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无名观 一大海碗的鸡蛋西红柿面摆在李袀面前的小木桌上,香气满溢,色味俱佳,李袀拿起筷子一阵狼吞虎咽,很快吃了个干净,停下筷子,李袀惬意地伸展了下胳膊腿脚,对不远处的一个中年妇女谢道:“大娘,多谢你特意为我煮面,这面真好吃!” 村里人朴实,那村妇一脸慈善,连忙笑道:“不谢,不谢,你住在我这里,花了饭钱的,应该的应该的。” 李袀笑笑,吃饱喝足不愿再动,就坐在农家院子里的木椅,在树下乘凉休息。村妇收拾了碗筷,李袀不经意扫过木桌上铺着的当地报纸,有一搭没一搭的看了几眼。几眼扫过,不过都是无聊的报道,突然却有一行字入眼,写着“又一游客死于无名观,四年五人丧命,皆不知死亡原因。” 李袀大吃一惊,他这次跟随几个驴友来山区游玩,就是因为他从一道教居士打听到这里有个无名道观,这才特意寻来,如今在报纸上看到这样的报道,立刻眉头皱了起来。 来之前他已经打听过,据说这无名观颇为神秘,观中有个老道修为不凡,李袀小时偶尔读过一本道家练气典籍,心中就此艳羡得道修仙之事,后来年龄增长不断翻阅道家古籍经书,寻仙问道之心越加旺盛,连学习也不用心,好在他打小聪明,学习上并不费力,顺顺利利考上了一所小有名气的大学,这次趁着五月份几天假期专门寻找无名观而来。 李袀拿起报纸仔仔细细地从头到尾读了一遍,报道上写的并不详细,反反复复提及每次都是游客诡异身亡,全身无伤,也无中毒迹象,警察数次侦查验尸均是一无所获,最后只有不了了之。 按李袀的打算,他跟着几名驴友一路游山玩水,到了这里后他就单独去一趟无名观,拜会下里面的道士,或探讨修身养性的功夫,或求教打坐练气的法门,原本定下明天就去,如今有这样的事出现,李袀不由得害怕犹豫起来。 这时农家大娘收拾过碗筷,开口询问李袀今天爬山游玩是否高兴,李袀随口赞了几句山清水秀风景宜人的话,就直接问道:“张大娘,报纸上说小青山后面的无名观四年死了五个人,是怎么回事?” 张家大娘神情严肃起来,认真道:“打今年过了正月又一个男的死在那里哩,公安局派出所来了多的车,听说啊死的蹊跷,公安局人都查不出来,先是逮了好几个道士,后来又都放了,还说要封山封庙,不知道咋弄的了后来又没封。” 李袀:“你们村离的最近,就没人打听到什么吗?” 张家大娘:“大家都说了,没准是那群老道贪财杀人,老道们都会念咒起术的,咒死了人才没个伤。” 这时张家大爷搂了柴火从外面进来,放下背上柴火和手中耙子,板脸呵斥道:“老太婆瞎说个啥咧,这样的事咱们可乱讲不得。” 张大爷又转头看向李袀,神色和气道:“小伙子,那天我就听你说想去后山道观,还是别去的好,你年纪轻轻,那值个犯这个险。”又道:“那里的老道平日里都不理人,脸有邪气不像好人。” 说到这张大爷生怕自己得罪人似得,立刻闭了嘴,还对自家老婆子连连摆手,两人就都闭口就此事不再多说。 这天下午李袀就没了再出去的兴致,独自一人留在了村里,这天转眼过去,很快出去玩的驴友也都先后回来,众人兴致颇高,吃过农家饭菜大声谈笑,这些驴友都是网上约好的,有人见李袀兴致索然却也不好多问,李袀也不会把自己的心事随便说给不相干之人。 山村里没什么娱乐,天黑过后众人疲惫都先后睡去,李袀想着明天的事迟迟不能入睡。无名观死人的事肯定有蹊跷,但是张大娘说老道贪财杀人,那是不可能的,李袀知道就算自己聪明也不能把别人都当做傻瓜,公安局的人更不是傻瓜,谁会在自己家里杀人劫财?绝不可能。 想了一会儿没有头绪,李袀心中烦躁,又听到外屋张家老夫妻低声谈论地里庄稼的事,听到张大娘说起村里孙家今年庄稼长得好,自家庄稼远远不如,口气里带着些嫉妒之意。李袀心中一晒,突然想起一句话“蛇有蛇路,鼠有鼠道,燕鹤高飞,各行其是。” 这次无名观之行李袀早半年就有准备,为了不让家人知道,不向家里要钱,李袀还在餐馆打了几个月的工,想到这李袀下了决定,明天必去,别人甘做蛇鼠,自己只会做燕鹤。而且错过这次,日后不得机会,一生碌碌,老来必定遗憾。 李袀下定了心,很快睡去。第二天天亮,众人醒来,洗漱用餐过后,李袀寻个借口说自己单独附近走走,便一人背包离开了张家。 山村极小,李袀很快走出山村,顺着村路绕向后山,一路上也偶尔遇到过路车辆行人,走过十余里村路眼见绕过了山脊便到了后山,又向人打听了路,拐上山路。 又走了一小段,再不见到什么人,走在山路上山风吹过除了四周簌簌作响,只有自己脚步和呼吸声入耳。 这么向山上走过一段,李袀略喘口气之余目光一扫,忽然发现远处有一人影隐隐约约跟在身后,李袀心中吓了一跳,紧紧握了握拳头。停住脚等了片刻,眼见那人似乎走得不快,一时半会儿也不上来,李袀就加快脚步向山上走去,半山腰有一处青砖绿瓦的建筑隐约在树木之中,想必就是无名观,看路程也没多远。 李袀奋力快走了一程,装作不经意地回头一看,却见那身影并没有被自己落下,不远不近跟着。李袀干脆停下脚步,坐在路边大石上等着那人走上来。 那人影慢慢跟了来,却是束着长发,头戴发簪,身穿灰布斜襟长衫,白布裹腿,脚踏布鞋,一副道士打扮,中年模样,脸色青得可怕,一脸木然。 走到李袀不远处,中年道人停了脚,也不搭话,扭脸看向别处,就像没李袀这个人一般。 李袀虽是学生,却不是没有社会经验的书呆子,他家里父母祖传烙饼生意,生意不大却很红火,李袀从小就在店里帮忙,南来北往来的都是客,好脸坏脸全靠一张嘴,他虽也从小读书,却没读傻,也善于察言观色辨人好恶。李袀看出道人走走停停地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这荒山野岭怕不是好事,他按下心中惊惧,扮出一脸天真,憨笑道:“大叔,你是这里的道长吗,我们一群大学生想到你们观里参观参观,我先上来探路,请问道观是不是就在半山腰。” 他这话说的有些技巧,先亮明身份,大学生这个身份有用,出事了社会反映大,又说自己先来,自己并不是一个人,出了事会有人来寻。话说过,道人依然一脸木然,别过脸去也不看一眼李袀,不言不语。 李袀迟疑一下,说道:“道长,那我先走一步了。” 李袀说着继续走路,走了几步,回头见呆板脸的道人不声不吭地又跟着自己身后。李袀这时虽然不知道对方要干什么,但是越发肯定是针对自己的了,李袀干脆点破,站住了大声道:“老道,你一路跟着我有什么事。” 说着话,李袀攥紧了拳头,眯起眼睛盯着中年道人,同时慢慢摸向身后背包,包里有一条钢制的双节棍,那是网购的防身武器,再说也曾学过两三年的拳脚,什么泰拳跆拳道也都上过课。 老道却是没听到一般,木木然直盯着脚下山石发呆。李袀又喝问两句,见道人不理,心中犹豫着是否原路速速折返,还是干脆硬着头皮继续赶路,一时迟疑不决。僵持一会儿,李袀抬头向山上看看,眼见一处道观样的几个房舍已经不远,一咬牙干脆快步上山。 又走一程山路,转过一个弯,就是一处青砖绿瓦的道观,青砖的围墙,紧闭的红木大门挡住去路。 李袀心中有些惊疑,不知是否应该上前拍门,还是冒冒然喊上一嗓子有人吗,这时跟在身后的中年道人疾走几步越过李袀,啪啪地拍了几下门。 不一会大门打开,一个年轻道人开门道:“师兄,你回来了。” 中年道人依旧不言语,只手指悄悄朝李袀方向指了指,年轻道人微微点点头,就让过师兄,对李袀笑道:“居士,既然来了,请进来吧。” 李袀没见到中年道人的手势,却观察到年轻道人对中年道人微微点头,这时听人请自己,立刻进退两难,不知道自己是否该走进这处处显露诡异的道观,他这时才觉得自己依旧还是年轻,不谙世事,到了关键时刻才不知所措。 那年轻道士和李袀差不多年纪,一副娃娃脸,面色白嫩,见李袀犹豫,哈哈笑道:“你在害怕什么?我是小道士,我师兄是中道士,还有我们师父是老道士,我们是出世之人,不理尘世纷扰更不会害人,请进吧。” 李袀被说得面红耳赤,打哈哈道:“小道士,中道士,老道士,你们这称呼挺有意思。”说着却依旧心中忐忑不安,这时小道士推开观门,露出里面模样,门后是一处不小的庭院,刚才那个中道士进院子就开始头也不抬地扫着落叶,庭院中一条石子小路,通向正殿,正殿两侧几个低矮房舍,似乎是居所,一切看上去并无异样。小道士在一旁装作不经意般地查看下李袀神色,见李袀犹豫,转了转眼珠,张口吟诗道:“无根树,花正明,月魄天心逼日魂。 金乌髓,玉兔精,二物擒来一处烹。 阴火阳符分子午,沐浴加临卯酉时。 守黄庭,养谷神,男子怀胎笑煞人。 无根树,花正红,摘尽红花一树空。 空即色,色即空,识破真空在色中。 了了真空色相灭,法相长存不落空。 号圆通,称大雄,九祖超升上九重。” 李袀读过不少经书,知道这是张三丰诗作无根树,这小道士必是读过不少经书,看来至少不是假道士,李袀心下一松,更想会不会是自己想太多了,没准人家就是正经道观,自己多疑而已。 第二章 小道、中道、老道 小道士一旁偷瞄了李袀神色,这时嘴唇缓缓张合,发出轻柔言语道:“进来吧,我们道士不会害人,只会帮人,来吧,走吧,跟我进来,跟我走。” 李袀立时觉得小道士说得不错,人家道士不会害人,他心中恍惚又安宁,浑然忘了害怕,耳中只有“跟我走,跟我走,跟我走……”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 那声音不停说着跟我走,李袀目光呆滞跟在小道士身后,亦步亦趋,直走进道观,身后观门自己缓缓合拢了无声息。 “跟我走……跟我走……跟我走……” 一前一后,两人慢慢亦步亦趋向正殿走去,又慢慢穿过正殿,走向后殿,那小道士一脚踏入后殿,呲牙一乐,露出两个硕大白皙门牙,又忽然脸色一正,敛去牙齿。 后殿昏暗,难见四周物件,小道士带着李袀转了几圈就此站定,不时地望向一处,似乎在等待什么。又打眼看向李袀,一脸似笑非笑。 眼见李袀呆呆站立,过了一会儿,呆滞的两眼似乎动了动,小道士正要开口,却见李袀身子一软,软踏踏地直瘫倒了下去,小道士一愣,手疾眼快地扶住了李袀,放倒在地,李袀双目紧闭,全身一摊软泥一般,再一摸鼻息很是微弱,小道士惊了一下,似乎不知如何是好,只在李袀身周团团乱转乱跳。 过了一会儿,小道士不耐起来,急急地低声道:“老道士,你快出来,快出来,这个人可能死了。” 一个极为苍老的老者声音艰难地响起:“你来……帮我……帮我……” 小道士身子一跳,消失在昏暗之中,过了片刻又传来窸窸窣窣拖动的声音,小道士把一个人形从下面拖了上来,放到李袀身边。 那人形蠕动了两下,抬起头趴在李袀眼前看了一眼,艰难道:“没死,昏了……我快不行了……” 小道士急急低声道:“没死就好,老道士,你快说接下来怎么办?” 老道士发出一声长长嘶哑吸气声,停顿了片刻,似乎好了些,低声窃窃道:“不能再等了,我要先搬运大梦衍仙术……等我弄好……趁他没醒你尽快抹掉他神识,最后再帮我转身……” 小道士急急地低声道:“好,快快,你要是散了功,一切皆休。” 老道士似乎全身都没了力气,动了动,艰难地张嘴发出嘶哑声。小道士挠了下头,似乎想了想,然后几下把李袀仰面朝天摆好,又麻利地拎起老道士,两人一上一下脸对脸摞在一起。 老道士似乎已经迫不及待,发出一声嘶哑叫声,接着额头正中冒出一道白光,白光一闪就钻入了李袀额头,这时李袀全身颤动了两下,一只手也动了动。 老道士喘息几下,急切而又惊疑问道:“他……他刚才……动了?” 小道士跳起来仔细打量一番李袀:“我没看见。” 老道士:“快……” 小道士说了声好,一把把老道士拎起,随手放在远处,接着围着李袀走了起来,他越走越慢,嘴里嘀咕着什么,不时地伸指对着李袀一指,他一指李袀,李袀就全身一哆嗦。 老道士急道:“不对……不对啊……动了,他能动……” 正说着,地上躺着的李袀忽然手臂一扬,一道黑影正打在小道士头上,小道士淬不及防被打个正着,怪叫一声,跳得老远,这时李袀一骨碌站起身来,手里的东西一阵乱舞,冲着小道士就打。 小道士边跳边躲,叫到:“好啊,原来你没昏迷,你个骗子你装的……” 李袀脸色铁青,一脸惊恐,手里的双节棍死命朝小道士乱打,口里用力呼喊:“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 小道士连蹦带跳:“你打不到,你打不到,你就是打不到……哎呦……” 两人连打带追,鸡飞狗跳,小道士嘴里又念念有词,李袀见了只有更加死命追打。后殿昏暗,李袀脚下不知深浅,追了几下脚下一绊,感觉是什么人要抱住自己双脚,李袀大骇,手里双节棍对着脚下那人就是一阵死命乱打,发出啪啪打在皮肉上的声响。 小道士连连叫道:“好你小子,敢打老道士,好你小子,敢打老道士。” 李袀哪管什么敢不敢,他刚才冒险装昏迷,过后经历之事尽是恐怖,早已吓破了胆子,这时吓得肝胆俱裂反倒疯了一般再无所畏惧。 小道士冲过去去抢被李袀狂殴不已的老道士,被狠狠打在身上,也顾不得什么,抱起老道士冲出后殿跑了出去,李袀挥舞着双节棍追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追进庭院,小道士叫道:“师兄,抓住他,抓住他。” 中道士一脸木然,还在不紧不慢地扫地,直到老道士艰难地吐出声音:“抓住他。” 中道士听了似乎楞了一下,手中扫帚跌落在地,接着整个人也跌落在地,却钻入地下不见了踪迹。李袀正狂奔而来,忽然脚下一紧,被黑黝黝的什么东西紧紧缠住,整个人摔了个结实,发出一声痛呼,手中双节棍也摔了出去。 李袀摔倒在地,抬头看见小道士放下一个老得已经不行的老道,看见小道士手疾眼快地捡起自己的双节棍,又看见小道士对着自己手舞足蹈,念念有词,李袀心中大骇,急得一通挣扎,只是双脚被东西死死捆住,怎么也动弹不得。 这时却听老得不行的老道惨然道:“都住手吧。” 老得不行的老道本来奄奄一息,这时却恢复了生机,自己坐了起来,盘膝正坐,一手掐诀,对着小道士挥了挥手,又对李袀身后道:“放开他。” 李袀立时觉得绑住双脚的东西消失了,双脚可以用力,急忙爬了起来,只是他手中没了武器,双节棍被小道士拿在手里乱舞,又见小道士对自己虎视眈眈,还有中道士不知躲在哪里,李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老道士张了张嘴,忽然道:“我认输了,不打了。” 认输了?!李袀看了看小道士,还有不知什么时候又站在老道身边的一脸铁青木然的中道士,这时疯狂过去恢复了神智,只冷冷盯着对方老中小三人。 老道士对小道士两人挥了挥手,示意李袀坐下,李袀不知老道士有何图谋,也不坐。过了一会儿,院中只剩下呼呼喘气的李袀和老道士两人,老道士开口缓缓道:“你赢了,我输了,你别怕,我们不会害你的。” 第三章 大梦衍天术 李袀冷笑一声,胆气丛生,瞪眼喝斥道:“你别再骗我,我现在知道了,四年五条人命原来真的是你们杀的,你们不是好人,你敢说刚才你们不是要杀死我?” 老道士平静道:“你不觉得我们三个有异于你们这里的人吗,你想不想听听我们的故事?” 李袀被说得心中一动,把刚才发生的事细细梳理了一遍,他想起在道观门的时候,小道士嘴里念道“跟我走”三字,自己不知怎么了就莫名其妙好像丧失了自主意识,还有脸色木然的中道人,细想起来李袀发现自己其实从未没看见过中道人的正脸,中道人凭空钻地消失,然后从自己身后捆住了自己双腿。他们是妖是仙还是什么障眼法? 李袀想着,就听老道士缓缓道:“我来自很远的世界,被异道追杀,逃了不知多少年,最后魂飞魄散,只剩一丝游魂,残存于此。我来之前就知道这里是末法末劫的荒芜界,只是没想到你们这一界不仅是末法末劫,天地间连一丝天地元气也早没有了。我仅存一念,就是把我们的至高天术传承下去,我说的这些你可懂?” 李袀冷笑道:“那又怎么样?然后你们就要杀人,占据别人肉身?” 老道士道:“没有杀人,我只想把至高天术传授给一个天资适合之人,我通过星河算术找到过五个人,可惜他们都承受不住天术之力,都死了。” 李袀哼了一声:“你或许能自圆其说,那我呢?我可是清清楚楚听见你说要抹去我的神识。” 老道士:“此身寿数已尽,我不得已只能如此,只是我没想到这末法界还有法术传承,没想到你曾修身炼体,我才以为你已经昏迷……” 说到这,忽然啪嗒一声,就见老道士一只耳朵平白无故地从脑袋上掉落,摔个稀碎。 李袀吓了一跳,又惊又惧,后退几步静观其变,以防备老道士有什么诡异手段。老道脸色也是一变,摇头道:“我错估了自己法力,本以为还有足够余力抹去你神识,寄魂你肉身,可还是没料到你曾修身炼体,我失手了,你也是修士,看得出我现在法力不足,你还怕什么?” 李袀听对方说自己是修士也不反驳,他按着经书上的方法打坐练气,不过都是养生术,可说不上什么修士,也看不出对方有没有法力。这时更觉老道士太过诡异可怕,脚下一步步向后退缩。老道见了,急忙又道:“你别走啊,我还有诸天万界最厉害的天术传给你。” 李袀停下脚步,将信将疑道:“什么法术?诸天万界?” 老道士一脸严肃:“我不骗你,诸天万界最厉害绝不是虚言。” 李袀对诸天万界最厉害没什么感觉,只想着若真有厉害法术什么的自己若学了可是不错的事:“那你说吧。” 老道士脸色已经略带急切,说道:“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我自会教你至高天术。” 李袀:“什么事?” 老道士:“你答应我有朝一日见到本脉之人,把今日之事据实告知。” 李袀楞了一下,就这个?还真可以答应。自己活在地球,虽不知道他从哪来的,可宇宙浩瀚,人生短促,见到他本脉的人几率那可真是绝无可能。李袀便道:“我答应你。” 老道士急切道:“那你发誓。” 发誓?李袀心中一笑,这老道看来才是不谙世事啊,发誓就发誓。李袀就随口道:“我答应你,见到你那一脉的人会把今日之事据实相告,如若违反,天地不容,天雷轰顶。” 老道士听了,似乎有些不相信李袀如此痛快,露出一丝喜色,连连道:“好,好,你发下如此重誓,我就放心了,天地不容啊,你可记住了。” 李袀不以为然,心道,就这誓言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男欢女爱之时发过,誓言若有用,地球上的人得死一大半。李袀:“好了,那你教我法术吧。” 老道士一脸庄严,点头道:“你听好了,这法术叫做大梦衍天术。” 说完看了李袀一眼,见李袀毫无反应不由得有些苦笑,这几个字不管在哪一界都是一场腥风血雨的争斗,偏偏这界是末法末劫之界,这小子毫无见识。 老道士:“其实这个法术凭你的修为再修炼一万年也未必有资格学。不过刚才你装作昏迷的时候我已经把我修炼了数千年的大梦衍天术转到了你泥丸宫中。” 李袀在后殿的时候感觉被什么东西压在身上,当时就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钻入自己脑袋里,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可又真真知道自己多了些什么。 李袀不耐道:“既然早已经是我的东西,你怎么说要教我。” 老道士:“自然是教你使用之法,我时间不多了,你听好了,紧记在心。这使用之法说难不难,说易不易,全是天资和悟性……” 正说着,啪嗒一声,老道士的鼻子突然从头上掉落,摔碎在脚下。 老道士一脸严肃,语速快了不少,急急说道:“听好了,有时候你看见什么人,或者经过什么事,你可有那种奇怪的感觉,就是这件事这个人你似乎以前曾经历过,或者见到过,而你明明以前并没有见过或经历过。似曾相识,你好好想想。” 一个人或事,明明没见过或经历过,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李袀忽然想起来了,他记得有一次也是出去玩,住在农家院,劳累后躺在农村土炕上休息,一觉醒来,看见夕阳夕照,竟有一种回到过去,似曾相识的感觉。李袀认真地道:“有过,一种恍然如梦,与世相隔的感觉,好像想起来很久很久以前的记忆,可偏偏自己不可能经历过。” 老道士面色一喜:“好,好个恍然如梦,就是这样,你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偏偏自己不可能经历过,因为那是你前世之事。这就是大梦衍天术的法引,你调动泥丸宫中的天术之力,便可施术,回返前世!” 李袀一愣,这什么大梦衍天术只是为了返回前世,这法术有什么用,还凭什么吹成天下第一法术。李袀脱口道:“我回到前世有什么用?” 老道士也是一愣:“回到前世怎么没用,妙用无穷!” 李袀:“能干什么?还不如点石成金,要不穿墙术也好。” 老道士好像被气得够呛,停顿了片刻,又好言好语道:“你能不停回到前世,就凭空多了不知多少寿命,这不好?还有,你现在身处末法时代,回到前几世天地元气充足的时代,就能采用天地元气,修炼法术?甚至再拜访名师,一世不行再来一世,这不都是好处?!” 老道士还要再说,忽然身子一抖,一条胳膊,啪嗒掉落,接着一只耳朵和半张脸一起掉了下了。老道士这时反平静下来,缓缓道:“最后我交待你三件事,听好了。” 老道士脸色分外凝重:“第一件事,大梦衍天术施法需要一颗星力,我只剩下最后一颗星力注入了你泥丸宫,所以你每次回转前世必须积攒足够法力再回来,这里可是末法末劫,不能吸取天地元气。” 不等李袀发问,老道士紧接着道:“第二件事,你记住,我这一脉叫做天姥。第三件事,不要轻易提及今日之事,小心天道的修士,他们若知道你有本脉传承必会不死不休追杀你。” 说到这,老道士上身一歪倒在了地上,老道士整张脸趴在地上,依旧低缓道:“还有,你回到前世尽快找到基础修炼之法,从头修行……还有……” 说到这老道士语气急促又含糊不清起来:“修行之人首重……天意……人心……” 说完人心两字,老道士半个身子就像面口袋一般瘪了下去。李袀这时有不少事想细问,上前一看,老道士尸体转眼就像雪水泥浆一般正慢慢化开,诡异惊悚之极。 死人了,而且死的如此恐怖,李袀四周看了一眼,不敢再多停留,飞逃奔出道观,顺着山路一路狂奔。 李袀刚刚离开道观,就见小道士慌慌张张走了回来,眼见老道士尸体已经化得稀碎,小道士诡异一笑,拿起扫帚使劲扫来扫去,在小道士清扫之下,老道士破碎的尸体眨眼化作淤泥,很快就和庭院中泥土混在一起,再扫一会儿,尸体无声无息渗入泥土,毫无踪迹。 小道士鬼鬼祟祟,生怕有人发觉一般,见四外无人,放下扫帚蹦跳着跳出院墙,急急遁入密林之中。 小道士一走,就见一只手从地下伸出,一把抓住扫帚,抓入地下。过了一会儿一张铁青脸的中道士从观外地下冒出头来,打量四周一番,四下察看了好一会儿,又缩回地下,从此再无声息。 李袀一口气奔出数里之地,直到奔出后山回到道路之上见到行人,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回头望望后山,这才真叫恍如隔世。李袀这一天经历生死,体力早已透支,又饱受惊吓,这一放下心来立刻觉得浑身无力,软泥一般坐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第四章 争风 十几天后,南京市某重点大学的一个普通的男生宿舍里,几个学生围坐谈论,神色严肃,一本正经。其实按照此大学学风和有名的钻研精神,几个大三的学子谈论学业再正常不过。 宿舍稳重的老四道:“那天李袀一进门就要砸烂咱们一起买的音响,我问他干啥子,他不说话,疯了似得,那眼神看着就吓人。” 宿舍老大兼班长:“后来我问他了,他说他不愿听那首双节棍。” 瘦弱机灵的眼镜男老五摇头:“这是啥理由?不对劲!我觉得自从李袀旅游受伤回来就不对劲,你们没发现吗?他经常仰头望天自言自语。还有……” 老五卖了个关子,作为学校有名的八卦之王,老五深谙如何吊人胃口,这时故作神秘兼语气沉重地道:“回来后,他经常去跟踪张筱涢,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看,那眼神,就跟恶狼一样,冒着饥渴的绿光,死死地盯着人家全身重要部位不放。张筱涢是谁?!那可是咱们学校校花中的校花,我听说有好几个追张筱涢的人都放话了,要狠狠教训老三。” 老六是个广东仔,哈哈笑道:“他又去追张筱涢了?看来老三当初被张筱涢拒绝的还不够多不够狠。哈哈。” 这时走廊里传来塔拉塔拉的脚步声,门推开,李袀面无表情走了进来,众人立刻识趣地闭了嘴,李袀神情呆滞,根本没注意到宿舍几个兄弟的异常。 班长兼宿舍老大使了个眼色,老五清了下嗓子,假装不经意地哼唱道:“习武之人切记~仁者无敌~是谁在练太极~风生水起~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 双节棍!一听到这三个字,李袀的眼神唰地亮了,直勾勾地看向老五,那眼神中有敌意,有杀机,更有一股疯狂。自从李袀这个宿舍老三游玩回来,说是受伤了,左眼上就扣上了一只黑色眼罩,这时一只独眼更显凶狠。 老五立刻蔫了,“双节棍~双……”,双了之后推门就跑了。 半晌过后,李袀来了句:“老五咋了,跑啥?” 几人一阵无语,直到李袀收拾了书本抬腿走了,老五才探头探脑地回了来,几人一起透过窗子看着李袀正走向自习室方向。班长老宋担心道:“老三好像精神有点问题,应该找机会带他去医院看看。” 自习室里,李袀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直勾勾地看着窗外发呆,手里胡乱地在作业本上划来划去。作业本上画着三只巨大的箭头,旁边写满了不明其意的怪话。 这上面是李袀从无名观回来后思虑再三时所画,三个箭头,一个表示抛却往日的寻仙问道,以后按部就班的毕业上班成家立业。第二个箭头表示毕业后回家继承家业,经营店铺。前两个本来是他的人生固有选择,只是如今多了第三个箭头,那就是施法大梦衍天术,从此或许有个大不一样的人生。他不知道这样的人生会如何,可是他知道有得必有失,极可能自己踏上这条路后就再也回不来了,抛却现有的一切,双亲的养育之恩,让他们痛苦一世! 其实他知道自己内心早有了选择,无奈的选择也是无情的选择,只是他还一时说服不了自己。 长叹一口气,李袀做贼般扫视一下整个自习室,见人不多也没人注意自己,就拿出一只小化妆镜,小心摘下左眼的眼罩,对着镜子察看。 镜子中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左眼,根本没伤,黑眼珠白眼球,可在普通的黑眼珠之中,却隐隐约约显出日月同辉显出一颗闪耀星辰! 那天晚上他回到借住的山村,眼中的异象可是把张大娘吓得不轻,如今过了这些天他总觉得那颗星一天天黯淡,已经黯淡了好些。这不是错觉,现在他已经完全相信老道士的话,老道士说这里是末法末劫之界,那么自己泥丸宫的法力肯定是在一天天消散。 重新戴上眼罩,李袀望向窗外,又看了看时间,按理说这个时间张筱涢应该会来这个她常来的自习室了,怎么还不见人? 过了一会儿,李袀已等得有些不耐之时,宿舍老五,带眼镜的小个子出现在了门口,老五看见李袀,几步走了过来,神秘兮兮地道:“李袀,你在等张筱涢吧。” 李袀皱眉道:“关你屁事。” 老五笑笑:“她现在正在操场后面大花坛那边赏花。” 李袀慢慢放下手里的笔,站起来向外走去,老五急忙跟在后面,说道:“老三,怎么样,兄弟够意思吧,俺可是专门为你找到她的。” 李袀点点头:“够意思。” 老五跟在身边又道:“不过下一届的那个有名的富二代可正和张筱涢在一起。” 见李袀脚步不停,老五急忙道:“老三,你可别去惹事,那小子可不好惹,听说他爸很有背景,和市里很多大领导交往很深,这小子社会上也认识不少人。” 李袀像是没有听到,快步朝老五所说方向走去。