第一章 不灭金身 风,狂风,如刀子一般的风,一遍又一遍地吹刮着这片土地。这风儿,带起院中唯有的一株柳树,带起其上干枯的柳枝。柳枝在空中相互交织乱舞着,犹如疯魔一般,自己把自己折断,一根,两根,一刻不停地。断裂的柳枝落在地上,混入地表的枯叶之中,不禁让人感叹,枯枝枯叶,终是会落叶归根。 然而,这枝这叶,转瞬又是被风儿带起,还混合着些许地上的尘土。这团枝叶与尘土的混合物被风卷成一团,带离了这巨大空旷的后院。后院之中,独一存在的物件,那三人高的柳树,立于风中摇摆,就像是在和自己的残枝落叶作着告别。 风犹不止,雨却是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那团枯枝尘土也是沾上了这由天而落的无根之水。表面湿润,变得浑浊,凝聚得更为牢固,远看就像是一个泥球,一个很轻很轻的泥球。而风,在指引着它的道路。它滚过后院青色石板的阶梯,来到了通往花园的大门。门大得惊人,通体青铜所铸,得有两个人高,这青铜门上仅有一对门环,除此之外光滑一片,没有任何别的装饰。 泥球停留在了门边,好像是在思考一般,几息之后,泥球好似作出了决定。他试探着从地上跃起,轻轻地点了点左边的门环,一点之下,那门环之上光芒大冒,闪出两道红光,那是一对眼睛。红光映照下,门环的形状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左边是一青面獠牙的恶鬼,此时双眼睁得浑圆,红光闪闪,而右边门环只是一普通中年男子的脸,男子双眼紧闭,毫无出奇之处。青铜大门在红光映照下显得越发的诡异,大门底部好像正要冒出一些影子样的黑气,配合着呼呼的风声,略带一丝惊悚的气息。泥球好像受到了些许惊吓,有些急促地轻轻一抖,伴随着刚好吹来的一股风,跃过了那在黑夜中仍旧显得发白的高墙。 只是一瞬,泥球却是感觉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方才还是阴森黑夜,诡异大门,而仅是隔了一面高墙的这边,却是白日当头,花香阵阵。泥球滴溜溜地一转,像是心有余悸般地瞟了瞟身后的大门,却是发现,哪里有什么两人高的青铜大门,哪有什么鬼面门环,哪有什么影子黑气,有的,只是一个十分普通,较一般人稍微高点的红色木门。 疑惑?泥球哪里会有什么疑惑,它只是一团没有意识,随风而动的泥球罢了。 风还在吹着,雨却是停了,不然这花园里就会出现难得一见的景观,如那诗词所言的,东边日出西边雨。 风,继续指引泥球前进着。这花园里只有花,只有一种花,却是有着七种不同的颜色,蓝白黑绿红黄紫,一模一样的外表,完全不同的颜色。这花有点像牡丹却又不是,因为这花散发出的香味分明是桂花所特有的香甜,空气中弥漫的花香浓稠得有些腻人。泥球被风卷着前行,从花园的这一端,来到了花园的另一端。此时的泥球和方才进入花园时又有了不同,它的身上粘上了花瓣,不多不少,七种颜色,一种一瓣,正好七瓣,于是它看起来有了五官,就是眼睛比一般的人多了一个。 风接着吹,一股接着一股,泥球当然是继续前进着。这真是一个硕大的院子,光是只有一树的空旷后院都抵得上京城一品大员整个院子的大小了,更别说还有那更大的花园,以及现在这更是大得惊人的中庭。到得中庭,白日又变为了黑夜,那雨不知何时又是悄悄下了起来。雨打在瓦上,落到庭院里,啼嗒啼嗒,庭院四周的屋子窗上透着淡淡的灯光,星星点点。风呼地突然大了起来,吹得那落地的雨又抛回了天空,风越来越大,呼啦呼啦,雨越下越多,哗啦哗啦,风卷雨,雨转风,在这庭中竟是带起了一个水龙卷! 泥球被带到龙卷之中,忽上忽下,忽左忽右,远看就像是一道影子在龙卷里翻滚,一条龙的影子。 风雨总是伴有雷电,于是乎,天边一闪,一道惊雷劈下。快如闪电,这个词是用于形容一个物体极其快的速度,那么这道比一般闪电还要快上数倍的雷霆又该是如何形容。一般的闪电,声音总是慢于闪光的,而这道雷霆实在是太快了,轰隆的雷声都是被这道雷霆劈碎。吵杂的中庭,一瞬前还是大风呼啸,大雨喧嚣,一瞬过后,风雨停歇,一片宁静,只留下那定在半空的泥球。风散,雨停,水龙卷就像是重来没有出现过一样,那被准确命中的泥球静静地停在空中,没有抖动,没有转动,就那么一动也不动的定在了那里,就像是时间与空间都同时停止了。 不知多长时间以后,很突兀的,东方出现了一道光。这道光代替了撕碎夜幕的雷霆,这是一道带着紫气的光,不同于雷霆霸道式地撕裂,这道光带着一股中正平和的气息,温暖却是不可抗拒,于是乎,天亮了。 白日降临,这道光中那微薄的紫气,犹如薄纱一般,看不真切,却是切实存在的。紫气绕着仍定于空中的泥球转了又转,盘踞其上,像是一条嬉戏的小蛇。突然间,这条小蛇猛的一个膨胀,身形没有变大,却是多出了一张超过了体长的大嘴,它吐了吐蛇信,向前一扑,对着泥球狠狠地咬了下去。 就在此时,一道中气十足的话语响彻整个大院,震得空中的紫气小蛇越发的模糊不清,“哼,多谢仙君特地送来先天紫气,老朽感激不尽。” 伴随这句话语,本是一动不动的泥球开始抖动起来,想要挣脱小蛇,小蛇好像也是回过神来,扭动大口,死死地咬住了泥球,就在它咬住瞬间,气态的身体转眼便是化为实质,两颗眼珠子转了转,像是有了神志,蛇身缠住泥球,收得更紧,在初升的红日之下,可以看到它身上被映照而闪闪发光的鳞片,犹如紫水晶雕琢而成,华贵至极。 紫色小蛇略微用力,滚动了下喉咙,想要尽快将泥球吞下,哪知方才用力,拼命抖动的泥球却是一声脆响,轰然破碎,从中蹦出了一个金色小人。 小人只有常人手掌大小,五官分明,四肢俱全,仔细看看,眉心处倒是多了一个眼睛。此刻小人面无表情,看起来十分呆板。紫蛇看着这小人愣在原地,似乎是在奇怪前一刻还是个泥球,怎么突然就变出了个人来。 迟疑了片刻,小蛇眼中紫气一闪,突然开口说道,“想不到还真让你这老怪物炼出来了这东西,罢了,这次算本座栽了,这先天紫气送你又如何。”话刚说完,小蛇眼中的灵气骤然消失,化为实质的身体,砰,的一声,再次化作一团紫气。 下方中庭,涌出了密密麻麻的人影,他们之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的服饰,同样的服饰。 虽有黑白两色的区别,但款式都是一样的,而且衣领上都绣着一个相同的字,“段”。相同的字,不同的颜色,非要数一数的话,不多不少七种,和后花园里的花一样。七种颜色的花,七种颜色的字。 这大院属于孔雀王朝的段氏一族,南朝段氏与这大陆上的北楠木一族,西星罗一族,东方陈氏一族共称为四大氏族。 在这原本空旷的中庭之中不知何时,竟是出现了一个祭坛,祭坛七层,每一层都由不同颜色的玉块铺成。从最底到最高一层,依次是蓝白黑绿红黄紫,段氏一族就是用这样的顺序划分着修为等级。 七彩祭坛上站立着一位老者,紫金色的龙袍,头上戴着皇冠,相比之前贵气逼人的紫晶小蛇,更是显得富贵尊荣。这南朝段氏是孔雀王朝的皇族,四大氏族中也只有段氏明面上掌管着一个国家,其他的三个氏族都偏向于幕后操控。 老者立于祭坛之上,眼光化为实质,直视着东方,良久良久。突然,老者身体一阵摇晃,竟是吐出一口血来,他大笑了一声,说道,“陈老儿,你倒是识趣,不然老夫拼着两败俱伤也要把你胡子拔个干净。” 几息之后,老者面色有所好转,呵呵一笑,说道,“想来你陈老儿也是受伤不轻。” 原来方才看似简单的一咬一碎,这暗中竟还有着一番争斗,不过看这情形,敌人已是退去了。 “老祖,您没事吧?”一位同样身着紫金色龙袍的中年人一脸关切的看着老人,问道。 “哼,我能有何事,还有人能在这院子里打赢我?”老者不知怎的,听到这中年人恭敬地问候,反而一脸不悦,中年男子脸色微微一僵,低下头去,像是不愿让人看见自己的脸色。 他恭敬回道,“是,老祖所言极是,朕多言了。” 老者随意挥了挥手算是回应,对着另一个人说道,“元极,快去将琅儿带出来,我段氏的将来如何,就看这次是成还是不成了。” “是,遵老祖旨。”一个黄色长衫,显得有些瘦弱的中年人抱拳作揖,转身离去,看其面貌与那龙袍中年人极为相似。 老者点了点头,伸手一指空中小人,另一只手连掐几个道决,口中念念有词,突然一声大喝,立于半空的金色小人张开嘴巴,一个猛吸,那团小蛇化成的紫气便是尽归腹中。仔细看看,小人眼中都带上了些许紫色的光芒,“嗝!”,小人打了一个饱嗝,呼出一丝黑气消散于空中。 老者仔细端详着金色小人,心中默默的念叨,这一次可是让后院那连我都不知道活了多久的老树帮忙,又是求得鬼门的青红鬼气,加上七色神花圣药,风雨雷电之精华,最后陈老儿这匹夫更是送来了先天紫气,生生是让我练出了这不灭金身。 之后的事,就看琅儿了。 第二章 雷枪神将 不灭金身分为几种,一种是佛家所炼的外门功夫,可刀枪不入,肉身成佛,此为外门金身,一种是道家的仙法,大成之后可于体表化生出一道罡气,外力难破,此为内门金身,还有一种,就是传说中风雨雷霆淬炼,神性药材炼制的身外化身,当然这一直都只是传说,没有人亲眼见过,具体效用到底为何,那就只有亲身体会的人才能知晓了。 庭院深沉,浓郁如盖,大户人家的宅子就是这样子,一环套着一环,院子的那边是另一个院子。名为元极的中年男子走出中庭大院,大步疾行,沉闷的脚步声传过一条条的长廊,七彩的廊檐在阳光下相映生辉。前方是两座人造小山,虽为人造,却是高耸如剑。他脚步如飞,连过两重山,又是绕过了一条小溪,渡过一片湖泊,来到了一片翠竹林前。 竹林青翠,有如绿玉翡翠。元极稍稍停留,从袖中掏出一道传音符,嘴中默默念叨两句,便是大袖一挥,接着纸符化为一道火光飞入林中,大概两息之间,竹林一个模糊,露出了一条可供两人同行的通道,元极没有迟疑,闪身而入。 竹林之后又是一个院子,院子不大,正中央有着一张石台,一个紫袍老者,须眉竟都发紫,看起来略微诡异,神情却是说不出的安详悠闲。此时,他正手抚长须,静静地瞧着面前的少年写字,边看边是点头。 少年一身月色长袍,金丝包边,衣领上的“段”字,精心刺绣,那是绚丽的金色。他盘膝端坐于石台面前,手中的笔细而长,翠竹制成,本是用于书写蝇头小楷,但他写的却是大字。这时他已写到最后一笔,诚心正意,眼光清明,笔法丝毫不乱。 风吹竹叶摇曳,沙沙作响,少年轻轻放下了笔。他抬起头来,那是一张白净的脸,白得甚至有些透明,能够清晰地看到皮下青红的细纹微闪,那是血液的流动。这是一张只要见过一次就再也不会忘记的脸孔,那幽深如万丈鸿渊的黑色眼瞳,长在这样一张白净的脸上,唇润如点朱红,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异样感。 直到此时,元极才恭敬地对着紫袍老者鞠了个躬,他说道,“见过灯芯长老,奉老祖命令前来,有请,琳琅少爷前去。” 紫袍老者眯了眯眼睛,那紫色的须眉斜立如剑,透出了一丝危险的味道。他低头看了眼少年,说道,“看来月老儿这次是成功了,琅儿,去吧,成与不成,就看你自身的造化了。”老者声音的与外貌极为不符,若是只听声音,还以为是一少年在说话。 少年起身,轻轻地应了声,“是。” 他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微微发亮,他面色平静,默默地跟在元极身后,走出了院子。 紫袍老者目送着少年远去,口中默默念叨,“乾道变化,各正性命,虽曰天命,岂非人事哉?。” 风掀起石台上的宣纸,笔锋如刀刻,正是“天命”二字。 少年跟在元极身后,看似步伐缓慢,却是始终跟得上元极的速度,元极虽然面上毫无表情,心中却是暗暗震惊,这位传说中的家族希望,的确是不简单啊。要知道自己已经是秘法加身了,而这位少爷好像就只是在普通的行走罢了。 然而,想到少年所要面对的,元极眼中不禁露出了一丝怜悯,这时如果细看你会发现,他的眼中还带有另一种异样的情绪。少年鼻翼轻动,呼吸着那翠竹林外的空气,好似要区分这外界的空气是否有什么不同。这是他人生第一次走出那个院子,并没有自己预想中的那么激动,有的只是有着些许的好奇。 少年目光游动,看着那浅蓝的天空,隔着一个家族大阵,这外面的天空,的确是比竹林中那圈地如井底看天的天空宽阔了许多。路过小溪时,少年停了下来,蹲在溪边,看着那不知是蓝是绿的溪水,轻轻地用手接了少许,水流在少年手中变换着形状,一会儿变成一个球,一会儿又变为一朵花儿,甚至还能化为两个相斗的小人。元极看着眼前的少年,眼中的怜悯越来越重,那一丝异样感也是清晰起来,那是一种愧疚。他闭上眼睛,定了定神,开口说道,“少爷,老祖他们在中庭等着呢。” 话音才落,少年手中的水球便是突然破碎,重新化为了流水流入小溪之中,“三叔,你很急吗?”少年开口说道,还略微有些青涩的声音。 没错,元极就是这少年的三叔。他看着眼前的少年,不由得想起了他的二哥,元丰,也就是这孩子的父亲。同时想起的,还有那将铭记一生的夜晚,那一夜,正是少年出生之时。 . 夜,久雪的冬夜,酷寒使得院中的积雪都结成了寒冰,然而这却是极为反常的,这段家大院是被家族大阵包裹着的,平时别说是积雪寒冰,就连寒气都是不该出现的。本应四季如春的院子,出现了这样的情况,明显是大阵出现了问题。 没错,阵破了,这阵本是残缺的先天大阵,段家先祖发现了此阵,欣喜若狂,于是乎便在此地建立了门派。每一代的完善,发展,虽是仍然无法恢复完整,但是也算是这天地中数一数二的阵法了。段家老祖在这阵法之中,运行特殊法门,可以说是天下无敌,就像他说过的,没有人,能在这段家大院打得过他。那又是谁,竟是可以把这阵给破了? 黑云低压,遍布银蛇,闪电噼噼啪啪地闪动着,挣扎着向四面八方扩散。整个天地都被笼罩于黑暗的压抑之中,只有那闪电的每一次闪烁,亦或是院中人们手中亮起的几丝法术光芒,才能映照出这其中人们惨白的脸庞。 有雷,有雨,雷雨随行。然而这雨还未能落地,便是在半空中被寒风化为冰粒,有大有小,大的如刀剑,小的如寒针,段氏弟子的头上悬着数之不尽的寒芒,一刻不停地向下击去。这冰刀雷剑,势要饮血,方能停歇。 闪电噼啪作响,雷电轰轰隆隆,寒风沙沙作响,带起地上叮叮咚咚的冰粒,这是天地合奏的交响曲,演奏出一曲凄美的死亡之歌。 这一夜,是段氏有史以来防守最为薄弱的一夜,由于各种原因,留守弟子仅千人,七位长老更是一个不在,不过有着先天无极大阵加持的老祖,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围攻而来,也是坚守得住。何况,这天下,谁又敢公然进攻四大氏族之一的段氏! 然,阵,破了。 天雷滚滚,位于大院南边的一个小院,犹如有着特殊的磁场一般,吸引着漫天的雷光。冰雹如法术一般不停地砸向这个院子,小小的院中,那本是平整的地面早已坑坑洼洼,有冰晶留下的痕迹,有雷电劈成的焦土,还有那混入泥土中的血迹与尸体。 地上,空中都是堆满了人,有段氏的族人,也有服饰各异的敌人! 段氏族人竭力交织着护盾,不仅要阻止天空降下的天灾,保护着身后的小楼,还要小心着四周敌人带来的人祸。 他们每呼出一口白气消散于空中,代表的便是多失去的一分力气。呼得越多,吸得越少,平时强大无匹的法术,在此刻,却是只能用于抵御,抵御住这上天降下的灾罚。普通弟子的脸色越来越暗,那是力竭的表现。偏偏在这样的紧急时刻,敌人出手了,“刷!”血液混入雨中,漫天飘洒。 段氏族人处于危难之间,既要阻挡着那看似平常却是来自九天之上的玄冰,又要驱逐这些入侵的恶徒。这是一场苦战,但是对于他们来说,他们的背后是家园,那是一步也不能退的地方。即使他们的脸色已是发白,他们已经乏力,他们流下了鲜血,他们满身的伤痕,他们已是用尽了最后一点的法力,甚至无法再继续勾画一笔符咒,无法再继续念诵一句咒文,即使是这样,他们仍是没有逃离,在他们的眼中仍是充满了信念与坚定。 因为有这么一个人,他还站着,站在那最高处,为他们抵挡着最为致命的伤害,他,还在战斗,他,还没有倒下,他,还站立着。 天雷化为利剑,不断劈砍着院中的小楼,冰雪卷为巨龙,极寒的吐息,为这片冰冷的天地再添上一丝寒意。 紫金龙袍老者立于小楼顶端,头发披散,犹如狂魔,那抵御力惊人的龙袍上遍布着各样的伤痕,雷火,冰晶,剑痕,刀刃,无一不有。老者怒发冲冠,瞪圆双眼,直视那比小楼还要大上数倍的冰雪巨龙,在巨龙面前,老者小如蝼蚁,看起来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这一片区域已经变成禁区,靠近的人,一瞬之间或是化为飞灰,或是被冻成冰末。 老者深吸一口气,眼神威严,双手光芒大冒,一手发青,一手发红,双手交错之间,一个巨大的厉鬼头颅出现在半空之中。鬼头青面獠牙,三目大如磨盘,批头散发有如狂蛇乱舞,头顶一只巨大的犄角,煞气十足。刹那之间,蝼蚁转身化为天神,一股巨大的威压甚至压制住了冰雪巨龙身上不断涌出的寒气,如果这头巨龙拥有意识,此时此刻,该是会感到恐惧的吧。 厉鬼头颅,仰天发出一声刺耳的咆哮,迎风便长,一息之间就大得遮天蔽日,只见它大口一吸,竟是把天都吞下一半,大口咀嚼起来。 瞬息之间,天清云淡。 敌人死伤大半,犹如惊弓之鸟,四散逃离。 “了得,了得,真是了得,普天之下,也就你段月老儿能用鬼道法术这般轻松地应对这九天冰龙。”一道苍老的声音来自苍穹的最东边,听起来老朽不已,似乎伴随着这道声音的出现,这片天地都出现了一丝的腐朽。“要知道不管是九天神雷,还是这九天玄冰,都是最为克制鬼道法术的东西。” “陈老儿你声音小点儿,没看到人家月老儿正忙着吗。”正西边传来另一道声音,听着应该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声音动听柔美,这道声音的出现,使得被冻结的大院都温暖了起来。 “你这老巫婆也来了,就差楠木老魔王,我们这四大氏族可就来齐了。” “亏你陈老儿自称正人君子,当着人家小女子的面这样称呼,也真是挺符合你的身份呢。”同样温暖的声音这次却是带有了一丝媚意,同一时间,人随声到,正西方一片粉红的星光闪烁,一位披着轻纱的女子出现在空中。女子头绾风流别致,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一朵花儿般的发簪,身披的轻纱星星点点,犹如披着一片星河,肤如凝脂,在轻纱摆动之间若隐若现,圣洁之中带着诱惑。 女子面上戴有一层轻薄面纱,显得十分神秘,那一双洛水般的眼眉,看得出来,这是一位绝世的美人。 “哼,多少年了,星罗轩,你还是这副摸样,衣着暴露,怎么当的一族之长。”话语才将落下,东边的空中便是出现了一团人形紫光,“叫你老巫婆都是轻的了,行了,楠木枫看来是不会来了,咱们该做正事了。” 轻纱女子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说道,“你这老儿藏头露尾的,有那脸皮去教育别人?” “你!”紫光人影一震,显然气急,几息之后,他才默默念叨一句,“君子不与妇人计较。”声音却是细如蚊蝇。 轻纱女子眼中笑意更浓,却是没有继续接话,而是话题一转,说道,“陈老儿,你东方大地如此富饶,又何必来与我争。你看楠木枫这公认的魔王都没有来,你这君子却是来了。” “当然要来,楠木枫不来那是他自大狂妄,要知道这可是这天地间的最后一回了,怎么也不能让段月这老儿独享。” “你们两聊够了吗,还有那些个躲在阴影里没有出来的,这天雷可是最后一波了,我给你们最后一次出手的机会,再不出手,我段月只能在此多谢诸位远道而来,给我孙儿观礼了,哈哈哈哈。”紫金龙袍老者仰天长笑,话语之中满是对敌人的不屑,以及滔天的傲气。 他看着这片天空,那暗处探出不计其数的眼睛,如同豺狼一般,贪婪。 天降神韵,又怎知是福是祸。 天空中黑云再次聚集,不知是从何处冒出来的,漫天的雷光闪现,不过这次是金色的。方才放晴的天空又一次陷入黑暗,压抑的气息本已稍稍缓和,现在却是更显狂暴起来。 黑云涌动,聚集,犹如虫子一般,互相撕扯,吞噬,融合。 密云低压,这将是积蓄一切的最后一击,天地似乎都安静了下来,它在酝酿,酝酿着一股足以冻结一切生命的杀意。 没有风,连风都似被冻死。 终于,就像是吸了一口气,再怎么憋住,总是会有忍受不住呼出的那一瞬间。骤然之间,空中只剩下一朵黑云,是那么的突兀,又是那么的合理,就像是天道法则一般。这朵黑云已是有了人形,他握了握拳,手中便是出现了一把血红色带有紫光的雷枪。 雷枪出现得是那么的自然,就好像本来就握在他的手中一样。段家老祖惊讶地看着这把突然出现的雷枪,仿佛不会出现任何情绪波动的脸上竟是出现了一丝罕见的凝重,他叹息一声,“这就是天意吗!” “雷枪神将!多少年了,神将竟然再次出现了!这!这!这!”人形紫光剧烈地震动了一下,露出了其中的衣袍,他大笑着,说道,“当真是天助我也!” 轻纱女子一脸的震惊,虽然她竭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但是她那白玉般的肩膀却还是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 那些密密麻麻躲在暗中还未出手,犹如财狼般想要分一杯羹的影子,在感知到神将身上那可怕的威压后,不知不觉中退去了不少。就像是动物察觉到天敌之后,最为本能的表现,逃! 第三章 黄鹂鸟儿 “三叔,三叔……”两声轻柔的呼唤在元极的耳边响起。 元极回过神来,额上一滴汗珠划过眼睑,带来一丝轻微的刺激之感,他正待转身,只感觉身上衣物一阵粘连,竟是不知何时已是汗湿衣襟,自从修道以来,这是多久没有过的体验。 元极定了定神,眼中的迷惘重新化为平静,嘴唇微动,身上一阵白光微闪,衣物归复平整,额上的汗滴也似从未出现过一样,只有眼睑处轻微的刺激之感时刻告诉着他,方才是多么的失态。 “三叔,咱们可得快点了,不然老祖他们可得等急了。”琳琅儿轻笑开口,站起身来,元极方才回神,却是没有注意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悲意。 琳琅笑笑,说道,“三叔,我们在这可是歇息得有那么一会儿了。” 元极暗暗一惊,手在袖中暗自掐指一算,在溪边停下之时到现在竟是过了三刻钟之久,这怎么可能,一入神间竟是过了如此之久,额上方才消散的汗珠隐隐中又是渗了出来。 元极深深地看了眼琳琅,那双深渊般的眼眸,好似有着一种魔力,能够看穿别人的内心。元极晃了晃头,竟是有一种再度入神的感觉,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他的心中,精神秘术,琳琅对我释放了精神秘术,他咬了咬舌尖,为什么,他想知道什么。 “三叔,走吧。”琳琅催促道。 元极看着前方的少年,那种魔幻的感觉已然消失无踪,就像方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错觉一般。然而他很清楚的知道,那都是真的,这位十几年来,第一次走出翠竹林的少年,修为可能已经高过了自己,那一夜发生的惨剧看来是时候让他知晓了。 “少爷,其实你想知道些什么,可以直接问我。”元极沉声说道。 琳琅没有正面回应,而是摆了摆手说道,“三叔,直接叫我琳琅就好,怎么说你都是我的长辈。” 元极心中暗自一闷,暗暗念叨,真心当我是长辈,又怎会暗中施法。不过一想到那一夜的情形,元极只觉得一阵心悸,转念想想,他不愿询问自己也是正常。 “的确是耽搁了不少的时间,少爷,你可要跟上我的速度了。”元极提起身法,化为一道清淡的烟雾,随风而动,眨眼之间便是几十丈之外,这是云烟步,一等一的轻身功法,段氏四尊者之一的龙水所创,较之上古法门光龙闪,风王步,在速度上虽有不如,但于对敌之间却是神乎其技。修炼大成者可以化为一道烟雾,无影无形,一般的法术根本无法伤及其身,光是速度而言虽非顶尖,却也是第一队列的法门了。与之前的秘法相比,那就是,一个是天,一个是地了。 元极有心想要试一试琳琅的修为,全力而为,十息间便是来到了中庭,要知去竹林时虽快,同样的路程可是走了足足一刻钟。 元极立于中庭前,转念一想,那琳琅才十几岁的年纪,就算再如何天资聪慧,打娘胎里就开始修行,到如今也就十几年的修为,自己光是这么一个云烟步就修行了百年,想想自己平日也是性情平稳之人,而且还是他的长辈,怎的今日和个孩子这般计较起来,不禁暗自懊恼。 虽说不知觉中就中了那小子的道,可是仔细想想,这孩子怎么也不可能真有高出自己的修为,可能是运用了什么较为特殊的法门吧。元极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只能再回去一趟,把他接回来了。 无奈之下,元极再度化为一道云烟,同样是十息的时间,回到溪边。只见琳琅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头乌发用一条翠绿竹枝随意打了个结,束着,风吹动他月白色的长袍,大袖随风而摆,露出一节白皙纤细的手臂,他的脸上挂着一抹浅笑,看起来一副随时都会乘风而去的模样,他身上那独有的幽静之感,犹如一朵静静悄悄,盛开于溪畔的木槿花,温柔而坚韧。 他果然还是个孩子啊,元极暗暗叹息一声。 又是十息,南朝孔雀王国,段氏大院中庭之前又是出现了一朵烟雾,烟雾散去,其中走出了两个人影,一个是一身黄色长衫,略显瘦弱的中年人,正是元极,而另一个纤瘦一些的身影,自然就是琳琅了。 此刻的中庭之中,人头涌动,既瞧不清究竟有多少人,也瞧不清他们是谁。只见他们各站一堆,该是按领前“段”字的颜色而分。平日里空旷的中庭此刻显得有些拥挤,就连过道之上都是站满了统一服饰的段氏族人。 拥挤却是有序的,族人们有意识的留出了一条通道,从这中庭正门,直通那七彩祭坛。琳琅儿跟随元极的脚步,走向那不知前途的命运。 四周的族人注目于二人,眼光随着他们的移动而移动着,这其中有好奇的眼光,有复杂的眼光,有的激动,有的平静,看似千变万化,各自不同。 琳琅没有注目于这四周的族人,也没有瞧着那祭坛后,高台上站着的数位长老,更是没有看向这院中的紫金牡丹,赤红雪兰,他的眼中只有一个物件,那悬浮于祭坛之上的黄金小人。 黄金小人身上散发着一股惊人的生命之力,都不需要特别用心去体会,肉眼看去,那身上闪耀的光芒,就像是黑夜中唯一的一朵火光,是那么的刺眼。 “琅儿,你来了,怎花了这般长的时间。”之前自称为朕的中年男子走上前来,目光上下打量了琳琅一眼,刚毅带有威严的声音,他笑道,“这一转眼间,琅儿可就长大了。到得今日可有十六了吧。” 琳琅同样是微微笑道,“见过大伯,再有一月,就是十六了。”这位龙袍男子正是琳琅的大伯,名为段元龙,自称为朕,自然便是这孔雀王国的国王,“来来来,大伯带你认识认识与你同辈的孩子,他们都是第一次见到你。” 只见这位国王大袖一招,便是有七个看起来与琳琅岁数相差无几的少年少女拥了过来,这七人之中,两个穿着大黄蟒袍的男子,一位身强体壮,一位弱不禁风。另有三位长相一致,犹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她们穿着同样是精细缝制的黄花小裙,举止端庄,一看就是大家族里的女子。 还有两位女子,就要特别些了,一位全身上下珠光闪闪,看起来十分华美,手中拿着把青梅竹扇,一脸古灵精怪的模样。另一人身着僧衣,看其样式竟是僧伽黎,九品大衣!她一脸冰寒,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奇怪的是,这位女子一头柔顺青丝,竟是未曾剃度。 这七人之中,两子五女,在元龙的介绍下,两位蟒袍男子名为明哲,明杰,这二人体态虽相差巨大,性情却是十分一致,两人均是一脸的倨傲,只是对着琳琅微微的点了点头,算是见过,琳琅不以为意,认真抱拳回礼。 三位花裙女子的名字却是有些意思,加起来是为“秋夜凉”,也就是,明秋,明夜,明凉。只见这三位女子微微一摆长袖,露出白葱般的玉指,双手置于一侧腰间,双膝微曲,香额微颔,步调出奇的一致,一来就是三个一模一样,堪称完美的颔首礼,琳琅微微错愕之下,同样是一一回礼。 还未等元龙开口,手持青梅竹扇的女子便是抢先一步握住了琳琅的衣袖,一脸的笑意,犹如黄鹂鸟儿般动听的声音随即传来,“琳琅弟弟,我叫明鹂。别看我这样,我可是他们的大姐。”一边说着,她一把拉过旁边的禅衣女子,继续说道,“她叫明禅,你看,你看,是不是名如其人,也不知道帮她取名儿的人是不是可以预知未来,真的是特别的符合。” “明禅,你倒是也说两句话啊,一天就知道闷在那破禅室里面,一句话不说,念经敲木鱼,哆,哆,哆,我要是你,可是一天都受不了。” 明鹂摇晃着明禅,嘴上不停,说道,“喂喂喂,好不容易请得你出来一趟,刚刚过来的路上就一声不吭,真像个木鱼一样,现在都到这了,还突然多出了个这么可爱的小弟弟,怎么还不说话呢。” 她一边说着还一边轻轻地敲了敲明禅的额头。 “你小时候可不这样,哦,对了,忘了说了,琳琅弟弟,明禅是我最小的妹妹,比你还小一岁,你可不许欺负她。” 叽叽咋咋的,真是只鹂鸟呢,你的名字也很符合啊,琳琅脸上不禁露出一抹笑意,刻意一字一顿的说道,“大姐,知道了,我是琳琅。” “我知道,我知道,对了,以后可别叫我大姐,我看起来很大吗?以后要叫鹂姐姐,知道了吗?”明鹂眯着眼睛笑道,眼睛弯弯得像两个小月儿一样。 琳琅展颜道,“知道了,鹂姐姐。”随后对着明禅认真地行了一礼,明禅在明鹂地摆动下一脸的无奈,看到琳琅行礼,她板着个脸,小巧的嘴中,冷冷地蹦出两个字,“明禅。”说完,便是别过头去。 “小明禅,你干嘛,第一次见面就板着个死人脸,琳琅弟弟别介意啊,她对谁都这样的。”明鹂捏了捏明禅的小脸,试图把一张嫌弃脸转变成一个大笑脸。明禅无奈之下,只好扯了扯嘴角,强行扯出一个比哭还不如的笑容。 三胞胎,“秋夜凉”也是被眼前的情形逗乐,笑的花枝乱颤。 “好了,鹂儿别闹了,琅儿,待朕领你上去面见老祖和诸位长老。”元龙咳了一声,眼色严厉。 “爹爹,让我带琳琅弟弟上去好了,您就在下面歇息吧。” “胡闹,今日可是家族大事,平日里任你如何闹腾,爹爹都不会管你,今日你要是敢胡闹,看事后你母后怎么收拾你。”说完,便是领着琳琅朝高台走去。 明鹂撇了撇嘴,在元龙背后做了个鬼脸,一脸气闷地玩着明禅的衣摆。 第四章 离 琳琅深吸一口气,鼻尖还带有明鹂身上白兰般的香气。这高台方才几步的台阶,走得有些沉重,他很清楚自己的责任,被赋予的责任,从他出生的那一天起,便是烙印在了他的身上的责任。没有人在乎,他那小小的身躯是否承受得住,或是即使在乎,在某些大义面前,在乎的人也是无可奈何。 台上,有一具万斤铜鼎,鼎中不断涌出一缕两缕烟云,烟云缠绕着鼎身旋转,一层覆于一层之上,铜鼎两旁,摆列着七张紫檀交椅。 此时还没有一个人入坐,七位长老均是站立在椅前,注目于一位紫金色龙袍的老人,他独自一人,卓立在鼎前,身形相比铜鼎而言,显得有些矮小,但他身上的气势却是磅礴如海浪,比这铜鼎可是威武许多。 这位老人就是段家老祖,琳琅来到他的面前,双膝跪地,行了一个大礼,礼毕,未见老者有何动作,琳琅便是被一股无形之力给托了起来。 “好好好。”老人伸出双手扶住琳琅的肩膀,拍了拍,威严的眼中竟是有了些许泪光,“能看见你长大成人,也算是对你父母有个交代了。来,孩子,见过诸位长老。” 老人大笑着,看着琳琅从大长老一直喊到七长老,这一刻,威风了一辈子的老人,那历经沧桑的脸,似乎都柔和了些,这是一种见到后辈成才的喜悦。特别是这位后辈身上还背负着自己的期望,或者说希望。 “咚,咚,咚。”震人心魄的鼓声不知从何处响起,老人牵着琳琅走上了七彩祭坛,少年眼眉如画,口若丹红,一身月白长袍,金丝勾边,深邃的眼眸与那白得透亮的肌肤,相对相映,站立于这祭坛之上,竟是有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喔喔,琳琅弟弟看这里!”不用看,光是听到这个声音,琳琅便是知道,这一定是那位鹂姐姐的声音,想到这明明只见过一面的女子,他的心中莫名有些欢喜。 “于昔洪荒之初兮,一片混涝,五行未运兮,两曜未明,于中挺立兮,有无容声,神火出御兮,始判清,天清而地分,火孕圣灵,万物由灵而生,圣灵明道,传道于万灵,群物生生不息……” 老人立于祭坛之顶,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手肘交汇于胸前,弘大的经文声响彻而起,经文第一个字响起的瞬间,祭坛后的铜鼎便是抖动了起来,就像是鼎中关押着一只巨兽,此刻正在剧烈挣扎着想要破鼎而出,七位长老见此情形纷纷一闪而至,成八卦之势,各站一角,唯有离门大空,正对着祭坛。 长老们各自施法,一息间便是稳住了铜鼎。 离之,火也。火门之位正对着祭坛,见此情形,琳琅微微有些错愕,不由得深吸一口气,一股极速升温的热气涌入口鼻之中,吃痛之下,他猛得止住吸气,一股窒息之感就像是早就等待在了那里,激得他额上青筋爆出。 那一口热气犹如滚烫之水,灼烧他的喉咙,他单手掐着脖子,瞪大着眼睛,犹如凡人溺水,无法呼吸。他另一只手试图抓住什么,摸索半天,终于是抽出了一张符印,口中默念玄冰甲咒,然而经已念完,诀已掐过,却是什么也没有发生。琳琅瞪圆的双目中已经出现了几抹血块,怎么可能,这可是二品四级的符印啊,没有来得及多想,他本能地伸手入怀又抽出了一张黑底黄字的符印,想也没想直接往额头上一贴,符印化为一道寒气涌入他的体内,一丝冰凉之意从额头之处扩散全身,窒息之感随之而散。 然,还未等琳琅松出一口气,冰凉之感转瞬间便是消逝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浑身灼烧刺痛之感。琳琅喘息一声,又是抽出一张符印,这一次是一张红底紫字的符印,同样是二话不说就往额头一贴,符印一亮化为一道淡淡地金光贴浮于他的体表,琳琅只觉灼烧之感稍稍停歇,转眼就是看到那金光一阵扭曲,化为乌有,同时,比之前犹有过之的灼烧之感向他袭来。 这一次凭空多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恶心感,就像是有一只手紧紧地捏住了自己的五脏六腑。琳琅闷哼一声,只觉得耳中突然涌入一声狰狞的尖鸣,一双无形的大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胸腔,用力挤压,剧烈的恶心感袭上心头,他张大着嘴,干呕着,身躯摇晃不定,站立不稳。 他微微躬身,用另一只手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耳朵。“噗通,噗通,”,平时微弱的心跳声,此时有如雷霆般震动着耳膜,“哗,哗,哗,”,琳琅的耳中已经听不到外界任何的声音,他所能听到的只有如雷如鼓的心跳声,时有时无的尖鸣声,还有那河流般的血液流动之声。 他跪坐在地,一只手扶着胸口,大力地锤着,想借此让那使他烦躁不已的心跳声变得小些,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眼中已是布满血块,越来越多,越来越红,仿佛要滴出血来,他的脸上,脖子上的青筋犹如小蛇一般不断跳动着,挣扎地想要破皮而出。 他的脸上没有汗水,因为汗水在出现的一瞬间便是化为了一道雾气,琳琅默默念诵着清静经,手上一刻不停地抽出各种各样的符印,一张,又是一张,看这些符印亮起的光芒,可都是五品以上的上等符印,价值不菲不说,还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东西。 那第二张黑底黄字的符印,是三品六级的玄武寒冰甲,比琳琅最初施展的二品四级玄冰甲咒,要高上足足一品二级,三昧真火都不一定能击穿这三品的冰甲,而之后红底紫字的符印更是五品七级的火灵神体,施展之后,一刻钟内,神力无可匹敌,更是抵御一切火属性法术,然而这些强大的符印在这一刻却是没有起到一丝一毫的作用。 琳琅呼吸着越来越是炽热的气息,每吸一口气,便是撕心裂肺之痛,全身皮肉不停地传来难以言喻的刺痛,而且不只是痛,还有一种奇痒,让人恨不得划开血肉,狠狠挠上一挠。 他想要昏厥过去,但是疼痛,让他更为清醒。 不知从何时起,灼烧之感已是附上了他的骨头,这一刻,皮肉的刺痛瘙痒,反而不算什么了。琳琅痛的眼前一花,第一次看清了造成自己痛苦的根源,那是一团火,盘踞在他的心口之上,随着心跳而律动着,在那火的中心似乎还孕育着什么。火的每一次律动,带来的便是又一波的痛苦。 琳琅那白皙的脸孔,十几年来,终于是有了血色,真正的血色。他紧咬着牙关,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咬破了自己的舌尖,鲜血方才溢出嘴角便是化为血雾,那脆弱的脸颊也是由于用力过度,被拉扯出密密麻麻,细碎的血纹。 他跪坐在地上的身体颤颤巍巍,剧烈的痛苦,耳中的嗡鸣,使得他已无力念诵经文,怀中的符印不知何时已是用完,他低垂着头,这一切来得实在是太过突然,没有给他一点准备的机会,整个过程也是没有给他一丝喘息的时间,他瞪着一双血红的瞳孔,漠然无神。 不知过了多久,中庭,段氏族人们目不转睛地盯着七彩祭坛,此时祭坛笼罩在一层妖艳的火红之中,妖艳得仿佛要吞噬人的魂魄。段家老祖站在祭坛顶端,大声念诵着莫名难懂的经文,神态激动,状若癫狂,在他的身前跪坐着一个少年,少年低垂着头,头发散乱地披散在肩上,毫无动静,散发出一股死气。 “咚,咚咚,咚咚咚”,鼓声越来越急,越来越急,就像那响彻少年耳膜的心跳之声。 经文已是接近了尾声。 “不……!”什么? “不要……” “咚!不要!咚!咚咚!” 什么声音,谁,是谁在说话,什么,你要说什么! 琳琅茫然的眼中突然出现了一丝神采,他狠狠地咬了咬牙,努力地直起他的腰肢,耳中仍是充满使人暴躁的声音,然而他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了,他的身体已经习惯了,麻木了。 他眼中的世界带着红光,下方那一张张段氏弟子的脸在他的眼中是那样的扭曲。他来回摆头,看到了后方铜鼎四周脱力倒地的长老,看到了身后那天人狂魔般的老人,看到了哭成泪人的鹂姐姐,正声嘶力竭地和她父亲争辩着什么,看到了一脸木然的明禅手中亮起的白光,看到了阴影之中向明禅袭去的人影。 他试图大喊,却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试图抬手,却是抬到一半便无力地垂下,他只能看着,默默地看着,看着那天空中的小金人缓缓地向他飘来。 耳中的嗡鸣骤然一静,小金人便是映入眼中,那一股强大的生命力,在这一刻更是显得那么的无穷无尽,琳琅只觉得眼前一暗,终于是昏厥过去。而那小金人已是映入他的眉中,唯留下一道金色竖痕。 . 寒夜,无星无月无风,静得沉闷,闷得压抑,压得底下的人们甚至不敢大口出气。 “神将!”,堂堂四大家族之一,堂堂的陈家族长,此刻他的声音却是有些颤抖,不知是激动,还是害怕。本来全身笼罩于紫光中的他此时完全是暴露了出来。不同于那苍老得仿佛来自远古的声音,他竟是一副婴孩的模样,一对长长的眉毛起码有他身长的几倍之多,脸面无须,白净粉嫩,一个小小的肚兜上绣着一个陈字,“可怕!当真是可怕!月老儿有得受了。” 苍老得简直快要腐朽的声音,从一个看起来只有数月之大的婴孩口中传出,真是说不出的诡异。 “嚯嚯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来,接着便是银色星光闪过,一位轻纱如蝉翼的绝代丽人有如月光临世般跃入半空之中。 她不笑还罢,这一笑之下,当真是人也在笑,眉也在笑,眼也在笑,甚至连鬓里的那只花儿般的发簪都是在笑。 “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明明是一脸稚嫩的气急败坏,说出来的语气却又是苍老而平缓,反差之大,让人觉得十分难受。 美人飘于空中,月光之下犹如剪影,朱唇微启,说道,“你的这幅模样,我还真就忍不住,见上一回笑上一回呢。” 第五章 绿炎雪园 “你!”陈家族长气急,一时之间又找不到言语回应,只能一脸愤然地盯着她。 佳人掩嘴一笑,说道,“别你啊你的了,神将来了也就没我什么事了,我可是要回去了,我那一大家子娃儿不知吃饱了没,得回去瞧瞧,不然晚了要加餐,我可不知道上哪找去。” 话音才落,竟是当真化为一片银河飘然离去。 陈家族长皱着眉头,那小小的眼眉一皱便是挤在了一起,两条长长的眉毛看起来就快要搅成一条了,意外的显得有些可爱。 “你当然是要走了,别人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这神将就是你们一族最大的克星。” “可是本座又该如何呢?”小小的嘴巴不停地嘟囔着,“神将,天命,神将,天命......”,渐渐的,他又是隐入了一片紫光之中。 此刻夜色已浓,天上无星无月,只有一朵浓稠如墨的黑云孤零零地悬着。 黑云之上,一个身影,高达十丈,一身灰黑的石制战甲,正如他那双灰黑色的眼眸,一莲紫红色的战袍,妖艳如他手中的雷枪。 战甲之上遍布伤痕,每一道伤痕都代表着一次生死,一次战斗,他仿佛就是为了厮杀而生。有如实质的目光透出头盔,带着一股洪荒之气扑面而来。 “哈哈哈,传说中的神将也不过如此,身为神将却是无一兵一卒,只身一人,又有何惧也!”地上一处小楼,楼尖之上,一披发老者放声狂笑道,原本华贵无比的龙袍已是破破烂烂,“老夫百年之后也是要荣登仙界的,提前战你一战又有何妨!” “段氏弟子听令,此战交由老夫一人,尔等速速离去!”段月大喝一声,脸色极为凝重。 “我们不走,这里就是我们的家,老祖,你让我们又能到哪里去!” “对,我们不走,段家弟子唯有死战!” “死战!” “死战!” 一个又一个的声音接连响起,虽然他们可能已经没有了法力,他们已经无力,他们已经拿不动手中的剑,不能再释放法术,但他们还可以流血,他们就算什么都没有了,他们还有生命,还能死战。 段氏族人不为了什么,只因为他们有着共同的一个姓氏,而这里是他们的家,一个人为了家园,就算是付出了生命又当如何。 一个人的战吼可能不算什么,十个人的战吼充其量也就是有些刺耳,百人的战吼就具备些许气势,而这院中,尽千人,齐声而吼,那是怎样的一幅画面。 “誓于老祖共生死!” 嘶吼之声,回荡于这片天地之间,藏在阴影中的敌人们见此情形,面面相觑,他们都沉默着,地上那数之不清的残肢尸体,足以证明这一场战斗的残酷。 虽说段氏家族大阵不知被何人提前破除了,留守本家的族人数量也是不多,仅有千余人,但毕竟身为四大家族之一,俗话说的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段氏弟子的法术修为,独有的家族技法,均是比普通修行者强大许多,虽然也有死伤,但地上留下的尸体大多都是属于敌人的。 现在这一副死战到底的模样,不由得让不少暗中潜伏的人心中打起了退堂鼓。 . 一片虚空之中,仿佛是位于另外一个世界。“族长,怎么办,要战吗!”一身精致绒衣的青年男子摇了摇手中的折扇,笑脸盈盈的说道,他的身边是一个由紫光构成的人影。 “再等等,星罗的人已经走了,接下来也没有人能斗得过我们了,就让这些杂鱼再上去送死吧。”话音方落,人影便是化为一道微光消失不见。 “遵命。”男子悠然抬手,对着虚空抱拳躬身,恭敬应道。随后“啪”的一声,打开手中的折扇,对着自己扇了扇,忽地,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轻轻地笑了起来。在他的身后,站着一排又是一排的精装甲士,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 . “老李,你也来了,听说这段家要玩完儿了,你也是来捡漏的吧。”,段家大院的某个角落里,一个浓眉大眼的大胖子扯着嗓子,小声的对着身前一个瘦猴般的矮子说道,“你看这些个地方进都进不去,段家大阵不是已经破了吗?还有,谁说这段家财富惊人,进来随便捡块砖都是灵石,随便摘株草都是灵草的,俺进来都半个时辰了,连个香屁都没闻到。” “废话,这些地方当然进不去了,人家堂堂四大家族,难道就只有一个法阵?破掉的是先天大阵,懂吗,知道什么是先天大阵吗,哼,说了你也不懂,你只需要知道,那阵不破,咱们根本就来不到这里。呵呵,那些个蠢材,以为就段家弟子守着的院子有宝贝,还去打生打死的,真是蠢勒,还是老子聪明,那边院子的宝贝再怎么了得,是咱们这样的人抢得到的吗。” 瘦猴嘿嘿笑道,大眼睛滴溜溜一转,说道,“我鹰老李可是消息灵通,我告诉你啊,这一切都是个阴谋,陈家,你知道吧,就是同为四大家族的陈家,陈家听说这段家得到了一样宝贝,天大的宝贝啊,听说能开天门呐,开天门你知道吧,哈哈,就知道你不知道,说了你也不知道。这陈家啊一听……” 说到这里,老李却是故意一停。 “然后呢,然后呢。”大胖子也不介意瘦猴说的损话,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急忙问道。 瘦猴咳嗽一声,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大汉会意,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玉小瓶,一对小小的斗鸡眼挤了挤,显得十分心痛,胖子犹豫了一会儿,狠下心来,咬了咬牙,闭上一只眼睛,递给了瘦猴老李,另一只眼睛满是不舍睁得大大的。 老李接过玉瓶,拔开瓶盖,一阵迷人的酒香飘散而出,只见他一脸欣喜,立马就喝了一小口,闭上眼睛陶醉了两秒,连忙是盖上盖子,小心地收入怀中。 “可以啊,想不到你居然有这玉梅凉酒,”,老李拍了拍身边这大上自己几倍的胖子,摇头晃脑一阵,才继续说道,“咳咳,话说,这陈家知道了当然是不乐意啊,有宝贝,知者有份嘛,于是便想了个法子,支开段家的几位长老,又是想方设法,甚至忍痛,放出了几个重大资源点,让段家派出弟子外出历练勘探,本钱下得老大了,不过,呵呵,”,老李回首,瞧了眼远处空中,那对峙着的两个身影,“他们可没想到,这没了阵的段家老祖还能强成这副模样。” 老李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本就没有的尘土,说道,“行了,故事先讲到这,走,我带你去找个大宝贝。我来这儿,可就是为了它。” 大胖子一脸憨厚之状,没有多言,两人便是消失于夜色之中。 . 段家老祖段月死死得盯着眼前这十十丈高的巨人,脑子回想着家族古籍中那简单几句的记载,“神将,似人似物,守护天门,不可抗衡。”短短的十四个字,却是有如十四个万斤之鼎,压在段月的心上。 没有人知道神将第一次出现亦或是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何时,人们只知道一个传说,自从神皇陨落以后,天门便被封闭了,每一个飞升的人都会遇到这样一个黑甲红袍的巨人,传言只有击杀了他,天门才会再开,然而,神皇陨落于三万年前,这三万年间,没有一个人能再次打开天门,也就是说,他们都死在这巨人的手中。 当然这是流传于普通修行者间的故事,老祖很清楚的知道天门的封闭和神将并无关联,杀了他也无济于事,然而要开这天门,神将就会现身阻拦,所以这三万年间确是不知有多少强者,死在他的雷枪之下。 “天命,竟是与天门有关吗?”老祖默念一句,他和陈家族长一样,竟然都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关联。 老祖转眼看了眼脚下的小楼,仿佛可以隔着砖瓦看到其中的情形,他的脸色一阵变换,有些犹豫,有些迷茫,最后定格于坚定。他的身体缓缓上浮而起,向着神将飞去,那厉鬼头颅静静地跟在他的身后。 老祖飞到神将身前,开口说道,“我们换个地方打,这地方太小,放不开手脚。”说完不管神将如何反应,抬手划开一道虚空,便是要闪身而入。 神将呆板的灰黑色眼珠里没有任何神采,不带丝毫感情。他没有管一边破开了虚空的老祖,只是以指带掌,以掌带臂,以臂带肩,手中雷枪高高举起,他没有一丝犹豫,就像是抬手放手一般自然地,对着院中小楼一抛而出,在空中抡起一道优美的弧线。飞射而出的雷枪没有任何声响,反而是臂甲与肩甲之间摩擦出了一声嗡鸣。 神将抬手之时,老祖好像早有预料,大喝一声,“绿炎!”,厉鬼头颅便是化为虚影,下一瞬间,竟是后发先到,出现在了小楼之前,巨大的身躯完整的挡住了整栋小楼,只见那鬼头双目流出血泪,额头之眼绿光大冒,一道细小的水状绿光浮现,游蛇般激射而出。 绿光所过之处空间破碎,化为一片漆黑,一条长长的裂缝出现在半空之中,紫红雷枪虽是没有声势,却带有无可匹敌的锋锐,仿佛挡在其前面的一切,都会被它一穿而过。 “雪园!”,又是一声喝令,厉鬼又以那匪夷所思的速度出现在了裂缝旁边,流着血泪的双眼突地裂开,两只沾满绿血的鬼爪猛地一伸而出,抓住裂缝一角便是一撕,伴随着厉鬼的哀鸣,裂缝化为宽大的鸿渊。 老祖早已闪身进入一开始就破开的虚空,再次出现之时已是位于鸿渊一角,只见他双手捏住鸿渊一角,犹如向外甩出一块破布一般,鸿渊竟真化为一块遮天巨布,不仅是把飞来的雷枪包入其中,同时还把那黑云之上的神将一卷而入。 鸿渊巨布铺天盖地,那些隐藏于夜色中的敌人,没来得及做出丝毫反应,便是被卷入其中。幸存的敌人零零散散,慌乱之下四散而逃,这一夜将成为他们心中永久的噩梦。 说起来很久,其实这一切都是眨眼之间便已结束,老祖看着眼前化为一团的“布包”,二话不说也是投身而入。随后,看起来已经奄奄一息的厉鬼头颅大口一张,将“布包”吞入口中,化为一道绿烟,消失不见。 第六章 白衣,白衣! 人世间便是如此,前一刻或许还是热闹非凡,下一刻也许就会鸦雀无声。 前一刻还是漫天嘶吼的段氏弟子,看着这眨眼间化为一片空旷的天空,不由得松出了一口气,紧绷着的神经也是放松了许多。 他们的眼中开始出现了欣喜,出现了悲伤,最后通通化为仇恨,段氏弟子看着四处逃散的敌人,留出一部分镇守小楼,其余弟子一脸悲愤的追击着逃跑的敌人,在这段家大院中又是多了留下几具尸体。 梨花小院,竹木小楼,这里不知是具备了怎样的魔力,吸引来了天灾人祸,让这么多的人拼了性命。 小楼不高,仅有三层,在这第三层之中,便是有着外界杀得头破血流,妄图分得一份的宝物,然而,除了少数的几个人以外,谁又知道,这宝物,竟然只是个刚刚出生的小小婴儿。 就用陈家老祖的话来说,那些个留下的尸体的入侵者们,只是来送死的而已,连自己为何而死都不甚明了。 “族长,是时候了!”虚空之中,男子手中的折扇有节奏的敲打着另一只手的掌心。 “出征吧,从此以后,四大家族,就该变为三大家族了,哈哈哈哈!”,不见任何身影,只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回荡在这片虚空之中。 男子面带微笑,身后的甲士好似被那个声音唤醒了一般,一道土黄色的光芒从头盔中亮起,一位接着一位,整个空间都被映成了土黄之色。他们看起来根本不像是活人,因为走路的步子都是那么的一致,以至于,他们每踏出一步,都只能听到一道沉重的脚步声。 小楼之上突然涌现出一片刺目的黄光,紧接着便是一个身着精美战甲的甲士从中走出,目中闪耀着黄光,一个接着一个,黄光犹如接连着另外一个世界一般,不一会儿,甲士,便是站满了这一片天空。 段氏弟子看着突如其来的变故,惊讶无比,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这些甲士的数量不知是他们的几倍,而且还在源源不断的涌出,简直犹如无穷无尽。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正当段氏弟子以为这漫长的一天终要结束之时,这犹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却是悄然而至,然而这稻草可是千万甲士,这又何至是稻草,这简直是陨石一般,击碎了段氏族人心中方才升起的希望。 绒衣男子不知何时来到了甲士前方,他一脸嘲讽地笑道,“劝你们不要作无谓的抗争了,只是图增死伤而已,我要是你们,就乖乖让道,交出那楼里面的东西,别怪我没说,现在逃命还来得及。”他大笑着扇了几下手中折扇,猖狂无比。 段氏族人眼中虽满是绝望,却同时伴有着一股子坚韧,宁死不屈的坚韧。 “不要做梦了,我南朝段氏,可以站着死,可以跪着死,就是没有苟且偷生!不就是战吗!求之不得,来吧!”元极捂着胸口雷击的伤痕,直挺挺的站着,一脸不屑。原本以为大战暂时结束,坐下修整的段氏弟子们也都纷纷站起,他们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是提起手中的武器,目光中带着决绝。 “唯死战尔!” “本想给你们留下一条生路,既然这般不领情,那就死吧!”男子被元极之言激怒,恶毒得一挥折扇,大喊道,“杀!一个不留。” 前排甲士纷纷抽出武器,后排法术已是结好,就待这一声令下,便是倾泻而下。 元极脸色虽是不屑,眼中却同样是有着一丝绝望,看来今日,真的是要葬身于此了。他回头看了看周围的弟子,有些脸上还带有些许稚嫩,看着他们坚定的眼神,看着那漫天的法术火光,元极暗叹一声,身上亮起一道异样的血色光华。 他竟是准备使用天魔解体大法,自爆肉身元神,能挡住多少就看天意了,元极心中默念一句,最后看了眼身后的小楼,便是要冲天而起。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打破了这片天地的寂静,“哇,哇,哇~”,那是一声强劲有力的哭声,接着,元极只觉得一只有力的手掌按住了他的肩膀,他的身体就像是一只泄气的皮球,浑身积攒的血气为之一散。 “二哥!”,元极脸上带着惊喜,他回过头,看见了身后的男子。 男子一身月白色的道袍,玉面白冠,脸上始终带着一抹微笑,丰神如玉,看起来是那么的温柔。 “交给我吧。”元丰对着元极点了点头,翩然而起,大袖飘飘,宛如谪仙,他目视着漫天的法术之火,看着那一冲而下的甲士,脸色依然平静,就像那些法术不过是烟火,那些甲士不过是皮影,他始终微笑着,双手不急不缓的在半空画着什么,一笔一划,就像是在书写一幅字画,飘逸而优雅。 最后一笔,轻轻一勾,他满意地收回双手,优雅转身,回头对着小楼嘴唇微动,说了一句什么。 甲士已来到身后。 他没有回头。 一剑已经刺出。 刺透了半空中的字画。 刺向前方的白衣。 白衣染红。 红光刺眼。 一道遮天蔽日的白光。 闭人眼目。 一声响彻天地的嗡鸣。 震耳欲聋。 没有人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白光过后,漫天的法术消失无踪,前冲的甲士死伤大半,血如雨下,尸体不断地坠落。 而那白衣,也是有如幻影般,消散于月光之中。 这一袭白衣,带着春风般的柔情而来,平淡地消逝于皎洁的月光之下,向世间展现了一幕极致的温柔如画。 元极早已满脸泪水,瘫坐在地上,双手不停地锤击着地面,大张着口,试图喊出什么,却是发不出任何声音,满是嗡鸣的耳中不断地回荡着一句话!那一句二哥转身所说的话!那最后的一句话语。 “孩子,就叫你琳琅吧。” 元极尚自沉浸于悲痛之中,耳中的嗡鸣随着时间渐渐减弱,一个刻薄的声音却是在此时传入他的耳中。 “我的个亲娘啊,真是了不得啊,就这威力而言,那可是达到了天人之境了吧,谁都没想到这平日人称梨花少爷的段家二爷竟然达到了这样的境界,人人都认为段家三位爷,大爷修为入道境,该是最强,没想到这平日玩花逗鸟的二爷才是最强的。” 男子用手中折扇遮住半边脸,眼中涌现出无尽的恶毒之色,“天人之境,那可是这世界上最顶尖的实力了,可惜啊可惜,要是再来个和方才一样一击,我们就全军覆没了,你们说是吧,哈哈哈哈。” 男子恶毒的笑着,周围的甲士犹如死人,没有言语,他一个人说着笑着,就像个小丑一样奋力的表演着。“真是太可惜了,大大的可惜啊,杀,给我杀,狠狠地杀!” 男子用力的挥动着折扇,大声叫唤着,那被遮住的半边脸孔被灼烧得稀烂,有些地方甚至露出骨头来,叫唤之下扭曲得可怕。 然而不知为何,一时之间,竟是没有一个甲士动弹一下,男子不由得脸色一僵。 元极强忍着心中的悲痛,眼中愤怒的火光喷薄而出,他低吼一声,“二哥,你知不知道,该死的应该是我啊!”浑身血气再度上涌,他竟是再度运起天魔解体大法。 黑红色的光芒犹如黑蛇乱舞,越来越强的气息使得四周的空气都出现了扭曲,元极眼红如血,正待一冲而起,与这男子同归于尽。 又是一只手,在这同样的时间,在这同样的位置,按住了他的肩膀,一道同样温和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三弟,交给我吧。” 泪水不受控制的溢出眼眶,元极紧闭双唇,用力挣脱,大喊嘶吼道,“不,不,不能再来一次啊!” 元极大喝一声,正待强行冲上空中,却是感觉身体一僵,竟是被定住了,一位同时一袭白衣女子出现在他的眼前,女子脸色略微显得有些苍白,手中抱着一个襁褓,她轻轻开口,同样是那么的温柔,有如春风拂面,听到这样的声音,仿佛一切悲痛都将消失,只留下幸福和快乐。 “丰郎所用之术能限制住他们一段时间,我也不知道能有多久,三弟,还请你带上孩子逃吧,请你保护好他,琳琅美玉,人人妄图得之,丰郎给他取这样的名字,也是应景。” 说着便是把孩子放入元极怀中。 元极想要拼命的摇头,却是无法动弹,悲痛开口,“你为什么不自己带着孩子离去,你是要让这孩子一出世就没有爹娘吗!” 