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新朝代旧朝 初冬,雪已是漫天。 大越皇宫似如这寒季时节,静而冷清,偌大之地只得见老少二人行色匆匆,沿走在巍峨宫墙旁,向着大殿方向而去。 其中少年模样之人华服得体,金丝镶边,看得出其身份之高贵,可行走在他身边,太监装扮的老人却总显不耐烦之态,时不时催促道:“襄王殿下,您倒走快点儿。” 少年襄王没有回应,他仍是保持原本步调,快三步,慢三步。 “襄王殿下,陛下已是在大殿久等了您,你倒是走得快些,不然老奴可得叫陛下问责了。”老人一面言说,一面顾忌不得身份尊卑,伸出手抓起少年胳膊,就要拉扯上几步。 少年仍是无动于衷,随意自己的胳膊被拉扯,他也未有丝毫作响。 这也不奇怪,少年根本就不知自己为何会在此出现,也不知眼前满脸不耐烦的老人是谁,更不知道他口中说得陛下又是何人。 少年名叫秦柳,是长在红旗下的好孩子,他记得自己在几分钟前,从汽车4s店试驾一辆准备入手的级跑车,这是他从事商业间谍五年以来,第一次放弃简朴生活,打算奢侈一把。 可谁能想到,跑车刚是进入试驾道路,一旁的违建大楼就突然倒塌,沉重石梁随自由落体而下,正中跑。 秦柳坚定地认为自己必死无疑,但眼前画面一下切换,就看见了这老头的脸。随后不由分说,老头将秦柳从温暖而宽大的床上拉扯起来,迅换上衣裳,说要带他去见陛下。 陛下,这明显是皇帝独有的尊称,少年见老人的模样,似有几分宫廷太监。 难道......我穿越了? 秦柳找不到其他的解释,或者说,他对自己是否穿越也不太在意,毕竟还活着,而且,看起来还是活在皇族之中,是一位小王爷。 “襄王殿下,老奴已是活到这般年纪了,哪怕陛下要问老奴一个死罪,老奴也不在意。” 老人见少年行步仍是慢慢悠悠,不禁动容情绪,惋惜着说道:“老奴只怕,陛下会怪罪襄王殿下您,今日不同往日了,新朝代旧朝。” “你几个意思?”秦柳刚是认为自己成了小王爷,就听见老人说出了改朝换代,这不是逗我吗? 老人一听秦柳的口气不对劲,立即换做态度,解释道:“殿下请赎罪,老奴知道陛下与您情同父子,老奴说这些是为殿下着想,绝不是要离间您与陛下的感情。” 秦柳听出老人话中的意思,内心不免“呵呵”一笑。 在前世商业间谍的职业生涯里,秦柳虽不认为自己是站在时代顶峰的人物,但也算是万里挑一的人才。可看老人这副虚情演绎,秦柳才意识到二十一世纪,大部分人都如纯净水一般单纯。 商业间谍的基本法则:了解生存环境,选择最佳生存手段,适机上位,进入机密层,获取情报。 而眼前这老人就是在了解生存环境的步骤上。 他是知道新皇帝与秦柳关系不错,一时拿不稳秦柳接下来的命运,所以他不能对秦柳太好,怕被说成同党,又不能把关系弄得太差,怕秦柳将来得到新皇帝的重用。 此时的秦柳看起来顶多十三四岁,从老人对秦柳敷衍的心计手段来看,小襄王的智商也是摊在了桌面上了。秦柳猜想,干脆也就愣头愣脑一些,免得引出老人城府最深处的****招。 “我能不能不去,我害怕,我走不动了。”秦柳停住脚步,借着之前一直迷迷糊糊,慢慢悠悠的劲儿,索性上演一出懦夫的戏码。 毕竟是改朝换代,意味着小襄王的老爹,也就是原来的那个皇帝死了,或是被废了,那现在小襄王会害怕新皇帝,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陛下有旨,不可违从。”老人紧握着秦柳的手臂,甚至可以用粗鲁的形容,嘴里说出的话,看起来好像是在为秦柳着想,却全完走心,很是随意。 “襄王殿下若是不去,怕是陛下会不高兴,到时......”老人打住言语,眼珠子刻意地瞥过秦柳一眼。 秦柳心中暗笑,而脸上还是要做出一副被吓唬住的样子。 然,秦柳是真的被吓唬住了,刚是从宫墙另一侧拐过角,眼前赫然出现数以千计的铠甲精兵。 这是宫廷政变吗?是新皇帝打败小襄王他爹的军队吗?说起来,这里是皇宫,可这一路走来,什么侍卫宫女全都看不见,是因为政变生,全都逃了吗? 看着铠甲精兵气势如虹地站列在金顶大殿之前,秦柳的脑海里不禁闪过《黄金甲》电影里面的画面,这要是得罪了新皇帝,可真就不是闹着玩了。 跟着老人的脚步,秦柳继续一副颤颤巍巍的模样,但他心里可得盘算好,一会见到皇帝之后,该用怎样的情绪来面对。 至少从目前来看,新皇帝没有打算杀死小襄王,否则,以眼前这位老人的黑心肠,刚才在来时路上就不会说那些“有情有义”的台词了。 秦柳想到这一点,心头的危机感稍有松懈,现在哪怕确认了新皇帝就是小襄王的杀父仇人,也必须认贼作父,保得这一命。 走进大殿,左右两排文武,中间一条金边红毯,直通龙位之上。这与电视剧里演得差不多,只不过真实的皇权大殿更加宽敞,以至于秦柳站在大殿入口,根本无法远距离看清新皇帝的模样。 但这大殿经有能工巧匠铸造,内部设计有利于声音的循环,所以新皇帝爽朗的笑声,可以清楚传入秦柳的耳朵。 