老五一拍自己脑袋,后悔自己多嘴没事找事,急忙追在后面。 到了操场一侧的大花坛附近,李袀慢下脚步,四下一打量,就看见了张筱涢果然和一个身形高大强壮的学生并肩走在一起。远远看着张筱涢袅袅婷婷的身形,看着女子秀丽无双的如玉般侧脸,李袀心中竟又一阵酸楚。 早在一年多前李袀就曾追求张筱涢,追求了半年多,不知被拒绝了多少次,他知道自己无论相貌家境甚至学习都不出众,追求张筱涢的人非常多,自己早该识相退出,可李袀总觉得对张筱涢有一种说不出的喜爱,一种非要和她在一起的冲动。 最关键的是,李袀记得很清楚,在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李袀就觉得自己似乎见过对方,有一种熟悉亲近的感觉! 前世!?今生!?如果前世自己和张筱涢有纠葛,那她就是大梦衍天术的一个术引! 老五跟在李袀身后不远,看见李袀又死死地盯着张筱涢。那目光果然跟恶狼一样,老五心想,还盯着人家重要部位,都看呆了。不好了,老五心里暗叫,被人家张筱涢和那个富二代看见了,人家走过来了,要打架。 张筱涢正婷婷走来,越走越近,李袀目光依旧死盯着对方。跟张筱涢一起过来的学生身形高大,穿着打扮不俗,目光发狠地看着李袀,似乎要出手教训李袀一顿。 对方走近,李袀就听到轻柔动听的女子说话声,这声音熟悉又拒人千里之外,平淡淡地说:“李袀,咱们都是读书的学生,是有素质的,你总这样跟着我,不错眼的盯着我,好吗?你到底想怎么样?” 李袀皱了皱眉头,想了想,认真说道:“我想你能不能和我相处几天?” 张筱涢露出厌恶之色,摇头道:“李袀,我早和你说过了,我真的很讨厌你,从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讨厌你,从心里讨厌你,咱们没有丝毫可能的,你还不明白?” 李袀还想说什么,和张筱涢并肩的高大学生不干了,伸出手指点在李袀胸口,讥讽道:“哥们,你咋没脸没皮呢?咱们可都是有文化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咋还不知道羞耻呢?” 李袀勉强挤出笑脸:“这是我和张筱涢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高大学生笑了,一把揪住李袀胸口,指点着李袀一字一顿道:“你给我听好了,你记住了,我认识的权势滔天的人你想都不敢想,我认识的混社会的人见我都得喊我德哥,我找人把你打残废了那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一桩,就算把你打死了,我也没事,有人替我背锅,有人替我掩护,这个社会你还不懂?” 见李袀不语,这人放开李袀,又用手作势抚平李袀的衣服,指点李袀胸口道:“我警告你,今天就这样,以后别再招惹张筱涢,你是学生,做事别跟地痞流氓一样,好吗?咱们都是文明人,别逼我出手。” 眼见张筱涢这时掉头走了,高大学生又道:“对了,你也可以叫我德哥。” 眼看两人走远,老五偷偷从后面凑近前,低声道:“老三,你斗不过他,不如放手吧……说实话,你和人家张筱涢……” 李袀望着张筱涢的背影,根本没听见老五说什么,对刚才的羞辱和威胁也根本没在意,因为现在对他来说别的什么都不重要,泥丸宫的法力在不停地消散,他得尽快找到大梦衍天术的术引。 细细回味着张筱涢刚才在花坛前一颦一笑举手投足,依旧是有些熟悉,可是却始终没有那种似曾相识恍然如梦的感觉。眼下还没有发现其他的人或事给他特殊的感觉,只有张筱涢,就算有天大阻碍也得继续从她入手。 等到他施放大梦衍天术,从此纵横天下,为所欲为,一个富二代算个什么……李袀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身登高位不可一世的样子,想到天下人都拜倒在自己脚下,他不知不觉露出诡异而又邪恶的微笑。 老五却没注意到李袀的脸色,看李袀发呆只以为老三被打击得不轻,心想搁谁被心上人一顿冷言数落也受不了,而且还被情敌讥讽威胁,更致命的是老三太普通了根本配不上张筱涢。 第五章 此情此景此佳人 李袀自小帮家里在店铺打杂,笨手笨脚常被父母数落,被顾客刁难辱骂更是家常便饭,就此李袀倒养成了一股少有的韧性,按他自己的话就是遇到挫折,得要软磨硬泡誓不罢休,遇到羞辱那就不要脸皮,死不要脸。 远远地盯着两人,看着张筱涢两人并肩离去,一路谈着什么,李袀又远远跟了过去。到了女生宿舍,那个叫德哥的学生走了,李袀远远地在绕着女生宿舍转了几圈,直等到将近就寝,不见张筱涢人影出现,李袀才无奈地折返回自己宿舍。 李袀并不知道在自己做这些无聊事的时候,有好几个人正在做更无聊的事。 几个人远远地看着等在宿舍外面的李袀,聚在一起密谋算计,低声私语了一会儿,都窃笑不已,最后有人道:“那就明天了,给这个叫李袀的来点教训,好了,咱们定了啊。” 转眼到了第二天,李袀整个上午都无精打采,他比张筱涢高一届,也不同系,所以整个上午学生们都在上课,他根本没有一点机会去接近张筱涢。 直到下午第一节课过后,老五凑到李袀身边低头道:“老三,我刚才上课来晚了,看见张筱涢跑到五号教学楼自习去了,好像是一个人。” 李袀精神一振,放下东西离开教室,老五神情低沉,脸上露出一丝愧色,低头急急跟了出去。 五号教学楼下有一大片牡丹花丛,两三株梧桐树,张筱涢站在花丛前,似有所思。李袀跟着老五转过教学楼墙角,走到窗下,正看见张筱涢抬手收拢披肩长发,露出一截白皙蛮腰。花是红的花,叶是绿的叶,这婉约女子黑发如瀑,容颜似玉,淡绿长裙,亭亭玉立。 李袀楞了一下,轻轻停下脚步,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直直地打量花丛中的张筱涢。安静地站了几秒,忽然楼上的窗子打开了,露出几个脑袋,接着几股污水泼了下来,更有吃剩的菜汤落下,香蕉皮垃圾袋也向李袀扔下。 稀里哗啦的响动过后,伴随着一阵哄然大笑和纷乱脚步声,李袀一身污水菜汤。李袀并没有动怒,因为他现在没有心思动怒,这点小小算计也不值得动怒,只是安静地站着,在别人眼里痴痴傻傻地站在那里。 张筱涢听见响动,诧异地回头一看,正看见李袀淋了一身污水,头顶着香蕉皮,狼狈不堪。张筱涢先是一愣,接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这一笑,如春花绽放,李袀看在眼里,忽然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太久了都记不清了,那时还是这样的花这样的叶,这样的美艳无双的女子,冲自己灿烂而笑,似曾相识,恍然如梦。 就是这样!李袀心念一动,就觉得脑海泥丸宫之中发出耀眼光芒,光芒四射,万丈豪光,充斥天地之间。接着恍惚间,就觉得自己身子一轻也化作一道流光,裹挟在光芒之中,冲天而起。光芒中日月交辉,穿梭星海,无边无际,无穷无尽,无知无觉,无思无虑。 ………… 不知过了多久。 光芒褪去,李袀只觉身子一重,心中又有了念头,然后眼前又慢慢显露出颜色和景物来。 亭台楼阁,繁花似锦,面前是一个同样美艳的妙龄少女,正冲李袀呵呵娇笑。李袀定了定神,再看眼前这少女穿着淡红抹胸,上身对襟纱衣,淡雅拖地长裙,打扮的俏丽可人。 一身古装!李袀心中一震,再看眼前少女和张筱涢有些相似,却分明不是。这时旁边有个清脆的女声低笑道:“小姐,你看苏离苏公子都看呆了,变成了一只呆鹅。” 苏离!李袀脑海中轰地一响,各种记忆纷至沓来。他想起来了,没错,施放大梦衍天术已经把他带到了前世。这是一千年前,北宋年间,仁宗在位,这一世他叫做苏离,早年丧父丧母,家业败落,眼前这个女子是此地富豪之家的王家大小姐,叫王昭,旁边那是丫鬟珠儿,他与她正偷偷相会。 王昭脸色微红,抿嘴掩住笑,温言道:“苏郎,咱们的事瞒得了一时瞒不过一世,你现在这样恐怕我家是万万不会答应你我的婚事,盼你省试得中,中了进士可谋取官职或差使,到时候上门提亲……” 王昭又冲丫鬟道:“珠儿,快把藏好的东西拿过来。” 眼见近前的少女娇媚动人,李袀一时恍惚,伸手抓住了女子的手腕,拉到近前,王昭立时羞了,微红着侧了身低头道:“你又要轻薄我么?” 娇羞佳人怎不惹人怜惜,李袀立时心中火热,只是丫鬟珠儿转眼已回了来,手里提着不大的包裹,递到王昭手里。 王昭又递给李袀,嘱咐道:“苏郎,这是我的一些积蓄,足够你省试路上盘缠,一路小心。” 丫鬟珠儿委屈道:“三番五次,小姐积攒的钱财首饰差不多都给你了,你可得对得起我家小姐。” 李袀接过包裹,与王昭告别,走到角门回头一看,见少女朝自己看过来,眼中满是依恋不舍,此情此景看在眼里,李袀不知为何忽然心中一颤。 恍恍惚惚中,他似乎看见自己离开王家后园,看见自己随后呼朋唤友花天酒地,此后赶去江宁府赶考,科考不中,偶得一高官赏识,投机经营充入幕府,又娶得官宦之女,浑然忘了家乡与王昭的恩爱盟誓,他看见自己再后来返乡,看见王昭得知郎君背弃婚约后悲愤中自缢而亡! 勾起这一世的记忆,原来这一眼竟是此世诀别,从此负她一世,这一世他是个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浪荡子,家业败光又贪念王家小姐美色,薄情寡性,负她情意,欠她一命,下一世她叫张筱涢,他叫李袀,她厌恶他入骨。 原来如此!这不该是自己所为!李袀霍然转身,几步走到王昭近前,一把揽住少女纤腰,正色道:“等我,此生我不负你!” 放开王昭,李袀转身离去,身后丫鬟脆声道:“公子!小姐年过十四,已到谈婚论嫁年纪,公子此去速回。” 信州城内,还算不错的一座院落,一间正房,三四间厢房,李袀正打发了附近有名的一个泼皮人物,在屋内来回踱步。李袀一离开王家就找人变卖了这间院落,也是唯一的家产。这次施放大梦衍天术来到前世,王昭的事先放到一旁,最紧要的就是尽快找到修仙筑基之法,吸取一颗星力的天地元气,这是最基础的,不然在这一世结束回到现世,现世是末法末劫,再无可能施放大梦衍天术。 变卖院落的同时,李袀就找了苏离的几个好友熟人,打听这世上有无修身练气之士,可叹这一世苏离这个浪荡子结识的也都是偷鸡摸狗之辈,都和苏离一样没什么见识。 等到将近傍晚,李袀掸了掸身上灰尘,迈步离了家门,走街串巷,很快就到了州衙后街的一处普通宅院,敲开正门,被一个老仆领了进去。 这是苏离堂叔家的大表姐苏俞家,大表姐夫君姓唐,是本州司理参军,掌管州内刑事,按照苏离的记忆和印象,这个表姐夫也是个不小的人物。 李袀见过了大表姐,说了些家常话,才知道表姐夫并不在家,依旧在衙门里忙公务。苏俞知道这个表弟不常上门,既然来了必定有事,就道:“弟弟有急事不妨去衙门找他,衙门里出了大事,估计你姐夫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在苏离记忆里,苏离浪荡不堪,这表姐夫就很看不上他,他平时不会来自找没趣,李袀找上门,是想着表姐夫管着一州司法,肯定见闻广博,或许能知晓一些修仙练气门派的事。 李袀随口道:“也没什么事,表姐夫既然忙,那我也不去打扰了。” 表姐说道:“听说是出了一个江湖大盗,你不去也好。” 李袀告辞,离了表姐家,边走边低头寻思,走了没多远,就听见路边酒舍里有人高声阔论,李袀耸耳一听,就听有人道:“听说这个江湖大盗可不是一般人物,在江湖上很有名号,号称吴一刀,是南北双刀中的南刀……” 李袀本来已走了过去,心中念头闪动,就返回几步进了酒舍。酒舍掌柜见了连忙招呼道:“苏公子贵客,里面请……” 酒舍里不少熟人,李袀随意坐了,点了酒菜,叫了方才说话的王小五过来同桌,王小五是城内一家行商伙计,常走南闯北,多有奇异见闻。 被李袀请酒,王小五来了兴致,便把自己所见奇闻异事讲给李袀,李袀又询问吴一刀的事,王小五便道:“这个吴一刀可是江湖中有名的人物,武功超绝,长江南北没人不给他几分面子,这次不留神犯事落入咱们信州捕快手里,真是有些意想不到。” 见李袀听得认真,又道:“听人说这人十分豪侠,为人仗义,又没做过什么恶事,被咱们信州捕快抓了,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对这种江湖豪客官府做事也不敢太过分的。” 一旁却有人插话道:“这么说可就错了,我听说这次可是京里来了一位功夫顶尖的神捕才能拿到人,动静这么大肯定出了大事。” 又听得酒舍中议论了一会儿,再没什么其他有关吴一刀的消息,李袀便起身结账离去。离开酒舍,李袀想了想,拿定主意,直奔信州衙门。 到了衙门,求人通报,好一会儿才被让进去,见到了表姐夫唐英。 在唐英下首坐了,见唐英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李袀便堆笑道:“姐夫,小弟顽劣,游手好闲,肯定让姐夫名声受损,小弟便想在姐夫手下谋一差事,以后在衙门里做事,正经为人,姐夫面上也有光,不知可否?” 说着李袀从怀里摸出十几两金子,向唐英轻轻推了过去,说道:“这十两多金子,请姐夫帮忙上下打点。” 唐英先是皱眉,随后看见金子眼睛一亮,点头道:“苏离,你倒是长进了,你想做事,是好事啊,总比整天游手好闲强,这样你姐姐也会高兴。” 李袀心中冷笑,凭借苏离的记忆,他知道十几两金子可绝对不是小数目,王昭给了他几十两,他变卖家产也不到二十两,这一下就给出去十几两。 唐英又道:“咱们是至亲,这金子我本是不要的,不过……” 李袀连忙道:“为小弟打点门路,这点钱财恐怕还远远不够,姐夫费心了。” 唐英似乎勉为其难道:“也罢,谁让你姐姐那么疼你,那就过几日来衙门报到吧。” 李袀轻轻拍拍桌上的金子:“小弟闲不住,还是越快越好。” 唐英:“那就明天。” 第六章 吴一刀 第二天到了衙门,李袀被分配做了巡街的帮差,可李袀没想的是,唐英手下捕快巡街衙役等人并没有看管人犯职责,看守吴一刀的牢头狱卒另有一班人马。 花了大价钱,李袀的目的当然是要接触吴一刀,一个走南闯北,相识遍天下的江湖中人。心中打定主意,就算十几两金子白花了,那就再花出去十两好了,不过有了这个巡街帮差的好差事,再去花钱当狱卒,这理由可有些难找。 当了两天巡街的帮差,李袀很快就找到机会去了信州牢狱公干。见到牢头,转弯抹角,李袀提到了想当个狱卒的念头。 牢头看着他的眼光立刻变了,笑道:“傻兄弟,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是唐参军的妻弟,不是外人,这其中的关窍你还不知道吗?” 牢头又道:“巡街那是多好的差事,街面的商户,小商小贩都有油水可捞,那些个偷鸡摸狗的街头泼皮哪个敢不孝敬,而且又清闲得很,随便开小差,苏老弟可不要犯傻。” 李袀就道:“这些好处小弟知道,不过小弟自来体弱力衰,以后但凡遇到拿贼捕盗的差事,误了差事不说还有性命之忧,实话实说,不怕哥哥你笑话,小弟一见打架腿都软了的,还不如当个狱卒,安安稳稳。” 这番话自也有一番道理,而且捕快衙役确实需要点拳脚功夫。有了理由,李袀就递了十两金子过去,事情转眼就敲定。 十两金子数目不小,差不多足够一年俸禄,牢头拿了金子自然为李袀办事,打通关节,很快就把李袀调了过来。 做了狱卒,李袀才知道这吴一刀确实是重犯,除了关在死囚牢中上了拇指粗的手镣脚镣,严加看管,而且江宁府更专门派了数名衙役协助看守。 为了有更多机会接触吴一刀,李袀借口房产已卖,无处安身,暂时借住在了牢狱的值守室,而且凡是有事不嫌脏累抢着去做,凡有人想离开,李袀也主动代人值守。狱卒们见李袀就住在牢房外值守室,又都知道他原本就是附近的浪荡子,又欺他新来乍到,就常常借故让李袀代班。本来狱卒分成数班轮流值守,可这样一来李袀十天倒有八九天都在狱中值班,而关押狱中重犯处常年不见阳光,又脏又暗,臭气熏天,其余狱卒凡有事都支使李袀去做,李袀表面不愿心中却乐得如此。 很快李袀就见到了吴一刀,吴一刀的牢房在最里面最偏僻一间,地上胡乱铺着几缕干草,地上胡乱摆着两只破旧瓷碗,另有漆黑马桶发出恶臭,马桶附近污水横流,想必马桶也是漏的,这死囚牢负责打扫的杂役几日也不会打扫一回。 吴一刀正背对牢门盘膝打坐,双手双脚被黑黝黝的手镣脚镣锁了个结实,手镣脚镣有拇指粗细,穿过两根粗大石柱。李袀隔着细密的铁条仔细打量,找了半天才看见手镣脚镣上各有一把黑锁。 吴一刀察觉有人久久偷看,冷哼一声:“无耻走狗,鬼鬼祟祟地看什么看,有什么阴招尽管朝老子招呼,要不是下药你们能抓住老子?” 说着吴一刀霍然转身,见只是一个年轻狱卒,不由得愣了一下,又转回身不再言语,那些朝廷有名有姓的捕快在他眼里都是走狗恶犬一般,小小狱卒在他眼里就如臭虫跳蚤,那眼神既蔑视又厌恶。 李袀把对方轻蔑厌弃的目光看在眼里,心中冷笑,也不多说,转身走了,过了一会儿又偷偷回转,从怀里取出裹得严严实实的半只烧鸡,顺着铁条缝隙轻轻放了进去。 从这一日起,李袀也不找吴一刀说什么,只是每天偷偷送些吃喝进去,馒头烧饼每日一变,起初李袀还藏着掖着,生怕别的狱卒和江宁府差役看见,后来人们见李袀对其他人都是点头哈腰,一副懦弱好欺的样子,众人就习惯了凡事都支使他做,每日给狱卒上街买吃食,或是顶班,或是巡查牢房,还有押犯人进进出出,李袀出入牢房再随便不过,后来众人见李袀出入牢房大门,更是问也不问了。 这样每天偷偷送吃的给吴一刀,一连月余,每天就是送吃的,也不说话,也不解释,甚至看都不看吴一刀一眼。这是李袀的策略,那吴一刀瞧不起自己又敌视官府衙役,多说无益,这样故弄玄虚反而能收奇效。 果然初时吴一刀对李袀不搭不理,时间一长就对李袀有了好奇之心,人家一直对你很好,你总得知道理由吧,李袀察觉到对方的脸色,反倒看都不看吴一刀一眼,放下东西脸一板手一背转身就走。 不到一月,李袀已和众人混熟了,与本地的狱卒或是江宁府派下来的差役都是称兄道弟,言语之间,李袀便打听到,这个吴一刀得罪了一个大人物,听说刑部和开封府都有人要治他于死地,可是信州从知府到走卒都不愿招惹是非,不愿吴一刀死在信州。 这一天,李袀一如往常进了班房,就见两个江宁府的差役端坐在班房之中,一人众人都叫做武哥,另一人面生,从未见过。武哥见了李袀一进来就看向另一人,起身干笑一声,温言道:“苏老弟来啦,这是刚才江宁府过来的花老哥,都是自己人,哈哈,麻烦你就马上下去察看察看吧。” 李袀应了,去狱中巡视,临走时不经意地打量了“花老哥”一眼。李袀眼尖,一眼就看出武哥神色有些不对,而那花老哥不像是一般差役,不仅眼神锋锐而且端坐在那里一股说不出倨傲的气势。 眼见李袀沿台阶向下去狱中巡查,武哥低声道:“禀指挥使花大人,就是这个小子,我们查过了,这人是个懒汉败家子,虽说读过书可每日与地痞无赖为伍,家里眼下什么人也没有。” 那指挥使点点头:“这人机灵不?” 武哥:“平时也算有点小机灵。” 指挥使:“咱们要找的人要机灵点,又不能太世故,要能听咱们摆布的,最好是缺钱的,还得有点胆子,最后出事了没人为他出头。” 武哥急忙低声道:“这小子刚刚卖了祖产,听说为了进衙门口当差花了不少钱,他无亲无故,只有一个表姐夫是州里的参军。” 指挥使缓缓点头:“那就他了,约他出来,我亲自会会他。” 这天值守结束,李袀就被武哥叫出了值守房,拉着李袀就往外走,边走边笑道:“苏老弟,自从你来,一向勤快,哥哥们凡事也都爱支使你,这么多天哥哥们也都有点过意不去,今晚请兄弟吃酒,也算赔罪了。” 李袀心中纳闷,却也推脱不得。 信州城最有名的鸿运酒楼里,李袀被武哥一直让到一处雅间,雅间内已坐了几人,都是江宁府过来的差役,只有一人让李袀吃了一惊,那人就是今日见过的武哥嘴里的“花老哥”。 几人坐定了,一通酒过去,武哥就道:“小兄弟,你知不知道这位花老哥是什么人?” 李袀和这些人并无交情,当然知道酒无好酒宴无好宴,一听这话就知道今晚的戏要开演了,就顺着话头道:“敢问这位花大哥是……” 武哥脸一板:“是开封府指挥使花大人!” 李袀立刻一脸惊愕,急忙离座行礼道:“小人见过指挥大人!” 见李袀诚惶诚恐,指挥使微微一点头,武哥这时沉了脸道:“听说你花了不少金银,上下打点,谋了这份差事,苏老弟,已经有人向咱们花大人告了你买官卖官,你这罪可不轻啊。” 李袀立时一惊,站在那脸色煞白,口不能言。 武哥把李袀慢慢按回座位笑道:“苏老弟,你别害怕,咱们花大人赏识你,已经不准备追究此事了。” 李袀连忙又起身连连作揖道谢。 众人都微微一笑,武哥又笑道:“苏老弟,不知道你想不想飞黄腾达,官运亨通?” 李袀道:“小人当然想。” 武哥一笑:“咱们花大人赏识你,只要你追随花大人,花大人带你回京,随便提拔你做个都头还不是小事一桩,你说你花了那么多金银才谋个小小的衙役,不是太笨了吗?” 都头已经算是个不太小的武官,李袀装作又惊又喜:“都头?!” 花指挥使向李袀含笑微微点头,温言道:“只要你为我,不,为朝廷做件小事,我自会带你回京,还有这里有五十金也是赏给你的。” 指挥使身边一人把一包袱打开,露出一颗颗金锭,含笑向李袀推了过去。 李袀迟疑着慢慢拿过包袱,目光在金锭上扫来扫去,只道:“不知让小人做什么事。” 指挥使正色道:“吴一刀通敌卖国,与大辽私通不止一天两天了,这次朝廷下令把他抓了,就想把他杀头问斩,只是这人狡诈,早把通敌证据销毁干净,朝廷又拿他没办法。这次离京,刑部侍郎苏大人说了,就让我们暗中杀了这个通敌卖国的败类,小兄弟,这可是建功立业为国为民的好事,正好你是狱卒,看管人犯,只有你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这人,不知你愿不愿为国出力。” 李袀惊道:“杀人!?” 武哥见了,连忙道:“不用你杀人,你只要把一些东西混进他的饭食里,让他吃了,他就得见阎王,然后你再把他尸体背出来,到时候你就立了大功了,到时候升官发财,拦也拦不住啊。” 眼见李袀脸色变幻,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道:“这是为朝廷办事,指挥使大人的话你还信不过吗?杀了人不但没事反而有大功。” 武哥脸色一板,微怒道:“苏老弟,花大人赏识你,你怎么还犹犹豫豫不识抬举,这些金子难道都是假的吗?” 说着把金锭又朝李袀推了推,李袀抬头四下瞄瞄,一伸手抓起包袱,点头道:“好,小人自然听从大人的吩咐做事。” 众人都大笑,纷纷劝酒,喝的是满堂欢喜。 夜深,酒宴散去,李袀回到值守室,在屋里来回踱步,想着这晚的酒席宴的事,不由得心中冷笑。在李袀看来,这酒席上的套路也太简单了,要是苏离可能上当,可李袀是谁?!他是来自现世中信息时代的人,各种诈骗各种套路什么没见过,更何况各种小说读过不知多少,什么算计谋略没见过,玩套路那不是关公门前耍大刀吗?! 李袀本来如何对待吴一刀就还没拿定主意,来到这一世已经将近一个多月了,四下打听,寻找修仙练气的门派的事依旧没有头绪,李袀心中已有些着急,这时细细思量一番,把自己看过的读过的各种小说各种机关算计都想了一番,思虑一番后渐渐拿定了主意。 第七章 好计策,好手段 转天,李袀就找到附近有名的无赖赵三,有意无意地提起想学撬锁开锁的手法,赵三早与苏离认识,知道苏离进了衙门当差,巴不得奉迎李袀,他本身精于开锁撬锁,就立刻答应了。 两人一教一学,很快就学了个八九不离十。看着铜锁的钥匙和一段扁平铜条也没啥太大区别,李袀暗想这古代的锁具简直太简单了,钥匙的牙齿只有两三个,和现代的起伏不平的钥匙根本没法比。学得差不多,又拿几把铜锁试了一下,渐渐得心应手,李袀就试探道:“赵三,你有这本事,我看你也不用把衙门放在眼里,就算被抓进大牢,牢里头那些枷锁牢门你还不是轻易弄开,说走就走。” 赵三会错了意,以为李袀故意拿话为难他,连忙作揖道:“苏大哥,小弟可不敢对抗衙门,再说小弟这点手段其实算不得什么,牢里的枷锁小弟是万万打不开的。” 李袀:“什么意思?” 赵三又回道:“平民百姓家里用的铜锁当然简单,衙门里和大户人家用的可都是梅花锁或者连环锁,小弟这点本事可打不开。” 李袀奇道:“我还真不知道还有这样的说法,那牢里重犯戴的枷锁呢,是不是更厉害?” 赵三:“那兄弟我就不知道了,想必用的是更精巧的八卦连换锁或者蛤蟆锁之类。” 李袀本来想在吴一刀的手链脚链上做文章,才想起学开锁,听了这些话,心中就有些低落,随口应付了几句。 回了值守房,赶到牢里与几个值守的衙役狱卒闲聊,李袀又装作无意的把话题引到牢里用的锁具上,果然如同赵三所说,重犯的枷锁大多都是特意打造的极为机巧的梅花锁,李袀又提到锁住吴一刀用的锁具,其中一个江宁府的差役炫耀道:“那可是我们江宁府多年前请高人打造的黑铁精钢锁,是蛤蟆锁,没有钥匙想打开可是痴人说梦,不然那吴一刀是老江湖,内功又强,一般的锁还不是拿根草棍就捅开了?” 李袀和众人一起打了个哈哈,心中却不是滋味,转头回到值守房来回思量许久,看到值守房内间的大锁,突然心中有了主意。能打开吴一刀身上锁具的钥匙平时都被锁在值守房内间库房里,库房里还有人犯案卷和一些重要物事,库房钥匙一直是牢头随身携带,只有一次李袀曾无意中看见牢头傍晚时候把身上的好几串钥匙都锁在了值守房牢头私人柜子里。那天牢头为什么把随身钥匙放在值守房呢,晚上去办什么事或者去做什么事怕丢失或者不方便携带,可能去喝酒或者是洗澡又或者……只能试一试了。 过了两天,武哥找到李袀,从怀里取出一只瓷瓶,放在李袀手里,低声道:“快收好!” 见李袀快手快脚地放进怀里,武哥低声嘱咐道:“这是开封府里一个用药的高手专门配制的毒药,你小心些,都倒在吴一刀饭食里,这事就成了。回头我们会支开不相干的人,你只管把死尸背出去,外面还有人接应你,到时候咱们指挥使会带你回京。” 李袀面露迟疑之色,说道:“武哥,这事牢头赵大哥怕是不知道吧。” 武哥眉头一皱:“难道指挥使大人比不上小小牢头?你做了事就会和指挥使花大人一同进京,一同向开封府尹禀告,怕牢头干什么?” 李袀为难道:“此事若是做了,恐怕牢头知道了会怪罪我,我想指挥使大人能不能给我一张通关文书,做完这事我立刻离开信州城,我可不愿留在城里担惊受怕。” 武哥皱了皱眉头,沉吟片刻说道:“好吧。” 李袀又低声道:“还有那人可被锁在石柱上,毒死了人,尸体如何解得下来?” 武哥冷哼道:“这有什么难的,你用腰刀砍断了他手脚不就好了,你怎么这么没用。” 李袀陪笑道:“那人是练武的,我就是怕手脚不利索,一时砍不下来,再说弄一地的血,恐怕留下蛛丝马迹。” 武哥听了,皱眉道:“你小子推三阻四太不痛快,那你说怎么办?” 李袀笑道:“重犯的钥匙可都在我们牢头手里……” 武哥想了想,说道:“我回头想想办法,你等我消息。” 说着武哥又嘱咐了几句,急冲冲走了。 信州城一个不起眼的宅院里,武哥向花指挥使把李袀的话一一学了,花指挥使想了想说道:“这小子倒也胆小,通关文书我可以给他一张,让他安心。还有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咱们费这么大的事,我隐藏身份过来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这事做的干干净净,吴一刀不是一般人,有风声说有一大帮江湖人已经准备在半路劫狱,咱们现在还没有足够罪名杀他,若是把他随随便便就杀了,江湖中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咱们杀了人还得把这事嫁祸到信州衙门身上,不能出错,所以最好是让吴一刀死不见尸,莫名其妙的消失,到时候我们就反咬一口,说信州官府私放犯人。