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天垂象 1. 神棍阿宏闲来无事时,就会坐在院中的摇椅上望天。天垂象,他的本事便都在这里。 不用望得多高多远,当下的一片天,便可推断方圆之下的因果循环,以及过去现在和将来。他的师父曾不断的教诲,不必追天,不可广看,站定当下,即将解困周邻。 当下足以,因为天是活的。 神棍阿宏刚刚忙完一件大事,隔壁村忽然发疯的女人,总算平平静静的睡下了。他也累得睡上一整夜,但并不管用,白天仍旧迷迷糊糊。这会儿坐在摇椅上,心里有说不出的古怪。明知要出事,却无法看得太真切。 哎,神棍阿宏叹息一声。 这年头,工厂一个接一个的盖起来,不断地释放浓滚滚的烟,扰乱了天象。前一阵中央来了记者,报道这里严重污染的新闻。没过几天,工厂全部关闭整改。几天前重新开工,把刚刚恢复生气的天象,再一次扰得乱七八糟。 神仙气、人间气、妖鬼气、飘渺气,这些千百年来被奉为判断走势的气息,全可以反馈在天垂象上,可如今随着城市的发展,所有古老的气息都无法与之抵抗。神棍阿宏很担心,天公暂时可以忍,但再过几年,就要降下灾祸了。 不过聪明的神棍阿宏,并没有对此妥协,他根据观察,重新整理被现代化干扰的天象,虽然不能再像曾经那般准确,却也可以一解混乱之苦。 神棍阿宏身边坐着个三、四岁的男童,长相标致可爱,既有男娃的虎头虎脑,又有女娃的灵动可爱。男童不爱说话,只是乖巧的坐在板凳上,陪着一起望天,脖子从不觉得累。村里人都说,神棍阿宏的徒弟,天生就是吃天垂象这碗饭的,一般人抬头一会儿脖子就受不了,这孩子抬一天都无所谓。 神棍阿宏在外人面前总是表现得特别得意,可他心里明白,这不是天公赏给孩子一碗饭吃,而是另有它意。 “小老儿,你已望天有时有刻,为师问你,可曾看出气象?”神棍阿宏问身边的男童。 男童没有正式的名字,被神棍阿宏称作小老儿。他伸出白嫩的小手,指着天空的一角。神棍阿宏满意的点点头,说道:“杀猪汉就该找咱们来了,你是想吃猪头肉,还是五花肉呢?” 男童低下头,摸着自己的脚,可爱的笑着。 2. 一盏茶的功夫,男童猛地站起来,望着天,表情严肃得很。神棍阿宏放下茶杯,将男童搂在怀里,不断地抚着背,小声说道:“有我在,没什么可担心的。” 男童委屈的看着师父,小嘴一嘟,模样可爱极了。神棍阿宏将男童放在腿上,唱着儿歌,哼着小曲,这会儿即便不去理会天垂象,也能从耳边传来的急促脚步声判断,事情已出。 来人并非猪肉汉,而是猪肉汉的邻居,以种瓜为生,身材矮小壮硕,皮肤黝黑,外号黑瓜。 黑瓜步子重,一路跑过来,连嘘带喘,动静不小。可他到了跟前却又不着急了,见神棍阿宏搂着怀里的胖小子,揶揄道:“阿宏,你家祖师爷、师爷和师父,有的爱好玩鸟,有的玩狐狸,有的玩蛇,你倒好,喜欢玩人,还是个娇滴滴的胖娃娃。” “鸟可传千里,狐狸走山林,蛇潜土地间,不尽是玩物,亦是帮手。我家的小老儿,便如此。”神棍阿宏说道。 “我看分明是你不懂得如何驾驭鸟狐兽,只能靠小娃娃撑场面。”黑瓜不服气道。 神棍阿宏把男童放在地上,伸个懒腰,不紧不慢的说道:“你以为上村的那家女人是我耍几分手段,就可以轻而易举搞定的吗?还不是全仰仗着小老儿,你若不信,就让他呆呆的看你几眼,然后告诉我你是不是跟上村的某朵花睡觉,或者跟下村的某枝梅相好。” 其实男童并未有这些本领,只不过是神棍阿宏的虚晃一枪,希望村里人不要找孩子的麻烦。 不等男童抬眼看向黑瓜,黑瓜就已经躲闪起来,说道:“我不跟你抬杠,你也别把稀奇古怪的招数用在我身上,什么花啊梅的,不许污蔑。那个啥,快,猪肉汉家里出事了,跟你前一阵警告的一模一样。” 猪肉汉是个屠夫,宰杀各种牲畜,因为人长得膘肥体壮,又对老婆特别宠爱,颇有几分男子汉的气质,人送外号“猪肉汉”。 猪肉汉疼老婆可是出了名的,彪悍间宰杀炖肉,细腻中不忘摘一朵野花。他的女人长相娇媚,被宠得满面春花,眼里唯有猪肉汉这一个男人,真可谓是恩爱典范。 然而这对佳人的前两个孩子,却都生得畸形怪异,直不起腰来,只能趴在地上走路,粉嫩嫩的像两头小花猪。当年生出第一胎时,都只觉得倒霉,可第二胎依葫芦画瓢,村里人就嚷嚷着说,这是因为他家杀生太重,老天爷降下惩罚,塞给他家两头猪仔当儿子。 两头“小猪仔”在随后的几年中相继死亡,即便是个小怪物,夫妻二人也依旧心疼,请人做法事,弄得好生热闹,不知道的还以为把百岁老人请上天呢。 第二个孩子死后,夫妻二人可就不敢再要孩子了,时间一久,彼此的关系急转直下,猪肉汉埋怨女人身体有病,生不出健康的娃娃,女人责怪猪肉汉杀生太重,换多少女人也没用,生出来的还得是猪仔。为此两人闹矛盾,要离婚。经村里劝说,婚先不离,女人到城里打工,猪肉汉改作别的营生,双方各自分开冲冲煞气,将来再要孩子。 关于猪仔的事,神棍阿宏看出一些端倪,曾警告过他们二人,分别和更改营生未必就是解决之道。然而那两个人,一向不喜欢神棍阿宏,根本不听他的。神棍阿宏虽然以救人为己任,但是也颇为有些脾气,人家不愿意,他就敢撒手不管,冷眼旁观看热闹。 一晃过去一整年,猪肉汉想老婆想得发疯,也怕她在外面有人,执意要让女人回家。女人一直被猪肉汉宠着,哪里消得体力上的苦,早就不想在城里打工。双方一拍即合,重新聚首。 女人在城里听说,之前生的两个猪仔,在科学上讲就是畸形儿,和妖魔鬼怪没有关系,只要去大医院做检查,定期产检,就可以提前掌握孩子的动向。猪肉汉对此深表信服,便开始按部就班的准备怀孕事情。 又是一晃,眼看临盆在即,胎儿也都没有问题,猪肉汉开心不已,听说上村来了货郎,有不少稀少漂亮的首饰,便去给女人买一些以资鼓励,然而在回来的路上,出了吓人的事情。 3. 猪肉汉的女人一早就被娘家弟弟接走,晚上在丈母娘家吃饭。猪肉汉骗说白天有生意要忙,傍晚再赶过去。其实他是为了给女人惊喜,独自跑到上村挑选首饰。 所谓上村,并非村名。这一带有不少村子,沿河而建,根据河流走势,以及自身村子的位置判断,把上游的村子叫上村,下游的叫做下村。一切都是相对的,自己的村子在别人眼中既是上村,也是下村。 猪肉汉揣着钱,骑摩托往上村走,去找一位货郎。 现在家家都富裕,买点有趣高档的东西都会去城里,因此最近这些年渐渐地鲜有货郎出没,但是这个货郎不一样,他总能弄来稀奇古怪,又讨女人欢心的小物件,颇受好评。 经过村口的大树,猪肉汉远远地看见不少人围在货郎身边,一下子心急似火,生怕好东西被抢走。 上村的村民见到猪肉汉,都是笑脸相迎,听闻要给即将生孩子的女人买首饰,都赶忙让开,让他先选。在货郎精致的箱子中,猪肉汉一眼打中了一个童男童女的项链坠,咧嘴笑道:“城里的大夫说过,我家会生个男娃,嘿嘿,这对童男童女要一并买走,将来保准再生个女娃。唔,还得给我家女人买个坠,喏,就那个花瓣的吧。” 上村村民人性朴实,谁也没有揶揄猪肉汉生过一对儿“猪仔娃”的过往,可是别人心善,不等于自己心不虚,猪肉汉担心被大家笑话,付完钱,陪着笑脸赶忙离开。摩托声来的匆匆,去的更匆匆,望着他孤单的身影,大家都很唏嘘,猪肉汉是个好男人,不应该被鬼纠缠才对。 “你们认为那是鬼怪作祟?”货郎也听说过猪肉汉的事,他把钱塞进衣兜问道。 一位年长的奶奶弯着腰,说道:“屠夫造孽太深,会被盯上也不足为奇,按照以往的老例,屠夫行房之前,女人得先焚香静心,男人要把一条红线横挂在门上,以挡冤鬼,房事的最后,还得说些脏话才行。” “李家奶奶,您说要用红线挡门,难道大鬼小鬼就不会弯腰进来吗?”一位年轻人呛声道,引得半大的小子们跟着笑道:“窗户就不挡了吗?厨房里的烟囱也得挡吧?” “看来屠夫家圣诞节不能行房了,否则挡住烟囱,圣诞老人就进不去了,哈哈哈。”男孩们揶揄道。 “哎,你们这些什么都不懂的傻小子,圣诞节什么的我不知道,可你们这么怠慢,有害怕的时候。”老奶奶不再理会,转而从货郎手里买了一个拨浪鼓给孙子玩,买一条红头绳给孙女戴。 “李家奶奶,您买红绳子是要挡门还是遮烟囱啊?”男孩们依旧不依不饶的笑道。 上村的嬉笑告一段落,这边,猪肉汉怀揣着两个项链坠,想着跟家里的项链搭配起来,女人一定喜欢,尽管带来的钱都花光了,也特别开心。 此时艳阳高照,还没到中午,猪肉汉一心念着给女人带去惊喜,已无心再去做生意,索性一个拐弯,从小道抄近路,直奔丈母娘家。不过刚行驶没一会儿,他的心就寒了,再往前走一段路,就是埋葬自己两个“猪仔娃”的地方。 【2】猪仔娃娃 4. 可怜天下父母心,尽管两个孩子生前跟怪物一样,可当爹的依旧疼爱有加,心中总是一阵阵的伤心。只不过两个孩子的长相实在太特殊,不想埋进自家祖坟,就连祖坟的周围都不想埋,便挑选了这样一个偏僻的地方。 当然,选择这里也不是胡选瞎选的,很多人家夭折的孩子,因为无法埋进祖坟,就约定俗成的埋在这里。猪肉汉安慰自己,两个儿子进不得祖坟已经够可怜,死后绝对不能孤独。这里有很多夭折的孩子,应该可以成为伙伴的吧。 然而现在,当猪肉汉想要抄近路而误入这片区域的时候,为什么觉得一阵阵的心寒呢?分明埋葬的是自己的两个儿子,怎么会有种不详的感觉呢?猛然间他意识到,自己新的儿子就要出生,即便城里的大夫确认过不是畸形儿,可猪肉汉依然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沾惹晦气。这就是症结所在,这就是为什么快要到儿子的坟前,却感觉心寒冰冷的原因。 对不起了儿子们,当爹的必须离开。 猪肉汉矛盾极了,既舍不得嫌弃两个已死的猪仔儿子,又不想染得一身腥。就在这焦躁的当口,猪肉汉只觉得脑子一蒙,手脚不受控制,失去平衡后从摩托上摔了下来。这一摔,并不觉得疼痛,迷迷糊糊的伸手一摸,身下并不是暴土扬长的土道,而是肉呼呼软扑扑的手感,甚至还有一层绒毛。 猪肉汉是什么人?他一个屠夫,瞬间意识到自己摸的是什么,呀!这不是猪皮嘛! 他早已经跟猪毁了八字,就连猪肉都不吃了,此时传来的熟悉的手感,立刻令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颤巍巍的低头一看,哪里有猪?哪里有猪皮?自己分明就是躺在土道上。猪肉汉惊魂未定,他看着自己的手,回想着几秒前摸到的手感,他绝不相信这是幻觉,一定是撞鬼了。他赶忙扶起摩托准备离开,可是不给劲的摩托,一年最多坏两次,今天就给赶上了。 踹了好几脚,摩托都闷声没有反应,猪肉汉急得抓心挠肝。在这片地方,遇到跟猪有关的鬼怪之事,可不就是自己那两个死去的孩子在作祟吗?他赶忙双手合十,闭眼嘟囔道:“儿啊儿,当爹的已经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不是爹狠心,是你们命薄。你们要是想做人,就去投胎,要是想做鬼,也不要在这里戏弄爹了。你们的小弟弟就要降生,爹得回去照顾才是啊。” 念完安慰自己的话后,猪肉汉小心翼翼的睁开眼,周围一片平静,远处林子的边缘,隐隐约约地多出一间房。猪肉汉纳闷了,村里什么时候盖起的小屋,怎么他都不知道呢? 这会儿日头正盛,默念那些安慰的话后,猪肉汉心里踏实不少,一踹摩托,又可以发动了。 原本,转身走掉也就是了,可猪肉汉命里缺不下这次的遭遇,满心的好奇促使他推着摩托向小屋走去。只是十几步的距离,转眼来到跟前。房子土灰色,贴着失去红色的福字。从房子的模样来看,这并非近期新盖起来的,似乎有些年头。 门虚掩着,猪肉汉熄灭摩托,推门而入,还未来得及开口询问,里面就传来一堆小孩嬉笑的声音。 猪肉汉鬼使神差的迈步进去,屋内没有一丝阳光,冒着寒气,冰冷刺骨。他紧了紧衣领,循声而去,屋内角落中有一个猪圈,声音就从这边传来。走到近处,孩子们嬉笑的声音戛然而止,也没见有小孩,只听到猪圈内传来哼哼唧唧的猪叫声。猛然间,旁边的蜡烛唰的亮起,昏黄的烛光映在猪圈的两只小猪的身上,肥胖的身,小小的蹄,弯曲的尾。 “这是谁家的猪,竟然养在这种地方?” 猪肉汉嘟囔一句,既然是人家的财物,还是赶紧离开的好,省得闹出误会。可就在猪肉汉转身之后,身后传来两个稚气未脱的男孩的呼喊声。 “爹爹!爹爹!” 猪肉汉吓得跳了起来,颤颤巍巍的回头一看,猪圈里的两头小猪,正抬着脑袋与他对视,猪头上两张稚嫩熟悉的面孔,正是自己死去的两个猪仔儿子! “啊!” 猪肉汉感觉不到任何对儿子的怜悯,吓得只剩下恐惧,嗷呜一声,拔腿就跑,却不知撞在什么东西上,就再也没有知觉了。迷迷糊糊的,只听见身后依然在喊。 爹爹!哼哼!爹爹!哼哼! 5. 猪肉汉的女人在娘家等了一天,也不见男人回来,便叫弟弟去家里和店里找找,一圈下来没有踪影。女人心跳得厉害,觉得哪里不对劲,执意要回家等待。刚一进院子,就听存放老物的房子里,有呻吟之声,当下立刻和弟弟进去一探究竟,不免吓得浑身直哆嗦。 这个房间一直用来存放不用的破家具和闲七杂八的小物件,自从猪肉汉不再干宰杀的生意后,刀具、案板等工具,也一并存放在此。猪肉汉现在就躺在宰猪的案板上,脑袋旁边摆放着个猪头,配上猪肉汉一身的肥肉,活脱脱像头已死的大花猪。 “哎呦喂,当家的,这是怎么着了?” 女人双腿一软,坐在地上哭,她弟弟赶紧上前,把猪头扔在一旁,探探鼻息,说道:“还没死呢,哭什么哭!” 这之后,全家乱了起来,几个男人互相帮衬着把猪肉汉扛到屋内,请来村里的大夫检查,大夫说是昏睡过去,没有生病。这一夜在女人的哭哭啼啼中过去,第二天清晨,也就是黑瓜来找神棍阿宏之前,猪肉汉醒了过来,把事情一五一十的一说,老人认为他这是撞鬼了。正捉摸着要不要找人来给看看,猪肉汉想起给女人买的首饰,虽然不太合时宜,可总不能丢了啊。伸手往口袋里一摸,还在! 猪肉汉一共买了两个项链坠,一个是给孩子的童男童女坠,一个是给女人的花瓣坠。 先摸出来的是花瓣坠,满脸爱意的塞进女人手里,女人只看一眼,眼泪就下来了,嗔怪猪肉汉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这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可心里幸福极了。猪肉汉再一摸,就是童男童女坠了,塞给女人之前,他留心看了一眼,而后嗷呜一声,晕厥过去。 为什么又晕厥了?因为那根本不是童男童女,而是两个金色的猪头! 说得更仔细一些,在猪肉汉眼里是两个金色的猪头,在旁人眼中,那还是一对童男童女。 眼见猪肉汉再一次晕厥过去,即便女人平日里再不信服神棍阿宏,这会儿也知道听劝,老人说必须得请神棍阿宏来,女人便拜托清晨过来帮忙的邻居黑瓜跑一趟。 神棍阿宏把小老儿一个人留在院子里,弄一条大黄狗在旁保护,和黑瓜往猪肉汉家走。一路上听黑瓜讲清楚了猪肉汉二次晕厥前,口述的细节后,神棍阿宏心里有底,却并未面露神色。 “阿宏,你曾警告说,他家的两个猪仔娃娃的事,不是夫妻分别和转换营生就能彻底解决的,现在余温还在,真是被你说中了呢。”黑瓜说道。 “他们当初若听我的,便可顺利生娃,不必遭受这次的惊吓。哎,罢了,其实也好……” “也好?” 神棍阿宏说道:“那些不干净的地方,素日里并不能接触根源,只有等待发作时才能修正。这次借着猪肉汉家的事情,乡亲们应该可以理解‘活人不辨老宅’的道理了。” 【3】猪肉汉 6. 进入猪肉汉家的院子,就听见里面传来哭声,凄惨无比,乍一听还以为死了人。黑瓜一愣,心说这就被鬼弄死了?神棍阿宏倒不着急,他知道这类鬼娃只是怨气太重,最多只会戏耍和吓唬人,绝不会伤害人,或者说伤害不了人,因为没有那个本事。 站在院子中央,抬眼望向天空。湛蓝的天,玉白的云,实在清心可餐,但在神棍阿宏的眼中,这片天垂象,实在太不吉利。 在一大片白云的后面,飘着两团小云,不远不近,似有不离不弃之感。神棍阿宏点点头,这就是了,在家里看天垂象时感到的古怪,就存在于猪肉汉的家中。而此时,他心中也狠狠地一沉,按理说自家与猪肉汉家距离这么近,本应一眼就能看到,可在自家却根本看不见两团小云,更感受不清这边天垂象的意义,看来这一次不能把责任怪到天气污染上,而是两个猪仔娃娃的怨恨,比想象的更重。 “能遮住天垂象,有些本事嘛。”神棍阿宏嘟囔道。 “阿宏,你说啥?”黑瓜问道。 “进屋看看吧,晚一些,怕是猪肉汉真得被吓死了。”神棍阿宏说道。 屋内的场面特别混乱,亲戚朋友聚在外屋,面色古怪的望着里屋,而家里女人的哭声,正是从里屋传来,古怪的是,哭声中竟然还有猪的哼哼叫声。 众人见神棍阿宏来了,七嘴八舌的胡乱说着,神棍阿宏并无不满,基本将每一个人的话都听进去。原来黑瓜走后,猪肉汉忽然醒过来,狠命的扒自己的衣服,连裤衩都脱了,光着屁股在地上转圈,拱着鼻子发出猪叫声,配上一身白花花的肥膘肉,只差尾巴和大耳朵就是如假包换的猪了。 猪肉汉的样子太没羞,唯有自家女人在里屋守着,为防日后猪肉汉害臊,连平日里的好哥们也不让帮忙。神棍阿宏听明白后,点点头,迈步向里屋走,来到门边时,轻声问了句:“阿宏来了,能进么?” “快请进!”女人哭泣着说道。 里屋倒是并不乱,猪肉汉光着屁股不停地在地上转圈,猪叫声特别清晰。 “阿宏,我们两口子以前不信你,是我们的错,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得使些手段救救他啊。”女人苦求道。 “你们不信,那是你们的事,既让我来,就一定得救。哎,怎么还裸奔了……这样子可不成体统,快去找衣服,待会儿给他换上。”神棍阿宏说道。 “都是现成的,就在柜子里。”女人说罢,打开柜子取出衣服裤子。 神棍阿宏半蹲在地上,就像逗弄刚会跑的小狗,指着猪肉汉说道:“你这不孝的小儿,就这么希望让自家爹爹当头猪,被人耻笑不成?” 神棍阿宏的语气铿锵有力,不仅女人一怔,外面的喧哗声也戛然而止。他并没有向众人解释,而是取出一个透明的手掌大小的玻璃瓶,指着猪肉汉说道:“他是你爹爹,生你养你,是你自己命数不足才夭折,又不是他不管你吃喝,不给你好脸色!现在反过来加害亲生爹爹,难不成还有道理了?我知道你受的委屈,稍后自然会去帮你。你若知道好歹,还想求个未来,就到我的这个小瓶子里来,否则,我的手段施加在你身上,一定不舒服。” 神棍阿宏站起身,像驯兽师似的审视着没穿衣服的猪肉汉。这个膘肥体壮的男人,浑身一颤,旋即变得十分乖巧顺从,不仅不动,连哼哼的猪叫声都没有了。神棍阿宏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红色手帕,塞在玻璃瓶的口子上,对猪肉汉说道:“醒来吧。” 哇的一声,猪肉汉吐出黑色呕吐物,仔细一瞅,正是猪圈里的泥巴和猪粪的混合物。猪肉汉清醒过来,呆滞的环看四周,见神棍阿宏,立刻跪下磕头,说道:“那两个小崽子,这是要害死老子啊,阿宏,你得救我。” “你都看见什么了?” “两个小崽子,要向我报仇,也要我做猪,可我什么时候让他们做猪了呢?那是他们命不好啊。”猪肉汉说道:“刚才我迷迷糊糊的看见你来了,就想喊你,可是两个小崽子不让我说话,那种感觉可真憋屈。” “行啦,两个娃娃有错,你们夫妻也有错,罢了,先把衣服穿上,把脏东西清理掉,有什么事,明天一早再说。” 7. 神棍阿宏正准备离开,忽然想起项链坠,便要看一看。女人抹着眼泪,抽着鼻子递上坠子,神棍阿宏观察一番,哪里是猪头,就是童男童女。他心底笑了笑,鬼娃娃就是鬼娃娃,整人的手段都这么孩子气。 他把项链坠在猪肉汉眼前晃,问道:“现在看看是什么。” 猪肉汉刚提上裤子,脸色羞红的挠挠肚皮,说道:“不是猪头了。” 神棍阿宏转身就走,猪肉汉一下子跪在地上,抓着他的裤腿央求道:“阿宏,刚才我虽然口恶,可说到底那俩崽子是我的娃,你要对付他们,能不能给条活路,别弄得他们魂飞魄散。” “他们都死了,哪里来的活路?” “哎,我一个杀猪宰羊的,不会说话,可意思你懂的,成不?”猪肉汉央求道。 可怜天下父母心,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神棍阿宏点点头,看一眼大肚子女人,说道:“城里大夫说你这是完整的娃,就别哭了,坏了身子还得是娃娃受罪,好好休息吧。猪肉汉,今天踏踏实实的睡觉,养足精神,明天跟我走一趟。” “明白……” 神棍阿宏经过外屋,走向院子,身后传来人们嘘寒问暖的吵闹声,这些他都不管,只顾抬头看着天垂象,那片最大的玉白色的云彩还没有飘走,身后的两朵小云,已经消散不见了。摸摸怀里揣着的玻璃瓶,心叹道:“可怜的娃娃,也难怪你们不开心,罢了,先跟我回家吧。” 正欲往院外走,门口停着辆摩托,一位样貌俊朗,身型壮硕的十八、九岁的小伙子正靠在摩托的边上,这孩子名叫大诚,为人憨厚朴实,特别实诚。神棍阿宏一向喜欢这个孩子,笑问道:“诚诚,在这守着做什么啊?” “阿宏叔,我已经长大了,别叫诚诚了,行不?”大诚羞红着脸说道。 “好好好,大诚,行了吧?” “唔,嘿嘿。”大诚憨憨的笑着,说道:“我从外面回来,看见小道上停着这辆摩托,喊了喊没人应答,这车我认识,是猪肉汉大叔家的,就给推过来了。才刚刚到,就听里面又是哭又是闹的,便不敢进去了。想着在外面等等,看看需不需要帮忙。” 神棍阿宏一怔,上前一步将大诚拽开,说道:“傻小子,娃娃坟附近的东西,你也敢往回带?” “您可真神了!咋知道我是在娃娃坟旁边看见的摩托?”大诚憨憨的问道。 “屋里为什么哭闹?我为什么在这里?动动脑子!”神棍阿宏说罢,朝屋内喊道:“黑瓜,这车不干净,用鸡血擦擦。” 黑瓜脑筋灵活,不用神棍阿宏过多解释,他就一脸的心照不宣,跑去准备杀鸡了。 “唔,娃娃坟周围的东西不能拿?这可没人告诉我啊,阿宏叔,咋办啊?” “等着被小鬼缠上吧。” “别啊,阿宏叔……”大诚佯装出委屈的模样。 “那就跟我走一遭,对付小鬼去。” “您愿意带我去了?” “只要你小子别吓的尿了裤子!”神棍阿宏说道:“今天晚上子时,到家里找我来。” 【4】娃娃坟 8. 回到家中,小老儿依旧坐在板凳上望着天垂象,面色平稳。大黄狗见神棍阿宏回来,就默默地躲到一旁去。吃些东西,神棍阿宏饱饱的睡上一下午,夜色黑沉时才醒来。 坐在院落中的摇椅上,旁边的小桌摆着被红布堵住口子的玻璃瓶。之前跪在地上的猪肉汉浑身一颤时,就是附着在身上的两个小鬼离开身体,钻进瓶子的时候。 神棍阿宏长叹一声,冲着玻璃瓶说道:“我知道你俩见到红布就不舒服,可这也是为了不让其他小鬼进来锁走你们,忍耐一下吧,丑时就去跟他们说道说道。” 玻璃瓶本身没有任何反应,小老儿凑上来,不停地点头,仿佛玻璃瓶里的两个小鬼在点头。 神棍阿宏点上旱烟,悠闲自得的享受着。临近夜里十二点时,闭目养神的神棍阿宏忽然精神起来,在厨房中,将一包青色粉末洒在铜盆里,用热水稀释,回到院子里,把小老儿扒个精光。 小老儿光着屁股站在铜盆中,任凭神棍阿宏将青色的液体抚摸在每一寸肌肤上。每一次撩水,每一次触摸,神棍阿宏都念念有词,但绝不会被旁人听去,声音极小。 兴奋异常的大诚,不等子时就来到神棍阿宏的院外,见他正在给小老儿洗澡,便笑道:“小老儿虽然还是个娃,可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下光溜溜的被您摸,以后长大成人娶老婆时,被人知道这一幕,非得耻笑死不成。” “男娃家家的,被人看去又如何?抓妖抓鬼,就得百无禁忌。”神棍阿宏说道。 “阿宏叔,您真打算让小老儿学本事?那,我能跟着学么?” “再说吧。” 神棍阿宏用一条特别大的毛巾,将小老儿包裹住,抱在怀中向屋内走去,背着身甩下一句话:“别进屋,别偷看,否则非得留下你的眼珠和舌头,阿宏叔说话算话。” 不等大诚有所反应,门一关,神棍阿宏抱着小老儿向里屋走去。小老儿全身上下都被裹在毛巾里,只有脑袋露在外面。神棍阿宏将小老儿放在床上,满心怜悯的说道:“这份苦,不吃不行,是命。” 小老儿不哭不闹,乖巧的闭上双眼。神棍阿宏用红色的线缠住毛巾的下端,用金色的线缠住毛巾的中段,用银色的线缠住毛巾的上端,把小老儿像个粽子似的缠紧,最后将一条金色缎带缠在小老儿的眼睛上。 神棍阿宏跪拜多次,才起身离开屋子。大诚坐在板凳上,魁梧的身材配上小小的板凳,颇有几分可笑。神棍阿宏默默地点点头,大诚这孩子颇有几分礼数,没有坐摇椅。 “诚诚,咱们走吧。”神棍阿宏说道。 “阿宏叔,是大诚啊……” 神棍阿宏微微一笑,不去理会,只身向外走去。大诚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问道:“抓鬼,都不带什么工具的吗?” “你去林里抓兔,会带工具么?” “会的哇!” “那如果让你碾死几只蚂蚁,还会带工具么?” “哦,您是说,杀鸡焉用牛刀?”大诚憨憨的说道。 “今天不杀鬼。” 二人一路走一路聊,大诚把这些年对神棍阿宏的崇拜,以及多年来被神棍阿宏拒绝一起抓鬼的委屈,一股脑的说了一遍。神棍阿宏特别震撼,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如此崇拜自己。他已年近五旬,多年来一直想有儿子,可到现在连个老婆都没有,心里挺不舒服的。看着身边的大诚,就像看着自己的儿子。可是感动归感动,他却不敢开口答应大诚拜师的请求,必须通过测试才行。 不如,就趁着今夜吧。 9. 二人趁着夜色来到娃娃坟,深更半夜,即便是祖坟,也让人不舒服,更何况是埋葬夭折小孩的乱坟,甚至还有几分乱葬岗的即视感,无处不透露着惨戚戚、冷冰冰,随时都有小鬼跳出来的恐怖感。 神棍阿宏偷瞄着去看大诚的反应,发现这小子不知是胆子太大,还是反应迟缓,完全看不出害怕的感觉,甚至还有一点点的跃跃欲试。 神棍阿宏已经提前叮嘱过,自站在娃娃坟旁边开始,就不许随便说话,不许随便走动,不许到处乱看,不许捡地上的东西。大诚简单的琢磨一下,自己就当做阿宏叔训练有素的猎狗就对了。尽管跟自己幻想的冲锋陷阵式的抓鬼不太一样,但至少已经在捉鬼了,便没有抱怨。 神棍阿宏用脚尖在地上画了个圆圈,让大诚站进去不许出来。这个圆圈,类似于西游记里三打白骨精中,孙悟空给师傅师弟画的圈圈,用以防御妖魔鬼怪。孙悟空用的是金箍棒,神棍阿宏用的脚尖。 神棍阿宏的鞋尖上有一块由多种金属混冶而成的装饰物,是祖师爷的祖师爷传下来的宝贝,具体的制造工艺谁也说不准确,当今世上恐怕只有他手里的这最后两块了。其中一块对付鬼怪时穿戴上,另一块妥善收藏,舍不得用。 这块金属,名为鞋前钉,在阴气正盛的地上画出个圈子,一般的鬼怪妖灵都不敢接触。 大诚站在圈子里,像个耷拉着双臂的稻草人,一动不动的盯着神棍阿宏的背。神棍阿宏独自向前走去,一个个落寞的小坟头,素日里鲜有人整理,破败得紧。他从怀中掏出玻璃瓶,拖在手掌上,说道:“人嘲人,鬼闹鬼,仙戏仙,天上地下无不如此,纠结而终,寂寞使然,此处荒凉,怨恨叠加,唯有施加在身边,是悲哀中的悲哀。” 说罢,神棍阿宏用鞋前钉有节奏的敲击地面。说来奇怪,本是松软的土质,却在鞋前钉的敲击下,发出金属碰撞金属的声音,就连远在一旁的大诚都能听见,他还以为阿宏叔用某件法器弄出的声音呢。 在寂静的环境里,这样的声音特别刺耳,听得人心中发慌。 “大诚,过来吧。”神棍阿宏停止敲击后,将大诚唤到身边。 “阿宏叔,有啥吩咐?”大诚兴奋地问道。 “深更半夜来到娃娃坟,你不怕?” “有阿宏叔在,我不怕。”大诚憨憨老实的模样,在神棍阿宏看来,的确有几分这方面的气质,但不是捉鬼,而是其它方面,就此,他在心中默默计较了几分事情,这些留在以后再说,暂且不表。 神棍阿宏摸了摸大诚的手,既没有出冷汗,也没有哆嗦,看来是从心眼里就不害怕。 “跟我来。”神棍阿宏说道。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两处小坟的前面,这里面分别埋着猪肉汉家的两个猪仔娃娃。神棍阿宏取出塞在玻璃瓶上的红布,塞进口袋,把玻璃瓶递给大诚。 “瓶中装的是猪肉汉家的两个小鬼,你好好地端着,不能让瓶口冲下。对了,诚诚,是童子不?” 一听这个,大诚红着脸点点头,羞答答的说道:“我是童子。” “那就在这里守夜吧,时候到了我自然会来找你,记住,瓶口不许冲下,你也不能睡觉。”说罢,神棍阿宏转身就走。 “阿宏叔,那啥……我碰了猪肉汉大叔的摩托,貌似是不干净的东西,您老不给解了?”大诚问道。 “脏东西分多种,这里的地势并不厉害,脏东西就不脏。而且我让黑瓜以鸡血擦车,已经断了脏东西的源头,何况你还是个童子,就更不必担心了。”神棍阿宏问道:“当真是童子?没骗我?” “唔,阿宏叔,瞧您说的,我就是骗谁,也不能骗您哇,我是童子……” 神棍阿宏不紧不慢的离开娃娃坟,走到不远处时抬头望一眼,只见天上的云朵特别黑,有乌云的感觉,但绝对不是乌云那么简单,而且一片大云,若隐若现的像是被分割成好多小片云朵,可再仔细看,又不像,影影绰绰的,这份天垂象,可不痛快! 【5】老宅 10. 神棍阿宏回到家时,才刚刚后半夜,他没有进屋,而是坐在院中的摇椅上抽旱烟。 他在等,在熬,当天边露出第一道阳光时,他迫不及待的打开屋门,来到里屋,在小老儿躺着的床边不断地跪拜。小老儿如同粽子似的被捆绑得紧凑,听得耳边有人声,一定是师父,不免开心不已。 跪拜完毕,神棍阿宏点上香,小心翼翼的解开小老儿身上、眼睛上的束缚。打开毛巾,小老儿光着屁股的憨傻模样,颇有几分俏皮可爱。然而这些在父母眼中充满怜爱的场面,在神棍阿宏看来,唯有心疼的落下一滴泪珠,才能纾解心怀。 小老儿乖巧的坐在师父怀中,反倒是安慰起师父来。 “小老儿,这一夜,又让你吃苦了。”神棍阿宏心疼的说道。 小老儿摇摇头,抹去师父眼角的泪花,呵呵笑起来。他们师徒二人这是在做什么呢?以后一定有个明白。 “我还得去猪肉汉家解决问题,你在家好好休息。”神棍阿宏把大黄狗唤进屋内,吩咐其好好照看小老儿,便只身赶往猪肉汉家。 猪肉汉家的院子里多出一张小桌子,上面摆着一把刀,一只断了脖子的死鸡,一个还剩一些血底子的脸盆,一块血渍干涸的抹布。小桌子旁边停着摩托,污泥不再,隐约可以看见鸡血的存在。黑瓜做事还挺靠谱,神棍阿宏很满意。 神棍阿宏刚要朝屋子里面喊,就听身后传来动静,家家户户的代表基本都到了。 “阿宏,你昨天跟猪肉汉说的话,我们都听到了,你说今天一早再说,我们就来看看有能帮忙的地方吗。”黑瓜带头说道。 分明就是看热闹的,非得打扮成一副好心的态度。不过也罢,反正神棍阿宏本就计划着跟大家说道说道。外面的热闹,惊动了屋里的人,猪肉汉和他的大肚子女人走出来招呼。猪肉汉神态萎靡,心情肯定不好。有人偏添油加醋的喊一句:猪肉汉,今天不光屁股啦?羞得猪肉汉更加萎靡了。 “笑人在前,报应在后,你还是闭嘴吧。”神棍阿宏说道。 那人特别信服这些,不敢跟神棍阿宏顶嘴,便不敢再说笑了。神棍阿宏让黑瓜把村长喊来,村长这人虽然崇尚科学技术,但也保持着对老一辈事情的虔诚,不敢怠慢,麻溜的就过来了。 大家围在一起,神棍阿宏开口道:“那片娃娃坟,埋的基本都是咱们村子的娃,改革开放以来,先后有七个夭折的埋在那边。这些娃娃鬼不成气候,没有重大情况就不会主动害人,顶多弄些孩子气的伎俩,无有大碍,即便出事,只要一些小手段就可以化解。这次猪肉汉家发生的事情,并不能怨娃娃坟,而要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我家死去的两个娃,遇见什么特殊情况了呢?”猪肉汉问道。 神棍阿宏长叹一声,说道:“娃娃坟的那片地界,葬下的另外五家的娃都没事,唯独你家的两个娃不合适,全因当初盖在那里,后被一场大火烧得精光的老宅子。” 11. 娃娃坟的地界上,以前是一片没有盖完的老宅子。 上世纪六十年代末,居住在海外的一位老先生回来祭祖探亲,准备在这里修建一套宅子,供自家的亲戚居住。盖宅子的事只经过了当时村长的同意,盖到三分之一时,因为政府反对,计划破产。老先生回到国外,这套宅子便以“废墟”的形式留存下来。 几年后,距离较近的几户人家,给宅子加上简易房顶,充当猪圈使用。养了几年的猪,直到宅子失火,化为灰烬。 以改革开放为时间点,包括猪肉汉家的这两个猪仔娃娃在内,陆陆续续有七个早夭的孩子埋在这里。然而谁家都没事,唯独猪肉汉家出了事,为什么呢?正是因为老宅子曾经被充当猪圈使用了几年,这就是问题的症结所在。 神棍阿宏说道:“你家的两个娃,生前像猪仔一样活着,死后又被埋在猪圈,他们怎能不生怨恨?还以为你们当爹妈的,是在羞辱他们呢!” “那是我的儿子,即便真是猪仔,也是我猪肉汉的儿子,我哪里会羞辱他们呢?那里的老宅子,都是多少年以前的事情了,我们哪能周全?”猪肉汉委屈道。 “往大了说,皇帝的墓,除去分断走势、气势和运势,恨不能前断五百年,后通五百载。咱们平头老百姓,自然没有那样的资源,可也得略通一二才是。” “我见别人家的娃都埋在那里,谈不上荫蔽后人,可也不会出乱子,便埋了。”猪肉汉说道:“早夭的娃不能进祖坟,如果不埋在娃娃坟,岂不是要把我的两个小儿子埋在孤苦伶仃的地方?当爹的这是为了他们好,给他们找个伴啊。” “你的心意的确在,但生前被人说成猪仔,死后埋在猪圈,他们能安心么?加之你们这些当父母的,很少去上坟,瞧那里已经荒废成什么样子了,简直就是个乱葬岗!孩子们既可怜又孤单,便心生充满邪念的玩耍念头,把新来的两个娃当成猪仔戏弄。” 猪肉汉的大肚子女人含着泪花,问道:“我的两个死去的可怜娃,被别人的娃当成猪仔戏弄了?” 神棍阿宏点点头,说道:“那天猪肉汉看见一间屋子,听到许多小孩嬉笑的声音,那就是另外五个娃娃的魂,听见的猪叫声,见到的两头猪仔,就是你们的娃。你们的娃满心怨念,吓晕了猪肉汉,附在身上回到家里,躺在宰猪的案板上,在屋里丑态百出,都是想泄愤而已。但是!” 神棍阿宏抬高嗓门,说道:“但是!这都不是孩子们的错,你们不许怪!” “娃娃吃苦了,我怎能怪?如果可以让他们安心顺心,我就是光着屁股一辈子学猪叫,也愿意。”猪肉汉说道。 “你家女人就要生了,还得由你养家,我可不能让你这样谢罪。”神棍阿宏说道。 “阿宏,这事儿怎么解决呢?”村长问道:“要不要重新选块地?” 神棍阿宏摆摆手,说道:“重新选地太过麻烦,还得跟政府审批备案,到时候恐怕猪肉汉已经疯掉了。解决办法是,我去剪一个假猪圈,在娃娃坟烧掉,坏了他们的念想也就是了。猪肉汉,你去给娃娃上坟时,说些话,告诉他俩无论活着的时候怎样,死后都是一样的,他们已经没有猪仔的身子,不必再纠结于阳间的苦楚。” 12. 娃娃坟上的另外五家人,也都打算重拾对娃娃坟的重视,回家准备水果点心,除草的工具。猪肉汉找来一张黄纸和一把剪刀。神棍阿宏用剪刀刺破猪肉汉的手指,弄几滴血在黄纸上,而后剪出一个近似于猪圈的图案。 不消片刻,看热闹的、帮忙的以及另外五家的男女老少,重新围在猪肉汉家,大家一起赶往娃娃坟。 路上,猪肉汉小声问道:“这种事不需要挑选吉日的吗?” 神棍阿宏望着天垂象,说道:“今日便是吉日,下一刻便是吉刻。” “还真是巧了呢。”猪肉汉说道。 “哈哈哈哈,真的只是巧合吗?”神棍阿宏意味深长的说道。 白天的娃娃坟特别平静,但是大家都很紧张,因为猪肉汉当时撞鬼就是在白天。影影绰绰的见到坟中坐着一个人,仔细一看,这不是大诚吗? “阿宏叔,您可来啦,我都无聊死了呢。”大诚可怜巴巴的说道。 神棍阿宏让黑瓜去捡四根粗壮一些的树枝,对大诚说道:“这一夜,害怕了不?” “不怕啊,就是无聊。” “睡觉了不?” “您不让,哪敢啊……” “玻璃瓶的口子朝下了么?” “没呢。” “撒尿了不?” “憋着呢!” “尿去!” “啊?” 当着那么多人,大诚哪里好意思尿。可是看着众人严肃的表情,似乎谁也没有开玩笑的心情,便委屈的问道:“尿哪啊?” 神棍阿宏朝前走几步,站在一片没有坟的地方,用鞋前钉在松软的地上撵出一个小坑,说道:“瞅准了尿,别浪费你的童子尿。” “童子尿?唔,阿宏叔,小点声哇……”大诚把玻璃瓶递给神棍阿宏,解开裤子尿了起来。 在这片安静的地方,撒尿的声音特别明显,事成之后,大诚羞答答的提好裤子,从神棍阿宏手中拿回玻璃瓶,退回到人群中。黑瓜抱着四根粗壮的树枝回来,神棍阿宏将它们插在尿坑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把黄纸猪圈放在当中,盖在尿坑上,嘴中嘟囔几句谁也听不清,也基本听不懂的话,以火点燃,化作灰烬。 “你们各自去各自的坟前,好好说话吧。”神棍阿宏说道。 包括猪肉汉在内,几家人凑了上去。 神棍阿宏退下来,村长问道:“这就成了?” “只要知道问题的症结所在,解决办法就是这么简单。” 忽起一阵风,将黄纸灰烬吹散,神棍阿宏把四根树枝拔出来,夹在腋下,准备回家。至于娃娃坟是如何被整理的,就是那几家人自己的事情了。大诚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神棍阿宏回头看一眼,笑滋滋的没有说话。大诚憨憨一笑,看来拜师这事,算是有门了。 “阿宏叔,这玻璃瓶怎么办?”大诚问道。 “摔碎它了,要碎碎的。” “好您了!”大诚不问为什么,只管照做。 神棍阿宏回头看一眼娃娃坟上空的天垂象,多么漂亮的蓝天白云啊。 【6】祥梦 13. 小老儿站在院子里观察天垂象,见神棍阿宏回来,微微一笑。 神棍阿宏把从娃娃坟带回来的四根树枝扔在地上,以火焚之,噼啪噼啪声有如冬日里的干柴,一点也不像夏天的枝桠。还伴随着滚滚浓烟,以及难闻的气味。 “阿宏叔,树枝咋还散发出猪圈的味道来了?真臭真臭,简直比猪圈还要难闻。”大诚捂着鼻子问道,对于他这样的农村孩子,本已经习惯了猪圈味,却依然受不了现在的味道。 神棍阿宏往火上倒一盆水,说道:“娃娃坟上以前是一个没盖起来的宅子,后来被当做猪圈使用。猪肉汉家的两个猪仔娃娃因此产生怨念,加之爹娘这几年很少去娃娃坟,因此才找个机会使坏。我用带着猪肉汉血液的黄纸弄成猪圈烧了,让他们认为是当爹的亲自拆毁猪圈,算是一种表态吧。这四根树枝在整个过程中,代表的是一个阵法,吸收了怨气、怨恨和邪气,所以烧掉之后会有‘相关’的味道,比如猪圈。” 大诚听得十分激动,阿宏叔的本事很大,也很有趣,这个师傅得无论如何都要拜下来。神棍阿宏刚一做到摇椅上,大诚便跪在跟前,磕了一个头,说道:“求您了,阿宏叔,让我喊您一声师傅吧。您看我身强力壮,胆子又大,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神棍阿宏低头看着诚恳的大诚,问道:“在坟地里守夜,当真不害怕?” 大诚挠挠头,皱皱眉,努力找寻一丝害怕的感觉,可的确不害怕,便如实说道:“坟地里安静极了,鬼火、鬼叫、鬼魂,啥都没有。” “瞧你小子这态度,好像还挺遗憾似的,老实告诉你吧,不是‘啥都没有’,而是你‘啥都没看见’。”神棍阿宏说道:“瞧见我鞋上的铁疙瘩了吗?这叫鞋前钉,用它敲打坟地,有敲山震虎之功效,那些娃娃小鬼听到鞋前钉的声音,才不敢出来的。不过嘛,鞋前钉功效已经消失,你要是真胆大,今天晚上再去守一夜,看看没有我的保护,你还能逞能不!” 大诚对于神棍阿宏的本事以及物件,都特别感兴趣,一听鞋前钉有这么强大的功效,索性趴在神棍阿宏的脚边,像条大黑狗,仔细的瞧了又瞧,问道:“这就是法器吧?” “大小伙子,别动不动就趴别人脚边,要看,我卸下来给你看,快,站起来!” “唔,是!”大诚站起来,掸掸身上的土,说道:“捉鬼的人不能怕鬼,这属于基本素质,您老这是在考验我呢,成,今天晚上我就去守夜。” “我可不用鞋前钉给你敲山震虎啊。”神棍阿宏警告道:“那些娃娃鬼,白天都敢出来耍人,晚上闹腾成什么样,你自己想想吧。” “您不是已经把那里给捋顺了吗?咋还闹腾呢?” “我能做的,是不让他们出来害人,可那里本来就是他们的地盘,深更半夜的出来自娱自乐还不许啊?你也得给那些做了鬼的一点娱乐时间和娱乐场地不是?现在是你晚上不老老实实在家睡觉,屁颠屁颠的跑去坟地惊扰人家,当然要被闹腾了,怎么样,还敢么?” “敢!”大诚毫不畏惧的说道。 当天晚上,大诚一个人跑去娃娃坟,还坐在两个猪仔娃娃坟的中间,盘着腿像个落魄的将军,面无胆色。第二天一早,神棍阿宏从屋子里出来时,大诚已经坐在板凳上,傻呵呵的得意的笑着。 “阿宏叔,看来我大诚天生就是跟您捉鬼来的,什么小鬼闹腾啊,我大诚往那一坐,啥事都没有!” 神棍阿宏心生欢喜,这个憨傻的小子,胆量当真是不小,神经大条到甚至有些傻乎乎的。 “诚诚啊,知道为什么小鬼不闹你么?因为我昨天说了谎,鞋前钉的功效直到今天正午才彻底消失,你昨天根本不会碰见小鬼闹腾的场面。”神棍阿宏说道:“昨天一夜,算是我对你的抽底考察,今天晚上,敢再来一夜么?” 大诚不太开心的说道:“阿宏叔,您就动真格的吧,一次考验个够,否则一个人坐在那边,好无聊的哇!” 神棍阿宏笑了笑,说道:“好,这是最后一次。” “还是不许睡觉么?” “今天夜里,一定特别热闹,你就是想睡觉,也根本睡不着。”神棍阿宏阴气森森的说道,大诚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14. 大诚回家睡觉,准备晚上再战一个回合。神棍阿宏坐在摇椅上,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天垂象,不免感叹道,这是谁家又出事了呢? “恩人阿宏在家吗?” 院外传来猪肉汉的声音,大包小包提着不少的礼品,标着超市的袋子,这是刚从县里回来。 “瞧你红光满面的,事情都妥了?”神棍阿宏问道。 “昨天夜里,我做了个梦,那俩可怜的娃,在我面前欢蹦乱跳的,穿着肚兜,光着屁股,红着脸蛋,别提多耐人了,就跟画里的娃娃一样。”猪肉汉欣慰的说道:“他们还抱着一个小娃娃,轻轻地放在地上,我走上前抱住小娃娃,从心里就觉得这个是我将要出生的小儿子。再抬眼一看,那两个娃娃咧着大嘴笑啊,别提多开心了,他们向我挥手,然后梦就醒了。” “吉利!”神棍阿宏说道。 “谁说不是呢,这不,一大早就去县里的大超市,给你买谢礼来了,还有这点钱,你也收下,哎,我真是太开心了。”猪肉汉亢奋极了。 神棍阿宏以此为生,不会拒绝谢礼,只是笑道:“我问过我家小老儿,解决完猪肉汉家的事,想要点什么谢礼,小老儿摸了摸脚,这是想吃猪蹄子呢。” “呀,孩子想吃猪蹄子,搁以前这是多简单的事儿啊,不过自从两个娃娃的事以后,我就不愿意碰猪了。”猪肉汉说道。 “我理解,所以这都是玩笑话,瞧你买的这些东西,都便宜不了,如果小老儿再不愿意吃,那就是活该饿死的命,谁也别埋怨。”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客客气气的寒暄完毕,猪肉汉转身回家伺候女人去了。神棍阿宏把礼品礼金放好,将一包小食品拆开递给小老儿,充满怜爱的说道:“等有空了,师傅给你买猪蹄子吃,成不?” 小老儿瓷娃娃一般可爱的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神棍阿宏再一次抬头看天垂象,从方位判断,这是隔着三个村的下村的一户人家出事了,恐怕不出一两天,就得有人来找他。 傍晚时分,大诚神采奕奕的来和神棍阿宏道别,而后独自奔向娃娃坟守夜。他天不怕地不怕,只想着经过今天一夜,就能得到阿宏叔的肯定,喜自心中生,开心的跳了起来。神棍阿宏不紧不慢的做晚饭,吃饭,品茶,逗弄小老儿玩耍。时候不早了便睡下,子时静静的醒来。小老儿也跟着起来,一双大眼睛默默地看着神棍阿宏。 “诚诚自幼没有父母,由叔叔带大,受过不少委屈和苦楚,好在为人憨厚讲义气,惹人喜欢。”神棍阿宏说道:“小老儿,师父肯定要走在你前面,我一直想给你物色个帮手,觉得诚诚挺合适。但缘分这事,不是能力可以决定的,现在就看你的意思了,你如果愿意让他陪着你,我一会儿就去娃娃坟接他,你如果不喜欢这个人,就让他今天再过一天捉鬼的瘾,明天一早我跟他把话说清楚,从此不再纠结。一切都看你的,同意就点头。” 小老儿眨眨眼,点点头。 (第一个故事,完。) 【1】小白头 1. 在神棍阿宏眼中,大诚绝对是不二人选。 大诚身板壮硕,能干力气活,对抗脏东西时很需要这种人。大诚的胆子很大,不仅不对脏东西感到恐惧,甚至总有跃跃欲试,誓要抓一只小鬼当宠物的苗头。并且,大诚的人品很好,善良、憨厚。最重要的,大诚从小无父无母,虽然还有别的亲戚,但毕竟是在没有父母的环境下长大,让他更早的看清楚了生活的真相。 无论从哪一个角度去看,神棍阿宏都希望大诚可以留在小老儿身边,现在小老儿接受了大诚,他很开心,立刻去娃娃坟接大诚。 他深知,此时此刻,大诚十有*已经被吓晕过去,三魂七魄都得丢失不少。如果是一般人,就得想办法把丢失的魂魄喊回来,但这会让人失去一定的记忆。既然小老儿愿意让大诚陪着,神棍阿宏就得使些手段,既可以把大诚的魂魄凑齐,也不至于丢失记忆,伤了脑子。 一路来在娃娃坟,死一般的寂静,看一眼时辰,这是最容易闹鬼的时刻。神棍阿宏不敢怠慢,上来就用鞋前钉敲山震虎,几个小鬼,以及凑上来一起玩耍的孤魂野鬼,哪一个也不敢出来较量。但是他们并没有就此消散,而是躲在角落里,用一双双不属于人世间的眼神盯着神棍阿宏。 很多人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总会莫名其妙的浑身打一个寒颤,或许就是被脏东西盯上了。倒也不必害怕,不一定就会被缠上,可能只是彼此擦身而过。只要别多嘴,默默地继续走,就可以了。如果实在觉得不对劲,就大骂几声脏话,混不吝的模样,也可以保平安。 神棍阿宏举着手电筒走进娃娃坟,一眼就看见魁梧的大诚仰面朝天的晕倒在坟地里。走近一看,面色铁青,还有一股骚味,伸手一摸,大诚的裤子是湿的。神棍阿宏心底一笑,让你小子逞能,还不是吓得尿了裤子?等你醒来,看我怎么嘲笑于你! 心里这么想,可神棍阿宏拿大诚就跟亲儿子一样的怜爱,赶忙蹲下身子查看魂魄之事。动用一些手段,仔细观瞧,呦呵,这小子还真行,没有丢失一魂一魄。这种本事经过后天锻炼也可以达成,但真要是天生的,那就足以证明老天爷赏这口饭吃。当然,话分两头说,有一些天生蠢笨,反应迟缓,脑子傻的人,也有这个本领,但基本不能用,毕竟头脑不灵光。 大诚虽然傻乎乎的,但不是傻子,神棍阿宏默默地竖起了大拇指,认定大诚将会是小老儿的得力助手。 神棍阿宏起身,走到之前大诚撒童子尿的地方,那片土地经过这两天的日头晒,竟然没有干涸,还微微的发湿。神棍阿宏蹲下身子,徒手挖出这块泥巴,用红布包裹,小心翼翼的放在布袋里。 他来到猪肉汉家的两个娃娃的坟前,说道:“你们梦中的善意,已经被你们爹知晓,一切皆大欢喜,以后万不可再出来戏弄路人,我也会提醒你们的家人,不要忘记过来看望你们。我脚边这个小子名叫大诚,相信你们相处这三个晚上,应该已经很熟络了,今天他被你们吓成这样,竟也没有丢失魂魄,不知是你们本事太小,还是他本事挺大的呢?” 一阵风吹来,吹得树枝乱颤,神棍阿宏笑道:“好好好,不是你们本事小,是他本事大。” 说罢,神棍阿宏把大诚背在身上,这小子颇有几分重量,年近五旬的神棍阿宏吃力不小。 艰难的回到家中,把大诚扔在床上,扒个精光,以被单盖好,只露出上半身。把从娃娃坟挖出来的泥块放在火上烤,碾成粉末,再活成泥巴,涂抹在大诚的肚脐上,干燥了便撤下,用湿润的再糊上,如此反复。 翌日清晨,神棍阿宏站在院子里看天,估摸着该有人来找了。果不其然,远处传来摩托声,上面坐着个瘦小枯干的男人,神棍阿宏认识此人,他是下村的李才。 “阿宏叔,快跟我走一趟吧,出大事了。”李才没有熄灭摩托,看意思片刻都等不了。 “谁家出事了?” “小白头家出事了,房子都塌了,人也不省人事。”李才说道。 小白头今年二十岁出头,十几岁开始少白头,去医院看过也没有用。此人虽然好赌成性,但胜在身材威猛,长相俊朗,吸引十里八村的好多小姑娘。前两年结婚后,家里给找了营生,可没踏实半年,小白头就又开始赌博了。 “原来是他家啊。” “阿宏叔,咱快点的吧!” 神棍阿宏回到屋内,让小老儿好好照看大诚,让大黄狗好好照看小老儿,而后背上布袋,坐在摩托后面,赶往下村的小白头家。 2. 以神棍阿宏的村子为参照点,顺流而下的第三个村子,就是小白头所在的“柳下村”。 一进村,就充满诡异的气氛,村口大树下没有一个悠闲的老人,整个村子都很寂静,直到靠近小白头家才看见聚集着的大量的人。 “阿宏叔来啦,都闪开,都闪开!”李才保驾护航一般的叫喊着,把神棍阿宏送进院子。 里屋传来女人哭泣的声音,神棍阿宏暂且不理,只顾抬头望天。这份天垂象,颇有几分害人的妖邪气,与猪肉汉家的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上。猪肉汉家顶多是家庭内部矛盾,当爹的哄好孩子,孩子自然不再胡闹。可是小白头家完全不同,神棍阿宏皱皱眉,得动真格的了。 走进里屋,小白头躺在床上,双目紧闭,俊俏的面庞惨白惨白,配上白色的头发,整个人跟死了一样,没有一点血色。他的老婆坐在床头哭得眼泪汪汪,见神棍阿宏来了,赶忙央求道:“我家男人今天是被扛回来的,口口声声说见鬼了见鬼了,挺大块头的一个人,吓得跟个什么似的,阿宏叔,求您给想想办法吧。” 女人哭个不停,哭得惨烈,神棍阿宏皱眉道:“你家男人还没死呢,你这么哭,是要哭死人吗?别哭了,把话说清楚。” 女人的婆婆凑上来,伤心道:“你别哭啦,快跟阿宏把话讲明白。” 小白头的女人抹抹眼泪,抽泣着说道:“他的几个好朋友去城里发了财,前一阵回来说是住上一段日子。他原本是去找他们叙旧的,却不料几个人打起麻将,钱数都不小,赌得厉害,再后来还把周围几个好吃懒做的叫到一起赌。三天前的凌晨,他醉醺醺的回来,瞧那模样就知道又输光了,我很生气,质问他这日子还怎么过,两年了都没生孩子,家里的生意也一天不如一天,全靠我一个女人撑着,我……” 神棍阿宏咳嗽一声,说道:“你男人还晕着呢,说重点。” 女人抽泣着点点头,说道:“他说两天之内不还钱,老屋的那块地就是人家的了。我问他欠了多少钱,他支支吾吾的说出个数,一开始我不乐意给他钱,生怕他拿去赌,或者这么轻易的满足了他,他就不知道赌博的危害。直到昨天中午,他说再不还钱,老屋的地就真是人家的了,我一看吓唬的差不多,就把钱给他了。他去还钱,还了整整一个下午没有回来,我就觉得他又去赌了。正在家生闷气呢,有人到家里跟我说,老屋的房子塌了。我到他那几个赌博的朋友家找人,他们说已经好几天没有和他玩麻将了,而且大家都是朋友,最多就是几百几百的玩,不可能坑他家老房子的地。” “那后来呢?” 女人恐惧的皱着眉,说道:“后来他回来了,屁滚尿流的跑回来的,浑身直哆嗦,走几步就摔一跤,说碰见鬼了,然后就昏过去,一直到现在。” “都说什么胡话了吗?” “说了……”女人的婆婆说道:“我儿说,有三个老头,没有脸,脑袋上贴着纸,分别画着牌里的中、发、南。” 红中?发财?南风?神棍阿宏皱皱眉头,心道,莫非是麻将牌成精了? 【2】三兄弟 3. 听完小白头家女人的描述,神棍阿宏坐在床边,为昏迷的小白头诊脉。 在旁人看来,小白头百分之两百见鬼中邪,何必还要号脉呢?难不成待会儿还得开几副汤药喝?既然是请神棍阿宏这号人物,就得使出只有神棍阿宏才会的招数才对。但是眼下,谁也不敢把话挑明,全都焦急的提着一口气的等待着。 神棍阿宏默默地诊脉,在脉象中寻找蛛丝马迹。他号脉,一方面利用祖上传下来的医术为小白头探探身子,另一方面,则是号脉诊鬼。号脉诊鬼,说来简单,也极其复杂。往简单了说,他是寻找一个人体内有没有被脏东西污染的方法之一。往复杂了说,就像物理、化学、生物那样,属于一门学科,没有多年的功夫,领教不了其中的真谛。 小白头的脉象保持清澈,神棍阿宏起身,说道:“小白头的晕厥,完全是因为受到惊吓,只要好好休息,吃些清淡易消化的饭便可。” 小白头的奶奶在神棍阿宏诊脉的时候赶来,不敢声张,只在门口站着,这会儿见其说没事,便不可置信的凑到耳边,低声问道:“当真只是受了惊吓?” “大娘,他们晚辈不信我阿宏,您还不信啊?”神棍阿宏胸有成竹的笑道。 小白头的奶奶开心的笑着,小白头是他家最年小的孙子辈,自然是呵护有加,说道:“信,信,只是没想到这么容易,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呢。” 神棍阿宏凑到奶奶耳边,亦低声说道:“事情虽小,却也得用些手段,这边没有大碍,我去旁的地方瞅瞅去,您给压着点阵势,别让晚辈们胡说话,也别让小白头再出门,直到我回来。” “那玩意,徘徊不定?”奶奶问道。 “就在你家周围盘旋着,无眼无爪的鹰一样。”神棍阿宏说道。 小白头的奶奶点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和老一辈人处事,尤其是这方面的事情,特别的不用费劲。神棍阿宏步履轻盈的走出房间,抬头看一眼天垂象,与之前无异,呈网兜状,就像猎户准备好的陷阱,等待着合适的时机,罩住活人的魂魄。在此时机当中,还有一味引子,一份催化剂,那便是神棍阿宏口中“无眼无爪的鹰”,在天垂象中徘徊,一旦底下的人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鹰便落下,定不是好事。 今夜绝不能出错,神棍阿宏默默地祈祷,希望小白头的奶奶能压住阵仗。 离开小白头的家,神棍阿宏准备去那三个在城里发了财,回来和小白头赌博的男人家里。李才跟了出来,要开摩托送他去。柳下村面积巨大,神棍阿宏懒得走路,对此相当乐意。 “阿宏,咱从哪家开始?”李才踹动摩托,回头问道。 神棍阿宏指着远处,说道:“他们三个都在一处呢,喏,就在那边。” 李才笑道:“阿宏就是阿宏,有着说不清的本事。你很少来我们柳下村,更不知道那三个人是哪三个人,怎么就知道他们中的一家住在那个方向,还断定他们三人在一起了呢?” “我可不是骗吃骗喝的神棍。”神棍阿宏说道:“快点的吧,那边才要出人命呢。” 神棍阿宏的判断,全都出自天垂象。整个柳下村能够看得见的天,只有两片不合常理,一片在小白头家,另一片,就是神棍阿宏现在要去的地方。李才不敢怠慢,驶着摩托,飞快的开起来。 这三个男人并非亲表兄弟,而是发小,从小一起玩到大,不知哪年哪月拜了兄弟,以老大、老二、老三称呼。神棍阿宏以天垂象判断出的方位,就是老二的家。 摩托停在院子外面,院子里面特别安静,挂着窗帘,大门紧闭,哥仨似乎没有在家。 李才皱眉道:“阿宏,看来你错了,他们并不在这里啊。” “既然如此,我就在这里等一会儿,你先回去吧。”神棍阿宏说道。 “那成,我还真有事要忙,阿宏啊,你今天估计来不及回家了,晚上要是没地方住,就去我家。” 李才骑着摩托突突突的离开,神棍阿宏转身推开院门,往里走,来到屋门口,敲门道:“人都不行了,你们还能忍着?就算不信邪,好歹也得送去医院啊。老大,老三,你们不要老二的命了吗?” 说罢,屋内咣当一声。 4. 神棍阿宏并不着急,反正命是人家的,他在这方面从不强求。不消片刻,紧闭的大门缓缓地打开,里面站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旁边站着的人相对矮小许多,地上倒着一个板凳,就是刚才咣当一声的源头。 神棍阿宏不等老大和老三开口,率先说道:“三天之内,老二必定没命,告辞!” 说罢,神棍阿宏转身就走,他这份欲擒故纵的劲头,碰上脾气火爆的,非得打一顿不可。老大的脾气就不好,但是他也明白事情的古怪,只能压着火气,说道:“这位先生,您就别逗我了,快进屋吧。” 老大颇有大哥的气质,低三下气的事自然轮在老三的身上。老三弯着腰,陪送着笑脸,将神棍阿宏请进屋内。因为挂着窗帘,屋内很暗。来到床边,一位膀大腰圆,肥硕异常的男人昏迷着,他就是老二。神棍阿宏心底笑笑,这哥仨,老大壮硕、老二肥硕、老三矮小,真是毫无共同点,究竟是怎么玩到一块去的呢? 老二的面色相比于小白头,可谓是难看了许多,泛着紫色,嘴唇都黑了。 “打盆水来。”神棍阿宏说道。 他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瓶子,老三手脚麻利,很快就端着脸盆站在一旁伺候。神棍阿宏也不客气,把瓶子里的药粉倒在水中,用手指搅拌均用,而后弄湿整个手掌,在老二的脖子上擦了又擦,抹了又抹。不用老大问这是在干什么,他自己就看明白了,只见老二紫色的脸和黑色的唇,渐渐的红润起来,越发的拥有了活人的色彩。 事毕,神棍阿宏擦干手,问道:“他这是被鬼掐住了脖子,现在已经无碍了,跟我说说吧,他是在哪摔的跟头啊?” 一听摔跟头,一直保持坚挺态度的老大,噗通一下坐在椅子上,说道:“您怎么知道我家老二摔跟头了?” 小孩摔了跟头,在特殊的因缘际会下,会丢魂丢魄,导致孩子萎靡不振,噩梦连连。破解的办法是带着孩子的衣服,到出事的地方叫魂,一位大人每叫一句,另一位大人就跟着喊“回家吧,回来吧。” 老二虽然是大人了,但是因为某个遭遇,也经历了丢魂魄的事情,不仅如此,还被缠上了。 “甭问了,直接说吧。”神棍阿宏说道。 老大这下老实了,客客气气的说,他们哥仨几天前去了一趟省城,玩了几天后,于夜里返回。经过柳下村外面的林子边缘时,老二狠狠地摔了一跤。因为刚刚喝过酒,脚底下不稳当,并没有当回事。老二摔得不轻,晕了过去。可是当时因为酒醉,老大和老三都以为老二是借此机会呼呼大睡,于是他们俩也靠在树下睡着了。 一直到第二天才醒过来,哥仨回家后,该干什么干什么。可是很快,老二开始觉得不舒服,好像总有人掐着他的脖子,后来越来越严重,就晕了过去。本打算带他去医院,但是老二肥硕的身子比以前更加的沉,凭借老大的魁梧身板,都无法搬动。老三出去找人帮忙,这才知道,小白头那边也出事了,跟鬼有关。老三觉得古怪,把事情跟老大说。老大可不信这些,小白头家出事,跟他们老二有什么关系?还是赶紧找人去医院才是正经事! 但就在这时,老二开始说胡话,说有鬼抓他。 【3】丢魂 5. 丢失魂魄这种事,需要特定时间和特定地点互相配合,有时候还有人为因素。如果自身阴气太盛,并且同行之人阳气太弱,也有可能丢魂。而丢魂又分为摔跟头、溺水、受惊吓、生病、噩梦和陷害等几类。神棍阿宏并没有在老二家中感受到江海湖水之气,便断定并非溺水丢魂,也未曾听老大老三说老二有生病和被惊吓的现象,如果不是被高人陷害,最大的可能就是走错了夜道,摔了不该摔的跟头。 听过老大关于夜晚回家路上老二摔倒,以及大家在大树下睡了一宿的描述,心中明亮几分,看来问题就出在那棵大树的身上。 说话间,昏迷的老二开始打呼噜,肥硕的身子不再紧绷绷的,越发的放松起来。但是某一个时刻,他还会抽搐一下,神棍阿宏依旧用浸泡了药水的手,轻抚老二的脖子。老二像一头白白胖胖的宠物狗被主人抚摸脖子一样,显示出流连和舒服的神态。 如此几次后,神棍阿宏再次号脉,如同给小白头诊脉一样,在虚弱的脉象中寻找不到鬼魅般的影子,才安心的说道:“你家二弟可以暂时睡个踏实觉了。” “暂时?” 神棍阿宏点点头,说道:“你家的事情和小白头家属于一件事,要想解决,就得两边一起来做。今夜是小白头的命数之夜,如果被得逞,明晚就会轮到你家二弟身上。来你这里之前,我曾去小白头家做了一些造化,但现在看来远远不够,还得动点真格的。至于为什么说是‘暂时’,如果今夜小白头无法保住平安,明晚你家二弟就要遭殃。如果小白头保住了平安,或许那东西会把失败的愤恨,一股脑加倍的发泄到你家老二的身上。因此,‘暂时’指的是明晚之前。” 老三噗通跪在地上,央求道:“合着无论小白头是死是活,我家二哥都要倒霉了?求您救救我家二哥,一定有份厚礼送上。” 老大表情凝重,想跪又不好意思跪。神棍阿宏从面相气度判断,老大是帝王命,性格硬,脾气倔,遇到天大的事,也轻易不会低头。神棍阿宏不会为难这样一个人,而是搀扶起满脸鼻涕泪的奴才命老三,而后开始办正经事。 他从背包里掏出一块独家秘制的香,小巧玲珑,却可燃烧多时,且点燃后清香无比。他把老大和老三支出去,独自坐在里屋陪伴熟睡的老二。半小时后,闻香而醒的老二微微睁开眼,面色中没有惧怕,也不慌张,定睛看一眼神棍阿宏,小声说道:“我这是在哪里啊?” “乡下的家里。” “你是阎王还是小鬼?我死了吗?” “我不是来你家锁你的小鬼,你还活着呢,你家大哥和三弟就在外面。” “你骗我,我觉得自己就要死了,或者已经死了,他们在外面准备丧事了吧?我的丧事。” 神棍阿宏轻柔的抚摸老二的脸,另一只手将秘制的香飘出的烟轻轻地扇到老二的脸上,温柔的如同对待被噩梦惊扰的小童,说道:“不要胡思乱想,都好着呢。” 老二眼睛一亮,说道:“娘,是您吗?” 神棍阿宏点点头,说道:“娘的乖儿,再睡会吧,天亮还得去上学了。” “是啊,得去上学呢,大伟爱欺负人,我得拦着,振国为人懦弱,我得帮着。娘,那我先睡啦,天亮叫我。”老二嘟囔道:“以后一定要和他们结拜兄弟,大伟做老大,振国是三弟,我……我……” 老二睡着后,神棍阿宏从里屋出来,瞥一眼角落柜子上的黑白照片,问道:“那就是老二死去的爹娘吧?” “正是,我跟老三的爹娘都还在,接去省城住,唯独老二的爹娘早年间就过世了。”老大说道。 神棍阿宏想了想,似乎猜到老二为什么被鬼钻了空子,但现在人命要紧,旁的先不去理会,说道:“你们不要惊扰老二,让他睡,明天一早我再过来,记住,老二今夜不会有任何危险,但是屋内必须阳气旺盛。好在老大身材壮硕,性格阳刚,是个爷们,你不能离开老二半步,即便夜里困了,也得跟他睡在一张床上。” “您就放心吧,我今夜不睡,守着他,等您回来。”老大诚恳的说道。 “老三啊……” “是,大师……” “别,别叫我大师。”神棍阿宏说道:“老三,你身型羸弱,阴胜于阳,今夜不要留在此处。” “这……我不能伺候大哥二哥吗?” “老三,听大师的话,回家去睡,明天一早再过来。”老大说道。 神棍阿宏意味深长的说道:“不,老三得跟我走。” “听您吩咐!”老三痛快的答应道。 6. 神棍阿宏和老三往小白头家的方向走着,神棍阿宏问道:“老三,跟我说实话,你们哥仨和小白头赌的时候,甭管玩大的还是玩小的,有没有哥仨一起坑人家?” 老三从侧面绕到神棍阿宏身前,说道:“大师,我对天发誓,我们的确有那个心,但是一次也没有成功过。小白头这人,精明得很,一点空子也不给我们留。而且说实在的,我们本身玩的就很小,之所以坑他,就是图个乐子耍耍他,看他被老婆教训时的窘迫。我们老大说了,不管坑他多少钱,事后都得给送回去。老大就是这么个人,看起来挺凶的,其实心很善。当然,我们最后全都失败了,小白头太精明。” “既然你们没能成功坑到小白头,为什么他还输个精光?连老宅子的那片地都给搭进去了?” 老三皱眉说道:“小白头赌了那么多年,经验丰富,输的人是我们啊,何谈坑他的老宅子和地?” 神棍阿宏一怔,停下脚步,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三摊开双手,无奈的说道:“我不知道您听了谁的谣言,反正我们哥仨输了几天之后,就不跟小白头玩了,至于他输给谁,我们不知道。” 原来事情还有岔子,神棍阿宏想了想,心中有了计较,便让老三不要声张,先去小白头家再说。 来到小白头家时,他家已经没了看热闹的人,场面极其安静,都是为了让小白头好好地睡觉。但是当他家里人看见老三的时候,无不恨的牙痒痒,都认为小白头输钱输地输宅子,都是被老三这哥仨给坑了去。要不是神棍阿宏担保,非得打起来不可。 “整件事情在闹明白之前,谁也不许动老三,否则我就不管你们的事了,事后真相大白时,你们愿意打,愿意报警,我都不拦着,成不?”神棍阿宏说道。 小白头家的表哥表弟叔叔伯伯,都给神棍阿宏几分颜面,只把这份恨意留在小白头醒来以后,再秋后算账。 神棍阿宏来到小白头奶奶的屋内,客客气气的问道:“有一事还得请教。” “阿宏啊,快说。”奶奶盘腿坐在床上抽烟。 “我上午来到您家看小白头的时候,家里哭声一片,却唯独没有看见您,您这么疼爱自己的小孙子,为什么不守在一旁?您去哪里了?”神棍阿宏问道。 奶奶轻声一笑,说道:“神棍阿宏,不愧是个神棍,脑子就是灵活,歪门邪道的,瞅出我不对来了?” 神棍阿宏也笑了笑,说道:“能让您老忍着不去看望宝贝孙子,一定是悄悄地拜什么了吧?天垂象上显示的清楚,那东西对您和您全家来说,太沉重了。” 奶奶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布袋,交给神棍阿宏,说道:“我拜的就是就这个,都是祖上的老东西了,你看看吧。” 神棍阿宏接过红布袋,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手心里,定睛一瞧,好家伙,虽然已经有些年头,但还是能一眼就分辨出,这是一节人类的手指骨。 【4】高僧指骨 7. 神棍阿宏初到小白头家时,并没有在天垂象中感受到另外的古怪,但在离开时,一种不舒服的气息才隐隐出现。天垂象便是如此,它并非一成不变,也并非时刻显现,只有经验丰富的观天者才能在最短的时间看到最多的内容,经验欠缺者,往往需要观察好几天,才能洞察些许先机。 神棍阿宏断定,能按照老规矩妥善操纵老物件的人,必定是懂得老道理的长辈,还得是他逗留在小白头家期间操纵物件的人,那么只有一度没有出现的小白头的奶奶莫属了。 小白头的奶奶说,这节手指骨属于一位得道高僧,至于这位僧人是谁、死于何时,已经无从考证了。 当年战乱的时候,柳下村一带的一座寺庙被毁,几年后的一天夜里,有人发现寺庙的废墟隐隐发光,以为有宝物,便走过去查看。在残垣断壁之间,发现一个坑洞,露着一具骨骼,身边有个牌子,上面的诸多字体已经模糊不堪,只知道是位高僧。 由于尸骨发光,这人以为高僧显圣,拜了又拜。然而那时候穷,又有战乱,这人虽然虔诚,可也希望能够找到值钱的宝贝傍身,于是下去翻找。不是大户人家的坟,也并非帝王将相的墓,就那么一个人大小的地方,随便扒拉两下也就看得清楚了。宝贝一件都没有,寻找宝贝的人却晕厥过去。梦里他见到一位胖头大耳的僧人,皮肤白皙,僧衣精致。僧人声称坑里的骸骨就是他的,只要将骨头带在身边,就能躲避灾祸。 这人醒来后,呆愣愣了好一会儿才醒过闷来,忙又跪下磕头,颤巍巍小心翼翼的拿着一块手指骨离开。他把这件事告诉朋友,一传十十传百,寺庙里的高僧骨头,你一块我一块,很快就被搜刮干净。 日本鬼子最猖獗的那几年,曾来过一位僧人,听说此事后,希望大家把骨头收集起来,让高僧安宁。然而人们饿死的饿死,逃难的逃难,被杀的被杀,根本无法凑齐骨头。僧人一想,既然如此,只叹天意,不如就似梦中所愿,让死去的高僧保护百姓,也好给百姓在灾难中一份活下去的慰藉吧。僧人传授给百姓一套做法,危难之际,对着骨头三跪九拜,念些说辞,便可以逢凶化吉。 当年的百姓之中,就有小白头家的祖上。而这个所谓的祖上,距今也并不十分遥远。 诉说完来历,小白头的奶奶继续说道:“那天孙子见鬼昏迷,我就去找这节骨头,锁在屋内三跪九拜,希望可以帮助到孙子。可是孙子一直没有好转,就在你来之前,我又回屋拜了拜。” 神棍阿宏不愿意去讨论这个故事的可靠性,只说眼前:“这节手指骨力量太大,如果小白头的八字不匹配,恐怕就是醒过来,也得压着他的命势。” “高僧还会压着别人的命势?”小白头的奶奶诧异的问道。 神棍阿宏笑道:“僧人也分好多种,有得道高僧,也有淫棍邪僧,尸骨的主人自己托个梦说是高僧,难道就真是高僧了?” “可是战乱的那些年,的确保佑了不少人啊。” “战乱虽然可怕,虽然死的人多,但总不会把所有中国人全都杀个精光,总会有人存活下来。这些活下来的人,都很幸运,但并不能归结到骨头的保护上去。您刚才不是也说了嘛,拿了骨头的百姓,后来还是有饿死的、被杀死的,他们怎么就没有被保佑呢?”神棍阿宏说道:“依我看来,这节手指骨倒是真的有功效,但是一来不会帮助到小白头,二来自身走邪,不用比用强。” 想必这件宝贝对于奶奶来说很重要,但是既然神棍阿宏说它很邪,而且不仅不会帮助孙子,反而带来不好的效果,便二话不说的把手指骨送给神棍阿宏,至于怎么处理,随便!随便!只嘱咐一句,务必要把小白头救回来。 神棍阿宏也不客气,将手指骨放回红色布袋,揣进怀里,说道:“我之前跟您说过,今天夜里小白头不能出门。但是刚才我走了一遭,了解到一些细节,现在策略得改一改了。” “咋改?” “今夜,小白头必定会不顾生死的闯出屋子,到时候丢魂丢魄,这人就算是毁了。”神棍阿宏说道:“提前将他捆在床上,死死地捆,不能留下一点余地,剩下的交给我和外面的老三去办。” 8. 被紧紧的捆绑起来,一定很不舒服,神棍阿宏为了让小白头少受罪,直到天色开始黯淡,才让小白头的哥们兄弟将小白头捆绑在床上,还在嘴巴里塞进去一块布。小白头的女人心疼不已,哭得跟个泪人似的,自己男人被捆绑得犹如待宰的牲口,任谁看着也不是滋味。但是奶奶在一旁盯着,也不敢说些委屈埋怨的话来。 夜色悄悄地来临了,神棍阿宏站在院子里望天,只见天垂象中“云网”的图案,越来越清晰,根据地势、时辰和卦象判断,涟漪就要发生。果然,屋内传来骚动,进屋一看,被捆得严严实实的小白头,像个毛毛虫一样的蠕动着,双眼怒目圆睁,却看不见黑眼珠,只有白眼球,吓得家人都不敢上前阻止。 说话间,小白头从床上摔下来,还在不断的朝着屋外蠕动。神棍阿宏急了,上前就是一脚,踩在小白头的身上,对众人吼道:“你们都不想要个活蹦乱跳的小白头了吗?只要他爬出去,神仙也难救!快,搭把手,把他弄到床上去。这会儿别心软,心软就完蛋!” 几个已经吓傻的男人,把小白头弄到床上去,神棍阿宏从包里掏出一条红色的绳子,一边拴在小白头的脖子上,一边拴在床头。小白头的女人泣不成声,说道:“我家男人咋就让你们当成狗一样的拴着了?” “你还要不要平日里的那个小白头了?” 女人抽泣着说道:“要,当然要。” “那就给我忍着!”神棍阿宏说道:“所有人都出去,他奶奶,这屋里只能由您一个人盯着,记住,把心铁下来,容不得柔!” “阿宏,你去办事吧,这里交给我了,你也要当心啊。”奶奶说道:“大家都给我出去,哭的一边哭,别在这屋充丧门星!” 神棍阿宏见奶奶颇有威严,也懂得老道理,便踏踏实实的带着老三离开了小白头家。 “老三啊,快带我去你二哥摔跟头的那个地方。”神棍阿宏说道。 他们找李才借了摩托车,由老三驾驶,没入黑暗之中。神棍阿宏不忘回头看一眼天垂象,好家伙,一张云网,已经彻彻底底的铺开了! “快!”神棍阿宏喊道,老三不敢怠慢,加油前冲。 二人很快来到目的地,这是一片小树林的外围,在摩托车的灯光的照射下,显得诡异万分。神棍阿宏让老三关闭车灯,熄灭摩托。当摩托突突突的声音戛然而止的时候,寂静之下,老三不免打了个寒颤,往神棍阿宏的身边凑过去。 “大师……”老三小声问道:“是来这里找骚扰二哥的鬼吗?” “嘘,别乱说话。” 神棍阿宏抬头观察天垂象,只有厚厚的一层云。在外人眼里,这就是一大片美丽的乡村夜景,可在神棍阿宏看来,这是鬼气升腾凝结的最明显的现象。 “老三,害怕不?” 老三颤巍巍的说道:“能不害怕么?大师,您要干什么啊?” 神棍阿宏从包里掏出个手电筒,是他托人从城里买来的高级手电筒,强光、聚光、照射范围远。他把手电筒产生的光点移动到树林深处的一块大石头上,说道:“我教你一句咒,你一边低声默念,一边走向那块大石头,到了旁边就站住,闭上眼,不许回头,直到我拍你的肩膀三下,才能睁眼。” “大师……”老三吓得双腿直哆嗦,就快要和大诚一样,吓尿裤子了。 【5】天道垂解 9. 三更半夜,惨风呼啸,滚滚乌云笼罩着树林,刚才还是美丽乡村夜景,转瞬变得凄惨起来。老三本就心惊胆战,此刻更是魂不守舍。神棍阿宏通过天垂象进行判断,将那块不小的石头作为标记。他把咒教给老三,可吓得体如筛糠的老三根本没有心思记,也根本记不住。 那咒在普通人看来,简直不是人说的话,比英文单词还要难记。 可无论如何,老三还是学会了,因为神棍阿宏告诉他,一切都是为了他的二哥。 老三颤巍巍的走进树林,之前有手电筒照亮,觉得石头并不遥远,可是当他迈步进入树林的瞬间,神棍阿宏就把手电筒关掉了。望着黑压压的树林深处,那块看不见的大石头,显得格外的遥远。 老三紧握双拳,低头默念拗口的咒,缓慢的向前走去。他觉得再熟悉不过的树林里,塞满了各式各样恐怖吓人的妖魔鬼怪。他觉得树林就是一张恶魔的嘴,血淋淋的张开着,等着他羊入虎口。但是他还觉得,能为二哥做些事情,其实挺开心的。鉴于各种想法混乱的留在脑海中,老三索性什么都不想了,只念着神棍阿宏教给他的咒。 神棍阿宏则往后走开几步,得以看见更多的天垂象。 神棍阿宏现在用的本事,是《天道垂解》中,判断妖邪源头的基本技法。老三默念关键的咒,加之身上阴气胜于阳气,行走在树林中,可以产生明显的阴气,此等阴气直冲云霄,可以有效地扰动树林之上的那片邪云之气,从而造成一丝只有看得懂天垂象的人才能看到的痕迹。 邪云之气会随着自身范围的扩大,呈现逐渐向外减弱的趋势,越是外围越容易被老三的阴气扰动出痕迹,只要跟随痕迹寻找,到再也扰动不出痕迹的地方,就是厚重的邪云之气的中心了。 神棍阿宏紧锁眉头,仰天观察,只见老三的痕迹如同燃烧的香,飘飘渺渺的飞上天空,不多时便在树林上方的云中划过一道痕迹。 要说这云距离地面也有几分高度,除非登上高山,还得是顶级的高山才能细致观察。可阴气这种东西,天生飘渺得厉害,倒也有几分不被常理所打探的升腾速度。神棍阿宏曾问过师父,为什么阴气上升的速度如此之快,高度如此之高,师父只说,这便是天垂象的奥秘所在,如果想要参透,没有一两百年的功夫,绝对闹不明白。神棍阿宏的师父、师爷、师叔、太祖等人,没人有兴趣研究这些,因此神棍阿宏要想搞明白,只能自己从头来,并将研究成果告诉徒弟,让徒弟继续钻研,一代代的往下,或许将来在阴间相见时,还能彼此说个清楚。 想到这里,神棍阿宏心道:“也许我死了,自然就明白阴气的道理了。” 老三虽然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可毕竟还是充满了恐惧,越往深处走,两条腿越哆嗦。神棍阿宏一直在林子外面没有跟进来,这给了老三更加强大的心理震慑。在恐惧和责任的双重压迫下,老三终于站在石头边缘。他牢记神棍阿宏的嘱咐,闭上眼,不说话,直到拍三下肩膀才能睁眼。 林子外面的神棍阿宏一边观察天垂象,一边掐指计算,以老三的阴气判断,其已经站在石头旁边,再去看天上的云,也已经很难出现痕迹,这与之前的判断如出一辙,看来将石头作为标记,完全应验了之前的预判。这就是神棍阿宏的本事,经验丰富,也有着弥足珍贵的本能。他定了定心神,向林子里走去。 老三颤巍巍的站着,耳边听到脚步声,在如此环境的衬托下,任何简单的声音都显得不人不鬼,吓得他就快要倒在地上了。他脑子胡乱的转着,安慰自己,脚步声来自神棍阿宏,否则如果是鬼的话,一般都是飘着,没有声音的。 神棍阿宏时而透过林子望天,时而低头寻觅,用去不少时间。闭眼闭嘴的老三,越发的烦躁起来。就在此时,他听到一声声金属碰撞的声音,在这片寂静如死的林子里,格外的刺耳清晰。 10. 老三听到的金属撞击的声音,出自于神棍阿宏的鞋前钉,他在敲山震虎。 可为什么这一次需要老三阴气的帮助,而非像上一次那样直接敲山呢?因为上一次是在娃娃坟,一来有坟头,二来都是小鬼,不用考虑得太周全。今天则不同,这里没有坟头,又不是小鬼作祟,出于稳妥起见,需要考虑目的性和震慑范围,因此才需要老三前来帮忙。 这样的声音在混乱的老三听来,像和尚撞钟,像耍猴的敲锣。 几声金属碰撞的声音过后,神棍阿宏将最终目标锁定在一处角落,从背包中抽出一根针,插在地上。做完这些,心中踏实许多,来到老三身后,轻轻地拍了老三的肩膀。这一下,可着实把老三吓得不轻。由于听惯了鞋前钉的声音,冷不丁结束后,耳朵不适应,一时听不见脚步声,突如其来的一拍,吓得他差点坐在地上。虽然最终还是坚持住了,但更尴尬的是,他吓尿裤了。 月色下,神棍阿宏看不太清楚,但能听到细微的滴水的声音,心底不免笑了一笑。他又拍打两下肩膀,老三这才呜呼哎呦的长叹一声,委屈的说道:“大师,您可吓死我了。” 他说这话时,觉得身后有亮光,回头一看,神棍阿宏用手电筒照着下巴装鬼,老三没有心理准备,差点晕过去。神棍阿宏哈哈大笑,说道:“没有被鬼吓死,反倒是被我吓的尿裤了。” “大师,您太顽皮了……”老三裤裆湿得难受,又觉得难为情,小脸羞红。 ”你在这片不干净的地方撒尿,就不怕招惹东西吗?“ ”可是大师,我也不是故意的啊。“ 神棍阿宏笑道:“倒也不必担心,有我保着你呢。咱们回去吧,这里暂时没有问题了。” “搞定了?” “暂时。” “又是暂时?还请大师明言,怎么个情况?” 神棍阿宏说,根据之前的描述,问题就出在这片树林里,然而从天垂象的威力来看,并非一般的小鬼所做,是个颇有几分厉害的角色。既然如此,鞋前钉在敲山震虎时,就需要很有针对性,因此才需要老三走上一趟。现在,他已经判断出问题的具体方位,并且暂时以银针封锁,今夜和明夜,都不会再有妖鬼索要小白头和老二的性命了。 银针?鞋前钉?敲山震虎?老三听得云里雾里,一点也不明白,索性最后一句的结论,他懂了,开心不已。 二人连夜返回柳下村,老三回自己家换裤子,神棍阿宏到小白头家,让众人解开小白头身上的束缚。小白头依旧昏睡,索性并不挣扎,还算安稳。神棍阿宏本来约好到李才家睡觉,但天色已晚,就没有去打扰,而是跟小白头的奶奶好好地聊了聊高僧手指骨的事情,用做以后定夺。 第二天一大早,小白头醒转过来,一张帅气的面孔苍白许多,魁梧的身材也一夜瘦了下来。 神棍阿宏把老大的话说了一遍,小白头说,老大说的是事实,他的钱是跟别人赌输的,而且还是三个老头。小白头一贯自视甚高,因为觉得输给三个老头丢人,所以一直没说明白,别人还以为他一直跟那哥仨赌钱呢,引起了误会。 “最后一次从那哥仨家里出来,当时夜色已深,我赢了不少,特别开心。”小白头说道:“往外走出没多远,就有一个老头拍我的肩膀,我回头一看,慈眉善目的,却不觉得认识。老头说要跟我赌,我当时只觉得脑子糊涂,就答应下来,跟他走了好远的路,才到一处地方,那是个四四方方的房子,里面还有另外两个老头,他们没有灯,点着蜡烛,桌上有麻将,我就跟他们赌起来了。” 【6】鬼迷心窍 11. 小白头和三位老人玩了一夜的牌,直到第二天凌晨才迷迷糊糊的离开,有赢有输,玩得不亦乐乎。 这之后只要他想赌钱,就在日落之后,站在村外一里地的一棵大树下,东张西望一会儿,就像有心灵感应一般,保准有老人来接他,一直玩到第二天清晨。小白头说,因为每次玩牌都是通宵,他很疲惫,从来也没有考虑过那幢四四方方的房子在哪。也没有想过三个老头是什么人,是哪里人,为什么住得也不远,但从来没有见过。 一切都如一场梦幻,可真金白银是真的,嗜赌如命的小白头便没有计较,直到欠债还钱的那一天。 一开始小白头有输有赢,可忽然一下子,他就赌不过三位老人了,输了个精光,还把家里的老宅子给押上了。最后彻底输光,才无奈返回家中,跟女人提起此事,称两天之内不还钱,老宅子和那块地就是人家的了。在跟女人磨叽两天之后,小白头拿着钱去还,还是站在树下等待,烈日当头,等了好久都没见老头的踪影,要说往常想赌的时候,就像是心有灵犀一样,肯定有老头来接,可还钱时,却等不到人了。 正在焦急时,走来一个身材魁梧的年轻人,友善的笑着,说三位老人今天身体不舒服,要他过来领人过去。小白头只觉得脑子一阵忽悠,迷迷糊糊的就跟着去了。很快,他们来到那幢四四方方的房子面前,小白头进去一看,桌上摆着麻将牌,三位老人背对着他,肩并肩的坐着。 小白头把钱放在桌上,负气的说道:“我把钱带来了,你们点点吧,没什么事可就走了。” 三位老人一同回过头来,面目再也不是之前的慈眉老者,他们没有脑袋,而是顶着三张和脑袋一样大的麻将牌,分别是红中、发财和南风。小白头吓了一跳,哆哆嗦嗦中看向桌上的钱,刚才还分明是人民币,转瞬变成纸钱,还不知从哪刮来一阵阴风,把纸钱吹得漫天飞舞。三个老人一动不动的坐着,因为没有脸,看不出任何表情,但傻子也知道,这是撞鬼了。 小白头转身就往外跑,刚出了屋子,就撞见那个身材魁梧的年轻人,此人也不再是刚才的模样,他肌肤腐烂,青紫难判,就像刚从坟里爬出来的僵尸一样。小白头嗷呜一嗓子,飞快的逃离,紧张中回头看一眼,哪里还有年轻人?哪里还有房子?只是一片阴气森森的小树林罢了。 “我跑回村子,最后晕了过去。”小白头说道:“现在想想,那个魁梧的年轻人穿着长袍大褂,脑袋后面还有一根辫子,跟电视剧里的清朝人似的。” 他女人埋怨道:“你这个死鬼,知道他穿的不对劲,还敢跟他走?真是鬼迷心窍了!” 神棍阿宏判断到,从小白头自己的叙述来看,他去还钱,前前后后并没有用去多少时间,可他的女人却说,小白头走了一下午都没有回来,也就是说,有很长一段时间,小白头都处于忘记时间的状态,当真是被鬼迷了心窍。 忽然,神棍阿宏浑身一颤,似乎想到了什么,赶忙走到院子里,抬头张望天垂象,手指掐算,心中默念,直等得到结论后,才恍然大悟。 “糟糕,事情被我想错了!” 神棍阿宏回到屋内,说道:“那些鬼怪十分厉害,今夜恐怕还会前来抓你,我不走了,好好的护着,过了今夜,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小白头带着他的女人,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神棍阿宏并没有阻止,而是在心中计划着别的事情。 12. 神棍阿宏来到老二家中,老二还在昏睡,老大守在一旁。 “很多事情我都算错了,原以为可以轻松渡过一劫,但看来今夜必定风暴将至。”神棍阿宏从包里拿出一根红绳,说道:“你阳气充沛,今夜将你们兄弟二人的手腕绑在一起,直到明天我来时,才能解开。” 老大接过红绳,说道:“您一直说我阳气足,可是自从昨天开始,就觉得发冷,哪里怪怪的,您看是怎么回事?” “老二身上不干净的东西在跟你的阳气做抗争,有些损耗实属正常。”神棍阿宏说道:“你身材魁梧,火力壮,阳气足,不必担心。” 神棍阿宏准备离开,老大支支吾吾的有话说不出,神棍阿宏问道:“怕鬼了?” “哎……”老大垂头丧气的说道:“要说来三五个混不吝的人,我倒能把他们打趴下,可是这些鬼怪,看不见摸不着,它在背地里使坏,我在明处也奈它不得,实在有些发毛。” 神棍阿宏拍拍老大的肩膀,说道:“它们虽然在暗处使坏,然而你我还是活得好好地,为什么呢?老天爷都看在眼里呢,万事万物都有平衡。固然有些人容易招惹那些东西,但是更多的人不会受到侵害,毕竟你我都是活人,是活人就有阳气,那些东西近不了你的身。只有生病、惊吓才会给它们可乘之机。又或者做了丧尽天良之事,才会遭报应。你人高马大,身材魁梧,没病没灾的,阳气足着呢,怕它们阴沟背后的脏东西作甚?” ”您这么一说,我就不怕了。“ ”除非……“神棍阿宏说道:”你做了亏心事,害怕鬼叫门。“ 老大一听就急了,说道:”大师,您不能这样说,我虽然看起来不像好人,但遵纪守法,知道什么不该做,也知道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怎么可能害怕鬼叫门呢?“ 神棍阿宏笑道:”那你还担心什么呢?“ ”对呀,我怕什么呢!“老大的胆子忽然又肥了。 ”把红绳系好,不必担心旁的,后半夜我会再来。“神棍阿宏说道。 神棍阿宏马不停蹄的回到小白头家,和小白头单独在一起,剩下的人都守在小白头奶奶的屋子随时待命。小白头依然还是不能出屋,否则必定倒霉。 时至子时,天色突变,似有*要来。一直吓吓唧唧的小白头,没有像以前那样即便被捆绑也要爬出屋子,今天的神态保持的很清醒。 “小白头,以后还赌么?”神棍阿宏问道。 “瞧瞧这阵仗,我哪里还敢啊。”小白头哭丧着脸说道。 神棍阿宏微微一笑,独自走到门口,将门打开,大风吹乱了他的衣角。 “小白头,快来看,已经没事了。” 神棍阿宏招呼小白头过去,小白头将信将疑的站在旁边,伸长脖子看向外面,问道:“大师,这就算没事了?” “有我保驾护航,你不会有事的。” 小白头噗通跪在地上,磕了个响头,说道:“多谢大师救命之恩,多谢大师救命之恩,呜呜呜……” 神棍阿宏把小白头搀扶起来,小白头抹着泪花,却不料,神棍阿宏将他一把推出屋外。吓傻了的小白头,站在屋外呆呆的看着屋子里面的神棍阿宏,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忽而就像猛地喝了一斤白酒似的,脑袋嗡的一下撞了上来,重重的摔在地上,不断的抽搐。与此同时,狂风大作,还有几声闷雷。 另一个屋子里的众人看了个满眼,他们也很诧异,不是说不让小白头出屋么?怎么被推出来了?难道神棍阿宏也被鬼附身了? 神棍阿宏大喊道:“屋子里的人都听好了,谁也别出来,要想他能活命,就谁也别管!” 伴随着一声闷雷,神棍阿宏在众人眼中,像极了魔鬼。可尽管如此,大家谁也没有违背神棍阿宏的意愿。又是几声闷雷过后,风渐渐的小了,云朵散去,漫天繁星也都露了出来。神棍阿宏走到小白头身边,低声说道:“醒来,醒来。” 小白头爬起来坐在地上,揉着眼睛问道:“大师,您这是唱的哪出啊?” “有没有觉得身轻如燕?” “的确轻松不少。” “恭喜恭喜,你的这一劫,彻底过去了。”神棍阿宏笑道。 【7】衣冠冢 13. 众人搀扶着小白头,满头雾水的回到屋内,等待神棍阿宏给一个说法。刚刚在乌云雷电之中大声呼喊的神棍阿宏,颇有几分魔鬼的气息,看得人浑身发紧,不敢违抗一句。此刻,神棍阿宏恢复平常,更像是一个普通的人,温和、温暖、平静,这给众人带来放松,七嘴八舌的议论声随之传来。 小白头的奶奶大喝一声,屋内才没有说话的声音。小白头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息,好似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疲惫得很。小白头的女人蜷缩在小白头身边,喂其喝水,抚摸其胸口以视安慰。 纵使小白头长相俊朗,身材魁梧,可说到底是个嗜赌如命的人,不算个好男人。然而其有个如此贴心的妻子,实在是好造化。 神棍阿宏见众人不再议论,将目光纷纷注视在自己身上,便开始解释起来。 最开始,神棍阿宏从天垂象判断,有邪祟要在夜晚时分带走小白头的魂魄,如果成真,纵使小白头造化再大,最好的结果也只是个活死人,即植物人。从小白头女人对事情的描述分析,以及远处天垂象的表现来看,神棍阿宏将注意力放在老大三兄弟身上。 然而当小白头醒来,对整个事件进行详细的确切的描述后,神棍阿宏才意识到,小白头从赌博、到还钱,直至最后的撞鬼,都是在鬼的引领下进行的,即鬼迷心窍。尤其最后一次撞鬼,无论是三个没有脑袋的老人鬼,还是穿着清朝衣服的青年鬼,按照常理,小白头都极为容易被脏东西纠缠,否则也不会在事后昏迷得这么厉害。 想清楚这一点,神棍阿宏重新观察天垂象,发现到细微的差别。他第一次观察时,天垂象呈现网兜状,颇有几分网住活人魂魄的气势。然而第二次仔细一看,原来那根本不是网住活人的天垂象,而是网鬼的! 差别很小,不仔细看很难体会,但以神棍阿宏的能力,也不应该看错才对,他只恨自己老眼昏花,太过于自负了。网人,网鬼,在文字上只是一字之差,在天垂象里也只有极小的区别,然而就是这零星的不同,直接对结果造成天差地别。 意识到天垂象表现的是抓鬼现象,而非抓人,神棍阿宏凭借多年的经验判断,有鬼要帮助小白头解除身上的脏东西,也就是说,有鬼在抓鬼。 神棍阿宏几经推断,确认了这个观点,他也随即改变了计划,也再阻拦小白头出屋,而是用谎话骗过附着在小白头身上的脏东西,于子夜时分,将其推到院子里,让天垂象所展现出来的力魄,清理掉小白头身上的脏东西。即,帮助外面的鬼,消除掉小白头身上的鬼。 现在回想起来,当初小白头被捆得像个毛毛虫似的,也要往屋外爬,那是外面的鬼在下咒,小白头身上的鬼抵抗不住,才迫不得己的往外爬。那时候神棍阿宏使了些手段,竟然无意中帮助小白头身上的鬼一把,使其不必出去受死。每每想到这里,神棍阿宏都有助纣为虐的悔恨感。而刚才,当外面的鬼再一次发威,而小白头身上的鬼因为停留时间久了一些,本领大涨,可以抵抗外面的力量。神棍阿宏才以花言巧语骗过了体内的鬼,最终在不经意间,将小白头推出去,任凭外面的鬼好好教训一下体内的鬼。 “您是说,冥冥之中,有鬼在帮助我?”小白头问道:“该不会是祖先保佑吧?” “祖先荫庇后人,不会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帮助你的应该还是路人鬼怪。”神棍阿宏说道。 “我身上的脏东西已经被清除,那个帮助我的鬼,会不会有别的企图呢?”小白头问道,他一旁的女人点点头。 “今夜你们各回各家,好好的休息,明天一早叫上村长,咱们走上一遭,看看跟你赌钱的鬼,是个什么货色。”神棍阿宏说道:“单从刚才的表现来看,帮助你的鬼并不想加害于你,或许有别的请求也说不定。无论如何,明天看过再说。” 众人散去,神棍阿宏来到老二家。老大面色惨白,看见神棍阿宏出现,犹如三两岁孩童走失迷路后,重新看见父母时的表情,说道:“您总算来了,我怕是坚持不住啦。” “脏东西还挺厉害,亏得你阳气旺盛,二一个现在也已经晕厥了。”神棍阿宏说罢,解开老大和老二共用的红绳,说道:“去吃些东西,好好睡一觉,这里有我呢。” 老大疲惫的离开房间,神棍阿宏坐在床边,轻抚着老二的面颊,说道:“儿啊,醒醒吧,都睡了那么久了呢。” 老二微微睁开眼,说道:“娘,是您吗?我看不太清楚。” “是娘,儿啊,梦里也很辛苦吧?” “有一个小孩,吵着闹着要带我去别的地方,可我知道天一亮就得起来上学,就一直没跟他走,娘,我做的对吗?” 神棍阿宏抚摸着老二的面颊,说道:“你是娘的好孩子,咱哪也不去,等天一亮,就去上学。” 门外传来声响,老大推门而入,问道:“老二怎么管您叫娘?” 神棍阿宏一怔,暂且没有理会老大,而是摸着老二的胸口,如同哄小孩子那样,说道:“孩儿啊,再睡会儿,天还黑着呢。” “他都已经醒了,为什么还要他睡?”老大依旧问道。 “你再喊,老二就彻底变成傻子了!”神棍阿宏压低声音警告道。 14. 事到如今,老大纵使有万般的困惑,也暂时不敢大呼小叫。 神棍阿宏把老二哄睡着后,点上一枝香,说道:“第一次见到老二时,发现他被鬼物纠缠,以至于气色铁青,处理过后,虽然气色平稳,却仍然情况危急。我以燃香的方式,让其步入梦境,稳定住心神。老二心中最惦记谁,睁开眼后就会把我当成那个人,他喊我叫娘,证明他最思念的就是娘了。故而,我用其娘的口吻说出几句安慰的话,让其不要跟小鬼走,保住性命。” 老大听明白了,惭愧道:“原来是这样。” “让你去吃东西,为什么还折返回来?当真是不相信我?”神棍阿宏为老二盖好被子,问道。 老大难为情的说道:“我见厨房里东西不多,便准备做两个菜与您一同吃,想问问您有什么忌口的。” “凑合吃一口吧,你得赶紧休息,补足阳气,明天还得继续罩着老二呢。” 老大不敢再耽搁,赶忙跑到厨房,做些简单的饭菜,和神棍阿宏吃两口就睡下了。天色渐明时,神棍阿宏叫醒打呼噜的老大,让他打起精神,系上红绳,好好地看守。离开老二家时,他抬头看一眼天垂象,气象不明。 来到小白头家,村长等人已经守候多时,一帮年轻力壮的大汉青年,斗志高昂。小白头坐在院中的椅子上,气色虚弱,好在性命无忧。神棍阿宏带领大家,到树林中的那块石头旁边。他让大家在一旁等候,独自走到一片角落,之前深夜中插在地上的银针还在,将其拔起后,对村长说道:“这下面十有*是个衣冠冢,您看着办吧。” 村长应了一声,带领众人操办,全都是开衣冠冢的正统仪式。这其中有些流程很必要,有些则全无效果,神棍阿宏在一旁看着,但凡不会起反效果,他就不去阻止。毕竟是开棺的事情,不让这些人自己心里踏实了,以后非得疑心生暗鬼不可。 折腾好一阵子,大家满头大汗,才算结束。两个胆子最大的年轻人,一人一把铲子,不一会儿就挖出东西来。与想象的不同,地里不是棺材,而是一个做工一般,但一看就有些年头的陶罐。陶罐保存的相当完整,罐口封得死死地。 神棍阿宏在地上铺一块红布,打开陶罐,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一共是三个小物件。众人聚拢在一旁,定睛一瞧,想着小白头说过的那些话,全都吓得一身冷汗。 “好家伙,真邪门啊!”有人说道。 小白头曾说,和他一起赌钱的三个老头,变鬼吓唬人时,都失去了头颅,取而代之的是三张红中、发财和南风的麻将牌。而此刻,从陶罐中倒出来的三个物件,正是三张古老的麻将牌,分别为红中、发财和南风。 【8】坟下棺 15. 三张古老的麻将牌显得诡异万分,众人伸长脖子去看,唏嘘不断,惊讶不已,议论纷纷。小白头的亲戚中有人想起小白头之前描述撞鬼时,曾提起顶着三张麻将牌的无脑鬼的事情,再看看红布上的红中、发财和南风,吓得呀的一声瘫在地上。 紧张的氛围犹如可怕的病毒开始蔓延,胆子小的吓得想跑,胆子大的也是提着一颗颤抖的心等待着。他们全部把注意力集中在神棍阿宏和村长身上,这两个在不同领域都有极强话语权的男人,是稳住大家不必慌张的最后稻草。 神棍阿宏把三张麻将牌放回陶罐中,盖上盖子,交给村长保管。抱着如此慎人的东西,就是村长也有几分含糊。然而既然是村长,就不能失了脸面,只能硬着头皮接过陶罐。但是任谁都看得出,村长抱着陶罐的姿势,就像抱着骨灰盒,还颤巍巍的浑身直哆嗦。 神棍阿宏站在挖出陶罐的地方,抬头望天,透过枝叶体会天垂象,再低头观察地势,掐指凝思,忽而浑身一震,原来另有乾坤! 神棍阿宏抬起左脚,以鞋前钉触碰地面,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没有见识过如此阵仗的人,觉得极其的诡异,鞋子和泥土之间,怎么可能发出金属碰撞的声响呢?村长年岁已高,早就领教过神棍阿宏的本事,当下以眼神责令众人不要发出声音,也别大惊小怪的。 有村长压阵,神棍阿宏非常心安,敲山震虎之后,他蹲下身子,摸摸坑中泥土,起身说道:“还有胆大的爷们吗?继续挖!” 村长一怔,抱着陶罐走上前,问道:“坟里还有东西?” “相当重要的东西。”神棍阿宏意有所指的说道:“而且不是衣冠冢里,而是衣冠冢的下面。” 村长招呼几个男人,继续向下挖。要说人的胆子大小,或许真的和体型有关系,膀大腰圆的魁梧男人,多半胆子都大得很,这也跟壮硕胆大之人的阳气足有关系。在这几个魁梧壮汉的挖掘下,不消片刻,一个溃烂的木棺露了出来。木棺溃烂得厉害,棺材盖子已经坍塌,可以直接看到里面的情形。没有尸骨,没有陪葬品,只是一滩乌漆墨黑的烂泥。 大家全都傻了,怎么在衣冠冢的下面,还有一个棺材呢? 神棍阿宏没有解释什么,安排村长叫人回村取来容器,将黑泥存放在里面,和陶罐一并,放在柳下村西边的一座破庙中保存,只等良辰吉日,再择地重新埋葬。 神棍阿宏回到小白头家,和小白头单独聊了许久,告诉他说,与他赌牌的三个鬼物,是附着在陶罐中的三张麻将牌里的灵,因为是衣冠冢,因此才会在最后时刻显现出三张牌的可怕模样。至于三个鬼为什么会缠上小白头,为什么会赌上小白头家的老宅子,为什么老宅子会坍塌,暂不得而知,唯有缘分到时,才能窥探奥妙。 只告诫一句,日后万不可再去赌博,久赌必输,到时候就不再见鬼,而是赌而成鬼了! 离开小白头家,神棍阿宏直奔老二家。老三担心自己阴气太盛,站在院外不敢进去,得到神棍阿宏的允许后,二人才一起进屋。老二依旧昏迷,老大的气色也越来越不好看了。神棍阿宏告诉他们,今夜带着老二一起到西边的破庙走一遭,一切就都结束了。 这天夜里,老大背着老二,几个人一起去往破庙。路上,老大好奇的问道:“那天老二神色不好,我想带他去看医生,可怎么也背不动,死沉死沉的,为什么今天却可以了呢?” “有鬼压身,你当然背他不动。我那天用了些手段,让老二面色红润,也解除了鬼压身的现象。”神棍阿宏说道:“不过依然有小鬼在老二身上,咱们现在就是去处理这件事情的。” 老大似乎明白了,可也没有彻底明白,只觉得越来越信任身边的神棍,当下不再多言,只跟着照做就是。 很快,四人来到破庙,两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把守在门口。他们帮着老大,把老二抬进破庙。这座破庙,当真是破败得没有了样子,就连顶子都有好几个洞,佛像也没了脑袋,只剩半个身子,整个破庙随时都有坍塌的可能,可就是这样,也已经坚持了将近二十年了。 佛像的下面摆着陶罐,和盛放黑泥的器皿,老二躺在地上,面色惨白。神棍阿宏让两个年轻人在外把守,不要让外人捣乱。老大的阳气旺盛,不适宜参与这次行动,也一并出去,只留下阴气最盛的老三在一旁帮忙。 16. 子时一到,晴朗的夜色变得混沌不堪,天垂象越来越明朗,一张天网就此铺开。老二瘫软的身体忽然扭动起来,可人还是昏迷的。老三很紧张,莫非老二又被鬼缠身了?他慌张的望向神棍阿宏,只见大师气定神闲。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老二的一切表现,都和被推到院子里的小白头,一模一样,直等到月明星稀之时,方才作罢。 “老大,进来吧,你家二弟醒了。”神棍阿宏说道。 老大进来后,见到老二已经可以坐起来,神志清晰,老三在一旁激动地哭成了泪人。老大把这几天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老二跪在地上给神棍阿宏磕头。 “你还虚弱,就不必做这些了,梦里的小孩,是不是已经走了?”神棍阿宏问道。 老二虚胖,抹着额头的汗珠说道:“这几天,一直有个小孩,非要带我去别的地方,好在有娘在,一心让我好好休息,天亮了去上学,才没有跟小孩走。” 神棍阿宏笑道:“若不是你娘,你就跟小孩走了,一旦走,就再也不能回啦。” “这是娘在保佑我吗?” 老大说道:“哪里是你娘,分明是大师在保佑你呢,他以你娘的口吻安抚你,才保住性命呢。” “所以我见到的娘,是假的?”老二失望的说道。 神棍阿宏说道:“何谓真假?你觉得那是娘,那便就是娘。” “大师,能跟我们说说是怎么回事吗?”老三弱弱的问道:“老二身上的东西似乎已经消失了,但我也没见您做了什么啊?” “事到如今,你们哥仨应该跟我说句实话了吧?”神棍阿宏说道:“你们去省城,是不是睡女人了?” 哥仨难为情的点点头,神棍阿宏继续问道:“那夜回来,老二被绊了个跟头,可在摔跟头之前,是不是还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老二一直昏迷,不知道老大隐瞒了什么,只能如实去说。 他们哥仨在城里发展的不错,老大和老三就把父母接进城里居住。老二的父母死得早,现在没办法尽孝,心里特别委屈。他们这次回村,是要办些事情,没想到一住就是多日。前几天闲来无事,就去省城喝酒,在夜总会抱了几个公主。老大身材壮硕,阳刚气质浓重,吸引不少公主。老三虽然瘦小,却精干,也有吸引力。唯独老二,膘肥体壮,他觉得身边的公主都是虚情假意的笑,不像对老大那样,心甘情愿的帖。 后半夜开房后,老二纵使也靠金钱的力量有了公主,可他心知,人家根本看不上他,只是一场交易罢了,心情特别不悦。转天夜里喝完酒,心情不好的老二执意要回村,老大和老三执拗不过,便一起回了。没想到快到村子时,出租车司机觉得路太难开,拒绝往前走。哥仨只能下车,步行回家。 路过那片小森林时,老二尿急,脱裤子就要撒尿。老三劝他忍忍,大晚上的不要在树旁撒尿,这样做不好。一直有闷气的老三,总算抓到撒气的机会,说道:“有什么好不好的,不就是一棵破树嘛,老子就尿了,看它能怎么样!” 【9】县志 17. 神棍阿宏终于明白,原来老二不是莫名其妙被鬼缠上,而是说了不该说的妄话! “老二啊老二,原来这一劫,是你咎由自取。一来,你心生怨恨,内心不平和,留有可乘之机。二来,你睡过女人,阴阳交合,阴阳互补,阴阳相亏,体内阴气盈胜。第三,你说妄话,招惹脏东西。”神棍阿宏说道。 老二低着头,可怜巴巴的说道:“撒完尿,我就被绊了个跟头,之后就一直昏昏沉沉,有时候觉得醒着,有时候觉得在云雾之中,后来遇到那个小孩,就彻底醒不过来了。” “大师,您曾说我的阴气也强,为什么不被缠身呢?”老三问道。 “你为人谨慎,即便阴气泛滥,也不会给脏东西留有余地,而且你和老大一条心,唯他马首是瞻,沾染着老大的阳气,也是一种保护。”神棍阿宏说道。 “老二,难不成你跟我已经不是一条心了吗?”老大问道,老二低头不语。 “老二啊,人的身型长相、父母的阳寿,皆为天定,你怎么能把这些妒火,转嫁到老大的身上呢?甚至还以不着调的方式发泄出来,招惹鬼物上身,真是愚蠢。”神棍阿宏说道:“你昏迷的这些天,瞧瞧老大,都虚弱成什么样子了?老三即便吓得要死,也敢大半夜的跟我到树林里找鬼,吓得都尿裤子了……” “大师,这个就别说了……”老三尴尬的说道。 “老大、老三,我错了。”老二哭着说道。 “哎,我们怎么会怪你呢?”老大拍着老二的肩膀。 神棍阿宏望着陶罐,拜了三拜,说道:“老三,你刚才问我,为什么什么都没做,老二身上的脏东西就消失了。的确,我什么都没做,只是默默地向陶罐中的三位请求,希望借由他们的能力,在帮助小白头驱鬼的同时,也帮助老二一次。现在,你们也给他们拜一拜吧。” 老大三兄弟毕恭毕敬的拜了三拜,旋即随同神棍阿宏一起离开破庙。 虽然很多事情都没有闹明白,但至少神棍阿宏已经确定,不会再有脏东西在小白头和老二身上作怪了。第二天上午,神棍阿宏被李才送回家中,大诚正和小老儿在院子里玩耍,小老儿难得流露出孩子应有的天真笑容。 “师父,您回来啦?”大诚上前说道。 “谁让你喊我师父了?” 大诚挠挠头,问道:“我不是已经通过考验了吗?” “你吓得晕了过去,还尿了裤子,这也叫通过考验?”神棍阿宏不屑道。 “那些小鬼可吓人了,我觉得自己没有被吓死,就已经很有本事了,至于尿裤子,是因为白天喝水太多,您就别……别总记着了。”大诚红着脸说道。 神棍阿宏明白,那天夜里,小鬼一定很顽皮,大诚没有被吓得丢失了魂魄,实在是人才,然而终究还是晕厥,拜为师徒的时机还没有到。 “诚诚,只要有缘分,你我就能成为师徒,然而缘分还未到,我不能收你为徒。”神棍阿宏说道。 憨厚的大诚并没有不依不饶,信心满满的说道:“那我就等,等那个缘分。” 一个月后,柳下村又传来事情,这一次是小白头亲自上门。他家的那个坍塌的老宅子,准备重新盖房,然而打地基的时候发现,地底下有一个石门,他们不敢打开,便来向神棍阿宏询问怎么办。 来到小白头家,神棍阿宏只看一眼,就知道这扇门不一般,让村长赶紧上报国家,怕是发现文物了!很快,省里来人,经过查看,专家说这只是个普通的上了年头的地窖,不是墓,除了出土的一些文字外,剩下的都是极为普通的坛坛罐罐。 小白头家做了法事,按部就班的盖起房来。神棍阿宏找到在省政府工作的朋友,托他询问挖出的东西都写了什么。原以为这事很隐蔽,殊不知根本没有避讳,出土的几本老册子,基本就是过去的“县志”。 一听是古老的“县志”,神棍阿宏意识到什么,赶紧又让那位朋友去问问,上面可曾记录了三个枉死的长者。果不其然,“县志”里记载,二十世纪二十年代,这一带曾经发生过天灾,死掉不少人,光知道姓名的就有两百多人,无名无姓的更是数不胜数。其中有三位老者,是同一家的兄弟三人,因为找不到尸体,家人为其搭起衣冠冢。 由于三人酷爱麻将,家人便用三张麻将牌作为依托。 “原来如此,随着岁月的流逝,衣冠冢的地上部分慢慢消失,只剩下地底下的陶罐,无名无姓寂寥的存在着。三张麻将牌放在一起,可见兄弟三人活着的时候,感情一定很好。”神棍阿宏自言自语道。 18。 神棍阿宏再一次来到小白头家,进门便让小白头的女人找找,当初给小白头还钱的钱,是不是落下一部分在家里。女人将信将疑的打开柜子,果不其然,一张百元大钞,就落在里面。 “大家坐下吧,我来跟你们说说前因后果。”神棍阿宏说道。 衣冠冢下有三位长者,生前是亲兄弟,分别叫做杜杨、杜槐、杜柳。三人因为天灾而死,亲人找不到尸骨,便立下衣冠冢以示安慰。随着岁月的流失,衣冠冢渐渐消失不见,被树林掩盖。三个可怜的灵魂,越发的希望有人能够知道他们的姓名。他们知道,现在的柳下村的一块地下,有一个地窖,里面有几本“县志”,记录着那一年的灾难,以及他们的姓名。 地窖,就在小白头家的老宅子的地底下。 老宅子在建造时,阴错阳差,没人发现古老的地窖,三个鬼物为了让人重新挖掘,决定弄塌老宅子,便勾引小白头进行赌博。阳人怎能斗得过阴人?小白头输掉老宅子的地后,三个鬼物便不打算让小白头还钱,只要小白头还不成钱,老宅子便归鬼物所有,他们就可以弄塌房子,这叫阴契。 但是,当初搭建衣冠冢的时候,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并没有注意到下面的深处,已经有一处坟,最终导致两个坟罗叠在一起。天长日久,四个鬼物纠缠在一起,下面的鬼也是个无名鬼,当他得知上面的三个鬼物有可能找到姓名,心生嫉妒,便千方百计的阻挠。 当天小白头来还钱,三个鬼物原本不会露面,熟料下面的无名鬼,幻化人形,即身穿清朝衣服的男子,把小白头领了过来,还促使三个鬼物现出原形,不仅让小白头成功还钱,还把小白头吓得够呛,被清朝的鬼上了身。 然而碰巧的是,因为小白头的女人的疏忽,落下一百块钱没给,也就是说,钱,没有还成。因此,老宅子还是塌了。 小白头被鬼上身后,昏迷不醒,三个鬼物心生怜悯,想要帮助小白头抓住附在身上的清朝鬼。却因神棍阿宏自以为是,对此加以阻止。好在后来及时醒悟,才让小白头活了下来。 至于老二,他因口无遮拦,而被孤魂野鬼上身,实属活该。 说到底,小白头和老二遇到的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只是因为时间巧合,才让大家以为是一件事。神棍阿宏很自责,要不是他过于自负,如果可以认认真真的观察天垂象,整件事可以更加容易的处理妥当。 现在三个鬼物已经有了姓名,不会再害人,那个清朝男子虽然依旧没有名字,也已被神棍阿宏降住,短时间内不会为非作歹。小白头发誓不再赌博,好好过日子,争取来年当爹。老大、老二和老三,带着老二爹娘的遗照返回城里。 一切皆大欢喜。 这里有一个困惑,神棍阿宏是如何通过县志得知三个长者的姓名后,就推断出事情的原委了呢?其实并非推断,而是交流所得。 在神棍阿宏去小白头家进行解释的前几天,他和村长以及几个村民一起,把陶罐重新下葬,将写有三位长者姓名的木牌插在坟前。 谁也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只有坟上明月,坟前孤影,以及轻微的说话声。 (第二个故事,完。) 【1】迎亲 1. 1930年的早春清晨,天色淡青,土地幽蓝,暮霭绵绵。 山坳中走来一队人,抬着一顶黑色的轿子。轿子不大,却透着诡异的气氛。轿子上面有几朵白色的纸花,黑色的帘子上画满了代表死亡的符号。跟随的十几个人,无论男女,全部身穿黑色衣裤长衣。他们不哭不笑,不悲不喜,低头沉闷前行。唯独唢呐声阵阵,打破一切宁静,似有撕裂清晨之势。 然而唢呐的曲子分明代表着喜庆的婚姻,却又为何一幅死亡的画面? 听,是喜事。看,乃丧事。 山坳的两侧是山,上面蹲着两个男孩,大一点的叫“瓜头”,小一些的叫“塞子”,只有八岁,什么都还不懂。 “哇哦,那是死人成亲的队伍。”瓜头说道。 “瓜头哥,啥叫死人成亲?”塞子天真的问道。 “死人成亲都不懂?就是冥婚啊。”瓜头博学多才的说道。 “那……你咋知道这是死人成亲?”听到死人二字,塞子有些害怕,可更多的还是觉得有趣。 “当然是死人啦,你见谁家活人用顶着白花的黑色轿子成亲的?”瓜头打了塞子脑袋一下,塞子摸摸脑袋,傻乎乎的笑。 山坳里的队伍走得近了,唢呐声更为清晰,打断了两个男孩的稚嫩谈话。他们趴在地上,伸长脖子看向山坳中的队伍。塞子默默地点点头,他见过别人成亲,还不止一次呢。那些有钱的人家,都会有很漂亮的红色轿子,八个男人抬着,气派极了。眼前的轿子,虽然也很大,也有八个男人抬,但轿子是黑色的,顶着白花、白色缎带,还有一些看起来就吓人的符号,八个男人身穿的也不是吉庆的衣服,而是黑色的衣裤。 “瓜头哥,轿子里的女人是死的?”既害怕又亢奋的塞子天真的问道。 “肯定是了。” “新郎官也是死的?” “必须是啊。” “两个死人怎么成亲?”塞子不遗余力的问每一个细节。 瓜头说道:“俺听爷爷说过一些,大人成亲之后要住在一个屋子里,以后就是一家人。这死人成亲,要埋在一个坟里,至于他们在地底下、在阴间怎么着,咱们活人不清楚,可活人之间,从此攀上了亲戚,成为亲家。” 天真的塞子认为,两个人成亲之后,一个就是爹,另一个就是娘。回想自己的爹娘白天劳动,晚上闲聊,就觉得两个死人在地底下也是劳动和闲聊。满脑子想象着黑布隆冬的环境下,两个面色铁青,甚至腐烂发臭的死人劳动聊天,就不寒而栗。天啊,难怪不能去坟地,果然是在闹鬼呢! 两个小孩探讨冥婚之事的时候,山坳中的唢呐声戛然而止,下面传来一阵骚乱。 不知哪个抬轿子的人失了力气,黑色的轿子向前倒去,撅着屁股横在地上。轿子里面的女人随之前倾,硬生生的摔出轿子。女人身穿红衣,头戴盖头,和每一个正常的新娘没有任何区别。众人乱作一团,赶紧收拾,就在几个上些年纪的女人搀扶新娘的时候,瓜头和塞子都看见了诡异的一幕。已死新娘的盖头落在地上,露出戴在脸上的面具。 远远地看不清楚,只觉得面具是黑色的。 “为啥戴面具?”塞子又发问了,这下连“博学多才”的瓜头,都无法回答。 山坳里的队伍继续前进,唢呐声再次响起,仿佛刚才的混乱从未发生过似的。 瓜头带着塞子,沿山一路跟随,小跑几步后,躲起来接着看。他俩刚趴下没一会儿,山坳里又传来骚动,一切如法炮制,轿子又倒了,新娘也再一次摔出来。 一位打扮得与众不同的上了些年纪的女人从包里取出一条粗绳,把新娘捆在轿子里,防止其再次摔出,并责骂其中一个抬轿子的男人胆小,要是再吓得腿软,这活儿就别干了! 清晨宁静极了,女人的大嗓门顺风吹上山,吹到两个孩子的耳朵里。 “不就是给死人抬轿子嘛,俺爹胆子大,力气足,绝对不会像下面那个人一样,哆哆嗦嗦的。”塞子小声说道。 “算了吧,叔才不会干这种事呢,俺爷爷说,抬这种轿子的男人,都得有些特殊情况才愿意做,具体的俺也不知道,但就是这么回事,反正一般人不愿意做。”瓜头说道。 “你咋啥都知道?” “俺爷爷跟俺说了很多呢,你以后要跟着俺,俺保护你,知道了吗?” “哦哦,瓜头哥就是厉害,俺以后……不跟别的孩子玩了。”塞子说道。 2. 山坳的尽头有两条路,一条往南,去往瓜头和塞子的“四元村”;另一条往北,去往“河源村”。抬着已死新娘的队伍,渐渐消失在去往河源村的道路上。 瓜头和塞子清晨出来,纯属顽皮,此刻见到诡异新娘,浑身都不自在,便决定回家。塞子回到家中,就听爹说,河源村五爷的儿子要娶亲,今天得过去一趟,因为塞子是童男,冲冲喜气,热闹热闹,希望也一并带上。 塞子的爹叫张九,跟瓜头的爹,以及河源村的五爷,都是拜把子的兄弟。五爷因为一些际遇,几年前富了起来,否则以过往的财力,也干不出冥婚这种烧钱的事情。 是的,没错,冥婚的另一个主角,新郎官,就是五爷死去的年仅十二岁的儿子。 张九带着塞子在村口等人,其中就包括瓜头和他爹。 瓜头在塞子耳边悄悄说道:“能去看热闹了,你不是不知道啥叫冥婚么?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 “瓜头哥,你见过冥婚?” 瓜头以前只是听说过,这次也是第一次亲眼所见,可他不想在塞子面前失了面子,打肿脸充胖子道:“俺当然见过,还见过好多次呢。” 塞子不敢多言,只在心里纳闷道:“见过好多次?难道到处都是死人成亲这种事情?太不可思议了吧。” 大人说大人的话,孩子说孩子的话,一群人热热闹闹的来到河源村。出乎塞子的意料,死人成亲的场面,和活人成亲一模一样。院子从里到外都挂着红色,人们彼此谈笑风生,祝贺之辞不绝于耳。院内外摆着一大堆桌子,密密麻麻来了不少人吃饭,嘻嘻哈哈,笑笑呵呵,没有半点悲伤之情。塞子一度认为自己被瓜头骗了,今天这个场面只是普通的喜事,绝对不是吓人的冥婚。 他找到瓜头,瓜头低声说道:“俺可没骗你,这就是冥婚。” 其实第一次参加冥婚的瓜头自己也正纳闷呢,感觉大家都很开心,也很喜庆,怎么看也不像死人成亲啊。 只是,从白天到黑夜,他们都没有看见新郎,即便有一个隆重的仪式,也没有新郎和新娘的身影。 塞子和几个陌生的孩子玩熟了,渐渐地忘记活人以及死人的事情,奔跑打闹,好不热闹。一开始,他爹会制止儿子不合时宜的顽皮,但很快就被五爷制止,说让童子到处跑跑,是好事。 夜晚降临,宾客散去,瓜头和塞子的爹因为和五爷关系最铁,喝得多了,无法回家,便在五爷家住下。夜深人静时,瓜头带着塞子,鬼鬼祟祟的来到一间屋子的外面。天真的塞子不明就里,只听瓜头低声说道:“白天俺在后院见到那顶黑色的轿子了,但是里面没有人,活的死的都没有。后来俺找到了洞房,也就是新郎新娘睡觉的地方。” “死人还能睡觉?” “嘘,小声点。”瓜头说道:“死人到底能不能睡觉,咱们还是亲眼见见为妙。喏,这间屋子就是洞房,新娘应该就在里面呢。” 【2】死新娘 3. 夜深人静,瓜头和塞子躲在阴影处,冥婚洞房这种不能公开的事情,给了两个孩子很好的躲藏机会。 瓜头的胆子相对大一些,他把窗户由下往上打开一道不易被察觉的缝隙,眯着眼房里看,屋内燃着烛火,一位身着艳丽服装,头盖盖头的女子,静静的坐在床上。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理解,这位就是用黑色轿子送来的冥婚的主角——死去的新娘了。由于已经是死人,为了保持坐姿,身后罗着高高的喜庆的棉被,用以支撑,可即便如此,也完全没有活人的坐姿那么自然。 床的侧面,靠着墙的位置,有一套精致的家具,上面供奉着一块牌位。牌位的前面是水果和点心,燃着两根又粗又长的蜡烛。牌位的所有者,就是冥婚的另外一位主角——新郎。 尽管一切都显示着洞房花烛夜的美好,但新娘的尸体,以及供奉的牌位,将这个不大的房间衬托得分外诡异,仿佛是那阴曹地府在准备婚礼一般,令瓜头体会着无尽的寒意。纵使他不识字,也明白牌位上写的是新郎的名字,而越是盯着名字看得久了,越是觉得新郎的一双眼睛,透过牌位死死地盯着他。 瓜头当真是害怕了,他溜回墙边,对塞子说道:“里面怪吓人的,还是不要看的好。” 人便是如此,越恐怖越想看,越不让看越想看,年幼不懂事的塞子二话不说,踮着脚尖往里看,不知是太过紧张,还是好东西吃太多导致困倦,他觉得死新娘的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就在他怀疑自己眼睛的时候,死新娘的身体再次颤动,这样的颤抖就像剧烈的哆嗦,以至于整个身体顺着身后的被子,快速的滑倒在床上。 塞子吓得张嘴大叫,就在声音快要出来的一刻,被瓜头及时捂住嘴巴。原来,塞子偷看的时候,瓜头按耐不住好奇,也跟着偷看,死新娘的颤动和倒下的画面,全被看个满眼。 被瓜头死死捂住嘴巴的塞子,吓得流出眼泪,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瓜头年长几岁,主意大,使了个眼色,要塞子跟他赶紧回屋找爹。 “待会儿松开你,可不许出声,小心被里面的鬼发现!”瓜头低声警告道。 塞子的眼泪哗哗的流着,但是他知道听瓜头哥的话,不让出声,就一定不会出,但是眼泪流的比刚才更多了。 瓜头松开手,塞子没有出声,但是惨白的脸上写满了委屈和害怕。瓜头拍拍塞子的肩膀,做出个撤退的手势。可就在二人准备离开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在他们方圆这一带,打理冥婚的人,被称作“走阴婆”。打点五爷家冥婚的走阴婆,是一个人称“杆子婆”的老女人。关于杆子婆这个称谓的来历,传闻有两种,有人说她能妥善处理好双方的利益,就像一根杆子,大家都公平。也有人说,杆子婆年轻时就痴迷旱烟,杆子不离手,一直到现在,恐怕做鬼也得抽,因此得名。 无论如何,杆子婆的能力有目共睹,由她操持的冥婚,绝对可以打包票。 院外,杆子婆说道:“五爷留步,规矩您都懂,不能进去啦,后面的事交给俺,肯定得放心不是?” “一切就都拜托杆子婆了。”五爷的嗓音浑厚无比。 杆子婆轻手轻脚的走进院子,她没有注意到角落里被吓得面色惨白的两个孩子,而是径直走进屋内。而此时,瓜头和塞子的心态也发生了改变。刚才因为诈尸令他们害怕,现在多出一个大活人来,还是这方面的高手,也就不再害怕了。由此,好奇心再一次战胜恐惧,二人悄悄守在窗户旁边,继续偷看。 “咋还倒下了?”杆子婆自言自语道:“这点事都办不好,下人怎么当的啊!” 杆子婆走进屋内,一眼看见倒在床上的死新娘。她当真是干惯了这些勾当,不慌不忙,也并不害怕,将女人横放在床上,转身对着新郎的牌位拜了又拜,低声说些什么,外面的两个孩子听不清。 杆子婆重回床边,解开死新娘的衣服,露出身穿红色肚兜的白嫩身子。满身吹弹可破的肌肤,哪里有半点死人的模样? “这可怜的穷娃,死了也还如此娇嫩可人,如若活着,哪家的富贵容不下你呢?可惜可惜,命不好,也就不能怨别人了。”杆子婆说道:“五爷家的少爷,是个文弱书生,我为你好好清理身子,下去陪夫君洞房花烛,了却阳间的遗憾吧。” 就在杆子婆按部就班操持的当口,死新娘忽然发出吭哧吭哧的声音,杆子婆一怔,往后退开几步。窗外的两个孩子也听到了吭哧声,塞子再一次差点吓哭,幸好被瓜头捂住嘴巴。瓜头也并非天不怕地不怕,同样吓得浑身哆嗦,只是有股狠劲,愣是咬住嘴唇,没有出声。 4. 杆子婆经验丰富,诈尸撞鬼这些事,见过不少次。她顺势跪在地上,拜了又拜,死新娘吭哧吭哧的声音,渐渐停止。 “莫非有冤?”杆子婆低声嘟哝着。 无论有冤没冤,既然收了五爷的钱,就得把事情弄漂亮。杆子婆打起精神,脱光死新娘的衣服,仔仔细细的擦洗身子。 死新娘的脸尤为重要,按照规矩,除非洗脸,否则走阴婆不许揭开盖头,且洗脸只能洗一次,盖头只能揭开一次。杆子婆又拜了拜,对着牌位说道:“新郎官别着急,我揭开盖头是为了给你一个漂亮的新娘,最后盖头还得盖上,由你亲自揭开。” 说完这些,杆子婆揭开盖头,她也很好奇,有着如此诱人身材的女人,脸蛋长得怎么样呢?可是当她揭开盖头之后,却被死新娘戴着的面具吓了一跳。 面具实在太渗人,黑色的底子,红色的眼睛和嘴,没有鼻子,虽然不笑,却微微透着阴冷的笑意。 “嚯,还真吓俺一跳,第一次碰见戴面具的,还是个这么丑的面具,五爷家的规矩可真特别。”杆子婆很快恢复平静,自言自语道。 杆子婆摘下面具,随手放在一旁,角度刚好被瓜头和塞子看个满眼。面具真是令人过目难忘,深深地印在两个孩子的心里。 接下来便是给死新娘描眉打脸,两个孩子觉得无聊,不打算再看,想找个机会偷溜出去。忽然,屋内传来杆子婆惊恐的尖叫声,很快,院外传来脚步声,五爷一家都没有离开,就在外面守着。听到杆子婆夸张的叫声后,众人跑到屋外,却不敢进去,怕坏了规矩。 屋内一片寂静,不知杆子婆怎么样了,五爷正在踌躇时,屋内传来杆子婆的声音:“外面的可是五爷?” “正是。” “请五爷和夫人进来。”杆子婆说道。 五爷意识到出了问题,便让所有人退出院子,谁也不许进来,否则家法处置。他和夫人走进屋内,除了窗上映出的影子外,谁也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 瓜头和塞子再也不敢在这里停留,从房子后面的狗洞钻出去,绕了好大一个圈子,才找到自己爹睡觉的房间。二人喊了喊爹,却因为酒醉,根本没有醒的意思。两个孩子六神无主的躺在床上,这一夜根本睡不着。 第二天一早,村中吹吹打打十分热闹,死新娘被下葬了。 小孩子就是这样,回到四元村的家中,瓜头和塞子渐渐淡忘五爷家的事,跟小伙伴愉快的玩耍起来。塞子履行诺言,整日跟在瓜头身后,十足的听话小弟。然而他们不知道,河源村并没有太平。 死新娘下葬的当天,有人从外地回来,经过坟地,正是日头盛时,竟听一座坟中,发出利爪抓挠棺材板的声音,从他的描述可以知道,那正是五爷家死新娘的埋葬之地。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当天就有胆大的人跑到坟地里听,果然被他们听到古怪的声音,各个吓得魂飞魄散,事情也被传的更加邪门了。 五爷花大钱找人做法事,一连做了好几天,总算镇住死新娘。然而事情,却根本没有结束。 【3】小童梦棺 5. 上午,神棍阿宏坐在院中的摇椅上,喝着茶。大诚撸胳膊挽袖子,两条粗壮的手臂上浸满了汗水。他现在是神棍阿宏的苦力、免费的钟点工。刚刚修好危机四伏的房顶,现在正在打扫院子,下午还得把狗窝休整休整。 “诚诚,小老儿爱吃你做的饭,中午给他做一顿吧。”神棍阿宏说道。 大诚放下扫帚,半蹲在小老儿身前,问道:“你想吃啥?” “都吃!”小老儿开心的说道。 “那成,我给你做。” 中午,三个人围在桌前吃饭。神棍阿宏心里明白,无父无母的大诚,一直跟着叔叔过,虽然叔叔对他不错,可善解人意的大诚,从来不要吃不要穿,粗茶淡饭的活到现在,难得还能拥有不错的身板。神棍阿宏家里有不少鱼肉,每次都假装自己想吃,其实是为了让大诚多吃。 大诚自然不好意思吃,但神棍阿宏有的是办法,他说,要想抓鬼,平时就得吃得好、睡的香,硬硬朗朗。否则身体不健康,根本对付不了鬼。在这种理论之下,大诚没少在阿宏叔家解馋,身体也越发的强壮起来。 “诚诚,你若做我的徒弟,人家给的好处费,我会跟你平分。但是现在,你不是我的徒弟,我就不会给你钱。”神棍阿宏说道:“你不赚钱,叔叔也不开心啊。” 大诚抹去嘴边的油水,说道:“您是要我出去打工?” “也别走太远,前面不就有个工厂么?” “您真的不要我做徒弟哇?”大诚委屈的问道。 “时机未到。” “又是这句话……那成,我听您的,去打工。”大诚扒拉两口米饭,醒过闷来,问道:“您不是把我打发出去,然后就不提收徒的事情了吧?” “混小子,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嘿嘿,那我就放心了。” 看着大诚憨厚的模样,神棍阿宏打心眼里开心,简直就把对方当成儿子一样的看待了。可怎样都行,唯独不能拜师,因为还是那句话,时机未到。 一周之后,大诚顺利的找到工作,工作地点就是神棍阿宏说的那家工厂。望着冒烟的工厂,神棍阿宏感慨万千。现在村里的年轻人,谁还愿意种地,还不都是跑到工厂里赚钱。工厂的确让年轻人的口袋鼓了一些,然而整日冒出的烟,在不断地干扰天垂象,如果继续发展下去,或许将来这门手艺,就要被迫放弃了。 周末午后多慵懒,大诚躺在摇椅上,鼾声四起。小老儿坐在旁边的板凳上,细致入微的观察,他还没有见过打鼾声这么大的人呢。 一辆小轿车急匆匆的驶来,停在院子外面。神棍阿宏走出来一瞧,无论是车,还是车上的人,全都不认识。 “请问,里面的是神棍阿宏先生吗?” 车上下来一男一女,说话的是女人,普通话,温文尔雅,身着浅色衣服,干净利落。神棍阿宏琢磨着,方圆一带的本地人,没人会以“先生”为称呼,也极少有兴趣说普通话。这一男一女,应该是外地来的,还是城里人。 “我就是神棍阿宏。”他答应道。 车上下来的女人很干净,那个男人也不赖。白色的衬衫,黑色的西裤,发光的皮鞋,应该是个生活品质很高的男人。此人态度也很和善,说道:“实在不好意思,本不能在您的名字前面增加神棍二字,这太没有礼貌了,只是我的爷爷千叮咛万嘱咐,一定得来这里找神棍阿宏,我们不敢怠慢,生怕出现纰漏,便以神棍相称,还望见谅。” “我本就是个神棍,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二位找我,有何贵干?”神棍阿宏问道。 “为1930年的一桩冥婚而来。”男人说道。 6. 两个关键词,1930年,冥婚,听到这些,神棍阿宏已有计较,他却不说,先听。 神棍阿宏踹向躺椅上熟睡的大诚,大诚抹着口水醒来,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憨憨的问道:“阿宏叔,咋咧?” “家里来人,你还睡,真是没有礼貌。”神棍阿宏说道。 天色尚好,大诚搬来椅子,沏茶倒水,好一通忙活。车上的男女有些焦急,但还是耐着性子坐下,显示出良好的教养。 男的名叫张怀,女的名叫潘虹秀,二人为夫妻。 张怀喝一口茶,不免怔了一下,原以为农村没有好茶,却不料茶香四溢,绝对是好东西。可眼下并不是探讨这些的时候,他很快平复心情,说道:“这位是我的妻子,我们有一个八岁的儿子,名叫张鹏安。孩子很懂事,也很活泼,上小学二年级。一个月前,孩子跟随学校出游,回来后开始发烧,噩梦连连。我们带他去看医生,一周之后病才好,但是噩梦一直都在,且有愈来愈烈之势。” 张怀顿了顿,似乎后面的话很可怕,他的妻子接着说道:“一开始,孩子说不清自己梦见了什么,只说梦里模模糊糊看不清,就知道害怕。后来那梦越来越清晰,有一天,孩子颤微微的醒来,抓着我的手说,他在梦里看见了一个面具、一个女人、一捧土,以及一个棺材。这可吓坏了我,孩子只看动画片,电视剧都很少看,怎么会平白无故的梦见可怕的东西呢?而且孩子出生后的这八年,家里并没有人去世,我们也不带他参加朋友的葬礼,他应该不知道什么是棺材才对,怎么就忽然在梦里见到了呢?还那么确定的说梦见的不是别的,就是棺材。”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神棍阿宏说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就去学校找老师,问他们出游的时候,有没有去什么特别的地方,老师说,他们去的是森林公园,很普通,没有什么特别的。”潘虹秀说道:“后来我就想,是不是孩子好奇,偷偷摸摸的看了什么画报或者电视节目,问过后,孩子说没有,我不敢一再的逼问,生怕吓到孩子。” 张怀咽了一口唾沫,说道:“在一天的美术课上,老师让自己发挥,画什么都行,我儿子就画了一张面具。因为面具的模样很特别,美术老师就在办公室提起这件事,被班主任听见,班主任想到我妻子跟她说的噩梦的事情,就把画转交给我们。我拿着画问儿子,儿子说,这就是他在梦里见到的面具。” “再然后……”潘虹秀说道:“孩子的事情,本不打算惊扰长辈,尤其是身体日渐衰弱的爷爷。可孩子每天都做噩梦,弄得我们精疲力竭,一次家庭聚会时,还是被老人家发现了。老人家详细的询问后,面色变得惨白,只嘟囔着说,果然没完,该来的还是来了。然后就……然后……” “让你们来找我?”神棍阿宏问道。 夫妻二人点点头,神棍阿宏说道:“瞧你们夫妻二人,衣着打扮都很讲究,也不张扬,应该都是知识分子,你们理应不相信鬼神才对,既然肯听长辈的话来找我,应该是穷途末路,黔驴技穷了才是。我会管你们的,放心好了。” 张怀尴尬的说道:“您说的没错,我们的第一反应,是去找儿童心理专家,但是老人家强烈命令我们来找您,我们不敢违背,就来了。但是请放心,我们一定会配合您,不会瞎说话。” 神棍阿宏一听就笑了,说道:“没那么严重,没那么严重,我不是传教徒,你们可以继续不信,这都不是事。稍等,我去取点东西。” “什么东西?” “一个盒子。”神棍阿宏神秘兮兮的说道。 【4】八十年前的信 7. 神棍阿宏从里屋的陈年箱子里取出一个更加陈年的盒子,当着张怀和潘虹秀的面打开。盒子为木质,上了不少的年头,掉漆严重,但老物件贵在结实。盒子里面放着一封信,以及一个黑色的小瓶子。 张怀、潘虹秀和大诚都好奇的看着,只有小老儿,平静如水。 神棍阿宏把信打开,递给张怀。张怀颤巍巍的接过泛黄的信,这封信实在太过脆弱,总觉得呼吸大了都会将其毁坏。信上以毛笔书写,虽不是草书那么天花乱坠,但是繁体毛笔字对于现代人来说,就跟医生写的字似的,很难看懂。 “恕我才疏学浅,看不懂上面的内容,还是劳烦您给我们念念吧。”张怀把信交还给神棍阿宏。 “我还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度过这封信了,当时觉得时间还久,可一转眼,这一天还是来了。”神棍阿宏意有所指的说道。 他以现代人的白话,对信的内容进行复述。 1930年的早春,方家村一户人家的女儿方玲儿,重病难治,眼看就要一命呜呼。一日清晨,来了一位走阴婆,人称杆子婆,说河源村的五爷,希望给已死的儿子做场冥婚,只要等到方玲儿咽气,配了冥婚,就和真正的亲家一模一样,不仅可以一次性得到一大笔钱,以后还能得到不少好处。 那时候日子穷苦,住在大山之中的方家,考虑到两个儿子成亲需要钱,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冥婚的事。可谓是女儿还没有死,冥婚就已经定下,实在悲惨。 杆子婆交了订金,回到五爷家商量后续的事情。谁知,方玲儿命硬,虽然命悬一线,却一直没有咽气。就在五爷等得焦急,杆子婆三天两头去问方玲儿死没死时,方家来人说,方玲儿死了,冥婚的事可以开始准备。 早春时节,大山深处的清晨,一帮身穿黑衣的男人,抬着盛有方玲儿尸体的黑色轿子,行走在山坳之中,由杆子婆亲自护送。谁知路上出了事,同一个人,连续两次腿软倒地,使得轿子前倾,尸体摔出,杆子婆怕摔坏了尸体,就用绳索将尸体捆在轿子里。运送冥婚尸体的轿子,里面都有两根木头柱子,就是为了捆绑和固定尸体所用。因为在当地有一个习俗,即便是尸体,也要“坐”着轿子,不能躺在里面。当然,还有另外一个习俗,就是要“自然”,即,能不捆,就不捆。 冥婚夜的当天,一切都很顺利。杆子婆亲自操持洞房花烛夜,然而就在这个过程中,出事了。 “什么事?”张怀紧张兮兮的问道。 “方玲儿诈尸了。”神棍阿宏说道。 “诈尸?呜呼,好有趣……”大诚兴致勃勃的说道。 神棍阿宏瞪了大诚一眼,继续说道:“杆子婆在进行某些规矩的过程中,听见尸体发出吭哧吭哧的声音。由于冥婚的配对已经成功,不能取消和打断,加之尸体出现异样,五爷和杆子婆商量后决定,立刻进行合葬!他们于第二天清晨就将尸体合葬,完成了冥婚的整个流程。但是当天从外面回村的人路过合葬墓的时候,听见墓里有声音,一种指甲抓挠棺材的声音。” “呜哇,不仅诈尸,还诈了这么久!”大诚惊呼后,嘟囔道:“那些村民也真够无聊的,回村还要经过坟地,想什么呢……” 张怀对此也很纳闷,自言自语道:“可能是看热闹,或者抄近路吧。” “这之后,五爷请来和尚,念了好几天的经,才把事情搞定。”神棍阿宏说道:“然而四年之后,也就是1934年的早春,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咋咧?”大诚越听越亢奋,张怀和潘虹秀都已经插不上话了。 “你们也都知道,那个年代,正是中国混乱的时候,但好在这些人生活的地方在大山深处,被外界影响不大。”神棍阿宏说道:“最先出事的是五爷家,死了三口人。之后是方家,死了两口。这些人并不是因为疾病,也不是因为穷苦,而是纠结而死。五爷家死的三口,生前全都声称在梦里见到一名女子。方家死的两个人,直接就疯了,天天哭,到死也没说出半个字。” 8. 听到梦见女子,大诚最先问道:“梦中女子,该不会就是方玲儿吧?不甘心死后嫁给五爷的儿子,出来索命了?不对啊,就算索命,也不会伤害自家人,方家的两口人为什么也死了呢?” 张怀喜欢恐怖电影,问道:“按照惯例,方玲儿应该是在没死的情况下,就被埋进地里,之后是来报仇的。” “惯例?哪里的惯例?”神棍阿宏问道。 “电影和小说啊。” “哈哈哈。”神棍阿宏只笑,不置可否。 潘虹秀着急了,打了张怀后背一下,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电影小说的!我看呀,就是你看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才把咱儿子给招惹上的!信中说,那些人死前梦到了女人,你再想想,咱儿子现在梦见了什么!” 说到这里,潘虹秀呜呜的哭了起来。张怀还以为自己是在听另外一个故事,直到此时才意识到,神棍阿宏说的,或许跟自己儿子的事情有关系呢! “阿宏叔,您接着说。”大诚很想知道后面的进展。 “家里不明不白的死了三口人,五爷立刻意识到,或许与四年前的冥婚有关系,就去方家一探究竟,才知道方家也死了人,只是不敢声张。双方一合计,觉得事情古怪,就去找四年前念经的和尚。”神棍阿宏说道:“姑且称作高僧吧,高僧用了不少手段,声称问题得到解决。然而七天之后,五爷的老婆也称在梦里见到一名女子,吓得她茶不思饭不想,几天之后就疯疯癫癫的。与此同时,传来消息,杆子婆也疯了。” “老和尚骗人,问题根本没有解决,死鬼还在害人!”大诚义愤填膺、拍案而起,吓了张怀和潘虹秀一跳。 “坐下!聒噪什么!” “唔,是……”大诚乖乖的坐下了。 “事已至此,方家人说了实话,原来当初杆子婆来提冥婚之事后,紧跟着又来了一位道长,此人无名无姓没有法号,开口就说,方家要是按照常理进行冥婚,只会给后人带来更多的灾祸,唯有进行一些处理,才能逢凶化吉。”神棍阿宏说道:“按照道长的指点,方家人任由道长把方玲儿接到山中,直到断气的那一天,才给抬回来,当着众人的面验明身份,确定是方玲儿的尸体,才戴上古怪的面具,说是保平安的,而后一切事宜,道长均不再参与。而冥婚,也开始筹备起来了。” “道长的事,又和1934年的事,有什么联系呢?”大诚继续发问。 “道长对将死的方玲儿做了什么,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是造成1930年诈尸,以及1934祸害人的根源,也未可知,但不能忽视。”神棍阿宏说道:“于是,五爷和方家人就去找那位居住在山里的道长。谁知,他们赶到时,山上黑了一片。原来几天之前,山上发了大火,烧了道长的落脚之地,小道童们谁也没死,唯独烧死了道长。” “果然有问题。”大诚说道。 “说了太多,怕你们不爱听,我就简而言之吧。”神棍阿宏喝一口茶,说道:“1934年的早春,发生了一系列古怪的事件,破解这一切的,就是我的祖师爷,他留下信件称,八十年后,事情将再起波澜,徒子徒孙,定要全力以赴。” “八十年之后?那是哪一年?”大诚最讨厌算数了。 张怀一怔,说道:“1934年的八十年之后,不就是2014年吗?” “今年!”一直安安静静的小老儿,开口说道。 【5】塞子 9. 明眼人一听便能明白,神棍阿宏说的事情,正和今天的诡异相关。一封八十年前的信,竟然预测到今天的困扰,张怀和潘虹秀两个知识分子,也不得不深吸一口吸,这世上真有千变万化的事情啊,不愧为大千世界。 院子里安静极了,几个人围坐在一起,气氛凝重。大诚不再兴奋,拿着古老的信看了又看。他自然是看不懂上面的字,却能感受到信件中的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时空,发生着冥婚和鬼新娘的恐怖事情。那些场面跃然纸上,大诚浑身一个寒战,赶忙将信放下。小老儿抓着大诚的胳膊,乖巧的坐在腿上。 潘虹秀暂且不想关心信中的内容,只问最关键的问题:“您说的死新娘戴着的面具,难道和我儿子梦见的一样吗?” 神棍阿宏点点头,说道:“这封信是我的祖师爷在1934年解决完事件后留下的,一代代传下来,在我十岁的时候,师父就已经跟我讲过这件事了。” “可是我家里怎么会跟这件事扯上关系呢?”潘虹秀问道。 “当年护送方玲儿尸体的抬轿队伍,行走在山坳中时,曾有两个孩子在山上亲眼目睹,一个叫瓜头,另一个叫塞子。”神棍阿宏说道:“其中叫塞子的人,就是你们的老爷子,现在知道为什么扯上关系了吧?” 听到瓜头和塞子这两个小名,张怀浑身一紧,哆哆嗦嗦的说道:“我爷爷的小名的确叫塞子,他有个很好的哥们,叫瓜头。这两个名字,我很小的时候有点印象,但是从某一年开始,爷爷就再也不许我们提起他的小名,连瓜头都不许提,这都算是家里的忌讳了。” “你爷爷这是不想回忆关于当年的记忆啊,当初目睹冥婚的人大多没有好下场,你爷爷就是其中之一,他对此十分担心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因为我祖师爷的关系,当年的一部分人保住了性命,一直到今天,也就是1934年的八十年之后,事件开始失控,所以你爷爷在得知重孙子梦见面具的事情时,会说‘果然没完,该来的还是来了’的话,还让你们来找我。” “原来如此。”张怀和潘虹秀四目相对。 “阿宏叔,您跟塞子,哦不,塞子爷爷还有往来么?”大诚问道。 “从未见过,为什么问这个?”神棍阿宏反问道。 “既然您和塞子爷爷没有见过面,他又如何知道您叫神棍阿宏,以及居住在哪里呢?”大诚嘟囔道:“难道您从祖师爷那辈开始,就没换过住的地方?而且塞子爷爷怎么会知道找神棍阿宏?他怎么知道您的名字的?难道当年您的名字就已经被祖师爷定下来了?那这个祖师爷未免也太操心了吧。” 神棍阿宏说道:“从祖上开始,我们的确没有换过地方,最多就是在方圆几十里的范围内挪动过三次。至于塞子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那是因为一份名录。” 神棍阿宏解释说,祖师爷从他的祖师爷那一辈开始,就有一个名录,上面严谨的写着徒子徒孙的名号。也就是说,徒弟们的名字,都是被规定好的,正式拜师的那一天,就要按照名录上面的规定定名字。因此,神棍阿宏的祖师爷推断八十年的沧桑岁月后得知,到了2014年,考虑到其中命弱早死的可能性,徒孙之中,成熟起来的人,不是叫宏,就是叫雷。 “没错没错,爷爷跟我说,来这里找一个人,可能叫神棍阿宏,也有可能叫神棍阿雷,我们到了这里才听说,有个大名鼎鼎的神棍阿宏。”张怀说道。 “你们现在信不信我们这一套了呢?”神棍阿宏笑问道。 张怀和潘虹秀面露难色。一直接受正统教育的他们,很难接受神棍阿宏的这一套。然而事到如今,似乎这一套的确“有那么一套”,着实为难起来。 “哈哈哈,没关系没关系,我只是随口问问,不强求。”神棍阿宏说道。 10. 院子里的人都在笑,张怀夫妻俩苦笑,大诚憨笑,小老儿甜笑,神棍阿宏微笑。 神棍阿宏深吸一口气,说道:“这件事是祖师爷定下来的,我必须得管,可以跟你们走一趟,不过不是今天。你们去县城的招待所住下,那里环境还算可以,明天一早,再来接我。” “为什么还要耽搁一天呢?”张怀问道。 “你们有你们的命需要救,我也有我的命不能不管,踏踏实实的等一天,孩子那边不会有事的,我保证。”神棍阿宏说道。 张怀夫妻二人开车离开,掀起暴土扬长,就像他们迫不及待的心情一般。大诚满脑袋问号,他不理解阿宏叔有什么命不能不管。神棍阿宏知道大诚的疑惑,说道:“还记得我用青色的水给小老儿洗澡吗?” “唔,记得记得。” “小老儿有病,得定期用药水洗澡,今天就是规定的日子,纵使有天大的事,我也不会离开。”神棍阿宏坚定的说道。 大诚看着小老儿健康的模样,问道:“我弟弟这是得了啥病哇?” “说了你也不懂,等以后学了本事,我再解释给你听。”神棍阿宏说道:“喏,我有些话要对你交代。” “阿宏叔,您说。” “我每次离开村子,大家都会帮忙照顾小老儿,无论是婴儿时期,还是现在。民风淳朴,给一口饭吃,就都有了,何况还有大黄狗看家,不会有问题。”神棍阿宏说道:“然而这几年开始,小老儿长大了,吃的东西比以前复杂,需要乡亲们多费些力气,我一直过意不去。所以,我想麻烦你在上班之余,每天中午和晚上给小老儿做顿饭吃,这孩子爱吃你做的饭,你晚上就睡我家。” “哎呀,您放心好了,我大诚能照顾好他。”大诚看一眼远处的大黄狗,问道:“阿宏叔,您家的狗很奇怪啊,我就没见过它吃东西。” 神棍阿宏微笑道:“你只需管好自己和小老儿,至于那条畜生,不用理会,它自然有办法照顾自己。” “可毕竟是看家护院的狗啊,咱不给吃的,它还能活?呀,该不会是去偷吃别人家的吧?” 神棍阿宏打了大诚的脑袋,说道:“你阿宏叔家的狗,就那么没出息?” 大诚捂着脑袋,委屈道:“谁叫您不给饭吃的?” 望着大黄狗,神棍阿宏意味深长的说道:“它可不是普通的狗啊,你的饭,它还不吃呢。” 夜里,大诚吃过晚饭便离开,神棍阿宏抱着小老儿,静静的等待子夜的到来。临近时,神棍阿宏走进厨房,将配制好的粉末用水沏开,脱去小老儿的衣服,借着月光,清洗每一寸肌肤,嘴中念念有词。小老儿光着屁股,乖巧的站在盆里,抬头望着天。 “上一次你受苦时,我要去娃娃坟给猪肉汉解决问题,不能陪着你,今天,我哪里也不去。”神棍阿宏说道。 小老儿低下头,开心的笑着。 洗完澡,照例抱到床上,用绳子捆绑起来,以金色缎带遮住眼睛,跪拜,而后并排躺在床上。 “好孩子,你要坚强。”神棍阿宏说道。 这一夜,小老儿极为难受,挣扎的身躯最严重时都在颤抖。神棍阿宏一夜未睡,心疼不已。天明时分,如同刑满释放,神棍阿宏立刻焚香跪拜,解除小老儿浑身的束缚,将其抱在怀里,轻轻地抚摸着。 “好孩子,好孩子……” “阿宏叔,俺来啦,那对夫妻也来啦。”大诚在外面喊道。 神棍阿宏为小老儿穿上衣服,来到屋外,说道:“诚诚,小老儿就拜托给你了。” “是,阿宏叔!” “那么二位,容我准备一下,咱就出发。”神棍阿宏信心满满的说道。 【6】八十年之约 11. 当年的四元村和河源村,经历几十年的变迁,连村名都已消失。现年92岁的塞子,和儿子一起住在城里。 神棍阿宏最讨厌坐车,腰都快酸死,才到达目的地。这是一片高档的住宅小区,从小区大门到自己家的门,前前后后需要经过五次大门,刷三次卡,见到两次保安,宛若层层把关的监狱。神棍阿宏深深地以为,城市虽然繁华,却失去了基本的安全感,不像自己家里,拴一条狗,就万事具备了。 房子不小,装修也不错,但是里面的人,各个面色凝重,气氛极度的压抑。 神棍阿宏是塞子指明要找的人,他的出现,引起全家人的好奇。张怀介绍完神棍阿宏的身份后,径直将他带进爷爷的房间。 房间内,瘦弱的老人家,如同即将彻底溃烂的枯树,让人领略着岁月的威力。神棍阿宏自从十岁时得知方玲儿冥婚的事情后,曾不止一次梦见那样的场面——两个顽皮的孩子,趴在山坡上,望着山坳里运送尸体的轿子,阴森、清凉、诡异、冰冷。 一转眼,顽皮的八岁孩童,已经老成这副模样了。 房间内有张怀的父亲,张怀再一次介绍神棍阿宏,张怀的父亲淡淡的点点头。他并不相信神棍,甚至嗤之以鼻,然而行将就木的父亲深信不疑,便只能将孝顺放在第一位。 “你们先出去,我和老人家谈谈。”神棍阿宏说道。 张怀父子二人离开后,神棍阿宏坐在床边,摸着老人家的手,轻声说道:“塞子,八十年之约,我替祖师爷看您来啦。” 塞子这个称号,原本是张家不能说的禁忌,然而此刻,老人家却没有任何的不悦。一直处于昏睡状态的塞子,睁开眼,说道:“八十年,终究躲不过,把你盼来,我就放心了,你是宏,还是雷?” “我是宏,神棍阿宏。” 塞子苍老脸上的一双干瘪的眼,如同两口枯井,毫无生色。然而此刻,却流出两滴泪花。 塞子悲伤地说道:“宏,我怕,不为自己,怕连累家人啊。” “我这不是来了吗?” “哎,我老啦,动不了啦。” “您老踏踏实实的睡吧,祖师爷没办法完成的,我们徒子徒孙替他完成。” “好啊,好啊。”塞子欣慰的看着神棍阿宏。 屋外聚满焦急等待的张家人,神棍阿宏出来后,觉得自己快被这一家人各种不同的眼神灼烧坏了。 他被张怀带到重孙张鹏安的房间。八岁的张鹏安,因为噩梦的事,已经严重影响了日常生活,就连学校都去不成。这会儿,他正坐在书桌前,埋头画着什么。不用多想也可以知道,他一定是在画面具,因为整个房间,无论床上还是地上,到处都是画着面具的纸。 “安安,别画了,有人来看你啦。”张怀说道。 张鹏安低头不理,只存在于他和面具的世界之中。张怀又喊了两句,还是没有得到回应。神棍阿宏让他不要再喊,随手捡起一张画纸,盯着上面的面具,说道:“本不应出自你儿子之手呢。” “哎,您也看出来了?一个八岁的孩子,怎么会画出这么有水平的面具呢?”张怀哭丧着脸,小声说道:“会不会被鬼缠身?” 神棍阿宏在屋内走了一圈,满屋子有上百张画纸,上面的面具,都是用蜡笔画的,无一例外,所有面具的大小,样式以及成画的感觉,完全相同,不要说八岁的孩子,就是个成年人,也很难做到,除非用打印的方法。 神棍阿宏站在张鹏安的身后,亲眼看着孩子画画。张鹏安缓慢有力的绘画技巧,简直令人震惊。当下,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不敢再托大,立刻摸出黑色的小瓶子,说道:“找块红色的布,把瓶子放进去,缝在孩子衣服口袋的里面,除非我说可以,否则不许拆下来。” 张怀接过小拇指大小的黑色瓶子,问道:“这是和那封信一起放在盒子里的瓶子?” 神棍阿宏点点头,说道:“赶紧去做,记住,不可以私自拆下来,更不可以擅自打开瓶子。” 12. 有了神棍阿宏的吩咐,家中长辈不敢怠慢,立刻照做。 借着这个空当,神棍阿宏对众人说道:“你们家的事情,从1930年开始,到1934年最厉害,具体的情况,我已经和张怀解释清楚,等有空时,让他对你们详细的说说。我现在只问你们之中的长辈们,三十年前,家里可曾发生了什么古怪的事情吗?” 一提这个,家中长辈们,无不浑身一紧。三十年前,家里的确发生一件事,正是从那之后,家里被禁止再提塞子和瓜头的名号。 见有人面色明显不对,神棍阿宏赶紧问道:“其实我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你们告诉我比较好。毕竟这件事,在不同人身上,过程和结果都不同。” 张怀年过六旬的父亲虽然讨厌神棍,但考虑到孙子,还是深吸一口气,说道:“三十年前,家里的确出了状况。” 1984年的早春,62岁的塞子,打算一个人前往当年埋葬死新娘的地方。然而临走之前,由于已经发烧三天还未退烧,加之携带匕首的举动被儿子发现,因此被儿子质问究竟要去哪,要去做什么。塞子不想明言,却又执拗不过儿子,只能答应让儿子陪他一起前往。 死新娘的坟,经过五十年的洗礼,已经不如往昔,除了塞子,怕是没有几个人还能知道地底下埋葬的究竟是谁。塞子不让儿子继续跟随,只身站在坟前,匕首就在他的袖子里。他的儿子站在十米开外的地方,紧盯父亲的一举一动。 “我被父亲要求远远地站在一旁,父亲保证,绝对不会做出傻事。”张怀的父亲,塞子的儿子说道:“我很紧张,不知道父亲究竟要做什么,就一直死死的盯着,只要他想用匕首做傻事,就立刻冲上去。当然,那时候家里一切平安,父亲没有理由做傻事才对,只是看着他拿匕首,还是心很慌。十分钟后,父亲突然倒地,我跑过去一看,他面色惨白,还问我看见了什么。我说什么都没看见,只看见他一个人在坟前站了十分钟,没有掏出匕首,也没有说话。” “再然后呢?”神棍阿宏问道。 “父亲傻傻的呆了几分钟,最后才答应和我一起回家,从那天开始,家里就不允许任何人提起那两个人的名号了。” 话已至此,一扇房间的门打开了,塞子拄着拐杖,倚在门框上,说道:“我儿子看不见,可我看见了,是我那惨死多年的瓜头哥来找我了!” “什么?”大家惊呼。 神棍阿宏不紧不慢的来到塞子身边,搀扶着老人家,说道:“五十年一小续,八十年一大终,你的匕首,可是多余带着呢,血,不是那么流的,我家祖师爷当年没跟您说清楚吗?” “他当然说清楚了,可我怕其中生变,保险起见,就带着一把匕首去了。”塞子说道。 “什么五十年八十年的?什么血不是那么流的?究竟都是什么意思啊?”众人七嘴八舌的问道。 “塞子,还是您跟大家说,比较有说服力。”神棍阿宏说道。 在张家,多年来谁也不敢说塞子二字,就是开瓶红酒,都不敢说“塞”字。现在,神棍阿宏随口说出,大家震惊无比。但是在神棍阿宏面前,一向威严无比的老人家,没有任何不悦,反倒是顺从极了,仿佛在神棍阿宏嘴中,没有任何禁忌一般。 当然,更加神奇的事,即将从塞子口中说出,这是这个家族除了塞子以外,都不知道的细节。 【7】死新娘坟 13. 全家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塞子身上。这位自从得知重孙子梦到面具,精神状态便直转急下的92岁老者,强打起精神,刚刚被泪珠短暂滋润过的干瘪的双眼,微弱的闪着光。他的面容,带着显而易见的恐惧和无奈。 “爸,您一直对三十年前的那件事闭口不谈,今天终于还是要说了么?”张怀的爸爸问道。 塞子被神棍阿宏搀扶到椅子上坐下,喘息着说道:“我曾以为,八十年之约,会随着时间的漫长而渐渐被遗忘。但是我错了,无论是我还是她,这件事都不可能被遗忘。三十年前,更是加深了我对这件事的理解。我曾设想过很多很多情景,但万没想到,会应验在我重孙子的身上。原本,八十年之约的一切事宜,我只想交给神棍阿宏去做,不对你们这帮儿女说什么,然而恐怕,我不把话说清楚,反而会给你们增添更多的麻烦。” 神棍阿宏在一旁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但是当长辈的,总还是要指点,只有指点了,才能少走弯路,规避风险。今天这事,你可以说,也可以不说,只要有我在,你们一家不会再受牵连。然而,时代不一样了,很多事情,我得仰仗他们帮忙,所以你若不把话说明白,他们就力不从心,我也就事倍功半了。你也知道过去的事情有多可怕,我是真怕出乱子啊。” “行,我说……” 塞子说,三十年前,即1984年的早春,他赴约来到死新娘最终下葬的地方,一个人静静的站着,尽管儿子就在身后十米开外的地方盯着,却依然无法打消心中的恐惧,紧握着匕首的手,流满了冷汗。 坟已经不是当年的模样,它破败了,无人知晓其中埋葬的是怎样一个人,怎样一个恶毒的灵魂、怎样一具充满愤恨的尸体。尽管知道真相,尽管知道坟中之人有着可怜的身世,但是塞子没有怜悯,没有悲伤,没有缅怀的情绪,只拥有无尽的恐惧和颤抖。 1930年冥婚的队伍,1934年闹鬼的时节,都和这一天一样,发生在早春。天色晴朗,微风和煦,多么平静祥和的氛围啊,但是这一切都不能阻止地下灵魂的恶毒,想到1934年的一幕幕,塞子有理由相信,无论表面上多么的明媚光明,该来的邪恶与阴冷,都不会停下脚步。 一切仿佛只是幻影,此刻的阳光,转瞬便可被黑暗替代。 塞子此行,是赴约。1934年,当一连串的闹鬼事件被终结,当死新娘被重新下葬,当自己最好的兄弟瓜头惨死在鬼爪之下后,幸免于难的十二岁的塞子,得到一个忠告,五十年后的今天,要来到死新娘的新坟前,放血。 “五十年一小续,八十年一大终。”塞子说道:“神棍阿宏的祖师爷对我说,五十年后,要以血延续对死新娘怨恨的克制,再过三十年后的八十年之约,才能真正终止这个将近一个世纪的梦魇。” 张家人显然没有听过任何关于死新娘的事情,大家一头雾水。神棍阿宏说道:“先听塞子说完吧,不要打断他。” 塞子继续说道:“那天站在坟前,我等待的就是放血的时机,我不知道该由谁为我放血,是死新娘的灵魂,还是我自己?我也不知道该放多少血,该把血洒在哪里。我什么都不知道,因为神棍阿宏的祖师爷,没有对我说过任何细节。我等待着,事情总会有进展的,直到看见了他。” 14. 塞子在坟前站了一会儿,忽然觉得面前的一切开始模糊起来,唯有坟头最为清晰,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以坟头为中心顺时针扭曲着。 坟后走出一个人,身材适中,看不清模样。塞子第一反应是女鬼,吓得浑身哆嗦,本能的想要呼喊儿子,想要逃跑离开。但是他动不了,也发不出声音,只能颤颤巍巍的面对。那个人飘忽着来到近处,定睛一看,原来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再仔细一看,那个人身穿的衣服,就是当年瓜头死时穿的,胸口的血迹斑斑都还在。 瓜头死时的一切,塞子记忆犹新,恐怕几辈子也忘不掉,他的情绪立刻激动起来,莫非面前的人就是死去的瓜头哥?之所以不确定,是因为面前的人戴着一副面具,和死新娘一模一样的面具——黑色的底子,红色的眼睛和嘴巴,不笑却似笑,阴森至极。 塞子动不了,躲不开,眼睁睁的看着疑似瓜头哥的人向自己靠近。面对面时,那人摘下面具,露出熟悉的面庞,果然是惨死的瓜头。 “五十年啦,塞子,还记得俺吗?”瓜头问道。 “我怎么会忘记瓜头哥呢!” 不知怎的,塞子重新可以说话了。 “塞子,谢谢你没有忘记五十年之约,俺来帮你放血,别害怕,不疼。”瓜头说道。 “你不是死了吗,为什么还能来?” “正是因为死了,才能来啊。”瓜头说道:“你都变成小老头了呢,说话也不土里土气的了。” “我都六十二岁了,你还……你还这么年轻。” “俺死了,不能投胎,就一辈子是这幅模样。”瓜头说道:“俺先给你放血吧,事关重大。” 塞子想说自己带匕首来了,然而不等他说话,手腕处就被瓜头的指甲割破。血喷溅而出,却不似应有的状态,而是夸张的、没有止境的喷涌,喷得天都跟着红了。瓜头站在血液落下的地方,就像站在花洒下洗澡,十分的享受。 血液不断地喷溅,塞子不觉得疼痛,也不觉得有失血过多的症状,他就像看电影一样,仿佛流血的人根本就不是自己。片刻过后,瓜头浑身是血的面对着塞子,说道:“五十年了,俺一直镇着它,很辛苦,很孤独。不过幸好,再有三十年,就到八十年之约,到时候你可要助俺脱离苦海啊。” “我已经六十二岁了,三十年……怕活不到那个时候。” “你能的,相信我。”瓜头说道:“谢谢你今天能来,谢谢你没有忘记五十年一小续的约定,咱们三十年后再见吧。” “瓜头哥,我想你。”塞子说道。 “没能做一辈子的兄弟,实在可惜,以后有缘再续吧。”瓜头说道:“时间紧迫,俺得走了,塞子你一定要记住,不要把俺的事告诉任何人,谁也不行,否则谁也保不住他们的命。” “知道了,瓜头哥,从今往后,就连我的小名,也不许提及。”塞子说道。 瓜头满意的点点头,重新戴上面具,犹如红色雨水中的一位隐士、一名忍着,转身消失在模模糊糊的视线当中。雨水一般的血液也跟着停止了,塞子同样沐浴在血液当中,沐浴着自己的血液,却感受不到血腥。这么多的血,早已经超出一个人应有的量,可塞子没有任何不适,只有伤心和思念。他的瓜头哥当年死得凄惨,死后也不得安宁。八十年太久,幸好已经过去五十年了。 模糊的环境清晰起来,塞子只觉得脑袋发蒙,顺势坐在地上。在一旁盯着的儿子,立刻跑上来搀扶。 “我觉得自己经历了很久,但是儿子说,只有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我问他有没有看见什么人,他说没有,我低头看自己的衣服,也没有血迹。”塞子说道:“我呆呆的愣神了好久,意识到曾经的事情都是真的,要想彻底摆脱,必须遵守八十年之约。这之后,我回到家中,不许家人提起塞子和瓜头的名号。” 对于塞子的话,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他们还不知道完整的故事,正在各自琢磨、消化的时候,里屋忽然传来张鹏安的哭闹声。 【8】童画符 15. 张鹏安忽然大喊大叫,就像噩梦后犯了癔症。家人争先恐后的跑进屋安抚,神棍阿宏一把拽住潘虹秀,问道:“瓶子缝好了吗?” “刚刚好。”潘虹秀因为着急,手中慌乱,被针扎破了手指,血珠摊在手指肚上,可似乎这个当妈的根本没有意识到。 血,在神棍阿宏的这个行当中,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阴阳的血不一样,男人和女人的血液不一样,成年人和孩童的血不一样,人和动物的血不一样,动物中狗和牛、羊、鸡的血又不一样,可谓是复杂之极。神棍阿宏见到潘虹秀手指上的血,心下盘算着,并没有不妥,反倒有母亲的一份保佑在其中,便没有说什么,只道:“那就赶紧给孩子穿上吧。” 两个大人按住挣扎的张鹏安,潘虹秀含着泪把内侧缝有小瓶子的衣服穿在儿子身上,渐渐地,孩子停止哭闹。潘虹秀心疼不已,紧紧地抱着,捧着儿子稚嫩的小脸袋,抹去泪珠。 眼见发生在张鹏安身上的怪事一件接一件,而神棍阿宏的办法似乎又奏效,且有年长的塞子做后盾,大家开始相信其中的诡异,也不得不把希望寄托在神棍阿宏的身上。神棍阿宏心里清楚,眼前的这帮人,上些岁数的或许还能相信自己的这些本事,就怕那些年轻人,经历正统教育后,很难相信这些“歪门邪道”,可千万别拖后腿就是。 不过好在,家中受难,自有老人撑腰,相信后面的事情还能顺利解决。 “大家不要慌张,张鹏安的表现都在意料之中,所以我才在塞子讲述之前,让你们缝瓶子。”神棍阿宏说道:“塞子的话你们也听见了,死去的瓜头对他说,所有的事情都不能对家人讲,否则就会被找上门来。刚才,塞子把事情清清楚楚的讲了一遍,那脏东西,自然就找上门,欺负在张鹏安的身上。我的小瓶子,可以有效地抵御这些。” 塞子苍老的声音,因为重孙子受苦,显得更加无力,道:“原本不能提起这些事,怕就怕被找上门来,今天我肯说,是因为神棍阿宏在这里。” 神棍阿宏说道:“我明白你们一家人的心情,神啊鬼啊的,其实并不重要,家中的小宝贝受苦才是当务之急。我现在就去安慰张鹏安,否则这孩子不眠不休的,非把自己活活累死不可。你们不要都进来,孩子妈跟我来吧。” 潘虹秀看一眼婆婆,又看一眼丈夫,旋即跟随神棍阿宏一起走进张鹏安的房间。关上房间门,屋外本就没有几分声响,这下显得更加安静了。张鹏安呆愣愣的坐在床上,背对着外面,像是被点了穴道,一动不动。 神棍阿宏拿出自制的香,燃起,待香弥漫全屋,才悄悄地站在张鹏安的身后,轻轻抚摸孩子的肩膀,而后一点点的向上,以一个手掌,将张鹏安的眼睛捂住。 “安安,你是个听话的好孩子,早睡早起,按时吃饭,从不挑食,是吧?”神棍阿宏说道。 被捂住眼睛的张鹏安,相当享受这种黑暗的感觉,点点头,说道:“我是好孩子,可最近不是了。” “你一直都是好孩子,只不过最近喜欢画画而已,我知道你还想画,但是你得换一种。”神棍阿宏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摊放在张鹏安身边,说道:“我在你身边放了点别的,一会儿松开你后,你就照着它画,累了就去睡觉,饿了就去吃饭,好吗?” 张鹏安点点头。 神棍阿宏松开手,张鹏安揉揉眼睛,一眼就看见身边的符,立刻坐到桌边开始临摹。潘虹秀走上前,不知道神棍阿宏的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你放心,我给的东西具有安神的作用,不是邪祟之物,我偶尔心烦意乱时,也会画一画,和抄经有类似的道理。”神棍阿宏说道:“我燃起的香有使人放松和进入梦境的功效,这对孩子很有帮助,但是你不可以休息,这粒药丸你吃下,可保精神。记住,从现在起,你要一直陪在孩子身边,不可马虎,并且还要悄悄地把所有画有面具的画清理出去,等我处理。” “那么,孩子这衣服不能换吧?”潘虹秀问道。 “衣服上的瓶子至关重要,衣如人的第二层皮囊,缝在上面的瓶子,就是长在身上的保护符,切不可换下来。”神棍阿宏说道。 神棍阿宏只身来到客厅,对众人说道:“刚才塞子说的事情,有很多是你们不知道的,因此无法连贯起来理解。在来之前,我把很多事情都对张怀说了,就让他给你们解释吧。今天先到此结束,咱们明天再见。” 16. 众人不解,今天时间尚早,为什么不赶紧解决问题,还要拖到明天。神棍阿宏并未解释,留下自信满满的微笑,转身离开。张怀一直跟随,来到楼下才站定。 “你这附近哪有旅馆?”神棍阿宏问道。 “哪能让您住旅馆啊?走,去住酒店。”张怀掏出车钥匙,这就要带着神棍阿宏离开。 神棍阿宏轻轻地拽住张怀的胳膊,说道:“我是来救命的,又不是旅游,何必非要住酒店呢?当然,这也并非是我高风亮节,而是另有原因。我虽被称为神棍阿宏,却并不是一般人理解的那种神棍,对于那种人,我也深恶痛绝。说出来你可能会笑,我是有真本事的人,而我的本事,都在天上,即天垂象。我要观察盘踞在你家上空的天垂象,因此不能离开太远。正所谓,极近未真,愈近愈妥。” “什么意思啊?” “就是说,即使离得特别近,也未必就能发现真相,可依然越近一点,越妥善一分。”神棍阿宏说道。 张怀挠挠头,心说,这附近倒是有一个旅馆,但环境实在太糟糕,去年家里来亲戚,住了一宿,全家崩溃,听说这一年间,环境更加恶劣了,怎么着也不能把人安排在那里。神棍阿宏看出张怀的为难,笑道:“我一个乡下人,没有那么多讲究,你就赶紧安排吧。” 宾馆的环境的确糟糕透了,张怀说了好几百遍换地方,都被神棍阿宏否定。在神棍阿宏的眼中,居住环境都是次要,这里的房间能够看见张家的天垂象,还很清晰,没有遮挡,实在是好地方。张怀放下一千块钱,留下电话号码,千恩万谢后,准备离开。 “等等,先别走。”神棍阿宏问道。 “还有什么没办妥的吗?” “你回家后,有个艰巨的任务,就是把我告诉你的故事,转述给家人,你能保证说的都正确吗?我可不太相信,还是先跟我说一遍吧。” 张怀皱着眉头,磕磕绊绊的复述一遍,足足有一个半小时,才彻底捋清楚。 张怀走后,神棍阿宏搬了一把椅子,坐在窗边,望着远处的天垂象。根据老祖宗传下来的《天道垂解》一书可以得知,对于这种可以延续将近一个世纪的邪祟,绝对不可能轻而易举的就用天垂象的方式泄露行踪。但是本领总会因人而异,对于神棍阿宏这种高手,依然可以察觉出蛛丝马迹。等待以及细心的观察,总会发现痕迹的。 “邪祟只能尽全力遮挡,却无法抹杀自身的痕迹,今天倒要看看,你能否遮得严严实实。”神棍阿宏自言自语道。 漫长的等待,眼看天色就要暗淡,神棍阿宏犯愁起来。城市毕竟不如乡村,到了夜里,依旧灯火通明,天象便什么也看不到了。难道今天真的一无所获?就在焦急万分之时,天上的一处小细节,引起了神棍阿宏的兴奋。 “有了!” 【9】引魂烛 17. 此时正是黄昏将尽,天色在深红和深蓝间交替的时候,万家灯火还未全部点亮,正在这千钧一发的最后关头,天垂象中起了微妙的变化。若是学艺不精之人,这点点变化并不会引起注意,但是在神棍阿宏的能力范畴内,什么都跑不了。 天上的云朵,分裂出一块小云,在率先显现的微弱星辰之间,位置和角度格外的与众不同。神棍阿宏掐指计算,以星象为基准,这朵脱离云层的小云,代表着瓜头与死新娘的分手。 “瓜头啊瓜头,八十年,终究还是镇不住她呢。”神棍阿宏说罢,从包里掏出一根蜡烛,点燃后放在窗台上。这根蜡烛名为“引魂烛”,有如黑夜中的指路明灯,可将心念所想的鬼、灵、魂,招到自己身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引魂烛燃烧的速度,比普通的蜡烛要缓慢许多。天边最后一丝亮光彻底消散,天色黯淡下来,外面灯火通明,天象已经再也看不清晰了。不过神棍阿宏并不慌张,今天的天垂象,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引魂烛燃烧到尽头,坚持片刻,晃悠悠的灭了。屋内没有开灯,模糊糊一片,只有窗外的灯光,映着半个简陋的房间。 “大师……” 房间黑暗的角落里,一个孩子气的声音,微弱的传来,那声音可怜、委屈、孤独、寂寞,令人不自觉地怜悯。 神棍阿宏说道:“瓜头,你来的未免也太慢了吧。” “俺心踌躇,彷徨不定,步伐便慢了许多,幸亏您的引魂烛烧得时间够长,否则烛尽俺为至,就要在外迷途了。”瓜头说道。 “八十年期限已到,你与死新娘分道扬镳,没了归宿,就是孤魂野鬼,若不引你来见我,过不得今夜,就得魂飞魄散。”神棍阿宏说道。 “期限的最后时刻,俺并没有看见塞子,便觉得他是怕了,不敢赴八十年之约。由于没有他,俺便镇不住女鬼,只能分道扬镳。原以为自己走到尽头,只待漫漫长夜一过,灰飞烟灭了却尽了,至于女鬼的灾祸,俺已无能为力。熟料,竟然接到呼唤,盼望事情还有转机,便踌躇着来了。”瓜头说道。 “塞子已经92岁啦,他就是有心,也很难再做什么,事实上他的使命,就是找到我,把我带来,而不是你们以为的赴约。”神棍阿宏说道。 “那么大师,您召俺来,有什么重要的事呢?” “为塞子。” “您想知道什么呢?大师。” “别这么称呼,我距离大师,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瓜头忽然笑了起来,说道:“当年的那位,可是一直希望别人称呼他为大师呢。” “哦?那个人是我的祖师爷吗?” “没错,就是他,总喜欢别人称呼其为大师。” 神棍阿宏哈哈一笑,继而转为沉默,片刻后说道:“找你来,其实是想了解1934年的事情,祖师爷当年只说,1934年发生了很可怕的事情,但具体细节并未提及,我们这帮徒子徒孙,也不敢随意揣测。现在要去解决问题,当年的细节便不得不问,阴阳两边,要想走得痛快稳妥,必须做到知己知彼。” “1934年,那是俺死亡的年份啊。”瓜头的声音中,透着阵阵恐慌,好似自己又要再死一次似的。 “回忆那些事情,的确十分痛苦,可是为了你的好兄弟塞子,就再痛苦一次吧。” 黑暗中的瓜头摇摇头,说道:“痛苦一直伴随着俺,早已经麻木了。” 18. 1934年,即死新娘下葬的四年之后,河源村的五爷家死了三口人,方家村的方家死了两口人,之后五爷的老婆,以及处理冥婚的杆子婆全部发疯,再之后当时护送冥婚队伍的男人们和另外两个从旁协助的走阴婆,也都死的死疯的疯,参与其中的道长也被大火烧死。关于这些,都在祖师爷留下的信中有过描述。然而这之后的一切,神棍阿宏便不得而知了。 “1934年的早春,俺和塞子几乎已经忘记了冥婚的事情,两个人整天在外面胡混。”瓜头说道:“直到有一天,俺们两家一起吃饭,才听俺们父亲说五爷家的事情,死了不少人,也疯了不少人,大家都说跟冥婚有关,其中一定有弄错的地方,才被鬼缠上的。” “谣言虽然有夸张的地方,却也有正确的时候。” “五爷家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一定要请人来破解的,不知是谁跟他说,家里阴气太盛,需要阳气撞门面,尤其是童男。”瓜头说道:“出于五爷家的势力、财力,以及俺们父辈都是拜把子的兄弟,俺和塞子这两个童子,顺理成章的住进了五爷家的大宅子,跟我们一起的,还有另外十个男孩。我们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进行仪式。” “效果怎么样?” “糟透了!不出十天,陆续有孩子梦见一个戴着面具的女人,包括我和塞子。”瓜头说道:“俺比塞子年长几岁,按理说承受能力应该比较强大,可即便如此,也被吓得胡说八道的,更不要说一向胆小怕事的塞子了,他整日以泪洗面,天一黑就浑身哆嗦,天一亮,就像从阎王殿回来一样,人都虚脱得不成样子了。” “五爷是怎么处理这个现象的?” “哼,五爷根本就不拿俺们当人对待,在最可怕的那几天里,他每天都用俺们进行仪式,哪怕有的孩子莫名其妙的死了,也不肯把俺们放回家。”瓜头说道:“长话短说吧,一共有十二个童男,死了十个,最后活着的就是俺和塞子了。” “可你最终也死了,究竟发生了什么?”神棍阿宏说道。 十二个孩子陆陆续续死了十个,五爷的精神随之崩溃,家中工人也都跑散,对于塞子和瓜头的控制便不那么严了,只要不离开家门就好。瓜头听到有人说,五爷疯疯癫癫的老婆撞墙死了,道士不让出殡,说是得停尸几天,还不能被外人知道。家中因此乱作一团,对于塞子和瓜头的仪式活动也随之停止。几天之后,瓜头听下人说,杆子婆也撞墙死了。 接连的死人,使得敢在五爷家干活的人越来越少。或许五爷还留有拜把子兄弟的一份情谊,他把瓜头和塞子放了回去。 很快,日本鬼子发动的战争之火燃烧到这片寂静、却并不平静的深山之中。所有人,无论贫穷还是富足,全部举家逃难。瓜头和塞子跟随家人,一起向西北方向逃难,五爷一家,随着另一拨人,向东北方向逃难。 逃难的生活,根本就不是人过的日子,身心俱疲之下,很多人病死、累死,队伍的人数越来越少。更可怕的是,自从回家就再也没有做噩梦的瓜头和塞子,又开始梦见戴着面具的女人了。每一晚,每一夜,女人距离他们都更近一步,直到有一天,女人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俺一直在想,那究竟是不是梦呢?太清晰了,仿佛就是个活人站在俺的面前,俺能看见她的肌肤,闻到她的味道。”瓜头说道。 “梦境中的女人,究竟做了些什么?”神棍阿宏问道。 梦境中的瓜头向前迈出几步,这个刚刚开始发育的年轻的小伙子,勇敢的直面梦中最恐怖的东西。 “那女人距离俺特别近,她摘下面具,戴在俺的脸上,从那一天开始,俺的灵魂就再也没有摆脱过这个面具,一直到今天,到现在,到此刻。”瓜头说道。 【10】僵尸入葬 19. 说到面具,瓜头颇为激动,竟然从房间暗淡的一边,向神棍阿宏所在的有光的一边走来。即便屋内的光亮,只是宾馆外面车水马龙的余晖,却依然不是瓜头可以承受的。见他不知深浅的站在光亮的边缘,神棍阿宏赶紧跑到窗边,挂上窗帘,说道:“燃烧引魂烛时,你能够走鬼道,便可不怕阳间的灯光,可现在引魂烛已灭,你得小心谨慎一些,碰不得光亮半分。” “俺的使命已经结束,又没有资格转世投胎,灰飞烟灭只是早晚的问题。”瓜头说道。 “你可真是糊涂!刚刚我还说,找你来是要帮助塞子,你为何一心寻他个灰飞烟灭呢?”神棍阿宏说道:“何况,你的使命虽然是镇守死新娘,可现在死新娘又出来为非作歹,何谈使命结束呢?” “您的祖师爷曾经预言,到了您这一代,必定可以降妖除魔,有没有俺,无关紧要。” 神棍阿宏无奈的摇摇头,说道:“祖师爷只是预言到结果,却没有预言过程,你怎么知道过程之中没有你呢?罢了罢了,你若想灰飞烟灭,我不拦着,但是在此之前,你得先把故事讲完。”神棍阿宏说道。 瓜头身穿破烂衣裳,戴着那个诡异的面具,盘腿坐在地上,情绪似乎平静下来,说道:“成,那俺就继续说。” 梦中被戴上面具的瓜头,白天开始发烧,头疼欲裂,呼吸不畅,眼神也不好使。然而当时在逃难,谁也顾不得他是否生病。要想活命,就必须坚持着往前走。瓜头知道自己的症状是被鬼纠缠的结果,不敢说出来,只能暗地里坚持的同时,观察塞子的情况。意外的是,自从瓜头在梦里戴上面具后,塞子就再也不做噩梦了。 逃难还在继续,尽管有父母的照料,但逃难之中,能有怎样的资源?几天之后,也还只是个半大孩子的瓜头,终于坚持不住,倒在地上动弹不得。逃难的人们没有任何停留,麻木使得他们选择继续前进。瓜头的家人没有舍弃儿子,泪流满面的不知所措。塞子的家人也没有离开,大家一起想办法。可是,环境如此,又能想到什么办法呢? 就在此时,远处走来一个人——神棍阿宏的祖师爷。 此人笑容满面,自称大师,用极其简单的手段,三两下就令瓜头活泼如初。就在家人喜极而泣的时候,大师说,此事与五爷家的冥婚有关,如若不彻底解除此患,将会死更多的人,包括瓜头、塞子,以及各自的家人。 无奈之下,两家人随同大师一起返回,向着东北方向前进,希望能早一天和五爷一家汇合。 将近半个月后,他们终于追上五爷,然而五爷已经彻底疯掉了。他身边的人说,就在逃难的过程中,五爷所剩无几的家人一个接一个的死,没有任何征兆,没有任何症状,只是忽然倒在地上,连半个字都没有留下,就死了。 大师依旧使用简单的办法,令五爷回复清醒。面对残忍的现实,五爷呆愣片刻,随即嚎啕大哭。 “冥婚本就容易出事,你还将个不死不活的僵尸埋进土里,当然要遭报应了。”大师说道:“只恨你自己遭报应,还要牵连那么多无关的人。” 不死不活的僵尸? 原来,冥婚的洞房花烛夜当天,瓜头和塞子看见死新娘动,不是幻觉,是真的。 杆子婆摘下死新娘的面具,发现死新娘面色铁青,睁着一双凶巴巴的眼,张着嘴,发出喀喀喀喀的声音。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方玲儿还没有死,便赶紧叫来五爷商量对策。他们觉得,方玲儿已经命悬一线,现在只不过是回光返照,不出片刻就会死透,不必因此打断冥婚的流程。 挣扎之中的死新娘,被重新戴上面具,穿上衣服,不出片刻,就没有了动静。他们以为这下总算是死透了,可也担心再出岔子,当天夜里不敢再有举动,第二天就赶紧下葬。 没想到的是,下葬之后,死新娘开始冲撞棺材,引得外人听见坟地里有动静,都以为是闹鬼了。五爷意识到方玲儿还是没有死,又不敢开棺,就喊来一帮和尚,吹吹打打,目的有二,一来用吹打的声音盖过棺材中的声响,用不了多久,方玲儿就得憋死。二来,为了给即将彻底死亡的方玲儿好好念经,让她在下面照顾丈夫,不要出来报复。 只可惜,五爷安排的很好,可他并不知道,埋葬的并非方玲儿,而是另外一个人,一个僵尸。 20. “僵尸?”神棍阿宏大惊失色,问道:“从方家送来的尸体,不是方玲儿,而是另一具僵尸?” 瓜头点点头,说道:“尽管杆子婆和五爷,甚至在戴上面具之前,连方家人自己都认为死掉的就是方玲儿,其实并非如此。在方玲儿将死不死的时候,那位忽然出现,没有法号的道长,曾经以冥婚不能荫蔽后人为由,把方玲儿接到山上,多日之后再送回方家的,其实已经不是真正的方玲儿,而是一个戴着方玲儿人皮面具的僵尸。” “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五爷选择的合葬之地,乃祥瑞之地,充满祥兆,如果以僵尸下葬,还有冥婚的身份,会产生怎样的后果呢?或许您觉得没有意义,但有些人对此十分感兴趣,比如那位没有法号的道长。”瓜头说道:“为了达到更好的效果,那具僵尸还被下了‘鬼降头’,困住了怨恨的灵气。这些足以产生强大的后果,因此才使得抬轿子中的一个人,连续两次腿软摔倒。要知道,抬这种轿子的人,八字都得硬,性格也得刚阳,连这种人都险些折了,可见威力之巨大。” “镇住僵尸的方法有很多,但都太过于明显,对于一具需要进行冥婚仪式的僵尸来说,那位道长是如何做到既能镇住,又不被别人发现不妥之处的呢?” “这就要归功于面具了,那位道长曾对方家人说,要想保住吉祥,就不能摘下面具,其实,这些都是谎言。面具是用独特的草药浸泡而成的,只要遮住僵尸的五官,就可以镇住。只可惜,方家人忘记把不能摘面具的事告诉杆子婆,才酿成后面的怪事。”瓜头说道:“当然,面具的药性也不是特别灵验,也有短暂失效的时候,因此,才会有洞房花烛夜的那一幕幕。” 神棍阿宏皱着眉,说道:“杆子婆和五爷以为方玲儿没有死透,或者诈尸,实则面对的是一个不知身份的僵尸,甚至转天就把僵尸和儿子合葬了?太离谱了……” “一切都只是为了满足那位道长的好奇,看看僵尸入祥葬的后果是什么。” “僵尸我也见过,也对付过,可为什么那个僵尸只是发出一些声音,而没有站起来伤人呢?” “您的祖师爷对我说,僵尸被动过手脚,无法站立伤人,可见没有名号的那位道长,不希望僵尸伤害活人,只想看看埋葬之后的后果,尽管后果是失控的。” “他这是在做实验吗?” “可以这么说吧。”瓜头说罢,低下了头。 “祖师爷留给我的信,并没有写你说的这些内容,为什么呢?”神棍阿宏问道。 瓜头站了起来,说道:“1930年的僵尸入合葬,已经在1934年产生可怕的后果,您的祖师爷用自己的方法镇住僵尸,可以维持八十年,因此他不能提前在信上说,以免有过于自信的徒弟,提前对僵尸进行收复。大师认为,除了八十年后的这几天,在此之前,纵使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对僵尸进行处理。大师只能在信中提起此事,以免后人忘却八十年之约,却不能说实话,省得勾起后人的兴趣。” “你现在对我说的这些,都是祖师爷吩咐你亲口对我说的?” “大师预测到您会与我有缘一见,当时就对我说,一定要我亲口把真相说出来。” 【11】梦中杀亲 21. 黑暗寂静的屋内,充满着引魂烛的味道。瓜头的讲述告一段落,神棍阿宏却倍感吃惊的问道:“你之前还说自己的使命已经完成,恨不能灰飞烟灭以摆脱痛苦。然而现在你却又说,祖师爷预见到你与我将有缘一见,要你说出事情真相。如此前后矛盾,又是为何?” 瓜头戴着面具,直直的冲着神棍阿宏,他也惊呆了,也困惑了起来。是啊,为什么自己的说法前后矛盾呢?为什么刚才认为向南的事情,说着说着却又向北发展了呢?自己究竟是否被赋予了使命?自己应该了却阴间的生活,还是应该全力协助大师的后辈? 纵使看不见瓜头的表情,神棍阿宏依然看得出,瓜头陷入了迷茫。这并不能怪他言语不一,毕竟做鬼八十年,脱不开混沌。 “瓜头,你被死新娘影响了。”神棍阿宏说道:“她一心想要你忘记使命,让你走上灰飞烟灭的道路,只要你彻底消失,我就无法对症下药的对付死新娘。用现代人的话说,这叫心理干预、心理暗示。用咱们的话说,叫鬼迷心窍,你作为鬼,被鬼迷了心窍。” “大师,到底俺该怎样做?”瓜头问道,显然他是排斥死新娘,信任神棍阿宏的。 “你觉得呢?”神棍阿宏并没有强制的给予答案, 神棍阿宏和瓜头陷入平静,片刻之后,瓜头做出选择,他要将整件事情全部说个清楚。 当年,神棍阿宏的祖师爷,带着瓜头和塞子两家,连续追赶半个月,终于找到五爷一行人。五爷的家人全部死光,本人也疯疯癫癫的。祖师爷用些手段,五爷清醒后,哀嚎不已。因为灾难和战争,他的家人已经死光,钱财也被难民抢走,真所谓孤家寡人,穷苦无银的境地。 看起来,五爷除了自己的一条命,应该不会再失去别的人或物,可祖师爷的话,让这个悲剧的男人更加的恐惧。 “都怪你把僵尸入了自家的吉兆之地,带来的苦果,远还没有结束呢。”祖师爷说道:“你家中无人,可老家应该还有不少的亲戚,若不把僵尸的问题解决,非得彻底死光才算作罢。” 听到此处,五爷浑身一颤,说道:“连我老家都不放过?” “如果够厉害,岂止你的老家,整个村子都得受牵连,如果更厉害一些,连祖上的坟头都得扰得不得安宁。”祖师爷说道:“你自己的村子已经遭殃,不能再牵连老家的村子了啊。” “若说家人惨死怪冥婚,我相信,但我的村子因战争而受牵连,为什么要怪罪到我的头上来呢?” “战争已经打了很多年,为什么偏偏最近才把战火燃到此处?难道真是碰巧吗?天机、时机,再加上你这人心,也就促成了。”祖师爷说道。 五爷身边的人全都死光,万不可再祸及老家的亲属,他决定跟随祖师爷行事,一行人,包括塞子和瓜头两家人,脱离了逃难的队伍,在深山之中躲了两个多月。在此期间,虽有祖师爷保障,可五爷和瓜头依旧隔三差五的饱受噩梦惊扰,身形消瘦,精神萎靡。祖师爷用尽办法也不得周全,真是不把根源解除,即便神仙也难办。 躲了两个多月,一行人悄悄回到河源村。战火已经离开,到处都是尸体和断壁残垣,再也没有往日宁静美丽的模样。村中保存最好的建筑,是五爷的大宅子,这里因为被用作指挥作战部,因此才能保存完整。可即便如此,也是一副破败的景象。 看着家中的惨景,五爷噗通坐在地上,呆愣愣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几天之后的夜里,正是夜色最稳妥的时机,祖师爷只身一人来到合葬的坟前,以鞋前钉敲山震虎,又以银针插地圈住脏东西,嘴中念念有词,一整套操作下来,就和今天的徒子徒孙神棍阿宏的操作一模一样。 夜色渐浓,如同一抹浓墨,遮盖头上的一片星空。祖师爷镇定自若的站着,捋捋胡须。 “这阵仗……”听着瓜头的描述,神棍阿宏惊道:“祖师爷这是要跟鬼谈判啊!” 瓜头点点头,说道:“那一天大师说先行去探探底细,然而当他回来时,却一直在吐血,面色也糟糕透了。” “有鞋前钉敲山震虎在前,又有银针锁鬼困灵在后,即便碰上最恶的鬼,至多也是谁也伤不到谁,祖师爷竟然还会受伤?” “由此可见,那僵尸的怨恨有多么的可怕了吧?” “之后呢?” 祖师爷受伤严重,一病不起,十天之后,来了一位年轻人,自称是大师的徒弟,此人名叫“中杰”。原来,祖师爷跟自己这位叫中杰的徒弟一直以暗号作为沟通手段,在大家离开深山,返回河源村的时候,祖师爷曾留下记号,指示后到的中杰在河源村集合。中杰有任务在身,耽搁多天,总算在他师父死前,及时赶到。 22. 中杰的及时出现,保住了祖师爷的性命,他单独静养在一个房间,衣食起居均由中杰照料。转年春天即将结束之时,祖师爷依旧没有彻底康复,每天除了晒太阳时说几句话外,绝大多数时间都一个人静养。瓜头和五爷的噩梦,在中杰的帮助下,继续艰难的抑制着。 “但是,对于俺来说,真正可怕的事情才刚刚开始。”瓜头说道:“一天夜里,俺刚刚睡下,忽然听见五爷大声的喊叫,说看见鬼了,是个戴面具的女鬼。俺跑出屋外,五爷已经跌跌撞撞的跑出来,跑的不是直线,东一下西一下,好像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他。几次三番之后,五爷忽然又没了动静,坐在地上,低着头看不见脸。” “这是被鬼附身的表现。”神棍阿宏说道。 “您懂,大师和中杰大师也懂。”瓜头说道:“中杰大师慢慢的走过去,刚要使手段,五爷忽然动了起来,力大无穷,楞把中杰大师扔到几米开外的地方。等中杰大师回过神来,五爷已经跑出去了。中杰大师立刻追出去,俺当时脑子一热,也跟了出去。俺后来一直在想,如果俺当时没有追出去,是不是就不会是现在这个结果了。” 瓜头跟着中杰一起去追五爷,在一条还算比较宽的土路上,五爷跪在地上,头顶的月亮特别大、特别亮。五爷背对着,低着头发出咯咯咯的声音,似乎是在冷笑,又有着显而易见的惊恐。 月光下,瓜头清楚的看见,一个身影一点点的出现在五爷身边,这个身影,就是梦中见到的女人。此女依旧戴着面具,手中有一把匕首,匕首的尖,准确的指向五爷的脖颈。 这是女鬼要杀人啊!瓜头刚要询问中杰怎么办,只觉得脑袋忽然一懵,自己竟然瞬间出现在五爷的身边,视线并不好,因为脸上多出一副面具,手中冰凉,竟不知何时握着一把匕首。 低头一看,五爷跪在身边,小声哀嚎着。中杰不知何处,只有身旁的女人,悄然握住瓜头握着匕首的手,切豆腐一般轻松的取了五爷的性命。 嗡的一声,瓜头浑身一轻,身旁的五爷倒在血流之中,中杰晕倒在更远的地方。瓜头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不知所措的喊醒中杰。中杰意识到木已成舟,便拽着瓜头的手,跑回五爷的宅子。 回到宅子后,不由分说,瓜头就被结结实实的捆绑起来,单独扔在了房间里。即便外边父母再怎么求情,也根本不能说服中杰。瓜头一个人静静的躺在地上,不断地回忆着刚才的一幕幕,在困惑中渐渐地睡着了。梦里,他见到了更加可怕的一幕,他的父母亲人,全都倒在血泊之中,自己手里就攥着杀他们的匕首,和杀五爷的那把一模一样。 带着极大的恐惧睁开眼,自己并没有躺在房间里,而是站在院子当中,身旁倒着几具尸体,全都是他的父母亲人,而他自己,则双手鲜血。 【12】命镇恶灵 23. 除去没有看见匕首外,一切都和梦里的场景一模一样。瓜头嗷呜一声哭得厉害,跪在地上捧着父亲和母亲的尸首,浑身都在颤抖。哭着哭着,他忽然发现,整个院子里的人都鸦雀无声,不仅没有任何安慰的表示,甚至还带着恐惧。 联想到五爷的事情,再想想自己刚刚做的梦,瓜头终于明白了,看着自己满是鲜血的双手,问道:“都是俺干的,是么?” “瓜头,到屋里去,师父有话跟你说。”中杰说道。 瓜头哪里舍得父母亲人,却还是无奈的起身走向祖师爷的房间,进屋之前,他回头看一眼塞子,那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孩子,已经吓得彻底惊呆了。 进到屋内,瓜头立刻跪在地上,忏悔的说道:“大师,俺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俺会杀人?甚至杀了自己的亲人……” 祖师爷坐在高高的藤椅上,说道:“你曾对我坦白过梦中困扰,你说梦中女鬼给你戴上了面具,实则她是要你做其奴仆,为其卖命,并最终取了你的性命。却不料,你这孩子命硬,不仅没有被女鬼控制,反而把她困在了心中。”祖师爷说道:“你的心,已经成了困住女鬼的牢笼。” “那她为什么还能出来为非作歹呢?” “因为你还不够强,不足以彻底困住恶灵,可你也足够厉害,尽管恶灵能够伸出罪恶的手脚,却仍旧无法摆脱你的围困。”祖师爷说道。 “刚才发生了什么?俺想知道。”瓜头转跪为坐,他已经溃败的没有了支撑跪着的力气。 祖师爷说道:“先从五爷说起,你当时被恶灵控制,中杰根本不是你的对手,哦不,确切的说是你体内恶灵的对手,他没能阻止你杀五爷。回来之后,他用捆灵绳束缚住你,向我询问能否使用厉害的手段逼出你体内的恶灵。在我犹豫地时候,恶灵再一次控制住你,她竟然有能力毁坏捆灵绳,这是我们没有想到的。你变得特别厉害,我和中杰联手,也根本对付不了。” “中杰大师想要逼出俺体内的恶灵,大师您为什么要犹豫?” “因为那会折损你的寿命,而且折损的很多。” “折损了寿命,也还能与家人一起活着,总比亲手杀了家人,孤独的活着要强。”瓜头的语气中,充满了埋怨。 祖师爷沉默不语,守在外面的中杰,听到屋内的话,也陷入了深深地思考。生命从来没有等价交换的可能,即便你减少一年,我也减少一年,但终究存在于两个生命之中,完全没有可比性。正如瓜头遇到的问题一样,自己折损寿命,是否和家人保存寿命画上等号呢?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理解,在这个瞬间,祖师爷和中杰,站在了瓜头的对立面。至于谁对谁错,谁也说不清楚。 许久之后,泪水已干的瓜头,问道:“大师,既已如此,您就告诉俺该怎么办吧。” “我曾以为,不应以损失你的寿命为代价保全他人,但现在看来的确有待商榷。事到如今,只能以折损寿命为代价,逼出你体内的恶灵,或许这个决定来得有些迟了,但在更多的人死掉之前,还为时不晚。当然,如果你不想折损寿命,也有办法,你必须长期与我生活在一起,做我的笼中困兽,我保你平安。” 瓜头站起身,打开房门,望着外面的夜色,说道:“今夜真是漫长,大师,俺敬重您,但是俺不想做任何人的笼中困兽。俺也知道,逼出恶灵,势必又有一场消灭恶灵的战斗,到时候不知道您会不会死,中杰大师会不会死。所以俺想,您应该还有第三种方法吧?” 祖师爷沉默不语,门外的中杰说道:“没想到你的心思如此缜密,是的,还有第三种办法,那便是……” “中杰,闭嘴!”祖师爷喊道。 24. 瓜头转身回屋,跪在祖师爷身前,说道:“大师,俺不想为了保全性命,像狗一样被您拴在身边,像鸟一样被您养在笼中,俺也不想为了活命,去牺牲您和中杰大师的性命。俺的家人已经死在俺的手下,俺当真是没有活下去的勇气和理由了,俺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亲自参与到驱除恶灵的过程当中,即便牺牲自己的生命。” 祖师爷看着面前这个魁梧的孩子,心中五味杂陈。他低下头不再说话,表示默许。中杰来到瓜头身前,说道:“第三种方法,就是以你做笼,困住恶灵八十年,八十年后,由我们的徒子徒孙想办法解决问题。” “俺如何才能困住恶灵八十年?” “以死为代价,以灵魂镇压。”中杰说道。 多么可怕的镇压恶灵的方法,听着瓜头的叙述,神棍阿宏仿佛看到了那个夜晚的寒冷,问道:“你就是这样才死的?” 瓜头无奈的说道:“俺体内的恶灵,可以将俺改造成连大师都无法抗衡的可怕怪物,如果任由发展,到时候会有多少人死在俺的手下,简直不敢想象。而且俺亲手杀死了全家人,能够一死,也算是宽慰了。这之后,祖师爷和中杰两位大师联手,加强了俺身体里的牢笼,将恶灵困得死死地。” 瓜头起身,脱下上衣,在壮硕的胸口上,有三道可怕的伤疤。 “这是当时恶灵企图冲破牢笼时留下的,这三道伤疤,不是从外向里产生,而是从里向外撕裂,而俺,就是这样死掉的,恐怕当时两位大师都能看见俺的心脏了吧。”瓜头苦笑着,重新穿上衣服。 “原来是这样。”神棍阿宏沉思着。 “死亡其实并不可怕,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当疼痛感消失后,俺发现自己还拥有意识,只是来到了另一个地方。那里像是一个巨大的石头房子,空旷且宽广,房子中间有一个巨大的牢笼,里面关着那位头戴面具的女人,当然,俺也同样戴着面具。”瓜头说道:“很快,俺见到了两位大师。他们有办法与俺相见,这令俺感到温暖。” 瓜头顿了顿,继续说道:“两位大师的出现,是为了对俺安排后面的事情,他们说只有在俺死掉之后,才能久远的记住他们的话。他们说,或许一切都是天意,塞子的命格与八字,可以有效地帮助俺。五十年一小续,八十年一大终。五十年后,塞子会来以血续时,八十年后,会有大师的徒弟来帮助俺解脱困扰,要俺到时候把一切真相全部说出来,并且要俺听话,听您的话。” 瓜头继续说道:“中杰大师还说,他和您的祖师爷分开行事,其实就是去调查当初那个没有名号的道士去了。经过调查,道士的徒弟终于吐露了实情,原来这位道士,一直在研究僵尸,企图从僵尸的身上得到一些什么。当初方玲儿被带到山上,就被活活的弄成了僵尸。后来的那场大火,是道士自己放的,原本想要烧死所有徒弟,幸好老天开眼,被关在房间里的徒弟们想办法逃了出来。因为过于恐惧,才一直不敢跟别人提起这件事。经过清点人数,他们一致认为,替道士死的,是他们的大师兄,而师傅和所有的僵尸,都不见了。” “这背后还有那么多事情啊。” “哎……”瓜头叹息一声,说道:“俺死后,大师他们把僵尸从合葬墓里挖出来,换到另外一处贫瘠的地方,将俺和僵尸埋在一起。俺苦熬了五十年,终于有机会见到塞子,也终于有机会第一次摘下面具,在取得塞子的灵魂之血后,得以延续八十年之约。终于,这一天来到了,俺却差一点被女鬼扰乱心智,忘记使命,真是不可饶恕呢。现在俺把真相告诉了您,总算完成了使命,俺会继续遵守诺言,听您的吩咐。” 【13】介灵依附 25. 这一夜谈得漫长,待一切结束之后,神棍阿宏疲惫的伸着懒腰,招呼瓜头过来。瓜头不明所以,却还是顺从的来到面前。神棍阿宏微微一笑,抬手直奔瓜头的手,瓜头一惊,向后跃开,问道:“大师,您这是作何?” “怕我收了你?我可不是钟馗。”神棍阿宏说道。 “当然不是,俺与女鬼相处八十载,身上阴得厉害,怕波及在您的身上。”瓜头说道。 “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吧?来,我有话对你说。” 瓜头犹犹豫豫的来到神棍阿宏面前,神棍阿宏嘴中念念有词。原本人鬼殊途,不得相见,亦不得相触,唯有彼此之间产生联系,才会有交集。比如厉鬼可以利用各种方式吓唬或伤害活人,亦或者活人利用手段,逼迫鬼灵现身,做不愿意做的勾当。总之,得有媒介才能彼此相见。无缘无故,只会不得相见,不得相害。 神棍阿宏与瓜头之间,只有引魂烛的联系,他们谁也碰不了谁,只能看得见,听得到。一旦屋内引魂烛的烟消散殆尽,就又要阴阳两隔,看不见听不到了。 现在,神棍阿宏想与瓜头产生更多的交集,这需要念咒。念咒之后,神棍阿宏的活人的手,可以触碰在瓜头这个鬼灵的手上。二人手牵着手,犹如长辈对晚辈的关照,神棍阿宏淡淡的说道:“瓜头,你若活到今天,就是个将近百岁的老人,我得尊重你。然而你死时,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时间定格于此,我就拿你当孩子看待。你这八十年忍耐的辛苦,鲜有人知道,真是难为你了。” 闻此,背负亲手杀死父母亲人之罪名,忍耐镇压女鬼八十载之寂寞苦闷,不得投胎不得做鬼,只能等待烟消云散之悲惨命运的瓜头,泪如雨下,那个摘不下来的面具背后,已被泪水浸湿。 八十年间,这是瓜头第一次被人触摸自己的肌肤,这种感觉,就像他还活着一样,亲切、温暖、实实在在、富有人情味。瓜头被永久定格在十几岁的状态,他永远都是个孩子,他渴望与人交流,渴望被呵护,渴望被肯定。但是八十年中,整日里与恶灵相伴,即便自己已经不是活人,却依然感到无尽的痛苦。此刻,他终于品尝到人活着时候的感觉,尽管不是活着的全部,可他还是想要抓住不放,他立刻依偎在神棍阿宏的怀中,不停地哭,哭尽对父母亲人的愧疚,哭尽八十载的孤独。 神棍阿宏搂着瓜头,人、鬼、灵、畜,无论何时,只要有情,便永远都是一个世界的存在。 “大师,谢谢您,俺感觉好多了。”瓜头放肆的大哭之后,怕自己身上的阴气太煞,不敢在神棍阿宏身边逗留,果断离开几步的距离。 神棍阿宏说道:“天快亮了,我得休息一会儿,顺便根据你的叙述,想想对付女鬼的办法。” “大师,俺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您了,使命已经结束,您什么时候送俺上路?” “你当真活得倦腻了?” “俺这哪里算是活着啊,大师,俺会听您的话,但凡有能够帮忙的地方,请尽管吩咐,等您降服女鬼之后,请快些送俺上路,八十载够烦的了,索性一了百了来得痛快。”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好话拦不住想死的鬼,我要睡了。”神棍阿宏躺在床上。 天色眼看就要转亮,神棍阿宏没有睡熟,闭目养神的思考降服女鬼的事情,顺便把1930年和1934年的复杂事情捋清楚些。偷瞄瓜头时,瓜头就坐在墙角,抱着膝盖,一幅微弱可怜的模样。 天亮后,神棍阿宏从包里取出一块玉石,光滑圆润,色泽柔光,实属上品。 “瓜头,灰飞烟灭之前,想不想去见见塞子?”神棍阿宏问道。 瓜头激动地站起来,说道:“想……当然想……” “你依附在这块玉石上,就可以不分白昼的跟在我的身边,再不惧怕阳光和界限。”神棍阿宏说道:“但是你的行动范围有限,只可以跟在玉石周围,而玉石要放在我的身上。” “这是介灵依附啊!会折损您的寿命,只为让俺看一眼塞子,实在太不值得了。” 神棍阿宏哈哈一笑,说道:“当然不能只是去见塞子那么简单,我这人虽然命不值钱,可也不能简简单单的就折损了不是?我希望等这件事摆平之后,你能以现在的身份,继续存留于世。” “为什么?” “我家里有个年幼的娃,叫小老儿,将来要接替我。还有个叫大诚的憨小子,一心想要拜我为师。”神棍阿宏说道:“我已经打算收大诚为师,将来让他照顾、保护、辅佐小老儿。然而诚诚这孩子,虽然胆子大,但在阴鬼之事上容易吃亏,我希望你能陪在他身边。” 26. 瓜头听后十分激动,说道:“能为大师办事,那是俺的荣耀,这八十年间,总算出了一件好事了。” 瓜头一心想要灰飞烟灭,无外乎因为对未来的迷茫,他一个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除了等待进一步死亡,根本没有别的出路。现在神棍阿宏给他指出一条明路,这鬼也跟人一样,只要有奔头,就有活下去的勇气。用在瓜头身上,就是有了存在下去的目标。 “你这孩子,虽然前后加起来共经历九十多载岁月,可终究还是个孩子,还有人心,说到底不愿意灰飞烟灭。你既然说是好事,那就笑一个吧。” “嘿……嘿嘿……”瓜头挠着脑袋,憨憨的笑出声音。 接下来,神棍阿宏进行了一个很重要的仪式,将瓜头的灵,依附在玉石上。正如瓜头所说,介灵依附会折损寿命,然而一个为人师为人父的男人,为了后辈,总不会吝啬几年的光阴。 仪式完毕,瓜头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八十年前,当他第一次做鬼的时候,那是飘飘然、不踏实的感觉,今天,他觉得自己又像个人了。 哗啦,神棍阿宏拉开窗帘,清晨的阳光洒满整个破旧的房间,洒在瓜头的身上。出于本能,瓜头向后躲开,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又可以毫无顾虑的沐浴在阳光之中了。 “以后就喊我阿宏叔吧。”神棍阿宏说道。 瓜头跪在地上,感激涕零的说道:“阿宏叔,谢谢您的大恩大德,俺一定尽心尽力的保护小老儿和大诚,绝不让他们受一点伤害,吃半点委屈。” “你能这么说,我就放心啦。”神棍阿宏说道:“起来吧,咱们去张家。至于面具,还要再忍耐一下,不把女鬼驱除,便无法摘下它。” “我懂的,大师,哦不,阿宏叔。” 瓜头跟在神棍阿宏的身边,向着张家走去。重新沐浴在阳光之下,感受着微风的吹拂,以及自然的味道,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尽管活人依旧看不见他,可他仍然觉得自己活在人群里,活在世界上。 八十年间,世界变化真大,完全不认识啊! 张家人的一夜,也是难熬的一夜,张怀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这不仅让这个家庭中不信这些的人变得更加迷茫,也让那些信的人变得更加恐慌。神棍阿宏早已经猜想到这样的画面,不去问大家的感受如何,而是直接询问道:“塞子可还好?” 张怀立刻回道:“自从您来,爷爷就很踏实,他说您来了,事情就能成。” “我去看看他,你们都别进来。” 神棍阿宏来到塞子的房间,瓜头看着苍老的塞子,情绪很是激动。塞子看不见瓜头,问神棍阿宏道:“一天了,解决了吗?” “八十年的厉鬼,一天哪能行?”神棍阿宏点燃一支香:“我给你带来一位朋友,你见见?” “我都这把岁数了,哪还有朋友,都死光了……”塞子说着说着,就觉得房间里多出一个人影,渐渐地,人影逐渐清晰起来,这是个戴着面具的年轻小伙子,即使看不见脸,塞子也知道此人是谁。 “瓜头哥!”塞子颤巍巍的说道。 【14】森林公园寻坟 27. 瓜头距离自己依附的玉石不能太远,神棍阿宏又不像打扰瓜头和塞子的交谈,便把玉石放在床头柜上,说道:“人不可贪,香灭人散,你们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说罢,神棍阿宏转身离开,屋外众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他的身上。 “我见塞子精神不好,便用了些方法让他好好休息,你们不要进去打扰,如果里面有说话声,那是梦话,是好梦。”神棍阿宏关切的问道:“孩子那边怎么样了?” 家中老人为大,潘虹秀一直不敢提起儿子的事情,这会儿终于被问到,赶忙迫不及待的走上前,欣慰的答道:“孩子昨天就开始吃饭了,也睡了踏实觉,现在还没有醒呢。” “他醒后还会画,你别拦着,过几天就还你一个欢蹦乱跳的乖孩子,哈哈。”神棍阿宏慈祥的笑着,潘虹秀感激不已,眼角挂着泪花。 张怀的父亲凑上来,低声问道:“张怀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跟我们说了,真没想到会是这样。前几天老爷子让张怀出来找您的时候,曾经嘱咐,无论是神棍阿宏,还是神棍阿雷,一定要说为了1930年的一桩冥婚之事而来。我们当时很纳闷,怎么还牵扯到冥婚上去了?可是老爷子不肯解释。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复杂、骇人听闻的事情。” 神棍阿宏心说,那些都还只是一部分,整个真相加起来,可就更复杂了。 不过从神态上来看,前一天还嗤之以鼻,只保持着基本理解的张怀的父亲,这会儿的态度明显友善许多。 神棍阿宏说道:“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人不信,也有人深信不疑,这都没有关系,我不指望你们相信我,也不希望你们崇拜我。我的出现,就是解决问题,之后咱们大路两端,各走一边,彼此再无瓜葛。不过你们的城市太大,我人生地不熟,得请你们中的一个人帮我个忙。” “我帮您就是了。”张怀说道。 “你一介书生,文人气质,儒雅得很,还真帮不了我。” “那您想要什么样的人?”张怀问道。 “你们家有没有天不怕地不怕,混不吝的小子?我要这种人。”神棍阿宏笑道。 张家人面面相觑,很快喊来一个年轻人。此人二十出头,一看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混子,头发的颜色,比五彩斑斓还多彩,身形消瘦,露出来的肌肤刺着看不懂的刺青,站姿也很猥琐。当着家人的面,他不敢放肆,听说面前是个农村来的神棍,打心眼里就瞧不起。 “您喊他小龙就行,这混小子不学无术,惹是生非,都快愁死我们了,但……哎,符合您的要求。”张怀的爸爸说道。 神棍阿宏看着小龙,问道:“有你害怕的事情么?” “就怕你让我做的事没劲。”小龙高傲的说道。 “好好好,有点意思。”神棍阿宏对张怀的爸爸说道:“三十年前,塞子去的那个坟,你们告诉我怎么走,让小龙带我去一趟。” 张怀的爸爸说道:“二十年前,那里已经被改建成森林公园了,让张怀送你们去吧。” 说到此处,张怀和潘虹秀都觉得哪里怪怪的,猛然间,潘虹秀最先反应过来,惊叹道:“天啊,难不成有联系?我儿子学校组织的活动,就是去那个森林公园,也正是那次之后,他才开始梦见那些吓人的东西的。” 神棍阿宏心里琢磨,被囚禁的鬼,没有办法找寻先人的后代,为什么张家的重孙子会忽然着了道,自己之前还纳闷,现在看来,一切都在冥冥之中,让这个孩子借着学校出游的机会,跑去坟地那边,真所谓主动上门,羊入虎口。可为什么老师要带着这些小学生跑去坟头的附近呢?难道坟的表面已经消失,上面盖起了游乐设施,或者其它的项目? 28. 神棍阿宏在离开之前,回到了塞子的房间,一炷香的时间早已经结束,塞子和瓜头谁也看不见谁了。 “阿宏叔,俺身上的煞气,会伤害塞子么?刚才俺没有控制住,离他太近了。”瓜头说道。 “有我燃香,你不会伤到塞子的。”神棍阿宏冲着瓜头说道,但在塞子眼里,只是一片空气。 “你是在和瓜头哥说话么?”塞子问道。 神棍阿宏点点,说道:“能再见一次面,好好谈谈,应该没有遗憾了吧?我们得走了,去对付女鬼。” 塞子欣慰的眯起眼睛,望着神棍阿宏之前冲着的方向,说道:“能再见到瓜头哥,此生无憾,瓜头哥啊,咱们再见啦!” 神棍阿宏把玉石放进包里,瓜头依依不舍的跟在起身后离开。张怀开车带着神棍阿宏和小龙来到森林公园,他们只买了两张门票,张怀被要求立刻回家。张怀走后,小龙无聊的问道:“你到底让我干什么啊?春游?” 神棍阿宏见四下无人,鬼鬼祟祟的说道:“挖坟掘墓,敢不敢?” 小龙瞪着眼睛,倒吸一口凉气,问道:“你《鬼吹灯》看多啦,要盗墓啊?森林公园里还有什么厉害的墓吗?” “就说敢不敢吧。” “有什么好处?” “我是为了你家里人来施法的,那坟中什么都没有,你要是不敢,可以走人,我不拦着。”神棍阿宏欲擒故纵道。 小龙皱着眉头思索着,森林公园是国家修建的,要说有值钱的坟墓,早就被保护起来了,怎么轮也轮不到这个老神棍啊。但是最近《鬼吹灯》特火,还有那个《盗墓笔记》,也是看了好几遍,能有机会亲身感受一下,应该挺刺激的。盗墓,这事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干的。 “谁说我不敢了,走着!”小龙说道。 说服小龙的过程中,神棍阿宏一直观察天垂象,根据天垂象的反应,那块坟地就在北边的方向。当下二人不紧不慢的向北边走去,路上能见到不少游客,然而随着越发的往北走,游客的数量也在急剧的减少。对一般游客来说,越往北走,有意思的东西越少,大多数人更喜欢在靠近南边的地方游玩。可在神棍阿宏看来,运势之中,北边阴气旺盛。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在不自觉的被改变着。森林公园北边阴气重,以至于不知不觉间,公园在南边设计出更多有意思的项目。也许谁都没有把北边阴气的问题考虑在内,但事情就这么发生了,结果就这么造成了。 人有命运之说,物亦有命运之讲。运势改变着人、事、物之一切。 如果把森林公园看成一个跷跷板,北边一端被阴气高高抬起,使得南边向下倾斜,更接地气,更有利于冥冥之中的发展。神棍阿宏抬头看着天垂象,越发的不好看起来,他心中暗道,埋在北边的女鬼,竟有如此强大的威力,看来待会儿诸事都要小心了。 “阿宏叔,就快到了。”走在最前面的瓜头说道:“俺一直没有离开过坟地,昨天被您引出来,走的是另一番天地的鬼道,并不知道外面的世界长得什么样子,现在,俺已经感受到女鬼坟地的气息了。” “这么多年来,你知道坟地周围变成了什么吗?”神棍阿宏问道。 “你说什么?”小龙问道。 神棍阿宏一怔,自己光顾着跟瓜头说话,忘记还有一个大活人跟着呢,笑道:“我是问,你在这个城市生活那么久,应该知道坟地周围的模样吧?” “我哪知道啊,我都是混酒吧夜总会的人,谁没事上这来啊。”小龙不屑道。 瓜头在一旁说道:“阿宏叔,那片地方在很早之前就是一大片坟地了,埋葬的都是英雄呢。” 【15】树爷爷 29. 坐落于森林公园的坟,是神棍阿宏的祖师爷为死新娘选择的最终落脚之地,从风水上看,是块锁灵的贫瘠之处。瓜头的八十载,都在这里消磨着,直到最终离开,在引魂烛的指引下,通过鬼道与神棍阿宏汇合。此刻,并没有多少机会可以领略大地的瓜头,重新走在阳间的大道上,感叹着世间的变化,同时感受着阴气的不断袭来。 神棍阿宏和小龙在前面走着,瓜头退到后面,叙说着坟地里埋葬英雄的事情。 “最初俺被困在女鬼身边,整日里都很安静,但是没过几天,周围陆陆续续埋葬了很多死人,他们的魂滞留在周围,十分吵闹。”瓜头说道。 神棍阿宏暗自琢磨,能一下子多出那么多尸体,还被瓜头尊称为英雄,从当时的情况去分析,肯定不是日本鬼子,那就一定是在那场战斗中牺牲的八路军战士了,便问道:“难道前面是烈士陵园?” “都说我没有来过,你怎么还问啊?这不马上就到了吗,你自己去看。”小龙不耐烦的说道。 神棍阿宏当然不是问阿龙,他等待的是瓜头的回答。 瓜头说道:“啥叫烈士陵园?俺没有听说过。那些鬼一开始跟俺说,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式打仗,可惜第一仗之后,就死在河源村一带。他们刚成鬼的时候,情绪低落,不愿意多说话,后来做鬼做习惯了,话也就多起来,却不记得自己的姓名,只知道保家卫国。” 这是个伤心的结局,那一个个秉承着保家卫国信念的年轻人,第一次打仗,便陨落了生命,被埋在家乡以外的另一片陌生的土地上,一直到今天,都无人知晓他们的姓名。这就是战争,残酷的近乎绝望的战争,后人的确可以记住许多英雄人物和英雄事迹,但是更多的无名英雄,终究被遗忘。猪肉汉事件中,三位普通老人死后都不愿意被人遗忘,更何况是年纪轻轻就将生命奉献给第一场战斗的小伙子们呢? 可怜,实在是太可怜了。 说话间,两人一鬼来到坟地。这里并不是烈士陵园,却有着令人窒息的宁静和敬畏。所有的坟都被保留下来,并竖起一座座没有刻任何字的墓碑。在最外面的一块木板上,刻着这样一段话。 “据考证,这里埋葬着抗日战斗英雄,我们为之敬仰与尊重,竖起无名的墓碑,尽管还不知道他们的姓名,但是我们不会忘记,也不会停止寻找,终有一天,每一个墓碑的上面,都会有一位英烈最准确的姓名,那一天,终将来到。” “接下来做什么?”小龙对于面前的感动无动于衷,一心只想着挖坟掘墓。 神棍阿宏平复下心情,缓步走进坟地,小龙紧随其后。由于地点的特殊,小龙不敢在这犯浑,忽然变得乖巧起来。神棍阿宏抬头看着天垂象,此处虽然埋葬英烈,却终究是阳间的英烈,在阴间,一切名望在无名无姓之时,都是虚无,正因如此,英烈们几经游走在变成厉鬼的边缘,好在这些英烈有着保家卫国的气节,加之政府对无名坟墓保持尊重,才没有让英烈之魂变为厉鬼的悲剧发生。 “阿宏叔,俺与女鬼的合葬之地就在前面,在那棵大树的旁边。”瓜头说道。 神棍阿宏见小龙离得稍微远些,便对瓜头小声说道:“墓地范围之内保存着如此参天大树,真所谓阴气盛极,如若发生过砍树的行为,定是失败而归了吧?” “您说的对,几十年前,曾有人想要砍了这棵树,包括周围的许多树,最终因为树爷爷的保护,没有让他们砍成。”瓜头说道:“树爷爷就是这棵老树的魂,是帮助俺镇住女鬼的帮手。” “我已从天垂象中窥见此树于你的帮助,怕这并非偶然,应是祖师爷临走之前亲自栽种的吧?” “正是。”瓜头点头道:“此树稍微长大一些时,有一位长者的灵注入其中,自称树爷爷,说是要帮助俺。树爷爷平时不说话,也不现身,唯有俺镇不住的时候,才会鼎力相助。” “祖师爷办事真是周到,如果不是树爷爷在此守护,天垂象早就乱了,到时候出点什么差错,都是有可能的。” “喂,你嘟囔什么呢,还没完没了的。”小龙问道。 “念咒语啊,为盗墓做准备。”神棍阿宏笑道。 来到老树下,神棍阿宏用匕首划破手指,取出八根银针,每一根蘸一滴血,插在树根的旁边。八根银针,代表八个方向,将树干团团围住。小龙在一旁好奇的看着,这些都很有趣。 做完银针的事情,神棍阿宏来到合葬墓前。墓的表面由石块堆砌而成,像个倒扣的碗,没有墓碑。岁月的侵蚀,令它变得相当破败,然而一直到今天,也只是写满沧桑,却没有坍塌的迹象。 神棍阿宏看看拔根银针,看看老树,看看坟头,说道:“小龙啊,咱们找个地方躲躲,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再过来。” 30. “躲起来?哇哦,这倒有点意思,那咱们走吧,去找个可以躲过工作人员的地方,这里是国家公园,不会让咱们滞留的。”小龙说罢,当先折返回去。 见小龙走远,神棍阿宏说道:“瓜头,好孩子,我知道你已经厌烦了与女鬼在一起,可你还得辛苦一回,回到墓中你自己的尸骨身上,用尽一切办法减少尸骨身上的煞气,以免小龙触碰的时候,伤了身子。” 一听将会有人触碰自己的尸骨,瓜头浑身一颤,激动地问道:“阿宏叔,您难道是要带着俺的尸体离开?” 神棍阿宏慈祥的笑着,说道:“我怎会舍弃你的尸骨在这片游人聚集的地方受罪呢?何况从政府负责任的态度来看,他们迟早会知道这些无名英雄的身份,就算真的不知道,也会建立烈士陵园。你当年虽死得大仁大义,却并不能承受烈士的美名,到时候即便脱离女鬼,你在烈士陵园中依然要饱受煎熬。我怎会让你受这份罪呢?当然是带走尸骨,好好地安葬啊。” 瓜头一听,激动的跪在地上,磕头道:“您对俺的大恩大德……” “行啦,咱们爷俩之间不必如此客套,记住,一定要减少煞气,咱不能坑了小龙。” “放心吧阿宏叔!”瓜头保证道。 神棍阿宏和小龙在森林公园的餐馆里吃饱肚子,而后躲在一处偏僻的小树林里,熬到月亮顶在脑袋上才敢出来。 “我以为查得很严呢,没想到这么宽松。”神棍阿宏笑道。 “谁跟咱一样这么神经病,大晚上不回家,躲在这里?”小龙说道:“不过你可别大意,我虽然没来过,但是这里晚上肯定有人巡逻,咱还得小心为妙。” “是是是,都听你的。”神棍阿宏像哄孩子似的说道。 小龙在前,神棍阿宏在后,二人悄悄来到坟地。 “不过话说回来。”小龙说道:“就算巡逻,他们也不会到这里巡逻,谁吃饱了撑的晚上来墓地啊,也就咱俩。” “你小子可以啊,竟然不害怕。” “我知道家里出事了,但是我不信有鬼,更不信你会捉鬼。我跟你来,一方面是叔叔吩咐的,另一方面,你挖坟掘墓的勾当的确吸引人。我基本都是白天睡觉,晚上出来混,这里除了少几盏灯,还不至于让我害怕。你也别废话了,咱们赶紧开始吧,我一会儿还想喝酒去呢。不过我说你啊,口口声声说盗墓,却不准备工具,是什么意思?” “谁说我没有工具?那些银针就是工具啊,而且咱们还有一个得力帮手呢,只是你看不见罢了。”神棍阿宏向远处瞥一眼,黑暗中瓜头浑身散发着微弱的淡蓝色的光,他已经完成任务,此刻站在自己的坟前,恭恭敬敬的给神棍阿宏鞠了一躬。神棍阿宏看得见,但是小龙看不见,小龙觉得莫名其妙,这个农村来的号称神棍的家伙,真是神神叨叨的。 【16】灵魂法阵 31. 静夜如水一般,在没有游客的森林公园北边,细致的洒下。 小龙被留在外面,一来观察有没有巡逻的人,二来神棍阿宏有话要对瓜头说,需要避讳小龙。 神棍阿宏只身来到坟前,瓜头开心的说道:“阿宏叔,俺尸骨上面的煞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您离开的这会儿,树爷爷现身与俺说了几句话,他听说俺以后要跟在您的身边,很替俺开心,并且嘱咐俺,以后一定要听您的话。” “瞧你这高兴劲的,不想灰飞烟灭啦?”神棍阿宏低声揶揄道。 瓜头憨憨的笑着,这个只活了十几年就撒手人间的年轻小伙子,对于存在的渴望,在得到新的目标之后,重新变得强烈起来。 神棍阿宏来到树下,弯身拔起八根银针,小心翼翼的捧在手里,烧香似的闭眼念咒。念完咒,再拿出鞋前钉的本事,每走一步,鞋前钉和泥土就会碰撞出金属的声音,远在烈士陵园外围的小龙听到声音,好奇的伸着脖子看。已经适应了黑暗的双眼,看着月光下神棍阿宏的一举一动,模模糊糊却又有些模样,好奇得眼睛都不眨。 每一声鞋前钉的声音,都对应着一根银针被重新插在地上。八次声响过后,八根银针对应八个方向,插在合葬坟的周围。不过,随着最后一根银针入地,瓜头跪在地上,捂着胸口,十分痛苦。 “阿宏叔,您这是在做什么,为啥俺很难受?”瓜头问道。 神棍阿宏并未说话,而是继续对着黑夜中的天垂象不停地念咒,瓜头越来越痛苦,觉得自己随时都有灰飞烟灭的可能。他暗暗地惊叹,原来这就是身为一个鬼,临死之前的痛苦,它并不比活人死亡时更加的轻松。这一刻,他本能的不想死了,哪怕自己已经是鬼,也不想就这样无声无息的灰飞烟灭。在痛苦达到极致的时刻,忽然间,他不再难受。抬头一看,自己附身的那块玉石,正被神棍阿宏握在手里。 “你之前并不惧怕灰飞烟灭,然而刚刚那一刻所体验的,不过是灰飞烟灭的千万分之一的痛苦而已,与此相比,更为刻骨铭心的,是灰飞烟灭时对永久消失的惧怕,现在你应该懂了吧?”神棍阿宏说道。 “您虽然是在点醒俺,但这样的感觉未免也太痛苦了。”瓜头喘息着说道。 神棍阿宏看着手中的玉石,说道:“刚才的举动,为的是镇住坟中的女鬼,由于你的尸骨也在里面,才一并跟着痛苦了。不过你现在已经附身在玉石上,只要我施以方法,你就不会感到痛苦。刚刚给你的教训,算是上了一课,以后不可再说泄气的话了。” “您放心,俺再也不会胡思乱想了。”瓜头说道。 远处的小龙感觉到神棍阿宏在嘟囔着什么,以为是咒语,就没有插话。他对这个农村来的神棍有了一些改观,至少不像电视里那样,支一张桌子,摆上供品和蜡烛,耍猴似的挥舞长剑,绕着桌子转圈。而是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至少很有新鲜感。 神棍阿宏仔细观察天垂象的变化,每一个细节都没有放过。刚才令瓜头倍感痛苦的招数已经奏效,翻滚沸腾的天垂象,得到短暂的平静,这证明里面贼心不死的女鬼被暂时镇住了。时机已经成熟,神棍阿宏招呼小龙过来,指着合葬坟说道:“小龙啊,你去看看坟头的砖有松动的么?” “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没有,否则早就坍塌了啊。”小龙说道:“所以我问你,为什么不带工具呢,单靠几根银针,怎么可能挖坟掘墓?”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神棍阿宏说道。 小龙极不情愿的围着坟头转了一圈,那些砖彼此严丝合缝,要想松动必须使用工具,靠徒手是没戏的,更别提银针。就在他准备再一次埋怨神棍阿宏的时候,忽然传来一声响,一块砖就像被弹簧弹出来一样,凸出一部分。小龙被吓了一跳,盯着这块砖,吃惊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神棍阿宏笑了笑,让小龙赶紧把砖块取下来。小龙脑子有点蒙,一时失去了鲁莽与霸道,乖乖的半蹲着取下砖块。随着第一块砖的分离,可以取下的砖越来越多,小龙很轻松的徒手扒开了一个可以钻人进去的洞。 小龙吃惊的问道:“靠他大爷的,这拆坟的技术也太强了吧?严丝合缝的砖,愣是自己弹开,还变得跟豆腐渣似的!我说,你要是跟谁结怨,是不是直接就能把人家的房子给拆了?” “你这个想法不现实,你们城里人住的是楼房,我就算跟一家人结怨,也不能拆了整栋楼房啊,除非他住的是顶层。”神棍阿宏倒是真的认真研究起这个问题来了。 “啧啧啧,我看错你了,你还真有点本事,而且我觉得你完全有能力只拆一层楼,我靠,真邪门。”小龙看着身边的砖说道。 32. 神棍阿宏从包里掏出一根蜡烛,放在地上点燃,再掏出一把匕首,问道:“你小子怕疼不怕?” “那得看多疼了。”小龙意识到自己要倒霉了。 “在手上弄出两道大口子,要深一些,保证有源源不断的血流出,让你的双手始终保持被鲜血覆盖的状态。”神棍阿宏说道。 “你是要疯么?源源不断的鲜血,你是要我死啊!” 神棍阿宏耸耸肩,说道:“没辙啊,我得在外面念咒,去里面完成任务的人只能是你。” “你把咒语教给我,我来念,你去放血。” “你以为背诵课文呢?这是造化,你没有。” “你不是说还有个我看不见的帮手么,让他去做。” “他也没有这个造化。”神棍阿宏说道:“你要是怕疼,其实还有别的办法,可以不用流血,那就是用童子尿。可你这人一看就是见过世面的主,估计早就不是童子之身了吧?你只能流血,其实也不是特别疼,忍一忍就过去了。” 神棍阿宏拿着匕首靠近,小龙及时制止道:“把刀放下!我是处男!” 神棍阿宏愣了愣,旋即扑哧一下笑出声音,没想到这个混夜总会的小混混,竟然还是童子身。 小龙尴尬的说道:“你可不许跟外人说!那个童子尿,怎么用啊?” 在神棍阿宏的指点下,小龙脱了裤子,把尿尿在塑料兜里,而后忍着恶心,洗手似的把双手泡在尿液中。 瓜头见准备的差不多,对神棍阿宏说道:“俺的尸骨在左边,右边是女鬼的。” “小龙,你就用自己的这双湿手打开左边的棺材,把里面的尸骨一块不少的弄出来。右边的尸骨千万别碰,碰了对你不好。而且你要记住,一旦手上的尿不多了,就要再重新蘸过,否则你会被阴气和煞气伤到身子的。”神棍阿宏嘱咐道。 “伤到身子会怎么样?” “轻则变傻,重则变鬼。”神棍阿宏添油加醋的吓唬道。 小龙当真是胆大包天的混不吝,对于接触骨头这种吓人的事情,连眼睛都不眨,他反而担心的是完事之后,自己手上的尿洗三遍能不能变得没味道。 瓜头跟在一旁,监督小龙是否打开了正确的棺材。神棍阿宏在外面铺开一块红色的布,把小龙取出的骨头,小心翼翼的放在布上。看着自己的森森白骨被一块块的取出来,跟牲畜的骨头没有多大的区别,瓜头伤心的抽泣着,感叹自己的命运为什么如此残酷。神棍阿宏没有阻止,人和鬼都一样,该哭的时候,总要哭一哭的。而且眼看女鬼挣脱束缚的时辰就要到了,现在哭痛快,也有利于待会儿一心一意的对付女鬼。 女鬼重获自由的时辰到了,好在还有神棍阿宏布下的八根银针做最后抵抗。天垂象变得可怕极了,神棍阿宏和瓜头都明白,女鬼在笼子里就可以影响到外面的人,一旦让她逃脱而出,势必要死上无数性命。 狂风大起,神棍阿宏喊道:“五十年一小续,八十年一大终,瓜头,三十年前塞子来坟前祭拜你,让你沐浴灵魂之血,就是为了今天,虽然塞子没有在现场,但是有你阿宏叔在,勇敢的上吧,了结这八十年的苦楚!” “阿宏叔,俺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看俺的!” 瓜头不再哭泣,三十年前与塞子的人鬼相见,就是为了给今天积蓄力量,当时他沐浴了塞子的灵魂之血,今天就可以用这样的血液,布出一个阵。三十年间,塞子的血融入到瓜头的身体里,现在瓜头咬破自己的手指,释放出塞子的血,在地上画出一个“阵”。 “果然是灵魂法阵!和师傅当年教导的一模一样!”神棍阿宏惊叹道。 “当初大师要俺记住这个‘阵’的画法,八十年,俺无时无刻都在练习,阿宏叔,塞子不在这,接下来看您的了。”瓜头说道。 原本,塞子需要站在灵魂法阵上,以自身的命格,激发起灵魂法阵的灼烧饿火,将处于最虚弱状态的女鬼烧得灰飞烟灭。然而既然塞子已经老得动不了了,神棍阿宏便采取另外的方式。他自言自语道,多少同道中人梦寐以求的就是欣赏灵魂法阵的强大力量,今天让我碰见,当真是要好好享受一番痛快淋漓。塞子,你来不了,算是成全了我啊!他快步拔掉八根银针,插在‘阵’的对应位置上。 天空风起云涌,雷声大作。就在引雷落火的当口,坟地中出现许多淡蓝色的影子,那些被埋葬八十载的无名英烈,纷纷现身了。 【17】引缘珠 33. 乌云之下的整片坟地,站满了淡蓝色的英灵的魂,神棍阿宏倒吸一口凉气,想那女鬼当真狡猾卑鄙,在意识到自己有可能被攻击的时候,竟然惊扰出英灵的魂,用作挡箭牌使用。 “这下糟糕了,灵魂法阵的引雷计划,不得不停下来。”神棍阿宏嘟囔道。 “阿宏叔,为什么?”瓜头问道。 “我师傅说过,祖师爷当初研究灵魂法阵,是为有朝一日可以消灭厉害的鬼、魂或灵,然而他老人家只是发明出法阵的基本概念,并没有找到成真的方法。”神棍阿宏快速说道:“许多年后,后人根据研究,发明出引雷而落的方法,成功降服很多厉害的家伙。但是这项本事,远还没有研究到完美的程度,我只能指定落雷的地方,但是范围之内的所有鬼、魂、灵,都要一并遭殃。女鬼死有余辜,但这些英烈,不能受到如此磨难啊!” 越来越多的英烈显现而出,站在各自的坟旁。他们不喜不悲,不怒自威,各自守着自己的坟,好似站在正义的一边,随时都会发起攻击。就像他们参与的第一场战争一样,不顾一切,舍身取义。 “阿宏叔,您也说过,一旦让女鬼出来,不知要死多少人,与其那样,不如牺牲一些英烈,他们死前保家卫国,且秉承着如此的信念,相信定会理解您的。”瓜头说道:“俺也并非站着说话不腰疼,俺会以身作则,用最后的力气困住女鬼,跟它一并魂飞魄散。” “不许胡说八道,我还指望你保护诚诚呢!”神棍阿宏努力的思考,希望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然而法阵已开,若再不落雷,此事就要作废,到时候哪怕瓜头再画出多少个‘阵’,也于事无补了。 一直搬运瓜头尸骨的小龙,为了省劲,把上衣脱下来,方便一次多运些骨头出来。当他抱着骨头钻出来时,因为肉眼凡胎,并不能看见英烈,只知道天色浓重,似要下雨了。 “你倒是清闲,在外面念念咒语,就跟说闲话似的,可苦了我,放着好日子不好好过,大晚上出来捡骨头。”小龙说道:“可我也发现,你的确有些古怪的本事,所以事后得给我一些好处。咦,我说,你的表情好严肃啊,是出了什么事么?” 话刚说完,小龙只觉得脑袋一沉,倒在地上晕厥过去。 “阿宏叔,那小子咋咧?”瓜头问道。 “小龙虽然看不见大批英烈的灵魂,但并不表示就不存在。这里阴气太重,超过小龙承受的范围。不过没关系,只是晕倒,不会有事的。”神棍阿宏说道:“先不要管他,我得专心想办法对付女鬼。” “稍等,阿宏叔,树爷爷有话要我转达给您。”瓜头接到树爷爷的指示,对神棍阿宏说道:“树爷爷说,他在树中积蓄力量,不方便出来见您,只用传音的方式,透过我向您转达,接下来,从我口中所说,都是树爷爷本人的意思。” 说罢,瓜头没了表情,他的灵被树爷爷占据,深沉的说道:“大师当年将我安置在此处,就是担心徒子徒孙不能完善灵魂法阵,从而无法对付女鬼。大师当年留下一枚“引缘珠”,我的使命是要保持引缘珠的活性。时至今日,如果你能一切顺利,并不需要引缘珠,事后我便将其化作空气。可一旦你出现差错,我就要把引缘珠交予你。现在听好了,你要用祖传的匕首,剖开树干下方两丈的地方,取出里面的引缘珠,将其放在灵魂法阵的正中央,便可助你一臂之力。” “灵魂法阵千变万化,祖师爷留下一颗引缘珠,当真可以放心?”神棍阿宏一边翻找匕首,一边问道。 “瞧你的气势,是要引雷啊,不过大师当年可不知道你要引雷,但他明白,你们总要引些什么,金木水火土雷闪,随便什么,因此此珠才叫引缘珠,一切随缘。大师把重点放在‘引’上,至于引什么,那是你们这些后辈去研究的事情了。”树爷爷借着瓜头的口,说道:“不到八十年的时间,我一直维持引缘珠的活性,今日终于完成使命。” 34. 神棍阿宏用祖传的匕首,剖开树干,里面有一颗珠形物体。此物便是引缘珠,摸在手里有胶皮的质感。 神棍阿宏不敢怠慢,赶忙将引缘珠放在灵魂法阵的中央,随即心神转动。在引缘珠的帮助下,神棍阿宏忽然觉得对于雷的控制,比以往轻松许多,有信心可以做到指哪打哪。 咒语之后,神棍阿宏把昏厥的小龙拽到一旁躲着。 瓜头也跟着跑过来,问道:“她快要挣脱出来了,您的雷啥时候下来?” 神棍阿宏看着天垂象,说道:“纵使可以勉强引来乌云,但是那雷却需要时间,别着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瓜头越发的焦躁起来,英灵正在摆脱坟的限制,向合葬坟聚拢,这足以证明女鬼在恢复能力,如果再不落雷,等女鬼摆脱虚弱,到时候可就不好说了!女鬼就要挣脱,难道自己坚守八十年的成果,就此烟消云散不成?瓜头不甘心,却又没有办法。然而上苍是眷顾众人的,在女鬼即将冲出牢笼之时,落雷,终于来到了。 轰的一声,雷与坟精准的接触,炸出一片狼藉。神棍阿宏护在小龙身上,瓜头本能的挡在前面,只不过以他的灵魂之身,不会挡住任何东西。 “阿宏叔,您还好吗?”瓜头问道。 “我没事!”神棍阿宏说罢,从包里取出一个袋子,将灵魂法阵本身及其附近的一层泥土,尽数置于袋中,说道:“瓜头,你能囚禁女鬼八十年,已经是极限,可这灵魂法阵,却能囚禁至天荒地老。不过没那个必要了,女鬼已经被雷劈死。” “真是太好了,阿宏叔,俺自由了?”瓜头激动地问道。 神棍阿宏把袋子放好,说道:“你依然没有得到自由,在以后的岁月里,你得无时无刻的陪伴在诚诚的身边,算是另一种束缚吧。” 瓜头跪在地上,磕头道:“俺愿意跟在他的身边,以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在瓜头准备起身时,脸上的面具,轻轻地掉落,宛若一片羽毛,飘零着消散在空气之中。面具后面的脸,是一张憨厚朴实的大男孩的面容,含着泪花,带着喜悦。 神棍阿宏笑道:“你跟诚诚是一个路子的人,都是好孩子。” 小龙在昏厥之前,正好将瓜头最后一部分尸骨搬出来。神棍阿宏用红布系个包裹,将骨头背在肩上,再把小龙背在背上,朝着远处的小树林跑去,他知道,刚才的种种声响,定会引起巡逻的注意。果然,不一会儿的功夫,森林公园的夜班巡逻人员,闻着雷声赶来,将现场的一片狼藉,归咎在雷的身上。 当天晚上,神棍阿宏对着半梦半醒的小龙说了很多话,基本都是洗脑的谎话,让他忘记盗墓的种种,只以为自己跟着农村来的神棍,躲在森林公园的墓地里,做了一场简单的法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第二天开园,神棍阿宏和已经醒来的,被洗脑的小龙继续按兵不动,等到上午游客暴多的时候,才混出森林公园,与前来接人的张怀汇合。 顺利回到张家,神棍阿宏来到塞子的房间,告知一切都已经结束,塞子欣慰的长叹一口气。神棍阿宏又点上一支蜡烛,让塞子与瓜头再见最后一面。两个人,一张老脸,一张稚容,却并没有因为时间的不平衡,而有任何隔阂,他们聊着最后的话语。 离开塞子的房间,神棍阿宏去看孩子。孩子虽然恢复得好,却不能因为女鬼失去控制力就立刻百分之百康复,一切都还要慢慢的来。不过孩子身上的那个小瓶子,可以不必带在身上了。 潘虹秀一边卸下瓶子,一边问道:“瓶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神棍阿宏微微一笑,道:“人们总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除了当事人,又有谁知道呢?” 张怀交给神棍阿宏一大笔钱,并亲自送其回村。路上,神棍阿宏找张怀借手机,打给大诚,问问家里的情况,省得路上惦念。然而谁知,这样平常的一通电话,却引来又一个问题。 接电话的不是大诚,而是大诚的叔叔,哭丧着说道:“大诚把小老儿给弄丢了!” (第三个故事,完。) 【1】养小鬼 1. 汽车一路狂奔,犹如泥地中的泥鳅,钻进村子。 神棍阿宏家的院子围满了人,全都忧心冲冲的。神棍阿宏没有妻子,年过半百忽然多出一个谁也不知道来历的大胖小子,村里人难免总会在背后说几句闲话。然而神棍阿宏待人友善,小老儿也是越长越可爱,大家渐渐地不再提起那些敏感话题。今天一早,当大诚和他的叔叔满村子寻找小老儿时,众人得知,小老儿不见了。大家自发寻找,最终无果,才聚集在一起商量对策。 神棍阿宏一下车,便冲入人群,跑进院子中。大诚萎靡的靠在角落里,一张阳刚的大脸盘上挂满了泪痕,被风一吹,颇为狼狈。见神棍阿宏出现,大诚颤巍巍的跪下,咧着大嘴哭道:“阿宏叔,是我不好,我把小老儿弄丢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诚哭腔着说道,早上起床后就发现小老儿不见了,赶紧喊来叔叔一起找,但是找了一上午,一点痕迹都没有,而且就连大黄狗也一并消失了。有一句话,大诚心里琢磨着,但是不敢说出来。他怀疑小老儿被大黄狗吃了,毕竟神棍阿宏说过,不必给大黄狗准备东西吃,它自会填饱肚子。但是村子里的狗,即便不像城里人那样当成宠物伺候着,也不能不喂啊,一定是饿的难受,又找不到吃的,才打起了小老儿的主意。 大诚说罢,周围有人说,也许是碰上人贩子了,见家里大人不在,就一个大诚,便吹了迷烟,抱走了孩子。至于家里的狗,应该也一并弄死做成狗肉火锅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献计献策,可神棍阿宏并没有听进去,当他得知大黄狗也跟着消失的时候,一颗悬着的心已经落下了。他抬起头,看着天垂象,久久没有低下头。一阵阵的风吹来,打在神棍阿宏的衣服上,犹如一位高深的道长,审度着整个世界的命脉。 “难道望天的本事,也能找孩子?”有人悄悄的说道。 天垂象中有一团气,属于“老气”,在神棍阿宏家的上空停留了将近四年的时间,可谓是从小老儿住进来的那天开始,就已经在了。然而现在,“老气”已经不见,拖着一条尾巴,犹如彗星一般划过天空,像西方延伸开来。“老气”粗壮结实,饱满浑厚,神棍阿宏确定,“老气”的离开,并非被迫,而是主动游走。既然如此,那么“老气”存在的方位,就是小老儿走过的路线。 大诚跪在地上,委屈的抹着眼泪。神棍阿宏让其站起来,大诚不敢。 “你还要不要去找小老儿啦?”神棍阿宏弯着腰,在大诚耳边问道。 “您有办法了?”大诚可怜兮兮的反问道。 神棍阿宏点点头,搀扶着大诚站起来。由于一早开始就受刺激,整个上午都魂不守舍的,大诚有点恍惚,再也没有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像个小鸡子似的被神棍阿宏捏在手里。大诚的状态,着实令神棍阿宏心疼,都是自家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一个受了委屈,当家长的也不开心。 神棍阿宏抹去大诚的泪痕,转身对众人说道:“承蒙大家的关心,小老儿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让乡亲们这么惦记着。不过大家放心,孩子丢不了,我这就去找他。” “阿宏叔,您当真通过望天就断定孩子在哪了?”一位年轻小伙问道。 神棍阿宏哈哈一笑,显得胸有成竹,道:“那不叫望天,叫天垂象。” “孩子在哪了?我们跟你一起去找。”一位乡亲说道。 “不远不远,就在西边的山里,有大诚跟着就足够啦。” “山里?一个不到四岁的孩子,自己跑到山里去了?还是被人贩子拐到山里去了?” 神棍阿宏眼睛一转,说道:“其实我多少知道他为什么跑进山里,不过请先容我把孩子带回来,咱们再聊,成不?” 众人赶忙散开,给神棍阿宏和大诚留出一条走道。