新皇帝笑着言说道:“小秦柳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小秦柳?难道小襄王也叫秦柳?算了,管他的,先讨好新皇帝再说。 秦柳拨开貂绒斗篷,学着电视剧中宫廷礼仪的动作,双膝跪地,用青涩的嗓音唤道:“秦柳拜见皇帝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话音落下,新皇帝爽朗的笑声也骤然停止,大殿顿时进入到鸦雀无声的状态。 秦柳磕头在地,他知道此时若没有皇帝的允许,是绝不能抬起头,可面对鸦雀无声的氛围,秦柳不禁疑惑,难道是自己行礼的方式不对?还是其他哪里出了问题? 第二章 一堆虚伪的人 新皇帝从龙椅上站起身,缓步向着秦柳而来。 秦柳磕着头,不能看清新皇帝脸上的表情,但就此刻气氛中,秦柳的心中便滋生层层不安。 皇权时代,尤其是在皇宫之中,礼仪上的错误轻则打上几板子,重则可满门抄斩,秦柳虽不认为自己有重大的礼仪错误,可挨上几板子也绝不是这十三四岁小孩能承受得起。 “秦柳,你这是何意?”皇帝的脚步停在距离秦柳三米外的位置,以问责的口吻对秦柳说话道。 秦柳哪里知道自己何意,他只不过是单纯地想讨好一下新皇帝,到底哪错了?无奈之下,秦柳只得回答:“秦柳无意,秦柳只愿陛下万寿无疆。” “哼......”新皇帝出一声冷笑,而后摇摇头说道:“你还真是见外!” 听见新皇帝这一声,秦柳立即就明白了。 之前老人有说过,小襄王与新皇帝情同父子,而新皇帝也是用“小秦柳都已经长这么大了”一句作为开场。 这就说明,新皇帝与小襄王感情确实极好,而且还有些年头未见,可现在一见面,秦柳就用完全的君臣之礼来回应新皇帝的热情,确实是大错特错。 此时一位文臣模样的人站出队列,行礼对新皇帝说道:“陛下离京已有四年,襄王殿下在此期间,也是成长不少,行以君臣礼,实乃理应之事。” 这位文臣名为陈庆隆,三十五六的年纪却已是官拜正二品商政司,算得上大越国仕途第一人。 陈庆隆赞许秦柳的一番话,倘若是在秦柳理解到自己犯下错误之前,或许秦柳会感激他,但现在,秦柳只想爆出粗口。 这特么的就是落井下石! 新皇帝显然是忌讳秦柳行君臣礼,这就相当于划清立场关系。或者说,一对父子可以争吵不休,但不能像客服接待客户一样彬彬有礼。 毕竟父子再争吵,也是血浓于水,而一旦变成了客服、客户的关系,那就是利益关系。 此时对于秦柳而言,最不能提的就是利益,因为新皇帝拿走了老皇帝的利益,而老皇帝的利益就是秦柳的利益。 “陈大人说得正是。”又有一位文臣看热闹不嫌事大,站了出来:“襄王爷今年已有十四岁,是该懂得君臣礼,和治国之道了,好在将来,更好的为陛下处理国政之事。” “去你大爷!”秦柳心中怒怒骂道。 如果说之前陈庆隆的煽风点火还算婉约,那现在这位简直就是想把秦柳置于死地。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秦柳缓缓抬起头,他的视线先落在新皇帝的鞋子。今日大雪纷飞,即便是皇宫,也不见得一尘不染,雪片落在灰尘上,在新皇帝走进大殿之前,又沾染在新皇帝的鞋子上。 这能说是上天给的机会吗? 秦柳觉得太丢人,可一想自己现在是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的十四岁小孩,也就没什么可丢人了。 双膝还在地上,双手也撑在地上,秦柳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一条狗,缓缓爬向新皇帝的鞋子。 新皇帝见状,不禁皱起眉头,他质问道:“秦柳,你这是在做什么?” “陛下的鞋脏了。”秦柳说着话,抬手已经可以触碰到新皇帝的鞋子。 秦柳就像完全没有羞耻心,甚至不知道羞耻二字怎么写的傻子一样,开始为新皇帝擦鞋。 这样的举动,实在丢尽颜面,陈庆隆也是诧异,开口再想挑唆皇家亲情,也实在找不出词语。 “秦柳你起来!”新皇帝厉声怒道,随后向后退开几步,不肯再让秦柳擦抹他的鞋。 秦柳抬起头,第一次看清楚新皇帝的样貌,顿时心里咕咚了一下,不禁嘀咕着:“还真是《黄金甲》啊!这位新皇帝跟杰哥长得太像了。” “朕叫你起来,没听见吗?”新皇帝见秦柳愚钝模样,流露出一丝恨铁不成钢的神情。 秦柳快捕获这一信息,立即窜地站起身,而后傻笑着面对新皇帝。 没办法,必须要把愣头形象演绎到底,不然又得被陈庆隆扣上一顶“新政权潜在敌人”的帽子。 新皇帝摇摇头,有几分无奈,但又不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对秦柳太过温和,只得用较为强硬的方式对秦柳说道:“以后见到朕,不必非要称呼陛下,还是跟以前一样,叫三皇叔。” “陛下!”