这样江湖上的人也没话说,吴一刀已经跑了,他们就没理由找咱们麻烦了,到时候咱们还得把吴一刀脑袋带回京,京里的大人们可等着呢。” 武哥听了立刻奉迎道:“真不愧是指挥大人,好计策,好手段。” 两人哈哈大笑,末了,武哥又道:“那钥匙的事?” 花指挥使:“那还不好办?等赵牢头当值的时候,你以捕头的身份请他喝花酒,请他逛窑子,想办法把钥匙弄到手。” 武哥拍手道:“高,找最好的姑娘陪他,他就算再谨慎,找女人的时候还能不脱衣服了?” 花指挥使笑了笑:“小小牢头不怕他有多精明,关键是姓苏那小子,最后等尸体弄出来,就马上做掉那小子,记得拿回通关文书,再毁尸灭迹,你马上回去,让兄弟们这几天都惊醒点儿。” 武哥连声答应,怀揣了通关文书兴冲冲走了。很快武哥找到李袀,趁四下无人把一张通关文书递给李袀,李袀接过一看,上面有开封府公干字样,还有开封府印章,确认无误就收进怀中。 这样又过了几天,李袀心中有事,一直守在值守房和班房,那些江宁府的差役也规矩了很多,每天都有数人守在班房内外。 这天眼看将近晚上,李袀刚到班房走动,就见牢头从班房出来对李袀道:“苏老弟,今晚你替哥哥守一晚上。” 李袀应了,随口问了一句,赵牢头笑道:“多嘴,你小子问那么多干什么?不过告诉你也无妨,江宁府的武捕头想和你哥哥我喝两杯。” 李袀哦了一声,似乎想起什么,拉了赵牢头认真道:“赵老哥,我听哥哥们说这些江宁府的人在咱们这里一呆就是一个月,似乎没安什么好心,哥哥可得惊醒着点。” 赵牢头楞了一下,又骂道:“胡说些什么?” 李袀说这些是有道理的,只要赵牢头提防这些人,那他就极可能把随身重要物事锁在他私人柜子里,那李袀就有机会拿到。 李袀呵呵一笑转身进了班房,呆了片刻又探头出来察看,就见赵牢头进了值守房,在里面呆了一会儿又哼着小曲走了出来,接着锁了值守房,就被武哥拉了,两人一起走了。 李袀猜测,江宁府那帮人请赵牢头喝酒,可能就是要从牢头身上拿到钥匙,今晚这些人都去喝酒,就是自己行事的时机,想到这李袀心中不由得极为紧张起来,虽说他施放了大梦衍天术,已经算是见了大世面,可他在现世中毕竟没经历过什么事。 很快夜色降临,班房里李袀和另外三人闲聊一会儿,李袀便道:“闲来无事,咱们四个不如喝上一点,小弟手里正好还有半只烧鸡和小半壶酒。” 和李袀一起值守的狱卒看了江宁府两人道:“这怎么行,咱们值守班房喝酒误事,让上司知道罪名不轻。” 李袀心中只道:“你平时值班酒少喝了?今天有江宁府的人就在这儿装。” 李袀向江宁府一人使了个眼色,花指挥使请李袀喝酒之时这人就在场,想必是花指挥使心腹,果然这人笑道:“少喝一点酒会误什么事,咱们值班看犯人的比别人都辛苦,晚上哪有不喝点的,就算上司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 那狱卒也就不好再反驳,李袀就离了班房,说回值守房去取酒菜。开了房门进了值守房,李袀立刻拿出铜条和细铁钩,几步来到赵牢头的私人柜子前,把铜条和细铁钩伸进锁眼。 这把铜锁比一般人家的锁要复杂一些,李袀折腾好一会儿也没勾住锁簧,等最后开了锁已是出了一身汗。 打开赵牢头私人柜子,见到里面有好几串钥匙,李袀立时心中一喜。李袀取了钥匙,侧耳倾听,听外面没有脚步声,急忙走到值守房内间库房,用手里钥匙一一试过,很快一把钥匙打开了库房,李袀再不耽搁,闪身进了库房。 库房很小,只有三个大木柜,一个堆满了卷宗,一个里有些金银和杂物,还有两把黑黝黝的样式繁琐的钥匙就挂在里面。就是它了,李袀一伸手拿在手里,又仔细揣在怀中。 出了库房,把库房原样锁了,又把库房钥匙放回远处,锁了牢头的柜子,这时李袀又出了一身汗。果然一切如他所料,这时李袀理了理头绪,暗骂了一声:“李袀啊李袀,你怎么这么软蛋,你可是穿过来的人,可真给穿越一族丢脸。” 说着镇定了心情,取了酒菜急冲冲回了班房。班房里那狱卒已经等急了,问道:“怎么这么慢?” 李袀含糊道:“找了半天,就这么点酒了,说着把半只烧鸡和半瓶酒放在桌上。” 众人也不客气,四人围坐了,找出杯子匀满了酒,吃喝起来。不一会儿酒菜下肚,很快就一扫而光,李袀就起身道:“哥几个坐着,兄弟我下去转转。” 说着李袀下了台阶,拿钥匙打开狱门进了去,又按规矩从里面锁了,慢悠悠哼着小曲挨个牢房巡查。装模作样察看了几间牢房,李袀就直奔最里面锁着吴一刀的那间。 吴一刀正盘膝练功,听见脚步声睁开眼就看见那个一直给他送吃喝的年轻狱卒板着脸走了过来。不过今日这年轻狱卒并没有如往常一样拿出馒头从门缝铁条间递进来,只见年轻狱卒摸出腰间钥匙,轻手轻脚打开了牢门,小心地走了进来。吴一刀心中惊讶,正要发问,又见年轻狱卒又从怀里取出两样黑黝黝的东西,手一弹,正扔到吴一刀身前茅草上。 李袀也不说话,一指地上的钥匙示意吴一刀捡起来,又做了个扭动开锁的动作。钥匙!吴一刀心中一震,看了一眼眼前这个神秘莫测的年轻狱卒,急忙捡起钥匙。 李袀干脆故作悠闲的倒背双手,转过身去看也不看,过了一会儿,就听一阵咯咯吱吱的金属摩擦声,又过了一会儿,直等到李袀心中越来越急,突然传来咔哒一声清脆开锁声,李袀立时心里一稳,过了片刻,又是一声。 回头一看,果然那吴一刀已经开了锁,轻手轻脚脱下手镣脚镣,满脸又惊又喜,见李袀看过来,吴一刀急切地上前一步,似乎要说什么。李袀瞪了吴一刀一眼,用手压了压,示意吴一刀稍安勿躁,又指了指原地低声道:“等着!” 吴一刀一愣,接着就见这年轻狱卒不紧不慢地出了牢房,又慢条斯理地对上牢门,踱着步走了。吴一刀愣了一下,心中确认这年轻狱卒必是来救自己出狱的,就算他已是一个老江湖,这时已身陷牢狱月余,见有人来救,也是不由得又惊又喜,坐立不安。 李袀慢步走了几步,慢慢镇定了心神,吹了声口哨,才不紧不慢返回班房。 第八章 结义兄长 回到班房,李袀就道:“晦气,刚刚巡房,那个重病的死囚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死了,周哥,你填写文书吧,我去把他背出来,耽搁了肯定得发臭。” 那姓周的狱卒也知晓狱中有个囚犯病了多日,只是不曾想这么快就死了,就奇道:“死了?前几日看时那厮好像病得并不严重。” 李袀不耐道:“怎么?怀疑兄弟眼花看错了?那就劳烦周哥亲自下去看看!” 见李袀不悦,周姓狱卒打了个哈哈,说道:“失言,哥哥失言,哈哈,还得劳烦苏老弟把尸体背上来。” 李袀早料到如此,同是当差,这些狱卒既然耍奸打滑,支使自己干最脏最累的活,当然得让自己几分。 周姓狱卒从木柜中取了麻袋和空白文书,陪笑着把麻袋扔给李袀,自己则坐下书写文书。 李袀拿了麻袋,朝其中一个江宁府差役一个劲使眼色,又偷偷向周姓狱卒指了指。江宁府两人立时意识到李袀就要有所行动,事起仓促,都吃了一惊,他们知道李袀私下为花指挥使办事,可预定行事的时间并不在今晚。 李袀不管两人如何吃惊,提了麻袋返回狱中,直走到那病了多日的囚犯的牢房,开了牢房走了进去。那囚犯本来体弱,牢中没人医治又无人照顾,病得已然不轻,这时听了声音,只转了转脖子,口齿不清的呻吟了几声。 李袀放下麻袋,费劲把这人塞进麻袋,扛了起来,走出牢房又摘下牢门旁的写有囚犯名号的囚牌。 扛着麻袋走到吴一刀所在牢房时,那吴一刀已经有些焦急,见李袀放下麻袋从里面弄出一个囚犯,立时会意,一脚踢在那囚犯脑门,那囚犯本来已经病得迷糊,这时脑袋一歪就不动了。 李袀让吴一刀把这囚犯放到吴一刀平时呆的地方,又整理了一番,低声道:“用这人替代你,拖延些时间。” 吴一刀此时对李袀已是深信不疑,只觉这年轻狱卒做事高深莫测,一派从容不迫。李袀这时指了指麻袋,说道:“钻进去,我背你出去。” 吴一刀听了一愣,却二话不说钻进麻袋,李袀用麻绳扎牢了麻袋,打了个活扣,想了想又一咬牙把马桶中脏水泼了些在袋子上,接着强忍恶臭背起麻袋,低声道:“如果被人发觉不对,我就喊声拔刀,你立刻出来动手杀人,记住是拔刀两字,听到了吗?” 吴一刀闷声嗯了一声。 李袀检查了下麻袋,见无破绽,背起麻袋出了牢房,又锁上牢门,稳了稳心神,就背着麻袋折返班房。 班房里,周姓狱卒几笔写完了文书,两个江宁府互相使了眼色,一人就道:“刚才苏老弟的酒可勾了我酒虫发作,我出去再弄点酒菜,回来咱们哥几个再喝点,哈哈。” 另一个江宁府差役笑道:“可不是吗,快去快回。” 周姓狱卒一旁也嘿嘿笑了几声。 过了一会儿,听见脚步声传来,就见李袀背着麻袋走了来,周姓狱卒急忙上前开了门,让李袀进来。 李袀刚放下麻袋,江宁府差役就捂鼻道:“臭死了,怎么放这儿了,苏老弟赶紧背出去得了。” 李袀笑道:“好吧。” 说着就要背起麻袋,周姓狱卒却道:“不急,我还没查验正身,还得往文书上添上囚犯名字籍贯。” 那江宁府差役不耐道:“周老弟,你倒是个谨慎的,这尸体又不会走路,搬到外面也有人看守,明天再验又不会迟,再说苏老弟都验过了,你再验,你是不是信不过苏老弟?” 周姓狱卒被这么一说,立刻面红耳赤道:“我那能信不过苏老弟,不过是走个样子。” 江宁府差役哈哈一笑:“我也知道规矩,得你们两人都验过正身,那不都是糊弄外人的罢了,这尸体太臭,我看赶紧搬走是正经,不然一会儿咱们怎能吃得下酒。” 说着推着李袀道:“麻烦兄弟再辛苦些背出去吧,老王出去找酒一会儿就回来了,咱们兄弟几个好再喝点。” 周姓狱卒也不好再执拗,任由李袀背了麻袋出了班房,只得先照着李袀取回来的囚犯名牌先把文书添好了文字。 李袀背着麻袋离开班房,就有两人拉了李袀就走,其中一人低声道:“走后门,后门把守的人刚被支开。” 李袀听声音认出这人就是花指挥使的心腹武哥,也不多说,三人趁着夜色一路急急走到后门,门口有人和武哥低声说了一句,武哥一拉李袀,三人快步出了信州大牢。 这时夜色已深,武哥带着李袀越走越偏僻,边走边低声问道:“袋子里可是吴一刀的尸体?” 李袀低声道:“那还有错?” 武哥微怒道:“你怎么不早打招呼,怎么今天突然就动手了?” 李袀哼了一声,道:“花大人又没说哪天动手,兄弟等得心烦,恰好今天无意中拿到了钥匙,怕夜长梦才立刻动手了。” 武哥一听不再多问,又温言勉励道:“差事干的不错,花大人知道了肯定会带你回京,放心吧,到时候升棺发财有你小子的。” 李袀听了傻笑几声,三人不再言语。 李袀开始背着麻袋觉得不算重,这时没走多远就已经累得不轻,好在又拐过一条巷口,就到了一间不起眼的落,一人拿出钥匙打开门,对李袀道:“进去吧。” 李袀进了院子,急忙放下麻袋,看没人注意,就拉开了麻袋口的麻绳,解开了麻袋。武哥这时快手快脚关了院门,对另一个差役道:“去看看是不是吴一刀,苏老弟可别认错了人。” 说着武哥又对李袀道:“苏老弟,那通关文书在你身上吧。” 李袀却不答,往院子里走了几步,突然一指院子深处一处黑影道:“什么人在那!” 院子里黑灯瞎火的,看不清什么,武哥和另一个差役都是一惊,急急顺着李袀手指方向看,李袀又喝道:“拔刀,拔刀,拔刀!” 武哥两名江宁府差役听了,急忙抽 拔出腰刀,向黑影处察看,却没看见什么,武哥就问李袀道:“哪有什么人?” 李袀不答,只低声嘟囔一声:“我又没叫你们拔刀,你们拔什么刀。” 这时就听有人在身后嘿嘿笑道:“怎么没人,我不就是吗?” 两人刚要回头,就见一个人影一闪,冒出两只手抓住两人脖子一捏,发出骨折声响,两只手放开,武哥两人一声没吭软软倒了下去。 吴一刀杀了两个差役,嘿嘿一笑,向李袀一拱手,说道:“多谢小兄弟搭救,吴某没齿难忘,敢问小兄弟高姓大名!” 李袀嘿嘿一笑,低声道:“不急,你赶快换上这两人衣服,咱们出城。” 吴一刀点了点头,就七手八脚地换了一名差役的衣服,见李袀开了院门走了,急忙跟在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穿过街巷,到了城门处,李袀取出通关文书,两人就出了城门。 离了信州城,吴一刀哈哈大笑道:“这位兄弟真是好手段,连开封府的通关文书都弄得到,请教兄弟高姓大名,吴某洗耳恭听。” 李袀报了苏离的名字,说道:“有个花指挥使想要你的命,过一会儿他要是知道我救了你,他也想要我的命了,信州我是呆不下了,咱们还是走远点的好。” 吴一刀哈哈一笑,拱手道:“有谁想要老弟你的命,可得先问过我吴一刀再说,大恩不言谢,只是我和老弟素不相识,不知苏老弟为何甘冒奇险救我,还请老弟言明。” 李袀不咸不淡地道:“我听人说你是个很厉害的江湖中的豪侠,为人义气,就想结识一下,想着我行走江湖有个人照应,没想到有人要支使我杀你,正好我就顺便救了你,这样你欠了我个大人情,我行走江湖就能找你帮我一把。” 听李袀说的如此直白,吴一刀不由得呵呵大笑:“苏老弟为人真是少有的坦荡,真是对我胃口,俺吴一刀有多厉害倒谈不上,就是行走江湖多年,江湖中人都给几分面子,放心吧,老弟有什么事吩咐一声,上刀山下火海俺吴一刀绝不皱眉。” 吴一刀说着,又顺口问起李袀是如何救的自己,又有谁支使他杀人,李袀知道这吴一刀言语看似豪爽,可行走江湖多年,心思慎密,问自己如何救人,当然是对其中关隘有所怀疑,毕竟自己与他素不相识。李袀便从自己如何当狱卒开始,一五一十的说了,连细枝末节也不放过,直讲到两人逃出城。 听了李袀所说经过,吴一刀笑道:“苏老弟真是机智过人。” 说着这话,吴一刀早把事情仔仔细细想了一通,再看向李袀不紧不慢的样子心中不由得暗暗赞叹,只想这苏老弟虽然弱不禁风,但有胆有识,谋略过人,这脑子可不是一般的灵活,而且人家确实是真心相救自己,这救命之恩那是实打实的了。 想到这,吴一刀正色道:“苏老弟为人坦荡,胆色过人,吴某佩服,吴某有个不情之请,就是与苏老弟拜个结义兄弟,不知道苏老弟可愿意。” 拜把子?李袀笑道:“也好,不过咱们可说好了,我是大哥,你是小弟。” 吴一刀啊了一声脱口道:“老弟不要开玩笑,我比你年纪大不少,怎么你是大哥?” 李袀笑道:“谁说年纪大的就是大哥,三国时候刘关张桃园三结义的典故不知道你听过没有?” 吴一刀:“吴某虽不是书生,可刘关张结义的故事倒是知道的。” 李袀:“他们三人中关羽比刘备还要大两岁,可还是推刘备当了大哥,就是因为刘备有才识,这个你不会假装不知道吧?” 吴一刀奇道:“关羽比刘备年长两岁?这倒是头一次听说。” 李袀:“那还有假?史书上都是有记载的,可见不是年长就是大哥,有才识有学问的应该是大哥。” “还有。”李袀又笑道:“水泊梁山的典故你听过没有?” 吴一刀摇头道:“未曾听说,水泼良山又是什么故事?” 李袀:“那是北宋……” 说到这李袀立马想起来,现在就是北宋,梁山的事还是北宋末年比现在还晚,李袀立时改口道:“北魏年间,有一百零八个绿林好汉结拜为兄弟,占山为王,竖起大旗写着替天行道,他们结义排行,大哥就不是年纪最大的,那大哥叫做宋江,又没本事相貌又不出众,可众兄弟为什么推举他为大哥呢?” 吴一刀:“为何?” 李袀:“就是因为他做事仁义,人称外号及时雨,意思是有人落难他就会出手相助,像及时雨一般。可见为人仁义自然当的起大哥,只管年长又有何用?” 吴一刀呵呵一笑:“苏老弟说的有理,这些江湖前辈的事史书上也是有记载的吧。” 李袀点头道:“后世史书自然是记载的,既然你也认为我说的有理,眼下咱们兄弟结拜,那我当仁不让就当大哥吧。” 吴一刀急道:“苏老弟虽说说的有理,可吴某也是仁义之人,为何你是大哥?” 李袀笑道:“咱们都是仁义的,那就说才识吧,我现在说一件事,你要是能做到我就承认你才识比我高,你就当大哥,若是你做不到,我就是大哥,如何?” 吴一刀想了想:“这可不公平,你随口一说让我上天摘星星,我肯定办不到。” 李袀笑道:“我让你做的事当然是我能做到的。” 吴一刀想了想:“好吧,咱们都是男人,你能做到的事我却做不到,不可能,你说吧。” 李袀笑笑,心想古代的人还是傻,在现世这样的脑筋急转弯,这样的套路恐怕孩子都懂,李袀一本正经地道:“你听好,我能把吴一刀装进麻袋里抗在肩上,你现在做给我看看。” 吴一刀愣了一下,最终哈哈大笑道:“这个我还真做不到。” 李袀又笑道:“吴老弟,那咱们哥俩赶紧结拜吧。” 第九章 天柱山 捻土为香,跪拜天地,吴一刀道:“今日和苏离结为兄弟,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若有违背,天诛地灭。” 李袀想了想,却说道:“我和吴一刀结为兄弟,以后他有什么难事我自然会帮他,他若有难我必去救他,我要是发财了,他如果要的话我也可以分他一半……” 说着又啰里啰嗦地道:“同年同日生由不得自己,同年同日死就算了,从今以后我自然当他自己亲兄弟一样,除非他负我在先不然我是不会负他的,若有违背,天地不容,五雷轰顶!” 听李袀说这结拜的话,虽然也有诚意,可真是莫名其妙,吴一刀差点没笑。吴一刀自然不知道李袀心中想法,他哪里知道李袀说这一段话可是极为认真,是深思熟虑,字字斟酌,办不到的事一句没说。自从无名观与老道士发过誓后李袀才是知道,这誓约绝对不能乱发。 那次无名观发了誓,李袀后来回到学校,想起无名观的事,还认为世上的誓约不过都是空口白话,老道士太好哄骗,不料他这心思刚一动,就觉得天上轰隆隆作响,似乎有雷声作响。可他抬头一看,明明晴空万里。 后来李袀又试了几次,屡试不爽,只要他一起违背誓约的念头,头顶真有雷声隐隐作响,李袀就又想起老道士听自己发誓后那窃喜的表情,从此李袀虽然不知道为何会如此,可是却知道了从那以后发誓可不是随便就发发的,那是真有五雷轰顶的可能。 两人结拜过兄弟,李袀张口一句吴贤弟,吴一刀立时哭笑不得,好半天才挤出大哥两字,李袀就笑道:“吴贤弟,不知道你听说过孙悟空和唐僧的故事没有,孙悟空活了好几百年上千年,唐僧才几十岁,人家孙悟空还不是一口一个师傅的叫着,称呼这样的事叫习惯就好了……” …… 永丰城外远近闻名的醉仙楼,醉仙楼后院内,摆了十几张桌子,坐满了各色或狠辣或阴沉江湖中人,有的认识低声交谈,有的干脆互不相识。李袀和吴一刀走进院中时,几十人都齐齐地望了过来,各个目光炯炯,倒把李袀吓了一跳。 见到吴一刀,众人呼啦一下都围了过来,纷纷抱拳上前,有的叫一声吴大叔,有的叫吴前辈吴大侠,还有的叫吴大哥,乱成一团…… 吴一刀向四周作揖,沉声道:“为了吴某的事,惊动了各方朋友,听说大家要到信州城劫狱,我一脱险就急忙过来了,多谢,多谢,吴某谢过了。” 等众人七嘴八舌之后,吴一刀又沉声道:“众位都是我吴某的好朋友,今日咱们难得一聚,今日我做东大家喝上一杯,再来个以武会友切磋切磋,如何?” 众人都齐声叫好。 很快李袀和吴一刀两人洗漱一番,换了干净衣服,回到后院,院中已摆了酒席。众人中有一位少林寺的慧字辈和尚和丐帮的一位长老,还有一位七十二连环坞的雷帮主和铁掌帮的李少帮主,最有威望几人都被让到首席,这几人又把吴一刀让到了上首。 吴一刀从身后让出李袀,向众人一本正经地道:“诸位好朋友,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结义大哥,苏离苏大哥。” 这话说完,在场众江湖人物看向吴一刀身边那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都是一愣,吴一刀成名多年,纵横江湖,这时已是中年,一脸胡茬,面带风霜。而那年轻人顶多十五六年纪,面色稚嫩,竟然是吴一刀结义大哥! 众人都面色古怪,几个跟着长辈出来增长世面的年轻人更差点笑出声来,只是吴一刀行侠仗义威望极高,众人见吴一刀面色严峻,一本正经,竟无一人当面疑问。 吴一刀把几个重要人物一一向李袀介绍过,众人都伸手抱拳口道久仰久仰。吴一刀早见到众人模样,更拉下脸来,对李袀道:“大哥,请上座!” 很快众人纷纷落座,谈笑间酒菜端上,众人劝酒敬酒,好一阵热闹。很快众人酒足饭饱,吴一刀又提起大家互相切磋切磋,本来众人说说笑笑,这时却各个严肃起来,鸦雀无声,李袀见了,不由得有些诧异。 李袀不是江湖中人,自然不知道,江湖之中,最重脸面名声,说到切磋武功,那就不是小事。众人腾出场地,互相推让,好一会才有人下到场中。一开始,众人爱惜名声,互相切磋还是小心翼翼,后来吴一刀三言两语,激得众人心热,竟有些打出火来。 李袀站在吴一刀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兴奋不已,他生在现世,自小爱看武侠的小说和电视剧,电视里拍的武打动作虽说也虎虎生风,毕竟在他心中是假的,这时所见,拳来腿往都是劲风扑面,拳脚相击沉闷作响,打在空处,凭空都有气爆之声,一脚蹬出,地有裂痕,一拳打出,落叶纷飞,和小说电视自然大为不同。 这么在一旁观看,只见众人切磋比试,拳脚刀剑各有不同,有的刚猛有的诡异,几十人下场比试,李袀一一凝神看了,心中不知不觉大为火热。 等切磋结束,回到客房休息,吴一刀微微含笑,对李袀道:“怎么样?你可觉得刚才哪家哪派的功夫入眼?只要你喜欢尽可以学,这些人哪个都得给我面子。” 李袀听了心中不由得一热,在来之前,李袀曾随口和吴一刀说过,说自己准备学一些本事,自此浪迹江湖,没想到吴一刀真的放在了心上,嘴上说着和众人聚会切磋功夫热闹热闹,原来是专门让这些人演武给自己看的。 “这些功夫?”李袀心中微微一笑,说实在话李袀确实没把这些人的功夫看在眼里,他虽然自己不会,可眼界之高,却不是吴一刀可以想象的。 李袀笑道:“刚才众位朋友的功夫都很厉害,我看着真的都很喜欢,可要说学他们这些功夫,恐怕我笨手笨脚,这辈子也学不来。” 吴一刀也是老江湖,一眼就看出李袀说的是客套话,看出李袀对刚才这些人的功夫根本就没兴趣,吴一刀沉吟片刻,忽然正色道:“大哥,你看仔细了。” 说着吴一刀伸出右手,化作掌刀,就见他凝神运气,手掌一挥,只见一道掌刀状火焰脱手而出,化作疾风转眼间就不见了踪迹,随着呲地一声响,李袀顺着火光方向一看,就见脚下的一块石砖上有一道尺深的焦痕。 吴一刀用脚一碾,就抹去了石砖上的痕迹,低声道:“这是我压箱底的绝学,火焰刀,我纵横江湖二十余年,江湖中人都以为我擅长单刀,知道我会这一手功夫的不过两三人。” 吴一刀顿了一顿,笑道:“你愿意学的话,我就教你。” 说了这话,吴一刀含笑地看着李袀。 李袀看吴一刀郑重其事的样子,知道这功夫在吴一刀眼里可是非同小可,笑道:“我说吴老弟,你这功夫我可不学。” 吴一刀一愣:“不学?那你学什么?” 李袀笑笑,想了想,说道:“兄弟,多谢你费心了,你再帮我想想,这世上有没有修仙练气的门派。” 吴一刀略一沉吟,说道:“修仙练气,非道家莫属,可道家门派虽多,大都装神弄鬼没什么真本事,在江湖上有点名气的道家门派更是屈指可数。” 吴一刀顿了顿:“道门最厉害的当属玄天道,就在离此不远的天柱山,玄天道的弟子极少涉足江湖,只听说当家的法花道长武功非常了得。” 李袀听了点头道:“那就麻烦老弟带我去天柱山,我要拜师。” 第十章 拜师玄天道 两个月之后,天柱山,炼心崖前。 李袀悠哉悠哉地欣赏着眼前的景象,山林青翠如璧,飞瀑如银河倒挂,灵气逼人,美得如梦似幻,李袀心中一阵感叹。美中不足的是数十个少年正吃力在绳梯上攀爬,一个个累得呼哧带喘,浑身臭汗。 玄天道的一个年轻弟子,一只胳膊打着绷带,对一旁的李袀傲然道:“我玄天道乃道门之首,不在凡尘之中,远在庙堂之外,可是真正的玄门。” 这年轻道士叫做虚名,又指着那群少年道:“这些来我玄天道拜师的,也大都是大有来历的世家子弟,一般人家的孩子连这样入门应试的机会都没有的。” 说着虚名悻悻地白了李袀一眼,没好气地道:“你不用应试了,就在这等着就行了。” 说到这,虚名想起手臂的伤,不由得心中愤恨,恨恨地哼了一声,不理李袀了。 李袀呵呵了一声,心中尴尬。虚名的伤可是被吴一刀等人打的,两个月之前吴一刀一群人和李袀赶到天柱山玄天道,为了拜师的事,一言不合就和玄天道的人打了起来,弄得吴一刀等人告辞离开时也都是各个带伤。 小半日之后,招收新进弟子的三次应试结束,新入门的弟子都各自拜了师散去,李袀却发现自己站在一边没人搭理。李袀只好恬着脸找人询问,无奈玄天道弟子大都心中不忿,对李袀都没好脸色,有的更冷言冷语大声讥讽,好在李袀发扬死不要脸的大无畏精神,面带微笑不温不怒。 直到好一会儿,才有个弟子匆匆赶来,对李袀气哼哼地道:“姓苏的小子,走吧,师祖要见你。” 天柱山半山腰正殿之后,一座不起眼的木屋中,一个不起眼的老道正盘膝而坐,双眼半睁半合,见李袀进了木屋用手轻轻一指对面的蒲团。 李袀在蒲团上坐了,上下打量了老道一眼,就见这老道说不上年岁,明明一进门的时候看起来很老,可仔细看看又觉得颇为年轻,似乎还是壮年。李袀心中不由得一喜,知道这老道只有练气有成,才会有这等异象,看来这玄天道有些门道,自己拜师玄天道多半不会错。 在蒲团上坐了片刻,又一个老道翩翩然走了进来,这老道一脸严峻,目光如电,扫了李袀一眼,就在先前老道一旁的蒲团坐了。 两个老道这么坐着,都是双腿盘膝,双目半开半合。又过了一会儿,忽然一道极细微的声音飘进了李袀的耳朵:“掌门师兄,吴一刀欺人太甚,强行让咱们收徒不说还带人打上山来,打伤了不少弟子,咱们玄天道若真的收了此子,日后传扬出去,咱们玄天道脸面何在?” 李袀听了一怔,偷眼一看,对面两个老道都是紧闭着嘴,一动没动地盘膝打坐,没见有人说话。 这时又有一道声音若有若无地道:“无妨,任他去说,任他强去,与我何干?” 这两道声音所说的,自然是说吴一刀强闯天柱山让玄天道收徒的事,李袀早已知道此事,这时听了,心中依然一暖。不过这两道声音多半是眼前两个老道密语传音,不知道为何李袀却听见了。 三人盘膝而坐,寂静无声,一个声音又隐隐传来:“我知道你不服,告诉你罢了,那吴一刀不仅是个用刀的高手,原来江湖传言早已失传多年的火焰掌刀他已练得登堂入室。” 顿了一顿,那声音又道:“作为交换,吴一刀已把火焰掌刀传授给我,我也已答应传授玄天道正宗心法给此子。” 这时,后来的老道忽然睁开眼睛,微微点了点头,面带喜色。李袀正偷看到这老道脸色,两人目光一下子对在一起。 两人目光相遇,各不相让,那老道目光凝聚,瞪视过来,立刻就如刀剑一般,李袀只觉那目光直刺进眼中,心惊肉跳,好一阵难受。 那老道冷哼一声,收回目光,李袀立时身子一颤,出了一身冷汗。 这时先前的老道微微睁开双目,轻轻向身边的老道挥了挥手。接着淡淡地对李袀道:“苏居士可愿入我玄天道?” 不曾想吴一刀为自己的事甘愿献出绝学给老道,李袀心中叹了口气,说道:“弟子愿意。” 老道说道:“苏居士既然是吴一刀居士的结拜兄弟,贫道不敢自傲收为徒弟,就代师收徒。贫道法花,恬为玄天道掌门,既代师收徒,就赐你道号法海,旁边的是贫道师弟法如,也是你师兄。” 法花老道这话说完,李袀楞了一下,代师收徒?自己和这两个老道是师兄弟?一旁的法如老道也是一愣,一拂袍袖,起身走了。 法花老道又从怀里取出一本小册交给李袀,只说了句回去自己看吧,就又叫人为李袀安排居住之所,交待道:“小心恭谨侍奉。” 负责杂物的管事弟子得知李袀的道号,脸上立时掩饰不住惊讶之色,直到反复确认无误,仍是不敢相信。要知整个玄天道上下数百弟子,除去不少负责饮食钱物收支的外事弟子,还有正式弟子二百多人,分为法,相,虚,空四代,如今法字辈的师祖辈人物只有法花法如两人而已,这小子竟然道号法海! 管事弟子自然早就知道李袀来历,吴一刀等人强闯天柱山,整个玄天道上下都已知道李袀要拜师的事,不少弟子都准备为难李袀,给李袀点颜色看看,还有怀恨在心的想着如何把李袀赶下山,或者干脆杀了,这个管事弟子早想好如何为难李袀出口恶气,这时法花师叔祖既然亲口说了“小心恭谨侍奉”的话,管事弟子却不敢再造次。 管事弟子心中不服,却也为李袀安排了颇为不错的住所,不过他到底心中愤恨,就特意安排了极为偏僻的后山。 