神棍阿宏冲着瓜头使了个眼色,这个谁也看不见的灵,便紧紧地随在后面,一起去找小老儿。院外的张怀还没有走,他要开车带神棍阿宏和大诚往西边走,走到车开不了的地方为止。 三人一灵上了车,向西边开去。 2. 七扭八拐的来到山脚下,后面的路,汽车再也开不进去了。神棍阿宏与张怀道别,告诉他做好心理准备,塞子的大限就要到了,孩子的行为也要观察,但凡还有一点不对劲,都可以随时过来咨询。至于女鬼的故事,一定不要让家里人到处乱说,虽然女鬼已经被降服,但毕竟还是要小心祸从嘴出的道理。 一听爷爷的大限将到,张怀十分伤心,与神棍阿宏再三的握手,才开车离开。 就剩下神棍阿宏一人了,大诚凑过来,委屈的说道:“阿宏叔,您骂我吧,打我也行。” “连个小孩都看不住,你也够笨的,就这还要拜我为师?我可不要。”神棍阿宏揶揄道:“是不是前一天晚上喝酒了?” 大诚红着脸,点点头,说道:“喝了一点。” 神棍阿宏打了大诚的脑袋一下,说道:“家里没了大人,自己就开始作了啊?” 大诚挠挠头,催促道:“被骂我了,还是先去找小老儿吧。” 二人开始爬山,脚下都是小石子,咯得人脚底板子疼。 瓜头飘乎乎的跟在后面,问道:“阿宏叔,这位就是俺以后要保护的诚诚么?” “对,就是这个笨小子。”神棍阿宏说道。 大诚一怔,问道:“您跟谁说话呢?” “跟鬼。” “唔,您别逗我了……”大诚不信。 瓜头继续说道:“您找我来是正确的,这个诚诚看着挺憨厚,其实是有点笨笨的,这以后去捉鬼,非得吃亏不可,是得由我护着才行。” “以后免不了要麻烦你了。”神棍阿宏说道。 “没关系的,再麻烦也无法报答您对俺的恩情。”瓜头说道。 大诚觉得瘆的慌,问道:“阿宏叔,您别吓唬我了成不?您要是恨我,就骂就打,千万别用冷暴力,我害怕哇!” “都告诉你了,我在跟鬼说话,没有吓唬你啊。”神棍阿宏说道:“他叫瓜头,以后住在我家,你跟他打个招呼吧,他就跟在你身边呢。” 忽起一阵风,刮得大诚浑身不自在,他分明不害怕鬼的,但既然知道有个鬼跟在自己身边,那感觉则完全不同了。他试探着摇晃摇晃手,打招呼道:“瓜头老兄你好,我叫大诚,以后咱们一起学习,一起进步啊。” “你怎么知道瓜头就是男的了?”神棍阿宏问道。 大诚笑道:“谁家女孩子叫瓜头,那她父母就是瓜蛋了。” 神棍阿宏看也没看大诚,说道:“瓜头也在向你问好,他说希望大家以后可以好好相处。” 大诚凑到神棍阿宏耳边,小声问道:“您去了一趟城里,就把作怪的小鬼收回来当宠物养了?您这是养小鬼的行为啊,我看过这方面的书,养小鬼太危险了。” “你还看过养小鬼的书呢?” “要想成为您的徒弟,不能什么都等着您教,也得自己勤学着点嘛。”大诚说道。 神棍阿宏满意的点点头,道:“养小鬼可以带来很多好处,但一来要看养鬼人的道行足不足,二来要看小鬼是善是恶。打一个比方,如果小鬼凶如猛兽,碰上道行不够的,非得把活人撕了不可。但如果只是一只温柔的白兔,那么即便是个孩子,也能游刃有余。” “那么这个瓜头是大老虎,还是小白兔呢?”大诚严肃的问道。 瓜头平静的向前走着,似乎感受不到七情六欲的存在。神棍阿宏望着这个可怜的孩子,对大诚说道:“诚诚啊,瓜头是我请来保护你的灵,他是老虎还是白兔,就看你怎么对待他了。” 【2】附身 3. 关于养小鬼,大诚在书里了解过。包括名人、明星、企业家甚至官员,都有养小鬼的经历和传言。泰国的白龙王、四面佛和降头术,茅山的偷龙转凤和勾魂*,都是较为有名的获取方式。养小鬼需要一套缜密而又略显邪恶的方法,虽然可以起到帮助活人的效果,但是一旦有哪里做得不对,就会反噬其主,酿下恶果。 对于神棍阿宏这种人物养小鬼,大诚并不觉得惊讶,但是当他得知养的小鬼就徘徊在自己身边,既看不见,又摸不到,还有可能是危险人物的时候,不免紧张万分。 “是凶猛的老虎,还是温顺的白兔,就看你怎么对待他了。”神棍阿宏说道。 “阿宏叔,那个叫瓜头的,是您养的小鬼啊,我相信您一定会善待他,而且您也一定可以镇得住他。”大诚说道。 瓜头跟在大诚身后,近距离观察这个需要自己保护的人。他很年轻,身材高大,体格健壮,阳刚之气十足,性格憨厚朴实,但是脑筋似乎不太灵光,有点笨笨的。瓜头有些不敢相信,如此一个脑筋不灵活的人,怎么能在风云变化的阴阳两界游走?这个叫大诚的小伙子,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以至于被阿宏叔欣赏? 二人一灵快步走进山中,沿着干涸了一半的溪水向上行走半个小时后,来到一处名为“黑龙潭”的地方。神棍阿宏和大诚迫不及待的饮了几口泉水,沁心的痛快。瓜头在一旁看着,自己已经八十年没有享受过食物的美味,以及水的滋润,唯一一次进入灵体的,还是塞子的灵魂之血。自己终究不是人了,人世间的一切美好,在八十年前带着撕裂般的痛苦戛然而止。 真羡慕他们,可以尽情享受大自然的造化。同时也很庆幸,如果不是神棍阿宏的介灵依附,自己连阳光都会感到惧怕。 大诚站在一块大石头上眺望远方,问道:“小老儿不过是个四岁的孩子,怎么可能自己钻进山里来?咱们走着都累了,何况他一个孩子……阿宏叔,您是不是算错啦?” 神棍阿宏抬头望着天垂象,“老气”的尾巴明确指示着小老儿行走的方向,就是在山林之中,而且很深很深。 “小老儿就在里面,咱们抓紧动身,天黑之前争取回家。”神棍阿宏说道。 大诚从石头上跳下,指着神棍阿宏斜挎着的包,说道:“我知道那里面装的都是您的宝贝,我没有资格碰,但路途遥远,还是让我帮您背着吧,我保证不乱动。” “你还挺孝顺的嘛,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背着吧。”神棍阿宏卸下背包,跨在大诚身上,说道:“这里面是瓜头的骨骸,你可小心别掉地上。” “什么?!”大诚一惊,自己背着的竟然是一堆人类的骨头,这可真是吓死人了。 “你以前胆子不是挺大的么?怎么今天一惊一乍的?”神棍阿宏好奇的问道,心说连娃娃坟都敢一个人过夜,现在这点小事,不应该啊。 大诚羞红着脸说道:“实话跟您说了吧,我以前那叫不知者无畏,初生牛犊不怕虎,但是最近为了能够了解您,我看了很多抓鬼方面的书,知道的越多,人就越心虚。” “你都看些什么书啊?”神棍阿宏问道,大诚说出几本书的书名,神棍阿宏无奈的说道:“你看的都是小说,那些跟本就不是正统的书籍,忘记吧,除了吓唬自己,没有一点用处。” 神棍阿宏和大诚一你言我一语,一边交谈一边向黑龙潭深处走去。瓜头低着头跟在后面,忽然前方金光一闪,瓜头的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待金光消失,才赶忙后撤几步,大声呼喊走在前面的神棍阿宏。 大诚正要跟神棍阿宏说话,只见神棍阿宏忽然停下,回过头对着空气说道:“有金光?哎呀对了,这里有座破庙,我把它给忘了。” 大概是跟瓜头说话了吧,大诚望向神棍阿宏眼神的方向,那里除了树和石头,什么都没有。 4. 黑龙潭附近有一座庙,据说当年黑龙潭水源充沛时,水中总有古怪的东西出没,专害上山干柴、采集山货的村民。村民不堪其扰,又不敢下水寻找根源,便请来大师,在此处修建一座庙。庙建成后,村民总会来祈福,水中再无古怪出没。 香火鼎盛了好一阵子,后来时间久了,渐渐无人再来,好在水中的古怪也消失了,庙也就败了。破四旧的那些年,庙被彻底毁掉,里面现在就是个空架子,只有佛像的墩子和佛像的下半身。 然而,无论庙多么的破败,它的存在仍然会给瓜头带来强烈的震慑。刚才的金光,就是破庙所发,意在警告瓜头不要靠近。 瓜头站在安全范围内,呼喊神棍阿宏,神棍阿宏折返回来,说道:“你虽然不是厉鬼,但终究是鬼,那边有一座破败的庙,一点零星的余威,足以阻挡你前进的脚步。” “阿宏叔,俺在这里等您回来吧。”瓜头说道。 神棍阿宏瞥眼看看大诚,心中生了一计,将瓜头与破败庙宇的事情简单说了下,随后补充道:“诚诚,阿宏叔想考验一下你的承受能力。” 大诚挠挠头,问道:“如何考验?” “附身,让瓜头附到你的身上,随我一同进山,事后看看你对附身有什么反应。”神棍阿宏说道。 “那……会不会很难受啊?” “附身的时候你什么都不知道,事后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怎么样,敢么?”神棍阿宏挑衅道。 “这算不算是对于我能否成为您徒弟的一次考验呢?” “算。” 大诚眼睛一亮,说道:“那就来吧,瓜头,我不知道你在哪,无论如何,附身吧。” 神棍阿宏拍拍大诚的肩膀,转身对瓜头说道:“你附身在诚诚身上,介灵依附可以有效地骗过那座庙。” 瓜头点点头,旋即飘渺如烟,温柔的缠绕在大诚的身上,像一条纯白色的美女蛇,钻进大诚的身体。大诚的双眼眨了两下,眼神立刻就变了,不再憨厚,不再纯净,而是锐利、敏感和果断。 “阿宏叔,俺已经成功了。”附着在大诚身上的瓜头说道。 “你再走走试试。” 瓜头向黑龙潭深处走去,在刚刚闪着金光的分界线处犹豫了一下,旋即迈开腿继续向前走,果然不再有金光,果然不再有任何阻挡。瓜头的肩膀有些沉,神棍阿宏的背包的确不轻。瓜头轻轻地摸着背包,那里面就是自己的白骨,现在就背在自己的肩膀上,清晰明确,触手可碰,这种感觉真是太可怕了。 “别想背包的事情了,如果把这种扭转不了的事情放在心中,只能是累赘。”神棍阿宏说道。 “是,阿宏叔,俺听您的。”瓜头将注意力从背包转移到大诚的身体上,摸摸胸口和手臂,又蹦跳了两下,说道:“诚诚的身板真不错,肌肉发达,身高臂长,阳气足,身体健康,但是头脑方面的不灵光,您是怎么看的?” 神棍阿宏使了个眼色,二人继续向前走去,说道:“以后动脑子的事情,自有小老儿去做,诚诚只是辅佐。但是阴阳两界中,诚诚总有一半是做不好的,这就需要你来保护他了。” “阿宏叔,您放心,俺会保护好诚诚的,只要他不嫌弃俺。”瓜头说道。 “他现在害怕你,是因为他还看不见你,等以后他能看见你时,不出一个小时,就会拉着你一起喝酒打牌玩电脑了。”神棍阿宏笑道。 “电脑?那是什么?”瓜头问道。 神棍阿宏注视着大诚的眼睛,那里面全是瓜头的困惑,笑道:“阴间的安全你来保护,但是阳间的花花世界,就让诚诚慢慢教给你吧,现在这个时代可比以前好玩的多呢。” 瓜头死时是个孩子,即便过了八十载,心智仍然还是个孩子。他渴望朋友,渴望玩耍,渴望一切新奇的事物。瓜头摸摸大诚的脸,或许自己可以交到一个不错的好伙伴呢。 【3】土地庙 5. 远离破庙的范围后,神棍阿宏要求瓜头立刻结束附身,倒不是担心大诚的*凡胎承受不住,反而担心大诚阳气太足,反灼了瓜头。解除附身之前,为避免大诚恍惚摔倒,细心的瓜头特意盘腿坐下,背靠一棵大树。 “阿宏叔,俺似乎明白您为什么选中大诚了,他的阳气足以抵御很多危险,犹如一块坚固的盾。”瓜头说道。 神棍阿宏哈哈一笑,没有说什么,只在心中感叹,大诚这小子的优势,远没有这么简单呢。 “另外……”瓜头说道:“黑龙潭的那座破庙不简单,您得看看。” 神棍阿宏早就知道破庙不简单,他不去处理,是因为时机还未到。眼下只是点点头,先把小老儿带回来再说吧。 大诚的身上冒出白烟,犹如刚出屉的包子。他很快就恢复了自我意识,打了一个喷嚏,呆呆的看着四周,问道:“阿宏叔,附身结束啦?” “呦呵,你小子还记着附身的事情了?”神棍阿宏惊叹道。按照常理,没有这方面经验的人若是被附身,即便事先已经知道,也会因为体内阴阳的短暂失调,而发生头脑发蒙,记忆空白的现象,一般都不会记着附身的事情,就算想起来,也得经过好一阵子,在阴阳回归平衡之后回忆起来。像大诚这种一睁开眼就立刻知道刚才被附身,现在解除附身的现象,不是没有,但极少极少。 瓜头在一旁看着,心道,或许这个叫做大诚的憨小子,的确有点天赋。 “我当然记着了,附身哇,可不是小事情。”大诚一边说,一边低头看自己的身体。 “看什么看,少不了你一块肉,也多不了你一年的寿命!”神棍阿宏说道。 “瓜头呢?” “在我身边,有事?”神棍阿宏问道。 大诚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说道:“我只是想告诉他,看着自己的白骨,的确是伤心的事情,但既然事情已经出了,就得往好的方向去看,悲伤只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还有关于塞子,既然大限已到,就是大罗神仙也没办法,你得看开了,人终有一死的嘛。另外也想问问阿宏叔,您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们见一面吗?做一对好朋友,我会让他开开心心的。” 听了大诚的话,瓜头和神棍阿宏一惊,彼此对视一眼,由神棍阿宏开口问道:“诚诚,你是怎么知道瓜头心情的?” 大诚呆呆的说道:“说来真是有趣,他的心情就像我自己的心情一样,很自然的就体会到了,就像那些记忆和情感都是我自己的一样,却又分明的知道哪一部分是我的,哪一部分是瓜头的。” 一般的情况是,瓜头附身在大诚身上,需要全方面压制住大诚的灵与魂,使之不存在任何意识。除非瓜头允许,否则大诚绝不可能读懂瓜头的心思。然而现在,大诚轻而易举的读了出来,这种天赋,绝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得到的。 瓜头越来越觉得,神棍阿宏选择大诚是有足够道理的。神棍阿宏十分开心,他知道大诚有优势,万没想到优势竟然这么大。他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豪迈,笑得如获至宝,甚至笑得有几分贪婪。 大诚不知道神棍阿宏开心个什么劲,就凑上来问,神棍阿宏搂着他,就像盗墓者搂着隐藏在最深处的宝物一样,说道:“诚诚啊,告诉你个好消息,你与我拜师的时机,越来越近了。” “唔,是真的吗?近了?有多近?” “特别特别的近。” 大诚嘿嘿的傻笑,问道:“那什么时候可以拜师?” “还差一点,就一点了。”神棍阿宏说道。 6. 二人一灵继续向山中走去,离开黑龙潭,前面的路越发的陡峭难走。 将近下午三点钟,他们来到大山深处。这里之后,再无可走之处。上山砍柴、采摘山货的村民,最多走到这里就不再往前走了。2005年之后,村中年轻人开始到外面打工,村中房屋翻新,通电通气,偶尔上山的人,也鲜有再走的这么深的了。 当然,人们不愿意到这里来,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这里有一座阴森恐怖的土地庙。 土地庙,又称伯公庙、福德庙,大多为小型建筑。砌一块四五平米的地,支起两米高的墙,盖上顶子,不需要门,里面供奉土地神像便可。不过,这只是一般描述,也有规模很大的土地庙,然而像深山之中这么大的土地庙,恐怕全中国也没有几座。 这座庙,紧贴着山体,有将近三十米高,近身有十米,直接开凿进山体之中。土地庙里面的土地爷神像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基座。内部的一切装饰早已经破败,但是墙壁上刻着的花纹图案,经过时间的摧残,依然精美的绽放着。 县志上说,无法考证土地庙由何人所建,就像从天上掉下,或从土中钻出,华贵异常,香火鼎盛。 大诚小时候就来这里探险过,早已经没有新鲜感,但是他的双眼还是瞪得大大的,因为他看见了小老儿!高大的土地庙的前方,有一个石墩,小老儿正躺在上面呼呼大睡。失踪的大黄狗也在这里,它忠诚的守护者小老儿,一双狗眼炯炯有神,似乎什么人都甭想接近小老儿。 神棍阿宏的出现,立刻卸下大黄狗的警备,它摇晃着脑袋躲到一边去了。大诚立刻上前,看着熟睡中的小老儿没有一点受伤的迹象,这才彻底的踏实下来。谢天谢地,自己的疏忽,终究没有造成小老儿受到伤害,真是上天有眼啊。 小老儿长得可爱,团在一起酣甜入梦的模样,十分令人疼惜。大诚轻轻地抚摸小老儿白嫩的脸蛋,小老儿微微睁开眼,见是大诚,开心的呵呵笑了起来,那模样,像极了杨柳青年画里光屁股的可爱娃娃。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啦?知道我有多么担心你吗?”大诚说道。 小老儿从身后拿出一本的书,递到大诚面前,书的封面上用毛笔写到——《岁月初解》 大诚满脸困惑的看着神棍阿宏,此时神棍阿宏也来到小老儿身边,瞥眼看着书的封面,对大诚说道:“小老儿来到这里,看来是为了给你取这本书的,你不是想了解我们这个行当吗?以后不要去看那些捉鬼的小说啦,就看这本《岁月初解》吧。” 大诚打开书,里面用的是古代的书写方式,从右到左,由上到下。书是手写本,一个个精致的毛笔字,就像艺术品一般呈现着。 “土地庙里有书?谁放在这里的?小老儿为什么自己来拿,而不是让您拿,或者让我陪着他来拿?”大诚问道。 神棍阿宏意味深长的摸摸大诚的脑袋,说道:“你先把这本书读完,后面的事情以后再说。” 瓜头站在远处,不敢靠近土地庙的范围,怕被金光灼了灵体。然而片刻之后,却又觉得土地庙虽然巨大,却并没有黑龙潭那种小破庙带来的震撼感。他犹豫了片刻,决定尝试一下,就迈开了一条腿,向前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他来到神棍阿宏和大诚身边,这里距离土地庙足够的近,可依然没有金光阻挠他。 “瓜头啊,你不用担心,这里不会有半点金光阻挠你。”神棍阿宏说道。 “黑龙潭的一座破庙的余辉就可以阻挡俺前进,这座土地庙如此恢宏,为什么不阻挡俺?”瓜头问道。 神棍阿宏抬头望着土地庙,想到自己四年前的经历,仿佛就在昨天,他说道:“这座土地庙里面的神仙于四年前抛弃此处,抛弃得干干净净,因此不会有半点余辉。” 【4】瓜头入葬 7. 关于土地公,多以慈祥和蔼的小老头形象出现在神话故事当中,土地庙也都显得温暖平和。然而存在于深山之中的土地庙,此刻没有一点色彩,镶嵌在山体之中,就像挂在山上的悬棺,透着冰冷阴森的感觉,这也是为什么很少再有村民愿意走到这里的原因。 神棍阿宏曾在县志中了解到,这里虽然处在深山,但是土地庙最鼎盛的时期,依然香火不断,后来不知什么原因,香火断了,一年年的变化下来,只剩下阴森寒冷。三年多前,他曾在这里发生一些事情,自从那次之后,土地庙中的土地公神像,就消失了。 至于神棍阿宏在这里到底经历了什么,他暂时不愿意说,只对瓜头说道:“余辉不再,你大可不必担心。” 大诚将可爱的小老儿抱在怀里,就像抱着一只刚出生的小狗,轻轻地拥着托着,生怕任何一点不对劲,伤害到他。大诚的魁梧高大与小老儿的可爱娇小形成鲜明对比,像一幅美丽的画面,描绘着阳刚与娇柔。 众人往回走,大黄狗也跟在后面,尤其跟在小老儿的身边。山中道路难走,大诚抱着个将近四岁的孩子,本就看不清脚下,身边又多出一条狗,相当碍事。大诚几次赶走大黄狗,可大黄狗却像忠诚的卫兵,不肯离开寸步。 沿着难走的山路回到黑龙潭一带,不等瓜头说话,大诚当先说道:“是不是又要附身才能通过黑龙潭的庙?” 神棍阿宏摇摇头,道:“就算你的身子板再结实,也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续被附身,让瓜头自己走过去吧。” “哦?他躲过一次,就不怕第二次了?”大诚问道。 神棍阿宏对瓜头说道:“你跟在狗的身边,就可以顺利通过了。” “狗?”大诚和瓜头不约而同的问道,尽管大诚听不见瓜头的声音。 神棍阿宏没有理会大诚,反正现在解释也解释不清,只对瓜头说道:“听我的没错,跟着它走就是了。” 瓜头将信将疑的跟在大黄狗的身边,临近破庙范围之内时,紧张的要命。要知道,对于瓜头这种没有害人之心的灵来说,金光一般都会警告一次,虽说你不害人,但毕竟不是人,有些地方你来不得,过不去。但如果还敢尝试第二次,金光便不再考虑你是善是恶,都要将你灼烧,到时候就看自己本事大小,能否逃脱了。 瓜头吓得要命,即便是个破庙,但刚才已经展示了威力,以自己的能力来看,只有被烧死的可能。但又一想,阿宏叔不会害自己啊,还是壮着胆子往前走吧。 终于踏入破庙的范围,说是攻击范围也好,说是防御范围也罢,踏入一步,便求多福。 金光如约而至,如同一张天罗地网,迎面扑向瓜头。瓜头攥紧拳头,吓得浑身直哆嗦,可是抬眼看看神棍阿宏,竟然跟大诚有说有笑的。由不得多想,金光已经覆盖在瓜头身上,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大黄狗忽然绽放出更加璀璨的光芒,金灿灿,闪亮亮,好似一块发光的黄金,迸射出无数条发光的金丝,照得瓜头睁不开眼睛。 模模糊糊中,瓜头看见大黄狗挪动着步子,从身边走到身前。金光包裹着大黄狗,大黄狗回头看一眼瓜头,而后转身昂首挺胸的面冲前方。瓜头惊讶的看到,金光包裹着的大黄狗,发生了一些变化,它变得更加高大,更加强壮,为家威猛,更加…… 金光似乎不再那么刺眼,瓜头看清了一切,诧异得闭不上嘴。金光散去,大黄狗还是大黄狗,远方的破庙依然还在,但是阻挡瓜头的金光,也一并消散无踪了。大黄狗喊了一嗓子,跑到大诚身边,继续护送。瓜头的胸脯一起一伏,像是连续跑了几公里似的,气息不匀。已经走远了的神棍阿宏回头喊他,他这才回过神来,连跑带飘的跟上。 “阿宏叔,俺看见了……”瓜头想说又不敢说。 神棍阿宏做出噤声的手势,瓜头咬紧牙关,不再说话。 8. 临近下午六点多,这两人一娃一灵一狗的奇怪组合才回到村中。大家都对小老儿的去向表示好奇,便一直留在神棍阿宏家的院子等待。千盼万盼,总算盼回来,见小老儿完好无损的趴在大诚的肩膀上睡觉,都很开心。 大家七嘴八舌的询问事情的真相,神棍阿宏当然不能把上山取书的事情说出来,不过好在他已经在回来的路上跟大诚编好说辞,道:“多谢乡亲们对小老儿的关心,这孩子其实是进山采药去了。” “采药?” “我前几天去城里给人家看门道,拜托大诚住我家照顾小老儿。”神棍阿宏说道:“我临走之前,大诚曾说身体不舒服,我给他看了看,没什么大事,就是气血不足,阴阳不协,等回来后给他上山采药,不出一周便可恢复。谁知这话让小老儿听见了,他以前总跟我去山里,可能是担心大诚吧,就一个人去了。” “那他知道采什么药吗?”有人问道。 神棍阿宏哈哈一笑,道:“他一个四岁都不到的娃,能知道什么?我们找到他的时候,正跟一堆野菜较劲呢。” 大家笑了笑,道:“这么小的娃,能认识野菜也很了不起啊,成,既然孩子没事,我们就放心啦。” “多谢,多谢。”神棍阿宏抱拳道。 好事的人又问道:“您是怎么通过望天,就判断出孩子跑进山里了?” “我神棍阿宏的本事,都在天垂象中,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至于具体怎么看,那是一门学问,得认真学才行。”神棍阿宏说道。 众人散去,不被人关心的大黄狗,默默地钻进窝里睡觉去了。 神棍阿宏吩咐大诚给小老儿洗个澡,做些吃的等他回来,而他自己则要去村长家一趟。瓜头之所以能够自由行走,全因通过“介灵依附”的方式,附着在玉上,而玉就放在神棍阿宏的口袋里。玉的有效范围有限,瓜头必须老老实实的跟在神棍阿宏的身边。 来到村长家,村长先是一段嘘寒问暖,而后才仔细听神棍阿宏的来意。神棍阿宏此次前来,是跟村长通知一声,他要在村里集中修建的墓地里,埋葬一个人。村中埋人都要跟村里打招呼,更何况是个外人。不过许多事情发生在神棍阿宏的身上,村长从不问为什么,只道一句:“危险么?” “保证安全。” 几天之后的夜里,乌云密布,似有大雨将落。村外的墓地处,大诚一铁锹一铁锹认真的挖土,地上放着一个袋子,里面存放着白骨,袋子的旁边还有一个陶瓷罐。神棍阿宏牵着小老儿的手,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瓜头,委屈你了,今天不是吉日,此刻也并非良辰,然而为了避免被村中人发现,只能趁夜将你掩埋。”神棍阿宏说道。 “阿宏叔,俺已经感恩戴德了,良辰吉日又有何妨?”瓜头说道。 挖好坑后,大诚戴上手套,打开坛子的盖子,把袋子里的白骨一块块仔细的码放在罐子里,说道:“瓜头,我虽然没有见过你,也没有听见过你的声音,但是这几天你都在我的身边,咱们也算是认识了。今天我将亲自为你埋葬,只希望你不要过分悲伤,咱们来日方长,好日子在后面呢。” “诚诚,瓜头问你,他还会有好日子么?”神棍阿宏说道。 大诚没有说话,而是把罐子封好,小心翼翼的放进坑中,用土掩埋。做完这一切,大诚拍打着身上的泥土,说道:“我会认真去读小老儿给我的《岁月初解》,以后还会读懂更多的书,了解更多的知识,我会努力早日见到你,到时候咱们一起聊天,一起玩,像亲兄弟一样,每天都会很开心,你说这是不是好日子?” 瓜头点点头,又低下了头,抹去泪花。 神棍阿宏咳嗽一声,指着大诚的身后,说道:“诚诚啊,你看错地方了,瓜头不在你前面,他在身后呢……” “啊?”大诚尴尬的挠挠头。 【5】雷生 9. 将近一周的时间,神棍阿宏整天盯着那块从小白头奶奶手里拿来的手指骨,这是一节人类的手指骨,属于传说中在黑夜里发光的高僧的遗骸。这节手指骨的邪性很强,神棍阿宏以多年的经验判断,小白头家没有家破人亡,全因没有释放手指骨的邪性。 大诚到工厂打工,三天两头回来一次。他很认真地读《岁月初解》,但是因为生涩难懂,每次回来都要问许多问题。神棍阿宏细心讲解,深入浅出,带领大诚走进了另一个领域,另一个世界,另一片天空。 瓜头整日躲在屋子里,尽管他可以依仗介灵依附接触阳光,但这需要消耗神棍阿宏的能量,为避免无效的浪费,瓜头尽量不去接触阳光。太阳下山后,骨头会在院子里转转,他不敢靠近大黄狗,却总是忍不住的偷瞄。他清楚地知道大黄狗的真实身份,不敢造次半分。 大诚每次学到新的知识,都会问能不能依仗这些知识看见瓜头,神棍阿宏摇摇头,道:“还差得很远很远。” 看着大诚失望的模样,瓜头问道:“阿宏叔,您既然可以让病重的塞子看见俺,何不燃上蜡烛,让诚诚也看见俺?” 神棍阿宏摇摇头,望着大诚远去的背影,说道:“诚诚阳气太重,见灵的方法又太阴,一阳一阴,会令他体虚失调,即便蜡烛燃尽,他还是可以看见灵。尽管他的胆子不小,但没日没夜的看见一些可怕的东西,对他不好啊。” “可是他早晚要面对这一切的。” “还没学会走,就不能开始跑。你们俩早晚可以相见,不在这一时。” 瓜头点点头,旋即指着天空,又指着大黄狗,毕恭毕敬的说道:“咱家天上的那团‘老气’,就是属于那位尊者的吧?” “尊者?哪里来的尊者啊?” 瓜头尴尬的说道:“就是趴在狗窝里的那位尊者……” 神棍阿宏一怔,旋即哈哈大笑起来,道:“什么尊者啊,就是条畜生嘛,没错,天上的老气就是这个畜生的。” 瓜头大为惊慌,恨不能捂住神棍阿宏的嘴巴,道:“您怎么敢说尊者是……是……” “畜生?” 阿宏叔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竟然把尊者称呼为畜生!瓜头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弱弱的回头望去,只见所谓的畜生、尊者,骚挠了一下身子,晃晃尾巴,继续卧下睡觉了。再一看天上的“老气”,金黄璀璨,瓜头差点跪在地上磕头。 10. 第二天一早,神棍阿宏坐在院子里,一边喝茶,一边捉摸着如何调查手指骨的事情。刚刚坐下,屁股还没坐热,就听见外面传来摩托的声音,声音越来越近,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坐在上面,急急忙忙的冲进院子里。 好家伙,幸亏今天没有关院子门,否则非得撞坏了不可,神棍阿宏暗自惊呼道。 来者是猪肉汉,神棍阿宏寒暄道:“莫不是儿子出生了?” 猪肉汉没有熄灭摩托,急道:“孩子还差些天数,那个啥,哎,您得跟我走一趟,我家里又出事了!” “猪仔娃娃?” 猪肉汉摇晃着脑袋,道:“是我小舅子出事了,活见鬼啊!” 见猪肉汉如此紧张,连摩托都没有熄火,看来是要立即就走。神棍阿宏问道:“这么急?” “急,天大的着急,您得跟我走,现在!”猪肉汉怕神棍阿宏没有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补充道:“此事非得是您!” 神棍阿宏点点头,回到屋内准备东西。瓜头在一旁说道:“阿宏叔,这个人身上全是黑气,已经被缠上了,您可得小心啊。” 神棍阿宏把玉放在桌子上,道:“你的尸骨刚刚迈进地里,日子还不够,你不能跟我出门,这块玉放在这里,脱离了活人的气息,你的行动范围将会很小,委屈一下吧。” “俺不需要多大的行动空间。”瓜头说道。 临走前,神棍阿宏给大诚打了电话,把小老儿托付给了大诚,而后背着背包,坐在摩托的后面,跟着猪肉汉走了。 猪肉汉的小舅子家住在很远的山坳里,摩托车突突突突的就像拖拉机,直把神棍阿宏的一身骨头突突散了架,才到目的地。山坳四面环山,景色美得一塌糊涂,犹如世外桃源。山坳之中有两个村子,猪肉汉的小舅子家住在其中之一的花河村。 犹如每一次给村里人看门道一样,这种事总能引起全村人的关注度。摩托进村后,就没见到过人,直到到了小舅子家,才看到里三层外三层的乡亲们。 猪肉汉的小舅子叫雷生,并非打雷那天生的,而是因为他的父亲叫魏雷。他们一直想有个儿子,却一连生了三个女儿,终于第四胎钻出来个儿子,可把魏雷高兴坏了,便直接给儿子起名叫“魏雷生”,算是给大胖小子烙上一个烙印,告诉所有人,这个臭小子是我魏雷的宝贝儿子。 可现在,魏雷无精打采的坐在院子里抽烟,他的宝贝儿子见鬼了,中邪了,一病不起了。 神棍阿宏站在院子里,没有跟任何人说话,而是抬头去看天垂象。然而古怪的是,天垂象中一片祥和,没有半点不妥的地方。神棍阿宏皱皱眉,既然瓜头说猪肉汉身上有黑气,证明这家人的确碰上东西了,但为什么天垂象没有显示?莫非问题出在猪肉汉身上,应该去看猪肉汉家的天垂象?那也不对啊,猪肉汉把他带到这里,证明这里才是问题的中心地带。 困惑不解时,魏雷疲惫的来到神棍阿宏的面前,哭丧着脸说了许多话,无外乎就是您要救救俺的儿子啊,俺儿子可怜啊之类的。 神棍阿宏安慰着魏雷,一同进屋的时候,低声问道:“猪肉汉,你的小舅子出事,你怎么也不干净了?” 经历过猪仔娃娃事件的洗礼,一向不信这些的猪肉汉,也能听懂神棍阿宏的话了,当下佩服着说道:“您可真是绝了,没错,我跟我家小舅子一块出的事,怎么着,我身上也不干净了?那您得救救我啊。” 神棍阿宏这算是借花献佛,因为看见猪肉汉身上有黑气的是瓜头,他心说,以后带着瓜头出来,真是方便许多呢。 一边安慰着猪肉汉,一边来到屋内。屋里有很多人,能来的亲戚估计都来了,大家看见神棍阿宏,七嘴八舌的说着话,最终一位长者吼了一嗓子,大家才重新安静下来。此人就是雷生的爷爷,一位苍劲有力的长者。 “你就是阿宏吗?”魏老爷子说道:“烦请看看我的孙儿雷生吧,他随洪亮出一次门,路上撞鬼了。” “洪亮是谁?”神棍阿宏问道。 猪肉汉扯扯神棍阿宏的衣袖,道:“洪亮就是我,我就是洪亮,李洪亮。” 神棍阿宏走进里屋,在一片抽泣声中,看见雷生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神棍阿宏掀开雷生的被子,雷生身材适中,皮肤黝黑,跟小白头简直就是两个极端的人。引人注意的是,雷生并不算壮硕的胸膛上,有一片黑而浓密的胸毛。神棍阿宏伸手轻轻地摸了一下,说道:“洪亮啊,既然你跟他出的门,那就由你把事情跟我说一说吧。” 猪肉汉坐在床边,抹去额头的汗水,叙说起了前几天的事情。雷生的营生是运输,开着一辆小面包车四处赚辛苦钱。猪肉汉的媳妇,也就是雷生的三姐就要生孩子了,前几年猪仔娃娃的事情闹得全家人不自在,这次听城里的医生说没有问题,都很开心,雷生就自告奋勇,带着姐夫猪肉汉到城里买一些婴儿用品,开心的说,城里人用什么,咱们就用什么,甚至用的更好,反正有的是钱。 猪肉汉跟随雷生进了城,买了一车的东西,可就在回来的路上,遇见了几个古怪的人。 【6】古怪的四个人 11. 雷生和猪肉汉二人中午出发,下午两点多进城,买完一车的婴儿用品,已经是五点多钟的时候了。猪肉汉一琢磨,小舅子花了不少钱,自己得请他吃顿饭。于是二人找了个不错的饭馆。由于要开车,小舅子没有喝酒,猪肉汉也不敢馋人,就只抿了一瓶啤酒。俩人的脾气挺投的来,却苦于没有独处的机会,借着这次,真是把几年的话都说了,跟亲哥俩似的。 一直聊到晚上七点多,俩人才从饭馆出来,开车往回走。为了买到更好的婴儿用品,需要开车两个小时才能到一个很大的城市,因此往回开的时候,预计晚上九点半以后才能到达山坳里的花河村。 八点半左右,汽车下了高速公路,从一条只有经常在附近开车的人才知道的近路前进。这条路的两边,聚集着很多狗场,繁育的全都是不错的狗,平日里来看狗买狗的人很多,经常占据着道路。不过眼下,黑压压的倒是十分空旷。狗场一般都藏在很深的地方,为的就是安静和不扰民,卫生状况差一点也没人管。 猪肉汉坐在副驾驶上玩手机,雷生哼着小曲开车。汽车拐了一个弯,雷生看见前面影影绰绰的有几个人影。小路没有路灯,雷生看得不清楚,直等到近处,才依靠汽车的车灯看见,走在路边的是四个男人。 这四个人十分奇怪,前面一个人身材高大,威风凛凛,后面的三个人低着头,气势弱了许多,低着头垂着双臂,像是犯了错误一样。雷生特意把车速降低,就为仔细看看这几个奇怪的人。忽然,为首的那个人猛地看向雷生,眼神十分可怕,吓得雷生本能的猛踩油门,加速离去。 “姐夫,别玩了,刚才那几个人吓死我了。”雷生说道。 猪肉汉沉浸在手机游戏当中,完全没有注意到外面的情况,低着头问道:“什么人啊,还吓人的?” “很奇怪的人,感觉像黑社会大哥带着几个小弟出来找人火拼的。”雷生说道。 猪肉汉哈哈一笑,道:“我的弟弟啊,前面就是一片狗场了,这破地方能有黑社会大哥看上?除非是看上养狗的小姑娘了。我看八成就是城里来这买狗的人,要不就是跟咱一样办完事路过的。” “大晚上的来买狗?不像。办完事路过的,也不像,怎么不开车呢,要是车坏了,咱在前面应该可以看见坏掉的车啊。” 猪肉汉吓唬道:“那就是逃犯。” 雷生没有搭腔,无论是谁,反正已经被远远地甩在后面了。正这样想着,忽然汽车失去了动力,缓缓地停了下来。雷生重新转动钥匙,一连三次都没能重新发动车子。猪肉汉早已经把手机放心兜里,死死地盯着雷生跟汽车玩命,这时他从反光镜中看见后面跟来几个人影,问道:“你说的那几个人好像跟上来了。” 雷生回头一看,果然是几个人影,在这个时间点,不是那几个人,还能是谁呢?他莫名的紧张起来,逃犯,黑帮老大,甚至连湘西赶尸队伍都想起来了。猪肉汉却不觉得怎么样,这里狗场那么多,保不齐有几个连夜买狗的人啊。 那四个人一点点的靠近面包车,雷生的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很快,四个人中为首的那个人站在雷生左手边的车窗外,说道:“这位兄弟,能否送我们一程?” 雷生果断的拒绝道:“车坏了。” 为首的人说道:“哎,我们不是坏人,路应该也不太远,你就帮个忙吧。” 雷生透过窗户去看为首的那个人的脸,一双眼神明显没有刚才那么可怕,平静许多,也诚恳了许多。雷生在外跑车,经常互相帮助,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害怕,说道:“车真坏了,我也没辙啊,不信你看。” 说着话,雷生就把车钥匙转动了一下,却没想到,汽车发动了。 12. 雷生想一脚油门赶紧跑,但是常年在外跑车,道义这种东西不能丢。如果你今天不帮别人一把,老天爷看在眼里,下次遇见困难,就不会有人帮助你。雷人挺无奈的让那四个人上车了。猪肉汉倒是挺热心的,可能是儿子要出生了心情好,他主动把车里的婴儿用品码放了一下,空出一些位置。 猪肉汉笑道:“车上位置不多,你们四个将就将就,这是要去哪啊?” 为首的男人指了一下车里,三个小跟班听话的钻了进去,而后为首的男人才进去,说道:“去狗场。” 雷生深吸一口气,道:“这里到处都是狗场,你们去哪家啊?” “七哥狗场。” “我哪知道七哥狗场在哪,你得给我具体位置,大致位置也成。”雷生说道。 “就在前面,你开车吧,快到了我告诉你。” 猪肉汉嘿嘿一笑,对雷生说道:“瞧这几位大哥,果然是来买狗的吧。”言外之意,你还觉得人家是黑道大哥,有点不靠谱了。雷生也挺尴尬的,就后面那三个小跟班虚弱的模样,自己一个人就能干翻,真不至于害怕。 如此想着,雷生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开着车往前走。 但是,每一次拐弯的时候,都会从后视镜里看到那三个跟班跟着汽车一起左右晃,晃的角度十分大,似乎一点筋骨都没有。并且每一次晃动之后,都能听到铁链碰撞的哗啦哗啦的声音。 雷生瞥眼看着猪肉汉,猪肉汉的脸色也不太好,因为他也发现了古怪。但既然已经上车,就不能把人家赶下去,否则事情更大。于是,他俩只能耐着性子,期盼早一点到达七哥狗场。雷生还多了一个心眼,常年跑车,都会有所防备,在他的左手车座下面就有一把刀,和一把榔头。 然而一直开了将近十分钟,后面的四个人没有一点异动,正常极了。为首的人威严的坐着,三个小跟班低着头来回晃动,谁也看不清他们的脸,跟睡着了一样。七哥狗场,七哥狗场,雷生心中焦躁极了,七爷爷狗场,您了到底还有多远啊! “前面就到了。” 终于,为首的男人说出一句让雷生和猪肉汉长出一口气的话。 下了坡道,面包车缓缓地停在路边。为首的男人当先下了车,像监狱的牢头似的,态度极其冰冷的命令三个跟班下来。雷生和猪肉汉都留在车里,他们准备等人全下去后,立刻开车离开。就在三个跟班下车的过程中,铁链子哗啦哗啦碰撞的声音再次传来。这一回,猪肉汉撞着胆子回头看,只见三个人身上并没有任何铁链。 为首的男人来到车门前,雷生真想摇上车窗一跑了之,又怕激怒了人家,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话。却不料,为首的男人掏出一百块钱塞进车窗,还客客气气的说道:“多谢兄弟帮忙。” 雷生尴尬的点点头,他没有推托这一百块钱,毕竟现在赶紧离开才是最重要的。 为首的男人向着七哥狗场走去,三个跟班随在后面。猪肉汉一直不动声色,眼看着四个人从车前面走过去,借着车灯可以看见每一个人的脸。为首的男人很威严,三个跟班的脸一个惨白,一个铁青,一个赤红。 雷生一脚油门驾车离开,猪肉汉一直从反光镜看着那四个男人,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 开出很远之后,猪肉汉低声问道:“铁链的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也听见了?”雷生颤巍巍的说道:“会不会是狗链子?他们毕竟不是本地人,或许是来买狗的,顺便带着链子。” 那四个人没有背包,穿得也很轻便,如果把拴狗的铁链揣在身上,不应该看不出来。猪肉汉挠挠脑袋,说道:“姑且当做狗链吧,那么你有没有发现,后面那三个人跟没有筋骨似的,车子一晃,他们就跟着晃,幅度之大特别不寻常。” 雷生出了一脑门子冷汗,说道:“看见了看见了,他们低着头东倒西歪的,要是睡着了也应该晃醒了才对,而且他们哪能睡得这么快啊?” 猪肉汉的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今天晚上的事情很古怪。他打开收音机,想弄点声音出来放松一下精神。正巧赶上整点报时,只听收音机里传来“现在时刻,晚间十点钟整”的声音。 十点? 【7】毛笔字 13. 雷生和猪肉汉从餐馆里出来,已经是晚上七点三十分之后了,从高速公路上下来,大约是八点三十分。从看见古怪的四个人,到汽车无法发动,再到载着四个人开往七哥狗场,最多也就半个小时。此时应该九点左右,过不去九点十五分才对,怎么就忽然十点了呢? 猪肉汉看看手机,上面的数字赫然写着十点零一分,雷生也察觉到时间的不对劲,掏出手机一看,也显示着十点了。 俩人一时蒙了,按照计划,九点半都应该到家了才对,怎么忽然就十点了? 听着收音机里播放着欢快的音乐,谁也没有说话。他们各自回忆着从饭馆出来到离开七哥狗场之间的经历,企图寻找丢失的一个小时。最终苦于无解的猪肉汉率先问道:“到底哪里不对了?” 雷生又抹了一层白毛汗,道:“肯定有解释的,姐夫,是不是咱们离开饭馆的时间比想象的更晚呢?” 猪肉汉很肯定的否定道:“收银台那有个电视,咱们结账离开的时候我看了一眼,正是新闻联播结束的时候,不可能有错的。” 虽然新闻联播会因为重大事件,偶尔延长十分二十分钟,但这并不能解释丢失的一个小时。雷生皱皱眉头,说道:“难道咱们在路上耽搁了?说话说得太高兴,车速开得太慢?” 猪肉汉脑子灵活,说道:“高速公路的缴费单子呢?上面有缴费时间。” 雷生从口袋里掏出一堆纸交给猪肉汉,第一张就是高速公路的收费单子。借着手机的光亮仔细一看,时间赫然写着——20:34 “咱们就是八点半离开的高速公路。”猪肉汉低声说道。 雷生咽了一口唾沫,道:“那就是去七哥狗场的时间比咱们想象的长。” “不可能!”猪肉汉大声说道:“自从发现那四个人的古怪之后,我的精神一直高度紧张,一分一秒都是数过来的,不可能算错。” “可是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怎么就过得那么快呢?”雷生自言自语,猪肉汉皱着眉思考。 一个转弯,汽车开到大道上,两旁的路灯照亮了车上两个人混沌的心,他们放松了下来,彼此互看一眼,发现对方的脸色都是绿的。雷生叹息一声,缓和道:“姐夫,依我看还是别捉摸了,我出门跑车,什么怪事没遇见过?虽然今天的最怪,但既然你我都没有伤到一根毫毛,就让这件事过去了吧。” 猪肉汉憋了半天,不想提起却还是忍不住提到:“咱们见鬼了?” 听到鬼字,雷生忍不住浑身一颤,双腿都哆嗦了,强撑着自我安慰道:“是鬼又如何,也许人家只是单纯的借咱们的车,既然最后没有伤到咱们,就当积德做善事了吧。” “你小子倒是看得开啊。”猪肉汉心跳的还是很厉害。 雷生尴尬的笑笑,道:“天天在外面开车,不看开了难道还吓死自己啊?” 猪肉汉深吸一口气,望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私家车和卡车,心情慢慢的平复了,道:“咱们也别自己吓唬自己,那个人兄弟前兄弟后的叫着,怎么看也不像鬼啊,鬼是什么?直接附在咱们身上不就完了?何必找咱们借车呢?而且他最后还给咱一百块钱……” 提到钱,他们立刻意识到,还有比送了一趟小鬼更可怕的事情,即他们口袋里的那张“钱”! 按照故事里经常听到的,这鬼给的钱一般都会用障眼法,让你以为收到的是人民币,等到分开之后再去看,会变成一张印着“天地银行”之类名号的一亿、十亿,甚至一百亿的冥币了。 雷生浑身胆寒,总觉得上衣口袋里的冥币像一把插在胸口上的匕首,相当可怕。猪肉汉安慰他说,如果真是冥币,这事躲不开,总不能直接把衣服脱了烧掉吧?而且也不一定就是冥币,那事太不靠谱,多半就是人民币,确认过后,就不会害怕了。 14. 车算是开不下去了,雷生索性把车停在路边,他不敢自己掏,就让猪肉汉帮他。 雷生的票据都放在上衣外面的口袋,钱放在上衣里面贴着胸口的口袋。当时接过为首的男人给的一百块钱后,虽然很害怕,却还是习惯性地塞进上衣口袋。现在,胆子稍微大一些的猪肉汉,把手伸进雷生上衣的口袋,经过一天的消费,里面还剩几百块钱,猪肉汉全给拿出来了。 面包车内的小黄灯一亮,跟长明灯似的,把紧张的氛围烘托的更加严重。猪肉汉哆哆嗦嗦的查看手中的钱,全都是货真价实的人民币,并未看到冥币。 雷生长出一口气,心说应该是自己胡思乱想,那人虽然奇怪,但毕竟是活人。 猪肉汉却很细心的问道:“你记得口袋里还剩多少钱么?” “三、五百吧。” “啧啧,到底三百还是五百!” “记不清了。” “那你知道哪张是人家给你的么?” “应该是靠近胸口那一侧的那张吧,我习惯往里面放。”雷生说道。 猪肉汉一直没有打乱钱的顺序,无论一百的还是五十、十块的。他准确的拿出最靠近胸口的一张百元大钞,放在灯下仔细的看,是真币。 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哈哈一笑,带着几分苦涩和尴尬,心说今天晚上的事虽然玄乎,但既然钱是真的,应该人也是活的才对。整件事,完全就是自己吓唬自己。 汽车重新发动,到达山坳中的花河村,已经很晚了,猪肉汉在雷生家睡了一觉,第二天再连同一车的婴儿用品,被雷生送回自己的家。俩人商量了一下,晚上的古怪事情虽然基本上是他们自己胡思乱想,但还是不要跟家里人说了,省得让大家担心。 回到自己家,看见深爱的媳妇怀孕的模样,猪肉汉什么烦恼都没有了,什么烦心的事也不想管了。 白天忙完事情,雷生回到家,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昨天晚上的一幕幕,总是被他翻来覆去的回忆着。那条没有灯的路,四个走在路上的人影,看不见的铁链,听得到的铁链声,面包车莫名坏掉又莫名好起来,三个跟班没有筋骨的来回乱晃,综合起来真是让人不舒服。 更要命的是,不断回忆晚上发生的事情,导致雷生重新觉得不对劲,以至于认为自己的面包车不干净,他甚至不想再去碰面包车,或者找个会看门道的给车做点法事。 正胡思乱想的捉摸着,雷生的妈妈走进里屋,把叠好的衣服放在床上,说道:“这两天咋还魂不守舍的了,活不好接?” “活就没有好接的时候,不过没事,我有办法。”雷生说道。 “你的脸色不好,想吃什么跟我说啊。” 雷生坐起来,看着身边干净整齐的衣服,这正是自己昨天晚上穿的上衣,说道:“您怎么不问问我就给洗了,衣服口袋里面的票据都拿出来了吗?” 雷生的妈妈哈哈一笑,道:“你还怪我,要是自己知道保护票据,今天早起没看见衣服,就得问我是不是洗了,是不是把票据拿出来了,你还不是穿上一件别的衣服就出门了?喏,票都在这里,一共七张,少不了你的!” “嘿嘿。”雷生傻笑着。 雷生的妈妈又说道:“你天天在外面拉活,都是货物,怎么现在还跟狗场有联系?难不成你开始运狗了?” 雷生被问得稀里糊涂的,道:“哪跟哪啊,我没运过狗。” “从衣服里面掏票据的时候,这张掉了出来,捡的时候我看了一眼,上面是个狗场的名字和地址。”雷生的妈妈从七张票据中抻出一张,说道:“这年头还有这么高文化的人啊,竟然用毛笔写字。” 雷生一头雾水,接过妈妈递过来的所谓写着狗场地址的票据仔细一看,不由得吓得脸都绿了,七哥狗场! 【8】鬼梦 15. 雷生妈妈所谓的票据,其实并非票据,而是一张和真正票据放在一起,与最新版百元人民币大小一样的纸。纸很薄很粗糙,上面用毛笔字写着七哥狗场的名字和地址。 本来就心虚,这下子雷生更加惊讶,一身的冷汗唰的就下来了,脸色也很难看。雷生妈妈以为儿子跟七哥狗场有不开心的事,在一旁问了好几遍,雷生不想吓唬人,就把妈妈搪塞了过去。 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心情特别恐慌。七哥狗场是那四个古怪男人的目的地,雷生之前压根就没听说过,怎么可能有写着那里地址的纸,还是用毛笔字写的。他立刻抄起手机打给猪肉汉,把刚刚遇到的古怪事情说了一遍,语气中充满着颤抖。 猪肉汉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子,可他还是努力的寻找合理解释,道:“也许是那个人给你钱的时候,顺便给了你一张纸,算是给狗场做广告吧,而你因为紧张,只注意到钱,没看见纸,慌张的塞了一下就开车了。” “如果钱跟纸在一起,应该都被我塞进上衣里面的口袋,不可能跟票据混在一起啊。”雷生说道。 “肯定是岳母翻你口袋后,把所有东西都放在一起了。”猪肉汉说道。 雷生不信服,道:“那张纸跟钱的大小一样,还是用毛笔字写着,不觉得奇怪么?” “你的意思呢?” 雷生停顿片刻,道:“姐夫,我不敢说咱们见鬼了,可整件事到处都是说不清楚的地方,我挺害怕的。” “那我问你,你总自诩在外跑车见过许多稀奇古怪的事,有没有类似的?” “怪人怪事不少,可都是活人,别的……没遇见过。”雷生说道。 猪肉汉年长几岁,沉稳道:“前些天,你姐夫我接触了不少那边的事,你也都知道,所以我现在的许多想法都跟过去不一样了。说实在的,我现在信了。不过你得明白,既然那天晚上的事没有伤害到你,你就当做不知道吧,如果实在被缠着,我去给你请高人来。” 雷生心跳的厉害,眼睛都湿润了,好像自己已经被鬼缠上似的,伤心道:“姐夫,我没有哥哥,你就是我哥,我听你的,先稳几天,如果没事也就罢了,可一旦有事,你得救我。” “放心吧,我的好弟弟,不会有事的。” 挂断电话,雷生抹去眼角的泪珠,自己向来是条汉子,不怎么哭的,可这次就是莫名的害怕,说不出所以然来。望着窗外停在院子里的面包车,雷生越发的觉得那车跟以前不一样了,可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当这样的想法越聚越多的时候,最重要的谋生工具,竟然成了最不可触碰的恐惧源泉。 雷生决定不出车,在家休息休息。午饭过后,天气暖融融的,他躺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这一觉睡得很疲惫,似乎总在被什么家伙催促着赶路一样。几次挣扎都无法从睡梦中醒来,直到最后一次成功。可是刚一睁眼,他就彻底清醒了,自己并没有躺在沙发上,而是睡在路边。天色也不是暖融融的,而是冰冷阴森的夜晚! “我在做梦?”雷生诧异的看着四周,看着自己的双手,他想蹦就蹦,想看清什么就看清什么,完全跟以前做梦时的不自主状态不同。 在雷生满心困惑时,身后传来铁链子哗啦哗啦碰撞的声音,这种声音很声音,很有节奏感,持续着未曾停顿片刻。雷生战战兢兢的回头看,空气中弥漫着蓝紫色的烟雾,阻挡住视线。渐渐地,有人影从烟雾中走出来,雷生伸长脖子一看,吓得差一点蹲坐在地上。 那晚借车的四个古怪男人出现了。 16. 四个人排成一列,快速走向雷生,他们每走一步,都会传来铁链摩擦柏油马路的声音。雷生想跑,却又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只能呆呆的看着四个古怪的人走近他。 他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哗啦哗啦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终于,四个人与雷生近在咫尺,雷生吓得不敢睁眼,可那四个人仿佛不当雷生存在一样,继续向前走去。在这交会的几秒钟里,雷生一直闭着眼,可他又怕对方做出害人的动作,最终还是眯着一条小缝隙警惕。他看到,为首的男人手中攥着一条铁链,剩下三个人的双手被锁在铁链上,任凭为首的男人牵引着。 就像主人牵着三条狗似的。 铁链很长,长得拖到地上,因此才发出声音。 望着远去的四个人,雷生惊得说不出话,蓝紫色迷雾越来越重,忽然有人在耳边说道:“这位兄弟,能否送我们一程?” 雷声一怔,自己竟然坐在车里,双手紧握着方向盘,说话的人就是为首的男人,正在车窗旁伸着脑袋,满脸诚恳的问道。雷生吓得浑身哆嗦,此情此景,绝对只有梦中才能实现。他要逃出去,可怎样才能让自己醒过来? 啪啪啪,雷生蒙扇自己三个耳光,除了生疼外,一切如故。雷生扭头一看,为首的男人依然等待着得到上车的许可,对于雷生打在自己脸上的三个耳光,熟视无睹。雷生的脑子并未糊涂,甚至比以往还要灵光。他意识到自己在梦里,却又无法离开这个梦境。他也意识到现在经历的,和那天晚上的相当一致。看着窗外为首的男人,雷生还意识到一件很可怕的事。 他必须让那四个人上车,只有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重演一遍,或许才能结束这个梦境。雷生是清醒的,他甚至还明白一件事,事后脱离这个梦境,就要去找给姐夫和姐姐解决问题的那个叫神棍阿宏的人! 如此想着,雷生点点头,示意那四个人可以上车。蓝紫色迷雾淡了一些,露出一条蓝黑色的柏油马路。面包车缓缓地行驶着,副驾驶上原本空无一物,却不知何时,冒出来个猪肉汉。 “姐夫?”雷生一惊,差点把车开出马路,然而无论他如何喊,猪肉汉都只顾着玩手机,没有任何反应,而且他手里的手机屏幕是黑的,根本没有亮。猪肉汉就像蜡像一样,没有半点活人的气息。 这是一场可怕的梦,自己可能都是假的,别人更不可能是真的。雷生不断地安慰着自己,心说只要到达七哥狗场,那晚的事情就结束了,自己应该就可以脱离梦境了。 “你还没问我去哪呢。” 身后传来为首男人低沉的声音,雷生皱着眉头问道:“大哥这是要去哪啊?” “天源犬舍。” 雷生一怔,问道:“天源犬舍?不是七哥狗场吗?” 身后低沉的声音不假思索的说道:“天源犬舍。” 雷生不知道梦里的道路是否和现实中一样,但他直觉认为,自己并不用因为不认识路而烦恼。果不其然,当他询问地点时,为首的男人并没有说话。而很快,前方道路的右侧,蓝紫色迷雾之中,出现一些亮光。 靠近后可以看到,这是一家规模不小的狗场。暗红色的大门前挂着两串十六个灯笼,闪着红光。前面立着两尊石狮,威武霸气。面包车停下后,为首的男人打开车门下车,拽一拽手里的铁链,车里的三个男人如同听话的大狗,乖乖的跳下车,站在一旁。 这一次,雷生没有得到百元钞票的感谢,为首的男人牵着三个男人,缓缓地向狗场走去。雷生侧着身子看,只见跟在最后面的那个男人抬起了头,表情十分可怜、哀伤、恐惧、绝望。他似乎在向雷生寻求帮助,却又透着“你绝对救不了我”的认命。 暗红色大门微微打开一道缝隙,四个男人鱼贯而入。雷生等了一小会,梦境并没有结束,而面包车也在不知不觉间熄火了。雷生担心起来,该不会一辈子都困在梦境之中了吧?他不想坐以待毙,准备开着车到处看看,找一找可以脱身的方法。就在他转动汽车钥匙的同时,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间,站在了那扇大红门的面前,回头一看,面包车就停在远处,猪肉汉依然坐在副驾驶上,低着头貌似在玩手机。 雷生的右手甚至还保持着拧动汽车钥匙的姿势,却在一瞬间之后,站在了大门的前面。与此同时,狗场里传来狗的犬吠声,以及女人凄惨的叫声。 【9】狗舍惊魂 17. 暗红色大门虚掩着,左右各八个红色灯笼,门的上方从左往右写着“天源狗舍”四个大字。 门后传来狗叫声,是那种大型猛犬的声音。另外还有女人的喊声,凄惨无比。 雷生听得不寒而栗,他哪里敢推门而入?吓吓唧唧的回身望去,面包车停在不远处,蜡像一样的猪肉汉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低着头盯着手中不亮的手机屏幕,一动不动。门后面女人凄惨的喊声越来越强烈,雷生不敢在门前逗留,忙跑回面包车,顾不得车里的猪肉汉是个什么鬼怪,只管开车离开,寻找出路才是关键。 就在雷生哆哆嗦嗦拧动汽车钥匙的瞬间,他再一次出现在暗红色大门面前,一切如故。女人的喊声再一次传来,雷生尝试着跑回面包车,这一次他连眼睛都没有眨,拧动钥匙后,眼前黑了不到一秒,自己就又站在暗红色大门面前了。 事情很清晰,梦境需要继续,这扇恐怖的大门,非要推开不可。 身后蓝紫色的世界静悄悄的,面前暗红色大门后面鬼哭狼嚎。雷生不得不壮起胆子,透过虚掩的门缝往里面看,里面灯火通明,是个标准的农村院落。雷生咽了一口唾沫,心道,反正是梦境,无论如何也不会受伤才是,便大着胆子推开门。 小心翼翼的向里面走着,大狗吼叫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女人惨叫的声音倒是小了许多。院子的三侧都是屋子,声音是从对面的屋内传来的。雷生攥着拳头,一步步向前走去,来到门前,透过门上的玻璃往里看,只见屋内有三条强壮的大狗,背对着门,似乎在观察身前的什么东西。 忽然,身后传来铁链的声音,雷生对此再熟悉不过了,他猛一回头,只见那四个古怪的男人正往这边走来。他们不是先进的院子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身后?不等雷生多想,四个人已经来到他的面前。他们未做停留,似乎没有看见雷生,目不斜视的继续向前走,穿过门,站在三条大狗的身后。 雷生浑身直颤,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知道屋内发生了什么。他再一次扒着头往里看,三条大狗的身后,站着四个古怪的男人,他们的目光全都盯着一处,雷生看不见最里面,只能听见女人越发虚弱的声音。 突然,为首的男人狠狠地一推,被他牵着的三个男人中的一位,哀嚎着向前摔去,摔倒在三条大狗的身前。紧接着,为首的男人把第二个人推进去。就在这时,剩下的最后一个男人,猛地转身向后跑开,穿过带着玻璃的门,穿过雷生的身体,向外跑去。为首的男人忙向外追去,留下雷生呆愣愣的站在门口。 啪的一声响,门自己打开了,雷生往里面一看,只见一条大狗叼着一只刚出生的小狗走开了,很快,另外一条大狗吊着第二只小狗离开。两条大狗的离开,终于让雷生看到最里面的情况,一个赤条条的女子,躺在铺在地面的棉被上,下身满是鲜血。 女人凄惨的扭动着身躯,似乎想要摆脱身体里面的某样东西。刚刚那两条刚出生的小狗,难道是从这个女人的肚子里出来的?雷生脑子一阵发懵,眼前的一切变得那么不真实,但是很快,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晰起来,面前的场面也跟着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雷生只看一眼,就觉得肚子里翻滚得厉害,弯腰扶着膝盖呕吐起来。他看到的,是一个被剖开肚子的女人,这个女人刚刚还活着,转瞬竟然死得如此彻底。三条狗中的一条,叼着女人的脖子向外走来,很随意的扔在院子里。女人赤条着身躯,带着被剖开的肚子,凄惨的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之前阵阵地惨叫声,似乎还在耳边。 雷生彻底吓傻了,他从未见过死人,更未见过如此惨死的女人,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恐惧,绝望的大声嘶喊起来,慌不择路的向外跑去,却鬼使神差的跑到侧面的屋前。屋内亮着明晃晃的灯,透过窗户往里一看,里面有好几个巨大的笼子,关押着许多女人。 这是怎样的人间炼狱? 雷生继续跑,这次他瞅准了暗红色大门,不顾一切的向外跑去。外面的世界变得暗无天日,但是面包车的车灯却亮着,跑近一看,汽车已经发动起来了。雷生什么都没有想,本能的跑进车内,一脚油门向外开去。刚开没有几秒钟,车灯范围内猛地出现一个人影,正是那个追出去的为首的男人,此人恶狠狠地盯着雷生,并没有躲车的意思。 雷生已经彻底崩溃,他顾不得撞人与否,反倒是加快了车速。在面包车与为首男人相撞的瞬间,雷生从沙发上摔到地上。 18. 一切都回到了阳光明媚的午后,宁静、祥和。雷生从地上爬起来,摸着自己的额头。梦中经历的一切历历在目,仿佛亲身经历一般,可那是多么的荒诞啊。重新坐在沙发上,看一眼时间,似乎并没有过去多久,然而在梦里,却仿佛很长。 沙发前的茶几上,摆着写有七哥狗场地址的神秘纸张,风从窗外吹进来,吹得纸微微晃动,好似在说话一般。 雷生心跳的厉害,思绪十分困惑。梦中的一切暗示着什么?难道只是单纯的噩梦?纸条的出现,会有合理的解释吗?那天晚上的经历,又是否与鬼有关?雷生再也坚持不住,他需要别人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即便与鬼神有关也没关系。 他想到了姐夫猪肉汉,这会儿能相信自己的,唯有这一个人了。他给猪肉汉打去电话,让对方在家里等着,自己这就过去。他本不敢开自己的面包车,然而眼下心急火燎,又到哪里借车呢?他只能咬紧牙关,开着面包车去找猪肉汉。 一路平安无事,雷生顺利来到姐姐家。猪肉汉知道雷生被怪事纠缠,为了避免让媳妇担心,就把雷生带到旁屋。雷生完全没有了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做派,吓得像个小孩子,把自己梦中的经历,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即便是听着,猪肉汉都不免心跳加速,满头冷汗,更不要说亲身经历了。 最后,雷生央求道:“姐夫,那位神棍住在哪?你帮我联系一下吧。” 事情叙述到这里,猪肉汉停顿片刻。神棍阿宏低头看着昏迷的雷生,他再一次掀开盖在雷生身上的被子,那片精壮的胸口上,胸毛似乎比之前更加浓密了许多。 猪肉汉深吸一口气,对神棍阿宏说道:“雷生只是因为遇到一些怪人,导致做了个噩梦,如果因此去找您,实在没有必要。” 神棍阿宏为雷生盖好被子,问道:“那么你们都做了什么呢?” 猪肉汉继续讲述之后的事情。 当时,看着雷生崩溃的样子,猪肉汉很心疼,但是因为一场噩梦就去找神棍阿宏,恐怕会把事情弄得更加复杂。猪肉汉提议,既然一切事情都和那四个古怪男人有关,不如亲自到七哥狗场那里打探一下,到底看看那晚去狗场的四个人是谁。如果是有名有姓的活人,而且写着狗场地址的纸能有合理解释,一切恐惧自然烟消云散。否则,再去寻求神棍阿宏的帮忙,也不会晚。 说到底,雷生虽然害怕,却也不想与神棍打交道,至少能不打交道就不要去打。他同意了猪肉汉的提议,为了避免夜晚多事,两人约定第二天一早再出发。当天,雷生住在猪肉汉家,没有噩梦,一切平平安安。 第二天早上八点,二人开着面包车赶往七哥狗场。他们的心情都很沉重,但是在这份沉重中,还存在着一丝迷茫,因为还有一个地方,暂时无法决定去不去,可就是这个地方,令他们很不自在,那就是——天源狗舍。 【10】梦境成真1 19. 面包车缓缓地行驶着,上午阳光明媚,实在是好天气。雷生和猪肉汉选择这样的时间段,为的就是避开傍晚和晚上那种阴森的气氛。雷生总觉得不自在,余光每每扫到副驾驶上的姐夫时,都会想起噩梦里那个被时间定格,蜡像一般的猪肉汉。 那天晚上是他们第一次知道七哥狗场,由于夜深以及精神紧张,今天再来却怎么也找不到了。可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愿意掏出写着七哥狗场地址的那张纸,总觉得那纸很邪,沿着上面的地址去找,可能直接就到阎王殿了。 费了好半天的力气,才最终来到狗场的门前。这也令他们二人长出一口气,他们虽然没有说,但在寻找不到的时候,各自心里都有一份担心,担心着狗场压根就不存在,是个跟鬼有关的地方。 白天里,七哥狗场显得十分气派,高大的门,不小的院落,时不时传来狗叫声。门前停着一辆外地车牌的金杯车,应该是来看狗的。果不其然,大门打开,从里面出来几个男人,牵着一条特别大的牧羊犬。 这狗很凶,嘴巴被罩得紧紧地,连张嘴叫一下的空间都没有,只能低吼。一个男人打开金杯车的车门,里面有一个很大的铁笼,两个男人把牧羊犬弄进笼子里,才稍微松了松嘴上的束缚。牧羊犬撒了欢的吼叫,几个男人反倒是笑了。 “七哥,这畜生刚刚配了狗,还在蜜月就给分开,当然不乐意了。”有人说道。 名叫七哥的男人身型壮硕,说道:“这狗有情,所以不想走,不过没关系,有两天就好了。” 铁笼中的牧羊犬不断的叫,它的新主人把金杯车的车门猛地一关,叫声小了一些。恐怕这条刚有了老婆的牧羊犬,今生都再也看不见自己的老婆了。 金杯车开走后,七哥这才注意到停在马路边上的面包车。雷生和猪肉汉支着耳朵听了半天,这才把车开过去。 七哥为人敞亮,当先开口道:“怎么,家里缺条看门的?” 雷生下车,说道:“家里不缺看门的,过来是想问你一点事情。” “哦,家里的狗病了?” 雷生挠挠头,递上一支烟,说道:“七哥是吧?前两天晚上,我从外面回来,路上遇到四个人,说是要去七哥狗场,我就帮忙给送过来了,你知道这事吧?” 七哥吸一口烟,说道:“最近看狗的人不少,可都是白天来,你们说的晚上,那可没有。” “你确定?”雷生紧张的问道。 七哥哈哈一笑,道:“当然确定了,我这是狗场,不是青楼,地处偏僻,买主又都是外地人,谁大晚上的过来啊?一般都是一早来,中午或者下午走。” 雷生知道大事不好,可还是耐着性子问道:“但是那天我真的拉了四个人,就停在你这,眼看着他们朝你这边走过来的啊。” 七哥倒也不抬杠,仔细问道:“究竟是哪天晚上的事?” 猪肉汉报上一个日子,没想到七哥连连摇头,斩钉截铁的说道:“那天晚上绝对绝对不可能有人来。” “你怎么这么肯定啊?” 七哥说道:“那天晚上,我这最值钱的一条母藏獒生崽子,我和我兄弟,还是所有工人全员戒备,早早的锁了大门,就为了专心伺候那狗,一直折腾到夜里十二点才完事。” 看着呆愣愣的雷生,七哥把烟扔在地上,踩灭后转身往回走。猪肉汉在后面问道:“七哥,有个天源狗舍,你知道在哪么?” 七哥没有停下脚步,大声回道:“往上走就是了,不远。” 猪肉汉道了一声谢,拽着雷生回到面包车上。他们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各自点上一支烟。 雷生说道:“姐夫,那四个人真是鬼啊?” 猪肉汉还算冷静,说道:“七哥说狗场没人进去,但咱们眼看着四个人往狗场那边走了。但是别慌,咱们只是看见他们往狗场方向走,却没有亲眼看见他们进去啊,那时候天黑,万一他们拐个弯,去了别的地方呢?” 雷生猛吸一口烟,说道:“真要是这样,就太可疑了,备不住真是逃犯呢。” 现在与其说是见到鬼,不如说成见到逃犯,反而更让两个人心里踏实一点。可是他们都明白,逃犯的可能性,真是一点都不高。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雷生之前并没有听说过天源狗舍,他在噩梦里平白无故的知道了,没想到现实世界中真就有这么一个地方,哪有这么邪的事? 20. 说实在的,雷生一点也不想去天源狗舍,噩梦中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如果在现实世界中再来一次,估计直接就吓死了。然而噩梦的出现,意味着这件事已经缠在雷生的身上,不去天源狗舍,可能之后还得倒更大的霉。 一路向上开,不一会儿就到了天源狗舍,十分好找。猪肉汉刚要问些什么,只见雷生双眼通红,竟然被吓哭了。 “你怎么了?”猪肉汉问道,还以为小舅子大白天的看见鬼了。 雷生颤巍巍的指着天源狗舍,说道:“姐夫,你忘了我是怎么跟你描述噩梦的了?你再看看狗舍,是不是跟我说的一样!” 猪肉汉的心思一直都在七哥狗场的身上,并没有仔细看天源狗舍,只是在路边看见写着天源狗舍四个字,以及箭头的指示牌。现在仔细一看,好家伙,他也不禁吓了一大跳。 天源狗舍的大门是暗红色的,两边各八个灯笼,因为是白天,灯笼都灭着,暗红色大门上方写着天源狗舍四个大字,门前有两尊石狮,一切都和雷生描述的梦里见到的一模一样。 猪肉汉咽了一口唾沫,道:“雷生啊,你之前真的没来过?” 雷生吓得浑身哆嗦,道:“就在梦里来过一次,姐夫,我就是见鬼了!” 想到雷生在梦里见到的没穿衣服、被剖开肚子的女人,以及旁边屋里关在笼子里的几个女人,猪肉汉就不寒而栗,难道这些也会在现实中得以验证?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天源狗舍就是人间炼狱,干着非法的勾当了。然而转念一想,不应该啊,都是平头老百姓,养狗赚钱过日子,怎么可能做出那种恐怖电影里才有的事情呢?天底下是有不少变态,但也不可能这么多啊。 正在二人不知所措的时候,暗红色大门打开了,一个女人推着小车出来干活,见到路边停着面包车,就问道:“是来赌狗的吗?” 这里说的“赌狗”,并不是让几条狗追兔子,看谁跑得快。也不是弄两条狗互相咬,看谁咬死谁。而是母狗生小狗的时候,买主根据出多少钱,决定买第几胎的小狗。出钱多的可以优先选择,等大家都决定好后,就坐等母狗生产,然后按照顺序拿狗。到时候无论小狗是公是母,性格是好是坏,值钱不值钱,都自己承担。 女人问了一句是来赌狗的吗,雷生和猪肉汉互看一眼,在这个片刻拿定了主意,无论里面是刀山还是火海,都得进去看看,否则心神不定,更容易出事。他们把面包车停在狗舍外面的空地上,猪肉汉接着女人的话茬,说道:“听朋友说你这里今天赌狗,我们来看看。” 女人问道:“哪个朋友啊?” 猪肉汉说道:“酒桌上的朋友,说是你这赌狗,想弄条回去玩玩。” “带钱了?” “放心吧。”猪肉汉说道。 女人咧嘴一笑,把推车扔在一旁,带着猪肉汉和雷生往院子里走。越是朝着暗红色大门走得近了,雷生越觉得窒息和胆寒,噩梦中独自一人的经历,令他汗毛直竖,幸好身边跟着大活人,还有明媚的阳光,多少能给雷生带去杯水车薪的宽慰。 可是走进暗红色大门没几步,雷生还是吓得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11】梦境成真2 21. 天源狗舍的院子很大,三面是房,不时传来狗叫声,几个男人在里面忙来忙去。 猪肉汉只是从雷生的描述中大概知道院落的分布,单凭想象而已,现在亲眼见到,跟一般的农村院落基本一致,并不觉得如何。但是在雷生看来,无论门外的装饰,还是院子里房屋的布局,甚至直对着的那间屋子的门,都和噩梦中的一模一样。 雷生的精神再一次崩溃,纵使活人再多,纵使姐夫陪伴,纵使阳光明媚,也不能让他宽心。他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眼神呆滞。猪肉汉一怔,看来不需要多问,从雷生的表现来看,梦里的一切的确是出现在现实中了。 雷生的忽然倒下,引起旁人的注意,猪肉汉赶忙解释道:“刚才不就说了嘛,赌狗的消息是从酒桌上知道的,我这兄弟喝多站不住了。” 院子里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说道:“那就进屋坐坐吧,顺便看看狗。” 跟在身边的女人皱眉问道:“可我也没从他身上闻到酒味啊,好像还是他开的车吧?” 猪肉汉搀扶起雷生,说道:“他的酒力不行,没喝多少就这德行了,而且那车是他的,有洁癖,不许外人开。” “喝酒就别开车,山路多危险。” 说着话,猪肉汉搀扶着雷生来到屋里。跨进屋门时,雷生十分抵触,他总觉得屋内躺着没穿衣服的女人,下身满是鲜血,最后还被开膛破肚。但是眼下全身发软,容不得抵抗,就被搀扶进屋内了。 屋内的洋灰地上铺着棉被,一条大肚子母狗躺在棉被上,神情十分焦躁。女人说,这条狗第一次生产,所以有些紧张,不过没关系,会有人帮忙,不会影响生出来的小狗的质量。女人还讲了一下赌狗的基本规则,出钱最多的有选择要第几胎的权利,小狗除非是死胎,否则交易不会停。女人见之前没有交流过,就把母狗的证书和编号拿出来,还带猪肉汉和雷生去看下种的公狗。 猪肉汉和雷生对于狗的品质没有兴趣,但还是耐着性子了解完毕。轮到交钱的时候,猪肉汉谎称买狗纯粹就是为了玩,品质要求不高,只想参与一次赌狗,玩个新鲜,所以不想出高价买选择权,等别人出完价,分完选择权,他再要没人要的那一只。 女人点点头,此事就算说定了。 雷生缓上来一些,就和姐夫在院子里转转,他们来到旁边屋子,顺着窗户往里看,果然有几个巨大的铁笼,但和梦境中不一样的是,里面关着的不是女人,而是一条条品质上乘的大型狗。 噩梦中的一切都一一变成了现实,唯独与女人有关的细节,被一条条母狗代替。雷生有些发蒙,难道自己做的梦,是在对女人进行亵渎么?不,此事并非如此简单。 雷生小声问道:“姐夫,接下来怎么办?” 猪肉汉挠挠头,道:“既然你在梦里见到了这里的一切,咱们不如就坚持到最后,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 雷生心乱如麻,提起去找神棍阿宏,却被猪肉汉拒绝了,猪肉汉的意思是,先把天源狗舍的事情看清楚,才好去和神棍阿宏说道。 说到这里,猪肉汉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神棍阿宏再一次掀开昏睡的雷生的被子,胸口上的胸毛比之前更加浓密了。 神棍阿宏问道:“那么,天源狗舍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猪肉汉放下水杯,望着满屋子的人,继续讲述后面的事情。 很快,天源狗舍来了两组人,都是来赌狗的,由于之前已经给狗做了b超,两个人瓜分了两条小狗的选择权,最后一条正好留给猪肉汉。接下来就是等待生产的时刻了,天源狗舍的几个男人开始准备工具,忙得不亦乐乎。 猪肉汉总是隐隐的觉得,无论是来赌狗的时机,还是产狗的数量,都显得那么的恰到好处,就像提前安排好似的。 22. 一整个白天,母狗都没有产仔的迹象,只是托着巨大的肚子在地上趴着。夜晚来临,雷生和猪肉汉吃完简单的晚饭,在院子里焦急的等待着。与别人等待小狗不同,他们等待的是一个现象,一个答案。 夜色深沉时,屋内有人轻声喊了句要生了,几个男人围着母狗一阵忙碌,终于第一条小狗出生了。狗舍的工人和赌狗人,抱着小狗到一旁商量后续饲养和运输的事情去了。 猪肉汉伸长脖子继续看,一个多小时后,第二条小狗出生。猪肉汉暗暗地回忆着雷生对他描述的噩梦,几条大狗围着一个赤身的女人,接连有两条小狗被叼走,似乎和现实完全一样,只不过女人变成母狗,大狗变成男人。 接下来就是第三条小狗了,噩梦中没有出现第三条小狗,反倒是雷生眼前一阵模糊,再清楚时,女人已经被剖开肚子惨死过去了。那么,现实中会怎样发展呢?眼看两条小狗都已顺利出生,女人在一旁对猪肉汉说道:“下一条就是你的了,出来后咱们再谈饲养、运输的事情,钱你先付三分之一,剩下的等小狗断奶到你手里,再付也不迟。你说你们是住花河村的?我有亲戚也在那里,咱们都是乡亲,没那么多事。” 猪肉汉在一旁应付着,他的目光始终盯着母狗以及下身的血迹。然而过去很久,第三条小狗都没有出来,经验丰富的工人认为有难产的迹象。时间又过去了好久,工人用尽办法都没能成功,最终选择剖腹产。 剖腹产!猪肉汉一下子就意识到,这或许和噩梦中剖开肚子的女尸有关系。他屏气凝神的在一旁看着,母狗被打了针,按照剖腹产的流程一阵折腾后,发生了悲惨的一幕,小狗没有成活,母狗也死掉了。整个屋子的人都很诧异,对于经验丰富的他们来说,剖腹产并不是难事,可为什么这一次会出现那么多状况,以至于一发不可收拾呢? 一条很值钱的母狗就这样死掉了,狗舍的主人,一位膀大腰圆颇为凶悍的男人,一气之下,将死掉的母狗扔在院子里。无论母狗生前如何可爱,但在狗舍主人看来,不过是生产工具而已,现在狗死了,也只能得到如此悲惨的结局。 猪肉汉震惊了,灯火通明的院子里,母狗仰面躺在地上,身上敞开一道可怕的口子,血液从屋内一直延续到院子里。这一切,是否就是雷生在噩梦中见到的?现实中死掉一条狗,或许还能接受,如果换成一具人类的尸体,那会有多么可怕啊。难怪,雷生会崩溃了。 女人遗憾的说,既然小狗死掉了,赌狗的事就到此结束,赶紧开车回家吧,已经很晚了。 猪肉汉早就忘记了时间,他呆愣愣的点点头,看一眼地上的狗尸,又看看同样呆愣愣的雷生,走过去说道:“真是邪门啊。” 猪肉汉等着雷生的回应,然而雷生倚在角落里已经有好几个小时后,一直一言不发。一开始,猪肉汉以为雷生紧张,才站在角落里不动声色。可现在仔细一看,雷生的眼神很暗淡,似乎不像是紧张那么简单。 难道又崩溃了?猪肉汉推了雷生一下,雷生忽然大叫起来:“不要换命,不要当狗!” 一边叫着,雷生一边往外跑,速度快得像只兔子。猪肉汉没有和狗舍的人打招呼,立刻追出去。雷生钻进面包车,猪肉汉坐在副驾驶上,问雷生怎么了。然而雷生就像魔障了似的,双眼由暗淡变得通红,哭腔着说道:“姐夫,我不要当狗,咱得快跑!” 猪肉汉知道事情的古怪,却没想到雷生会说胡话,然而眼下并不是询问的当口,万一又刺激了雷生怎么办?还是先回家再细谈。 雷生很紧张,车钥匙拧动几次都没有成功。猪肉汉要求开车,但是雷生不答应,坚持自己开。汽车终于发动了,临走之前,猪肉汉看了一眼天源狗舍的大门,暗红色的大门敞开着,八个灯笼也已经点亮,红色的灯光映得前面两头石狮诡异异常,就像阎王殿似的。因雷生的异动出来看热闹的人们,则像极了从阎王殿里钻出来的小鬼。 【12】黑狗血 23. 坐在副驾驶位置的猪肉汉,一直偷瞄着雷生。雷生的状态很不对,双眼发直,分明十分恐惧,可身体却僵硬着一点颤抖都没有,嘴中不断嘟囔着“换命”和“做狗”两个词。无论猪肉汉如何询问,如何安慰,雷生都只顾着开车和嘟囔,没有别的反应。 几分钟后,猪肉汉终于忍受不了,以雷生的精神状态,再开下去非得车毁人亡不可。猪肉汉正准备再一次要求由自己开车的时候,只见雷生双眼猛地睁大,满脸的恐惧与惊慌,旋即猛地向右打方向盘,面包车直直的撞到路边。 事情的经过讲到这里,暂时告一段落,猪肉汉深吸一口气,如释重负的说道:“大师,我与雷生一起经历的就是这些了。那天晚上出了车祸,我就晕了过去,所幸没有受伤,是被过路司机喊醒的,我醒来一看,雷生不见了。” 看着昏迷的雷生,神棍阿宏问道:“你们后来是怎样找到他的?” 雷生的爷爷魏老爷子说道:“洪亮当时就报了警,一天之后,警察来电话让我们去接人,说是雷生被找到了。找到雷生的地方是一片坟地,有人上山路过,原本打算顺道去自家坟前整理一下,正巧看见雷生靠在一座坟前嘀嘀咕咕的,觉得奇怪就报了警。” 魏雷说道:“两个村子挨着挺近,附近的警察都知道我们家雷生,所以第一时间打来电话让我们去接人,我们赶到时,雷生双眼呆滞,是回到家后才开始昏迷的。而且,我们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那个报警的人找到了我,说了警察不知道的事情。” “那个人没跟警察说实话?”神棍阿宏问道。 魏雷点点头,道:“那个人怕跟警察说了会不信,万一被警察送到医院,反倒是耽误时间,所以才说了个谎。那人说,他看见雷生的时候,其实并不是靠着坟头嘀咕,而是跪在坟前不断地磕头,每磕一下,嘴里就说一句救命。那人觉得雷生中了魔障,就赶紧一脚把他踹到一边去。谁知雷生又爬回来磕头喊救命,那人就又把雷生踹开,几次之后,雷生才靠在坟前嘀嘀咕咕的。那人警告我们,赶紧去找人看看门道,否则去医院都治不好。” 神棍阿宏看着雷生额头上磕头的痕迹,说道:“看来车祸之后的事情,还得问雷生才行。” “您有办法让他醒?”魏雷问道。 神棍阿宏掀开被子,说道:“虽然不知道雷生之后具体经历了什么,但是以我的经验,也大概知道一二。你们瞧雷生的胸毛,是不是比以前更加浓密,甚至说,是不是比刚才都更加浓密了?其实这并非正常的体毛,而是吸了鬼气之后的症状。” 雷生虽然不壮硕,但生得阳刚,有一些胸毛再正常不过。自从雷生昏迷,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人上,谁也没有理会那几根毛。现在看来,的确是又浓又黑又密。在神棍阿宏的要求下,爸爸和爷爷还摸了摸,这一摸可吓了一跳,哪里是胸毛啊,简直都快硬得像铁丝了。 神棍阿宏解释道:“雷生吸了鬼气,就中了鬼的毒,如果不理会,最终会憋气而死的,严重的还会变成僵尸。” “那您为什么不早点给想办法啊,洪亮都说了半天的话了,是不是来不及了?”雷生问道。 神棍阿宏说道:“不等毒发一些,反而不能治疗的彻底。你们按照我说的去准备几样东西,首先去河边折断一些柳条,连带着柳叶煮上一锅水。水变温后,将生糯米倒进水里。做这些的时候,派人去寻一条成年大黑狗,要通体发黑,容不得有一撮杂毛,我需要它的血。另外,还需要一把镊子,一块红布。” 魏雷重复了一遍,就去外面准备东西去了。 柳条好找,但是大锅做水再等水温下降,需要不少的时间。而且村子里能找到的黑狗,全都有杂毛,魏家人只能到亲戚的村子去寻,耽误的时间越来越多。神棍阿宏并不着急,他先是站在院子里观察天垂象,依然还是一片祥和的状态,怎么看也不像是家里出了问题。又回到屋内,看着雷生越发憔悴的神态,心中隐隐觉得,这次遇到的事情,恐怕不是处理小鬼小怪那么简单了。 24. 终于,神棍阿宏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妥当了。魏雷的媳妇端着一个盆,里面是煮完柳条和柳叶的清水,水里全是糯米。她的口袋里还有一块红布,里面包着一把镊子。院子里传来汽车声,而后是狗叫的声音。紧接着,魏雷拽着一条大黑狗来到屋内,对神棍阿宏说道:“您看看这狗行么?” 大黑狗正值壮年,体型壮硕,通体发黑,精神饱满,只不过因为过度惊吓,显得有些仓惶。神棍阿宏满意的点点头,如果这种大黑狗的狗血都不合格,就没有黑狗再能获得资格了。 见神棍阿宏满意,魏雷这才放心,冲着外面大吼道:“拿刀拿盆,准备放血!” “慢!” 神棍阿宏制止道:“咱们用血不多,不必杀了狗,只要放一碗就行。” 为了救儿子,一条狗的性命又如何?魏雷道:“把血都放了,能用多少用多少,剩下的扔了就是了。” 眼见魏雷心急火燎的要杀狗,神棍阿宏一步上前,按住魏雷的手腕,道:“咱这是在救命,能积德就积德。” 神棍阿宏的眼神很严肃,魏雷只看了一眼,就冷静了下来,道:“您说得对,我有些过于着急了,那个……听您的安排吧。” 有人拿着盆和刀走进来,大黑狗颇为通人性,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吓得嗷嗷哀嚎。神棍阿宏半蹲在地上,抚摸着黑狗,道:“你不必害怕,只是取一些血而已,不会要了你的命。” 在众人的协作下,大黑狗被绑了个紧实,在地上挣扎几下后,就哀嚎着认命了。魏雷用膝盖死死的按住黑狗,在右前腿上划开一道口子。黑狗嗷呜一声,疼得浑身一颤,但是自己的这点血,终究还是要流出去供人类使用。 很快,白色瓷碗里盛了大半碗的黑狗血,神棍阿宏挽起袖子,将泡在柳条水里的糯米捞出来去蘸黑狗血。众目睽睽之下,他用鲜红的糯米揉搓雷生的胸口,渐渐地,雷生开始颤抖,像是十分痛苦。 “来几个人,把雷生死死按住。”神棍阿宏平淡的说道。 魏家的几个年轻小伙子立刻跳上床,按住了颤抖的雷生。神棍阿宏不断地捞出糯米,蘸着黑狗血揉搓雷生的胸口。三次之后,雷生猛地睁开眼睛,痛苦的大喊大叫,想要挣脱却不能,模样狰狞极了。床上的几个小伙子吓呆了,纷纷看向神棍阿宏,只听道:“按住喽,这是为他好!” “是!”“放心吧!”“好嘞!” 小伙子们咬牙坚持着。 黑狗血和糯米都要用尽的时候,雷生停止了挣扎,无力的瘫软在床上,再一次昏迷过去。魏雷带着媳妇,伤心的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呢?” 神棍阿宏解释道:“用的都是驱邪的东西,为的是把雷生体内的东西清理出来,别心疼,咱这是为他好。” 神棍阿宏摊开红布,举着镊子来到雷生的身前,轻轻地夹住胸口上的一根毛。这根毛如同穿过一块麻布似的,轻而易举的就被拔出来,没有一滴血。大家看得呆了,只等着神棍阿宏把雷生胸口上坚硬如铁丝的毛一根根拔下,整齐的码放在红布上,用红布紧紧地包裹好,才问道:“我儿这算是没事了?” 神棍阿宏点点头,道:“鬼气污浊,被活人吸进体内,就要生长各种颜色的毛。有黑毛、白毛、黄毛、绿毛,每一种颜色的毛,都对应着不同的处理方法。雷生的运气还算不错,黑毛是最容易处理的一种。” 大家开心的笑起来,神棍阿宏说道:“把糯米过滤出来,只留下柳条水,我待会儿要用。” 神棍阿宏来到黑狗身边,被捆绑得严严实实的大黑狗,因为经历了一次刀割流血的惨状,已经对屋内的人产生了最强烈的恐惧,这会儿看见有人过来,吓得不停地挣扎,却只能滚来滚去,根本躲不开。 神棍阿宏蹲在地上,摸了摸黑狗的脑袋,道:“还得再要你一碗血。” 【13】探天 25. 大黑狗挣扎几下,身上的伤口疼得更加厉害,看着屋内可怕的人类,它绝望的哀嚎一声,可怜巴巴的认命了。魏雷询问接下来怎么办,神棍阿宏说,还需要一碗狗血探天。 魏雷并没有询问什么叫“探天”,反正肯定是为了解决问题,既然还需要狗血,他二话不说,用膝盖抵住大黑狗的脑袋,抄起旁边的刀,在狗腿上一划,用碗接着。不要说狗疼得厉害,就是在一旁看着,神棍阿宏都难受。他心底暗暗地想着,真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魏雷使刀眼睛都不眨一下,难怪杀猪的猪肉汉会娶了他家的女儿。 很快,一碗热乎乎的狗血递到神棍阿宏的手上,大黑狗被拽到角落里,这会儿连害怕带失血过多,连喘气的力气都快没有了。神棍阿宏感叹着,畜生啊畜生,谁让你的血可以被人利用呢。 神棍阿宏吩咐下去,让大家准备一张桌子,铺上一块黄布。农村家庭虽然很少再做法式,但这样的东西还是有的,只不过都被存放在老箱子里面压箱底用了。很快,一张桌子摆在院子当中,铺着金黄色的布。神棍阿宏将三张符纸放在桌子中央,用盛着黑狗血的碗紧紧地压着。 天垂象,地置血,辟邪冲,莫遮之。 神棍阿宏念叨完探天的说辞,对魏家人说道:“雷生体内的鬼气已经得到压制,你们今夜找人守着他,一旦醒来,就把柳条水喂给他喝。这张桌子和上面的符、狗血,都不要碰,尤其是注意小孩子,最好找人盯着点。今天到此为止,明天继续。”说罢,神棍阿宏指着北边,问道:“我的本事在天,在天垂象,要想看得清楚,得从北边往回望,不知你们在那边有没有亲戚朋友可以容我住一夜?” 魏雷说道:“我弟弟就住在北边,您可以住他那。只是,虽然雷生还没有醒过来,可还是有很多事情今天也可以处理吧?” 神棍阿宏意味深长的说道:“很显然,雷生被鬼缠上了,但为什么被缠呢?我现在无法通过天垂象了解一二,只能等待黑狗血的反应,以及雷生的叙述。今天到此为止,放心吧,不会耽误时间的。” 魏雷的弟弟也在院子里,当下带着神棍阿宏回自己家休息。 夜晚,神棍阿宏站在后山坡,望着雷生家的天垂象,期望从中找到古怪之处,然而几个小时下来,都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夜深时,神棍阿宏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他心中隐隐感到不安,既然雷生已经出事,他家的天垂象却还保持着祥和,如此违背常理,只有一个解释,脏东西有隐藏和改变天垂象的本领。纵观历史,展望当今,能做到改变天垂象的,并没有出现多少次。今天被自己碰见,希望处理起来可以顺利。 这样想着,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过去。第二天一早,天气还微冷的时候,外面传来躁动,魏雷急得直接闯进屋内,说道:“雷生跑丢啦!” 神棍阿宏立刻穿上外衣,说道:“边走边说。” 路上,魏雷焦急的说,神棍阿宏走后,他就亲自给儿子用柳条水擦洗身体,换一身内衣内裤,想让他好好休息。全家人还轮班守了雷生一宿,都没有任何动静,直到凌晨四点的时候,雷生忽然醒了过来,就跟见了鬼一样大喊大叫,也不认识人了。魏雷招呼几个男人把雷生控制住,想把那杯柳条水灌进雷生嘴里。熟料,雷生猛地一推,就把水杯弄掉了,柳条水撒了一床。魏雷赶忙重新摘柳条回来熬水,可是当他拿着柳条跑回来的时候,雷生已经趁人不备,从后院跑出去了。 很多人都一起追了出去,但是雷生仿佛极度的恐慌,跑的特别快,后面一群小伙子愣是没有一个追上的。魏雷找乡亲们帮忙,开车四处转转,他则亲自跑来找神棍阿宏。 26. 来到雷生家,又是一片哭丧的脸,神棍阿宏来到院子里的桌子前,低头看着碗中的黑狗血。黑狗血十分浓稠,经过一夜的氧化,凝固了一些,借着清晨阳光的照射,微弱的反射着天上的气象。这样的一层显现,常人很难发觉,但在神棍阿宏眼中,黑狗血反射的就是天上的天垂象,那些被脏东西巧妙变化成祥和之气的天垂象,在黑狗血中现了原形。 天啊!神棍阿宏不禁叹了一声,真正的天垂象,竟然已经糟糕到如此境地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神棍阿宏低声说道。 终于看清楚了天垂象,神棍阿宏心里有底许多,对众人说道:“不要盲目的去找,雷生能够出现的地方只有三处,第一,七哥狗场;第二,天源狗舍;第三,他一直磕头喊救命的坟地,叫人分别去找找吧。” 魏雷立刻拜托剩下的乡亲们到三个地方去看看,大家赶忙散去,开车奔赴三个地方。借此时间,神棍阿宏让魏雷的媳妇赶紧把魏雷刚刚拿回来的柳条熬成水。几十分钟后,前方传来好消息,他们在坟地里看见雷生了。并且说,雷生跪在一块坟前,机械式的磕头,嘴中不断的喊着救命。神棍阿宏让他们不要干扰雷生,让魏雷的媳妇把柳条水倒在保温瓶中,和魏雷以及雷生的几个好哥们一起,准备开车赶往坟地。 临走之前,神棍阿宏发现,从昨天开始,就有一个女孩站在院子外面,满心焦急的往屋内看,却又不敢进来。这个女孩长得十分清秀,大概和雷生相当的岁数。敏锐的神棍阿宏问雷生的兄弟道:“外面的姑娘是谁?” 一位小伙子把声音压得很低,生怕被魏雷听见,说道:“回大师……她叫彤彤,雷生特别喜欢她,我们估摸着彤彤也对雷生有意思。但是吧,彤彤一心想要去大城市生活,而雷生恰恰不屑于城市的生活,两个人因此一直没成。” “哦,有缘无分啊。”神棍阿宏说道。 魏雷听见了他们的说话,回道:“人家姑娘看不起乡下人,我们就不高攀了!” 神棍阿宏问道:“雷生有孩子么?” 魏雷被问得蒙了,反问道:“他还没结婚,哪里来得孩子?” “既然没有孩子,就得让彤彤来帮忙,尽管你不喜欢她,但是为了儿子,至少今天,你得接纳。” “救我儿子还要她一个外人做什么!” “谁叫你儿子喜欢这个外人呢?” 说罢,神棍阿宏来到彤彤面前。彤彤显得十分紧张,却又担心着雷生的情况,才没有吓得跑开。神棍阿宏开门见山的说道:“我发现你连续两天都在这里观察着,只有担心雷生才会这样做,你如果希望他好起来,就跟我走一趟吧,有你在,他会好得更快。” 彤彤紧张的问道:“我能做什么呢?” 神棍阿宏笑了笑,道:“到时候听我的吩咐就是了,怎么,愿不愿意?” 彤彤看一眼车上面色凝重的魏雷,当真是吓得浑身不自在,但是为了雷生,她还是愿意忍受这份尴尬。 终于,汽车载着满满一车的人,开向花河村山坳外的那片坟地。 坟地位于一片高山的下面,风水上佳,山清水秀。众人把车停在空地上,徒步向里面走去。坟地中站着先前过来找人的乡亲,见魏雷来了,赶忙上前说,他们过来之后,就看见雷生在这磕头,嘴里喊救命。无论怎么喊他,他都没有反应。这会儿可能是累了,磕头的频率慢下来,喊救命的声音也很低。 魏雷心疼儿子,想要上前搀扶,却被神棍阿宏拦住。神棍阿宏朝魏雷使了个眼色,而后独自一人向雷生走去,站在其身后说道:“山非山,水非水;人不是人,兽不是兽;道上有艰险,路上有怪物;耳听妖怪叫,眼看恶鬼飘;何处可脱身,唯有庙前灯下磕头饶。雷生,懂你的人来了,还不回过头看看我?” 【14】一壶血水 27. 冰冷荒凉的坟地即便被阳光照射着,映射在人们心中的依然是恐惧和悲伤。雷生跪在不知道是谁的坟前,精疲力尽的磕头,虚弱的喊着救命。神棍阿宏独自站在雷生身后,咒语一般念诵着。 “山非山,水非水;人不是人,兽不是兽;道上有艰险,路上有怪物;耳听妖怪叫,眼看恶鬼飘;何处可脱身,唯有庙前灯下磕头饶。雷生,懂你的人来了,还不回过头看看我?” 神棍阿宏的话,犹如晴天霹雳,又如救命稻草,执着于坟头的雷生,忽然双眼发亮,回过头看一眼神棍阿宏,开口便说道:“神仙,我就知道您不会不管我的,救命啊,神仙!” 雷生说罢,不断地磕头。神棍阿宏眯缝着眼琢磨了一下,心道:“我是神仙?看来你果然病的不轻呢,起来吧。” 神棍阿宏弯腰搀扶起雷生,拂过额头上的土,问道:“在你眼中,大千世界是否变化了?” 雷生惊恐的点点头,道:“自从出了车祸,我就知道自己死了,沦落到地狱,妖怪横生,血流成河,哀嚎遍地,到处都是想要吃了我的鬼,唯有这里的庙宇散发温暖。我不怕做鬼,既然死了,总要成鬼的,但是我想投胎,或者别的,反正不要再游荡下去了。神仙,您终于出来了,请救我脱离苦海。” 雷生的话在外人听来是一番胡话,可在经验丰富的神棍阿宏听来,一切都和预先判断的一模一样。他直直的盯着雷生惊恐的双眼,说道:“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寻找救你的办法。” “是,神仙,我在这等着您。”雷生搓着手,小心翼翼的点着头。神棍阿宏刚一转身,雷生忽然叫道:“神仙,那边的一帮小鬼,怎么把彤彤也给抓来了?” 神棍阿宏说道:“莫慌,我去处理。” 雷生被留在坟前,神棍阿宏回到众人身边,说道:“雷生吸入体内的不是一般的鬼气,现在看来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感官。不过你们也无需担心,一切都在控制之中,因此我才会喊来彤彤。” 大家把目光集中在彤彤身上,弄得这个本就不自在的女孩更加慌张。神棍阿宏将话题转移向别处,道:“鬼气伤身更伤心,它会改变人们的各种感官,看到的、听到的、闻到的以及尝到的,全都是另外一幅景象,所以雷生才会如此惶恐。” 魏雷问道:“我儿到底看见了什么?” “小时候,父辈人是如何向你们讲述阎王殿、黄泉路、枉死城的?”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他,七嘴八舌的说道:“山上没有树,到处种的都是人的胳膊和大腿。河里流的是血不是水,里面有吃人的鱼。黄泉路、枉死城、十八层地狱,到处都是鬼,到处都是酷刑。暗无天日,没有太阳,处处都是惨叫声。” “你们说的这些,就是雷生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一切,甚至亲身经历过来,可怕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魏雷只是站在坟地中想一想地狱里的景象,就觉得后背发凉,自己的儿子竟然全都亲身体验了一番,难怪吓得疯疯癫癫的,忙问道:“我儿他掉进地狱了?那前面的雷生又是谁?” 神棍阿宏继续解释道:“鬼气影响了雷生的阴阳体质,从而混乱了大脑,他没有落入地狱,而是好好地活着,只不过所见所闻,所听所感,虽同样都是你我见到的高山树林,清水小溪,但是在他眼里,全是记忆中关于地狱的可怕模样。” “如何让他清醒过来呢?” 神棍阿宏说道:“雷生相当于在梦里,我不能当面点破,否则他一激动,就彻底醒不过来了。至于救他,必须找到在他心中最惦念的人,因为只有这个人,才能够在他的梦境中保持原样。这个人可以是父母、儿女或者爱慕之人。刚才雷生亲口说过,在他眼中,你们这些人是一群小鬼,可见你们都不是他最惦念的那个人。但是,雷生说,你们这群小鬼抓来了彤彤,可见在他眼中,彤彤保持着原样。” 28. 听闻彤彤是雷生心中最重要的人,魏雷诧异的说道:“在儿心中,当爹的竟然不是最惦念的人,反而是她一个外人?” 神棍阿宏说道:“一个长成的小伙子,爹娘或许真的没有心爱的姑娘来得重要,将来雷生当了爹,孩子就是第一位的,那时候媳妇也不是最重要的了。” 魏雷对彤彤有很大的意见,即便是现在这个当口,也想尽量规避,问神棍阿宏道:“你在雷生眼里是什么人?” “神仙。” “那就烦请神仙为雷生脱离梦境吧,我们魏家会感激你一辈子的。”魏雷说道。 其实拯救雷生的那个人,只要在梦境中获得雷生的信任就可以,也就是说,神棍阿宏作为“神仙”,完全可以帮助雷生。然而他从彤彤的眼中看出了对雷生的关心、关切,甚至是爱情,他希望可以给这对男女一次共患难的机会,或许可以成全两个人,便下定决心要让彤彤去做,说道:“我要专心从旁协助,必须得由彤彤与雷生直接对话。” 彤彤一听自己可以救人,赶忙说道:“魏叔,救人要紧,您就让我去吧。” 彤彤已经哭了出来,魏雷心里也不是滋味,其实他一直觉得彤彤不错,只是因为彤彤崇拜城里人,看不起雷生,才因护犊心切,厌烦起了这个女孩。现在看着彤彤担心雷生时的表情,一时间也恨不起来了,微微点点头表示同意。 神棍阿宏让人拿来盛放柳条水的保温壶,对彤彤说道:“待会儿你随我过去,无论在雷生眼里,这瓶水是什么,你都要劝他喝下去,并且记住,无论如何,你也不能对他说这是一场梦境,知道了吗?” 彤彤抹去眼角的泪珠,坚定地点点头,但是拿着保温瓶的双手,不停地哆嗦着。 二人缓缓地向雷生走去,雷生一直注视着这边,在他眼里,神仙去和小鬼谈判释放彤彤的事。看着二人走来,他开心的说道:“神仙,您把彤彤救回来啦?彤彤,快过来,到我身边来,你别害怕,我会保护你。” 神棍阿宏一个眼神,彤彤走到雷生身边,雷生虽然自己已经很紧张了,却还是说道:“虽然你不打算跟我在一起,但是没关系,我不会抛下你不管。刚才没有亲自把你从小鬼手里救出来,是我没用,是我孬种,不过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就算阎王亲自出来,我也不让他伤到你,我保证!” 彤彤感动的流下泪珠,可她明白自己的使命是救人,便强迫着平静下来,说道:“雷生哥,你把这个喝下去,咱就可以回家了。” 雷生看着保温壶,说道:“这个竹筒里面的是血吗?喝了这个就可以回家了?” 在雷生眼里,柳条水是血水,保温瓶是个竹筒。神棍阿宏在一旁琢磨着,雷生这小子的想象力还挺丰富的,但是在这种环境下,想象力越是丰富,就越容易把自己吓死。 聪明伶俐的彤彤眼睛一转,扯谎道:“雷生哥,你掉入地狱后,你爹娘就请来了神棍阿宏,他知道你最惦记我,只有我说的话你才会听,就使了一些方法,把我的灵魂送到地狱来,还带来了这杯血水,你快把它喝掉,咱们赶紧回去。” 彤彤说的话,没有引起雷生半点的怀疑,甚至忘记了“神仙”就站在身边。他从彤彤手里拿过“竹筒”,望着里面的“血水”,想喝却又实在没有勇气喝掉。彤彤赶紧摸着雷生的双手,泪汪汪的说道:“雷生哥,你喝掉它,咱们回去后,我就跟你好。” 雷生瞪大血红的双眼,看着梨花带雨的彤彤,问道:“你当真愿意跟我好?” 见彤彤羞答答的点点头,雷生再也顾不得其它,大口大口的喝掉了柳条水,抹着嘴角开心的笑着。彤彤也很开心,顺着雷生伸来的手依偎进怀里,小鸟依人般,再也舍不得离开。 【15】黑色毛发 29. 雷生和彤彤两情相悦的抱在一起,忽然,雷生浑身一颤,立刻推开彤彤,捂着胸口一阵狂呕。彤彤看得惊慌,又不敢随便上前,只能无助的看向神棍阿宏。神棍阿宏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慌张,低声说道:“去找他们要件外套来。” 彤彤立刻跑向人群,神棍阿宏右脚微微一抬,又狠狠落下,鞋前钉与地面碰撞,发出金属的声音。在一片空旷安静之地,除了雷生呕吐的声音外,就属鞋前钉的声音最响。远处的人都呆呆的看着,彤彤从雷生的一个兄弟那里脱下一件夹克,重新回到神棍阿宏身边。 神棍阿宏就像用右脚敲击乐器一样,把鞋前钉的声音弄得脆耳有序,在如同鼓点般的刺激下,一直干呕的雷生,渐渐地弯下身子,从他张开的嘴巴里,有一些黑色的毛发一点点的涌出来。 彤彤吓得捂住嘴巴,眼看那些如同女人秀发一般的东西从雷生嘴里出来,实在是惊讶极了。她又看向神棍阿宏,只见神棍阿宏双目平静坚定,全身上下只有右脚一起一落个不停。 随着嘴里的黑毛越来越多,雷生的嘴张的越来越大,口水和泪水无助的流着。到达某一种极限时,神棍阿宏一步上前,左手勾住雷生的脖子,右手抓住嘴里的黑毛,一把一把往外抓。彤彤想要帮忙,却被神棍阿宏喝止,说这种东西太邪性,女人千万不能碰,否则以后生不出孩子来。 嘴里的黑毛被不断的拔出去,这给雷生带来极大的痛苦,他想要挣脱,却无奈神棍阿宏臂力惊人,像抓住一只小雏鸡似的,不给雷生留下半点余地。随着越来越多的毛发从嘴里拔出来,渐渐地,一种古怪的声音也从嘴里传出来,那是类似于婴儿啼哭的声音,又像刚出生几天的小狗的叫声。两种声音时而一同发出,时而轮换更替。婴儿和新出生的小狗,分明是最最可爱的,可他们的声音就是听得人浑身不自在。 当拔出来的黑毛在地上堆起一个小山包时,一团肉乎乎的东西,就像拔萝卜一样,从雷生的嘴里被拔了出来。神棍阿宏松开雷生,对彤彤说道:“把衣服给他披上吧。” 雷生瘫软的坐在地上,眼神呆滞,像是遭了多大的酷刑一样,又像是刚刚生完孩子的母亲似的,有气无力,瘫软如面条。这一次换做彤彤将雷生搂在怀里,把那件夹克披在了雷生的身上。雷生似乎很冷,缩着脖子往彤彤怀里钻,彤彤心疼极了,紧紧地搂着雷生。稍微缓和一些后,他们二人抬头看着神棍阿宏手里提着的东西,在一把黑色头发的末端,是一个肉乎乎的东西,看起来像人类的胎儿,可换个角度又不像人类,仿佛是一条夭折的小狗。 神棍阿宏说道:“鬼气在体内凝结成这么个可怕的东西,真是邪念够深啊。” 彤彤想问那是什么,但还没有开口,就发现那个既像人类胎儿又像夭折小狗的古怪东西,冒出一阵阵的白烟,几秒钟的时间里,那东西就像放在水中的泡腾片一样,发着嘶嘶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凭空的消失了,连同神棍阿宏手里的黑毛和地上的黑毛一起,化作白烟,飘散在空中。 依偎在彤彤怀里的雷生,重新看清了这个世界,他经受的那些穷山恶水,饿殍满地,血河尸林,全部消散无踪,变回了大自然应有的和善模样。他长出一口气,却又发现自己的身边竟然是坟墓,就又迷糊了起来。 神棍阿宏蹲在雷生身前,说道:“现在看清楚了吗?” 雷生眨眨眼,问道:“神仙不见了,这样说来我是从地狱回来啦?可为什么在坟地里呢?” 彤彤抹着眼泪,哭道:“雷生哥,你可真是把我急死了。” “彤彤,彤彤,你能去地狱里找我,这可真是让我感动。”雷生说道:“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孩子。” 看着一对情侣,神棍阿宏笑道:“先别着急感动,雷生,你一会儿会觉得越来越冷,所以咱们得赶紧回家。” “您是彤彤在地狱里对我说的那位……神棍阿宏?”雷生问道。 神棍阿宏点点头,招呼远处的众人可以过来了。魏雷大步奔跑过来,双腿一软,摔在雷生身边,流着眼泪说了很多心疼儿子的话。最终,由两个男人把雷生抬起来,往车的方向走。重新看着蓝天白云,雷生有着说不出的激动,但是很快他就想起一件事来,大声嚷嚷道:“彤彤,刚才在地狱里你说的话,还算数么?” 当着长辈的面,彤彤不敢说的太直白,羞答答的低声说道:“算数。” 雷生开心的大笑起来,对魏雷说道:“爹,彤彤答应跟我在一起了!” 魏雷回头看一眼彤彤,什么都没说。 30. 一路回到雷生家,大家关切的你一言我一语,可在神棍阿宏的提醒下,还是很快的忙碌起来。 有人去找棉被,有人准备火炕,有人开始熬姜汤。因为神棍阿宏告诉他们,雷生被厉害的鬼气伤了身体,导致阴阳彻底失衡,雷生体内仅存的阳气就要消磨殆尽,到时候他会像在冬天的大雪山里光屁股似的,冷得不得了,所以需要准备抗寒的东西。此时正是一年中花开最灿烂的时候,谁也不信雷生会冻着,但是神棍阿宏的话他们又不敢不听,便准备了起来。 果然,不出四十分钟,雷生开始叫冷,浑身哆嗦的真跟扒光了扔在雪地里一样,一点都不夸张。 棉衣棉被,姜汤火炕,一整套抗寒方法用上一遍后,雷生才渐渐地平静下来。接下来就是要听雷生讲述事情经过的时候了,神棍阿宏知道基本走向,但是要想解决问题,细节处必须听雷生说。 逐渐暖合起来的雷生趴在被窝里,枕着枕头描述着车祸前后发生的事情。 那天随同猪肉汉一起在天源狗舍赌狗的时候,一切都还算正常,但是自从有人喊母狗要生产,雷生站在角落里看开始,事情就变得恐怖了。或许在猪肉汉眼里,一切都是母狗生小狗的正常流程,但在雷生看来,屋子里还突然多出来四个人,正是那古怪的四个男人。只不过,为首的男人虽然还是同一个人,但身后跟着的三个男人却不一样了,那三位分别是赤脸、青脸和白脸的三个人,变成了血肉模糊的三个男人。 屋里忽然多出四个人,还肯定就是鬼,雷生害怕极了,就想喊人,却怎么也喊不出来,更是动弹不了,只能像看电影似的看着面前的一切。他看到了和那天晚上看到的相同的恐怖画面,只不过这一次由于角度更好,看得更加清楚。 为首的男人把三个男人中的一位推向待生产的母狗,血肉模糊的男人没有重重的摔在母狗身上,而是化作一缕烟,钻进了母狗体内。紧接着,为首的男人推倒了第二个男人,同样钻进了某狗体内。就在这时,第三个男人猛地跪在地上,不断的磕头求饶,说自己来生还想做人,不想当狗。为首的男人十分冰冷,似乎没有一点人情味,从腰间抽出一条鞭子,狠狠地打在男人身上,就像对待奴隶一般。 被鞭打了几下后,那个男人猛地来到雷生身前,面色狰狞的掐着雷生的脖子,恶狠狠地说道:“我不要做狗,不要做狗,咱俩换命吧!” 为首的男人不慌不忙的来到雷生面前,用一把造型古怪却锋利无比的匕首,砍断了掐着雷生脖子的双手。那个男人见势不妙,一脚踹向为首的男人,为首的男人噗通一下摔在地上。想要跟雷生换命的男人趁机跑到外面去,为首的男人也跟了出去。 这之后,两只小狗先后出生,而那两个男人相继跑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随之而来的,第三只小狗难产而死,导致母狗也跟着死了。 【16】方位 31. 面对不可思议的一幕,雷生糊涂了起来,他以为自己再一次堕入噩梦之中。就在他恐惧到崩溃时,猪肉汉推了他一下,正是这一下,把雷生从不可自控的状态推醒。耳边再次传来大家说话的声音,雷生却已经跟不上真真假假的变化,满脑子都是刚才被掐着脖子要换命的恐怖经历。 回过神来的雷生顾不得其它,大喊大叫的往外跑,只剩一个念头,就是赶紧开车离开。那时候要不是猪肉汉第一时间追出去,恐怕就把对方扔在天源狗舍了。 紧张到一定程度后,雷生却觉得整个身体都不会发抖,反倒是僵硬的厉害。他当时知道身边坐着猪肉汉,但没精力多说什么,只是反复的念叨着不要换命,不要做鬼,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内心平复一些。 不过,车只开了一小会儿,前方车灯照亮的范围内,出现一个人影,确切的说是鬼影。刚才要跟雷生换命的男人,被砍断的两条手臂无力的向下耷拉着,整个身体直直的站在车前,面对疾驰的面包车没有一点恐惧。雷生大惊失色,猛地向右转动方向盘,直接撞在路边,眼睛一黑失去了意识。 雷生醒来后,发现断臂男人就趴在自己身上,一张大嘴对着自己的嘴,把一股看不清楚的烟雾吐进自己的口腔。雷生被呛得一阵咳嗽,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他知道自己身上有鬼,就蜷缩起双腿,放在鬼的肚子下面,而后猛地向上一踹,把断臂男人踹到一边去了。雷生顾不得嘴里腥辣的味道,爬起来就跑。他忽然想起猪肉汉,但是回头一瞅,车没了,人也不见了。 一定是昏迷的时候被鬼拖拽到别的地方去了,雷生这样想着,开始往远处跑。渐渐地他发现,自己不认识路了,而且天色之中开始出现血红色,道路两旁全是断壁残垣,以及人的胳膊、大腿或者脑袋。 一开始,雷生以为自己还在梦里,但是当他看到一整车血肉模糊的鬼从身边经过,还张牙舞爪的要吃人的时候,他意识到自己或许并不是在梦里那么简单。越来越多的刀山火海散发着闷热、潮湿、恶臭,越来越多的妖魔鬼怪发出鬼哭狼嚎。雷生无论跑到哪里,都是可怕的画面,他退无可退,跑无可跑,可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阵声音。 这是一位长者慈悲的嗓音,告诉他不要慌张,只管朝着光亮的地方跑,就能看见一座庙。只要在庙前磕头拜托,就可以避免被鬼怪撕咬。 恐惧至极的雷生能够听到这样的声音,内心泛起极大的鼓舞。他东张西望,果然看见远处有一团光亮。他开始奔跑,用尽全部力气奔跑,精疲力尽之时,终于气喘吁吁的站在一座庙前。 这座庙并不高大,甚至还没有雷生高,却散发着光亮,使人看不清庙里面供奉的是谁。不过雷生觉得无所谓,无论里面是谁,肯定比外面的妖魔鬼怪要强。他跪在地上开始磕头,不断地说着救命。过了好长一阵子,雷生的祈祷并没有奏效,反倒是引来一个老鬼,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晕厥了过去。 再醒来时,雷生发现自己躺在山洞中,鬼火丛生,满屋子都是血肉模糊,或缺少胳膊,或缺少大腿的鬼,他们张牙舞爪的围着雷生,张着血盆大口,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 其中一个鬼端着一杯血水,要灌进雷生嘴里,雷生将其打翻,被其他鬼死死地压住。但是很快,他就找到一个机会逃了出去,而后继续向着那座庙跑去。当他再一次来到庙前跪拜时,体力已经明显不支。可他还是一个劲的磕头,他猜到自己已经死了,但是不想做孤魂野鬼,他想要投胎,或者别的,反正不要再这么吓人了。 许久之后,背后传来声音,雷生回头一看,是个仙风道骨的长须神仙。 32. “这之后的事情,你们就知道了。”雷生躲在温暖的被窝里说道。 神棍阿宏一直眯缝着眼听着,屋子里燥热,对于正常人来说很不适应,有人买来冰镇饮料和冰棍,分发给大家,还有人切了西瓜。既然雷生已经清醒,大家便不那么着急了,一边解渴,一边听神棍阿宏解释。 神棍阿宏说,雷生因车祸而昏迷后,那个想要换命的鬼往雷生嘴里吐了鬼气,雷生的所有感官从那时候开始发生了变化,所以他才看不见面包车和猪肉汉。从那时候开始,雷生潜意识里对于古老传说、地狱阎王的认知,具体到了双眼看见的一切事物上,可以说是被自己的想象蒙蔽了双眼。他看到的一车的鬼,可能是开夜车的长途汽车,他看到的张牙舞爪的鬼,可能是半夜赶路的人见他迷迷糊糊的,下车给予帮助。 另外,雷生看见的庙,实际上是一座坟,以为被老鬼踹倒,实际上是救他并且报警的那位老人。他以为自己躺在山洞里,其实是躺在家里的床上,他看见的满屋子的鬼,正是担心他的家人。至于鬼要灌给他喝的血水,就是柳条水。至于最后的那位神仙,自然是神棍阿宏了。 雷生脑袋生疼,说道:“您是说鬼气控制了我的脑子?” 神棍阿宏点点头,道:“不过你放心,有柳条水的帮忙,你不会有事的,就在温暖的被窝里休息吧,直到流鼻血了才能出来。” 雷生小声问道:“彤彤在哪了?” 家里人知道魏雷反感彤彤,谁也没说话,神棍阿宏凑到耳边低声说道:“你爹还没认可她,现在满屋子都是你家的人,让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好意思进来?你先休息吧,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雷生请求道:“求您跟彤彤说一句,等我恢复了就去找她。” 神棍阿宏答应着,说道:“另外,那张用毛笔写的七哥狗场地址的纸在哪了?” “那天做完噩梦去找姐夫,顺手就把那张纸放在上衣口袋里了,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雷生说道。 有人拿来雷生换下的上衣,那张纸还在里面。神棍阿宏让雷生好好休息,自己拿着那张纸,来到院子里。 院子的中央依然摆放着铺着黄布的桌子,一碗狗血摆在上面,狗血已经凝固开裂。神棍阿宏左手端着碗,右手拿着纸条,就像拿着罗盘和符纸一样,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好事看热闹的乡亲也围拢了不少,大家都在等待神棍阿宏下一步的动作。 神棍阿宏转了一圈,回到桌子前,把纸条放在狗血中点燃。纸条烧成纸灰后,他用手指将纸灰和狗血搅拌在一起,而后看看天垂象,又看看狗血,看看狗血,再看看天垂象,几次三番之后,默默地笑道:“这下看你还往哪里藏!” 神棍阿宏放下手里的东西,对众人说道:“哪个年轻人可以帮我一个忙啊?用电脑搜一张本地的地图来。” 雷生的兄弟揽下了这项任务,他带着神棍阿宏来到里屋,打开雷生的电脑,很快就搜索到了本地地图。经过几经对照、计算和参考,神棍阿宏指出了一个位置,说道:“此事,今天傍晚就可以彻底解决了。” 魏雷凑上来问道:“你要去那里抓鬼?” “是啊,如果不抓住他,还要祸害别人呢。” 魏雷想了想,说道:“此地距离花河村不远,但是那里不通车,真要是进去,得绕好大的一个圈子,算下来得将近三个小时了。肯定得找人送你去,可既然是抓鬼,外人大概也不愿意送,还是我亲自送你去吧。” “你不害怕吗?” “往私心里说,就算不为了别人,这鬼要是不除,雷生有可能还被缠上不是?”魏雷咬着牙说道。 神棍阿宏拍拍魏雷的肩膀,说道:“我刚才说什么来着?此事,今天傍晚就可以彻底解决,我有信心。” 【17】鬼官 33. 神棍阿宏和彤彤说了几句,彤彤抹着眼泪回家去了。围观的乡亲们离开后,魏雷准备一些饭菜,包括神棍阿宏在内,大家一起吃了起来。饭饱过后,神棍阿宏想起了那条大黑狗,魏雷说因为担心还要取狗血,就把那条狗养在了堆放杂物的老屋子里,让一个半大的孩子盯着。不过后来那个孩子对魏雷说,大黑狗脾气挺大,不吃不喝,他也不敢给大黑狗解绑,就扔在屋子里不管了。 那时候雷生神神鬼鬼的,大家哪有心思搭理一条狗啊,就任其自生自灭,如果需要狗血,到时候再找就是了。 “一条黑色的狗,还不好找?”魏雷大咧咧的说道。 神棍阿宏笑了笑,心说,黑色的狗的确不难找,但是像这次的黑狗,可能的确挺难找的。他放下碗筷,独自来到老屋子。屋子里堆满陈年的杂物,暴土扬长很不干净。大黑狗四条腿被捆在一起,前腿的两道伤口已经好了一些,但仍然血淋淋的。大黑狗的面前摆着两个碗,一碗水一碗吃的,应该是那个半大的孩子放这里的。 大黑狗严重失血,即便倔强,神态精神也很糟糕,四条腿紧紧地绑在一起,还有两道疼痛的伤口,怕是过不了今夜就得一命呜呼。神棍阿宏半蹲在地上,轻轻抚摸着大黑狗的身躯,大黑狗以为又要挨刀,当即吓得浑身直颤,哀嚎着可怜极了。神棍阿宏从包里拿出云南白药,涂抹在大黑狗的伤口上,又用手指蘸着碗里的水,涂抹在大黑狗的嘴边。 “你托生成畜生,无法在人类主导的世界中获得主动权,这是命,是你前生没有行善积德。”神棍阿宏说道:“你的血可以救人,因此就得挨上两刀,可好在命留下了,就得知足。把饭吃了,把水喝了,不要再跟人作对,对你有好处。” 狗通灵性,尤其是全身通黑的大黑狗,更加明白神棍阿宏的意思。当自己身上的束缚被解开后,它乖乖的把头伸进碗里,一通大吃。 离开老屋,神棍阿宏说事成之后要把大黑狗带走。乡下狗多不值钱,谁也不在乎,就答应了。 下午,魏雷开着自己的面包车,在众人的嘱托和关切下,载着神棍阿宏向着地图上指出的方向出发。正如魏雷之前所说,如果单看地图,目的地和花河村之间并不遥远,然而因为那里是一片荒废的老村,道路荒废不通,真要想进去,就得从另外一个村子绕进去,最后还得依靠步行才可以。 如此一来,三个小时的时间很快过去,二人穿过村子,来到汽车再也开不进去的地方。神棍阿宏让魏雷停在这里等他,黄昏之后天色阴沉之前就会回来。魏雷担心的问道,如果不见回来怎么办?神棍阿宏淡淡的说道,那就另请高明,要立刻,千万不能耽误。 二人分别后,神棍阿宏斜跨着小包,独自一人走向荒废的村落。魏雷给他介绍过,这个村子在二十年前就荒废了,大部分人都集体搬到别的地方定居,因为地处偏僻,关系复杂,政府也一直没有动这里。 夕阳西下,天边开始映红。走在乱石路上,穿过半人高的杂草,在一片荒芜之地,总算见到了荒废的村落。村子已经破败到了极致,坍塌的坍塌,破烂的破烂,黑沉沉灰蒙蒙,没有一点色彩。抬头看着天垂象,淡蓝之中,只有一条云朵,长长的弯曲着,云的旁边徘徊着几团小云,时而移动,时而附着在长条形的云朵上。神棍阿宏仔细一看,共有五朵云。 通过方位、干支、时辰和气势判断,神棍阿宏在天垂象中寻得一处异象,他要去的地方,就在异象正对着的下方。 这里是一个保存完好的老宅子,除了窗户和门已经损坏外,房体相当结实。神棍阿宏走进屋内,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说道:“好一个徇私枉法的鬼官,为了获得利益,擅自改变投胎规则,此等大罪,必聻!” 34. 神棍阿宏对着空房间说了一通,而后不慌不忙的掏出一根蜡烛,用火柴点燃,放在屋内的一张满是尘土的破桌子上。旋即,神棍阿宏闭上眼,嘴中振振默念,即便身边有人,也听不清楚半个字。当他睁开眼时,屋内的景象彻底的变了。 屋子里多出五个人,负荆请罪一样的跪在地上,身上血淋淋的像是被刚刚狠抽了一顿。这些人的旁边站着一个男人,阴森冰冷,手中拿着一条鞭子,鞭子上满是尖锐的刺,刺上都是血。 “你就是祸害雷生的鬼官咯?”神棍阿宏问道。 此人便是雷生口中所谓的“为首的男人”,他刚刚用鞭子抽打了五个即将投胎转世的鬼,忽然看见有人进来,当下也是愣了。但很快,身为鬼官的他,阴冷冷的说道:“以你的身份,原本我动你不得,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也就是了,然而你非得燃起香来,让你我得以四目相对,难道不懂得这样一来,我便可以杀了你吗?” 神棍阿宏微微一笑,道:“你身为鬼官,本应奉命履行投胎之责,这本是轮回往复之中最重要最有意义的一环,却被你拿来换取利益,今天是你付出代价的时刻了!” 鬼官说道:“我知道你很有本事,拿去对付小鬼还可以,我身为鬼官,你能奈我何?” “那便试试就知!”神棍阿宏忽然大声道,语气严肃霸道,似乎并不把鬼官放在眼里。 鬼官阴冷的大笑,想他身为鬼官三百载,暗地里做了那么多事,不知多少人想要收他,然而又有哪一个不是变成了鬼?他一点也不怕神棍阿宏,恶狠狠地说道:“人死为鬼,鬼死为聻,倒要看看是你死,还是我聻!” 说罢,鬼官挥舞着长鞭向神棍阿宏打过来,神棍阿宏掏出一张符扔向空中,挡在自己与鬼官之间,只见鬼官的长鞭如同进入另一个时空,消失不见了。 “化武符!”鬼官冷笑道:“现在会这个的人已经很少了,没想到还能碰到,不过……你能阻挡的了我的双手吗?” 多少活人过不了鬼爪这一关?莫不要说鬼,就是在阳间群殴一番,神棍阿宏也吃不消,更何况是本领高强的鬼官?鬼官自信满满,他甚至在琢磨,自己几拳可以打死神棍阿宏。 并不会功夫的神棍阿宏倒也不慌张,他把手伸进背包,死死地抓住了一个物件,当鬼官的双手就要打到胸口的时候,神棍阿宏猛地掏出物件,挡在鬼官的拳头上。这个物件,就是从小白头奶奶那里拿来的所谓高僧的手指骨。此物与鬼官接触后,发出明晃晃璀璨的光亮,温暖、正义、慈悲,竟然是佛光! 鬼官被照在这样的光亮中,如同被黏住了一样,呆愣愣的哑口无言。 神棍阿宏说道:“这次来对付你,主要是想验证这节手指骨是正是邪。如果是正,你便受不得正义,被我降服。如果是邪,我会以邪对邪,你也并非是我的对手。” 鬼官挣扎道:“你休要天真,我虽为地府鬼官,却拥有正式官阶,你这佛光只能降服鬼怪,降伏不住我!” 神棍阿宏说道:“我看是你太天真了,难道就不想想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吗?你能遮住雷生家的天垂象,却遮不住自己藏身之地的天垂象,这是因为你自身的官阶和地位已经崩塌了,一碗黑狗血就能打散你的障眼法!而且你太自负,不知出于何故,竟然留下一张纸条,更是将自己的藏身之地暴露无遗。这是老天的造化,让我来此处降服于你!” 佛光之中,鬼官哀嚎大叫,似有被降服的趋势。然而神棍阿宏没有大意,他知道自己的本事,知道手指骨的功效,他明白,要想降服鬼官,没有这么简单。 【18】鬼差 35. 破屋之中,一节高僧的手指骨,散发着金黄色的佛光,鬼官在其中动弹不得。然而正如神棍阿宏想的那样,事情不会如此简单。果然,区区一节手指骨并不能持续很长时间的佛光,在神棍阿宏掏出可以斩杀鬼怪的匕首的时候,佛光突然消散。 鬼官本想继续攻击神棍阿宏,然而抬眼看到他手里拿着的匕首,又想想刚才的佛光,认定神棍阿宏并非一般,硬拼只能吃亏,便打算暂且离开,日后再慢慢的消遣了这个胆大妄为的神棍。就在鬼官转身要走的时候,神棍阿宏一步向前,挥舞着匕首杀上来。鬼官心中冷笑,若说神棍阿宏有办法见鬼、杀鬼,那已经是极限,如若真跟鬼拼别的本事,就没有可比性了,鬼官一个转身便可化作乌有,你人间的活人又有几分追捕的本事? 神棍阿宏也明白,自己是追不上鬼官的。如若是一般的鬼,无论本事多大,只要提前在屋外撒上一圈驱鬼的东西,就可以反向将鬼暂时囚禁在屋内跑不得。可是鬼官不同,他走的是官道,各种办法都奈何不了他。当然,神棍阿宏已经做好准备,对此也有办法,就是祖上传下来的鞋前钉。 “看你往哪里跑!” 神棍阿宏大喝一声,旋即嘴中默念,抬起右脚的鞋前钉打在地上。金属碰撞的声音一出,鬼官立刻摔倒在地,地面变得像一张跳跳床,将鬼官陷入其中,而后高高的抛起来,如此几次三番,鬼官就像那簸箕里被筛的小米,上上下下的。 最后一次摔在地上,鬼官惊恐的问道:“你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神棍阿宏并未做回答,而是不慌不忙的走向鬼官,每当鬼官想要逃跑,神棍阿宏都会再来一次鞋前钉,那鬼官就像被抽掉筋似的,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你真敢杀我?”鬼官惊恐的问道。 神棍阿宏蹲在鬼官身边,说道:“你擅自更改轮回,理应受到惩罚。” “我是在阶鬼官,你有什么权利杀我?你杀了我,自会引来惩罚!” 神棍阿宏高抬起匕首,说道:“你欺上瞒下,改变轮回,命数如此,接受惩罚吧!” 说罢,匕首狠狠地插进鬼官的身体。这把匕首并不是一般的武器,它和鞋前钉一样,都是祖上传下来的宝贝。鬼官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化作一缕黑烟,飘散在空中。人死为鬼,鬼死为聻,鬼官就此化作乌有了。 神棍阿宏收起匕首,心道,我选择去做正确的事情,至于惩罚,必定不会从你嘴中决定。 他回过身,看见远处那五个跪在地上的鬼,因为受到鞋前钉的牵连,本就糟糕的鬼怪面色,这会儿更加的难看了。 神棍阿宏走到他们身边,说道:“你们本应转世为人,却因为鬼官接受活人的请求,将你们转世托身为狗,忍受囚禁、繁殖和死亡的痛苦。如今鬼将已经被我除掉,你们如若能够联系到牵引人,自可回去投胎为人,如若联系不到,我会给你们一个地址,到那里去等我吧。” 五个跪在地上的鬼,因为鬼官的存在,不能言、不能妄动、不能乱看,现在随着鬼官的消失,他们解除了束缚,一个个站了起来,又忽而跪下给神棍阿宏磕头。其中一个鬼气森森的说道:“多谢恩人救命之恩,我们五人都是新鬼,原本应该投身为人,却不料被鬼官徇私枉法,送到此处投生为畜,鬼官本领高强,我们无法违背,今受您恩惠,却还望您能给指一条明路。” 神棍阿宏长叹一声,说道:“看来你们是没有办法找到牵引人了?” 五个鬼点点头,神棍阿宏说道:“我会给你们一个地址,你们想办法到那里等我吧。” 五个鬼再一次磕头感恩,旋即化作一缕飘烟,再也看不到了。神棍阿宏伸伸筋骨,自言自语道:“鬼官已除,小鬼之后再去安置,接下来就是寻找最特别的那一位了。” “这位高人要找的人,可否就是我?” 就在神棍阿宏准备离开屋子的时候,里屋传来了声音。 36. 要想见鬼就得燃烛,为了见到鬼官,神棍阿宏之前已经点燃了一根蜡烛,现在蜡烛刚刚被吹灭,正是借着余下的力量,才使得神棍阿宏听见那个说话声。神棍阿宏转到里屋,里屋同样破败,除了砖砌的土炕外,就只有一个散了架的柜子。而那个声音,也随着余下力量的消失,而听不到了。 神棍阿宏知道其中暗藏玄机,赶紧燃起阴阳烛。阴阳相见之时,火炕上多出一面镜子,那是很古老很精致的镜子。镜子里面有一个鬼影,没有双臂,阴森森的看着镜子外面的神棍阿宏。 神棍阿宏笑道:“你就是想要和雷生换命的鬼吧?我还准备出去找你呢,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高人,请看在我没有和那小子换命成功的份上,放我出来吧,我会老老实实的离开,不会做恶。” “你虽然没有换命成功,却吐出鬼气,险些害得雷生死在坟地里,这难道不需要接受惩罚么?” “高人,您有所不知,鬼气之事都是鬼官所做啊。” “哦,怎么说?” “请您听我解释……” 此鬼在阴间是鬼差,分给鬼官差遣,相安无事了近百年后,鬼差发现了鬼官暗地里所做的勾当。鬼官想要劝服鬼差,却被鬼差拒绝,恼羞成怒之下,鬼官竟然把鬼差当做一般的投胎小鬼锁住,一同投胎为畜。为了填补鬼差的空缺,鬼官便准备把雷生活活吓死在坟前,只有这样才能以坟主的身份偷天换日,改作鬼差。 那天在天源狗舍,鬼差因不想投胎为狗,便使出全身本领挣脱了鬼官的束缚,想要和雷生换命,失败后,他只能往外跑。但是没跑多远,就被鬼官捉住,封印在这面镜子中。之后的事情,都是鬼官炫耀时对鬼差说的。鬼官化作鬼差的模样,在雷生体内留下鬼气,雷生必将活活吓死在坟前,以坟主的身份来到鬼官身边,填补鬼差的空缺。 听到这里,神棍阿宏说道:“如此看来,坟主已经通过审判,在这个档口被雷生替代,雷生就不需要再遭审判,从而浑水摸鱼成为鬼差。可是有一点我不明白了,雷生以别人的身份成为鬼差,那么身为鬼差的你,又该何去何从?被雷生替代的那个坟主不能轮回,那么轮回里就少了一位,难道不会被发现么?” 鬼差无奈的说道:“鬼官随便找个孤魂野鬼去代替坟主投胎,那孤魂野鬼还能不愿意?至于我,肯定要继续被轮回为畜生。” “既然可以找孤魂野鬼顶替,为什么还要雷生做鬼差,找个孤魂野鬼充当鬼差不就可以了么?” “高人虽然本领高强,但是对我们那边却并不熟知,孤魂野鬼做鬼差?别开玩笑了。”鬼差说道。 “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挑选雷生做鬼差?” 鬼差苦笑一声,说道:“鬼官是这么得意洋洋的对我说的,上一次带着三个鬼投胎为狗的路上,他正犯愁如何处置我呢,也就是说,正不知道该找谁来替代我鬼差的位置,忽然鬼道上猛然多出一辆面包车来,车上的人,也就是雷生,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鬼官,你说这不是自找倒霉么?” 神棍阿宏长叹一声:“这就是命啊。” “高人,现在可以放我出去了么?”鬼差问道。 “你做鬼差多少年了?”神棍阿宏问道。 “您不是已经提出最后一个问题了吗?怎么还问?” “你还要不要出来了?” “好好好,高人,我服您,我做鬼差四百年,先后服侍过五位鬼官。” “你是文差还是武差?” “武差,高人,您想做什么啊?” 神棍阿宏哈哈一笑,从包里拿出一块红布,把镜子裹在其中,旋即吹灭了阴阳烛。阴阳不可相见时再去看那块红布,里面瘪瘪的并没有镜子。神棍阿宏把红布放在包里,说道:“暂时还不能放你出来,因为你要为我所用。” 【19】心非善 37. 离开破败的老屋,夕阳已经消散,变暗的天空中,云朵不见,只剩下渐弱渐明的星。神棍阿宏满意的点点头,发生在花河村的事情可以告一段落了。缓步向外走去,魏雷正焦急的等待着,脚边落下十几个烟蒂。 见神棍阿宏优哉游哉的走过来,魏雷兴奋极了,跑上前问道:“眼看天色就暗了,真担心你不出来,事情成了?” 神棍阿宏点点头,道:“伤害雷生的家伙已经被我拿下了。” 魏雷开心的双手合十,自言自语似的说道:“谢天谢地,谢谢祖宗保佑,啊,对了,更得谢谢你啊。” 神棍阿宏哈哈一笑,拍拍魏雷的肩膀,说道:“当爹不容易,咱们赶紧回家吧,我把事情的经过给你们做一个总结。” 二人开车回到花河村,众人得知事情已经被顺利搞定,无不欢欣鼓舞。晚饭过后,大家围在屋子里,听神棍阿宏总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魏雷准备了一壶好茶,神棍阿宏品上一口,说道:“你们碰到的鬼,是一位鬼官,负责掌管投胎的引路事宜。不过,这位鬼官欺上瞒下,将转世投胎为人的鬼私自扣下,带其投胎为畜。你们会问,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因为阳间有人想要这样做。出于各种目的,有人希望别人在死后不能得到好报。这种人会找通灵的人,奉上一些好处,使得那些本应投胎转世为人的,或继续留在下面受苦,或投胎为畜生。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正是这个道理,只不过要想与鬼交易,需要付出的代价会很大。” 看着雷生瞪大的双眼,神棍阿宏说道:“雷生,你那天开着面包车,阴错阳差的开入了鬼道,碰上鬼官带着三个鬼投胎为狗,那一次碰面,你原本跑了也就是了,却还让他们上车,更是收了他们的‘钱’。在你与他们产生联系后,才有后来的噩梦,以及被鬼气伤害。” 雷生趴在被窝里,问道:“但为什么要这样害我呢?” “鬼官害了一位鬼差,下面就少了一位鬼差,然而要想弥补鬼差,又无法随随便便找孤魂野鬼来,便只能用你了。”神棍阿宏说道:“鬼官要想尽办法的吓死你,只有被恐惧吓死的人,才能有一身戾气,从而成为鬼差。至于吓唬你的方法,就是噩梦、毛笔字的纸、以及鬼气。” 雷生无奈的摇摇头,道:“我可真是倒霉呢。” 神棍阿宏没有说话,而是微微一笑,道:“做坏事的鬼官已经被拿下,你们不必担心了,今天晚上我还要在这里留宿,明天一早,让猪肉汉送我回那块坟地。” 魏雷一惊,问道:“不是已经没事了吗?” “我要处理的与你们家的事情没有关系。”神棍阿宏说道。 当天夜里,雷生开始流鼻血,神棍阿宏给他看了看,说是阳气已足,不需要再捂被窝了。雷生跳下火炕,生龙活虎的伸展筋骨,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洗完澡出来,正甩着短发上的水珠,却见神棍阿宏就坐在院子里,抬头望着天。 “您还没有休息?”雷生问道。 神棍阿宏缓缓地转过身子,面色阴沉了许多,问道:“雷生啊,你就没想过一个问题吗?为什么你会把车开入鬼道?” 38. 平静的夜晚,大家都回屋去了,雷生洗完澡出来,碰见神棍阿宏在等他,开口便问,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会把车开入鬼道么? 雷生皱眉道:“我以为是自己倒霉,可既然您问了,那就是我做错了什么?” 神棍阿宏冷笑一声,道:“鬼道这种东西,不是你想进就进的,否则天下大乱!一般进入鬼道,都要昏迷、睡觉或者进行一些仪式,但是以你所说,很自然的看见了鬼官,简直就是无缝衔接啊,这根本不可能。跟我说实话吧,那之前,你都做了什么亏心事了?” 听神棍阿宏如此一说,雷生像撒了气的气球,来到神棍阿宏身边坐下,说道:“我跟您说实话吧,其实在那之前,的确有不祥的事情发生。” 原来,在遇见鬼官的一周前,雷生因为生意不好,曾经找人算命,算命的人说,正是因为雷生的面包车不吉祥,人车不能合一,才导致生意惨淡。那人给出了一些转运的方法,其中一条就是离开之后,直至回到家前,要找一条超过一千米的路,一路开过去,中间不能停。 雷生那天走的,就是通往狗场一带的那条路,因为晚上人少又没有红绿灯,完全可以保证千米之内不用停车。然而就在他开出去没多一会儿,就觉得汽车咯噔一下子,压到什么东西了。出于本能,雷生停下了车,当时他就骂了一句,看来自己的倒霉运气还得继续延长不可。 然而毕竟是压到东西,还听见叫声,既然已经停车,雷生索性就下去看看。车的轮子下面,有一大两小三只黄鼠狼,大个的伤了身子,两只小的已经死了。雷生从小就听长辈讲黄鼠狼的奇闻异事,顿时觉得天大的不吉利,就骂骂咧咧的抓起两只死掉的小黄鼠狼,往路边一扔,又抓起奄奄一息的大黄鼠狼,指着它骂了不少难听的话,而后松开手,借着车灯的光亮,黄鼠狼往下跌落,被雷生踢皮球一样,狠狠地踢到路边去了。 原本听算命的话小心翼翼的往回开,就可以转运,现在全都泡汤了,雷生越想越气,恨不能找到那只奄奄一息的黄鼠狼,彻底给弄死算了。在他走到路边的时候,发现草丛中闪着几个亮点,他立刻意识到周围还有黄鼠狼。这下可真是害怕了,他立刻回到车内,一脚油门往家奔去。 神棍阿宏问道:“像黄鼠狼这种邪性之物,长辈们肯定有说不完的故事,你一定听了不少,怎么就不害怕呢?” 雷生挠挠头,道:“前一阵生意不行,心烦的厉害,哪里还有闲情逸致搭理神话故事呢?其实后来我也有些担心,但是过去好几天都没事,就不当回事了。您的意思是,我开进鬼道,是因为黄鼠狼作祟?” 神棍阿宏无奈的说道:“年轻气盛固然好,但不可鲁莽行事,你伤害了黄鼠狼,它的同伴就在路边守着你,把你引入鬼道,那鬼官当时想找替死鬼,正巧你开车进鬼道,才因此有这么一劫。以后,心善一些。” “我错了……”雷生诚恳的说道。 “找一天夜里,去到那个地方上一炷香,把自己这些天的经历和感悟说出来,以后再在那条路开夜车,就不会被缠着了。”神棍阿宏说道。 第二天一早,神棍阿宏借来一个包,把大黑狗放进去,由猪肉汉骑着摩托送出花河村,赶往坟地。 他们很快来到坟地外围,神棍阿宏交给猪肉汉一个药方,说道:“你同雷生一起进入鬼道,在他看见鬼的时候,幸亏你在玩手机,鬼官第一眼看见的是雷生,不是你。可饶是如此,你的身体也被污染了,待会儿你我分别之后,不要急着回家,去药房按方抓药,找个亲戚出来拿药回家煎了,你在车上等着,喝完药过一两个小时再回家,方能周全。我要去坟地里办点事,你就回去吧。” “不用我送您回去了?” “自然有人送我。”神棍阿宏笑道。 猪肉汉把药方放在兜里,说道:“大师,多谢您还惦记着我,至于这次的辛苦钱,过几天给您送过去。” 神棍阿宏笑了笑,转身向坟地走去。猪肉汉不放心,迟迟没有离开,直到神棍阿宏在远处冲他摆手,才狠下心来离开。 坟地里一如既往的安静,神棍阿宏来到雷生一直磕头的那个坟前,坟上写着一位女孩的名字——沈莲春。 (第四个故事,完。) 【1】缘分事 1. 沈莲春的坟还很新,可在神棍阿宏眼中,结合着上方的天垂象可以了解,此处已经十分的“脏”了。 神棍阿宏小心翼翼的把帆布包放在地上,大黑狗蜷缩在里面,它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如何被改写。神棍阿宏的一双大手伸过来,大黑狗有些不知所措,蜷缩的更加紧了。但是很快它就意识到,面前这个人对自己并没有恶意。 重新为大黑狗的伤口涂药包扎后,神棍阿宏盘腿坐在地上,他要等一个人,他知道此人今天肯定会来。果然,半个小时之后,由远及近的走来一位老人。 老人穿着朴素的衣服,身后背着一个箩筐,见到坟前坐着的神棍阿宏,说道:“就知道完事后你得来找我,那家被鬼缠着的小子没事了?” 神棍阿宏站起身,说道:“果然是你救的雷生,否则也没有别人了,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这位老人,就是第一个发现雷生在坟前磕头,最后选择报警的那个人。他点上一支自己卷的烟,说道:“那小子叫雷生啊?那天上山之前,我照例到坟地里转转,瞧一瞧你跟我说的那件缘分的事会不会发生,正巧看见一个小子跪在坟前磕头,嘴里喊着救命。我当时就觉得事情古怪,但毕竟在坟头前磕头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就在一旁观察着。那小子就跟鸡叨米似的没完没了的磕头,不太正常,我就喊了他一嗓子,你猜怎么着?” 神棍阿宏笑道:“他把你当成老鬼了。” “那小子抬眼瞅我,就吓吓唧唧的喊我是老鬼,让我别吃他。”老人说道:“这要是放在以前,我就得骂他晚辈不会说话,但是自从上次那件事之后,我就多长了个心眼,问他在这里做什么,他说他要请神仙救他,让我不要再靠近,否则这庙里的神仙显灵之后,我这个老鬼就没有活路了。我一听,这不就是被鬼气迷了心神嘛!赶紧一脚把他踹晕,想着联系你,但是你当初也不给我联系方式,说一切皆靠缘分,因此就只能报警了。警察来以前,那小子醒了过来,还要跑,我就又踹了两脚,把他给踹晕了。” 其实,这位老人也有属于自己的故事,并且和雷生经历的基本一致。当初也是冒犯了黄鼠狼,被黄鼠狼催着来到一处黄鼠狼窝,那里有一个明朝的僵尸,老人吸了僵尸的鬼气,之后体验到的一切都和雷生经历的一模一样。后来也是因为神棍阿宏的出手,才把事情圆满解决。当初他们二人分别前,神棍阿宏对老人说,以后再上山的时候,顺路到坟地里看看,如果缘分到了,会有一件事要他做。可具体是哪天,哪个时间段,遇见什么事,神棍阿宏自己也不知道,只说一切随缘。 正因如此,老人才在坟地里遇见了雷生。 神棍阿宏深吸一口气,感叹道:“鬼气这种东西,只有体验一把才知道其中的恐怖,你在雷生的脸上,大概就可以看到那时候的自己了。” 老人无奈的摇摇头,道:“黄鼠狼真是邪性,尤其咱们大山里,还有狐狸刺猬蛇什么的,这几位碰到一起,平头老百姓怎么可能躲得过去?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我无缘无故招惹黄鼠狼,也不会被黄鼠狼害了,说到底还是赖自己。我很好奇,那小子是招惹了什么啊?” “一样,也是黄鼠狼。”神棍阿宏说道:“他开车压死两只小黄鼠狼,还把一只奄奄一息的大黄鼠狼当球踢,最后不过瘾,又要找回来给弄死,这一切都被别的黄鼠狼看见,最后下套害他。” 老人吸着烟说道:“这黄鼠狼啊,还是得敬而远之,否则真要命。算啦,先不说它了。前几天碰见那小子后,我还不太确定此事是否和你有关,就悄悄地在派出所外面等着。那小子的家人来接人,我就跟他们说,此事不简单,赶紧去找会看门道的人。之后我就估摸着,如果你说的缘分是指这件事,他们请的人就一定是你。这之后的每一天,我都会来坟地三次,看看能不能碰到你。后来那小子又来坟前磕头,之后你就带着一帮人来了,我当时不敢打扰,就在一旁藏着,算计着等你完事后肯定会来这里等我,这不,今天咱们就碰面了。” 2. 神棍阿宏拍拍老人的肩膀,说道:“上次帮你摆脱鬼气后,我算了命势,得知你我还有一次牵连,果然不假。雷生的事多亏了你,否则他在坟地里磕头磕到死,也不可能有人发现他。至于咱们今天见面,我还有别的事要问。” 老人又点上一支自卷的烟,问道:“啥事啊?” 神棍阿宏指着身边的坟,问道:“这个沈莲春是你们村的么?怎么死的?” 老人唉叹一声,道:“是我们村的,今年刚十八岁的大姑娘,长得水嫩嫩别提多漂亮了,好多家的小子都直勾勾的盯着呢。可惜,前一阵跟几个小子去城里玩,回来的时候出车祸,一车人全死了。” “一车人都死了啊……”神棍阿宏自言自语道。 “可不,他们自己开的面包车,喝醉了还开,结果摔下山,别提多惨了。”老人问道:“叫雷生的那个小子在这里磕头,跟小姑娘有什么关系?” 神棍阿宏皱眉思索着,道:“咱们以后还有见面时,不急于现在的一时三刻。” 老人活了几十年,知道什么时候不能追问,便闭口不提,忽而身下的帆布包里传来一声狗叫,可怜巴巴十分慌张又委屈的声音。老人好奇的问道:“怎么还带条狗啊?” “从雷生家里要来的,留着以后使。” 说罢,神棍阿宏把帆布包的口子一扎,背在身上,对老人说道:“麻烦你帮我找个人,送我回家吧。” 老人也不打算进山采山货了,带着神棍阿宏往村里走,边走边说道:“你怎么就不自己弄辆车呢?还有,要不要去沈莲春家看看?” 神棍阿宏回道:“车就不必了,不开车我还能活些年,一旦开车,可能没几年就死了。至于沈莲春家,先不着急去。” 回到家,神棍阿宏立刻察觉到诡异的气氛,院子里很安静,没有大诚和小老儿的身影,瓜头的灵站在房门口,表亲严肃的盯着院子。见神棍阿宏来了,瓜头立刻招呼道:“阿宏叔,您可回来了,家里出事啦!” “别急,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瓜头说道:“这几天诚诚一直在外面干活,中午和晚上回来给小老儿弄吃的。但是有一天晚上,诚诚忽然对有我附着在上面的那块玉感兴趣,似有要戴在脖子上的冲动。您曾经说过,以他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佩戴那块玉,否则要一连看见很多天的鬼,就算胆子再大,也得吓死。俺说的话诚诚听不见,俺就去喊小老儿,让他阻止,可是当小老儿跑过来时,诚诚已经戴上了那块玉。” “之后就活活把自己吓死了?”神棍阿宏问道。 瓜头挠挠头,道:“诚诚第一个看见的是俺,俺们俩说了一宿的话,挺开心的……第二天一早他出门以前,俺提醒他把玉摘了,否则会看见鬼的,他听俺的,就给摘了。当天中午还没事,可是晚上回来时,脸色就不对了。夜里开始发烧,小老儿就去找人帮忙,他们把诚诚带去郎中那里,俺因为玉的范围限制,最远只能站在门口,也不知道事情怎么样了,反正诚诚和小老儿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神棍阿宏听罢,说道:“诚诚的好奇心太重,不好好加以制止,就会惹祸。不过你别担心,他或许还在卫生院,或许已经回到他叔叔家里休息了,小老儿也肯定跟他在一起呢,我这就去看望看望。” 神棍阿宏把大黑狗拴在院子里,戴上玉石,准备带着瓜头一起去看望大诚。瓜头在一旁小声说道:“阿宏叔,还有一件事您得做好准备。” “什么事啊?” 瓜头严肃的说道:“昨天夜里,咱们院子外面忽然来了五个鬼,浑身都是血,应该是被捉后逃出来的厉鬼,他们进不了院子,就在外面站着,太阳快出来时,他们就走了,等日头落下后,估计还得回来!” 【2】口气 3. 瓜头口中的五个鬼,就是神棍阿宏解决掉鬼官后,救下来的五个鬼,他们找不到牵引人,就只能先到神棍阿宏家暂留,只因为神棍阿宏的院子有说法,导致他们进不来,才只能在外面等待。 神棍阿宏简单的说道:“那五个鬼是我救下来的,到这里寻求帮助,你不必紧张。” 神棍阿宏牵着小老儿的手,和瓜头一起来到大诚的家。魁梧的大诚躺在他的火炕上,面色红润,精神不错,怎么看也不像发烧生病。神棍阿宏问候一声,大诚赶紧咧着嘴笑,但是发不出声音,一副尊容难看极了。 小老儿来不及脱鞋就跳到了炕上,扑进大诚的怀里,一副担忧的小模样。大诚一阵感动,搂着小老儿,可是小老儿并没有撒娇,而是扒着大诚的嘴。大诚以为小宝贝跟自己逗弄玩呢,就顺势把嘴张开,想着一会儿非得亲一亲这个可人的小孩子。小老儿看着大诚的嘴巴,发现里面的状况,皱着眉回头望向神棍阿宏,神棍阿宏点点头,示意他不要声张。 大诚的叔叔在一旁说道:“呦,这娃跟在什么人身边,就能学什么人的本事啊,您医术精湛,这小老儿也能看出大诚嗓子发炎了?” 神棍阿宏问道:“发炎?” “是啊是啊。”叔叔回道:“大诚上火后嗓子就发炎了,连舌头都大了,医生给开了药,说是过几天才能好。” 神棍阿宏知道这并非嗓子发炎那么简单,但是又没有必要吓唬人,就顺嘴说道:“现在这个季节是容易上火,大家多吃点水果,多喝水,省得上起火来浑身不自在。至于诚诚,虽然不发烧,可也没好利索,我想让他跟我回去,山里的草药总好过西药。” “我家这个蠢小子平时就喜欢去麻烦您,他现在生病了,就不要去您那啦,万一传到小老儿就不好了。” 听着叔叔说的话,大诚十分着急,他现在的问题不是上火,不是发炎,更不是发烧,而是见鬼啊!他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阿宏叔盼回来了,怎么可能还留在自己家?得赶紧去阿宏叔家想办法解决问题!大诚说不出话,急得抓耳挠腮。 神棍阿宏不紧不慢的说道:“其实你我都明白,诚诚对我的本事很有好奇感,他想跟我学。然而我的本事,与当今社会的发展格格不入,他一个小子,干点什么都比跟我学本事强。然而或许是缘分,诚诚挺执着的,我虽然现在不会收他为徒,但是仰仗着这份缘分,还是愿意跟他说说我的故事,就当自己添了一个儿子。” “您把他当成儿子看待?”叔叔显然没有想到神棍阿宏会出此言,当下说道:“他小子有这么大的造化?” 神棍阿宏听着话茬,也颇为吃惊,道:“你没有看不上我的本事?” 叔叔一下子提高了嗓门,说道:“怎么可能看不上?我太看得上了!大诚这个蠢小子要是能给您当徒弟,那是他的造化好!您还把他当成儿子看待,可真是没话说了。当然,您得明白我的一个原则,那就是我绝对不会亏待大诚,更不是因为不待见他,想把他赶走才说的这些话,大诚是我的侄子,就相当于儿子,我不会随随便便就把他打发了的。” 大诚在一旁听得眼睛湿润,自己这个没爹没娘的孩子,竟然多出两个爹来。小老儿抹去大诚眼角的泪珠,搂着大诚的脖子,十分贴心。 神棍阿宏一时语塞,叔叔说道:“大诚现在还没有康复,到您家里就是添麻烦,那可不成,等他病好了,我就让他过去,成不?” 看着大诚焦急的眼神,神棍阿宏凑到叔叔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只见叔叔面色凝重,吃惊的说道:“原来如此,那就让他跟您回去吧!” 4. 大诚不知道阿宏叔说了什么,竟然立刻改变了叔叔向来不愿意麻烦别人的心态。可他暂时不愿意去想原因,赶紧穿好衣服,随着神棍阿宏离开了家。离开自己家的范围,大诚跑到神棍阿宏的身前,比手画脚,嘴里唔唔的,想表达一些事情,神棍阿宏拍拍大诚的肩膀,说道:“你小子这是活该,让你以后再乱碰我的东西!” 大诚双手合十,委屈的求饶着,神棍阿宏说道:“阿宏叔不会不管你的,这就给你想办法去。” 大陈憨憨的挠挠头,不过很快他就浑身一紧,像是遇见危险的小孩子扑进大人的怀里似的,扑进神棍阿宏的怀中。可毕竟大诚是个体壮如牛的小伙子,这一扑,把神棍阿宏撞得往后退了一步。神棍阿宏并没有责怪大诚,而是低声问道:“看见脏东西了?” “唔,在您身后十几步的地方,有个女鬼,低着头,双臂铁青色,脚下都是水。”大诚说道。 从模样状态上分析,这是一个水鬼,神棍阿宏对瓜头说道:“瓜头,去问问怎么回事,注意安全。” 瓜头严肃的点点头,朝着女鬼走过去,交谈一阵后回来复命道:“女鬼生前是个大学生,一个月前和朋友以及驴友途径这一带时,因为发生口角,被同行的一个女生捅死,剩下的那些人不仅没有报警,反而在她身上绑上石头,沉入水底。她一直在岸边徘徊等待,尸首却一直没有被发现。最近几天,她听别的鬼说,村里有个人可以看见鬼,就过来碰碰运气,希望可以伸冤。阿宏叔,啥叫大学生,啥叫驴友,啥叫报警?” 神棍阿宏说道:“现在有很多事情,都是你那个年代没有的,这些以后再说,你去告诉女鬼,她的事我会跟村长说,你让她赶紧回去,否则即便是女鬼的阴气和江河湖海的水阴之气,都无法保证她在阳光下存在太久的时间,如果回去晚了,可就要灰飞烟灭了。” 瓜头走过去跟女鬼说了几句,女鬼默默地消散了。 “阿宏叔,她走了。”瓜头说道。 神棍阿宏冲着瓜头竖起拇指,说道:“以后多了瓜头在,阿宏叔可就省大事了。” 瓜头开心的说道:“能帮到阿宏叔,俺也很高兴。那个啥……啥叫大学生,啥叫驴友,啥叫报警啊?” “你还真是个好学的孩子啊,以后让诚诚跟你说吧。”神棍阿宏说道:“当然,要想让诚诚说话,咱们得先进山一趟。” 大诚知道神棍阿宏在和瓜头说话,自己也已经跟瓜头聊了一个通宵,这会儿并不觉得恐怖,只是看着神棍阿宏对着空气说话,还是感觉怪怪的。 一行人来到山里,山路难走,大诚就把小老儿抱在怀中。他们七扭八拐的来到一棵参天大树下,神棍阿宏说道:“诚诚,看见上面的蜂窝了吗?你爬上去,活捉几只蜜蜂。” 大诚一听这话,瞪大了眼睛,赶紧把小老儿放下,用手指在地上划拉出几个字来:“开!玩!笑!” 神棍阿宏说道:“蜜蜂都不敢捉,还怎么捉鬼呢?” 大诚用鞋底扫平之前的字,重新写道:“这是两码事!” 神棍阿宏哈哈一笑,说道:“你以为我真舍得让你上去找死啊?逗你玩呢……其实你得这样,上去之后,就把嘴张开,往外吐气,能吐多少就吐多少,后面的事你自然就会了。” 大诚将信将疑,可也明白阿宏叔不会害自己,便挽起袖子,灵活的爬到树上去了。别看大诚身高体壮看似笨拙,但在乡下长大的孩子,没有不会爬树的,而且爬起来特别灵活,一眨眼就上去了。 眼看蜂窝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还传来嗡嗡声,大诚的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距离还有两米多的时候,他就开始吐气,就像把自己的口臭吐给别人闻似的,满心恶趣味的一路迎向蜂窝。随着距离的进一步拉近,大诚吐出的气也越来越多。他惊讶的发现,虽然自己还没有怎么样,但是蜂窝里的蜜蜂竟然倾巢出动,并且它们没有攻击大诚,而是盘旋在蜂窝的上方,像是想要逃跑,又舍不得自己的家园一样。 阿宏叔教给我的这是什么技能啊?大诚趴在树上,一边吐气,一边暗自惊叹。 【3】鬼舌头 5. 成群的蜜蜂盘旋在蜂巢上面,似要逃跑,又舍不得自己的家园。眼看自己吐出的气息有奇效,大诚的胆子渐渐大起来,猛地向上窜了几窜,蜂窝便近在咫尺了。 他暗自琢磨着,如何才能活捉飞在空中的蜜蜂呢?正不得其解时,只见从蜂巢中爬出几只蜜蜂,它们或许老了,或者有其它原因,总之迟迟没有飞走。大诚可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他小心翼翼的捏住蜜蜂的翅膀,塞进裤子口袋里。一连活捉了五只蜜蜂,觉得差不多了,就一边捂着口袋,一边灵活的返回到地面。 大诚虽然说不出话,可还是洋洋得意的指着口袋,好像活捉蜜蜂这种技术活,完全是他在不借用任何帮助的情况下自己捉到手的。神棍阿宏没有理会大诚的自大,而是从口袋里抓出蜜蜂,塞进大诚嘴里。眼看着阿宏叔把活蜜蜂塞进嘴中,大诚吓得眉头紧锁,可又不敢反抗,只能用一双困惑的大眼睛看着神棍阿宏。 神棍阿宏低声说道:“怕什么,阿宏叔还能害你啊?” 大诚发着唔唔的声音,可还是被迫的将五只活蜜蜂含在嘴中,神棍阿宏对他说道:“把嘴闭紧,别让蜜蜂出来,也别让它钻进嗓子眼。在它挣扎的过程中,会蜇伤你的舌头,很疼,忍着点。” 大诚鼓着腮帮子,蛤蟆一样委屈的点点头。蜜蜂在他嘴里挣扎,几次险些钻进嗓子眼,都被他用舌头阻挡住。几个回合后,大诚被蜇了五次,疼得眼泪都下来了,还不能喊出来,活活憋在心里难受极了。好在蜜蜂一个个死去,剩下的就只有疼痛了。 神棍阿宏站在大诚的身后,猛地拍一下后背,大诚哇的喊了一声,随后开始呕吐。只不过,他吐出来的并非是胃口里的东西,而是舌头流出的血。血液呈紫黑色,没有血腥味,而是一阵阵的恶臭。 随着几口黑血的吐出,大诚觉得自己紧缩的嗓子打开了,舌头也变得小了一些,试探着哼一声,发现可以说话了,便问道:“阿宏叔,您这蜜蜂治疗法,是不是跟小龙女学的啊?” “刚能开口就说不着四六的话啊?”神棍阿宏说道:“你的舌头变成‘鬼舌头’了,所以吐出的气息才会让蜜蜂不敢靠近,不过正是蜜蜂的针,才能化解鬼舌头。” 大诚吐出嘴里的最后一口血,来到神棍阿宏面前,憨憨的说道:“我又惹祸了,多谢阿宏叔相救,嘿嘿。” 神棍阿宏示意大家往回走,边走边问道:“你为什么忽然对那块玉感兴趣了呢?” 大诚抱着小老儿跟在后面,说道:“《岁月初解》中有一章说的是‘介灵依附’,后来我一琢磨,您带瓜头回来的那次,种种迹象都说明您对瓜头进行了介灵依附,否则瓜头一个灵,不敢在白天站在我的身边。再看看您留下的这块玉,八成就是介灵依附的媒介。我一心想要见见瓜头,就尝试着戴上了。” 神棍阿宏笑道:“你看起来蠢笨,其实脑筋也有些灵活,只是你的猜测虽然是正确的,却多半是蒙的,如果那块玉不是你想的那样,惹出更大的乱子,万一不好收拾,你让我怎么办?” “嘿嘿,阿宏叔一定会救我的,而且……我以后也不会随便动您的东西了。”大诚说道。 “吃一堑长一智了?” 大诚无奈的低着头,回道:“主要是太吓人了!到处都是鬼哇,怎么就那么多鬼呢?” 神棍阿宏回道:“这世上的鬼,一定会比人多,他们虽然平时散布在各个地方,但只要有一个契机,就会聚拢在一起。你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因为戴上那块玉而具备了通灵的双眼,你可以忽然看见他们,他们同样可以感应到有人能够看见他们,所以就来找你了。” “找到我又如何呢?” “这些游荡在外的鬼,有的是冤鬼,有的是厉鬼,有的是有未了心愿的不忘尘世之鬼,他们希望可以找到能够通灵的人,讲述自己的事情,看看能否借助通灵人达成心愿。”神棍阿宏说道:“你并非正经的通灵人,只是凭借一块玉打开了通灵的眼,你虽然可以看见他们,却无法规避他们为你带来的负面效果。加之前一阵你刚刚被瓜头附身,体内阴阳不平,才导致高烧之后口舌被封,出现鬼舌头的现象。” 6. 回到家后,大诚还好奇的问着:“阿宏叔,既然戴上那块玉就可以看见鬼,为什么摘掉后还会看见?” “因为你太弱。”神棍阿宏直白的解释道。 大诚继续问道:“那晚我与瓜头聊了通宵,小老儿一直陪着我们,他似乎可以不戴玉就能看见瓜头,为什么啊?” “因为他天生就比你强。”神棍阿宏继续直白着。 大诚挠挠头,问道:“我还得再看见多少天的鬼呢?” “具体多少天,得看各人的造化,有的人三五天就没事了,有的人能看见三五年,有的人甚至一辈子都摆脱不了。至于你,虽然不知道会持续多久,但你被他们招惹后,会变得体虚,以后还能不能生龙活虎,谁也不敢保证。”神棍阿宏说罢,吩咐道:“阿宏叔不会不管你的,去做一壶热水,待会儿我得给你们俩治治。” 大诚爽快的答应一声,旋即问道:“我们俩?” 神棍阿宏指着远处的大黑狗,说道:“对,你和它!” 大诚这才看见,院子里多出一条大黑狗。这条黑狗身型壮硕,通体发黑,神态却很萎靡。大诚没有多问,赶紧跑进厨房烧水。热水烧好后,神棍阿宏在水杯中放入几片烟叶,用热水浸泡。在等待水温降低的过程中,他对大诚说道:“待会儿我会用烟叶水为你和黑狗洗眼睛,过了今夜,你们就看不见鬼了。” 大诚问道:“都说猫狗的眼睛可以看见鬼,看来是真的了?可为什么您要洗了狗的眼睛呢?” “这条黑狗不一般,它身为至黑至阳的公狗,就如同身材魁梧,膀大腰圆,阳刚气质十足的壮汉。这样的人或者动物的血,在鬼、怪、灵的眼中,仿佛冒着火,威力十足,在治鬼方面有奇效。”神棍阿宏说道:“除了血,它的眼神、叫声、毛发、甚至是排泄物,都会令不干净的东西胆寒。正因如此,我把它带回来留为己用。至于为什么暂时蒙蔽住它的双眼,是因为不在万不得已的时候,舍不得使用它的力量。” “您是说,这条大黑狗的本事,会有用完的一天?” 神棍阿宏回道:“黑狗在别人手中,不过是一条看门狗,可在我手里,就是发挥潜力的驱邪工具。只不过在驱邪的过程中,会损耗精力,导致生命减少,如果不把好钢用在刀刃上,不就可惜了么?” 彼此畅谈了一些时间,水杯里的烟叶水渐渐地凉了下来。大诚抓着大黑狗的脖子回到桌边,这条魁梧的珍贵的大黑狗,终究在人类的世界中寻不得半点尊严。大诚坐在板凳上,用两条腿死死地夹住大黑狗,只留脖子露在外面。惊恐的大黑狗不断的挣扎,无奈大诚力气太大,没有半分挣脱的可能。 神棍阿宏一手撑开大黑狗的眼睛,一手把水杯里的烟叶水倒进去。当两只眼睛都洗好后,就用一块黑色的布,紧紧地遮挡在大黑狗的眼睛上。又怕大黑狗用爪子挣脱,便找来一个麻袋,将其放进去,紧紧地扎上麻袋口,只露出脑袋。 “过了今夜就好啦。”神棍阿宏说道。 处理完大黑狗,神棍阿宏让大诚老老实实地坐好,如法炮制,用烟叶水给大诚洗眼睛。洗完之后,也同样用一块布缠住眼睛。当天晚上,大诚静静地躺在床上休息,忽然,他听见院子里有声音,阿宏叔似乎在和什么人说话。 “你们既然找不到牵引人,我便送你们一程。你们今夜就去山里的黑龙潭,那里有一处破败的庙,不必慌张,你们本就是在编转世的鬼,那里的佛光伤害不了你们,安心等待消息就是了。” 【4】鬼差为师 7. 不知道神棍阿宏在外面跟谁说话,大诚被蒙着眼睛也不敢随便乱动,就一直等着。却不料整整一夜,神棍阿宏都没有到这屋来。大诚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直到远处传来鸡叫声才醒。 外面有动静,神棍阿宏来到房间轻声喊了一下,大诚应了一声,问道:“阿宏叔,我的眼睛什么时候能好?” 神棍阿宏算算时辰,道:“还得再等会,我先出去一趟,回来时就差不多了。” 大诚忽然想起昨天晚上的事,说道:“您昨天晚上在外面说的话,我都听见了,看来又是要去解决什么麻烦,您一定要小心啊。” 神棍阿宏哈哈一笑,拍拍大诚的肩膀,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一路往林子深处走,很快就来到了黑龙潭,神棍阿宏停下脚步,对身边的瓜头说道:“前面就是佛光之处了,你依附在我这把匕首上,这是至阳的匕首,和大诚的体质相当,保你可以顺利通过。” 瓜头点点头,旋即化作一缕青烟,附着在神棍阿宏的匕首上。匕首立刻变得冰凉,神棍阿宏赶紧将其放进包里。 神棍阿宏此行上山,有两件事要做,其一就是为雷生事件中的五个鬼做牵引人。此刻,那五个鬼就藏身在黑龙潭的破庙里,之所以不惧怕佛光,是因为他们五个鬼已经是在编的投胎鬼,只要把来龙去脉讲清楚,自然可以在庙宇之中藏身。但是,藏身是有时间限制的,如果过久,这些鬼因为无法投胎,而产生怨恨,就会成为厉鬼,轻一些的也会因为脱离了投胎的时限,从而成为孤魂野鬼。 神棍阿宏望着黑龙潭的破庙,定睛看了看,转身朝着山上走去。 来到山顶中那座荒废的散发阴森之气的庞大的古老土地庙前,神棍阿宏让瓜头脱离匕首,而后点燃三根香,闭目默念。 瓜头抬头望着土地庙,这是他第二次来到这里,却依然感叹土地庙的巨大,以及不符合身份的阴森之感。这座镶嵌在山体之中,没有任何颜色的破败庙宇,甚至连一点佛光都不愿意散发,难道这里是不被关注的苍凉之地? 神棍阿宏跪了多长时间,瓜头就在一旁默默地守候了多长时间,林子里除了风吹树叶和鸟叫的声音外,一直平平静静,直到正午才发生了变化。瓜头清楚的看到,山下忽然升腾出许多光亮,一大团佛光聚集在一起,缓缓地向山顶上飘来。瓜头毕竟是灵,对此十分敏感,慌张的看向神棍阿宏,神棍阿宏只顾着低头,没有任何回应。 山林之中仿佛有另一条容易攀爬的道路似的,佛光越来越近,转瞬便来到了身前。瓜头再也按耐不住,警惕的低声喊了阿宏叔,神棍阿宏只说了两个字。 “别怕。” 佛光终于清晰的展现在瓜头面前,只见佛光之中,包裹着五个飘荡的魂。这五个魂,瓜头是认识的,他们就是忽然出现在阿宏叔家院子外面的那五位。阿宏叔曾对他说,他们因为找不到牵引人而没有办法投胎。 五个魂来到神棍阿宏面前,纷纷跪下磕头,表示感激,神棍阿宏挥挥手,五个魂便转身朝着土地庙走去,很快便消失在山体之中,那片包裹着他们的佛光,也一并消失了。 瓜头说道:“阿宏叔,您是在给他们做牵引人吗?” 神棍阿宏跪的腿麻了,坐在地上揉着膝盖,说道:“类似于牵引人吧,具体的也并不太一样,哎,真是老了,年轻时跪半天一点事没有,现在双腿发麻,走不动了。” 瓜头笑道:“俺比您强,怕是永远也不知道年老的滋味了。” 过去片刻,神棍阿宏可以站起来了,瓜头以为要打道回府,却不料神棍阿宏并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 8. 神棍阿宏此行上山有两件事要办,一件是帮助五个魂投胎,另一件则是为鬼差的事而来。 他把一块红布放在土地庙前的那块小老儿曾在上面睡过觉的石头上,又把瓜头介灵依附的玉石放在旁边,双手合十念念有词。 瓜头歪着脑袋一看,那块红布之中,竟然有一面古老的镜子。这面镜子散发着淡紫色的幽冥之光,分明是一面活人看不见,只有鬼、灵和魂才能看见的阴间古镜,他不明白,阿宏叔从哪找来的这个邪性之物? 几分钟后,神棍阿宏对瓜头说道:“你应该可以看见红布里面的古镜吧?那里面封印着一位鬼差,是我之前给雷生解决问题时遇见的,原本应该放他出来,但是转念一想,他是个武差,或许可以教你一些本事,便存着私心留下了。现在要请教高人,是否可以留鬼差一用。” 瓜头低声问道:“庙中有高人?” 很显然,瓜头觉得高人应该是一位上仙才对,只是碍于不能直呼,才说成高人的。 神棍阿宏微微一笑,说道:“你我在这里好好休息,待会儿便会得知结果。” 瓜头陪着神棍阿宏在一旁休息等待,许久之后,石头旁边升起一道烟,一位断了双臂的灵渐渐地显现出来,他就是鬼差。 神棍阿宏笑道:“看来我的请求已经被通过了,瓜头,这位就是鬼差。” 瓜头问道:“您要让他教我本事?” “他是武差,教你绰绰有余呢。” “可是他没了双臂,还怎样……” 瓜头还未说完,鬼差恶狠狠地说道:“你这小鬼,鬼差大爷没了双臂,就不够格教你了?那边的神棍,你可真是有意思,竟然封印着我不放,让我教一个小鬼学本事,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神棍阿宏笑道:“高人已经下达了命令,你又何必耿耿于怀呢?瓜头为人机敏,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的,何况你若想恢复双臂,就要留在人间感受星月光辉,何不如顺便教瓜头一些本事呢?” 鬼差无奈的摇摇头,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了。神棍阿宏拿起红布,把玉石包裹在里面,对瓜头说道:“你我要暂时分别一些时日了,要想让你尽快学会本事,你的灵就要和尸骨在一起效率才高。我会把红布与玉石埋在你的坟头,他日你学会了本事,我就会去接你。” 瓜头跪在地上,磕头道:“阿宏叔,俺一定好好学本事,不辜负您的期望。” “好孩子,诚诚和小老儿的安危,就托付在你身上啦。”神棍阿宏说道。 一路马不停蹄的来到坟地,虽是午后时光,坟地却因聚阴而散发着冰冷的气息。来到瓜头的坟前,神棍阿宏把红布和玉石埋在地里,对瓜头嘱咐几句,才不舍的离开。 回到家中,神棍阿宏直接来到大诚身边,把蒙在眼睛上的布摘下。重获光明的大诚很不适应太阳光,眨了半天眼睛才习惯。他问神棍阿宏自己是不是没事了,神棍阿宏说时辰已到,不会再看见脏东西了。大诚相当开心,自己虽然不怕鬼,但是整天看见那些吓人的东西也不舒服啊。得知自己没事了,大诚只觉得肚子饥饿,赶忙跑进厨房找吃的,活像脱离冬眠的狗熊。 神棍阿宏也解开了大黑狗的束缚,连日来遭到各种害怕的事情,这条至黑至阳的狗,完全丧失了威武霸气的一面,活脱脱的可怜胚子。大诚自己吃饱了,也没有忘记大黑狗,他在盆里放了一些吃的,摆在大黑狗面前,对神棍阿宏说道:“阿宏叔,您走以前说有事要处理,那件事做完了么?” “做完了。” “哦……那就好……” 大诚欲言又止,神棍阿宏问道:“你是不是想知道我干什么去了?” 大诚的眼睛亮了起来,憨憨的点点头,眨眨眼,神棍阿宏呵呵一笑,道:“既然你感兴趣,告诉你也无妨。” 【5】倒吊 9. 下午的院子温暖宁静,大黄狗在窝里睡觉,大黑狗抱着食盆吃东西,小老儿走来走去的自己玩耍。神棍阿宏和大诚守在小桌前,一个讲述雷生家发生的那些事,另一个睁着大眼睛,饶有兴趣的听着。 讲完雷生家的事,大诚按耐着兴奋感叹道:“原来还有鬼官和鬼差,看来要多行好事了,以免将来被他们拿了把柄,唔,要谨记呢。” “积德行善,放在什么时候都不会有错的。”神棍阿宏说道。 “那您今天一早上山,是为了处理那五个鬼了?” 神棍阿宏回道:“他们本应投胎,却被鬼官祸害,后来虽然得救,但联系不到牵引人,如果不加以引导,定是要成为孤魂野鬼,甚至是厉鬼。山上那座荒废的土地庙,是个很好连接点,五个鬼已经投胎去了。哦,对了,有件事还没有跟你说,那个鬼差现在已经为我所用,这会儿正在瓜头的坟前教瓜头本事呢,最近一段时间,瓜头不在家。” 大诚无奈的挠挠头,道:“他在不在家又有什么区别呢,反正我也看不见他,或者说,我想看见他的代价实在太大了。” “你俩通宵聊天的那一次,还没有聊够?” 大诚嘿嘿一笑,道:“瓜头虽然不是人,但无论谈吐还是性格,都特别适合当哥们,说实话,还挺想他的呢。阿宏叔,我要怎么做才能有效的控制自己的眼睛?我想看见瓜头,但是不想看见旁的。” 神棍阿宏意味深长的说道:“你只管好好学习《岁月初解》上面的东西,剩下的阿宏叔会为你想办法。” 神棍阿宏以为这次的交谈告一段落,正要起身进屋,却见大诚不紧不慢的问道:“那个啥……阿宏叔,您跟我讲讲那位报警老人的事情吧,他之前遇到什么麻烦,以至于还需要您出手?” 那位老人的故事,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完的,神棍阿宏本不想说,可是看着大诚满眼乞求的神态,就像渴望获得知识的少年,实在不忍心拒绝,道:“可以告诉你,但是我累了……” 大诚眼睛一转,诶了一声,转身跑进厨房,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端着一壶茶,托着一盘水果出来,还贱兮兮的凑到神棍阿宏身边,为其按摩双腿。神棍阿宏哈哈一笑,心道算你小子知道孝顺,便把那位老人的故事说了出来。 10. 在雷生事件中负责报警的那位老人,年近七旬,家中排行老二,年长后便被尊称为二爷。 乡下的年轻人结婚生子早,二爷的重孙子已经小学二年级了。孩子的爱称叫小闹,因为家里的前几个孩子都太老实了,希望这一位可以活跃一些,却不料这个孩子实在是应了“闹”的景,调皮捣蛋的事没少做。小闹平时住在几十公里外的寄宿学校,周末回来就和村里的孩子到处玩。 前一阵的一天清晨,二爷一早出去放羊,遇见隔壁村的一个老哥们,俩人聊了好久才分开。当时因为心情好,二爷只顾着回味谈话的内容,一时间没有控制好羊群,使得其中一只不知什么时候给走散了。到家收羊入圈的时候,老伴发现少了一只羊,二爷赶紧原路返回去找。 一路沿着原道返回,正找羊而不得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位年轻人的声音,道:“二爷!您老是不是找羊啦?” “小虎啊,你看见我的羊了?” 小虎满脸的阳光,大着嗓门说道:“我刚才在附近看见一头羊,寻思着是咱们村的,就想先去外面办点事,回来时再把羊送回去,看看是谁家的。瞧您老着急的样子,羊肯定是您的了。” 二爷这才放心,问道:“小虎,我的羊在哪了?” 小虎指着西边,说道:“就在那边,正巧我身上有绳子,就给拴在那边的一棵树旁了。” 二爷慈眉善目的笑道:“你可帮了二爷的大忙了,回来哪天有空就到家里喝酒去,一定要来啊。” “我肯定得坑您一顿去,嘿嘿,二爷,我还有急事,先走啦。”小虎很着急的离开了。 与小虎分开后,二爷径直的朝着西边走去,在那边的一片林子里,很容易就能听见羊叫声,那头羊果然被小虎拴在了一棵大树旁,绳子并不结实,怕是晚来一会儿,羊还是得跑了。正暗自庆幸时,就听见林子的深处有孩子嬉笑的声音,再仔细一听,那不是宝贝重孙子小闹的声音吗? 这林子里虽然没有飞禽走兽,可二爷还是不希望孩子跑进去玩,就牵着羊循着声音往里走。很快他就看见了小闹,跟着小闹的还有一个男孩子,与小闹同龄,叫小丰,两个孩子玩得特别开心。 二爷眼神不好,远远地看去,在一棵并不高大的树上,有一根高度适中的树枝,树枝上面垂下来一条绳子,绳子上挂着一个东西,两个孩子每人手里拿着一个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木板,充当乒乓球拍子,把倒吊在空中的那个东西打过来,打过去,玩得不亦乐乎。 二爷当时并没有多想,只是暗道这两个混小子竟然玩到林子里,一会儿得好好教训一下,以后不能再来了。他牵着羊接着往前走,随着距离的拉近,他渐渐地看清楚了挂在树上的那个东西,一颗心也悬得越来越高。 那是一只被倒吊着的黄大仙,体型庞大,似乎活了有些年头了。它的右后腿被挂在绳子上,脑袋冲下倒吊着,被两个孩子打来打去,似乎已经死掉了。 见二爷来了,小闹放下木板,开心的跑过来喊道:“太爷,您怎么来啦?” 小丰也在一旁礼貌的打招呼,可二爷没有理会他们俩,连手里攥着的牵羊的绳子都不顾了,径直走到树前,仔细一瞧,这不是黄大仙还能是什么?二爷当时就惊呼道:“两个不懂事的娃娃啊,玩什么不好,非得玩黄大仙,这是找倒霉啊!” 就在二爷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那只已经口吐鲜血一动不动的黄鼠狼,忽然挣扎起来,在半空中扭动着,一双豆粒般的眼睛怨恨的望着二爷。二爷心道大事不妙,赶紧跪下磕头,还招呼两个孩子跟着磕。却不料,小闹和小丰捡起木板子,狠狠地打在黄鼠狼的身上。这一幕,着实把二爷吓得魂飞魄散,骂骂咧咧的制止后,再去看黄鼠狼,这次彻底的断气了。 二爷来不及责怪两个孩子的不懂事,只顾着把绳子解开,将死掉的黄鼠狼小心翼翼的放在树下,又磕了三个头,才带着两个孩子回家。 二爷没有把小丰送回家,而是让人找到小丰的父母,让他们赶紧到家里聚一下,有重要的事得谈。二爷回到家,二奶奶问他找到羊了没有,二爷急道:“羊羊羊,你还惦记着样啦?咱家的小闹惹了大祸,要倒霉了!” 二奶奶满头雾水,却也知道自己老头子不会轻易着急,便不再问羊,而是问事情。二爷把黄大仙的事一说,二奶奶心都凉了,已经开始盘算着找哪位大师到家里看一下。 很快,小丰的爹娘就来了,他们原以为小丰打了小闹,才被二爷喊来的,一进门就开始骂小丰,却被二爷拦住,又把黄大仙的事说了一遍。小丰的爹娘从小就听这些故事长大,虽然从没有亲眼见识过,却有一份恐惧埋藏在潜意识里,当下看见老人家如此着急,就知道事情或许真的不简单。 小丰的爹捉摸了一下,觉得这事自己控制不了,就回家把小丰的爷爷喊来了。这两家人如此慌慌张张的,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很快,二爷家聚集了不少人。二爷又把黄大仙的事说了一遍,这已经是他回家后第三次说了,说的很不耐烦。 大家听后,全都唏嘘,也有人不信,但是胜在看热闹,就没有走。他们开始询问两个孩子是怎么捉到黄大仙的,又是为什么要虐待它。小丰吓得不敢说话,只知道哭,小闹却不在乎,小大人一般的对大家解释了起来。 【6】被盯 11. 满屋子的大人全都注视着小闹,小闹不仅没有紧张,反而抹去小丰的泪珠,嘟囔道:“哭什么哭,咱们又没有做错!” 旋即,他对大人们讲述了他们今天早晨发生的那些事情。 周六的清晨吃过早饭,两个孩子照例在“秘密基地”集合。似乎每个孩子都有过秘密基地,而他们的基地就在一处荒废的老房子的后面,由一些巨大的木箱组成的一小片地方。他们上周日已经约定好,今天要去林子里探险。他们的武器就是一条绳子充当的鞭子,一根木棍充当的剑,以及每人一块木板充当盾牌。 在林子中的一棵小树下,他们发现了一只小动物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走近一看,小丰赶紧说道:“小闹,那是黄大仙,咱们最好别碰。” “这就是黄大仙?真有那么可怕?” “你爹、你爷爷、你太爷,都没有给你讲过黄大仙的故事?”小丰问道。 小闹摇摇头,他这个一向不喜欢听故事的人,每当太爷讲故事,第一个溜走的就是他,这会儿问道:“真的不能碰?” 小丰严肃的说道:“爷爷说过,黄大仙会控制人,把人带进山里吃掉,尤其是小孩,它们最喜欢了。平时都看不见黄大仙的,因为它们很神秘。然而一旦看见了,最好装作没看见,赶紧躲开。现在这里躺着的就是黄大仙,咱们赶紧走吧。” 小闹脑筋灵活,似乎找到了小丰的漏洞,问道:“你骗人,既然你没有见过,又怎么知道这个就是黄大仙?” 小丰说道:“我见过!上次我跟爷爷进山里砍柴,山上有一道不大的裂缝,里面困住了一条瘸腿的黄大仙。爷爷说,这东西记仇,它既然知道咱看见它了,如果不救,它以后还得祸害咱们。然后爷爷就用绳子把黄大仙套出来,给放走了。我当时看得清楚,那天的黄大仙,跟这个一模一样。” 听小丰如此一说,小闹也有点心慌了,他虽然不爱听长辈讲的神神鬼鬼的故事,可小时候不愿意睡觉时,娘都会用黄大仙和隔壁狗爷吓唬他。然而小闹毕竟胆子大,他不顾小丰拉扯,执意上前看一看。 黄鼠狼侧着身子躺在地上,眼睛闭着,肚子一起一伏还有呼吸,可就是看不出哪里受伤。如此一只没有战斗力的小动物,怎么可能还会伤害人?小闹的胆子大了起来,混小子的性格战胜一切犹豫,说道:“小丰,你说黄大仙吃小孩,那咱们就给被它吃掉的那些小孩报仇,怎么样?” “你想干什么呀?” “吊起来,打!” 小丰虽然害怕,但是一来小闹一脸凶狠模样给他壮了胆子,二来黄大仙的确已经快死了,应该不会施法才对,就答应了小闹。小闹用木棍捅捅黄鼠狼,那家伙就像死掉的大耗子,没有一点反应。小闹咧嘴一笑,用绳子拴住黄鼠狼的一条后腿,灵活的爬上一棵小树,将其挂在最低矮的一根树枝上。 这之后,两个孩子就像打乒乓球或者羽毛球似的,用木板抽来抽去,还用一些口号为这个举动增添几分正义。 “让你吃孩子!让你吃孩子!让你吃孩子!” 12. 这就是两个孩子遇见和虐待黄鼠狼的过程,满屋子的人听后,没有后背不凉的。二爷还算理性,问小丰道:“我家小闹说的都是真的吗?” 小丰躲在小闹身后,呜呜的哽咽着点点头。有人问要不要赶紧请大师过来帮忙,有人说黄大仙的事都是传说故事,没必要当真。大家七嘴八舌,直到二爷咳嗽一声才停嘴。 二爷说道:“两个娃得罪了黄大仙,这是事实,然而或许没有被黄大仙盯上,也许不会有事。如果咱们现在就去请人帮忙,肯定会跟黄大仙做较量,本来没事的,招惹之后反而出事了怎么办?我的想法是,趁天亮先回去看看黄大仙的尸体。” 有人说道:“看了又能咋样?埋了还是烧了?还是给它磕头求饶?怎么做都会被其它黄大仙盯上的。” 二爷狠狠地抽了一口烟,把小闹喊到身边,使劲的往屁股上打了一下,说道:“我先去看看,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小丰的爹陪着二爷一起去,俩人很快来到西边林子的那棵树前。这里依然还是那么安静,树枝上的绳子随风摆动,树下的黄鼠狼尸体却不见了。分明是在阳光之下,可二人的心是越来越寒了。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赶紧回村的好。 大家都还在等着,听二爷说完林子里的事后,全都陷入了沉默,最后二奶奶说道:“我觉得听老头子的没错,咱们不能立刻找人来,否则招惹了黄大仙,会很麻烦。不如看好自家的孩子,观察几天再说。至于黄大仙的尸体哪去了,可能没那么邪乎,就是被别的动物叼走了。” “可是孩子周一还要上课啊,哪里看得住?”小丰的爹问道。 二奶奶回道:“今天周六,离他上学还有两个晚上,黄大仙要是想害人,等不了两天。” 大家各自散去,这一天剩下的时间,小闹都没有得到清闲,被大人挨个骂了个遍,还被爹狠狠的打了一顿。然而即便如此,到了夜里,他还是被爹娘细心的保护在床的中间。看着家里人如临大敌的态度,年幼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闹也有些心慌了。 正如二奶奶说的那样,黄鼠狼要是真心想害人,就等不到两天。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大早,村子里就炸开了锅。家家户户的鸡窝,全都是惨死一片。无论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还是咯咯哒咯咯哒下蛋的母鸡,全都被咬断了脖子,带着一地鸡毛惨死窝中。老人一眼就断定,这些鸡不是被狐狸咬死,就是被黄鼠狼咬死的。联想到前一天两个孩子招惹了黄大仙,不难想象,杀死这些鸡的罪魁祸首是谁了。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家家户户的鸡虽然都死了,但是没有少一只,这说明黄大仙没有吃鸡的想法,只是单纯的屠杀泄愤以及警告。另外每家都养狗,而且不止一只,竟然没有一点动静,说明黄大仙给看门狗们施了定身术或者昏睡术。 大家七嘴八舌的分析着,靠谱的不靠谱的都有。 所有人都聚集到二爷家,谁也没有提起赔偿的事情,却都在嚷嚷着赶紧找人来给看看,否则村子会被糟践成什么样子,谁也说不好。果然还是被黄大仙盯上了,二爷很无奈,便让大儿子去隔壁村找一位有名的看门道的人。大儿子急急忙忙的赶过去,那位看门道的却不在家。他给家里打电话,二爷又给了一个地址,是另一位看门道的。大儿子赶过去,那人也不在家。二奶奶再给两个地址,那两位看门道的竟然也不在家。 二奶奶坐在床上盘着腿,说道:“这是命啊。” “那怎么办啊?” 二爷说道:“大家都看住了自己的娃,黄大仙虽然厉害,但是不敢随便对大人下手,咱们只要待在家里,锁好门窗,就没事。” “那牲口怎么办?” 二爷说道:“派人盯着吧,否则还能怎么办?” 周日的夜晚,全村人都在战战兢兢中度过。虽然夜里没有动静,牲口也都安然无恙,可事情还是出了。 二爷一早就敲开了小闹爹娘的房门,看见小闹平安无恙,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但是很快,又因为急促的喊声而重新悬起来。小丰的爷爷和爹,大喊大叫,慌慌张张的跑来,说出事了。 原来今天早晨,小丰的爷爷也是早早的起来检查孙子的安危,却不料还没来得及敲儿子屋的门,就听见里面一声惨叫,推门一看,儿媳正捂着脸哭呢,小丰不见了。 【7】黄仙锁气 13. 小丰的消失,肯定和黄大仙有关系,二爷想也没想,就带着小丰的爷爷去西边林子里的那棵大树下查看。尽管都说黄大仙白天很少作祟,可二爷还是谨慎的对家里人说,一定要看好孩子,并随时待命,一旦小丰不是自己胡闹,而是真的被黄大仙弄走了,就立刻去找人帮忙,那四位看门道的,随便来一个就行。 急急忙忙来到西边林子,里面静悄悄的,虽然和平时没有区别,但情况不同,心境也就变了,二爷胆子大觉得还行,小丰的爷爷可就不行了,虽然比二爷年纪小,却已经紧张的双腿打颤发软,就快要走不动道了。 二爷狠狠地拍打小丰爷爷的后背,让他坚强起来。快步来到大树下,那棵低矮的树依然以一贯的姿态存在着,最靠近地面的一根树杈上,吊过黄大仙的绳子还在,一阵微风吹过,绳子左右摇晃,好像上面仍旧吊着将死的黄大仙,被两个顽皮的孩子虐打着。 二爷的注意力都在绳子上,并没有看见地上的东西,小丰的爷爷却看见了,跌跌撞撞的跑过去,扑通一下坐在地上。二爷紧跟在后,仔细一瞧,地上有好几件孩子穿的衣服,包括上衣和裤子,甚至还有裤衩和袜子。 小丰的爷爷哭号道:“这些都是小丰的衣服啊!” 二爷心下一惊,终于可以确定,小丰不是自己胡闹,而是被黄大仙迷了心窍,否则也不会平白无故的脱衣服,还脱得连裤衩都不剩,这周围可没有能够游泳的河啊。难道小丰真被吃了?所以吃以前才脱了衣服,就像人们宰杀牲口那样剥皮去毛?看看周围,并没有血迹,也没有尸骸。就在二爷不知如何是好时,旁边的灌木里传来一阵动静,看不见里面有什么,只觉得情况不对。 “他爷爷,先别哭了,咱们得回去!”二爷说道。 找不到小丰,他爷爷又如何肯走,一直抱着衣服不肯离开。二爷在其耳边低声说道:“这事儿咱们办不了,得找人来,早找一会儿,你孙子就多一些能活的可能,你要是再耽误时间,可就晚了!” 小丰的爷爷虽然伤心,可心底下还是明镜的,当下不再执拗,抹着眼泪跟二爷回村了。路上,二爷就给大儿子打电话,让他和二儿子一起分开去找人帮忙,希望那四个看门道的高手,哪怕有一个回来就行。 小丰消失,只在虐杀黄大仙的树下找到一堆衣服的消息很快传遍村子,这等邪乎的事情,就连之前那些不信这些的人都觉得唏嘘,更不要说对此深信不疑的人了。小丰家人全都聚在二爷家,哭声一片,认定小丰已经没命了。二爷没有责怪他们不念好,毕竟的确是凶多吉少。他不再对小闹怒目圆睁,而是一直把孩子搂在怀里,不肯松一丁点的手,就是小闹要撒尿,也得在太爷眼前尿。 在一片焦躁中,大儿子打来电话,说是请到人了,立刻出发,大约半个多小时就能回来。 听到这里,大诚开心的问道:“阿宏叔,那个人就是您吧?” 神棍阿宏说得口干,喝了一口茶,摇头道:“不是我,是另外一位同行。” “他厉害么?” “他这个人,怎么说呢,的确厉害,可是挺脆弱的。” “唔,我不懂……” 神棍阿宏说道:“他能降住很多东西,却也容易被伤害,可谓是一招出手杀敌致命,可只要敌手还有缓和,他就倒霉。” 大诚琢磨了一下,道:“这在游戏里,就是攻击超强,防御超弱,呀,加点加错了啊。” “加什么点?”神棍阿宏问道。 大诚给阿宏叔按摩着腿,贱兮兮的说道:“别管加点了,您接着说吧。” 14. 二爷他们请来的人名叫刘周,人们同样尊称其为大师,此人本事很大,解决过不少棘手的问题,可谓是四个看门道的人中实力最强的一个。刘周的出现,让在场的人都看到了希望,他们此刻已经变得很实际了,即便小丰那个可怜娃已经死了,也希望大师能够降妖伏魔,别让黄大仙再继续祸害村子了。 刘周已经听二爷的大儿子说了事情的经过,一进屋就看了从树下拿回来的小丰的衣服,紧接着就让大家带他去树下看看。一群人风风火火的赶过去,刘周仔细的看了看,经验丰富的他立刻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对二爷说道:“既然两个娃在林子里杀了黄仙,就肯定会被盯上,而且全村的鸡都被咬死,还一只没少的给你们留下,证明黄仙的数量惊人,思维强大。” “那该如何是好呢?” 刘周说道:“丢失的那个娃还不至于死,能救,只不过……” 一听孙子还活着,他爷爷立刻抓住刘周的胳膊,问道:“大师,您说我的娃还活着了?那怎么去找啊?” 二爷拍拍小丰爷爷的肩膀,说道:“大师这不正说着了么,知道你着急,但是先别打岔。” 刘周继续说道:“如果黄仙迷惑娃,大多会直接带到深山里,那里总会有些什么动物把娃给吃了。然而动物毕竟是动物,它只会撕扯,不会先把娃的衣服脱下来再吃。既然娃的衣服脱掉了,就只能证明黄仙打算对孩子进行锁气,一般称作‘黄仙锁气’。” 刘周解释道,所谓黄仙锁气,就是让被迷幻的人自己脱掉衣服,脱得光光的,然后由黄仙用特殊的泥巴,封住这个人的眼睛、嘴巴、耳朵、尿口和肛门,只留下鼻子。黄仙会冲着这个人的鼻子吐气,当气在人的体内积攒到一定程度后,就会顺着毛孔往外流黄色的液体。到了这个时候,这个人就会变得疯疯癫癫,失去自我,如果没有被救出来,就会成为黄仙的奴隶,直到力竭而死。如果救回来,也只能在精神病医院了此残生了。 刘周还说,进行黄仙锁气的黄仙,最不能容忍的就是人们穿着的裤衩和袜子,黄仙锁气需要洁净,裤衩和袜子太脏太臭。 小丰的爷爷问道:“您的意思是,小丰还活着,但有可能变傻?” “是的,所以咱们今天晚上就得动手。”刘周说道。 白天里,刘周把晚上的事交代了一遍。小丰的爷爷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夜深之后,随着二爷和刘周一起来到西边的林子。刘周点燃一支香,说道:“娃他爷爷,待会儿我们走后,你就对着香磕头,之后的事你自然知道怎么做。千万别害怕,害怕也无济于事,真要是怕得不行,就想想你的娃,胆子就会大了。完事之后,千万别犹豫,直接回家,记住了吗?” 小丰的爷爷点点头,说道:“我现在不害怕了,为了小丰,什么都豁的出去,只怕娃将来疯了傻了,可怎么办啊。” 二爷低声说道:“先把命捡回来,剩下的以后再说。” 小丰的爷爷深吸一口气,目送二爷和刘周离开。 回村的路上,二爷问道:“大师,我有一件事不明白,既然黄大仙要使手段,为什么让娃把衣服脱在树下?” 刘周回道:“按理说,都是在黄仙的窝里脱,这次很例外,我觉得是一种挑衅。多问一句,除了两个娃杀了黄仙之外,你们两家人,尤其是他们家人,跟黄仙还有什么过节吗?” 二爷说道:“咱们靠山吃山的人,谁能不跟黄大仙有过接触啊,一般都是看见了装作看不见,倒是没听说过有过节。啊!对了!小丰那孩子之前说过,他以前跟他爷爷上山,曾经救过一只困在地缝里的瘸腿黄大仙,会不会有关系?” 月光映在刘周的脸上,他停下脚步,略微思索一下,意味深长的说道:“看来黄仙并没有把事情做绝,这是给他们家留着一条活路呢!” 【8】羞辱 15. 月光明亮,却透着无法言喻的凄惨。刘周仙风道骨一般站定着,说出一些二爷不可能听懂的话。刘周倒也不是个卖关子的人,不等二爷询问,就开始解释起来。 为什么说黄大仙给小丰家里留了条活路呢?因为按照一般的道理,黄大仙施展黄仙锁气之后,大多要把这个人当个活物留在身边做奴隶,就像人类对待老黄牛、大黑马或者看门狗那样。也就是说,这个人对于黄大仙来讲是有存在异议的,黄大仙肯定不愿意让别人把他救走,因此这个人脱下来的衣服,很难被发现。 那么为什么衣服会很难被发现呢?因为对于刘周这类看门道的人来说,一旦有机会找到这些衣服,只要在衣服旁边点上一枝香,就能判断出黄大仙巢穴的位置,所以对于黄大仙来讲,衣服是黄仙锁气的致命弱点,理应扔到隐秘的地方,或者直接咬碎埋在土里。 像小丰家遇见的这种情况,直接把致命的衣服留在明显的地方,实在太特殊,唯一的解释就是,黄大仙希望别人可以通过衣服找到自己的巢穴,从而把小丰带走。但问题又来了,既然黄大仙不想让小丰留在身边做奴隶,也不想让小丰死,为什么还要费劲的来一招黄仙锁气呢? “为了让小丰变成傻子,从而为自己被虐待致死的同类报仇,同时因为这家人曾经救过黄大仙,才只是给予变傻的惩罚,而不是死掉。”听到这里,大诚不假思索的说道。 神棍阿宏说道:“黄仙锁气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事的,据说需要超过一个礼拜的时间,直到那个人虚弱到一定地步,才会让他开嘴吃喝。如果黄大仙想让小丰变傻,就应该过些日子再把衣服放在大树下,为什么前一天夜里迷走了小丰,第二天就让大家发现衣服?” 大诚想了想,说道:“黄大仙的技术手段进步了,不需要那么多天,分分钟就能弄傻一个人?” 神棍阿宏笑了笑,道:“还是听我继续说吧。” 二爷和刘周回来后,大家开始等待小丰爷爷胜利归来。然而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都没有小丰爷爷的踪影,大家的心情越来越毛躁,刘周却道:“倘若平时遇到这种情况,我也会慌,然而自从得知娃他爷爷救过黄仙,就不慌张了。黄仙虽然邪,可你们也应该知道,它们知恩图报,救过它一次,它就会保护你一次。” “那为啥还绑了爷孙二人?” 刘周无奈道:“你们家娃打死了黄仙,难道不许黄仙泄泄私愤吗?” 众人哑口无言,自家孩子虐杀在先,还能说什么呢?更何况是跟一帮名为黄仙,其实就是畜生的动物打交道,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顺着来。 第三天天刚蒙蒙亮,外面起得早的人就嚷嚷了起来,说是小丰他爷爷回来了。可是这样的喜讯之中,却夹杂着一些嘲笑和唏嘘。小丰的爷爷并不是囫囵个回来的,而是全身上下一丝不挂,光着大屁股,神情恍惚的背着小丰,一步一步艰难的往前走。整个人看起来已经崩溃,只凭借着仅存的潜意识,去找刘周和二爷。 小丰的家人看见如此一幕,羞臊之中更是五味杂陈,老人家丢了这么大的脸,以后还怎么在村子里待?可好歹小丰回来了,似乎还喘气呢,又放松不少。二爷心说这可不像话!赶忙吩咐大儿子找东西给遮挡一下。大儿子掀起铺在床上的床单,跑到小丰爷爷身边,为其遮挡住,小丰的爸爸则把儿子抗在肩上,心疼的看着爷孙二人,连哭都不知道哭了。 二爷走上前,小丰的爷爷淡淡的说道:“我把娃带回来了。” 16. 小丰的爷爷晕倒了,刘周为其诊脉针灸,让人熬上一锅五谷粥,才把人给缓回来。小丰的爷爷有些恍惚,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古怪,不知从何说起,也不知自己是在梦里还是真的发生,只觉得脑袋晕晕的。 刘周凑过来,问道:“黄仙是怎么向你泄愤的?” 一听这话,小丰的爷爷才相信自己经历的全都是真的,他先问问小丰的情况,得知一切安好,才放下心来,把孤身一人勇入黄大仙巢穴的事情说了一下。 那天刘周和二爷离开后,小丰的爷爷就跪在香前磕头,烟雾缭绕中,他看见远处有一对绿色的眼睛,他知道这是黄大仙,只顾着猛地磕头,说着求饶的话,希望能把孙子带回家。磕了半天头,说了半天好话,对面都没有动静,他抬头一看,那对绿色的眼睛还在。可就是这一看,自己的身子就不是自己的了。 他不由自主的站起来,身上的每一处关节都仿佛被套上了绳索,像条狗似的被无形的牵引着,走向那对绿色的眼睛。每次走得近了,小绿点就往远处飘,一来二去,自己就走进了山里。 一开始,小丰的爷爷还不算害怕,毕竟是跟自己相处了一辈子的山,知根知底,没什么可怕的。可是进山之后,路越走越不对,山也变得越来越陌生,发展到最后竟然完全不认识了。就这样走了大半夜的山路,双腿却不知酸痛,要是放在平时,早就吃不消了。 越走越深,最后,他在山里看见一处院落,红墙绿瓦,虽然破败得紧了,却依然可以感受到当年辉煌时的气度。院落中存在着一层层淡蓝色的雾气,随着一阵风的吹过,雾气消散,停在远处的小绿点,露出了庐山真面目。绿点的确属于黄大仙,这是一只身型壮硕的黄大仙,它没有优雅的线条,没有漂亮的毛色,却拥有比人类更加曼妙的舞姿。 是的,小丰的爷爷也看得惊呆了,那只长相不怎么好看,甚至有点蠢笨的黄大仙,竟然站起来跳舞,跳得还颇有几分韵味。只是,容不得他多想,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开始跟着黄大仙一起跳舞。没有音乐,没有节拍,没有套路,黄大仙怎么动,他就怎么动,气氛诡异到了极致。 逐渐的,小丰的爷爷开始觉得热,低头一看,不由得大惊失色,自己身上的衣服全都消失了,只剩下一层动物的皮毛,还是黄大仙的!他越想越害怕,难道自己跟着黄大仙跳舞,就会变成黄大仙了吗?如果再跳下去,是不是真就变成山里的一只畜生了?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跳,可身体早已经不受控制,焦急万分之时,他猛地大叫一声,身体忽然轻松下来,对面的黄大仙一闪就消失了,只剩下呆若木鸡的小丰爷爷。 小丰的爷爷看着自己的胳膊,动物的皮毛还在,惊恐之中,他开始撕扯,或许皮毛还没有与身体彻底结合,轻松一扯就掉了。可是当他自以为摆脱掉一身累赘时才发现,扔在地上的自以为是皮毛的东西,竟然就是自己的衣服,而自己此时已经光着屁股,一丝不挂了。 如此难堪,怎能妥协?就在小丰的爷爷准备穿衣服的时候,身体再次不受控制起来。接下来的一幕,怕是他永远也忘记不了的。他在一处破败多年的院落中,光着屁股跳了一段又一段古怪难看的舞蹈,自尊心受到极大的伤害。 随着舞蹈的结束,小丰的爷爷不受控制的走进一处房间,一眼就看见倚在墙角里的孙子小丰。正如刘周说的那样,小丰光着屁股,眼睛、耳朵、嘴巴和尿口,都被黄色的泥巴死死地封住,那看不见的肛门,应该也不会幸免。 小丰的爷爷缓缓地走向孙子,就在他以为自己可以触碰到小丰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再也没能前进半分。他缓缓地趴在地上,姿态如同一只行将死去的老狗,难看极了。可是在这个档口,老人家完全顾不得自己的尊严扫地,他的眼里只有小丰,那个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的宝贝孙子。 【9】惩罚 17. 小丰的爷爷趴在地上一动不能动,孙子近在眼前,可就是这最后半米的距离,成为不可逾越的鸿沟。小丰光着身子,瘫软的靠在角落里,若不是呼吸间肚皮一起一伏还有活人的气息,否则完全就是一句尸体。 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小丰的爷爷都是在无比的煎熬中度过的。这种心中焦躁,却又喊不出,动不了,连眼泪都挤不出的无从发泄的感觉,不断地摧残着小丰的爷爷,理智、希望甚至愤怒被不断的消磨着。 黄大仙当着小丰爷爷的面,对小丰的鼻孔吹气,进行黄仙锁气的过程时,这种眼看亲人受罪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更是把小丰爷爷最后的意志消磨殆尽。他开始失去感官,失去感受,脑子变得糊涂,直至空白。他的精神,彻底的崩溃瓦解了。 时间失去了意义,当完全感受不到流失速度的时候,两天的时光时而如同白驹过隙,时而分秒难熬。用小丰爷爷自己的话说,脑海中除了小丰的模样,剩下的全是一片空白,比牛奶还要白还要浓稠的空白。 不知过去多久,空白如同破裂的气泡,忽然一下就消失了,小丰的爷爷觉得身子一轻,自己可以活动了。 他赶忙站起来,把小丰背在身上,朝外面跑去。原本他还担心会再着了黄大仙的道,可是这一次,似乎被放过了,什么问题都没出。他顾不得穿衣服,光着身子就往山下跑。跑出没两步,就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之前上山的时候,一切都很陌生,仿佛是另外一座没有接触过的山。可是现在,周围的环境又变得熟悉起来,山又成了自己相处了一辈子的那座山。 人终究是好奇的生物,前一刻还打算不管不顾冲下山的小丰爷爷,这会又好奇起来,回头张望了一下。身后一片空地,远处是一个山坡,剩下的就是高矮错落的树了。那座古老的院子哪去了?自己脱掉的衣服哪去了?黄大仙哪去了? 难道是梦么?可是身上背着的分明是小丰,似乎又不是梦。 嗡的一下,小丰的爷爷只觉得脑袋一阵疼痛,神志不清,之前经受的精神磨难以及两天没吃没喝造成的身体虚弱,一股脑的侵袭而来,使得这位爷爷辈的长者,相当吃不消。他谨记着刘周临别时说的那句话:“完事之后,千万别犹豫,直接回家。” 回家?不,大师一定会和二爷在一起,二爷又不会离开小闹,出事之后小闹不可能离开家。对,我不能回家,得直接去二爷家! 就这样,精神崩溃,身体虚弱的一位长者,背着宝贝孙子,一路艰难的回到村子。他忘记了不穿衣服的尴尬,忘记了黄大仙的威胁,忘记了饥饿口渴,忘记了关节疼痛,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把小丰交到刘周的手里。 听到这里,刘周愧疚的说道:“此事是我大意了,原本以为黄仙失误,才把重要的衣服丢在明面上,原以为只要找到黄仙的窝,就能打破黄仙锁气,顺利把娃带出来。却不料,黄仙是故意让人上山,以便侮辱人。” 小丰的爷爷问道:“黄大仙为什么要侮辱人呢?” 刘周叹息一声,道:“这算是你们家的造化了,你之前救过一只黄仙,所以它们才没有杀掉你家的娃,只是把你们家人引过去羞辱一番。这些黄仙真是成精了,知道你们会找我这样的人帮忙,才故意把破绽留在树下。” 小丰的爷爷担心的问道:“大师,您说的黄仙锁气,对小丰会有影响么?” “我已经看过你家的娃了,他没有经历完整的黄仙锁气,所以不会彻底傻透,但毕竟也是吞噬了两天黄气,以后断不会是个聪明伶俐的小子,多多少少会缺点心眼……不过你也别觉得冤得慌,娃没死,就已经是造化了。再说一遍,原本他得死,只不过你对黄仙有恩情,它们出于报恩,才只把娃弄傻,而且还不是彻底傻,只是缺心眼,可以说给你们留足了面子,感恩吧!” 小丰的爷爷哭丧着脸说道:“它们这是报恩?而且我还得感恩?” 18. 二爷给小丰的爷爷找了一身衣服,小丰则被一床被单裹住,由他爹扛在肩上,一家人回自己家去了。 刘周对二爷说,这次虐杀黄仙的还有你家的娃,小丰一家已经承受完惩罚,接下来就要轮到你家了。二爷已经有所准备,听见刘周如此说,倒也并不慌张,只问该如何准备?刘周表示,对于这种事,其实挺无奈的,敌不动我就没办法动,只能看看今天晚上有什么状况。 二爷试探性的问道:“要不要问问小丰他爷爷山路怎么走,或者再去树下焚香,直接找到老巢,一窝端了?” 刘周连忙摆手,道:“小丰他爷爷去的地方,莫不要说如同桃花源一般记不住去路,就是还能找到,也不过是惩罚小丰的地方,属于临时场所。你没听他爷爷说嘛,去的时候还是一片宅院,回来时那里什么都没有了,证明黄仙使的障眼法已经解除,黄仙都走了。至于你说去树下焚香,莫不要说衣服肯定不见了,就是还有,焚香找到的也只能是原来的地方,跟你家的娃不是一码事。” “大师的意思是,我家小闹跟他家小丰受难的地方,还不在一处了?” 刘周无奈的说道:“黄仙机灵着呢,不可能轻易让咱们把窝端掉的。今夜是你家的一道坎,我不会走,让那孩子跟我睡一屋,有什么事咱们明天一早再做决断。” 二爷相当感激,却又觉得不妥,问道:“大师,恕我多言,小闹跟您睡一屋肯定安全,这点没的说,但既然安全了,黄大仙就不能作祟,它不作祟,不还是敌不动我就没办法动么?那咱们还怎么处置啊?” “您可真是个思维缜密的老爷子啊!不过您也别太小看黄仙了,他们祸害不了小闹,肯定会想别的办法,断然饶不了你们家的。” 这一天剩下的时间,刘周把二爷家里里外外看了个仔细,风水、方位、吉凶,以及他会的一点点天垂象的理论,全部了然于胸。当天晚上,小闹和刘周睡在他挑选的房间里,剩下的人各回各屋,在战战兢兢中度过了难熬的一夜。 第二天一早,一家人聚在一起,谁也没出问题,唯独二爷做了一场噩梦。 二爷梦见自己在一条荒无人烟的山路上寻找丢失的羊,身后传来小虎的声音,告诉他羊就在西边林子的一棵大树下。二爷笑呵呵的对小虎说,你可真是帮了二爷一个大忙,改天有空到家里喝酒来。小虎乐呵呵的离开后,二爷径直来到西边的林子。林子里没有光线,暗淡的仿佛一下子来到夜里。 羊的叫声吸引着二爷的注意,他一步步的走进林子,里面相当的阴森,在一片漆黑中,看见自己的羊被拴在大树旁,羊背上好像坐着一个东西。走近一瞧,上面立着一只个头不大不小的黄鼠狼,黄鼠狼的嘴里叼着一个孙悟空的面具。这个面具是二爷半年前赶集的时候买回来的,小闹特别喜欢,不玩的时候也要挂在墙上,当做画一样的看。 二爷想要把面具抢回来,可怎么也追不上黄鼠狼,几经辗转,他来到那棵大树前。令人胆寒的一幕发生了,树上挂满了人,全都是孩子。二爷忐忑的走上前,这些孩子被勒着脖子,低着头,没有五官,脑袋光滑的像个剥了皮的鸡蛋。二爷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穿梭在这些尸体之间,不受控制的梦境似乎想要他这样做。 走着走着,二爷忽然看见一个特殊的孩子,他的脸上带着孙悟空的面具。二爷意识到什么,颤巍巍的摘下面具,藏在面具后面的,正是自己重孙子小闹的脸! 【10】中邪 19. 那棵倒吊着黄鼠狼的树,转入到二爷的梦境里,变成挂满小孩的阴森古树。孩子们被勒着脖子,低着头,脑袋上没有五官。二爷发现其中一位带着熟悉的孙悟空的面具,战战兢兢的摘下来,面具的后面是重孙子小闹的脸。 二爷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梦里,当了真,哭嚷着想把小闹救下来,他这一闹,直接把睡在身边的二奶奶吵醒。二奶奶推醒二爷,看着老伴一张布满惊恐,挂满泪痕的老脸,低声说道:“做梦了是不?” 二爷点点头,刚要张嘴,就被二奶奶捂住,说道:“老头子,接着睡,有啥事等太阳出来去跟大师说。” 逐渐摆脱噩梦侵扰的二爷恢复了理智,僵硬的身体重新变得松软,扭过头继续睡觉。第二天一早,大家聚在一起时,二奶奶示意二爷可以说了,这才把晚上的噩梦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刘周夸赞道:“不愧是二奶奶,生活阅历足够,您昨天晚上救了两个人呢。” 刘周说,昨天夜里,黄仙原本要来迷惑小闹,无奈小闹跟刘周睡一张床上,无论怎么使计策,都无法突破刘周的防备。昨天一夜,小闹睡得相当好,可苦了刘周,跟几只黄仙大战了不知多少个回合。后半夜时,黄仙停止了攻击,刘周明白,这是去祸害别人了。可是刘周不能出屋帮忙,因为这是黄仙的调虎离山之计,只要刘周因为外面的动静而出去帮忙,小闹就会被迷惑走。 索性,黄仙的本事再大,也没办法同时迷惑一屋子的大人。可以说,但凡屋子里有超过一位大人,黄仙就没有办法。当然,黄仙也不会就此打住,它还是想办法让二爷做了一场噩梦,并且这是带着黄气的噩梦,一旦二爷惊醒后把梦里的事说出来,那满嘴的黄气就会进入听者的身体,两个人就都得得病。 “我们老两口得病,就能替代小闹受惩罚了?” 刘周摇摇头,道:“黄仙没那么好的脾气,它们只是在发泄,无论您二老在医院里住多久,都不能动摇它们弄死小闹的决心。” “昨天多亏小闹住在大师的屋里,否则就难办了。”小闹的爹心有余悸的说道:“他娘还不放心呢,我说,还有比大师更能让人放心的吗?” 刘周笑道:“其实你们做父母的守在娃身边,的确更有效果,但是有一点,你们必须睁着眼,不能睡着。一天两天还行,如果黄仙不除,你们能一辈子这样么?昨晚我保护娃,今天就觉得体力不支,如果再被骚扰三五天,进医院的就得是我了。” 二爷皱眉问道:“大师,你昨天说敌不动我不动,现在敌动了,咱怎么动?” 刘周信心满满的说道:“二爷,您老梦里见到的孙大圣的面具,平时都放哪?” 二爷道:“那是我给小闹买的,娃喜欢,总爱戴着玩,就是不戴时,也要挂在他爹妈那屋的墙上。” “您去看看吧,面具还在不在。” 小闹爹妈的房间,对于二爷来说是孙子和孙媳妇的屋子,为了避嫌,平时基本没有进去过,这会儿赶忙让孙子进屋查看。很快,小闹他爹返回院子,说面具不见了。 大家都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不敢说,只等着二爷问道:“面具被黄大仙拿走了?” 刘周道:“黄仙机敏,专门拿走一个人最重要的东西,把东西带进梦里刺激这个人或者这个人的亲人,已达到某种目的。估计黄仙昨晚在我这里讨不到好处,就去小闹爹娘屋,带走面具,吓唬二爷您了。” 20. 小闹的爹娘越听越瘆的慌,感叹道:“昨天夜里,那黄大仙进了屋,把床头墙上的面具给摘走了?” 殊不知,这一幕虽然慎人,倒也不必惊慌,毕竟还有更渗人的呢。想那二爷,好好地睡着觉,就被黄大仙嘴对着鼻子吐气造梦,这是他老人家半夜没有醒过来,否则非得吓死。 二爷困惑的问道:“既然黄大仙已经进了我孙子孙媳妇的屋,为什么不直接用梦吓唬年轻人,毕竟他们年轻人不懂得老例,更容易上当才对,何必跟我这个老头子玩命?” 刘周叹息一声,道:“您老还是看不起黄仙的智商啊,它们虽然可以轻易迷惑年轻人,可是即便他们被迷惑出了事,咱们院子里既有我在,又有您老在,不可能引起恐慌,最多只能是慌乱,还很快就能被摆平。然而要是迷惑了您二老,一家之主就算没了,到时候年轻人一紧张,不听我的,不就乱套了么?好,就算听我的,我还得保护小闹,怎么会有精力照顾二老?如果我专心照顾二老,黄仙就能钻空子带走小闹,明白了吗?” 满院子的人听得哑口无言,一个个心道,这畜生都聪明到这个地步了? 二爷问道:“大师,您有办法对付么?” 刘周自信道:“之前我已经判断好您家院子的方位、风水以及走势,黄仙进入您孙子屋拿走面具,又入您的房间造梦,这些都算是破绽,今夜,我会布下一个局,引那黄仙进来,等它再走时,就会留下痕迹,而后追踪而去,自会了断这次的劫难。” 见刘周说的这么有信心,二爷一家稍微踏实一些。这一天,好吃好喝的照顾着,入夜之前,刘周在二爷家沐浴,专门用过去的老物件,一个大木桶洗澡。谁也不知道刘周在屋子里怎么操作的,只在外面闻到屋内空气中有一些味道,倒出来的洗澡水的颜色也很奇怪。 终究是要捉妖、捉鬼、捉黄大仙的,稀奇古怪的办法一定会有,因此谁也没往心里去。 当天夜里,按照刘周的安排,所有人各回各屋,小闹也回到自己的房间,该睡就睡,大人也不必清醒着,就和以前一样。而他自己,则在单独的房间内,谁也没让进去。 这一夜,过得还算平静,刘周所在的房间传来了一些声音,可很快就安静了下去。二爷仔细的听着,那边应该是在斗法呢。他想知道小闹的情况,就给孙子的手机打电话,得知一切都好后,才在惴惴不安的情绪中睡了过去。 可是第二天早上,一切就都不是那么回事了。 大诚听得兴起,问道:“是不是刘周出事啦?” 神棍阿宏说得口干,又喝了一口茶,说道:“刘周的确出事了,还记得我说的话吗?刘周这人本事挺大,但都是杀鬼的本事,对于如何妥善的躲避鬼怪对他的攻击和报复,相对的就有些弱了。” “恩恩,我知道,攻击力足,防御不行,这就是穿错装备,加错点了。”大诚说道。 “你一直说加错点,到底是什么啊?” “额……唔……我说的是游戏,您就当我胡言乱语,接着说刘周的事吧。”大诚憨笑道。 那天早上,二爷一家走出各自的屋子,不约而同的望向刘周所在的那幢房子,里面特别安静,不见半点动静。小闹也跟着家大人出来,既然孩子没事,证明刘周成功了才对。二爷试探性的喊两嗓子,没有得到回音,几次三番之后,二爷意识到问题不对,赶忙打开房门,屋内的景象着实把他吓一跳。 屋子里的东西都被挪到角落里,当中空出一片地方,地上用红色粉末围了一个圆圈,圆圈的周围有几个燃烧殆尽的蜡烛。刘周就躺在圆圈的中间。 人出事了,二爷顾不得刘周不让大家进屋的要求,当先跑进去查看刘周的情况。刘周气息平稳,没有受伤的迹象,可怎么喊都喊不醒。 大家把刘周抬到床上,二奶奶看了一眼,道:“大师这是中邪了啊!” 【11】斗法 21. 堂堂大师都中邪了,情况十分危急。 二爷一家人在慌乱中制定出两套方案。第一,直接把刘周送去医院,甭管是不是中邪,医生总会保住刘周的命。第二,去找别的大师,来为刘周驱邪。然而,如果去医院,医生只能治病救人,不会驱邪,如果最终保住了刘周的命,却是个植物人或者呆傻的状态,救与不救又有什么区别呢?另外,如果请别的大师,同行相轻,会尽心尽力的驱邪么? 一筹莫展时,二爷的大儿子说道:“我当时去请大师的时候,大师家里有个学徒在背书,大师还对学徒说,师哥出去办事,晚上就会回来,让他好好照顾师哥。要不我跑一趟,把这两个人给请过来?” 二爷一想,这可真是个好主意,既是自己人,又是行家,断然不会亏待了刘周,就让大儿子赶紧去请。大儿子来到刘周家,把情况简单的一说,那两个人就立刻起程了。 来到二爷家,师兄弟二人来不及顾虑礼数,直接跑到床前观察刘周的情况。师弟哭成了泪人,师哥却很平静,检查完师傅的状况,直奔出事的房间。房间里的情况对于外人来说很神秘,可在师哥这种内行人的眼里,一眼就知道师傅昨晚做了些什么。他要来扫帚和簸箕,小心翼翼的把地上的红色粉末收起来,连同蜡烛头一起装在塑料袋里。 见师哥走出来,二爷问道:“大师,你家师傅可还有缓?” 师哥皱眉道:“我家师傅这是施了大技巧,只可惜黄仙本领实在太大,弄得我家师傅心神不回,落得现在这个结果。” “心神不回?如此说来,你师父昨晚的计策失败了?”二爷问道。 师哥点点头,道:“经过昨晚一宿,现在我家师傅的心神已经跑去黄仙那边,双方斗法之际,你家暂时不会受到劫难。可是几天之后,一旦师傅败下阵来,那黄仙还会再来找你们的。” “那该如何是好?” 师哥道:“只希望师傅可以顺利铲除黄仙,否则你我都要失去亲人了。我要带师傅回家,你们好自为之吧。” 小闹的爹凑上来,急道:“连你们都不行,我们该如何好自为之?” “谁让你们招惹了黄仙呢?黄仙是能随便招惹的么?”师哥毫不客气的说道。 小闹的爹又气又急,生了打人的冲动,二爷制止道:“刘周大师已经尽力,无奈黄仙太强,也是没办法的事,只问一句,这位小大师,真就没有办法了么?” 师哥道:“要说办法,你们放我回去,就是最好的办法。师傅的心神就在黄仙身边,双方斗法之际,我的护法若能帮上忙,成功的几率就大一些,如果你们再迟迟不让我走,耽误了时间,后果不堪设想。” “不能在我家为大师护法么?”二爷问道。 “护法不是小事,必须在我家,就好像您不能去医院取钱,不能在银行看病,不能把火葬场当饭馆,不能把饭馆当图书馆是一个道理。”师哥说道:“必须要快点了。” “既然如此……好!”二爷说道:“儿子,送这三位师傅回家!” 二爷打定的主意,家里人最多只是抱怨几句,由二爷的大儿子开车把刘周师徒三人送走。 二爷来到自己的房间,对二奶奶说道:“这样做真的好么?” 原来,刚才师哥表示回家的重要性时,二奶奶一直在给二爷打手势,让二爷放他们回家。二爷知道老伴做事有理由,也充分信任老伴,便把刘周师徒放走了。 二奶奶说道:“在我小的时候,村子里出了乱事,请来一位大师,那个大师后来也中邪了。那时候跟现在不一样,那个大师四海为家,没有亲人也没有徒弟,村长就派人把大师留在村子里照顾。在这个过程当中,村里的乱事就没了,我们以为是大师在中邪之前做的贡献,就很感动的说要把这个人保护起来,不能让他不明不白的死了。” “后来呢?”二爷问道。 “过了两个多月,一直昏迷的大师忽然醒了,跟我们说,之前村子里进来三个厉鬼,要找三个活人当替死鬼。大师施了法,和三个厉鬼纠缠打斗起来,万没想到,厉鬼实在厉害,竟然打了两个多月才分出胜负。厉鬼死后,大师才得以魂魄归位,这才清醒过来。”二奶奶说道:“大师昏迷的时候,村子里的乱事没了,不是厉鬼不来惹事,而是厉鬼忙着跟大师的魂魄斗法呢!” 22. 二爷似乎听出老伴话里的话,说道:“厉鬼忙着跟大师斗法,没空祸害你们,最后大师战胜厉鬼,你们村子才保住平安。这么说来,刘周大师的魂魄正在和黄仙斗法,黄仙顾不上咱们,咱们可以得到短暂的平安,现在就看黄仙和刘周大师谁厉害了,是吗?” 二奶奶说道:“我不知道这两件事是不是一类事,只是目前从情况上来看,似乎是的。在大师和黄仙分出胜负之前,小闹不会出事。刚才那位小师傅不是说要帮助师傅护法么?当年我们村的那个大师可没人给护法,看来这次的事情还挺严重的。如果最后大师赢了,咱家小闹就能没事,可一旦……” 二爷哆哆嗦嗦的点上一支烟,说道:“大师的成败,直接关系到小闹的存亡啊。” 二奶奶说道:“老头子,你得给拿个主意,咱们还要不要再请一位大师来?” “请,必须请,你想啊,刘周大师斗法的事,是你按照过去的经验判断出来的,他徒弟为其护法的事,是徒弟自己说的,这个徒弟本事大不大?甚至有没有本事,咱们都不知道。万一,刘周大师其实已经失败了,因此才昏迷不醒的,咱们干等着也不是办法,必须找人接着想办法!” 听到这里,大诚开心的问道:“这下子,您总该出马了吧?再不出,这个故事可就结束了呢……” 神棍阿宏摇摇头,道:“哪里这么容易结束啊?而且还没轮到我出马呢。” “唔,真是急死人了。” “着急就别听了呗,我说着还累呢。”神棍阿宏说道。 “别,阿宏叔,您接着说,我可爱听呢,只是您先容我去撒泡尿。” 大诚跑到茅房撒娇,完事后回到神棍阿宏身边,一边讨好着,一边继续听。 二爷没有等大儿子回来,直接派二儿子和小闹他爹出去找人。原本一共有四位看门道的,除去刘周之外,还剩三位。只不过这三位里,竟然还有一位没有回家,只找到另外两位。 二爷打了一个时间差,两个看门道的先后而来。这两个人的能力明显比不上刘周,胡说八道一通,把二爷家折腾得不像话,最后都快要拆房重盖了,也没有把事搞定。折腾到最后,二爷跟二奶奶心都寒了,给一点钱随便的打发了。 整整一周的时间,小闹都没有上学。学校那边一直在问理由,小闹也想回学校跟同学玩,天天嚷嚷。家里人虽然担心,可孩子毕竟得去上学啊,眼看最近没有黄仙打扰,学校又在几十公里之外的地方,家里人一合计,就趁着下一个周一的早晨,把孩子送上了车。 平平安安的度过了一周的时间,周五下课后,小闹上了大巴车,和一帮住在自己村子附近的同学一起回家。大巴车缓缓地前进着,司机哼着小曲,把车开得稳稳地。可是很快,这位在这条路上开了两年车的司机,开始觉得哪里怪怪的。 【12】失踪 23. 小闹放学的这个周五的下午,还发生了一件事。 二爷一直心慌的厉害,从下午四点多开始,就坐在村口等小闹回来。村口的一帮老哥们一直在给二爷宽心,说前前后后来了三位看门道的大师,除了第一位出问题,后面两位都完好无缺的离开,证明黄大仙已经被第一位大师给降服了,不必担心小闹。 二爷苦笑着抽烟,他知道黄大仙的事不会那么简单。甚至他还在琢磨,小闹回来一共住三个晚上,每一个晚上都要安排两位大人在身旁,不眠不休的保护着。他还打算弄一只大黑狗、一只大黑猫以及正值壮年的大公鸡,把这些可以驱邪的动物拴在门口。二爷默默地思考着,还有什么驱邪的东西呢?桃花木?什么什么粉?不知道火盆管不管用…… 正暗自琢磨着,远处有人骑着自行车过来,仔细一瞧,是刘周身边的小徒弟。二爷的心咯噔一下子,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怕是刘周和黄大仙的斗法有结果了。二爷的心情,就像学习不好的学生等待期末考试成绩一样忐忑不安。 小徒弟一眼就看见了二爷,自行车的车闸不太灵,他就用双脚停住自行车,抹去额头的汗水,说道:“大爷,我师父说,他失败了,让您赶紧另请高明!” 最不好的结果终于降临,二爷浑身直哆嗦,问道:“小师傅,你说的详细一点啊。” 小徒弟说道:“我师父之前想要斗败黄仙,可惜失败了,师傅曾短暂的清醒,吩咐我通知您一声,黄仙今天就会来骚扰您家,您得赶紧另请高明。” “那……你家大师现在怎么样了?” “师傅说完就昏迷了,师哥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没有时间再帮助您了,更何况,就连师父都对付不了,师哥也没有办法。” 二爷愣在当下,小徒弟提高嗓门喊道:“大爷!大爷!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回去想办法吧,我得走了,师哥少不了帮手,我得回去帮忙。” 不等二爷有反应,小徒弟就骑着车回去了。村口的老人一听黄大仙战胜了大师,虽然不知道其中奥妙,却也明白黄大仙又要来祸害村子了,就搀扶着二爷一起回村了。 二爷的家里很快就聚满了人,连村长都第一时间赶来了。村长这个人自从入党之后,就刻意与村民信神信仙的事情保持距离,然而最近黄大仙咬死了全村的鸡,他一个村长,再也没有耐性与大家保持距离,他来到二爷家掌握第一手资料,不能再让村子遭祸害了。 这会儿已经五点多,周五下午三点多放学,眼看小闹就要回家了,到哪里找一个大师呢?周围最有名的就是那四个大师了,一位刘周已经败下阵来,另外两位也都亲眼所见,本事不行,只能把希望放在最后一位大师的身上了。 二爷派大儿子再去那位大师家里请人,前面两次家里都没人,希望这第三次可以成功。当年刘备三顾茅庐都请出了诸葛亮,这一次怎么着也能请到那位大师了吧? 大儿子走后,家里陷入了沉默,最终被小闹爹的手机响声打破平静。打电话的是小闹的班主任,说学校的校车出了事,让家长赶紧去县城的医院。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次出事,和黄大仙有没有关系。家里凑了一些钱,小闹的爹娘准备开车去县城,二爷喊住他们,非要自己也去一趟。家里人担心二爷年纪大,经不起折腾,二爷却说,万一跟黄大仙有关系,你们年轻人扛不住! 24. 夫妻二人带着二爷,开车来到县城的医院,很快就找到了班主任赵老师。赵老师是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涉世未深的她因为这次事件,心力交瘁。赵老师身边还有几个警察,一见如此,小闹的娘难过的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下来了。 警察严肃的说道:“你们就是王大海的父母吗?” 王大海就是小闹。 警察问道:“你们要不要坐下?” “警察同志,我家娃到底伤的重不重?您就直说了吧!” 警察拽拽自己的大壳帽,严肃的说道:“王大海他失踪了。” “失踪?!” 赵老师赶紧说道:“当时车上有三个孩子口吐白沫,有人打了110和120,后来有个同学说,坐在他旁边的王大海同学不见了。之所以把你们喊到医院来,是因为学校的领导都在医院,你们方便沟通……” 小闹的娘拽着赵老师的胳膊,哭嚷道:“就失踪了我家一个娃?他是怎么失踪的呢?” 警察说道:“据司机口述,进入山道后,三个孩子要撒尿,车就停了一次,司机看得很清楚,下去了三个男孩,他们尿完上车,司机关上车门后昏迷,再醒来时,那三个下车撒尿的学生就口吐白沫了,随后王大海同学被发现不在车上。” 小闹的娘被赵老师搀扶到椅子上坐下,小闹的爹呆愣愣的不知如何是好。一直站在后面的二爷开口问道:“警察同志,我能见见那位司机么?” “您找他干什么?” 二爷说道:“王大海平时太调皮,我想问问司机会不会是娃从车窗离开的,或者自己打开了汽车的门,而且听说车顶上有窗户,娃是不是有可能从那里出去呢?” “这些我们会调查的,大爷,您要相信警察。”警察说道。 “警察同志,您就行行好,体谅一下做父母、做家长的心情吧,让我见见那位司机,如果不亲自确认一下,这几天可怎么熬啊。” 警察看着二爷老实巴交又苍老的模样,说道:“行吧,您老要是乐意问就问吧,司机就在医院停车场,跟我的同事在一块了,待会儿要和学校领导一起回去接受调查。您现在就下去吧,我会给同事打电话通知一声的。另外,这次事件不一定是司机在搞鬼,您可不要冲动打人,那是犯法的知道吗?” 二爷连连保证,让小闹的爹娘跟在赵老师和警察身边等消息,而后一个人往医院停车场走去。 停车场上有三辆警车,其中一辆的车里坐着大巴车的司机。司机发蔫的低着头,心情糟糕透了。二爷说明来意,一位警察再一次嘱咐了一句,就躲到一旁抽烟去了。 二爷坐进车内,问道:“你就是学校汽车的司机吧?我是失踪那个娃的太爷。” 司机缓缓地抬起头,看着二爷,说道:“您家孩子的失踪,跟我没关系,我快烦死了,您走吧。” 二爷轻声说道:“我知道跟你没有关系。” 司机皱眉问道:“那您来干什么?” “我家的娃最近得罪了黄大仙,所以想问问你,刚才有没有遇见古怪的事情。” 一听二爷说这个,司机的眼睛忽然明亮起来,气息也不匀称了,颤抖着说道:“大爷,刚才警察问我,我不敢说,怕他们觉得我疯了,那样的话更会怀疑我了,其实,让您老说对啦,就是遇见古怪的事情了!黄大仙……原来那孩子得罪了黄大仙……” 看着司机年轻硬朗的模样,二爷问道:“你信这些?” “其实不信,但刚才真的特别诡异,我已经在这琢磨半天了,也找不到合理的解释,您老刚才说黄大仙,它的故事我也知道许多,看来之前的那些事情,能有解释了。” 二爷说道:“警察同志挺不耐烦的,咱们抓紧时间,把刚才的情况跟我说一遍。” 之前的诡异经历带给司机强烈的恐惧感,他又不敢对校长和警察说,憋在心里太难受,这会儿可算有个发泄对象,便一五一十的说出大巴车在进入山路之后发生的诡异事情。 【13】狐狸脸 25. 司机开的大巴车并不是特别大,走这条线路的六个年级加一起只有二十三个学生。一切正如往常那样,汽车顺利地开进山路。开了没一会儿,车上有学生嚷嚷着要尿尿,司机只好在一片相对空旷的路边停车。司机是个负责任的人,他一直从反光镜里盯着下车的三个学生,那是三个顽皮的小男孩,不懂得羞臊,直接在马路边上站成一排撒尿。 三个学生撒完尿就回到了车上,司机把门一关,油门一踩,继续往前开。按照路线规划,到达的第一个村子名叫“下口村”,会有两个孩子下车。之后是中口村的三个孩子,上口村的两个孩子,磊坝子村的一个孩子,等等。 司机心情不错,今天是他女朋友的生日,满心念着把孩子送到家,就立刻去和女朋友约会。如此的想着,汽车开的不慢,好在平稳。车上的孩子嬉笑打闹,一切都和平时一模一样。 但是渐渐地,司机开始觉得闷热,这种闷热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任何循序渐进,仿佛一下子就热得难受,像是把车开进了火炉里。司机打开窗户,无济于事,打开空调,却迟迟没有清凉感。 变天并不是新鲜事,没有引起司机的重视,可是很快,他就发现了另外一个不同寻常的现象,车里太安静了。 他从后视镜里看着车上的二十三个学生,那些永不疲倦,永远有话题可以聊的孩子们,刚才还在嬉笑打闹,这会儿竟然一个个像坐在课堂上,安安静静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目不斜视的盯着前方,面色平静,看不出任何表情。 司机以为孩子们受不了突如其来的闷热,所以才打蔫,就把空调的温度继续降低,还让大家不要开窗户,以免小孩不懂事,把身体探出车外,一直安慰说稍等片刻,车里就会凉快了。 可是几分钟过去,祭司满头大汗,背心也都湿透了,好像三伏天跑了几千米似的,口干舌燥,难受极了。再看看车里,孩子们仍然安静的坐着,没有抱怨闷热,也没有抱怨无聊。司机觉得不对劲,这些孩子好像没有了生气,像极了女朋友家里摆放的玩偶。司机大喊一声,希望随便哪一个孩子能给他回应,可惜都没有。 原本,司机打算停车查看情况,然而持续的闷热令他心烦气躁,停车的念头只是一闪就消失无踪了。他暗自算计着,马上就到下口村,有一位老大娘每次都会来接孙女,到时候再问问这些孩子为什么不说话吧。 如此想着,一脚油门狠狠地踩下去,这位一向以稳妥著称的年轻司机,把车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速度。 然而接下来,又一件古怪的事情发生了。山路上虽然车少,但也不至于半天看不见车,可是司机感觉自己已经好久没有看见别的车了,包括拉砖的车、私人的电动车、摩托,甚至哪怕一个行人。 天空渐渐聚集起乌云,这是要下雨的征兆。司机打开车窗,希望外面能有凉爽的空气。可惜他错了,迎接他的依然是闷热。天色暗淡下来,司机看一眼手表,时间指向下午四点半,周围竟然已经黑得不成样子,他打开车灯,心道,这将会是一场狂风暴雨呢!哎,希望不要影响自己和女朋友浪漫的时间。 天色变得和夜里一样,司机借着车灯的光亮一路开在山道上。令他奇怪的是,为什么迟迟不到下口村?那是整个山路路线的第一站,不应该开这么半天才对啊。难道自己开错路了?不,山路只有一条,只要稳妥的盘上去就可以,根本不用考虑路线。 不对劲,到处都不对劲,孩子们的表现、气温、天色、空旷的山道、开不到的下口村,到处都透着诡异。司机不是个相信鬼神的人,以前一些开车为生的朋友都说过鬼打墙的事,他还不信,现在也不得不提心吊胆起来。 司机把车停下,让自己冷静冷静,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车上还有二十三个学生呢。他赶忙离开驾驶座,站在座椅的过道上,孩子们呆滞的面色令人心寒,司机推一推坐在第一排的孩子,那孩子就像被孙悟空施了定身术的仙女,一动不动,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仿佛时间被静止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一筹莫展的司机继续向后看去,孩子们全都呆愣愣的一个模样,叫也叫不醒。忽然,他浑身一颤,好像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盯着一样,浑身不自在。抬头往后一看,竟然有三张狐狸的脸,带着诡异的笑容盯着他! 26. 年轻的司机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正好可以看见孩子们的下半身,只见其中一张狐狸脸的下身,穿着运动裤和运动鞋,俨然就是人的装束。他颤巍巍的站起来,立刻猛地又是往后一跳,那三张带着诡异笑容的狐狸脸,仍旧直勾勾地盯着他。 狐狸的脑袋,小孩的身子,这样可怕的一幕把年轻的司机吓得够呛,他想要跑出车外,可是刚转过身子,就觉得耳鸣得厉害,头也开始疼起来,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啊!” 司机大声的喊出来,嗡的一下,他发觉天色亮了,自己仍旧坐在驾驶座上,身后是孩子们大喊大叫,大哭大闹的声音,外面还有一男一女两个人在不断地敲打着车窗。 “司机师傅,你终于醒了!”外面的男人喊道:“快把车门打开,车里的孩子说有同学得病了,你怎么也昏迷了?” 司机一时反应不过来,谨慎中没有打开车门,外面的女人说道:“我们不是坏人,你的车停在路边,车里面有小孩的哭声,你也昏迷不醒,我已经报警了,你赶紧把门打开!” 司机回头一看,车上的孩子们全都吓哭了,他赶紧跑到座位旁,大声询问谁生病了。前排的一个小女孩哭泣着指向车后面,司机往后一看,有三个小男孩浑身痉挛,口吐白沫,状况十分糟糕。司机吓得狠狠地攥着拳头,这三个出状况的小男孩,就是刚才下车撒尿的那三个,而他们坐着的位置,就是那三张狐狸脸坐着的地方。 砰砰砰,外面传来急切的敲砸声,司机赶紧把门打开,大巴车旁有好几辆车,还有一大堆的人,他们也是被车上叫嚷的学生吸引了注意力,第一时间打了110和120,静静的等待着。一些热心肠的人,也及时提供着帮助。 刚才那一男一女进到车内,女的直接去查看车上的小男孩,男的对司机说道:“我老婆是护士,你怎么样?哪里不对劲吗?” 司机摇摇头,问道:“到底怎么了?” “你的车停在路边,车上有孩子打开车窗向我们求救,说司机昏迷,还有三个同学得病了。”男人说道:“我们喊不醒你,就打算从车窗进来,可是这校车的窗户都只能打开一小半,大人根本进不来。喂,你在听我说话吗?你为什么昏迷了?” 司机满脑子都是刚才经历的那些诡异,莫非是自己这些天太累,开车的过程中就睡着了?看着汽车停在的地方,司机又觉得不对,这里是三个学生撒尿的地方,难道三个孩子撒完尿回到车上后,自己根本没有开车,而是直接睡着了? 就在此时,后面的一个小男孩大声说道:“你们谁看见王大海了?” 一阵慌乱过后,司机清点人数,发现应有二十三个学生的车内,只剩下二十二位。 司机对二爷说道:“后来警察和救护车都来了,他们联系了别的司机,把我就给扣押了。大爷,我知道,您家娃失踪,最大的嫌疑人就是我,可是我真的没有绑架您的娃啊,我还想跟女朋友约会去呢……呜呜呜……” “我没有怪你,这件事多半和黄大仙有关系,你不是也遇到一些说不清楚的事情吗?”二爷说道:“我问你,我家娃要想离开车,能怎么离开?” 司机说道:“当时一片混乱,周围有不少人,如果您家的娃离开大巴车,不会没人看见的。” “如果在热心人来以前,娃就已经走了呢?” 司机说道:“首先,他不可能从门离开,因为门是关着的,他要是走了,谁把门从车内又给关上的?那可得在驾驶座那按一个按钮啊,除非有别的孩子帮他。至于从窗户离开,我觉得有可能,虽然车窗只能打开一小半,但出去一个小孩子还是绰绰有余的。但是我回过神来后,窗户已经被孩子们打开呼救用了,无从判断您的娃是不是百分之百从车窗离开的。” 【14】诸星不全 27. 安顿完三位口吐白沫的学生,学校领导和司机一起被带走进行调查。二爷和小闹的爹娘在学校的安排下,在省城待到第二天,警方一时找不到小闹,也没有任何线索,就让家属先行回家,有发现时再通知他们。 小闹的爹娘很不放心,可二爷是一会儿也不想在省城待着了。他知道自己的宝贝重孙子不是被人拐走,而是和黄大仙有关系,与其留在省城,等待警方和学校的消息,不如回家找看门道的大师想想办法。 二爷的大儿子并没能请来第四位大师,这位大师一直没有回家。 回到家中,二爷首先去了一趟西边林子,在那棵吊死黄大仙的树下转了一转,没有发现小闹的踪迹,而后回家,让大儿子开车带自己去刘周家里看看。 刘周的家是很古老的农村式院落,师弟坐在院子里看书,见二爷来了,便放下书,问道:“您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你家师傅醒了吗?” “没呢,师哥说一时半会醒不过来,您要是想找师傅解决问题,怕是要空跑一趟了。” 二爷问道:“家里的状况很糟糕,周围有本事的大师又都不如你师傅,可既然他还在昏迷,也没有办法,不过,能否请你师哥出来和我谈谈?” 师弟有些犹豫,屋内传出声音,师哥走出来,问道:“找我谈什么?” 二爷把小闹失踪一事前前后后说了一遍,问道:“你若不能亲自出马,那么能不能教给我们一些办法?指一条活路,或者让我们去找一些你认为足够厉害的大师?” 听到这里,大诚再一次兴奋起来,道:“唔,阿宏叔,他推荐了您吧?” 神棍阿宏说道:“我不是被推荐的,而是自己找去的。不过你也别失望,该轮到我出场了。” 大诚憨憨的笑着,搓着双手说道:“唔,那您继续说,继续说,嘿嘿。” 师哥分析,小闹乘坐的校车一定和鬼道有关系,要想找到小闹,就得与黄仙产生联系,或想办法找到它,或用计策引它出来,可是刘周现在气息微弱,需要师哥二十四小时精心照料,不可能离开。至于推荐的人,除了那位一直不在家的外,剩下的都是三脚猫功夫,推荐不如不荐。 师哥的意思很明确,我帮不了你们。 二爷无奈的转身离开,大儿子小声说道:“我看这个人就是自己没有本事,才说了一大堆冠冕弹簧的理由。而且除了那位不回家的大师,他也不肯推荐别人,真是同行相轻呢!” 二爷叹一口气,道:“我也看出他没有本事了,来这里只是死马当活马医,现在可真是走投无路了。” “该死,那位大师到底干什么去了,这么多天都不回家!”二儿子心急道。 “你娘说的好,这是命,是小闹的一劫,就看这孩子命大不大了。” 二人失落的回到家中,夜色已经很深了,可家里还有不少乡亲,大家既为小闹担心,又为村子会不会继续被黄大仙祸害而闹心,一个个忧心忡忡的。 二爷丢失了重孙子,又找不到救人的办法,这令他的心态开始失衡,他不愿意再承担长辈压阵的责任,并且觉得周围的乡亲都是累赘,就把大家“请”回了家。虽然没有用过分的方法,但是以他自己的感觉来说,态度已经很不客气了。 大家各怀心事的离开二爷的院子,正迎着黑压压的天色往回走,就听见远处传来阵阵金属碰撞的声音,那声音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敲打着,由远及近,似乎正在往二爷家的方向靠近着。 28. 话说神棍阿宏,他在帮助一家人解决问题后,被这家人的儿子亲自开车送回,在回来的路上,经过了二爷所在的村子。当时天色已经很晚,他偶然间透过车窗往外看,看到这个村子的天垂象并不稳妥,甚至可以说相当危险,就赶紧让那家的儿子停车,说是自己要去村子里一趟,人送到这里就行了。 那家的儿子经过几天与神棍阿宏的相处,明白了一些套路,见神棍阿宏面色不好,也不多问,说道:“您要注意安全,我走啦。” 神棍阿宏摆摆手,不等汽车离开,就背着背包,背着手,向村子的方向走去。