女子抚了抚额头的青丝,细心的全部拢到了脑后,露出一张干净而美丽的脸,那种美并不惊人心魄,却最是醉人心魂。她的脸上带着和元丰一模一样的微笑,那是坦然赴死的笑容啊。她没有回答元极的问题,而是缓缓转过身对着天空轻声说着什么。 “丰郎,丰郎,还记得月灵溪边你说过的话吗?你说我的头发一定不是真的,一定是天材地宝,不然不能这般的漂亮,现在想想,当时我可真傻,气呼呼的要记下你的名字好找你麻烦。丰郎,丰郎,你可还记得我们第二次相遇,在那兽灵山上,我们同时看到了一只灵兽,同时出手,我却是抢不过你,急得都哭了出来,事后,你把灵兽送给了我,我才原谅了你。” 女子说着说着,眼中不禁流出了泪水,嘴角却是强自笑着,她这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表情,真是叫看到的人心都碎了。 “丰郎,丰郎,你可知道我还有多少的话想对你说吗,你可知道我们还有多少的地方没有去过吗,你不是答应过我要陪我去海枯之地,伴随我直到天崩之时吗,你怎么,你怎么”,说道这里,她止住了泪水,嘴角那一抹微笑却是舒展开来。 “你这个骗子!” 白衣女子回首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襁褓中孩子那小小的脸颊,长长的睫毛轻柔地忽闪忽闪,她还有着说不尽的话语。 女子眼中的柔情浓郁得犹如实质,这便又是一幕美丽动人的柔情如水。 “孩子,妈妈也想和你一起,听到你牙牙学语后的第一声妈妈,亲手教会你施展第一个法术,看着你慢慢长大,娶妻,生子。原谅我,原谅妈妈的自私,都怪你的父亲,他是那么的狠心,那么的可恶,那么的……” 女子哽咽着,俯下身子,轻轻地亲吻了孩子的额头,琳琅虽然才刚刚出生,但却是本能般的感觉到的什么,伸出双手试图抓住女子的长发,黑黑的眼中不禁流出了泪珠,孩子大声哭泣着,乞求挽回女子,哪怕是只是一个回眸。 女子强忍着眼中又是要涌出的泪水,一挥长袖,一股清风形成一个气泡,带起元极和襁褓中的孩子,长袖又是一挥,气泡中琳琅不停地伸手,不断地哭泣,却是阻止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 女子终是隐忍不住,眼中的泪水再度滴落下来,浸湿了衣襟。她忍不住回头,目视那包裹着琳琅的气泡,越飞越远,越飞越远,直到其目力不能所及之处,她还是那样呆呆的望着,望着。 第七章 闪光 “不!” 琳琅痛呼一声,惊醒过来,脸上的汗水粘连着他的发丝,看上去有几分狼狈,他的脑中一片混乱,一手重重地拍打了几下额头,试图回忆起睡梦中的些许细节,眼中透露出痛苦的神色,他自己或许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眼角那已经干透的泪痕。 “嗯?哈欠~”,一声轻微的哈气声打断了琳琅的思绪。 他扫视一周,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白玉床上,翡翠的床栏,粉红的罗帐,装点着犹如满天星辰般的珍珠宝石,而自己身上盖着一床五彩刻丝寒蚕金花被,这显然是一女子的房间。 他闻着鼻子似有似无的香气,脸色虽没有任何变化,心中却是有着些许慌乱的,方才梦中依稀记得的东西却是随着这一乱完全消散了。 他只记得于那祭坛之上晕了过去,醒来之时便是躺在了某个女子的床上。 “呀,你醒啦,你醒啦!”一声惊呼从床边传来,琳琅这才注意到床边趴伏着一个小小的脑袋,一头顺滑的长发披散于双肩之上,身上穿着淡黄色的薄衫,晶莹的肌肤透过薄衫显得更为诱人,她朦朦胧胧的双眼,在看到琳琅后焕发出一丝光彩,未沾胭粉的小脸显得是那么的干净。 话说,她是怎么才能显得这么小的,我一开始都没有发现她。 琳琅脑中方才出现这么一个念头,只见那女子喜极而泣,大呼一声地扑了上来,隔着寒蚕丝被,死死地抱住了琳琅,小脸在琳琅胸口蹭啊蹭啊蹭的,像只小猫一样。 “大,咳咳,鹂姐姐,轻一点,我透不过气了。”琳琅无奈的看着眼前这个明明比自己大,却像个小孩子一样撒娇的明鹂。 “我不,就不,不不不。嗯?什么味道,真好闻。”不说还好,说了以后,明鹂抱得更紧了,还皱着小鼻子嗅着,就像是怕谁和她抢一样。她抬起小脑袋看着琳琅,带着泪花的眼眸笑成了月牙儿,琳琅有生以来第一次和一位女子靠得如此之近,脸对着脸,放佛就要贴到一起了一样,明鹂的每一口呼气,都是带着香气扑面而来。 明鹂盯着他的眼睛,或许她看不出琳琅眼中忍未褪去的痛苦,可那眼角的泪痕却是那样的清晰可见,不知道为什么,她只觉得自己的内心狠狠地抽动了一下,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握住了她的心,让她透不过气来。 一缕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户映进屋内,刚好笼罩了这对年轻的男女,他的脸色仍是那一副惨白的模样,却是在这暖意浓浓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笑起来一定很好看”,明鹂的心中不知为何忽然闪现出这样一个想法,她看着琳琅的脸,明明才是初见,冥冥中却是有着一种熟悉感。 琳琅注目着眼前这可爱的少女,阳光映在她的脸上,那双眼睛,如秋水,如寒星,如宝珠,如白水银里养着的两丸黑水银,忽闪忽闪,一时之间,他竟是有些痴了。心中泛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犹如一道闪光浮现而出,一瞬却是又归隐于黑暗之中。 正当琳琅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阵门帘移动的声音,随后便是三道轻快的脚步声,“鹂姐姐,鹂姐姐,老爹要来了。” “是的,是的,我们刚刚在岁元湖设下的凌光镜看到父亲大人正在过来啦!” “快点快点,不然你就跑不掉了!” 正是明秋,明夜,明凉三姐妹,“快快快!” “鹂姐姐,你还在干嘛啊!” 疾步冲进房间的三姐妹此时方是看清房中的情形,只见明鹂死死地抱住琳琅,伏在他的身上,两人脸对着脸,眼对着眼,一瞬间,房中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暧昧起来。 “呀!”,明鹂脸色瞬间通红,红到了耳朵根,急急忙忙的蹦跶起来,“不,不,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好啊,明鹂,身为大姐,你趁我们在外拼死拼活的时候,居然一个人在房里温情暖意?” “就是就是,你根本不是我们的鹂姐姐,说,你是谁!” “我也要抱琳琅弟弟,我也要抱!”三姐妹中的明凉大叫一声,作势也要跳到床上抱住琳琅。 “好了,别闹了,爹爹来了,我得赶紧跑了,千万别告诉爹爹琳琅醒了,对了,琳琅弟弟,赶紧接着装晕,不然……” 明鹂话音方落,一道沉稳的脚步声随之传来,同时还有着一道威严的声音,“不然?不然怎么样!” 一位身着紫金色龙袍的中年人走进房中,正是明鹂和三胞胎姐妹的父亲,元龙。 “鹂儿,你要是再胡来,看我不把你关到深寒殿里。” 明鹂俏鼻皱了皱,哼声道,“要不是祖奶奶疼我,您早就把我关进去了!” “哼,你知道就好!虽然你只是我名义上的女儿,但我始终将你视如己出,你看看你,就会仗着祖奶奶的疼爱胡乱行事!”元龙双目圆睁,眼中却是带有着些许无奈。 “琳琅,你醒了,快随朕去见老祖。”话锋一转,元龙对着床上一言不发的琳琅说道。 “爹爹,你们怎么这样,琳琅才受完那样的罪,这才刚刚醒来,又要带着他去干什么啊!” 明鹂一脸的委屈,不依道,“而且,明禅呢,你们不把她放了,我就不让你们带走琳琅。” 直到此时,琳琅才是明白过来,看来明禅为了我被他们关起来了。 “胡闹!明禅虽是你三叔的养女,可也算是我的女儿,我又怎么忍心把她关起来,只不过当日,她想要帮助琳琅,胡乱行事,被离火所伤,朕让她去深寒殿,不过是为了让她治疗离火之伤。” 原来,明禅当日不忍看到琳琅如此受苦,企图破阵救出琳琅,却是没想到方才触碰到祭坛便是重伤昏死过去。 “明禅方才接触这么少许的离火就伤成这样,何况是置身于离火之中的琳琅?你们就这样折磨琳琅吗?” 明鹂越说越是激动,眼中又是泛起泪花,元龙虽然身为她的父亲,更是一国之主,却是无奈段氏老祖都忌讳的祖奶奶对明鹂十分喜爱,于是便是打也不得,骂也不得。 “你,你知道些什么!琳琅又岂是你们能比的,而且这事关家族大计,琳琅和你才认识几天,你就这样护着他!”元龙气急,不假思索的说出这一句,却是有些不妥的话来。 是啊,让才第一天认识的人为自己受伤被关,琳琅心中不禁有些堵塞,何况自己这一生不是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好了吗,琳琅想起从小便生活在族群之外,只有灯芯老人一人,虽是随之学会了不少法术秘技,学会了琴棋书画,听说了很多人生道理,却是没有感受过任何剧烈的情绪,因为灯芯老人修炼的是太上忘情之功,遇到任何的事情都是平平淡淡,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受其感染,琳琅对世间事物所带的情绪也是极淡的。 琳琅脸色一片平静,淡淡地开口说道。 “鹂姐姐,别说了,我随大伯去就是了,这也是我从那个院子出来的原因。这是我的使命。”也是我的命运,只是这一句,他没有说出来,而是深深的埋在了自己心中。 元龙满意地点了点头,大袖一挥,先行推门而去,琳琅起身,紧随其后。 明鹂手持丝巾,擦拭脸上的泪痕,轻挪脚步,正打算跟上前面二人,只是方才踏出一步,便是听到元龙那严肃的声音传来,“鹂儿止步,留在你的闺房之中。” 明鹂听言,当真是停了下来,皱了皱可爱的小鼻子,揉了揉微微有些红红的眼圈,水盈的两颗眼珠转了又转,轻哼一声,“不去就不去。”心里想着的却是,爹爹不带我去,我找老祖宗带着我去。想着想着,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趣事,明鹂嘿嘿一笑,抽出青梅竹扇,“啪”地一把打开,抬手掀开窗户,拨开珠帘,一个起跳,竟是翻窗而去。 房中只留下面面相觑的三姐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是叹气,又是摇头。 . 段家大院,北殿。 琳琅跟在元龙身后,穿过三条雕花长廊,路过两扇金石拱门,终是来到了这里。 段家大院主要分为东西南北,四大殿,东乾坤殿,西伏魔殿,南光阴殿,以及这北玄冥殿。四大殿对应段氏四大尊者,各殿各自有自己主管的职务,东殿主管法术符印炼丹修炼等一系列指导教学。 西殿主要是发布各式各样的任务,有易有难,门中弟子领取任务并完成,以此获取家族贡献点,贡献点用于兑换自己想要的各式奖励。 南殿为藏书阁,只有内门弟子方可随意进入,其中某些区域更是要得到长老许可方能进入,外门及支系弟子若是想要进这南殿,那是要支付一定的贡献点方可的。这南光阴殿号称收集天下全书,如果在这里都找不到的秘籍法术,那么找遍天下也是找不到的,段氏之所以能名列当世四大家族,这南殿中的大量藏书便是其根本之一。 至于这北殿,琳琅抬起头,看着那殿上,漂浮于匾额之外的文字,两个由雾气交织形成的文字,黝黑而深邃,“玄冥”。 冥冥之中,玄而又玄,不知这玄冥殿掌管的是什么呢。 第八章 聚气的 “玄冥殿,几尽荒废了。” 元龙淡淡地说道,“玄冥殿本是族内弟子死亡之后,魂魄召集而回之处,不论是战死,亦或者是意外身亡,只要是死后魂魄尚存,便是能被召回此处,这其中还供奉有先人兵解或是由于各种原因而留下的魂体。” 琳琅皱了皱眉,有些疑惑,问道,“不知召回这死后的魂魄有何用处?” 元龙稍作思考,缓缓回道,“这招来的魂,其实已是没有了灵智,也失去了记忆,更是没有任何办法可以起死回生,要知道,起死回生之法,那是仙人都做不到的事情,又何况这世间早已没了仙人。不过,这些残魂却是极其有用的,这要归功于段氏四尊者之一的龙鬼尊者,他创出了一个惊世的法门,魂龙诀。修炼了这个法门以后,便是可以在这玄冥殿中寻找一个合适的魂体,从中领悟出这魂体仍在世时,曾经学会的法术。” 元龙顿了顿,接着说道,“最重要的是,有一定的几率能感受到魂体曾经突破境界时的感悟,这可是能大大增加自己突破境界的几率,比之当时的各类灵丹更是有效。更恐怖的是,有些人甚至能直接继承先人的修为。” 琳琅听完,显然惊讶无比,说道,“既然如此,此殿应当十分重要才是,为何竟是快荒废掉了?” 元龙答道,“那是因为一个人,他带走了殿中大部分的魂体,杀死了龙鬼尊者。” 琳琅瞳孔一阵收缩,正打算开口询问,这人是谁,玄冥殿中却是传来老祖的命令,“进来吧。” 元龙拍了拍琳琅的肩膀,琳琅只好定了定神,跟随元龙踏入殿中。 殿内和殿外给人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殿外那漂浮的玄冥二字,让人觉得玄妙异常,可进入这殿中,却是感觉普普通通,甚至都没有明鹂的闺房富有灵气,这里就像是普通的凡间宫殿一般。 殿中,老祖坐在一张黄金大椅之上,其下是七张花梨木椅,坐着的正是当日的七位长老。不同的是,老祖金椅边上比当日多出了一张黑檀鬼柳雕花椅,其上斜靠着一位身披黑纱一袭黑色长裙的女子,女子一头艳丽的红发,如同燃烧着的烈火,光洁的玉足,踩在一张寒气森森的灵虎皮上,身材婀罗有致,全身散发出一种说不出的慵懒气质。 女子边上站着的是另一个一脸机灵样的黄衫女子,手中握着把青梅竹扇,这人却是明鹂。 元龙看着明鹂,像是早知如此一般,无奈地摇了摇头,上前躬身行礼说道,“见过老祖,祖奶奶,七位长老。” 琳琅也是跟着行礼,心中暗暗吃惊,没想到那黑裙女子竟然就是这段氏的老祖宗! 琳琅本想询问唤自己前来所为何事,还未来得及开口,老祖宗便是不知怎的已是到了琳琅身前,双臂一环,一把把他抱住,老祖宗眼中含泪,开口说道,“琅儿,这些年来,苦了你了。” 琳琅突然被老祖宗抱住,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从他忆事开始,他便是住在那竹林之中,十多年来,见过的活人,也就只有灯芯老人一个,虽是知道自己的家世,今日却也只是第一次相见罢了。 老祖宗抚摸着琳琅的脸颊,眼泪止不住的流着,“像,实在是太像了,太像小梨花了。” 琳琅听言不由得有些尴尬,他的父亲元丰外号梨花公子,可是被老祖宗当着他的面称呼为小梨花,身为人子,不免还是有些脸红。 “咳咳。”老祖咳嗽一声,脸色也是有些无奈,说道,“你看看你,我就说不带你来的,当着长老的面,成何体统。” 老祖宗回头怒瞪了老祖一眼,却是什么也没说,只是拉着琳琅的手,领着琳琅来到了黑檀鬼柳雕花椅边上,让琳琅靠着自己坐下,眼中满是欣喜。 明鹂见状,鼓了鼓小脸颊,说道,“老祖宗偏心,都不让鹂儿坐坐。” 元龙听罢,脸色一变,说道,“鹂儿放肆,不得无礼。” 老祖宗随意摆了摆手,接着随手一挥,地上便是多出了一把同样的椅子,“小鹂儿,老祖宗哪有偏心,就你小心思儿多。” 明鹂嘻嘻笑笑,大摇大摆地坐了下来。 “哎。”老祖一声叹息,“你就这么惯着吧,你看看明鹂这孩子的修为,一天不好好修炼,就知道玩些邪门歪道,都是你给惯的。” 老祖宗甚至懒得回头,随意说道,“修炼一事,本就是随心而来,明鹂随我修行,你这可是在说本人指导无方?” 老祖脸色微微一变,不敢再触霉头,只好换了个话头,说道,“该说正事了,琅儿。” “在。”琳琅应道。 “当日金身入体,可有什么感受?”老祖问道。 金身,便是那钻入琳琅眉心的小金人,琳琅曾内视多次,均是找不到那金人的所在,他答道,“那金身不知去了何处,琅儿多次内视寻找,均是不见痕迹。” 老祖点了点头,便是不再言语。 琳琅心中寻思,打算询问这金人到底是为何物,老祖却是手一挥,抛出一物。 那是一枚银钱,圆形,圆孔,其上刻着山鬼符咒,漂浮在半空之中,银光闪闪。 “这是一枚山鬼银钱,是为空间法器,神念引导,便是能够储存物件。”老祖手指往前一推,银钱便是落到了琳琅的手中,“空间的大小,由你的神念强度决定。” 琳琅听罢,神念探知其中,果然发现一个十丈大小的空间,空间边上灰蒙蒙一片,应当是神念变强以后也是会变为空间吧。 琳琅将其别在腰间,行礼称谢。 老祖继续说道,“还有一事,再过些许时日,你便是要随外门弟子一同前往幽蓝秘境,这是每个加入内门的弟子必须通过的试炼,这几日好好准备一下吧。” “虽然琅儿早就入了内门,但是总是要意思一下嘛。”老祖压低声音,小声说道。 “对了。”老祖想了想,偷偷瞧了老祖宗一眼,又是添了一句,“琅儿修炼上要是遇到什么问题,可以每日卯时到中庭来找我。” 段氏分为内门,外门,本家,支脉,支脉弟子分散于孔雀王国各地,本家弟子便是所有居住在这段家大院中的弟子,而这院中又分为内门,外门,最显著的区分方式便是,内门弟子均是身穿白衣,而外门弟子则是身穿黑衣。 如之前所言,内门弟子可以随意进出南殿,同时当然有着很多外门弟子没有的特权,而成为内门弟子的办法,只有两个。一,是达到特定的修为境界,二,便是通过这幽蓝秘境。段氏不同于其他的家族或者门派,段氏不看天赋,天赋再高的弟子,也只能从外门开始修行,至于这幽蓝秘境一年只开放一次,名额更是只限于十个,这十个弟子,便是由一年一次的外门大选比试出来的人选。 琳琅能够不通过大选直接获得名额,不得不说,这是段氏成为四大家族以来,独此一例。 . 明鹂拉着琳琅走出了玄冥殿,领着他又是走过了四五条长廊,来到了一栋小屋前,“这里便是你的房间了,我本来想说服爹爹,就让你住在我的隔壁的,可是他怎么都不同意。” 琳琅脸露微笑,仿佛看见了元龙一脸严肃地说着,身为女孩子,哪有一点女孩子家的矜持,成何体统。 “喂,琳琅弟弟,站在这干嘛,还不赶快进去。”明鹂笑嘻嘻的推开门,抢先一步走了进去,仿佛自己才是主人一样。 房中布置一应俱全,明鹂竟是早已坐在椅上,泡起了茶来,只见她一边温水一边说道,“琳琅弟弟,你可知道老祖送了你多大的特权。” 琳琅摇了摇头,明鹂笑了笑,解释了一番。 琳琅听完有些疑惑说道,“鹂姐姐,我有些问题。” 明鹂说道,“问吧,问吧。” 琳琅说道,“鹂姐姐是内门还是外门,为何衣着不是黑也不是白。” 明鹂歪了歪头,想了想,说道,“修为境界你应该知道吧,分为聚气,入魂,入境,化境,入道,结道,天人,而这七重境界正是对应着我们段氏的七色花,也就是每个族人领子上的七色段字。” 琳琅说道,“蓝白黑绿红黄紫。” 明鹂点了点头,说道,“没错,修为达到入境者,便是能够直接加入内门,而修为达到入道境以后便不再是内门弟子,而是长老了,身为长老自然就不需要再穿着身为弟子的黑白服装了。” 琳琅眼神一阵收缩,这时才是注意到了明鹂衣领处那妖艳的红色,入道! 明鹂竟然是入道境,她才大了自己几岁?看来元龙不怎么教训她并不是不敢打,而是根本就打不过吧。琳琅仿佛看到了元龙那无奈的表情,你现在知道我有多苦了吧。 琳琅想到自身特殊的情况,又想到老祖方才所说的,明鹂终日不用心修炼,境界太低,不经有些自嘲,心情复杂难明。 这么说来,身着僧衣的明禅,黄花小裙的秋夜凉三姐妹,蟒袍的明哲,明杰,修为均是到了入道境? 琳琅倒抽了一口凉气,问了出来。 “哈哈哈。”明鹂那如同黄鹂鸟儿般的笑声传来,她笑着说道,“不是,不是,明秋,明夜,明凉她们三人是三长老的亲传弟子,亲传弟子的着装就随意了。而明哲和明杰毕竟是皇子,这点特权也还是有的。” 琳琅方才稍微松了口气,却是听到明鹂接着说道,“不过明禅可是到了结道境的。” “噗。”琳琅惊吓之下喷出了一口茶水,“那她怎么还会被元龙,被大伯给关了起来的。” 明鹂叹息一声,表情有些略微有些伤感,说道,“虽然说是关了起来,其实是她受伤太重,的确是只有深寒殿中的寒毒方可压制住她身上的离火火毒。不过以她的修为,过些时日便是能恢复完全了吧。” “原来如此。”琳琅深吸了几口气,算是接受了这个事实。 谁知道明鹂嘻嘻窃笑了几声,说道,“老弟,那离火连结道境的明禅都受不了,你却是忍了下来,看来这幽蓝秘境对你来说就更玩一样的,也是想过就过的嘛,嘻嘻,也带上我进去玩玩怎么样?” “哈?” “我说我也要去。” “你没去过吗?” “没有。” “不行!” “我不管我就要去。” “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不用担心,只要你同意我就有办法进去。” “什么意思?” “嘛,有点不好意思呢。意思就是你有实力保护我就行。” “你入道境需要我的保护?” “嘿嘿,其实,那个,我,我这入道境是假的。” “哈?” “嗯,这样说吧。我和明禅一样,我们都是修炼魂龙诀,直接继承先人的魂体修为的。” “那不就得了?” “不一样呢。” “怎么个不一样法?” “这个,这个,我的情况要特殊一点的。” “怎么个特殊法,说来听听?” “我,我,我还没继承完全哦。” “啥意思?” “么,好了啦,意思就是我只有入道的境界却没有入道的法力修为啦。” “不懂。” “就是,就是,我唬人可以,真的打起来也就相当于一个聚气的。” “哦,这样啊。” “懂了吧,带我进去玩玩咯。” “里面有啥好玩的?” “你不管嘛,带我进去嘛。” 琳琅深情地望着明鹂的双眼,一脸凝重地说道, “告诉你一个十分悲痛的事实,你好歹境界是一个入道的,而我,完完全全,里里外外,都只是一个聚气的。” 第九章 幽蓝秘境 几日后。 一袭白衣,乌发后垂的白净少年走在青石路上,步伐略微有些僵硬,玉带系腰处显得有些臃肿,就像是怀中偷偷藏着什么东西一样。 这少年自然就是琳琅,琳琅伸手扶了扶肚子,自言自语地说道,“这就是你说的办法?万无一失的主意?” 虽是问句,他却是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不过这路上也就只有琳琅一人,要是有了回应可就怪了。 可是琳琅却是好像真有人在他的边上一般,继续说道,“这也太过明显了吧,甚至都不需要用神念感知,光是用肉眼就能看出破绽了。” 青石路上一片宁静,只有琳琅一人,却是不知他是在和谁说话? “喂,不要乱动好吗。”琳琅停了下来,神情有些无奈。 “嘘,不要和我说话!” 这次竟是真有了回应,而这声音,竟是来自琳琅的肚子,听起来还有些耳熟。 “再和我说话我咬你哦。” 又是一句,可以确定的是,这声音的确是来自琳琅的肚子。 琳琅掐了掐自己的人中,说道,“这周围也没人,先出来吧我的鹂姐姐,这样我很难受。” “嘿嘿,不要,好不容易骗到了你,我怎么可能会出来,到了地方再说吧。” 原来这声音的主人竟是明鹂。 琳琅脸露无奈,挠了挠自己的头发,说道,“鹂姐姐,你这样躲在我的怀里,不好吧。” 只见琳琅的肚子处微微扭动了一下,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从琳琅的领口处钻了出来,那是一只白色的小兽。明鹂的声音随之传来,“没什么不好的,我不介意。”这小兽看来便是明鹂变化而来的。 我介意啊,琳琅的内心呐喊着。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想的却是,到了秘境前,自己表现得再明显些,让镇守的长老发现明鹂,到时再让她回去,这样她总是怪不了自己的。 心中确定了解决的办法,琳琅也算是松了口气。 跟着元龙给的指路符,半个时辰之后,琳琅总算是到了地方。 见过两回,这已经是第三回的长老正在前方等着,长老光头绿衫,领上段字是为红色,身形消瘦,脸色冷淡,按照两次见面的座位排序,应该是位列第五的五长老。 琳琅上前行礼,五长老淡淡地点了下头,目光定定地看了看琳琅的脸,又是看了看琳琅那有些臃肿的肚子,却只是又点了点头,抬手指了指前方,说道,“他们在前面等着,你也去吧,时辰未到,人也未齐,还得等上一等。” 琳琅揉了揉肚子,也是点了点头,向前走去,心中期待着五长老能说出一句,慢着,或是等等,谁知什么也没有听到,难道五长老并没有发现明鹂? 这地方一片平坦,一眼望去,只有青石铺成的地面,就像是一个演武场,不过这中央之处,却是有着一个三丈高的石拱门,颜色黝黑,有些破旧,而在这拱门周围,或站立或盘膝而坐,已有七人,七人均是黑衣。 琳琅走到离拱门不远处,静静地立着,这里的八人之中,只有他,一袭白衣,显得格外显眼。 琳琅方才站定,前方不远处那本是盘膝坐着的一位精壮少年便是跳了起来,几个踏步便是来到了琳琅跟前,方正的脸,看起来十分正气,一身精炼的肌肉把衣服撑得鼓鼓的,他比琳琅要高上不少,双目盯着琳琅,有些盛气凌人地说道,“你就是那什么琅?就是你抢走了我兄弟的名额?” 琳琅虽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转念一想,也是明白了,这进入秘境的名额本是由外门大选而来的,看来在老祖决定给自己一个名额之前,大选便是结束了,大选定下的十个名额因为自己的出现,便是少了一个,这自然是让那位失去名额的弟子十分气愤的,而眼前这位应该便是那失去名额弟子的好友了。 琳琅不由得有些歉意,开口说道,“在下琳琅,阁下好友的名额实在非在下刻意抢夺,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精壮少年伸出手来,按住了琳琅的肩膀,琳琅眼睛微微一缩,下意识的抽出了一张符印,却是又偷偷收了回去,只听那少年压低声音说道,“你不用管老子是谁,老子也不管你是谁,识趣的,自己给老子放弃名额,滚回去,不然……” 少年重重的拍了拍琳琅的肩膀,阴笑了两声,就地盘膝坐下,说道,“让开让开,到那边站去。” 琳琅一言不发,换了个地方站定,心中原有的歉意已是所剩无几,这时一个看起来就很讲究的青年走了过来,笑道,“段老九,段老九,你说你名字叫老九,外门大选也就拿了个第九,怎么就敢这样当着长老的面耍狂。” 青年头发整整齐齐的扎在翡翠冠中,同样的黑衣穿在他身上显得格外的一丝不苟,他对着琳琅抱了抱拳,说道,“在下段中为,大选第三。” 被他称为段老九的少年冷哼一声,显然毫无敬意,“不就是比我多修行了几年,再过几年,看我怎么把你打趴下,而且大选之时,你并没有对上我!” 段中为冷笑一声,说道,“年轻不是狂妄的资本,至少现在,我要教训你还是绰绰有余。” 段老九拔地而起,握紧双拳,摆好了架势,同样冷笑道,“来试试?” 就在这时,离拱门最近处的一个有些瘦弱的少年突然大喊一声,“段天来了!” 正准备出手的两人听言同时收手,段中为脸上有些不以为然,而段老九却是一脸的尊崇。 琳琅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不远处走来三人,一人是那绿袍的五长老,另一人是一副书生模样的青年。而位于中间的那人,长身玉立,一张可以称为漂亮的脸上,不笑时也似乎带有着三分的笑意,看来显然很讨女孩喜欢,一头金发耀眼,双目炯炯有神,也是金色。整个人看起来竟是有些神圣的感觉,最重要的是,这人竟也是白衣! 看来他便是段天了,琳琅心里想道。 “段天,天才中的天才,方才十七,便是修为入境,人称外门大师兄。本次外门大选第一,压倒性的第一,因为他的修为足足高出我们一个大境界,成为内门弟子的两个方法,他已是达成了一个,却是仍旧申请进入幽蓝秘境,看来他是来闯更高一层的。”段中为说道。 “更高一层?”琳琅心中有些疑惑,老祖只让自己来,却是什么也没有细说。 “师兄没有听说吗?这幽蓝秘境共有七层,只要通过了第三层便是可以成为内门弟子,闯过第五层便是可以选择一位长老跟随修行,成为亲传弟子,至于通过更高的第六,第七层,那就是可以得到大量的家族贡献点以及南殿特定的区域开放,最最重要的是,可以得到老祖亲自接见与指点!”段中为说得有些激动,一脸的向往与光荣。 琳琅心中却是不停地嘀咕,老祖亲自接见指点有这么难吗。 此时,绿袍长老三人已是到了门前,长老掏出十个暗蓝色令牌,各自分发,说道,“在遇到无法解决的危险时,捏碎这令牌,你们便是会传送出来。”众人皆是点了点头。 “对了,这令牌一定要收好,这是救你们命的唯一方法。”五长老想了想,郑重地加上一句。 只见长老伸手拍了拍拱门,开口说道,“人已到齐,时辰已到,我们开始吧。” 话音刚落,天便是骤然暗了一分,那本是黝黑破旧的拱门突然爆发出无数黑蓝色的符文,其上破旧的地方竟是在慢慢地复原,一刻钟后,石门焕然一新,一层暗蓝色的光幕笼罩其上,幽蓝深邃,看起来神秘无比。 长老大袖一挥,指了指石门,说道,“进去吧,试炼开始!” 十人立于石门前,段天当先一步跨入幽蓝的光幕之中,书生模样的男子紧随其后,一人接着一人,最后只剩下了琳琅和段老九两人,琳琅对着段老九拱了拱手,说道,“名额一事,在下实在抱歉,不过要在下放弃名额回去,那也是不成的,哎。” 琳琅摇了摇头,说道,“在下先行一步。”抬脚便是踏入了光幕,“嘿嘿。”不知是否是错觉,在琳琅踏进光幕的一刹那,从他的身上传来了一声不属于他的奸笑。 本是一脸恶意的段老九略有些疑惑,“嗯?我怎么好像听到一声奸笑?不管了。”他的心中盘算着如何让报复琳琅,在这秘境中杀了他应该也是没问题的吧,毕竟这幽蓝秘境中死亡的弟子也不是没有过,杀心一起,段老九脸上的恶意似乎都将化为实质。 然而。 “扑通。”一声,半个身体已是陷入了光幕的段老九突然被猛地弹了出来,重重地落到了地上。 “这?这是怎么回事?” 段老九一脸的茫然,五长老一脸的木然。 第十章 幽蓝秘境第一层:五行 琳琅踏入光幕,只觉得眼前蓝光一闪,再看清之时,已是完全换了一个环境,四周一片空旷,除了他,不要说人,连草都没有,有的只是一片荒土。 突然,琳琅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骤变,额头之上,冷汗直冒,他急忙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本有些臃肿的肚子现在一片平整。 明鹂!不!见!了! 这幽蓝秘境每个人传送到的地方均是不同的。琳琅又是摸索了一番,终于确定,明鹂该是被传送到别的地方了,这可如何是好,我承诺过要保护她的安全的,正当他焦急万分之时,他却是从身上摸出了一封信,封面上写着四个大字,“弟弟莫慌”,很明显这信绝对是明鹂写的。 琳琅无奈地叹了口气,自从遇见这鹂姐姐之后,自己叹气的次数好像增加了不少,他赶忙拆开信件,只见上面写道,“我的琳琅弟弟,首先感谢你遵守诺言,把姐姐我带了进来,不过我这里有几个坏消息得很你说说。咳咳,第一个坏消息,你的令牌我拿走了。” 琳琅一脸的黑线,连忙查看了一番,发现令牌果然不见了,不由得仰天长叹,缓了几息之后,才是继续看了下去,“第二个坏消息嘛,其实姐姐进这幽蓝秘境也是会占一个名额的,建立这秘境的前辈设立了障碍,只要有十个人进去其中,其他的人也就进不来了,就算我用法术变成了灵兽,也是会占据一个名额的。” 看到这里,琳琅扶着额头,冥冥之中,仿佛听见了进不了秘境的段老九那愤怒的呐喊。 “第三个坏消息,这幽蓝秘境中的场景,其实是会投影在外门大选擂台的晶幕上,所有的外门弟子现在应该都在观摩吧,也就是说,琳琅弟弟带姐姐进来的事情,已经暴露了哦。” “噗。”琳琅强忍着撕碎信纸的冲动,只觉得背上有些发凉,仿佛感觉到了一股不知来自何处的滔天恨意,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呼出,继续看了下去,“嘛,其实还是有一个好消息的,这可是现场直播哦,展现弟弟无匹的实力与风采的时候到了,这可是建立弟弟威信的好机会。那就这样咯,弟弟不用担心姐姐的安全哦,我们回头再见啦。” “啊!”琳琅低吼一声,把信纸摔在了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正准备转身离开,才走出两步,便是停了下来,仔细思考了一阵,回身,蹲下,捡起了地上的信纸,一点点地吹掉上面了的灰尘,慢慢折好,细心地收回怀中。 他默默地对自己说道,“这可是证据。” 琳琅收好信件之后,这才仔细环顾了一周,当真是只有一片荒凉啊。这里除了他和地上的黄土以外,什么都没有。他自言自语道,“这就是第一层吗,所以这是要怎么才算是通过呢。” 琳琅漫无目的地走着,走了许久,许久,不管走出了多远,感觉都还像是还在原地一般,这里的景色简直是一模一样,到哪里都是一片黄土,别说是山丘,小土堆,甚至连一点起伏都没有。 “这可怎么办呢?”琳琅站在原地,默默思考着。 . 另一边,段家大院外门,大选擂台。 方圆十丈的擂台上方,悬浮着一块巨大的晶幕,其下围聚着密密麻麻的外门黑衣弟子,他们一个个抬首望着晶幕,眼中满是憧憬,心中默默地期盼着,将来会有那么一天,自己的身影也能出现在这晶幕之中,那将是何等的光荣,顺利通过三层以后,进入内门,又将是怎样光明的未来。 突然,有人惊呼一声,“看,是大师兄,快看,是大师兄!” 这一声惊呼如同激入水中的石子,引发人群中一串又是一串的惊呼。原来此时晶幕上投影出来的人影,正是段天。 只见段天此时正身处一片火海之中,一片无边无际的火海。他身形潇洒,悬浮在半空,那跃动的火焰难以触及他一分一毫,就算处于这样的高温之下,他的神情仍旧是十分淡然,漂亮的脸上带着几分似有似无的笑意,他的额头上甚至都没有出现一滴汗珠,显然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的口中念念有词,双手挥舞掐诀画印,动作优雅有序,毫不慌张,他的手中金光大冒,竟是凝聚出一滴金色的水来,潇洒一挥,水珠往下滴落,落下的过程之中,水珠如同贪婪饕餮,竟是吞噬了火焰,而且越变越大,颜色由金转蓝,最终化为一片汪洋,浇灭了这片本该无边无际的火海。 “好!” “好一招水光噬火!” “可不是,用得那叫一个出神入化!” “太帅了,太帅了!” “实在是太帅了!” “大师兄,我爱你!” 段天随意浇灭火海的瞬间,聚众观看的外门弟子不由得爆发出一阵阵的欢呼,奉承表白之言不绝于耳,声音有男有女,那是叫一个热闹。 段天当然是听不到外界的欢呼之声,这看似简单的一招其实消耗了自己不少的法力,这才是第一层,以他的身份,当然不愿只是普通地通过个第三层,既然来了这幽蓝秘境,至少也是要通过那第五层,成为亲传弟子才是。 他看着火灭之后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光门,计算着自己消耗的法力,一脸平静地跨步而入。 “哦,现在出场的是段中书。”不知是谁又是大叫一声。 大比擂台上的晶幕画面一转,出现了一个一副书生模样的青年,只见他身处的环境与段天正好相反,他正处于一片汪洋中的一个小岛之上。 小岛极小,最多只能容纳五人齐坐,不过这时岛上只有一人,所以想要来回踱步还是搓搓有余的。书生模样的青年,不仅打扮得像个书上,行为举止也像是个书生,他绕着这小小的岛屿,移步来移步去,摇头晃脑,就差手后背着一本诗经,活脱脱一副念诵诗词的教书先生模样。 他虽是不停地走动着,眼神却是毫不晃动,心中细细地思考着,这幽蓝秘境的第一层,考验的应该是五行法术,只是这一片海,就以我所掌握的法术而言,就算是以相克之法,也是找不到拥有这么大威力的法术来,再说,我也没有这么强的法力,至于移山填海之术,那更是不消说,那可是入道境方能施展的大法术。 “对了,我怎么给忘了!”书生突然一拍脑袋,翻出一个玉简,玉简就像凡间的竹简,用于记载东西,不过玉简是修炼之人运用神念直接将所需记载的东西传输进去,读取之时,也只需用神念调出即可。 书生将玉简贴在额头之上,大量信息如跑马观花一般一晃而过,不过见那书生脸上露出的微笑,显然是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第一层通过的方式有数种,不过最主要的方式只有两种,第一种是想办法让这层之中五行齐全,第二种是把这层中最多的一种元素替换掉,段天选择的就是这第二种方法。 书生收起玉简,得意一笑,这玉简是他花了大价钱从一位曾经通过秘境第三层进入内门的师兄手中换来的,其中记载了这位师兄通过的经验以及各类有关幽蓝秘境的资料信息,简而言之,就是攻略。 “这就是多读书的好处。”书生默默念叨一句,单膝跪地,手中掐诀,引导法力,一指地面,指尖绿光一闪,一朵四叶小花便是钻地而出,一朵之后又是一朵,几息间,这小小的岛上便是开满了一朵朵小花,随风摇曳。 在这四周都是水元素的环境,还有这样一方小岛的土元素,当真是天助我也,土生木,那么接下来便是木生火,火生金,金生水。书生指诀一变,方才盛开没有几息的小花便是燃了起来,一瞬间便是凋零大半,书生点了点头,显然十分满意。不过,这点金之术我并没有怎么修炼,书生似乎陷入了难题,没关系,书生又是想起了什么,从袖中摸出了一大块黄金,不会点金之术又有什么关系,我提前可是准备好了的。 “哈哈。”书生大笑,将金块抛进还未燃尽的花丛之中,一声低喝,火光大冒,温度骤升,书生的额头也是渗出滴滴汗珠,火中金块也是应声而融,化为滴滴金水,在书生的引导之下,金水在花丛的灰烬中划出一条金线,滴入海中。 就在金水入海的一刹那,一道光门无声无息地浮现在书生面前,书生满脸的得意,大跨步走进门中。 “哇。” 晶幕之下,不知是谁哇了一声,接着便是一片沉寂,沉寂之后,总是有着爆发。 “作弊!作弊!作弊!” 外门弟子们脸色愤怒,群情愤慨,有些人甚至快要按耐不住,冲上台去,狂砸晶幕。 幸好此时晶幕画面又是一转,这次出现的是一位女子,长发柔美,腰肢柔美,连她身上本该闪耀无比的宝石珠玉都显得那么的柔美,淡黄色的衣裙飘飘,平添了几分仙气,那露出的一节藕臂如同精雕细琢,白葱玉指间拿着的青梅竹扇,一扇一扇,加上那可爱又是有些妖媚的脸蛋,一时之间不知吸走了在场多少人的魂魄。 不过如果在场的人中有一位名叫琳琅的少年,现在定是会咬牙切齿,恨不得敲烂这女子的脑袋,因为这晶幕上出现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明鹂。 第十一章 惊天巨响 “哦哦哦。”明鹂已是从白色小兽,变回了原本的样子,此时她看着周围的环境,不断点头,一个“哦”字被她念出了六七种不同的腔调。 明鹂身处一片茂密的森林之中,到处都是茂密浓郁的树木,郁郁苍苍,和前面两位比起来那是好了不知道多少,不过,这森林有些奇怪,这是一片微缩般的森林,最高的树木都只有不足一尺,粗细更是不足二指,明鹂光是站立着便是踩倒了一大片树木,这空间的大小更是可以一眼忘穿,十步以内走完。 对于段中书来说需要花费大价钱才能知道的攻略信息,以明鹂的身份,自然是早就了解得一清二楚,不过她却是蹲了下来,眼中带着怜悯,脸上挂着圣洁,一点朱唇微启,她竟是在念诵《大光明经》!那是超度亡魂的经文。 随着经文的念诵,明鹂的身体慢慢地开始散发出一阵阵圣洁的光华,她那柔软的身躯一点点从地上拔起,飘浮,双手食指一点,激起一点火花,星点光火落入林中,迎风便长,几息之间便是燎原。 一道光门缓缓地浮现在明鹂身前,只见她微微叹息一声,漂亮的脸蛋上带着浓浓的忧伤,右手轻抚眼角泪花,那一滴泪珠落地,一瞬化为浓雾,竟是浇灭了满林的野火。 明鹂这才宛然一笑,一步,步入光门,犹如临世仙子。 “美!” “太美了!” “小姐姐!哦!哦!哦!” “话说这位师姐,我怎么重来没有见过啊?” “师姐,你才是师姐,你全家都是师姐,人家这么年轻,应该叫师妹!” 看呆了的众人终于是缓了过来,惊呼的惊呼,议论的议论,感叹的感叹,只有几个微小的声音好像在说,“这,是不是有一种钦定的感觉?” “这绝对是有什么内幕吧。” 不过这样的声音就如同汪洋之中一两滴跃起的水滴,瞬间便是沉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满堂的欢呼与赞美之声。 晶幕画面又是一转,出现的自然又是另一个人了,不过擂台周围的外门弟子们显然是没有任何看下去的欲望了,各自都在讨论着方才如同仙子般的女子。 “我觉得这位师妹和大师兄挺般配的。” “你放屁!” “你才放屁!” “你全家都放屁!” 以上,只是他们讨论中的一个十分微小的话题。 . 琳琅看着眼前的荒土,按照自己的脚力来说,应该是走出了几千里的距离了,却还是看不到边际,要不是能看到远方自己留下的标记,他可能认为自己一直站在原地未曾动过一样。 这里是第一层,难道是往上飞到第二层吗?琳琅摇了摇头,不,也有可能是向下挖到第二层,算了,随便炸一炸看看会出现什么情况好了。 琳琅耸了耸肩,神念引导山鬼银钱,从中抽出了一张符印,白底紫字,二品七级。一张完整的符印是由两个部分构成的,一是符纸,二是符咒,而这符印的品级就如同段氏的七色,蓝白黑绿红黄紫,符纸颜色代表几品,符咒颜色代表几级,品级越大说明威力越大。 这白底二品便是说明这符纸上刻印的是达到入魂境威力的法术,至于紫字七级说明同样的符纸上刻印的法术威力已是达到最大,如果出现红字符咒,说明这张符印威力会小于正常施法两个等级。 炼制符印是极其艰难的,就算是大师级的符印炼造师也不能保证自己没次都能成功,换句话来说,只有拥有紫字的符印才是一张完全成功的符印,出现其他颜色的符咒都说明这张符印的威力已是小于正常施展法术所能达到的威力了,不过就算是二品一级的符印,威力还是要大于一品七级的符印的,这就是境界的差距。 琳琅虽说修炼了多年,法力增进一日千里,早已超过了聚气期的极限,就法力总和来说甚至可以说已经是达到了入道境,可奇怪的是他的境界却是没有任何的变化,仍旧是聚气期。灯芯老人曾说过,自己是万年不遇的绝世奇才,可是无奈的是,自己不但境界不变,连法力外放都是不能,没有办法施展任何法术,哪怕是最简单的照明术,那可是连刚刚练气的孩童都能施展法术。 术法的施展是需要法力离体外放,以自身的法力引动天地间的灵气,经过咒印的凝聚形成的。 虽说自身法力越强,离体越远,引动的天地灵气也就越多,可是琳琅的法力一但外放就会瞬间化为灵气,别说是引动天地灵气了,连收回都不可能。 灯芯老人也是试尽了办法,直到琳琅的法力已经超过自己以后,灯芯老人便是绝望了一般,不再过问这方面的事情,转而教授琳琅画符之法。 画符之法与法术施展正好相反,是以自身法力结下符咒,再以己身为中介,吸收天地间的灵力转化进入符纸之中。因为需要在体内以自身法力结下符咒,这就需要自身的法力特别强大充裕,有的法术甚至需要高一个境界的人才能刻印成为符印,这也是符印难以炼制的原因。 再加上符印的威力时高时低,大部分时候威力不如直接施法强,所以世人对于画符之法一向是嗤之以鼻。 不过对于琳琅那一身高于入道境却是使用不了的法力,这画符之法却是刚好适用。 琳琅看着手中的符印,这是自己从学会画符之日便开始炼制的,一共炼制了一万一千一百一十二张。不知是不是自己有着强大的气运加身,从第一次画符开始,琳琅结下的符咒就只有紫色,从来没有出现过其他的颜色,一次都没有。 灯芯老人深知炼制符印的艰难,自己也就只能保证二分之一的几率完全成功,练出紫字。但是不知为何,他看着琳琅随意结出的紫色符咒,却是一点都不觉得奇怪,惊讶,不可思议,仿佛这一点都是理所当然的。以至于琳琅一直认为这符印就只有紫字,第一次见到其他颜色之时还有些惊奇。 这符印名为爆裂符,其上刻印的是一个同样名为爆裂的法术,这个法术没有别的用处,就是爆炸,唯一的用途,就是爆炸,炸裂一切出现在它威力范围内的东西。 琳琅脸色凝重,握紧手中的符印,积蓄着手中的力量,手臂抡起,对着远方自己留下了标志的地方用尽全力一抛,只见那符印轻飘飘的飞起,飞到了它所能达到的最高点,又是如同一片柳絮一般,缓缓地落下,无声无言,落到了黄土地上。 却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琳琅看着落在这脚前一步距离的符印,擦了擦自己头上的冷汗,心中暗自庆幸,幸好自己提前试了一试距离,没有激发符印,不然这么近的距离,自己怎么也跑不了的。好险,好险,差点被自己炼制的符印炸死。 琳琅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又是抽出一张白底紫字的符印,三品七级,这是一张完全成功的轻身符,能够让施法者身轻灵动,一步数丈。 琳琅想了想,觉得还不够,又是抽出两张三品七级的轻身符,双腿各贴一张,随后又是一张三品七级的飞行符,一张三品七级的御空符,只见琳琅身上光芒连闪,已是笼罩了一层微微发青的光罩。 琳琅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脚尖随意一点,便是到了百丈高空,高空之中,没有边界的黄土似乎都是变小了许多。 琳琅随手一扔之前拿在手中的爆裂符,那符印缓缓下落,落了许久,在接触到地面的一瞬间,表面红光微微一闪,毫不显眼。然而,下一瞬间,一声惊天巨响,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带着灼热烈焰的巨大光环,光环扩散开来,热气扑向四面八方,烈焰炸裂大地,激起一圈更大的土黄尘环,烟雾之中是火,火焰之中是烟,烟火热气更是把琳琅又推高了几十丈。 琳琅目视着身下那翻滚而上的烟尘火焰,火环尘环交织相扣,如同一朵盛开的莲花。他十分满意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向着远方飘去,一边飘着,一边抛撒着手中不知何时拿着的一大把爆裂“莲花种子。” 嗯,这爆裂符印改名叫莲花种子也挺不错的,琳琅心里想着。 在他的身后,响声一声接一声,有时还是双响!三响!随后便是盛开出一朵,两朵,三四五六朵,一朵接着一朵的火焰莲花,绚丽而耀眼。 . 外门大选擂台,晶幕之下。 全场鸦雀无声,只有那晶幕投影传来的一声接着一声,有时双响,三响的巨响。场内的弟子,每听到一声巨响,身体便是会跟着抖上一抖,双响时连抖两下,三响时连抖三下,那张大的嘴,那瞪圆的眼,显得是这么的痴呆。 他们本是在讨论着之前那位重来没见过的仙子师妹,就连大选第三的段中为是如何通过的第一层都没去注意。当时的场面那叫一个群情激动,说得那是唾沫横飞,争得那脸红脖子粗的,男男女女各有话题,讨论得眉飞色舞,尽情尽兴。 就在这激动人心的时刻,“嘣!!!”一声巨响,如同天崩地裂般的巨响,盖过了在场所有人的声音,在场的弟子不由得有些错愕,抬头看向晶幕,只见晶幕之上,烟尘火焰缭绕,还未等他们做出些许反应,“嘣!”,又是一声巨响,惊天动地! 有些人张了张嘴,正准备说点什么自己的见解,“嘣!”又是一声巨响,震耳欲聋!这声巨响马上把所有想说点什么的人,那犹在脑中的言语给憋了回去。 “嘣!” “嘣!嘣!” 双响,雷霆乍然! “嘣!嘣!嘣!” 三响,石破天惊! 巨响一响接着一响,折磨着在场所有人的耳膜,正当人们觉得要结束了的时候,“嘣!”又是一声,提醒着他们,这还远未到达终点。 足足一个时辰之后,台上晶幕画面才是一转,变为一个瘦小的黑衣少年的身影。 黑衣少年身处一万剑之冢,只见他环绕一圈,在地上刻画着阵文,半刻钟后阵文狂闪,铁剑之上竟是生出花来,花开花落,凋零的花朵在半空燃烧成为灰烬,铁剑为金,剑中生水方能生花,花燃化火,燃尽成灰,灰既是土,五行齐全。 一道光门出现,少年长舒口气,步入其中。 不过在场的人中,并没有几个人在欣赏少年这番堪称漂亮的阵文运用。 他们歪着脑袋,拥抱着自己的同伴,掩藏着自己眼中那因幸福而起的泪花,扯着嗓子嚷嚷着,“终于不响了!” “哈?你说啥?” “我说终于不响啦!” “啥?” “不响啦!不!响!啦!” “哦!你大声点!我听不见!” 第十二章 幽蓝秘境第二层:幻境 我叫段灵,名字是早已死去母亲的姓。母亲姓灵,她只是一介凡人,出生于大陆西部的一个十分微小的村落,像这样的小村子就如同是这世界上的一粒细小微尘,随意便有可能会被抹去。西部本就贫苦,土地又是贫瘠,再加上小国众多,战乱纷争,母亲为了生存,终日如履薄冰,日子过得异常艰苦,有时甚至要到战场上搜刮尸体,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了我的父亲。 父亲是这南朝孔雀王国段氏的支系弟子,他虽然修为不高,但是相比起凡人,那就是天地之别,母亲遇到他以后,也算是得以脱离苦海,过上了一段时间的好日子,不久之后,便是有了我。 父亲他这一生中,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够踏进这属于段氏本家的段氏大院,穿上那属于本家外门弟子的黑衣,但是奈何他并没有多少修行的天赋,直到寿终,修为仍未突破聚气,进入入魂。而我便是父亲希望的延续,我十九岁时修为已是入魂,父亲觉得我有些天赋,费劲所有,终是如愿,将我送进了他最渴望进入的大门。 我也没有让他失望,在他寿终之前,两年之内,修为竟是从入魂初期一路突破,达到入魂中期,入魂后期,到如今的入魂境大圆满,已是半步进入了入境的大门。我更是拿下了外门大选第二,取得了进入幽蓝秘境的资格,有望成为内门弟子,这是父亲一辈子也触及不到的境界。 其实,我的天赋也并没有多高,能有今天的成就,一切都是西天星罗大神的恩赐! 幽蓝秘境第二层,洞窟之中,一个人盘膝而坐,周身插满了烛火,烛火并非红色,而是一种如同星光般闪烁的光点,此人身着普通段氏外门弟子的黑衣,黑衣宽大,将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看不出身形,脸上罩着一面白瓷面具,更是连是男是女都不能分清。 虽然我的姓氏属于四大家族之一的段氏,然而,我的一切都是来自于西天星罗大神!我的母亲,我母亲的族人,我母亲所在的村落,一切的一切,都是属于西天星罗大神! 神赐予我的一切,随时都能被收回,所以神让我做什么,我便是一定要去完成,因为,我的修为,我的生命,我的一切,都是神赐予的。 这么多年来,神只和我交谈过两次,第一次是母亲去世时,神将母亲身上的信仰传递给了我,第二次是父亲发现了我的信仰,神让我将他送去与我的母亲团聚。 从那以后,不论我如何倾述,不管我如何祈祷,就算我贡献再多的祭品,比如整整一个段氏凡间分支的人头,神,都没有再次向我传达任何一句言语。 为什么,我是如此的虔诚,信仰如此的深厚,神为何不愿与我交谈,不给予我任何的回应,神那让人温暖迷醉,忘却一切寂寞烦恼的话语,我是多么渴望能感受一次啊!不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哈哈哈哈哈哈!”白面人突然放声大笑,疯狂的笑声回荡在这狭小的洞窟里,“我的心中只有唯一神,这世间有什么欲望能够诱惑到我!”一道光门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终于!终于!终于!终于!终于!终于! 终于!!!!!!!!!!!!! 神终于又是听见了我的呐喊,就在前几日,就在那少年出现在七彩祭坛以后,就在那少年与我一同进入这幽蓝秘境以后,神那独特的温暖之感,又是浮现而出,这是神与我同在之时,所特有的感觉啊! 这种感觉,让我如获新生! 就在那石门前遇到那少年之时,神降下神旨! 杀了他! “杀了他!”白面人跨入光门,身体激动着,颤动着。 . 琳琅看着被炸得焦黑冒烟,东一个大坑,西两个大坑,坑中还仍旧燃烧着的地面,又看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扇光门,心中算了一算,自己大概用了差不多五百张爆裂符,嗯,一不小心撒得太多了,烟尘太大,都没有注意到这光门早就出现了。 琳琅收好手中握着的一大把爆裂符印,定定地看着光门,所以,这就算是通过了吗,还是说?可是我好像什么都没做啊。他盘膝飘在空中,正对着光门,一脸认真地思考着,难道这是什么圈套吗?既然是进入内门的重要试炼,应该没有这么轻易才是,不行,不行,不能就这样轻易地进去。 琳琅点了点头,双手托着下巴,眯着眼睛,默默地注视着悬浮在他面前的光门。 . 幽蓝秘境第二层,和第一层不同,进入第一层的弟子,可能会面临各自不同的环境,而这第二层,所有人所处的环境都是一样的,所受的考验也是相同,只有一个,那就是抵抗幻觉中带来的各种诱惑。 从第一层中踏入光门,进入第二层的弟子,立马便是会陷入幻境之中,就算明知是假的,但由于幻境中的景象太过真实,而且充斥着各式各样的诱惑,只要是你想要的,便是能在幻境中实现,让人无法自拔,深陷其中,不愿出来。 困于幻境中的时间越长,便是越难分清现实与幻境,永远沉沦其中,直到耗尽精力而亡。 另一边,段中为已是满头大汗,脸色赤红,口中喘着粗气,一眼便知,这幻境中的景象,定是香**人。不过,他的神色却是有些挣扎,一会儿陷入沉迷,一会儿又是痛苦挣扎,显然还未完全失去神志。 他足足支撑了三刻钟的时间,突然,一声如同困兽般的低吼传来,他猛得站了起来,强行睁开了一只眼睛,其中满是赤红的血丝,红得发黑的脸上,一半是惊怒,一半是陶醉,显得十分扭曲。 他狠狠地锤击着洞壁,试图让自己完全清醒过来,然而,即使双手已是鲜血直流,那只勉强睁开,此时又将是慢慢合上的眼睛,说明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就在那疲惫得如同千斤重的眼帘即将合上的一刹那,他猛得抽了自己一耳光,动作迅速地抽出了腰间的暗蓝色令牌,一把捏碎,幽蓝色的光芒一闪,他已是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现时,已是回到了最初进入的石门前,倒在地上,不停的喘息着。 而这石门前,除了他以外,已是有着另外五人,其中一人是那绿衣长老,也就是说,他不由得大呼出声,“竟然已是淘汰了一半!只有五人仍留在幽蓝秘境之中!第才是第二层!今年能进入内门的,除了段天,难道就没有别人了吗!” 他却是不知道,其实其中还有六人,他更是没有注意到,有一个人,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缩成一团,默默哭泣着,那个人叫段老九,他根本就没能进去。 . 段天和那其他进入第二层的弟子一般,同样是身处一个狭小洞窟之中,同样是盘膝而坐,不同的是,他的身体周围没有像白面人一样布满烛火,而是有一颗洁白的光珠悬浮在他的头顶上方,照亮这洞窟中的一切。 他也没有像段中为一样胀红了脸,在他的脸上,只能看到从容,平静,以及那始终存在的几分笑意。迷人,完美,这两个词语,仿佛就是为了他而诞生的。 他头上的光珠散发着淡淡的光辉,一道光门无声无息间,便是浮现在了他的身前,他缓缓地睁开眼睛,就像是稍作休息之后,决定继续上路一般。 幻境?欲望?对他来说,他想要的一切,都能靠着自己的双手,轻易的得到,这幻境中的诱惑,又算得了什么。 . 外门,擂台,晶幕下。 从那巨响肆虐的一个时辰之后,这里便是安静了下来,众人只是聚精会神地注视着晶幕,不再有人惊呼,也不再有人大喊,不再有人讨论,也不再有人欢呼,他们只是静静地,静静地看着,仿佛所有的话语,都被那一个时辰中的巨响震没了。 不过,当这晶幕的画面又是一转,他们之中有一些人舔了舔嘴唇,无意义的张合了几下,似乎还是想要说些什么,却是找不到话语一般,毕竟那“嘣!嘣!嘣!”之声,似乎仍在他们的耳中环绕。 台上晶幕一分为二,显示了两个完全不同的环境,以及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影。右边是一个狭小的洞窟,幽蓝秘境第二层,其中的人物是本该引起他们欢呼的漂亮师妹。然而,当他们偏过头来,看到晶幕的左边,那其中堪称恐怖,如同地狱般的场景之后,只是张了张嘴,最终仍是什么都说不出口。 左边的画面之中,那燃烧着的地面,那怪石嶙峋,如同魔鬼狰狞獠牙的焦土,无一不在传递着一股恐怖的气息。最恐怖的是,那对着一面光门,漂浮在半空中沉思的人影,他仿佛想通了什么,手中一滑,一大把泛着红光的爆裂符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之中。 台下的弟子脸色骤变,一个明显较为年长的弟子猛地站了起来,用力地拍了拍手,深吸吐纳,气沉丹田,一句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大家还是……” “嘣!!!!!” “嘣!!!!!” “嘣!!!!!” “嘣!!!!!” “嘣!!!!!” “嘣!嘣!” “嘣!嘣!嘣!” 第十三章 好不好玩 一条用料考究,雕琢精美的白玉长廊,不知始于何处,不知终去何所,不知是何时建成,也不知耗费了多少的人力钱财。她如同一湾温婉溪水,又如同一条丝绸匹练,美丽,端庄,静雅。长廊,雕花檐,玉帽盖,白玉铺路,周边满是迷雾,风动雾涌,长廊若隐若现,如同浮浮沉沉一般,不知是修建在地,还是那悬浮于空的,天上之物。 步入廊中,如投身水幕,那是一种被称为窒息的感觉,美得让人窒息! 长廊长且阔,宽敞,大气,一面满是一个个精美橱柜,小巧精致,细节雕花美轮美奂,更别说柜中的奇珍异宝,华美富贵,其光华透过琉璃玻窗,更是显得靓丽醉人。 