在李袀看来,这处住所还算相当的幽静雅致,独门独院,悬空的三间小木屋,有木梯上下,有卧室起居室还有练功室,而且李袀身为法字辈师祖级人物,早晚还有人专门送饭送水。 一切安排妥当时天色已晚,打发了旁人,李袀迫不及待地取出了法花交给的书册观看,他回到这前世,忙活了将近四个多月,为的什么?还不是修仙练气的法门,如今好不容易到手,自然心痒难耐。 小册子看来刚写没多久,纸张笔墨还新,上面记载了玄天道不少门规戒律,李袀不耐烦地匆匆翻过,直翻到最后薄薄的一页。最后一页,入眼就是玄天道法四字,李袀急忙仔仔细细看了,字斟句酌,更依法打坐修炼。 这玄天道法是白话文写的,简简单单十几句话,言语并不晦涩难懂,李袀在现世就曾阅读不少道家练气典籍,自己又常打坐练气,虽然没有练出什么名堂,可毕竟打坐苦修多年,这时自然驾轻就熟,毫无阻碍。 依照玄天道法的法门,这一打坐就是数个时辰,渐渐地,李袀就觉得天地元气不断汇聚丹田,丹田元气充盈,浑身舒坦,丹田之气再运转泥丸宫,立时脑海中异象纷呈,眼中大放光明。 第十一章 忽明忽暗的火光 李袀在现世里也曾打坐苦修,数年修炼几乎都没什么进展,这时进境飞速,就如久旱逢甘雨一般,李袀沉溺其中,每日除了吃睡就是打坐练气,他练得兴起,抑制不住,常常深夜忘情高呼:“爽!爽啊!” 山中无甲子,一晃就是数月过去。李袀没想到自己只高兴了这几个月,几个月过后,不知何时他突然发觉自己修炼的进境无缘无故地慢了下来,又过些时日,修炼的进境依旧缓慢,李袀思索良久也不知为何,只好离开住所,去找掌门道人法花请教。 离开住处,一路之上遇到不少玄天道弟子,李袀身穿一身玄紫色道袍,众人都知道他的身份,见他过来都纷纷躲避,躲不开的不情不愿地叫上一声师叔师叔祖,都是脸色淡淡的,有的还暗含怨恨。 到了法花老道修炼之处,却被值守的弟子挡在门外,只说法花师祖在修炼之中,不能打扰。 这样又去了几次,总算见到了法花老道。说起来由,法花老道凝视了一眼李袀,说道:“法海师弟,我用天眼察看了你的进境,你入门半年不到,就已经有数年的法力,已是相当不错,至于为何进境变慢,师兄我就不清楚了。” 李袀当初在无名观就有不少疑惑,这时就问道:“请教师兄,师弟曾听说星力的说法,不知是什么意思。” 法花:“传说上古年间修炼法力到一定程度,常常眼中有星光显出,就叫做一颗星力,很多大威力法术都需要极多的法力,法力都以星力为基准。” 李袀装作随意地问道:“请教师兄,不知师弟我若是一心修炼,用多长时间能修炼出一颗星力的法力?” 法花抬眼看了李袀一下,说道:“若是一心修炼,又天资聪颖,三四十年或许能修炼出一颗星力。” 李袀脱口说道:“三四十年?怎么会这么长时间?” 法花叹了口气:“传说上古年间大神通者争斗,以致天有空洞,从此天地元气不停流逝天外,至此天地间元气已所剩不多了。” 法花这样的说辞倒也印证了无名观老道士的说法,三四十年苦修才能积累一星法力,仅仅只够再施展一次大梦衍天术,这实在是李袀所不能接受。 李袀就道:“难道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加快修炼?” 法花淡淡地摇摇头。 李袀无奈又询问起玄天道法术传承,流露出自己想学一些法术的意思,法花老道却道:“咱们玄天道哪有什么法术?道听途说。” 李袀暗想,没有法术传承下来,你们玄天道还修炼个什么法力,那不是和普通江湖门派一样了,李袀还想再多问,法花却不愿再说,只道:“咱们修道之人需持之以恒,师弟安心修炼为上,去吧。” 李袀只好告辞,回去的路上,李袀忽然就想明白了,这法花老道代师收徒,实在是老谋深算,现在在玄天道自己没有师尊长辈,没有师尊长辈就没人传授自己,如果找到法花老道,想学玄天道其他法门,老道想必会说:“师弟想学,应该去找师父他老人家,师兄没有师父准许可不敢随意传授,呵呵。” 想到这,李袀不由得心里骂了一句,这老道真是蔫坏,而且以后也会拿此事说辞,说玄天道上上下下善待自己。 回到住处,李袀依旧苦修,只是进境缓慢,想起法花说的花费三四十年或许能修炼到一颗星力,就觉得心灰意冷。 这样又过了月余,李袀忍不住又厚着脸皮找到法花老道,询问道:“师兄再仔细想想,可有没有什么加快修炼的法子?” 法花老道沉默片刻,缓缓地道:“天地间元气稀薄,若是寻访天下,找到什么元气积聚的福地,必能进境极快的。” 说着法花淡淡地看向李袀,李袀听了心中一热,可看着老道风轻云淡的目光,转念一想却心中恼怒,这法花老道说的是没错,可天下之大上哪去找元气积聚的福地,要是好找法花老道早就去找了,更何况还可能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地方,老道这么说分明是忽悠自己滚蛋。 返回住处的路上,李袀一想到在这天柱山苦修个三四十年,不由得心中消沉,再加上玄天道上上下下都对他冷言冷语,背后指指点点,心中越发苦闷,这时忽然想起在现世中家人朋友,想起在学校里和同学们读书的日子,想起父母来,李袀竟然觉得自己想家了。 回到住处后,李袀干脆离开了木屋,在后山山坡找了个突出的山崖上修炼,每当心情不好时就极目远眺,看看山林美景,看看飞禽走兽,以解心中苦闷。 李袀所住后山最为偏僻,平时也无人打扰,李袀日夜修炼犹如隐士一般。这样又过了数月,这一天将近午夜,李袀苦修之后,本来准备返回住处休息,可他刚刚一起身,却不经意看见山崖之下隐约有一点火光摇曳。 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天柱山后山本来就没有其他玄天道弟子居住,而天柱山下更没有村落人家,哪里来的火光。 那一点火光忽明忽暗,越来越远,风吹过,似乎还伴随着隐约的沙沙响动,一会儿就不见了。 李袀虽然有些好奇,却没当回事,世上怪事很多,他又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 可既然看到了怪事,就有意无意地留了心,两天之后,在山崖上修炼的李袀又一次看到了一点火光,忽明忽暗,这次看到火光是从山坡下北面而来,路过后山山坡,又往南而去。而到了第三天,这样的火光又出现了,而且都是将近午夜的时分。 这样又过了几天,几乎每天都可以看到忽明忽暗的一点火光,从后山山坡下经过。纵然一个劲地提醒自己,李袀还是被勾起了忍耐不住的好奇心,心想就算自己不参与江湖之事,远远地看一看总是可以的吧。 这一夜,李袀就下了山崖,天柱山后山的山坡乱石嶙峋,却不算太陡峭,在乱石中慢慢攀岩而下,估计着差不多的位置,李袀就找了个大岩石之后躲了起来。 这一夜,似乎有些漫长,等了好一会,终于见到远处有火光晃动。躲在石头后面观察,那火光忽明忽暗,越来越近。慢慢地,李袀就看清楚了那火光,原来是一个人在提着灯笼,灯笼里的烛火晃动,映得半张阴暗的人脸。 再一细看,李袀不由得心中一紧,就在那人身后竟然还有数个黑影晃动。渐渐地那人提着灯笼走近,就见身后跟着好几个人,机械地跟在那人身后,那些人各个低着脑袋,动作僵硬,似乎是僵尸一般。 僵尸!李袀心中一惊,他又想起现世中的传说,赶尸! 第十二章 师弟明徽 深夜之中,一个脸色昏暗诡异的人,身后跟着七八个行尸,李袀躲在山石之后,头皮发麻,浑身僵硬,他屏住呼吸,不敢稍动,生怕惊动了对方。 过了一会儿,火光渐渐远去,没了踪迹,李袀才敢从岩石后站起身来,长出一口气。 就在这时,不远处另一块岩石之后,也有一个身影站起了身,两人先后看见对方,目光相遇,都是一惊。 那人哦了一声低叫,李袀下意识地叫了声:“谁?!” 那人支吾了两声,却突然叫道:“是我啊,是我啊,师弟,我是你师兄啊。” 李袀这时才看清对面那人,是个穿着青色道袍的小道士,背着月光却看不清脸面。青袍小道上前两步,边走边柔声道:“你仔细看我,我是你师兄啊,你仔细看看,看我眼睛,我真是你师兄,是师父让我来找你。” 青袍小道的声音越来越轻柔,越来越古怪,李袀只觉得脑子有点晕乎乎,他一晃脑袋又立刻清醒了过来。李袀立时一惊,他想起现世里无名观的小道士,和现在如出一辙,是让人迷失意识之类的法术。 青袍小道依旧柔声道:“我是你师兄,师父让我来找你,快叫我师兄。” 李袀冷哼一声:“小小把戏,装神弄鬼!” 青袍小道听李袀这么一说,知道自己法术失败,吓了一跳,转身就跑。他转身刚要迈步,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急忙转回身来,对着李袀就是连连作揖,惶恐地道:“误会啊,师兄,都是误会,小弟我刚看见你,还以为你是那些长舌门的妖孽,才冒冒然施法,没想到你是玄天道的师兄,实在真是误会。” 李袀暗自哭笑不得,心想,你想跑倒是跑啊,我可没想把你怎么样啊,再说我啥也不会,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他心里这么想,脸上却不冷不热的,嘴上还不得不逞强说道:“你是干什么的?还不说清楚了。” 青袍小道又是陪笑又是作揖,笑道:“多谢师兄大人大量不怪罪,师弟我是龙虎山的,咱们龙虎山和天柱山的长辈那也是交情很深,师弟我这次发觉长舌门又出来祸害人了,就过来看看,过来看看,呵呵……” 李袀:“长舌门?” 青袍小道笑道:“就是生死门,生死门的人最喜欢与死尸打交道,江湖上也都叫他们长舌门。” 见李袀微微点头神情渐渐温和,青袍小道走近前抱拳笑道:“师弟龙虎门明徽,师兄肯定就是天柱山的吧,请教师兄法号?” 李袀无意和外人打交道,扔了句“法海”就转身走了,明徽笑道:“恭送师兄。” 可走了没多远,明徽又远远喊道:“师兄留步,法海师兄留步。” 李袀在山石中爬上爬下,回头一看明徽追了过来,没好气地问:“你还有啥事?” 明徽追到近前,笑道:“师兄难道不想知道师弟我为什么跟踪生死门的人?” 李袀摇摇头:“不想。” 明徽一脸神秘:“因为我发现了生死门一个大秘密,师兄愿不愿意和小弟我一起联手去探查一番,这件事若成,可有天大的好处。” 现世里,那些骗子那些传销的都是这样的套路,还天大的好处,李袀摇摇头一口回绝:“师弟自去,我没兴趣。” 明徽急了:“师兄不想听听吗?师兄听听又不损失什么。” 李袀自顾自地转身就走,明徽跟在身后絮叨叨地说道:“最近生死门的人四处出动,到处掠夺生人,因为他们准备要造一个聚灵大阵,为此据说他们还杀死了一名经历百战的边关守将当做术引。” 见李袀面无表情,明徽急了,几步挡在李袀身前,一脸诧异地道:“聚灵大阵,师兄,是聚灵大阵,难道对这个师兄也没兴趣?” 李袀不耐地道:“聚灵大阵是什么?” 明徽吃惊地道:“你连这个也不知道?生死门压箱底的手段就是聚灵大阵,这个大阵能聚会方圆数百里的天地灵气,据说是上古流传下来的法门,能让人修炼速度加快上百倍。” 李袀心中一动,不紧不慢地问道:“那生死门岂不是会有很多法力高强的门人弟子?” 明徽:“据说聚灵大阵几十年才会启动一回,所以生死门每隔几十年就会出现一个绝顶高手,生死门行事隐秘,绝不过问江湖中事,所以具体有多少高人也没人说得清。” 李袀:“那你想去干什么?” 明徽四下看了看:“不瞒师兄,我在想能不能找个法子混到聚灵大阵附近,偷偷看看聚灵大阵是怎么回事,若是能学到其中法门,或者有所领悟,以后修炼肯定事半功倍。” 李袀笑了笑:“那就祝师弟马到成功吧。” 明徽一脸无奈地劝导道:“师兄,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可不是利用师兄,咱们要是抢个什么宝物,可是有我的没你的,咱们这是去偷艺,偷不到不损失什么,偷到了法门,咱们又不冲突。师弟我自己去势单力孤,师兄法术高明,我是实心实意请师兄一同去。” 听这人说的也有道理,李袀心中犹豫,问道:“你只想过去偷看偷看?” 明徽说道:“师兄,我都打听好了,有了个完全的计划,咱们一起去看看,若是有风险,师兄可以转身就走,说实话师弟我可也很爱惜自家性命的。” 李袀想到自己的心事,若是按部就班,三四十年才能积攒够一颗星力,明徽说的事倒是个机会,他心中已经有些意动,又问:“陪你去一次也行,不过我法术低微,要是与生死门的人起了争斗,到时候性命堪忧,又怎么办?” 明徽露出一丝嘲弄的意味,讥讽道:“这世上哪有没有不冒风险就能得到的好处,师兄要是求个安稳,呆在山上老死一生算了。” 李袀知道对方是用言语激自己,只是对方说的哪怕有一分真的,确实值得自己冒险去看看,李袀就轻轻点了点头。 ……………… 离天柱山几十里远的李家村,将近黄昏的时候,村口走来两人,其中一人似乎老迈,步履艰难,另一个年轻小子扶着老者。 两人到了一户人家,年轻小子上前敲门,哭着脸道:“我和我爹走亲戚,结果亲戚搬走了,求大娘行行好,让我们在此借住一宿。” 这家的妇人就应了,让住在厢房,还拿出饭菜招待两人。很快暮色降临,天黑了下来,农家人睡得早,见这户人家已睡下,年轻小子悄手悄脚地离开了厢房,走出了这户人家,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留在厢房的年老的人抹掉脸上的面粉之类的伪装,露出李袀的本来面目。这些都是明徽安排,明徽粗通化妆,又教了李袀如何佝偻着腰,如何像老年人那样迈步。而且来之前明徽已跟踪生死门弟子多次,确定了在李家村等待那人。 两人早已约定好,明徽出去探查,李袀就留在屋中,仔细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过了许久,就听似乎有轻微院门推开的响动,接着脚步声渐渐走来,那人脚步声在院中停留一下,接着再次轻轻响起时,却是向正房方向走去。 李袀急忙凑近窗口,从窗户缝向外张望,就见夜色中,那人似乎戴着草帽,身穿一身黑衣,分明不是明徽,李袀吃了一惊,又见那人轻手轻脚走到正房,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接着,正房里传来一声极阴厉的冷哼,又传来两三人轻轻的叹息声,过了片刻,就见那人又走了出来,向厢房这边走了过来。 李袀心中一惊,急忙轻手轻脚地上了床,在床上躺好。 过了片刻,就听有人轻轻推开房门,发出吱呀的响动,等了片刻,似乎有人进了厢房,轻轻地站在了李袀的床头。 第十三章 生死门弟子 觉察那人站在自己近前,不知道为什么,李袀忽然觉得自己并不如何惧?32??,只是颇为紧张,他知道这个人肯定是施展迷魂之类的法术,而这样的法术李袀心底却一点也不畏惧,甚至隐隐有所期待,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底会有这样的念头,可就像狮子老虎面对豺狗的狂吠一般,隐约觉得这本就不该害怕,反而有点可笑。 转瞬间,又有种种念头涌上心头,是趁他施法时暴起打他个措手不及,还是等他施法结束拿怀里的短刀捅他个血肉模糊,或者干脆在他施法的过程中起身吓他一大跳,这人施展这种法术时要是被吓一跳,就此精神崩溃也说不定。 这时已能感觉到那人的呼吸声,那人嘴里念叨着什么,含糊不清,忽然,那人发出一声阴狠的厉叫。 李袀脑子一昏,似乎有些累,紧接着李袀泥丸宫内发出咔嚓一声脆响,同时眼中闪过一道光亮,立时清醒了过来。 李袀念头一转,装模作样发出一声叹息。床头那人听见哀叹声,似乎放下了心,长长出了口气,接着从怀里取出来什么,在嘴里一吸,接着就向李袀头上一喷。 李袀没料到这人还有这么一出,还没来得及想,也没来得及做什么,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顺着口鼻就被李袀吸进了体内,李袀顿时浑身一僵。 那人转身出了房间,过了片刻,就听院中传来叮叮叮的铃铛声,这铃铛声单调又说不出的古怪,过了一会儿,就听房门响动,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有三四人踢里踏拉地从正房走了出来。 院中铃铛声又响了几下,似乎是在催促什么,李袀立时明白过来了,那个生死门弟子以为已经控制住了自己,是在催促自己。 李袀起身活动了下手脚,身子确实有些说不出的阴冷僵硬,可却无大碍,李袀兀自镇定了下,脚步拖沓地也走了出去。 院子中,这农家一家人都在,一对老夫妇,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这些人都木然地站着,随着生死门那人铃铛声响,僵硬地跟在那人身后,李袀也目光呆滞地跟了过去。 李家村村口,头戴草帽,身穿灰黑道袍的生死门弟子取下了挂在枝头的灯笼,手里摇着铃铛走在前头,后面跟着一串行尸走肉。 趁着烛火,李袀隐约觉察这个生死门弟子年纪不大,不过做这样害人的事倒是轻车熟路。李袀走在最后,装作目光呆滞,其实却不停地四下寻找明徽,那小子说好出去探查情况,现在还不出现,说不定有什么问题。 生死门弟子着急赶路,越走越快,不时停下脚步等待身后这些村民,很快一行人就离开了李家村,穿过了一个小树林,那生死门弟子似乎有了累了,停下来背对着李袀休息。 李袀这时仔细地看了看身边这些无辜受害的村民,这些人已经失去了自我意识,呆立不动,虽然身体没有丝毫损伤,可和行尸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这时忽然有什么东西打在了李袀身上,又啪地一声落在了地上,这声音惊动了生死门弟子,那人回头看了看,又四周瞧了瞧,没发现什么,就没当回事。 李袀虽然脑袋没动,却从眼角余光看见了不远处的一个身影,那身影躲在树后,探头探脑。 生死门弟子却没察觉到有人,那身影看了眼生死门弟子,就大胆地探出半个身子,向李袀一个劲比划着什么。 李袀看出那人是明徽,不仅冲自己打手势,还一个劲地挤眉弄眼,李袀心中暗暗恼火,心想你抛什么媚眼,你又不是女的,刚才你跑哪去了。 明徽躲在生死门弟子侧面的树后,见李袀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又是指指点点,又是努嘴,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这时那生死门弟子却站起身,手中铃铛摇动,起身走了。 又跟着生死门弟子走了一会儿,不一会儿明徽又悄悄跟了上来,又朝李袀身边指指点点,这回李袀忽然有点明白了,就微微点了点头。 过了片刻,眼看那生死门弟子越走越快,远远走在了前面,李袀立刻一弯腰捡起一块石头,照着身边年轻小子的后脑就是狠狠打了下去。 年轻小子毫无反应,无声无息地身子一软就倒了下去,李袀急忙用手扶住,扔在地上,紧走几步跟上前面的人。 走在远处的生死门弟子根本毫无察觉后面少了一人,又走几步,就见黑暗中明徽几步跟上李袀,学着行尸的样子动作僵硬的走在李袀身边。 黑夜里就着灯笼的烛火,一行人沿着无名小路一路前行,眼看到了一个岔路口,寂静中就听有人笑道:“师弟怎么才来?” 烛光中,一个头戴草帽身穿灰黑道袍的生死门弟子迎着走了过来,年轻的这个生死门弟子抱拳道:“祝师兄,你怎么来了?” 祝师兄嘿了一声:“我怎么不能来,你太慢了,师父让我过来接接你。” 先前的生死门弟子不冷不热地道:“不用了,师兄自便吧。” 祝师兄笑笑,竟朝几个村民和李袀等人走了过来,笑道:“我倒看看小师弟特意跑那么远的路,弄到了什么好货色。” 祝师兄目光在几人身上一一扫过,突然却道:“我怎么看这个有些不对。” 说着径直超李袀这边走了过来。 李袀以为自己被发觉了不对,吓了一跳,他其实到现在身子还有些发僵,而且一直目不斜视,眼神空洞,寻思着自己到底哪里出了破绽,对方真要动手自己这渣战斗力要不要转身就跑。 没想到那祝师兄走到明徽身边就停住了,上上下下打量着明徽,那生死门小师弟也走了过来,说道:“有什么不对吗?” 祝师兄说道:“我刚才觉得好像有人暗中盯着我,现在看好像弄错了。” 说着,突然祝师兄手臂一伸,手里拿着什么东西狠狠扎在了明徽身上。 李袀心中一惊,就要逃跑,不料明徽却毫无反应,连个声也没发出来,那生死门小师弟冷笑道:“怎么样?用惊神针也刺过了,祝师兄还怀疑我的夺魂术不到家吗?” 祝师兄呵呵了两声,笑道:“师弟说的哪里话,你是师父最得意的弟子,师兄哪会怀疑你的本事。” 说着这祝师兄一转身走到农家那个年轻女儿面前,伸手摸了摸年轻女孩的脸蛋,淫笑道:“师弟好眼光啊,这小村姑还不赖嘛。” 说着祝师兄神情专注,朝年轻女孩吹了几声口哨,口哨声短促又难听,随着口哨声,年轻女孩直直地朝祝师兄走了过去。祝师兄笑道:“师弟,你先走吧,这小村姑让师兄用用。” 小师弟不置可否,只语气不善地哼了一声,祝师兄听了不冷不热地缓缓说道:“师弟这是什么意思,这些人都已经差不多是死人了,师兄我用用又不算什么,大不了回头带着追上你就是了。” 小师弟似乎不敢与祝师兄争执,仰头看了看天,摇了摇铃铛抬腿就走,祝师兄对着年轻女孩吹几声口哨,带到一边,淫笑道:“小姑娘还挺水灵,今天你的福分到了。” 一行人继续赶路,夜色沉静,一点火光在前面引路,一路上只听得踢踏的脚步声。李袀斜眼看看明徽,明徽正用手捂着右臂,呲牙咧嘴,看来祝师兄那一下扎在明徽右臂上,还扎的不轻。李袀心中倒有些佩服,这个明徽年纪不大,却很有本事,刚才肯定是用了什么法门,不然人再有毅力,猝不及防的疼痛也会不由自主地肌肉抽动。 不停地赶路,黑暗中也不知走到何处,李袀估摸着走了好几个小时,前面远处渐渐能看到几点灯火,在黑暗中摇曳。 趁生死门弟子远远地走在前面,李袀把声音压得极地,说道:“到哪了,咱们接下来做什么?” 明徽低声道:“恐怕到地方了,他们不会注意咱们,随机应变就好。” 随机应变?李袀暗自骂了一声,这个明徽一点不靠谱,自己真得小心点儿他,到时候要是有啥意外自己抬腿就跑就好了,想到这李袀又感觉腿脚还是有些僵硬,不过比开始已经好了不少。 灯火越来越近,隐约间就见前面是黑压压的一片。再走近些,就见两边都是高山,黑暗中看不出多远,眼前似乎是一处不大的山谷。 黑暗中有人迎上来,说道:“小师弟怎么去这么久,王师伯都等急了。” 小师弟嗯了一声,把灯笼交给那人,带着几人继续往前走,李袀目不斜视,眼角余光偷偷打量,再走几步,就见前面平地里黑黝黝的似乎是一座高塔,塔下留有缺口。 跟着生死门弟子走进了塔内,再走几步脚下越来越低,却是个斜坡盘旋向下,这时失魂的村民浑浑噩噩不知深浅,立时跌跌撞撞起来,李袀走在最后,见前面的明徽也磕磕绊绊,李袀暗骂一句,心想这小子倒是会演戏。 幸好走了一会儿又是平路,再走几步铃铛声响,前面的人都停下了脚步,接着就听黑暗中发出咯吱的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打开了,李袀眼角余光一看,就见带路的生死门弟子对着角落里,在鼓捣着什么。 李袀还没来得及细想,突然间就觉得脚下一空,眼前黑洞洞一片,接着整个身子浑不着力地掉了下去,在这间不容发的一瞬间,李袀百般念头纷至沓来,其中一个念头更想到:“我是不是要大叫一声,电影电视上好像都是要叫的。” 第十四章 石塔之下 这个念头浮起,又被数个念头压下,其中一个念头想到:“现在喊也没用了,还不如看看下面有什么。” 还没来得及看,李袀就觉得脚下软绵绵的,似乎踩在了什么人的身上。李袀急忙换了个地方,这次落脚依旧似乎踩在别人身上。 头顶发出咯吱的声响,有什么东西合上了,一片漆黑之中,李袀往脚下一看,虽然没有一丝光亮,可依旧能隐约看到,下面是人,都是人。 这次李袀依旧没有叫出声来,黑暗中只听身边明徽压低声音道:“师兄好定力,刚才我差点叫出来。” 李袀微微点了点头,这时心思一动,心中立时浮起十多个念头,其中一个念头就想,在天柱山修行了将近一年,虽然没学到什么,可是法力增进后脑筋好像灵活了很多。另有一个念头立刻想到,不是灵活了,好像是特别容易胡思乱想了。更有一个念头想起自己能听到法如法花两人传音密语,还不怕明徽的迷魂术,生死门的夺魂术对自己也无效,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自己有什么上古血脉或者家族传承被激发了。 李袀压下心中各种念头,就见明徽站在身边,取出个不大点的珠子,发出柔和的光亮。 明徽举着手里珠子,照亮四周观看,李袀这时凝神一看,心中不由得一冷:人,都是人,在自己脚下堆满了一层层的人,都是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李袀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想起生死门弟子光从天柱山下就来来回回走了多少次,看来每次用夺魂术掠夺的村民都带回了这里。 见李袀脸色不对,明徽压低声音平淡地道:“别看了,这些人失了魂魄,和死人也没什么区别,下面的人恐怕早饿死压死了,上面的人也活不过几天。” 说着明徽举着珠子,踏着脚下的人,沿着四周察看。这里是在塔的下面,方圆十几米的样子,下面层层叠叠不知埋了多少人,往上看已经差不多能摸到屋顶。 明徽走了一圈又低声道:“这里的气息好像有点不对劲,你感觉到什么没有?” 李袀经明徽一提醒,才发觉这里似乎有些阴冷,这阴冷的感觉李袀立刻想了起来,那个生死门小师弟对自己吹出一口东西,和这里的气息一模一样。 李袀压低声道:“阴冷的气息。” 明徽点了点头:“好像是生死门独有的药物,据说他们有一种药物能让人尸身僵硬不腐。” 李袀点了点头,问道:“你也没料到我们被埋在这里吧,这下咱们恐怕都得死在这了。” 明徽笑笑:“师兄多虑了,现在咱们应该算是成功潜伏进来了,不是吗?” 李袀:“那怎么出去?” 明徽露出得意之色,压低声音道:“不瞒师兄,来之前,师弟我特意找了个江湖朋友,学了几个月的挖坟盗墓的手艺,本来想要挖地道进来,现在已经混了进来,再挖地道出去就好了。” 说着明徽又取出了一颗辟谷丹,交给李袀,说是能顶几日不饮不食。 这塔下埋尸场,空间不大,李袀无事可做,找了偏僻的角落盘膝打坐,明徽四下爬动,一处处检查四周的石墙。 过了一会儿,忽然上面隐约传来脚步声,脚步声在头顶停了下来,接着又听到有一个年老的声音道:“易奉,我看你这些日子心神不宁,是不是对师门所做的事不以为然。” 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听语音就是刚从李家村返回的小师弟,说道:“师父,弟子不敢。” 年老的声音:“易奉,这些年为师教导你,为人要坦荡,说一不二,有什么话你还不能对我说的吗?” 小师弟的语气似乎有些哽咽:“师父,我已经杀了那么多的人,就算不是我杀的,也是因我而死,弟子……弟子心里难受,刚才李家村招回来的行尸,有一个小姑娘,我好不忍心……” 年老的声音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就会这样,这些百姓当然无辜,可我们做的事是真正的大事,为整个苍生造福,牺牲些百姓在所难免,当然对你对咱们生死门弟子都是考验……” 说到这,年老的声音已经有些兴奋:“你想想,我们所做的事,追求长生大道,若我们成功,多少人到时候只会感激我们,而那些百姓也算死的有所价值,到时候咱们生死门,咱们宋人俯视天下,这是何等伟业。” 小师弟:“师父,你说的我都懂,可我们必须要这么多活人练尸气吗?” 