汽车离开后,再无灯光,这反而为神棍阿宏更好的提供了观察天垂象的机会。他抬起头,发现村中天垂象整体不稳,在靠近里面的地方,可谓危险之极。再往远看,西边的天垂象,无论是“气”还是“度”,不管“星辰”还是“天光”,管它“位”抑或“象”,全都糟糕透了。 气度星辰,天光位象,没有一条稳妥的,这个村子到底招惹什么了? 不敢再耽误,赶紧往村子的方向前进。翻过一个很小的坡道,神棍阿宏看见了相当不吉祥的一幕,数不清的黄鼠狼,如秘密潜入敌军内部的军人,悄无声息的绕道进入村子,数量多的就像一条蜿蜒汹涌的小溪。 这等异象,如若碰到胆子小的、人品差的或者学艺不精的看门道的人,肯定装作没看见,不仅默默地离开,甚至还要给黄鼠狼下跪磕头,祈求不要牵连到自己。这等窝囊的事,神棍阿宏可不会做,他巧妙地绕开黄鼠狼,从另一边进入村子。 因为时间太晚,村子里相当安静,可是很快,神棍阿宏就在安静中找到了危机。 那些进入村子的黄鼠狼,已经有相当一部分渗透进各家各户。神棍阿宏还不知道这个村子为什么得罪了黄鼠狼,生怕它们伤害人,尤其是小孩,便果断的使出看家本领,把鞋前钉敲得又响又清脆。这种敲山震鬼的本领,立刻引起黄鼠狼的注意。神棍阿宏以经验判断,黄鼠狼一定相当的恐慌,必定要逃出村子。 神棍阿宏按照天垂象的指引,一边朝着二爷家的方向走,一边打响鞋前钉,直到与离开二爷家的乡亲们相遇。 这些人没有一位见识过鞋前钉,他们对于神棍阿宏相当的好奇,也很戒备。毕竟现在是全村的危险时刻,大家的精神高度敏感,高度紧绷,大晚上的不请自来一个陌生男人,不知这人身上有什么机关,还能发出莫名的声音,是人是鬼?难不成是黄大仙变化的人形? 神棍阿宏仔细的观察众人的表情,心道,看来这个村子的人被折腾的够呛呢。 神棍阿宏说道:“我会看门道,你们村子被黄鼠狼骚扰,应该已经出事了吧?村长在哪里,让他跟我谈谈。” 乡亲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索性院子里的二爷和村长俩人闻声而出,神棍阿宏说道:“从你家的天垂象可以看出,曾有人在你家做法,以失败告终,你家现在还处于危机的漩涡里,并且和黄鼠狼有关系,对么?” 二爷立刻瞪大双眼,快步来到神棍阿宏面前,说道:“您是大师?” 神棍阿宏摇手道:“别称呼我为大师,就是个看门道的神棍,叫我阿宏就行。我精通天垂象,看到你家和你们村子的天垂象很危险,就进来看看。在村外,有很多黄鼠狼潜入你们村子,想要兴风作浪,现在已经被我吓走,今夜可以安心了。” 二爷问道:“为什么感觉您什么都知道啊?” 神棍阿宏笑道:“我的本事在你们外人看来,就和未卜先知一样,不足为奇。” “大师,哦不,阿宏,咱们进屋说话吧。” 二爷请神棍阿宏进屋,神棍阿宏则回头对众人说道:“大家立刻回去,告知周围,检查一下有没有孩子中邪,要是有就赶紧带过来给我看看。如果没有,今夜也不必慌张,黄鼠狼今晚不会来了。” 嘱咐完毕,神棍阿宏随二爷来到家中。一进院子,他就对二爷说道:“诸星不全,这位老先生,您家里什么人遭算计了啊?” 【15】鸡冠血 29. 神棍阿宏和刘周一样,都是有真本事的人,这样的人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做事很稳。他问二爷家里有什么人被黄鼠狼骚扰,二爷一时眼眶湿润,这件事说来可就话长了。 神棍阿宏打断二爷,说道:“您家的天垂象显示的是诸星不全,有一颗星的‘象’消失了,而不是暗淡。如果暗淡,证明人被伤害,如果消失,则证明这个人已经不在家里了。老人家,长话短说,先把找不到的那个人给找回来吧!” 二爷一听这话,险些跪在地上,这可真是遇见活神仙了啊,虽然听不懂天垂象和星星的事,可结果是正确的,家里的确有人失踪了。他一下子没忍住,老泪纵横起来,失衡的心态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一向稳重压阵的二爷,哭得像个真正苍老无力的老人。 小闹的爹接过话茬,说道:“家里有个孩子,在从学校回家的路上消失了,我们怀疑和黄大仙有关系。” 神棍阿宏心道,哼,什么黄大仙,就是个有点能耐的畜生,好事做不出,天天做坏事,称呼它为“大仙”,实在折损了大仙的美名。 神棍阿宏说道:“把娃先找回来才是第一重要的事,你们去找一只大公鸡,毛色越艳丽越好,气质越气宇轩昂越佳。” 小闹的爹哭丧着脸说道:“前几天村里遭黄大仙报复,家家户户的鸡都死光了,哪里去找大公鸡呢?” “你们村有人既养鸡又养大白鹅的吗?”神棍阿宏问道。 说来也巧了,这村家家户户养鸡,但是养鹅的还真少,甚至似乎没人养。可天无绝人之路,有人说道:“好像桃寡妇家里养鹅!” 神棍阿宏说道:“快去她家找大公鸡。” 小闹的爹和两个乡亲一起去找,村长小声说道:“这个我知道,以前听长辈说过,说是鸡晚上视力不行,容易被黄大仙攻击,但是大白鹅不一样,它们晚上看得见,还很凶,能跟黄大仙斗上几个回合。这位大师的意思是,桃寡妇家里的鸡都被大白鹅保护起来了?” 神棍阿宏还未说话,有人问道:“难道大白鹅比狗还管用?狗都被黄大仙迷惑了呢。” 神棍阿宏说道:“狗通人性,智商相对高,可越是这样,遇到厉害的黄鼠狼,反而更加无法抵抗迷惑的招数,反倒是智商低的大白鹅不会被迷惑。你们总听说黄鼠狼迷惑人,却没人听说黄鼠狼迷惑昆虫的吧?越是感情丰富、智商高,越容易被迷惑。” “可是为什么迷惑小孩比迷惑大人来得多呢?难道大人的智商还不如小孩?” “一来,大人有阳气护体,黄鼠狼难以突破;二来,小孩比较纯净,容易上当。”神棍阿宏耐心的解释道:“而且……再弱的小孩也是人,不能跟动物相提并论。” 不多时,小闹的爹抱着一只大公鸡回来了,神棍阿宏仔细一瞧,大公鸡的毛色和气质都不错,便要取鸡冠血。在他动手之前,小闹的爹说道:“大师稍等,我还有事跟您汇报呢。桃寡妇说,前几天村里遭黄大仙报复的那个晚上,她听见院子里的动静了,她家的几只大白鹅疯了一样的攻击黄大仙,反倒是两条看门狗傻子似的趴在地上。她转天听说家家户户的鸡都死了,好像只有自己家幸免,反倒是更害怕了,怕黄大仙再来报复,就关上院门,和两个娃躲在屋子里,一直躲到今天。” “说重点!” “哦哦!重点,重点是,她说她愿意贡献出大公鸡,但是她家的两只大公鸡,自从那天晚上之后,就不再打鸣了,大师您看这会不会影响您呢?” 神棍阿宏说了声不打紧,左手死死抓住大公鸡的脑袋,右手捏着一根银针,轻轻地扎在鸡冠上,再把流出来的血挤一滴落进瓷碗之中的半碗白酒当中。整个过程里,大公鸡吓得直扑腾,可就是这样,它也没有发出半点声音,看来不仅不会打鸣,还变成了哑巴。 30. 公鸡为打鸣功臣,乃黑夜与黎明之间的使者,一只尽职尽责的大公鸡,长期见证阴阳转换,并以打鸣为之印证,其雄丢丢气昂昂的气质,尤其在最高处的鸡冠最为强烈,取这里的一滴血放在烈酒之中,两阳并一阳,可以判断出方圆之中最为阴邪的方向,因为阴阳相吸,至阴与至阳总是彼此联系的。 院子里的人全都安静下来,看着神棍阿宏端着瓷碗来回走动,大家都很好奇,可谁也不敢打破平静。片刻之后,神棍阿宏放下瓷碗,大步来到院子外面,望着遥远的天垂象问道:“西边的林子里有什么?” 谁也没有说过西边林子的事,之前刘周伤退后,二爷找来两位大师看门道,当时二爷也是什么都没说,可是那两个人真就什么也没看出来,不要说西边的林子,就是院子里的事都没弄明白。可是这个神棍阿宏就不一样,大家什么都没说,他就把发生的事情说了个*不离十,现在更是指着西边的林子,真有直捣黄龙的气势呢。 重拾精气神的二爷明白,自己这是碰见活神仙了,不对,应该是真神仙才对。 小闹的爹刚要说话,就被二爷拦住,他亲自解释了西边林子的意义,神棍阿宏听后点点头,道:“去吧,你家娃就在那里。” 二爷既惊喜又保持着谨慎,问道:“可是我刚刚还去了那片林子,没有任何娃的影子啊,您怎么就断定他在那里?” 神棍阿宏回道:“在进入你们村子之前,我曾观察到西边林子的天垂象有古怪,阴邪至极,然而那时候的天垂象‘空星当照’,也就是说,虽然阴邪,可还没有祸害人。可现在不一样了,那里的‘空星当照’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星当空’。还记得我说你们家‘诸星不全’吗?那颗星现在就出现在西边的林子里。其实一开始我也没有想起西边林子的古怪,好在有鸡冠血的提示,才让我重新重视起那边来。” 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西边林子就发生了变化,二爷当下不再迟疑,带人就往西边林子走。原本神棍阿宏也要跟随一同前往,然而他们刚走没几步,就有好几个村民抱着孩子跑来,这些孩子都中邪了。 神棍阿宏对二爷低声说道:“你家的娃是娃,人家的娃也都是心肝宝贝,我得赶紧救他们,您老带着人自己去西边的林子吧,记住,无论看见什么,也别哭闹,先把娃带回来再说。” 二爷严肃的点点头,带着众人去救小闹去了。 神棍阿宏招呼大家赶紧进院子,前前后后一共来了六个小孩,最小的只有两三岁,最大的都上初中了。这会儿无论男孩还是女孩,无论年幼还是年长,都被脱去上衣,并排躺在火炕上。神棍阿宏取出工具,为这些孩子针灸。一针针的下去之后,孩子们纷纷醒来,全都嚷着要喝水。 神棍阿宏让人准备好糖水,喂给孩子们喝,很快,孩子们又闹着肚子不舒服,开始呕吐起来。这一吐,大家才发现,跟以前不一样,全都是黄水。 “这些都是黄气所致,吐出来就没事了。”神棍阿宏说道。 屋内众人忙活孩子们的事,神棍阿宏则站在院门口,一边看着西边林子的天垂象,一边等待二爷一行人回来。他特别想去帮忙,然后接二连三又来了几个孩子,似乎整个村子的孩子都中邪了。他不断地救助新来的,还要协助照顾反复的,这一忙就过去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眼看一天之中阴气最盛的时辰就要到了,二爷一行人如果还没有把孩子救回来,可能会牵连出别的事情。 索性,就在神棍阿宏准备无论如何也得亲自走一趟时,黑暗之中出现一些手电筒的灯光,二爷一行人回来了。小闹的爹亲自背着自己的儿子,神棍阿宏上前一瞅,小闹披着大人的夹克,里面是赤条条的身子,面色之中透着阴冷和惨白,要不是还有鼻息,简直就跟死了三四天的人似的。 “大师……”小闹的爹无助的喊道,绝望的泪水布满面颊。 “别慌!有的救!”神棍阿宏说道。 【16】散魂 31. 小闹面色惨白的躺在床上,神棍阿宏拿出郎中的本事,仔细为其诊脉断病,捎带着看一看是否被黄鼠狼上了什么道。 家人焦急的在一旁等待,祈祷小闹可以平安,然而二爷明白,虽然趁着重孙子还有一口气的时候给带了回来,可是黄大仙的阴招,必定会落在小闹身上,只盼着面前这位活神仙可以有办法。 神棍阿宏一边为小闹针灸,一边问道:“老人家,跟我说说林子里的事吧,刚才都怎么着了?” 二爷说,他们一行人急火火的来到西边的林子,那里一片雾蒙蒙的,手电筒都照得不痛快。可毕竟人命关天,尽管处处透着诡异,他们还是进去了。在快要接近吊死黄大仙的那棵树时,影影绰绰的看见树上吊着一个人。二爷知道那是小闹,就不管不顾的冲上去,只见小闹全身上下一丝不挂,右脚脚腕的地方栓着一根麻绳,整个人被倒吊在树上,就跟小闹和小丰虐待黄大仙时的状况一样。 只不过,除了小闹被倒吊着外,并没有黄大仙在旁边虐待,可是二爷明白,表面上没有殴打,那是因为黄大仙毕竟不是人,它们肯定会用自己的办法,甚至是更加阴邪的办法虐待小闹。 谨记着神棍阿宏说的话,无论看见什么,都别声张,先把娃弄回家再说。二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并且示意身边的人也不要慌张,尤其是小闹的爹。几个人悄悄围上去,见身边并没有黄大仙,就想着赶紧把小闹放下来。可是手还没有碰到绳子,小闹忽然醒过来,双眼凶狠的望着大家,发出类似动物的声音。小闹在半空中不停地挣扎,像一只被倒吊起来,扒光了毛的白色猴子。 二爷赶紧控制住小闹,让小闹的爹解开绳子。可是无论小闹的爹怎么做,那个看起来极其一般的绳结,就是解不开。有人以为小闹的爹伤心过度,因为紧张所以手哆嗦才解不开的,就替换了他,但是这个人也解不开。 二爷低声问谁带着刀了,有人从皮带上取下一大串钥匙,上面有一个折叠的水果刀。刀子十分锋利,对付麻绳本应绰绰有余,可几次三番下来,水果刀就像没有开刃一样,一点作用都没有。 大家心知肚明,黄大仙施了法,不可能让他们把娃带走。有人一发狠,让二爷和小闹的爹保护好娃,他要用打火机把麻绳烧断。 神棍阿宏说道:“火,是最好的办法,黄鼠狼、狐狸、刺猬、蛇一类会成精的动物,无论本事多大,都绕不开火这一关,它们天生害怕火,又改变不了火的性质,因此许多时候,如若着了它们的道,用火攻是最好的办法之一。” 二爷说道:“的确如此。” 打火机的火产生了效果,麻绳开始燃烧。可是味道却很奇怪,不香不臭,冒着黑烟,大家生怕闻到这个烟会受不了,就往后躲,只有那位手持打火机的人一直屏气坚持。但是很快,他们所有人都吓傻了,远处树丛之间,冒出许多绿色的亮点,一对对的甚是令人胆寒。 二爷一直在下面和小闹的爹控制着发疯的娃,他也看见了远处的亮光,刚要嘱咐大家不要心慌,救下娃立刻离开就是了,却看见打火机掉在了地上。二爷抬头一看,上面拿着打火机的那个人,双目呆滞的扇自己的耳光,一下接着一下,一点也不马虎。随后,又传来更多的啪啪声,所有人都在扇自己的耳光。最后,就连身边的小闹的爹,都开始扇了。 二爷一个人控制不住小闹,身边又都是扇耳光的人,该怎么办好呢?他想起过去听人说,如果在夜路上遇到不干净的东西缠着,不要跑,把身子冲着脏东西的方向,闭上眼睛一顿臭骂,骂得越难听越好,就可以把脏东西吓跑。 对,胆量,不能把胆量输掉。没有别的办法的二爷,闭着眼睛站起来,猛地向前走几步,指着前边大声的骂娘、骂奶奶、骂祖宗十八代、骂天骂地骂老子,骂到最后自己都心虚了,也不敢停下来,直到有人轻声说道:“二爷,您老跟谁着急呢?” 二爷回头一看,那帮扇自己耳光的人都回过了神,一个个捂着脸,模样怪可怜的。 32. 麻绳烧得差不多,二爷使劲一拽,麻绳就断了,小闹也不再挣扎,转而继续昏迷。二爷一想,这应该是把黄大仙骂跑,打断了它们施法。他赶紧招呼大家带着小闹离开,小闹的爹脱掉自己的外套,披在儿子身上,一行人快步离开林子。 神棍阿宏说道:“其实你们不必着急,黄鼠狼不会再来的。” “为什么?” 神棍阿宏掀开盖在小闹身上的被子,露出里面一丝不挂的身体,说道:“不觉得你家的娃哪里不对么?” 二爷仔细的盯着小闹的身子看,虽然面色惨白一些,也没有多出什么或者少掉什么啊?眼神一路向下瞅,猛然间他浑身颤了一下。他看见小闹双腿之间尿尿的家伙上,黏着一个很小的泥疙瘩,抬起腿往屁股里面一摸,同样也有个泥疙瘩。 “黄仙锁气!”二爷大惊失色道。 “你还知道这个?” “是之前那位大师告诉我们的,我们村里有个叫小丰的娃,就被黄大仙弄到窝里黄仙锁气了,虽然后来被救回来,据说以后脑子都不会灵光。”二爷问道:“是不是我家的娃以后也得傻了?” 神棍阿宏说道:“其实这并不是黄仙锁气,否则不仅尿口和肛门要被封住,连眼睛、耳朵和嘴巴都要一封,你看,小闹的脸上很干净。” “那……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神棍阿宏说道:“比黄仙锁气更严重,这是‘散魂’!” 所谓“散魂”,与“夺魂”不同,夺魂是把人的魂夺走,使其处于失魂的状态,成天睡不醒,精神不好,浑身没劲,吃不下喝不了,渐渐地人就废了。至于散魂,威力更大,他会把人的所有魂全部打散,直接一睡不醒,长期处于植物人的状态,直至死亡。 神棍阿宏说道:“刚才我在检查小闹的时候,在他的脖子后面发现了黄鼠狼的齿印,进一步证实娃被散魂了。所谓散魂,就是要封住人的尿口和肛门,把人倒吊起来,成了精的黄鼠狼在脖子后面咬一口,人的魂慢慢就散了。” “那该怎么办呢?”二爷问道。 神棍阿宏指着小闹的脑袋,说道:“看见他头顶上插着的那根针了吗?这是用来‘固魂’的。并且,你家真是狠狠地得罪了黄鼠狼呢,它们不仅散了魂,还夺走了一魂。” 小闹的爹心急如焚的问道:“大师,活神仙,这娃到底还有救么?我刚才进门的时候,您可是口口声声说还有救的。” 神棍阿宏说道:“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你们得罪了黄鼠狼,它们就会来报复你们。我还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得罪的它们,反正从现象来看,它们这一次很生气!可也正是因为生气,才保住了小闹一命。” “此话怎讲?” “如果是一般的得罪,黄鼠狼最多第一时间弄死这个人。可是你们的情况是,它们很生气,气得不愿意一下子弄死你们,而是要慢慢的折磨你们,直到把你们全家,甚至全村都折磨死才解气。”神棍阿宏说道:“你们村的那个被黄仙锁气的娃,以及今天中邪的这些娃,还有全村死掉的那些鸡,都是报复的手段。如果不加以制止,小闹不会轻易死掉,可最终还是得死,并且你们全家,乃至整个村子都可能要被连累,甚至陪葬。” 二爷无奈的坐在床上,说道:“活神仙啊,你今天晚上刚来,虽然说中了很多事情,但我们遇到的古怪事,远没有死几只鸡,毁了一个小丰这么简单呢。” 神棍阿宏为小闹盖好被子,说道:“大家都回去睡吧,有我在,今夜一定平安。二爷,您老留下来跟我仔细说说这些天的事吧,我好做一个计较。” 二爷看一眼昏迷的小闹,默默地点点头。 【17】自投罗网 33. 事情或许太复杂,二爷或许太悲伤,神棍阿宏不知道的那些事,二爷整整讲了一宿,直到天色渐明时才说完。 神棍阿宏要求到刘周最后施法的地方看一看,二爷随他一同前往。房间内混乱的摆设一切如故,所有的东西都被挪到角落里,空出当中的一片空间。红色粉末和蜡烛头已经被刘周的徒弟带走,神棍阿宏只能通过二爷的描述,想象当时的场景。 神棍阿宏说道:“老人家,您说的那位叫刘周的大师,我也认识,甚至还有过共同的经历呢,这个人本事很大,但从来都不懂得怎样善后。” 见二爷不明白,神棍阿宏解释道,从现场的痕迹,以及二爷的口述中可以得知,刘周之前使用了替换的手法。地上的一圈红色粉末是朱砂,蜡烛是“护魂烛”。当时,刘周用符纸制作了一个小人,把自己一部分的魂转移到纸人身上,再以障眼法将纸人中刘周的魂改变成小闹的魂,让黄鼠狼以为小闹就在这个房间里。 为了让黄鼠狼更加相信,才摆出护魂烛进行保,摆出朱砂进行辟邪。可是,原本就是要引来邪性的黄鼠狼,为什么还要辟邪呢?因为黄鼠狼这类动物特别谨慎,有朱砂辟邪,反而让它们觉得刘周在用辟邪的方式保护小闹,从而更加相信朱砂中的纸人,就是小闹真人。 如此一改,黄鼠狼只要进入刘周所在的房间,心智就会被遮挡,把纸人当做小闹带走。实际上带走的,是刘周的魂。要说这黄鼠狼的世界里,也有类似于人类世界的指鹿为马,和三人成虎。只要有一个有权威的黄鼠狼把纸人当成小闹,别的黄鼠狼就不会不信。如此一来,刘周的魂就能顺利地来到黄鼠狼的窝里。 按照常理,等在山里亲自处置小闹的,一定是最有权威的黄鼠狼。只待时机成熟,刘周本人就可以通过远在大山之中的纸人里的一部分魂,找到黄鼠狼的老巢,从而解决掉一切问题。然而不知出了什么原因,并没有那么顺利,刘周不仅直接昏迷,还用仅存的一些魂,在黄鼠狼的地盘与黄鼠狼斗法,结果可想而知,一定是要失败的,最后还能活着把魂收回来,已经是万幸了。 二爷听罢,问道:“刘周大师没能成功,您有什么办法呢?” 神棍阿宏说道:“现在的局面和刘周那时候已经不一样了,那时是刘周先发制人,现在小闹已经被夺魂和散魂,属于黄鼠狼先发制人,咱们要想解决问题,就不能再用被动的办法,而是要主动出击。” “具体的呢?” 神棍阿宏顿了顿,道:“主动出击属于搏命的办法,虽然可以收到奇效,却相当危险。老爷子,此行别人不合适,就得您来才行。” “大师啊,哦不不,阿宏啊,你就说吧,为了娃,我一个老头子不怕损失。” 神棍阿宏说道:“现在要想解决问题,说一千道一万,就是得找到藏在山里的黄鼠狼王,只有把它除掉,才有一线生机。可是现在没有任何线索,只能让您老人家亲自进山一趟,用自己当诱饵。当夜的晚些时候,我会尾随而上的。” 二爷问道:“你能通过天上的云朵看出我们村子的事,能通过星星和鸡血判断出小闹所在的位置,为什么到了黄大仙这里就没辙了呢?” “黄鼠狼太阴邪,可是相应的也太聪明,我不是没看过天垂象,只是因为早已经一片混乱,才出此下策的。”神棍阿宏心道:“山里一定有厉害的黄大仙,竟然可以做到扰乱天垂象的程度,太不简单了,如果不趁着这次机会一窝端,以后还不知道得死多少人呢。” 二爷皱眉道:“成,为了娃,为了后人,我豁出去了,你跟我说说怎么进山吧?” 神棍阿宏说道:“今天有我在,黄鼠狼不会进村,它们就没有眼线,不知道咱们在计划什么。明天白天忍一忍,到了夜里,您就去西边林子的那棵大树下,假装自己没辙了,去求黄鼠狼放过您家的娃。它们不会心软,更不会放过您,会把您引进山里。我会随着您的踪迹找到老巢,只要能到达那里,我就能大展拳脚了。” 34. 一整个白天,二爷家出出进进的来了很多乡亲,有慰问的,也有询问进展的,更有单纯表达害怕的。那些中邪的孩子都已经康复,只是一夜之间消瘦许多,还得靠调养才能彻底恢复。 二爷吃饱喝足,躺在床上休息,他要养精蓄锐,夜里千万不能掉链子。当然,虽然为了小闹,当太爷的可以豁出去,可毕竟还是害怕,二爷一直暗示自己要坚强,还找到一个令人安心的对比,难道这些黄大仙,还能比当年的日本鬼子还残忍,还畜生? 神棍阿宏一直在照料昏迷的小闹,他也把计划对二爷的家人说了,大家一听要让一个那么大岁数的人出去受刺激,都不同意,希望可以找到一位壮年男人顶替。 不等神棍阿宏解释,二奶奶说道:“大家都不要争了,你们虽然身强体壮,但此事就得老头子去干,因为他懂,懂这里面的规矩,这些可不是你们能代替的。而且你们都是正值壮年,阳气太足,黄大仙不好控制,还是让由阳转阴的老头子去做吧。” 神棍阿宏说道:“二奶奶把我想说的话都说了,我再补充一点,你们在看待黄鼠狼的问题上,应该改变一个观念。黄鼠狼和人一样,都懂得擒贼先擒王的道理,然而什么是王?不是你们这些身强力壮的男人,而是生活阅历丰富的二爷。在黄鼠狼看来,身体上的力量不算力量,反正也能控制了你们,他们不怕。怕的是人的智慧,越是智慧高的,越是生活经历丰富的,越是懂得各种规矩和道理的,黄大仙越是害怕,它们最先要消灭的就是这种人。” 小闹的爹问道:“既然我爷爷那么厉害,还会被黄大仙迷惑么?” 神棍阿宏解释道:“二爷的厉害,是体现在处理事情上,而非本身的体质和能力,他可以在家里做主,可一旦跑到山里去自投罗网,还是会被迷惑的。二爷,您做好准备了么?” 二爷早已经来到屋里,站在大家身后有一阵子了,众人回头望着苍老的老人家,不免泪如雨下。难道损失了一个娃之后,还要再损失一位二爷么?如果神棍阿宏也像刘周那样失败了,家里的一老一小,就都完蛋了啊。 二爷看出了大家的顾虑,说道:“阿宏来帮助咱们,不是非来不可的,他提供了办法,咱们只有去做,才能换来一线生机,而且我虽然被迷惑,可阿宏他自己也得上山才行,所以危险是共同存在的,大家不要质疑阿宏。阿宏啊,我只是想问一句,我这条老命可以不要,但此行之后,娃的成活几率有多大?” “只要您老能顺利的去到黄鼠狼的窝里,我就有……八成的机会救活娃。”神棍阿宏说道。 “八成啊,还挺高的。”二爷淡淡的说道。 小闹的爹问道:“阿宏大师,您有多大的把握能把我爷爷一起带回来?” 神棍阿宏仔细的琢磨了一下,斩钉截铁的说道:“一半。” 这一天剩下的时间,家里人都在生死离别中度过,二奶奶甚至亲自下厨,给二爷做了一碗挂面汤。用二爷的话说,挂面汤没什么,可这个世界上只有二奶奶的挂面汤是最顺口的,平时只有发烧感冒才有机会喝一口,没想到今天给做了一大锅,真是好开心。 傍晚过后,二爷一个人往西边的林子走去,没有任何人跟着,只是目送着他苍老孤独的背影,慢慢的消失在夜色中,走向巨大的恐惧。 【18】狼命 35. 二爷离开后,神棍阿宏召集大家回到院子里,说道:“今夜子时,将是二爷最危险的时候,同样的,也将是我能找到二爷所在位置的最佳时期。可是你们也知道,大山之中道路难走,怕是等我到了那里,二爷已经不好了。不过你们也不必担心,二爷命硬,基本上可以化险为夷,我所谓的一半的救活几率,对于这样危险的事情来说,已经相当高了。” 大家全都陷入了沉静,神棍阿宏说道:“除此之外,还需要一个小孩子随我一同上山。” 一听这话,大家再也沉默不下去了,纷纷询问为什么还要一个孩子?难道要把损失继续扩大吗?神棍阿宏说,要想把小闹被夺走的魂带回来,需要一位童子。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想把自家的孩子送出来。 神棍阿宏说道:“虽然表面上看,我在帮助小闹,可其实此行上山,是为了干掉祸害百姓的黄鼠狼,你们如果不肯做出贡献,到时候倒霉的不仅仅是小闹一家,还有整个村子,希望你们可以把眼光看得开一些。” 众人继续陷入平静,人性的确如此,即便整个村子都陷入了危机,各家各户也依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出危险。 神棍阿宏无奈的说道:“既然大家都舍不得,就只能舍掉我家的孩子了,只是家里距离此处还有很远的距离,怕时间上来不及啊。” 无奈之下,神棍阿宏想让小老儿出来帮忙,只可惜路途不近,等把小老儿接过来,怕是黄花菜都凉了。就在此时,人群中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那位入党之后就很少参与这类事情的村长,站出来说道:“我在外面听了半天,缺娃是么?那就把我的孙子带去吧,他今年刚上小学,是个男娃。” 神棍阿宏问道:“娃的胆子大么?” “只怕是太大了,那天听说村里有孩子弄死了黄素狼,我还以为是我家娃干的呢,这就是娃给我的印象,你说胆子大不大……” “那感情可好,带过来吧。”神棍阿宏说道。 不多时,村长领着一个小胖小子来到二爷家,神棍阿宏一瞅,说道:“中邪的娃中没有这一位啊。” “对,他没有中邪。” 神棍阿宏暗自琢磨,这个孩子既然没有中邪,证明命里一定有过人之处,带着他上山,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他赶忙招呼小男孩过去,小男孩一点也不怵头,站在神棍阿宏身边,问道:“听爷爷说我要和您进山,去做什么啊?” 神棍阿宏哄孩子似的说道:“挑着小扁担,带两朵花回来。” 孩子不再说,跑回村长身边。神棍阿宏让人去做个小扁担,还让小男孩去洗个澡,在洗澡水里放上茶叶,越多越好。夜里九点多,小男孩正在泡茶叶澡,村长的儿媳妇在外面大声哭喊,她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和神棍阿宏上山。村长一开始还和她解释,后来就拿出村长的架势呵斥,都不行,就用公公的身份。 可无论如何,当娘的死活也不肯,神棍阿宏打开门,冲着外面说道:“让娃的娘进来说话吧。” 小男孩的娘心急火燎的进到屋内,看见自己的儿子被泡在大木桶里,当下大声斥责起来。神棍阿宏并没有辩驳,只问道:“你的娃平日里是不是特别不合群,总爱和别人打架,一到晚上就坐不住,睡不踏实,总想往外跑?” 神棍阿宏的一席话,听得女人目瞪口呆,脖子都硬了,这可是全家人长久以来的困扰啊,去医院检查说不是身体原因,请大仙给看过,也一点效果都没有,便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刚才帮娃脱衣服的时候,看见他左脚脚腕处,和右边大腿内侧各有一处胎记,我就问了他几岁,简单的算下来,猜出个大概。”神棍阿宏说道:“现在你来了,就把娃的生辰八字告诉我吧。” 毕竟关系到儿子的一些事情,女人不再大声喊叫,而是低声说出了生辰八字。神棍阿宏仔细一算,道:“不会错了,是很硬的‘独狼命’,小时候还好,以后长大了,会很孤僻,还容易打人,就像深夜中的孤狼,阴险、凶狠、狡诈。” 女人吓得大惊失色,问道:“请大师救救我的儿子。” “你让我带他上山,事成之后,我一定会给你解决这个问题,如何?”神棍阿宏说道。 36. 村长在院子里唉声叹气,为自己儿媳妇的不懂事感到难为情。可是,当屋门打开时,女人的情绪明显发生改变,表示同意让神棍阿宏带着小男孩进山。 小男孩泡完澡出来,浑身上下都是茶叶味,清香清香的好闻极了。神棍阿宏还让二奶奶亲自用红线把一张符串起来,小心地放在背包里。做完这些,就是等待时机了,大家这才想起来,之前出去的二爷,怕是已经跟黄大仙纠缠在一起了,这会儿光顾着把注意力放在小男孩身上,竟然忘记了二爷。 神棍阿宏走到院子外面,望着西边林子的天垂象,道:“差不多了,你们随便来个人,把那只大公鸡杀了,鸡血一滴不剩的倒在一个瓶子里,我一会儿要带走。” 小闹的爹立刻行动起来,到厨房拿刀,狠狠地抓住大公鸡,二话不说就割断了大公鸡的脖子。大公鸡扑腾了几下,眼看自己的血流进了一个瓷碗里,最终只能闭上眼睛,认命的死去。 鸡血倒空了,小闹的爹把大公鸡随手一扔,将瓷碗里的鸡血倒在酒瓶里,把口子堵上,交给神棍阿宏。神棍阿宏满意的说道:“童子、扁担、鸡血、符纸红绳,全都准备妥当,我要上山了,大家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众人忽然沸腾起来,像是送走英雄一般的对待着神棍阿宏。小男孩的娘还是不放心,可既然神棍阿宏向她一再承诺,也只能咬着牙目送二人离开。 一路向西来到西边的林子,这里的夜色相当的恐怖,天垂象也异常的凶狠。 神棍阿宏蹲下身子,对小男孩说道:“你叫什么啊?” “大名李磊,小名磊子。”小男孩说道。 “恩,磊子啊,害不害怕?” 磊子摇摇头,道:“我不喜欢白天出来玩,还是晚上好,我一直想晚上到林子里玩,可是爹娘都不同意,您愿意带我来,我很开心。” 果然是独狼命,神棍阿宏惊叹着,这么小就已经不怕黑了,以后长大了,这份对黑暗的不敬,必将遮挡自身的善良秉性,到那时,多半会成长为一个内心狡诈,作恶多端的人。看着磊子憨厚朴实的模样,神棍阿宏自叹,等事情了却之后,一定要帮帮这个独狼命的孩子,给他一个光明的未来。 “磊子啊,一会儿进山后,不要到处乱跑,跟着我走,知道吗?” “里面有什么好玩的呢?” “咱们去捉黄鼠狼。” 磊子张大了双眼,说道:“黄鼠狼就是黄大仙吗?娘讲过很多故事,黄大仙专吃小孩子呢。” “有大人在,它们就吃不了小孩子,怎么样,跟阿宏叔去里面捉黄鼠狼,让它们以后再也吃不了小孩子,怎么样?” 磊子来了兴趣,连连点头。神棍阿宏牵着磊子的小手,二人一同往林子里走去。 来到吊死黄鼠狼的那棵树下,没有看见二爷的身影,八成已经被黄鼠狼迷惑进山了。神棍阿宏从包里掏出一枝香,点燃后插在泥土里,香冒出来的烟徐徐上升,月光下,如同一条淡蓝色的小龙,直奔上空。神棍阿宏静静的等待着,当那根十多厘米的香燃烧过半的时候,在没有任何外力的作用下,香自己灭了,自行折断后,倒在地上,指着一个方向。 望着香指引的方向,神棍阿宏牵着磊子的手,说道:“走,咱们从那个方向进山!” 【19】坟上花 37. 二爷所在村子的身后,是一片茫茫大山,养活着周围几十个村子。神棍阿宏依靠香引的方向,从一处山脚的拐角处进山。山路崎岖,都是人们靠双脚踩出来的土坡,绕来绕去,步伐不少,高度却不见涨。偶尔透过大树枝桠看一眼天垂象,黄鼠狼的老巢还要在更远更深的地方才对。 神棍阿宏很担心磊子,虽然有独狼命,可毕竟是个孩子,尽管不惧黑夜,但走这么远的山路,肯定要喊累的,如果因此耽误时辰,二爷和小闹都要危险了。可是出乎意料的,磊子不仅不喊累,反而相当的活跃,尤其翻越山坡的时候,手脚并用,兴奋灵活,总会在山坡上等待迟来的神棍阿宏。 如此走了一个多小时,又翻越一个山坡后,神棍阿宏准备短暂的休息片刻。他用手电筒照了照磊子,问他渴不渴,要不要喝水。磊子望着远方,似乎并不想停下脚步,也并不渴。正在神棍阿宏惊叹磊子精力旺盛时,偶然间看见磊子的双眼,在手电筒的照射下,透着诡异的光,虽然不是狼眼、黄鼠狼眼那么吓人,也绝不是一般小孩应该有的眼神。 这是最硬最硬的独狼命,神棍阿宏暗自惊叹,这个孩子必须得救,如若不管,除非未来有更硬的将军命的人管着他,否则磊子一定会成为杀人犯的。 听到这里,大诚问道:“阿宏叔,独狼命我大概知道了,将军命又是什么呢?” “人的命分很多种,磊子这类的独狼命,随着岁月的增长,会塑造一种不合群的狡诈的具有攻击性的性格,如果生活中有所挫折或者不满,这类人就会做出很多过激行为,甚至是违法犯罪的勾当。”神棍阿宏说道:“至于将军命,这是一类具有高贵气质,光明硬派又很正义的一类命,他们长大后会具有领袖气质,具有强烈的人格魅力,无论在哪一个行业都会是翘楚,只有这类人,才能压制住独狼命,以及一些相类似的命。” “哦,将军命不一定就是真正的将军啊?” “是的,那只是一种比喻。” “我是什么命呢?”大诚问道。 “我还没算过你是什么命,但我是什么命还是很清楚的。” “哦?您是啥命?” “苦命!摊上你这么个傻小子,苦死了。” 大诚憨憨的挠挠头,道:“我已经很努力啦,那本《岁月初解》,已经读第五遍了呢。” “都读五遍了,你记住什么了?” “唔,好像没记住多少。” “傻……” “好吧……” 神棍阿宏和磊子休息了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休息过,大手牵着小手,往深山的方向越走越深。他们在一棵参天大树处停下,磊子问为什么不走了,神棍阿宏说想休息休息。其实,神棍阿宏发现了这棵树有问题。倒也并非是树木自身的问题,而是因为它长期受到阴气影响,树木的枝杈和树叶的生长走向都和一般的大树不一样。 或许,树木的生长走势在一些人眼里并不会引起重视,可在神棍阿宏这一类人的眼中,尤为敏感。 深山之中什么最多?树最多,只有树才能代表深山,也只有树,才能表现出深山中的气势、运度、阴阳脉象的走向。树之于山林,就是风向标,神棍阿宏这种把天垂象当做审时度势的人,在山林中很难看见天空,因此更会把树当做判断的依靠。 现在的这棵树,树干、树枝和树叶的颜色都不正常,尽管夜色暗淡,却依然可以感受到其中有紫色的成分。树是一棵普通的树,本不应该有这样的颜色才对,唯一的解释是,受阴气影响,附近一定有一座很了不起的坟。 说到了不起,倒也不是埋葬的人的身份多了不起,也不是墓葬的规模有多了不起,而是在人为和巧合之下,尸体受到一些影响,从而表现出与众不同的现象。这种现象的表现方式有很多种,但一定都不是什么好现象。 38. 虽说凶多吉少的可能性最大,可是神棍阿宏觉得能找到这棵树,还是相当满意的。因为以二爷所在村子被祸害的现象来看,黄鼠狼颇具灵性,尤其是黄鼠狼王,肯定不一般,能够成就如此厉害的黄鼠狼,一定要有一座厉害的阴坟在。现在找到了一棵被阴坟影响的树,证明了阴坟的存在,也就说明了黄鼠狼的老巢就在附近,他就快要找到老巢了。 神棍阿宏低声说道:“磊子,待会儿你要听我的话,不能到处乱跑,知道么?” 磊子一直都很兴奋,点头道:“您能带我来玩,我已经很开心了,您放心,我不会捣乱,会听话的。” “真是个好娃,里面那么黑,不害怕么?” 磊子望着远处,说道:“一点都不害怕。” 神棍阿宏意味深长的看着这个拥有独狼命的孩子,心中五味杂陈,是个好孩子呢,一定要救,一定要把命给转回来。 越过诡异的参天大树,向着更深的方向走去,里面的树更加茂密,周围也更加的黑暗起来,山路消失不见,平时极少有人走到这么深的地方。 需要翻越的地方越来越多,越来越艰难,磊子再活泼能干,也毕竟是个孩子,很多时候都要靠神棍阿宏的背背抱抱才能翻过去,一来二去,两个人都相当的疲惫。在他们翻阅了几个艰难的地方后,远处出现一小片空地,空地上开着很多紫色的花,被仅有的一些月光笼罩着,显得冰冷娇贵。磊子看得惊讶,这花可真是漂亮呢。他刚要跑上前摘一朵,就被神棍阿宏拦住了。 “磊子,阿宏叔刚才怎么说的来着?” 磊子说道:“不要乱跑。” 说完,磊子不太情愿的站到了神棍阿宏的身后。 神棍阿宏太知道这种花了,这些存在于山林中的各种各样的花,因为守着坟,吸收着阴气和尸气而发生变化,尽管品种不同,却都会向着同一种方向改变,就像杂交和嫁接一样,因为坟和尸的不同,进化成各种颜色,尤以紫色为最常见。 这类花在神棍阿宏这类人的口中有一个统称——“坟上花”。 之前那颗参天大树散发着紫色的气息,这里的花海也是紫色一片,看来没有错了,坟就在下面,而且极有可能,黄鼠狼的老巢也在附近。 坟上花只是一种表象,只要花朵本来的面目不具有毒害,被变异成坟上花后,也不会有害。神棍阿宏之所以不让磊子随便上前,不是害怕花的本身有多大问题,而是担心守着尸体成精的黄鼠狼就在周围,如果磊子这个童子被黄鼠狼迷惑,神棍阿宏就无法取回小闹被夺走的魂,到时候唯一的出路就是回村再找一位童子,可到那时村里人怎么可能再同意呢?即便回家找来小老儿,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哎,失误啊,应该让二爷家的人去把小老儿接来,以备后用才对。”神棍阿宏心道:“必须保护好磊子,这是唯一的希望了。” 神棍阿宏紧紧地拽着小闹的手,想要告诉他千万不要松手,不要随便摸东西,不要到处乱跑,一切行动听指挥,可就在他低下头准备说话的时候,嘴巴刚刚张开,就死死的闭上了。 他牵着的哪里是磊子啊,分明就是一只站立而起的黄鼠狼。黄鼠狼的身体和磊子一样大,可谓是全中国最大的一只黄鼠狼了,难道这就是那只黄鼠狼王吗?他什么时候替代了磊子,磊子又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饶是神棍阿宏见多识广,这一刹那的变化也把他吓得魂不附体,手中攥着黄鼠狼的前爪,毛茸茸的感觉相当清晰。他猛地甩开黄鼠狼的爪子,跌跌撞撞的往后退,脚下被石头绊到,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面前的黄鼠狼,依然保持着站姿,大小如同刚上小学的磊子一样,甚至还要更大一些。 最吓人的是,它在笑。 【20】迷惑 39. 月光之下,人立而起的巨大黄鼠狼面带微笑,时而如同人,时而又是黄鼠狼的嘴脸。它抬起两条前爪挡在嘴边,像一位窃笑的贵妇,笑容的后面不知隐藏着什么阴谋诡计。 神棍阿宏看得惊呆,可毕竟见多识广,很快就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他想到了鞋前钉,只有这件工具具有立竿见影的震慑效果。他站起来,右脚高高抬起,狠狠地往地上一磕,然而熟悉的金属碰撞的声音并没有传来,取而代之的是脚尖碰在泥土上不疼不痒的声音。 鞋前钉哪去了? 难道被黄鼠狼叼走了?不,不可能,鞋前钉与鞋面之间有一处凸起,在凸起的背面,镶着一块驱邪的宝石,一般的妖魔鬼怪绝对无法靠近鞋前钉。难道这里的黄鼠狼的本事已经大到不惧怕驱邪的宝石了吗? 不可能! 神棍阿宏仔细的琢磨着,为什么磊子忽然消失?为什么会出来这么大一只黄鼠狼?为什么鞋前钉不见了?只有一个解释,自己被黄鼠狼迷惑了心神。想清楚这一点,他抬头去看天垂象,可是天上哪里还有天垂象啊?自己果然被迷惑了,眼前所见都是假的! 那么出口在哪里呢?神棍阿宏再三暗示自己要冷静,只有冷静下来,找到面前世界中最不靠谱的一个事物,打破它,才能出去。其实不用太难寻找就能发现,面前这个和六七岁小男孩一样大的黄鼠狼是最不靠谱的,只要打死它,就能脱离黄鼠狼的迷惑。 在这迷幻的世界里,要想打死一个活物,依然要用到武器和工具。神棍阿宏从包里拿出祖上传下来的匕首,向黄鼠狼步步紧逼。让他感到意外的是,黄鼠狼并没有攻击或逃跑的意思,就那样静静的直勾勾的面带微笑的看着神棍阿宏。 难道这是陷阱?神棍阿宏停下脚步,仔细观察周围,企图找到更加不靠谱的东西。就在这时,月光变得明亮,照亮了山林,漫山遍野钻出来无数只黄鼠狼,有大有小,全部人立而起,一双双豆大的眼睛闪着令人心寒绝望的光。 神棍阿宏冷汗直流,自己干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逼到这种程度。他再一次把目光停留在最大的那一只黄鼠狼的身上,只见这只黄鼠狼不知何时,脸上戴上了一副面具,正是从二爷家拿走的孙悟空的面具。黄鼠狼摘下面具,露出来的竟然是小闹的脸。黄鼠狼把面具戴上再摘下,又变成了小丰的脸,紧接着第三次,是磊子的脸,第四次是二爷的脸,第五次又变成黄鼠狼的脸。 真是成精了的黄鼠狼,竟然能在被迷惑的人的脑海中完成这么复杂的变化。神棍阿宏下定决心,不再因周围的变化而变化,专心把这只黄鼠狼弄死,就能脱离迷惑了。 可就在他准备迈腿前进的时候,脚下一沉,重重的摔在地上。回头一看,两只黄鼠狼咬着他的裤腿。阻拦成功后,它们也不逃跑,松开嘴一阵阵的冷笑。远处那些漫山遍野的黄鼠狼开始往神棍阿宏的身边跑,大有要把他咬死的想法。 此时只能希望带来的鸡血管用了,实在不行还有自己的血可以用,无论如何也要逃出迷幻,否则磊子那个可怜的孩子,必死无疑! 如此想着,神棍阿宏开始在包里翻找存放鸡血的酒瓶,就在这个当口,面前的所有黄鼠狼全部停止动作,好似变成画中的景物似的。而后,整个世界如同被打碎的玻璃,一片片的瓦解着。 神棍阿宏缓缓地站起身子,吃惊的看着这一切,为什么迷幻被自动破解了?难道外面有高人出手帮忙?忽然脑袋一懵,眼前一黑,当神棍阿宏再睁开眼时,四下里依旧一片漆黑,只有惨淡的零星的月光洒在紫色的坟上花中。 而在坟上花的边缘地带,背对着神棍阿宏站着一个孩子,不是别人,正是磊子。 40. 气氛瞬间凝固下来,甚至连神棍阿宏都不知如何是好。磊子背对着他,他不知道在自己被迷惑的这段时间,一个孩子独立的面对了些什么。如果磊子也被迷惑,肯定无法自己走出来,需要神棍阿宏帮忙破解。可是磊子年纪太小,如果用太重的手段救他,就会得癔病,如果用太轻的手段,怕是没有效果。如果带回村子慢慢调养,又由谁来带回小闹被夺走的魂呢? 猛然间,神棍阿宏想起那位帮助自己摆脱迷惑的高人。他用手电筒环视四周,却一个人影也没有看见。 手电筒移动的光,使得站在最前面的磊子察觉到身后的阿宏叔在动,就猛地回过头,问道:“阿宏叔,您又能动啦?” 神棍阿宏正在林子里找高人,磊子稚嫩的声音吓他一跳,赶紧又把手电筒的光照回来。磊子开心的跑到身边,又问了一遍:“您又能动啦?” “磊子,刚才是怎么回事?” 磊子小声说道:“您刚才忽然就不动了,喊您,您也不理我。后来,前面出来一只黄大仙,我就知道是它迷惑了您。” “你怎么知道那是黄鼠狼,哦不,黄大仙?还知道我被迷惑了?”神棍阿宏不可置信的说道。 磊子说道:“我没有见过黄大仙,但是听爹娘讲过很多黄大仙的故事,知道它们怎么迷惑人,也知道人被迷惑后是什么样子的。” “你既然没有见过黄大仙,为什么确定迷惑我的就是黄大仙?”神棍阿宏对一个孩子有些较真了。 磊子回道:“是您说来山里抓黄大仙的呀,刚才冒出头的小动物,我没有见过,八成就是黄大仙了,而且娘以前也说过黄大仙的样子,大概就是那个模样。” 神棍阿宏压低语气,问道:“我被迷惑后,你都做什么了?” 磊子说,他见神棍阿宏一动不动的站着,又看见花丛里钻出一只八成就是黄大仙的动物,就从旁边捡起一块石头扔过去。第一次没打中,就捡起石头准备再打一次,可这时,又出来一只黄大仙,直勾勾的盯着他,他就拿着石头,快速跑到黄大仙跟前,把石头使劲一扔,扔在黄大仙的身上。见黄大仙一动不动的,磊子就捡起石头继续砸,还把迷惑神棍阿宏的那只黄大仙一起给砸了。 最后,两只黄鼠狼经不住石头的砍砸,放弃迷惑神棍阿宏,流着血跑走了。 大诚皱着眉头问道:“阿宏叔,这个叫磊子的小孩可真厉害,不仅没有被黄大仙迷惑,还能用石头把黄大仙给赶跑了,这是什么道理呢?难道两个黄大仙还对付不了一个刚上学的小孩?” 神棍阿宏说道:“当时我也很纳闷,但时间紧迫,就没有追究。等我回来后,翻阅古书查询,才在一本宋朝的拓本的一处角落里,看到一句话,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拥有独狼命的人,不会被狐狸、刺猬、蛇、黄仙等一类迷惑,而且一旦这些畜生想要迷惑有独狼命的人,就会反被迷惑,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哇塞,山里那些邪性的动物,面对磊子,全都没得跑啊,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大诚想了想,说道:“不对啊,虽然两个黄大仙被打得头破血流,可最后还是逃跑了啊。” 神棍阿宏说道:“那是因为磊子还小,要是保持独狼命到长大成人的那一天,你让他再去山里走一趟,就拿黄鼠狼来说吧,不要说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就是捉起来活活的把皮扒了,它也不会叫一声的。” “独狼命这么厉害?” 神棍阿宏点点头,说道:“命硬的独狼命,一旦被激起来,在人身边就会杀人,在动物身边就会虐待动物,是残忍暴力分子,还是那句话,如果没有命硬的将军命管着,就必须得‘换体’,改变独狼命,才不至于成为社会上的毒瘤人渣。” 【21】鬼灯笼 41. 在当时那个情况下,神棍阿宏还不知道独狼命能克制山里的“畜仙”,可也因为情况紧急,没有追究这件事,虽然隐隐地觉得和独狼命有关系,但毕竟环境险恶,先处理好眼前的事情再说。 神棍阿宏问道:“磊子啊,那两只黄鼠狼,哎,黄大仙,跑哪里去了?” 磊子小大人一般说道:“您看不起黄大仙,愿意叫黄鼠狼就黄鼠狼吧,它们朝那个方向跑了。” 磊子胖嘟嘟的小手指着坟上花的深处。 神棍阿宏深吸一口气,紧紧的皱着眉头。月光似乎更加惨淡了,望着黄鼠狼逃窜的方向,他明白,那里十有*就是阴坟所在之地。想着外面那个变化了的参天大树,看着漫山遍野的坟上花,可想而知,能提供这么充足的阴气,那个阴坟得多么的可怕啊。 小闹和小丰这两个孩子,得罪的不仅仅是黄鼠狼,还是吸食阴气而成长起来的阴邪黄仙,难怪整个村子都被搅得鸡犬不宁。而且神棍阿宏还明白了,为什么刘周那么厉害的人都失败了,果然是有原因的。 现在的问题很明确,要想跟那一窝的黄鼠狼斗,就得先断了它们的能量源泉,也就是先把阴坟中的阴气阻断掉,让黄鼠狼无法获得能量,才有周旋的余地。 神棍阿宏再一次嘱咐磊子要听话,而后这一老一少慢慢的向坟上花走去。自从进入坟上花的范围,神棍阿宏就毫不吝啬的使出了鞋前钉的本领,磊子看得惊奇,可也知道周围有些诡异,就没有多问。为了打消孩子的好奇,神棍阿宏解释说,这是捉黄鼠狼的计策。 金属碰撞的声音响彻整片山林,坟上花的朵朵紫色鲜花中,没有任何昆虫的存在,死寂一片。 在最远的一片林子里,出现了许多小绿点,那些就是黄鼠狼,或者其它动物的眼睛。神棍阿宏看在眼里,心中却颇为平静,使出鞋前钉后,如果畜生充满邪气,它就会害怕鞋前钉而不敢过来,如果畜生没有邪气,这片山林之中也没有大型猛兽,神棍阿宏还是能够应付的。 忽然猛地一下,磊子的手紧了紧,他那独狼命的性格再次爆发,整个人像极了想要冲出去战斗的野狼。神棍阿宏死死地抓住磊子的手,一再的提醒他,才总算控制住。 磊子按耐不住自己兴奋的心情,不解的问道:“阿宏叔,您为什么不去抓它们?咱们不就是来抓它们的吗?” “擒贼先擒王,不要在意这些小的,咱们要去抓大的。”神棍阿宏说道。 二人不管周围的眼睛,只顾着向前走,走到花丛深处时,近距离观察这些坟上花的生长走势,依照紫颜色的深浅程度和花朵的长势,可以判断出阴气扩散的走势。越是靠近阴坟,花就越旺,颜色越紫。然而在月光和手电筒光芒的双重照射下,光线明显不足以分辨出颜色的变化。神棍阿宏的眼神本来就不行,光线又不好,完全无法判断阴坟的所在之处。 神棍阿宏抬头看着月亮,看着头顶上方的天垂象,根据走势和二爷的生辰八字推断,老人家现在就在更北的方向。可是如果现在就去找二爷,势必会和黄鼠狼一较高下,如果不断了阴坟的供给,自己可能不是黄鼠狼的对手,真是进退两难啊! 大诚焦急的说道:“阿宏叔啊,您就应该直接去对付黄大仙,反正有独狼命的磊子在,让他看一眼黄大仙,黄大仙不就定住了吗?” 神棍阿宏说道:“说得轻巧,当时我还不知道独狼命能对付黄鼠狼啊,而且就算知道,磊子还很小,他连两只黄鼠狼都定不住多长时间,怎么可能定住老巢里最厉害的黄鼠狼?就算可以,磊子也没有办法同时定住所有的黄鼠狼啊。” “可是您说的,磊子定住黄大仙后,就是生生的扒皮,黄大仙也不会叫啊。”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我说的是等磊子长大以后才能那么厉害,现在他还是个孩子而已。”神棍阿宏说道。 大诚挠挠头,道:“唔,是我搞错了,您别生气,继续说呗。” 42. 既然无法通过坟上花找到阴坟,就只能依靠风水、走势和天垂象判断阴坟所在了。 再一次仔细的观察天垂象,又凭着记忆思考整座大山的走势,神棍阿宏惊讶的发现,在这方圆之内,完全没有适合埋葬人的地方,有的仅仅是一处最不吉祥的地方,根据古书记载,埋在这种大凶之地,不仅要折损后人的命脉运势,尸体本身也不得安宁。 什么人会把死人埋在这里呢?或许当年有人跟这个死人有仇,想办法骗了他的家人,把死尸埋在这里。或者,这里在当初是大吉祥之地,后来被什么人刻意改变山体走势,将大吉祥,硬生生的变成大凶之地。 神棍阿宏现在明白了,为什么阴坟能够供养外面的参天大树,能够催生出这么大一片的坟上花,还能把那么多黄鼠狼喂养成精,原来尸体被埋在大凶之地,可谓是阴气正盛,怨气正旺,这些年尸体没有变成僵尸出来蹦跶,已经是周围百姓的福气了。 既然已经知道哪里是大凶之地,神棍阿宏二话不说,领着磊子来到了坟上花靠西边的一处地方。经过几经寻找,在地上找到一处黄鼠狼的洞口,里面肯定连接着阴坟。可是还有一件事让神棍阿宏很介意,根据天垂象判断,二爷在北边,也就是说,如果阴坟中有黄鼠狼,那么二爷那边还有黄鼠狼,神棍阿宏至少得降服两次这种讨人厌的家伙。 不知道刘周是跟哪一拨黄鼠狼斗法而败,还是说两拨黄鼠狼都很厉害?神棍阿宏暗自告诫自己,一定要全力以赴,一定要谨慎。 他从背包里取出折叠铲,开挖洞口。每挖一次,就会用鞋前钉敲打一次地面,让阴坟里面的脏东西不要兴风作浪。挖掘工作持续了半个小时,神棍阿宏的老胳膊老腿快要酸痛到极点时,才把阴坟挖开。 这个坟并不是帝王将相的坟,它很普通,没有防止盗墓的机关,应该也没有宝物。神棍阿宏弯腰蹲在坟边,用手电筒往里面照,里面的空间不小。进去之前,他谨慎的算过了阴坟的风水,在一些特殊地方用银针进行镇压。一切都准备好,准备带着磊子入坟时,才忽然想起小闹。 神棍阿宏自言自语道:“哎呀,真是老糊涂了,竟然一直没有算算小闹被夺走的那个魂的位置。” 他定了定心神,嘴里念着口诀,时而抬头看看天垂象,时而闭目思考,忽然,他浑身一颤,道:“小闹的魂就在阴坟当中!”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看来二爷那边可以先不用去了,让磊子把小闹的魂带回去,先把娃救回来,让家里人安心,再去救二爷,这样一来二爷也会很开心的。如此想着,神棍阿宏没有进入阴坟,而是在阴坟的周围寻找一种植物。 这是一种长相如同“灯笼果”的植物,有绿色、黄色、橘色和红色之分。古书上并没有记载形成的原因,只说,如果有魂被夺走,就会在魂停留的地方,生长出一种果实,名为“鬼灯笼”。鬼灯笼一夜之间就能长成,让童子挑着扁担把鬼灯笼带回去,剖开泡水喝,就能把魂夺回来。 神棍阿宏的许多本事,在古书的记载中,以及师傅的教导中,都能找到形成的原因,当然也有很大一部分是找不到原因的,只知道照做就能成功,这个“鬼灯笼”就是无人知晓原因,只要照做就能成功的一类典范。 【22】三清尸 43. 既然已经找到阴坟所在,又算出小闹被夺走的魂就在此处,不消片刻,神棍阿宏就找到了鬼灯笼。按理说,月光惨淡,手电筒的光亮有限,深埋在泥土附近的一个大拇指指甲大小的鬼灯笼,是极难容易找到的,然而因为其自身带着最重的阴气,仿佛是一个自身散发微弱光芒的灯泡,很容易的就被发现了。 大诚问道:“这是什么道理呢?既然很容易被发现,证明鬼灯笼本身愿意被发现,否则不会那么明显啊。但是,黄大仙好不容易弄来的魂,修炼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乐意让鬼灯笼被人发现,被人带走?啊!我知道了。” “一惊一乍的,你知道什么了?” “一定是这样的,鬼灯笼能发光,是一种自我保护,‘魂’希望透过鬼灯笼引起别人的注意,希望被救走,而不是成为黄大仙修炼的道具。” “既然魂想被救走,为什么黄鼠狼不把鬼灯笼破坏掉?留着鬼灯笼对它有什么好处?” “唔,这就不知道了……” 神棍阿宏说道:“你想错了,其实并不是这样。‘魂’和‘鬼灯笼’的关系很奇妙,只要魂在有阴气的地方停留一夜,地上就会长出鬼灯笼,然而鬼灯笼只是魂的附属产物,长出来后就可以没有关系了。也就是说,一旦鬼灯笼开花结果,就可以不再依靠魂,即便魂离开,鬼灯笼也不会败落。” 大诚继续问道:“既然二者没有关系了,为什么把鬼灯笼带回来,就能把魂收回来呢?” 神棍阿宏笑道:“你小子认真起来,倒也不那么傻了。记住了,这就是为什么学生得去学校上学,他们不仅需要教科书,更需要老师的言传身教!古书上说,只要让童子挑着扁担把鬼灯笼带回家,剖开泡水喝,就能收魂。几乎所有提及此事的古书都是这么写的,然而有一处关键点却没有提及,而是由师傅一辈一辈口述教导下来的。” “到底还差什么步骤?” 神棍阿宏说道:“要趁着魂和鬼灯笼还在一起的时候,把一根银针插进鬼灯笼的果实里,把魂死死的固定住,让它离不开,也走不了,然后再由童子挑着扁担把摘下来的果实带回去,才能收魂。否则,魂不在鬼灯笼里,你就是漫山遍野的采摘一百斤的空壳鬼灯笼,也无济于事。” 大诚若有所思的琢磨着,神棍阿宏继续说道:“知道古书上为什么说要把鬼灯笼剖开泡水么?” 大诚挠挠头,想了想,说道:“为了把里面的魂释放出来?” “算你还没有傻透。” 大诚还不太明白,剖开鬼灯笼释放魂,可是魂不会飘走么?魂难道还能溶于水?还有,为什么古书不把内容写全了?然而眼下,他发觉神棍阿宏有些疲惫了,就没有多问,暂时把问题放在肚子里,先等着听全了二爷家的故事再说吧。 阴坟旁的地里,一棵很小的鬼灯笼吸引了神棍阿宏的注意,他没有轻举妄动,而是一边拿起银针,一边再一次计算小闹被夺走的魂的位置,确定魂还在阴坟之后,不再有任何犹豫,迅速将银针插进鬼灯笼的果实里面。 鬼灯笼原本是黄色和红色互相掺杂的颜色,在银针插下去后,果实渐渐地变成了青色。就在此时,身后的磊子大喊一声,道:“阿宏叔,黄大仙出来啦!” 神棍阿宏没有回头,直接抬起右脚,用鞋前钉的本事敲山震鬼。三声清脆的金属碰撞的声音过后,他回过头,只见从阴坟里钻出来十多只黄鼠狼,它们肯定是来阻止处理鬼灯笼的。在鞋前钉停止的当口,黄鼠狼们立刻四散逃开了。 神棍阿宏暗自琢磨道:“看来我把黄鼠狼想的太厉害了,或许,它们的本事没有想象的那么大。” 为什么这样想呢?因为神棍阿宏觉得,如果黄鼠狼有足够的能力,知道鬼灯笼的奥妙,就会在神棍阿宏发现鬼灯笼,或者把银针插进鬼灯笼之前有所行动。可以直接出来阻挠,也可以立刻将小闹的魂移走。之所以黄鼠狼没有这样做,而是等神棍阿宏处理完鬼灯笼,它们才跑出来攻击,是因为它们不知道鬼灯笼和魂的关系,不知道那根银针插进去的意义。当神棍阿宏把银针插进鬼灯笼,把小闹的魂固定住时,对于黄鼠狼来说,一切为时晚矣,也正是在这一刻,黄鼠狼才意识到出现了问题,这才发起的攻击。 “原来你们也不是什么都懂啊,终究是一帮畜生,我高估你们了!”神棍阿宏说道。 44.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神棍阿宏本应让磊子出面,把鬼灯笼带回去,救活了小闹,再回来救二爷。可是人已经站在阴坟旁边,如果不进去看一看,心里终究不踏实。毕竟,对于二爷的家人来说,小闹重要,二爷同样重要,能救活两个人,就绝不能放弃一个。从天垂象去分析,二爷在北边,若想与那边的黄鼠狼一斗,就得把眼前的阴坟给毁掉,如果现在先回村,等再回来时,可能就失去了最好的时机。 神棍阿宏对磊子说道:“我要进去看一眼,这里面阴气太盛,你们小娃娃受不了,如果鲁莽的进去,肯定要生病的,你在外面等着我,遇到不对劲的事就大喊一声。” 其实,神棍阿宏相当不放心把磊子一个人放在外面,然而考虑到他的独狼命,以及之前不惧怕黄鼠狼的表现,独自留在外面几分钟,应该没问题,总好过冒着巨大风险进入阴坟来得妥帖。 这是一次冒险行为,一向看不惯独狼命的神棍阿宏,竟然把希望寄托在独狼命上,关于这一点,他自己也很吃惊。 磊子倒是显得不慌不忙,站在外面冲着神棍阿宏摆手。神棍阿宏把心一横,既然只能如此,就快去快回吧。他转身进入阴坟,这是一个很大的空间,有些地方被黄鼠狼弄塌了,绝大多数的地方则保持着完整。阴坟中什么都没有,神棍阿宏端着手电筒,小心翼翼的往里走,终于,一个木棺出现在他面前。他谨慎的凑上去,木棺的盖子已经不见,里面的尸体也不见了。 神棍阿宏的第一反应是,这里阴气那么厉害,而尸体又不见了,肯定是变成僵尸隐藏在角落里。他赶紧用手电筒环视四周,僵尸没有看到,却看到了另外三个木棺。原来这里是一个合葬墓,一共埋葬了四个人,难怪阴气那么厉害,大凶之地埋葬四个人,想不厉害都难。 令神棍阿宏感到恐惧的是,四个棺材里都没有尸体,甚至连一些骨骼都没有,难不成四个家伙都变成僵尸了?他是看风水、看天垂象的人,可不是专司盗墓的,目前的处境令他感到害怕,当下决定先退出去,然后再想办法。 在他转身的时候,手电筒的光扫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他没有看清楚,就又重新的看过去。在手电筒的光亮的照射下,在一处角落里,他看到了二爷! 以及……三具尸体! 大诚兴奋地问道:“尸体?是什么样的尸体?新鲜的还是腐烂的?” “你在这买牛肉了啊?什么新鲜的腐烂的,晚上还吃不吃饭了?”神棍阿宏说道。 “您就别卖关子啦,快说吧。” 神棍阿宏说道:“那三具尸体没有腐烂,可也不是新鲜的,它们是埋葬多年,没有腐烂的尸体,穿着清朝的服装,大概就是棺材里的尸体,可不知为什么,都被搬出来了。” “搬出来?您确定不是尸体自己跑出来的?” “他们不是僵尸,就是没有腐烂的尸体,应该是被黄鼠狼弄出来的。”神棍阿宏说道。 “二爷呢?他不是应该在北边么?为什么就在阴坟里?” “当时我也很奇怪,根据天垂象判断,二爷应该在北边,可他却出现在阴坟里,而且更加恐怖的是,他竟然搂着那三具尸体。” 神棍阿宏当时看见的一幕,简直令人心寒。二爷左拥右抱的搂着三具没有腐烂的清朝尸体,面目狰狞。 然而,就在神棍阿宏努力的理清思路,想分析明白眼前的情况时,外面传来了磊子的喊叫声:“阿……阿宏叔!” 神棍阿宏立刻收回思绪,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跑。在他钻出阴坟的时候,看见了更加不可思议的一幕,磊子直直的站在土坡上,身边、身前、身后,站着不少黄鼠狼。神棍阿宏颤抖着抬起手电筒,把光打在磊子的脸上。 他看到了磊子的表情,那……绝不是人的表情。 【23】断阴气 45. 惨淡的月光下,磊子站在小山坡上,身边站满了黄鼠狼。神棍阿宏把手电筒的光打在磊子的脸上,之前那张憨厚善良的娃娃脸,变得几分狰狞,不,可以说相当的狰狞。神棍阿宏一惊,莫非还是被黄鼠狼迷惑了?哎,千不该万不该,看来即便只是几分钟,也不应该把磊子一个留在外面。 既然之前的黄鼠狼没能迷惑磊子,那么现在迷惑磊子的黄鼠狼,一定相当有功力,神棍阿宏心中有数,接下来的每一次出手,都要稳准狠才行。很自然的,第一招就是鞋前钉,这个祖上传下的屡试不爽的招数,总会来带好效果。 说干就干,神棍阿宏抬起右脚,使出鞋前钉的看家本领。可是让他感到诧异的是,所向披靡的一招,竟然没有对面前的黄鼠狼产生半点作用。那些本应抱头鼠窜,或者无力瘫软的现象,没有发生在黄鼠狼的身上,它们依然人立而起,站在磊子的身边。 难道区区黄鼠狼,还能比厉鬼来得可怕? 就在此时,磊子动了一下,而后缓慢的走下山坡。神棍阿宏犯了愁,拥有独狼命的磊子如果被迷惑了,不使用厉害的本事就很难把磊子救回来,然而那样就会使磊子受伤,村长和磊子的娘肯定不能答应。再退一步,就算家里人不责怪,磊子一旦受伤,谁把鬼灯笼带回去啊? 究竟有没有柔和一些的方式可以把磊子唤醒?磊子越走越近,神棍阿宏透过手电筒的光亮发现,随着磊子越靠越近,他那狰狞的表情开始消失,重新变成孩子模样。 “阿宏叔……” “磊子?你还能说话?” “我当然能说话了,为什么不能说话啊?啊,是不是我不应该说话的?” 神棍阿宏上前,把磊子搂在怀里,一来想要看一看磊子的神智是否清醒,二来,得把他赶紧从黄鼠狼堆里弄出来,道:“你身边的黄鼠狼是怎么回事?” 磊子说道:“它们跟刚才那两只一样,只会一动不动的站着,一开始我用石头打它们,但后来实在太多,打累了,就只能喊您了。” 看着磊子此刻平静的面容,再想想刚才出现的狰狞,神棍阿宏意识到,这就是独狼命的表现啊。在这深山之中,月色之下,阴坟旁边,坟上花丛里,成精黄鼠狼边,哪一个不是阴气森森?在这样的环境下,磊子的独狼命得以发挥,才让他表现出超于常人的阴险狡诈、凶狠恶毒的眼神。 那样的眼神,像一头满腹鬼邪的恶狼,当然没有半点人的样子,却能降服那么多黄鼠狼。 大诚只是听故事,就觉得冒冷汗,他虽然敢在娃娃坟里过夜,但真要是进了山,在那么邪气的地方,肯定会害怕。 神棍阿宏说道:“看着身后被制服的黄鼠狼,我第一次觉得,独狼命或许可以克制黄鼠狼,但具体是怎么回事,当时还不清楚。” “竟然也有您不知道的。” “是啊,我不知道的还有很多,所以任何一门手艺,都是学无止境的。如果我之前就能从宋朝拓本上了解独狼命的一些更详细的内容,那时候就不会手忙脚乱了。诚诚啊,一本《岁月初解》,或许很低级,很入门,但即便如此,你也要把上面的每一个字都认认真真的理解,记在脑子里。将来有一天你入了门,就会发现还有更多的书要看,更多的技巧要理解,到那时,你就没有时间和耐心再返回来读《岁月初解》了,知道吗?” 大诚憨憨的答应着,问道:“阿宏叔,您说的话我都记住了,咱还是说二爷家的事情吧。您说之前磊子的表情因为独狼命而变得特别狰狞,可为什么又恢复成孩子般憨厚朴实的模样了呢?” 神棍阿宏低头看着右脚的鞋子,说道:“是鞋前钉的功效,它令磊子恢复了清醒。” 坟地之外,神棍阿宏紧紧地搂着磊子,抬眼望着山坡上成群的黄鼠狼。神棍阿宏的分析是,这些黄鼠狼一开始都在阴坟里藏着,当他入坟时,鞋前钉令这些黄鼠狼感到恐慌,就从另一侧的洞口逃了出去。黄鼠狼的巢穴,都会至少有两个洞口,这一点相当正常。 离开阴坟的黄鼠狼,看见了独自站在阴坟外面的磊子,它们或许没有接到最开始那两只黄鼠狼的情报,就擅自对磊子展开攻势,企图用迷惑的方式获得磊子的控制权。熟料,拥有独狼命的磊子,在阴气正盛的地方功力大涨,轻而易举的就把这些黄鼠狼定了身。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神棍阿宏的鞋前钉对这些黄鼠狼没有效果,因为它们已经被磊子控制住。按照之前的说法,被独狼命控制住的黄鼠狼,就是把他活生生的扒了皮,也不会有半点挣扎,半点喊叫,更何况是没有直接杀招,只是以镇压和驱赶为主的鞋前钉呢? 46. 阴坟外面的情况得到了合理的解释,那么阴坟里面,搂着三具清朝尸体的二爷,又该作何解释呢?按照天垂象去分析,二爷此刻应该在北边,而不是阴坟里。 神棍阿宏眼睛一转,决定还是要一步一步的来,不能被黄鼠狼留下的纷乱,扰了自己的安排。 接下来,他做了三件事。首先,他把插着银针的鬼灯笼小心翼翼的摘下来,放在背包里。其次,他用十六枚银针,分别插在阴坟的十六个方向,将其包含的阴气,全部锁在阴坟中,不再为远方的黄鼠狼王提供能量。最后,他用折叠铁锹挖了一个小坑,把山坡上的黄鼠狼丢在里面,活脱脱一个万人坑。只不过,神棍阿宏没有杀死它们,而是在坑的边缘,撒上一圈鸡血。 大诚问道:“撒鸡血做什么啊?” “我和磊子离开后,磊子对黄鼠狼的控制就会消失,为了避免那些黄鼠狼再兴风作浪,得把它们关押起来。” “为什么不杀死,不是更省事么?” 神棍阿宏道:“我当时深处大山之中,到处都是阴气,除了我和磊子,真是半点阳气都没有。那里是黄鼠狼的地盘,轻易不要杀死它们,至少不要在处理完事情之前杀死它们,以免激起它们更强烈的愤怒。” “可为什么要用鸡血呢?黄鼠狼爱吃鸡,爱喝鸡血,您撒一圈鸡血,就能圈住黄鼠狼?” 神棍阿宏说道:“鸡血虽然是黄鼠狼的最爱,然而我所用的是器宇轩昂的大公鸡,这种鸡血,阳气旺盛,对于阴气重的动物或者鬼来说,犹如一道火流。即便黄鼠狼喜欢吃鸡,可越是成精的黄鼠狼,阴气就越重,就越受不了大公鸡的血,它们要是吃,也是吃老母鸡和雏鸡。” 做完这三件事,神棍阿宏的底气就足了。他找到了小闹的魂,还把阴坟的阴气给阻断了,虽然不知道二爷的情况如何,但前往北边寻找真相,已经不是多难的事情了。 说走就走,他带着磊子,继续往深山走去,他明白,无论再遇见什么古怪的事,一切也都将在那里结束。 根据天垂象的判断,方向为北。他们走了好久,才来到天垂象的中心地带。一切的指向,依然表示二爷就在此处,可是刚才在阴坟明明已经看见二爷了,难道看见的只是二爷的身体,而他的魂和八字,已经被分离到北边了? 如果连生辰八字都被转移了,那么再想把它和肉身合而为一,就相当的困难了,方法只有一条,用分离二爷肉身和八字的那只黄鼠狼的血做阵。然而能够拥有如此强大本领的黄鼠狼,一定很少,应该就是这群黄鼠狼中最厉害的那只黄鼠狼王。可见,神棍阿宏的任务相当艰巨,他已经不能再用驱赶、降服和净化的手段解决人与黄鼠狼之间的矛盾,而是至少要杀死黄鼠狼王才行。 神棍阿宏一边思索,一边用手电筒环照四周。手电筒的电量有些不足,就在他准备换电池的时候,好似照到了什么,仔细一瞧,又是一座坟! 【24】阴催狼命 47 山林之中又多出一座坟,在这片被神棍阿宏计算好的地点,不是它有问题,还能是哪? 神棍阿宏已经计划好,一旦发现问题,就要先下手为强。他知道,这些黄鼠狼的本事超出常识,甚至能做出分离八字的事,证明极有可能存在一只黄鼠狼王,尽管已经把阴坟的阴气阻断,仍不敢大意,只有率先出手,才能获得胜算。 眼下,一座坟歪歪扭扭的趴在地上,显得有些年头。神棍阿宏快步上前,一眼就看见了坟上的黄鼠狼洞,当下不再犹豫,从背包里掏出盛放鸡血的酒瓶,沿着坟头撒上一圈。坟地周围的土,被黄鼠狼松动过,鸡血很快渗入其中。神棍阿宏侧耳细听,坟中的黄鼠狼发出仓狂而逃,又困兽之斗的声音。 为了避免被隐藏在坟以外的黄鼠狼攻击,神棍阿宏本来还有一套方法,然而那样做起来既麻烦耗时,效果又不是特别好,至少比独狼命差了好几个等级。既然有磊子在身边,尽管当时还不是特别理解独狼命的效果,但是前前后后一共两次,磊子都以碾压的气势战胜过黄鼠狼,便让磊子好好地警惕周围,一旦出现黄鼠狼,就用之前的方法对付它们。 然而磊子却犯了难,他不知道什么是独狼命,更不知道如何使用独狼命,前面两次都是被动的,现在让他主动出击,实在有些强人所难。当时的神棍阿宏也不知道该怎么使用独狼命,索性狠下心来,让磊子顺其自然。 大诚问道:“阿宏叔,您现在总该知道怎样使用独狼命了吧?” 神棍阿宏点点头,道:“当时不知道,现在自然是知道的。其实,独狼命对付黄鼠狼,还是挺被动的,只有在黄鼠狼企图迷惑拥有独狼命的人时,才会反被迷惑。也就是说,如果有一只黄鼠狼从磊子面前走过,没有迷惑磊子的意图,彼此就会相安无事。可一旦它想要迷惑磊子,就只会把自己迷惑住。” “这样说来,拥有独狼命的人,就仿佛是一面镜子,把黄大仙的那些迷惑手段,全都反射回去?” “虽然不全对,但基本是这样的。” “可是,为什么磊子能同时定住那么多黄大仙?难道它们在同一时间,同时对磊子进行迷惑了?” 神棍阿宏不屑道:“这成精的黄鼠狼啊,虽然有点本事,可毕竟是山野畜生,能力有限,不是每一只都能迷惑人,至于为什么磊子同时控制那么多黄鼠狼,应该是独狼命的原因。你想想,最开始进山,磊子连两只黄鼠狼都控制不住,最后让它们跑了。后来在阴气的滋养下,可以同时稳稳地控制住那么多黄鼠狼,可见在很短的时间内,独狼命因为阴气的存在而提升了能力,或许哪怕只有一两只黄鼠狼对磊子进行迷惑,就会被独狼命反射回去,把周围所有的黄鼠狼都给反噬了。” “听您的意思,对于这个结论并不能百分百确定啊?” 神棍阿宏说道:“是啊,这都只是我的猜测。我所掌握的那些古书上,对独狼命的描述实在太少。” “我觉得这也是没办法的,毕竟古人也不可能把这些事情全都掌握了,就像现代人对于科学,也不是什么都知道,还不是天天做实验?阿宏叔,您把磊子接到咱家,做做实验不就好了吗?有您在,还有瓜头在,磊子不会有事的。” “不可能了,磊子的独狼命已经被我换掉了,而且拿一个孩子做实验,有些不人道啊。”神棍阿宏说道。 眼看天色渐渐地黯淡下来,大诚催促道:“阿宏叔,故事应该快结束了吧?赶紧说呗。” 48. 围着坟头的鸡血,使得坟中的黄鼠狼不断地逃窜,它们尽管拥有打洞的能力,但是在鸡血的冲击下,慌乱的一帮畜生,完全没有挖掘的想法,只知道乱窜。由此,神棍阿宏判断到,虽然它们比一般成精的黄鼠狼厉害,可也仅此而已,并没有在智商上产生压制。 轰的一声,坟竟然塌了,从凹陷的地方钻出不少黄鼠狼,它们四散逃窜,可是谁也过不去鸡血的范围,十几秒后,在一个由鸡血组成的不规则的圆形中,密密麻麻的站着不少黄鼠狼。 有鞋前钉和独狼命在,神棍阿宏并不惧怕黄鼠狼,他所担心的是黄鼠狼王存不存在,如果存在,会在何方? 鸡血范围内的黄鼠狼冲着神棍阿宏呲牙咧嘴,却没有一只企图施法迷惑。神棍阿宏正觉得纳闷了,耳边传来低吼声,低头一瞧,磊子面目狰狞的冲着黄鼠狼发狠,好似一头被人类牵着的,无法冲出去捕食猎物的狼。神棍阿宏这才明白,原来黄鼠狼是在冲着磊子吼叫,而磊子的独狼命又让它们有几分忌惮,不敢随便施法迷惑。 这就产生了新的问题,是什么让眼前的这些黄鼠狼忌惮磊子的独狼命?是有别的黄鼠狼前来报信,还是磊子身上的独狼命已经成长到可以被黄鼠狼看出来,并且产生天生恐惧的地步了? “磊子,你想干什么?”神棍阿宏问道。 “阿宏叔,您不是说来捉黄大仙吗?现在它们就在那里,为什么还不捉?” 神棍阿宏提醒道:“咱们要捉最大的一只,要捉它们的王。” “一锅端了吧!” 磊子说话的声音凶狠有力,神棍阿宏相当惊讶,一个刚上学的小娃娃,竟然对着一帮畜生说出一锅端,这样狠毒的,与年龄完全不相符合的话。看来独狼命在山林之中的阴气里不断地增长着,如果再不赶紧解决问题,把磊子带出去,这个孩子就要彻底毁在山林之中了。 独狼命啊,你竟如此厉害,神棍阿宏感叹道。 鸡血的至阳之气可以有效地阻挡黄鼠狼逃散,但是在阴气正盛的地方,任何阳气都会快速的挥发,最终无效化。神棍阿宏赶紧使出鞋前钉的本事,一边敲打,一边靠近黄鼠狼。这一下,黄鼠狼彻底的疯狂了,在有限的退无可退的范围内,还要被鞋前钉刺激,它们有的逃回坟中,有的在鸡血范围内转圈圈。 畜生终究是畜生,即便成精,也逃不过人类的戏耍,毕竟在智商上,还没有任何一个物种可以超越人类。 看着这些无力又无能的黄鼠狼,神棍阿宏明白了一件事,黄鼠狼王肯定存在,否则单凭这些小喽喽,不可能做出之前那些勾当来。可是黄鼠狼王在哪呢?是在坟里躲着了,还是在林子的其它地方冷眼旁观了? 就在此时,身边的磊子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疯狂,犹如脱缰野马一般,恶狠狠的向着坟头冲去,并不由分说的从坟头的凹陷处钻入坟中。磊子身体小,很容易就算进去了,速度可谓之快,神棍阿宏都没来得及制止,就已经看不见磊子了。 “那种地方,岂是你能进去的,就算有独狼命也不成啊!” 正当神棍阿宏准备进坟救人的时候,手电筒的灯光微弱的一闪,没电了。本来就要换电池的,可是因为发现了坟,神棍阿宏一亢奋,就把换电池的事忘了,加之后来的事情特别紧急,也没有注意到不断减弱的光。现在,在这个最紧张的关口,竟然没电了,黑压压的环境下,神棍阿宏的心都快要吐出来了。 他大声喊道:“磊子,不要轻举妄动,等阿宏叔,等阿宏叔进去你再做……” 做?做什么呢?神棍阿宏也不知道,只觉得独狼命和黄鼠狼王有一拼,或许是殴打,或许是互相施法,总之不能让什么都不懂的磊子去做。 神棍阿宏以最快的速度换好电池,然而当他重新把光打在坟头上时却发现,鸡血已经失效,在他更换电池的时候,又忘记了鞋前钉,导致坟头上的黄鼠狼,全都跑没了。 不过这并无大碍,那些黄鼠狼本就是一窝酒囊饭袋,只有黄鼠狼王才是重中之重,磊子一直没有出来,证明黄鼠狼王十有*就隐藏在坟里,否则还有什么能把独狼命困在下面?除非……神棍阿宏倒吸一口凉气,除非磊子在下面大开杀戒呢。 阴气已经太盛,独狼命在不断地成长着,如果磊子再去屠杀,就再也无法把独狼命换走了。这个孩子除非遇到命硬的将军命的人管着,否则将来必定是个祸害,这辈子就算完了。 【25】黄鼠狼王 49. 磊子钻进坟里面,一直没有出来,神棍阿宏放下所有事,准备立刻进坟救人。无论磊子能否战胜里面的黄鼠狼王,或者其它阴邪的家伙,都对这个孩子产生不了好的影响。 可是当神棍阿宏来到坟头时,磊子正从里面往外爬,神棍阿宏立刻伸手将其拽出,却惊讶的发现,磊子的另一只手上,竟然拽着一只巨大的家伙,从身型判断是黄鼠狼,然而黄鼠狼的脑袋上,戴着孙悟空的面具,就是它们从二爷家里偷走的那一个。 磊子掸掸身上的土,说道:“阿宏叔,这只黄大仙应该就是您说的最大的那一只了吧,瞧这体型,没有比它更大的了。” 说实话,能看见如此巨大的黄鼠狼,神棍阿宏都有几分忌惮,如果这还不算黄鼠狼王的话,一旦真的存在黄鼠狼王,真不敢想象那得多么大,简直违背了自然界的规律。可是看磊子的表情,相当轻松自如,犹如猎犬撵住兔子,再确切一点,宛若阴险的狼叼着猎物。 黄鼠狼王一直在挣扎,却被年幼的磊子死死的抓着脖子,根本挣脱不了。神棍阿宏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能暂时把一切的原因都归结在独狼命的身上。 磊子说道:“阿宏叔,您瞧它,跟人似的还戴着面具呢,这个面具和小闹的一模一样,我见他戴过,风光了好一阵子,没想到这黄大仙也喜欢。” 神棍阿宏皱眉道:“这就是小闹的面具,被黄鼠狼偷进山里了。” “啊?黄大仙还会偷东西?可为什么要偷小闹的面具?”磊子相当的好奇,他不理解为什么一只动物会对面具感兴趣,如此想着,便伸手把面具从黄鼠狼的脸上摘了下来。 神棍阿宏完全没有想到磊子会这样做,却又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面具被摘下。那一瞬间,神棍阿宏的脑袋翁的一下,犹如瞬间落入水中,而后是列车碾压铁路的声响,最后是玻璃破碎的声音。三种声音犹如一个循环,不断地刺激着神棍阿宏。他抱着头,捂着耳朵,可是那些发自头脑之中的声音,根本躲避不开。 这是被黄鼠狼施法迷惑的结果。 这类成精的黄鼠狼,最厉害的还是眼睛,通过眼睛进行迷惑,如不提前做好准备,肯定要中招。之所以刚才没有中招,是因为黄鼠狼带着孙悟空的面具。面具是按照人类的五官位置设计的,黄鼠狼戴上去,肯定会把眼睛遮住。然而最后,磊子把面具摘了下去,那一双害死人的眼睛就露了出来,直接把没有做好预防准备的神棍阿宏迷惑住。 既然已经中招,神棍阿宏也并不慌张,只要等进入迷幻后,按照既定的程序有条不紊的破解,就能从迷幻中走出来的,关于这一点,神棍阿宏颇有信心,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到,干脆转行算了。 唯一的问题是,根据黄鼠狼成精的程度不同,破解的难度也不同,在此过程当中,不知外界会度过多长时间,到时候如果磊子出事,或者自己的身体被黄鼠狼破坏,还是要大难临头。 祖师爷保佑,我阿宏学艺精湛,希望能以最快速度摆脱迷幻。神棍阿宏祈求着。 大脑持续的蜂鸣声戛然而止,四下里一片寂静,神棍阿宏抬头一看,磊子还在,黄鼠狼王还在,四周的一切都没变。抬头看一眼天垂象,尽管有树枝遮挡,可在仅限的空隙中,仍能看到天垂象的一脚。天垂象是黄鼠狼无论如何也模拟不了的存在,这足以证明自己并没有进入迷幻,而是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 为什么迷幻的过程被终止了呢? 大诚打断神棍阿宏的叙述,开心的说道:“是独狼命,独狼命又在发挥作用了。无论有没有黄大仙给它们的大王送信,已经被捉住的黄大仙都只能殊死一搏,企图迷惑住磊子,却不料反被磊子的独狼命降服,因此才打断了迷惑。” 神棍阿宏说道:“是的,应该就是这么回事。黄鼠狼王想要同时迷惑我们俩,我中招了,却被磊子的独狼命打断。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独狼命能反噬迷惑,只是看到了结果,黄鼠狼王被磊子扔在地上,一动不动,除了肚子还在喘气,完全就是个活标本。” 50. 既然黄鼠狼王已经被控制,神棍阿宏决定先为磊子诊脉,再观察眼神,询问心态。一番查看下来,心都寒了,磊子的情绪相当亢奋,一颗杀戮之心渐渐升起,如果再持续下去,独狼命将被催化而成,一切都将覆水难收,到时候,即便救回一个小闹,也要失去一个憨厚朴实的磊子。 一定要迅速解决问题,不能再耽搁下去了,神棍阿宏默默地下定了决心。 其实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胜负已分,有独狼命的磊子在,就算漫山遍野都是黄鼠狼王,也根本不是对手。此次进山,阴差阳错的带着磊子,实在是天降的好事,或许也是二爷和小闹命不该绝。 蹲下身子观察黄鼠狼王,它的皮毛已经失去颜色,体型虽然巨大,却显得颇为老迈,尤其是那一张面孔,失去了精灵古怪,取而代之的是满目岁月的沧桑。 这是一只年老的黄鼠狼,年老到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竟然已经生长出几分人类的气息。 神棍阿宏伸手将黄鼠狼王拿起来,这只被磊子定住身体的老家伙,只能转动眼珠,却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反抗。 “可怜的家伙,活了这么多年,却比不过一个孩子。可恨的家伙,活了这么多年,却不懂得祸害人类只会反被降服的道理。”神棍阿宏顿了顿,道:“可怜的家伙,活了这么多年,你的命,终将在这个夜色中消逝而去。” “磊子啊……”神棍阿宏问道:“想不想撒尿啊?” 磊子回道:“好像有点想。” “都这么大了,想不想撒尿还不确定呀?” “嘿嘿,您一问,我就想撒尿了。” 磊子四下里寻找,想要找一棵树撒尿用,却被神棍阿宏拦住,道:“不用去别的地方尿了,来,冲着黄鼠狼的脑袋尿,瞄准它的眼睛。” “这是为什么啊?” “它的眼睛太厉害,咱们人受不了,所以才有好多小孩被迷惑,可是你知道它的这双眼睛怕什么吗?就是你们这些小娃娃的尿,童子尿。”神棍阿宏说着,就把黄鼠狼王的脑袋冲着磊子,磊子脱掉裤子,准确的将新鲜的带着热气的童子尿,浇在了黄鼠狼王的眼睛上。可怜的黄鼠狼王,风光了一辈子,最后却被如此羞辱,也算是相当悲哀了。 黄鼠狼王的身体尽管苍老,但是眼珠很明亮,带着幽幽的光芒,这双眼睛如果在它行动自如的时候,定会掀起风雨,然而现在动弹不得,也只能是没有子弹的一杆枪了。童子尿很快发挥了功力,一双明亮的眼睛黯淡下去。随着眼睛失去威胁,天垂象也发生着剧烈的变化,尽管只能从很有限的角落观察,却仍能看到翻滚的天垂象犹如飓风海啸一般,疯狂的变换着气势。 一只黄鼠狼,竟然能掀起如此可怕的风暴,实在是大自然的一场革命,然而终究还是敌不过更加智慧的人类。随着天垂象逐渐稳定下来,黄鼠狼王的时代被终结了。 接下来,就是送黄鼠狼王上路的时刻了。 神棍阿宏取出一根银针,瞄准黄鼠狼王的心脏。在将刺未刺的时候,树林之中钻出来许许多多的黄鼠狼,它们或许想要救下黄鼠狼王的命,却又自知不是独狼命的对手。可是它们没有躲,没有逃,只是静静的看着,目睹自己的“王”的最后一程。 “原本废掉你的眼睛也就是了,可你偏偏拿走了二爷的八字,现在不杀了你就无法带走二爷的八字,说到底,在这个人类的世界,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跟人类作对啊。你的命,我必须带走,能做的只能是尽量减少你的痛苦了。” 神棍阿宏最后说了句:“来生无论人畜,有福好心肠吧!” 银针扎进了黄鼠狼王的心脏。 【26】香燃尽 51. 随着银针插进黄鼠狼王的心脏,这只已经不知活了多少年头的老精,发出了生命中最后的悲鸣。黄鼠狼是一种很少会叫的动物,在被逼急或者使坏的时候,会发出尖利的咳咳、咔咔的声音。然而这只黄鼠狼王却并非如此,它的声音像一只苍老的老猫,呜嗷呜嗷,又带着八十多岁老人咳嗽的声音,听起来相当的诡异。 可是无论如何诡异,它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在独狼命的控制下,甚至连挣扎一下都没有,就闭上了眼睛,停止呼吸。随着黄鼠狼王的死去,树林之中所有的黄鼠狼,全部作鸟兽散,整片热闹非凡的坟头上,瞬间只剩下神棍阿宏、磊子、一只死掉的黄鼠狼王,以及小闹的孙悟空面具。 “阿宏叔,它们都跑了,咱们不追吗?”磊子问道。 神棍阿宏将黄鼠狼王的尸体放在地上,一边从背包里取出匕首,一边说道:“得饶人处且饶人,这句话放在动物的身上也一并管用。还记得阿宏叔在进山之前跟你说的吗?咱们擒贼先擒王,要去山里抓住最大的黄鼠狼。现在为非作歹的黄鼠狼王已经死掉,剩下的应该在短期之内不会出来作祟了。” 神棍阿宏的话,磊子有些没听懂,只是对最后半句感兴趣,问道:“暂时不会出来,可以后还是会出来的啊。” “黄鼠狼和老鼠、蟑螂一样,你是抓不完的,应该另想办法。” “那要怎样做呢?” “阿宏叔自有办法,咱们还是先来做更重要的事情吧。” 说罢,神棍阿宏在南边点上一支蜡烛,用匕首割开黄鼠狼王的身体,用其血液在地上画出一个很小的阵。随后,他把黄鼠狼王的心脏挖出来,摆在阵中。至于黄鼠狼王的尸体,直到此时,已经没有半点作用,被随意地丢在一旁。 摆这个阵,目的就是把二爷的八字带走,带回南边那座坟头之中二爷的身体里去。摆阵的过程可谓是相当的血腥,虽然农村的孩子见惯了杀鸡宰羊的血腥场面,可是处理一只黄鼠狼,多少有些令人难受。然而神棍阿宏的担心并没有任何意义,偶尔看一眼磊子,这个被独狼命扰乱了心绪的男孩,不仅没有觉得恶心,反而相当的乐在其中。 已经开始贪恋杀戮了吗?如果放任下去,就会从虐杀动物,发展成为虐杀人。神棍阿宏相当担心,此命必转! 摆在南方的蜡烛缓慢的燃烧着,神棍阿宏坐在地上,将磊子紧紧地搂在怀里,生怕他再做不该做的事。一直亢奋的磊子,这会儿终于还是累了,在神棍阿宏的怀抱里,静静的睡着了。 这支香燃烧了好久好久,可是神棍阿宏一点也不敢大意,身旁的坟头之中,必定有一具不一般的尸体,只要等到香燃尽,就要立刻断了坟头的阴气循环,只希望在这个过程中,不要再发生别的事情了。 大诚问道:“黄大仙已经被您弄死,剩下的也都吓跑了,这坟头的阴气还有必要断掉么?” 神棍阿宏说道:“一开始我以为黄鼠狼王的本领,都依靠着南边的那座阴坟提供阴气,可是来到北边后却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北边的坟头同样提供着阴气,而且还与南边的阴坟彼此照应、互相弥补、互相增强。为避免再出旁枝错节,在我离开深山之前,还需要用银针断了坟头的阴气循环。”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是立刻断掉,而是要等香燃尽?”大诚继续发问。 神棍阿宏解释道:“二爷的八字,就像飞舞的蒲公英,想要从一边飘到另一边,就需要相当于风的阴气帮忙。所以,八字由南往北飘,靠的是南边的阴坟,由北往南时,就需要北边的坟头了。我要等八字飘回去后,才能断掉坟头。” “香燃尽后,就能证明八字回去了?” 神棍阿宏点点头,道:“这里面的学问很大,你不要着急,一口吃不了胖子,慢慢来。” 大诚憨憨的点点头,心说,以后再听阿宏叔讲故事,恐怕要准备好纸笔,做个笔记了,现在明显感觉到脑子不够用呢! 52. 磊子依偎在神棍阿宏的怀中睡觉时,神棍阿宏一直检测着磊子的脉象,见其有逐渐平稳之势,心中也多了几分宽慰,终究还是个孩子,能为独狼命提供的基础还不扎实,时间久了仍旧要脆弱下去。只是,这样太消耗磊子的精力,长此以往,甚至将折损阳寿。 香燃尽后,神棍阿宏起身来到坟头前,用几根银针锁住坟头的阴气走势和循环。他还把黄鼠狼王的尸体用布包裹起来,连同小闹的孙悟空面具,一起放进背包里。做完这些,他把磊子喊醒,磊子整个人的状态,又恢复到最开始时憨厚朴实的模样,仿佛随着黄鼠狼王的死亡,磊子的独狼命也暂时偃旗息鼓了起来。 一老一少离开北边的坟头,回到南边的阴坟,这一次没有了黄鼠狼的打扰,神棍阿宏放心的把磊子留在外面,自己钻进了阴坟。 坟中依然还是之前的模样,四座棺材,三具清朝的尸体,以及二爷。 二爷仍旧左拥右抱的搂着三具尸体,不过在神棍阿宏看来,老人家的面色已经明显好转,看来八字应该是回到身上了。轻声呼喊着二爷,二爷微弱的睁开眼,手电筒的光直射在他的脸上,看不清对面是谁。不过他似乎对谁拿着手电筒并不感到好奇,而是立刻看向左右,看见干瘪浓黑的尸体时,吓得连连后退,挣扎着离开了尸体堆。 但是很快,二爷又开始往前爬,仿佛对恐惧的尸体又有几分难舍之情,边爬边哭道:“老伴啊,儿子们啊,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你们怎么走得这么快呢?” 神棍阿宏不知道二爷这是在发什么疯,小声说道:“老人家,您回头看看,是我,神棍阿宏啊。” 神棍阿宏把手电筒的光照在自己的脸上,颇有几分扮鬼脸的意思,可是在三具尸体面前,这种低级的鬼脸已经吓不到人了。二爷立刻认出神棍阿宏,哭腔着问道:“我一家都死的这么惨,小闹有没有活下来?” “您老这是在说什么呢?怎么就一家死的惨了?小闹那娃还没有脱离危险,但基本已经没事了,只等着……” 不等神棍阿宏说完,二爷低声说道:“罢了罢了,也好也好,死那么多人,可总算娃还活着,老伴啊,儿子们啊,你们走也走得安心了吧。” “老人家,您这是梦见什么啦?二奶奶和您的大儿子、二儿子,可都在村子里呢,怎么就死了呢?” 二爷指着三具尸体,反问道:“他们的尸体都在这里了,难道还没有死?瞧瞧死的都这么……”二爷似乎从迷乱中清醒回来,自我否定道:“不对呀,就算死,也不能死的这么彻底,这都是什么啊,哎!干尸啊!” “您老可算是醒过来了,那是三具清朝的干尸,可不是二奶奶跟您的两个儿子。” 二爷破涕而笑,道:“那他们现在在哪?被你救出来了?” 神棍阿宏相当无奈,道:“我不知道您梦见了什么,可那三位都在村子里,不会出事的!醒醒好吗?咱们还得就小闹啦!” 二爷不太清楚梦里和现实的区别,眼下只能糊里糊涂的跟着神棍阿宏往坟外钻。磊子在外面等得焦急,见有人出来,立刻迎上去。二爷见到磊子,诧异的问道:“娃,你怎么也来了?” 神棍阿宏笑道:“这次多亏了磊子,才能这么顺利就把您老和小闹救回来,等事情结束后,得给孩子多买点吃的玩的,犒劳犒劳。” 虽然二爷不知道磊子都做了什么,可既然神棍阿宏这样说,他也不再详问,只是轻声说道:“是啊,二爷不会亏待娃的,阿宏啊,接下来做什么?” 神棍阿宏卸下背在身上的小扁担,说道:“带小闹的魂,回村!” 【27】收魂 53. 神棍阿宏卸下背在身上的小扁担,从包里拿出之前准备好的用红线穿起来的符,半蹲在磊子身前,解开磊子的上衣,把红绳在身上绕一圈,将符准确的贴在磊子的肚脐上。 做完这些,他把扁担交给磊子,将插着银针的鬼灯笼放在小扁担一边的小筐里,在另一头的小筐中,抓了一把阴坟上的土。 “磊子啊,扁担沉不沉?”神棍阿宏问道。 磊子摇晃着扁担,说道:“不沉。” “别晃了,要小心,不能把里面的东西掉出来。”神棍阿宏说道:“这关系到小闹能不能恢复。” “阿宏叔,您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神棍阿宏不禁感叹,磊子虽然只是个孩子,却比有些大人来得靠谱,无论自身携带的独狼命,还是本身质朴的性格,都是数一数二的。这么好的孩子,也让神棍阿宏下定决心,无论转换独狼命的过程多么艰难复杂,都要做下去,不能毁了这么好的孩子。 天色开始蒙蒙亮,神棍阿宏、二爷和挑着小扁担的磊子三人,向着村子凯旋而归。这一晚,虽然遇到很多古怪阴森的事,却仗着磊子的独狼命,轻松的化解了危机,看着二爷的背影,想着昏迷的小闹,神棍阿宏不禁感叹,人的命实在太重要,命里如果有贵人存在,即便是天大的倒霉事,也能化险为夷。至于命中无贵人的,就要花费比别人多千百倍的努力才能成功,甚至有些人根本成功不了。 回到村子后,乡亲们立刻沸腾起来,欢呼程度不亚于过春节。神棍阿宏的精神也放松许多,但是他知道,自己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首先,他叫人烧一壶开水,而后在乡亲们的众目睽睽之下,从磊子挑着的小扁担的一边,取出那捧土,放在院子的正中央,在上面插一根香点燃。等到开水烧好后,叫人端着碗,提着壶等着。先把香取走,在土里挖出一个小洞,从小扁担的另一边取出鬼灯笼,放在小洞里,用土埋好,只把插在鬼灯笼上的银针露在外面。 大家看得好奇,村子里来过不少看门道的人,可像神棍阿宏的这些做法,还从没有看见过。眼前的这位大师有些与众不同,从不咋咋呼呼,做的都是没见过的事,却总能收到很好的效果,比以前那些讲究排场,装神弄鬼的人强多了。 片刻之后,神棍阿宏拔出银针,挖出鬼灯笼,并用匕首将其剖开,放到碗里,用滚烫的开水浇上去,说道:“等到水的温度差不多时,就给小闹灌进去,一整碗全部喝掉。娃还在昏迷,肯定不容易喝水,可也得想办法让他喝,一滴不要剩,一滴不要洒,娃被夺走的魂就回来了。” 小闹的爹娘感恩戴德的回到屋里去做这件事,二爷不放心,也想跟着去,却被神棍阿宏拦住,道:“天底下照顾娃的,难道还有比亲身父母更上心的?您老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就别监督别人了,赶紧回屋睡一觉,不照顾好自己的命,还怎么陪伴重孙子享天伦之乐啊?” “阿宏啊,我觉得自己没事,一点事都没有,睡哪门子觉呢?”二爷说道。 神棍阿宏微微一笑,用匕首扎了二爷的胳膊一下,旁人吓了一跳,二爷也是愣了。 神棍阿宏问道:“疼么?” 二爷摇摇头,神棍阿宏又用匕首扎了一下,再问道:“还是不疼?” “一点也不疼啊……”二爷意识到不对劲了。 神棍阿宏道:“从昨晚进山到现在,您老不渴不饿不困不知疼,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这是因为八字脱离身体后,虽然被找回来,但还没有完全融合,如果再不去休息,不出三天,这村子里就得多一座坟!” “这……哎,我去休息就是了。”二爷无奈的说道。 神棍阿宏让二爷喝一杯温开水,点燃一支香,而后自然的睡去。二奶奶在一旁守候着,眼中充满心疼。 54. 至于磊子,神棍阿宏没有当众说什么,而是把磊子的爹娘和村长叫到一边,细细的说了独狼命的事。村长入党后,本已不再留心这种事,然而关系到孙子身上,就不敢怠慢了,尤其听了神棍阿宏的一番描述,更是胆战心惊。 磊子的娘忧心的问道:“娃怎么就招惹上独狼命了呢?我们家里可全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啊。” “命这种东西,不是靠遗传的。”神棍阿宏说道:“磊子是个好娃,不能让他因为独狼命而成为坏人。破解的办法有两种,一个是找到命硬的将军命,一生守护着磊子,这个有些难,可谓是相当的困难。第二,就是‘换体’,把磊子的独狼命换掉。” “具体要怎样做?” 神棍阿宏把‘换体’的细节说了一遍,由于有日期和时辰的限制,磊子的爹娘只能先带着磊子回家休息。神棍阿宏嘱咐他们,进家之前迈火盆,把磊子身上的红绳和符全部扔到火盆里烧掉。 村里人还想细问问山上的事,神棍阿宏说先把人救回来再说,至于黄鼠狼,大家不必担心,已经被解决掉了。 这一天在平静中度过,喝完一整碗鬼灯笼水的小闹没有醒,二爷一觉睡去也是越睡越沉。第二天上午十点多,小闹率先醒过来,尽管有些虚弱疲惫,却已经魂魄齐全,是个正常人了。一个小时后,二爷醒来,面色红润,精气神足。 二奶奶高兴坏了,吩咐家里人赶紧做饭,让嚷嚷着饿的一老一少赶紧吃。 神棍阿宏笑道:“不要太丰盛,粗茶淡饭才好。” 二爷和小闹一顿风卷残云,大家都很欣慰。他们二人康复的消息很快传遍村子,很多人前来恭喜,还有一些好事的人想要听听山上发生的事情。二爷看看神棍阿宏,神棍阿宏点点头,这种东西没有必要藏着掖着。 二爷说,那天晚上他一个人来到西边的林子,在吊死黄大仙的树下燃香磕头。很快,他就看见树丛里冒出一双绿色的小圆点,那是黄大仙无疑了,他勇敢的对视着,只觉得脑子一阵发蒙,身体不受控制的跟着黄大仙走进了山里。他先来到南边的那座阴坟,远远地看见阴坟前面站着三个人,走近一瞧,竟然是自己的老伴和两个儿子,这三个人衣衫褴褛像个乞丐,脖子和手脚被铁链束缚着。 猛然间,二爷觉得自己不受控制的身体忽然一轻,又能控制了,就走上前问老伴和两个儿子为什么变成这样,他们只知道哭,咿咿呀呀的说不出话,二爷往嘴里一瞧,好家伙,没有舌头! 就在一家人抱头痛哭的时候,二爷的身体又不受控制了起来,可是他没有觉得自己的双脚移动,却听到自己和家人哭泣的声音渐渐远离。回头一瞧,二爷吓了一大跳。自己的身体还在坟前和家人抱头痛哭,可是自己却在远处看着,好像灵魂脱壳一般。 不由分说,二爷的“灵魂”远离了肉身,继续往山里走。来到位于北边的坟头,坟的旁边站着一个人,从体型上看,是个弯着腰,双手背在后面的老人,这个人戴着面具,看不见脸。在他的旁边,躺着另一个人,被草席覆盖着,只露出一双穿着黑色布鞋的脚。 神棍阿宏问道:“那位老人戴着的面具,就是你家小闹的孙悟空的面具吧?” 二爷点点头,道:“其实我现在这么一说,你们大概都能猜出是怎么回事,但是在当时,我的脑子特别混乱,好像不能思考了。” “你那时已经被黄鼠狼王迷惑,自然是不会思考了的。”神棍阿宏说道。 二爷继续说道,他来到老人面前,开口问你是谁,老人回道:“你家的娃杀了我的儿子,现在知道我是谁了么?” 失去思考能力的二爷摇摇头,老人摘下面具,露出黄大仙的脸,它又把盖在尸体上的草席掀开,下面覆盖着的尸体,虽然有人的身体,却也是黄大仙的脸。二爷吓得浑身直哆嗦,这深山之中,到底隐藏了什么妖魔鬼怪啊,但是心中念着重孙子,依然问道:“我家重孙子的魂在哪里?” “你都回不去了,知道在哪里又有什么用?” “我的老命,能否换回一个魂?”二爷问道。 黄大仙愤怒的说道:“你们杀死了我的儿子,还有脸想要得到好处?我不仅要夺走你重孙子的魂,以后还要夺走你全部家人的魂,甚至是全村!我要让你们全村都变成活死人!至于你们的魂,也不会被浪费掉,自然还有用处的,咔咔……咳咳……咔咔……” 【28】养尸 55. 老人的身体,黄鼠狼的脸,这个妖精一般存在的怪物,着实把二爷吓得不轻,尤其是其古怪的笑声,更是令人不寒而栗。笑声结束后,二爷飘飘荡荡的走向坟头。坟头的一面有一个洞,二爷停在洞口,只觉得身后有东西在吹气,带着一股腥臊恶臭,二爷飘飘忽忽的就钻进洞里去了。 之所以用飘忽来形容,是因为二爷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像风筝,像气球,像随风而摆的一张纸。再确切一点,他觉得自己像一团棉花,小小的一团,直接被风吹进了洞。 一个大活人,这辈子也没有想过在自己还没有死的时候,会有机会钻进坟里,这种极大的恐慌感,尤其在看见一块破烂的棺材板上,躺着一具干尸的时候,尤其胆寒。 说到这里,二爷吐出一口烟,道:“其实那时候也不清楚,自己是活着了,还是已经死了。” 神棍阿宏低声回道:“您继续说吧。” 坟的里面本应漆黑一片,可是在二爷看来,光线充足。可是这种光线,既不是灯光,也非烛光,为什么可以把周围看得清清楚楚,实在不可理解。然而容不得二爷细想,就觉得身后再次有东西吹气,同样的腥臊恶臭,同样的飘飘忽忽。让二爷吓破胆的是,自己这一次飘荡而去的目标,竟然是躺在棺材板上的干尸! 眼看着自己距离干尸越来越近,干尸身上那腐烂的清朝衣服,黑褐色的身体,甚至狰狞干瘪的面容,全部一一看得仔细。渐渐地,二爷如同秋风过后的落叶,缓慢的、柔和的落在干尸身上,如同两个磁铁,紧紧地依附在一起。 二爷恢复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可是胸口却紧紧地贴在干尸的身上。抬头就能看见干尸干瘪的脸,低头就能闻到干尸特有的恶心的味道。这种生不如死的感觉,每一分每一秒,毫不间断的刺激着二爷的神经。 神棍阿宏无奈的说道:“为了小闹,您可真是受了大刺激啊,这哪是人能承受的呢?” 二爷说道:“我活了一大把年纪,没有什么事可以再吓到我。然而钻进坟里,贴在干尸的胸口上,闻着恶臭,这种恐惧,跟年岁和经历都没有关系。我很害怕,怕极了,浑身都在哆嗦,眼泪也下来了,可是更加绝望的是,无论我如何挣扎,如何喊叫,都没有一丝挣脱的迹象。我觉得自己被抛弃了,那时候真的觉得死亡是一件幸福的事。” 就在二爷经历着人生中最大的恐惧时,黄大仙背着手走来,阴邪的笑着,道:“不出十天,你就会被干尸吃掉,魂飞魄散,而且你的家人和你的乡亲们,全都跟你是一个下场,你们都将成为干尸的食物,全都会灰飞烟灭!” “这之后……”二爷说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总之有一阵子我晕了过去,再醒来时,自己并没有在干尸的身上,而是和老伴以及两个儿子在一起,他们很害怕,我就搂着他们,那时候我的脑子也清醒了许多,我想起了你,阿宏,我想起你让我进山的原因,我知道只要自己坚持住,你就会进来救我们。” 这就是二爷经历的一切。 神棍阿宏听后,喝一口水,对大家说道:“我来给你们解释一下吧。二爷进入西边的林子,被黄鼠狼迷惑,从而进了大山。在山中,他先到达南边的阴坟,阴坟之中有三具清朝的干尸,在黄鼠狼的迷惑下,二爷把干尸当成了自己的家人。这之后,二爷说自己好像变成了灵魂,眼看着自己和家人抱作一团,可是依然还是跟着黄鼠狼离开了阴坟,好像灵魂脱壳一般。这是因为,那个时候的二爷,已经被黄鼠狼下了咒,导致八字脱离造成的现象。虽然跟灵魂脱壳不太一样,可也基本差不多。” 看着大家惊讶的眼神,神棍阿宏继续说道:“在黄鼠狼的迷惑下,二爷进入阴坟,和三具干尸抱在一起,而二爷的八字则跟着黄鼠狼继续北上,来到北边的坟头。在这里,二爷在迷幻中见到了黄鼠狼王幻化的人形,并被赶进坟中,与干尸合而为一。从黄鼠狼王的描述中可以得知,它们这是在利用二爷的八字养尸,而且如若不铲除,以后还会用整个村子的八字养尸,实在太可怕了。” “养尸?” “恩,大山之中很多成了精的,都喜欢养尸,尸体相当于媒介,可以把人的魂、灵和八字吸收消化,成为它们修炼的养料。”神棍阿宏说道:“二爷,您老遇见的,就是黄仙养尸。” 56. 大诚有些不理解,问道:“既然黄仙养尸需要的是魂魄一类飘渺的东西,为什么要把二爷的身体和另外三具干尸抱在一起呢?” 神棍阿宏解释道:“尸体是有使用限制的,虽然称之为‘养尸’,但就像养牛养羊一样,无论养的多好,到时候还是会死。干尸到最后会变成一无是处的废渣,黄鼠狼就需要找到新的干尸继续养。现在,你明白为什么要把二爷的身体和干尸放在一起了吗?” 大诚惊讶道:“黄大仙希望二爷死后,可以成为干尸,以供未来使用?” 神棍阿宏点点头,道:“然而有一件事,始终无法知晓,那就是黄鼠狼如何把二爷的尸体制作成干尸,关于这一点,老祖宗们也都没有准确的论断。” 大诚琢磨了一下,说道:“二爷的八字虽然走了,但是身体还是活的,没有立刻死掉,或许黄大仙需要的就是一个还能喘一阵子气的二爷。至于为什么要把三具干尸幻化成二爷家人的模样,以及为什么最后二爷要左拥右抱着三具干尸,都是解答问题的关键点。还有,您说您进入阴坟之前,用折叠的铲子铲了好半天,您才能钻进去,可是,二爷是怎么进去的呢?” 神棍阿宏哈哈一笑,道:“看来,诚诚也是个喜欢思考的人啊。只可惜,这些都没有答案。” 大诚说道:“这本就是玄妙的东西,人又怎能全部参透呢?动物已经在智商上敌不过人类了,老天爷总要在其它方面让动物占据一些优势,这个世界不只属于人类,保持平衡很重要。” 神棍阿宏微笑着不置可否,只把在二爷家的最后一些事情说清楚。 神棍阿宏对二爷说道:“老人家,您在干尸身上昏迷,是因为我杀死了黄鼠狼王,用黄鼠狼王的血和心脏做阵,将您的八字引了回去。之后我和磊子返回南边的阴坟把您喊醒,您因为迷幻的后遗症,还以为自己搂着的是家人呢。好啦,事情到此结束。” “这就结束了?你把所有的黄大仙都制服了?”二爷问道。 “我只杀死了它们的大王,剩下的没有追究。”神棍阿宏说道。 “这……不妥吧?万一……” 神棍阿宏说道:“我知道您的顾虑,去把村长喊来,我有事跟他交代。” 很快,村长来到了二爷家,神棍阿宏对他说道:“村长啊,这次黄鼠狼闹人,罪魁祸首就是山里的那两座坟,阴气太大,得铲除了才行。可是我觉得单纯的毁了有些可惜,还是报告给政府吧,让他们找专家看看,或许有考古价值呢。而且一旦被研究了,那里的阴气也就毁了,失去了阴气,又失去了大王,剩下的黄鼠狼,就和一般的黄鼠狼没有区别,只要你们不去招惹,它们也不敢出来祸害人。” 这之后,神棍阿宏还对村长说,一旦日子到了,他就会来为磊子换体,把独狼命给换掉。他还找到二爷,让二爷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到村子周围的那片坟地看看,会碰到一些有缘的事。 二爷问,会碰到什么事? 神棍阿宏摇头道:“我还不知道,只是从天垂象去看,坟地那边会发生相当不好的事情,您若碰见了,就随着心去处理,然后等我,我一定会来的。” 神棍阿宏伸伸懒腰,对大诚说道:“这之后,二爷就在坟地里遇见了踏入鬼道,在坟前不断磕头的雷生。” (第五个故事,完。) 【1】水中尸 1. 讲完二爷的故事,天色已经渐渐黑下来,神棍阿宏总结道:“那次发生的事,虽然和黄鼠狼有关系,可是诚诚啊,你也不必太把黄鼠狼放在眼里,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那次的事是一次特例。一般来说,如果招惹了黄鼠狼,可以有许多方式解决问题,万变不离其宗的办法,就是请求黄鼠狼的原谅,只要诚意和震慑力足够,就可以解决问题,不至于冲进深山老林跟黄鼠狼拼死拼活。” 大诚道:“您的意思是说,二爷遇到的那么厉害的黄大仙,只是百分之一的几率?” “何止百分之一啊,千万分之一都不为过。”神棍阿宏说道:“关于这件事,我希望你能仔细思考一下,我们真的应该去怪黄鼠狼吗?如果不是小闹和小丰虐杀黄鼠狼,它们又怎么会来报仇呢?咱们人类杀死了黄鼠狼,黄鼠狼会报仇。同样的,黄鼠狼伤害了咱们人类,人类又何曾放过了黄鼠狼?说到底,大家都是彼此彼此。” 只是……这个世界终究属于人类,尽管对于黄鼠狼来说很不公平,可是又能如何呢?做尽坏事的黄鼠狼究竟有没有罪,死得究竟冤不冤,站在不动角度的物种,会有不同的答案。 大诚又问道:“阿宏叔,既然黄大仙想要利用人类的灵魂,或者八字什么的,进行养尸,为什么它们以前不伤害村民,而是等到小闹和小丰杀了黄大仙,才引起它们报仇一般的伤害人类呢?唔……我是想问,如果小闹和小丰没有虐杀黄大仙,是不是黄大仙依然还会攻击村民?我觉得因黄仙养尸而去伤害人类,属于必然,或许与小闹小丰杀黄大仙,没有多少关系。” 神棍阿宏点上一支烟,说道:“其实黄仙养尸,要的不一定非得是人的八字,动物的魂也可以。既然黄鼠狼可以成精得那么厉害,证明它们已经进行了很久的黄仙养尸,可是周围的村子并没有闹过这么厉害的黄鼠狼啊,这是因为,黄鼠狼一直用的都是动物的魂。这也就说明了,黄鼠狼本不愿意伤害人,只是因为人先伤害了黄鼠狼,才遭受报复。” “这……” “还记得二爷被迷惑时见到的黄鼠狼王吗?那位幻化成老人开口说话的,就是被小闹和小丰虐杀的黄鼠狼的爹!身为一个王,自己的儿子被人杀死,能没有仇恨吗?发动漫山遍野的黄鼠狼对村民进行报复,也是情理之中了。”神棍阿宏说道:“对了,有件事是后来才发现的,二爷最开始走丢了一头羊,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您一直没提呢。” “那头羊后来被找到了,但是腐烂在了山里,没有被野兽撕咬的迹象。” “山里吃的挺多,羊不至于饿死,又不是被野兽咬死的,难道?”大诚眼睛一亮,道:“羊的魂,被黄大仙拿去养尸了?” 神棍阿宏笑道:“你小子还算聪明,好啦,二爷的事讲的够多了,你去准备晚饭吧,我出去一趟,马上就回来。” 大诚还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比如小闹乘坐校车回家时是怎么消失的?黄鼠狼王的尸体被神棍阿宏放在背包里,后来是如何处理的?磊子那个独狼命是如何被换走的?刘周大师后来怎么样了?小闹重新回到家人身边,是如何对县里的警察解释的?二爷冒死进山的意义,究竟是不是很重大?山上的两座坟有没有被专家挖掘? 最关键的问题是,黄鼠狼王的儿子,那只被小闹和小丰虐杀致死的黄鼠狼,为什么最初被小闹发现时,会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其尸体最后又跑哪里去了呢? 看着大诚想要问,又不知道从何问起的模样,神棍阿宏笑道:“我知道,二爷的事情中,还有很多没有讲明白的,以后慢慢再说吧,今天实在是累了。” “那好吧,可是该到吃饭的时间了,您现在去哪?”大诚问道。 神棍阿宏起身说道:“你之前双眼见鬼的时候,不是看见一个浑身湿透的女鬼跟着咱们吗?我去找村长商量这件事去。” 2. 神棍阿宏一个人走在去往村长家的路上,原本打算下午就来商量,却不料给大诚讲了一下午的故事,耽误了时间。 关于女鬼,看见她的时候,瓜头上前询问过,女鬼自称大学生,一个月前和朋友以及驴友途径这一带时,因发生口角,被同行的一个女生捅死,所有人都没有报警,而是在她身上绑上石头,沉入水底。她一直在岸边徘徊,等待尸首被发现,却一直没有如愿。顶着烈日跟在大诚身后,就是希望能够看见鬼的大诚可以倾听她悲惨的故事,进行拯救。 这些话,都是女鬼自己说的,有几分可信程度,实在不好揣测。然而有一点,神棍阿宏很明白,女鬼虽然死在水中,积攒了不少阴气,但是能让她在烈日炎炎之下跟在后面走路,绝不是水中阴气支持着她这么简单,女鬼本身也有几分能力。 正是念及此处,神棍阿宏才不愿意耽搁,弄好大诚和大黑狗的眼睛后,想着赶紧来找村长商量对策,却不料二爷的故事讲了那么久。 神棍阿宏所在村子的村长,比起二爷那边的村长,对这方面的事情可谓是相当的信,尤其从神棍阿宏嘴里说出的话,没有他不听的,这也是为什么神棍阿宏所在的村子在遇到古怪事时,向来能够在苗头时期就被扼杀,一方面是神棍阿宏厉害,另一方面是村长的大力配合。 神棍阿宏碍于自己的身份,极少去别人家串门,省得给人家招惹晦气,因此,当他主动站在村长家院子门口的时候,村长立刻明白,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是有事发生了。 旁屋里,村长略显紧张的问道:“阿宏啊,出啥事了?” 神棍阿宏道:“之前,大诚因为误动了我的东西,导致他能够看见鬼,还弄得生病一场,话都说不出来。” “这事我知道,怎么,那小子出事了?” 神棍阿宏道:“不是他出事,是他看见事了。那天我带他回我那,他的眼睛当时还能看见鬼,就说有一个女鬼跟在我们身后。那是一个水鬼,说是被人所杀,沉在河底。” 村长惊道:“就是咱们这的那条河?” “女鬼并没有说是哪条河,但是当时日头正烈,女鬼仗着阴气足才能跟过来,可毕竟走不了多远,以我的推断,就是咱们这的河了,否则如果再远一点的上村和下村的河段,女鬼怕是走不到这里,就已经灰飞烟灭了。” “你的判断向来准确,就说怎么做吧。”村长充满信任的说道。 神棍阿宏回道:“这种事,咱们如果打捞,将百害而无一利——如果是个厉鬼,只会徒增麻烦,如果不是厉鬼,咱们自行超度化解,一旦被别人传出去,咱们怎么解释?为什么知道河里有尸体?为什么不报警?是不是做贼心虚?” 村长道:“那就从一开始就报警,让警察去做。但是……怎么跟警察解释咱们是如何知道河里有尸体的?河流那么宽,那么广,平时大人小孩游泳都下不去那么深啊。” “这事得去找小李。”神棍阿宏说道。 一年多以前,一群警察因为要追捕嫌疑人,钻进了坟地。虽然后来顺利的抓到人,但是因为在坟地里犯了忌讳,导致其中一个警察一直遇到古怪的事。当时在追捕嫌疑人时,神棍阿宏正巧经过坟地,还被外围的警察要求立刻离开。神棍阿宏转身就走,可是当他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回头张望坟地上空的天垂象时发现,有人犯了忌讳,要倒霉了。 人民警察为人民,神棍阿宏不希望警察受到伤害,又自知自己的这些本事,人家警察不会听,就直接去找村长,让他想办法问问那天抓捕嫌疑人的警察都有谁遇到不好的事情。 一开始,村长也没有办法打探消息,直到一个礼拜后去县里开会,才从别人嘴里听到一些小道消息,说是前几天有个警察抓捕嫌疑人,回来后就疯疯癫癫的,已经好几天没上班了。 这个人就是小李。 【2】阳断阴影 3. 寻找小李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村长一度想要放弃,可是神棍阿宏不答应,既然已经知道是谁遇到麻烦,岂有不救之理,更何况是保一方平安,追坏人追到坟地里的人民警察?村长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苦于没有找人的方法,一拖就是半个月。 或许是小李命不该绝,村长去县里办事的时候,偶然间得知了小李的一些信息,再依靠这些信息和一些熟人,总算知道小李住在什么地方。当村长带着神棍阿宏找到小李的时候,这个原本身材匀称的年轻警察,已经瘦的不成样子,精神状态也很差,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小李不是本地人,一直都是一个人住。自从遇到脏东西,整个人的状态就不对了,队里就让他休息,平时有些朋友来探望,希望他可以去医院看看,可是谁也说服不了小李出门。神棍阿宏身为陌生人,他的到来得到的同样是拒绝,甚至连门都没有打开。不过对于处理脏东西这件事,神棍阿宏有的是办法,三言两语就让小李把门打开了。 接下来的三天,神棍阿宏和村长以及小李一直在一起,经过一系列办法,小李总算摆脱了脏东西,只要恢复好身体,就是正常人。也正是因为这次可怕的经历,使得小李相当的信服神棍阿宏,也很尊敬他。双方后来还有过几次接触,都是以互相帮忙为理由。 这一次的女鬼,神棍阿宏希望找小李帮忙,村长琢磨了一下,既然找不到报警的理由,也只能和小李商量商量了。 一个电话打过去,神棍阿宏把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小李没有任何怀疑,直接说道:“叔,我信您,可别人不信,如果您想报警寻找尸体,就得有知道尸体在河底的正当理由,您要是跟别人说是女鬼自己告诉您的,谁也不信啊。” “所以这才找你想办法来了。”神棍阿宏说道:“那个女鬼不一般,如果不早点把她请走,这周围早晚得出古怪,要是死了个把人,可就不好了。” “这个道理我懂,可是跟我们警察打交道,得摆在桌面上,讲究证据啊,您等等,容我想一下。”小李没有挂断电话,而是直接开始思考,好在他脑子灵活,很快就想到了办法,回道:“叔,您看这样行么,您用您的本事,想办法把尸体的具体位置判断出来,我带几个哥们下河去找,找到尸体后,咱们就说是几个年轻人玩潜水,看见了尸体。如果找不到尸体,也省得胡乱报警,惹来麻烦。啊,叔,我可不是不信您,还是觉得稳妥点好。” 神棍阿宏笑道:“你这个小李,把我当成小心眼了?其实那河里是否真的有尸体,我也不确定。恩,你说的对,稳妥点好,我先去判断尸体的大致方位,然后再通知你。” 小李弱弱的问了一句:“叔,我刚才就是这么一说,难道您真的有办法判断出尸体的位置?” “只能判断个大概方位,而且具体有没有尸体,也不好说。”神棍阿宏保守的回答道。 小李嘬着牙花,嘟囔道:“您的办法要是灵验,就来我们这里当个顾问吧,最近有个女的被杀了,尸体一直找不到,可愁死我们了。” “我可以去帮忙,但是你们领导肯定得把我轰出来,你叔我虽然不是大人物,但自尊心还是有的……” “哎,我也就是随便一说,得了,叔,我等着您的消息。” 挂断电话,神棍阿宏和村长合计了一下,双方观点达成一致后,神棍阿宏起身离开。回到家里,大诚已经把饭做好,正在帮助小老儿吃饭。大黑狗也得到了自己的食物,在一旁开心的摇晃着尾巴。 大诚迎上来,问道:“阿宏叔,女鬼的事办妥了吗?” “哪有那么容易啊?毕竟是一具尸体,还不是咱们村的,找到之后肯定要和警察联系,如果没有想出找到尸体的正当理由,警察一定怀疑是咱们杀的人。”神棍阿宏说道:“虽然经过调查可以还咱们清白,但人家仍要问,咱们是怎么找到尸体的?” 大诚满不在乎的说道:“好办啊,就说有人游泳的时候发现的。” “可要是报警之后,河底没有尸体,又怎么解释?告你一个报假警的罪过,也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神棍阿宏说道。 “可是……可是可是……您的本事,还算不出河里有没有尸体?” “你当我是万能的啊?” 4. 吃过晚饭,神棍阿宏在院子里抽烟喝茶,等到时辰差不多时,只身来到河边。 这条河很长,周围有不少村子。经过神棍阿宏的判断,女鬼能在烈日当头的时候跟在他们身后,纵使因为落入河中阴气太盛,也不能够支撑她走得太远,因此尸体只能出现在神棍阿宏所在村子的这一段河流之中。 之所以神棍阿宏不敢百分之百确定自己能找到尸体,是因为这一次的事情跟以往有所不同。神棍阿宏拿手的本事有好几种,比如天垂象,那是在阴鬼作祟,扰乱天象后,才能通过天垂象判断走势,女鬼并没有作恶,因此天垂象中不会有任何反应。再比如,神棍阿宏的鞋前钉,是敲山震鬼的好方法,却只能把阴魂镇住,和寻找尸体没有半毛钱关系。还有很多办法,诸如“望星”、“银针插地”、“生前八字”、“气运阴呈”等等,都不能用在寻找尸体上。 要想凭空断定尸体的所在,只有两个条件,随便满足一个都行——知道死者的某个重要信息,或者死者的阴魂作祟。 可是眼下,既不知道女鬼的信息,女鬼也没有作恶,全无凭据,要想找到尸体,希望很渺茫。只不过,所谓的希望渺茫,也是对一般人说,像神棍阿宏这种有本事的人还是有办法的,那就是他祖上研究出来,并一直往下传的名为“阳断阴影”的方法。 这里的“阴影”,并不是我们常规理解的“影子”,而是“阴鬼的影像”。所谓“阳断阴影”,就是用活人的办法,重现阴鬼留下的影像,从而从中发现一些端倪。神棍阿宏之所以在特定的时辰来到河边,就是准备发动“阳断阴影”。 首先,把事先准备好的画有特殊符的符纸用火柴点燃,咬破舌尖,流一些血液在口腔中,把符纸的灰放进嘴里,让唾液和血液充分与符灰结合。在地上画一个阵,将符灰放在阵的中央。在东南方点燃一支香,人盘腿坐在香的旁边,闻香的同时,闭目养神。 待香燃尽后,不要睁眼,闭着眼摸出三根银针,分别插在自己两个眉峰的上面,以及双眉之间。这之后,就是内在的感受,当觉得有一种洞察天地的气势时,果断睁眼,在方圆之间,就能看到此处曾经有阴鬼存在过的影像。为了避免看见不想看见的,就要进行筛选,如果知道目标鬼的一些信息,就默念着这些信息,如果没有任何信息,就单凭自己强大的意志和信念,寻找缘分。 时辰已到,神棍阿宏按部就班的做着“阳断阴影”的每一个步骤,在他插上三根银针,闭目之时,心中顿时升腾出洞察天下的气势,借着这份气势,神棍阿宏缓缓的睁开眼睛。 只是,他并没有看见女鬼曾经的影像,周围的一切都和之前一模一样。不过,神棍阿宏并不着急,他已经使用过很多次“阳断阴影”,没有一次是顺利的,因为这其中的“缘分”至关重要,而缘分本身,又是那么的飘忽不定。 “女鬼啊女鬼,我已尝试与你建立联系,现在就看你我的缘分了,如果你能感受到,就把缘分祭出来吧。”神棍阿宏默默地说道。 渐渐地,在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上,模模糊糊的出现一个淡蓝色的影子,神棍阿宏微微一笑,道:“来了。” 【3】深水河水尸 5. 月光并不能为黑漆漆的河边带来任何通透,反倒是因为些许云朵,将夜色拉得更深。不过,在神棍阿宏的眼中,有一些东西悄然而出。在阳断阴影的帮助下,他看见了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一个属于阴灵影像的东西。 河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渐渐地冒出淡蓝色的轮廓,模模糊糊的并不清晰,然而可以清楚地看到,那是一个长发女人的轮廓。没有更多的细节,甚至可以说,这个身影更像是四五岁小孩在纸上的涂鸦。尽管如此,她依然为亲历者带来强烈的暗示,暗示着这是一个忧伤的长发女子。 这就是缘分,当二者建立起看不见摸不到的缘分时,尽管模糊,却依然清晰。 神棍阿宏缓步走向石头,他没有使出鞋前钉,因为面前的并不是鬼或灵,而是它们曾经存在过的影像,除了“存在着”,不会产生任何其它的影响。近距离看着这个轮廓,神棍阿宏从其面部读出了强烈的忧伤与哀怨,这不是一个充满怨恨的鬼,也绝非对尘世恋恋不忘,她所表达的,颇有几分想要救世却又无能为力的失落与焦急。 为什么?为什么会散发着如此气质?神棍阿宏静静的盯着她,却根本读不懂她。 不过,有一点神棍阿宏是明白的,这个女人双目忧伤的注视着的一片水域,十有*就是尸体存在的地方。根据判断,女人的尸体不会离开这片区域,此刻从女人忧伤的注视中,更加判断出这一点。 神棍阿宏感受到几分苍凉,曾几何时,这位女人的魂,在孤独寂寥的夜晚,坐在这块石头上,哀伤的望着河水,望着淹没自己身体的河水。夜夜夜夜,河水不断地流动,自己的身体不断地肿胀,不断地向下,与淤泥融合。为什么无人发现自己?为什么不给杀人者以应有的惩罚?为什么自己的命运会如此悲惨?可是不对啊,如此不公的命运之下,这个女人应该充满抱怨与愤恨,却又为什么是现在这副替他人担忧的神情? 神棍阿宏有些不懂了,或许只有找到尸体,了却女人的夙愿,才有机会得到答案。 女人的轮廓随风飘散,化作乌有,阳断阴影结束了自己的使命。天上的云朵渐渐散开,微弱的月光洒在黑如铁的河面上,神棍阿宏望着远方惆怅,今夜的女子,是否就在一旁观察?不带任何邪恶,不带任何阴谋,不带任何冰冷,只是期盼着能把悲惨的故事做一个终结? 夜越来越深,神棍阿宏叹息一声,转身离开。 回到家中,大诚已经哄着小老儿睡下,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活宝,神棍阿宏心底开心的笑着。 第二天清晨,神棍阿宏和村长汇合,给小李打去电话,双方研究后决定,此事越快处理越好。当天中午,小李带着两个哥们来到村子,几个人简单的寒暄后,直奔河边。 村民平时很少来河边,加之又是烈日当头的中午,河边更是没有半个人影。 小李让两个哥们穿上潜水衣,对神棍阿宏说道:“叔,您确定就在这附近?” 神棍阿宏指着远处,说道:“看见对岸的那颗歪脖树了吗?从咱们脚下到歪脖树的直线两侧,各自多不出十米。” “哇哦,这么精确啊?”小李很吃惊。 “使了些厉害的手段,如果再不精确,直接退休好了……”神棍阿宏说道:“你带来的两位,是同事?” 小李解释道:“他们不是警察,是潜水俱乐部的朋友。前一阵他们那边出了点事,我们负责调查,一来二去就成了朋友。叔,您放心,我已经跟他们说清楚了,水里面有可能存在尸体,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至于找到尸体后怎么报警,也请他们帮忙,就说到这边的河里潜水时发现的。” 神棍阿宏疑惑的问道:“看他们各个身型壮硕,工具高档,应该不是一般人吧?潜水俱乐部……不是应该去大海里潜水吗?怎么可能到山里的大河中潜水啊?这个理由不充分。” 小李挠挠头,道:“那就麻烦您在村子里找几个小子,就说是他们找到的。” 6. 小李带来的两个男人穿戴整齐后,又被神棍阿宏嘱咐了一遍,让他们切记不要乱动尸体,如果尸体周围还有别的东西,也请不要动,怕犯了忌讳。两个男人表面上很诚恳的答应了,其实心底还是不相信神棍的这一套,他们之所以表示不会乱动东西,还是看在小李的面子上,毕竟以后要报警的,得保持现场的完整性。 两个男人缓缓地走进河里,随后一个翻身,沉入水中。 村长在一旁紧张的搓着手,道:“阿宏啊,女鬼会不会对那两个小伙子使坏?” “村长,您的这个担忧,为什么刚才不说出来?”小李埋怨道。 “我是害怕动摇军心,万一说完,人家不敢下去了怎么办?” 小李无奈的摇摇头,问道:“叔,不会出事吧?” 神棍阿宏抬头望着天,道:“不用担心,我盯着天垂象呢,如果女鬼想要使坏,天垂象就会有反应,我可以用鞋前钉镇住她。” 神棍阿宏嘴上这么说,可是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种观点。自从昨天夜里见到了女鬼的影像,总觉得她不是个阴险狡诈的厉鬼,反而有一种忧国忧民的存在感。虽说鬼也会骗人,但是神棍阿宏昨天看到的是女鬼的影像,对于女鬼来说,并不知道自己坐在石头上望着河面的一幕,会在将来被一个神棍看到,因此不可能骗人。 河水虽说并不污浊,可也不怎么清澈,而且这条河虽然不是那么宽,却出奇的深,以至于老一辈人都喜欢把这条河直白的称作“深水河”。 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神棍阿宏一直盯着天垂象,好在没有发生半点异常。 小李站在河边,紧张的盯着水水面,兴奋的喊道:“他们露头了!” 两个男人露出水面,娴熟的游回岸边,看上去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只是他们的表情,都显得十分惨白。询问下得知,水底果然有一具尸体,有些肿胀,没有腐烂,笔直僵硬的陷在淤泥中,浑身都是灰色的。至于是男是女,因为脑袋陷入淤泥中,分辨不清。 其中一个人还说道:“其实我本想根据尸体的线条分析男女,可是没想到会肿胀的那么夸张,简直快要没有人的模样了,笔挺笔挺的,好吓人。” 神棍阿宏说道:“还不知道已经被淹在水里多久了呢。” 两个魁梧的大男人,虽然刻意保持着冷静和理智,但是神棍阿宏和小李都看得出来,这两个活在和平年代的年轻人,怕是第一次亲眼见到陌生人的尸体,还是在水里泡了不知多久的尸体,没有吓得双腿发软,已经难能可贵了。 既然找到了尸体,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一行人回到神棍阿宏的家,神棍阿宏直接问道:“诚诚啊,会游泳不?” “咱们乡下的孩子,哪有不会游泳的?”大诚说道。 神棍阿宏笑道:“既然如此,可就得请你帮个忙了。” 大诚傻乎乎的挠挠头,道:“您有事,尽管开口,我肯定照办就是了,可是……唔……为什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神棍阿宏对大诚说道:“诚诚啊,尸体已经确定就在河里,我们是这样计划的,就说你因为贪玩,想要试试河水的深度,一个人潜了水,结果发现水里有尸体,回来告诉村长,村长因为慌张,没有报警,而是直接打给县里的警察小李。” 小李掏出自己的证件,表明警察的身份,说道:“我回去就和队里说这件事,赶紧安排打捞和调查。” 大诚皱眉道:“我听明白了,可是为了试试河水的深度,就去潜水,多少显得我有点神经病呀……” 【4】非尸 7. 小李回到县里,立刻把情况反映了上去,当时县里正在开展安全活动,加之有两个案子的女性尸体一直找不到,对于河里的这具尸体,相当敏感,当天下午就派来大队人马进行调查。 河底有尸体的事不胫而走,村子顿时热闹起来,河边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神棍阿宏和大诚也来到河边,作为尸体的“发现者”,大诚第一个接受讯问,用神棍阿宏的话说,别看平时诚诚傻乎乎的,说起瞎话来,都不眨眼。 “我从小在这里长大,一直听老人说河水很深,可究竟有多深并不知道,今天心血来潮,想要试探试探,没想到发现了尸体。”大诚对警察说道:“应该是女尸吧,直觉是,可能也不是,反正不太确定,为什么?因为河水太深,我憋不住气了呗。而且感觉下面那个是尸体后,就挺害怕的,不对,是特别的害怕,差点呛水。” 警察询问细节,大诚之前已经和小李带来的两个人问清楚了,说道:“感觉是灰色的,有四肢,肯定是人啦,脑袋陷进淤泥里,只能看见身体。为什么报案说是女尸?哎呀,就是直觉呗,我跟村长说的时候也是猜测,不确定的。” 远处,负责潜水的警察已经做好准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随着潜水员的潜水,而高高的提了起来。村民们都很纳闷,村子里没有人失踪,这河里的尸体难道是外来人?可是不对啊,村子里很少来陌生人,都是城里的亲戚,也没听说谁家有人不见了。大家悄悄地议论着,大诚可能是憋气憋的脑子发蒙,把动物的尸体当成人的了。 可是作为知情的一方,小李、村长、神棍阿宏,都明明白白的知道,水里真的有尸体。 很快,潜水的警察探出头来,不等上岸就大声喊道:“下面有东西,准备二次查看。” 小李解释道:“第一次先大致的看一下,确定的确有可疑物后,再进行近距离的查看,第三次就是挖出来了。” 大诚问道:“直接挖出来?不需要保护现场么?” “小兄弟,这水里的现场,保留也保留不出什么啊,都被冲乱了。” 神棍阿宏心道,这水里的世界,因为流水不断,从科学上来看,很多证据都被冲刷了,从门道上去分析,走的是流水的阴气,也不能查看出端倪。正因为如此,沉尸在水中,特别不容易被洗刷冤屈,导致出现带着戾气的水鬼的几率特别大。令神棍阿宏感到奇怪的是,这样一个容易产生厉鬼的地方,为什么女鬼却散发着忧国忧民的气质呢? 第二次查看结束后,潜水的警察显得很谨慎,不再大声呼喊,而是找到队长,一大帮人小声的商量着什么。不一会儿,队长和几个人找到大诚,问道:“小伙子,你再说一遍自己看见了什么。” 大诚有些紧张,挠挠头道:“灰色的尸体,脑袋埋在淤泥里,全身僵硬,分不出男女,但是感觉是女的,就这些啊。” 队长盯着大诚的眼睛,说道:“你啊,看错了!” “啊?” 队长对身边的人说道:“现在是特殊时期,让他们再下水细看一遍,确定不是尸体后,就给考古方面的专家打电话,这事跟咱们没关系了。” “是!” 大诚糊涂了,问道:“考古专家?警察叔叔,水里面的尸体是古代的?” 队长回道:“根据查看,确定水下沉着的不是尸体,而是一具石像,小伙子,你所说的灰色的,并不是尸体的肤色,而是石像的颜色,你所谓的硬邦邦的,其实是石头的质感。当然,我们会再仔细看一遍,确定无误后,会找专家来,至于是哪个年代的文物,就归他们管了。” 队长去忙别的事,神棍阿宏和村长、小李面面相觑,小李的面色红得厉害,自己的两个哥们实在是不着调,竟然把石像当成尸体了,神棍阿宏小声说道:“不能怪他们,毕竟是我说那里有女尸,他们俩先入为主,把石像当成尸体,也不足为怪了,只是……” 村长明白神棍阿宏的担忧,问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算的无误,尸体就在下面?” “是啊,应该不会错的。”神棍阿宏说完,抬头看一眼天垂象,一切平安。 8. 根据再三确认,警方认定河底的不是尸体,而是石像,甚至觉得石像不一般,就立刻联系了相关专家进行跟进。大批警察陆陆续续离开,小李也跟着回去,只留下一小部分人保护现场。 神棍阿宏一直对自己的能力很有自信,而且经过分析,尸体离不开这段河水的范围,加之阳断阴影的辅助,尸体就在水里无疑。可为什么,警方称看到的是一个石像呢? 傍晚的时候,村子又变得躁动起来,有人说外面来了一批人,大概就是警察通知的考古方面的专家,大家猜测河里一定是找到宝贝了。村长找到神棍阿宏,一行人来到河边,可是此时的河边已经被彻底管控,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正在神棍阿宏踮着脚尖,伸长脖子往里看,却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大诚偷偷的拽着他的袖口,附在耳边低声说道:“阿宏叔,跟我走,我知道一个地方,可以看到这边的情况。” 身为村长,有一丁点的特权,需要他留下来配合工作。神棍阿宏和大诚离开,他们并没有直接去那个地方,而是先随着大诚回他自己的家,去取望远镜和手电筒。这个望远镜,是大诚去县里玩时买来的,平时根本用不着,总觉得自己花了冤枉钱,没想到还真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大诚带着神棍阿宏爬上一座小山,在半山腰处的几棵大树后面,直对着专家的方向,高度也很好。神棍阿宏趴在地上,用望远镜一瞧,可以看到一些模糊的身影。 “阿宏叔,别着急,咱们看不见,专家也看不见,等一会儿挖出东西来,他们肯定要开手电筒的,到时候您盯仔细了。”大诚说道。 神棍阿宏觉得,自己把大诚留在身边是一个好主意,大诚虽然憨厚,可是生活上的一些歪门邪道的小技巧,正是看门道的人所需要的。小老儿并没有这个气质,大诚的出现正好弥补了这一方面,再加上瓜头的辅佐,两人一灵,会有不错的作为。 专家到达河边一个多小时后,两盏巨大的探照灯,发射出明亮耀眼的光芒,大诚直嘬牙花,道:“唔,原来人家不用手电筒,用探照灯啊,阿宏叔,听说抗美援朝时,咱们就是用探照灯把敌人的飞机恍晕的?” 神棍阿宏没有理会大诚的询问,而是用望远镜盯着远处。在探照灯的范围内,还有一个大家伙,是个长相与众不同的吊车。 专家们开始行动起来,几个看起来更加专业的潜水员进入水中,来来回回好几次。这很明显,水里的石像大有来头,以至于专家不敢轻举妄动,要细致的了解之后再作打算。然而很快,事情的发展有了另外的苗头,专家们显得不耐烦起来,开始指挥众人进行打捞。 石像终于露出水面,在探照灯的聚光下,神棍阿宏通过望远镜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个并不高大的石像,呈灰褐色,有手有脚,似乎保存完整,没有残缺。 石像被吊在半空中,缓慢的移动,轻轻地放在岸边。几位专家上前打量,而后有人进行保护,装进车里拉走了。 虽然距离较远,但是好在望远镜的质量很好,探照灯的光照很充足,神棍阿宏看清楚了石像的款式,心中有了底。原来是这样啊,神棍阿宏心道,这女鬼也是个可怜的女人,死后还被下了咒,这杀人的家伙未免也太狠毒了吧? 神棍阿宏起身,说道:“诚诚啊,咱们可以回家了。” “阿宏叔,您好像心里有底了呢。”大诚问道。 神棍阿宏笑道:“你小子,现在都能读懂我的心情了?” “您快说说是怎么回事吧。” 神棍阿宏把望远镜递给大诚,说道:“这个石像的来头,我是清楚的,村长八成会到家里找咱,等回去之后,我再跟你们俩一起解释。” 【5】落阴降 9. 下山路难走,神棍阿宏和大诚回到家时,院子里隐隐的有一个人影。很多来家里找神棍阿宏的人,如果碰上不在家,都会在院子外面,或者院子里面等,即便小老儿在家,也不会进屋,因为大家都觉得神棍阿宏的家不能随便进,里面肯定有很多神秘古怪的东西,如果犯了忌讳,就不好了。因此,想要等人的话,无论酷暑还是严寒,无论正午还是深夜,都会在外面等。 这已经成了惯例,包括此刻站在院子里的村长。 神棍阿宏点亮院子里的灯泡,几个人围在小桌边坐下,大诚去厨房弄晚饭。村长本打算立刻开始说河底石像的事,神棍阿宏笑道:“还是等大诚弄好饭,再一起谈吧,那小子要是没有听完整,我肯定还得给他再讲一遍,怪累的。” 果不其然,大诚从厨房里探出身子,焦急的说道:“等我做完饭再说哇!” “安心做你的饭,等着你!”神棍阿宏说道。 村长看了看大诚,说道:“阿宏啊,诚诚从小就喜欢你的这一套本事,总会缠着你,可你都会躲着他,为什么现在愿意收他为徒了呢?这小子虽然善良淳朴,可脑筋不太灵活,不适合你这的行当啊。” 神棍阿宏说道:“我的本事毕竟有些偏门,诚诚小时候缠着我,我得顾虑他家里人的想法。现在诚诚长大了,喜欢做什么,想要做什么,都可以自己做主,而且我也已经跟他叔谈过,他叔对诚诚跟我学本事这事儿,相当的赞同,也正是如此,我才光明正大的让诚诚跟在我身边。至于拜师,还未到时机。” “你跟他叔啥时候谈的?” “就是前几天,诚诚开眼见鬼发高烧,我去他家时谈的。” 村长想了想,道:“可是上次猪肉汉家娃娃坟的事,你就已经让诚诚去坟地里练胆子去了啊,那时候又是怎么想的?” “嚯,我在别的村干的那点事,你都知道啊?” “我跟他们村的村长一起去县里开会时,聊到过。” 神棍阿宏说道:“这也算是我的私心吧,没有得到诚诚他叔的同意,就让诚诚去坟地里试探胆量,就是想看看他有没有资格吃这碗饭,如果没有资格,我也就不去跟他叔谈了,要是有资格,我再去谈。而且我当时还在想,诚诚一宿不回家,他叔肯定要问去哪,诚诚不会撒谎,肯定直说,如果他叔不同意,诚诚也就不会来了。” “可是诚诚还是去坟地了,这证明他叔没有反对。”村长说道。 神棍阿宏点点头,道:“诚诚虽然无父无母,可是叔叔待他不薄,不至于为了家里省口饭钱,就把诚诚推给我养,诚诚五大三粗,干点什么不赚钱啊,是吧?” “既然他家里人不反对,你看中诚诚的又是哪些方面呢?” 神棍阿宏笑道:“缘分,这个傻傻笨笨的臭小子,就是老天爷赐给我的宝贝,和小老儿一样。” 村长点上一支烟,幽幽的说道:“你留小老儿在身边,真的好吗?那种东西,是咱们能养得起的吗?” 神棍阿宏警觉地回头看向厨房,确定大诚没有偷听,说道:“放心吧,小老儿放在我身边养,不会出事的,而且既然‘他们’把小老儿托付给我,恐怕也是经过筛选的吧,否则为什么不给别人呢?大山里的那个土地庙,全中国可是到处都有啊,偏偏咱们这的土地庙……哎,不说啦,总之你就踏踏实实的。” 村长满心忧虑的点点头。 大诚的动作相当麻利,很快就准备好了晚饭,村长也一直饿着,神棍阿宏把小老儿唤到身边,几个人一起吃饭。因为都有些饿了,吃饭时谁也没说话,狼吞虎咽了好一阵子,大诚才说道:“阿宏叔,您要是吃饱了,就说说石像的事情吧。” 神棍阿宏抹抹嘴,说道:“这整件事要是概括一下,可以用三个字——落阴降。” 10. 要想理解落阴降,就要知道什么是观落阴。 观落阴是中国民间道教信仰的一项法术,也有人称由日本传入台湾,在台湾相当的盛行。进行观落阴的人可以灵魂出窍,进入地府查看生死,与死去的亲人沟通。只不过,能够进行观落阴的人,需要满足许多条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成功的。至于那些只要给钱,就声称可以观落阴的所谓“活神仙”,都是假的。 观落阴可以拆解为“观”和“落阴”,落阴降就是从“落阴”中发展而来的。 大诚听得糊涂了,问道:“落阴降是怎么一回事呢?” 神棍阿宏解释道:“在咱们内地,观落阴被更名为各种各样的名称,功效和流程也不尽相同。我说的落阴降,已经完全不同于观落阴,它是依托于观落阴,结合降头发展而出的一种阴狠恶毒的法术。” 所谓落阴降,其操作流程十分怪异。首先,需要按照固定的条件制作一个石像,要保证石像拥有清晰却又分不出男女的五官,要有完整的四肢,身型要做成桶状,不能有男女的器官特征。最重要的是,要在头上雕刻出竹笋形状的“角”,像童话故事里的独角兽那样,只不过,角的方向要冲着背后。 制作完成后,要用猫和狗的血每天擦拭一遍石像,一直持续三百六十天。第三百六十一天,要对石像进行仪式,并把想要谋害的人的姓名以及八字,刻在石像脑袋上的“角”的内侧,还要刻固定灵魂和散播邪恶的符。 准备好这些后,就可以把要谋害的人沉入水中淹死,再把石像沉入另外的水域,完成“落阴降”。 由于和石像有关系,也有人喜欢把落阴降称作“落阴像”。 大诚立刻问道:“落阴降的作用是什么呢?” 神棍阿宏说道:“完成落阴降后,被杀死的人将无法进入轮回,而是成为诅咒自家后人的煞鬼。” 村长惊讶道:“诅咒自己家族的后人?” 神棍阿宏说道:“很阴险不是么?不仅杀了人,还把死者变成诅咒家族后人的煞鬼,可见杀人者是有多么厌恶被杀死的人,以及那个人的整个家族啊。杀掉一个人,就可以毁掉一个家族,这就是落阴降的厉害之处。” 村长吸一口烟,问道:“阿宏啊,落阴降是专属于台湾的法术吗?” “是台湾的观落阴和东南亚的降头的结合物。” “这么阴险的法术,你们就不想想办法把它破解掉?”村长问道。 神棍阿宏回道:“现在在内地已经看不见落阴降了,恐怕就连台湾也已经没有了。” “为什么啊?”大诚问道。 “因为造孽呗!”神棍阿宏说道:“发明出这么阴险的法术,不可能没有后果的,凡是完成这个术的人,或者把这个术的细节告诉别人,一旦顺利实施,所有人都会跟着倒霉——死伤残疾,穷困潦倒——而且要倒霉三代。落阴降的制造细节,曾一度在我们这些人中代代相传,都不希望失传,可也没人敢用,更不敢随便教给外人。渐渐地,落阴降在内地消失无踪,台湾那边应该也是一样的情况。” “呀,阿宏叔,您刚才已经把落阴降的细节告诉我跟村长了啊!”大诚说道。 “我虽然说了,但是很多细节都没有说清楚,比如猫血和狗血的取得方式,血液混合的比例,石像的条纹,符咒的画法,仪式的规矩,等等等等,你不可能完成落阴降的。”神棍阿宏说道。 村长问道:“阿宏啊,你不是说落阴降已经在内地失传了吗,可你怎么了解的这么清楚?” 神棍阿宏说道:“人心是矛盾的,落阴降虽然阴险,可终究没有人愿意让它失传,虽然很多大仁大义的前辈没有选择将此术传下去,但是我的前辈却偷偷的记录在一本册子上,只是不让别人看罢了。前辈死后,这本册子传到我师父手里,他老人家一辈子没有打开那本册子,却传给了我,我没有那么大的定力,包括落阴降在内的很多邪恶的术,都被我记在心里了。” “哇哦,阿宏叔是个超级危险的人物呢!”大诚感叹道。 村长却不害怕,他知道神棍阿宏的性格,不可能做出丧尽天良的事。 就在神棍阿宏准备问村长,省里专家挖石像的现场都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神棍阿宏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小李打来的。 “叔,我把石像的事跟那两个潜水俱乐部的哥们说了,可是他们俩发毒誓说,下水后看见的绝对是人的尸体,不可能是什么石像!”小李说道。 【6】鬼衣 11. 小李带来的两个人潜入河底后,声称看见的是人类的尸体,虽然僵硬笔挺,却绝不会是硬邦邦的石像,尽管当时相当的害怕,可双眼看见了什么,不容置疑。不过随后赶来的警方,以及之后的专家,都只发现了一个石像,没有尸体什么事。 “难道尸体还在河底没有被发现?”小李问道。 神棍阿宏说道:“小李呀,就算你们警察没有查看仔细,难道后来的专家也没有查看仔细吗?他们可是待了好久,估计已经把水底摸了个透,你的两个朋友随随便便就能发现的尸体,专家不可能没有发现。” “叔,您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吧?”小李问道。 “只是有点谱,但不确定,你的两位朋友要是不放心,明天可以来找我一趟。” 小李无奈的说道:“不要明天了,他们今天晚上就想去找您,叔,方便不?” “也罢,心慌是睡不着觉的,让他们过来吧,开车要小心,别慌慌张张的没有被鬼吓死,却出了车祸,告诉他们,无论多晚,叔都等着。”神棍阿宏说道。 挂断电话,大诚和村长询问什么事,神棍阿宏说道:“之前找来的两个人,确定自己看见的就是人的尸体,不是石像,他们怕是被鬼缠身,想要来找我给看看。” 村长又点上一支烟,说道:“那么多人都没有看到尸体,只能证明是石像使出的障眼法,可是石像能有这么厉害?” “落阴降有分断灵魂的效果,石像中有一部分灵魂,作怪也就不足为奇了。”神棍阿宏说道:“村长啊,你先跟我说说专家调查石像的事情吧,我只是从远处的半山腰用望远镜看,多少有些不靠谱,还得听你细致的说说。” 村长点点头,把神棍阿宏离开之后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 当时因为不许外人进,神棍阿宏一行人只能离开,村长因为特殊的身份,被留下来协助调查。询问的无外乎就是当地的一些历史以及民间传说,一开始问的很笼统,直到有人下水调查石像后,说了一些细节,专家相当的兴奋,好似发现了重要的历史文物,问村长的问题也开始细致起来。第二次下水后,又带来了其它的细节,比如石像头上的“角”,这更让专家兴奋,村长听他们自言自语的说,在这一带还从未发现这样制式的石像,应该可以填补某些历史研究的空白。 从这个时候开始,专家询问的问题,村长已经回答不上来了,他提议喊几个村里的老人过来问问,专家也开始电话咨询相关的别的专家,可谓是相当的热闹。然而很快,第三次下水的人回到了岸上,其中一位是个相当专业的专家,直白的说,大家不要兴奋了,石像只是民国时期制造出来的而已。 一盆凉水狠狠地泼在专家们的头上,这位会潜水的专家似乎很有威信,无人反驳他的观点。 “民国的就不值钱了?”大诚问道。 神棍阿宏说道:“你就知道钱!专家以为可以填补历史的空白,那就一定是很古老的文物,结果却是个民国的,你说失望不失望?” 村长说道:“自从厉害的专家说是民国的,大家就都泄了气,按部就班的把石像弄了出来,放在岸边检查了一下。因为当时心气不足,也没人盯着我,我就凑过去看了看,就是个普通的灰色石像,除了脑袋上的角,没有古怪的地方。专家们可能也是不死心,全都凑过来,大灯小灯的照着,恨不能发现什么端倪,结果正如厉害的专家所称,众人一致同意石像的制造时间在民国时期。” 神棍阿宏说道:“落阴降是台湾的观落阴和东南亚的降头结合的产物,当然不可能是古老的文物了,民国就已经算是早期的了。” 神棍阿宏从屋里拿来纸笔,说道:“诚诚啊,我要画石像的图给村长看,这个图你不能看,带着小老儿回屋吧。” “阿宏叔,您就让我看看吧,您不是说过吗,关于落阴降,您把很多细节都给隐瞒了,我知道石像的样子,也没有用啊。”大诚说道。 神棍阿宏不紧不慢的说道:“你还不是我的徒弟,咱们爷俩因为缘分走在一起,有些东西可以教给你,但是有些事,必须得等你真正成为我的徒弟才能告诉你,现在,带着小老儿回屋吧。” 大诚有些委屈的带着小老儿离开了,村长笑道:“还真是个好奇的臭小子啊,他都不知道这种东西知道的越少越好的道理吗?我刚才只是随便看了一眼石像,就已经感觉后背发凉,到现在都觉得后悔了呢。” 12. 借着灯泡的光亮,神棍阿宏在纸上认真的画着,村长在一旁抽烟等待。 许久,纸上画出了简单却又细节丰富的石像画,神棍阿宏递给村长,说道:“看看是这个样子么。” 村长感叹道:“多少年没有看你画画了,上次还是在山上的土地庙呢,一画,就画出个胖小子来。哎,我瞅着这石像画的……跟看见的一模一样啊。” “那就没有错了,落阴降对石像有着严格的要求,差一点也不行,都是这个样子的。”神棍阿宏说道。 “可真是让人不舒服,脸上的五官,男不男女不女,阴森古怪,当时要不是周围都是活人,我早就跑开了。” 神棍阿宏点燃火柴,烧了画着石像的纸,大声说道:“臭小子,出来吧,你的好奇心早晚得害了你!” 大诚抱着小老儿,憨憨的回到院子里,见纸已经变成灰烬,想当的失望。 神棍阿宏分析道,专家说是民国时期的石像,以他们的专业,应该没错。考虑到落阴降最鼎盛的时期就在民国时期,一切都很吻合。石像现在被专家带走,尽管不是多么厉害的文物,想必专家也不会弃之不理,尤其脑袋上的“角”,很独特,会引起专家的好奇,到时候通过“角”的内侧的人名、八字以及符咒,同样可以丰富历史。 只不过,对于历史文化的研究,那都是专家要考虑的问题,神棍阿宏需要解决的是被落阴降折磨的那个女鬼,尽管女鬼处处透露着和善的忧国忧民的气质,然而人有从善变恶时,鬼也有成为厉鬼的可能,更何况女鬼的身份从一开始就被定义成“煞鬼”,如果不妥善的解决,恐怕将来还会祸害周边百姓。 神棍阿宏感叹道:“这民国时期的女鬼,竟然一直落在咱们村子周围的河水里,这么多年了,想想真是后怕啊。” 村长不以为然道:“你说的不对,我觉得这反而是女鬼的聪明之处,她如果早一天作恶,就早一天被你们这些人降服,倒不如老老实实地做个鬼,平安无事几十年。” “你以为做鬼很舒服?有时候还不如被降服了呢。”神棍阿宏想起了那天用阳断阴影的方法看见的女鬼的影像,那么的孤独、惆怅、失落和无奈,做鬼就一定好么?就像人们会选择自杀一样,在极端的时候,灰飞烟灭也不失为解脱的方式。 大诚挠挠头,问道:“阿宏叔,您说女鬼是民国时期的?” “恩,民国的,怎么啦?” “您确定您说的民国的女鬼,就是我舌头变大的那天,看到的跟在咱们身后的水鬼?”大诚确认着。 “对对对,快说到底怎么啦?” 大诚的脑袋摇成了拨浪鼓,说道:“搞错啦搞错啦,完全搞错啦,您说的女鬼,不可能是我看见的水鬼,因为水鬼当时穿着的是现代的衣服,不可能是民国时期的呀!《岁月初解》上说,这种阴山背后不为活人所知的鬼,是不可能改变服饰的,既然水鬼穿着现代人的衣服,证明她是最近才死的,不可能是民国时期的女人。” 【7】捎信儿 13. 大诚说的对,按照《岁月初解》的解释,人死后,只有埋葬尸体、骨灰、哪怕是衣冠冢,让活人与死人建立起联系,才能以各种方式,改变阴鬼的衣帽服饰。有些人梦见死去的亲人今天穿着金灿灿的衣服,下一次穿着轻便的衣服,有时还会穿着朴素应景的衣服,都是因为活人在阳间的操持所致。至于那些为人托梦时,还穿着死亡时的衣服的阴鬼,大多有问题。 比如瓜头,无人为他祭奠,一身死亡时穿的衣服,直到与神棍阿宏见面时,还穿着。 不过,《岁月初解》毕竟有年代的限制,大诚曾经思考过,现在流行的树葬、海葬等,是否与这个观点相违背呢?神棍阿宏解释道,不违背,只要是活人的一份真诚的寄托,无论哪一种方式,只要建立了联系,一切都能安好。 这里所谓的无法建立联系,大多指的是飘荡的孤魂野鬼,其中还有一种最为冤的鬼,他们因为各种原因客死异乡不为亲人所知,亲人以为他只是失踪而非死亡,因此迟迟不愿建立衣冠冢,从而导致其成为孤魂野鬼。 此刻,大诚说自己看见的女鬼穿着现代人的衣服,而从年代上分析,女鬼属于民国时期,前后存在巨大的矛盾。 神棍阿宏思考片刻,问道:“诚诚啊,女鬼穿着的是什么衣服啊?” “红色的登山服,黑色的运动裤,从胸口的商标来看,还是有名的大牌子呢。”大诚不假思索的说道。 村长问道:“有没有可能是女鬼的后代最近烧给她的?” 神棍阿宏说道:“女鬼被下了落阴降后,其家族后代都会遭受打击,可谓人心惶惶,苦不堪言,民国至今已经过去几十年,他们的后代是否还有心给女鬼烧纸,值得商榷,即便后代都是孝子,可也不会烧登山服啊,这可太奇怪了。” “总得有个解释的,比如‘鬼扒衣’。”村长说道:“阿宏,还记得当年闹的那一出鬼扒衣么?” “当然记得,简直太有伤风化了。”神棍阿宏说道:“但不会是鬼扒衣,因为鬼扒衣是把衣服扒下来取乐,而不会穿在身上。” 回想着女鬼优雅的模样,神棍阿宏实在无法想象,女鬼会去扒掉别人的衣服取乐,太不匹配了。 大诚好奇的问道:“有伤风化?似乎很有意思哇,跟我说说呗?” “你个臭小子,有伤风化的事有什么有意思的?虽然当年的确挺找乐的,但……”回忆起当初的一幕,村长也觉得好笑,可在晚辈面前,他还是很快收起了笑脸,严肃的说道:“但是有伤风化的事,必须扼杀在摇篮里。” “您就跟我说说呗。” 村长深吸一口烟,道:“大概有二十多年了吧,那时候可还没有你呢。有一天早晨,家家户户都炸开了锅,无论是独自睡觉的黄花大闺女,还是睡在男人身边的小媳妇,早晨起来一看,全都光着屁股,身上一丝不挂的,而且衣服也都找不到了。一开始还以为村里来了淫贼,可是仔细一查,也没有任何线索。又过了几天,家家户户的闺女媳妇早晨起来一看,又都没穿衣服。” 大诚笑道:“还有这么无聊变态的鬼啊?” 神棍阿宏说道:“调查后发现,是个顽皮鬼,死的时候还没有断奶,死后就想找奶吃,可是顽皮鬼太稚嫩,控制不住自己的本事,不仅脱了上衣,还脱了下面。” 村长笑道:“后来发展的更邪乎,不仅女人遭殃,村里的大老爷们早晨起来也都光着屁股了。” “小鬼还想从男人身上找奶喝?”大诚问道。 村长摇摇头,道:“这就是小鬼贪玩了,他发现扒了女人的衣服,可以让全村人慌张,就觉得好玩,于是开始无差别的扒衣服。那时候你阿宏叔的师傅还健在,就把顽皮鬼抓了起来,好像还养了一阵子呢。最后,我们在山里找到一个洞,男男女女的衣服,都在里边了。” “这可真是有意思……不过,阿宏叔,您师傅养顽皮鬼干什么?”大诚问道。 神棍阿宏说道:“一共养了五年,后来帮着师傅办了件事,就给放了,至于办的什么事,他老人家没有跟我讲。好啦,时候不早了,咱们散了吧。” 村长点点头,起身往外走,站在院门处回头说道:“阿宏,这女鬼,你能搞定么?” “别担心,没事。” 14. 深夜之时,小老儿困倦的睡下,大诚陪着神棍阿宏等待那两位潜水俱乐部的男人。临近午夜,安静的村子传来汽车的声音,一道光亮由远及近,落在神棍阿宏的院子外面。 车上不仅有那两个男人,还有和神棍阿宏相当熟识的小李。 “小李,你怎么也来了?”神棍阿宏问道。 小李说道:“他们哥俩人心惶惶的,我怕开夜车不安全,就给送来了。” “大师啊,您可得信我们,我们看见的真是人的尸体,不可能是石头!”其中一人迫不及待的说道。 神棍阿宏笑道:“莫慌莫急,到了我这里,你就不会有危险的,看见外面的栅栏了吗?那是用特殊木头制作的,脏东西进不来。你叫什么名字啊?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呢。” “您叫我伟涛,他叫小杰。” 神棍阿宏把他们让进屋子里,众人坐下,大诚跑去沏茶,神棍阿宏问道:“再跟我说说你们看见的吧。” “先别说!等我沏完茶再说!”远处传来大诚的喊声。 神棍阿宏无奈的说道:“那就等他回来再说吧,这个臭小子……” 大诚回来后,伟涛和小杰对视一眼,俩人显得很紧张,最后由伟涛开口道:“当时我们下水后,的确挺害怕的,虽然不敢靠近,可是也已经足够的近了。那具尸体的肤色是灰的,上面还有皱纹,虽然笔挺笔挺的,可也是泡发之后的肿胀啊,那种肿胀,绝对不可能是一块石头,远远的看过去,好像碰一下还能凹陷进去呢。” 小杰说道:“我们虽然害怕,虽然水下的视线不是特别好,虽然我们第一次经历这些,但是作为人的基本常识还是有的,什么是尸体,什么是石像,还是可以分辨的。当然,如果您问我们,尸体是男的还是女的,我们分不清,但……但……也不能说是石像啊。” “你们别着急,我信你们。”神棍阿宏平静的说道。 伟涛和小杰惊讶道:“您信了?” 神棍阿宏知道这两个晚辈吓得要死,便严肃的说道:“专家从河里打捞出来一个石像,这是事实,而你们看见的是一具尸体,也是事实,这是因为石像中有灵魂存在,是灵魂主动在你们面前呈现出尸体的状态的。” “为什么啊?”伟涛问道。 “一般都是为了传达一些信息。”神棍阿宏说道:“女鬼希望我们找到她,可是如果你们看见的是一个石像,或许就会弃之不理了,因此她需要把自己变成一具尸体,就会引起你们的注意。” “引起我们的注意,对她有什么好处呢?等警察和专家下水后,又都是石像了啊,应该在那些人面前,也变成尸体才管用啊。” “瞧,你们这不是来找我,提醒我看见的是一具尸体了吗?”神棍阿宏说道:“女鬼就是想要与我建立联系,而不是和警察、专家打交道。” 伟涛和小杰又一次四目相对,他们之间还有一件事。 小杰颤巍巍的说道:“听您这么一说,看来我那个梦就不是简单地梦了。” “哦?还做噩梦了?”神棍阿宏问道。 小杰点点头,道:“回去之后,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回到水底,面对着那具尸体。尸体忽然动了起来,挣扎着从淤泥中抬起脑袋,那是一个美丽女子的脑袋,浓密的长发,精致的五官,忧愁的神情……在梦里,我并不对这个女鬼感到害怕,反而因为她的忧愁而同情她。她伸出手,抓着我的胳膊央求着,让我把看见尸体的事告诉大师。” 伟涛说道:“所谓大师,应该就是指您了吧。” 小杰说道:“一开始我以为自己因为害怕才做的梦,可心中总有些不安,向伟涛提起,伟涛并没有做梦,我认为是自己胡思乱想。这之后,小李说不是尸体是石像,我们觉得特别的不对劲。刚才听您说,女鬼希望透过我们向您表达些什么,就知道那个梦不是平白无故做的了。” 神棍阿宏眯着眼细细的想着,道:“女鬼虽然没有害你们的意思,然而毕竟缠在你们身上,今夜在我这里住下,明天我会熬制一些清理身子的水,你们喝下也就好了。” “那就麻烦大师了……” 神棍阿宏说道:“是我请你们帮忙,才连累了你们,何谈麻烦呢?而且……不要喊我大师。” 【8】药汤 15. 天刚蒙蒙亮,神棍阿宏背着笸箩,带大黑狗进了山里,他要采集一些山货,以便应付伟涛和小杰。当他回来时,一屋子人全都醒了,正在叽叽喳喳的玩扑克。 见神棍阿宏回来,大诚赶忙问道:“阿宏叔,您这是进山了?” “恩,采山货,给伟涛和小杰驱鬼用,你们玩吧,我去熬一下。”神棍阿宏说道。 大黑狗是家养的狗,从未出过村子,更不要说进山,跟人一样都很兴奋,摇晃着尾巴跑一边休息去了。大诚不敢怠慢,忙进入厨房帮忙,伟涛、小杰和小李也跟在身后。 “大师,这些都是什么啊?” 看着笸箩里的各种植物,伟涛甚是好奇,神棍阿宏一边把植物整理出来,一边说道:“别喊我大师,就叫阿宏叔好了。这些都是山里的宝贝,这个是鬼灯草,这个是鬼针草,那个是小鬼花,那个是鬼头心,还有……” 不等神棍阿宏介绍完,大诚插嘴道:“阿宏叔!他们是来求您驱鬼的,您可倒好,弄得都是些带‘鬼’的草药,这是驱鬼还是招鬼啊?” “名字都是人取的,带个鬼字就是招鬼了?你可真是肤浅。”神棍阿宏说道:“我会用自己的手段,把它们熬在一起,喝掉之后,有鬼无鬼,都能清理身子。” “那就麻烦大师……哦不,麻烦阿宏叔了。”伟涛说道。 小杰小声问道:“阿宏叔,一碗菜汤就能驱鬼?这么简单?” “那你以为的驱鬼是什么样子的?”神棍阿宏反问道。 “用一些符咒,进行某种仪式,吐一口黑血之类的。” 神棍阿宏笑道:“你想的太过严重了,那是处置害人厉鬼的方法,一整套下来莫说厉鬼,就是活人也得扒几层皮。你们碰上的远没有那么可怕,她只是让你们充当信差,传递信息,不会加害你们。之所以也要驱一下,是因为毕竟阴气上身,留在体内终归不妥,一碗药汤,自会平安无事,放心好啦。” 伟涛和小杰将信将疑,大诚对神棍阿宏那是相当的信服,尽管不明白药汤的原理,却还是不断地宽慰着两个人,到院子里继续打扑克。很快,一大锅药汤热乎乎的出锅了。大大的瓷碗中,清淡的汤,绿色的植物,显得素净平常,神棍阿宏说道:“我已经在里面加入鸡骨粉和桃花滴,这些都是辟邪驱邪的上品,待会儿你们连汤带水一起喝下,会觉得有一股气息往外钻,那是体内的阴鬼气息要离开。你们不要忍着,就像放屁打嗝一样,顺其自然的将气息排出去。” 伟涛和小杰各端着一晚药汤,尽管从未听说过鬼灯草、鬼针草、小鬼花、鬼头心、鸡骨粉和桃花滴,可既然是驱邪的东西,只有乖乖的喝掉才是。他们相视一眼,狠狠心,喝光了药汤。 神棍阿宏收回瓷碗,说道:“就在院子里休息,让阳光沐浴着身体,感受体内的气息流动。” 伟涛和小杰去院子里休息,大诚看着剩下的药汤,尽管素素净净的,没有肉也没有鸡蛋,可感觉还是挺美味的。神棍阿宏笑道:“你个馋猫,要是想喝,就来一碗。” 大诚挠挠头,问道:“唔,阿宏叔,这驱鬼的药汤我也能喝?” “有病治病,无病强身,喝吧,没事。” 大诚满目贪婪的为自己舀上一碗,咕咚咕咚喝进肚,抹抹嘴道:“真是清淡,喝了好舒服。” 小李倚在厨房门口,笑道:“叔,也给我来一碗呗?” “人民警察也信这个?” 小李收起笑容,严肃的说道:“叔,我是警察,不跟您讨论这个问题,但是上次在坟地里犯了忌讳,导致的问题是显而易见的,既然您说这个药汤有病治病,无病强身,我就权当是强身了,成不?” “喝吧。” 大诚给小李也弄了一碗,笑道:“真是全员齐驱鬼啊,嘿嘿。” 16. 药汤下肚一个小时后,神棍阿宏询问伟涛和小杰有什么感觉,他们二人不约而同的说,体内的确有一股气往外涌,可是又不像放屁和打嗝,而是从毛孔中渗透而出。自从这股气息消散之后,二人都觉得身体比之前轻松了太多太多,仿佛卸去枷锁一般。 神棍阿宏笑道:“身为信使,女鬼不会伤害你们,一丁点的药汤就能赶走体内的阴气。我这里有两个符,你们带在身上,记住了,最近不要去山里玩,也尽量别下水,都是阴气十足的地方,暂时远离,大概……恩,一周之后,就可以解禁了。” 伟涛和小杰不胜感激,接过护身符,和小李一起返回县里。临别前,神棍阿宏嘱咐小李,如果专家那边有什么消息,一定要及时告之。小李担心的问,那河里的东西会不会很厉害?神棍阿宏没有说什么,他心里明白,女鬼或许并不厉害,女鬼想要传达的信息,才是最麻烦的。 小李等人走后,神棍阿宏让大诚下午睡上一觉,晚上恐怕要在外面搞通宵。大诚一听可以出去捉鬼,兴奋极了,根本没有睡意。整整一个下午,都在床上昏昏沉沉,一会儿睡了,一会儿醒着,像个神经病。 夜色深沉后,神棍阿宏把小老儿和大黄狗关在屋子里,带着大诚往外走。他们的目的地,依然还是发现石像的河边。 路上,大诚问道:“阿宏叔,跟我讲讲您今天上山采的草药吧,那些带‘鬼’字的植物,听起来好阴森,《岁月初解》上也没有提及。” 神棍阿宏淡淡的说道:“名字是我瞎编的,就是一些野菜。” “啊?什么情况?” 神棍阿宏解释道:“女鬼因为落阴降,一部分灵魂被困在咱们不知道的地方,另一部分被困在石像里,出于某种原因,女鬼只能让别人注意到河里的石像,然而毕竟是石像,不像尸体那样可以引起极大的兴趣,于是用了些手段,将石像幻化成尸体的模样,想要借此引起注意。伟涛和小杰成为了信使,把尸体的事情告知于我。所以从根本上讲,女鬼并不是想要谋害他们二人,而只是希望他们以信使的身份,给我捎个信儿。从我的观察也可以看出,他们两个人其实一点事都没有,可是我要是说他们没事,他们会相信么?又是亲眼看见了不该看见的沉尸,又是做了那么可怕的噩梦,就是我说多少遍他们没事,他们也认为自己有事。” 大诚说道:“所以您就用野菜欺骗他们,说是驱鬼的药汤?” “算是善意的谎言吧。” “可是他们分明感受到体内有气息涌出啊,这个怎么解释?” “哈哈哈……人啊,都会潜入为主。”神棍阿宏说道:“在给他们喝野菜汤之前,我已经暗示了会有气息从体内涌出,他们深深的记住这一点,就会开始幻想。” “那么您给他们的护身符,也是安慰人心的了?”大诚问道。 “那个符是真的。”神棍阿宏说道:“他们虽然没事,可毕竟精神受到刺激,体内阴阳失衡,带一块符在身边,总没有坏处。而且不让他们进山下水,也都是有原因的,这一点我没有骗他们。” “鬼灯草什么的,都是您编的?” “倒也不是编的,而是张冠李戴,怎么样,阿宏叔做的野菜汤,还好喝么?” 大诚嘟囔道:“好喝是好喝,但是好失望啊,还以为会是什么神奇的东西,还准备偷偷的学下来……” 神棍阿宏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想见到神奇的东西,所以才把你带出来,喏,一会儿咱们到了河边,你就是不想看见神奇的东西也不行。” 大诚一听这话,又燃起了希望,憨憨的问道:“您打算给我看什么神奇的东西呀?” “鬼呗,我还能有什么神奇的东西给你看?”神棍阿宏说道:“女鬼利用伟涛和小杰传递信息给我,却也只是传递了落阴降的信息,剩下的一切都还是未知数,我需要借助你,与女鬼产生联系。” 月夜之下,一片漆黑,只有神棍阿宏和大诚的手电筒冒着光。听了神棍阿宏的安排,兴奋的大诚依然还是心颤了一下,终于要去主动见鬼了,虽然知道终有一天会如此,也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然而这一刻的突然到来,还是让大诚有些许的不安。 《岁月初解》上说,见鬼法则千万,均需媒介,凡有差池,必定折损,而折损法则,亦千千万万。 【9】见女鬼 17. “见鬼法则千万,均需媒介,凡有差池,必定折损,而折损法则,亦千千万万。” 大诚一直默默地念着这句来自《岁月初解》的话,若说自己亲眼看见鬼,应该就是擅自戴上神棍阿宏的玉石之后的那一次,至于曾经在娃娃坟过夜的遭遇与之相比,简直小巫见大巫。玉石那次见鬼之后,何止出了差池,简直闹了大乱子,不仅看见鬼,还看见一大堆的鬼,使得自己发烧、昏迷,还把舌头给弄大了,可谓是“折损法则,亦千千万万”啊。 不过,憨傻的大诚也会自我安慰,如果不是随意碰了玉石,就不能看见鬼,如果没有看见鬼,不仅失去了和瓜头彻夜聊天的机会,更不会发现女鬼,如果没有发现女鬼,还不知以后会出什么乱子呢。 “嘟囔什么了?”神棍阿宏问道。 大诚憨憨的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阿宏叔,我有些紧张,就找了《岁月初解》里面的句子安慰自己。” “哪一句啊?” “见鬼法则千万,均需媒介,凡有差池,必定折损,而折损法则,亦千千万万。” 神棍阿宏纳闷道:“这句话能为你带来宽慰?” “算是警惕自己吧,只要不出差池,就不会折损了。”大诚说道。 神棍阿宏说道:“你啊,让我说什么好,这句话的后面还有一句,那才是最重要,也是最能安抚心灵的一句话了。” 大诚并不善于读书,自认能把这句话背下来已经很了不起了,现在让他记起这句话后面的一句,一点头绪都没有。见大诚一脸困惑,神棍阿宏说道:“见鬼法则千万,均需媒介,凡有差池,必定折损,而折损法则,亦千千万万。然有长者,但徐循渐进之行,自保安顺。” “唔,什么意思哇?” “就是说,虽然你会遇到麻烦,但是只要有长辈师傅在身边帮助、保护,加之个人循序渐进的修行,那些困难和麻烦都会被解决,保证你能顺利。” 大诚皱皱眉,自己怎么不记得这句话了呢?他贱兮兮的凑上去,说道:“阿宏叔,您一会儿会保护我的呗?” “那是当然的啦。” “那您承认是我师傅了?” 神棍阿宏说道:“我现在只是你的长辈,还不是师傅,莫要心急,时……” 不等神棍阿宏说完,大诚失落的说道:“时!机!未!到!我就知道……” 说话间,二人来到河边,之前打捞石像时的痕迹还在,地上的植被混乱不堪,河岸的几道拖拽物体的痕迹也都还在。神棍阿宏把手电筒的光打得更远一些,停留在那块大石头上。石头依然保持着原状,并未因之前的骚乱而有半点不同,回想着女鬼那淡蓝色的影像坐在石头上,惆怅的望着河水的一幕,神棍阿宏竟觉得有些悲伤。 落阴降,多么可怕的诅咒,为何要降临在这个女人的身上?她的家族,以及杀她的人,有着怎样的故事?逝者已去,那些仍然需要生存的后代族人,在落阴降的诅咒下,又有着怎样可悲的命运? “阿宏叔,您怎么啦?”神棍阿宏问道。 神棍阿宏说道:“《岁月初解》记载的都是最基本的东西,我之前用了一招你不知道的术,名叫‘阳断阴影’,借着这个术,我看见了女鬼昔日的影子,看到了她的惆怅失落,看到了她的饱含深情。直觉告诉我,这是个善良的女人,并非作恶的厉鬼,我不能用自己的本事直接与她见面,这会折损她的气场,诚诚,我要借助你,与女鬼产生关联。” “见鬼法则千万,均需媒介”,大诚这才明白,原来不是自己依靠媒介见鬼,而是成为阿宏叔见鬼的媒介。 18. 大诚委屈的说道:“阿宏叔,唔,原来不是让我见鬼长见识,而是要我成为您见鬼的媒介啊。” “怎么,你小子有意见啊?” “唔……没……没意见,反正……唔,您随便吧,我听您的就是了。” 神棍阿宏哈哈一笑,揽着大诚的肩膀,说道:“你把阿宏叔当成利用他人的小人啦?见鬼有什么好玩的,我还不稀罕呢。这大晚上的把你喊出来,自然是让你长见识,只是上一次见了鬼,你就遭受了‘折损’,这次可有心理准备了?” 一听正是让自己亲自见鬼,大诚立刻开心起来,拍着胸脯道:“阿宏叔,我上一次是没有心理准备,现在已经没有问题了,何况还有您在身边,没有什么可怕的,放心好啦,嘿嘿,就知道阿宏叔对我最好了……” 看着大诚孩子般纯净的笑脸,这个喜形于色的大男孩,还真是逗得神棍阿宏喜笑颜开,自己要是有个这样的儿子,人生可就完美了呢,不过也好,老天爷没有赐给自己一个老婆,一个孩子,反而送上大诚这个憨厚朴实的小子,也算是一种恩赐了。 神棍阿宏收起笑脸,严肃的说道:“诚诚,这次和往常不同,我只能帮助你看见鬼,但是否可以找到女鬼,就得看你自己的本事了。待会儿我帮你开眼后,你就不能再看见我了,可你要记住,无论如何,我都会跟在你的身边,无论碰见多么可怕的东西,你也不要慌张,我的本事,足以保证你的安全。” 大诚也严肃的说道:“有您在,我不会害怕,只是为什么要我去找女鬼?您去见女鬼,为什么会折损女鬼的气场?” 神棍阿宏解释道:“前一阵对付伤害雷生的鬼官,导致我现在体内戾气太重,如果强行与女鬼见面,定会伤害到女鬼,而你,诚诚,我要借助你,去和女鬼谈谈。你要问她本体身在何处,只问这一个问题就好,得到答案后,立刻抓左边的耳朵,我会把你带出来,切记,虽然我认为女鬼很善良,却仍然有可能是假象,你只需要知道她的本体在哪就行,剩下的都不要问,也不要听。” “如果她不告诉我呢?” “那就是她不识相,我自然有对付不识相的鬼的办法。” “还有,阿宏叔,您说我会看见别的脏东西,能先说说都是什么样的脏东西么?我好心里有个底……” “你不就是来见世面的吗?怎么,害怕了?” 大诚憨憨的说道:“不害怕啊……” 神棍阿宏关掉两个手电筒,抬头望着天垂象,以方位判断妥当后,向前走了几步,站在一个独特的位置上。 大诚在前,神棍阿宏在后。神棍阿宏从包里拿出一根针,轻声说道:“诚诚,我会把银针插在你的肚脐上方,而后你要相信缘分。” 虽然不知道怎样见鬼,什么叫相信缘分,然而有阿宏叔的声音在,大诚就不害怕。神棍阿宏把手伸进大诚的上衣,准备将银针插在肚脐靠上的位置,就在这时,大诚想起一件事,问道:“阿宏叔,您既然已经见过女鬼的影子,为什么那时候没有发现她身上穿着现代人的衣服呢?难道您见到的是没有穿衣服的女鬼?” “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这件事以后再向你解释,现在先集中注意力,要开始了,记住,相信缘分!” 神棍阿宏把银针插进大诚肚脐靠上的地方,手并没有离开,而是将整个肚脐全部覆盖住。渐渐地,大诚的身体变得僵硬起来,神棍阿宏低声说道:“诚诚,要相信缘分,相信缘分。” 大诚这边,最后感受到的感觉,是银针扎进身体的疼痛感,但是这个感觉很快就消失了,连同一起消失的,还有身后的阿宏叔,以及微弱的月光。整个世界变得无比黑暗,但是这样的黑暗并不是彻底的,至少还可以看见树木的存在,以及河水的波动。分明没有了光,为什么还会感受到影子的存在?周围变得更加的安静,安静得那么的可怕。 女鬼在哪里?自己该如何去找女鬼呢? “诚诚,要相信缘分,相信缘分。” 耳边传来阿宏叔越来越遥远,越来越轻微的说话声。 【10】强行见鬼 19. 在大诚的眼中,整个世界变得漆黑昏暗,却又出人意料的可以看见树的影子,以及河水黑惨惨的波动。耳边,是神棍阿宏渐渐远去的说话声,相信缘分?大诚并不明白,什么叫相信缘分,又该如何去相信缘分。 大诚所不理解的,很快就被眼前崭新的世界所引导。浓墨一般的漩涡,覆盖住眼前的一切,又渐渐地散去,只留下远处一块巨大的石头。这块石头,正是神棍阿宏利用阳断阴影之术,看见女鬼的影响坐着的地方,现在在大诚的眼中,那里散发着蓝宝石一般的光芒。尽管大诚并没有见过货真价实的蓝宝石,可他就是这样认为的。 蓝宝石的光芒逐渐聚拢,在石头旁,出现了一个并不清晰的身影。大诚回头看看,阿宏叔已经消失不见,又低头看看,扎进肚脐上方的银针,也已经不见了。忽然间,一种被旧世界抛弃,被新世界诱惑的莫名的恐惧感,涌上了心头。 可大诚的头脑是清楚的,他知道自己如何来到这里,知道为什么要来这里,更知道要去尝试着相信缘分。 他憨憨的挠挠头,低声说道:“女鬼……哦哦不……这位女士……唔,相信咱们之前已经见过面了。你通过河底的石像和伟涛以及小杰给阿宏叔捎的信,阿宏叔已经收到了,只是碍于某些原因,他还不能亲自与你见面,就让我来找你,你快点现身吧,我有话要问。” 一番说辞出去,石头旁边模糊的身影渐渐地清晰起来,那是一个女人的影子,淡蓝淡蓝的,看不出穿着什么样的衣服,但是那张脸,大诚是认得的,就是一度跟在自己身后,满身是水的女鬼。 女鬼长相秀美,一张忧郁的脸上,写满了哀伤与苦楚,令人生怜。 面对这样一张楚楚可怜的面庞,大诚也跟着忧伤起来,尽管他不知道因何忧伤,可就是心痛欲绝。然而该办的事还没有忘记,赶忙问道:“阿宏叔要我问你,你的本体在哪里?” 女鬼空长着嘴,开合了几下,却没有发出声音,大诚皱眉仔细的看,仔细地听,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女鬼飘忽着来到大诚的面前,大诚心神一乱,看到了一些场景。 一座山,熟悉的深山。一座庙,破败的小庙。一汪泉,透亮的清泉。 大诚所能看见的,最终定格在清泉上,甚至可以感受到清泉的冰凉与清澈,还能看见清泉之中游荡的小鱼。原来是这里,大诚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他也还记得阿宏叔说过的话,只问女鬼本体身在何处,剩下的一概不要问,不要听。 使命已经完成,大诚摸着自己的耳垂,向阿宏叔发出信号。 猛然间,肚脐上方传来疼痛,那是银针被拔出的感觉。整个世界变得清晰起来,尽管月色不明,林中阴暗,却显得真实了许多。身后传来手电筒的亮光,大诚回头一看,果然是阿宏叔,原来阿宏叔一直都在自己身旁,不曾离开片刻。前一刻只身见鬼,犹如闯入另一个世界的大诚,这会儿心中依然充满孤独感,能够看见熟悉的阿宏叔,简直就是看见了亲人,心中踏实许多。 只是,大诚却没有开口说话的力气,扑通一下坐在地上,闷头痛哭。神棍阿宏没有催促,而是坐在大诚身边,陪伴着他,如同一位老父亲,陪伴自己悲伤地儿子。 许久,大诚抹去眼泪,说道:“黑龙潭,她在黑龙潭里!” “好孩子,真是辛苦你了,作为奖赏,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神棍阿宏说道。 “唔,什么好消息哇?” “你距离成为我的徒弟,又近了一步。” 大诚愣了一下,单纯的他立刻破涕而笑,问道:“怎么说?” 神棍阿宏举起从大诚身上拔下来的银针,说道:“其实刚才为了避免你害怕,有件事没有对你说,这种银针插穴,强行见鬼的方法,特别的危险,虽然有我保驾护航,也得看你自身的造化。如果见鬼的人本身能力不足,这根银针就会逐渐变黑,当整根银针全部变黑时,就是神仙也救不了这个人。刚才我一直监控着银针,只要它超出你身体的部分开始变黑,无论如何,我也要把你喊回来。” 大诚眨巴着眼睛,借着手电筒的光,仔细的打量着银针,竟然没有一点黑,开心的说道:“阿宏叔,看来我真的可以吃这晚饭啦,嘿嘿。” 神棍阿宏十分开心,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便拽着大诚起身,将东西收拾好,说道:“咱们先回家。” 20. 回到家里,神棍阿宏依然没有让大诚说黑龙潭的事,而是给他煮了一碗红糖姜水,喝下后先去睡觉,等明天白天再说。就这样,大诚带着满肚子心事,哄着被吵醒的小老儿,渐渐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上午,大诚光着膀子站在院子里,一身精壮的憨肉,显得特别有男人味。不过,大诚并非在炫耀他的肌肉,而是因为他很热,特别特别的热。神棍阿宏一早就去找村长商量事情,回来时看见大诚站在院子里,笑问道:“是不是等着哪家姑娘路过时,好炫耀你的男子汉魅力啊?” 大诚委屈的说道:“才没有那个闲心呢,唔,阿宏叔,为什么我会觉得那么热,可又不出汗呢?” 神棍阿宏说道:“打过雪仗么?” “打过呀,去年冬天还打过呢,嘿,可过瘾了,很好玩……咦,您问这个做什么?” 神棍阿宏解释道:“虽然雪很冷,但是摸过之后,你的手会觉得热,是因为雪刺激了你的手,你的身体就会让更多的血液流向你的手,带去更多的热量,因此反而觉得热了。同理,你昨天夜里强行见鬼,导致体内阴气过盛,为了平衡这股强大的阴气,你的身体就会迸发出更多的阳气,所以你现在会觉得特别热,却又不出汗。这是正常现象,不要着急,过一会儿就好啦。” 神棍阿宏心说,看来诚诚这小子天生憨壮,体内阳气足够平衡阴气,完全没有必要喝红糖姜汤。 “来,诚诚,跟我说说黑龙潭的事吧。”神棍阿宏招呼道。 二人在院子里坐下,小老儿也凑过来,在大诚的怀里撒娇。 大诚一边哄着小老儿,一边说道:“见了女鬼之后,我问她本体在哪里,她张嘴了,但是没有声音,后来就嗡的一下跑到我的身上来了,我看见了一些画面,有山、有庙、有水,而且那山、那庙、那水,我都认识,您也认识,就是咱们旁边的山,那座庙就是曾经拦住瓜头的那座破败的庙,至于水,自然就是黑龙潭了。” “可你为什么会哭呢?”神棍阿宏问道。 “那个女鬼特别的哀伤,我不自觉地就跟着哭起来了,好像是我遇到了什么倒霉事似的,特别难过,就想哭,没完没了的哭。”大诚说道。 神棍阿宏明白,自己之前见到的女鬼也同样的充满着哀伤,看来被落阴降诅咒的女鬼,并没有变成报复心极强的厉鬼,只是对自己的命运感到悲哀的可怜女鬼。这就好办了,以神棍阿宏丰富的经验来看,女鬼既然不想害人,就只是想找个人帮自己了却心愿,只要了却心愿,此事就能圆满解决。 “诚诚,去把衣服穿上,别受凉了,今天下午好好休息,傍晚时分,咱们爷俩去一趟黑龙潭!”神棍阿宏说道。 【11】抬棺入山 20. 下午,大诚哄着小老儿睡了午觉,他体内的燥热感,随着睡眠时心境的平稳而逐渐消失。看着光着膀子酣睡的大诚,神棍阿宏甚是欣喜,这孩子无论性格还是体质都很不错,最关键的是和小老儿相处的好,这一点更为难得。 在大诚醒来前的半个多小时,村长迈着平稳的步子来到神棍阿宏家,二人在院子里的小桌边坐下。 “都背好了?”神棍阿宏问道。 村长从怀里掏出纸条,铺展开来,说道:“这东西要是给现在的年轻人背,肯定背不下来,太生涩了,然而在过去的私塾,这些东西天天都要背的。” “真没想到,在万恶的旧社会,您老还有机会去私塾。” 村长笑道:“当时的教书先生是个好人,给我们这些穷孩子教书,分文不取,只可惜因为穷,当时很多家长都不让孩子念书,还是种地果腹更要紧啊,幸好我爹开明,让我跟着教书先生读了好几年。算啦,这些就不说了,给小老儿洗澡这事,交给我做真的妥当吗?” 神棍阿宏说道:“小老儿是从哪里来的,你最清楚,每个月洗澡的时辰,不能有偏差。今天就是这个日子,原本无论发生天大的事,我也要在家亲自为小老儿洗澡,可是这次不同,女鬼就在黑龙潭,而那些年黑龙潭发生了什么,你也都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恐怕还真是件比天还大的事,我今夜必须亲自去一趟。” “你为村子操劳,我作为村长,自然要替你分担,只要你觉得没问题,我会照顾好小老儿。”村长说道。 “我最信任的就是你啦。”神棍阿宏说道:“其实也不难,用一盆热水,把我准备好的粉末化开,让小老儿站在盆里,你一边念着咒,一边为他擦身子。之后是最难的,要将其裹起来,还要贴符跪拜,不过这些你都已经清楚了。” “放心好啦,我会按部就班做得妥帖的。” 神棍阿宏低声耳语道:“那条‘大黄狗’会一直盯着你,只要它咬你的裤腿,你就停下来想想自己哪里做得不对,但凡它不咬你,就证明你做的对,大胆的做下去。” 村长的心悬到了嗓子眼,问道:“那‘大黄狗’可不一般,虽然不是神仙,可也差不多了,我一个人留在你家,不会冒犯了它吧?” “它并非神仙,你不必担心,咱们为的是保护小老儿,老天爷不会亏待咱们,光明磊落就好。”神棍阿宏说道。 村长把为小老儿洗澡以及之后贴符跪拜的步骤重复了一遍,神棍阿宏在一旁仔细的听着,生怕有不对的地方。如此一谈,直谈到大诚从屋子里出来。此时的大诚,已经穿上了衣服,睡眼朦胧的往外走,小老儿开心的跟在一旁,就像跟在母鸡后面的小鸡,模样呆萌极了。 “咦,村长来啦?”大诚憨憨的问道。 “听说为了联系女鬼,你可是付出了不少啊,是条汉子。”村长夸赞道。 大诚羞涩了起来,笑道:“嘿嘿,还不是有阿宏叔在,只要有阿宏叔,我就不害怕,村长,您老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该不会小李警察有什么发现了?” 村长说道:“小李那边没有发现,我来是为了照顾小老儿,你和阿宏今晚不是要‘出去’吗?” “可是我们以前出去,都把小老儿一个人放在家里,为什么这次非要您照顾呢?” 村长原以为神棍阿宏会把洗澡的事情隐瞒下来,正要找些别的借口,却不料神棍阿宏直接解释道:“还记得我给小老儿洗澡的事情吗?我曾向你解释是小老儿的身体原因,其实不然,这和身体没有关系,但至于是什么原因,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现在能说的就是,小老儿每个月都要洗一次特殊的澡,今天就是这个日子,然而你我要去黑龙潭,此事就找村长帮忙了。” “这样说来,村长知道洗澡的原因了?”大诚问道。 “恩,我知道。”村长说道。 大诚憨憨的挠挠头,想了想,说道:“我听阿宏叔的话,既然现在不告诉我,我就不多问了,那么村长,小老儿就交给您了。” 大诚转身回屋,神棍阿宏笑道:“这小子还算听话。” 村长却说道:“我怎么觉得是缺心眼呢……” 21. 傍晚,神棍阿宏把小老儿托付给村长,带着大诚往黑龙潭的方向走去。临走之前,村长严肃的说,黑龙潭当年发生那么多怪事,没有一件不是吓破人胆的,这个女鬼肯定不一般,一定要小心。 神棍阿宏的直觉却认为,以女鬼善良的气场,当年黑龙潭的那些鬼事,应该不是出自她手才对,然而阴阳之分,这些事又怎能说得准确呢,便没有向村长解释,只道:“放心好啦,我的本事,你还不知道么?小老儿就托付给你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黑龙潭位于大山之中,从神棍阿宏所在村子的进山入口,要走很远的距离才能到达。进山之前,神棍阿宏看着天垂象,虽然山高路远,看不到核心地带,却也没有任何不好的征兆。 进山之后,大诚想起了当初被瓜头附身的那件事,问道:“阿宏叔,有件事我不明白,当初咱们和瓜头一起进山寻找走丢的小老儿,途径黑龙潭时,因为那里有一座破庙,瓜头无法通过,还要附在我的身上才行。既然破庙那么厉害,为什么守着黑龙潭,还会作怪?” 神棍阿宏长叹一声,说道:“这就要从黑龙潭的过往开始说起了,你有兴趣听吗?” “嘿嘿,我最喜欢听故事了。” 听老人讲,黑龙潭在很早很早之前就已经存在了,一开始只是个很普通的潭水,没有发生过任何怪事,一度成为进山之人休息的绝佳场所。然而后来有一天,从外村来了一队人马,扛着十几个大棺材浩浩荡荡的进了山。由于那是一家财主,还有官队护送,谁也不敢惹,加之扛着那么多棺材,也没人想要招惹晦气。 大队人马在山口处停下,请来道士做法,一做就是好几天。最后,在一天清晨的时候,附近村民听到敲锣打鼓的声音,跑出来一看,大队人马扛着十几个棺材,浩浩荡荡的进山了。 一连好多天,都没有看到有人出来,大家也都不敢上山,又过了几天,终于有人按耐不住好奇,偷偷摸摸的进山查看,却发现官队把守的相当严谨,根本不知道山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又过了几天,山上终于传来动静。正值黄昏之时,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下山,大家都出来看热闹。然而让村民感到奇怪的是,那十几个大棺材并没有埋进地里,而是全部被扛了出来。 众人一下子炸开了锅,有人说扛棺材是假,那些人一定是在山上发现了宝藏,才用棺材做掩护,其实都把宝藏藏在棺材里带出来了,难怪还有官队做保护。 也有人说,祖上一直都在这里生活,没听说这里藏着宝贝,应该就是进去埋葬死人的。可又不对了,埋葬死人,为什么要往山里埋?那里显然不是地主家的附近,距离那么远,好么?而且要是埋葬,也得带着棺材一起埋,为什么又把棺材带出来了? 还有人说,可能是发现了风水宝地,就带着死人过来了,然而到了地方才发现,并不是风水宝地,就又带着死人离开了。关于这一点,也有人提出质疑,就算是死人,也不能一次死这么多人啊,除非是连祖坟一起迁过来了。 无论如何,最让大家相信的,还是发现宝藏一说,尽管有人提出,就算真是宝藏,以官队的实力,也不可能用棺材做掩护,他们肯定光明正大的带走,就是想隐藏,也不会用棺材这种不吉利的东西。但是没有人信,大家笃定山里一定有宝藏。 由此,附近的几个村子的村民全都疯狂地钻进山里,企图找到剩下的宝藏,或者挖掘到新的。然而整个寻宝的过程持续了大半年,甚至惊动了官府,都没有发现半个值钱的东西,除了大山深处那个不知何人建造起来的巨大且精美的土地庙,再也没有任何发现。 又过了大半年,就在大家寻找宝藏的热情渐渐淡去后,黑龙潭那边,发生了古怪的事情。 【12】黑龙潭诡事 22. 进入深山,向着黑龙潭的方向走去。路上,神棍阿宏向大诚讲述着关于黑龙潭的恐怖故事。 自从扛着十几个大棺材的队伍和官队离开后,附近的村民全都进入山里寻宝,大半年都没有收获,也就渐渐地散了。然而没人想到,又过去半年的时间,黑龙潭以及附近,接二连三的发生了很多吓人的事情。 黑龙潭所在的山,就叫黑龙山,一直延续至今。此山在当年可谓是养活了很多人,正因自身富饶,每天都有人进山采集山货。有一次,一个小伙子进山,原本艳阳高照的日子,随着进山的深入,变得阴沉起来,走到黑龙潭的时候,下起了瓢泼大雨。小伙子对山里的地形相当熟悉,知道黑龙潭附近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而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有一个山洞。 雨水瓢泼,很快就把小伙子淋了个透心凉,他飞快地跑,想要找到那个山洞,然而跑了一大圈,又回到了黑龙潭。当时小伙子没有多想,以为自己跑错了路,就继续跑,然而雨水越下越大,模糊了视线,小伙子也一而再的重新回到黑龙潭。 他也曾听老人说过鬼打墙的事情,如今自己遇见,还真是有点不知所措。可是很快雨就停了,然而这一切都无法让小伙子感到开心,反而更加的恐慌起来。原来,随着雨水的消失,黑龙潭附近的山林,却没有半点湿润的痕迹,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也都是干燥的。 小伙子吓坏了,急急忙忙跑出黑龙山,把遇到的事情跟村里人说了。 见小伙子说的煞有介事,不少人都相信了,然而仍然需要进山谋生,便决定几个人一起进山,彼此照料,这个办法似乎不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遇到鬼打墙的事情。 可是终究,黑龙潭的怪事不会就此结束。 在周围村子颇有威望的一位郎中,因为和家里人吵架,心情特别糟糕,便不顾山中诡事,一个人背着篓子进山采药。当他快要走到黑龙潭附近时,山林中并没有下雨,却起了一层雾气。雾气之浓,直接就把郎中的方位打乱了。郎中甚是心慌,自己之前进山,都未曾遇到如此浓雾,看来自己也碰见麻烦事了。 浓雾之中,隐隐传来女子嬉笑的声音,而且还不是一个女子,而是一大群。这人的好奇心,总是会战胜其它的情绪。郎中虽然害怕,但既然已经失去方向感,索性还是朝发出声音的地方瞅一瞅吧。 摸索着前进,半路上猛地出现一个怪物,着实把他吓得不轻。怪物身材高大,肌肉发达,像头熊,可又比熊像极了人。在人与熊之间,怪物还长着长长的耳朵,尖尖的獠牙,身上还背着吃剩下的死人! 郎中吓得连连后退,无奈怪物动作矫捷,一个箭步就抓住了郎中的胳膊,嗷呜嗷呜的吼叫起来。郎中急中生智,从腰间拔出挖草药的刀具,直直的冲着怪物劈砍过去。怪物松开手,向后躲开,借着这个空当,郎中赶紧跑走。 惊魂未定时,耳边再次传来女子嬉笑的声音,鼻子嗅到潮湿的气息。雾气渐渐散去,展现在郎中面前的是黑龙潭,以及潭水中沐浴戏水的十二位女子。郎中看得呆了,这些女子皮肤白皙,身材婀娜,长发飘飘,简直就是仙女下凡。女子的笑声以及歌声,也是那么的甜美动人。郎中的脑子发蒙,只恨不得自己也能跳进水里一同嬉戏。 那些女子并没有被突然闯入的郎中吓到,反而招手勾引。郎中一步步的走进水里,就在他的半截身子泡在水中时,潭中的十二名女子,全都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郎中有些困惑,莫非自己做了怠慢的事,招惹十二个美人不开心了?正在他皱眉的时候,却见十二名女子身子一横,全都漂在了水面上,就像……就像一堆木头! 这时候的郎中散去了满心的乱想,变得理智起来,他想起了山中的诡事,觉得应该立刻离开才对。他赶忙往岸上走,战战兢兢的回头看时,发现距离最近的那个女子,在水的波动下,一点点的扭了过来,竟然真的是个木头,或者说,是一个女子模样的木雕,而那满潭的女子,也全都变成了木雕。 郎中跌跌撞撞的跑回村子,将自己见到的全数说了出去。他最小的儿子也在一旁听着,从屋里拿出一张纸,上面是他用毛笔画的各种想象中的妖魔鬼怪,其中一个,就是郎中在山林浓雾之中见到的那只。原来,郎中之前见过儿子画的妖怪,却不明白为什么亲眼所见,还亲身接触到了。 23. 村民找来大仙,一帮人风风火火的来到黑龙潭,一场法事过后,众人回到村子,大仙说,三日后还要再做一次法式。然而并没有等到三天,转天,村里人就找不到大仙了,只在大仙在村中临时借住的屋内的桌子上找到一张纸条,上面写道:大凶,另请高明。 号称通天晓地的大仙竟然被吓跑了,村民只得找到更加厉害的大仙和神人,然而三五个轮番看过后,也都被吓跑了。 无奈之下,村民只能求助官府,官府派人进山查看,并未发现异常,就颁布了一条禁令,不让大家进山。 然而黑龙山是养活周围村民的宝库,怎么可能不进去?大家一琢磨,就和官府商量,从别的山道进去,远离黑龙潭就好。这之后,过了很久的时间,再也没人去过黑龙潭,也没有听说再发生什么怪事。 可是总有那不信邪,胆子大的人。 有一户村民,家中男人得病死了,只剩下老母亲和一个娶不上媳妇的小子。小子好吃懒做,家中又穷,就想起了当初扛着棺材进山的那帮人,觉得山里面一定有宝贝,否则,怎么会出了那么多闹鬼的事件呢?估计宝贝和鬼有关系,那鬼就是看守宝贝的,估计当初扛棺材的人就是因为遇见鬼,没有找到宝贝,才扛着棺材离开的,而且那些棺材八成都是空的。至于为什么后来村民进山没有找到宝贝,是因为宝贝被鬼藏起来了,至于为什么没有见到鬼,是因为村民太多,活人太多,鬼也不敢招惹。 总之,一个又穷又懒又想一夜暴富的人,任何胡思乱想都不为夸张。 这个小子还真就一个人进山了,进山之前,还碰到了同村的人,那人让他别进去,里面闹鬼,而且就算不闹鬼,那条山道也被官府封了,是不能随便进去的。可是小子不听,只道:“你别坏了我的好事,莫要报官,等我找到宝贝,分你一些就是了,至于里面的鬼,老子天地不怕,怕它小鬼作甚?” 说完,小子就进了山,同村的人见拦不住他,又不敢进山追赶,只能先回村子通知小子的家人。 小子的家人虽然着急,可也不敢随便进山,就去找官府,熟料官府却说,经查明,山中无鬼,只是怕于躁动才将其封锁,有人竟然胆敢违抗官府命令擅自进山,还想让官府派人进山寻找,哪有这等道理?你们若是担心,大可自己进去,只是那条被封的进山通路,你们依然不可走,否则就要抓入大牢。 小子的亲戚一帮人回到家中商量,既然之前见鬼的人都能平安回来,小子就算也见了鬼,估计今天也会回来的,不如先等上一等。只是这一等,就过去了两天,都没有见到小子回来。大家越等越着急,终于等不下了,准备进山寻人。可是官府已经表明,被封的进山入口不能走,大家只能耐着性子从别的入口进去,只是这样一走,要想走到黑龙潭,就得绕上好大一个圈子。 可眼下也只能这么办,这家人出动了亲戚中所有的男人一起进山寻找,只是他们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多么恐怖的一幕,又一幕…… 【13】山中老宅 24. 小子的娘把周围的亲戚全都喊来,加一起有将近十个男人,那时候虽然穷,可大家的关系都不错,既然是救人,甭管刀山还是火海,都会走上一遭。临走之前,村长找到他们,安抚道,虽然黑龙潭诡异,然而发生骇人事情时,都是一个人进山落单的情况,大家一起进去时,还没有遇见过麻烦事,所以老少爷们不必慌张。只是要注意,小子如果真被鬼缠上,两天不回来,肯定是大事,得提前把大仙请来。 于是,男人们进山找人,女人们操持找大仙的事,全都忙了取来。 由于距离黑龙潭最近的山道被官府封了,谁也不敢闯入,只能从别的入口进去。入口的改变,直接影响到山路的走势,继而再想去往黑龙潭,需要绕好大一个圈子,如此一来,耽误了太多的时间。 大家一早出发,进到山里也不过上午,可是当他们七扭八扭,费了好大的劲,一度还迷路两次,来到黑龙潭附近时,天色暗淡的就像黑夜一般。大家心里都明白,现在顶多刚过中午,就算乌云遮日,也不可能黑成这个样子,肯定是鬼闹得。于是,几个膀大腰圆,自认胆子大,阳气足的叔叔们,开始大声的喊叫,夹杂着脏话,似有不把妖魔鬼怪放在眼里的气势。 其实,也是为了壮自己的胆子。 一路骂骂咧咧的往黑龙潭的方向走,越是靠的近了,黑暗的环境中,越多的显现出一些墨绿色的感觉,说不清是墨绿色的树木,还是墨绿色的山,亦或是墨绿色的空气,总之到处都是墨绿色的,却又说不出到底什么是墨绿色。 就这样迷迷糊糊的一路前进,浓雾渐渐地起来了。 这些山里人,对大山有着崇敬,也有戒备,尤其听过之前遇见诡事的人的描述,现在见到浓雾时,并没有慌张,而是互相拉着手,凭记忆继续前进。在他们心中,还有一份准备,如果待会儿下雨了,也不必慌张。 果然,不消片刻,倾盆雨水哗哗的落下,浇得人浑身湿透,这哪里会是根本不存在的雨呢?简直不能更真了。 雨水冲散了浓雾,大家的脚步也一一的停了下来。错了,错了,一件天大的错事摆在他们面前。理应已经到了黑龙潭,却并没有看见潭水,取而代之的是一幢特别大的宅子。 这些人都是进山的好手,熟识山中的一草一木一石头,根据一点点蛛丝马迹,就能判断方位。可是眼下,熟悉的黑龙潭不见了,凭空冒出来的大宅子,不是鬼宅还能是什么?大家的目标是来救人,而小子十有*就在宅子里,不进去是不行的。大家先往后退开,企图商量对策。可是刚退了没几步,就听宅子里面传来小子的说话声。 “这位姐姐,不要再跑,我都累了。” “那位姐姐,你的水果稍后再吃。” “这位姐姐,你再跑,我可就不追了,那边的姐姐还有酒酿呢。” “哎呀,姐姐的手真是白嫩,快让我再仔细摸摸。” 宅子里的小子,似乎沉浸在美色之中,而且还不是一个美人,从其愉快兴奋的声音中,可以感受到其快活自在的态度。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他,不免也都心动起来,莫非里面真有美人?眼看大家快要被迷乱了心窍,最年长的一位叔叔骂道,你们这些蠢蛋,里面的女人能是人么?还不是鬼?你们一个个开心个什么劲!小子已经被迷了心窍,咱们得赶紧救人! 大家冷静下来,琢磨着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不如直接闯进去,不闻不问,不听不看,只把小子弄出来就跑。 这一帮山民常年对付野兽,胆量都大,从腰间拿出酒袋,彼此分着喝掉,借着酒劲,一边骂着脏话,一边往宅子里面闯。其中一个还算细心的人,在跨门槛的时候,看了一眼大门上贴着的门神,哪里是门神啊,完全就是小子的模样,画的栩栩如生。这人把大家喊住,指着门上的画,大家仔细一瞧,还真是小子的模样。 面对如此邪门的一幕,大家并没有胆怯,而是继续往宅子里面走,谁知里面的情况,令他们大惊失色。 25. 原以为,宅子里面会有一个花园,小子在一帮艳丽的女鬼中穿梭。可是他们错了,院子里面除了三面房子,只有中间一片光秃秃的空地,小子坐在地上,把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泥往自己身上抹,简直成了个傻子,还痴痴呆呆的,流着口水说些姐姐别跑、姐姐等我之类的胡话。 其实,要不是最年长的那位叔叔认出了小子,别人还真都没有认出来。既然已经确定小子的所在,大家按照之前的决定,不管其它任何情况,上前将满身泥巴的小子架起来,转身就往外跑。 可是他们又怎么跑的出去呢?刚从大门迈出去,眼前依然还是之前的院子,先出去的人,竟然站在了还没出去的人的身后。还没出去的人,全都把精力放在前面,没有注意身后,被后面的人喊了一声,这才吓得回头,道:“你不是从大门跑出去了吗?啥时候来到俺的身后了?” 先出去的人无奈地说:“俺出了院子,看见的就是你们的后背啊!” 大家试了几次,最终确定,遇见鬼打墙了,而且这个鬼打墙还很厉害,明明白白的在院子里出现一团雾气,但凡从院门出去的人,都会从这团雾气里钻出来,重新回到院子里。 饶是他们胆子再大,这会儿也开始崩溃起来,虽然外面天黑,但是他们相信此时还是白天,这是什么鬼打墙,竟然在大白天就能成真,要是到了晚上,还不得变成什么样子? 就在这时,有人“啊”的喊了一声,说是看见一个影子从东房门口闪了过去。就在年长的叔叔战战兢兢的想要一探究竟的时候,又有人喊了一声,说西房门口也有人影一闪而逝。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望向北房,那里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动静。 眼见陷入困局,大家的气势在不断的被消磨,年长的叔叔大喝一声,骂咧咧的说道:“不过是些小鬼,还是女鬼,怕它作甚?咱们一帮老爷们,还降伏不了柔弱女子?都把嗓门调高了,喊起来,倒要看看是它们厉害,还是咱们凶!” 年长的叔叔带头大喊大骂,剩下的人也跟着喊起来,一时间,整个宁静的宅子被一帮男人阳刚霸气的吼叫声覆盖住。借着建立起来的胆量,一众人有了直捣黄龙的气魄,准备打开北房的门,把里面的妖魔鬼怪暴露出来,分个高低。 神棍阿宏叹息一声,说道:“这帮人犯了天大的错误,若说污言秽语可以驱鬼,的确有道理——鬼也怕人,尤其怕恶人,你若对它凶,他就不敢祸害你。然而要记住,这种方法是用来驱鬼、躲鬼的,就好像对鬼说,老子是个凶恶的家伙,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否则我可不怕你。那鬼理解了这层含义,也就不出来了。然而这帮人,竟然把驱鬼和躲鬼的法子,用在了捉鬼的身上,那还能有好?” “这帮人后来怎么样了呢?”大诚饶有兴致的问道。 一帮男人骂骂咧咧的来到北房,想要打开木门,可是木门紧紧地,根本打不开。木门上面的窗纸已经不见了,他们就往里面看,这一看可真是吓死人,里面有一大帮女鬼,穿着湿漉漉的衣服,披头散发,肤色惨白,张牙舞爪的尖叫着。 男人们吓得连连后退,之前还妄称倒要看看是大老爷们喊的声音响亮,还是一帮女鬼会喊。结果转瞬之间,男人就没有了喊叫的勇气,耳边充斥着女鬼的厉声尖叫。 随着尖叫声音不断,小子从混沌的状态清醒了过来,开心的说了句:“姐姐们叫我去享受呢。”说完,就往前跑。年长的叔叔心道,你小子真是被女鬼迷了心窍,还想着去享受?不把你的阳气吸光,是不会罢手的!如此想着,叔叔一个箭步上前,一拳将小子打晕在地,小子没有半点挣扎,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随之而来的,是女鬼们尖叫声的停止,可就在大家重新享受着安静的时候,脚下忽然一软,纷纷落入水中。 【14】道佛相助 27. 众人因为鬼打墙,而被困在宅子里,脚下踩的都是结结实实的青石砖,然而转瞬,青石板变得柔软起来,继而变成一滩污水,众人噼里啪啦,像饺子下锅一样,全都落入其中。 这些常年与大山打交道的人,水性也都还算不错,虽然比不过捕鱼的,可也不至于把自己淹死。然而眼下的水,更确切的说,反而更像是油,还带着浓重的粘稠感,使人无法灵活摆动手脚,而且随着时间的拉长,身体也变得重重的,越发的无法游泳自救了。 这些人,实属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根本没有空闲互帮互助,在水中不断地翻滚,就是没有办法露头。当呼吸变成一种渴望时,恐慌的感觉就被无限的放大,而这些并不是他们唯一的恐惧来源,在他们身边,还徘徊着一帮面色惨白、披头散发的恐怖女子,扭曲着表情,厉声尖叫。这些男人,从未在水中听到过这么清晰的尖叫声,宛若来自地府最深处的震慑。 绝望,随着窒息的强烈,以及女鬼的恐惧,变得越发清晰,一众男人无论之前多么的无所畏惧,无论对于生存保持着怎样的信念,也随着绝望的加深,一点点的放弃了抵抗。与窒息的痛苦和女鬼带来的恐惧相比,死亡,似乎成为一件并不是那么可怕的结局。 然而这些人终究还没有到了死亡的时候,随着耳边传来男人的一声“破”,这些陷入绝望的人们的耳边,没有了女鬼的尖叫,失去重心的身体也有了重回地面的感觉。他们睁开眼,发现自己并没有落入水中,而是跪在地上,他们的身上也并没有湿,带给他们窒息感觉的不是水,而是他们自己的手掌。 这帮人一个个跪在黑龙潭的岸边,衣服干燥,眼神空虚,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潭水依旧,而那个大宅子,早已不知踪影。 男人们面面相觑,才发现身边站着一个陌生人,此人仙风道骨,似乎是个大仙,不等男人们问话,大仙当先解释起来,道:“你们进山已有三日,我若不来搭救,你们必死无疑。” 年长的叔叔疑惑的问道:“我们进来已经三天了?” “恍如隔世吧?” “我以为只有大半天的时间,不曾想竟然过去那么久。” “这便是妖法,你们彼此检查一下身子,看看有什么缺失,要是没有,就到一旁等着,如若有,待会儿告知于我。” 大仙说罢,朝着黑龙潭的西边走去,整整绕了一个大圈,从东边回来。他这一走,又用去不少时间,回来时,一众男人坐在树下无精打采的等着。是啊,能不无精打采么?整整三天没有吃喝,就是壮汉也得虚弱了手脚。 大仙问道:“都没事吗?” 年长的叔叔回道:“我们都还好,只是家里丢失的小子不在,我们明明已经找到他了。” 大仙道:“虽不知你们在迷幻中经历了哪些,然而既然已经被迷幻,证明并没有找到真正丢失的那个人,而只是幻象。罢了,咱们先回去吧,此地不宜久留。” 年长的叔叔本想再找找小子,争取一起回去,然而看着身边一帮虚弱的人,再看看周围恐怖的氛围,也只能先回村再另作打算。临走前,大仙从布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放在嘴边念了念,使劲扔进黑龙潭,只听得发出嘶嘶声,旋即是一帮女鬼重复叠加的痛苦的喊叫声。年长的叔叔回头一看,黑龙潭中的女鬼,全都在水中挣扎着,好似潭水变得滚烫一般。 “别看,快走!”大仙说道。 一众人回到村里,虽然没能找到小子,可总算剩下的人都平安无事。大家吃喝之后,才互通了彼此知道的事情。一众男人在山里看见了什么自不必多说,而家中的女人们则说,男人们走后,她们就去找大仙,然而前两位都是酒囊饭袋的假货,根本就是骗人的。一位进了家里就开始做法式,非说能够保护山里寻人的男人们,最后拿了钱就跑。 女人们觉得不妥当,就又找了人,这第二位所谓的大仙,处处要钱,最后被愤怒的女人们轰走了。 最为的一位大仙,听了女人们的描述后,二话不说就进了山,此时已经距离男人们进山过去了整整三天。 大仙则说,他不畏惧官府的禁令,直接从距离黑龙潭最近的入口进山。山中气势十分诡异,越是靠近黑龙潭,越是鬼气森严。当他来到黑龙潭时,看见一众男人跪在地上,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便使了法术,救回男人们。 28. 大仙询问黑龙潭的事,村长把前一阵扛着十几口棺材的大队人马进山的事情说了一遍,又说了前几次闹鬼的事,大仙仔细的想了想,只道,此事相当邪门,恐怕疏解不了,只能镇压。 第二天,大仙一人进山,走了整整一天,次日黎明时分返回村子。然而大家翘首期盼回来的,并不是个囫囵个的大仙,大仙口吐鲜血,面色惨白,似有命悬一线的可能。村里人赶紧请来之前遇鬼的那位郎中为其医治,郎中看过之后,无奈的摇了摇头。 大仙知道自己大限已到,只说:“你们不要慌张,我的离去,必将引来一位高人,他会协助你们镇压恶鬼。只是……我感到委屈呀……” 说完这话,大仙双腿一蹬,没有了呼吸。大家都愣了,大仙临死之前的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的死怎么会引来别的高人?他的委屈,又来自何处?难道觉得自己死得冤枉? 说归说,猜测归猜测,既然大仙因为村民而死,村民便不会怠慢了大仙,为其举行了一场还算隆重的葬礼。就在葬礼的当天,闻声而来了一位和尚。和尚报上法号,称此处命运多舛,前来搭救。 大家这才明白,大仙说“自己的死必将引来一位高人”的意思,原来等待的就是这位闻葬礼声而来的高僧啊! 葬礼结束后,和尚听了大家的讲述,便请众人筹集钱财物资,尽快在黑龙潭旁边盖一座庙,供奉神仙。一座小庙,并不需要多少钱,大家很快筹备妥当,并随同和尚一起进山,在黑龙潭旁建立起了一座小庙。有和尚在场敲打木鱼,黑龙潭没有发生任何诡事,而当小庙建成后,众人返回村子的路上,只听得大山深处传来恐怖的尖叫声,旋即,声音戛然而止。 和尚双手合十,欣慰道:“阿弥陀佛,妥善了。” 云游四方的和尚走后,众人又想起了大仙临死前的话,难怪大仙觉得委屈啊,自己身为道教的大仙,无法保一方平安,还得依靠自己的死亡,引来佛教的高僧,你说,能不委屈么? 只是,无论如何,村民都念着这两位高人的好,毕竟,他们都为村民的安危贡献了自己的力量,甚至生命。 听到这里,大诚觉得有点别扭,道:“阿宏叔,咱们现在走的山路,就是当年他们走的那一条吗?” “差不多吧,怎么,害怕了?” “哎,有您在,我可不怕,只是那个故事当中的小子,最后怎么样了?” 神棍阿宏道:“黑龙潭恢复安宁后,官府解封了山道,恢复了以往的生活。大家原以为小子已经死了,可是没成想,一段日子后,小子竟然自己跑回了村子。当然,人已经废了,跟个野人一样,还总是胡说八道一些淫秽不堪的话语,大家都说,这小子的心神,还在女鬼的身边逍遥快活呢。” “唔,还能这样?” “当然能了,小子是被‘贴鬼门’困住了。”神棍阿宏说道。 贴鬼门,对于大诚来说,是个很新鲜的说法,他努力的回忆着,企图从《岁月初解》中找到关于贴鬼门的解释。 神棍阿宏笑道:“你小子不要傻傻的琢磨了,你的《岁月初解》是最基本的书,不会记载贴鬼门的。” “哦……”大诚讨好的说道:“那您就跟我讲讲呗?” 【15】帖鬼门 29. 在神棍阿宏讲述的故事中,有一个细节。当一众进山寻找小子的男人们,准备进入宅子时,发现门上贴着一幅画,上面画的正是栩栩如生的小子的模样。当时大家只觉得稀奇,也因救人心切,只当做诡事,无人在意。 对于一般人来说,这样做其实也不必苛责,毕竟不懂。然而从神棍阿宏这种人的角度去看,此举万万不可行。冷不丁冒出来的一座鬼宅,门上贴着某个人的画,这是十足的“帖鬼门”的现象,当避则避,不能避时也得使出万全的对策,因为“帖鬼门”不一般。 所谓帖鬼门,是一种无法知晓起源的术,活人做不来,只有阴鬼才能做。只要阴鬼达成某种条件,就可以与‘看门婆’建立起关系,造就一座根本不存在的阴宅。宅子的制式基本都是固定的,至少神棍阿宏的祖上代代下来,见识过不少帖鬼门,全都是那一个样子——宅子的中间是一个院子,北边、西边和东边是房子,南边是大门和围墙,没有任何装饰,就是如此简单。 当事人进入宅子后,看门婆就会按照当事人的模样画一幅画,再把画贴在门上。过去的门都是双开式的,画会被贴在左边,右边则空荡荡的。大门并不会关闭,而是敞开着,吸引搭救当事人的人,如果不知道什么是帖鬼门,这些人就会冒然进去,可一旦进去了,就很难出来。而进去的人,无论是当事人,还是搭救当事人的人,其神智都会被困在其中,过着另外一种混沌的生活,待得越久,越难回来,最后神仙难救。 正所谓,一幅阴画帖鬼门,神智魂灵变傻身。 大诚问道:“有什么破解之法么?” 神棍阿宏说道:“诸事皆有破解法则,这帖鬼门的唯一破解方法,就是把贴在门上的画给揭下来。宅子就像一张蜘蛛网,静静的等待猎物上钩,然而只要有人把画揭下来,宅子的所有者,也就是看门婆,以及宅子里面的鬼,就会认为你是知道如何破解帖鬼门的人,为求自保,而向你发动攻击。如果你什么都不懂,只是偶然间揭下来的,就要倒大霉了,所以诚诚啊,干咱们这一行,一定要谨记,在你不懂的时候,千万不要鲁莽。” “恩恩,我记住了。”大诚问道:“看门婆厉害吗?” “厉害,相当的厉害,据传,道教的高人想了很多办法,都没能对付得了看门婆,唯有佛教的高僧才能降服。” “难怪那位道教的大仙惨死了呢,原来他的本事是打不过看门婆的,后来的高僧则用修建庙宇的方式,解决了问题。” 神棍阿宏笑道:“还有另一个原因,在修建庙的时候,和尚在一旁念经了,这很重要,否则那座庙是万万盖不起来的。” 大诚想了想,又问道:“宅子困住的是灵魂,而宅子本身又不是真实存在的,如此说来,那些人的身体都在哪里了?” “这宅子中的世界,有美好的,比如小子,贪图美色,就会和一帮美女缠绵在一起。也有不美好的,比如救小子的那一众亲戚,坠入水中感受窒息的痛苦。可无论怎样,其实那些都是对灵魂的控制,比如后者,在被大仙救回来时,他们其实并没有掉入水里,而是跪在黑龙潭岸边,自己掐着自己的脖子。说到底,帖鬼门就是一场梦,一场困住灵魂的梦。”神棍阿宏说道:“至于身体,如果无人搭救的话,以过往的经验来看,有的跪在地上一直到死,有的走向悬崖跌落而死,有的被山林猛兽咬死,千奇百怪。当然也有活下来的,比如小子,但是这样的人,最后都疯了,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才有机会以傻子的状态重回亲人身边。” 阿宏叔的话,令大诚倍感震惊,以前只以为阿宏叔擅于捉鬼,是件很刺激、很霸气、很有趣、也很了不起的事,然而现在看来,其中的学问实在太多,对命运的不确定性,也使得大诚感慨万千。 他甚至描绘出了这样一幅画面——昏暗的透露着鬼气的山林之中,小子一个人行走着,企图寻找宝物。他看见一座宅子,里面传来一群美女嬉笑的声音。他充满好奇的走上前,站在宅子的门口往里面看,好多的美女,好多的佳肴,好似人间仙境。他走了进去,走向美女的怀抱,却不知,身后走出一位佝偻着身躯的看门婆,在纸上画出小子的模样,并将这幅画贴在门上。 看门婆缓缓地扭转回身,用极尽苍老的声音,阴邪的笑道:“一幅阴画帖鬼门,神智魂灵变傻身”。 30. 距离黑龙潭还有一段山路要走,神棍阿宏继续讲述着关于黑龙潭的故事。 自从黑龙潭旁建起了庙,就再也没有发生过诡事,直到战争的开始。和日本人打仗的某一年,一群打败仗的日本军人,被中*人驱赶畜生一样的赶到了黑龙山一带。日本人退无可退,只能冒险进入毫不了解的黑龙山。当时很多村民都看见日本人进去,也看见中*人追击的步伐。然而很快,中*人就撤了出来,他们对大山也不了解,便决定与大部队汇合,跟领导商量追击计划。 部队的事,村民无权了解,他们只知道,中*人很快重新进入黑龙山,不过他们又很快的出来了。当天夜里,部队的领导找来周围几个村子的村长,说,山里有一个潭水,日本鬼子都死在那边了,部队还要打仗,不能处理这些尸体,希望村长召集村民把尸体处理一下,以免发生疫情。 部队撤走后,村民们开始处理尸体。黑龙潭旁到处都是日本人的尸体,他们的武器已经被收走。村民正在按部就班的准备把尸体弄出黑龙山焚烧的时候,有人惊讶的发现,曾经盖在黑龙潭旁的庙,竟然被毁了。从痕迹上看,是刚刚被毁坏的。村民认为,咱们自己的军人不会毁庙,也没有闲心毁庙,肯定是日本鬼子躲在山里害怕,才发了疯的给弄坏的,真是一帮畜生! 有了这个观点,就有人提出了下一个更加恐怖的想法。 日本人进入黑龙山后,中*人曾经进去过,但是因为对地形不熟悉,就退了出来。领导部署完毕,就派了更多的军人一起进山,准备剿灭日本人。然后日本人都死了,人们也未曾听见一声枪响。黑龙潭虽然距离村子很远,但是有人说,他们之前一直在山里干活,发现日本鬼子后,就躲进山洞里,直到看见中国人才敢探头,据他们说,虽然后来一直躲着,可也没有听到枪响。 既然没有人开枪,那些日本人是怎么死的?又为什么偏偏死在黑龙潭?黑龙山里能找到水喝的地方有很多处,黑龙潭也不是隐蔽的地方,日本人应该躲在更深的地方,而不是黑龙潭才对。 有人指着日本人的尸体,颤微微的说道:“这帮日本畜生的身上,可没有血啊!” 大家这才意识到,之前都只关注着日本人的死,却没人注意他们是怎么死的,以及身上根本没有血的事实。有人扒开尸体的衣服,上面没有刀伤,也没有肋痕。 其中一个村长小声嘀咕道:“部队领导那么大的本事,应该注意到了才对,可为什么没有跟我们说呢,难道他们不觉得这帮鬼子死得蹊跷?” 原本顺理成章的一件事,忽然变得蹊跷起来,也更加的恐怖。大家都意识到哪里出了问题,可就是没人敢说出来。这座庙已经修建了很多年,当年老一辈人可是亲眼所见的,后来的年轻人也都听父母讲过修建庙的过程,大家的心情,全都很紧张。 大诚说道:“这很明显呀,庙被毁了,被镇住的那些女鬼又出来做坏事,把日本鬼子给祸害死了,咦,不对不对,祸害日本鬼子,应该算是好事……” 【16】日本鬼 31. 随着庙被毁坏,以及尸体死因不明,黑龙潭过往的恐怖诡事,引得在场村民人心惶惶。那些只是听过故事的年轻人还好些,几位当年亲身经历,现如今已经是年长者的人,吓得快要站不住了。 大家都想跑,至少先离开黑龙潭再说,然而部队领导派发下来的任务不能不完成。众人按耐着恐惧,将几十具日本人的尸体,分批分次的带出大山。 大山之外,村民选择一片远离村庄的空地,把尸体集中在一起,燃起熊熊烈火,尽数毁掉。村民并没有燃烧这么多尸体的经验,他们把几十具尸体一起燃烧,导致浓烟滚滚,味道相当难闻,人们越退越远。 在当时那个特殊时期,人们对于火葬的态度跟今天完全不同,甚至将其看做是一种惩罚,恨不能把日本鬼子烧得渣滓都不剩下。然而就在村民不断诅咒的过程中,燃烧死人散发出的烟气越变越黑,且聚拢在一起,久久没有散去。浓黑的烟雾宛若一层屏障,遮挡住许多阳光,伴随而来的是十分凄凉的惨叫声,好像那些日本人还没有死,而是正在被活活烧死。 不,村民绝不相信日本人还活着,他们已经确认过,那些畜生全都死得透透的了。最让他们恐慌的是,伴随着尖叫声,竟然还有听不懂的日本人的语言,叽叽呀呀的特别难听。这下可以确定,不是中国的鬼怪吓人,而是日本的鬼怪作祟。 大家全都看傻了,这些日本人当真是在闹鬼啊。然而很快,随着大火逐渐的熄灭,尖叫声渐渐停止,黑色的浓雾也随风散去,正当大家认为闹鬼的事情随着一把火而结束的时候,有人瘫坐在地上,吓得浑身哆嗦。 此人身材高大,肌肉壮硕,是个干农活的好手,看起来就不是胆小怕事的主,之前看见部队来,甚至还想参军,只是因为家中有妻儿需要照料,只能隐忍下来。。可就是这么个看似威武的大男人,却被吓得瘫坐在地上,还流了眼泪。 他的兄弟将其搀扶起来,问他这是怎么了,他指着远处被烧成渣滓的尸体说道:“你们都没有看见吗?俺可是看见了啊,那浓雾之中,有鬼啊!” 一听这话,众人全都聚拢过来,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来,刚才聚拢不散的黑色浓烟,在别人看来只是黑色的烟雾,可在他看来,烟雾就像一块幕布,里面还有一些画面。那些画面虽然不太清晰,可是看的人却能明白其中的意境——一大群穿着军服的日本人,陆陆续续走进宅子,而那个宅子,宅子外面有一个枯瘦的老婆婆,在纸上画着什么,而后将画贴在门上,回转过身,阴邪的笑着。同时,有声音回荡在他的耳边。 “一幅阴画帖鬼门,神智魂灵变傻身。” 听到这里,大诚问道:“他看见的就是帖鬼门呀,阿宏叔,既然进去一大帮日本人,看门婆需要把他们都画下来,贴门上吗?” “画几个有代表性的就行,倒是也不用都画下来,怪累的……”神棍阿宏说道。 想象着日本人进入鬼宅的画面,大诚噗嗤一下笑出声,道:“那帮女鬼被和尚建的庙压制了好多年,一定很不痛快,好不容易可以重出江湖祸害百姓,结果碰上一旁不会说人话的日本人,八嘎八嘎、雅蠛蝶雅蠛蝶的,您说那帮女鬼,会不会凌乱了?心说老娘被困的这些年,世上出了什么鸟玩意啊!哈哈,想想就好笑……” “怎么什么话到你嘴里都变了味道呢?不过,的确挺有意思的……”神棍阿宏也笑了一下。 因为当时战乱,村里人请来的大仙都是骗钱的货色,找到部队领导,人家一来根本不信,二来打仗都打不完,谁有空帮村民驱鬼呢?加之村民之后的生活越来越艰难,渐渐地就连村民自己都不把黑龙潭放在心上了,只顾虑着四处逃难,到处找东西吃。 这之后的很多年,关于黑龙潭的事情,再无人记录,也就不了了之了。 32. 听到“记录”二字,大诚问道:“阿宏叔,您说的这些故事,都是从哪里知道的?为什么连细节都这么清楚呢?” 神棍阿宏回道:“当时的文人兴起过一阵收集记录奇闻怪谈的风潮,黑龙潭的事情就是在那个时候,被文人记录下来的。至于后来的日本人,都是听长辈口述的。当然,除了我讲的这些,其实还记录了很多别的内容,无比夸张,在被我的师傅和师爷仔细斟酌后,才把可信度比较高的一部分保留了下来。” 黑龙潭的诡事并没有彻底结束,在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也就是神棍阿宏还是小伙子的时候,村子里接连发生了很多恐怖的事情。 有人赶夜路回家,见村口有一个陌生的老婆婆,佝偻着身子,缓缓地往前走,手上攥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端竟然拴着一套宅子。那宅子很巨大,却像纸糊的一般,轻飘飘的,可以轻易被老婆婆拽着往前走,还不会发出任何摩擦的声音。 “看门婆拽着宅子下山了?”大诚问道。 “对,正是看门婆和她的宅子。” 这个人把看见的情况跟村里人一说,大家起初还是将信将疑,然而在之后的大半个月里,不断有人声称看见了老婆婆拽着宅子从村子里走过,而且发展到最后,连别的村也有人这么说。只是因为并没有人受到伤害,谁家也不愿意掏钱请人看门道,此事就被搁置不提了,以后只要夜里不出门,或者看见装作没看见也就罢了。 可是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之后的一天夜里,神棍阿宏所在的村子又发生了一件特别吓人的事。当时大家都已经睡下,却被突如其来的吵闹声惊醒,出来一瞧,村里的土道上,竟然走着几十个身穿日本军装的人,这些人面色惨白,皮肤干瘪,神态木讷,发出嘶哑的恩恩啊啊的声音,行尸走肉一般的穿过村子。 一个多小时后,惊魂未定的村民再次受到刺激,那帮日本人又回来了,这一次他们没有穿过村子,而是在土道上跪下来,双手捂着自己的嘴和鼻子,愣是把自己给憋死了。 这还不算完,躺在地上的日本人,浑身冒起火焰,他们在火中挣扎嘶吼,直到没了声音,没了火光,也没有留下任何残渣,一切仿佛都是梦境一般。 大家早已经吓疯掉,锁紧大门不敢出屋,直到第二天天亮之后,才聚在一起商量对策。商量来商量去,还是得请人看门道才是,索性自己村子里就有两位大神,也就是神棍阿宏的师傅和师爷。 经验丰富的师爷和师傅,自从村子里出现老婆婆拽着宅子的现象后,就已经开始研究对策。他们知道这是帖鬼门,但是对付帖鬼门最大的问题在于两点,第一,看门婆十分厉害,只有高僧才能镇住;第二,只有宅子里面关注一个人,才有机会破解帖鬼门,也就是说,只要宅子没有害人,即便高僧来了,也没有办法。 他们需要调查的是,为什么会出现帖鬼门?以及,周围会有什么冤枉至极的鬼? 他们翻遍了古书,总算在一本奇闻怪谈中,发现了黑龙潭的诡事,经过认真筛选,这才了解发生在黑龙潭的那些可怕的事情。师爷和师傅带着神棍阿宏进入深山,来到黑龙潭实地考察,然而无论如何,那些女鬼也没有露面,好像特别害怕师爷一行人,坚决的躲了起来。 神棍阿宏说道:“我师傅水性好,还沉入黑龙潭底查看过,可是根本没有看见尸骨,那里似乎并没有冤死过人。后来我们改变了策略,当年的古书没有详细记载扛着十几个棺材进山的那些人究竟做了什么,我们便无法了解那些女鬼的情况,然而后来日本人的事情,长辈们可都是亲眼所见的,从这里着手解决,或许可以有所突破。” 只是不曾想到,就在神棍阿宏的师傅和师爷想办法的时候,村子里发生了威胁生命的可怕的诡事。 【17】憋气 33. 神棍阿宏的师爷性格古怪,村里人一般很少接触,全都敬而远之,怕惹麻烦。如若遇到倒霉事,就会找神棍阿宏的师傅帮忙,可偏偏这位师傅总喜欢四处云游。一二来去,大家再有什么问题,都会去别的村请人帮忙,直接把近水楼台的高人给放弃掉了。 只是眼下,大家都意识到,这次的麻烦和以往的黄大仙、狐狸精、跑掉魂不一样,这才直接找到了神棍阿宏的师傅以及师爷。 从当时的八十年代往前算,黑龙潭的过往可以分为两部分,一个是清朝末年,大队人马扛着十几个棺材进入黑龙山,以及之后出现的郎中、小子等人遇鬼的事,连同大大小小不靠谱的杜撰和演绎,被文人记录在奇闻怪谈中,逐渐被淡化,沦落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另一部分,则是抗日战争时期,日本军人打败仗,逃入黑龙山后离奇死亡,以及之后相关的闹鬼事件。 关于前一段,师爷和师傅根据古书记载进行调查,由于没有记录抬着棺材进山后发生了什么事,导致无从查起,只知道那时候出现的帖鬼门,和最近村子里出现的老婆婆拽着老宅子穿越村子的现象十分吻合。 师爷和师傅准备着手调查在时间上距离更近的日本军人的事情,他们在别的村找到目睹当年事件的老人,将关于此事的许多片段和谣传,在老人们的口中重新梳理,得知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然而就在调查的过程中,村子里发生了大事,甚至威胁到生命。 村中年长的女人,有将近一半人,在毫无征兆的前提下,觉得自己呼吸不畅,就好像有人捂着自己的鼻子和嘴不让呼吸一般。人心惶惶的村民们,立刻想起晚上出现的日本鬼跪在地上,捂着自己的鼻子和嘴活活将自己憋死的一幕,就知道村子里的女人,这是被鬼缠上了,还是日本鬼。 经过查看,女人们虽然呼吸不畅,可还不至于憋死,就是挺难受的。有人提议去医院,师傅摇摇头,道,不是不让你们去医院,也不是不相信医生,只是这些人都被脏东西遮住了口鼻,即便去找医生输氧气,也根本输不进去,必须先把遮住她们口鼻的东西拿走才行。 显而易见,所谓的脏东西,就是那些日本鬼,可是日本军人的尸体已经在几十年前被焚烧了,虽然他们的魂极有可能被困在帖鬼门的宅子里,然而宅子已经不在黑龙潭,又该去哪里寻找呢?师爷捉摸了一下,觉得万恶之源还得是那十几个可能是当年的棺材留下来的女鬼们。只有找到她们,才有可能了解帖鬼门的去向,才能想办法处理掉帖鬼门囚禁的日本鬼,从而解救村中女人。 师爷和师傅立刻启程,再一次进入黑龙潭,可是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天垂象一切平稳,黑龙潭也没有任何诡异的地方,师傅甚至再一次沉入探底,也没有发现任何尸骨。师爷抬起右脚,使出鞋前钉的本领,一连几声金属碰撞的声音过后,大山依旧,潭水依旧,树木依旧,好山好水好风景,半点鬼影的感觉都没有。 无奈之下,二人只能往回走,当他们离开大山,走上通往村子的土路时,天色已经很黑了,就在这样的黑暗之中,村中传来恐怖的尖叫声,或者说,是鬼叫声。 意识到事情危机,二人四目以对,拔腿就往村子跑。在村子的土路上,他们又看见了恐怖的熟悉的一幕,那些日本鬼再一次出现,跪在地上,双手捂着自己的口鼻,做出痛苦窒息的表情,而且虽然捂着口鼻,却依然发出厉声鬼叫,好像那些声音是从别的地方发出的。 鬼叫声冰冷刺骨,直戳人心,好生痛苦,不要说一般百姓,就是师爷和师傅也受不了。 尖叫声持续很长时间才停止,可是村民们却又喊了起来,全都嚷嚷着救人。师爷和师傅随便跑进两三户人家查看情况,之前那些呼吸不畅的女人,这会儿更加严重,憋得面色铁青,意识涣散。 然而师爷和师傅却纳闷道:“是什么人救了这些女人啊?” 34. 女人们的家人不理解,都已经憋气成这样了,怎么还是被救了呢?然而他们并没有闲心搭理这些,也不想再听师爷和师傅的话,连夜就把女人们送去医院。师爷知道,去医院是没有用的,可也明白,她们的家人救人心切,不可能阻止他们去医院。 村子变得混乱无比,师爷和师傅则准备回家,安静的想想办法。熟料,距离自家院子还有一段距离时,就听见熟悉的狗叫声,叫得特别疯狂,二人快跑两步,推开院门一看,宝贝徒弟神棍阿宏,竟然躺在地上晕了过去,身边的看门大黑狗急得嗷嗷直叫。 “阿宏叔,您当时发生什么事情啦?”大诚问道。 神棍阿宏尴尬的说道:“那时候的我,本事还不到家,眼见村中出现诡事,师傅和师爷又都不在家,就擅自拿出鞋前钉,跑出去震慑日本鬼。结果,因为自身能力有限,虽然镇住了鬼,可也被鞋前钉反噬了。我记得当时还挺得意的,把一群日本鬼赶跑了,可是回家后,就觉得浑身不自在,继而晕厥过去。” “嘿嘿,阿宏叔,原来您也有擅自做主的时候啊,以后您可不能再用偷戴玉石导致见鬼被吓的事笑话我,否则我就笑话您偷用鞋前钉被反噬的事。” “你小子,还想不想做我的徒弟了?” “唔……我在开玩笑啊,您别生气……唔……”大诚憨憨的讨好道。 神棍阿宏被救醒后,把偷用鞋前钉的事说了一遍,万没料到,不但没有被师爷和师傅责罚,反被夸赞了一通,幸好神棍阿宏在千钧一发之际用了鞋前钉驱鬼,否则村中的女人们,非得立刻窒息而亡不可。 师爷和师傅通宵商量对策,第二天黎明时分,二人分别站在村子的最北和最南端,各自抬头望着天垂象,口中念念有词,而后一个顺时针,一个逆时针,围着村子用鞋前钉描出一个圆圈。 完事之后,师爷回到家中,在地上画出一个阵,自己坐在阵眼上。此举的目的,是为了阻止日本鬼进村。 一整天的时间,陆陆续续有村民返回,他们说,送去医院的女人们并没有好转,全都给留下住院了。师傅早已经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却也没说风凉话,只说自己一定尽快解决麻烦。 可是虽然师爷已经布下防御的方法,夜里的麻烦依然不断。那些可怕的鬼叫声,从几里地之外的隔壁村传过来,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 师爷无奈道:“日本鬼怕了阿宏的鞋前钉,竟然跑去别的村子作恶!” “您老对此应该有所准备吧?” “哎,我已布下阵,暂时不能离开,你和阿宏带着鞋前钉过去处理一下吧。” “阿宏只那一次就昏迷了,再来一次,怕是吃不消啊,还是我自己来吧。” “宠徒弟可没有你这个宠法的,这么好的机会,还不让他练练手?”师爷说道:“你瞧他,昨天夜里被反噬,今天依然红光满面,这就是本事啊,你得信任他。” 回忆着这些话,神棍阿宏颇为得意,也颇为思念死去的师爷和师傅。看着身边的大诚,神棍阿宏体会着师傅曾经的心情——那是一种宠爱徒弟,想让他们长本事,却又担心出事的心情。 【18】乱阵阻高僧 35. 村中降下怪事,闹起了日本鬼,导致不少中年女人呼吸不畅,直接被送进医院,情况不容乐观。神棍阿宏的师爷布阵做法,可是就在当夜,距离最近的隔壁的村子传来鬼叫声,声音之大,犹如就在耳畔。由于刚刚布下阵,师爷无法离开,便派神棍阿宏以及师傅前去解决问题。 当年的神棍阿宏还没有出师,一切行动都要听指挥。尽管有过一次使用鞋前钉的经历,却被立刻反噬晕厥,若不是师爷和师傅的及时搭救,一条小命就此消散。而此刻,按照师爷的意思,处理隔壁村闹鬼的事,要交给神棍阿宏去做,将之视作一次绝佳的锻炼机会。 师傅忧心忡忡,担心神棍阿宏出问题。好在神棍阿宏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人,一次反噬的经历已经令他成长,隔壁村的日本鬼被他的鞋前钉吓得立刻就跑,而神棍阿宏也再没有被反噬过。可是师傅并没有多少时间用来高兴,又有村子传来鬼叫声。然而刚过去处理好后,还是有村子传出鬼叫声,而且都是那一帮日本鬼。日本鬼每次被赶走,都会到另外一个地方继续鬼叫,如果没有神棍阿宏的鞋前钉,怕是黑龙山附近全部村庄的女人们,都要窒息而死了。 如此恶毒的日本鬼,身后还有帖鬼门照应,不是佛教出身的神棍阿宏几个人,只有四处围堵的本事,无法医治根本。事未停止,就在神棍阿宏和师傅忙碌一夜,疲惫的返回家中时,村里传来了糟糕的消息,有两个女人窒息死在了医院里。 神棍阿宏对大诚说道:“我一直记得当时师爷遗憾的神情,那些憋死在医院里的女人,是对医生、对医疗方法的巨大挑战,当时的医疗水平虽然没有今天高,但是治疗几个窒息的人,总还是有办法的,却最终连原因都没有找到,病人就死掉了,这得受多大的刺激。” “没有办法,谁叫她们被鬼捂住了口鼻呢。”大诚说道。 “可是不能对医生这么说啊。” “唔,是啊,就算说了,医生也不会相信。” 随着两位女人的死亡,之后又接连死去好几位,全都是被活活憋死的。上面派人进行调查,还到村里询问情况,大家说闹鬼,人家不相信,而是调查空气质量、饮用水质量、土地质量等等,甚至还勒令周围新盖起来的的两座工厂暂时停产接受污染调查。可是很无奈的,什么都没查出来,却还是有女人接连死亡。 当然,上面派来调查的人也在村中过夜了,却并没有发生日本鬼大半夜鬼嚎的事情。 直到最后,派来的人全部撤离,回去继续研究。可就在当夜,村里再次传来鬼叫声。这一次,所有的叫声都围绕在神棍阿宏所在的村子,简直就是对师爷和师傅的一种挑衅。无奈之下,村民只能去别的村子的亲戚家暂住,整个村子不到两天的时间,变成了荒村。 可是医院里的人,依然还在受苦,依然还在接连死亡。 由于师爷没有根治的办法,导致他老人家有些疯狂,丧失了理智,在村子周围,以及黑龙山附近,布下不少的阵,用尽办法将阵眼予以弥补,使得不用人护卫,阵也可以起到作用。用神棍阿宏的师傅的话说,当时的师爷有些疯狂,也有些执着,连旁门左道的办法都用上了,扰得天垂象生变,运势走低,可即便如此,也依然收效甚微。 之后的一天,村外走来三男一女四个中年人,他们穿着富贵,举止得体,一看就是家底丰厚的人。这些人来到村子,直接找到师爷,说道:“大师,我们为村中闹鬼之事而来,可否详谈?” 四位陌生人中的一位中年男人,说道:“前一阵家中长辈去世,我们收拾遗物时发现一本日记,其中最后一页写道,希望有生之年可以到黑龙山中的黑龙潭旁建造一座庙,用以还愿。除了地名,还手绘了一幅简单的地图。由于长辈生前并未提起此事,我们想为长辈了却心愿,便开始查找黑龙潭,总算找到了此处。来到周围时,从别的村子听到了一些骇人的事情,联想到建立庙宇,或许一切都是缘分啊。” “你们想去建庙?”师傅问道。 “是啊,或许可以将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清除掉。” 36. 师爷一边喝茶,一边用质疑的眼神盯着四个陌生人,师傅则问道:“既然是建庙,又和我们谈什么?” 中年男人说道:“我们在别的村子见到了你们村的人,他们说你们这里现在只剩下两位大师和一位徒弟把守,其实当时我们并没有把你们放在心上,只想着井水不犯河水,将庙宇建立起来也就是了。熟料,我们带来的那位高僧却说,由于这位年长的大师在附近布下一些不该布下的‘阵’,导致气势变化,高僧觉得此时并非建立庙宇的最佳时机。” 中年男人眼神诚恳,可是话语之中处处透着对师爷的不敬,先是说起初并不放在心上,后来又暗示师爷到处捣乱,弄得人家高僧都不愿意过来了。师傅心底生气,可终究是位城府很深的人,面色依然平稳,温和的说道:“请问你们具体想让我们做些什么?” “还请大师收手,将散布在四周的‘阵’,尽数撤掉,好让高僧前来建立庙宇,镇压了恶鬼,也是造福乡里嘛。” “你又如何认为我们的‘阵’不管用呢?” 中年男人浅笑道:“如果有效,这位年长的大师又怎会愁眉不展呢?既然都是为了造福乡里,反正您想的办法不管用,不如让我们带来的高僧试一试,如果成功,不仅造福乡里,还了却了我家长辈的心愿。” 借着中年男人说话的时机,师傅一直打量着他以及另外三个人,这些人的面色气势都很不正常,像是被什么厉害的东西纠缠着。