皇帝话语刚刚落下,陈庆隆就像又逮住机会一样,立即话道:“陛下已贵为九五之尊,即便是襄王殿下,也理当尊称您为陛下,或是皇叔,万不能再以三皇叔为称。” “怎么?难道朕做了皇帝,就不是襄王的三叔了吗?”皇帝硬声反问。 陈庆隆见状,本还有话要说,也只好吞回到肚里去。 “皇兄驾崩,将皇位禅让于我,用心之处想必众卿心中也明白。”皇帝说到这里,刻意停顿下来,眼珠子不自觉地瞥过秦柳一眼,似乎这话有意无意,是要说给秦柳听。 皇帝继续说道:“我大越秦氏皇族的江山,总归是秦氏所有,若他日秦柳能担起国家大任,朕自当禅让,归政于秦柳。” “这......”群臣听见皇帝说出“禅让”一词,可就炸了。 所有人开始交头接耳,大殿之中顿时流露出一股菜市场的氛围,只有秦柳默不作声,一脸无知地东张西望。 秦柳完全没打算相信皇帝所说的话,大殿尽头的那把龙椅是有魔法的,谁坐谁疯狂,谁会有病自愿禅让出皇帝大权? 而且听皇帝的意思,襄王他爹是活不过去了才禅让,估计是知道这位三皇叔不好惹,即便把皇位给了襄王,最后也会落到三皇叔的手里。所以,才在万般无奈之下,做出禅让的选择。 说白了,这就是一场博弈。秦柳猜想这位三皇叔在继位之前,应是手握重兵的一方诸侯,而且已经表露出对皇位的觊觎。这样白眼狼,好不容易得了皇位,又怎么可能再禅让出来。 想到这里,秦柳也就知道皇帝话中真正的含义,秦柳是绝不能成长为皇帝口中的“能担起国家大任”之人。 第三章 软禁 秦柳已是认清自己的生存环境,接下来就该选择最佳生存手段。 装傻充愣卖萌是绝不能长久,可眼下似乎也只能这样做,才能缓解皇帝心中的猜忌。 然,生在这么一个没人情味的朝廷,太多事情不是秦柳说了算。 想装傻,有人偏偏不让你装,那该死的陈庆隆是铁了心要弄死秦柳,眼瞅着紧绷气氛在皇帝的虚情假意中缓解下来,他又开口了:“陛下圣明,实属万民之福,依臣愚见,襄王殿下聪慧过人,若得智师指导,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听见陈庆隆这番说辞,秦柳装傻的表情都不禁闪过一丝震撼,能特么这么睁眼说瞎话的人,也实在佩服,尤其是他说襄王“聪慧过人”,秦柳听得真是哭笑不得。 “先皇在位时,已为襄王殿下设有襄王府,正巧就在下臣寒宅一旁,下臣不才,愿为襄王寻得一智师,以助襄王。” 陈庆隆算是把自己的意图说明白了,他真是一个聪明人,知道皇帝心里在想什么。瞎扯说是为襄王找个好老师,其实就要让襄王搬到皇宫之外的襄王府,远离朝政,然后再软禁监视起来。 搬去襄王府倒是符合秦柳此刻所想,毕竟新皇帝的皇宫,他一个先帝遗孤确实不适合待在这里,但特么先帝的眼光未免也太好了,在哪里建襄王府不行,非要在这陈大人家附近建。 “好,陈爱卿所言,正是朕所想,只不过,襄王自小长于深宫,朕担心襄王不适宫外市井,还不如请位先生,入宫为襄王教导。” 皇帝是想把襄王控制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吗?秦柳尽量让自己趋于顺应的状态,但现在内心不可避免的产生一丝抗拒,相比和陈庆隆做邻居,自己怎么着都是一位王爷,而留在皇宫里,那就是和皇帝做邻居,死得更快。 不行,必须要出宫! “三皇叔......宫外有襄王府吗?怎么从未听父皇提起,秦柳想去看看。”秦柳借着皇帝虚伪亲和的态度,放弃礼仪,迈步到皇帝身边,伸手抓起龙袍衣袖,仍旧透着几分傻气。 “你没去过襄王府?”皇帝一愣,毕竟他也才回京城不久,对于秦柳是不是真没去过襄王府也不知道,更何况,就当襄王真去过,那他不聪明的脑袋记不得自己去过也很正常。 陈庆隆见势,微微一笑,言道:“陛下日理万机,若是襄王殿下在旁,陛下难免要分心照顾,还是让襄王搬进襄王府,由老臣来照顾吧。” 这个陈庆隆总算是讲出了一句秦柳想听的话,秦柳立即跟进,说道:“要不三皇叔和秦柳一块搬去襄王府吧,这皇宫秦柳早就住腻了。” “哈哈......”皇帝被秦柳不懂世事的言语逗笑几分,拍拍秦柳的肩膀笑言道:“三皇叔可不能住去襄王府,三皇叔这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说完话,皇帝转过视线望向陈庆隆:“那就有劳陈爱卿,务必要让襄王习得圣君之道。” “臣下领命!” 至此,陈庆隆圆满了,他的这一举动,哪怕之前不是皇帝的心腹,现在也是了。秦柳对此虽有万般不痛快,但这也是当下最好的生存选择。 说来也是手脚快,皇帝才刚是允许襄王出宫,那边的太监宫女已经打包好了行李。 而秦柳也是刚出金顶大殿,就被卫兵略有粗鲁地塞进一辆相当规格的马车。秦柳叹叹,弄了半天,这朝堂之上就是一场舞台剧,剧本都是写好的,连这些搞后勤的卫兵,也早就做好了送襄王出宫的准备。 算了,这样也好,至少出了宫,小命还能多活一些时日。 