年老的声音:“多少年了,咱们生死门每隔几十年才能积攒够药物,启用一次聚灵大阵,虽然每次都生生造出了一个武功高手,可这些年长生不死之道毫无进展,这次决定不用活人,而用炼尸之法,要祭炼出尸王需要不少时日,必须得用古法造一个埋骨场,要不然尸气不足,尸王是炼不成的……” 这时,李袀和明徽两人听到年老的声音说到关键处,都屏气凝神静听,那人提到了聚灵大阵的,倒是和明徽说的不差,只是具体如何那人接下来却不说了。 两人竖着耳朵听着,又听到年老的声音开导了小师弟几句,两人又渐渐走远,声音渐渐模糊不清,直到听不见了。 看样子这生死门确实在启用聚灵大阵,而且聚灵大阵确实如明徽所说威力巨大,能让人修炼进展神速。 明徽这时与李袀商量了一下,两人分头行动,李袀留在原地继续偷听上面的动静,明徽则负责挖地道出去。按照明徽的方案,若是李袀听不到什么,两人出去后再从小师弟身上着手。 按照明徽要求,李袀勉强发了誓,发誓若听到有用的消息,回头务必转述给明徽。两天约定好了,李袀就盘膝打坐起来,反正也无事,不如顺便趁机用功修炼。 明徽又沿着石墙慢慢地探查,看看能从何处挖地道出去。 这样过了不知多久,明徽脸色不好地回了来,对李袀说了声:“师兄,不太妙,这周围的石墙都十分坚固,根本不可能挖出去,我只得想法去最下面看看。” 李袀脑袋微微动了动,似乎是点了点头,明徽就道:“师兄你注意听上面的动静。” 明徽转回身,一咬牙搬开一具具行尸,从横七竖八的行尸缝隙中钻了进去,眼见尸堆先是拱了起来,又平复了下去,明徽消失在行尸堆里不见了。 第十五章 像一条狗 生死门两人离开之后,上面再也没有人走动,整个埋骨场寂静无声,横七竖八的行尸堆上,只有李袀盘膝打坐。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传来轰隆隆的响动,整个石塔都摇晃了几下。又过了一会儿,尸体堆鼓了起来,明徽扒开行尸从下面钻了出来。 明徽喘了几口粗气,匆匆走近李袀,低声道:“师兄,听见了什么没有?还有刚才是怎么回事,我在下面感觉一阵晃动。” 明徽这么问话,李袀却盘坐着没回答,也没有一丁点儿的反应。明徽迟疑着靠向李袀,低叫了声师兄,依旧没有回应。 明徽伸手推了推李袀的肩膀,不料伸手摸到一片冰凉,又急忙一探李袀鼻息,脸色立时大变。 死了?明徽用手翻了翻李袀的眼皮,看了看眼仁,又再次探了会鼻息,掐了掐李袀的脉门,神色迟疑地缩回了手。李袀没死,只是呼吸已是十分微弱,全身僵硬冰冷之极。 明徽惊骇地看着李袀,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沮丧地叹了口气。过了片刻,又强打起精神,走到靠墙的角落,把行尸堆高起来,踩着尸堆把耳朵贴在屋顶石板上,仔细听着上面的动静。 听了一会儿,没听到什么,明徽从怀里取出一把黝黑的锯齿刀,在头顶的石板上慢慢地切割起来。 黑暗中似乎过了十数个时辰,明徽摸出一颗辟谷丹,极其不舍地塞进嘴里,歇息片刻,继续手里的动作。断断续续又干了数个时辰,凭借手里的锯齿刀,明徽终于小心翼翼地在头顶的石板上切割出一个方形。 又趴在石板上倾听了一会儿,确定没有任何动静,明徽用刀口一点点把切割过的那块撬开。 一抹亮光立刻从上面洒落了下来,明徽小心地拿开石板,踩着行尸,把脑袋探到了上面。 这埋尸场上面是个同样大的石室,中间似乎是个祭坛,用石砖搭成八角形状,八角祭坛上每个角都有一盏油灯,祭坛中间摆放着一只巨大的黑色棺木,棺木中穿出数条铁链,铁链另一头固定在石室四周的墙上。 确定石室中没人,明徽扒着石板爬了上去,又四下打量了一下,才小心地走到棺木前。棺木黝黑,上面刻着无数纹路,似乎是符文咒语,实在辨识不清。 又沿着石室四周察看,四周的墙壁都是青冈石堆砌,只有一处好像曾经是出口,已经被石门从外面封死了。 明徽在石室里察看许久,寂静中,只听到自己微弱的呼吸和轻微的脚步声,过了好一会儿明徽发出一声绝望的叹息,接着靠在石壁上缓缓躺了下去。 休息了一会儿,明徽又站了起来,走到棺木前,胡乱扯下棺木上的封条和符咒,硬生生地搬开了棺盖。 棺盖打开,并没有机关暗箭,里面有一具朝廷将领打扮的尸体,只是在尸体的额头摆放着一块龙纹玉璧,特别醒目。明徽见了,眼中一亮,取玉璧在手,仔细看了看,渐渐露出笑意。 很快明徽合上棺木,从撬开的石板跳了下去,又把撬下来的石板按回原位。 黑暗中,明徽张开嘴无声地笑了笑,手舞足蹈一番,接着又对李袀深深一鞠躬,就又扒开行尸,钻进了尸堆之中。 漆黑的石室中,再次寂静了下来,只有李袀全身僵硬冰冷,盘膝打坐,也是没有半点声音。 这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石室中越来越阴冷,尸气越来越凝重。又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不知为什么石室中阴冷的气息又开始渐渐稀薄起来。 ……………… 无名山谷之中,一座封闭的石塔,石塔外有石砖堆砌成八角形状,每一个角都有一个生死门弟子盘坐,挥动法器,引动天地之气,气息涌动,阴风盘旋。 一日复一日,这一日,生死门中数个位高权重的长老聚在石塔之前,低声商议着。 一人沉声道:“四年了,已经多等了一年,不能再等了。” 另几人低声商议,一人道:“好像事情已经泄露了,江湖上已经有了传闻,被人发现这里,恐怕事情也是极麻烦。” 另一人道:“那就只好这样了,王长老你施法吧。” 一个王姓老者就发号施令,生死门弟子都纷纷离开石塔周围,一个生死门弟子上前转动机关,石塔的石门轰隆隆开启,露出里面黑洞洞的通道。 王长老上前几步,嘴里念叨着什么,接着手里拿出一串血色铃铛,不停地晃动起来,一边晃动一边念诵。 过了一会儿,石室里发出一声闷响,接着传出一声猛兽般的咆哮声。生死门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脸有喜色,一些年轻弟子更兴奋得窃窃私语起来。 随着王长老晃动手中那串血色铃铛,石室中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就见一个身穿铠甲的将领走了出来,这将领双目紧闭,脸色灰黑,身子僵硬,分明就是棺木中的那具尸体。 看着行尸走了出来,众人都是一静,那王长老率先走到行尸前察看,就见他看了几眼,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般又瞪大了眼睛察看,接着就见他愣了一下,脸色死灰,随后气急败坏地大吼道:“不!不!” 话音未落,这王长老眼睛一闭,向后直直地昏倒了过去。 早有弟子抢上去扶住,急急抱到一旁施救,其余的长老都围了过去,其中一人翻开行尸的眼皮,就见行尸翻着白眼,不见一点眼仁,更别说别的什么。 几人面面相觑,都是脸色灰白,其中一人更气急败坏道:“什么炼尸之法,耗费了几十年积攒的药物,这么多人炼了整整四年,就得到这么一具没一丁点儿用的行尸。” 在场的生死门众人都是一脸沮丧,不知所措,直到有一个长老挥了挥手,众人又各自忙乱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山谷中生死门弟子结队离去,整个山谷渐渐宁静下来。这时从一间木屋中传来一声长叹,过了片刻,两个生死门弟子扶着王长老走出了木屋,王长老看了看四周,方才还热热闹闹的山谷已是一片冷清,不由得又是一声长叹道:“咱们也走吧。” 这时从石塔中走出来一个弟子,急急地跑了过来,说道:“师父,石棺里的宝物镇魂玉璧不见了。” 王长老不耐道:“不见就不见了吧,那镇魂之物本来就要碎的。” 那弟子道:“弟子在石棺内外都找了,没看见碎片。” 王长老不以为意地哦了一声,过了片刻却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中精光一闪,嘴里默默念叨,封塔之前哪个长老还进过塔? 脚步声渐渐远去,山谷中再无一丝动静。这样又过了好一会儿,就听石塔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一个像人又不像人的东西蠕动着从石塔中爬了出来。 这团东西缓缓爬动,渐渐地四肢用力,显出了人形,四下打量了一下,用力地朝着山谷外爬去。 这人一下下用力爬出山谷,爬到一片树林边,忽然抬起头来似乎要狂笑,却没笑出声,接着发出呜咽的声音,似乎要哭,却没流出一滴泪。 他脸色狰狞,好一会儿才发出一声悲鸣,哭道:“苦啊,四年啦,我李袀是造了什么孽了……” “……动也不能动,看也看不见,听也听不到……还是人吗?呜呜……” 他趴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再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一边爬一边哭道:“什么狗屁大梦魇天术,什么狗屁修仙,我不干了,我要回家,我要看电视,我要玩游戏,我还要上学……” 哭着哭着,悲从中来,越哭越是伤心,哭道:“我还是学生,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他呆在塔中四年没动,四肢不听使唤,一直爬出了好远,才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歪歪斜斜地连走带滚。 走到一条小路上,忽然就听有女子说道:“楠哥,你看前面那个人怎么回事?他在爬吗?” 一个年轻男子笑道:“你看那人四肢着地,好像一条狗耶。” 说话间,一个腰间佩剑风度翩翩的年轻男子站在了李袀面前,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个比乞丐还不成人样的看不出模样的家伙。 连走带爬的那人似乎在哭又似乎在笑,抬起头来,狠狠地瞪了男子一眼。 年轻男子脸色瞬间一变,顿时浑身簌簌发抖,软软地瘫倒了下去。女子惊叫一声,几步跑过来察看,她一转头,正看见那人晃悠悠站起身来,对着她似笑非笑。 女子看了那人一眼,就呆愣愣地不动了,双眼中一片空洞。 李袀稳住身形,怒道:“看什么看?!” 女子恍惚着应道:“星星,有星星。” 李袀愣了一下,想了想,又四下看了看,不远处好像有一片水洼,李袀踉跄着急急地走了过去。 山脚下有个泉眼,缓缓地流出水来,在四周汇聚成一片水洼,清澈见底。李袀走到近前,趴在水边向水面看去,就见里面倒映出一个人影,这个人蓬头垢面像鬼一般,只有一双眼睛闪亮,而就在那左眼之中有四颗星光,闪耀其中。 第十六章 月有阴晴圆缺 四颗星力! 一股惊喜从心底喷薄而出,李袀趴在水洼边,对着水面看了又看,不敢相信的一遍遍反复确认,最后无声地咧咧嘴,傻笑不止。 他那天和明徽进入石塔,就习惯性地打坐练气,吸取天地元气,不想聚灵大阵聚集的阴冷的尸气都被他吸进体内,把他全身冻僵。他全身不能动,最后也失去了视觉听觉,也幸亏如此四年时间过去也没有被活活饿死。 确认了自己有了四颗星力的法力,李袀立时欢欣鼓舞,想着如何学法术,如何纵横天下,刚刚哭着一把鼻涕一把泪说过的话立时忘了个干净。 ………… 永丰城,李袀偷偷地在墙角刻下一个三齿弯刀的印记,装作没事一样站了起来。他确认自己有了四颗星力之后,也没回天柱山,准备直接赶回信州城。当初刚刚回到这一世的时候,王昭那如痴如醉难舍难分的神情,已深深地刻在了李袀的心头,李袀那时就已暗暗发誓,这一世绝不会再负这个痴情女子。 当初王昭贴身丫鬟的话不时回响在李袀耳边,“小姐已年过十四,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公子此去速回!”而今已过了四年了,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李袀一路奔向信州城,每过一处,便在街巷显眼处刻上三齿弯刀的印记,这是吴一刀给李袀说过的暗号,只要刻上暗号,就会有人通知吴一刀赶来相会。 到了永丰城,李袀本来率先就要去醉仙楼,那里的东家也是吴一刀的人,可到了原来的地方,才发现醉仙楼不知为何冷冷清清,看店面还有失火的痕迹。李袀这时才隐约感觉有些不对,而且他一路过来都留下了印记,到现在也没人联系。 在永丰城溜达了一会儿,李袀就觉得身后有人盯着自己看,他没回头察看,只心念一动,就隐约“看到”那人似乎是个衙门的公差,身形魁梧有力,看不清脸面,好像是个年轻男子。 在永丰城四处走了走,没等到吴一刀联络自己的人,李袀又随意走了几步,就要折返出城。那个衙门公差一直跟在李袀身后,见李袀有出城打算,快步追上李袀,喝道:“那小子,站住了!” 李袀回身一看,身后跟着这人果然是个公差打扮,年纪不大,李袀心中一笑,知道自己法力大成后,知觉已经不同于常人。 那公差自持武功,根本没把眼前的年轻小子放在眼里,伸手摸了摸腰刀,喝道:“笑什么?!” 公差一边说着,一边上前几步,站在自己出手距离内,紧盯着眼前书生打扮的年轻人。年轻书生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公差只觉得心中一惊,再见年轻人脸色越来越阴沉,越来越阴沉,接着就像整个天都阴沉起来,乌云滚滚,雷声阵阵。接着,那年轻人双目一瞪,乌云密布之处咔嚓一声电闪雷鸣,这公差脑子里轰轰作响,一片空白。 眼见那公差呆立在原地,李袀收敛了法力,转身就走。没走多远,那公差晃了晃脑袋已经清醒了过来,见年轻书生远去,却心有余悸,没敢再追。 李袀见公差这么快恢复了正常,知道对方是个厉害角色,趁对方不敢追来,急忙转进了小巷。 走街串巷,向城门方向走去,这时又有人急急地追了过来,那人直追到李袀身边,低声道:“苏公子,衙门正在拿你,快出城,城门外有人接应。” 这人是个小叫花子打扮,说了这几句,就转身往后走了。李袀这时已经知道肯定出了事,不再耽搁,径直走向城门。 穿过街巷,眼看已经快走到城门口,突然远远地有人喊着:“关城门!别让那个书生走了,他是大理寺通缉要犯!” 李袀心中一惊,再看周围除了自己再没别人是书生打扮,这时城门口的兵丁百姓都纷纷看向李袀,李袀心中百般念头涌起,正思索如何应对,这时旁边一个挑着箩筐的汉子放下扁担,拉住李袀的胳膊就往城门冲去。 城门口两个兵丁正要关城门,猝不及防被那汉子一把推个趔趄,那汉子趁其余几个兵卒还没反应过来,拉着李袀就跑出城门,撒丫子就跑。 跑了百十步,一帮衙役已经从城门追了出来,那汉子扯着嗓子大喊:“四小姐,赵三娘,快出来救人!” 没喊两声,城外树林里呼啦啦涌出来一堆人,各个手持兵刃,中间簇拥着一个容貌美艳的中年妇人,那妇人等李袀跑过来,招手道:“放暗器!” 李袀还没等站稳脚步,一个年轻女子牵着一匹马急急走了过来,二话不说把李袀推上马,女子自己又上了一匹马,对着李袀喊道:“苏公子,咱们先走!” 李袀骑马跟在女子身后,快马加鞭,只听身后传来吆三喝四的打斗声,嗖嗖嗖的暗器破空声不绝于耳。 李袀不由得好奇地回头看看,心想,这就是江湖?! 李袀本来不怎么会骑马,还回头回脑张望,那年轻女子急得一个劲催促,又不停用鞭子抽打李袀身下坐骑,生怕被衙役追上来。 两人跑出不知多远,直跑得两匹马口吐白沫,才下了马歇息。李袀回过神来,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到底出了什么事。” 年轻女子一身黑色劲装,容貌俏丽,这时听到李袀问话,忽然间就眼睛红了,说道:“我们是七里坡芦花荡的人,我娘是回风鞭赵三娘。吴一刀,吴大叔他被官府害死了,吴大叔说官府的人肯定要抓捕苏公子,他说……” 吴一刀死了?李袀心中一动,他来到这一世,本来没有什么是值得他在意的人或事,可是他知道了张筱涢的前世王昭,那是前生今世的缘,是他最在意的。后来又遇到了吴一刀,吴一刀是结义兄弟,当初曾经发过誓,誓不轻发。 过了好一会儿,年轻女子说道:“苏公子,不要太难过,人死不能复生……咱们大伙说了,先找到苏公子你,然后大伙再商量给吴一刀吴大叔报仇。接下来怎么办,苏公子说吧,只要你说了,咱们三山五岳的朋友必定响应,到时候杀上开封,我无情鞭赵茜一马当先。” 李袀摇摇头:“我要先回信州城办件事。” 说着,李袀翻身上马前行,赵茜见了急忙追在身后,急道:“那吴大叔的仇不报了吗?” ………… 两天后,信州城的一处宅院内,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一个俏丽的年轻姑娘,坐在厅里神情焦急地等着什么。直到管家带着一个跑堂伙计打扮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两人才松了口气。 小伙计撕了脸上面具,露出李袀的模样,对两人抱拳道:“多谢赵三娘和茜姑娘。” 赵三娘急忙回礼道:“吴大哥和我们是生死之交,咱们也就是自家人,不能说什么谢,苏公子快请坐吧。” 赵茜说道:“是啊,谢什么谢,咱们赶紧商量下如何给吴大叔报仇才是正经。” 李袀笑笑:“我拜托你们打听的事怎么样了?这城里王员外家的。” 赵茜快嘴快舌地道:“是王展王员外家吧,有个女儿叫王昭的,听说两年前就死了。” 李袀脸色立时变了:“死了?打听清楚了吗?” 赵三娘白了女儿一眼,温言道:“是死了,两年前自己在家上吊死的,这个事很多人都知道,好像是王家要把这女儿嫁给一个京里来的姓花的大官,那女儿宁死不从……” 再后来的话李袀根本没听进去,他只知道王昭死了,这一世依旧如此,带着对自己的痴情,带着无奈和绝望。人总要死,本来这一世李袀只要积攒足够的法力就可以回去,不用管别的事,可他现在只觉得心中又痛又闷。 不能如此,也不应该如此! 见李袀脸色迷茫,赵茜催促道:“苏公子,到底给不给吴一刀大叔报仇,到底怎么办?你倒是说话啊。” 对了,还有吴一刀的死,也是那个姓花的,想到这,李袀忽然狞笑一声:“给你个好胆!敢让老子不痛快,你们不知道老子是谁?!老子在这一世就是天!” 说着,李袀念头一动,这一世的来来回回就如画卷一般,在他脑海中一页页翻过,从王家后院相会,到想办法当狱卒,再到救出吴一刀离开信州城。 就是这儿,李袀念头一动,泥丸宫内发出一声脆响,接着光芒大盛,自身化作一道流光冲天而起,跨越星海而去。 宅院里,赵三娘母女正被李袀的狂言妄语惊住了,却见李袀全身一闪,忽然整个人化作无数碎片,消散得无影无踪。 碎了,犹如梦碎一般,接着眼前这宅院连同赵家母女也无声无息地碎了,消散了,随后整个信州城,整个大宋,也消散了,这一界这一时忽地化为了虚无。 第十七章 再会法花 大梦衍天术,轮回衍界,如梦如幻。 这一世已改变。 大宋,仁宗在位,天圣三年。 信州城外,看着眼前刚刚结拜过的苏离,吴一刀有些苦笑不得地叫了声大哥,他多年纵横江湖自有心胸,自当是苏离与他开的玩笑,问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这时,苏离忽然闭上了眼睛,他眼睛一闭,似乎整个世界都停顿了,然后苏离又张开了眼睛,本来眼睛一闭一张只不过是眨了下眼睛,转瞬间的事,只不过说不出为什么,吴一刀恍惚间觉得眼前的苏离这一眨眼之间,已经经历了许久,似乎整个天地都发生了什么变化。 眼前的苏离张开了眼睛,左眼漆黑深邃,似乎夜空一般,漆黑中有三点光亮,更如同三颗星光,从无穷尽远处闪烁而来。 李袀睁开了眼睛,看见了吴一刀,看见了眼前的一切,上一次经历此世的点点滴滴立刻涌进了脑海,如画卷一般展开,他大梦初醒般地点了点头。 “走吧。”李袀老气横秋地说道:“陪我去天柱山,我要会会玄天道的法花老道。” ………… 天柱山,玄天道正殿中,法花和法如两人临危正坐,一派道家高人气度,身后站着一溜众精英弟子,各个身背长剑,如临大敌,屏气凝神。 玄天道众人都知道吴一刀在江湖上的名声,只不过玄天道和吴一刀没什么来往,也没什么交情。这次吴一刀突然下了拜帖正式拜山,拜帖中说,会同结义兄长苏离一同前来拜山,虽然不知道苏离是谁的化名,但既然是吴一刀的兄长,绝不会是无名之辈,拜山还约了高人,还化名而来,只怕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过了一会儿,有弟子进来回报说苏离吴一刀两人已请到了殿外,众人都是精神一凛,说了声“请”,纷纷看向门口。 脚步声渐渐走近,玄天道众人都是耳目过人,都听出是一个人走了过来,这个人脚步轻浮,下盘不稳,和常人无异,别说谈不上高手,连一般江湖豪客也不如。 法花法如两人身后弟子都是江湖好手,面面相觑,这时法如低声道:“来人功力内敛,收放自如,才能做到像常人一般,这人绝对是个顶尖的高手。” 众弟子都是一惊。 说话间来人已经走进了殿门,平平常常地走了进来,只见这人是个年轻书生打扮,随意看了一眼,就平平常常地走到法花法如两人对面,在其中一个蒲团上盘坐了下来。 看到来人,玄天道众人都愣了。来人容貌稚嫩,分明还不过十六七岁年纪,说什么顶尖高手,十六七岁能是顶尖高手? 法如仔细打量了下来人的眉目,心中一阵气恼,他惯看面容,从这人五官间隔来看肯定只有十六七岁无疑,他自己刚才还郑重其事地当师兄和众弟子面说来人是个顶尖高手,这时觉得脸上一阵火辣,恼羞成怒地道:“你是谁?干什么来了?吴一刀和苏离呢?” 李袀坐在法花法如两人对面,风轻云淡地笑笑:“我就是苏离,今天我来拜会下法花道友,吴一刀么,我让他在外面等我。” 法如冷冷地哼了一声,说道:“装神弄鬼。” 说着冷冷地看向李袀,李袀斜眼看了法如一眼,同样冷冷地看了回去,两人目光相遇,对视在一起,各不相让。 法如心中发狠,立时眼睛一瞪,目光如千百条刀光剑影,杀意腾腾,铺天盖地,仿佛人间争斗拼杀尽在此时此处。 李袀脸色一沉,眼光凝聚,双眼漆黑如墨,就如海面夜空,海面广阔,一片死寂,夜空乌云密布,无边无崖。这时忽然间一道电闪雷鸣,从上而下咔嚓一声巨响,撕裂天地。天地之威,山崩地裂,世间凡人谁能相抗! 就见法如张大了嘴,一脸惊吓,站起身来腾腾腾连退数步,仰面就向后摔去。玄天道众弟子急忙扶住法如,纷纷按住剑柄,有几个沉不住气的更把剑拔了出来。 这时就听法花袍袖一挥,大喝一声:“都下去!” 众弟子见掌门号令,急忙扶着法如纷纷离开大殿。 法花这时呆呆地看向李袀,直直地看着李袀左眼,心中的惊骇和诧异再也抑制不住。他刚才清清楚楚地看见眼前这年轻人眼中有三颗星光闪耀,他知道那是三颗星力,法花老道在天柱山练了一辈子,不过刚刚一颗星力而已,而这苏离有三颗星力。 法花张了张嘴,喉咙动了动,却没发出什么声音,既惊骇又兴奋不已,多少年来,他以为自己修炼出一颗星力已经是这世上法力最多的人,没想到今天这人竟然有三颗,最主要的是号称苏离这人只有十六七岁。 法花目光如炬地看着眼前这人,没错,是十六七岁,假不了的,养颜易容都不能改变人五官的位置间隔。 这时李袀笑了,说道:“你能不能看出我的来历?” 法花老道拱手道:“敢问道长是何门何派,何处修行?” 李袀嘿了一声,目光远去,似乎穿过万水千山,不知看向何处,悠悠地说道:“我不是你们这里的人。” “不是我们这里的人……”法花念叨了两遍,忽然心中一惊,脱口道:“莫非你是世外之人!” 李袀点头道:“我从别的地方来,机缘巧合来到你们这一界,这一世。” 法花老道阅遍天下道藏,早知道天外有天,古老相传,道藏记载,古时就或有世外仙人降世而来,神通广大。 如果不是世外之人,不是降世仙人,怎么十六七岁就有三颗星力?!法花强忍住心中激动,问道:“敢问仙长善用何种仙家法术?” 李袀笑了笑,他知法花这一问可是有讲究的,那是在考究自己。要知道隔行如隔山,就像不会英语的人要他说出英语字母,胡编乱造那是蒙混不了的,法术仙法自有来历和对应的说辞,胡编几个恐怕不行。 李袀心中百般念头起伏,暗暗发笑,心想我最善用的仙法是忽悠,看我不好好忽悠忽悠你。又有念头想到,自己会的法术只有一个,告诉他也无妨。 李袀这时收敛了笑意,一本正经地低声道:“本人善用大梦衍天术,恐怕你没听说过。” 法花听了,略一思索,似乎想起了什么,立时脸色一变,满脸激动兴奋,忽然就向李袀大礼拜倒在地,激动地连声道:“仙师,仙师,小道徒法花见过仙师!” 李袀急忙起身避开,淡淡地道:“起来吧,你有什么话说,何必这样。” 不料法花老泪纵横,追在身后哭道:“仙师不知,这一界如今仙术荒废,法门失传,我道门再无一人能施得仙术,而天地元气尽失,从今而后,我道门也再无一人有成仙之望,求仙师教我!求仙师教我!” 李袀默默看向法花,忽然有些同情这个老道,要知这人苦苦修了一辈子仙,却自知此生绝无希望,那是何等悲哀绝望,这时有个人说自己是从别的世界来的仙人,他是宁可信其有,不肯信其无。 见李袀有些意动,法花老道恳恳切切可怜巴巴地看着李袀道:“求仙师收小道为徒……” 李袀叹了口气,实话实说道:“我是不会收你为徒的,也没什么可以教你。” 再看法花老道立时一脸失落绝望,若是一个人绝望失望了一辈子,突然给了他一丁点的希望,又要把这希望扑灭,大概就是眼下法花这个样子。 李袀笑了笑,又道:“我虽然不能收你为徒,我们却可以师兄弟相称,虽然不能教你什么,却可以互相探讨切磋。” 法花老道听了,立时眼中一亮,恭恭敬敬地作揖道:“见过师兄。” 李袀嗯了一声:“听说你叫法花,你师弟叫法如,我就叫法海吧,而且我或许也要在你们这里待上好久。” 说着,见法花既兴奋又有些疑惑,李袀又忽悠道:“我迫不得已来到这里,眼下法力尽失,只剩下三颗星力,必须想办法积攒足够多的法力才能施法离开你们这一界,你有没有你们这里的仙术仙法,拿来给我看一看,参详一二。” 法花急忙道:“有,有,我们玄天道传承不少仙家法门,还有不少各位祖师的心得记载,都藏在藏书阁,请仙师随我来。” 李袀:“叫师兄。” 法花:“是,是师兄,法海师兄。” 眼见法花老道屁颠屁颠地在前面带路,李袀差点没笑出声来,一背手,迈着方步跟在法花身后。 第十八章 玄天道藏书阁 穿过起居室的机关暗道,法花老道毫不迟疑地打开了藏书阁,请李袀进去,又把数十本古籍恭敬地放在李袀面前。 坐在蒲团上,李袀心中窃喜,无名观老道曾交待过,回到前世主要有两件事,他记得清楚,第一就是积攒足够法力,第二是找到仙家门派,从头修炼仙家法门。 李袀心中兴奋,脸面上却故作高深,随手拿起古籍淡淡然看几眼,又淡淡然放下,一连几本都是如此。 法花老道在一旁看了,解释道:“这些都是上古流传下来的古本,师兄可有见地?” 原来是上古流传的古书,李袀心中一阵尴尬难堪,难怪踏马的自己看不懂上面弯弯曲曲的文字,不知是甲骨文还是蝌蚪文的东东。 李袀强忍难堪,不发一言,继续依次拿起一本本古籍,翻开装模作样看几行,又放下。 直到眼见到最后,拿起一本,上面赫然是繁体字写的,乃是踏云术。踏云术?莫不是腾云驾雾?李袀拿在手里却没放下,仔细看了起来,看了片刻,只觉上面所说法门繁琐艰辛,只这一个术,不知要练多少样法门。 法花老道一旁见李袀对这个有兴趣,说道:“这些是我一位师祖当年用白话誊写下的几样仙术,还加上了他的心得见解,师兄不妨看看古本。” 李袀暗叹古本我看不懂啊,可这话不能明说,一说自己这假高人就得露陷,李袀念头一动,就胡扯道:“古本所记载法术大都是法力消耗巨大,我如今法力所剩不多,不看也罢。” 说着李袀又拿起剩下几本书籍,剩下这几本果然都是繁体字,而且都是一个人的笔迹,李袀急忙翻看,就见上面所写的,有千里眼,有顺风耳,有替身术,隐身术,最后还有迷魂术,穿墙术。 