原本,师傅想问问这些人的生辰八字等详细信息,加之自己的本事,可以推断出四个人身上的麻烦。然而就在他准备开口的时候,师爷阻拦了他,缓缓地说道:“既然我的办法不管用,活该被撤掉,你们回去和高僧说,不出三个小时,我们就能撤掉所有的‘阵’,到时候他愿意做什么,随便吧。” “那就多谢大师了。” 四个人走后,师傅来到师爷身边,低声说道:“那四个人身上都不干净,肯定被什么东西缠住了,您肯定也已经察觉,刚才为什么不让我问个详细?难道他们冒犯了您,您不想让我帮他们?” “我虽然变老了,可还不至于连同心眼一起变小。他们身上虽不干净,却轮不到咱们插手,人家身边跟着高僧了。”师爷说道。 “您的意思是?” “这四个人满嘴说瞎话,什么家中长辈去世,什么看见日记想要还愿,其实就是遇到不好的事,带着高僧过来解决问题来了。”师爷说道:“却偏偏要来黑龙潭,还是在现在这个敏感的当口,难道背后还有咱们不知道的事?或者只是巧合?” 当时神棍阿宏就在一旁守着,师爷话锋一转,问道:“阿宏,你对那些人有什么看法?” 神棍阿宏皱眉说道:“那些人阴阳不协,渗进了骨子里,可谓是最深最紧的阴阳失衡,不是平衡气息就能调理回来的。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如此深入的阴阳失衡,这大概就是古书上说的诅咒吧?而且还是最可怕、最恶毒的一类诅咒。” 师傅一听这话,恍然大悟道:“对啊,是诅咒!” 师爷哈哈一笑,对师傅说道:“你现在还不如自己徒弟来得清楚呢!那么深入骨子里的阴阳不协,不可能是被纠缠那么简单,而是被成功诅咒了,而且年头还不短呢。” 既然是夸赞神棍阿宏,师傅也没有尴尬,反倒是欣慰许多,只问道:“咱们下一步做什么?” 师爷低沉的说道:“人家看不上咱的‘阵’,那就拔去好啦,我倒要看看他们带来的高僧,是个多么厉害的和尚。” 【19】隐阵摇曳 37. 神棍阿宏和师傅花费两个多小时,才把师爷布下的阵尽数撤下。神棍阿宏想去通知高僧,被师傅拦下,道:“和尚不需要你通知,这点事再察觉不出,就别进山建庙了。” 神棍阿宏对于和尚的本事,充满着好奇,一个人坐在村口的大树下守着。不出半个小时,村外传来动静,一位穿着精致袈裟的老和尚一马当先,身后跟着那四位中年人,再往后还呼啦啦的跟着一大群村民,大概也都是看热闹的。 神棍阿宏赶紧跑回家报告,师爷原本不打算亲自前往,然而既对和尚的本事感兴趣,又认为山中之事属大事,还得在一旁紧紧地盯着为妙。如此一来,师徒三人也跟在了人群的后面,向着黑龙山走去。 路上,有人询问师爷,对于老和尚有什么看法,师爷没有回答,师傅说道:“只要是为乡亲办事,只要有效果,自然都是好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黑龙山脚下,此时进山的路口,比当年宽阔许多,也平整许多。高僧在路口前站立许久,最后对中年人耳语几句,中年人点点头,转身对众人说道:“高僧有言,山中不平凡,还望各位乡亲不要再跟着了。” 说罢,四位中年人随着高僧一起进山,去往黑龙潭。 神棍阿宏在师爷耳边低语道:“那四个人,病入膏肓,咱们真的不救吗?” 师爷盯着远处,说道:“这位高僧不一般,大概用不着咱们救人了。” 师傅留下神棍阿宏守在远处查看情况,自己和师爷先行回家。当天傍晚,高僧和四位中年人离开黑龙山,直接回到隔壁的村子。神棍阿宏回到家里,把高僧等人的去处说了,师爷没有说什么,只坐在床上,并不躺下,而是盘腿坐着。 从师爷的动作和神态去看,这是在守阵呢,神棍阿宏问道:“您这里还有一个阵啊?” “高僧本事不低,可咱也不能彻底不管。”师爷闭目回道。 第二天天色刚亮,进入黑龙山的路口就又热闹了起来,这一次不仅有看热闹的乡亲以及神棍阿宏师徒三人,还有不少五大三粗的工人以及木料石料,当真是建庙的节奏。进山之前,高僧让所有工人跪在地上,对着他们念经,至于念的什么,谁也不知道,可是既然山中不干净,有高僧给加持一下,还是挺令人踏实的。 念经完毕,工人们站起来准备进山,中年男人说道:“大家为了乡亲邻里,并不惧怕山中恶鬼,实在是勇气可嘉,大家放心,只要跟着高僧,自然不会遇到麻烦,咱们现在就进山,争取早点完事。” 大家的兴致都很高,立刻忙碌起来,陆陆续续进山,不出十几分钟,路口恢复了平静,只剩下一众看热闹又不敢进山的人。 人情冷暖,当师爷的办法不管用,并且出现一位高僧的时候,众人对于师爷的依赖感持续降低,没人和他说话,全都默默地散去。人群中甚至有人低声说,说到底还是和尚最管用,那些民间的,小事还行,大事就没辙了。神棍阿宏很生气,想要去理论,被师傅拦了下来,三人没有说什么,直往家中走去。 关于建庙,有很多讲究,而最基本的是建造什么规模的庙,以及庙中要不要住和尚,还是单纯的祭拜供奉。高僧准备在黑龙潭旁建造的庙,不需要住人,只要村民维护好,就可以起到应有的作用。正因如此,建庙的时间会很短,一些熟练的工人甚至大半天就能做得妥当。 果不其然,当天下午,工人们喧闹的声音引得周围的村民前来围观,当时神棍阿宏就守在几个村子的结合地带,周围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他的注意。工人中有一位工头,红光满面的说,此行进山建庙,一切顺利,庙已经建造妥当,该供奉的也都已经供奉好,相信山中闹鬼的事,会告一段落,以后只要定期进行维护供奉,就不会再出事的。 有人问,为什么只有工人出来,高僧和四位城里人哪去了? 工头说,建完庙后,高僧便让工人先行回来,他要和四位城里人在山上再停留几个小时,毕竟大家也都听说了,人家长辈一生的心愿就是在黑龙潭旁建庙,现在后辈出钱办事,替咱们解决了麻烦,咱们当然要给人家留下独处的时间啊。 38. 神棍阿宏把话传回师爷耳边,师爷不假思索的说道:“老和尚这是在山上耍本事,帮助那四个人解除身上的诅咒呢。” 关于建庙的后续事宜,师爷没有多少打算,只想着先看看情况,如果真能镇住鬼,就念和尚的好,如果依然无效,自己再想办法。至于四个中年人身上的遭遇,就让老和尚去解决吧。如此想着,便不再介意那些外来人的去向。 第二天正午,中年男人不请自来,将一张纸条交给师爷,告辞离开。师爷展开纸条,上面写着四个字——隐阵摇曳。 看过纸条,师爷哈哈一笑,道:“这个老和尚,什么都被他看透了!” 师爷解释说,他之前因为脑子糊涂,布下许多并不管用的阵,高僧来以前,虽然所有的阵都被撤下了,却偷偷在家中又布下了一个新的阵,这个阵有个名称,叫做“摇曳山林”。 所谓摇曳,是形容东西在风中轻轻摆动的样子,在阵法中,指的是飘忽不定的鬼,所谓摇曳山林,意思是用以监督山林之中那些不知根源的飘忽不定的鬼。高僧察觉到了师爷的伎俩,却并没有点明,而是在事后,用纸条的形式进行提醒。所谓“隐阵”,是说高僧知道师爷隐藏了一个阵,后面的“摇曳”,说明高僧不仅知道有一个阵,还知道这个阵的用处和名称。 最后,高僧点破“摇曳”,是在提醒师爷,以后要继续监视山林中的动向才是。 听到这里,大诚说道:“如此说来,和尚是个好人呢,之前还以为是个高傲自大的家伙。” 神棍阿宏说道:“后来听师傅说,高僧之所以不愿意在师爷布下一大堆阵的前提下过来,是因为高僧知道那些阵收效甚微,也知道布阵的人到了山穷水尽,黔驴技穷的地步,更知道布阵的人因为走投无路而产生盲目和疯狂心态。原本高僧可以略过这些的,然而他没有,而是要求师爷把阵撤掉,表面上看是高傲自大的表现,其实,人家这是在给师爷点出一条明路呢,让他老人家做事不要极端,不要疯癫,不要戾气。” “阿弥陀佛,当年的高僧爷爷,大诚错怪您了……” “你小子又嘟囔什么了?” “没事没事,您继续说,这个漫长的故事,该有个尽头了吧?” 神棍阿宏扶着树喘气,说道:“恩,快要结束了。” 高僧走后,夜里的日本鬼果然消失不见,医院里还没有死的女人们也都奇迹般的呼吸顺畅起来。村民陆陆续续回到自己家,荒凉了好多天的村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并且半夜里无论夜色多么难看,也再没有出来上茅房,或者赶夜路的人看见老婆婆拽着一套宅子穿过村子的场景了。 师爷曾带着师傅和神棍阿宏进入山中,在黑龙潭旁看见了新盖起来的庙。这座庙正好被盖在曾经被日本人破坏的那座老庙的地方,只是更大更新罢了。师爷一个人站在黑龙潭边,师傅和神棍阿宏四下里查看情况,确认无误后,正准备招呼师爷回家,师爷却说:“你们先回去吧,我还要再看一看。” 师傅没有询问原因,赶忙带着神棍阿宏离开了黑龙山。师爷当天并没有回来,神棍阿宏相当的着急,可是师傅却很平静。第二天上午,师爷回到家中,说道:“你们两个人听好了,以后无论黑龙潭再发生什么事,都不许参与进去。” 【20】保鬼请神 39. 师爷在黑龙潭独自待了一夜,回来后便对神棍阿宏及其师傅说,以后无论黑龙潭再生如何事端,也不许你们二人参与进去。言外之意,那边以后再闹鬼,也不能插手。看着师爷严肃的神态,神棍阿宏纵使满脑子疑问,也不敢询问为什么,师傅则问道:“却又如何安保一方百姓?” “若想安保,必不得插手,以后你们便能明白了。”师爷说道。 黑龙潭旁的庙建起来后,周围再没有发生过一件怪事,乡亲们十分开心,庙的香火也鼎盛了起来。一开始,有专人负责打扫维护,后来因为越来越多的人相信这座小庙的本事,上香时不仅求平安,还求起了私心。渐渐地,一座最初用来镇压黑龙潭恶鬼的庙,承担起大家更多的祈愿,几位村长开始研究,要不要将庙扩建,请来几位和尚。 这件事后来不了了之了,因为在扩建庙宇之前,村长找到一位住持商量此事,住持听了黑龙潭的事,觉得此事非小,便亲自前来查看,然而看过之后,和尚直摇头,也不说原因,直接拒绝了村长的要求。当时村长还不死心,又找了两位和尚,也都是同一个结果。 时间来到九十年代,经济发展迅速,村里的年轻人开始出去打工,村中只剩下中老年人,加之人们对于黑龙潭诡事的淡忘,很少有人再去黑龙潭旁边的那座小庙上香。无人维护的庙变得萧条,房顶坍塌,佛像坏掉,简直不成样子。 一直到现在。 “阿宏叔,既然您的师爷不让您插手黑龙潭的事,咱们今天进来,又算什么?”大诚问道。 “自从师爷说了那些话后,我的确再没有插手过黑龙潭的事,尽管黑龙潭并没有再生事端,然而我一直都知道,这里暗流汹涌,远非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并且,随着岁月的增加,我的本事也在不断地完善,不客气的说,现在的我已经超越师傅和师爷,我相信自己有能力对付黑龙潭的诡事。只是……毕竟是师爷下达的命令,我并不想违抗,只是对自己说,但凡黑龙潭不发生害人性命的事,我就不会插手。” “您的本事那么大,这么多年一直忍着,很难受吧?” 神棍阿宏笑道:“的确挺憋的慌的。” “可是阿宏叔啊,这次的女鬼并没有伤人,甚至连吓唬人都没有,您为什么还要进山对付她呢?” 神棍阿宏停下脚步,抹去额头的汗珠,望着远方淡淡的说道:“或许是好奇吧,我很想知道她为什么如此的哀伤……” 大诚在一旁静静地注视着,他从阿宏叔的神态中读到了一丝神伤,一丝对女鬼的感同身受。如果那不是一个鬼,而是个喘气的活人,大诚一定会认为,阿宏叔爱上了这个女人。然而毕竟是鬼,阿宏叔不会产生情愫才对,那么又是为什么神伤,为什么感同身受,为什么把这个鬼看得那么重呢? 满肚子的疑问,大诚即便傻乎乎的,却也知道现在不是询问的时候,罢了,跟在一旁看着吧,目睹一切,而后自会明白。 自从傍晚进山,神棍阿宏一直在说黑龙潭的诡事,大诚听得兴起,不知不觉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了。手电筒的灯光打亮着身前的山路,然而无论是神棍阿宏还是大诚,都没有依赖这些光亮,他们对于脚下的山路实在太过熟悉。 终于,当讲述黑龙潭的诡事告一段落后,他们来到了黑龙潭。回想着故事中的一幕幕,包括扛着十几口棺材进山的队伍、之后的郎中和小子、日本军人和中*人、四位中年人和高僧,全都在黑龙潭发生着属于自己的故事。此刻,大诚就站在这片土地上,面前黑漆漆的黑龙潭平静安宁,曾经的一幕幕在脑海中回荡,仿佛历史与现实的交替重叠。 大诚感慨万千,那些已经死去的人们,是否就在某个角落,继续注视着黑龙潭发生的下一个故事呢? 40. 整个黑龙潭沉浸在黑暗之中,只有手电筒照到的地方,才能显出一些模样。神棍阿宏和大诚来到庙前,曾经香火鼎盛的庙宇,现在被称作破庙,也一点都不为过。它更像是一间破败的小房子,没有色彩,没有佛像,没有供奉,到处都是脏兮兮,破破烂烂的。 以前,大诚进山玩耍时,都只把庙单纯的看作是破庙,然而自从上次它阻挡了瓜头进山,大诚才明白,无论庙再怎么破,它也依然还有强大的力量。正因如此,现在面对着破庙的大诚,对其充满了尊敬之情,再不敢亵渎,哪怕只是在脑中想一想。 神棍阿宏对大诚说道:“诚诚,去拜一拜吧,待会儿对你有好处。” 大诚憨憨的挠挠头,把阿宏叔从木盒子里拿出来的香点好,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磕头。神棍阿宏也点燃一支香,没有跪拜,而是直接插在了地上,嘴中念念有词。大诚不敢起身,一直跪着,伸长耳朵听阿宏叔念的什么,可惜,一句都听不懂。 “这叫保鬼请神。”神棍阿宏说道:“起来吧,不用跪着了。” 大诚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土,问道:“什么叫保鬼请神呢?” “你啊,动动脑子,咱们来到这里,无外乎就是找女鬼的,可是旁边有一座庙,咱们又该如何见鬼呢?” 大诚眼睛一张,说道:“哎,是哇!这里有庙,鬼不敢出来才是,否则跟闹鬼还有什么区别?” 神棍阿宏说道:“咱们来见的鬼,被这座庙镇着,因此才要‘保鬼请神’,意思是,我为女鬼作担保,请求得到神明的允许,让我与女鬼见上一面。” “您以什么作担保呢?” “自己的命呗,还能是什么?” 大诚不解道:“佛都是普度众生,大慈大悲的,为什么还要您的命作担保呢?” 神棍阿宏说道:“诸事皆有承担,与是否是佛没有关系,何况佛灭厉鬼,而我又来担保,总要付出的。” “女鬼会是厉鬼么?”大诚问道。 “待会儿就能知道了……” 香在一点点的燃烧,在一点点的变短,大诚虽然并不害怕,可也有些紧张,毕竟刚刚听了那么多故事,又是棺材又是日本鬼,还有帖鬼门的,待会儿碰见什么都不足为奇了。他往阿宏叔的身边靠了靠,神棍阿宏笑道:“怕了?” 大诚拍了拍胸脯,说道:“我是在保护您啊。” “保护好你自己就行。” 大诚原以为女鬼很快就会出现,熟料等了好半天都不见踪影,他等得累了,就到潭水边的石头上休息。神棍阿宏一直站在岸边注视着潭水,虽然已经把手电关掉,面前漆黑一片,却依然知道自己需要看向何方。 漫长的等待过后,神棍阿宏轻声说道:“诚诚,打起精神,她来了。” 大诚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可以看出阿宏叔的轮廓,顺着阿宏叔面对的方向,他死死的盯着前面的一团漆黑。来了?哪里来了?什么都看不到哇! “咱们终于见面了,不不,并不辛苦,我应该与你见上一面的。”神棍阿宏说道。 在一片漆黑中,大诚什么都看不到,却明显知道阿宏叔已经和女鬼说上话了。只听神棍阿宏说道:“旁边这位你已经见过了,是的,他暂时还看不见你,需要再等一会儿。” “阿宏叔,您快帮帮我啊。”大诚焦急委屈的求助。 神棍阿宏意味深长的微笑着,让大诚去看破庙前的那根香,问他发现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吗。大诚傻乎乎的盯着,香就是香,亮着一个小红点,并没有奇怪的地方啊。然而很快,他忽然意识到,不对啊,自己已经在这里等待好久好久了,为什么那根香依然只是燃烧了一小部分?就算是可以燃烧很长时间的那一种,也应该有所减少才对,为什么还和之前看到的长短一样? 参透这一点后,大诚忽觉身边亮了起来,回头一看,黑漆漆的黑龙潭的水面中央,站着一位女子的身影,或者说,是鬼影。 【21】身背诅咒 41. 潭水的正中央,闪出宝石蓝与翡翠绿交织的光芒,并不耀眼,反而相当柔和。在这片光芒的中央,飘荡着一位女子,一个可以浮在水面上的灵魂。大诚已经见过她,加之有阿宏叔在身边,并不感到慌张。 女鬼长发披肩,身材纤细,穿着现代的服装,一双眼睛依然透着忧伤友善的神态。 “唔,我看见她了,阿宏叔。”大诚说道。 “你还挺聪明的,这么快就看见我了,还以为要多等一些时间呢。”女鬼笑道:“咱们已经见过面了,在河边,尽管那时候我无法发出声音,可是你的善良与我呼应,使得我可以进入你的精神世界,传达我想传达的。” “我的精神世界被你进入了?难怪我会觉得莫名的哀伤。”大诚说道。 “你的哀伤,源于我的哀伤,对不起让你不开心了。”女鬼说道。 “唔,没关系啊,那个……哎,你还是和阿宏叔说话吧,我嘴笨。”大诚退到一边去。 神棍阿宏在石头上坐下,点上一支烟,说道:“说说你的事情吧,有什么我可以帮助你的。” 女鬼将双手置于胸前,像是极度不愿意回忆过去一样,轻声的说道:“大师,你应该知道落阴降吧?” “恩,知道,你就是因为落阴降才沦落至此的,另外,请不要喊我大师。”神棍阿宏说道。 大诚凑到阿宏叔身边,一起听女鬼讲述落阴降的真实情况。 女鬼生前名叫范玉珍,出身大户,上个世纪的四十年代中期,和几个朋友一起到黑龙山游山玩水,只是范玉珍并不知道,自己陷入了巨大的麻烦之中,甚至威胁着生命。在行走到黑龙潭时,那些她以为是自己朋友的人,合伙将其淹死,把尸体沉入潭水不说,竟然还制作成落阴降,牵连着范家后代接连出现不可治愈的威胁生命的怪病。 女鬼说道:“原本带着满心的疑惑死在黑龙潭也就罢了,却不料根本没有机会投胎,而且奇怪的是,我不仅可以出现在黑龙潭,甚至还能瞬间去到远处的河边。直到后来,黑龙潭中早已存在的十二位姐姐对我说,这是因为我被制成了落阴降,自己的一部分灵魂随着那尊石像,分隔在远处的河流之中,就好像这个世界忽然多了一个自己,可以随意转换。并且,落阴降不仅可以阻止我转生,还会波及我们范家的后代。” 神棍阿宏说道:“你所称的十二位姐姐,是怎么回事?” 女鬼忧伤的摇摇头,道:“姐姐们的戾气太重,从一开始就是厉鬼,可怕的厉鬼。她们在清末年间,原本都是一户人家的小妾,后因家中接连出现怪事,有道士声称必须利用她们进行一场仪式,才能保住大户的周全。结果老爷不顾感情,只留下大房夫人,将剩下的十二位小妾,尽数斩断手筋和脚筋,关在棺材里运进黑龙山,在黑龙潭旁驻扎。” 女鬼继续说道:“那些棺材并非严丝合缝,都带着孔洞,姐姐们躺在里面不会被憋死。之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位断手断脚,极尽虚弱的姐姐被扔进潭水之中活活淹死。那种不知道下一个会轮到谁,却又知道早死晚死都要死的巨大恐怖,萦绕在姐姐们的心中。只可惜,苍天不救人,姐姐们最终全都死在潭水之中。她们活着的时候只知道争宠,死后却异常的团结,她们不愿意投胎,只想把自己的愤恨发泄到每一个来到黑龙潭的人。” 神棍阿宏说道:“她们的恨意,引起了看门婆的注意,这才有了帖鬼门的存在。” 女鬼说道:“我因为落阴降无法投胎,姐姐们本身不愿意投胎,于是我们就一直存在着。我并不认同姐姐们的行为,她们就把我锁在看门婆的宅子里,不许出来打扰她们的计划。” “日本军人也是她们杀的?”大诚问道。 女鬼回道:“我死在日本军人的后面,因此并不知道当年的事情,只听姐姐们提起过。她们当年利用帖鬼门做了不少骇人的事情,最终引来一位高僧,在黑龙潭旁建造一座庙,将姐姐们和看门婆压制起来。后来的一天,庙被毁坏,姐姐们如困兽出笼,联合看门婆一起,把盘踞在黑龙潭旁的一帮日本军人给祸害了。她们并不知道什么叫日本人,只知道是人就得死。” 42. 大诚嘟囔道:“当年的日本鬼子,的确该死。” “诚诚,仔细地听!”神棍阿宏说道:“范玉珍是吧?你继续说。” 女鬼说道:“这之后,姐姐们一直祸害路过黑龙潭的人,只是因为外面打仗,进入黑龙山的人特别少。直到后来,也就是四十年代中期,我和谋害我的那些人进入山里,在姐姐们准备祸害我们这一帮人之前,我就已经被杀了,我的死打破了这里的气势,使得姐姐们无法再行事坏事。哎,如果那些谋害我的人能够被姐姐们祸害,我便不会成为落阴降,更不会伤害范家的后人。” 神棍阿宏问道:“后来呢?第二次建庙前后又发生了什么?” 女鬼忽然笑了起来,道:“大师,你当年和你的师傅师爷进山时,其实我都看着呢,那时候你还是一位意气风发的小伙子,现在可是老了许多呢。” “毕竟又过去几十年了。” 女鬼说道:“关于第二次建庙,就不得不提日本军人灵魂的事,八几年时,周围的村子都在闹日本鬼,其实那也是姐姐们的杰作。当初日本军人被姐姐们祸害后,尸体被村民烧了,但是灵魂一直囚禁在帖鬼门的宅子里,经过几十年的变化,日本鬼完全成为姐姐们的工具,就像神仙手里的法宝一样,被姐姐们抛出黑龙山,四处作恶。” “是什么,让那些女鬼不再局限于祸害黑龙潭附近的人,而是离开山林,直接祸害周围的百姓?”神棍阿宏问道。 “修炼,一切只因修炼。”女鬼说道:“你可曾意识到,日本军人死在黑龙山后,黑龙潭只是偶尔发生一点怪事,却并没有发生害人性命的事情发生?那是因为姐姐们被看门婆蛊惑,利用一些方法进行修炼,一直到八十年代闹日本鬼之前,姐姐们都在潜心修炼。但是到了最后,因为姐姐们本事不够,几十年的光景过去,她们并没有修炼成想要达成的结果,愤恨之下,才抛出日本鬼出来害人,纯属泄愤……” “在当年,那些日本鬼当真厉害,在帖鬼门的协助下,我的师傅师爷都无能为力,幸好之后来了四位中年男人,带着和尚建了第二座庙,才一直稳妥到今天。”神棍阿宏话锋一转,说道:“然而,那四位中年人,一定和你的落阴降有关系吧?” “你是如何判断出来的?” 神棍阿宏自信的说道:“当年我就已经看出来,他们身上阴阳不协,并且渗如骨中,是被恶毒诅咒的结果。只是当初我并不知道你会被杀死在黑龙潭中,因此不知道落阴降的存在。我当时只是觉得,这四个人中了诅咒,为了解除诅咒,才假借别的名义进山建庙。到了现在,当我知道落阴降后,立刻想清楚了那四个人身上的诅咒,八成就是来破解落阴降的。” “让你说对了。”女鬼说道。 “只是有一点我不太清楚,既然他们身上有诅咒,证明他们是你们范家的后人才对,可是那四个人明显不是一家人啊。” 大诚问道:“阿宏叔,您还有本事看出是不是一家人?我跟我叔叔长得就一点都不一样呢,可我们是一家人啊。” 神棍阿宏说道:“你跟你叔叔的确不一样,可以说差别很大,然而你若通晓面相,就会知道如何从看似不同中找到相同的地方,比如你和你的叔叔,其实你们的嘴唇和耳垂,都可以找到一脉相承的痕迹。然而当年的那四位中年人,只有其中一男一女是一个家族的,剩下的来自另外两个家族。” 大诚继续问道:“也有可能来的是儿媳妇、孙媳妇一类的外姓家人啊,虽然没有血脉连承,可也是一家人。” “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只是你想想,解决落阴降这种阴邪的事情,应该不会让外姓人来处理的。”神棍阿宏说道。 女鬼在一旁说道:“你们二人不要猜测了,我来告诉你们实情吧,后面来的四个人,的确不是我们范家的人,而是谋害我的那些人的后辈,可是为什么诅咒我们范家的人,却也身背诅咒了呢?这就要再说几句了……” 【22】过血 43. 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的上海,有四个善于抱团的家族,分别是郑、王、付、范。他们虽然不是被后人津津乐道的大家族,却也在当时上流社会的“富贵圈”中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女鬼,即范玉珍,是四个家族中范家的一员,由于四个家族喜欢共进退,他们的晚辈也经常在一起,虽说关系并不是多么紧密,可也没有仇没有怨。 后来,随着战争的全面爆发,加之各种各样的原因,到了四十年代,四个家族开始不同程度的衰败,最惨的是郑家,相对还算不错的是范家。根据共进退的原则,范家有义务帮助剩下的三家,然而毕竟时代艰难,范家属于泥菩萨过河,顶多保住自己,根本无暇应对另外三家,这便使得彼此之间的关系开始产生裂痕。 最为凄惨的郑家,濒临破产崩溃的边缘,走投无路的他们,想到了请人看门道的“旁门左道”的方法。当时的那位自称神仙的大师,的确给郑家指出一个可以翻身的机会,并且还顺着郑家的意思,可以惩罚不顾情面的范家。 这个办法,就是后来的“落阴降”。 由于制作落阴降需要很长的时间,郑家把这件事对王家和付家说了,三家人一拍即合,决定将剩余资产整合到一起,为的就是谁也别破产,坚持到落阴降制作完成,并且发挥效力的那一天。 由于家庭环境发生很大变化,与范玉珍同辈的三家人的孩子,也都乐意协助完成“落阴降”,以求富贵的未来。于是,在接下来的一年多时间里,三家人一直在背地里编排陷害着范家,而范家却根本不知道,还在自己日子好过一些的时候,主动帮助其它三家。只可惜,帮助的力度不高,并没有引起另外三家良知发现。 落阴降的石像制作完成后,被提前运送到黑龙山山脚下的一条河的边上,而后由三家晚辈提出一同去郊游,把范玉珍带到黑龙山中的黑龙潭杀死,最终完成落阴降。 说到这里,女鬼显得十分悲伤,道:“朋友,他们自称是我的朋友,可最终……哎,在制作石像的那一年里,他们几次三番约我出来,我以为我们的关系很好,却不料最终是这样的结局。” 落阴降完成之后,三家晚辈返回上海,说范玉珍失踪了,并且隐瞒了黑龙山,而是说了另外一个距离遥远的地方。范家人在错误的地点请人寻找,自然是一无所获。这之后,在落阴降的诅咒下,在失去爱女的痛苦中,范家一蹶不振。而另外三家,在大师的帮助下,借着新中国成立之风,守着上海要地,混的是越来越好。 然而一切都仿佛是命,是做了坏事的报应,是老天爷没有闭眼的证明。 许多年后,就在范家因为落阴降的诅咒,而陷入怪病不断的痛苦中时,郑王付三家人怎么也没有想到,郑家的一位私生子,竟然阴错阳差的爱上了范家的女儿,甚至还生下了一个孩子。 神棍阿宏低声说道:“哦,原来‘过血’了啊,冤孽,这就是命啊。” 女鬼说道:“先说说范家后人的怪病吧,那是一种随机得上的病,无论男女,不分长幼,没有年龄限制,只要流淌着范家的血液,就会在某一个时刻发病。整个人会越来越没有力气,四肢无法活动,无法行走,无法吃饭,无法说话,直至身体衰竭,无法呼吸的那一天,便会死亡。范家做过很多努力,比如看医生,也比如看门道,只可惜全都无功而返。再后来,范家的一位小女儿刚满十八岁,就和一位男子私奔了,谁也没有想到,私奔的男子,竟然是郑家的私生子。由于郑家的长辈不知道私生子的存在,又是选择默默地私奔,并没有引起注意,直到她们生下属于自己的孩子,倒霉事就开始了。” 44. 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期,郑家发现自己家里有一位长辈忽然得了怪病,和范家被诅咒后的现象特别相同。他们不敢怠慢,赶紧找来当年的大师,大师看过之后,轻声说道,竟然过血了。郑家的长辈询问什么叫过血,大师说道:“当年我是怎么提醒你们的?千万不要和范家人通婚,这是大忌!大忌啊!” 一听这话,郑家人直摇头,怎么可能呢?那是一家被诅咒的人家,唯恐避之不及,又有大师当年的叮嘱,怎么可能通婚?大师却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说,去查查吧,肯定是通婚了。 郑家召集所有家人开会,迫不得己,把当年落阴降和范家的事全盘托出,只让大家不要隐瞒,此事关系到整个家族的安危。结果,郑家的一位中年男子红着脸尴尬的说,大概二十年前,或者再多几年,他曾经和一位纺纱女工产生感情,相处过一阵子,还生下一个男孩,由于当时自己已有婚约,便向家人隐瞒。纺纱女工为人老实,从未闹过事,直到前两年,她忽然找来,求他给一笔钱,用来为儿子结婚。 中年男子给了一笔钱,纺纱女工则说,她要和儿子儿媳去别的地方生活,以后绝对不会来打扰的。 郑家的一位长辈,之前就听人说,范家有个小女儿好像跟人私奔了,尽管范家人守口如瓶,可大家都觉得这事是真的。想到大师说的通婚,又想到范家女儿私奔,以及自家私生子结婚后去别的地方生活,这位长辈气得直接晕了过去。 神棍阿宏说道:“阴错阳差之下,郑家的后代和范家的后代结婚生子,算是过血了,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也是因为我对落阴降不甚了解,为什么过血之后,郑家就要倒霉了呢?” 女鬼说道:“在完成落阴降的最后一刻,也就是将石像沉入河底之前,需要将下咒的四个人的血液涂抹在石像上,如此一来,石像就可以保佑这些人,以及他们的后人。然而,一旦通婚过血,当初受到荫庇的家族以及后人,就到承受惩罚。” “原来如此啊。” “这算是落阴降对下咒者唯一的惩罚,原本很难得逞,谁知就真的发生了。”女鬼说道。 “还是那句话,这就是命,不信不行。”神棍阿宏说道。 听了半天,大诚总算听懂了,说道:“唔,原来那天来的四个人,分别代表着另外三个家族的后代,因为过血,他们也被落阴降诅咒了,这才不得不到黑龙潭进行破解。”大诚琢磨了一下,问道:“不对呀,时间上不对呀,郑家人发现有长辈得了怪病,是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期,可是他们带着高僧来到黑龙潭,是八十年代的时候,这当中的十来年,那帮人都在做什么?” “哎呦,诚诚的脑子还有灵光的时候,会算数了啊。”神棍阿宏揶揄道。 女鬼说道:“那是因为,当年的那位大师忽得重病去世了,没来得及帮他们破解,只留下了一些手稿文字。三个家族一直暗地里找人理解那些手稿,却始终无法参透,一晃就过去了十多年。在这十多年中,三家人因为怪病,接连死掉不少的人呢。后来有一天,他们找到一位高僧,这才有了八十年代的那些事情。” 大诚继续问道:“你一直被困在黑龙潭和山脚下的那条河里,外面的事情又是如何知道的这么详细的呢?” 女鬼如实回答道:“有相当多的一部分,是看门婆说给我听的,她能四处游走,知道的很多。还有一部分,是八十年代那会儿,后人带着高僧前来寻求解除落阴降的方法时,亲自对我说明的。” “那四位中年人,也亲眼看见了你?”大诚问道。 “是啊,因为有高僧在,我们得以相见。” “你当时一定很生气吧?” 女鬼低下头,默不作声,但看得出来,她很伤心。 神棍阿宏站起身,伸个懒腰,说道:“说了这么多,过去的那些事情总算都有了交代,现在我只问你,为什么一定要想尽办法找我过来?你到底想做什么?” “因为这一切都是你的师爷当年安排下的。”女鬼说道。 【23】打破规矩 45. 其实在神棍阿宏心中,一直觉得不对劲。 最初知道女鬼存在时,是大诚偷戴玉石导致双眼见鬼才看到了女鬼。可是那时候的神棍阿宏,即便没有使出任何本事,也不可能对身在咫尺的女鬼没有半点感应。之后在河中见到尸体,也就是石像后,伟涛和小杰在梦中见到女鬼,暗示他们把消息捎给神棍阿宏。可是下河寻找尸体时,神棍阿宏就在河边,女鬼为什么不亲自托梦给他? 神棍阿宏暗暗地绝对,自己虽然无法直接接触女鬼,却一直都在冥冥之中与女鬼保持着间接的联系。现如今总算亲眼见到女鬼,对于女鬼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态度,更是加深了那个疑问——为什么自己一直和女鬼保持着距离,而又偏偏很多事情依然还有关联呢? 直到女鬼说出:“因为这一切都是你的师爷当年安排下的。” 神棍阿宏才觉得,事情的走向终于明朗起来了。 “他老人家安排了什么?”神棍阿宏问道。 女鬼说,当年郑、王、付三家人的后辈和高僧离开黑龙山后,师爷曾经带着神棍阿宏及其师傅来到黑龙潭查看过,当时师爷一个人在山中留了一夜,其实那一页,他老人家并没有闲着。 令师爷感到纳闷的是,黑龙潭一直传出怪事,可是他亲眼所见时,无论使出怎样的本事,都无法查看到异端。现如今有高僧加持的庙宇一座,便可以使出“保鬼请神”的本事,强行与黑龙潭的脏东西见上一面。 果不其然,这一招使出之后,黑龙潭的潭水上方,出现了范玉珍的魂,并在更远的角落里,并排站着十二个女鬼。那些女鬼并不清晰,飘荡着,似有风吹烛火的架势。然而即便不清晰,即便距离远,却仍然给人阴沉凶恶的感觉。 范玉珍对师爷说,身后的十二位姐姐在清末年间惨死于此处,因为心有不甘,多年来化作厉鬼危害周遭百姓,之前被镇住过,后因日本军人毁了庙宇,才又出来为非作歹,甚至一度跟随看门婆修炼法术,只是最终失败了。现在,第二座庙宇已经修建,十二位姐姐无法作恶,只能被囚禁于此,忍受寒潭冰冷。至于小女子,死于民国年间,有碍落阴降在身,不得投胎,亦不想追随姐姐们为非作歹,顾承蒙恩惠,出来与您相见。 师爷问道:“为何之前总是无法查看黑龙潭的诡异?莫非是我本事不到家?” “您错了,正是因为您的本事高强,才没有见到诡异。”范玉珍说道:“十二位姐姐知道您神通广大,不想被波及,才躲进看门婆的宅子里,她们说,您的本事虽然大,却唯独对付不住看门婆,她们躲在宅子里,就可以不必出来与您硬碰硬了。至于我……小女子不愿与她们同流合污,便被囚禁在宅子里不得出来。” 女鬼对神棍阿宏说道:“我把姐姐们作恶的事,以及自己落阴降的诅咒对你的师爷说了。你的师爷念在我始终保持善良的份上,给我指了一条明路,他说黑龙潭旁边的庙宇终究还会被毁,看门婆和十二个女鬼的愤恨只会越来越多,她们终将继续祸害周遭。大师在我身上进行了庇佑,使得我可以帮助庙宇一起压制姐姐们,并且即便有朝一日庙宇被毁,我也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担保平安二十年。” “二十年之后呢?”大诚问道。 女鬼说道:“姐姐们重新做恶,而我,也终将被她们报复。” “你……继续说吧。”神棍阿宏说道。 女鬼点点头,继续说道:“对我这个灵魂进行庇佑,需要很大的本事,过程也很复杂,你的师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前后失败五次,最终才得以成功。当时一片蓝光,将我化作如今的模样,我亦得到升华,在庙宇的配合下,不再惧怕姐姐们和看门婆。你的师爷曾说,落阴降不经历七十年是根本无法解除的,我于四十年代中下诅咒,当时是八十年代,师爷说,还要再坚持三十年,三十年后就是他的徒孙阿宏最为成熟的时候,到那时,要我想办法与阿宏接触,了断落阴降的诅咒,并处理掉十二位姐姐。” 大诚插嘴道:“需要七十年?那得死掉多少亲人啊?这个诅咒简直太恶毒了!” 46. 女鬼忧伤的低下头,说道:“虽然损失不少亲人,可是七十年的时光,总比永远持续下去,断子绝孙家破人亡来得要好啊。我答应了师爷的要求,守护黑龙潭三十年。” 神棍阿宏自言自语道:“可是为什么师爷并未提起此事?并且要求我和师傅,今后无论黑龙潭发生什么诡事,都不许参与?” “那是因为师爷对你们的保护。”女鬼说道:“你的师爷曾对我说,由于姐姐们实在太厉害,又有看门婆在背后助纣为虐,他的徒弟,也就是阿宏你的师傅,根本无力应付,而当时还很稚嫩的你,更是不可能应对。然而你的师爷当年断言,你会变得很强大,强大到足以应付姐姐们。你的师爷的计划是,三十年间,由我镇住姐姐们,并且不许你和你的师傅参与进来。三十年后,也就是现在,我找到变得强大的你,解决当年的事端。” “为什么师爷他老人家当年不自己解决问题呢?”神棍阿宏问道。 女鬼严肃的说道:“因为你的师爷能力不足,这是他亲口说的,他还说,将来有一天,如果徒孙阿宏站在这里,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就让我转达给你一句话。” “什么话?” “阿宏啊,你这个臭小子,总算是超越我了,混蛋……”女鬼说道。 神棍阿宏的眼眶有些湿润,他想起了和师傅师爷学本事的岁月,虽然辛苦,却很幸福。只可惜师爷死的太惨,导致师傅一蹶不振,可谓是结局都不算好。现如今,听到如此一句话,神棍阿宏的内心颇为感动。 他抹去泪珠,说道:“糟老头子,我早就超越你了,是你死得早看不见了,哼,不就是十二个女鬼么,看门婆都被我降服了,剩下的也都不是事!” 大诚惊讶道:“阿宏叔,您把看门婆降服了?” 女鬼也惊讶道:“看门婆于十年前销声匿迹,原来是被你降服了?” “恩,十年前,看门婆祸害周邻,最终被我降服,现囚禁在东草村的一座枯井里。”神棍阿宏说道。 “不对啊,您不是说只有佛教高僧才能对付看门婆吗?” “确切的说,是因为佛教高僧造化高,在这方面有优势,而我们这一脉,或者其它脉,只是一时间没有找到办法而已。” “那您找到办法了?”大诚继续发问。 神棍阿宏摆摆手,道:“这些以后再告诉你,先解决眼前的事情吧。” 大诚憨憨的点点头,道:“阿宏叔,您可真厉害,不过看门婆是怎么逃出来的?不是有庙和女鬼的双重镇压么?” 女鬼无奈的说道:“十年前,山里来了两个人,把庙里的佛像给弄走了,庙失了元气,加之我的疏忽,以及看门婆的狡猾,就跑了。” 神棍阿宏说道:“有很多城里人喜欢进村收古董,那个佛像或许就是这么被带走的吧。” “天啊,简直就是八国联军啊……这帮人,真是叫人无奈。”大诚说道。 女鬼说道:“阿宏,你的师爷相信你是个孝顺的人,他不让你参与黑龙潭的事,你就不会参与。至于我,由于你的师爷并不是彻底相信我,因此在我身上庇护了一些别的东西,使得我无法引起你的注意。可其实,三十年来,我也遵守着约定,尽管知道范家后人饱受诅咒之苦,却也一直默默的忍耐着,没有出来找你。现如今时间已到,我想尽办法引起你的注意,你也不负众望,总算愿意打破师爷的规定,利用‘保鬼请神’的方法,与我见上一面。” “哎,可是终究还是违背了他老人家的命令,插手黑龙潭的事情呢。”神棍阿宏说道。 大诚在一旁说道:“虽然您的师爷不许您插手黑龙潭的事,却依然还是把黑龙潭的重担托付给您,这足以证明您的师爷希望您在将来的某一天,也就是今天,打破传统,打破束缚,勇于承担黑龙潭的诡事。或许只有这样,才能真正的超越自己的前辈,自己的师傅和师爷,这是身为长辈的师爷,乐于见到的。” 神棍阿宏一惊,转身看着大诚,说道:“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该不会被我师爷附身了吧?” 【24】拆庙 47. 大诚并没有被师爷附体,一番话都是有感而发。并且他也从电影电视剧里看到过类似的情节,师傅留下苛刻的约束,徒弟不许打破,然而有朝一日,一旦徒弟迫不得已打破规定,反倒成全了师傅当年的一片苦心。这些都是故事里面的情节,熟料能在现实世界中感受一回,大诚也是颇为激动。 神棍阿宏不再说话,而是盯着潭水思索。八十年代那会儿,黑龙潭发生诡事,引出一连串事情,最终由师爷降下一道规定,今后无论如何也不许参与到黑龙潭的诡事当中。然而在表象之下,隐含的却是师爷与女鬼的约定,并希望有朝一日由徒孙来完成师爷所无法完成的事情。越想越是感慨,越想越是激动,神棍阿宏狠下心来,道:“自从八十年代平息了黑龙潭的诡事后,一直相安无事,然而最终我依然还是站在这里,也是从内心觉得应该站在这里,可是你若问我为什么,却终究无法给出明确的答复,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大诚在一旁催促道:“阿宏叔,拿出您的本事,帮助范玉珍解决了落阴降,也把那十二个厉鬼铲除掉,还黑龙潭一片宁静,这些都是您的师爷希望您去做的啊。” 神棍阿宏定下心来,问道:“范玉珍,我且问你,师爷当初可还交代了什么?如若有,我便按照他老人家的指示去做,如若没有,便按照自己的方式。” 女鬼亦激动起来,失了一贯的哀愁,急促的说道:“你的师爷曾说,落阴降的解除办法,你自然知道。至于十二位姐姐,请你不要盲目的自信,她们很厉害。你的师爷曾在那边的大石头上坐了很久,他担心,怕你对付不了。” “那些女鬼如此厉害?倒要让她们尝尝鞋前钉的厉害。” 女鬼赶忙说道:“你说的鞋前钉,就是布鞋前面的金属疙瘩吧?别费劲了,你的师爷都快把脚趾头戳破了,也没有镇住十二位姐姐。不过也别担心,他怕你对付不来,在庙宇的下面,埋了一件东西,说是可以帮助到你。” “留了东西给我?” 大诚开心道:“瞧吧,阿宏叔,您的师爷打从心底就希望您打破规定,治理了作恶多端的黑龙潭,还贴心的留下宝贝呢!” 神棍阿宏点点头,和大诚一起来到庙的旁边,潭水中心传来女鬼的说话声,说是师爷当初留下话,东西就埋在东边第七块砖的下面。挖东西这种体力活,大诚肯定不会让阿宏叔做,他找好位置,挽起袖子,用树枝做工具,后来直接徒手挖,心道,阿宏叔的师爷可真能藏,竟然埋得这么深。最后,大诚的手指碰到了一些东西,那种感觉像是塑料袋。 果不其然,他挖出一个红色的塑料袋,里面还有一个小本子。看到这个塑料袋,神棍阿宏感慨道:“这是那一次我们进山时,我用来放苹果的塑料袋,师爷让我和师傅先行回家,分别前,他把塑料袋要了过去。当时我还纳闷,要这个袋子做什么,原来他老人家已经意识到什么,并且默默地安排着什么了。” “等一下……”大诚好奇道:“阿宏叔啊,您们祖孙三人去山里查看情况,这可是一等一的大事,重要的事,您为什么还要带着苹果,春游哇?” 神棍阿宏尴尬道:“进山之前吃了口东西,吃咸了,又来不及找水喝,就顺手拿了个苹果,不行啊?” “行,行,您老要是爱吃苹果,明天我给您买一筐去。”大诚把塑料袋递过去,说道:“您先看看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吧。” 神棍阿宏打开塑料袋,拿出里面的小本子。小本子已经泛黄,上面是师爷漂亮的圆珠笔字。 “师爷喜欢随身带着笔和本子,这些都是他留下来的,我看看上面写着什么。”神棍阿宏说道。 48. 小本子里写道——阿宏,当你看到这个本子的时候,相信已经了解了一切,我很欣慰你能打破规定,这足以证明你的胆量气魄和为乡亲解除困难的决心,三岁看老,关于这一点,从你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的师傅可就没有这个气魄了。 长话短说,落阴降的事你肯定知道怎么破解,暂且不提。那十二个女鬼,全都是一等一的厉鬼,聚在一起,就是神仙也只能镇压,而不能铲除,所以你不要寄希望于将她们一次解决,而是要采取大禹治水的道理,不要堵截,而是疏通,把她们分散开,再逐一击破。 如果你是个负责的孩子,愿意对此事做一个善终,那么这件事将会极其漫长,有可能走遍整个中国。如果你觉得一个个找到厉鬼,再一个个处理掉她们很麻烦,或者心有余而力不足,大可不必将此事揽在自己身上,中国这么大,必然分布着许多有本事的人,他们会解决掉厉鬼的。 有件事必须说一下,为什么分散厉鬼的事,不是由我完成,而是要等到由你来做呢?这是因为我想对范玉珍负责,她虽然已经成鬼,却是个大善之鬼,倘若不需要进入轮回,将会有吉祥福报在身,或许还能保佑一方百姓山水的平安,因此我得保她。可是如此一来,我若对付十二个厉鬼,就得把那座由高僧建造的庙拆了,使其无法镇压厉鬼,才有机会驱散她们。但是同样的,范玉珍也将不被镇压,她会不会在今后的岁月中飘荡成为厉鬼,这都不好说,一旦真的成为厉鬼,那将是一方百姓山水的损失。 因此,为了保持范玉珍的心性,我没有拆庙,便没有对付厉鬼,期望着等到落阴降到达期限的那一天,由你,阿宏,我最得意的徒孙双管齐下,拆庙对付厉鬼的同时,解除范玉珍的落阴降。 最后是看门婆和帖鬼门的事,师爷无能,对付不了她们,也没有能力给你支招,只希望你能有所造化,顺利处理一切。 阿宏,事已至此,师爷说一句,之前定下的不许介入黑龙潭诡事的要求,就此作废,放手去做,师爷保佑着你。 大诚一直在用手电筒帮助阿宏叔照亮,他也看到了小本子上的字,不禁感动的热泪盈眶,师爷真是个疼爱徒弟徒孙的好师爷啊。神棍阿宏也是倍受感动,他抹去泪珠,将小本子收在怀中,走回岸边,对女鬼说道:“我已有计较,为了妥善,你且收身,待会儿再与我相见。” “祝你好运……” 女鬼消失之后,黑龙潭恢复了漆黑,只剩下大诚手里的手电筒的光。大诚给另外一个手电筒换电池,边换边问道:“阿宏叔,您有什么办法啊?师爷可是没有留下宝贝呢。” “你当他老人家是封神榜里的神仙,还能留下宝贝啊?”神棍阿宏说道:“你小子,敢不敢做点为人不齿的坏事?” 大诚吓得差点把手电筒掉在地上,羞答答的说道:“您老不是让我尽量保持处子之身么,为什么又让我做不齿的事情呢,好矛盾……” 无论如何紧张的局面,神棍阿宏总能被憨傻的大诚逗得想笑,说道:“你小子胡思乱想什么呢,这里除了有一帮女鬼外,让我上哪给你找女人做不齿的事情啊?我说的不是男女之事,而是让你去拆庙!” “啊?拆庙?那可比男女之事更加的不齿了。正经男女相爱的男女之事,那是光明正大,天经地义的,可是拆庙,还是无缘无故的拆,无论怎样说,都说不过去啊。” “所以才叫为人不齿的事情,但也并非无缘无故,刚才师爷留下的话你也都看了,只有拆了庙,才能不再镇压厉鬼,从而将其驱散。按理说,这是造福百姓的好事,也不算彻底的不齿。” “那您为什么不自己做啊……” “力气活不是一向都由你来做吗?” “唔,好吧,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拆就是了。”大诚挠挠头,略显委屈的说道。 【25】厉鬼现身 49. 尽管心怀不安,可既然是阿宏叔下达的命令,大诚就会照做。借着手电筒的光亮,大诚重新审视着这座破败不堪的庙。在这片土地上,在已知的历史当中,此处前后一共出现过两座庙,每一座庙的出现,都是为了镇住黑龙潭的诡事。第一座庙被日被军人破坏掉后,发生了惊悚骇人的事,现如今要自己拆掉重新盖起来的第二座庙时,大诚觉得自己就和当年的日本鬼子一样,做下了不该做的恶事。 幸好,阿宏叔看起来十分严肃,不像是开玩笑,也不是想试探,加之有当年师爷留下的小本子,事情应该会朝着正确的方向发展吧。 庙虽然败了,可毕竟当年的做工是十分考究的,打下的底子十分坚固。岁月的略过,弄垮了所能弄垮的一切,能够坚持下来的,都是相当牢固的一部分。大诚有些为难,没有任何工具,又该如何拆庙?他向阿宏叔投去救助的神情,神棍阿宏说道:“就从挖出小本子的地方开始拆。” 大诚不太明白,可还是跪在地上,把手伸进挖出小本子的那个洞里,果然,里面的砖头十分松动,一弄就弄开了。一切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随着第一块砖的松动,第二、第三甚至更多的砖块也跟着松动起来,拆掉这座庙,变成一件徒手就能办的事情。大诚按部就班的随着砖块松动的顺序,犹如玩游戏一般,将这座庙一步步的拆解着。最后剩下一面墙,可是到了这里,再也没有松动的砖头了。 经过观察,最后这面墙虽然没有松动的砖头,可是看起来却不是百分百的坚固,似乎狠狠的踹几脚就可以搞定。大诚攥紧拳头,一脚踹上去,破墙纹丝不动。又踹了一脚,还是一样。 “阿宏叔,这可怎么办呀?”大诚问道。 神棍阿宏一直用手电筒照着那面墙,估摸着以憨壮的大诚踹几脚,肯定能成事。现如今大诚失败了,神棍阿宏意识到,这不是用工具或者力气就能解决的问题了。 “诚诚,躲到一边去。” 神棍阿宏来到庙前供奉东西的位置,之前用来“保鬼请神”的香已经燃烧殆尽,他又点上三支香,嘴中念念有词。关于这几根香,大诚十分的好奇。一开始保鬼请神时,神棍阿宏点燃了香,大诚一度看不见范玉珍的魂,直到发现香燃着,却停止继续减少的时候,意识到自己和阿宏叔一起进入了某种幻觉,参透这一点后,他顺利的看见了范玉珍。 在不知不觉中,他离开了幻觉,实实在在的拆了一座破庙,燃的香也早已经化作灰烬。现在,眼看着阿宏叔又点燃了三根香,就向前走了几步,伸着耳朵仔细听,只听阿宏叔低声说道:“世间不同,深山老林庙宇不保,厉鬼终将重现,必破釜沉舟,取疏通替代镇压,方可保一方平安,至于天下造化,自有造化之人,保天地圆满。请放行,亦应放行。” 大诚感受得到,阿宏叔在劝说着什么人,而且十有*和庙有关系,估计应该是“保鬼请神”中的那位“神”。果不其然,随着神棍阿宏停止说话,身旁的那面破墙,在没有任何外力的作用下,轰然倒塌。震惊之余,大诚还发现,插在地上的三支香,也渐渐的停止了燃烧。 “阿……阿宏叔……”大诚有些吓到了,难不成真有和神仙对话的办法?亦或者,这个世界上除了有鬼,难道真的有神仙? 神棍阿宏站起身,拍去身上的土,径直往黑龙潭的岸边走去。大诚跟在身后,直抹额头的冷汗。在岸边站住后,神棍阿宏关掉手电筒,也让大诚照做。当人类创造的光亮被关闭后,黑龙潭彻底陷入大自然创造的黑暗之中,唯有潭水的味道,以及微风吹乱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神棍阿宏说道:“诚诚,害怕不?” “不过就是黑一些,有什么可怕的?” “你啊,就是笨!庙都被你拆了,该有什么跑出来啦?” 大诚一拍脑门,说道:“那十二位姐姐,唔不对,十二个厉鬼该跑出来了!” “恩,我问的就是这个,害怕不?” “有您在,没什么可怕的,只是一会儿我能做些什么呢?” “你小子什么都不用做,站在身边看着就好,认真仔细的看,这可比《岁月初解》来得真实多了。” “是,阿宏叔!”大诚说道。 50.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大诚越发的紧张起来,呼吸变得混乱,就连咽唾沫都能感觉到声响。 渐渐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龙潭深处,出现些许亮光,那是一种朦胧的光芒,并非人造,而是纯粹的大自然的柔和之光。然而很快,那些柔和的光芒,散发出无尽的冰冷,包含着恶毒与疯狂,如刺骨寒冰笼罩潭水。在那片光芒之中,一点点的清晰出人的影子,神棍阿宏定住心神,大诚攥紧拳头,他们都知道,死于清末时期,最终演变成厉鬼的十二个女人,即将出现。 变化来得极快,当人影逐渐显现时,一切宛若眨眼的功夫,十二个厉鬼便清晰地出现在面前。终于,神棍阿宏亲眼见到了厉鬼,尽管并未接触,尽管相距甚远,可是神棍阿宏清楚的理解了为何师爷要求自己驱散厉鬼,而非就地解决,原来她们如此邪恶,一两个在一起,或许还有胜算,三五个已经相当艰难,七八个犹如登天,十二个,无异于以卵击石,留不下半点痕迹,便已死去。 十二个厉鬼穿着清朝女子的服装,并非花红柳绿之色,而是凄惨的冷白色,冷得令人发颤。在衣服的衬托下,是更加惨白的皮肤,犹如一颗没有光泽的珍珠,光滑到极致,没有半点人的气息。她们没有披头散发,而是梳着那个时代特有的发髻,像从紫禁城中走出来的贵人。她们没有脚,或者说看不见她们的脚,她们垂着双臂,弓着脖子,远远看去,简直就是十二个并排上吊的死人。 大诚记得范玉珍说过,十二个厉鬼是被一个接一个淹死的,可眼下看来,却又像是生前被活活吊死的。《岁月初解》中说,鬼界各事,皆无固定法则,见阴实为阳,见阳却为阴,知一莫忘三,通百亦惦十,合理及非合,非合又合理,错过即未达,未达已远离。总之,在面对鬼的时候,一切的一切,都和想象的、以为的不尽相同。大诚谨记这一点,深吸一口气,等待阿宏叔出手。 神棍阿宏这一次并未准备先下手为强,毕竟十二个厉鬼在一起,太过可怕,还是后手出招比较妥帖。第二次摆脱庙宇镇压的女鬼,比上一次更加渴望自由,也比上一次更加怨恨,她们发出嘤嘤之声,夹杂着刺耳的尖叫,喊得整片山林没有了生命的迹象。大诚捂着自己的耳朵,但是那些叫声像是并非从耳朵传进身体,无论捂得多么严实,终究还是能清晰地听到。 神棍阿宏不敢怠慢,高高抬起右脚的同时,咬破左手食指,把流出来的血涂抹在鞋前钉上,而后顺势放下右脚,使出敲山震鬼的看家本领。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大诚借着厉鬼散发的寒光,隐约看到身边的阿宏叔的动作,心道,阿宏叔啊阿宏叔,范玉珍已经说了,您的师爷就是把脚趾头戳破,那鞋前钉对厉鬼也没有半点效果,您老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呢? 只是,由于神棍阿宏动作太快,加之周围光线不明,大诚并没有看见抹血的动作,恰恰正是这点血,起到巨大的作用,鞋前钉发出第三声响的时候,厉鬼的尖叫声停止了,呆呆的看着神棍阿宏,有些不知所措。 大诚惊讶道:“阿宏叔,这是怎么回事呢?” 神棍阿宏来不及解释,接二连三的使出鞋前钉的本事,厉鬼被激起更强烈的愤怒,将目标锁定在神棍阿宏和大诚的身上,伴随着越来越刺耳冰冷的尖叫声,厉鬼在潭水上飘荡而来。 大诚紧张的看着阿宏叔,期待他能有什么厉害的招数,只见神棍阿宏掏出师爷留下的小本子,将其从中间打开,翻找着什么。 【26】斗法 51. 黑暗的山林潭水在厉鬼散发出的寒光鬼影下,显得分外诡异。伴随着尖叫声,厉鬼纷纷向岸边飘来,大诚并不惧怕,可也因为自身没有对付鬼怪的办法,只能向后退开,省得拖累阿宏叔。然而随着厉鬼的逼近,神棍阿宏只顾着翻看师爷留下来的小本子。 大诚有些诧异,莫非小本子里还记载着驱鬼的办法?就像网络上的游戏攻略?可是阿宏叔啊,人家厉鬼就要来到眼前了,您才想起来看攻略,未免有些来不及了吧?天色不明,大诚想打开手电筒,帮助阿宏叔看清楚上面的字,熟料神棍阿宏头也不回,似乎看穿了大诚的念头,直言:“别开手电筒!” 说罢,他从小本子上撕下来一页,如同刺客扔出的飞镖,直直的落入水中。大诚再次感到惊讶,阿宏叔的动作,像极了老道士扔出一张符,可是小本子就是普通的小本子,不可能是符纸的质地,加之刚才在阿宏叔身边看的时候,也不觉得里面藏着符纸,更何况那张纸是被撕下来的,应该就是普通的纸没错的,将其扔进水里,能有什么作用? 不过很快,充满疑惑的大诚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那张纸只有巴掌大小,轻飘飘的,就算再有力气的大力士,也不可能把纸扔得那么远,那么快,那么准确,仿佛根本不是一张纸,而是一粒小石子。大诚暗暗地想着,难怪阿宏叔要他在一旁仔细的看,原来从刚才到现在,阿宏叔都动了真本事,果然比《岁月初解》上来得更加刺激,哦不,这已经远超《岁月初解》这种入门级读物的范畴了。 纸片入水后,并没有产生任何效果,但是当厉鬼靠近时,水中立刻发生爆炸,炸得潭水高高飞起,雨水般纷纷落下。厉鬼全部向后退开,趁此时机,神棍阿宏取出祖传的匕首,狠狠地插进脚下的泥土之中,而后继续使出鞋前钉的本领。在一声接一声的金属碰撞的声音的刺激下,十二个厉鬼蜷缩着身躯,仿佛被什么都东西殴打一样,躲也躲不开,避也避不了。 大诚变得兴奋起来,什么十二个厉鬼在一起十分厉害?什么不要妄想就地解决,而是要想办法驱散?全都是胡话!阿宏叔太厉害了,把那十二个厉鬼弄得团团转,毫无还手之力,估计再有个三五分钟,就可以彻底将十二个厉鬼就地正法了! 就在大诚以为事情朝着圆满的方向发展的时候,神棍阿宏一口鲜血喷涌而出,随即双膝跪地,呈痛苦状。大诚吓了一跳,赶紧搀扶,说道:“不都是挺顺利的么?您怎么忽然这样了?” 神棍阿宏说道:“怪我过于自负,虽然师爷要我驱散而非铲除,虽然自己明白只能驱散不能铲除,可是心底那份倔强,还是在最后时刻战胜了理智,可是那些厉鬼当真厉害,就算被我压制,也还是有办法将我击溃。” 大诚紧张的说道:“您只是吐了一口血,可不能认输啊,既然无法铲除,就一心想办法驱散了吧。” “来不及了!” 耳边传来厉鬼说话的声音,冰冷刺耳,像是十二个女人同时说话的声音,仿佛远在天边,又似乎声在心中。大诚怒目圆睁,努力思索着《岁月初解》中的一字一句,恨不能立刻想到抵挡厉鬼的办法,可是《岁月初解》是入门读物,根本解决不了可怕的厉鬼。 稍有思索,厉鬼便来到身前,大诚正想挡在阿宏叔的身前,却没想到阿宏叔从地上拔起匕首,挡在大诚的身前,以匕首阻挡厉鬼。那些厉鬼对于这把匕首,相当的畏惧,迟迟不敢上前,但是神棍阿宏明白,一把匕首对付不住十二个厉鬼,不出片刻,就会被她们圈圈包围。 神棍阿宏平静的说道:“诚诚,你快点离开这里,到……” 大诚急的直跳脚,说道:“唔,阿宏叔,我不走!” “听我把话说完!”神棍阿宏说道:“到咱们村的坟地里,去把瓜头和鬼差带来,速度要快!” 52. 大诚知道,自己现在就是个废物,留在这边不仅帮不了忙,还会成为累赘。但是让他离开,显然又是不放心的。神棍阿宏了解大诚的心情,从包里拿出四支香,东南西北各插进一支,人则盘腿坐在中间。 香未点,却自己燃了。 “这一招可以保护我一个小时的时间,诚诚,你行么?”神棍阿宏问道。 一个小时,很显然不可能从黑龙潭回到坟地,再从坟地回到黑龙潭,然而大诚明白,这是自己所能做的唯一一件事,便狠下心来,说道:“阿宏叔,您放心,我就是跑断了腿,也一定把瓜头带回来!” “记住,还有鬼差!” “唔,您放心吧……”大诚不想再耽误时间,转身往回跑,边跑边祈祷,阿宏叔一定要好好地啊! 大诚虽然体格强壮,男子汉特征明显,却并非是个轻易不哭的人,但是他强迫自己不能哭,山林本就黑暗,凭着手电筒的光已经十分艰难,如若再被眼泪湿润了眼睛,就更没有办法跑出黑龙山了。一个小时,他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跑一个来回,这根本就不够,但是他没有片刻停下的意思,奔跑,再奔跑,只要还有一丝可能,仅能做到如此程度的自己,就要一直跑下去。 索性,从小生长于此地,熟悉山路。 跑出去大概十分钟,寂静的山林远处传来沙沙的声音,还有动物的急促喘息声。声音迎着大诚越来越近,直到进入手电筒的灯光范围内才看清,是自家的那条大黑狗! 大黑狗也认出了大诚,忙跑到身边摇尾乞怜。只见大黑狗的嘴里叼着一块红布,大诚打开红布,里面包着的竟然是瓜头用来介灵依附的玉石!大诚呆愣了几秒,旋即明白了,自己跑去坟地就是要取出这块玉石,万没想到不知因为何故,大黑狗竟然给叼了过来。如此一来,不要说一个小时,简直分分钟就能把瓜头带回去。 大诚把玉石包好,紧紧地抓在手中,又奖赏的拍打着大黑狗的身子,旋即起身往黑龙潭的方向跑。刚跑出去没有几步,就觉得怪怪的,原来大黑狗并没有跟上来。他有些不解,自己跑的并不算快,一条狗轻而易举就能跟上,可为什么没有跟上呢?扭转回身用手电筒寻找,大黑狗就在后面,只是行动能力受到了限制,再仔细一瞧,刚才只注意了玉石,没有看到大黑狗的身上伤痕累累。 无论大黑狗为什么受伤,无论大黑狗为什么把玉石带来,大诚都不想再去深究,眼下最重要的是阿宏叔,可是他也不想抛下建功的大黑狗,便将其扛在身上。 一路来到黑龙潭,神棍阿宏并没有坐在地上,而是已经倒地不醒,嘴中吐出来的鲜血,模糊了整个下巴,也浸湿了胸前的衣服。厉鬼就在远处站着,没有任何上前的意思,然而一个个阴冷诡邪的不怀好意的笑,简直令人生厌至极。 失去神棍阿宏保护的大诚,就像面对黄鼠狼的雏鸡,暴露于危险之中,且无半点还手之力。可是大诚一点也不害怕,一点也不慌张,自己身上已经多出一件利器,是阿宏叔认可的利器!大诚迅速打开红布,将里面的玉石拿在手中,高高举起,如同利刃,也如同盾牌,总之希望可以起到一些作用。 厉鬼朝着大诚这边飘荡,大诚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可是很快他就发现,厉鬼忽然停下脚步,并且东躲西闪的,好像在跟什么人打架一样。 莫非是瓜头?大诚瞪大眼睛,回头看一眼阿宏叔,又望着远处躲闪的厉鬼,他定了定心神,将玉石挂在脖子上。闭上眼睛,心境已然全都变了,再睁开时,眼前多出两个人,或者说多出两个魂。 一个是瓜头,另一个没有见过,但很容易就能猜到,是鬼差。 【27】佛光 53. 大诚已经见过瓜头,但并没有见过鬼差。然而眼下这个环境,不用多想也能知道,站在瓜头身后的家伙,就是鬼差。只是,鬼差的模样有些奇怪,阴沉自然不必多说,为什么双臂下垂,只有半截胳膊?鬼差鬼差,重在一个“差”字,半截胳膊还怎么办差? 不过眼下,大诚并没有泛起更多的好奇,整件事情以及每一个细节,已经处处透露着怪异,不在乎再多一个。 站在最前面的瓜头说道:“诚诚,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诚着急的说道:“没有时间细说了,总之阿宏叔一个人对付不了那十二个厉鬼,他希望由你和鬼差把事情搞定了。” “把事情搞定了?”鬼差瞪大鬼眼,说道:“这位阳间的小兄弟,你可真是异想天开啊,这些厉鬼何等的厉害,不要说我一个鬼差了,就是动用十几个鬼官也拿她们没辙。那个神棍可真有意思,竟然妄图自己对付十二个厉鬼,不死才怪。” 大诚怒气冲冲的说道:“你这鬼差,怎么不等人把话说完呢!” “嘿!阳间的小兄弟还挺凶的!” “你把嘴给我闭上!”大诚气鼓鼓的说道:“你们俩听好了,阿宏叔说,这些厉鬼聚在一起,就是大罗神仙也没辙,你们想办法把她们驱散便可。” 鬼差低声说道:“恩,这才有点像人说的话……” 大诚有些后怕,自己对鬼差实在有些不敬,万一被报复可就糟糕了。然而鬼差竟然质疑阿宏叔,这是绝对不可原谅的,必须反抗!只是……阿宏叔啊,您可真被鬼差说对了,这些厉鬼不是您能对付的,刚才为什么不老老实实的驱散,非要在最后时刻尝试着消灭呢? 刚才厉鬼四处躲闪,就是在被瓜头攻击,只是因为大诚还没有戴上玉石,因此看不见。现在能看见了,才觉得瓜头似乎比之前更加强壮,身形更加健美,动作也更加的灵活。在一旁的鬼差虽然看起来受到手臂的限制,却有一种不怒自威之感。大诚默默地想着,既然阿宏叔要他们来帮忙,自然有其道理,应该全心的相信才对。 瓜头说道:“诚诚,照顾好阿宏叔,剩下的交给我去办。” 鬼差说道:“是啊,可得小心的照顾着,用那种小阵就想抵抗厉鬼的攻击,简直异想天开。” “可是至少能够抵御一个小时呢,虽然仍旧不够,可也挺厉害的了。”大诚依然维护着阿宏叔的尊严。 鬼差冷笑道:“半个时辰?就凭那个小阵?不要开玩笑了,大概只有你们现在所说的不到十分钟就完蛋!” 大诚愣住了,鬼差并不像是在说假话,既然是真的,只能说阿宏叔骗了他。为了让大诚安心离开,神棍阿宏把一个只能维持十分钟的阵,说成可以坚持一个小时。难怪,当大诚返回时,最多只过去二十分钟,远远不足一个小时,可是神棍阿宏依然倒在血泊中不省人事。很难想象,如果只可以维持十分钟,而大诚用去二十多分钟才回来,那么多余的十多分钟,神棍阿宏是怎么度过的。 瓜头吼道:“她们来了!” 大诚抬头一看,只见十二个厉鬼散发着冰冷的鬼光,朝瓜头靠近,瓜头并没有犹豫,而是踩着水,迎面冲向厉鬼。大诚并不清楚,一个人在死去以后是否能够得到活着的时候所无法得到的能力,也不知道瓜头在被鬼差调教了几天之后,会精进多少。然而真切的用双眼去看就能发现,瓜头特别的厉害,十二个厉鬼虽然轮番攻击,却都被瓜头阻挡下来。 就在大诚泛起希望之时,鬼差说道:“这样可不行,鬼也是会累的,瓜头早晚完蛋。喂,阳间的小兄弟,神棍身前的那把匕首,知道怎么用吗?” “唔,我不知道……” “就知道你不知道……”鬼差说道:“那把匕首不一般,相当的不一般,那可是攥在死人手里一千年以上的玩意,把它拿起来。” 大诚照做,将匕首攥在手里,只觉得匕首十分冰凉,却一点也不难受,反而很舒服。除此之外,并不觉得匕首还有什么特别之处。鬼差说道:“用匕首划破手心,再把那块玉石攥在手中,让血液包裹玉石。” 54. 大诚照做,忍着手心的疼痛,将玉石包裹在血液之中。 鬼差又道:“阳间的小兄弟,想着把匕首交给瓜头,诚心诚意一些。” 大诚依旧照做,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那把匕首唰的一下从自己手中消失,抬头望去,已经被瓜头攥在手心中。大诚心惊不已,这人与鬼的世界,真是分外有趣啊,有趣得那么惊悚。 有了匕首的瓜头可谓是如虎添翼,十二个厉鬼之中,先后有七个被打跑,这正符合所有人的想法,驱散而非消灭。剩下的五个厉鬼,拥有着强烈的愤恨,这使得她们不愿意离去。瓜头有些力不从心,渐渐败下阵来。鬼差快步上前,浑身冒着黑光,与冒着冷光的五个厉鬼纠缠在一起,瓜头在一旁协助。 整个画面在大成看来,就是动画和游戏里面的场景,这给他带来极不真实的感觉,仿佛自己陷入梦境,并且随时都有清醒的可能。只不过几分钟后,这样的画面依然存在着,使人不得不相信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瓜头和鬼差退了下来,五个厉鬼还剩下两个。而此时,神棍阿宏也已经清醒,十分虚弱的说道:“这两位不一般,是最厉害最恶毒的,你们要小心。” “神棍,你还有点本事,竟然没有直接死去,不用你多言,这些厉鬼几斤几两,身世背景,都瞒不过我鬼差的眼睛。”鬼差说道:“左边一位是第一个死的,积怨最深。右边一个是最后一个死的,生前积攒了最多的恐惧,成就死后的戾气。” “都被你看透了,那么有办法驱散么?”神棍阿宏问道。 “哎,人在活着的时候互相算计,彼此陷害,做尽杀戮虐待之事,可死后又有什么不同呢?”鬼差说道:“瓜头,你先去拖住左边的,我解决完右边就去帮你,十二个厉鬼聚在一起对付不了,可现在还只剩下两个,别管她们本事再大,也有办法!” 瓜头应了一声,和鬼差分开两路,各自对付一个厉鬼。然而瓜头毕竟稚嫩,加之劳累过度,不等鬼差对付完,自己这边已经力不从心。厉鬼越过瓜头,直奔神棍阿宏和大诚。此时无论鬼差还是瓜头,都来不及回身相救。神棍阿宏已无行动的能力,就连抬起胳膊都很费劲,大诚更是没有办法,就在厉鬼的魔爪伸向神棍阿宏的时候,奇迹发生了。 整个世界停顿了下来,变得无比安静,耳边传来寺庙撞钟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听得人内心平静。在撞钟声的同时,还有一道道金黄色的佛光,在佛光之中,站着一位身披袈裟的得道高僧。高僧就站在神棍阿宏的身前,双手合十,一声阿弥陀佛,厉鬼立刻退散,不敢上前。 一切都只发生在瞬间,佛光消失后,厉鬼已经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瓜头和鬼差联手将最后一个厉鬼降服后,一切才平静下来。 近距离面对这场奇迹的大诚,是所有人中最被震撼的,他瞪着双眼,张着大嘴,呆愣愣的无法回神。身边的神棍阿宏也倍感吃惊,只是几十年的经历,已经很难再有什么可以让他乱了心神的事情了。 【28】护身手指骨 55. 一切归于平静,鬼差望着黑龙潭,说道:“厉鬼驱散十一个,就地正法一个,黑龙潭现在还剩下一个。” 神棍阿宏虚弱的说道:“那是范玉珍,你不要动他。” “是啊是啊,我堂堂鬼差,现在要听你这神棍的差遣,真是做鬼也没有活路了呀。” 瓜头跪在神棍阿宏身边,关切的问道:“阿宏叔,既然要对付这么厉害的家伙,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找我?” 神棍阿宏惭愧的说道:“原本并不以为会如此厉害,这次是我托大了。咦,那边的狗,是咱家的大黑狗吗?” 众人随着神棍阿宏的目光望向远处,在手电筒的照射下,大黑狗蜷缩着,疼得浑身直哆嗦。大诚把大黑狗叼着玉石的事说了一下,谁也不知道这条狗为什么会做出如此有灵性的举动。神棍阿宏身体虚弱,瓜头也相当的疲惫,大诚更是被一连串的事情扰得头脑发昏,众人决定先回家。 离开黑龙潭前,鬼差留下一个锁扣,犹如牢笼一般将范玉珍囚禁在黑龙潭。神棍阿宏保证,等自己身体康复后,就去搞定落阴降的事。 一行人回到家中,天色渐渐地亮了起来。神棍阿宏把玉石放在里屋,让瓜头和鬼差好好休息,自己则在大诚的伺候下疗伤。所谓疗伤,无外乎用神棍阿宏平日里准备好的草药进行熬煮服用,大诚只熬过汤药,索性熬煮草药的方式基本一致。神棍阿宏喝完药休息后,大诚来到院子里,看见小老儿抱着大黑狗哭,这是大诚第一次看见小老儿哭,而且哭得那么伤心。 原以为大黑狗死了,可是仔细一瞧,只是皮外伤严重,似乎不会威胁到生命。大黑狗体型巨大且壮硕,是顶级的黑狗,其血液尤为神棍阿宏看重,算是至阳的动物,除非得罪了人,否则轻易不会受伤死亡。然而眼下,这条可怜的大狗,似乎就是得罪了人,它的身体,尤其是脊背的地方,伤痕累累,像是被人用铁棒殴打过一样。 可是这就说不通了,大家都知道这条大黑狗是神棍阿宏家的,并且也都知道神棍阿宏的家里总有古怪的东西,平时谁也不会去碰。并且,大家都是乡里乡邻,没有理由趁神棍阿宏不在家,去虐待家里的狗啊。 只可惜狗不会说话,只能可怜巴巴的忍受疼痛。大诚并没有坐视不管,而是用药膏绷带,简单的为大黑狗包扎一下,还喂食了平日里舍不得喂的好东西,算是对于其叼着玉石进入黑龙山的奖赏。大黑狗饿极了,狼吞虎咽的吃着,一时忘记身上的疼痛。 如此过去一整天的时间,当天傍晚,村长来到神棍阿宏家里探望。神棍阿宏尽管虚弱,却已经没有大碍,在大诚的补充下,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村长感慨万千,道:“这黑龙潭啊,无论是过去的故事,还是咱们亲身经历的,现在看来,全都是真的,也都是有缘由的。那一潭潭水,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怎么就出了那么多事情呢?” 神棍阿宏叹息一声,道:“其实我已经很庆幸了,如果当年没有提前把帖鬼门的看门婆处理了,现在要是一并搞定,还真就是比登天还难的事情了。” 村长也叹息一声,道:“你对付看门婆,那得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吧?费了多大的劲啊,跟游击队似的。” “游击队?”大诚好奇的说道:“好想听听您对付看门婆的事情啊。” 神棍阿宏勉强的笑了笑,道:“以后有机会就告诉你,诚诚,黑龙潭的事,我得表扬你。” 大诚红了脸,低着头说道:“我学艺不精,并没有做什么,不值得表扬。” “诚诚,你并非学艺不精,而是阿宏叔还没有正式教你。而且你也并非什么都没有,首先你没有害怕,这就足够值得鼓励。其次,虽然有大黑狗的帮忙,可你还是顺利的将玉石带了回来,并且肯挂在脖子上,这都是勇气的象征。”神棍阿宏说道:“在最危险的时候,你肯一直守在我的身边,这更是一份责任与担当的表现。” 大诚摇晃着手,说道:“您是我的阿宏叔啊,以后也有可能是师傅,我当然不能弃之不顾了。” 56. 村长了解完情况后,也表扬了大诚,而后背着手离开了。鬼差和瓜头走了过来,说道:“神棍,我且问你,你身上有什么造化,能在关键时刻被佛爷保护?” 一听佛爷,大诚也想起了在最危险的那一刹那,忽然迸发出佛光,伴随着敲钟的神圣高贵之声,一位身着袈裟的高僧及时出现,化解了危机。神棍阿宏从包里掏出一块布,将包在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布头包着的是小白头的奶奶送给神棍阿宏的那节僧人的手指骨。 鬼差看了一眼,便说道:“难怪有高僧护体,原来你还藏着这件好宝贝。” 神棍阿宏说道:“这源于一个传说,当年有一座庙坍塌了,有人在废墟中看见闪光,走进一瞧,是一具高僧的尸骸。高僧还在梦中显灵,说是只要把骨头带在身边,就能保佑平安。这节手指骨,就是这样流传下来的。原以为那只是个传说,可是后来我曾仔细的观察手指骨,发现其中有福报在,但是如何请求福报保佑,却并不得知,万没想到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最后关头,高僧还是保佑了我。” 瓜头说道:“那是因为阿宏叔为百姓驱鬼,佛爷自然要保佑您的。” 鬼差说道:“佛爷既然愿意为你显灵,神棍,我承认你是个厉害的家伙,只是你什么时候放我回去啊?” “等你把一身的本事全都教给瓜头,我就放你回去。” “你这神棍,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罢了,我也没有别的出路,只能依你。”鬼差无奈的说道。 听着人鬼之间你一言我一语,大诚忽然诧异道:“阿宏叔,我现在没有戴玉石,为什么还能见到瓜头和鬼差呢?唔,是不是我长本事了?” “你小子还早着呢!”不等神棍阿宏解释,鬼差当先说道:“你戴着被介灵依附的玉石,自然可以看见鬼怪,可是因为你的体质的关系,即便摘掉玉石,也还会有一段时间可以看见,你若不信,现在就去坟地里走上一圈,保准能看见各种各样的孤魂野鬼!” “鬼差大人,我已经受过一次刺激,可真不敢随便出门,唔,这个余波什么时候能结束呢?”大诚问道。 鬼差掐指一算,道:“哈哈哈,时辰到了,再见,阳间的小兄弟。” 鬼差的话刚一说完,大诚就看不见他,也看不见瓜头,便说道:“阿宏叔,我看不见他们了。” “恩,玉石的效力已经结束,你要想再看见他们,只需要把玉石重新戴上。”神棍阿宏说道:“不过我并不赞成你做这么,戴那块玉石,需要耗费你的精力,而你已经损失了太多精力,应该静养一段时间。不过你放心,虽然你看不见瓜头,可是瓜头看得见你,只要玉石在屋里,只要你不出院子,他就会站在你的身边。” 大诚冲着左边憨憨的笑道:“瓜头,你等着,等我变得厉害了,就可以一天到晚的见面,咱们会成为好兄弟的。” 神棍阿宏无奈的说道:“诚诚啊,瓜头站在你的右边呢……” “唔,是吗?好吧……” 鬼差对神棍阿宏说道:“神棍,这个阳间的小兄弟,你是从哪里找来的?” “怎么说?” “他是个有潜力的人,你好好培养,多多积福积德,以后到了下面,或许能当个官呢。”鬼差说道。 神棍阿宏开心的笑着,大诚听不见鬼差的话,问道:“阿宏叔,您笑什么呢?是不是瓜头说我的坏话了!” “诚诚,我给你一个任务,这是将来进入咱们这行需要经常做的一件事。”神棍阿宏收起笑容,严肃的说道:“去把黑龙潭的事梳理一遍,写在纸上。” 【29】连阴阳 57. 大诚平日里最讨厌的就是读书写字,能认认真真看完晦涩难懂的《岁月初解》,完全因为浓烈的好奇心。眼下憨壮的身躯坐在院中的小凳子上,活脱脱一个刚开始学习写字的小学生,有几分怪诞在其中。 大诚仔细琢磨着黑龙潭的前前后后,在纸上如此写道。 清朝末年,大户人家将十二个女子藏进棺材中,进入黑龙山,虐杀于黑龙潭。十二个女子变成怨鬼,祸害相邻,被高僧以寺庙镇压。抗战时期,日本军人躲入黑龙山,恶意破坏寺庙,被十二个怨鬼所杀。民国年间,范玉珍被朋友杀死在黑龙潭中,并降下落阴降。十二个怨鬼变成厉鬼,变本加厉伤害百姓,再一次被高僧修建寺庙镇压。最终,于今时今日,被阿宏叔、瓜头、鬼差驱散十一个厉鬼,就地正法一个。 而这其中,还参杂着范玉珍口述的四大家族的恩怨,以及阿宏叔的师爷的故事。 “唔,这样写起来,感觉很笼统啊。”大诚挠挠头,说道。 在大诚的头脑中,事情的来龙去脉远比书写的要多,可是脑子蠢笨,就是写不出来。他把自己写的内容交给神棍阿宏,神棍阿宏看了看,道:“基本就是这个流程了,哎,更多的细节,还是留给我去补充吧。” 大诚问道:“阿宏叔,既然事情已经过去,又何必非要将细节写下来呢?” “黑龙潭的诡事十分复杂,除了逍遥法外的十一个厉鬼外,我并不确信剩下的事情都被解决了,如果将来发现今天的所作所为有所漏洞疏忽的话,也可以给后人一些参考。” 大诚又问道:“可是为什么以前的那些事情,您都不做记录呢?” “猪肉汉家,小白头家,上村女人家,等等,这些都是小鬼作祟,没有必要记录,然而黑龙潭不同,他有历史遗留问题,有陋习原因,它错综复杂,还缺乏更多的依据,可谓是如何梳理也梳理不清呢。” 大诚琢磨了一下,道:“看来跟着阿宏叔有的是东西要学呢。” 说完话,大诚准备离开,却被神棍阿宏叫住,道:“诚诚,你可真是个笨脑子,有件事情被你忽略掉了啊。” “什么事情呢?” “你的手,不疼了吗?” 神棍阿宏如此一说,大诚才想起来,在黑龙潭对付厉鬼的时候,自己曾用那把厉害的匕首划破手掌,用鲜血包裹玉石,从而将匕首交给瓜头,但是自己并没有意识到,那道伤口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康复了,而且一点痕迹都没有,就像从未被割破过一样。 看着自己完好无缺的掌心,大诚皱着眉头,神棍阿宏解释道:“人鬼殊途,相距甚远,想要见上一面都是有原因的,更何况递交东西呢?咱们可以通过烧纸钱的方式把东西弄到阴间,但是如果鬼与魂身在阳间,我们又该如何把东西交给他们呢?难道只有燃烧这一个办法吗?这就需要另外的技巧了,关于这些内容,《岁月初解》上不会提及,所以诚诚,你要读第二本书了。” 大诚开心的蹦了起来,道:“阿宏叔,您是不是觉得我真的进步了?” 神棍阿宏点点头,道:“诚诚,你的确进步了,所以我要你开始读第二本书——《连阴阳》” 神棍阿宏继续解释道:“如果说《岁月初解》让你大致了解一个范畴的话,《连阴阳》便是开始从某一个方面开始细致的教导你如何深入。所谓连阴阳,就是连接阴间与阳间,让你明白如何与阴间产生联系,而这个联系包括一切。也就是说,如果有朝一日你能熟练地运用这个本事,即便不用戴着玉石,也可以随时与瓜头相见,而不会产生任何损耗,并且还可以用更简便的方式递给他东西。” “可以不带玉石就能随时见到瓜头?就像您和小老儿一样?那也太酷炫了吧!” “这很难,有没有信心?” 大诚拍着自己厚实的胸脯,说道:“我有信心!” “恩,至于这本书……” “难道还要劳烦小老儿进山一次,到深山之中的土地庙取来吗?”大诚问道。 “不需要,这本书和《岁月初解》不同,它就在柜子里,分为上下本,你一并拿走去看吧。”神棍阿宏说道。 58. 一连过去几天,神棍阿宏的身体逐渐好转。周末的清晨,就在大诚好不容易可以不去工厂上班,准备专心研究《连阴阳》的时候,神棍阿宏从一个精致的盒子里取出一枚针,在大诚的面前晃了晃,说道:“待会儿你要去县里一趟,把这根针交给小李。” “唔,我还想学习《连阴阳》呢。”大诚抱怨道。 “别只顾着自己,你把范玉珍给忘了啊?咱们还得帮她破解落阴降呢。” 大诚一拍脑门,心说自己怎么把这件事忘了个干净呢? 神棍阿宏唤来大黑狗,用银针在其身上扎了一下,让黑狗血覆盖在银针上,又将银针小心翼翼的放进盒子里,递给大诚。大黑狗被莫个其妙的扎了一下,有些委屈,可也不敢抱怨,只能呜呜的可怜巴巴的小声抗议一下。 “你告诉小李,让他想办法接近那个石像,用这根针扎石像的眉心,只需要扎一下就可以了。”神棍阿宏说道。 “这是什么道理呢?” “支撑落阴降的所有能量,都聚集在那个石像中,用接触过黑狗血的银针扎一下石像的眉心,石像就仿佛是泄了气的气球,最终成为普通的雕像,和落阴降再也没有关系了,而落阴降也因此失去支撑,从而化作泡影。”神棍阿宏说道。 “破解落阴降的办法如此简单?您为什么不把这根针早一点交给小李呢?” 神棍阿宏低声说道:“不要小看这根银针,它可不一般呢,要不是我这几天身体虚弱,无法炼制银针,早就让你给小李送过去了。记住,等小李用完后,让他还给我。至于为什么没有早点破解落阴降,是因为我想解开范玉珍的谜题之后,再作打算。” 大诚严肃的点点头,道:“您放心,我这就去办,只希望小李能够有办法接触到那个石像,否则一切都是妄谈。” 临走的时候,院外来了一家人,两位长者,以及一位中年男人。中年男人不是外人,就是本村的大壮。大壮表情严肃,神棍阿宏赶忙问道:“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大壮摇摇头,又点点头,道:“阿宏啊,你家的黑狗是被我打伤的,不过我不是故意的,这些天一直不敢找你,可还是来自首了。” “一条畜生,打了也就打了,何谈自首呢?只是大壮兄弟,你一向是正义凛然之人,应该不会平白无故打狗吧?我记得你家里有七八条狗,你可是爱狗之人呢。”神棍阿宏说道。 大诚也说道:“是啊,大壮叔,您可是出了名的爱狗,怎么可能打呢?” 大壮无奈的将之前的事情说了一遍,原来,大黑狗在进入黑龙潭以前,先去坟地里刨玉石。当时天色已黑,出去喝酒晚归的大壮走迷了路,途径坟地时看见这一幕。一条狗,竟然还敢刨坟,简直要疯啊!他二话不说,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棒,跑进坟地就是一阵打。大黑狗没有反击,也没有躲避,忍受着殴打,执着的刨出玉石,叼着就跑了。 后来联想到大黑狗跑进黑龙山,而随后神棍阿宏带伤离开黑龙山,大壮意识到黑龙山里肯定闹鬼了,大黑狗既然是神棍阿宏家的,肯定是进山去帮忙的。这是条好狗,却被自己打了一顿,如果神棍阿宏因为这件事而受的伤,可就糟糕了。大壮有些胆怯,不敢认错,但是几天下来,为人耿直的他还是亲自上门道歉了。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大诚说道。 “对不起啊,阿宏。” 神棍阿宏哈哈一笑,道:“一条狗而已,你打了也就打了,无须向我道歉,大壮,你回吧,没事的。” “我只想知道,你身上的伤,是不是因为我伤害了大黑狗导致的?”大壮问道。 神棍阿宏摇头道:“我的伤与你无关,千万不可自责。” “哎,真是愧疚啊。” “有何愧疚?深更半夜,一条狗不老老实实的在家护院,跑去坟地里刨东西,任谁也会误会,这没有什么,你回吧。”神棍阿宏说道。 大壮一家人离开后,大诚皱眉道:“唔,阿宏叔可真是冷血,大黑狗救了咱们,您却这样说它。” 神棍阿宏淡淡的说道:“人终究比畜生高贵,随着你对这一行的了解,终究会明白的。至于对大黑狗的疼爱与保护,并不是几句好听的话,或者几句恶言就能替代的,这一点你以后也会了解。” “可是,是谁让大黑狗进山帮助咱们的呢?难道大黑狗自己通灵性了?” “好啦好啦,不要再耽误时间了,先去县里找小李吧。” 催促着大诚离开后,神棍阿宏回到院子,将大黑狗搂在怀中,轻轻地抚摸着,但是眼神却一直望着远处的大黄狗,心道:“能命令大黑狗进山救人的,也只有它了啊。” 清晨的阳光下,大黄狗站在狗舍外,高大威猛,不怒自威。 (第六个故事,完。) 【1】烧衣 1. 夏末秋初的时节,大诚坐在门槛上,背靠着门框,将手中的《连阴阳》反扣在腿上。这些天来,他已经把这本书翻看了好几遍,无奈其中的深奥程度,完全不是凭借多读几遍就能理解的。他也曾向阿宏叔讨教过,只可惜不懂的地方实在太多,问也问不过来。但是根据以往的经验,有些事情似乎仅凭读书是无法理解的,只要把书中内容记在脑子里,等到事情发生时,自然可以透彻。 秉承着这样的信念,大诚读起书来颇为用功,只希望将来再遇到麻烦,不要做袖手旁观的人。 小老儿在院子里和大黑狗玩皮球,一人一狗都很开心,大诚侧着脑袋看着大黑狗,终究不明白它为什么会叼着玉石跑进黑龙山,到底是谁下达的命令呢?他曾问过阿宏叔,可是阿宏叔只是笑笑,说以后会知道答案的。哎,阿宏叔总是这样,不能把所有问题都解释清楚,要留一个“时机”在其中。 大诚伸伸胳膊,静静的看着小老儿和大黑狗玩皮球,渐渐地脑子开了小差,回想起送范玉珍离开的场面。 那是大诚把接触过黑狗血的银针交给警察小李之后的第五天,小李打来电话说,虽然一个民国的石像并不能引起专家太大的兴趣,然而石像依然具有价值,轻易不能接触。但是好在由于有类似案件需要调查,小李脑筋一转,就去查看了石像。其实石像跟那个案件没有半毛钱关系,可是小李还是假装调查了半天,最后负责看守石像的工作人员因为无聊,到一旁喝茶去,小李趁着这个机会,把银针哆哆嗦嗦的插在石像的眉心上。 按照大诚对小李的形容,银针插入眉心后,会有一股气息从石像里面跑出来,因为神棍阿宏曾用泄了气的气球打过比方。然而那只是一个比方,实际上石像没有任何表现。小李很不放心,出来就给神棍阿宏打电话,如果哪里做错了,自己立刻返回,还算来得及。神棍阿宏只问了一句,当真把银针插在石像的眉心上了?小李很肯定的保证,神棍阿宏笑了笑,道:“你可以离开了,多谢你了,小李,哦对了,那根银针很珍贵,记得还给我啊。” 挂断电话,神棍阿宏抬头望向远方,望向黑龙潭的方向。尽管很遥远,但是他看的并非黑龙潭的天垂象,而是等待一个东西飞向黑龙潭。这个“东西”,就是范玉珍被禁锢在石像中的一部分魂。 落阴降在制作完成后,会分走范玉珍一部分的魂,封入石像中。现如今小李破解了石像,那一部分魂便会飞回来,飞到尸体的身边,只有全部魂凑齐后,落阴降才算正式解除。 从县城到黑龙潭有不远的距离,然而魂的飞行速度绝不一般,不出半个小时,神棍阿宏说道:“来了!” 大诚还没有能力看出这些,忙问什么来了,神棍阿宏对他作出解释后,他很懊恼,问什么时候自己可以看见那些东西。神棍阿宏说道,你不是已经在学习了吗?等你完全掌握《连阴阳》的本事,这些都不算难事。 当天夜里,神棍阿宏带着大诚、瓜头和鬼差来到黑龙潭,一路走了好久,可是大诚一点也不觉得累,一想到范玉珍摆脱落阴降后的表情,就像自己坐穿几十年大牢被忽然释放一样。 黑龙潭依旧寂静,如果没有手电筒的光,一切都会隐藏在黑暗中。但是此刻的黑暗,却再也没有了曾经的鬼气森森,这里已经成为一片干净之地、平静之地、稳妥之地。当然,这也仅仅是暂时的,世界之大,谁也不敢保证哪里是永远干净的,只要有人的存在,便一切皆有可能。 神棍阿宏允许大诚戴上玉石,这使得他不仅可以看见瓜头和鬼差,还可以看见范玉珍。随着神棍阿宏点燃一支香,在那片平静的水面上,渐渐泛起阵阵翠绿色的光芒,范玉珍被囚禁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限制她的就是几天前鬼差留下的一个“锁扣”。 “阿宏,你来啦?”范玉珍开口说道。 “你的气色比之前可要好上许多了。” 范玉珍无奈的说道:“都已经做了几十年的鬼,哪里还有气色可言呢?不过的确是比之前更加‘完整’,被分在石像中的魂,已经回来了。” 神棍阿宏说道:“落阴降已被破解,你们范家后人将不再忍受其诅咒,可以和正常人一样生活。当然,你所憎恨的另外三个家族的人,也因此将不再承受落阴降之苦,这对你们范家或许并不公平。” “我已经没有了恨意,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没有恨意,我只是觉得悲哀,人与人之间,何必一定要如此呢?罢了,平白承受的磨难既然已经承受,就让它过去吧,至于剩下的三个家族,我也不想再去追究,与憎恨相比,后人可以平安生活才更重要。” “在你走以前,有件事想问问,为什么你会穿着现代人的服装?难道还有人在为你祭奠吗?”神棍阿宏问道。 2. 提起衣服,范玉珍开心起来,像每一个喜欢穿新衣服的女人一样,说道:“当然无人为我祭奠,而且就算祭奠,也不会是这样的衣服吧?说起身上这身衣服,其实是几位年轻人阴错阳差之下留下的。” 两年前,范玉珍无法忍受寒潭寂寞,向岸边庙宇的佛爷请求到沉入石像的河边散散心。由于范玉珍心性善良,佛爷并未刁难,允许前往,但只给一炷香的时间。当时已是夜里十点,范玉珍出现在河边时,正巧看到四位年轻人,从他们的谈话中可以了解,这是四个到山里探险的年轻人。当时地上点着篝火,一个女孩和一个男孩裹着绒毯,坐在篝火旁烤火,他们的衣服被高高的吊在火苗的上方。 原来,四个人在河边照相,女孩为了更棒的角度,越走越深,脚下一个没站稳,掉进了河里,其中一个男孩立刻跳进水里救人,这才导致他们的衣服湿透,只能烤火等待。 几个年轻人嬉笑打闹,其中一个男孩对女孩揶揄道:“你呀,能不能换一个烤火的姿势?这样一点都不美,简直就像在给死人烧纸。” 女孩责备道:“大晚上的,又是在山里,你能不能别说这么吓人的事?” 几个人哈哈一笑,却没想到,篝火搭建的并不牢靠,忽然坍塌下来,男孩眼疾手快,抓住自己的衣服,女孩反应慢了一步,眼看着还没有烤干的衣服,直直的落入火中。 之前的男孩大笑道:“哈哈,这下更像给死人烧纸了。” 女孩无奈的说道:“罢了罢了,权当给孤魂野鬼烧一件衣服吧!哎,真倒霉。” 这句话在几个活人眼中不算事,可是在范玉珍这个孤魂野鬼看来,已经达成了一份联系,也就是说,只要范玉珍愿意,等到那身衣服烧到一定程度,就可以穿在身上了。 果不其然,火势越来越大,几个年轻人把衣服当做燃料,直到烧得不成样子时,守在一旁的范玉珍,满怀欣喜的得到了这身衣服,此时正好是一炷香的时间,范玉珍穿着漂亮的衣服,返回了黑龙潭。 事后,大诚在《连阴阳》中读到对此的解释,用白话文说就是,活人在烧东西的时候,尤其太阳下山之后,千万不要胡说八道,任何一句不经意的话语,都有可能与周围的鬼产生联系。如果是善良的鬼,他们只会拿走东西,不会害人。如果遇到厉鬼,便有可能被上身、被纠缠,带回家里,恶事不断。 身在外,尤其做些平日里很少做的事情时,不要乱说话,切记。 【2】尸骨 3. 神棍阿宏吩咐鬼差收起“锁扣”,范玉珍摆脱束缚,却并没有挪动身躯,而是静静的飘在水面上,表现出自己最大的诚意。后面的事,便是布阵作法,折腾将近二十分钟,落阴降才算彻底消失。范玉珍离开之前,对神棍阿宏感恩戴德,在消失的最后一刻,一滴泪珠向下滑落,落在水面上,没有产生半点涟漪。 终究,阴阳相隔。 “阿宏叔,范玉珍会去哪里?”大诚问道。 “轮回,希望她可以拥有一个平稳的下辈子。”神棍阿宏说道。 鬼差望着黑龙潭,说道:“落阴降,已经好久没有听说过了,曾经火爆一时,不知多少家庭惨遭毒手,而且天道循环,那些下咒的多半都更加的倒霉,不比被下咒者好上多少。不过后来嘛,还是有良知的人多,这个咒渐渐地不存在了,却没想到终究还是会遇见。罢了,既然当事人自己都不再执着,我一个鬼差,就不再感慨了,只是……大概……额……以后应该再难看见落阴降了吧。” “有人的地方,都有可能。” “准确的说,是有活人的地方,才有可能。”鬼差纠正道。 大诚插嘴道:“落阴降可真阴损,一旦成功,当事人以及其后代,竟然需要至少忍受七十年才能解除,当初设计落阴降的人,心里得多么的阴暗啊?” “哈哈哈,阳间的小兄弟,活人谁没有阴暗面,你也有,只是没有机会爆发而已,那些心理变态的,什么主意想不出来?”鬼差说道。 大诚问道:“你们这些鬼老爷,就不能惩罚一下那些坏人吗?” “你以为我们没有惩罚啊?他们到了‘那边’,没有一个得善报的。”鬼差说道。 “算你们公平。” “哼!徇私枉法只在阳间,我们那边公平着呢。”鬼差说着说着,想起自己顶头上司鬼官徇私枉法的事,改口道:“当然啦,也有极个别的,但……哼,只是极个别的。” 一行人离开黑龙潭,并没有回到家里,而是先去一趟坟地,趁着夜色,将红布包裹的玉石埋进地里,让瓜头继续跟随鬼差学本事。临别前,瓜头举着神棍阿宏的匕首,询问要不要还回来,神棍阿宏看着大诚,问道:“你是否觉得哪里不对劲?” 大诚憨憨的挠挠头,道:“都挺好的呀。” “恩,那就好,瓜头,匕首你先留着吧。”神棍阿宏说道。 “阿宏叔,这样真的好么?万一诚诚他……” 神棍阿宏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瓜头闭嘴,鬼差在一旁附和道:“瓜头啊,你就不要耽误别人的事了,这把匕首留下来也好,咱们可以学点别的,这有没有兵器,完全就是两个套路呢。” 大诚跟随神棍阿宏回到家中,好好的睡了一觉,第二天天一亮,没有了玉石的他,再也不会轻易看见鬼,这令他觉得整个世界都清爽了许多。周末的上午,家中来了三位客人,一位是警察小李,另外两位是伟涛和小杰。他们三人都是神棍阿宏请来的,因为黑龙潭那边,还有最后一件事需要处理。 那便是尸骨。 当年的十二个厉鬼,以及后来的日本军人和范玉珍的尸骨,理应还在黑龙潭中,然而神棍阿宏当年和师傅、师爷确认过,并没有在水底看见任何人类骸骨。但是前几天小李用银针扎了石像的眉心后,释放出来的魂直直的飞向黑龙潭,这是因为魂终将飞往尸首所在之地,这就证明尸体就在黑龙潭附近。至于是否有可能被埋在地里,这不好说,神棍阿宏想要找专业人士确认一下,是不是黑龙潭下面真的没有尸首,如果没有,而是被埋在某一处地里,那便是造化使然,神棍阿宏就会放弃不管,如果尸骨就在水底,神棍阿宏一定要善始善终。 这是一个需要重新确认的排除法的办事方式,索性伟涛和小杰之前被范玉珍吓唬过一次,这会儿也愿意过来帮忙善后,图个心理安慰。 大家话不多说,直接进入黑龙山,这条遥远的山路,这条承载着多少年灵异诡事的山路,已经快要被神棍阿宏和大诚踩烂了。 4. 一行人来到黑龙潭,神棍阿宏嘱咐一句,伟涛和小杰便沉入水中。第一次的初步试探过后,伟涛说道:“原以为山中水潭的潭底到处都是淤泥,没想到这里十分干净,不仅如此,连水草小鱼一类的动植物都没有,可以说就像一个玻璃杯盛着一杯矿泉水,这有助于尽快查找尸体。” 小李茫然的问道:“没有泥,没有动植物,干净的就像玻璃杯盛放着矿泉水?怎么可能?” 神棍阿宏低声说道:“这里从清朝末年开始就被厉鬼纠缠,不可能再有任何动植物了,而且潭水气势皆变化,不能用常理去判断。” 第二次查看后,潭水下面没有任何发现,就在神棍阿宏准备顺应天意放弃的时候,伟涛和小杰进行的第三次查看,有了重大发现。原来潭水底部并不是一个平面,在最远的边缘处,有一个圆润的断层,非常隐蔽,若不是偶然间被发现,恐怕又要继续隐藏下去了。伟涛和小杰回到岸上调整设备,再次入水,彼此配合着进入断层,而后传来振奋人心的消息。 发现尸骨了! 伟涛说道:“进入断层后,里面变得浑浊不堪,像是所有的淤泥都被藏在了里面,在淤泥之中,发现有大量的骨头,依据头骨可以准确的断定,就是一直没有找到的人类的骨头。” 原来黑龙潭隐藏着一个断层,神棍阿宏感叹着造物弄人,便问伟涛有没有可能把所有尸体都弄出来。伟涛摇摇头,说下面深不可测,而且淤泥粘稠,怕是进入之后会很危险,况且既然里面有十二个厉鬼的尸体,还有一众日本军人的尸体,肯定不是小数目,单凭两个人不可能办到,就算非要办,也得耗时相当长的时间。 神棍阿宏思考片刻,决定不将尸骨入土为安,而是布下一个阵,用自己最大的诚意,超度这些或许将永远停留在水中的尸骨。 如此的折腾,一直持续到午后,一行人回到家中吃顿午饭,小李把银针归还神棍阿宏,带着伟涛和小杰赶回县城。临别前,小李看了一眼大黑狗,说道:“嘿,这狗真不错,比我们队里警犬的素质都不差。” “它可是我偶然得到的宝贝呢。”神棍阿宏笑道。 小李想了一下,问道:“如果捉鬼需要狗的话,我可以跟队里问问,如果有退役的警犬,我可以让您优先领养,也算是为社会发挥余热了。” 神棍阿宏哈哈一笑,道:“咱们需要的狗,那可都是完全不一样的呢。” 小李走后,大诚问道:“您需要的狗,和警犬有什么不一样的?” 神棍阿宏解释道:“警犬需要的是胆量、服从程度以及身体素质,我需要的狗,得看毛色,得看命格,得看血。” “哦……”大诚若有所思。 关于黑龙潭的事情,到此告一段落。 回过神来的大诚,继续苦读《连阴阳》,太阳正盛时,神棍阿宏背着笸箩回来,大诚立刻上前帮忙,神棍阿宏指着笸箩里的植物说道:“还记得我骗伟涛和小杰喝下的驱鬼的水吗?说是有鬼灯草、鬼针草、小鬼花和鬼头心。” “唔,记得啊,可是您说其实都是普通的野菜。” 神棍阿宏抹去额头的汗水,道:“喏,你现在看见的都是货真价实的鬼灯草、鬼针草、小鬼花和鬼头心,我来教你如何分辨它们,以及如何使用它们。” 大诚惊讶道:“您教给我的越来越多了,是不是准备当我的师傅啦?” “时机还未到,你小子别着急啊。” “啊?时机还没到啊?” 就在神棍阿宏喝下一碗茶,准备教大诚分辨各种‘鬼草’时,院外传来摩托的声音,上坐一位三十出头的男子,此人自报家门道:“您就是有名的阿宏叔吧?俺是秋水村的,俺爹中邪了,麻烦您走一趟啊?” 【3】衣服 5. 依照河流而建,神棍阿宏所在村子上游的众多村子中,有四个村子以季节为系列,由北向南分为春水村、夏水村、秋水村和冬水村,这一次来找神棍阿宏的,来自其中之一的秋水村。 见来人十分着急,也有点傻乎乎的憨笨模样,神棍阿宏大声问道:“你别急,先说说怎么回事。” “俺叫徐潘,秋水村人,俺爹前几天忽然神经了,请来一位大师给看过,但是不见好转,俺想带着俺爹去医院,但是俺奶奶说,这事医院不给治,还是得找大师。后来有人提起了您,俺就过来了。” 这个傻乎乎的徐潘着实不会说话,既然来请大师,又何必提起已经请过另外一位大师的事呢?不过神棍阿宏并不是个小心眼的人,只觉得徐潘为人单纯,是个典型的乡村汉子,倒也不必遮着掩着那么费劲,算是好事一件。 便说道:“徐潘是吧?你别着急,我去准备东西,而后随你一起去看看。” 徐潘也不知道说句感谢的话,就那么静静的守在摩托车的边上,心中惦念着爹,急得直搓手。神棍阿宏收拾好东西,把小老儿留给大诚照顾,随同徐潘一起赶往秋水村。 秋水村人以养鱼为主,这些年因为政府扶持,家家户户赚了不少钱,翻盖起不少新房,徐潘家也是如此,一幢三层小楼和两幢二层小楼围成的院落当中,还有一个亭子,一个水池,一个连接亭子和外界的石桥,颇为有趣。家中养的狗,也不单纯是看门狗,而是有名的名犬。 这是一户富裕人家,这是神棍阿宏的直观感受。 徐潘的爹显然是这个大家族中最重要的人之一,因为他的不正常,家中聚集不少人。这也算是农村的特色,因为人情浓重,无论亲戚还是相邻,只要有事,都会互相帮忙。关于这一点,给神棍阿宏最大感受的是住在城市里的塞子、张怀、潘虹秀、张鹏安一家人,从始至终,也没有看见邻居给予过任何帮助,甚至连邻居的面都没有见到。 大城市固然繁华,但是在神棍阿宏看来,住在农村才更自在,更有味道。可是他也明白,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往城市跑,尽管能听到很多牢骚,却依然还是不肯留在家里。对此,大诚表现的特别好,这小子似乎从不为物质所动,一心只想成为徒弟,学会本事。 想到这里,神棍阿宏的心中充满欣慰。 徐潘的奶奶并不算老,浓黑的头发,略显粗糙的皮肤,身板硬朗,说话声音很大,对神棍阿宏说道:“以前听说过大师的名号,只是家中没有发生过怪事,因此和您也没有过接触,可是现在俺儿中了邪,这不,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大名鼎鼎的您。” 之前徐潘还说,已经找过大师看过,没有效果才来找神棍阿宏,现在徐潘的奶奶又说第一个找的就是神棍阿宏。两个人谁说真话谁说假话,神棍阿宏心里有数,却也没有揭穿,而是问道:“你们说的人,就是坐在亭子里面的那位吧?” 徐潘的奶奶惊讶道:“您是咋看出来的?难道看见脏东西了?” 神棍阿宏笑道:“哪有那么邪乎?瞧瞧你们这些亲属,全都很正常,唯独一直有个人坐在亭子里,当然只有他看起来最不正常啦,来,说说是怎么回事吧。” 徐潘的奶奶说道,她的儿子,也就是徐潘的爹,名叫徐大华,前几天出去赶集,回来后一切正常,可是当天吃晚饭时,一开始也都挺好,但是吃着吃着,整个人的状态就变了,变得有些迟钝,有些呆滞,有些发懵。无论大家喊他,还是碰他,都没有反应,就像得了自闭症一样,对周遭的一切都变得不闻不问的。 当天晚上,徐大华被儿子背到屋里,徐大华的媳妇伺候着换衣洗脸洗脚,就此睡下。按照媳妇所说,徐大华睡得很安稳,没有出一点毛病。可是第二天早晨,当徐大华的媳妇醒来时,发现自己男人不见了。吓吓唧唧的跑到院子,看见徐大华坐在亭子里,坐得笔挺笔挺的。走近一瞧,徐大华不只是纯粹的坐着,嘴里一直嘀嘀咕咕,嘚啵着什么,怎么听也听清不清楚。 “小潘,哎,就是徐潘,想给他爹送医院去,可是我觉得这就是中邪了,有您这样的大师在,应该没有问题的。”徐潘的奶奶说道。 6. 神棍阿宏觉得,既然你们已经找过别的大师,却依然没有解决问题,证明并非所有“大师”都能“没有问题”。只是神棍阿宏并不想呈口舌之快,而是抬头看着天垂象。天垂象中,一片轻云飘于蓝天,一道阳光如金线穿过缝隙,一切都显示出大自然的美好,但是当神棍阿宏使用“气”、“势”、“命”、“法”去分析这片看起来十分漂亮的云时,就可以看到其中的诡异。 金线代表着一家之主,在金线之上,有两个黑点,一个稍微浓一些,另一个相对发灰色,将整条金线分割成三段,这是相当不吉祥的征兆,索性金线很宽广,可以暂时抵挡这份恶兆。 神棍阿宏低下头,问道:“你们家的一家之主,是不是徐大华?” 徐潘的奶奶很肯定的说道:“老头子死得早,大华是家中长子,当然是一家之主了,好事没他的,坏事都得他来扛。” “恩,看来这次还真有坏事要他扛了,不过这本就是他的命,和你们家别的人没有关系,算是他倒霉吧。”神棍阿宏说道:“不过往好的方向去看,徐大华命硬,虽然有点不正常,可至少不会死,只是如果不早点帮他,虽然没有性命之忧,可是这个一家之主,就要越来越疯癫了。” “您只是抬头看看天,就推断出这么多?” “我的本事,全都在天垂象中,这点本事不算什么。” 说罢,神棍阿宏示意众人不要跟随,自己一个人走过石桥,来到亭子中。徐大华对神棍阿宏的出现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呆呆的坐在石凳上,念着谁也听不清楚的话。神棍阿宏低头仔细听,同样听不清楚。但是依据多年的经验,他还是能从断断续续的叨唠中听到一些关键词,比如“找不到了”、“疯了一样的”、“以泪洗面”、“生病”、“穷困潦倒”、“可怜我”、“丧尽天良”、“心有不甘”。 就在神棍阿宏想要听到更多关键词的时候,却觉得周围有一股味道,一股在农村经常可以闻到的劣质消毒水的味道。神棍阿宏将注意力放在徐大华的身上,徐大华留着干练的短发,短到可以直接看到头皮,穿着灰色的帆布上衣和黑色的绒布裤子,黑色布鞋里露着白色泛黄的袜子。最让神棍阿宏感到好奇的是,无论上衣还是裤子,总显得那么的不合身。 其实衣服不合身,在农村并不罕见,一些朴实的中年男人,喜欢穿儿子或者长辈不穿的衣服,多用于下地干活时穿,为的就是脏了也不心疼,因此有些不合适也没有关系,只要舒服就行,这在农村很正常。可是让神棍阿宏觉得好奇的是,虽然可以把徐大华穿这种衣服看作是朴实,但是看看周围吧,一幢三层小楼,两幢二层小楼,亭子池子石桥,可谓相当豪华。 再看看徐大华的亲属,男的衣着得体,干净大方,女的哪一个不是穿的漂漂亮亮?哪一个不是戴着金项链金耳环玉手镯?似乎整个家庭之中,徐大华是最格格不入的那一个,换一种形容,徐大华完全就是给地主家当长工的穷人。 似乎哪里不对劲呢,考虑到徐大华身上的劣质消毒水味,神棍阿宏来到众人身前,问道:“徐大华的一身穿着,到底是怎么回事?” 【4】新衣与旧衣 7. 神棍阿宏察觉到徐大华的一身衣服有问题,便向其家人询问,家人觉得不解,为什么看门道的事,还要询问衣服的问题?见众人不明白,神棍阿宏补充道:“你们村比较富裕,从你们的房子以及衣着可以看出来,尤其是衣着,瞧你们一个个穿戴着金首饰,衣服也都很不错,但是再看看徐大华,穿的这是什么啊?和你们完全不是一个水平的。” 徐潘的奶奶说道:“您的眼睛可真毒,的确,大华他没有穿的很好,可这并不是俺们的问题,而是他自己呀,俺这个儿子以前跟俺过过苦日子,虽然现在富裕了,可也节俭的很,觉得衣服能穿就行,不管好不好的,在其它方面也是这样。” 神棍阿宏心道,原来是个守财奴,问道:“他的这身衣服是哪里来的?”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他,谁也说不清楚是哪里来的,看来徐大华回来后,并没有说什么,而后不正常,家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人上,对一身衣服无人计较。徐大华的媳妇凑上来,说道:“这衣服俺知道,大华他以前没有这个衣服,大概就是从集里买回来的。” 神棍阿宏点点头,道:“看来和我想的差不多,这身不合适的衣服,十有*就是集上卖的廉价的衣服。徐大华赶集时买了这个衣服,穿着回来,然后就出事了。” “您的意思是,这身衣服有问题?” 神棍阿宏摇头道:“还不能确定,容我稍后再去查看。” 说到这种衣服,在农村的市集上比较普遍,有人专门做这个生意。他们通过各种渠道,得到一些废旧的衣服,通过简单的清洗消毒,再打包贩卖。由于城里人不会购买这样的衣服,基本都是销往农村。在过去,农村人还不富裕的时候,很乐意购买这些质量还算可以,关键是便宜的衣服。后来农村人开始富裕起来,可是也没有消灭对这种衣服的购买需求,诸如一些还没有富裕的,或者像徐大华这样的守财奴,或者是为了专门干农活时穿,总之还有人愿意买。 神棍阿宏以前也买过,为了进山采药时穿,所以他对衣服上的劣质消毒水味特别敏感,并且那一次他也因为穿了“不干净”的衣服,遇到一些麻烦,索性仗着自己的本事,妥善的渡了过去。 当他在徐大华身上闻到劣质消毒水味道时,就猜到这身衣服的来源,可目前还不敢十分确认。 不过,徐大华的媳妇提出了质疑,道:“俺家大华虽然抠门,可也不至于在集上买了衣服,就直接穿回来啊?他抠门,但是不脏,衣服买来要洗一洗再穿的。” “恩,你说的有道理。”神棍阿宏思索道:“他那天回来后,都带着什么东西了?” 当时看见徐大华进家门的人开始回忆,大家一致认为,徐大华是空着手回来的,回来就喊热,喝了两瓢水。 神棍阿宏问道:“你们当时不觉得奇怪么?” “奇怪?您是说大华没买东西就回来了?那并不奇怪,大华抠门,不是特别便宜的东西,他从来不买,空着手从集上回来,那是经常事。” 神棍阿宏摇摇头,道:“我是说衣服!徐大华穿着新衣服空着手回来,那旧衣服呢?要么扔在路上,要么套在新衣服里面,可是他一个抠门的人,会扔东西么?会让新衣服套在旧衣服外面么?应该是把旧衣服套在外面保护新衣服才对吧?除非是你们记错了,徐大华当时外面穿着旧衣服,里面是新衣服。哎,虽然现在是初秋,可那也太热了吧……” “对啊,难怪俺爹进门就喊热,想喝水,原来穿了两套衣服。”徐潘说道。 徐大华的媳妇否定道:“他回来时,俺可就在院子里,他穿着新衣服,而且就一身,我敢肯定。俺当时问了他一句,他没有回答,俺忙着手里的活,就没有理他。” “那到底是咋回事?”徐潘说道:“大师说得对,俺爹那么抠门,不可能随便扔东西的。” 看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神棍阿宏有些无奈,似乎关于衣服的问题,讨论的有些复杂了,搞得跟电视里破案似的。 8. 徐潘的奶奶想了个主意,反正自己儿子抠门,衣服不多,让大家到处找找,看看有没有换下来没有叠好的衣服,也许徐大华的媳妇记错了,徐大华就是穿着两身衣服回来,到家后默默地脱掉了一身。 其实,关于这身衣服,神棍阿宏起初只想知道是不是出事以前从市集上买来的,但是后来他又觉得,弄清楚新衣服和旧衣服的关系,也有着实际的意义,如果可以弄清楚旧衣服的去向,这对于接下来的一步,至关重要。 神棍阿宏没有阻止,大家开始各处寻找,不多时便有了结果,没有找到徐大华脱下来的旧衣服,并且因为徐大华衣服不多,他媳妇轻易的发现少了一件上衣和一条裤子。 徐潘的奶奶说道:“看来俺儿子的衣服,真被他扔在外面了。大师,这对您看门道,有影响么?” 神棍阿宏点点头,道:“是一个很好的参考条件,而且您老也别喊我大师。” “哎,那就喊您阿宏吧,您看俺儿子怎么办?” 神棍阿宏低声说道:“有些东西,白天出不来,晚上才能看见,可是有些白天就能出来的东西,咱们不能轻易看见它,怕是个厉害的,您老可懂?” “咱们农村人,都懂这个,您的意思是,晚上再说?” “对,晚上,我去看看是个什么玩意。”神棍阿宏说道。 这个下午,大家都静静的留在房间里,神棍阿宏坐在亭子中陪伴着徐大华。神棍阿宏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更多的听清楚徐大华絮絮叨叨的说些什么。但是一个多小时过去,能听懂的还是之前的那些关键词,没有新鲜的。 夕阳西下之时,神棍阿宏走出亭子,望着头顶的天垂象。在夕阳映衬的红色的云朵中,那条金线显得不再明显,有“晕开”的迹象。金线上的两个黑点,黑的更黑,灰色的也不再那么灰了。金线的宽度越宽,证明徐大华的命越硬,如果金线的宽度小于黑点的直径,也就是说金线被黑点截断,徐大华也就一命呜呼了。索性,黑点的直径远远小于金线的宽度,这说明徐大华命硬。 可是这都只是暂时的,如果不把黑点从金线上去除,徐大华最终会变成疯子,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晚饭时,神棍阿宏和大家一起吃,徐大华则依然坐在亭子里,由媳妇一口一口的喂。全家人苦苦等到子时,神棍阿宏起身对众人说道:“把院门锁好,把狗关在屋子里,最好用布蒙住眼睛。所有人都不许踏入院子一步,如果徐大华发出声音,无论是凄惨的,还是凶恶的,你们都别管。关于狗的事,再补充一点,倘若它们还是吼叫,你们得想办法。” 神棍阿宏的严肃,令在场所有人紧张。大家分头行动,有人去锁院门,有人把狗弄到三楼靠外的房间,蒙住狗眼,而后全都聚集在一处房间,紧张的等待着。 见所有事情都已经妥当,神棍阿宏缓缓地走过石桥,来到亭子中。徐大华依然在说话,说着谁也听不清楚的话,眼神呆滞,坐姿笔挺。神棍阿宏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香炉,点燃三支香,而后静静的等待。 三支香燃烧的特别快,就像有人在大口大口的吸烟一样。神棍阿宏静静的注视着,心里却是惊讶万分,这是什么鬼,竟然如此想要与我相见? 【5】燃香念咒 9. 见鬼的办法有很多,其中最温和也最常用的是燃香念咒的方式。香非一般的香,大多是神棍阿宏这类人自己制作,除去一般香的主要成分外,还有一味最重要的,便是来自深山之中的“山鬼花”。此花只生长在深山之中最潮湿不见阳光,鲜有阳气触及的地方,花瓣呈冷蓝色,并不显眼。 摘取山鬼花的过程也很复杂,主旨便是尽量不要用阳气接触它,这就要求采摘时戴着手套和口罩,不要带猎狗山鹰,尽量不说话。采摘完毕后,将其放在小笸箩里,加入冰块予以保护。回到家中,也要避免阳光照射,经过自然干燥,碾成粉末参入香中。 至于如何保证进山出山期间冰块不融化,如何保证没有猎犬的保护独自进入深山的安全问题,如何妥善炼制成香,都是老祖先们一点点摸索出来的。 点上这样的香,念些口诀,只需要等上片刻,就能与鬼相见。但是,这只是一厢情愿,因为此种办法最为温和,所以不存在任何强制性,也就是说你点上香算是建立联系,但是人家鬼愿不愿意回应你,不是你说了算的。而那些愿意现身的鬼,又分为两种,一种是黑龙潭中范玉珍这样的善鬼,出于某种原因,希望得到活人的帮助。也有黑龙潭中惨死的十二个女人那样的厉鬼,她们若是现身,八成没有好事。 一旦双方建立起联系,也不是立刻就可以相见,必须等待香燃尽时才可以。一些渴望尽快与活人见面的鬼,会令香燃烧的速度加快,尽快燃烧到尽头,便可以见面了。有的鬼因为渴望度不高,或者有些犹豫,便会等待香以正常的速度缓慢的燃烧到尽头,然后见面。 因此,从香燃烧的速度,可以判断鬼想要见面的迫切程度。 神棍阿宏面前的三支香,燃烧的速度快得离谱,就像有人大口大口吸烟一样,眨眼间已经燃烧过半。 “这是什么鬼啊,如此想要与我见上一面?”神棍阿宏自言自语道。 随着香的燃烧,神棍阿宏发现,徐大华停止了絮叨,这足以说明,隐藏在背后的鬼已经不满足于骚扰徐大华,而是直接想要见神棍阿宏。神棍阿宏并不害怕,鬼可是见多了,甭管漂亮的还是丑陋的,无论善良的还是阴邪的,总有办法对付。 三支香几乎同时燃烧到尽头,随着一股青烟飘渺不散,亭中石桌对面的石椅上,映出一位中年男人的模样。 “你是谁,为什么缠着这个人?”神棍阿宏问道。 男鬼面色惨白,脸上布满岁月的痕迹,但是可以看出,此人并不老,他显得很疲惫,搓着双手也很不安,低声说道:“我叫什么并不重要,我很可怜,这才是最重要的啊。” “你可怜?被你缠着的人就不可怜了吗?” “我只想诉苦,生活已经击溃了我,如果再不让我说,岂不是更加不公平?” “你不去投胎,自然还有未了的心愿,说说吧,或许我可以帮你。”神棍阿宏说道。 男鬼望着神棍阿宏,冷笑一声道:“原本只想借个人身诉苦,却不想招来了你,见你是个厉害的人物,便希望与你见上一面,或许你能了却我的心愿。只是没想到,虽然感受到你的厉害,却没想到你竟然一点都不害怕,如此的冷静。” “鬼有什么可怕的,生前还不都是人?只不过换一种形态罢了,况且我的本事,足以对付你,随便囚禁在哪,只有你吃苦的份,我不会少一根汗毛。”神棍阿宏说道:“你缠着徐大华诉苦,不会起到任何作用,不如对我说说,还能帮你个忙。” 男鬼点点头,正要开始诉苦,却不想三楼的两条大狗忽然叫了起来。神棍阿宏心道,已经让他们把狗关住,还蒙上了眼睛,现如今还是叫嚷了起来,只能说明面前男鬼所散发出的气场,足够强大,也说明他对人世间还有强烈留恋的想法。 无论是正儿八经的看门狗,还是徐大华家这种纯粹的宠物狗,只要是狗叫,鬼都会有几分忌惮。神棍阿宏示意他不要慌张,那两头畜生不会跑出来的。很快,楼上传来狗的哀嚎声,随后叫声停止了。看来徐家人控制不住狗,索性一棒子把狗给打晕了。 “现在可以说了。”神棍阿宏说道。 10. 我叫张志强,山西人,在政府机关工作,那一年分了房,我和爱人结婚,第二年生下一个男孩,我们都很开心。但是在孩子三岁时,因为我们的一个小疏忽,使得孩子被人拐走了。当时天都塌了下来,我们疯了一样的找,可是怎么找也找不到,报警、找电视台、贴寻人启事,重金悬赏,全都石沉大海。妻子以泪洗面,很快就病倒了,我辞去工作,专心寻找孩子,渐渐地家中积蓄散尽,妻子哀伤过渡去世,家不成家。 穷困潦倒的我,依然没有放弃寻找孩子的希望,只是二十年过去,依然一无所获。半年前,我得了一场大病,很快就死了。可怜我的儿,被丧尽天良的人贩子拐走,让我们一家饱尝痛苦,我心有不甘啊,心有不甘,我死的心有不甘…… 从张志强的话中,神棍阿宏听到了那些关键词,现在连成一体,竟然是个如此悲伤地故事。看着面前的张志强,虽然脸上布满沧桑,可也是个长得很精神的男人,又是在政府机关工作,有妻子有儿子,本应享受幸福生活,却不料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神棍阿宏说道:“你的心愿该不会让我帮你找到儿子吧?” 张志强摇摇头,说道:“我找了二十年都没找到,我知道那很难,不会难为你的,只是做鬼的这些日子得到一些讯息,说是人死后,可以通过某种方式看见生前某个人的影像,想请您帮忙,帮我断一断我儿子是否还活着,如果活着,现在过得怎么样。” “你说的某种方式,叫做‘阴阳影’,这个很容易。”神棍阿宏说道。 张志强的一双鬼眼忽然睁得很大,开心的说道:“您可以办到?” “这很容易,就看你是否心诚了。” “诚,当然诚,而且我做鬼后没有害过人,应该可怜我一次的,我只求见一眼儿子,如果他过得好,我就可以安心投胎去了。” 神棍阿宏指着身边呆傻的徐大华,说道:“你还敢说自己没有害过人?我再晚来几天,徐大华就得变成疯子傻子!” 张志强愧疚的说道:“我刚刚做鬼,很多事都还不清楚,不知出手轻重,还望您能原谅,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做了。” “你缠上徐大华,就是因为这身衣服吗?” 张志强说道:“这件上衣是我生前穿的衣服,我死了之后,上衣就被丢弃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衣服辗转来到市集上,卖给了这个叫大华的男人。” 神棍阿宏问道:“你为什么对一件衣服如此留恋?” “我不是对衣服留恋,而是上衣里面的口袋里,有我儿子的满月照片,做鬼之后,我总想着再看一眼儿子,就不自觉的出现在衣服身边,但是那件上衣已经被处理过,照片不见了。后来我无处可去,索性就附着在衣服上,一直来到这里。” “这件上衣从你之后,就一直没有被人穿过,徐大华是第一个,所以你才会缠上他?” “恩,就是这样,本想着借他的口诉苦一下,可以缓解心中苦闷,却不想差点惹了大事,大华不会怎么样吧?” “既然我来了,他就不会出事,你啊,不要再作怪了,这是多亏徐大华命硬,否则早就被你克死了!”神棍阿宏说道。 “对不起,对不起……” “最后再问你一件事,徐大华这个抠门的家伙,换下来的那身旧衣服到底哪里去了?”神棍阿宏问道。 【6】阴阳影 11. 了解完张志强的事,神棍阿宏心中有了数,既然是个可怜鬼,只要及时制止,事情就不会继续往可怕的方向发展。他让张志强继续附着在衣服上,并停止对徐大华的控制,之后的事自然会为他办的妥帖。张志强跪在地上,虽然成为飘渺无形的鬼,但是生前高大威猛的身板依然保留下来,让如此一个汉子跪下磕头,除去爹娘,之外的人任谁也受不了。 可是张志强依然跪下,因为他真的很想知道儿子过得怎么样。神棍阿宏也没有阻止张志强跪下,因为他知道,让张志强跪一跪,可以令其安心。 神棍阿宏取出一根针,扎破自己的手指尖,轻轻点在石桌上的香灰里,张志强的身影缓慢的消失了。与此同时,徐大华哇的喊了一声,吐出不少酸水,哎呦哎呦的直哼哼。神棍阿宏冲着远处大喊一声,屋子里的人快速跑出来,挤在亭子里,有的查看徐大华的身体,有的给神棍阿宏道谢。 “先别着急谢,还有事情没处理呢。”神棍阿宏说道:“把徐大华弄到屋里子,把上衣脱下来,我要带走。” 徐潘不懂得看门道的这些事,直直的问道:“是要把衣服烧掉,以绝后患吧?” 神棍阿宏说道:“当然不能那样做,本来是个好鬼,你做得绝了,好鬼变成厉鬼,有你好看!” 徐潘挠挠头,问道:“咋还能有好鬼?” “人分好坏,鬼亦如此,就是畜生也……”说到畜生,神棍阿宏想起楼上的两条狗,问道:“你家的狗怎么样了?” 徐潘回道:“俺把它们锁在小黑屋里,还把眼睛蒙上,可不知为什么,还是叫了,您说过,这狗不能叫,得处理,俺就想着找东西把它们的嘴缠上。可是谁想,平时挺温顺的,今天格外的凶,俺一着急,索性用木棒打晕了它们。” “哎……那狗没有事吧?”神棍阿宏问道。 徐潘说道:“最多就是没命了吧,没关系,救人要紧,狗算什么?” 神棍阿宏无奈的摇摇头,吩咐众人赶紧把徐大华弄到屋里去。徐潘架着爹回到里屋,把上衣脱了下来,正要脱裤子,神棍阿宏阻止道:“只脱上衣就好,跟别的衣服没有关系。” 徐潘的媳妇却不同意,道:“不管上衣还是裤子,就是袜子裤衩,也不能要了。” 神棍阿宏拿起上衣,塞进背包里,对众人说道:“其实这是一场误会,以后应该没有问题了。” 徐潘的奶奶拿着几百块钱,塞进神棍阿宏手中,并问道:“俺儿子脱下来的旧衣服,到底去了哪里?倒不是说心疼衣服,只是想问问,那不知去处的衣服,会不会再引来点什么?” 神棍阿宏说道:“这件事我已经问过了,当时那身衣服全都湿了,具体是怎么回事,等徐大华醒来后,你们自己问问吧。” 徐潘连夜把神棍阿宏送回家,原本徐潘还在挽留神棍阿宏住一夜再走,神棍阿宏拒绝了,他要连夜解决掉张志强的事,以免生乱。回到家后,大诚揉着眼,睡眼惺忪的问道:“阿宏叔,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以前一走就是好几天的呀。” “这次的事没有那么复杂,不过今天晚上你也别睡了,咱爷俩还得进趟黑龙山。”神棍阿宏说道。 一提黑龙山,大诚的第一反应就是黑龙潭,忙问是不是那边又出事了,神棍阿宏说道:“和黑龙潭没有关系,咱们得去土地庙走一趟。” 12. 土地庙在黑龙山的深处,可谓是比黑龙潭还要远得多。大诚有些纳闷的问道:“阿宏叔,既然您要连夜处理事情,可现在已经晚了啊,等咱们到达土地庙,天就放亮了。” 神棍阿宏快步前进,道:“要的就是将亮的时刻,诚诚,脚底下利索点,咱们得抓紧了。” 大诚着实糊涂,不知道阿宏叔想做什么,但是当下也没有多问,先过去再说。如此一走,二人再没有说话,直到来到土地庙前。土地庙依然鬼气森森,没有半点色彩,不要说佛家之地,简直就是通往地狱的驿站。每每看到这幢镶嵌在山体之中的建筑,大诚总有不寒而栗的感觉。一想到自己刻苦钻研的《岁月初解》正是出自此处,就觉得怪怪的,说不清的别扭。 神棍阿宏让大诚在外面等着,自己钻进一个小山洞中。门的里面是一个并不宽广的空间,有一个石座,上面本应立着一尊石像,但是现在已经空空如也。石座的前面有一个石桌,用来摆放供奉之物,此刻也是空无一物。神棍阿宏跪在石桌前面,将徐大华的上衣放在地上,低头念着什么。 良久,神棍阿宏说道:“张志强,你可以现身了,要想知道儿子的消息,你得心诚无邪念。” 远处的角落中,张志强紧贴着墙面,像个怕生的小孩不敢上前。神棍阿宏又说道:“你不必害怕,待我走后,自会水到渠成。” 说罢,神棍阿宏起身离开,只听得耳边传来张志强轻微的,却充满诚恳的道谢声。神棍阿宏停下脚步,点点头,转身离开。大诚在外面等得焦急,总算看见阿宏叔,自然是问这问那。爷俩靠在石头上抽烟,神棍阿宏没说徐大华的事,单说了张志强丢子寻子最后病亡的前前后后,还把想要见儿子一面的心愿也说了。 已经读过《连阴阳》的大诚知道什么是“阴阳影”,赶忙卖弄起来,道:“‘阴阳影’算是给死人的一个福利,可以让死人看见一位最想看见的人的现状。要想达成阴阳影,需要四个条件,第一,要有牵引人;第二,要有庙宇为介;第三,死人必须心诚无杂念;第四,要在阴阳交替的时间进行。对吧,阿宏叔?” “不是无杂念,应该是无邪念,你看书还是不细心,那上面的每一个字,都要读,不能错半点。”神棍阿宏说道。 “唔,知道了,阿宏叔。” “当然啦,以你的资质来说,能到这个程度,我也很欣慰了。”神棍阿宏不忘鼓励,又说道:“这个张志强八成可以看到儿子,只希望他儿子还活着,过得好,当爹的也能安心上路。怕就怕……” 大诚低声说道:“我明白,万一他儿子过得不好,活着早就死了,张志强一怒之下,有变成厉鬼的可能。” “所以才带你来,待会儿你得放点血,在洞口撒上一圈,他若是好鬼还则罢了,若变成厉鬼,定将他阻挡在内,之后的事我来办。”神棍阿宏说道。 大诚划破手指,将几滴血洒在洞口。说是洒血,其实前前后后加一起,最多五六滴。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最终传来张志强的声音:“我已了却心愿。” “你出来吧,咱们有话外面说。”神棍阿宏说道。 大诚没有戴玉石,看不到也听不见张志强,却也明白大概发生了什么,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看着。 张志强站在洞口,没有注意脚下的几滴血,却很在乎已经出来的阳光。神棍阿宏道:“你若已经了却心愿,便是该上路的时刻,那件上衣不再是你的依附,此处是土地庙,你不必担心外面的阳光,出来吧。” 面对一反常态的神棍阿宏,张志强意识到什么,环顾四周,发现脚下的血,笑道:“你还是不信任我啊。” 既然已被识破,神棍阿宏也没有说什么,意味深长的说道:“毕竟人鬼殊途。” “我懂。” 张志强毫不在乎的迈过大诚留下的血滴,丝毫不损,神棍阿宏满意的点点头,道:“算你聪明,这也算是为自己负责了。” “那边的小兄弟是谁?” “这个你不要管,他看不见你的。”神棍阿宏问道:“看见你儿子了?” 张志强欣慰的点点头,抹去眼角的泪珠。 【7】气势与势点 13. 神棍阿宏离开山洞后,张志强跪在地上,虔诚祈求,不多时,面前出现一团白雾,旋即变化成明镜,明镜之中亦有一团白雾,白雾渐渐散去,出现一位年轻男子的身影。那是一个修车行,年轻的小伙子和身边的中年男人商量着什么,而后拿着工具开始修车。小伙子虽然脏脏的,但是很魁梧,似乎修车的技术也不错,最重要的是,他的脸上写满了平静、满足和安稳,同时,他的脸上隐约可以看见张志强的影子。 明镜之中没有声响,但是不止一次的,小伙子都会做出“爸”的口型,很明显,他在和身边的中年男人说话,而这个中年男人就是小伙子的爸爸。 “老天保佑,让我看见自己儿子了。”张志强对神棍阿宏说道:“他很健康,也很安逸,他和养父的关系似乎很好,虽然心里不是滋味,但能从另外一个男人眼中看到对我儿子的父爱,还是可以令我放心的。” 神棍阿宏说道:“人贩子固然可恶,然而这也是你的命,既然活着的时候已经努力过,而你儿子过得又很好,就让心中的遗憾释然了吧。投胎轮回,成就新的人生,祝你来世不要再坎坷了。” 张志强跪在地上,这个高大威猛的汉子,已经是第二次跪在神棍阿宏面前,道:“多谢您的帮助,使我没有在徐大华身上犯下大错,只是最后还有一件事要问。” “你想问你的妻子?”神棍阿宏问道。 “是啊,她比我死得早,不知后来如何了。” “阴阳影只能给你一次机会见到一个人,至于你的妻子,我并无法知晓。然而我却觉得,她虽然也一定心有不甘,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一定早已经释然投胎去了,你不必多虑。” 张志强缓缓起身,那张布满沧桑的中年男人的面庞上,绽放出遗憾的笑容,罢了,穷尽一生,也仅仅只能走到此处,既然儿子活得安稳,自己便不要再执着,以免伤害无辜,投胎吧,只愿来生能够平平安安,阖家欢乐。 张志强渐渐地消散无踪,神棍阿宏闭目一算,在他身上发生的事,已经随着造化终了。只是神棍阿宏有些难受,张志强的妻子或许的确已经释然投胎,可也的确有可能因为愤恨变成厉鬼,自己刚才没有说,实在是不想再起涟漪,引得张志强无心投胎。 见阿宏叔半天没有说话,大诚试探着问道:“阿宏叔,怎么样了?” “那个人已经投胎去了,诚诚,进去把衣服拿回来,咱们回家了。”神棍阿宏说道。 大诚走到洞口,迟疑片刻,问道:“这里面似乎很神圣,我能进去吗?” “你只要不亵渎,当然可以进去。” “唔,我当然不会亵渎了。”大诚迈步进去,关于洞中的景象,他在外面等待时,已经在头脑中描绘过很多个版本,现如今亲眼所见,却都是一些破败的,布满灰尘的石桌、石座,与心中落差实在太大,不免失望许多。被张志强附身的徐大华的上衣,就放在地上,大诚将其捡起来,回到外面。 二人往回走,途径黑龙潭时停了下来。神棍阿宏站在水边,抬头望着天垂象,确定并无异象才算放心。在一旁等候的大诚则感慨万千,关于黑龙潭的诡事,仿佛就发生在昨天,现在却是一片安宁祥和的气息,世间造化真是没有办法说清。不知十二个厉鬼中跑走的十一个现在会在哪里,有没有祸害人,不知范玉珍是否已经顺利投胎,不知饱受落阴降折磨的活人,现在是否已经渐渐平安。 “对了,阿宏叔,您当初在这里勇斗厉鬼的时候,有些事情我不明白。”大诚问道。 “你问吧,哪里不明白?” “比如您的师爷给您留下的小本子,里面虽然记载着一些来龙去脉,可是为什么您随便撕下来一张扔在水里,就像扔出一粒小石子,不仅如此,还能引起爆炸?另外,为什么您的师爷利用鞋前钉无法镇鬼,您却可以?” 对于大诚的提问,神棍阿宏颇为满意,别看诚诚这小子看起来傻乎乎的,其实挺细心,问的问题也都挺重要的。 14. 神棍阿宏示意大诚边走边说话。 关于师爷留下的小本子,神棍阿宏说,那上面除了有师爷留下的话外,其中一页还画有一道符,虽然不是正统符纸该有的质地,但是在普通的纸上,这种特殊的符,依然可以发挥不小的作用,并且只要平时训练过,扔出这种符,的确可以像扔出一个重物。 关于这个符是师爷特意留下的,还是画着玩的,已经无从知晓,当时对于这道符的使用,并非师爷交代,而是神棍阿宏翻看小本子时无意间看到,而后灵活使用的。 至于鞋前钉,首先要说的是当时的“地势”。神棍阿宏在水边使用鞋前钉之前,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落脚,而是站到特殊位置之后才开始使用鞋前钉。这个位置,就是整个黑龙潭“气势”的“势点”。“势点”和弱点有类似的地方,大山大河,小山小水之间,都有自己的气势,气势的范围可大可小,但一定都有。不同山水的气势经过组合,成为风水,影响范围很广,影响力也很大。 神棍阿宏早已看穿黑龙潭的“势点”所在,理论上只要在势点上有些作为,就能对黑龙潭产生深远的影响,它像死穴,也像生穴,可以上扬,也可以压抑,可以成为囚禁猛兽使之成为玩物的牢笼枷锁,也可以成为飞龙在天的衬托之势。如此重要的地方,只要使用鞋前钉,自然可以短暂的震慑住厉鬼,但是为什么当年的师爷不这样做,后来的神棍阿宏却做了呢? 这是因为对于“势点”的操纵,相当耗费体力和精力,更不要说将原本就耗费体力和精力的鞋前钉应对在“势点”上,那可不是将消耗乘以二那么简单。至于神棍阿宏为什么可以做,是因为当年师爷独自在黑龙潭经历一夜后,对神棍阿宏在鞋前钉上的训练更加的严格,当初神棍阿宏并不知道原因,可是当他在黑龙潭的“势点”上顺利使用鞋前钉的时候才意识到,一切都是师爷提前安排好的,就知道神棍阿宏将来有一天会用到这一招。 “您的师爷真是未雨绸缪啊。”大诚说道:“他老人家当时在势点之外的地方使用鞋前钉,一点效果都没有,又因为自身实力有限,无法在势点上使用鞋前钉,才让您努力练习,减少自身弱点的。” “他老人家尽管无法在势点上使用鞋前钉,但是依然有办法对付厉鬼,只是碍于范玉珍,才把整件事情延续到现在,由我来做。”神棍阿宏说道:“虽然我很努力的练习鞋前钉,但是当我在势点上使用之后,还是影响到体力和精力,再去对付厉鬼,有些力不从心了。” 说到这里,大诚想起另外一件事,埋怨道:“阿宏叔,您让我去找瓜头之前,曾经设下一个阵,您说可以坚持一个小时,但其实只能坚持十分钟啊。” “哎,原本可以设下一个小时的阵,但是因为体力和精力不足,只能设下十分钟。我不对你说实话,是怕你绝望,其实一个小时你都难以回来,更何况才十分钟呢?我当时还后悔呢,应该对你说两个小时的。” “您这样做,可一点都不好呢!”大诚气鼓鼓的说道:“以后您应该对我说实话,即便时间不够,我也会去想办法。当然,我也想不出什么有效的办法,但……请您不要再骗我了,我会努力学习本事,早一天成为您得力的助手。” 看着大诚真诚而又埋怨的模样,神棍阿宏颇为激动,面前这个大男孩,并不是因为一时兴起而来学习本事,他不仅从小就对这个感兴趣,现在甚至已经产生了浓厚的师徒之情,只可惜,因为时机不到,神棍阿宏还不能给大诚一个徒弟的名分。 尽管这个名分在当今社会看来,一文不值。 两个人顺利的离开黑龙山,然而就在他们刚一进村的时候,大诚忽然抓了走在前面的神棍阿宏一把,随即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8】铁老头 15. 大诚毫无征兆的倒在地上,浑身瘫软,直接昏迷过去。神棍阿宏赶忙查看,见身体上无大碍,旋即想到另外一件事,便抬头望着天垂象,一颗悬着的心才渐渐放下,心道:“原来如此,只是为什么没有循序渐进呢?” 大诚身形高大,体格强壮,年过半百的神棍阿宏无法搀扶,幸好远处走来一男一女,男的是本村的王大哥,女的是他的女儿,叫小敏。王大哥比大诚还要强壮,轻轻松松将大诚背在身上,一行人往神棍阿宏的家走去。 王大哥心思缜密,之前听说神棍阿宏处理过黑龙潭的事,虽然无人知晓细节,但谣言四起,知道那件事很可怕。现如今神棍阿宏和大诚似乎就是从黑龙山入口的方向回的村子,莫非大诚被山里的什么东西祸害了?王大哥特别想问,但是偷瞄一眼身边的神棍阿宏,对方虽然很严肃,却一点都不紧张,好似胸有成竹一样。 “阿宏哥,大诚这小子到底怎么了?”王大哥问道。 “他啊,没事,只是太过疲惫。”神棍阿宏说道。 “疲惫?疲惫咋还睡在路上了?” 王大哥刚一说完,小敏质疑道:“爹,这哪里是谁在路上,分明是昏倒了,阿宏叔,大诚没事吧?” 神棍阿宏想来不会对自己的事进行隐瞒,一直都是有什么说什么,尤其对自己同村的人,道:“诚诚跟在我身边,总会招惹一些你们不理解的东西,这次也是如此。” 跟在一旁的小敏,始终盯着昏迷的大诚,实难想到平日里活蹦乱跳,精力无限的大诚,会因为招惹不理解的东西而成为这幅模样,甚至直接晕倒在地上,便问道:“阿宏叔,大诚会醒过来吧?” 神棍阿宏哈哈一笑,道:“当然会,他只是太累了。” 一行人回到家中,王大哥把大诚放在床上,原本应该转身离开,但是因为对这些事情有些好奇,一直站在门口,迟迟没有离开。神棍阿宏理解人们的好奇心,王大哥又是个好人,便没有说什么,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首先是在床头燃香,这根香和掺杂着“山鬼花”的可以见鬼的香完全不同,是用来稳固精神的俗称“锁灵香”的香。燃香之后,神棍阿宏脱去大诚的上衣,在几处穴位上进行针灸之法。当最后一根针扎下去后,大诚咳嗽一声,但并未醒来,而是继续睡去。不同的是,之前紧皱眉头的睡相,已经完全被平稳替代。 “好啦,睡到明天就没问题了,咱们都出去吧,这根香名叫锁灵香,适用于现在的诚诚,你我却不应该多闻。”说罢,神棍阿宏当先出屋,王大哥紧随其后,小敏迟迟未离开,她的双眼一直盯着躺在床上,光着膀子的大诚。面对大诚强壮阳刚的外形,不错的长相,小敏的一颗少女之心跳得厉害,一朵名叫情愫的花,悄然绽放。 王大哥和神棍阿宏告别,又冲着里屋喊了两嗓子,才带着魂不守舍的小敏离开。神棍阿宏抬头望着天垂象,那片虚弱的景象,果然跟着大诚回到家中,索性一切安好,只等到大诚睡够便可以了。 小老儿踩着板凳扒着窗户,充满担忧的望着里面的大诚,一双大眼睛逐渐湿润起来。神棍阿宏将小老儿抱在怀中,安慰道:“诚诚总要适应这样的生活,怕是以后经常,小老儿,我会把你托付给诚诚,可是说到底,也要把诚诚托付给你啊。” 第二天上午,大诚一边大口大口的吃东西,一边听神棍阿宏解释晕厥的事。当初在黑龙潭对付厉鬼时,大诚曾经听从鬼差的要求,利用手段将一把匕首送到瓜头的手里,由于瓜头是鬼不是人,这便用到了《连阴阳》中的本事。由于瓜头身为一个鬼,用到了阳间的物件,因此作为联系人的大诚,需要付出精力与体力。可是在解决完黑龙潭的诡事后,因为混乱,大诚并没有收回匕首,鬼差和神棍阿宏也把这件事忘记了。 在瓜头准备继续和鬼差学习本事的时候,曾想神棍阿宏提出担忧,认为应该把匕首还回阳间,停止对大诚的消耗。神棍阿宏没有同意,而是希望借此机会看看大诚的底线在哪里。 原本,一个消耗的过程是循序渐进的,也就是说,大诚会觉得疲惫,继而越来越疲惫,神棍阿宏会选择合适的时机取回匕首。只不过大诚没有循序渐进的疲惫,这令神棍阿宏无从判断时机,甚至以为大诚有这方面的天赋,或许能坚持很久很久,或许压根就不会被消耗。谁知,大诚忽然到达极限,晕厥倒地。 最后,神棍阿宏问道:“诚诚,你真的不觉得累吗?” 大诚憨憨的挠挠头,道:“不觉得累,可也不好受,还以为是因为自己没吃饱饭呢……阿宏叔,那把匕首拿回来了?” 神棍阿宏点点头,道:“昨天晚上无人时,我已经把匕首取回来了。” 16. 既然已经无事,神棍阿宏便准备继续教大诚识别和使用鬼灯草一类的“鬼草”,只可惜,老天爷再一次打断了这个过程,就在大诚举着其中一根植物,准备仔细学习的时候,门外传来一名男子厚重的咳嗽声。 “阿宏啊,你在家折腾啥呢?” 来人比神棍阿宏的年纪还要长,六十岁出头的模样,没有头发,体格硬朗,走路如风,嗓门也大。神棍阿宏笑呵呵的说道:“铁老头,这么好的光景,你不出去赚钱,到我这里消磨什么?哈哈,快点进来!” 铁老头并不客气,在神棍阿宏说话的时候,已经走进院子,他环顾四周后,说道:“宅子还是那套宅子,一点没有变化,你是多么喜欢现在的这套风水啊?院子的格局也和过去一样,呦,这条黑狗真不错,哪里淘换来的?可千万别养死,这血值钱,要活的才是。小老儿长大啦,真是乖巧可爱,开眼了么?” 大诚有些惊讶,这个铁老头充满着自信,对阿宏叔的家也是如数家珍,此人什么来头? 神棍阿宏笑道:“风水自然不能更改,格局也尽量保持一致,黑狗是偶然所得,小老儿已经开眼。” “这么小就开眼了,果然是……哎,不说,不说了。”铁老头欲言又止。 “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找我,不是叙旧这么简单吧?” 铁老头的表情严肃了下来,道:“恩,是有事情找你,是这样的……” 铁老头和神棍阿宏一样,都有看门道的本事,虽然学派不同,可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与神棍阿宏不同的是,铁老头不喜欢等在家里,也不愿意进山收集草药,而是喜欢在市集上摆摊卖东西,买的都是小件的日用百货。就和电视剧里演的一样,有些时候也会算命。但是他的算命,不会支起一个牌子打广告,而是以卖东西的身份作掩护,看见谁有难,就主动出击。 最开始,十个人里有九个直接走开,后来慢慢地有了口碑,十里八方的就有人专门找他算命,也算是没有招牌的算命摊子了。 前一阵,市集上来了一对夫妻,专门卖便宜的旧衣服。一开始,铁老头没往心里去,后来有一次,那对夫妻中的妻子到铁老头的摊子上买日用品,铁老头近距离一瞧,发现这个女人面色相当可怕,一看就是被什么东西缠上而不自知。铁老头并未点破,而是悄悄观察着这对夫妻和他们的摊子。 他们所在的市集发展的很壮大,并不是一周一次的自发市集,几乎每天都会从早经营到午后。铁老头观察了几天,没有发现异象,正在他准备找这对夫妻谈谈的这天,天边忽然飘来一片乌云,蹦跶着几个雨点,也黑了天色。就在这阳光与阴雨交替的片刻,铁老头恍惚间仿佛看见六个人影站在衣服的附近,这些人影绝对不是活人,而是一瞬间出来,又随着过*的离开,而消散的鬼! 铁老头这才意识到,使得这对夫妻面带鬼气的罪魁祸首,就是那六个孤魂野鬼。不过,为人谨慎的铁老头并没有冲动,而是继续隐忍下来。直到第二天,有人在那个摊子上买了一身衣服,当场换上离开,随同一起离开的,还有六个鬼中的其中一个。 这位买衣服的人,铁老头认识,就是那个出了名的吝啬鬼,徐大华。 【9】养厉鬼 17. 铁老头的见鬼本领与神棍阿宏不同,不需要燃香,直接开眼。这种方法的好处是不需要物质上的限制,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对精神的消耗。加之已经年过六旬,铁老头平时不会开眼,和正常人一样,看见的都是阳光下的青白世界,只依靠面相和风水洞悉别人身上的异端。不过自从看见过*下忽然出现的六个鬼物,铁老头便开眼观察,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正因如此,当徐大华穿着新买的衣服回家时,铁老头看见了跟在徐大华身后的那个鬼。 “哎……”铁老头说道:“这眼睛啊,真不能和年轻的时候比,以前用一天睡一天也就罢了,现在只是一两个小时,就累得脑袋疼。那六个鬼物一直缠着卖衣服的夫妻二人,咱们干这行的时间长了,一眼就能看出,那些鬼物是附着在二手衣服上的,卖衣服的那对夫妻因为整天和衣服打交道,才会面色阴沉发黑。” “然后呢?”神棍阿宏递上一支烟,问道。 铁老头吸一口烟,说道:“阿宏啊,咱俩不一样,你喜欢跟鬼打交道,跟鬼谈判,条件谈妥了,大家皆大欢喜。我呢,你也是知道的,我不喜欢跟鬼沟通,鬼就是鬼,一律处理也就是了。我不会去和他们交流,便偷摸的在一旁观察,一旦捋顺他们的想法,就是我使出真本事的时候。” 铁老头说,过*的转天,徐大华买完衣服穿上就走,没有在市集上过多停留。铁老头开眼后看见有鬼跟在后面,便把摊子交给别人照看,跟着徐大华往回走。徐大华回到家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发作,铁老头在院子外面的一处角落里等到太阳快下山,才回到市集收摊。第二天,他没有出摊,直接来到徐大华的家,原本准备躲在什么地方观察情况,却不料徐大华已经发作,家里人乱作一团。 之后,徐大华的家人请来一个看门道的,可是这个人本事有限,折腾半天也不见好,整得徐家反而成了耍猴的,引来全村人看热闹。铁老头就站在人群中,直到看见有人建议徐家人去请神棍阿宏,这才放下心来。 铁老头说道:“要说请别人,我还真不放心,可是既然请你,事情肯定妥当,这几天我再没有去徐家,一直在市集上摆摊,顺便观察那对夫妻,估摸着你这边应该结束了,便来找你商量事情。” 神棍阿宏说道:“纠缠在徐大华身上的鬼,生前叫做张志强,山西人,在政府工作,原本家庭美满,不料儿子被人拐走,这才辞了工作全力寻找儿子二十年,最终妻子和他双双病亡,也没能找到儿子。张志强是个好人,只是因为不知道如何做鬼,才伤害了徐大华。我已经通过阴阳影的方式让他看见了儿子,心有圆满,便去投胎了。” 铁老头点点头,把烟屁股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两脚,说道:“你办事我放心,今天过来找你,是想让你帮帮那对夫妻,虽然你处理的张什么强的不是恶鬼,但剩下的五个鬼,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既然你已经觉得他们不是好东西,为何不果断下手处置,而是来找我?”神棍阿宏问道。 铁老头望望院子外面,确定无人后,将上衣掀开,露出肚子。一旁的大诚很是好奇,伸着脖子看去,肚子并没有什么特别,但是肚脐却很吓人,非但不是皮肤的颜色,反而黑得厉害,就像用毛笔点过一样。 “你在养厉鬼?”神棍阿宏错愕道。 铁老头放下衣服,说道:“正因如此,身上阴气太重,压不过那五个脏东西,只能由你来做。其实当初开眼时,也是为了保护那对夫妻的周全,一旦确定有问题,就会来找你帮忙。” 大诚说道:“哦,原来您老从一开始就打算让阿宏叔出手的啊?” “你这个傻小子,从小就缠着阿宏,现在终于成为徒弟了?”铁老头问道。 “唔,我倒是想,只是阿宏叔说时机未到,还不行……”大诚说道:“咦,您知道我?可为却不认识您啊。” 铁老头哈哈笑道:“所以怎么说你是个傻小子呢。” 18. 铁老头和大诚的对话,没有引起神棍阿宏的兴趣,他把铁老头拽到一旁,说道:“为什么要养厉鬼?如果说你想养着玩,就去找个小鬼练手,何必要养厉鬼呢?瞧你肚脐黑的,这厉鬼可不一般,不出半个月,你的肚子和胸口上,就会出现鬼画符,蔓延到心脏的位置,就是神仙也难救!” “我还用你教?” “你是不是有什么对付不了的,需要厉鬼帮你?你老老实实跟我说,我会帮助你的,赶紧把厉鬼放掉吧。” 铁老头呵呵一笑,道:“没事,真没事,我养厉鬼纯粹为了玩,就好比小猫小狗养腻了,换头黑熊玩一玩嘛,你放心,我有分寸,如若驯服,就留他帮我处理些事,为其积德,助其投胎,也算是我的功德。如若驯服不了,自然会将其放走,不伤害自己的身体。” 神棍阿宏掀开铁老头的上衣,仔细看着黑色的肚脐,忧心忡忡的说道:“你没有半个月的时间了,这个厉鬼不一般,最多五天就得分出胜负,不可耽搁,知道吗?” 铁老头平静的说道:“我知道最多只有五天,但是那对夫妻可等不了五天,因此才来找你。” “那对夫妻的事我会解决,你赶紧回家专心养鬼,三天之后,我会去找你的。”神棍阿宏说道。 铁老头走后,大诚兴致勃勃的问道:“阿宏叔,那位长辈真的在养鬼,养的还是厉鬼吗?” “你对养鬼很感兴趣?” 大诚挠挠头,道:“我可不敢养鬼,但是总觉得瓜头就是您养的鬼,所以才感兴趣。” 神棍阿宏眯着眼,说道:“铁老头的厉鬼和瓜头不一样,我来给你解释一下。养鬼分为两种,一种是养小鬼,就像小猫小狗那样,有温顺的,也有不温顺的,有作恶的也有嗜血的,然而无论如何,都有办法处理,在可控制的范围内。另一种是养厉鬼,这就好比深山之中最原始最自由最有野性的猛兽,不要说把他们捉回来如何驯服才能成功,就是捉鬼本身,已经相当困难,本事稍微差一点,都不可能成功。” “哇,那为长辈一定很厉害了?” “相当的厉害。”神棍阿宏说道:“他的肚脐已经变黑,这说明他不仅捉了一只老虎,甚至还已经把老虎关进笼子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即便老虎再凶猛,一旦关进笼子,人类不给饭吃,老虎最后就会饿死,而面对生死时,大多数的老虎都会选择俯首称臣,鬼也一样。” “您的意思是,长辈养的厉鬼,已经没有出路了?” 神棍阿宏点点头,道:“只要铁老头能把‘笼子’搭建得牢固,厉鬼要么永远失去自由,要么听命于铁老头,成为他人之奴。” “这和瓜头又有什么不同呢?”大诚问道。 “铁老头养的厉鬼,是通过强制手段进行的强制服从,属于主人和奴仆的关系。瓜头却不同,他是自愿留在我的身边进行辅佐,我虽然可以控制他,却从未有过一次强制的控制,甚至只要他愿意,可以不用得到我的同意,随时离开。” 大诚说道:“我明白了,长辈和厉鬼是驯兽师和老虎的关系,您和瓜头是朋友关系。” 神棍阿宏点点头,道:“好啦,这件事先告一段落,诚诚,你去准备一下,待会儿到市集给那对夫妻传个话,直接挑明了告诉他们,你们大难临头了。” 【10】命与造化 19. 大诚进屋换衣服的功夫,神棍阿宏找了一张纸,写上地址和电话。 “诚诚,你一会儿见到那对夫妻,态度不要恶劣,可也不必求他们,只把事情如实的说了就好。”神棍阿宏说道。 大诚憨憨的说道:“阿宏叔,我知道您心疼我,怕他们不给我好脸色。但是我觉得既然他们已经被鬼缠住,无论态度如何,我也得尽心让他们明白,哪怕被他们冷言冷语。” 神棍阿宏拍着大诚的肩膀,说道:“诚诚,我当然不喜欢别人给你脸色看,也为你的善良感到高兴。只是……我一向不喜欢强人所难,有些事需要缘分,有些事也都在写命里了。” “我懂您的意思,哎,尽量吧,尽量说服他们。”大诚接过纸条,临走之前又问道:“阿宏叔,我不是不愿意跑腿啊,只是想问,为什么要我去,而不是您亲自去?您亲自去了,更有说服力才是。” 神棍阿宏略带指责的说道:“你的那本《连阴阳》号称看了好几遍,可还是什么都不懂。铁老头为什么可以在不开眼的前提下,看见那六个鬼?难道只因为当时出现一片遮阳的乌云吗?哪里那么简单?按理说,通过面相可以看出一个人是否被招惹,但是以铁老头的性格,就算发现别人不对,也不会轻易开眼的,因为那会很累,而铁老头又是个很懒的人。” “可是他最终还是开眼了啊。” “那是因为他不得不开眼!”神棍阿宏说道:“我虽不知他什么时候开始养厉鬼,但肯定在看见这六个鬼之前,他体内阴气太盛,因此才会在乌云之下,被迫看见脏东西。否则你想想,只要有乌云,会点门道的人就能看见鬼,岂不是很烦人啊?正是因为他阴气太盛,又看见了鬼,才变相的招惹了鬼,那些鬼可比活人的感知能力强多了,如果不开眼盯着点,什么时候被鬼上身,都不好说。” “您的意思是,前辈是害怕被六个鬼缠上,才开眼盯着他们的?” “铁老头虽然看起来很冷,其实心肠很暖,他有时候不帮助人,不是因为心恶,就是因为懒,他是个十足的大懒蛋。”神棍阿宏说道:“他这样懒的人,要不是被逼着开眼,肯定不会去管那对夫妻的,哈哈,别听他嘴上说的好听,我可是最了解他的了。” 大诚皱眉道:“也不尽然吧,前辈要是懒,就不会到您家里请求您的帮忙了啊。” “铁老头身上阴气太盛,对付不了那些鬼,可他还是来找我,希望我去对付,这说明他已经招惹了那些鬼,只是不说罢了。他这个懒人,但凡招惹不到自己身上的事,绝不会主动出击解决的,除非有利益可得。”神棍阿宏说道:“抛开利益不说,原本那些鬼是伤害不了他的,只怪身上养着厉鬼,哎,为什么偏偏养这么个玩意呢!” “阿宏叔,您还没有解释为什么不亲自过去了啊。”大诚重复的问道。 “《连阴阳》上说得好,依附之鬼,全凭依附,但若连阴,便移行而动,纠缠不休。”神棍阿宏说道:“这句话的意思是,依附在某一件东西上的鬼,会把注意力放在这件东西上,除非有人触碰东西,否则这样的鬼不会转移目标。但是如果有强大的阴气在,使得两种阴气连接在一起,鬼就会改变注意力,对拥有这股强烈阴气的人,纠缠不休。” 大诚大咧咧的说道:“唔,好像《连阴阳》上是有这么一说,可是我没有记住,嘿嘿,不管啦,无论如何,这件事您已经答应下来,我这就去跑一趟。” 大诚回到叔叔家借来摩托,风一样的开向市集,现在正是好时节,市集的时间延长了不少。就在他从村中大道疾驰而过时,一位情窦初开的女孩,默默地站在路边,因为大诚的突然出现和渐渐远去,而呆呆的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她就是小敏,一个被大诚吸引的女孩。 20. 市集上热闹非凡,一路找来,卖旧衣服的不少,但是以夫妻形式出现的只有一家。不知为何,生意并不是很好,只有两个人在挑衣服,而且态度随意,并不像是特别想买的样子。 大诚把摩托停在摊位旁边,还未开口说话,夫妻中的男人便主动招揽生意道:“这位小兄弟也来看看衣服吗?是平时穿,想来件好看的,还是干活时穿,来件结实耐磨的?” “哦,不,我不是来买衣服的,是想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啊?” 大诚走近男人身边,低声说道:“我小声说,以免影响你们的生意,说出来你可能会觉得古怪,你们的这些衣服都不干净,被鬼附在上面了。” 男人一怔,旋即愤怒起来,但又害怕影响生意,同样压低声音说道:“你小子不要信口雌黄,什么衣服闹鬼,你成心捣乱来了是吗?快点走,小心我报警,告你一个封建迷信罪!” 男人的态度在意料之中,大诚并不慌张,道:“你媳妇的面色很不好看,你的面色我虽然看不懂,但一定也不好看,你们被鬼缠上了,而且很快就要大难临头。” “我呸!”一直在一旁听着的女人说道:“有你这样诅咒人的吗?是不是等着我们问怎么破解,然后你好讹钱啊?快点走开,否则我们真的报警啦!” 大诚不为所动,说道:“你们之前卖出去的一件上衣,已经害了一个人,现在这里还有五个鬼,如果再不加以制止,或者你们倒霉,或者别人倒霉,这事不能不理的,请你们相信我,相信我的……” 大诚想说相信我的师傅,但是阿宏叔还不是师傅,说话不能不负责任,便闭上了嘴。 “我们卖衣服还害人了?你成心来捣乱的是不是?你个兔崽子,快点滚!”男人已经压抑不住愤怒,喊了出来,引来周围不少人驻足观看。 大诚掏出神棍阿宏写的那张纸,说道:“你们别着急,我这就走,但是请你们收下这张纸条,上面有地址和电话,等你们遇到麻烦,可以联系我们。不远,我家就在……” 大诚的话还未说完,那女人就把纸条夺过来,并迅速撕烂,扔在地上。大诚虽然冷静,但心中一直委屈,自己可从未被别人如此对待过,眼下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心中也有些伤心,语气不再冷静,大声说道:“那张纸又不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你们不要,还给我就是了,又何必非要撕烂了呢?再说了,那可是留给你们救命用的啊!” 女人讽刺道:“年纪轻轻的,不去好好上学读书,竟然到这里搞封建迷信的那一套,说话还理直气壮的,撕烂怎么了?我撕的就是封建迷信!你快点走,不要再纠缠,我还要做生意呢!真烦人!” 大诚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气得说不出话来,就在他说也不是,走也不是的当口,胳膊被什么人拽住了,回头一看,竟然是铁老头。 “傻小子,人家不领情,你又何必苦苦相求?”铁老头说道:“回家去吧。” “可是……可是……” 铁老头有一种强烈的威严感,在大诚无助的时候,这种威严感特别强烈,他不再执拗,而是骑上摩托,带着铁老头一起离开了市集。在一条分岔路上,铁老头下了车,道:“你不必再送,我溜达溜达也就回家了,你也快点回去吧。” “那对夫妻没人管,会不会死掉啊?” “阿宏做事一向随缘,从不强求,他没有跟你说过吗?” “唔,说过了。” “那就是了,人的一生如何度过,如何结束,都在命中,你即便告诫他,一旦命弱,他也不会听,即便听了,也还是要倒霉,这些你是拦不住的。”铁老头说道:“你已经做到告之的义务,后面的事,就看这对夫妻自己的造化了。” 听着铁老头的话,大诚有些茫然,阿宏叔的本事不就是救人于危难之中么?不就是改天换地么?为什么一切到头来,又变成了命与造化,这些玄幻的,似乎无法抗衡的道理了呢? 【11】执念鬼 21. 大诚回到家,把市集上的事情说了一遍,看着大诚委屈的表情,神棍阿宏说道:“现在知道干这一行的委屈了吧?纵使绝大多数情况都是别人主动来找你,但是人生漫漫,总会遇见你找别人的情况,那些对你不理解的人就会破口大骂,或极尽侮辱之能事,这些你都要选择承受。” 大诚无精打采的说道:“我以为为别人排忧解难,会被尊重,却不料……哎,分明是为了他们好啊,为什么不领情呢?” “在遇到问题之前,他们是不信这些事情的,只有等到他们选择尝试相信的那一天,才会对你有所礼遇,这就是命。”神棍阿宏说道。 提起“命”,大诚想起铁老头说的话,便问道:“阿宏叔,有件事我不明白,既然您的本事可以改天换地,可以理清条理,可以洞察危机,为什么最终还是相信命呢?既然您可以改变什么,为什么又对那些不愿意改变的人以‘命’作为结束呢?” 神棍阿宏喝一口茶,轻声说道:“我的确可以改变什么,的确可以帮助别人解决问题,但是一个人的命,不仅决定他是否会遇到问题,也决定着他是否能够解决问题。有些人命不好,遇到了麻烦,但是他的命又是好的,因为命中注定他会依靠因缘际会渡过难关。有些人的命彻底的不好,不仅遇到麻烦,还根本解决不了,即便这个人遇到了大师,甚至大师跟在屁股后面求爷爷告奶奶的想要帮助他,也未必成事。” 大诚问道:“对于后者,难道您选择放弃吗?” “在你眼中,或许我的本事特别大,或许我可以解决任何问题,但是命中注定的事,绝大多数都是没有办法的。”神棍阿宏无奈的说道。 大诚没有再问下去,把摩托车还给叔叔后,抱着那本《连阴阳》,坐在门槛上读起来。刚读没一会儿,小老儿跑过来,指着《连阴阳》上面的一句话,而后跑到一边和大黑狗玩皮球。一头雾水的大诚看着那句话,读了几遍,忽然恍然大悟,追问神棍阿宏道:“阿宏叔,有件事不对呀,您让我警告卖衣服的夫妻,他们的衣服附着鬼,可是虽然朗朗乾坤,但那些衣服就在那对夫妻的身边,我的话,鬼是能听见的呀!” 《连阴阳》上说,活人在夜里说话,附近的鬼都能听见,因此有许多不吉利的话不能随便乱说。活人在白天说话,也不能随便乱说,虽然因为在白天很多脏东西的能力有限,但是如果身边有什么东西被鬼附上,尽管无法作恶,但仍然可以听见活人说的话。 大诚继续说道:“我担心自己的一番话,会招惹那些鬼,如果把他们带回来,岂不是徒增烦恼?” 神棍阿宏意味深长的笑道:“这正是我所希望的,倒要看看那些鬼好不好对付。” 大诚不理解,神棍阿宏继续解释道:“《连阴阳》上有解,怨随人动者,厉鬼怨鬼明目鬼,怨随依附者,执着鬼。” “这句话我知道,但不太明白含义。” “就用这次的事情说吧,你对那对夫妻说的话,肯定会被附着在一旁衣服上的鬼听见,鬼如果跟着你回来,就是厉鬼、怨鬼或者明目鬼,如果鬼不为所动,就是执着鬼。所谓执着鬼,他们有着相当的执念,不会因为外界的变化而变化,他们选择留在阴阳之间的理由,会一直伴随在身边。” “执着鬼好对付么?” “因为他们有执念,只要帮其达成执念,就能解决问题。唯一的变数是,他们的执念是什么,以及是否可以达成。但总的来说,比厉鬼好对付的多了。” 大诚道一声谢,坐回门槛上继续读《连阴阳》,当他再一次翻看到小老儿指给他的那句话时,不由自主的看向一旁玩皮球的小老儿,这个年轻小小的还不能把话说顺溜的幼儿,到底有多大的本事呢? 22. 第二天一早,大诚早早的起来,等啊盼啊的一整天,也不见那对夫妻过来,他想去市集上看一看,但被神棍阿宏拦住。大诚终于彻底相信,阿宏叔对于那套“命”的理论相当看重。 再转天的清晨,本应是大诚去工厂上班的日子,但是因为惦念着那对夫妻的事,大诚决定请假一天。他的等待在这天临近中午的时候得到了回报,那对夫妻开着面包车,急急忙忙的来到神棍阿宏家,下了车就在院子外面喊道:“那天的小兄弟在不在家啊?” 大诚本就坐在门槛上读《连阴阳》,一眼看到那对夫妻,还挺高兴地,毕竟鬼的事情往往要人命,大家都能平平安安的是最好的。然而看到那对夫妻的脸后,当时在市集上的不客气涌上心头,大诚又委屈了起来。等待片刻,不见阿宏叔出来,大诚明白,阿宏叔这是在摆姿态呢,自己便走过去,说道:“你们终于来了啊?” 夫妻中的男人说道:“小兄弟,那天是我们不对,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救救我们吧!哎,真应了你那句话了,我们……我们大难临头了!” 女人也恳求道:“小兄弟,哦不,大兄弟,我现在就给你赔礼道歉,对不起,是我眼瞎,是我笨,是我没有认出你这个活菩萨!哎……我……我……你要是觉得不解气,咱们现在就去集上,我当着大家的面给你赔礼道歉!” 见夫妻二人已经服软道歉,大诚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便把他们请进院子,倒上两杯热水,说道:“你们不是把我给你们的纸条撕烂了吗?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男人说道:“昨天晚上闹鬼后,我们一早就到集上,去找那位老人家,当时那位老人家似乎跟你挺熟的,就捉摸着找到他就能找到你。那位老人家会算命,这点我们是知道的,也在他的摊上买过日用品。可是今天早上,并没有看见他。后来有人见我们着急,就给了那位老人家的地址,找到他后,也是求了半天,才给了你的地址。” 大诚憨憨的说道:“哦,是这样啊,真亏的你们还愿意过来。” 男人说道:“是我们有眼无珠,你一心救我们,还被我们那样讽刺挖苦,现在想来实在汗颜,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还是救救我们吧。” “唔,你们别着急,我只是个传话的,并没有本事救你们,真正有本事的是我家的阿宏叔。”大诚说道。 “那就请你把高人喊出来吧。” 大诚走进屋内,见阿宏叔躺在床上,似乎不太想搭理外面的事,大诚凑上去,问道:“这事怎么办?” 神棍阿宏坐起来,伸个懒腰,说道:“他们的命还算可以,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毕竟,纠缠在他们身上的脏东西,十有*也纠缠着铁老头,就算不管别人,也得管铁老头那个懒鬼才是啊。” 大诚跟着神棍阿宏来到院子里,夫妻二人见到神棍阿宏,先是一愣,而后双双哀求着,把刚才对大诚说的好话,在神棍阿宏的身上重说了一遍。神棍阿宏对于这样的恭维不为所动,坐在躺椅上,点上一支旱烟,幽幽的说道:“说说吧,晚上都遇见什么吓人的事情了?” 夫妻二人四目相对,而后由男人进行描述。 “昨天晚上,我跟媳妇算完账准备睡觉时,媳妇嫌我脚臭,要我去洗一洗,我挺累的,不太愿意,可还是去院子里洗了。我先去了趟茅房,耽误了十来分钟,之后正准备脱袜子的时候,我媳妇就从屋子里跑出来。当时虽然黑,但是我开着灯,还是可以看见媳妇的表情,她特别的伤心,满脸泪痕,不仅流着眼泪,还呜呜的说着什么,起初没有听清楚,后来走过去仔细听才听明白,她说的是——俺死得惨,死得孤苦,死得凄凉,俺想见见娘,俺想见见爹,他们为什么不接俺回去,而是接走那个半截缸?” 【12】鬼衣 23. 所谓半截缸,指的是失去脑袋,甚至失去上半身,只以下半身示人的一类鬼物,多出自农村或者荒山野岭之间。关于半截缸的由来,有很多种说法。过去行刑大多是砍掉脑袋,这一类人死后最容易成为半截缸。现代社会砍头的现象极少发生,但是因为车祸等意外情况导致身首异处的,也可以形成半截缸。由于半截缸恐怖的外貌,看见它的人基本都是吓得体如筛糠,从不会像看见别的鬼那样被迷惑。 夫妻之中的男人自称大周,他说自己跟媳妇算完账,出去上个厕所的功夫,最多也就十分钟,就看见之前还很正常的媳妇满脸泪痕的跑出来,嘴里嘟囔着什么。一开始听不清,后来走近了一听,吓得差点坐在地上。 大周说道:“媳妇哭丧着说,俺死得惨,死得孤苦,死得凄凉,俺想见见娘,俺想见见爹,他们为什么不接俺回去,而是接走那个半截缸?我虽然不是农村人,但奶奶是从农村走出来的,我自小就听她说过很多鬼故事,其中就有半截缸。我虽然没有考虑过半截缸是否真的存在,但是奶奶当年对我讲述半截缸时的表情和语气,那阴森森的样子,还是令现在的我浑身不自在,尤其听见媳妇说出那些话,更是吓得不知道怎么办。” 大周的媳妇是个严肃的女人,从来不跟丈夫逗弄,加之她脸上分明有恐惧悲哀和泪痕,大周一点也不怀疑事情的真实性。他先轻声呼喊媳妇的小名,正仔细观察呢,媳妇忽然发疯一般冲到院子里,直奔面包车而去。大周虽然不是高大威猛的男人,但肯定能够制服自己的媳妇,然而眼下,他就像对付一个武艺高超的练家子,完全不是对手。 大周对神棍阿宏说:“我并不担心犯了迷糊的媳妇开车离开,车钥匙别在我的皮带上呢。由于没有钥匙,她连汽车门都打不开。但是令我吃惊的是,她丝毫没有放弃的想法,一直用自己长长的指甲挠车门。” 大周的媳妇伸出手,漂亮的长指甲被毁得厉害,一点也不好看了。 “我一看这可不行,就想把媳妇弄回屋里,可她变得力大无穷,我根本没有办法。”大周说道:“为了不让她伤害自己的手,我就把车门打开了,她钻进车里,在里面钻来钻去,最后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很着急的说,臭球,快点开车,咱们得赶紧回家,要不爹娘会担心的。” 大诚嘟囔道:“臭球,大概是个人名吧。” “我不知道臭球是什么,当时我发现了一件事,又一次吓得我说不出话,我媳妇她……”说到这里,大周难掩恐惧,看着身边的媳妇,说道:“她身上穿着的并不是自己的上衣,而是我们卖的那些旧衣服中的一件!那一瞬间,我立刻想到市集上这位大兄弟警告我的那些话,我们的衣服被鬼缠上了,我们要倒大霉了。当时我很悔恨,恨自己没有听大兄弟的话,但是这样的悔恨只持续了一小会儿,我的心思就被别的想法替代了。” “什么想法?”神棍阿宏问道。 大周抓着头发,说道:“我忽然特别想穿一件自己卖的旧衣服,而且还要以最快速度穿上,然后开车离开。这样的想法特别强烈,不容置疑。我越来越糊涂,但是我很努力的保留着一份清醒,我知道媳妇就是因为穿上那件衣服才被鬼缠上,如果我也穿上,我们俩人的小命肯定不保。我就跑到水池边,用冷水浇头,还大声的喊叫,希望用这种方法让自己清醒起来。” 大诚问道:“阿宏叔,这种方法管用么?” “头悬梁锥刺股,一时管用,但毕竟不是长久之事。”神棍阿宏说道。 大周点点头,道:“在我的心中,想要穿衣服的想法和大声喊叫保持清醒的想法,就像在拔河,特别的辛苦,最后我就晕倒了。再醒来时,乡亲们围着我们,问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不是那个村子的人,只是租了一个院子方便做生意,但是看着他们真诚的表情,还是挺感动的。我先询问媳妇的事,他们说媳妇已经醒了,但是不知道夜里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让我出去洗臭脚丫子。我把媳妇喊来,将夜里的事情对乡亲们说了一遍,其中一位长辈说我们中邪了,让我找人看看门道,我说不用找别人,其实市集上已经有一位大兄弟提醒过我了。” 24. 神棍阿宏喝一口茶,缓缓地说道:“你呢,不必担心,你所称呼的这位大兄弟名叫大诚,我那天让他去集上提醒你,其实也有别的用意。当时,诚诚向你明白的挑明了衣服附鬼的事,无论你信不信,衣服就在身边,那五个鬼都听见了诚诚的话,如果他们是厉鬼,按理说早已经来找诚诚的麻烦了,事实上并没有,这说明那五个鬼不是厉鬼,而是执念鬼。对付执念鬼,只要满足他们的愿望,就可以平安无事。” 大周问道:“满足什么愿望?烧纸钱?还是烧别的?该不会偿命吧?我们夫妻二人可是没有做丧尽天良的勾当啊。” 神棍阿宏抬头望着天垂象,只见一片安稳之中,有一个圆点,打乱了头顶上方的气象,道:“你不要胡思乱想,要想知道满足什么愿望,就得去问当事人啊,或者说当事鬼,呵呵。你是不是把那些衣服中的一件带来啦?” “您是怎么知道的?” 神棍阿宏指着天,道:“我的本事都在天垂象中,那里显示有一个鬼就在我家院子外面,而且仅一个鬼。” 大周佩服道:“您可真是神了,是的,我就带了一件衣服来,就是我媳妇昨天穿的那件,剩下的衣服没敢动,一是衣服太多,不知道有多少鬼在里面,更不知道如何挑出附着鬼的衣服。二是,不敢把衣服全都带来,怕惊动了那些鬼。媳妇身上穿的那件,一开始也不敢碰,但是我媳妇说,自从穿上又脱下后,只要自己和衣服距离的太远,就会觉得不舒服,心慌得厉害。” 大诚看着院子外面的面包车,说道:“你们把衣服放在车上,这个距离不觉得心慌?” “我不敢把衣服随便拿进来,更不敢碰它,便让媳妇慢慢的走进来,她到现在都还算不错,证明这个距离是安全的,如果她心慌,我再请求这位高人的同意,把衣服拿进来。”大周说道。 神棍阿宏示意大诚到车上取出那件上衣,大周问道:“莫非这位小兄弟有什么不怕鬼的本事?” 不等神棍阿宏解释,大诚显摆道:“昨天听阿宏叔提起执念鬼,我就到《连阴阳》一书中寻找相关信息,其中有说,执念鬼顺阳泛阴,意思是,执念鬼在白天阳气充盈时特别驯服,不会做恶,只在夜间才会想办法完成未了的心愿。咱们白天去碰那件衣服,不会有事的。” 说罢,大诚特意看一眼阿宏叔,像是在等待表扬,神棍阿宏没有理他,但是心里对这个傻诚诚还是很满意的。 面包车没有锁,大诚顺利取出上衣。这是一件女式的淡紫色上衣,无论样式还是花色都很时尚,一看就是追求时髦的年轻小女孩的衣服。神棍阿宏将衣服铺展在小桌子上,仔细的看了看,问道:“大周,这些衣服是你弄来直接卖的,还是自己洗干净了再卖?” “这……和闹鬼有关系么?” “回答我。” “哦哦,我们夫妻都是直接批来卖,来的时候都是干净的打包好的,不过您要是问清洗的事,我也能答上来,毕竟干这行时间长了,多少知道一些。”大周说道。 神棍阿宏指着衣服的里面,说道:“这些痕迹,之前是不是血迹?” 大周看了一眼,道:“是不是血迹我不知道,这些衣服的来历各种各样,真是说不好,而且经过化学品的清洗和消毒水的消毒,最后都是这种泛黄的痕迹,除非找警察用专业的手段,否则咱们平头老百姓,真是说不好。” 神棍阿宏把衣服折叠好,说道:“你们俩人今天先别走了,等到了晚上,我要借你媳妇的身体和这件衣服,与那个女鬼见上一面,个中曲直,由当事人说是最妥当的。” 【13】沈莲春 25. 在紧张与焦虑中,大周和媳妇在神棍阿宏家度过了一个下午,吃过晚饭,等到天色彻底黑下来后,神棍阿宏把大周的媳妇叫到屋中,让其坐在桌边的椅子上,并把之后要做的事情以及注意事项重复了一遍。大周的媳妇很紧张,紧紧握着大周的手,她真的不想答应神棍阿宏的要求,那简直太过可怕了,然而她也深知,不这样做,或许还会遇到更加可怕的事情。 大周的媳妇穿上那件淡紫色的上衣,神棍阿宏点燃一支香,三个人坐在桌边,静静的等待着。很快,大周的媳妇变得疲惫不堪,眼睛困得睁不开,在大周万般心疼之下,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大周本能的想要做些什么,但被神棍阿宏制止,低声说道:“你媳妇不会怎么样的,按照之前说的做,才能解决麻烦。” 大周咬着牙点点头,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就在神棍阿宏和大周习惯了这短暂的安宁之时,大周的媳妇忽然坐起来,双目圆睁,眼神中充满悲伤与迷茫,泪水如同两条小溪不断地向下流淌,显得极为悲伤。不等神棍阿宏说话,女人起身就要离开,然而她只是轻微的抬起屁股,就重重的坐了回去,好像被什么东西拴住一样。 神棍阿宏说道:“看见手腕上的红绳了吗?有它在,你是走不了的。” 大周媳妇右手手腕上的红绳是神棍阿宏让她戴上的,从下午一直戴到晚上,有压鬼束鬼的作用。女鬼见无法动身,倒也不愤恨,反倒哀求道:“请您让俺离开,俺要回家见爹娘,告诉他们半截缸不是善茬,早晚祸害了村子。” 提起半截缸,大周吓了一跳,忙看向神棍阿宏,神棍阿宏示意他不要说话,对女鬼说道:“你并未有害人心,乃执念鬼,不如说说有什么心愿,我可以帮你实现,否则你总是伤害这位无辜的女人,几次下来,一条人命可就糟践了啊,徒增一条罪孽,于你投胎转世也不利呢。” 女鬼借着大周媳妇的身子看着神棍阿宏,又看看右手手腕上的红绳,道:“是啊,这已经不是俺的身体了,您是有本事的人?” “本事不大,但帮助你这个执念鬼,绰绰有余。” 女鬼僵直的姿态变得柔软下来,说道:“俺叫沈莲春,是新坝村的村民,生前十八岁,前一阵和朋友去城里玩,因为喝酒,回家路上出了车祸,汽车摔下山,几个人全部丧命。起初俺并不知道自己死了,独自行走在山间,迷宫一般找不到回家的路,看不见指路的人,俺吓得直哭,但无人理会。当时俺以为遇见鬼打墙,却不知其实自己已经是鬼了。” 沈莲春说,后来山间迷雾散去,来了很多警察,还有扛着摄像机的电视台的人。她大声呼喊,依然无人理会,直到看见自己的尸体才知道自己已经死掉了。 “俺的尸体实在是太难看了,四肢扭曲,脑袋凹陷,认不出人样,要不是看见那件被血浸透的淡紫色上衣,俺绝对不相信躺在地上的就是俺。警察把俺和俺朋友们的尸体带了回去,之后爹娘来认尸。” 神棍阿宏点上一支旱烟,道:“沈莲春,你就是沈莲春?我终于把你等来了,比预想的要晚一些。” 沈莲春惊讶的问道:“您在等我?” 神棍阿宏说道:“前一阵,花河村的一位叫雷生的年轻小伙子因为误入鬼道而中邪,别的不说,单说他跑到一座坟前不断地磕头,想要寻求神仙的搭救。那座坟,就是你沈莲春的坟。” “俺……俺的坟?”尽管沈莲春已经知道自己死了,但是听到关于自己的坟的消息,还是难掩满目的悲伤。 神棍阿宏吸一口旱烟,说道:“雷生误入鬼道中邪,阴阳不分,善恶颠倒,把好的当做坏的,把善的当做恶的。他以为在你的坟前磕头就能得到神仙的庇护,殊不知,你的坟才是那片地域中最邪恶的地方,在你的坟前磕头,无异于将自己的性命交付于厉鬼手中。” “可是俺并非厉鬼,俺只是想回家见一眼爹娘弟弟,并且告诉他们埋葬的不是俺,而是半截缸。” 沈莲春激动起来,神棍阿宏宽慰道:“不要激动,你是执念鬼,并非厉鬼,这一点我已经有所了解。然而当时面对你的坟时,只把你当做厉鬼对待,毕竟那是鬼道中最邪恶的所在。当时我原本想要处理你的坟以绝后患,但是天垂象中有折叠的部分,这代表着其中还有隐情,便暂时收手,期待着有朝一日与你相见。” 沈莲春深吸一口气,说道:“俺虽然不明白您说的所有的话,但是俺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您,俺的坟已经被半截缸霸占,为非作歹之事与俺无关。至于半截缸霸占俺的坟,就要从处理尸体说起了。爹娘认尸之后,俺的尸体被爹娘接回去,一番后事进行的都很顺利,就在俺认命准备投胎之前的夜里,家中来了一位看门道的人,对俺爹说,你家女儿的身体虽然回来了,但是魂魄还在外面游荡,如果就此草草了事,只怕女儿要做孤魂野鬼了。俺爹听信那人的说辞,进行了一场招魂仪式,可怕的是,他们招回来一个半截缸,却把我的魂推到了车祸现场的那片山地之上。” 神棍阿宏说道:“你的魂已经回来,不需要招魂才是,那个建议你爹招魂的人既然可以招回半截缸,证明他不是酒囊饭袋,而是有所图谋。” 沈莲春无奈的低下头,说道:“俺在山地之间孤苦伶仃,无人依靠,渐渐地失去意识,整日里茫然无依,一切记忆都在逐渐流失,只剩下唯一的念头,就是要回家再看一眼,看看半截缸是否祸害了俺家,甚至是俺的村子。” 神棍阿宏说道:“和你一起在车上的另外几个人,最后是怎样处理的?” 沈莲春说,他们车上一共有五个人,除了沈莲春,还有四个男孩,分别是臭球、大根、小冬瓜和二蓝,当时他们五个人的尸体在认尸之后,分别被家人带了回去。沈莲春因为招魂的关系被流放到死亡之地,因此并不知道另外四人之后怎么样了。但是之后的一天,沈莲春忽然发现自己来到一辆车上,身边还有那四个已经死去的男孩。 听到这里,神棍阿宏基本知道事情的发展走向,说道:“沈莲春,我会处理好你的事情,但是有一个要求,你只可附在这件衣服上,等到回去之后,告诉另外四位,不可以出来作恶,唯有我招呼你们时才能现身,知道了吗?” 沈莲春感激的说道:“只要您愿意处理半截缸,俺愿意听您的吩咐。” 神棍阿宏招招手,大周的媳妇缓缓地趴在桌子上,旋即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显然并不知道之前发生的事情。一旁的大周看得目瞪口呆,天底下竟然还有人与鬼交流谈判的事情,简直是大开眼界。 神棍阿宏让大周带着媳妇到旁屋好好休息,有什么事转天早上再说,而他自己则来到大诚的房间,小老儿依偎在大诚怀里睡得香甜,大诚却没有睡,一直敬候着阿宏叔。 “阿宏叔,那女鬼怎么说的?”大诚问道。 神棍阿宏叹息一声,说道:“又是一个可怜的姑娘啊,之前我帮助的那个叫雷生的人,误入鬼道之后曾在一个坟前磕头,被二爷所救,那个坟,就是附在衣服上的其中一个鬼——沈莲春的坟。” “二爷?就是那个孙子虐杀黄大仙的二爷?哇,这么巧啊?”大诚诧异道。 “我曾在天垂象上看到自己和这件事还有渊源,却不料时隔这么多天才遇到沈莲春的魂。”神棍阿宏说道:“当时她和同村的四个人开车出去玩,回来时因为喝酒而出了车祸,五个人都死了。沈莲春一直跟着自己的尸体飘荡,但是就在入葬之前,来了一位看门道的人,骗沈莲春的爹说沈莲春的魂还没有回来,需要招魂。结果虽然是招魂,但招来的是个半截缸,而沈莲春的魂被遣送回死亡之地了。再后来,不知是什么渠道,这五个人的衣服被收集到一起,经过清洗和消毒,成为可以贩卖的二手衣服,也正是因为这些衣服聚在一起,五个魂也聚在了一起。沈莲春因为被流放,记忆开始丧失,最后只记得让朋友臭球开车回家,继续生前未完成的归途,但在记忆深处,还知道半截缸的事。” “哇哦,阿宏叔,我觉得这个执念鬼没有变成厉鬼,实属万幸。”大诚说道。 “是啊,这个沈莲春和范玉珍一样,生前都是善良的人,死后即便遭受不公,也保持着最大的善良。”神棍阿宏说道。 “关于沈莲春的坟,您是怎么看的?”大诚问道。 神棍阿宏看着熟睡的小老儿,说道:“当初以为那是一个厉鬼的坟,不过因为天垂象有异动,暂时没有处理,现在和沈莲春交谈之后,得知那里埋葬着半截缸,之前雷生磕头的原由便有了最好的解释。那个半截缸还没有发育成熟,需要雷生这样的小伙子贡献生命,等到半截缸发育完成,周围的村子可就要遭殃了。” “那您快去找二爷吧,他说话的分量应该挺重的,让他和沈莲春的爹娘说说,赶紧把坟处理了。” 神棍阿宏点点头,但是心中却是惴惴不安,让父母处理自己女儿的坟,又怎是容易的事呢? 【14】缸 27. 第二天清晨,大周夫妻二人按照神棍阿宏的要求开车回家,临别前,他们得到一个小包裹,里面是神棍阿宏准备的白色粉末,要求他们回家后,把包括被沈莲春附着的衣服连同所有衣服一起,存放在一个房间中,并用白色粉末围着整个房子撒一圈。 大周夫妻二人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离开后,神棍阿宏让大诚在家看孩子,自己则带上东西在村外坐车去往沈莲春生前所在的村子——新坝村。 自从上次处理了新坝村二爷家和黄鼠狼的麻烦后,新坝村的村民对于神棍阿宏都是相当的敬重佩服,见其忽然出现在村中,赶忙上前打招呼,可也有人低声问道:“无事不登三宝殿,难道俺们村有人得罪脏东西啦?” 神棍阿宏闭口不答,只是微笑着往前走,直来到二爷家门口。二爷正在院子里晾晒山货,见神棍阿宏来了,自是热情的招呼着。神棍阿宏喝口热水,说道:“还记得之前我处理花河村雷生家的事情后,曾在沈莲春的坟前站立吗?” 二爷说道:“当然记得,我知道你不可能平白无故的站在那里,甚至还向我打听她的事,只是你当时不说,我也没有多问,咋了,今天准备处理一下?” “哎,是啊。”神棍阿宏说道:“麻烦您老去把臭球、大根、小冬瓜、二蓝和沈莲春的家人喊来吧,我有重要的事情对他们说。” 听到这五个名字,二爷的心猛地一揪,这五个人不就是那次车祸死掉的五个年轻人吗?神棍阿宏见二爷表情严重,半笑半不笑的问道:“您老既然已经知道我是来处理沈莲春的事情,就肯定和车祸有关系,为何还是一副吃惊的模样?” 二爷压低声音,说道:“前一阵听村里的晚辈说过,小春的娘,臭球、大根和小冬瓜的爹,二蓝的爷爷,总是做噩梦,梦见没有脑袋的鬼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打破放米存水的缸。那些没脑袋的鬼,八成就是老一辈人提起过的半截缸,哎,想想都恐怖啊。现在你一来,就让我去找他们的家人,难道真和半截缸有关系?” 神棍阿宏说道:“二爷,莫非您老跟黄鼠狼打过交道之后,脑筋在这方面也灵光了?我只是说了几个人的名字,您就猜到和半截缸有关系。看来啊,我得给您看看,是不是被黄鼠狼附体了。” “你这神棍,什么时候了还说玩笑话!你等着,我去给你找人。” 之前看见神棍阿宏进村的人,已经把这条消息传遍整个村子,这会儿很多闲来无事的人都聚集在二爷家外面,想要看看热闹。二爷家的院墙很高,院门很严,大门一开,外面的人就像守在宫门口等待得到皇帝是否驾崩的大臣,二爷则成了传话的贴身太监。 “找几个腿脚利索的,去把……”二爷叹息一声,说道:“去把小春、臭球、大根、小冬瓜和二蓝的爹娘喊来,里面的大师要找他们。” 乡亲们在听到这五个名字后,也是分外的吃惊,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的说道:“难道那次车祸另有隐情?难道他们爹娘梦见没有脑袋的鬼不是平白的噩梦?难道还有鬼要祸害村子?是不是还和黄大仙有关系?” 二爷喝止大家的猜测,几个年轻的小伙子自告奋勇,快步跑去找人。十几分钟后,五家人全部赶来,无论是噩梦的原因,还是神棍阿宏的声望高,亦或者是对死去孩子的一份惦念,五家人的长辈,包括爹娘和爷爷奶奶,但凡还能走得动路的人全都来了。 面对大家对自己的信任,神棍阿宏放心许多,看来可以不用解释,直奔主题了。 “各位乡亲,关于我,你们也都认识,我就直白的说了。”神棍阿宏说道:“前几天,集上出现一桩怪事,有人买了一件附着鬼的衣服,之后出现一些问题,好在已经被我处理妥当。只是,除了那个鬼以外,还有五个鬼,就是你们死去的娃,沈莲春、臭球、大根、小冬瓜和二蓝……” 说到这里,五个孩子的娘全都哭了起来,他们的爹虽然没哭,却也在强忍着,为人父母失去孩子的痛苦,实在太过艰难。 神棍阿宏觉得他们可怜,可还是冷静严肃的说道:“前因不多提,只说后果吧,我用了些手段,和沈莲春说了几句话。” 28. 一听神棍阿宏和自己闺女说上了话,沈莲春的娘激动起来,踉跄着摔在地上,抓着神棍阿宏的胳膊问道:“大师,俺闺女都说什么啊?她死得惨啊,没跟家里人见一面,没说一句话就撒手去了,俺心里不痛快,您快告诉我,闺女都说什么了,有什么心愿?” 剩下的几个孩子的娘也都在抹眼泪,这种忽然死亡,没能见最后一面,没能说最后一句话的感觉,在各种死亡结局中,算得上是最坑活人的结局之一了。 二爷将沈莲春的娘扶起来,说道:“小春她娘,我知道你难过,但还是让大师慢慢的说话,看看姑娘还有什么未了却的心愿,我相信全村人会一起帮助你们五家人的。” 神棍阿宏说道:“沈莲春跟我说,她很想再见父母一面,但是更重要的是,她要提醒你们关于半截缸的事情。” “半……半截缸?”沈莲春的爹哆哆嗦嗦的说道:“就是俺们梦里梦见的没有脑袋的半截缸?” 神棍阿宏点点头,道:“我已经听二爷说了你们做恶梦梦见半截缸的事,二爷说,你们梦见半截缸在破坏放米存水的缸,是吗?” 几个人不约而同的点点头,神棍阿宏说道:“你们回忆一下,在第一次做梦时,那个缸是不是特别大?后来随着不断地做同一个,或者类似的噩梦后,缸会越变越小?” 沈莲春的爹说道:“您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虽然每次做梦,那个缸都会复原,但……好像真的是一次比一次小。” “对,是这么回事!” “恩,俺梦里也是这样。” 神棍阿宏说道:“这个梦是有说法的,米代表食物,水就是水,它们是一个人生存的基本条件,也就是说,放米存水的缸,代表着一个家庭的根基。半截缸不断地破坏缸,就是在不断地破坏你们五家的运势,随着那个缸一次次变小,直到最后小得盛不下你们*所需时,就是你们家开始没落的时候。” 二爷怕大家听不明白,就用更简单的话解释道:“大师的意思是说,如果你们全家人需要一缸水才能活,但是缸却小到只能放下一碗水,你们就会渴死。食物、钱财,也是同等道理。” “二爷,俺都听明白了,但是为什么半截缸会欺负俺们呢?这和死去的五个娃又有什么关系?”沈莲春的爹问道。 神棍阿宏抬高声音,说道:“你们可还记得,当时准备下葬的时候,来了一位看门道的,说娃的魂并没有跟随尸体回来,而是被流放在外面,需要进行招魂才能平安下葬?” “确实有这事,您是怎么知道的?” “都说了,我跟沈莲春交流过。”神棍阿宏说道:“你们为人父母,自然觉得招魂这事是好事,而且招了总比不招要好,甭管有没有用,自己内心安宁才最重要,也可以纾解痛失爱女、痛失爱子的痛苦。然而很多事都因这样的想法而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沈莲春对我说,她的魂一直跟在尸体身边,并不需要招魂,你们那次的招魂,招来的是半截缸,而你们的孩子,反倒是被流放到死亡之地了。” 五家人面面相觑,难道心疼娃,担心娃在外面变成孤魂野鬼而进行的一场招魂,反倒将娃的魂流放到死亡之地,甚至还招来了祸害半截缸? 【15】游魂孤灯 29. 提起鬼,人们对其印象都是相当糟糕的,然而即使如此,有些鬼也可以利用外形和花言巧语对人进行蛊惑,使人对其产生好感和顺从感,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谈鬼色变的人会被鬼迷心窍。另外,因为神话故事和奇志怪谈中,对于鬼怪的描写也有正面的例子,因此人们对于鬼,也在内心深处最隐蔽的角落里留下一丝丝美好的印象。 然而说到半截缸,便不是如此了。由于半截缸没有头,从形象上就给人一种恐怖的感觉。一般人若是看见美女鬼,或许还有被迷惑的可能,可是面对无头的半截缸,但凡不是心理变态的,都是吓得转身就跑。这便固定了半截缸在人们心中的认知——恐怖。 要问半截缸有没有善良的,这可真不好说,据说得道高僧有办法还原半截缸的头,使其表达感受,具体的结果外人无从得知。从神棍阿宏的角度去看,他的师爷曾不止一次的说过,因为没有办法知道半截缸想要表达什么,一般都是作为厉鬼进行处理,秉承着为活人负责,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原则,对半截缸进行无情的扑杀。 神棍阿宏曾问,既然以善为先,如此扑杀对半截缸甚是不公啊。师爷无奈的说,这也算是命中造化了,正因如此,民间对于砍头而死的人是格外的保护,都要把脑袋要回来,拼凑成完整的尸体再下葬,为的就是防止家人死后成为人人诛杀的半截缸。至于那些因缘际会下不能保持全尸,最终成为半截缸的,就只能叹一声命不好了。 神棍阿宏还问过,既然高僧可以还原半截缸的头颅,为什么自己的祖上一脉以及道家就不能呢?师爷没有过多的解释,只说,并不是每一项本事都可以人人学会的,否则还分什么派系呢? 当年还很年轻稚嫩的神棍阿宏认为,如果所有派系全部聚集起来,将彼此的本事进行整合,哪里还有对付不了的怪事,天下不就太平了么?这样的想法随着年纪的越长越大,经历的越来越多,变得越来越天真,越来越可笑,越来越无知。 聚在二爷家院子里的五家人,之前虽然已经意识到梦中梦见的是半截缸,但秉持着自我安慰的想法,并没有愿意承认。现在,当神棍阿宏直白的提起半截缸这三个字时,五家人的鸵鸟精神彻底崩溃,吓得浑身直颤。在听说半截缸正是招魂而来时,那种恐惧,只有当事人自己才能体会。 神棍阿宏说道:“其实你们也不必怪自己,毕竟你们不懂,认为招魂总比不招要好。但是招魂这事,本就不能随便进行,一旦操作失误,天晓得招来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二爷说道:“你的意思是,那个看门道的所谓高人,并没有谋害之心,只是因为本事不到家,操作不当才把半截缸招来了?” 神棍阿宏说道:“半截缸不同于一般的鬼,他属于游魂,要想控制其走向,必须使用一套独特的流程。也就是说,胡乱招魂固然可以招来不想招的鬼,但绝不会招来半截缸。反过来说,一旦半截缸被招来,那就一定是招魂的人刻意为之,是故意的。” “俺们之前并不认识那个高人,事后给的钱也不少,他为什么如此对待俺们的娃?俺们到底怎样得罪他了?”沈莲春的爹愤愤的说道。 “此事恐怕只有当事人自己才能说清楚了,眼下要解决的是赶紧把半截缸处理掉,以免它破坏了你们五家人的风水。”神棍阿宏意味深长的说道:“更重要的是,不能再给半截缸足够的时间了啊。” 敏锐的二爷低声问道:“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神棍阿宏办事从来不愿意隐瞒什么,立刻解释道:“各位乡亲,之前我曾在花河村处理过一件事,当事人被黄鼠狼迷了心窍,进入鬼道,就曾跑到沈莲春的坟前磕头。现在大家都知道,沈莲春的坟被半截缸侵占了,也就是说,那个人是在给半截缸磕头。” “磕头会怎样?”有人问道。 不等神棍阿宏说话,二爷大声的说道:“你们这些晚辈,平时总把长辈的话当耳旁风,一些老例老规矩,从来不去遵守,等到事情来了,满脑子糊里糊涂!磕头会怎样?这样跟你们说吧,那个人磕头时,我凑巧见到,那根本不是一般的磕头,而是往死里磕。而磕死在坟前,又有不同的说法。磕死在亲人坟前尚属过渡孝顺,不算什么。磕死在仇人坟前、陌生人坟前、被自己害死的人坟前,都不会有好结果。” 说罢,神棍阿宏补充道:“说到底,无论是亲人还是朋友,无论是恩人还是仇人,无论认识还是不认识,磕死在坟前都是不吉利的行为。在这些不吉利当中,最为不吉利的就是坟中存在着不愿意投胎的厉鬼。抛开厉鬼不说,要是磕死在游魂面前,最多只能做几秒钟的鬼,而后成为游魂的食物。而那半截缸,就是游魂的一种。” “食物?您的意思是说,有人在养半截缸?” 神棍阿宏点点头,道:“这正是我所担心的,游魂以风水和魂魄为食,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你们会梦见半截缸破坏放米存水的缸,为什么会有人想要磕死在半截缸的坟前。” 二爷问道:“有一点我不明白,鬼道的事我也懂得一些,雷生那小子进入鬼道后,在小春的坟前磕头,这难道也是招魂的那位高人所做之事?他又怎会知道雷生会进入鬼道?难道让雷生进入鬼道的不止黄大仙,还有那位高人?” “不。”神棍阿宏说道:“养游魂很简单,只要把魂招来,使用一些手段将其固定在坟上,游魂自己就可以托梦觅食,或引人而来,根本不需要活人再去做什么额外的动作,只等着到时候回来取成果就行。” “那岂不是人人都可以养游魂了?” 神棍阿宏摇摇头,道:“养游魂严重折寿,一般人不会这样做的,那个高人一定有什么不得不做的理由。” 众人陷入沉默,良久,神棍阿宏说道:“关于半截缸,我似乎说的太多,还是关心你们在乎的事情吧。五个孩子的魂在一对夫妻那里,我已经让他们妥善的安顿好了,你们不必担心,只等到把半截缸处理妥当,就可以了却孩子们的心愿了。” 至于如何处理,其实从方法上来看,有些过于残忍了。需要在太阳最盛的中午,将五个坟头打开,把里面的东西暴露在阳光下,而后由神棍阿宏以各种手段将半截缸剥离出来。这种开棺暴尸的事,死者家属怎可同意?然而令神棍阿宏没有想到的是,五家人并没有不悦,他们一致认为,既然娃的坟已经被半截缸霸占,埋在地里面的就不是自己的娃,无论使出怎样的手段都无所谓,赶紧把半截缸弄走,将娃的心愿了了,才是正事。 神棍阿宏很满意,掐算日子后,决定五天之后的中午时分动手。 离开新坝村,返回自己家中,大诚好奇的问来问去,神棍阿宏把事情说了一遍,大诚恍然大悟的说道:“哇哦,我终于知道《连阴阳》上的‘游魂孤灯’是什么意思了!” “哦?说说看。” “书上并没有详细解释游魂孤灯的意思,只说‘游魂孤灯处,人死鬼聻时’。”大诚说道:“我之前并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但是听了您说的就懂了。半截缸属于游魂,将其固定在沈莲春的坟上,在鬼道中,这个坟就成为了一处孤灯,用来吸引那些误入鬼道的人,只要在坟前磕头磕到死,就会成为游魂的食物。人死之后成为鬼,鬼又成为游魂的食物,从而聻。这便是游魂孤灯处,人死鬼聻时。” 神棍阿宏哈哈一笑,道:“傻诚诚渐渐地聪明起来了。” 大诚憨憨的挠挠头,腼腆的笑着,说道:“游魂孤灯真是可怕,磕死之后连做鬼的机会都不给,直接成为食物聻掉了。” “人死为鬼,鬼死为聻,正因游魂孤灯太过残忍,才会给使用这一招的人减损许多阳寿。”神棍阿宏说道。 “五天之后,此事就能解决了吧?”大诚问道。 “有解决二爷和黄鼠狼的事情在先,新坝村村民对我十分信任,就连开启棺木都答应了,此事应该能成。”神棍阿宏说道:“诚诚,去做几个菜,用饭盒装起来,今天晚上我要去看望铁老头。” 大诚机敏的问道:“是和前辈养鬼有关系么?” “恩,他养的厉鬼不一般,我很担心啊。” 大诚转身往厨房走去,而后转回身小声问道:“阿宏叔,我有没有机会也养鬼呢?” 看着大诚一幅把养鬼当时当狗的心态,神棍阿宏无奈的说道:“臭小子,你以为这事很好玩吗?先学会本事,再去想这些没用的吧!做饭去!” “唔,我就是问问嘛……” 神棍阿宏心道,诚诚啊诚诚,不要着急,在我的计划中,终有一天你将养鬼。这很危险,但在此之前,阿宏叔一定会保护你,教导你,让你在那一天来临时,尽量减少痛苦,降低危险。 阿宏叔会为你铺好路的,放心吧。 【16】鬼话 31. 铁老头所在的村子虽然不远,可也不近,索性农村人不怕走路,脚程也快,不多时神棍阿宏就拎着饭菜来到铁老头家。铁老头善于享受,家中早已经翻盖起新房,气势如虹,风水极佳。但是这一切在神棍阿宏看来,并不重要,覆盖在上空的阴气阵阵和不祥之兆,才是更加重要的细节。 一直心心念着铁老头养的厉鬼,又看见如此可怕的天垂象,神棍阿宏顾不得任何礼节,直接夺门而入,走进那富丽堂皇的院子,推开双开的大门。屋内厅堂十分整洁,也很安静,这是神棍阿宏一次来到铁老头家,虽然不知道房屋布局,但是依照他和铁老头各自的本事,根据风水,片刻便能找到提供睡眠之用的卧室所在之地。 大风大水之中,隐匿着小风小水,结合起来乃是上等的风水。 按照固定的路数,神棍阿宏推开一扇门,屋内的大床上,铁老头仰面朝天的躺着,身上盖着一床棉被,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暖壶。 “阿宏,你提早来了啊。”铁老头失去一贯的底气,说话声极尽虚弱之感。 神棍阿宏放下手中的东西,坐在床边,看着面色漆黑的铁老头,不禁揪心起来,说道:“那天说三天之后来找你,但是等不及了,今天是第三天,觉得得来看一看,你这懒人,平白的养什么厉鬼呢?” 铁老头苦笑一声,说道:“既然你已经来了,那便隐瞒不了什么,把被子掀开来吧。” 说到养鬼,对于铁老头和神棍阿宏这类人来说,就像普通人想养猫猫狗狗当宠物一样,图个乐趣和解闷。养鬼大致分为三种,人鬼、畜鬼和物鬼。最开始养鬼时,都是在师傅的带领下,养一些死去的猫猫狗狗之类的畜鬼,随着本事变大,开始养人鬼,最困难的是养物鬼。所谓物鬼,是那些从没有头脑的物件演变而成的鬼,它们大多在因缘际会下拥有成为鬼的机会,由于不同于人畜没有交流沟通的经历,因此特别难养。 在人鬼、畜鬼、和物鬼中,又有普通鬼和厉鬼之分。为什么要养厉鬼呢?这和人们的心态有关系,就好像阿猫阿狗的养着无趣了,就有驯兽师挑战老虎狮子和狗熊。神棍阿宏和铁老头这类人,养惯了普通的小鬼觉得不过瘾,就会去养厉鬼,如同驯兽师一样强加意志,驯化改变,达到听命于己的目的,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不过,养厉鬼比驯化老虎狮子困难得多,因此岁数大了之后,就很少再去耗费精力去搞这些事情。神棍阿宏一直不明白,铁老头已经这么大岁数,为什么还要养厉鬼,而且还是一个比一般厉鬼还要厉害的家伙。距离上一次分别只过去三天,铁老头的精神状态就糟糕成这样,实在令人担心。 掀开铁老头的被子,神棍阿宏彻底的震惊了。铁老头一丝不挂的身体上,布满阴郁之气,悠悠之中散发着黑色,而这一切的源头就在肚脐。这些令人担忧的气息,不要说神棍阿宏可以看到,就连一般人也能看见,由此对于厉鬼的危害以及毫不掩饰,也可见一斑了。神棍阿宏自己养过厉鬼,也看着师傅和师爷养过厉鬼,最厉害的杨柳阴鬼都领教过,也没见谁有如此可怕的阴郁之色,铁老头到底养了什么呢? “懒鬼,你到底养了什么?”神棍阿宏气愤的问道。 虚弱的铁老头似乎只有脖子能动,尴尬的说道:“先把被子盖上吧,或许你不觉得,但是我很冷啊。” “厉鬼在身而不得控,当然会觉得冷了,盖被有什么用?那是从骨子里冷的。”神棍阿宏说道:“既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你就索性把鬼放了吧,咱们老了,养不起这个玩意。” “不行啊,阿宏,不能放,放了对你不利。” “对我不利?” 铁老头咳嗽一声,说道:“事情是这样的。” 前一阵铁老头在集上摆摊,有位女子找他算命,一算之下得知,这个女人遇到了大麻烦。本着为善的考虑,铁老头跟着女子回到家中,经过一系列操作,帮女子解决了麻烦。女子十分感谢,让丈夫把铁老头送回家,熟料汽车坏在路上,女子的丈夫打电话找人来修,铁老头不愿意浪费时间,索性就快要到村子了,便决定步行回村。 如果走大路,需要绕上一个小时的时间,走小路可以节省将近一半的时间。铁老头翻过大路的栅栏,翻身走进小路。由于当时黄昏已过,为人谨慎的铁老头便开了眼。为什么要开眼?这和个人习惯有关,铁老头一个人走夜路时,总会不辞辛苦的开眼,倒不是说他想要看见鬼,而是在看见鬼的时候,想办法躲过去,省得莫名其妙的被缠上,最后还得自己想办法破解。 开着眼走夜路,偶尔会碰见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但绝大多数都会平安无事。铁老头快步往家走去,就在隐约看见村中灯火之时,铁老头听见远处有两个女子说话的声音。凭借一辈子的经验,他立刻判断出两个女子是鬼不是人。原本打算躲着走,以免生事端,但是其中一个女鬼说的话,引起了铁老头的注意。 32. “那个叫阿宏的实在太可恶,害得咱们姐妹们四处流散,此仇不能不报!” 听到阿宏二字,铁老头停下脚步,躲在一旁偷听。听来听去,算来算去,发现和黑龙山中的黑龙潭有关,联想到前一阵神棍阿宏告诉他处理黑龙潭的事情,铁老头便明白了一切。 铁老头说道:“很显然,你当初没有处理掉的十一个厉鬼中的两个,被我碰见了。她们的确很厉害,不在事先做好准备,根本对付不了,更何况还是两个在一起。她们准备当天夜里就去找你报复,我的脚程怎可比得过厉鬼的速度?等我想办法联系上你,怕是你已经被她们祸害了。” “所以呢?你就亲自动手了?” 铁老头苦笑道:“我不能放她们走,又没有办法对付她们,只能先把她们封在我的身体里,再去找你想办法,熟料,经过一番纠缠,只封住一个,另一个还是给跑掉了。” “你这懒鬼,为什么不跟我说呢?” 铁老头依然苦笑着,说道:“自尊心作祟呗,体内封着一个那么厉害的厉鬼,就特别想将其驯服,留做己用。不跟你说,是因为你我都知道这厉鬼的本事,若是告知于你,你肯定不让我养。我就隐瞒着,心说能养就养,实在不行就将其处理掉。熟料到了今天,厉鬼反而把我缠住,弄也弄不死,放也放不掉,我反而成了她的傀儡。” “不出几日,你便是行尸走肉一个,这值得么?”神棍阿宏说道。 “你是我的师弟,当然值得啦……”铁老头淡淡的说道。 说到这里,神棍阿宏伤感起来,低声说道:“师傅不让我喊你师哥,这事儿不能违背,但是你在我心中的分量永远很重,你为了我,受这么大罪,我不能不管。” “我当年违背师爷师傅的意思,还间接害死了他们,如此大逆不道,不配你喊我一声师哥,但是阿宏,你永远都是我的师弟,为了你,封一个厉鬼又如何?只是现在看来,得使用你的本事,否则厉鬼不仅会害死我,还会害死你,更可怕的是,恐怕小老儿和你的宝贝徒弟诚诚,都要跟着倒霉呢。” 神棍阿宏抹去眼角的泪珠,说道:“你躺好,我来做些事情。” 神棍阿宏在厨房里找到一个火盆,用木头和火炭将其点燃,摆放在床边为铁老头取暖之用。而后又用银针扎在铁老头的胸口和肚脐上,再给大诚打电话,让其带着大黑狗到铁老头的家来一趟。 做完这些,神棍阿宏把带来的饭菜热了热,一口口喂进铁老头的嘴里,说道:“还记得小时候吗?我被蛇鬼伤了身子,两个多月手脚不能动,是你每天喂饭喂水,擦屎接尿,后来你就走了,我一直没有办法报答你,现在总算轮到我了。” “师爷多疼你啊,你我同样都被蛇鬼伤害过,师爷却把伤害你的蛇鬼好一阵折磨虐杀,而对伤害我的蛇鬼,只是给了个痛快。后来他老人家又把你留在身边,把我送进洞里,送到那个疯子身边做徒弟,当时想想,真是委屈呢。” “可也正因如此,你永远都比我厉害啊。”神棍阿宏说道。 “师傅和师爷的良苦用心,我懂得太晚太晚了。”铁老头抑制不住的流下了泪水。 【17】血逼厉鬼 33. 大诚骑着摩托车来到铁老头的家门外,伸着脖子往里面喊。神棍阿宏出来迎接时发现,大诚虽然红光满面,大黑狗却是趴在地上气喘吁吁。正欲询问大黑狗怎么了,大诚当先说道:“这大黑狗实在是笨,根本不会掌握平衡,坐不到车上来,只能一路跟着跑,瞧累的跟条狗似的,哦,哎,本来就是狗。阿宏叔,喊我来干什么啊?” “先进来吧。” 大诚推着摩托车进入院子,正准备等待阿宏叔的吩咐,却发现阿宏叔并没有说话的意思,而是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将大黑狗招呼过来,宠爱的抚摸着。大诚察觉到什么,问道:“阿宏叔,是不是前辈养鬼出了岔子,需要黑狗血了?” “你现在也渐渐知道一些门道了,没错,铁老头不仅养鬼失败,甚至反被鬼纠缠,不用黑狗血逼一下,怕是没有第二种办法了。”神棍阿宏说道:“厉鬼难缠,一丁半点的黑狗血不管用,恐怕……” “您要杀了它,取尽狗血?” “别无他法。” “这可不行啊!咱们在黑龙山对付厉鬼,多亏黑狗送来玉石,否则不要说我的小命,就是您也肯定保不住。黑狗虽然是畜生,但毕竟救过您的命,怎能说杀就杀呢?” 神棍阿宏抚摸着狗头,无奈的说道:“大黑狗的命,原本在我与其相遇的那一次就应不再,是我的出现,延续了大黑狗的命,原本只想着取些狗血,并未打算取其性命,然而铁老头毕竟是人,救人一命,区区畜生便不值得了。” “您若觉得人重要,畜生次之,现在就不会如此伤感了,您说的这些违心的话,并不能表明您的真性情,我知道您是心疼这条大黑狗的。”大诚说道:“何况您有一点说的不对,您说大黑狗的命早就应该消失,是您的出现才延续了它的命,可是您为什么不想想,您的出现,或许正是大黑狗命中的一部分,注定了您的出现会延续其生命。” 神棍阿宏狠下心,说道:“诚诚,你要知道,铁老头养的厉鬼,就是黑龙潭中逃走的十一个厉鬼中的一个,如此厉害的厉鬼,只有用大量顶级的黑狗血才能将其逼出,否则铁老头必成行尸走肉!就算咱们不去估计铁老头的性命,但是其他的乡亲呢?厉鬼不会停止祸害乡亲的!” 神棍阿宏不容置疑的走进屋内,大诚看着大黑狗,心情特别的糟糕。不过,随着阿宏叔一起进屋,见到屋内的铁老头的状态,大诚的心情更加的难受,只过去三天的时间,那个在市集上为自己解围的前辈,竟然已经颓败成这幅模样,简直就是被霜雪打落的的蔫花一般。生命固然同等重要,然而当面对着一个人的时候,一条狗的命,又有什么可在乎的呢。 就在大诚也坚定的认为应该用大黑狗的血救铁老头的时候,铁老头咳嗽一声,说道:“你们俩的大嗓门啊,真不愧是师徒二人,一样一样的,我都听见了呢。我知道,要想逼退体内厉鬼,就要用极品黑狗血,不过你们放心,我不会要了你们心爱的大黑狗的狗命,在我家的地窖里,存着不少好东西,其中就有足够量的黑狗血,全都是顶级的呢。” 一听这话,大诚开心起来,问道:“既然如此,大黑狗不仅保住性命,甚至还省得挨上一刀了。” “不,不行。”铁老头说道:“刚才听阿宏打电话,让你把大黑狗带来时,我并没有阻止,是因为我虽然存有大量黑狗血,但毕竟是存货,需要用新鲜的黑狗血进行激活,因此你家的大黑狗还是得挨上一刀。” “足可以了,和丢命相比,挨一刀又如何?”神棍阿宏说罢,问清楚东西的存放地点后,和大诚二人分头准备起来。 神棍阿宏在干冷的地窖找到了黑狗血,对此,他对铁老头相当的佩服,这些黑狗血并不是随意存放,而是用专业的医疗器具保存,黑狗血不仅没有被污染,而且品质相当的不错。大诚把大木桶搬进卧室,将烧好的水倒进去,再把黑狗血一袋袋的倒进木桶中,最后用匕首割破大黑狗的身体,将新鲜的黑狗血点一些在水中。不多时,一桶冒着热气和血腥气息的狗血洗澡水诞生了。 34. 在神棍阿宏的吩咐下,大诚将一丝不挂,浑身冒着黑气的铁老头搀扶进木桶中。神棍阿宏在铁老头的肩膀和头顶上插上几根银针,用以保护肩上命火,以及头上真火。 做完这些,神棍阿宏嘱咐道:“诚诚,这个空瓶以及红布,你要小心收好。” 望着玻璃瓶和红布,大诚觉得似成相识,仔细想了一想,猛然想起,这就是当初在娃娃坟时,阿宏叔用来对付娃娃鬼的一套工具,后来问过,说是可以把鬼关在里面,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说道:“您希望把厉鬼逼出前辈身体后,用这个空瓶将其关起来?” “你要记住,今天夜里,厉鬼必出,有此器皿在,定捉无误,你只需要在其被关押后,第一时间用红布盖住瓶口便可。”神棍阿宏说道。 “阿宏叔,您不在这里么?您要去哪里?”大诚紧张的问道。 神棍阿宏望着窗外,忧心忡忡的说道:“那天,你的这位前辈一次遇到两个厉鬼,最终只封住一个,还有一个跑掉了。我担心在这个厉鬼反噬的关键时刻,另一个厉鬼会过来进行协助,为避免如此,我必须在村外阻挡住另一个厉鬼。” 大诚不明白,问道:“既然另一个厉鬼可能会来这里帮助前辈体内的厉鬼,何不守株待兔,在这里等她,来个一锅端?” “不可以,那厉鬼十分阴邪,咱们稍有闪失,厉鬼就有可能转而伤害乡亲,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神棍阿宏说道:“我必须在村外将其拦截住,能收便收,收不住就将其阻挡在村外。所以诚诚,你的任务十分艰巨,这是对你的一次考验,我希望你能勇敢、冷静、顺利。” 大诚紧皱眉头,问道:“可是……我又怎么知道厉鬼什么时候从前辈身体里出来?《连阴阳》上虽然讲述了很多见鬼的方法,但逼出体外的一种,似乎并未提及。” 不等神棍阿宏说话,铁老头虚弱的说道:“你这傻小子,看不见我身上的黑煞之气吗?现在就已经这么明显了,等厉鬼出来时,还不得更加清晰?不必依照《连阴阳》上所讲,要靠自己的心,和眼睛。而且……你这小子读书不认真,谁跟你说《连阴阳》上没有提及逼出厉鬼的所见之法了?” 神棍阿宏无奈的摇摇头,道:“诚诚,你啊,就是读书不认真。” 大诚憨憨的挠挠头,显得十分不好意思。 神棍阿宏拍拍铁老头的肩膀,想说一声师哥保重,又不敢违背师傅和师爷的命令,铁老头明白神棍阿宏所想,淡淡的点点头,道:“去吧,去吧,在村外要多加小心,切不可损失了我,又损失了你啊。” 离开铁老头的家,神棍阿宏沿着村中道路往外走,最终从村口的一条小路一路向东,走向村外一片空旷之地。根据天垂象显示,整个村子的气势,如同一个三面封堵的山坳,只有一面通往外界。这样的天垂象,虽然标志着这个村子有守财、守稳、守福的好运势,也说明村子的风水不流通,只能被动地等待好运到来,并将其守住,却很难主动出击,可以运作的活路只有一条,实在是太少了。 神棍阿宏选择一处绝佳地点默默等待,此处地点的选择,完全依照“三守”之中的“守稳”,按照天垂象所解,只要站在这个地点发挥本事,完全可以堵截另外一个厉鬼进入村子祸害百姓。 【18】三守 35. 所谓三守,便是守财、守稳、守福。城市和乡镇发展太快,不会纳入三守的风水范围,而是用作建设发展相当固定的村庄和个人。铁老头所在的村子,就是一个最为稳妥的三守的风水,三面封堵,只留一处活口,也称作活路,可以很好地将一切利于自己的守住,将不利于自己的挡住。 神棍阿宏此刻所在之地,就是三守风水中的活口所在,另外一个厉鬼要想进入村子祸害人,必定只能从活口进入,否则便不能发挥自身戾气,只能是个看客,这也就证明了三守之中的守稳的功效。神棍阿宏站在这个唯一的出入口处守株待兔,只要另一个厉鬼想要进入村子,必定要和神棍阿宏正面接触。 当初的十二个厉鬼在一起时,只能驱散不能正法,最终依靠瓜头和鬼差,才勉强干掉一个。之后的铁老头,即便本领超凡,碰上两个厉鬼在一起,也只能勉强封住一个,并在之后的养鬼中败下阵来,随时有变成行尸走肉的风险。现如今,神棍阿宏将要面对的是一个厉鬼,虽然依然棘手,但状况已经好许多了,让他感到不安的只有两点。 一,大诚能否顺利完成任务;二,另一个厉鬼会不会找到其它厉鬼一同前来? 神棍阿宏笔直的站在空地上,看着白光变成夕阳,看着夕阳落下余晖,看着夜色渐渐笼罩,看着群星布满夜空。最让神棍阿宏不敢怠慢的,是铁老头家上空的天垂象,那里一片黑煞之气笼罩,厉鬼即将显现,若顺利,便是囚禁于瓶,若不顺利,希望铁老头能帮助大诚化险为夷。 夜里十点,神棍阿宏双腿发酸,坐在地上休息,远处的树木高大挺拔,风吹树叶沙沙作响,将这个诡异的夜色衬托得令人惶惶不安。忽而,远处天垂象中出现诡异,一团黑煞之气划破夜空,带着滚滚黑云,直奔村庄而来,无需多言,此异象便是另一个厉鬼所为,神棍阿宏赶忙起身,以鞋前钉敲山震鬼,此招果然奏效,黑煞之气猛地向后退开,流星般落在地上。 旋即,一股阴冷怨恨的声音,从远处的草地中传来。 “又是你这神棍,一而再破坏我们的好事,究竟意欲何为?” 神棍阿宏不慌不忙的燃香,说道:“你们伤害百姓,玩弄性命,不阻拦你们,我又何必苦学本事?” “我们当年惨死在潭水之中,又有谁知?又有谁帮?现在的一切,都是报应!” 神棍阿宏将燃起的香插在地上,这一插,并非随意为之,而是插在三守之中活口的“势点”上。正如之前在黑龙潭对付厉鬼时,用鞋前钉敲击“势点”,用以产生不错的效果一样,神棍阿宏选择在活口的势点上燃香,目的就是进一步阻挡厉鬼带着戾气进入村子。 在厉鬼看来,那根香缥缈而出的气息,如同一道无法跨越的屏障,只能等待香燃尽后才能突围。然而只要神棍阿宏在,就会继续燃香,恐怕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带着戾气和本事进入村子。想那自己的姐妹正是需要自己帮忙的时候,厉鬼焦急之中露出爪牙,恶狠狠地向神棍阿宏冲去。 无奈,又是一次鞋前钉,震得厉鬼抱头鼠窜。面对着厉鬼的表现,神棍阿宏颇为意外,没想到眼前的厉鬼会如此之弱,这或许是一个将其就地正法的好时机。然而这个念头又被他狠狠地压制住,考虑到大诚和铁老头处于危险之中,考虑到铁老头体内厉鬼的可怕之处,还是不要冒险降服面前的厉鬼,以求安妥才是上策。 上一次在黑龙潭中,神棍阿宏就是因为过于自负,想要降服十二个厉鬼,结果功亏一篑,不仅差点害死自己,还险些害死大诚。今天,吃一堑长一智的神棍阿宏决定与面前的厉鬼保持距离,井水不犯河水,哪怕这个厉鬼看起来十分弱小。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会看门道的神棍阿宏的眼中,身后村庄的天垂象出现一次爆炸,虽然无声,却格外亮眼。而在厉鬼看来,自己的姐妹已经凶多吉少,不必再在这里与神棍阿宏斗个高低了。 伴随着凄惨的叫声,满心怨恨的厉鬼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临走前依然不忘警告神棍阿宏,她们剩下的姐妹一定会重逢,到时候不搅个天翻地覆,誓不罢休! 36. 神棍阿宏万万没有想到,阻挡厉鬼进村会进行的这么顺利,当下,他不敢托大,赶忙跑向村子。沿着来时的小路回到村子,随着距离铁老头家越来越近,自己的心也是越提越高。原本并不想惊扰乡亲,乡亲们也不知道厉鬼的事,然而这会儿,铁老头家聚集着不少人,显然是被什么事惊动了。 伴随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说话声,神棍阿宏进入屋中,只见木桶翻倒在地,掺杂着大量黑狗血的红色洗澡水撒的到处都是。铁老头光着屁股蜷缩在地,手中紧紧握着瓶口被红布盖住的玻璃瓶。木桶的旁边,大诚仰面朝天的躺在地上,衣服湿透,红彤彤的布满黑狗血。 神棍阿宏刚要向屋内再迈一步,有人拦住他,说道:“你不要进去,铁老头昏迷之前说了,不要动他,也不要动这屋内的任何物件,只等阿宏来了才能处置。” “放心好了,我就是铁老头说的阿宏。”神棍阿宏说道。 “你真是阿宏?” 就在大家有所怀疑的时候,有人借着灯光认出神棍阿宏,说道:“没错,他就是铁老头说的阿宏,神棍阿宏,特别有名的大师呢!您快看看吧,铁老头和那个年轻人有没有事。” 事情总有优先,人命在这会儿或许真的比不过厉鬼重要,如果不确定厉鬼是否被囚,全村人都会死。神棍阿宏没有理会铁老头和大诚的安危,而是先拿过玻璃瓶仔细观察,瓶中气象万千,黑煞阵阵,厉鬼已经被囚禁,红布盖得很严实,除非打破玻璃瓶,或者掀开红布,否则厉鬼在劫难逃。 确定妥当厉鬼不会作祟后,神棍阿宏让几个年轻的小伙子把铁老头和憨壮的大诚弄到床上,而后对众人说道:“大家不要慌张,事情是这样的。铁老头之前在村外的荒地里遇见两个厉鬼,为了避免乡亲们受难,就用本事将她们封住,今夜,就是彻底处置厉鬼的时候。个中详情不再多说,你们只需要知道,厉鬼已经被我们处置,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处理。” “铁老头不会有什么事吧?”有人问道。 “有没有事,明天早上就能知晓,各位先回吧,要是担心,明天再过来看看。”神棍阿宏说道。 既然神棍阿宏也是有本事的人,大家不再多虑,各回各家,准备明天再来看望。众人走后,神棍阿宏锁好院子,关上房门,把大诚扒了个精光,连同本就没有穿衣服的铁老头一起,用热毛巾好好地擦拭一番,而后盖上被子,静候一夜。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就有人来看望铁老头,看来铁老头在乡亲们的心中还是十分重要的。只可惜,铁老头和大诚都没有醒来,众人只能唏嘘着离开。又过了两天,铁老头总算醒过来,神棍阿宏激动的说道:“师哥,你总算醒了!我还以为……” “阿宏啊,你……破了师傅和师爷的规矩,喊我叫师哥了啊。”铁老头说道。 【19】五日之约 37. 铁老头虽然依然虚弱,但是身上的黑煞之气已经消散,回归正常人的模样。在神棍阿宏的询问下,他把当夜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神棍阿宏离开后,大诚搬来一把椅子,守在木桶旁边。铁老头的身体在黑煞之气的刺激下越发的虚弱没有人色,而随着黑狗血的激发作用,纠缠于体内的厉鬼有动摇之势,加之其本身不愿意离开,便在铁老头的身体里形成拉锯战。随着拉锯战的持续,铁老头的身体倍感吃力,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落在充满黑狗血的洗澡水里,很快融为一体。 就在大诚紧张的面对着这一切时,只见红色的洗澡水中出现一团黑气,铁老头说这是体内厉鬼坚持不住的征兆,让大诚打起十二分精神,厉鬼随时都有跑出来的可能。大诚回头看着摆放在桌子上的空瓶,以及神棍阿宏在桌子上留下的阵法,又紧紧地攥住手中的红布,脑海中不止几十次的模拟怎样把红布盖在空瓶上。平时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在现在看来也比登天还要困难。 铁老头对神棍阿宏说道:“只可惜,我一时大意,那团飘荡在黑狗血中的黑气,竟如同虫子一般蹦跳起来,顺着大诚的鼻孔钻进身体里。” 神棍阿宏无奈的摇摇头,这是最恶劣的一种鬼上身,不依托任何媒介,直接强行进入人的身体,这会在短时间内达到控制活人的效果,但是负面作用是,控制活人的时间会很短暂,一般只有几分钟,还会对活人的身体造成严重负担。 铁老头说道:“大诚被控制,我因身体虚弱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他把木桶掀翻,这个傻小子倒是很有力气啊。木桶倒后,我也跟着滚在地上,黑狗血撒了一地,不能再去驱赶厉鬼,但是我并不想成为厉鬼的傀儡,就只能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上舔黑狗血,把它们吞进肚子里。” 神棍阿宏说道:“原本服用黑狗血能起到更加立竿见影的效果,只是一来黑狗血阳气太足,如果喝进肚子里,不仅厉鬼受不了,活人也受不了,有可能直接烧死。二来,从科学上将,直接饮用黑狗血并不卫生,对身体也是极大的负担。最后,更重要的是,直接喝,太恶心了。” “但是为了活命,什么也顾不了了,既然事情已经这样,我就只能喝黑狗血。”铁老头说道:“大诚还要阻止我,但是我也不是吃素的,立刻开了天眼,在大诚面色最黑的地方使劲一点,将其击倒。我喝了不少黑狗血,恶心的直想吐,好在最终总算把厉鬼逼出体外,你留下的阵法将厉鬼吸进玻璃瓶里,然而那时候的我已经失去了最后的精力,根本没有能力再把掉在地上的红布盖在玻璃瓶上了。” “那是谁盖好的?”神棍阿宏问道。 铁老头扭头看着身边昏睡的大诚,说道:“是这傻小子盖上的,真没想到,他既被厉鬼控制,又被我开了天眼重击一指昏迷,竟然还能醒过来,真是个神经大条的小伙子啊。他醒过来后,有些发懵,但好在还知道听我的话,就把红布捡起来,盖在玻璃瓶上,困住了厉鬼。他把玻璃瓶递给我检查,得到稳妥的答复后,就又昏了过去。” 神棍阿宏摸摸大诚的额头,确定其没有发烧后,说道:“诚诚是个憨壮的小伙子,身体结实,内在的精神世界也很稳妥,或许是他意志力强,也有可能是天生蠢笨反应慢,总之,这在咱们这行里,属于先天优势。” “咱们这一行,该敏感时要敏感,该神经大条时要神经大条,大诚在神经大条方面已经合格,至于如何敏感,就看你怎么调教他了。”铁老头问道:“哦,对了,我和大诚身上的黑狗血都已经清理干净了吗?” “这些黑狗血驱鬼之后,绝对不能留在身上,会生事端的,我当然不会让它们留在你们身上。”神棍阿宏说道:“现在你已经醒了,就自己想办法吐一下吧,把体内的黑狗血吐出来,我再去熬些草药,给你补补身子。” 38. 当天下午,有人来看望铁老头,得知铁老头已经没事,便把喜讯传遍村子,来了不少人。在神棍阿宏的示意下,铁老头撒谎说两个厉鬼都已经处置妥当,让大家不要再担心。而私下里,神棍阿宏则说,另一个厉鬼并不厉害,相信不会危害到村子,只是担心厉鬼之间进行聚集,到时候倒霉的还是村子。铁老头狠狠地说,别看自己平时懒,可如果有厉鬼对村子不利,他绝对不放过,并表示自己会提前想办法。 当天夜里,大诚醒了过来,穿着铁老头年轻时候的衣服,敞开嘴巴大吃一顿,并没有对之前遇到的怪事有任何后怕。铁老头看在眼中,喜在心上,直佩服神棍阿宏能遇到这样一个值得托付的好小子。回想自己收的徒弟,不是胆子小的可怜,就是胆子大得成天惹事,还是大诚这种胆大心细,又神经大条的傻小子来得实在。 考虑到与新坝村村民的五天之约马上就到,神棍阿宏得赶紧回家进行准备。他没有让大诚跟随自己回家,而是让他留下来照顾铁老头。铁老头欣然应允,他也很想和这个傻乎乎的晚辈相处几天。 神棍阿宏自己骑着摩托车回到村子,借着把摩托车还给大诚叔叔的机会,对其叔叔说了大诚的去向,以及请求再收留小老儿几天,自己去新坝村办完事就立刻回来。大诚的叔叔为人豪爽,痛快答应,并拒绝了神棍阿宏的两百块钱。 五天之约转眼就到,神棍阿宏准备好东西后,正准备去村口坐大巴车,却不料沈莲春的爹亲自开车过来接人,而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远处又来了一辆面包车,此车正是在市集上卖二手衣服的大周夫妻二人。原来,他们按照神棍阿宏的要求把所有衣服全都锁在一个房间,并用白色粉末围着房子撒了一圈后,起初的两天还算平稳,但是从第三天开始,一到夜里,屋中就会传出鬼哭鬼叫之声,不仅吓得大周夫妻二人魂不守舍,就连附近的村民都跟着担惊受怕。 这次前来,实在是忍受到了极限,希望神棍阿宏可以给想个办法。神棍阿宏捉摸了一下,说道:“你们赶紧开车回去,趁着太阳旺盛时,将满屋的衣服全都搬上车,在新坝村的村口等着我派人去喊你们。另外记住,搬运衣服的时候,一定要念叨着,就说带他们回家,不要出来作祟一类的。” 大周担心的问道:“如果他们不依呢?” 神棍阿宏拍拍大周的肩膀,说道:“那些孩子,都是执念鬼,一心只想回家,只要满足他们的愿望,是不会害人的。” 夫妻二人慌慌张张的开车回去,神棍阿宏则和沈莲春的爹开车去往新坝村。路上,沈莲春的爹偷偷的摸了眼泪,这个老实巴交,不苟言笑的农村男人,平日里极少流眼泪,可是眼下他还是控制不住的流了。 “别憋着了,有话现在就说,说完擦干眼泪,你是家里的顶梁柱,如果连你都崩溃了,一家老小还怎么活?”神棍阿宏说道。 沈莲春的爹把车停在路边,委屈的说道:“俺闺女死得惨,可死了也就死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然而冒出来个半截缸,逼得俺闺女灵魂不安,实在是让人心疼啊。刚才看那卖衣服的人把俺闺女的魂魄当成厉鬼一样嫌弃,还从您口中得知俺闺女现在是个执念鬼,这些刺耳的话,刺耳的说法,让当爹的心里怎能好过?再想想一会儿的开棺,又该如何面对闺女的骨灰呢?” 种种压力之下,这个淳朴的男人放声大哭起来。 【20】开坟 39. 五日之约已到,下坝村的村民既惶惶不安,忧心忡忡,又充满着希望。这份复杂的心情,随着神棍阿宏的到来越发的突出。一些胆子小的老弱妇孺都躲在家中,胆子大的人则虎视眈眈的准备跟随神棍阿宏大干一场。 沈莲春等五家人站在人群的最前面,作为整个事件的中心人物,他们退无可退,只能积极应对。只是,在应对之前,这五家人也有着自己的恐慌。上一次神棍阿宏来了又走之后,五家人依然还会梦见半截缸,更为可怕的是,半截缸似乎加快了自己的速度,梦中那些放米盛水的缸,变小的速度特别快,四个夜晚之后,已经小得和茶碗差不多了。 按照神棍阿宏之前的理论,放米存水的缸属于一家人风水的根基,每家人的福气都由这个缸盛放,缸越大所能盛放的福气就越多。半截缸不断地在梦中破坏这些缸,使之变得一次比一次小,这家人所能盛放的福气便越来越少。 在这样的理论下,五家人梦中的缸已经小得和茶碗差不多,这还得了?以后岂不是没有福气,只剩下厄运了? 神棍阿宏无奈的说道:“半截缸无头,是个没有智商和思想的傻鬼,它们不会平白无故加快破坏风水的速度,由于这种梦中破坏风水的事情,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既然加速,证明背后操纵半截缸的人一定察觉到了什么。” 臭球的爹哭丧着脸说道:“俺家娃已经惨死,为什么还有人想要害我们呢?” “你错了,不是有人想要害你,而是想要饲养半截缸,等到把你们家的风水破坏殆尽,就会开始破坏别人家了,最后无论这个村子,还是别的村子,都会遭到毒手。” “破坏风水就能饲养半截缸了?” 神棍阿宏解释道:“风水在被破坏后,会有短暂的气场紊乱现象,那个紊乱的气场将是饲养半截缸必不可少的东西。” 见众人心神慌乱,神棍阿宏明白,自己解释的越多,不仅不会宽慰到众人,反而使人更加的慌张,索性还是先把半截缸的事情处理掉为好。 在听说半截缸随后有可能破坏整个村子的风水,大家变得群情激奋起来,这件发生在个别人家的事情,俨然已经变成关系到每一个人的事,需要更加的重视起来。在神棍阿宏的安排下,胆大的村民带着工具,浩浩荡荡的去往坟地。坟地处于一片安宁之中,阳光之下,没有一点杀气,干净整洁,绿树成荫,甚至还显得有几分寂静之美。然而大家都知道,被半截缸侵扰的五座坟就被安放在其中。 根据村子的统一规划,各家各户的祖坟都被安置在一个集中的地方,每家人分得一部分地方用于安放已故家人。由于牵扯到祖坟,这件统一规划的事情一度被村民抵制,认为随意迁祖坟是大不敬之事。当时来了不少上级领导做动员,都无济于事,至于为什么最后还是做成了,是因为后来发生了一系列怪事,村民才乖乖的答应了统一规划的要求。 当时,那一系列的怪事就是由铁老头亲自督办的,所谓费尽周折。 既然五个坟都被半截缸侵占,就得把五座坟全部处理干净。首先,众人来到沈莲春的坟前,坟头竖着的巨大墓碑上,不仅刻着沈莲春的名字和生卒年份,还有一张黑白照片。正如二爷之前说过的,沈莲春是一个特别漂亮的女孩,周围多少男孩子盯着,只可惜死后却是四肢扭曲,脑袋凹陷的结局。 神棍阿宏抬头望着天垂象,低声说道:“那几个扛着工具的小子,把坟打开吧。” 几个身强体壮的小伙子麻利的脱去上衣,光着膀子,手提工具走向沈莲春的坟,其中一人问道:“大师,您不用问问我们的生辰八字和属相什么的吗?” “哦?你还懂得这些?” “这……嘿嘿,是我在小说里看到的,说是属相和生辰八字对于掘坟开棺都是有所影响的,弄对了事半功倍,弄错了事倍功半。” 神棍阿宏哈哈一笑,说道:“你这小子说的没错,的确要看生辰八字和属相,有时候还要看命相,不过今天嘛,有我在便不需要考虑那些,因为我有杀手锏。” “杀手锏?”小伙子对神棍阿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神棍阿宏说道:“想看杀手锏不?” “当然想看啊。” “那就别喊我大师,就叫阿宏叔吧。”神棍阿宏说道。 40. 众目睽睽之下,神棍阿宏抬起右脚,一招万用万灵的鞋前钉打在地上,金属碰撞的声音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大家都觉得神奇。神棍阿宏对几个小伙子说,有这个声音在,半截缸就像躲避老猫的小耗子一样,不敢出洞。几个小伙子心里有了底,大着胆子去掘坟。 就在大家准备掀开大理石砖块时,身后嗷呜一嗓子,传来伤心的哭声。几个小伙子还以为见了鬼,吓得浑身直哆嗦,只不过声音并不是半截缸发出的,而是沈莲春的娘。这位可怜的母亲一直忍着对女儿的思念,也明白开坟是对女儿好,可是当有人开始破坏自己女儿的坟时,心底的不忍和伤心,还是迸发了出来,哭得不省人事。 神棍阿宏无奈的摇摇头,为人父母,当爹的在车上哭得稀里哗啦,当娘的在人前哭得昏天黑地。 “沈莲春她娘,这是为了姑娘好,更是为了你们家好,就算你哭,也不能阻止开坟。”神棍阿宏硬下心肠大声说道。 伴随这哭声,几个小伙子在一位中年人的指导帮助下,将沈莲春的坟一点点的打开了。坟开之后,神棍阿宏让大家全部退后,自己一个人走上前,盯着里面的骨灰看。 说到骨灰,现在农村虽然也提倡火葬,但是在一些偏远地区,还是乐于进行土葬,尽管违背了某些规定,但人们依然选择偷摸的将尸体埋进去。不过沈莲春和剩下的四家人却没有选择土葬,他们认为自己的娃死得太难看,与其像个怪物一样埋入地下,不如火葬后放进漂亮优雅的瓷坛中来得妥当。 更重要的是,当初负责招魂的那个人说过,这五个娃死得惨,戾气太重,只有化作骨灰才能安稳。 神棍阿宏曾经问过沈莲春的爹,是土葬的还是火葬的,得知是火葬后又问为什么选择火葬,在得知是招魂的大师说的,神棍阿宏觉得莫名其妙,认定此事当中必定还有别的原因。 现在亲眼看见淡青色的瓷坛摆放在坟地里,周围还用红布包裹着,显得十分庄重。但是在一切庄重之中,神棍阿宏发现,瓷坛外面贴着一张纸,一张十分精致的符纸。 符纸上所画内容,神棍阿宏十分清楚,这令他浑身一紧,一直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不过他没有声张,而是决定先解决半截缸,再想办法处理符纸的事情。 此时烈日当头,坟地里虽然埋葬的不是尸体,但是被半截缸侵占的骨灰依然忍受不住。神棍阿宏在坟头的周围选择八个点,在每个点上用鞋前钉打一下,再在上面点上一枝香,最终使得八根香将整个坟头围起来。 做完这些,神棍阿宏站在坟前,冲着里面的半截缸说道:“你生前或许可怜,或许罪孽深重,死后成为半截缸,是你的造化不济,虽知你可怜,但这并不能成为你祸害活人的理由,今天算你倒霉,只有化作乌有方能保一方百姓平安,你便安心上路吧!” 说罢,神棍阿宏紧盯八根燃香,但凡半截缸有半点反抗,都会有香灭掉。然而就在这片刻当中,身后传来几个人恐怖的叫声,神棍阿宏回头一看,人群中有四个人吓得面如死色,两个男人还好,两个女人已经坐在地上吓得浑身直哆嗦。 “你们怎么啦?”神棍阿宏问道。 其中一个男人颤巍巍的,满目惊恐的指着沈莲春的坟说道:“半……半截缸……出来了!” 【21】半截缸 41. 处理半截缸的步骤刚刚开始,身后就有两男两女四个人吓得大喊大叫,其中一个男人满脸恐惧的指着沈莲春被打开的坟,声称半截缸出来了。但是在包括神棍阿宏在内的其他人看来,坟头一片寂静,并无异象。 见多识广,经验丰富的神棍阿宏立刻明白其中奥妙,吩咐众人不要慌张,说道:“大家彼此照应一下,无论看见什么,都不要慌张,这半截缸已经初具气候,现在对付它,它自然不会束手就擒,你们这四个人并不是出事的五家人,这说明半截缸在对付完五家人后,下一步就会去动你们家的风水。一切都在半截缸,或者说饲养半截缸的那个人的计划之中,只不过现在半截缸受到伤害,意识混乱,才会不分现实、不分梦境的让你们四个人看见。” 用神棍阿宏的话说,受到惊吓的四个人是半截缸下一个阶段要去祸害的人,因为半截缸被神棍阿宏刺激,造成紊乱,才会将现实和梦境颠倒。使得原本应该在梦中见到半截缸的四个人,在众目睽睽之中见到了。由此也可以证明神棍阿宏的理论,如果不处理半截缸,五家人的风水被破坏殆尽后,就会轮到这四个人,而这还并不是结束。 受到惊吓的男人并没有因为神棍阿宏的解释而有任何宽慰,毕竟在他眼中,半截缸简直活生生的出现在面前,怎能不害怕?他战战兢兢,极尽恐惧的描述道:“半截缸从坟地里爬出来了,没有脑袋和脖子,一双手臂不断的挣扎,似要从坟里面挣扎出来。” 神棍阿宏担心这个男人说的话会令众人恐慌,便制止道:“不要再说了,你看见的的确是半截缸,不过它逃不出我布下的阵。” 众人本能的向后退开,原本还充满安宁祥和的坟地,转眼间变得阴森恐怖起来,即便有一个巨大的太阳不断地发光发热,也难温暖人们心中的冰冷。神棍阿宏紧紧盯着八根蜡烛,一旦半截缸有所举动,就会有蜡烛熄灭,越多的蜡烛被熄灭,证明半截缸越厉害,越无法控制。 片刻之中,第一根蜡烛熄灭,紧接着又灭了一根蜡烛,第三根蜡烛也有摇摇欲灭之势。神棍阿宏使出鞋前钉的本领已做对抗,并从包里取出一张符纸,念动之后,将符纸扔进坟中。正如之前在黑龙潭时那样,一张轻飘飘的符纸,就像灌了铅一样,毫无飘荡之感,如同一块铁板,很有质量的被扔了出去,落在沈莲春的骨灰坛上。 “冒烟了,冒烟了!”那个可以看到半截缸的男人大声喊道。 神棍阿宏充满自信的笑着,心说有这个男人在,倒是省得自己再用本事去见鬼了。既然已经冒烟,证明那张符顺利发挥作用。就在这时,那个男人又说道:“半截缸在哭,哭得特别伤心,可也很生气。” 神棍阿宏无奈的摇摇头,除了得道高僧,别人很难找到帮助半截缸化解怨气的方式,只能本着为活人考虑为优先,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眼下这个半截缸或许很委屈,或许很可怜,但是既然已经被人利用成为伤害活人风水的工具,便只能令其化作乌有了。 如此想着,却听到身后传来哭声,那四个看见半截缸真身的两男两女竟然不约而同的哭泣起来,其中一个女人伤心的说道:“我能感受到半截缸的可怜和委屈,呜呜呜……” 神棍阿宏颇为震惊,以前也曾对付过半截缸,都只是一些用各种办法伤害活人的货色,却从未遇见过今天这种让活人感同身受其悲哀的一幕。鉴于此,神棍阿宏准备使出见鬼的本事,亲眼看看半截缸到底是真可怜,还是在用花言巧语博取别人的同情。 就在神棍阿宏准备使出见鬼本事时,沈莲春的骨灰坛啪的一下就碎了,直接露出里面的骨灰。沈莲春的娘大声嚎哭,认为这是自己女儿在表达什么,神棍阿宏却很平静,解释道:“沈莲春她娘,不要哭了,这并非是你家姑娘在表达什么,而是半截缸死后的正常现象。” 那个男人赞同道:“的确,半截缸已经化作一股青烟消失了。” “不,那不是化作青烟,而是被烧死了。”神棍阿宏说道:“沈莲春她爹,拿着我让你准备的坛子,把姑娘的骨灰重新收集起来,选择一个好日子重新下葬吧。” 42. 收敛骨灰之前,神棍阿宏从碎掉的骨灰坛旁捡起一张纸,这张纸就是之前贴在骨灰坛上的那一张,随着骨灰坛碎裂,纸也跟着掉了下来。神棍阿宏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悄悄把纸放在口袋里。 之后,众人来到臭球的坟前,不同的是,打开坟地之后,里面的骨灰坛已经碎裂,剩下的三家人的骨灰坛都是这样。神棍阿宏解释道:“原以为招魂的人招来五个半截缸,现在看来并非如此,而是招来一个半截缸,将其拆分成五份,附在五个骨灰坛中,随着沈莲春坟中的半截缸被处理,剩下的四个部分也跟着化解了。” 四家人收敛骨灰前,神棍阿宏也把原本贴在骨灰坛上的纸捡起来,放在口袋里。 处理完半截缸的事情,大家一起回村,准备回村长家商讨后面的事情。神棍阿宏让人去村口找卖衣服的大周夫妻二人,让他们把车开进来。很快,所有人聚集在村长家,神棍阿宏问道:“你们夫妻二人是否把车如我所说停在村口了?” “是啊,一直在那等着您,没敢离开半步。”大周说道。 “那就好,其实让你们在那等着是有原因的,五个孩子死后成了执念鬼,一心想要回家,然而阴阳相隔,回家的路怎是那么好找的?我让你们把车停在村口,就是想让五个孩子好好认一认村口的大树,当他们意识到回家后,心中执念便会消失,就可以去投胎了。” 说到这里,五家人的父母无不哭泣伤心,人死后可以顺利投胎自然是好结果,然而谁又愿意听到自己的孩子去投胎这种话呢?