只不过在随行出宫的人群里,秦柳注意到了那位带自己见皇帝的老人。 从其他小太监称呼老人的言语上,秦柳知道老人姓吕,是襄王贴身的老太监。 由此可见,这个时代真的没有人情味,吕公公算是看着襄王长大的人,可在新朝代旧朝的大势下,却满肚子私心。 此时吕公公应当极其不痛快,一把年纪本该在皇宫里安然退休,然后受那小太监们的孝敬,可现在他要跟着襄王被“贬”出宫,一生奋斗的大太监梦,算是毁了。 马车行出宫门,秦柳在心中默默算着时间,大概过去二十分钟,马车停顿下来。 秦柳划开窗帘,望向属于自己的襄王府,不得不说,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单看着王府门面,就能预见内部的格局之大。 秦柳在前世算是贫苦出生,即便后来从事商业间谍,受益颇多,也不敢大手花钱。现在看着这么大一间王府属于他一个人,内心不免激动万分。 然,就在这时,吕公公上前挑开门帘,正要开口对秦柳说话,却先是哈出一个喷嚏,而后才不夹情感地说:“到了,殿下赶紧下车吧。” 听见吕公公的口气,秦柳心头顿时燃起愤怒火焰。知道你这死老头不爽,可你特么能不这么明显的表现出来吗? 无奈,吕公公敢这般肆无忌惮,就已经说明襄王大势已去,沦为阶下囚。 秦柳迈下马车,再抬头去看眼前的王府时,情绪已完全变了味。说起来,还真该感谢吕公公的冷漠,让秦柳能这么快就认识到,王府虽大,也不过是一间监狱。 而吕公公就是这间监狱的典狱长!也就是秦柳眼下最大的敌人。 想到这些,秦柳暗暗叹息,思绪不自觉多想,一时间没有及时迈步走进王府。而吕公公站在秦柳身后,竟直接抬手推在秦柳身背上,冷冷言道:“走吧,赶紧进去,站在外面不嫌冷吗?” 被吕公公这么一推,秦柳反倒没了生气,因为他此刻的呆,正是在分析着自己下一步的打算,而其中最为可取的第一步动作,就是要弄死吕公公。 秦柳知道,吕公公若在他身边监视,他装傻的日子就会被无限拉长,这可不是秦柳的性格。 但好在吕公公只是一个奴才,即便被弄死了,也不会有人太过在意。 第四章 布衣先生 襄王府作为大越储君的宫邸,整体规格之大,算得上是帝都浩宁城中仅次于皇宫的建筑。 当然,这里说的是,襄王府内泰、华、衡、恒、嵩,五大府苑的整体规格,秦柳已不再是储君,自然配不起襄王府的全部范围,他被安排在五苑之中占地最小的恒苑,理由是,距离陈庆隆的府邸近。 对此,秦柳不会多说什么,因为即便是恒苑,前门与后门间的距离也需要费上一些脚力。 在搬进到襄王府的第三天,满脸苦大仇深的吕公公就领来了一位布衣先生,秦柳有些意外,但又不是很意外。 看着布衣先生的模样,秦柳猜测其也不过是二十出头,比起前世的秦柳还小了整有十岁,秦柳不知道这样一位先生能教自己什么?唐诗宋词?还是孔孟之道? 皇帝和陈庆隆的用心谁都明白,说什么找智师,其实早就打算好随意找一个酸秀才来打秦柳,好让秦柳一事无成,永不为帝王之才。 布衣先生走到秦柳面前,平和有礼地作了个揖,秦柳也不怠慢,故作真切地站起身,向着先生也作了个揖。 先生见状,言道:“襄王殿下年纪虽小,却有礼贤下士之风,实属难得。” “多谢先生夸奖,秦柳愚笨,日后还望先生不吝赐教。”秦柳有礼地回应。反正大家都是虚情假意,全看谁能演得更真。 但不得不说,这位年轻的布衣先生口齿清晰,声音清脆而温和,是一个当歌手的苗子。秦柳听着他的声音,感觉很是舒服,无论他是否有真材实料,秦柳愿认了他这位老师。 反正秦柳也没打算真的学会些什么。 “殿下谦虚了,小生姓卢名飞,字常载,本是承德书院的陪读先生,承蒙陈大人抬爱,才有幸为殿下伴读。”卢飞干脆利落地介绍完自己,秦柳不免想偷笑,陪读先生就是非正式的老师呗!这智师找到果真是很随意。 同样想偷笑的还有在旁的吕公公,他轻咳了两声,阴阳怪气地说道:“说到底,还不就是个陪读先生吗?我看您也甭天天来,隔三差五来两回就差不多了,我们襄王殿下聪慧过人,随意学学便够了。” 秦柳很赞同吕公公的话,但眼下是玩谁更虚伪的时候,吕公公这般直率的表现,无疑是在丢襄王府的脸面。 秦柳侧目瞪了吕公公一眼,冷冷言道:“吕公公,您该下去了吧。” “老奴可不能离了襄王殿下。”吕公公对秦柳的瞪眼不以为然,继续阴阳怪气:“谁能知道这陪读先生有几分本领,要是随意糊弄襄王殿下,老奴可得找陈大人说道说道。” 吕公公这番话,说得卢飞面上有些挂不住,但这可不是吕公公为了帮秦柳出头,而是他自打进了这襄王府开始,肚子里积攒的怨气,逮谁怨谁。 说白了,吕公公这是有点把襄王府当成了自己家,卢飞先生不来,吕公公就是襄王府一大爷,卢飞先生来了,他多多少少还得装出点奴才样,所以他不想卢飞先生经常来,最好是永远都不来。 卢飞转过面,镇定地向着吕公公温和一笑,说道:“吕公公担心的是,小生虽是陪读先生,倒也师从太傅刘大人,只是这科考还有些时日,而小生一人学识又觉寂寞,这才去了承德书院,做一陪读先生。” “刘大人?”