珍珠的柔美,白玉的舒心,翡翠的华美,黄金的高贵,玛瑙的艳红,银饰的高洁,红蓝宝石的瑰丽,钻石闪亮的震人心魄,这一切的一切,如若只能称之为凡间之美,那么长廊雾气笼罩的另一边,便是来自天上的神物。 那是一面壁画,一面长不知几千里的壁画! 一眼望去,那壁画竟像是活了一般,凡是这世间能称之为美的东西,仿佛都是收录进了这壁画之中,画中之物,较之真实,竟是更添了几分真实所不能拥有的虚幻之美。这壁画所用的颜料之金贵,画工之精巧,留下的神韵,惊人心神,动人魂魄。 顺着长廊向前走去,画面逐渐变换,一位女子,或者称为仙子更为合适,她出现在画中,起先只是留下一个倩丽的背影。虽是只有一个背影,却是让人看上一眼之后,便是再也舍不得看向别处,只觉心跳如笼中草蜢,奋力跳动,只愿挣脱而出,扑入这画中。 仙子美得让人心惊,看得久了,甚至有些伤神,用凡间的词汇形容她,都好似一种亵渎。顺着壁画,她一步一步向前走来,腰肢摆动,狐媚顿生,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的勾人心魂,哪怕继续跟随下去,便是身死道消,也是在所不惜。 走得越远,离得越近,仙子柔美的身姿,已经仿佛快要穿透壁画,迈步而出,始终背对着的身影,也仿佛是要回过头来,那回眸的一刻,便将是吾辈毕生的追求。 “呜,好闷,没意思,不好玩。” 清泉流水,黄鹂鸟啼,好听到醉心的声音,一句有些不耐,略显调皮的话语。 仙子侧身一撞,一步跨出,七分可爱,三分妩媚的小脸蛋微微鼓起,一脸的不开心。 “不是说好的幻境之中,想要什么便是能变化出什么来诱惑我吗?就我一个人,再多的诱惑又有什么用!这些全部不要了,给我来个繁尘华世!” 话出景变,上一刻还是天上,下一刻便是到了人间。街道闹事,人群涌动,吆喝的吆喝,叫卖的叫卖,就连那空气之中,都似乎多出了一种独属于凡间的尘土味。 仙子虽是降临凡尘,却仍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仿佛独立于外,自成一体,她螓首微抬,小口微启,念叨一句,“我也得换换。” 下一刻,一位黄衫女子步入集市,面容虽仍然是十分漂亮,却是没了原有的仙气,也不如之前精致,看起来普通了许多。女子手持一面明镜,黑水银般的眼珠子盯着镜中的自己,“呸,干嘛把我变得这么丑,我只说了让我也换换,谁让你把我变成这样啦?” 女子双手叉腰,仰天大喊,“快把我变回来!” 集市之中的人们看着这长得挺好看,声音也挺好听,但是脑子似乎有些问题的女子,赶忙加紧脚步,不敢驻足,万一她要是发起疯来,摊上自己可咋整,普通小老百姓可不愿意沾染上这样的麻烦。 女子又是大喊了几声,容貌果然又是有了变化,虽是不如一开始于壁画中的神秘圣洁,但却也是有别于凡夫俗子,女子看着明镜中的自己,满意地点了点头,“啪!”手中撑开一把青梅竹扇,背在身后,昂首挺胸,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一副纨绔弟子的模样。 熟悉的面容,熟悉的竹扇,这位女子,自然便是明鹂。 明鹂东瞧瞧,西看看,发现有趣的物件便是拿在手中把玩,也不见她掏出银两,那银钱便是凭空出现,落在各个店主手中,这本该是骇人听闻的现象,再不济,也该是嗤嗤称奇,然而这街上的人们却是毫不惊讶,仿佛就该如此。 明鹂绕着小街转悠一周,手中抱着一大堆新奇物件,但是她的脸上却是毫无喜色,双手一松,仍由这些小玩意洒落一地,她娇嗔道,“不好玩,不好玩,不好玩,给我换,快给我换!” 话音一落,明鹂便是发现自己出现在了另一条街上,同样是人群拥挤,叫卖声四起,不同的是,这里充满了异国风情,服装各不相同,黄发碧眼的波斯人,全身漆黑的昆仑奴,街道边上,各类新奇的水果,舞蹈,杂技,吸引着人们聚到一起。 明鹂听着耳中的异国口音,高兴极了,她跑到一个人数较为稀少的店面,只见其中摆满了各式西洋境,千里眼。明鹂拿起一副千里眼,长长的管子,两面各有一块镜片,一面大,一面小,能看到远方的物件。 明鹂拿着较小的一端对着自己,选了个方向往里面瞧着,远处屋檐上停留了一只乌鸦,在这镜中被放大数倍,连羽毛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突然,镜中本在梳理羽毛的乌鸦猛地抬头,瞪向明鹂,漆黑的眼中散发出不详的光芒。 目光从远方直射而来,通过千里眼较大的一块镜片,折射到较小的一块上,又是猛地一冲,激射进入明鹂眼中。 明鹂只觉得那乌鸦的眼珠变得越来越大,手中拿着的千里眼变得越来越重,重到自己手上一个没拿稳,便是摔到了地上。镜片破碎之声传入耳中,接着她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在疯狂地变大,画面拉扯,万物膨胀。最终,所有的东西都比最初大上了十倍不止,人们个个化身为十丈巨人,每一个踏步都像是引起了一道地震,声响如同雷鸣。 明鹂现在只有一般人的拳头大小,她只觉得是整个世界都变大了,其实真实却是她变小了。她运用法诀,飞身而起,就在此时,一篮一绿两个光点从远处飘来,到得近前,明鹂发现,那是两团圆形的光幕,而其中,包裹着两个背身两对蜻蜓翅膀的,人! 这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英俊,女的貌美,身体大小竟是也和明鹂一样,他们两人不由分说,一人抓住明鹂的一只手臂,向着荒野密林飞去。 明鹂还未来得及反抗,再次回过神来,竟是已经身处一片丛林之中,周围全是颜色不同的光点,不消说,其中定是和那一蓝一绿光点一样的小人。在她的眼前,是一株就算恢复常人大小,还是会觉得大到无边的参天古树,古树低矮,但是主干粗大无比,枝叶覆盖极广,枝干表面树皮干瘪,满是褶皱裂痕,就像是人类老去后脸上出现的皱纹。 明鹂脑中这个想法方生,那古树竟是一个震动,枝叶纷飞掉落,树身阔开三道裂缝,两小一大。小的两条裂缝微微一睁,两个圆瞪的眼珠冒了出来,灰白之色,如同死鱼一般,眼珠向着不同的方向转了几圈,终于是望向前方,其下那条大上许多的裂缝也是突然用力撑开,一条通体干扁的巨大舌头从中吐了出来,其上满是如同癞蛤蟆背上的疙瘩,看起来又是骇人,又是恶心。 明鹂咽了咽口水,心中觉得有些不妙,方才转身,只见那巨大的舌头一个收缩,猛然弹出,黏中一个红色光点,又是猛地弹回,在那横长的裂缝嘴中砸吧了几下,随后缓缓划出,挂在嘴边。 “呀!!!!” 明鹂惊叫一声,声音划破长空,激得这满林的光点四散逃亡。 她慌不择路之下,跟着前方有些眼熟的蓝色光点一头扎进林中,逃了老远,感觉已是有些力竭,她回过头来,发现已是找不到任何参天古树的身影,这才算是松了口气,瘫坐到地上,丰满的胸脯,上下起伏着。 在她的前面,趴伏这一个罩在蓝色光圈中的小人,明鹂感觉已是恢复了些许力气,走上前去,伸手拍了拍小人的肩膀。 触手坚硬而冰凉,明鹂如同触电般地收回手指,浑身寒毛倒竖,就在此时,那蓝光中的小人头颅“啪!”的一声完全回转,扭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那是一颗带着诡异笑意,面容稀烂,近乎骷髅的头颅! “咦!咦!咦!咦!咦!” 明鹂握拳结印,手带拳风,一记老拳,将那变得极其恐怖的小人掀飞好远,落入林中,不见了踪影。 她保持着击拳的姿势,口中不停地咦着,一个咦字念叨出了不知多少种完全不同的腔调。 她的心中满是嫌弃,没有注意到,在她的身后,一条巨大的,干扁的,其上满是疙瘩的舌头已是一个收缩,猛地弹起,向她激射而来。 第十四章 我要杀了你 “现在好玩吗?” 明鹂看着眼前问自己话的少女,自己长什么样,问自己话的少女就长的什么样。 “不好玩!” 另一个还是与自己长得完全相同的少女回答道。 “呜呜呜,我想回家,爹爹快来救我。” 在一个角落之中,一位少女双臂环抱,放在膝盖上,声音小小的,哭泣着,看着是那么的让人心疼,仔细看去,她竟也是一副明鹂的面孔。 明鹂看着这黑暗空间中众多的少女,她们不论是衣着,样貌,声音,甚至就连气息,都是与自己一般无二,而且这些少女的数量,竟然还在不停的增加着,从那黑暗的深处,突然就会冒出来一个。 她们有的没心没肺的笑着,笑得弯下了腰肢,有的一脸气愤,怒火滔天,有的相谈盛欢,有的在练剑,有的在跳舞。 千姿百态,这个词恐怕是完美贴合了眼前的场景。 “被那古树的舌头缠住以后,光影倒转,我便是来到了这里,这里是古树的肚子里吗?”明鹂手握成拳,置于鼻下,做思考状。 “这些和我长得一个样的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嘻嘻嘻。”就在明鹂陷入沉思的时候,那默默哭泣着的另一个她,突然吃吃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不要笑!不要笑!不要笑啊!” 另一边一个本是说得眉飞色舞的明鹂,突然抱住了自己的头,痛苦地尖叫着。 这一笑一叫,就像是一个引子一样,瞬间引爆了本是一片和谐,各自不相干扰的黑色空间,空间中的情形,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 大哭,大笑,大叫,表情扭曲狰狞,把真正的明鹂都吓了一跳,她重来没有想过,原来自己还能做出这般可怕的表情! 这空间之中,第一声痛叫,不知是哪个明鹂口中传来的,鲜血飞溅,这第一缕血成了带火的引线,点燃了这整个空间。 “这什么情况?”真正的明鹂惊呼出声,躲过身后另一个自己刺来的一剑,这空间中的无数自己突然间全都发了疯,互相残杀起来。 明鹂脸色惨白,看着自己的残肢断臂飘散在空中,看着自己脸色露出的绝望与痛苦,看着自己换着花样死去,不得不说这真是一种奇特的经历。 推开飘荡过来,死相极惨的自己,明鹂终于是有些慌了,一种被称之为恐惧的感觉如同干柴上的一点火星,猛得烧了起来,恐惧灼心。 明鹂喘着粗气,躲避着试图杀掉自己的自己,心中的恐惧就像是会分裂一般,一份化为两份,两份化为四份,八份,十六份,她那小小的心脏,胀痛不已,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她快要承受不住了。 . 外门。 晶幕下本是聚满的人群,不知何时已是散去一半,他们实在是无法再忍受那又将要震荡一个时辰之久的轰隆之声,不过出乎他们预料的是,那轰隆隆的爆炸声仅是连响了十二声,便是停了,那晶幕中的少年,在随手撒了一把爆裂符后,又是盘坐在空中,双手托腮,不知在想些什么。 弟子们欣喜若狂,奔走相告,打算回去的弟子们,又是缓缓地走了回来。 因为晶幕另一半中的人儿,实在是牵动着他们的心。 那人自然就是明鹂,只见她竟是已经不在洞窟之中,她之前所在的地方不是秘境第二层吗? 她的身前有一方巨大水池,她的身体已是泡在水池之中,水池水不深,只是盖过了她的膝盖。水池正中央,她的正前方,悬空漂浮着一颗幽蓝色宝珠,宝珠周身包裹着一阵阵幽蓝气体,如同寒气,珠子时不时还会转动一下,如同一颗眼珠,看起来十分诡异。 明鹂目光呆滞地站在水池之中,望着那眼珠般的幽蓝宝珠,已是持续了足足一个时辰。 台下的弟子们看着心焦,心痛,他们情愿再听上一个时辰的爆炸轰隆,也不愿意像这样看着明鹂呆呆地站在那一个时辰,因为他们都能用肉眼感受到,明鹂那越来越是虚弱的气息。 “他进光门了,快看,他终于进去了!” “他终于要去第二层了!” “谢天谢地,终于不会再听到轰隆隆了!” 一个弟子指着左边的晶幕,其中,琳琅的身影一闪,终于是走进了光门。 . 琳琅想了许久,觉得自己的想法可能进入了一个误区,本来使用爆裂符的目的,就是为了看看,这什么都没有,只有黄土的空间,炸上一炸后会出现什么样的变化,这变化,便是自己身前出现的光门,也就说,自己的目的早就达到了啊,又何必再继续炸下去,就算会出现第二道,第三道光门,对自己又有何作用。 “没错,门多了还难得选。”琳琅慎重的点了点头,“这光门是否是圈套,也只有进去了才能知晓的。” “不能再浪费时间了,这才是第一层。”想到这里,琳琅抬脚便是跨进了光门,想到就做,大不了再次直面黄土。 眼前一花,琳琅来到了一个狭小的洞窟,他掏出一张照明符,洞窟内瞬间光亮。他四处打量一番,发现这次的空间极小,就只有一个洞窟,短短几米的通道,没有入口,也没有出口,就像是在一大块山石内部挖出的一条通道,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任何气闷之感。 “奇了,奇了。”琳琅在这小小的洞窟里绕来绕去,“这算是个什么秘境,到底是要考验什么?先是无边无际的黄土,然后又是这狭窄细小的洞窟,到底是要考验弟子什么?” 琳琅脸色纠结,思考不出答案,许久之后,只能叹息一声,“老祖的想法当真是高深莫测。” 一道幽蓝色光芒形如一条小蛇,但是太过纤细,更像是一条丝线,从琳琅进入这洞窟之时,它便是悄悄地盘上了琳琅的脖颈,张开小小的獠牙,试图钻入他的颅内。然而,琳琅已经绕着洞窟转了几圈,它仍是没有成功,每当他试图钻入之时,一道微弱的金光便会一闪,它只觉得一头撞上了铜墙铁壁,毫无办法。 幽蓝小蛇圈曲起身体,再次张开獠牙,又一次试图钻入琳琅的脑海。 “啪!” 琳琅看着手中残留的一丝蓝色烟雾,甩了甩手,有些疑惑,“这是什么东西。”说着,挠了挠自己的脖子,“有点痒痒。” 可怜的小蛇自然已是在这一拍之下,化为雾气消散了。 一道光门,无声无息,出现在了琳琅身前。 “我怎么好像看见了一个金色小人?”琳琅惊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光门,在这光门出现之前的一个瞬间,他仿佛看见脑后一个金色小人身影金光一闪,便是不见了踪影。 “我有做了什么吗?难道是触发了什么机关?还是说,那日映入我眉心的金色小人帮我做了些什么?”琳琅又有些想坐下来,好好思考一下。 “算了,我这还是在第一层,不能再浪费时间了,走一步看一步吧。”琳琅决定继续走着,大步进入光门之中。 眼前又是一花。 血,地上满是鲜血,暗红之色的血浆流淌,触目惊心。 琳琅方才站稳,便是闻到一股腥得让人作呕的血腥味。他定神望去,有两人正在交战,其中一人刀刀致命,打得毫无章法,只知进攻,毫不防守,仿佛是要与敌人同归于尽一般。 此人黑衣宽大,跃动之间,哗哗作响,脸上罩着一面白瓷面具,手中一柄短刀,通体碧玉,挥动之间如同舞动一条翠绿水带。刀光如水,逼得与他交战的白衣男子节节败退。 白衣男子处于危难之间,那碧玉刀舞动之下虽是柔软如同水流,但是他却是知道,只要挨上一刀,那中刀之处便是会和自己永远分离。 不过,男子显然是对黑衣人的招式套路十分熟悉,看似危机,有几刀隐藏已久的杀招,都被他提前预知一般,从容躲过,所以他的脸上,至始至终都是挂着三分笑意,那一头金发随身形摆动,潇洒无比。 琳琅看着,都有些忍不住要叫声好来。同时他也认出,这两人均是段氏弟子,那金发白衣的男子正是被称为外门大师兄的段天。 黑衣弟子刀势磅礴,碧玉刀上更是散发出一股强大的法力波动,谁都能看出,他挥出的每一刀,都是威力巨大,不容小觑。然而,再强的招式,也是需要打得中人,才会产生效果。 段天气定神闲,一脸的游刃有余,他只是躲闪,没有丝毫还手的打算。 琳琅忽然发现,不远处还有两人,一男一女,男的是一副书生模样的段中书,女的也曾在秘境石门前见过一次。 琳琅小心避开战场,免得被卷入不明之灾。他走到段中书旁边,问道,“中书兄,不知这是个什么情况?他二人又是在为何争斗?” 段中书一脸茫然地注目着交战的二人,直到琳琅开口才是猛的一惊。他回过神来,眼中仍是有些茫然,说道,“我也不知,在下方才传送到此,这两人便是已在交战,而我传送的位置又正好是他们战斗的中心,在下仓促之间,险些中了一刀,还好大师兄在那情急之下,一掌便是将他击飞,这才救下了我。” 琳琅听言,思考一阵,说道,“他们可是有着什么私怨?” “不可能。”这时,旁边的女子开口说道,“小女子段茉,和大师兄交战的是我的好友,名叫段灵,段灵虽是处处都被大师兄压着一头,不论是天资修为都比不上大师兄,一直也都是将大师兄当作自己追赶的对象,可是他素来对大师兄都是十分尊敬仰慕的,大比之上也是点到即止,更别说他对所有人都是十分温和,从来没见过他这般疯狂的模样。” 段中书也是同意的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如此。” 琳琅不由得更加疑惑,同门弟子,毫无仇怨,为何其中一人一副杀父大仇的模样,一直以命相搏。 就在此时,段灵停下身形,口中默念咒文,“轰”的一声,碧玉短刀之上冒气一道绿色火焰,刀芒长出一丈,他提刀直指段天,一声怒吼传来,让琳琅惊得一脸的错愕。 “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段!琳!琅!” . “嗯?” “什么?” “他说了啥?” “哈?” “杀谁?” “杀我?” 第十五章 幽蓝秘境第三层:杀妖 段茉和段中书两人眼神飘忽,如同看着一个穷凶极恶的恶徒一般,看着琳琅,脚下几个碎步,拉开一段距离,两张脸上,满是鄙夷。 琳琅瞪大了双眼,一脸惊容,指着自己,喃喃说道,“关我什么事,我有做过什么吗?” 他又指了指段茉与段中书两人,说道,“别那样看着我,我这才第一次见到这位段灵兄弟啊,不对,第二次,第一次是在秘境石门前,可是第一次我都没有注意到他啊。” 两人虽然还是一脸的鄙夷,可是想想,也的确如此,在进这秘境之前,他们九人都是第一次遇到琳琅,就算这人再怎么差劲,这么短的时间,应该也不会发生什么矛盾,更别说段灵这幅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模样,这得是多大的仇怨。 “不对,不对,差点就被你骗到了。”段中书突然惊呼一声。 他盯着琳琅说道,“我们又怎么知道你们是认识还是不认识,虽然我和你的确只是第二次见面,以前在外门中也是重来没见过你,可是谁又知道段灵和你是否见过,是否发生过矛盾,结下仇怨。” 段茉听完,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一样,说道,“对,对,对,虽然我和段灵是好友,可是也不可能每时每刻都跟在他身边,谁又知道你们之间到底有没有仇怨,真相只有你们二人知晓,平时这么温和的一个人,你,你到底是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 “噗。”琳琅的心在滴血,他支着额头,说道,“这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不,跳进天河都洗不清了。” 场中,段灵动用秘法之后,就算是段天,躲避之间都是有些困难起来,他无奈之下,开口说道,“段灵,我说了很多次了,我是段天,我不是段琳琅啊。” 段灵挥刀依旧,仿佛没有听闻,在他眼中,段天说话之际,是个机会,有破绽!他眼中绿光一闪,燃起绿色的火焰,手中碧玉刀光芒一盛,脱手而出。 段天显然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一招,自己身法再快,这刀来得便是更快,他知道躲不过了。一声大喝,他双手掐诀交叉横在胸前,一道金光从手中亮起,双手画圆,一道如水光幕浮现而出,挡住了刀的去路。 段灵冷哼一声,单手一引,那被挡住的碧玉刀猛的一亮,刀芒暴涨,化为三丈。 段天见情形不对,脚下金光闪闪,身体一个模糊,出现在后方十丈之外。 光瞬步! 三丈长刀刺穿了段天原地留下的金色虚影,没有丝毫停留,化为一道绿光,也是一闪,追上段天,向前刺去。 刀瞬术! 场中一道金光闪过,又是闪起一道绿光,段天心中知晓,再不还击,就算是自己,也是会命丧于这碧玉刀下。 他双手再次交叉在胸前,双手画起一道金色水幕,他知道这水幕恐怕只能撑住一瞬,可是他需要的也仅仅只是一瞬! 光芒碧绿,其上气息之强,比起最初不知高出多少。刀光一闪,一个模糊便是来到了段天身前,一个前冲,先前刺去,这一刀,要将段天捅个通透。 “死吧!”段灵,那单手伸出,指引刀光的手,猛地向前一推,前冲的刀芒,速度更快一筹,段天躲无可躲。 这一刀,下一刻,便是要见血。 然而段天的脸上,仍然毫不慌张,那三分似有似无的笑意,在这样危机时刻,仍未消散,他将手中的金色水幕向前推去。 刀芒视其为无物,“波”的一声,水幕应声而碎,连一瞬都是没能阻挡。不过段天却是笑了,脸上本有的三分笑意化为十分,因为那刀芒明显是慢了下来。 这水幕虽然在刀芒下,连一瞬都没能阻挡,可是其作用下,段天多出来的时间又何止一瞬。他口中默念法咒,双手再次结印,快如闪电。刀芒眼看就是要刺入他的眉心,他终于是念完法咒,只见他张口一吐,吐出一团金光小球,击上刀芒。 金光小球在这三丈刀芒下显得有些渺小,气势更是相差甚远。 然而,金绿交击,只见那绿色刀芒如同玻璃一般,瞬间便是化为粉碎,而金光小球却是毫无变化,继续向前,击中碧玉刀本体,将其弹飞老远。 碧玉刀落到地上,其上光芒全无,暗淡无比,仔细看去,刀尖一道裂纹直至刀尾,这把灵刃,竟是就这么毁了。 “叮。”直到这时,金绿相击的声音才是传来,可是那刀速之快。 段天招手,召回那团金光小球,只见金光淡去些许,其中旋转着一把金色小剑,上下翻飞,看起来灵动无比,充满灵性。 “剑丸!他竟是练出了剑丸!”段中书显然惊讶无比,张大着嘴巴,一脸羡慕地看着段天手中的金色小剑。 “剑丸,那可是法宝啊,入道境的前辈,都不一定能拥有一件像样的法宝。”他叹息一声,自己这一辈子,可能都没有机会得到一件法宝的。 法宝并不难练,只要修为入道,便是有着很大的成功率。法宝之所以稀少,是因为炼制法宝,首先需要一个法宝初胚,而这法宝初胚随天地降生,其数量是恒定的。 段天能拥有一个法宝初胚,不知是由于其惊人的气运,亦或者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得来的。 法宝与法器,天差地别,法器原料都是可以人为炼制的。自然,这身为法器的碧玉刀,怎么也不可能抵挡得住身为法宝的剑丸一击。 琳琅不禁想到段中为在石门前说过的话,“段天,天才中的天才,方才十七,便是修为入境,人称外门大师兄。本次外门大选第一,压倒性的第一。”这人修为高了普通弟子一个大境界,手中法宝又是高出了普通弟子法器几个大境界,谁在他面前,能够不被比下去呢。 场中,段灵一声怒吼,显然不能接受。不过,刀毁了,没关系,他还有法力,还能施展法术,法力没了,他身体还能动,只要他还能动,他便是要攻击,他一定是要杀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因为他的神让他杀了他。 段天看着愤怒的段灵,神态自若,手中金剑飞舞,一副潇洒模样,他觉得胜负已分,战斗已经结束了。他笑着说道,“段灵,你在外门大比之时要是有这样的身手,或许当时的我会败给你也说不定。” 听他的言语,这剑丸是近日才将练成的。 “不过说起来也是奇怪,这幽蓝秘境第三层本应是各自传送到各自的空间,斩杀一个妖兽之后,便是可以通过,怎么我们都被传送到同一个空间来了。”段天有些疑惑地说道。 段中书听到段天的言语,翻出自己花重金换来的玉简,他将玉简贴在额头之上,边看边是点头,说道,“的确如此,幽蓝秘境中,该是通过第三层后,前往第四层前的中转空间,才会将弟子都传送到同一处。在那里,通过第三层的弟子,可以选择就此结束,传送出去,也可以选择继续挑战,前往第四层。”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那满是鲜血的地面突然剧烈躁动起来。一大团鲜血鼓了起来,好像其下包裹着什么东西,几个呼吸之后,形状渐渐清晰,可以看出是一个兽形的怪物。 琳琅正想提醒他们注意,只觉一道金光一闪,兽形的鲜血怪物便是破碎,重新化为一地鲜血,琳琅的话一下给憋了回去。 然而那一滩鲜血却是再次躁动起来,不仅是此处,满地的鲜血一块一块地鼓起,七八只如同方才被击得破碎的怪物冒了出来,琳琅再次开口,打算提醒。 一道金光又是一闪,环绕一周,“啪!啪!啪!啪!啪!”,一串清脆的破碎声,所有的怪物再次化为一地鲜血。琳琅皱起嘴巴,憋得有些难受。 然而,下一刻,鲜血躁动的愈加厉害起来,一个又一个的鼓包涌起,数之不清。 金光闪过全场,有些鼓包甚至还没来得及化为兽形,便是破碎,重新化为鲜血。 琳琅一脸麻木得看着这一切,看着那道金光,闪,闪,闪,闪,闪,劈碎所有的怪物。 满地的鲜血似乎被激怒了,就像是烧开了的水一般,沸腾了起来,飞溅而起的每一滴血珠都在变化,有的化为人形,有的化为兽形,奇形怪状,数之不尽。同时,一声接着一声,诡异的叫声响起,凄烈,可怕。 地上的血中仿佛藏有数亿天魔,此刻正在挣扎着要爬出来,整个场景如同阿鼻地狱,让人不觉寒意直冒,心生胆怯。 琳琅手中滑出两张符印,随时做好激活发出的准备。 然而。 金光,闪闪闪,闪瞎了人的眼。 凄烈,可怕,诡异的叫声统统化为凄惨。 “轰!” 一把大火燃起,温度高得吓人,将那看似沸腾的血液烧得真的沸腾了起来,血液不停的扭动着,显得痛苦之极,其中鬼哭狼嚎不断。最终,火熄灭了,因为地上的鲜血已是蒸发得干干净净,大火没了燃料,自然便是熄了。 场中五人身前,无声无息地冒出了五扇光门。 段天潇洒一笑,说道,“段灵,我再说一次,我不是段琳琅,你又不是没见过我。” 看着毫不理睬,并且准备向着自己杀来的段灵,他脸上潇洒的笑意不由得一僵,他立马跨入光门,只留下一句话语,“别再追我了,我真的不是段琳琅。” 就在光门即将消散之前,一只手从光门中伸出,指向琳琅,“你是瞎吗,他才是你要杀的段琳琅啊!” 话音落下,那只手缩回门中,一齐消失不见。 第十六章 喜欢脸红的少女 “所以,这就是说,我们都通过第三层了?” 一片寂静的第三层中,段中书一脸呆滞地看着自己身前的光门,半晌之后,他脸上的呆滞转化为狂喜,他大笑道,“通过了,通过了,我通过了,从今往后,我便是段氏内门弟子了。” “太好了,太好了!”段茉此时也是回过神来,不禁喜极而泣。 两人想也没想,甚至有些焦急地跨入了光门之中。 这秘境第三层中,只剩下了琳琅与段灵两人。 琳琅环顾一周,发现这处空间还有些宽阔,宽阔的空间里弥漫着一种异样的安静。 琳琅咽下一口口水,脸色有些尴尬,心中有些紧张,担心这重来没有见过,却是大喊着要杀死自己的段灵,会不会突然就举刀冲来。 谁知,那一直气势滔天,即便是灵刀被废掉以后,仍是杀意浓浓地对着段天的人,在段天逃跑似的走了以后,仍是卓然而立的身影,突然直挺挺地倒了下来。 “啪嗒!”清脆的声音吓了琳琅一跳。 他提心吊胆地走了过去,感受到段灵身上虚弱无比的气息,这人,居然力竭,昏过去了。 他的脸上,表情复杂难言,有些无奈,有些不知所措,口中念着,“这是要让我怎么办?” . 外门,晶幕下。 不知何时,晶幕上已是一片漆黑。 “哇,怎么这样,段天和段灵的惊世一战啊,怎么打到一半就没了。” “是啊,正是最精彩的时候。”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人群之中,一个人推了推自己的鼻梁,极其小声地说了一句,“可能是没有信号了吧。” 就连他身边的人,都没有听到他说了什么。 “砸,砸了这破烂晶幕。” 一个弟子大喊一声,引起广大群众的附和,他们实在是太愤怒了。 有的弟子甚至真的爬上台去,准备砸碎晶幕。 突然晶幕光芒一闪,光头绿衣五长老的脸却是突然出现,吓得已经伸出手来,准备砸下的弟子浑身一个激灵。 五长老冷着脸,说道,“秘境中出现了一些小问题,不过已是有两名弟子通过了第三层,他们是段中书和段茉,段天现在正在冲击第四层,晶幕转播暂时无法修复,请各位外门弟子平心静气,待在原地,默默等待试炼结束。以上。” 晶幕光芒一闪,又是化为一片漆黑。 台下弟子一阵嘘声。嘘声很小,很小,几乎微不可闻。 . 幽蓝秘境中转空间。 琳琅还是没能放任段灵独自留在第三层中。 他抱起段灵,入手比想象中要轻,要柔,身体软软的,似乎还带有一丝好闻的香气。他猛地摇了摇头,“我在想什么呢。” 两人进入光门,身影再次浮现,已是到了中转空间之中。 琳琅将段灵轻轻地放下,发现这处空间就像是一个小小的凉亭。白瓷铺成的地面,四面通风,外面满是迷雾,只有两扇巨大光门,闪耀着光芒。 一扇光门前漂浮着三个大大的光字,“第四层”,那么,琳琅回过头来,看着另外一扇光门,这另外一扇,应该就是回去的路了。 他犹豫着,不知道是该就这样回去,还是继续前进,反正已是通过了第三层,老祖交代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忽然间,他想到了明鹂,不知道她现在是到了几层,她所说的好玩的东西,不知道又是找到了吗。 正在他思考犹豫的时候,一声轻微的呻吟从他背后传来,他回过头,看见段灵摇晃着身体,慢慢坐了起来。 “你醒了?”他问道。 段灵无力地点了点头,身体摇摇晃晃,又是将要倒下去的样子,琳琅赶忙蹲下,伸手扶住,触手柔软,让他忍不住捏了一下。 “啊!”段灵一声娇呼,琳琅尴尬收手,却是不小心碰掉了段灵脸上的白瓷面具。 一张干净纯洁的脸蛋,圆圆的,有些可爱,一双大眼睛此时无力地垂着,小巧的嘴泛着病人般的白。 琳琅惊得退了一步,指着段灵说道,“你,你,你,你是女的?” 哪知段灵的反应比他更大,她那苍白的面孔泛起病态的嫣红,从脸颊一路红到耳朵根,两只通红的小耳朵微微颤动着,真是,真是可爱极了。 琳琅捡起地上的白瓷面具,捏在手中,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段灵咬着小嘴,红着脸,指着被琳琅拿在手里的面具,眼睛有气无力地看着他,小声地说着,“还,还给我。” 声音细柔温和,完全听不出,之前与段天战斗时的喊杀声,竟然会是同一个人发出来的。 声音太小,琳琅没能完全听清,不由得问道,“什,什,什,什么?你说什么?” 段灵小嘴咬得更用力了,只是指着琳琅手里的面具,不再说话。 琳琅顺着她的目光,举起了手中的白瓷面具,说道,“你是说你要这个?你现在要面具干嘛?我看都看到了。”他疑惑了,这孩子脑子被打傻了吗,看向她的目光中不由得带有些同情。 段灵脸色更红了,红得像是要渗出血来,连那露出的一小节白皙玉颈,都是红得发亮。圆圆的小脸颊微微鼓起,她有些生气,她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实在是讨厌,明明是自己的东西,自己都出言讨回了,还扯东扯西,不还给自己。最重要的是,他发现了自己的秘密,连自己的好友段茉,都是不知道的秘密。 生气了,也更可爱了,琳琅看着段灵鼓起的脸颊有些顽劣地想道。 “还,还给我。”段灵再次说道,这次声音大了许多,她想了想再加上一句,“那,那是我的。” 琳琅听言,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是你的。”他抽出一盒临行前老祖宗塞给自己的疗伤丹药,说道,“你法力耗尽,身体透支,先来颗药。” “不,不,不用了,我自己有。”段灵心中觉得有些温暖,原来他是在关心我,真是错怪人家了。 “何况,戴什么面具啊,摘下面具,不可爱多了。”琳琅鬼使神差地加了一句。 “还我!”段灵脸色骤然冰冷了下来,口气冰冷如同寒冬冰雪。 琳琅被盯得背生寒意,施施然地递出手中面具。段灵一把抢过面具,抽出一瓶丹药胡乱灌入口中,还来不及咀嚼吞咽,另一只手便是将面具覆于脸上,一连串动作之快,看得琳琅有些呆了。 “你是谁。”段灵戴上面具之后,声音都是变了,变回之前那有些中性的声音。 琳琅心中极速思考着,她不认识我,可是她知道我的名字,但是她把段天认成是我,我和段天长得不像啊。最主要是,她和段天又何止见过一次,光是外门大比就应该遇到过数回了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为什么要杀我,又为什么会把段天当作是我? 脑子很乱,琳琅觉得事情十分诡异,却是又想不清楚,不过有一点他想得特别清楚,那就是千万不能告诉她自己的名字,千万不能。他想起在第三层中看到她那磅礴的杀意,那不要命的打法,心中有些凉凉的,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万一自己的名字会刺激到她,那可真是不得了。 段灵看着脸色不断变化,却是不回答自己的琳琅,面具下的小脸又鼓了起来,心想,这人好奇怪啊,是听不懂自己说话吗,问他个名字,都需要思考这么久吗。 “你是谁?”她再次问了出来,想了想,又是再加上一句,“你是谁,意思就是问你叫什么名字。” 琳琅回过神来,眼中的同情更是浓郁,是个人都知道,你是谁,问的是别人叫什么名字,这孩子看来脑子真的坏掉了。 “我叫段天。”琳琅方才考虑许久,既然她把段天认作是自己,那自己在她面前就假装是段天好了。 “你到底是谁?段天可是外门大师兄,谁不认识,他可不长你这样。”段灵的声音又是冷了下来,这人到底是什么回事,又讨厌,又奇怪,还想着用大师兄的名头来骗自己,他的衣服倒是和大师兄的一样,都是内门弟子才能穿着的白衣。还有他那满眼的同情算是怎么回事,他到底有什么企图,我是怎么会遇到他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的心中一团乱麻。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琳琅有些惊了,她现在又认识段天了?不过他的反应还是很快的,脸色丝毫不变,说道,“别急啊,你都没让我说完话,我才说到一半,你就打断我了,我要说的是,我叫段天,狼。” “段天狼?好古怪的名字。”段灵嘟囔道。 “评论别人的名字可不是什么好事。”琳琅厚着脸皮说道,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看来是混过去了。 “我怎么会在这,这里是哪里,我又怎么会遇到你的?”段灵姑且算是相信了琳琅所说的名字,她的脑中记忆混乱,希望从琳琅这问出点信息。 琳琅也是看出了段灵的记忆恐怕是出现了些问题,也不敢胡乱回答,只好说道,“我不知道,我来到这的时候,就发现你倒了地上。这里是通往幽蓝秘境第四层前的中转空间。” 琳琅说完,又是加上一句,“对了,你是谁。你是谁的意思就是,问你叫什么名字。” 段灵面具下的小脸又是红了起来,还好这次有着面具遮挡,她没觉得没有那么难堪,这人真是太讨厌了,学自己说话。 “我叫段灵。”她故意冷冷地说道,不想让琳琅看出自己的难堪。 “段灵?好古怪的名字。”琳琅笑着说道。 “你!”段灵气急,这人怎么这样。 “哈哈。”琳琅开心地笑着,说道,“我是说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段灵的小脸,又是红了。 第十七章 假的真的 这孩子还真是可爱,可爱到自己忍不住想要逗逗她,琳琅却是不知道自己在别人心中的印象已是低到了谷底。 段灵回忆着,自己顺利通过第一层,进入第二层后,便是失去的记忆,而这里,按照这位可恶的段天狼所说,已经是通过了第三层后的中转空间,中间失去记忆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段灵努力想要回忆起来,却是觉得脑袋猛地疼了起来,“啊!”她不由得娇喘出声。 “你怎么了?没事吧?”琳琅扶稳她的身形,说道,“你这样的状态,还是先回去吧,反正第三层已经通过,可以加入内门了,以后修养好了,修为增进了,再来继续挑战也不迟嘛。” 段灵虚弱地点了点头,目前也只有如此了,那失去的一段回忆,也只有等法力恢复,身体修整完毕以后,在想办法回忆了。 琳琅将段灵轻轻地送进了回去的光门,看着她那宽大的黑衣消失在门中,手指搓着自己的掌心,闭上眼睛感受着,软软的,很舒服。 呸,我在干什么,琳琅给了自己脑门一个爆栗,迈步走进通向第四层的光门。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此时的光门和他刚进来时有些不同,其上泛着一层淡得几乎不可见的蓝色光辉。 咦,我怎么不把她的令牌解下来,万一这四层以后有什么危险…… 想法方才浮现在脑中,他已是到了第四层,琳琅看着自己的身后,没有重新回去的光门。 作孽啊,他的心里有些凉凉的。 不过眼前的景象却是让他的心,更凉了些。 这是一个不小的集市,如同各地随处可见的一样,贩卖着各种各样的物件,有的店铺精美,有的店铺简陋,有的在地上铺上一块垫子,一块破布,摆上自己的商品,便算是开张了。 不过琳琅眼前的集市显然大大不同于一般的集市,因为这集市中的人,不是人!他们有着人的身体,头却是各种不同种类的野兽,狗的头颅,鹰的头颅,猪的头颅,蛇的头颅,只有你没见过的,没有这里没有的。 琳琅脸色一阵错愕,愣在原地,许久,才吐出几句,“这是哪里?我陷入幻觉了吗?没错,这一层一定是个幻境!” “喂,小哥,要买个苹果吗?” 琳琅愣在原地,一个粗犷的声音把他拉回了现实。他侧过头来,发现是一个虎头人身的大汗,裂开一张血盆大口,一股腥气扑面而来,姑且算是在笑吧。 “大叔,你叫我?”琳琅指了指自己,虎头人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 琳琅走向他的摊位,发现他卖的竟然是水果,什么种类都有,但是不同于寻常,这些水果个个都比通常的大上几倍。琳琅看着足足有自己脑袋那么大的苹果,苦笑道,“难怪你问我的是要不要买个苹果,而不是买些苹果。” “怎么样?我这些水果都是自己亲自种的,绝对安全可靠放心,不甜不要钱。”虎头大叔殷勤地推荐着自己的商品。 “哦?”琳琅听言,扯下一颗拳头大小的葡萄,葡萄呈紫黑色,对着阳光显得十分透亮,看起来晶莹闪光,摘下的缺口处散发出香甜的气息。 琳琅捧着大大的葡萄,用力咬了一大口,葡萄入口便是爆发出一阵浓郁的清香,水分极多,都快要从他的嘴中溢了出来。 琳琅几口吃完,一脸陶醉,说道,“没想到还挺真实。” 他回过神来,发现虎头大叔伸出一只手摆在自己面前,说道,“好吃吧,要我说,在这里就找不到比我家更好吃的水果,而且我还卖的很便宜,紫晶葡萄,一颗只要两百妖币。” “额。”琳琅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一脸真诚的看着虎头人,开口说道,“其实,不怎么甜。” 虎头大叔笑脸一僵,血口裂得更大,琳琅心中发毛,这是更高兴了的表现吗。 显然,不是的,“放屁,你小子就是想赖账吧!”虎头人黑着脸,大喊一句,伸出虎爪揪住了琳琅的衣领。 虎,身为万兽之王,虎啸山林,那声音威势之大,可想而知。喊声瞬间传遍整条街,走在大街上的兽头人们听见虎啸之声纷纷聚集而来。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 “有人想赖账。” “谁这么大胆,竟然敢赖账赖到虎头大仙头上来。” 琳琅看着周围兽头人的反应,显然这虎头人在这一片名气很旺。他被揪着衣领提了起来,却是一点也不急,反而轻笑一声,说道,“哼哼,一上来便是强敌战吗?不错不错。” 虎头人先是有些疑惑,随即反应过来,这小子竟然挑衅我!他一脸的怒容,举起琳琅,便是要砸向地面,只见琳琅身上绿光微闪,之前在黄土地中贴了一身的各类符印,还未失效,他身形在半空中一个翻滚,稳稳地落到了地上。 他犹在笑着,点着头,看着天,说道,“这样的设定还挺不错,突然,让人措手不及,老祖不愧是老祖。” “嗷!”虎头人怒吼一声,四肢着地,本是人类的身躯骨节声音爆响,毛发如野草般疯狂长出,本就十分凶悍的虎头,此时更是显得凶狠可怕。 虎头人已是完全化为一只凶兽,体型硕大,强健的前爪仿佛只要一伸一抓,便是可以将敌人撕碎。然而站在他对面的琳琅却是一脸老神在在,显得毫不在意,那样的神情使得虎头人心中泛起的怒火又是暴涨三分。 “我要把你撕成碎片!”他大吼出声,四肢齐动,向着琳琅奔袭而去。 琳琅大笑一声,“来得好!”双手一分,一手夹着四张符印,只待虎头人再近一些,便是八符齐发。 “咚!” 一声巨响,虎头人倒在了地上。 然而击倒他的人并不是琳琅,就在琳琅准备激活手中符印之时,一位身着青黑色长裙的小女孩突然从天而降,一脚便是把前扑的虎头人踏得昏死过去。 周围的兽头人们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呆滞地看着这踩在虎头人背上的小女孩。突然,不知谁先喊了一句,“罗刹!” 瞬间,喧闹的小街便是静了下来,兽头人们已经不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因为他们知道,这是真见了鬼了,不,甚至比见了鬼了还要可怕。 “跑啊!” 不知又是哪里传来一声惊呼,瞬间这条街上的兽头人们便是四散逃离,四周的店铺也是赶紧收摊关门,商品摆在地上的商贩一把抓起毛毯或是破布包裹地上的商品,逃也似的跑了,也不管那些没来得及收拾,或是奔跑中散落在地的东西。 几息之后,整条街道一片狼藉,只留下一男一女一虎。 “神展开啊!”琳琅拍了拍手,感受着少女身上散发出恐怖的法力波动,“不过这一上来,难度增加得也太大了些吧。” 琳琅心中把握不大,眼前的女孩很强,只有让自己准备完全,才有一战的可能。 “想不到我竟是连这试炼的第一层都没能通过啊。”琳琅有些无奈,正想掏出令牌捏碎,传送出去,突然,他想起了什么,空空如也的腰间,那令牌,被明鹂拿走了。 琳琅只觉得后背发凉,这让我怎么出去! 琳琅小心堤防着那一直沉默着的小女孩,虽然这一切都是虚假的,只是试炼设计出来的,但是他可是听说了,有不少弟子可是死在了这里面的。 他竟是一直以为自己还在试炼第一层,认为眼前的整个世界如同那片黄土一般,都是虚幻出来的。 “嗯?嘶!啊!轻点,轻点,疼!”女孩脚下的虎头人突然倒抽一口冷气,痛呼出声。 小女孩一脸煞意,虽是听见了虎头人的言语,仍是重重地又跺上了一脚,随即虎头人又是传来一声痛呼,小女孩这才冷哼一声,从他身上跳了下来。 老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变回了一开始的兽头人身模样。 小女孩这时忽然看到了琳琅衣领上的段字,眼睛一个收缩,问道,“段氏弟子?” 琳琅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小女孩盯着琳琅看了几秒,没有再问什么,一脚踢在躺在地上的虎头人身上,“起来,别装死,你知道我们的规矩。” 虎头人身体一抖,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本是粗犷的声音,此时都显得有些细小,“小的明白。” 言罢,脸露不舍,憋着气,张口吐出一颗淡黄色的内丹,上面散发出的气息,已是入魂境巅峰,感觉再过不久,便是可以突破了。 小女孩细指一点内丹,其上光华就像是漏了气一般,转眼便是淡了下去。就连其上的气息,都是从入魂巅峰,猛地降到了入魂中期。 “好了!好了!好了!差不多了!”虎头人见状惊叫出声。 小女孩抬头,双目冰冷,虎头人讪讪笑笑,打了个哈哈,闭上了嘴。 直到淡黄色内丹已是毫无光泽,气息降到了入魂初期,小女孩才满意地收回了手指,虎头人得到许可后,才一脸心疼地收回内丹,重新含入口中。 “你是我负责的最后一个,知道自己快要突破,竟然不主动来我天妖宫,而是选择偷偷逃离,你见过,有谁能逃得了吗?”小女孩眼露寒霜。 虎头人吓得只能诺诺称是。 “至于你。”女孩回过头来看着琳琅,突然展颜一笑,稚嫩的脸蛋竟是有些诱人起来,“幽蓝界,天妖宫,欢迎您的到来。” 话语落下,女孩便是跃向远方,不见踪影。 琳琅呆呆地看着女孩远去,有些不解,喃喃说道,“难道这试炼还有剧情?” “咳咳。”虎头人咳嗽一声。 琳琅有些茫然地抬头看着他,只见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道,“小子,咱两的事就这样结了,那颗紫晶葡萄就当是送你了。” 说完以后,他一脸疲惫地走入店中,有气无力地关着店门。 “等等,等等。”琳琅连忙拉住虚掩的店门。 “怎么?老子不想和你算账,你反而要找老子算账?”虎头人不由得又是有些怒了。 琳琅好像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不自然,连连摆手,说道,“不不不,我只是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什么?请求?说来听听?”虎头人听罢,脸色算是缓和了些。 琳琅搓了搓手,一字一句地说道,“能不能,就是,让我,打上,一拳?” “啥?你说啥?”虎头人看傻子一样看着琳琅。 琳琅却是毫不犹豫,右手五指一转,握紧成拳,一拳旋转击出,打在了虎头人的身上。 他是真的!真实存在的!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阵法虚拟或者幻境中的幻觉! 琳琅一拳击在虎头人身上,那样的触觉,力量的回馈,和他在黄土地中的感觉完全不同,这是一种十分真实的触感,虽然不排除有些高品级的幻境也能达到这样的触感,但是琳琅却是能十分肯定,虎头人是真实的。 他从出生之时,便是带着这样的天赋,只要是他亲手触碰到的东西,都是会给予他一种神奇的反馈,凭借这种奇妙的感觉,他便能分清真实与虚假。 “嗷!”虎头人咆哮一声,骂道,“你丫的是疯子还是傻子?” “碰!”虎头人猛地合上了店门,站在外面的琳琅隐约还能听到他的骂声从中传来。 “真是个疯子,老子被天妖宫找到,该是沾染了这疯子的晦气。” 琳琅低着头站着,紧紧地咬着下唇,一副快憋不住,就要哭出来了的模样,他无声抽动了几下鼻子,低语道,“我怎么变蠢了?!” 第十八章 一声铜锣 吃了人家的霸王餐,还一直把别人当作阵法虚拟出来的,琳琅捂着脸,想到自己的表现,那么的无礼,傻气,长叹一声。之前拿着那葡萄,还吃了一口,明明感觉这么的真实,怎么就是没意识到呢。自从遇到明鹂以后,自己的脑子有时候就转不过弯来了,真是被她给气傻了。 琳琅摸了摸怀中的信件,心中想道,“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出现什么危险,不过她拿着我的令牌,就算遇到了危险,应该也是可以顺利逃脱,传送出去的吧。” “呸!”琳琅给了自己一巴掌,“我干嘛要关心她,她可把我害惨了,而且拿了我的令牌,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出去。” . 三千里外,一座方才建成不久的巨大城池,隔着老远便是能够感受到这城上空笼罩着的强烈妖气。“天妖城”,看来便是此处了。 城池深处,最高的一座塔,最高的一层楼中,一青黑长裙的小女孩单膝跪地,恭敬地向着一位银发青年行礼。 “少主,我见到他了。”女孩话语干硬,她试图让自己冰冷的语调显得温和些,却是适得其反,听起来有些别扭。 银发青年转身,一条眼中满是灵气的银狐盘踞在他的肩上,看起来就像是穿着一件银狐坎肩,他衣着华丽,剪裁得非常合身,一张俊俏狐儿脸。他的双眼竟是如同发色的银色,看着这双眼睛,银光闪闪,时间久了,似乎有些头晕目眩。 比起围绕在他肩脖处的狐狸,他似乎才更像是一只狐狸。 “我说过很多次了。在我面前,你又何必伪装。”话一出口,他的整个形象都变了,现在的他完全没有一丝狐狸的感觉,他是一个人,一个很俊美的人。 “上下有别,这是属下应该表达的敬意。”女孩低着头,还是那别扭而干硬的语调。 “哎。”银发青年叹息一声,那股惆怅之意,似乎能够勾起人心中隐藏起来的悲哀。生而为人,谁不辛苦,谁的内心深处没有几丝柔软的地方,人们总是试图隐藏起来,觉得如果被外人发现,会认为自己太过软弱,太过无用,轻视自己。 人生在世,如若只是凡人,终其一生,也就短短几十年寿命,为何不能随心所欲,随欲而来?因为世间是残酷的,世间是一片深渊,人们只是挣扎着,不让自己永远的沉下去罢了。试图爬出?真正能出来的又有几人。 银发青年眼中满是深情,脸上挂满怜惜,那样的神情,那样的面容,似乎不管他要做什么事情,都会让人欣然接受。只见他伸出双手,准备环抱住女孩。 女孩却是冷冷地看着他,这俊俏得足以迷晕一大片少女的青年,对她来说仿佛毫无吸引,她那冷冷的眼睛就好像在说,你和那些土鸡瓦狗并无区别。 青年一脸尴尬,讪讪地收回有些僵硬的手,摸了摸肩上一脸懒洋洋之色的银狐。他正了正脸色,开口说道,“他是否和预言中的一样?” 小楼内,一阵密语。 . 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每一个人都是一条鲜活的生命。琳琅脸色有些沉重地走在街上,这里和外面的世界没有什么不同,但是生活在这个世界中的人是否知道,他们是被囚禁着的,他们只不过是生活在一个段氏先祖开辟出来的小秘境里,而这个秘境存在的目的,也只不过是为了给门下弟子提供一个历练的地方。 在这秘境世界中诞生的新新生命,是否能了解到自己眼中的一片广阔天地,只是一个氏族前辈大能留下的小小秘境。他们是否能够了解,自己的生命如同掌握在别人的手中,他们是否知道这秘境的法则对他们来说便是天道法则,是否知道自己的命运,从诞生之日起,便是早就定好。 同样是一条生命,为什么在这秘境世界中诞生,便是完全低于外界诞生的生命,生命没有高低,却是分出了等级。这世界中的人们,或者说兽头人们,又到底算不算是真真实实的存在。 再加上那天妖宫,琳琅想起那青黑长裙女子,她吸取了虎头大叔的修为,还说他是最后一个,说明在这天地中,只要修为达到一定的高度,天妖宫的人便会出现,压制他们的修为,这样这个世界中的兽头人们,才凝聚不出力量,无法反抗。 这天妖宫,会不会是段氏驻扎在这秘境世界中,维持秩序的族人呢。 琳琅摇了摇头,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一些,心想,“我是来通过试炼的,想这么多干嘛,既然能够进入这里是第四层,说明上面还有第五层,第六层,第七层,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之前进来的是中转空间,能够让自己回去的。” “小哥,一个人啊,要来玩玩吗?” 琳琅正在思索着,险些迎面撞上一个人影,定神一看,是一个蛇头人身的兽头人。他个子矮小,口中吐着蛇信,细小的眼珠子看起来有些阴冷,不过他一开口,却是带有一股子猥琐的气息。 琳琅微微摇头,不打算理睬,然而蛇头人的一句话,让他不由得停了下来。 “你不想通过这一层吗?”蛇头人阴阴地笑着。 琳琅跟在他的身后,七绕八拐,走进了一条小巷,路上问了蛇头人许多问题,他全都避而不答,一直在说,到了地方,你就全都了解了。 这是一间看起来十分破旧,小小的屋子,门上挂着一把满是铜锈的破锁。蛇头人立在门前,神秘地吐出一口黑气,黑气在空中变换形状,最终化为一把黑色古朴的钥匙。他拿着钥匙,解开了门上的锁,推开门来,门上一片漆黑,裹着一层光幕,看不到里面的情景。 蛇头人伸出干瘦的手在空中画了个半圈,收回胸前,微微躬身,看起来像是某种特殊的行礼姿势,他阴阴笑着,说道,“请!” 琳琅没有迟疑,既然跟来了,就做好了应对一切的准备。如果脱下他的衣服,就会发现,他的身上淡淡地闪耀着各色的光华,那是贴了不知道多少张符印产生的光华。 他步入门中,黑色的光幕如同一面黑纱拂过他的身体。方才进入房中,便是只觉得光芒刺眼,吵杂之声灌入耳中,好一会儿,琳琅才是完全看清其中的景象。 这里面竟是一个四面金光耀眼,富丽满堂的大酒楼! 往上看去,竟有九层,金砖玉瓦,琉璃吊灯。 其中的兽头人,一个个衣着华丽,个个看起来都是富贵人士,穿金戴银,气质高贵。 “怎么样,这地方,还算是不错吧。”蛇头人又是阴阴地笑着。 突然,他高喊一句,“贵客,东,八排旗,炮火三枚,锣鼓一响!” 话语刚落,只见那正东边,哗啦啦,从第八层开始,一排彩旗便是降了下来。紧接着,西面九层高楼处,“啪!啪!啪!”三声连响,三朵烟花绽放半空,烟花美丽,带着如同这酒楼一般无二的金贵之气。烟花绽放,就那样定格在酒楼最顶,久久没有消散的迹象。 “当!”一声金石相击之声从酒楼正中央传来,东西南北,回荡一周,相声来自一面足足有一层楼高的巨大铜锣。 一个身高同样足足一层楼高的象头人,赤裸着上身,只穿着一条短裤,腰间扎着条红布带,露出那硕大肥圆的肚子。他的手中握着一支大锤,从那还在颤动的肚子可以看出,那一声锣响,就是他敲出来的。 锣响之后,九层高楼,四面八方,走廊之中都是挤满了人,他们本是在各自的房中,听到这声锣响,纷纷走了出来。 想要看看,到底是谁,竟然会为了他,敲响这面只有最高级的贵客到来,才会响起的铜锣。 第十九章 名为媚的女人 “这是谁?” “挺面生的。” “没有见过。” “难道是天妖宫的人?” 兽头人们议论纷纷。 这样的迎客方式,着实让琳琅有些惊讶,他推了推阴阴笑着的蛇头人,问道,“我是贵客?你认识我?” 蛇头人眼珠子转转,说道,“我不认识你,但拜托我带你来这的人绝对是认识你的。” 琳琅心中有些疑惑,为何这些兽头人看见身为人类的自己,毫不惊讶,如若这是阵法构成的幻境世界,那还说得过去。但是这个世界是完全真实的,来到这世界如此长的时间,琳琅也就遇到过一个青黑长裙的女孩是完全的人类。 物以稀为贵,人以稀为奇。 这世界中的人类应该极少才是,段氏弟子的试炼也就一年才会进来一次,为何兽头人们见到自己这样一个大不相同的异类却是毫不称奇。 他看着蛇头人,问了出来,“你们见到我都不觉得奇怪吗?” 蛇头人伸长了脖子,有些疑惑,绕着琳琅仔细看了一圈,回道,“奇怪?我为什么要觉得奇怪。” “头。”琳琅指着自己的头说道,“我的头和你们完全不一样,你没看出来吗?” 蛇头人听言更加疑惑了,指着不远处的一个脖子上套着黄金环的猪头人,说道,“你看他的头不也是和我完全不同。”他又列举的数个兽头人,说道,“看看这里,就没有几个人的头是完全一样的,如果见到一个就要奇怪一次,我不是每时每刻都要活在奇怪之中。” 琳琅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蛇头人显然没能理解自己的意思。 就在这时,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酒楼一侧传来,“我能解答你的这个疑惑。” 琳琅这时才是发现,有个人从自己进来以后,目光便是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无论是谁,只要看到了这个人,都会忍不住要多看上几眼。 这个人当然就是那说话的女人,当然是个很美丽的女人,不但美,而且风姿卓越,很会打扮。会打扮的女人,不一定都是浓妆艳抹的,这个女人生着一张白生生的清水鸭蛋脸,脸上白净,就完全不着脂粉。 可是她的衣着却是很讲究,一件紧身的墨绿衣衫,勾勒出胸前一道惊人的弧度。身下是一条质地轻柔的百褶裙,质料高贵,手工精制,颜色与上衣搭配得极好。 最引人眼目的是,裙子极短,露出两条白净丰满的大腿,白得有些晃人眼睛。双腿抬起,放下,翘起,调整着姿势,看起来活色生香,极为诱人,让人忍不住想要钻入其中,探个究竟。 她看起来已经称不上是年轻,然而成熟艳丽的面孔却是凭空增添出几分诱惑,就像是树端一朵已是盛开到极致的花朵,风韵撩人,等待着胆大的人来,伸手摘下。 琳琅呆呆地看着他,心底竟然是出现了几**火,吓着他赶紧默默念诵经文,脑海之中不由得浮现出明鹂的笑脸,瞬间那几**火便是消散无踪。 女子双手撑着交椅把手,看着琳琅脸上方才浮现便是消散的欲望,眼睛里不觉露出了赞赏之色。她笑了,一种成熟而美丽的微笑,唯有她这类的女人,才懂得的笑。 蛇头人疯狂吞咽着口水,推了推琳琅,说道,“就是她身后的人,让我带你来这的。” “过来吧。”女子涂着凤仙花液的手指向着琳琅招了招手,艳红的指甲,纤长的玉指,一举一动,都像是在勾动着人的灵魂。 琳琅赶忙压下又将泛起的欲火,走向前去。 八仙桌旁,空着七个位子,周围兽头人看向女子的眼中虽然也是带着欲望,却是没有一个人敢坐在她的身边。 蛇头人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欲望,却也只是站在旁边,不敢坐下。 琳琅没有在意,掀起衣服下摆,便是一屁股坐在了女子边上。 倒抽冷气的声音不绝于耳,周围的兽头人们仿佛见到了最为不可思议的事情,惊得眼睛都要掉到地上了。 女子抬起玉臂,他们赶紧闭上了嘴,整个酒楼陷入一片宁静,静得连呼吸声都是听得清清楚楚。 琳琅疑惑地左顾右盼,不知道自己是做了什么惊人之事,竟是引起这样的反应。 女子一手撩起长发,俯身靠近琳琅,近,实在是太近了,女子诱人的身体已是快要完全贴到了琳琅身上。 一股浓郁的郁金花香缠入琳琅鼻中,他只觉得耳上有些湿润,一道温热之气传入其中。女子吐气如兰,红唇几乎是要贴在琳琅的耳朵之上,小声地说着,“你是第一个敢在我旁边坐下的男人。” 随后便是抽身而起,毫不拖沓,走向后面的一个屋子。 琳琅脸色呆滞,坐在原地,突然听到女子娇笑一声,说着,“呆子,愣着干嘛,还不赶快跟来。” 屋子里有着一张罗帐大床,引人遐想。