实在太过伤感。神棍阿宏没有说什么,只怕现在说什么都会让人伤心,倒不如把五个执念鬼好好安置,才算是对活人最大的安慰。 神棍阿宏说道:“大周,这些衣服值钱么?” “值点钱,但是不多,您想干什么就干吧,没事。”大周说道。 “得把衣服烧了才行。” 众目睽睽之下,神棍阿宏用一根木棒,在院子里画一个圈,让几个小伙子把车上所有的衣服全部拿下来放在圈中,在圈外点上一枝香,说道:“你们五个执念鬼,若是心愿已了,就灭了这根香,我会帮助你们上路,之后是否投胎为人,能够投胎到怎样富贵人家,就看各自的造化了,时辰已经不早,趁着还有日色,尽快上路吧。” 身后传来五个孩子家人的痛哭声,他们就要彻底和自己的孩子告别,如此撕心裂肺,又怎是常人所能接受的?他们纷纷喊着自己孩子的名字,既希望他们能留下,又希望他们能顺利投胎到富贵人家。这样复杂的心情,使得在场所有人都很压抑,没有眼眶不湿润的人。 一边是几个找来汽油的虎视眈眈的小伙子,一边是父母伤心的哭声,神棍阿宏夹在中间,低头看着那根香,一旦香灭,人便要彻底分别了。 只是,那根香一直没有灭,似有似无的燃着。整个院子的人都陷入了停顿,除了抽泣声,更多人是在等待一个结果。就在神棍阿宏等得不耐烦时,大周的老婆忽然跪在沈莲春的娘的面前,伤心的哭泣着。 【22】水老爷子 43. 村长家的院子特别大,众人的注意力都停留在那根香上,按照神棍阿宏所说,只要那根香不再燃烧,就证明死去的五个孩子不再有执念,到时候一把火烧了衣服,送走灵魂,此事就算妥当了。 熟料,等了半天,那根香都没有停止熄灭,就在大家有些诧异的时候,大周的媳妇忽然走进人群,跪在沈莲春的娘的面前,哭得十分伤心。 大周满是惊讶的想去阻止,神棍阿宏拦住了他,说道:“你媳妇应该是被沈莲春附身了。” “附身?” 一听附身,大家都吓得向后退开,形成一个圆圈,只剩下沈莲春的娘和大周的媳妇在中间。神棍阿宏低声说道:“不要慌张,既然已经满足执念鬼的愿望,又是朗朗乾坤,不会有事的,何况她跪的是自己的娘。” 沈莲春的娘一点也不害怕,直接跪在地上,抓着大周媳妇的手,伤心的说道:“姑娘,你是俺的姑娘吗?” 大周的媳妇点点头,眼泪止不住的流,空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神棍阿宏说道:“沈莲春,好孩子,你并没有作恶的心,且心中执念已经达成,现在能依附在别人身上已经实属不易,至于开口,就不可能了。” “姑娘,你不用着急说话,娘知道你心有不甘,也知道你惦念着家里,娘也舍不得,但事情已经如此,你就安心上路吧,来生投胎到好人家,娘也就放心了。” 大周的媳妇,也就是沈莲春抹去眼角的泪珠,与自己的娘紧紧相依。沈莲春的爹也走上来,抱着自己的“女儿”,哭得哪里还有男人的样子?完全就是一个痛失爱女的可怜父亲。 一家三口凝视着对方,渐渐地,大周的媳妇露出满足的笑容,旋即闭上眼睛晕了过去。那根香也停止了燃烧,神棍阿宏大声说道:“送几个孩子上路吧!” 一直守在一旁的两个小伙子把汽油浇在衣服上,一把火将其点燃。熊熊大火散发着滚滚浓烟,直冲云霄。五家人的父母再次大声嚎哭,只道自己的娃一路走好,一路走好啊! 大火渐渐散去,村长让几个小伙子打扫院子,剩下的人进屋详谈。臭球的爹问道:“大师,为什么小春愿意再和家人见一面,我们几个人的娃都没有现身呢?” 神棍阿宏说道:“那几个娃都是臭小子,哪里有姑娘家家的心细呢?” “这个臭小子,平时就不受管教,都这个时候了也不说出来再见一面……”臭球的爹红着眼睛心疼的埋怨着。 神棍阿宏深吸一口气,拍拍手说道:“好啦,各位,几个娃已经走了,咱们活着的人要好好的活着才对。后面的事我交代一下,大周,等你媳妇醒过来,你们就回去吧,该做什么做什么,以后是否还会遇到这样的事,谁也不好说,属于个人的造化。那四个看见半截缸的人,你们见到不干净的东西,必定要生病一场,不过无妨,安心休养自会平安无事。五个娃的家人,我已经帮你们算了日子,下周的今天会是下葬的好日子,好好的办一场吧。虽然娃的魂已经不在这里了,但是坟依然要照顾好。至于你们被半截缸破坏的风水,只要行好事,自然会一点点恢复,不必担心。” 神棍阿宏准备离开,大周因为媳妇未醒无法送人,一直没有说话的二爷便吩咐儿子开车送一趟。上车之前,二爷凑到神棍阿宏身边低声说道:“阿宏,还记得我们村坟地优化重建的事情吗?” “当然记得,听铁老头说过,怎么了?” “当初政府让我们迁坟,我们都不愿意,可是后来发生很多怪事,就是铁老弟帮忙摆平的。几年后的今天,新的坟地竟然又出事情,总觉得不安心啊,是不是新旧坟地之间,还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二爷问道。 神棍阿宏说道:“您老放心,这件事在我的心上,这不,我现在就要去找铁老头。” 二爷意味深长的点点头,说道:“你做事我放心。” 44. 一路回到铁老头家,铁老头和大诚正在院子里聊天,见神棍阿宏从车上下来,倍感吃惊。 “阿宏叔,您一天就把事情办完啦?”大诚上前问道。 神棍阿宏说道:“原以为要对付五个半截缸,按照时辰预判,一天最多弄两个,五个则需要三天。然而真把坟打开后才发现,其实只有一个半截缸,被分成了五份,处理完一个,剩下的自然就消失了。” 二爷的儿子告别后,神棍阿宏探着大诚的脉象,觉其平稳,欣慰道:“诚诚啊,你这小子最大的优点,就是甭管受到什么刺激,都比一般人好得快。” 大诚拍着厚实的胸脯,说道:“嘿嘿,我的身体可是棒棒哒!工厂里那些箱子,别人都是俩人抬一个,我是一人抱两个……” 铁老头无奈的摇摇头,说道:“阿宏啊,我跟大诚聊了几句,这真是个好孩子,可也真是个傻小子。大诚,阿宏说你比别人好得快,指的不是你这一身蛮壮的肌肉。你得记住,一个人若被厉鬼伤害,是否能够康复,甚至是否能够快速康复,都和*上的强壮没有多大关系,而是内在的,这得靠机遇,靠训练,更是要靠天赋。” 大诚愣了一下,旋即开心的说道:“看来我是吃定这碗饭啦,嘿嘿。” 神棍阿宏担心的问道:“诚诚,你现在不觉得难受吗?不管身体上还是精神上,总该不太舒服吧?为什么觉得你这么亢奋呢。” “唔,是有一点别扭,自从醒来总是特别饿。”大诚摸着肚子说道。 铁老头捂着嘴笑,神棍阿宏则说道:“你每次受了刺激醒过来,似乎都闹着吃不饱啊。” 大诚嘿嘿的憨笑,神棍阿宏见其一点事都没有,也就放下心来,从口袋里拿出五张符纸,对铁老头说道:“你看看这五张符纸,是不是很眼熟啊?” 符纸上面纵向画着一条曲线,曲线的左右各有两条小线段,这是甲骨文中的“水”字。铁老头瞧见这个后,立刻绷紧了身子,略带颤抖的说道:“这不是水爷的符号吗?” 水爷,也称作水老爷子,铁老头当年被师傅送上山,就是跟随这号人物学本事。之所以神棍阿宏也认识这个符号,是因为当年铁老头想家,偷摸的给神棍阿宏写过不少信,其中提到过自己新的师傅水爷惯用的这个符号。关于水爷,有着很传奇的故事,并总和这个符号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因此这个符号也跟随水爷一起变得特别神秘。 当神棍阿宏在骨灰坛上看见这个符号的符纸后,就觉得此事或许和水爷有关。 神棍阿宏说道:“水爷已经死了那么多年,沈莲春又是最近才死的,而这个符号也应该不是巧合,你怎么看?” 铁老头说道:“这个符号对于水爷来讲十分重要,关于符号的一切,都只会传给徒弟才对。水爷已经死了那么久,不可能是他干的,结论只有一条,是他的徒弟或者后人干的,可是这不对啊!” “你跟随他二十多年,他有没有徒弟和后人,你最清楚了。”神棍阿宏问道。 “我当然清楚,所以才觉得不对。水爷只有我这一个徒弟,更没有娶妻生子,所有衣钵均被我继承,不应有他人才对。”铁老头说道。 大诚说道:“肯定是那位前辈偷瞒着您,又认了别人当徒弟,或者在外面有个私生子呗。” 铁老头瞪了大诚一眼,说道:“阿宏,我是水爷的唯一传人,现今出现的一切和水爷有关的事都会找到我,你说会不会有人利用这一点陷害我?” “可是谁又了解一个隐藏在深山密林之中的近似甲骨文的符号呢?”神棍阿宏思考道。 铁老头沉默了下来,此事之中,蹊跷众多。 (第七个故事,完。) 【1】文物 1. 大诚并没有跟随神棍阿宏回家,是因为铁老头希望大诚能再留几天。大诚没有违背的意思,只是担心自己的工作问题。铁老头不屑地说,在工厂里累死累活能赚几个钱?趁早辞掉,跟着阿宏看门道才是正途。大诚原本就是这么认为的,只是碍于阿宏叔一直没有正式收他为徒,才只能在工厂找点事干。 见铁老头这样说,神棍阿宏也没有意见,留下大诚,带着大黑狗回家去了。 在厉鬼的事件中,大诚和铁老头都受到不同的伤害,由于大诚年轻体壮,总比铁老头好得多,便担负起照顾铁老头的责任,自己拿手的几道菜一端上桌,气弱的铁老头只是闻着味道就像打鸡血一般起身坐到桌边大口吃起来。 铁老头向来孤身一人,加上自己古怪的脾气,很少能碰到投脾气的人。不过自从见到大诚,就好像开启一段忘年交一般,觉得浑身上下都舒坦,即便体弱不能喝酒,也还是打开了话匣子。 “大诚啊,你陪我的这几天,不能让你空手回去,就先给你讲个故事吧。”铁老头说道。 大诚最喜欢听故事,尤其是铁老头和阿宏叔的故事,忙屁颠屁颠的点着头,一幅饶有兴致的模样。看着大诚憨憨的模样,铁老头打心底喜欢,只恨阿宏命好,自己怎么就遇不到个投脾气的臭小子当徒弟呢? 铁老头故作神秘的说道:“你阿宏叔之前去的那个村子叫新坝村,处理半截缸时去的坟地,以前可不是那个样子,你阿宏叔跟你讲过关于新坝村坟地的事情么?” 大诚摇摇头,难掩兴奋的说道:“阿宏叔只讲过新坝村的二爷家遭遇黄大仙的事情,却没有提起过坟地。” “黄鼠狼的事我并不知道,却可以给你讲讲坟地的事情,挺古怪的呢。” “好哇好哇,您讲吧,我认真地听。” 铁老头舔舔嘴唇,又动动肩膀,说道:“哎,讲故事最累了……” 大诚愣了一下,旋即憨憨的笑道:“嘿嘿,这个我懂,您等着。” 大诚找到厨房,烧一壶开水沏茶用,又在卧室找来旱烟,给铁老头搬到眼前后,还给自己找了个小板凳,坐在铁老头身边像个小丫鬟一样的捶打着铁老头的腿。看着铁老头心满意足的模样,大诚有些困惑,这位前辈跟阿宏叔一样,讲故事时总喜欢享受这些,真跟一个人似的。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只要能听故事,做什么大诚都愿意,当然,饿肚子不行。 铁老头被伺候的舒服了,便开始讲述新坝村坟地的往事。 以前新坝村还不叫新坝村,而是叫“坝村”,因为守着富饶的露水山,而过着虽然不算十分富庶,却自给自足的小日子。 露水山属于黑龙山的一部分,因为自身条件优越,很早以前就被村民充分利用,在山坡上种植,在深山中采集。正是由于村民自发的充分的利用露水山,使得露水山在被家家户户分割区域后变得混乱不堪,失去了往日的恬静,尤其家家户户按照自己意愿随意树起的坟头,散乱的到处都是,外人如果随意进去,还真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觉。 前几年,政府为了扩大收入惠及村民,准备开发露水山以及露水山旁边的紫燕山,形成以“紫燕露水”为特点的大型景区。如此一来,露水山和紫燕山的几个村子的村民,都要将自家在山里的地交给政府,以红利的方式进行合作。 其实从那几年开始,年轻人开始去城市打工,村民已经不太愿意在山上进行耕作,对于政府的合作要求,大家的态度都还挺开放的。唯独后来传出的一个消息,引起所有人的抵触情绪,那就是需要把两座山中的坟全部迁走。 2. 两座山下的村子,都和坝村,也就是之后的新坝村一样,早已经开始在村子附近进行特种养殖,主要收入并不再是山上的土地,把山上的土地交给政府进行红利分配,本就是一件大家都愿意的事情,只可惜牵扯到迁坟,就都不愿意了。 老一辈人都有一个观点,虽然现在日子好过了,但是放眼过去的苦难岁月,是露水山和紫燕山养活了村民,大家对于大山的感情向来深刻,认为把故去的人埋在山中才是最好的归宿,也是保佑后人的最佳途径。这样的想法一直影响着现在的人们,虽然大家不再依靠大山生活,却还是以感恩的心情对待着大山。 正因如此,如果把祖坟从大山中迁出来,甚至以后的人也不能再埋进大山中,从心理上来说,是完全不能接受的。政府派人给大家做辅导,可无论怎样劝说,都不能改变大家的意愿。站在政府的角度看待这件事,如果游客来到这两座山游玩,时不常的总能在某个角落里看见一座孤坟,或者一片坟,肯定是不舒服的。政府和村民僵持了几个月,最终只能搁置。 后来政府派人来和村民们谈过,表示理解村民的想法,政府已经在十几公里外的翠雀山规划好,将把那里改造为旅游景区,到时候把主动权交给村民,让他们看到实际利益后再考虑要不要迁坟,政府的大门永远为村民敞开。 政府虽然说得很客气,但是大家都明白其中的潜台词,你们村民不认同,我们就去开发别的地方,到时候别人赚钱,你们眼红了还可以里找政府,但还能不能开发就不一定了。 政府很客气,也很霸气,说完就走,留下一帮傻眼的村民。可即便如此,村民冷静下来后还是觉得不应该为了钱而去动坟,更不能失去进山埋葬亲人的权利。 不久之后,政府与翠雀山的村民达成一致,开始进行迁坟的工作。首先,政府出资在翠雀山下三个村子的结合地带建起一片新坟用于安葬,为了安慰村民的情绪,政府允许村民请来道士修改风水,请来和尚念经。好一番折腾后,村民的心理预期达到了,政府的迁坟计划也顺利实施了。再之后,就是大规模的改造翠雀山的动作。 关于翠雀山的所有进展,都被露水山和紫燕山的村民看在眼里,大家肯定有一些动摇,只是还持着观望的态度。 后来的一天,翠雀山那边发生了事情。当时有村民看到一直热热闹闹的翠雀山,在那一天忽然停止修建,随后来了两辆绿皮卡车,一帮武警护送着一辆面包车来到山脚下,从面包车上下来的人看起来很有学问,像是专家一样的人物。 村民一下炸开了锅,武警保护专家进山,还能是什么事?肯定是挖到值钱的宝贝了! 当时进入翠雀山的主道被武警封住,但是这并不能难住和这座大山打了一辈子交道的村民,有人从小道进入山中,发现在山顶附近有更多的武警保护着,不敢靠近,但是远远地可以看到,远处有一个大坑,有人进进出出的忙碌着,的确是挖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了。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村民想要靠近看个清楚,最终被武警发现,遣送下山。这之后,又来了很多武警,将整个翠雀山保护起来,还和村民解释说,山上发现了文物,专家正在进行鉴定和保护,希望大家不要打扰。 大诚好奇的说道:“按理说我家距离翠雀山也不远,为什么就没有听说过挖到文物这件事呢?” “你这臭小子现在就不学无术的样子,前几年还不得更疯?估计就知道下河摸鱼,上树掏鸟蛋,怎么可能关心文物的事情?” “那您说说,到底挖出什么文物来了?” 铁老头喝一口茶,冷冷的说道:“哼,挖出什么来了?那可是丰富得很呢!” 【2】道童 3. 铁老头卖了个关子,并没有说挖到了什么,而是继续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 在山上挖出的东西似乎很不得了,至少专家已经通知当地政府,在进行鉴定采集调查和保护之前,施工计划必须停止。政府虽然不愿意,可也不能说什么,只能撤走施工人员,只留武警和专家在山上。 这之后过去了几天的时间,村民一直守在山外面,希望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然而整座翠雀山一如曾经安静的模样,在短暂的施工喧嚣后,重新归于平静,归于无趣。 说到坝村这边,大家虽然也对翠雀山的事情感兴趣,但毕竟是十几公里以外的山,渐渐地也就没了兴趣,继续着自己的小日子。 然而一天清晨,坝村的一位村民,一大早起来就哭哭啼啼的,说是梦见了自己的奶奶,奶奶对她说,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山不保民,水不润人,恶犬啃身,穷鸟啄眼,天降烈火,风中藏刀,地布荆棘。奶奶哭着说,自己过得苦,浑身流血,浑身疼,要他们后辈赶紧迁坟。 提到迁坟,大家想到的都是之前政府要求迁坟的事情,联想到现在,总觉得怪怪的,似乎有巧合的味道在里面。 第二天清晨,又有人梦见家中去世的老人抱怨自己过得苦,过得疼,过得不舒服。第三天清晨,竟然有三家人声称梦见逝去老人要求赶紧迁坟,否则就是不肖子孙。 村长慌了神,大家梦见的内容基本一致,肯定不是偶然事件。不过村长也留了个心眼,他怀疑有一部分人希望与政府合作迁坟,才联合起来撒谎的。 不过很快,村长就对自己的这个想法动摇了,他在去别的村办事时发现,那边的村长也是愁眉不展的,原来他们村里也有人梦见了那些事情。 两个村长一合计,如果不是村民自导自演,就肯定是遇到不干净的事情了。然而令他们想不通的是,这么多年以来,安葬的长辈们从未托梦说自己过得不好,怎么政府要求迁坟的时候,才来托梦说自己过得不好呢?难不成这些已经死了那么多年的长辈们也能跟政府合作?这显然是不可能的,那么有没有可能是政府派哪位大仙,使了某种手段蛊惑了死去的人们,让他们给晚辈托梦的? 越想越不靠谱,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村长回到坝村,找来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一起商量对策,其中一位老人说,他以前埋葬自己爷爷的时候,曾经请来一位道士给看过,露水山的风水是顶级的,不要说埋葬村民,如果当年皇帝老子发现这里,肯定也会当做皇陵的。 如果那个道士没有说谎的话,一个能当做皇陵的地方,怎么可能不是风水宝地?为什么现在政府说要迁坟,死去的人们就给自己家人托梦说过得不好,要求迁坟呢?难道可以安放皇帝的地方,还安放不了几个平头老百姓? 种种迹象都显得十分怪异,可是考虑到神啊鬼啊的,谁也不敢去寻求政府的帮助,而且政府已经被翠雀山的事弄得焦头烂额,也没空搭理村民做梦的事情。 然而托梦这事并没有结束,之后每一天清晨都会有人说自己也梦见死去的亲人要求迁坟的事情。一段日子下来,整个坝村的村民几乎全都梦到了。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不是科学可以解释的,村长没有办法寻求政府的帮助,只能私下里找人去请看门道的帮忙,如果梦中蹊跷属实,甭管是不是发展旅游业,也赶紧把故去的人们的坟重新整治整治,不要再发生稀奇古怪,扰乱民心的事情了。 当然,村长没有善作主张,而是召集众人连夜开会,一直商量到清晨。就在大家离开村长家,准备趁着晨雾出发时,村中大道上走来一个中年男人。 4. 此人穿着白色旅游鞋,蓝色牛仔裤和白色衬衫,背着双肩包,乍一看像是出来旅游的,然而村中长辈却从此人的面相中看出一些熟悉的味道。中年男人面冲着大家,微笑着并不说明来意,似乎在等人认出他来。短暂的相视之后,有人开口问道:“你该不是当年的小道童吧?” 中年人哈哈一笑,道:“看来乡亲们并没有彻底把我给忘记了,没错,当年的小道童回来了!” 提起小道童,这里还有一段往事。露水山上曾经有一座道观,无人知晓其何年所建,却知道里面住着几位心善的道长,带着几个小徒儿修行。道观虽然不宏伟,却胜在精致安静,加之露水山景色秀美,算是人间仙境。 道观中的道士并非常年不见普通人,他们经常为村民诊脉治病,也会交换一些东西已做生活。但是三十多年前开始,鲜有道士再下山,去道观寻求帮助的村民也没有机会进入道观,更是无从看到曾经熟识的几位道长。大家以为道士们紧闭大门是在修仙,便不再打扰。 然而一天夜里,山中青光冲天,响声雷动,惊动了周围几个村的村民,还以为发生了地震。大家跑出来一看,山中大火十分凶悍。露水山是村民的宝山,大家一直都很珍惜,对于山火之事也都有丰富的经验,很快就按部就班的自救起来。 救火的事暂且不说,单说一路人上山查看道士安危。可是让这些人感到绝望的是,大火的源头似乎就在道观这边,大火早已经吞噬了整座道观,没有半点救助的机会。 就在大家唏嘘不已的时候,道观远处的一片没有被大火吞没的地方走出一个人来,此人十岁刚出头,瘦弱清秀的脸上满是黑色的痕迹,像是刚从大火中跑出来的一样,惊魂未定,可怜极了。 大家一眼就认出,这是在道观中修行的小道童。小道童是个孤儿,自幼被道长收养,因为性格很好,深得村民的喜爱。见小道童还活着,大家都很欣慰。 小道童在村子里生活了一个多月,从未开口说过关于道观的事,他不哭不笑,平静幽深。大家以为小道童受了刺激,便不去追问,只是担心他以后怎么生活。 又过了一个多月,小道童和村中每一个人道别,最终趁着日色离开了村子。他这一走,再也没有出现过,现如今,当他重新出现在村子时,已经从十岁出头的小孩变成了中年男人,且不再有半点道家人的模样,和普通人一般。 村中长辈相信,消失这么多年的小道童突然出现,绝对不是偶然,肯定和迁坟的事情有关系。 认出小道童的长辈问道:“你是……你是存信吗?” 中年男人微笑着低声说道:“贫道存信,承蒙各位叔叔大伯没有忘记,几十年的等待,就是为了完成师傅心愿,今天存信来帮助大家了。” 见大家还有些不明白,中年男人继续说道:“风水格局,吉祥凶恶,变化更转,村中可否有人梦见逝去多年之人抱怨之事?” 存信的一句简简单单的话,正中要害,在场所有人无不感到惊讶,怎么此事还和当年的小道童有关系?甚至还是为了完成师傅的心愿? 眼下既然存信回来了,就没有必要再去找别人,大家赶忙把存信请到村长家。 从众人紧张与期待的眼神中,存信也明白,事情的确已经发生了,但是谨慎起见,他还是又问了一遍,村中是否有人梦见了什么。村长代表大家回答道:“何止有人梦见,简直整个村子的人都梦见了。那些去世的人说自己过得特别不好,要求迁坟,我们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就在此时,一位刚刚醒来的女人跑进村长家,顾不得抹眼泪,说道:“俺又梦见去世多年的奶奶了,她老人家说自己过得憋屈难受,每天都有虫子咬她,她受不了了,要我们赶紧迁坟,否则就是不孝。” 存信说道:“山火、风刀、地荆棘。虫咬,犬噬、饿虎扑。这些都是风水格局从吉祥变成凶恶的后果,你们不要担心,我这次过来就是为了帮助大家的。” 【3】道观后院 5. 完全没有道士味道的存信,完全就是一个中年发福的普通人,面色和蔼,带着几分憨态可掬的模样,不再有当年仙风道骨般的清秀。他并没有急于帮助众人解决梦魇和迁坟的事,而是把当年道观中的一些问题慢条斯理的解释了起来。 露水山的道观并非不让人进,由于道长和村民的关系很融洽,平时有什么难处,村民都会上山寻求帮助。道观无法提供更多的物质上的帮助,基本都是解决心理问题,就像现在的心理医生一样。 当年很多村民都进入过道观,但是大家都明白,后院是去不得的,那里属于道长的私人空间,不要擅自闯入以破坏了清修。存信说,其实关于道观保守的秘密就在后院。后院有一座精致的小房子,特别特别小,小到里面根本没有办法住人。一开始,存信也没有进去过,直到五岁那年,他被允许随同几位道长一同进入。 小房子里什么都没有,只铺着一层青砖,可正是这些正方形的青砖,在道长按照某种顺序踩动过后,打开了一道门,直通地下。这是一间密室,一间地下室,在黑暗狭小的空间中,存放着一尊石像,存信现在都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石像的感觉,在油灯的照射下,一尊魔鬼的石像散发着昏黄冰冷的感觉,吓得年幼的存信之后一连几天都在做恶梦。 存信对众人说道:“各位乡亲,你们可还记得,后来道观着火,你们是在哪里找到道长等人被烧焦的尸体的?” 一位年长的人恍然大悟道:“正是在一处地下空间,当时我们还以为那是道观的地下室,以为外面发大火,道长等人跑不出去,就躲进地下室了。” 存信摇头道:“其实并非如此,当年发生的事情是这样的……” 几年后的一天,也就是道观着火之前,道长等人带着存信来到地下室,道长对存信讲了一些事情后,几个人围在石像旁边,仿佛在等待什么。而这时,了解真相的存信一直哭个不停,却还是不敢违抗师命,只身离开了地下室。原本存信应该立刻离开道观,却因为放心不下,一直在道观中徘徊。很快,天空乌云密布,存信的心悬到了嗓子眼。 最终,天降重雷,直接落在后院的小房子上,房子瞬间化作乌有,之后又有第二道雷,狠狠地砸在地上,把地面砸出一个大坑。随后是第三道雷,精准的打在坑中。存信知道,那个位置就是石像的位置。石像被打穿后,冒出青光,直冲乌云。大火从地下室传出来,存信不可能抛弃师傅等人不管,便违背师命,准备进入地下室救人。然而火势太猛,他肯本没有机会。 “那样的雷,那样的火,那样的地势环境,我根本没有办法救人,只能灰头土脸的跑出来,眼看着大火一点点的吞噬生我养我的道观,吞噬树林,吞噬着我全部的童年记忆。”存信说道:“后来你们来了,把我带回村子照顾。在那将近三个月的时间里,我艰难的平复了心情,最终带着师傅生前留下的命令,离开了村子。” 那位上了年纪的老人问道:“我们的确在地下室找到了尸体,但是没有你说的石像啊。” 村长低声说道:“他李大爷,您可真是老糊涂了,存信不是说有落雷吗?石像当然被炸了个粉碎啊。” 老人家尴尬的笑了笑,道:“哎,真的是老糊涂了。” 村长问道:“存信,事到如今,你应该把你师父生前留下的话说出来了吧?” 存信点点头,道:“这次来,就是要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你们。” 在落雷炸毁房子和石像之前,存信的师傅告诉了他一些事情。这件事,要追溯到更远的以前。露水山以及周围的另外四座山,作为黑龙山山脉的一部分,拥有着良好的风水,曾被一代帝王选定为皇陵。然而因为政治斗争,在皇陵进入规划阶段时,被一些懂风水的大师斩了龙脉,彻底破坏了风水。 那场政治斗争的真相已经无人知晓,只知道也许是出于报复,帝王下达了一份密令,不仅要把那几位斩了龙脉的风水大师及其九族埋在这里,还把许多大奸大恶之人也埋在露水山。以风水来看,露水山以及周围的四座山本就已经从大吉祥之地变为凶恶所在,加之埋葬了许许多多奸恶之人,曾经一度可以当做皇陵的好地方,就此萧条。 6. 听存信讲完这件事,村中老人无不感慨道:“小时候听长辈说过露水山的事,那都是好几辈子以前的事情了,据说曾经将近有过百年的时间,露水山的好风景及其富饶,都在急剧破坏,山崩水流不断、山货树木枯萎,周围村子的人根本活不下去,只能选择离开。但是后来,露水山又渐渐地恢复了往日的滋润,也又重新有人靠着这座大山吃饭。但是说起来,这都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就是我的父辈也没有亲身经历过啊。” 存信说道:“露水山一度有过极佳的风水,但是在龙脉被斩,帝王火上浇油之后,成为草木不生的不毛之地。至于后来为什么又变成现在这副好山好水的模样,那就还得接着说。” 帝王去世的几十年后,也就是露水山一带风水被破坏近百年的时候,一帮躲避战争的难民逃到了黑龙山,这里好山好水十分适合居住,然而由于无法融入当地人家,这帮逃难的人只能被迫选择在露水山一带重建家园。所谓难民,其实并非都是穷困潦倒的穷人,也有时运不济的富人成为难民,这些人虽然被冠以难民的称号,其实随同一起离开家园的,还有积攒多年的财富。 那一批逃难的人中,有一位富人名叫耿灿,年近五旬,虽然带着财富,却因为人善良,一直被同村的乡亲们保护着。现如今在露水山落脚,大家便簇拥在耿灿身边,任其差遣。耿灿不负众望,利用自己的财富帮助大家翻新了前人逃离露水山后留下的破败村庄。 整个重建过程耗费相当长的时间,不仅要翻盖房屋,还要开垦土地,一度荒无人烟的露水山脚下,重新恢复了曾经的热闹与人气。然而表面上的热闹并没能遮挡能人的目光,耿灿的一位好兄弟痴迷于风水格局,他早已经发现了露水山的邪恶所在,私下里找到耿灿,劝其放弃此地。然而当时人心正从逃难的疲惫与恐惧中渐渐走出来,不可能再重新选择地方。 这位痴迷于风水格局的男人年近四旬,名叫郝连庆,在听得耿灿的担忧后,也明白已经没有能力再换地方,便转而思考如何改善露水山的风水。 当时的人们都在热火朝天的建造新家园,只有郝连庆带着自己的儿子郝愿,整日游走在山中,有时一走就是几天,多则半个月。这爷俩在山中发现了很多孤坟,没有任何对死者的描述。深山之中有坟,倒也不算是怪事,然而令人起疑的是,坟的数量未免有些过多,而且坟的位置也很奇怪。如果说安葬什么人,就算不顾及风水,也要找一个平稳的地方才对。但是露水山中的坟,有些是在悬崖边上的石头缝里,有些在河边的潮湿之地,有些在泥潭附近,完全不合乎逻辑。 郝连庆到旁边的村子询问情况,村民虽然不想接纳这帮逃难的人,但是多少天观察下来发现,逃难的这帮人自食其力,不打扰人,也不讨厌人,于是在态度上改观许多,对郝连庆也很客气。双方坐下来谈了露水山的事情,这一谈,让郝连庆发现了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如果不妥善处理,不要说露水山周围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将来整个黑龙山都要跟着倒霉! 【4】风水谜团 7. 郝连庆为了改善露水山的风水,需要了解露水山的一些情况,他带着儿子郝愿来到周围的村庄打听,村民虽然不愿意接纳大批难民,但好在民心淳朴,加之难民自食其力从不添麻烦,态度倒也十分和善。 在一间简陋的房屋中,一位长者向郝连庆讲述了关于露水山的事情,然而说来说去,基本都是不靠谱的传言和古怪离奇的神话故事,有说露水山曾被神仙庇佑,是一座充满仙气的神山,不少求仙之人都曾进入深山,有的无功而返,至于没有回来的,就是拜了神仙当师傅修行去了,令人羡煞不已。还说,因为当地人得罪了神仙,神仙一怒之下放弃露水山,从此失了仙气的露水山变成现在这幅模样。还有说,露水山埋有宝物,皇帝曾经派人来挖掘,熟料宝物被负责挖掘的官员私吞,皇帝派高手寻遍中原都没有找到。据说那个宝物可以影响帝王之气,为避免改朝换代,皇帝听从高人指点,运送大批尸体入山,企图将露水山变成一座坟山,从而断了宝物的根基。 身为风水格局大师的郝连庆虽然懂得从过去的故事中寻找蛛丝马迹,然而仔细分析下来,长者说的事情似乎只是怪诞,没有利用价值。告辞离开后,有人喊住了他,此人样貌端正,仪表堂堂,似有与众不同的风范,自我介绍道:“在下方十,本地人士,辞官不久,听闻难民中有一位自称懂风水之人,想要询问关于露水山的事情,就是你吧?” “你知道露水山的事?”郝连庆问道。 方十谦卑的说道:“村中长辈虽然活了几十年,然而他们所知的事情,或许并没有在下为官十年知道的多,你若想了解露水山,就应该听我说几句。” 郝连庆多了个心眼,问道:“你愿意帮助我改变露水山的风水?” “在下为官十年,一直为百姓谋福祉,现如今你们就要在不远处的露水山生活下来,我怎有不帮忙的道理?” “你若一心为民,又为何年纪轻轻辞官回乡呢?” 方十遗憾的摇摇头,道:“官场,非也……” 郝连庆带着儿子郝愿来到方十家中,这里明显比前一位长者的家好上许多。落座之后,方十沏上一壶茶,说起自己知道的露水山的事情。为官的最初几年,同乡好友之间总会聚在一起说些有趣的事情,加之认识的人越来越多,事情也是越来越古怪有趣。只不过几年之后,经过官场的历练,城府越来越深,接触的也就越来越少了。 方十曾经听说过关于露水山的事,由于露水山距离自己家乡很近,就多留意了一下。当时得到的消息是,上一位皇帝曾经把露水山选择为皇陵所在之地,可见其风水极佳。却不曾想,被邪教教徒斩了龙脉,毁了风水,好好的一座露水山,从大吉祥之地变成凶恶所在。皇帝震怒,不惜一切代价铲除邪教,并将邪教中的几位风水大师诛九族,将全部的尸体埋进露水山泄愤。 “将死人全家埋进凶恶之地,这样的惩罚也是够可怕的。”郝连庆说道。 方式说道:“这都还只是表面上的,你可曾想过一个问题,如果邪教对皇帝有大不敬的想法,为什么不在皇陵建造完毕之后,偷摸的改变风水,从而实现大不敬的想法?他们在皇陵建造之前就破坏了风水,皇帝完全可以再去选择别的吉祥之地,最多只是损失一点时间而已。再者,几位风水高人破坏风水之后,本应销声匿迹,又为何被皇帝知道具体是谁干的?破坏龙脉风水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难道相信邪教有能力保护他们,就敢正面挑战皇帝?” “你的意思是,其中还有蹊跷?” 方式说道:“不仅有蹊跷,蹊跷还大着,多着呢!” 8. 将几位风水高人连同九族一起埋入露水山这座凶恶之山后,又传出了截然相反的消息。有切实可靠的消息证明,露水山一带的风水本就是凶恶之所,是被更厉害的高人改造成大吉祥之地的假象,目的就是为了骗取皇帝的信任将皇陵安放在那边,一旦此事达成,皇帝驾崩后移入皇陵,到时候风水显出真容,事情就不妙了。 所谓邪教的几位风水高人,其实和邪教没有半点关系,他们从风水界中的高人那边得到消息,说有人发现露水山一带有极佳的风水,建议将皇陵安放在那边。这几位风水高人却发现,那边的大吉祥风水是被人为改造的假象,根本不能当做皇陵,否则必定动摇根基,掀起战乱,民不聊生。 几位风水高人一直希望把真相告之皇帝,却因为作恶之人阻拦而没有成功。无奈之下,几位风水高人破坏了被粉饰的大吉祥之地,露出露水山的真容,并制造舆论,希望引起皇帝的注意。熟料,皇帝虽然知道了这件事,却知道的并不是全部真相,在作恶之人的掩盖下,几位高人的善举被造谣成斩断龙脉,破坏风水宝地的大不敬之罪,并牵强的和一个邪教组织拉上关系。 被真相遮住双眼的皇帝震怒之下,以极快的速度铲除邪教,并将几位风水高人诛九族,埋入凶恶之地露水山。 说到这里,方十无奈的说道:“原本这些事情不会外传,但是最终不知为何,还是传了出来。当然,只是在一些官吏之间口耳相传。大家都知道,这件事基本上是真的,毕竟都是官员之间的论调,属于内部消息,不会造假。不过你也明白,这些内容都是诛九族的大罪,几年后就不再传了。在下为官十年,看尽官场丑态,不愿同流合污,便辞官返乡。” “这山中之事,向来隐秘,却不料竟然如此周折。” “前一阵子得知有难民要在露水山脚下重建家园,我就很担心,担心那里的风水对你们不利,并且同样担心的是,与露水山相距不远的我们,早晚也会被连累。”方十说道:“本打算前去提醒你们,可仔细一想,你们刚从逃难的恐慌与疲惫中走出来,我以风水之说劝你们离开,肯定要被你们误会,适得其反,不如再等等,看看还有别的方式么。刚才得知有位自称懂风水的人要来问问露水山的事,我就知道机会来了。” 郝连庆赶忙站起身行大礼,说道:“多谢告知,实乃大恩大德啊。” “在下并不懂得风水之事,只是把自己听来的笃信的事情告知于你,至于可信度如何,又该如何改善风水造福百姓,还得由你完成,当然,在下由于做过官,在村中有些威望,如需帮助,请开口告之,一定鼎力相助。” “现在正有一事想要询问,我曾在露水山中见到许多无名坟地,如你所说,大概都是皇帝命人葬进山的吧?”郝连庆问道。 方式叹息一声,说道:“皇帝余气未消时说过一句话,要把天下所有穷凶极恶之人埋进露水山,让那几位风水高人及其九族永远不得安宁,要把露水山变成一座恶鬼坟山。只不过后来不仅露水山,就连周围的四座山也埋葬了不少人。” “埋葬那么多恶人,加之风水本就不好,难怪露水山脚下的村民没有活路,尽数搬走了呢。” 就在郝连庆和方十你一言我一句的时候,一直站在父亲身边的郝愿忽然愣了一下,发出吃惊的声音,旋即越想越不对,继而吓得浑身发抖。郝连庆回身询问发生了什么事,郝愿战战兢兢的说道:“爹,孩儿大概知道露水山中的那些坟的位置为什么如此古怪了!” 【5】逆龙符 9. 一直站在郝连庆身边的郝愿,一边听着二人的对话,一边默默地思考着露水山中那些坟的事情。郝愿有着良好的头脑,善于记忆与分析,他在头脑中重新构建了露水山的走势,将看见的每一座坟重新还原,掺入风水格局与天象作为考量依据。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工作,郝愿一直默默地努力着,功夫不负有心人,最终被他发现了其中的蹊跷。然而正是发现端倪,才令他顿觉恐惧与阴冷。在他的头脑中,把露水山中的每一座坟进行连接后,形成一幅图像,正是这幅图像令他感到恐慌。 郝连庆察觉到儿子的异常,忙问想到了什么,郝愿压抑着解密答案的兴奋与答案本事带来的恐惧,说道:“爹,您和方十大人说话时,我在分析露水山中大量无名之坟,一开始习惯性的将天象与风水格局考虑进去,却不想将整个事情复杂化了,其实只要简单一些……” “愿儿,简而言之。” “是,爹,简而言之,抛开所有复杂的想法,只是简单的将所见之坟以线段的方式连接起来,经过不断的尝试,终于被我发现,这些坟组成了道家的一道符咒,名曰——逆龙符。” 听到逆龙符三个字,郝连庆也是浑身一紧,如果儿子说的正确,此事将会十分危急。 不懂得半点风水的方十询问什么是逆龙符,郝连庆解释道,逆龙符是道家的一道符咒,最初发明出来是为推翻政权所用。为了扳倒当时的一位昏君,道家曾想要斩断龙脉,然而由于那位昏君找到了千年难寻的稳固龙脉,根本无法斩断,加之有高人把持,道家无从下手。 鉴于此,道家苦心研究,发明出逆龙符,只要成功,就可以令龙脉“生病衰老”,从而在几年之内影响昏君的运势。龙脉的缺点是不能立刻奏效,需要几年的时间,并且令人遗憾的是,后人发现被逆龙符影响的土地,即便不是龙脉而是一般的土地,也会成为极恶之地。 最好的一个例子是,逆龙符被发明出来的二十五年后的一个夏天,在逆龙符影响的土地上,发生了一场战役。攻守双方各自派出十几万的兵力,最终鲜有人生还,全部死于战场之上。后人将其称之为战斗惨烈,但是知道其中缘由的人都明白,事情并不简单。 一次战役,攻守双方的几十万兵力几乎全部死于战场之上,这是极不正常,也不能被接受的,于是破天荒的,双方议和,各自处理自己的士兵。后来传出的消息是,死在战场的几十万士兵,全部七窍流血,其中绝大部分的人身上并没有致命伤,也就是说他们不是死于互博,而是别的原因,并且造成七窍流血的现象。 方十问道:“这和战场所在土地被逆龙符影响有关系?” 郝连庆点点头,道:“熟知逆龙符的人都知道,如果把逆龙符安排在一座茂密的森林之中,不出半年,整个森林将只剩下植物,所有动物全部死亡。由于战场上戾气太重,加速了整个过程,使得半年期限在短短的一次战役中得以实现。” “逆龙符的发明虽说为了推翻暴君,然而其需要众多尸体,危害性命,又是惨无人道的,只是道家也有自己的无奈,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而逆龙符对后世的影响之大之恶劣,是极其可怕,惨无人道的。”郝愿说道。 郝连庆问道:“你确定山中之坟摆成了逆龙符的模样?” 郝愿恭敬地说道:“可否借方十大人的笔墨一用?” 方十将二人引到书房,郝愿拾起毛笔,在宣纸上点点画画,边画边说道:“方十大人有所不知,逆龙符虽然效力巨大,但是要想实现逆龙符也并非易事,不是有权有势的大人物,很难达成。因为这需要很多很多尸体,并且还要把尸体按照某一种顺序进行埋葬,有无坟头都无所谓,但是必须按照顺序埋葬。” 郝连庆接着说道:“所谓的顺序,其实就是逆龙符的符咒,那是一个复杂的图案,由一百零八画组成,每一个笔画的首尾两端各需要埋葬一个不足月的男婴,并且在两端之间,还要埋葬更多的尸体。这些尸体必须保证是纯阳的男人。每四条线段组成的闭合图案的中央,必须埋葬三位不出十六岁的女子,还要以垂直的方式在一个范围内埋葬三具尸体。” 方十听得心惊,眼看着郝愿在宣纸上点出几十个点,并用线段将这些点连接在一起。 10. 郝愿解释道,这些墨点就是他和爹在露水山中发现的孤坟,虽然用线段连接后远远没有组成完整的逆龙符,但是在他和爹这些精通风水格局的人看来,已经形成了整个逆龙符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核心龙的龙首部分。 郝连庆无奈的说道:“看来犬子的想法是正确的,这是逆龙符的核心部分核心龙的龙首,方十大人请看,这里是龙首的眼睛,如不出意外,在此处挖掘,就能找到竖排存放的三具死时不足十六岁的女子尸体。” 方十双手颤抖,一介文人,实在无法接受这些事情,颤巍巍的问道:“既然这只是逆龙符的一部分,还将有更多的尸体存在于山中?” 郝连庆说道:“不止露水山,恐怕周围另外四座山中也有大量的尸体,只有这样才能有足够的范围布置逆龙符。” 郝愿放下毛笔,三人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宣纸,心情沉重。片刻,方十不解道:“但是消息说,这些尸体是因皇帝泄愤才埋入露水山的,此处并非可以作为战场存在的地方,又何必安放逆龙符呢?哦,不对不对,身为皇帝,怎么可能安放逆龙符,这岂不是自己逆自己了?当今皇帝正是老皇帝的皇子,一切都是在稳固江山,为何背后安置逆龙符,岂不是要逆自己的儿子?” 郝连庆说道:“此处远离战场,安放逆龙符的目的绝对和御敌打仗没有关系。但是方十大人,你不要忘了,此处对于皇帝来说,是被几位风水大师斩了龙脉的凶恶之地,在这样的地方安置逆龙符,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把被斩的龙脉养死!” “龙脉还能养死?” 郝连庆回道:“以风水格局来说,龙脉被斩之后就再无用处了,然而从历史的角度去看,书中有载,许多皇帝都会被人蛊惑,认为被斩的龙脉会带来厄运,要想不被影响,就得在被斩的龙脉附近大兴土木建造祭坛、道观或者庙宇。龙脉何其广袤,修建的祭坛、道观或者庙宇不止一处,不仅耗费人力财力,更会影响到当地百姓,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当然,还有一种更为极端的做法,就是利用逆龙符将龙脉养死。”郝连庆继续说道:“在下刚才已经说过,被斩的龙脉大可放置不管,至于养死龙脉,指的是养死尚在发挥作用的完整的龙脉。只要在龙脉的三寸位置布置逆龙符,不出几年就可以影响江山根基,这也正是当年发明逆龙符的道士们希望得到的结果。” 方十问道:“既然逆龙符可以养死龙脉,而露水山一带对于皇帝来说已经不是正经的龙脉,又何谈养死一说呢?” 郝连庆叹息一声,说道:“皇帝显然是被什么人蛊惑,才在这里布下逆龙符的,然而此处压根不是龙脉所在之地,结果只有一个,想要布下逆龙符的人,根本不是为了养死龙脉,而是另有它意!” 【6】五庙 11. 面对不断变化的风水格局,脑筋蠢笨的大诚十分不理解,铁老头便总结道。 所谓露水山一带的风水,最初虽然不是大凶之地,却也不是能够安置皇陵的龙脉风水,只能说风水相当一般。后来因为政治斗争,一位高人将糟糕的风水掩饰成极佳的风水,用以骗取皇帝的信任。之后的几位风水高人看穿了阴谋,却因为无法将消息传到皇帝耳中,最终惨死于阴谋。 作为皇帝对这几个人的惩罚,几位高人连同九族一起埋入露水山,并且随后还有大量“穷凶极恶之人”被埋入露水山一带,这些看起来是皇帝的泄愤行为,其实还是朝中之人对皇帝的蛊惑,实则是用大量尸体进行逆龙符的布阵。 由于露水山涌入大量尸体,使得整体风水开始变得糟糕起来。从露水山中动物众多这一特性来看,逆龙符最终并没有彻底完成,然而大量的尸体还是将露水山一带变成凶恶之地,周围百姓无法生存,只能选择离开。 当时的郝连庆和方十整理好露水山一带的脉络后,决定立刻着手计划解决这件事。只是,虽然当初那位皇帝已经去世,然而当朝皇帝是老皇帝的皇子,牵扯到帝王家风水的事情还是要谨慎,否则一旦擅动,被朝廷发现,又将是一次无奈的逃难之旅。 方十表示,他虽然已经辞官,但在朝中还有几位可靠地朋友,会帮助询问皇帝对于露水山的看法。郝连庆表示,自己回去后会开始研究如何解决逆龙符余威的问题。只是由于一直在逃难,很多这方面的古书已经遗落,失去了参考,需要耗费的时间将更多。 三人分手后,郝连庆和儿子郝愿一起翻阅仅存的古书寻找方法,只可惜一直没有成功。在这个过程中,俩人还会进入露水山标记坟的位置,之后不仅是露水山,就连周围的四座山也一并调查。随着调查的深入,父子二人的心越来越凉,一是尸体数量实在太多,二是逆龙符越来越完整。 唯一令父子二人开心的是,露水山中有很多动物,这证明即使逆龙符再完整,也没有最终成型,否则以逆龙符的余威,整片山林之中将只有植物,而不会出现任何一只动物。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终有一日,方十传来消息,据可靠调查,当今皇帝早已经忘记露水山的存在,似乎当年布置逆龙符的那些人随着老皇帝的去世,并没有把后面的事情告诉新皇帝。 尽管这当中存在着阴谋的味道,但是朝中政治的核心事情不是轻易可以外泄的,加之时间又过去太久,已经无从调查。不过这些也并不重要,郝连庆没有兴趣解开政治阴谋,他要做的是确定新皇帝对露水山没有兴趣,他就可以着手摆平逆龙符的余威了。 方十询问可否找到办法,郝连庆说,虽然没有古书可以查询,然而自己几十年的风水研究不是白干的,他已经找到办法,只是需要去找一位高人确认办法是否可行。这个艰巨的任务已经交给郝愿去办,由于路途遥远,大概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的时间里,家园不断的重建,荒废的田地也已经开垦妥当,随着与周围百姓的融洽相处,渐渐的得到一些帮助,山脚下一片欣欣向荣的安宁气氛。但是在所有人心中都有一个顾虑,作为金主耿灿的好朋友,懂得风水的大师郝连庆始终没有参与到家园重建当中,整天都往山上跑,后来连儿子都不知去向,实在有些古怪。 大家并不介意手无缚鸡之力的郝连庆不干活,只是众人都知道他懂得风水格局,其所作的一切古怪反常之事,肯定和风水有关系,难道在这片落脚之地,有什么不稳妥的地方? 有人忍不住,询问郝连庆怎么回事,郝连庆说,暂时还不能告之大家,只等把所有事情确定下来,便会一五一十的通知众人。作为郝连庆的好友,难民中最有威望的金主耿灿也不知道露水山的事,只是得到了郝连庆的一句为大家好,绝不会办伤害大家的事的答复。 12. 郝愿的行程耽误了很长时间,将近两个月后才回到露水山。这时候的村子已经建造的差不多,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生产上,当时位于山脚下的田地里,聚集着大量开垦种植的人,这些人一眼就看见郝愿,单单两个月,这个意气风发的小伙子,竟然消瘦脆弱成这幅样子。 郝连庆很心疼儿子,却还是先询问制定的方案是否得到通过,郝愿累得说不出话,只是猛地点头,一直点头。郝连庆心中有底,平静了下心情,找耿灿单独聊聊。 听得露水山的风水真相后,耿灿紧张极了,如果此处风水这么糟糕,绝不是努力开垦良田就能改变的。郝连庆给出了解决方案,耿灿二话不说,答应了要求,并把整件事告诉给所有人听。在一片唏嘘中,耿灿开始分配人手,一些人继续进行种植,以供大家果腹之用,剩下的大部分人则加入到解决方案中。 整个过程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最终在众人的协力下,依照郝连庆的方案,将逆龙符的余威彻底解除,露水山一带恢复了风水,虽然不是极佳的风水,然而再也没有了荒芜与洪水,没有了山石与震动,动物变得更多,庄家长势良好。 露水山的欣欣向荣,引来曾经离开这片故土的人们,村子越来越大,村落也越来越多。 讲到这里,铁老头说道:“大诚,听完这些,你该知道在翠雀山中挖出来的东西是什么了吧?” 大诚想了想,回道:“挖到的一定是郝连庆等人当年埋葬的东西。” “正是,你还不算特别傻。”铁老头笑道。 大诚憨憨的问道:“唔,只是您还没说埋了什么呢,郝连庆的解决方案又是什么?” 铁老头喝一口茶,说道:“这就还要从存信的角度去给你解释。” 存信把郝连庆的事情说完后,村民的态度和大诚一样,也是希望知道郝连庆当年是怎么解决逆龙符,以及翠雀山中到底挖出了什么。 存信说道:“当初根据风水阵法,郝连庆利用古老的方式,在五座山中各挖了一个大坑,一个特别深的大坑,把山中所有尸体全部堆在里面,并在尸体上盖一座庙,庙中树起一尊菩萨,菩萨的旁边放着一个存满金银的箱子。五座山中的五个宝箱的财富,全部由耿灿提供。做完这些,郝愿之前去找的那位高人,一位得道高僧来到露水山一带,对五座山中的五个庙宇进行加持,最后将所有尸体连同宝箱、菩萨石像以及庙宇一起埋葬起来,并在上面种上植物,使之一切自然。” 一位村民惊讶道:“您的意思是,俺们旁边的五座山里,各埋着一座庙,一堆尸体,以及一个宝箱?” 存信点点头,说道:“现在政府挖出来的就是其中一座的翠雀山中的庙,专家肯定是发现了庙宇宝藏和数不尽的尸体才倍感震惊,整个研究工作大概需要很久的时间吧。” 村中长辈问道:“存信啊,从你的打扮来看,你已经不再以道童的身份自居,大概现在是平凡人了吧?那么你的出现又是为何?你又身负着怎样的使命?” 存信略显伤心的说道:“要想解释这件事,就要再回顾过往的一件事,刚才我已经说过,在道观着火之前,师傅曾经给我下达过一个命令,无论如何都要完成。这个命令就是,多年之后,风水被掘之时,要回到山中解决一切困扰,结束这段风水格局不断变换的荒唐闹剧。” 【7】青珠引雷 13. 存信说,郝连庆等人率领难民在每一座山里挖一个巨大的坑,把各自山中的尸体埋进坑中,抹平后在上面加盖一座庙,庙中树立一尊菩萨石像,以及由耿灿提供的一箱金银,最后连同庙一起填平,恢复植物覆盖,使得整个大坑彻底消失。 在耗费相当长的时间后,露水山以及周围四座大山一共五个坑全部完成后,事情并没有结束。在郝连庆和郝愿的设计下,在难民中一位能工巧匠的雕刻中,一尊区别于历史上任何一种设计的魔鬼一般的石像雕刻完成,并通过高超的手艺,从石像底部挖一个洞,将一枚“青珠”存放其中。 至于青珠,是从逆龙符中核心龙首位置挖掘出来的。按照逆龙符的理论,核心龙首的龙珠的位置,需要竖向埋葬三位不足十六岁的女孩的尸首,而在最中间的那位女孩尤为重要,不仅阴气要重,还需要对尸体进行特殊处理,并在嘴中含一枚“青珠”。 青珠是整个逆龙符的重要物件,据说是通过青鸟下的蛋炼化而来,价值连城,然而青鸟具体是什么鸟,鸟蛋又该如何炼化,已经无从得知,只剩下野史杂文中对其天马行空的描述。 藏有青珠的石像最终被安放在露水山,准备用一座寺庙对其进行管理。不过对五座庙进行加持的高僧却说,他虽然是佛门中人,也相信佛门中人可以完成看守石像的重任,保一方平安。然而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寺庙太过扎眼,还是让道教看管比较妥当。高僧同时推荐一个人,是一个游方道长,二人曾偶然相识,虽然各自秉承不同,却有着同样为百姓的心,相谈甚欢,私交不错,道佛之间十分难得。 在高僧的引荐下,一个月后,道长来到露水山,并称已经听过高僧说明,愿意带领徒弟等人在露水山守护石像和青珠。于是,露水山上建起一座道观,并在后院建造地下密室,以房屋作为障眼法,并通过机关消息进行保护。道长继续云游四方,并在固定时间回道观查看,徒弟们也都恪守着分本,露水山中的一切事情,总算告一段落。 之后一代代传承下来,到了存信这一代,他的师父依然保守着石像与青珠的秘密,虽然沧海桑田,露水山下的居民不再知道道观存在的真正意义,道长等人依然恪守本分。 存信说道:“我曾问过师父,为什么不把山上的真实情况告知村民,而是任由村民渐渐地淡忘。师父说,时代变了,人心也变了,且不论山中埋葬着五箱金银,就是他们还相不相信青珠、逆龙符,甚至风水本身,都已经不确定了,与其说出去有可能掀起波澜,不如就此闭口吧。” 村中老人叹息一声,说道:“我算是咱们村最年长的了,我曾经听我爷爷说过,在他老人家还是小娃子的时候,山中的道观就已经破烂不堪,大家还筹钱翻盖道观呢,那个时候的道观就已经存在不知多少年了,更何况是今天,许多事情都被大家渐渐淡忘了。” “但是我的师傅没有忘记,他一直秉承着守护石像与青珠的信念,一直到……一直到青珠引雷的那一天。”存信伤感的说道。 虽然关于青珠的炼化方式不得而知,但是关于如何保存青珠,有一则被大家肯定的看法,就是要一直存放在少女尸体的口中,以阴滋养。但是为了破坏逆龙符的余威,必须将青珠从少女尸体口中取出,使之无法发挥作用。然而令人头疼的是,脱离逆龙符的青珠将呈现不稳定的状态,具有在乌云遮月之时引雷的能力。一旦引雷成功,青珠自毁,那么费尽心力改善的风水将会被破坏,露水山一带将以物极必反的姿态呈现恶劣的风水,到时候真的就是不毛之地,邪恶之地,大凶之地,无命之地,招噩之地了。 幸好郝连庆有办法,在他仅剩的几本古籍中,幸运的保存着一本《上古像图》,记载的都是不被中原承认,却又真实发挥作用的古老石像的样貌与制式。他让难民中的能工巧匠雕刻而出,又根据高僧的点化将青珠封在里面,如此一来,即便没有少女阴气的滋养,青珠也将失去引雷的能力,从而保住风水。 只可惜,一切的稳妥,一切的努力,都在一个阴沉的子夜时分化作乌有。 14. 道观中的众人都很努力的遵守保护石像与青珠的约定,但是有些人的信念却可以被现实打得体无完肤。改革开放刚刚开始的几年,道观中的一位道士经常去县城办事,时间久了心思也活络了,他在得知一些老物件可以卖个大价钱后,便惦记着把道观中的青珠偷出来卖钱。于是在一个阴沉的子夜,他悄悄打开机关进入地下密室,用工具凿开石像。 因为在历史上有人曾经想要偷取青珠,虽然被及时发现,却已经在石像上留下一道“伤口”。所以这一次,深知其中奥妙的道士直接从“伤口”处着手,加之当年选取的石料质量相当一般,以及时间久远,石像很快崩裂,破坏了高僧的加持,露出里面的青珠。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之前被这位道士以药迷晕的众人当中一位体格强健的道长率先醒来,深感不妙的他直接来到后院,听见地下密室中传来凿石头的声音,便已经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他怀揣着一颗不安的心进入地下密室,看到的却是那位想要偷取青珠的道长倒地痛苦呻吟的声音。之后经过诊断,道长得出结论,因为青珠含有大量阴气,不用手段而直接用双手去触碰,就会被阴气上身,神仙难救。果然,两天之后,想要偷取青珠的道长在衰竭中痛苦死去。 青珠摆脱高僧的加持重见天日,待到乌云遮月之时,就是青珠引雷之日。之后的每一次阴天,道长等人都会仔细观察,一旦引雷成功,露水山一带的风水问题,将是他们要去研究的下一个课题。然而几次阴天之后,青珠并未引雷,正在众人困惑不解的时候,有人发现在青珠的最中心出现一团黑色的物质。随后的几次阴天下雨过后,青珠当中黑色的物质也随之变大一些。 道长连忙外出寻找高人,他从另外一位道长那里得到一本古籍,连夜翻看过后才明白,原来老祖宗已经明示过,青珠脱离阴气后并不会立刻引雷,而是每一次乌云遮月之后,从青珠当中散出一点乌黑,等到青珠变成乌珠,就必定到了引雷的时刻。 这之后,道长等人每天都会观察青珠,并托人寻找可以封印青珠的高僧。只可惜自从当年那位高僧之后,多少年下来再也无人有那个本领了。道长认为,既然无法封印青珠,就说明青珠引雷,从而改变露水山一带的风水,甚至牵连整个黑龙山山脉的风水,都将是不可避免的事,就得立刻着手准备。他与阴天赛跑,废寝忘食,最终找到了解决方法。 在青珠引雷烧毁道观的那个夜晚,道长交给存信一本册子,上面是历代道长的手札,记录着全部真相,并让存信赶紧离开道观,去往一个地方处理一件事,只有做好这件事,才能暂时缓解露水山一带的风水恶化问题。至于道长等人,并未选择离开,怀着大仁大义之情操,希望能在最后关头加以制止。只可惜后面的事情众人都已经知晓,道长等人没能在最后关头阻止青珠引雷。 道观着火后,年纪轻轻的存信受到了惊吓,在村中休养许多时日才恢复精神,并最终选择独自离开,去完成师傅交代给自己的事情。 【8】女尸余威 15. 根据师傅的指示,年轻的存信跋山涉水,招拦顺风车,历尽辛苦来到一处道观。自报姓名与来历后,顺利见到道长。与道长的交谈,使得存信知道了一些过去的事情。 当年郝连庆等人挖出十六岁女尸,把青珠从其口中取出后,并没有将尸体一并掩埋进坑中,而是根据之前与高僧商谈的结果,将尸体保存在附近的一座道观里。为何要如此去做?因为其中牵连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当初郝愿带着父亲郝连庆制定的解决方案寻找高僧进行求证时,高僧曾经说过,青珠与女尸类似于母子的关系,虽然母子分开,但是之间的联系是不能被抹灭的。有朝一日青珠引雷自毁,余威必定回归女尸身上,女尸若被损毁,余威便无处安放停留,继而依附到别的什么东西身上,将会产生极其可怕和不可预测的后果。但是如果尸体还在,问题也不能解决,余威与尸体汇合,尸体就会反过来破坏郝连庆制定的“五庙镇尸”之法,从而破坏露水山一带的风水。 唯一的做法是,将青珠与尸体分开后妥善保存,如若青珠不引雷,一切相安无事,如若有朝一日青珠引雷,就要在余威与尸体结合后,将尸体连同青珠余威一起破坏掉。 当时的女尸被安放在露水山附近的一座有些破败的道观中,后来随着岁月的流逝,道观中再无道人看守,变成一座荒观。当时在露水山上建立起来的新道观中的道长,在考虑到青珠与女尸不能存放在一处的准则,便联系了更远的一个道观存放尸体,也就是存信长途跋涉来到的这个道观。 道长对存信说道:“已经多少年了,青珠的事情终于可以画上句号,师祖众人的心愿能在我这一代了却,实在不容易。只是……你这小道童,带着如此重要的使命,竟然还要在村中生活三个月的时间,索性青珠余威寻找尸体的时间还算长久,否则你就耽误大事了!” 道长并没有考虑存信受刺激的事实,存信也深知自己的崩溃险些耽误重要的事情,并没有为自己辩解,只问是否还有时间处理尸体。道长掐指一算,立刻让身边的道徒去后院观察天象,并对存信说道:“青珠余威找寻女尸需要百余天的时间,你在村中耽搁三月,来到此处又耗费多日,时间的确已经不多了,不过好在我们为了等待这一天的到来,提前做好准备,倒也不必慌乱。” 在道长的安排下,存信沐浴吃饭,好好地休息了一天。翌日傍晚,外面忽然混乱起来,存信明白能让大家慌乱的事肯定和青珠有关。他夺门而出与大家汇合,果不其然,一直观察天象的道徒说,青珠余威就在附近,虽然还很弱,但今夜子时之前必定赶来。 纵使之前已经有所准备,众人依然紧张万分,好在道长为人冷静,几句话下来,大家的情绪也都回归了正常。众人来到后院,走进密室。存信有些恍惚,同样的后院,同样的密室,同样的昏暗,只是身边人已经换了,石像也变成了一尊石棺。 道长说,石棺中存放的就是女尸,每隔几年都会打开检查,尸体始终没有腐烂,并且带着一股清香。存信紧张的攥着拳头,一具不腐的弥漫香气尸体,即将和诡异的青珠余威合体,到时候除了会破坏露水山一带的风水外,说不定还会做出许多伤害活人的事情。不过这一切大家都不会看到,因为自己已经从师傅那里取得一份杀手锏。 “存信,东西带来了吧?”道长问道。 存信点点头,道:“一直都在身上,只是师傅曾说,为以防万一,无论什么人,不到最后时刻都不许提起,不许拿出来。” “我明白,所谓昨天并未询问,然而最后时刻即将来临,你要做好准备。”道长说罢,又对其他人说道:“桃木、柳木、雷击枣木可都准备妥当?” “都已准备妥当!”众人喊道。 道长继续说道:“布下八方符!” 说罢,八位道人围住石棺,咬破手指在地上画着一些生涩难懂的符号。这八个人心态十分稳妥,手不抖心不慌,十分坚定。剩下的几位小道童则抱着桃木、柳木、雷击枣木在一旁等待着。存信悄悄把手伸进口袋,那里存放着师傅给他的杀手锏,也是整个过程最关键的一步。 16. 八位道士在画下各自最后一笔的时候停了下来,道长眯着眼等待着,并在许久之后紧张而又威严的说道:“余威已到,你们听我号令。” 事后道长曾对存信解释,虽然别人看不见,但是在道行颇深的道长看来,整个密室的空气中渐渐弥漫起青绿色的光芒,犹如挤满了萤火虫一般。这些绿光就是青珠的余威,盘旋在密室中,依附在石棺上,并最终挤了进去。那种进入方式,完全不是利用石棺的缝隙,更像是很努力地穿透进去的感觉。 “大家注意,不要被后面的事情吓到,一切按照之前计划的去做!” 道长的话刚说完,只听得咔嚓一声,相当结实厚重的石棺竟然如同碎裂的玻璃一样,炸了个粉碎。所有石块全部向四周炸裂,没有一块落在尸体上。随着石棺的不复存在,里面的那具女尸也完整的出现在众人面前。存信不由得惊叹起来,正如道长所说,尸体不仅不腐,还带着强烈的香气。虽然之前都被石棺阻拦着,但是现在已经是扑面而来的味道了。 随着道长大喝一声,八位道士蹲在地上画完各自的最后一笔,完整的八方符浮现在地面上。存信从口袋里掏出师傅给他的杀手锏,那同样是一张符,一张青珠引雷的当夜,师傅亲自画给他的。这张符没有固定的画法,完全按照个人对道家的理解,以及青珠的具体情况临时画出来的,具有确凿的唯一性。由于此符意义重大,师傅不让他把符交给任何人看,哪怕是身边的这位道长。 现在到了最后时刻,存信不再有半点迟疑,壮着胆子将符贴在女尸的额头上,尽管女尸没有半点挣扎的迹象,但是存信却觉得那股迷人的香气似乎更加的浓烈了。 贴好符纸后,道长命令道童摆放木头。几位小道童十分严肃的将桃木、柳木和雷击枣木堆放在石棺旁边,随后点燃大火,整个密室渐渐沉浸在火海之中。关于大火,受过刺激的存信有些接受不了,道长也觉得此处没有必要再继续待下去,便率领众人离开密室。 在即将离开的时候,存信回头看了一眼,不知是大火影响到尸体的肌肉,还是自己眼花了,大火中似乎有一个扭曲挣扎的影子,应该就是沉睡多年的尸体在作怪。 这一幕,一直存在于存信的噩梦之中,正如当年第一次看见存放在道观地下密室中的恶魔石像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随着年龄的增长,那尊石像已经不觉得怎样了,但是在大火中挣扎扭曲的女尸,一直存在于梦境之中,折磨至今。 地下密室经过特殊设计,即便燃烧大火,也没有引到别的地方,最终渐渐地消散了。众人返回后,女尸已经变成骨灰,再去观察天象,青珠的危机彻底结束了。 保住露水山的风水,完成师傅的心愿,存信在新的道观中生活下来。长大成人后,他离开道观外出打工,娶妻生子,成为一位普普通通的居家男人。他不顾妻子反对,把家安置在露水山旁边的一座县城,每天工作生活之余,总会默默地留意着露水山,更会在节假日时以外出踏青为由到山上看看。因为,虽然已经化解青珠危机,虽然已经过去很多年,但是他并没有忘记师傅当年的嘱托,除了去往道观消灭女尸外,还有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没有完成。 “青珠事毕,切不可怠慢,终有一日,风水被掘之时,你要回来拯救百姓,那才是终焉。”青珠引雷的当晚,师傅如是说。 【9】风水被掘之时 所谓风水被掘之时,是自从郝连庆完成“五庙镇尸”之法后,历任保护石像与青珠的道长共同担心的问题。他们虽然没有洞悉未来的能力,却明白随着岁月的流逝,随着世界的发展,无论将来变成什么模样,五座山中的五个坑,以及坑中的庙、佛、宝藏和尸体终会因为某种原因重见天日。待到那时,五庙镇尸将不复存在,露水山一带依然面临着风水恶化的结果,并带动整条黑龙山山脉一起遭殃。 所幸的是,露水山一带地处偏僻,始终没有遇到风水被掘的现象,只可惜到了当今,随着科技的发展,生活水平的提高,越来越多的人喜欢到偏远地区旅游,而那些偏远地区为了创收,便会把风景秀丽的地方变作景区。 正因如此,一直平静的翠雀山在改造成旅游景区的过程中,被发现了埋藏在地下深处的庙,继而破坏了五庙镇尸。 存信说道:“师傅要我处理完青珠和女尸之后,不要离开露水山的范围,一旦风水被掘就要把问题解决掉。我虽在道观生活多年,却一直和道观中人留心露水山的风水,后来决定下山做个普通人,也是没有忘记师傅的嘱托。结婚生子后,索性把家安置在露水山周围,目的就是等待风水被掘之时。” 村长说道:“如果你这一生没有等到,会怎么办?让你的孩子继续等?” 存信摇摇头,道:“风水固然重要,但是若非给一个什么都不懂,八成也不信这一套的后代是完全不靠谱的,我已经想好了,就托付给道观中人吧。不过所幸,老天爷让我省去了这些烦恼,风水被掘之时已经来临,我将利用师傅交给我的方法解决掉最后的问题,迎接事情的终焉。” 村中老人咳嗽一声,不解的问道:“既然你有办法彻底解决风水问题,何不自己掘了风水,改善风水,迎接所谓的终焉,不就高枕无忧了吗?” 存信无奈的说道:“谁又不希望如此呢?只是风水格局之事,有些可以勉强,有些勉强不来。有些时而能够勉强,时而亦勉强不来。自从五庙镇尸之法成功以来,道观中人没有一刻不再研究破解风水被掘之时的解决办法,只可惜连同多位道长,几代人的努力,最终也只传给我一丁点的勉强之法。” 存信顿了顿,继续说道:“勉强之法,明白吗?勉强的办法啊,即便到了今天,也没有万全的措施处理好露水山的风水,我所能做的是稳定一切危机,即使最后成功,露水山的风水也将彻底改变,我会保证风水不会糟糕,却也仅能这样。各位乡亲,你们说,是我学艺不精时提早掘了风水改善风水好,还是继续等待求个安稳好?” “难道在山中道观着火之后的这些年中,您和您所在的新的道观的那些人,就没有继续研究出有效的办法么?” 存信摇摇头,道:“当今已不同往日了啊。” 大家陷入沉默,在现今这个讲究科学讲究效益的时代,真正还能研究道家之法的人依然会有,却无法和过去相比,尤其在数量上,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或许依然可以看到很多寺庙,然而道观又还能剩下多少呢?而数量减少的道观中,又还有多少具备能力,同时又愿意研究枯燥又苛刻的古老风水颠覆法则呢? 铁老头对大诚说道:“道家高人隐匿深山不愿出来,为什么?还不是因为装神弄鬼的神棍神婆骗吃骗喝,弄得大家不愿意再去相信道家之法了?正所谓一条臭鱼坏了一锅汤,使得道中高人觉得救人不如隐匿,实在是因为寒心。” 听到神棍二字,大诚不高兴起来,说道:“阿宏叔就以神棍自称,可是他的本事大得很,不是每一个神棍都是骗吃骗喝的。” 铁老头说道:“你的阿宏叔和我一样,既不属于道家,也不属于佛家,神棍不神棍的,都只是个称谓,你有何不因此不高兴呢?” 大诚瞪大了眼睛问道:“阿宏叔不属于佛家我还算明白,但是说他不属于道家就不对了吧?他可是经常使用符咒的呢,就像道家那样的符。” 铁老头笑道:“你这傻小子,用符就是道家之人了?哎,亏得你一心想要称谓阿宏的徒弟,连人家的身份都没有搞清楚,还怎么拜师?好啦,这些问题你还是亲自去问你的阿宏叔比较妥当,咱还是继续说露水山的事情吧。” ························ 存信费了好一番口舌,总算把露水山的来龙去脉说个清楚,他等待这一天实在是太久了,保守秘密而又不能说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现如今已到风水被掘之时,自己也将利用全部本事化解危机,无论如何,露水山的风水格局之事即将迎来终焉,再也不需要保守任何秘密了。 说出隐藏在心中的话后,存信显得十分轻松,从双肩包里拿出一卷有些破旧的纸卷,说道:“我所说的这些事,从一开始都被人记录在上面,代代传承中不断地记录补充,等到我把风水被掘的事情解决完成,也要记录上去,到时候就是一个完整的事件了。” “你接下来要怎么做?” 存信说道:“五座山一共有五个坑,现在只是被挖掘出一个,你们埋葬的人就已经托梦告诉你们在下面过得不舒服,可见风水已经开始恶化,如果不加以制止,等到五个坑全部被打开,你们的前辈将如同生活在地狱恶火之中,而你们所有人的命运轨迹也将糟糕不堪。我现在要去翠雀山,处理完那边的事情,再去处理紫燕山、虹莺山、靛眉山,最后去往露水山,那里将是终焉所在之地。” “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吗?” 存信说道:“你们并不能帮上任何忙,但是要记住一件事,露水山的风水格局始终都在被改造,虽然经过五庙镇尸之法似的最近这许多年相安无事,但是本质上露水山的风水是不好的。我这次处理完风水被掘之事,要先恢复露水山本质的风水,之后会利用全部本领再改造回来。然而刚才已经说过,因为是勉强之法,因此是否还能把风水改造成你们习惯了的状态,也就是五庙镇尸之法发挥功效时的状态,并不敢做出保证,唯一能说的是,我会尽全部力量保佑一方平安。” 大家面面相觑,平静的露水山在历史的长河中,几经变换着风水格局,从恶到伪善,从伪善到恶,再从恶到伪善,现如今存进要去将即将崩塌的伪善再一次进行改造,老天爷啊,村民们不约而同的发出感叹,请怜悯露水山一带的百姓,让他们拥有一份真善的风水吧。 存信本就说话慢,将所有事情讲述清楚,用去许多时间,眼下在村长家简单的吃点饭菜,便在村长儿子的帮助下开车驶往翠雀山。谁也不知道存信将用什么方法解决遗留的风水格局问题,只有村长手中沉甸甸的纸卷,写满历史的味道,写满沧桑的感觉,写满每一个关心露水山一带,甚至是整个黑龙山山脉下百姓命运的人的用心良苦。 汽车渐渐消失在众人眼中,大家一颗紧张的心也是越悬越高。风水格局,多么虚无缥缈的存在,现在却又如此真实的影响着每一个人的生活,不知今夜是否可以平稳度过,还是依然要面对死去亲人要求迁坟的窘况。 说完这些,铁老头长叹一口气,他也是说的口干舌燥,但是大诚并没有打算放过铁老头,兴致勃勃的问道:“存信大师后来是怎么处理风水格局问题的?” 铁老头喝一口茶,点着旱烟说道:“存信和村长的儿子一并失踪了。” 【10】猎户老鬼 19. 一听存信和村长的儿子失踪了,大诚的兴趣更大起来,忙问是怎么回事。铁老头说,原本他并不知道露水山的这些破事,正在外面摆摊过日子呢,有一天有人找到他,说露水山那边发生了大事,时间跨度之大,风水格局变换之复杂,都很吸引他。 大诚说道:“以您的本事,绝对无法抵抗这种事情的诱惑。” “哼,说的好像你很了解我似的。”铁老头说道:“找我的人就是坝村的村民,我以前给他处理过问题,对我倍感信服。他笨嘴拙舌的没有说清楚露水山的历史,但是他清楚的表明,自从存信消失后,村中众人的梦是越来越多,越来越令人心寒了,那些死去多年的长辈不仅抱怨环境恶劣,怒骂不肖,甚至变得伤痕累累,好像经受地狱磨难一般。” 铁老头虽然没有听懂这个人对于露水山风水之事的解释,但是本领高强的他早就对露水山一带的风水有过质疑,只是因为懒,又没有出大事,便一直忍着没有说。现如今一切的问题好像都和风水有联系,铁老头便决定亲自去一趟坝村。 到达坝村与村长接触后才明白,存信和村长的儿子失踪后,村长一家报了警,警方讯问时,村长把村中的怪事以及存信为何而来说了个清清楚楚,甚至还把存信交给他的纸卷交给了警察。警察虽然不相信风水鬼怪,却对纸卷很感兴趣,毕竟这是一个很有年头的物件,大概算是文物了,值得研究。 警察带走纸卷后开始寻找存信和村长的儿子,他们在一片密林中找到村长家的面包车,在周围排查后并没有找到人。 另一方面,村长从别的村长那边得到消息,国家派来专家准备挖掘虹莺山。村长立刻明白,自己交给警察的那份纸卷已经被警察交给专家,经过阅读分析,专家想要证明五庙镇尸是否存在。 直到这时村长才意识到因为自己寻子心切而把纸卷交出去,是件多么欠缺考量的事情。一座被挖开的翠雀山已经扰得风水突变,逝者无法安息,如果再去挖掘虹莺山,甚至靛眉山等,五庙镇尸彻底被破坏后,不要说露水山一带,就是整个黑龙山山脉都要跟着遭殃,整条山脉下的无数村民都将被影响。 然而眼下存信已经失踪,考虑到自己儿子也跟着失踪,证明存信并没有进山解决问题,否则自己的儿子早就应该回家,存信和儿子应该是出事了才对。村长为人耿直,虽然担心儿子的安危,但是现在已经不是儿女情长的事情,一旦专家破坏了五庙镇尸,会有大量人跟着倒霉,必须想办法解决这件事。 村长的担心被一个人听到,此人推荐了铁老头,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铁老头对村长说道:“我们平时进门看风水,也只能称作风水,然而像是露水山和黑龙山山脉这种风水,就要上升到风水格局的层面,我并非道教中人,对此研究不深,虽有一些办法,却不敢妄动,还是要在存信手下进行辅佐为妙。现如今存信已经失踪,我要做的不是解决风水,而是找人!” 大诚惊叹道:“阿宏叔就曾利用天垂象找到一个人进山的小老儿,莫非您也要用天垂象找到存信?” 铁老头摇头道:“阿宏的本事在天,属天垂象,我却不同,我的本事在地,你也领教过了,就是养鬼。” “唔,养鬼可真是吓人呢。”大诚心有余悸的说道。 铁老头笑道:“养厉鬼是特殊情况,很极端,平时养的都是一般的鬼。不过你也别小看一般的鬼,也都是很有利用价值的。这养鬼呢,就像驯兽一样,将他们捉来囚禁,经过调教使之听命于我。当然了,驯兽时兽类图的就是一顿饱饭,驯鬼时,鬼不图吃的,他们要的是被利用之后帮其完成心愿。” 大诚憨憨的问道:“您老养了多少鬼啊?” 铁老头故作阴冷的说道:“养了很多很多呢。” 20. 答应寻找存信后,铁老头开始行动。他首先来到的就是发现面包车的地方,当时已是傍晚时分,铁老头并没有着急动手,而是围着山脚看了一下,直到月夜彻底来临,才有条不紊的布下一个阵,放出一个老鬼。 此鬼死于上世纪六十年代的大兴安岭,是一个猎户,为了填饱一家人的肚子而整日在山中狩猎,却不料打了一辈子猎的他因为一次很小的失误,葬身在黑熊掌中,十分凄惨。死后成鬼,迟迟不愿离开,一心想要狩猎以供家人食用,如同地缚灵和执念鬼一样,每晚徘徊在大兴安岭中。 铁老头在一次去大兴安岭处理事情的途中偶然接触到猎户老鬼,老鬼虽然没有害人之心,却因为阴气太重,执念太深,引得林中动物躁动不安,继而不断伤害人类。为了避免猎户老鬼再去吓唬林中动物,即便他没有直接伤害人,铁老头还是将其收服带回家中。 降服猎户老鬼的过程并不困难,由于其生前本就淳朴善良,死后也仅仅想要继续维持一家人的生活。铁老头告诉他,时代已经不同,现在家家都很富足,不需要他再去狩猎,而且他已经是一个鬼,就算狩猎也不会送到家人的餐桌上。认清现实的猎户老鬼渐渐平静下来,铁老头说,用他十年,十年后便放他投胎。 如果没有铁老头,猎户老鬼将继续成为孤魂野鬼,这不仅耽误自己投胎为人的时间,更耽误投胎为人的可能性,认清现实的猎户老鬼作为报答,决定答应十年之约。 铁老头对大诚说道:“猎户老鬼一生都在与动物打交道,无论是可怕的黑熊,还是柔弱的野兔,对它们的习性了如指掌。带着这样的优势成为鬼,在大兴安岭中徘徊多年后,渐渐地多出一个本事,就是了解动物的想法。我曾做过实验,问猎户老鬼为何家中的看门狗最近情绪不佳,猎户老鬼告诉我,那狗看上隔壁的母狗,可是那母狗前一阵得病死了,我家的狗很不开心。后来我就跟别人家借来一条母狗放在院子里养,没过多久,两条狗玩耍在一起,精神也就恢复了。” 大诚捂嘴笑道:“还以为您家的狗要谱写凄惨的浪漫爱情故事呢,原来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毕竟是畜生嘛。”铁老头说道。 铁老头放猎户老鬼出来,目的就是让他和山林中的动物进行沟通,继而得知面包车为什么停在这里,以及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个过程不会很快,甚至相当缓慢,在等待一个时辰,将近两个小时之后,猎户老鬼回到铁老头身边,他从林中鸟,林中兔,林中狐,林中鼠的口中得到确认,面包车停在路边后,车上的两个人扭打了起来,其中一个将另一个制服,随后又来了一辆车,把两个人都带走了,至于面包车,则开进山林里藏了起来。 大诚诧异道:“原来是村长的儿子使坏,绑架了存信大师!” 铁老头说道:“我的第一反应也是这个,但是多年的经验令我学会冷静思考,也有可能是存信制服了村长的儿子,至于目的是什么,当时还不得而知。” “哎,那就让猎户老鬼再去问问那些动物啊,让动物们把话说清楚了!”大诚觉得自己疯了,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实在是好笑。 铁老头说道:“猎户老鬼虽然可以与动物进行沟通,然而由于限制,并不能了解的特别详细,因为在动物眼中,人与人之间是没有差别的,他们不知道哪个是存信,哪个是村长的儿子,更不会凭借衣着或者体态长相进行描述,毕竟是动物嘛。至于面包车,猎户老鬼对我说,在动物们的眼中,那就是一个可怕的散发热量的大石头,你说在这种智商下,还怎么问的更清楚?” “哎,也是,毕竟动物不是人。”大诚问道:“接下来您是怎么做的?” 铁老头得意的说道:“放出更多的鬼去找人!” 【11】十鬼寻人 21. 神棍阿宏的本事在天,在天垂象,虽然也会养鬼,却终究抵不过专门以开眼和养鬼为主要手段的铁老头。即便铁老头曾经和神棍阿宏师出同门,却因为各种关系转而进山跟随水爷修行截然相反的本事,即在地,在于饲养和驱使。 在村长儿子被遗留隐藏面包车的地方,铁老头放出几年前在大兴安岭驯服的猎户老鬼,凭借成鬼之后领悟的本领,经过一番与山林动物的沟通,得知面包车被遗留掩藏之前发生的事情。只是碍于动物的智商有限,只能理解片面,并不完整。不过有一点铁老头是笃定的,无论是村长儿子绑了存信,还是存信绑了村长的儿子,这两个人都被后来的一帮人带离此处。 猎户老鬼指出去处,并称有一只鹰当时盘旋在高空,知道那帮人去往了哪里,愿意带路。铁老头感慨,在这一亩三分地中,已经很难再看见鹰了,能有如此得力帮手辅佐,是那消失之人的造化啊。 原本就计划着利用鬼魅查明真相,而这些图的就是一个静字,因此铁老头没有选择任何交通工具,徒步前行。一路沿着外围向前走,路是越来越难走,山是越来越深远。天色已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铁老头开着手电筒,在山道之中看见了一些车辆碾压过的痕迹。这些痕迹并不清晰,仗着平时很少有人开车到这里,多少还是能够分辨一些。 猎户老鬼说道:“大师,山鹰告诉我,就是前面的山了。” “老鬼,此行结束后,我准备放你走。”铁老头说道。 “刚刚八年而已,还有两年之约呢。” “我觉得可以了。”铁老头说道。 “那就多多感谢了。”猎户老鬼欣然接受。 铁老头站在山脚下,山上漆黑一团,就连月色都渗透不进这无边的黑暗之中,只听得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以及几声动物一闪而过的呢喃叫声。这样的地方,一个人又如何进山搜索?索性铁老头怀揣众多鬼魅,他们本领各异,不被黑暗、寒冷、炎热、狂风、碎石、洪流所阻碍。然而和放出一个猎户老鬼相比,同时放出众多鬼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至少需要一个完整的阵法。 说到这里,铁老头对大诚说道:“大诚啊,之前我企图将厉鬼收为己用,虽然最后失败了,但是你可知道,一旦成功,会有怎样的效果吗?要去一座茫茫大山寻找几个人实属难事,放出的鬼魅至少需要八到十个,就算他们忠心耿耿,尽心尽力,也得耗去至少两个时辰,也就是四个小时。然而一个厉鬼,只需要一个厉鬼,不出片刻便能得到结果。” “为什么呢?”大诚问道。 “普通的鬼只有未了心愿,不一定就会害人。但是厉鬼却擅于对付活人,其中最为关键的手段就是吸取阳气以供己用。厉鬼能够在瞬间感受到周围是否有阳气存在,并且范围十分广阔,如果加以利用,就能在很短的时间内知道哪里有阳气。那座山,在那个时间段,即便是留在山里采集山货的过夜之人也不会有几个,一个个排查下来,很快就能找到想找的人。” 大诚无奈的说道:“只是驯服厉鬼的过程十分艰难危险,又怎会轻易成功呢。” 铁老头伸个懒腰,继续讲述寻找存信和村长儿子的事情。铁老头在一片比较空旷的地方布下阵法,并利用自己的血液作为控制鬼魅的依托,分别放出男鬼四个,女鬼三个,鬼童两个,这是铁老头能够同时携带的鬼魅的上限,包括猎户老鬼,一共十个,因此铁老头曾经有个外号——十鬼懒汉。 九为大,十为破,但是在继续突破的道路上,铁老头再也没有成功过,十一遥不可及,似乎十鬼懒汉是对他一生的最终诠释。 22. 身为十鬼懒汉的铁老头,已经很久没有同时放出十个鬼了,这一次考虑到风水格局变换的严重性,以及存信或村长儿子的生命安危,便毫无吝啬的放出十个鬼。这十个鬼各有各自的本领,听过铁老头的解释后,十鬼向着深山进发,而铁老头则在阵中点上一根蜡烛,守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维护着。 铁老头对大诚说道:“这鬼魅灵魂的,其实就是一股气,飘荡起来速度极快,在搜山方面不是人能比拟的,但是要维护好阵中的那根烛火,鬼魅灵魂越是距离烛火远了,烛火就会变弱,一旦烛火灭掉,便失去控制鬼魅灵魂的能力,而那些鬼魅灵魂就如同放归山林的猛虎,纵使平时驯养的再服帖,也会野性大发,而放归山林的鬼魅灵魂,由于重新得到自由,就会失去心性,反而比往日多一倍的作恶多端。” “鬼也有心性?” “当然有,切不可小看了他们。”铁老头说道。 要想维护烛火,就得全神贯注,并在烛火摇摇欲坠的时候以鲜血浇灌。这些放置在阵中的烛火已经不同于世间普通的烛火,不会被风吹灭,不会被水浇灭,一切完全依托着布阵者的血液来牵制不断远离的鬼魅灵魂。当然,一切都在一种默契中,在一种活人与鬼魅灵魂之间的潜规则,如果把话说开了,把这个奇怪现象摆在市集上谋生赚钱,那烛火定会如同普通烛火一样,瞬间熄灭。 唯有在真正需要用到所养之鬼的时候,唯有在特殊的正儿八经的环境中,烛火才会拥有独特的性质。铁老头的师傅水爷曾经研究过这件事,可纵使本领超强的他,也说不清其中的奥妙,只能说,在科学上必须实事求是仔细钻研,但是在自身的这些本领之中,有一些可以刨根问底,有一些的确无法,也不能说透,说透便是消失。 铁老头小心翼翼的维系着烛火,随着烛火的不稳定,他便知道十鬼已经游荡到很远的地方。两个时辰,即四个小时,是铁老头凭借经验,依据深山范围所作出的最低耗时,但是真到十鬼全部回来,何止四个小时,天都已经亮了。 铁老头本来就很懒,维系烛火又是那么的累,真是恨不能骂脏话发泄一下。十鬼中的九鬼对铁老头行礼消失,只剩下猎户老鬼讲述山里的事情。存信和村长的儿子的确都在山中,被藏得特别隐蔽。十鬼中是女鬼珊雪第一个发现的,后来引来剩下九鬼一同确认,无误后才赶忙回到铁老头身边。 猎户老鬼说道:“大师,之前动物们曾说,看见两个人扭打在一起,其中一个人制服了另一个人,之后被另外赶来的人带走了。现在以我们的观察可以确认,是村长的儿子制服了存信,之后赶来的人也都是村长儿子的人。我们在存信身上感受到道家的光辉,他被打得特别惨,再不去救,恐怕就得跟我们一样成鬼了……” 听到这里,大诚一拍大腿,激动地说道:“嘿!果然是村长的儿子,竟然把赶来救人的存信大师绑架了,肯定是为了埋在坑中的宝箱!” 被大诚的义愤填膺吓了一大跳的铁老头摸着胸口说道:“死小子,听个故事你也这么激动,再把我吓死!” “唔,对不起……” 铁老头坏笑着问道:“瞧你脱口而出的样子,你小子是不是早就惦记着那几个宝箱啦?” 被铁老头看穿心思的大诚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憨笑道:“嘿嘿,让您给发现了,不过……唔……反正那五个宝箱也是过去的事情了,我就是现在惦记也没有用啊。” 说完山上的事情后,猎户老鬼消失了,烛火也随之灭掉。天色已经渐明,铁老头收起蜡烛,抹掉布阵的痕迹,飞快的往村子走去。存信不能死,他是解决露水山风水格局的最后一个人,必须想办法救他! 【12】N鬼风水阵 23. 铁老头回村后,立刻要求村长报警,称根据自身的本领找到了存信和村长的儿子,只是他并没有说是村长的儿子绑架的存信,以免村长在报警时有所顾忌。至于如何对警察说,肯定不能说利用鬼魅灵魂寻找,就说有人上山采集山货时偶然看见的。 商量好说辞后,被蒙在鼓里的村长立刻报警,本就因为找不到人而焦头烂额的警方立刻相应,进山寻人。给警察充当带路人的,是村中一个经常去那座山采集山货的中年男人,他在得知铁老头说的大概位置后,立刻明白具体是在什么地方,带着警察很快来到附近。 最终经过一番较量,警方顺利救出存信,控制了绑架存信的四个男人。 铁老头说道:“经过审讯得知,在存信对大家讲述五庙镇尸的时候,村长的儿子听到有五个宝箱,一直生意失败的他便希望得到宝箱里面的金银。既然已经被专家发现一个,就得抓紧时间找到剩下四个宝箱。他借着开车送走存信的机会将其绑架,把车藏在山中,再伙同村中几个不学无术的人一起开着另一辆车进入另一座山。” 大诚憨憨的问道:“村长的儿子就没有想过,不管把存信藏得多么隐蔽,他自己也不回家,跟着一起失踪,就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吗?” “他可没有你这么笨!”铁老头说道:“警察问村长的儿子为什么一起失踪,他说如果自己回村,必定要被询问存信的事,一旦说错什么话,有了漏洞,事情就糟糕了,不如自己也跟着失踪,等到最终得到宝箱,就说自己也被绑架了,只是因为幸好逃了出来。至于其他同伙,那些人本就不着家,断几天联系,谁也不会在乎。” 大诚惊讶道:“我看呀,他就是比我笨,如果是我,我就选择回村,反正存信大师出去改善风水这事就是行踪不定的,消失也就消失了,谁也不会去找,反倒是村长儿子一并消失后,才引起大家的注意。至于村长的儿子打算事成之后谎称自己也被绑架,幸运逃脱才回到村子的说法,如果成真,存信大师怎么办?村长的儿子不可能让存信大师回来,难道要……要杀了存信大师?” 铁老头无奈的说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面对金银,人心就会扭曲的厉害。” 警方如何解决绑架案暂且不提,铁老头继续说着后来的事情。存信被打得遍体鳞伤,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安心治病,而是很快从医院消失了。他的失踪,引起警方的注意,立刻找到村长调查情况,村长已经为儿子操碎了心,就让警方去找暂住在村中的铁老头。 铁老头直言不讳的说出自己的身份,警方立刻没有了兴趣,短短几句问完便离开。可是铁老头却犯了难,这个存信又跑哪里去了呢?难道带伤改变风水?正在铁老头准备再一次动用本事找到存信,并帮助他处理风水的时候,存信主动找到了他。 存信的身上到处裹着纱布,看得人触目惊心。 存信对铁老头说道:“尽管不知道你是何方神圣,然而那天夜里,山中木屋之中,我感受到了阴鬼的气息,不同的是,那些阴鬼都戴着铁链,就像被驯养的宠物,便知道是有人放出了饲养的阴鬼前来试探。至于试探什么,随着警方的解救得到了答案,如果不是那个放鬼的人,警方是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在深山之中找到我的。” 铁老头说道:“时间的确很短,可就是这么短的时间,你被揍的也够惨的了。” “我还好,不必担心。”存信说道:“当时一共来了十个阴鬼,我记住了其中一个阴鬼的气息,刚才使了些手段,顺着气息找到了你。” “了不起!果然是正统道家出来的弟子,本事就是高。”铁老头说道:“我自认藏鬼的本领已经很高了,却还是被你顺藤摸瓜找了来。其实,我也正想去找你,风水格局的事已经听村里人说了,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开口。” “我也正有此意。”存信说道:“相信你的阴鬼已经告诉了你,我虽然看起来和普通人无异,但是身上还有着道家的气息。” 铁老头点点头,存信说道:“这是深入骨髓的修行,不是过上正常的人生活就能摆脱的。不过恰好,这一次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与你配合,咱们一起把露水山一带的风水格局彻底的摆弄妥当,让一方百姓,甚至整个黑龙山山脉的百姓过上平稳安逸的生活。” 24. 存信留下办法和嘱托后,独自一人离开村子,望着他伤痕累累的背影,铁老头感叹道,纵使这个世界已经被科技左右,纵使我们应该尊重科学,然而抛开那些骗钱的不谈,对于真正尊重风水,尊重生命,信守诺言的“风水人”,甚至是“风水大师”,亦应该给予同等的尊重。 我们应该诋毁的是那些本就不尊重风水,却依靠风水骗钱的人。我们应该尊重的是那些本就尊重风水,并依靠风水尊重生命的人。 存信走后,铁老头思考片刻,考虑到村中已经被绑架案弄得焦头烂额,又因为担心风水格局惶惶不安,与其留下徒增烦恼,不如立刻按照存信说的话着手准备起来。铁老头没有和任何人告别,便独自一人走进露水山,他的目的地十分明确,就是回到被大火吞噬的道观废墟之处。 露水山还算好爬,不消片刻,铁老头就找到了道观废墟。这是一片被人类抛弃的土地,是一片被植被重新覆盖的断壁残垣。然而建筑的痕迹并没有彻底消失,那些曾经作为整个建筑的一部分的石砖依然还在,只是无比的斑驳。 四下一片宁静,行走在石砖之上,仿佛穿梭于时光之中,曾经的风水格局,应运而生的道观,隐藏的石像与青珠,全都在大火的吞噬下暂时化作终止,只是终止真的就是停止吗?停止又是否意味着不再继续?不,当然不是,只要时间还在流逝,一切便皆有可能。 这不,已经开始了,或许还可以再等待片刻,但是那又有什么意义? 铁老头顺着断壁残垣的痕迹来到道观的后院,这里已经什么都不剩下了,只有一些围墙的地基痕迹,以及一个巨大的坑。这里大概就是当年存放石像与青珠的地下室,在被落雷多次击中后,留下一个巨大的可怕的坑洞。大火过后,这里或许是一片焦黑,但是随着大自然的自我修复,此处生机盎然,徒留知道其历史的人的一声声叹息。 在茂密的低矮植被中,铁老头仔细的寻找,按照存信的话说,他之前曾上来看过,发现被落雷击碎的石像碎块并没有被搬走,全都原样的留在了山上,只要找到这些石块,就证明的确是站在了地下室的地方,以这里为中心,布下“十鬼风水”的大阵已做准备。 大诚问道:“十鬼?难不成要把您掌握的十个鬼全都放出来?” “没错,八方各站其一,中心站一,我和第十个站在阵外东南方压阵。”铁老头说道。 “这也太巧了吧?十鬼风水显然需要十个鬼,而您恰恰就有十个,如果不是您,如果您只有九个鬼,差一个,怎么办?” 铁老头哈哈一笑,道:“道家的阵都不是固定的,根据具体情况摆出具体的阵,应对具体的问题,这正是其中玄妙所在。我来教教你吧,首先鬼越多越好,如果我有一百个鬼,就摆出百鬼风水大阵,同理,千鬼风水大阵,万鬼风水大阵,都是可以的,成功系数也更高。再往下面说,如果只有一个鬼,就是独鬼风水小阵,要让鬼站在阵中心,我站在阵外东南角压阵。如果有两个鬼,一个站在阵中,另一个优先站在西边。三个鬼,一个阵中,一个西边,一个东边。整体的优先顺序是,阵中、西边、东边、南边、北边、西南、西北、东北、东南。布阵的活人必须站在阵外东南方向,无鬼陪伴也可,有鬼陪伴更好。” 大诚难得的没有听糊涂,并感叹道:“如果您有一万个鬼,就能密密麻麻的围成一个近似于封闭的圈,尽管还不知道这个阵有什么用,但成功率绝对接近百分之百了。” 铁老头开心的笑道:“哈哈哈,看来听我说些故事,有助于开发智力,瞧,连大诚都聪明起来了。” 话语中难掩对大诚这个憨厚蠢笨的傻小子的喜爱之情,恨不能跟神棍阿宏说说,把这个徒弟让给他铁老头吧。 【13】道家气息 25. 所谓n鬼风水大阵,是根据养鬼者自身能力而定制的方案。存信虽然在道家修行,却并没有养鬼的本事,这次善后露水山风水格局之事,原本打算用别的方法。只是因为偶然遇到铁老头,才利用铁老头养鬼的本事实施十鬼风水大阵。这个阵法的效力十分强大,加之十鬼作用,可谓事倍功半。 铁老头独自一人来到露水山的道观废墟,在低矮植被中找到许多年前被落雷击中的,曾经包裹青珠的石像。因为落雷的关系,石像已成碎块,索性多少年来无人去动,碎块一直都还在原来的地方。按照存信的说法,只要找到碎块,就证明铁老头站在了当年地下室的位置,以这里为中心,布下一个半径一米、三米、五米和十米的同心圆式样的阵法。 首先,铁老头找到一根树枝,从包里取出烟灰,将树枝包裹好,点燃一把火烧树枝。在树枝即将被烧毁而又没有烧毁的时候扑灭火,用这样的树枝在地上布阵。铁老头一边念咒一边布阵,画完同心圆,还要画出更为复杂的细节,这个功夫没有二三十年是决难办到的。 布阵完毕,铁老头放出十鬼,依据能力和忠诚度,将十鬼分别安置在八个方位四个圆环上、阵中以及留下一个和自己把守阵外的东南方向。一切都已安排妥当,现在要等的就是存信那边发出的信号,而这个信号不是烟雾弹,也不是篝火的烟,而是存信自身散发的道家气息。 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夜色越发的暗淡,按照之前的计划,存信第一个要处理的是靛眉山。铁老头面冲靛眉山的方向,一旦看到存信身上的道家气息冲天,就要在阵中的位置插下一根银针。 铁老头紧紧地攥着拳头,见惯各种场面的他已经很少还能这么紧张的了。漫长的等待过后,开眼的铁老头终于看见一道蓝色的光辉直冲云霄,不用多想,那必定是存信的道家气息。铁老头取出一根银针,捻动之间布下咒词,而后插入地下。与此同时,靛眉山方向的蓝色光辉渐渐散去。铁老头环顾四周,没有任何异样,这令他有些不安,与其出现异样后将其解决,这种鬼魅般的平静反而更加可怕。 靛眉山之后便是虹莺山,两座山之间算上崎岖的山路,开车需要将近三十分钟的时间,存信似乎并没有交通工具,如果找不到车,步行的话需要更久的时间。为保安全,铁老头回到阵外的东南方向,布下另一个阵,用以控制住十个需要一直暴露在外的鬼。双重阵法之下,铁老头在不断地虚弱之中。 “大师……”猎户老鬼对铁老头说道:“我们这十个鬼,最久的一个跟了您三十年,最少的童鬼也已经五年,您待我们不薄,我们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做出背叛的事情,这个用于锁住我们的阵,您完全可以撤掉,省下些体力专心在十鬼风水大阵上吧。” 女鬼珊雪说道:“虽说人鬼殊途,人心隔肚皮,鬼心亦是如此,然而咱们跟随大师多年,承蒙您的教导,只等到约定时间一到,就能得到吉祥,我们又怎会浪费这样的机会?露水山一带的风水格局能够变好,我们十鬼也是有功劳在的,或许可以在投胎的时候加一个砝码呢。这是好事,我们不会作怪。” 铁老头抹去额头的汗水,看着十鬼,十鬼也用极尽坚定的眼神看着铁老头。铁老头哈哈一笑,道:“你们可曾知道我的师傅水爷曾经是怎么描述活人与养鬼之间的关系的?他说鬼永远都是冥顽不灵的东西,即便驯服,也要用各种手段加以干预,就如同给猛虎戴上铁链,关进铁笼,鞭打饥饿,使之永远存在于惊恐的被驯服的哀求状态。然而现如今,我却仿佛与你们成为了伙伴,我根本不是师傅的好徒弟啊,没有按照他老人家教导的方式养鬼。” “但是您得到了同样的效果,我们始终尽心听从您的命令,不曾有过任何背叛的动作,不是吗?”珊雪说道。 “或许猛虎的确需要持久的干涉,然而我们几个虽然为鬼,生前却是人,知道道义良善。”猎户老鬼说道:“大师,收了锁住我们的阵法,给自己留些体力吧。” 26. 铁老头最终撤掉了锁住十鬼的阵,将全部精力放在十鬼风水大阵上。后半夜时,猎户老鬼指着虹莺山的方向,那边有蓝色光辉冲上云霄。迷迷糊糊的铁老头立刻来了精神,赶忙确认一眼,而后如法炮制,将第二根银针插入阵中,再立刻返回阵外东南的方向。 铁老头对猎户老鬼说道:“下一座山是那边方向的紫燕山,存信到了那里,估计天已经亮了,天亮之时道家气息不是特别明显,你要帮我留意一下。” 猎户老鬼笑道:“我生前身为猎户,眼睛是最好的了,比壮汉的眼神可要好,但是壮汉啊,你也帮着大师留意一下。” 所谓壮汉,是十鬼之中的一个鬼,身体无比强壮。民国初年,以打黑拳赚钱的他死于场上,终年三十二岁。死后一直心有执念,却又无人引导,做了几十年的孤魂野鬼,最终被铁老头降服。壮汉姓邢,生前外号邢壮头,死后被铁老头简单的叫做壮汉。 壮汉站在同心圆的第二层,大声吼道:“俺生前打拳时之所以总能赢,就是因为这双好眼睛,别人的拳头无论多快,在俺的眼里也是慢的像个姑娘,大师您放心,无论是光辉还是气息,俺都给您盯住了。” 珊雪向来不喜欢壮汉对于女性的贬低,说道:“既然别人的拳头慢得像个姑娘,你又是怎么被打死的呀?” 壮汉羞红了脸,说道:“此事就不必多谈了。” 铁老头制止了大家的谈话,说道:“你们逗了好几年的嘴皮子,现在先忍一忍吧,风水格局是大事,注意力要集中。” 壮汉答应一声,鼓着一身的肌肉,瞪大了双眼紧紧地注视着紫燕山的方向。猎户老鬼让铁老头休息一下,一旦有情况会及时通知的。铁老头使了一些手段,使得十鬼不惧怕暴露在阳光之下。关于这个手段,类似神棍阿宏帮助瓜头不惧怕阳光的手段。 上午九点多钟,壮汉大吼一声,一身的阳刚之气,犹如水浒里的鲁智深一般,吼得铁老头直接从睡梦中惊醒,骂咧咧的说道:“你把我吓死,咱们的约定可就不算数了,到时候……” “呜呜呜,俺就是这个脾气啊,大师,快些的吧,蓝色光辉已经冲上云霄了!”壮汉说道。 铁老头再一次利用银针插入阵中,嘟囔道:“还剩下最后一座翠雀山,这也是最麻烦的一座山,那里已经被专家保护起来,想要继续施展手段,肯定会很麻烦。” 珊雪问道:“您知道那位道家的大师用什么办法破解风水问题吗?” 铁老头说道:“当时匆忙,他只说那是一套非常复杂的手段,以后若有机会,会对我讲解一番。” “复杂的手段……”珊雪说道:“那可就糟糕了,被专家保护起来的翠雀山,不可能留给那位大师充足的时间施展复杂的手段,现代人已经不相信老一套了呢。” “珊雪,不要讲丧气话。”壮汉说道:“总会有办法的。” 珊雪低声说道:“我是你们当中最晚一个死的人,知道现在这个世界看中什么,鄙视什么,尤其那里是一帮武警战士,是一帮专家,他们不可能让道家的那位大师做任何事情的,估计第一时间就被武警战士请出翠雀山了呢。” 这也正是铁老头担心的状况,十鬼包括铁老头都陷入了沉静,而这整整一天,也再没有存信的道家气息。入夜之后,疲惫的铁老头正准备考虑是否暂时关闭天眼,把观察的任务彻底交给猎户老鬼和壮汉的时候,紫燕山方向迸发出耀眼的紫色光辉,直冲云霄。 壮汉大笑道:“呜哈哈,俺咋说的来着?总会有办法的,那位大师做到了!唔,只是,为啥不是蓝色光辉,而是紫色的了?” 【14】风水实体化 27. 所谓道家气息的颜色,根据个人的体质、意志、修行和德行的不同,呈现不同的色彩。存信之前曾对铁老头说过,自己的气息颜色为淡蓝色,以此作为下针的基准。虽然不仅存信一人拥有这样的气息,但是考虑到事情的巧合性,当靛眉山、虹莺山和紫燕山相继出现蓝色光辉时,铁老头毫无置疑的认为那就是存信的气息。 但是在最为关键的翠雀山,却出现了紫色的光辉。由于休息的需要,铁老头并没有开眼,当壮汉如此喊出来时,铁老头还觉得是壮汉看错了。然而壮汉为人朴实,不会说谎,加之猎户老鬼的神色也很迷惑,铁老头当即立刻开眼,也被远处的紫色光辉所震撼。 莫非还有另外一个人在帮助存信治理风水格局的问题?亦或者不是过来帮忙,而是直接捣乱的?铁老头的脑海立刻翻滚起来,有件事被他忽略了,既然当年有人因为各种原因掩盖和破坏露水山的风水,这样的人不可能平白消失,肯定还有后人一直觊觎着什么。眼下存信想要修正风水格局,肯定会引来那些人的抵抗。 然而放眼望去,远处的光辉除去颜色的不同,剩下的完全和之前的三次光辉一致,似乎并没有捣乱的迹象。铁老头犯了难,到底是否还要把十鬼风水大阵继续下去。可恨存信并没有手机,否则打一个电话不就都清楚了吗?何必为了要专心布阵而连电话都不打一个呢? 混乱之中,铁老头静下心来分析紫色光辉,除去颜色不同,其它方式完全一样,甚至就连一种无法言喻的淡淡的感觉都是相同的。铁老头狠下心来,索性已经布下十鬼风水大阵,索性已经解决三座山,加之相信面对如此大事,存信面对坏人时不可能轻易就范,既然光辉已出,就按照既定计划进行吧。 捻动银针,布下咒词,插入阵中。这次是围绕露水山的四座山全部下针的时候,铁老头知道,随着紫色光辉的消失,露水山不会再平静下去。 “十鬼注意,一会儿将有大事发生,我会和猎户老鬼在阵外守护你们,切不可逃离自己的位置。”铁老头说道。 壮汉满不在乎的说道:“唔哈哈,还能有啥承受不住的,几十年的孤魂野鬼都做过来了,怕甚!” 珊雪不失时机的揶揄道:“你死前打最后一场黑拳时也是这么想的吧?” “这……” 就在斗嘴的片刻,大地忽然震动起来,不同于一般的地震,而是像湖水掀起的涟漪,继而产生大量波纹。铁老头脱掉鞋袜,在双脚的脚心处各扎破一道口子,让血液直接流到地面上。与此同时,吩咐猎户老鬼释放阴气,如同相同频率的共振现象一样,用猎户老鬼的阴气融入到十鬼风水大阵的阴气,寻找波动的源头。 波动越来越大,猎户老鬼的面色也越来越凝重,原本以为源头就在阵中的位置,只需要确认一下就好,熟料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源头并非藏于道观后院地下室的位置,而是在别的地方,而且…… “大师,源头如游鱼一般在……在移动!”猎户老鬼说道。 28. 存信让铁老头捕获的东西竟然在不断地移动当中,这在和风水打了一辈子交道的铁老头看来虽然古怪,却也不至于惊诧。要是能亲眼看一下就好了,可是他做不到,因为身控十鬼风水大阵的铁老头没有精力再去释放阴气以确认源头是否真的在移动,况且要想和十鬼风水大阵的阴气进行同步,正常的活人无法释放足够多的阴气,需要特殊的办法,绝非片刻之间就能办妥的。 铁老头问道:“老鬼,我能否信你?” “大师,请相信我,源头真的在移动,而且速度极快。”猎户老鬼说道。 “有没有离开十鬼风水大阵的范围?” “源头一直游走在大阵的范围之内,但是看得出来,它在搞破坏,恐怕第一层……” 十鬼风水大阵是一个拥有四层的同心圆,每一层由两个鬼守护,猎户老鬼所说的第一层,就是最靠近阵中的那一层。不等猎户老鬼说完,第一层的两个鬼,珊雪和男鬼铁匠便发出痛苦的叫声,好似在被什么伤害着。铁老头之前已经说过,无论如何也不能擅离职守,珊雪痛苦倒地化作乌有,铁匠坚持了片刻,纵使其身体强壮程度不逊于壮汉,也还是无奈消失。 虽然同为鬼,虽然死于不同的年份,但在猎户老鬼与大家相处的八年中,一直把铁匠当做自己的儿子看待,珊雪更不用说,漂亮善良,如同女儿,看着他们俩就这么消失了,猎户老鬼急得不知所措。 铁老头喊道:“老鬼莫慌,他们只是重伤而已,已经回到我的体内,不会灰飞烟灭的。” “大师可别骗我……”猎户老鬼急得哭了出来。 壮汉在一旁说道:“我看老鬼呀,你就是太老了,珊雪那个臭婆娘的气息还在,不信你自己感受一下,唔呀呀,真疼呀,呜呜呜,这是什么鬼东西!” 壮汉所在的第二层也开始被攻击,包括一名鬼童在内,两个人痛苦倒地。鬼童最先消失,体壮魁梧的壮汉坚持了好一阵子,无奈铁老头的一切方式似乎都对这个“源头”没有效果,最终壮汉道一声对不起,也消失了。 随后是第三层失守,就在铁老头开了最强眼也捕捉不到源头的时候,第四层的哀嚎声戛然而止,整个十鬼风水大阵就此宣告失败。 猎户老鬼呆呆的注视着一切,自己跟随的铁老头可谓是高手中的高手,怎么可能输的这么惨?他看向铁老头,生怕对方崩溃认输。幸好,虽然为人懒惰,索性铁老头是个倔强的人,这给了他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他一直在思考,思考如何对付眼前的局面。 “大师可还有办法?”猎户老鬼问道。 铁老头望着阵中的位置,严肃的说道:“我曾布下七鬼风水阵,也曾见过师傅布下百鬼风水巨阵,眼前的局面还吓不死我。现在十鬼风水大阵已经被破,咱们要找的东西即将从阵中升腾而出,老鬼,我只剩下一招,你可信任我?” 猎户老鬼瞬间明白了铁老头的意思,苦笑一声说道:“看来大师要拿我舍生取义了。” 铁老头点点头,猎户老鬼说道:“大师果然是良善之人,如果为达目的直接把我牺牲,我也无话可说,然而您却在征求我的意见,莫非还有回旋的余地?” “老鬼,你错了,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你的牺牲是必须的,只是想要知道你是否信任我还能把你弄回来。” “遂您所愿,我无话可说,也无怨无悔。” “你我十年之约,现已八年,原本打算这次事件结束后就放你走,现在看来我要变卦了,推你出去容易,将你复原,需要很久的时间。” “八年前我就已经是您的了,想怎么用,去用便是,即便灰飞烟灭也无可估计。” “那就对不起了!”与猎户老鬼说话时,铁老头已经在手心中布下一个小阵,结束对话后,铁老头立刻用带着阵的手掌打在猎户老鬼的后背上。人鬼殊途,需要特殊手段才能接触到彼此,而这个阵就是众多手段中的一个。猎户老鬼只觉得自己早已经失去的心脏又有了重新跳动的错觉,而后身体前倾,飞向阵中的地方。 与此同时,一团绿色的光芒升腾而出,犹如一团绿色的火焰直奔云霄。这便是存信要铁老头找到的东西,实体化的“风水”。 如果十鬼风水大阵没有被破,实体化的绿色的风水出现后就会落在地上,成为待宰羔羊。然而十鬼风水大阵已破,风水便会直冲云霄,继而如同降下雨水一般改变露水山的风水,并且降下的风水只会糟糕绝顶。 为捕捉风水,铁老头牺牲了猎户老鬼,让其飘荡在空中,利用自身几十年的阴气将风水包裹住,再由拥有猎户老鬼所有权的铁老头强行唤回猎户老鬼,顺带着将风水捉回来。实体化的风水没有智慧,就像一个不可触碰,速度极快的氢气球一般,只有利用阴鬼才能将其带回活人身边,谁叫活人不能触碰风水,又不能飞呢。 唯一的遗憾是,利用这种方式得到的实体化风水将被污染。 猎户老鬼卷裹着绿色的实体化的风水来到铁老头身边,铁老头取出存信给他的一张符,将风水封印在符中,而猎户老鬼也无声无息的消散无踪了。 “老鬼,我一定会把你弄回来的!”铁老头伤心的说道。 就在一切都已妥当的时候,身后传来苍老的声音:“大师,您还好吗?” 【15】翠雀山事端 29. 铁老头把全部注意力放在十鬼风水大阵和捕捉实体化的风水上,并没有注意身后有人过来,当一个苍老的声音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时,着实吓了一大跳,猛地转过身。那人也并没有打开手电筒,整个人隐藏在黑暗中,依旧用苍老的声音说道:“大师别紧张,我不开手电是怕打扰大师做法,您要是完事了,我就把手电打开啦。” 铁老头并没有回应,而是从腰里拿出自己的手电筒照了过去,哎,真是虚惊一场,原来是坝村有名的二爷啊! “二爷,您老怎么跑这里来了?”铁老头收起紧张,问道。 二爷说道:“那天村里有人看见您和受伤的存信大师说话,之后分开,那人心生好奇,就跟着您走了一段路,见您上了露水山,估计是开始解决风水的问题。那人不敢上山,就回村跟我们说了这件事,我觉得要是您处理好风水,肯定得回村说一声,但是您一直没回来,我们就很担心,想要进山看看。这不,因为担心莽撞的小子破坏了您的好事,就由我一个人先进来看看。” 铁老头收拾着东西,说道:“有些话,跟您老说了也无妨,至少不会把我当疯子想。我与存信大师互相配合,将被破坏的五庙镇尸之法以特殊手段进行压制,再以十鬼风水大阵将露水山的风水逼迫出来,继而进行改良。恩,这是最简单的说法了,希望您听得懂。” 二爷问道:“风水还能被逼迫出来?” 铁老头摇晃着手中的符纸,说道:“根据存信大师的说法,在石像和青珠保存在地下室的漫长岁月中,青珠一直在试图挣脱,这会产生一种气息,经年累月的积攒沉淀,这股气息从石像中渗透而出,进入下面的泥土之中。之前曾有大师察觉到其中奥妙,进行过研究,得知五庙镇尸之法一旦被毁,之所以会引发风水恶化,源头就在于这些沉淀的气息,只要妥善的引导这个气息,风水就能平安过渡。存信大师的师傅也一直在研究,并最终确定,这股气息就是实体化的风水,将会以火焰的方式出现在人们的面前。” “风水变成了火焰?” 铁老头苦笑一声,说道:“匪夷所思是吧?但是老祖宗就是这么认为的,而且似乎事实也的确如此,我已经按照存信大师交代的,把实体化的风水封印在这张符里,之后只要交给他去引导,露水山的危机就算是彻底解决啦。” “如您所说,那可真是老百姓的福气了。不过刚才没敢打扰您,只是看着您一个人自言自语的……” “哦,呵呵,我呀,那是在跟鬼说话呢。”铁老头说道。 在二爷看来,铁老头一个人在山里上蹿下跳,还好像在跟不同的人说话,整个人怪怪的。然而考虑到铁老头这些和鬼怪神仙有联系的人,一切又似乎说得过去了。尽管毛骨悚人,不寒而栗,索性铁老头给人可靠的感觉,二爷就和他一起向山下走去。 回到村中,疲惫的铁老头睡了一大觉,梦中梦见了猎户老鬼、珊雪、铁匠、壮汉和鬼童,不免湿润着眼眶清醒过来。见四下无人,铁老头尝试着召唤剩余九个鬼,然而他们重伤在身,根本无法回应铁老头的召唤。 从早晨等到中午,按理说在翠雀山办完事的存信,应该已经回到村子才对,可是怎么等都不见人。过了中午,就在铁老头有些魂不守舍的时候,村里终于迎来一个人,也是道家人,却不是存信,而是一位道长。 30. 道长从村口开始就寻找铁老头,最终被一个小娃子引了过来。从道长口中,铁老头知道了存信在翠雀山的事情,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蓝色的光辉会变成紫色。 其实,在处置完青珠和女尸之后,道长以为事情已经结束,并不知道还有风水被掘的事情。几天之前,他夜观天象,发现天边有异象,而那异象就是翠雀山的坑被挖之后的现象。 察觉到不妙后,道长直接前往翠雀山,希望能够解决问题。熟料他到达翠雀山后,看到的是向武警战士苦苦哀求的存信。一问之下才知,原来存信想要进山进行法事。可是这种事,武警战士怎么会同意?双方纠缠之下,道长才知道,原来存信之前已经溜进去过一次,只是最后给了一次机会,把人给放了。存信不死心,这才有了现在的一幕。 道长身穿道服,还有国家颁发的证件,武警战士倒也十分客气,可还是不允许任何人进去。就在连道长担保都不被允许的时候,远处开来一辆车,从上面下来一位专家,询问什么事情。得知面前人是专家后,存信立刻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说道:“这位专家,我真的不是来捣乱的,山上有什么,我可是清清楚楚的。” “你当然清楚了,我们之前就是在山上找到的你,你肯定都看见了。”武警说道。 “我看见什么了?我是在半山腰被你们抓住的,但是东西可都是在山顶上呢!难道我是在山顶上看见东西后,下山时被你们抓住的?难道山顶那么重要的地方,那里的武警都是吃白饭的,发现不了我?” 武警被问得有话说不出,专家说道:“大家都是成年人,不要呈口舌之快,既然这里有位道长,那你就说说吧,都知道什么?” 存信满身是伤,本是疼得厉害,但是眼下他什么都顾不得了,说道:“你们在山上挖到一个坑,坑里有一座庙,庙里有一尊菩萨,一个盛满金银的宝箱,如果你们继续向下挖掘了的话,在庙的下面还有一大堆的尸体,我说的对不对?” 专家吃惊的瞪着双眼,说道:“你说的不错,我们发现了庙、菩萨和宝箱,也发现庙的地基有古怪,尝试着挖掘后发现了尸体,目前发现的一共有八个尸体。” “哼,何止八个。”存信说道:“这位专家,我且告诉你,这叫五庙镇尸,是用来镇压这一代恶劣风水的古老方法。” 专家敏锐的捕捉到重点,问道:“五庙?你的意思是,难道……” “没错!”存信说道:“翠雀山、靛眉山、虹莺山、紫燕山、露水山,一共有五座庙,形成五庙镇尸的局面,也就是说,除了你们知道的这一个坑,还有四个同样规模的坑在等待着你们,怎么样,我说的这么详细了,难道还不让我进山吗?” 专家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非要进山?” “别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其实我从小就在道观中修行,如果不让我进山,整个黑龙山山脉的风水都将变得糟糕,到时候山崩地裂,百姓遭殃,岂是你我愿意看见的?”存信说道:“你只要让我进去,我会在路上把风水的事情告诉你,而我,不仅不会破坏你们所谓的文物,更会告诉你们另外四座庙的具体为止,省得你们再去寻找,行不行?” 专家犹豫片刻,说道:“那好,你随我上山看一眼,但是要保证,不可以乱碰里面的一草一木,否则把你抓起来判个破坏文物罪,谁也保不了你。” “没问题,我什么都不碰。”存信开心道。 存信和道长一同上了专家的车,向前开了一段路后,便沿着弯曲的小路步行。路上,存信把整个事情说给专家听,生怕对方不相信。一路走一路说,来到山顶后,存信终于见到了那个大坑,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被挖掘的坑。里面的庙宇还在,菩萨像也在,宝箱早已经被挪走,庙的旁边有一个坑,用来挖掘下面的尸体。 不等存信开口,专家变卦道:“这位老兄,请你原谅我对你的欺骗,其实让你进来,就是想听听你说的那些事情,只可惜实在是太不值得相信了,还是请你和武警战士一同下山去吧。至于这位道长,回到清修之地好好修行,关于如何对待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贝,我们文物专家自有定夺。” 道长紧皱眉头,问道:“难道你不想知道剩余四个庙身在何方吗?” “无人告知之下,翠雀山的庙还不是被找到了?相信通过科学的手段,我们能够找到剩余的庙,甚至有没有剩余的庙都还不好说,只是你的一面之词。好啦,不要捣乱了,还是赶紧回家吧。” 面对忽然变卦的专家,存信并没有慌张,他猜到自己的话不会被这些人相信,对此,他早已经想到了对策。 【16】风水终焉 31. 存信一开始就明白,专家和武警战士不可能让自己在文物上摆阵做法,最多也只是用花言巧语骗上山。既然清楚这一点,存信也想到了别的方式,就是提前将阵法刻在自己的身上。刻,的确是刻,用小刀割破一层皮,让血液轻微的流出来,在肚皮上形成阵法,随着血液的干涸,准备工作才算告一段落。 在这个过程中,已经被殴打得浑身是伤的存信,感受着锋利刀尖带来的疼痛感,倍感辛苦,不过身负使命的他依然还是咬牙坚持着完成整个自虐的行为。 专家平和的说道:“我们文物专家对于过去的古老故事也很有兴趣,毕竟从中可以提取一些有价值的东西,不过你所说的这些,根据我多年的经验判断,并没有利用价值。无论你和这位道长出于什么目的想要上山,我并不关心,坑中的东西也都让你们看过了,就当饱了眼福下山去吧,如果再做停留,可就是违法的事情喽。” 存信没有心情搭理专家,眼看着武警战士已经围拢过来,他瞅准时机,飞快的跑向坑洞的位置。或许有专家在场,有道长在场,几位武警战士有些放松警惕,等他们想要去追存信的时候,存信已经顺着土坡飞奔而出,并在奔跑的过程中,扔掉了背包,撤掉上半身的衣服,略显肥胖的身体在空中舒展开来,最后重重的摔在地上,摔在被专家视为珍贵文物的庙的旁边。 别人都不明白,但是道长却很清楚,这个位置是五庙镇尸之法中翠雀山部分里最为重要的一点,也就是神棍阿宏之前利用过的“势点”,只要妥善利用势点,这个暴露了风水,继而将会影响风水的坑之命脉就会被彻底影响。 存信的肚子紧紧地贴在地面上,已经干涸了的伤口在撕扯的作用下重新流出血液,直接与地面接触,与“势点”接触。也许在外人看来,这只是一个滑稽的动作,可是在存信看来,自己已经付出所有努力,接下来就要看露水山那边的铁老头能否有所作为了。 武警战士也是看愣了,但是很快就回过神来,拔腿就要往坑里跑。道长及时来到几位武警战士的身前,对身后的专家说道:“无论你们是否愿意相信,但既然已经如此,何不给他一分钟的时间。” 几位武警战士回头看向专家,专家也是被存信的举动所震惊,一直参与文物研究的他,熟知各种古老的故事,这会儿心中也是打鼓,莫非这两个人说的是真的? “那好,就给一分钟,但是他不能再往里面走一步。”专家说罢,向武警战士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做好监督的职责,不要再像刚才那样大意了。 存信并不需要移动,他只要躺在地上,让肚子上的血渗透进势点,这大概需要四十秒的时间,精通此道的道长给出一分钟,是绰绰有余的。时间一到,存信心中沉重起来,随后感受着从内向外迸发出无尽的光辉。一个道家之人,要想看见自己的气息谈何容易,但是存信在短短两天的时间已经看见四次了。只是,与前三次不同的是,原本应是蓝色的光辉,竟然变成了紫色。 道长在坑外喊道:“存信莫慌,道家光辉不似以往,已经掺入你的血液,变化些色彩也是情理之中的,只要你能秉持信念,风水依然还是风水,人依然还是人。” 原来如此,心慌的存信竟然忘记了最浅显的道理,蓝色加上红色,就是紫色!在自己重重摔在地上后,本就身上有伤的存信,将外流的血液与自身的道家气息相结合,使得被血液“污染”的蓝色光辉变成了紫色。 不过这并不妨碍道家气息发挥作用,很快,翠雀山的坑之命脉就被镇压,只要远处露水山的铁老头及时用银针封住与之交相呼应的一脉,就可以彻底断了五庙镇尸之法。 这一切的一切,在存信、铁老头和道长看来是十分复杂的,他们也曾不止一次的感慨着老祖宗发明和运用这些方法的大智慧。但是在专家和武警战士眼中,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一个浑身是伤的神神叨叨的人摔在地上,一动不动。 32. 说完这些,道长面露难色,铁老头这才想起来,赶忙倒上一杯水,说道:“只担心着存信大师,不想怠慢了您。那存信大师后来怎么样了?该不会被抓起来了吧?” 道长说道:“专家虽然不相信存信说的那一套,但毕竟不是坏人,之前问存信身上为什么有伤,存信一直不说,后来二人谈过之后,专家才知道其中原委,只是……呵呵,专家依然还是不信的。” “那么存信大师现在何处?” “被送往医院了,他伤的太严重,再不治疗,人就废了,他毕竟还有妻儿,只是虽然是看病,可暂时还有警察看守,至于原因,你懂的。”道长说道:“不过你也别慌,那张封印了风水的符可以给我,我来引导,如若不放心,你也可以跟我一起来看看。” 铁老头多了个心眼,说道:“虽然我很愿意相信大师您,然而毕竟关系到露水山,甚至是黑龙山山脉的风水,我不能轻易将符交给存信大师以外的任何人。” 道长哈哈一笑,道:“我很欣赏你的谨慎,喏,咱们就用这个来证明一下吧。” 道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机,直接打给医院,继而联系上值班的警察,再和存信联系上。铁老头觉得挺滑稽,存信大师为什么自己就不弄一个手机呢?难道不联系妻子么?后来才知道,存信认为风水格局是大师,所以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带手机,要把全部注意力放在山上。 证明了道长的身份后,铁老头把符交给道长,并希望一起去看看,以开开眼界。 露水山一带的风水在道长的引导下,恢复到平静的状态,虽然远远无法成为可以安置皇陵的地步,但是保佑一方百姓平安生活,那是绰绰有余的。许多天后,存信来到铁老头家拜访,说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原来那位专家后来又找到了他,到底想问问五庙镇尸之法是否存在,看来这位专家利用几天的时间,从古书上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为了避免宝箱害人,存信把五个坑的具体为止全都告诉了专家,相信马上就会展开挖掘保护工作。想来也是挺对不住当地政府的,这五座山要想成为旅游景区,可就遥遥无期了。 露水山的风水需要整整一年才能平稳过渡,在这一年当中,虽然不会出大事,但是一些古怪小事多少还会有一点,道长和存信希望村民做好心理准备,他们也会定期过来解决一些麻烦。这其中最令人关注的是死去长辈托梦的事,虽然风水已经不再那么凶险,但是人们纷纷觉得还是把埋葬在山里的长辈请出来重新安葬比较妥当,便和当地政府协商,允许同意迁坟。政府出于未来旅游景区的考量,出资帮助大家迁坟,此事正式告一段落。 铁老头对大诚说道:“这个故事够长的了吧?瞧,太阳都快要下山了。” 大诚眨巴着眼睛,仿佛还沉浸在故事里出不来,良久才说道:“这可真是一个复杂的过程,风水格局不断地变换,五庙镇尸之法,青珠石像,道家气息,十鬼风水大阵,风水被掘,单单拿出来一个,都够我学上好久的了。” 铁老头拍拍大诚的脑袋,说道:“就你这个蠢笨的脑子,慢慢学吧!要是学到死,能通了皮毛,就是你的造化。” “唔,哪有那么糟呀,穷极一生还通不了皮毛?那我索性不学了……”大诚说道:“当然,我还是愿意学的。” 铁老头起身伸个懒腰,大诚却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最后恍然大悟道:“前辈,不对呀!五庙镇尸之法,包括翠雀山、靛眉山、虹莺山、紫燕山以及露水山,然而您说存信大师的道家气息只出现四次,也就是说,露水山的坑无人处置啊!” 铁老头哈哈大笑,道:“看来你的脑子多少还是有点用的,没错,我并没有说露水山的坑,是因为露水山作为独特的地理位置,它的坑早就已经保不住了,因此才在上面盖了一座庙。我成心不告诉你,就是想探探你的分析能力,看来,你并没有让我失望。” 大诚脑袋生疼,无奈的说道:“真是越来越复杂了呢!” “并不复杂,从五座山的名字就可以看出,除了露水山,剩下的山全都带着一种鸟的名字,而露水山的露和水,有饮的意境,也就是说,四座山相当于四种鸟,围着露水山引水。因此,露水山作为汇集之地,本身埋葬的坑,并不能保持多少年,但是作为五庙镇尸的一部分,它又是不能不存在的,所以才加盖了一座道观用以镇压。” “现在,您总算说全了吧?”大诚憨憨的问道。 铁老头说道:“如何迁坟、存信大师如何布阵、道长如何引导风水,这些可都还没说呢,不过我也不想说了,对现阶段的你没有意义。” 大诚求饶道:“您别说了,我也实在是不想听了,太累啦!我还是给您做饭去吧。” “恩,这还像点样子,记得多做好吃的啊,我身体还弱着呢。”铁老头说道。 大诚拍拍屁股,带着沉重的脑袋走进厨房。一整天,他都在听一个关于风水格局的故事,原本以为十分有趣,熟料竟是如此疲惫的结局。然而这还只是一个故事,如果谨慎经历过去,还不知道要扒掉几层皮呢,这一行,要想干好,真的不好干。 (第八个故事,完。) 【1】飞天津 1. 在帮助沈莲春等执念鬼处置半截缸的过程中,神棍阿宏得到了水爷的符号,一个近似于甲骨文中“水”的图形。按理说,一个符号,尤其是甲骨文中的一个符号,并不属于任何一个人,但是考虑到水爷一直以此符号表达事情,以及执念鬼和半截缸这类玄妙之事中有此符号,便不能不让人多一个心眼。 至于水爷,那可是个传奇人物,是铁老头的第二个师傅,也是二者相较之下,更加重要的一个师傅。水爷身居大山之中,以甲骨文中的“水”字为符号,擅于开眼和养鬼,没有结婚,更没有子嗣,徒弟也只有铁老头一人。正因如此,当铁老头知道和半截缸有关的事情中出现了水爷的符号,那种不可置信,犹如得知死人复活一般。 铁老头和水爷生活了几十年,直到水爷驾鹤西去才正式下山生活,对于水爷的任何一个细节,哪怕是屁股上有三个痔都清清楚楚,如果水爷有媳妇,有孩子,甚至还有别的徒弟,他肯定会知道,因此也肯定水爷没有除铁老头之外的第二个传人。 神棍阿宏自从得到几张写着甲骨文水字的纸后,便一直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值得调查一下。方圆之内所能想到的最厉害,也是最值得信任的人物,非刘周莫属。 刘周就是之前帮助水爷处理黄大仙,最终惨败的那个人,后来休养了好长一阵子也没有彻底康复。这次神棍阿宏到访时,刘周还在床上躺着,一切都由大徒弟照料。 “什么风把你这个神棍吹来啦?”刘周说道。 神棍阿宏说道:“自上次与黄鼠狼过招,我只看过你一次,却也足够了,今天过来是有正事相问。” “哼,料想你也不会那么好心,专程来看我,说吧,又遇到什么妖魔鬼怪了?” 神棍阿宏掏出几张纸,摊在床上,说道:“之前处理半截缸,在坟中看到了这个,觉得和水爷有磨不开的关系,想问问你的意见。” 刘周皱眉相望,说道:“水爷就是你那个不能叫师兄的师兄的师傅吧?哎,这话说着可真拗口。我记得水爷没有传人,你怀疑这些东西是铁老头放进坟中的?” “铁老头那个懒鬼一直声称水爷没有传人,这一点连你都知道,然而一个没有传人,自己又死了不知多少年的人,他的专属符号又怎么会出现在别人的坟中,而那个坟恰恰又招引着半截缸,这其中不可能只是巧合。” 刘周说道:“当然不是巧合,这种事没有巧合的,但是你要注意,如果是铁老头把符号放进去,甚至半截缸就是他引来的,理应不会信誓旦旦的对你说水爷没有传人,否则你肯定怀疑到他的身上。” “是啊,如果真是铁老头干的,他应该杜撰一个替罪羊出来。”铁老头说道。 刘周招呼自己的小徒弟到身边,说道:“阿宏,你把这几张纸留下,我让小徒帮你分析分析。” 神棍阿宏坏笑一声,说道:“其实我来,并不是找你,本就是求助你的小徒弟来了,在阅读方面,他知道的可比你多呢。” 关于刘周的这位小徒弟,年轻不大,善于读书,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小徒弟不仅把师傅刘周的书看完,早两年还把神棍阿宏的书看了几遍,就连铁老头的书也没有放过。这几位大师的书,全都是生涩难懂的古书,一般人不要说理解,就是顺利念下来都费劲,比如大诚,抱着一本书就能读好久,现在也只看了第二本的上下册而已。但是小徒弟不同,他能记在脑子里,这对于理解和运用,有着天生的优势。 刘周嗔怪一声,也没有说什么,此事就交给小徒弟去做,让他好好分析一下在哪里见过对于这个符号的解释,无论与水爷有关还是无关。 临别前,神棍阿宏还是关心着刘周的身体,号脉之后不禁感叹道:“那些黄鼠狼真是成了精,本事太大,你还得休养半年以上才行。” 大徒弟问道:“阿宏叔,我师傅之前一直都在好转,但不知为什么,最近并不见起色,我很着急,也很担心。” “孩子别急,这是正常的事,那黄鼠狼的阴毒不会轻易排净,你只要继续照顾,最早半年,出不了一年,就能妥当。” “是,阿宏叔,我会尽心照顾师傅的。” 2. 自从离开铁老头,大诚就觉得还是跟着阿宏叔过日子清闲,最多就是看看生涩难懂的书,不像铁老头,成天到晚总是在耳边说个不停,虽然自己很喜欢听故事,但短期之内听得太多,还是挺烦心的,尤其铁老头讲的太细致,听着特别累心。 大诚被工厂开除了,理由是旷工次数太多,因此他也有足够的时间坐在院子里看《连阴阳》。只是到了日上三竿,一早就进山采集山货的神棍阿宏还没有回来,大诚有些担心,那座黑龙山可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发生在它身上的怪事实在太多,阿宏叔千万不要出什么状况才好。 这一等,就等到了下午两点多,大诚慌了神,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后来他想到一个方法,就去找小老儿,问他能不能凭借什么厉害的本事看到阿宏叔身在何处。小老儿点点头,仿佛这件事一点都不困难一样,抬着可爱的小脑袋东看看,西瞅瞅,最终指着远处。 那边有山,也有半个村子,大诚问道:“山里还是村子里?” 小老儿摇摇头,又点点头,意思是不在山里,在村中。 大诚再问:“村长家还是我叔叔家?” 小老儿点点头,又摇摇头,神棍阿宏在村长家。 大诚挠挠头,心道小老儿本事挺大,可毕竟还不会说出个完整的句子,甚至连几个词都说不清楚,不过好在阿宏叔在村长家,那就妥当了。又过去一个小时,神棍阿宏回到家中,大诚急忙询问为什么回来的这么晚,神棍阿宏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的说道:“诚诚,去村长家一趟,把咱俩的身份证号码告诉村长的儿子,让他帮忙买下飞机票。” 一听飞机,大诚来了兴趣,忍着笑问道:“要坐飞机去哪啊?” “天津。”神棍阿宏说道。 呜呼,天津可是不近了呢,怎么阿宏叔的业务还拓展到天津去了?大诚不敢怠慢,带着自己和阿宏叔的身份证跑去村长家,而后折返回来,好奇的问道:“阿宏叔,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去天津打工的牛老大都回来了,到底怎么了?” 神棍阿宏说道:“我刚才回到村子后,就被牛子拦了下来,一起到了村长家,牛子跟我讲了一件发生在天津的怪事,想要我去帮忙看看。” 大诚说道:“牛老大去天津打工,又不是安家,就算有几个朋友,也不至于大老远的回来请您出山吧?” 神棍阿宏说道:“牛子在天津待了好几年,有一次受重伤,老板夫妻二人不仅出钱看病,还细心照料,算是大恩人。他刚才跟我说,这对夫妻家里发生了大事,简直炸开了锅,吓得整栋楼的人都不想再住在那里了。牛子知恩图报,不让他们胡乱找人,直接把我推荐给他们解决这件可怕至极的怪事。” 大诚不屑地说道:“您要是说在咱们农村这种天广地袤的地方出一些怪事,都很正常,可是天津那种大城市,被现代化改造的都快没有大自然了,白天车水马龙,夜晚灯火通明,怎么可能发生炸了锅的大事?我看呀,那种地方压根就没有鬼的生存空间。” 神棍阿宏苦笑一声,谁说大城市就没有鬼了?谁说只有农村才是鬼的出没地? “诚诚啊,这么跟你说吧……”神棍阿宏严肃的说道:“为人父母忽然发现,朝夕相处,细心照料的,小学快要毕业的儿子,可能是个鬼,这事慎不慎人?” 【2】冰窟 3. 牛子从小就在村中长大,比大诚整整年长十二岁,被大诚视作偶像,以牛老大相称。牛子从小生得就比别人高大威猛,加之为人懂事,帮助家里干些力气活,练就一身傲人的身材,再配上一张硬朗阳光的面庞,向来都是周围女孩谈论和暗恋的对象。 牛子少年初长成,身材好,长得帅,外表一等一,可是更重要的是,他的心肠也特别好。他知道大诚无父无母,平日里倍加照顾,这也给大诚带来强烈的依赖感,将其奉为大哥。但是毕竟牛子大了大诚整整一轮,在大诚小学二年级的时候,牛子就外出打工,很少再回来。 这一次牛子的忽然出现,着实把大诚惊到了,再联系到发生的那些怪事,实在是觉得造化弄人,即便跑到遥远的另一个城市,有些事情也还是需要本村人出面才能解决。 几天后,神棍阿宏把小老儿寄养在村长家,带着大诚一起飞往天津。第一次坐飞机的大诚异常兴奋,然而兴奋过后他就觉得有些别扭了,因为长年见不到面的牛老大似乎变了许多,再也不是曾经的那个人,彼此的关系也是冷漠的厉害,只说几句客套话而已。 大诚是个重感情的人,很希望找到和牛老大曾经的感觉,然而几次努力之后均告失败,才知道人与人之间是会改变的。 候机的时候,神棍阿宏让牛子把天津的事情再说一遍,说的尽量比在村长家说的更详细一些。大诚看着既熟悉又陌生的牛老大,还是那么帅,还是那么壮,也比过去成熟许多,算是个有魅力的大男人,却唯独少了一份青春与活力,仿佛经历了什么一样。 牛子深吸一口气,开始说发生在天津的事情。 几年前,牛子跟随一个朋友来到天津发展。因为强健的体魄,朴实认真的性格,从看守仓库发展到看守生产线,再发展到看守整个工厂。最后被老板赏识,平日里充当老板的助手,开始出入正式场合,钱赚的越来越多,衣着性格也变化的特别大,再也不是打小工的人了。 老板对牛子特别器重,渐渐地分配了一些工作以外的权利给他,其中一个就是偶尔带着老板上小学的儿子出去玩玩。牛子愿意做这种类似于保姆的工作,虽然听起来不太体面,但毕竟接触到老板的私生活,这说明自己在老板眼中的地位是很高的,对日后的发展很有帮助。 天津有一个广播电视塔,名叫天塔,天塔下面有一个湖,每到冬天结冰后,都会有人在上面滑冰玩。去年冬天,牛子奉命带老板的儿子小超和同学到天塔下面滑冰玩。因为最近这些年,天津的冬天都不是特别的冷,冰结得不是特别结实,因此只开放其中一部分供大家使用。 小超和他的同学在冰面上滑冰,牛子在外面一边抽烟,一边和一位老人聊天。老人说早些年天津的冬天还特别冷的时候,这里常有人滑冰玩,那时候还都不收钱呢。可就是天气那么冷,也有人掉进去淹死过,你再看看现在,冬天还都那么暖和,冰根本不结实,可是人们还是愿意玩,胆子都太大了。 一听这话,牛子觉得有点危险,就冲远处喊道:“小超,就在近处玩,别往远了去。” 小超在远处冲着牛子招手,老人问道:“那是你儿子?” “老板的儿子。” “哎,老板的儿子可得看好了,受一点罪,你也吃不了兜着走,这里不安全,玩会儿就得了,赶紧走吧。” 老人说的话,犹如一把刀扎在牛子的心中,有说不出来的别扭感,好像堵着什么东西似的。也不知是不是这个人乌鸦嘴,就在牛子心跳得厉害,准备带小超和他的同学离开时,远处传来叫喊声,冰裂了,有人掉水里去了。 4. 听到叫喊声,牛子的心都凉了,飞快的跑向人群,中间因为冰滑,狠狠地摔了三次。他大声的呼喊小超的名字,无论是大名、小名还是外号,都没人回应。最终他面对了一件极其无奈又极尽伤心的事实,掉进冰窟里的就是小超和他的同学。 牛子对神棍阿宏说道:“阿宏叔,不瞒您说,小超虽然是大老板的儿子,但为人善良,跟我的关系不错,我甚至还给他起了个外号,私底下都是叫外号的。得知他掉进冰窟,我的第一反应不是怎么向他的爹妈交代,而是像失去自己的儿子一样,觉得天都塌下来了。我当时就想跳进去救人,但被大家拦住了,那样的天气,那样的冷水,我也是死路一条。” 神棍阿宏拍拍牛子的肩膀,说道:“一个人在外面遇到这种事,也真是太难为你了。” 就在大家头脑发蒙,甚至连报警电话都忘记打的时候,冰窟里传来动静,爬出一个小孩来,这个全身湿透的小孩背对着大家急急忙忙的就跑远了。牛子想要追,但是两个孩子穿的都是黑色的防寒服,蓝色的牛仔裤,身高头型都差不多,又是湿漉漉的,眼睛都蓝了的牛子根本无法从背影分辨这人是小超还是他的同学。 那个孩子脚下还穿着滑冰鞋,在冰上奔跑的速度特别快。牛子当时就想,既然已经爬上来,顶多就是吓蒙了,跑也不会跑多远,还是先把注意力放在冰窟里的另一个孩子的身上吧。众人似乎也都是这个观点,一边报警一边盯着冰窟,但是令人遗憾的是,冰窟里虽然也出现了人影,却是一具尸体。 牛子伸着脖子一瞧,心理放松许多,那具尸体不是小超,而是他的同学。 见此情景,牛子可以断定,刚才从冰窟里爬出来,并迅速跑走的就是小超。得知小超还活着,牛子简直哭了出来。但是很快他就发现,小超跑不见了,只在岸边找到一双滑冰鞋。 一个受到这么大惊吓的孩子漫无目的的跑一跑,发泄一下心中的恐惧,倒也可以理解。牛子赶紧上车,在天塔附近寻找小超的身影,可是让他觉得不妙的是,始终没有小超的身影,这个孩子到底跑哪去了? 牛子再一次慌张起来,他给老板打电话,老板那边都快要爆炸了,让牛子继续在天塔周围寻找,至于他同学那边和警察那边的事,不用他管,他的首要目标就是找到小超。 牛子围着天塔转了一圈又一圈,范围也在一点点的扩大,可就是找不到小超的身影,这天寒地冻的,孩子浑身湿透了,要是再找不到,非得生大病不可。 临近中午,就在牛子几近崩溃的时候,接到了老板的电话,说是找到小超了。原来,老板接到了小区保安的电话,小超就在保安室。 牛子当时就蒙了,老板住的别墅距离市中心有很远的一段距离,小超怎么会有体力跑回家?而且还跑得这么快?难道半路打了出租车? 带着种种疑问,牛子来到老板家,小超已经被保护起来,正在床上睡觉。老板娘哭成了泪人,老板也是愁眉不展的。牛子自责了好一阵才退出来,找到保安询问情况。保安说,他们正巧在小区外面帮忙卸货,就看见远处跑来一个小孩,仔细一瞧,是住在小区的一个老板家的儿子。小超身上潮乎乎的,在这大冬天显得格外碍眼,保安问小超发生了什么事,小超也不说话,呆若木鸡的望着小区里面的别墅。保安觉得古怪,就给老板打了电话。 牛子对神棍阿宏说道:“虽然没有人知道小超是怎么跑回来的,但与那个淹死的同学相比,小超至少还活着,大家也就不在乎那些细节了。可是谁曾想,就在半个月前,小超的尸体被人从天塔下面的湖中找到了!” 【3】鬼谣 5. 既然是需要找神棍阿宏才能解决的事,大诚就已经有所觉悟,肯定和鬼物有关系。然而当牛子说水里还有一具尸体的时候,大诚依然倍感惊讶。 两个孩子掉进冰窟,一个爬出来跑回家,另一个的尸体被当场发现,也就是说这件事应该已经没有疑问才对。然而转年的初秋时节,竟然在水中发现一个男孩,也就是之前从冰窟中爬出来,头也不回的跑走,并直接跑回家的小超的尸体,这种事简直没有道理到丧心病狂的地步了。 神棍阿宏问道:“牛子,天塔下面的湖很大么?” “不大呀,怎么了?” “既然是广播电视塔的湖,肯定常有维护,估计还有喷水一类的设施吧?而且还不大,按理说里面有一具尸体,第二年开春就能被找到,怎么还会耗到初秋呢?” 神棍阿宏这样问,是因为担心出现压制现象,也就是俗称的“鬼压鬼”。 牛子特别诚恳地请神棍阿宏继续听下去,因为事情还没有那么简单呢。神棍阿宏心道,如果真是鬼压鬼,那可就真的不简单了呢。 自从小超掉进冰窟侥幸而生后,老板和老板娘对其更是呵护倍加,稍微有一点危险的地方都不会让小超去,可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只是一切的小心翼翼,一切的风平浪静,都在半个月前随着警察的登门拜访而被打破。 警察只是例行询问,他们说在天塔湖里找到一具儿童的尸体,虽然已经泡得变形,但是从其衣着上看,和去年冬天淹死在湖中的小超的同学极为相似,就来问问是不是当初有三个孩子掉进水里。牛子的老板说,当天的确只是自己的儿子和同学掉进水里,除非有陌生人也掉进去了,否则并不清楚,更何况要是还有第三个同学淹死,那么肯定有家长报警才对。 例行询问过后,警察准备离开,但是老板娘却鬼使神差的想要看看那个尸体的模样。警察犹豫了一下,说样子不好看,甚至有点吓人,确认要看么?老板娘很肯定的要看,警察便拿出一张照片。老板也跟着看,只见照片上的尸体很肿胀,穿着黑色的防寒服和蓝色的牛仔裤,至于五官,完全不是个小孩子的模样,而是双目怒症、口唇外翻、肥头大耳、面目狰狞。 当时老板娘呀的大喊一声,随后哭了出来,大家都以为是被照片吓到了,便没有多说什么。 牛子说道:“但是当天晚上,我就被老板喊到家里,当时小超已经放学,但是家里并没有保姆做饭,我就知道这是有私事要说。” 神棍阿宏说道:“老板娘看出照片上的孩子,就是自己的儿子了?” “恩,没错,无论尸体变成什么样子,当娘的总能认出来,而且我相信就算认不出来,但是母子连心,某种感觉还是有的。”牛子说道:“但是当时小超就在书房写作业,活生生的坐那里,怎么可能死了呢?” “唔,这事可真是太诡异了。”大诚感叹道。 “岂是诡异能一带而过的,简直没有语言形容那种感受了。”牛子说道:“老板和我说了照片的事,先不说那个长相,就说孩子的衣服吧,虽然看起来就是黑色的防寒服和蓝色的牛仔裤,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那都是知名品牌,价格昂贵,是老板娘在国外亲自挑选的,还送给淹死在湖中的那个同学一件,老板娘一眼就认出尸体穿的就是自己儿子的衣服。后来,看到那张没有人样的脸,虽然惨白肿胀,可老板娘认定了那就是小超。” “认定了又如何,小超就在书房写作业了啊。”神棍阿宏说道。 牛子点点头,道:“的确,大活人就在屋子里,没有理由把一具尸体扯到自己还活着的儿子身上,老板娘崩溃了一会儿,心情也就渐渐地平静下来。既然保姆不在,我就做了一顿饭,大家吃吃喝喝的,这个插曲就被暂时放下了。” 神棍阿宏苦笑一声,道:“既然尸体已经重见天日,老板娘应该不会好过吧?” “何止老板娘,连老板都崩溃了。”牛子说道。 大诚插嘴道:“可是不对呀,阿宏叔,我在《连阴阳》上读到过,残存在尸体中的怨念若想与人产生联系,有两种基本前提,一个是尸体在未被发现时,会有强烈被外界感知的心念,包括恶念、执念、善念等。另一个前提是,尸体被发现后,因为重新与阳间产生联系,继而将心念传递到想要传递的地方,使人知道尸体的想法,包括是否冤死,是否还有执念等等。阿宏叔,您说的尸体重见天日后,老板娘会觉得不好过,这证明被尸体联系了,为什么尸体在未被发现时,不联系老板娘呢?” 神棍阿宏说道:“诚诚,《连阴阳》上册的‘联系’和下册的‘压制’要连起来理解。” 6. 大诚思考着,问道:“您的意思是,天塔湖中的尸体,被什么东西压制了?” 神棍阿宏不置可否,让牛子继续说,牛子说道:“老板娘开始做噩梦,梦见小超泡在水里,从原本的模样一点点变成警察照片里的样子。后来梦中有了声音,小超哭闹着质问,为什么妈妈不要自己,而是去养别人家的孩子。至于老板,梦见自己儿子变成一个纸人,被另一个不认识的孩子抱在怀中。” 关于纸人的怪事,神棍阿宏没少处置,当他从牛子口中听到这个关键词时,心中已有计较。 牛子说道:“其实一开始,老板和老板娘都认为是看见那张可怕的照片后胡思乱想,才导致做噩梦的,然而真正令他们俩人彻底崩溃的是后来的一个梦。” 一天早晨,夫妻二人几乎同时醒过来,四目相对,仿佛共同经历了什么一样,老板娘先开口,说道:“一个纸人哭,一个纸人笑。” 老板接着说道:“一个纸人生病了,纸人来端药。” “一个纸人病死了,纸人坐花轿。” “纸人回来了,纸人床前瞧……” 老板娘几乎哭出了声,说道:“纸人低声自语道,坟前纸人不够了。” 牛子说道:“阿宏叔,您听明白了吧?老板和老板娘做了同一个梦,梦中有一个小孩蹦蹦跳跳的念了这么一段话。阿宏叔,两个人怎么可能做同样的梦?这肯定是闹鬼了!” 神棍阿宏提醒道:“牛子,别激动,这里是机场。” 大诚小声说道:“一个纸人哭,一个纸人笑。一个纸人生病了,纸人来端药。一个纸人病死了,纸人坐花轿。纸人回来了,纸人床前瞧,纸人低声自语道,坟前纸人不够了。哇唔,越想越瘆的慌,这是什么鬼同东西?” “这是鬼谣。”神棍阿宏说道。 所谓鬼谣,就是鬼念的童谣,区别于活人的童谣,鬼谣一般表达的都是阴森可怕的事情,比如这个关于纸人的故事。 牛子没有心情去问什么是鬼谣,而是继续说道:“这人啊,就是不能受刺激,一旦受刺激,无论是正常的事还是不正常的事,都会被想成不正常的事。自从被照片上的尸体刺激了之后,加上几个噩梦,老板和老板娘简直都疯了,虽然还是很疼爱小超,可就是觉得别扭。” “哪里别扭?” “简直是哪里都别扭!”牛子说道:“这事儿就不能细想,没事的时候小超都挺好的,可是一旦出事再往回想,就越来越古怪,哪里都不对劲,哪里都不正常。” “能细致的说说么?”神棍阿宏问道。 牛子压低声音,显得有些疲惫,也有些伤感,说道:“就说说我的感受吧,小超这孩子跟我挺投缘,老板和老板娘离开天津的时候,他都会跟我呆在一块。小超不愿意住别墅,而是要跟着我住我租住的小房子里。甭管老板和老板娘离开多少天,小超都会跟我在一块,上学放学,吃饭写作业,就跟我自己的儿子一样。” 大诚心道,牛老大是个有人格魅力的人,总会吸引别人跟他在一块。比如自己,从小就是跟着这个大哥哥混,大诚甚至认为自幼无父无母的自己没有被人欺负,甚至没有古怪的性格,都是多亏了牛老大奠定的良好的心理基础。 牛子看着候机大厅明亮的窗户,说道:“最先令我感觉别扭的是小超的身体,白,特别的白,阿宏叔,那首鬼谣可是提到了纸人啊,纸人不就是白色的吗?” 【4】断生死 7. 牛子和小超的关系特别好,老板和老板娘不在天津的时候,都是牛子照顾小超的生活。但是牛子觉得,自从天塔湖里多出来一具尸体后,小超就跟以前不一样了。 牛子对神棍阿宏说道:“自从小超掉进水里后,老板和老板娘格外的小心,两个人再也不会同时离家,总会留一个人照顾孩子,所以我也没有和小超单独相处的机会。但是有一次,也就是您所谓的鬼谣出现后,他们两个人真的是崩溃了,不出两天,就说有事要处理,要求我照顾小超几天。小超这孩子从小就跟老板一起洗澡,别看小学都快毕业了,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就是跟我住在一起,也要一块洗澡。倒不是说孩子娇生惯养,自己不会洗澡,而是孩子贪玩,总喜欢打水仗。” 牛子叹息一声,说道:“那天洗澡的时候,我发现小超的肤色特别的白,虽说这孩子本身就不黑,但是也没有那么白过,跟得了什么病似的。后来想到鬼谣里面的纸人,就越发的觉得浑身不自在,好像小超就是个纸人似的。” 神棍阿宏说道:“除了这一点,还有别的不寻常的地方吗?” 牛子说道:“最不寻常的就是小超的性格,有钱人家的孩子嘛,物质上从来不缺,也从来不会满足。但是小超后来变得对物质没有多大的兴趣,有点清心寡欲的。再有就是我们的关系变得不如从前好了,嬉笑打闹,全都没有了。” “就像变了一个人?”神棍阿宏问道。 “一个纸人?”牛子试探性的问道。 神棍阿宏没有回答什么,说道:“说说老板和老板娘去做什么了吧,他们的离开肯定有理由,而且肯定和小超有关系。” 牛子点点头,说道:“没错,您说的对,老板和老板娘不知找了什么关系,竟然可以调查天塔湖中那具尸体和自己的关系,也就是说调查那具尸体是不是自己的儿子。哎,要说人心可真可怕,只是一张照片,只是一个鬼谣,即便儿子就在身边活蹦乱跳的,老板和老板娘还是托关系调查了尸体。我不想说这个关系有多硬,是否犯法,总之他们就是请人调查了,而且人心走到这里,也的确是可怕的,真让他们猜对了,您猜怎么着,最吓人的结果出来了。” 根据警方的专业对比,在天塔湖发现的尸体就是老板的儿子。这个可怕的结果,必定引起老板夫妇的恐慌,继而引起警方的主意。 牛子说道:“趁着小超上学的时候,老板找到了我,他说他已经跟警察那边如实说出,但是警察不可能相信他们夫妻说的话,只当做是一个怪案去处理。” 大诚说道:“唔,站在警察的角度,这件事真可称得上是怪案了。两个孩子掉进水里,一个爬出来回家了,另一个死了,第二年却从水里找到之前回家的孩子的尸体,可是其父母又说,自己一直跟那个孩子在一起。” 神棍阿宏说道:“对于警察来说,矛盾点很清楚,小超的尸体就在警方手里,可是小超本人又在父母身边。如果非要从科学的角度去破案,估计要调查老板夫妇是不是有两个孩子,并且隐瞒了一个,或者小超本身是双胞胎,再或者从别的角度去分析。” “总之!”牛子说道:“警察绝不会从鬼谣的角度去分析,阿宏叔,老板告诉我,他把纸人的事情告诉了警察,但是警察反而更加的怀疑老板了。我明白,这次遇到的事,根本不是警察可以处理的,可偏偏尸体在警察手里,他们不会不管。我作为旁观者,觉得这事不能靠警察,还得靠阿宏叔您。我把您的事迹说给老板和老板娘听,他们让我回来请您出山。” 神棍阿宏说道:“这可比你在村长家说的详细多了,我已经有数,等到了天津,我会帮助他们夫妻解决问题的,放心好啦。” 大诚憨憨的问道:“牛老大,小超,也就是那个被你们怀疑是纸人的小超,现在在哪里了?” “哎……”牛子叹息一声,说道:“自从确认尸体就是自己的儿子后,老板和老板娘根本无法直视身边的小超,现在小超一直跟着不知情的保姆住在别墅里,老板和老板娘谎称出国,住到别的地方去了。” 8. 飞翔在蓝天上的飞机,带着三个人的心一起飘到了天上。有了小超的事情在前,大诚失去了对坐飞机的兴奋,他的脑中一直回荡着那首鬼谣。 “一个纸人哭,一个纸人笑。 一个纸人生病了,纸人来端药。 一个纸人病死了,纸人坐花轿。 纸人回来了,纸人床前瞧, 纸人低声自语道,坟前纸人不够了。” 从滨海国际机场出来,牛子早已经安排好车,一行人来到市区。他们没有去别墅,而是直接去找老板和老板娘。这是位于海河边上的一套高级公寓,崩溃的老板和老板娘就住在这里。 老板是个标准的成功人士,虽然穿的简单,却隐藏不住从里到外的富贵气质。老板娘的身材好得没话说,头发乌黑秀长,皮肤白皙。这本是令人羡慕的一对,却因为小超的事情,二人的精神状态特别的糟糕,尤其老板娘,在大诚看来就像电影里被关在疯人院的疯子。 牛子介绍道:“老板,这位就是我说的阿宏叔,很有本事决。阿宏叔,这二位就是老板和老板娘,孩子的事,您看怎么办?” 老板娘一直抱着肩膀,像是吓坏了,老板还算沉稳,说道:“这位大师,想必牛子已经把事情都对您说了,我们一家跟牛子的关系特别好,他向我举荐您,证明您一定有本事,具体怎么做,您说就是,我们全力配合。” 神棍阿宏走到窗边,问道:“小超现在在哪里了?” 一听小超二字,老板娘强忍着泪水,转身走回卧室,传出哭泣的声音。 老板问道:“大师,您说的是哪个小超啊?” 大诚觉得有些悲哀,生活的诡异已经把这个男人催促成如此一副破怪破摔、认命的态度了。 “从天塔湖里爬出来的那一个。”神棍阿宏平静的说道。 老板走到神棍阿宏身边,指着窗外的一个方向。神棍阿宏点点头便不再说话,而是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天上。关于天垂象,神棍阿宏早有心理准备,这年头大气污染的厉害,就是自己村子周围都已经不复往日的纯净,更不要说北方的大城市,肯定影响对天垂象的判断。果不其然,虽然秋高气爽的天津已经展现出足够蓝的蓝天,但在神棍阿宏看来,依然不能和乡下比较。 好在神棍阿宏经验丰富,早就总结出一套新的办法,加之身处高层之上,站得高望得远,总还是能帮助到一些。 “小超的生辰八字,以及全名叫什么?”神棍阿宏问道。 老板说道:“孩子叫沈超,生辰八字是……” 神棍阿宏掐动着手指,一边计算,一边望着远处的天垂象。小超所在的别墅似乎距离公寓很远,远到看不出任何天垂象的痕迹。不过这并不重要,神棍阿宏本就没有打算立刻找到天垂象,他要看的是通过生辰八字才能找到的气场,这个气场是每一个活人都会拥有的,缥缈虚空,无尽上升,只要不是特别的远,都能察觉得到。 只不过毫无意外的,神棍阿宏并没有看到小超的气场,这只能说明小超的确已经死了。 【5】双纸人 9. 对付活人、死人、被死人缠住的活人、被死人缠住的死人,都有各自不同的办法,虽说根据牛子的叙述以及凭借自己多年的经验,神棍阿宏大概猜出小超的生死,然而谨慎起见还是需要细致的算算再说。掐算着小超的名字和生辰八字,从遥远的天象中寻找小超的气场,果不其然,完全不存在,这证明小超已经不在人世了。 局面有些微妙,老板夫妇已经知道警察那边的尸体就是自己的儿子,也明白儿子可能已经死了,神棍阿宏的说与不说并没有多大的意义,他要专心处理的是那个从冰窟窿里爬出来,活蹦乱跳大半年的“小超”。 站在警察的角度,即使有一个活着的小超,虽然诡异,也只能证明掌握的尸体有一个合理的科学解释。不过站在神棍阿宏的角度,尤其听到那首鬼谣之后,那个活蹦乱跳的小超是个什么东西,已经不需要太过研究了。 但是,根据过往的经历,神棍阿宏明白,自己一定要谨慎,成精的纸人可不是一把火烧死就完事的,千万不能重蹈上一次的覆辙,犹记得那是神棍阿宏还很年轻的时候,因为处置过两次纸人成精的古怪事,师傅就把这第三次的机会交给神棍阿宏独自处理。由于自认为经验丰富,一时自信过头的神棍阿宏想当然的按照既定的方式处置,却不料出了大问题。 那是一个村妇进山寻夫的故事,和纸人有关,神棍阿宏觉得有必要利用这个故事好好教育一下大诚,不要让这个傻小子也犯下盲目自大的错误。 算完八字,寻完气场,神棍阿宏对身边的老板说道:“孩子怎么样,你们都已经心知肚明,之所以找我来,还是想要把现在的这个处理掉,这份心理准备,你们夫妻二人做好了吗?” 老板回到茶几旁哆嗦着点上一支烟,说道:“大师啊,不瞒您说,孩子是死是活,我们心中有数。有件事得跟您说,相信牛子也已经说过了,之前我们托人查查尸体是不是小超,后来才知道,这种事就算是托人一般也都不会被答应,可是为什么答应了呢?是因为警察一直在怀疑我们隐瞒了一个孩子,而且不仅隐瞒,还谋杀了一个孩子。虽说,这只是警察的其中一个猜测,但毕竟要调查的。可是我们真的只有这一个孩子啊,孩子又活得好好地,警察那边觉得直接验尸这种没有道理的事,我们夫妻是绝不会答应的。” 神棍阿宏说道:“哦,是这样啊,警察觉得让你们验尸没道理,正好赶上你们托人调查尸体,警察那边就顺水推舟把这事给做成了,嘿,现在的警察手段真多,都是聪明人啊。” 老板说道:“一开始警察也是从我妻子看到照片之后的反应起疑的,现在通过dna证实了尸体的身份后,警察也困惑了,他们问我有没有隐瞒两个孩子的事实,我们说没有,他们虽然不相信,可也说不出什么,只能默默地调查。大师啊,我对天发誓,自己只有一个儿子,既然尸体已经找到,另一个跟我们相处了大半年的小超是什么,还不清楚吗?” “你觉得是什么呢?” “纸人啊!”老板压低声音,却难掩恐惧的说道:“我跟妻子做了同一个梦,梦见了一段说词……” 牛子插嘴道:“阿宏叔说那段说词叫做鬼谣。” 老板惊讶道:“鬼谣?果然跟鬼有关系啊……” “详细说说梦中的情节吧,就是你们梦见鬼谣时的那个梦,能记住多少就说多少,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神棍阿宏说道。 老板吸一口烟,说道:“您放心好了,那个梦清楚着呢,简直就像亲身经历一般,最差也是看了个电视剧似的。我跟妻子梦见的一模一样,环境特别的阴暗,好像阴天的夜晚,面前是一座坟,特别简单的坟,就是用土堆起来的,上面压一块石头,连个墓碑都没有。但是在坟的前面,摆着两个纸人,而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个小孩稚嫩的说话声。” 大诚脑补着画面,不禁浑身寒毛直竖。 “一个纸人哭,一个纸人笑。 一个纸人生病了,纸人来端药。 一个纸人病死了,纸人坐花轿。 纸人回来了,纸人床前瞧, 纸人低声自语道,坟前纸人不够了。” 10. 听完老板的话,神棍阿宏也脑补了一下,不过他并不觉得可怕,只是不断地从中寻找可以破解谜团的蛛丝马迹。然而毕竟是一人而言,还要听听老板娘的说法,便要求一起聊聊。老板担心自己的妻子受刺激,犹豫着不想同意。神棍阿宏说道:“虽说你认为自己和妻子做了同一个梦,但是说到细节,男人永远比不了女人,相信她说的话,能够还原一个更加确切的梦境。” 老板认同神棍阿宏的观点,犹豫再三,把妻子喊了过来。从样貌和气质上看,老板娘并不是个懦弱的女人,然而小超的事已经将这个女人击溃的不成样子。 经过温柔细致的开导,老板娘的情绪平稳许多,愿意说说梦中的事情。关于环境、地点和鬼谣,老板娘说的跟丈夫一样,不过经验丰富的神棍阿宏却有问题要问。 “你们都说在坟前看到两个纸人,那么你还记得纸人的样子吗?” 老板娘说道:“白色的纸人,像是用毛笔画上去的黑色头发,并且一个是黑嘴唇,一个是红嘴唇。” 神棍阿宏说道:“看来是一个男纸人和一个女纸人啊。” “等一下!”老板娘好像想起了什么,说道:“黑嘴唇嘴角上扬,红嘴唇嘴角向下……” 大诚打了个寒颤,说道:“鬼谣第一句,一个纸人哭,一个纸人笑!” 神棍阿宏继续问道:“梦中念鬼谣的那个小孩,你看见了吗?” “只有声音,根本没有模样。”老板说道。 “不……我看到了……”老板娘说道:“如果不是大师提醒,还真被忽略了,大师,我看到那个小孩了,虽然只是一个模糊的印象。” 老板诧异道:“该不会是小超吧?” 老板娘闪过一丝伤心,低沉着说道:“那个孩子比小超小很多,绝不是小超……” 神棍阿宏说道:“行,关于这个梦,我已经了解了,下一步,请你们说说小超和之前比有什么变化。牛子跟我说过,他发现小超的皮肤特别白,白得极不正常,除此之外,还有么?” 被神棍阿宏这样一问,老板娘像是被打开了恐惧的盒子,说道:“自从小超回来后,性格就变了,以前活泼开朗,后来变得内向胆小。一开始我们以为因为出事故才害怕的,也没有多想,但是现在想想,完全就是变了一个人。学习成绩下降,和以前的小伙伴疏远,吃东西的口味也不一样,为此还换了一个新的保姆阿姨。对了,小超还变得不爱照相了,特别不爱,如果用手机或者相机对准他,他就会捂着脸大喊。最吓人的是,当时只是觉得奇怪,但是现在看来那简直就是露馅了……” “露馅?”大诚问道。 老板娘抱紧双臂,说道:“小超发脾气,就是那种特别特别生气的时候,五官就会变形,虽说人在生气时会面目狰狞不同以往,但小超的变形……那种变形……简直……” 老板握住老板娘的手,说道:“我来替她说吧,其实我也注意到了,那种变形并不是肌肉的扭曲,而是从中间向四周散开,越往外越模糊,就像落在水中的墨汁。当然,并不明显,只是一种感觉,很糟糕的感觉。” 神棍阿宏平静的说道:“我懂你们的感受,那种表情的扭曲并不明显,或者说不是亲近的人根本就察觉不出来,你们知道那叫什么吗?” “什么?” “聚散灵。” 【6】聚散灵 11. 所谓聚散灵,分为聚灵和散灵,是指动物或者物品成精之后,为了与人产生联系,或幻化人形,或以另外的形态引人注意,而产生的聚灵行为。由于这种状态并不稳定,在受到打击、刺激继而崩溃之下,会发生散灵的现象。 所谓散灵,就是成精的物品或者动物因为保持不了聚灵的状态,发生短暂甚至彻底散灵的行为。 被大家怀疑是纸人变成的小超,在极度生气的时候,老板夫妇会觉得小超的脸有向外扩散的趋势,就像一滴墨汁滴进清水里一样,这就是聚灵之后因为控制不住而散灵了。只是因为这个纸人道行不浅,在极短的时间内重新聚灵,使得最亲近的父母也只是隐约察觉,否则散灵一旦进行到最后,当场从小超变回纸人,非把老板夫妇吓死不可。 神棍阿宏解释完聚散灵,对众人说道:“既然你们笃定小超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小超,叫我来的本意就是要铲除掉这个纸人变成的小超,然而许多事情并不能听你们自己的,也有可能,当然我只是说也有可能,是有脏东西依附在小超的身上,以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出现过。然而这次又不同,毕竟尸体已经找到了,总之我想说的是,还是让我先去小超那边看看吧。” 老板犹豫道:“小超和保姆在一起,要不要我先把保姆喊走?” 神棍阿宏说道:“你以为我这就要施法了吗?当然不是,我甚至都先不用进屋。就让保姆先留下,不要打草惊蛇。” “那您是想怎么做?” 见老板犹豫再三,牛子有些着急,说道:“老板,您就别问太多了,一切听阿宏叔的安排吧。” 老板显然是发蒙了,对牛子这个下属的不礼貌行为并未斥责,而是茫然的点点头。神棍阿宏明白,老板此刻的心情多少又起了变化,之前一心觉得别墅里的小超是纸人变的,很可怕,希望能够处理掉。但是真到了开始处理的时候,那个小超即便是纸人变的,但毕竟是自己儿子的模样,还生活了大半年的时间,于心又不忍起来。 神棍阿宏拍拍老板的肩膀,附耳低声说道:“如若是纸人变的,你一时的心软,可能导致全家丧命,说句残忍的话,儿子还能再生,家人死了可就真的死了。然而如果不是纸人变的,而是有其它蹊跷,只要能救,我绝不保留,你看行么?” 听了神棍阿宏的一席话,老板倍感吃惊,这年头难道还有这么善良的大师?未曾提过一个钱字,还一心一意的安抚着自己。这令老板十分感动,也对神棍阿宏信任许多。 一行人开车去往郊外的别墅,去之前神棍阿宏要求牛子先到天塔湖看一眼。天塔很高,高耸入云,湖水很小,却很清澈,一切都很漂亮,只是众人的心思全都在纸人上,并没有多少心情留心美景。 离开天塔开往别墅,神棍阿宏暗自琢磨着,当初从冰窟窿里爬出来的小超,一个人短时间内从天塔跑回别墅,如果是个普通的孩子,除非借助交通工具,否则绝不可能,但是看那意思,好像借助交通工具的可能性又不高。如果是个纸人,就有千变万化的方法了。 纸人,纸人,越来越多的线索和现象证明,真正的小超早已经死在天塔湖,而活着的那个是个纸人。 大诚有些疲惫,闭上双眼却没有入睡,他在想那首鬼谣。从鬼谣的内容分析,一个纸人在哭,一个纸人在笑,一个纸人生病后,另外一个纸人在照顾着生病的纸人。后来生病的纸人病死了,照顾他的纸人却坐上花轿,好像嫁给别人了。可怕的事情随之开始,那位死去的纸人回来了,在一对新人的床前低头看着,并称坟前纸人不够,言外之意好像是把嫁人的那个纸人带去阴间了…… 12. 神棍阿宏让牛子把车停在小区外边,并让老板带着自己进入小区。这是一个十分高级的欧式别墅小区,置身其中并无半点身在中国的感觉。神棍阿宏在老板的带领下,悄悄来到一幢别墅前,他们并没有进屋,而是绕到屋后悄无声息的看着。 老板问道:“大师,您抬头看什么呢?” “天垂象,我的本事都在这里,另外请不要喊我大师,就叫阿宏吧。”神棍阿宏说道。 之前在天塔的时候,神棍阿宏已经观察过天垂象,那里毫无异常,干净平稳极了,可见一切的诡异现象都已经和天塔湖没有半点关系,那只是一个临时场所,一个被弃之不用的地方。 而现在,别墅上方的天垂象却糟糕极了,不用神棍阿宏使出多余的手段,只需按照简单的步骤去分析,就能看护其中的可怕。 神棍阿宏说道:“天垂象就像人的面相,一直展现着,只是你不懂得如何去看。你家的天垂象,水的方向异常厚重,火的方向异常薄弱,而木的方向却是坚挺得很,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其中的意思了吧?” 老板小声说道:“纸人从水里来,水的方向自然厚重,纸人怕火,火的方向肯定薄弱,至于木的方向……纸是由树木做的,这也说明了问题。” 神棍阿宏点点头,道:“虽然现在的纸未必就是用木头做的,但在天垂象上还是可以这样理解。然而我说的这些都是最浅显的,稍一点破你就能明白,然而还有那不浅显的,就是我怎么解释你都听不懂。” 神棍阿宏所谓的不浅显的说法,是利用阵法套在天垂象中,并按照天时、天势、人势、气场、气势等微妙的内涵去权衡度量。在这样的方式下,天垂象中的妖物成精现象再也掩藏不住,全被看了个清楚精光。 “阿宏……”老板说道:“算了,我还是喊您大师吧,既然我听不懂,您也就甭说了,直接用手段处理吧,把这个纸人弄死,我的儿子也才能合眼啊。” 神棍阿宏点点头,让老板到一旁给保姆打个电话,让她在不引起小超注意的前提下偷偷出来,直接到小区外面的汽车上。 老板走到远处打电话,神棍阿宏挽起袖子,按照固定的套路,先用鞋前钉打在地上,以震慑住里面的纸人,继而用蘸了左手中指血液的银针插在地上,一共围着别墅插了八根。就在第八根银针插入地下时,别墅里面传来孩子痛苦叫喊的声音,撕心裂肺的,好像被人用刀子割掉身上的肉一般。 走出别墅不远的保姆听到声音,立刻转身往回走,被老板阻拦,之后还有保安和邻居出现,也都被老板找了说辞搪塞过去。大家虽然有些担心,但毕竟是孩子的父亲,就没有过多的停留。 老板回到神棍阿宏身边,强忍着的泪水终于还是流了出来,问道:“大师,小超他为什么这么痛苦?” 神棍阿宏平静的说道:“节哀顺变吧,真正的小超就是警察手里的那具尸体,别墅里面的的确是纸人。” 本就已经知道结果,可是当结果被确定时,为人父母哪有不崩溃的,老板差一点坐在地上。神棍阿宏搀扶着他,让他把门打开,还得要进屋说话才是。 大诚一直守在车里,见远处跑来一个中年女人,原来是负责照顾小超的保姆阿姨。老板娘让保姆阿姨先行回家,今后几天暂时不需要上班。保姆阿姨满脸狐疑的离开后,大诚有些焦虑,生怕阿宏叔出事。自从上次在黑龙潭遇到厉鬼之后,大诚明白了一个道理,即便阿宏叔十分厉害,可也不是所有的鬼都能被降服,也有那处理不了,对付不了的。关于这一点,之后的铁老头也是以亲身经历证明着。 正因如此,大诚特别担心阿宏叔碰上厉害的家伙。随后老板给老板娘打了一通电话,一车的人才被允许进入别墅。大诚当先闯了进来,眼睛里只有阿宏叔。他看见阿宏叔站在客厅,面对着一扇门,而那扇门的门缝里有白色的烟雾往外飘,就像舞台上的干冰挥发一样。 “小超他怎么了?”老板娘充满矛盾的问道。 老板哭丧着脸,说道:“小超已经死了,家里的这个是个冒牌货,不是小超!” 老板娘瘫坐在地上,捂着脸小声的哭泣着,神棍阿宏来到大诚身边,说道:“诚诚,有没有胆量进屋一趟?” 【7】招惹纸人 13. 牛子老板的别墅内,一众人站在小超的房间外,尤以神棍阿宏站的最近。门缝中不断有白色的烟雾飘出来,大诚有些紧张,满脑子都是电视剧《新白娘子传奇》中白素贞喝了雄黄酒由人变成蛇的场景。 神棍阿宏低声对他说道:“诚诚,敢不敢进屋一趟?” 这屋中必定有一个怪物,一个纸人变成小孩的怪物,可是既然阿宏叔问他敢不敢进去,大诚反而不害怕了,阿宏叔肯定不会害他的,便低声问道:“进去做什么?” 神棍阿宏说道:“他家别墅的窗户特别多,特别大,尤其小超的房间。现在里面又是烟雾又是怪物的,不能被邻居看见。你进去之后,要把所有窗帘都挂上。” 一听挂窗帘,大诚松了一口气,挽着袖子说道:“不就是挂窗帘嘛,小事一件。” “当然没有那么简单。”神棍阿宏说道:“那个纸人就在屋子里,虽然被我用鞋前钉镇住,又用银针圈住,但法力毕竟还在,进去之后会遇到怪异现象的。” “唔,怪异现象是什么啊?该不会闹鬼吧?”大诚嘀咕着问道。 神棍阿宏敲打着大诚脑袋,说道:“里面本来就是鬼!” 他们两个人的对话被大家听见,神棍阿宏索性抬高嗓门,说道:“各位,里面的东西已经被控制住,我现在要让诚诚进去把窗帘拉上,以免被邻居看到。然而里面是个什么东西,有多危险,你们也都知道,一会儿诚诚进去后,我要在外面帮助他做法,希望大家不要喧哗,也不要让别人进屋打扰。” 大诚说道:“阿宏叔,不是我不敢进去,可为什么不是您进去呢?” “我要在外面为你护法啊。” “您的本事这么大,自己进去的话,应该不用护法吧?”大诚问道。 神棍阿宏无奈的说道:“就算我进去,也得有人护法,你行么?” “唔,我不会护法,还是进去吧……”大诚转身面对着卧室的门,忽而又转过头,问道:“我什么时候可以护法?” “一本《连阴阳》还玩不转呢,就想护法了?”神棍阿宏又打一下大诚的脑袋,大诚捂着脑袋,委屈的说道:“您总骂我傻,可要是再打下去,就更傻了!” 几句玩笑话,缓和着大诚的心情,神棍阿宏再一次凑到他的耳边,耳语道:“虽说是个鬼,可里面只是个纸人,一个纸人而已,不必怕他,还记得你在娃娃坟时,被几个小娃娃吓得晕厥过去了吗?跟那些比,这个纸人就不算个事了,大胆的进去,我在外面守着你。” 大诚点点头,却也抹抹额头的汗珠,才打开门进屋去。 开门的一瞬间,众人全都好奇的望向里面,可是因为烟雾太重,什么都看不见。大诚狠下心,迈步走进屋内,身子刚一进去,门就被神棍阿宏给关上了。 屋内的雾气十分重,纯白色没有任何味道,也没有窒息的感觉。大诚抬着胳膊,盲人一样向里面走去,在迈了好几步之后,忽而脚下被什么东西绊到,心中顿时咯噔一下,莫非是小超?亦或者是变成原型的纸人? 14. 大诚本不打算理会,迈过去继续往前走,可是人心的好奇却驱使着他回头看了一眼,恰恰就是这一眼,吓得他差点坐在地上。屋中的雾气渐渐消散,躺在地板上的不是小超,而是一个和小超一样大的纸人,一个仰面朝天的白色纸人,用墨画着黑色的头发和眼睛,没有嘴。 其实已经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是看见一个祭拜死人才会用到的纸人出现在地板上,心里还是毛毛的。而就在这时,更加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大诚的身后传来一个孩子低声的质问:“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这样稚嫩的童声,本不具备任何杀伤力,但在一个诡异的环境下,心虚的大诚吓得蹦了起来,直接转过身子,只见远处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孩子,应该就是那个叫小超的孩子。 大诚也是蒙了,直接问道:“你这个纸人,不仅害了人家的孩子,还出来装神弄鬼,现在又问我们想怎么样,难道自己不清楚吗?” “小超”哈哈大笑起来,说道:“那孩子掉进水里淹死,是自己的命不好,又不是我害的,我只是借用一个身份而已。而且我也没有装神弄鬼,我本来就是鬼。” “唔,你说的也对……啊,不对,你既然是鬼,就不应该出来吓唬人!” “我什么时候吓唬人了?要不是尸体被发现,我还是小超,还是他们夫妻二人的宝贝儿子,我也不会出去害人,有何不可?难道非要让他们失去儿子,你们才开心吗?” “你错了!”大诚憨憨的却坚定的说道:“人就是人,鬼就是鬼,人可以做鬼,但鬼却不能成人,这是《连阴阳》上说的。” “连阴阳是什么我不管,但是有件事你得清楚,不是我想做他们夫妻二人的儿子,而是他们夫妻二人愿意让我做他们的儿子。” “你是什么意思?”大诚问道。 “小超”抬手指着大诚的身后,大诚回头看去,只见地上依然躺着纸人,却没有任何变化,正不解其中的意思,回头一看,身后哪里还是小超的卧室,哪里还有沙发,哪里还有小超。面前是一片空地,阴沉的天空被乌云笼罩,却袒露着夕阳一般绯红的余晖。 阴沉的绯红的余晖之下,是一片贫瘠的土地以及几棵光秃秃的树干。地上立着一个坟头,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坟头,没有墓碑,只在最高处压着一块砖头。 大诚意识到自己进入了梦境,看来阿宏叔说得对,这里面还真有诡异的现象,并且自己面对的一切,都和老板夫妻二人形容的梦十分接近。可是出奇的,大诚觉得自己很清醒,就连捏自己一下都能感觉到疼痛。可是他挪不开步子,也张不开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超从远处走来,手里拿着一个将近二十厘米高的纸人。 小超并没有理会大诚,而是把纸人放在坟前,当做祭品一样的供奉着。而后走远,一边走一边念着那段鬼谣。 一个纸人哭,一个纸人笑…… 声音越来越远,坟前的纸人也越来越模糊,大诚眨眨眼,又揉揉眼,再仔细一瞧,纸人竟然变成两个。正如老板娘说的,一个纸人的嘴是黑色的,一个纸人的嘴是红色的,黑色的纸人在笑,红色的纸人在哭。耳边不断地重复着鬼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阴冷,一个纸人,一个纸人,听得大诚心烦意乱,神智崩溃。 就在感觉整个世界天翻地覆的时候,一切回归平静,面前依然还是阴沉的绯红色,坟前的纸人也定格在了两个。旁边走来一群人,一群祭拜死人的活人,可是他们很敷衍,很惧怕,似乎不想来祭拜,却又不敢不祭拜似的。 这些人中有一个女人,依偎在一个男人的身边,略带无奈的说道:“我想生个孩子怎么就那么难,人家却平白的浪费掉一个,与其被浪费,老天爷就应该把孩子赐给我养。” 身边的男人不断地安慰道:“不要着急,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大诚认识这两个人,他们就是牛子的老板和老板娘! 小超站在坟的旁边,阴郁着说道:“现在知道了吧,是他们想让我做他们的孩子,回去和那个有道行的人说一声,不要再妨碍我了。” 大诚还想辩驳几句,却觉得头脑发晕,面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如同漩涡不断地向中间纠缠,就连自己的双腿也跟随着一起卷进去。 再睁开眼时,大诚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周围全都是关切的目光,大诚注视着老板和老板娘,说道:“唔,原来这个纸人是你们自己招惹来的呢。” 【8】坟中听 15. 大诚在小超的房间里不出意外的见到许多诡异的现象,好在有阿宏叔提前打预防针,尽管多少还是吓得又是瘫软又是蹦起来,可总的方向还是好的,并且大诚觉得纸人虽然古怪,但并没有做坏事的想法,似乎是在用阴沉的气氛讲述一个事实,甚至是一个道理。在整个诡异现象的最后,在一群坟前祭拜的人当中有一对男女,是牛子的老板和老板娘。 大诚醒过来后直接对老板和老板娘说道:“原来这个纸人是你们自己招惹来的呢。” 老板夫妻二人并不明白大诚的意思,直到仔细听过之后,又仔细的回忆着才猛然想起,当年的确有这么一回事。那是夫妻二人结婚两年后,因为始终没有办法怀上孩子,便四处寻找名医希望可以抱得一儿半女。在跑遍各大医院无果后,经人介绍在许多村子中寻求“高人”的帮忙,其中去过一个在河北廊坊文安县下的村子。 村中气氛有些古怪,大家都在忙着一件事,却都很不开心。询问高人得知,二十多年前村中发生过怪事,自那之后每一年的这个时候,都要进行一场祭拜,否则接下来的一年都将不安稳。老板好奇心重,询问发生了什么事,高人说,详细的内容就不必多说了,省得你们外村人疑神疑鬼,只说事情的梗概吧。 二十多年前,村中有一对年轻男女,十分恩爱,可是在谈婚论嫁的时候,男的得了一场重病,女方父母要求在男的康复且没有后遗症之前,不能和女方完婚。女人十分心疼男人,每天都去男人家照顾,只可惜最终男人还是因为病重撒手人寰。不多久,女人嫁给同村另一个男人,男人对她特别好,女人也渐渐地走出阴影,迎接新生活。 只可惜,这个女人并没有过上几天好日子就死了,暴毙而亡,死的时候肚子里已经有孩子了。 老板对神棍阿宏说道:“村子里的事也只是因为好奇所以才问问,加上那位高人点到而止,我们觉得其中可能有吓人的事情,本不打算继续探究,但是在离开村子的时候,正赶上大家去祭拜,我们那时候求子心切,又听说那女人死掉时已经怀着孩子,感同身受的就想过去看看。其实整个祭拜仪式并没有什么与众不同,和一般的祭拜一样,烧点东西就完事。大家的心情都不好,表情很难看,没过一会儿就都散开了,看来这每年一次的任务可以宣告暂时结束。” 神棍阿宏说道:“你们迟迟没走,而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比如……说了不该说的话!” 老板娘有气无力的说道:“我只说老天爷不公平,我那么想要孩子却怀不上,人家怀上却又暴毙而亡,可惜一个孩子了。” 大诚坐起来说道:“不,这并不是最严重的一句话,你还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 “我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了?”老板娘惊讶道。 老板附和着说道:“我的妻子是个善良温柔的人,不会说出亵渎什么,或者侮辱什么的话,我们只是在为那个死去的女人感到遗憾,这难道都不行?” 大诚摇摇头,说道:“你们最不该说的一句话是‘与其被浪费,老天爷就应该把孩子赐给我养。’” 老板和老板娘一怔,好像当时的确说过这么一句话,或者类似的一句话,虽然记得不是特别清楚,但影影绰绰的的确有这么一件事。神棍阿宏听明白大诚想要表达的内容,说道:“我已经明白了,你们当年对着一个陌生的坟说了不该说的话,正巧那天又是祭拜的时候,你们说的话被坟里头的家伙听到,就当真了。” 16. 正是当年感慨的一句话,因为错误的地点,错误的时机,造成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的局面,一旦这个“听者”不是活人而是一个鬼的时候,不被缠上,不发生点怪事反而不正常了。 大诚说道:“你们说老天爷应该把那个孩子赐给你们养,老天爷听没听见不知道,纸人却是听见了的,他就成了你们的儿子小超。” 老板娘抽泣着说道:“就因为我无心的一句话,纸人就要害死我的孩子取而代之吗?” 大诚摇摇头,说道:“不是这样的,纸人说,他并没有害死小超,小超淹死在水里是自己的命,纸人只是在小超死后才取而代之的,用纸人的话说,他不仅没有害你们,反而还帮助你们避免承受丧子之痛。” “胡说八道!他一个纸人,又如何可以替代我们的儿子!”老板大声说道,似乎是说给卧室里那个纸人听的。 为避免老板刺激到纸人,神棍阿宏使出鞋前钉的本事,镇住卧室里面的纸人,对老板说道:“纸人之词不能全信,至少他说不害人这就不可能,若不铲除,势必影响周遭,轻则影响运势,重则影响性命。” 大诚说道:“可是阿宏叔,我觉得那个纸人没有恶意,只是……” 神棍阿宏阻止道:“不必多说,咱们还是亲自过去看一看为妙。” “去哪里看一看?”大诚问道。 “就去那个坟前瞧一瞧。” 老板问道:“家里要不要留个人,盯着那个纸人?” “不必,我的银针已经将纸人囚禁在卧室里,八根银针全部没入地下,不会被人拔走的,只需要把房门锁好便可,咱们去去就回,不会耽误很多天。” 大诚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羞红着脸说道:“唔,阿宏叔,我好像没有把窗帘挂起来就晕过去了,要不我再进去一趟?” “你已经挂起来了,难道不记得了?”神棍阿宏问道。 原来,大诚并不是像他想的那样直接晕厥过去,在神棍阿宏、老板夫妇和牛子看来,大诚是自己走出的卧室,当时为了避免麻烦,神棍阿宏立刻将门关上,大诚也是在那一刻倒地晕厥的。在大诚迷糊的时候,神棍阿宏让牛子到别墅外面看了一眼,卧室的窗帘已经被妥善的挂起来,从外面往里面看,什么都看不见。但是无论大诚怎么回忆,自己都没有挂窗帘的动作,这令他十分困惑。 神棍阿宏继续说道:“可能是那些幻境令你产生遗忘,这并不重要,反正窗帘已经挂上了。我现在担心的是,要想处理纸人的事,就必须了解那个坟的事情,从那位高人对二十年前的那些事情的叙述可以清楚的知道,你们听到的那首鬼谣所描写的情况,不就是高人说的事情吗?一对男女相爱,男的病死,女的嫁给别人。” 大诚说道:“一个纸人生病了,纸人来端药,一个纸人病死了,纸人坐花轿。唔,阿宏叔,的确是这样。” “你们再想想后面的几句鬼谣。” 大诚继续念叨着:“纸人回来了,纸人床前瞧,纸人低声自语道,坟前纸人不够了……呜哇!阿宏叔,那个女人之所以暴毙身亡,是因为前一个男人变成鬼,把那个女人带走了!还变成了一个纸人!难怪啊,我在幻境中看见纸人从一个变成两个,还是一个男纸人,一个女纸人。” 老板娘这会儿的脑子也有些灵光,吓吓唧唧的说道:“如果你们说的都是真的,那就没错了,你们想啊,我在梦里看见的两个纸人,一个是男纸人,一个是女纸人,男纸人在笑,女纸人在哭,当然是这样了,男人把女人弄到阴间陪自己,当然一个在笑,一个在哭了!” 大诚附和道:“唔,我在幻境中也看到男纸人在笑,女纸人在哭。” 神棍阿宏眯着眼思索着,随后说道:“看来真的是相当有必要过去看一眼了。” 老板问道:“大师,就不能直接把纸人处理了么?比如魂飞魄散,灰飞烟灭什么的。” 神棍阿宏说道:“你家的天垂象已经表现的很清楚,说术语怕你听不懂,就打个比方吧,纸人已经和你们家用铁链子拴在一起,我空手是弄不断铁链的,必须借助工具,而这个工具,就藏在那座坟里,明白了吗?” 【9】莫高人 17. 河北省廊坊市文安县下的一个村子,独栋小楼,宽敞的大道,早已不复当年模样。老板一行人自从在此处高人指点下求得儿子后再也没有来过,眼下陌生得很。 索性他们还记得高人的名号,一个庸俗、常见却带着几分神秘感的名号——莫高人。 向村民打听后,一行人很快找到莫高人。这是一栋外观和别人家并无太大区别的二层小房,有着北方农村典型的大气风格,与江南水乡的恬静细腻风格迥异。不过在神棍阿宏看来,这幢试图融入村子整体风格的房子,在风水上隐藏着不小的说法。 房子的朝向角度,院子的大小,院墙的高矮,院中物品摆放的位置,院外院内树木的品种、位置与数量,都有着风水讲究,综合起来就是一个鬼怪不入,成精不见的稳妥宅子。 莫高人的名气很大,经常有人来找他帮忙,因此当老板说明来意后,莫高人的媳妇很爽快的让大家进了院子。进入院子后,神棍阿宏左右看一看,最终选择一个地方站好。 神棍阿宏选择的位置颇有讲究,或许外人看不出来,但是同为高人的莫高人一眼就明白是怎么回事。莫高人推开二楼的窗户望着院子里的众人,一眼就看见神棍阿宏站在那个独特的位置上,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笑着。 莫高人说道:“让那位大师上来吧,剩下的人请先在一楼喝茶休息等候。” 神棍阿宏独自来到二楼,两位高人依旧还是心照不宣的笑了笑,莫高人说道:“你既可以准确踩在我家风水的弱点之上,看来是个风水高人啊。” 神棍阿宏说道:“在下不局限于风水,然而你家风水牢固,能布下这个局,定也是高手一位。” “你看我那个弱点保护的可还好?” “三杨一柳,真假双井,东方三尺围墙,南方狗洞破口,唯独一事,我刚才所站之地可否用茶水浇灌过了?” 神棍阿宏的行话引起莫高人的连连称赞,说道:“果然是行家,放心,每年的那个日子都会浇灌,来,里面请。” 二人来到二楼的一个房间,莫高人奉上一杯茶,问道:“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呢?” 神棍阿宏转着手中的瓷杯,说道:“为纸人而来。” 莫高人面不改色,问道:“是外面的人招惹了纸人?” “不知你是否还记得,他们当年正是在你的指点下才怀上孩子,去年冬天,那个孩子淹死在水中,可是……”神棍阿宏将纸人的事情说了一遍,莫高人连连叹息,说道:“果然还是冤啊。” “那纸人被我暂时囚在天津的一幢别墅里,但是若想彻底铲除,还得从根源着手。”神棍阿宏说道。 “你这样的大师都没有办法在天津施法,看来坟中人的确是本领超凡了。” “可否对我们说说那座坟的事情?” 莫高人斩钉截铁的说道:“帮助处置掉纸人义不容辞,只是坟中人关系到我们全村人的忌讳,实在不想对外人提起,当然你是大师,我会告诉你,你可以按照我说的情况选择处理办法,但是楼下的那几位,不能听。” 神棍阿宏点头表示理解,只是单单的问道:“楼下有一个傻大个,将来会是我的徒弟,能否让他听一听,长长见识?” “是那个有‘皎熊命’的壮实的小伙子吗?” 神棍阿宏笑道:“你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他是皎熊命了?” “难得的皎熊命,当然一眼就瞅到,你这个人可真是的,那么好的材料,怎么还不赶快认作徒弟呢?”莫高人问道。 神棍阿宏笑道:“那小子曾经问过我自己是什么命,我只说不好算,并没有告诉他皎熊命的事情,怕他骄傲自大,反倒适得其反了。” “哎,当师傅的都得操心,你让他上来吧,我也想近距离瞅瞅这个皎熊命的小伙子。” “但是请你不要……” “放心,我不会多嘴的。” 18. 大诚来到二楼房间,傻乎乎的站在神棍阿宏的身边,他不知道为什么对面的莫高人一直在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自己,这令他有些不自在。在莫高人看来,眼前的这个满身肌肉,表情憨憨的大男孩,有着纯正的皎熊命,这是十分难得的事情,如果能够顺利进入这一行,算是老天爷赏饭吃。 被莫高人看得心里发毛,大诚无奈的挠挠头,神棍阿宏咳嗽一声,说道:“莫高人,跟我说说那座坟的事情吧。” 莫高人也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开始讲述那座坟的事情。 二十多年前,也就是上个世纪的九十年代,村中有一对十分相爱的男女,男孩从小跟随师父学习扎纸,虽然手艺好也挺赚钱,但毕竟是和死人有关系的东西,女方家长并不太满意。然而因为女孩特别喜欢男孩,后来还是准备定亲了,但是就在快要定亲的时候,男孩得了一场重病。 女方家长以此为借口,要求在男孩彻底康复之前,不谈定亲的事情。无奈后来男孩还是病重而死,不出半年,女孩在家长的安排下和本村的一个男孩走到了一起,并最终成亲。 又过了半年的时间,为人妻子的女孩忽然暴毙而亡,没有任何征兆,死得也特别的惨。 莫高人说道:“这些是事情的来龙去脉,现在我要说些玄乎的事情了。” 在男孩下葬之后,不知什么人在其坟前放了一个纸人,白色的小纸人,有着黑色的头发,黑色的双眼,但是没有嘴。纸人一般都是烧给死人的,谁也不会将其当做贡品一样摆在坟前,男孩的家人就去问男孩生前的师父,是不是他老人家干的,得到否定答案后,这个纸人的来历便成了谜。 莫高人说道:“原本摆放一个纸人,就算不吉利,或者觉得别扭,也没有多大的关系,但是可怕的是,男孩的家人把纸人拿走后,转天就会有一个新的纸人摆在坟前,有时候要是下雨下雪的,坟地里都湿透了,那个纸人依然很干燥也很干净。” 男孩坟前纸人的事情成了整个村子谈论的话题,那块坟地也一度无人愿意再去,就算祭拜家人,也都是在别的地方临时祭拜。村中因此弥漫着诡异的气氛,然而这个气氛因为一件事而变得更加不可抑制起来,那就是男孩死后的半年,女孩暴毙身亡之后。 女孩死后,家人将其埋入坟中,但是几天后,有人在男孩的坟前发现了异状,那个一直以来永远有一个干净诡异纸人的地方,竟然多出一个纸人,从其样貌上可以明显分辨出两个纸人一个是男的,一个是女的,而且半年来都没有嘴的纸人竟然有嘴了,男纸人是笑着的,女纸人是哭着的。 莫高人说道:“你说的那个鬼谣,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其中是什么意思,相信你很清楚。” 神棍阿宏说道:“种种迹象表明,得病死掉的男孩,把嫁给他人的女孩带回阴间去了。” 莫高人说道:“两个纸人摆在那里,大家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意思,有人说这是男孩的冤魂在嘲讽大家,有人说这是女孩的冤魂显灵,希望大家为她报仇,还有人说这并不是鬼怪作祟,而是有人知道男孩和女孩的死另有蹊跷,又出于某种原因不敢说,才用这种方式暗示大家,应该立刻报警,让警察调查两个人的死因。” 一时间众说纷纭,整个村子就像爆炸一样,分崩离析,再也没有什么事情能将人心聚拢在一起,有关和无关的人都陷入了互相猜忌的漩涡,甚至有些荒唐。 后来女方家长报了警,警察介入调查,并把男孩坟前的两个纸人带走。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把纸人拿走后,坟前再也没有重新出现纸人,一直都是空空的。当时大家就说,果然有冤情在,那个偷偷摆放纸人的人见警察已经介入调查,就不再摆放纸人提醒大家什么了。 如果男孩和女孩的死有人为的原因,那肯定是和双方家庭,甚至女孩后来丈夫的家庭有着脱不开的关系,甚至有人怀疑这三家人中的某些人是谋害男孩和女孩的凶手。在警察没有得到确切答案之前,三家人已经在村子里无法抬头了。 神棍阿宏说道:“错了,他们理解错了,之所以警察把纸人拿走后,没有新的纸人出现,是因为警察的正义之气太重,改变了坟前的阴阳,一时无法作怪,只需要等几天,等到正义之气消散,纸人自然就会回来的。” 莫高人说道:“是的,我当时也是这么跟大家说的,希望他们不要随便诬陷别人,可是当时大家心情烦躁,已经听不进我说的话了,就在警察离开的几天之后,怪事终于开始发生了。” 【10】胎鬼 19. 报警后警方介入调查,虽然听到村民各种稀奇古怪的说法,却不为所动,而是按照既定流程询问情况,并将相关物品带回调查,其中就包括被村民说得神乎其神的两个纸人。 纸人被拿走后,坟前并没有出现新的纸人,然而莫高人和神棍阿宏都明白,这并不是坟中的家伙不作怪,而是因为警察的正义之气改变了坟前的阴阳,使得坟中物无法作怪,一旦等到正义之气消散,怪异现象还会发生,甚至因为正义之气的激怒,变本加厉的捣乱。 果不其然,几天后的一个夜晚,村中开始发生古怪的事情。每到夜晚,家家户户的狗就会叫个不停。在农村狗叫算不得什么事,可是狗叫往往也能引出一些事情。那些活人之间偷东西的事情暂且不提,只说阳间以外的事情。都说狗眼能够看到人们看不见的东西,这是有道理的,所以当全村的狗一起犬吠,且没完没了的犬吠的时候,就没有人能再坐得住的了。 一开始大家还会教训自家的狗,让其不要瞎叫唤,可是这狗无论平时有多么的忠诚,无论挨多么严重的打,就是叫个不停,即便把嘴绑住也会低吼,并且一直持续到天亮之前,夜晚的最后时刻才肯停下。 一天两天,人们还能心存侥幸的期待着什么,三天五天可就坚持不住,全都崩溃了。 能让狗叫成这样,村子里肯定有不干净的东西了。而村中最近唯一的主题只有纸人,便有人去坟前看一看。这是自从警察带走纸人,坟前再没有出现纸人后,村民第一次想起来去坟里看看,这一看不要紧,村子立刻炸开了锅,坟前又出现纸人了,一共两个,一个生气的男纸人,一个笑着的女纸人。 莫高人对神棍阿宏说道:“纸人重新出现后,有村民立刻找到我,说是这件事不是警察能管的,还是得我出手才行。然而当时那个局面,村中绝大多数人还是相信警察,尽管他们心中也有着对鬼怪的怀疑,但毕竟警察更加可靠,也更加愿意选择去相信,为了避免分裂村民的意见,我并没有动手,而是悄悄的监控着。” 神棍阿宏说道:“警察可以抓贼,可以抓坏人,但是对付鬼怪就没有办法了,他们的正义之气,阳刚之气只能把鬼怪镇住一时,无法镇住一世,除非将警察局或者派出所安置在坟地的边上,可那又怎么可能呢。” 莫高人说道:“其实呀,这些常年和村民打交道的警察,多少也都知道村民信什么,考虑到和村民保持关系,他们也并不反对村民信什么。比如纸人和狗叫这事,有村民又去报警了,警察就说,纸人可能是某个人重新放在那里的,至于目的是什么还要调查,关于狗叫,警察说可能是村子里闹黄鼠狼或者耗子之类的才会引起狗叫。” 神棍阿宏笑道:“真是难为警察了,竟然也会想到黄鼠狼,不过要想判断是不是黄鼠狼,只要问问家里养鹅的人,鹅有没有叫就知道了。” 莫高人抬头看一眼站在神棍阿宏身边的大诚,真心喜欢这个有着纯正皎熊命的小伙子。大诚发现莫高人又在看自己,十分的困惑,便问道:“莫高人,您为什么总是盯着我看,如果我不配在这里听您们二位大师说话,我可以离开的。” 莫高人笑道:“还嗔怪起我来了,我有说你不配么?” 神棍阿宏怕莫高人说漏嘴,阻拦道:“诚诚,你又不是黄花大闺女,还怕被人看了?莫高人,继续说纸人的事情吧。” 莫高人点点头,继续说着坟前再一次出现两个纸人之后的事情。由于当时又有人报警,警察再一次来到坟前,将两个纸人带走。由于正义之气的缘故,坟前一度没有了纸人,可是村民的心已经无法平静了,三不五时的就去坟前看一看。 只不过,村里的怪事还是变本加厉的发生了。 20. 大概是正义之气消散的那一天,正巧没有村民去坟前查看,当天夜里就发生了极其吓人的事情。首先还是狗叫,阔别几天的狗叫再次出现,村民对于抓不到看不见的鬼怪都有些窝火,就想要把憋在肚子里的气撒在狗的身上,正准备打狗,却发现狗冲着院子中央不断地叫,仔细一瞧,一个十厘米左右的白纸人,就那么凭空的躺在地上。 这可吓坏了村民,不管当时夜色有多晚,也都吼叫了起来,这一叫才发现,家家户户的院子中间都有一个纸人,纯白的纸人,描着黑色的头发,怒目圆睁的眼睛,没有嘴。谁也不敢去碰地上的纸人,全都聚集在村长家,村长的狗是条特别凶的大黑狗,胆子特别大,趁人不备就跑过去叼住了纸人。纸人离开地面后,众人这才发现,纸人和地面之间连着许多头发,女人的头发。 神棍阿宏说道:“这倒并不稀奇。” 莫高人说道:“当时那个头发散发着一股香气,有人说,那是死去的那个女人头发的味道,那个女人特别在乎自己的头发,总会用很香的洗头水洗头,并且只爱用那一种。” 神棍阿宏说道:“事到如今,他们总该来找你了吧?” 莫高人点点头,说道:“到了这一步,他们就来找我了。我知道这种事警察真的无能为力,我也不再推托。” 其中的细节,莫高人并没有对神棍阿宏说,反正都是有本事的人,怎么驱鬼彼此心知肚明,只说道:“经过一番较量,我把事情妥善的处理好,唯独一点,当时与死去的男人交流后被要求每年都要来坟前祭拜,否则村子还是会发生怪事。” 神棍阿宏问道:“你既然与他交流,为何不劝其投胎去呢?” “我当时并不知道他的执念为什么那么深,既然不愿投胎,又是本村人家的孩子,不想令其灰飞烟灭,只能听之任之。”莫高人说道:“起初的几年,我们都在祭拜,后来因为一直相安无事,大家开始怠慢,有一年我在外给别人看门道没有及时赶回来,他们就没有祭拜,最后可想而知,转天夜里,村民吓得都快要见阎王去了。” 大诚好奇的问道:“是有多吓人呢?” 莫高人冷笑一声,说道:“简直都要逆天了,晚上大家准备睡觉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狗叫,随后狗就又都不敢叫了,村民出去一瞧,门前的小路上站满了纸人,一个挨着一个,就跟到了寿衣店似的,吓得男女老少紧锁房门不敢出来,第二天早上,家家户户全部的牲口,大到牛驴,小到鸡鸭兔子,全都死了。那之后,村民再也不敢不去祭拜,一直到今天都是这样。” “你是怎么解决的呢?”神棍阿宏问道。 莫高人说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男方的家人认为有必要对那座坟做些什么,便不再只想着维护自家的坟,委托我把这件事彻底解决掉。但是令我吃惊的是,当我来到那座坟前准备使些手段的时候却发现,男孩的魂已经消失不见了,我又去女孩的坟前查看,女孩的魂也不见了。” 大诚说道:“投胎去了吧。” 莫高人说道:“要么就是投胎去了,要么就是出去为非作歹被某位高人降服,总之那两座坟里已经没有男人和女人的魂了,但还存在着一个魂,一个新魂,一个没有成人,没有来到人间走一遭就直接成魂的魂。” 大诚瞪大眼睛说道:“唔,是那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吧?我听老板和老板娘说过,说是女人有孕在身。” 莫高人点点头,说道:“我那时才知道,原来女人死的时候已经有了身孕,只是因为为时尚早,还没来得及有任何怀孕的反应,人就已经死了。虽然还很早,可毕竟是个生命,女人死后,那个没有成型的小生命直接变成了魂,变成了胎鬼。” 【11】断坟 21. 胎鬼和鬼胎不尽相同,鬼胎有怪胎之意,有鬼魅孕育的意思,但是说到胎鬼,则有具体的时期限制。胎鬼的形成,必须是在连女人都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怀孕的最初时刻,当女人因为某些原因命丧黄泉之后,那个处于最为初期的生命,便有可能转化为胎鬼。 由于胎鬼不成人形,也没有任何意识,绝大多数都会以连游魂都不如的形式存在,渺小到犹如浮游一般,不会招惹事端,捉鬼人一般都懒得去寻找,也懒得进行干预。 莫高人说道:“胎鬼都是没有意识的,一般会停留在坟中,在某些机缘巧合下才会离开,四处游荡,成为整个鬼物世界最底端的存在。他们就像小虫子一样,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也不会招惹人们。但是现在看来,胎鬼最终还是幻化做人形,跑到天津替代小超做人家的孩子去了,这证明……” 神棍阿宏说道:“这证明有人在养鬼,而这个人似乎又不是你。” “你能看得出来?”莫高人饶有兴致的问道。 “你家风水格局是个阻鬼的障眼法格局,并不适合养鬼,这周围难道还有会养鬼的高人?” 莫高人说道:“方圆百里之内,能有那份本事的,只有我,然而我并不喜欢招惹那些东西,没有养过。养胎鬼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死去的爹!” 大诚听了一惊,问道:“鬼能养鬼?” “人能养人,人能养物,人能养鬼。鬼能养人,鬼能养物,鬼能养鬼。”神棍阿宏说道:“这是《连阴阳》上的句子,难道都忘记了?” 大诚羞羞的低下头,书上的确写着,只是自己忘记了。莫高人继续说道:“其实再说得清楚一些,不是死去的爹在养胎鬼,而是我们这一帮村民在养,那个死去的爹最多就是一个策划者。” “此话怎讲?”神棍阿宏问道。 莫高人解释道,男人并没有和女人合葬,两座坟也并没有在一片坟地,可谓是相距甚远,但是一切的灵异怪事,包括坟前的纸人以及胎鬼出现的地方,都在男人的坟头。作为胎鬼,应该留在女人的坟上才对,却被发现落在男人坟中,唯一的解释只能是死去的男人把胎鬼从女人的坟里引了过来。说到养鬼,无论男鬼还是女鬼,都必须依靠活人的力量,而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取活人的性命。不过,或许是男人对村民百姓心存善念,并没有走那么极端的方式,而是要求大家每年都来坟前祭祀。 神棍阿宏说道:“原来如此,祭祀是仅次于取人性命的养胎鬼的方式之一,难怪你在和男人的魂交涉时,他只有每年祭祀一次这一个要求呢,他是在计划着以温和的方式养孩子啊。” 莫高人说道:“有一年我们没有祭祀,想必那个胎鬼的生长出现了问题,才引起男人报复村民,在夜里弄出那么多吓人的事情。不过好在没死一个人,算是那个男人还有一丝善念。” 大诚问道:“既然你们忘记祭祀,从而导致胎鬼生长出现障碍,男人的魂又是怎么处理这件事的?” 神棍阿宏说道:“诚诚啊,你如果仔细读书就能知道,这种情况下,如果不取活人性命,就只能牺牲男人自己的魂来养胎鬼。这也就说明了为什么莫高人再去坟前时,感受不到男人和女人的魂,而只剩下一个胎鬼的存在。” “唔,原来男人用自己的力量养了胎鬼,所以才消失不见的。”大诚问道:“可是如果村里人以后都不去祭祀,胎鬼的爹又不在,胎鬼不就死掉了吗?这件事就可以结束了,不是么?” 莫高人冷笑道:“你想的太简单了,如果村民不去祭祀,胎鬼会不会出来害人?消失的男魂要是有半点残留,他又会不会出来害人?还有那个女鬼,她是真的消失于养鬼,还是因为别的原因消失?会不会为了孩子也出来害人?这些都是不确定因素。” “但是您很厉害啊,应该有办法对付这种情况吧?”大诚问道。 莫高人无奈的摇摇头,说道:“要是让我对付男鬼和女鬼,我肯定有这个本事,然而一开始,男人的家人要求我不许插手,不能让他们死去的孩子灰飞烟灭。后来发生一连串恐怖吓人的怪事后,男人的家人允许我以温和的方式处理这件事,只可惜时机已经错过,坟中只有一个胎鬼,剩下的一切都已经寻找不到了。而那个胎鬼又不能动,因为若是处理掉胎鬼,恐怕男人家里就要断子绝孙了。” 22. 看着大诚瞪大的双眼,神棍阿宏无奈的说道:“你应该也不知道胎鬼和断子绝孙之间有关系吧?” 大诚低着头,很尴尬的点点头,莫高人说道:“其实胎鬼和断子绝孙之间的必然联系,自古以来无人找到过,然而这个现象并非偶然的一直出现,人们就不得不相信了,如果真想找到其中的原因,就要靠你们这些晚辈去研究了。” 神棍阿宏起身,顺着窗外望向远方,说道:“一个纸人哭,一个纸人笑。当最开始出现两个纸人的时候,男纸人在笑,女纸人在哭,这说明男人死后把女人带了过去,当然男的开心,女的伤心了。但是后来,因为警察的介入,重新出现的两个纸人,男纸人很生气,女纸人却在笑,这说明女纸人希望警方介入,查出真相。只可惜,阴阳之事,警察又有什么办法呢?” “纸人的事情已经说完了,胎鬼成精化作别人家的孩子,你想怎么对付?”莫高人问道。 大诚说道:“是呀是呀,阿宏叔,您想怎么办?如果收了纸人,虽然解决了天津那家老板和老板娘的苦恼,却要让男人家里断子绝孙。男人染病而亡很可怜,虽然他要了女人的性命,却也不应该把断子绝孙的厄运加到男人的兄弟身上啊。” 处置纸人会让男人家里断子绝孙,不处置纸人,天津的老板夫妻二人的日子就没发过,这个矛盾神棍阿宏也一时间没有解决办法,只说道:“实在不行,纸人就由我来养吧。” “您要养鬼?”大诚大声问道。 神棍阿宏点点头,说道:“要想保全两家人,既不能留着纸人在外面,也不能毁了纸人,那就只能养在我的身边,好在咱家还有瓜头,让他盯着纸人,应该不会出问题。” 莫高人也站起身,低声问道:“如此说来,你要断坟?” “你是村中人,要顾虑很多关系,我是外村人,可以更简单,更理智的处理这件事。”神棍阿宏说道:“出于情感考虑,我相信你在发现男人和女人的魂消失后,并没有通知他们的家人,以免大家心态崩溃。断坟固然不好,但是为了被纸*害的那一家人,也为了男人家里不会断子绝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即便你不去顾忌老板夫妇,也不想村民每年都要违背心愿的跑去祭祀吧?如果有朝一日村中的年轻人不愿意继承这个传统,到时候胎鬼回来报复大家,可就不是损失几条人命那么简单了,这个村子恐怕得都变成荒村。” 莫高人说道:“你说得对,不要说自己这个村子,周围几乎所有村子的人家,我都很有感情,这片山水是我的故乡,我不希望这里的人们受到任何伤害。那个胎鬼,我不是没有办法对付,之所以迟迟不动手,就是顾忌着各方情感。是啊,如果留着这个胎鬼,有朝一日,祭祀终究会停止,到时候死亡的人数将是不可估计的。好吧,既然你能来到这里,证明一切都是命,断坟就断坟吧,反正男人的魂已经不见了,并且也是为了大家好。” 断坟?大诚虽然看书不仔细,但是有一点他是清楚的,自己完全不知道什么是断坟,书上没有提及过。看着阿宏叔和莫高人严肃的神情,看来断坟是件大事! 【12】扯谎 23. 坟的存在是活人与死人之间的媒介,所谓断坟就是要把二者之间的联系彻底斩断。由于人们希望通过在坟前祭拜的方式纾解心中的思念,无论是尸体还是骨灰,无论是否考虑已经投胎,都将坟视作一种存在,视作与逝者沟通的桥梁。介于此,人们并不愿意接受断坟的理念。 现在情况危急,为了帮助天津的老板夫妇,神棍阿宏肯定要对胎鬼下手,然而若是如此,男人家里必将断子绝孙,要想二者兼顾,断坟是唯一可行的方式。 神棍阿宏说道:“为了村民安心,尤其是死去的男人和女人的家人安心,待会儿断坟之后,不要把真相告诉他们,就让他们继续在那两座坟前如常祭拜吧,也不要说胎鬼的事情,只说以后没有必要强行祭拜,一切都和普通死人一样便是了。” 莫高人说道:“除了我的老伴,谁也不知道到那两座坟中只剩下一个胎鬼,我之前不会说,以后也不会说。” “如果没有别的需要考虑的事情,我就要去断坟了。” 莫高人阻拦道:“断坟的工具我都有,也不必劳烦你去,坟头是村子里最忌讳,最敏感的地方,你毕竟是外人,忽然出现在那里,肯定要出乱子的。” 神棍阿宏觉得不妥,说道:“我出现在你家,村民肯定都在嘀咕什么,如果他们认为我的出现使得你对那座坟做了什么,肯定要起猜测,多半还是要出乱子,不如……你如此对大家说就好……” 莫高人和神棍阿宏安排妥当后,三人来到楼下,神棍阿宏没有对老板和老板娘避讳,将养鬼的事情说了一下,并嘱咐道:“男人生前做扎纸生意,死后以纸人为依托,倒也说得过去,现在的问题已经和纸人没有关系了,我们要对付的是胎鬼。待会儿我将坟头处理完毕,咱们立刻回天津,我会把囚禁在别墅房间内的假小超收走养起来,至于以后如何处置,就和你们没有关系了。” 老板和老板娘没有说话,牛子站出来说道:“一切全听阿宏叔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莫高人从仓库里取出断坟所要用到的工具,包括四根空心竹子,一把铲子,一根香,一条红绳,一只大公鸡,几张画有红符的符纸。一切准备妥当,众人上车准备去往坟地,果不其然,正如神棍阿宏说的,村民对于他们这些人十分好奇,围拢过来打探消息。 按照之前商量好的,莫高人扯谎道:“各位乡亲,站在我身边的这位是一个大师,他和旁边这些城里人自驾旅游的路上,发现咱们这边天象不好,要有大事发生。这位城里人十几年前与我有过缘分,便请大师过来与我商量对策。咱们村子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大家心知肚明,大师就是来帮助咱们处理这件事的。” 有人喊道:“莫高人,您本事那么大,怎么还得听外人的呀?” 莫高人笑道:“人无完人,我又怎么可能什么都会,否则不早就把咱们村的这点事搞定了吗?” “您旁边的那位大师,他就能搞定?” 神棍阿宏扯谎道:“我已经听莫高人说过你们村的事,你们之中可有死去男子的家里人?哦,是你啊?你要听好,那座坟之所以古怪,不是埋在地里的那个男人和那个女人作怪,而是被妖狐侵占,因此才有怪事发生,至于纸人,那都是妖狐惯用的手段,只是因为男人生前扎纸人,巧合了而已。” “大师,我家因为这事,已经苦了二十多年,您要是真有本事,就去处理掉妖狐,还我家人一个清白吧。”男人的家属说道。 神棍阿宏说道:“妖狐本事很大,莫高人对付不了,又怕说出来吓到你们,才一直隐忍不发,而我恰恰有对付妖狐的手段,我们现在就去捉拿妖狐,放心好了。” 为了避免麻烦,莫高人说妖狐十分危险,大家不要跟着,否则定会丢掉性命。村民十分信任莫高人,没有跟着去坟地。 24. 莫高人、老板夫妇、大诚、牛子、神棍阿宏几人驱车来到村外的坟地,这里自从有了闹鬼的事情后,已经没有新坟迁进来,全都是一些旧坟,远远望去就像被时间定格一样,充满破败的荒凉之感。 在莫高人的指引下,众人来到男人的坟前,老板说,他们之前找莫高人求子时,就是站在这里说的那些糊涂话,一晃十多年过去,千辛万苦求来的儿子,小学没有毕业就已经淹死了,家里还多出一个纸人变作的假儿子,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大诚拽拽阿宏叔的胳膊,说道:“我在进入别墅卧室之后遇到的幻象中,看见的和现在一样,一座简单的坟,一些光秃秃的树枝,只是当时飘着乌云,阴沉沉的还有血光的感觉,不像现在这么晴朗。” 神棍阿宏解释道:“胎鬼本事不大,不能做到彻底改变幻象,遗留一些血光的感觉实属正常。” 安抚完众人,神棍阿宏和莫高人开始准备断坟的事情。他们让大诚用铲子在坟头周围指定的位置挖四个很深的小洞,而后将空心的竹子插进四个洞中。再在坟前插上一根香,香上拴一根红绳,红绳的另一端拴着大公鸡。大诚抓着公鸡不让其乱跑,然而随着莫高人点燃那根香后,无论大公鸡怎么扑腾,就是没有办法挣脱那根一碰就能折的脆弱的香。 牛子低声说道:“好神奇啊……” 莫高人将四张符烧成灰,均匀的撒在四根空心竹子中。神棍阿宏望着天垂象,淡淡的说道:“胎鬼被我困在天津无法脱身,无论咱们如何对付他的老家,都不会被其阻碍。从天垂象上去看,也并没有男鬼或女鬼过来捣乱,应该可以顺利完成。” 莫高人说道:“我虽然听说过天垂象,却一窍不通。您能从其中看出断坟是否影响男人家里的命脉么?我希望可以尽量避免殃及活人。” “放心,没有任何问题。我一直在观察,死去的男人虽然带走了女人,可他也只干了这一件坏事,成鬼之后只是吓人,并没有做出谋害活人的勾当,算是留下一些阴德,还不至于祸及家人。”神棍阿宏说道。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当拴着大公鸡的香燃烧到尽头时,大公鸡忽然打鸣一声,而后倒地而亡,橘黄色的尖嘴中有血液流出来。莫高人掏出匕首在鸡脖子上一抹,把热乎乎的血液分别倒进四个插入地下的空心竹子里,而后将大公鸡仍到一旁。 片刻之后,四根空心竹子中有黑色的烟雾涌出来,特别黑,特别浓,犹如一根树干,缓慢且丝毫没有扩散的向上升腾。大诚好奇的看着,忽然发现坟的侧面有些松动,还以为有僵尸要爬出来,之后才发现,并不是僵尸,而是一只小动物。 大诚喊道:“哇唔,阿宏叔,还真有妖狐啊?” 神棍阿宏瞥眼一看,说道:“臭小子看仔细了,那可不是妖狐,是只黄鼠狼。” 莫高人无奈的冷哼一声,说道:“哪里都少不了黄大仙啊。” “胎鬼成精后留下的空巢阴气极大,是黄鼠狼喜欢流连的地方,幸好颜色还是本色,没有成精祸害人的功力,否则非得想办法将其捉住,以免以后祸害人。” 黑烟升腾到一定高度后开始分散,莫高人说道:“瞧这烟雾飘散的方向,正是天津那边。等到烟雾消散之后,便成功断坟,之后就是要回去降服胎鬼了,你可有把握?” 神棍阿宏说道:“我的本事在天,在天垂象,对于养鬼兴趣不大,也没有太强的本事,不过我可以收服试试,如果不行,还可以去找一位专门以养鬼见长的朋友,他有的是降服和驯养的办法。” 一行人望着飘散在空中久久挥散不去的浓烟,难以说清各自的心情。直到经过漫长的等待,黑烟终于消失在空中后,神棍阿宏才说道:“各位,断坟已成,咱们要回天津了。” 老板问道:“可以收服纸人了?” 神棍阿宏说道:“来之前我曾对你打过一个比喻,纸人和你家之间就像是被铁链拴住一样,咱们来到这里,就是来寻找斩断铁链的工具。现在,断坟已成,纸人不再和任何地方有连接不断的关系,只等我回去将其收服,一切纷乱都将终了。” 老板和老板娘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重复着神棍阿宏的话:“都将终了……” 【13】鬼欲为人 25. 处理完断坟,将村里的事情交给莫高人处理,神棍阿宏一行人立刻启程回到天津。 正是夜晚深沉的时候,一行人来到别墅前,谁也不敢进去,神棍阿宏担心大家再迟疑下去,会引起保安的注意,便低声催促众人赶紧进屋。大诚一马当先,要来钥匙开门,门一打开,里面立刻传来奇怪的味道,像是纸张烧成灰的味道,也像被水泡过的纸拿到鼻子前面闻的味道。 大家不约而同的来到小超卧室的外面,等待神棍阿宏下一步的动作。神棍阿宏定下心神,说道:“各位,我已经把坟断掉了,这屋子里面的胎鬼,也可以说是纸人,已经无家可归,只需要一些小手段便可以将其带走,不必担心。” 其实所谓的小手段,是神棍阿宏说的宽心话,要想降服一个鬼又谈何容易呢?自古以来养鬼不容易,捉鬼更难。神棍阿宏的计划是自己能收便收,如果不行,就把铁老头喊来,唯一担心的是铁老头会不会因为懒,不愿意来天津。 神棍阿宏打开卧室的门,让大诚跟着自己进去,剩下的人在外面等待。大诚特别想知道里面变成什么样子,是否还和断坟之前一样会令自己陷入幻境,这一次跟随阿宏叔一同进去,可就没有什么害怕和担心的事情了。大家进屋后因为紧张,谁也没有开灯,只用手机充当光源,这会儿进入挂着窗帘的卧室,更是什么都看不见。 神棍阿宏关上卧室的门,大诚正准备等着阿宏叔使出些可以见鬼的手段时,忽然听到开关被打开的声音,随即整个卧室都亮了起来。本想着看看有什么神奇的手段,没想到只是开灯这么简单,大诚有些失望,但是很快他就被另一个事物吸引,那就是摆在沙发上的白色小纸人。 “阿宏叔,这就是现原形吧?”大诚问道。 神棍阿宏低声说道:“的确是现原形,但并不是迫于我的压力才现原形的,而是他自己想要这样做。” “为什么?” “摊牌!”神棍阿宏说道:“咱们断坟之后,算是掀了胎鬼的老巢,他已经没有家了,或许也并不想再继续伪装下去,因为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不过,既然现原形,证明他还有下一步的想法,不可大意。” 望着淡蓝色沙发上摆着的白色纸人,大诚觉得浑身不自在,仿佛走进一家寿衣店似的。纸人有鼻子有眼还有嘴巴,可就是看出不是在生气还是在笑。神棍阿宏继续说道:“别看他现在老老实实的是个纸人,一旦有人碰他,他就会起变化,诚诚,你要小心。” 正在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时候,大诚忽然觉得眼前模糊起来,还有些耳鸣,虽说不难受,可也实在是心慌的厉害。就在他觉得头晕恶心的想吐的时候,左手胳膊被神棍阿宏使劲的拧了一下。大诚本就是个壮小伙,一身结实的肌肉,被神棍阿宏如此一拧,疼得嗷呜直叫,但就是这么一叫,刚才那些奇怪的难受感觉犹如一场梦,转瞬消失了。 大诚刚想询问刚才是不是险些进入幻境,却发现沙发上的纸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看起来有血有肉,活生生的小孩。 26. 这个小孩和大诚第一次进入卧室时看见的是同一个人,甚至是同一个装扮,肯定是小超无疑。不等神棍阿宏和大诚说话,“小超”开口说道:“我只是想做人家的孩子,你们为什么不依不饶非要阻碍呢?我又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也努力的适应这个世界,为什么不给我一个生活下去的机会?更何况,你们就那么想要看到失去孩子的父母有多么伤心么?” 神棍阿宏说道:“你固然没有伤害任何人,然而你终究不是人,没有资格活在人间。” “资格都是争取来的,我努力地保持善良,努力学习如何做一个人,我听话、乖巧,会是一个好孩子,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个资格?”胎鬼说道:“我在还没有成型的时候就随母亲命丧黄泉,虽然母亲是被那个男人害死的,但成为胎鬼后,我是被那个男人养大的,最后甚至以灰飞烟灭的方式供养我。他并不是我的亲生父亲,能做到这样,只为给我一个机会,你们为什么就不答应?” 神棍阿宏说道:“我懂你的委屈,然而你毕竟是个依附纸人而生的胎鬼,尽管你在成为人的道路上已经足够尽善尽美,但是鬼就是鬼,跟我走吧,我会以养鬼的方式维持你的存在,直到你看得开了,咱们再说后话,如何?” “以养鬼的方式养着我,那我不还是鬼么?不,我不愿意,我刚刚尝到做人的快乐,尝到有父母疼爱的喜悦,不想就这样放弃。”纸人说道:“大师,难道你真以为我闯不出你布下的阵吗?你以为我真就被你囚禁在这里了吗?我只是不想与你起冲突,我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人,一旦失败于你,我就会灰飞烟灭,到时候那个男人的家里就会断子绝孙,我不希望这样,我必须存在下去!那个男人,我将其视作自己的父亲,不会让他们家断子绝孙的。” 神棍阿宏无奈的说道:“我不会让你灰飞烟灭,你若乖乖顺从,今天就把事情做个了断,如若不从,自有可以收服你的人,到时候你受的罪,可都是自找的。” 大诚知道神棍阿宏说的是铁老头,便附和道:“唔,哼,你这个小纸人,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铁前辈可是个很凶悍的人,手段多的是,到时候非得让你求他老人家让你灰飞烟灭不可。” 胎鬼激动的流出泪水,说道:“我只是想要体验做人的感觉,只是想有父母疼爱,为什么不可以?如若不可以,为什么偏偏让我成为胎鬼?难道就只能成为别人戏弄的对象不成?这不公平,同样为人,我只是差了一小步,差了几个月的时间而已,为什么就如此的不公平?” 纸人愤愤的攥着拳头,眼睛瞥向窗户的方向,神棍阿宏大喝一声:“别让他跑了!” 大诚立刻跑向窗户,正担心一旦纸人跑过来,自己该如何应对的时候,却不料纸人面露惧怕之色,并没有下一步举动。大诚不明白,但是神棍阿宏懂,这就是大诚拥有的皎熊命的好处,皎熊命是鬼魅十分忌惮的一种命,只要顺利激活就能有不错的效果。大诚并不知道如何激活,刚才只是巧合,而正是这个巧合,促使纸人没有从窗户逃离。 大诚不知道自己天赋异禀,还以为是阿宏叔使出什么手段,纸人无奈的说道:“我以为大师你有本事,没想到还有另一个高手。” 神棍阿宏也有些惊讶,难道大诚无师自通,学会控制皎熊命了? 纸人央求道:“我既然摆脱不了你们,就只能认命,然而有一事我想问问,鬼难道真的不能做人么?尽管我善良,温驯,礼貌,诚恳,难道就不行么?” “人鬼殊途,恐怕……” 不等神棍阿宏说完,身后卧室的门被粗鲁的打开,门口站着老板和老板娘。夫妻二人见到纸人变成的小超站在面前,便又想起自己死去的儿子,简直一模一样,怎么也想不到是个纸人变化而成。 老板娘思儿心切,泪如涌泉,泣不成声,老板说道:“大师且慢,先不要收了纸人,那边的纸人也不要逃走,我有话要说……” 老板娘瘫软的坐在地板上抹着止不住的泪珠,老板说道:“你们刚才说的话,我们夫妻二人在外面都听见了,我们想说的是,如果可以,我们想要收养这个纸人变成的小超,尽管他是鬼,但只要是小超的模样,我们还是愿意让他做我们的儿子。” “荒唐,实在是荒唐,鬼怎么可以给人做儿子?”神棍阿宏斥责道。 老板说道:“可是我们之前相处的很融洽,要不是……要不是我儿子的尸体被发现,我们和纸人变成的小超还会是一家人。” “但是你要知道,纸人可以幻化成小超死亡时的身材样貌,尽管可以拥有思想,拥有智商,拥有血肉,但是他不会长大,永远都是小超死亡时的模样,单只说这一点,你们就没有办法处理。” “我们可以离开天津,到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生活。”老板说道。 “你想把纸人藏一辈子吗?那么等你们双双老死,纸人该怎么处理?更何况警察那边已经知道尸体跟你的关系,不可能不了了之的,你又准备作何解释?”神棍阿宏问道。 “不管,不管那么多,我只想要我的儿子,我的小超!” 就在老板和神棍阿宏谁也劝不了谁的时候,纸人忽然冲向窗帘,唰的一下就没了。大诚掀开窗帘,发现窗户是紧紧闭着的,可是纸人变成的小超却已经在外面了。 【14】牛子情 27. 纸人趁人不备冲出窗外,大诚伸手掀开窗帘,窗户是紧紧关闭的,虽说鬼能穿墙这种事并不稀奇,但真正用双眼去看时,还是万分的惊恐。 “这就是你们想要收养的纸人,不觉得天方夜谭吗?” 神棍阿宏说罢,转身就往屋外跑,大诚紧随其后,之后是牛子和老板夫妇二人。这会儿也顾不得保安还是邻居,大家直接来到别墅的后院,天色昏暗,还没来得及定下心来看什么,只听得啪的一声响,面前一道浅色的惊雷,直直的打在地上,瞬间消失。众人全都惊呆了,因为心里装着胎鬼和纸人的事,十分沉重,从一开始回到天津,谁也没有注意阴天这事,更不会关注乌云,这会儿直接看见落雷,就跟晴天霹雳一样。 神棍阿宏意识到什么,快步来到落雷的地方,只见地上的草已经烧焦,在烧焦的草上,有一个被炸烂半边身子的纸人。 原本,对于依靠天垂象判断事情的神棍阿宏,向来都喜欢留心天象,可是这一次不知为什么,心中十分慌乱,以至于连天色都没有注意到。难道这就是天意?一件活人无法下定决心处理的事情,就由老天爷代办了? 一切都来得太快,一道瞬间而来,又瞬间消失的雷,将之前一切的努力打上句号。老板夫妇的隐忍,牛子的回乡请人,警察的调查,莫高人的指点,老板和神棍阿宏的争执。一切的一切,全部的全部,都在犹豫不决时,被老天爷以瞬间的方式彻底搞定。 神棍阿宏说道:“这就是命,你们夫妻二人注定要和小超绝了缘分,无论是真小超,还是假小超。而死去的那个男人,他的家人也将注定走上断子绝孙的道路。” 老板颤巍巍的问道:“您是说,老天收了纸人?就连一个假的纸人都不给我?” 神棍阿宏淡淡的说道:“原本有些话不想对你说,怕刺激了你敏感的神经,然而鉴于你此刻糊涂的想法,还是有必要说一句的。你的小超,那个真真正正的儿子,命薄,注定不能为你养老送终。而那个胎鬼化作的纸人,他没有害你的儿子,只是接替小超成为你们的儿子。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真正替代小超,他不是人,是鬼,是鬼就不能留在人间。” 大诚问道:“但是那些养鬼的人,又为什么可以把鬼留在人间?” 神棍阿宏意味深长的说道:“谁又告诉你被养之鬼是行走在阳间土地上的呢?” “可是瓜头他分明……” 神棍阿宏摆摆手,说道:“现在不是教育你的时机,咱们私下里再谈。” 牛子说道:“先让老板和老板娘回屋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周围可能有眼睛呢。” 众人回到屋中,神棍阿宏在纸人的身上扎了几根银针,而后说道:“胎鬼已经被劈死,这个纸人并非人间之物,不出片刻便会消散无踪,那个过程不是一般人能看的,你们在这里休息着,我去别的房间,记住,千万不要进来,如果你们看见了那个过程,要脏了眼睛的。” 大诚跃跃欲试的看着神棍阿宏,却不料一向都带着他行动的阿宏叔并没有带他进屋,而是甩下一句话:“诚诚,你也别进来,还不够火候。” 神棍阿宏独自走进一个房间,谁也不敢跟着过去。大约半个小时之后,门被打开,神棍阿宏空着手走出来,说道:“纸人的事,彻底结束了。” 听到这句话,老板娘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伤心的说道:“就连面对假小超的机会,都没有了。” 28. 神棍阿宏和大诚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在牛子的招待下,在天津玩了几天。这天晚上,三个人在意式风情街吃完晚饭,沿着海河边遛弯,大诚被海河两岸的夜景震惊,觉得实在是好看极了。 神棍阿宏和牛子走在后面,低声说道:“牛子啊,你跟老板娘还是散了吧。” 一听神棍阿宏说这话,牛子停下脚步,吃惊的望着神棍阿宏,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清晰的句子。神棍阿宏浅笑一下,说道:“在阿宏叔这没什么好丢脸的,只不过我要告诉你,老板和老板娘俩人的缘分特别牢固,你是阻碍不了的,如果执迷不悟,最终也是被弃的命,倒不如早点脱身,对自己负责。” 牛子红了脸,低着头尴尬的说道:“还能从面相上看出这个来?” 神棍阿宏说道:“不是面相,也不是算命,而是从你和老板娘之间的互动看到的。第一次见到老板娘,要她讲讲纸人的事情,老板娘很抵触,但是她没有一直看向自己的丈夫,而是永远都在盯着你看。后来她愿意说纸人的事,你也一直在旁边坐着,她还是有意无意的看着你。这之后,老板娘每一次哭,虽然丈夫都在身边,可是她瘫软的方向永远都是你这边。而你,老板娘每一次崩溃,你都很心疼,却碍着老板在,不能做什么,那份隐忍,谁又看不出你对老板娘的关心呢?” 牛子点上一支烟,说道:“不瞒您说,我跟老板娘的确相好。那还是我刚来天津的时候,因为自己长得不错,身材也好,吸引了老板娘的注意,我是不敢有非分之想,但是架不住老板娘主动追求。一开始我也都是回避,可她毕竟是老板,我只是个打工的,又怎么能回避得了她呢?有很多次,说是追求,其实就是勾引,我都没有放纵自己,但是有一次同乡会,很多老乡混的都不错,我是他们当中最惨的一个,当时很委屈,觉得自己没有出息,又因为喝了点酒,就给老板娘打了电话。” 大诚像个孩子似的走在前面,并没有注意后面两个人的谈话,牛子继续说道:“等到酒醒时,自己已经光着屁股躺在老板娘的床上,当时我就知道自己回不了头,索性当了情人。这给我带来很多好处,我不用再盯着厂子里的那些破事,而是成为老板的司机和助手,出入各种高级场所。再往后,我简直成了他们家的管家,就连儿子小超也交给我照顾。我跟老板娘越走越近,每当老板出差的时候,我就是老板娘的丈夫,他们家的一家之主。” 牛子吐出一口烟,说道:“有一次我受伤了,表面上是老板夫妇心肠好,出钱照顾着我,其实都是老板娘的主意,也是她一直照顾我。” 神棍阿宏说道:“牛子,你为人成熟,长相英俊,身材又棒,足以吸引女人的目光,但是你不应该和老板娘苟且,那不是正确的人生。” 牛子说道:“其实我也一直想要摆脱这种生活,我已经有了不少钱,足以做个小买卖,我也找了一个女孩做女朋友,只是最后被老板娘赶跑了。我很生气,去找老板娘理论,直到那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爱上老板娘了。后来纸人的这个事情一出,我就立刻想到阿宏叔您了,您是我认为最可靠的人,应该能够帮助到老板娘。” 神棍阿宏拍拍牛子的肩膀,说道:“谢谢你对我的信任,但是牛子,听阿宏叔一言,你跟老板娘眉来眼去太明显,真以为老板不知道?多了不说,赶紧收手吧。他们夫妻之间虽然有间隙,但是我刚才已经说过,他们的缘分特别牢固,这辈子都不会分开,这次因为小超的事,只会让他们夫妻更加团结,而你,没有任何机会的。” “阿宏叔,您放心吧,我会认真考虑您的话,只是请您不要……” 神棍阿宏哈哈一笑,道:“我不会说出去,放心好了,喏,这天津的夜色还真是挺好看的呢。” 【15】新纸人故事 29. 在天津玩了几天后,神棍阿宏和大诚独自乘坐飞机回家,再转乘长途车回村。一路上凡是能够说话的时候,大诚都在问关于纸人的那些事情。 “阿宏叔,您说老板夫妻二人之后该怎么跟警察打交道?”大诚问道:“毕竟纸人在家里住过好长一阵子,还去学校上过学,邻居应该也都见过,就这么凭空消失,不合适吧?再说警察那边,小超的尸体就在警察手里,之前老板夫妻二人也把纸人的事情说了出去,警察一开始把老板当做疯子,但是案件总要有一个结果,假小超消失后,警察会继续调查,毕竟在警察眼里,假小超也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呢。” 神棍阿宏说道:“我明白你的顾虑,这件事在警察看来会很复杂,肯定会跟老板和老板娘纠缠好一阵子,不过既然老板之前已经告诉警察和纸人有关系,应该还会继续这么说,否则没有别的解释。至于警察那边,他们会本着科学严谨的态度调查真假小超,但是咱们也都知道,此事在警察那边肯定会变成疑案或者悬案,最终成为一段茶余饭后的谈资。” 大诚又问道:“您现在能否告诉我,既然鬼不能留在人间,养鬼人又是如何把鬼留在身边的?” 神棍阿宏说道:“鬼魅一类留在阳间必起祸端,这是从老祖宗一辈开始就被无数次证实的事情。你所说的养鬼,虽然表面上人鬼仿佛处于同一个空间,其实完全不是那样,否则为什么你看不见也摸不到瓜头呢?人们只有采用一些方法,才能使人鬼产生联系。当初我用一根引魂烛引来瓜头,又用介灵依附的方式将他依附在玉石上,只有这样才能让其留在我的身边。” “所以我在戴上那块玉石后才能看见瓜头,但是因为自己本事不够,摸不到瓜头。”大诚说道。 “就是这么个道理,《连阴阳》一书的主旨就是告诉你,人不可能平白无故见鬼,总要有些原因,有些联系,有些方式,养鬼虽然表面上是人和鬼处于同一空间,甚至就像两个活人一样,其实那是在经过相应方式处理之后的结果,否则一个活人是无法长时间与鬼魅为伍的。” “如此说来,养鬼人实在是有本事,可以扭转乾坤了呢。”大诚说道,心中想起了铁老头。 神棍阿宏问道:“诚诚,你对于老板和老板娘想要收养纸人这事,怎么看的?” 大诚憨憨的挠挠头,说道:“既然您说鬼不能留在阳间,那肯定就是不行的呗。” “不,诚诚,不要考虑我的观点,只说自己的感受。” 大诚小心翼翼的说道:“唔,阿宏叔,那我可就说啦,我觉得既然纸人并未作恶,也并不想作恶,又可以缓解老板夫妻二人的丧子之痛,一个想要享受父母疼爱,一个渴望疼爱子女,或许可以试一试吧?倒不一定说可以,也不要忙着阻止,先试一试总还是可以的吧?” 神棍阿宏说道:“诚诚啊,关于纸人,我原本就有一个故事要告诉你,正好说到收养纸人这事,这个故事就更合适不过了,我来说一说,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大诚最喜欢听故事,眼睛瞪得巨大,神棍阿宏笑了笑,说道:“我要讲的也是关于纸人的故事。” 这是早年间的事情,神棍阿宏当时还很年轻,师爷要他一个人出去走山开眼界。 所谓走山,就像云游四方的和尚道士一样。神棍阿宏带好东西和钱,一个人来到几十里外,从一座没有名字的山开始走山。这个地点是师爷为其选定的,原因是这边的山水都挺邪,山中的村子也多,却没有有名的大师,可谓是出了事都没有个明白人帮忙解决。 神棍阿宏进入山中,自报身份后引起大家的注意,一连处理好几件怪事后,村民开始信任神棍阿宏,不用等他走到别的村子,周围的村民就都主动找上门来。在众多稀奇古怪的事情中,有一件与众不同,神棍阿宏讲的就是这件事。 30. 旁边村子住着一对恩爱夫妇,男的名叫大山,身强体壮,吃苦耐劳,虽说无法大富大贵,但绝对不会让媳妇饿肚子。女的名叫娟儿,小巧玲珑,对大山百依百顺,伺候有佳。两人刚刚结婚半年,十分恩爱。 有一年大旱,地里颗粒无收,为了吃饱饭,大山跟着村中的几个兄弟进山打猎,一走就是半个月,回来时各个收获颇丰。当天晚上吃晚饭时,大山悄悄对媳妇说,他一会儿要再去山里一次。原来大山打猎时,曾偷偷打到一只赤毛红狐狸,当时也许是老天爷有眼,让大山活捉了机敏狡诈的狐狸,为了得到完整的皮子,大山把狐狸活活憋死,藏在树洞中,想要独吞。 当天夜里,大山瞒着同村的兄弟们一个人上山,目的就是取得藏在树洞中的死狐狸,得到那张赤毛红狐狸皮,卖个大价钱。 可是这一走,大山并没有回来,娟儿等了三天,心说只是取一个死狐狸,就是当场剖下皮子,也用不了这么长的时间。娟儿找到村长,没有说狐狸的事,就说大山打猎意犹未尽,一个人进山还想再打点什么,可是三天都没有音讯。当时村中有人怀疑,如果进山打猎,不可能三天不回来就这么着急,他们经常一走就是半个月,一个月,甚至更久。 娟儿被质问的哑口无言,无奈之下就把赤毛红狐狸的事情说了出来,大家都很诧异,一向憨厚老实的大山,怎么可能干出这种吃独食的事情呢?后来娟儿的娘家姐姐一语道破,原来下个月就是娟儿的生日了,大山一定是想多赚点给媳妇买个首饰什么的。 虽说大家都挺不开心的,但大山平时为人善良朴实,口碑很好,这人丢了,该找还是得找的。大家琢磨了一下,如果大山进山只是取死狐狸这一件事,的确用不了三天,最多两天就回来了。然而毕竟是进山,三天不回来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大家决定再等一天,如果转天晚上还没回来,就去找人。 虽说只是多等一天,但是在娟儿看来,这一天既漫长又没有意义。大山说过藏狐狸的树洞在哪,念夫心切的娟儿虽说没有进山打过猎,可还是要去找一找。 第二天,娟儿的娘家人发现娟儿不见了,大家立刻意识到这是进山找人去了。即便大山安然无恙,娟儿一个女子进山肯定要出问题的,如此一来谁也坐不住,决定立刻进山。就在大家风风火火的走到村口的时候,远处出现一个人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大山。 