吕公公一听卢飞提起刘大人,顿时眼睛里就泛出了光。 秦柳虽然不知道这位刘大人什么来历,但看老奴才此刻盯着卢飞先生的眼神,就跟盯着金银珠宝一样,便知这位刘大人不简单。 “是,正是刘乔松,刘大人。”卢飞给予肯定,而后仍是亲和微笑。 吕公公也跟着眉开眼笑起来,赶忙为卢飞端上茶水,同时,也为故作忠仆的秦柳端上了茶水。 这老奴才是抽风了吗? 秦柳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好懒自己是堂堂一位王爷,面子居然还没有刘大人值钱,看来是有必要好好接近一下卢飞先生,再探探这位刘大人。 不过,话说回来,卢飞的老师是一个厉害的角色,可见其学识不假。既然如此,陈庆隆又怎么会把卢飞送进襄王府? 难道陈庆隆也抽风了,真打算助自己成就帝王之才? 秦柳摇摇头,回想起朝堂上,陈庆隆的种种所为,秦柳就不寒而栗,闹不好陈庆隆真要自己成才,对皇帝构成威胁,然后再借皇帝之手,弄死自己。 可特么这是为了什么?难道以前襄王得罪过他? 疑惑顿时迭起,秦柳不禁觉得自己的脑细胞不够用。不过也作罢,这些事情都还能放一放,眼前还是以清理门户,干掉吕公公为第一任务。 卢飞先生今日前来,只当是做个初次拜访而已,真正的课业会从明日开始。 秦柳在送别卢飞之后,转身就回去了自己的房间,这个时代没有网络没有电脑,秦柳是真心感觉无聊。 可其实襄王府上下也不算冷清,太监宫女加侍卫,算起来也有百八十人,只是他们多为利益驱使,不是秦柳所应该接触之人。 但有一人,秦柳认为是可以值得信任。 “春楠,你在屋外吗?”秦柳依靠在宽大的黑木椅上,他已经保持这个动作呆了很久,再不动弹,还真怕变成了雕像。 春楠是秦柳身边唯一的服侍宫女,其她宫女在吕公公的教导下,轻易不敢接近秦柳,即便是白天打扫房间,也是匆忙打扫,匆忙离开。 只有春楠,得罪过了吕公公,被吕公公以处罚的方式,丢在了秦柳身边,无论日夜,贴身服侍。 而这种贴身服侍的苦劳,反倒越加让吕公公不痛快,动嘴骂几句算轻,抬手掐打春楠才是正常之事,这也就不断多添春楠手臂上的淤青,也让秦柳对吕公公的忍耐度逐而下降。 说到底,吕公公是想让秦柳身边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可毕竟是王爷,真要是一个服侍之人都没有,也太说不过去。 第五章 宫女 此时已过三更天,秦柳心惑之事多,难以入眠也是正常,可春楠劳累一天,早已困倦难忍。 昏昏点头间,春楠听见秦柳的叫唤,眼皮艰难睁开,望向屋内烛光。 是幻听了吗? 春楠没有回应秦柳的问话,她本能地认为,自己只是幻听了,因为秦柳唤她时的口吻很是亲切,如同族中兄长一般。 春楠自知自己出身卑微,岂敢相信襄王殿下能如此唤她。 屋内的秦柳见春楠没有回应,从黑木椅上站起身,他大概能想到春楠不回应自己的原因。说实话,秦柳倒不希望春楠没日没夜的服侍自己,她该有一个安睡的房间,好好休息一阵。 但很显然,有吕公公在,这就是不可能被允许的事情。 若是让吕公公知道秦柳对春楠有所关心,那他必定会更加变本加厉的伤害春楠。这种戏码在各种电视剧中都可以得见,秦柳也刚是领教过朝堂上,陈庆隆杀人不见血的本领。 轻轻拉开房门,冬夜月光比得过任何时节都亮,同时也更显冰冷。春楠坐在长廊木椅上,裹着一件材质算得中品的绒毛斗篷,腿脚卷入绒中,不说瑟瑟抖,却也看不出温暖。 春楠双眼疲惫,未有睁眼,秦柳能够谅解,故此更为放轻手脚,以免出声响,扰了春楠。 “这丫头看起来比我还小,老奴才的心可真算是黑透了。”秦柳有些哀叹,看着此刻的春楠,秦柳不禁想起自己儿时的经历。 也是这样一个冬夜,也是这样蜷缩着身体,只不过,那时的秦柳还有一处篷布小屋,虽冷却能遮风。 “咳......咳......”春楠出轻咳,打断了秦柳的回忆片段。 闭目中的春楠不知道秦柳站在她面前,她提了提稍有滑落的斗篷,将身体更加蜷缩起来。 秦柳见此,心中怒道,眉头不自觉地紧皱。若是自己穿越而来,就是为了这般窝囊存活,那特么还不如坐在跑上,被石头砸死! 轻步上前,秦柳握起春楠的手,抑制着内心的愤怒,平和言道:“进屋吧,外面太冷了。” 春楠还在浅浅梦中,听见秦柳这番话,似如恶梦初醒,吓得本就苍白的小脸更加毫无血色。 急忙挣脱开秦柳的手,春楠噗通一声跪在秦柳身前,声音颤抖地说道:“奴婢知罪,奴婢知罪,殿下饶命......” “饶什么命?我让你进屋,没让你去死。”秦柳被春楠这一举动惹上了火气。 当然,这不是因为春楠做错了什么,而是将心比心,秦柳感觉春楠已被折磨到完全没了自己的立场,只懂得认罪求饶。 由此可见,吕公公这襄王府一霸,是多特么飞扬跋扈。 春楠听见秦柳让自己进屋,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额头就像铁打的,不知疼痛地重嗑在地:“殿下饶命,殿下饶命,这要是让吕公公知道了,吕公公定是要将春楠扒皮抽筋,求殿下饶命。” 