一张巨大圆桌之上摆着几种晶莹的灵果,女子这次主动让琳琅坐下,合上房门,隔绝了酒楼大厅中无数的目光。 蛇头人进入屋后,搓着双手,说道,“人给你带来了,之前说好的东西,不知?” 女子看都没有看他一眼,随手抛出一小包白色粉末状的东西,蛇头人伸手接下,一脸大喜,兴奋到全身都有些颤抖。 “下去吧。”女子有些不耐地挥了挥手。 蛇头人慎重地收好那小包白色粉末,听到女子所言,迫不及待地推门而出,顺手又是合上房门。 房中,只剩下了女子和琳琅二人。 女子有些慵懒地抬手舒展了一下腰肢,露出一小节令人心跳加速的白皙。 她捏起一个灵果放入口中含住,有些模糊的声音传出,“有什么疑问,你现在都可以问我。” 琳琅也没客气,问道,“第一个问题,你叫什么?” “媚。” 人如其名,琳琅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再次问出了在大厅中询问蛇头人的问题。 女子玉颈微动,咽下灵果,香舌伸出舔了舔手指,随后拍了拍手,一道人影便是不知从何处闪了出来。 狗头人身,一身黑色紧身衣,低着头,单膝跪在地上。 女子朱唇无声动了几下,狗头人便是站了起来,一双仿佛没有自主意识的眼睛看向琳琅。 下一刻,狗头人硕大的狗头便是像和了水的面团一般变得柔软起来,扭动变化之下,竟是化为了一张还算是英俊的人脸。 如果不是那一双毫无变化的眼睛,琳琅简直不能相信,这男子前一刻还顶着一个黄色的狗头。 琳琅惊呼一声,说道,“原来是这样,还能变的!” “那你们到底是人类,还是,兽头人?”琳琅心中的疑惑已经解开,却是又多出了一个疑问。 女子挥了挥手,那紧衣男子便是像出现时一般,又是不知闪到了何处,她这才开口,说道,“我们是妖,体内结下魂丹,或者按你们人类来说的内丹,便能够化出人身,不过只有修为达到入境以后,才能完全化成人型。” 这世界中的兽头人,大多修为只是入魂初期。 琳琅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接着,他问出了下一个问题,“你认识我?知道我是谁?” 女子轻轻摆头,说道,“我本是不知,但我的主人已是完全告诉我了。” 这女子身后竟是还有一个主人! 琳琅说道,“也就是说,是你的主人让我到这来的?为什么?他是谁?” 女子先是有些迟疑,突然她好像在倾听着什么,点了点头后,说道,“他是这幽蓝界的主宰,他知道你是段氏的弟子,希望能和你作个交易。” 琳琅没有太过惊讶,他早就想过,这世界中,该是有着一批顶级的存在,他们知道这世界的真相,或许他们就是从外面的世界被抓进来的。 “你主人所说的交易,应该便是让我带他走出这秘境,获得自由吧。” “秘境?不,他要你帮他走出这幽蓝界。” 琳琅面上毫无表情,心里却是在嘀咕着,幽蓝界?是了,不管是那天妖宫的人,还是这名为媚的女人,她们一直说的都是幽蓝界,而不是幽蓝秘境,这两者到底有什么区别呢? 不过他转念一想,你的主人要是知道,我自己连幽蓝秘境都不知道怎么出去,更不知道这什么幽蓝界,不知道他会是个什么表情。 他咳嗽一声,换了个问题,问道,“先不说我愿不愿意,能不能成功。既然是交易,那总是要谈谈好处的吧。” 女子脸上露出微笑,说道,“就算没有好处,你有得选吗?” 琳琅沉吟一阵,忽然展颜一笑,说道,“没有。” 女子玉指捏起一颗灵果,娇笑道,“聪明。” 琳琅听言猛地站了起来,说道,“那还等什么,带我去见见你的主人,好好谈谈这个交易。” 女子吞下灵果,玉手一抬,琳琅只觉得一阵香风袭来,眼前一花,竟是倒在了屋内的大床上。女子掀开罗帐,脸色潮红,她褪去外衣,只留下一件轻薄纱衣,水蛇般的腰肢在这半透明的纱衣中越发诱人,她轻咬朱唇,说道,“在那之前,我们是不是可以先做点什么?” 第二十章 太早了 “别,别,别,千万别,媚姐姐,我是个很矜持的人。”琳琅脸色一变,有些慌张地说道。 不知为何,此时他竟是想起了段灵那红红的小脸,不由得加上一句,“矜持就是指,我不是那种不怀好意的女人可以随便搞小动作揩油占便宜的弱小男性。” 媚听完先是一愣,随后便是一阵媚笑,眼神更加妩媚起来,她扭动着腰肢,爬上大床,半透明的薄衫随着她的移动向下坠着,她胸前那幽深的弧度一起一伏,吸引人的目光,挑起人的欲望,勾走人的魂魄。 她每向前进一步,琳琅便是向后推一步,直到退到床头,他已是退无可退。 媚伸出那白皙的手臂,涂有凤仙花汁液的柔指,轻柔地贴上了他的大腿,他只觉得被碰触的地方一阵酥麻,不由得吞咽了一口口水。 媚吹出一口香气,一条小巧的舌头舔了舔红唇,一脸诱惑地说道,“小弟弟,我可不是个矜持的人。” 她故意顿了顿,学着琳琅说道,“也就是说,我是那种,对弱小男性可以随便搞小动作揩油占便宜,不怀好意的女人。” 琳琅听到这句话,反正镇定了,他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你正在用行动证明。” 媚本是以为琳琅听了自己的话,会更为慌乱,没想到他竟是一脸镇定,更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如果是段灵听到这样的回答,可能一张小脸已是红得发烫了,不过媚这样的女人,早就不知道怎么脸红了。 只见她笑了起来,笑声之中带着娇喘,诱人无比。她丰满的身体更是像水蛇一样缠上了琳琅,她捏了捏琳琅的脸颊,说道,“好啊你,没想到还是个小混蛋。” 琳琅感受着这具诱人的身体所带来的惊人弹性,闻着那传入口鼻中的郁金花香,看着近在咫尺的俏脸,心中欲火顿生,她不会是来真的吧。 他保持清醒,强行压下欲火,说道,“媚姐姐,我们才第一次见面吧,你这是玩的哪一出啊,一见钟情,也没有这样色心大起,兽性大发的啊。” 媚其实最开始也只是想着调戏一下琳琅而已,然而越是靠近他,自己就越能闻到一种难以形容的奇特香味。那股香味深深地吸引着自己,特别是现在身体紧贴着他,那股香味更是香甜得令人发指,闻着这股香味,竟像是喝了仙酒一般,舍不得放开,隐隐有些醉意。 “咚!”这时酒楼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整个房间似乎都在颤动。 琳琅听到巨响,试着挣脱,发现比预想中的顺利,媚没有出力阻拦,她竟是一脸醉意地躺倒在了床上。 虽然不知是发生了什么,琳琅还是连忙抽身而起,翻下床来,直到他双脚落地,媚才是眼神迷离地坐了起来。 “嘣!”又是一声巨响,这次琳琅听得真切,声音很近。 他闪身来到房间门前,伸手推开房门。 “嘣!”巨响再次响起,声响之处,竟然是这酒楼的大门。 有人在外砸门! 很用力地砸! 酒楼中的兽头人们听到巨响,也是纷纷集中了过来,其中许多人身上更是放出了强大的威势,有些掏出了武器,有些人更是在念诵法诀。 这酒楼富丽堂皇,宽敞无比,更是有着九层,光是眼前这聚集在大厅中的人数就是上百。更别说那些站在楼道,走廊中的兽头人,还有不知多少没有走出房间的存在,就算他们修为不强,这样的人数下,也将是一股惊人的战力。何况,琳琅清晰地感觉到几股十分强大的气息,比如那之前敲击铜锣的象头人,再比如那还坐在房中大床上的媚。 更别说还有媚身后的主人,她所谓的幽蓝界的主宰,一界主宰,口气之大,不知修为是入道,是结道,还是那更高的天人。 这酒楼看着便是觉得奇异,背后定是有着实力惊人的莫个人,或者某些人。 门外这样狂暴地砸门声,虽是不知来意,但是显然不会是心怀好意。不知是哪些人,有多么强的修为,才是敢这样肆无忌惮地打杀进来。 “嘣!嘣!”连续两声,却是比最开始的几声小了些,半晌,门外没有再传来任何声音。 看来砸门的那些人实力不够,连门都不能破开,酒楼大厅中的大部分兽头人脸上带着怒气,这酒楼可不是一般人随随便便就可以进来的,看他们的衣着便是知道,个个富贵逼人,显然很有身份。 敢来砸这里的门,在他们看来是活腻了。一些兽头人更是摩拳擦掌,准备出去看看,到底是哪些人,胆子竟然这么大。在这幽蓝界,除了天妖宫,就没有哪个势力比这里还要强大,或许真要打起来,连天妖宫都有可能覆灭。 然而还未等他们动身,“轰!”一声比之前所有的声音加起来还要大的声音传来。 酒楼的大门被直接掀飞,大门带着巨大的威势飞起,撞飞了大厅中挤得有些靠前的兽头人。 瞬间竟是死伤一片,惨叫连连。 大厅中响起一声声倒抽冷气的声音,他们的修为再低,好歹也是结下魂丹,半化形的入魂境修为,入道境的存在都不可能仅凭这掀飞的门板,一瞬便是杀伤这么多人。 难道是天妖宫的宫主来了! 他们不禁有些慌了,可是天妖宫分明和此处主人有着协定,互不干涉,怎么会突然打上门来。大厅中聚集的兽头人们向后退去,远离大门,一大部分更是跑上楼去,有些更是加快脚步,要去请出一些大人物。 琳琅隔得较远,门破后的混乱,没有波及到他。不过那破门的威势,还是让他有些心惊,现在的自己,是完全没有可能接下那样的一击。如果方才他在那人群前方,或许此刻已是一具尸体。 门外传来“锡锡,锡锡”的声音,那是禅杖金环碰撞,所发出的,特有的声音。 一道人影步入酒楼,一身灰色麻衣,披着一件破旧袈裟,手持银光禅杖。这进来的,是一个笑面佛般的枯瘦老和尚。 他只有一人。 这人是谁?兽头人们觉得实在太过诡异,并且十分疑惑,这老和尚他们从未见过,以自己的身份,这幽蓝界中的强者不说全都认识,也都是会有些印象,但是此人却是根本未曾听人提起过。他们互相询问,越发觉得稀奇。 而且此人竟是敢孤身一人杀进此地,天妖宫宫主都没有这样的胆量,此人到底是谁。 他们看着七八层中推门而出的某些存在,心中定了下来。不管此人是谁,既然这般闯了进来,不管他修为有多高强,都是走不了的。他们这边,也是有着极其强大的存在。 然而,那强势破门,顺带杀伤一片的老和尚却只是目光横扫,像是在寻找着什么。突然,他紧紧地盯着一处,好像是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嗡嗡嗡嗡嗡~” 他毫不犹豫地抬起手中禅杖,往地下便是一跺,一阵奇异的嗡鸣响起。声音不大,却是带着一种奇怪的节奏,让人脑中混乱,意识不清,就连那些刚刚踏出房门的,来自七八层楼的强者都是支撑不住,这嗡鸣声在他们的耳中更为强烈。 老和尚大步前行,一步十丈,如同缩地成寸。几步便是来到了他一直死死盯住的东西面前。 琳琅不知为何,在这嗡鸣声中不像周围的兽头人一般头晕脑胀,抱头呻吟,他仿佛毫无感觉。但是。此刻他的表情却是明显十分惊疑,因为他发现,那老和尚从进来以后,仿佛就一直是在盯着自己,而现在,他竟是向着自己而来。 他已经到了自己面前。 这幽蓝秘境,不,幽蓝界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像很多我不认识的人都一副认识我的模样,琳琅没来得及细想,因为他已是被那老和尚一手提起,向着门外奔去。 “休想!”那是媚的声音,声音动人,哪怕是这样的怒喊,也是充满了诱惑。 这是他最后听到的一句话。 随后他只觉得颈后一疼,眼前一黑,便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是哪?”琳琅悠悠醒来,颈后还是有些隐隐作痛。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块平滑的石壁上,哗哗的流水声传入耳中。 他回头一看,一条千尺瀑布如同银河倒挂,激流勇下的水流之中泛起颗颗泡沫,泡沫破碎复生,反射出丝丝彩光,煞是好看。 一个老和尚盘膝坐在瀑布前的水潭中,任由激流冲击。然而向下垂落的水流就像是有着生命一般,遇到他的身体竟是自动分开,向着两边流去。 他身上朴实无华,更是不见任何法力波动,好似一个普通的凡人,他的脸上带着慈善的笑意,安详得如同一尊笑面佛。 突然,他猛地睁开双目,只有那蕴含神力的双目才体现出了他的不凡。他双手结印置于腹前,深吸一口气,气吞山河。只见他的整个身体都在缓缓浮空,竟是带得千尺瀑布逆流而上,直冲天际。 他向着琳琅飘来,落到了地上,全身衣物竟是干燥整洁,方才他可是完全置身于潭水之中啊。 他呼出一口长气,那悬立如剑,直指苍天的瀑布轰然倒塌,恢复之前的状态,巨力激起的水花,让这天看起来,就像是下起了雨来。 一个人,一次呼吸,竟是引发了这样的奇景。 雨水没有打湿老和尚分毫,却是把琳琅淋成了个落汤鸡。 雨停,除了那瀑布的哗哗声,一切恢复平静。 老和尚随手一挥,一阵暖风拂过,琳琅的衣服便是干透。他看着琳琅,看得很仔细,看得琳琅心中都是有些发毛,随后他点了点头,说道,“的确是和预言中的一样。” 他没等琳琅开口问话,便是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的疑问,但是现在,为时尚早。” 他想了想,仿佛在寻找什么合适的措辞,最后说出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 “你来得太早了。” 第二十一章 父母赐予的名字 太早了?什么意思? 老和尚还是没等琳琅询问,自顾自地继续说着,“现在时机还未成熟,就算你来了也是无济于事。” 老和尚张了张嘴,像是有着千言万语,却是无法述说,他陷入了沉思。 琳琅看着老和尚严肃的表情,也是不敢随意出言打扰。 许久。 突然,老和尚对着瀑布方向便是单手一拉一引,又是上下一划,一条幽蓝色的裂缝便是凭空出现,他双手用力一撕,裂缝扩大到可供一人通过。 老和尚眼中神光闪烁,他严肃地说道,“此处裂缝十年只能开启一次,通过它,你便是能够回到你原来所处的地方,想要知道真相,你便是要留在这幽蓝界中十年。考虑清楚,再告诉我你的答案。” 琳琅走到裂缝之前,探头观察着,心中略有思索。 “选择吧!”老和尚突然大喝一声,如同佛音灌耳,震得琳琅心神一个恍惚,身体一个不稳,便是坠进了裂缝之中。 说好的让我选呢,这老和尚! 琳琅恍惚之中,只听到那老和尚大声说了一句,“十年之后,预言之时,幽蓝界,再次欢迎您的到来。” . 琳琅立在原地,好长一段时间,才是完全清醒过来。他看着周围小小的一个竹楼房间,第一件事便是蹲下摸了摸地面,又是摸了摸墙壁,直到把这整个房间的东西都摸了个遍,他才是停了下来。 他感受着手中触摸带回的奇妙回馈,假的!和在那个世界中的感受完全不同,和幽蓝秘境前三层中的感觉倒是一致。看来自己是真如老和尚所言,被送了回来。 不过,那个被他们称为幽蓝界的地方,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是怎么会突然被传送到了那里,自己明明踏入的是通往这幽蓝秘境第四层的光门。 幽蓝界,幽蓝秘境,有着什么联系,他们所说的预言又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他们都是一副认识我的样子,语气都还有些尊敬,自己这薄弱的修为,那老和尚不是天人,也该是结道了,对自己说话居然会抱有敬意! 琳琅此刻心急如焚,只想赶快离开这秘境,第一时间找到老祖,问问这一切到底是什么情况。然而,他身上的令牌被明鹂拿走了,自己被送回的也不是那可以出去的中转空间,这里应该是秘境第四层。 琳琅有些无奈,看来自己只能继续通关,直到下一个中转空间才行了。 他定下心来,将心中的疑惑全部压了下来,目前最重要的是通关。考虑到第三层中血妖的强大,这第四层中恐怕有着更为恐怖的存在。自己可不是段天,修为入境,更是有着剑丸法宝,虽然自己的法力总量可能超过他很多,可是自己的境界仍然是没有突破,只是聚气而且,再加上法力根本无法离体,就是再多又有何用。 他目前能画的符印,其实也就最多达到二品,也就是入魂的水平。看来不得已之下,只能动用灯芯老人亲手炼制,交给自己的大威力符印了。 琳琅心中思绪万千,此时才是注意到这竹楼竟是有些眼熟,不对,应该说是十分的熟悉,就像是自己隐藏在深处的记忆被抽了出来,再现在自己面前一样。 “轰!轰!轰!轰!轰!” “杀!杀!杀!” “一定要守住这里!” “不能让任何人靠近!” 小楼突然一阵摇晃,楼外像是有无数的法术正在轰击这里一样,各种喊杀声震耳欲聋。 “绿炎!” 竹楼外,一道苍老有劲的声音传来,声音之中充满了威严。 琳琅的脸色带着不敢置信,带着惊讶,带着疑惑。因为他感觉到了一股气息,那是一股让他觉得十分熟悉,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的气息,每每试图回忆,还会带来钻心的剧痛,痛到他的眼睛酸楚无比。 他此时完全没有心思在意外界的一切,不管外面是仙魔大战也好,这小楼随时会被法术摧毁也好,现在的他,什么都不在乎。他只想,只愿意,只让自己走向这小楼的深处,走向那气息的来源,哪怕下一刻就会死,他也要去,他实在是快承受不住了,承受不住这快要将他的心完全撕碎的疼痛。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这般牵动着我的心,为什么我只要回忆起你的面孔,便是会让我的心,疼痛到无以复加。为什么我只要想起你的话语,泪水便是控制不住。为什么我想要试图忘记,你的样子反而变得越发清晰。你知道吗,我的心已是快要裂开成为两半,我的手脚已是悲伤得完全麻木。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琳琅几乎是爬着走到的后院小屋,门前,他已是快要抬不动自己的手脚,一张脸上满是泪痕,那悲伤的表情甚至让人觉得有些惊恐。 后院之中开满了雪白的梨花,圣洁,高雅,月光洒下银霜,显得有些凄美。 在那门后,一对夫妻默默对视,平静无言,他们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许多许多。已经无需额外的话语,言语在此时,是多余的,那眼中满含的情意,已经述说了一切。 我不后悔! 虽然谁都没有开口说出这一句话语,但是他们都已知晓,他们的心早已相连,心意早就想通。 虽是十分不舍,但是他们还是十分默契地移开了目光,同时汇聚到同一处,那是一个他们共同环抱着的襁褓。其中包裹着一个孩子,他们的孩子。 婴儿十分乖巧,不哭不闹,双眼里满是灵气,吃吃地笑着。 夫妻二人看着孩子,由衷地笑了,这一刻他们忘记了所有,他们的眼中只有这个孩子,这是他们的骄傲,是他们的希望,他们的延续,他们的自豪。 “将来你一定会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男子看着孩子,语气轻柔地说着,像是怕吓着孩子。 孩子只是看着他,笑着。 “我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不需要你有多么大的本事,只要平安,开心就好。”女子温和地看着孩子,说着说着,便是哽咽了起来,眼中已是满含泪水。 “你看看你。”男子伸手,轻柔地,细心地,替女子擦拭脸颊滑落的泪水,随后轻柔地搂着她,说道,“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是我们可爱的孩子出生的日子,要高兴,要高兴。” 他偷偷地别过头,不想让女子看到自己眼角滑落的泪珠。 “雪园!”外界一声大吼传来。 他握着女子的手,轻轻地拍了拍,说道,“老祖恐怕遇到麻烦了。” 男子话音刚落,外面便是又响起几声怒吼,随后喊声震天。 “战!段氏弟子唯死战尔!” …… 男子松开了女子的手,那一刻,他知道是时候了。 没有言语,夫妻间的一个对视,一切都是明了。 我去了。 男子没有开口,女子却像是听到了一般,点了点头。 男子回头,抽身而去,他知道,自己只要多停留一秒,便是不再愿意离去。女子试图开口,又是闭上,她知道,自己要是开口,他便是不会离去。 女子目送男子走出小屋,试图伸出手抓住他那缥缈的白衣。 “不!!!!!!!!!!” 趴倒在门外的琳琅大声嘶吼着,声音之中满是惊恐与病态的希冀。 他希望自己的喊声能够让男子听到,让他停下,留在这院中。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啊!” 琳琅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不断伸出双手,试图抓住男子的腿,让他停下来,他的手一次一次地抓空,直接透过男子的躯体,他就像是不存在的,他本就是不存在的。 男子直接穿过了琳琅的身体,没有察觉到琳琅的嘶喊,他没有停下来,迈着坚定的脚步,一直,一直,不停地走着,远离这小屋,远离这小屋中的人,远离这世间的一切。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琳琅疯了一般,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不停地挥舞着双臂,想要抱住男子,一次一次的挥空,倒在地上,爬起来。再次挥空,倒下,爬起。挥空,倒下,爬起。挥空,倒下,爬起。他重复了无数次,身体都是已经失去知觉。 男子最终还是走了出去,无法阻止。琳琅一脸麻木地重复着机械性的动作,挥空,倒下,爬起。挥空,倒下,再次爬起。 他没有注意到外面那漫天的白光,没有听到那震耳的嗡鸣,他只是麻木着,重复着。 直到,那屋中的女子也是走了出来。 他感觉到了,泪水无声地流着,他跪了下来,张大着嘴,无声地哭着。他想喊,但是喊不出任何的声音,他的嗓子已经哑了。他想伸出手,拉住女子,但是双手已是毫无知觉。他想睁开眼睛,再看那女子一眼,却是发现,眼中不断涌出的泪水,让他根本就无法看清。他只能看见,一件逐渐消失在那走廊尽头,虚无缥缈的白衣。 “孩子,你就叫琳琅吧。” 第二十二章 幽蓝秘境第四层:心魔 孩子的名字,包含了父母最真挚的祝福。 琳琅跪在地上,没有一点声息,就像是死了。常有人说,泪已流干,泪已流干,这人还未死,这泪又怎么可能会流得干净。 琳琅眼中仍是不断地涌出泪水,他还没死,但心中积满的悲伤,让他恨不得马上去死,他希望获得解脱。 他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外面的大战似乎都已经结束。他眼睁睁地看着女子走出这小屋的一刹那,脑子便是完全空了,什么都没有了。 他什么也没去想,什么也不去听,什么也不愿看。他甚至忘了自己为什么会跪在这里,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不停地流泪。 不知多久以后,泪无声无息地停了,因为此刻的他真的忘了,他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而悲伤,最后那悲伤都被连着一起忘却了。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出现在走廊尽头,琳琅看到那人影,有些灰暗的眼睛,稍微亮了些许。 那是一个穿着精致绒衣的男人,手中拿着一把折扇,打开着,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他缓缓地走了过来,边走边笑,笑得越来越大声,最后那笑声大得竟像是在怒吼一样。 他走到了琳琅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竟是可以看到琳琅! 琳琅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他的脑中一片空白,连思考都是十分迟钝。 男子笑了半天,发现琳琅还是毫无反应,有些笑不出来了,他抬起脚,狠狠地把琳琅踩到了地上,阴沉地说道,“你忘记我了吗?我可是你这十多年来最恨的人!” 琳琅的身体早已麻木,不管男子怎么用力踩踏,他都是毫无知觉,不过男子的这句话,却是让他空空的脑子有些疼了起来。 男子继续说着,“你忘记了,没关系,我可以帮你想起来。我杀了你的父亲,还杀了你的母亲!” “你杀了……”琳琅无意识地重复着他的话,脑子越来越疼了。 “对,对,对。”男子看到琳琅终于有了反应,竟是兴奋得大叫了起来,“我杀了你的父亲,还杀了你的母亲。” “我杀了他们,你的父亲死得极惨,连尸体都没有留下,完全化成了灰烬。”男子激动得摇起了折扇,露出其下半张被灼烧得稀烂的脸。 琳琅睁大了眼睛,这张脸,这张看起来有些恐怖的脸,很熟悉,太熟悉了,是了,他记得,记得很清楚。 他的脑袋痛得就像是有人一直用钉子往里面不停地锤击着,但是他记起来了,他什么都回忆起来了。他的眼中又是涌出泪水,同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怒由心而生,如同一把烈火,轰,怒火中烧,他脑中方才回想起的记忆再次化为乌有,只留下一股强烈的愤怒,与杀意。 绒衣男子只觉得脚下本是一团烂泥般的琳琅忽然变得僵硬了起来,他的脚就像踩着一块木板,接着一只枯枝般的手抓住了他的腿。 琳琅本是晶莹如玉的手此时变得毫无光泽,如同一节枯木,一节被怒火点燃了的枯木。男子在一股不可力抗的力量下被直接拉倒,下一刻,一击重拳便是击在了他的脸上,打碎了他那本就被灼烧得稀烂的脸。 巨力之下,男子顺着走廊滑出极远,他还未来得及反应,琳琅那空洞却是燃着火焰的眼睛已是来到了他的面前,枯爪伸出,抓住了他的肩膀。 男子只觉得肩膀一阵剧痛,痛得他的面孔更为扭曲狰狞,他张大着嘴痛呼着,眼神有些呆滞,那一抓,直接撕掉了他的肩膀,连带着扯下了他的一条手臂。 “啊!”他惨叫着,然而这声惨呼方才出口便是戛然而止。琳琅抬起脚,一脚便是踩碎了他的小腿。 “啊!啊!啊!”尖细的惨叫声,凄惨无比,如同厉鬼的悲泣,然而这几声惨叫,慢慢竟是变了个味道,男子叫着叫着,惨叫声竟是化为了大笑,他全身满是鲜血,脸上仍是残留着痛苦的扭曲,但是他却在笑着,放声大笑,十分得意,他说道,“哈哈哈,骗你的。我根本就不是真实的存在,又怎么会痛呢。” 男子直接站了起来,浑身的伤势一瞬便是完全恢复。 琳琅直冲而来,一拳击出,整个人却是直接透过了男子的身体,他怒吼着,不断挥拳,一拳又是一拳,却是完全击空,他眼中的怒火越演越烈,却是毫无作用。 “哈哈哈。”男子大笑着,看着每一拳都是竭尽全力击向自己的琳琅,嘲讽道,“没用的,在这个世界中,我是无敌的,你连打中我的机会都没有。” 琳琅突然停了下来,极动骤然变为极静,他眼中的怒火不知何时,竟是熄灭了,转而代之的,是一道幽暗的黑色光圈,在那本就黑得深邃的眼中显得不太明显。 琳琅抬手,握拳,击向男子腹部。 男子无所谓地张开双臂,不屑地笑着,说道,“没用……”的,字都还未出口,他只觉得腹部猛地传来一阵剧痛,那疼痛感是那样的真实,真实到他不由得弯下了腰,那是一种窒息感,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感觉到痛苦,我又不是凡人,我甚至根本就不是人类!而且,他怎么可能打得到我的,这可是我演化出来的心魔空间啊,我根本就没有实体啊。 男子身形一阵模糊,化成一道幽魂般的身影,只有一个骷髅般的头颅略显真实。 这是一只域外天魔,他们能利用人的记忆,勾起人心中最为伤痛,最为恐惧,最不愿回想起的记忆,构成一个心魔空间。 他们极度残忍,最喜欢在空间内将人活活折磨致死,他们代表着天魔空间的法则,其中的一切都应是随心所欲,他们没有实体,在真实的世界中都不可能体会到痛苦,痛苦,这个词与他们无缘,所以他们才会这般喜欢看到别人痛苦的模样。 琳琅手中亮起一道幽光,又是一拳,直接将天魔幽魂般的身躯打散一半。 “啊!”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天魔发出惨绝的尖叫,他猛地抽身弹起,向着天空飞去,他害怕了,悠长的生命之中,他曾经想要亲身感受一番痛苦的滋味,但是那是不可能的,天魔从诞生时起,就不会产生任何的感觉,他们连魂体都称不上,只是一团拥有意识的虚无。 然而今日,他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了,痛苦,是多么难以接受的感觉,他想起自己曾经用无数种方法,折磨过的人,他们所受的痛苦又会是怎样的感觉,叶公好龙,想想自己多年来折磨他人的灵魂,只为了苦苦追寻何谓痛苦,简直是可笑之极。 他心中滋生出无尽的恐惧,这个人类明明感觉修为很弱,可是为什么随意的一拳,竟是有着这样强大的力量,要知道,自己可是天魔啊,完全虚无的存在,入道境的修士都不可能打碎自己的身体,而身体完全的消散,代表着死亡,死,又会是多么的痛苦。 天魔本应是不死的,修士最多只能清醒过来,把自己封印,亦或是将自己放逐回虚无之中。 “这小子太邪门了。”天魔向上飞着,从来没有听说过天魔竟然会死,不过他的确是感知到了死亡的恐惧,那是一种冥冥中的感觉,这小子的确有击杀自己的力量。他祈祷着,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今日真是经历了太多的第一次,第一次痛苦,第一次恐惧,第一次祈祷。 他祈祷着,只要再给自己几息的时间,便是可以重新引导琳琅的记忆,让他再次陷入悲伤与痛苦之中。 琳琅抬头,看着半空中的天魔,双眼之中什么都没有,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情绪,眼中有的,只是两道黑色光环,看起来有些瘆人。 他抬起手来,对着天魔便是一握。“啊!”天魔只觉得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捏住了自己,疼痛的感觉如同潮水一般,从全身各处传来,他张大着嘴巴,口中惨叫不已。 琳琅握紧的手,轻轻往下一拉,那天魔便是坠到了地上,他冷漠地看着天魔,如同看着一只蝼蚁,随意抬起脚,踩上了他的头颅。 “不……”天魔之前便感觉到的死亡气息,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那死亡就像是眼前的这只脚掌,遮蔽了一切。他眼前一黑,声音只发出了一半,便是“波”的一声,化作一缕轻烟消散了。 下一刻,满园的梨花,竹屋的小楼,高空的圆月均是消失不见。 琳琅出现在一间黑曜石砌成的小房间里,一道光门浮现,他没有丝毫停留,眼中的黑环不带丝毫的感情,冷漠地步入其中。 . “你的心,不会痛吗?”一个略显慵懒的声音响起,说话的是一位女子。 “这一切都是为了家族的未来。”听声音,该是一位十分威严的老人。 “你为了增加效果,甚至去除了心魔阵,直接唤出一只域外天魔,那可是突破入道时才可能遇到的邪物。”女子淡淡地说道。 “没错。”老人听到女子的话语,情绪也是有些起伏。 “你让琅儿陷入心魔,让他失控,让天命醒转,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金身提早完全觉醒。就为了这样的目的,让琅儿这般痛苦,这般伤心欲绝,你的心,真的不会痛吗?”女子有些怒了,语速越来越快,再次问出一开始时,所问的话语。 “心痛?心痛又有何用?没时间了,琅儿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成长起来。”老人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显然情绪也是有些激动。 “时间,时间,的确是没多少时间了。”女子叹息一声,声音之中也是有些无奈。 “不过,这一次,你失败了。” 第二十三章 无间地狱的魔 秘境第五层,琳琅眼中闪烁着两个黑色的光环,神态气质与平时完全不同,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现在的他,带着一种对生命的漠视,一种仿佛立于世界顶端的漠然。 这第五层,本该是出现一个能力修为与挑战者完全一样的自己,击败他便是可以通过第五层,俗话说,自己才是自己最大的敌人。 然而,现在这里完全变了个样,在琳琅的面前,是一座巨大的佛塔,高耸入云,不见其顶,不知是有多少层。 琳琅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只有冷漠,他手上黑光缠绕,直接一拳轰飞佛塔的大门,大走了进去。 这第一层中,横卧着一只巨大的蛤蟆,琳琅脸色冷漠,看不出丝毫的情绪,他直接冲了上去,手中黑光微微亮起,朴实无华的一拳,蛤蟆却被击得四分五裂,血水肉沫四散飞溅,沾满了这第一层中的佛堂。 佛堂中一尊坦胸露乳的弥勒佛,被溅得满身是血,眼中带着血光,大笑的嘴里也满是血肉,看着十分诡异可怖。 琳琅身上却是没有沾到一丝血腥,他全身上下缠绕着击拳时所带的黑光,所有飞溅过来的血肉才是触碰到那黑光,便是化为一道黑烟消散。那黑光跳跃,如同燃烧着的黑火,而这些飞溅而来血肉都化为了燃料,让黑火更为旺盛。 琳琅面色冷如寒冰,没有停留哪怕一息的时间,直接向着去往上一层的阶梯走去。 就在这时,那弥勒佛竟是活了,朝着琳琅飞扑而来。 琳琅就像是早就猜到了一般,听到风声,回首就是一拳,一拳之下,不管是什么东西,都是四分五裂,化为碎末。 此刻的琳琅,冷血残酷,战力惊人,如同战神。 他的脸上没有杀意,但是他的心中,却是只想杀,杀尽一切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东西。 琳琅一路冲杀,毫不停留,他身上黑火般的光芒,随着他杀得越多,变得越来越厚,在登上第八层后,已是如同一副铠甲,再熟悉他的人,此时都是不可能认得出来了。 佛塔第九层,这佛塔与在外面时看到的不同,越往上,空间反而越大,自然,其中的敌人也是越多,这一层中,便是有着十八个金身罗汉。 十八罗汉结罗汉法阵,一齐向前压来,法力波动十分惊人,一道巨大的金色光幕如同金钵倒扣而来。这金钵是一种“势”,修为入境以后,便是能将自身的法力转化为一种独特的“势”,可以说是一种威势,但更为符合的说法,应该是掌控一片天地。 在自己的“势”所笼罩的范围内战斗,可以增强自己,削弱敌人,有些天赋其高的人,甚至可以提前触碰到入道之境,在自己的“势”中,运用些许天地法则。 如果说聚气境与入魂境实力差距,如同山间小溪比之长江大河,那入境以后,修出了“势”,差距便是山泉比之汪洋大海,土丘比之磅礴群山。 这十八罗汉结成的“势”可是由十八位入境修为的“势”融合起来的,光是其所带的威势,便是可以压得一般的入境修士动弹不得。 这金钵光幕般的“势”所挤压的中心,连地面都是在变形,然而,一身黑甲的琳琅却是浑然不觉,直到十八位罗汉各自结下拳印,法印,来到他的面前,他才是抬起头来,眼中黑环转了一圈,脸色仍是冷漠,但给人的感觉,却像是在大笑一般,十分诡异。 罗汉拳出降龙,脚踏伏虎,布袋显神通,十八位罗汉,十八种攻势,带着那金钵之“势”镇压下来。 琳琅终于动了,黑甲之下,他化为一道黑光,金钵光幕释放出道道金丝如线,缠绕住琳琅的身体,一圈又是一圈,手脚之处更是密密麻麻,全是金丝结成的光线。 他被包成了一个金色的粽子,一般的修士被这金丝缠绕一丝便是会敏捷尽失,身法慢如龟爬,然而,对于琳琅却是毫无影响,他的速度依旧快得惊人。 他避开了降龙罗汉的降龙拳,撕开了布袋罗汉手中吸力惊人的布袋法器,身体摆动如同水中游鱼,十八罗汉的攻击就是那水,试问用水如何能伤水中鱼。 罗汉们面色一变,其中一人抬手指向头顶金钵光幕,一人盘膝在地便是口诵经文,经文脱口而出,竟是化为一个个金光大字,大字飘飞,印于光幕之上,这光幕中的威压每印上一字便是大上一分。 金光越加浓稠,竟是化成了金色雾气,填满这光罩之中。 金雾的阻力比之先前的金丝还要大上数重,而且这光罩中的金雾无处不在,根本躲无可躲,更是能阻碍视线,连十八罗汉身处何处都是看不真切,又如何躲避他们的杀招。 降龙罗汉手中龙影浮现,他的身影在这金雾中时现时隐,突然他一个健步前冲,那金雾就像是水流一般,集聚在他的身后,推动着他前进,本就快如闪电的身法,在这金雾的推动下越发的快。 他先是在琳琅的身前虚晃一拳,随后如同融入雾中一般,瞬间便是出现在琳琅身后,手中龙影呼啸袭出,威压阵阵,连那些金雾都是被清空了一片,这是偷袭。借助着金雾带来的视野不对等,速度不对等,再加上一记虚招,只是为了这背后偷袭的一击。 琳琅仿佛毫不知情,眼看着那龙影便是要透体而过,降龙罗汉脸上甚至已是出现了一抹笑意,一个黑甲覆盖的拳头突然横击而来,在他的眼中不断放大,那拳头摧枯拉朽一般,仅是拳风便是将那威势极大的龙影绞成泡影,拳头没有丝毫停顿,捶在了降龙罗汉的胸口,将他那真金铸成的身躯捶得整个凹陷进去。 降龙罗汉口中吐出一大口金色的血液,以及一些金色的脏器血块,倒飞出去,倒在了地上,气若游丝,生死不明。 就在此时,一道宏大的诵经声在琳琅脑中响起,降龙罗汉的一记偷袭,本就只是为了给其他十七位罗汉争取时间。 “常人问我什么是喜,我答之,听闻眼见触摸之感而心中欢悦,便是喜。又有人问我,何谓之高庆,我说,不由耳眼口鼻手所感觉的快乐,就是高庆,只要诚心向佛,心觉佛在,佛住心间,即感快乐。” 声音中气十足,宏亮大气,不停地在琳琅脑中重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心中思恋我佛,魂归悠然世界。” 佛唱如同魔音,扰人思维,碍人判断。前方一声猛虎咆哮,一只巨大的白皮老虎踏着金雾,如同腾云驾雾一般正面袭来,琳琅的头顶之上,一座七层宝塔凭空浮现,越变越大,带着莫大的威势镇压而下。 不远处地动山摇,一个甚至比宝塔还要巨大的金身罗汉大步行来,一步一声巨响,他的手中抓着一根名为跋陀罗的巨木,巨木光芒灼灼,极不寻常。 左边一声惊天象鸣,接着又是一声霸道狮吼,同时一只比之巨人罗汉也是相差无几的巨大金手从雾中伸出,大力拍击而下。 雨打芭蕉般的沙沙之声同时响起,结合那之前的诵经声,声音之大如洪吕大钟,琳琅的脑中又是多出了几种不同的佛唱,“追求佛法,先要断尽六根,佛祖不听淫邪之语,不探他人秘密,本座今日便先闭你双耳,赐你耳根清净。” “沉思佛法,能知人所不能知,行人所不能行,本座锁你手脚,望你能多多沉思,早日悟得真义。” “双目有神,让人得以知晓世间万物,然世间多邪恶,吾今日封你双目,只愿你能不受邪魔侵害。” 佛唱一声接着一声,时而像是邻家温婉细语,时而像是战场悲壮怒吼,只见琳琅双耳之中亮起两道金光,金光如同棉絮,堵住他的双耳。“咔啪”之声接连响起,连响四声,四道金光枷锁困住琳琅四肢,枷锁之上连着四条金色锁链,深入地表。 一条金光化为丝带,缠绕住琳琅的头颅,双眼被其盖住,不漏一丝缝隙。 一位双眉长得拖到地上的老僧走出金雾,来到琳琅身前,他双手合十,念诵一声佛唱,“南无阿弥陀佛,施主被妖魔侵蚀,幸得本座通晓驱魔真经,念与施主听,望施主能摆脱魔念,皈依我佛门。” 他口中念着,手中双指金光大冒,抬手就是要戳向琳琅的膻中穴,想要击散其内气。 十七位罗汉尽显神通,绝杀之局。 “咚!”长眉罗汉击出的手指,还未伸到一半,琳琅覆着黑甲的拳头无视那束缚的枷锁,随意抬起便是挣脱开来,一记直拳,打得长眉罗汉伸出的手断裂折叠,状若扭曲树枝。 他踏步向前,脚上的枷锁不能阻止他哪怕一秒,长眉罗汉抱着断臂,还未来得及惨呼出声,一个黑色的拳头便是在他的眼中不断放大,“咚!”又是一声,他便是横飞出去,和那降龙罗汉一般,生死不知。 悬于琳琅头上的宝塔,与那不远处巨大的手掌几乎同时下压而来,他的双目被金光丝带遮蔽,却是好像依然可以看到一般,不过他根本没有打算躲避,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原地。 “轰!”一声巨响,威压激起的波动,甚至清空了一片金雾,地面都是遍布裂痕,这一层都快被打沉了。 “成功了吗?”剩余的罗汉心中有些欣喜,两位罗汉全力一击,合力之下,应该是能将那看不清面具的黑甲人镇杀了吧。 然而,一声惨叫传来,证明了事实并未如同预想,他们只觉得背生寒意,心中知晓,事情还远未结束。 那巨大的手掌颤抖着,被举了起来,探手罗汉惨叫着,想要收回自己的神通,然而下一刻,整只手掌突然轰然碎裂,血肉飞溅,金雾之中都是染上了血色。 托塔罗汉见势不妙,催动着宝塔再次压下,琳琅抬手便是一拳,“轰!”拳头与宝塔撞在一起,塔下的琳琅十分渺小,举拳的动作有些可笑,就像是一只试图拦下马车的螳螂,一只妄图撼动大树的浮游。 然而这只螳螂不仅挡下了马车,还将马车整个给掀翻了出去,这只浮游不仅撼动了大树,还将那大树连根拔起。 琳琅那渺小的缠绕着黑光的拳头,将那大得无边的宝塔击成了粉碎。 他脚下踏着奇妙的步伐,主动出击,光罩之中响起狮子的怒吼,大象的尖鸣,一声叠上一声的惨叫。 不久,金雾散去,血雾弥漫,一身黑甲的琳琅缓缓走了出来,走向去往上一层的阶梯。 许久许久,长眉罗汉悠悠醒来,发现除了自己,其他的十七位罗汉尽皆死去,就连那一开始被击得胸膛凹陷的降龙罗汉都是死了,整个第九层中飘着浓浓的血雾,地上残肢断臂,血肉尸块遍布,一副地狱的场景。 那人到底是谁,长眉心中泛起了多年未有过的恐惧,自从那人进入佛塔以后,便是一言不发,见到活着的东西,就是大开杀戒。 “他是魔头转世,他是魔头转世,他一定是魔头转世降临。”长眉罗汉战战兢兢,口中不停地念叨着,状若疯狂,他癫狂地摇着头,眼珠瞪得快要突出了眼眶,他疯了一般地大笑道,“不,不,不,他就是魔,他就是魔,他就是魔,来自无间地狱的魔!” 第二十四章 这就是心动 “没想到你竟然是连佛塔都放进去了!”女子看着光幕上如同魔神般杀戮的琳琅,不由得惊呼出声。 “既然心魔不能让金身完全觉醒,那便是只能运用血祭了,天命刚刚苏醒,心中只会有着苏醒前一刻残留的意志,而琅儿先是经历天魔,被勾起心中的悲意,悲意被天魔引导化为愤怒,最终形成杀念。” “这个时候,天命苏醒,自然是只保留了满腔的杀意,这佛塔之中的人兽,是老夫多年来捕捉降服而来,琅儿进入其中,只要能杀到入魔,失去自身最后的一丝意识,便是一定能够唤起金身,促进金身提早完全觉醒。” 老人声音依旧带着威严,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一次,一定会成功。” 女子没有回头,仍是看着晶幕,说道,“原来你早就计划好了。当真的好狠的心,你这样做,不就是毁了琅儿吗?不过……”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许久,许久,也只能发出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 段天看着自己身前站着的一个人,脸色有些不自然,这人玉树临风,一身白衣,一头金发,尽显洒脱,并且此人男生女相,比之很多美人都还要漂亮几分,见过他的人必定会印象深刻,因为这人的脸上始终挂着三分笑意,一看就知道很讨女孩子喜欢。 这人实在是眼熟,太过眼熟,眼熟到仿佛自己每天都会遇到他,段天不死心地绕着这人看了几圈,无奈地说道,“这人,不就是我吗?” “难道我直接来到了第五层?秘境第五层,挑战的就是自己,一个和自己完全一样的敌人,不管是修为,灵器,法术,只要是自己会的,这个敌人同样是会,战斗开始后,这个敌人还会模仿自己的战斗方式,变得和自己越来越是同步,最终谁也无法击败谁。” 段天思索着,又是看了看眼前这个连长相外貌都是与自己完全相同的人,疑惑了,“可是听前辈们说,进入第五层后,会看到一面镜子,怎么我进入这里后,就直接是遇到了他。” 段天四下寻找着,“这哪有什么镜子?”多番寻找后,他放弃了,整个空间就像是一个小小的房间,一眼就是可以看完,根本就没有可以藏东西的地方,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两个人,两个完全一模一样的人。 段天呆呆地看着另一个自己,从他进入这空间以后,这个自己便是一点都没有动过,连眨眼都没有眨过。自己绕着这个空间转悠了半刻钟的时间,他还是站在那里,玉树临风,气质洒脱,如同一道风景。 “不对,这里应该是第四层才是。”段天考虑了一阵,得出了结果,秘境是不变的,如果是第五层,该有的镜子一定会有,而且第五层中幻化出来的自己,第一时间便是会杀向自己,哪会像自己眼前的这个人一样,呆呆地站着,动也不动。 段天坚信,这不知多少年来运转如常的秘境是不变的,如果他知道琳琅从踏入第四层光门之后,遇到的便是完全变了样的秘境空间,不知会想些什么。 第四层,刻印着心魔大阵,考验的是段氏弟子的心魔,战胜它,便是能够通过,前往下一层。 “难道?”段天想到这里,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脸色更加不自然起来,“难道自己的心魔,竟然是我自己?” “没错,我就是你的心魔。”呆立不动如同背景的另一个段天突然开口说道。 段天略微有些惊吓,但是瞬间便是恢复镇定,自己有什么好怕的,世间谁又会害怕自己。 “不可能,心魔一般而言,是由人的仇恨,贪恋,怨念,执念,妄念,杂念堆积演化而来,虽是有着具象,却是怎么也不可能是我自己。要知道,最了解自己的就是自己。” 段天不相信自己会对自己产生各种杂念,并且毫无知觉,任由其积累演化成为心魔。 “没错,最了解自己的是自己,最不了解自己的也是自己。”另一个段天再次开口说道。 看着另外一个自己,真是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段天看着他,只见他缓缓说道,“杂念,欲望,怀疑。你每日对自己的肯定,其实也代表着对自己产生过怀疑,正是在这怀疑之下,才会自己给自己一句肯定,有时犹豫不决,便是产生杂念,既是犹豫,又是说明心中已有欲望。我便是你每日一点一滴,不停地自我怀疑,产生杂念,生出欲望,化成的心魔。” 段天听着听着,竟然赞同地点了点头,他笑了,脸上的三分笑意化为五分,他开口说道,“说得一套一套的,感觉还有些道理。” 他话音突然一转,说道,“有个香蕉的道理,不就是想让我自我怀疑,产生疑惑,好壮大你的力量嘛。” 段天脸上的五分笑意此时已是化为七分,他拍了拍另外一个自己的肩膀,说道,“你长得和我一模一样的,骗起人来也是和我一模一样,毫无说服力,我本就没有骗过人,也没有骗人的必要,没想到化生出个心魔,骗起人来也是如此笨拙。” 他脸上的笑意已有八分,继续说道,“世人常说,心魔最能蛊惑人心,没想到我的心魔说出的话语,如此僵硬,凡间有句话说的好,自己都骗不了自己,如何去骗别人。” “你从我进来之时便是动也不动,一开始我还有些不解,直到你突然开口,我心中惊吓之下,稍微涌现出些许的惧意,竟是让你的气息涨了一丝,所有的一切,我便是都已明了。你不是不想动,你是虚弱到根本无法动弹。” 段天眼中亮起一道金光,脸上笑意化为九分,他微微向前吹出一口气,气出显形,如同冬日呼出的白气,白气之中闪烁着点点金光,看起来圣洁无比。 这道白气如同柔风一般,拂过另外一个段天,那个段天就像是一道泡影一般,被这一口气直接吹破,身影竟是随着这口气息消散了。 一道光门浮现而出。 “好险!好险!”段天心中松了一口气,此时他的脸上才算是挂上了十分的笑意,他自言自语地说道,“虽然我十分确定自己根本就没有什么心魔,我修炼的功法,可是冒着生命危险从某处上古秘境中得到的“大光明经”,入魂之时结下的更是代表着绝对光明的魂丹,心中始终是光亮堂堂,毫无阴影可言,就算产生了心魔,也绝对活不过一息。” “这心魔大阵强行给自己幻化出了一个心魔,害得自己还以为是功法修炼出了什么问题,幸好这心魔口才极烂,像极了自己,不然自己怀疑之下,产生的杂念,或许真会让他壮大起来,那时就有些棘手了。” 段天怂了怂肩,脸上笑意灿烂,看起来十分的潇洒,他开朗一笑,自语道,“不过,也是多亏了这个弱得有如泡影的心魔,让自己创出了一种十分独特的‘势’。”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是轻轻呼出一口气,气息显化,却是比之前淡上许多,那气息如同刚刚沸腾的水,其上冒起的蒸气一般,其中闪着几点金光。 他又是连吹几口,吹得他都有些气喘吁吁,不过那些气息却是越来越淡,最后一口,竟是已经有些难以察觉,就连其中的金光都是隐秘了起来。 他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别人的“势”要么就是光罩,要么就是光幕,笼罩一片区域,在这区域之中,增强自己,削弱敌人。 同样的境界下,“势”除了具体作用不同,笼罩的范围不同,互相之间是不会相冲或是相互抵消的,比如两个同为入境中期的修士,同时展开自己的“势”,又刚好同时笼罩了一片区域,那么两个人的“势”都会同时存在,同时作用。 “势”用于压制境界低于自己的修士效果显著,但对于同阶修士而言,就显得有些鸡肋了,因为展开“势”,需要消耗大量的法力,范围覆盖越广,或是增幅强度越大,甚至有些特殊效果的“势”,施展之下,所需的法力就越多。有些根基不稳的入境初期修者,甚至在展开“势”后,便是耗尽法力,无力再战。 而自己的“势”,是分散的,可以移动的,更是有着化为无形的趋势,因为范围小,消耗的法力也低,可以不停地使用,用得好还能出其不意。再加上可移动的特性,代表着自己可以随身布下一层“势”,走到哪带到哪,这哪里是范围小,这样的范围简直是大到无边。 段天笑着,说道,“真想赶快找个人对练一番,试一试这‘势’可有什么更为奇妙之处。” “对了,得起个名字,叫什么呢?”他思索一阵,突然眼中一亮,就叫,“泡影”吧。 他脸上满是欢悦,步入光门,他没有注意到,这光门的边上闪着点点蓝光。 他的心中仍是带着喜悦,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是来到了一处巨大的花园。 花园之中奇花异草无数,段天自认,也算是通晓灵花灵草,自己平日完成任务,积攒的贡献点也均是花费在南殿藏书阁中,修为入境,成为内门弟子以后,更是终日留在藏书阁,其中各类典籍看了无数,可是这花园中的各类花草,他竟是只能认出数种。 当真是个奇妙的地方,这里的场景,他从未听前辈师兄提起过,藏书阁中对于幽蓝秘境的记载中,也是从未读到过,这里到底是何处,自己还在幽蓝秘境之中吗。 段天走在花丛之中,发现了一条碎石小路,他顺着小路向前走着,几里之后,视线突然变得开阔起来,一方巨大的水池就像是凭空出现一般,映入他的眼中。 水池之中,一位女子半身浸在水中,满头青丝犹如绸缎,垂入池中,她微扬起下颚,露出一节白皙的玉颈。段天一眼望去,只能看到一张让他惊如天人的完美侧脸,有些病态泛白的唇,更是增添了几分让人窒息的诱惑。 段天捂着胸口,感受着其中剧烈跳动着,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呆呆地站在原地,喃喃自语道,“这难道就是心动的感觉吗?” 第二十五章 费力不讨好 段天痴痴地看着池中的人儿。 忽然,他发现了些许不对,池中的美人眼睛虽是睁开着,却是十分呆滞,毫无神采。他抬头向上看去,一颗闪耀着幽蓝光芒的圆珠悬浮在女子的头顶上空。 那圆珠在段天望过去时,突然变换了方向,如同一颗眼珠般,盯住了段天,散发出一道不详的光芒。 “不好!”段天忽然觉得心脏一阵发凉,闷哼一声,两步后撤,退到一里之外,惊吓之中,他使出了全力,动用了最快的身法。 一道幽蓝色的光柱从圆珠中激射而出,击在段天方才站立的位置,地面上冒起一阵黑烟,足足十息之后,那烟才是散去,留下一个十分深邃的孔洞。 段天咽了咽口水,倒抽一口凉气,如果不是自己的灵觉提升了五感,同时神念也是时刻注意着周围的情况,换作他人,绝对躲不过那样迅速的一击。 方才那看似很不起眼的光束,竟然有着这样大的威力,被那样一击击在身上,恐怕立马就是一个前后透亮。 段天看着地上的孔洞,有些后怕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判断出,那池水中的美人定是被这颗妖异的圆珠困住了,而且只要有其他人靠近,到达一定范围之后,那圆珠便会发出光束阻止,或者说直接抹杀。 他绕着这片区域走上一圈,又几次向前靠近,引得圆珠连发几道光束,他险而又险地再次躲过一道光束之后,测试出了圆珠的攻击范围,大概是直径一百米的一个圆形。 平日里,百米距离,对于段天来说,那是随意跨出一步的距离,然而现在,这一步之遥,却是遥不可及,宛如咫尺天涯。 他仔细看过,这片区域之中并没有任何的尸体,连一丝血腥之气都没有,看来自己应该是计那美人之后,第一个进到这个来的人。而池中美人看起来,身上也是毫无伤痕,不是有着特殊的法门,就是这圆珠可能一开始时并未被激活,而那美人顺利接近之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中将其激活,圆珠便是困住了美人,同时开启防卫,抹杀一切妄图接近的人。 他分析地和事实几乎相差无几,但是毫无用处,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法门,他来此以后,那圆珠便是已被激活。 他感受到明鹂身上越加虚弱的气息,也是有些急了,他知道,不能在考虑下去了,再不将明鹂救出,她便是可能虚弱衰竭而死,他打算硬闯。 段天双手掐诀,念诵咒文,口中吐出一团金光小球,正是那法宝剑丸。 他手中法诀微变,身前的剑丸光芒一个律动之下,迎风便长,化为一把三尺长剑,金光闪闪,光芒的闪动十分规律,就像是人刚睡醒后,在伸展着自己身体,这把剑,像是活的。 “好友,指望你了。”段天轻抚剑身,轻轻说上一句。 长剑光芒大盛,其上吐出一尺剑芒,那是剑的回应。 “哈哈哈,好!”段天眼中亮起神光,潇洒一笑,一步之下,跨入圆球禁区。 一道光束,碗口粗细,瞬息而来,段天由下往上,舞起手中长剑,剑光闪动,一道剑芒离剑而出。 光束剑芒,空中相击,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也没有迸发出耀眼的光芒,更是没有碎裂漫天的光雨。 威力极大的光束,遇到了坚不可摧的剑芒,丝毫不能阻挡,直接化为乌有,而那剑芒却是继续前进,一闪之后,便是击在了圆珠之上。 段天随意挥出的一剑,其实已是使出了全力,这一剑是他当下最强的攻击之一,不管对手是人,是物,出乎意料的攻击,总是最为奏效的,谁又能想到,会有人一上来就用尽全力。 “叮!” 剑芒击在圆珠之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圆珠仿佛受到了惊吓,猛地一个收缩,竟真是直接化为一颗硕大的眼珠,幽蓝之色的气体在空中拉出一道道的丝线向后飘着,就像是连接身体的神经血管。 眼珠之中幽光一闪,那剑芒竟是被吞噬不见,眼珠死死地盯着段天,虽然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但却是像在怒吼一般。 眼珠的表面有一道细小的金色裂纹,显然刚才段天全力的一击,对它还是造成了伤害的。 段天挥完一剑之后,没有丝毫停留,神念之中也是观察到了圆珠的变化,虽然他有些惊讶于自己全力的一击,竟是只造成了这般小的伤害,但是他的目的,也只是干扰一下圆珠,让自己有机会将明鹂救出。 此时,他已是来到明鹂身边,近距离之下,明鹂那苍白美丽的面孔,更是让他惊为天人。他正准备伸手拉起明鹂,带她走出这圆珠笼罩的范围,突然,又是一阵心悸的感觉,让他不得不收回已经伸出的手,运用身法,后撤躲避。 头顶上的眼珠,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有一般人的头颅大小,其上幽光又是一闪,之前段天挥出的剑芒居然再次浮现而出,此时的剑芒,金光之中带有幽蓝,气息更是比之前更强。 段天看着向自己飞来的剑芒,那股心悸之感,便是来自于此,没来得及多想,手中长剑已是爆发出一声惊天剑鸣。 段天执剑,剑身前指,如同舞动一条丝带,剑光摇晃,化为一道金光水流,剑芒已到身前,却是陷入水流之中,段天引剑后摆,带着剑芒旋转一圈,向着眼珠反推回去,这道剑芒借着来时的力,反冲回去,速度更快,威力更猛,直直斩向眼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我挥出的剑芒,如若我自己都控制不了,那还练什么剑!”段天长身而立,衣袂翻飞,脸上挂着潇洒的笑意。 “叮!”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声音,同样的剑芒,砍在了同样的位置。 眼球故技重施,其上幽光再次一闪,那道剑芒便是再次被吞噬了进去,段天见此场景,大笑一声,说道“就知你会如此,爆!” 一声厉喝之下,眼球之中炸出一片金光,浮空的眼球摇摇晃晃,其上满是金色的裂痕。段天乘胜追击,化为水流的长剑向前甩出,两点金色水珠脱离水流剑身,飞出的过程中水珠形状变幻,化为剑形,随后竟真是化为两柄小剑。 小剑飞上半空,双剑合璧,威势直冲云霄,眼球吃痛之下,往后飘动的幽蓝气流齐齐树立,如同怒发冲冠,它猛地转动起来,幽蓝之气旋转化为螺旋,两柄小剑击下,传出阵阵金铁相击之声。 