大山本就人高马大,远远地就像一座小山一样。走进一瞧,衣服破烂,浑身脏的厉害,背上背着媳妇娟儿。大家赶忙迎上去嘘寒问暖,只听大山伤心的说道:“俺对不起大家,想要独吞一张狐狸皮,结果狐狸皮丢了,俺媳妇也差点死在山里。” 众人没有任何埋怨的意思,赶紧让大山带着媳妇回家,请来郎中给看一看,索性两个人都只是受伤,并没有生命危险。 大山和娟儿继续过着恩爱的生活,男的凭着一身的力气赚钱吃饭,女的把男的照顾的舒舒服服健健康康,更是生了个大胖小子,羡煞旁人。 但是这之后,一向安宁的村子接连发生许多怪事,几乎每一个村民都能听到莫名其妙的说话声,还会丢失一些牲口和果树上的水果,更有甚者,走夜路时还会撞上人,但是撞过之后,面前除了空气什么都没有。村中的狗到了夜里都不会叫,也不会趴在院子里,有窝的回窝,没窝的抱着脑袋不肯抬头。 听到这里,大诚兴奋的说道:“唔哇,这是闹鬼了呀!” 【16】彩云坐莲 31. 村中闹鬼的事情越来越多,不仅走夜路会撞到人,还开始一件件的丢东西,一只只的死牲口,在特定的日子里,家家户户的看门狗全都缩在窝里,没有窝的抱着狗头不敢抬。 虽说在神棍阿宏的师爷眼中,这附近并没有像样的高人,但是在普通老百姓看来,会看门道的高人还是挺多的。找到的第一位高人是个彻头彻尾的混子,天南海北胡侃一顿,收了不少钱财好处,进行一场没有道理的法事转身走人,没有解决任何问题。村民找来的第二位高人,此人倒是有些本事,看穿村中怪事根源,却碍于不敢得罪神仙,只说自己本事不到家,仓皇离开了。 大诚问道:“发生在村中的怪事不是闹鬼,是闹神仙?” 神棍阿宏冷笑道:“如果真是神仙,就不能用‘闹’这个字,太没有礼貌了!不过啊,什么神仙,压根不是那么回事,你接着听我说。” 接连找到两位高人都无疾而终,一时半儿又找不到第三位,村民只能强忍着心中的恐惧,白天多干活,晚上争取不出门,丢东西就丢东西,死牲口就死牲口,只要把命保住就行。 一天夜里,村中一位八字不硬,气场不足,体弱多病又喝多了酒的小青年走夜路回家,经过大山和娟儿的院子外面时,听到里面十分的热闹,好似在招呼客人。小青年觉得自己还能喝,就想去大山家里讨酒喝。大山家的院墙并不高,小青年伸着脖子往里面瞅,惊讶的发现油灯之下,大山和娟儿忙东忙西,可就是没有看见一位客人。 小青年觉得自己喝蒙了,便晃晃脑袋眨眨眼,再伸头去看,院内灯火通明,塞满不少客人,而这些客人有的长着粗大的尾巴,有的耳朵长在脑顶上,像极了《聊斋志异》里面的狐狸精。小青年被吓得晕了过去,在失去意识之前,他看见大山快步的跑向自己这边,还听见那些长着尾巴的家伙哈哈大笑。 第二天一早,小青年在自家床上醒来,昨夜的一幕如同梦境一般,令他无法确定真实性,而从家人口中得知,自己晚上醉倒在大山家门口,大山睡前锁院门的时候发现了他,将其送回家。虽说一切都像是梦,但是最近村子里一直发生怪事,小青年也不敢不当做一回事,就把夜里的事情对朋友们说了,朋友们听后也都没有嘲讽的意思,觉得有必要再去观察一番。 之后的几天,他们都会去大山家外面守着,但是并没有任何古怪的事情发生。直到一天晚上,家中看门狗出现异状,几个年轻人认为时机来了,便跑到大山家外面悄悄的观察。月上枝头,不少人影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大山家变得越来越热闹,小青年吓得浑身直哆嗦,但是他的朋友们却面不改色,甚至还有些觉得无聊。 细问下才知,只有小青年看见了,其他人什么都没有看见。 神棍阿宏说道:“这就是《连阴阳》上说的,人见鬼不是想见就能见,需要机缘、缘分、联系和方法,小青年因为八字不硬,气场不强,体弱多病,遇到阴气重的时候就能看见鬼,而他的朋友们很显然没有达成任何一个见鬼的条件,所以才什么都看不见。” 既然别人看不见,自己又能看见,小青年立刻明白,不仅自己见鬼,还仅仅只有自己见鬼,这说明什么?自己被鬼缠上啦!小青年顾不得满院子的鬼怪,嗷呜一声转身就跑,他的叫声惊动了大山,小青年回头一瞅,大山拎着油灯站在院门口四下里查看呢。他顾不得自己那几个朋友怎么脱身,或者怎么向大山解释,满脑子想的都是第一次看见的狐狸精一样的一群鬼怪,以及第二次隐约看见的人影以及听到的欢声笑语。 32. 小青年吓得得了一场大病,一个多月没有下床,整天生活在恐惧之中。他的话虽然也引起村民的注意,但是大山和娟儿都是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跟鬼怪为伍?而且这夫妻二人人品特别好,不可能出问题,肯定是小青年自己胡说八道。 村中怪事平静了一段时间,就在大家都以为没事的时候,一切重新开始,有人晚上又撞到了人,家里也开始继续丢东西。村中闹鬼这事看来是躲不开,大家又不相信小青年说的话,便凑了一笔大钱,到山外找一位口碑特别好的高人。 几个脚程快的人立刻出发寻人,但是先不请自来了另外一个人,此人就是之前寻找的两位看门道的高人中的第二位。此人说,他之前在村中看门道,并非本事不到家,什么都看不出来,而是真真正正的看出了什么。他在村中一户人家的天象中看到了“彩云坐莲”的奇景,这说明村中有神仙落户。在意识到碰到神仙后,高人不敢打扰,便随便找个借口脱身而去。 后来仔细一想,又有几人能有机会见到神仙呢?高人决定回到村子,向神仙求得仙丹灵药或者求个一招半式。村长等人一听是神仙,也是高兴起来,忙问那朵“彩云坐莲”在何处,高人带着众人来到那户人家院外,大家一看,这不就是大山的家吗? 前有小青年声称在大山家里看见妖狐鬼怪,后有高人声称有神仙落入大山家中,村民不假思索的相信了高人,都认为神仙的事情比较靠谱。 大诚说道:“这不符合逻辑呀,虽然高人说有神仙落入大山家里,但是这并不能解释之前闹鬼的种种现象啊,难道他们撞的不是鬼,是神仙?难道神仙偷了大家的东西?难道神仙杀了大家的牲口?” 神棍阿宏笑道:“瞧瞧,连诚诚都意识到问题的不对劲了,那些村民完全被神仙吸引,忘记之前一切吓人的事情,这就是神仙的魅力啊,人们无比信任神仙,渴望从神仙身上得到好处,哪怕只是丁点好处就能受用一生,只可惜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唔,其实感同身受的想一想,能够碰到神仙,的确可以让人开心得忘记许多不开心的事情,咦,阿宏叔,什么叫连诚诚都意识到问题的不对劲了?我没有那么傻吧……” “哈哈。”神棍阿宏长笑一声,继续讲述村中的事情。 高人说有神仙落入大山家,但是大山极力的反对,声称自己家里既没有小青年说的妖魔鬼怪,也没有高人说的神仙,家中孩子还很小,希望大家不要打扰。看着质朴憨厚的大山不断地解释,听着娟儿怀中孩子稚嫩的哭声,如果真有神仙落入大山家,总会给些好处才是,不可能还是一幅穷苦的模样。村民打了退堂鼓,高人却没有,他笃信天象中的“彩云坐莲”,认定有神仙落入大山家。 高人跪在大山家门口,口中念念有词,希望得到神仙的眷顾,然而无论白天还是晚上,无论大山外出干活,还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都没有任何神仙眷顾的征兆。后来外出寻找高人的年轻人带回一位上了岁数的高人回到村中,这位高人得知有另外一位高人跪在别人家门口祈求神仙眷顾的事情,十分好奇,小心翼翼的来到大山家的外面。 两位高人见面后,并没有说太多,跪在地上的高人淡淡一句:“天象,彩云坐莲,还不来求?” 站着的高人抬头看一眼,大惊失色,狠狠地踹一脚跪在地上的高人,道:“妖魔鬼怪当道,就凭你我?还不快跑!” 站着的高人转身就走,跪在地上的高人纳闷的看着这一切,只听耳边传来踹他的那位高人说出的四个字:“鬼莲生根!” 【17】沼云鬼莲 33. 彩云坐莲和沼云鬼莲都是天象中的一种,前者为大吉祥征兆,后者为大灾厄征兆。关于这种天象,古书上有详细生涩的介绍,用白话解释则为,当缘分落在你家时,天象上就会有相应的变化,若是好缘分,则为彩云坐莲,可以想象成电视剧《西游记》中观音身下的莲花座。若是坏的缘分,则为沼云鬼莲。 虽然同为“莲”,二者却有着本质的不同,彩云坐莲是真正的大吉祥,沼云鬼莲则是刻意模仿彩云坐莲,却只模仿外表,不得精髓的产物。 说到这里,大诚似乎察觉到什么,说道:“阿宏叔,您刚才提到过闹神仙的事情,现在又说鬼莲模仿坐莲,再联系到小青年说看见妖狐鬼魅,高人说看见神仙,另一个高人又说是鬼莲,综合下来想一想,难不成有鬼怪模仿神仙?” 神棍阿宏笑道:“你可真是越来越聪明了,没错,只有鬼魅模仿神仙的时候,才会出现沼云鬼莲,否则再怎么说也不能出现莲花啊。” “这可真是有意思了,一帮妖狐鬼魅装成神仙的模样混在大山家,该不会大山把鬼当成神仙伺候了吧?” 神棍阿宏意味深长的说道:“听我继续说吧。” 无论是大吉祥的彩云坐莲,还是大灾厄的沼云鬼莲,若是降临到某一户人家时间很久之后,莲花下面就会生根。如果是彩云坐莲生根,那就是天大的好事,家里不是有人成仙,就是做了好事得到大报。如果是沼云鬼莲生根,那可就要倒霉了,无论是大鬼还是小鬼,都是很难请走的。因此有一种说法,彩云坐莲生根,要尽可能维护,沼云鬼莲生根,则要想尽办法将其斩断。 年轻的高人本事不到家,只看出是莲花,便以为是大吉祥的彩云坐莲,一心以为有神仙落入大山家,无论如何也在跪在门口祈求得到好处。年长的高人一眼断定,那并非是大吉祥,而是大灾厄的沼云鬼莲,如此邪门的东西,除非本事特别大的高手大师,否则什么都别想,赶紧跑才是上策。 年长的高人被重金请来,还没来得及跟村里人说句话,只看到沼云鬼莲就连钱都不要,转身就走。年轻的高人跪在地上,呆呆的望着天象,他学艺不精,分不清两种莲,走也不是,不走又有点害怕,犹豫在了当下。 人心都是趋利的,年轻的高人还是决定继续跪地祈求。 神棍阿宏说道:“这人啊,要是一心笃定什么,就是十匹马也拉不回来。” 大诚不满的说道:“年轻的高人耽误事,年长的高人也挺没有道德的,明知有鬼,还不顾全村人的安危,一个人离开了。” 神棍阿宏倒是看得开,说道:“那次的妖狐鬼魅数量太多,本事不硬的人,还是离开的好,否则不仅于事无补,还有可能添乱。” 当天晚上,小青年得知年轻高人的事情后,想要跟高人聊一聊。他原本可以等到转天白天再说,但是命运就是这么的不可思议,小青年竟然鬼使神差的连夜跑到大山家,并在那里见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只见高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大山站在高人身边十分气愤的对着身边的空气说话。小青年明白,这里的确闹鬼,只是自己这一次看不见罢了。他开始后悔,转身就要跑,却觉得有什么东西抓着自己的手,又分明没有看见任何东西出现在身边。 小青年吓得浑身直哆嗦,只见大山快步跑过来,胳膊一挥,抓着小青年的那股力量就消失了。小青年面色铁青的看着大山,大山则十分严肃的警告道:“不要胡说,以后也再不许你到我家来!” 34. 小青年跑到家中才发现自己浑身都湿透了,他魂不附体的钻进被窝,不消片刻,只听得外面传来大山的喊叫声,说是高人生命垂危。 寂静的村子立刻喧嚣起来,可是高人还是死了,死得彻彻底底。回想着在大山门口见到的一幕,回想着大山警告的话语,小青年知道,高人是被妖狐鬼魅害死的,可是大山又是什么人?他怎么会和那些家伙为伍?他们还会不会继续害人? 高人死亡的消息传遍周围的村子,再也没有看门道的人愿意进村。高人的死,使得村民笃信那位年长高人所说的鬼莲生根的事是真的,他们想要请高人想办法,但是年长的高人死活也不肯走一趟,只说一切随缘才能化解危机。至于大山,在一连串的事情过后,村民开始疏远这一家三口。 神棍阿宏说道:“按照师爷的意思进行走山修行后,在那座山的第一个村子处理了几件怪事,颇受好评,因此引来了那位小青年,小青年对我讲述了大山家里的事情后说,他一直不敢对外人说,生怕大山和他的妖狐鬼魅的朋友杀了他,但是每天的恐惧令他感到窒息,听说有位高人本领高强,就来碰碰运气。” “阿宏叔,您到底给村民处理了什么事情,让他们这么相信您,以至于被大山威胁的小青年都肯开口向您寻求帮助了?”大诚问道。 “都是一些小事情,已经忘记了,不过你要记住,真正开心和真正恐惧的事情,是永远不可能闷在心里的。”神棍阿宏说道。 听完小青年的叙述,神棍阿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决定将这件事摆在第一位处理。在小青年的带领下,神棍阿宏来到村口,并没有着急进去,而是寻得一处高地,登高望远观察整个村子的天垂象,果不其然,整片天垂象都很糟糕,犹如一潭死水,而在死水最阴沉的地方,大概就是大山家了。 神棍阿宏指着远处,问道:“那边就是大山家的方向吧?” 小青年吃惊的点点头,说道:“大师,您是怎么知道的?” 神棍阿宏默不作声,只是浅笑一下,便走下高地,缓缓地向着大山家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他都在细致的观察天垂象,当身处在这片天象之下时才觉得,这个村子的确不是被一两个鬼魅骚扰,而是被一群,难怪当时那位年长的高人转身就走,他恐怕没有能力同时对付那么多鬼魅。 在距离大山家还有两百米的时候,神棍阿宏挥挥手,示意小青年不要再跟随,而是回家等待两个小时,两个小时之后,让村长带着一些身强体壮的男人在这里等候。 小青年离开后,神棍阿宏深吸一口气,口中念念有词,脚下使出鞋前钉的本事,一步一步向着大山家的方向走去。途中遇到几位村民,他们被神棍阿宏发出的金属碰撞的声音吸引。神棍阿宏朝他们做出噤声的手势,村民意识到神棍阿宏或许是位看门道的,又意识到他在向村民都很避讳的大山家的方向走去,便明白其中的奥妙,全部闭着嘴,小心翼翼的走开了。 越是靠近大山家,鞋前钉的频率就越高,此时正是中午,一天之中阳气最盛的时候,这对于神棍阿宏有着很大的帮助。大山家的院门紧闭,但是轻轻一推就能打开。神棍阿宏走进院子,院内静悄悄地不见任何人影,轻声问道:“人在哪里了?” “大师,您的震动扰乱了我们的气场,已经不敢出去见日头了,还是进屋说话吧。”屋内传来女人的声音。 神棍阿宏说道:“我受师傅教诲,先礼后兵,咱们可以先谈谈。如果你们想那些邪门歪道的,我有办法将你们立刻打得魂飞魄散。” 屋内女人说道:“大师放心进来吧,我们若是想害人,这村中又怎会还有活人呢?我们也想谈一谈,或者说,我们也想向您寻求帮助。” 受人委托前来降服鬼魅的神棍阿宏,也被鬼魅请求帮助,世间造化总是充满着不确定性。 【18】童男童女 35. 听那屋内之物似有开门见山之势,神棍阿宏并不紧张,胸有成竹的走进屋内。之所以告诫对方不要做些歪门邪道的事情,并非神棍阿宏害怕,而是一种警告,不要徒增麻烦。 窗户紧闭,屋内十分昏暗,只有一盏油灯似有似无的燃着。摆设十分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几把椅子,几个柜子。床上坐着三个人,体格魁梧的大山和身材娇小的娟儿,靠近墙边的是他们尚未出襁褓的儿子。儿子不哭不闹,大山和娟儿的表情也很平静,一点也不像是在面对大师或高人。 若是单凭眼睛看,大山魁梧的肌肉上还有好几道伤疤,活脱脱一个正常的有血有肉的汉子。但是前有小青年口述,后有天垂象指明,加之娟儿的默认,不用甄别也能知道,面前的两个人,甚至他们身后的孩子,都不是真正的人。 即便如此,为人谨慎的神棍阿宏还是想要确认一下,一招鞋前钉打在地上,真正的人只觉得是金属碰撞的声音,清脆响亮十分有趣,但在鬼魅听来犹如二次听到丧钟,不仅浑身难受,还会令他们短暂的失去聚灵的能力。 聚灵和散灵是鬼魅的两种能力,在鞋前钉的刺激下,大山和娟儿捂着耳朵,在油灯的火苗没有任何晃动的前提下,他们二人的身体仿佛被大风吹过的柳条,飘飘荡荡,活人又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大山和娟儿肯定是鬼魅无疑了。 大山忙说道:“大师不要再使出那些手段了,俺们二人不是人,俺们承认,您快些收手吧。” 神棍阿宏停下鞋前钉,说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东西?” 大山回道:“约八十年前,一位神医孤老病死,死前唯一心愿便是将自己埋在采了一辈子药的山里,村民为感激神医,轰轰烈烈的将神医送走,俺和娟儿就是陪送的童男童女两个纸人,当然俺们俩当时无名无姓,但是这两年来也叫习惯了大山和娟儿的名字。至于身后的娃,俺们两个纸人不可能生孩子,是去山里请土大王用泥巴捏成的。” “泥人变成娃娃属于幻象,并非成精,所以才不受鞋前钉的刺激,这倒是有了解释。”神棍阿宏问道:“说说你们的事情吧,为什么请妖狐鬼魅进到村中吓唬村民?为什么要杀死跪在门前的高人?又为什么想要寻求我的帮助?” 娟儿唉叹一声,低头不语,仿佛有万般愁心事挤在心中,大山亦无奈的摇摇头,说起自己这些年遇到的事情。 未成精之前,童男童女两个纸人都没有意识,直到有一天他们感受到月明星稀,感受到微风清凉,才意识到自己在不经意间活了起来。他们并不孤独,神医的灵就在他们身边,在神医的指点下方才得知,两个纸人是神医的陪送,原本要和其它东西一起烧于坟前,然而不知出于何故,两个纸人被人遗忘,躲过大火,一直到他们成精。 至于如何成精,这要多亏了神医。神医拥有大功德,这样的公德不仅可以令他升仙,还用公德的余辉将两个纸人照应出非人非鬼的意识。神医升仙后,两个纸人艰难的适应新生活,与山中一帮狐精、鼠精、熊精、虎精成为朋友。纸人虽然没有见过世面,却觉得山中妖精本领高强,细问下得知,他们手中有一本捡来的古书,上面记录着修炼方法。 与其他妖精想要成仙不同,因神医的光辉而生的纸人,特别渴望品尝做人的滋味。在修炼的过程中,他们在那本古书上找到答案,要想修炼成人,就要取代活人,融入到人类世界中,只需平安度过三年便可洗去一身妖气,成为和尚道士都无法察觉的,拥有人味的人。 要想完成这件事,需要谋害两个人的性命。两个纸人不想害人,一直守在山中修炼等待机会。这样的机会终于在之后的一天成真,一位身强体壮的大汉,也就是大山,在山中闷死了一只怀孕的赤毛红狐狸。 36. 山中经常有猎人出没,杀害不少野兽,山中妖精对他们恨之入骨,偶尔也会做出害人的勾当。然而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害人并取而代之,就不能在几个猎人结伴出没的时候害人,否则根本没有办法尽数取而代之,毕竟想要成仙的妖精远比想要做人的妖精来得多。最好的局面是找到落单的人将其悄悄杀害,再神不知鬼不觉的取而代之。 两个纸人虽然最终取代了大山和娟儿,而大山和娟儿也的确死在山里,但是满心善念的两个纸人并没有谋害他们的性命,因此才说是遇到了最好的机会。 那么大山是怎么死的呢?他闷死赤毛红狐狸后,将尸体藏在树洞中,跟随同村弟兄回村后,再独自一人返回,正准备当场剖皮的时候,被其他赤毛红狐狸报复,害死在山中。娟儿又是怎么死的呢?几天之后,娟儿进山寻找大山,发现尸体后伤心欲绝,用大山剖皮的匕首了结了自己的性命,殉情了。 一直关注这件事的两个纸人不仅得到两具尸体,还不是他们谋害的性命,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将尸体扒光,仔仔细细的模仿着大山和娟儿的身型样貌,肌肉线条、伤疤痦子,从两个阴气森森的纸人变成大活人。他们穿上大山和娟儿的衣服,与山中妖精告别,而后下山进村,编造一系列谎话,成功的留在村里做了人。 在真正做人的几十年光景里,两个向往着做人的纸人经常偷偷下山观察人们的一举一动,对人类世界虽做不到了如指掌,也是深有体会。成为大山的男纸人发现自己是个身强体壮的汉子,有的是力气,十分开心,每天都会努力干活,赚取作为纸人根本用不到的钱财。原本不需要吃饭,也不需要钱财,但是要想真真正正做一个人,赚钱是必须的。而成为娟儿的女纸人发现自己变得比以前漂亮许多,尽管娟儿本人不是个漂亮女子,但绝对比一个阴气森森的纸人好看许多,也是十分开心的。 俩人做人做得特别快乐,每天生活在阳光与星辰之下,男纸人不会去打猎,而是凭力气干些别的活计。女纸人打扫房间,尝试着做一个女子该做的一切事情。后来的一天,在与村民聊天时意识到,两个已婚的成年人有一件事是必须要做的——生儿育女。可是两个纸人又如何男欢女爱生下子女呢?他们想到了山中最权威的,也是最年长的一位妖精——土大王。 没人知道土大王的来历,只知自从山中有妖精以来,土大王就已经存在着了。土大王没有特别大的能力,但是一些小技巧特别多。两个纸人进山求救生孩子的事情,土大王就用泥巴捏了一个泥人,并在泥人的身体中藏上一小块人类的骨头,最后用布包裹住,抱回村子时,就是个人见人爱的大胖小子了。 但是没过多久,趁着夜色,山中的妖精就会进村与两个纸人叙旧,还总会偷些村民的东西,甚至杀死一些牲口,在大山家里把酒言欢。刚开始相安无事,但是后来进村的妖精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肆无忌惮,他们不仅偷的东西更多,也开始戏弄村民,做些吓人的把戏。这样的举动导致的结果就是村民找来大师高人看门道,虽说来的都是没有真本事的人,可是两个纸人还是劝妖精们收敛一些。 直到一天夜里,八字不硬,气场不足,还喝多了酒的小青年,误打误撞的发现了其中的端倪。 【19】土大王 37. 山中妖精都想成仙,却苦于机缘造化,迟迟没有成仙的先例,然而一颗成仙的心随着岁月的流逝越发的渴望起来,因此下山进村时,总会装扮成仙家模样,过一把仙人聚会的瘾。 小青年误打误见鬼的那天,妖精们因为喝得醉了,显出妖精模样。小青年被吓得当场晕倒,妖精们觉得好笑,原本还想戏弄一下,被大山拦住,将小青年背回家中,借着小青年浑身的酒气,只说是晕倒在自家门前。 至于年轻高人的死,大山十分无奈,说道:“我并不想害人,也一直劝他们不要害人,然而那位大师堵了他们的路,也只能认倒霉了,谁叫他仙妖不分,非要跪在门前赖着不走呢。” 山中妖精之所以进村喝酒,目的就是寻开心,但是那位年轻高人虽说本领不高,却也练就一身高于普通人的本领,往大山家门口一跪,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道家气场,彻底堵住妖精们进院子的路。而这份道家气场虽说不强烈,可也将整个院子团团围住,就是不堵住去路,时间久了也会让里面的大山和娟儿感到难受,早晚还是要出来处理的。 神棍阿宏说道:“看来那位高人还是道家徒子呢,原本就觉得有可能是身上的气场阻碍了妖精的路,后来又觉得连彩云坐莲和沼云鬼莲都分不清的人应该没有多强的气场,看来是我想错了,即便再没有本事,道家就是道家,本身的气场还是很有震慑性的。那么,就因为高人的气场堵住院子,就被妖精害死了?” 大山无奈的说道:“我只是一个没留神,再看见时,那位大师就已经被害死了,而且死的很彻底,神仙都难救。” 当天晚上,妖精害死年轻高人后,正在与指责他们的大山辩解,熟料小青年竟然又出现。因为妖精还没有喝酒,自身聚灵的本事特别牢固,才没有让小青年看见,但是小青年却看见大山对着空气发脾气。妖精们被大山斥责得本就一肚子气,看见小青年没头没脑的出现,就想把这股气撒在他的身上。 手脚麻利的妖精一飘便来到小青年身边,抓着他的胳膊要使出夺人性命的招数。大山及时上前救了小青年一命,并恶狠狠地让他不要再到家里来,表面上是凶恶,其实完全为了小青年好。 大山说道:“大师死后,村民开始疏远俺和娟儿,即便村中安然无恙,也没人再愿意跟俺们接触,人情冷暖,俺们两个纸人算是领教了。不过这也没什么,俺们跟山里的弟兄说,他们想成仙就不能随便害人,俺们想做人也请他们不要再来添麻烦。弟兄们之后没有再来,俺和娟儿就觉得,只要踏踏实实劳动,总有一天会解除误会,直到刚才远远地就被大师您脚下的那个东西,镇得险些散灵。” 神棍阿宏说道:“古书中有云,大福成仙之人,若机缘还在,光辉下应声而出者必怀善心。你们两个纸人是神医光辉的产物,自然有善心。好啦,说说为什么要寻求我的帮助?” 大山说道:“大师死后,俺们被村民疏远时,土大王曾下山找过俺们,他借着村民对俺们的态度一直挑拨俺们和村民的关系,后来俺们俩才明白,土大王有自己的计划,他觉得大家不能成仙,又看俺们做人不错,就想让俺们回山里对山中弟兄们进行劝说,让他们放弃成仙,转而为人。大师,您听明白了吗?只要俺们劝说山中弟兄们成功,这山下村子里面的人都会被害死,而后被取而代之!” 38. 神棍阿宏一怔,原以为村中的事情只和两个纸人有关系,熟料背后还有一件如此耸人听闻的事,一旦成功,山中的妖精尽数出山,村中还能剩下几个活口喘气的村民呢?历史上并非没有过这样的例子,只是因为绝大多数妖精都愿意成仙,不屑于为人,才使得这样的事情没有发生太多次。至于发生过的那些例子中,随便说出一个,都是细思恐极的。 春秋战国时期,楚国一名大将奔赴战场时经过一个百人不到的村子,两个月后打仗归来,发现该村的村民在另一场战斗中惨遭炮灰,无人生还。一个月后大将再次途经此地,发现村中生机勃勃,热闹非凡。以为是别的地方的难民占据了这个无人居住的荒村,未做多想便驱马离去。 后来楚国国王耳闻道家高人做法大战妖物,拯救楚国百姓的事情,为做答谢,宴请高人进宫。那位楚国将军也在宴席上,听闻高人讲述事情经过才得知,原来道家高人对付的就是之前那个村子的“村民”。 其实村子里面的百姓的确都已经死了,后来出现的村民并非活人,而是一帮妖精幻化而成,企图盘踞村中,另有谋划。 男纸人和女纸人之所以可以完美的模仿大山和娟儿的模样,是因为他们把大山和娟儿扒了个精光,仔仔细细的观察了身体的每一个细节。但是如果把这件事放在一个人口将近一百的村子,让一帮妖精集体变作人类,肯定会出纰漏,正是有路人发现村民长得奇形怪状不像人,才引起道家的注意,再经由天象断定,村中是一帮妖精,而非人。 这样的例子在古书中还有很多,只不过随着文明的进展越来越少。 神棍阿宏对大山说道:“土大王想让山里的妖精取代村民变成人,但是因为妖精想成仙不想成人,才让你们二人前去劝说?” 大山点点头,说道:“成仙真的很难,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做人太过无聊,根本不考虑,因此才需要我和娟儿的劝说。这件事一直为难着俺们,虽然希望他们能和俺们一起做人,但不应该发生在害人的基础上。可是土大王说,如果俺们不愿意,就把俺们的事说出去。” “土大王不过也是个妖精而已,他若想做人,自己来做也就是了,为什么还要所有妖精一起陪他?” 大山说道:“土大王是个阴沉的人,不怎么说话,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可是每当他说话,都不会是废话,总要有事情发生。” 神棍阿宏皱眉道:“你们想让我把土大王解决了?” 大山说道:“并非把土大王解决,而是把土大王想要伤害村民的这件事,解决了。” 神棍阿宏严肃的说道:“土大王想要谋害村民,此事既已被我所知,便不可能不管,而你们,也不能再妄图做人了。” “俺们知道,碰到您这样的大师,俺们只有飞灰烟灭的结果,只可惜三年时光已经坚持两年,再有一年俺们就是真正的人了。” “你真就相信那种荒谬的说法吗?欲为人,怎是混在人群中三年就能成功的?鬼就是鬼,永远也没有机会成人。”神棍阿宏说道:“你说的那本山中发现的古书,看来是满篇荒唐文了。你们的出路,唯有行善事,等善缘,而后成仙,又或者永远藏在山中做个纸人,只要不害人,便不至于灰飞烟灭。” 听到自己坚信的三年之约不过是个笑话,大山十分激动,说道:“您的话,又怎知是真是假?” 神棍阿宏自信道:“但凡是我说出的话,就没有不敢打保票的。恐怕,那位提供古书,让你们相信三年之约的,应该也是土大王吧?” “正是他……” “哎,实话对你们说了吧……”神棍阿宏说道:“刚才我说过,妖精充当村民的事情在历史上有过很多次,但是你们要记住,那些妖精并非知道什么荒唐的三年之约,也并非想要努力行善做一个真真正正的人,他们心怀不轨,目的是深入人群为非作歹,其结果自然是灰飞烟灭了。你们或许有善心,但行的不是正确的善法,也注定结不下善缘。” 大山魁梧的身板像是霜打的茄子,失落的低着头,说道:“俺们明白得太晚了,善心善缘都已不重要,俺们灰飞烟灭的时候怕是也到了吧……” 【20】纸去人散 39. 事情已经说得明白,大山低下头,准备等待被神棍阿宏降服,只是就此灰飞烟灭,心中十分不甘,究竟是土大王在用三年之约骗他,还是面前的大师在骗他?可是这些都没有意义了,不需要等到答案,自己已经注定迎来灰飞烟灭的时刻了。 神棍阿宏叹息一声,说道:“在我找你们之前,曾和村民说,一会儿带人到附近等候,原本想要将你们囚禁在此,再去山中斩断你们的阴气,然而念及神医的大福余晖,你们的善心应该不会错的。” 大山问道:“俺说的话,您都信了?” “不是我信,而是天垂象不会说谎,我要去山里会会土大王,你们好自为之吧。” 神棍阿宏转身往外走,大山十分诧异,不知大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道不打算对付自己了?正在他不知如何是好时,身边的娟儿低声说道:“你还不明白大师的意思吗?大师刚才说,咱们的出路唯有行善事,等善缘,而后成仙,又或者永远藏在山中做个纸人,只要不害人,便不至于灰飞烟灭。大师这是在给咱们指出活路,还不快谢谢大师。” 神棍阿宏背对着大山和娟儿,露出微微的笑容,大山愣了一下才明白其中奥妙,连忙和娟儿一起跪在地上磕头,等他们再抬头时,神棍阿宏已经走出院子了。 大山与娟儿相拥而泣,又听到院外传来神棍阿宏的声音:“他们二人的尸体在何处?” 大山忙答道:“山洞之中,具体的位置是……” 院外两百米开外的地方,小青年通知村长后,带着一批身强体壮的男人守候着准备大干一场。神棍阿宏径直来到众人面前,说道:“你们村的确闹鬼而非闹仙,大山和娟儿夫妻二人早就已经死了,从山里回来的是两个未被火烧的童男童女的纸人,正是他们招来了山中的妖精鬼怪。不过你们也不必担心,我已经将其收服,只是那座宅子还很阴,等我回来时再做处置,目前有更重要的事情处理。” 小青年说道:“怎么样,俺就说见到的是狐狸精,大山和娟儿与狐狸精为伍,又怎么可能还是人?” 村长问道:“大师,接下来你想做什么?” 神棍阿宏原本的计划是带着一众身强体壮,阳气十足的男人进山,用计策破坏掉山中阴气根源,了断此劫,只是现在情况变了,计划也得跟着改,神棍阿宏说道:“乡亲们,两个纸人虽然已被我降服,但是大山和娟儿的尸体还在山上,咱们得把他们请下来,否则此事必将引起怨气,恐将生变,即使不生变,都是乡里乡亲的,将他们二人遗弃山中,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村长说道:“是啊,大山和娟儿都是好人,他们命薄,俺们乡亲们不能情薄,应该接回来妥善安葬,只是山中的狐狸精又该如何对付?” 神棍阿宏说道:“山中妖精众多,不仅仅只有狐狸精,然而刚才降服纸人时得知,山中最厉害的,最阴邪的不是一众妖精,而是一个名叫土大王的家伙。原以为我可以带着众人进山,现在冒出个土大王,就不能再冒冒失失的让你们跟着进去了,等我进山处置完土大王,找到大山和娟儿的尸体后,再请你们进山帮忙吧。” 村民虽然不忍让神棍阿宏一个人进山,却也因为之前的种种怪事吓得不敢帮忙,神棍阿宏并不介意,反倒是觉得让村民一起进山只会徒增烦恼,到时候不能专心对付土大王,还得照顾村民,可就麻烦了。 为了不让村民打扰童男童女,神棍阿宏把大山的家描述得特别恐怖,简直到了进去就死的地步,吓得村民谁也不敢靠近。而后,神棍阿宏一个人走向那座大山,在快要进山的时候,远处多出一个熟悉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师傅。 40. 师傅说,师爷十分担心神棍阿宏的第一次走山,怕他心浮气躁,过分自信,以出纰漏丢失性命,便一直住在旁边的一座高山中,窥探着远处的天垂象。神棍阿宏走山的村子是师爷挑选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这座山的天垂象很广袤,可以从家旁边的那座山的山顶直接看过去。 整日里监控着天垂象的师爷猛然发现一团极为不祥之气,威力之巨大完全不是神棍阿宏可以对抗的,便让神棍阿宏的师傅星夜兼程与神棍阿宏汇合。 师徒二人在上山的路上见面,做徒弟的十分诧异也很开心,当师傅的直接严肃的问道:“山中什么情况,你就敢直接进去?” “师傅,这山中有什么是我对付不了的吗?” 师傅说道:“你自幼学习天象,虽远未出师,却也已有成就,如此恐怖的天象,难道就没有察觉端倪吗?” 神棍阿宏说道:“师傅,徒儿已经看过,山中异常丛生,却并不难对付,这份自信还是有的。” “自信?你哪里来的自信?”师傅抬手一指,说道:“东北方向云遮金线,金线分断,断生泥沼,沼采鬼莲,这是大凶征兆啊!” 顺着师傅手指的方向望向东北方,在一片迷雾之中,的确有着师傅说的大凶征兆。神棍阿宏倍感尴尬,恨自己太过自负,观察天垂象时没有结合经法,只以往日里的评断猜测一切,实在是幼稚可笑了。 神棍阿宏低头认栽,师傅并未继续责怪,而是询问村中发生了什么事。神棍阿宏把纸人、妖精和土大王的事情说了一遍,师傅自语道:“难怪有鬼莲,原来是沼云鬼莲,阿宏,师傅随你一同进山,无论是那个土大王作怪,还是有更厉害的家伙作祟都无妨,只按照为师说的去做便可,更能长些世面。” “是,师傅。” 师徒二人进山后,按照大山所说,顺利找到存放大山和娟儿尸体的山洞,山洞中有一个大坑,两具尸体一丝不挂的躺在坑中,虽然已经过去两年的时间,但是尸体没有一丝腐烂的迹象,宛若两个活人并肩而眠。 找到尸体后,神棍阿宏长出一口气,说道:“师傅,我饶过纸人这事做得是否正确?” “你若判断他们心存善念又未曾害人,给一次机会也是可以的,只是他们尝过做人的滋味,正如尝过做仙滋味的凡人不愿再做人一样,又怎么愿意再去做一个藏在山中的鬼呢?希望他们好自为之,不要害人害己。” “既然尸体已经找到,证明纸人说的的确不错,接下来就是去处理土大王了,如果不把他处理掉,村民早晚会被祸害的。”神棍阿宏说道。 长途车缓缓停在路边,神棍阿宏和大诚下了车,还要再走半个小时才能进村。 大诚好奇的问道:“阿宏叔,那土大王是怎么被您和您的师傅处理掉的?” 神棍阿宏伸伸懒腰,说道:“没有处理,我跟师傅按照天垂象在山中行走时,没有发现任何妖狐鬼魅,更不要说土大王了,但是这也不能说是纸人欺骗了我们,我们的确找到他们存在的证据。就好比人们迁徙后,总会留下痕迹一样,妖狐鬼魅也会留下痕迹。我们还在一处极为偏僻的地方找到一座特别小的房子,房子很破,有些年头了,房中没有任何家具摆设,只是竖着一块石碑,上面写着‘土王祠堂’。” “土王?难道就是纸人说的土大王?”大诚问道。 “八成就是了,我和师傅在山里待了一周才出山,再回头望向天垂象,整座山的妖气竟然全没了,变成一座再干净不过的山了。”神棍阿宏说道:“这证明在我和师傅进山之前,土大王和山中的一群妖狐鬼魅已经离开,并且离开的十分彻底,一周之后连阴气都消散了。” 大诚有些失望,还想听听神棍阿宏的师傅有多么厉害,是怎么降服土大王的,既然这件事听不成,就转而问道:“那么大山和娟儿的尸体,以及两个纸人后来怎么样了?” 神棍阿宏说道:“我们回村后,纸人变化而成的大山和娟儿已经不见了,摆在床上的未出襁褓的儿子变成了泥人的模样,我们还在后院的小屋子里找到村民丢失的所有东西。至于两个纸人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而那两具尸体,等到我带着村民进山的时候,已经腐烂不堪没有了模样,当然最后还是葬回了村子。” (第九个故事,完。) 【1】四合院 1. 关于纸人的事情,大诚还有两个问题没有闹明白,一个是天津天塔湖中死去的小超迟迟没有浮出水面的所谓“鬼压鬼”的现象是怎么回事,另一个是无论纸人变成小超,还是童男童女两个纸人变成大山和娟儿,究竟是怎样一种变化,是否需要仔细观察本体,又或者变化的时间是多久。 至于第二个问题,在大诚看来有一个矛盾。在变化时间上,纸人变成小超似乎是一瞬间变成的,至少不超过一个人掉进冰窟中再爬出来的时间,而童男童女两个纸人似乎观察尸体有一阵子才完美的变化成功。说到观察,童男童女两个纸人把大山和娟儿的尸体扒光,仔细观察每一寸肌肤才完美变化,但是文安县下村中的纸人,却根本没有见过小超,竟也可以变化得连其父母都察觉不出,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大诚虚心求教,神棍阿宏却没有直接给他答案,只说先把《连阴阳》的上下册读明白,再在下一本书中寻找答案吧。说起这个,大诚又问,黄大仙伤害二爷的孙子小闹的那件事中还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比如黄大仙是如何拦截校车,使得司机陷入幻境的,神棍阿宏笑言,好好读书,下一本中都将有答案。 大诚坐在门槛上看《连阴阳》,通过铁老头和纸人这两件事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书中的每一个字都有自己的意思,不应该只知道梗概就想当然的以为自己明白了,还是要把每一个字都理解透彻。有些时候长篇大论的一件事很重要,有些时候只言片语的角落里也藏着惊天动地的原理,要想游刃有余的处理问题,便不应该放过书中任何一个字。 大黑狗似乎成为大黄狗的奴仆,每天都会守护在大黄狗身边。之前发生在黑龙潭的事情历历在目,大黑狗竟然主动叼着瓜头依附的玉石前来助阵,背后必定有人指使,莫非大黑狗听从的是大黄狗的指令?而大黄狗又是阿宏叔的忠犬,也许一切都是阿宏叔进山之前就定好的计策吧。 说到大黄狗,大诚觉得十分奇怪,这狗似有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从来不用喂,也绝对不会饿死,更不会生病,永远一副高傲的神情,只盯着小老儿,仿佛是小老儿的护卫。 大诚看书看得累了,偷瞄一眼大黄狗,大黄狗竟然也在看着他,眼神虽然一如既往的高冷,却多多少少的增添了一丝柔情。大诚吹个口哨,想要把大黄狗招呼过来逗弄一下增进感情,大黄狗高傲的扭过头去不加理会,大黑狗却屁颠屁颠的跑过来一阵的撒娇。 这些天,小敏睁眼闭眼都是大诚憨憨的笑脸,以及魁梧的身材,她喜欢大诚这种阳刚健壮的男子汉,这可比村里那些留着古怪造型的长头发,瘦的跟个排骨一样的阴柔怪异小青年有魅力得多。她不敢对别人说,自己已经梦见好几次光着上半身的魁梧的大诚憨憨的傻乎乎的冲着她笑,手里还拿着一朵野花。 小敏虽然没有对任何人透露过对大诚的喜欢,却也暗地里观察着爹娘对大诚的看法,尤其上次大诚在村口晕倒被爹背回神棍阿宏家那次之后,她便发现,爹对于大诚似乎有些不好的看法。她爹认为大诚跟着神棍阿宏,总会招惹不干净的东西,这样的人应该远离才是。 可是小敏不听,总是有意无意的找机会见上大诚一面,尽管大诚从未把女人的事放在心上。前几天听说大诚去了天津,小敏特别羡慕,也想出去走走看看。又听说大诚从天津回来了,便想借着天津这个话题和大诚聊一聊。只不过大诚从天津回来后,就一直没有离开过神棍阿宏的家,每一次偷摸的看看,大诚都在捧着一本书看,看得特别认真。 难道大诚真想跟神棍阿宏学本事?如果那样的话,自己可能永远无法和大诚好了。小敏伤心的琢磨着,只是她并不知道,自己和大诚有着不浅的缘分,而这份缘分的开始方式,会以一件并不开心的事情作为开始。 2. 小杰从小品学兼优,高中毕业后考入北京上大学。这周的周五和下周的周一没有课,加上周末两天,小杰和他的同学们有了一个连续四天的休息时间,大家一拍即合,决定利用这四天到外面玩一玩。 周四下午下课后,大家收拾好东西于傍晚时分乘坐长途车出发,晚上九点到达目的地,在快捷酒店住下。第二天一早,大家满怀兴奋地出发游玩,并于当天晚上入住一家民宿。 民宿十分有特色,虽然不在北京,却是北京四合院的风格,小杰和同学们都觉得在北京住四合院挺贵的,而这里便宜许多,尝试一下未尝不可。四合院无论从构造还是细节,都和老北京的传统一模一样,这令小杰等人异常兴奋,疯狂拍照合影发朋友圈。 当天晚上,小杰和另外两个男生住一间,两位女生住一间,聊了大半夜的天才满怀不舍的睡觉。 第二天一早,看着晨露中的葡萄藤架,看着大缸中的金鱼,看着窗台上蜷缩的白猫,看着打哈切的小花狗,吃着并不地道却也相当不错的北京早餐,小杰觉得自己虽然不是北京人,虽然不在北京,却也已经是个生活在四合院的老北京,他想拎着鸟笼到胡同里走一走,见人就敞亮的问一句:“吃了吗?” 大家心情都很好,谈论着一会儿要去的景区。但是在极大的快乐之后,小杰却迎来了极大的遗憾,学生会打来电话,要求所有学生会成员下午三点集合开会,有相当重要的事情商谈。小杰作为积极分子,一向参与学生会的各项讨论,这次需要商谈的事情他也知道的*不离十,的确很重要,不去不行。 在极度不情愿的心情下,小杰与同学们分手,一个人乘车回京。 虽然心情不佳,但是考虑到自身的发展,向来要求严格的小杰还是很快调整了心情,积极参与到学生会的讨论中。大家都说,明年学长们面临毕业,学生会主席人选必定是小杰的。 努力的抛开旅游失败的遗憾,努力的投入到学生会的讨论之中,小杰为自己的人生努力的做着规划,却不想当天夜里,自己做了一个特别恐怖的噩梦。 小杰只记得自己洗漱完毕,抱着电脑看了一会儿美剧,而后和同寝室没有去旅游的两个哥们道了一声晚安便睡去。但是迷迷糊糊中,耳边听到清脆的铃铛摇动的声音,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一共三声,清晰的三声铃声。 莫非同寝室的哥们买了个铃铛,大晚上不睡觉,摇铃铛玩?这小子可真是没有道德!小杰睁开眼准备斥责,却发现自己只是睁开眼,身体却沉重得动换不了。而在自己的面前,模模糊糊的有一条手臂横在眼前,手中抓着一个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又发出一声叮铃铃的声响。 视线逐渐清晰起来,那是一个深色的铃铛,抓着铃铛的是一只干枯的手,而那条手臂则被蓝色的衣袖覆盖着。 小杰还是动弹不得,但是视线越发的清晰起来,他意识到自己没有躺在宿舍,面前也并非是上铺的床板,而是很高很简陋的青砖屋顶。 “我这是在哪里?”小杰惊恐的问道。 一张脸凑了上来,苍老得不能更加苍老的脸,白发悉数,皱纹纠缠,眼神空洞,没有牙齿。 叮铃铃,叮铃铃,又是两声叮当响。 “铃铛六声叫,一叫人魂,二叫人魄,三叫人心,四叫人精,五叫人气,六叫人神。”老人家以几近苍老的声音说道:“魂魄心,精气神,六声全,方回见。小子,动动胳膊吧。” 虽然不知道老人说的是什么,但是当铃声停止,老人闭嘴后,小杰可以操纵自己的身体了。他猛地坐起来,环顾四周,除了目力所及的地方是青砖外,稍远一点的地方都看不清楚,便重复问道:“我这是在什么地方?” “义……庄……”老人沙哑拖沓的说道。 【2】棺材盖 3. 所谓义庄,最早是由有钱人创办,包括田地、学校、祠堂等。随着社会结构的不断变化,义庄的功能也大大缩减,最后以祠堂为主要形式被保留下来。更有一些义庄变成寄放棺材尸体的场所,这些尸体大多是因贫穷无法入殓的、客死异乡临时存放的、一时无法查出尸体身份的,类似于现代的太平间。 年迈的老人提着一盏油灯转身离去,小杰坐在木板床上,紧张的环顾四周。然而整个空间随着老人带着油灯远离,陷入无比黑暗之中。他不明白,自己明明在学校的宿舍里,为什么跑到义庄来了?关于义庄,小杰从电视剧里了解过,是古来用来存放尸体的地方。可是现在都有太平间了,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出现义庄这样的地方啊。 小杰绝不相信自己睡觉的时候会从一个地方跑到另一个地方,即使是同学的恶作剧也不会下这么大的手笔,唯一能够解释的就是做梦。但是眼前的一切感觉又和以往做梦完全不同,区别于做梦的模模糊糊,此时此刻小杰是十分清醒的,他摸摸自己的胳膊,甚至掐了一下,疼痛感和真实感都不是在做梦。 眼看着老人带着唯一的光源走远了,小杰十分紧张,跳下木板床紧随其后。在有限的光源下,他发觉自己身处在一个很小的房间,大概是卧室之类的地方,再往前走,则是一片更大的黑暗的空间。他没有贸然行动,而是站在“卧室”的门边,倚着门框心中还能踏实一些。卧室外面的场面十分奇幻,月光从天而下,将淡蓝色的光辉洒在地上,形成一个立体的梯形,老人手持油灯站在月光下,背对着小杰。 “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小杰问道。 老人拖着沙哑的语调说道:“怎么来到这里的?啊,是的啊,你们一般都记不住。” “我在宿舍里睡得好好地,当然记不住怎么来的,难道是梦游?还是朋友们的恶作剧?这可一点都不好玩,最好赶紧收手。”小杰说道。 “不好玩,当然不好玩了,这种事怎么有好玩的时候?” 老人转过身子,缓缓地向旁边走去,并把油灯放在一个什么东西的上面,借着灯火之光,小杰看清了那个东西,吓得双腿一软,顺着门框瘫坐在地上。那是一口棺材,一口木制的并不讲究,甚至还有几分破旧的棺材。棺材由三个长条板凳支撑着,棺材盖只盖住一半,油灯就放在棺材盖的上面。 老人说道:“年轻人,过来帮我个忙,把盖子推上,我老了,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哎,那些慌张的人做事总是这么不仔细,棺材盖都有忘记推上的,更何况做别的事情呢。” “我……我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你若是害怕躺在里面的那个人,就更应该把棺材盖推上了,否则她爬出来不是更吓人吗?”老人带着些许嘲讽的味道说道。 想到义庄在电视剧里就是存放尸体的地方,而眼前更是摆着一口棺材,小杰的脑袋都要炸了,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来到这个地方,不明白这是真实还是梦境。 “你到底帮不帮忙!”老人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却显得声音更加嘶哑难听。 小杰十分害怕,不敢不从老人的意思,只能狠狠心站起来,一步步走向棺材。在眼下这个环境中,恐惧到极点的小杰并没有兴趣看一眼躺在棺材里面的那个人长得什么样子,他只想赶紧把棺材盖推好,然后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小杰站在棺材的一端,准备推棺材盖,但是古老的沉重的棺材盖,又怎是他这个文弱书生能够推动的?他使了些力气,没有成功,便回身望向老人,老人眯着眼静静的看着他,没有任何从旁帮忙的意思。无奈之下,小杰准备再尝试一次,使出吃奶的力气搏一搏,但是这一次,在他刚刚使劲的瞬间,忽然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总觉得有什么熟悉的人在自己心中走了一圈,这样的感觉促使他想要看一眼躺在棺材里面的人。 4. 感觉特别强烈,强烈到无法被忽视,甚至忘记了恐惧。他一点点的凑上去,借着棺材盖上的油灯望向棺材中的尸体,只一眼他就大惊失色的喊了起来,棺材中躺着的女子,正是自己的好朋友,一起去游玩,住在改造成四合院的民宿中的两个女生中的一个——张卉! 张卉的衣服很破旧,身上有很多伤疤,脸上还算干净,好似面带痛苦的躺在棺材中。 “张卉,怎么会是张卉?”小杰喊道。 身后传来老人的声音,说道:“原来姑娘叫做张卉啊,花卉的卉,绘画的绘,还是恩惠的惠呀?” “花卉的卉……”小杰问道:“她不是跟着朋友们旅游去了吗?怎么会死在这里?” “烧死的,没看到她身上的伤疤吗?那些都是被大火烧过之后留下的,好在漂亮的脸蛋没有被毁,送来时只是有些脏,我已经为她擦拭干净啦。”老人说道:“把棺材盖推上吧,要我说多少次你才做!” 小杰没有理会老人,只是沉浸在伤心与困惑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为什么出现在此处,张卉为什么会死,尸体又为何存放在这里?这的确是一场梦,否则没有办法解释。小杰失去了理智,疯狂的抽打自己的脸,啪啪啪,啪啪啪,仿佛失去了痛感,又或者沉浸在痛感之中。直到双颊肿胀起来,老人才说道:“打够了就把棺材盖推上,年纪轻轻地怎能如此磨叽!” 不是梦,小杰呆愣愣的看着棺材中的张卉,又看看身后的老人。老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小杰不要磨叽,赶紧把棺材盖推上。小杰行尸走肉般推动着棺材盖,他知道自己没有那份力气,可还是听从命令般的推动着。不同的是,棺材盖似乎变得轻了许多,一下子就推上,还险些闪到小杰的腰。 就在棺材盖严丝合缝的盖好后,整个空间灯火通明起来,这里是一个特别大的房间,没有窗户,只在屋顶开着一个天井,屋内除了张卉的棺材外,还有很多棺材,它们一直被堆放在角落里,没有被小杰察觉。 这个没有窗户,只有天井,到处都是棺材,到处都是纸钱的地方,的确是老人口中的义庄。 “这里真是义庄?”小杰问道。 “我还能骗你不成?”老人说道:“该来了,该来的该来了。” “谁来?谁是该来的?” 小杰的话刚说完,只听门外有人敲门,敲得特别粗鲁。老人对此十分反感,一边向门口走去,一边嘟囔道:“催什么催,都已经抬着尸体了,怎么还干催命的勾当?来了来了,不要再敲了,义庄的门怎敢这个敲法?” 老人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手持火把的壮汉,大声说道:“不是这样敲,也已经敲过多少次了,您老总是这样絮絮叨叨,不觉得厌烦吗?” “哼!”老人问道:“都抬来了?几个人呀?” “三个,快点让开,做完这个还要回去喝酒吃肉呢。”大汉说罢,招呼身后的人走进屋内。这些人两个一组,抬着担架一类的工具,上面躺着尸体,一共三具尸体。 小杰有不好的预感,既然张卉的尸体在这里,剩下的三具尸体难道是?他快步走上前,不等那些男人把尸体放进棺材就已经看得清清楚楚,没错,三具尸体都是和他一起旅游的同学,分别是赵毅、王寒和李香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 【3】生死之间 5. 算上小杰,一起旅游的一共有三男两女五个人,分别是男生小杰、赵毅、王寒,女生张卉和李香雪。小杰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义庄后,最先看见的是被大火烧死的张卉的尸体,而后分别看见了剩下的所有同伴的尸体,从尸体的伤痕来看,也都是被烧死的。 小杰崩溃的喊叫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兴趣,男人们熟练的将三具尸体放在地上,再把棺材打开,将尸体一个个放进去,老人不忘嘱咐道:“记得把棺材盖推上,做事不要大大咧咧,尤其是和死人有关的事情。” 为首的壮汉不以为然,反驳道:“人都已经死了,哪里还有那么多讲究,露一张脸能够多看人世间一眼,或许还能心满意足呢。” 老人说道:“或许能够满足,然而若是留恋人世间不肯走了,你家愿意招待啊?” “啊呸呸呸,你这老头,总说不吉利的话,我要走了,你自己和这几个死人相伴吧。小心啊,有朝一日你也得躺在棺材里,到时候若是我推棺材盖,多一眼也不让你看看人世间。” 如此刻薄的话语,老人没有任何不悦,反倒是阴森的说道:“我可是不会死在你们前面的,嘿,嘿嘿,嘿。” 小杰从崩溃中清醒一些,大声喊叫着询问尸体都是从哪里找到的,为什么不送去太平间或者别的地方,而是由一帮大汉抬进这样一个古老的神秘又阴森的地方?另外报警了么?通知学校了么?告知家长了么? 一连串的问题,无论合理与否,小杰一股脑的问出来,但是男人们并未理会,与老人逗着嘴皮子便要离开,小杰快步上去,想要拽住壮汉的胳膊,让其把话说清楚再走。但是当他经过老人身边的时候,老人一把抓住小杰的胳膊。 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的一抓着实有力度,小杰挣扎不开,只能凭着一张嘴让壮汉不要走。壮汉回头问道:“老头,你的手怎么了?” “关节疼,这个姿势舒服。”老人说道。 壮汉带着男人们离开后,小杰不依不饶的问道:“为什么不让我跟他说话?” “因为他们根本看不见你。”老人松开手说道。 小杰一怔,刚才的一幕幕清晰地浮现在眼前,的确,无论自己如何大声喊叫,那些男人熟视无睹,或者说是根本看不见也听不见。小杰吓得浑身直哆嗦,不可置信的问道:“难道我也死了吗?” 老人指着远处的一口敞着盖的棺材,说道:“死不死的,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我……我不看……” “不看怎么知道自己死活?单凭我的一张嘴你就信了?那好,我说你还活着,活得好好地。”老人调侃的说道。 小杰知道老人语气中的调侃,无论是死是活,也许真的只能凭借自己的双眼去分辨,然而自从醒来开始,自己双眼看见的一切,难道就是真实的吗?他开始哭泣,无法控制的哭泣起来,他想回去,想要回到学校,想要回到家里,哪怕真的死了,也要回去,而不是飘荡在这个叫做义庄的地方。 但是无论如何,的确需要知道自己是否已经死了,他缓缓地走向角落里的棺材,如果那里真的躺着自己的尸体,他也不会太过惊讶,事实上从开始到现在,他已经崩溃,也已经认清局面了。 小杰来到棺材旁边,战战兢兢的往里面看,什么都没有,是空棺材。 小杰长出一口气,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踏实了一些,也许因为还活着吧。回头望向老人,老人站在天井下方哈哈大笑,手里拿着铃铛不断地摇晃——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第六声响时,整个义庄的灯火全部熄灭,只有月光从天井洒进来,洒在义庄的石板地上,以及隐约看见飘散在月光中的纸钱。 老人的笑声渐渐远去,只有月光越来越浓,越来越亮。 6. 小杰醒过来时,身边有两位校医,远处还有自己的室友,天色十分明亮,小杰挤挤眼睛,果然还是做梦,即使之前的一幕幕清晰地印在脑子里,仿佛亲身经历过一样。 小杰醒过来后,校医要求小杰立刻去医院检查,毕竟昏迷的时间太久。学校派车,室友和一个校医陪同前往,路上室友向他说明了发生的事情。 当天早晨,小杰所在宿舍的对面的宿舍里传来吵闹声,对面屋的两个室友发生口角打了起来,声音特别大,引来同学的劝架和宿管的呵斥声。小杰的室友一直都在看热闹,当这件事在宿管的协调下告一段落后,室友发现小杰还在睡觉,并没有被吵闹声惊醒。 室友觉得,事情就发生在对面不过四五米远的地方,小杰不可能没有听见,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喊了小杰一声,小杰没有反应,这一下子室友可就害怕了,猛地推推小杰,可小杰就像死人一样躺在床上。 室友知道这是出事了,探一探鼻息也还有,就赶紧背着小杰去找校医,校医用了很多办法,可就是弄不醒小杰,也没有找到不正常的地方。就在大家准备把小杰送去医院的时候,小杰醒了。 “你到底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啊?”室友问道。 小杰摇摇头,道:“没有不舒服,只知道做了一个噩梦,特别真实的噩梦。” “梦见啥啦?” “梦见……”小杰皱着眉头说道:“你给王寒他们打个电话,我想确定他们平安。” “你该不是梦见他们出事了吧?”室友问道。 “别废话,快点打,求你了,快点。” 室友拨打王寒的电话,打不通,又拨打赵毅的电话,同样打不通。小杰的一颗心悬到嗓子眼,这可不是好兆头,难道自己梦中的一切都应验了? 小杰抢过室友的手机亲自拨过去,一样还是打不通。 “该不会真的出事了吧?”小杰嘟囔着。 坐在副驾驶的校医说道:“年纪轻轻怎么这么迷信啊?他们出不出事不清楚,可是你刚才昏迷那么久,肯定已经出事了,还是好好休息,一会儿到医院仔细检查一下吧。我知道你,学生会的积极分子,是不是平时忙着给大家做贡献,亏了自己的身体呀?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要想为大家服务,得自己先健康才行。” “我会注意的。”小杰心乱如麻的说道。 在医院检查了一番,没有任何问题,只让小杰好好休息,一旦出现任何不舒服的情况就赶紧来医院。小杰的心思全都在梦中的义庄里,那四具尸体如此的清晰,好像真的存在,没有一点虚假的感觉。同时,电话一直打不通,这也令他心慌。 电话打不通就发短信,终于在几个小时之后,张卉打电话过来,说道:“我们在山里玩,信号特别差,根本接不到电话,什么事这么着急呀?” 听到张卉的说话声,小杰这才放下心来,但是联想到张卉的尸体,又觉得特别的奇怪,好像在和死人打电话一样。 “说呀,到底怎么回事?”张卉不依不饶的问道。 小杰不会说谎,简单的说了梦中的事情,并补充道:“你们可一定要注意安全,那个梦太真实,我很担心。” “不用担心,这里是成熟的景区,安全保障都很不错,不会出事的,你好好的弄学生会的事情,下次咱们再一起玩吧。”张卉情绪很高,说道:“做梦嘛,没什么的,这说明你在乎我们,担心我们,才会胡思乱想的,而且不都说梦是反着的吗?哎,这里风景特别好,你没看见实在是遗憾了,啊!” 张卉忽然大喊一声,吓了小杰一大跳,忙问发生什么事了,张卉哈哈大笑起来,说道:“王寒和赵毅在台阶上互相逗弄,结果双双掉进小溪里了,没事,溪水很浅,只是裤子都湿透了。” 小杰的血压差点升上来,虽然是一场虚惊,可他还是觉得很奇怪,很奇怪。 【4】白猫叼铃 7. 夜色渐渐来袭,义庄的事虽然只是一个梦,却依然弄得小杰不想,也不敢睡觉。然而夜色浓郁时困倦自然来袭,加之室友鼾声雷作,小杰必定支撑不住,酣然入梦。只是有些事情当遇见时,则必定遇见。 迷迷糊糊的时候,耳边又是传来六声铃铛响,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有过前一次的经验,小杰立刻惊醒,自己全然不在宿舍,而是躺在熟悉的板床上。身边灯火通明,这里就是义庄的“卧室”,身边没有摇铃铛的老人,而是一只白色的猫坐在不远处的角落里,嘴中叼着一个很小的铃铛。 白猫并不怕人,雍容的缓慢向外走去,留下小杰傻傻的看着。令他诧异的是,铃铛看起来特别娇弱,好似轻轻一晃便能摇出声响,却在白猫的嘴中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屋内的方桌上有一盏油灯,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风,掀起桌上纸张的一脚,这才令小杰察觉到桌上有一张纸。走上前去仔细一瞧,上面写着一段话——铃铛六声叫,一叫人魂,二叫人魄,三叫人心,四叫人精,五叫人气,六叫人神。魂魄心,精气神,六声全,方回见。 这句话好像在哪里听到过,猛然间小杰想了起来,自己第一次来到义庄被老人喊醒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句话。这是一句咒语吗?还是一段没有意义的说辞?和老人手中以及白猫嘴中的铃铛又有什么联系? 义庄一如往常的安静,白猫消失后,更是将这份安静推上极致,这样的安静即便是城市和乡村都生活过的小杰都未曾感受过的,就连虫叫声都没有,简直太过安静。安静之中,忽然想到义庄里面的棺材和尸体,不寒而栗的感觉涌上心头,想到义庄的那位老人,虽然长得苍老恐怖,却总比自己一个人待在义庄要舒服得多,便大声的呼喊。 老人家,您在哪?老人家,在哪啦?老人家…… 一连三声,没有任何回应。无奈之下,小杰只能走出“卧室”,来到义庄的主体部分。幸好有火光,总比看不见要踏实一些。之前的几个棺材都在,其中四个盖着棺材盖,唯有一个是敞开的,小杰清晰地记得,这个棺材就是被自己误以为是自己躺在里面的那个棺材。 这一次,小杰没有兴趣去看里面躺着的是不是自己,又或者躺着的究竟是谁,他知道自己昨天做了一场梦,现在也处于这个梦中,自己没有死,棺材中不会有自己的尸体,另外四具尸体也并非就是张卉等人,一切的一切终究是自己胡思乱想之下做的一个过分真实的梦。 义庄没有窗户,只在正中间有一个不小的天井,撒着浓重的夜光。这样的夜光在城市是看不见的,可即使是在乡下也十分罕见。小杰站在月光中抬头望着天井的外面,想要看看天色,看看天空,看看星星,看看月亮。他有些茫然,不知道为什么抬头去看那些,只觉得自己除了做这件事,并无别的想法。然而他并没有看见天色,更没有看到天空、星星或者月亮,他看到的是一个巨大的左右移动的眼球。 眼球就像窥探着显微镜的眼睛,令小杰觉得自己是玻璃片上的一个渺小的细菌。 啊的一声,小杰瘫坐在地上,他这个品学兼优,却又十分文弱的书生,实在没有勇气面对如此突然的一幕,或许那些内心坚强,身强力壮的人也无法面对如此诡异的一幕吧。小杰害怕极了,即便知道是梦,也未免太过恐怖。他向后退去,眼珠就变换角度的企图找到他,在这个没有窗户的建筑物内,小杰觉得自己是瓮中之鳖,是水缸中的老鼠,没有任何摆脱的空间和余地。 8. 在极尽恐惧又退无可退的时候,小杰想到了那扇门,只要那里没有锁住,自己就能跑出去。小杰快步来到门前,使劲一推,门就打开了。小杰不作他想,飞快的往外跑,外面夜色凝重,索性月光不错,能够照亮些许环境。 小杰回头一看,义庄是一个相当破旧的建筑,显得鬼气森森。而在义庄的上面并没有眼珠,也没有人头。 正对着义庄的是一条河,虽然看得不太清楚,但是河水湿润的味道十分明显。街上空无一人,只有小杰自己漫无目的的往前走。月光有限,他只能看到空旷地方的一些建筑,那是一些相当破旧的烂房子,烂得简直只比废墟好点有限,难怪没有人,什么人会住在这个没法住人的地方呢? 走在沿河的街道上,既然一侧的烂房子不可能住人,就快点往前走走,看看前面是否有人,至少要找到义庄的那位老人,问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自己为什么会陷入这样的梦境,有何缘由,又该如何离开。 快步行走很远的一段距离,一侧的房子变得完整起来,尽管月光之下看得并不清晰,却还是能够感受到这里在白天的时候会有多么繁华。借着那些月光下的轮廓,他觉得自己好像走在横店影视基地的大街上,有一种穿越的感觉。 义庄的那个眼珠会不会追过来?自己又该如何才能走出这个梦?满心焦虑的小杰又是打自己,又是掐自己,都不管用,小杰甚至想到跳进河里让自己窒息而醒。可就在他准备付诸行动的时候,身后忽然生出漫天的大火,火势冲天,十分可怕。 小杰回头一看,身后的大火好似凭空而生,没有借助任何建筑,宛若一团从天而降的火团落在地上,像极了篝火。 在这个火团的外面站着四个人,四个熟悉的人。小杰立刻瞪大眼睛,赵毅、王寒、张卉和李香雪,正是这四个人站在火团外面。小杰大声的呼喊,那四个人并没有任何反应,而是缓慢却不加犹豫的往大火中走去。小杰十分着急,想要上前阻止,但是大火实在太凶猛,小杰寸步难进。 “赵毅!王寒!张卉!李香雪!不要再走啦,快点回来!” 明知是梦,但发生的一切不得不令小杰焦急恐慌,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四个好朋友走进大火,传来痛苦的救命声。小杰无力改变一切,只能捂着耳朵不去听,但是那些悲惨的救命声,声声入耳,根本堵不住。 小杰泪流满面,歇斯底里的喊叫着,为什么!为什么要我经历这一切!为什么让我做这个梦!到底是为什么! 随着内心的不断崩溃,身边大火的灼烧感渐渐消失,痛苦的救命声也戛然而止。小杰小心翼翼的睁开眼望向远方,那里出现许多男人,有的拿着火把照亮,有的抬着担架一类的东西把里面的人抬出来。 小杰认识那些男人,尤其是为首的那位壮汉,不正是抬着王寒等人尸体进入义庄的男人吗?那些男人两个一组,将尸体抬在担架上,渐渐地走入黑暗中。小杰十分困惑,之前张卉的尸体率先停放在义庄中,之后才有壮汉把剩下的尸体带去义庄,为什么现在又是一连抬着四具尸体离开了呢? 正在困惑时,有人在身后拍了小杰的肩膀,小杰吓得浑身直哆嗦,立刻回头张望,只见义庄老人一手拿着灯笼,一手抱着白猫,阴冷的问道:“都看见啦?” 白猫喵呜的叫了一声,叼在嘴中的铃铛应声落地,发出清脆的叮铃铃的声音,虽然和手摇的铃声不一样,却也是十分清晰的。 “啊!” 小杰猛地坐起来,宿舍内室友还在睡觉,窗帘的缝隙中透着一丝阳光。总算摆脱了梦境,但是大汗淋淋的小杰一点都不高兴,他担心的是在外面旅游的几个好朋友。一通电话立刻打过去,张卉迷迷糊糊的问道:“这么早干什么啊?” “你们都还好吗?” “我们都很好,小杰,你是不是还对那个噩梦耿耿于怀?”张卉问道。 听到朋友的声音,小杰安心许多,说道:“我又做了一个噩梦,很担心你们,不过你们都安全我就放心了,是不是吵醒你睡觉了?我刚被噩梦吓醒就给你打电话,不知道现在几点。” “现在已经七点多了,不过我们昨天篝火晚会,睡得特别晚,今天打算多睡一会儿的。”张卉打着哈切说道:“可是呀,我也该起床了,一会儿要去游船那边报名,我们昨天说好了,他们起不来,就由我先去报名,顺便吃个早餐,他们之后再过来。” 篝火?先过去?再过来?小杰感受到深深的不安。 【5】应验 9. 被梦境扰乱思绪的小杰在和张卉通话后,感受到深深的不安,似乎有些事情隐约的步上相同的节奏。比如,梦中凭空出现的大火,是否就是张卉说的篝火?梦中先出现张卉的尸体,后出现剩下人的尸体,是否就是张卉所说的她先去,其他人之后再去的隐喻? 虽然有些牵强,但是小杰的内心却被震撼,令他陷入焦虑之中。只是,一整天和在外旅游的朋友们不断地联系,对方始终都是平安的,无论夜里的篝火,还是白天的游船,无论爬山还是尽享美食,一张张美美的自拍,一张张青春活力的合照不断地通过网络展现在小杰面前,哪里会是自己梦中经历的那片黑暗的恐怖义庄呢? 小杰希望用胡思乱想引来的过分真实的噩梦来安慰自己,但是一次次尝试终究无法说服,有些事能够骗人,却始终无法欺骗自己,在小杰看来,义庄的事太过真实,真实到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那仅仅是一场毫无意义的荒诞的噩梦。 铃铛的声音,老人的苍老,壮汉肌肉上的汗水,白猫柔顺的毛,大火的灼烧感,尸体上的伤疤,天井中的眼球,全都是那么的真实,怎么可能是梦? 眼球?想到眼球的小杰通过这个细节得到一丝安慰,是啊,天井中怎么会有个眼球?从这个角度去看,或许可以解释之前的一切都是梦了。 在不断的自我安慰,不断的自我否定之中,小杰矛盾的度过一天。深夜来临后,不可避免的恐惧感渐渐袭来,在睡与不睡之间,他痛苦的纠结着,即便室友拍着胸脯保证一个小时喊醒一次,都不能令小杰安心入眠。 细细算来,小杰等人周四离开学校去旅游,当天晚上住在快捷酒店,周五晚上住在北京四合院风格的民宿,周六晚上小杰回到学校第一次进入义庄,周日晚上第二次进入义庄,只要度过今天这个周一的晚上,张卉他们就要回来了。 小杰埋怨道:“就说周二上午没课,他们也应该今天就回来的,为什么非得明天上午赶回来呢。” 室友笑道:“你比他们的爹娘还操心。” “自从和他们分开后,我一直在做噩梦,或者那些根本就不是噩梦,多么不吉利啊,早点回来的好。” 室友之前听小杰讲述了义庄的事情,说道:“如果不是噩梦,你是怎么去的义庄?我虽然睡得沉,但是你小子每次半夜上厕所,我都能听到,你压根哪里都没有去,那就是一场噩梦。至于吉利不吉利,就看怎么理解了,你要非得说不吉利我也没有办法,但是在我看来,梦都是反着的,你梦见他们被烧死,其实他们是要火,要么期末考试成绩好,要么卡拉ok比赛能出名,反正都是好事。” 听着室友的安慰,小杰惴惴不安的心稍微放下一些,但是不敢睡觉的想法还是很强烈。原本室友提议今天晚上两个人都不睡了,但是十一点过后,小杰越来越困,困得不可抵挡。室友便保证道,他今天晚上不睡,每隔一个小时就把小杰喊起来,以免陷入噩梦太久。 小杰很感激,保证事后一定报答室友,便在极度困倦中倒头睡去。只是这一夜很奇怪,无论室友叫醒小杰三次,还是后半夜没有支撑住双双睡到天亮,小杰都没有做梦,或者说都没有进入义庄。一切回归到正常,小杰难得的睡了个好觉,两天来的身心俱疲得到舒缓。想到中午之前,张卉等人就要回学校了,一颗悬着的心也渐渐的放下来。 10. 然而安心下来的小杰很快又被焦虑替代,从早晨开始,他又联系不上张卉等人,他们理应奔赴火车站,不可能再有进山没信号的理由,可为什么四个人的手机都打不通呢?利用短信和社交软件联系也是于事无补。这样的情况一致持续到上午十点,小杰每一分钟都在打电话,没有一次打通。 令人不安的事情终于发生,十点半左右,有人拿着手机找到小杰,问他赵毅和王寒旅游的地方是不是新闻里说的那边。小杰意识到发生不好的事情,哆哆嗦嗦的接过对方的手机,上面的新闻头条说当地民宿发生大火,尽管全力抢救,还是有四人当场死亡,多人送医抢救。 小杰当场崩溃,当地就是他们旅游的地方,并不清楚的现场大火的照片,像极了那个北京四合院风格的民宿。 这件事被立刻上报学校,由学校和当地警方进行联系,通过旅行箱中发现的学生证证明四个当场死亡的人正是来自小杰所在的大学,他们的名字分别是:赵毅、王寒、张卉和李香雪。 因为是新闻头条,很多消息不胫而走,大家在得知死亡的四个学生正是本校的同学后,另一条消息更是以极快的速度传遍整个大学校园。小杰,作为和这四个人一起旅游并提前回来的人,一连两天被噩梦纠缠,梦中的许多场面竟然都和事实十分接近,那些被最终确认的事实在小杰做梦时还都没有发生,简直就是未卜先知,预测未来。 小杰的室友对小杰坦白说,并非是他大嘴巴把做梦的事情说出去,而是在得知小杰噩梦的内容后,因为担心,才向同一个学校的同乡好友咨询,那位好友的爹是个中医,想要问问他有什么安神的方法。原本是个好事,但是同乡好友得知噩梦的事情后,就在学校谣言满天飞的时候,把事情捅了出去。 小杰木讷的听着,木讷的点点头,他现在没有心情纠结是谁把噩梦的事情说出去的,而是伤心于好友的惨死,以及噩梦成真的恐惧。 这之后学校找到小杰,让他停止封建迷信,停止造谣生事,如果再说出哗众取宠的话,一定会遭受处分。 当天晚上,小杰恍惚的躺在宿舍的床上,这个四人间里还有赵毅和王寒的东西,但是他们两个人再也回不来了。室友也很伤感,面无表情的坐在书桌前愣神。 夜色渐浓,已经崩溃的小杰忽然特别困,困得来不及对室友说一声,闭上沉重的眼皮进入黑暗。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一连五声铃铛响,小杰意识到自己进入了义庄,他猛地睁开眼,周遭一片黑暗,身体动弹不得。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是从呼吸的感受来看,自己并没有躺在很宽阔的地方,而是躺在狭窄的空间,还能闻到上些年头的木头的味道。 关于这个味道,小杰之前闻到过,就是在义庄闻到的,这是义庄里那些棺材的味道! 意识到自己躺在义庄的棺材当中,那份恐惧与不安充满整个身体,却又动弹不得,实在是可怕至极。不过很快,外面传来熟悉的对话声,一个是壮汉,一个是义庄中的那位老人。 “你这老头,俺们上次忘记推好棺材盖时你责怪俺,现在俺把棺材盖推好,你又来责怪俺,到底还有没有天理了?”壮汉抱怨道。 义庄中的老人用苍老沙哑的声音反驳道:“你这蠢汉,尸首还没有清理干净就把棺材盖推上,这是多大的不敬,活了也得三十载,这点道理都不动?” “活人要脸面,死人脏些怕什么,还不是埋在土里,埋在土里的能有多干净?” “埋在土里那是土里的事情,但是埋进土里之前,那就是咱们阳间的事情,最后一程干干净净的送走,也不麻烦吧?”老人说道。 壮汉抱怨道:“事可真是多。” 虽说埋怨,壮汉还是被老人说服,推开了棺材盖。躺在棺材中的小杰瞪着眼睛,眼看着头顶上方的黑暗渐渐被火光替代,还有两张脸出现在眼前,一个是壮汉,一个是老人。 “烧得真是惨啊,都没有人样了。”壮汉说道。 “是你把他抬回来的,怎么还跟第一次见到似的呢。” “这张烂脸,看多少次都还是得惊叹一下的吧?”壮汉说道。 【6】五声铃 11. 小杰笔直的躺在棺材中,外面传来义庄的老人和壮汉的说话声,随即棺材被打开,一片黑暗之中渐渐渗入昏黄的灯火。小杰睁着一双大眼却又动弹不得,恐惧之中两张脸探了过来。 “烧得真是惨啊,都没有人样了。”壮汉说道。 联想到大火,联想到张卉尸体上的伤痕,小杰大概也能猜到自己脸上的痕迹有多么的糟糕。但是不对啊,张卉等人虽然被烧死,但是自己并没有,为什么在这个古怪的义庄中,自己也要遭受同样的待遇呢? 只可惜他说不了话,也动不了身体,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老人和壮汉皱眉的神情。他想要通过眼神引起二人的注意,可是无论是老人还是壮汉都仿佛没有看见一样,不做任何反应。 老人拿着一条并不干净的毛巾在小杰的脸上轻轻地擦拭,并喃喃自语道:“挺好的小伙子,落得个这样的结局,一张脸蛋都快要不见了,真是可惜,可多少还是得干干净净的上路啊。” 小杰能够感受到毛巾的湿润与冰凉,以及老人擦拭时的小心翼翼和哆哆嗦嗦,最可怕的是,他甚至还能感受到自己脸上的皮肤变得特别硬,裂开之后还在一片片的往下掉,比张卉身体上的伤疤更加的可怕。 壮汉在一旁说道:“老头,依俺看吧,你这个擦法还不如不擦呢,这哪里是干净啊,简直成了没有皮的怪物,与其没皮没脸的,倒不如留着一点脏东西在上面呢,哼。” “你懂得什么,以净入土,方能有成,丢失一些脸皮又有何妨。” “你快些的,俺还要喝酒吃肉去呢。”壮汉不耐烦的催促道。 “你若是着急就先走,我还得给他换身衣服呢。”老人说道。 壮汉满脸淫邪的笑道:“若是黄花大闺女,换身衣服倒也值得看看,一个臭小子,没有半点意思,你自己忙活吧,棺材盖子可以先留着,明儿个入土之前俺再来推上。” 壮汉走后,老人放下手里的毛巾,撑着棺材的边缘低头看向棺材中的小杰。原以为老人看不到自己睁着的双眼,小杰已经有所放弃,只等着何时结束这场梦境。熟料老人平静的脸上忽然绽放出阴冷的笑容,低声说道:“他看不见,我可看的见,怎么,不打算再通过你这双大眼睛向我求救了?” 原来老人能看见小杰睁着眼,小杰立刻来了精神,再一次使出眼神,老人依旧还是阴冷的笑着,走到一旁拿过铃铛,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一连摇晃五声,说道:“小子,你可以说话了。” 小杰的喉咙一直像被灌了石膏一样,这会儿终于通畅起来,忙问道:“我知道这里不是真的,这是一场梦,为什么自己一连三次都跑到这里来?我的朋友的死,又和这里有什么关系?” 老人说道:“这里不是真的?或许吧,见仁见智,你觉得假的,我觉得很真,而你觉得真的,才是我的游戏人间。” “你究竟是谁?” “现在的年轻人讲话都这么没有礼貌了吗?一个您字都不会说了?” “我觉得你在耍我,又要我如何还能保持礼貌?说实话,我现在都想骂人了。”小杰抱怨道。 老人哈哈一笑,说道:“也罢,你有太多的困惑,只不过我并没有兴趣向你解释那几个年轻人的死活问题,只是想让你看一看现在的你。” 小杰倒是没有慌张,平静的说道:“刚才那个男人已经说过,我大概也被烧伤,甚至已经烧死了,当然是在你们的这个梦境里,但是没有关系,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只要梦醒了,我就会完好无损的回去,你吓唬不了我的。” “那好,你既然胆量过人,我就让你起来照照镜子去。”老人说道。 如此一说,小杰才意识到,自己虽然可以说话,却依然没有能力控制身体。老人看出他的迷惑,解释道:“铃铛六声响,魂魄心,精气神,六声全,方得见。六声全,六声象,缺一响,缺一象。小子,你只听到五声响,缺一声,当然动不了。” 小杰回忆着才意识到,自己进入梦境躺在棺材中时,只听到五声铃铛响,后来虽然可以说话,也还是只听到五声响,这和第一次能够在义庄随意走动时的六声响,少了一声。 “魂魄心,精气神,六象之中你少了一声气。”老人说道:“人少一口气,纵使身子板再健全,也依然动弹不得。” 12. 小杰明白,身在梦境之中,自己就是别人的玩物,多一声少一声倒也不必放在心上,只问道:“既然动弹不得,你又如何让我照镜子?难不成还要举着镜子给我看?” “老头我可没有那份心力,还给你这个小子举镜子。”老人说道:“不过为了以防你再像上次那样乱跑出去,我也不能让你随愿走动,不如听从铃声的指引吧。” 小杰并不明白老人的意思,但是随着老人以另外一种手法和节奏摇晃铃铛后,小杰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他先是坐起来,而后爬出棺材,站在义庄的石板地上,再一步步穿过天井中的月光,最终走进义庄的“卧室”。老人一直跟在小杰身后,像控制提线木偶的操纵者,但是在小杰心中,自己并不是玩偶,而是一具被人控制的尸体,老人便是那赶尸人。 “哼,你一定来自于湘西,赶尸的技术真地道。”小杰揶揄道,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再惧怕,或许是张卉等人在现实中的死亡给他带来了强烈的绝望,而正是这份绝望令他忘记了恐惧。 老人不屑地说道:“湘西赶尸人有什么厉害的,老头我的本事可比他们厉害得多呢,不过小子,既然这么说,你是承认自己是一具尸体喽?” “我还活着,只是不属于这里,反正时间到了我总会出去,即便下一个夜晚再过来,我也依然还能出去。”小杰说道。 老人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控制着小杰来到一面镜子前,姑且称之为镜子吧,这并非平日里常见的镜子,而是一面极具时代感的铜镜,在灯火的映衬下,铜镜很光亮,出乎意料的体现出小杰的身型与衣着。 所有的恐惧似乎都随着壮汉的离去,以及和老人对话时烟消云散,但是当意识到自己将要从铜镜中看见梦境中的自己的时候,内心依然无法平静,心跳得特别厉害。然而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只能毫无抵抗的去面对。只是,一切都和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没有壮汉说的可怕的脸,没有自己感觉到的皮肤大片脱落后的恐怖模样,甚至连自己穿的衣服都是那么的整齐。 “这身衣服是我和他们出去旅游时穿的……”小杰说道。 “当然得是这件衣服啦。” “我以为自己已经被烧烂了。” 老人阴冷的笑道:“那是因为你从心底还不承认被烧死的事实,等你相信了之后,就会看见自己在这个人世间留下的最后的样子。” “你不要吓唬我,我并没有死,这一点毋庸置疑,这只是你这个梦境中的一厢情愿罢了。”小杰说道。 “好,好,这是我这个梦境的一厢情愿,可是既然你已经在梦境中,就按照我的意思把寿衣换上吧。” 老人放下铃铛,从身后的衣柜里取出一套深色的寿衣,把小杰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脱下后,熟练的将寿衣穿上去。小杰能够感受到寿衣的冰凉与丝滑的感觉,但是他无法从铜镜中看到自己穿寿衣的样子,那里面已经变得一团漆黑了。 老人说道:“好啦,已经换上啦,你既然不愿意承认,铜镜也无法反馈你什么,只等到有一天你承认时,就能看见自己留在人世间的最后模样了。” 老人站在小杰身前摇晃一下铃铛,小杰的脑袋不受控制的低下来,正是这一低,让他看清楚了老人的眼睛,那个眼球是如此的熟悉。 【7】那通电话 13. 小杰一动不动的站在铜镜面前,他知道自己换上一身冰凉柔滑的寿衣,尽管灯火明亮,却无法从铜镜中看到自己的模样,那里只有一团漆黑,比影子更加毛躁,比雾气更加紧实的漆黑。 正如老人所说,在这片被小杰认为是梦境,被老人认为是真实的地方,只有承认自己的死亡才能从铜镜中看见自己留在人世间最后的模样。只是小杰不愿意承认,也没有理由承认,这并非是他的执拗与不切实际,毕竟只要梦境结束,自己将回到学校去,那里才是真实。 小杰努力的让自己保持冷静,随着身处义庄的时间越来越长,之前的那份恐惧也渐渐的平淡下去。只是原以为自己适应了梦境中的种种恐怖,却还是被老人的一个动作吓了一跳。 为小杰换好寿衣后,老人手持铃铛站在小杰和铜镜之间,轻轻摇晃一下铃铛,小杰的脑袋便不由自主的低了下来。老人用苍老枯瘪的手轻轻地揉揉自己的眼睛,而后抬头直视着小杰。小杰毫无阻碍的看到了老人的眼球,怎么会如此的熟悉?直到下一刻小杰才意识到,这个眼球不正是自己之前在天井中看到的那个眼球吗?虽然并没有留意过每个人的眼球有什么不同,但是老人的这个眼球所透露出的那种阴森恐怖的感觉,百分之百就是天井中那个超级巨大的眼球! 若不是自己无法控制身体,肯定双腿一软直接瘫在地上,但是更令小杰感到恐惧的是,自己面对着如此可怕的一幕,不要说流泪,就是哆嗦一下都不行,更不能躲开眼神,只能直愣愣的面对着恐惧到极致的眼球。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面对恐惧若能躲开或者逃跑,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但是他躲不开,甚至连眼神都不能回避,只能面无表情的直视着。老人咧开嘴笑着,满脸的皱纹更加的紧凑,缺少牙齿的口腔散发轻微的臭气,他抬起铃铛,阴森森的说道:“想跑,是不是?那我就让你跑。” 老人摇晃一下铃铛,如此一来,六声响终于凑齐,魂魄心,精气神,拥有这六样的小杰可以自由活动,他没有片刻停留,内心的崩溃与紧张促使他转头就跑。尽管知道义庄的外面是一片黑暗,尽管知道在那片黑暗之中还会出现更加恐怖的事情,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往外跑。原本已经逐渐平静的心态在这一刻变得疯狂,跑,本能的跑,是他唯一的念想。 逃出义庄的“卧室”,顾不得抬眼看一下天井中是否还有玄机,便已经打开义庄的门向外跑去。然而当他站在义庄外面的时候,却是另一番不可置信的景象。 义庄的外面并非漆黑一片,而是艳阳高照,甚至能够感受到秋高气爽以及阵阵温暖。对面很远的地方围满了人,还有很多车,一些身穿消防服的人快速奔跑,紧张的忙碌着。小杰的脑子十分混沌,并非吓得失去理智的那种混沌,而是失去智商一样,失去作为人应有的基本思维。 小杰简直就是个被赶尸人赶着走的尸体,只知道站立,没有别的想法。这样混沌的感觉持续一小阵,很快他开始重新思考起来,面前的人和之前在义庄以及义庄外面看见的人从穿着上看完全不同,更不要说先进的救火设备,这些人更像是现代人。而秋高气爽间的阵阵温暖,并非来自头顶的太阳,而是来自身后,伴随着火烧木头的味道。 小杰缓缓地回过身子,身后的建筑完全被大火吞噬,纵使消防员如何努力也无力回天。在这片大火中,小杰看到的是义庄破败坍塌的一幕,而在熊熊烈火之中,赵毅、王寒、张卉和李香雪背着背包开心的向里面走去,脸上洋溢着青春的笑脸,正如他们一起旅游时第一次走进民宿时的兴奋与快乐。小杰大声的呼叫,可是不要说张卉等人,就是消防员也没有理会,仿佛他是不存在的。 张卉四人走进义庄后,大门立刻关上,就在大门紧闭的一瞬间,小杰看到的建筑不再是古老破败的义庄,而是他们之前住过的北京四合院风格的民宿。 14. 看着义庄变成民宿,再看看身边的街道,小杰意识到什么,却觉得自己再一次丧失了思考的能力。混沌,大脑一片混沌,只觉得大火更加的猛烈,一点点蔓延到自己的身边,就在灼烧与灼热不断袭来的时候,声音远去,耳边变得清净起来。他瞬间回到义庄的“卧室”,老人依然站在小杰的身前,睁着一双令人不安的眼睛,身后的铜镜却不知去了哪里。 老人问道:“现在觉得哪里是真,哪里是假呢?” 不等小杰有所表示,老人摇晃铃铛控制着小杰往外面走。小杰一步步的走向他之前趟过的那个棺材,从外面看才发现,这是他第一次来到义庄时看见的那口空棺材,第三次来到义庄自己就已经躺在里面了。小杰觉得很可笑,原本还担心看见棺材里面躺着自己的尸体,原来这样的担心是没有必要的,自己不会看见自己的尸体,而是直接成为一具尸体。 在铃铛的控制下,小杰爬进棺材,笔直的躺好。老人整理着小杰的寿衣,确认一切无误后,低沉的说道:“小子,你该来了。若有好报,就自己来,不要带着别人。” 老人的头从棺材的上方离开,灯火一支支的熄灭,小杰再一次陷入黑暗之中。 等他醒来时,天刚蒙蒙亮,他的第一反应是看看自己穿的什么衣服,发现不是寿衣后,又摸摸自己的脸,确认没有变化。梦中义庄老人说的最后一句话,犹如一颗炸弹在小杰心中猛地炸开,你该来了?不要带别人来?难不成梦中的一切都是一份预言?之前梦见张卉等人的尸体时,他们四个人还活得好好地,但是之后还是被烧死了。自己三进义庄,还被老人最后说了那样一句话,莫非真到自己该应验的时候了? 室友迷迷糊糊的醒来,见小杰脸色煞白,满脸冷汗,忙问他是不是有又做恶梦。小杰嘀嘀咕咕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觉得自己内心冰冷,浑身颤抖,眼冒金星。室友立刻找到老师,老师带着心理辅导老师一起来到宿舍为小杰解决心理问题。慌张的小杰并没有隐瞒第三次噩梦的内容,但是只说了几句,就被老师以荒诞为名制止了。 心理辅导老师还算温和,正在引导小杰走出噩梦的侵扰时,学校方面有主任找到小杰,言辞激烈的说,当地警方联合消防部门经过调查已经确定,那场大火源于电线老化,虽然是不幸事件,但是缘由正常,科学可以解释,要求小杰不要再继续散播封建迷信的思想。小杰不明白,自己已经被学校警告过了,为什么又被警告一次呢?难道自己做个噩梦被心理辅导老师开导一下也不行? 室友也察觉到不对劲,小心翼翼的问主任是不是又有什么谣言传出去了?并证明小杰因为同学的去世情绪低落,没有心情惹是生非。主任表情严肃的说道:“校园里谣言满天飞,其中有人说你是因为接到学生会的电话要开会,才一个人提前回来的,但是校方已经核查过,学生会那边并没有开会,也没人给你打过电话。就是这件事,谣言说你被神明保护提前离开将要着火的民宿,还有人说是你做好手脚再找借口离开,说你是设计杀害同学之类的,这些谣言对学校造成的负面影响很大,所以要特别提醒你,不要再对外说任何关于……” 主任后面说了什么,小杰已经听不到了,而是陷入又一轮的恐慌之中。学生会没有开会?没人给自己打过电话?那么自己是跟谁通的电话?又是跟谁一起开的会? 【8】回乡 15. 听过主任的话,小杰陷入不可思议之中,自己明明接到学生会的电话,怎么可以说没有打过呢?不仅如此,自己回到学校后甚至一连参加了两场会议,讨论下个月连续举办的两场活动,这些也都是事实啊。 见自己的抗议无果,小杰拿出手机准备将里面的通讯记录翻出来。然而无论怎么往下翻,都找不到当时打电话的那个人。小杰清楚的记得,给他打电话的是学生会的干事,名叫王杉,彼此交换过手机号码,当时来电显示的就是王杉。 可是现在翻看着通话记录,根本没有王杉。 主任说道:“学生会能够打电话联系同学回来开会的一共就只有三个人,我们都已经调查过,包括你说的王杉在内,都没有给你打过电话。” 小杰不可置信的问道:“那么我回学校之后开了两个会,又怎么解释?我还做了记录的呢!” “学生会本周周末并没有开会的计划,即便是下个月的活动,也将在下个周五再选择时间商讨细节。”主任不容置疑说着,却又觉得小杰好像并没有说谎,问道:“你真的接到王杉同学的电话,回来后也开了两次会?” 小杰同样不容置疑的点点头,说道:“您要相信我,桌上的笔记本里还有开会的记录呢。” 主任半信半疑的拿过笔记本,里面果然有记录,全都是对下个月的两场活动的相信记录。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学生会那边和小杰这边肯定有一方说谎,主任犹豫片刻,要小杰好好休息,不要造谣生事,便拿着笔记本离开了宿舍。主任走后,心理辅导老师又和小杰谈了一会儿,却因为学生会开会的事情,小杰已经很难再集中精力,谈心的事情只能告一段落。 整整一天,小杰都在迷茫中度过,满脑子想的都是消失的通话记录以及学生会的事情,他隐隐的觉得,或许学生会没有撒谎,王杉也没有撒谎,发生的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都和梦中的义庄有关系。想明白这一点,小杰更加无助起来,他不敢想象自己身处民宿时接到的那通电话到底是什么人借着王杉的名义打开的,或许在外人看来手机根本没有响过,一切都只是自己的想象。甚至回到学校后开的两次会,也都是假的。 很快,这些担心都得到了印证。接下来的几天,小杰发现主任和心理辅导老师对自己的态度变得温和起来,每天都会找他谈话,主任的语气也不像之前那样咄咄逼人,而是像对待幼儿园的小朋友似的,轻声细语,温和友善。这令小杰感到一丝不安,仿佛自己得了绝症,才被人友善的对待。 一切的顾虑总要找到答案,而这份答案就来自小杰的室友。室友虽然跟小杰的关系一直不错,但是自从主任的态度转变后,室友这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也变得温柔起来,每天就像照顾儿子一样,小心翼翼的对待着小杰。小杰不敢去质问主任,也不想和心理辅导老师多说什么,便把突破口对准室友。几次三番的纠缠之后,室友终于说了实话。原来,主任拿着小杰的笔记本去学生会调查,学生会那边一致表示无人打电话,也根本没有开过会。调查的过程中,这件事被学校的一位保洁阿姨听说,就对主任说了一件怪事。 那是周五的下午,保洁阿姨准备打扫卫生,看见教室里有一个学生自言自语,态度很积极,却不知在做什么,后来一想或许是在背书,就没有打扰。大约一个小时后,保洁阿姨从别的教室出来时,正好看见这个学生离开教学楼。再之后,保洁阿姨准备收工下班时,看见那个学生又跑到教室里继续自言自语,好像还在跟别人讨论什么,但是教室里只有他一个人。 因为周五下午教学楼里没有什么人,保洁阿姨对这个学生印象深刻,经过主任的引导,认出就是小杰。主任认定小杰在精神上出了问题,就让心理辅导老师检查一下,并让同寝室的室友多多照顾小杰。 16. 想着自己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开会”,那样怪异的场面,简直就是个神经病。小杰抱着脑袋躺在床上,一直以来虽然觉得梦中的义庄十分怪异,却安慰自己那只是一场梦,总会有个合理的解释,比如自己白天太累,或者对朋友过分担心才导致噩梦连连,而噩梦之中的一切征兆都只是巧合。但是现在,当自己认为的理所当然发生过的事情在别人看来都是神经病一样的闹剧之后,仿佛噩梦之中有一只手伸向了现实世界。 小杰彻底崩溃,比哪一次崩溃都更加的无可救药,他直接晕倒在宿舍,送去医院后,精神状况和身体情况也都十分糟糕。义庄、同学去世以及学生会的事情彻底击垮小杰,但是更加令人不安的是,躺在病床上的小杰不敢对任何人提起梦中义庄的老人最后说的那句话。 “小子,你该来了。若有好报,就自己来,不要带着别人。” 难道自己也将被烧死,也将和张卉等人一样被放在义庄的棺材中?若有好报,就自己来,不要带着别人来,难不成自己若没有好报,还要牵连着别人一起死?难道医院会着火,然后烧死一堆人?到底要不要离开医院?可是又能去哪里呢?回学校,学校着火一样会烧死同学。一个人躲起来?哪里又是没有人的地方呢?即便有这样的地方,小杰也没有勇气一个人面对。 入院两天后,小杰的父母来到医院探望,跟着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女孩,她就是小敏。小敏是小杰的亲妹妹,一家三口得知小杰出事后,立刻启程赶往北京,只是北京实在太远,路上耽误不少时间。小杰的娘和小敏一直抹眼泪,小杰的爹虽然嘴上说这说那,其实心里也是十分的惦记。三人来到医院与小杰团聚,学校的主任对小杰的父母进行详细的说明,希望可以让小杰回家休息一阵子,情绪平复后再来上课。 在医院休养几天后,小杰在家人的陪伴下返回家乡。 小杰这个能够考入北京上大学的大学生,一直都是村里人教育自己孩子的榜样楷模,这次生病回村,自然引起大家的关心,买了不少礼物前去探望。 神棍阿宏坐在院子里,轻声询问身边的大诚:“诚诚啊,小杰那孩子回来几天了?” “唔,得有个三四天了吧。” “去他家探望的乡亲是不是差不多都已经探望完了?” “王叔人特别好,他家小杰生病,每天都有人去探望,不过已经三四天,该探望的应该都已经探望完了。”大诚问道:“阿宏叔,您想干什么啊?” 神棍阿宏抬头望着远方,低声说道:“小杰那小子出事了,你去他家一趟,要是不用招待乡亲,就让他爹过来一趟。” 大诚惊讶的问道:“小杰生的病,难道不是医院可以治疗的那种?” “哎……”神棍阿宏说道:“自从小杰回来,他家的天垂象变得特别糟糕,而那种天垂象我曾经感受过,并不是轻而易举就能搞定的,属于大恶之象,你去跟他爹说,有空过来一趟。” 大诚不敢怠慢,赶忙跑到水缸边舀一瓢水喝,立刻跑向王大哥家。 小敏正在院子里干活,远远地看到一个身影急急火火的往这边跑,那个身影是如此的熟悉,不用仔细看就能知道,是她心心念念的大诚。小敏的心跳随着大诚的临近跳得越来越快,就连手中干活的工具都快要拿不住了。 小敏没有失望,大诚不是从她家门口经过,而是停了下来,问道:“小敏妹子,你爹我王叔在不在家啊?” 看着大诚魁梧壮硕的身板,高大威猛的身型,阳光帅气的模样,憨厚朴实的性格,小敏打从心底就有说不完的喜欢。 “小敏妹子,我问你话呢,王叔在不在家呀?”憨傻的大诚全然体会不到一位少女对自己的仰慕之情,傻乎乎的问道。 “俺爹……俺爹就在家,大诚哥哥,你有什么事啊?”小敏结结巴巴的问道。 “哎,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你还是把王叔喊出来吧。” 小敏快步小跑的把爹喊了出来,大诚说道:“阿宏叔想让您过去一趟,说是小杰身上有点事。” 大诚知道,虽然王叔为人友善,但是对阿宏叔的那套手段多少有些看不上,自己说小杰身上有点事时,还害怕王叔生气把他赶走,却没想到王叔毫不犹豫的说道:“正好,我也有事想要找他,咱们现在就走。” 大诚跟着王叔越走越远,却不知为什么就是想回头看一眼,这一看,正好看见面色通红的小敏,他却没有体会到情愫,只是觉得小敏大概也生病了,可能是发烧呢。 【9】求救 17. 大诚和王大哥来到神棍阿宏家时,神棍阿宏已经沏上一壶茶,守在院子里的方桌旁等候。王大哥一脸忧虑,不知从何说起,神棍阿宏则定定的盯着王大哥的脸,说道:“你家小杰不得好报,若是不加以制止,你们全家都得出事。” 神棍阿宏只是从天垂象和面相推算而出,虽然并不知道小杰具体出了什么事请,却还是察觉到准确的端倪。而听到神棍阿宏如此准确的说出这句话,王大哥满心的忧虑更加严重,不再有任何犹豫,开口说道:“阿宏哥,你说的这么准,莫非已经看出小杰出啥问题了?” 神棍阿宏招呼王大哥坐下,说道:“你我虽然从未有过看门道这方面的接触,却也应该知道我的本事都在天垂象里。自从小杰回来后,你家的天垂象特别的糟糕,属大恶之象,这样的天象很显然是小杰带回来的。我还未和小杰接触过,并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问题,但是抛开小杰不谈,单看你的面相也很糟糕。简单地说就是,小杰没有好报,自己倒霉,还连累了家里人。” 大诚问道:“王叔被小杰连累,这是王叔倒霉,王叔自己也没有好报,不应该只怨小杰一个人吧?否则小杰怎么不连累我呢?” 神棍阿宏说道:“走运和倒霉,跟是不是好报没有关系,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你不要混淆了。王老弟,关于你是否有好报这种事,命中还不到,因此谈不上,但是现在小杰的恶报来了,牵连的是你,甚至很有可能是你们全家,这件事要严肃对待啊。” 王大哥忧心忡忡的问道:“小杰这孩子平时读书刻苦,不调皮不打闹,为人善良,为什么会有恶报呢?是不是他在北京学坏,做了啥不该做的事情?” “你说的是现世报,属于恶报的一种,在见到小杰之前,我还不敢断定。”神棍阿宏说道:“你家的确遇到事了,我请你过来,就是想在接触到小杰之前,先问问你的看法,他这几天有没有反常的行为?” 王大哥一口饮尽一茶碗的茶水,抹抹额头上的汗水,说道:“前几天俺们接到学校的电话,说小杰因为同学出事故倍受打击,精神状况不太好,要我们去北京一趟。到了北京才知道,他的同学以及同寝室的两个同学在一场大火中被烧死,小杰是唯一幸存下来的。俺们感到很庆幸,就算精神状况再不好,也比丢了性命要强,在医院呆了几天后,俺们就回来了。回来的路上小杰什么都没说,只是有些傻乎乎的,但是自从到家后,可能心里觉得踏实了,就跟俺们说了一些怪异的事情。” 大诚给王大哥续上茶水,满心期待的听着所谓怪异的事情。 王大哥点上一支烟,说道:“小杰说他跟同学出去旅游,接到学校的电话后一个人回来,之后一连三天晚上都在做恶梦,梦见自己跑到一个义庄里,还躺在棺材中,最可怕的是,他梦见那几个死去的同学的尸体,但是刚梦见时他的同学还活得好好地,随后梦见他们被烧死后,网上出了新闻,那几个人真就被烧死了。这之后小杰在梦中穿上寿衣,还被梦中的一个老人说了一些吓人话,诸如小杰最终也会被烧死一类的。” “小杰说这些话时,精神状态怎么样?说的很顺畅还是断断续续的?”神棍阿宏问道。 王大哥一拍大腿,说道:“小杰支支吾吾的跟俺说了三天,也就说了这么多,哦不,俺还是稍微精简了一些,小杰说的比较生动,俺……俺记不住。” “除了说话,生活上有什么变化吗?比如不吃东西不睡觉,或者其他怪异的情况,面壁磕头撞墙一类的?”神棍阿宏问道。 “没有别的怪异的情况,唯独一点,小杰特别想睡觉,但是每次睡觉都很害怕。” “怕做噩梦?” 王大哥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梦里不是有个义庄吗?小杰害怕去,但是又想去,俺问为什么,也没有个结论,可能是他说不明白,也可能是俺听不懂。” 18. 神棍阿宏觉得,要想把事情弄明白,就得直接与小杰沟通,然而考虑到王大哥平时都是客客气气的敬而远之,还是提前问道:“王老弟,你我多年客气友善,虽然没有冲突却也明白彼此的态度,你不愿意招惹我的手段,我也不会强求,只是这次小杰出事,你信还是不信我?” 王大哥挠挠头,说道:“咱们都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就算看不见也能从别人口中听说你的事情,其实俺早就信了,只是敬而远之不愿意去碰。这次来找你,即便大诚不去喊俺,俺也打算一半天过来一趟,算是咨询吧。可是刚才腿脚还没有站好,你就说出那些未卜先知的话,俺就知道这事算是跑不了,也没有办法敬而远之了。” 神棍阿宏说道:“我可没有未卜先知的能耐,刚才都说了,是从天垂象和面相看出来的,好啦,你先回去安抚小杰的心情,我和大诚准备些东西,稍后就过去。” 王大哥正准备离开,一直在和大黑狗玩耍的小老儿忽然跑了过来,笨呼呼的模样着实乖巧可爱,不过小老儿的表情却很严肃,严肃得完全不是三四岁的孩子应有的模样。高大的王大哥低头看着小老儿,被其严肃的表情吓到,一时间忘记哄逗这个一向都很可爱的胖娃娃,困惑的看向神棍阿宏。神棍阿宏皱皱眉头,说道:“王老弟,你把小老儿带回家吧,把他放在院门口就行,剩下的事情随着他去做,不要干预。” 纵使心中千百个问号,既然已经准备信任神棍阿宏,王大哥也不再多问什么,也没有显得厌烦和不耐烦,抱起小老儿就往家走。王大哥走后,大诚问了关于小老儿的事,神棍阿宏解释说,小老儿自幼跟随自己,虽然还不能说一句利索的话,但是看门道的本事还是挺大的,而且有天赋,他抓着王大哥的衣角,就是想先过去看看。 “可是为什么不跟咱们一起过去呢?”大诚问道。 “不知道,一会儿到小杰家里再说吧。”望着王大哥远去的背影,神棍阿宏隐隐的觉得事情或许有些复杂。 神棍阿宏刚才说准备一下东西稍后就和大诚一起过去,其实同在一个村里,又只是过去询问一下,并不需要准备东西,他的目的是给王大哥一点私人时间,好好地和家人,尤其是小杰商量商量要不要请他过去看门道,毕竟这一家人向来都不喜欢参合这种事,刚才大诚过去直接把王大哥喊来,十分仓促,王大哥肯定没有来得及和家里人商量。 大诚打扫院子时问道:“阿宏叔,为什么王叔看不上您的这些手段?” 神棍阿宏长叹一声,说道:“当年他才十一二岁的时候,家里发生点事情,他爹招惹了山里的脏东西,命在旦夕,请来一个看门道的,结果那人本事不到家,斗不过山里的脏东西,王老弟他爹就死了,而且死得特别惨。” “既然都是一个村子的,您当时没有出手相助?”大诚问道。 “我和师傅出去办事,回来时他爹已经死了,后面的事都是听村里人说的。”神棍阿宏说道:“不过嘛,他爹虽然死了,但是脏东西还要继续害人,就被我师傅出手搞定了。哎,这就是命啊,如果他爹能再坚持两天,我和师傅就回来了。” 大诚若有所思的说道:“其实王叔对您的这些手段是认可的,毕竟当年救了他爹以外的其他人,但是因为那些学艺不精的人耽误事,才导致他爹惨死,内心深处对您这个行当相当的不信任,真是好矛盾啊。” “不过可怜天下父母心,小杰出事后他还是愿意找我想办法。”神棍阿宏说道。 提起父母,自幼无父无母的大诚伤心起来,神棍阿宏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有阿宏叔疼你,还不够啊?” 大诚委屈的抬起头,憨憨的笑了笑,连连说道:“阿宏叔最好了,什么时候能成为我的师傅就更好了,嘿嘿。” “时辰未到!” “唔,我就知道……” 【10】义庄老鬼 19. 神棍阿宏和大诚来到王大哥家时,小老儿坐在院子里抱着一个红红的苹果吃得正香,满脸稚嫩的满足模样可爱得像从画里走出来的孩子,全然没有刚才拽着王大哥衣袖时的那份成年人的严肃。 在小老儿坐着的小板凳旁边的地上,画着一条很浅的痕迹,一直从院子的这边延伸到另一边。神棍阿宏明白这条痕迹的出处,却还不知道具体的含义,一切只等到和小杰谈过之后才能定夺。 见神棍阿宏来了,王大哥急忙说道:“刚才如你所说把小老儿放在院门口,他像个小大人似的抬头望着天,又环顾四周看个不停,再跑到屋里瞅了小杰一眼,就跑到院子里用脚尖在地上划拉出这么个痕迹。” 神棍阿宏说道:“小老儿有些独特的天赋,甚至是我都无法参透的,好在这条痕迹之前也曾见过,虽然还不知道这一次有什么意义,但只要和小杰谈一谈,我就能明白小老儿的用意,你们一家人商量好了吗?” “商量了,既然请你过来,肯定要全心全意的相信你,也和小杰谈过,他不仅不抵触,还很高兴你能过来。”王大哥说道。 神棍阿宏哈哈一笑,说道:“那好,咱们就进屋聊聊吧,诚诚,看好小老儿。” 大诚应了一声,弯身将小老儿抱在怀里,乖巧的小老儿把咬了一半的苹果放在大诚嘴边,大诚咬了一大口,冲着小老儿憨憨的笑着,小老儿也开心的笑起来。这样有爱的一幕全被小敏看在眼里,喜爱之情更是增添不少。 只是没有开窍的大诚完全感受不到小敏的心情,眼中只有阿宏叔和那些神鬼莫测的事情。他抱着小老儿正欲走进屋内,却听小老儿嘤嘤的喊了两声,抬着小胳膊伸向自己的身后。大诚回头一瞧,小敏就跟在自己身后,小老儿的手指着小敏。 大诚吓了一跳,小老儿在看门道上有些天赋,莫非发现小敏身上有不干净的东西了?小老儿努力的伸着胳膊,大诚缓缓地向小敏方向走两步,小老儿的小手贴在小敏的脸蛋上,轻轻地摸了两下,可爱的笑起来。 呜呼,看来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大诚长出一口气,说道:“看来小老儿很喜欢小敏啊。” 小老儿的小手被小敏轻轻地抚摸着,旋即小老儿抽手回来,又摸在大诚的脸上,小敏笑道:“小老儿也很喜欢大诚呢。” 大诚憨憨的笑着,问道:“小敏,你刚才脸色通红,是不是发烧了呀?” 面对大诚的直接对话,小敏紧张得磕磕巴巴的,说道:“没有呀,我很好,可能是热的吧……” 热?大诚皱皱眉,今天很凉爽,一点也不热呀。 满心困惑、不解风情的抱着小老儿走进王大哥的家,直接来到小杰的房间。和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小杰并没有神经兮兮,也没有胡言乱语,整个人的精神状态还算不错,看起来也很理智,只是双目之间十分疲惫,似乎休息得不太好。 见神棍阿宏来了,小杰像是看到救命稻草,有在床上磕头的冲动。神棍阿宏心道,这个可怜的孩子看来是被吓得不轻啊。 王大哥说道:“小杰,阿宏叔来了,你有啥话就全说出来,不要有所隐瞒,阿宏叔会帮助你的。” “阿宏叔,我……我……”小杰一时着急,不知道如何开头,神棍阿宏温和的笑着,点上一枝香,轻声的说道:“听你爹说,自己遇到的那些不舒服的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三四天才说完,不着急,你慢慢说,就是说个五六天,阿宏叔也听着。” “这香的味道真好闻。”小杰说道。 “助你平心静气的。”神棍阿宏说道:“好啦,把遇到的事情跟阿宏叔说一遍吧,越详细越好。” 小杰看看大诚和怀里的小老儿,看看爹娘和妹妹,最后注视着神棍阿宏,咽一口唾沫,详细的说起来。 20. 或许是有专业的神棍阿宏在场,或许是香的温和气息起到作用,小杰越说越轻松,不再有之前的紧张与不连贯,对王大哥说了三四天都没有彻底说明白的事情,对神棍阿宏只用去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说得巨细靡遗。 小杰生动的描绘着自己所遇所见,所想所怕,神棍阿宏仔细的听着,将其中关键的地方联系起来,明白了其中奥妙,心中冰寒不已,那个老家伙又出来作怪了! 小杰说完,紧张兮兮的盯着神棍阿宏,想要得到一份答案,自己会不会死,又会不会连累家人。神棍阿宏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要来纸笔,在上面画起画来。一屋子的人都好奇的盯着神棍阿宏画的是什么,在画出轮廓和一些细节之后,其他人都没有反应,唯独小杰惊恐的喊了一声。 “咋了?”王大哥问道。 小杰捂着嘴,吓吓唧唧的说道:“阿宏叔画的,就是义庄里面的那个老人!” “什么?!” “我梦见的那个老人,就是那个老人,阿宏叔,您为什么知道他长得什么样子?”小杰问道:“莫非是有名有号的神仙或者鬼怪?” 神棍阿宏没有回答,而是继续画着,在完整的画完一个老人的画像后,举在小杰面前,郑重的问道:“小杰,你梦见的是不是他?” “我已经说过了,就是他,没错的。” 神棍阿宏十分严肃,重复问道:“小杰,你要对自己负责,对全家人负责,仔细的看,看清楚每一个细节,我画的这个人,是不是你梦中遇到的那位摇晃铃铛,给你换寿衣的老人?” 尽管十分肯定,小杰还是听从阿宏叔的话仔细看着手中的画像,几经确认后忍着心中的冰寒说道:“阿宏叔,我对天发誓,就是他。” 神棍阿宏叹息一声,说道:“既然是他,你被迫跑到义庄也就不足为奇了,这个家伙不是神仙,也算不得鬼怪,但却有名有号,俗称义庄老鬼。” 关于义庄老鬼的传说,神棍阿宏是这样讲述的——有一位长相奇丑的年轻人为了养活自己,只能在义庄处理尸体赚口饭吃,但是打心里他就讨厌义庄,讨厌里面的阴气森森,更加讨厌那些尸体。怎奈当时环境不好,不干这个就得饿死。于是他就一直干,干了一辈子。因为长得难看,又是义庄的看守人,就是残疾的乞丐也不愿意嫁给他。几十年后,年迈的他因病而势。有位好心人为了感谢他,请人纸糊了一个义庄烧给他,一个和他生活了一辈子的一模一样的义庄。原以为老人会感到心安,却不料此举激怒了老人,老人觉得自己生前无法摆脱可恶的义庄,死后竟然还要烧一个义庄给自己住,天底下怎能有如此恶毒的事情? “那后来呢?”大诚问道。 神棍阿宏又是叹息一声,说道:“这个老人化作厉鬼,手捧义庄,专做取人性命的恶事。被他带走性命的,都是那些侥幸逃脱死亡的人。小杰,如果你的四位同学的死算是命中注定的话,你的提前离开就算是侥幸逃过一死,只可惜摊上义庄老鬼,即便你侥幸逃过一死,也还是要被他诅咒的。” “不,阿宏叔,您说错了,我并非侥幸逃过一死。”小杰说道:“虽然我接到学生会的电话,提前回到学校,表面上看算是命大没有被烧死,但是我刚才已经说过,那通电话有问题,其实并没有人打给我,我回到学校开的两次会,在我看来是和十几个学生会的同学一起开的,但是在别人看来,完全就是我一个人自言自语,所以说,我觉得自己是被义庄里面的那位老人骗回来的。” 神棍阿宏说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通电话的确有问题,八成就是义庄老鬼捣的鬼,但是有一点你要记住,随着岁月的不断流失,义庄老鬼的手段也在不断地变化着,根据历史记载,义庄老鬼从百年之前就已经不再只是盯着侥幸逃过一死的人,而是主动制造‘侥幸’,再把那些人弄死,若问为什么这样做,可能只是因为好玩吧。” “只是因为好玩?”王大哥愤怒的问道:“让俺儿子免于烧死,再想办法把俺儿子弄死,就是为了好玩?” 小杰思考着阿宏叔的话,说道:“有一事我不明白,如果义庄的老人用计把我骗回学校,且不说之后如何吓唬我,如何让我死,可他至少已经让我免于烧死在民宿了啊,按照阿宏叔您的说法,我岂不是还得感谢义庄的老人啊?” “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解释的,但是在解释之前……”神棍阿宏摸着小老儿的脑袋,说道:“我已经知道小老儿在院子里画的那条痕迹是做什么用的了,你们还是先按照我的话做些准备吧,否则小杰必将连累你们全家惨死。” 【11】划线 21. 既然猜到此事和义庄老鬼有关系,神棍阿宏便明白小老儿在院子里划线的用意,对众人说道:“小老儿自有一套本领,算是天赋吧,能够在天垂象中看到我都无法看到的内容,只可惜现在还小,口不能言,只能支支吾吾说几个不连贯的字,而天垂象又极其复杂,在这方面的沟通向来不畅。” 王大哥问道:“你的意思是,小老儿先你一步已经知道是义庄老鬼干的好事了?” “通过小杰的叙述以及对画像的识别,可以说此事十有*和义庄老鬼有关系,但是在我分析之前,小老儿的确已经知道了。”神棍阿宏说道:“刚才你一个人回来时,小老儿定是发现端倪,才要和你一起过来,现在看来,他已经提前察觉到义庄老鬼的味道了。” 大诚提出之前问过的问题,道:“为什么小老儿要提前过来,而不是和咱们一起来?” “怕我耽误他的事呗。”神棍阿宏浅笑道。 在处理猪肉汉家猪仔娃娃的诡事之前,神棍阿宏遇到另外一件棘手的事,也和黄大仙有关系。当时有一户人家,父母在外打工,家中留下一个十多岁的哥哥,和一个七八岁的弟弟。因为无人管教,两个孩子特别调皮,偶然遇到一窝黄大仙,将其尽数活捉,养在一处无人居住的老房子里。养却也不好好的养,什么时候想起来,才往笼子里扔点黄大仙不吃的东西,水也给得少。成年母黄大仙还好说,一窝小崽子在半个月的虐待式饲养中,一个个全都饿死了。 神棍阿宏说道:“你们想啊,当娘的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们一个个饿死,渴死,能不恨么?长话短说吧,这两个小孩遭了黄鼠狼的报复,人们再发现时,两个孩子被关在那个老房子里,光着屁股,脏兮兮,没吃没喝的。” “这和小老儿怕您耽误他的事有什么关系呀?”大诚问道。 神棍阿宏说道:“四处寻找孩子的大人们听到废弃的房子里有哭声,进屋一瞧,正是失踪的两个孩子,可是这些人无论体格强壮,还是人高马大的,都只能在老房子里停留几秒钟,就觉得头脑发晕,浑身难受,必须离开老房子才舒服。这是因为有黄鼠狼在屋子里迷惑人心,目的就是让人们明知道孩子在老房子里,可就是救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孩子被饿死。”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大诚说道。 神棍阿宏点点头,叹息道:“黄鼠狼报复心极强,尤其喜欢按照人类伤害它们的方式,原样伤害回去,甚至还要加倍才解气。当时村民请我过去处理黄鼠狼,那时候本想把小老儿一个人留在家里,可他就跟今天对待王老弟一样,拽着我的衣袖要和我一起去。我知道其中有事,便带着他一起来到那处老房子。可就在我观察完天垂象,准备进屋的时候,小老儿又抓住了我的衣袖,把我往远处带。” “然后呢?” “他才多大,走路太慢,领会其意思后,我就抱着他往远处走,直到硬生生走出一里地,他才同意停下。”神棍阿宏说道:“我站在原地不动,他则被别人抱回老房子外面。后来有人跑回来,说小老儿吱吱呀呀的要我回去。我回到老房子一看,小老儿在地上划了一条痕迹,就和今天的一模一样。这条痕迹是小老儿在不依靠当事人叙述,不依靠别人的转述,单从观察天垂象的走势后弄出来的,具有不同的功效,那一次是为了驱邪。” 大诚问道:“这就是小老儿的天赋?连您都做不到?” “我只能从天垂象中察觉哪里出了问题,但是具体什么问题还得和别人交流才能得知,但是小老儿可以自己感受出来,这是他的天赋之一。”神棍阿宏说道:“这样的情况并不经常发生,都是在遇到极恶劣的情况才会出现的,那一次是因为死了孩子的黄鼠狼叫来一只颇为厉害的白毛黄鼠狼,蛊惑人心的本事非常大,即便被我的鞋前钉震慑住,也能依靠一双眼睛令我迷失,但是只要迈过小老儿的那条线,就像穿上一件盔甲,刀枪不入。” 王大哥问道:“如此说来,这次又碰上极恶劣的情况了?” 神棍阿宏点头表示同意,说道:“千万不要小瞧义庄老鬼,历史上与其斗法的人,无论多么厉害,最多也是驱赶,无法铲除。而且这一次和黄鼠狼那次又不一样,那次是为了保护我不被迷惑才要划出一条线让我迈过去,但是这次,是为了阻止义庄老鬼来到小杰的身边。” 22. 听过神棍阿宏的分析,大家略微明白了当前的处境,却还是不知道要如何利用小老儿画出的那条线。神棍阿宏说道:“其实非常简单,义庄老鬼虽然阴险,却是个极爱干净的家伙,虽然设计害人,但是有一类人他是不去碰的,那就是邋遢的人。义庄老鬼极其喜欢干净,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洁癖,还是深度洁癖。若不想被他接近,就去找些牲口拴在院子里,越脏越臭越好,只要把院子弄得足够脏,义庄老鬼就不会靠近小杰了。” 众人听得哑口无言,对付神秘莫测的义庄老鬼,竟然只需要用到农村家家户户都有的牲口,这简直太容易了。王大哥正要出门准备,忽然想到一件事,回头问道:“阿宏哥,既然义庄老鬼怕脏,俺就多弄些牲口过来,把整个院子前前后后全都给弄上,而不是局限在小老儿划定的范围内,岂不是更加妥帖?” 神棍阿宏笑道:“当然可以,你要是有能力把全中国的土地都挤满了牲口,或者弄得又脏又臭的,义庄老鬼就只能出国祸害外国人去了。”神棍阿宏笑罢,也不忘解释道:“小老儿划定的范围是最小范围,在这个范围内,你必须弄些脏东西,理论上在小杰的房间安置一头又脏又臭的猪才是最管用的。但是你不能超出这个范围,如果把牲口拴在范围外,义庄老鬼就有办法越过这个范围找到小杰。” 王大哥听得有些发懵,却也基本明白了意思,就出去找牲口。王大哥走后,大诚问道:“阿宏叔,您还是没有说明白,为什么小老儿在划线的时候要求您远离他啊?” “我没说吗?”神棍阿宏说道:“要说的事情太多,我也有些糊涂了。为什么小老儿要我离开他呢?因为我身上有一股气,会影响到小老儿的一些举动,诸如分析、判断某些事情或者划线之类的一些举动,我们爷俩在某些方面是不能同时使手段的,犯冲,互相影响,彼此抵销,所以在处理事情的时候,只要小老儿没有特殊反应,我都不会带他一起去,而是带着你这个人畜无害的傻小子。” 大诚憨憨的说道:“我还以为您是因为小老儿太小才不带他出来,原来是两个人的气场不合呀。” 小杰咳嗽一声,起身喝口水,把娘和妹妹请出去,有些话想要单独和阿宏叔说说。虽然担心着哥哥,可是小敏也很喜欢和大诚出现在同一个空间,在一旁看看他,听听他说话,都是一种享受。正为和大诚暂时分开别扭时,神棍阿宏让大诚带着小老儿到外面等候,小敏又开心了起来,捉摸着弄些水果饮料的招待一下大诚,哦对了,还有之前去镇上玩时买的零食。 一众人全部离开房间,只剩下神棍阿宏和小杰,神棍阿宏将香掐灭,笑道:“心已经静下来,大概用不到这个了吧?” 小杰点点头,低声说道:“阿宏叔,其实我一直想找您帮忙,但是您也知道我爹,小时候被我爷爷的事弄得对看门道这事挺矛盾的,我怕他不高兴,就不敢请您帮忙,好在爹他还是把您请来了。” “他是你爹,就算因为他爹的事受了刺激,只要为你好,他还是愿意放下成见的。”神棍阿宏说道:“好孩子,这次的事吓坏了吧?” “真的好吓人,有些承受不住,但是自从您来,心安了许多。”小杰说道:“有件特别矛盾的事,想单独跟您聊聊。” 神棍阿宏未卜先知一般,温和的说道:“大概就是你不敢睡觉,却又想睡觉这事吧?” 【12】命与命 23. 见小杰情绪平复,神棍阿宏掐灭了香,说道:“你想谈的大概就是不想睡觉,却又想要睡觉的事情吧?” 对于阿宏叔的未卜先知,小杰并不觉得奇怪,也许这些看门道的高手都有这样的本事。虽然从小就觉得自己的爹对阿宏叔有成见,却也从别人那里听说阿宏叔是个特别厉害的人。眼下自己还未说出纠结之事,阿宏叔已然了解,实在是太可靠了。 小杰点点头,说道:“原以为爹不会请您,更不会请任何一位看门道的大师帮助我,我也不想忤逆爹的意思,但是这件事总要有一个结果,就想着自己想办法解决问题。我虽然怕死,可若是非死不可,也不想连累爹娘和妹妹一起死,我要勇敢面对,一个人承受。” 神棍阿宏说道:“你想找义庄老鬼谈谈,所以才想要睡觉做梦进入义庄,可毕竟是个孩子,又十分的惧怕,是吗?” “都被您看透了,要想自己解决这件事,只能去找义庄中的那位老人,问他到底想做什么,只要不连累家人,我随时都接受死亡。”小杰说道:“阿宏叔,那位老人最后对我说的那句话,我若是有好报就自己来,不要连累别人。从这句话中可以感受到,那位老人多少还存在一些良知。” 神棍阿宏冷笑道:“义庄老鬼还能有良知?小杰,你还是太天真了,我来告诉你吧,好报和恶报,这些都是义庄老鬼无法控制的,他只能伤害你,至于你是否连累别人,他只能接受结果。” “您的意思是?” 神棍阿宏想了想,解释道:“义庄老鬼的运作方式是这样的,首先预见一场灾难,预见在这场灾难中会死掉多少人,找到其中一个长得最漂亮或者最帅气的干干净净的人,帮助其逃脱灾难,暂时留住性命,再用邪术将这个人引入义庄一番戏弄,最后再把这个人弄死,将其灵魂带入义庄,归其所有。这个暂时摆脱灾难,应死未死之人是否有好报,是否牵连别人,都只能看命,义庄老鬼控制不了。如果不是好报,这个人带着别人一起死,也会一起进入义庄,义庄老鬼最多就是受点累,把多余的灵魂一脚踹出去。所以说他不是有良知,而是希望你一个人死,他还能省些处理无关灵魂的力气。” “灵魂被踹出去后会怎么样?”小杰问道。 神棍阿宏说道:“成为孤魂野鬼。” “那岂不是很惨?” “你想想,没有好报的人牵连的都是最亲近的人,这些人死后被迫变成孤魂野鬼,是不是很惨?” 小杰沉默片刻,问道:“阿宏叔,我……有没有好报啊?” 神棍阿宏没有回答,而是说道:“等你爹布置好牲口后,咱们再一起谈谈这件事吧。” 神棍阿宏这样说,小杰心中已然知晓自己的确是没有好报了,一直纠缠于心的事变成现实,那份胆战心惊若非亲身经历,实在难以形容。 小杰的爹很快返回,身边跟着同村不少的乡亲,全都赶着自家的牲口,加上小杰家自己的牲口,院里院外像市集上贩卖牲口的地方,特别热闹。在神棍阿宏的指示下,那些并不干净且散发阵阵味道的牲口全被赶进小老儿划定的范围之内。 这还不算完,乡亲们动手打下桩子,制作简单的栅栏,方便把牲口拴在范围之内。做完这些还不算完,王大哥还弄来一条大狼狗,直接钻进小杰的房间。这条狗以前是李老头养的,李老头命不好,是个孤寡老头,死后这条大狼狗无人照料,变成流浪狗,成天在村里晃荡,又脏又臭。 王大哥和李老头关系不错,小杰也经常去陪伴李老头,因此和大狼狗十分熟悉。李老头死后,王大哥原本想要收留大狼狗,只是这条狗脾气挺孤傲,宁愿流浪也不愿意认他人为主人。 看见大狼狗进屋,小杰略微开心一些,亲昵的喊道:“臭蛋,你怎么来了?” 臭蛋特别脏,也很臭,立刻就把屋子弄得恶臭不堪,小杰没有办法抱一抱大狼狗,只能捂着鼻子远远地看着。大狼狗也不到处乱跑,进到屋后就蜷缩在角落里不碰任何东西,好像知道自己不干净似的。 王大哥解释道:“其实俺也没打算把臭蛋带来,刚才回家时,臭蛋还在翻垃圾,俺只是看它一眼,它就跟着俺回来了,小杰,你要是嫌脏,俺就把他赶出去。” 小杰忙说道:“难得臭蛋愿意来找我,就让它留下吧,况且阿宏叔说过,我周围越脏越好,臭蛋这么脏,我不就能得到更大的安全了吗?” 神棍阿宏走到臭蛋面前低头看着,笑道:“人生人死,为奴为友,这是条好狗啊,王老弟,小杰命不错啊。” 24. 神棍阿宏说的一些话在别人听来经常都是困惑不解的话,这会儿的一句人生人死,为奴为友,又是神秘莫测的。神棍阿宏说道:“此事暂且不提,让乡亲们都回去吧,我还有重要的事情对你们说。” 得知小杰出事后,乡亲们都很着急,但是听说王大哥已经放下成见找来神棍阿宏,小杰多半不会出事才对,眼下也不便打扰,各自散去。大家离开后,全家人聚集在小杰的房间,大诚因为吃了太多小敏给他的零食水果和饮料,不停地打嗝,丢了神棍阿宏的脸,可是小敏好开心,觉得吃饱了打嗝的大诚是那么的可爱。 神棍阿宏顿了顿,说道:“刚才小杰问我他有没有好报,我之前已经跟王老弟说过,可能他也对你们做出过转述,但是谨慎起见,还是由我再说一遍吧。很遗憾,小杰这次没有好报,如果没有高人插手,不仅小杰会死,你们全家都会死,恐怕到时候咱们村就要多一场火灾,灭一门人口了。” 小杰的娘哇的哭了出来,说道:“俺们当爹娘的可以死,只要两个孩子没事就成。” 神棍阿宏无奈的说道:“这种事替代不了。” 小杰问道:“那如果我死,家人活,也不行吗?” “是的,谁也不能替代谁,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不让义庄老鬼伤害小杰,只要小杰不死,即便再没有好报,你们也不会跟着死,最多就是倒霉一些日子。” 大诚憨憨的说道:“唔,我听明白了,这件事的主角是小杰,只有小杰不死,家人才能不死,反过来无论家人谁想替他死都是没有办法做到的,是吗?” “连诚诚这种傻小子都听明白,我想大家都懂了吧?”神棍阿宏说道。 “唔,阿宏叔,您别这么说啊……”大诚委屈的说道。 王大哥说道:“懂了懂了,只要你想办法保住小杰的命,俺们一家最多就是倒霉一阵子,不至于死人,对吧?” 神棍阿宏说道:“刚才小杰问我,义庄老鬼让小杰摆脱那场大火,算不算是做好事,现在你们应该有答案了吧?” 小杰说道:“我本来应该死在那场大火里,这是我的命,义庄的老人只是暂时将我摆脱出来,这还是我的命,终究得被义庄老人害了性命,这依然还是我的命。” 神棍阿宏哈哈一笑,道:“死于大火是命,遇到义庄老鬼是命,被义庄老鬼玩弄还是命,但是小杰,你应该这样想,遇到我神棍阿宏,其实也是你的命。” 小杰顿了顿,旋即似乎明白了什么,一双暗淡的眼睛闪过一丝光辉。 神棍阿宏自信的说道:“如果遇到我神棍阿宏是你的命,那么无论是被义庄老鬼玩弄,无论是死在火灾之中,那些反而不是你的命了,你的命解释起来只能是这样的……” 大诚插话道:“只要命中遇到阿宏叔,之前遇到的一切灾难,一切诡事,都不是命了,小杰,你的命只会是被阿宏叔拯救!” 被阿宏叔……拯救?!小杰喃喃自语道。 【13】稳固风水 25. 命里的事向来无法窥探周全,即便是那些以天机不可泄露为名义闭嘴不谈的高手大师,也未曾敢于自诩洞察清晰。然而就算是人们经过几千年的钻研与整理所掌握的技巧,也总是经不起命岁月潮汐的改变。 你若以为自己遇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自己的命,却不知因为第一件事而引出的第二件事才是真正的命,如若复杂一些,由第二件事引起的第三件、第四件事才是真正的命。切不要因为一时的快乐忘乎所以,也不要因为一时的处境艰难自暴自弃,或许这并不是你真正的命,而真正的命,无论是好是坏,极有可能都在后面,只是更要提醒自己,即便后面还有命中注定的事,依然还是要谨记,后面的后面还有后面…… 义庄的事情结束后,神棍阿宏曾如此对大诚做出教诲,大诚问道:“阿宏叔,既然命的后面还有命,再往后还有还有还有好多命,又该如何面对呢?谁又知道自己的真命几时显现,几时到头?” 神棍阿宏说道:“人的生命或许只有几天,或许只有几年,相当多的人有几十年,甚至还有一部分人活过百年,随着生命的长短不一,命也跟着绵延变化,作为一个人,所能看见的并不多,唯一要做的就是活在当下,活好当下,不被好事冲昏头脑,也不因坏事自暴自弃。” 推及到小杰身上,命中有遭遇火灾这一劫,却又因义庄老鬼而摆脱,再陷入义庄老鬼的诅咒之中,一连串好与不好看似都是命,只不过最终都因神棍阿宏的出现再次发生转变。可是如果真的说神棍阿宏帮助小杰摆脱磨难才是真命,又无人敢打包票,毕竟神棍阿宏之后还会发生什么,无人可以说清。 品德高尚,本领极强的高手大师可以结合一切因素洞察很短暂的未来,但是未来的深度又是凡人无法窥探到最后的。 神棍阿宏带给小杰极大的可靠感,既然需要解释的事情已经说完,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正儿八经的解决问题。神棍阿宏从口袋里摸出两枚古钱币和一条红绳,用消过毒的银针扎破小杰的手指,把血液滴在红绳上,再把红绳穿进两枚古钱币中,晾干后放进口袋里备用。再详细的询问小杰的生辰八字,又仔细的围着王大哥家的院子看了看。 做完这些,神棍阿宏说道:“你们全家人好好地待在一起,千万不要分开,也不必担心着火之类的事情,还没有那么严重呢。我和大诚去外面处理这件事,虽然不可能一次搞定,可也算是有进展。另外,满院子的牲口如果实在太臭,可以酌情弄走一些,但绝不能比现在少一半。而且无论如何,屋子里的这条大狼狗,千万不要将其赶出去,这一条狗的价值,抵得上满院子的牲口。” 小杰问道:“臭蛋这么厉害?” 神棍阿宏笑而不语,只带着大诚往外走。王大哥叫住他们,担心的问道:“刚才布置牲口的时候我问你,难道只把牲口拴在院子里就好,不必去管房子后面的那片空地吗。你刚才虽说不必,可还是挺担心的。” 神棍阿宏解释道:“若是别人家,恐怕要用牲口把小杰的房间完完整整的包围起来,但是你们家却不用,只需要遮挡住大门正对着的这一部分就可以,刚才因为布置牲口来不及对你解释,若想听听,我也可以说一下。” 王大哥说道:“为了稳妥些,你还是说一下吧,否则俺心里不踏实。” 神棍阿宏点点头,说道:“这要感谢死去的王老爷子,也就是你爹,他老人家翻盖房子的时候,不知得到哪位高手的指点,将整个院子的风水布局搞得十分稳妥,只留下前面这一条路给鬼魅灵魂行走,真到了被鬼魅谋害的时候,比如现在,只需要将全部力量布置在院子的前面就可以,不必担心固若金汤的身后。” “可是鬼会飞,会飘,会穿墙的啊。”王大哥问道。 神棍阿宏解释道:“鬼会的事情特别多,但是只要有稳妥的风水,还是可以限制住他们,王老弟,相信你爹,也相信我,你背后的风水十分牢固。” 26. 神棍阿宏把小老儿托付给王大哥,自己带着大诚去往别的地方解决问题去。小敏一直站在家门口望着大诚远去的背影,大诚原本走得好好地,忽然觉得背后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催促着他回头看一眼,这一看正好看见望眼欲穿的小敏。只是尚未开窍的蠢笨大诚依旧没有感受到少女眼中的情愫,憨憨的问道:“阿宏叔,您不觉得小敏有问题吗?” “哦,有什么问题啊?” “之前看她脸红,问她是不是生病,她说没有,现在咱们都走出这么远了,她还在后面盯着咱们。”大诚低声问道:“您说是不是小杰被义庄老鬼缠上后,他妹妹也被缠上了?否则为什么一直盯着咱们看,好像咱们坏了她的事似的。” 年过半百的神棍阿宏自然知道小敏的心情,只叹自己身边这个蠢笨的傻诚诚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便说道:“既然觉得小姑娘不对劲,那你就多留意一下呗。” “我留意?不是您?” 神棍阿宏哈哈大笑起来,道:“我一个将要六旬的老头子,留意人家小姑娘做什么?这事得是你这个傻小子该去办的!” 大诚还是不明白其中的奥妙,只以为阿宏叔这是在考验他,便默默地下定决心,一定要根据自己掌握的知识妥善的观察小敏,一旦小敏受到鬼魅灵魂的伤害,即便自己的本事不到家,也得想办法搭救,毕竟都是一个村长大的同辈。 一路缓慢的走着,离开本村,往西北的方向又走出许多远,最终来到一处偏僻的地方。在一片小树林和荒草之中,有一处破败的无人居住的小房子,大诚虽然从小就到处乱跑,却还是第一次来到这么隐蔽的地方。 神棍阿宏说道:“诚诚,还记得刚才跟你说的那个黄鼠狼想要饿死小孩的老房子吗?就是这里。” “哇唔,难怪感觉怪怪的,原来就是这里。” 神棍阿宏示意大诚随他一起进屋,因为没有窗户和门,屋内虽然很脏,但是空气质量不错。屋子里除了在角落中摆着一个生锈了的铁笼子外,什么都没有。看着铁笼子,大诚说道:“这个笼子大概就是那两个小孩关黄大仙的地方吧?” “没错,当初那一窝黄鼠狼就是被关在这里面,后来小的黄鼠狼全都饿死的,大的母黄鼠狼逃出去找来厉害的白毛黄鼠狼,两个孩子遭了秧,全身一丝不挂,脏兮兮的趴在笼子边上,进来的大人用不了几秒钟就头晕目眩,根本救不了人。” 大诚问道:“既然是白毛黄大仙藏在屋子里迷惑人,如果请来警察会怎么样?” “警察、武警、当兵的、消防员,他们的正义之气完全可以阻挡白毛黄鼠狼作恶,但是这并不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神棍阿宏说道:“虽然可以暂时将人救出来,但是黄鼠狼依然还会找上门,甚至会变本加厉,所以最好还是请看门道的解决。” “的确,抓坏人他们在行,看门道就不行了,这就叫术业有专攻。”大诚问道:“只是,咱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呢?” 神棍阿宏从口袋里摸出被红绳穿在一起的两枚古钱币,说道:“咱们给小杰安置一个新家,把义庄老鬼引来。” 【14】引老鬼 27. 神棍阿宏准备利用被沾血红绳穿过的两枚古钱币以及生辰八字制造小杰的替身,将义庄老鬼引到无人居住的老房子里。义庄老鬼喜净厌脏,不仅被他看上的人必须干净,就连环境也不能太过脏乱差。无人居住的老房子显然不符合这样的要求,神棍阿宏要求大诚打扫一下。 既然没有工具,就只能跑到旁边的小树林里,折断一些还没有被秋风摧残的带着大量树叶的树枝,倒过来扫地用。虽说老房子长久以来无人居住,索性乡下风雨湿润,倒也不是尘土厚重,扫上一会儿便能干净许多。 只是大诚不清楚,义庄老鬼认为的干净是什么程度的干净,如果要求一尘不染,可能就得用正儿八经的工具才能搞定。神棍阿宏抽着烟,说道:“好啦,诚诚,不用再干,这已经很不错了。” “这样就可以了吗?”大诚擦着汗水问道。 神棍阿宏点点头,说道:“义庄老鬼虽然喜好干净,却也没有那么极致,差不多就可以。” 大诚一身的蛮壮肌肉,从不吝啬干活的力气,可他还是开心于停止打扫,因为不是自己懒惰,而是想要快点看到阿宏叔的手段。 老房子虽说被打扫一番,却也远远没有达到一尘不染的境界,地上还是有一层灰尘。神棍阿宏抽完烟,不紧不慢的起身,将大诚折下来的树枝倒过来,利用树枝的尖在地上画出一些图形。 首先是一个八仙桌大小的长方形,再在长方形中套上一个圆形。在长方形与圆形的中间留白处,密密麻麻的写着许多字。这些行云流水的毛笔字在文化程度不高的大诚看来,就像一堆纠缠在一起的蛇。不过现在的大诚不像过去那样,对于不懂的事情只知道放弃,而是开始尝试着静下心来仔细看。尽管可以理解的部分特别少,但至少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心浮气躁的小伙子了,这要归功于读《岁月初解》和《连阴阳》带来的一份心境。 大诚能够看懂的只有生辰八字的部分,剩下的实在没有办法。神棍阿宏不忘教诲的说道:“看门道的技巧中有很大一部分需要口诀,你现在看不懂,但是以后就可以了,不要着急。” “阿宏叔,那我什么时候才有资格开始学习口诀?” 神棍阿宏把树枝扔到一旁,说道:“在你真正成为我的徒弟以后。” 大诚憨憨的哦了一声,没有再说别的,反正无论自己什么时候问是否可以拜师,得到的答复都是时机未到。也懒得问了,反正阿宏叔不会亏待自己,只要自己努力读书,早晚有一天会得到认可的。 写完口诀后,神棍阿宏把古钱币放在圆形的中间,圆形中间没有任何符号和字,只有两枚古钱币,显得孤零零的。神棍阿宏又从口袋里摸出好多古钱币,一边念着口诀,一边扔在地上。扔钱币的动作看似随意,其实十分有讲究,需要考虑天象、运势、命法、方位、八字等等,最重要的是得扔得准,属于技术活。 做完这些准备工作,神棍阿宏和大诚坐在正对老房子大门的角落里,等待夜色深沉之后,义庄老鬼被骗至此。刚刚蹲守一个小时,大诚低声说道:“阿宏叔,看意思要等上好一阵子,咱们晚上吃什么啊?” “吃吃吃,就知道吃,怎么不想想一会儿义庄老鬼来了怎么对付?”神棍阿宏说道。 大诚无奈的挠挠头,说道:“我本事那么小,对付义庄老鬼的事情肯定是您想办法,我能做的就剩下吃了,而且这是晚饭,正儿八经的晚饭呀,不吃怎么行?” 神棍阿宏说道:“这原本就在我的计划之中,你就饿着点吧。” “啊?计划之中?您计划着让我挨饿呀?” 神棍阿宏说道:“我大概已经猜到今天夜里将有一番事情要做,特意没有提起晚饭的事,也没有让你准备吃的,就是为了挨饿,而且你要记住,以后每个星期都要饿上一天。” “为什么呀?” “这是修行的一部分,为了磨练意志力,也是为了清理肠胃,其中的奥妙以后自然知晓。”神棍阿宏拍拍大诚结实的胸口,说道:“你这一身蛮肉,饿几顿没有关系,快点盘腿坐好,把眼睛闭上,别总想着吃的,琢磨琢磨《连阴阳》中的东西,看看能背下来多少。” 大诚按照阿宏叔的要求,盘腿坐好,忍着肚中饥饿回想《连阴阳》。时间分分秒秒过去,不仅双腿酸麻,饥饿难忍,就连心情都开始烦躁了。在他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神棍阿宏轻轻地搭着他的手腕,一股温热的气息泉涌般钻进身体,难熬的感觉稍微减缓一些。 大诚惊讶的说道:“阿……阿宏叔,这……这是?” “气功!”神棍阿宏说道。 28. 大诚从不知道阿宏叔还会气功,这可真有意思,忙问了许多。神棍阿宏不吝教导,也回答了许多。如此一来,便到了夜里十点多,关于气功的事儿说的差不多,大诚低声问道:“义庄老鬼还来不来了?” 神棍阿宏说道:“来是一定要来的,只不过按理说也该早就来了,毕竟义庄老鬼不同于一般的鬼魅灵魂,不需要遵守子夜规则。” “也许义庄老鬼今天不来,而是明天。” 神棍阿宏拍了一下大诚的脑袋,说道:“你当我是傻的啊?自然是观察天垂象才作出断定的。他家的天垂象中有一团朝阳之气代表小杰,而在朝阳之气的附近,有一团阴沉黑光不断靠近,以天象推断,二者交汇在一处的日子就是今夜,也正因如此,我才让你今天去找王老弟到家里聊一聊。” “您一直都在暗中观察王叔家的天垂象吗?” “当然,否则又怎么会掌握进度?只是在了解情况之前,不知道那团阴沉黑光代表什么,只知道是不祥之兆。” 大诚又问道:“既然一切都在您的计划之中,可如果王叔对您保持成见不愿意接受帮助,怎么办呢?” “那就是他家的命了,我爱莫能助。” “即便是同村的乡亲,您也不去帮忙?” “最多只去点拨一次。”神棍阿宏说道:“是不是觉得我冷血心肠?”大诚欲言又止,不敢发表意见,神棍阿宏意味深长的叹息一声,说道:“诚诚,以后你学会了本事后,自当按照自己为人处世的原则对待众人,不必认同我,也不必学我,只等那时你再回头看看我,或许会有不一样的心境。” 大诚严肃的说道:“阿宏叔,您是好人,您选择不做的,定是不应该去做的,我听您的。” 神棍阿宏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心中却是觉得,只有什么都不懂的傻小子才愿意听别人的话,真等到学会本事可以独当一面时,就会迸发出自己的处世哲学,到时候时好时坏,是福是祸,便是个人的造化,与任何人无关。 夜色更加深沉,渐渐走进子夜的范围之内,却仍然没有义庄老鬼的消息。神棍阿宏原本十分相信自己的能力,义庄老鬼肯定会被引到这处无人居住的老房子。但是一方面今夜正是阴沉黑光与朝阳之气结合的日子,另一方面义庄老鬼却又迟迟不来,神棍阿宏有些动摇,也有些担心,便让大诚给王大哥打个电话,问问那边情况如何。 一通电话打过去,王大哥家除了臭气熏天外,没有任何状况。神棍阿宏暗自琢磨,或许还要再耐心一些,义庄老鬼今夜定来,只是时间没有想象的那么早。正在此时,身边的大诚指着门口的方向,疑惑的问道:“阿宏叔,门口那边怎么多出两个棺材啊?” 【15】佛烛 29. 神棍阿宏正在纳闷,按照自己的推算,义庄老鬼理应已经出现才是,为何步入子夜范围还没有出现?而就在此时,大诚指着门口的方向问道:“那边怎么出现两个棺材呀?” 听到棺材二字,敏锐的神棍阿宏立刻察觉到不对劲,这周围不可能有棺材才对。他打着手电筒照向门口,的确也没有棺材。不过经验丰富的神棍阿宏没有立刻拆穿和询问什么,而是小心翼翼的用手电筒照向大诚,尤其是大诚的双眼。 只见大诚虽然说话的感觉还很正常,但是一双眼睛已经呆滞,好像望眼欲穿的看着另外一个世界似的。神棍阿宏紧皱眉头,自知这是被什么东西弄出了幻觉,便如同对待梦游的人一般,温柔的轻声细语的问道:“真的看见两个棺材?” “是呀,阿宏叔,的确是两个棺材,您看不到吗?喏,就在那里呀。”大诚说话的口气跟正常人没有任何区别,好像那边真的有两个棺材似的。 “除了棺材,还有别的什么吗?” 大诚顿了顿,好像在仔细的观察,而后说道:“围过来一帮人,他们在哭,哭得特别伤心,棺材前面站着一个小男孩,披麻戴孝的也在哭,哭得比谁都更要伤心。呀,阿宏叔,您看见了吗,那个小男孩好像是……好像是……” “是谁?”神棍阿宏冷静的问道。 大诚呆呆的说道:“是我啊……” 糟糕!看见自己哭死人,无论是做梦还是被人迷惑,都是最为糟糕的事情,绝对不能任由其继续下去。神棍阿宏知道,大诚不是在做梦,而是被周围的什么东西迷惑了,便一不做二不休,一掌打在大诚的脖颈上,将其打晕。 “什么东西,敢动我的徒儿!”神棍阿宏怒吼道。 然而整个老房子正如其一贯的无人居住的状态一样,安静极了,除了神棍阿宏和大诚制造的声音外,没有另外的声音。神棍阿宏没有怠慢,准备好鞋前钉,随时都可以震慑住那些东西。 有一个细节令神棍阿宏感到大事不妙,迷惑了大诚的那个东西,无论是什么,道行都很高深,因为如果道行不高深,就只能让大诚看见成年的自己,而不是看见小时候的自己。神棍阿宏清楚的记得大诚刚才说的是棺材前有个小男孩,而不是有个男的,或者有个男人之类的形容。 既然是小男孩,大诚还能认出是自己,证明大诚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而能够让一个人看见小时候的自己哭丧,那都是有道行的妖魅鬼怪才能做出的事。 “小小畜生,若不现身就赶紧躲开,不要耽误我的大事,否则定将你……” 不等神棍阿宏说完,就觉得另一处角落里有一阵冷风吹过。机敏的神棍阿宏第一时间捕捉到这种令人汗毛乍起的感觉,并将目光投向那个角落。黑暗之中,手电筒的光亮十分明显,而在这样的光照之中,还有更加明显的光亮,那是一双绿豆般大小的光亮,一双黄大仙的眼睛正在阴冷的盯着神棍阿宏看。 “哼,又是黄鼠狼作怪。” 神棍阿宏原以为是山林里的黄大仙出现害人,然而转瞬他就意识到,此处无人居住的老房子是什么地方?这里正是当初饿死一窝小黄大仙,并被白毛黄大仙祸害了两个孩子的地方。更重要的是,神棍阿宏当初就是在这里把白毛黄大仙废掉,使其失去所有功力,变成普通小畜生的地方。 想到这里,神棍阿宏有了一丝不安,莫非今天的事情和上一次有牵连? 30. 在手电筒的照射下,不止一双黄大仙的眼睛,又出现了另外四双。并且更加不可思议的是,角落里传来一阵声音后,一根蜡烛被点燃,神棍阿宏惊诧的看到,角落里的五只黄大仙中的一只,脚下踩着一盒火柴。 刚才大诚打扫房间时,除了生锈的铁笼子外什么都没有,这根竖起来的蜡烛只能是黄大仙自己带来,甚至还带来火柴,并且把蜡烛点上的。 看门道的人们都有一个共识,只要在处理事情的时候有蜡烛被点燃,往往具有重要的意义。神棍阿宏关掉手电,只依靠蜡烛的光与黄大仙对峙。 在蜡烛的光照下,神棍阿宏看到了那只被他废掉功力的白毛黄大仙,身边还有另外一只白毛黄大仙,似乎是给废掉功力的那只报仇来的,一双小眼阴邪的盯着神棍阿宏看。剩下的几只也都蠢蠢欲动,好像随时都能把神棍阿宏生吞活剥一样。 “哼,这年头,黄鼠狼都以为自己是生擒猛兽吗?向来只知道背地里害人的家伙,也有胆子过来咬我?”神棍阿宏不屑地说道:“如若是上次的事,的确是两个孩子害了你们在先,然而人助人,不能对你们的恶行不管,何况念在两个孩子有错在先,我没有取你们性命,而是废掉功力,这还有什么可说的?” 其实神棍阿宏觉得自己说出这些话都有点无耻,明明是人们害死小黄鼠狼在先,人家报仇情有可原,结果报仇不成还被废了功力,当然还得继续报仇了。只是谁让害它们的和它们想害的是人呢?在这个人类主宰的世界,动物没有道理可以讲的。 神棍阿宏继续说道:“别盯着我,你们迷惑不了我的,赶紧滚蛋,咱们当做没有见过也就是了。” 为首的白毛黄大仙阴冷的笑了一笑,神棍阿宏一惊,心道不好,转头一看,大诚浑身僵直,却又哆嗦不止,哭声不断,好似遇到多大的恐惧,多少的委屈似的。 梦中害人的事情自古有之,梦中毁人呆傻的例子更是数不胜数。按照一般情况,人们若是做了极度恐怖的噩梦之后便会惊醒,除了心有余悸倒也无妨。然而若被迷惑而不得摆脱,那么无论遇到多么可怕的梦境,都没有办法醒过来,最终只能是被活活吓傻,甚至吓死。 神棍阿宏以前总觉得大诚这种憨傻蠢笨,脑筋不灵光的人不会特别敏感,即便做了噩梦也能满不在乎。但是现在看来,大诚的状态特别糟糕,如果不加以制止,定是吓傻或者直接吓死。 就在神棍阿宏准备使出手段的时候,大诚身上的手机有了反应。因为要对付义庄老鬼,大诚一早就把手机调到静音震动的模式。这会儿不知是谁打来电话,手机震动的同时,屏幕还一亮一亮的。情况紧急,神棍阿宏本不打算接电话,却没想到几只黄大仙都被手机吸引了。 神棍阿宏利用这个空档,使出鞋前钉的本事,把五只黄大仙中的四只震慑住,然而那只之前被他废掉功力的黄大仙因为只是一只普通的小动物,鞋前钉对其无用。这只黄大仙飞快的跑到大诚身上,神棍阿宏还没来得及制止,它就叼着大诚的手机跑走了。 这些黄大仙本事不小,只被震慑片刻就能灵活移动,也都跑走了。神棍阿宏没有第一时间查看大诚,而是跑到墙角里把蜡烛熄灭,蜡烛被熄灭后,浑身紧绷梦呓不断的大诚立刻瘫软下来,安安静静的睡着了。神棍阿宏打开手电筒,仔细的检查蜡烛,蜡烛上有一些微小的符号,而正是这个符号,令神棍阿宏明白了一切。 这个符号是佛家专用的符号,证明蜡烛是黄大仙从寺庙里偷出来的。带着佛性的蜡烛被黄大仙利用的情况,神棍阿宏之前遇到过,还不止一次。 “大意了,实在是大意了,竟然闯进黄鼠狼窝都还不自知呢!”神棍阿宏懊悔道。 【16】李老头 31. 并非所有寺庙中的蜡烛都会被弄上符号,那些愿意往蜡烛上或帖或刻或描佛家符号的僧人,有些是图个隆重,有些为了隐含的意义。然而无论如何,但凡属于寺庙的蜡烛,无论有没有符号,在鬼魅灵魂的眼中都是不能轻易触碰的。然而有一类,修行时间不长的还处于动物身的对此并不忌讳也不害怕,它们或许有一点点本事,但也仅仅比一般的动物强点有限,基本还算在动物的范畴内,正如那些偷吃灯油的老鼠,偷尝贡品的山野猴孙一般,不会被责罚。 神棍阿宏曾经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联想到现在便可以立刻得知,这座无人居住的老房子的下面,一定有一个黄鼠狼窝,既然能够触碰佛家的蜡烛,证明它们尚未修炼成功,最多只是修炼小成,反映到天垂象上只是很微弱的存在。但是无论多么微弱的存在,以神棍阿宏这种经验丰富,本领高强的人,本应能够洞察乾坤。 那么为什么神棍阿宏没有注意到呢?关键就在那根佛家的蜡烛身上。偷取一些荒山小庙的蜡烛,其佛性正好可以抵消黄大仙自身微弱的邪性,一正一邪彼此消磨融合,便化为虚无了。反映到天垂象上,既没有多余的佛性显现,也没有邪性存在,一片乾坤,纯净安宁。 而能够准确做到这些的,不可能偏离这幢房子太远,理论上黄大仙们就住在自己的脚底下,而在那片地洞之中,肯定永远燃烧着一根从寺庙偷取而来的蜡烛。 至于为什么黄大仙需要借助佛家的蜡烛才能使大诚陷入恐怖的梦境而不得出,这是相当复杂的理论,此处暂且只说一二。自古邪不胜正,然而邪却可以染正,使得正义一方需要历经磨难才能压正。黄大仙将自身的邪气渗透进佛家蜡烛的佛性之中使之污染,继而借助佛家光辉的普度众生之性,将邪性散播出去。 昏迷的大诚虽然不被噩梦侵扰,却因为精神上的疲惫陷入沉睡,按理说应该安安稳稳的睡上一夜,才对身体最好。但是眼下事态紧急,神棍阿宏也只能把大诚弄醒过来,否则站在黄大仙窝上,肯定没有好事,而且更重要的是,王大哥家这会儿肯定已经乱套了。 大诚不同于一般的睡觉,要想让这个状态的他转醒过来,需要借助外力帮忙。原本神棍阿宏自己配置了一种药物,只需在鼻子前面晃一晃就能醒过来。但是这次出来没有带太多东西,就只能用别的手段了。神棍阿宏的手段简单又暴力,捂着嘴巴捏住鼻孔,很快大诚就因为憋气醒了过来,挣脱之后满脸的惊恐,似乎忘记身处什么地方,一双眼睛涌出泪水。 “唔,阿宏叔,我……” “诚诚,先别说话,跟我走。”神棍阿宏说道。 憨傻的大诚虽然笨乎乎的,但是关键时刻的反应能力十分迅速,立刻意识到发生不好的事情,便跟着阿宏叔屁股后面悄悄地离开了老房子。走了有一会儿后,大诚想要说些梦中见到的恐惧之况,神棍阿宏轻声制止道:“诚诚,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但是你的事情稍后再说,王老弟家现在肯定乱套了,咱们得赶紧回去。” 大诚摸着额头的冷汗,无论如何也压不住内心的惊恐,却还是担忧的问道:“我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但为什么您确定王叔家出事了?难道义庄老鬼跟您说什么了?” 神棍阿宏脚下迅速,嘴上也快速的说道:“那幢老房子下面有个黄鼠狼窝,那么脏的地方义庄老鬼不会来的。” 大诚问道:“黄鼠狼窝?天啊,那里竟然住着黄大仙?唔,可是阿宏叔,就算那里脏,您也不能确定义庄老鬼一定会去王叔家啊。” 神棍阿宏解释道:“一来,今夜天象表明朝阳之气和阴沉黑光将会交汇;二来,串引古钱币的红绳已经被黄鼠狼咬断,小杰的替身作废了。至于第三……诚诚,你找找自己的手机。” 大诚一摸口袋,并没有摸到手机,神棍阿宏说道:“你刚才被黄鼠狼迷惑,我正要使出手段对付它们,你的手机就亮了,震动声和亮起来的屏幕吸引了黄鼠狼注意,它们就把手机抢走了。我还不算老眼昏花,在手机被叼走的时候看了一眼,正是王老弟打来的电话。可是你想想,如此深夜,他又知道咱们出来办事,如果家里不是发生了天塌的大事,他轻易是不会打来电话的。” 32. 尽管对于自己看见棺材以及看见更加伤心的事感到委屈,尽管不知道自己被黄大仙迷惑后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眼下,大诚还是乖乖地闭嘴,加快脚步和阿宏叔一起赶往王叔家,只希望义庄老鬼不要害了小杰,甚至害了小杰全家。 想到之前的种种事端,似乎小杰如若真死也将是被大火烧死,而远方又没有火光冲天的态势,似乎事情还在可控的范围内。只不过当二人来到王大哥家时,立刻被眼前血腥的一幕惊呆了。 王大哥家宽敞的院子打满了灯光,所有拴在院子里的牲口全都倒在血泊中一命呜呼。村民挤满了院子,无人因为自家借来的牲口的死亡而责备王大哥什么,全都是一副惊呆和惊恐的表情。在血泊和牲口尸体的旁边,小老儿一个人走来走去,时而用手指沾些血液,时而在不远处的地上写着什么。 见神棍阿宏回来了,王大哥从屋子里跑出来,抓着神棍阿宏的手将其拽进屋内。原来和屋外的血腥相比,屋内的问题才更加棘手。 床上的小杰蜷缩在角落里,抱着被子浑身直哆嗦。大狼狗臭蛋趴在地上,虽然浑身又脏又臭,却是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好像刚刚打完胜仗,意犹未尽似的。 不等神棍阿宏询问,王大哥开口道:“刚才你们给俺打电话询问有没有状况,俺说一切正常,但是没过多久,满院子的牲口接连吐血倒地痛苦的挣扎,然后屋子里传来小杰的喊叫声,俺从没听过有人这么害怕的喊叫,进屋一看,小杰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不过当时他还能说话,可也只能说一句。” “说什么了?”神棍阿宏问道。 王大哥擦擦额头的汗水,攥紧拳头,不安的说道:“他说看见义庄的老人,而且还看见李老头了……” “李老头?什么李老头呀?”大诚问道。 王大哥紧张的说道:“就是臭蛋的主人,死掉的李老头呀!” 王大哥的媳妇看不得自己儿子吓成这样,从床上跳下来直接跪在神棍阿宏面前,哭着哀求。神棍阿宏让大诚将其搀扶起来,说道:“你们家小杰福大命大,本是一件好事,别哭啦,哭得丧气可不好。” “都这样了,咋还有福气呢?” 大诚也很纳闷,小杰那么秀气的一个读书人,平日里不去河里游泳,不去树上掏鸟蛋的,整天就知道读书,可谓是十分斯文有礼貌的孩子,瞧现在,浑身恶臭,吓得面色惨白口不能言,活脱脱刚从救济站里带回来似的,都被折磨成这样了,何谈福大命大呢? 见满屋子的人都很困惑,神棍阿宏来到大狼狗臭蛋面前,对众人说道:“还记得我走之前说的那句话吗?人生人死,为奴为友,这是条好狗,正是它救了你家小杰一命啊。” 王大哥不解道:“如果臭蛋又脏又臭的可以阻挡义庄老鬼进屋,但为什么还会看见李老头呢?小杰接连被两个鬼吓成这样,实在不希望再把臭蛋留在屋里了。不瞒你说,其实刚才俺就想把臭蛋赶出去,但是他娘说,你走之前一再嘱咐不能把臭蛋弄出去,就一直留着了。” 神棍阿宏点点头,说道:“小杰他娘做得对,王老弟啊,你自觉和李老头关系如何?” “关系很好啊。”王大哥不假思索的说道。 “既然关系不错,又为何担心李老头变成鬼后,会对小杰不利呢?”神棍阿宏意味深长的说道。 【17】身心灵 33. 即便屋外一片血腥,且围满村民,可眼下要保护的只有小杰一个人,神棍阿宏不急于处理问题,而是准备安抚小杰的心。只是在此之前,先对大诚说道:“诚诚,你去外面守着小老儿,不要干涉他,只在一旁盯着就好。” 自从跟随神棍阿宏回来,大诚就一直担心小老儿,因为小老儿的状态实在是不正常,即便是个拥有天赋的孩子,可毕竟也只是个三四岁的娃,在那些血泊之中走来走去的,实在令人担心。 大诚离开房间后,神棍阿宏坐在床上,轻轻的攥住小杰的手,犹如长辈爷爷满怀和蔼的对待晚辈孙儿一般,轻声问道:“看见可怕的东西啦?” 对于小杰来说,不知是阿宏叔的磁场作怪,还是使出什么本事,自从被阿宏叔轻轻地攥住手,那种来自长辈的温暖,来自家人的呵护和安全感充斥着崩溃的内心。他混乱空白的思绪渐渐清晰起来,抬头看一眼阿宏叔便泪如雨下。 “义庄的老人来了……”小杰说道。 神棍阿宏微笑着摇摇头,说道:“且不说那个义庄老鬼作怪,还看见别的什么啦?” 小杰猛地咽下一口唾沫,颤巍巍的说道:“还看见李爷爷了。” 此话一出,小杰刚断掉的泪珠又被吓得流了出来。神棍阿宏却是不紧不慢的问道:“小杰,仔细的想一想,李爷爷有没有想要害你的意思?” 小杰先是一愣,而后忍着心中的恐惧斩钉截铁的说道:“李爷爷并没有害我,而且不仅没有害我,反而帮我把义庄的老人挡在门口了。” 神棍阿宏点点头,轻声说道:“不要害怕,你并不是因为被李爷爷谋害才吓得魂不附体,只是因为看到鬼魂才害怕的,你是个读书的柔弱娃子,看见鬼怎能不害怕呢?这很正常。” 王大哥忙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神棍阿宏说道:“我刚才见到臭蛋的时候,发现它虽然又脏又臭像条癞毛狗,但是一双眼睛却是分外明亮,你们或许识不出,但是我的师傅曾教我一手辨别动物的本事。那双明亮的狗眼之中有一丝特殊的气息,证明李老头虽然不在人世,但是他的魂还在臭蛋的身上。” 说到辨别动物的本事,又当何言?动物不能人言,然而作为大千世界重要的一部分,又和鬼魅灵魂息息相关,不应被忽视。鉴于此,早年间的高手大师便研究出通过动物的不同部位了解动物真实感受的技巧,其中尤以眼睛最为准确。此一招有人称之为“识牲术”,有人称之为“望畜法”,没有统一的定论,因为过于生涩奇葩,只是在师徒之间口耳相传。 神棍阿宏看见臭蛋的时候,通过其双眼中特有的气息了解到死后的李老头或许因为放心不下自己的爱犬,便已灵魂的方式留在身边。只可惜阴阳相隔,无论臭蛋过得多么邋遢,李大爷也没有办法帮忙。而作为臭蛋,正是因为狗的眼睛可以看见人看不见的东西,比如李老头的鬼魂,还以为主人一直都在自己的身边,才不愿意被别人收养。 神棍阿宏说道:“王老弟曾说,他在出去借牲口回来的路上,只是看了臭蛋一眼,臭蛋就跟着他回来,并且直接钻进小杰的房间,这是因为李老头的魂洞察到今夜将有大事发生,才命令臭蛋过来的。李老头的目的并不是让臭蛋对付义庄老鬼,而是因为自己依附在臭蛋身上,才必须跟随臭蛋一起过来,好在关键时刻阻挡住义庄老鬼伤害小杰。” 闻听此言,小杰抹着眼泪说道:“李爷爷,是我错怪了您,您一心想要帮我,我却因为看见您的鬼魂吓成那副模样,我真是没用……” 神棍阿宏说道:“不要伤心,也不必自责,活人看见鬼,哪有不害怕的?相信李老头能够理解,等到事情结束之后,好好去他坟前祭拜一下也就是了,而且这都是积德行善的大举,李老头会有好报的。” 王大哥小心的问道:“阿宏哥,关于李老头的事,是你的那双神眼看到的,还是掐指算出来的?” “不,是你告诉我的。”神棍阿宏意有所指的说道。 “俺告诉你啥啦?”王大哥问道。 神棍阿宏拍拍王大哥的肩膀,说道:“咱们虽然同村住着,可我向来不喜欢留心你们之间谁跟谁好,谁跟谁恶的。我问你和李老头的关系,你说你们关系很好,如果说的是真话,加上我对李老头的了解,携带李老头鬼魂的臭蛋进屋,只可能是为了保护小杰而来的,毕竟李老头生前一直都把小杰当孙子对待。除非……你跟我撒了谎。” 王大哥严肃的说道:“李老头的确是好人,俺爹死以前跟他就是好兄弟,俺也是一直尊敬着他,小杰也把他当成亲爷爷看待,俺没有撒谎。” 神棍阿宏浅笑道:“你不必着急,我只是打个比方,其实以我对李老头的了解,就算你撒了谎,其实你们大人之间的关系明和暗不和,李老头也不会伤害小杰的。” 34. 神棍阿宏来到院子里,那些扒着门口,趴在窗户根下的乡亲们全都把目光聚集在他的身上,都想在知道小杰见鬼害怕的原因后,再听听满院子牲口的死亡原因。 小老儿疲惫的趴在大诚的肩膀上睡得十分香甜,大诚抱着他走过来,神棍阿宏说道:“难为这个孩子了,写了那么多字。” 大诚问道:“我刚才一直在小老儿身边守着他,他沾着牲口的血在地上写了很多字,我虽然看不懂,却也知道是经文,他在写什么呀?” “写超度的经文呗,否则满院子惨死的牲口,没有一个能够轮回的。”神棍阿宏说道。 面对众人的困惑,神棍阿宏解释道,包括人在内,这世上所有的动物都由身心灵组成,即身体、心智和灵魂。抛开心智不谈,身体和灵魂互相依附,彼此制约。身体需要灵魂方可活动,灵魂需要身体才能在人世间合理的存在,至于存在的高度如何,就要取决于心智了。 另一方面,如果把匕首插进身体里,必定是流血的同时伴随着痛苦,甚至可能丢失性命。同理,如果做到伤害灵魂的事情,比如用一把可以撕裂灵魂的匕首伤害灵魂,作为依附关系,身体依然受到极大的痛苦,导致口吐鲜血,厉害时会命丧黄泉。 神棍阿宏说道:“原本我想把义庄老鬼引向远处一幢无人居住的老房子与其周旋,熟料那里另有乾坤,打乱了我的计划,导致义庄老鬼没有被引走,还是来到此处。索性他是个喜好干净的老鬼,咱们准备的满院子脏臭的牲口是他无法接受的。然而事实证明,义庄老鬼比几百年前更加变态,脏而不避,竟然还用手段伤害了这些牲口的‘灵’,灵被重伤,牲口没有不死的可能。” 有人问道:“自小听说过许多鬼害人的手段,这伤害灵魂导致死亡的事情还真是少见。” 神棍阿宏说道:“今天夜色明朗,咱们人又多,不要说义庄老鬼,随便来个厉鬼都无法从身体上加害咱们。没有本事的只得离开,有本事的就变着花样害人,义庄老鬼就是那后者。这些牲口吐血如此之多,想必灵魂被伤得特别重,死之前恐怕经历了极大的痛苦,实在是可怜。” 又有人说道:“难怪当时这些牲口都是一头一头倒下去的,恐怕就是那义庄老鬼一刀刀捅死的这些牲口。” 看着自家牲口死得这么惨,各家各户也是格外的心疼唏嘘,议论纷纷。神棍阿宏高抬双手示意大家安静,而后说道:“牲口死得惨,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咱们总说人各自有命,其实牲口又何尝不是呢?我们能做的只能是替它们超度,毕竟灵魂被损,难入轮回。” “小老儿刚才真的是在写超度的经文?”一位老人问道:“如此小的娃娃,会写?” 神棍阿宏说道:“各位父老乡亲都是看着小老儿长大的,头一年的哭声识鬼,第二年的翻书寻人,三岁时的划地为界,想必都还记在心里,这孩子的天赋,不是常人所能企及的,区区一篇超度经文又有何难?” 众人连连称是,大诚紧紧的抱着小老儿,感觉自己抱着的简直就是人间至宝。 【18】小老儿的二三事 35. 大诚自幼和阿宏叔生活在一个村子里,又是十分的崇拜对方,知道很多事情。关于神棍阿宏说的小老儿的三件事,虽然当初只是听闻,不像现在这般亲身经历,却也是记忆犹新。 神棍阿宏把小老儿抱回来后,一开始没有任何问题,九个多月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当时隔壁村一个嫁入城里的女人的十多岁的儿子疯疯癫癫的,女人怀疑儿子中邪,想让娘家找个厉害的靠谱的高人给看看。这事就落在神棍阿宏的身上,等女人带着儿子回来后,又出了一件事,当时女人和儿子以及娘家人一起来到神棍阿宏家,娘家人嘟嘟囔囔的,好似对女人不满。 神棍阿宏不想牵扯别人家的家务事,只对那个被怀疑中邪的小男孩十分关注。小男孩胖嘟嘟的,一幅严重缺乏锻炼的模样,除此之外,真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和之前说的一样,疯疯癫癫,十分不正常。询问完生辰八字,又问问最近遇到什么人或什么事后,神棍阿宏以一系列手段进行查看,并没有发现任何中邪的可能。 正在大惑不解时,屋内传来婴儿啼哭的声音,神棍阿宏赶忙放下手中的事情去照顾小老儿,可是小老儿一直哭,哭个没完没了。小男孩的姥姥一心想让神棍阿宏给外孙子看命,就让自己的女儿代为照料小老儿。说来也十分奇怪,一向不爱哭闹却突然哭闹不停的小老儿进入女人的怀中不一会儿后,就停止了哭泣,转而发出咳咳的类似咳嗽的声音。 原本已经坐在小板凳上准备继续给小男孩看命的神棍阿宏意识到什么,眼睛转了一下,又不敢鲁莽为之,便一边假装给小男孩看命,一边留心着身边的女人,等到确认无误后,猛地站起身,右手食指和拇指死死地抓在女人的手腕上,说道:“你是哪家的孤魂野鬼?” 一听这话,女人的娘不乐意了,拽着神棍阿宏的胳膊,然而神棍阿宏双指死死不放,那女人也是不躲不避。事实上不是女人不躲,而是根本避不开。神棍阿宏使出的本事名为“指锁魂”,除非神棍阿宏收气,否则女人一辈子挪不开步子。 女人的娘家人来了三四个人,碍于对神棍阿宏的尊敬,没有随着女人她娘一起斥责神棍阿宏,只是温和的询问发生了什么事。神棍阿宏说道:“大娘不要生我的气,不是我要轻薄你家闺女,而是她已经被不知来历的孤魂野鬼附身了。” 大娘不信,神棍阿宏便请求大娘给他几分钟的时间使手段,最后孤魂野鬼被驱,女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娃娃大哭起来,说自己自从夜里摔跤之后,就觉得脑袋嗡嗡的,身体不受控制,却分明还能照常走路,照常说话,就是不能按照自己的意志加以控制,好像看电影一样,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别人操纵。神棍阿宏这才询问女人她娘,刚才进院子的时候为什么埋怨自己闺女。 女人她娘说道:“俺跟闺女说好昨天回来,结果等了一天,电话也打不通,人也不知道在哪,急得要死,直到今天一早她才回家,说是跟姐妹们出去喝茶了,你说我能不生气么?” 女人说道:“娘,俺昨天的确要回来,下了长途车往村子走时,天忽然阴了,又摔了一跤,醒过来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身体也是从那个时候不受控制的。当时儿子就在身边,俺却无法跟他说话,还被不受控制的身体带着儿子往家走,那份着急,您是体会不到的呀。” 神棍阿宏说道:“大娘,您的闺女被孤魂野鬼缠上了。” 大娘问道:“那孤魂野鬼竟然还敢带着俺外孙到你这里看门道,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神棍阿宏望着远处,意味深长的说道:“此事我来处理便好,您还是带着闺女和外孙回去吧,小家伙疯疯癫癫的,却并不是中邪,大概是正儿八经的精神失常,还是赶紧去城里的大医院看病要紧,千万不要耽误了。” 这便是神棍阿宏口中的“头一年的哭声识鬼”之事,至于孤魂野鬼是否有冤情,还是想要报复,神棍阿宏又是如何处置的,传闻五花八门,神棍阿宏却从未说过。 36. 在小老儿来到村子的第二年,大约一岁半的时候,有人找到神棍阿宏,说是家里的男人丢了,希望让神棍阿宏给找一找。神棍阿宏觉得,人丢,或者东西丢,如果和鬼魅灵魂扯不上关系,他就是本事再大也无所作为。在询问相关事情,确定和鬼魅灵魂没有关系后,就让那家人赶紧报警,在这方面警察可要靠谱多了。 就在神棍阿宏劝那一家人赶紧报警,而不是寄托在看门道身上时,躺在床上独自玩耍的小老儿忽然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并且指向柜子。那是一个木质的五层书柜,摆满了各种书籍,神棍阿宏察觉其中有问题,便让那家人不要喧哗,而后走到书柜前,指着第一层。小老儿依然咿咿呀呀的,神棍阿宏就指第二层,直到指到第四层时,小老儿笑了。 接下来从左到右,神棍阿宏连续指着不同的书,等小老儿又一次笑了后才停止。那是一本很古老的描写黑龙山的书,是神棍阿宏的师爷不知从哪里搞来的,一共有二十本之多,记录着不知何人总结的关于黑龙山的无数个故事和一些位置信息。 神棍阿宏把书放在小老儿身前,小老儿那双稚嫩的小手笨拙的打开书,只翻一次,甚至更像是随便翻动似的。打开的那一页上画着一些奇怪的线条,结合文字可以了解到,那是一些建筑的地基。书上说,自记录之日起,这些建筑的痕迹便已经存在不下百年之多,当地八十岁老人都不知道何时出现,有什么目的。 神棍阿宏相信,走丢的那个男人可能就在这个地方。虽然黑龙山山脉十分广袤,索性书中对于位置的记录十分清晰易懂,便率领众人前去那边寻人。 走丢的男人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大儿子小名大球,小儿子小名小球,因此人们都已球球爸相称。一行人来到书中所指的地方,很快看到一个人,虽然只是背影,可球球爸的媳妇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神棍阿宏制止了女人的叫声,并称此事非同小可,如果贸然喊叫,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事情发生,到时候球球爸可能就要做一辈子的傻子了。他示意大家站在原地等候,自己一个人向前走去。在一片树林之中,那些连墙壁都已经在百年之前或者更早的时候倒塌的建筑,如今只剩下不到成年人膝盖高的一点点地基。球球爸就坐在地基当中的草地上,佝偻着身子。 悄悄地走近,只听球球爸低沉着说道:“百年未食盐,要食盐,要食盐。” 再伸脖子一看,球球爸手里拿着一块白色的石头,伸长舌头在上面不停地舔着,好像那是一个盐疙瘩似的。站在远处焦急等待的球球爸的家人很快得到神棍阿宏的手势,一帮人飞快的跑过来,在神棍阿宏的吩咐下,两个壮汉一个抓着手,一个抓着脚,狼狈的把人往外扛,耳边是神棍阿宏的嘱咐声:“快走,此地不宜久留,不要回头,千万不要回头!” 大家急急忙忙的把球球爸弄回家,在神棍阿宏的帮助下,球球爸终于醒过来,说清楚了他进山的原因。他家是做养殖生意的,养殖的动物是家养的狐狸。但是为了弄出好品种多赚些钱,守着大山的球球爸脑筋一转,想要进山抓野狐狸崽驯养交配。谁知这一进山,就被一个生前因吃不到盐而死的家伙给缠上了,抱着一块白色的石头不停地舔。 这就是神棍阿宏说的“第二年的翻书寻人”之事。 至于“三岁时的划地为界”之事,就是之前神棍阿宏说过的,在处理猪肉汉家的事情之前,于那幢无人居住的老房子里对付黄大仙时的事情,不再赘述。 【19】害死爹娘 37. 书写超度经文是众多超度方式中的一种,以死者或者死畜的血液书写更是重要的手段。小老儿将满院子死掉的牲口的血液组成一篇超度经文,书写在角落的空地上,外人看来或许只是找一块能够写得开那么多字的空地,只有内行人才明白,位置的选择十分的有讲究。 书写这种经文需要耗费极大的精力,更何况只是个三四岁的娃娃。小老儿面色惨白的趴在大诚的肩膀上,好像被抽光血液的不是牲口而是他这个小娃娃似的,以几近昏迷的状态酣睡着。 听了阿宏叔对众人解释为何要信任小老儿,以及小老儿的功德后,大诚更是紧紧地抱着怀中娇小可人的小老儿,轻轻抚摸其背助其安睡,宛若小心翼翼的对待人间至宝一般。 只不过尽管很想一心看护和照顾好小老儿,可是大诚的心事却是无法回避的,之前在那幢无人居住的老房子里看见和听见的,虽然极有可能又是黄大仙捣的鬼,却揭示了一些他无法接受的事情。原本打算对阿宏叔说一说以解心结,然而王叔家的事情更为重要,只能一直憋到现在。 始终留心大诚一举一动的小敏端着一杯热茶来到大诚身前,低声说道:“累了吧,喝杯热茶放松下。” 大诚的确渴了,道一声谢便大口大口的喝,因为茶热,烫得好几次皱眉,憨憨的模样深得小敏喜爱,就像看一幅画似的不愿意眨眼,甚至比自己追的那些明星还要吸引人。 以茶水获得短暂交流的二人因为茶水被喝光而结束,小敏不舍的走回屋内,心道这个笨大诚,那么热的水怎么就不能慢一点喝。大诚忽然想到之前小敏红脸的模样,继而想到怀疑小敏被什么东西附身,从而后悔自己喝了那杯茶水,如果真是附身,还在茶中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自己可就要遭殃了。 神棍阿宏屋里屋外检查一遍,确定无误后对众人说道:“此处臭气熏天,血腥气息严重,义庄老鬼今夜不会再来,大家各自回家休息去吧。这院子里的牲口不要挪走,先留着,等到事情真正处理妥当再清理。” 王大哥对乡亲们说道:“大家放心,这些死掉的牲口,俺老王一定会赔偿的,只是现在事情没完,再容我些日子。” 乡亲们很心疼自家的牲口,可还是说些不着急不打紧的客气话,各自散去。 时至后半夜,神棍阿宏重新燃起那根安神静心的香,还在小杰的手腕上系上一根红绳,一旦小杰又一次进入义庄,只要扯断这根红绳就能醒过来。小杰却有着自己的担心,最后一次进入梦中义庄时,自己像一具尸体似的被义庄的老人以铃铛控制,如果重蹈覆辙,又怎么有能力扯断手上的红绳呢?神棍阿宏让其安心,说此绳并非普通的红绳,其中掺入一股黄线,可以保证小杰睡梦中不被操纵。 最后,神棍阿宏嘱咐道:“如若又进入梦中义庄,见到义庄老鬼,你不会再被控制,可以问些自己想问的,等到承受不住时,立刻扯断红绳回来。然而切记一件事,如果有机会出入义庄的大门,亦或者义庄的任何一个出入口,都要双脚站立而行,切不可躺着被人抬出去或者抬进来。” “为什么?” 神棍阿宏说道:“古时的义庄发展到最后只有收纳死人这一种功能,有一条忌讳是说,活人进出义庄都是用走的,只有死人才是被抬着进去,抬着出来的。这虽然是个忌讳,然而在梦中却是极大的不吉利,切记。” 小杰身心疲惫,又有安神静心的香燃着,很快睡了过去。神棍阿宏来到门口,招呼大诚进屋,有话要谈。剩下的人则能睡就睡,睡不着的就在院子里守夜。 38. 房间里小杰睡得特别沉,角落里那条颇具色彩的大狼狗臭蛋也有些困倦了。 大诚问道:“阿宏叔,您喊我来是不是要和我说说棺材的事?” “是啊,刚才急着处理小杰的麻烦,只能先忽略了你,现在总算有时间好好说说你的事情,那两个棺材以及之后都看见了什么,跟我说说吧。” 大诚垂着头,显得十分悲伤,甚至还抹着眼泪。神棍阿宏心一沉,大诚向来是个反应迟缓的傻小子,会是什么事情把他弄成这幅模样?又是什么刺激着大诚的内心呢? 大诚说,他和阿宏叔坐在无人居住的老房子的角落里等待义庄老鬼上钩,却忽然发现大门口的地方有些亮光,继而出现两个并排摆放着的深色棺材。大诚觉得稀奇,招呼阿宏叔去看,可是神棍阿宏只看到黑漆漆的门口,并没有光亮和棺材。然而那个时候的大诚已经陷入幻境,一双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就像看一个特别想看的电影似的目不转睛。 渐渐地光亮越来越明显,有很多人出现在棺材附近。这是一场典型的农村式葬礼,只是所有围在棺材附近的人,无论身高马大的男人,还是娇小玲珑的女人,全都看不清面容,只能感受到他们很悲伤。在两个棺材的前面,一个小男孩披麻戴孝的低头跪着,发出比任何人都要伤心的哭声,还喊些不希望爹娘走的苦心话。 可见,棺材中躺着的分别是小男孩的爹和娘。就在大诚倍感诧异,也倍感伤心的时候,小男孩像是感受到大诚的偷窥,毫无征兆的忽然扭了过来,一张泪流满面的脸蛋,大诚十分的熟悉,也十分的惊恐,这个孩子不就是小时候的自己吗? 大诚虽然自幼无父无母,但是叔叔十分疼爱他,只要遇到可以照相的机会都不会吝啬那点钱财。大诚有一个小册子,里面都是小时候的照片,所以他对自己小时候的模样十分的熟悉。 小男孩与大诚四目相对后,扑通一下跪在大诚面前低头哭泣着,大诚也莫名的哭泣起来,仿佛真的在哭棺材中的爹和娘。在他一次抹眼泪后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跪在两个棺材的前面,面前的香和贡品都是那么的清晰可见,甚至还能闻到香的缥缈味道以及水果清香的味道。 大诚感受到无比的痛苦,棺材中躺着的就是自己的爹娘,自己却只能哭泣而无任何办法。那些围在棺材周围的人们的脸也开始清洗起来,叔叔、婶子、还有好多邻居,这些人都好年轻,也很悲伤,可是他们却在指责着,说正是大诚害死了爹和娘。 大诚觉得头痛欲裂,眼球都要爆炸了,只能抱着脑袋大声的喊,他没有害死自己的爹娘,没有,没有! 说到这里,大诚已是泪流满面,反复嘟囔着没有害死爹娘。神棍阿宏十分心疼,将其搂在怀里,一个五大三粗比谁都强壮的小伙子,蜷缩的比小老儿还要小,这更加令神棍阿宏感到伤心。 “阿宏叔,为什么黄大仙要我梦见这些?我没有害死爹娘啊,我甚至都不知道爹娘长得什么样子,叔叔说过,我还在襁褓中时,爹娘就死,怎么可能是我害死的爹娘呢?” 神棍阿宏知道当年的实情,也知道大诚的叔叔之所以一直没有说出来,是因为担心大诚心中产生仇恨,甚至产生本不属于他的自责。可是现如今,那些该死的黄鼠狼竟然以此刺激大诚,真不知道黄鼠狼是如何知晓当年的情况,还是大诚的记忆深处隐隐的有着这段意识,从而被黄鼠狼激发出来了。神棍阿宏不知自己该不该把真相说出来,这是属于大诚家里的事情,还是应该先和其叔叔商量一下再说。 在这个寂静却不宁静的夜晚,小杰的惊恐,大诚的苦楚,都牵扯着神棍阿宏的心,尤其大诚,更是在神棍阿宏的怀中蜷缩了好久好久,全然没有男子汉的气概,回到渴望父母关怀与呵护的柔弱状态。 【20】鬼谈 39. 大诚在神棍阿宏怀里伤心了好一阵子,知道真相的神棍阿宏碍于没有和其叔叔商量,不敢私自将过去的事情告诉大诚,只能以一切都是黄鼠狼害人作祟为由搪塞过去。大诚虽然觉得委屈,然而逐渐摆脱梦境之感后,也深觉并不靠谱,抹着眼泪说道:“唔,黄大仙真是可恶,却也好厉害,能够操纵人心呢。” 神棍阿宏却担心,按理说黄鼠狼迷惑人心,只能创造出它见识过的,或者被操纵者见识过的场景。比如美国佛罗里达州一户人家白天怎么送孩子上学,晚上吃的什么饭,夫妻二人因为什么吵架这些,黄鼠狼没有见识过,被操纵者也没有见识过,就不会出现在迷幻的梦境之中。推及到今天这件事,既然大诚梦见了两个棺材,以及当时的是是非非,只有两种可能,其一是黄鼠狼当初亲眼见证过那场葬礼,其二,大诚脑海中对这场葬礼有所记忆。 如果是前一种可能,那么这个黄鼠狼,或者其背后活得更久的黄鼠狼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又为什么这么凑巧的操纵在大诚身上?如果是第二种可能,那么表面上憨厚朴实,傻乎乎憨憨笑的大诚,十几年来一直背负着强大的心理压力,甚至是一种自责。这种自责本是叔叔不愿意看到,因此才要大家把当年的真相隐瞒下来的,却不想大诚一直埋在心中。然而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大诚当时那么小,怎么可能会有自责的感觉?莫非大诚是个天才? 神棍阿宏说道:“诚诚,你思念爹娘,这很正常,然而真要是想他们想得心里难受,就去爹娘的坟前哭,如果因为黄鼠狼作祟而哭起来没完,你爹娘在九泉之下可也不能安心。” 大诚最后一次抹抹眼泪,说道:“我……唔,我不哭了,您说得对。” 神棍阿宏欣慰的点点头,让大诚在屋内守候,自己则蹲在大狼狗臭蛋的身前,轻轻摸摸狗头,说道:“随我找个背静的地方,咱们爷俩聊一聊?” 臭蛋歪着脑袋看向神棍阿宏,而后清脆的叫了一声,起身往外走去。院子里守夜的人见神棍阿宏和臭蛋一前一后的走出来,忙问干什么去,神棍阿宏答道:“这条狗是怎么回事,你们也都清楚,我要去办重要的事,不要跟来,以免阴阳不平。” 守夜的是小杰的二叔,说道:“莫非去世的李老头还有冤情要哭诉?”神棍阿宏皱眉瞪眼,示意他不要瞎说话,二叔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小声问道:“臭蛋离开屋子,那谁来保护小杰啊?” “我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还有诚诚在一旁,放心好了。” 眼看着臭蛋已经走远,神棍阿宏赶忙跟上去。一人一狗来到一处白天都无人经过的小路,后半夜更是静得出奇。神棍阿宏不再理会臭蛋,面冲半米高的石墩坐好,点上一支香静静的等待着。许久之后,身后传来一位长者的声音。 “阿宏,近来可还好?生时未曾领教,这死了死了的才知道你小子这么有本事。” 神棍阿宏没有回头,直接说道:“李老头,咱们二人向来没有交集,你是读书人,不爱搭理我们这些看门道的神棍神汉,可是就连死后附在臭蛋身上都不来和我见一面,真是绝情。” 李老头哈哈一笑,道:“你虽然见鬼无数,可毕竟见鬼总是不好的事情,我无缘无故的跑去骚扰你做什么?可不忍心给你添麻烦。” “你一天天的看着臭蛋变成癞毛狗,就忍心了?王老弟收养,或者托付给我,总好过现在这样吧?” “哎……”李老头叹息一声,说道:“我无儿无女,孑然一身,只有臭蛋相伴,实在是舍不得离开。生前只知道遗憾,死后才晓得竟然还有办法可以常伴左右,只想着臭蛋死后,我们能继续相伴,哪怕是孤魂野鬼。” 神棍阿宏说道:“生前孤独,死后却还是孤独,只是你可知道,畜生死后愿为人,是不会留着跟你当条孤魂野鬼的狗的,你的小算盘成不得真。” 李老头说道:“你别看不起我,虽说生前不信你这套,可死后还是潜移默化的懂了一些,的确,当了这么多天的鬼才明白,自己和臭蛋无法一直相伴。阿宏,你若不嫌弃,就把它拜托给你啦。” “不如,我还有一个想法。”神棍阿宏说道。 40. 神棍阿宏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李老头深感欣慰,立刻点头答应。二人平静片刻,神棍阿宏率先问道:“关于义庄老鬼,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李老头说道:“本来并不知道这个鬼叫什么,也不知晓其厉害程度。那天正伴着臭蛋在村子里呆着,忽然察觉到他家有问题,甚至牵连到小杰那孩子。哎,小杰是个好孩子,又爱读书,深得我的喜欢,活着的时候没少跟他说话聊天,他也愿意跟我这个老头子说话,他考上大学后,我比他爹娘还高兴。现如今被鬼缠上,我一定要帮其挡一挡的,就让臭蛋跟着他们赶牲口的一起进了家门。幸好遇到了你,看透一切,没有让他们把臭蛋赶出来。” “全凭识牲术。”神棍阿宏说道。 李老头说道:“人生人死,为奴为友,这句话也是识牲术里说的?” 神棍阿宏点点头,说道:“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经典。” “哎,真可惜,活着的时候要是能多跟你聊聊,也能开开眼界,枉我读书一生,却还是有那么多经典未曾领略。” “您是咱们村子最有学问的人,其实当初我有过这样的想法,劝您读一读老的经典,哪怕不信,全当个乐趣所在,如果信了,一些生涩难懂的句子,也能像您领教,皆大欢喜。”神棍阿宏说道:“只可惜我这个人就是有这个倔脾气,别人不信,我也不愿意搭理,爱信不信。” 李老头笑道:“咱们两个倔脾气的人,活着的时候不曾来往,现在却聊得不错。至于义庄老鬼,实在是厉害,我刚才只能拼尽全力挡其入门,却也仰仗着你在院子里布下的牲口,以及他们家死掉多年的王老爷子听从高人指点,翻新房屋时改善了风水,否则以我本领,挡是挡不住的。然而也只能这样,没有建议给你。” “你算是新鬼了,自然比不上存在几百年的义庄老鬼,我只问你一件事,他的身边是否跟随着一只白猫,且白猫的嘴中是否叼着一个铃铛?” 李老头说道:“义庄老鬼十分苍老,穿得像个乞丐,他当时手里只有一把长刀,貌似可以斩灵,身后的牲口全被他祸害死了。至于白猫,的确有一只,就跟在义庄老鬼身边,嘴里不仅叼着铃铛,还时不时的摇晃脑袋让那个铃铛发出响声呢。” “这就好办了。”神棍阿宏问李老头道:“他的那把斩灵刀十分厉害,您没有受伤吧?” “我虽然阴邪的本事不如他,却也有自己周全的办法,不会有事的。”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正在二人准备阴阳分别的时候,就听远处传来大诚的喊声。定是家里出事了,神棍阿宏忙道一声别,将那根插在地里的香掐灭。李老头在将要消失又未消失彻底的瞬间,对神棍阿宏说道:“咱们这点事还是被人看了去,明儿个早晨可要好好的帮他一把,也算是个好孩子,就是调皮了一些。” 虽然不知道李老头说的是谁,但肯定是有人在旁边偷看了才对。那人看了不该看的,导致阴阳失衡,明天一早肯定要高烧不退。不过好在李老头为人友善,做鬼也不会害人,那个偷看的人只会高烧,不至于要命。眼下最重要的是小杰的事情,神棍阿宏便装作不知道,转身就往王大哥家跑,大狼狗臭蛋也跟在后头。 跑到院子里,已经睡下的家人全都醒来,大诚焦急的说道:“阿宏叔,小杰全身僵硬笔挺,面色惨白,双唇颤抖,您快给瞧瞧吧!” “这害人不浅的义庄老鬼!”神棍阿宏一边嘟囔,一边跑进小杰的房间。 【21】梦中幻 41. 小杰浑身僵硬的躺在床上,面色惨白,颤抖不断,一切都和大诚在无人居住的老房子里被黄大仙拽入噩梦的表现一模一样。神棍阿宏清楚,如果大诚可能被活活吓傻或者吓死,那么小杰也很难再有别的结果。如此说来,向来阴沉冰冷的义庄老鬼,这次是被神棍阿宏的手段以及依附在大狼狗臭蛋身上的李老头给弄生气了。 神棍阿宏只看一眼小杰,便大声喊道:“所有人全都出去,只留下诚诚一个人!” 大家谁也不敢怠慢,赶忙架着放心不下的王大哥和他媳妇离开房间。在神棍阿宏的安排下,大诚把窗户关上,拉好窗帘,在关闭大门之前,还传话筒一般的喊道:“各位叔叔大伯婶子的,阿宏叔说啦,谁也别出声,一点声音都不行!” 说罢,咣的一下把门关上,因为外面一片安静,关门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楚。这一声,不仅震得院外人们的心咯噔一下子,就是屋内的大诚也紧张的不知所措起来。好在神棍阿宏是靠谱的,低声说道:“诚诚,我要救小杰,你盯着这根香,如果香断了,你就往外跑,告诉所有人不要进屋,也不要出声音,然后去把瓜头请来,不需要做额外的动作,只要把那块玉石挂在脖子上就行,到时候只对瓜头说一句,半阴路上,从北到南。” 大诚狠狠地点头,却也紧张的攥紧拳头,从阿宏叔的表情和话语中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事态的严重,甚至都需要把瓜头请来了。至于趴在角落里的臭蛋,神棍阿宏并未将其赶出去,而是意有所指的说道:“诚诚,李老头也在这屋内,等你戴上玉石见到瓜头后一定要告诉他,不要伤害李老头,毕竟那位鬼差也跟在瓜头身边,不要误伤。” “您既然不让出声,这条狗我可控制不住,叫了该怎么办?”大诚问道。 “放心吧,臭蛋有人守着,不会乱来的。”神棍阿宏说道。 大诚想问李老头的事,也想问戴上玉石请瓜头的事,更是担心阿宏叔能不能成功,然而这些话还没有说出口,神棍阿宏已经盘腿坐在床上,摸着小杰的脉搏入定了。 院外安静,屋内更加安静,大诚憨憨的坐在地上,紧紧盯着远处的那根香,并在脑海中不断重复跑到埋玉石的坟地的最近路径,以及如何简单扼要又清楚的向瓜头讲明此事。正在精神高度紧张的时候,向来不爱搭理人的臭蛋走上来,舔着大诚的脸。虽然臭蛋恶臭无比,但是大诚一点也不嫌弃,事实上此时此刻,但凡有一点能够安抚人心的事情发生,都弥足珍贵。 入定的神棍阿宏先是陷入一片黑暗,拨开重重迷雾后,来到一条小河的边上,河上有一座石桥,石桥的远处传来男孩惊恐喊叫的声音。这正是小杰在喊,神棍阿宏习惯性的使出鞋前钉的本事,才意识到在梦境之中,自己的许多本事都是无效的。他快步跨过石桥,前面是一个古老的建筑,从其规模与制式上看,正是阴冷无比的义庄所在。 白色牌楼的后面是一个破败的有许多年头的老宅子,大门口挂着匾额,匾额下面的一扇门前,小杰躺在地上不断地挣扎着,像是哑剧演员的一出独角戏。神棍阿宏跑上前,蹲下身子轻喊小杰的名字。小杰依然还在挣扎,混沌的目光瞥向神棍阿宏,无助的说道:“阿宏叔,快救我。” “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您没看见这两个人吗?他们要害我!” 小杰身边明明没有人,却还是胡说八道,只叹这是碰上“梦中幻”了,义庄老鬼实在可恶,把人拽入一个梦中不行,竟然还要拽入梦中的幻境,如果来得晚了,或者时间久了,小杰内心深处定是要陷入无比的深渊,不成为神经病是绝不可能的。 神棍阿宏按压小杰的双眉中心,说道:“现在身边还有人吗?” 小杰停止了挣扎,诧异的问道:“阿宏叔,他们人呢?什么时候被您赶跑的?” 神棍阿宏把小杰搀扶起来,转身往石桥的方向走去,说道:“我问你,为什么不按照我说的,遇到危险时把手腕上的红绳扯断?” 小杰委屈的抬起右手,说道:“不是我不想扯断,而是这条红绳无论如何也扯不断,不信您试试。” “你再想想,我把红绳拴在了你的哪个手腕上的?” 在神棍阿宏的提醒下,小杰这才意识到,明明戴在左手的红绳,为什么跑到右手上去了?想明白这一点后,小杰的眼前模糊了一下,仅仅是这一下,右手的红绳消失不见,左手手腕处多出一条红绳。一不做二不休,神棍阿宏命令小杰立刻扯断红绳,说道:“回去告诉大诚,保持安静,不要把我喊醒,我自己能醒过来!” 小杰如同干冰散发的白雾,带着惊诧的眼神消散无踪。神棍阿宏转回身,面对着义庄,而那义庄之中,也传来了义庄老鬼阴冷的笑声。 42. 神棍阿宏并不惧怕,满心自信的向前走去,穿过牌楼,踏过门槛,走进小杰去了好几次的义庄。义庄之中一片黑暗,只有天井处洒下的月光无比明亮。月光下站着一位老人,佝偻着身躯,阴邪的容貌,此人便是义庄老鬼。 笑声停止,义庄老鬼说道:“没想到现在这个年头,还有你这种有真本事的高手存世啊,现在的人们都不相信这一套了,我以为再无对手了呢。” 神棍阿宏说道:“原本以为义庄老鬼是个极爱干净的东西,没想到现在也愿意走进满是脏臭牲口的院子,甚至还会挥刀斩了它们的灵。” “关于我的传说,都写在书里,我以为是那些半斤八两的家伙以为我怕脏,就道听途说的弄些脏东西以为就能拦住我。但是,我虽然怕脏,但是生起气来就不在乎了,他们以为那么简单就能对付我,我偏偏斩了牲口的灵。”义庄老鬼说道:“只是没想到啊,屋里还有一个小鬼,身边还跟着一条脏狗,我懒得碰他们,就离开了。” “你今夜为什么要去他家?”神棍阿宏问道。 “无聊呗,想到几天之后就能得到那小子,心中就雀跃得厉害。”义庄老鬼说道:“你知道那种即将得到收藏品的快感吗?它会促使你再来看一眼的。只是因为你的替身术,把我引向另一处地方。” “你是说那个老房子吗?我以为你没来呢。” 义庄老鬼说道:“你的替身术做得很地道,不过你忽略了一点,那里有修炼成精的黄鼠狼,虽然本事不行,却也有一只幻化了人形,以一副老者的姿态向我吐露实情,说屋内并没有我想要的人,全都是被一个神汉使用的替身术,还让我赶紧离开,不要打扰它们对付你。那个黄鼠狼还把小杰真身所在的位置告知于我,后面的事你都知道啦。” 神棍阿宏气愤的说道:“天下的黄鼠狼就没有一个是好东西的!不过倒也无妨,以后再去处置它们也不迟。” “你倒是挺有自信的,还以为我会放过你吗?” 神棍阿宏说道:“此处并非义庄所在,你也并非老鬼真身,这里不过是梦境一场,我更是虚假的,否则你也不会任由我把那孩子带走。如此说来,至少现在你伤不了我。” “啧啧。”义庄老鬼警告道:“还是刚才那句话,现在能有你这身本事的人已经不多了,好吧,你走吧,咱们后会有期。” 神棍阿宏冷笑一声,说道:“区区小鬼,莫吐人言,竟还妄说与我后会有期,我且告诉你,明日午夜时分,等我召唤,现出真身,咱们把事情了结了!” 义庄老鬼也是冷笑一声,笑得苍老阴沉,十分难听:“你一个活了不过几十年的小儿,竟然口出妄言,真是胆大包……” 不等义庄老鬼说完,神棍阿宏意有所指的说道:“除非你不想知道看门婆的下落。” 听到看门婆三个字,义庄老鬼孤傲的神情立刻被吃惊替代,嘴巴也不利索了,磕磕巴巴的说道:“看……看……你知道看门婆的下落?” 神棍阿宏没有做出任何解释,心念转动,化作一片白雾消散而去,只留下义庄老鬼错愕的站在天井之下,沐浴在淡蓝色的月光之中,久立发呆。 【22】为鬼之子 43. 神棍阿宏睁开眼时,仍然坐在床上,身前围着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的大诚和小杰,只有大狼狗臭蛋显得事不关己。见神棍阿宏醒来,大诚小心翼翼的问道:“阿宏叔,都办成了?” 神棍阿宏点点头,说道:“该办的都办了,当然,不是处理掉义庄老鬼,而是向他下战书。” 大诚说道:“刚才小杰醒过来后立刻捂住我的嘴示意不让出声,我还以为您和义庄老鬼对决了,原来费了半天劲,就是下战书而已哇。” “梦中的义庄老鬼不过是个幻象而已,就连我也仅仅是出现在一个梦里,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把他处理了啊?”神棍阿宏下床,打开门对守在外面因为不敢出声而憋得一个个脸红脖子粗的大伙说道:“家里人都进屋来吧,我有话要说。” 王大哥和媳妇当先进屋,见小杰尚感完好才塌下心。神棍阿宏并没有着急说什么,而是让小杰说说见到义庄老鬼后发生了什么。 小杰说,自己这次进入义庄,和之前一模一样,意识上没有任何过程,只是一睁眼就到了。这一次进入义庄,并没有躺在床上,也没有躺在棺材里,而是站在天井下面,沐浴在淡蓝色的月光之中。义庄老鬼就站在远处,小杰虽然很害怕,却也不想被动,何况还有阿宏叔给他的红绳,就壮着胆子质问义庄老鬼,言辞十分激烈。 义庄老鬼被惹毛后,大喊了一声,义庄门外走进一帮壮汉,凶巴巴的盯着小杰。义庄老鬼阴冷的命令壮汉把小杰抬出义庄,几位壮汉没有任何言语上的反应,却都是听命于人的好手,立刻就把小杰按在地上,粗鲁的抓着手脚,抬牲口似的要把小杰抬出义庄。 小杰说道:“虽然当时并不知道义庄的老人为什么要把我抬出义庄,也不知道抬出去后会被如何处置,可是我记得阿宏叔您说的话,无论如何也不能被抬进和抬出义庄,那样不吉利。我一直挣扎,无奈手脚被几个壮汉牢牢抓着,根本没有机会扯断手上的红绳。”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在小杰不断地挣扎下,左手还是挣脱出来,立刻去扯右手手腕上的红绳,却无论如何也扯不断。 神棍阿宏说道:“当时我把红绳戴在你的左手上,但是被义庄老鬼施了障眼法,你以为红绳在右手。人们在紧张的时候都会习惯性的相信眼睛,而不是相信记忆力。你看见红绳出现在右手手腕,就不愿意再去思考红绳究竟被系在哪里了。” 小杰说道:“那根红绳扯不断,我就往外跑,至少要跑出义庄,不能被他们抬出去。等我跨过门槛,那几个汉就把我扑倒了,之后您出现,壮汉消失,红绳也变了回来。” 神棍阿宏说道:“那些壮汉根本不存在,是义庄老鬼制造出来的梦中幻境。梦就是假的,梦中幻境更是假中之假,你以为自己被壮汉抓住,其实只是自己在挣扎。当然,就算是假的,你在梦中的幻境被抬出去,依然很不吉利,导致的恶果是相同的。” 小杰显然听不进神棍阿宏的这些解释,在他心中还有一件更加可怕的事,不想直面,却也知道不说不行,便低声说道:“在和义庄的老人对峙时问他为什么想要我死,他竟然说……” 神棍阿宏知道义庄老鬼的许多事情,也知道义庄老鬼为什么要纠缠小杰,之前不说是不想扩散恐慌,现在既然小杰似乎已经知道,自己也没有隐瞒的必要,说道:“小杰,义庄老鬼想让你当他的儿子,是吧?” 小杰睁着惊恐的双眼无助的对着神棍阿宏点头,说道:“的确,义庄的老人亲口对我说,他不要我灰飞烟灭,也不要我恶鬼缠身,他只是想让我成为他的儿子,孝顺他,伺候他,陪伴他。” 王大哥一拍大腿,生气的吼道:“你是俺的儿子,孝顺、伺候和陪伴的理所应当是俺这个爹,他义庄老鬼凭啥要你给他当儿子?凭啥?” 小杰的娘哭着说道:“俺怀胎十月生下的娃,凭什么要给一个鬼做儿子?” 神棍阿宏示意大家不要激动,说道:“其实这是有原因的。” 44. 详细描述义庄老鬼的古书十分稀少,神棍阿宏对义庄老鬼十分了解,完全得益于其师爷收藏的许多古书。书中记载,义庄老鬼生前是一个长相奇丑,身存怪病的人,又因为在义庄工作,孤身一生,无妻无子,其实义庄老鬼的内心是十分渴望娶妻生子传宗接代的。 正是因为这种心理和现实的矛盾,使得死后成鬼的义庄老鬼喜欢收集一些俊俏的男孩和女孩,将其带入义庄成为自己的儿女。这就是义庄老鬼谋害活人的原因,他以自己的能力找到那些命薄即将丧命的人,让那些被他看中的俊俏的男孩或者女孩暂时摆脱死亡,之后再在义庄老鬼的操纵下进入义庄成为自己的儿女。 神棍阿宏说道:“说了那么多,其实义庄老鬼的目的十分唯一,他就是想要那些俊俏的人成为自己的儿女。” 大诚问道:“既然人死之后才会成为他的儿女,为什么还要那些人暂时摆脱死亡,之后再死亡,这样脱裤子放屁白费二道手的事呢?” 神棍阿宏说道:“还记得之前鬼官将本应转世为人的那些魂转世为狗的事情吗?生死之间都是有造化的,义庄老鬼看上小杰,却并不能等到小杰死后再把小杰接走,因为小杰是要投胎的,即便小杰成为孤魂野鬼,也有自身的造化,只是造化未到而已。如果义庄老鬼随随便便的就把某个鬼收到自己手里当儿女,造化被破,如同人世间的失踪人口,会有鬼官和鬼差出来调查。” 大诚问道:“那……义庄老鬼究竟用了什么手段,能让小杰躲过这些呢?” 神棍阿宏说道:“小杰,你之前说过,义庄老鬼曾经为你穿上寿衣,且因为你不相信自己死了,所以从铜镜中看见的自己是完整的,但是义庄老鬼说你已经烧烂了。” “是啊,阿宏叔,有这些事。”小杰说道:“义庄的老人摇着铃铛,像赶尸人一样操纵着我,把我身上的衣服全部扒光,我在铜镜中看见的是一丝不挂,但每一块肌肤都完好无损的自己。义庄老鬼给我穿上寿衣,说等到有一天我承认自己死了,就能看见溃烂的自己了。” 神棍阿宏说道:“当时因为你还没有死,才不会相信义庄老鬼的话,也有足够的信心坚信自己没有死。然而如果我没有插手管你,今天夜里朝阳之气和阴沉黑光交汇后,你将会被烧死,到时候你再进入义庄,将没有理由再坚信自己没有死,等到那时,你会在铜镜中看见自己肌肤被烧焦,且身穿寿衣的模样,义庄老鬼只需要摇铃三下,你的灵魂将会和烧焦的身体一起去往投胎之处,剩下的就会留在义庄老鬼手里,虽说是做他的儿女,其实不过是个玩偶奴隶罢了。” 大诚脑补了一下,浑身不自在,怎么还会有这种事情啊?不过他也饶有兴致的问道:“小杰的身体被烧,灵魂又去转世,还能剩下什么留给义庄老鬼呢?” 神棍阿宏无奈的摇摇头,说道:“古书之中并未提及,因为从未有人真正的降服过义庄老鬼,谁也不知道留在他手里的到底是什么。不过历史上曾经有一位距离义庄老鬼最近,与义庄老鬼交手次数最多的高人,曾经留下过两幅很重要的画,其中一幅被我师爷收藏,我曾经见识过,那是一幅描绘着十分诡异画面的画。” 【23】婆鬼夫妻 45. 明末动荡时期,天灾*不少,鬼魅乱世的事情更是数不胜数。当时有一位丹云道长,与义庄老鬼斗法无数,虽然称不上彻底了解,却也算是所有人之中最有发言权的一位。神棍阿宏的师爷收藏的那本描述义庄老鬼的古书就是出自丹云道长之手。除了文字上的周全记载,丹云道长还留下了两幅画,其中一幅生动形象的描绘出义庄老鬼以阴铃操纵鬼魅,表现儿女孝顺的虚假场面。 神棍阿宏年轻时见到过这张一米长,一米宽的古画,古画已经破旧泛黄,然而即便如此,画中内容依然栩栩如生。画面内容以五个部分组成,经虚化过渡的手法融合在一起。 第一部分是几十个孩子整齐的跪在地上,有男有女,穿着浅色的衣服,显得十分懂规矩。第二部分,义庄老鬼站在这些孩子面前摇晃手中的铃铛,坐在第一排的孩子们站了起来,乖巧顺从的跟在义庄老鬼的身后。第三部分是一幅家居图,义庄老鬼坐在摇椅上,有的孩子为其按摩肩膀,有的孩子跪在地上为其按摩双腿,有的孩子打扫卫生,有的孩子端茶倒水,还有孩子细心的照料着一只雍容华贵的猫。 第四部分,孩子们站成一排,义庄老鬼脱掉他们的衣服,用布擦拭他们的身体,再换上崭新的衣服。第五部分,孩子们回去坐好,义庄老鬼又摇晃着铃铛,带着下一批孩子离开。 神棍阿宏说道:“那些孩子面无表情,犹如玩偶一般被操纵,如玩偶一般被清洗干净换上新衣服,他们不会发出任何声音,只能在阴铃的操纵下,按照义庄老鬼的意愿表现出尽孝子女的一面。让人觉得不自在的不仅如此,丹云道长在文中清楚的表明,他亲眼见过那些孩子,长相十分俊俏,虽然不能说话,不能自如行动,甚至就连面部表情都不受控制,却唯独双眼还能表现出真实情感。丹云道长说,那一双双恐惧、无助和绝望的眼神,犹如黑暗中渴望光明的囚徒,却连一个悲伤的表情都没有能力做,在无休止的岁月中,他们要被义庄老人操纵,做一个玩偶娃娃。” 大诚脑补着这样的画面,在黑洞洞的仓库里,孩子们像玩具一样整齐的码放在货架上,只有义庄老鬼高兴的时候才会把他们拿出来摆弄。然而无论擦拭的多么干净,无论换上多么漂亮的衣服,都掩盖不住孩子们绝望的双眼,因为他们并不是玩具,而是生前有思想有感情的大活人。大诚明白,一个人无论高兴还是伤心,无论绝望还是充满希望,都应该抒发出相对应的表情,这才是人性。如果恐惧到极点,面部表情却是被阴铃操纵出孝顺乖巧的笑脸,那份绝望恐怖将会达到怎样的极限,想想就觉得阴冷恐怖。 听了神棍阿宏的描述,小杰吓得浑身直哆嗦,如果自己丧失行动能力,成为他人玩偶,且还保留着自身情绪和记忆的话,倒不如死掉算了。只可惜现如今自己并没有自杀的资本,而是要努力的活下去,否则死亡之后只有成为义庄老鬼的玩偶傀儡这一条路。这可真是到了活也活不下,死也死不能的境地了。 王大哥说道:“这还咋能算是给老鬼做儿子呀,简直就是个变态,阿宏,你要想办法除掉他,否则以后还不知有多少孩子毁在他的手里。” 神棍阿宏说道:“我已经向他发出战书,明天午夜时分,我将和义庄老鬼的真身见面,到时候自有办法。” “义庄老鬼接下战帖了?”大诚问道。 神棍阿宏自信的说道:“他是个老鬼,如同你我眼中看见一只蚂蚁一般,对我原本是不屑一顾的,我的结果只能是要么被义庄老鬼忽略,要么直接被弄死。只是我还算有些本事,自然可以将他吸引出来。” 见阿宏叔自信满满的模样,大诚问道:“您就别卖关子啦,是什么筹码呀?” 神棍阿宏把小杰手腕上的红绳摘下来,说道:“红绳已在梦中断,阳间佩戴便无意,把它扔掉或者留个纪念都行,也不必担心今夜再被义庄老鬼骚扰,他想必是已经没有心力再出来作怪的,我使出的筹码,对他十分有效,也有震撼性。” 大诚不耐烦道:“阿宏叔!您快点说啊,是什么筹码?” 神棍阿宏望着屋内的各位,说出三个字:“看门婆。” 46. 提起看门婆,在场所有人对此都有所了解。当初神棍阿宏大战看门婆的事情,村里人至今历历在目。大诚当时只有七八岁,对这件事印象不深,但是前些天对付黑龙潭的十二个厉鬼时,尽管没有亲眼所见,却也潜移默化的知道什么是看门婆,并且还知道看门婆已经被阿宏叔封印,只是后来想要知道详细情况,一直没有机会说。 因为当初神棍阿宏对付看门婆时弄得满村风雨,人人自危,现如今听到这三个字,勾起大家记忆中的一份恐惧,就连窃窃私语的声音都没有,直接倒吸一口凉气。神棍阿宏见大家都不说话,生怕恐惧蔓延,赶忙说道:“当年降服看门婆的过程的确不容易,然而大家也不要担心,毕竟已经被封在枯井之中,除非老天还给她机会,或是人为操纵,凭她自己是出来不的。” 王大哥问道:“这事和义庄老鬼有啥关系呢?” 神棍阿宏说道:“他们是两口子,你说这是什么关系呢……” “啥?咋还是两口子呢?”王大哥诧异道。 神棍阿宏说道:“丹云道长当初对付义庄老鬼的时候,在义庄的一个隐蔽的房间内见到了看门婆。看门婆和义庄老鬼各自分开时就十分厉害,更不要说在一起,这也是丹云道长功亏一篑,最终重伤养病一生的原因。按照丹云道长所言,义庄老鬼和看门婆身为两个阴间的鬼魅,因为有着极其相同的命运才走到一起,和咱们阳间的婚姻不同,他们没有那么多事,只是凭着惺惺相惜经常交流罢了,理论上和真正的夫妻并不一样。” 王大哥说道:“俺不管他们是真夫妻还是假夫妻,难道小杰身上的事是义庄老鬼的报复?” 神棍阿宏摇摇头,说道:“虽然不能彻底反驳你,却也觉得并不是这样,他们虽然身为鬼夫妻,但是平时多半都是各自出来作恶。当初我和看门婆斗法的时候,义庄老鬼并未出现,说明看门婆要么看不起我,要么觉得我很厉害,不想牵连义庄老鬼。无论如何,那一场斗法,看门婆没有联系义庄老鬼,否则以义庄老鬼的性格,定是会出手相助的。那么既然他们之间没有联系,在我使用手段封印了看门婆后,义庄老鬼只知道联系不上看门婆,却并不知道看门婆到哪里去了。” 王大哥问道:“你觉得是凑巧了?” “这要等我与义庄老鬼斗法之后才能知晓。”神棍阿宏说道:“我以看门婆的下落为诱饵,引诱义庄老鬼按我所说在特定时间和特定地点出现,相信他会与我见面的,到时候只要凭借自己的手段,应该可以妥善处理此事。” 王大哥坐在床上,六神无主的说道:“这事和看门婆联系上,可就不好办了呀。” 神棍阿宏拍拍王大哥的肩膀,说道:“老弟,恰恰相反,正是因为义庄老鬼惦念着看门婆,才会在我面前现真身,否则这事还真就不好办了。” 小杰的娘低声说道:“这些事俺们就不管了,反正也不懂,只要你能救小杰就行。” 神棍阿宏点点头,转而看向小杰,微笑的问道:“怕不怕?” 小杰紧张的浑身僵硬,面色惨白,有气无力的说道:“当然害怕,但是知道您懂得多,也就不怎么担心了,您给我很可靠的感觉。” 神棍阿宏收起微笑,严肃的说道:“既然相信我,那么明天白天一定要吃好睡好,到了晚上就要待在屋子里,不能吃不能睡,一直到我回来才行。” “您不在我家对付义庄的老人吗?”小杰问道。 “不,我要去封印看门婆的那个地方等着义庄老鬼。”神棍阿宏说道。 【24】信物 47. 尽管神棍阿宏相信今夜义庄老鬼肯定不会再来捣乱,但为保安全还是守到天亮才走。临别前,他对王大哥再一次嘱咐,白天一定要让小杰吃好休息好,养足精神晚上就不要再睡觉了。至于满院子的牲口,可以请人清理一下,省得不卫生,但是大狼狗臭蛋一定要守在小杰的身边,无论它多脏也不能离开,更要好吃好喝的对待。 大诚抱着尚未睡醒的小老儿,这个憨态可掬,又柔又软的小孩子,像个小肉球一样蜷缩在怀里,暖了大诚的心,也软了大诚的心。跟随阿宏叔向外走去,无意中看了一眼夜里小老儿写超度经文的地方,可是那里根本没有血迹,也没有写字的痕迹。大诚十分纳闷,莫非昨天夜里看错了?但是不能啊,阿宏叔甚至还说出超度经文的事,还让自己守在小老儿身边,不可能是一场幻觉。 大诚把自己的困惑问了出去,神棍阿宏意味深长的说道:“好啊,这证明小老儿写的超度经文有效果了。” 望着大诚远去的背影,小敏有些不舍。虽然住在一个村子,但是大诚的离开依然是件不开心的事情。经过一天的相处,小敏更加确定了自己喜欢大诚的这份心思,虽然哥哥正在被鬼纠缠,眼下无论如何也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可是小敏偏偏控制不住想要多看一眼大诚。在小敏眼中,大诚是个完美的大男孩,将来也一定可以成长为完美的男人。大诚的每一个动作在小敏眼中都是吸引人的,即便只是站在院子里东张西望,小敏都很喜欢看。 只是令她感到无奈的是,大诚的憨厚朴实虽然是吸引她的原因之一,但是放在情感方面就严重的拖了后腿,大诚完全没有感受到小敏对他的那份喜爱之情。和所有恋上木讷男人一样,小敏娇嗔而又无奈的埋怨道:“真是个木头!” 回到家,小老儿精神起来,但是神棍阿宏和大诚却是疲惫不堪,不吃不喝的倒头就睡,直到中午才转醒过来。关于义庄老鬼的事情,大诚还有很多想要问的,比如阿宏叔之前说丹云道长留下两幅画,其中一幅描绘着义庄老鬼操纵小孩尽孝的诡异画面,却没有提及另外一幅。神棍阿宏无奈的说道:“另外一幅嘛,师爷并没有亲眼见过,他老人家当时对我说,这本书的上一个主人,也就是把这本书送给我师爷的时候说,那幅图失传多年,只在口耳相传之中提及些许,那幅图描绘的是义庄老鬼和看门婆在一起的画面。” 大诚傻乎乎的问道:“唔,春宫图?” “臭小子,想什么呢,丹云道长所画,怎么可能是描写那种事情的场面?更何况一个是老鬼,一个是老婆,有什么值得一画的呢?”神棍阿宏说道:“丹云道长的本意是把义庄老鬼和看门婆的关系以画作的方式流传下来,而不仅仅是文字。” 大诚想了想,说道:“丹云道长应该没有那么无聊,或许那幅画还有更深的价值,只是因为丢失了才无人参透。” “的确有这个道理,只可惜在那幅画重见天日之前,一切都是猜测。哎,希望那幅画不会被毁掉。” 大诚又问道:“您是怎么想到以看门婆为引子,把义庄老鬼吸引出来呢?我是想说,以义庄老鬼的品性,既然已经有足足十年找不到看门婆,而看门婆又不是大美女,也许义庄老鬼没有兴趣了呢。” 神棍阿宏说道:“如果你觉得十年很长,那就错了,在鬼魅看来,十年和十天没有多大的区别。但是后面的猜测却是有可能的,也是我之前怀疑过的。看门婆死时年纪就很大,死后不曾幻化,而是一直以死前最后的样貌存在于另一个世界,可谓是十分苍老,义庄老鬼虽然也不年轻,但若被美艳的鬼吸引过去,也是情有可原的。” 随后神棍阿宏话锋一转,说道:“但是,小杰曾经说过,他在义庄里看见了一只叼着铃铛的白猫,我之后和大狼狗臭蛋的主人李老头交谈时得知,义庄老鬼来到王老弟家的院子斩杀牲口的灵魂时,也曾带着那只白猫,且白猫依然在摇晃铃铛。” “唔,那是什么意思啊?” 神棍阿宏说道:“这就足以证明,义庄老鬼很惦念看门婆。” 48. 丹云道长对付的是义庄老鬼,但是在更早的时候,曾有一位无名的山野高人对付过看门婆,虽然未能成功,却也成功脱险,并掌握了一些线索,其中提到一只白猫和一个铃铛。白猫和铃铛都是看门婆的心上人所赠,但是在那个包办婚姻的年代,年轻的看门婆并没有嫁给心仪的男人。和别人成亲后,看门婆没有带走那只驯养一年的白猫,只把铃铛带进夫家偷偷藏起来。 看门婆因为生不出孩子,最终被夫家冷落,虽然身为大房,地位却远远不如妾,最终一生无子,孤老在那幢大宅子中直到凋零。死后,看门婆为了报复,不愿投胎而是成鬼,拖着一幢老宅子,将一些看不顺眼的人诱骗进去,使其永不超脱。 大诚记得,之前对付黑龙潭的十二个厉鬼时曾经听阿宏叔讲过看门婆的事情,看门婆会拽着一幢房子到处走,见到那些赶夜路或者走山路的人,就会想办法将其吸引进去,之后画出这个人的画像,将其贴在门上,直到搭救者被骗,或者有新的人被骗。进入老宅子的人神智被困,一旦时间久了,就是神仙也难救。这一招叫做“帖鬼门”,正所谓“一幅阴画帖鬼门,神智魂灵变傻身。” 大诚说道:“难怪看门婆想要把人关在老宅子里,原来她自己就是老宅子的牺牲品,生前一直在里面守活寡呢。” 神棍阿宏说道:“至于那只白猫和铃铛,因为是看门婆的心上人所送,因此一并带入阴间,成为看门婆对感情的寄托。在丹云道长之前,还有一位自称游医的高手曾经说过,白猫和铃铛为一体,看门婆把它们赠送给义庄老鬼作为信物,只要义庄老鬼思念看门婆,就让白猫叼着铃铛并且摇晃,看门婆就能听见,并且快速赶来。之后丹云道长验证了这个说法,并记录在古书中。我刚才已经说过,小杰在义庄见到了白猫叼铃,证明义庄老鬼并没有因为看门婆消失十年而放弃信物,而大狼狗臭蛋的主人李老头曾说白猫叼铃出现在王老弟家的院子,说明义庄老鬼在外出的时候还会带着它们,并且让铃铛发出声音,目的大概就是为了在不同的地方寻找看门婆。基于这两点,我猜测义庄老鬼依然思念看门婆,才以此为引子吸引义庄老鬼出来。索性我的猜测是正确的,当时义庄老鬼的那张阴冷的老脸散发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我就知道此事能成。” 大诚抱着脑袋,说道:“唔,只是听您分析就觉得脑袋疼,这种事我要怎么才能分析出来呢。” “现在承认自己笨了吧?” 大诚委屈的说道:“我知道自己不聪明,可是您说的这些得怎么做才能做到呢?” “怎么做?很容易,从看书开始。”神棍阿宏说道。 傍晚的时候,神棍阿宏和大诚整理好东西,把小老儿独自留在家,向着封印看门婆的地方出发。由于正好经过王大哥家,神棍阿宏还是进屋看了看,确认平安才放心。临走前,他猛然想起一件事,问到:“家里的小孩有发烧的吗?” 如此一问,大家目瞪口呆,忙说有个小男孩,是比小杰小了十岁的小表弟,今天中午开始发烧,现在正在里屋休息。神棍阿宏说道:“昨天我用些手段与李老头交流一番,当时要求大家不要偷看,以免伤身,可是还是有人偷看了,我估摸着这么不懂事的肯定不是大人而是个孩子,果不其然。不过你们也别担心,李老头心善,不会伤害孩子,孩子发烧只是因为阴阳不平造成的,更何况中午发烧,那是一天之中阳气最盛的时间段,更不会有事了。” “那该如何对待?”王大哥问道。 “就当一般的发烧对待。”神棍阿宏轻松的说道。 【25】看门婆的往事 49. 神棍阿宏向王大哥借了摩托车,由大诚驾驶,去往封印看门婆的地方。那是一片位于半山腰的老宅子,十分古老,大多是早年间打猎时临时落脚的地方。由于后来营生的办法更多,无人再去打猎,房子也就无人打理,越来越破。好在是一座连接大山的小山,常年有人经过,路不陡峭,摩托车可以顺利上去。 古宅的事大多和古井有关,大诚从无数个鬼故事中看到过这样的桥段,只是没有想到,守得一身好本事的阿宏叔竟然也没有落下俗套,带着他来到老房子旁边的废井前。 井口已经坍塌,借着手电筒的灯光也只能看到里面黑漆漆的。神棍阿宏似乎能够了解大诚对于古井的好奇,问道:“知道为什么会把看门婆封在井里面吗?” 大诚自然是不知道的,却还是努力的搜寻自己的理解,说道:“我虽然不懂,但是看过很多恐怖故事,都喜欢和井挂上关系,也许是约定俗成的一种恐怖方式吧。” “然而那些终究是噱头,到了现实中又该如何理解呢?”见大诚傻乎乎的摇着脑袋,神棍阿宏说道:“井连通地下,又取其连通阴阳之意,无论怎么理解,都是阴气极盛的,加之古往今来无数人死在井中,更是将一分阴邪之气贯穿连通,久而久之,这种原本只是为了寻得一口水喝的存在,变得有了别的深意。抛开阴阳、邪气这些玄妙的东西不谈,单单里面足够深的环境,也是封印这等邪物的最佳地方。” 大诚却不明白,问道:“阿宏叔,有件事我不懂,书里总喜欢把女鬼安置在井中,让她们从井里爬出来为非作歹,可是您却截然相反的把看门婆封印在井里,既然井中阴气邪气更胜,应该可以帮助到看门婆才对,这不符合逻辑啊。” “你是觉得应该把看门婆封印在一个阳气更胜的立方,才能降服住她,是吗?”大诚憨憨的点头,神棍阿宏说道:“你这么想很正确,也的确如此,不应该把一个鬼封印在阴气更胜的地方让它如鱼得水,但是诚诚啊,你得明白一件事,看门婆很厉害,历史上从未有人能够把她降服,即便是最终的封印,我也是蝎子的粑粑——独一份。” 大诚说道:“之前您曾和村长说过看门婆的事情,但是没有说您是怎么降服看门婆的,今天能不能说说?” 望着大诚那双黑暗中都能闪出光芒的求知若渴的大眼睛,神棍阿宏低声说道:“其实也不能说是降服,我并没有那种本事,只是依靠手段和小聪明,将看门婆困在她自己的宅子里,再把宅子封印在井中,因为井中阴气更盛,能够给看门婆带去舒适的感觉,她才会无休止的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中无法超脱。” “您的手段和小聪明又是什么呢?” 神棍阿宏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我考考你,看门婆是如何将人困进老宅子的?” 大诚胸有成竹的拍拍胸脯,说道:“唔,嘿嘿,这个我可真的知道,您问不住我。看门婆是一个很老的老婆婆,拖拽着一个老宅子,遇到走夜路的人,就把宅子的大门打开,用里面诱人的幻象将人们吸引进去,再在纸上画出这个人的模样,将画贴在门上,吸引那些寻人的人。” 神棍阿宏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只要这幅画贴在门上,单靠被困人自己的能力是走不出来的,除非借用外力。这就是‘帖鬼门’的威力所在,正所谓一幅阴画帖鬼门,神智魂灵变傻身,甭管你多厉害,进去之后就是个傻子,根本出不来,而且要救得赶紧救,时间一久,神仙难救。” “您还没说使的是什么小聪明呢。”大诚如嗷嗷待哺的婴儿,等待着阿宏叔解答心中的谜团。 神棍阿宏说道:“诚诚,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走进看门婆的宅子后,自己的画像被看门婆贴到门上,会导致你变成傻子出不来,那么如果在你还没有走进宅子的时候,就亲手把自己的画像贴到门上,会怎么样?” 大诚脑补了一下,说道:“这好像是个bug呀,而且都让我一个人做了,还要看门婆干什么?” “ba什么?”神棍阿宏并不知道英文单词的含义。 大诚说道:“就是漏洞的意思,如果一个人进去后,门上贴着自己的画像就会导致出不来,那么如您所说,自己贴自己的画像,而自己还没有进入宅子,会怎么样?难道宅子的大门会变成血盆大口把这个人吃进宅子里?” 50. 神棍阿宏看一眼时间,表示暂停聊天,先办正经事。他让大诚把坍塌的井口整理干净,在井口的东南方向点上一枝香,西北方向钉一张符纸,念念有词之后,用匕首点破手指,将血液滴进黑洞洞的井中。大诚一直在旁边看着,这些手段已经见过许多次,熟记于心,只是不懂的是那张符纸上画着什么,以及阿宏叔念叨了什么,而这些正是施展手段的关键。 做完这些,只等着义庄老鬼现身便可,神棍阿宏也继续讲述着看门婆的事情。 “诚诚啊……”神棍阿宏说道:“刚才我在用你打比方,不过如果把你换做是看门婆,会怎么样呢?” “您是说让看门婆帖自己的画像?唔,那可真是天大的bug了,不过我觉得应该不会有事。” “哦?为什么呢?”神棍阿宏问道。 大诚皱着眉琢磨了一下,确信自己的观点,说道:“宅子是看门婆自己的,难道还能反过来害了自己不成?” 神棍阿宏笑道:“既然如此,我跟你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被引导的大诚猛然纳过闷来,一拍大腿,兴奋地说道:“对呀,如果无效,您就不能对付看门婆了,一定是有效才说的!唔,阿宏叔,看门婆就是这样被您困在宅子里的?” 神棍阿宏点点头,说出了当时的经过。十年前,看门婆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神出鬼没的她频繁祸害乡里,不知多少人惨遭毒手,有去无回。神棍阿宏与其斗法大半个月,看门婆颇有报复的心里,不仅不打算离开,反而有变本加厉的趋势。看门婆的宅子里迷惑了不少人,他们的家人不可能袖手旁观,只是无论自己家人去找,还是村里人抱团去找,都是损失惨重。 这就像是一个越滚越大的雪球,随着里面的亲朋好友人数越来越多,人们不会放弃,也不会躲起来,只会请大师出来想办法,有些心急气盛的甚至还会组织更多的人去找看门婆算账。无奈历史上多少传奇人物都拿看门婆没有办法,那些高手大师又怎是对手,更不要说抱团的普通百姓。 神棍阿宏的可靠程度在那一阵变得特别低,因为已经和看门婆斗法大半个月,把村子弄得鸡犬不宁,人人自危,还一点效果都没有。神棍阿宏希望大家在他想到办法以前暂时不要出门,可是谁也不听,就在这样高强度的紧张感的逼迫下,神棍阿宏决定使出自己研究出来的,却一点把握都没有的办法对付看门婆,也就是想办法让看门婆在门上贴上自己的画像。 这种方法的危险之处在于,需要让看门婆亲手贴上画像,这就要求神棍阿宏近距离接触看门婆,而看门婆又是个善于蛊惑人心的人物,神棍阿宏斗法的大半个月都尽量间接施展手段,如今要近距离接触,会发生什么事可就不好控制了。另一个危险是,看门婆如果贴上自己的画像后没有反应怎么办?反之,一旦有了反应,那些又都是未知的,无法做好周全的准备,自己究竟有没有能力解决? 想到那些不断受到伤害的乡亲,别无他法的神棍阿宏咬咬牙,即便牺牲自己,也只能勇敢尝试了。 【26】看门婆的往事2 51. 神棍阿宏趁着天黑悄悄离开家进到山里,确认四下无人后,用手段隐匿了自己的人气。关于这种事,是许多高手大师都会用的手段,掩藏人气,鬼就不会察觉到你的存在。然而这里面有一个特别重要的漏洞,一旦成功隐匿了自己的人气,就不能再被别人喊出你的名字,否则手段尽失,如果想要对付的鬼就在周围,便大事不好。 神棍阿宏觉得村民现在已经听不进自己的话,只能躲在深山里确定周围没人才隐匿人气。之后要做的事是,把一张符纸用手撕的方式撕成人型,将自己的生辰八字写上去。 做完准备工作,已经和看门婆斗法大半个月的神棍阿宏顺利的找到看门婆停留的地方。虽说之前都是间接斗法,可是神棍阿宏已经根据古书的记载对于看门婆的事情有了详细的认知,亲眼看见时并不觉得慌张。而看门婆虽说在斗法中一直处于上风,甚至有压倒性的优势,却依然十分疲惫,在一块坟前借用阴气修整。 神棍阿宏没有使出鞋前钉的本事,也没有依据天垂象展现任何攻击手段,而是以隐匿人气的状态悄悄靠近看门婆,并把符纸撕成的写着自己生辰八字的纸人放在地上,念动口诀。原本平躺在地上的纸人站立而起,缓缓地向着看门婆的方向走去。按照神棍阿宏使出的这个手段,虽然在神棍阿宏眼中是一个十几厘米高的扁平的黄色纸人,但是因为障眼法和生辰八字的关系,在看门婆看来并不是纸人,而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并且不是别人,正是跟她没完没了的神棍阿宏。 看门婆对神棍阿宏可谓是恨之入骨,虽然有很多手段可以要了神棍阿宏的命,可神棍阿宏一直跟她间接斗法,使得双方谁也弄不败谁,还十分的疲惫。看门婆也是个狠角色,非要把神棍阿宏困在宅子里才肯作罢。现在好了,耗了大半个月,终于看见神棍阿宏的真身,没错,就是这个杀千刀的生辰八字,肯定是跟自己作对的神棍无疑! 看门婆或许是疲惫了,或许是眼花了,或许太过心急,总之她没有怀疑为什么一向谨慎的神棍阿宏会毫无戒备的出现在山中的老坟前。这也算是神棍阿宏的命好,总之看门婆轻而易举的就上当了,这也使得神棍阿宏第一次脱离古书的记载,亲眼看到看门婆操纵宅子害人的全过程。 那幢烧死人用的纸糊的小宅子模型,瞬间变成一座宏伟的正儿八经的宅子,大门一开,里面出现的是神棍阿宏的师爷和师傅。都知道看门婆会用宅子里的幻象蛊惑人心,没想到自己无欲无求的竟然也有脆弱的地方。的确,神棍阿宏不好女色,不贪钱财,唯独对于惨死的师爷和师傅放心不下。若不是有小纸人代替自己,冷不丁的被看门婆缠上,可能真就中计了。 看着宅子里面的师爷和师傅慈眉善目的笑容,神棍阿宏内心触动,眼眶湿润,好在他还算冷静,悄无声息的往宅子的侧面走去。根据古书记载,那里有一块大石头,上面放着笔墨纸砚,以供看门婆画人像用。神棍阿宏使出手段,将本无法触及的纸偷换成自己准备的纸。这张纸上画着看门婆的画像,是神棍阿宏根据古书记载临摹下来的,第一次亲眼见到看门婆时,他曾经惊呼,以前的高手大师的确亲眼见过看门婆,并且画下的画像十分准确,不亚于今天的照相机拍出的照片。 神棍阿宏再一次使出障眼法,把画像上面的看门婆隐藏起来,再把墨替换成水。 宅子的正门口那边,假的神棍阿宏进入宅子,看门婆来到石头前,快速且认真的画着神棍阿宏的模样。然而因为障眼法的关系,她以为用的是墨,其实是水,她以为画了神棍阿宏的模样,殊不知什么都没有画上去,在她眼前不存在的,才是真正存在的看门婆的画像。 52. 一切都很顺利,看门婆拿着那张被她认为是神棍阿宏的画像走到宅子的大门前,阴冷且苍老的说道:“一幅阴画帖鬼门,神智魂灵变傻身。” 伴随着看门婆得意的笑声,那幅画被她贴在了左边的大门上,直到整张画全部贴好,神棍阿宏的注意力到达极限,涣散之下,障眼法消失,看门婆则被面前的一幕吓了一大跳。 看门婆这才意识到自己被算计了,门上的画并不是神棍阿宏,而是她自己。看门婆愤怒的吼叫着,完全不是苍老的老人,更像一只被人夺去小狮子的母狮子。躲在树后面的神棍阿宏也不好过,他从未有过如此恐怖的紧张感,帖鬼门已经完成,接下来无论是否有效果,自己都要和看门婆正面对抗,是死是活已经无关紧要,问题是能否解决掉看门婆,就是死也不能白死。 神棍阿宏的注意力涣散后,消失的不仅是障眼法,隐匿的人气也重新回来。看门婆立刻锁定树后面的神棍阿宏,一阵阴风将其拽出来,重重的摔在地上。 “你这神棍小儿从哪里学来的如此阴邪的办法,竟然想要困住我?不过你恐怕还不知道吧,我被困,你也逃不出去!”看门婆喊道。 事到如今,神棍阿宏不再慌张,站起来说道:“这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办法,之前并不知道能否制服你,但是听你自己说的,看来我成功了。” “你也出不去!” “出不去就出不去,只要你不能祸害人,我就算成功了。”神棍阿宏说道。 看门婆阴冷的看着神棍阿宏,满脸的褶子下面是一双浑浊又散发邪气的眼睛,一双褶皱的嘴唇得意的说道:“不过你放心,宅子是我的,只要现在就把画撕下来,什么事都不会有,而你,等我处理完门上的画,小神棍,你也不需要困在宅子啦,直接死在外面吧!” 看门婆转身要去撕贴在门上的画像,神棍阿宏早已经想到会有这样的可能,将提前准备的雄鸡血、黑狗血、朱砂、糯米等等一堆辟邪的东西扔到看门婆的身上,看门婆痛苦的喊叫,无力的躺在地上。 神棍阿宏知道,这些辟邪的东西只能暂时对付看门婆,只希望在看门婆重新站起来之前,门上的画可以发挥作用。最终神棍阿宏赌赢了,在看门婆站起来之前,门上的画消失了,随后整个宅子像是钻进镜子里一样,方向瞬间相反,并且还有错位,神棍阿宏和看门婆原本站在院子外面,这会儿已经站在院子里面了。 随着大门的关闭,一切都结束了。 神棍阿宏终于了解到,看门婆站在宅子外面贴上自己的画像后会有怎样的结果,原来整个宅子会扭转过来,像一个套子一样把站在院子外面的自己和看门婆套在院子里面。只可惜自己将被永远困在此处,不能传于后人了。 院内,看门婆不见了,出现在面前的是师爷和师傅,神棍阿宏渐渐变傻,渐渐地和虚假的师爷与师傅叙旧,他忘记了自己的使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如同古书中记载的一样,困在宅子里的人会变成傻子,时间一到,神仙难救。 大诚惊呼道:“唔,阿宏叔,原来您被困在宅子里过啊?我还以为您在外面就把看门婆给搞定了呢。” 神棍阿宏说道:“当时脑子一片空白,觉得自己回到小时候,回到什么都不懂的时候,每天除了看书,就是听师爷和师傅的教诲,也不觉得有时间观念,不饿不渴不困不累的。” “那您是怎么出来的呀?” 神棍阿宏说道:“多亏了铁老头,他知道我的脾气,即便牺牲生命也不会放弃,就一直暗中盯着我,在我被关进宅子后,想办法把我救了出来。” “唔,真是多亏了铁前辈啊。” “后来……”神棍阿宏说道:“我和铁老头一商量,就把看门婆的这座纸宅子连同看门婆一起封印在这口井中了。铁老头擅养鬼,他说既然无法消灭看门婆,就只能为她提供安逸的环境,让她沉浸其中,才不会出来。至于被宅子困住的那些乡亲们,由于时间短,也都被铁老头救了,第二天他们就从山里的不同地方各自回家了。” 大诚盘腿坐在地上,抬头望着深沉的天色,感叹世间竟有如此离奇的事情。他也在琢磨,看门婆的事情都是十年前发生的,接下来要对付的义庄老鬼,将是自己亲眼见证的,一分紧张,一份悸动,油然心生。 【27】关键节点 53. 时至午夜,法阵已成。神棍阿宏在大诚的手腕上系上红绳,和小杰的那根一样,为了避免被梦境纠缠,一旦承受不住,只要将红绳扯断即可醒来。 大诚摸着左手手腕上的红绳问道:“阿宏叔,您有多少根这样的绳子啊?” “红绳中掺着黄线,制作起来并不费劲,只是有点麻烦,所以存货不多,你问这个干什么?”神棍阿宏反问道。 大诚憨憨的说道:“唔,我是想,既然红绳可以避免人们陷入鬼魅制造的幻境噩梦之中,何不人手一条呢?” “天下法器众多,捉鬼、囚鬼、杀鬼、驱鬼,也不见人手一份的呀,红绳的道理是相同的。” 神棍阿宏从包里取出一根紫色的蜡烛,将其点燃后摆在地上,再用银针扎破双脚脚心,流血后光着双脚站在蜡烛的旁边,说道:“诚诚,背过身去,无论发生什么,我不让你回身,你连头都不能扭过来。” 大诚照做,虽然站在阿宏叔身边,可还是紧张的攥紧了拳头。他明白自己出现在这里的意义,跟对付义庄老鬼没有半毛钱关系,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开眼界,长经验。他很感激阿宏叔给自己的机会,也暗暗的发誓,无论如何都不能添麻烦,而不添麻烦的第一步就是要努力的镇定下来,切不可慌里慌张,吓吓唧唧。如此想着,加上身边不到十厘米就是阿宏叔的肩膀,心情逐渐平复一些。 背后忽然刮来一股阴风,大诚刚刚平静的心立刻悬了起来。说到阴风,无论之前一个人在娃娃坟过夜,还是后来见到瓜头,以及见到各种不同的鬼,都能感受到这样的风。这种风不冷不凉,不大不小,不轻不重,本没有什么特别,可就是有一种让人浑身不自在,浑身起汗毛,浑身打寒战,浑身被针扎的感觉,特别不舒服。 所谓阴风阵阵,大诚算是彻底体会是怎样一种感受了,背后那看不见的地方,持续了很长时间的阴风,神棍阿宏又一直不说话,大诚甚至觉得阿宏叔有可能已经被义庄老鬼打败了。再看看眼前,除了一片黑暗之外,只有脚后跟不远处的蜡烛散发的些许光芒。出于紧张、好奇与不安,大诚特别想回头,就在快要按耐不住的时候,神棍阿宏碰了大诚的胳膊一下,轻声说道:“可以转过来了。” 得到阿宏叔的允许,大诚满怀着好奇与揪心,缓缓地回过头。出现在他面前的不再是漆黑一片的树林,而是一幢颇有时代感的古老破败的宅子。这里就是义庄,不是小杰在梦里看见的义庄,而是义庄老鬼生活了一辈子,死后原样带进阴间的那幢真真正正的老宅子。这是一幢真正的义庄古宅,高达十五米的牌楼,白色的纸灯笼,漆黑厚重的大门,门两侧不知名的古代怪兽石像,显得神秘、森严、冰冷。 神棍阿宏低声嘱咐道:“只管去看,不要说话,也不要离开我。” “唔,我知道了……”大诚被眼前的一幕吓傻,往日的鲁莽胆大,这会儿全都消失不见了。 神棍阿宏深吸一口气,心念转动,右脚高高抬起又沉沉落下,一招鞋前钉耍得轻车熟路。鞋前钉发出的金属碰撞的声音,惊得周遭的孤魂野鬼距离远的直接跑走,距离近的被彻底压制,一座寂静无声的黑山树林彻底变得鸦雀无声,阴阳皆静。 义庄大门在吱呀呀的声音中打开,黑洞洞的深处传来苍老阴冷的笑声:“鞋前钉,现在没有几个人还会使了,你虽然有这个本事,但是要知道,这招对我无效。” 神棍阿宏不慌不忙的说道:“我自然知道对你无效,只是不想让其他家伙出来干扰我。” “干扰你做什么?收服了我?” “你不信?” “从古至今,多少高手大师,多少顶级高人都没能对付得了我,你一个小神棍,即便达到跟他们一样的高度又如何?甚至,超越了那些人,也未必能对付我。” 神棍阿宏大声说道:“历代高手大师同样对付不了看门婆,可还是被我封印,历史就是用来突破的,又或者几代高手大师虽然对付不了看门婆,却留下宝贵资料,不断积累之下,你们无从遁形!” 54. 听到看门婆,义庄老鬼立刻愤怒起来,快步来到义庄门口,被几盏白色灯笼映衬的深灰色的脸显得格外的恐怖。亲眼看到一个流传多年的老鬼,大诚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什么样的,真是五味杂陈,说也说不明白。 白灯笼下的义庄老鬼佝偻着身子,生气的质问道:“难怪我寻找多年都未曾找到,原来被你这个小神棍封印了,说,你把她封印在什么地方了?” 神棍阿宏指着身后,说道:“十年前,我把她封印在身后的这口井中了。” “井?你把她封在井里?”义庄老鬼显然不相信会有人把鬼封在一个阴气正盛的地方,神棍阿宏示意他可以自己去看看,便毫不犹豫的来到井口。井和神棍阿宏不过两米的距离,义庄老鬼站在井口时,神棍阿宏只需要抬起手就能碰到对方,大诚站在神棍阿宏的身边,可以清楚地看到义庄老鬼的装束,感受到那份来自于鬼魅的阴冷邪气。 义庄老鬼和神棍阿宏就像遵守着君子协定一样,尽管彼此憎恨,尽管距离十分近,却并没有选择出手。义庄老鬼顺着井口往里面看了几眼,说道:“你把她关在阴气正盛的地方,是想养着她吗?” “我没有让她受罪,你觉得很不可思议?”神棍阿宏说道。 义庄老鬼收起一些戾气,说道:“我存在的时间比你这个小神棍不知多出多少倍,那些高手大师对付鬼魅的手段,哪一个不是我所知道的?那种用阳气煎熬鬼魅的例子数不胜数,阴损缺德,你却不同,竟然用阴气滋养着她,说吧,你有什么目的!” “首先我要纠正你一个词,不是滋养,而是滋润。”神棍阿宏说道:“看门婆是个厉害的角色,和你一样轻易不会被降服,我能做的是耍一些小计谋将她囚禁在她自己的宅子里。当时和我一起的还有一个朋友,此人擅长养鬼,是他劝我将看门婆封印在这里的。” “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快说!” 神棍阿宏悄悄拽着大诚的手臂,一是为了确定大诚还在身边,另一个目的是给大诚勇气,毕竟面前说话的不是活人,而是一个阴气森森的老鬼。 “你不要着急,我先跟你说一件事吧,也许有点长,但是我相信你会有兴趣听一听的。”神棍阿宏说道:“你和看门婆的关系不错,可你是否知道看门婆宅子的运作方式呢?” “你是指?” 神棍阿宏说道:“一个活人若被看门婆的宅子囚禁,就会立刻身灵分离,灵魂被囚禁在宅子里,身体将行尸走肉一般继续前行,找到一处无人知晓的角落停下。索性看门婆都会在荒郊野外诱惑活人,这种地方总会出现的。身灵分离的前二十九天,如果有人把灵魂从宅子里解救出来,灵魂就会回到身体,这个人将完好无损的回家。