加上踏云术,这些都是很实用的法术,看来法花那位师祖见识不差,李袀准备好好修炼一下这些法术,看法花还在一旁眼巴巴地注视自己,就道:“你走吧,不用在这里等我,我自己安静地看看。” 法花应了一声,是,师兄,有些不情不愿退了出去。 见法花离开,李袀松了口气,急忙拿起迷魂术放在手里,如获至宝,兴奋地一个字一个字仔细研读起来。他上一次经历此世,遇到龙虎山明徽,还有生死门的小师弟,所用法术似乎都是迷魂术之类,所以李袀见到迷魂术率先拿起来研读。 这迷魂术繁琐晦涩,李袀看了片刻,不知为什么就心生不耐,更隐隐觉得自己不该修习迷魂术,至于为何如此却说不上来,好像极为厌恶此术。 无奈只得放下,又取过穿墙术。拿着穿墙术看了一会儿,李袀一脸诧异地又急忙取过其他几本,最后又取过穿墙术和替身术拿在手里。 不知为什么,当李袀翻看过这几样法术之后,就突然好像觉得自己曾经修炼过这几样法术,这几样法术除了迷魂术之外,关键处该如何修炼,自然而然就出现在脑海中,好像就应该如此一般。可再想想,李袀却又发觉自己真的不会施展。 李袀一脸迷茫和诧异,这是怎么回事?莫非自己再前几世曾经是个仙人,修炼过这些法术,不然为什么看过修炼法门后又突然觉得有些熟悉。 特别是穿墙术和替身术,虽然让自己施展还施展不出,可隐约中十分熟悉,好像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就会这两样法术。 ………… 藏书阁石门之外,法花老道对着石门呆立了好久,目光恍惚,过了好一会才默默地转身走过机关通道。 法花回到自己起居室,见法如在等着自己,早等得焦急,法花魂不守舍地随口问道:“有事?” 法如愤愤地责问:“师兄,你怎么带外人进了藏书阁?那小子来历不明,怎能进咱们藏经宝地,咱们那些古籍可都是宝贝,是上古年间仙师降世留下的,这你又不是不知道。” 见法花默默无语,不知想着什么,法如越加气愤愤道:“师兄!我看那小子就是个骗子,你不能被他骗了,咱们那些宝贝仙法不能被他骗了去!” “宝贝?仙法?哈哈哈哈!”法花忽然大笑起来,狂笑大笑不已,笑着笑着把眼泪都笑了出来。 法如自小到大和法花一起修行,从没见过师兄如此失态,特别是法花当了掌门之后,遇事从来都是从容不迫智珠在握,从来不曾像眼下这般,法如看到师兄这样,心下反倒惴惴不安起来。 法花忽然转过身,对法如厉声道:“你说藏书阁那些破烂东西是宝贝?!” 法如吓得退了一步,喏喏地道:“自然是宝贝,是咱们玄天道镇山之宝。” “可笑啊,可笑!”法花瞪视着法如道:“千百年后,恐怕玄天道早就没了,那时候后世之人挖出来咱们这些宝贝,看咱们这些古书上写的修炼法门,那时候后世子孙会怎么看?怎么说?” 不等法如回答,法花苦笑道:“后人会把咱们玄天道当成傻瓜,当成胡言乱语心智失常的失心疯病人,你知不知道?那时候天地元气尽失,这些法术法门都成了一窍不通的狗屁,狗屁不如,没一样有用,后世子孙只会笑话我们,你还不懂?!” 不等法如说什么,法花一挥手道:“去吧,不要再烦我,我得静一静。” 法如恭谨道:“是,师兄。” 在法如心中,这个师兄身具威严,他从小就不怎么敢违逆的,岁月增进,越发如此,不过法如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一句道:“师兄,师弟总觉得这苏离话中有假,你自己小心。” 等法如离去,法花叹了口气,他一向精明,如何看不出这个苏离有问题,特别是自己拿出来的古本,苏离看样子根本看不懂上面的文字。那些古本苏离每一本都看了几眼,可他看的都是开篇第一页,每本书开篇第一页却都根本不是正文,而是玄天道开山之时留下的仙人口训,为了以示尊敬,那位降世仙人留下的口训当时就记录在每一本书的第一页。那个苏离每本书都很认真地看半天,他根本就没注意这些书第一页都是一模一样吗? 法花老道叹了口气,他恨不得自己想错了,可苏离若真是降世仙人,他不会看不懂那些古本,而若真是仙人降世,他又没必要看这些仙术仙法,因为这些本来就是降世仙人留下的粗浅法术。 法花老道心中患得患失,煎熬了差不多一天,终于忍不住了,决定下去看看,那个苏离看了一天也该看完了。 穿过机关通道,刚刚走到藏书阁石门之前,忽然就见石墙上光线扭曲,接着一个人影穿过石墙站在了法花老道面前。这个人面无表情,神情恍惚,还看了眼法花,又身影一闪穿墙而入,回了石墙之内。 法花看清了这个人,就是苏离,法花眼中立时一亮。 法花稳了稳心神,然后才开启了石门。走进去,正见苏离背着双手,背对着自己,一副似有所思的样子。 等了片刻,法花终于忍不住问道:“师兄,敢问师兄刚才可是施展了穿墙术?” 李袀转过身,淡淡地嗯了一声。 法花老道心中欣喜,小心翼翼地又问道:“师兄能不能指点指点师弟一二?” 李袀随口道:“你不会?” 法花:“师弟我自知资质浅薄,还不曾好好练过穿墙术。” 李袀:“那你练过什么?” 法花老道面带羞愧,喏喏地答道:“我师父曾说这些法术中穿墙术最难练,所以其他的法术我都曾用心练过,只穿墙术练了一年毫无头绪……那些法术也都没练成……” 李袀诧异不已:“你一个法术都没练成?” 法花老道叹了口气,说道:“当年我师父在同辈中资质最好,最后小成了隐身术和千里眼,可是那时候我法力不足,每日苦修法力,他给我讲的我都没听懂,后来我法力大成修够了一颗星力,可师父已经仙逝多年,我又只能自己琢磨。” 李袀又皱眉问道:“那眼下这一世中,除了你可还有别人能施展法术?” 法花老道嘿地一声苦笑:“这一世中法力只老道我最高,那些龙虎山,生死门,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天策府,又有谁能施展了一样法术,生死门的人自创出使人失魂之术,其实只能对付寻常人,让人丢魂落魄听任摆布,与正宗的迷魂术何止天壤之别。” 李袀笑笑,这时悠悠地道:“其实凭你的见识,也该看得出来,我并不是降世仙人。” 法花老道只觉得心中一沉,木然地看着李袀,张了张嘴,却哑口无言。 李袀又缓缓地道:“不过我却可以教你修习这几样法术的诀窍,恰巧这几样法术我都知道其中窍门。” 法花老道听了又惊又喜,不敢相信地看着李袀,直到李袀又微笑点点头。 法花老道这时一把拿过替身术,指点着上面文字,滔滔不绝地诉说自己是如何修炼,哪里又不得要领,哪里又不明所以,哪里又似是而非。 这替身术虽然是最基本的法术,却也十分繁琐,李袀就其中要点一一讲过,只把法花老道听得心花怒放,末了法花老道趴在地上叫一声师兄,更呜咽了两声。 待法花又要拿过另外的法术,李袀说一声:“先练吧,贪多嚼不烂。” 法花急忙道:“是,是。” 这时法花老道再看向李袀,见李袀那一脸淡漠若有所思的样子,真真高深莫测。李袀挥挥手,法花急忙转身退去。 离开藏书阁之时,法花忽然又想到,师兄说自己不是降世仙人,可他自己又精通这些法术,那他的来历?法花忽然一惊,莫非是转世修行之人,传说上古仙人常常转世重修。想到这,法花既又小心又恭谨地关上了石门,心中更想,师兄若真是转世重修之人,那他的年纪和见识可不是自己能以常理揣测的,自己万不可心存侥幸,露出丝毫不恭敬之意,惹恼了师兄。 石门里,李袀也是松了口气,他用了一天的时间,可算是半生不熟地练成了穿墙术,替身术刚刚要开始练,好不容易把法花打发出去,这剩下的法术得抓紧练了。 第十九章 替身纸人 自此李袀就在藏书阁中潜心修炼,法花老道也每日前来请教探讨。转眼数十日过去,李袀一一修炼了几个法术,其中穿墙术和替身术越发纯熟,可剩下数种法术不知为何却难有进境。 这天,法花老道走进藏书阁的时候,李袀正在读着法花那位祖师遗留的心得书简。那位祖师遗留的书简中大都是日常随手写下,不过从日常琐碎的记载中可以看得出来,天地元气一代比一代稀薄,很多法术修炼法门不断失传,那位祖师更提到,拳脚功夫和法术同源于天地元气,法术凋零后拳脚功夫日渐兴起,有修习法术的同辈高人竟被拳脚功夫好手偷袭而死,可悲可叹。 而这位祖师的书简中曾提到,传说上古时期降世仙人曾谈论过地字小梦衍术,据说能携带凡人游历仙界,令人神往。 看到这李袀看了法花一眼,暗暗一笑。法花老道在旁已等了片刻,这时就说道:“师兄,吴一刀道友今日下山去了,老道好言挽留,不过吴道友去意甚坚,老道又不好强留……” 李袀只得点点头,随口抚慰一句,他把吴一刀强留在天柱山已有月余,那是因为上一次历世吴一刀就死在朝廷通缉之下。 本想着自己很快就能学会这几样法术,再与吴一刀一同下山,去了断吴一刀和朝廷里那位据说一位高官的恩怨,特别是那个姓花的指挥使。只是没想到事与愿违,月余的时间过去,不过才修炼成两样法术。 如往常一般,法花老道又和李袀探讨法术修炼,这时从身后取出一只人偶来,对李袀笑道:“师兄,老道我替身术已有小成,可否请师兄指点一二?” 见李袀微笑点头,法花老道便说了句:“献丑了。” 说着法花双目微闭,凝神静气,过了片刻浑身一颤,那只木雕的人偶本来瘫做一团,这时忽然颤巍巍站了起来。这人偶有双手双足,有手肘关节,脸孔上五官刻画得惟妙惟肖,双眼更是乌黑晶莹,显然是木工名家的工艺。 人偶先是原地站了,左右转头看了几眼,然后一步一步地在屋子里走了起来,最后回到法花老道身边,又哗啦一声瘫做了一团。 法花老道这时睁开眼,长吁一口气,含蓄地看向李袀。李袀就笑道:“法花师弟替身术小成,可喜可贺!” 法花老道显然极为受用,呵呵了两声,又道:“多亏师兄指点,不然很多关隘之处老道想破头也想不明白。” 说着老道又一指人偶,说道:“师兄,这个人偶是我请人花高价定制,木料用的是最好的金丝楠木,还是岭南老山里的,极为坚固耐用,脸面上的油彩也是用几种罕见兽血调制,那眼珠用的是极品墨晶另加黑玛瑙打造。这个人偶就送给师兄,师兄不管是修炼还是施法,肯定用得上,回头我再找人打造两只,留给师兄备用。” 李袀听了心中一笑,心想这老道倒是很会做人,不过李袀却拒绝道:“我不用这个的。” 法花:“那师兄需要何种人偶,只要师兄吩咐,师弟马上派人去做。” 李袀笑笑,手在身边小木桌上一拍,就见小木桌上的一叠金笺纸中一弹,有几个拳头高矮的小巧纸人从金笺纸中弹了出来,四下随意散落在小木桌上。接着,就见这几个纸人先后站了起来,一个个伸腿抬足,走到了一起,更排成一排,在小木桌上齐齐走起来。这几个小纸人走到木桌边纷纷跳下,朝法花老道走去,其中一个纸人倒爬下木桌之时更扭头似乎露出一抹顽皮之意。 法花吃了一惊,再仔细去看那只纸人,几个小纸人却已经纷纷摔倒在地,变成了普通纸片。 法花老道随口问道:“师兄,这……这些纸人又有何用?” 李袀说道:“自然是有用的。” 法花老道明显不以为然,只附和地哦了一声。 李袀这时坐直了身子,神情严肃起来,对法花一本正经地道:“我们虽然师兄弟相称,不过却不是真的,咱们以往也没有什么师门情意,更无往日恩怨。” 法花想要说什么,李袀却挥手止住,继续道:“你让我进你们藏书阁,我教了你这几样法术的修炼法门,咱们也算是各取所需,算是两清了。” 听李袀说得如此直白,法花老道竟一时不知如何应答。李袀这时又道:“接下来我要做些大事,这些大事做起来不易,所以我要你连同你玄天道众弟子自此完全听命于我,听我号令行事,不得违背,你可答应?” 法花老道听了,一时心潮起伏,整个玄天道完全听命于外人,不能有丝毫违背,这怎么可能?!简直匪夷所思! 而且这个师兄来历不明,又只是一句空口承诺,他一生精明,只觉得这事绝无可能,法花只待说两句场面话拒绝,却犹豫着又不知如何开口。 李袀见了法花的神色,说道:“不忙一时,你回去好好想想。” 法花老道干笑两声,说道:“是,师兄。” 说着法花老道走出藏书阁,关了石门。他被李袀几句话弄得心神不宁,站在门外思绪万千。 石门外,呆立片刻,法花沿着通道一步步朝外走去。这里他再熟悉不过,他一生只想着修仙,这进出藏书阁的通道不知走过多少次,藏书阁里的藏书都曾是他的心头宝贝。 想到这,法花慢慢站住了,他想起自己这一生,如果没有拜师玄天道,遇到师尊,自己只是个寻常人家的普通百姓,或许现在早已死了。如果没有一心修仙,玄天道或许早已参与江湖争斗。如果没有遇到这个来历不明的苏离,自己空守着藏书阁这一世恐怕也练不成一样法术。而眼下受师兄指点,有生之年或许能练成了几样法术,可最多二三十年一过,自己不外乎早晚是一具枯骨。 想到这,法花心潮澎湃,这个苏离绝不是常人,不是降世之人就是转世修行,自己能违背师祖遗训让他进入藏书阁,为什么不干脆把身家性命连同整个玄天道通通押宝在他身上。 不赌一赌,此生成仙无望,转眼就是一具枯骨,玄天道也迟早覆灭。若是赌了,做事合这人心意,万一他会转世法门,带自己转世,自己还有一线机会。 这是一线机会! 师兄刚才那意思不是很明白了吗?他要自己效命于他,就是在招揽自己,自己怎么这么糊涂!应该当场就答应才对!想到这儿,法花老道骂一声糊涂,反手啪地给自己就是一个耳光。 接着就见法花老道急颠颠地跑了回去,打开石门,一下子扑在李袀面前,大声道:“师兄,法海师兄,您是我师兄,师父不在,玄天道自然以您为尊,玄天道上下从今而后听您号令,不敢违背,若有违背,天诛地灭!” 好重的誓!李袀微微一笑,扶起法花,说道:“你对我忠心,我也不会亏待你。实话和你说,我其实也是刚刚修行没多久……” 说到这李袀顿了一下,打量了一眼法花,又接着道:“不过可以给你交个底,传我仙法的师门乃是真正的仙门,转世修行什么的不过小事一桩……” 转世修行!小事一桩!法花满耳朵只听到了这两个词,只以为李袀暗示答应了能让自己转世重修,心中激动得竟有些难以自持。 李袀这话说的可是滴水不漏,他说转世修行小事一桩是说自己,可并没有说带上别人,再说他也没这本事。 李袀心中暗笑,只想到,在现世里也有骗子,为什么会让人上当,还不是因为正好掌握了别人最关心最看重的关节,所谓关心则乱。 数天之后,天柱山正殿之上,法海师兄被法花请到上首,法花和法如挨着师兄法海,肃容端坐。玄天道“法相虚空”四代弟子,二三十个相字辈精英弟子在正殿两侧相陪,剩下数百弟子则在大殿之外演武场上,密密麻麻按序就座。 这一日,玄天道召开演武大会,众弟子演武比斗功夫,胜者重赏,众弟子都群情激奋。 正殿之上,法花老道干咳一声,立时满场鸦雀无声。法花对李袀微一施礼,朗声道:“众弟子听了,这位是我师兄,本掌门代师收徒,道号法海,以后就是你们的师伯师祖,不可怠慢!” 玄天道众人心中震惊,却无一人异议。 法花让人关上殿门,神色愈加严峻,低声对正殿中众弟子说道:“你们听好了,有关你们法海师伯的来历,你们若敢透露给外人半句,门规伺候,绝不轻饶!” 这话说完,众弟子都应了一声,却一个个心中惊叹,看向李袀的眼神明显有些不一样。 这都是李袀给法花出的主意,弄得神神秘秘,这些弟子就会一个个暗自打听,然后才会越加相信法海师伯来历不凡,人的心理都是如此,你若直白告诉这些人,说新来的法海师伯是降世仙人,这些人反而不信了。 法花这时又转头看向法如,说道:“师弟,你不是常常说我太胆小怕事,太懦弱,又说咱们玄天道地盘太小吗?” 法如低头道:“师弟不敢妄言掌门师兄。” 法花笑笑:“师弟,我还听说你和几位师侄偷偷弄了个什么谋划,要威震我们玄天道声威?要背着我统领江南武林?” 法如这下脸上愧色更甚,道:“师兄你都知道了?师弟知错了。” 法花哈哈一笑,大声道:“这次我不再拦你,我还赞同你的谋划,这次召开演武大会,就是要让众弟子精进武艺,日后咱们玄天道重振雄风……” 说到这,法花转头低声对李袀道:“师兄,那句话叫什么来的?” 李袀含笑低声说了一句。 法花回头对众人朗声道:“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第二十章 密谋生死门 数日之后,十余位玄天道功夫出众的好手簇拥着李袀离开了山门,一路轻骑,飘洒而去。李袀被护在中间,意气风发,怡然自得,众弟子跃马扬鞭,前呼后应,纵声呼啸。 众人一路往西赶路,两日之后赶到了梅岭。爬上侧峰,李袀站在高处,向远方眺望。远山之间的有一处山谷,山路石阶盘旋,犬牙交错,亭台楼阁高耸于碧绿之间,花树掩映,就是生死门所在。 李袀上一次历世的时候,被埋在生死门石塔下四年,阴差阳错,被聚灵大阵生生造就了四颗星力,这期中的诀窍他一直糊里糊涂,这一世李袀是打定了主意,务必弄清楚为什么自己会在短短四年就积聚了四颗星力,弄清楚之后再想办法布置聚灵大阵凝聚法力,这一世法力要多积攒几颗星力才安心。 当时李袀在离开石塔之前已经从僵硬中活了过来,就听到了生死门众人的交谈,他记得清楚,生死门那个王长老是关键人物,上一次历世是他坚持用炼尸之法配合聚灵大阵。 ……………… 梅岭侧峰,清翠秀美,此时正是傍晚,远处夕阳如血,火云连天,如梦如幻。李袀站在窗口,看着隔着青色高墙的生死门宗门,若有所思。整合了玄天道的势力,接下来夺取聚灵大阵秘法是志在必得,问题是怎么才能策反王长老,让他为自己所用,或者干脆逼迫他说出秘密,而逼迫对方说出秘法是下策,对方情急之下可能在关窍之处糊弄自己,让对方心甘情愿为自己驱使才是上策。 李袀赶到生死门已经有了十几日,这些日子他和两个师侄化装成了行脚商人,就住在生死门宗门外的外庄客栈,两个师侄相智和相笃每天出去装作行商做生意,李袀自己则待在客栈中每日苦修替身术。另外李袀派了相晦带领其余弟子去正式拜访生死门,交待相晦暗地里不惜一切打探和王长老有关之事,与相晦约好半月之内与自己联系,或许这几天相晦就会想办法传回消息。 李袀想着心事,随手摆弄,客房里的几个纸人纷纷从书桌上站立起来,举手抬足,怪模怪样。这时客栈里脚步声渐渐而来,随后有人轻轻敲门,李袀心念一动,纸人纷纷散落。 来人推门进来,关好门,轻轻叫了声师伯,却正是在生死门内打探消息的相晦,相晦急冲冲走近李袀,躬身施礼。李袀见是相晦,微微一笑,点头道:“师侄辛苦了。 在客栈里枯等了十几日,虽然每日都苦修法术打发时间,李袀其实已经等得颇为不耐,不过李袀却没表现出来,依旧看着远处残阳,微笑道:“师侄你看,这生死门宗门所在,处处美景,倒真是个好去处。” 相晦这十几日待在生死门,名义上自然是早编好的,就说是掌门交待,与生死门道门之间交流修炼法门和武学,可一连待了十几日还不走,那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毕竟生死门和玄天道两家交情不深,多少都互相防备,相晦每日里四处打探消息,更是提心吊胆,生怕被人识破险恶用心,这时想尽办法才找借口溜到外庄。 相晦看了眼李袀,见这年轻得过分的师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整日闲待,还有心情看风景,心里自然来气,不过见对方如此神态,相晦几日里紧张的心绪这时却随之放松了不少。 李袀又说了两句闲话,才问起相晦这几日打探消息的事,相晦便说道:“师伯,生死门中王姓长老只有一人,此人叫王钦若,这几日粗略探听了,王钦若身为生死门北宗长老,和生死门大长老,还有南宗和东宗的两位长老都有些不和……” 相晦把打探到的琐碎消息一一禀告,最后道:“接下来做什么,请师伯示下。” 相晦已是中年人,江湖中也有些名声,这时看着眼前的年轻小子,嘴上叫着师伯,心中却极大的不情愿,不过法花老道既是他师父又是掌门,法花老道再三嘱咐过相晦等人,务必听从法海师伯号令。 相晦是个孤儿,很小就被法花带上天柱山,拜师学道,在相晦心里,法花即是师又是父,他不敢不听,他不明白为什么师父如此行事,对一个年轻小子尊称师兄,还言听计从,但是既然师父吩咐了,他也绝不敢违逆。 李袀沉吟了好一会儿,低声自语道:“果然和其他长老不和吗?” 说着李袀从袍袖中取出一个暗红色的纸人,交给相晦道:“你即刻回去,明天黄昏时分,想办法把这个纸人扔在王钦若屋外附近。” 相晦接过纸人,只见这个纸人是由名贵的金笺纸剪成,金笺纸坚韧厚重,拿在手里多少有些分量,至于纸人上面的暗红色,相晦一眼就认了出来,是血。 相晦也是玄天道的首脑人物,除了师父师叔,就算得上他了,事关玄天道的事,相晦不敢怠慢,这时就板着脸道:“师伯,我们跟随师伯来生死门办事,我们这些师侄按理不敢多问,不过师伯想对付王钦若,咱们当面砍杀了,暗杀了,也都可以,如果用巫蛊邪术,恐怕江湖中传扬开,咱们玄天道再无脸面在江湖中立足,就是我师父知道了,也不会认可。” 李袀哦了一声,一挥袍袖,只道:“不是巫蛊术,你按我说的做就是了,去吧。” 相晦江湖见闻广博,却也不知这纸人除了用作巫蛊邪术还能有什么用,特别是这纸人用血侵染过,更是多见于巫蛊。 相晦还想再规劝几句,却见这法海师伯眼中有一道寒光射过来,直入自己心底,不知为什么,被这目光一看,相晦全身竟然抖索了一下,相晦心神大乱,急忙退了出去。 退出客房,相晦回想起刚才这一眼的可怕,突然想起一事,就是这个小子自称苏离前来拜山那一天,当时在大殿之上,法如师叔突然大叫一声,连退数步,惊恐万状,随后精神萎靡不振了好几日。 那时相晦并没有多想,只以为法如师叔被这小子暗算,这时相晦突然想到,法如师叔最自负的就是他修炼的一种神通,叫做破魂神眼,眼神中有刀光剑影,破人神智,而刚才看向自己这一眼,这小子,不,法海师伯难道也修炼有法如师叔那种用眼就可以杀人制敌的神通? 相晦心中疑虑半晌,抬腿走路,不知不觉迎面差点撞上两人。两人都是行脚商人打扮,看清相晦,都嘴上含笑,一人压低声音道:“师兄。” 见是相智和相笃两人恰巧回来,相晦微微一笑,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这里是生死门地界,或许有生死门的眼线,也不好多交谈。 三人擦肩而过,相晦却突然停了一下,低声交待道:“法海师伯……不要怠慢。” 相晦走下客房楼梯,下了楼,留下相智和相笃两人面面相觑,相智有些诧异嘀咕道:“师兄怎么突然说这话?难道我们怠慢了师伯?” 第二十一章 密会王长老 又是血色残阳,映得整个住处满是血色,王钦若盘坐在蒲团上,从身边的楠木茶几上取过茶盏,似乎想要喝一口,却长叹一声,又随手放在了一边。 王钦若看了看窗外的夕阳,心有感触,脸上显出哀伤之意。他身为北宗两位长老之一,本无意争权夺势,一心只想着长生大道,最近他翻阅古书古籍,无意中找到一种古时炼尸之法,配合宗门的聚灵大阵,或许能产生奇效也说不定,可是当他在大长老面前说明此事,据理力争该由自己主持不久后的聚灵大阵之时,其他北宗和东宗的几个长老却以为他要借此争夺大长老之位,就连大长老似乎也对他有成见,怪他用炼尸之法是坏了道门规矩。 想到这,王钦若脸上哀伤愤怒之意更甚,这夕阳虽好,转瞬即逝,正好比如今的道门,没落就在眼前,可道门之人却再无奋起的念头,宗门之内更是勾心斗角,大长老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几个长老心思就都在争权夺势之上了。 一群目光短浅的鼠辈!王钦若一拳砸在茶几上,半杯茶水洒落,从茶几上流淌下,滴滴洒洒,如泪水滴落。 好一会儿之后,王钦若好不容易平复了下心绪,想着自己明天还是和大长老解释解释,这次布置聚灵大阵务必争取由自己主持。 这时夕阳落去,夜幕降临。王钦若独居一处,四下寂静之中,忽然就听得有敲门之声,“咚!咚!咚咚咚!” 王钦若不由得暗自自责,自己这老江湖,有人已经到了门口,自己竟然没听见对方脚步声,都怪自己刚才心绪不宁,这要是行走在外遇到宿敌,非得吃大亏不可。 王钦若沉静了心绪,平心静气,沉声道:“进来吧。” 门外却没有动静。 王钦若皱了皱眉头,这宗门之内不会有敌人混进来的,自己权位甚高,宗门之内也没人敢和自己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王钦若又提高了些声音不耐道:“进来!” 依旧没人推门而入,王钦若正有些恼怒,却见这时房门正一点点地慢慢地被推开,其实在他第一声进来的时候,房门已经被慢慢推开一点,只是他并没有在意而已。 房门推开一条缝隙就不动了,从门缝中似乎吹进一股冷风。 这时一个不大的声音模模糊糊传来,似乎在说:“王道友,有礼了。” 这声音很怪,或者说这说话声听起来很怪,王钦若惊疑地看向声音来处,只看一眼,立时心头一震。就见一个拳头大小的红色纸人这时正立在门口,这纸人和小孩子剪出的纸人无异,有头有手脚,却如人一般抬足迈步,一步步正朝自己走来。 王钦若就差使劲揉揉眼睛了,不过他好歹也是久历江湖之人,这时全身戒备,眼瞧着那纸人一步步走到自己身前。 红色纸人站好了,双手抱了抱拳,似乎还笑了笑。王钦若这次真的揉了揉眼睛,再看那纸人的脑袋上用笔墨简简单单地画了两个圆圈算是眼睛,一条横线算是嘴巴,这纸人还会笑吗?刚才是怎么回事,自己怎么觉得纸人笑了。 这时红色纸人更盘膝坐下了,正坐在王钦若对面。纸人说道:“王钦若道友吧,有礼了。” 虽然声音很是不对,这纸人说的这句话还是能听清,王钦若这时已经清醒了过来,急忙起身抱拳道:“不知是哪位前辈高人大驾光临,王某失礼之处,恕罪恕罪。” 纸人反客为主道:“王道友,请坐吧。” 王钦若正对纸人坐好,房间内昏暗无光,纸人的血红色此时鲜艳醒目,更增一抹诡异。 王钦若心思转动,已经想得再明白不过了,这纸人是被高人操控,这是法术,隐藏暗处的那人会法术,而且看这纸人的像人一般行走坐卧的样子,那高人的法力绝对不低,这是真正的高人,是自己从未曾听闻过的世外高人。这样的世外高人不会平白无故地找上自己。想到这,王钦若恭敬地道:“前辈找晚辈有什么吩咐,敬请开门见山。” 纸人点了点头,似乎微微沉吟了一下,说道:“看来也是个明白人,我就直说了,我来找你,是知道你对聚灵大阵很有研究,而且有了新的想法,我找你是要你离开生死门,从此为我所用,效命于我。” 这话说的太直白了,太突然了,任凭他王钦若久历人情世故,这时也立时额头见汗,心中念头翻滚不已,喉咙里吭哧了两声,楞是没说出话来。 因为若是一般江湖中的高手说这话,甚至是江湖中的顶尖高手这样说,他王钦若也不会如此失态,因为他本身就是高手,他生死门本身就是江湖中顶尖门派,可眼前这纸人……这纸人似乎就是传说中的替身术,替身术,是真正的法术,这世上已经有多少年没人再能施放一样法术,这世外高人既然替身纸人操控得如此纯熟,也必定会其他的法术,法术和功夫那可是天壤之别,看这人的架势,说话如此强横,那就是根本没把生死门放在眼里,如果惹恼了高人,后果恐怕…… 眼见王钦若犹豫不决,片刻间已是汗出如浆,纸人呵呵笑了两声,说道:“我此次是恰巧路过此界,很快就会离开,这一界天地元气尽失,法术失传,已和大道无缘,你若答应了我,我给你一线找寻修仙大道的机缘,你若不答应,咱们就此别过,生死门落魄至此,早已脱离大道,你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李袀通过纸人说这些话,自然是许下诺言,同时隐约点出自己降世仙人的身份,虽然他不是什么降世仙人,可降世仙人这个身份在道门弟子眼里可是极重。 王钦若听了,喉咙里再次吭哧了两声,只不过李袀最后这一句话却勾起了王钦若的一丝别样心绪。 生死门有什么可留恋的?王钦若这时忽然想起了自己仙逝多年的师父,待自己恩重如山,生前再三嘱托,又想起自己青梅竹马的小师妹,想起死去的童年玩伴,想起这些年与门中兄弟生死与共,虽然北宗和东宗的几位长老与自己不和,可谁人没有点私欲,与自己不和的几位长老也都曾为宗门出生入死,功劳不逊于自己。王钦若这时心中天人交战,是为了自己前途而背弃师门,做个叛徒?还是冒着得罪此人的风险,断言拒绝? 突然王钦若又想到,若是背弃师门,必然要合盘说出宗门聚灵大阵的秘密,而这聚灵大阵的秘密乃是生死门历代先祖和门人的心血,自己有何权利卖给外人。