段天见状,一抖手中的金色水流,水流再次化为长剑本体,他持剑几步踏上虚空,随手挥出两道剑气,剑气进入螺旋,如同泥牛入海,下一息,又是爆发出一阵金光,震得幽蓝螺旋一个不稳,有些慢了下来。 两柄金色小剑抓住时机,搅碎几道气流,钉在眼珠之上,眼珠吃痛,其上幽光闪烁,再次打算如同先前吞噬剑芒一般,将两柄小剑收入体内。 段天残酷一笑,说道,“还敢如此,真是不知死活。” 待得眼珠将小剑完全吞噬,段天手一掐诀,一声“爆!”字出口,然而这一次并未奏效,眼珠停了下来,盯着段天,周身抖动着,像是在笑。 它一条触手般的幽光不知何时已是来到段天的身后,其上亮出一个幽深光门,两柄通体幽蓝的小剑激射而出。 段天反应极快,第一时间便是感应到了,回身架剑抵挡,还顺手将那条触手幽光斩碎,他手中长剑一捏之下,再次化为金色水流,水流一挥之下,化为水幕,卷住两柄不知被眼珠施以何种秘法控制的小剑。 水幕之中,两柄幽蓝小剑横冲直撞,却是怎么也穿不出来,其上的幽蓝之光慢慢变淡,露出里面的金色。 眼珠再次抖动了一下,这次是冷笑,随着它的抖动,光罩中的两柄小剑剧烈地颤抖起来,光芒闪烁极乱,竟是要炸开一般,这和段天方才引爆眼珠体内剑芒的方式几乎一样。 幽蓝眼珠的攻击方式,竟都是以别人的术法反攻别人,不知它是如何能在这般短的时间内学会别人的术法。 段天看着快要炸裂开来的幽蓝小剑,突然伸手一抓,竟是直接把两柄小剑抓在了手中,他双手合十,在那金色水幕中狠狠一搓,再次打开手掌时,两柄小剑已是褪去所有幽蓝之光,化为一开始的纯金之色。 “我说了,自己的剑,自己都控制不了,我还练个什么剑!” 他一手画圈,两柄小剑融入水幕,水幕一转,再次化为长剑,他提剑前刺,整个人化为一连串的金色残影,肩带臂,臂带掌,掌带剑,长剑本体向前刺出,一闪便是来到眼珠跟前,一剑便是刺在之前剑芒撕开的裂痕之上,剑身毫无阻碍,一剑穿了个通透。 眼珠发出一阵古怪的响声,在空中一个爆裂,化为一大团幽蓝之气。段天被这股气浪震飞极远,身上的白衣都被染成了蓝色。 他提气,念咒,清理着身上残留的一些不明幽蓝色物体,好不容易才将衣服再次弄回了白色,他的脸上满是疲惫,对他来说,清理衣裳竟然是比之前的战斗,还要来得累人。 他急急忙忙地跑回水池边上,发现池中的女子虽然还是有些虚弱,但是已是醒转过来,此时,她已走出水池,坐在池边,衣裙已被法力蒸干,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 段天十分君子地走到她的跟前,潇洒一笑,正准备等女子向自己表达谢意以后,自己洒脱地表示不用介意,君子搭救美人,那是理所应当。 然而,明鹂抬起头,大眼睛瞪着他,气鼓鼓地说道,“你是谁?你干嘛?弄坏了我的东西,你赔我!” 第二十六章 回到第一层 “看什么看!赔钱!”明鹂无力地蹲坐在池边,她只觉得自己气得肺都要炸了。 “赔钱?赔什么钱?”段天直接懵了。 自己难道不是刚刚把这美人从危机之中救下,难道不是应该接受几句甜美的多谢救命之恩,随后问出美人芳名,两人情投意合,回去宗门便是结下双修之缘,成为段氏,不,整个大陆中,一对恩爱的神仙道侣,羡煞旁人? 眼前发生的一切,均是不在段天的预想之中,不过,他傻笑着,这美人的声音可真是好听。 明鹂本就觉得这人胡乱毁掉自己找到的宝物,简直是愚蠢至极,看着他这幅傻笑的蠢样,更是觉得这人其蠢无比,白长了一副好皮囊。 她要死要活,折腾了琳琅,又收买了五长老,来到这幽蓝秘境,其一就是为了这其中的一颗幽蓝宝珠,这颗珠子有着许多种奇妙的用处,其中一种便是随意前往幽蓝秘境的任何一层。 只要得到幽蓝宝珠,她便是可以发动这个能力,在这秘境之中寻找一个人,她和琳琅说过,自己进来是为了玩玩,其实不然,她是有着极为明确的目的的。 可是现在那幽蓝宝珠已经被段天给毁坏了,那一剑之下,珠子虽然没有破碎,只是多出了一道剑孔,可见它的奇异之处,但是它还是因为这一剑,化为了废品,不仅光芒全无,最重要的是其已经失去了所有奇妙的用处。 明鹂抱着已是无用的圆珠,欲哭无泪,想到幻境中的场景,自己那各式各样的死状,身体不由得有些颤抖,自己在幻境中受了这么多的苦,敢情全都等于白费了。 段天此时也是镇定了下来,细细回想,也是有些理解了,他并不是真的蠢人,不然怎能成为外门大师兄,成为天才中的天才。 只是方才的情况的确有些紧急,他思索了一下,开口说道,“姑娘,在下方才感受到你的气息十分虚弱,怕你撑不下去,一时心急,才是将这眼球,这宝珠击穿,的确是在下的过错,不知道姑娘要在下如何赔偿。” 明鹂没听到段天的话语还不觉得,听到以后,火气直冒,皱着小鼻子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撑不下去,我都不知道我快撑不下去,你是我吗?我都快要成功了,你突然来个一剑,就给我毁了。” 她的确是快要成功了,关于幽蓝宝珠的作用,自己在藏经阁中也早就查阅过,虽然这圆珠营造的幻境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强上不少,但是自己早就做好了准备,只要再撑上一段时间,自己留下的准备便会奏效,让自己顺利醒转过来,将这幽蓝宝珠收为己有。 正想到此处,水池之中白光大亮,明鹂差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那白光便是自己早先留下的准备,她摸着手中的圆珠,站了起来,狠狠地将其摔在了地上,回头瞪了段天一眼,叉着腰,气鼓鼓地顺着碎石小路离去。 段天讪讪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后颈,急忙跟上明鹂。 “你是谁?你跟着我干嘛?”明鹂走了两步,回头恨恨地说道。 “在下段天,姑娘想要在下如何赔偿,请明说。”段天脸上仍旧带着平易近人的笑意,回道。 明鹂听罢,有些小小的惊讶,说道,“段天?就是那个所谓的外门大师兄?” 段天十分洒脱,表情自然,说道,“没错,正是区区在下。” 明鹂看着段天潇洒的模样,却是只觉得一阵厌恶,这家伙弄坏了我的东西,还这样一幅不得了的样子?她气着说道,“赔,赔,赔,你赔得起吗?” 段天摸着下巴,考虑一阵,说道,“只要姑娘提出要求,在下费劲全力,也定当尽力满足。” 明鹂看着一脸自信的段天,想起在宗门中听到的,关于他的事迹,甚至连老祖好像都曾说过一句,“此子,当时我段氏百年来最为天才的后辈弟子。” 再加上他能一剑毁掉那幽蓝宝珠,看来他的实力应该很强,她心中有了主意,说道,“好,你说的,我只有一个要求。” 段天微笑回道,“说说看?” 明鹂也是笑了,笑得像是一只狡猾的小狐狸,她说道,“我的要求是,你以后就是我的侍卫了,我说什么你就得听什么,期限一年。” 段天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连忙说道,“这,这样的要求,未免有些,有些不妥吧。” 明鹂冷哼一声,说道,“怎么,方才你不是才说,什么费劲全力,什么尽力满足,马上就是风吹树叶,吹过就算了吗?” 段天脸色有些严肃,沉吟一阵,忽然想到,这样也好,这样自己就有理由一直跟在这位姑娘的身边了。 他这样想着,脸上又是有了笑意,点了点头,立下承诺。 明鹂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不由觉得有些不妙,他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自己有什么遗漏的地方吗,想不通,想不通。 她看着段天脸上越来越是灿烂的笑容,心里不觉有些发毛,自己到底是赚了还是亏了啊,看他这么开心的样子,总觉得自己亏的血本无归啊,可是他明明是等于卖身给自己了,自己到底亏在哪了? 明鹂摇了摇头,不让自己再想下去,说道,“身为我的侍卫,我要对你下达要求了,第一个要求,你,带着我,闯完这幽蓝秘境,直到第七层。” 段天听完有些疑惑,问道,“这秘境不是会将每一个人都传送到各自不同的空间吗,在下如何能带着你,或者说帮得到你。” 明鹂一脸坏笑地看着他,说道,“你现在不就和我在一个空间了吗?我自有办法。” 此时段天想到那莫名将所有人都传送到一起的第三层,难道也和明鹂有关? 他将这个疑问问了出来,明鹂听完,有些不好意思地饶了绕头发,的确是和她有关,她从怀里抽出了一条幽蓝色的水晶长条,看起来像是一块刚从矿中采集出来,还未加工的水晶条。 她拿着水晶条蹲在地上,站起来的过程中,画出了一道拱门,其上闪烁着幽蓝的光芒,她将手中的水晶条对着拱门一撮,一道光幕便是覆盖其上,如同一个光门。 她收起水晶条,解释道,“将所有人都传送到第三层,可能是因为我当时来到了这里,触发了幽蓝宝珠,而幽蓝宝珠控制着秘境每一层中通往下一层的光门,当时我试图控制住幽蓝宝珠,所以便有可能造成一定的紊乱,比如光门传送的地点和原来不同,什么的。” 段天惊得找不到南北,他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说道,“既然试图控制幽蓝宝珠都会造成秘境光门的紊乱,那现在我直接将其毁掉了,会造成什么后果。” 明鹂转身看着他,灿烂一笑,如同百花盛开,说道,“你现在知道考虑后果了?其实也就是会造成整个秘境的紊乱,也就是说,我们会到达哪里,完全得看运气,整个秘境的布局可能都已经不同了,一层可能会分化成好几层也说不定。” 段天擦着额头上的冷汗,说道,“我们还是出去吧,这样的秘境实在是太危险了,何况既然布局不同,我们还如何能到第七层。” “出去?不通过第七层,我们现在根本就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出去,据我所知,现在只有原本第七层中的唯一一道光门,还能通往外界。”明鹂说道。 段天说道,“我们临行前,五长老不是给了我们一块令牌吗?捏碎了不就能自动传送出去了。” 明鹂脸上带着残酷,说道,“你可以自己试一试。” 段天摘下腰间的令牌,握在手中,一捏之下,化为粉碎,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怎么会这样?”他惊讶地问道。 明鹂回道,“因为这令牌本就是幽蓝宝珠生成出来的,你把来源都毁掉了,又怎么还会有用?” 她心中庆幸,还好自己有着南殿藏经阁的主人偷偷借给自己的幽蓝水晶,虽然本就需要此物,自己才能来到幽蓝宝珠所在的空间,但是此物好像和幽蓝宝珠出自同一处,也是有些比如形成光门的作用,即使秘境紊乱,也还是稍微可以起到些指引方向的作用。 她想起南殿主人在自己离开前,对自己所说的话,“此去必定困难重重,可不要困在里面出不来了。” 他怎么好像提前预料到这一切一样。 “走吧。”明鹂摇了摇头,不愿再想下去,她随意说了一句,两人便是一前一后步入光门。 “这里是?”明鹂看着眼前一片无边无际的黄土,疑惑地问道。 段天一眼便是看了出来,说道,“这里是第一层,考验五行,简单,交给我吧。” 话音方落,他向前吹出一口白气,黄土之中便是长出一片绿色,不久之后,无边无际的黄土,化为无边无际的草原,一道光门浮现。 “请!”段天体态优雅,脸上含笑,说道。 明鹂哼哼一句,说道“还挺行。” 两人又是进入光门之中,再次现身,一片火海。 “怎么还是第一层?”明鹂有些不高兴。 “没关系。”段天回了一声,十息之间,火海熄灭,生出一地黄金。 两人接着上路。 “还是第一层?” “看我的。” “还是第一层!” “没问题。” “第一层!” “别担心。” “第一层!” “没事!” “第一层!” “第一层!” “第一层!” “.…..” 第二十七章 记忆中的人 明鹂和段天两人不知穿过了多少道光门,有一次甚至直接到了第二层,他们欣喜若狂,然而通过之后,马上又是回到了第一层。 “这是第几个第一层了?”明鹂看着没有边界的黄土,心生无力,翻着白眼地说道。 段天也是觉得十分无奈,自己的法力都快要耗尽了,他坐了下来,开始打坐,还好自己带的补给极多,更类丹药灵石十分齐全,数量极多,不然要自然恢复起来,恐怕得一两日的时间。 段天消耗了几块灵石之后,法力恢复了一些,他站了起来,说道,“我们继续吧。” 话语刚落,便是准备施展法诀,再次通过这不知道通过了多少回的第一层。“等等!”明鹂拦住了他,说道,“我怀疑这第一层的光门已经形成了一个循环,不管怎么通过,通过多少回,我们都还是会在这第一层中各个不同的空间里来回转。” “那,你说怎么办?”段天无奈地说道,困在第一层中太久,不管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他也是觉得有些疲惫了。 明鹂再次拿出那条幽蓝的水晶,她想起南殿藏经阁阁主对自己说过的话,这块水晶一共能开十次光门,画法不同,通往的地方也是不同,可以开启通往幽蓝宝珠所在空间的光门,也可以一次消耗两次开门的能量,打开通往外界的光门,还有一种,就是随机通往幽蓝秘境任何一处的光门。 段天听完明鹂的解释,也不在意之前明鹂骗了自己,说只有第七层才能出去,连忙说道,“既然可以借助此物出去,我们为何还要去第七层,直接运用此物,打开离开秘境的光门,不就好了?” 明鹂神色有些挣扎,她一定要进入这幽蓝秘境,甚至去求得藏经阁主人的帮助,得到了幽蓝宝珠等一系列关于幽蓝秘境秘密中的秘密,最后更是求得了手上的这块可以任意开启十次光门的水晶条。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在北殿中继承了先人的修为之后,修为境界直接突破入道,入道境的玄妙破除了自己身体内不知是谁设下的枷锁,开启了自己不知何时拥有的一段记忆,那段记忆十分真实,自己甚至一次都没有产生过怀疑。 也正是因为这段记忆,大惊之下,自己提前醒来,神识境界顺利突破了入道,法力继承却是出了问题,停留在了聚气。 有些弟子修炼“魂龙诀”之后,感受魂体之时,的确是会“看”到一段魂体的记忆,正是由于这样的记忆如同亲身经历,他们一旦“观看”到魂体突破的记忆,自己便是能够顺利突破。 但是再怎么真实,再怎么如同亲身经历,那始终不是自己的记忆,这一点,所有修炼“魂龙诀”的弟子,都是能够很明确分清的,就像人的梦境,再怎么真实,梦中的自己始终无察觉,醒来之后,便是瞬间明了。 那绝对是自己的记忆,虽然不知道是何时经历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忘记的,但是明鹂很清楚,那不是幻境,也不是先人魂体的记忆,的的确确是属于自己的。 她回想起,那段记忆中的画面。 那是一个小小的院子,灰白的迷雾,缭绕,阻碍着视线,勉强看去,只能看到,一角雕着喜鹊的屋檐,一面破旧发白的墙壁,一扇虚掩着,腐朽得破烂一半的木门,以及那木门边上,一株翠绿发光的小草。 这一株小草,是这院中唯一能感受到的生机。 自己正依靠在一口残破的水井边上,那是一口小小的水井,水井很浅,其中的井水也是只有很浅的一层,很浅,很浅,以至于虽然那井水是墨一样的黑色,集中精神之下,还是可以透过那漆黑的水,看到井中白玉铺成的底。 一个人影,从门中伸出一只手臂,白皙枯瘦,白得触目惊心,瘦的有些吓人,自己看到了那只手,便是慢慢垂下一个还算崭新,巴掌那么大的木桶,“咚”,木桶触碰到井底,自己无奈地摇晃着手中的绳索,控制着木桶在井中环绕,试图多舀起一些井中的水。 吃力,可能是自己有生以来,觉得最为吃力的一次,记忆中吃力的感觉,甚至让现实中的自己都感到了当时的疲惫。 木桶缓缓上升,或许只有一丈深的水井,自己竟然提了许久,都还未将那木桶提出井来,她已经能够看见,那桶中,只有薄薄的一层黑色井水,那水薄得甚至不能铺满这巴掌大的木桶桶底,如果此时是夏日,烈日高悬,恐怕不出三息,这些水便是要被蒸发干净。 就是这么一点点,加起来不足五滴的黑色井水,竟是这般的沉重,不知多久之后,现实中只是回忆的明鹂都仿佛有些体力不支,那小小的木桶终于是被完全提了起来。 明鹂甚至听到了记忆中的自己,一声粗过一声的喘息,随后,记忆中的画面便是十分模糊,就像是院中的灰白迷雾蒙住了自己的眼,封住了自己的耳,什么也看不真切,什么也听不清晰,之前那光是回想便是有如再次经历一般的感觉也是消失不见。 这一段,就像是想不起来一般,让人有些迷茫,之后,很突兀的,她听到了声音,就好像是那迷雾放松了对自己听感的阻碍,那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很熟悉,很好听,他说,“来找我,一定要来找我,找到我。” 记忆中的自己好像问了什么,但是那迷雾又再次袭来,堵塞了自己的听感,随后,自己便是断断续续地听到一些词汇,“琳琅”,“门”,“天”,“幽蓝”,“七”,“界”,“找我”,这几个是她完全听清了的,还有一些实在太过模糊,自己也是不能确定,那男子到底说了什么。 这就是她突然多出来的一段记忆,她在藏经阁中查阅了许久,只知道段氏之中有着一个名为幽蓝的秘境,不过当她无意间询问到藏经阁主人之时,那位前辈听到自己说出的两个词,“幽蓝”,“界”,特别是当他听到了“界”这个字时,整个人激动得都有些癫狂了。 他热心地带着自己去到藏经阁中很多需要特许才能进入的地方,翻阅了许多一看便知道十分古老的秘典,更是告诉了自己很多关于幽蓝秘境的秘密,比如那控制着整个秘境的幽蓝宝珠,再比如如何进入幽蓝宝珠所在的空间,控制幽蓝宝珠的法门。 她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便是准备趁着这一届的外门大比,再次开启幽蓝秘境之时,混入进去,寻得幽蓝宝珠,找到自己记忆中,让自己去寻找他的人。 然而就在不久前,她突然从自己名义上的父亲,元龙之处得知,自己竟是有一个十多年未曾见过一面,并且名为琳琅的弟弟! “琳琅”,琳琅,难道那记忆中的男子所说的,就是自己的这个弟弟? 再加上刚好赶上了幽蓝秘境开启的时间,明鹂不由得十分怀疑,这一切实在是太巧了,而且完全符合自己记忆中模糊听到的“琳琅”与“幽蓝”两个词,她本就下定的决心,变得更为坚决。 秘境第一层中,明鹂再次确认了自己的决心,咬了咬牙,看着手中的幽蓝水晶,反正自己只用了两次,还能开启八道光门,就算留下两次机会,开启离去的光门,也还能使用足足六次,至少现在,自己需要使用一次,从这已经变成无限循环的第一层里出去。 她一定要找到记忆中的那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她冥冥之中有着一个感觉,那个人对自己来说十分重要,自己若是错过了,将会悔恨一生。 虽然自己不能将那些词字完全连起来,成为句子,有些词字更是不能理解,但是至少,那几个词或是字中,“琳琅”,“幽蓝”,“七”,“找我”,加起来,可能就是,跟着琳琅,进入幽蓝秘境,来第七层找我。所以,自己没有到第七层之前,是不会死心的。 明鹂蹲在地上,重复着之前在那幽蓝宝珠所在空间中画过的动作,不同的是,这一次她伸出幽蓝水晶,点下的位置并不是正中,而是点在了光圈的最顶端,一道光幕笼罩而下,形成一扇光门。 段天看着神色挣扎,思考许久,突然掏出水晶开始画门的明鹂,知道她已经下定了决心,自己再怎么劝她都是无用了,他不是那种能做出强行抢夺之事的人,夺下水晶,画出离去的光门,这样的想法,甚至都不会出现在段天的脑海之中。 他一撩衣服后摆,脸上带着迷人的笑意,既然许下了承诺,那便是誓死遵守,陪着这位女子闯上一番,又当如何,只要这秘境之中还有出路,自己便是能找到出路,就算这秘境之中已无出路,自己便提剑斩出一条路来。 人生在世,何必,懵懵懂懂,浑浑噩噩,终日消沉忧愁,顾虑繁多,既然活着,还活着,便是应当活得洒脱,如此这般的洒脱。 两人一前一后,步入光门。 场景一个模糊,下一刻,明鹂便是看清了眼前的景色,惊喜大叫道,“啊!我们终于出来了哇!” 这里,有着一地的鲜血,场景有些似曾相识,段天知道,他们来到了秘境的第三层,他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终于是脱离了秘境第一层了。这幽蓝水晶开启的光门毕竟是随机的,如果他们还是传送到第一层中,那可就有些无奈了。 他松了口气,来不及沉浸在心中泛起的小小喜悦之中,因为他知道,这地上的鲜血,马上就会产生变化,化生出大量妖物来。 突然,他愣了一下,随后伸手向着地上一挥,挥出一大片的火焰,地上的鲜血还没来得及躁动,便是发出一阵鬼哭狼嚎,不断沸腾之下,被蒸发得十分干净。 “就是嘛,我怎么一开始还傻傻地等着这一地的鲜血化为妖物呢,直接在它还未发动攻击之前,把根源解决不就完了,平日这般聪慧的我,怎么突然有些迟钝了。”段天十分的疑惑。 如果琳琅在这,知晓他的疑问,一定会感同身受地告诉他,只要和明鹂相处一段时间后,脑子都可能会变得,有些不灵光。 第二十八章 青神丹 “哇,过来了,过来了!”明鹂抬手指着前面,有些跳脚地说道。 段天看也没看,对着她所指的方向,挥手就是一道剑气,剑气动荡,一片惨叫连连。 “哇,还有,还有!”明鹂又是一声惊叫。 段天一剑刺死自己身前一只巨大的牛怪,闪身来到明鹂身边,连续挥出三道剑气,剑气所过,身首分离。 一道光门缓缓浮现,段天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终于是结束了。”他无力地摆着手,一把拉住了一脸高兴,准备进入光门的明鹂。 自己本以为秘境第三层中,遇到的妖物都是一样的,如同那灭过两次的血妖,谁知道这第三层中,妖物的种类简直是千奇百怪,能力也是不尽相同,有些妖物甚至还有些棘手,而有些,简直是无穷无尽,怎么都不能斩杀干净。 他回想到,在这一层中曾经遇到过一回,铺天盖地而来,如同飞虫一般的妖物,哪怕是已经经历过了,现在回想起都还是有些后怕,一想起心里就是一阵发寒,要不是自己找到了这些飞虫妖物的来源,即时将其破坏,自己恐怕会力竭,战死在这秘境第三层中。 没错,这秘境第三层中的光门,也是和第一层一样,紊乱之下,形成了一个死循环,不管怎么通过,通过了无数回,光门的后面还是第三层。 段天掏出了空空如也的储物袋,苦笑着,自己可是带着全部身家进入的秘境,所有能恢复法力的灵物此时都是耗尽了,在这第三层中,自己一直在杀,杀到法力枯竭数次。 我到底击杀了多少的妖物?不记得了。我为什么要一直杀妖?不知道。只要那女子喊上一声,自己好像就会条件反射地朝着她喊出的方向给上一剑。 不知从何时起,每进入一次光门,段天就会问上自己一句,然后又是自己回答,“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不清楚。”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再次询问自己。 明鹂看着呆呆坐着,口中一直念念有词的段天,她走上前去,伸手递出一个白色玉瓶,说道,“好了啦,这句话你都念了好多回了,我听都听烦了,为什么,为什么的,因为你把自己卖了!还为什么。你没有恢复法力的丹药了吗,我这里还有,我觉得吧,再试两次,实在不行,我就用幽蓝水晶开个门,我们再来碰一次运气,万一就直接到第七层了呢。” “只要能脱离第三层,而且不是回到第一层就好。”她在心里小声地对自己说了一句。 段天翻了翻白眼,接过明鹂手中的玉瓶,自己一开始为什么要答应她那无礼的要求,他随意打开了玉瓶的瓶盖,一股浓郁的药香甚至化为了实质,只见一道青绿色的灵气从白玉瓶中飘出,他只是闻上一口,便是精神一振。 “这,难道是青神丹?达到地阶五品的丹药?”段天眼睛都有些直了,看着瓶中的丹药,有些出神。 这不能怪他没见过世面,而是地阶的丹药实在是太过稀有,平日里只有大型的拍卖会上才会有上一两颗,每一颗都会拍出惊人的价格。 大陆上的丹药,分为天地玄黄四阶,每阶又分一至九品,一品最低,九品最高。炼丹和画符在大陆中的地位是不一样的。 画符之法,整个大陆之中,除了极少数人,都一致认为毫无价值,没有几个人愿意去学习。因为符印炼制艰难,需要非凡的天赋,还需要无尽的练习,这些都要耗费大量的时间,而且炼制符纸的灵性材料也是需要大笔的灵石。 更别说即使已经十分熟练,炼制符印多年的大师,想要炼制出一张完全成功的符印,几率也是极低的,这其中的各种成本,使得每一张完全成功的符印都是极其昂贵,普通的入魂攻击法术符印都需要数千灵石,作用特殊些的更是需要上万灵石,入境符印已经达到一般修士承受的极限。 普通散修可能一生都买不起一张威力高于自己一个境界的法术符印。 能像琳琅一样,把符印当废纸扔的修士,实在是太少太少。 再加上出现紫字七品才能达到正常施法的威力,大多数修士更是情愿多花点时间练习法术,或是修炼增涨修为,而不会将时间浪费在学习画符,或者是炼制符印上。 也只有大家族弟子,或许会有长辈赐予后辈几张高于他们现有境界的符印,让他们多一张底牌,能够在危急时刻多些自保的能力。 高阶符印虽然在大派中十分抢手,但是还是没有哪个高阶修士愿意将自己大把的时间耗费在炼制符印上,整个段氏都是只有灯芯老人一人懂得画符之法。 这就造成了符印越来越是稀少,物以稀为贵,符印越少,卖得越贵,卖得越贵,买的人越少,如此恶性循环之下,或许某一日,此法将会永远失传。 炼丹之术,相比之下,完全不同。如果说想要成为一个成功的制符师,首先需要一个整个大陆中都极少的大师成为自己的师父,接着需要大把用于练习挥霍的灵石,可谓是需要极高的起步,而想要成为一个成功的炼丹师,起步极低,只需要一纸丹方,一个丹炉,一把其上记载的灵药。 大陆之中,大部分的黄阶丹方都是共享的,普通灵药更是随处都是,丹炉也是十分便宜,起步成本十分低廉,低阶的丹药价格也是十分便宜,成为每一个修士的日常必备品。 虽然高阶以后,不管是丹方,丹炉还是灵药的价格都是呈直线上升,但是炼丹术不像是画符法,从一开始就将九成的人拒之门外。 炼丹术就像是修炼一般,循序渐进,而且练出的丹药,有些可以恢复法力,有些可以疗伤,有些可以直接增进修为,有些服用之后,甚至能够增加突破瓶颈的几率,越高阶的丹药,效用就越是神奇。 由此可见,丹药显然要比符印重要得多,再加上起步低,所以在大陆之中,炼丹之法大兴,甚至成立了炼丹仙门,专门管理,并且测试炼丹师的等级。 段天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想得有些远了,自己也是修炼有炼制丹药的法门,十分清楚这看似每个人都能学会的炼丹术,实际上极其艰难,开始的时候,的确是十分的轻易,哪怕是第一次炼制丹药的人,一炉黄阶一品的丹药,起码也能练成功半炉。 然而越是往后,便越是艰难,废丹率更是极速飙升。能够炼制玄阶丹药的修士,在普通的门派中已是身担重职,能够炼制地阶丹药的修士,世界虽大,已是哪里都能找到一席之地,哪怕是四大氏族,都会以礼相待,奉为上宾。 至于能够炼制天阶丹药的炼丹师,大陆之中都只有十人。 这一整瓶,不下三十颗的地阶五品丹药,在整个大陆中都算得上是大手笔,而她表现得却是这样的随意,她是谁? 段天忍不住问道,“姑娘,如此之久,在下都忘了询问姑娘姓名。” 明鹂看着段天盯着瓶中丹药发呆许久,觉得有些好笑,脸上笑容绽放,说道,“我叫明鹂,快把丹药服下,休息炼化一下,我们再试两次。” 段天听到这个名字,记忆中从未听过,段氏内门的几个亲传弟子之中,也是没有她的名字,他决定出去以后,一定要花些功夫,收集一些她的信息。 他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之前明鹂说的话,他从玉瓶中取出一颗青神丹,这丹药的作用,是恢复法力,但不同于一般的黄阶,玄阶丹药,服下青神丹,修为入道境以下,十息之内,便是能恢复全身的法力,战斗之中,其作用可想而知。 要知道一般玄黄两阶恢复法力的丹药,最快也是需要一刻钟的时间,而且还必须静心打坐,受不得干扰。 丹药入口,便是化为满腔的灵气,四散开去,充斥全身经脉,最终汇聚到丹田之中,十息,的确是只需要十息,段天已是恢复了所有的法力,并且精神上的疲惫感也是一扫而空,他还感觉到,体内,有一部分的药力自己未能完全吸收,此时正在慢慢散去。 也就是说,这青神丹的效用极高,自己现在的修为使用,是有些浪费的。 他站了起来,眼中绽放神光,他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恢复了,他一抖手中长剑,剑光激射而出,在地上留下一条长长的剑痕。 他十分惊讶,自己的剑法竟是有所增进,看来实战,的确才是提升剑法,最为有效方式,他竟然有些想要在这第三层中多待上一些时间。 再次跨入两扇光门之后,明鹂无奈地看着一地奇形怪状的妖物残肢,说道,“看来的确是形成死循环了。” 她拿出幽蓝水晶,算了算次数,还有七次,留下两次用于离去,那就还能使用五次,还是搓搓有余的。 然而,世事又怎会尽如人愿。 这里是第二层,明鹂手握着幽蓝水晶,表情有些犹豫,自己已经连续开启了四道光门了,却是连第五层都未曾去到,最接近的一次也就到达了第四层。 那是一个黑曜石砌成的房间,本应是有心魔大阵,但她手中的水晶突然亮起,吸收了一道蓝光,心魔大阵竟是并未启动。 段天也是十分疑惑,他们不知,其实那里并不是一般的第四层,那里,是琳琅遇到天魔的地方,那被吸入水晶的蓝光,其实是天魔的残魂。 明鹂当时没有犹豫,直接再次开启一扇光门,结果他们便是到了现在的第二层,那本该将人引入幻境的小蛇也是直接被幽蓝水晶吸收。 怎么办,她犹豫着,只有三次机会了,这光门去往的地方本就是随机的,根本不能确定再来一次,就一定能去到第七层。 段天反而看得很开,他潇洒地笑道,“明鹂姑娘,其实你也不用太过考虑,不是还有三次机会吗,除去留下的两次用于开启离去的门,我们还是能够再试一次的,如果还是到不了第七层,那时,才是犹豫纠结的时候。” 明鹂听其言,豁然开朗,也是,自己还能再试一次,至于最终是什么样的结果,也只有试了才能知道。 她画出一道光门,两人步入其中。 第二十九章 佛塔血河 走出光门的两人直直地愣在了原地。 一座擎天佛塔,耸立于一片空旷之中,佛塔高不见顶,不知到底有着几层。佛塔金光闪闪,通体黄金铸成一般,无论是雕琢成异兽的楼檐,还是那精美镂空的窗台,都彰显着一股大气,整座佛塔如同擎天之柱一般,恢弘庄严,通体闪烁着的金光,非但没有显得奢侈铜臭,反而是增添了三分神圣之感。 然而,再奢侈华丽的东西,明鹂都见过,再神圣庄严的气派,也是镇不住段天,能让他们两人同时惊住,甚至无法动弹,需要的,是多么触目惊心的情景。 他们两人的目光紧紧盯在一处,同一处。 那通天佛塔的墙体,黄金一般的墙体,带着一缕缕异样的红,密密麻麻,如同人的血管,甚至还在流动着,顺着墙体不断往下,一缕分裂成两缕,混合着不知从何处又是渗出的几缕,越分越多。 红得醒目,红得刺目,吸引着人的视线。 那红色,红如血,那红本就是血。没有生命的墙壁,不管是用何物铸成,就算受到伤害,都不应流血才是,但是这佛塔偏偏就在淌血,高不见顶的塔,塔身每一处,都是往外渗着血,那血一开始或许不多,越往下,越是堆积,血滴化为血丝,血丝汇聚成血流,血流一缕融入一缕,互相推动着往下流淌,越聚越多,形成几条细碎的血流小溪,那里还只是佛塔中段的位置。 越是往下,小溪越宽,千万条小溪终会汇合,就如同百川之水,终会入海,这佛塔上的血液泉眼涌出的血水,也终是化为大河,一条通天血河。 血河俯冲而下,气势磅礴。 “小心。”段天一声大喝,一把拉住明鹂,脚上踩起两道白光,便是疯了一般地往后方腾空而去。 金光佛塔,垂下一条通天血河,这样的场景,岂止是让他心头剧震,他呆立原地,许久才算是回过神来。那时通天血河已是即将落地,自己和明鹂站立的地方虽远,但也必将受到波及。 他反应不可谓不及时,方才退出十里,那血河便是轰然落地,血河之中带有莫大的威能,其中带有高阶修士血液中所带的神性,同时也带有无尽的怨念与恨意,更别说那令人心悸胆寒的滔天杀机。 如若他反应再慢上一丝,恐怕都是没法顺利躲过的。段天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这血河可不是第三层中那一地弱小的血妖,这血河中所带的威压,不知高出此时的自己多少倍,以自己现在的修为,毫无抵挡的可能。传闻中,强大修士一滴鲜血所带的气息,便是能够镇杀凡人,看来这不仅仅只是传闻,而是事实。 他扶着也是回过神来的明鹂,两人飘在半空,血河从他们的脚下流过,四散开去,周围十分广阔,惊人无比的血河也是不知流到了何处,缓缓消失,只在土地上留下一道道渐渐干枯的血色河道。 两人一脸惊悚地看着佛塔,这是需要死去多少强大的修士,才能形成这样的血河,而他们又是如何死去的,谁有这样通天的本领,又为何如此嗜杀,这里到底是何处,他们明明是在幽蓝秘境之中,为何竟会来到这里。 “这,这里是哪里?我,我们还在幽蓝秘境之中吗?”明鹂看着血河垂落轰击之下,生生击出的一个大坑,喃喃开口说道。 “我也不知道,从未听说过,秘境之中还有这样的一层,还有那血河的威势,恐怕已是等同于入道境的大修士全力一击,这秘境怎么说也只是用于选拔外门弟子,再怎么也不可能设有这么危险的考验。”段天沉吟道。 他想了想,接着说着,“这已经不能称之为考验了,分明就是绝杀,哪怕是我,在这样的一击之下,都是没有半分存活的可能,辛亏我们一开始离得就远,本就不在血河冲击的中心之处,即时逃离之下,才能如现在一般不受波及,丝毫未伤。” 他心中后怕不已,如果光门传送的地点,是处在那血河的中心,那真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不可能的,这里一定还是秘境的某一层,幽蓝水晶开启的光门,不可能把我们带到别处的。”明鹂也是冷静了下来,细细考虑着,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 “这,这是鹂儿?她是何时进的秘境!”略显有些慵懒的女子突然瞪大了眼睛,惊声说道。 她的面前,有着一面晶幕,其中的画面,正是明鹂与段天险而又险地避开血河的一幕。 坐在她旁边的威严老人也是大惊失色,伸手对着晶幕一招,只见那晶幕一分二,二化四,四化八,其上画面不停跳动着,最终只留下一个人的身影,随后一齐播放起来。 那八面晶幕,竟是完完整整的从明鹂化为白色小兽进入秘境开始,将她在秘境中所有的表现都是展现了出来。 威严老人越往下看,脸色便越是铁青,特别是看到段天一剑刺穿了幽蓝宝珠之后,气得直接站了起来。 他怒道,“鹂儿简直无法无天,平时胡闹也就罢了,竟是把秘境三个核心之一都给毁了一个!难怪我说,怎么琅儿进入佛塔以后,调动起秘境来,竟是有些不顺。” 女子的反应却是完全不同,她一开始还有些惊讶,越往下看,脸上竟是出现了笑意,并且越来越多,最后竟大笑起来,说道,“好,闹得好,最好能把琅儿那苦命的孩子闹醒!” 老人听到女子所言,有些气急,说道,“你!我知道你一开始对于此事就十分不满,十分反对,可是你教唆鹂儿进去,可知有多危险!” 女子此时停下了笑声,脸色有些冰冷,她说道,“的确,不管是那天魔还是佛塔,这些修为的弟子如若是误闯进去,都是毫无生还的可能。可是琅儿呢?你就无需考虑他的安危了吗?” 老人叹了口气,说道,“我又何尝没有想过,不过琅儿毕竟是天命,天命苏醒之下和常人是完全不同的,他从出生之时,便是注定了今日发生之事。何况我这千层佛塔,只开启了三十层,其中修为最高也不过化境,琅儿体内天命苏醒,全力之下,击杀入道修士都是不成问题,在这前三十层中遇到危险的可能几乎等同于零。我事先便是知晓天命苏醒后所能拥有的力量,一切都是计划多次的。” “当真如此倒也罢了。”突然,女子想到了什么,奇道,“等等,之前的天魔空间也好,这佛塔也罢,不都是你重新扩建出来的空间吗,即便幽蓝宝珠被毁,秘境的光门传送紊乱,他们也不该被传送到此处才是。” 老人听言,点了点头,说道,“的确如此,但是鹂儿手中有着一块幽蓝水晶。”他指着一面晶幕中定格的画面,其中明鹂正用水晶画出一道光门。 老人指着那画面说道,“这幽蓝水晶本就是炼制幽蓝宝珠的原料,你偷偷送于鹂儿,让她进入秘境,难道不是故意想要阻止我的计划?” 晶幕再次播放,显示出明鹂每一次用水晶画出光门之后的场景,只见她每一次画出光门所到的地点,竟都是琳琅曾经到过的空间,那第一层的黄土世界,那第二层的洞窟,第三层的血妖空间,第四层的黑曜石房间,以及本应是第五层的佛塔空间。 女子越看越是皱眉,她回道,“我虽是不满你的计划,觉得你实在是太过狠心,太过心急,但是我并未指使明鹂进入秘境,阻止你的计划,何况如果我当真不同意,想要阻止,又何必这般麻烦,还将鹂儿送入这种险境。” 老人听到女子的话语,没有多问,他相信女子,因为他们之间,不存在谎言。他的眼中有着几分杀意,到底是谁,拥有幽蓝水晶,蛊惑了明鹂,为的是什么目的,这人是否知道自己的计划,自己十多年前拼了性命压下去的秘密,难道此人也是知晓吗。 他想着想着,突然笑了出来,笑得很豪迈,也有些残酷,他说道,“不管是谁,既然是来了我段家,就休想再躲藏下去,不知这人是李家安插进来的,还是其他两家,亦或者是都有,看来十多年前的教训,他们又是有些忘记了。” 这老人,竟是段月,段家老祖,而那慵懒的女子,自然便是段家老祖宗了。 段月说道,“先让老五去取得备用的幽蓝宝珠,进入秘境将其恢复,然后把鹂儿这疯丫头带出来,老五平日就十分疼爱鹂儿,她能进入秘境,他定然是知晓的,简直是跟着小辈一起胡闹。”他说着,转过头来看了眼老祖宗,接着说道,“这次我要狠狠地惩罚她,你该不会再有意见了吧。” 老祖宗斜靠在椅子上,说道,“有,当然有,天大的意见,唐唐段家老祖,竟然让段氏内有着别族的内鬼,我怎么会没有意见,何况那宝珠分明是段天毁坏的,为何要惩罚我的鹂儿。” “你!就是因为你这般娇惯纵容,鹂儿才越发不知分寸,毫不悔改。”老人气道。 突然,他余光瞟了一眼晶幕,脸色大变,急道,“不好!” 晶幕之中,明鹂和段天正走向佛塔那早被琳琅击飞的大门。 第三十章 命中注定 没有任何的理由,为什么?这世上很多的事情,其实并不需要一个确切的理由。 这一刻,这个瞬间,明鹂什么都没有想,她只是抬起了脚,跨入了门,她只想进去,没有什么十分特别的理由。 她没有听到什么,没听到什么所谓的,佛塔之中有个声音在呼唤着她,她也没有感觉到什么,没感受到什么所谓的,冥冥之中她要找的人就在这佛塔里。 相反的,她很害怕,害怕这塔中有着难以应对的危险,她很恐惧,恐惧那还未靠近佛塔便是从天而落的血河,尚在塔外便是如此危险,进入塔内,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她恐惧,害怕,这里已经不是幽蓝秘境之内,她有着无尽的忧虑,但她一步也未曾停留,她就是想要进入这佛塔,为了什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这就是她的命。 段天总是挂着笑容的脸,此时也是失去了笑意,他木然地跟着前方的身影,跟着她,踏入这或许会成为自己埋骨之地的佛塔。 为什么?没有为什么。她想要进去,自己便是进去,要问他为什么不加以阻拦,他自己也说不太清。他的确是有些疑惑,疑惑明鹂分明十分恐惧,却还是一步一步地走了进去,他能清楚地看到,她的肩膀都有些紧绷,那是太过紧张造成的。 此时,两人已是走进了佛塔,第一层佛堂之中,一地残肢肉块,有些像人,有些像兽,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他们顺着阶梯的方向走着,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他们每踏出一步,便是发出“噗”的一声,那是脚步踏在鲜血上的声音,单单是渗出塔外的血便是形成了一条通天血河,然而这塔内却不是想象中的血海。 这塔内,是血海退去以后的场景。 每一寸墙壁,每一块地砖,每一根柱子,都像是曾经泡在血里,残留着抹之不去的痕迹,血腥味浓郁得让人作呕。 段天险些忍耐不住,一股反胃之感翻涌而上,他废了极大的气力,才是运用法力,将那股不适感,压了下去,脸色一片惨白。 明鹂的脸同样是白得吓人,她的神色甚至有些恍惚起来,但是她的脚步,还是没有停下,仿佛是她的身体不受控制,自行在走着。 她的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往上,往上,上面有着什么,她不知道。 段天看到她这样的神情,感觉有些不对,这分明是一副失了魂了模样。他连忙伸手拉住了明鹂,先前进塔之时,她还十分清醒,虽是恐惧,但段天还是能够看到她脸上的坚定,他没有询问其理由,一部分便是因为这一丝的坚定,他本以为明鹂是感觉到了什么,但是此时看来,恐怕是中了什么邪术。 他准备先让明鹂停下,好好检查一番,看其是否是真的中了邪术,以至于神志不清。毕竟这方才第一层中的景象便是骇人心魄,自己先前不知为何没有多加考虑便是跟了进来,但是此时还是可以稍稍停留,细细准备的。 然而,他竟是没能拉住明鹂,他伸出的手猛地受到一股大力,不由得便是松开了手。 他心中微惊,没有多加考虑,再次伸手拉向明鹂,同样的感觉,同样的力量,震开了他的手,这不是错觉! 他心中大惊,手中力量增加,手上白光闪耀,竟是用出了法力,他又一次伸手,然而这一次,他的手方才触碰到明鹂的衣袖,那股力量便是再一次涌现而出,想要震开他的手掌,不过,段天早有准备,大喝一声,“明鹂姑娘,醒来!” 他手中光芒大盛,强行抓了下去。 明鹂终于是停了下来,段天的一声大喝,让她茫然地回过头来,眼中神色有些挣扎,时而清明,时而呆滞。 段天的脸色有些焦急,他拉住明鹂之后,便是连忙探入了一丝法力,然而法力游遍其全身,竟是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之处,不像是中了邪术的模样。 他修为虽是外门最高,但是修炼的法术却是十分单一,甚至可以说,他除了修炼增加修为的“大光明经”外,便是只修炼了御剑术,或许正是因为他不像他人一般修行繁杂,修为才能先与他人,强于他人。 然而,此时他却是恨不得自己能多修行几种秘法,也不至于这般束手无策。 “嗯?”明鹂突然呻吟一声,眼中虽还是有些茫然,但是那份呆滞却是完全消失了。 “我这是,怎么了?”明鹂扶着额头,有些不解的自语道。 听见明鹂的声音,段天才算是恢复了冷静,他向明鹂的体内输送了一些法力,希望能让她好受一些,这才开口说道,“姑娘可还记得这里是何处,在下先前没有询问,此刻倒是想问问看,为何姑娘二话不说,便是走进了这佛塔。” 明鹂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她的眼神有些缥缈,看着上方,缓缓说道,“这里是我用幽蓝水晶开启的光门,传送到的地方,方才,方才,就好像还有着另一个我一样。” 段天没有打断她,静静地等着,她的话语,将决定他们是否继续向上,自从来到此地,避开那条血河之后,他的心中便是始终笼罩着一层阴霾,那是一种极为不妙的感觉,他只希望此地并没有偏离秘境,那水晶还能打开光门,将他们带离出去。 明鹂停下许久,再次开口说道,“另一个我,的确是另一个我,我就像变成了一个旁观者一般,看着另一个我走进了佛塔,不停地走着,不断地往上,直到塔顶。” 段天问道,“往上?可是我们现在还在第一层中,并未走到上一层。” 明鹂点了点头,环顾一周说道,“的确,我看到的情形,和现在有些不同。”她皱紧了眉头,像是在拼命回忆一般,接着说道,“我看到的佛塔,要比现在更破旧一些。” 段天也是皱了皱眉,考虑一阵,说道,“明鹂姑娘,这幽蓝秘境恐怕不单单是普通的试炼弟子的秘境,此刻幽蓝宝珠失效,秘境光门紊乱,我们又被传送到了这诡异的佛塔,那血河的威压,姑娘也该是能感受到的,再向前进,遇到的危险在下恐怕都是不能应付,在下觉得我们还是先行出去吧。” 明鹂听罢,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是摇了摇头,她咬了咬牙,说道,“既然我曾经看到过自己走上这佛塔高层,虽然我的确是不记得何时来过,但是既然上去过,再上去一回,又有何不可。” 她很清楚,她看到的,是自己的记忆,如同之前继承魂体时看到的一般,那不是什么幻觉,也不是什么邪魅,那的的确确是属于她自己的记忆。 段天无奈,叹了口气,说道,“姑娘恐怕是中了邪魅……”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明鹂便是脚步一抬,猛地向上冲去,段天惊讶之下,慢了半步,两人几乎同时来到第二层。 段天正想阻止明鹂,劝说她先行放弃,出去从长计议,自己日后修为增进,必然会再次随她前来,然而他还未来得及开口,一道血影便是朝着他扑了过来,其身上弥漫着入境中期的法力波动。 他脸色不由得一变,这全身浴血,看不清模样的血影,修为竟是比自己还高,虽然他早就猜到这佛塔之中必定危险重重,可是也未曾想到,这方才来到第二层,便是会遇到这般强敌。 明鹂丝毫不顾,直冲出去,一眨眼,竟是跑上了第三层,不见了踪影,奇怪的是,那血影并未阻拦她,而是拼命攻击着段天,仿佛对他充满了仇恨。 段天硬接血影两击,只觉得全身气血动荡,这血影的法力比他想的还要强上许多,这一战,恐怕会打得极为艰苦。 他想要阻止明鹂,却是有心无力,边打边退之下,退到了通向第一层的台阶之上,血影冲上前来,却是没有乘胜追击,反而是停了下来,愣愣地盯着明明与他毫无阻隔的段天。 段天有些疑惑,但是没过多长时间,他便是有了些许想法,这血影恐怕不能离开第二层,哪怕是走下一步台阶都是不行,不知是有法阵约束,还是别的什么。 不过这样,他也算是松了口气,这血影法力高过自己,身法也是快过自己,一拳接着一拳,一掌快过一掌,近身搏斗,拳力大得惊人,就像是主修的体术一般,一般的修士战斗,都是以法术或是法器为主,只有炼体的修士,才会是这样的打法。 段天有些喘息,自己修炼的是御剑术,却是被那血影极快的拳法,打得连剑都唤不出来,他深吸几口气,又是缓缓呼出,此时才算是看清了血影的面貌。 那是一个和尚,他的肤色本应是金色的,但是此刻却是被削下了半边的肩膀,鲜血染红了全身,他的眼中充满了癫意,像是已经疯了,但是他手中还记得结印,那是不动明王印。 段天眼中有些诧异,这和尚该是佛门炼体士,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佛门,是大陆中仅次于四大氏族的五大门派之一。 第三十一章 随心 佛塔中的各种佛,当然不会是真正的佛,他们只是佛门弟子,各自传承于不同的佛位,这个门派的修炼方式相较于整个大陆中的其他门派都是不同。 佛门弟子只需炼体,其他一概不管,炼体境界达到某种程度以后,便会得到进入诸天佛陀的机会,那里被佛门称为西天佛地,其实不过是一个法则残缺的小世界罢了。 诸天佛陀内,传闻有着十方亿佛,每个进入其内的佛门弟子都会顺着自己的缘,找到自己的佛,并获得独属于他自己的传承。 不过段天却是知道,那所谓的十方亿佛,只不过是说说而已,真实而言,其中佛陀的数量,恐怕也就与段氏玄冥殿未荒废前,其中魂体的数量,相差无几。 这佛门的传承,有些类似于段氏的魂体传承,不同的是,段氏“魂龙诀”继承魂体,不同的弟子,所得是不定的,有些弟子可能收获颇多,有些弟子可能毫无所获。而且段氏的魂体只能使用一次便会消散,而佛门的传承却是固定的,传承于不同的佛,所获得的修为能力也是恒定的,继承佛位以后,修为也不会再有增涨,并且传承之后,西天佛地中的佛位也并不会消散。 还好炼体是极为艰难的,要达到能承受传承的程度,更是不知需要多少的岁月与努力,鲜有人能达到,佛门弟子之中每年也就几人能够修炼到获得传承的境界。不然以佛门这样的修炼方式,短期之内便是能够产生大量的中阶修士,早就成为大陆第一的门派了。 段天凝视着身前的血影,心中越发疑惑,这里究竟是何处,竟是出现了佛门弟子。 他稍稍思考,决定不再多想,此时应当快速解决麻烦,追上明鹂才行。他唤出剑丸,金色的剑丸绕着他的手臂飞舞翻转,他试探性地挥出一剑,剑气毫无阻碍,直接斩在了血影身上,剑气划过,留下一道剑痕,带出一条血线。 血影怒吼一声,却是一动不动,仅仅只是怒吼罢了,他只是死死的盯着段天,一脸的杀意。 段天摸着下巴,疑惑着,这血影竟是毫不还击,实在是有些出乎预料,就算此处有着阵法,或是结界让他无法下来,可是受到攻击之后,总该是有些反应的,不管是躲闪也好,挥拳也好,这样动也不动,是怎么回事。 他手成剑指,一指空中的剑丸,猛地向后一拉,口中喝出剑诀,那剑丸便是光芒闪烁,一个拉长化为五尺匹练横击而去。 血影还是毫无反应,只是用那双满是癫意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段天。 剑到,血溅纷飞,血影随剑过以后,身体化为两半。 “砰”那是尸体落于地面,与地面相击发出的声音。 段天睁大了眼睛,他实在是没想到,这修为甚至高过自己的血影,竟是毫不反抗,呆立原地,活活被自己一剑劈成两半,死在当场。 他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口中吸入,满是血腥,内腹之中,寒意袭人,方才的经历,实在诡异。他收回剑丸,拍了拍自己的后颈,只要他感到紧张时,他便是会无意地拍一拍自己的后颈。 几息之后,他虽然还是没有弄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还是决定继续往上,既然这阶梯处有着结界,那就算前方有无法解决的危险,好歹也是有了后路。 他跨过地上的尸体,向前走着,第二层中的景象,比之第一层,更为惊悚,地上的尸块多了一倍,看着更是血腥,让人作呕。 他一层一层的往上,越是走着便越是觉得心惊,这佛塔之中,每一层都是铺满了尸体,这些尸体死状都是极惨,甚至很难找到一个完全完整的尸体,大多都是被大力击打之下,四分五裂,化为的尸块。 越是往上,尸体上残留的法力波动便越是强大,是谁,竟能杀了他们,造成这样的死法。 他已是来到了第十九层,终于是发现了一具稍微完整些的尸体,那是降龙罗汉,他的胸口处,有着一个凹陷极深的拳印,拳印清晰无比,看着触目惊心,仿佛还带有那出拳的威势。 难道这杀人者也是一位炼体士?可是据段天的了解,大陆中,炼体之法修炼到顶,也强不过入境修士,炼体能达到的巅峰,也不过等同于练气境界中的入魂大圆满而已。佛门如若没有诸天佛陀的传承,简直就是三流门派,百年之内便会消失在门派斗争之中。 他没有过多停留,一切的疑问,只要见到那人便是知晓了,只是他心中却是不断地祈祷,可千万不要遇到,一定要在那之前拦下明鹂。 那人恐怕也是和自己一样,是外来之人,也就是说塔中的结界对他来说,或许是无用的,而此人杀入境如同割草,自己恐怕也是接不下他的一拳,段天满心只想早些找到明鹂,这一次,他已打算强行将她带出去了,此处实在是太过危险,随时都有可能丧命。 他继续往上,心中越发焦急,修行这么些年,他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而这次,显然是破例了。 许久之后,十九层中,一堆肉块突然抖动起来,一个长眉老僧颤抖着爬了出来,他的眼中带着癫意,如同那第二层中的血影一般,他咧着嘴,口水肆意流出,挂在嘴角,混合着有些干枯的血液,一个极为扭曲的笑容,他抽动着脑袋,断断续续地说着,“魔,魔头,魔头,又来了一个,又来了一个,哈哈,魔头,魔头,哈哈,魔头。” 他那癫狂的笑声,在这十九层中,回荡着,久久不息。 段天运气,脚下踩起一道一道的白光,脚步踏过虚空,在半空中留下一个又一个白色的脚印,脚印光彩熠熠,几息之后才是消散。 他速度极快,一层接着一层,往上狂奔着,这是白光步,记载于“大光明经”中的身法。 这里已是二十八层了,一路上,他都没有再遇到任何类似血影的佛门弟子,这塔中,除了他自己,仿佛已经没有任何其他的活物。 他不去看那地上越来越多的尸块,也不去看那越来越红的塔壁,他早已屏住了呼吸,因为越是往上,那股血腥味便是越浓,甚至形成了血雾。 他那一身的白衣早已沾满血腥,通红一片,衣服紧贴着他的身体,粘稠的触感,让他觉得难受不已,不过他没有打算用法术清理,此刻没有那样的时间,也没有多余的法力可以浪费。 他还没有遇到明鹂,要知道自己可是运用了身法,竟然还是没能赶上明鹂,她的修为分明才是聚气,为何竟是能走得这般的快。 他不知道,明鹂的肉身修为虽只是聚气,但是境界却是入道,入道境的玄妙,他此时的确是理解不了的。 二十九层,段天终于是看见了前方一个俏丽的背影,那人正是明鹂,他终于是送了口气,一直紧绷的精神也是放松了些,来不及呼喊,他脚下法力一催,速度便再快上一分。 明鹂听到动静,回过头来,也是看到了他,但她并没有动,也没有说什么,她就站在原地,注目着前方的阶梯。 段天几步来到她的身边,正准备劝说,但此时,他抬头看到了前方的阶梯,口中想说的话,打了个转转,又是给咽了回去。 这阶梯与自己之前一路走来的情形,全都不同。之前的阶梯之上满是血腥肉块,而眼前这通往三十层的阶梯,却是覆盖着一层诡异的黑色,那黑色像是气体,又像是实质,有些地方竟是还在动着,像是活物一般。 明鹂此时才是开口,说道,“这第三十层,和前二十九层完全不同,我想,杀了前二十九层中所有活物的人,现在就在这第三十层中。” 段天咽了口口水,说道,“明知如此,你还是要上去瞧上一瞧吗?” 明鹂点了点头,沉吟一阵,说道,“我能感受到前二十九层中,那些尸体上残留的法力波动,也知道前方定是危险之极,但是,我还是要去,非要我说出一个理由,我也是不知,我只觉得,像是有着什么在催促着我,让我赶快上去。” 她话才说完,便是掏出了幽蓝水晶,画出一道光门,这一次她点下的位置,是那光门底部。 手中的水晶在点下的瞬间,便是化为了粉碎,次数用完了。 她站起身来,指着光门,说道,“这就是出去的路,既然还能用幽蓝水晶画出光门,说明我们还是身处秘境之中,你陪同我来到了这里,我已是十分感激,接下来的路,我打算自己走,你,你还是先行离去吧。” 段天看着光门,眼中有些挣扎,这一路走来的场景,历历在目,心中对明鹂的担忧,那些尸体上残留的威压,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压力,这一切都让他有些疲惫。 现在,如若他还要跟着明鹂进入三十层,更是很有可能可能就会死在里面,他心中有些挣扎,他并不是怕死的人,但是也不愿死得这般不明不白,以他的天赋,百年以后,名声必将响彻整个大陆。 明鹂仿佛看穿了他内心的想法,展颜一笑,说道,“出去以后,劳烦大师兄通知一下五长老,报上我的名字,就说我把秘境弄得一团糟,麻烦他来善后一下。” 段天叹息一声,心生无奈,说道,“你又是何苦,明知上去可能只是送死,为何还偏要去,仅仅只是心中的一个感觉,便是值得你赌上自己的性命吗?” 明鹂笑脸如花,那黄鹂鸟般的声音在笑语之下更为动听,她笑道,“有人曾与我说过,人活于世,随心,便是对于自己最大的奖励。我小时候过得实在艰苦,踏上修行之路,被段氏收留之后,才算是脱离苦海,从我踏入段氏大门的那一刻起,我便是告诉自己,从今往后,我,只会接受奖励,不再忍受屈苦。” “哪怕这奖励带来的是死亡?” “哪怕这奖励带来的是死亡。” 冥冥之中或许真是有着天意,明鹂不知前面到底有着什么,但她的心中,却是有着一个十分强烈的感觉,这股感觉催促着她,她非上去不可。此时此刻,所有的一切仿佛都不再重要,哪怕是寻找那记忆中的人。 这三十层中,一定有着谁,那人与自己一定有着说不清的联系,命运相连一般的联系。 “哈哈哈!”段天突然大笑起来,这一问一答之下,他只觉得自己心中突然一片透亮,“大光明经”竟是自行运转。 外表看去,看不出丝毫的变化,然而他的体内,却是如同翻天覆地一般,圣洁的白光照耀着五脏六腑,只见从那心房开始,渐渐褪去凡俗,过程极快,几息之间便是晶莹无暇,如同世上最为纯净的水晶。 变化并未止于五脏,而是想外扩散,改造着他身体的每一处。十息之后,白光淡去,然而他的体内,每一寸都是散发着淡淡的荧光,玲珑心肺,玉白肌骨。 他突破了,一语顿悟,已不再是凡胎俗骨。 半步已是踏足入道,随心之道。 心中释然,他脸色又是恢复了原有的模样,踏入佛塔之后,便是消失的笑容再次浮于脸上,他身上亮起白光,红透的衣裳转眼便是恢复洁白,他一拉衣摆,神情潇洒,眼色清明洒脱,大笑道,“如此,在下岂能离去,陪姑娘生死路上走上一遭!” 第三十二章 黑暗的深处 “砰”,此时光门竟是轰然破碎,事发突然,毫无征兆。光门一碎,二人的后路便是断了。 段天有些惊讶,看着化为光点消失的光门,脸上非但没有苦涩,反而是有些高兴,他笑着说道,“此刻只怕是你想赶我走,我都走不了了。” 明鹂比起段天,显然是惊讶得多,她大惊道,“这光门按照藏经阁主人所说,本该持续一个时辰才是,怎的才几息时间便是碎掉了。” 她一时之间想到了许多,藏经阁主人为何会这般热心地帮助自己,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仅仅只为了“幽蓝”,“界”,这两个词便会这般面面俱到地帮助自己,甚至做好一切的准备吗,她对段氏所有的长老以及其他三殿殿主都是极为熟悉,唯独这南殿主人,向来十分神秘,终日待在藏经阁内,自己也就见过几次。 