如果到了第三十天才救出来,就会成为傻子。如果第四十天救出来,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个植物人。一旦到达六十天,神仙也难救,只会成为死人。” “哼,这些我都知道,你想说什么?”义庄老鬼不耐烦的问道。 神棍阿宏并不着急,低声说道:“我把看门婆囚禁在她自己的宅子,用的小计谋正是让看门婆贴了自己的画像,她一个鬼,被囚禁超过六十天后会怎么样呢?” 义庄老鬼从未思考过这样的问题,是啊,一个大活人会因为天数的不同而有不同的结果,那么一个早已经死掉不知多少年的鬼,在二十九天、三十天、四十天和六十天这些关键节点的时候,会出现什么结果呢? 【28】前世际会 55. 活人被看门婆的宅子影响后,会身灵分离,随着天数的不同产生不同的结果。看门婆作为死去多年,化作枯骨的鬼魅,贴了自己的画像后,会产生什么结果呢?在把看门婆连同宅子封进枯井中后,神棍阿宏听从铁老头的建议,将全部心思放在天垂象上。他们利用五十九天的时间重新翻阅古书,从蛛丝马迹中寻找看门婆所在天象的大致方向。 第六十天,也就是活人必死,神仙难救的那一天,神棍阿宏和铁老头站在两百公里以外的一座名叫古岭山的山顶,以天垂象中最深奥,最顶级的手段,在璀璨明星之中找到一颗从明亮转为暗淡的星,铁老头再以中国古代星图结合风水、星象、命法推断,此星归属慈母星。从慈母星暗淡的速度、角度和光辉渐弱的方向可以看出正是来自于枯井,此星十有*就是看门婆所在的星。 当时神棍阿宏判断,活人被困六十天后将彻底死亡,鬼魅灵魂被困六十天,代表的星象将彻底暗淡,再无轮回、成仙、入魔等可能。看门婆的宅子就像一个吞噬万灵的口袋,只要到达六十天,一切都将休矣,简直比灰飞烟灭还要彻底。 不过,谨慎起见,神棍阿宏和铁老头并没有就此将慈母星和看门婆百分之百的等同起来,毕竟二人在这方面并不是一等一的高手,其中若是有所失误,将来还会再生事端。因此,他们决定依据暗淡的慈母星所展现的方向,向当地一位年近七旬的道家大仙求教,大仙听过二人讲述后,明白此事的重要性,便谨慎的用掉一周的时间分析慈母星,最终给出一个大致方位。 所谓方位,其实是一个大致的地址,神棍阿宏和铁老头到达附近后才知道,当地人口密集,一方土地竟然包含着五个村子。正不知从何下手时,神棍阿宏找到突破口,他观察天垂象,发现一户人家正被阴鬼骚扰。二人顺着天垂象找到这户人家,自称在外做生意,也懂得一些看门道的手段。那家人起初并不相信,神棍阿宏便将从天垂象中分析出来的内容说了一下,全部符合事实,那家人便不得不信了。 这家人的问题并不麻烦,不过是家里的二儿子走夜路冲撞了脏东西,三两下就能药到病除。不过为了打探看门婆的事情,二人多了一个心眼,将这家人遇到的麻烦和看门婆联系起来,以此套话,问道:“你家二儿子冲撞了脏东西,我且问你,方圆之内可曾有这样的传说故事,早年间家中有一个女子,嫁给一户有钱人家,或者有一个大户人家,娶了一名女子。这名女子身为大房,因为无法生养,被人欺负,孤苦一生。” 这家人毫不犹豫的说,正有此事,就在隔壁村,那户人家很早就没人了,只剩下一堆老坟。铁老头假借此事和其二儿子中邪的事情有关,要求这家人带他们去坟前看看。说是老坟,并不是荒郊野外的一片破败孤坟,由于当年的大户人家舍得出钱,时至今日,虽然也是老旧不堪,考虑到无人保护,现在这个样子已经算是保存的相当不错了。 这是一片祖坟,可以看到很多信息,经过那户人家的指点,神棍阿宏和铁老头将目标集中在一个名叫李玲儿的坟前。二儿子的家人说,虽然这个大户人家早已经衰败迁走,但是关于他们家的一些事情一直在坊间流传,属于茶余饭后的谈资,要想了解得详细一些,可以去找本村的张大爷,他是目前活着的知道这事最多的人了。 张大爷今年已经快九十岁了,听说有人要问他李玲儿的事,一开始并不愿意说,后来听说此事和同村的胖二小,也就是中邪的二儿子有关系,就大大方方的说了出来。 “这事儿啊,我已经说了一辈子啦,真是懒得再说了,可既然和胖二小中邪的事有关系,那我还是愿意再说一遍的,胖二小是个好孩子,可不能受罪啊,他还得带领咱们村男女老少致富啦……” 56. 张大爷说,大家对于这户人家其它的事知道的也不多,唯独这个李玲儿的事,口耳相传出许多细节。 李玲儿生于大宋年间,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否则怎么会给另一个大户人家做大房呢?据说李玲儿长得一般,本就不受丈夫待见,又因为生不出孩子,逐渐被冷落。这一辈子就像被皇帝打入冷宫一样,虽然身为大房,却没有半点自由,从未出过老宅子,不知外面世界的变化,也无人陪伴左右,孤苦伶仃的还不如一个穷苦人呢。 李玲儿养了很多猫,都是同一个品种的白猫,还喜欢用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铃铛,一到夜里就摇晃,一群白猫就跟着叫,弄得宅子里的人特别害怕。也许是李玲儿的丈夫心中有愧,虽然对她不闻不问,却也默许了她养猫和摇铃的举动,久而久之大家也都习惯了,只把李玲儿当成一个疯子对待。 李玲儿的丈夫六十多岁病死的,死后再无人对李玲儿保持耐心,不仅把铃铛收走,还把所有白猫一并带走。又过了二十年,李玲儿在孤苦中老死。据说李玲儿死后,老宅子里一到晚上就闹鬼,夜夜如此,弄得人心惶惶,请了多少高手大师来看都不管用。到了最后,就是白天都能偶尔看见白猫出现在各个角落,隐约听到有人摇晃铃铛的声音。 老宅子里的人没人愿意再住下去,就都搬到不远处的另一套房产中。后来的一天夜里,关了李玲儿一辈子的老宅子在李玲儿死亡的第二年的同一天,在无人居住的情况下发生一场大火,尽管有人救火,却依然阻挡不了老宅子化作一片废墟。很多救火的人事后回忆说,当时听到火海中有老人痛苦的哭声,还有白猫安慰主人的叫声,以及越来越遥远的摇晃铃铛的声音。 大火燃烧过后,大户人家再也没有回来过,就连周围的房产也一并处理了,之后再无人知晓这个大户人家去了哪里,闹鬼的事情也彻底结束了。 听完张大爷的话,神棍阿宏和铁老头心中有底,将二儿子中邪的问题搞定后,立刻启程返回。他们并不是要回家,而是去距离村子还有几十公里的一座寺庙。那里有一位年近八旬的住持,是铁老头的忘年交。住持德行崇高,佛法无边,能够洞察前世今生。原本铁老头希望请高僧看一看李玲儿是在何等因缘际会下变成邪恶看门婆的,却不料这一看,竟然还看出了其它事情。 说到这里,神棍阿宏故意停顿片刻,见义庄老鬼等得急了才开口说道:“据高僧所言,李玲儿的前一世因为生不出儿子,且一连生出三个女儿,而被丈夫杜大海欺凌,因为无法忍受,携三个女儿投毒自尽。虽然生前被丈夫欺辱,却终究自杀之时带着三个女儿,因此转世为李玲儿后,不要说男孩,即便想要个女儿都不可能,注定孤苦一生,算是为前世赎罪。” 义庄老鬼并不清楚神棍阿宏的意思,可也明白对方平白无故不会说这些,就耐着性子继续听下去。 神棍阿宏说道:“李玲儿前一世的丈夫杜大海,又为何一连得到三个女儿,可就是得不到儿子呢?因为杜大海的前一世是个专干绑人勾当的贼人,将那些刚刚长成的小伙子绑进山里挖煤采石,绑入孤岛做奴做仆,祸害不知多少家庭,自己却有三个儿子,尽享天伦之乐,因此转世为人时注定没有儿子。” 听到这里,义庄老鬼还不明白,心也急了,问道:“小神棍,你已经讲了半天故事了,到底想说什么?” 神棍阿宏低声问道:“那个专绑半大小伙子的人,名叫雷世林,你……没有印象了吗?” 【29】苦果 57. 义庄老鬼并不知道雷世林是谁,却也觉得神棍阿宏不会平白无故说出一个名字来,便一直捉摸着。 神棍阿宏说道:“刚才说的那些前世今生之中,有男有女,如果抛开女人不谈,只说这里面男人的因果造化,你再听听。雷世林祸害无数半大小伙子,自己却有三个儿子尽享天伦,于是下一辈子受到惩罚,一心想要儿子却只能生出女儿。可这并不算完,再下一辈子不要说女儿,即便是妻子也得不到,一辈子在义庄之中孤苦伶仃,痛苦一生。此人死后怨念极大,阴气不衰,成为一代恶鬼,也就是你,义庄老鬼!” 总算,义庄老鬼知道了神棍阿宏的意思,原来说了这么多,竟然都是自己的前世。义庄老鬼万分惊讶,因为他明白,如果自己真的是雷世林,那么在雷世林的下一世,也就是杜大海的那一世,自己的妻子正是看门婆李玲儿的上一世。 “我……有些混乱。”义庄老鬼失去作为鬼魅的阴邪,更像一位普通的老者,颤抖着向后退开几步。 神棍阿宏说道:“前世今生的确混乱,我可以帮你理清一下。” 雷世林因为犯下绑人的罪孽,于下一世成为杜大海后,受到只得女儿,不得儿子的惩罚。杜大海的妻子,正是李玲儿的上一世,因为给杜大海生不出儿子,受不了夫家的谩骂屈辱,带着三个女儿一起死了。此女因为自杀和迫使三个女儿死亡,需要承担罪孽,于是下一辈子成为李玲儿后,男女不生,孤苦一辈子。李玲儿因为在老宅子里受到一辈子的冷暴力,怨念极深,死后步入轮回,成为看门婆。 这其中,杜大海死后并没有结束雷世林那一世的罪孽,转世成为一个长相奇丑无比,身形佝偻,没有本事的人继续弥补雷世林那一世的罪恶,只能靠着在义庄干活谋生,最终因为孤苦一生,死后同样怨念极深,不愿进入轮回,成为义庄老鬼。 神棍阿宏总结完这些混乱的前世今生后,义庄老鬼终于明白其中的含义,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正是因为我在成为雷世林时犯下的罪孽,导致之后李玲儿孤苦一生,死后成为了帖鬼门的看门婆?” 神棍阿宏说道:“如果你在雷世林的时候没有犯下绑人的罪孽,就不会在成为杜大海时伤害到李玲儿的前一世,李玲儿的前一世没有犯下罪过,李玲儿就不会孤苦一生,更不会成为看门婆。你们表面上身为不入轮回的鬼魅,可以畅行人间,其实孤独不悦,你知道看门婆并不快乐,你也知道自己并不快乐,谁不想要得到更好的结果呢?说到底,你们现在依然在赎罪。” 义庄老鬼以苍老的声音反驳道:“不,这些都是你的一家之言,什么雷世林,什么杜大海,还有杜大海之后的那一世,我全不信!” 神棍阿宏说道:“这些并非是我的一家之言,而是那位高僧洞察乾坤,你虽然身为鬼魅知晓许多年头的往事,看来并不知道自己的前世,义庄老鬼,难道你连自己死前最后的身份都不记得了吗?” 义庄老鬼颤抖一下,说道:“我存在了很久很久,却唯独不知道你说的这些事,就如十岁的孩子记不住一岁时候的事情一样,但是你也不要看不起我,最后的身份还是知道的。” “你有一个很有趣的名字,叶虎!”神棍阿宏说道。 义庄老鬼说道:“没错,那的确是我的名字,那个佝偻着身子,长相奇丑,在义庄干了一辈子活的人,就叫叶虎……可是这个名字无人知晓,即便那些想办法研究我的人,都不知道这个名字,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都是那位高僧告诉我的,他知道你叫叶虎,这是一个很稀有的名字。”神棍阿宏说道。 义庄老鬼无奈的说道:“可是当一个人长得难看,身份低微,没有本事的时候,再与众不同的名字都会被人笑话,叶虎,当时很多人都说是‘夜壶’,以此嘲讽于我。” 大诚没有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叶虎,夜壶,傻傻分不清楚。 58. 平静片刻,义庄老鬼问道:“你比以往任何人知道的都多,可是雷世林和杜大海的事情,要我如何相信?” 神棍阿宏说道:“不是我知道的多,而是那位高僧知道的多,他曾断言你我会有一天相遇,为了让你不再作恶,为了让你相信前世因果,高僧给了我这个。” 神棍阿宏从包里掏出一个东西,此物和无花果有几分相像,只是略小一些,颜色更深一些。 “以高僧的话说,此物名为‘苦果’。”神棍阿宏说道:“高僧有言,他日若与叶虎一见,可将原委告知,若其不信,将苦果交出。把这枚苦果吃掉,自然能够体会高僧的用意。” 义庄老鬼心有触动,却还是敏感的说道:“我为何要被感化?那些虚假的、迷幻的、不真实的……” 神棍阿宏打断他的话,说道:“在将看门婆封印之后,高僧曾说我们做的对,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尽管封印看门婆是因为我们能力不足以将她降服,可高僧却依然认同我们网开一面的做法,这意味着其中还有说法,也许有罪可以赎,也许有恩需要报,你不吃苦果是不会知道的,就算是为了看门婆好吧,把苦果吃掉。” “你以为我那么在乎看门婆吗?” 神棍阿宏冷笑一声,说道:“白猫叼铃,证明你很在乎看门婆。” 义庄老鬼惊讶的发现,千百年来一直都是自己玩弄活人,却偏偏在这个小神棍面前,似乎被对方耍,被对方的话语牵着走。之前的血雨腥风暂且不提,那都是与小神棍的隔空较量,但是自从小神棍搬出看门婆这个重量级人物出来后,自己就再也没有主动权了。那枚颇具色彩的苦果就在小神棍手中,似乎只要自己吃了,就能得到一片新天地,至少会比现在这种浑浑噩噩的孤独世界更有色彩一些。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苦果的威力所在,义庄老鬼莫名其妙的笃信,苦果能给自己带来充满色彩的世界。他伸出老手,将苦果从神棍阿宏的手中拿过去。他小心翼翼的不去触碰神棍阿宏的手,这种阴阳相触的事情并不好,可是以义庄老鬼的性格,本是不在乎这些的,反正倒霉的总是活人才对。可是这一次他还是尽量避免着触碰,有些谦卑,有些谨慎,有些善意,仿佛那枚苦果带着神圣的力量,把作恶千百年的义庄老鬼都给感化了。 尽管,或许只是感化片刻。 义庄老鬼说道:“小神棍,你没有说谎,这枚苦果的确与众不同,即便只是拿在手中,也能感受到其中的力量,只是我并不知道吃掉这枚苦果后会呈现什么状态,为求自保,我要回到义庄去吃,你们在外等待。” 神棍阿宏做出个请便的手势,义庄老鬼转身走进义庄,大门轰的一声关闭了,一切归于平静,只剩下白色的灯笼散发出鬼魅光芒。 大诚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一些,说道:“阿宏叔,我今天可真是开了眼界,这个世界真不可思议。” 神棍阿宏说道:“诚诚啊,这次之后,你恐怕要生病几天,这里阴气太重,就算你体壮如牛,阳气充沛,也抵不过的。” “您应该不会生病吧?”大诚问道。 “我当然不会啦,这是我的本事。”神棍阿宏说道:“你现在除了亢奋和紧张,还有什么心情吗?” “还有一些感慨,正如您说的那些前世,和前世的前世的事情,虽然一开始听不懂,可后来自己也琢磨明白了,一个人这一辈子做了坏事,不仅下一辈子要弥补,甚至可能再下一辈子还要弥补。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雷世林的上一世,又会怎样呢?” 神棍阿宏摇摇头,说道:“我没有洞察前世的本事,高僧也并未告知于我,或许那些都和今天的事情没有关系吧。” 正在二人感受着前世轮回的时候,远处的义庄忽然发出金黄色的光芒,直冲天际。 【30】囚情 59. 正在神棍阿宏和大诚谈论前世今生的时候,远处义庄的天井之中,涌出大量金黄色光芒,光芒之中还有很多佛家的卍符号不停向右旋转着。 神棍阿宏说道:“义庄老鬼已经把苦果吃下去了,接下来就是自己的造化。” 看着黄色光芒中向右旋转的卍符号,这种只有在电视剧里才有的特效,竟然可以亲眼看见,大诚觉得自己是在梦里,不自觉的去摸系在手腕上的红绳。神棍阿宏制止道:“想要扯断红绳?” “唔,没有,只是觉得有些恍惚。” 神棍阿宏说道:“尽管那是佛家的光辉,却也不要盯着看,毕竟不是凡物,凡人看得多了,心智总会出现问题,尤其是你这种什么都不懂的傻小子。那条红绳也不要扯断,现在都还没有进入幻境呢。” 大诚问道:“如果现在不是幻境,别人是否也能看见咱们看见的一切?比如义庄老鬼,比如义庄,比如佛光。” “不,别人什么都看不见,在他们眼里,咱俩就像两个凭空指手画脚的傻子。”神棍阿宏说道。 不一会儿的功夫,佛光散去,义庄老鬼从义庄走出来,步履有些蹒跚,神情有些恍惚。 “如何?”神棍阿宏问道。 “我进去了多久时间?” “最多五分钟。” 义庄老鬼揉揉眼,说道:“我以为过了好久好久,吃了那枚苦果后,我看到了自己的三生三世,从雷世林绑人开始,到杜大海得不到儿子郁郁寡欢,欺辱妻子,再到叶虎的孤苦一生,每一世的结束,都有人判我,我却看不到一点光明。” “判你?难道是阎王爷?”大诚问道。 义庄老鬼苦笑一声,说道:“小神棍,我现在的心情和之前不同啦,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我很喜欢看门婆,很喜欢很喜欢,因为我们有相同的命运,相同的苦闷,近似的结局,我们走到一起可以疗伤。然而我却不知道,正是自己在雷世林那一世埋下的罪恶的种子,才导致三世之后的李玲儿化作看门婆,是我的罪孽导致了看门婆的苦闷。” 神棍阿宏说道:“世间造化即是如此,你与看门婆本领高强,无人能降,却依然走不出心中的困惑与苦闷,现在得知真相,还要再在罪恶的道路上走下去吗?” 义庄老鬼说道:“阴阳两界并无降我之法,我亦求死不能,既然行至终焉,既然天命降临,我也不想再孤注一掷的走下去了,愿同看门婆一起封入宅中,永世不出。” 神棍阿宏长叹一声,说道:“我这次来,其实并没有降服你的方法,正如你所说,阴阳两界无降你之法,只能仰仗高僧赠与的苦果,现在看来高僧就是高僧,一经点化,即便如你也愿意放下屠刀。” 大诚低声嘟囔道:“全是因为心中有爱,义庄老鬼作恶再多,好在还有善待看门婆的一颗心。” 义庄老鬼苦笑一声,道:“怎轮得到你这个小子说我?” 大诚吓得立刻闭上嘴巴,悄悄往阿宏叔身后躲一躲。神棍阿宏问道:“看门婆已经被封十年,出是出不来的,你又如何进去?” 义庄老鬼说道:“看门婆曾经教过我帖鬼门的手法,我可以用你封印看门婆的方法自己贴自己的画像,把自己关进去。”说到这里,义庄老鬼笑道:“千百年来多少高手大师想要对付看门婆,都没能成功,没想到竟然被你这小神棍用小计谋把看门婆给搞定了,真是不知该夸赞你,还是该揶揄那些高手大师。” 神棍阿宏说道:“越是本领高强的高手大师,越想要彻底降服你们,让你们彻底消失,保持着这样的想法,就不会满足于只是将你们封印。正是因为我没有他们那么厉害的手段,才只能靠小聪明对付看门婆。” “人啊,想得越是复杂,反而越无法达到目的,只有简单些,才能通往正确的道路。”义庄老鬼说道:“我要去帖鬼门啦,你们不要在外面站着,否则会被一起关进去的,到义庄里躲着吧,顺便将那些孩子放了,等我进入看门婆的宅子后,义庄自然会消失的,到时候一切休矣。” 60. 虽然义庄老鬼在高僧苦果的点化下性情大变,可是神棍阿宏对他一点好感都没有,甚至还有些担心对方变卦,于是不由分说,立刻带着大诚进入义庄。 前十年义庄老鬼找不到看门婆,是因为铁老头曾在井口的地方布下阵法,现如今这个阵法已经被神棍阿宏解除,义庄老鬼只需要一点手段就能把看门婆的宅子呼唤出来。当那幢熟悉的宅子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义庄老鬼老泪纵横,十年于他来说不过活人十天的时间,却已经是万分想念了。 义庄老鬼走到旁边的石头上,画下自己的画像,将宅子的大门打开,把画贴上。一切做的都是那么的轻车熟路,一切做的都是那么的毫不犹豫。帖鬼门完成后,宅子如同之前吞噬看门婆和神棍阿宏那样,将义庄老鬼彻底吞噬。大门关闭后,义庄老鬼看见了看门婆,看门婆是那样的慈祥,身边站着四个小孩,两个男孩,两个女孩。 “你是谁啊?”看门婆问道。 义庄老鬼一愣,说道:“我叫叶虎。” 看门婆笑了一声,说道:“我叫李玲儿,进屋坐吧。” 义庄之中,神棍阿宏和大诚站在天井之下,周围的棺材板凳,纸人纸钱都还在。神棍阿宏回忆着丹云道长所画之图找到关着那些孩子的房间。一切都和画中描述的一模一样,只是孩子的数量更多了。孩子们一排排整齐的跪在地上,穿着干净的白色衣服,每一个都是长得那样俊俏,然而在那些平静的无法控制的表情下,是一双双惊恐的眼睛。 大诚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说道:“如果不封了义庄老鬼,这些孩子将永远如同提线木偶一般被操纵,且永无尽头,这种恐惧比面临死亡还要可怕。” 神棍阿宏说道:“义庄老鬼让我放了这些孩子,其实我哪里有本事做这些?恐怕最多只能是起到监督的作用。” 随着义庄老鬼进入看门婆的宅子,属于他的义庄开始崩塌,这种崩塌和现实世界中的坍塌并不一样,而是在颤动中一砖一瓦逐渐消失无踪,那些孩子也一并消散,消散的最后一刻,是一张张解脱的笑脸。 神棍阿宏说道:“曾经无数高人揣测这些已经步入轮回的孩子为什么还会留在义庄中被他人玩弄,又是以什么状态留存义庄的,现在我知道了,他们死后的最后一口气被义庄老鬼捕捉,正是这最后一口气,才使得他们留在义庄受罪。” “人死了却还不能咽下最后一口气,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可真够难受的。”大诚说道。 义庄消失后,二人来到井口,重新将铁老头留下的法阵做好。神棍阿宏感叹道:“幸好当初听铁老头的建议,善待了看门婆,今天才能顺利封印义庄老鬼,否则当时要是煎熬了看门婆,今天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恐怕多少个苦果也点化不了义庄老鬼的。” “他们还会出来吗?”大诚问道。 神棍阿宏意味深长的说道:“那就要看老天爷的意思啦。” 义庄老鬼的事情终于结束,神棍阿宏率领大家将院子里死亡的牲口尽数处理,王大哥也准备了一大笔钱用于赔偿各家的损失。至于大狼狗臭蛋,神棍阿宏之前和臭蛋的主人李老头沟通的时候已经有了打算,就是请王大哥将臭蛋养下来,李老头不准备再缠着那只老伙计,而是要投胎转世去了。 小杰亲自给臭蛋洗了个澡,喂的饱饱的,带着精神焕发的臭蛋来到李老头的坟前,说了许多感激的话,并保证虽然自己还要去北京上学,但是家里人一定会善待臭蛋的。李老头投胎之前,让臭蛋好好地为王大哥看家护院,如果来世有缘,还愿做一对主仆。 一天后,大诚因为阴气冲身病倒了,神棍阿宏准备草药时,远处窜起了火苗子,他没有慌张,也没有跑去救人或者看热闹,而是低声说道:“王老弟家的这场大火,终究还是要烧的啊。” (第十个故事,完。) 【1】猎人小屋 1. 大诚因为见到义庄老鬼的缘故,导致体内阴阳不平,即便是这个体壮如熊,阳气极盛的大男孩,也还是不出意外的病倒了,并且因为义庄老鬼不是一般的小鬼小妖,大诚病得还不轻,用神棍阿宏的话说,没有半个月别想下床。 大诚觉得很难受,倒不是因为头痛欲裂,体寒至极,每天都像发烧39度这些身体上的不适,像他这种野猫子,不能四处玩耍,只得躺在床上枯燥得数脚趾头玩才最痛苦,简直无聊至极。 生病的第七天,王大哥带着媳妇和小杰、小敏前来看望大诚,更是带着一笔钱感谢神棍阿宏的帮忙。神棍阿宏向来不会要求别人具体给自己多少好处费,却也没有钱财送上门时不收的道理。神棍阿宏收好钱,王大哥说道:“前些天一直在赔偿乡亲们的牲口钱,房子着火后又忙了几天,这才把钱送过来,阿宏你可不能怪我啊。” 神棍阿宏笑道:“王老弟实在是太客气了,小杰这几天可还好?” 小杰忙说道:“我很好,休息一个礼拜,明天就要回北京继续上学了,倒是大诚,前些天听说发烧,以为是普通的发烧,就没有过来打扰,但是听村里人说,大诚一直没有好,病得还不轻,就觉得会不会是和义庄的事情有关系?是不是伤到大诚了?” 大诚虽说病得难受,可是一颗想要玩耍的心特别强烈,听到外面有动静,特别想跟大家说说话,只恨自己四肢发软下不了床,只能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说道:“唔,小杰,我没事,你别担心,阿宏叔说这都是正常的,再有一个礼拜病就好啦。” 见小杰想要进屋悄悄,神棍阿宏说道:“大家还是不要进去了,诚诚阴阳不平,正是需要静养的时候,你们要是进去,反倒是打扰了他。” 大家说了一些客气话,不到五分钟的时间便准备分别,临走前,小敏征求大家的同意,既然大诚是因为给自家办事才生病的,希望在大诚病好之前,每天能够过来给大诚送点病号饭,以作答谢。王大哥和他媳妇因为连日来事情太多,并没有留心自己闺女的反常,觉得此事应该,就同意了。神棍阿宏心中苦笑,自己活了半辈子,没有娶妻,没有家人,向来都是自己生活,难道连顿病号饭都不会做了?只是他明白小敏的意思,就答应了下来,希望诚诚那个臭小子能够在这个过程中感受到人家女孩的心意。 这之后的每一天,小敏都会在中午之前和傍晚之前送饭过来,这个比大诚还要小一岁的女孩,做饭手艺相当不错,大诚觉得吃了小敏做的饭,每天都是生龙活虎的,要不是阿宏叔不让他下床,自己和正常人没有多大的区别了。 小敏原本就十分喜欢大诚,自从看到大诚跟在阿宏叔身边捉妖捉鬼,更是把大诚当成有本事的人看来,一份喜爱之情上升到崇拜英雄的境界。尽管在他们聊天的时候大诚一再地说自己没有做什么,只是跟在阿宏叔身边见世面,没有捣乱拖后腿就已经很不错了,可是小敏就是不信,觉得大诚是在谦虚。 大诚最终放弃的解释,转而问道:“小敏,你家房子着火的原因,阿宏叔都跟你们解释了吗?” 小敏说道:“都已经解释过了,我哥命中有一次火劫,因为义庄老鬼的关系逃离了那次火劫,然而这并不算完,原本还要被义庄老鬼所害,死于又一次火劫。最后因为阿宏叔的关系活了下来,前前后后一共躲过两次火劫,可那都是命,依然还是要经历一次的,结果就是我家注定要着火,而且真的着火了,好在我们全家人都没有受伤,损失的只是一间瓦房。” “院子里其它的房子没有被牵连吗?” “是啊,好神奇,只是我哥哥那间屋子着火,剩下的三家瓦房一点事都没有。”小敏说道。 大诚是个粗人,即便是小敏来了,他也一直都是光着膀子躺在床上,一点也不懂得姑娘来了要穿上一件背心的。可是小敏并不觉得尴尬,反而因为那些蛮壮的肌肉,更加的认定大诚是个标准的男子汉,一份喜爱之情更是无以复加。 每一次小敏来,神棍阿宏都躲到院子里或者别的房间,省得给人家小两口添麻烦。这会儿暗自抽烟,琢磨着另外一件事,旋即下定决心,准备去找大诚的叔叔谈一谈。 2. 小敏照顾和陪伴了大诚整整七天,在大诚病倒的第二周的最后一天,神棍阿宏终于允许他下床了。大诚二话没说,先去洗个痛快澡,他很纳闷,自己臭烘烘的,小敏为什么从来都不嫌弃呢?莫非真把他大诚当成救难的大英雄,才忍受了其他缺点?他不知道,小敏已经喜欢上他,就不会因为他身上臭烘烘的而有所嫌弃。 虽然小敏不太开心,可既然大诚康复了,这就是好事,自己没有理由再去找大诚聊天,好日子过得总是那么快。 清晨一早,大诚坐在院子里逗小老儿玩,神棍阿宏说道:“诚诚,跟我出去一趟吧。” 见神棍阿宏一脸的严肃,大诚不敢怠慢,赶忙提上鞋,随阿宏叔一起向外走去。他们走了很远的路,这条路大诚也十分的熟悉,因为半个月前他跟阿宏叔刚刚走过一次,这里就是封印看门婆,后来又封印了义庄老鬼的地方。 “阿宏叔,咱们为什么来这里呀?是不是封印的事还没有完?”大诚憨憨的问道。 神棍阿宏说道:“咱们这次过来,不是为了那口井,也不是为了井中的看门婆和义庄老鬼,而是要和你说说这间老房子。” 大诚回头一看,老房子相当破败,虽然没有坍塌,却也已经是多少年无人居住了。神棍阿宏说道:“上一次过来时,还记得我是怎么跟你说的这个房子的事吗?” “您说这是一间猎人小屋,自从无人再去打猎后,小屋就荒废了。” 神棍阿宏点点头,说道:“走,咱们进屋说话。” 二人来到屋内,屋里没有任何木制家具,只有一张石床,一个用于烧火做饭的坑。神棍阿宏说道:“早年间大家还靠进山打猎为生的时候,就在山中不同的地方建造了许多房子,供猎人们共用,咱们所在的房子是距离村子最近的猎人小屋。” “这些事听村里的老人们讲过,阿宏叔,您想说什么啊?” 神棍阿宏说道:“这里曾经是你爷爷和你爹每次进山打猎的时候用于整理装备的第一站,也是回村之前整理猎物的最后一站,是你们家两个男人养家糊口的地方。” 大诚有些纳闷,却也隐隐觉得事情有点严重,吓得不敢张嘴,只把一双大眼睛张得特别圆,清澈之中充满困惑。 神棍阿宏说道:“诚诚,之前咱们在那幢无人居住的老房子里想要引诱义庄老鬼,但最终失败的时候,你曾被黄鼠狼迷惑了心智,看见了一些东西,是吧?” 一提这事,大诚心中因那场梦境而产生的阴影传来阵阵不适感,只能攥着拳头说道:“我梦见自己爹娘的棺材,还有一群送殡的人,而我……跪在棺材前面哭,他们都说是我害死的爹娘,阿宏叔,您为什么说这事啊?” 神棍阿宏并没有着急说话,而是环顾着整间猎人小屋,这里曾是许许多多村民进山打猎的落脚之处,其中就有大诚的爷爷和爹,神棍阿宏选择在这个他们家族奋斗过的地方告诉大诚一些事情,自有其深刻的含义。 “诚诚啊……”神棍阿宏说道:“我今天要跟你说说你爹娘的事情。” 【2】皎熊命 3. 提起爹娘,这简直就是憨傻蠢笨单细胞的大诚最为敏感的心理黑洞了,自己自幼无父无母,叔叔却还总是不说他们的事,似乎有所隐瞒,时间久了大诚也不想再去逼问,只觉得自己对爹娘一无所知这事,本身就是不孝,一分压力压在心头。现如今,阿宏叔愿意跟他说说这些事,自然是十分期待,也十分紧张的。 神棍阿宏说道:“诚诚,你爹娘去世的真相,你的叔叔一直不肯对你说,是怕你心里不痛快,因为他们的死就像你被黄鼠狼迷惑时看到的那样,和你有关系。” “唔,真的和我有关系?”大诚委屈的问道,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了。 神棍阿宏无奈的点点头,说道:“自从知道你在黄鼠狼的梦境中感受到葬礼那件事后,就觉得平时傻乎乎的你对这件事是十分敏感的,其实关于父母的事情,当儿子的怎能不敏感呢?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件事竟然能够成为黄鼠狼控制你的手段,甚至险些将你弄傻,甚至弄死,可见平日里大大咧咧的你,其实一直强忍着苦闷的心情,不想被别人知道。然而一个人心中如果有这么大的一个弱点,是不能跟着我学习看门道的手段的,因为那很危险。” 神棍阿宏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所以我去找了你的叔叔,跟他说起这件事,如果他希望你跟着我继续学本事,就得把你父母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对你说了,如果你叔叔还是不愿意说,我就只能让你回家。” “既然您带我到了这里,还愿意跟我说,证明叔叔他同意了?” “是的,你叔叔用了两天的时间思考,考虑到你真心的喜欢学本事,并且命中还有劫难,就妥协了,同意我把你爹娘的事情告诉你。诚诚,做好准备了吗?” 听阿宏叔的话茬,事情似乎十分的严重,大诚紧张得浑身直哆嗦,委屈的问道:“阿宏叔,这事真的很可怕吗?” 看着五大三粗的大诚吓得魂不守舍,神棍阿宏心疼极了,将其搂在怀中安慰着,说道:“瞧,你以前还和叔叔吵过架,怪他不把爹娘的事情告诉你,现在看看你自己,你让叔叔怎么告诉你?我什么都还没说,你就已经吓成这个样子,如果叔叔在你还小的时候说出来,你还能健健康康的长成现在这副模样吗?” 大诚委屈的抹着眼泪,可是泪水一直在流,自从记事以来就埋藏在心中的悲伤,并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有所减缓,越是心智成熟,对于过去的恐惧和哀伤就越发的清晰,可怕的是这份隐约而来的感受,却又无法建立在真相的基础上,这给大诚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现在,自己即将面对真相,他强忍着一切负面情绪,只在阿宏叔怀中像个孩子似的委屈的抽泣着,抽泣着,努力的平复心情,说道:“唔,阿宏叔,我不哭了,您说吧,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我都会面对的。” 神棍阿宏点点头,说道:“好孩子,你不要害怕,其实也没有那么吓人,相信我,无论最后你觉得怎样,阿宏叔都会好好照顾你的,你不会孤独一人。” 大诚憨憨的点点头,像一头被大雨浇灌一夜的黑熊,可怜巴巴的躲在树叶下面,委屈的等待阳光的降临。 神棍阿宏说道:“说起你父母的事情,我要先说另外一件事,诚诚,还记得之前那个有独狼命的孩子吗?” “独狼命?唔,记得呀,您还说最后给他‘换体’成功,独狼命也就不会再伤害那个孩子了。” 神棍阿宏说道:“当时你问我自己是不是也有‘命’,我当时说看不出来,其实诚诚啊,我不仅看出来,甚至还是在你刚刚出生的时候就已经看出来了。” “我是什么命呀?” “这种命,和我们一般说的算命完全是两个概念,没有一点关系,所以不是所有人都有‘命’,诚诚,你是皎熊命。” “皎熊命?”大诚一怔,问道:“是因为我长得壮实,才有熊的命么?” 尽管谈话的氛围十分严肃,可神棍阿宏还是被大诚的憨傻逗笑了,说道:“我的傻诚诚,你说反了,并不是因为你长得壮,就是皎熊命,而是因为你是皎熊命,所以才长得壮。你想想,虽然你叔叔带你如同亲生儿子,可是因为你从小就很懂事,也有寄人篱下的感觉,从来不会要吃要喝,虽然跟着家人一起改善伙食,但绝大多数时候吃的都很简单,可你还是长得一副强壮的身板,全都是因为你有皎熊命的原因。你没有见过爹娘,但是我见过,他们都很瘦小,你虽然遗传了爹的男子汉气概,娘的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但是在身材上可是一点都不像呢。” 大诚眨眨眼,说道:“我的男子汉气概像爹,眼睛像娘?” 神棍阿宏点点头,说道:“你继承了爹娘的全部优点,还比他们都要高大强壮。” 大诚开心的低着头,这是他第一次从侧面感受爹娘的魅力,原来自己继承了他们的全部优点,这可真是一件好事。然而如果可以跟他们一起生活,哪怕自己长得又丑又矮,也无所谓呢。 4. 正如神棍阿宏所说,人们若是有了某种‘命’,就会按照那种‘命’的运理成长。大诚因为皎熊命中的熊,而生得一幅强壮魁梧的身板。之前那个拥有独狼命的男孩,则很自然的拥有跑得快的本事,头脑也很聪明,性格上则会阴沉一些,喜好算计。 神棍阿宏说道:“诚诚,回忆一下,之前咱们去天津对付纸人的时候,纸人想要逃跑,但是因为你的存在,他并没有跑走,这是因为你当时很紧张,注意力很集中,无意中激活了自己的皎熊命,而皎熊命最大的功效就是抵御鬼魅的伤害,并且震慑住鬼魅,所以纸人被你震慑住,不敢逃跑。” “但是!”神棍阿宏话锋一转,说道:“后来纸人还是逃出去,最终被天雷打中,这是因为你见纸人没有逃出去,以为是我做了什么手脚,便放松下来,注意力不再集中,皎熊命便没有被激活,纸人就趁着这个空档穿越窗户逃了出去。当然啦,最终的落雷和你我都没有关系,那是天意。” 大诚回忆着,的确有这么一回事,说道:“原来纸人第一次没有逃出去,是因为我激活了皎熊命,后来逃出去,是因为我没有激活皎熊命?” “你并不知道自己有皎熊命,也不知道该如何使用,那次只是无意中碰巧罢了。”神棍阿宏说道:“咱们暂且不提如何控制皎熊命,单说这个命,你因为拥有皎熊命,比一般人长得更为高大威猛和强壮,能震慑鬼魅,可谓是上天给你的礼物,然而世间并没有平白无故的好处,你得到这份天生神力,就要付出代价,独狼命一生犯三次月劫,就是说在夜晚来临之后,月亮高高升起的时候,他会遇到三次倒霉事,全都是威胁生命的。而你,诚诚,你的皎熊命一生犯三次水牢灾。” “水牢灾是什么?”大诚问道。 “水劫知道么?就是说有可能死在水里,水牢灾更加可怕,不仅自己死,还会同时牵连别人一起死。”神棍阿宏说道:“简单的来说,如果你自己跳进河里游泳,一点事都没有,但是如果你和别人一起游泳,大家就会一起死。” 大诚惊讶道:“还有这么狠毒的事情?自己倒霉自己死还不行,还要牵连别人一起死?” 神棍阿宏说道:“命中千万种,各有各的好处,也各自对应着劫数,诚诚,你这辈子有三次水牢灾。” 大诚回忆了一下,说道:“阿宏叔,我不是不相信您,但是我从小就跟别人去河里游泳捉鱼,一点事都没有的呀。” 神棍阿宏说道:“的确如此,不过这都是有解释的,稍后我会告诉你,好啦,现在你知道自己的皎熊命,也知道皎熊命命犯水牢灾,接下来我要说的关于你爹娘的事情,就能够理解啦。” 【3】水牢灾 5. 大诚原以为独狼命就像算命的命一样,每个人都有,只是不知道而已。现在才明白,这种命并非每个人都有,而是老天爷给予一部分人的天赋,当然这也并非是一件单纯的好事,因为天赋的背后是接连而来的厄运。 大诚摸摸自己的胸口,那片结实的胸膛,那双粗壮的手臂,以及高大挺拔的身体,原来全都因为皎熊命所赐。无奈的是,在强壮魁梧的外表之下,一生之中却还有三次水牢灾。 神棍阿宏在石床上坐下,大诚则站在一旁,等着听阿宏叔讲述爹娘的事情。看着大诚满目期待,又满目紧张的神情,神棍阿宏不想再精神虐待这个渴望知道真相的孩子,便不再托大,开口直言。 大诚的爹名叫陶大烈,十岁起就和爹,也就是大诚的爷爷进山打猎。陶大烈虽然身材不高,索性灵活敏捷,准头又好,十四五岁开始就能独当一面了。遗憾的是,在陶大烈结婚的第二个月,原本喜气洋洋的一家人迎来了噩耗,陶大烈的爹打猎不成反被咬死,尸体惨不忍睹的在山里躺了好几天才被大家找到。 因为政府一直建议大家改变打猎的习俗,加之打猎本身也不怎么赚钱,陶大烈早就不想干了,现在自己的爹惨死在山林之中,更是坚定了他的想法,料理完丧事后,就跟媳妇商量做生意的事情。 一年的时间,陶大烈因为善于经营,人品又好,口碑相当不错,生意做得很好,这在当时相对保守的农村实为难得。然而正是因为陶大烈生意做得兴隆,直接在省城开店,引起当地同行的反感,索性陶大烈为人实在,即便被排挤,生意依然不错。 又过了一年,陶大烈有了儿子,取名陶诚,也就是今天的大诚。陶大烈一直对神棍阿宏十分尊敬,大诚满月的时候,陶大烈特意带着礼品上门请神棍阿宏给孩子看看。神棍阿宏只看一眼,就觉得大诚这孩子与众不同,详细了解之后再仔细推断,惊讶的发现这个孩子竟然有皎熊命。 神棍阿宏对大诚说道:“当时算出你有皎熊命后,我不敢隐瞒,就把皎熊命对应着厄运的事情告诉了你爹,你爹很紧张,问我怎么办,我就说,天底下不是大诚一个人有皎熊命,因此也不是每一个有皎熊命的人都对应着相同的厄运,这很复杂,需要推算。” 大诚问道:“最终您推算出我有水牢灾了?” 神棍阿宏点点头,说道:“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我和你爹关系也不错,就很仔细地算了三遍,最终敢百分之百的肯定,你的皎熊命对应着三次水牢灾。” 神棍阿宏把水牢灾的事情详细的告诉陶大烈后,大诚就被很好的保护起来,一切和水有关系的事情都要把孩子放到远处,即便洗澡也要用很少的水,格外的小心。另一方面,陶大烈也向神棍阿宏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大诚拥有皎熊命,以后会不会经常遇见鬼?另外一生三次水牢灾终究不是个事,有没有办法破解,否则万一有个疏忽可就糟糕了。 神棍阿宏很无奈,皎熊命和水牢灾都是天生的,暂时只能回避,等到大诚有个七八岁的时候,再择机用“换体”的方式将皎熊命换掉,水牢灾也就不攻自破了。 然而命运终有不测,命运总有转折,命中将会发生的事情绝不会因为活人的小心翼翼而有任何遗忘的可能。在大诚一岁的时候,因为陶大烈的生意越做越大,得罪了不少人,其中一位竟然悄悄潜入神棍阿宏他们的村子,把大诚给偷走了。 事后警察询问犯罪嫌疑人时得知,其实那个人并没有想要伤害一岁的大诚,只是希望给陶大烈一个教训,让他过不了好日子,计划一个礼拜就会把大诚偷偷的送回去。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拥有皎熊命的大诚天生拥有大嗓门,虽然被人捂着嘴,哭声还是传了出去,正好被陶大烈和媳妇听见,自然是一场不可避免的追击。由于陶大烈以前是个猎人,身手矫捷,偷大诚的人眼看就要被追上,情急之中头脑混乱,竟然丧心病狂的把一岁的大诚扔进了村子边上的河中。 6. 这就是命,拥有皎熊命的大诚一生犯三次水牢灾,就连喝奶都要格外小心,现在却被人活活扔进河水之中。 当大诚在水里挣扎的时候,陶大烈的脑海中闪过的是水牢灾的事情。按理说一个人游泳的时候不会出事,只有和别人一起游泳才有可能发生水牢灾。然而大诚只是个一岁的孩子,还不会走路呢,怎么可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平安上岸?。 眼看孩子就要淹死,陶大成再也顾不得其它,对媳妇说道:“阿宏说过,所谓水牢灾,一人为独,二人成双,三人为灾。我自己下去救他,最多是两个人,或许不会有事。” 陶大烈说得特别快,话音刚落,人就已经跳进河里,向着宝贝儿子游过去。此时岸边聚集着很多乡亲,大家都知道水牢灾的事情,为陶大烈捏着一把汗。 所谓一人为独,二人成双,三人为灾,用现在的话解释,说的是一种概率。按照水牢灾的命理解释,一人为独时,出事的概率为零,三人为灾时出事的概率接近八成,二人成双时出事的概率接近五成。陶大烈赌的就是这五成,只可惜他失败了,在抱着儿子向回游的时候,双脚好似被什么东西缠住,拽着他原地打转,停滞不前。 大家都看出了异样,却谁也不敢下水,因为只要再下去哪怕一个人,就是三人成灾的结果。即便都是同村的乡亲,可是大家对神棍阿宏十分的信服,既然是神棍阿宏做出的警告,就一定不能违背。 眼看着丈夫和儿子有被淹死的可能,陶大烈的媳妇再也忍不了,不管不顾的跳进水中前去救人。夫妻二人在水中汇合后,陶大烈把孩子交给媳妇,让她赶紧往回游,并安慰说自己是猎人,一个人反而更方便,肯定有办法脱身。因为周围很静,陶大烈说的话,岸上的乡亲们都听见了,大家很着急,可就是没有勇气下水救人。 陶大烈把儿子交给媳妇后,自己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大概是想对付缠住自己双腿的那个东西,顺便阻碍那个东西缠住媳妇。这是岸上的人的猜测,因为陶大烈潜水的动机谁也不知道,并且这次潜水是陶大烈最后一次潜水,大家再看见他时,已经是死人一个了。 陶大烈的媳妇为了保住儿子的命,发疯一样的往回游,却只是一个转身的时间,无论如何拼命,也和陶大烈一样,双脚被什么东西缠住,没有移动半分距离。 神棍阿宏说道:“一个人在慌乱之中把一个一岁的孩子扔进河里,又能扔得多远呢?可就是这么近的距离,你的爹娘也没有能力活着上岸。诚诚,你也不要去责怪大家当时没有救人,即便你和你娘最后距离岸边只有不要两米的距离……” “不到两米?伸一下手就能把我们拽上来了呀。”大诚说道。 “是啊,可就是这两米,在水牢灾的影响下,大家也没有那份勇气,毕竟你那熟悉水性的爹娘被东西缠住,这是不争的事实,大家哪里还敢去碰水呢?” 大诚委屈的问道:“既然无人肯救,爹娘又没有活着上来,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神棍阿宏长叹一声,说道:“多亏了你的叔叔,是他不顾一切的将你抱上的岸。” “叔叔救的我?他没事?”大诚问道。 神棍阿宏说道:“你爹做生意赚了不少钱,有一次他去外地拜访客户,途径一个很灵验的庙,经朋友介绍向住持求了一枚玉,为表感谢,捐了一大笔香火钱。这枚玉是在你出生前三个月时求来的,你爹希望用玉为自己即将出世孩子避免灾祸,无奈你带着皎熊命和水牢灾而来,这些天命是不能用玉压制的,因此我建议你爹静观其变,不要胡乱用辟邪的东西以免物极必反。后来你爹就把这枚玉赠给了你的叔叔,你叔叔在救你的时候,正是用这枚玉挡了灾的。” 【4】十八年 7. 当年陶大烈给儿子大诚求的一枚玉,因为在神棍阿宏的要求下不能随便加持在拥有水牢灾的大诚身上,继而转赠给大诚的叔叔,后者正是因为这枚玉的存在,挡掉了水牢灾的威胁,成功的将大诚救上岸来。只可惜虽然叔叔和大诚活着,但是陶大烈和媳妇却是死得透透的了。 神棍阿宏说道:“虽然那枚玉不能加持在你的身上,但如果当时佩戴在你爹身上,或许就不会出人命了。只可惜,十八年前的我一时大意,没有仔细调查这枚玉的来历,要是知道那位开光高僧造诣如此之高,就让你爹戴着那枚玉了。我当时只以为那是普通和尚的开光之物,虽然有效果,却远远斗不过水牢灾,哎,实在是大意了啊。” 大诚虽然伤心,却也听出阿宏叔的自责,忙说道:“这并不能怪您,那块玉从结果来说虽然有用,但是在这个结果出来之前,要想把一切细节都掌握在自己手里,那是很难的。即便您当时注意到这块玉,也许还有别的玉,别的佛珠,别的符纸一类的东西,您是照顾不过来的。” 那件悲剧的事情发生后,虽然把大诚扔进河里的人最终被抓到,但是村里人关心的并不是那件事,而是水牢灾给这家人还会带来什么影响。并且,虽说陶家人没有责怪乡亲们不去下水救人这件事,但是大家乡里乡亲的都觉得不好意思,在匆匆将陶大烈和他媳妇的葬礼安排妥当后,开始躲着陶家人。陶家人一开始以为大家是在躲水牢灾,就主动躲着大家走,不给人添麻烦。后来偶然的机会得知是大家觉得没有救人这事挺理亏的,大诚的叔叔才主动找到村长,希望大家以后不要再互相躲着了。 至于水牢灾,神棍阿宏给了大家一个说法。原来关于水牢灾还有一个解释,虽说一生一共有三次水牢灾,但是每一次发生之后都会相隔十八年,也就是说大诚的爹娘死于水牢灾后,直到大诚长大成人,才有可能引起第二次水牢灾。 神棍阿宏说道:“诚诚,当年第一次水牢灾时,你是一岁多一些,十八年后也就是十九岁多一些,明年,最多到了明年,你就要面对第二轮水牢灾的威胁了。这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是因为你叔叔的意思。” “叔叔的意思?” “恩……”神棍阿宏说道:“第一次水牢灾过后,你叔叔曾委托村长将全村人聚集起来,跪在大家的面前,恳求所有人不要把你的水牢灾害死爹娘的事情说出来,也恳求我不要把水牢灾的事情告诉你,让你高高兴兴的过一个十八年。你叔叔的意思是,如果你年纪轻轻就背负上害死爹娘的压力,你一定无法健康成长,他作为你的叔叔是无法对哥哥和大嫂交代的。” “可是十八年后,我依然还要面对水牢灾的威胁,叔叔是瞒不住的啊。”大诚着急的说道。 神棍阿宏无奈的摇摇头,说道:“你的叔叔曾经说过,至少,至少要让大诚无忧无虑的过完第一个十八年,至于以后的事情,总会有解决办法的。当时所有人都觉得,十八年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或许事情会有转机,或许我神棍阿宏会想到新的解决办法,或许大诚你的皎熊命会激发出某种潜力,总之大家都把十八年当成遥远的未来,并寄希望于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出现转机。然而,十八年终究一晃而过,我没有研究出新的办法,你也没有激发出某种潜力,一切转机都没有出现。” 神棍阿宏继续说道:“自从得知爹娘的事情在你心中的分量如此之重,我就明白,这种事情是不可能随着时间的变长而渐渐淡下去的,反而随着你的成熟,想要了解父母的那种心情会更加的强烈。加之明年就是你面对第二次水牢灾的时候,我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和你的叔叔好好谈一谈,要他考虑一下把真相告诉你,只有明白了自己的命运,才能更好地抓住命运,我向来都是秉持这个观点的。” “叔叔是怎么说的?”大诚问道。 “知道为什么你的叔叔愿意把你送到我这里学本事吗?并不全是因为你喜欢这一行,跟多的是希望你能跟我在一起,让我保护你。”神棍阿宏说道:“之前我曾找到你的叔叔,问他是否真的愿意让你跟我学本事,毕竟从经验上来看,很多人虽然被鬼纠缠,却依然希望离我远一些,好像这样做就能躲过什么似的。好在你的叔叔很懂事理,他不仅愿意让你留在我的身边,甚至还一度担心我不会收留你。我们当时虽然什么都没说,却一切尽在不言中。前两天我找你叔叔谈了谈,这一次再也没有什么避讳,而是把所有问题摆在桌面上,你的叔叔整整思考了两天,最终只说了一句话。” “说的什么?” “说你大诚从小就喜欢我的这些本事,或许是天意,既然十八年已到,今后就把你托付给我了。”神棍阿宏说道。 8. 短暂的平静过后,神棍阿宏拍拍大诚的肩膀,说道:“这就是你的叔叔不愿意告诉你的事情,因为你的天赋带着厄运,而厄运很不幸的应验到自己爹娘身上,这一切的悲剧便发生了,然而诚诚啊,这并不是你能控制的,不能归咎为是你的错。叔叔不告诉你,是担心你幼小的心灵想不通这些事情,继而背负压力。现在你已经十八岁,是个成年人,是个男人,应该拥有面对真相和自我理解的能力了。” 大诚低着头委屈的说道:“这么多年来,虽然大家一直保护着我,绝口不提当年的事,但是潜移默化的,我还是能够感受到一些,所以才会在黄大仙的迷惑下激发潜意识里的一些想法,觉得是自己害死了爹娘,现如今总算明白,的确是这么回事。” “诚诚,那不是你的错,只能说是你的命。” “唔,阿宏叔,您说的我都明白,可是心里依然还是不好受。”大诚说道:“我该怎么办啊,阿宏叔。” 神棍阿宏说道:“来以前我就已经计划好,跟你说完这些,肯定需要消化一下的,这里是你爹打猎时最常来的地方,每一次进山打猎前都会在这里整理装备,憧憬美好的未来,每一次回来时都会在这里整理猎物,希望让家人过得更好,这里可以说是寄托了你爹全部希望的地方,你在这里好好地想想吧,想通了再回村。” 说罢,神棍阿宏转身就走,大诚小声问道:“就我自己吗?” “我还要回家照顾小老儿呢,不过你也不要担心,晚些时候会找人来陪你的。” 神棍阿宏走后,大诚一个人留在猎人小屋里,回想着阿宏叔说的那些话,回想着向来疼爱自己的叔叔竟然还做过跪在全村人面前,只为保护侄子不受伤害这种事,就觉得自己亏欠叔叔的实在是太多了。然而无论怎么想,总躲不开自己害死爹娘的事实,尽管一再地用阿宏叔的话告诫自己,这种事是天生的,是命,不受自己控制,却还是觉得身为儿子的不孝。 大诚脑补了那样的画面,河水之中,一岁的自己无力的挣扎,爹娘不顾一切的跳进河中救人,却又因为水牢灾的影响而双双殒命,只剩下靠着一枚玉挡灾的叔叔抱着年幼的侄子面对发生的一切。大诚觉得自己是整个事件的中心,是厄运的开始,这一切都无法因为皎熊命这种可以算作是老天爷赏赐的天赋所带来的庆幸能够抵消的。 大诚在无尽的自责中,浑浑噩噩的度过了一整天的时间,他不断地安慰自己,却又不断地用事实打击着自己,这个时候他是多么希望有人可以开导自己,然而阿宏叔却只留下一片安静的老房子,让他自己想清楚。 夜色渐渐深沉下来,大诚腹中空空,十分疲惫,却又因为没有彻底想明白而不敢回村。正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还有不像是人的喘气的声音。大诚邹紧眉头望向门外,在这小山之中,会有什么东西在夜色降临之后,跑到这里来呢? 【5】玉石来瓜头现 9. 由于四下里十分安静,很明显的就能听到屋外传来的轻微的脚步声,还有粗重的喘息的声音。想到外面的井中封印着看门婆和义庄老鬼,想着自己的皎熊命和水牢灾,大诚觉得有些招架不住。 他惊讶的发现,在和阿宏叔深入接触之前,他的胆子可谓是相当的大,且不提阿宏叔让他去娃娃坟过夜的事,就是以前进山采集山货贴补家用的时候,太阳下山后也不觉得多么吓人。守着大山居住的农村人,除去深山老林以外,并不觉得夜晚的大山有多么可怕,就像城里人走在没有路灯的街道上一样,虽说要注意安全,可也没有想象的那么恐怖。 然而现在却不同,知道的越多,就越失去了胆量,比如现在,只是一点点声音而已,就紧张的心跳的厉害。大诚觉得这样很不像话,虽说自己跟着阿宏叔感受到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奇闻异事,古怪迷惑,可自己毕竟生活在十八年来一直生活的土地上,怎么可以因为经历的多了就变得胆小害怕了呢?大诚鼓起勇气,以寻找曾经的自己为目的,主动地向着屋外走去,直面那份恐慌感。 不过就在他刚刚站起身时,声音的源头已经来到了屋内,一团黑色的影子借着月光唰的出现在大诚面前,旋即磨蹭着撒娇起来。大诚的手机被黄大仙弄走,现在手里没有任何可以照明的东西,被这个毛茸茸的家伙弄得不知所措。索性很快,他就从气味和叫声中察觉到,扑过来的家伙正是阿宏叔养的那只大黑狗。 意识到是熟悉的小伙伴来了,大诚不再紧张,重新坐在地上将大黑狗搂在怀里,他已经寂寞一天了,这会儿来一个熟悉的家伙,实在是安慰了内心的寂寥。 “傻黑,你怎么来啦?”大诚摸着大黑狗的下巴,说道:“难道阿宏叔说找个人陪我,就是你这个家伙呀?你可真行,都成‘人’了,嘿嘿。” 大黑狗在大诚的怀里撒娇,大诚轻柔的抚摸着,在大黑狗的脖子上摸到了一块冰凉的东西。他不记得大黑狗的脖子上挂着狗牌,农村的狗也不像城里的宠物那么多事,可现在怎么就多出一块冰凉的东西来了?他把那块冰凉的东西摘下来,走到屋外借着月光一瞧,竟然是瓜头通过介灵依附的方式附着在里面的那块玉石。只不过大诚却觉得古怪,自己以前并不是没有摸过这块玉石,完全没有今天这种冰凉的感觉,为什么现在就像摸着一块冰似的呢? 大黑狗人立而起,叼起大诚手中的玉石,又在大诚的脖子上蹭了蹭。大诚暗自琢磨,莫非傻黑的意思是要他把玉石佩戴起来?可是一旦这样作了,虽说可以见到瓜头,也会顺带着见到别的鬼怪,到时候生病事小,惹出什么乱子可就不好了。 如此想着,大诚从大黑狗的嘴中拿过玉石,其冰凉的感觉很舒服,尽管此时已是秋季,却依然能够感受到一份凉爽,甚至还能感受到抚摸在他人肌肤之上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并不是抚摸女孩的纤纤玉手,而是摸在男孩粗糙的皮肤上。 大诚一怔,莫非感受到了瓜头的肌肤?自己虽然没有摸过女孩的手,可也知道感受到的绝对是男孩的皮肤。这种感觉很奇妙,也很可怕,大诚差一点把玉石扔在地上。但是转念一想,为什么傻黑会带着玉石来到这里?如果说是它自己跑去坟地挖出来的,应该叼在嘴里才对,不可能挂在脖子上。如此说来,就只能是阿宏叔操纵的这一切了。 那就戴上吧,反正现在的心情也不能更糟糕了,能和瓜头见上一面或许还能开心一些,即便是碰到别的鬼怪,自己不去理会也就是了。大诚紧紧地攥着玉石,感受其中的冰凉,感受如同与别人握手一般的手感,将玉石挂在脖子上。 10. 一阵熟悉的感觉过后,面前出现一个淡蓝色的身影,继而蓝色散去,只剩下黑暗中的一个轮廓。 “大诚,俺来了,你看起来咋不高兴呀?”瓜头说道。 大诚自觉和瓜头十分投缘,似乎第一次人鬼相见的时候就有这样的感觉,仿佛是多年的好友,没有任何面对一个灵魂的恐惧感。 “唔,是阿宏叔让你来的吗?”大诚问道。 “俺正和鬼差修行,阿宏叔带着这条狗进到坟地里,把玉石取了出来,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让俺过来陪陪你。”瓜头又问道:“到底咋的了?你咋看起来这么不高兴?” 大诚说道:“先不说这个,这里这么黑,你怎么能看得清我的脸?我可是什么都看不见,最多只能看到你的轮廓。” 瓜头嘿嘿一笑,说道:“做人有做人的优势,做鬼也有做鬼的本事,俺能看清楚你,就跟白天里一模一样。” “哦……那鬼差呢?” “他怕吓到你,躲到门外去了。” 明白了整个情况后,大诚摸着黑来到石床上坐下,大黑狗钻进他的怀里讨要抚摸,瓜头则站在一旁,听大诚讲述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听罢,瓜头说道:“人死人生又如何,这些事都不是能够操纵的,正如俺,不也是死得冤吗?甚至就连死都不是终点,还要镇守女鬼几十载。” 大诚说道:“然而我现在还没有激发皎熊命的潜力,却因为水牢灾而害死了爹娘,这一辈子到底该怎么面对乡亲们,怎么面对叔叔呢?” “那俺问你,自你爹娘出事以来的这十八年,乡亲们对你有过任何责怪,说过任何风凉话,甚至是躲着你吗?” “唔,没有,大家对我都很好。” “那就是了,既然大家一直在维护着你的感受,你又何必走不出来呢?”瓜头说道:“俺虽然不知道啥是皎熊命,也不知道皎熊命的威力有多强,可既然老天爷给你这份天赋,就不要只盯着厄运看,要把天赋发挥出来才对。至于你的爹娘,天底下哪有爹娘不为孩子考虑的?他们只是做了全天下爹娘都会做的事,尽管最后死了,可你活了下来,这就是他们留下的最大的财富。而且俺相信,有朝一日你有了自己的孩子,一旦他遇到危险,你也会不顾一切的冲上去的。” 大诚委屈的说道:“可是我好希望爹娘还能活着。” 守在门外的鬼差说道:“你这个阳间的傻小子,倒是十分孝顺的,只不过活人已去,又能如何?你且报上爹娘的姓名,我为你算算他们死后的去处,也算是我走以前给你的一点好处。” 一听这话,大诚眼睛发亮,说道:“我爹叫陶大烈,我娘叫宋冷珍。” “恩,你等会儿啊。”鬼差说完,屋外陷入安静,而后说道:“你爹你娘死于非命,所幸为人淳朴善良,又有救子之功,省去一切煎熬,早已经投胎转世去了,你爹去了好人家做公子少爷,你娘生就一个好头脑,当了女判官。” 大诚开心的说道:“我爹做了富二代,我娘做了女法官?” “恩,用现在的话说,是这个说法。”鬼差说道:“阳间的傻小子,你有了皎熊命,这可是一件难得的好事,虽说对应着水牢灾的厄运,然而只要厄运不死,你就是活在人世间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你不应该再因为爹娘之死而郁郁寡欢,而是应该利用皎熊命造福乡里,让活人不必被鬼邪谋去性命。” “鬼差大哥,皎熊命有这么厉害?”瓜头问道。 鬼差叹息一声,说道:“多了不说,自有那个神棍教导,我只说一句,拥有皎熊命的人遇见鬼,就如同活人进山遇见熊虎猛兽一样,只需要一个眼神,管它是多么威猛的山林霸王,都要跪在地上磕头服软。无论冤鬼、厉鬼还是无名小鬼,全都是拥有皎熊命的人的手中玩物,来去自当听从吩咐,再无自主的能力。” 瓜头惊讶道:“哇哦,大诚,你好厉害呢。” 大诚挠挠头,说道:“鬼差大哥,您还是进屋吧,您并无恶意,我不会害怕您的。” “哼!”鬼差冷笑一声,说道:“刚才的确是因为害怕吓到你,我才站在屋外的,可是现在得知你有皎熊命,害怕与你相见的人可就换成是我了……哎……” 【6】送别鬼差 11. 大诚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皎熊命竟然连堂堂鬼差都会忌惮,不由得升腾出一分骄傲的感觉,仿佛已经把鬼差降服了一般。不过憨傻的大诚本质上是善良的,骄傲过后很快便是谦卑,低声说道:“鬼差大人,您就进来吧,我虽然有皎熊命,却还不会使用呢,虽然之前对付天津的纸人时用过一次,但那都是巧合。” 外面的鬼差无奈的说道:“你是什么人我自然知道,也相信你不会对我怎么样,不过正是因为你不会使用皎熊命,反倒是容易被动的使出来,一旦如此,我岂不是要倒霉了?身为鬼差,可不想跪在你这个憨傻的阳间小子身前。” “唔,那瓜头为什么不害怕?” 瓜头解释道:“俺知道你不会伤害俺的,就算你不经意的使出皎熊命的本事,俺也不在乎跪在你面前,不丢人,嘿嘿。” 大诚傻乎乎的说道:“如果以后你真的被迫跪在我面前,我也会给你跪回去的……” 向来严肃的鬼差也忍不住笑了一声,这个阳间的傻小子,还真是单纯的可以。只是眼下还有一件事,要在特定的时辰之前做好,不能耽搁,便说道:“阳间的傻小子,你家神棍让黑狗叼着玉石过来之前,虽然未说明你的这些破事,却让我转告你一声,把我送到大山深处的土地庙去。” 瓜头点头说道:“没错,阿宏叔的确这么说的,而且阿宏叔还说,怕你不懂得时辰,就让我们用几时几刻的方式告诉你,半夜三点之前,要把这件事办妥。” 一听要去黑龙山最深处的土地庙,还是和瓜头、鬼差两个灵魂一起,大诚就觉得毛毛躁躁的,虽然他知道瓜头不会伤害他,鬼差又对皎熊命忌惮几分,可也还是有些抵触。然而既然是阿宏叔让办的事情,岂有不办之理?只能无奈的答应下来。 深夜时分,黑龙山里黑漆漆的,密林深处连一点月光都渗透不进来。大诚自小在山下长大,不觉得走山路多么可怕,然而出来前忘记带着照明工具,又是往大山深处走,路线上有些摸不清。好在瓜头还在身边,不知用了什么本事,可以让身体散发出蓝色的光芒,凭借一点点鬼影,一人二鬼向着土地庙走去。 大诚说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鬼火吧?” 瓜头笑道:“害怕不?” “是你发出来的鬼火,我当然不害怕了。”大诚说道:“瓜头,你走在前面要是看见别的鬼,一定要提醒我,我装作没看见的样子……” 大诚刚一说完,身后传来鬼差不屑的声音,说道:“阳间的傻小子,你当我是吃素的吗?” 瓜头说道:“大诚,咱们有鬼差大哥的保护,什么鬼怪都不敢靠近的,即便担心,也是送鬼差大哥离开后,咱们回来时再去担心。” 一路来到中途的破庙前,大诚想起第一次和瓜头路过这里时,瓜头因为害怕佛光笼罩,需要依附在自己身体里才能顺利通过,便让瓜头照做。瓜头说道:“大诚,你咋忘啦,我现在已经不害怕佛光了呢,上一次阿宏叔带着咱们去土地庙,就是为了得到留存人间的允许,用现在的话说是得到了一张通行证。” 大诚憨憨的挠挠头,说道:“这么说来,你已经不害怕进到庙里了呀?” “只要有你或阿宏叔的保护,我就能进去,但是只要做错一件事,现在得到的这些特权就会烟消云散。”瓜头说道。 “还真是严格呢,不过还好,你不是恶鬼,只要咱们小心一些,总不会做出坏事的。”大诚说道。 一直跟在身后的鬼差通过观察大诚的言谈举止觉得,自己作为鬼差的这几百年里,接触过不下十个有皎熊命的人,这些人无一例外的生就一身蛮壮的肌肉,高大威猛的身型,活脱脱一头壮硕的大黑熊,然而尽管外型上大家都是差不多的强壮,可是心里的善恶却不相同。 有些拥有皎熊命的人心恶至极,凭着天赐的本事刻意寻找鬼怪使其臣服,促使其为自己卖命。鬼中有好有坏,恶鬼自然愿意和这样的人混在一起,善鬼无奈只能成为活人的工具去作恶,从而影响自己的善恶缘分,轮回堕入畜生道。 历史上最可怕的一次皎熊命作恶的事发生在隋朝,当时一个自称化天的拥有皎熊命的男人,十年间走进无数座大山,驯服数以万计的鬼怪妖邪,他的一个眼神就可以让那些本领非凡的鬼怪跪在地上磕头,更不要说趋势他们出去害人。最要命的是,化天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害人,还想要做皇帝。 化天的结局很惨,被天下道佛联合驱灭,据说死后灵魂不散,被囚禁在一座塔中永世不得超生。 当然也有善良之人拥有皎熊命,这些人降服恶鬼,帮助鬼官鬼差送其伏法,甚至暗地里帮助百姓,这些都是有的。只不过在鬼差眼中,最为善良的恐怕就是眼前的大诚了,也许因为大诚还没有经历的太多,或许以后遇见更多人更多事也会变得心中充满邪恶,只是单从眼下看,这是一个单纯善良的人,甚至有些傻乎乎的,不知道老天爷把皎熊命天赐在他身上,到底有何深意。 12. 一路来到土地庙,这个没有任何颜色的依山而建,嵌入山中的古老寺庙,彻底陷入黑暗之中,宛若不曾存在一样。 失去双臂的鬼差和瓜头耳语几句,在瓜头吃惊的神情中,鬼差快步走进土地庙,回头说道:“阳间的傻小子,你叫大诚是吧?记住,善用皎熊命,否则一旦作恶,我可不想出来抓的鬼会是你这个小子,你太傻了,做鬼也会是个傻鬼,抓你回去,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我不会害人的,但要是被人害了,您可得在下面照顾我啊。”大诚说道。 “哼,这会儿倒是不傻了,好吧,我答应你,你要是成鬼了,我会把你带到我家看门护院的,哼哼。” 说罢,鬼差转身消失了,大诚这才纳过闷来,说道:“看门护院?唔,那我不成狗了?我不要哇……” 回去的路上,瓜头心事重重的,大诚一直担心看见鬼,没有注意到瓜头心情上的变化。二人一直默默地走着,可是大山之中又怎会没有些脏东西呢?索性在瓜头的提醒下一直躲着走,也就没有正面冲突的状况发生。然而当一份缘分降临的时候,无论是阳间还是阴间,亦或者跨越阴阳,都是挡也挡不住的。 因为天黑,瓜头走错了路,想要再回到正确的山路需要绕一个小圈子。正是在绕这个平时鲜有人走的小圈子时,远处传来一个男鬼哭泣的声音。原本鬼哭狼嚎这种事,尤其是发生在山林之中,都要躲避才对,而且大诚一直都是这么做的,然而当瓜头准备保护着大诚离开是非之地的时候,大诚却停了下来。 “咋了?”瓜头问道。 大诚挠挠头,说道:“我也说不明白,可是这个鬼的感觉不太一样,我想去问问他为什么哭。” “你确定?我虽然可以保护你,可你不是不想惹麻烦的吗?” “的确如此,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想要接触这个鬼。”大诚说道。 瓜头倒是不在乎去和一个鬼交谈,然而他肩负着保护大诚的使命,理智上并不想让大诚去惹事。然而瓜头虽然是个死了七十年的鬼,又有不少本事,却毕竟在和阿宏叔与大诚的身份之间属于随从,是主仆关系中的“仆”。这种类似于养鬼的关系中,瓜头是不能够违背主人意愿的。虽说神棍阿宏当初建立的介灵依附和养鬼不完全一样,但是隐隐的,瓜头还是想要遵守这份主仆的协议,因此主人大诚想要去看看,仆人瓜头只有保护和听命的权利。 【7】遗产 13. 哭声就在十步开外的一棵大树旁,瓜头保护着大诚缓步靠近,那是一个面对大树坐在地上哭泣的男鬼,和瓜头不同的是,男鬼的身上没有散发光芒,没有鬼火,也没有多么明显的阴冷的气质,像极了一个普通的迷路在大山中的人。 当然这绝对不是活人,而是货真价实的鬼。瓜头挡在男鬼和大诚中间,问道:“你为啥哭呀?” 男鬼的哭声戛然而止,转身惊讶的问道:“你们看得见我?” “你真是哭傻了,看不出我也不是人吗?”瓜头无奈的说道。 男鬼看着瓜头身后的大诚,问道:“他也不是人?” 瓜头说道:“他是人,本事远在你之上,休想造次,快说为什么哭,也许可以帮你,这等好事可是不多了,劝你抓紧机会。” 男鬼虽然并不知道大诚有多少本事,可还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跪在地上磕头,大诚一度以为自己激活了皎熊命,否则一个山林之中的鬼怎么会心甘情愿的跪在自己面前呢?然而瓜头却没有跪下,这似乎证明自己并没有激活皎熊命。 正在满心困惑的时候,男鬼说道:“我是柳下村的村民,二十四年前进山时被看门婆迷惑,困于宅子之中,后来不知为何从中逃出,却知天下已变,自己已死,随着一股莫名的气息来到这里,找到尸骨所在。” “既然已经死了多年,为什么不去投胎?”大诚傻乎乎的问道。 男鬼说道:“我冤,想家,不愿离去啊。” “既已阴阳相隔,大不了再去看一眼家人就赶紧离开吧,对你总是好的,如果不愿自己暴尸荒野,我可以去柳下村找你的家人说说这事。”大诚说道。 男鬼激动地跪着向前蹭了两步,立刻被瓜头阻止,说道:“不要靠近我家兄弟,有什么话自当在这里说完,要是想打什么鬼主意,我可不饶你。” 站在瓜头身后的大诚安全感顿生,胆子也大了起来,说道:“唔,你就在那里说吧,你叫什么名字,我该如何让你的家人相信这件事。” 男鬼说道:“是是是,我说我说,我叫丁建国,家住柳下村,尸体就在这棵大树的藤蔓里面,让他们把我安葬了吧。至于如何证明,哎,也实在没有什么好证明的,只有一个办法,可是有点不好意思呀。” 大诚说道:“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男鬼尴尬的说道:“我出事以前,儿子刚出生不到一个月,我跟媳妇商量给孩子取小名,当时媳妇说小名就叫大山,我问她为什么,她支支吾吾的不说,后来才知道,大山是她以前相好的男人的大名,我当时很生气,跟她吵了一架,这件事因为太难听,我们没有跟爹娘讲,只有我跟媳妇自己知道,你向她说这件事,就会相信的。” 大诚答应了男鬼的请求,旋即和瓜头往回走。确定男鬼没有跟上来后,大诚对瓜头说道:“提起大山,我就知道这个丁建国是谁家的人了。” “哦?你认识?”瓜头问道。 大诚回道:“大山叔嘛,我太认识了,大山叔有一手打铁的好本事,是我们这里的名人,他打铁出了名,不少有钱人来找他造剑,一把剑能卖好多好多钱了。大山叔的媳妇有个孩子,大家都知道不是他的,那个女人原本的丈夫因为赌气离家,一直没有回来。大山叔对这个女人特别好,自己赚钱又多,小日子过得十分不错。我有一阵特别着迷造剑,总去找大山叔玩,也认识他家那个儿子,他们父子俩关系和真正的父子没有区别。” “那就好办了,咱们去找他们,把这件事了结了。”瓜头说道。 离开黑龙山回到村子,大诚没有着急回阿宏叔家,也没有去柳下村,而是先到叔叔家想要说些话。此时天色尚早,大诚坐在台阶上等待着,瓜头一直在旁陪伴,没有说话,却将一份相伴的感觉传递在大诚心中。虽然瓜头是个别人看不见的鬼,可是大诚看得见,自然会觉得自己不再有以前那种孤独的感觉。 14. 天蒙蒙亮时,婶婶端着脸盆走出屋,一眼看见台阶上的大诚,忙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不进屋,毕竟这里有一间房是大诚自己的。大诚站起来,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好在叔叔跟着走出来,大诚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说道:“阿宏叔已经把爹娘的事情都跟我说了,叔叔,我以前怪你不跟我说,还因此说了很多让你生气的话,我好混蛋的,你别生气。” 叔叔含着泪花把大诚扶起来,说道:“我以前不说,是怕你太小承受不住,后来虽说你长大了,可我永远把你当个孩子对待,依然不敢刺激你。那些年的那些事,实在太可怕,咱们常人根本接受不了,我才更加担心你因此想不开。现在阿宏全都告诉了你,你是怎么想的?” “我想通了,爹娘救了我,我要好好的活着,否则他们就白死了,至于水牢灾和皎熊命,阿宏叔应该会帮助我的。”大诚说罢,将叔叔搂在怀里,近乎撒娇的说道:“叔叔,谢谢你当年不顾危险把我救上岸。” “你不怨我没有救你爹和你娘吗?”叔叔问道。 “我没有这么想过,叔叔,以后你就是我爹,我会孝顺你的。”大诚憨憨的说道。 婶婶在一旁抹着眼泪,对丈夫说道:“既然已经说开了,就把东西都给诚诚吧。” 叔叔点点头,带着大诚进到里屋,从一个大柜子里掏出一个信封,说道:“你爹娘生前没有什么机会照相,后来虽说富裕了,一直忙着生意,也没有想到照相的事,这里有一张照片,是他们结婚的时候照的,不太清楚,你凑合着看吧,以前不敢给你,是因为怕你看见他们还要追问为什么死这种事,诚诚,对不起啊,你爹娘的模样都要瞒着你,的确太残忍了。” 这是大诚第一次亲眼见到爹娘的长相,虽然是老照片,却依然弥足珍贵。叔叔说道:“正是因为他们总觉得以后有的是机会照相,才一直没有照相,留下这么大的遗憾。所以后来在抚养你的时候,只要有机会我就会给你照相,至少要把你小时候的样子保留下来。现在技术进步了,照相是随时随地的事,但是在十几年前,咱们农村还是落后一点,希望你能理解。” 看着照片中爹娘的样子,大诚特别开心,眼泪不自觉的流下来。 叔叔从信封中拿出一张存折,说道:“当年你爹生意做得不错,赚了不少钱,后来出事后,我就把他的生意盘出去,连同他的财产都给你存了起来,我不会投资,也不知道怎么用钱赚钱,这十八年来就是多了些银行的利息,现在都给你。” 大诚颤巍巍的接过存折,打开一瞧,钱数还真是不少呢,叔叔却说道:“可能没有你想的那么多,毕竟这是十八年前的钱,跟现在没法比,好在前些年利息挺高。” “叔叔,这些钱还是给您吧,我不用钱的……”大诚说道。 叔叔笑道:“傻小子,这是你爹娘赚的钱,当然要留给你了,你要是想孝顺我,以后自己赚了钱,再给我买酒喝,这存折里的钱,我可是不会要的。” 婶婶附和道:“诚诚,你也知道我向来都把你当亲儿子养,你是个孝顺的孩子,正如你叔叔说的,以后赚钱了再孝顺我们,这存折里的钱,你自己好好留着,记住,可不能乱花。” 大诚把存折和照片收好,重新跪在地上,磕头说道:“叔叔婶婶对我的恩德,大诚不会忘记,以后一定孝顺,你们就是我的爹娘。” 叔叔再一次把大诚搀扶起来,说道:“咱们之间不需要这些事情,诚诚,你很疲惫啊,昨天晚上没有睡好?” 大诚说道:“阿宏叔让我在爹和爷爷呆过的猎人小屋把这些事情想明白,一宿没睡,是有点累了。回来的路上又遇到一些事情,需要去柳下村一趟,叔叔,婶婶,那么我先走啦。” “等一下,你说的事情该不会和鬼怪有关系吧?”叔叔问道。 “的确有关系,叔叔,你不高兴了?” “哦哦,没有没有,就是担心你会受到伤害。”叔叔说道。 大诚拍着胸脯说道:“我有得力助手,您就放心吧。” 大诚身旁那位叔叔和婶婶看不见的瓜头,自信满满的笑着。 【8】收尸 15. 离开叔叔家,大诚在瓜头的建议下先去找阿宏叔商量商量,毕竟此事不同凡事,不要擅自作主的好。而且身边的大黑狗自从见到丁建国的鬼魂后,一直不对劲,带着它去柳下村实在不方便。 在诡事方面,大诚一点主心骨都没有,便乖乖的去找阿宏叔。神棍阿宏早早起来,正担心大诚彻夜未归,想要进山查看情况,索性大诚回来了。大黑狗一进院子就跑到大黄狗身旁,像个汇报工作的小跟班,嗷嗷叫个不停,大黄狗则依然高冷的没有任何反应,只在大黑狗不再叫唤时,才低声叫了一下,仿佛是在肯定大黑狗的工作。 大诚先是表明了自己对害死爹娘这件事的看法,再把顺利送走鬼差的事说了一遍,最重要的丁建国的事放在最后说。神棍阿宏想了想,说道:“丁建国说二十四年前被看门婆囚禁,后来不知为什么重回外界,在自己的尸骨前哭了整整十年,从时间上分析,丁建国逃出来的时候,正是在我十年前封禁看门婆时,或许在那个过程中,宅子里的一些魂魄会有出来的可能,恩,这种情况也要记载下来,诚诚,你可是立了一功呢。” 大诚问道:“丁建国的事是您去,还是我来?” “既然丁建国的媳妇是大山的媳妇,你跟大山的关系又不错,这件事就由你去做吧,权当是锻炼一下,不是还有瓜头帮助你了吗?”神棍阿宏说道。 大诚挠挠头,有些不敢,可是看着阿宏叔坚定的眼神,似乎这事没有危险。瓜头一直站在大诚和神棍阿宏的旁边,可是神棍阿宏的眼神似乎并没有察觉到瓜头的存在,大诚问道:“阿宏叔,您是不是看不见瓜头呀?” “对啊,看不见。” “以您的本事,怎么可能看不见呢?”大诚问道。 “见鬼的本事是有,但是累呀,除非你把玉石给我戴上。”神棍阿宏说道。 大诚憨憨的笑着,说道:“嘿嘿,我可不把玉石还给您,我还想跟瓜头好好处呢,可算有个小伙伴愿意跟我玩了……” 看着大诚开心的模样,神棍阿宏放松许多,看来这一人一鬼的组合并不需要太多的磨合。然而毕竟是人鬼殊途,非要融合在一起,总得经历一些考验才是,而丁建国的事情就是很好的机会。 简单吃点东西,大诚离开阿宏叔家,回到了叔叔家,不为别的,只想借摩托车一用,毕竟柳下村稍微有些远,大诚一夜没睡,实在是困乏了,不想走着去。在无人的地方,大诚问瓜头需不需要坐在摩托车上,瓜头嘿嘿笑道:“虽然鬼可飘,速度也快,但毕竟不如这辆车,而且我没有坐过,也想试试看呢。” 瓜头坐在摩托车的后面,虽然碰不到大诚的身体,可也并不需要抓着大诚,毕竟自己是鬼,不需要担心从上面摔下来。大诚把摩托车开得飞快,瓜头觉得很有趣,乐出了声,他这个七十年前的人,还没有玩过这种东西呢。只是大诚却不明白,恐怖电影里的鬼都能瞬移,为什么瓜头不能。 瓜头解释说,自己也能瞬移,可就像人们从走路变成跑步一样,需要体力的,也有距离上的限制,如果一直瞬移到柳下村,那种劳累的感觉,为什么不选择乘坐现代化的交通工具呢? 大诚觉得自己听懂了,可又觉得没有彻底明白,不过他也不着急,自己以后有的是和瓜头相处的机会,不在乎这一时半刻了。坐在大诚身后的瓜头望着虎背熊腰的大诚却觉得,这个拥有皎熊命的魁梧的大男孩是自己的王,是自己的主,今后的道路会一直辅佐其走下去,如果大诚保持善良的心性还好,可是一旦有朝一日变成恶人,自己又该如何面对呢?是一直忠诚于大诚,还是…… “瓜头,我喜欢你,咱们要一直做兄弟。”大诚开心的说道。 “哦,恩……”瓜头没有说什么,只是在想,自己还活着的时候,也曾和塞子称兄道弟,然而经历了往事之后,现如今的自己却坐在瓜头的摩托车上,以鬼的方式存在,而塞子已经投胎去了。回首往事,展望未来,两旁的景物嗖嗖的向后退去,看着兴奋的大诚,瓜头有些迷惘,既然往事如烟,今朝又能如何? 16. 大山叔的家特别的大,靠近大山的一侧是他专门造剑的地方,面对村子的一侧则是自己和媳妇的家。大诚对这里十分熟悉,直接把摩托车停进人家的院子里。 大山叔提着两个水桶,问道:“嚯,诚诚,有日子没来了呀,还以为你把大山叔给忘了。” “唔,哪能呀……” 大山叔是个十分强壮的男人,高大威猛,比魁梧的大诚还要强壮,皮肤黝黑,短发胡茬,是个标准壮汉的模样,为人态度和善,对家里人十分好,以前有不少人家的闺女都喜欢他,可是谁也不明白,条件不错的大山最后却娶了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 曾经不知道,可是大诚现在知道了,原来大山叔和丁建国的媳妇以前就认识,还是一对情侣,只可惜没有走到最后,那女人后来嫁给了丁建国,还生下一个儿子。 大诚不想把丁建国的事率先讲给大山叔,毕竟有些尴尬,还是和当事人聊一聊妥当,便扯了点谎,进屋去找大山叔的媳妇。 大山叔的媳妇叫小彩,岁数大了以后就被大诚尊称为彩姨。 进屋后,大诚因为怀揣着心事不好意思说,只问道:“大哥还在城里上班啦?” 彩姨说道:“你哥大学刚毕业,正是奋斗的时候,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诚诚,你找他有事?” 大诚挠挠头,又问道:“唔,没事,弟弟还在上学呀?” 大诚所谓的大哥,是彩姨和丁建国生下的儿子,所谓的弟弟,是大山叔和彩姨自己的儿子,他们还有一个女儿,已经嫁人了。 彩姨笑道:“今天又不是周末,当然在上学啊。” “那姐姐她……” 大诚还没有说完,彩姨放下手中的针线,问道:“诚诚,到底有什么事跟彩姨说呀?别这么支支吾吾的,你以前可不是这样,哦,是不是喜欢上谁家的姑娘,想让彩姨帮你说说?” 瓜头在一旁笑道:“原来诚诚有心上人了。” 大诚皱着眉头,憨憨的说道:“唔,没有没有,没有心上人,彩姨,其实这次来,是想跟您说说丁建国的事。” 一听丁建国三个字,原本已经站起来的彩姨噗通一下坐回床上,面色十分难看,低声问道:“诚诚,你是个孩子,不应该问彩姨这件事吧?这是我们大人的事。” 大诚赶忙凑上去,说道:“唔,彩姨您别生气,不是您想的那样,哎,是这样的,昨天晚上我在山里碰到一个鬼,那个鬼自称是丁建国,想要我通知你们把他的尸骨带回来埋葬。” 对于大诚的话,彩姨相当的困惑,当下也不再生气了,问道:“这种事,你还是说清楚的好。” 大诚笨嘴拙舌的说不明白,瓜头便让他按照自己的话鹦鹉学舌,于是瓜头说一句,大诚学一句的说道:“俺跟着……哦不,我跟着阿宏叔学本事,昨天晚上进山修行,偶遇自称丁建国的鬼魂,他说自己二十四年前被鬼怪所害,而后一直在尸骨前哭泣,问他为何不去轮回,只说放不下家人,问他想要如何,只说现在想开了,只希望家人把尸骨带回去安葬,不想藏在这大山之中。” 彩姨自言自语道:“二十四年前,正是建国那个死鬼不辞而别的时候,之后再也没有见到过他,原来死在了山里,还是死在鬼怪手中,真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大诚小心翼翼的问道:“您的意思是?” “收,肯定要给他收尸的!”彩姨说道。 【9】爱情花 17. 彩姨是个十分大气的人,既然事情和丁建国有关系,索性走到屋外把大山叔喊了进来。大山叔一边擦着身上的汗,一边问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屋里的这两个人全都面目严肃的。 彩姨说道:“建国那个不知死哪里的死鬼,如今有下落了。” 大山叔愣了一下,把毛巾放在桌子上,问道:“到底是咋回事呀?” 彩姨把事情说了一遍,大山叔十分惊讶,说道:“既然如此,理应去收尸,毕竟是老大的亲爹,不能怠慢,只是如此一来,是是非非又要被大家传来传去的了。” 大诚听说过这些是是非非,当时很多人都说彩姨和丁建国的儿子其实是和大山生的,所以大山才会在丁建国失踪之后与彩姨结婚。甚至还有人说,这就是现实版的潘金莲,是大山和彩姨合谋把丁建国弄死的。更要命的是,随着大儿子越长大越大,身型是越来越魁梧,跟丁建国完全不是一个类型,反倒是更像大山的体格。其实这全都是因为大儿子从小就跟着后爹打铁,练就一副好身板,和遗传什么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彩姨说道:“那些人说的还少么?咱们不做亏心事,就不怕他们说。大山,我这就去把娘家人喊来,这件事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只是,难为你了。” 大山叔说道:“有啥难为的,你是俺的女人,别的没啥可说的,你回娘家找人把,俺在家陪着诚诚,瞧他吓得面色惨白惨白的,肯定不知道怎么开口和你说这件事呢。” 彩姨说道:“诚诚,你这是为了彩姨好,没什么可不好意思的,等这事结束后,彩姨还得奖励你呢。” 大诚并不在乎奖励,只问道:“您二位就这么相信我呀?自从我把丁建国的事情说出来后,你们似乎就信了,半点怀疑都没有,我反倒是觉得不可思议了呢。” 彩姨说道:“你诚诚是什么样的孩子,我们夫妻二人还不知道吗?平时连半句谎话都说不出来,怎么可能用这种事情逗弄彩姨?再者说了,这种和鬼有关的事,你不可能不跟阿宏商量后就擅自过来,肯定是阿宏认可之后的事情,我们就是不相信你这个毛头小子,也得相信阿宏啊。” 原来大家是看在阿宏叔的份上才相信大诚的,这令大诚有些挫败感,如果大家单纯的相信大诚,那该多么的有成就感呢。瓜头在一旁说道:“你才学了几天本事,怎么可能跟阿宏叔比,如果这就让你不开心,俺可就看错你了。” 大诚挠挠头,委屈的说道:“我的确和阿宏叔商量好了,他说我跟您和大山叔关系都不错,就让我自己过来,也是想让我锻炼一下。” 彩姨穿上外套就去娘家说这件事,大山叔问道:“诚诚啊,你说俺们家这件事是阿宏对你的一次锻炼,莫非阿宏已经收你为徒了?俺听别人说,阿宏没有举行收徒仪式,你还不是他的正式徒弟了呀。” “我的确不是阿宏叔的徒弟,只是跟阿宏叔住在一起,学点浅显的本事罢了,不过阿宏叔也没有不管我,还是给了三本书看,一本叫《岁月初解》,另外两本是《连阴阳》上下册。” “那他什么时候收你为徒呢?” 大诚无奈的说道:“阿宏叔一直说缘分未到,我也不知道这个缘分到底是什么时候。” 大山叔拍拍大诚的肩膀,说道:“大山叔的意思是,你还年轻,如果在阿宏那里学不到本事,就来跟俺学造剑,可不要小瞧造剑,只要手艺精,一把剑几万、十几万,几十万都有可能。” “谢谢大山叔,可是我还是想学看门道的本事,而且阿宏叔对我很好,假以时日缘分到了,应该会收我为徒的。” 18. 两个小时后,彩霞带着娘家人回到家中,她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个清楚,因为大诚背后的主心骨是神棍阿宏,因此谁也没有质疑毛头小子大诚说话的真实性。 彩姨的娘家人都很通情达理,对大山说道:“毕竟丁建国是小彩的前夫,是大儿子的亲爹,既然知道尸骨所在,就不能不管,回来后肯定还要和丁建国的家人合办一场丧事,如果你觉得尴尬,可以选回自己家等几天,等这边完事了再回来。” 大山是个十足的汉子,高声说道:“小彩是丁建国明媒正娶的媳妇,也是俺大山明媒正娶的媳妇,俺们三个人之间没有任何见不得人的地方,没必要藏着掖着,躲着不见,建国的事俺会参与,俺也会一直陪在小彩身边,俺是男人,是小彩的男人,不会放她一个人不管的。” 彩姨听得激动,不顾家人在场,直扑到大山叔的怀中,娇滴滴的抹着眼泪。大山叔反倒是红了脸,忙说这里人多,不要做这种事情。可是彩姨就是不管,连体婴儿似的不离开强壮的大山叔的怀抱。 后面的事情进展的十分迅速,彩姨的娘家人找到丁建国的家人,双方一拍即合,在大诚的带领下进到山中,将被藤蔓缠在大树深处的丁建国的尸骨一块块取出来,按照农村传统的仪式将尸骨带回埋葬,隆重的葬礼之上还请来了高僧。 彩姨悄悄的对大诚说道:“大山年轻的时候就特别招人喜欢,可能是身材好,性格好的缘故吧,又很有想法,给人特别可靠的感觉。当时他家人给他定下一门亲事,但是大山不愿意,而是私下里跟我好在一起。可是我们一直不敢公开,毕竟他的家人都很强势。后来因为家人的缘故,我跟大山分手了,他准备娶妻,我无奈之下就嫁给了丁建国。” 彩姨叹息一声,说道:“可是我的动作竟然比大山快了一步,在和丁建国结婚后才知道,大山那边迟迟没有娶妻,我们之间的缘分,原以为就这样到头了。后来因为自己实在太想念大山,就把和丁建国生的儿子,取小名为大山。大山本身就是风云人物,建国就说既然隔壁村的大山特别有名,咱们儿子就不能叫大山,否则怪没意思的。再后来不知道他通过什么途径得知我和大山的关系,再想到我给儿子的小名取做大山,变得怒不可遏。” “唔,这事儿的确会让人不开心。”大诚说道。 彩姨苦笑一声,说道:“是啊,我完全理解建国的心情,就跟他说都是自己的错,也向他坦白了和大山的关系,希望得到他的原谅,以后好好过日子。谁成想,建国脾气那么大,竟然负气离家,再也没有回来。几年后,因为一直没有建国的消息,在双方父母的建议下,我到法院起诉离婚,之后大山找到我,就有了现在的这一切。” 大诚说道:“丁建国负气离家,实则是进山被鬼迷惑丢了性命。” “这个死鬼,生气就生气,的确是我做得不对,可为什么还要进山呢?真是搞不明白。一想到你说的,他在自己的尸骨前哭了那么多年,还因为惦念我们娘俩不愿投胎,就觉得他好可怜,好对不起他。” 瓜头说道:“索性丁建国被看门婆囚禁在宅子里,后来又守着尸骨哭了十年,如果被他的鬼魂回家后发现自己的媳妇最终还是嫁给了老相好,儿子也叫别人为爹,非得气得变成厉鬼不可。” 处理丁建国尸体的事情整整持续了三天,大诚回到阿宏叔家时,累得倒头就睡,一双臭脚丫寻得屋子里都没办法呆人了。睡梦中,大诚梦见了丁建国,他不再是那天夜里守在尸骨前哭泣的鬼魂,而是颇有几分神清气爽之色。 “谢谢你,我要去该去的地方啦。”丁建国说道。 大诚问道:“了却心事了?” 丁建国点点头,说道:“当初被关在看门婆的宅子出不来,后来被拴在尸骨前走不开,昨天尸体入土为安时见到了家人,还看到小彩有人照顾,家人虽然有的去世,可也有新人,人丁兴旺,很开心。” 大诚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山叔的事情,你不生气?” 丁建国哈哈笑道:“人死了,就看透了,我是男人,小彩是我的女人,只要她开心,我又如何?” 丁建国和大山都说过相同的话,我是男人,小彩是我的女人,作为彩姨,一生中能遇到这样两个优秀的丈夫,实在是幸运。 大诚最后问道:“你当初生气离家后,究竟为什么进山?” 丁建国笑着说道:“咱们大山里有一个泉,你应该知道吧?泉水的下面有一种花,老人都叫他爱情花,名字虽然俗气了一些,但毕竟代表着爱情。小彩当初哭着向我认错,我就觉得很对不起她,所以想要进山去找那朵花,摘下来送给她,算是赔罪吧。所以说,我不是生气离家,而是愧疚离家的呀。” 梦醒了,大诚躺在床上,有些感动,也有些遗憾,人与人之间究竟会错过什么,甚至可能错过一生,相隔阴阳。 【10】十八年水鬼 29. 大诚把梦见丁建国的事情告诉阿宏叔,并问是否将丁建国进山的真正原因告诉彩姨,神棍阿宏想了一下,说道:“此事暂且不要说,这毕竟是你的梦境,究竟是否真的托梦,又或者是你的一厢情愿都未可知,更何况你也要考虑大山的心情,他虽然满不在乎,可是这种事真的不会别扭吗?你要是现在告诉他们丁建国当初不是负气进山,而是为了摘爱情花,你彩姨会怎么想?你大山叔会怎么想?如果被别人知道,大家会怎么想?” 大诚明白了阿宏叔的话,有些事情即便是真相也不能告诉别人,毕竟死人已经死了,活人之间维持情感依托才是更重要的事情。如果自己把真相说出去,引得闲言碎语,致使大山叔和彩姨离婚,这样的真像说出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神棍阿宏说道:“诚诚,你之前戴着这块玉佩总觉得不舒服,还会因为见鬼而阴阳不平,这次下来是否觉得没那么严重了?” 大诚挠挠头,憨憨的说道:“您要是不说,我都没有注意到,的确不难受,好像就和戴着一块石头没有区别。而且无论是看见瓜头,还是看见丁建国,又或者是黑龙山中的那些鬼魂,都不会再对我产生什么影响了。” 神棍阿宏说道:“这是因为你一直跟着我见过不少鬼,从心理上来说有些适应了,至于另外方面的,只能说耳濡目染之下,你的抵抗力也强大许多。不过万事都要循序渐进,玉石不可久戴,还是要摘下来休息片刻。” “可是我还想跟瓜头聊天呢。”大诚不情愿的说道。 瓜头就站在大诚身边,说道:“听阿宏叔的话总没有错的,咱们有的是时间聊天,不在乎这一时半刻,否则你一旦因此生病,俺也会有负罪感的。” 大诚向来是个听人劝吃饱饭的主,这就要把玉石摘下来交给阿宏叔,不过在他摘下之前神棍阿宏嘱咐道:“戴着这种介灵依附的玉石一般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戴上之后会不舒服,你已经经历过了。第二个阶段是戴上后不难受,但是摘下后会很难受,这是你现在要经历的。至于第三个阶段,无论怎么戴怎么摘都不会难受,那是你的目标。” “唔,您是说我现在把玉石摘下来,反倒会觉得难受?”大诚问道。 “这就像吸毒一样,你在吸毒的过程中会觉得很爽,可一旦你想要摆脱它,就会愈发的难受。”神棍阿宏说道。 大诚惊讶的问道:“您是说这块玉石是毒品?” 神棍阿宏无奈的说道:“我只是打个比方,你别当真……” 大诚小心翼翼的摘下玉石递给阿宏叔,果不其然,一阵头晕目眩立刻袭来,大诚只觉得自己的下半身十分沉重,且不像是自己的那样,不可避免的摔在地上,双眼呆滞的看着房顶,大脑空白,像个躺在切菜板上的死猪。这种感觉很难受,尤其是心脏,有着说不明的痛苦感。然而就在这样的感觉不仅不散去,反而越来越加重的时候,小老儿的脑袋出现在大诚的眼前。 小老儿胖嘟嘟的小手摸在大诚壮硕的胸口上,一张可爱的脸蛋配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直直的盯着大诚看。不知是小老儿手中的温度带来了安慰感,还是一双灵动的眼睛拥有法术,大诚从沉重变得轻飘,那些痛苦的感觉也渐渐地散去了。直到最后,他恢复了本来的状态,坐在地上憨憨的挠着头,不明就里。 在神棍阿宏看来,拥有皎熊命的大诚这会儿当真像个憨态可掬的大笨熊,模样倒是十分的可爱。只是有朝一日,待大诚练成的时候,这头现在看来傻乎乎笨笨的大黑熊,将会收敛起全部愚蠢,以皎洁之态,呈恶熊本质,到那时天下再也没有他降服不了的鬼魅妖邪了。 30. 神秘的小老儿总会释放出异于常人的能力,大诚被其所救,也习以为常的没有询问阿宏叔原因,反正也不会得到答案,便带着小老儿进屋玩耍去了。神棍阿宏回到自己的房间,将玉石戴在脖子上。 瓜头跪在神棍阿宏的脚边,说道:“阿宏叔,俺给您磕头了。” “为什么啊?” “您让鬼差教俺功夫,俺学了很多本事,所以俺得谢谢您。”瓜头说道。 神棍阿宏点上一支烟,说道:“孩子,起来吧,我让你学功夫也都是有私心的,不必谢我。” 瓜头没有起来,而是继续跪着,说道:“俺知道,您是让俺辅佐大诚和小老儿,您放心吧,俺一定尽心尽力。俺只是想让您知道,鬼差教给俺的本事十分强大,俺相信以后绝对能够保护大诚和小老儿的安全。” “行啦行啦,你快起来吧,这样一直跪着,还怎么说话啊?”神棍阿宏让瓜头站起来,说道:“这次丁建国的事情,你觉得诚诚做的怎么样?” 瓜头略微思考一下,说道:“虽然丁建国不是恶鬼,也不想害人,但毕竟是大诚第一次单独面对鬼魂,俺觉得还是十分合格的。如果非要说些不足的话,那就是大诚还是很不适应面对鬼魂,毕竟在接触丁建国之前,大诚一直想要躲着鬼魂走,尽量不去惹麻烦。当然,俺觉得大诚这样做也没有错,总不能见到一个鬼魂就去帮他解决问题吧?” 神棍阿宏笑道:“你这个瓜头啊,不仅夸赞诚诚,还一直帮着他说话,看来以后想从你的嘴中了解真实的诚诚可就困难喽。” 瓜头回道:“起初因为您对俺有恩,您让俺保护大诚俺便去保护就是了,可是和大诚相处后觉得,他是个很好的人,俺愿意跟他做兄弟。” 神棍阿宏满意的点点,说道:“你们能像兄弟一样相处,我当然很开心了,好啦,我要摘掉玉石,你在这里安安静静的休息一下吧。” “等一下,阿宏叔,俺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对您说。”瓜头说道:“之前鬼差曾问大诚爹娘的名字,帮其算算他们两个人死后的去处,当时鬼差对大诚说,他爹做了有钱人家的公子,他娘做了女判官,用现在的话说一个是有钱的富二代,一个是有实力的女法官。可是在我们进山前往土地庙后,鬼差私下里偷偷对俺说,其实不是这样的,他那么说只是不想让大诚伤心。” 神棍阿宏皱眉问道:“莫非……诚诚的爹娘死后并不安稳?” 瓜头点点头,说道:“大诚的爹娘死后的这十八年间,并没有转世轮回,更不是富二代和女法官,而是留在淹死他们的那条河里做了水鬼!” “什么?”神棍阿宏惊讶道:“他们二人做了水鬼?就在我们村的这条河里做了十八年的水鬼?” “是呀,死了多久,就做了多久的水鬼。”瓜头说道:“鬼差没有对大诚说,是怕他伤心,对我说是让我回来后跟您商量是否告诉大诚,因为既然是水鬼,早晚会祸害人间,到时候大诚该如何面对?” 神棍阿宏的烟都没办法抽了,紧锁着眉头思考这件事情,只让瓜头暂且不要告诉大诚。 另一个房间里,小老儿坐在大诚怀中玩耍,大诚用不同的鬼脸斗得小老儿笑个不停,笑得累了就趴在大诚的胸口上休息。大诚轻柔的搂着小老儿,原以为这个可爱的小家伙想要睡一觉,却不料小老儿忽然抬头,用左后的小拇指指着大诚眉心的位置,说道:“熊。” 大诚像被点了定身术,呆愣愣的盯着怀里的小老儿,只觉得自己眉心的位置越来越热,好似有什么东西插了进去,又好似有什么东西从里面钻出来。 “唔,小老儿,你想干什么呀?”大诚紧张的问道。 小老儿严肃的盯着大诚,手指并未离开,只用最为稚嫩的声音再一次重复道:“熊!” 【11】激活皎熊命 21. 小老儿有神通,这是大诚向来认可的一件未经考证的事,因此无论小老儿做出什么古怪的事他都不会觉得奇怪,然而当小老儿用稚嫩的左手的小手指轻轻点在大诚眉心处时,体壮如牛的大诚竟然像被点了穴位一般动弹不得,还是让他觉得有些惊讶。 更古怪的是,小老儿用稚嫩的声音说了一个字,熊。这个字原本没有什么意义,但是自从大诚知道自己有皎熊命后,就再也无法直视这个字了。现在又听到小老儿一连说了两边,即便再蠢笨的人也知道和皎熊命有关系。大诚想喊阿宏叔帮忙,可是自己像个气喘的人只有低声说话的本事,无法高呼。索性他相信小老儿不会害自己,便憨憨的坐在床上,盯着怀里的小老儿。 另外的房间里,神棍阿宏正暗自琢磨水鬼的事情,瓜头忽然颤抖起来,浑身不自在。敏锐的神棍阿宏立刻察觉到瓜头的反常,忙问发生了什么事。瓜头并未被皎熊命震慑过,不知是什么感受,只觉得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仿佛自己是个卑微的奴才,远处正在走来的是一个足以要他命的皇帝。又或者自己是囚笼之中的山间猛兽,笼外走来的是可以主宰他命运的山野猎人。 总之,瓜头有一种无法主宰自己命运,只能听从发落的恐慌感,甚至双腿打颤,恨不能俯首称臣以求自保。 瓜头不是傻子,当他一遍遍的感受着内心真实的恐慌之后,考虑到大诚的皎熊命就连鬼差都忌惮,便立刻联系起来,说道:“阿宏叔,大诚可能激发了皎熊命,我感到很恐惧。” 眼看着瓜头就要跪在地上,像个打碎皇帝花瓶的瑟瑟发抖的小太监,神棍阿宏立刻摘下玉石,独自一人来到大诚的房间。阿宏叔总算来了,大诚投去求助的眼神,可怜巴巴的问道:“唔,这是怎么回事啊?” “小老儿,你在做什么?”神棍阿宏问道。 小老儿回头,乖巧可爱的说道:“熊。” 神棍阿宏问道:“你是在帮诚诚激活皎熊命吗?” “恩,熊。”小老儿重复道。 “好孩子,收手吧,诚诚现在还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能力,你如果一味的帮他激活皎熊命,除了惹麻烦,没有一点帮助。” 神棍阿宏说话间,把手放在小老儿的手上,轻轻地向后拽开。当小老儿左手的小手指离开大诚眉心的位置时,大诚只觉得脑子翁的一下清醒过来,之前从眉心位置向外散去的感觉消失了。 大诚已是满身冷汗,气喘吁吁地像是走了多少里山路一般,说道:“阿宏叔,刚才是皎熊命吗?我觉得小老儿把什么东西塞进我的脑子里,之后又有什么东西从脑子里钻出去,我就像个被扎破的皮球一样,不断地向外出气,整个人都快被掏空了,唔,皎熊命好可怕。” 神棍阿宏抱着小老儿,说道:“他刚才的确帮助你激活了皎熊命,你觉得有东西钻进你的脑袋,其实是注意力,小老儿帮助你把大量的注意力集中在一点,继而钻进你的脑子,激活皎熊命。而后觉得有东西又钻了出来,还像出气一样的向外冒,那是气场,是你在散发皎熊命。假以时日你若练成,就可以凭借这股气势,让百鬼臣服在你的脚下,供你差遣。” “唔,好厉害的感觉。” “要想达到这个境界,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刚才之所以成功,是因为有小老儿帮助你,当然啦,即便有他帮你,你展现的也仅仅只有三成功力。”神棍阿宏说道:“可就是这样,身在旁边屋的瓜头也被你吓得浑身哆嗦跪在地上。” 大诚愧疚的问道:“没有伤害到他吧?” 神棍阿宏说道:“与其受伤,这种使其下跪,侮辱尊严的事情反倒更令人难过。” 22. 大诚顾不得满身的冷汗,迎着秋风来到神棍阿宏的房间,将摆在床上的玉石戴好,瓜头立刻显现在自己面前。只不过和以往站在面前不同的是,瓜头跪在了大诚的脚边,浑身瑟瑟发抖不敢抬头。大诚的愧疚达到了巅峰,想要搀扶瓜头,却又无奈人鬼殊途,触碰不得,急的不知所措,只说道:“瓜头,我刚才都是被迫的,没有想要让你下跪的意思,也不曾想要看你出丑,更不想凌驾于你之上,我只是想和你做兄弟,做好兄弟,你快起来,你再这样跪着,我可也给你跪下了!” 瓜头低声说道:“大诚,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别给俺跪,你放心,俺不觉得给你跪下是件丢人的事,只是因为皎熊命的余威尚存,俺暂时手脚发软起不来。” “唔,那怎么办呀?”大诚憨憨的问道。 瓜头说道:“皎熊命出自你身,余威自然也缠绕在你的身前,你只要平心静气,余威自然消散,俺就能没事了。” 原来如此,尽管大诚不是特别的明白,可他也觉得自己现在心浮气躁不踏实,索性坐在阿宏叔的床上,一片壮硕的胸口一起一伏的调整着呼吸。几分钟后,瓜头从地上站起来,说道:“哇,大诚,你咋这么厉害呢,俺刚才都快吓死了!” 大诚愧疚的说道:“可是我并没有让你害怕,让你跪下的意思啊。” “俺知道你不会那么对俺的,可是那份气势真是好强大,好可怕,难怪鬼差大哥也会对你忌惮几分呢。”瓜头说道。 大诚又说道:“瓜头,既然我有皎熊命,以后恐怕也要练习这个本事,真不希望每次这样的时候你都要跪下,或者害怕,否则咱们还怎样一起玩耍?” 瓜头想了想,说道:“那就在你练习皎熊命的时候,俺一直跟在旁边,跟着你一起成长,可能会渐渐习惯,不再害怕。” “唔,是个好主意,就这么说定了。”大诚憨憨的笑道。 关于大诚激活皎熊命的事让神棍阿宏感到焦虑,但是更焦虑的是大诚爹娘变成水鬼的事情。第二天清晨,神棍阿宏给大诚一张存折,让他去县里取些钱,买辆摩托车,方便以后出去办事,再给自己买个好点的手机,之前的手机被黄鼠狼叼走,没有手机用可不方便。说到钱,大诚才想起叔叔给他的存折,忙拿出来问此事该如何处置,神棍阿宏说既然这是他爹娘的钱,自当由他自己收好。 大诚去县里买摩托车和新手机,神棍阿宏则戴上玉石与瓜头见面,瓜头问道:“阿宏叔,您把大诚支开,是想去河边查看水鬼的事吧?” 神棍阿宏点点头,说道:“对付水鬼这种依附在阴气极盛的水中的鬼怪,切不可夜里去,否则夜*阴,双阴之下,活人恐难有活路。你我二人现在过去一趟,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毕竟那是大诚的爹娘,要小心谨慎的处理才是。” “一切全听阿宏叔的安排。”瓜头恭敬的说道。 一人一鬼来到十八年前还是一岁的大诚被扔到河里的位置,当初扔孩子的人由于紧张,并没有把孩子仍的太远,神棍阿宏看着面前浅显清澈的河水感叹着,当初若不是水牢灾的原因,区区河水又怎是村民的对手?若不是水牢灾的原因,善良热心的村民又怎会不敢伸手?可就是水牢灾的存在,只是几米浅水,却成为阴阳相隔之地。 现如今的一切感叹,都已经无法改变曾经发生的一切,甚至那些过去面对的问题,随着十八年的期限到期,需要人们重新去面对。这还不算完,在大诚面临新一轮水牢灾的时候,自己死去的爹娘竟然已经做了十八年的水鬼。 难道这就是皎熊命这种逆天本领带来的同样逆天的惩罚吗?难道不仅仅是水牢灾,还要连同着拥有坎坷的命运吗?既然如此,是否要给大诚进行换体,从而摆脱水牢灾?如此一来,是否浪费了天赐的皎熊命? 望着清澈波动的河水,神棍阿宏想了许多。 【12】河神 23. 要想了解河水之中的鬼魅,即便河中水鬼不是大诚的爹娘,一般也不能用粗鲁的方式,否则千百年来,溺死在里面的人不计其数,如果粗暴,定会引来祸端。 神棍阿宏取出一根蜡烛,名为引路烛,与引魂烛指引灵魂到达身边截然相反,引路烛的作用是引导灵魂去到想要到达的地方。 神棍阿宏点燃蜡烛,再把蜡汁滴在水面上,继而一朵朵白色的蜡花顺水而漂,在无风无波的情况下,越飘越远,像是魔术一般。 “瓜头,劳烦你下水一趟,沿着蜡花的方向进到阴气之中,若是碰见大诚的爹娘,自当问清楚他们不去轮回的用意,问清楚后立刻回来,不可引起麻烦。” 瓜头问道:“我又如何知晓谁是大诚的爹娘?” “在那片混沌之中,只问谁是陶诚的爹娘即可,他们若是还有造化,总不能忘记儿子的姓名,如果连此事都能忘记,证明水鬼的事实已经坐实,多说无益了。” 瓜头二话不说,向着河水中走去,身为一个鬼魂,他的进入不会引起河水半点涟漪,就是自己的身体也不会湿润,仿佛走在空气中一般。然而其中的不同又是那么的明显,毕竟身为鬼魂,进入河水这种阴气极盛的地方,肯定会造成自身阴气增长,如果心志不定,善鬼亦有变恶时。 瓜头感恩于神棍阿宏,自觉不会心智混乱,却有别的担心,在即将彻底消失于水面时回头说道:“阿宏叔,介灵依附的最远距离用现在的丈量方式只有百米,此为极限,您本领高强,能够达到这个极限,也就是说俺最远能走到距您百米的距离,于这条河水来说已经够用,然而您切不可离开此处,白耗了百米的距离。” “放心去吧,我只在这里等你。”神棍阿宏不忘问道:“大诚戴着玉石时,你可以离他多远?” 瓜头无奈的说道:“不到七米……” 神棍阿宏苦笑一声,心道大诚这个笨小子,百米的距离他竟然只有七米的能力,未来的道路任重道远啊。 瓜头进入水中已有一个小时,神棍阿宏坐在岸边等得有些焦急,时间越久,证明下面的情况越复杂,不知瓜头能否应对如此情况。毕竟瓜头虽然已经做了七十年的鬼,潜移默化的了解到许多做鬼的规则,更是有鬼差亲传的本事,然而他死时只是个不大的孩子,心智被定格在那个阶段,即使做鬼千年也终究是个孩子,能否应对过于复杂的事情,有待考量。 不过神棍阿宏也有自己的如意算盘,既然希望让瓜头辅佐大诚和小老儿,同样也需要考验一下瓜头的本事,如果能力不足,今后同样还得想办法增强瓜头的本领。 又过去足足一个小时,瓜头总算现身,他就如同西游记中冲出流沙河的沙和尚,行动自如,颇有几分意气风发之势。回到岸上的瓜头神情严肃,也有点沉重,可还是赶忙将河中的事情说了一遍。 在蜡花的引领下,瓜头一路向下行走,两侧清澈的河水就像飘在空气中的背景一般,并不会给瓜头带来任何湿润和窒息的感觉。这是瓜头做鬼以来第一次进入水中,难免觉得有趣,可是随之而来的阴气充盈,还是让他觉得有些承受不住,仿佛阵阵恶意涌上心头,若不是念着阿宏叔的好,以及大诚心心念念的兄弟之情,自己恨不能就此留在水中做个水鬼逍遥快活。 这样的念头很快被瓜头遏制在心中,犹如活人心中暗流涌动的邪念一样,终究被良心压制在内心最深的阴暗角落里。 引路烛形成的蜡花最终落在一位长者的拐杖上,没错,的确是一位长者,瓜头有些吃惊,河水之中竟然站着一位长者,莫非也是水鬼一名?不等瓜头开口,长者说道:“敢问少年可否是岸上高人派来说话的?” “岸上高人指的是阿宏叔吗?”瓜头问道,这是他第一次在水中开口说话,没有气泡,就和在陆地上一模一样。 长者慈眉善目,和蔼的笑道:“自称神棍的高人,恐怕只有他一位了吧?我已存在比千年更久,像他这种人物,只见过这一个啊,不是他还能是谁?” 见长者十分平和,瓜头卸去些许警惕,说道:“俺的确是阿宏叔派来的,想要寻找大诚的爹娘,问些话语。” “大诚可是陶诚?” “唔,对对,名为陶诚。” 长者将落在自己拐杖上的蜡花摘下来,说道:“现在还会用引路烛做蜡花的人实在是太少啦,上一次见到还是三百多年前的事情呢,你叫什么啊?” “晚辈瓜头。” “跟我走吧,带你去见陶诚的爹娘。”长者说道。 24. 在这片河水之地,阴气丰盈,人生地不熟,瓜头不敢随意深入,眼看长者向着更深处走去,自己却是迟疑不决。长者似乎察觉到瓜头的紧张,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浑身上下散发着佛家光辉,不仅没有半点邪恶之感,反倒是令人安稳平静,心生向往。 瓜头吃惊的问道:“您不是水鬼?” 长者哈哈一笑,说道:“吾乃河神!” 原来长者是河神,加之有佛家光辉,瓜头不再迟疑,立刻跟随而上。由于瓜头行动速度很快,年长的河神还没来得及收起佛家光辉,生怕光辉伤到小鬼瓜头,忙喝止他不要靠得太近。然而让河神感到惊讶的是,瓜头不仅碰到了佛家光辉,还一点事都没有。 河神说道:“介灵依附?” “您知道介灵依附?哦,对了,您是河神,自当什么都知道的。”瓜头羞愧的说道。 河神端详着瓜头,说道:“原以为你是岸上高人养的小鬼,被其驯服才来办事,原来是介灵依附的关系,难怪不惧怕佛光了呢。” 瓜头开心的说道:“俺还去了黑龙山中的土地庙,得到一份存在于朗朗乾坤之下的许可了呢。” “黑龙山的土地庙也去过了?”河神说道:“看来岸上高人对你很是看重呢,我且问你,介灵依附有距离限制,你和岸上高人能走多远?” “最大限度,百米!”瓜头骄傲的说道。 河神没有说别的,只让瓜头随自己继续前行。在去往河底的过程中,瓜头并没有看见任何水鬼妖怪,这里简直比岸上看起来的更加清澈,渐渐地竟然忘记身在水中,也忘记周围飘荡的不是空气,而是河水。 行走了好一阵子后,瓜头和河神来到水底,这里并非想象的那样石块沉船,水草鱼漂的模样,而是有一个还算精致的小房子。不等瓜头发问,河神主动解释道:“河水中有一座小庙,很不可思议是吧?这条河千年前就已经形成多年,曾经波涛汹涌,水灾频繁,历经千年,现在虽然看起来水量依然丰沛,却已经是最为羸弱的时候了。” 瓜头问道:“既然如此,这里的小庙又由何人,用怎样的办法为您所建呢?” 河神说道:“此庙并非为我所建,而是为了一尊石像。我刚才已经说过,此河千年前就已经形成,因为水量巨大,水灾成患,周围百姓民不聊生。当时的一位大师断定河中有妖物作祟,便率领徒弟在岸边施法百日,历经艰辛总算将河中妖物降服,收于瓶中,后打造石像一尊,将妖物转封在石像里。” 瓜头问道:“那么这个小庙呢?” 河神说道:“将妖物封进石像的过程同样需要百天,在此过程中,那位大师找到故交,也就是当时的威猛大将军,让其给皇帝带话,搜罗天下善水之人,在水底修建一座庙宇,将石像供奉在其中,就可保河水不再泛滥。” 听了河神的话,瓜头再去看那座简单的小庙时,想法却不同了,之前或许有些怠慢,现如今知道里面封禁着一个可以兴风作浪祸害百姓的妖物,不免再一次紧张起来。 【13】父母恩情 25. 当朝皇帝已被水患扰的不胜其烦,得知有奇人可以排解烦恼,又不必花去朝廷大量白银,自然是鼎力相持,在全国范围内寻找闭气久又懂得建造的人,先由建造高手在岸边搭建雏形,再说明入水后的建造要领,由一帮善水之人一块块的跳进河中,蚂蚁搬家一样在河底一点点的建造起一座简单的小庙。 当然,建庙的位置由大师指定,庙建好后,大师将封印妖物的石像封在缸中,准备亲自入水把缸放在庙里。大师的徒弟含泪阻拦道:“师傅虽然擅长游泳,却并不懂得长久闭气的功夫,而摆放缸的技巧又不能托付给寻常百姓,此一行定是有去无回,师傅本领高强,天下诸多怪事还要仰仗师傅,还是由我去吧。” 大师心疼徒儿,本不愿意答应,然而东山还有妖物扰民,如果自己不去,托付给徒儿去办的确有些不放心。犹豫间,徒弟抢过缸,跪在大师面前磕头,而后义无反顾的跳进水中,再也没有上来。 瓜头问道:“大师的徒弟成功了?” 河神说道:“他把缸按照规矩放在水底的小庙里后就淹死了,大师在岸上守了三天,最后说了句水患已除,就独自一人去往东山降服妖孽去了。” 听了小庙的故事,瓜头觉得天底下大义凌然之人有很多,自己守在女鬼身边几十载,或许也是大义凌然之人中的一位,想到这里,多少年的委屈和无奈,化作一丝自豪,留在心中。 河神说道:“随我进去吧,陶诚的爹娘就在里面。” 河底的世界不知哪里来的光,瓜头能够看清眼前的一切事物。小庙十分简单,甚至有些简陋,完全就是用石头堆砌起来的,没有窗户没有大门,只有一个门框。走进小庙,里面没有任何佛像,也没有房梁,房顶像是用石板盖在上面似的,简陋到极致。不过考虑到这些都是由古人亲自下水,人肉搭建出来的,依然算是奇迹了。 小庙的地上刻着很多符号,河神说这些符号都是在岸上刻好的,再在河底拼起来,不能有一块差错,否则就封不住缸中石像里面的妖物。之前瓜头一直有个困惑,大师应该是个有点年纪的人,怎么有能力自己带着一个大缸进水?即便后来由他的徒弟带缸进水,想必徒弟并非强壮魁梧之人,这种连壮汉都无法一个人完成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完成的? 现在终于得到答案,在小庙内部偏东一点的位置,地上摆着一个缸,一个很小很小只有巴掌大的缸,原来所谓的缸并不是摆在家中的水缸,而是一个很小的玩意,不要说大人,就是个七八岁的孩子都拿的了。 缸的周围围着好几个人,不,说得更准确一些,围着好几个鬼。这些鬼没有任何可怕的外貌,也没有吓人的戾气,全都完完整整,平静的围着缸坐着,好像护法高僧一般,不抬眼皮,专心默念着什么。 河神说道:“这条河因为水灾泛滥,不知吞噬了多少人命,导致冤鬼成群,徘徊着不愿离开,反而加重了患水灾的可能。但是自从小庙建起来后,苍天感念大师的功德,派神仙将河中的冤鬼尽数收走,留下一条干净的河水。再后来虽说不患水灾,可是总有投河自尽,船只倾覆的悲剧发生,还是会有冤鬼出现。然而为保小庙安静不被打扰,凡是出现在河中的冤鬼,都由我这个河神将之收走,或强行轮回,或做个鬼差,或按命惩罚,总之河中不留一个冤鬼。” “那么这几位为何出现在小庙中?莫非他们并非鬼怪灵魂,而是天上的神仙?”瓜头问道。 河神说道:“他们的确是冤死鬼,小庙中封印着鬼怪,能够守在旁边对封禁进行加持,本就是好事一件,你看到的这些鬼,都是冤死的,却又因为生前杀戮太多,冤死也不得好报,考虑到他们尚有一丝赎罪的机缘,便被我留在这里加持封禁百年,再去凭着各自的造化投胎。” 瓜头恍然大悟,大诚的爹死得冤枉,可是因为生前做过猎户,定是杀生极重,他的媳妇,也就是大诚的娘虽然没有打猎,却一直帮助丈夫处理猎物,也算是有杀戮在身。 26. 瓜头对别的鬼魂的罪孽没有兴趣,只问谁是大诚的爹娘,河神指着其中一对男女说道:“这二位就是陶诚的爹和娘,你们还不快点抬起头来,陶诚的事情该有进展了。” 陶诚的爹娘抬起头,见面前站着一位少年,误以为是长大的大诚,哭丧着脸说道:“儿啊,莫非你已经死在河中了?” 瓜头忙解释说:“俺并不是陶诚……” 瓜头自我介绍后,大诚的爹长叹一声,说道:“原来阿宏一直都在保护着诚诚,十八年不曾忘,真的是要好好感谢他啊。十八年前我们因为水牢灾的原因死在这里,原本只能认命的去投胎,河神大人问我们是如何死的,我们便把这些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河神告诉我们,水牢灾发生一次后,十八年平安无事,然而十八年后还将面临第二次水牢灾。” 大诚的娘说道:“听河神大人说完这些,我们不再想去投胎,而是留在这里,等到十八年后保护大诚不犯水牢灾。” 瓜头问道:“可是大诚不一定会再在这条河中出事啊,天下这么大,哪条河不行?” 大诚的娘说道:“河神大人听了我们的话倍受感动,答应保我们不去轮回,在这个庙中为封禁进行加持,百年时间,总能守着诚诚过一辈子。河神大人法力高强,百里之内的河水都能感受到诚诚是否受难,也能保证把我们立刻送过去。” 大诚的爹说道:“至于百里之外就没有办法了,如果大诚在百里之外的河中出事,那就是命,我们实在没有办法,然而为人父母,只要有一个可能,就要尽力守护。” 瓜头感动得流下泪水,看着大诚的爹娘如此感动人心,他想起了自己的爹娘,他们二位身在何处呢? 河神说道:“为了保持他们的纯净,十八年来虽然做了水鬼,却在我的监督下没有离开河中一次,没有任何害人的经历。现如今十八年即将到达,明年开始陶诚就要面对第二次的水牢灾了,到时候如果在百里之内出事,我自当尽力帮助他的爹娘出现在该出现的位置。” 瓜头问道:“可是你们二位又有什么本领可以帮助大诚呢?” 大诚的爹苦笑着说道:“做了十八年的水鬼,总会有这个本事的。” 瓜头说道:“好吧,俺下来的时间太久,阿宏叔定是着急了,你们的事情俺都听明白,现在要回去向阿宏叔汇报了,至于大诚的事,有阿宏叔运筹帷幄,总能渡过难关的。” 说罢,瓜头转身要走,大诚的娘心切的问道:“我儿过得可还好吗?有没有受欺负?有没有学坏?” 瓜头说道:“大诚的叔叔很疼他,村里人对他也都不错,因为皎熊命的原因,他长得高大威猛,为人憨厚朴实,没有半点歪门邪道,你们就放心吧。” “这就好,这就好……”大诚的娘抹着眼泪说道。 瓜头向河神告别,准备离开,河神拦住他,笑道:“你知道回去的路吗?” 瓜头呆愣了一下,抬头望着上面的河水,说道:“直直的往上走不就行了吗?” “哪有这么容易啊。”河神把指引瓜头下来时的蜡花向上一抛,说道:“跟着它回去吧。” 瓜头道谢后,跟在蜡花后面曲曲折折的向前走去。随着有了一些高度,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在小庙的不远处,竟然横放着一口棺材。棺材的颜色有些暗沉,索性保存的还算不错。就在瓜头想要再仔细看看的时候,只觉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到了。 【14】怪异的通话记录 27. 瓜头把发生在河水中的奇事说完,神棍阿宏也不得不连连称其,中国实在太大,大山河水众多,里面藏着不知多少秘密,随便拿出来一件都能够令人震撼。 既然知道大诚的爹娘虽然是水鬼,却并非想要做恶,而是打算守候大诚,又有河神保障,神棍阿宏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之前他一直担心,如果大诚的爹娘变成恶贯满盈的水鬼,定是要去降服,只是在这个过程中,该如何对大诚说明白呢? 好在事情的真相并没有那么可怕,反倒为明年大诚面对第二次水牢灾增添了一个砝码,神棍阿宏十分开心。一人一鬼往回走时,瓜头不免担心的问道:“阿宏叔,您说俺看见的那口棺材,里面葬着什么人呢?” “河水之中怪事众多,既然那里是河神的所在,又封禁着重要的石像,咱们就不要去打扰了。”神棍阿宏说道。 “俺就是好奇,凭您的经验,棺材里会是谁?” 见瓜头难得好奇一次,神棍阿宏说道:“还记得河神说大师建庙的事情吗?当时有位徒弟替代大师进入水中,最终溺死在水里,也许棺材里躺着的就是这个人。又或者,也有可能是河神的尸首,我曾跟随师爷进山处理事情,见到一个山神,他就把自己的尸体葬在身边,具体情况有些复杂,但这种事虽然很少,可也是发生过的。” “真不愧是阿宏叔,见多识广。”瓜头夸赞道。 说笑着进到村中,为了避免给别人自言自语的奇怪印象,神棍阿宏不再和别人看不见的瓜头说话,瓜头像个小媳妇似的,默默地跟在阿宏叔身边。偶尔碰到几个村人,瓜头虽然悄悄躲开以免阴阳相碰,弄得自己像个病毒感染体一样,可其实心底还是很开心的,自己终究不是活人了,还有机会走在阳光下,和村民交身而过,仿佛自己还活着,这种高兴地感觉活人实在难以理解。 回到家中过了好一阵子,院外传来摩托车的声音,神棍阿宏抬眼一瞧,大诚骑着新买的摩托车回来了。令他感到奇怪的是,原以为大诚会很高兴,却不料不仅没笑,还愁云惨雾的,好像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诚诚啊,怎么不开心啊?”神棍阿宏问道。 大诚的魁梧身板骑着大号的摩托车,着实把他的阳刚气概衬托得特别明显,然而一张皱眉的脸,把原有的快乐弄得烟消云散,说道:“阿宏叔,好像出事了……” “撞人了?”神棍阿宏问道。 大诚憨憨的摇晃着双手,把自己遇到的事说了一遍。他带着存折去县里的银行取钱,而后跑到卖摩托车的地方挑选一辆自己特别喜欢的,最后按照神棍阿宏的要求去买手机。花钱的感觉特别美好,有新摩托车和新手机的感觉更是好得没有边了。 由于自己的手机连同手机卡一起被黄大仙叼走,大诚又还想用原来的手机号,就去营业厅办理业务。县里的营业厅虽然功能齐全,可并不是特别大,里面的员工也不是那么的一本正经。大诚正四下环顾,忽然有人拍他的肩膀,原来是自己在工厂上班时认识的一个哥们。 这个人跟大诚前后脚离开的工厂,跑到县城的营业厅上班。既然有熟人,事情就好办了,大诚谎称手机丢了,需要重新办一张卡,还想用以前的的号码。这个人很熟练的帮他弄起来,过程中做了一件事,正是这件事,弄得大诚七上八下,愁云惨雾,消磨了买摩托车和新手机的全部快乐。 这个人说道:“既然手机丢了,肯定被别人捡去,你那个手机俺见过,破手机都没有密码锁的,你又不知道挂失销号,别人捡走要是胡乱打电话,吃亏的就是你,我给你查查,看看都用你的手机给谁打电话了,如果产生庞大的费用,你可得报警,不能吃哑巴亏。” 大诚觉得这个人说的是,就拜托人家给查一查,这一查着实把大诚吓了一大跳,根据大诚说出的丢手机的大致日期和时间,这个手机之后的确打过电话,而且是在昨天晚上打的,只打给了一个人,就是小杰的妹妹,小敏! 28. 通话记录里只留下电话号码,没有显示机主的姓名,但是当大诚得知这个号码后,立刻知道号码的主人就是小敏。以大诚的傻脑子,的确记不住别人的手机号码,然而当初他知道小敏的号码,不是为了打电话用,而是想要加微信好友。 当时小敏让大诚用手机号当做加好友的方式,不过当天大诚按错了好几次,破手机还死机一次需要重新输入,导致小敏不断地重复手机号码,大诚在这样的情况下潜移默化的就把号码记在了脑子里。 大诚一直没有小敏的手机号码,正是因为流行微信,才彼此交换,并且记住了号码。当他意识到自己的手机在被黄大仙叼走后的许多天之后给小敏打了一个电话,就觉得事情怪怪的。 神棍阿宏问道:“你是说那天在无人居住的老房子里,黄鼠狼把手机叼走后,一直到昨天晚上才打了一个电话?还是给小敏打的?” “唔,是啊,就是这样。” “可是手机的电量能坚持这么久吗?咱们村里的那些小青年前一阵还一起网购买了一堆移动电源来着,说是玩手机的话,电量坚持不了一天,非得用移动电源才行。你的手机比他们的都破,怎么可能坚持这么多天啊?” 大诚尴尬的说道:“我的手机是山寨货,功能比他们的都弱,反应也慢,游戏都玩不了,可就有一个好处,是个超长待机的智能手机,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待机时间长。如果黄大仙叼走手机后一直没有点亮屏幕,手机待机这么多天,是有可能的。” 神棍阿宏有些无奈,买个手机能用好久,竟然还要买山寨手机,可是也觉得心疼,毕竟没有爹娘,虽然叔叔婶子疼他,可是懂事的大诚也不会随便要一个特别昂贵的手机。 现在问题来了,既然这个山寨手机是个超长待机的手机,那么给小敏打电话的可能性真的就增加了,而不是营业厅的系统出现问题。神棍阿宏考虑片刻,问道:“你确定那个号码是小敏的?就你这个脑子,真能记住?” “哎呀,阿宏叔,我都琢磨一路了,的确是小敏的,我脑子笨记不住号码,可正是因为这样,当我只记住小敏这一个号码时,印象特别深刻呀!”大诚有些着急的说道。 “既然如此,你就去王叔家问问去吧。”神棍阿宏说罢,将玉石摘下来戴在大诚的脖子上,说道:“让瓜头陪你去,记住,有人的时候别跟瓜头说话,省得别人把你当成神经病。” 终于又能看到瓜头,可是大诚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转身就往外走。想到之前生病时小敏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那是一个多么善良的女孩子啊,如果因为手机的原因导致小敏遇到倒霉事,实在对不起人家。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牵连到小敏身上,大诚竟然有一种格外不开心的感觉,也格外的上心起来。 小敏的笑脸不断地出现在大诚的脑海中,小敏照顾她时的一张心疼和担忧的表情也不断的冲击着大诚的心。他忽然发现在自己内心深处,对这个女孩竟然比别人多一份牵挂,唔,憨傻的大诚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只是不断地催促着自己加快脚步。 尽管瓜头一直在旁边劝他不要着急,可是大诚越走越快,甚至忘记了骑着新买的摩托车会更快。 【15】果子林 29. 王大哥的房子自从着火后一直没有盖新房,一片废墟就立在院子里,这是因为王大哥的娘看了黄历说,最为事宜动土的日子在下个月。王大哥有些苦恼,以前不觉得黄历上对于事宜动土的日子有多么严格,竟然要等这么久。 每天看着坍塌烧焦的房子,王大哥就觉得堵心,虽然小杰顺利的摆脱了义庄老鬼的纠缠,然而往事历历在目,还是赶紧盖上新房子才能眼不见心不烦,否则每天都要看见烧焦的房子,任谁心里也不舒服。 王大哥站在院子里抽烟,只听得远处原来大诚焦急的喊声,一声声王叔喊的像是出了大事。王大哥迎出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大诚问道:“小敏在不在家?” “她在上学,今天又不是周末,不在家啊。”王大哥说道。 自从小杰的事情后,王大哥就对神棍阿宏的手段有了新的认识,见大诚急得原地转圈圈,问道:“到底咋的了,你快说呀,转什么圈子!” 大诚像是拉磨的驴猛地停下来,把手机号码和通话记录的事情说了一遍,王大哥吓了一跳,赶紧掏出手机给小敏打电话,响了很多声就是没人听。联想到黄大仙,王大哥倍感不妙,忙跟着大诚去找神棍阿宏。神棍阿宏让大家不要着急,可能一切都是巧合,也许是黄鼠狼胡乱碰手机,正巧碰到小敏的号码就给打过去了。至于打不通,也许小敏在上课。 大诚否定道:“我平时和小敏没有联系,通话记录里没有小敏,至于联系人里用的就是小敏这两个字,‘小’字是x开头,在联系人的最下面,误碰的可能性也很低呀。” 神棍阿宏问道:“手机号码的公司会不会出现错误呢?” “运营商吗?应该不会出错吧,就算出错,那也太巧了。”大诚说道。 就在神棍阿宏和大诚琢磨这个拨打记录存在的可能性时,不停给小敏打电话的王大哥大喊一声,说电话打通了。为了让大家听得清楚,王大哥打开了免提,刚问一句闺女你在学校了吗,那边传来的并不是小敏的声音,而是一个憨厚朴实,大家都很熟悉的人在说话。 大诚的声音。 “果子林,等你们。” 说罢,电话就被挂断了。神棍阿宏和王大哥对视一眼,而后转身看着大诚,这个近在咫尺的家伙的声音,怎么会从电话那头传过来呢?反应机敏的神棍阿宏立刻攥住大诚的手腕,如果电话里的大诚才是真正的大诚,那么身边这个大诚一定是黄鼠狼变幻的,朗朗乾坤竟敢骗到这里来,实在是羊入虎口。 但是隐隐的神棍阿宏又觉得不可能,自己是什么人物,自己的家自己的院子,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被黄鼠狼钻进来呢?这里可是鬼怪不侵的稳固风水啊。果不其然,大诚并没有因为手腕被阿宏叔攥住就现出原形,或者动弹不得,而是委屈的说道:“我是大诚呀,阿宏叔,唔,好疼……” 神棍阿宏松开手,对王大哥说道:“这个是真的大诚。” “那电话里是假的?小敏又跑哪里去了呢?”王大哥着急的问着,并抱怨道:“俺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儿子刚出事,闺女又遭殃,到底是咋的了?” 神棍阿宏安慰道:“王老弟别着急,诚诚的手机被黄鼠狼叼走,甚至还给小敏打了电话,现在又用诚诚的声音跟咱们说话,这说明黄鼠狼在炫耀它的本事,不仅可以幻化人身,还能幻化人声,它能学着诚诚的声音,就能学别人的声音,也许黄鼠狼用你王老弟的声音把小敏给骗了,小敏以为和自己的爹通电话,落入黄鼠狼的算计。” 王大哥虽然伤心生气,可还算理智,说道:“不对呀,黄大仙叼走的是诚诚的手机,一通电话打过去,在小敏的手机上显示的是诚诚打的电话,而刚才黄大仙又学着诚诚说话的声音跟咱们说话,俺觉得小敏昨天晚上是被诚诚的声音给骗了!” 30. 王大哥的分析十分有道理,神棍阿宏冷汗直出,小敏那丫头喜欢诚诚的事他是看在眼里的,一个懵懂的少女情窦初开,又是暗恋,一旦诚诚邀她出来见面,无论是刀山火海,还是坟地乱葬岗,小敏都会去的。黄鼠狼竟然用了这招,实在是太阴险,也太聪明了。 神棍阿宏说道:“黄鼠狼让咱们去果子林,可是那里地势偏远,向来没有信号,不可能接到电话的,难道手机已经不在小敏手里了?” 王大哥问道:“你的意思是,小敏在果子林,小敏的手机被黄大仙带到有信号的地方了?天呀,这么聪明,还是动物么?” 神棍阿宏摇摇头,说道:“这些成了精的,不比人差,千万不要大意。” 王大哥再给小敏打电话,无人接听,给大诚以前的那个手机号码打电话,同样无人接听,神棍阿宏说道:“看来只能去果子林一趟了,越早越好,否则小敏真会出事的。” 果子林是一片位于黑龙山山脉深处的林子,打仗的那些年,周围的村民躲进山里,偶然间发现一片果林,结着硕大的水果,救了许许多多逃难的百姓,百姓甚至觉得这是老天爷在救他们,便取名神仙林,后来觉得太浮夸,有泄露天意之嫌,改名果子林。 这片子特别大,山路崎岖,动物不少,人迹罕至,算是世外桃源。大家平时都不往那么深的地方走,现在这一代年轻力壮的对果子林里面的路都不熟,可即便如此,王大哥跑遍全村,还是请来不少人帮忙。大家挤在王大哥的院子,哑口无言的听着黄大仙和手机的不可思议的联系,最后有人说道:“那就别废话啦,快点进山吧!” 王大哥很感谢大家的帮忙,在村长的嘱咐下,一帮人浩浩荡荡的进山了。因为实在很少去那么偏僻的地方,大家准备了很多东西,直到所有人的手机都没有信号的时候才停下来整理。 大诚站在树旁看着众人,有一种打仗的感觉,然而他并不觉得亢奋,因为担心着小敏,恨不能立刻来到果子林。大家一路行走十分疲惫,渐渐地从大声说话变成低声私语,直到最后全都闭着嘴盲目的向前走。傍晚时分,他们总算来到果子林的外围。 这里依然生长着许多水果,只是因为大家的生活都过得好了,这些当年被逃难的人们视为老天爷恩赐的水果,已经不被大家放在眼里,碰都不想碰。这里不被人打扰,动物特别多,冷不丁出现一大帮男人,养尊处优的动物们吓得四散逃窜,有些蠢的甚至撞在树上晕过去,幸运的是今天大家为小敏而来,无人在乎到嘴的猎物,否则放在平时定是要成为盘中餐的。 根据神棍阿宏的吩咐,大家两人一组进入果子林,一旦有人发现小敏就立刻大声喊叫,所有人再去集合。只是无论计划的多好,命中注定的事情仿佛是老天爷写好的剧本,肯定会按照命运的特有方式书写,分毫不差。 在一条岔路的地方,神棍阿宏让瓜头保护着大诚向右边寻找,自己则要向左边走。分别前大诚问道:“阿宏叔,您不用天垂象的本事看一眼乾坤了吗?” 神棍阿宏说道:“黄鼠狼十分狡猾,它们选择在果子林这种地方,就是因为这里在黑龙山的深处,我在外面是看不到这里的天垂象的,而到了果子林,又因为树木繁茂,更是无法看到天垂象。诚诚,你有瓜头指引,我用自己的本事,咱们分开走可以把搜寻的力能扩大一倍,记住,无论如何都要听瓜头的话,在他的保护下行走,一旦发现小敏,要第一时间喊我,记住了吗?” 大诚攥紧拳头,说道:“唔,我知道了,您就放心吧。” 【16】怒熊 31. 与神棍阿宏分别后,大诚和瓜头向着北边的方向走去,在树与树之间难走的林间小路上越走越远。傍晚过去,黑暗降临,身后亮起的手电筒的光亮和人们彼此呼喊的声音令大诚不觉得孤单,但是很快,当他再回头时,无论是手电筒的光亮,还是村民呼应的声音,全都不见了。 瓜头说道:“大诚,咱回去吧,不对劲。” “怎么个不对劲?” “这里应该已经被黄大仙迷幻,咱们鬼打墙了,再走下去只是徒劳。” 大诚站定,问道:“你确定是黄大仙制造的鬼打墙,不是别的鬼?” “你能看见俺,就能看见鬼,你自己看这周围有鬼吗?”瓜头说道:“俺确信就是被黄大仙迷幻了。” 大诚冷笑一声,说道:“那就对了,既然这里有黄大仙,证明小敏就在附近,不往回走,咱们继续前进。” “可是你答应了阿宏叔,一旦发现危险就要返回的。” “我跟阿宏叔保证的是在你的保护下前进,发现小敏后再喊他们,可是现在咱们并没有发现小敏呀。”大诚说道:“咱们已经鬼打墙了,怎么可能回得去?不如继续往前走吧,我觉得黄大仙不是想把咱们困在这里,而是要我远离别人,到黄大仙要我去的地方。” “可是俺很担心呀,谁知道那里有什么,会对你怎么样?” “瓜头,难道你跟鬼差学了本事,连黄大仙都对付不了吗?”大诚问道。 “俺当然不怕,只是……” “只是什么?” 瓜头无奈的说道:“那俺可说了,别伤了你的自尊啊。介灵依附之后,俺和佩戴玉石的人可以一同行走,然而却是有距离限制的,最远百米。阿宏叔本领高强,能够延长到百米的距离,而你大诚,你很弱,只有七米的距离。” “唔,我才只有七米呀?也就是说,你只能离开我七米远的距离?” “是的,只有七米而已,俺就是本事再高,距离有限也对付不了黄大仙呀。” 大诚无奈的说道:“可是这次来救小敏,我不想就这样回去,毕竟她是因为我才陷入险境的。” 瓜头自知劝不住大诚,说道:“那好吧,咱们继续走,但是你要记住一点,如果遇到很多黄大仙,俺只能对付那些你摸不到的,而活在阳间的有血有肉的黄大仙,就只能靠你自己的本事了。再有,我只能离开你七米远,你要时刻保持和俺一起行动。” 大诚挽起袖子,说道:“那些碰不到的我没有办法,可要是说到碰得到的,不就是小小黄鼠狼嘛,我连猪都杀过,还怕对付不了黄鼠狼?” 瓜头有些无奈,却也只能跟着大诚继续往前走,毕竟大诚是玉石的佩戴者,是瓜头的主人,说到底自己只能听从吩咐,无法发号施令。尽管大诚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主人,可是事实就是事实,瓜头无法违背。 一人一鬼继续向前走去,在鬼打墙的迷幻中艰难前行,瓜头忽然发现,他们经历的并不是鬼打墙,而是像大诚说的那样,黄大仙并不是想把他们困在原地,而是引领着他们向既定的方向走去。 这里是果子林另一侧的外围,果香已在身后,前面是一片不大的湖水,大诚用手电筒环视四周,发现密密麻麻不少的绿色亮点,每一对绿色亮点代表着一只黄鼠狼,可见这里已经被这种邪恶的动物占领了。 有瓜头保护,大诚并不觉得特别害怕,不断地用手电筒寻找小敏的身影。当他把光亮照向最远的前方时看到,湖水的中央有一块陆地,像个小岛,岛上有几棵参天大树,在其中最为粗壮的一棵大树上,缠着一个人,人影十分纤弱,长发低头,不知是否还有气息。 眼下的情况,远处的人影不是小敏,还能是谁呢? 32. 发现小敏被藤蔓缠在树上生死不明,大诚的一腔怒火冲到心头,这就要快步向前走去。瓜头大声喝止道:“大诚,先听俺一句话!” “我现在就要去救人,说什么都没用!” “俺知道拦不住你,咱们也回不去,可是你得想想,你的那个叫做手电筒的东西,真能把那么远的地方都照亮吗?” 瓜头的话十分有道理,手电筒是最最平常的手电筒,并不能把那么远的地方照的这么亮,再去看看远处,似乎清楚明亮的有些出奇,好像一个巨大的电灯泡悬在上面一样。 瓜头说道:“以俺的能力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困在对面岛上的人还活着,但是照亮小岛的不是你的手电筒,而是鬼火,很多很多的鬼火。” “你是说这里有很多鬼?你不是说这里没有鬼吗?”大诚问道。 “大山之中怎么可能没有鬼?自从发现没有鬼后俺就很紧张,因为在这种地方,有鬼正常,没有鬼才不正常,但是为了不吓唬你,俺一直忍着没有说。”瓜头说道:“现在看来,山里的鬼都被黄大仙控制起来,就等着咱们上钩呢。” 大诚说道:“身后是鬼打墙,咱们回不去,黄大仙把我引来就是想要对付我,瓜头,你有信心对付那些鬼吗?” “七米的距离有些困难,但是只要咱们配合好,应该没有问题,俺去对付鬼,你去对付黄大仙。”瓜头说道:“把王大哥给你的折叠铲子拿出来,别犹豫,只要造次就砍死它们!” “你没有武器?” 瓜头攥着双拳说道:“俺没有武器,但是凭着双拳也能打跑他们,不要担心。” 一场阴阳相隔,阴阳配合的对决不可避免,大诚和瓜头心定当下,向着湖边走去。远处小岛上的众多鬼火晃动着,继而穿越水面扑向瓜头,身边数不清的黄鼠狼从草丛中跳出来攻击大诚。 大诚和瓜头没有任何磨合的机会,上来就要面对最惨烈的一幕。那些没有多大本事,只能以肉相搏的黄鼠狼被大诚的铲子削得鲜血直流。那些困于山林之中被黄大仙控制的鬼,也根本不是瓜头的对手。然而虽然本领在上,却架不住对方数量庞大,并且随着有本事的黄大仙的出现,阴阳相调,混合冲击,使得只有七米距离限制的大诚和瓜头应接不暇。 就在他们已经从占据上风变成艰难应对的时候,远处小岛上最后一缕鬼火晃动起来,瓜头只看一眼就大喊不妙,道:“大诚,撤退吧,黑龙潭的厉鬼,那个女鬼就在岛上!” 这是连神棍阿宏和铁老头都不敢保证可以对付的十二个厉鬼中的一个,尽管只是其中一个,然而以大诚的能力,还是分分钟钟被害的可能性最大。厉鬼并没有攻击的意思,而是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把低着头的小敏弄得抬头痛苦嚎叫,那种撕心裂肺的声音就像被割去身上的皮肉一样。 一直冷静的大诚,一直努力着想要冲到小岛上的大诚,在听到小敏如此痛苦而又绝望的喊叫声时,呆立在了当下,不顾黄鼠狼对他的攻击,只是接近崩溃的无声的站立在当下,盯着远处小岛上的厉鬼和小敏。当小敏再一次发出痛苦的叫声时,瓜头正要提醒大诚不要发愣,却觉得一阵恐慌感袭来。 这种恐慌感并不是身边的鬼、黄大仙和远处的厉鬼带来的,而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恐惧,来自于阿宏叔家中的恐惧。瓜头明白,崩溃中的大诚正在不自觉的激发皎熊命,这种帝王般愤怒的恐惧,即便只是开始,即便只是酝酿,就已经十分清晰了。 瓜头已经被这股气势吓得放弃抵抗,而他身边的那些鬼,也因为察觉到一丝不安而停止攻击。就在小敏第三次发出痛苦的叫声时,远处甚至传来了厉鬼得意的笑声,阴冷、复仇、充满嘲讽的笑声。 只是很快,大诚吼叫的声音瞬间盖过了厉鬼的笑声。高大威猛的大诚弓着身子,鼓着全身的肌肉怒吼着,犹如一头月光之下暴怒的黑熊。 【17】制裁 33. 果子林北边的湖边,大诚弓着身子,鼓着满身的肌肉怒吼着,在小敏三声痛苦叫声的刺激下,他失去冷静,小老儿当初手指一点的感觉不自觉的涌上心头,皎熊命彻底的爆发出来。 瓜头早已经吓得瘫软在地,尽管他知道大诚不会伤害他,尽管他明白自己虽是大诚的奴仆,却被真诚的口口声声说成是兄弟,但是当大诚爆发出最为真实,最为印象深刻的皎熊命时,瓜头还是吓得浑身直打寒颤。原来这就是正儿八经的皎熊命,可以让一个憨厚朴实的人变成如今这副战神一般的模样。 原本瓜头还担心自己和大诚对付不了黄大仙、鬼魅,甚至是隐藏的杀手锏厉鬼,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多虑,当大诚激发出全部皎熊命的时候,仿佛月光都比之前更加的皎洁明亮,甚至全部的光辉都落在了大诚的身上。而大诚,早已不是傻乎乎的大男孩,他愤怒,充满力量,充满将军一般的威武,甚至还有帝王般不可置疑的威严。 犹如夜间吞噬月光以求修炼的灵敏小兽,大诚吸引着月光,将浑身的肌肉全部绽放在月光的沐浴之中,瓜头总算明白皎熊命为什么叫做皎熊命,眼前的一切不就是皎月之下的一头林间巨熊吗?这头熊虽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熊,却在人类世界中出类拔萃,他拥有高大的身形,拥有壮硕的体格,有愤怒的双眸,还有浑厚的怒吼。这哪里还是一个人,简直就是落在凡间的战神。 不仅瓜头吓得失去行动能力,身边的那些数量庞大的鬼魅,也是吓得倒在地上,更远处阴邪冷酷的厉鬼也早已经停止笑容。作为厉鬼所能散发出的最为明亮的鬼火虽然还在,却在大诚的皎月之下显得那么局促尴尬。厉鬼没有逃走,而是和所有的小鬼一样被大诚震慑得倒在地上。 大诚攥着拳头,凶巴巴的喊了一声跪下,湖边所有的鬼,包括瓜头都不自觉的跪在他的面前。这样的感觉,仿佛是百姓见到皇帝一样,没有为什么,跪下是必须做的一件事。瓜头偷偷的抬头看向大诚,这还是熟悉的那个人吗?这还是憨憨的称兄道弟的那个人吗?他好有力量,充满震慑,还有明显的不容置疑的高高在上的统治力。 然而大诚的皎熊命只能影响鬼魅,那些依然保有血肉之躯的黄鼠狼,却是一点不受影响的,它们呆愣片刻,得到老黄鼠狼的授意,继续撕咬大诚。瓜头心下一沉,无论皎熊命多么有效,那么多的黄鼠狼又该如何对付?不过这些担忧并不存在,瓜头惊诧的发现,在皎熊命的刺激下,大诚比之前更加的勇猛,或者说,因为更加的盲目而变得更加的勇猛。他似乎不怕疼痛,没有恐惧感,把一切咬在自己身上的黄鼠狼抓在手里狠命一撕,不知多少黄鼠狼的血喷溅得到处都是。 瓜头比刚才更加吃惊,大诚从一个憨壮的大男孩变成了屠夫,一切游走在他身边的生命,全部被撕扯成碎片,连一声哀嚎都没有剩下。不仅仅是瓜头吃惊,黄鼠狼也很吃惊,这个高大威猛的人到底是怎么了,竟然忽然变得厉害起来。 黄鼠狼尽数散去,它们没有胆量再在这片地方留存,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至于剩下的鬼魅,则在颤颤发抖中等待大诚的审判。大诚朝天怒吼,将那些惨白的月光更多的聚集在自己身上,那些露在衣服外面的肌肉,棱角分明的显现着,代表了力量与威严。 “恶贯满盈,消失……”大诚呆滞的说道。 此话一出,周围所有大鬼小鬼男鬼女鬼,全都吓得哭了起来,哭得那么悲凉,哭得那么委屈。他们明白,身边这个男人拥有不可置信的力量,自己绝没有逃脱的可能性,就像围栏中的牛羊,面对屠刀只是时间的问题。 瓜头却察觉出其中的不妥,跪在地上说道:“大诚,这些鬼魅不过是被黄大仙和厉鬼操纵,他们或许有害人之心没错,但也有没有害人之心的,不能一杆子全都打死,听俺一句,千万不要做错事。” 大诚或许还有一些理智,回头看了一眼瓜头,呆呆的站立着。就在瓜头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的时候,却不料大诚怒吼着抓住了其中一个跪在地上的鬼,将其拎在半空中。大诚可以碰到鬼了?瓜头倍感吃惊,他什么时候学会的碰鬼的本事?难道这也是拜皎熊命所赐? 34. 事实的确如此,大诚不仅以一声怒吼震慑住身边的鬼魅,甚至还能触碰到缥缈无形的他们。厉鬼在大诚的手中就像一只刚出壳的雏鸡,毫无反抗能力,吓得浑身发抖,如果他还是活人,恐怕已经尿裤子了。 瓜头说道:“大诚,听俺一句劝,不可造孽呀!” “你生前奸杀少女八人,凌辱五人,囚禁三人。”大诚说罢,手劲一使,手中颤颤发抖的鬼灵魂飘散,消失于果子林中。就在瓜头目瞪口呆的时候,大诚又抓起另一个鬼,说道:“你生前拦路杀人二百七十六,取得钱财无数,挥霍无度!” 说罢,这个鬼也毫无意外的灵魂飘散。两次过后,跪在地上的鬼无不吓得更加颤抖,哭得更加哀嚎。大诚就像在圈中挑选牲口一样,将那些生前有罪,死后逃脱惩罚成为孤魂野鬼的鬼魅尽数弄得灵魂飘散,不知去了哪里。而那些罪名,诸如汉奸、虐待、奸淫、虏劫等,的确都是万般罪恶,又让瓜头没有理由阻止。 当大诚把所有生前有罪,死后逃脱制裁的大鬼小鬼尽数斩灭后,低吼一声,说道:“都散去吧……” 周围的鬼魅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瓜头急得紧皱眉头,说道:“你们还不快走?难道要等俺兄弟将你们赶尽杀绝吗?” 如此一说,犹如醍醐灌顶,剩下的鬼魅全都哀嚎着四散逃去,哪里还有之前在黄大仙和厉鬼的胁迫下攻击瓜头时的凶神恶煞?瓜头心有余悸的站起来,来到大诚身边,他不敢和大诚说话,犹如小太监见到生气的皇帝那样,生怕自己说什么都是错的。 就在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时候,自己的手腕被大诚狠狠地抓住。起初瓜头紧张的瞪着眼,以为自己要被大诚“制裁”,却不料大诚回过头来,一双呆滞的眼睛有了一些色彩,恢复了些许的憨厚朴实。 “唔,瓜头,咱们去救小敏。”大诚低声说道。 被大诚的手紧紧的攥着,那种感受着活人温暖的感觉原本应该令瓜头热泪盈眶,正如他当初在阿宏叔怀中哭泣时那样。然而现如今却是那样的紧张,只不过他不再紧张大诚会伤害自己,而是担心在皎熊命的刺激下,还没有做好准备的大诚会不会受到伤害。 比如,反噬。 瓜头低声说道:“大诚,你现在很厉害,但是要冷静,不要给阿宏叔添麻烦。” 瓜头也只能搬出阿宏叔来震慑大诚的心,否则还能有谁在大诚心中具有如此分量呢? “去救小敏吧,我很担心她。”大诚说道。 大诚攥着瓜头的手腕向湖边走去,瓜头这时候才意识到,大诚忽然攥着他的手腕,并不是想要震慑什么,也不是在强迫做些什么,而是通过微弱的颤抖发现,大诚其实已经有些坚持不住了,他这是希望从瓜头的身上得到一份坚持到底的信念。 想明白这一点后,瓜头反过来搀扶着大诚,低声说道:“再坚持一会儿,就能带着小敏回家了。” “唔,好累呀,瓜头,我会不会死呢?”大诚呆滞的说道。 “有俺在,你不会死在这里的。”瓜头说道。 【18】小岛救人 35. 大诚和瓜头来到湖边,湖水并不深,只没过大诚的屁股,很快来到湖中间的小岛上。厉鬼果然没有离开,大诚虽然赦免了不少鬼魅,但是他的震慑依然对厉鬼有效。厉鬼展现出一副曼妙女子的模样,却是面色惨白,阴冷邪恶,只不过因为皎熊命的原因,犹如案板上的一条美人鱼,毫无偷生的可能。瓜头暗叹,厉鬼就是厉鬼,与那些一般的鬼魅就是不一样,她没有颤抖,也没有恐惧,在短暂的惊慌与吃惊过后,依然有勇气直视大诚的双眼,只是因为震慑而不得不趴在地上罢了。 厉鬼不服,没有半点求饶的意思。瓜头倍感沧桑变化,当时在黑龙潭对付十二个厉鬼是多么的困难和九死一生啊,尽管现在只是面对其中一个,却仍然觉得厉鬼的被降服有些不可思议。 大诚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厉鬼身上,而是直愣愣的看向被藤蔓缠绕在树上的小敏。当瓜头也把注意力放在小敏身上的时候,同样吃惊极了。小敏全身一丝不挂,更是没有半点血色,惨白惨白的可怜巴巴的困在树上,没有任何尊严可谈,幸好老天爷尚有一丝怜悯,将少女身体上充满羞涩的部位用藤蔓上的叶子遮挡住了。 一个女孩子被如此凌辱,心中会是什么感受?难怪小敏看到大诚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会崩溃的不断地流泪。她不仅被厉鬼虐待,还在活人面前失了贞洁。这是双重打击,甚至袒露的身体比被厉鬼弄死还要可怕。如果能就此死去也就人命了,偏偏还要被大诚看了满目春色。 大诚想去救人,可是刚走两步就被小敏制止了,她用极尽虚弱的声音说道:“别过来,求你,别过来。” 大诚愣了一下,说道:“总得先回家吧?大家都在果子林找你呢。” “我这个样子还怎么有脸见他们?也……没有脸见你,求你别过来,转过头去。” “我来这里就是救你的,怎么可能转过头去?现在天凉,你再这样会生病的。”大诚说道。 “不如死了算了。” “别胡说!”大诚不再顾虑小敏的感受,而是直愣愣的走到大树前,徒手将藤蔓扯断,让虚弱的小敏顺势倒在自己怀中。小敏原本是一百个不愿意的,尽管她无比的喜欢大诚,却不可能同意光着身子被对方搂在怀里。可是她只是象征性的挣扎一下,就因为体弱无力放弃了抵抗,并且由于无尽的恐慌,现在可以依偎在心爱的男人的怀中,那份安全感又是无法拒绝的。 大诚只是让小敏靠在自己怀里,并没有用双手触摸小敏的任何肌肤。确定小敏不再挣扎后,他把自己的上衣脱了下来,给小敏穿上。这个高大威猛的大男孩的长袖体恤,正好可以把娇小的小敏所有敏感的地方包裹住。 “唔,可能有点臭,刚刚和黄大仙肉搏来着,你先凑合点吧。”大诚说道。 “谢谢你,谢谢你。”小敏依偎在大诚壮硕的胸口上,流着泪珠。 在皎熊命尚未彻底消散时,大诚又袒露着上半身,这让瓜头看到了更多的肌肉,不禁感叹,在皎熊命的刺激下,竟然可以把大诚改造成这副壮硕的模样,虽然大诚本就壮硕,却依然没有现在这样夸张。这令瓜头更加的担心,越是获得了无上的力量,越容易在力量散去时受到更大的伤害。 大诚将小敏横抱在怀里向湖中走去,瓜头问他厉鬼该如何处置,大诚无奈自己并不知道该如何决断,只能任其离开,将来再由神棍阿宏处置。当大诚抱着小敏向回走时,身后传来厉鬼的叫声:“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大诚没有理会,小心翼翼的穿过湖水,回到果子林。这里已经没有黄大仙留下的鬼打墙,他捡起手电筒向着村子的方向走去。 在即将进入果子林的时候,瓜头回头看了一眼,只这一眼,又把他刚刚平静的内心重新掀起波澜,暗道:“怎么会是他们?他们怎么会来?第二次水牢灾不是得等到明年吗?” 36. 一路穿越果子林与大家汇合,当王大哥看见自己女儿被大诚横抱在怀里的时候,心道不妙,赶忙上前查看,又发现女儿没有穿着自己的衣服,而是穿着大诚一身带血的长袖体恤,更是吓得双目圆睁。他倒是相信大诚不会对小敏有不应该有的行为,但是眼前的一切又是那么的不靠谱,不由得他不问几句。 大诚迷迷糊糊的说道:“小敏被厉鬼扒了衣服困在树上,我救了她,给她衣服穿,然后就回来了。” 看着裸露上半身的大诚,又看看小敏衣衫不整的样子,王大哥十分激动,总觉得不光彩,可又知道大诚不可能办出那种事,一股愤怒憋在心里难以发作,面色上更是难看极了。 大家全都倒吸一口凉气,也觉得其中怪怪的,瓜头生怕大诚被人误会,忙对神棍阿宏解释道:“阿宏叔,大诚说的都是真的,小敏被厉鬼扒光衣服困在树上虐待,是大诚把她救回来的,而且大诚刚才激发了皎熊命,很可怕,他恐怕力量散尽,性命不保,您快点救救他吧!” 看着瓜头急得泪水直出,神棍阿宏对众人说道:“我以人格担保,大诚不可能做出那种事,山林之中恶鬼众多,咱们先回村吧。” 神棍阿宏的人品自然没有问题,大家不再说什么,赶忙往村子走。可是刚走没几步,瓜头大喊:“阿宏叔,大诚不行了!” 神棍阿宏回头一看,大诚已经倒在地上昏厥了过去。大家这才把注意力真真正正的放在大诚的身上,才发现大诚身上到处都是伤口,而且像是被动物撕咬的。 “这些伤口……”王大哥也是惊呆了,刚才一直担心小敏,现在才发现大诚已是伤痕累累。 瓜头对神棍阿宏说道:“这些伤口都是大诚被无数黄大仙咬的。” 神棍阿宏湿了眼眶,心道:“王老弟只顾着自家女儿的安危与贞洁,外人只顾着男女之事,诚诚的辛苦又有谁注意到了?自家孩子自家心疼,别人却无人关心。” 只是眼下人心惶惶,神棍阿宏并没有失了体面说出心中的真话,只道诚诚心善努力,今后一定会更加疼爱这个憨傻的大男孩才是。大家都不说话,王大哥打破平静,说道:“诚诚辛苦,是小敏的恩人,俺不会亏待了他,你们谁也不许出去乱说话,否则咱们就不是兄弟了!” 大家也都觉得刚才乱想男女之事实在太不靠谱,忙借坡下驴的说道:“大诚好样的,是咱们村的英雄,回去后好好休息,咱们给他办一场村宴!” “钱我出!走,回家了!”王大哥说道。 几个男人搀扶着昏厥的伤痕累累的大诚,神棍阿宏刚想把玉石从大诚的脖子上摘下来,却被瓜头制止了,说道:“阿宏叔,俺想陪着大诚。” 大家风风火火的回到村子,一众妇女老少都在等着他们,发现伤痕累累的大诚和衣衫不整的小敏后,都很惊讶果子林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神棍阿宏不想解释什么,嘱咐王大哥不仅要在饮食上注意,更要留心小敏的精神状态。至于大诚,在向大诚的叔叔和婶子保证后,把他带回自己家休养。 回到家中,为了方便清理和包扎伤口,神棍阿宏还是把玉石暂时挂在自己的脖子上。好在神棍阿宏的介灵依附的距离有百米之多,他在屋里准备东西时,瓜头可以一直站在床边守护大诚。神棍阿宏细心清理伤口的时候,瓜头把发生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最后补充说道:“阿宏叔,暂且不提大诚激发皎熊命的事,也不谈被厉鬼逃走的遗憾,单说一件事,您也会很紧张的。” 神棍阿宏心疼的看着昏迷的伤痕累累的大诚,问道:“还能有比自家孩子遭这么大罪还紧张的事情?” 瓜头顿了顿,说道:“俺在准备和大诚回来时,回头看了一眼湖中的小岛,原本只是想看看厉鬼,却看见三个熟悉的面孔——河神以及大诚的爹娘,他们就站在湖中的小岛上。” 【19】呆滞 37. 按照大诚的爹娘所说,他们选择成为水鬼就是希望在十八年后大诚面对第二次水牢灾时保驾护航,并在河神的帮助下,可以瞬间出现在百里之内的全部水域。可是从时间上判断,当年一岁的大诚,需要等到十九岁,也就是明年的夏天才会面对第二次水牢灾,河神和大诚的爹娘为什么会提前出现在湖中的小岛上? 瓜头担忧的说道:“当时除了河神还是一副平静的神态外,大诚的爹娘都很疲惫,那种疲惫俺是明白的,那是施了法术之后的疲惫,俺做了几十年的鬼,完全明白。” “你的意思是说,诚诚的爹娘已经开始保护诚诚不被水牢灾影响了?” “否则他们还有什么别的理由施展法术吗?”瓜头反问道。 眼下一切的猜测都没有依据,神棍阿宏又揣测不出其中的奥妙,只能暂且不提,说道:“诚诚这次受了刺激,使出七八成的皎熊命,是他身体无法承受的,恐怕会呆傻一阵子,咱们得好好地照顾他,至于小岛上的事情,恐怕还得劳烦你去找河神问一问。” 瓜头点点头,说道:“好,等大诚康复后,您带我再去河边走一趟。” 几天的时间,大诚一直处于呆傻状态,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神棍阿宏就像照顾婴儿一样的照顾着大诚的吃喝拉撒。小老儿不再去别的地方玩耍,整天陪在大诚身边。就是大黑狗也不再到处乱跑,趴在窝里可怜巴巴的盯着大诚。 神棍阿宏觉得很不可思议,这个家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完全被大诚占据了中心位置?现如今大诚受了刺激,整个家的注意力全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秋风微凉,大诚裹着毯子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这会儿正是一天之中最温暖的时候,可是大诚呆滞的目光没有半点灵动,宛若一尊可以喘息的雕像,就连眨眼睛的频率都比别人缓慢。 每天都有人来探望大诚,一是大家都很担心他的状况,二是因为皎熊命。虽然十八年前村民就已经知道这件事,然而随着漫长的十八年的消磨,大家对皎熊命和水牢灾的紧张感已经逐渐淡漠,甚至开始淡忘。现在当这些往事如约而至时,大家才恍然大悟,事情不会因为时间变长和人心淡忘就会消失的。 神棍阿宏知道大家探望大诚的动机不纯,却也没有表示出任何不悦,而是一再的解释皎熊命和水牢灾的事情。这种情况持续了好几天,直到一个人的出现,才让神棍阿宏觉得大诚这小子的命也有好的时候。 小敏独自一人来到神棍阿宏家,手中拿着洗干净的大诚的长袖体恤探望大诚。虽然已经知道大诚变得呆滞,可还是在亲眼看见时泪水不自觉的流了下来。别人或许不知道小敏的心思,可是神棍阿宏知道,忙解释道:“小敏,给大诚一个月的时间,他能康复的,这种呆傻不是一辈子的。” 小敏抹抹眼泪,说道:“阿宏叔,我和我爹吵了一架。” “孩子,为什么呢?” 小敏委屈的说道:“大诚救了我的命,可是在我醒来的第一时间,我爹却不是让我如何的感激大诚的救命之恩,而是一再的问我有没有*于大诚,身体有没有被大诚看到。我爹自言自语的说,既然我光着身子被困在树上,身上又穿着大诚的衣服,肯定是被看了个满眼,就觉得我已经被玷污了。可是我说了无数遍,那种情况下生命要紧,难道要让大诚眼睁睁的看着我被冻死吗?” 说着说着,小敏哭了起来,哭得十分委屈,神棍阿宏安慰道:“做爹的肯定要把女儿的清白放在第一位,毕竟你再有几年的时间就要嫁人了,如果名声不好,你爹没有办法给你找个好人家的。这就是放在现在这个开明的社会,如果在早些年,不要说穿着别的男人的衣服,就是被别人看到胳膊腿的,你现在就要被你爹催着赶着的嫁给傻诚诚了。” 小敏说道:“可是他是我爹,他怎么能质疑这种事情呢?” “傻孩子,这都是关起门来自家人说的话,不信你瞧,如果有外人敢说你半个不字,你爹非得打断他的腿不成。” 38. 在神棍阿宏的安抚下,小敏的心情略微好了一些。神棍阿宏给小敏沏了一杯茶,说道:“能说说你是怎么进入果子林的吗?” 小敏攥着茶杯说道:“我今天过来,一是看望大诚,二就是想跟您说说我遇到的那些古怪的事,或许对您有帮助。” 小敏说,那天她正在县里的学校上课,下课后接到一通电话,是大诚打开来。由于她和大诚从来没有打过电话,最多就是微信说几句话,还是一个多月说一次的频率,现在既然是大诚打来的,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小敏还以为家里出事了,还是出了只有阿宏叔才能处置的怪事,才会由大诚打电话来通知。 当小敏颤巍巍的接听电话时,里面的确是大诚的声音,说道:“今天晚上,我在龙水峰下的亭子等你。” 不等小敏再问什么,电话就挂断了,再打过去,那边始终无人接听。 原本是一通特别不正常的电话,小敏应该给家里或者阿宏叔打电话问一句才对,可是小敏一直暗恋大诚,少女心中小鹿乱撞时,一切理智就都不存在了。小敏当时觉得大诚或许察觉到自己对他的喜爱之情,才会偷偷的打来电话想在凉亭见面,或许还会表白呢。想到大诚是个傻乎乎的大男孩,恐怕对这种事十分害羞,因此才会说完就挂断电话,甚至还不敢再去接电话了。 于是鬼使神差的,小敏下午下课后就离开了学校,坐车去往龙水峰,不顾天色即将暗淡,直奔龙水峰下的那个亭子。一路上小敏完全没有顾虑这件事情的蹊跷,满脑子想的全都是大诚表白之后,自己该如何点头答应,是羞羞的矜持一些,还是直扑倒大诚怀里讲述自己的暗恋之苦? 当然,关于感情的事,小敏不好意思对阿宏叔说,扯谎道:“接到大诚的电话后,觉得他会出事,就直接去他要我去的那个亭子了。” 神棍阿宏知道小敏的心思,并没有点破,而是问道:“龙水峰距离果子林还有很远的距离,你又是如何到的果子林?不要说年轻人,就是你的父辈都快要忘记通往果子林的山路,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不知道怎么去果子林,而是被带去的。” 龙水峰下的亭子已经有些年头,前几年乡政府还会定期给亭子涂抹油漆,后来干脆彻底不管了,索性建造的时候真材实料,尽管无人看护却一直屹立不倒,十分结实。小敏来到亭子后,夕阳已经散去,天色即将暗淡,借着最后一点光亮,她看到亭子里站着一个人,尽管只是背对着,却无论高大的身形,还是熟悉的背影,无不是大诚的模样。 已经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小敏羞红着脸走进亭子,满脑子想的依然还是被表白的事情,可是当她羞答答的喊了大诚一声时,转过头的却不是大诚。 小敏依然不敢说真心话,只能把感情的事放在一边,只说诡异的一幕,道:“我进入亭子后喊了他一声,那个从背影看来简直就是大诚的人回过头时吓了我一跳,那哪里是个人啊,分明是个长着毛的怪物。” “黄鼠狼,对么?”神棍阿宏问道。 小敏咬着嘴唇点点头,说道:“一张毛茸茸的黄大仙的脸,只是配上了一个魁梧男人的身体罢了。我当时吓得大脑一片空白,继而身体不能动弹,只能跟着那个形体上像极了大诚的黄大仙向着密林深处走去,走了好远的路,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20】河神托梦 39. 小敏再睁开眼时已经躺在地上,身旁有参天大树,还有湖水腥湿的味道。她已经来到果子林北边的湖中小岛上,令其感到奇怪的是,尽管头顶的天空显示为黑夜,可是周围的一切却都在光芒的笼罩之下。小敏并不明白那是大量鬼火聚集的缘故,只觉得浑身冰冷,好像没有一点热气似的。 很快,一个婀娜的女人来到小敏身边,直白的说自己是鬼不是人,把她带到这里纯粹就是为了谋害大诚,向神棍阿宏进行报复,至于小敏多半也是活不成的。 小敏很害怕,但是身体动弹不得,只能躺在地上流眼泪。让她感到诧异的是,女鬼不仅用藤蔓把她困在树上,还把全部的衣服脱了个精光。向来不会赤条条的出现在别人面前的小姑娘,即便是面对着一帮孤魂野鬼,也觉得十分丢脸,那种被人嘲讽着看去全部肌肤的感觉简直比死还要难受。 就在小敏苦不堪言的时候,那个之前站在亭子里引诱她的黄大仙从另外一棵树后走了出来。依然还是和大诚一模一样的身板,依然顶着一张黄大仙的脸,从地上捡起小敏的衣服和手机,对厉鬼耳语几句就走了。 小敏当时虽然羞得厉害,怕的要命,可她还是留心观察了黄大仙手里的另外一个手机,那是大诚的手机。 神棍阿宏问道:“你确定那是诚诚的手机?” 小敏低声说道:“大诚那个又烂又破的山寨智能机,咱们村里只有他一份,还是能认出来的。我当时忽然想起来,之前处理我哥和义庄老鬼的事情时,您曾经说过,黄大仙把大诚的手机叼走了,虽然只是随便一听,可还是记在了心中,再加上幻化人形的黄大仙手里正巧拿着大诚的手机,更加笃信他们用这个手机做了什么事情。想明白这一点后我就意识到,自己被电话里的声音欺骗了,那根本不是大诚在说话,而是黄大仙模仿大诚的声音,用大诚的手机给我打的电话。再想想女鬼说让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谋害大诚,才彻底明白了整件事情。只可惜自己口不能言,身不能动,还要像个牲口一样光着身子困在树上,也只能认命了。想到大诚有阿宏叔您保护,应该不至于丢掉性命的。” 听了小敏的一席话,神棍阿宏倍感吃惊,小敏这个平时默默无言的大家闺秀,竟然还有如此缜密的心思。 “那么再后来呢?”神棍阿宏问道。 小敏低下头,说道:“我被女鬼折磨得生不如死,几次晕厥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女鬼说大诚来了,就更加变本加厉的折磨我,那种感觉很痛苦,不是皮肉之伤的感觉,而是精神上的痛苦,我说不明白,就是很痛苦就对了。但是很快,远处传来喊叫声,一开始还能听出是大诚的声音,但是渐渐地声音就变了,变成动物一样的叫声,就像一头熊在叫。叫声传来,女鬼立刻傻了眼,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神棍阿宏说道:“这是因为诚诚激发了自己的皎熊命,小敏,你知道关于诚诚的这件事吗?” 小敏摇摇头,说道:“并不知道,爹娘从未对我提起过,但是前几日,也就是我刚一好转的时候,把对您说的这些事情告诉爹娘时,他们才对我讲起皎熊命和水牢灾。” 神棍阿宏说道:“既然他们已经对你说了,那么诚诚发怒的一幕,你也就知道原因了吧。” “真没想到,大诚还有那么大的本事,您是没有看到,不可一世的女鬼在叫声中趴在地上没有一点办法。” 小敏继续说道,大诚来到小岛后,有可能获救的小敏原本十分开心,可是当她意识到自己没穿衣服的时候,还是羞得想死的心都有。索性大诚不顾一切的将她救了下来,还把衣服穿在她身上,实在是太温暖太可靠,太男子汉了。 小敏说道:“我那时候太累,一点力气都没有,既然被大诚救了,心下一松就睡了过去,迷迷糊糊间只觉得被大诚一直抱着下了山。不过我能感受到大诚的愤怒,凶巴巴的和平时老实憨厚的脾气一点都不一样,还真是有点害怕呢。” 神棍阿宏说道:“这就是皎熊命,一旦激发出来,就会让温顺的人变得暴怒,让暴怒的人更加愤怒。” 40. 听了小敏讲述的经过,神棍阿宏隐隐有些担心,小敏的衣服被黄大仙拿走了,肯定是有用意的,恐怕将来还会发生离奇古怪的不可预测的事情,真是令人头疼。 对神棍阿宏说完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后,小敏倍感轻松,焦虑的看了一眼大诚才转身离开。在她走到院门口时,神棍阿宏说道:“不要担心诚诚,最多一个月,他还是原来的他。” 小敏开心的点点头,这才放心的离开。 一周的时间在不知不觉间过去,这天早上神棍阿宏猛的醒来,对瓜头说道:“河神夜里托梦来了,要你赶紧去找他一趟,说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 原本打算等到大诚康复之后再去向河神询问大诚爹娘的事情,现在却被托梦,看来这件事必须立刻去办才行。这天午后,大诚躺在床上睡午觉,神棍阿宏带着玉石来到河边,照例用蜡花的方式将瓜头引入河中。一切都已经经历过一次,瓜头的行动十分迅速,很快来到河神身边。 河神站在河底小庙的外面,拄着拐杖静候,那朵蜡花就落在他的拐杖上。 不等河神说话,瓜头当先问道:“河神大人,您给阿宏叔托梦了?” “瞧你毛毛躁躁的,还是踏实下来比较好。”河神慈祥的说道。 瓜头无奈的说道:“想问您的事情实在太多,而且外面也发生了古怪的事,不着急才怪呢。” 河神说道:“那好,咱们开门见山吧,我知道那天在果子林北边的湖中你看到了我和陶诚的爹娘,很纳闷是吧?可是我找你来并不是要说这个,而是有件更加要紧的事情要告诉你,就是这个。” 河神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圆形小球,说道:“陶诚依靠皎熊命震慑住了一个厉鬼,对吧?” “是呀,怎么了?”瓜头问道。 “陶诚虽然有天生的皎熊命,却还没有能力依靠自己的意志处置厉鬼,才不得已只能放厉鬼离开。可是他陶诚没有这个本事,我河神有本事呀,那天出现在湖中,就顺手帮助你们把厉鬼降服了起来,困在这枚珠子当中。” “哇,河神大人,您可是办了一件大好事呢,这个厉鬼是黑龙潭的十二个厉鬼中的一个,十分厉害,如果放任她们在外面害人,天下必定大乱。” 河神说道:“可是我也仅仅是个河神而已,只能用这枚珠子困住厉鬼一时,不能困住一世,更没有能力灭了她。原以为你看到我和陶诚的爹娘出现在小岛上,会对那个大师说,继而到这里向我询问缘由。我一直等着你,熟料你并没有来,现在这枚珠子就要困不住厉鬼了,才托梦给那个自称神棍的大师,让他请你过来一趟。” “您的意思是?” “把珠子带回去,交给那位大师,他应该会有办法的,记住,一定要快,没有多少时间了。”河神说道。 瓜头接过珠子,又问道:“也就是说我没有时间问您为什么会和陶诚的爹娘出现在小岛上了?” “来日方长,还是先处理厉鬼要紧。”河神说罢,摘下落在拐杖上的蜡花,随着水流一抛,便引导着瓜头回到岸上。在升起到一定高度时,瓜头这才想起来,忘记询问河神那河底小庙旁边的棺材里,葬的是什么人了。出于好奇,他回头看了一眼,果不其然,那口棺材依然还在。 【21】河珠 41. 回到岸上后,瓜头手捧珠子不知该如何交于神棍阿宏。既然此事和厉鬼有关,神棍阿宏决定先行回家再从长计议。回到家中,大诚已经醒来,只是因为呆傻木讷,如同植物人一般只知道眨眼睛。小老儿坐在床上陪伴,一双稚气的小眼睛充满了担忧。 神棍阿宏从樟木箱子中取出另一个箱子,两个箱子除了大小不一样外,外型上简直一模一样,活脱脱一个俄罗斯套娃。小箱子高不过瓜头的膝盖,四四方方颇有些年头,打开箱子后,里面立刻散发出历史的味道。 “瓜头,把那枚珠子放进去吧。”神棍阿宏说道。 瓜头照做,只觉得拿着珠子的手靠近箱子里面的时候,有一种阴冷刺骨的感觉,耳边甚至还能听到鬼哭狼嚎的声音,他有些害怕,紧皱眉头的抬头看着神棍阿宏,神棍阿宏默默地点点头,低声说道:“不必担心,放进去就是了。” 手心大小的一枚珠子放进箱子后,神棍阿宏立刻将盖子盖好,左手在空气中撵动着,右手紧紧地贴在箱子的盖子上,嘴中念念有词。在活人眼中,尤其是那些没有学习过这方面本事的普通人,并不能从中看到些许不一样和古怪的地方,最多只知道这个箱子有些年头,或许是个值钱的老物件。可是在瓜头这个鬼魂眼里,当珠子被放进箱子后,从外面竟能看到乾坤涌动。而当神棍阿宏进行某种仪式的时候,涌动的乾坤竟然倒转过来。 瓜头十分吃惊,他并不懂得什么叫做乾坤,也从未看过倒转乾坤之相,却依然在第一次看到时,于脑海中出现“乾坤”二字。那是一团上升的青色雾气,下面是蓝色的光芒,继而是绿色的烟雾,再往下是灰色、紫色以及红色三层浓雾与火光。这些象征着三界的乾坤,在不断地涌动与颠覆之间,倒转过来,形成一片混沌。而在混沌消散,如同带沙的清水被搅动浑浊之后又逐渐静止分离,继而变回清澈的时候,乾坤已经由上变下,由下为上,一片狰狞之状。 神棍阿宏打开箱子,将里面的珠子取出来,再把盖子合上,动作十分迅捷。在瓜头看来,此时已是乾坤消散,箱子变回普普通通的樟木箱子了。 “阿宏叔,这到底是什么箱子?”瓜头问道。 神棍阿宏解释道:“此为乾坤宝箱,可将阴阳相隔之物倒转过来,比如河神给你的这枚名为河珠的珠子,这是流传于你们手中的东西,我一个大活人无法直接拿过来。同理,阳间的东西,有那么一部分,你们是不能直接触碰的。然而阳间不总是好人,阴间也不都是恶鬼,如何在阴阳之间交换一些物品,以求阴鬼拜托活人协助处置厉鬼呢?老祖宗因此发明了乾坤宝箱。” 瓜头总算理解,说道:“河神给俺的这枚囚禁厉鬼的珠子,的确无法交到您的手中,但是经过在乾坤宝箱中走一遭,您现在就能直接触碰到了,但是好像俺又不能摸了。” 神棍阿宏掂量着手中的珠子,并不需要太过高深的本事,只用简单定夺衡量的手法就能察觉出,囚禁在这枚珠子里面的厉鬼,最多再有半天的时间就能出来了。对付厉鬼这等事,神棍阿宏虽然也能做,但是既然身边有一位高手,为何不让他出手最为妥当呢? 神棍阿宏把玉石挂在大诚的脖子上,让瓜头陪在左右,自己则带着那枚珠子跑去找铁老头帮忙。路过一块偏远坟地的时候,只觉得手中的珠子特别冷,像是攥着一块千年寒冰。神棍阿宏心下一惊,自己实在太大意,竟然为了走近路路过了这种地方,老坟荒坟之中最是容易出事,珠子里面的厉鬼一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想要引诱坟中不安分的东西出来拖延时间。 42. 索性厉鬼的伎俩并没有成功,神棍阿宏紧攥着珠子顺利来到铁老头家。 铁老头的院子里多了一个摆设,一根十米长的精致的木杆,上面并排拴着几十只小鸟,小鸟羽翼丰满,颜色各异,叽叽喳喳的叫声十分好听。铁老头这几天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像个指挥家,站在一整排的小鸟面前盯着看。这会儿正是铁老头无聊的时候,一手端着茶,一手拿着烟,欣赏鸟叫声。忽然间,一整排的几十只小鸟躁动起来,疯狂煽动小翅膀。 铁老头不紧不慢的转过身子,说道:“呦,是你呀,带着什么不吉祥的东西,把我的小畜生们吓成这个样子了?” 神棍阿宏一眼就看到了铁老头院子里的新家伙,自叹还真没见过有人愿意同时养这么多鸟呢,可是眼下厉鬼的事情重要,便说道:“还是不要闲聊了,我这里有特别重要的事情要说,喏,你先看看这个。” 神棍阿宏摊开手掌,掌心之中的一颗散发鬼气的珠子立刻吸引了铁老头的目光,说道:“好家伙,河珠,自从咱小时候在师爷那里见到过一颗外,几十年没见过了吧?” “何止几十年,要不是拖师爷他老人家的福,咱们本事再大,也得跟别人一样几百年没见过。”神棍阿宏说道。 铁老头双目一瞪,问道:“这里面封着什么东西,就快要跑出来啦!” “这里面暂时封着黑龙潭十二个厉鬼中的一个,怎么被河珠封起来的稍后再说,你先操作操作,把厉鬼处理掉。” 一听是黑龙潭的十二个厉鬼中的一个,铁老头自然不敢怠慢,忙带着神棍阿宏来到最里面的屋子,把河珠放在一块似冰似石的东西上,说道:“我擅长养鬼,这你是知道的,可是这个厉鬼我可是不敢再招惹,上次的事情历历在目呢,至于如何处置还要问你,是封还是灭?” “十二个厉鬼十分厉害,当初被我处理掉一个,后来被你处理掉一个,现在这个也还是灭掉吧,她们阴气太重,留着只能伤及无辜百姓。”神棍阿宏说道。 铁老头冷笑一声,说道:“你深受师爷和师傅的教诲,向来喜欢与鬼谈判,谋求一个双赢的结果,为何在黑龙潭厉鬼的身上,展现出杀机呢?” “黑龙潭的事实在太过可怕,容不得半点迟疑。”神棍阿宏说道:“你一边处理,我一边把河珠的由来对你说一遍。” “这枚珠子还得放在这块石头上七天,才能将厉鬼引导进法阵之中,放心,在此期间厉鬼出不了河珠。”铁老头说道:“咱们边喝茶,边说说河珠的事情。” 既然都是同道中人,许多事情不需要解释,因此神棍阿宏说的很快,不到一壶茶的功夫,铁老头已经完全知晓,感叹道:“诚诚那孩子的命可真不好,也亏得你嘴严,从来没有对我提起过,难怪看到诚诚的时候觉得这个孩子与众不同的,原来是天赐的皎熊命。” 神棍阿宏辩驳道:“是我嘴严吗?是你懒,从来没有问起过。是你没有察觉到诚诚的皎熊命吗?还是因为你懒,从不愿意费力算上一算。” “好好好,是我懒,说不过你。”铁老头说道:“七天之后你再来,协助我将厉鬼引导进法阵之中。至于河神和诚诚爹娘的事情,还是让瓜头再去一次水底问个清楚吧。而且……有件事我很在意,河底的那口棺材倒还算其次,河底小庙之中封禁着的妖,我从未听说过,你呢?” 神棍阿宏冷笑一声,说道:“你还算并没有懒透,也有动脑子的时候,的确,县志、地方志、野史和怪谈中,都没有提及过这里封着一个妖。之前听瓜头转述河神对妖的描述时就觉得奇怪,水灾这种事在古代算是大事,为什么对此没有记载呢?难道和镇着的这个妖有关系?” 【22】阴湖 43. 第二天一早,安顿好大诚和小老儿后,神棍阿宏带着瓜头再一次来到河边,交代几句后,以引路烛的方式,第三次将瓜头送入河底。轻车熟路的瓜头就像回自己家一样,来到河神身边,行礼之后表明来意。只是和前两次不同,河神并没有把神棍阿宏担心的问题解释给瓜头听,而是表明希望和神棍阿宏直接谈谈。 且不说鬼怪妖邪,一个河神要想给活人托梦岂是难事?可是河神并没有托梦,而是让瓜头传话,以更加有礼节的方式和神棍阿宏见面。瓜头有些吃惊,虽然自己也是十分尊敬阿宏叔,却万万没有想到,就连河神都对阿宏叔十分礼遇,不由得一份自豪感油然而生,索性瓜头是个好孩子,没有狐假虎威的一面。 拜别河神后,瓜头回到岸上,将河神的请求对神棍阿宏说了。神棍阿宏也是十分的惊讶,自己虽说并非第一次和神仙交流,却从未有过这样的礼遇,即便河神不是大神大仙,却也远在自己之上,如此一遭实在是出乎意料。 瓜头说道:“河神大人请您驾得一叶扁舟到河水中央,平躺着入眠即可。河神大人保证,河水之中并无妖邪。其实即便有也不怕,有俺在您身边自当不必担心,只是鬼怪妖邪可挡,阳间的大风大浪,船倾船覆之事,俺就没有办法了。” 神棍阿宏沉思片刻,说道:“既然河神有意邀请,那便不会出事才对,放心好啦,今夜便是揭开真相的时候。” 带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瓜头熬了整整一天。自从做鬼以来,时间的概念早已经不复存在,一天的时间和三天五天并没有多少区别。然而今天这一天,却又让他找到了活着的时候对于一天十二时辰的概念。 傍晚时分,神棍阿宏来到河边的一户人家那里借来一条很小的木船,那户人家在得知此事和村中王老弟家的小敏以及陶家的大诚有关系后,便立刻帮忙,只在神棍阿宏驾船离开之前才被拦下,说道:“老哥,此一行你千万不要偷看,否则出了什么乱子,我阿宏也不敢保证能治好,千万收起好奇心,千万千万,船我会还回来的。” 想到救出小敏的大诚呆呆傻傻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康复,这户人家的老哥自然是害怕极了,保证绝对不去偷看,只是站在岸边静静的望着神棍阿宏孤独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河水之上。不过这都是活人眼中的一切,船上不仅有神棍阿宏,还有瓜头。 将船划到河中央后,月色显得比在岸边看到时更加的明亮,水面十分平静,仿佛流动的不是水而是油。神棍阿宏按照河神所说,仰面躺在船中,闭上双眼准备入眠。 瓜头一言不发的坐在船头,低头看着躺在船里的阿宏叔,忽然涌出一阵不祥的感觉,仿佛阿宏叔没有躺在船里,而是躺在棺材中。这样的想法出现了一阵,就被瓜头强行甩开,既然是河神邀请与阿宏叔见面,总不会出现自己想象的那些担忧才对。 神棍阿宏躺在船里,就像躺在床上,感受不到半点水面飘动,只是刚一闭上眼,就觉得眼皮发沉,彻底进入梦乡。再睁开眼时,河神已经站在他的面前,依然是慈祥的表情,拄着巨大的拐杖,慈眉善目的冲着神棍阿宏笑。 神棍阿宏赶忙从地上站起来,行礼说道:“见过河神,在下……” “不必介绍,我知道你是谁,此行见你时间不多,咱们就开门见山,长话短说吧。”河神说道:“这次找你过来,是想说说陶诚的事情,关于水牢灾,关于他的爹娘。” “您请说。” 河神说,陶诚一岁触发第一次水牢灾,平安成活后可保十八年平安无事,在其十九岁,即明年夏天的时候将会面临第二次水牢灾。然而为什么前几天在果子林北边的湖中,河神和陶诚的爹娘却出现了呢?这就要从果子林北边的那个湖说起。 44. 果子林地处偏僻,鲜有人到达此处,因此果木茂盛,动物奇多,然而即便如此,这里的地形也根本生不出一汪湖水,那么湖水又是从何而来呢? 清朝康熙年间,一位将军因为犯了军中大忌,不得已只能带着家眷,率领亲信部队逃难至此,躲避十余载,原以为时间长久,平安无事,却因为一人无意之中走漏风声,而被朝廷所知,一夜之间尽数被杀。 由于无人经过果子林,这些尸体全部横死在地上,房屋保持着他们主人生前最后使用的样子。后来由于康熙为了此事天天做噩梦,请一位高人大师查看,说是要磨灭此事才能平安,便派人重返果子林,将那些人埋入地下,将房屋悉数拆除,做到没有人来过的感觉。 康熙的确没有因此再做噩梦,关于果子林的事情渐渐被淡忘。可是就在十年前,此处突生事端,一些修炼有成的黄大仙进入果子林,以邪术将那些被康熙爷下令不留痕迹的埋在果子林的灵魂召集起来,以阴气养水,用了将近十年的时间,在这片本无法形成湖水的地方,养出一汪阴邪的湖水。 周围的植物被这样的湖水滋润,尽管表面上硕果累累,郁郁葱葱,然而吃了这样的水果,定是性命不保,用这样的枝干当柴烧,散发的气体被人闻到也要命丧黄泉,更不要说直接去喝湖中的水。 河神说道:“几十年前因为战乱,不少百姓逃难来到果子林,因为身心疲惫,饥渴难耐,几乎所有人都喝了湖中水,都吃了树上果。被这样阴邪的气息侵入身体,慢慢的还不是死光了?只不过因为当时战乱频繁,朝不保夕,没有人会觉得人们的死和果子林有关,甚至还一度给果子林取名为神仙林。” 精通此道的神棍阿宏似乎明白了河神所说之意,问道:“诚诚进入这片阴邪的湖水之后,对水牢灾产生影响了?” 河神淡淡一笑,说道:“跟你这种聪明人说事,总不会浪费太多时间,没错,阴邪的湖水可以使人丧命,陶诚拥有皎熊命,并不会受此影响,可保自己的性命。然而湖水毕竟阴邪,即便不能夺命,也不会放过陶诚,会将其水牢灾提前触发出来。” 河神解释说,阴邪的湖水在皎熊命的抵抗下作用有限,无法伤及性命,却能缩短一部分水牢灾的时间,也就是说有十八年安全期限的水牢灾,可以被提前一两年的时间。对于那些已经经历一次水牢灾,可安享十八年平安的人来说,提前一两年的时间并没有任何意义。 怕只怕那些十八年安全期限即将到期的人,比如陶诚,还有半年多一点的时间就要面临第二次水牢灾,阴邪的湖水一旦提前一两年,完全可以宣告第二次水牢灾立刻开始。 神棍阿宏说道:“诚诚下水时,第二次水牢灾就已经来临,因此您才把诚诚的爹娘带过来,保护儿子的平安?” 河神点点头,说道:“他们做水鬼,就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那天也是尽心尽力,否则一旦陶诚带着小敏淌着阴邪的湖水返回时,就会达成水牢灾不害一人害多人的条件,以当时无人搭救的情况,即便是皎熊命,也会双双死在水里的。” 神棍阿宏吓得倒吸一口凉气,暗道自己知道的还是太少,以为十八年期限还没到,就想当然的认为诚诚是安全的,殊不知天大地大,总有那些阴暗的角落,会迸发出邪恶的力量,将一切计划好的事情打得飞散。 神棍阿宏问道:“您刚才说阴邪的湖水是一群黄鼠狼养出来的,考虑到黄鼠狼联合厉鬼欺骗小敏,以求谋害诚诚的事实,我觉得这一切都是黄鼠狼计划好的。真是可怕呀,它们既知道诚诚怕什么,又知道如何害死诚诚,还懂得利用人心,这等阴邪之物理应全部消灭才行。” 河神说道:“我只知道一切与水有关系的事情,至于你说的那些恩怨,只能靠你自己处理。” 神棍阿宏忙问道:“既然如此,是否可以说,诚诚的第二次水牢灾已经开始了?” “哦,不不,不是那样的。”河神解释道:“阴邪的湖水可以把十八年期限提前一两年,虽说是无用功,但也会对那些快要到达期限的人产生作用。但是一切的一切,都要当事人出现在湖水之中,一旦离开湖水,就不会再被影响,也就是说,陶诚依然还是要等到明年夏天才会面临第二次水牢灾的影响。” 神棍阿宏稍微放心一些,虽然并不是彻底摆脱水牢灾,但既然还能平平安安的到明年夏天,总比现在遇到麻烦要强。稍作平复后,神棍阿宏再问道:“还有一事,不知河神是否愿意作答。” “咱们的见面会损伤你的身体,因此一开始我就说,时间其实并不多,我当然愿意回答,就看你能否坚持了。” “您放心,这点本事我还是有的,请您说一说河底小庙中封着的那个妖是怎么回事吧。” 【23】昏君 45. 神棍阿宏对河神说,拖师爷的福,自幼阅读了许多县志、地方志、野史、奇闻怪谈,却并未得知此处曾经洪灾泛滥,更没有任何一个人对河底小庙的建造有所描述,更不要说封着的那个妖了。这片祥和安宁的地方,现如今冒出一个镇着妖的河底小庙,实在难以理解,也难以接受。 河神苦笑一声,说道:“历史上许多事情,总有各自的原因被掩盖,即便是野史和怪谈里都没有记录也堵不上悠悠众口,不能留在文字当中,也可以成为儿歌流传下来。只不过你会发现,关于河底小庙以及妖的事情,没有一点痕迹,仿佛完全不存在一样。” 饱览群书的神棍阿宏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问道:“这得杀了多少人啊?” 河神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讲述起关于这件事的前前后后。此河形成年份相当久远,因为河中有一道行颇高的妖怪兴风作浪,导致水灾成患,两岸百姓民不聊生。朝廷想尽办法,却无奈治标不治本,加之贪腐严重,并没有产生好的结果。后来幸得一位大师相助,斗法数日,将河中妖怪收复。只是无奈并没有斩除妖怪的方法,只能打造一尊石像,将妖怪封于石像之中,再请当朝皇帝网罗天下好手,在水底建造一座简易小庙,将石像封在里面。 石像被封在一个缸中,由大师的徒弟亲自带入水底,摆在河底小庙里的法阵中。此一行有去无回,大师的徒弟溺死在水中,以身殉道。至于后来的上天降下恩德,派一名河神前来此处清理水中作乱之魂以求河底小庙中的妖怪得以长久封禁的事情暂且不提。只说大师这边,见自己最得意的徒弟就这样没了性命,大师倍感心伤,在岸边守了三日,道一句水患已除,便去往东山降妖伏魔,多日之后再回来时,率领一众人马带着一口巨大的棺材,将其降入水底。 当时有人问道,已经过去这么多天,大师徒弟的尸体早已经不知被冲到哪里去了,降下一口如此厚重的棺材又有什么意义,不如在岸边烧纸做些法事更有效果。大师望着平稳的河水说道:“自有其去处。” 河神说道:“大师徒弟的尸体并没有随水冲走,而是被我留了下来,他既然已经死去,在我手中便是一个可以随处安置的物件。那口棺材落入河底后,我便做法将尸体放了进去,摆在河底小庙的旁边以示纪念。我曾和大师的徒弟聊过几天,他本是个有想法有本事的年轻人,却无奈命薄,只能投胎去了,索性其大义凛然,并没有觉得自己的死有多么的不值得。”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原本应该告一段落,无论水患还是妖怪,无论大师的徒弟还是天遣河神,都已妥当,只可惜一个很细微的差错,导致涟漪再生,众多百姓、官兵性命不保。 河底小庙在建造的过程中,为了可以妥当的封住石像中的妖怪,铺在地面上的每一块砖都刻着规整的符文,这些砖在陆地上时就被小心翼翼的保护着,进入河底之后又按照规定一丝不差的拼接完成,无奈大师的徒弟并没有将放着石像的缸放在应该放的位置,而是查了分毫,正是这个无论活人还是河神都没有发现的极其微小的距离,给了石像中的妖怪一丝喘息的时机——妖怪并没有彻底失去与外界的联系,可以施展法力做些很小的举动。 这个举动,便是令当时的皇帝做恶梦。 神棍阿宏颇为无奈的问道:“又是让皇帝做恶梦?” 河神说道:“在当时那种环境,能够让当权者,或者有势力的人心甘情愿的去抹杀一些人,噩梦是很好的一种手段,翻阅历史可以看到无数这样的例子,不足为奇。” 神棍阿宏说道:“封在河底小庙中的妖向当权者施法使其做恶梦,无外乎希望自己得到释放,而您刚才说抹杀一些人,联系起来的话应该是这样的,妖怪让皇帝做恶梦,使其下令杀人,而这些人定是河两岸的百姓,妖怪可以吸收阴气、怨气、邪灵之气,助其逃出束缚。” 河神哈哈一笑,说道:“还是那句话,与聪明人说话总不会浪费口舌,的确如此。” 46. 既然是皇帝下令协助大师封禁妖怪,那么无论妖怪如何恐吓或者请求,一言九鼎的皇帝是不可能收回成命的,更何况水患是大事,不会不顾危险放妖怪出来。因此,妖怪并没有直接要求什么,而是施法噩梦,让皇帝陷入恐慌之中,继而就范,这个恐慌就是动摇江山根基。 妖怪将自己幻化做神仙的模样出现在皇帝的梦中,对皇帝表示,那位看似大义凛然的大师,其实并非善类,心中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目的。表面上把妖怪封在河底是为了两岸百姓着想,其实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动摇皇帝的江山天下。 那个封印着妖怪的石像之所以要被封在缸中,还要放在河底的一座庙里,庙的石砖上还画着符咒,种种表现下来就是为了用十年的时间将那尊石像炼化成一件法器,凡是获得这件法器的人必将掀起战争,动摇江山。 妖怪的意思十分明确,那位大师做的并不是封禁妖怪、制止水患这么简单,而是要利用一系列仪式,利用妖怪的力量把石像炼化成一件可以夺取江山的宝物。皇帝听闻此话,自然无法不放进心里,加之每天夜里都会做噩梦,梦见有人利用那件宝物做了新皇帝,时间久了就把这件事当真了。 神棍阿宏问道:“妖怪希望皇帝做什么呢?” 河神说道:“妖怪给皇帝两个解决办法,第一,在石像炼化成宝物的时候派人将这件宝物取走,不被恶人利用。第二,在石像炼化成宝物之前,将周围百姓杀光。” “为什么不让皇帝把石像取出来?”神棍阿宏问道。 “这全是那位大师的手法高明,那种封禁术很厉害,属于有关无放的单方向的术,除非里面的妖怪自己冲出来,否则就是大师自己也无法解开封禁术。”河神说道:“所以对于妖怪来说,缸和石像就算被取出来,自己也根本得不到自由,只有让皇帝杀光周围百姓,再就近利用怨气修炼,方有突破封禁术的可能。” 河神说,因为这个原因,妖怪并没有让皇帝派人把缸和石像取出来,而是说道:“如果选择第一种方法,等到宝物炼化成功后派人去走,万一在此之前被周围的百姓说出去,让那些心怀叵测的人听到,可能会在朝廷派人得到法器之前就被偷走,危险性实在太高。因此,应该选择第二种办法,将河两岸知道这件事的百姓全都杀死,没人知道这件事后,只需等上十年,皇帝亲自得到这件法器,不仅不会被恶人利用颠覆江山,还能以此巩固自己的江山,何乐不为呢?” 皇帝认真的思考着这个问题,并将这件事与身边的那位高手大师商量,这人并非真正的高手大师,而是有些混的成分在,只知道顺着皇帝的思路去说,因此杀近河两岸百姓的事,便被提上了日程。 皇帝派遣秘密组织去做这件事,以最快速度杀光百姓,暗地里调查文人墨客是否将河底石像的事情记载下来,但凡记载这件事的人,无一例外丢失了性命。整个肃清行动持续了半年之久,果然再也没有人知道河底石像的事情,也没有任何文字上的记录,就连口耳相传都没有听说过,可谓是清理的十分干净。 神棍阿宏愤愤的说道:“实在是太过分了!” 河神叹息一声,说道:“大师的徒弟只是不小心把存放石像的缸没有摆正位置,且只是出现了极其微弱的差错,就给妖怪留出周旋的余地,导致周遭百姓尽数丢失性命,实在是可悲的事情啊。都说水患可怕,吞人性命,然而水患再厉害,也比不过杀人的刀呢。” “这件事在正史中是怎么记载的?”神棍阿宏因为不知道具体的年月,无法判断正史是如何记录的。 河神淡淡的说道:“你是饱读诗书的人,历史上这一带死亡人数最多的一次瘟疫,是哪一次啊?” 神棍阿宏恍然大悟,说道:“原来是那位皇帝!昏君啊!” 【24】勤贤道人 47. 神棍阿宏清楚的记得,在正史中,河两岸曾经爆发过严重的瘟疫,没有一个活口,十分凄惨。现在才知道,那根本就不是瘟疫,而是当权者对于杀人的一次掩盖行为。正史最为严肃,正史却也是胜利者对自己的一次粉饰,可信却又不能尽信,向来是一种严肃的态度。 河神说道:“可是事情远远没有结束,还记得我刚才说过的,因为大师徒弟的一次很小的失误,导致大量百姓和官兵死亡吗?刚才说的是百姓,后来还发生了官兵死亡的事情。” 杀光百姓,积攒足够多的怨气之后,妖怪在梦中对皇帝说,此事已经告一段落,剩下的便是等到第十个年头,把河中的法器取走便可。其实这是妖怪的缓兵之计,目的是希望皇帝不再打扰他,他则可以用至少十年的时间修炼,继而突破封禁,重获自由。 但是让妖怪没有想到的事,接连被噩梦困扰的皇帝,精神出现了很大的问题,并没有因为妖怪幻化的神仙说的一句告一段落,就真的告一段落,而是出现了严重的幻想,总觉得人没有杀尽,总觉得还有人知道这件事。而当时皇帝的秘密组织内部也在发生分裂,有人借助这个机会向皇帝说,人的确没有杀尽,因为组织内部有人知道了杀光百姓的真实原因。 皇帝闻言大为恐慌,忙让组织内部进行必要的清理,于是当初参与杀害百姓的秘密组织中有一半的官兵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杀死了。但是这并非是荒诞的杀人游戏的结束,当秘密组织内部存活下来的人以为自己胜利的时候,却被另一拨人秘密的杀害了。 所谓的另一拨人,是皇帝筹备的另一个秘密组织,他们在不知道杀人原因的情况下,将之前的秘密组织剩余的官兵全部杀害。但这依然不是杀人游戏的结束,由于极度恐慌的皇帝陷入了不信任任何人的状态,总觉得走漏了风声,便一直组织下一批人杀死上一拨人,再组织新人秘密杀害旧人,以长江后浪杀前浪的方式不断地杀人。 不过,皇帝并未走出阴影,在一轮又一轮的肃清活动中,他迎来了崩溃。 饱受折磨的皇帝找到当时最有道行的勤贤道人寻求帮助,勤贤道人洞察天下,早已算到这一天会在何时到来,在皇帝未作任何通知,亲自敲开山门的时候,勤贤道人已经率领众多弟子守在院内,说道:“贫道深知河中之事困扰皇帝多时,此一行都在命里。” 闻听此言,皇帝像是找到知音一般,忙吩咐不得打扰,和勤贤道人聊了三天三夜。勤贤道人以强大的人格魅力以及高超的道行,帮助皇帝走出心魔,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表明妖怪蒙蔽人心,还大师清白。 在勤贤道人的点化下,皇帝亲政爱民十九年阳寿方尽,临死之前吩咐长子,表面上要把自己葬进皇陵,其实暗地里必须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处理尸体。 尽管长子不知道父亲的用意,却依然还是遵守执行。在皇陵关闭的第二天,就亲自带领亲信卫队,把老皇帝的尸体用白布紧紧缠绕后放置在小船中,并在船底凿出一个很小的洞。长子在岸边拜别老皇帝后,将放着老皇帝尸体的小船推入河中。由于船底有一个很小的洞,船在行驶到河中央的时候,沉入了水底。 河神说道:“众人都以为老皇帝葬入皇陵,其实尸体被我安置在了河底。” 神棍阿宏不解的问道:“这又是要如何?莫非是来赎罪的?” 河神说道:“自从河两岸的百姓惨死之后,无数怨灵围绕在周围,有些甚至进入河中,给保护小庙中的石像造成极大的困扰。你也知道,我的出现就是为了清理河中的冤鬼,并且保护石像,因此在皇帝不断杀人几近崩溃的时候,其实我也是崩溃的……当时我很不解,为什么河两岸会发生这样的惨事,直到我意识到石像中的妖怪一直悄悄地试图吸取怨灵时才发现,那个缸的摆放位置,有极其微弱的不妥的地方。” 48. 河神深知大事不妙,正在努力纠正的时候,接收到一个来自活人的联系。正如河神可以以托梦的方式联系活人一样,活人也可以通过自己的手段联系到仙鬼神。而这个主动联系上河神的人,就是帮助皇帝摆脱心魔的勤贤道人。 勤贤道人对河神说,当朝皇帝深知罪孽深重,愿意用余生亲政爱民,并在阳寿散尽时,将身体降入河中,并把灵魂落在此处赎罪。 河神对神棍阿宏说道:“我一直努力的清理着两岸惨死百姓的冤魂,并竭尽全力的阻止妖怪修炼。如此一等便是十九年的时光,皇帝死后如约而至,我把尸体留在河底,引其灵魂停在此地。” 神棍阿宏问道:“老皇帝的灵魂又做出怎样的弥补了呢?” 河神说道:“活人总喜欢说,人活着的时候有富贵,也有贫困,有势力,也有卑微,只等到死了之后,管他贫贱还是富贵,就全都一样了,其实这话说的对,可也不全对。人死后会带着光辉,这样的光辉每一个人都有,却因为光辉的多少而有不同,同时这样的光辉又分着好与坏,因此那些拥有好的大量光辉的人做了神仙,拥有好的少量光辉的人做了善者得到好报,光辉极其微弱的绝大多数普通人只会各自评断之后走过奈何桥。反之,那些拥有坏的大量光辉的人也许入了魔,也许成了厉鬼,拥有坏的少量光辉的人做了冤鬼、恶鬼、孤魂野鬼,光辉极其微弱的一般也都过了奈何桥。” 听着河神滔滔不绝的讲述,神棍阿宏略感啰嗦,便直问道:“您的意识是,生前身为皇帝,光辉异于常人,死后总有优待?” “不尽是优待,而是一份责任。”河神说道:“这位皇帝一直功过参半,因为屠杀百姓,使得过大于功,即便最后的十九年亲政爱民,也于事无补。原本这个拥有大过的皇帝命的人,死后要接受惩罚,幸而得到勤贤道人的点化,最后时刻幡然醒悟,于生前发下宏愿,死后愿以自己的肉身枯骨与灵魂,镇守庙中妖怪直至天荒地老。” 神棍阿宏问道:“瓜头只看到一口棺材,那位皇帝被安顿在什么地方呢?” 河神微笑着说道:“看在你人心善良,本领高强的份上,我已经把很多本不应该再提起的事情告知于你,目的就是希望将来周遭百姓若是遇到怪事,你可以有一个参考的余地。然而更深层次的一些事情,对于现在这个世道,以及现在的你来说,不应该再被提起,也不应该再被人知道了。历史即便种种,终究只是历史,光彩的或者不光彩的,真实的或者被掩盖甚至被磨灭的,就让其成为历史吧,只要不被现在需求,空谈起来又有何意?” “我明白,不问就是了。”神棍阿宏说道:“说回诚诚,他既然依然要到明年夏天才会面对第二次水牢灾,他的爹娘也依然还要选择做水鬼了?” “陶诚爹娘的意思很明确,希望可以守护陶诚接下来的两次水牢灾,故而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他一生要面临三次水牢灾,现在还剩下两次,中间相隔十八年,而真正触发水牢灾的时间又不确定,因此在这个漫长的谁也无法给出具体年头的时间段内,不要让陶诚离开我百里的距离,否则我无法第一时间带着陶诚的爹娘去帮助他。” “这一点无须担心,我明白。”神棍阿宏问道:“只说水牢灾了,关于皎熊命,您有何指点?” 河神望着神棍阿宏,轻声说道:“那是你要去考虑的问题了。” 与河神告别后,神棍阿宏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切的光亮化作一个小点,继而消散无踪。再睁开眼时,仰面是璀璨的星空,一轮弯月挂在星海之中,自从周围建起工厂以来,已经很难得看到这样的景色了。 瓜头担心的问道:“阿宏叔,您咋样了?” “我……有怎么样嘛?”神棍阿宏反问道。 “只是半柱香的时间,您就变得如此憔悴,仿佛老了很多呢。” 神棍阿宏解释道:“虽是被河神请去的,却依然不同于托梦,我总要付出一些代价才行,为了得到更多答案,只能牺牲一些精力,睡上三天也就恢复如初了。” “您都知道什么啦?” “呵呵,知道的可是多着呢,咱们把船还回去,然后先回家,再……” 不等神棍阿宏说完,很远的地方传来通天的爆炸的声音,这个爆炸引得神棍阿宏倍感震惊,因为其中有常人无法察觉的原因在。 【25】似石似冰的宝物 49. 在常人眼中,远处的爆炸是最为普通的带着巨大声响和浓烟,以及一闪而后逐渐暗淡火光的普通爆炸,可是在神棍阿宏看来,那片火光照亮的天垂象正好表明,那里有厉鬼作怪。 “阿宏叔,那边大事不妙了!”瓜头心急的说道。 “你也感受到了吗?” “虽然跟您的本事不一样,但是做鬼也有做鬼的直觉。”瓜头说道。 神棍阿宏加快划船的速度,回到岸边准备先把船还了。熟料根本不用再去喊人,那位住在河边的老哥一直没有走。乡亲总是这样的朴实,只不过神棍阿宏并没有时间多说几句客气话,只说道:“我要处理的事情已经处理完毕,不过又出新的问题了,得赶紧走。” “是那边爆炸的事情吗?”老哥问道。 “正是,我的一个朋友,人称铁老头,家就在那边,而且那个爆炸的地点,基本上就是他家。”神棍阿宏说道。 老哥皱眉问道:“这也能看出来?哎,罢了罢了,你的本事俺可看不懂,不过望山跑死马,虽然可以看到爆炸,但真要走到那里实在太远了,还是用家里的车过去吧。” “我并不会开车,也不会骑摩托,你的好意心领了。” 眼看神棍阿宏准备走路过去,老哥急了,说道:“那么远的路,你走到那里黄花菜都凉了,俺去叫儿子,让他开车带你过去。” 虽然很不愿意劳烦别人,可是老哥说得对,这种事最好第一时间赶过去。想到家里新买了摩托车,要是诚诚没有痴呆犯傻就好了。很快,老哥喊来自己的小儿子,虽然小儿子已经睡得迷迷糊糊,但是听说是帮助阿宏叔,打心底就乐意,还屁颠屁颠的自我介绍道:“阿宏叔,俺叫于壮,您喊我大壮就成。” “你是小壮壮?辍学后去城里打工,好多年没见过你了呢。”神棍阿宏说道。 于壮尴尬的挠挠头,说道:“您还是喊我大壮吧,小壮壮总觉得不太好听呀。” 于壮的话让神棍阿宏倍感熟悉,他向来喜欢管大诚叫诚诚,可是大诚却觉得诚诚的这种叫法不太爷们,现如今发生在于壮的身上,颇有几分相似之感。于壮开车,载着神棍阿宏向铁老头所在的村子开去。一路上神棍阿宏颇为困惑,很显然那场爆炸和放在他家的河珠里面的厉鬼有关系,但是以铁老头的能耐,不可能出现这么严重的现象啊?而且那个似石又像冰的东西,就是专门用来消磨厉鬼怨气的宝贝,为何还会被厉鬼钻了空子,引起爆炸呢? 带着种种担忧与怀疑,神棍阿宏于四十分钟后来到铁老头的村子,因为爆炸很严重,村民第一时间报警,已经有消防和警察进入村子。于壮把车停在村口,和神棍阿宏一起往铁老头的家走去。 铁老头的院子外面聚集着很多人,还有警察和消防员,这场爆炸着实不小,在灯光的照射下可以看到,半边的院子都已经炸飞了。幸运的是,因为铁老头身份的原因,向来不会选择和别人住的特别近,他的家就像一个孤岛,无论地震还是爆炸,都只会伤及自己,因此在爆炸发生后,没有传来任何人受伤的消息。 神棍阿宏的出现,引起周围不少人的好奇,只是这些村民都保持着一个潜规则,只要是有警察在的时候,都不会特别强调神棍阿宏的身份和“职业”,毕竟这些封建迷信的东西在警察那里是有冲突和矛盾的,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好。 然而毕竟是掌管十里八乡的警察,不可能不知道神棍阿宏和铁老头,却也只是闭口不谈看本事的事,只说道:“您怎么这么快就来啦?” 神棍阿宏对这位小赵警察十分熟悉,一切尽在不言中的说道:“我在别人家干活呢,看到这里有爆炸,就过来看看,铁老头怎么样啊?” 小赵明白什么叫做“在别人家干活”,不信这些的他还是十分尊重神棍阿宏,并没有揶揄,只回答道:“铁老头人没事,就是蹭破了一点皮,在那边坐着呢。” “我能过去看看他么?”神棍阿宏问道。 小赵迟疑片刻,说道:“行啊,您想看就去看看吧,铁老头情绪不稳定,您好好劝劝他,还有,那些歪门邪道的事别太咋呼了,最近来了不少新警察,对您那套不了解,要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告您一个散播封建迷信,也是给您添麻烦不是?” 50. 神棍阿宏让于壮在人群中稍等片刻,自己一个人带着瓜头去找铁老头。在旁边的一棵大树下,铁老头裹着一条毯子,低着头蜷缩着,显得无精打采的。守在他身边的警察询问过神棍阿宏的身份后说,铁大爷刚才情绪激动,现在刚刚平复一些,不要说些刺激人的话。 警察走后,神棍阿宏说道:“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经历过,你虽然懒,可也是个知道分寸的人,怎么这次还情绪激动了呢?” 总算见到个能够说真话的人,铁老头十分开心,可也愤愤不平的说道:“我家半个院子都没了,房子塌了一半,你是不心疼,我可心疼死了,激动一下还不许呀?” “你那么有钱,这点小事还不是轻而易举就能搞定的?”神棍阿宏说道:“厉鬼跑到哪里去了?” 铁老头见四下无人,忙起身凑到神棍阿宏的耳边,说道:“这事儿说出来太丢人,只需你知道,千万别外传。厉鬼虽然被镇在我家,可是这个厉鬼实在厉害,扰动了我养的那些小鬼的忠心,这些不识好歹的家伙给厉鬼提供便利,险些破坏掉我的风水。你是知道的,我家稳固的风水若是被破坏掉,养的那些大鬼小鬼可就乱套了,到时候不仅可以被厉鬼所用,使之冲出封禁,还会跑到村子里作怪。” “你家相当于一所监狱,里面所有的人要是都越狱了,可就是天大的麻烦。”神棍阿宏问道:“所以你就先下手为强,把那块似石似冰的东西给炸了?” 铁老头说道:“你第一次见到那个东西的时候,我曾经对你说过,那是我师傅水爷的宝贝,无名无称,可以用来消磨厉鬼的怨气,使凶猛的大老虎变成温顺的小猫,使傲天雄鹰变成娇弱的百灵鸟,然而那个东西本身是个炸弹,可以在控制不住厉鬼的时候,直接将其炸死。” “所以你眼看自己控制不住厉鬼,就把那个东西给炸了,从而把厉鬼炸得灰飞烟灭?” “对啊,反正你也想永久除掉厉鬼,虽然可惜了那个宝贝,但目的总算是达成了。”铁老头说道。 “我刚才去找河神问些事情,那边刚一完事,回头就看到你这边爆炸了,还有厉鬼影响天垂象的迹象,现在看来那是厉鬼消失之前最后的挣扎。”神棍阿宏说道。 铁老头睁大眼睛问道:“你去河神那边问清楚了?” “这件事过几天再和你说,现在怎么跟警察解释爆炸的原因呢?” 铁老头坏笑一声,说道:“那个宝贝的爆炸,用现在的话说是一种化学反应,只不过凑巧这种反应可以影响阴阳平衡,才被老祖宗利用的。他们警察相信的是科学,但是这种宝贝爆炸后会有一些现象是科学无法解释的,我嫌麻烦,索性在宝贝发生爆炸的时候,把家里的煤气罐给弄炸了,现在那半个院子炸得粉碎,相信他们是不会再发现可以缠着我的问题了。” 神棍阿宏惊讶道:“你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懒鬼,煤气罐爆炸,多危险啊!” “我也知道危险,可是谁叫你把厉鬼放在我家了呢?这些还不都是给你擦屁股,反倒来说我了。” “行行行,都是我的错,你当真没有受伤?” “我没受伤,放心吧。”铁老头说道:“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尽早跟我说说河神都跟你说了什么。” 既然铁老头无碍,就让他跟警察对付去吧,神棍阿宏担心诚诚和小老儿,便让于壮带他赶回家中。这个夜晚显得格外漫长,神棍阿宏站在院子里,望着满天的月色有些无奈,十八年了,围绕着诚诚发生的一些事情,不仅没有因为时间的变长而减少,反倒是一件一件的越来越多起来,不知道今后还要面对如何危险的场面。 就在神棍阿宏如同站在江边感叹命运的诗人一般驻足良久的时候,大黄狗嘴里叼着一个东西,来到神棍阿宏的身边。 (第十一个故事,完。) 【1】夜路赶猪 1. 说起靠屠宰为生的人,因为自身煞气太重,总会遇到各种奇怪的离奇遭遇,虽然能依靠屠宰生命积攒起来的煞气躲过一劫,可是一旦碰到躲不过去的时候,那就是天大的煞事。前有猪肉汉家猪仔娃娃的遭遇,现在又有一个靠宰杀牲口为生的人遇到了诡异的事情。 敦子的爹靠宰杀牲口和卖肉为生,敦子从小耳濡目染,十七岁辍学在家里帮忙,凭着一膀子力气和心狠手辣的手段,将那些嗷嗷直叫的牲口杀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十年来敦子一直以此为生,虽然世道不一样,这一行赚的不多,可是他就是不想换营生,因为他知道自己心里有些变态,喜欢杀戮,而屠宰牲口最能满足这样的*——每一次把牲口五花大绑后,就有主宰别人命运的快感,刀起刀落之间鲜血直流,哀嚎四起,那样的快感是什么营生都提供不了的。 随着时代的不同,随着农村生活的改变,私人屠宰这一行虽然依旧有存在的价值,不如过去却也是不争的事实。为了可以继续做这个营生,为了可以让家里人觉得靠这个能赚钱,敦子特别勤劳,以前等着别人运猪来卖,现在也会主动去别人家收猪。 这天一早,敦子按照约定去隔壁村收猪,原本打算开车过去,熟料早晨才发现车子发动不了,考虑到那家人急需钱给孙子交学费,这猪要是今天不收,肯定会卖给别人,敦子便决定靠双腿走上一趟,把猪赶回来。 敦子的媳妇想让他找别人借一辆车,可是一来猪太脏,二来不想欠人情,敦子便对媳妇说道:“过去没车的时候,都是俺把猪赶回来的,那时候俺才十几岁,五六头猪都没有问题,现在更不在话下了。” “那你中午之前一定要回来啊,路不好走,可得小心。”敦子的媳妇担心的说道。 敦子所在的村子虽然跟隔壁村挨着挺近,但是因为各自都有通往主干道的路,两个村子都把主要的经济发展到连接主干道的路上,村子之间反倒是最为落后的山间小路,还是凭借祖祖辈辈用双脚踩出来的那一种。导致的结果就是,两个村子与外界相连的道路平坦宽阔,两个村子彼此要想联系,要么绕道走,要么只能走难走的山路。 敦子的车坏了,绕路走太远,只能去走捷径,所以他的媳妇才特别担心。敦子本不以为然,身为土生土长的村里人,这点山路还不是小时候玩剩下的?现在自己长大了,只能更快更稳才对。不过离开之前,他看见摆在案板上的杀猪刀,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应该把刀带在身上。 他把这种感觉告诉媳妇,媳妇问道:“莫非担心山里有贼?” “咱这里哪有贼啊,只是觉得应该拿着。” “那就拿着吧,图个心理安慰,否则你若不带着心里就不踏实,恍恍惚惚的反倒容易出事。” 在媳妇的劝慰下,敦子揣着杀猪刀,快步向隔壁村走去。走到村子后身连接山路的地方时忽然刮起大风,他抬头一瞅,不像是要下雨的感觉,只是连续不断的大风而已。已是秋季过半的时节,大风一吹着实有些冷,膀大腰圆的敦子虽然自觉火力壮,也禁不住紧了紧衣领,缩了缩脖子。 山路的确不好走,主要是人们都去走大路,导致本就难走的山路无人问津,变得更加难走。可是这并不会难住敦子,反倒让他感慨万千。小时候天天和村里的孩子进山玩,长大后因为忙于生计,反倒是生疏了这座大山,甚至还会因为道路不好走而去责骂,现在亲眼看到那些熟悉的景色,只觉得时光荏苒,再也回不去了。 风依然特别大,吹着树上的叶子哗哗作响,一些已经枯萎的却依然拼命留在树枝上的叶子终于支撑不住,无奈的飘落在地,准备融于泥土,作为第二年的养料。 走过山路,放眼望去,隔壁村就在眼前,而这里的风也更加的大了。敦子抬头看看天,依然没有下雨的迹象,看来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大风的天气。这令敦子踏实一些,否则如果赶上雨可就不好办了。 2. 进入村子后一路寒暄着来到人家家里,三头大肥猪哼哼唧唧的不知道自己的死期已经到了,美滋滋的在又脏又臭的猪圈里打滚。敦子算好价钱后准备立刻赶着三头猪回家,熟料就在对方数完钱,准备送敦子出村的时候,天上乌云密布,之前的大风变得更加疯狂,吹得稍微细一点的树都弯了腰。 眼看就要下雨,敦子有些诧异,不可能下雨的天气怎么就忽然下雨了呢?只是稍微多想了两句,雨点就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那家人一见如此,忙招呼敦子留下吃个午饭,等雨停之后再赶猪回去也不迟。 眼看着一个个雨点连成了线,敦子想走也走不了,只能留下来吃午饭,细心的他不忘给媳妇打电话说明情况。吃饭的时候,那家人的儿子回到家中,这人和敦子算是同龄人,彼此也都认识,只是没有机会好好聊聊,这下总算有了机会,觥筹交错之间喝得不亦乐乎。 敦子喝多后睡了过去,等他再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了,被调成振动的手机上显示着十来个家里的未接来电,忙打回去,被媳妇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但是媳妇毕竟心疼自己的男人,问他怎么回来。敦子见外面雨水已经停了,而且雨后星空明亮,就决定趁着还没有彻底黑下来,赶猪回家。 敦子的媳妇虽然觉得有点危险,可毕竟也不是什么大事,留在别人家里又不合适,就答应了敦子立刻回家的想法。 与那家人告别后,敦子拿着一根树枝,赶着三头猪往回走。离开村子进入山路时,他特意看一眼天,只觉得晴朗的夜空十分适合走夜路,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可是当他走到山路中段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时,天色忽然黯淡下来,仿佛被一块乌云彻底罩住一样。 敦子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他不怕走夜路,但是害怕打雷下雨,因为那样会影响前面三头猪的情绪,就不好赶路了。他左手拿着那家人借给他的手电筒,右手拿着树枝,加快脚底下的速度,索性三头猪十分配合,哼哼唧唧的一刻不停的向前走着。 脚下的路只有不到三米宽,三头猪只能前前后后错开着向前走,敦子的左手边是一片深沟,右边紧紧的靠着山,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就在他默念着让老天爷晚些时候再下雨时,传来一个女人轻微的喊声:“敦子。” 敦子吓了一跳,立刻停下向右边看去。声音虽然微弱,却分明是从右手边的林子里传来的,那个来自女人的说话声,在这样的环境下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敦子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手电筒的光扫过去也只能被吞没在黑暗中,三头猪哼哼唧唧的叫声以及呼呼的风声,将一份恐惧塞进了敦子的心中。 夜路遇鬼这种事在乡下并不少见,毕竟是些地广人稀的地方,有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出没也都还算正常。老人从小就对孩子们说,遇到这种情况千万别回头,赶紧离开是非之地就是了。敦子也是这么想的,既然自己已经下意识的用手电筒扫视一圈,若是犯了忌讳那就已经犯下,再做停留也是于事无补,还是赶紧离开最好。 可是那三头一直特别听话,让往哪边走就往哪边走的猪,这会儿变得不听话起来,一头头趴在地上像是被抽去了脚筋一样,任凭敦子如何抽打就是不起来。 “敦子!” 林子里又一次传来女人的声音,比第一声大了一些,像是老熟人喊了一声没有听见,又大声喊第二遍似的。这一次不仅仅是三头猪趴在地上不动,就是敦子自己的双腿也软了下来,差一点坐在地上。 【2】风筝 3. 乌云遮月,风声呼号,三头猪瘫在地上,手电筒的光照不出半个人影,身边不远处有个女人的声音一连喊了两次敦子。 饶是敦子胆子再大,饶是这片山林从小玩到大,这会儿也是吓得六神无主,脑子空白。索性,向来干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宰杀营生,练就了一身的胆子和冷漠的心境,潜意识里只要不是人,无论是山林的小兽还是家养的牲口,即便是鬼也不在话下,反正怀里揣着杀猪刀,拼个鱼死网破也不用付法律责任。 无论真这样想还是假这样想,总之可以给敦子带来强大的心理支撑,在短暂的恐慌之后,他把怀中的杀猪刀攥在手里,往日里牲口哀嚎的声音和鲜血四溅的场面浮现在眼前,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杀戮者,没有什么是不能凭借一把杀猪刀解决不了的。 但是敦子还算理智,虽然有杀红眼的迹象,可也明白在这诡异的地方还是先走为妙,只要凭借着杀猪刀震慑住对方,让对方不要轻举妄动便可,不必非要捅出个结果来。他把杀猪刀冲着右边的山林晃上一晃,警告那个看不见的女人,同时不断地狠狠去踹三头趴在地上的猪。那根驱赶肥猪用的树枝早已经掉落在地,踹猪的时候,敦子不断地咒骂,骂得都是最难听的脏话,一来是给自己壮胆,二来是因为老人说过,脏话可以驱散一些脏东西。 而就在这时,林子里的女人又说起话来,道:“敦子,平时见你杀猪宰羊阉个小牛小猪的手起刀落,不在话下,甚至不等猪彻底死掉就开膛破肚拽肠子出来,疼得那牲口嗷嗷直叫,你可当真是凶巴巴的一个汉子,心狠手辣,怎么这会我只是喊了你两声,就这么害怕呢?” 听这女人的话茬,像是十分熟悉敦子,这让敦子有些意外,着急要走的想法稍微淡了一些,转身问道:“你认识俺?” “当然认识啊,咋了,为什么听我喊你,就吓得要跑?难道是怕家里的女人知道了让你跪搓衣板?”女人说完还不忘咯咯咯的笑着。 敦子觉得这是一场误会,林子里的似乎并不是女鬼,而是自己村子或者别的村子里的一个妇人,便问到:“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环境,你这么阴森森的叫俺,俺能不害怕么?那个啥,你到底是谁呀?” 女人说道:“你这个手段残忍的汉子是不会认识我的,我们良家妇女可都是躲着你走,生怕被你的杀猪刀砍死呢。不过虽然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你多出名啊,出了名的虐杀牲口。” 敦子知道自己心理变态,那些虐杀的手段的确都是故意的,甚至是精心安排的。比如捆绑牲口的时候不仅捆得特别紧,还在整个过程中拳打脚踢,因为擅于屠宰,知道踢在哪个位置上最难受。至于真正动刀子的时候也是格外的残忍,虽然手起刀落十分迅速,却向来不喜欢等到牲口死了之后再进行下一步,非得在还有一口气的时候把五脏六腑拽出来。这些*上的虐待不算,还有精神上的虐待,敦子尤其喜欢在虐杀一头牲口的时候,让另一头在旁边看着,吓得那些待宰的牲口大小便失禁,哀嚎着瘫在地上。 曾有老人,包括敦子的爹对他说这样做很不好,以后会遭报应,但是敦子不听,一意孤行的这么干,因为这能满足他的变态*。可是变态归变态,敦子还是想给自己找理由,说道:“俺还不是为了大家好,快点把牲口弄利索了,省得大家等着,不就还剩一口气吗,跟没有也差不多了。而且反正都是死,怎么死就无所谓啦。” 女人倒也不算责备,却略带调侃的说道:“你这个煞气重的汉子是不会考虑以后遭报应的,哼。” 敦子挠挠头,说道:“算啦,别总说俺啦,这会儿天气不好,俺可还得赶猪回家呢。” “回家接着虐待呀?” “俺下次手里头利索点还不行吗?”敦子问道:“你一个女人家家的大晚上不回家,跑这老林子里来做什么?” 女人说道:“哎,还不是我家那个男人调皮,白天风大的时候,非要嚷嚷着放风筝,我执拗不过他,随他一起找了个地方放。不过可能是风大,可能是风筝放柜子里时间久了,没玩一会儿线就断了,风筝飞进了这片老林子。我说不要了,再去买一个,可是我家男人说那是他爹亲手做给他的,舍不得,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竟然还哭了,哎,真是的,这不,还在山里找着呢,他怕我走路不方便,让我一个人在这里等他。” 4. 听了女人说的话,敦子再也没有紧张的感觉,只觉得一切都是虚惊一场,甚至觉得自己的表现十分可笑,他对林子里的女人说道:“既然如此,你就在这里等着吧,只是天色太黑,又有下雨的迹象,劝你还是跟他赶紧回家,为了一个风筝实在不值得。哎,咱们这么凭空说话,见不到你的模样,真是怪别扭的。” 女人笑道:“我在一个小山坡上,跟你差着好几米的高度呢,实在没有办法下来和你说话,行啦,快点回家吧,瞧你吓的脸色惨白,还有那么多汗珠子呢,真难想象平时杀牲口那么残忍,也有吓成这幅模样的时候。” 女人又是咯咯咯的笑着,表面上责怪敦子不像个男人,可是敦子一点也不生气,因为女人说话的语气像是在*,明贬暗褒,好似下一刻就要扑进自己怀里似的。遥想自己和媳妇结婚之前,媳妇也是娇媚着责骂他不像个男人,在谈感情这方面扭扭捏捏过于腼腆,全然没有杀猪宰羊时的霸气。但是转过身来,媳妇就已经扑进怀里撒娇着讨要温存,事后还会气喘吁吁地反馈一句,恩,倒也算是个爷们。 可是那些小情趣都是自己跟媳妇之间的互动,如今一个不知道长相的外人也用这种语气说话,敦子觉得很不应该,还是赶紧离开的好。 说来也奇怪,与女人道别后,三头猪像是解除了恐惧的心态一样,站立起来不赶自行。敦子把杀猪刀放进怀里,捡起树枝,拿着手电筒赶猪回家,心中咒骂道:“这三头畜生,刚才要是能走路,就不用跟这女人废这么多话,现在可好,自己这点丢人现眼的表现全让人家知道了,以后可还怎么混啊。哼,这三头畜生,明天别想痛痛快快的死掉,老子绝对给你们来个活生生的开膛破肚,让你们死不痛快!” 一边咒骂着,一边向家的方向走去。进入村子后,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他的媳妇自然是一顿臭骂,把敦子骂得比三孙子还不如,可是转过身来还是热好了饭菜,烫上一壶酒,一边伺候爷们吃饭,一边把烫脚的水坐在炉子上。敦子心里特别美,他知道自己媳妇是什么脾气,被骂也开心。只是让他觉得不舒服的是,宝贝儿子一直嘟着嘴,十分不开心的样子。 “咱儿子这是咋的了?”敦子问道。 媳妇无奈的说道:“今天你走以后,忽然刮起一阵疯,咱儿子嚷嚷着要放风筝,我就陪着他出去放,不过可能是风大,可能是风筝放柜子里时间久了,没玩一会儿线就断了。风筝飞的特别远,我懒得去找,你的宝贝儿子不愿意,说是你给他做的,非要找到。可是哪这么好找啊?最后你儿子就哭着放弃了,这不,一直到现在都不高兴呢。” 原本只是敦子媳妇的一番叙述,却在敦子听来十分的熟悉,这不正是刚才自己在山路上听那个女人说的话吗?虽然起风时放风筝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可是无论是自己媳妇叙述的用词,还是其中的细节,简直一模一样。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刚吃两口热乎菜,刚喝两口热乎酒,敦子就觉得自己都快没有了呼吸,呆愣愣的看着媳妇,看着远处噘着嘴不开心的宝贝儿子。 【3】梦中婚 5. 风筝的事令敦子的表情十分古怪,不过无论他的媳妇怎么问,他就是没有松口说,只觉得或许一切都是巧合,还是先不要吓唬人了吧。然而虽然是这样打算的,但是真到了该睡觉的时候可就睡不着了,山里发生的事一个个细节不断地回放,越是胡乱的琢磨越觉得不对劲。 趁着媳妇和儿子睡着,敦子穿上鞋子披上外套,跑到住在不远处的奶奶家。爷爷和奶奶还以为家里出了事,大半夜的着实吓了一大跳。敦子把事情说了一遍,奶奶认为这不是巧合,否则也未必太过巧合了,世间的确有许多不可思议的事,但发生在自己身上,都习惯性地认真对待,不愿用巧合二字搪塞过去,唯有发生在不相关的人的身上,才因为懒得多管闲事而只是认为一切皆巧合。 奶奶让敦子先不要声张,看好自己的媳妇和儿子,这两天也先别杀生,向高人打听打听再说。敦子离开之前,他爷爷在后面跟老伴嘀咕道:“咱孙儿杀牲口的手段不对,怕是要碰到不好的事情了。” “老头子,别瞎说,吓坏孩子了。”奶奶埋怨道。 敦子没有回头,只是狠狠地攥着拳头皱着眉,一股狠劲涌上心头,无论什么脏东西,要是敢动自己儿子的念头,无论如何也得把你给灭了! 带着这样的想法,敦子回到家中,后院传来三头猪哼哼的叫声,深更半夜的竟然还都没有睡。敦子站在猪圈外面抽烟,眼神之中全都是凶光,要不是爷爷嘱咐他先不要杀牲口,就你们这三个畜生,等不到天亮就得给你们活剐了! 重新回到床上,看一眼熟睡的宝贝儿子,只觉得心里难受,怕是这回真的遇到不好的事情。他轻轻的摸着儿子稚嫩的脸蛋,这个向来喜欢虐杀牲口,满手鲜血的汉子,这会儿却是万般的温柔,充满父爱。 有了老人家的劝慰,这次睡觉便没有那么的困难,不一会儿的功夫,敦子就放下心中纠结,酣然睡去。只是这一睡,在山里没有放过敦子的女人,在梦中更不会给他留下任何空闲。若是白天里还有活人走的道,进入梦中恐怕就是别人的天下了。 敦子的耳边传来喜庆的声音,村里的男女老少全都聚集在他家里,他家的院子挂满了喜庆的红绸子,显然这是有人结婚了。敦子坐在一张很霸气的太师椅上,穿着崭新的衣服,身边坐着的是他的媳妇。媳妇打扮得特别漂亮,甚至比她自己结婚那天更加漂亮。媳妇笑得也特别甜,好似有天大的喜事落在她的身上。 吹吹打打之中,院外进来一群人。高头大马上坐着一个魁梧的男人,红色的轿子里走出一个身穿红色衣裳,带着盖头的女人。敦子有些纳闷,自家院门可不大,轿子、马还有这些吹吹打打的人都是怎么一下子就挤进院子里的呢? 容不得他多想,新娘缓步来到跟前,不等新郎官上前,自己就把红盖头掀开,里面是一个皮肤白皙,柳月弯眉尖下巴的漂亮女人。 女人温柔的笑着,说道:“公公,儿媳给您敬茶了。” 女人做出敬茶的动作,可是她的手里什么都没有。敦子吓坏了,因为他听出了女人说话的声音,分明就是赶夜路时躲在林子里说话的那个女人。 “公公,喝茶啊,莫非您不喜欢我这个儿媳?”女人问道。 分明没有茶,又要如何接茶?敦子既紧张又茫然,只知道本能的看向身边的媳妇,媳妇示意他快点接茶,不要让宾客等得着急了。敦子无奈的伸出双手,做出接茶的动作,甚至还在嘴边过一下,假装喝茶了。 女人浅笑着取出一条红色手帕,边擦敦子脸上的汗,边说道:“公公,瞧您满头大汗,脸色惨白的,这大喜的日子,开心才是啊。” 满头大汗,面色惨白,这都是女人在山里形容敦子的话,现如今出现在婚礼上,敦子算是彻底的茫然了。更加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高头大马上的男人说话了,声音绝不是成年男子的嗓门,而是一个只有几岁孩童的稚嫩的声音。 “爹,她以后就是咱家的人啦,您开心吗?” 敦子愣在当下,高头大马上分明是个成年男人的身影,为什么说话的声音却是自己连小学都还没上的儿子呢? “爹,您不开心吗?”儿子问道。 敦子身旁的媳妇也问道:“他爹,你不同意这门亲事吗?” 不等敦子说什么,满院子的乡亲嘀嘀咕咕的说道:“都迎娶到家门口了,难道还有退婚的道理?人家黄花大姑娘以后可还怎么见人啊。” 6. 所有人的议论,不断地给既惊恐又混乱的敦子带来压力,然而身为一个有儿子的男人,心中一份来自父亲的坚定给他带来强烈的清醒,本着对儿子负责的态度,他没有立刻同意这门亲事,也没有反对,只是含糊着问道:“姑娘,俺还没有见过你家爹娘,不知他们是否已经同意?” 女人谦逊的笑着,指向院中的人群,说道:“您瞧,我爹和我娘已经来了,就在那边呢,他们同不同意,您可以自己问问。” 敦子抬眼一瞧,那边的确有两个特别与众不同的人,说与众不同,是因为他们的身高和外形都和身边的村民不太一样,恭恭敬敬的站着,没有任何走过来说话的意思。敦子也不想跟女人的爹娘说话,他关心的是面前这个女人的来历,为什么会和自己只有几岁的儿子成亲?为什么会出现在山里找风筝? 敦子不想再继续演戏,直白的问道:“你是不是俺赶猪时碰上的那个等着丈夫找风筝的女人?” “是啊,公公的耳朵真是尖,这都能听出来呢。”女人奉承着。 “你既然已经有丈夫,又为何与俺儿子成亲?他还只是个孩子。” 女人说道:“在山里找风筝的人是我的丈夫,也是公公您的儿子,我们已经夫妻相称,还有什么不妥的呢?” 敦子瞪大双眼,问道:“那又何来现在这个成亲的事情?” 女人收起笑容,说道:“总要有个交代的,是吧,公公?” 不等敦子有什么反应,身边传来村民恭喜道贺的声音,女人的脸上也重新挂上笑容,被从马背上跳下来的男人牵着手。敦子觉得脑袋疼,更被那些尖锐的祝贺的声音弄得耳朵难受,他无助的闭上眼,再睁开时,女人身边的男人变成了敦子的宝贝儿子,一阵微风吹来,吹散了一层微弱的雾气,远处那些原本看不清楚的人,这下也都看得清楚了。 “啊!” 敦子不由得大喊一声,指着远处惊讶不已。被女人说是自己爹娘的那两个人,分明是两个没有脑袋的雕像,在肩膀上蜷缩着的远远看去像脑袋的两团东西,是两只金黄色的狐狸。随着敦子一声大喊,两只狐狸跳下雕像,远处只剩下两个没有脑袋的石头雕像立在地上。 难怪敦子一直觉得模模糊糊之中虽说是两个人的模样,却和别人的大小不一样,姿势也很古怪,原来根本不是人。 两只狐狸跳进女人的怀里,女人像是摆弄宠物狗一样,轻轻地抚摸着狐狸,说道:“公公,您看,我爹和我娘这么开心,一定是十分满意呢,您就答应了吧。” 敦子这才发现,女人的柳月弯眉尖下巴,和她怀里的两只狐狸十分相像,简直就是一只幻化人形的小狐狸! “你……你……你不是人!”敦子惊恐万分,想要站起来却又没有那个本事,只能像一尊石佛坐在太师椅上动弹不得。 女人冷笑道:“人又如何,鬼又如何,狐狸又如何,我这么美,不就可以了吗?你们男人不都是想把天底下所有漂亮女人藏在家里才开心吗?” 还是那句话,当一个男人有了心爱的儿子,即便是再恐怖的事情,只要波及到儿子身上,无论多么可怕,男人也都有一颗护子的决心。敦子大声斥责道:“你不过是个山林野地的畜生,说什么狐狸,不过是个骚皮子,有什么资格嫁给我的儿子,不同意,不同意,俺绝对不同意!” 【4】小鬼许愿 7. 说出骚皮子三个字时,敦子就已经因自己的口舌之快感到后悔,既然对方是个狐狸精,定是有千万种本领折磨死自己,又何必说出这样激怒对方的话呢。然而女人并未因此感到愤怒,只是脸上的笑容早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白色的冰冷的面庞。现如今的白,不是之前的粉嫩白皙,而是惨白惨白的死人白。 女人依然轻柔的抚摸着怀里的两只小狐狸,犹如贵妇抱着迷你的宠物狗,低声说道:“你若不答应,这门亲事便不圆满,说吧,到底想要什么,金山?银山?珠宝玉石?只要你能答应,我便全都给你。” 敦子纵然十分害怕,即使也已经认清此时不是逞口舌之快的时机,但是每当听到对方想要嫁给自己还没有上小学的宝贝儿子,一股来自父亲的愤怒便会涌上心头,大吼着说道:“你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吧,俺的宝贝儿子将来要做大事,岂会收下你这个骚皮子做媳妇?金山银山俺都不要,你赶紧躲进山里去吧!” 女人冷笑道:“你这个屠夫,自己变态以为天下无人得知?你虐杀牲口,必得报应,且不止报应在自己身上,也会牵连子女,竟然妄图儿子将来还能做大事,真是天方夜谭。与其将来惨死,不如交给我做个丈夫,快乐了身子,逍遥了人间,总好过惨死在你身边来得幸运。” “你……不要诅咒俺儿子!” “你自己做出的伤天害理的事情,还担心别人诅咒?别以为牲口不是人,你就有了道理,每天做下给自己和家人增添孽缘的勾当,就不要再怕别人给你下咒!” 敦子自觉与这个女人无话可说,便开始寻思着眼前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通过整个过程也基本意识到自己是在梦里,然而如何摆脱这个噩梦,却没有半点办法。满院子的乡亲邻居,身边的媳妇,面前的儿子,全都像是戴着面具一般,哪里是自己熟悉的人呢?敦子想掐自己的肉好醒过来,但是身上的肉就像一个面团,虽然捏不下来,但是无论多么使劲也感受不到疼痛。 就在此时,耳边传来钟表滴答滴答的声音,随着这个声音的出现,女鬼显得焦急起来。 “屠夫,快说,到底怎样才能答应这门亲事?” 敦子虽然心里变态,嗜好虐杀牲口,可心思却无比的机敏,他意识到面前的女人因为钟表滴答的声音而焦躁,便明白整个过程大概是有一个时间限制的,否则女人完全可以继续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慢慢谈,或者慢慢的恐吓,全然不会出现一副担心时间要到的紧迫感。猜测出这一点后,他决定闭口不谈,等待时间消磨到最后再作打算。果不其然,他的猜测是正确的,随着时间一秒一秒的消逝,女人变得越发愤怒起来。 “屠夫,我原以为你能理解命数,让我在不伤一人的情况下做你家的儿媳,将来自有天大的好处,却不料你冥顽不化,拒绝了我的好意,等着吧,你家再无安宁之日了!” 女人话毕,似乎依然不能消解心中的愤怒,只凭着一只纤纤细手便把怀里的两只狐狸倒吊着攥在手里,另外一只手的食指生出尖锐的指甲,近距离的当着敦子的面,将两只狐狸开膛破肚。狐狸吓得浑身直颤,随着指甲割破肚皮,更是疼得昏天黑地。这样血腥的场面,敦子再熟悉不过,他杀猪宰羊的时候也是倍感享受这种屠戮的时刻,只是让他不理解的是,这两只小狐狸不正是这个女人的爹和娘吗? “屠夫,你没有好日子过啦!” 女人的声音还没有散去,周围所有人都用生硬冰冷的口气不断地重复道:“没有好日子过啦……没有好日子过啦……没有好日子过啦……” 敦子的脑袋特别疼,眼睛也疼,像被烟熏过一样。身边的乡亲邻居,包括媳妇、儿子、轿子和高头大马,全都如同墨水滴入清水中一般渐渐散去,只剩下远处的两个没有脑袋的石像,以及两只被开膛破肚的惨死的小狐狸。满院子喜庆的红色的绸子,红色的喜字,红色的蜡烛,这会儿竟然全是沐浴在血泊之中,散发着恐惧。 敦子呆愣愣的坐在太师椅上,表情木讷,心智空白,只知道同样的重复着——没有好日子过啦。 8. “敦子!敦子!孩儿他爸!你这是咋的啦!快醒醒,别吓唬我呀!” 敦子睁开眼,没有挂紧的窗帘渗入阵阵清晨的阳光,面前是焦急的媳妇,耳边是宝贝儿子的哭声。见敦子醒来,媳妇甚有破涕而笑的感觉,顾不得抹去眼角的泪珠,赶忙摸着敦子壮硕的胸口,说道:“你这是做了什么噩梦,快把我们娘俩吓死了。” 回过神来的敦子发现自己全身都被汗水浸透了,一颗心脏噗通噗通跳得厉害,像是刚捆好一头大肥猪似的气喘吁吁,胳膊和腿也有几个地方疼得厉害,像是被什么人狠狠地掐过一样。媳妇的小手一下一下的抚摸着敦子的胸口,敦子觉得很舒服,也很慰藉,心中的紧张感伴随着媳妇冰凉的小手,渐渐地平复许多。 “媳妇,俺咋的了?”敦子问道。 “天快亮时,你忽然在床上折腾起来,把我们娘俩都快踹到床底下去了。”媳妇说道:“你还一直说胡话,我不同意啊,骚皮子啊,诅咒啊什么的,还狠狠地掐自己。我想喊你起来,可是怎么喊都不管用,儿子也给吓得够呛,一个劲的哭。敦子,你这是做了什么噩梦了?” 