秦柳见状,怒火更烈地燃烧起来,可耳朵里听着春楠的额头嗑在青石地上,出“咚...咚...咚......”的声音,内心又不禁阵阵酸楚。 摇摇头,秦柳对吕公公的恨已到咬牙切齿,可春楠说得对,现在让春楠进屋,等同于害她。 秦柳只得转过身,但在跨进房间门槛之时,还是下不了狠心,解下裹在自己身上的斗篷,随手丢在春楠面前。 “披着,别还没被吕公公打死,就先冻死了。” 春楠不敢应话,更加不敢拾起面前的斗篷。 “什么愣,我让你拿去披着,明儿一早,你把它放回屋里就行了。”秦柳知道春楠心中有顾虑,为她说道,而后迈进屋内,关闭了房门。 斗篷就丢在地上,无论春楠愿与不愿,她都必须拾起斗篷,否则明日被人看见了,说这襄王爷的斗篷被丢在地上,而宫女不拾,那被问责的,还是春楠。 秦柳坐回到黑木椅,屋内暖炉弥漫的温气与屋外形成鲜明对比,但秦柳已无法再心安理得的享受,虽在思绪中早就理解了春楠的苦,可亲眼见过之后,那种苦的涩,几乎要麻痹秦柳整颗心脏。 必须要让吕公公死! 秦柳攥紧了拳头,之前有想过要除掉吕公公,但毕竟来自文明时代,杀人之事,更多得还是嘴皮上讲讲,而现在,秦柳下定了决心。 秦柳知道吕公公的思维和手段,都是在这皇权时代的熏陶下产生,而秦柳若再不入乡随俗,将心态调整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境界中,必然会被现实所抹杀...... 天时拂晓,整座襄王府都静到可怕,秦柳思索一夜,凝重的神情已有几分淡然。 视线盯着房门,此时的春楠正轻轻拨开一丝门缝,小眼珠子往屋内看了一眼,恰好与秦柳对视,吓得春楠好不容易恢复几分血色的脸蛋,又煞白了。 秦柳微微一笑,尽可能让春楠知道自己未有任何怪罪她的意思。“春楠,天亮了,你该给我泡杯茶来。” 春楠推开房门,下跪在地。经历昨夜,春楠也知道眼前这位襄王殿下是仁义之人,但身份尊卑,还是叫春楠恐惧与秦柳直视相望。 “是......奴婢这......这就去泡茶。”春楠低着头,缓缓起身,而后退出了秦柳的视线。 秦柳没有喝茶的习惯,他只是想让春楠端着茶水进到房间,多一些感受屋内的温暖。同时,秦柳要收下春楠的心。 不一会儿,春楠端茶进屋,秦柳半眯着眼,手指随意地指了指面前的茶台,说了声:“放下吧。” 春楠恭敬,将茶水放好后,低头在秦柳面前,询问道:“殿下可还有吩咐?” “今日卢飞先生会来,到时候还扰你多准备些水果糕点。”秦柳的口吻就像拜托他人一样,这令春楠深感受宠若惊,甚至有些害怕。 “这是奴婢应做之事,请......请殿下莫要这般客气。” “应做之事?”秦柳摆出不能理解的表情,宫女奴才理应为主子办事,这一点秦柳当然是知道,但他想偷换一种概念给春楠,故此才这般神态。 第六章 这杯茶谁敢喝 即便出了宫,秦柳也知道自己摆脱不了皇帝的控制,襄王府就是一所监狱,而被关在这里的秦柳几乎无法接触到任何可以帮助他的人。≧ 卢飞先生是陈庆隆介绍而来,秦柳暂时只能将他划进敌对势力的名单中,眼下只有贴身在旁的春楠,可以被秦柳认定为自己人。 只是春楠的地位太过卑微,能力也实在有限,好在前世商业间谍的经验,让秦柳天然懂得如何逆势而生。 春楠确实是一枚废棋,却也是一枚代表了所有太监宫女生存处境的好棋,秦柳此刻要做的,就是最大程度挥出春楠这枚棋的力量,从而增加自己手中筹码。 在春楠满心认定自己就是一个卑微的奴隶之时,秦柳摆出“人,生来平等”的态度,对春楠说话道:“为何你会觉得是你应做之事?” 春楠被难住了,这个问题就像人为什么要吃饭,为什么要上厕所一样。这是自打出了娘胎开始,就已经变成必然的事情,奴才就是奴才,皇子就是皇子。 “这......这本就是应该的事情,奴婢不知道该如何来说。” 春楠只能这样回答秦柳,秦柳听了,浅浅一笑,春楠会给出这样的回答毫无悬念,秦柳自然是预见了。 秦柳继续问道:“那我帮你倒茶,是应该的事情吗?” 秦柳的问题还没问完,面前的春楠已经吓得当即跪地,忙说:“万万不可,殿下乃龙子,奴婢不过鼠蚁之辈,能幸得恩赐,伺候殿下已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岂能再让殿下为奴婢倒茶。” 春楠很激动,就好像秦柳真要为她倒茶一样。 秦柳伸手想搀扶春楠,他说那些话可不是为了让春楠跪着,但春楠既不敢让秦柳倒茶,也不敢让秦柳搀扶,赶忙跪着向后爬了几步,将额头嗑在地上。 春楠声音已是抖,有些口齿不清地说道:“奴婢万世修福,也承受不得殿下厚爱,奴婢恳求殿下切莫再恩慈奴婢。” “所以,你是想让我学吕公公那样打你骂你,甚至不惜你的性命?难道你的从母亲的肚子里生出来,就是为了让别人打骂你?”