她的脑子很乱,想不清晰,摆了摆头,决定不再去想,自己遵从的是自己的记忆,自己的感觉,他人就算有着恶意,布下了什么阴谋,与自己又有何干。 想到这里,她笑了笑,淡淡地说了一句,“那就走吧。” 话方出口,便是先行一步走向未知的前路。 三十三阶的阶梯,覆盖的让人心生寒意的黑色,那黑色像是气体,又如同实物,踩上去,有些坚硬,与看上去的感觉完全不同,段天手中提着长剑,轻轻地戳了一下扶手上微微律动着,往下延伸的黑色。 这一戳之下,就像是凡间孩童用树枝戳进了蚁窝,扶手上的黑色竟真的是猛地调转头来,疯了一般,顺着剑身便是迅速往上,一眨眼剑,整个剑身都是覆盖了一层,而且这黑色还在极速扩散,眼见就要攀上手掌。 段天大惊,差点吓得把手中的剑给扔了出去,他反应也是极快,掌中法力一催,剑身金光一闪,那黑色便是立马退去,汇聚到一起,形成一滴黑色的水珠一般,顺着剑尖滴落下去,重新混入阶梯上的黑色之中。 段天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不知是何种物质的黑色,运用法力还是能够轻易驱散的。 突然,他想到了一点,脸色大变,第一时间想要跳起身来,这扶手上的黑色物质方才碰触,便是附上剑身,极速扩散开来,自己此刻可是直接踩在满是黑色物质的阶梯之上啊。 然而,当他向下看去,却是发现脚下踩着的黑色物质毫无变化,虽然也是在律动着,却只是如同睡熟的生物,在呼吸一般,并没有攀附而上,覆盖自己的全身。 “怎么了?”明鹂回过头来,发现段天停了下来,脸色有些难看,便是问了一句。 段天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心中却在想着,难道这些看似一模一样的黑色物质,还会有着什么分别不成。 他跟上明鹂,再次伸剑,触碰了一下扶手上的黑色,然而先前的一幕,并没有再次发生,仿佛先前只是他的幻觉一般。 段天心中一沉,脸色有些凝重起来。 三十三道台阶,此时如同走上了三十三重天,每多走上一道台阶,两人的心便是更沉下一分,他们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威压,甚至连法力的波动都是没有,但越是如此,他们反而越是感到压力。 屠杀了其下二十九层佛塔的人,若是真在第三十层中,又何必收敛自己的气息,若是不在,这完全不同的三十层中,到底有着什么。 未知,往往才是最可怕的。 脚步只要不停,总有一刻会来到终点。前方便是阶梯的尽头,厅口一片漆黑,其后什么也看不到,凝视着这幽暗的三十层,就像是凝视着深渊的入口。 二人互相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明鹂抬脚,她只要再向前跨出一步,便是会步入佛塔的第三十层,这时段天却是突然抢先了一步,先行步入其中,他本能地想要替明鹂挡下前方未知的危险。 这里什么也没有。 黑,暗,如同世界之初。 其中或许本有些什么,但这吞噬一切的暗,这遮蔽一切的黑,此时也是掩盖了一切。 进到这其中的人,不禁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瞎了,聋了,哑了。 因为静,实在是太安静了,听不到哪怕一丝的声响。 有时候,太过安静,也会是一种压力,一种巨大的压力,这样的压力,有时候甚至会让人心生怯意,脑中一片空白,连话都是说不出来。 明鹂和段天呆立原地,他们此时,无疑都是处于这样的状态。他们之间近在咫尺,竟是都看不到彼此,双方呼吸的声音,更是极其微弱,微弱到费力去听,都是听不真切。 段天第一时间回过头来,向后方看去,却是发现,后面同样是一片漆黑,进来时的厅门,不知何时,竟是消失了。 黑暗之中,不能视物,方才几息时间,段天便是惊讶的发现,自己竟是有些分不清楚方向,脑中有些天旋地转,险些站立不稳。 他立马低喝一声,口中念诵大光明经,盘膝在地运行功法,与地面多一丝接触,都能让他多一次心安。法力循环几周,他脑中的眩晕感才算是褪去了些。 他微微喘息,突然发现自己竟是如同悬浮于半空,虽是坐于地面,却是毫无触感,他现在睁目不能视,双耳不能闻,辨别不了方向,识别不了气息。 形,声,闻,味,触,他被这黑暗夺走了对于五感的认知。 五感的丧失,让他什么都无法辨别,心中竟是泛起了一丝恐惧。身为修士,先前更是顿悟之下半步入道,然而方才进入这黑暗之中,短短的一段时间,竟是如同过去了千万年之久,他心中寒意顿生,他知道,自己连对时间的认知都是失去了。他从来没有想到过,黑暗,竟会是这般的可怕,他现在就像是个普通的凡间孩童。 他咬了咬舌尖,咬得十分用力,疼痛感,让他清醒了些,至少现在,这黑暗还未能把自己的痛感都给剥夺了,他手中法诀不断,引导着法力汇聚到双眼之中,眼中白光闪烁,如同两粒明珠。 他睁大着眼睛,看着前方,如果此时有人能够看到他的面目,一定会发现他的脸色极为难看。修行之人,修为入魂,便是会产生灵觉,五感异于常人,运用法力之下,夜间视物也并非什么困难的事情。 此时他已是运用了大光明经中记载的特殊瞳术,大光明目。此术有着数种特殊的威能,其中一种便是看透迷障,不管是运用法术,幻术,甚至是“势”,结下的,都是能够轻松看透,看清本质。 然而,他还是什么也看不到,眼中,有的,只是无尽的黑暗。 他再次掐诀,施展方才聚气的修士便是能够施展的照明术。他能够感觉到自己手中不断汇聚的法力,却是根本感受不到其上散发出的法力波动,他心中不由得有些不安起来,果不其然,法诀掐完,法力释出,周围却是没有任何的变化。 他连续释放了十几个照明术,这第三十层却是始终没有亮起来,他心中越发不安,其实他早就发现了情况有些不对,自己平时只要运行功法,身体周围便是会慢慢光亮起来,这也是修炼“大光明经”的一个特殊之处,然而先前,这修炼多年均是会出现的现象却是没有出现。 他确信,那十几个照明术都是成功释放了的,但是这第三十层,好似能够吞噬一切的法术,吞噬一切的光明。 他有些无奈,这样的漆黑之中,他连自己的身体都是完全看不到,他开口,想要呼唤明鹂,让她不要妄动,然而话说出了口,却是没有声音传出,他这才想起这黑暗吞噬了他的五感。 他不愿放弃,运用传音之术,连喊几声,却是感觉那话语并未传达出去,只是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回响,他不敢胡乱使用大威力法术,剑术,无法确认明鹂的位置,怕误伤到她。 他想尽了一切的办法,慢慢地,他停了下来,他抬起手,本是要施展一个探知的法术,却是突然忘了,忘了自己想要做些什么。 他抬起手来,伸了半天,又是放下,反反复复,他忘得越来越多,他眼中的神采竟是都在慢慢地消失,不知多久之后,他竟是忘了自己为何会在这里,甚至忘了自己是谁,连自己的面貌,都是记不清了。 这黑暗,竟是连他对于自身的认知,都是给夺取了。 段天待坐在原地,身体慢慢被黑暗覆盖,堂堂段氏天才弟子,就这样败给了“小小的黑暗”。 明鹂和段天一样,一踏入这第三十层,便是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她第一时间伸手想要拉住段天,却是拉了个空,开口想要呼喊,却是发现出口的话语竟是没有声音。 她同样是失去了五感的认知。 她心中大惊,打算施展法术,照亮这片空间,遇到了和段天同样的情况,不过,她没有盘膝坐下,她没有停下来。 她的脑中同样天旋地转,眩晕感让她脑中胀痛,但是她强忍着,甚至没有丝毫地考虑,本就分不清楚方位,这眩晕对她来说,就算是虱子多了不痒。 她心中虽然满是不解,她双眼虽是无法辨别方位,她脑中虽是天旋地转,但这一切都是不能让她有所停留,她知道,停在原地,什么都解决不了,只有向前,或许才有一丝生机。 段天停下了,停在了步入黑暗的起点,她却是向前,走向黑暗中的深处。 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无法理解,他们二人所处的黑暗,是一种怎样的恐惧。 失去一切感知,甚至被夺走认知的黑暗,在这其中是一种孤独。独行于黑暗之中,连自己的身影都是看不清,连自己的声音都是听不真切,自己都是无法与自己作伴,渐渐忘掉了自己,这又何止是孤独。 黑暗之中,没有方向,没有道路,你无法决定自己的方向,无法选择自己的道路,这是一种无奈。 在这样的黑暗之中,待的时间越长,便越是容易迷失,因为你本就不能决定一个方向,本就无法选择一条道路,你从一开始便是迷失的。 迷失,无奈,又是孤独的你,或许会开始回忆,因为你不愿意忘记,不愿意把自己都给忘记,忘记在这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 明鹂意识到自己开始忘记,便是拼了命地回忆,她要让这回忆的速度,快过自己遗忘的速度,她回忆了许多许多,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黑暗之中待了多久,处于这样的黑暗之中,分不清楚空间,连时间,都是早已模糊不清。 她回忆,想到了很多,想到了每逢傍晚,便是会斜射进她半开的花窗,在地上映出一片赤金的霞光,想到了东海西岸,小龙王弄潮时,激荡而起的浪花声,想到了夏夜冰冻后的桂花糕,那糯软香甜的味道。 她此时,仿佛都还能闻到那一股香甜的气息。 她眯着眼睛,一脸陶醉的样子,痴痴地闻着,闻着,张口说出一句,“嗯?什么味道,真好闻,甜甜的。” 一句,曾几何时,说过的话语。 第三十三章 剑意 “嗯?”话才说出口,明鹂便是瞪圆了眼睛,如果有人能够在这黑暗中看清她的面孔,定会发现,此时她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这句话,我怎么觉得以前好像说过。”她自语道,话语在她的脑中回荡着。 她耸动了两下小鼻子,像只小动物一样一嗅一嗅的,说道,“这股味道,很熟悉,好像是最近才闻到过的。” 她竟是闻到了!虽然味道极淡,她差点认为是幻觉,但是她还是闻到了。 黑暗之中剧烈震荡,暗涛汹然,就像是震怒了一般,或许,它愤怒于自己剥夺了明鹂五感中的形,声,味,触,竟是疏忽之中,让她留下了一丝嗅觉。 这一丝嗅觉便是转机。 那一丝香甜便是生机! 明鹂闻到这股味道,就像是在这黑暗之中抓住了仅有的光明。 她想也没想,脚下生风,认准了这股味道的方向,狂奔而去。她既然发现了这丝光明,便是要死死地抓住,不管这丝光明带给她是希望,还是绝望。 黑暗暴躁无比,仿佛无法原谅自己竟是犯下了这样低级的错误,整个蠕动了起来。一道道黑光化为手臂,抓向明鹂,千万条手臂张着利爪,遍布四面八方,挥舞袭来,场面恐怖无比,修为再高的人,看到这样的场景,一时之间,恐怕都会吓得停下脚步。 不过,明鹂根本就看不到,也感受不到,心中反而毫无畏惧,脚步丝毫未停。她的身法快如闪电,先前段天都是没能追上,这是因为她毕竟有着入道的境界,魂魄之中带着道印,而她传承的魂体,修的便是光,入道的魂印掌握的便是光系法则,这世上,又有什么速度,能快得过一道光。 很近了,她能嗅到,那股香甜气息的主人,就在前方。 她一路前行,毫无躲避,那些抓向她的爪子,都被她单以速度,甩在了身后,她的心中不禁有些欢喜,她隐隐想起了一些,这股味道的主人,她的确是遇到过,而且还近距离接触过。 只要再近一些,再靠近一些,再仔细闻闻,自己一定能够回想起来,这股味道十分特别,有别于世间一切的香甜。 只要再近一步,只要再近一步! 她那始终没有停下的脚步,最终还是停了下来,如果她事先能够看到,她一定会发现,自己无论怎么躲避,都是无法避过前方的障碍。 前方,已是不能通行,形成这片黑暗的黑色物质,结成了一道墙,一道如同天网一般的墙。这道墙直接把第三十层完全的分割开来,明鹂前冲的身体,就如同自投罗网一般,直接撞了上去,那股淡淡的味道,在她陷进去以后,再也闻不到了。 黑色的墙体一个扭曲,直接将明鹂整个包了起来。这一次,黑暗不愿再次犯错,它要完全消除明鹂对于世界上所有东西的认知,它甚至要将明鹂的存在都给抹去,让她成为自己再扩大一分的养料。 “休想!” 安静到没有一丝声响的黑暗中,突然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这声咆哮甚至带起了一道声浪,激得那无数双手臂不停地摇摆。 一道剑光亮起,有如星点。这黑暗中第一次,竟是有了光明! 剑光袭来,划破天际,那哪是星星点点,那是一道贯日长虹,耀目的白光,点亮了这片空间中如同黑夜的黑暗。 这一剑,呼啸破空,响声如雷,让这黑暗之中有了第二道声响。 这一剑,斩断了不知多少试图阻拦的黑色手臂,极速前行,摧枯拉朽,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断掉的黑手再次长出,消耗着剑芒。 最终,这一剑散去了,甚至没能靠近那包裹着明鹂,化成一团的黑墙。 第三十层,再次化为一片漆黑,难道这黑暗中的光明,都是如此这般,稍纵即逝的吗? “再来!” 又是一声大喝,喊声动天,声音的主人显然没有气馁,一剑不能建功,那便是再来一剑。 一道威势更是惊人的剑光带着更为狂暴的破空声,再次撕裂这片空间,黑暗之中拉出一条白线。 剑光一开始的光芒万丈,然而还是逃不脱第一剑的命运,慢慢的,又是黯淡了下来。每斩断一只黑手鬼爪,便是多黯淡一分。剑光离剑而出,便是没有后继,而这些被斩断劈碎的鬼爪却是能够化为一团,混入黑暗,再次生长而出,生生不息,无穷无尽。 这一道剑光足足亮了十息,才是威能耗尽,消散开来。第二剑虽是仍未触及到包裹着明鹂的墙体,但比之第一剑,又是远了一些。 “继续!” “还没完呢!” 声音的主人没有放弃,声音中气十足,一声接着一声,每喊出一句,必定伴随有一道剑光。声音越来越近,剑光越劈越远。 一道人影走向前来,金发白衣,英俊的脸上带着笑意,手中长剑一刻不停,在这黑暗之中劈出一道接上一道的剑光雷霆。 这人正是段天,那先前败于黑暗的段天。 此时的他,脸上带着从容,心中觉得有些好笑,笑自己怎么先前就这么轻易的放弃了。 他一时大意,竟是被连续夺去五感,还被夺走对于时间的认知,最后甚至把自己都给忘了。 他几乎是忘了所有,连自己是谁,连自己的面貌都是忘了,但是只有一点,他忘不了,他无论如何都是忘不了,他忘不了自己手中还握着剑。 一把名叫“光明”的剑! 这片黑暗清空了他心中的一切,唯独清空不了他的剑。 他修炼的功法,名为“大光明经”,他修炼的剑诀,名为“大光明剑”,他的剑,剑身清亮,明明白白地刻着两个古朴的文字,“光明”,他本应代表光明,怎么能屈服于黑暗! 一念通达,便是忘我,黑暗夺取了他的认知,反而成为了一种帮助,他的心中毫无牵挂,无物无我,空空如也,只是空悬一剑。 这一剑在黑暗之中越发的光亮,黑暗越是试图侵袭,试图污浊,试图泯灭,这道剑光便越是明亮。 这把剑在黑暗之中经受千锤百炼,终是洗尽铅华,亮到了一个顶点,剑光华华,光如流水,十分自然的,透体而出。 段天只觉得神清气爽,如同大梦醒来,脑中还带有些属于梦中的记忆。 那是一种难以的状态,那是厚积薄发,必定点亮黑暗的剑意。 他睁开双眼,眼睛亮如明珠,他能看到,能听到,能闻到,他的五感一时之间全部恢复,这片黑暗在他的眼中亮如白昼,所有的一切,阴阴浊浊,他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第一时间,他便是发现了前冲的明鹂,此时阻止明鹂,已是有些时不可及。他果断双手握剑,大喝一声,高举竖劈,辟出一道磅礴剑光,试图救出已是陷入其中的明鹂。 此刻的他,毫无畏惧,心中的剑已是磨炼到了惊人的地步,光明的剑意充斥全身,此时的他只要静下心来,好好体会,稍加巩固,便是能够一步入道。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修为境界,竟是还能如同这般,一步跨出一个大境界,自己不久前可只是方才入境,修出“势”的初期修士。 然而,他没有那样的时间,现在的每分每秒,都是极为珍贵,对他来说,哪怕是一步入道的机会,无数人付出一切,求而不得的机会,也比不上明鹂的性命。 他不知道自己对于明鹂,有着一份怎样的情感,但是他知道,至少现在,舍弃自己的一切,他都要将其救出,绝对,绝对不能让她留在这里,更不能死在这里! 他向前走着,一步踏出必有一喝一剑,那是雷霆,有着刺目的电光,也有震耳的雷鸣。 他脚步不快,却是十分坚定,身后留下一个个泛着白光的脚印。他距离明鹂已是越来越近,再多的鬼爪也都无法让他停下,护体的剑芒,浇灭着一切来自黑暗的障碍。 此时,他到了,来到了困住明鹂的墙体之前。 他高举手中长剑,光明剑由上至下,一剑挥出,三尺剑身,三丈剑芒。 他控制着手中的力道,脚下法力涌动,打算救出明鹂之后,能够第一时间,迅速离去。 现在看起来,他挥出的每一剑都是摧枯拉朽一般,那些黑手鬼爪根本不能阻拦哪怕一息的时间,但是他知道,那是因为他自己的每一剑都是汇聚了全力,并且附带有堪比入道的玄妙剑意。 但是这股剑意存在的时间已是越来越短,他知道自己即将退出那种玄而又玄的状态,必须抓紧时间。 结下黑暗空间的黑色物质,被自己斩破之后,虽有消耗,却是少之又少,像是能够自我恢复,而他的每一剑都是耗尽心神法力,耗的时间久了,怕是耗不过这无穷的黑暗。 他心中思绪繁多,只求不要出现什么变故,突然,他的脸色突然一僵,因为他那一直威势无匹,无法阻挡的剑,竟是被挡了下来。 一只覆盖着黑甲的手掌,如同凭空出现一般,从墙内伸出,一把抓住了他力劈而出的光明剑。 第三十四章 最强的防御 段天当机立断,手中法力一催,双手握住剑柄便是猛地一搓,长剑旋转着,剑气四溢,“叮叮当当”之声响起,那黑甲手掌微微一松,他趁此机会,后撤一步,双手一拉光明剑,剑身才算是挣脱而出。 他想也没想,方才收剑,便是一个闪身避开那只手掌,换个角度再次挥出,打算先行救出明鹂再说。 这只手是一只右手,他便是向着左边挥了出去,要引出这个的另一只手,果然另一只覆盖黑甲的手掌在剑到之前,便是从左边伸了出来,段天早有预料,左手成剑指,右手长剑脱手而出,半空缩小化为剑丸,环绕上下,眨眼之间便是连劈十二剑。 这十二剑极快,而且变招更是快得惊人,段天心想,这一招,那黑甲手掌的主人,就算有办法阻拦,也得废几分精力才对,他左手指引着剑丸,空出的右手法力涌动,白光亮起,甩手便是一记手刀,击向黑墙。 然而,那两只覆盖黑甲的手掌,速度快得惊人,剑丸劈砍得极快,这两只手竟是比剑丸还快,“叮叮”之声连响十二声,手掌的主人竟是在一瞬间,全都挡了下来。 段天击出的手刀,也是被一拳砸中,他只觉得那拳沉重无比,像是一座小山压下,他的右手疼痛欲裂,他已是第一时间收手,却还是被擦中了些,骨头都像是要断了。 同时,一个全身上下,都是完全笼罩在黑甲之中的人,从那墙体之中走了出来,一股苍茫的冷漠感席卷而来。 黑甲人的眼中,有着两道黑色的圆环,那双眼睛十分冰冷,带着一种对生命的漠视,一种仿佛立于世界顶端的漠然。 段天看着这双眼睛,脸色也是冷了下来,他脸色总是挂起的笑意不见了,和这样的一双眼睛对视,他只觉得自己仿佛也是受到了感染,变得冷漠了,对一切好似都已毫无兴趣,毫不在乎。 他咽下一口口水,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口水竟是有些冰凉,他死死地盯着黑甲人,虽然不知此人是否就是击杀前二十九层中所有生灵的人,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很危险,段天全身上下所有的寒毛都是立起,每一个细胞都在报警。 黑甲人从出现到出手,毫无停顿。他的脑中,什么也没有,只有无尽的杀念,杀到这第三十层,便是不能继续往上,他被强迫停留其中,满身的杀意无处宣泄,外泄而出,便是形成了这么一个黑暗的空间,这或许,就是属于他的“势”,又或者是属于“天命”的“势”。 他一拳击出,平平无奇的一拳,速度不快,其上带着一道极不起眼的黑色光华,本就是黑甲覆盖的拳头,这一点黑芒自然是毫不起眼。 段天本想动用光瞬步,后撤躲避,却是突然脚步一涩,就像是突然忘记了怎么走路一般,他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咬了咬牙,只能召来剑丸,树立胸前,强行抵挡。 黑甲人的这一拳很重,一拳便是直接将剑丸弹飞,随后,他更是欺身而上,这时段天感觉脚下那股生涩之感突然莫名消失,脚下金光闪闪,身体一个模糊,便是出现在后方十丈之外,接连几个闪动便是后撤极远。 既然这黑甲人善于体术,依赖近战,那他便是要拉开距离,他精修御剑术,本就是千里之外取人首级的仙法。他退出极远,手成剑指,引动剑丸绕到黑甲人脑后,剑光一动,一剑直直刺下。 谁知黑甲人竟是看也没看,直接回首便是一拳,剑丸再次被击飞老远,其上的金光都是有些暗淡,灵性竟是有些受损。 黑甲人转过头来,一双黑环凝视着远处的段天,只见他伸出手掌,正对着段天所在的方位,五指分立,缓缓相合,慢慢地往后一拉,一瞬间光影倒退,空间都似变得模糊起来,他还是站在原地动也未动,但确是直接来到了段天的面前,伸出的手掌早已握成拳,距离段天身体不过一寸。 那一拳旋转击出,方寸距离,力道却是大到无边,旋转带起的劲风呼呼作响,拳还未到,拳风便是已然割破了段天的白衣,拉出道道血痕。 段天大惊失色,虽是第一时间便是召回剑丸,然而距离太远,竟是赶之不及,胸口被拳风扫中的绞痛,让他明白,如果被这一拳实打实的击中,自己就算有着千万条命,都是活不下来。 他眼中发狠,猛地一咬舌尖,向下吐出一口精血,精血化雾,覆盖在交叉立起的双臂之上,双手各自打出一道响指,清脆的响声,伴随着他口中的道喝,那口精血混合的法力,抽取了他的一丝元神,在双臂之前结成一层血盾,其上还笼罩着一层十分诡异的能量,那是魂力。 血魂盾,这是大陆中公认的十大禁术之一,这法术的抵御能力异常惊人,甚至能够越级抵挡住高过施术者一个境界的攻击,当然,被称为禁术,自然是有其原因,施展此术所需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 段天的脸色一瞬间便是黑了下去,双目转眼便是凹陷了一些,哪怕是他,这样的法术也只能在全盛状态下施展一次,消耗的不仅仅是法力精血,还包括一部分的元神魂力。 元神魂力,代表着一个修士的潜力,这样的法术,便是用一个人的潜力来拼搏,一个不好,便是境界停滞,更为恐怖的是,施展血魂盾后,会有一段时间无法吸收灵气。 被迫施展此术的人,哪一个不是无路可退,大战之后,又有谁能保持法力完备,身体完好无损,无法吸收灵气,代表着无法恢复法力,更代表着只能用凡间的药物疗伤,无论是治疗法术还是疗伤丹药,说到底,都是运用灵气修复伤势。 灵药也不过是拥有灵气的药物罢了,没有的灵气的药力,和凡间的药物也没有多大的分别。 此术不仅有造成修为停滞的可能,更可能让人伤重之下,无法医治而死,简直可谓是毫无益处。 他不知道事后自己还能不能够恢复,但是此刻,他实在是想不出,除了这个法术以外,还有什么能够抵御得了黑甲人的一拳,自己事后会不会死,他不知道,但他知道,眼下,挡不住这一拳,自己便是会立马死去。 “轰!” 黑甲人方寸击出的一拳,带着滔天的拳劲,狠狠地砸在了血盾之上,能量爆裂而开,黑暗的空间都是被这一拳扩散开来的能力清空一片,那一地的黑色物质,挥舞着的黑手鬼爪,也是悄然泯灭,露出其下真实的地面墙壁。 挡下了,血魂盾不愧为十大禁术之一,这一拳,还是挡下了,血盾之上只留下一个浅浅的拳印。 段天心中大喜,这血魂盾比他自己想象中还要强上许多,他当机立断,趁着血盾还未消失,双手架盾横冲,脚下白光连踩,拼了命一般地冲向困住明鹂的墙体。 他连攻击都是顾不上,一心只想着冲到近前,救出明鹂,至于之后的事情,他没有考虑,因为他深知,现在如何考虑都是无用的,救出明鹂,已是成为他的执念。 再强的盾,面对无尽的长矛,也终归是有被击破的一天,段天感受着血盾中残存无几的能量,看着近在眼前的墙体,知道自己再不加以应对,哪怕是只有一寸的距离,自己都是没有可能抵达得了。 他召回剑丸,握在手中,化为长剑,他停了下来,手上的剧痛,让他不由得握得更紧。 他低着头,脸上浮现一分自嘲的笑意,向来都是自己杀得别人毫无还手之力,想不到有这么一天,竟会被别人打得只能狼狈抵挡。 他双眼白光灼灼,心中剑意蓬勃而出,这可是达到了入道境的剑意,自己什么时候,竟是忘了,这世界上最强的防御是什么? 他深吸口气,清晰地吐出了两个字,“攻击!” 手中光明长剑,剑鸣惊天,微微颤动着,那是激动,它能感受到自己主人心中一往无前,势必斩破黑暗的剑意。 那本是快要消散完全的剑意,此时重新焕发,并且更为强烈,先前剑丸被黑甲人随意击飞,因为其上的剑意已是十分淡薄,增添不了几分威力。 现在,长剑剑身白光煌煌,大气磅礴,此剑的光明已是让这满庭的黑暗完全散去,威势滔天,更盛于先前黑甲人方寸一拳。 段天向来是出剑如水,然而现在,他只觉自己手中握着一道烈日,其上燃烧着冲破黑暗的信念,勇往直前的勇气,无法挫败的锐气。 他闭上了双眼,不去看那已是攻来的黑甲人,他只是感受着,感受着,手中的剑便是自己动了起来,划出一道道华美的痕迹。 他的脸上浮现出三分笑意,像是陶醉其中,白衣飘飘,长剑如火,一曲剑舞,焰灼人心。 每一剑,都像是正巧遇上了击来的拳头,没有先前相击之下的“叮叮”声,黑甲人的拳头碰上长剑,其上覆盖的黑甲竟是不断融化剥落,每一拳都是带出几丝鲜血,并且越来越多,由几丝变成几缕,再变成几道,不是别人的血,是他自己的。 不过黑甲人就像是不知疼痛一般,仍是不住地挥拳,不管已是鲜血淋漓的双手。 两人拼斗许久,段天发现此人的拳头除了沉重以外,上面还附带有一股奇异的能量,就像是那黑暗的空间一般,能够暂时夺走自己的某些感知,让自己反应变得迟钝。 他越打便越是心惊,自己现在可是几乎等同于入道境的修士,而且还是攻击最强的剑修,久久缠斗之下,竟是一直未能分出胜负。 第三十五章 回来吧 段天心中不免有些焦急,他有些担心,不知明鹂还能撑上多久,心中杂念一生,剑意便是有些不纯,出剑的威力便是有些下降。 他毕竟还不是完全的入道,只不过是心境之中唯有剑意,未曾细细感受体悟之前,只不过是一种玄妙的状态罢了,凭借着这样的状态,从而进入的一种伪入道境界。 黑甲人抓住了这个机会,握拳的手掌突然张开,对着剑尖拍了下去,剑身微微一顿,还是从他的手中穿了过去,鲜血顺着剑身流淌,滴落在地。 段天神情愕然,这是他对黑甲人照成伤害最大的一次,难道是他快撑不住了吗,他心中还未来得及欣喜,便是觉得持剑的右手竟是不能把剑抽出,黑甲人居然拼着一只手废掉,卡主了他的剑。 段天大急,想要用剑意灼烧黑甲人的手掌,然而,他先前又是焦急,又是欣喜,心境早已不在,剑意的威力也是下降许多,黑甲人忍受着掌中的剧痛,哼都没哼一声,另一只手甩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直接击向他的腰部。 段天看着这躲无可躲的一拳,却是笑了出来,脸上三分的笑意化为五分,他的另一只手护住腰间,黑甲人能拼着废掉自己的一只手换取机会,他也拼着废掉一只手来换取机会。 但是这看似仓促的一拳还是太重,直接打断了他的手臂,他的手丝毫没能阻挡,这一拳继续往下,还是击在了他的腰上部,“咔咔”之声响起,不知是断了多少根肋骨。 段天松开握剑的手,被这股大力带起,抛飞出去,他的脸色,由于疼痛,甚至有些扭曲起来,不过他脸上五分的笑意,却是化为了七分。 他和黑甲人缠斗已是不知多久,如果不想受伤,勉强之下,也是还能再坚持一段时间,但他知道,明鹂不一定能再坚持下去了。 从他心中产生焦急开始,便是他刻意布下的局,他知道黑甲人一旦发现他的剑意变弱,便是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而黑甲人为了抓住机会,必然给了自己创造机会的可能。 他早已发现,黑甲人虽然在力量上极强,攻击拳法也是十分高明,但是他的神志似乎不怎么清醒,每一拳都是带着滔天的杀意,挥动之下,不论是攻击还是抵挡,都如同本能一般。 他早就算好的位置,就等着黑甲人击向自己的这一拳,先前的拼斗中,他大致掌握了黑甲人出拳的力度,这一拳,会让他亲自将自己送到那包裹着明鹂的墙体。 这一拳的力量十分巨大,他甚至不需要动用身法,便是如同炮弹一般飞速弹出。 他咬着牙,强忍着身上的剧痛,脸上的笑意化为九分,凝聚着心中最后的一丝剑意,划开了那面墙体,其中的明鹂一脸茫然,跌落了下来。 黑甲人没有表情,感觉不到他身上的情绪,他拔出手中的长剑,甚至没有理会脱困而出的明鹂,手中一抓一拉,如同先前一般,空间倒转,直接出现在了段天跟前,他高举着拳头,带着黑光的拳头如同雨点般击在了段天的身上,像是在发泄一般。 虽然还是感觉不到他的情绪,但是显然,这是极为愤怒的表现。 段天浑身上下无处不是剧痛无比,虽是极力抵挡,却还是渐渐不支,他不过是凭借着心中的一股剑意在和他交战,此时交战许久,剑意已散,法力都是即将枯竭,精神更是由于一直处于极度紧绷的状态,疲惫到随时可能昏厥。 他再次强行接下黑甲人的几拳,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一个后仰,便是倒在了地上,力竭之下,竟是真的晕了过去。 黑甲人眼中有的只是冷漠,慢慢地来到他的身前,握紧手中的拳头,这一拳下去,段天便是要被立毙于当场。 一声大喊,突然从他的身后传来。喝声只有两个字,如同段天喊出的第一声咆哮。 “休想!” 黑甲人与段天交战,也是受伤极重,黑暗空间早已被破,此时明鹂已是清醒了过来,恢复了五感,她看到一身浴血,倒地昏迷的段天,看到了如同魔神一般的黑甲人,但是她没有逃跑,心中虽然恐惧,脑中浑浑噩噩,却还是站了起来,声嘶力竭地喊出了一句。 身体一个前冲,双臂死死地抱住了黑甲人的身体,此时的她,忘记了自己是一个修士,忘记了自己拥有法术,不说她微弱的法术是否能阻止得了黑甲人,她的行为,就像是一个凡人,什么也改变不了的凡人。 黑甲人挣扎之下,或许就会挣断她的双臂,她不是没有想过,但她还是冲了上去,本能一般的抱住了黑甲人。 下一刻,或许就是血染黄衫,佳人玉殒。 近,实在是太近了,原先那股淡淡的香甜此时充斥口鼻,明鹂能感受到自己手臂上传来撕裂一般的疼痛,却还是不由得陶醉在这股奇异的香甜之中。 她脸色有些迷离,心中竟是产生了些许情欲,在这样的生死关头,她发现自己竟是对这黑甲人产生了一种疯狂的迷恋,简直是荒唐之极。 她脸上泛着红晕,不由得松开了双手,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她的脑中十分混乱,那股奇异的香甜竟是让她有些醉了。 她痴痴地看着已是转过身来的黑甲人,脸色时而红润,时而苍白,眼神时而清明,时而痴迷。 黑甲人身上带有的奇异香甜,是天命独有的气息,能对异性产生致命的吸引,这是一剂情欲毒药。 “不,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明鹂脸色潮红,喘着粗气,眼中闪着桃花,全身已是香汗淋漓,红唇更是泛起了一抹媚意的微笑。那股味道闻到越多,便是陷得越深,她的脑中越发的混乱,口中不断说起胡话来。 黑甲人却还是一副冷漠的模样,眼中的黑环冰冷如霜,不带丝毫的感情,他抬起了拳头。 两人如同两个极端,一男一女,一冷一热,然而下一刻,将会更为极端彻底。 这一拳下去,便是一生一死。 明鹂嗅到的香气越多,便越是情欲加身,越是挣扎,脑中便越是混乱,混乱之下,吸入的香气便越发的多,吸得越多,香气的味道便是越发清晰,清晰之下,那股熟悉感便是涌上心头,十分的强烈,强烈的熟悉感甚至压下了那一直波涛汹涌的情欲。 在哪里,什么时候,是谁,到底是谁,闻到过的,我曾经闻到过的,印象很深,为什么,为什么想不起来,是谁,这股味道的主人到底是谁! 一道淡淡的金光,从黑甲人身后亮了起来,段天不知何时,竟是自行醒了过来,那道光,是他手中的剑。 他忍受着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的疼痛,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拍了拍自己的后颈,越是疼痛,他便越是清醒,他知道,自己只有唯一的一次机会。 这一剑,是他最后的努力,凝聚着他最后的一股心力,法力早已耗尽,身体伤残疼痛,力竭倒下,唯有一股心力强撑。 这一剑,平平刺出,光芒暗淡,毫无威势,甚至感觉不到丝毫的剑意,他实在是没有力气,持剑的手,剧痛之下都是有些颤抖,剑势飘忽不定,左摆右摆,就像是一个初学剑的孩童,剑都无法拿稳。 但,这一剑,是段天有生以来,刺出的最强一剑。 他的眼中亮起一道明光,惨白的脸上泛起回光返照一般的红晕,他口中咳血,剑却是始终向前,他嘴角泛起痴狂的笑容,脸上闪着异样的光彩,这一剑,定是能刺穿黑甲人的身体,将其击杀。 “是你!一定是你!” 明鹂眼中倒映出段天最后心里的一剑,金光闪闪,一道金光,把她的记忆带回了某日的午后,阳光之下,一张干净的脸,白皙得甚至有些透明,其上一双幽深如万丈鸿渊的黑色眼瞳。 这双眼中,此时带着两道黑色圆环,明鹂脸色瞬间清明,一个名字脱口而出。 “琳琅!” 段天的剑,还是没能刺到黑甲人的身上,听到这个名字,让他的手,稍微顿了一顿,这一顿,便是将他积攒的心里完全耗尽,他无奈一笑,再次晕厥过去。 明鹂死死地盯着这双黑白分明的眼珠,一字一顿地说道,“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我都还是能认得出你。” 黑甲人的拳头,悬停在了半空,眼中静止不动的黑环,此时疯狂地转动了起来,一股名为危险的气息,从这转动的圆环中,明确地传达给了明鹂。 明鹂感受到了,却是笑了出来,美丽的面容越发的柔和,她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琳琅的拳头,轻轻地说道,“琳琅,我不知道你是经历了什么,变成了这幅模样,我也不敢大言不惭地说什么,能够理解你的感受,只有一句,我只想告诉你一句。” 她的眼中不知何时,竟是泛起了泪光,曾经,只是看到琳琅眼角的泪痕,便是让她有些心闷,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对一个方才认识的人,产生这样的情绪,她不清楚自己对于琳琅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但她知道,此时此刻,看着这样的琳琅,她的心,痛得无以复加。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轻柔却是十分强硬地说出了一句。 “回来吧,琳琅。” 第三十六章 千思万绪 段氏大院,某个隐秘的房间,其中两人正在交谈。 “你还是失败了。”慵懒的声音,来自一位黑裙女子,她斜靠在鬼柳木椅上,拉伸着自己纤细的腰肢。 “是啊,还是失败了。”老人背负着双手,沉声叹息,叹息声中包含了无奈,焦急,庆幸,情绪极为复杂。 “没想到,都把他逼到了这样的程度,竟是还能耐得住,到底是差了点什么。”他左右来回踱步,口中念念有词。 金身未能觉醒,和明鹂他们的搅和,没有太大的关系,琳琅一路杀到第三十层,还是没能将自身的杀意转化成魔念,自然是不能对金身造成刺激。 “难道是引导的力度还不够吗?”老人皱着眉头,言语有些疑惑。 女子听言,突然站了起来,摆手说道,“不对,力度已经够了,甚至有些超了,或许,你的方向从一开始便是错的。” “罢了,罢了,老夫或许有些操之过急了。”老人走上前来,面上恢复平日的威严,一旦下了决定,他便是不再多想,更不会去后悔,事情决定去做,便是要完完整整的做完。 他来到晶幕面前,长袖之中探出一只手掌,按在晶幕之上,沉声说道。 “到此为止。” 佛塔内,明鹂看着杀意更重的琳琅,已是准备坦然赴死,突然,一道威严无比的声音响彻整座佛塔,层层动荡,这个声音,属于掌管这个世界的神。 然而,琳琅并没有停下,他脑中只有无穷无尽的杀念,一切出现在他面前的生灵,都是让他厌恶至极,只有将其撕裂成为碎块,感受着那喷薄而出的鲜血,弥漫在空气中的死亡气息,才会让他绞痛无比的内心,稍稍好受一些。 他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因为他一旦试图回想,脑中便会刺痛难耐,那种痛感,比之肉体承受的伤痛不知要疼上多少倍,疼到让他不敢再度回想,他像是一个受到了巨大惊吓,处于懵懂状态的凡间小孩。 不过,他所造成的破坏,却是比凡间的小孩大上无数倍,他心带有的杀意,想要完全释放出来,恐怕是要屠掉一座城池,方能化解。 他没能认出段天,也没能认出明鹂,他只知道,明鹂的三言两语,让他的头,更疼了,本就疼痛得受不了的他,实在是不愿意再多承受哪怕一丝的刺痛。这种痛感,如同千万根细针,不停地扎着他的灵魂,而明鹂的话语,显然带来了更多的细针。 他疼痛到,不得不暂时停下了攻击,他需要一定的时间,缓上一缓,不然,他来走出一步的力气,都是提不起来。 脑中越是疼痛,他心中的杀意便越是旺盛,一心只想着尽快将眼前的这人撕成两半,他好不容易忍下了痛苦,积攒出能跨出一步,挥出一拳的力气。 突然听到一声如同直达思维的声音,那道声音强迫他收手,让他停下,怎么可能停下,他眼中的黑环极速旋转,转得越来越快,却是上下抖动着,极不稳定。 他一定要杀了这个人,这个让他的头越来越痛的人,杀了她,掏出她的心,捏碎她的肺,踩烂她的肝,她的血,一定非常好闻,杀了她,自己的脑袋,可能就不会再痛了。 “吼!” 他咆哮着,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一只受伤的野兽。 右拳已是挥出,方寸距离,螺旋拳劲,竟是先前与段天拼斗时,挥出的,那威力最大的一拳,由此可见他心中的杀意。 突然,他右眼之中,一道金光微微闪烁了一下,一个金色小人的虚影,缓缓从他的眼中滑过,那疯狂转动的黑环,竟是骤然停了下来。 黑环停止转动,并且慢慢放大,如同死后放大的瞳孔一般,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甚至超出了眼眶,“砰!”,黑环竟是莫名破碎。 琳琅只觉得眼睛一个刺痛,一直无法回想起来的记忆有如潮水一般,猛地冲破了水坝,从进入秘境开始后发生的一切,都是回忆了起来。 脑中穿插着无数个画面,他觉得自己像是化身无数,长了无数双眼睛,同时看着无数个不同的画面,都是静止的画面,有的清晰,有的模糊,有的还带有声响,其中最为清晰的有三幅。他连忙集中精神,强迫自己只去看这三幅中的画面。 第一幅画面,其中是一个身着精致绒衣的男人,残酷地笑着,这人最为特别的地方,是他有着半张被灼烧得稀烂的脸。 第二幅画面,是一个微微叹息的金色小人,这便是段氏老祖亲手炼制而出,用离火大阵,强行融入琳琅体内的不灭金身,老祖之所以让琳琅进入秘境,又是引动天魔,又是降下佛塔,一切都是为了让金身觉醒,最终还是失败了。可是此情此景,这金身,显然是已经醒转,不知是怎么回事。 琳琅看到第一幅画面,只觉得恨意上涌,那是杀他父母的仇人,自己定要亲手取其首级,已祭奠父母在天之灵,他心中暗暗立誓,看向第二幅画面。 看着这金色的小人,他不由得想起七彩祭坛之上,那股无法描述的窒息感,心中有些憋闷,额上险些渗出虚汗,对于这金色小人,他可以说是毫不了解,按照灯芯老人所言,自己走出庭院的原因,便是因为这小人终于是炼制完成,而接受它,便是自己必须要完成的使命。 他摆了摆头,继续看了下去,这第三幅画面,却是让他额头,背上,虚汗,冷汗直流。一个宽阔的大厅之中,一片狼藉,这是一幅大战之后的场景,他的眼前,站着一位黄衫女子,女子咬着嘴唇,精致的面容带有浓浓的担忧,眼色如同清水,眼神十分温柔,却是满含坚毅,这位女子,正是明鹂。 而他正向前击拳,那带着黑光的拳头,眼看着便是要击在了明鹂的身上。 “住手!”他大喊着,身体拼命地向后摆着,试图收回自己的拳头,然而,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身体,他有些无所适从,焦急得直想跺脚,但是他根本就没有脚,他向下看去,什么都看不到,他如果能够看到,会发现,自己现在的状态,就像是一团气体。 几息间他便是冷静了下来,画面中的场景本就是静止的,自己试图干预,又怎么可能真的奏效。 他细细思索,突然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惊恐,此时他才是发现,原来那些画面并非是静止不动的,画面中的时间,流逝得极其的慢,那眼看着就要击下的一拳,却是始终没有击下,速度慢得如同定格。 时间流逝得再慢,只要不是时间暂停,那一拳,最终还是会落在明鹂的身上,而那时,她会变成一个死人。 他再次焦急起来,凝聚着所有的神念,想要控制拳头停下,然而,越试他越是心惊,他觉得,画面中的那个人,不是他自己,就像是其他人一样,那人的所作所为,自己根本无法干涉。 这是怎么回事,他不知道,他无数次地用意念去阻止,想要收回这一拳,却是始终无法做到。 琳琅不知道自己到底试了多久,始终是毫无办法,他看不到自己的状态,看不到自己身处何地,只能看到无数个画面,集中精神之下,可以单独调动其中的某些画面,但这些画面,真的就单单只是画面,只能看,能听,但是想要干预,却是没有办法。 他不停地看着,看着,找不到一幅自己能够加以干预的画面,其中的人物,分明都是自己,但是感觉上却是极度的违和。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的时间,每过一段时间,他便是会回过头来,再次检查一下那最为清晰的第三幅画面,确定那一拳还是没有击落下去,他才是继续观看其他的画面。 这是一幅极不寻常的画面,琳琅瞪大了眼睛,不愿错失哪怕一丝一毫的细节,这幅画面竟是动态的,或者说,这幅画面中的时间,竟然是正常的流速。 画面之中,是一个草原,奇怪的是,这草原上,竟是有着一口枯井,一个黑衣黑发,连脸色都是极黑的男子蹲在井口。 这人,有着一双诡异的眼睛,只有眼白的眼睛,而这双眼睛,瞪得比琳琅还大,死死得盯着他看。 琳琅被这双眼睛看得心中发麻,好一会儿才是平复下来,自语道,“这不过是一副画面罢了,自己有什么好怕的。” 然而他的话才是出口,画面中那长相诡异的男子,突然神色大变,满脸的惊容,本来就瞪得浑圆的眼珠子,此时又是扩大了一倍。 琳琅吓了一跳,第一次知道,一个人的眼睛还能这般骇人。 他咽下一口唾液,张了张口,两道声音几乎同时传来,异口同声。 “你能看得到我?” 两人听到声音,又是同时吓了一跳,琳琅吓得闭上了嘴,黑衣人吓得差点掉下了井。 黑衣人摸着自己的头发,又是拍了拍自己的脸,说出一句,“乖乖,多少年的,老子终于是见到一个活人了。” 第三十七章 什么和尚 “你是谁!”琳琅惊讶开口,他本以为眼前的场景,不过是由于自己脑中的记忆过于零碎,无法连贯,导致自己的意识被困于记忆之中。 画面中的时间流逝缓慢,不过是由于自己的思绪的传递产生了延迟,所谓一念一世界,一瞬间,在意念之中,也可延续万年。至于自己为何无法阻止自己的动作,还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违和感,他还无法解释。 他本以为自己或许是进入了古人所说的凝神境界,这是修为高深以后,处于危急时刻之时,有一定的可能会遁入的境界。 凝神境界状态下,思绪会比平日快上无数倍,感受之下,只觉得时间突然变缓,有足够的时间,将眼前的危机分析彻底,需求最为有效的办法,化解危机。 他不敢肯定,因为自己的情况和传说中的凝神境界有着极大的不同,然而,当他看到这长着诡异双目的黑衣男子,瞬间便是否定了自己先前所有的想法。 他甚至不敢确定自己是否真是被困在了自己的脑中,这里到底是何处。 “你又是谁?”黑衣人细细端详着琳琅,看得十分仔细,甚至有些小心翼翼。 琳琅皱了皱眉,却是没有感觉到自己的眉毛,他想托晒,这才想起自己根本就没有身体,一团气体状态的他,来回晃了晃,决定还是远离此处为好,他不想和这样奇怪的人扯上关系,和这人接触,定然会惹出麻烦来。 他不是不想从此人身上问出点有用的信息,但是他向来多虑,多番考虑,觉得冒然之下,必定得不偿失,转身便是要走,这里还有着不知几何的画面等着他看,最让他焦急的那幅画面中的时间,也是慢得如同静止,暂时也不需要太过担心。 他转身就走,圆滚滚的魂体后面,有着一条气态一般的小尾巴,摇摇晃晃地摆动着。 “喂!什么意思?怎么就走了,我们才说了一句,唉,不对,一句都没说完,你怎么就走了。”黑衣人先是一呆,在他的眼中,一个浑圆的魂体突然出现在空中,奇大无比,其上一张有些稚嫩的脸,双眼竟是在瞪着自己。 他当然是反瞪回去,反正在这里,什么样的怪事都是见过了,也不差这一件两件,而他又从来不是一个能吃亏的人。 结果,正是这一瞪,吓得琳琅不由得自语了一句,这空中的巨大魂体,竟不是平日般时常出现的怪事,奇蜃,这竟然是个活物。 多少年了,他被困在这里多少年了,终于是再次见到了除了自己以外的活物,实在是让他高兴。 独自被困在这里,他只有自己和自己交流,因为他害怕自己不说话,有一日会忘了怎么开口,孤独,才是世上最让人折磨的事情。 好不容易看到个活物,此时他竟是要走了,黑衣人自然是千百个不愿,口中哗哗啦啦,说个不停,也幸好他平日自言自语便是能说上一天,不然换作他人,被困如此之久,突然见到活人,不论是惊吓还是惊喜,怕是都会惊得话都说不出来。 哪能像这黑衣人一样,口若悬河,又像说书,又像讲经。 琳琅从转身的那一刻起,便是翻起了白眼,这一看就很麻烦的人,果真是麻烦,东南西北,炒栗子炸香蕉,有的没的,东扯西扯,上句接不了下句,吧啦吧啦一直说个不停,却是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个什么。 这人定是疯了,自己毫不搭腔,直接离开是,当真是一个明智的选择,琳琅不由得想要加快脚步,快些离开。 然而这一次,这个满是画面的球型空间,随着他的走动,也是在转动着,他竟是一直无法远离这一幅草原枯井黑衣人的画面。 他实在是不愿再去听到黑衣人聒噪的声音,这绵绵不绝,还不断变化着的语气强调,让他心烦意乱,越走越快,然而那画面也是一路跟随,无法摆脱。 “闭嘴!”琳琅实在是受不了了,大喝一声,然而,他的声音虽大,却是大不过黑衣人的声音,瞬间便是被其无穷无尽的话语掩盖,丢石如水,连个响儿都没有。 琳琅翻着白眼,嘴角抽搐,正待再喊一句,结果那黑衣人的声音竟是突然停了,他还没来得及精神放松,喘一喘气,马上又是听到了一句,“你说啥?让我闭嘴?你知道老子是谁吗?你让老子闭嘴!西边风和日丽,东边雨后阳光……” 才几句,这人的说出的话,又是乱七八糟起来,琳琅长长吐出一口气,足足吐了十息的时间,才是强忍着耳中的聒噪,大声喊道,“大哥,能不能别念经了。” 话才出口,便是又被黑衣人的声音盖了下去,几息之后,黑衣人嘴里连环弹出几句有的没的,才像先前一般突然停嘴,像是此时才是听到琳琅的话语一样,顿了几顿,才是说道,“王八摸鱼,和尚念经,我又不是和尚,我念什么经,金刚经,楞严经,妙法莲华经,大方广佛华严经……” 琳琅看着方才说出两句又是胡言乱语起来的黑衣人,心中越发肯定,这人定是疯了。 不过他始终无法原来,无奈之下,也只好开口与其交谈,毕竟这人对于自己的言语,还是会有反应的。 他问道,“你是谁?” 黑衣人的声音,几息之后果然是又停了下来,顿了顿,说道,“你又是谁?谁又是我,我是佛祖,佛祖圣庭,来生圆满……” 琳琅听着黑衣人说了许久,竟是有些慢慢适应了下来,他回道,“我叫琳琅,不知前辈为何要一直跟着在下,前辈所言所语,太过高深,在下实在不能理解,还望放过。” “你叫琳琅,我叫什么,我叫什么,我叫什么……”黑衣人不停地念叨着这句,脑袋来回摆动,神色越发怪异起来,他的脸上竟是浮现出极度悲伤的表情,然而,他的嘴,在笑,呵呵,呵呵地笑着,只听声音,还以为是遇到了什么大喜的事情。 他的头越摆越快,笑声越来越大,双手还鼓起掌来,双掌拍击的节奏便随着笑声,越来越快,他的头竟是摆出了节奏一般,他笑得越来越开心,脸上的表情却是越来越悲伤,突然,他竟是用手拍击起脑门来。 诡异可怖,状若疯魔。 突然,他的头,他的手,他的笑,都是停了下来,如同极动到极静一般,他歪着头,大嘴裂开笑着,脸上皱成一团,满是悲痛之意,他的眼中,甚至滴下了一滴泪水。 他喃喃自语,说道,“我叫什么,我想起来了,我叫什么,我就叫什么,什么和尚,我是什么和尚。” “啊啊啊啊!”他猛地一声尖叫,声音如同深渊厉鬼,尖细的声音,听得琳琅的耳朵都是有些刺痛,虽然他现在根本就没有耳朵,这声音,竟是让身为魂体状态的他,感到了一阵刺痛。 “抱歉,失礼了。” 第三十八章 “喂!什么意思?怎么就走了,我们才说了一句,唉,不对,一句都没说完,你怎么就走了。”黑衣人先是一呆,在他的眼中,一个浑圆的魂体突然出现在空中,奇大无比,其上一张有些稚嫩的脸,双眼竟是在瞪着自己。 他当然是反瞪回去,反正在这里,什么样的怪事都是见过了,也不差这一件两件,而他又从来不是一个能吃亏的人。 结果,正是这一瞪,吓得琳琅不由得自语了一句,这空中的巨大魂体,竟不是平日般时常出现的怪事,奇蜃,这竟然是个活物。 多少年了,他被困在这里多少年了,终于是再次见到了除了自己以外的活物,实在是让他高兴。 独自被困在这里,他只有自己和自己交流,因为他害怕自己不说话,有一日会忘了怎么开口,孤独,才是世上最让人折磨的事情。 好不容易看到个活物,此时他竟是要走了,黑衣人自然是千百个不愿,口中哗哗啦啦,说个不停,也幸好他平日自言自语便是能说上一天,不然换作他人,被困如此之久,突然见到活人,不论是惊吓还是惊喜,怕是都会惊得话都说不出来。 哪能像这黑衣人一样,口若悬河,又像说书,又像讲经。 琳琅从转身的那一刻起,便是翻起了白眼,这一看就很麻烦的人,果真是麻烦,东南西北,炒栗子炸香蕉,有的没的,东扯西扯,上句接不了下句,吧啦吧啦一直说个不停,却是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个什么。 这人定是疯了,自己毫不搭腔,直接离开是,当真是一个明智的选择,琳琅不由得想要加快脚步,快些离开。 然而这一次,这个满是画面的球型空间,随着他的走动,也是在转动着,他竟是一直无法远离这一幅草原枯井黑衣人的画面。 他实在是不愿再去听到黑衣人聒噪的声音,这绵绵不绝,还不断变化着的语气强调,让他心烦意乱,越走越快,然而那画面也是一路跟随,无法摆脱。 “闭嘴!”琳琅实在是受不了了,大喝一声,然而,他的声音虽大,却是大不过黑衣人的声音,瞬间便是被其无穷无尽的话语掩盖,丢石如水,连个响儿都没有。 琳琅翻着白眼,嘴角抽搐,正待再喊一句,结果那黑衣人的声音竟是突然停了,他还没来得及精神放松,喘一喘气,马上又是听到了一句,“你说啥?让我闭嘴?你知道老子是谁吗?你让老子闭嘴!西边风和日丽,东边雨后阳光……” 才几句,这人的说出的话,又是乱七八糟起来,琳琅长长吐出一口气,足足吐了十息的时间,才是强忍着耳中的聒噪,大声喊道,“大哥,能不能别念经了。” 话才出口,便是又被黑衣人的声音盖了下去,几息之后,黑衣人嘴里连环弹出几句有的没的,才像先前一般突然停嘴,像是此时才是听到琳琅的话语一样,顿了几顿,才是说道,“王八摸鱼,和尚念经,我又不是和尚,我念什么经,金刚经,楞严经,妙法莲华经,大方广佛华严经……” 琳琅看着方才说出两句又是胡言乱语起来的黑衣人,心中越发肯定,这人定是疯了。 不过他始终无法原来,无奈之下,也只好开口与其交谈,毕竟这人对于自己的言语,还是会有反应的。 他问道,“你是谁?” 黑衣人的声音,几息之后果然是又停了下来,顿了顿,说道,“你又是谁?谁又是我,我是佛祖,佛祖圣庭,来生圆满……” 琳琅听着黑衣人说了许久,竟是有些慢慢适应了下来,他回道,“我叫琳琅,不知前辈为何要一直跟着在下,前辈所言所语,太过高深,在下实在不能理解,还望放过。” “你叫琳琅,我叫什么,我叫什么,我叫什么……”黑衣人不停地念叨着这句,脑袋来回摆动,神色越发怪异起来,他的脸上竟是浮现出极度悲伤的表情,然而,他的嘴,在笑,呵呵,呵呵地笑着,只听声音,还以为是遇到了什么大喜的事情。 他的头越摆越快,笑声越来越大,双手还鼓起掌来,双掌拍击的节奏便随着笑声,越来越快,他的头竟是摆出了节奏一般,他笑得越来越开心,脸上的表情却是越来越悲伤,突然,他竟是用手拍击起脑门来。 诡异可怖,状若疯魔。 突然,他的头,他的手,他的笑,都是停了下来,如同极动到极静一般,他歪着头,大嘴裂开笑着,脸上皱成一团,满是悲痛之意,他的眼中,甚至滴下了一滴泪水。 他喃喃自语,说道,“我叫什么,我想起来了,我叫什么,我就叫什么,什么和尚,我是什么和尚。” “啊啊啊啊!”他猛地一声尖叫,声音如同深渊厉鬼,尖细的声音,听得琳琅的耳朵都是有些刺痛,虽然他现在根本就没有耳朵,这声音,竟是让身为魂体状态的他,感到了一阵刺痛。 “抱歉,失礼了。”不知多久以后,黑衣人双手合十,缓缓念诵一声佛号,开口说道。 此时的他,不论是神态,还是气息,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就连他头上的搅成一团的乱发,只有眼白的双目,都像是和之前有了不同。 先前言行举止均是诡异无比的他,在双手合十之后,竟是有着一股德高望重,终年身居高位的大气庄容。 “贫僧法号什么,小施主就称呼我为什么和尚便是,现在真是太多失礼,还望小施主不要计较。”这黑衣人竟然说自己是个和尚。 这人的转变是在是太过迅速,琳琅有些反应不及,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什么和尚先前怎么看怎么诡异的双目,此时却是圣洁中带着慈祥,他笑了,笑意温暖,如沐春风,他的面容,在这一笑之下,瞬间便是年轻了许多。 他的目光扫过琳琅,就像是看透了琳琅心中的想法,微微颔首,说道,“贫僧知道小施主定是满腔的疑惑,不用着急,贫僧带你慢慢去看,边看边说,来者是客,能来到这里的,除了贫僧,小施主还是第一个。” 他哈哈笑道,笑声不同于先前的癫狂,此时,他的笑声中满是傲然于天地间的神气,仿佛能来到这里,便是天下第一,无人能及一般。 琳琅随着他一路前行,竟是步入了之前那草原枯井的画面之中,什么和尚拉着琳琅,直接一步跳入井中,琳琅还没来得及惊讶,便是发现,一黑一亮之间,所有的一切都是变了。 这是一条河,一条看不见来源,寻不到终点的地下河。 既然有着这样绵长庞大的地下河,为何那井竟是干枯得滴水不见,他没有思考,任谁突然见到这样壮阔的场景,都会停止思考,脑中唯留惊叹。 什么和尚大手一挥,架起一朵云彩,带着琳琅继续向前。 他看着这条大河,眼中情绪复杂,缓缓说道,“这,便是时间。” 第三十九章 我是天命 既然井下,有着这样绵长庞大的地下河,为何那口井中竟是干枯得滴水不见,难道这已是壮阔得无以复加的地下河,它本来的模样,竟是填满了这整个洞窟吗。 这是一个极大的岩洞,洞顶起码有百丈之高,进来时的那口枯井,此时只是一个微乎其微的小光点。 他没有过多思考,任谁突然见到这样壮阔的场景,都会停止思考,脑中唯留有惊叹,他只是快速靠近前方的什么和尚。 什么和尚笑眯眯地看着琳琅,待他来到了自己的身边,大手一挥,架起一朵云彩,带着他继续向着东方飘去。 他看着这条大河,眼中情绪复杂,缓缓说道,“贫僧在这里待了可有三千年了,适才见到小施主,心情激动,言语有些癫狂了。” 他缓缓转头,眼中带着慈善的目光,接着说道,“三千年啊,差点忘记如何开口,险些把自己是谁都给忘了。” 琳琅看着什么和尚,点了点头,他虽然不能体会这样的寂寞有多么折磨,但是他能听出什么和尚话语中带有的悲凉。 “哎,不说这些,贫僧带着小施主先到处看看再说。”什么和尚笑了笑,像是好客的主人,热情的带着琳琅东游西看,观赏着自己的住所。 不过,这里除了岩石,也就只有脚下奔流不息的河水了,琳琅东看西看,左听右听,没事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 什么和尚看着左顾右盼的琳琅,笑着说道,“小施主难道不奇怪,为何在井外之时,不管走出多远,那片草原枯井便是跟了多远,而在这井下,却不是如此。” 琳琅听完,瞪了瞪眼,点头说道,“没错,敢问前辈,这是为何。” 和尚笑道,“这是因为,井下虽是不会被法则限制自由,却是同样永远也没法离去,这条河,是无尽的。” 琳琅听得云里雾里,无法理解,索性直接问道,“不知此处到底是何处,前辈又是如何来到的这里?” 什么和尚沉吟一声,脸色不停变换,沉重地摆了摆头,才是回道,“告诉小友也是无妨,这里是时间的开始,也是时间的终结,这里或许就是世人所追求的长生之地。贫僧修行多年,当然也是和世人一般,追求着超脱一切的长生之道。” 他叹着气,语气越发的沉重,“长生,长生,如若世人知道,他们苦修多年,得到的,便是这样的长生,恐怕当即便是会道心破裂,功散而亡吧。” 