如果不答应此人要求,就此失去修仙大道的机缘…… 犹豫半晌,王钦若终于恭声说道:“晚辈一时迟疑难决,还请前辈宽限些时间,容晚辈想想。” 不料王钦若如此回答,纸人似乎愣了一下,随后道:“好吧,两日之后,我再拜访道友不迟。” 说着,这纸人似乎忽然失去了什么,胳膊腿一伸,一下子飘落在原地,不再动弹。王钦若愣了片刻,上前小心地拿起纸人,察看了片刻,又仔细地放进了自己袍袖之中。 在房间里背着手来回踱步了一圈又一圈,反复思虑了良久,最终王钦若用力咬了下牙关,握了握拳头,似乎终于定下决心,抖了抖道袍推门而去。 天色已晚,生死门内也已渐渐人声寂静,忽然,一声清越的钟声响起,回荡在群山峻岭之中,久久不止,这一声之后,又是一声,直响过九声方停。 这是生死门紧急召集众长老议事的讯号,自上次前代大长老仙逝时响过一次,已有三十多年未曾敲响。 第二十二章 奈何明月照沟渠 “什么!好你个王钦若,你竟敢要背叛师门!” 王钦若一阵气苦,急怒道:“姓魏的,你!你怎么如此说我!我王钦若哪里背叛师门了,若是背叛师门,我又怎么会一刻也没耽误就急忙禀告大长老知晓,不信你们问大长老。” 生死门众长老议事的观星台密室内,大长老坐在正位,脸色灰败,微微睁开双目,缓缓道:“今天召集大家议事,一是因为王钦若禀告我的这件事情,二来是我已没多少时间了,就决定今天让贤。” 说着,大长老缓缓看向众人,在场的几位长老这时都已清楚大长老的意思,让贤就是说今晚就要推举出下一任大长老,今晚过去掌管生死门的大长老就要换人。 在场的东宗魏长老和北宗张长老何长老立时脸色一变,眼中都有热切之意,王钦若却心中一凉,大长老这时让位,那今晚的事更难办了,本来自己准备以大局为重,才不惜将这样隐秘的事告诉大长老,就是要和大长老商量个万全的法子,最好既能讨好找上自己的那个世外高人,又能给整个宗门赢得大好处,只是没想到大长老完全没理会自己苦心,竟召集众人商议。 大长老把目光转向王钦若,说道:“王钦若,你现在就把事情说给大家,不得隐瞒。” 大长老又道:“然后你们商议吧,已经没有我的事了。” 说着大长老站起身来,竟缓缓迈步离去了,在场众人有的诧异,有的暗喜,有的面无表情,只有王钦若心中一沉,满脸都是凄苦。 眼见大长老离开观星台密室,众人都望向王钦若,魏长老说道:“王钦若,你快把今晚的事情说给大家听吧,不得隐瞒一丝一毫。” 王钦若冷哼一声:“我王钦若一心为了宗门,有什么可隐瞒的?” 说着王钦若便把傍晚时来人拜访自己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就连纸人对自己的承诺也没有隐瞒。在场几人听了,都露出惊疑之意,魏长老率先道:“于是你就准备要把聚灵大阵的秘法告诉给那人,是不是?!你还说你没有背叛师门?聚灵大阵是咱们宗门秘法,违背祖师遗训,泄露机密,难道还不是背叛师门?” 王钦若急怒道:“我说的你没听见吗?那人能操控纸人替身,绝对是世外高人,何况他还透漏说他是偶尔路过此界,那分明是在暗示他是降世仙人,这是咱们生死门的大机会,如果应对得当,咱们整个宗门人人都有好处,这怎么是背叛师门?!” 魏长老讥笑道:“有好处?恐怕是你一个人的好处吧,那个人暗里答应过你什么,我们怎么知道?到时候你把整个宗门都卖了,我们还给你数钱,你这算盘打的可是精明到家了。” 王钦若气得面红耳赤,好不容易平复了下心情,急忙转头看向其余几人,说道:“你们大家怎么说?” 北宗的何姓长老打了个哈哈,笑道:“王老弟不必动怒,魏老哥虽然说话带刺不中听,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今晚的事都是你自说自话,实情如何我们怎么知道,谁又知道那人暗里和你怎么商量的,你若是出卖了师门,历代祖师在天之灵不光是不会放过你,就连我们几个也是大罪人,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眼见在场的其余五位长老竟有四人微微点头,王钦若脸色一片惨白。 这时北宗的张长老忽然似笑非笑地道:“还有一件事,老弟我本来不想说,不过事关王长老,看来今晚不得不说了。” 张长老说着收敛了笑意,对王钦若问道:“钦若兄,玄天道的那些人已经赖在我们生死门十几天了,赶都赶不走,他们中有人天天都在和人打听你的事,可是对你很有兴趣,这个你不会不知道吧,难道他们没有暗里联系你?” 王钦若:“我……他们想干什么关我什么事,这种事我哪知道?” 魏长老沉声道:“王钦若!现在我是明白了,什么降世仙人,什么纸人替身,原来都是你编出来的,原来你是和玄天道的人勾结了,要把整个宗门出卖给玄天道,多亏了张老弟识破你的诡计,你还说你没有出卖宗门,你现在还怎么说?” 王钦若再一看其余几人的脸色,都用质疑的眼神看过来,王钦若顿时心中一片死灰,脸色惨白地一个个看过去,最后王钦若的目光落在西宗的李长老和南宗的穆长老身上,缓缓说道:“难道就没有人说句公道话吗?” 西宗的李长老资历最浅武功最弱,向来是墙头草,这时干脆避开王钦若的目光装傻,剩下的南宗穆长老笑了笑,说道:“大家听哥哥说几句公道话如何?” 穆长老资历最深,而且这些年来从来不和别人争什么,和几位长老都有交情,这么一说,在场几人都给面子。 穆长老转头看向王钦若,说道:“钦若老弟,你说今晚有高人用替身纸人拜访你,你说的头头是道,可是我们都没见到,你可有什么凭证,或者那高人留下了什么东西,口说无凭,你让大家看看也好,要不然这件事很难让大家相信你吧。” “是啊,对,对。”西宗李长老连忙附和。 王钦若听穆长老似乎在帮自己说话,再说他说的也有道理,自己说了半天确实也没有证据证实自己说的事,王钦若眉头一皱,从袍袖中摸出那个血红色的纸人,递给穆长老,说道:“这就是那高人用的纸人。” “哦?”穆长老接过纸人,仔细看了几眼,随后沉吟片刻,说道:“钦若老弟,请你暂时回避一下如何?我们几个一起参详参详这替身纸人。” 王钦若无可奈何,只得说了声好,就转身离开了密室,在外面等候。 见王钦若离开了,在场几人依次看过纸人,又看向穆长老,穆长老神情严肃地开口道:“各位同门,钦若老弟是我从小就看到大的,也是二师伯亲传弟子,我真不敢相信他会背叛师门……” 说到这穆长老竟有些哽咽,魏长老听了暗里直皱眉,思量这穆长老这时倒充当老好人了,自己得竭力应对,王钦若对自己已怀恨在心,务必今晚得扳倒王钦若。 这时却听穆长老说道:“不过要说有人能用替身术操控纸人,还能与人交谈,这种事情老道可是闻所未闻,恐怕替身纸人的事钦若老弟是有所隐瞒了。” “对啊!”何长老反应最快,立刻赞同道:“什么高人操控纸人拜访了他,绝对是在撒谎!” 魏长老几人也连连附和。 穆长老叹了口气,说道:“这纸人有血迹,我只听说过巫蛊邪术才用这种法子,莫不是有人用巫蛊邪术控制了钦若老弟,他才会做出背叛师门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背叛师门!大逆不道! 穆长老一说出这八个字,其余几人都是心中一凛,别看穆长老平时对人和和善善,他这是要置王钦若于死地! 生死门几位长老互相对视一眼,最后魏长老道:“那就不能心慈手软了,让他进来吧,我们几个老家伙一起出手,还怕制不住这叛逆?!” 片刻之后,王钦若被叫回密室,他一踏入密室之内,就见在场几位长老都冷冷地看着自己,王钦若立时一声哀叹。 ………… 生死门外庄,来福客栈外,忽然间人声吵杂,脚步声响,有人高喝:“玄天道的奸细都给我滚出来!” 客房中,李袀透过窗子,看见生死门弟子已把整个客栈团团围住,李袀不由得皱起眉头,知道事情出了差错。 第二十三章 奈我其何 李袀急忙走出房门,这时相智和相笃两人也先后奔出客房,护在李袀左右。李袀往下一看,不由得一声苦笑,楼梯下已被生死门弟子堵得水泄不通不说,玄天道在生死门的几个弟子也被五花大绑起来,还有的身上血迹斑斑,受伤不轻。 见李袀三人现身,人群中客栈老板一指李袀,大叫道:“禀告魏长老,就是他们,自从他们一来咱们生死门,弟子就留意他们了,他们一看就不像好人。” 人群中一个为首的老者就是生死门魏姓长老,沉声道:“拿下了。” 李袀只得承认身份,喝道:“凭什么?我们玄天道前来拜会,你们就这样对待客人?” 魏长老嘿嘿笑道:“做客?王钦若出卖师门,要把宗门秘法卖给你们这些玄天道的奸细,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李袀立时一愣,自己用替身纸人去拜访王钦若那是何等隐秘,别说外人无法知晓,就是相晦等人也是不知道的,这是怎么回事?想到这,李袀又是苦笑,看来肯定是王钦若自己禀告了师门了,没想到这人对师门如此忠心,自己以为凭借展示法术,假借降世仙人的名头就可以轻易收服别人归顺,原来只是自己的异想天开,是自己太过儿戏了。 见带头师伯有些愣神,相智急忙大声反驳道:“胡说八道,你们说我们勾引王钦若,要窃取你们生死门的秘法,有什么证据,这是你们一面之词,你们在冤枉人。” 说着相智又对李袀一指,叫道:“这位是我们的法海师伯,我们法花掌门道人的师兄,你们诬陷我们可以,诬陷我们法字辈的师伯,我们整个玄天道就算倾巢而出,也会和你们讨这个公道!” 那些被抓了的玄天道弟子本来都不服,这时纷纷大叫道:“你们诬陷我们玄天道!” 还有的叫道:“相晦师兄武功高强,已经回宗门禀告掌门去了,掌门很快就会来为我们讨回公道!” 这么一说,李袀一看,果然被抓的玄天道弟子都是虚字辈的弟子,其中没有相晦。 人群中魏长老这时更是迟疑不决,他诬陷王钦若本来就有些心虚,自然也没有什么铁证,这件事如果只是牵连玄天道几个小辈还好说,若牵连到玄天道的高层,这就难以收场了,恐怕日后真闹起来,就连宗门内忠心王钦若的人也会不服。 魏长老这时又抬头看向李袀,怀疑这人如此年轻,怎么会是玄天道法字辈的人,玄天道法字辈不是只有法花和法如吗?可看他身前两人保护他的架势,恐怕确实又是玄天道中的重要人物。 李袀这时回过神来,也看向人群中生死门魏长老,和魏长老刚巧对视在一起,两人互相对视,李袀立刻就察觉魏长老的眼神中丝毫没有愤怒之色,只有患得患失,甚至似乎有些期盼恳求意味,而且看来对方也是有些进退两难。 李袀心中念头急转,既然如此不如给对方个台阶下,而且自己也能顺势而为,想到这,李袀便大声道:“下面就是魏道友吧,既然你们生死门已查明玄天道弟子勾结王钦若,图谋秘法,我们玄天道也不会包庇门下败类,若找出那个弟子来,自当交给你们处置,可下面这些弟子都不知情,也和此事无关,魏长老可否放他们回去,贫道是法花掌门的师兄弟,就留在你们生死门,直到事情水落石出为止,也算有个交待,你看如何?” 没想到玄天道这人竟然这么痛快地承认了,那么查明是哪个玄天道弟子勾结王钦若也就不重要了,这话一说,魏长老立时眼中一亮,沉吟道:“道友既然是法花掌门的师兄弟,魏某也不能不卖个面子,那就这样。” 听李袀自己承担责任留在生死门保下众人,玄天道弟子都纷纷嚷道:“师伯,不可,不可如此,弟子愿替代师伯留在这里做人质。” 李袀看了眼玄天道几个弟子,见众人不似作伪,心下感慨,古人尊师重道,多有忠义,相比之下,自己还真是奸诈。 ………… 李袀留在生死门,被安置在一处不错的客房内,不过说是做客却被人限制在一个阁楼内,被人严密看守。李袀自愿留在这里,只是因为心中不甘,他还要找机会再见一次王钦若。 李袀站在二楼的窗前,看见生死门宗门内人来人往,生死门遭遇长老背叛,大长老换人这等大事,自然而然就能发现不少人低声交谈,想必一天不到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王钦若的事。李袀眉头紧皱,经过这样的事,想救出王钦若恐怕也是很难了。 在客房内闲待了好一阵,外面忽然人声嘈杂起来,李袀起身走到窗前一看,就见很多人围了过去,大声喧哗,再看人群中一人被绑缚了双手,被押着不知要去往哪里。 人群中传来各种辱骂声,什么叛徒,大逆不道的各种叫骂声不绝于耳。那人分明就是王钦若了,这时被众人不停地辱骂,王钦若似乎充耳不闻,面无表情,只是腰杆反而挺得更加笔直,昂首挺胸,目不斜视! 李袀心中忽然竟有些不忍,这人是个真正的硬汉,他落在如此地步也有自己的原因。 这时只听一人嘶声大喊道:“他不是叛徒,我师父他绝不是叛徒,有人冤枉他,你们就算打死我,我也要说,肯定是有人陷害我师父……师父!师父……” 王钦若终于转头看了一眼,那是个年轻人,是他的徒弟,李袀也认了出来,就是上一次经历此世,这年轻人去李家村劫掠村民,自己和龙虎山明徽才跟进了石塔,这人倒也忠心。 那年轻人还在大喊大叫,有人过去一下打昏了过去,绑了起来。王钦若看了一眼,依旧面无表情,李袀却注意到王钦若咬了咬牙关。 那王钦若很快被人押着走了,不知要如何处置,李袀站在窗前,仔细观察,就见王钦若被押到了一处藤蔓缠绕的石壁前,有人拨开石壁前的枝叶藤蔓,几人鱼贯而入。 既然知道了王钦若所在位置,李袀直等到深夜,见外面已几乎无人走动,才施展穿墙术,身子一晃,离开了这座阁楼。 在黑暗中按着记忆中的路线走动,避开巡夜的生死门弟子,好一会儿之后李袀才找到那处石壁,小心地拨开枝叶藤蔓,就见到藤蔓之后的漆黑铁门。 穿过铁门之后,是个石壁中开凿的甬道,走了没多远,就见到两个值夜的看守,好在两个看守一个躺在床上睡觉,另一个也坐着打盹,并没有发现已经有人闯了进来。 绕过看守,就看见数个紧闭的厚重石门,显然这里是生死门关押重犯的所在。 石牢之中,昏暗无光,人影一晃,李袀就突然显出了身影。王钦若呆立在石牢内,眼睁睁地看着那身影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王钦若初时有些惊讶,不过一转眼又变得面无表情。 真是哀莫大于心死,李袀打量了王钦若一眼,知道自己既出现在这里,王钦若就肯定明白了自己是谁,自己要干什么,不用自己废话。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王钦若的只言片语,李袀心想事情要坏,恐怕这次想从王钦若嘴里得到什么只怕是难了,可还是忍不住说道:“我可以救你出去,也可以救你的弟子。” 王钦若好一会儿才缓缓地道:“没想到这世上还有精通穿墙术和替身术的高人,令王某大开眼界,也算不虚此生了。” 停顿了片刻,王钦若又道:“前辈,生死门就是王某的家,也是我徒弟的家,我在我家里,何谈救我出去。前辈的好意,王某心领了。” 说着王钦若冲着李袀深深一揖。 石牢中就此再无声息,过了一会儿,人影一晃,又离开了石牢。石牢之中,只听一人道:“世人谤我,欺我,骗我,辱我,骂我,又将奈我如何……” 第二十四章 人心难测世事无常 “魏师伯!小侄举报王钦若,他勾结外鬼,出卖师门,小侄在家里曾好几次偷听到他的私密之事,小侄愿意把他出卖师门的事一五一十写成举报书,为师伯尽一点绵薄之力。” 魏长老诧异地看着跪在下面神色恭敬而又惶恐还带着几分谄媚的年轻人,问道:“王钦若的事你都清清楚楚?” 年轻人恭敬地回答:“小侄虽不是全都清楚,但是曾亲耳听见他与外人密谋,所以敢肯定他勾结了外人,图谋不轨。” 魏长老看向年轻人,又道:“可是他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啊!” 年轻人撇了撇嘴:“他是我亲爹又如何?他犯了错,难道做儿子的也跟他犯错?难道我还不能为门派立功?再说他这几年何尝对我好过,不是打就是骂,连个好点儿的差事也不给我,我宁愿没有他这个爹。” 魏长老早知道王钦若的儿子十分不成器,只是没想到此子对竟如此薄情寡义。魏长老略一沉吟,指着书桌一角道:“那就写吧。” 年轻人连声应了,欢喜地立在书桌旁,拿起纸笔一笔一划认真地书写起来。 魏长老在一旁见了,嘴角露出一丝嘲弄,这王钦若做人失败到如此地步,也是可悲,他这个儿子要举报亲爹,那我就好好赏识他抬举他,众人只会觉得我大度。连亲儿子都举报,众人只会认为王钦若是罪有应得,可不关我魏某人的事。 魏长老越想越心中得意,他却没注意背着他的年轻人一边写着,一边却不时扫过书桌上各个角落,最后年轻人的眼睛落在一个红色的纸人上,眼中立刻露出亮色。 红色纸人似乎被随手丢在书桌上,这时被一本书籍压住了一小半,却不在年轻人附近。 纸上的东西越写越多,魏长老等得不耐,一边在书房中踱步走动,一边思虑着心事。 这时却听得年轻人低声道:“小侄该死,弄翻了砚台。” 年轻人一边说着,一边陪着笑,不顾墨汁弄脏自己,竟直接用自己衣襟衣袖忙乱地擦拭起来。 魏长老笑笑,故作温和地道:“不妨事,不妨事。” 很快书桌被年轻人擦拭干净,年轻人写完举报书,又一个劲地表达忠心,还频频表示想得到外庄一处产业的管事位置。 魏长老敷衍几句,就打发了出去,他没注意的是,他从没放在心上,被他胡乱丢在书桌上的红色纸人已经被年轻人神不知鬼不觉地顺走了。 ………… 一间昏暗的书房中,年轻人一脸冷漠,静静地听着四周的动静,过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扒开窗帘,从极小的缝隙中向窗外张望,确认窗外无人,年轻人又走到房门口,从房门缝隙向外窥视。 直观察到附近再无别人,年轻人小心地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放在身前,并用身子小子遮挡着。 那东西拳头大小,颜色血红,分明就是被他偷走的那只纸人! 年轻人仔细地打量了纸人一会儿,抿了抿嘴,低声对着纸人说道:“前辈!前辈?” 连叫数声,纸人毫无反应,年轻人又低声道:“高人!世外高人!你在吗?” 还是没有反应,过了好一会儿,年轻人又低声道:“仙人!降世仙人,弟子王保保拜见降世仙师!” 连叫了几声,还是没有反应,无可奈何之下,年轻人又对着纸人连连跪拜,最后年轻人干脆对着纸人发起呆来。 实在无法可想,又听到外面似乎有什么动静,年轻人急忙小心地收起了纸人。 即使如此年轻人依旧不死心,窝在屋里,一有机会就把纸人拿出来,对着纸人低语一番,这样从中午到了日落,又从日出到了中午,一天一夜过去,纸人依旧没有反应,年轻人满眼血丝,一脸讥讽地自语道:“不会的,王钦若他会说谎?我这个老爹会说假话?” 年轻人长长叹了口气:“他要是会说谎就好了。” 过了好一会儿,年轻人小心地收起纸人,脸上显出冷峻之意,哼了一声,似乎什么事下定了决心。 ………… 李袀并没有想到有人会对那个纸人如此着迷,用那纸人联络过王钦若那晚,他就收回了附在纸人上的法力和一丝念头,所以那不过是一只普通的纸人而已。 这两天李袀很安静,安静得像个书生,文文静静,没有丝毫被囚禁的焦躁和愤懑,因为他知道自己能随时离去,而在见过王钦若之后,他其实就该离去了。 只不过这一世没能收服王钦若,那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玄天道的藏书他已经看过,能学会的法术都学会了,其余的法术不知为什么学起来简直难如登天,真是遇到鬼了。 再一次施展大梦衍天术?再经历一次此世?再一次想办法收服王钦若?李袀已经在盘算着此事,他还剩三颗星力,再一次经历此世还需消耗一颗星力。 就在李袀患得患失之时,他看到了一个人,那是一个年轻人,这个年轻人面容轻佻,举止轻浮,其余生死门弟子大都面色严峻,举止有板有眼,这个年轻人在生死门中简直就是个异类,尤其是他现在更是可笑,因为他的头上和肩上耷拉着一串小孩子的折纸。 这串折纸被一根丝线穿在一起,折纸中有纸灯笼,纸娃娃,纸风车,都是哄小孩子的东西,突然间李袀的目光一亮,在这串折纸中竟然还有一个红色纸人,更奇怪的是那只纸人分明就是李袀自己用过的那只。 就在李袀心中好奇之时,那年轻人恰巧转了一下脑袋,李袀看见了那人的侧脸,那张侧脸他见过。 李袀想了起来,上次经历此世之时,他和明徽混在村民之中,跟随王钦若的弟子,路上就遇见了这个年轻人,这人被王钦若的弟子称为保师兄,这人当时就当着师弟的面把一个失魂的少女拉到路边行苟且之事,行事荒诞不堪入目。 莫非他也是王钦若的弟子?还有这个纸人应该在生死门几个长老手中才对,怎么会轻易落到他的手里,他不知道这个纸人的来历?还是他故意把纸人展示给别人看。想到这儿李袀微微一笑,自语道:“有点儿意思。” 说着李袀心中念头转动,一缕念头和法力就重新附在了不远处的纸人之上。 ………… 年轻人两只眼睛偷偷地四下察看,却也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阁楼中有人在打量着他,在宗门里闲转了一会儿,却见西宗的李长老迎面走了过来。眼看避无可避,年轻人脸色立时有些灰白,李长老看见年轻人头上挂着一串折纸,怒道:“游手好闲,举止无状,真真是丢了我们生死门的脸面,以前有你爹纵容你胡作非为,今后再敢如此看我如何收拾你,立刻给我滚回去闭门思过。” 年轻人一头冷汗,如丧家之犬一样急急忙忙转身就跑,在场之人立时大声哄笑,更有人讨好李长老,对年轻人大加讥讽,顺便诋毁王钦若几句。 回到住处,年轻人擦了下冷汗,暗自庆幸,他只以为李长老必会发觉折纸中的那只纸人,没想到他竟然没有注意。 年轻人这时急忙取下挂在头顶肩膀的那串折纸,当他准备先把那只纸人取下放好之时,却愣住了,不知什么时候,那只红色纸人竟然不在了。 这时一个有些古怪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你是在找我吗?” 第二十五章 王保保 年轻人霍然转身,就见那只纸人从门缝朝外张望了一下,这时正费力关紧房门。 在年轻人惊愕的注视下,纸人施施然走进室内,用一种古怪的语调说道:“你是谁?你找我有事?” 年轻人这时已经回过神来,对纸人跪拜道:“弟子王保保,王钦若是我爹,弟子确实找您有事,敢问前辈是不是就是那个施展替身术的世外高人?” 纸人似乎有些惊讶,点了点头。 王保保眼中一亮,低声说道:“弟子知道聚灵大阵的秘法,我爹近几年琢磨出一种改进聚灵大阵的法子,我也知道。” 纸人轻轻哦了一声:“这么隐秘重大的事,竟然你都知道?” 王保保解释道:“弟子当然无权知晓生死门的秘法,不过弟子有个当长老的爹,我爹整天研究什么,他的东西都藏在哪,我这个亲儿子当然知道,我爹把秘法和他琢磨的东西都写成了书册,如今那些书册都被我藏到了我自己知晓的地方,弟子愿意把这些东西献给前辈。” 通过替身术,听到王保保如此回答,李袀嘴角不知不觉勾起一丝笑意,没想到峰回路转,王钦若的儿子竟然会找上自己。 纸人沉吟了一下,开口问道:“那你想得到些什么?” 王保保得意一笑,说道:“还请前辈先带弟子离开这里,然后弟子有一些小小的心愿求前辈应允。” ………… 三天之后,天柱山上,一处雅静的院落中,李袀正在庭院中调息运气。过了一会儿,有玄天道弟子带了一个年轻人进来,李袀才转身停下。 那一天与王保保见过之后,李袀便要带王保保趁夜离开生死门,恰巧法花老道亲自带人前来,正好会同法花等人一同带王保保离开了生死门,返回了天柱山。回到天柱山的次日,自然是要王保保交出秘法。 王保保依旧一副轻佻模样,在李袀面前施礼笑道:“原来前辈竟真是玄天道的高人,生死门那些蠢蛋怀疑王钦若勾结玄天道的人,原来竟然没有错。” 这人直呼其父名讳不说,对自己父亲之事随口调侃,看来他父亲落难他也是丝毫不以为意,李袀真是不知如何评价此人。 李袀心里对王保保自然更加轻视,干脆转身过去看向远处山峰景色,随口说道:“你想要什么说吧。” 王保保:“弟子想要十万两黄金,另外还想……” 李袀没等对方说完,立时冷哼一声,怒道:“你真敢狮子大开口啊!” 王保保讪笑两声,又道:“前辈,您也知道,为了把秘法献给前辈,晚辈可是赌上了性命不说,也费了不少事,若不是晚辈机智,换成别人前辈估计是拿不到秘法的了。” 就算李袀不生在古代,也知道十万两黄金可是天大的数目,李袀也没把他的话当真,只随口说着:“你又费了什么事?” 王保保呵呵一笑,说道:“弟子当初听到我爹出了事,就去打听了其中详情,那些长老说我爹被人蛊惑,我就不信,我爹对宗门可是忠心耿耿,从无假话,他既然说有高人用替身纸人联系他,那不会有假……” 王保保说着,就把自己如何巴结魏长老,如何取巧偷到纸人,又如何想方设法联络上李袀,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 李袀听了,心中倒有些惊讶,他一直以为这人就是个纨绔子弟,没想到这人倒不是一无是处,看他所作所为,不仅极有心机,而且既能随机应变身有急智,更老谋深算,定下谋划后还能贯彻到底,特别是把纸人混在折纸之中挂在身上,然后在人前显露,这种方法虽然看起来胡闹,可不仅有效还恐怕是当时唯一的法子。 李袀头一次认真地看了一眼王保保,这小子这时候不但没有被他老爹牵连关起来,或者被人害了,这时候能洋洋得意地站在自己面前狮子大开口,这就说明这是个人才啊。 不过这人的人品也实在太差,所作所为实在卑劣,不说他那一次糟蹋小村姑的事,他干了出卖自己亲爹的事,恐怕全天下的人都不会认同。李袀这么想着,也随口说了出来:“你确实有些手段,不过坑害亲爹这种做法也显不出你如何高明。” 王保保嘿嘿一笑:“弟子哪里有坑害亲爹?就算弟子不写举报书给魏师伯,他王钦若就不被人陷害了?再说还不是怪他自己授人口实?” 被他这么一说,李袀也觉得确实如此,王钦若被陷害的事是不会因为他儿子做什么而改变。不过即使如此,父子亲情也未免太淡薄,李袀微怒道:“小子!你一口一个魏师伯,又一口一个王钦若,对你父亲哪里有半点尊敬,姓魏的陷害你爹,你心里没有一丝难受?还站在这里说笑话。” 王保保连连陪笑道:“是,是,前辈教训的是。不过这人嘴里说的好听难听,还不都是假的,自己高兴或难受和别人又有什么关系。” 嗯?李袀愣了一下,因为这话说的依旧很有道理,对人说话是否客气都是表面文章。而他爹受苦,他就应该也心里痛苦?他心里痛苦了就能减轻他爹的苦难? 李袀对王保保竟有些刮目相看了,这小子说的话也算有些哲理了。而反过来再仔细琢磨这人的所作所为,虽然看起来卑劣不堪,其实并不算有什么过错。 李袀想到这些,再看向王保保,眼里已经没有了轻视和鄙夷,这时转回正题道:“你说的数目太大了,我可以多给你点钱,这事我还得问问法花掌门能给你多少,你还有什么要求?” 王保保:“弟子只想一生安享富贵,除此之外再无所求,最后请前辈您派人保护弟子三年就好。” 剩下这个条件真的不算什么,李袀立时答应了,他只是有些奇怪,年轻人应该满脑子想的是如何勤练武功,然后纵横天下才是,这人怎么只想着钱? 王保保这时便从身上拿出两本书册,伸手交给李袀,第一本厚些的书册上密密麻麻都是字,李袀仔细翻阅了一会儿,果然上面写的都是聚灵大阵如何布置的详细资料,用何种材料,每一处需要多少人手工时都写的非常清楚,更把整个布置过程分为四部分同时进行,看样子这份书册是王钦若为了不久后布置聚灵大阵专门写下的。另一本书册很薄,李袀翻了翻,上面写的是王钦若新的想法,就是用古时炼尸之法配合聚灵大阵。 见东西没错,李袀便吩咐相智安排好王保保暂时留在天柱山,玄天道虽大,调动大量金银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接下来,李袀喊了法花老道,两人花费了几天时间琢磨书册上的东西。等弄懂上面的东西,法花老道眼里也露出一丝喜色,聚灵大阵能聚天地灵气,加上配合炼尸法门,能快速提升法力,想到或许短时间内就能积攒数颗星力,法花老道虽为人沉稳也是心痒难耐。 