秦柳将身背靠向黑木椅,恢复皇子该有的气场,口气也随之变得冷淡起来。 跪在地上的春楠本该脱口而出一个“是”字,但她却将“是”字卡在了喉咙之中。 神情不禁愣,春楠回想起吕公公虐待她时狰狞的表情,还有因吕公公的喜好,而疏远她,甚至欺负她的其他宫女太监。 这当然不会是春楠所希望的,尤其是经过了昨夜,秦柳留下斗篷的温暖,春楠心里就知道襄王与其他王公贵族不同,他有一颗仁心,若是现在回答襄王“是”的话,那襄王会不会也就此不再对她有仁心? 想到这里,春楠的视线下意识地瞥向秦柳温暖过她的斗篷,昨夜要是没有这件斗篷,或许今日之后,这世上就没有了春楠。 “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你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叫我不要恩慈于你吗?”秦柳嘴角微微上扬,他猜想得到此刻春楠内心中的矛盾,这是秦柳故意设计给春楠的矛盾,让她能直观的去对比天堂与地狱。 但,秦柳便不认为眼下这一局,就能彻底改变春楠的世界观,奴性的种子早在她灵魂中根深蒂固,不是一日就能铲除。 “算了,既然你不想,那我也不勉强你,你还是继续做好你应做之事,过一会儿卢飞先生来了,可别再动不动就跪着了,丢人!”秦柳的口吻又恢复亲和,他说着话,从那张坐了一晚上的黑木椅上站起身,舒坦的伸开懒腰。 此时天已明亮,只是屋外飞雪越演越烈,看起来是个雪灾之年。 秦柳披上斗篷,跨过房间门槛,迈步进到雪路之中。在走过庭院清湖池时,就看见吕公公带着几名太监,急匆匆地向着大门走去。 看样子是卢飞先生来了。 才卯时,而且今日雪下甚大,换做其他人,该是要推脱今日教学,想不到卢飞先生倒是敬业了,真不知陈庆隆给了他多少钱。 当然,也真不知道吕公公能从卢飞身上拿到多少钱,竟亲自去相迎! 将卢飞先生请进中堂,吕公公为卢飞先生提背竹笈,还一路嘘寒问暖,不知情的人还真分不清到底谁才是真正的皇子。 秦柳走进中堂,面对着卢飞微微一笑,边走边言道:“先生来得早,学生迟了,还请先生责罚。” “殿下说得哪里,是卢飞来得贸然,实在是一想到能为殿下效劳,就夜不能寐,一早来到王府前,多有打搅殿下了。” 卢飞仍是文雅,但今天的卢飞和昨日比起来,虚情更甚。 秦柳两世为人,在前世商谍时期就已经堪称影帝,现在又加之十四岁的孩童的身体,更能把单纯演绎极致。 秦柳回应说:“先生乘大雪而来,必定是与小王的感受一样,昨日小王初见先生就深感知心知己,也是一夜未眠,只盼着今日先生到来。” 说着话的同时,秦柳还接过了小太监端上的茶水,亲自递到卢飞面前。 卢飞见状,反应几乎和春楠一模一样,一脸受宠若惊不说,整个身体都不禁微微颤抖,忙是站起身子,将手掌贴向茶杯说道:“使不得,使不得,小生岂敢让王爷端茶。” 见卢飞这神情,秦柳在心里可就乐了,原来看似已经没有意义的襄王爵位,在这种情况下,还可以戏耍他人。 确实,在皇权时代谁敢喝皇子亲自端递的茶水,这可是只有皇帝及皇族长辈才能享有的待遇,你卢飞敢接,就够砍你十个脑袋。 “殿下,您这是作践了自己。”吕公公是个见过世面的角色,面对卢飞的慌忙,他倒是异常淡定。“哪有皇子喜欢端茶送水的,我看您还真不是天子的命。” 吕公公言声落下,中堂内顿时静了,太监宫女都不自觉地将目光聚拢到秦柳身上,神情就像在期待一场好戏生。 第七章 虚伪的游戏 卢飞婉拒茶杯的手掌还停在半空,他很是诧异,自小读尽圣贤书的他,可以说是无法接受吕公公口齿间的不敬之言。 然,环顾左右,伺候在旁的太监宫女们似乎都不以为然,甚至在他们的眼神中,还藏有几分期待。 毕竟“宰相门前七品官”,跟一个有出息的主子,即便是奴才也是上等奴才,而秦柳的处境之尴尬,已无需言语。皇帝若是喜欢他,他还算是一个小王爷,但若皇帝不喜欢,便是整座襄王府都要跟着他倒霉。 这般世风日下,太监宫女的心里不说恨上秦柳,也至少是怨着,怎么就跟上这么一位主子。 “吕公公说得是。” 正在卢飞渐渐了解到秦柳的处境时,秦柳开口了,他的表情和动作丝毫未受影响,只有轻轻将茶杯放置在卢飞面前的茶台上。 秦柳言道:“若是可以得选,小王倒真希望能像卢飞先生一样满腹经纶,或是游离山河,或是报效朝廷。” “哼......说什么报效朝廷。”吕公公在旁依旧嘲讽:“我看襄王殿下就是想游离山河,出去玩个痛快而已。” “还是吕公公懂小王,确实如此,皇宫已经待腻了,小王现在满心期望的,确实是山河间的游玩。”面对吕公公的冷言,秦柳显得温和,向着吕公公微微作揖。 秦柳将姿态摆得低,吕公公说什么,就是什么。 当下局势,顺从吕公公绝对比反抗更有利,秦柳是懂得“上帝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这一基本人性道理。 