琳琅又想皱眉,如果他现在有眉毛的话,两条一定得皱成一条,什么神神鬼鬼的,又是时间又是长生的。 长生之地,传说中可是要突破天人境界,踏碎虚空,开得天门才能到达的地方。 他晃了晃头说道,“前辈能否说得明确一些,在下来到此处,是因为触碰到了不知何人记忆所形成的结,在下修为也仅仅只是聚气,还做不到传说中突破天人,踏破虚空,步入长生地。听前辈所言,此地既然是无数人的夙愿,为何此地仅有前辈一人。” 什么和尚听言,连连叹息,苦笑道,“长生之地,或许从一开始,便是一个谎言,贫僧三千年前,可以说是天下第一的奇才,短短时间,便是修为天人,但是随后数百年,贫僧用尽了方法始终是无法突破,于是贫僧便是到处寻找古迹古籍,想要找到天门真正存在的证据。” 他的脸上浮现出追忆的神情,接着说道,“没想到,短短百年,竟是当真让我寻到了证据。那人,不过是一介凡人,没想到将死之下,竟是爆发出了惊天威能,这股威能直冲云霄,他头顶的空中,竟是形成了一道威势大到,让我都喘不过气来的门。” 他停下言语,皱着眉头,像是在思索要怎么形容一般,半响,还是摇了摇头,开口说道,“那门,只有一个字最为贴切,那就是‘天’,我重来没有见过天门,但是那一瞬间,我便是确定,眼前所见,定是传说中的‘天门’。” 琳琅静静地听着,却是不知为何,自己的脑中突然浮现出一个青衫白帽,看起来极为普通的书生人影。 他不由得直接问了出来,“那凡人,是不是一个头戴白帽,身着青衫,长相十分平常的书生。” 什么和尚一听,显然是大吃一惊,沉着的语气都是有些激动起来,说道,“对,没错,小友是如何知晓的,那人看起来,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普通,无论如何去看,都只会觉得毫不起眼,转眼就会忘掉。然而,事后想想,我身为天人境的修士,又怎么会忘记一个人的面孔,这人怎么可能是凡人,定是修为比我还高的前辈高人。” 不知为何,什么和尚不再自称贫僧,而是用了我字,对琳琅的称呼,也从小施主,变成了小友。 “不,他就是凡人。”琳琅脑中突然冒出了这句话,想都没想便是脱口而出,话已出口才是猛的一惊。就像是自己脑中还有着另外一个人的思想,方才只是那另外的一人在说话罢了。 什么和尚却像是没有听到他这句话一样,自顾自地说着,“我当时见那人竟是打开了‘天门’,也没管他的死活,鼓足法力便是冲进了‘天门’,一切比想象中的都是要顺利太多,只是没有想到,‘天门’之后,便是此地,只有一片没有边际的草原,和那一口干枯的水井。” “那人并没有死。”琳琅张口,又是不受控制的说了一句。 什么和尚一愣,也是接口说道,“对,对,对,那人没死,他竟是在我之后也是来到了这里。” “缺心,缺眼,缺魂,孤门无用。来了这里,你可就出不去了,无聊之时,你可以去看看井下的河,听听那河水流动的声音。”琳琅张口说出一句,他已经能够确认,这的确不是自己的想法,他现在就像是个旁观者,那个说话的自己,竟是毫无熟悉感,就像是另外一个人。 “诶,没错,他就是这样说的,我当时十分暴躁,我觉得这就是他设下的一个局,不知我到底与他有着什么仇怨。不过我却是怎么都无法靠近他,他与我就隔着十步,但是我每走一步,这整个空间便是会跟着我走上一步,我可是天人,当时便是知道,这是这个世界中法则对我的限制。” 什么和尚更加激动了起来,说道,“然后我便是按照他说的话,来到了井底,我试图找到河流的源头,他却告诉我,不要白费功夫,这河是无尽的,没有起点,没有终点,这条河便是时间。” “我与你并无仇怨,我已是找了一处极为隐秘的地方死去,没想到你还是撞了进来,这就怪不得我了。你被困在了时间之中,永远都是无法出去的,然而也并非毫无好处,在这里,你只要每日饮下河水,便是能拥无尽的生命,这里,就是你们修士追求的长生。”琳琅说道。 什么和尚连连点头,说道,“对,对,一开始我是非常激动的,无尽的生命啊,哪个修士不想得到。” “然而,不出千年,你便是会感到厌倦,却又舍不得去死,终日活在折磨孤寂之中。”琳琅淡淡地说道,脸色已是变得冷漠。 “是啊,不出千年,他全都说对了。”什么和尚苦笑着说道。 琳琅的视角突然变了,他竟是真的抽离了出来,变成了一个旁观者,自己原来的位置上,站着一个十分普通的书生。 琳琅连忙问道,“这里果然还是你的记忆吗?” 书生笑了笑,说道,“没错。” 琳琅问道,“你是谁,我的脑中为何会出现你的记忆,什么和尚又是谁?” 整个空间都是静止了下来,脚下河水流动的声音也是没了,什么和尚还保持着苦笑的模样。 书生笑道,“我就是我,什么和尚就是什么和尚,总有一天,你会知晓的,本想让你们多聊一会儿,不过,现在有人来接你了,只好让你先回去了。” 书生伸手轻轻一推,琳琅便是觉得自己不受控制的向后飞去,画面在眼中拉成细线,他大声喊道,“什么和尚说他是第一个来到这里的人,又是为何,他分明知道你才是第一个来到这里的人。” 转眼间,琳琅便是飞出了枯井,回道了画面天的大厅,然而他的元神方才进入身体,整个人便是拔地而起,那一推的力量仍在,带着他继续往上,速度实在太快,他的眼中什么都没能看清。 突然,他只觉得往上的力突然尽了,自己便是向下跌去,重重地摔倒了地上,摔得那是浑身无处不疼,脑中天旋地转。 他脑海中隐隐盘旋着一段话,“那人要接你,我便是把你送远一点,让他慢慢去接。哦,对了,什么和尚的确是第一个来到这里的人,至于我,我可不是人,我是天命。” 第一章 花园美人 一座极大的花园之中,琳琅悠悠醒转过来,花园四周群山围拥,山上银装素裹,一片冰天雪地,这园中却是万花竞艳,有富贵的牡丹,有玉白的芍药,有鲜红的玫瑰,有傲人的冬梅,四季的香花,在这里竟然同时开放。 骤眼望去,琳琅只觉自己置身一片香涛花海之中。 琳琅缓缓起身,之前那被他用符纸制服的孩童已是不见了踪影,他只好胡乱走着,忽然发现不远处有一条白石小径,于是他便是沿着这条小路继续向前走着。 花园很大,看似无边无际一般。 他走在白石小径之上,脸色无悲无喜,从小的养成的性格带给了他足够的耐心,何况这花园之中百花齐放,一种叠上另一种的花香弥漫在空气之中,琳琅眼观这广阔的花海,呼吸着醉人的香气,心中只有惬意,又那会有不耐烦之感。 “真是个好地方!”琳琅脸上渐渐有了喜色,心中有着这样的想法,脚步自然是越来越慢了,忽然,一朵妖艳至极的花朵印入了他的眼中,这是一株罂粟,较一般的不同,它大得惊人,竟有一人之高,“开花如芙蕖,红白两妍洁”,这样的诗词方能形容得出这朵花的美。 琳琅不由自主的走上前去,又是不由得的嗅了一口,那是一种性感的香气,一道粉红之气飘入鼻中,同时,一个声音在脑中响起,“停下吧,歇息会儿,这样好的天气,躺在这花丛之中,嗅着这百花之香,缓缓入睡,该是多美好的享受啊!” 声音充满了诱惑,让人一听便是只想遵从她的话语,琳琅脸上的喜色已然有些不受控制,那裂开的笑容看起来有些病态,他的脑中只有那婉转动人的声音,娇滴滴的声音仿佛勾勒出了一个娇柔的身影,那个身影身着薄纱,好似一个绝色美女,正在翩翩起舞,挥动着手中的长巾,引诱着琳琅走向花丛深处。 “对,就是这,快来,到这里来,在这里躺下,让我来缓解你的疲惫。” 声音越加动人,犹如黄鹂鸟儿啼唱,“啊,好热儿!”琳琅眼前的绝色美女口吐香兰,水汪汪的双眼半迷着,樱桃小嘴轻咬着手指,“郎君”,她脸色微红,撩起身上薄纱,露出一节光滑柔嫩的大腿,“还是好热儿,郎君,你说如何是好呢?” “怎么办呢?”美人在琳琅面前原地旋转一圈,薄纱下的肌肤若隐若现,惹人遐想。忽然,她停了下来,眼色迷离,白葱玉指抚过玉膝,继续往上,抚过玉白的大腿,腰肢,一直抚至那毫无瑕疵的玉颈,身上的薄纱不知何时已是褪尽,白玉般的身体展露而出,好似天神的杰作。 “郎君,我美吗?”她眼含羞意,双手欲盖弥彰,忽的娇笑一声却是赤身而舞,每个动作都是那么的诱惑,那娇艳欲滴,白里透红的肌肤,嫩得仿佛能捏出水来,那不断回首的面容是何等的精致,犹如天下第一的工匠呕心沥血的惊世之作,每一寸都是那样的完美,赤裸的身体展现了一副惊人的曲线,看起来是这么的柔软,柔软丰满的长腿,柔软白皙的玉臂,柔软纤细的腰肢,柔软艳红的小嘴,一张一合,惹得人热血沸腾,恨不得一个箭步扑将上去,将其抱入怀中,肆意疼爱。 等等,这声音怎么这般的熟悉,琳琅脸上一副病态的笑容,眼光发直,脚步却是停了下来,眼中也是出现了几丝痛苦地挣扎。 “郎君,好郎君,你怎么停下了,来嘛,快来嘛,妾身,妾身等不及了。” 琳琅眼中的美人一副羞得满脸通红的模样,眼带桃花,娇喘连连,竟是不知何时已是缠到了他的身上,玉臂缠着琳琅的脖子,红唇贴在他的鼻尖轻轻一吹,一股糜醉的香气如毒药一般冲击而入,琳琅的脸色浮现出一股不妙的嫣红。 挣扎之色却是愈加愈重了起来,黄鹂,鹂鸟儿,明鹂!这是明鹂的声音! “你不该用她的声音!”琳琅喉中传出一声低吼,眼色竟是有些清明起来。 “哦,我的好弟弟,我就是你的鹂姐姐啊,好弟弟,今天我要把一切都交给你。” 柔软的香舌轻轻一舔琳琅的耳根,轻声细语的说着,若有若无的呻吟之声如丝线般缠入了琳琅耳中。 “住口!”琳琅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眼中的清明却是如镜子般破碎了,化为呆滞。 琳琅越走越深,周围也是越来越荒芜,最终他来到了一片空地,空地之中有个泥池,周围的花香不知何时已是消散无踪,有的只有难以形容的恶臭,那是花草腐烂的气息,又混有死尸之气,还有更多说不清道不明的腐臭,这里仿佛集齐了天下间所有事物腐败的气息。 泥池之中只有腐臭的淤泥,淤泥之中满是白骨,有人的,有兽的,森森白骨,其上遍布蛆虫,蛆虫不停地蠕动着,蚕食着残留的腐肉,一副令人作呕的场景。 琳琅停步于淤泥池前,他就像是一个火引,引动了这一片宽广的臭泥池,池中白骨深陷的眼窝中均是冒出两点惨碧的火光,无数双鬼爪从池中伸出,池中淤泥一时间上下翻滚,犹如沸腾了一般,一个接一个的骷髅挣扎着爬出,天空好似都暗了下去,一时之间,这里便是化为了森罗鬼蜮。 大多数的骷髅眼中火光都是呆滞的,这其中却是有少数的几个目光灵动,只见其一是一只巨大的老虎,残留的虎皮粘连在有些碧绿的骨头之上,口中两颗长长的獠牙带起一股子凶狠之气,他大吼一声,虽已是一具死尸,吼声却是同样霸气十足,只见他人立而起,竟是口吐人言,“恭迎主上!” 和凶狠的形象不符的却是一个十分柔和的声音,同一时刻,另一个尖细的声音从池中的一个角落传来,“恭,恭,恭,恭迎主上!” 那是一个有些瘦小的人影,有着一副完整的人的躯干,虽是干瘦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腐烂,甚至还衣冠整齐,奇怪的是,他的头部竟是一个老鼠的头部,看起来十分怪异,还戴着一个小小的圆帽,“恭喜主上,贺喜主上,今日又是大获而归啊!” 鼠头人身的怪物佝偻着身躯,不断恭维着,“主上的迷魂之术当真是天下无双啊!这次这食饵真是,真是极品啦,光是嗅上一嗅就能感受到这惊人的生命力,简直,简直……” 一阵吞咽的声音从那小小的鼠头传出,如果他还有口水的话,可能已经是滴落得满地都是了吧。 “行了,待本座享用过后,自然有你的份的。”一道粉红色的光芒从琳琅身上透了出来,在空中汇成一团,只有一个模糊的人形,甚至看不出是男是女,那声音也不是琳琅耳中和明鹂一般的娇柔,而是一个不男不女的声音,听着有些让人难受。 “枯羊,来把今天的食物带下去。”粉红身影说完便是化为雾气渗入了淤泥池中。 话音方落,一个头上长有羊角的骷髅便是从淤泥中爬了出来,“遵主上令。”说罢便是抬起沾有淤泥的骷髅鬼爪抓向呆立于一边的琳琅。 鬼爪方才伸出,还未碰到琳琅的衣角,只见他额头上那一竖金色竖痕微微一闪,他眼中的呆滞瞬间化为乌有,“别,我衣服才刚刚换的,都还没穿过一日,我并不想洗。” “再见!”琳琅嬉笑一句,伸手挥了挥,转身便是跑了开去,谁也没有注意到,一张小小的符纸从他袖中飘落,化为灰烬,融进了淤泥之中。 “这!啥子回事?”枯羊目瞪口呆,一个骷髅露出这样一幅表情显得十分滑稽,骷髅老虎却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大喊一声,“追,快追!别让他跑了!” 说完便是虎啸一声,带领满池的骷髅四散而出,向着琳琅离去的方向追去。 几息过后,池中唯留下头生羊角的骷髅和那鼠头人身的怪物,名为枯羊的骷髅仍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还没有从打击中回过神来的样子,鼠头人身的怪物走到他的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老弟啊,你这次可是出大祸了啊,你该知道,放跑主上的食物,还是这么珍贵的食物会是个什么下场吧。” “这,这,这到底是啥子一回事,怎,怎,怎,怎么‘死’了的吃呢突,突,突,突然就‘活’了哦!”枯羊结结巴巴的说道,“枯,枯,枯鼠大哥,你可要救我哦,主,主上呢魂,魂,魂针酷刑我是真不想遭哦,救,救救我啊,鼠哥!” “这救你的办法嘛,也不是没有,不过嘛。”枯鼠伸手抚起自己的胡须,手捏兰花指,一根一根的捋顺,似笑非笑的说着。 “不,不,不要不过咯,鼠哥你帮我这一次,我哪样,样,样事情都听你呢。”枯羊着急地说道。 “呵呵,兄弟有难,身为长兄又怎么能不帮呢,放心”,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摸出来一颗散发着黑气,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不祥的丹药,“来,把这颗丹药服下,跟上枯虎去追,我来去跟主上求情,放心,都交给我了。” 枯羊鬼爪抓着丹药,眼中碧绿的鬼火一阵晃动,显示出了他的犹豫,可是没有犹豫多久,他狠了狠心,如果他还有心的话,一仰首把丹药送入口中,丹药方才入口便是化成两道乌光,一左一右的冲入他的眼中,那碧绿的鬼火之中。 枯羊身上的骨架一阵乱颤,就像是要散架了一样,眼中鬼火一会儿变为全黑,一会儿又恢复惨碧,周而复始三次之后,鬼火恢复原样,只有那惨碧的深处有着一丝线虫般的黑丝,不断游动着。 枯鼠面带满意之色,对着枯羊挥了挥手,“去吧,剩下的就交给为兄了。”说完转身步入泥池,枯羊抱拳离去,眼中散发的恨意,枯鼠却是没有看到了的。 第二章 我的翅膀比你大 枯鼠步入泥池之中,脸色木然,然而他的脑中却是早已犹如火山爆发,他那隐藏于长袖中的双手不受控制得抖动着,显示出他那已然激动到了极点的心情。 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往上翘着,尖尖的鼻子都开始轻微地抖动起来,“没想到啊,没想到啊,我当真是顺应天意而生的啊,我枯鼠差东风上天给我送东风,欠西风,老天便是给我吹西风了,哈,哈,哈哈哈哈。” 压抑着的笑声在这泥池中激起了几个气泡,他的身体表面有着一层流动的黑色光华,使得污泥竟是没有一点一滴沾到他的身上,污泥浓稠,他却犹如行走于水中,一步一步,就像是这泥池中有着一条无形的阶梯,不断往下。 约是百步以后,枯鼠停了下来,四面八方均是污泥,只见他在袖中一阵摸索,摸出一面灰底粉字的令牌,令牌四四方方,上书“神君”二字,他举起令牌对着自己前方随意挥了一挥,一道粉红色光门凭空出现,枯鼠小心翼翼地把令牌重新收入袖中,接着毫不犹豫地一步踏入光门之中。 刹那之间,犹如遁入另一个世界,天高地阔,鸟语花香,那天空的蓝色就像是一整片浮空的大海,地面平坦,长满了奇花异草,却是没有一颗树木,哪怕是低矮的灌木丛都没有,这里只有广阔的草原,和那数不清的灵花灵草,细细看去,竟是有龙涎草,孕灵花,玄阳草,鬼寒草,这些都是外界难以找寻的灵药啊,在这里却像是杂草一般生得到处都是。 谁能想到,那犹如集天下腐败于一处的污泥池下,竟然是这样一副光景,这里简直就是一个通天福地。 枯鼠没有看脚下的灵花灵草,提起脚步继续往前走着,丝毫不顾及那脚步践踏下半残的灵药,“原来那条老蛇说的事情是真的,没想到主上的神技竟是真的能够被破掉的。”枯鼠嘴唇微动,自言自语着,“这样的话,一定能成,一定能成啊。” 说着说着,像是说到了尽兴之处,枯鼠举起双手,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我枯鼠一定能成为……” 突然,脚下一阵抖动,一只猪鼻从土**了出来,“哼哼,哼哼哼,谁吵老猪睡觉。” “咳,咳咳,咳咳咳。”枯鼠被这突然出现的动静吓了一跳,呛了口口水,咳嗽个不停。 那是一只硕大的鼻子,起码有一般人的头那么大,这样大的鼻子,其体型该大成什么模样,怕是有千斤了吧。 “哼哼,哼哼哼,待老猪爬出来看看是谁竟敢这么大胆。”话音方落,地面便是剧烈地震动了起来,就像是地震了一般,这埋在地底的巨大身躯仿佛随时就要破地而出。 “咳咳,行了”,枯鼠尖声细气地叫了一声,抬脚用力地踩了一脚那个比他的鼠头还大的猪鼻,“快给老子滚出来,搞这么大的动静,吓唬谁啊。” “哦咿,”那猪痛叫一声,“还敢踩老猪鼻子,你简直就是找死!”说罢,大地抖动地更加剧烈了。 大地剧烈的摇晃使得枯鼠差点一个站立不稳跌到地上,一双鼠眼眯到了一起,一脸的怒气,“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你还真是睡糊涂了。” 只见枯鼠用力一脚跺向地面,脚步触地,震了半天都没裂开的地面应声而裂,“噗嗤”一声,一个小小的身影掉了出来,大概只有拳头般大小,顶着个人头般大的鼻子。 “哼唧,大哥!原来是鼠大哥,鼠大哥饶命啊,小猪并不是有意冒犯大哥的,饶命啊,哦咿,哦咿!”小小的身体缩作一团,那巨大的鼻子像是漏气了一般,瞬间变小,粉粉嫩嫩的小猪看起来就让人很有食欲,他那双小小的黑眼珠中甚至都有了泪水。 “别叫得像杀猪一样,我还没把你怎么样呢。”枯鼠不耐烦地挥了挥衣袖。 “可是我本来就是只猪嘛,你让猪怎么叫得不像猪嘛。”小猪哼哼唧唧的小声应道。 “滚滚滚,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老子本来心情大好,看到你就是一阵烦躁。” “可是人家明明这么萌。”缩作一团的小猪瑟瑟发抖着,轻声抗议道。 枯鼠一脸凶煞的模样,抬手一指远处,“你滚还是不滚!” 小猪汗毛竖起,夹紧尾巴站了起来,“滚,我滚,我马上滚,鼠大哥不要生气。”说完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跑了起来,不一会儿便是消失在了枯鼠的视线之中。 枯鼠这才放下手臂,抚了抚自己的额头,“我刚刚想到哪里来着?” 远方突然传来一声猪叫,“哼唧,鼠哥你踩得我鼻子好痛,付不付汤药费啊!” “滚!!!!!”草原上传出一声尖细异常的大喊,回荡几圈,惊起草丛中的几只灵鸟。 琳琅看着身后的骷髅大军,不慌不忙地又是抽出两张轻身符,两张御风步,四肢之上各贴一张,瞬间只觉有如狂风卷动,一冲而出就是几百里。 “这小子怎么跑得这么他娘的快,老子不行了”,只剩下一张虎皮的骷髅老虎明明无气可喘,此刻却是一副气喘吁吁的模样,趴在地上不愿动弹,只有那些没有神智的枯骨忍是不知疲倦地追赶着前方的身影。 “把老子法力都跑空了”,骷髅老虎一脸痛心的不知从哪里抽出一个碧玉小瓶,瓶中有着五颗玉白色的丹药,香气浓郁,虎爪扭开小瓶,抖出其中一颗,这颗丹药滚动到另一只虎爪上,每滚动一下,骷髅的虎躯都随之抖动一下,“他奶奶的,十年才得主上赏赐下一颗啊,话说又不是我枯虎的过错,我为什么要付出如此之多。” 虎眼中的鬼火抖动了几下,想起主子那喜怒无常的性格,这还真不好说和自己有没有关系啊,罢了,只要能逮住那小子,说不定能从他身上找到补偿,再不济先偷吃两口也是可以的嘛,那小子身上的生命力之强可不是吹的。 骷髅老虎说服了自己,虎爪一送,把丹药送入口中,丹药入口即化,一阵浓郁的香气方才溢出便是消失无踪,骷髅老虎大吼一声,骨头之间竟是长出了一缕一缕的肌肉来,转眼之间,他便是拥有了肉体。 骷髅老虎,不,应该说眼前这只威风凛凛,一副森林霸主模样的老虎,流线型的身躯看起来优美异常,头上的“王”字展示着曾经的强大。他感受着体内运转不停,犹如取之不尽的法力,感受着自己强健的四肢,这久违的感觉啊,那名为活着的感觉。 所谓云从龙,风从虎,枯虎一个起落,便是蹦出十丈远,“这才是奔跑该有的感觉啊”,枯虎内心一阵唏嘘,眼神却是坚定起来,“一定要逮到那个小子。” 琳琅看着被甩到身后极远处的追兵,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不知不觉中,他已是快要跑出了那片花园,眼前不远处是一片浓密的森林,长满了起码有百年树龄的参天大树,森林和花园之间有着一大片空旷的土地,犹如有着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将这花园与森林相隔而开。 琳琅平复了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眼中略带喜色,只要进到那片森林,应该就能摆脱身后的追兵了。 “吼!”一声震撼人心的虎啸从花海远处传来,琳琅回首,只能看到一个米粒大小的身影,他微微笑着,对着那个方向挥了挥手,大喊一声,“后会有期!” 话音方落,下一刻,他脸上的笑容却是僵住了,那米粒大的身影跃至空中,一声更为威武的吼声传来,顿时,花海摇曳,花瓣纷飞而上,凭空形成一个花龙卷,风带花,花卷虎,眨眼间那老虎竟是扑入眼帘。 在琳琅的眼中,那就是,一只金黄皮花斑吊睛白额虎,两胁七彩花混扎斑斓翼,一个振翅,便是到了他的身前,凶狠的老虎与这柔嫩的花朵结合竟是有着一种别样的美感。 “如虎添翼?我也有!”琳琅反应极快,一察觉到远方的异常便是已经抽出了一张绿底黑字的符纸,巽字诀随口而出,黑字便是如游蛇般脱离符纸,化为一道人面鸟身的虚影,琳琅张开双臂便是投入虚影之中。 风声呼啸大作,声音之大,甚至盖过了虎啸,风卷起一片片花瓣腾于半空,花海之中人面鸟身的虚影融入琳琅体内,只见他背部的衣裳呼的破裂开来,一对晶莹剔透如翠玉雕琢而成的翅膀见风便长,刹那间便是一丈之长,这四周的风犹如受到致命的吸引,疯奔而来,那对翠色晶翅化为两个黑洞,吸尽这片空间中的狂风,半息后又是猛涨两丈,达到三丈之长。 “风从虎?今日让你瞧瞧这风到底听谁的!”琳琅大笑开声,“来来来,我们来看看是谁更快。” 他一振双翅,便是化为一道晶线。他竟是反过头,向着追兵反扑而去。 枯虎舞动着由花瓣组成的翅膀,眼看着就要追到了琳琅,却是发现这小子转瞬间便是化为一道晶线直奔自己而来,“这小子是发什么疯?竟然自投罗网?”心中虽是疑惑,却是股足了全身的法力,张开血盆大口咬向那道晶线。 枯虎体外凝聚出一个巨大的虎头虚影,看起来虎虎生风,威势无可匹敌,而另一边,只是一条朴实无华的晶莹线条,“找死!”枯虎方才生出这样一个念头,一人一虎便是撞到了一处。 没有想象中的血肉横飞,也没有法力相撞的波动,甚至都没有风,有的只是极动到极静的转变。 琳琅停在了空中,那老虎却是有如断了线的风筝掉落到了地上。 琳琅眼中含笑,轻声开口,“我的翅膀可是比你的大上许多。” 第三章 寒蛇吞炭 紫色长裙的小姑娘犹如一朵飘逸的紫罗兰,轻轻落在了琳琅身边,她东瞅瞅西嗅嗅,绕着琳琅转来转去,蹦蹦跳跳,“姐姐,姐姐,这人好好玩哦,大白天睡觉!快来看,快来看!” 她对着走来的女子不停地招手,兜帽下的小脸激动得有些发红,“快点啦,姐姐”,说着蹦跳着跑到女子面前,伸出小手拉住她的衣袖,快步跑到琳琅面前,“铃儿,慢着点,瞧把你急的。”女子脸上堆满了宠溺的笑容,那犹如泉水叮咚般的清脆之音让人怎么听都听不厌。 小女孩蹲在琳琅身边,小手扯了扯他月白金边的长袍,嘟起小嘴说道,“姐姐,他的衣服真好看,还滑滑的哇”,说着又是摸了摸自己紫色的素裙,嘴巴翘得更高了,“比我的舒服多了。” 女子这时才是看清楚琳琅,一身月白丝袍,腰挂山鬼银钱,干净的眼眉,干净的面容,干净的嘴角,干净的鼻尖,干净的发丝,那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带起点点星光,“真好看。”女子几乎是脱口而出,话方出口便是反应过来,急忙用手捂住檀口,脸色微微红了些。 看着琳琅的脸,女子感觉自己的心灵仿佛被清风拂过,清水洗涤,好像自己所看到的这个世界都变得干净了许多。 “好香,好香哦,我从来没有闻到过这么香的气味,太香了哇!”小女孩不知什么时候竟是趴到了琳琅身上,拼命嗅着,她的脸色通红,满脸陶醉,就像是喝醉了酒一般,水汪汪的大眼睛中满是迷离,“不对,我怎么感觉好像在哪闻到过这样的味道,说起来这人怎么这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算啦,不管了哇!”小女孩仔细打量了琳琅几眼,回头又是望了眼女子,“姐姐,姐姐,你脸怎么红了,你也快来闻闻哇,真是太香了,比奶奶偷偷收起来的龙灵香草还要香哇。” 女子被小女孩无意一言激得耳根都红了,脸上红晕愈加深邃,就像一个熟透了的红苹果,诱人无比,女子看着正在琳琅身上乱蹭的小女孩,轻啐一声,“你呀,你看看你,这副模样,万一等下人家醒了,看你羞是不羞,还不快快起来。” 小女孩半睁着眼睛,不依道,“不要,不要,我不要起来哇,这个香味,我要闻一辈子哇,才不起来呢!” 女子一脸无奈,伸手提起小女孩,就像提起一只小猫一样,“不要哇,不要哇,我不要离开,我要和香香永远在一起!”小女孩挥舞着小手小脚,像只小猫一样挣扎着。 “等等,等等,这个味道,这个味道,姐姐,姐姐,快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哇。”小女孩突然消停下来,有些严肃的说道,同时琳琅的脸上也是浮现出些许痛苦的神情,几丝黑气从背后盘旋而上,浮现于他的脸上。 女子惊呼一声,放下小女孩,单手一划,从一个典雅别致的小包中抽出一条洁白毛毯,一丈长的毯子能这一尺见方的小包中抽出,看来这别致的小包应该是个空间法器。 “快,铃儿,来,帮帮我”,女子把毯子铺在地上,在小女孩的帮助下,把琳琅移到毯上,翻了个身,“呀,他的衣服居然是破的”,小女孩看到琳琅背上衣物被晶翅撕裂的痕迹,拍了拍自己的小裙子,“果然还是我的裙子好哇。” 女子没有理会自言自语的小女孩,脸色有些凝重,开口问道,“铃儿,你闻到的那个味道是从哪儿来的。” 小女孩一手捏着自己的裙子,另一只小手随意一指,“喏,就是这里哇。”其实不用小女孩指出,女子也是能看到那犹如实质的黑烟,透出了衣裳,犹如催命厉鬼般张牙舞爪着。 她那洋葱白玉般的仟指有些颤抖地拉开了琳琅背上破裂的衣裳,只见琳琅有些病态般白净的背上有着一个黑色的小点,小到如果没有那般可怕的黑烟,可能都不会有人注意到这白纸般的背上有着一个刺眼的黑点。 黑点周围有着一小圈暗淡的金光,微微闪烁着,正在试图压制住这喷薄而出的黑气。 “寒龙毒!”女子竟是一眼便认出了琳琅所中毒针,只见她眼色一凝,毫无犹豫,双手结印,之前出现过的圣洁白光再次凝聚于她的指尖,她的脸色越来越白,指尖的光芒却是越来越亮,终于,白光凝结成一个珍珠般的小球,她连连转换了几个手印,指尖向下,引导着小球落于琳琅背上的黑点。 光球犹如一个小火球,而那黑烟便是置身于火焰中的干柴,光球方是接触到黑烟,那黑烟便是一阵扭曲,一阵“噼噼啪啪”之声传来之后,黑烟便是淡去了许多。 女子双手继续下压,打算一股作气地将白球压至黑点之处。 “嘶!”忽然一声惊悚而冰冷的鬼叫声传出,女子只觉得心中一寒,手下动作稍有些停顿,那黑烟却是乘机凭空化为一条长蛇,身上鳞甲看不真切,仍是烟雾状,可是那蛇头之上的两点寒芒却是冰冷刺骨。 黑蛇反袭而上,张口便是咬住了白球,白球对它来说便是火球,灼热无比,它方才碰触便是浑身抽搐,却是死不松口,反而喉咙耸动,大口吞咽着,“嘶嘶”之声不绝于耳。 黑蛇的嘴角不断破碎化为黑烟,黑烟又是不停凝聚修复着,那两粒黑冰般的眼珠中冰寒依旧,却是好像也是出现了痛苦,一声哀嚎,黑蛇整个蛇头都是炸裂而开,重新化为黑烟,失去头部的蛇身在半空中不断抽搐着。 圣洁的白球又是浮现而出,却是小去了许多,甚至十分不稳,随时都有可能破裂化为光点,消散。 女子脸上泛起异样的红光,嘴唇却是白得可怕,她已经到了脱力的边缘,“只差最后,最后一点了!”她定了定神,双手继续下压,脸上的汗水还未来得及聚成一滴,便是蒸发成为水汽。 白球距离黑点只有最后那么一点的距离,似乎只要轻轻吹上一口气,那白色光球便是能覆盖黑点,彻底净化掉那不断涌出的黑烟,就在此时,那半空中抽搐的蛇躯却是骤然凝聚,化为一个蛇头,那对眼珠冰冷而死寂,毫不费力得便是一口吞下了白球。 女子眼中带着惊恐,一脸苍白,无力地跌坐到地上。 “呔,坏蛇蛇,看招!” 小女孩吐气开声,一声轻喝,掌中握着一个比女子竭力凝聚出的白球还要大上几倍的光芒,一拍而下,“啪”,声音清脆响亮,就像随手拍死了一只苍蝇,黑烟,黑蛇,黑点,均是瞬间蒸发,甚至没来得及传出一声哀嚎。 “哈!哈!哈!”小女孩双手叉腰,仰天大笑三声,脸上堆满了得意。 “姐姐,我厉害吧,啪!”小女孩双手一合,模拟着方才拍击的声音,女子看着被轻易消除的黑烟,看着正等着自己赞扬的小女孩,俏脸上非但没有露出喜色,反而是一脸的着急,内心之中涌动着极度的不安。 “铃儿,你怎么又擅自施法了!快!得赶快回去,找到灵鼠婆婆!” “我才不要呢,铃儿不要见那个老巫婆哇!”小女孩一听也是急了。 女子深吸一口气,“不见怎么行!除了灵鼠婆婆,还有谁能压制得住你体内的光海!” 铃儿头摆得像拨浪鼓一样,“我才不要”,“哇”字还未说出口,只见她小小的身体突然迸发出刺目的光芒,一股不可见的气息扩散而出,“糟了,糟了!”铃儿看着自己身上闪耀的光芒,一双小手捂这捂那,着急得像是油锅里的蚂蚁。 女子一脸黑线,虽是着急,却像是早已习惯了一般,脸色还算是镇定,只有那眼神深处有着极力掩饰的不安,“现在知道遭了,刚刚胡乱施展圣光术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你说说,这都是第几次了,怎么就是一点记性都不长,不听姐姐的话!” “我,我不是看着那坏蛇蛇害怕吗,一害怕,一害怕我就抬手拍了一下嘛。”铃儿嘟着嘴,大眼睛里含着泪水,看起来楚楚可怜,“谁知道都这么多次了,我还是会发光哇,我这个发光病什么时候才治得好哇。” “好了,好了。”女子看着铃儿,眼中带着怜惜,轻轻拍了拍她小巧的脑袋,“走,跟姐姐回家。”说着便是牵起铃儿的小手,转身准备走进森林。 “哎,等等,姐姐,那这个大哥哥该怎么办。”小女孩回头看着躺在毛毯上一脸安详的琳琅。 女子也是回首,眼中出现了些许犹豫,些许挣扎,思绪是个多么神奇的东西啊,有时候虽只是一息的时间,一个人的思绪却是不知拐了多少的弯,转了多少个圈呢。她咬了咬牙,心中有了决断,“我们得赶快回去,带不了他了,何况我们已经帮他把毒治好了,吓跑了那个骷髅,他过不了多久就会醒的,应该,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可是,可是姐姐,妈妈不是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吗,万一等等又有什么危险。”铃儿有些着急得说道。 女子蹲下身来,轻轻抚摸着小女孩的小脑袋,看着咬着嘴唇的她,强行压下自己复杂的心情,尽力隐藏着自己心里已经犹如狂风暴雨般的不安,轻柔开口说道,“听姐姐的话,乖。”心中却是暗自叹了口气,带上他不是更害了他吗。 小女孩当然不知道女子的心情是多么的复杂,心里又是多么的不安,却是乖巧的点了点头,主动拉起女子的玉指。 忽然,女子像是想起了什么,走回琳琅身边,从小包中拿出一身蓝色的衣裳放在琳琅身边,“那衣服是……”铃儿一脸惊讶,话只说到了一半,女子便是转身拉住她的小手,轻轻摇了摇头,铃儿却是点了点头,却是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跟着女子,一步一回头的走入了森林之中。 许久,风吹枝叶沙沙响,这如雨声如海潮声中,只有一句铃铛般轻灵的声音从森林深处传出,“姐姐,那个大哥哥的耳朵怎么和我们的不一样,好奇怪哇!” 轻风吹起铃儿的兜帽,露出隐藏在其中两只尖尖的毛茸茸的小耳朵。 第四章 奇异吸引 这是什么地方? 发生了什么? 我在哪? 琳琅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平躺着漂浮于一片白光之中,双目所及的世界都是一片白光,他试图站立起来,却是发现自己本就是站立着的,因为,这里,没有天,没有地,没有上,没有下,没有左,也没有右,有的,只是一片单调而凄凉的白光。 我是怎么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记不清了。 忘了? 怎么可能忘了? 忘了! 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 我? 我是谁? 我是谁! 混乱的思绪犹如一团乱麻,越是急切的想要把它理顺,它便是缠得越紧,只会越发的繁杂。 琳琅眼中带着几丝茫然,又是有着几丝好奇,好似一个新生的婴儿,初降于世,这整个世界的白光便是那第一缕进入他眼中的光华。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而这光亦然如此,既是出现了第一缕光华,自然是会有第二种。 琳琅目中毫无神采,却是紧盯着前方,那里仿佛有着什么神秘深深吸引着他,他轻抬脚尖,脚踏十方,脚步所及之处,一道又是一道玄黄之气浮现而出接连不断,犹如脚印。 那是天地混杂之色,玄为天,地为黄,只见玄色浮空化为天,那黄沉于底便是地,这片白光世界之中便是多出了天地的颜色。 有了天,便是有了方向,有了上下左右之分,世界运转,天雷孕育。大地生,生金石,石化泥,金生水,水复生木,草木长,天雷降火,火化万物为尘土,土聚成山,山中孕宝,为金,周而复始,轮回已生。 琳琅大步极行,每走出一步,这单调的空间便是多出一种颜色,光华交织之中,琳琅越走越快,终于,光华散尽之后,他踏入了一片草原,天高地阔,这里长满了奇花异草,犹如世外桃源。 那天空蓝如浮空的海洋,一眼望去,只觉心情大好,这里正是那淤泥池之下的通天福地,却是又好像有着些许难以言明的不同。 琳琅头脑之中一片混乱,思绪十分混杂,他其实并没有忘记一切,他只是不能记起,他甚至不能记起自己的名字,那明明十分重要的名字。 现在的他犹如一只还未开智的野兽,只知道遵从着自己的自觉,追寻着远方那致命的吸引,他一步接着一步地走着,没有停下哪怕片刻,行走的方向也是十分的明确,没有任何的绕道,直直地朝着一个方向大步而行。 仿佛前方有山他便是要踏山而过,前方有海他便是要渡海而行,幸运的是这里没有山也没有海,只有一片平坦的草原。 琳琅走了许久,或许也没有多久,那空中的烈日一直高悬于天空的正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偏移,就好像在这里永远都只有白日一样。 前方忽然出现一大片金光,那金光刺目奢华,却是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那里有着一片华丽非凡的宫殿群,金色的光芒是那宫殿上金黄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的耀眼的光华。 一个白发白眉白衣,头戴白冠,浑身散发着柔和白光的老者凭空出现在琳琅的面前,就如同那凭空出现的金色殿群。 这老者有着一双不同于常人的眼睛,那双眼珠有如他的衣衫,同样是白的,这对白色的眼珠还散发出足有一尺长的白色光焰。 那一双白眼珠有着惊人的魔力,好似可以看透人心。 “吾在此恭候多时了,你,终于是来了。”老人淡淡开口,眼中却是写满了激动。 琳琅茫然地停在了老人面前,虽然那股强烈的吸引来自于殿群深处,可是这老人的身上却是有着一种难言的魔力,竟是让他停了下来,他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老人,他的脑中昏昏沉沉,让他看起来犹如一具行尸走肉。 老人好似没有看出琳琅正处于一种奇异的状态,或者他早就知道会是如此,他背负着双手,目光化为实质,目视着前方的殿群,他开口说道,“那宫殿之中有隐藏着三具龙头雕像,你只需要找出他们,并在每一个雕像面前问上一句……” 话还未说完,眼前的世界却是骤然一个模糊,化为了一片泡影,琳琅骤然惊醒过来,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带有幽香的毛毯上,身边还摆放着一身干净的衣裳,他只觉得自己口干舌燥,浑身无力,就像是大病一场方才痊愈一般,方才那难以回忆一切的场景浮现于心,不由得感觉一阵难言的心悸,那样的感受,当真的是不愿再经历一回。 琳琅呆坐在毯子上,眼中不知何时竟是涌出了泪水,他自己竟也是没有丝毫的觉察,泪水不停地流着,滴落,直到打湿了他的衣裳,肌肤上的冰凉触感,方是让他清醒了过来。我这是怎么了,琳琅胡乱擦拭着泪水,心中还有着一股难以言说的难受之感,那像是有着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握住了自己的心房,压抑至极。 那梦中的吸引之力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亲切,却又是为何这般的痛心。琳琅在梦中只觉得朦朦胧胧,此刻骤然清醒过来,那吸引之力上强烈的亲切之感席上心来,却是不知道为何一旦想起,便是一阵心痛,他强制压下了内心翻涌的情绪,企图让自己恢复理性,好好思考一番。 那老者是谁?竟然一副认得我的模样?琳琅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无力地躺回毛毯之上,微微喘息着,从头开始想起,“我不是中了暗算,昏迷过去了吗?” 琳琅运功内视,发现自己除了十分虚弱并且法力耗尽之外,那股可怖的黑气已是消散得干净,“这毛毯?是谁救了我吗?”他轻轻闭上双眼,虚弱的无力感冲击而来,此时此刻,他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觉,不愿去想那犹如真实一般的梦境,那股十分亲切的吸引之力,他试图用睡眠来逃避这一切。 远方,污泥池下,通天秘境,一片金碧辉煌的宫殿群,犹如琳琅的梦中一般,壮阔威严,连绵千里,有如山峦,不同的是,这片宫殿已是有些破败了,其上充满了岁月的痕迹。 宫殿群最深处,有着一个小巧精致的殿阁,殿阁虽是小巧,每一块砖瓦却都是精贵无比,不管是布局还是那壁上的花纹,都是体现了修建者的心血与重视,这殿阁不同于四周的残破的宫殿,仍然是完好无损,有如新建。 殿阁之中散发着一圈粉红的光晕,匾额之上书写了它的名字,“神君”二字优雅而厚重。 殿阁的门前正跪着一头生羊角的骷髅,和一鼠头人身的怪物,两人正是枯羊和枯鼠,看来这名为“神君”的殿阁属于他们的主上,那通体粉红的身影。 枯鼠和枯羊双膝跪地,身子趴伏在地面,一动不动,不知已有多长的时间了,“吱呀”一声,一个身着宫女服的粉红骷髅从侧门踱步而出,行步婀娜,长袖飘飘,如果她不是一具骷髅,那一定是风姿动人,可是此刻只会让人觉得寒意由心而发,诡异不已。 “娘娘说,你们想跪,就到玉华宫跪去,不要在这里惹人厌烦了。”粉红骷髅一句说完,一扭腰肢又是从侧门而入,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过枯鼠枯羊一眼。 枯鼠听完宫女所说之言,连忙恭敬应上一句“遵法旨!”从地上站了起来,一旁的枯羊却是毫无反应,仍是跪着,枯鼠眼睛滴溜溜转了转,伸手拍了拍枯羊,说道,“老弟,别跪着了,走吧,这娘娘的法旨就是主上的法旨,你再跪下去也是没有丝毫用处的。” 枯羊听完,身躯不禁有些抖动,颤颤巍巍地说道,“鼠,鼠哥,我,我也是知道的,可,可是那玉,玉华宫……” 枯鼠打断了枯羊的话语,“老弟可是想说那玉华宫寒风削骨,比起主上的魂针之刑也是差上不多了。” 枯羊跪在地上连连点头,枯鼠笑了笑,说道,“老弟啊,你怎么这么笨啊,你想想娘娘是怎么说的?” 枯羊一脸疑惑,“怎,怎,怎,怎么说,说的?” 枯鼠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哎呀,怎么方才那宫女所说的你都是没听入耳吗?” 枯羊身体一抖,惊道,“别,别,别乱说,娘娘的话,我,我,我怎么敢,不,不,不听,只,只,只是……” 枯鼠挥一挥袖子,又是打断了枯羊的话,“只是你没有理解?”他稍稍停顿了下,却是也没有等枯羊开口,继续说道,“老弟啊,娘娘的旨意说得很清楚了,一,不要再跪在这神君阁,不然”,枯羊听到这里连忙是站了起来,枯鼠向他点了点头,继续往下说,“二,要跪就去那玉华宫。” 枯羊忍不住开口道,“我,我知道啊,所,所以,我,我才说,那,那……” 枯鼠第三次打断了枯羊,“老弟听我说完,我也知道那玉华宫寒风削骨,这来求娘娘免去你魂针之刑的主意也的确是我出的,你也的确是被免去了魂针之刑。” 枯鼠说道这里又是停顿了一下,这回枯羊学乖了,没有开口说话,枯鼠满意一笑,“老弟,好好想想,娘娘说的是,‘你们想跪’,也就是说”,“也就是说”,枯羊忍不住附和一句,“也就是说我们不想就不用再跪了,你怎么这都理解不了啊老弟。” 枯鼠叹了口气,拍了拍枯羊的肩膀,摇摇晃晃地走了。 枯羊一脸猛然惊醒的模样,“真,真,真的吗?那,那真,真的是感,感谢娘娘,感,感谢鼠,鼠哥了。” 直到视线中已是没有枯鼠的身影,枯羊方是轻轻敲了敲这神君殿的侧门,眼中的恨意再次蓬勃而出,哪里还是一副呆呆的样子,不一会儿,“吱呀”一声,侧门再次打开,那粉红骷髅探出头来,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他走了吗?”枯羊点了点头,走进门中,他目视着枯鼠远去的方向,呵呵一笑,“我当然知道娘娘是什么意思。” “吱呀”,一声门关的声音缓缓地隔绝了那阴恻的笑声。 第五章 寒潭黑蛇 枯鼠只当那枯羊是个笑话,何况他已经服下了自己的黑虫丸,不怕他日后不受自己的控制。 他大摇大摆的走着,活像个尘世间的地主,他穿过一片破碎的砖瓦,踱步过一座又一座的宫殿,终于是来到一条有着七八分完整的长廊,长廊边上本应是一波澜小湖,此时却是早已干枯的模样,那长廊小巧别致,其上残留的琉璃瓦显示出原有的奢华。 枯鼠没有犹豫,直接踏步走过长廊。在长廊的尽头有一高大的三层仪门,仪门完好无损,一副轩峻壮丽之态,只有那有些泛白的角落显示出它历经岁月的痕迹。 枯鼠走过这高大的仪门,这仪门之后竟是空无一物,不过,枯鼠的表情仍是平静无波,显然早就了然于胸,他从怀中摸出一面令牌,不同于上次污泥池中拿出的灰底粉字玉令,这次是一面黑底金字的石令,方才拿出来便是带有一股子蛮荒之感扑面而来。 这面石令正面单有一个“龙”字,背面虽也有字却是磨损严重,已是看不清晰。枯鼠手持令牌直指前方,口中默念晦涩难懂的咒文,只见那石令突然脱手而出,在空中滴溜溜一转,竟是猛的变大,化为一面三丈大门,耸立于地表之上。 大门整体如整块黑曜石雕琢而成,正面的龙字已是变为一条栩栩如生的长龙。龙者,头似牛,角似鹿,眼似虾,耳似象,项似蛇,腹似蛇,鳞似鱼,爪似凤,掌似虎,是也。 枯鼠口中仍是念念有词,双手已是连续变换了几个手印,只见他双手结到一起,往前一推,“开!”一声清喝从他口中传出,只见那大门基座之中应声涌出一股冰冷黑色的寒气,那门上的长龙眼泛红光,竟是活了过来。 龙随寒气而动,透门而出,枯鼠看着飞身而出的长龙,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咒文念得越发急促,那黑龙随着咒文之声于那空中旋转一周,张开大口便是吐出一口龙息,“嗷”,那口龙息似乎耗尽了他的力量,一声龙啸过后便是消失无踪。 龙息击于门上,石门应声而开。 枯鼠看着大开的石门,长舒一口气,脸上喜笑颜开,“还好那仪门其实是个法阵,隔绝了这片空地里的一切声响,不然就这么嘹亮的龙吟之声,可能早就被主上发现了,这可是我最重要的底牌啊!” 他抖了抖自己的胡须,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大步走进这深渊入口般的大门,那大门在他身体完全进入之后,犹如被扎破的气球,化为一道黑影消失不见。 这里是一个昏暗的岩洞,只有那洞壁上零星的宝石微微闪烁着光芒。枯鼠身为修为之人,夜间视物对他来说毫无问题,然而身处这岩洞之中,他也只能依靠着那些零星的光芒,勉强看清洞中的情况,“嘶,好冷!不管来了不少次,这洞内的寒气的确都是让人难受啊。” 枯鼠看着不知何时又是化为令牌的石令,感受着其上有些减少的蛮荒之气,叹了口气,“果然是更加破损了,看这情况最多再用三四回就会彻底破碎,化为废石了。”他慎重的把石令收好,习惯性的抚了抚胡须,“看来我的计划需要加快进程了,那能破除主上神术的小子,一定要尽快找到他才是啊。” 枯鼠嘴上自语着,脚步却是不停,这岩洞虽是昏暗,却是没有岔路,只有直直的一条通道,所以也不怕不能视物之下走错了方向。只见前方忽然出现了一丝光明,枯鼠看着这道光亮,知道自己快要走到目的之地了,光点越来越大,空间也是越走越宽,一开始方有一人高的岩洞,此时已是看不清楚顶端。 枯鼠来到了通道的尽头,前方白光刺眼,他一步踏入白光之中,眼前豁然开朗,这里虽然还是处于岩洞之中,却是四面开阔,亮如白昼,洞壁洞顶上满是散发着光芒的宝石,地面上也是金银珠宝,一堆一堆犹如小山,这些珠宝可不同于凡间的珠宝,其上散发着浓郁的灵气宣告着它们并不是凡物。 这些灵宝的光亮虽是耀眼,可那刺目的白光却是来自于高悬半空的十一颗灵珠,枯鼠没有看一眼地上堆满的灵宝,也没有看那镶嵌于洞壁的宝石,只是抬头望了眼闪耀的十一颗灵珠,他的眼中露出贪婪之色,几息过后,他勉强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继续向前走着,那里是整个岩洞寒气的来源,那里有着这满地灵宝的主人,那里有着一个深不见底的寒潭。 寒潭平静得犹如一面镜子,看起来却是空无一物,枯鼠举起在地上随意捡起的一颗紫色宝石,对着寒潭便是一扔,只见那宝石方才飞到潭边便是掉落到地上,这寒潭周围似乎有着一道看不见的屏障。 枯鼠看到此景方是完全放松下来,“看来我之前布下的法阵还在,这岩洞并没有另外一个人进来过。”他自言自语一句,掏出一面黄色小旗往空中挥了一挥,屏障撤去,一个巨大狰狞的蛇头突然闯入眼帘,第一次见到的人,绝对会惊吓不已,枯鼠虽是见了不知多少次,心中也早有准备,却还是被惊得鼠脸上的绒毛都有些竖起。 “呼,呼,要不下次还是别用法阵把他隐藏起来了,不然每一次我都要被吓上一下。”枯鼠不置可否地说道。 那蛇头睁大着赤红的双目,在他的周围有着一股惊人而冰寒的煞气,普通人站在这,不到一息,怕是就要化为一具死寂的冰雕。枯鼠也是尽量离得远些,从他那凝重的脸色就能看出,法力加持之下,他才能稍微靠近,而且并不轻松。 那蛇头足有一间屋子那么大,布满了黑玉般的鳞甲,看起来凶煞无匹,似乎随时可能一跃而起,大口一张,吞天噬地,但是从那虽是煞气十足,却毫不灵动的眼珠可以看出,他已是死去许久了。 “这气息,当真是太强了,看这死后仍是光芒闪烁的鳞片,看这充满了生命力的眼睛,这么强的存在,实在是想不出到底是怎么死的,还死得这般无声无息,身上找不出一丝伤痕,就像是被人隔空直接震碎了元神!” 枯鼠看着那蛇头隐藏于寒潭之下,不知有多长的身躯,感受着肌肤之上刺骨的寒冷,突然轻笑出声,“不过你不死,我这样的存在又哪有靠近你的机会,你不死得这么完整,留下这么完美强大的躯体,我的计划又哪里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成功。” “哈哈哈哈哈哈!”岩洞中不断回荡着枯鼠尖细的笑声。 可是在这个他认为除了他以外,不可能再出现另一个人的岩洞中,在这个他检查了数次均是没有一丝他人痕迹的岩洞中,那地面上堆满的某堆珠宝山中,一只粉嫩的小猪轻轻地扯了扯自己露在外面的小尾巴,缩进了一个金精炼制的三角壶中,还轻轻地盖上了盖子。 琳琅悠悠醒来,发现四周已是一片漆黑,现在已是深夜,一轮皎洁的圆月高悬其上,今天是十五。一觉过后,他觉得身体虽然仍是虚弱,精神上却是好了许多,法力也是恢复了少许,那梦中发生的一切暂时被他抛于脑后,当务之急是找到回家的路。 他好好地收起了地上的毛毯,取下腰间的山鬼银钱,一抹之下,竟是把毛毯收入其中,这银钱竟是一空间法器。虽然不知道是谁救了自己,可是冥冥中有着一种感觉,让他觉得一定还有机会遇到的,到时候一定要好好答谢一番才是。 “咕咕。”他的肚子突然传出一声声响,多么久违的饥饿感啊,自从修行以来,从来没有这么饿过,琳琅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看了看山鬼银钱之中的空间内,仅有一堆符纸和一张毛毯,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谁能想到,在自己家里都是能走得丢的。 无奈之下,他脱下自己破碎的长袍,换上那身蓝色的衣裳,衣裳穿到身上,便是又能闻到一阵如同毛毯上闻到的幽香,琳琅看着那衣服上精细的刺绣,感受着那冰凉的触感,感觉自己的脚步都是轻灵了许多,“这衣裳不简单啊,这救了我的人不仅善良,还这么细心,这么慷慨,这件衣裳也算得上是一件宝具了吧。” 琳琅心中感激不已,这感谢的情绪也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吧,“得赶快了,只希望恩人是在这森林之中,而不是那片花园呐。” 他回头望了望那片危险至极的花园,往身上贴了一张轻身符纸,飞身闪入林中。 这树林里竟然是没有任何的灵草灵果,甚至找不到一头野兽,夜晚的森林寂静得可怕,“有些不太对劲。” 琳琅进入这森林之中已是许久,搜索的区域也是足有十里以上,竟然是没有发现哪怕是一只普通的虫子。 “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某种强大的生物把这片区域的生物都驱赶到了别处,另一种可能是有什么东西有着巨大的吸引力,把它们都引了过去。” 琳琅细细思考,觉得只有这两种可能最为合理,说到吸引,他想起了梦中那股奇异的吸引之力,突然,他好像从这森林深处感受到了什么,那竟是一股和梦中的吸引之力,几乎完全一致的气息! 这股气息,琳琅的心中犹如闪过一道雷霆,“不能让他们找到!”不知道为何琳琅心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他急切地冲进树林,追寻着这股气息进入了森林的深处。 第六章 身为鸟就该讲人话 单木不成林,这片森林繁茂浓郁,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树木均是苍劲有力,绿荫碧透,有些地方甚至是阴翳蔽日,那几丈高的树干上绿叶如蓬,密不透风,如果不是每一棵树木间空隙颇大,看来都不可能有一束阳光能够照射进来。 当然现在是夜晚,一缕缕的月光从树缝间投射而下,形成一道道皎洁的光束,琳琅的身影正穿过那一个个聚光灯般的光束,极速前进着。 靠的越是近,那股呼唤般的吸引之力便是越发的清晰,前方却是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场景,一具又是一具的野兽尸体,残破而血腥,有的被利齿撕碎,有的被树枝穿透悬挂在树上,一开始只是零零点点的几具尸体,越往前走,尸体便是更为密集。 直到眼前,这片血红的树林,每一个枝丫上都悬挂着几具血淋淋的尸体,它们的面貌狰狞而痛苦,扭曲的尸体触目惊心,尚未干枯的血液不停地滴落下来,嘀嗒嘀嗒,演奏着一曲血色的回响。琳琅目视着眼前地狱般的场景,内心却是并没有太大的波动,他只是从这地上的血色足迹,找到了方向。 琳琅顺着血迹,穿梭于树林之中,一个时辰之后,终于是发现了同样狂奔着的兽群。 这些兽群如同山间的溪流,看似分散成千条万条,彼此之间却是又有着紧密的联系,它们穿梭于一棵棵古树之间,虽然脑中已是被那诱人的气息折磨得近乎疯狂,眼中也是狂热得有些赤红,可是他们的动作却仍然是有条不紊,那奔跑的动作从它们出生以来便是重复了千次万次。 于是乎,才会出现眼前这样的奇景,你可以看到那近乎不可能的转身,那对着前方树干毫不减速的擦身而过,那虽是拥挤却十分有序的优美。 可是这样的景色也是十分脆弱的,一些修炼有成的灵兽只要刻意制造出些许混乱,那么眼前的这些景象就会瞬间崩塌,剩下的只会是混乱一片,这片森林将会一瞬间化为一片腥风血雨。 琳琅猜测出两种最有可能的原因,一种是某种强大的生物把整个区域的生物都驱赶到了一处,另一种可能是有什么东西有着巨大的吸引力,把它们都引了过去,却是没有想到其实这两种可能是可以一同发生的。 这些兽群大致可以分为三大部分,其一为狼群,他们的行列最为有序,也是最为冷静,清一色全是灰色毛皮的灰狼,他们呲牙咧嘴,狼目中带着残忍,冷冷地盯着周围的一切,那是盯紧猎物的眼神。 领头的是两只神俊优雅的大狼,一只皮毛蓬松而金黄,眼神孤傲,体型庞大,他站立于狼群的最高处,浑身的皮毛张狂的闪耀着,只为显示出自己的强大。另外一只,虽然也是有着三丈长的身躯,但是相比之下,身形就要修长得多了,那洁白如玉的毛发有如天上的圆月,你甚至可以看到他的身体周围聚满了浓浓的一圈月华,那月华似乎随着他呼吸的节奏一明一暗着。 其二是为一群密密麻麻,奇形怪状的昆虫,不同的之处是这些虫子体型均是巨大无比,其中最大的一只是为千足之虫,只见它立身而起,仅仅半个身躯便是超过了古树,头部已是探到了树荫之外,很难想象这么大的身躯是怎么能在这森林中穿行而没有撞毁一棵树木。 这群最小都有半只狼这么大的虫群,却是有着一个极为特殊的领头者,第一眼望去,只以为那是一名有着柔顺青丝,姣好面容的美女子,赤裸的身体笼罩于淡绿色的荧光之中,没有太多特别之处,可是当你往下看去,那美人的下半身是却半只肥厚恶心的蛆虫,走动起来那一圈圈的肥肉不断蠕动着,看起来有些让人作呕,她身上淡绿色的荧光来自于尾部三节,那三节皮肤上散发着荧光,犹如萤火虫一般。 最后一群就有些普通了,那是一个鸟群,其中有着各种各样的鸟类,他们占据的大半的天空,当然这鸟群中也是有着许多奇特非凡的存在。 比如那其中几只犹如小火球一般的赤色小鸟,那有着七彩羽毛,看起来高贵无比的神鸟。 这鸟群领头的存在更是特殊,竟然是一只焉,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只一般的野鸡,然而他有三首,六目、六足、三翼,据说吃了他的肉便是能一辈子不休不眠,随时都是精力无限,这是一只灵鸟。可是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威压,却是时刻提示着那些妄图食其肉之人,杀人者便是要有着被杀的觉悟。 正是在这三群野兽的维持之下,才是有着堪称稳定的秩序。 剩余的兽群就十分分散了,各种各样的动物都有,有兔,有鼠,有猴,有蛇,虽然也是有着几股十分强大的气息隐藏在其中,却是没有任何的组织,均是各自为营。那么这些各聚一处的小群落就十分的危险了,大部分都是被那三大兽群强行驱赶而来的,他们只是食物而已。 此时金毛巨狼一声令下,狼群便是有序地捕杀着一小群兔子,一时间,那惨烈的叫声和散发在空气中的血腥味,不禁引起了一些骚乱。 那上半身是人下半身为蛆虫的女子看着眼前的场景,轻轻舔了舔自己的嘴角,“现在便是要开始进食了吗?你们狼就这一点不好,走一路便是要吃上一路,哪像我们,我们出发之前便是准备妥当,进食完毕了,不然你这一路驱赶过来的食物又哪够我的孩儿们饱腹呢。” 金狼眼中带有一丝轻蔑,正待开口,却是那白发雪狼抢先接口说道,“荧火女王,这你就不懂了,新鲜的血食,正是我狼族力量的来源,何况我们也不知道需要多少时日,才能追到那不断逃跑的小东西,这些可都是我族储备之物,一开始我们可都是说好了的。” “呵呵”,女子掩口轻笑,“瞧你急的,姐姐不会和抢夺你们的食物的,让你的孩儿们赶快吃完,继续上路吧。”说到此处,女子回过头去,眼中露出几丝煞气,心想道,“让我折损了如此多的孩儿,事后,姐姐我定要好好伺候你一番,再将你慢慢地吃下去。” 金狼看了白狼一眼,眼神有些不悦,鼻中闷哼一声,却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着迅速进食,此刻竟是已经进食完毕了的手下们,口中一声狼嚎,兽群队伍便是继续上路,追捕着远方的气息。 琳琅此时竟是化为了一只黄鸟,只有孩童拳头大小,他静悄悄的飞入了空中的鸟群,偷偷地跟在最后,竟是没有惊动到任何一只野兽,“还好当时觉得这变化符十分有趣,便是随手带了一张,不然,还真是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可以跟着这些兽群,并且还不被发现。” 