法花老道久经世事,似乎觉得自己过于兴奋了,笑道:“到底是师兄,运筹帷幄,等我们吞并一些江湖门派,扩大势力,到时候聚天下武林之力,就能几年内弄到足够的冰灯玉露,还有红椒灵犀石,布置聚灵大阵。到时候师兄就可以提升足够法力,就可以重返仙门了,师弟这里先恭贺师兄。” 李袀笑笑,他知道法花老道这番话是对自己表忠心,也表示他知道分寸,不会眼红跟自己争抢。 李袀便道:“你不必多想,我答应过你的,如果可以的话,我自会带你离开这一界,还有聚灵大阵聚集天地灵气,我也不会独吞。” 法花老道沉声道:“师兄,你放心吧,师兄交待下来的事师弟自会全力以赴。” 第二十六章 挂名弟子 转天过去,玄天道专门供门人弟子翻阅武学典籍的道阁楼中,法花老道陪着李袀翻阅着玄天道几百年积累的武功典籍。 道阁楼中典籍繁多,分门别类,两人转了一圈法花老道就已替李袀找出来数本秘籍。法花一一解释道:“师兄,这轻身功法中,纵云梯最适合道门一派修炼,再配合修炼步法八步赶蝉就可以独步天下了。拳脚功夫极多,师兄可选其中一门拳法掌法,脚下功夫则有少林十二路谭腿最简易实用,最后兵器功夫里咱们玄天道就有秘笈追星剑法和回风剑法,师兄不愿意学剑,还有其他兵器,另外暗器…………” 李袀打断了法花老道,问道:“按你这么说,要把功夫练到纵横天下的地步,至少要修炼这六七门功夫?” 法花老道微笑道:“师兄,法力与武林中人所说的内力,两者一本同源,不是师弟吹嘘,就凭师兄这三颗星力的法力修为,那就是天下无人可与师兄比肩,只要师兄随便练练,纵横天下不成问题。” 李袀:“那练好你说的这几门功夫,需要多久?” 法花老道微笑道:“师兄内力雄厚,自然水到渠成,嗯……有个七八年最多十年,这几门功夫就差不多能速成了,然后再用两三年积累实战经验,那……” 李袀无语地摇了摇头,他可不愿耽搁十年时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心里总觉得即使在这一世里自己也不能耽搁时间,他要的是速成。 粗略地在道阁楼里转了一圈,最后李袀在拳掌类典籍前停了下来,开始仔细观看其中秘笈。 见李袀感兴趣,法花抽出了几本,说道:“冰魄寒风掌,劈空掌,大力金刚指,疾风指,排山倒海拳法,这些都是上乘武功,师兄可以选一门修炼,还有本门自创的风雷掌,也不输给他人。” 李袀拿在手里翻阅,法花老道便在一旁祥加解释每一种武功的优劣之处,其中疾风指出指如风,每一指都能隔空伤人,最中李袀心意,不过要练这种功夫必须锻炼指力,花费时间最长。 这时李袀目光扫动,看见有一本秘笈叫九旋风刃,看名字就与众不同。李袀就向法花询问,法花老道说道:“这是一种偏门掌法,练成之后掌力如风刀一般,隔空伤人于无影无形,风刃有九种不同旋转之法,变化莫测,这九旋风刃也算很厉害的武功,不过这风刃施展之后人身僵直,破绽也是极大,所以算不得上乘。” 刀风伤人,变化莫测,李袀却大感兴趣,把秘笈拿在手里笑道:“那就是它了。” ………… 离开道阁楼后,李袀就开始闭门修炼武功,什么轻功身法步法兵器通通不练,只准备修炼九旋风刃,法花老道劝说道:“师兄这样急于求成,以后若与高手拼斗只怕凶多吉少。” 这番劝说却是无用,背着老道,李袀笑着自语道:“你这是墨守成规,我却是要创新,创新,你懂吗?二十一世纪最重创新。” 过了十几日,法花老道再见到李袀,发现李袀连九旋风刃也没修炼,只把几张纸片在手中反复摆弄,对着前面的木人桩不时掷出纸片。 这是什么独门暗器?法花老道上前看了,见只是金笺纸剪成的巴掌大小的纸片而已,这纸片虽然是金笺纸的,有些坚硬,可天下最普通的暗器恐怕也比这个要强。法花老道急吼吼地道:“师兄,要练暗器,咱们宗门有极品的冰魄银针,孔雀翎,还有暗影金沙,都是威力惊人,师兄……” 李袀却笑笑,毫无表示,法花老道知道自己劝说不了这师兄,只得放弃,转而说道:“师兄,答应王保保那小子的事,宗门已经初步凑齐了一万八千两黄金,不知师兄以为如何?” 这十几天就已经凑齐一万八千两黄金?!看来玄天道很有钱啊,李袀知道古代黄金贵重,便道:“一万八千两黄金恐怕也是太多了,一会儿我再见见王保保,了结此事吧。” 打发了法花老道,李袀凝神静气,一甩手,手中一张纸片嗖地从手里飞了出去,打在远处的木桩之中,深深插了进去,李袀呵呵一笑,低声自语道:“看我这飞扑克牌的力度!恐怕电影里的赌神也比不了我这手神技。” 无意中想起电影和扑克,李袀脸色一暗,又自嘲地咧了咧嘴,离开现世数年之久,他是越加思念以往的日子,不过此事也只能埋在心底了。 过了一会儿,有弟子带了王保保进到院中。李袀停下手中的练习,认真地说道:“我已让法花掌门筹备了一万八千两黄金,足够你一生富贵,咱们之间就此两不相欠,你看如何?” 王保保听了,有些惊讶玄天道竟真的准备了如此多的黄金,他其实狮子大开口不过是漫天要价,王保保想了想说道:“多谢前辈了,不过弟子还有个小小的要求,弟子想拜在前辈门下做个弟子,不知弟子是否有这个福分?” 拜师?李袀想都没想就摇了摇头,他一是从没有这个打算,也知道自己没这个本事,再说这个人的品行,他还是觉得不是很了解。 见李袀不答应,王保保又说道:“若是前辈答应收下弟子,弟子愿意捐出一万八千两黄金做拜师之礼。” 李袀这次再一次认真的注视着王保保,自从上次简单交谈过,李袀心里便不再鄙视轻视此人,可是这一次对方再次给了李袀一个惊讶。 一万八千两黄金啊,这不是小数目,他到底图谋什么? 李袀想了想,知道对方是极聪明的人,对这样的人还是开门见山为好,李袀就道:“你想拜我为师,其实不如拜法花掌门或者我法如师弟,他们才学都远在我之上,你想拜我为师,莫非有什么图谋不成?” 王保保微微一笑,说道:“恕弟子无礼,就说实话了,在别人眼里弟子不过是个出卖师门甚至出卖父亲,大逆不道的小人,不管是生死门或者是玄天道的人,我知道他们都看不起我,虽然嘴上不说,从他们眼神里弟子就知道其实所有人都鄙视我,轻贱我。前辈心胸开阔,从未鄙视轻视弟子,弟子心折,所以弟子想拜前辈为师。还有一点就是,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前辈法力高强道法精深,当世恐怕不做第二人想,弟子当然要拜前辈为师。” 哈哈,哈哈哈,李袀立时大笑起来,这王保保拍起马屁来真是有一手,说的你心情舒畅,不过李袀却不会把对方的话当真,至于自己没有鄙视他轻视他,那却是因为自己来自现代社会,想法上心胸上自然和这些古代人有所不同。 笑过之后,李袀依旧摇头道:“收徒?收徒的事不行,我现在还不想收徒。” 被李袀再次回绝,王保保却道:“前辈不想收徒,那弟子求个挂名弟子也好。” 李袀已经有些不耐,正要开口拒绝,这时相晦进来见礼,说道:“我师父说师伯有事交待弟子,请问师伯有什么事吩咐?” 李袀点了点头,说起了远在信州城的王昭,和浪荡江湖的吴一刀,这两人的安危始终是他心底抹不去的阴影,另外那个开封府的指挥使花大人也得要查明底细。 李袀简略说完,相晦便道:“江湖中有暗门专门做打听消息的营生,弟子这就派人去联络暗门,探查花指挥使的底细。吴一刀是江湖中有名有姓的人物,弟子派人留意就是,至于信州城的王昭姑娘,咱们派人联络信州城的江南镖局和当地的丐帮弟子,让他们帮忙照应一下,他们也不会不给咱们玄天道面子。” 李袀正要点头,一旁的王保保却道:“弟子既然是师父的挂名弟子,弟子愿意独自一人前往探查花指挥使的底细,若给弟子些时间,弟子干脆替师父除掉此人。” 李袀看了眼王保保,知道这小子这是投机经营,是看上了自己的身份地位和手段,不过这小子也有长处,他人品可能不行,办事却机智,自己还没答应他做挂名弟子,他一口一个师父,他这是要用这件事打动自己吗? 一旁的相晦已经露出不以为然的鄙夷神色,他听说过王保保的事,这种纨绔子弟想除掉那个叫花裕的指挥使?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那个花裕可不是一般人,据说是天策府暗中培养的高手,也是天策府制衡武林人的棋子。 李袀沉吟片刻,却点了点头,说道:“也好。” 第二十七章 敢与天下英雄争锋 安排了王昭和吴一刀的事,李袀心中安稳不少,每日里依旧练飞纸片的“神技”,间或翻阅下九旋风刃,九旋风刃整个玄天道也无人修炼,不过即使没人修炼,一些高手总比李袀有经验的多,所以李袀特意请了法如为自己解说了几次九旋风刃的修炼方法。 法如向来不喜这个来历不明的师兄,不过上次在大殿上交手吃了大亏,法如的破魂神眼被李袀所破,他对李袀就有了忌惮,每次见面再也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这样日复一日,过了一个多月,李袀飞纸片的神技渐渐纯熟,随后这纸片又被李袀剪出了胖墩墩的纸人形状,飞纸片就变成了飞纸人,等飞纸人练得纯熟又是一个月时间,接下来又是修炼九旋风刃。 李袀埋头苦练,再不理其余琐事,这一练又是数月过去,九旋风刃才有所成。这期间关于王昭的和吴一刀的事都有人回报,一人已是待嫁年纪,常有人上门提亲,另一人行走江湖,据说已与天策府的人有了冲突,听到这些消息,李袀虽然当着玄天道弟子的面不动声色,可心中越发焦急。 信州城王家是当地富贵人家,祖上也是朝廷大官,后辈虽从商,但依旧多与官场结交。王昭生长于富贵人家,自然也是大家闺秀,李袀觉得自己派人把王昭强行劫持出来,恐怕不会被王昭认可,他想亲自接王昭出来,最好是明媒正娶,以全了这女子对自己的一份痴情。 至于吴一刀那边,李袀已多次派人请吴一刀留在天柱山,只是吴一刀也是成名的豪杰人物,自负平生,没有把李袀的警告放在心上。还有王保保从法花老道那里拿了钱离开天柱山之后就再无丝毫消息。 除了这两人的事,法花老道也常常与李袀说起玄天道扩张势力的事,玄天道虽然是数百年的名门大派,可一统江湖谈何容易,近半年时间只收服了附近一些小门派,随后势力扩张,再往南去就是龙虎山,那也是道门有名的大派,往西去一些就是生死门,也是难以收服。 接下来又是修炼了半年之久,而这半年来每日里李袀对着木人桩比比划划,或是对着纸人发呆,举止古怪,就连法花老道也看不出李袀到底在修炼什么。 又是日复一日,又过了数个月的时间。这一日,已是修炼了整整一年半有余,李袀取出一大张产自开封府的上好金笺纸,精心剪出了数只方方正正的纸人,再均匀地染上了自己的指血。等数只纸人做好,李袀沉吟良久,才缓缓走出了院子。 这院子在天柱山半山腰,是景致最好的地方,此时李袀抬头看见蔚蓝天空,看见青山碧水,低头看一看自己身穿的紫色道袍,直是恍惚如梦。 ………… 金戈铁马,旌旗飞舞,一彪彪人马呼啸,踏碎溪水烟尘。 精绣的织锦上写着一个大大的令字,张扬夺目,这就是近日里在江湖中掀起了轩然大波的征召令。 铁掌峰上,铁掌帮史帮主看着手中的征召令,脸色阴沉,征召令上写着:玄天道贫道法海,敢与天下英雄争锋,武林会盟,胜者为主,败者为仆。 铁掌帮史帮主看过怒道:“那个法海真的是法花老道的师兄?他这是什么意思?是让我们铁掌帮奉他为武林盟主?真是欺人太甚。” 身边的弟子应答道:“那咱们不接令就是,玄天道来人说了,若是接令他们法海师叔祖两日后午时就会前来挑战。” “那不接令呢?他们说没说?” 那弟子答道:“那他们没说。” 史帮主嘿嘿冷笑一声:“不敢接令,天下英雄还不耻笑我铁掌帮怕了,以后我史某人还有何脸面在江湖中立足。告诉玄天道的人,这令我们铁掌帮接了!” 两日之后,铁掌峰演武场上,铁掌帮众人分列两旁,凝神肃立,铁掌帮史帮主全神戒备地紧盯着对面年轻道士的一举一动。 年轻道士只随意抬眼看向史帮主,两人目光对视,年轻道士忽然眼光凝聚,就见史帮主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目光呆滞不动。年轻道士手一抖,一道红光飞出直打在史帮主咽喉处,年轻道人手一招那东西又缓缓飞回。 铁掌帮众人见帮主呆立不动纷纷大呼,史帮主这才如梦初醒般大叫一声,连退几步,他再伸手一模咽喉处,手上全是血迹。咽喉要害处已被割出一个口子,所幸却只是轻伤。 史帮主心中一惊,身上一阵冷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后还是一咬牙抱拳道:“多谢法海道长手下留情,史某输了。” ………… 两日之后,衡山西岭之上,不少江湖中人早就知道了消息前来观战,衡山派许掌门手持青虹宝剑,一声清啸,脚下一点,如蜻蜓点水脚下生烟,手中剑光舞成一团,整个人化作一道狂风般直奔不远处的玄天道法海呼啸而去。 那法海微微一笑,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只纸人,法海一挥手,纸人直射而出,转眼间就到了飞奔而来的许掌门面前。许掌门大喝一声,手腕抖动,手中长剑忽然化作一道道银光,眨眼睛就是十几道,银光快速地上下交织,如织如瀑,眼见纸人就要直撞入剑光之中。 观战的武林中人有见识高的,立时叫道:“好一招银河飞瀑!” 许掌门嘴角正露出一丝笑意,却见那血色纸人突然动了,许掌门目瞪口呆地看见那纸人竟然腿一踢整个纸人一个转身悬停在半空,再见血色纸人一只手臂挥动,接着一道极尖锐的声音入耳,许掌门只觉得一道凌厉刀风旋转着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头一低,就见自己手中的青虹剑莫名地断成两节,接着头顶一凉,头发散落遮住了整个脸面。 这时就见纸人顺势收回手臂,整个纸人借力转动,一眨眼就转到了许掌门身后,血色纸人动作笨拙地伸腿向后踢出,许掌门只觉得后脑一痛,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又过了两日,青城派后山清风崖,掌门守缺道人与法海道人相对而立,守缺道人一生修道有成,向来有活神仙的称号,此时伸手一捻雪白长须,道袍飘逸,身背双剑,一派仙风道骨。 江湖中不少成名豪杰早得到了消息,这时与青城派弟子围在清风崖上,已是人头攒动。 两人打过招呼,守缺道人说了声请,左手并做剑指在胸前一竖,叫道:“疾!” 再看就见守缺道人身上道袍无风自动,身后两把长剑化作两道青虹,绕在守缺道人身周。 法海道人不等对方再出招,手在衣袖里摸了摸,一挥手掷出红色纸人,纸人旋转着飞向守缺道人。守缺道人早听人说过衡山派和铁掌帮帮主如何败落,这时不慌不忙,等纸人飞到身前,忽然张口一喷,喷出一团火焰烧向纸人。不料那纸人忽然分成两张,竟是两张纸人叠在一起的,守缺道人恍惚间更觉得有个纸人竟诡异地笑了笑。 两个纸人伸手互相一推,向外分开,分别绕过火焰。守缺道人连忙双手从袍袖伸出,两手中各燃起一团火焰,向两只纸人拍了过去。 两只纸人这时又手一伸,拉在一起,合二为一,从守缺道人双手之间一晃而过。守缺道人就见眼前的纸人越来越近,慢慢地抬起腿来,一脚踢在自己鼻子上,守缺道人痛得大叫一声,向后仰头就倒。 第二十八章 武林盟主 青城派之后,峨眉派,崆峒派,华山派数个名门大派先后败落,之后没过几日,少林派掌门和龙虎山掌门道人也先后接到了征召令。 龙虎山掌门慧冲道人接到征召令的同时还接到法花老道的一封书信,看过征召令和书信,慧冲道人破口唾骂道:“法花,你这个好不要脸的老杂毛,亏我几十年把你当成好友,你竟如此待我!” 慧冲道长是出了名的暴脾气,下面众弟子吓得不轻,纷纷劝道:“师父,别生气,那咱们不接令!” 还有的道:“听说青城派和崆峒派掌门他们一起研究了不少对付法海的法子,咱们不如请他们来商量……” 更有的道:“一不做二不休,听说法海其实没有轻身功夫,我们埋伏人手用暗器对付他,肯定能为武林除了此害!” 慧冲道人喝道:“放屁!放屁!都闭嘴!” 众人立时噤若寒蝉,慧冲道人略一沉吟,最后道:“去!就跟玄天道的人说,就说我们龙虎山接令,还有……我们龙虎山认输,甘愿奉法海道友为武林盟主……去吧。” 众弟子都以为自己听错了,面面相觑,都觉得心中憋屈,龙虎山领袖道门,什么时候屈居人下过。慧冲道人见众人不动,双眼一瞪,怒道:“快去!” 驱散众弟子,慧冲道人似乎低声自语道:“那人是转世修行的仙门中人?可恨这老杂毛竟一直隐瞒这么长时间,还不让我去拜见。” 这时不知从哪里走出一个和尚,对慧冲道人双手合十道:“道友,此事已定,那贫僧也就回山去了。” 慧冲道人急忙道:“多谢大和尚了,我龙虎山和玄天道自不会忘记今日应诺之事,若有机会,日后加倍回报。” 那和尚微微一笑:“道长言重了。” ………… 龙虎山掌门慧冲不仅认输,还主动奉法海为武林盟主,武林中很快传扬开来,不少武林人士本来指望龙虎山和少林寺能阻止法海胡作非为,这时都纷纷表示痛心疾首,几位掌门更联合起来,一同奔赴少林寺,愿意把自己比斗时的心得分享给少林寺。 没想到的是,少林寺晦明方丈接令后说道:“我们出家之人与世无争,法海施主既然要当盟主,那我们少林寺甘愿俯首称臣就是了,何来比试争斗。” 那几位掌门在半路上听到消息,都愣在当地,只得叹气散去。龙虎山与少林寺既不愿出头,武林中再无一门派敢与玄天道相抗,当下玄天道弟子尽出,法如道人亲自分派人手,相字辈弟子各带一队,征召天下各门各派。 武林中不少门派本来就是道门出身,有些与玄天道龙虎山还有交情,一些门派直接欢天喜地甘愿奉玄天道为主,其他不少小门小派有心无力,剩下大多数门派见名门大派都已认栽,更不愿替人强出头,也纷纷答复,愿意奉玄天道法海道人为武林盟主。 …………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情。 站在天柱山西岭的后山坡望下去,眼前一片碧绿山林,不远处河流徜徉,波光粼粼。李袀心中想的却是,如果自己的同学或者朋友知道自己的境遇,不知道他们会是怎样的表情?武林盟主啊,虽然是连哄带骗,好歹也是纵横过江湖了。 一旁的法花老道不知李袀心中所想,只以为他在忧虑下一步的计划,法花老道就指着不远处的一群人道:“师兄,就在那里,咱们按照王钦若的工序建造这个聚灵塔,用不了多久。开山采石,砍伐树木之事有下面小辈们去做就可以了,只有所需的冰灯玉露和红椒灵犀石,一种是极稀有的药草,一种是难得面世的奇石,得需要费不少时日。师兄既然以武林盟主的身份号令整个武林收缴这两样东西,咱们坐等就可以了,我已经把人手都派了出去,督促各门各派,倘若有不服的门派,不愿意出力,师弟以为咱们就先拿两个门派开刀,杀一儆百,不知师兄以为如何?” 李袀笑笑,要大开杀戒么,这老道也是拼了,李袀便点点头,又道:“不妨发布消息出去,献出奇石秘药最多的前二十个门派,咱们赏赐武学绝学一本。” “不。”李袀忽然改口:“贡献最多的前二十个门派,本人亲自传授我的飞纸人绝学……” 法花老道先是一愣,见李袀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立时醒悟,笑道:“好!不过依师弟我看,这绝学不如起个响亮的名字,叫做飞仙神掌如何?” 李袀哈哈一笑:“飞仙神掌,这口气也太大了,飞仙,飞仙,干脆叫天外飞仙得了。” 两人一起哈哈大笑数声,法花老道又说道:“师兄,还有一事,龙虎山慧冲和少林寺晦明那边咱们该如何?” 李袀暗自思量,什么传授飞纸人绝学这种话可以骗过全天下人,大概骗不过这两人,自己这手不三不四的自创武功其实掺杂着法术和武功,没有一颗星力的人根本学了也没用,就算有了一颗星力的法力或内力,学不会替身术也是白搭,那两人甘愿臣服自己,肯定是法花老道用自己的来历当做了说辞。 想到这,李袀便道:“我知道慧冲和晦明都是与你相交多年,他们这次出了力,我也不会让你难做人。” 这么一说,果然法花眼中露出一丝感激之色,李袀装作思虑良久,才说道:“等聚灵大阵建成之后,你们三个作为我的护法,咱们一同进入大阵吧。” 法花先是一喜,接着却连连摇头道:“师兄积攒够足够法力返回仙门才是头等大事,我们法力再多留在这一世又有何用?” 李袀知道这老道又在向自己表忠心,呵呵一笑。 法花老道又道:“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去办,师兄静待就好了。” 李袀点点头,说道:“我还有一件私事去一趟信州城,你找两个和信州当地有联络的弟子陪我去一趟。” 法花哦了一声,却也不多问,当即应了。 数日之后,等一切准备停当,李袀立刻起身带着几个弟子和一应事物离开了天柱山。 第二十九章 天雷地火 “王昭……” 信州城王家,亭台楼阁,繁花似锦,一处别致的小院阁楼中,一个妙龄女子霍然转身,瞪大双眼看着突然出现在她闺房内的男子。 待看清了来人,女子侧过了头紧抿着嘴,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微微而笑,眼中尽是光亮尽是喜悦。 李袀低声道:“我这次回来是要娶你,我已经请了媒婆姬三娘说媒,还有醉仙楼东家和昌和镖局的总镖头为我作保。” 这次王昭是真的笑了,无声而笑,如百花绽放,红着脸道:“苏离,如果你真的要娶我,我就跟你走……” 不管他是个浪荡公子,还是科举高中,不管是贫贱还是富贵,她是王昭,只等他这一句话。 王家王员外书房中,宾主落座,奉上香茶,姬三娘笑道:“这个苏公子可不就是淮南安庆府苏家的,安庆府苏家那是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和咱们小娘子般配,般配的很……” 王员外点头道:“淮南西路安庆府苏家自然是富贵人家,可是我倒没听说他家有公子哥没有婚配……隔着这么远,他苏家又怎么找到咱们江南路我家,这……” 说到这儿,一旁的醉仙楼的苏老板笑道:“恕老弟唐突了,那苏家和我是沾亲带故的,老弟我前些日和他家人提起过,没想到他家里人正好找高人算过,说这个苏离公子天生命里带火,还是天上离火,得在东南方找……” 王员外心中喜爱,却为难道:“确实是般配的人家,不过前些日子开封府的指挥使花大人使人带话来,对我家女儿颇为有意,这花指挥使……” 苏老板皱眉佯怒道:“呸!王兄,实话和你说了吧,其实我也是苏家旁支,让我说亲的是我本家亲戚,我苏家是名门望族,他一个小小指挥使还不在我苏家眼里。” 说着苏老板从怀中取出一张地契,拍到王员外面前,说道:“这是安庆府上好的良田三百亩,权做订礼……” 王员外看了地契,差点惊得站起来,慢慢地眼里显出笑意,打了个哈哈,笑道:“这……果然是名门望族,不是我等小门小户可比……” 姬三娘捂嘴呵呵笑道:“这还用说吗?据说苏家在安庆府足有祖产十万亩,族中子弟多有为官,朝廷官员有来往的数都数不清……” 在姬三娘滔滔不绝的夸赞中,王员外到后来只剩下了呵呵地陪笑。数日之后,两家就订下了这门亲事,接着安排婚期,订下月余之后,苏家派人和苏离公子亲自迎娶之事…… ………… 数月之后,天柱山山下的一处新建的庄园中,苏离公子大婚,高朋满座。吴一刀举着酒杯对李袀哈哈一笑,仰头一饮而尽,吴一刀身后,赵三娘等人也都含笑致意,举杯畅饮。 ………… 数年之后,天柱山西岭后山,一座白色高塔耸立,李袀对身后三人道:“那就劳烦三位护法吧!” 法花,慧冲道人,晦明和尚,三人都肃然点头,四人开了塔门,鱼贯而入,玄天道和龙虎山十余弟子围在石塔四周,按部就班。 很快,阵法开启,众弟子引导天地元气汇聚,数日之后,聚灵石塔上空显出紫色漩涡,这漩涡上至高空,下接石塔,积年不散…… 聚灵大阵这一开启就是数年,直到这一年石塔之上紫色漩涡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石塔方圆数十里之内天空阴云密布,雾气弥漫,最后连白天里也不见日光。 这一日,聚灵石塔忽然裂开数道裂缝,接着石塔崩塌了近乎一半,呼啦啦落下一地的碎石。 不一会儿,从石塔中灰头土脸跑出来三人,三人挥去身上灰尘,互相低语几句,随后四外查找法海师兄,一转身正看见一人直愣愣地站在石塔废墟,一身灰土不说,头上还顶着一块碎石,看背影就是法海。 三人急忙走过去开口招呼,法花老道更上前为法海掸去一身尘土。叫了几声,也没听见对方回应,法花三人再转到法海师兄身前,这时才见法海似乎动了动。 李袀一直抬头仰望天空,脸色呆滞,这时似乎回过神来,只目光在三人身上若无其事地扫了一眼。 三人被这一眼扫过,却都一惊,急急地避开李袀的目光,下意识地低下头去,连身子也抖动了几下。那目光此时摄人魂魄,似有极大威严,宛若从高空俯瞰众生,天地之威,令人不敢相抗。 虽然只扫了一眼,这三人凭借眼力,还是看到了法海师兄眼中星光闪烁,似乎已有二三十颗星力。三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是既有艳羡又有惊喜之意。再说这三人在塔中数年,法力也都大为增进,都是心满意得。 三人把李袀扶出石塔,一声招呼,便有弟子聚了过来,有弟子用竹椅软轿抬起李袀,众人前呼后拥离了石塔。 天柱山脚下,三派弟子队列行进,浩浩荡荡,队列当中三位武林中最具声威的大派掌门左右相随,李袀被数名弟子抬在软轿之中,脸色威严。此时此刻,天下虽大谁敢相抗。 不料这时却听路边有人高声讥讽道:“武林盟主真是好威风好气派啊,可笑你犯下滔天大错,天地也难容你,你还不自知,真是可悲!可叹啊!” 这一声就像捅了马蜂窝,无数眼光齐刷刷地瞪视了过去,犹如万箭齐发,那人是个瘦弱干枯的道人,却毫不在乎,悠哉悠哉地背着双手,挺胸抬头,看向李袀不住地冷笑。 “拿下!” 随着法花一声低喝,数十个弟子冲了过去,那瘦弱道人立时挨了几下,被掀翻在地,吃了一嘴泥,再几下被捆得结结实实。 李袀木然地坐着竹椅,听到那人高喊,莫名地心中一惊,一身冷汗。他进入石塔吸取天地元气,一共积攒到了二十七颗星力,本来前面短短三年就已积攒到二十三颗,后面两三年中不知为何总是心中烦躁不安,这后两年进展缓慢不说,不仅心中焦躁,更总觉得头顶有雷光电火落下,脚下也隐隐有东西灼烧自己,难以把持心神。 等出了石塔,这种感觉更加明显,这时听那道人高喊,李袀扭头与那道人对视一眼,只觉得忽然一道惊雷从天而落,啪嚓一声直打进头顶泥丸宫之中。李袀缓缓转过身,对法花道:“请……请这人相见。” ………… 天柱山上,瘦弱道人对李袀缓缓道:“几年前天地运数大变,我用天衍之法推算出有人搅乱天地运转,却不知那人是谁,在何处,直到今日我才找到你。不想已经迟了,你强行改变此世的运数不说,还用秘法聚拢天地元气,天地很快就将反噬于你。” 说着瘦弱道人厉声道:“你不尊天道,你必遭天谴!” 这一声过后,李袀只觉得似乎天雷滚滚而来,行将依次落下,接着脚下滚烫,似乎有地火喷涌灼烧。 “天道,天道!”李袀喃喃念了两边,忽然想了起来,在现世的时候,无名观的那个传授自己大梦衍天术的老道士说过,天道的人若知道自己,必会不死不休地追杀。 李袀立时惊道:“你是天道的人!?” 瘦弱道人嘿嘿笑了两声,说道:“你也知天道?不错,我这一派就是天道在这一世的行使,行走天下,维护天地运转,以防宵小之辈扰乱。我这次找到你,刚刚就已经标注了印记,你已经跑不了了,就等着天罚吧!” 说着,瘦弱老道一指头顶,笑道:“你看,天眼开时,天道就会派人前来察看,到时候你受天罚,我却会立下大功,为此说不定可以从此界飞升到仙界,哈哈哈。” 李袀急忙抬头一看,就见不知何时,头顶苍穹之上隐约显出一只巨大的眼睛的形状,这眼睛虽然还模糊,可看一眼就觉得心惊肉跳,果然是天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