听了媳妇的描述,尤其是那几个关键词,敦子立刻想起来梦中的婚礼,忙说道:“媳妇,崴了,咱家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你倒是说清楚了。”媳妇焦急的问道。 一是刚从梦中回过神来,脑袋还是蒙蒙的,一是想去找奶奶商量之后再跟媳妇说,省得自己什么都不懂,再把媳妇给吓着了,便说道:“俺昨天赶猪回来的路上怕是碰见不干净的东西,这一宿的梦也不是好兆头,你带着儿子在家好好待着,我去找俺奶奶说说,看看她老人家有什么要说的,回头俺再给你解释。” “敦子,你从没有这样过,我害怕了。”媳妇低声说道。 敦子是个疼媳妇的男人,全然不像别的男人那样保守,见媳妇害怕,就将其搂在怀里一个劲的安慰,再把儿子也搂在怀里,一家三口的头上涌上一阵愁云惨雾。敦子不想再妄自担惊受怕,准备立刻去找奶奶商量。他穿上鞋急急忙忙的就往外走,要不是媳妇喊住他穿一件外套,这满身的大汗再被清晨的秋风一扫,非得得病不可。 咣咣咣砸开奶奶家的房门,奶奶直接问道:“你小子这幅模样,昨天夜里难道遇到吓人的事情了?” 敦子委屈的说道:“奶奶,俺感觉这次出大事了!” 昨天夜里就被孙子砸开房门,今天一早又来一遍,敦子的爷爷和奶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再说别的有的没的,让敦子赶紧把事情讲一讲。敦子冷静片刻,把梦里遇见的一桩桩一件件,但凡是能想起来的,全都细致的说了一遍。 敦子的奶奶一拍大腿,说道:“这就是老人常讲的小鬼许愿,哎,怎么让咱家碰上了呢!” 说起小鬼许愿,敦子小时候就听奶奶说起过。早些年村里人还普遍下地干农活,或者进山砍柴、采山货的时候,因为地广人稀,碰到脏东西的几率是十分大的。遇到心怀不轨的就只能认倒霉,找看门道的高手大师破解一下,各安天命。但是也会碰到一些较为温和的脏东西,这种情况大多出现在村民干活落单的时候,会听见身旁有人跟你说话,但就是找不到人。 这就是小鬼许愿,一旦遇到这种情况,千万要记住小鬼都对你说了什么。有人听小鬼说,瓦山老枯树下的宅子要塌了,得修修。这人回去后请看门道的算了算,原来瓦山是过去的说法,现在统一改名叫蛙青山,亲自过去后找了半天,的确发现一棵老枯树,枯树下有一个老坟,花了点钱把老坟重新修一修,这事就算过去了。 【5】爬石 9. 小鬼许愿这种事,基本上都是富家子弟、娇生惯养的少爷小姐死后,因为生前被伺候惯了,成鬼之后也依然保持生前的性格,便在活人耳边吹风,说些自己想要的东西,或者想要别人代办的事情。说到底,这些享受一辈子清福的人,只是因为懒惰而希望活人满足一些想法,只要能够满足他们,就不会出事,即便不去满足,或者超出个人的能力,实在满足不了的,也不用担心,只要烧香时说一句我实在承受不了这个能力,请您另请高明吧,那些小鬼也不会难为人。 老人常说,小鬼许愿这种情况一旦遇上,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也许还有福报。如果帮不了,就客客气气的烧香送些纸钱,彼此做个了断也就是了。而且许愿的都是一些温和的小鬼,不会出现厉鬼,因为厉鬼不在乎许愿这种手段。正如活人世界里那些土匪强盗,他们可以去偷去抢,明目张胆的做些勾当,全然不需要求着别人,念着三音的讨要东西。 厉鬼就是土匪,他们想要什么,一般自己就办了,不会去向活人许愿的。 敦子的奶奶讲过许多关于小鬼许愿的故事,要什么东西的都有,大家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对那些小鬼是不是真的有用,反正人家要了,自己又有,为什么不给呢?大家保持着一颗恭敬地心,弄些不值钱的东西敷衍过去,向来都是平安无事的。小鬼也并非活人那样贪婪,只要自己想要的,从不多要什么,也从不苛求什么。 但是敦子的奶奶纵观自己八十多年的经历,也从没有听说过小鬼许愿不要别的,非要人家几岁的儿子当丈夫的。敦子的爷爷也觉得纳闷,甚至觉得这不是小鬼许愿,而是别的什么情况。敦子特别慌,原以为奶奶能给自己带来一份安慰,却不料奶奶随随便便几句话,更是把这件事弄得越发吓人了。 敦子的奶奶想了想,说道:“这事怕是不简单呀,不如去找小白头他奶奶问问,看看能否请神棍阿宏过来看看。” 敦子所在的村子和小白头是同一个村子,前一阵小白头赌博遇到鬼,请神棍阿宏过来看门道时,敦子还在一旁看热闹呢,没想到过不了多少天,自己就成为了主角。 敦子的奶奶穿上外套,在敦子的搀扶下去找小白头的奶奶,一是请老姐姐拿个主意,一是看看能否请神棍阿宏过来看一看。此事暂且放下不说,在敦子发生这些事情的同时,前后差不了多少天,还发生了另一件更加令人傻眼的事情。 两个村子之间的那座山是一座特别大的山,虽然在两个村子中间有些阻碍,但这只是整座山的不到四分之一的部分,更多的那四分之三的部分,尤其是面对着柏油大道的那部分特别的繁华,因为风景秀丽,空气清新,民风朴实,四年前就已经将重心转移到发展农家院的方向去了。 四年间因为口碑的不断积攒,不仅回头客越来越多,新来的游客也是络绎不绝,虽然周围没有任何一个被国家承认的正儿八经的景区,却凭借着原生态走出自己的一条旅游的发展致富的道路。 而事情,正是发生在其中一个来游玩的游客的身上。 这户人家连同朋友一共七八个人,每年都会过来玩两次,夏天纳凉,秋天购买山货,住在其中一个农家院里,和这家人的关系十分熟络。今年的季节比往年晚上一个多月,直到现在这片秋风不断的时候,山里的山楂、苹果、核桃、栗子才算成熟,而这家人也如约自驾而至。 因为已经来过五六次之多,周围可以玩的地方也都玩遍了,这次过来仅仅只是遛一遛,买些山货而已。但是即便如此,久居城市的人走进大自然,依然十分兴奋,在院子里待了不一会儿,就有几个人嚷嚷着进山里转转。 进山的一共有四个人,三个年近六旬的长辈和一个刚满三十岁的年轻人。他们沿着熟悉的河谷进山,目的地是大山深处的三处泉眼,这是他们每次都要走上一遍的路线。然而他们不知道,这一次和以前都不一样,令他们记忆犹新。 10. 所谓河谷,早年间的确是一条水源丰沛的河,但是这些年因为水量不足,气温升高,加之人们为了赚钱而破坏了环境,虽然山里还有水,甚至还有小型瀑布,但是流出来的十分稀少,更不要说形成一条河水了。 曾经的一条河,现如今只剩下一个接一个的堆积起来的圆形石头,石头特别大,和两侧刀切般的大山形成鲜明的对比,也遥相呼应着,像一条脱离了河水的鱼,如今只剩下干瘪僵硬的身子。 一行四人对这条路线十分熟悉,虽然道路难走,却也赢得一份户外探险的快乐,说说笑笑十分有趣。进入河谷没有十分钟的路程,一位长辈指着七八米开外的一块大石头说道:“瞧,那里有只猫。” 剩下的三个人扭头去看,在两块大石头的缝隙间,的确趴着一只肥硕的猫。大家觉得有趣,纷纷拿出手机去拍,只可惜因为距离有点远,加之外面阳光明媚,石头缝隙中很暗,单凭手机去拍照根本行不通。既然照相不行,索性站在原地欣赏一番,也好缓解脚下的疲惫。 “这是野猫吗?” “应该是吧,可也太干净了,跟家养的宠物猫一样。” “猫都是爱干净的,即使是野猫,也不可能太脏,何况这里有山有水有树林,野猫活得会很滋润,瞧,多肥啊。” “可我觉得这还是家猫,毛色、肥硕,都太不像野猫了,虽然我也没有见过真正的野猫。” 几个人倒也没有真想研究出个结果,只是无聊时的聊天罢了,随着那只猫的离开,四个人准备继续前行。翻过一块大石头的时候,年轻人问道:“叔,如果那真的是野猫的话,它要是跑过来向咱们示好,您说咱能收养吗?” “如果真是野生的还是别收养了,一个是性格野,在屋子里留不住,一个是身上不干净,容易得病。”长辈说道。 年轻人把身后的另一个长辈拽上来,说道:“也是,野性太强的还得驯化,费劲不说,还可惜了那份野性呢。而且如果真是野猫,估计得躲着人走,不可能向人示好的吧,估计就算真的凑过来,也不是想要跟着人走,不把人留下就不错了。” “你这孩子,在这大山里别说这种话,怪吓人的。”一位女性长辈说道。 说说笑笑间,四人离开河谷,顺着一条山路进入山中,一路攀爬来到第一个潭水。这是此行三个潭水中的第一个,也是最小的一个,瀑布不过四五米高,水量相当一般,索性潭水积攒的比较多,也很清澈,是个可以玩上一会儿的地方。 年轻人蹲在石头边上用冰凉的潭水洗手洗脸,那份爽快实在是爽进心底。女性长辈和一位男性长辈在一旁拍照,另一位长辈则沿着瀑布的侧面,灵活的攀爬上去。说是叫瀑布,其实水流很小,手脚灵活一些的人完全可以爬上去,向着大山深处继续前行,而那些手脚不灵活的,则只能绕路走。 索性这条路也只是浪费几分钟的时间,几个人每次来都会选择绕路走,但是这一次却不同,因为一位长辈爬了上去,那个年轻人也想爬,可就是这一爬出了事。 之前爬上去的那位长辈虽然成功了,但是他有些心有余悸,因为石头看上去好怕,其实上面都是水和绿苔,特别滑,稍有不慎就会掉进潭水中。长辈一个劲的劝年轻人不要爬,可是年轻人就是不听,既然年近六旬的长辈都有本事爬上去,自己年纪轻轻手脚灵活的,为什么不行? 纵使大家一个劲的劝他放弃这种危险的行为,可是年轻人就是不听,执拗的非要爬上去才行。尝试一次,因为脚底下太滑失败了,可这并没有阻止年轻人的决心,他又尝试了第二次,这一次脚下彻底一滑,整个人顺着瀑布下面的石头像坐滑梯似的,直接掉进潭水里。 最要命的是,这个年轻人并不会游泳。 【6】转勺 11. 离开河谷翻入山中,不远处便是一个三面环山的水潭,潭水的来源依靠一个并不大的瀑布。瀑布的落差只有三米不到的高度,登上山边一块巨大的石头后,落差只在两米之内,目测完全可以登攀上去,并顺着山路继续前行。 原本四个人打算在这里休息片刻再绕路而上,可是其中一位长辈顺利的登了上去,这给年轻人带来鼓励,也想跃跃欲试。只可惜由于石头太滑,又有苔藓,年轻人一不小心失足落入潭水之中。潭水的直径虽然只在十米的距离,深度却着实有些厉害,加上年轻人并不会游泳,落入水中后不断地挣扎,岸上的一位长辈见状立刻跳入水中,前后不到十秒,总算把年轻人救了上来。 有了这件事,大家也没有心情再去看剩下的两个潭水,年轻人把所有衣服全都脱下来,拼凑了几件长辈的衣服,立刻返回农家院。回去后,年轻人喝了一碗红糖姜汤,洗了个热水澡,精神涣散的躺在床上,彻底的吓坏了。 原以为此事只是一个意外,熟料农家院年近七旬的奶奶打完山楂回来后闻听此事,什么都没说,立刻进屋关起门,不让任何人打扰。年轻人的妈妈见状颇为紧张,莫非这家的奶奶会看门道,察觉出其中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了?这户人家说,奶奶年轻的时候出过事,被脏东西上过身,有那么几天都是疯疯癫癫的,后来请高人给看过,说那个脏东西不是恶鬼,只想寄宿在奶奶体内修行,只需要一整年的时间就会离开。 在这一整年的时间里,前半段奶奶都是疯癫的状态,后来慢慢地越发的清楚起来,最后变得跟正常人没有区别。在最后一天的夜里,奶奶嚎啕大哭,说是舍不得你走。如此折腾了一宿,转天早晨奶奶就大声的告诉众人,进入她身体里的那个人已经走了,并且声称自己一生不嫁人。奶奶虽然看起来正常,可是又显得不正常,家里人担心她年纪轻轻地真成了疯子,就又请来那位高人再给看看。 高人说,上了奶奶身的鬼是个男鬼,考虑到奶奶说进入她身体里的那个“人”已经走了,而不是那个“鬼”已经走了,加之奶奶声称一生不嫁人,恐怕其中有了别的蹊跷的事。高人找来奶奶,循循善诱之下得知,一年来奶奶每天晚上都会在梦里见到上她身的男人,因为男人长得阳刚魁梧,俊朗温和,不出半月便喜欢上了这个男鬼。一年的时间,奶奶每天夜里都会与男鬼在梦中相见,谈情说爱。 正因如此,一年之后的最后一天夜里,男鬼修行结束必须离开,奶奶才会伤心的大喊大叫,并在第二天向众人宣布自己一生不嫁人。高人对众人转述奶奶的话说:“那位男子身材高大,体型威猛,长相俊朗,性格温柔,世间不可能再出比他更好的人,与其相守一载,今生再无他求。” 奶奶家里虽然不富裕,却是读过私塾,说起描述情人的话来,竟是古色古香的。 高人说道:“此鬼并不是穷凶极恶的恶鬼,能给活人留下如此印象,想必的确有着温良的品格,不必担心再被他着了道。至于嫁人这件事,无论活人还是死人都是一样的,在你失去一个男人的时候,总觉得世上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了,其实只要时间久了,自然会碰上心仪的人。只可惜你们要多等一会儿,这个姑娘怕是要比常人晚上几年再去成亲了。” 果然,年轻的奶奶直到二十五岁才遇到相守一生的那个男人,而这个岁数在农村,尤其是过去的农村实在是太大了。 奶奶的家里人对年轻人的妈妈说道:“自从她老人家年轻的时候被鬼上身一整年,后来像是得到了什么本事似的,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半柱香的时间,就能说出个子丑寅某来,本事实在是挺高的。只可惜她老人家不指着这个赚钱,也轻易不出手,否则非得跟周围的神棍阿宏、铁老头和刘周大师平起平坐了。” 12. 年轻人的妈妈没有兴趣知道神棍阿宏、铁老头和刘周大师是谁,只是一门心思的等待屋里面的那个奶奶能带出来平安的消息。半柱香的时间很快过去,屋门打开,奶奶手持着剩下的半截香,说道:“孩子他妈在哪了?” “奶奶,我在这了。”年轻人的妈妈上前说道。 奶奶慈祥的笑了笑,说道:“孩子他妈,我一般不给人算这个,但是我挺喜欢那个小伙子的,他遭了秧,我愿意给他算一算。” “那可真是多谢您了,奶奶啊,我家小子怎么样了?” 奶奶说道:“那小子命大,虽然遭了秧,倒了霉,但是有土地爷保着,尤其是在大山里,能有土地爷保着,还怕出大事吗?” “可是……他毕竟掉进水里了啊。” 奶奶说道:“怪他命里有这个遭遇吧,所幸有土地爷保着,不会丢掉性命的,只是……哎,这孩子不会游泳,阳气又弱,受到惊吓后丢了魂,得去山里喊一喊。” 年轻人的妈妈知道丢魂和叫魂这件事,曾经就听说有一户人家两岁大的孩子在小区里玩,不小心摔倒了,之后一直发烧,去医院也检查不出什么毛病,后来去找人给看了看,说是丢魂了。在这个人的要求下,孩子的父母拿着孩子当天穿的衣服到摔跤的地方叫魂,果不其然,孩子转天就不发烧了。 让年轻人的妈妈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原以为丢魂都会发生在小孩身上,万没想到自己刚满三十岁的儿子也会丢魂。奶奶说,在大山里丢魂比在城市里丢魂要麻烦一些,毕竟城市是被高度改造过的地方,虽然保持着一些老事情,却并不会特别彻底,乡下则不同,越是保持自然的地方,遇到这种情况就越复杂,更何况是发生在河谷深处山林中的一个水潭呢,那可不是楼下小区花园可以比拟的地方。 在奶奶的指教下,当天夜里将近十二点的时候,年轻人按照吩咐早早的睡去,由其父母和奶奶在院子里摆上一个小桌子,桌上有一个特别大的汤勺,勺子里放着奶奶白天剩下的那根香的香灰。 奶奶说道:“一会儿十二点时,你们转动这个勺子,力气不用太大,也不能太小,至少要保证勺子转上两圈,还不能让勺子里面的香灰洒出来。等到勺子停下的时候,勺把指的方向,就是你家儿子丢的那个魂的所在位置。一共要转三次,只要一切顺利,勺把三次都会指向同一个地方。你们或许会觉得很神奇,但是记住了,千万不要多说话,也不要像年轻人那样用手机拍照片,这些都是忌讳。记住了,每次勺子停下后,你们都要冲着勺把指向的方向喊你们儿子的名字,让他赶紧回来。” 年轻人的父母很仔细的听着,虽然自己的儿子只是受到惊吓,并不觉得和丢魂有关系,然而农家院的奶奶一本正经的严肃模样,又不是骗钱的样子,只能照做。奶奶嘱咐完便在院子里喊一声谁也不许偷看,小心脏了眼睛,便回到屋内关起门来。年轻人的父母忍受着寒冷的大山秋风,第一次转动勺子,并在勺子停下后冲着那个方向低声呼唤着。 “耳东,回来吧……” 而后继续转动勺子,然而并不像奶奶说的那样,勺把三次都会冲着一个方向停下,而是第二次就已经指向了别的地方。年轻人的父母颇为困惑,但是既然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不如就一直做下去吧。果不其然,转动第三次后,勺把指向的位置又有所不同了。 做完这个小小的仪式后,年轻人的父母轻轻敲开奶奶的门,把勺把指向位置不同的事情说了一下,奶奶吃惊不已,按照自己的本事去看,勺把只可能指向那处潭水,不可能还有第二个位置。考虑到转动勺子的是年轻人的父母,不可能有所隐瞒,也不可能胡说八道,这件事变得颇为诡异起来。 【7】肥猫 13. 农家院的奶奶虽然因为年轻时被鬼上身,从而得到一些本事,甚至被村民认为与神棍阿宏、铁老头和刘周大师平起平坐,可是说到底,这只是一个阴错阳差的“天赋”,和其他三人本本分分的从最基本的古老知识学起,并有师傅从旁教导是完全不同的。因此,虽然奶奶可以通过自己的手段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并得到解决事情的办法,但是她老人家并不能洞悉事情的全部细节,而且一旦得到的方法不能解决问题,或者不灵验,她并不能想到替代的解决方法。 奶奶解决问题的手段更像是一锤子买卖,我告诉你这样做,如果成功也就成功了,一旦失败那么我也没有办法。比如转动勺子这件事,奶奶说转动三次,勺把指向的位置应该都是一样的,可是结果却是三次都不一样,年轻人的父母找到奶奶询问情况,其结果也只能是无所办法。如果这件事发生在神棍阿宏、铁老头或者刘周大师的身上,肯定还会有许多种其它的解决问题的办法。 转动勺子这件事令奶奶有些困惑,也许自己这一次并没有洞察真相,或许年轻人没有丢魂,一切都只是自己的误操作。而在年轻人的父母看来,这些本就玄妙的东西,可信可不信,既然自己已经真心实意的去做了,那么老天爷应该可以体会为人父母的诚恳,此事应该可以作罢。他们虽然表面上没有表现出对农家院奶奶的不信任,或者对封建迷信的嗤之以鼻,可是在他们看来,信则有不信则无,半夜十二点时他们信了,便诚恳地去做,现在他们觉得不靠谱,不相信,也就不去做了,当然也不会指责什么,胡乱的说什么。 第二天一整天,年轻人的精神状态都很好,也做出了深刻的检讨,以后进山游玩再也不去那些危险的地方,只走力所能及可以走的地方。一行七八个人都是城里人,虽然不会说什么,其实理智上都不太相信农村的这一套,见年轻人精神不错,也就把昨天的意外抛之脑后了。 第三天热热闹闹的采集完山货,城里的这几个人吃了一顿农家午饭,开车返回市里。原本此事可以告一段落,但是奶奶晚上的一个梦,让她老人家总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可是无论自己如何去用手段了解真相,也总是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丁点片段。三五天过后,奶奶终于还是把这件事放下了,虽然她挺喜欢那个城里的年轻人,可毕竟不是自己家里人,既然人家父母都不觉得有问题,也就不再去操心了。 然而一个星期之后,她接到了城里那户人家的电话,说是那个叫做耳东的年轻人原本好好的,却忽然做起梦来。虽然梦到的情景并非吓人的噩梦,可是随着每天每天不断地做梦,耳东的精神状态变得特别糟糕,考虑到之前农家院奶奶说耳东可能丢魂了,就想问问现在的表现是不是丢魂的表现。 耳东的糟糕表现,引起农家院奶奶连日来的不安,双方一拍即合,决定让耳东再到农家院走一趟。第二天上午九点刚过,耳东的父母以及当天一起进山的其中两个前辈来到农家院,奶奶上前一瞧,心里就凉了半截,耳东无精打采的模样,肯定不是生病那么简单,必定和丢魂有着躲不开的干系。可是联想到之前转动勺子时,并没有出现应该出现的结果,似乎又和丢魂没有关系,这其中到底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呢? 奶奶详细的询问耳东当天发生的每一个细节,越听越是不妙,最后索性又到屋内关上门,使出自己的手段。原本大家应该保持安静的等待半柱香的时间,可是一个不经意的细节,打破了平静。 安静的院子里传来猫叫的声音,众人本能的扭头去看,耳东不由得大喊一声,那两位跟他一起进山的长辈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只肥硕干净的猫,和他们步行在河谷中时看见的那只藏在石头缝里猫一模一样! 14. 自从在果子林里凭借皎熊命对抗了黄大仙和厉鬼之后,大诚一直处于呆傻的状态,虽然能吃能喝,但是和他平时吃的数量相比,完全不是一个概念。整整一个月的时间,虽然最终回归正常,恢复成原本那个憨厚朴实,人人都喜欢的大诚,可是一身壮硕的肌肉被消磨殆尽,人不仅瘦弱许多,也完全没有过去阳刚魁梧的那么好看了。 但是这一切在小敏看来都不是事,大诚的不好看只是一时的,只要按时吃饭,不出多日便可以还原成过去的那个傻大诚。鉴于自己对大诚的喜爱之情,以及心疼,小敏以大诚是救命恩人为由,只要是周末在家,都会到神棍阿宏的家里做丰盛的午饭和晚饭,俨然成了别人家里的小媳妇,小保姆。 王大哥虽然心疼女儿,并且女儿是因大诚牵连才遭受厉鬼伤害的,但是为人父的他也看得出来自己女儿的心思。王大哥的媳妇曾在被窝里小声的说,咱家闺女的心思你我也都明白,她八成是喜欢上诚诚那小子了,而且在果子林里,咱们闺女的身子都被那小子看去,这件事乡里乡亲的不说,可也都心知肚明,恐怕咱们闺女以后也嫁不了别人了,诚诚为人不错,实在不行咱们就别干预了。 王大哥有些无奈,姑娘家家的一丝不挂的被一个小伙子看了去,实在是难堪,恐怕以后只能随着女儿喜欢人家了。可是说到底,虽然对神棍阿宏的那一套本事有所承认,但是王大哥并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将来嫁给一个看门道的人,不仅说出去怪别扭的,也容易遇到危险。而且那些看门道的人都神经兮兮的不太合群,别看大诚现在憨厚朴实,将来真要是把本事学到手,融会贯通之后,是否性情大变也未可知。 周六的午后,吃过小敏准备的午饭,大诚心满意足的靠在沙发上打嗝。神棍阿宏走过来轻拍了大诚的脑袋,让他赶紧去帮小敏刷碗。刷碗的时候,小敏不小心碰到了大诚的手,虽然变瘦了的大诚没有以前那么魁梧,但是手的温暖与厚实依然还在,尽管只是轻微的触碰了不到一秒的时候,小敏的思绪已经被拉回果子林的那天了。当时的大诚是那么的威武霸气,那么的阳刚爷们,不仅击败了黄大仙,还击退了厉鬼。虽然当时羞羞的,但是事后想起来,穿着大诚的衣服,被他抱在怀里,依偎在壮硕胸口上的感觉,是那么的安全可靠,仿佛无论多么危险的情况,都会被这个男人粗壮的臂膀挡在外面。 小敏无数次的回味着当时的感觉,她刻意忘记那些危险和恐怖的感受,只把一份甜蜜放在心里,每每想到这些都会羞红了脸。现如今虽然只是碰了大诚的手一下,那天被这个男人的魅力所征服的感觉便立刻涌上心头。只可惜小敏这边小鹿乱撞,大诚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面色平静的继续刷碗而已。 小敏知道大诚在这方面十分木讷,不会怪他,只是轻声问道:“诚诚,有件事我一直想说,可是又不敢说。” “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大诚这一次倒聪明了起来,憨憨的说道:“你想问在果子林里,我看见了你多少,其实说实在的,我都看见了……虽然当时很气愤,也很着急,但是我的确都看在眼里了。这种事放在我们这些臭小子身上不叫个事,以前下河游泳的时候还不都是光着屁股的?但是你们女孩子肯定会受不了的,这个我知道。” 大诚看了小敏一眼,小敏已经羞得红透了脸,低着头不敢抬。原本这个小姑娘应该掩面而逃,可是她十分喜欢和大诚在一起,舍不得放弃任何一个和他站在一块的机会。 大诚挠挠头,憨憨的说道:“乡亲们都是好人,不会说你的坏话,但是如果真有人拿这个说事,你就来找我,我去教训他。如果将来你因为这个原因嫁不出去了,只要不嫌弃,等我学会本事,能养家糊口了,我就娶你。” 听到这句话,小敏顿时目瞪口呆,顾不得心中羞涩,抬起头直面大诚的脸。就是此时,屋外传来神棍阿宏的喊声,大诚应了一声,跑出厨房,只剩下小敏不断地在心中重复着:他要娶我?他要娶我?他要……娶我? 【8】恶鬼拍门 15. 大诚来到院子里,除了阿宏叔,还有三个人,其中一个最为熟悉的是小白头的奶奶,另外两个人虽然也见过,但是并未说过话。其中一位是敦子,另一位是敦子的奶奶。关于敦子,大诚有所耳闻,这个人虽然看起来还不错,但是宰杀牲口的手段特别残忍,可谓是心狠手辣。 神棍阿宏让大诚赶紧去沏一壶茶,准备待客。大诚回到厨房,心跳加速的小敏还没有回过神来,仿佛明天她就会和大诚结婚,仿佛大诚已经是自己的丈夫。她全然忘记自己只是个刚刚读上高一的孩子,这会儿只知道释放一份少女对爱情的懵懂。 大诚自顾自的忙活着,说道:“别村的人来找阿宏叔看门道来了,外面只有一辆电三轮车,这么冷的天气,两位老人就凑合着坐在车上,肯定是遇到什么着急的事情了,否则不会遭这个罪的。” “恩,哦,是。”小敏茫然的附和着。 大诚拿着放好茶叶的空茶壶找热水的时候,不小心撞在小敏的身上,如此一幢,本就处于敏感状态的小敏立刻红着脸躲在一旁假装收拾刚刚洗好的碗筷,而她的思绪里全都是大诚身上温暖的感觉。大诚却是个傻小子,憨憨的不知道小敏这是怎么了,当下只想赶紧去和阿宏叔汇合,听听那家人的离奇遭遇。 大诚端着茶壶离开,把小敏一个人留在厨房里,小敏虽然很喜欢跟大诚同处一个屋檐下,可是眼下还是分开一会儿的好,以平复自己说不清的心情。 屋子里,神棍阿宏和小白头的奶奶等人已经在说发生在敦子身上的怪事。大诚赶紧给大家倒茶,并仔细的听着。敦子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的说了一遍,最后问道:“阿宏叔,这是不是俺奶奶说的小鬼许愿啊?” 神棍阿宏摇摇头,说道:“小鬼许愿大多是要东西,或者求帮忙,绝对不会害人,否则就不是老人常说的小鬼许愿这么简单,就是厉鬼害人的大事了。” 敦子的奶奶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过去常说小鬼许愿,不过是修个孤坟,给点粮食肉吃,或者帮忙做点事情,绝对不会要人性命,更不会发生这种找小孩子成亲的荒诞事。” 神棍阿宏说道:“的确如此,而且如果真是小鬼许愿,如果人们没有能力去做,只要烧香说明情况,小鬼就会去找别人帮忙。这种绝对不会害人的情况才是小鬼许愿,你们家显然是被鬼缠上了。” “那您说怎么办呢?”敦子问道:“俺现在最担心的是女鬼会害俺的儿子。” 神棍阿宏说道:“你刚才对我说梦到一场婚礼,我只问一句,你真的没有答应那门亲事?” 敦子拍着胸脯说道:“一开始还不知道那是做梦的时候并不觉得有危险,但是自己儿子的亲事怎么可能随便答应呢?何况俺儿子还那么小……后来钟表的声音响起,女鬼还想让俺答应这门亲事,俺虽然很害怕,但是儿子就是儿子,那是俺的宝贝,绝对不可能答应,这一点您尽管放心……” 神棍阿宏长叹一口气,说道:“女鬼是想通过梦中的一场婚礼欺骗你答应那门亲事,一旦你稀里糊涂的答应了,或者最后被她吓到答应了,女鬼就算是得到了一份许可,可以毫无顾虑的和你儿子成亲,还不用担心被惩罚,因为你作为孩子的亲爹,已经答应了这门亲事。幸好,真是幸好你作为孩子的爹,有着强烈的责任感,才没有酿成大错。” 敦子抹去冷汗,说道:“您的意思是女鬼在用梦欺骗俺?一旦得到俺的承认,就能把俺儿子带走了?” 神棍阿宏苦笑一声,说道:“真要是把你儿子带走,你就烧高香吧,最多失去的是儿子,可一旦女鬼进入你家做了你的儿媳妇,不要说你儿子,就是你全家都得跟着倒霉。老祖宗说过这种情况,失一子天塌地陷,鬼进门地陷天塌,怎奈何梦中应求?” 敦子的奶奶问道:“大师啊……您说的这种情况岂不是很危险?那些鬼随随便便进入人的梦里,说些不着边机的要求,可是这梦是咱活人控制不了的,一旦说错话不就要倒霉了吗?那以后谁还敢睡觉呢?” 神棍阿宏说道:“刚才已经说过了,您别喊我大师,就喊阿宏便可。这种梦中应求的事情的确不好防,但是那些脏东西也不是总能这样的,否则岂不是无法无天了?这都是需要一个契机的,咱们先不说了,带我去敦子赶猪回来时遇到女人跟他说话的那个地方吧,等找到几样东西,咱们再说后话。” 16. 神棍阿宏坐上电动三轮车,去往敦子所在的村子。临走前,他把玉石挂在大诚的身上,虽然大诚康复后身体虚弱承受不住介灵依附所需要的阳气,但是神棍阿宏不放心把大诚一个人留在家里,只能让瓜头跟在大诚身边进行保护,并告诫瓜头,没事的时候尽量不要利用阳气,减少对大诚的负担。 大诚虽然很想跟着一起去处理敦子的事情,可是他知道自己身体的状况,只能老老实实的留在家里休息。令他不解的是,小敏一直红着脸羞羞的躲在角落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敦子等人并没有立刻进山,而是先回到家里,由神棍阿宏亲自给敦子的宝贝儿子看一看。由于昨天晚上的种种,敦子的媳妇十分紧张,不愿意把儿子交给神棍阿宏。敦子着急起来,虽然平时对媳妇疼爱有加,但是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这么磨叽啊?立刻瞪着眼睛上前要抢孩子。 神棍阿宏拦住敦子,说道:“别这么暴躁,我已经看好了,你儿子暂时没事。” 不等敦子说话,敦子的媳妇哭着埋怨起来:“你昨天晚上吃饭时就不对劲,又做了噩梦,还说事情很严重,要我们娘俩在家里等着。前前后后你啥也没跟我说,现在还怪我紧张了?”埋怨完敦子,又转而对神棍阿宏说道:“您别怪我,儿子是我的心肝,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神棍阿宏温和的说道:“事情的确不小,不过有我在,这事儿就不会更大了,我现在要和你男人出去一趟,至于发生了什么事,还是让敦子的奶奶跟你说说吧。” 敦子的奶奶说道:“阿宏,你带着敦子去吧,我给孙媳妇解释。” 神棍阿宏拽着敦子的手转身要走,刚才还埋怨敦子的媳妇这会儿又心疼起来,说道:“敦子,你这是……去哪啊?危险不?” 敦子自觉刚才对媳妇态度不好,这会儿也温柔下来,却还是狠狠地说道:“只要是为了儿子,俺就不怕危险,你在家好好听奶奶说话,好好照顾儿子,要是儿子有什么损失,我就拿杀猪刀刮了你!” 敦子的奶奶说道:“这个孩子,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混蛋话!” “没事,奶奶,我不怪敦子……”敦子的媳妇说道:“你尽管去,儿子是你的,也是我的,他要是有什么损失,不用你刮我,我自己就撞死。” 敦子说道:“你也要保重……” 神棍阿宏拍拍敦子的肩膀,说道:“没有你们想的那么严重,咱们去山里只是找些东西来印证我的想法,很快就会回来,不会有事的。” 敦子看了媳妇和儿子一眼,狠下心转身走出屋子,和神棍阿宏步行去往夜路赶猪时遇见那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女人的地方。 因为是白天,这条并不好走的山路不存在任何危险,可是神棍阿宏通过天垂象却发现,这里隐隐的有着一丝躁动不安。敦子走了几步,发现神棍阿宏没有跟上,便回过身子询问,只见神棍阿宏站定当下,抬头仰天。 “敦子,你我此行过来,就是为了验证我的想法,现在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你遇到的种种并非小鬼许愿那么简单。” “不是小鬼许愿,那是什么?” “恶鬼拍门。” 【9】狐狸头骨 17. 神棍阿宏并没有对敦子解释什么是恶鬼拍门,而是趁着时间尚早,赶紧到事发地查看一番。不过,一直都把事发地描述成“与那位素未谋面的女人说话的地方”,却随着到达后被神棍阿宏转为了别的描述。 “敦子,那三头猪趴的地方是哪里?”神棍阿宏问道。 一直都是女人女鬼的说着,急急忙忙赶过来却又不问女人问起猪来,敦子有些迷糊,可还是立刻指向地面,那里就是三头猪忽然趴在地上无论怎么打怎么踹都不肯挪窝的地方。 神棍阿宏围着那块地方转了一圈又一圈,不是在布阵,也不是在施法,只是凭着双眼和双脚发现和试探着什么。敦子自觉神棍阿宏不会做无用功,便在一旁静静的等着。忽而,神棍阿宏停下脚步,三头猪趴着的地方出现三个小土坑,是神棍阿宏用脚尖戳出来的。 “敦子,辛苦你一下,把这三个小坑刨开,里面有东西。”神棍阿宏说道。 敦子一惊,问道:“里面埋着什么?金银财宝还是死人尸体?” “你别贪心,也别害怕,这条山路虽然在山后面,走的人很少,可也是村民几十年,甚至上百年走出来的路,不可能埋着宝贝或者尸体,否则早就被发现了。”神棍阿宏说道:“如果所猜不错,这下面埋着三个东西,都是新埋的。” “那您应该让我带着工具过来。”敦子挽起袖子,对用双手刨坑表达着不满。 神棍阿宏说道:“这里面的东西因为极其特殊,不能触碰铁器、石器和木器,老祖宗说只能用棉布或者丝绸才是最稳妥的。喏,这是我从家里带出来的棉手套,你戴上它再去刨坑吧。” 敦子戴上棉手套,魁梧的身子蹲在地上颇有几分费力,他一边轻轻的小心翼翼的挖,一边问道:“阿宏叔,您说铁器、石器和木器都不行,要是弄个结实点的塑料铲子,行不行呢?” 神棍阿宏回答道:“老祖宗那时可没有塑料铲子这种东西,有句话说的好,实验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方式,所谓铁器、石器和木器都不能用,这可都是老祖宗亲手实验出来的结果,是否受伤或者因此丢掉性命都未可知。至于塑料,要不你试试?也算是做出贡献了……” 敦子可不愿意,委屈的说道:“俺家里已经出事了,您就别拿俺寻开心了。” “哈哈……”神棍阿宏笑道:“瞧你这么紧张,我是为了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索性现在时间尚早,你就踏踏实实的干,不会有脏东西出来的,即便有,也有我在呢。” “好的,有您这句话俺就放心啦。” 有神棍阿宏在身边,敦子颇有底气,戴着棉手套的双手飞快的刨坑,索性东西埋得并不深,很快就见到了真容。果然并非金银珠宝,也不是人的尸体,而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圆形的东西,三分之一露在外面,三分之二埋在土里。。敦子的第一反应是人的头骨,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吓吓唧唧的抬头看着神棍阿宏。 神棍阿宏示意他不要大喊大叫,从包里取出一块棉质的布,托在双手上说道:“我猜的没错,这的确是恶鬼拍门,鉴于你梦中梦见了狐狸,这里埋着的应该是和狐狸有关的东西,按照老祖宗的说法,如果涉及到阴邪的动物,如黄鼠狼、刺猬、蛇、狐狸一类的,多半都会利用其骨头,尤其以头骨居多。” 敦子镇定一下情绪,哆哆嗦嗦的将埋在坑里的东西取了出来,果然是个动物的头骨。既然不会人的骨头,身为屠夫的敦子便不再惧怕,猪、羊的骨头自己见得可是多了去了,狐狸的骨头并没有多大的区别。有了这样的决心,剩下两个坑中的狐狸头骨也很快就被取出来,放在神棍阿宏手中的棉布上。 地上三个坑,布上三个狐狸头骨,敦子算是彻底的迷糊了,只轻声问一句:“俺记得梦中的女鬼说狐狸是她的爹娘,也就是说女鬼分明是个狐狸精,又为什么要用狐狸的头颅出来作怪呢?都是同类呀,难道成精了就能糟践没有成精的同类了?” 神棍阿宏端详着手中的三个狐狸头骨,说道:“古人会用人的骨头做法事,狐狸为什么不能用狐狸的骨头出来作怪呢?” 18. 发现狐狸的头骨后,敦子等待着下一步行动,无论是把狐狸头骨烧成灰,还是碾成粉末,他都不在话下,毕竟这是动物的骨头,与猪羊牛没有区别,一点都不会害怕。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神棍阿宏要他做的,只是听听就觉得吓光了浑身的胆。 神棍阿宏让敦子拿着三个狐狸头骨一个人走进一旁的山林之中,凭着一种感觉找到一个地方,至于是什么感觉,又要找到什么地方,都只能凭他自己去感受,神棍阿宏不会跟随,但保证不会有生命威胁。 敦子实在是不愿意,尽管不会威胁生命,但是这种吓断魂的事情简直生不如死,或者还真不如就死掉算了。可是想到自己的宝贝儿子,他还是鼓起勇气,坚强的去办了。 神棍阿宏让敦子摘掉棉手套,亲自用双手去触碰狐狸头骨,并解释道:“老祖宗有云,恶鬼拍门的媒介,也就是咱们手中的这三个狐狸头骨,若用铁器、石器和木器触碰,便会招来恶鬼,轻易无法根除,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然而用棉布或者丝绸去碰,则可以避免一切危险,视作保存这种媒介的最佳方式。但是说来说去,无论什么质地,都有一个最为重要的不可违背的前提,就是千万不能用双手去碰,甚至是全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都不能去碰,无论活人还是死人都不可以。” “碰了会咋样?”敦子倒吸一口凉气,双手停在空中不敢去碰狐狸头骨。 神棍阿宏说道:“将死之人不得好死,刚死之人将会诈尸,久死之人会变僵尸,活人碰了则会遇到幻象。” “也就是说俺会遇见幻象了?” 神棍阿宏点点头,说道:“老祖宗说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女鬼一心想要你的儿子做她的丈夫,你就要触碰这个媒介往山里走一遭,自然会引你见到可以解决这件事的人、物或者地点,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因为在你遇见那些人或者物,或者到达某个地点之前,我也是无知的。” 敦子阻止了神棍阿宏的解释,说道:“阿宏叔,俺明白您的意思了,在俺触碰这个媒介之前,即便您再有本事,也无从下手,是这个意思吧?” “你很聪明,是的,为了你的儿子,这一遭罪还是得吃的。”神棍阿宏说道:“索性老祖宗说,恶鬼拍门这种事和小鬼许愿有一个本质上的相同点,就是他们只会跟你说些什么,或者骗你说些什么,却不会对你的身体进行伤害,最多就是精神上的恐吓和虐待,你只要保持有强大的心理支持,不被吓怕,就不会有事。” “为了俺的儿子,当爹的能有什么怕的?”敦子说罢,把三个狐狸头骨抓在手里,神棍阿宏点点头,心道一个负责任的男人便是如此,只要自己家人不受罪,就可以豁出去做任何原本不想做,或者不敢去做的事情。 敦子抓着狐狸头骨后,他和神棍阿宏都不说话,短暂的平静过后,敦子说道:“阿宏叔,好像没发生什么事情啊?” 神棍阿宏说道:“我看过很多恶鬼拍门的例子,都是老祖宗记录下来的,那些十分极端的情况是当事人触摸媒介后会立刻进入幻象,外人看来是中邪的表现,需要十分小心的手段才能把人唤醒。而你既然没有立刻进入幻象,证明那个女鬼的确很希望让你的儿子做她的丈夫,现阶段她还是想跟你谈谈,而不是彻底的撕破脸。这是好的开始,现在你就进入山林,凭借着心中的感觉去做。” “然后呢?俺是说……最后呢?” “当你觉得可以的时候就大声的喊我,或者给我打电话。” 神棍阿宏和敦子交换电话后,又嘱咐道:“无论如何,记住,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女鬼的要求,否则你的儿子就彻底没救了。” 敦子紧紧的抓着手中冰凉的狐狸头骨,紧张又有担当的说道:“阿宏叔,您放心吧,俺是不会答应的。” 【10】老相好 19. 敦子拿着三个狐狸头骨,怀揣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走两步回头看一眼神棍阿宏,尽管为了儿子什么都肯做,可是这种吓死人的事情真正做起来,一般人又怎能心平气和的接受呢? 敦子翻过小山坡,走进山林,这片小时候跟朋友嬉笑打闹的玩耍之地,这会儿虽然艳阳高照,却也显得十分慎人,甚至有阵阵寒风吹过,且不是深秋的那种寒风,而是直接吹进五脏六腑的阴风。 神棍阿宏说,只要亲手触摸狐狸头骨就会出现幻象,跟随某一种感觉就能得到一个答案。可是敦子并没有感受到任何幻象,只是觉得山林里并不暖和。就在他犹豫着缓慢的往前走时,好运似乎彻底的离开了他,天色忽然转暗,好似那天夜路赶猪时忽然乌云密布一般。 敦子不是傻子,知道眼前的变化意味着什么,索性不再害怕起来,反正神棍阿宏跟他说身体不会受伤,只要自己足够强大,也不会受到精神上的刺激。想想儿子,想想媳妇,敦子涌起一丝勇气,快步向着前面更加黑暗的地方走去。 那里站着一个身材高挑,身着白装,黑发长飘的看清不面庞的女人。不用问也知道,这个女人就是梦中婚礼上的新娘,那个一心想要成为自己儿子媳妇的可恶的狐狸精。尽管如此,敦子还是直直的问道:“你是谁?” 女人失去了之前梦中婚最后时刻的歇斯底里,回归优雅的说道:“你为什么不答应那门婚事?我哪里配不上你的儿子了?” 敦子回到:“俺不知道你是鬼还是精,总之不是人,又怎么能够与人成亲呢?何不去找个男鬼,或者找个公狐狸门当户对去?” 女人说道:“你虐杀牲口的戾气严重影响到你家人的命运,最终都会应验在你儿子的身上,或生或死,即便生亦是百病产生,断子绝孙。何不如将其交于我的手中,养其十年,保其不死,你家荣华富贵自有我保,你儿子又能逍遥快活,生子生女,总好过断子绝孙,甚至死在青年时要强吧?” 敦子生气的说道:“俺的儿子年纪尚小,你却说出逍遥快活这种荤话,实在是不知羞耻。” 女人笑道:“我当然不会去碰一个幼子的身体,只待他长大成人,成为正儿八经的男人后才会如何,这一点你不用担心。童养媳听说过吗?我要将其翻转过来,养上一个男子,等待其长大成人,再去生子。” 敦子绝不愿意听到这些污言秽语,说道:“你诅咒俺家的那些话,俺会去找高手大师破解,你也不要再幻想嫁给俺儿子。” “那你端着三个狐狸的骨头进山又是为什么呢?还不是怕了我才想办法进山向我求饶的?”女人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敦子冷笑一声,说道:“当然不是向你求饶的,俺也不知道地里头埋着三个畜生的脑袋,这一切都有高人指点,外面有一位高手大师,是他让俺这么做的,至于目的……就是要对付你,要是知道害怕就赶紧放下古怪的想法躲进山林中,否则非让你多少年的修行毁于一旦!” 敦子的威胁并没有产生效果,女人同样冷笑起来,说道:“你真把我当成狐狸精了?也罢,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鬼还是精,你一个活人又怎会知道呢?至于多少年的修行,我可以很清楚的告诉你,五年,最多只有五年的修行。” “五年?”敦子一怔,狐狸变成狐狸精竟然只需要五年的时间? 女人上前两步,拨开挡在面前的黑色长发,露出里面惨白的面庞,说道:“敦子,好好的看看吧,我到底是谁!” 面对上前一步的女人,敦子并没有向后退去,不是因为他胆子大,而是被面前的一张面庞吓得忘记了后退。这张脸,他十分的熟悉,也十分的羞臊,因为自己不仅认识这个女人,甚至还背着媳妇和她偷情过一段时间。 女人的名字里有个“娟”,家中排行老大,人称大娟子。 大娟子和敦子是同村人,因为长得漂亮,一直都是周围男人追求的目标。可是大娟子虽然可以选择的男人不少,却偏偏要去找有妇之夫寻求刺激。敦子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他体格健硕,阳刚十足,尤其是杀猪宰羊时的一份霸气,颇有几分雄壮威猛的感觉,十分契合大娟子的审美。 20. 敦子和大娟子私底下好上后,总会找各种机会去外面偷情,索性小心谨慎,一直没有被人发现。她们俩的地下情持续了有一阵子,最终结束于敦子的媳妇怀孕,喜出望外的敦子决定做个好男人,主动和大娟子分手,两个人闹得十分不愉快。最后因为大娟子也不想败坏自己的名声,便和敦子分了手,不多久就和隔壁村的一个男人相好起来。 敦子媳妇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敦子再也没有别的想法,一门心思照顾媳妇。大娟子和隔壁村的男人相处的也不错,甚至还跟着人家去县城里打工赚钱去了。后来传出一件特别不愉快的事情,大娟子的父母不喜欢这个男人,希望大娟子跟人家分手。大娟子不愿意,索性连家都不回,跟那个男人到更远的城市打工。又过了一阵子,大娟子的父母说,大娟子为了和那个男人在一块,已经跟家里断绝来往了。 这些都是往事,已经有好几年的时间,大娟子的父母也早就当没有生过大娟子,因此村里人谁也不知道大娟子的近况,殊不知在这深山老林里,敦子竟然看见了老相好,还是个死了以后的老相好。 “大……大娟子……”敦子脱口而出。 女人放下头发,向后退开一步,说道:“敦子,我实在不想吓唬你,之前在梦里吓唬你,那也是没有办法。我这次求夫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求你答应了吧,我好孤独,好希望有个男人陪伴着。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你的儿子,在他长大成人之前把他当做亲儿子对待,等他变成真正的男人后再和他行夫妻之事。我也保证动用自己的能力,给你家里增添财富。至于你,活着本就是天大的好事,再去生一个又有何难?” “你为什么偏偏看上了俺的儿子?” 大娟子无奈的说道:“咱们之前好过,虽然不光彩,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你,喜欢你的阳刚气概,喜欢你的温柔,甚至在你发狠虐杀牲口的时候都觉得你好有魅力。我后来虽然跟别的男人好上,却是因为他长得和你有几分相似才愿意的。” 大娟子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想圆了活着的时候没有完成的嫁给你的梦想,你的儿子长得一定像你,这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更何况因为你的戾气影响到你的儿子,如果没有我,他是活不长久的,就算侥幸活下来也是断子绝孙的结果,何不将其交给我?” 敦子说道:“你既然喜欢俺,俺愿意跟你走,只要你放过俺的儿子。” “我又何尝没有这样想过呢?可是你心中有你的媳妇,我又如何还能走进你的心中呢?”大娟子说道:“生前与你在一起已经是不光彩的偷情,现在只想拥有个全心全意有我的男人。” 敦子绝不会答应这种荒诞的事情,正在思考如何反驳和劝说的时候,忽然又听到了钟表滴答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大娟子急迫的催促声。她不再温柔,不再平和,也不再念着旧情,而是像极了十足的厉鬼,歇斯底里的吼道:“把他给我吧,给我吧,给我吧!” “不可能,俺不答应,不要再做春秋大梦了!”敦子觉得头痛欲裂,手里的三个狐狸头骨也已经掉在地上,他抱着脑袋大声的喊叫,大声的拒绝,随着钟表滴答的声音结束后,大娟子消失无踪了。 身边一阵平静,敦子抬头张望,只见前面有一缕十分耀眼的光快速的晃动着,还有熟悉的对话声,以及猪哼哼的声音。 【11】烙印 21. 敦子身前不远的地方有一片不断扫动的亮光,以及一段熟悉的对话的声音。敦子倍感惊恐,因为无论男人和女人说话的声音,还是对话的内容,完全就是夜路赶猪的那一天,自己和隐藏在树林里的女人对话的过程。而那些不断扫动的光亮,正是来自于手电筒的光,在那看不见的地方传来的猪哼哼的声音,不用多想也知道就是当时自己赶的三头猪。 场景重现,这是闪进敦子脑海中的唯一的一个词,这证明自己并没有离开手持狐狸头骨所制造的幻象,然而抬手看去,手中并没有狐狸头骨,三个圆滚滚、硬邦邦的东西早已经掉在地上。 敦子明白,以自己的智商不可能理解当下的一切,只能按照神棍阿宏所说随着感觉去走,自然有所发现。那么现在的感觉是什么呢?敦子静静的想了想,他发现自己十分想要走到光亮处,看看当时和自己对话的那个女人到底是不是大娟子。 如此想着,敦子迈开步子向前走,走到近处时,因为逆着手电筒的光,并不能看到女人,更看不到林子外面的“自己”。不过就在这个逆着光的瞬间,敦子意识到一件事,夜路赶猪的那天,自己手持手电筒照进树林里,女人本应也因为逆着光而看不清外面的情况,可是敦子清楚的记得女人当时说了类似“瞧你吓的,脸都白了”之类的话,证明女人在强光的照射下依然看清楚了本不应该看清楚的面色,如果自己当时机警一些,应该察觉到才对。 果然碰到女鬼了,还是大娟子的鬼魂,敦子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片刻之间,那份场景重现进行到了尽头,另一个敦子手持手电筒赶着三头猪渐渐离开,没有了逆光的影响,敦子终于看清楚了隐藏在树林里的女人是谁。只见那个女人缓缓地转回身子,果然是大娟子的鬼魂,和刚才看到的一模一样,让敦子感到更加诡异的是,大娟子怀中抱着一个钟,一个十分古老的钟。而这个钟,敦子却又是认识的。 大娟子披头散发的抱着钟站在当下,似笑非笑的说道:“敦子,还记得这个钟吗?” 敦子当然记得,这是他和大娟子偷情的时候,有一次一起进城玩,在一家贩卖旧货的地方,大娟子被这个古老的旧钟吸引,非要买回去。敦子当时还说,自己第一次带大娟子出来,应该买一些昂贵的崭新的东西作为礼物,对方却偏偏非要买这个破烂。敦子欣然付钱,毕竟这可比新衣服便宜许多,自然是愿意的。大娟子十分喜欢这个钟,后来跟另一个男人进城打工时还把这个钟一并带走了,自从她和家里断了联系,谁也不记得这个钟的存在,就连敦子都已经淡忘了。 熟料,在这个混沌的时刻,自己不仅见到了大娟子的鬼魂,还看到了当年买的那个钟。 面对大娟子的质问,敦子本不知道如何应对,只想支支吾吾的回几句,却发现已经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了。大娟子一步步缓缓地靠近敦子,怀中的钟滴答滴答不断地作响,仿佛是在敦子的心中响起来,吵得他烦躁异常。大娟子站在敦子面前,紧紧的抱着钟,黑发间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流着泪。 “娟子,别哭,哭也没有用,俺是不会答应那门亲事的。”敦子说道。 “你看见了我哭,是在心疼我吗?” “咱们毕竟好过一阵子,然而这不能成为今天这个荒诞要求的理由。” 大娟子摇摇头,说道:“真的不能把你的儿子给我吗?” 敦子低声说道:“把俺带走吧,俺的儿子是绝对不可能给你的。” “我不要你。”大娟子说道:“既然你已经找了高人对付我,那你就去告诉他好好地保护你的儿子,稍微一个疏忽,我就能得到他!” 敦子不想再呈口舌之快,而是说道:“神棍阿宏,你应该知道的,他很厉害,你趁早放手吧,小心最后落得个连鬼都没得做。” “既然寂寞,做鬼又有什么意思?” 22. 敦子知道无论刚才的恐吓还是之后的流泪,全都是大娟子软硬兼施的计策,目的是让他松口儿子的婚事。自己这个当爹的又怎么可能让这么小的孩子去和一个女鬼成亲,是坚决不会答应的。大娟子收起泪水,恶狠狠地注视着敦子,仿佛可以把敦子的灵魂击碎一般。敦子感到一阵心慌,他担心自己意志不再坚定,索性闭上眼。 耳边依然是钟表滴答的声音,熟悉而又恐怖,仿佛连接着敦子的心跳,每一声都能触及全身跟着一起颤动。好在钟声逐渐远去,等到彻底消失后,睁开眼时,黑暗的天色变得明朗起来,身前的一切全都和幻象中看到的不一样,原来自己并没有走到夜路赶猪时的那片树林,而是到达了相反的方向,并且手中不是空空如也,那三个掉在地上的狐狸头骨,一直都在他手里拿着。 敦子有些糊涂,不过他谨记一件事,赶紧站在原地没有挪动半步,给神棍阿宏打电话。神棍阿宏来到敦子身边时,敦子的模样颇为有些滑稽,面色惨白的站在土坡的旁边,手里端着三个狐狸头骨,就像抱着三个定时炸弹一样,无奈又有些委屈。 “阿宏叔,俺跟您说啊……” 敦子想把幻象中经历的告诉神棍阿宏,熟料神棍阿宏并没有听,而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问道:“醒来后就在这里了?没有动?” 敦子点点头,神棍阿宏围着土坡走上一圈,抬头透过树枝看着天垂象,说道:“行,事情已经搞定,咱们可以回去了。” 神棍阿宏用绸缎将三个狐狸头骨收好,带着敦子往村子走去。敦子的家里人早已经翘首以盼多时,见二人平安回来,自是松了一口气。敦子的奶奶低声询问是否顺利,神棍阿宏点点头,说道:“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还有一件事需要判断一下。请问,猪圈是不是就在后面?” 大家面面相觑,全都是一愣,怎么事情还和猪圈有关?神棍阿宏补充道:“夜路赶猪那天赶回来的三头猪,是不是在猪圈里?” 敦子忙说道:“都在猪圈里,还没来得及宰呢,我带您去。” 一家人来到猪圈前,这并不是传统意义上养猪的猪圈,而是屠夫临时存放生猪的地方。神棍阿宏说道:“敦子,还记得我之前说的恶鬼拍门吗?如果没有错的话,在这三头猪的肚皮上,应该各有一个圆形的烙印,我需要你帮我确认一下。” 收拾牲口这种事,敦子最是拿手,当下二话不说,立刻跳进猪圈,把里面的猪吓得哼哼唧唧到处乱躲。也许作为一头猪天生就对屠夫有恐惧感,当敦子来到其中一头猪的身前,企图拽着猪的后腿将其肚皮露出来的时候,猪以为自己大难临头,吓得完全不会配合。 敦子的确是个心狠手辣的汉子,弄了两次全都失败后,索性拿起竖在旁边的一根木棒,朝着猪的脑袋狠狠地打下去,猪瞬间晕厥倒地。敦子拽着猪后腿一瞧,猪的肚子上的确有一个圆形的痕迹,就像是用烙铁烙上去的。 “阿宏叔,让您说对了,真的有,您瞧。”敦子说道。 神棍阿宏叹息一声,说道:“谨慎起见,另外两头也看看吧。” 敦子应了一声,提着棍子走向另外两头猪,两头已经彻底吓尿的猪接连被敦子打晕,露出脏兮兮的肚皮,上面各有着一个圆形的烙印。 虽然畜生不知如何配合人的举动,但是用木棒不顾生死的将其打晕,的确是心狠手辣,破釜沉舟的手段。神棍阿宏颇有些无奈,敦子啊敦子,身为男人是应该阳刚霸气一些,但是你这等心狠手辣的手段,正是一切灾难的根源,更是“恶鬼拍门”的根源所在,希望摆脱现在的灾难之后能有所顿悟,不要再做心狠手辣的人了。 【12】本质区别 23. 敦子家后院临时存放生猪的猪圈里,躺着夜路赶猪赶回来的三头猪,全被敦子用木棒不顾生死的狠命的打晕,脏兮兮的肥硕的肚皮上各有一个像被烙铁烙上去的痕迹。神棍阿宏看在眼里,心中的一切总算彻底的有了答案,这的确是恶鬼拍门的表现,事情也当真是不简单了。 大家回到屋内,神棍阿宏先检查了敦子儿子的情况,无论从门道上还是从中医诊断上去看,孩子都没有异样,但这并不能感谢大娟子这个鬼魂心存善意,而是因为敦子还没有那么的“恶”。 落座之后,敦子满怀心事的沏上一壶茶,等待神棍阿宏给他一个解释。神棍阿宏搓搓手,说道:“敦子他奶奶,经过我前前后后的查看,您老的怀疑是正确的,种种迹象表明,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情并不是小鬼许愿,而是另一种与之十分相像,却在本质上完全不同的现象,名为恶鬼拍门。” 神棍阿宏对众人解释说,恶鬼拍门和小鬼许愿一样,都是希望从活人身上得到某件东西,或者要求活人做出某种行为,但是与小鬼许愿这种温和的鬼求人的方式完全不同,恶鬼拍门则是缠在活人身上使出各种手段,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二者尽管有着很多相同的地方,比如都需要得到活人的认可或者同意才能进行,但是如果活人不愿意做,或者没有能力去做时,如果遇到的是小鬼许愿,那么只要诚恳的烧香说明情况,小鬼许愿就会转移到别人身上。可如果是恶鬼拍门,就会接连不断的遇到梦境、幻象,既恐吓又诱骗的让活人同意要求,并为之付出巨大的代价,无论烧多少香都无济于事。 敦子问道:“阿宏叔,如果俺意志坚定,永远不去答应鬼的要求,是不是可以避免受到伤害?” 神棍阿宏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你说的这种情况当然可以,但是每一次睡觉,每一次发呆,每一次放空,甚至每一次四下无人的时候,都会给小鬼可乘之机,你的意志力再好,一天两天还能坚持,一年两年,十年八年,你觉得自己不会精神崩溃吗?小鬼不仅会吓唬你,还会制造各种幻象,你要保持永远不被迷惑,你觉得自己有这个毅力吗?” 敦子低下头,说道:“您这么一说,的确不太靠谱,那就拜托您把这件事处理掉吧……” 神棍阿宏继续解释道,小鬼许愿可以通过虔诚的烧香行为转移到别人身上,不会有任何负担,然而恶鬼拍门就需要通过老祖宗流传下来的手段将其驱散,甚至是消灭。但是要想摆脱恶鬼拍门,就要知道所谓的“门”到底是什么。 敦子的奶奶问道:“活了一大把岁数,还真没听说过‘门’是什么?难道就是指咱家的这扇门?还是命中的那扇‘命门’?” 神棍阿宏说道:“这件事其实并没有这么直白和简单,您且听我慢慢说来。我们这一行的老祖宗在最初遇到恶鬼拍门的现象时也不得其解,后来经过不断分析最终判定,小鬼通过活人的一些不好的情绪或者念头缠上这些人,加以进行胁迫和威胁,继而满足很难才能满足的愿望。这些不好的情绪和念头存在于人的思想中,展现在行为上,但是从门道的角度去看,这些负面的情绪都寄存在人的命相中,和那些好的情绪和念头一样,每一个人都会拥有,只是打开和关闭的区别。也就是说,一些善良的人会关闭那些不好的情绪和念头,一些邪恶的人会打开邪恶的情绪和念头。老祖宗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进行描述,便以‘门’来形容。” 大家听得有些糊涂,但是敦子的奶奶听明白了,说道:“阿宏,你的意思是说,被恶鬼拍门缠上的人,都是被小鬼利用了不好的情绪?那么我们家敦子他……” 神棍阿宏说道:“看来您老人家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您家的敦子素来有虐杀牲口的喜好,各种各样虐杀的手段可谓是五花八门,那些牲口虽然生来就是给人吃的,命很不好,但是如果可以减轻痛苦,就是人的造化。却偏偏您家的敦子不仅不去善待那些命中注定要挨宰的牲口,还要加深它们的痛苦,这等孽缘自然会开启那扇代表邪念的被老祖宗称之为‘门’的东西。” 24. 说到虐杀牲口这件事,屋内一片寂静,这是敦子最为致命的人格缺陷,大家向来不去讨论,现如今被拿到桌面上说,一时间谁也不知道怎么接茬。神棍阿宏不顾虑这些,直白的说道:“敦子因为虐杀牲口的嗜好,导致自身开起了不好的‘门’,被小鬼利用,形成恶鬼拍门的结果。” 不等敦子的爷爷出手,敦子的爹已经狠狠地打起敦子来,边打边骂道:“平时让你少干那些缺德的事情,你偏不听,一头头牲口让你折磨得嗷嗷直叫,怎么就能心里舒畅了?现在好了,自己变态,还牵连到孩子身上,看你怎么收场!” 敦子无言以对,只能任凭爹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恨不能用身体上的疼痛磨平心理上的痛苦。 “不要打了,打也没有用,还是听我继续说吧。”神棍阿宏说道:“刚才我和敦子进山时,在地上挖出三个狐狸的头骨,关于这些头骨我稍后再做解释,现在要说的是,通过头骨,敦子发现了一些事情,现在就让他对咱们好好说说吧。” 敦子支支吾吾的说道:“俺抱着三个狐狸头骨走进山里,见到了那个女鬼,说出来你们一定会吃惊的,那个女鬼就是咱们村的大娟子。” 屋内人全部吃惊万分,敦子的奶奶问道:“你说的是咱们村的那个和家里人断绝来往的大娟子?” “恩,奶奶,就是她。” “她不是跟着隔壁村的男人跑到外面赚钱去了吗?怎么就死了?” “奶奶,俺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可她的确是死了,否则欺负俺的女鬼怎么可能是她呢?”敦子委屈的说道。 看着敦子委屈的模样,他爹气不打一处来,又上前打了几下,说道:“要不是你变态,怎么可能招惹鬼,你倒是还委屈起来了,俺孙子才是最委屈的呢!” 敦子的奶奶大声说道:“别打他了,先把话说清楚吧,敦子,你确定大娟子变成鬼啦?” 敦子也大声说道:“奶奶,俺确信,她就是变成鬼啦,不仅变成鬼,还非要俺儿子做她的丈夫,说是要把童养媳倒转过来,先养着俺儿子,等儿子长大成人再入洞房。” “我呸!”奶奶气愤的说道:“她休想!” “好啦好啦,你们先听我说……”神棍阿宏说道:“这个大娟子我有印象,当初各种闲话传的到处都是,我也有所耳闻,她和隔壁村的一个男人相好,跟人家到县城打工,家里人不同意他们俩在一起,大娟子就和家里断了往来,跟着那个男人到了更远的地方打工去了。我相信狐狸头骨的手段是不会出错的,既然大娟子已经变成鬼,说明她在外面丢了性命,并且回到了这里。” 敦子的奶奶问道:“现在该怎么办呢?” 神棍阿宏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对敦子说道:“还记得你从幻象中回神过来时所站的那个地方吗?” “记得记得,俺站在一个土坡的旁边,您还围着转了几圈呢。”敦子忙回答道。 神棍阿宏说道:“在你捧着狐狸头骨进入山林之前我曾说过,一切都随着感觉走,最终自然会得到答案。你做的很好,随着感觉得到了很多答案,最终所站之地,也有乾坤奥妙。” “您的意思是?” 神棍阿宏望望天色,说道:“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正午时分,带着顺手的工具,咱们再进山一趟。” 【13】宋仙姑 25. 既然需要第二天正午阳光最盛的时候进山,神棍阿宏决定今天暂且告一段落,在离开敦子家之前,他在敦子儿子的手腕上拴上一条红绳,用以暂时保护其周全。 神棍阿宏对众人解释了狐狸头骨的事,原来虽然有些厉鬼可以通过人性弱点进行“恶鬼拍门”的邪恶勾当,然而也并不是说随随便便就能盯上一个人。或许一切造化都是老天爷平衡人世间的途径,要想进行恶鬼拍门,厉鬼不能想当然的缠上活人,而是需要通过一条途径。 这个途径就是利用人性弱点进行标记,也就是说,敦子的人性弱点是虐杀牲口,就需要在牲口的身上做标记,因此夜路赶猪回来的三头猪的肚皮上会有三个烙印。类似的例子还有,神棍阿宏的师爷当年遇到的恶鬼拍门的情况是,厉鬼锁定的那个人的人性弱点是生活不检点,家中有妻子却还喜欢去青楼,甚至还把外面的女人带回家消遣。厉鬼便在被她带回家的那个风尘女子的身上做下标记,在男人和风尘女子接触后,触发了那个标记,从而达成恶鬼拍门的条件,之后的事情可谓是家破人亡,不能更惨了。 敦子恍然大悟,说道:“当时那三头猪忽然走不动路,纷纷趴在地上,而咱们发现的三个狐狸头骨就在猪的下面,所以说就是那个时候被标记的?” 神棍阿宏说道:“就是这么回事,用做标记的物品都是十分邪恶的,狐狸头骨、蛇的头骨、刺猬的头骨、黄鼠狼的头骨,甚至是人的头骨。不同的厉鬼会通过不同的方式利用头骨进行标记,但绝大多数都是埋在土里。” 敦子冷汗直流,问道:“可是您刚才说,无论大娟子如何恐吓或者蛊惑俺,只要俺意志坚定就可以暂时没事,可是您现在又说只要触发标记就会达成恶鬼拍门的条件,这不矛盾吗?” 神棍阿宏心道,别看这个屠夫膀大腰圆、心狠手辣,心思还真是细腻,也许这就是身为父亲的本能,一旦涉及到儿子的问题,就会变得特别机敏,便解释道:“还是刚才那句话,一切或许都是老天爷平衡人世间的手段,纵使你可以凭借自身的强大意志力一辈子都不去答应厉鬼的要求,但是恶鬼拍门毕竟利用的是人性弱点,而这些弱点恰恰又是不好的行为,因此老天爷也有处罚这些拥有不好行为的人的想法,所以设置了唯一的一条触发恶鬼拍门的条件,只要当事人行使人性弱点,就会激活厉鬼留下的标记,敦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敦子原本激动地站了起来,被神棍阿宏如此一问,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说道:“阿宏叔,俺知道意味着什么。只要俺继续作孽,继续作恶,继续暴露人性弱点,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哦不,就会失去俺的儿子……” 神棍阿宏点点头,说道:“你们的人性弱点都是损人不利己的恶事,老天爷给你们一个机会,只要不继续作恶就还有一线生机,一旦继续作恶只有死路一条。” “幸亏最开始出事的时候,俺爷爷让俺停止杀生,否则真是后患无穷。”敦子回想起爷爷让他暂时不要杀生,而自己却又好几次想要杀猪泄愤,就觉得后背发凉,幸亏没有这样做。 神棍阿宏说道:“家有妻子却留恋青楼的男人因为和风尘女子共度一夜而遭了秧,喜好虐杀牲口的你如果虐杀了那三头猪,也会遭殃。” 敦子说道:“可是俺有人性弱点,为什么要遭殃在俺儿子的身上?俺被千刀万剐绝对不说二话,但是不能伤害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呀!” 神棍阿宏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回过头来,轻声说道:“谁说自己的罪就不会降临在深爱的亲人的身上?” 26. 神棍阿宏回到家时,家里挤满了人,最令他眼前一亮的是宋仙姑竟然也来了。这位宋仙姑就是农家院的奶奶,自从当年被一个男鬼附身修行后就得到了一些本事,可以通过自己的独特手段发现问题的端倪,因此人送雅号——宋仙姑。 宋仙姑以前和神棍阿宏有过多次合作,二人十分熟络,这几年因为大力发展农家院,宋仙姑很少再给人看门道。她和神棍阿宏有一个特别投脾气的地方,神棍阿宏不喜欢别人喊他大师,宋仙姑不喜欢别人喊她仙姑,这让她觉得自己像个蘑菇…… 神棍阿宏没有理会别人,而是直接寒暄道:“什么风把宋奶奶给送来了?天气凉了,农家院要休息了吗?” 宋仙姑没有寒暄的意思,从身后拿出一个笼子放在桌子上,说道:“阿宏,这次得麻烦你救救这个孩子啦。” 笼子里关着一只严重受到惊吓的猫,黄白相间的毛色,漂亮的眼睛,特别干净,也很肥硕。见神棍阿宏满脸困惑,宋仙姑说道:“我身边的这个孩子叫耳东,每年都到我这里住上两三次,前一阵进山里玩,不小心掉进老龙潭中差点没命,后来虽然得救,但还是发生了不好的事情,哎,我跟你细说吧。” 宋仙姑把耳东的事情说了一遍,神棍阿宏无奈的摇摇头,这座绵延无限的黑龙山中,到底有着多少古怪的事情啊,之前刚把黑龙潭搞定,现在老龙潭又出事,希望不要再和那十二个厉鬼有关系,否则这个叫做耳东的年轻人非得受罪不可。 宋仙姑并没有把事情说全,而是让耳东把离开农家院后的事情说一下,这种亲身感受到的最直观的感觉更加容易给神棍阿宏提供线索。 耳东显得十分疲惫,但是为了舒缓心中的恐惧,还是积极的对神棍阿宏说道:“那天掉进老龙潭,可能是因为太过紧张,并不觉得潭水冰冷,虽然一直在挣扎,甚至觉得一直在下沉,但是水里有一块尖尖的像是石笋一样的东西支撑着我,每一次沉得厉害,手就会碰到那块石笋,可以撑一下重返水面。” 宋仙姑说道:“这是有土地爷保着啊,否则他爹慌乱时跳进水里救人,没有因为岸边水浅石头多弄伤了腿,耳东因为有石头在没有沉得太快,可谓是该有石头的地方有石头,该没有石头的地方没有石头,爷俩的运气都这么好,不是土地爷保着,实在没有别的原因了。” 耳东的爹说了句感谢土地爷的话,耳东继续说道:“当时虽然衣服都湿了,但是出人意料的手机没有事,只是把眼镜丢在了老龙潭的潭水里。当然,我说这件事不是因为贪财,而是想说正是因为手机和眼镜,才有了后来吓人的梦。” 宋仙姑无奈的说道:“真是与时俱进啊,现在的鬼都知道利用手机吓唬人了,那个手机啊,我还不会用呢。” 神棍阿宏笑道:“我也是这两年才学会的,的确挺方便,耳东,你继续说,诚诚啊,茶都凉了,怎么不给续上呢?” 大诚一直托着下巴饶有兴致的听耳东讲事情,实在不愿意离开这个房间。 耳东说道:“在农家院时宋奶奶说我丢魂了,还让我爸妈转勺子喊魂,后来不知为什么,跟宋奶奶说得不一样,当时以为没事呢,谁知在我回家后接连出现很多重复的吓人的梦。我不止一次的梦见自己坐在老龙潭的潭边,一位漂亮的女人从水里出来,像个精灵,也像神仙,拿着我丢掉的那个眼镜,为我亲自戴上。她坐在潭水中的石头上微笑着注视着我,漫天飞舞的都是闪着绿光的萤火虫,特别美。” 耳东恐惧的低下头,说道:“原以为那是很美的梦,后来才发现那是一个无法抗拒的陷阱,我越陷越深,每一次都觉得自己回不来,在清醒的时候会觉得身体越发的糟糕起来。” 大诚给茶壶续上热水,因为他一直戴着玉石,瓜头就站在其身边,对神棍阿宏说道:“阿宏叔,那位奶奶的旁边站着一个小鬼,您没有察觉吗?” 【14】阴阳娃 27. 屋子里坐着一群人,尤以宋仙姑的位置最正,瓜头得益于大诚佩戴的玉石,也能存在于房间之内。在他这个灵魂的眼中,屋里所有的人都很正常,唯独宋仙姑的身边站着一个小鬼。小鬼身高不足半米,穿着红色的肚兜,光着脚丫,立着俏皮的小辫子,虎头虎脑的颇为可爱,但是其一身森森鬼气却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的。 小鬼直勾勾的盯着同样身为灵魂的瓜头,很显然这两个鬼已经互相注意到了。瓜头原本不打算对大诚说,反正说出来除了引起恐慌也不会有别的效果,但是神棍阿宏的一个举动让他觉得阿宏叔用了手段,不用身戴玉石就可以看见他,这才走过来低声说道:“阿宏叔,那位奶奶的旁边站着一个小鬼,您没有察觉吗?” 神棍阿宏当然知道小鬼的存在,这件事还要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宋仙姑年轻的时候被鬼上身,后来虽然顺利摆脱,却因为男鬼的魅力而迷恋不已。这些事她很大方的对别人承认过,甚至还会描述那个男鬼的样貌有多么迷人,身材有多么阳刚,性格有多么体贴。然而有一件事她始终不好意思说,那便是她和男鬼有过共度良宵的经历。 年轻的宋仙姑在男鬼的引导下,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那方面的经历,每一次转醒过来,宋仙姑都只觉得那是一场很美妙的梦,碍于女孩的羞涩,她不敢对别人讲。在宋仙姑迷恋男鬼到男鬼离开的时间里,他们有过多次亲密接触,一切如梦似幻,此事成为秘密留存于宋仙姑的心中。直到几年后和现在的丈夫结婚生子,一切都很正常,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然而自从宋仙姑的大儿子满月开始,怪事开始发生了。她的大儿子似乎有一个很大的胃口,吃多少奶水都不满足,哭声也比常人要大,却又不知道为什么哭。当时有一位长辈说,这个娃娃脾气太大,以后可能不好养,要为人父母的宋仙姑和其丈夫好好地管教,以免伤害他人,害人害己。起初宋仙姑还不爱听,但是随着大儿子每天的哭闹加重,也开始觉得这是一个小冤家,像是来讨债的。 直到有一天,神棍阿宏的师傅路过他家的时候,见其天垂象有异样,仿佛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重叠在这家人中的某一位的身上,如果不加以制止,必有祸端。神棍阿宏的师傅把自己的担忧对宋仙姑的丈夫说过之后,这个朴实的男人憨憨的笑着,说道:“原来是大师您啊,久仰大名,不错,家中的确有人和不干净的东西重叠了,是俺的媳妇,早几年被鬼缠身,您说的重叠,大概指的就是这件事吧?” 宋仙姑比神棍阿宏大了好多岁,她当年结婚生子时,神棍阿宏还不知道在哪了,一切都是师傅对他说起的。 师傅说道:“山路不好走,我很少到这边来,只是前几日后山的路被雨水冲刷得无法经过,才绕远到这里来。然而我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是关于你媳妇被鬼缠上的事还是有所耳闻的,幸亏是个善鬼,否则真是麻烦了。” “多谢大师惦念着这件事,已经过去有几年了,现在俺们成亲,儿子也已经出生,大概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宋仙姑的丈夫客客气气的说道。 师傅皱着眉抬头去看天垂象,如果是几年前附身的事情,不可能现在还会体现在天垂象中,定是家中还有事情,便谨慎的问道:“你既然知道我是谁,那么也应该知道我的手段,几乎不会出错的,你家的天垂象中依然有重叠的命运,只怕不是你的媳妇被鬼附身这么简单,或许现在还有被附体的。” 宋仙姑的丈夫是个老实巴交的男人,绝不会出口狂言,只会小心谨慎的问道:“难道俺家媳妇还在被附身?或者俺被附身了?” 师傅低声说道:“可否请我到你家坐一坐?” 宋仙姑的丈夫赶忙把神棍阿宏的师傅请进屋内,宋仙姑问明来意也不便说什么,只能哄着哭闹的孩子坐在一旁。师傅站在屋内的中央,闭目掐算,再看清一家三口的状态后,心中已有计较,便从包里掏出一粒药丸,说道:“是我多虑了,你家重叠的命运不过是孩子体虚造成的,我这里有一颗药丸,将其化在水中,用手指蘸着让娃吃上两口,只需要一次就可以了。” 宋仙姑的丈夫恭敬地感谢着,非要给钱,师傅推脱道:“是我主动找上门的,这钱就不会收。” 28. 神棍阿宏的师傅外出几日回家后,师爷说有个女人来了两次,希望可以跟你聊聊,我告诉他你大概回家的日子,恐怕再过几天她还是要来的。师傅把宋仙姑家的事情对师爷说了一遍,师爷恍然大悟,心道希望是个善茬,否则这个女人将会十分痛苦,且女人的儿子也有失去性命的危机。 几天后,宋仙姑在正午时分来到师傅家中,伤心的说道:“自从儿子喝了您给的药丸化成的水,我晚上一直在做梦,梦见一个和我儿子一边大的孩子对我说话。” 年轻的宋仙姑说,又哭又闹的儿子在喝了药丸化成的水后,当天晚上睡得特别香。宋仙姑也难得的睡了一个好觉,但是她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个婴儿从自己儿子的襁褓中钻出来,却又不是自己的儿子。这是个光着屁股的小男孩,圆嘟嘟的有些可爱,却有着说不清的距离感。小男孩站在距离宋仙姑几米远的地方,虽然很小,却可以说话,声音还十分的清晰。 “娘,咱们终于见面了,这要多亏了那位大师,否则我必须等到三岁的时候才能与您相见。”小男孩说道。 小男孩说,他的爹就是依附在宋仙姑身上修行的男鬼,在男鬼与宋仙姑接触的那些夜晚里埋下了种子,只是鬼胎和人胎不一样,不是想生就能生的,而是要等宋仙姑和活人成亲生下孩子的时候一并出生。也就是说,宋仙姑一次生了两个孩子,一个是和阳间丈夫生的大儿子,一个是和阴间的鬼男人生的鬼儿子。按照一贯的规矩,鬼儿子要依附在阳间的婴儿身上同吃同睡,度过三年。因此宋仙姑的大儿子才会一副吃不饱的样子,并且由于宋仙姑不知道鬼儿子的存在,即便知道也不懂得如何去照顾鬼儿子,正是由于这样的疏忽,无人照料的鬼儿子才会不舒服,牵连着阳间的大儿子哭闹不断。 宋仙姑说完自己的梦,神棍阿宏的师傅说道:“那天在你家时我已经看出端倪,才会给你一粒药丸将阴阳的两个孩子分离开,他自然会给你托梦去的。至于为什么没有当时说,是因为鬼胎这种事,尤其是你被附身的情况下有的鬼胎,一定是……哎,我怕当时说出来,你的男人会不高兴。” 宋仙姑倒是没有觉得尴尬,说道:“几年前迷恋于那个鬼男人,直到今时今日也倍感喜欢,只是我已经长大了,知道阴间的东西再好也不是阳间的活物,我还是得正常结婚生子。我现在的这个男人很善良,我喜欢他,不会觉得跟着他是亏待了自己。尤其看着我们的孩子,打心眼里就高兴。没想到现在出了这档子事,的确不敢跟他说,才悄悄跑来问问您。” 师傅说道:“那天观察你家天垂象,有重叠的命运在,其实不是你被鬼缠身,也不是你男人被鬼缠身,而是你的儿子和鬼儿子缠在一起了。你先回家,再过几个夜晚,看看那个鬼娃娃有什么要求,咱们再对症下药。” 宋仙姑和男鬼相处过一整年的时间,从心底她就是个不害怕鬼的女人,这次担心也是因为害怕自己的儿子受到伤害。既然师傅这样说了,她立刻回家,面不改色的继续过日子,直到四天之后的正午,她再一次来到神棍阿宏的师傅家,和上一次不同的是,她没有任何担忧和惧怕,而是红光满面,十分的喜悦。 【15】取魂 1. 神棍阿宏的师傅是个天才,从小展现出看门道的天赋,在他处理宋仙姑的事情时,也不过是个比宋仙姑小上四五岁的青年,刚刚听说山里有奇闻诡事,虽然没有伤及路人性命,却也是被传得十分厉害,一下子玩心大起,正欲进山一探究竟,宋仙姑的到来只能把这个计划暂时搁置。 宋仙姑不像之前那样充满焦虑,反而红光满面十分的开心,像是遇到什么天大的好事,乐得合不拢嘴。面对这个怪异的现象,师傅并没有直言,而是留一份小心谨慎在心中,随时准备后发制人。然而宋仙姑的一番说辞打消了师傅的疑虑,事情竟然遇到了转机。 原来,宋仙姑拜别师傅回家的这几天,每天晚上都会梦到鬼娃,虽然每次的时间都很短,甚至说不上几句话,但是经过多夜的见面还是断断续续的将该说的话说的明明白白。鬼娃表示不会伤害宋仙姑,甚至要帮助宋仙姑处理一些疑难杂症,只要宋仙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保证里面没有别人,也不会被打扰,点燃一支香,鬼娃就能帮助宋仙姑了解想要了解的事情。最重要的是,这和传统的与鬼做交易,得到好处的同时需要付出代价不同,因为鬼娃是宋仙姑的鬼儿子,因此不会付出任何代价。 宋仙姑很开心,她不仅和那个男鬼有了孩子,甚至还能因此帮助别人的同时赚点钱。 师傅听罢,说道:“鬼娃之所以每天都只和你说几句,而不是一次就把事情说清楚,是因为如果你在梦里和鬼相处的时间太长,就会走火入魔。鬼娃正是因为要保护你,才每天晚上只出现一小会儿的时间。基于此观点,鬼娃大概不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然而一切都是暂时的,还需要以观后效。” 宋仙姑开心的点点头,忽而又面色羞红,尴尬的问道:“既然在梦里和鬼接触时间太长会走火入魔,为什么之前的那个鬼男人却会和我相处一夜呢?” 师傅解释道:“鬼娃本事弱,男鬼本事大,本事大的可以通过本事让你不会走火入魔,鬼娃还小,怕是没有能力保护你的周全。” “果然是我的好儿子,惦记着我的安全呢。”宋仙姑说道:“大师,既然这件事的结果是这样的,我就回去帮助乡亲解决事情,造福乡亲。” 师傅虽然觉得还有不妥的地方,但是既然暂时没有危险,宋仙姑又把鬼娃视若己出,实在没有必要加以阻止,只是让对方小心谨慎,一旦有不对劲的地方就赶紧过来。宋仙姑开开心心的回家去,师傅也一直把心思放在这个人的身上,暗地里留意着。后来传来消息,宋仙姑凭借本事帮助不少人解决了各种怪异的事情,她仿佛一夜之间贯通古今本领,成为一个传奇人物,人送雅号——仙姑。 宋仙姑成为当地人的谈资,就连远方的人也来这里看门道,风头一时无两。但是渐渐地时间久了,加上战争的关系,当地百姓流离失所,四处逃难又返回家乡折腾了好些年的时间,人人疲于生存,宋仙姑在褪尽传奇之后成为了一种常态。但是这一切都没有逃脱师傅的注视,他始终留心着这个女人,甚至在神棍阿宏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把宋仙姑的事情详细的告知神棍阿宏,让他继续留心这个女人和她的鬼娃。 年轻的神棍阿宏曾经问过师傅,既然宋仙姑一直与人为善,解困相邻之苦,为什么还要一直留意呢?师傅淡淡的说道:“因为她家的天垂象实在太糟糕了。” 神棍阿宏曾经不止一次的去看过宋仙姑家的天垂象,十分纯洁,没有任何污染,为什么要说太糟糕?师傅解释说,这是因为神棍阿宏对于天垂象的本事还没有掌握到家,以后自然明白其中奥妙。果不其然,在神棍阿宏逐渐领悟和融会贯通了天垂象的本事后,再去看宋仙姑家的天垂象,终于发现了其中糟糕的部分。 后来神棍阿宏特意去找宋仙姑帮忙,一来二去彼此熟识。不过神棍阿宏可不是交友这么简单,背后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接触宋仙姑,以免其鬼娃做坏事。但是直到现在,宋仙姑变成年近七旬的老人家,并且已经轻易不会使出手段,鬼娃也从未有过害人的举动。神棍阿宏从未向宋仙姑提起这件事,只是暗自猜测,或许等到宋仙姑驾鹤西游的那一天,鬼娃才会有所动作。 30. 瓜头问神棍阿宏,您没有看见老人家身边站着一个小鬼吗?神棍阿宏当然看见,事实上当他看见宋仙姑出现在房间里时就已经释放手段,目的就是监督宋仙姑身边的鬼娃,所以他虽然没有佩戴玉石,也还是能够看到瓜头。 神棍阿宏心中有数,没有回答瓜头的问题,以免满屋子看不见瓜头的人觉得瘆的慌。不过大诚听到了,他这个人虽然傻乎乎笨笨的,耳朵出奇的好使,他发现瓜头有所举动,就伸着耳朵仔细的听,被他听到了瓜头问神棍阿宏的那句话。小鬼?大诚兴奋起来,这可是阿宏叔的家啊,屋子里面有小鬼,肯定不一般,倒要看看阿宏叔怎么处置。 大诚暂时还以为小鬼是孤魂野鬼,可以随便欺负的那一种,殊不知其中的奥妙只有经历的人才明白。 见大诚有些亢奋,神棍阿宏自知瓜头的话被听了去,忙说道:“诚诚,你要是坐不住,就出去喂喂狗,别像个肉虫子似的在这碍眼。” 大诚意识到自己的表现不好,惹得阿宏叔不高兴,赶忙憨憨的挠挠头,屁股老老实实的黏在板凳上,面色平静的听大家说话。神棍阿宏示意耳东继续讲,耳东喝了一口茶,定了定神,说道:“一开始以为梦见美女是个好梦,但是梦到后来自己的手机开始响起来,是的,不是在现实中响,是在梦里。那个美女从水中钻出来,把我的眼镜给我戴上,然后坐在水中一个大石头上静静的看着我,还冲我笑,一开始梦就做到这里,但是几天后手机就响了,在梦里响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大概就是坐在我对面水中石头上的女人。” 耳东说的语无伦次,神棍阿宏示意他不要着急,问道:“梦中接了个电话是吧?都说了什么?” 耳东惊恐的说道:“女人说家里过几天会来一个小孩子,得养几年才能做丈夫,需要有人帮忙照料,这个人就是我。” 神棍阿宏愣在当下,这个女人说的事情令他立刻联想到敦子家的诡事,一个是家里的孩子被女鬼要求带走做丈夫,一个是被女鬼要求留下来照顾小孩,这一切不可能是巧合,忙问道:“耳东,你们这次过来直接就到宋仙姑家里了?” 耳东的母亲说道:“是啊,一早开车就赶过来了,哪也没去直接奔着奶奶家,就是您说的宋仙姑,之后就到了您这里。” 神棍阿宏说道:“幸亏你们没有去山里喊魂!” 众人不解,宋仙姑问道:“当时出事时我觉得是丢魂,但是转了三次勺子,三次的方向都不一样,本以为不是丢魂。但是从后来的各种迹象来看,似乎就是丢魂无误。耳东的人虽然没有大事回到了城里的家中,但是有一个魂留在了老龙潭,所以才会梦见自己坐在老龙潭的边上。但是你说的幸亏没有去山里喊魂是什么意思?丢了魂不就是得喊魂吗?而且去丢魂的地方喊效果更好啊。” 神棍阿宏说道:“宋仙姑,您说的这些都对,一点错都没有,但是事情总会分一个区别,耳东这次遇到的丢魂,不同于以往的丢魂。一般的丢魂说的是经过惊吓、生病或者某种特殊情况将魂丢在了某处,但是耳东的情况不一样,他是被鬼主动地将魂取走了,说的明确一些,耳东不是丢魂,而是被鬼取魂。取魂最大的危害,老祖宗在各种古书、古卷中说得明明确确,除非有万全的准备,或者有顶级高人陪伴前行,当事人万万不可到达被取魂的地方,最好即便是在有万全准备的前提下也不要去,否则必将有去无回!” 【16】同猫 31. 老祖宗在古籍、手记中多次强调,丢魂者到达丢魂之地招魂为最有效的方式,被取魂者到达被取魂之地无异于自寻死路。 因为丢魂的人是把魂丢在了某个地方,只要通过招魂的方式把魂找回来就行。而被取魂的人是被鬼主动把魂带走,在没有高手大师陪伴的情况下擅自去被取魂的地方,简直就是羊入虎口——正如丢钱的人回去找钱,如果丢在地上又没有被人捡走,捡起来就是了。如果钱被小偷偷走,若自己没有对抗的资本或者没有报警,单凭自己的能力也许会被狗急跳墙的小偷伤害。 并且,老祖宗不止一次的警告过,可以取魂的鬼都不是一般的鬼,即便有高手跟随,也有极大的可能殒命。 宋仙姑的局限性在取魂和丢魂这件事上被无情地放大,她的确有洞察乾坤的本事,但那些本事都是依托在鬼娃的身上,自己本身没有读过任何相关方面的古籍,更没有师傅教导,所以鬼娃知道的就是她能知道的一切,一旦鬼娃不知道,宋仙姑也就不知道了。这就是她无法和神棍阿宏、铁老头以及刘周大师相提并论的原因,后者全部凭借自身的本事,宋仙姑则是依托在鬼娃的身上。 神棍阿宏把取魂的事情说明白后,宋仙姑问道:“难怪用转勺子的方法叫魂会失灵,原来不是丢魂。但是阿宏啊,如果不能去被取魂的地方,那么有什么在家里就能招魂的办法么?” 神棍阿宏摇摇头,说道:“打个比方吧,耳东的魂被鬼取走后,可以看做被放在保险箱中的物品,也可以看成被关在监狱里的人,任何远距离操作都无效。” “可是您一直在强调不能去被取魂的地方,现在又说不能远距离操作,这不是……这不是两头堵吗?”耳东的父亲着急的说道。 耳东的母亲眼睛一亮,说道:“难道您有本事亲自带我们到老龙潭走一趟?” 神棍阿宏依然还是摇头,说道:“老祖宗虽然说有高手大师陪伴的情况下可以去试试,但本质上还是不建议这样做,从古籍手记中可以发现,不少名震一方的传奇高手都折损在取魂这件事情上了。并且我的师爷和师傅都曾要求我,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能盲目的去被取魂之地,即便是自己的孩子、徒弟和至亲。” 见耳东的父母焦急万分,大诚说道:“你们别着急,阿宏叔说的是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能盲目的去被取魂之地,盲目,明白吗?只要阿宏叔不盲目,不就可以去了吗?” 看似是个文字游戏,神棍阿宏却在心中笑了一下,心道这个傻小子,最近真是越来越聪明了,对众人说道:“的确,正如诚诚所说,只要不盲目,就可以去。” “那么该如何做到不盲目呢?”宋仙姑问道。 神棍阿宏看着关在笼子里的猫,说道:“只要弄清楚被取魂过程的每一个细节,就有机会处理好这件事。先从这只猫说起吧,虽然你们一直没有提及,但一定不是小事,否则人心慌慌的也不会带着它过来。” 被关在笼子里面的猫始终蜷缩在角落里,被彻底的吓坏了,即便已经过去好长的时间,却依然一副吓吓唧唧如临大敌的模样。 32. 耳东的父亲说道:“老龙潭那座山的外面是个河谷,想必您住在这附近,一定很清楚了。当天我们穿越河谷时,在一片乱石中看见一只肥硕的猫,当时觉得好玩,还用手机拍了照片。后来耳东出事后,我们重返农家院,正打算等待奶奶再给看看的时候,笼子里这只猫出现在院墙上……” 当时跟随耳东一起进山的一位叔叔说道:“出现在院墙上的猫和出现在河谷石头缝中的猫一模一样,太不对劲了!” 大诚盯着笼子里的猫看了半天,说道:“这种猫不是名贵的品种,是农村最常见的大花猫,长得一样也不稀奇吧?” “不,事情不是这样的。”叔叔自责的说道:“关于这只猫,我说了不该说的话。我们当时在讨论这是跑出来玩的家猫还是野猫,耳东问,如果这是野猫,它若向人示好,那么能不能收养,我当时说这种出现在野外的猫最好不要碰,神神秘秘的,小心不是你收养它,而是它把你留在这大山里。” 神棍阿宏无奈的说道:“老人总说,夜里别瞎说话,陌生的地方别瞎话说,荒山野岭更不能瞎说话。即便是图个吉利,也不应该说出这种话来啊。” “我也是懊悔不已,尤其在院墙上看见长得一模一样的猫,当时那句话更加历历在目。”叔叔说道:“该不会真的应了我的这张乌鸦嘴,耳东被取走的魂就是被石头缝里的那只猫留在大山里的?” 神棍阿宏思索着说道:“我们农村的猫都喜欢在村子里活动,虽然也有跑到远处的,但跑进山里的情况并不多,你们先把当时拍的那张照片给我看看吧,你们或许觉得困难,但对于我们来说,家猫野猫还是能辨认出来的。” 在场的几个人里除了耳东的母亲没有跟着去,剩下的两位长辈包括耳东在内都拍下了照片。第一个从手机里翻出照片的是那位叔叔,照片里是一片乱石,叔叔指着其中两块乱石的缝隙说道:“当时那只猫就出现在这里,由于阳光特别强烈,石头缝隙中特别暗,手机根本照不清楚。” 神棍阿宏端着手机放大照片,果然石头缝隙中除了灰蒙蒙的黑暗的感觉外,看不到任何动物。 大诚伸着脖子也在看,嘟囔道:“不过四五米的距离,即便手机照不清楚,也应该有个隐约的轮廓啊,现在这张照片给人的感觉就是完全没有猫。别人当时拍的照片呢?拿出来看看。” 在大诚的提醒下,耳东和他父亲也把自己手机里的照片翻出来放大了看,虽然角度不同,却依然看不出有猫的轮廓。大诚提议用修图软件提高照片的亮度,三张照片中依然找不到任何猫。 这就奇怪了,当时的确有只猫,并且在大家拍照的时候,那只猫也的确还在,为什么没有出现在照片中呢?正在耳东等人恐慌的时候,瓜头来到神棍阿宏的身边,说道:“阿宏叔,你们看不见吗?照片里有只狐狸啊。” “狐狸?哪了?”大诚一时间忘记瓜头是不被别人看见的鬼魂,狐狸二字脱口而出。屋子里那些看不见瓜头的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大诚说话的意思。神棍阿宏颇为无奈,诚诚这个没有城府的家伙什么时候才能成熟起来呢。 被众人诧异的盯着看,大诚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然而覆水难收,又不知道该如何圆场,只能憨憨的挠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办。 神棍阿宏说道:“诚诚虽然还算不上是我的徒弟,但是也跟着我耳濡目染了一些本事,只是这小子本事不大,我还得细问问他,你们在这里稍等,我们一会儿就回来,哦对了,宋仙姑,您也来一下吧。” 另一个房间里,宋仙姑当先说道:“自从进到你的屋子,我就感觉不对劲,阿宏,你是不是又养鬼了?” 神棍阿宏毫无隐瞒的说道:“的确养了一个鬼,就附着在诚诚身上的玉石里,所谓狐狸其实是养的鬼说的,被诚诚转述了。” 宋仙姑端详着大诚,说道:“傻乎乎的不可能看出什么门道,原来这屋子里有小鬼啊,这就说得通了,那么狐狸一事又作何解释呢?” “您稍等,容我先去问问。”神棍阿宏转而面对着瓜头,问道:“你为什么说照片里出现了狐狸,而我们都没有看到?” 瓜头说道:“俺死的早,不知道手机是什么玩意,照片更是穷人接触不到的东西,但是这些天一直跟在大诚身边,逐渐的了解了一些现在这个年代的东西。手机里面的照片在没有增加亮度之前,俺就看到石头缝里有一个动物的影子,原以为是他们说的那只猫,但是增加亮度之后俺才发现,那是狐狸,正儿八经的狐狸,不是什么家养的或者野生的猫。” 【17】狐狸 33. 宋仙姑不像铁老头那样可以开天眼见鬼,也不会神棍阿宏见鬼的手段,所以不要说亲眼看见瓜头,就是自己的鬼儿子鬼娃,如果不用特定的手段都看不见。几十年的看门道生涯,虽然令她对于许多事情见怪不怪,却依然觉得神棍阿宏冲着空气说话颇为诡异。 神棍阿宏问瓜头道:“你当真看见照片里有狐狸?我的意思是在我们说的那个石头缝中有一只狐狸,而不是照片其它被我们忽略的位置?” 瓜头很肯定的说道:“阿宏叔,大诚,虽然俺不知道手机啊,照片啊,给照片加亮度啊这些东西,但是狐狸俺是知道的呀,几十年间人们使用的东西进步了,但是狐狸没有进步,还是原本的样子,俺是知道的。” 大诚揶揄道:“手机那叫科技进步,狐狸那叫进化,傻瓜头……” “俺知道的少,你别笑话俺。”瓜头羞羞的说道。 神棍阿宏意识到问题出在什么地方,颇有几分着急,示意大诚不要打岔,问瓜头道:“他们所有人看见的都是猫,只有你看见的是狐狸,而他们是人,你是鬼,这其中牵扯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瓜头,你必须负责任的告诉我,看见的到底是什么!” 见神棍阿宏面色凝重,瓜头努力的回忆一下,说道:“就是狐狸,没错的。” 神棍阿宏定在当下,脑中思索着自己想的那件事。宋仙姑见他不再说话,这才慢条斯理的说道:“自从跟着鬼娃涨了见识,也有四十多年的时间啦,可是你这对着空气说话的样子还是让我感觉怪怪的,虽然明知你的面前站着一个小鬼,依然觉得你像个神经病。” “宋仙姑,现在可不是说笑的时候,事情不小,您得听我详细的说。”神棍阿宏把之前敦子的事情说了一遍,之所以说这个,是因为他觉得敦子遇见的生前名叫大娟子的女鬼就是伤害耳东的女鬼,因为不但诉求方面可以联系起来,更重要的是自始至终都有狐狸的存在。 听了神棍阿宏的描述,宋仙姑陷入沉思,低声说道:“敦子做梦时见到过狐狸,你在破解恶鬼拍门时从地里面挖出三个狐狸的头骨,现在你养的小鬼又说照片里没有猫,只有一只狐狸,这的确很可疑啊。” 神棍阿宏长叹一声,说道:“现在跟过去不一样了,城市发展的太快,纯粹的大自然在不断地减少,不要说别的地方,咱们黑龙山整条山脉算是保存完整的地方吧?这些年都已经很少出现狐狸蛊惑人心的事情了。然而就这么几天的功夫,在这一亩三分地里接连出现与狐狸有关系的诡事,定是有所连接的,不能坐视不管。” 宋仙姑赞同道:“现在闹得最凶的还得是黄大仙,剩下的蛇啊狐狸啊什么的都少了。” 大诚仔细一听,原来阿宏叔之前去敦子家遇到这么多有趣的诡事,十分眼馋,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问道:“那么接下来怎么办呢?” 神棍阿宏对宋仙姑说道:“您听没听说过‘鬼装畜’?” 宋仙姑大惊,说道:“当然知道,你怀疑是这个?” 神棍阿宏说道:“您之前利用鬼娃给耳东看过门道,当时一定只是透过鬼娃双眼查看了老龙潭附近的事情,结果却是看错了,那根本不是丢魂,而是取魂。然而您想过没有,鬼娃为什么会看错?如果考虑到‘鬼装畜’的前提,那么就可以解释鬼娃为什么会看错了。” 宋仙姑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鬼装畜’不仅可以骗过活人,也能骗过死鬼,鬼娃不可能不知道什么是取魂,他之所以看错,是因为他被‘鬼装畜’迷了双眼。” 神棍阿宏说道:“您先把耳东等人带回去,猫也先留在您家,我还有件事情要做,您等我的消息。另外还要帮我做一件事,使出您的本事让鬼娃看看耳东等人到达老龙潭之前冲着石头缝拍照片时的情况,看看鬼娃怎么说。” 宋仙姑背着手摇着头向外走,说道:“本以为只是丢魂,结果……哎……命运磨人啊!” 34. 大诚不知道什么是‘鬼装畜’,就连做了几十年鬼,潜移默化知晓很多诡事的瓜头也不知道。神棍阿宏把客人送走后,对这一人一鬼做起解释。 所谓鬼装畜,从字面上解释就是“鬼把自己装扮成畜生”。关于这样做的目的,老祖宗在古籍手记中有过详细的多次的记载,神棍阿宏不到十岁就读过类似的故事近百则,然而正儿八经的被他亲身遇见,是在他十八岁成年的那一年。 老祖宗在古籍手记中记载的最早的一件鬼装畜发生在春秋战国时代,当时的一位战功显赫的大将军被敌军所困,梦中遇到战猴一只,助其于梦中战胜敌军,顺利解困。果然第二天援军赶到,里应外合将敌军反包围,取得大胜。将军认为猴子是自己的吉祥所在,就向皇帝请命,希望可以在府邸北侧建造一间饲养猴子的场所。 皇帝允诺,场所建造完毕之时,将军向百姓购买猴子,总共需要一百只。由于将军对这件事十分看重,因此出的价钱很高,导致周围百姓停止生产耕作,全都跑进大山里抓猴子。 一百只猴子很快凑齐,然而将军改变了主意,不再满足于一百只猴子,而是把数量提升到两百、三百、五百,最后甚至喊出饲养千猴的口号。随着山中的猴子越来越少,越来越难抓,猴子的价格水涨船高,导致更多的人抓猴、囤猴。 只可惜将军虽然把猴子视作自己的吉祥之物,却并没有投入太多精力进行饲养照料,这些原本自由自在的猴子在失去自由之后本就狂躁难驯,更在将军外出打仗时受到虐待,病死饿死大片。然而将军回来后并没有处置饲养猴子的人,而是用更高的价钱,甚至动用皇帝的力量抓捕更多的猴子。 大诚问道:“您说了半天抓猴子的事情,就算抓的都是孙悟空,又和鬼装畜有什么关系呢?” 神棍阿宏示意大诚不要着急,继续解释道,当时有一位大臣向皇帝谏言,此荼毒生灵之举实在不应继续。但是由于将军战功显赫,皇帝只能顺着将军的意思,甚至后来被激怒的将军动用私刑处死大臣,皇帝也没有说什么。将军为了泄愤和树立权威,不允许大臣的家人安葬大臣,而是把大臣埋在几十里外的一座老山之中。 “哦,那里不适宜埋人的是吧?”大诚问道。 “不是不适宜埋人,而是因为那里是仅存的没有被抓猴子的人涉及到的老山。”神棍阿宏说道:“将军把大臣埋在那里不是想要破坏风水,而是希望让死去的大臣亲眼看着这里的猴子是怎么被一只只捉走的。” “真是阴损的将军呀。”大诚感叹道。 瓜头说道:“这还都只是对待猴子,战争的时候虐杀的可都是人的,更惨。” 神棍阿宏说道,大臣的魂魄停留在山中没有离开,为了阻止进山捉猴子的人,生前精通玄幻之术的大臣利用死在山中的冤魂装扮成猴子的模样,凭借玄术将那些人引到别的地方去。 说到这里,神棍阿宏总结道:“所谓鬼装畜,是指某一个死去的人为了守护某一种信念,利用鬼魂幻化的能力进行诱惑、迷幻、引导等行为,达到破坏其目的的作用。” 大诚总算听明白了,说道:“那位大臣为了保护猴子,就让鬼魂装扮成猴子的模样去欺骗那些想要抓猴子的人,从而阻止他们抓猴子,是吧?” 神棍阿宏点点头,说道:“一开始也只是把人们引导出大山,让他们没有机会抓猴子,但是随着鬼装畜的广泛存在,越来越多邪恶的事情也就发生了,另外鬼装畜还有另一个说法,叫做‘鬼装物’。” 大诚颇有兴趣的问道:“难道鬼魂还能装扮成物品?” 神棍阿宏说道:“今天时间还早,咱们晚饭后继续聊吧,还有两个故事要对你讲呢。” 【18】故事两则 35. 早期的‘鬼装畜’并不会害人,只是某一个想要进行守护的鬼用的障眼法而已,只把活人引导出去,不让他们触碰到鬼想要守护的人、物或者东西。因此有鬼装畜的情况,也有鬼装人和鬼装物的现象,只是因为最早多发生在动物的身上,所以统称为‘鬼装畜’,并以此名流传开来。 晚饭过后,大诚抱着小老儿坐在神棍阿宏的身边,饶有兴致的听剩下两个故事。 神棍阿宏说,以春秋战国时期的猴子事件为例,那一次的鬼装畜,其实是大臣的冤魂为了保护山林的猴子,继而利用死在山中的孤魂野鬼幻化成猴子的模样,活人捉住这只假猴子后,就会引发一连串的迷幻效应,继而实现大范围的鬼打墙,最终只能迷迷糊糊的走出大山,根本到达不了可以捉到猴子的地方,而等到他们走出大山时才会发现,自己捉到的第一只猴子,也就是鬼变的猴子,早已经消失不见了。 原本只是一场冤死的灵魂保护执念的偶然事件,虽然不是唯一,却也不会经常发生。但是当这种现象被发现、研究并加以改进后成为害人的方式,神棍阿宏要说的另外两个故事中的第一个,就是关于害人这件事。 明朝初年,有位道士擅于利用邪门歪道的方式修行,被赶出师门后躲在大山里继续修炼。世间一切邪门歪道的方式总会以谋害他人生命贯穿始终,这位道士也不例外,他需要生吃动物的内脏。好在身在大山之中,捉到动物的几率十分大,但是随着修炼的进行,他需要生吃活人的内脏。人与动物截然不同,如何捉到活人成为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苦思冥想后,道士选择‘鬼装畜’的手段,将惨死在大山中的冤魂利用起来,使其装扮成山林间最珍贵的动物吸引猎人。随着猎人的不断消失,猎人的家属去官府寻求帮助。官府派人连同猎人家属一起进山寻找,最终同样消失的无影无踪。那座大山变成了恐惧的所在,再无人愿意走近,唯有不知死活的大胆之人进山挑战,以求谋英雄的名号,最终却也消失的没有踪影。漫漫大山自此再无人敢进,唯有路过的外乡人不知轻重,默默地消失于天地了。 后来由于朝廷开山采石,才又重新将活人的气息灌输进这座神秘的大山之中,最后在密林深处发现一个大坑,里面躺满了死人。底下的尸体腐烂透了,上面的尸体相对新鲜,却无一例外的全部失去了内脏。 神棍阿宏说道:“猴子和吸引猎人的珍贵猎物,都是鬼装畜的典型代表,之后能够把官府和猎人的家属欺骗了的,大概使用了鬼装人的手段。” 大诚感叹道:“原本是为了在不伤害人的情况下保护一些东西的好办法,却在人们邪念的趋势下变成谋害性命的工具,真是太可惜了。阿宏叔,鬼装物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个故事,关于鬼装物的。” 古籍中有过记载,事情还是发生在明朝。明朝中期,皇帝开始为自己修建皇陵,为了保护皇陵不被侵犯,一位精通玄术的风水大师提出“鬼装物”的想法——将真正忠心于皇帝的人赐死,利用他们对于皇帝的忠心守护皇陵,一旦有人闯入,就会通过鬼装物的手段将灵魂变成财宝,只要有人将这样的财宝据为己有,就会连同一起闯入皇陵的所有人被迷惑,继而走进设置好的葬骨之地。 然而这位风水大师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调教出正儿八经的鬼装物,需要事先测试。考虑到皇陵尚未修建完成,皇帝也还健健康康的活着,风水大师想到一个阴损的转嫁他人的办法。皇帝想起自己的一位大臣,此人年事已高,最近连连生病,眼看就要驾鹤西游,家人一直在准备后事。 皇帝对大臣的儿子说,念在你父亲为朝廷效命一生,自然是需要厚葬的,我作为开明的皇帝,怎么可能让大臣的墓有被盗的危险而置若罔闻呢?不如这样吧,我这里有一门玄术,可以起到保护的作用,此玄术名叫鬼装物…… 36. 在皇帝的劝说下,大臣的儿子颇为心动,加之不敢违抗皇命,便答应了下来。于是风水大师把全部精力放在大臣的墓中,最重要的是布置鬼装物的手段。眼看大臣命不久矣,三位忠心于大臣的家奴心甘情愿的先于大臣死去,被安置在墓中等待老主人驾鹤西去后可以继续侍奉。 大臣死后不到半年墓就被盗了,索性有鬼装物的存在,盗墓者没有拿走一点东西,只把命搭进了去。大臣的儿子十分感谢皇帝,要不是皇帝有先见之明,自己爹爹真是死不安宁。殊不知盗墓的事情正是皇帝允许风水大水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测试鬼装物的效果。 “真是奸诈!” 大诚说话的声音有些大,吓坏了睡在他怀里的小老儿。大诚赶忙哄着小老儿继续睡,神棍阿宏说道:“暂且不论那些奸诈的事情,咱们只说鬼装物,这个防止盗墓的手段就是鬼装物。那些忠诚于大臣的人死后为了保护主人不被打扰,会在有人盗墓的时候将自己变成一块宝石,或者一根金条,只要盗墓的人触碰了这些值钱的东西就会着了鬼装物的道,所有在场的人再也没有盗墓的机会,只能走向死亡。” 大诚仔细的琢磨了一下,问道:“鬼变成动物和东西的事情接触的不多,但是鬼变成人不是经常出现吗?难道都是鬼装人?” “这里面有着本质的区别,那就是背后的核心人物,那个一心想要进行守护的人是核心所在,只要有这个人存在,就是鬼装人,没有这个人存在,就不是鬼装人。”神棍阿宏解释道。 大诚似乎听明白了,可是也有很多不理解的地方,不过当下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去问,只问道:“这件事发生在敦子以及耳东的身上,会有多么严重的影响呢?” 神棍阿宏望着夜色,点上一支旱烟,幽幽的说道:“鬼装畜可以骗过活人,也能骗过死鬼,所以才能骗过宋仙姑的鬼娃,使其以为只是丢魂这么简单。诚诚啊,在你出生之前很久很久的时候我就和宋仙姑有过接触,知道她的鬼娃有多么的厉害,但即使这么厉害也依然逃脱不了被骗,可见这次的鬼装畜是实实在在的鬼装畜,如果不加以制止,老龙潭那一带将和我之前说的那个专吃活人内脏的故事中的深山一样,不知要损失多少乡亲的性命了。” 大诚还想问问阿宏叔口中的那个宋仙姑的鬼娃的事,站在一旁的瓜头也十分好奇,然而他们看着神棍阿宏疲惫的模样,决定以后再说。 第二天一早,神棍阿宏一个人赶往敦子家。敦子始终没有休息好,一整夜都死死的守在儿子身边,生怕被大娟子幻化的鬼魂要走了儿子的小命。在他听见神棍阿宏的声音后,悬着的一颗心才算平稳一些,彻夜孤独的守卫,总算盼来了最靠谱的那个人。 此次进山,敦子找来表哥帮忙,顺便还有几个好哥们。神棍阿宏对众人解释道:“具体情况不再多说,你们只需要知道,我利用手段与敦子配合后发现了一个地方,又以别的手段发现那个地方埋着一件重要的东西,也许值钱,也许不值钱,也许特别恶心,特别吓人,也有可能极其普通。无论如何,那将是一件特别危险,也特别不吉利的东西,你们如果碍于哥们情谊不好意思不去,大可不必如此,此行有着我也不知道的未知的危险,你们若是不去,敦子也不能说你们什么,毕竟大家都是有家庭的人。然而一旦你们决定去,每一步都要听从我的吩咐,因为真的很危险。” 【19】土坡深处 37. 此次进山是连神棍阿宏都不确定会遇见什么的危险情况,原本只打算带着敦子一个人进山,却不料敦子把自己的表哥和几个哥们都喊来了,为了让大家知道将会面对什么,神棍阿宏把话说得很清楚,甚至还有危言耸听的成分,就是希望给大家打预防针,甚至希望其他人可以退缩。 然而男人的面子在许多时候甚至比生命还要重要,既然答应了就一定要去做,尽管大家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加之神棍阿宏名声在外,这帮人虽然觉得会遇到古怪的事,但是只要跟着神棍阿宏,应该没有问题。如此一来,即便神棍阿宏说的再严重,也没有人说个不字。 既然如此,神棍阿宏不再说什么,让大家准备好工具,赶在正午之前到达目的地。一行六人离开村子,进山之前神棍阿宏抬头看着天垂象,脑中不断的计算和分析着,里面十分凶险,究竟会挖出什么,谁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带着敦子以外的人进山,神棍阿宏着实犯了难。 敦子的表哥看出神棍阿宏的犹豫,转身对众人说道:“各位都知道阿宏叔的本事,那可是大了去了,可是现在你们看看他的表情有多严肃,可见里面的东西十分可怕,敦子是俺表弟,俺帮助他义无反顾,但是各位兄弟就不要跟着了,赶紧回去吧。” 敦子也觉得不合适,附和着说道:“俺敦子谢谢你们仗义出手,但是这次真的不是一般的小事,俺之前因为害怕,自私的希望你们可以帮助俺,给俺壮胆,可是表哥说得对,你们没有必要趟这趟浑水,回去吧,等俺弄完山里的事情咱们再喝酒。” 敦子和他表哥说的话不仅没有劝退众人,反倒是激起了男人之间的兄弟情义,剩下的三个人没有一个愿意打道回府的。眼看着时辰就要到了,神棍阿宏不想再耽误时间,带着大家一起进山,只不过在踏入深山前再一次嘱咐道:“看见前面那棵树了吗?只要过了那棵树,你们的一言一行全都必须听从我的安排,即便出了差错导致遇到什么事情,也千万不要乱跑,只要留在我的身边就不会出事,记住了吗?” “记住了!”大家异口同声的说道。 这片山林是大家从小就玩遍了的地方,虽然长大后各自忙着生计不再光顾儿时的逗留之地,但是山中的许多地标都还在,引起大家极大的怀旧情怀,可是同样的,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这里面阴气森森,一点也没有小时候进来玩耍时的轻松。 一路前行,众人来到一处土坡,这里是敦子手持三个狐狸头骨走出幻象后站立的位置,当时他醒过来后立刻打电话给神棍阿宏,神棍阿宏与他汇合后只是围着土坡转了几圈,并未做什么举动。现如今再次回来,大家又都带着工具,自然是心知肚明。 神棍阿宏示意大家保持安静,低声说道:“详细的情况不再解释了,你们只需要在正午时分进行挖掘便可,无论挖出什么,一定要保持冷静。” 距离正午还有一阵子,大家坐在地上养精蓄锐,这个土坡一点都不小,看来要挖上好一阵子了。敦子倍感庆幸,幸亏带着表哥和哥们进来,否则凭借自己和阿宏叔的力量要想把东西挖出来,估计得挖到天黑。 大家都在猜测土坡里埋的到底是什么,如果是值钱的东西,能不能卖钱呢?如果是个千年古尸一类的东西,会不会招惹不吉利呢?又或者什么都没有挖出来,又当如何? 转眼正午已到,随着神棍阿宏的一声令下,几个阳刚的汉子挥舞着工具开始挖掘,并且在神棍阿宏的要求下,敦子挖的第一下,随后才是众人齐心协力一起挖。令他们感到诧异的是,这里的土虽然看起来硬邦邦的很结实,挖起来却像挖豆腐一样,毫不费力。大家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话,只能压抑着心中的激动和好奇继续向下挖。 在这片如同豆腐一般柔软的泥土中,有人挖到了十分坚硬的东西,立刻停下等待神棍阿宏的吩咐。神棍阿宏示意大家继续挖,但要细致一些,不能把里面的东西弄坏了。 一切就像考古一样令人兴奋,全然忘记了危险,众人纷纷徒手挖掘。不消片刻,一个坚硬的裹着麻布的东西出现在众人面前。 38. 这是一个长约一米七的被麻布包裹着的东西,由于麻布并没有彻底破损腐烂,这个东西埋的时间并不长久。凭着隐约可见的凹凸有致的感觉,里面应该是个石像一类的东西。 神棍阿宏示意大家退后,自己一个人留在坑中,因为时值正午,并不需要做额外的手段,只需凭借双手小心翼翼的将麻布一层层的揭开。众目睽睽之下,褪尽麻布的石像露出真容,这是一个没有脑袋的人型石像,雕刻的虽然算不上精美,可也是相当不错了。 谁都没有说话,就连神棍阿宏都陷入了沉思,唯有敦子不管不顾的大喊一声,像是受到了惊吓。敦子的表哥赶忙捂住敦子的嘴,神棍阿宏转身问道:“敦子,怎么了?” 敦子挣脱了表哥的束缚,吓吓唧唧的说道:“阿宏叔,俺在梦里见过这个石像啊!” “怎么回事?赶紧说!” 敦子说,之前梦到大娟子要和他儿子成亲,敦子梦中询问对方是否征得了父母的同意,大娟子指着身后一对人影说是自己的父母,但是后来才发现,那对所谓的“父母”其实是一对石像,而且是没有脑袋的石像,和眼前挖出来的石像一模一样。 神棍阿宏猛然想起敦子叙述梦境的细节,又问道:“敦子,你确定一样吗?” 敦子摇摇头,又点点头,说道:“虽然俺当时在梦里看不清楚石像的细节,但是有种感觉告诉俺,就是一样的。” 神棍阿宏把敦子单独叫到石像旁边,说道:“你利用狐狸头骨找到这个地方,并且和梦中对应起来,证明事情的走向在我的预料之中,现在我要按照老祖宗留下的方法让你再感受一下,而你感受的将是解开这道谜题的关键,你……有这个勇气吗?” 敦子说道:“只要可以救俺儿子,什么事俺都敢干,您就说吧,怎么感受?” “我会扎破你的手心,你把流出的血涂满手掌,再用手掌触碰石像,之后的事情就和之前抱着三个狐狸头骨进山一样,跟着感觉走。”神棍阿宏说道。 敦子小声问道:“俺又会走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俺为了不打扰,这次出来没有带手机,要是走丢了怎么联系您?” “放心吧,这次你是离不开这个石像的,除非石像自己会走,当然那是不可能的。” 敦子伸出右手,等待神棍阿宏用匕首点破他的手掌。神棍阿宏对众人说道:“一会儿无论敦子出现什么状况,你们都不要插手,我会保护他的。” 敦子视死如归的看着表哥和哥们,大义凛然的点点头,咧着嘴笑了一下,像是赴死的战士。神棍阿宏用匕首点破他的手掌,用流出的血液涂满整个右手,而后示意他去触碰石像。 敦子有些恍惚,应该触碰石像的哪个位置呢?上下打量一遍,最后把手掌贴在石像腹部的位置。正打算将自己充满焦虑的眼神投向神棍阿宏的时候,眼前的一切瞬间消失,剩下的只是一幅幅快速闪动的画面,像是面前出现一百个电视机,每一个电视机上的画面完全不同。 敦子忘记了眨眼,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睁着眼,只觉得面前的一幕幕跳动闪烁的画面迅速出现又迅速消失,来的快去的更快,好像什么都没看清楚,却又分明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 与此同时,耳边传来交错的声音,有女人的笑声,男人暧昧的说话声,有女人哭泣的声音,男人愤怒的咆哮声,有女人恐惧的喊声,男人冷漠的辱骂声。 画面不断地闪烁,声音嘈杂不断,敦子的脑袋瞬间装入这些东西,简直快要爆炸了一样。头痛是他唯一可以感受到的,他不想看下去,也不想听下去,可是那些画面和声音不仅没有结束,反而重复着一遍遍洗礼敦子的大脑。他终于受不了了,大声的呼喊起来,喊爹娘的名字,喊媳妇的名字,也喊着神棍阿宏的名字。 敦子醒来后不断地呕吐,周围围着满满当当的人,全都是被他的喊声吓过来的。呕吐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在山里,而是躺在自己的床上,媳妇哭得眼睛红肿,小手发白还直哆嗦。 “俺怎么回家啦?”敦子忙然的问道:“阿宏叔呢?” 敦子的媳妇心疼得泣不成声,敦子的表哥走上前,说道:“敦子,你不是用沾满血的手去摸那个石像了吗?后来你就晕倒了,跟着石像就裂开了,其实那根本不是石像……而是……而是……” 【20】裂 39. 屋子里聚集了不少的人,敦子醒来后十分的迷糊,是表哥对他描述了当时发生的事情。 敦子用涂满鲜血的右手触碰石像的腹部后就开始说胡话,唏哩呼噜的也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正当大家吃惊的注视着这一幕时,敦子忽然大声的吼叫起来,另一只手不断地撕扯着脑袋,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想要钻出来一样,十分痛苦。表哥于心不忍,想要上前帮忙,被神棍阿宏拦下,神棍阿宏示意大家去看敦子与石像接触的右手,始终贴的很紧,就像长在一起似的。 幸亏当时没有别人在,否则远远地听见敦子的吼叫声,一定以为有人在这里图财害命呢。敦子最后停止了叫声,转而一头倒在石像的身上晕了过去。就在大家伸长脖子查看敦子情况的时候,只听耳边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想到敦子刚才古怪的举动,表哥还以为有东西要从敦子的身体里钻出来。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不是敦子要裂开,而是石像已经裂开了。裂痕以敦子的右手为中心点,缓慢且有条不紊的向四周裂开,咔嚓咔嚓的声响完全不像石头裂开的声音。大家最终才发现,面前的这个没有头颅的雕像并不是石头制成的,从裂开的碎片的横切面可以看到,这是一个如假包换的石膏雕像,只不过被人在外面涂抹了一层水泥,又用染料伪装成石像的模样,技艺之高超,蒙骗了在场所有人。 敦子的表哥说道:“那个石膏雕像裂开后,俺们都看见了,露出来的是条胳膊,干尸一样的胳膊!你说既然有胳膊,那不就得有人躺在里面吗?” “然后呢?”敦子吓吓唧唧的问道。 表哥说道:“俺们当时吓怕了,不敢随便过去,只能等着阿宏叔处理,他做了一些事情后就让我们抬着昏迷的你回来了。” 敦子的表哥早已经把山里的情况对在场的乡亲们说了,这会儿再说一遍,依然引起大家的恐慌和议论。深山老林之中,有一个死人被封在石膏雕像里,还伪装成石像埋在土中,更被敦子以撞鬼的方式发现,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敦子陷入沉思,他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看来自己和大娟子的那点破事再也无法隐瞒下去,便让家人把神棍阿宏请来,有话要单独说。神棍阿宏一直没走,在被单独叫进房间后,开门见山的说道:“你应该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我说吧?” “是啊,阿宏叔,否则俺也不会请别人都出去了。” 神棍阿宏摇摇头,说道:“我不是凭借这一点猜出你有重要事情要说的,而是在你昏迷的时候掐算了一些事情,发觉自己有所失误。当初让你托着三个狐狸的头骨进山后,只把注意力放在你最后发现的土坡上,忽略了你在幻象中接触的种种。现在请你好好地对我坦白,你和大娟子到底有没有私情!” 敦子满目吃惊的问道:“您是怎么知道的?俺可没有跟您说过大娟子的事情啊……” 神棍阿宏严肃的说道:“你的确没有跟我说过,但是刚才你在石膏雕像旁边晕倒时,我搀扶了你一下,正是因为触碰了你,也被迫接触到一些画面,那里面有一个女人依偎在你的身边,很显然那个女人并不是你的媳妇,说吧,你跟大娟子到底怎么回事?” 敦子无奈的低下头,说道:“俺明白自己的处境,现在什么都不隐瞒才是最好的方法,所以俺才让大家都离开,就是想跟您说这件事的。隔壁村的大娟子是个挺好看的女人,与外表相比,她的性格更是男人最喜欢的那一种。不知为什么,她喜欢上了俺这个有妇之夫,俺也把持不住,就跟她好在一起了。可是后来俺媳妇怀孕后,俺觉得自己不能亏欠媳妇,就和大娟子分手,她挺不愿意的,但是考虑到自己的名声,也就吃了哑巴亏,和隔壁村的一个男人好在一起,跑去城里打工去了。” “后面的事情我有所耳闻。”神棍阿宏说道:“大娟子家里不同意,希望他们能够分手,大娟子不答应,反而离家出走,断绝了关系,跟着那个男人去到更远的地方打工去了,是吧?” “的确是这样,但是阿宏叔,您可能不知道那个男人的职业是什么……” 40. 房间并不明亮,挂上窗帘后甚至有些昏暗,一点也不像午后的感觉。 敦子顿了顿,继续说道:“大娟子后来跟的那个男人在石雕厂上班,据说雕刻的手法特别高超,到处跳槽,钱赚的特别多。啊,当然,钱不是重点,阿宏叔,他会雕刻啊,这和大娟子死在石膏里面是不是有关系?” 神棍阿宏明白了敦子的意思,说道:“看来事情可以联系起来了,我还要去办别的事情,你在家休息吧,记住千万不要杀生,也千万不要到处乱跑。” “您是要去处理大娟子的尸体吗?”敦子急切的问道。 “经过我的分辨,尸体和灵魂已经彻底分离,没有任何联系,你不需要担心尸体作恶,反倒是要把处置大娟子灵魂的事情摆在第一位。”神棍阿宏说道:“你这次遇到的诡事并非你一个人承担,还有一个到乡下游玩的人也跟着倒霉了,帮你就是帮他,帮他就是帮你,懂吗?” 安慰完敦子后,神棍阿宏准备离开,敦子在身后低声恳求道:“俺和大娟子的事,请您保守秘密。” “放心吧。” 神棍阿宏并没有回家,而是趁着下午阳光正好,请敦子的家人开车带他去宋仙姑家,准备把那只大花猫的事情妥善的处理一下。还没进宋仙姑家的院子,就听见里面有小女孩哭闹的声音,走近一瞧,满院子的大人都拿这个小女孩没辙。 细问之下才得知,这个小女孩和宋仙姑同属一个村,大花猫就是她家里的。自从发现大花猫被同村的宋奶奶关起来后,小女孩哭着嚷着要她的大花猫。然而宋仙姑因为答应了神棍阿宏好好地看着大花猫,因此不敢将猫还给小女孩。然而猫是小女孩的心头肉,这才有了现在这个场面。 神棍阿宏附耳宋仙姑,说道:“情况有变,现在不需要这一整只猫了,只要留下尾巴上的三根毛就行。” 宋仙姑点点头,转身走进屋内,偷偷拔下猫尾巴上的三根毛。大花猫疼得嗷嗷叫,可总算是回到了主人的身边,一阵依偎过后死也不愿意离开小女孩的怀中。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和这只大花猫过不去,但是大人都知道宋仙姑不会平白无故做事,也就不多问,带着小女孩和大花猫离开了。离开之前,神棍阿宏问道:“这只花猫有没有后代,或者猫爹猫娘死在山里的情况?” 小女孩的娘说道:“有,这只猫的娘前一阵子死在山道上,要不是猫脖子上戴着俺女儿挑选的小铃铛,又恰巧被同村人发现,可能尸体被丢进山里,我们到底也都无法知道了呢。” “可是村子里的猫会往大山里跑吗?”神棍阿宏问道。 小女孩的娘摇摇头,说道:“按理说不会,但不知为什么,那只猫偏偏死在山道上,总不能是被人害死后扔在那里的吧?谁会这么无聊呢……” 小女孩及其家人离开后,神棍阿宏接过宋仙姑递上的三根猫毛,将其捻成一股,和从包中取出的蜡烛的烛芯捻在一起,说道:“我要趁早去一趟老龙潭外面的河谷,也就是他们以为给猫拍照片的地方。” 宋仙姑问道:“你去那里做什么?” “这次不仅有鬼装畜,还有恶鬼拍门,更有可怕的取魂,千万不能大意,我准备先把鬼装畜的那个灵魂捉住,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再作打算。”神棍阿宏说道。 “好抓吗?”宋仙姑关切的问道。 神棍阿宏拍拍斜跨的背包,说道:“东西都准备好了,很简单的事情,放心吧。” 【21】收服失误 41. 神棍阿宏来到河谷的时候正好是夕阳十分,这个阴不阴阳不阳的时间点最适合做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神棍阿宏请送他过来的敦子的家人回去,而后独自一人走进河谷。 照例看一眼天垂象,深山之中的天垂象原本就比外面肮脏混乱,有些诡异再正常不过。神棍阿宏特意认真的去看,希望从纷杂的天垂象中读出一些问题。只可惜乱象实在太多,错综纷乱,彼此纠缠重叠,无论如何抽丝剥茧也根本看不出所以然来。 这令神棍阿宏想起自己小时候刚开始学天垂象时问的问题,既然有些地方本就不干净,比如坟地、荒地、野外、深山、荒谷一类,为什么老祖宗没有传下抽丝剥茧的本事?难道面对纷乱的天垂象就只能放弃吗? 师傅解释道:“老祖宗是值得尊敬的,然而受困于本事和时间的局限性,老祖宗不一定比今人更有本事,甚至随着发展,今人会胜于老祖宗,所以万事万物不要过分依赖前人,而是要自己想办法,为后人增福。至于纷乱的天垂象,记住为师经常教诲你的那句话吧。” 年轻的神棍阿宏望着满天星辉,说道:“不必追天,不可广看,站定当下,即将解困周邻,因为天是活的。” 师傅充满慈爱的摸着神棍阿宏的脑袋,继续教导满天星辉中的学问。今天的神棍阿宏走在河谷中回想过去的事情,不禁感慨万分,因为铁老头的原因,师傅和师爷最后死的特别惨,虽然一切都能规划在造化和命运之中,可是每每想来依然令人哀叹。 抬头看着夕阳,神棍阿宏念道:“不必追天,不可广看,站定当下,即将解困周邻,因为天是活的。师爷,师傅,你们可好?” 天色逐渐暗淡下来,虽不至于天黑,却在火烧云的映衬下显得有几分恍惚。神棍阿宏依照从耳东那里传过来的照片找到他们拍摄花猫的石头缝隙处,几经分辨确认无误后,将捻着三根猫尾巴毛的蜡烛放在石头缝隙中点燃,而后站在一旁静静的等待着。 这是一招古老的手法,可以引诱灵魂,尤其引诱通过鬼装畜变化成动物的那个灵魂最为有效。老祖宗在古书中记载得清楚,由于鬼装畜是既可以骗人又能骗鬼的高级手段,要想引出灵魂,必须用到被它变化的那个动物的前辈或者后代的身体的一部分才行。 这样说或许有些生涩,具体解释起来就是,灵魂利用鬼装畜变化成某一种动物——大花猫,蛊惑活人,要想把这个灵魂再一次引诱出来,需要利用这只大花猫的上一代或者下一代的身体的一部分,比如尾巴上的三根毛,通过燃香的方式将灵魂吸引出来。 这是老祖宗实验出来的结果,具体的原因没有解释,只是猜测说凡是通过鬼装畜变化成动物的灵魂,都会沾染上这只动物生前的一些记忆或者本能,只要利用上一代或者下一代,就可以唤起这部分记忆或者本能,将其吸引出来。 宋仙姑同村小女孩饲养的大花猫正好是被鬼装畜变化而成的那只大花猫的后代,以此亲情进行连接,是再好不过的吸引手段。 老祖宗最后还说,经过几十年的实验得知,前后不可相差四十九天,否则便不会再作用于彼此关系之上了。 香慢慢的燃烧着,三根大花猫尾巴上的毛在烛火的燃烧下发出微弱的奇怪的味道。伴随着轻飘飘的烟,这股味道一点一点向外飘散,缓慢且连贯。神棍阿宏不需要躲藏起来,而是光明正大的坐在附近的一块石头上,按照老祖宗的说法,这种引诱是发自内心的,用现在的话说是刺激着灵魂变化的大花猫的基因之中,如中毒般不可抵抗。 不过谨慎起见,神棍阿宏还是稍微坐的远了一些,并且是天黑之后相对黑暗的角落里。 夕阳很快落下,无人的河谷陷入一片死寂和沉静,无边的黑暗逐渐笼罩下来,寒冷的感觉也越发的明显。远处的烛火稳定的燃烧着,三根猫毛早已经烧光,剩下的只需要等待烛火的结束。 终于,火苗熄灭,神棍阿宏缓慢的走过去,虽然天色黑暗看不清楚石头缝里是否站着一只狐狸或者一只大花猫,但是有一种感觉告诉神棍阿宏,那里已经站着一个东西了。来到近处,也就是耳东等人当初拍照的位置,神棍阿宏将事先准备好的玻璃瓶放下,打开封在瓶口的红布,如同当初收服猪肉汉家的猪仔娃娃一样,准备收服眼前的灵魂。 与娃娃坟那次不同的是,神棍阿宏需要念一些口诀才能收服,毕竟这是鬼装畜,远比娃娃坟的小鬼来得复杂和厉害。一切似乎都在神棍阿宏的计划之中,却在几秒钟后发生巨变,神棍阿宏“啊”的大喊一声,随即应声倒地,浑身抽搐不断。 42. 大诚在厨房忙活半天,只等着阿宏叔回家后立刻开火做饭。趁着闲暇时刻,他坐在板凳上玩手机游戏。瓜头一直跟在大诚身边,面对着这个手心里的五光十色的东西十分的好奇,虽然已经看过很多次,也知道这个东西叫手机,里面的画面叫游戏,可还是觉得好神奇,像个充满戏法的盒子。 大诚玩得兴起,一边玩还一边给瓜头解释什么叫装备,什么叫技能,什么是自动打怪,什么是首冲。瓜头生硬的理解着这些他那个时代没有的东西,感叹着世界变化之大。 “诚诚,你们真幸福,可以玩到这么有趣的东西,俺们那会不要说打仗了,就是不打仗,也穷得什么玩的都没有,只能漫山遍野的跑。”瓜头羡慕的说道。 大诚盯着屏幕中的敌人,说道:“其实这些东西也是这几年才有的,以前也没有这么先进,而且我小时候也是漫山遍野的跑着玩,乡下的孩子不都是这样长大的吗?你看看现在,城里人还要花钱过来玩,其实咱们都是幸福的。” “反正你比俺幸福。”瓜头低声说道。 大诚问道:“你虽然是以前的人,可毕竟死了这么多年,一直有意识,应该能够知道现在的东西吧?为什么觉得你什么都不知道呢?” “俺虽然保持着意识几十年,可一直都在压制着女鬼啊,没有机会懂得这些。” “那你是怎么懂得做鬼的那些东西的?比如各种现象啊,各种古怪啊。” 瓜头想了想,说道:“其实俺也说不清楚,但是做鬼之后慢慢的就懂得了一些东西,就像咱们活着的时候,不也是有很多东西无师自通的吗?” “但是活人都是有人照料着长大的,你作为鬼,独自一人,怎么可能明白那些事情?难不成是女鬼告诉你的?” “当然不是了……”瓜头说道:“其实俺也说不清楚,就是慢慢的都懂了,加上阿宏叔的师傅和师爷给俺弄了一些书,那里面也有很多知识的。” “他们是怎么把书给你的?烧的?” “你号称已经读懂了《连阴阳》,怎么这点事情还闹不清楚呢?俺以灵魂的方式留在坟穴之中,是无法通过火烧的方式得到东西的,而是需要顶厉害的手段才行。”瓜头说道:“俺觉得呀,你还是别玩游戏了,接着去看《连阴阳》吧,还有《岁月初解》,是不是都忘了啊?” 大诚可不想去看书,反而诱惑着问道:“瓜头,你想不想玩手机?” 瓜头虽然死的久,却保持着死时的一颗童心,哪有年轻人不愿意接触新生事物,不愿意玩游戏的呢?看着大诚充满诱惑的神态,瓜头抿抿嘴,自然是想玩得要死。 “可是不通过手段,俺是碰不了阳间东西的,除非你《连阴阳》读的好,知道怎么做能让俺碰到手机。”瓜头说道。 大诚不紧不慢的说道:“我早就想好办法了,你附身到我身上不就可以玩游戏了吗?” 瓜头连连摇手,说道:“那可不行,附身对俺没有伤害,却是要伤害你的身体,俺不能因为玩个游戏就去伤害你,而且……而且最重要的是……” 瓜头话未说完,大诚的手机切换了画面,有人打电话来。 “唔,阿宏叔打来的,看来他快到家了,让我赶紧做饭呢。”大诚接通电话,说道:“阿宏叔,您是快回来了吗?” “诚诚……老龙潭外的河谷,带上瓜头和小老儿,过来救我……”神棍阿宏有气无力的说道。 【22】驱阴毒 43. 大诚正在家里和瓜头讨论手机游戏的事情,忽然接到阿宏叔的电话,让他带着瓜头和小老儿去救人。电话里神棍阿宏只说了这一句话,虽然没有挂断电话,但是无论大诚如何询问,电话那边也再没有传出任何声音,只有微弱的空旷的风声。 瓜头听明白情况后,二话不说就往外跑,无奈他和大诚的介灵依附只有七米的距离,走出这个极限后瓜头就像撞在玻璃墙上一样再也迈不开步子。他埋怨着大诚的迟钝,大诚说道:“哎呀,瓜头,你比我还莽撞,小老儿!阿宏叔要我带着你和小老儿一起过去!” 瓜头一拍脑门,赶紧往回跑,跟着大诚一起进到屋子里。小老儿坐在小板凳上看动画片,稚嫩的脸蛋透着天真。大诚没有立刻弯身去抱小老儿,而是问道:“瓜头,你说阿宏叔为什么要我带着小老儿过去?” “或许你看不出来,但是俺这个鬼明白,小老儿不是一般人,虽然俺也看的不透彻,可就是知道他不是一般人,既然阿宏叔要带着,你就带着吧。” 大诚蹲下身子把阿宏叔的事情说了一下,小老儿原本天真的眼神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一双肉嘟嘟的小手抓着大诚的大手,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大诚不再耽搁,将小老儿抱起来放在摩托车上,瓜头依附在摩托车的后面,三个人一起快速的向着老龙潭外的河谷开去。 直到摩托车快速行驶时,大诚才意识到深秋季节的寒冷,可是已经来不及给小老儿添加衣服,只能将其藏在怀里,再把外面的夹克的拉链拉上。小老儿十分乖巧,紧紧的依偎在大诚怀中,没有任何吵闹。 摩托车快速的穿梭着,大诚只想集中精力,却不料在驶出弯道的时候,听见身后的瓜头说了句:“大黄狗跟上来了!” 瓜头说的大黄狗就是神棍阿宏家里的那只大黄狗,说起这只狗,大诚觉得其十分神秘。首先它不需要饲喂,这就已经很神奇了,好像大黄狗可以自己出去觅食一样。其次,大黄狗向来没有存在感,只是蜷缩在院子的角落里,不叫不闹,不跑不跳,有时候甚至一连几天忘记了它的存在。最神奇的是小老儿当初自己进山给大诚拿《岁月初解》那本书时,就是大黄狗跟在其身边保护着的。 总结起来就是,大黄狗不需要任何照顾,从来都是高冷的不亲近人的姿态,却唯独总是出现在小老儿身边,即使是神棍阿宏要带小老儿出去,也必须向大黄狗打一声招呼。 大黄狗现在跟在摩托车的后面,大诚一点也不意外,毕竟自己带着小老儿出来,向来跟随小老儿的大黄狗肯定会跟着的。只不过刚才情况紧急,大诚一时间把大黄狗的事情给忘记了。瓜头对这条狗的事情也颇有好奇,问道:“大诚,要不要把狗撵走?” 大诚这会儿反倒是聪明起来,说道:“刚才我就在想,为什么阿宏叔一定要我带小老儿过来,或许就是为了让大黄狗一起过去的吧?虽然不知道这条狗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小老儿纵使再像你说的不是一般人,阿宏叔也不舍得让他冒险,肯定是为了让这条狗跟着。” “一条狗……你确定?”瓜头有些含糊。 “我现在也说不准,就这样吧,我要认真开车了。”大诚说道:“《连阴阳》下册上说过,灵魂依附在快速移动的物体上时,需要格外的精力,我一会儿就要加速了,你行么?” “亏得你这会儿还知道书上说的东西,放心吧,俺可以的。”瓜头说道:“只是你要小心了,你戴着玉石出来,一定会看见各种鬼,千万不要害怕,也不要分心,只管开车就是了,一旦遇到有想要伤害你的,也有俺在了。” 大诚憨憨的应了一声,加大油门向着该去的地方进发。 44. 有交通工具总是好事一件,大诚越发的庆幸之前买了一辆摩托车,否则现在再去叔叔家借车,不仅麻烦,还很耽误时间。现在多好,虽说老龙潭外的河谷有些远,但是有摩托车在,抄些近路,有半个小时也就到了。 河谷碎石众多,高低不平,最大的落差有一米多高,摩托车根本开不进去。大诚把车子靠在大树旁,抱着小老儿,带着瓜头和大黄狗一并步行进入河谷。神棍阿宏只让他到这里救人,却没有说清楚是在河谷的哪个位置。大诚灵机一动,重新拨打阿宏叔的手机号码,希望用电话铃声的方式找到人。 索性耳东等人拍照的地方属于河谷的起始位置,随着手机铃声的响起,他们很快锁定了神棍阿宏所在的位置。见到神棍阿宏躺在地上,大诚吓得魂儿都没了,还以为阿宏叔已经死掉了,正满心伤感的蹲下身子查看情况的时候,神棍阿宏开口说道:“诚诚,别担心,阿宏叔死不了。” “唔,阿宏叔,您这是怎么了啊?”大诚说道:“我把小老儿和瓜头都带来了,还有大黄狗也跟着呢。” 瓜头上前一步,说道:“您左手虎口的位置有一道伤口,被鬼咬了?” “伤口?哪里了?你怎么看的这么清楚,我什么都看不清呀。”大诚说道。 神棍阿宏无奈的说道:“天色这么暗,你出来也不说带着手电筒的,瓜头是鬼,他能看见,你是人,没有东西照亮就什么都看不见。” 大诚把神棍阿宏搀扶起来,靠着旁边的大石头坐下,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神棍阿宏说道:“我来捉鬼,没想到它还挺厉害,咬了我的手就跑了,当时昏迷了一下,醒来后坚持着给你打了电话,后来又昏迷了,刚才的电话是你打得吧?我是被手机铃声弄醒的。” “您这么厉害,还有捉不住的鬼?难道是厉鬼?” “不是厉鬼,可也十分厉害,加上我的大意,事情就出了,不过没关系,我没事的。” 神棍阿宏一直在说自己没事,可是瓜头却忍不住的说道:“阿宏叔,您不要骗大诚了,什么叫您没事啊,再有半个时辰,您就要死了!要死了!” 大诚吓得大惊失色,阿宏叔不出半个时辰就要死了?半个时辰就是一个小时,阿宏叔的生命只有一个小时了?他忙问到底什么情况,神棍阿宏没有说话,瓜头说道:“阿宏叔中了阴毒,耽搁到现在还剩下半个时辰的生命,更确切的说是小于半个时辰的生命。” “没有救了吗?”大诚问道。 “有救,但时间上根本来不及。”瓜头说道。 黑暗中大诚虽然看不清神棍阿宏的脸,却可以看到散发微弱蓝光的瓜头的表情,那是一张绝望的充满伤感的模样。大诚急得抓耳挠腮,说道:“就算时间不够也得试试,总不能坐以待毙吧,快告诉我怎么办,我去办!” “天下没有驱不了的阴毒,俺虽然不知道怎么驱,但是阿宏叔肯定知道,你还是问他吧。”瓜头说道。 看着大诚焦急的模样,神棍阿宏哈哈一笑,说道:“傻诚诚,别着急,办法是有的,时间也富裕。” 大诚瞪大双眼,瓜头也颇为困惑,他们双双看向神棍阿宏,只见神棍阿宏将小老儿招呼过来,在其耳边说了几句话。小老儿转身来到大黄狗面前,轻轻地抚摸着大黄狗的脑袋。大黄狗像是被驯服的猛兽,一改往日里的高傲孤冷,在小老儿面前竟有摇尾乞怜的可爱模样。 “这是?” 大诚困惑,刚要询问,被神棍阿宏制止。大黄狗坐在神棍阿宏怀里,伸出舌头轻舔受伤的虎口,几次过后,大诚虽然还在困惑,瓜头却是惊讶不已,说道:“阿宏叔的阴毒在减少!” 大诚看看瓜头,又看看神棍阿宏,说道:“少?让狗舔几口,阴毒就少了?那这阴毒也太弱了吧……” 神棍阿宏揶揄道:“臭小子,你还希望我中厉害的阴毒吗?” 大诚赶忙摇晃双手,说道:“当然不是了,唔,阿宏叔您别误会,我就是觉得好奇。” 神棍阿宏靠在石头上,一边继续被大黄狗舔舐伤口,一遍说道:“虽然阴毒在减少,但是要想彻底驱除干净还得有一阵子,既然你们已经看出大黄狗有奇特的本事,我就趁着这个机会把它和小老儿的事情说说吧。” 【23】因缘际会 45. 通往老龙潭的河谷外,神棍阿宏体内的阴毒在大黄狗的舔舐下一点点的好转,但是要想彻底摆脱对生命的威胁还需耗上好一阵子,神棍阿宏希望借由这点时间对大诚和瓜头解释一下小老儿的来历。 四年前神棍阿宏进山采药,行至半山腰时忽觉身体不适,靠在树下休息片刻。原打算闭目养神,熟料双眼一闭便如沉石挂在眼皮上,再也不能睁开。梦中一片黑暗,不似乌云遮日,不像停电熄灯,只见黑暗中飞过一只金黄色的小鸟,灵动可爱,只比三岁孩童的拳头大点有限。 金黄色的小鸟一掠而过,又一掠而回,盘旋在空中,发出的鸟叫竟然都是佛家的经词,宛若圣堂高僧喃喃细语,抚过心神,安宁平静。 盘旋片刻,小鸟再次飞走,这一次在羽翼的后面留下金色光辉,如同黑暗中的指路明灯闪闪发光。神棍阿宏随着金色光辉快步跟上,却再也见不到小鸟,只在黑暗中沿着永无止境的光辉前行。 神棍阿宏转醒过来,天色依然大亮,树林之间仍旧还是原来的模样。神棍阿宏顿顿心神,熟识门道本领的他向来不会平白无故的放弃任何一个古怪的梦境,正在暗自思考时,远处树上传来鸟叫,随声望去,枝头停着一只淡黄色的小鸟。 即便不是梦中经词的呢喃之声,即便不是金黄色的灵动小鸟,枝头上的小家伙依然引得神棍阿宏心跳加速,莫非梦中场景这么快就要应验了? 正在他聚精会神的等待后话的时候,有人大喊一声,惊得淡黄色的小鸟立刻飞走了。 “阿宏,你坐在地上做什么啊?” 小鸟被吓跑,梦中应验的事情或许就此烟消云散,神棍阿宏颇为气愤,可是当他回头发现是村长老熟人时,愤怒消去一半,却依然埋怨道:“正碰上因缘际会,可倒好,全被你这一嗓子喊跑了。” 神棍阿宏和村长关系甚好,自然不会真的生气,同理村长对于莫名的委屈也不在意,只问道:“你这个神棍,又跑进大山里修行什么来啦?是不是被我破坏了?” 神棍阿宏没有回答村长的问题,而是抬头张望,好在淡黄色的小鸟没有飞远,就在不远处的枝头上站着。神棍阿宏对村长说道:“这次进山只是为了补充草药,未曾想刚才做了一个梦,梦中的一些事情立刻成了真,这种因缘际会的事情,我可不会错过。你回去吧,不要跟来,也别偷看。” 村长虽然知道神棍阿宏有本事,可是对于他的神神叨叨,有时候也颇为无奈,眼下只能嘟囔着因缘际会四个字独自一人离开。 村长走后,神棍阿宏来到另一棵树下抬头望着淡黄色的小鸟。小鸟清脆的叫了一声,飞到更远处的树枝上,像是在带路。神棍阿宏没有任何迟疑,立刻跟随着小鸟的步伐前进。这一走真是累坏了神棍阿宏,山路难走,对于会飞的小鸟来说不是个事,可是对于年过半百的人来说颇费脚力。但是走着走着,神棍阿宏已经无心去管自己的体力,他发现自己正走在去往山顶那个神秘的土地庙的路上。 神棍阿宏对大诚和瓜头说道:“我说的那个土地庙就是之前带你们去过的那个庙,土地庙高大恢宏,镶嵌在山体之间,像被大火烧过一样没有一丝色彩。被小鸟引到土地庙,我一点也不觉得惊奇,因为我早已经发现那里了,我所惊讶的是梦中应验的场景竟然和神秘的土地庙有关系。” 大诚和瓜头屏气凝神,继续听着这个关于小老儿身世的往事。 淡黄色的小鸟停在土地庙的一个突出的雕刻上面,蹦跳几下后再次飞起。正巧神棍阿宏打了个喷嚏,不知是打喷嚏的过程中眼花了,还是小鸟真的融化在天空中,在他眼里小鸟不是渐渐飞远,而是钻进了空气里。 土地庙前一片安静,正如被神棍阿宏发现开始,这里总会安静的可怕,仿佛山林之间的一切声音都不会打扰到这一方土地似的。神棍阿宏对于这座庞大的镶嵌在山体之间的土地庙没有任何陌生感,他早已经调查了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个雕刻,甚至是覆盖在上面的每一粒尘埃。 然而这一次,正是这个熟悉的地方发生了令人诧异的事情。 46. 庞大的土地庙有一个石门通向大殿,还有一个小门通向另一个单独的小房间。小房间如同窑洞一般冬暖夏凉,神棍阿宏没有兴趣进去探索,可正是从这个被他熟悉的地方走出一位老人。 老人为男性,身材矮小,佝偻着身子,面相十分友善。只这一面,神棍阿宏立在当下充满惊讶。他认识这个老人,老人姓方,一年前就已经死掉了。 大诚嘟囔道:“姓方,五年前死掉的……呜哇,您是说咱们村的方大爷?那个慈眉善目,信佛念佛的方大爷死后变成厉鬼了?” 虽然阴毒在减少,可是神棍阿宏依然虚弱,只能小声说道:“方大爷的确变成鬼了,但是谁跟你说是厉鬼了?” “大诚,你别激动,还是听阿宏叔说吧。”瓜头说道。 出现在神棍阿宏面前的的确是方大爷的灵魂,却不是厉鬼,没有任何恶毒的想法,依然保持着生前善良的品性,说道:“阿宏,咱们又见面啦,我活着的时候没有麻烦你,死后有件事想要委托你去办。” 神棍阿宏说道:“您和方大娘都是善良的人,一生无论灾祸、战乱、穷苦还是小康,全都专心礼佛,自然不会招惹坏的事情,我也自然不会帮你处理,只是现如今您这是演的哪出?” 神棍阿宏并没有使出见鬼的本事,原本是看不见鬼的,如果在这个情况下还能看见鬼,一定是鬼主动想要让神棍阿宏看见,甚至是逼迫神棍阿宏看见,这会令神棍阿宏感受到一丝寒冷才对。可是他看见方大爷后不仅没有寒冷的感觉,反倒是十分的自然,这不是神棍阿宏的本事,而是作为鬼的方大爷有本事。 而这个本事,不是成佛成仙,或者被佛被仙加持着,是不会释放出来的。 方大爷笑道:“我知道你的本事,现在这种情况是不会隐瞒你的,没错,我身后的确有力量,是一股温暖的力量,我只是个传话筒,他把你喊来,是有重要的事情相托。” “他……是谁?”神棍阿宏机警的问道。 方大爷摇摇头,说道:“你现在还不能知道,我也不可能告诉你。” “那么您让我办的事情是什么?” 方大爷招呼神棍阿宏随他一同进入土地庙旁边的那个小石门,神棍阿宏进去后发现里面还有一位老人,同样佝偻着身子,面相和善。 “方大娘,您也在这里?”神棍阿宏惊讶的说道。 “阿宏啊,谢谢你去年帮助我们的小孙子免受伤害,我们活着的时候斗不过鬼,死后也依然没有这个能力,多亏了你,多亏了你啊。”方大娘说道。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何况您的小儿子还给我好处费呢,不是吗?”神棍阿宏说道。 方大娘哈哈一笑,嗔怪着说道:“你这个神棍,也总有贪钱的时候,没有找我小儿子多要吧?否则你可得烧纸钱给我还回来。” 神棍阿宏意有所指的说道:“您二老现在都这个状态了,还需要我们活人的几个纸钱吗?方大娘,说吧,‘他’找我来有什么事情?” 二老招呼着神棍阿宏向里面走去,在小房间的最深处躺着一个光屁股的男婴,长着一双大眼睛冲着神棍阿宏笑,十分的可爱。神棍阿宏并没有被可爱的婴儿逗笑,因为在婴儿的身边卧着一只不怒自威的老虎,一双虎眸透着警惕的神情,直直的盯着神棍阿宏这个陌生人。 神棍阿宏当下自言自语道:“难道这就是因缘际会?” 【24】老儿尊者 47. 黑龙山最深处的庞大土地庙旁独立的山洞中原本空无一物,却在因缘际会的引导下出现已经去世的方家二老,以及一头彪形成年猛虎和一个光着屁股的男婴。 男婴不哭不闹,睁着一双灵动的眼睛直直的注视着满目惊讶的神棍阿宏,没有半点生分的感觉,仿佛相处多年的父子。而其身边的老虎却没有如此友善,一双虎眸紧紧的盯着神棍阿宏,如同对待仇人一般。但是随着小老儿稚嫩的呀呀一声叫嚷,老虎忽而示弱下来,如同看门大狗卧在地上收起锋芒。 神棍阿宏倍感吃惊,这个刚出生不足月的男婴全然不是平日里的娃娃,反倒是有着惊人的成熟感,甚至还有控制老虎的本事。然而想到方家二老一个死去四年,一个去年刚死,分明是两个鬼,这个男婴的古怪也就不足为其了。 神棍阿宏问道:“这虎和娃娃究竟是?” 方大爷温和一笑,说道:“虎为伏虎罗汉之虎,传说有位尊者所在的寺庙之外常有猛虎因饥饿长啸,尊者将自己的食物分给虎食,时间久后猛虎便被尊者降服,常玩耍一处,人称尊者为‘伏虎罗汉’。此虎并非原虎,只是其降下人间的一部分,却也足以胜任保护男娃的重则。” 说到男婴,方大娘接着说道:“男娃无名,降于仙处,长于人间,一生有灾无病,百年后封为‘老儿尊者’,伏虎罗汉降下猛虎守护,却防不尽天下造化与苦难,需有人助其成长,百年之后论功封赏。” 神棍阿宏问道:“伏虎罗汉选择我为看护男娃之人?” 方大娘摇头道:“伏虎罗汉只是降下猛虎,算作是辅佐,真正的那个‘他’不是伏虎罗汉,也正是这个‘他’选中的你。阿宏啊,不要去问‘他’是谁,时机一到自然知晓,时机不到神鬼难料。你要做的是把男娃带回去亲自抚养,在抚养的过程中可以逐渐知晓你现在所好奇的一切。” 看着可爱的男婴,念着其神秘的身世,神棍阿宏沉默思索,方大爷说道:“只要男娃顺利成长,抚养之人百年后论功封赏,如此厚恩实为难得,你可要想清楚啊。” 神棍阿宏问道:“为何是我?” 方大爷说道:“阿宏,动用你的本事仔细瞧瞧这山洞是否如你所愿?” 神棍阿宏迟疑片刻,终于还是动用自己的本事看到了山洞中的真相,只见到处闪着金色的光芒,发出安详宁静的经文之声。神棍阿宏倍感震惊,忙跪在地上磕头,方大爷将其搀扶起来,说道:“带着男娃回去吧,会有福报的。” 见到佛光的神棍阿宏不再迟疑,立刻答应下来,却在起身想要抱起男婴之前被方大娘阻拦道:“先别着急,还有两件事没有说呢,其一,男娃每个月都要进行一次药浴和帖符纸的仪式,稍后我会详细的告知你,这将是痛苦的一夜,也将是雷打不动的事情,哪怕出现再紧急的情况也不能错过时辰。第二,猛虎将随男娃一起来到你家,然而其不能永远有气无形,需要给它找一个可以寄宿的形体。” 神棍阿宏小心翼翼的抱起男婴,这个娇弱的小宝贝咧着嘴笑着,胖嘟嘟的十分可爱。守护在男婴身边的猛虎虽然站了起来,眼神中却没有了之前的警惕,仿佛他们之间已经达成了共同抚养、保护男婴的协议。 方大娘把药浴和帖符纸的仪式过程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后,便把神棍阿宏送出洞外。神棍阿宏走出山洞后,慈眉善目的方大爷和方大娘全都消失了,只有身旁的猛虎还在,以及怀中的男婴和站在山洞外面满脸焦急的村长。 见神棍阿宏走出山洞,村长长舒一口气,上前问道:“你这是跑到哪里去了?咦,这个男娃是哪里来的?” 神棍阿宏低头看着身旁体态庞大的猛虎,似乎村长并没有发现,或者说村长根本就看不见,便说道:“让你不要偷看,怎么还是来了?因缘际会的事情你又不是不懂!” 村长说道:“我当然懂,可是这次死活也放心不下,总觉得得跟着你才放心,或许这也是你所说的因缘际会的一部分吧?”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村长回道:“我根本就没有走远就立刻回来找你,可是你虽然就在前面,我却怎么喊你都没有反应,而且你的胳膊腿比我好,我追不上你,只能跟着到了这里。见你在土地庙前自言自语,不敢打扰,后来你进入山洞后更是不敢现身,然而你进去的时间实在太久,我不放心,最后还是进去看了看,可是里面根本没有人啊,你到底去哪了?” 48. 村长绝不是个会撒谎的人,神棍阿宏仔细听着,说道:“我就在山洞里,你却看不见,这可有意思了。不过从你的话中我能感受到,此次因缘际会并非属于我一个人,你也有份,所以才会不放心我,甚至跟着我来到土地庙。然而你虽然可以知道一切情况,却并不能知道全部,所以才不会在山洞中看见我,其实我就在山洞中,可谓是一个障眼法不仅让你看不见我,也让我看不见你。” “那这次的因缘际会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除了你对着土地庙自言自语,我可是什么都没有看见啊。”村长说道。 神棍阿宏低头看着怀里的男娃,说道:“恐怕一切都在这个娃娃的身上,这不是一般的娃娃,我带回去抚养,自然需要有人助我一臂之力,而这个人就是你。” 村长有些迷糊,说道:“你要抚养这个来历不明的娃娃?” “是的,当做自己的孩子认真抚养。” “你是从哪抱出来的?”村长问道。 神棍阿宏说道:“具体情况今天晚上你到我家里再说吧,现在得先把娃娃带回去,我觉得他饿了。” “可是你打算怎么解释呢?山里不会平白无故出现一个光屁股的娃娃的,说出去谁也不信。”村长说道。 “所以才需要你这个有话语权,又有威严的村长帮助我,咱们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神棍阿宏编好说辞后和村长分两条路下山,由于山路远近不同,一定会是神棍阿宏先进村子,村长后到。当神棍阿宏抱着男婴出现在村中时,果不其然引起大家的好奇,纷纷觉得在山里发现娃娃的可能性太低,这时村长出现,扯谎道:“阿宏,我刚才在山里看见一对鬼鬼祟祟的男女急急忙忙的下山,面生,都是陌生人,我喊他们,他们反而跑得更快了,我还以为是坏人,现在看来或许就是这个娃娃的父母吧?” 村长的引导起到了很好地作用,大家开始相信神棍阿宏捡来的娃娃就是那对不负责任的男女丢掉的娃娃,并且谴责他们希望娃娃死掉,否则但凡希望有人捡到娃娃也不会扔在山里这种偏僻的地方,幸好被神棍阿宏捡到,否则这么可爱的小生命就要惨死在大山之中了。 男婴顺利住进神棍阿宏家,有村民送来了奶粉和一切抚养婴儿需要用到的东西。当天晚上,村长仔仔细细的听了一遍神棍阿宏得到男娃的过程,惊讶的闭不上嘴,只问道:“莫非伏虎罗汉的那头大老虎就在院子里?” 神棍阿宏撇撇床边,说道:“就在屋子里。” 村长吓得立刻闭嘴,神棍阿宏说道:“这头猛虎需要依附在别的动物的身上,我不想杀生,你看看谁家有快要病死的狗,你给弄来,我让猛虎俯身在狗的身上吧。” “狗这东西哪有随便死的?要是不想杀生,你就再等等看吧。”村长说道:“我会帮你留意的。” 村长摸着男娃的小手,被其可爱的模样弄得心都软了,轻声说道:“你这个小家伙难不成是个神仙?可要好好地保护我们村子啊。对了,阿宏,得给娃娃起个名字啊。” 神棍阿宏想了想,说道:“方大娘说男娃百年之后封为‘老儿尊者’,不如现在就叫他‘小老儿’吧。” 【25】大黄狗 49. 听了神棍阿宏对四年前的回忆,大诚相当的惊讶。自己当年只知道阿宏叔从山里抱回来一个孩子,却万没有想到背后还有这么古怪的事情。莫非小老儿是个神仙?又或者是神仙的孩子?亦或是妖怪地孩子?当然也有可能是人类的孩子,只不过被神仙选中了。 大诚把看过的神话故事里的相关桥段悉数搬到小老儿的身世上,但是关于这件事的真正答案,就连神棍阿宏自己也没有弄清楚。 神棍阿宏说道:“方家二老对我说的是,随着不断地抚养小老儿,我会逐渐明白背后的真相。现在已经过去四年,我除了每个月进行那一次仪式外,知道的其实并不多。我只知道小老儿有着超越年龄的成熟,虽然他依然表现的很天真可爱,但是真到出现厉害的事情时所表现出的冷静,绝非一般的三四岁孩子所能比拟。而且他认识字,可以读书,还能够写经文,更有许许多多逐渐被挖掘的本事。” 大诚说道:“对呀,我的那本《岁月初解》就是小老儿从土地庙里拿出来的,可是那里面怎么可能藏着书呢?” “诚诚,事到如今,我不想对你隐瞒关于小老儿的事情,可是真让我说出个所以然来,实在也是不清不楚。将来有一天你若是真的拜我为师,照顾抚养小老儿的重担将会落在你的身上,他是神仙也好,是妖怪也罢,你都得承担着这份责任。”神棍阿宏说道:“现在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为什么你想拜我为师,可我总说时机未到,其实这个时机就在小老儿的身上……” 大黄狗一刻不停的舔舐着神棍阿宏虎口上的伤口,似乎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轻而易举,好在神棍阿宏的面色虽然虚弱,却已经没有继续恶化下去。看着大黄狗尽心尽力的驱毒,神棍阿宏放心下来,继续说道:“我一直希望彻底了解小老儿后再询问你的意见,如果你有这份承担,我再收你为徒,如果小老儿的问题过于严重,严重到不应该由你来承担时,我是绝对不会让你成为我的徒弟的,即便你有傲人的皎熊命也不行。” 提起皎熊命,大诚想起了自己背负的这份力量,它虽然能够震慑住厉鬼,却也伴随着水牢灾的恶劣影响,以至于父母殒命于此。可是就算只看到皎熊命的过人之处,神棍阿宏竟然也不愿意把问题很大的小老儿交给大诚,可见他是多么的担心小老儿的诡异身世。 然而低头看着矮小的憨态可掬的小老儿,如同杨柳青年画上走出来的娃娃,实在很难和妖魔鬼怪联系在一起,即便是神仙也不觉得像。神棍阿宏半蹲在小老儿身前,看着这个只有四岁的娃娃,小老儿似乎并没有听懂神棍阿宏讲述的一切和他有关,而是天真的走到大诚面前,直往大诚的怀里钻。这个小娃娃早已经喜欢上大诚,成天粘着他,如同对待兄长,更甚父母。 大诚现在知道小老儿绝对不是一般的人物,可他依然还是将其抱在怀里,宠溺的磨蹭着他稚嫩的小脸蛋,小老儿开心的撒娇着,他救活了阿宏叔,又得到了大诚的关爱,还有什么理由不开心的撒娇呢?小老儿困了,疲惫的搭在大诚厚实的肩膀上,等待着神棍阿宏驱毒完毕,赶紧回家睡觉。他要听故事,听大诚亲自讲完昨天晚上没有讲完的那个童话故事。 “阿宏叔……”大诚说道:“无论小老儿是神仙还是鬼怪都没有关系,我一定会抚养他,看着他长大,如果将来有一天他变成了神仙,我会让他好好地保佑大家,如果他变成的鬼怪,我会告诉他不要出来害人,如果他如同方家二老说的那样百年之后被封为‘老儿尊者’,我这个抚养他的人也能得到好报,无论从哪一个角度去看,都是好事一桩呀。” “诚诚,你真的这么想吗?”神棍阿宏虚弱的说道:“一直以来我都在担心小老儿的身世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这就像是在身边放置一个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危险,你愿意承担吗?” 大诚摸着小老儿柔软的脊背说道:“这么可爱的小家伙,怎么可能是定时炸弹呢?” 瓜头说道:“俺虽然不知道什么是定时炸弹,可镜花水月,诚诚,你现在看见的可爱,会在一瞬间变成庞大的邪恶,你不怕么?” 大诚依然用自己的大脸轻轻的磨蹭小老儿的脸蛋,说道:“只要我这一生都在关爱着他,如同对待自己的亲弟弟一般,我相信即便是定时炸弹也不会引爆,即便变成怪物也有再变回小老儿的那一天。” 神棍阿宏不再注视大诚,转而望着漫天星空,夕阳早已经消散,天垂象变得阴沉寒冷,唯有那些星星亮着光,指引着道路。 50. 大黄狗驱毒的过程似有越来越慢的趋势,众人深知着急不得,只能安静的等待。大诚看着面前这只大黄狗颇有些本事,便问道:“阿宏叔,您说的那只伏虎罗汉降下的猛虎,难道最后进入了这只大黄狗的体内?” 神棍阿宏点点头,说道:“是啊,就是附着在这只大黄狗的身体里了,狗早已经死掉,只是借用了身体。” 要想保证有个什么东西守护在小老儿身边又不会显得太突兀,人当然是最好的选择,可是总不能让猛虎依附在一个死人的身上吧?在动物中,狗是农村里最稀松平常的动物,让一条狗整天跟在小老儿身边,只会让人觉得这条狗懂事、有趣、好玩和忠诚。 然而神棍阿宏不愿意为此杀生,只能等待将要死亡的,或者刚死掉没有超过六个时辰的狗。可是狗虽然在农村不值钱,甚至家家都有,到处都是,可真要是找到一条合格的,一时半会还真没有,家家户户的狗都是体格健壮的看门狗,没听说谁快死掉了。 好在没过几天,村长给神棍阿宏打来电话,说是在省道的边上看见一条大黄狗,应该是被车撞过,虽然还没有死,可也是板上钉钉的是了。神棍阿宏让村长赶紧把狗弄回来,村长却犹豫的说道,这狗被撞的很惨,腿都折了,满身是血,真的还可以用吗?神棍阿宏愣了一下,只怪自己心急,没有考虑到被撞的狗身体是残缺的。他冲着趴在小老儿身边的猛虎叙述了村长的话,猛虎竟然点点头,表示同意。 大黄狗被村长弄回来时已经断了气,的确浑身是血,还折了两条腿,死得十分惨。按照方大娘所说,神棍阿宏把大黄狗放在一个单独的房间,把窗户封好,门也紧紧的关上,无论白天还是晚上,在门口点上一支普通的蜡烛,等到蜡烛熄灭后就可以了。 村长没有走,在院子里陪着神棍阿宏喝茶,当蜡烛燃烧过半的时候,只听见屋子里传来一声狗叫,门口的烛火也随之熄灭了。神棍阿宏打开门,刚刚死的透透的大黄狗这会儿又活了起来,虽然身上充满血迹,但是断掉的腿已经复原了。神棍阿宏打来一盆清水,洗去大黄狗身上的血迹,待皮毛干燥之后,金黄金黄的十分好看。大黄狗嗷嗷叫了两声,没有任何老虎的味道,是条正儿八经的狗。 大黄狗走进小老儿的房间,村长才敢说话:“阿宏啊,要不是你刚才拦着我,我真想给它跪下磕个头,要说以后咱们村子就算是有神仙保佑啦。” 神棍阿宏不知道这条伏虎罗汉的猛虎是否能够保护村子平安,可也不想泼村长的冷水,只说道:“神明自然会保佑咱们,只要咱们保持善良勤奋,是否降在村子又有何妨?猛虎和小老儿的事还得仰仗你的帮忙,千万不要跟别人说起。” “你真打算就这么养着他啦?毕竟是个娃娃,家里没有女人,你自己照顾的了吗?”村长问道。 神棍阿宏点上一支旱烟,说道:“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小老儿身份特殊,我不敢轻易将他交给别人啊。” 听着阿宏叔的回忆,大诚呆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大黄狗,原来这的确是伏虎罗汉降下的猛虎,难怪不需要喂养,难怪天生高冷,难怪只知道保护小老儿。想到以前还去逗弄过大黄狗,大诚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忙给大黄狗赔不是。大黄狗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专心的舔舐神棍阿宏的伤口,又过去片刻,瓜头说道:“阿宏叔体内的阴毒终于被弄干净啦。” “那咱们赶紧回家吧。”大诚说道。 神棍阿宏摇摇手,说道:“不行,咱们还有重要的事情得去做呢。” 【26】抓狐 51. 天色已黑,神棍阿宏又是刚刚脱离生命危险,大诚实在不希望在这个当口去办事。然而神棍阿宏的一席话揭开了此行不得不去的原因:“我之所以受伤,是为了捉住那只鬼装畜的小畜生,也就是在耳东等人看来是只猫,但在瓜头看来是条狐狸的家伙。” 瓜头问道:“俺没有说错,就是狐狸对吧?” “瓜头看得最准,的确是狐狸。”神棍阿宏说道:“我已经使出手段引出那只狐狸,却没想到小畜生如此机敏,本领也不小,咬了我的手逃了出去。然而它是破解鬼装畜的关键所在,如果今天不捉,下次就太难了。” 大诚问道:“可是那只狐狸已经逃走,咱们今天抓和明天抓又有什么区别呢?” 神棍阿宏说道:“所以我才让你把大黄狗引来啊,一是让它驱除我体内的阴毒,二是利用阴毒的味道寻找那个小畜生,想必它今夜还跑不出多远,如果耽搁到明天甚至几天之后,茫茫大山,乃至整片中国大地都有可能成为其藏身之地,咱们即便知道阴毒的味道,也很难找到。” 大诚又问道:“虽然咱们大黄狗大黄狗的叫着,可它毕竟是伏虎罗汉的猛虎,是虎啊,怎么还有狗的本事可以锁味寻人了呢?是不是猛虎依附在什么动物的身上就能得到相对应的特殊本领?” 神棍阿宏虚弱的站起来,哈哈一笑,道:“你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没有那么回事,只是可以闻到阴毒的味道,和狗的嗅觉没有关系,你就是把它附着在一块石头上,也能知道阴毒的味道。” 见大诚有些沮丧,瓜头安慰道:“这些都是很高深的本领,应该不是《岁月初解》和《连阴阳》中能够记载的,你不知道并不为奇,慢慢学吧。” 在大诚的搀扶下,神棍阿宏缓缓地站起身,从包里拿出手电筒递给大诚,让其抱着小老儿走在前面。有神棍阿宏在,大黄狗似乎并不是特别担心小老儿的安全,安心的走在最前面。 循着阴毒的特有味道,一行人穿过河谷来到耳东出事的老龙潭。大诚没有来过老龙潭,当手电筒照在墙壁上的“老龙潭”三个鲜红色的字时,他着实吓了一跳,忙说道:“阿宏叔,咱们得赶紧走呀!” 走在后面的神棍阿宏以为前面出了事,顾不得身体不适赶紧走到前面,可是前面安静极了,并没有发生什么古怪的情况,大诚发现阿宏叔竟然没有反应过来,说道:“阿宏叔!您忘了取魂的事情了吗?老祖宗说一旦发生取魂,即便是跟随高人也不要轻易来到出事之地,您是很厉害,可现在身体虚弱,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听明白大诚的担心后,神棍阿宏笑道:“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件事,放心吧,你说的那种情况必须有耳东跟着的时候才会发生,咱们现在过来和取魂没有关系,不会出事的,否则……如果一个地方因为发生取魂的情况就不能出现无关的人,那岂不是太坑人了?” 大诚傻乎乎的脑子转的慢,想了一下才明白,可是他依然觉得隐隐的不安,如果以后自己去某个旅游景点玩,那里恰巧发生了取魂的情况,且被取魂的人也在那里,不就会导致当时所有参观景点的人全都死掉吗?联想到国庆节时全国各地的景点都是人山人海的,岂不是太过可怕? 神棍阿宏看出大诚的顾虑,问道:“你在瞎想什么?” 大诚把关于旅游景点的困惑说了出来,神棍阿宏解释道:“取魂发生在阴山背后鲜有人出现的地方,因为阳气弱所以才会发生诡异的情况。你说的旅游景点因为阳气太强,基本不会出现诡事,即便真的出现,也不会多么的厉害。” 瓜头说道:“大诚,你想过一个问题没有,这个世界既然有鬼可以作乱,难道就没有制约他们的规则出现吗?像阿宏叔这样的人虽然可以利用本事解决问题,但若是没有这样的人出现,难道只能任凭鬼怪作乱吗?这么多年俺一直思考这个问题,现在俺明白了,一切自有命数,任何诡事终有其各自的限制,比如取魂,不会出现在阳气足的地方,这就是限制。” 大诚似乎明白,又似乎没有理解透彻,神棍阿宏补充道:“瓜头说的对,但有一点我想说的是,我这样的人看似是游离在规则范围之外,通过每一代人的努力发展出来的本事,可是你们想过没有,万事终有根源,那位第一个研究对付诡事的人,他是出于什么力量走上的这条道路的呢?我们这样的人是不是也是规则中的一个环节呢?” 52. 老龙潭外两人一鬼探讨起了不合时宜的问题,很快他们意识到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便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老龙潭上。在手电筒的照射下,老龙潭平静而又阴沉,因为这里发生了诡事,大家不约而同的先入为主的觉得这里鬼气森森。 通向老龙潭的微型瀑布不断地流淌着溪水,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除了落水的地方泛起涟漪,绝大部分的潭水一片平静,手电筒的光打在上面如同照射在一面并不是特别平的镜子上。深绿的水色,冰凉的气息,配上微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充满大山深处的自然味道。 大诚问道:“阿宏叔,咱们怎么逮那个小狐狸?” 大诚刚刚问完,大黄狗便走到潭水的边上,如同对着圆月的孤狼高高抬起头,随后依偎在大诚怀里的小老儿指着远处的一块石头说道:“在那!” 神棍阿宏立刻摘下大诚脖子上的玉石,戴在自己的脖子上。瓜头瞬间消失在大诚的面前,只听得神棍阿宏指挥道:“瓜头,去把它抓住,我在后面配合你!” 瓜头原本跟在大诚身边,这会儿遵守着阿宏叔的指示得以施展身手,噌的一下冲着石头上的狐狸跑去,就连大黄狗也跟在后面一起帮忙。 大诚颇为无奈的说道:“阿宏叔,怎么还把玉石摘走了呢,我就不行吗?” 神棍阿宏说道:“当然不行,你的本事才能给瓜头提供七米的空间,我可是有着百米的空间呢,七米和百米,你说哪个方便抓鬼?” “七米也差不多了呀,而且我可以跟着瓜头一起跑,保证给他足够的施展空间。”大诚说道。 神棍阿宏专心的盯着前面的战况,对大诚说道:“我身体虚弱,动用见鬼的本事才能看见瓜头和那个小畜生,这很累的,你就让我戴着玉石歇一会儿吧,等把小畜生抓住就把玉石还给你。” 小老儿像是在安慰大诚似的,绽放着一张纯真的笑脸亲了大诚一口,大诚的心立刻被萌化,紧紧的抱着小老儿不再说什么。 在大诚眼中,瓜头消失后就只剩下一只大黄狗在老龙潭的石头上蹦来蹦去,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狗疯了。神棍阿宏瞅准时机把之前用来抓鬼的玻璃瓶摆在地上,哆哆嗦嗦的点上一枝香。大诚看得心疼,阿宏叔一定很累才会连这么点动作都要哆嗦半天。 点燃香后神棍阿宏念动几句,大黄狗不再跳动,转过头看向玻璃瓶,随着神棍阿宏用红布封住瓶口,大诚才敢发问:“成功了吗?” 神棍阿宏捡起瓶子,得意的说道:“总算是捉住了。” 神棍阿宏把瓶子妥善的收进包中,正要把玉石递给大诚,刚一抬头却是吓了一跳,忙说道:“诚诚,千万别动!” 大诚原本抱着小老儿懒散的站着,突然被神棍阿宏警告,吓得浑身僵硬,连根手指都不敢动。 “怎……怎么了啊……阿宏叔……”大诚紧张的问道。 神棍阿宏说道:“耳东,千万不要做傻事,我们就是来带你回家的,你如果在这里做了傻事可就很难再能回头了!不,她不是真的,你看见的一切都不是真的,相信我,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你得跟我们回去。” 大诚实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低声问道:“到底怎么了?” “别动!诚诚,千万别动,尤其是你的脑袋,不要动!”神棍阿宏再一次警告道。 【27】指骨显灵 53. 大诚抱着小老儿站在老龙潭的岸边,在神棍阿宏的警告下一动不动。他意识到耳东就站在自己身后,似乎做着某种危险的动作。会是炸弹吗?还是有一把匕首?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危险可能比炸弹匕首更加可怕,因为阿宏叔提到了耳东,联想到耳东丢在这里的魂,站在自己身后的不会是耳东本人,而是耳东的魂。 想明白这一点后,大诚更加不敢随便乱动,却还是小心翼翼的把小老儿紧紧的搂在怀中,低于自己的肩膀,使其不会被身后的耳东的魂伤害到。 大诚看不见瓜头,大黄狗又在很远的石头上不敢轻举妄动,唯有距离最近的阿宏叔用虚弱的声音不断地和耳东沟通着,像个专业的谈判专家。 “我知道你现在很混乱,只想本能的保护住所能看见的一切,我们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你就想把我们伤害掉然后重建之前的场景。可是耳东,这一切都是虚假的,这种不真实的美好也有他的寂寞所在。相信我,一定可以把你带回家,难道你不想回家了吗?” 神棍阿宏顿了顿,说道:“是啊,家,你是想回家的,所以千万不要做傻事,一旦出手覆水难收。我已经见过你的父母,他们很担心你,你要是孝顺,要是还想见到他们,就一定要冷静。” 大诚没有佩戴玉石,根本看不见鬼,有很多次他都心存侥幸的想要跑,只要自己快步跑到阿宏叔身边,相信大黄狗和瓜头一定会把耳东控制住的。可是每一次他向阿宏叔使眼色,都被神棍阿宏严厉的拒绝。人就是这样,面对看不见也听不见的情况,无论多么的恐怖也不觉得恐怖,毕竟总觉得那是不存在的事情。可是在神棍阿宏、瓜头和大黄狗看来,情况完全不同。 站在大诚身后的耳东抬着双臂,十根指甲格外的长,透着血淋淋的红色,又有一些绿色的荧光附着在上面,指甲的尖端距离大诚的后脑勺不过两三厘米的距离,只要大诚乱动脑袋,或者做了激怒耳东的事情,指甲就会插进大诚的脑袋里。当然,这和阳间的受伤不一样,大诚不会立刻死去,甚至都不会流血,唯一的危机就是自己的魂被抽走。 即便是一般的抽魂都很复杂,如果被取魂的魂抽走拥有皎熊命的人的一部分魂,这样极端的情况就连老祖宗都没有说明白后果,更不要说神棍阿宏,他活了半辈子也根本没有遇见过,甚至都没有想过。 所以神棍阿宏很紧张,甚至紧张得瑟瑟发抖,他怕一旦事情真的发生,自己连救人的余地都没有。瓜头和大黄狗在远处,稍有移动就会引起耳东的紧张,眼下只有通过说话开导的方式缓解危机。可是无论他怎么说,耳东的魂始终一副执迷不悟的态度,虽然没有进一步行动,可还是随时都有伤害大诚的想法。 神棍阿宏衰弱至极,使不出鞋前钉的手段,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耳边传来大黄狗低沉的吼叫声,只是微弱的一声叫,神棍阿宏便敏感的扭头看去,一双人眼和一双狗眼背后的虎眸对视之后,神棍阿宏立刻想到了办法。 那枚高僧的手指骨! 还记得那一日,大诚去果子林救小敏时激发了皎熊命,继而使其了解到水牢灾的恶劣影响,在那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后,神棍阿宏曾经感到一阵迷茫,不知道该如何引导大诚走向正确的道路,那时候大黄狗叼着一个东西来到神棍阿宏面前,那个东西就是高僧的手指骨。 神棍阿宏曾经感受过一次手指骨的威力,不仅耳边出现佛经的声音,还有一位高僧出现在金光之中,阻挡了黑龙潭厉鬼对自己的伤害。但是那次之后这枚手指骨再也没有出现过吉祥之兆,神棍阿宏只是把它当成一件高尚的东西进行保存,也曾想过将其赠送给大诚以保周全。这会儿大黄狗主动招呼神棍阿宏,就是为了提醒他那枚手指骨。 既然当初在对于大诚的未来有所迷茫的时候大黄狗叼着手指骨及时出现,证明这个东西一定有其重要的作用,并且这个作用似乎可以应验在大诚的身上,神棍阿宏决定试一试,毕竟现在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他一边继续对耳东的魂进行游说,一边悄悄的把手伸进背包里翻找那枚他一直随身携带的高僧的手指骨。 54. 耳东的魂虽然一直对大黄狗、瓜头和神棍阿宏保持警惕,却并没有注意到神棍阿宏手中的小动作。神棍阿宏将高僧的手指骨使劲向前一扔,正巧打在大诚的脑门上,出于本能反应,大诚向后躲开,却偏偏不知道后脑勺那里有长长的指甲等着他。 这一连串的动作只发生在短短几秒的时间,神棍阿宏吓得倒吸一口凉气,以为大诚凶多吉少了。幸运的是高僧的手指骨真的起到了作用,在耳东的指甲即将插进大诚脑袋的时候,一阵佛光照亮了整个老龙潭,虽然大诚看不见,神棍阿宏、瓜头和大黄狗却是看得清清楚楚,佛光之中还站着一位相貌慈祥的僧人。 僧人念着经文,安宁又有力度,活人听了安定心神,恶鬼听了胆战心惊。耳东也不例外,似乎在高僧出现的一瞬间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高僧持续的时间很短暂,但其消失后佛音好像依然存在,使人久久回不过神来。 “阿宏叔……” 短暂的平静过后,大诚颤巍巍的声音打破了沉默,神棍阿宏来到大诚面前,把玉石挂在大诚的脖子上。总算又能看到瓜头,大诚心里终于有了底。 “刚才发生什么事了?我什么都看不见,耳东的魂已经走了吗?”大诚问道。 神棍阿宏抹去额头虚弱的汗水,说道:“放心吧,都处理好了。我可真是老啦,一点阴毒就导致身体虚弱成这样,刚才真是力不从心。” 瓜头上前仔细查看大诚的身体情况,确定没有阴毒一类的东西侵入身体后才放心的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大诚这才知道原来刚才发生了那么吓人的事情,自己的魂差一点就被抽走了。好在怀中的小老儿保护的完好,没有受到一点伤害。 神棍阿宏把高僧的手指骨收回自己手里,说道:“这个东西我先收好,回去后再向你解释,咱们已经抓住了鬼装畜的小畜生,耳东的魂虽然不见了,但是离不开这里,可以先不做考虑,还是回家吧。” 终于可以回家,大诚觉得如释重负,可是正当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老龙潭的上空突然升腾出一片绿色光芒,在光芒的照射下,水中的一块巨石上出现一个女人,女人似笑非笑,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大诚因为戴着玉石得以见鬼,眼前的一切诡异尽收眼底。 绿光和女人出现片刻便消失了,黑龙潭再一次陷入黑暗,只剩下大诚手中的手电筒的光照着有限的范围。 神棍阿宏说道:“还记得耳东被取魂后做的那个梦吗?他说梦见自己坐在老龙潭的潭边,漫天飞舞着萤火虫,潭水中间有块石头,石头上坐着一个特别漂亮的女人。” 大诚说道:“似乎和刚才出现的场景十分相似,只不过哪是萤火虫啊,分明就是鬼火,我在娃娃坟守夜的时候见过。而且那个女人也不美啊,根本就看不见脸。” 神棍阿宏说道:“梦中的场面总会有些出入,而且耳东也不知道什么是鬼火,这些咱们暂且不谈,我要说的是耳东之前说过,他在掉进老龙潭时把自己的眼镜丢在了水里,后来做梦时那个女人从水中缓缓而出,把那个丢掉的眼镜重新戴在了耳东的脸上,这可不是平白无故会发生的事情,一定有所寓意。” 瓜头似乎明白了,问道:“阿宏叔,您是说下水找找那个眼镜?” “没错。” 大诚无奈的说道:“阿宏叔身体虚不能下水,就只剩下我了,可是真的好冷啊。” 瓜头说道:“当然不能让你下水了,现在是秋天的晚上,又是在大山里,冷的要死,如果让你下水非得重病不可。阿宏叔,让俺下去吧,水对俺来说没有冷热之分。” 神棍阿宏说道:“可是这次过来我没有带着引路烛,无法将你安全的引入水底。” “没关系的,阿宏叔,这次和上一次不同,潭水似乎并不深,不需要引路烛的指引,甚至不需要让大诚把玉石还给您,七米的极限距离已经足够了,俺现在就下水查看。” “稍等,你这次下水除了去找眼镜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神棍阿宏说道。 【28】上身 55. 老龙潭上空忽然出现鬼火,潭水中间的石头上坐着个看不清容貌的女鬼,但是很快就消失了,恢复一片阴沉黑暗之色。 神棍阿宏并不觉得惊奇,也不担心石头上的女鬼忽然发飙,因为他明白这根本不是真正的现象,而是阴气极盛的地方遇到某种外来力量后产生的幻象,和海市蜃楼有几分相似之处,只不过海市蜃楼是把别的地方的景象映射过来,而身边的现象则是把此地过去的诡事重映一部分。 所谓的外来的力量,就是高僧手指骨的作为。 但是这也很好的提醒了神棍阿宏,既然已经来到老龙潭,不应只是抓住一个小畜生这么简单,还有别的事情可以一并处理掉。其一便是耳东掉进老龙潭时丢掉的眼镜,其二则是那块撑着耳东的石笋。 瓜头下水之前,神棍阿宏说道:“除了找眼镜外,还要去摸摸是不是真的有一块石笋。耳东描述落水时曾说幸亏身边有一块向上生长的石笋可以撑一下,否则早就第一时间沉入水底,你去看看石笋是否真的存在。” “您为什么在乎这个呢?”瓜头问道。 神棍阿宏意味深长的叹气一声,说道:“此事与宋仙姑有关,略微复杂,咱们以后再说吧。” 天色已晚,神棍阿宏虚弱疲惫,大诚和小老儿闹饿,瓜头不再耽搁,嘱咐大诚站在水边,尽量把七米的距离用到极限,而后进入水中。大诚觉得稀奇,瓜头入水时没有掀起半点涟漪,仿佛一个落入银镜中的男人。 瓜头重回岸边,身上没有一点被水浸泡过的痕迹,他的面色不太轻松,说道:“阿宏叔,俺找到那个眼镜了,就是那个戴在眼睛前面的东西,俺以前见地主戴过。只是虽然眼镜的确在水底,却被戴在一个石头脑袋上。” 神棍阿宏要他详细的说,瓜头便说出了自己在水底看见的景象。潭水不深,也就四五米的深度,加之地方没有多大,很快就找到了突兀的东西。之所以突兀是因为水底没有任何生活垃圾,算得上是十分干净,水也不脏,轻易就能看见一个圆圆的东西插在水底的泥巴中。 瓜头触碰不了阳间的东西,只能蹲在一旁仔细的看,这是一个石头雕刻的人的脑袋,分不清男女,却是有鼻子有眼,鼻子上还架着一副眼镜,大概就是耳东丢的那一副。至于所谓的向上生长的石笋的确有,却不是什么石笋,只是一块很长的石头插在泥中,大概是多少年前从周围的峭壁上掉进去的。 神棍阿宏仔细的琢磨着,而后忽然意识到这里平白无故的一个石头脑袋,或许正是之前在山中挖出来的那个没有脑袋的石膏雕像的脑袋。不过虽然想明白这一点,却并没有对大诚和瓜头解释,今天已经经历了太多事,还是赶紧回家休息的好。 一行人回到家中,大诚顾不得疲惫,停好摩托车后立刻钻进厨房做饭。吃过晚饭,神棍阿宏早早的休息,大诚则把小老儿安顿好后,打上一盆水擦拭心爱的摩托车。 瓜头在一旁看着,说道:“你难道不累吗?这么晚了还擦车。” “新车还是多擦擦吧,图个新鲜,以后旧了就不用擦的这么频繁了。”大诚说道。 瓜头不再说什么,伴着夜色在七米的范围内走来走去。摩托车擦拭完毕,大诚回到屋内,对瓜头说道:“你还想不想玩手机游戏了?” 瓜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孩子气发作,想也没想就说道:“俺想玩……” “那就上我的身玩吧,记得把耳机戴上,不要吵醒了小老儿。”大诚憨憨的说道,摆出一副你上我身的架势。 瓜头没有上他的身,而是说道:“《连阴阳》上有没有介绍附身的事情呢?” “有呀,怎么了?” “那你难道不知道被附身的危险吗?”瓜头说道:“你在这方面的本事还很小,如果俺上了你的身不走了,你是没有办法把俺赶出来的,也就是说一旦你心甘情愿的把身体给俺,俺就可以肆意控制你的身体,甚至只要俺不走,你的意识就回不来,你就会被俺取代。当然,阿宏叔可以想办法把俺赶出来,但是那样就会伤害到你的身体。” 瓜头觉得大诚还是没有明白其中的危险,继续说道:“俺是被介灵依附在玉石中的鬼,那块玉石又挂在你的脖子上,一旦我上了你的身,控制了你的身体,身份就会转换,不再是玉石的奴隶,转而成为玉石的主人,可以不去顾虑介灵依附最大的百米限制,能够随心所欲的到处走,你难道不担心吗?” 大诚静静的盯着瓜头,笑道:“咱们是兄弟,你不会那样做的,来吧,上身玩游戏,省得你晚上一个人无聊。” 瓜头觉得大诚并没有了解随便被鬼上身的后果有多么的严重,这无异于把自己的灵魂和身体交给一个鬼魂随意处理,和把自己的命拱手让人没有任何区别。可是看着大诚憨憨的笑容以及坚定的眼神,仿佛他又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 瓜头犹豫了一下,他想做个实验,做一个关于人性与鬼性的实验,实验的结果如果令他满意,则会带来一份宝贵的礼物。 56. 瓜头不再推脱,缓缓地向大诚走去,在即将合而为一的时候,大诚说道:“等一下!” 瓜头一愣,问道:“你后悔了?” 大诚挠挠头,憨憨的问道:“没后悔,就是想问问你上我身之后,我算是睡觉么?” “鬼上身有两种,一个是与你的精神共存,也即是咱们同时保持着意识,共同控制一个身体。另一种是我将你的精神彻底压制住,你就像是睡着了一样,由我来彻底控制你的身体。” “我现在挺困的,能睡觉就行,身体的事儿你就随便吧。” 瓜头上了大诚的身,甚至不用去压制大诚的灵魂就得到了对大诚身体的控制权。他低头看着厚实的双手,摸着胸口和手臂上结实的肌肉倍感恍惚,这个原本属于大诚的身体此刻宛若是自己的身体一样真实的存在着,这是多么强壮的身体啊,充满着力量。 瓜头没有去玩手机游戏,而是在屋里走来走去,他太渴望触摸实体的东西,这些存在于阳间的大大小小的物件虽然冰冷冰冷的,却在瓜头看来是最美好的触感。做鬼固然可以拥有一些神奇的力量,但是那种生前是活人,死后却摸不到任何阳间东西的落差感实在太过伤感,简直是在无时无刻的提醒着他,你是鬼,不是人! 瓜头站在镜子前,做鬼时他看不见自己在镜中的模样,现在虽然看到的依然不是自己而是大诚,但是能够摸一摸鼻子,摸一摸胡茬,这种真实的感觉还是很舒服的。 最终他还是悄悄的坐在床上,靠着柔软的枕头,戴上耳机打开手机游戏,这是他第一次亲手玩游戏,虽然看着大诚玩了好多次,可当自己去玩的时候不免笨手笨脚的。玩着玩着,瓜头的眼角流出了泪珠,他哭了,不是哭泣自己的手笨,而是对自己悲惨的命运感到委屈。他不想做鬼,他渴望以人的姿态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而不是依附在别人的身体里以别人的样貌身材行走在大地之上。 可是造化弄人,他只能被施舍在介灵依附中才能沐浴感受不到温暖的阳光,只能被施舍在别人的身体里才能摸一摸手机,玩一会儿游戏。 第二天一早,小老儿笑呵呵的捏着大诚的鼻子,大诚转醒过来责怪小老儿的顽皮时,猛然想起昨天晚上被瓜头上身的事情。 瓜头就在一旁站着,说道:“被俺上身后,累不?” 大诚盘腿坐在床上,咧着大嘴说道:“不累,你玩了多久呀?升级了没?” “升了两级,但是有一关始终没有办法拿到三颗星星,俺太笨,还得你来弄。”瓜头说道:“大诚,谢谢你……” “谢我?附身的事情吗?” “恩,谢谢你这么的信任俺,俺昨天晚上很开心,做人的感觉真的很开心。”瓜头说道。 大诚跳下床,站在瓜头的面前,说道:“咱们是兄弟,没有什么谢不谢的。你是鬼,这是事实,咱们没法改变,但以后你要是想做人,尽管对我说,只要我身体扛得住,随时可以上身。” 看着大诚真诚的眼神,瓜头倍感惊讶,这个看起来傻乎乎的大男孩其实一点也不傻,他能在释放皎熊命时凶狠得如同百鬼之王,却又能在温和时绽放一张真诚的笑脸。 瓜头的实验结束了,大诚是真心实意的允许他上身,甚至没有片刻犹豫。他的实验成功了,并且收获了一份名叫兄弟情义的礼物。做鬼的这些年,瓜头实在太过寂寞,阿宏叔虽然对他好,毕竟不同于大诚的这份情谊更加令人开心。 【29】捞头 57. 神棍阿宏希望立刻处理敦子家的事情,即便身体被阴毒所伤虚弱不少,却唯恐自己就此休息十天半个月,敦子家的儿子和耳东就要被大娟子的鬼魂伤害丢了性命。 大诚知道看门道的事情赶早不赶晚,劝也没有用,只能要求阿宏叔把他带在身边,这一次不是自己一心想要凑热闹,而是发自肺腑的想要照顾神棍阿宏。看着大诚满目诚恳的眼神,这个将来极有可能成为自己徒弟,现如今亲如父子的小伙子,惹得神棍阿宏心中一阵温暖。 神棍阿宏笑道:“你这小子还算孝顺,不过就算你今天不想去,我也准备把你带着,因为有份苦得你吃……” 天色尚早,把小老儿安顿给大黄狗保护后,大诚骑着摩托车载着神棍阿宏和瓜头一起去往敦子家。自从神棍阿宏转而处理耳东的事情后,敦子一直担心自己的儿子小命不保,现在总算把神棍阿宏盼来,自然是抓着对方的手生怕再因什么事情离开。 神棍阿宏说道:“之前已经告诉过你,耳东的事情跟你的事情有关联,经过查看更是确认无误,那边的情况可以补充这边的诡异,当一切未知的情况逐渐清晰起来后,再诡异的事情也会有一个说法,有了说法也就不再诡异了。” “这么说,您是找到说法了?”敦子问道。 神棍阿宏说道:“我今天过来就是要告诉你,我要带着这位叫大诚的小伙子进山一趟,去处理那个被石膏包裹的大娟子的尸体,你不需要出现,任何人都不需要跟着。我只是对你说一声,这根红绳照例拴在你儿子的手腕上,并且你们夫妻二人一定要守在儿子身边,就是吃饭拉屎都不能离开。” 敦子连连说是,可是敦子的媳妇担心的问道:“敦子烟瘾大,娃出事后敦子更是心慌的不断抽烟,如果需要始终在一起,这对娃的身体不好啊。” 神棍阿宏说道:“你家儿子的确不应该年纪小小的就闻二手烟,但是和小鬼索命相比,孰轻孰重,你应该明白。” 敦子不耐烦的说道:“我不抽烟就是了,为了儿子,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还是能忍的。” 告知完敦子后,神棍阿宏又给宋仙姑家打去电话,嘱咐宋仙姑道:“我现在要去处理女鬼的事情,必定会导致其不稳定,或许会对敦子和耳东的儿子产生影响。我已经安置好他家的儿子,至于您那边的耳东,有您在我很放心,让您的‘儿子’帮忙警惕一下吧。” 宋仙姑自然知道神棍阿宏所说的儿子不是自己活在阳间的大儿子,而是伴在身边活在阴阳之间的鬼儿子,她老人家说道:“你不必担心耳东的安全,我会让‘他’保护他的,但是你也先别挂断电话,我要说一件事。你之前让我好好算一算耳东他们在河谷照相的时候,也就是被鬼装畜欺骗之前都发生了什么,我已经算出来了,的确是鬼装畜,而且也的确是狐狸变成的猫。鬼装畜之后,耳东等人被迷了心窍,虽然走的还是通往老龙潭的路,虽然目的地和原本计划的一样都是去往老龙潭,但是他们一行人被迷了心窍后在老龙潭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本意发生的。” 神棍阿宏问道:“什么叫不是本意发生的?” 宋仙姑说道:“如果没有被迷心窍,耳东等人到了老龙潭可能会照相,可能会拨弄拨弄潭水,可能只待一会儿就离开了,无论做什么都出于自愿的原则,怎么高兴怎么来。但是被迷心窍之后,耳东一行人到达老龙潭,以及在老龙潭攀爬石头和跌落水中直到最后被救出来,都不是出于他们自愿,而是被控制了,就像电视剧的情节一样,不是出于演员的本意,而是按照导演的要求去演,而在鬼装畜的迷惑中,导演就是那个女鬼。” 挂断电话,神棍阿宏思考着一个问题,如果大娟子希望让耳东的魂留下照顾敦子的儿子,又何必劳师动众的以鬼装畜的手段引诱众人,再费尽力气的去取魂呢?直接把耳东害死,将其魂魄全部留在老龙潭不是更容易一些么? 58. 处理好后顾之忧,神棍阿宏带着大诚上路,他们并没有像对敦子说的那样直接去山里处理被石膏包裹的大娟子的尸体,而是骑着摩托车去往老龙潭。 照例还是把摩托车停在河谷外面,两人一鬼向着老龙潭进发。这一次到达老龙潭和昨天晚上的阴森完全不一样,空气清透,阳光温暖,就连恐怖的沙沙作响的树叶声也显得像是悦耳动听的大自然的声音。 来之前大诚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使命,也明白所谓的吃苦是什么意思,但是他没有任何怨言,只要能帮助到阿宏叔,他就愿意去做。他把双肩背包放在地上,忍着深秋的低温脱光了身上的衣服,光着屁股站在潭水边上,全身上下只剩下脖子上戴着的玉石。 瓜头同样是农村长大的孩子,小时候下水游泳从来都是光着屁股,没有一点讲究的,现在见到大诚一丝不挂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感叹大诚一身壮硕的肌肉不仅具有美感,更是把男人应有的阳刚的力量展现无遗。 见大诚有些紧张,紧随其后的瓜头说道:“下水也不穿个裤衩,一会儿要是有女人路过,非得骂你一顿不可。” 瓜头是想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情绪,不料大诚背对着他严肃的说道:“阿宏叔,我可是有着水牢灾的人啊,这次下水,瓜头跟着真的合适吗?我可不想害他。” “水牢灾只对活人有用,瓜头是不怕的。”神棍阿宏说道:“不要犹豫了,天冷水冷,你快点下去,赶紧上来。” 大诚憨憨的应了一声钻进水中,瓜头回过头对神棍阿宏说道:“您放心,我在下面会保护大诚的。” 说罢,瓜头也进入了水中。人和鬼终有截然不同的本事,瓜头在水里如履平地,大诚却要屏住呼吸手脚并用才行。索性潭水不是很深,在瓜头的带领下大诚以最快速度确认了戴着耳东丢失的眼镜的石头头颅的位置。浮上水面换气后,他一次就成功的把水里的石头头颅取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放在岸边。 神棍阿宏把放在双肩背包里的几条毛巾全都拿出来递给大诚,大诚冻得瑟瑟发抖,赶忙擦干身上的水,重新穿上衣服。神棍阿宏很心疼,甚至不去管放在地上的重要的头颅,而是不断嘱咐大诚把身体彻底擦干净,多喝保温瓶里的热水,还问他要不要加一件衣服。 刚才还光着屁股魁梧得像头熊的大诚,穿上衣服后反倒是冷的全身紧缩像个大肉球,可他还是不断地说道:“我没事,一会儿就好了,您还是赶紧看看捞上来的东西对不对吧。” 神棍阿宏拍拍大诚的肩膀,说道:“好小子,算个男人,今天回去阿宏叔给你做好吃的!” 大诚嘿嘿的笑着,靠在树下搓手取暖。神棍阿宏来到石头头颅边,嘴里念念有词的同时将一枚银针插在地上,距离石头头颅不过一厘米的距离,旋即说道:“不会有错,这个脑袋就是属于山里那个雕像的,而且如果没错的话,眼前这个看起来像石头的东西,其实也是用石膏伪造的。” 大诚问道:“石膏泡在水里不会溶解的吗?” “瞧这坚硬的程度,和山里的身体不一样,这个脑袋的外面包裹的是水泥。”神棍阿宏说道。 瓜头说道:“身首异处且死后脑袋不在身边的,大多成了孤魂野鬼,而且是怨念极深的那一种,难怪这个女鬼又会鬼装畜,又会恶鬼拍门,还会取魂,一定是积攒着无数怨气,也难怪,死于非命,身体还被迫害成这样。” 神棍阿宏将头颅包裹起来小心的放在背包里,说道:“我现在身体虚弱,支撑不住介灵依附所需要的力量,也没有办法长时间保持见鬼的手段。我得休息一下,就不能再看见瓜头了,有什么话你通过大诚转述给我就行。这个背包由大诚背着,瓜头负责监视,一旦里面的脑袋有什么异动,就立刻告诉我。” 逐渐恢复热量的大诚重新生龙活虎起来,拍着厚实的胸脯说道:“您放心,我会完成任务的。” 瓜头则问道:“阿宏叔,咱们要进山拼凑脑袋和身体了吗?” 神棍阿宏望着敦子家的方向,说道:“是呀,咱们该进山好好地问一问了。” 【30】魂魄显现 59. 一行人离开老龙潭,在河谷的尽头找到摩托车,立刻赶往敦子所在村子附近的那座山。他们没有进村去找敦子,而是直接从村外的一条小路绕到村子的后面,进入敦子当天夜里赶猪时的那条小山道。 照例还是把摩托车停在路边步行进山,大诚没有见过被石膏包裹的干瘪的尸体,他脑补了很多种场面,有恶心的,也有恐怖的,但是当他亲眼看见的时候才明白,世间的许多事情或许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吓人。 面前的土坑中躺着一个看起来像石像,却是干裂了一部分的石膏雕像,石膏的侧面露着凄惨的白色,像埋葬多年的枯骨重见天日一般透着骨气森森的感觉。至于里面的尸体其实并没有露出太多,只是在腹部有一双干瘪的手臂和手,看不见腹部,因为在的腹部和双手之间,抱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钟表。 大诚觉得很纳闷,把人藏在石膏里面,再把外面伪装成石像,这件事本来就很诡异,为什么里面还要抱着一个钟表呢?钟表虽然很脏,但是十分精致,看起来像个颇有年头的老物件。 正在大诚暗自琢磨的时候,身旁的瓜头说道:“这钟竟然还在走着。” 听到这话,大诚微微一愣,说道:“瓜头,你是不是眼花了,表盘脏兮兮的看不到里面,下面的钟摆也根本没动,你怎么能说它还在走着呢?” 瓜头回道:“钟摆的确没动,可是你听,滴答滴答的声音不是很明显吗?” 阴阳相隔,所能看见的并不一样,这种事发生了不止一次,大诚和瓜头立刻意识到什么,正要由大诚向神棍阿宏转述的时候,神棍阿宏低声说道:“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唔,阿宏叔,您又使出见鬼的本事啦?”大诚问道。 神棍阿宏低头看着钟表,对大诚说道:“休息了一路,到了这里再不使出手段可就要出事了,瓜头,你说能听见钟表滴答滴答的声音,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动静吗?” 大诚插话问道:“阿宏叔,您既然都可以看见瓜头了,为什么还不能听见滴答的声音呢?” 神棍阿宏解释道:“我虽然可以看见阳间以外的东西,可毕竟不是鬼,没有瓜头看得透彻。” 瓜头说道:“阿宏叔,就在您说话的时候,大诚背着的双肩背包中有蓝色的烟雾冒出来,大概是那个脑袋发出来的,同时倒在地上的石膏像的脖子那里也有同样颜色的烟雾冒出来,大概你们也是看不见的吧?” 神棍阿宏示意大诚把背包放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将从老龙潭中捞上来的头颅取出。正如瓜头所说,神棍阿宏和大诚都看不见蓝色的烟雾。 神棍阿宏低声说道:“有瓜头跟在身边,可真是省去我不少的力气,所谓的蓝色烟雾无外乎就是在提醒咱们把脑袋和身体拼凑在一起,但前提是瓜头能够看见,如果没有瓜头,要想理解这一层含义恐怕要走不少弯路了。” “拼凑到一起之后呢?”大诚问道。 “那个被敦子称作大娟子的人,哦不,鬼魂,可能就要出现了,许多谜题或许可以解开。”神棍阿宏说道。 瓜头警惕的说道:“俺虽然没有见过这种蓝色的烟雾,但是它带给俺十分不祥的征兆,您确定要这样做吗?” 神棍阿宏掂量着手中的头颅说道:“事到如今不听听大娟子怎么说,怕是有失公允了。” “有失公允?她出来害人,怎么还能有失公允呢?”大诚愤愤的问道。 神棍阿宏说道:“人之初性本善,这是老祖宗留下的一句话,做鬼其实也一样,如果不是有什么特殊情况,谁不愿意去投胎?做个厉鬼有什么好处?大娟子这个人我虽然并不是特别熟悉,在她生前也没有接触过,可她却是个风云人物,为了爱情可以和人私奔的那种,所以大家对她的谈论特别多,我也听说过一些,但是即便大家对她的感情生活再怎么指指点点,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说她一句坏话,真可谓是除了私奔这件事落人口实外,她其实是个特别善良的女孩,这样的人死后变成厉鬼,一定是死前受到了什么无法平复的伤害。” 瓜头说道:“瞧她死后的状态,不仅被分尸,还被石膏和水泥包裹着,一部分扔进水里,一部分埋进土里,这事发生在谁身上也没有办法安心投胎去呀。” “唔,原来如此,那咱们就抓紧时间吧,可是如果她想伤害咱们怎么办呢?”大诚问道。 神棍阿宏紧皱眉头说道:“我一直积攒力气,能使用一次鞋前钉的本事。” 瓜头说道:“大诚,只要咱俩保持好七米的距离限制,俺是不怕厉鬼的。” 60. 商量好对策后,神棍阿宏拖着疲惫的身体亲自进入土坑中,将头颅摆在尸体脖子的上面,讲一根点燃的蜡烛插在地上,利用火苗点燃一张巴掌大的符纸,嘴中念念有词。瓜头在一旁说,脑袋上的蓝色烟雾和脖子上的蓝色烟雾全部聚拢在蜡烛的火苗之上,而后盘旋在符纸的灰烬上方,最后化作一股相同的气息钻进了脑袋和身体中。 神棍阿宏略带惊讶的说道:“原来以烛聚魂的过程是这样的呀,以前只知道这个办法管用,却不明白到底是怎样一个流程,今天拖瓜头的福,总算知道其中的奥妙了,回去要仔细的记录下来。” 瓜头看见了连阿宏叔都看不见的东西,这令他颇为自豪,只是苦了大诚,除了能够看见瓜头,多一点的玄妙奇幻他也看不见,简直急得抓耳挠腮,只说道:“最开始盲目的戴上玉石的时候不仅可以看见瓜头,还能看见别的鬼,包括那个水鬼,简直是吓死我了,现在倒是不害怕,可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见呢?” 瓜头说道:“连阿宏叔都看不见,你当然更看不见了,不过别担心,一会儿大娟子的鬼魂出来,你就可以看见了。” 果不其然,随着以烛聚魂的手段灵验之后,一位长发披肩的女鬼浮现在眼前,用极尽冰冷哀怨的声音说道:“那个男人处心积虑的将我分开,你们又为什么想尽办法将我聚拢到一起?” 神棍阿宏说道:“咱们虽然素未谋面,却也斗法多个回合,无论是鬼装畜、取魂还是恶鬼拍门,都是非同凡响的本事,你能做到这些,证明你哀怨太深,不把你喊出来亲自问一问,怕是既解决不了旧的问题,又会引出新的问题。大娟子,跟我说说你的事情吧。” “我的事情?”大娟子显得有些迟钝,却又透着阴冷的精明,说道:“我的事情谁能管?我爱的时候没人管,我不爱的时候没人管,我夜夜流泪的时候无人管,我被人囚禁的时候无人管,我被人杀害的时候无人管,我被分尸的时候无人管,我被包裹在石膏里面的时候无人管,我被埋葬在土里无人管,我被沉入水中无人管,现在我自由了,有能力保护自己,也有能力复仇的时候,你就来管我,就来阻止我了?公平吗?你觉得公平吗?” 神棍阿宏平静且严肃的说道:“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能力保护全天下所有的人,有些人只是在马路上摔倒就会有人帮忙,而有些人被绑架被威胁生命也无人协助,这是每个人的命,不能因为在你遇到困难时没有人帮你,你就要报复无辜的人。现在你要伤害敦子家的儿子,要伤害耳东,我不会做事不管,这是他们的命,也是你的命,更是我的命。” “可是这对我公平吗?”大娟子执着的问道。 神棍阿宏说道:“每天都有人因为各种原因死去,有人吃东西被卡死,有人走路被花盆砸死,有人被失控的汽车撞死,死法五花八门,这对他们公平吗?不,当然不公平,可这就是命,每个人自己的命,你可以觉得很不公平,可事实就是这样,命也就是这样,又能如何呢?有人说要认命,有人说要不认命,但其实无论认命还是不认命,本身都是你的命,你之所以不认命,其实也是命中的一部分,你的不认命其实就是你的命。” 短暂的平静过后,大娟子低声说道:“我说不过你,你既然想要知道我的事,告诉你也就是了,但是你别以为我是在害怕你,你体内的阴毒虽然被排除,但虚弱的身体是对抗不了我的,更不要提你身边的一人一鬼了,都不是我的对手!” 神棍阿宏平静的说道:“说吧,我听着。” 【31】悲命 61. 分明是白天的山林,却因为大娟子的出现显得寒风阵阵。大娟子与神棍阿宏相隔五米的距离,虽然说话的声音哀怨低沉,宛若只在嘴边小声嘀咕,却能将每一个字送进神棍阿宏的耳中,也将那份哀怨至极的悲哀一同送入。 大诚有些纳闷,无论之前的十二个厉鬼,还是后来的水鬼和现在的大娟子,说话声无不低沉哀怨,就像欠她们钱不还,还非得以命抵债似的。可是这种负能量的感觉却从未出现在瓜头的身上,同样都是鬼魂,瓜头显得朴实、真诚、厚道、积极向上了许多。 后来大诚问过阿宏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神棍阿宏解释说,鬼和人一样,也有心态一说,那些生前过得不好,死亡方式不妥,或者死后不得安宁的鬼心态自然不好,出现阴沉哀怨的语气不足为奇。瓜头却不同,他虽然生前过得也不好,死后同样不得安宁,但是在神棍阿宏的开导和帮助下,已经完全化解了多年的哀怨,放下心结后自愿留在神棍阿宏身边,有了存在目标和意义,有了关心他的人,还有了大诚这个好兄弟,自然而然的会积极向上许多。 并且还有重要的一点,瓜头通过介灵依附附着在玉石上,绝大多数时间都被大诚留在身边,大诚本身是个阳气极强的人,可以为玉石提供源源不断的能量,这份能量并不会伤害到惧怕阳气的鬼魂,反倒泛起瓜头心中的温暖,当鬼魂心中不再冰冷的时候,心态也会转好起来。 许多年后瓜头对大诚说,鬼魂的存在如同风雨飘摇中的一根燃烧的蜡烛,要想屹立不倒,要想一直燃烧,就需要寻找支撑的力量。通过恶劣的方式得到力量的成为了厉鬼和恶鬼,通过积极向上的方式得到力量的成为了善鬼。正是因为大诚的正义、守信、勇猛、阳刚等优良的品性,加之小老儿的从旁协助,才给了瓜头不去做恶的基础。瓜头严肃的说,在如此积极向上的环境中成长,如同在最神圣的庙宇之中修行,半点邪恶的念头也不会有。 在诉说不幸之前,大娟子缓缓地拨开自己的长发,神棍阿宏惊讶的看到,大娟子四分之一的脸完全凹陷,像裂开一半的栗子。这样丑陋的面庞,哪里还是敦子梦中婚礼上一心想要做他儿媳妇的漂亮女人?哪里还是耳东被取魂后每个深夜都能在老龙潭潭水中央的石头上如痴如醉的欣赏的那个漂亮女人? 大娟子说,她爱上的男人名叫吕光,是隔壁村响当当的能工巧匠。吕光身材高大,体格健壮,干练的短发和好听的说话声透着十足的男人味。他虽然出生在淳朴的农村家庭,却是个能言巧语的男人,向大娟子展开了爱情攻势,并很快收获了大娟子的喜爱。 吕光的手艺是雕刻,从小就跟随爷爷在工厂里玩耍,一点点的学会了不少本事,加之自身在这方面天赋异禀,十三、四岁时就能拿着沉重的工具雕刻出恢宏又细致的雕刻来,不比城里学美术的大学生差。吕光会木雕、石雕,似乎一切可以雕刻的素材都能在他的手中焕发第二春,正是因为这样的好手艺,他被许多老板相中,并不断跳槽到薪金更加丰厚的地方。 正因如此,吕光平时基本不在村子里活动,和大娟子好上后,直接把大娟子接走一起生活。然而好景不长,就在大娟子以为自己碰到好男人,可以安稳的在县城过日子的时候,她的家人提出了反对意见,理由很简单,吕光这个小伙子虽然不错,但是他的家庭不好。 沉浸在爱情中的大娟子一心想要和吕光在一起,根本不会考虑家人的意见,不仅断绝了关系,还趁着吕光跳槽的机会跟他远走高飞了。 这之后他们过了一阵幸福快乐的时光,直到被一次事故打乱了原有的生活节奏,并且因为这个事故酿下一系列的苦果。所谓事故是一场车祸,吕光开车把人撞了,虽然没有撞死,对方伤得却很严重。在漫长的纠缠与处理事故的过程中,吕光因为心情不好沾染上酗酒的恶习,酒醉的他不仅打骂大娟子,更是出去找女人,还学会了赌博。 62. 尽管如此大娟子依然没有放弃吕光,她相信一切困难都是暂时的,只要交通事故处理完毕,吕光心中不再有压力,自然可以回到当初的状态。但是她最终也没有等到这个美好愿望成真的那一天。 因为酗酒吕光无法集中注意力,眼神涣散,双手颤抖,干扰着他雕刻的手艺。渐渐的他从人人都抢的雕刻高手变成了废物,只能投奔老朋友到一家雕刻工厂做苦力活。 巨大的心理落差进一步破坏着吕光的心态,一天夜里因为酗酒和大娟子发生争吵,言语恶劣间抄起床头柜上的烟灰缸,将大娟子活活的砸死了。 大娟子幽怨的说道:“我脸上的伤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当时我只觉得一阵疼痛,随着疼痛渐渐消失,眼前变得一片漆黑。不知过了多久,当我再一次拥有意识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站在自己的身边,是的,我是站在自己尸体的身边。吕光把我的尸体放置在工厂的一个废弃的地下室,我依然穿着睡衣,脸上的血渍已经变干,面色惨白,死相难看。” 大娟子哭了好久,却不是活着时候的哭声,而是透着连自己都不适应的鬼气。初为鬼魂的她还不习惯时间流失的变化,只觉得过去好久的时间,地下室的门打开了,进来两个人,一个是战战兢兢的吕光,一个是他们投奔的那个朋友。二人站在大娟子尸体的旁边,无论大娟子如何咒骂,他们根本听不见。 吕光和朋友小声嘀咕几句后,阴沉着脸将大娟子尸体上的衣服扒了个精光,用斧子把脑袋砍下来。大娟子站在一旁吓得吃惊,这两个人难道是在毁尸灭迹?吕光和他的朋友利用工厂的便捷,将大娟子的身体用石膏包裹住,还将最外面一层伪装成石像进行简单粗糙的雕刻,再把头颅裹在水泥中,不顾距离遥远开车回来,把身体埋进山中的土坡下,将头颅沉入老龙潭的水中。 大娟子低声说道:“一开始我并不知道他们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只是觉得脑袋寒冷,身体沉重,无法投胎,每天都很煎熬。当然,我也不会选择投胎,我怨恨,我愤怒,我要他们偿命!经过一阵子的适应,我发现自己有能力飘荡到更远的地方,便去找了吕光,我没有杀死他,而是把他吓疯了,我要他一辈子生活不能自理,只能被关在疯人院里了却残生!” 大娟子早已经没有了对昔日恋人的半点恩爱,丑陋的脸上充满着复仇之后的爽快,声音也显得高了一些,说道:“他的那个朋友我也没有放过,同样把他吓疯了。但是在他变疯之前,被我逼着说出他们处理尸体的用意。原来那是他们当地以雕刻为生的人私下里流传的一种可以摆脱鬼魂纠缠的方法,只要把头颅和身体分别雕刻成水泥雕像和石膏雕像,分别沉入家乡附近的水中,埋入家乡附近的山林之中,方可不必担心被鬼纠缠。最重要的是,要伪装成石像,并且雕刻成特殊的造型,还要在包裹尸体的时候在腹部放置一个钟表。” 神棍阿宏问道:“放钟表?” 大娟子说道:“他说一定要放一个钟表,越是古老的钟表越好。哈哈哈哈,真是讽刺啊,我恰巧就有那样一个钟表,一个十分古老的钟表,那是我最喜欢的物件,即便和吕光私奔也要把它带在身边,却不想最终竟然派上那种用场!” 大娟子的遭遇的确可怜,然而既然她已经作恶,在弄清楚所有事情之前,神棍阿宏不能有半点怜悯,问道:“你的死因我已经知道了,可是你为什么要敦子家的儿子做丈夫,还要取魂于一个不相关的耳东,让他帮助你照顾敦子的儿子呢?” 提到敦子,大娟子面色一变,却又很快隐藏了这份动摇,低声说道:“我投胎不成,又觉寂寞,找人陪伴而已。” “但为什么要选敦子的儿子?这其中有何用意?”神棍阿宏追问道。 大娟子尖声尖叫,说道:“总要选一个人的,选谁不选谁,又有什么意义?他家儿子可爱,难道不行吗?” 话已至此,暂时没什么好问的了,神棍阿宏沉下一口气,将全身的力气用在鞋前钉上,只听得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大娟子的魂魄立刻颤巍巍的没有了盛气凌人的气势。 【32】难以启齿 63. 鞋前钉当真是极具功效的好办法,虚弱的神棍阿宏穷尽全身的力气将此本事使出后,大娟子如同躲藏在黑暗中的猫被曝光在强烈的灯光之下一般,双手遮挡着脸连连向后躲开,却又避无可避,只能收起全部锋芒,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宛若被驯服的丛林猛虎般认了命。 大娟子不是傻子,她在活着的时候就知道神棍阿宏本领高强,死后更是不会大意,即便对方因为尸毒而虚弱,却不可能没有任何准备。大娟子明白,神棍阿宏一定有后手,只要自己把这个后手忍耐过去就可以进行反扑,神棍阿宏必死无疑。 可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从未经受过的鞋前钉竟然有如此强大的功效,即便神棍阿宏只是使出这一下,不出三五分钟也根本没有回神的可能。三五分钟的单方面碾压足以决定胜负,大娟子失望至极,只能任人宰割。现在她唯一能够顾虑的是虚弱的神棍阿宏会用什么手段毁灭自己,会不会很痛苦。 只是又一次让她没有想到的是,神棍阿宏虽然虚弱,却也依然有能力处置没有反抗能力的女鬼,只不过他没有这样做,而是缓缓地走向大娟子,站其身旁低声说道:“如果我不杀你,咱们能否建立起一份信任?” 大娟子颇为惊讶,问道:“你想干什么?” 神棍阿宏捂着嘴咳嗽一声,说道:“吕光杀了人,虽然被你吓傻,却是逍遥法外,还有那个帮助他处理尸体的人,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而不是疯疯癫癫一生。你现在这样纠结于这一方的人鬼之事,却不在乎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岂不是本末倒置了?” “我已经把他们吓疯,他们一辈子都要在疯人院度过!”大娟子说道。 神棍阿宏说道:“不,他们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只有这样才能为你的死付出真正的代价,你的家人也才会真正的解气。更何况……吕光和他的朋友纵使有可能被你吓疯,可是我猜应该是你使手段了吧?因为我觉得你并没有真正从他们被吓疯这件事上得到快乐。” 失去锋芒的大娟子呆呆的说道:“被你猜中了,他们俩真是混不吝的男人,好像没什么可怕的,即便是我的鬼魂也并不害怕,还请道士和尚对付我,我是实在没办法才使出手段把他们变疯的。” “你瞧,他们既然不怕,就不会因为你的死而愧疚,你平白将他们变傻,他们只会什么都不知道,你说这样的惩罚有意义么?” “可是我的尸首在这大山之中,距离死亡的地方那么遥远,又该如何……” 不等大娟子说完,神棍阿宏说道:“我有办法将你的冤情公之于众,并且通过合法的手段让吕光和他的朋友受到法律的制裁,为你鸣冤。你要做的就是停止一切害人的行为,在这里等待我。” “可是我觉得自己现在很好,如果你不捣乱,我会更好。”大娟子执拗地说道。 神棍阿宏冷笑一声,说道:“亲人不知,未曾祭奠;无法投胎,四处飘散;身首不一,满心怨恨;孤苦伶仃,哀怨无慰,即便没有我的干预,即使目标达到,就真的快乐吗?在这里好好地想想吧,等着我回来。” 神棍阿宏示意大诚和瓜头随他一同离开,大娟子哀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就不怕我走了吗?” 神棍阿宏头也未回的说道:“你的心散了,又能走到什么地方去?更何况你是明白的,你现在需要我。” 离开山林,大诚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原以为会有一场大战,没想到最终会是这样的结果。前一阵陪着铁老头的时候,铁老头曾经说过,他和神棍阿宏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流派,铁老头崇尚的是武力,用最有效的手段将鬼怪处理掉,遇到有价值的就将其饲养起来,且驯服的手段也是异常残忍霸道的。可是神棍阿宏却不同,他崇尚的是与鬼怪沟通,从中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 今天大诚总算领教了阿宏叔与鬼怪沟通的手段,当真是直入鬼心,炉火纯青。 摩托车停在山林边上,大诚刚要启动,只觉得嗓子发痒,一阵剧烈地咳嗽和干呕后,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面对如此突发情况,神棍阿宏和瓜头却一点也不意外。 瓜头说道:“大诚,你阳气亏损,能坚持到现在才趴下已经很不容易了,别着急,先缓口气。” 神棍阿宏说道:“真不知道是你这小子坚强,还是反应迟钝,距离我使出鞋前钉已经过去一阵子时间,你才有反应啊。” 大诚无奈的说道:“什么阳气亏损,什么鞋前钉,有关联吗?不过听您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就是从您使出鞋前钉开始,我才觉得浑身寒冷的,还以为是在老龙潭里潜水时留下的后遗症呢。” 瓜头说道:“阿宏叔的鞋前钉特别厉害,即便俺以介灵依附的手段待在你的身边也依然觉得十分可怕,却也恰恰由于介灵依附的原因,在俺觉得承受不住的时候才会从你身上吸取阳气加以补充,才不至于一同倒在地上俯首称臣呢。” 大诚憨憨的坐在地上喘气,像一头奔跑后休息的狗熊,说道:“唔,原来是这样,你们不是说我阳气很足的吗?” 瓜头说道:“再足也有限度啊,鞋前钉的本事太大,俺从你身上吸收的阳气就多了一些,对不起啊大诚,都怪俺没有本事……” “唔哈哈,这点小事有什么可道歉的,如果道歉还得怪我阳气不足以支撑你呢。”大诚说道。 64. 由于神棍阿宏的身体实在虚弱,加之大娟子已经被暂时稳定住,一行人决定先回家休息,明天一早再去办事。然而当他们到家后,敦子就站在院外十分规矩的等待着。 敦子自称刚来没多久,有事想要和神棍阿宏说。由于这件事有些难以启齿,敦子请求和神棍阿宏单独聊,不过和以往不同的是,就在大诚自觉地准备离开的时候神棍阿宏拦住他,对敦子说道:“如果是大娟子鬼魂的事,诚诚就应该知道,毕竟这一次我需要他的帮助。” 大诚十分感动,自己总算被阿宏叔重视了,忙说道:“敦子,我以后是要成为阿宏叔徒弟的人,学好了本事为大家服务,你有什么话也跟我说说,不会外传的,放心吧。” 敦子心乱如麻,狠下心来说道:“行,那我就跟你们说了吧,其实我想说的是我和大娟子的关系……那是在我结婚不久的时候,我和大娟子私下里好过一阵子,后来媳妇怀孕后我和大娟子就分手了,我一心照顾媳妇,迎接将要降临的孩子,大娟子则和隔壁村的吕光混在一起,甚至私奔了。” 如此劲爆的消息着实引得大诚惊讶不已,说道:“原来在大娟子和吕光相好之前,还有你这么一回事啊。等一下,我好像知道大娟子为什么一定要带走你的孩子了,她是在报复呀!” 神棍阿宏说道:“诚诚,你能立刻联想到孩子的身上,证明了你的敏锐,但是你得想想,如果大娟子只是想要报复的话,把敦子的儿子弄死或者拐走都是好办法,为什么非得用高深的手段用婚嫁的方式将孩子得到手呢?”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敦子狠狠地抓了自己的头发,说道:“你们就别猜了,我还是自己坦白吧。那天我手持三个狐狸的头骨进入山林后不是见到大娟子的鬼魂了吗?其实她当时就对我说明白了,她之所以想要带走我的儿子,甚至还要嫁给我的儿子,是因为她割舍不掉与我的感情,又知道我对媳妇真心一颗无法动摇,就把我的儿子带走养起来,等到长大成人后再嫁为人妻。大娟子说的明白,她认为儿子因为遗传,长大后会有我的影子,她就能从我儿子的身上找到我的气息了。” 大诚说道:“真是第一次听说,因为嫁不了一个男人,就嫁给这个男人和别人生下的儿子,只为了长的有些相像,可万一长大后长得不一样呢?” 神棍阿宏说道:“这个问题就不要去考虑了,无论是人还是鬼怪,一旦钻了牛角尖就等同于走火入魔,再简单的道理他们也听不进去,再明白的常识他们也理解不了。敦子啊,刚才我们进山见到了大娟子,她向我们说了她和吕光的事,说了他们如何相爱,却唯独没有提起和你的这段婚外情,更没有说出想要得到你儿子的真正原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不等敦子说话,向来对感情的事知之甚少的大诚都明白了过来,插话说道:“是因为大娟子在保护敦子!” 【33】依然难以启齿 65. 神棍阿宏把大娟子说的话转述了一遍,敦子倍感震惊,不仅惊讶于大娟子惨死在吕光手下且尸骨分离,更加惊讶的是大娟子竟然绝口不提和他的那些苟且之事。 敦子低落的说道:“她既然能做出那么多不可思议的坏事,又为何到头来还要保全我的名声?” “皆因执念。”神棍阿宏说道:“在大娟子心中,爱既是美好的也是邪恶的,正是因为爱是美好的,她才一而再再而三的用旁门左道的方式得到一份跨越阴阳的爱,又因为爱也是邪恶的,才在她向吕光报仇的时候扭曲了自己活在人间时尚存的善良之心,以至于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大诚说道:“但是看得出来,她是很喜欢你的,她只是混乱了,被两面性的爱情混乱了自己的思绪,才会做出既伤害你又保全你的事情。” 敦子说道:“其实我一直都觉得对不起大娟子,这种愧疚的感觉在她和吕光好上之后有所缓解,她甚至原意为了那个男人和家里断绝关系选择私奔,相信她是真的找到了真爱。却万没想到,最终会死的这么惨。我知道自己身为有妇之夫还和别的女人在一块,特别的不好,是我有错在先,所以他对我们一家做的事可以既往不咎,只要她能放过我的儿子,我就不会再要求别的了。” 神棍阿宏明白,感情的事一个巴掌拍不死,敦子有媳妇这件事尽人皆知,当初的喜事大操大办三天才落幕,同村的大娟子不可能不知道,却还是跟敦子好在一起,这个女人自己也有问题。现在念着死者为大,又是惨死在心爱男人的手下,神棍阿宏不想再说刻薄的话,只把自己准备帮助大娟子报案鸣冤的事情说出来。 敦子心乱如麻,没有过问报案的细节,只是说了一些客套话就迷迷茫茫的离开了。神棍阿宏透过窗户确定敦子的摩托车开的远了之后,对着屋外大声说道:“你家男人已经走远了,你可以出来啦。” 大诚一愣,不明白阿宏叔的意思,直到从屋外进来一个女人,他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女人就是敦子的媳妇,一副娇滴滴的模样透着一股犹豫不决的模样。 神棍阿宏说道:“刚才我们爷俩回来时看见敦子站在院门口,我也看见你躲在院子后面,便留了个心眼没有多嘴,想必刚才我们在屋里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敦子的媳妇尴尬的说道:“请原谅我的偷听行为,特殊情况,逼不得已。今天早些时候敦子显得忧心忡忡,虽然自从发生诡事后他一直忧心忡忡的,但是今天的状态格外的严重。他说要出去办点事,可无论我如何问他也不说办什么事,就那么急急忙忙的骑着摩托车走了。” 大诚问道:“你既然不知道敦子来找阿宏叔,又是如何跟到这里的呢?” 敦子的媳妇苦笑一声,说道:“巧合,完全是巧合。其实这两天也有一件事藏在我的心里一直没有机会说,趁着敦子不在家,我想来找阿宏叔说说这件事,只是没想到敦子也是来找阿宏叔的。我不想被他知道自己来找您,就躲了起来,又因为好奇偷听了墙根。” 大诚苦笑道:“你们夫妻二人真是有意思。” 神棍阿宏示意大诚沏茶,招呼敦子的媳妇坐下,问道:“敦子婚后出轨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有什么想说的吗?” 敦子的媳妇几欲张嘴却又咬着嘴唇,一副想说些什么又不好意思说的样子。大诚倒上茶水,识趣的准备离开,却被敦子的媳妇拦住,说道:“大诚,你留下吧,刚才我在外面偷听你们说话时听见阿宏叔说的了,既然要解决诡事,你这个可以帮上忙的人理应知道实情,怕只怕我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要让你笑话了。” 刚刚听完丈夫出轨的事情,现在似乎又要听一个妻子不守妇道的故事,大诚的心中汹涌翻腾着,天啊,这可真是太狗血了…… 敦子的媳妇说道:“前几天敦子悄悄跟我说,他和大娟子的鬼魂交流时得知,大娟子之所以想要我们的儿子做丈夫,是因为看上了敦子的体魄和屠宰时的霸气,觉得虎父无犬子,我们的儿子将来一定也是那种模样。我当时并不知道他和大娟子有私情,还反问他为什么不收了敦子这个现成的人,而是要赌在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娃娃身上?敦子哄骗我说,鬼魂的想法活人怎么可能理解?也许他这个大人已经被世界污染了,所以才要从小培养一个符合鬼怪要求的拥有强健体魄和屠宰霸气的人,甚至说可能是为了用于吸取阳气,修炼成仙。” 大诚苦笑一声,说道:“敦子还真是挺会编故事的。” 66. 敦子的媳妇从未想过自己的丈夫会在儿子出事的时候还会编瞎话,她一心担忧儿子,无论丈夫说什么都原意相信。只是现在才明白,原来丈夫和大娟子有私情,大娟子一心想要敦子的儿子做丈夫,根本不是为了修炼成仙,而是图娃娃身上有敦子的血统,长大后身上会有敦子的味道,以解相思之苦。 相信了敦子的谎话后,在得知鬼魂要的是自己儿子从敦子身上遗传的气质时,敦子的媳妇埋藏在心中很多年的秘密不断地煎熬着她本就脆弱的灵魂,最终为了保护儿子周全才下定决心对神棍阿宏说出实情。 敦子的媳妇说道:“我在嫁给敦子之前有个相好的男人,是个外乡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得到许可后在村子旁边的山坡上盖了间房住了下来。他是个很优秀的男人,无论外形还是头脑都很优秀,村里人很喜欢他。同样的他也是个很神秘的男人,没人知道他靠什么生活,只知道他忽然一阵子就会消失,再出现时会在山坡住上好久。” 敦子的媳妇喝了一口茶,说道:“有人说他是艺术家,在山里搞创作,有人说他是生意人,在城里赚钱,到乡下休息养生。长话短说,我们相爱了,是公开相爱的那一种,只可惜家里不同意我嫁给这个不知根也不知底的神秘人。他也并不强求,很礼貌地与我分手了。” “后来你们还是见面了?”神棍阿宏问道。 女人点点头,说道:“分手后他虽然搬走了,但是我们依然还会见面,每一次都是他暗地里联系我,我们会在山坡上的房子里见面。当然,我们并没有任何身体的接触,他没有逼迫我,我也保持着冷静,我只是很想念他,想和他见个面,听他说说外面的事情。后来这样的见面越来越少,最后彻底失去联系。我在放下这段感情后和敦子好在一起,最后结婚了。” 敦子夫妇结婚之后一直没有孩子,他们去医院检查过,双方的身体都很健康。就在他们夫妇积极造人的时候,敦子媳妇的老相好在失踪长达一年之后重新悄悄地联系敦子的媳妇,敦子的媳妇虽然已经成亲,却没有忍住好奇,准时去山坡赴约。这一次她没能保持理性,和久别重逢的昔日恋人在破败的房子里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敦子的媳妇说道:“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之后我发现自己怀孕了,但是我不敢肯定这个孩子一定是他的,因为在这中间,我依然和敦子睡在一起。可是这几年我一直在想,当初和敦子想要孩子却一直怀不上,和那个男人一次之后就有了孩子,尽管之后还和敦子睡在一起,但我心知肚明,孩子多半不是敦子的。现在孩子再有两年就该上学了,我却发现他的眼睛长得越来越像那个男人,身上也没有丁点敦子的影子。” 神棍阿宏说道:“考虑到你儿子的周全,我就直白的说了,你在同一个时间段和两个男人接触过,他们都有可能是你孩子的爹,但是从你的感受来看,你更倾向于孩子的爹不是敦子。” 敦子的媳妇红着脸,低头说道:“我不是个好女人……” 神棍阿宏说道:“现在不是探究你的行为的时候,我和大诚也不会出去胡说,一切都由你自己考虑。咱们还是说回你儿子的事情吧,你之所以把这件事告诉我们,是想让我转达给大娟子,告诉她一心想要得到的那个孩子并不是敦子的亲生儿子,长大后身上不会有半点敦子的气息。” 敦子的媳妇红着眼睛说道:“事到如今我没有什么在乎的了,是的,我就是这个意思,大娟子要的是一个长大后可以具有敦子长相和气质的人,为的就是纪念活着时候的感情,但是她错了,我和别的男人偷情,生下了别的男人的孩子,这个孩子长大后只会拥有另一个男人的气质和长相,和她深爱的敦子没有半点关系!她的想法是徒劳的,请她放过我的儿子!” 【34】放下 67. 其实不只是大诚觉得狗血,神棍阿宏同样倍感震惊,没想到人们之间的关系可以混乱到这个地步。原本想的是如何让大娟子放弃敦子的儿子,却在得知敦子、敦子的媳妇、大娟子和神秘外乡男人之间的真正关系后才发现,这个问题已经不复存在了。尽管敦子的媳妇在同一个时间段和两个男人接触过,但是这个女人一心认为孩子的亲爹是那个神秘莫测的男人,而非敦子,那么大娟子抢夺敦子儿子的这件事自然而然的就不是个事了。 敦子的媳妇离开后,大诚靠在门框上自言自语道:“敦子跟大娟子有私情,导致大娟子想要敦子的儿子,在其长大成人,遗传了敦子的气质甚至是长相后可以一解相思之苦,这本就已经十分荒谬了,结果更荒谬的是敦子的媳妇和别的男人有染,坚信自己生下的孩子不是敦子的。阿宏叔,咱把真相告诉大娟子后,您说她能相信么?” 神棍阿宏点上一支旱烟,深吸一口,说道:“只要告诉她,自然有办法可以证明,你还是先去看看咱家的大黑狗吧,平时挺机警的,今天房后面藏着一个生人,它怎么就不叫呢?” 经神棍阿宏的提醒,大诚也觉得挺奇怪的,虽说养着这条大黑狗是看中了可以驱邪的顶级黑狗血,而非看家护院,可是大黑狗自从落户神棍阿宏家后,并没有过多被取血的经历,反倒是认认真真的成了一条合格的看门狗,可是为什么今天没有发现敦子的媳妇呢?难道一条畜生也对美女产生了怜悯?大诚在院子里四处找,最终在房后另一边的角落里发现了已经彻底死透的大黑狗。 在农村见到一些死亡的动物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可是大诚还是挺害怕,因为大黑狗的死相实在太恐怖,分明是一张狗脸却吓得像是一个表情丰富的人被活活吓死一样。大诚急忙告之神棍阿宏,神棍阿宏示意他不要慌张,先去看看大黄狗有什么动静。 大诚已经知道大黄狗不是狗,而是天上的神仙伏虎罗汉降下的猛虎分身,必定是不一般。果不其然,大黄狗虽然依然威严的趴在自己的狗窝里,但是两条前腿的中间按着一个玻璃瓶,大诚认识这个玻璃瓶,那是用来囚禁鬼装畜的狐狸鬼魂的。 放在过去,大诚甚至还逗弄过大黄狗,可是自从知道它是伏虎罗汉降下的猛虎分身,就再也不敢造次了。玻璃瓶之前被神棍阿宏妥善的摆在屋内,现在却出现在大黄狗的身前,这一定不平常,可是大诚不敢靠近大黄狗,无法得到玻璃瓶。正巧神棍阿宏从屋内出来亲自查看,大诚指着玻璃瓶说道:“那里面封着狡猾的狐狸,是不是在咱们外出的时候出事了?” 神棍阿宏正在琢磨的时候,小老儿走出自己的房间,轻轻地拽着大诚的裤腿。大诚将其抱起来,小老儿像往常那样亲昵的搂着大诚的脖子,而后出人意料的伏在大诚耳边,轻声说道:“收魂瓶中的狐狸引来许多的狐狸,把大黑狗吓死了,还想带走我,但是有伏虎在,它们没有那个本事。” 这是大诚第一次听见小老儿说一个完整的句子,以前一直都是吱吱呀呀的只言片语,完全没有四岁的孩子该有的语言能力,现在毫无准备的听到小老儿说了一句完整的话,甚至还是一般孩子不会说的内容,惊讶的闭不上嘴,好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赶忙告诉了神棍阿宏。 神棍阿宏却是一点也不诧异,说道:“看来咱们捉住的狐狸不是一般的狐狸,竟然还能引来别的狐狸,大黑狗被吓死了,还妄想伤害小老儿,它们这是有眼无珠,不知道伏虎的厉害啊。这伏虎不为看家护院,只有保护小老儿这一个职责。” 神棍阿宏一边说着一边向外走去,在院外不远的地方看见好几只死去的狐狸,一点外伤都没有,也没有血迹,全部都是被吓死的,和大黑狗差不多。神棍阿宏说道:“狐狸企图在伤害小老儿的时候被伏虎所伤,没有跑出多远就吓死在了这里。咱们收服的是狐狸的魂,可是前来报复的却是活狐狸,哎,咱们似乎做了不地道的事情。” “不地道?”大诚问道。 神棍阿宏带着大诚回到院子里,将大黄狗身前的玻璃瓶举在手中,说道:“能够引来这么多活狐狸为一个狐狸的魂进行报复行动,证明这个狐狸的魂对它们的意义很重大,就像咱们人类尊重的一位英雄或者皇帝的魂被别人带走一样,咱们肯定要把魂抢回来的。” 大诚听明白了,却不认同,说道:“怪只怪狐狸的魂不老老实实的被狐狸敬仰,却出来通过鬼装畜的手段害人,只能说是自食恶果。” 神棍阿宏摇摇头,说道:“不,你理解错了,鬼装畜的本质是拥有执念的人死后控制其它灵物进行守护、报复等行动,这个狐狸的魂只是被迫成为工具而已,背后是大娟子在进行操控。” 大诚望着玻璃瓶问道:“您现在想要把狐狸的魂放回去吗?” “原本想要通过这个狐狸的魂了解一些事情,但是随着整件事情的发展,已经不再需要狐狸的魂了,理应将其放归而去,然而……”神棍阿宏转而说道:“现在事情正在微妙之间,生怕被狐狸扰乱,还是等处理好大娟子的事情之后再处置它吧。” 68. 当天晚上,神棍阿宏联系了小李,那个之前帮助神棍阿宏潜入水中的警察。小李自从当年被诡事所困扰,后被神棍阿宏所救之后,一直对神棍阿宏的本事心服口服,也十分的尊重,听过神棍阿宏对大娟子一事的描述之后,自然是明白了其中的用意。 神棍阿宏说道:“这个女人死得惨,也很冤,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长眠于大山之中,你们警察得破案。” 小李问道:“您想怎么办?” 神棍阿宏说道:“我会把大娟子尸体的脑袋重新沉入老龙潭中,然后让敦子报警,就说在山里采集山货时发现了一个石像,挖掘后发现石像开裂,里面竟然是石膏,甚至还有一具尸体。老龙潭那边的脑袋,我会找人如法炮制,向你们提供线索。至于吕光和他的帮凶,相信你们一定可以找到证据的。” 小李升迁后并不负责这片,可他还是愿意帮助神棍阿宏,让神棍阿宏安心报警,他会在背后知会一声。 第二天一早,神棍阿宏带着大诚和瓜头重返山林,大娟子并没有擅自离开,而是蹲坐在阴影处苦苦等候。神棍阿宏说道:“你既然可以遵守约定,我就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我会报警,让警察为你破案,你放心,我已经找了警察朋友从中帮忙,吕光和他的帮凶一定会受到法律的制裁,然而有件事你得答应我……” 大娟子的声音明显柔和许多,说道:“你让我放了敦子的儿子和耳东?” “不,那些都是后话,我希望你能收回法术,不要再让吕光和他的帮凶疯疯癫癫的,他们只有是正常人才能受到法律的制裁。” 大娟子犹豫片刻,问道:“你真的会报警?” “事到如今,我有什么理由欺骗你呢?” 大娟子站在大树的阴影中,苦笑一声,旋即在空中挥散着什么,而后说道:“他们已经清醒了,哼,一个清醒的人发现自己身处疯人院,那是怎样一副古怪的景象呢?” 神棍阿宏满意的点点头,说道:“还有一件事,说出来你可能会觉得解恨一些。昨天敦子主动向我坦诚了他和你的真正关系,虽然不太体面,但是这个男人最终选择了坦诚。另外他的妻子也坦诚了一件事,她的儿子,也就是你一心想要得到的那个孩子并不是敦子的亲生儿子,而是那个女人和别的男人所生。” 大娟子显得激动极了,说道:“此话当真?我不信……他们那么恩爱!” 神棍阿宏摊开双手,说道:“你可以觉得这是一个母亲为了保住儿子的性命不惜以自己的名声作为交换的行为,但是我想说,你既然可以使用恶鬼拍门、鬼装畜、取魂等不平凡的手段,相信有能力自己去探究这件事情的真相,我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 神棍阿宏吩咐大诚把尸体的脑袋重新扔到老龙潭中,自己则来到敦子家里,把让他报警的这件事仔仔细细的说了个清楚。报警后警察对此十分重视,很快就有人来到村里进行调查,均由编好瞎话的敦子接待。 当天后半夜,瓜头叫醒大诚,让他赶紧去找阿宏叔,大娟子的魂站在院外,因为院子周全,她是进不来的。 睡眼惺忪的神棍阿宏披着外套来到院外,大娟子说在山林中等待神棍阿宏重新出现的那个夜晚,她想了很多,想到自己这一生,想到死后的所作所为,原来那些看起来十分解恨,也十分美好的事情不过是一场荒诞的梦,从中得不到半点快乐,反而越来越恨,越来越惆怅,越来越哀伤。她已经放下心结,唯独两个愿望,一个是可以破案,一个是可以被家人妥善安葬,自己就愿意放过所有人,轮回投胎。 至此,虽然大娟子没提,但是神棍阿宏、大诚和瓜头也都明白,敦子精心养育的儿子并非是他亲生的。 (第十二个故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