他心中庆幸一句,感受到那领头的两狼一虫一鸡身上磅礴的法力波动,脸上不禁泛起苦涩,“我就只有一张攻击类的符纸啊,只希望他们和我所追寻的并不相同,不然到时候,我该如何同时对付这四人。” “这四人应该就是驱赶者了,他们带领着自己的族群追赶着什么,同时驱赶着一部分动物作为血食,可是之前我在路上所见的尸体,虽是残破,却也不像是进食之后所残留下来的,更何况,那一整片树林的尸体之中也是有着大量巨虫,灰狼的尸体,这又是个什么状况呢?” 一只青色小鸟晃悠悠地飞来,突然凑到了陷入沉思的琳琅身边,竟是口吐人言说道,“兄弟,干嘛愁眉苦脸的。” 琳琅一惊,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说人话,还是说鸟语,只是暗中已然准备撕下变化符纸,以最快的速度离去,身处变化符纸之下,他是没有办法再使用别的符纸的。这森林中的那股吸引之力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和梦中感受到的吸引之力这么相似,他本是准备先待在这兽群之中收集些许情报,此刻看来是有些麻烦了,一旦暴露,真不知是个什么下场。 青色小鸟两个黄豆般的眼珠微微弯起,就像是微笑一样,“兄弟,怎么这般怕生,说起来兄弟的面相的确是有些陌生,我叫青鸾,住在这岁月之森的最北边,兄弟是从哪里来的?” 琳琅脑中极速思考着,他单单飞过来和我交谈,看来是看出了我有什么不同之处,而且是一上来便是口吐人言,看来当真是看透了变化符纸?还是说他只是来诈我一诈?琳琅仔细观察了青鸟一番,发现这青鸟身上竟是毫无法力波动,就像是一只最最普通的鸟儿,可是他能说人言,这就只有两种可能了,第一种是,他的境界远远高于自己,自然是可以在我面前隐藏自己的法力波动,第二种就是他身上有着什么特殊的法宝,可是隐藏自身的气息。 琳琅再一次感叹,自己一身堪比入道境的法力简直就是毫无用处,也是,毕竟自己就境界来说还是处于聚气期啊,如若没有那些神乎其技的符纸和那神秘的小金人,自己可能早就不知身死何处了。 琳琅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前辈,请问你有何事?”他决定还是直接摊牌,反正大不了把这条命留在这了,从这里就看出了琳琅那性格上的缺陷。 他从小跟随修炼了太上忘情神功的灯芯老人,在灯芯老人日复一日的熏陶之下,养成了一种淡视一切的性格,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无甚所谓,再加上从小就被深深印入脑中的一些思想,反复被告知的命运,使得他越加漠视一切,甚至漠视自己的生命。 青色小鸟两粒黑黑的眼珠子更加弯曲了,鸟脸上笑意更浓,他哈哈笑道,“兄弟,我一眼就知道你不是一般的鸟,果然兄弟你也是会说人话的,老哥我是小的时候无意中吃了一颗火红宝石一般的果子,然后发现我的横骨竟然就直接不见了,一开口居然不是以前的叫声。一开始可是吓坏我了,直到后来我才发现,我叫的声音原来是一种叫‘人’的生物所说的话语,那可是这岁月之森里的最强者才会说的语言啊。从那以后,只要我一开口说话,每个见到我的鸟都是战战兢兢的,你看,就那飞在最前头的三头鸡对我都是恭恭谨谨的呢,哈哈哈。” 青鸟笑了笑,挥动一只翅膀拍了拍琳琅,接着说道,“老弟,你是不知道刚刚我都把这群鸟问了个遍了,你是这最后一个,你是不知道啊,能说人话的就那么几只鸟,不过嘛,现在又要多出老弟你一只了。” 哈?琳琅不禁有些目瞪口呆,这鸟原来并不是外表看起来很普通,其实真实境界很高,而是根本就是很普通,完完全全的普通啊,不过是吃了个灵果后便是能够口吐人言了而已。 原来只是虚惊一场啊,琳琅冷汗都滴了下来,他再怎么情绪淡薄,此刻心中也是翻江倒海,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不知是什么滋味。 琳琅勉强稳住面容,有些尴尬的开口道,“前,前辈,你是向着每一个人,咳,每一只鸟,都这样自爆家门一遍吗?” 青鸟抖了抖羽毛,小声的说道,“当然不是啦,不过,我第一眼看到兄弟,就觉得亲切,不知不觉就把自己的家底都抖出来了”,他的小眼睛此时已经是弯成了两条细线,一副你懂的表情,“嘻嘻,如果让别人,呸,别的鸟知道了,我还怎么骗鸟啦。” 琳琅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才好,微微张口回道,“那,前辈还敢让在下知道,就不怕在下透露出去?” “唉”,青鸟又是拍了拍琳琅,笑着说,“情不自禁,情不自禁嘛,老哥看鸟的眼力还是很好的,老弟肯定不是那种大嘴巴鸟,我相信你,还有老弟,不要再前辈,前辈的了,看得起本鸟,就叫上一声老哥就行了。” “老”,琳琅一脸的黑线,改口叫道,“青,青兄,这般看得起在下,在下也是在此立下承诺,绝对不会把青兄的秘密透露出去的。” “好好好,这才是好兄弟,我果然没有看走眼,来来来,随我来,我给你介绍下那几只同样会说话的鸟,咱们这样的鸟不该和这群说鸟语的废鸟一伍,咱们就该和同样说人话的鸟待在一起。” 青鸟说着,便是带着琳琅往前飞去,琳琅本是缀于鸟群的最后面,此时在青鸟的带领下,只见一青一黄两只小鸟便是呼扇着小翅膀飞向了鸟群之中最密集的地方。 搞了半天,原来鸟不该说鸟语,反而是应该说人话了?琳琅心里不由得一阵疑惑。 第七章 传说他拯救了世界 地上野兽虫蛇,空中七彩禽鸟,这色彩斑斓的鸟群中,有着一青一黄的两只小鸟似乎成为了中心,他们的周围聚集着鸟群中最为神异的存在,外圈的鸟儿们都拼命地想要靠近这么一个独立而出的小小的鸟群。 于是乎,一圈叠上一圈,一层又是一层,这一青一黄两只小鸟本来是要飞到鸟群中最聚集的地方,却是没想到自己的周围渐渐地便是成为了鸟群最聚集之处。 树林的某一个角落里,一只的褐色小麻雀看着天空的鸟群,叽叽喳喳的问着身边的老麻雀,当然说的是鸟语,“爷爷,爷爷,为什么他们都要挤到那边去啊?” 老麻雀抬头看着鸟群,那一抹青色的身影映入他的眼中,只见他眼中突然冒一道精光,脸上满是憧憬,颤颤巍巍地说道,“孩子啊,那里可是我们鸟族中的最强者所在的地方,他们应该都是想着过去长长见识,而且,万一被那位前辈看上,收为徒儿,那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咯,前途无量啊!” 小麻雀歪着脑袋,有些疑惑,“爷爷,您是不是骗人啊,我们鸟族最强的不应该是飞在最前面的三头鸟老大吗?” “哎,孩子,这就是你年纪还小,见识不够咯,嚯嚯嚯。”老麻雀笑了笑,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小麻雀看着好像不准备继续说下去的老麻雀,急道,“爷爷,爷爷,别卖关子了,快说,快说,那位前辈是谁,到底有多厉害啊!” 老麻雀理了理自己有些花白的羽毛,好好斟酌了一番,开口说道,“这啊,就要从盘古开天辟地之时说起了,这位前辈便是天地方生时出现的第二只鸟……” “哎,第二只?还以为是第一只呢,那不厉害,不厉害。”小麻雀咂巴嘴道。 “诶,你这孩子,性子怎么这么急躁,你可知道这第一只鸟是谁?” “是谁?”小麻雀好奇地问道。 老麻雀看着被吊起胃口的小麻雀,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这第一只鸟啊,便是那上得三十三重天,下得九十九层地狱的凤凰!” 小麻雀一脸的惊讶,眼中却是又有了些疑惑,他忍不住接嘴说道,“爷爷,不是只有十八层地狱吗,您是不是说错啦?” 老麻雀脸色一沉,有些生气地说道,“你还让我让我说了?” “您说,您说,我不插嘴了。”小麻雀一脸赔笑地说道。 老麻雀脸色稍稍缓和,“咳咳,我说到哪了?哦,这天地间的第一只神鸟,凤凰。凤凰乃是百鸟之王啊,有着推山倒海的神力啊。” 小麻雀张了张嘴,又是想要插上一句,强行忍了下去,心中默默地想到,“排山倒海吧,爷爷又乱用词,还有百鸟之王很厉害啊,我们这里可就有上千只鸟了吧。” 老麻雀却是不知道小麻雀在想着什么,继续说道,“话说这凤凰和苍龙大战了一场,那是打得天崩地裂,本来一个好好的大世界,硬生生得被撕裂分离出了不知多少个小世界,而那一战之后,天地法则才是诞生而出,而这第二只鸟,便是伴随着法则而生,或者说他就是一个法则。 他可是代表了时间法则的存在啊!要不是他,整个世界可能都要毁在凤凰和苍龙的大战之下了。传说中,他逆转时空,来到了凤凰和苍龙诞生之时,直接给了这世间最强的两个生灵一人一个巴掌,然后就把他们各自封印了起来,才算是避免了这次大战,拯救了整个世界!” 小麻雀听到这里已经是一脸的崇拜,小眼珠里满是激动,就像两个小星星一样闪亮着,“这,这样强大的鸟居然就在我们身边,太,太,太让我激动啦!爷爷,我们也过去看看吧,我一定要拜他为师!等我学会了本领,我也要像他一样拯救整个世界!” 老麻雀哈哈笑道,“孩子,那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咯,行,咱爷孙两也跟上去看看。” 一老一小两只麻雀离开了自己的小窝,便是混入了鸟群之中,期待见到他们心中的英雄。 老麻雀不禁想到自己还是小麻雀时发生的事情,那时他还太小,不能熟练的飞行,有一次从树上掉落下来,伤到了左翼,正不知怎么才能回到树上的小窝之时,一阵骚动从旁边的杂草堆中传出,一只饥饿的狐狸从草丛中蹿了出来,呲牙咧嘴得朝着他扑了过来。 他当时只觉得吾命休矣,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他至今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声音传来,那是一种不同于鸟语的语言,一种十分神奇,充满魔力的语言,因为那狐狸在听到这个声音之后便是慌忙逃窜而去。 那个声音他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虽然他说不出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语言,可是那发音却是深深地印入了自己的记忆之中,那是一句,“妈呀,吓老子一跳!” 之后,他便是看到了躺卧在一旁,跳起身来的青色小鸟,他是那么的神俊非凡,把自己送回了树上的小窝之后,还给自己讲了一个天地间第二只神鸟的故事,而且他竟然就是那只拯救了世界的神鸟,没想到这么多年以后,竟然还有再见到他的机会。 老麻雀心中唏嘘不已,不禁有些老泪纵横。 “阿嚏!”身处群鸟中心的青色小鸟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环顾一周,心中默念道,“谁这么一直在念叨我。” 他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微笑开口,向琳琅介绍着周围几只看起来就知道非同一般的鸟们,“来来来,琳琅老弟啊,这位,有着三只健美的长腿,虽然并不是那传说中的三足金乌,却也是有着几丝三足金乌的血脉的,这三足长腿就是最好的证明了!” 琳琅看着青鸟所指的方向,那是一只怎么看都像是因为畸形而多长出一条腿的丹顶白鹤,因为这多出来的一条腿竟然是长在那赤红的额顶,话说这白鹤又有哪里可以和金乌扯上关系,两者根本就不是同一个物种吧。 琳琅的内心不禁生出些许无奈,这位青兄当真是口若悬河,指鹿为马啊,想着心事,他不禁摇了摇头。 就在此时,那白鹤先是对着青鸟施了一礼,竟是人类的礼节,然后对着琳琅冷哼一声,身上散发出一股不算弱的法力波动,冷冷地说道,“虽然不知道你是有哪一点入了青鸾前辈的法眼,但就你这点可怜的修为,劝你还是不要以为能仗着前辈的庇护目中无人。” “白河,这就是你不对了,既然是青鸾前辈带来让我们认识的琳琅兄弟,又怎么会目中无人呢,他不过是想着什么心事,有些出神,微微摇了摇头而已,又不是对着你来的,你呀,你呀,修炼了这么些年,这小气的性格还是一点没变啊!” 一只有着七彩羽毛的神鸟开口说道,眼含笑意,“琳琅兄弟,在下名为彩雀,居住于这岁月之森南部的七彩湖畔,这位三足白鹤名为白河,居住之地离在下不远,这次追捕结束之后,琳琅兄弟有兴致的话,可以来在下住所坐上一坐,交流交流修炼心得,在下种有一树灵果,近日也是成熟了,到时给兄弟尝上一尝。” 琳琅看了眼这为自己解围的彩雀,微微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彩雀兄盛情邀请,在下怎好拒绝,到时一定随同前往。” 同时转身对着白鹤稍稍解释了一番,那白河却只是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这时三只小火球般的小鸟一声接着一声的说道,“我叫红一。” “我叫红二。” “我叫红三。” “彩雀兄竟然舍得用那灵果招待琳琅兄弟,兄弟可是有口福了啊。” “对啊,对啊,上次我们三兄弟去他那七彩湖时,他都舍不得拿出来招待我们啦。” 彩雀无奈一笑,说道,“上次你们来访之时,那灵果都还未成熟,在下又怎能拿得出来呢,行行行,这次追捕结束之后,就在在下那七彩湖边摆上一桌酒席,到时,在下诚邀各位,保管各种人人有份。” 青鸟笑了笑,“那是好极。” 一时之间,几个说着人话的鸟儿竟是有些其乐融融起来。 琳琅的心思却是不在此处,他最想知道的便是这兽群追捕的到底是为何物,却是又不知从何问起,从他们的言语之中可以看出,他们追寻得有些时日了,如果贸然开口,岂不是暴露了自己只是方才加入到这兽群之中? “话说回来,琳琅兄是方才加入到这次追捕的吧?”彩雀话题一转,突然问道。 琳琅心中一惊,这人,不,这鸟难道竟是有着看透人心的本领? 只见那彩雀只是稍稍停顿,便是继续说道,“白河兄也是今日才接到在下的传讯而来的,在下虽是第一个接到焉兄的讯息,但因讯息中所含信息不多,这次的追捕的是为何物,其实在下也是不甚清楚,焉兄只是让在下召集了七彩湖的所有鸟类而来。 在下到达之时却是发现这次的追捕十分不简单啊,毕竟这岁月之森的强者似乎全都是倾巢而出了,有这占据着岁月之森东部的日月双狼,有这岁月之森西侧的统治者荧光女王,而且他们两族似乎已是追了几日了。” “难得青鸾前辈也是赶来了,在下这就去请焉兄前来,为我们解释一二。” 琳琅看着飞向前去的彩雀,心中舒了一口长气,看来自己选择变化为鸟,而不是狼或虫,当真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第八章 混乱 青鸟摆出一副风轻云淡,前辈高人的模样,看着眼前晚辈们交谈甚欢的场面,显得十分欣慰。 看着离去的彩雀,青鸟凑到琳琅身边,悄悄地在他的耳边说道,“老弟啊,待会儿要来的便是这岁月之森南边的最强者,焉。 这岁月之森按东南西北可分为四大势力,东部有一座高山名为石寒山,这石寒山中传说有一奇石沾染了天狼星宿之血,吸收日月精华百年之久,最终化为日月双狼,他们由同一块奇石而生,等同一体,相互配合之下,可以施展诸般玄妙。石寒山中本是遍布豺狼虎豹,自这双狼诞生之后,便是肃清了全山,只留下一山野狼。这便是如今的寒山狼族。 岁月之森的西侧是一片巨大的瘴气沼泽,遍布毒虫,虫类生灵想要开启灵智,踏入修行之路是极其困难的。 这沼泽中本有是一只八眼蜈蚣,毒性极强,而这八眼蜈蚣更是有着上古时期天蜈蚣的血脉,天赋极佳,不过数十年便成为沼泽中的最强者,巢穴所在之地,方圆百里都是找不到另外一只毒虫的。 然而就是这样的存在却是死的悄无声息,并且半月之内,这片适者生存,互相残杀的沼泽毒虫竟是被聚集了起来,统一捕食,甚至一个接一个的竟是奇迹般地开启了灵智,开始修炼起来。完成这一壮举的便是那已经是有了半个人形的荧光女王,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来路。” 琳琅看着说得摇头晃脑的青鸟,心中不觉有些好奇,他一毫无修为的鸟儿是如何了解如此之多的,难道当真是没有一个人能看出真伪? 心里虽是如此想着,脸上却是没有露出分毫,琳琅只是微微点头,开口问道,“这南边自然就是我们七彩湖的鸟族了,那这北边又是个什么势力?” “这北边嘛。”青鸟说到此处却是停了下来,用一只翅膀扶住自己的鸟喙,仿佛陷入了沉思。 就在此时那长着三个脑袋,三对眼目、三对足、三只翼,看起来极为奇特的焉却是已经来到了众鸟面前,于是一群鸟比划出人类礼节的滑稽场面又是再现了一回。 焉此时只有居中头部的双目是睁开着的,只见他对着青鸟躬身说道,“见过青鸾前辈,此次追捕之物将决定本族的生死存亡,还望前辈助在下一臂之力。” “哦?是什么东西竟有如此大的影响?”青鸟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方才问出一句,却是连忙挥动翅膀,犹如摆手一般,说道,“不用回答!小焉啊,你是知道我的,前辈我是向来不插手你们小辈之间的事情,今日来此也只不过是路过而已。” 说到此处他还点了点头以示肯定,“对,没错,今日前辈我只是恰好路过而已,噢,对了,前辈我还恰好遇到了我从远方唤来的侄儿,来,琳琅啊,这位就是我常和你说到的焉,来来来,互相认识一下。” 青鸟说罢,一把拉过琳琅,琳琅感觉已是有些习惯了这青兄的说话方式,方才还是称兄道弟,转眼便是成了侄儿,他感受到这名为焉的存在,那身上磅礴的法力,那明显高出自己几个境界的威压,心中有些紧张,如若此鸟看穿自己的变化符纸,自己的处境就十分危险了。 “焉兄,在下琳琅。” 焉看向琳琅,三头六目突然全部张开,眼中的目光犹如实质,散发出一丝危险的气息,琳琅只觉得这六道目光犹如利剑一般穿透了自己的身体,观察着自己的灵魂。然而这样的感觉只持续了一瞬,一瞬过后,焉便是闭上了两边头部的眼睛,收起了身上的威压,微微笑道,“既然是前辈的侄儿,那我们就都是一家人了,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前辈还有个远方侄儿呢。” 青鸟眼珠子转了转,说道,“前辈我也是近日方才知道的。”突然他目光一凝,换了一副沉稳的口气说道,“小焉子,看来你们有麻烦了。” 焉一听之下没有任何迟疑,转身便是极速飞到鸟群最前方,一声嘹亮的鸡啼响彻林间,鸟群听到鸡啼之声便是停了下来,只见鸡啼之声方落,一阵痛苦的狼嚎便是响起。 奔跑于最前方的狼群眨眼之间竟是死伤了十数只,这前方树林中的树木一瞬之间竟是都活了过来,枝叶化为利刃长鞭,狂魔乱舞般击打着林中兽群。 鸟群虽是停得及时,却是没想到几个呼吸之后,不止是前方的树林,仿佛这整个岁月之森都化为了一只噬人巨兽,屠杀着一切生灵。 琳琅看着眼前的场景,瞬间便是回想到了不久前见到的场景,那片血色的树林。 一时之间,林中狼嚎虫叫不绝于耳,平日人畜不伤的树木此时化为了恶鬼,誓要杀尽这其中的所有生灵,那金色巨狼跃上半空,身上毛发倒竖,一道浓烈的火束冲他口中喷出,火束横扫,碰触的一切均是化为灰烬,其中有狼,有虫,有树。 巨狼的一击虽是清空了一大片树林,却是也击杀了不少的毒虫,只见那半人半虫的荧光女王尖声厉叫道,“日耀,你竟敢杀害我如此多的孩儿!” 金狼眼中满是轻蔑,冷冷地回道,“吾只管清除眼前的障碍,他们不晓得躲避,吾又能有何办法。” “你!”萤火女王气得双眼赤红,却是有一条粗壮的树干朝着她袭来,她玉手一挥,散出一片毒云,毒云笼罩树干方才半秒,只见那树干便是齐根落地化为枯木,那几朵毒云又是往下一飘,渗透进了这古树的树根,一息过后,这三丈的古树便是轰然倒塌,还未等到落于地表,那古树便是犹如被粉碎了一般,化为粉尘,粉尘混入黑云之中,形成一朵更大的黑云。 银狼看着被金狼火束开辟而出的道路,开口说到,“萤火女王,召集你的部下,我们还是像之前那般,由我等几人开路,全速冲出去吧,树林出现这般异动,说明猎物离我们不远,就在前方了。” 萤火女王冷笑几声,“这就要看你那大哥怎么行事了。” 金狼毫不在乎的开口道,“这般疼惜你的孩儿们,还不赶快召到一旁,好生保护起来,吾下一口日光炎可同样是不长眼的。” 女子蠕动着前进了几步,眼中挂满寒霜,冷哼一声,控制着那一片黑云席卷而出,清除掉一片树林的同时,不知是否是故意的,黑云一卷而过,卷入了一群灰狼,普通的灰狼甚至没来得及哀嚎出声,便是成为了扩大黑云的一部分。 金狼圆目一睁,厉声道,“你这是找死!”话音落下,口中烈焰便是聚集成为火束,击向虫群,女子见此情形却是轻笑出声,“日耀啊日耀,我虫族一日诞生何止万数,哪像你狼族一胎最多几只,何况,我杀得可比你快多了!看来不用等到捕获之时了,现在我们几族便先决出胜负,免得到时又是一番厮杀!孩儿们,给我上!” 世事难料,上一刻可能还谈笑风生的两人,很可能下一刻就会刀刃相见,然而这世界上又哪有这么多突然发生之事,每一件事其实都是一言一语一行,慢慢堆积而成的,这个突然,只不过是堆积的火药遇上了火引,于是乎感觉便像是突然爆发了一般。 焉阻挡着时而波及而来的火束与黑烟,心中有些苦涩,虽然他早已知道这场厮杀在所难免,却是没想到发生得这般的突然,早知如此他又何必聚集群落而来。 本来他是无心争夺什么的,不过那东西既然从北部的封印中走了出来,还把自己暴露在这岁月之森的时候,他就知道,就算自己不去争夺,一旦这狼虫两族夺得那物,分出胜负之后便是轮到清除他的七彩湖了,他们三族的实力本是相当,成三足鼎立之势,可是不管是谁得到了那东西,便是拥有了碾压其他两族的实力,那个东西正是有着打破这个森林平衡的魔力。 他本是想着,万一东西被他得到了,他便是能继续保持着这样的平衡便好,避免这场厮杀,谁知人算不如天算,这场战斗竟是提前爆发了。 “哎,为什么非要杀个你死我活,好好守着自己的领地不就好了吗?”焉心中愤然不已,六目齐开,身上的威压扩散而出,“不就是战吗?我鸟族奉陪到底!” 狼,虫,鸟,外加上这树林,四者便是混战到了一起,被驱赶而来作为食物的兽群,此时已是死伤殆尽。 琳琅闪过一根穿刺而来的树枝,躲过一只飞虫的毒针,还处于变化符纸状态下的他没有办法再使用符纸,何况他也就只有一张攻击性的符纸,不到关键时刻他是不愿意使用的。 自从走出那从小生活的院子以后,他所遇到的事情都来得十分突然,所以这突发的大战并没有让他感到惊讶,他其实早就猜到了会出现这样的场景,这对他来说也正是一个好机会,此刻乘着这最具威胁的两狼一虫一鸟混战之际,他便是能抢先一步找到前方那股奇异的吸引,好好看看那股亲切又让人伤痛的感觉到底是个什么缘由。 第九章 就决定是你了 琳琅看着身后火光冲天的树林,感受着那四股极强的法力碰撞之下的余波,擦了擦自己头上的汗水,能从那样混乱的战斗中,单靠一对普通的小翅膀脱身而出,当真是九死一生。 琳琅有些后怕地,坐到了地上,背靠着没有胡乱舞动的树干,心中默念,“如果这片树林还是像那边的一样,可能我就真是跑不掉了吧。” 可能以后都不想再变成鸟了,琳琅心里想着,不由得轻轻笑了出来,只见那靠在树干上的黄色小鸟身影突然一个模糊,便是化为了人形,正是身着一身蓝色衣衫的琳琅。他的手臂上贴着一张彩色的符纸,符纸之上,一个头生小角的白色小猫虚影紧紧地抱着琳琅的手臂,虚影呈半透明状,有些不稳,那符纸的光芒也是十分的暗淡,只见符纸狂闪了几下,便是连同小猫虚影一同化为一股彩色光点消散于空中。 “灯芯师傅真是厉害啊,要不是这变化符纸竟然还有着一道防护,可能现在的我已然是一堆灰烬了吧。”琳琅脸色有些苍白地自语道,方才他正竭力躲开了虫王的黑云,却是没想到居然正面撞上了金狼的日光炎,他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只看到眼前一阵火光,耳中传来一声轻微的猫叫声,下一刻便是毫发无伤地冲出了火束,没有时间多想,他只是奋力地朝着吸引着他的方向飞着,最终冲出了那片混乱之地。 琳琅站起身来,脑中突然涌起一阵眩晕,他休息一晚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法力,在方才变化符纸破碎的同时也是消耗殆尽,他扶额站了半晌,待那眩晕之感渐渐褪去之后,他咬了咬牙,强行把自己有些惊恐,有些慌乱,有些复杂的情绪压了下去。 现在没有时间给他思考犹豫了,他看着不远处随时可能波及而来的战火,感受着离自己很近的吸引犹如轻声呼唤着他一般,现在可是个好机会。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抽出一个绿色小瓶,胡乱抖出几颗丹药含入口中,借着丹药之力,随手往身上便是一拍,那是一张御风步符纸。 青色的风在他的脚下聚集,凝结出两个小小的光环,青色地光环有些不稳地托起了琳琅的身体,光环忽闪忽闪的,仿佛随时可能破碎的模样,琳琅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亲眼见到那股吸引之力的真面目,心中的倔强让他强撑着身体,半漂浮地前进着。 他往前进的同时,感觉到前方的吸引也是极速远离着,可是自己也是毫无办法,现在他实在是没办法再快一些了,值得庆幸的是,自己的速度还是要快上少许的,他能感觉到彼此之间那越来越近的距离。不知走了多远,后方的喊杀声已是微不可闻,突然,前方的草丛中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地响动声,琳琅停了下来,脸色有些沉重,这时候是谁竟是发现了自己,还追了上来。 他注视着草丛,手中捏着现在唯一可用的一张攻击符纸,之前中的毒虽然不知是被何人医治痊愈,可是体内空空余也的法力,和那股虚弱感却是没有这么容易恢复的,更别说方才从死亡的虚影之下侥幸逃出,此时的琳琅已是乏力无比,手中的符纸已经是他最后的手段了。 琳琅的手心甚至渗出了些许汗水,一股名为紧张的情绪浮上心头,他虽是漠视这世上的一切,甚至是自己的生命,可是这一刻的他还不愿就这般轻易地死去,因为,太近了,实在是太近了,和那梦中几乎完全一致的吸引之力离自己只有这最后的一小段距离,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摇晃的草丛突然平静下来,其中一道身影犹如一道闪电般激射而出,琳琅目视着那朝他扑来的身影,握紧符纸的手已是抬起,他的脸上毫无表情,眼神木然,就像是一尊冰冷的雕像,冷静得可怕。他屏住自己的呼吸,现在的他就是一只等待着猎物露出破绽的野兽,他耐心的等待着,就等着那最佳的一刻,那绝对能够击杀对手的一刻。 他的精气神处于有史以来最集中的状态,手中的符纸随心而动,但是,一个完全意料之外的声音却是打破了他此时的状态,那个声音让他惊讶无比,手中的符纸竟是忘了发出。 “老弟,你怎么一个人悄悄咪咪的就跑到这来了。”那道闪电般的身影竟然是一只青色的小鸟,此时他正立在琳琅面前的一棵树枝之上,嘻嘻笑着。 琳琅一瞬间便是恢复了冷静,手中的符纸已是准备强行挥出,那青鸟一见琳琅的动作,却是惊叫一声,急忙说道,“别,别,别,老弟,是我啊,是我啊,别动手,自己人。” 琳琅见此情景,神色一呆,考虑少许,收回了手中的符纸。他虽是停手,却是冷着脸说道,“青兄看来的确是不简单啊,哪里只是单纯的吃了个灵果便能说话而已,青兄看到在下现在这副模样,毫不惊讶,一眼便是认出我来,之前又何苦戏耍在下。” 青鸟弯眼笑着的模样始终未改,他轻声开口说道,“老弟,之前哪来的戏耍可言,为兄初见到老弟这副模样其实也是惊讶异常,不过幸好为兄的鼻子也是同样灵敏异常,认出了兄弟。放心,为兄我是一点恶意都没有的,至于隐藏修为这事,老弟你不也是隐藏了自己的身份嘛。” 琳琅不知这青鸟到底所为何物,可能也是为了前方不远处的气息,不过此刻能不交手,自然是不交手的好。青鸟看着沉默不语的琳琅又是笑了笑,说道,“放心,老兄我不是为了前面的东西来的,我之前不是说了吗,我一看到老弟,就觉得亲切,我就直说了吧,我是为了你来的。” 琳琅看着眼前这只笑嘻嘻的鸟儿,不知为何背上感到一阵恶寒,“为了我?老兄我们今日之前有见过吗?” “没有!” “换句话说,我们很熟吗?” “不熟!” “我身上你有感受到有什么宝物吗?” “没有!” “我能帮到你什么吗?” “不能!” “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事?” “这不是和上一个问题一样吗,不需要!” “那就是你想要帮我什么?” “我干嘛要特地过来帮你,不是!” “难道我什么时候救过你,你是来报恩的?” “不得不说,老弟你的想法真是有趣,不过,不是!” “你和我有仇?” “不是说了我没有恶意嘛,又哪来的仇怨,没有!” 树林之中,苍绿树荫之下,一人一鸟,你问我答,当真是个十分有趣的场景。琳琅坐在地上,想了想,实在是不知道这鸟儿到底是为了什么,没有恩施,没有仇怨,方才相识,不为利益,没有相互帮助可言,还能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一个想法涌上心头,一个可怕的念头,琳琅的脸色瞬间苍白得可怕,汗水控制不住的流着,他的嘴唇颤抖着,不知该如何问出这个问题,如果是真的,该如何是好! 琳琅吞咽了一口唾液,喉咙一动,心中一横,双眼一闭,大喊一声。 “难道你喜欢我?!!” 我,我,我,我,我。 这一句的回音在树林中回荡了几圈,远方的战乱声似乎都安静了下来,一人一鸟呆若木鸡,“噗”,许久,许久,青鸟张嘴喷出一口闷气,脸上的表情一会儿惊讶,一会儿茫然,一会儿惊恐,最终,全都化为大笑,“哈哈哈哈哈,老弟啊,你是要笑死为兄啊,老兄见你一副便秘的表情,以为你是要问出什么惊人的问题,谁知道竟是整出这么一出啊,不,不,不,这个问题的确是惊人,不止惊人,还惊鸟啊,哈哈哈哈哈。” 青鸟笑得从树上滚落到了地上,还自不停地翻滚着,琳琅睁开眼睛,看着这滚来滚去,笑个不停地小鸟,一脸的严肃,问道,“难道不是吗?” 青鸟看着琳琅严肃得有些发黑的脸,更是笑得眼涕横飞,“当然不是啊,老弟你在想什么啊!” 琳琅听到否定的回答,脸色才算是缓和了下来,“那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来。” 青鸟双翅抱住自己的腹部,两只小脚立于地上,强忍笑意,说道,“不是说过了嘛,为了老弟而来,至于原因嘛,以后老弟自然是会了解的,现在老弟只需当为兄是只单纯的跟屁虫,只要让为兄跟着老弟便是了。” 这算是个什么理由,琳琅心中想道,却是确定了这鸟儿的确是没有什么恶意,再者说,就算他真有恶意,琳琅也是无可奈何的,至今仍是不能在他身上感受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法力波动,彼此的境界差距可谓是天差地远。 琳琅叹了口气,看着眼前这怎么看都极为普通,表现得却是无论哪一点都和普通这个词无缘的青鸟,他不愿再说什么,淡漠的性子让他决定只把青鸟当作一只普通的鸟儿。 他站起身来,指了指前方,说道,“青兄想要跟着在下,在下也是无可奈何,就算青兄想要取在下性命,只要青兄能够做到,只管取去便是,但前方之物,不管是为何物,对在下而言,都是至关重要的,如果青兄妄图抢夺,在下虽是境界低下,却是唯有仗着这一身皮肉,拼上一拼了!” 青鸟看着一脸认真的琳琅,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竟也是一脸认真地回道,“老弟放心,为兄虽然有时说起话来颠三倒四,可承诺之事必然是会遵守的,在下承诺绝不和老弟争夺前方之物。” 一句话方是说完,青鸟又是恢复了笑脸,觍着脸说道,“这样说兄弟总该相信了吧。” 你不加上这样一句,或许我就真是信了,琳琅心中又是暗叹一声。 远方的天空泛起一片红晕,渐渐亮了起来,一人一鸟没有继续交谈下去,他们需要抓紧时间。前方追寻之物,可不会停下来等着他们,后方的战斗也是随时可能波及而来。 他们稍稍整理,便是继续上路,琳琅感受着快要耗尽的丹药之力,又是掏出小瓶,补上几颗,只希望这剩余的丹药能坚持到追上前方的气息才好,至始至终,琳琅都没有想过,那奇异的吸引之力又是否会有恶意呢。 他们绕过了一片密集的树林,以免那树林再次化为噬人猛兽,正待稍作歇息,却是同时感受到了身后传来的一阵飓风,紧接着,便是一股让人作呕的腥臭之气席卷而来。 一只巨大的千足之虫摇晃着身体,树木在它的面前就像是薄纸一般,一碰及倒,巨虫半竖起身子,头部已超过了树林的高度,只见它推到了一整片树林,身上满是各色鲜血,不知是属于自己的还是属于他人的,两个足有一人大的触须散发着幽光,它环首试探一圈,突然定在了琳琅所在的方向,幽光散动之下,触须破裂开来,竟是露出了两颗沾满了绿色汁液的眼珠,眼珠死死地盯住了不远处的琳琅,那死气沉沉的眼珠不禁让人直冒寒气。 没有丝毫的嘶吼,抑或是恐怖地叫声,只有那宛如无数的尖足摩擦地面之时发出的沙沙之声,“沙沙,沙沙沙。”那单调至极的声音越来越急,只见那巨大的千足之虫带起铺天盖地的泥土灰尘,迎着方才升起的红日,它身上漆黑的鳞甲闪耀着冰冷的气息,它正向着琳琅奔袭而来。 琳琅看着巨虫那风驰电掣的速度,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态,是没有任何办法可以跑得掉的。 于是他望了眼站立于自己肩上的青色小鸟,毫不犹豫地一把抓住,朝着巨虫的方向就是一扔。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的生涩之感,一声大喝随口而出。 “就决定是你了!上吧!” 第十章 符名赤凤 日光微红,碧空澄霁。 翠绿的山林之中传来一声凄烈的惨叫声,打破了旭日方出的气韵。 “哇啊啊啊啊啊!”一只青色小鸟犹如离弦之箭向前飞去,破空之声不绝入耳,在他的前方,是一只体型比他不知大上千倍万倍的黑甲巨虫,巨虫并非是静止不动,它那千百尖足有规律的律动着,形成一阵整齐的沙沙声,从高空看来,这两者就像是一带着千钧之势的大山冲向一块激射而出的山石。 青鸟在空中不禁破口大骂,“你小子,奶奶的!你奶奶的奶奶的奶奶的!哇啊啊啊啊啊!” 嘴上虽是叫个不停,青鸟却是极力控制着自己的翅膀,妄图停下身形之后转身逃命,站在远处的琳琅双手张开放于嘴边,大喊道,“青兄,是时候证明你自己了!相信我,青兄你只管向前冲去,我会保护你的!” 话音落下,琳琅垂下双手,复又抬起一只置于胸前,只见掌中一道赤红火光闪现,一张白底红字的符纸虚影便是浮现而出,见此情景,琳琅想都不想便是握拳用力一捏,那虚影便是化为一道火花消失于他握紧的拳头之中。 空中的青鸟好不容易降下了自己前冲的速度,突然听到身后琳琅的喊声,心中便是觉得不妙,口中咒诀还未念出半句,只见自己的背上不知何时竟是出现了一团红光,这红光之中包裹着一张赤字白底的符纸,那符纸竟是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背上,青鸟侧过身子,本能得想要振翅扇落背上的符纸,他的翅膀扭转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哪知方才触碰到符纸的一角,一声清脆的破碎之声便是传来,紧接着,他那灵动的双眼只是看到一张缓缓散去的符纸,和那凭空出现的一大团赤红烈火! “我的天啊!”青鸟感受到背上的灼热之感,那火焰并没有灼伤他的羽毛,可是那灼烧之感却是越来越强,而且还不断扩散着,一瞬间便是扩散到了他的尾翅,“哇啊啊啊啊!”青鸟尖叫一声,化为一道青色的闪电折射而出,速度快点发指,这是他目前所能达到的极限之速,现在,他就是一道光! 青鸟灵动的眼睛已是化为一片火光,不管自己的前方有着什么阻碍,他都是要一冲而过,就算是有这样一只巨大的千足之虫,也是不能让他的速度降下分毫,民间有句话说得好,事情急迫可分三等,三等犹如为火烧眉毛,二等犹如火烧屁股,三等是为心急如焚,而现在,青鸟口中喘着粗气,大叫一声,“我的灵魂都在燃烧!” 巨虫看着速度虽快却是毫无威势的青鸟,眼中毫无情绪,这样的鸟儿就算撞在自己的身上可能都不会察觉吧,但是别看它体现巨大,却是心性谨慎,虽然不认为青鸟会对自己造成什么伤害,却还是张口巨口,喷出了一口惨绿的毒气,那是他体内的毒腺与臭腺结合而成的混合之物,奇臭无比,一般生灵只要闻上一口便会瞬间昏厥,紧接着,被那随后而来的毒气化为一地脓水。 千足之虫看着一头扎进毒物之中的青鸟,不禁有些得意,既然进去了,可就出不来了,巨虫稍微降下了自己前进的速度,等待着那从毒雾中滴落而出的脓水,谁知它竟是等来了一片火红的天空,它喷出的漫天毒雾竟是一瞬间就化为乌有。 一只烈火组成的凤凰映红这一片的天空,初升的太阳在这火光之下似乎都变得黯淡无光,一声嘹亮的凤鸣响彻树林,凤凰散动双翼,却是停在了空中,左瞧瞧,右看看,竟是在欣赏自己的身姿。 在千足虫的眼中却是另一番景象,它感受到了那惊人的威压,感受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抖,觉得自己仿佛渺小得犹如砂砾,那顶天立地的火光,似乎只要望上自己一眼,自己就会焚化成为灰烬。 看着一时间没有攻击自己的凤凰,它颤抖着轻轻地移动自己的庞大的身躯,尽量不发出一丝声响,突然,它的一只尖脚踩到了一根树枝,“咔擦”一声,树枝应声而断,这平日不会引起它丝毫关注的轻响却是犹如一道震耳的雷霆一般,狠狠地吓了它一跳,它颤颤巍巍地移动自己可怖的触须向后窥视了一眼,那在空中优美却是恐怖地身姿,只见那火凤不断摇摆着身子,却是没有其他的动作,它稍微松了口气,定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最终狠了狠心,转身全速奔跑而去,唯独在地面上留下了一路腥臭的汁液。 “实在是太可怕了!”这巨虫跑出了老远,可是看到身后的几丝火红光芒却还是吓得瑟瑟发抖。 许久,纷乱的树林便是静了下来,如若没有那被折断的树木,没有这空气中弥漫的腥臭之气,没有那“嗷呜,嗷呜,嗷呜!”的叫声,或许这还是一个安静祥和的清晨。 “行了!”琳琅拍了拍满身冒着热气嗷嗷叫着的青鸟,那巨大的火焰凤凰早已消失无影,他看着仍是兴奋无比的青鸟,无奈的摇了摇头,“别叫了,凤鸣哪是这样的声音。” 琳琅扯下之前贴在青鸟背上的符纸,此时符纸已是化为一张白纸,他轻轻一捏便是碎成了粉尘,“这下好了,唯一的一张攻击符纸就这样被用作了虚张声势。” 琳琅越想越是觉得自己真是痴了,自己身上法力几乎全无,距离太远,强行发动可能毫无威力,这也是之前琳琅遇到青鸟时一直等待的原因,以他目前靠丹药撑起的法力,也就是勉强启动符纸,威力不足千分之一,不是近身的话,根本就伤不了人,然而,这巨虫周身都是毒气,以他现在的状态,还没近身,可能就变成一滩脓水了。 本想借着这蠢鸟的法力和身躯把符纸送到巨虫面前,一举将这毒虫击杀,谁知这蠢鸟虽的确是来到了巨虫身前,却是竟然停在空中跳起舞来,直接让那毒虫慢吞吞地跑了。琳琅是不知道那毒虫其实已是吓破了胆,他只觉得一股无名之火涌上心头,抬手就是一巴掌,把还在半空嗷嗷叫着的青鸟拍到了地上。 我竟然相信自己和这只蠢鸟会心有灵犀,相互配合,琳琅抱着头蹲在地上,欲哭无泪。 跌落到地面的青鸟揉了揉自己的脑袋,他的身上虽然仍是散发着热气,眼神却是清澈许多,显然是有些清醒了,他先是盯着地面发呆了片刻,眼中骤然爆发出一股精光,他猛得站了起来,大叫道,“琳琅老弟,你这符纸不得了啊,竟是封印了一丝真凤的魂魄,虽然只能发出一击,可这一击定然是有着毁天灭地的威能啊,老弟你怎么能就这么随意地用了,暴殄天物啊!当真是暴殄天物啊!” 青鸟一脸气急的模样,不停地跺着小脚,跳来跳去,琳琅抬起头来,一脸木然,扯着嘴角假笑一声,说道,“哦,原来老兄也是有些见识的,方才可有欣赏尽性,如若没有,小弟再让你感受一回,如何?” 青鸟一听没有考虑太多,连连点头,开口说道,“好极好极,呵呵,既然老弟如此诚心诚意,老哥又怎好拒绝,再让我沉浸于真凤之体之中,老哥说不好能感悟些许火之法则啊。” “哦,是吗?”琳琅阴测测的笑着,“在下一定让老兄感受个够。” 一刻钟后,岁月之森的某一个角落,一个青年男子,一身蓝色玄衫,一头黑发被一根翠绿竹枝随意束起,显得潇洒无比。他盘膝坐在地上,身前有着一个小小的篝火,篝火两边架起一根树枝,树枝之上绑着一只青色的小鸟,这男子自然就是琳琅,他时不时地滚动树枝,让那小鸟能够更为均匀的受热。 “怎么样,青兄,感受到了吗?青兄可得快点,等青兄感受完毕之后,咱们就可以继续上路了。”琳琅微笑的说道。 青鸟扭动着身子,躲避着下方的火舌,却还是被熏黑了几根羽毛,他满头大汗,想要开口说话,却是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一刻钟前,琳琅给了他一颗奇香的丹药,他吃下之后,便是眼前一黑,醒来之时便是被绑在了树枝之上熏烤着,口不能言。 他无奈之下,只好解除了自己一部分修为的封印,只见他身下的篝火瞬间便是熄灭,空中的水汽凝结成为水珠,天空无云,却是下起雨来。 青鸟身上光芒闪耀,身长扩大了数倍,看起来也是神俊了不少,他挣脱了绳索,正待一跃而起,却是听见琳琅轻喝一声,“就是现在!” 话音方落,一张白玉雕琢般的符纸便是贴到了他的背上,他只觉得背上一热,符纸便是又落回了琳琅手中。 只见那符纸红光微闪,几个奇幻的符咒凭空出现,竟是汇成了一只栩栩如生的火凤,火凤展翅,眼神灵动,有如活物,只见她空中身形扭转,旋转急下,印入纸中,符纸之上火光刺目,温度高的惊人,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被灼烧得有些变形,琳琅用力抓住符纸,头上汗落如雨下,显得有些吃力。 他口中一刻不停的念诵着咒文,另一只手掏出丹药,直接便是灌下一瓶,只见他眼中骤然爆发出一道神光,双手合十,一道火红光圈从中扩散而出,没有意料之中的狂暴气息冲天而起,只是一声几乎不可闻的凤鸣从琳琅合十的双掌之中传出,那不知飞出多远的光圈便是席卷而回。 “这是怎么回事?”大了一圈的青鸟好奇地问道。 琳琅脸色更为苍白,摊开双手,看着手中,光芒较最初之时,黯淡了许多的符纸,奇怪的问道,“青兄难道不怪罪在下把你置于火烤?” “就这样的凡火,又哪能真的伤到我等修行之人,方才为兄的确是贸然行事,放跑了那毒虫,只要老弟解气了便好,再让为兄上去烤上一烤也是没有关系的。不过老弟不让为兄说话,为兄实在是忍不下去,只好提前挣脱了。”青鸟还是一副嬉笑的模样。 “不过你这符纸又是何物,怎的感觉这气息和之前那封有真凤之魂的符纸如此相像?” 琳琅看着毫不生气的青鸟,一直以来的戒备终于是放下了不少,他整理了一下语句,说道,“凤者,浴火而重生,这符名为赤凤,自然也是如此,不过赤凤虽能重造,却是只有九次,毕竟其中,只是一丝真凤的魂魄。事先没有提前和青兄解释,实是在下鲁莽了。” 青鸟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不过老弟要是真想要有所赔礼,不如再让老哥感受几回真凤之魂,放心,老哥到时主动上架,自主熏烤。” 琳琅看着三句不到就现出原形的青鸟,平淡地收起了手中的符纸,不再言语。有那么一瞬我竟是对这鸟产生了歉意,琳琅在心中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嘴巴子。 第十一章 降火 “五帝五龙,降光行风。广布润泽,辅佐雷公。五湖四海,水最朝宗。神符命汝,常川听从。敢有违者,雷斧不容。急急如律令!” 一道十分急促的咒语声传来,显示出施法者有些慌乱的情绪。 咒言已立,随后便是大风刮起,乌云聚集,雷霆轰隆。只见那半空之中,云层浓如墨,雷声响如鼓,狂风烈如刀,其下,树冠七摇八拐,枝叶四处横飞,一只长翎青鸟神俊异常,傲然立于空中,双翅一展,风向急转,翅上翎羽指向何处,那风便是吹向何处。 青鸟眼含神意,一声清脆啼鸣,空中墨云便是骤然下压,黑云低垂,风声雷声同停一刹,四野万籁无声,“嗒”,第一滴雨水已是落地。 下一刹那,一道雷光于九天之上闪烁而下,白光骤亮,场中人兽蛇虫均是被映得惨白,“轰隆隆”,随后便是惊雷暴起,风雨大作! 琳琅看着漫天倾盆而下的大雨,身上蓝色的衣衫泛起一层薄薄的蓝光,隔绝了雨水,这衣裳还有着般神奇的用处,不过此时的琳琅却是没有丝毫赞赏的心情,他一脸的苦笑,单手扶住额头,神情十分的复杂,他被包围了。 放眼望去,只能看到一排排散发着冰冷幽光的眼睛,闪电的光芒映照之下,方能看清那些眼目属于成百上千条大小蛇蟒,其后更是一圈围上一圈的无数毒虫,野兽。雷光淡去后,这些身影又是再次化为一双双闪亮的眼睛,它们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就这么安静的呆在黑暗之中,紧紧的盯着那被围在其中的少年。 . 琳琅的思绪回到了半日之前,赤凤符纸浴火而重生之后,一人一鸟便是继续上路。 青鸟已是比最初之时大上了一圈,身上的青色羽毛都是变得光彩起来,如若说最初之时,无论怎么看去,这青鸟都是一只普通无比的禽鸟,此时再是看来,便是无论如何去看,这鸟都是神异无比,绝非凡俗。 琳琅沉默,不发一言的闷头走着,青鸟却是有些忍不住了,“呐,老弟,你是哪里人啊?是住在这东边的石寒山,还是这南边的七彩湖,还是西边的毒瘴沼泽,难不成老弟也和为兄一样来自这岁月之森的北边?” 琳琅还是一言不发,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青鸟没有介意,嘻嘻笑道,“哦,我知道了,老弟一定是从森林外边来的,老弟我告诉你啊,老兄可是出去见过世面的,这森林外边是一片广阔的花园,里面种满了各种各样的灵花,种类之多,只有你认不出来,没有你找不出来的,那里可是比这森林美多了。” 说到这里,青鸟瞅了瞅琳琅,发现他还是没有任何的反应,吧唧了几下嘴巴,却是继续说道,“只可惜,那花园虽是美不胜收,却是有着无数早已该死却是仍逗留于世间的亡魂骷髅,处于一种半死不死的状态,说起来这样的状态真是奇妙无比,实在是不知道是谁竟有着这般大的本事,竟是能让这本该散去的亡魂以这样玄之又玄的状态残留下来。” 青鸟又是停顿了下来,想看看琳琅是否会有些反应,无奈的是他还是没有言语,青鸟微微咳嗽一声,一只翅膀捏住了下巴,我就不信了,有没有什么能让他感兴趣的东西,等我让他兴起开口之后,定是要好好吊一吊他的胃口,给他个小小的教训。 青鸟想了想,双眼又是弯了起来,心中模拟出一个画面,琳琅端茶倒水,求着自己说下去,自己一脸高傲,就是啥也不说,哈哈哈,好极,好极,他拍了拍自己的翅膀,就像是在拍手称快一般。 突然,脑海中一道金光闪过,他好像真是想到了些许有趣的东西,他理了理头上一根长长的银色翎羽,咳嗽一声,开口说道,“老弟,你可知道,这花园之中,还隐藏着一片金碧辉煌的神秘宫殿。” 宫殿?琳琅听到这两个字,眼中精光一闪,想到了那片梦中出现的宫殿群,那股亲切至极的气息根源所在,想到这点,他终是开口问上了一句,“可是一片铸有金色琉璃瓦的宫殿群?” 青鸟见琳琅果然是有了兴趣,不禁喜笑颜开,舞动了一下翅膀,说道,“哈哈,老弟你终于开口了,老兄我都快要憋死了。” 青鸟笑着笑着,却是忘了要教训琳琅,张口便是说个不停,“是的,是的,就是一片有着金色琉璃瓦的宫殿,这宫殿传说是天神所建造,但是传说归传说,不见得可信,这世间又哪还有什么天神呢,天神早在数万年前便是死绝了,咳咳,这宫殿啊,在我看来,应该是曾经的某个修为天人的强者修铸的。” 琳琅听到此处,有些急切得问道,“这位天人境的前辈可是名为段月?青兄可知这殿中可有三具龙头雕像?” 青鸟听到这两个问题却是一愣,抓了抓自己的翎羽,有些尴尬的说道,“这,这宫殿为兄也只是听说,咳咳,听说而已,并非亲眼所见,所以这第二个问题,为兄无法回答,不过这第一个问题嘛,我所说的修为天人,并非天人之境,而是形容修为高深罢了。” 青鸟有节奏的拍了拍翅膀,好好地考虑了一下,才是继续说道,“这修为境界虽说是按,聚气,入魂,入境,入道,天人,五境而分,但除开最初的聚气境,后续的四个境界其实并非越往后便是越强,入魂境若是达到了顶点同样是可战天人的。” “哦?”琳琅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灯芯老人虽是从未向他解释过各个境界有何区别,可是从他从小所阅读的法典之中却是没有这样的说法。 法典之中所述,据天地之气为己用,此为聚气。聚气圆满,气沉丹田,结魂丹入魂,此为入魂。魂悟天地之力,离体成境,以势压人,此为入境。道境圆满,初悟天地法则,称之为入道。天地法则融入己身,说风便是风,唤雨便来雨,此为天人。 琳琅向青鸟述说了一遍自己从小便是背得滚瓜烂熟的法典,其上记载的境界之分,谁知青鸟竟是嗤笑一声,只说了一句,“简直一派胡言,狗屁不通。” 不过这句话方才说完,青鸟却是一副泄气的模样,他没有继续谈论修为境界,而是接着之前的话头,说道,“这宫殿的修建者,该是一位入道境界的前辈。” 青鸟叹气一声,像是失了兴致一般,没有继续述说下去,琳琅见此,也是不再询问。 一人一鸟便又是沉静一路,许久,前方,出现了一个洞穴,较一般洞穴不同的地方,是这洞穴的洞口,竟是立着一块晶色碑牌。 青鸟神色已是恢复寻常,他一见这洞穴竟是兴奋了起来,连忙拉住了琳琅,激动地说道,“老弟,这可是个好地方,这洞穴为兄以前来过,里面有一件为兄十分需要的宝贝,不过上次为兄有些琐事竟是错过了,事后竟是再也找不到这洞穴的所在,兄弟真乃为兄的福星啊。” 琳琅同样是一脸的喜色,双手抱拳说道,“恭喜青兄,贺喜青兄,那在下就不打扰青兄的喜事了,在下这就先走一步。” 说罢便是转头就走,脚步那是越走越快,可惜没等他走出多远,便是又看到了那青色的鸟脸,青鸟眼睛弯成两天细线,笑道,“老弟别急啊,为兄可是还得跟着老弟的,不过在这之前,我等一起去这洞中取出宝物,如何?” 琳琅皱着眉头,坚决地摇了摇头,“不好,何况小弟还要去追寻前方的气息,实在是无力抽身。” 青鸟嬉笑道,“呵呵,前方的气息早就停下许久了,为兄可是也能感受得到的,再过不久,我等便是能赶到那里的,不过现在,老弟还是先随为兄去这洞中一趟吧。” 那股吸引之力的确是不知何时竟是停在了原地,已经许久,不然以琳琅现在的状态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要追上了,“不过,正是因为不需多时,便是能够见到那股气息的真面目,在线又怎能去往他地?”琳琅态度十分坚决,一手已是准备抽出赤凤符纸。 青鸟看着琳琅的动作,却是没有阻止,只是笑着,说道,“老弟可还记得之前送于为兄的丹药。” 琳琅突然想到不久前喝下青鸟取来的泉水,只觉得腹中一阵翻腾,眼前已是有些模糊,在他昏倒之前,嘴唇微动,断断续续地说出了一句,“你,好,恶……” 醒来之时,便是身处洞穴之中。 看着眼前笑容满面的青鸟,琳琅只是叹了口气,便是认命下来,主动开口说道,“青兄,走吧,只望青兄动作快些。” 青鸟欢喜的点着头,说道,“放心,放心,为兄来过这里,保证过程中不会被这洞里的任何一人发现的。” 琳琅却是没有想到,半日后的自己会是多么后悔自己此时的决定。 那洞穴碑牌上不知以何文字书写着几个大字,“此处极险,请勿靠近。”琳琅要是能认得着碑牌上的文字,只怕会更为后悔。 洞内,青鸟像是认得路一般,带着琳琅毫不停顿地七拐八拐,一路上竟是什么都没有遇到,琳琅心中暗自点头,想不到这鸟竟然还能靠谱一回,半刻钟后,前方一条岔路之中,出现了一道微光,青鸟二话不说便是抽身而入。 岔路的尽头是一个储藏室般的泥室,泥室三丈见方,上方开有几个细小的天窗,那微光便是透过这天窗照射进来的,泥洞中整齐的摆放着十数个泥坛,泥坛主要一人高,需要两人方能环抱得住,颇大的泥坛使得这泥室显得有些拥挤。 青鸟眼冒星光,急切地跳上了一个泥坛,啄开了一个小孔,瞬息间,满堂生香,浓郁的酒香光是闻上一闻便是有些醉了,琳琅看着喝了几口,脸色便是红晕异常,醉倒在泥坛上的青鸟,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奇怪的问道,“青兄,这就是你说的宝贝?” 青鸟方才醉倒,头上银色长翎轻轻一闪,他便是清醒了,只见他脸色有些慌张说道,“没错,没错,就是这个,琳琅你可有什么空间法器,赶紧全都收起来。” 琳琅脸色虽是疑惑,却是点了点头,取下腰间的山鬼银钱,伸手一抹,银钱便是泛起一道幽光,将这十数个泥坛均是卷入其中。 琳琅收好银钱,正待青鸟领路离开洞穴,却是觉得背上仿佛凝聚了千百道的寒光,鼻中甚至闻到了些许腥臭之气,他猛得转身,贴上灵视符纸,只见这泥室哪止三丈见方,那泥坛后的黑暗之中竟是有着千百条怒睁双目的蛇蟒,这微光之下的泥室竟是不足完整泥室的千分之一。我真是瞎了,琳琅抓起青鸟,转身便跑,身后毒蛇吐信的嘶嘶之声犹如催命魔音。 洞穴中的岔路极多,琳琅专挑窄小的岔路跑,果然身后传来一连串撞击之声,有些体型巨大的蛇蟒便是卡住了洞口,斩杀了几条细小的毒蛇之后,琳琅这才得以喘息片刻。 “快点,再快点,跑快点啊,老弟!”怀中的青鸟大声咋呼着,琳琅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强行忍下心中的气愤,说道,“青兄,我现在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此时你如若还隐藏修为,不出力分毫,我等就真是要葬身蛇洞了。” 青鸟沉思了片刻,缓缓得点了点头,神色难得认真一回,只见他神色凝重,头顶银色翎羽光芒大亮,一个银色光圈扩散而开,包裹住了琳琅,光芒一闪,琳琅便是在原地消失不见,再次出现之时,已是到了洞外。 琳琅发现自己转眼便是到了洞外,还没等他有所惊讶,他便是看到了前方,不知何时已是追了上来的狼群,虫群,鸟群,虽然较最初琳琅混入之时已是少了大半,却仍旧是数量成群,数也数不清,只是那领头的日月双狼,萤火女王和三头鸡,竟都是不知身在何处。 琳琅正待换个方向逃去,脚下却是一阵地动山摇,身后的洞穴竟是炸裂开来,一只巨大无比,比之前那千足虫还要大上数倍的,花色犹如金钱般的巨蟒破洞而出,紧随其后的是成千上百的大小蛇蟒,有的五色斑斓,有的银光闪闪。 不管大小有何区别,不管是为何种花色,它们却是有着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他们的目光都是集中在琳琅的身上,琳琅脸色泛起苦笑,“你到底是让我偷了什么东西啊,它们可是气得把自己家都给炸了!” 青鸟同样是惊叫一声,头上长翎再次泛起银光,光芒一闪,一人一鸟再次消失不见。 “啊,你个蠢鸟,你往哪闪啊!”半空之中,琳琅抱着青鸟,不受控制的往下坠着,“你说谁蠢鸟啊!”青鸟忍不住接上一句,银光又是一闪。 青鸟又是带着琳琅闪烁了几次,一会儿闪进了兽群,一会儿闪到了天上,一会儿闪进了地底,甚至还能闪进古树之中。这一次,琳琅看着自己头顶那张开大口,带着满嘴腥臭吞噬而来的金钱大蛇,忍不住感叹一句,“你真是个好人,自己把自己送到了别人的嘴里,省得别人麻烦了。” “是啊,我厉害吧!”青鸟有些尴尬了笑了笑。 琳琅脸色瞬间便是黑了下来,双手卡住青鸟的脖子摇晃,气愤的说道,“你个蠢鸟还笑!还不快点再闪一次逃命啊!要死了知道吗!” 又是一次闪烁之后,天色都是暗了下来,他们已是跑了半日的时间。 琳琅无力的坐到了地上,回头看了眼,远处蛇群掀起的漫天尘土,对着头上又是冒起银光的青鸟摆了摆手,说道,“你个蠢鸟终于闪对一次了,别,这次别闪了,谁知道下一次又会闪到什么不妙的地方。” 青鸟听到琳琅所言,收起了神通,觍着脸地笑了笑,说道,“我这天赋神通,可以闪烁到方圆十里的任何一个位置,不过具体会闪烁到什么地方,现在的我的确是不能控制。” 琳琅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开口说道,“要不咱就把酒还给它们吧,或许还能获得一条生路。” 青鸟气急败坏的说道,“不,不,不,拿都拿到手了,哪有又还回去的道理,不行,奶奶的,这些蛇追我们就罢了,怎么那些虫啊狼啊鸟啊的也跟着凑热闹。” “那你说怎么办吧,不可能这样一直跑吧,那些蛇可是把自己老家都毁了,明显是不管我们跑到何处,都是会一直追下去的。”琳琅喘着粗气,无奈地说道。 青鸟却是大笑一声,“老弟啊,你以为老兄是谁,咱不跑了,就在这里等着它们,待会老兄要让他们见识一下老子天大的本事!” . 结果?结果便是这样了,琳琅抬头看着那飞在半空中,显得威风凛凛的青鸟,一脸苦涩地喊道,“老兄,搞了半天,你天大的本事就是求雨啊!” 青鸟弯着眼睛笑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说道,“这不是看着它们火气太大,下点雨来给他们降降火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