吕公公今日的言行,比起昨日已是变本加厉,更加不像个奴才,他是一天天的嚣张,而秦柳低姿态的做法,无非是在加他嚣张的进度。 “依老奴看,卢飞先生还是莫要在襄王殿下身上抱有期望,他是闲云野鹤之心,不适明君之道。” 吕公公说着话,将目光从秦柳身上移开,伸手端起秦柳放在茶台上的茶水,自然地递在卢飞眼前:“卢飞先生乃刘大人的学生,将来必定是国之栋梁。” 卢飞确实还年轻了些,像吕公公这般会拍马屁的人,他几时得见,伸手本想接过茶水,看听完了吕公公的称赞之言,抬起的手又下意识地收了回去。 “吕公公此言,小生且不敢当,实不相瞒,小生也是贪玩之人,若非如此,也不至于落败无名。”卢飞说到这些,神色稍有羞愧。 在之前一次科课之上,卢飞竟是难以提笔,他并非没有学识,而是学之方向,不在朝廷。 吕公公听闻卢飞落过榜,顿时就改了脸色,放下茶水,疑问道:“先生......先生不是刘大人的学生吗?” “是,小生确是刘乔松大人的学生。” “刘大人可是我们大越第一有学识之人,老奴早有听闻刘大人轻易不收学生,若是没有真学,怕是连刘府门槛都迈不进,卢飞先生怎么......” 听到这里,秦柳嘴角轻抹一丝笑,意识了点玄机。 吕公公在宫里待得久,知道的事情甚多,从他对卢飞落败一事的惊讶来看,刘大人的学生就不该落榜。 这不就相当于说明了,今时朝廷上,刘大人的学生之众,可自成一派! 卢飞被吕公公这么一问,脸上的羞愧之情更为浓烈。 从木椅上起身,卢飞先是先向着秦柳作揖,又向吕公公作揖,而后言道:“只怪小生心多杂念,负了刘大人谆谆教导,实在是惭愧,若是襄王殿下嫌弃于小生,小生自当离开,绝不怨言。” 秦柳被卢飞这番话听惊了,一时之间竟分辨不出卢飞这是虚情演绎,还是真心惭愧。 若是虚情,那便罢了,顺着卢飞的话给个台阶,这事也就权当没有生,继续拜卢飞为师。可如果他真心惭愧,那事情就不简单了。 秦柳的理智更偏向于后者,他见过太多虚伪的人,但看此时的卢飞,实在很难找出他虚伪的证据。 难道真是自己错怪了卢飞?他难道真不是陈庆隆派来随意打自己的酸秀才? 秦柳正疑问,吕公公则是轻叹一口气,摆摆手说道:“哎,我说也是呢,襄王殿下几斤几两,老奴还是有数的,当真是刘大人亲自来教,也不过尔尔。” “也罢也罢,就有劳陪读先生多陪陪殿下了,老奴还得忙得府上大小之事,就不扰二位了。” 看出卢飞的利用价值不大,吕公公也就懒得再伺候,丢下卢飞和秦柳,带着所有太监宫女就大摇大摆地走出了中堂。 卢飞见着情景,心中也是叹息,侧过身面对着秦柳,依是有礼的模样:“小生才疏学浅,实在是让殿下见笑了。” “先生莫说丧气话。”秦柳放下了戒心,随意地坐到了卢飞边上的木椅上,言道:“该是说见笑的,是小王,不是先生,但人生不正是如此吗?若一帆风顺,又何来精彩呢?” 听见秦柳说出一番人生道理,卢飞愣了片刻。在他眼前的秦柳明明就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可其心境却比他这二十出头之人更为成熟。 秦柳的面上不再微笑,他放弃了微笑这道虚假的面具,平和的口吻继续对卢飞说道:“想必先生在疑惑,为何小王前后心思不一,此刻倒有些像先生的先生了。” “殿下说得是,小生确实疑惑了,殿下您似乎通晓人理,可您又......” “小王不妨直接告诉先生。”秦柳故意打断了卢飞,以表明自己早已猜测出卢飞下一句想讲些什么,秦柳继续言道:“襄王府对于小王,便是牢房,而这牢房所关的,应当是对皇上有所不忠之人。” 秦柳直接摊牌,卢飞万没想过秦柳会把话说到这份上,下意识退开几步,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小王身为先帝遗子,或许在常人眼中该是最不忠于皇上之人,但实际上......”秦柳说到这,眼眶之中已是湿润了些,望向卢飞时候的眼神中透着无助,显得悲凉:“正如小王先前所言,小王不过是想游离山河罢了。” 说到底,换下微笑面具,是秦柳在为苦肉计做得铺垫。 第八章 命如草芥 既然卢飞的老师刘大人是个厉害角色,秦柳就自然盘算起如何利用好卢飞这枚棋。 ≧ 秦柳不得不说,卢飞的行事风格确实得体,可毕竟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对利害认知还趋于肤浅,而秦柳两世为人,更是商谍出身,自然更通心计。 借着吕公公飞扬跋扈地表现,秦柳顺势哀叹一声,言道:“其实吕公公所言不错,先生不必寄于希望在小王身上,就像这府里的太监或是宫女一样,还是离小王远些为好。” 言语之中尽透出无奈之情,卢飞的文人胸怀已不免触动,拱手在胸前,对秦柳说道:“殿下,您若将小生与那唯利是图之人相比较,未免就太辱了小生。” 卢飞眉宇紧缩,神情严肃,如同立下毒誓一般:“小生虽不能真切体会殿下心中的苦楚,却也能明了,只要殿下不嫌弃,小生自当全心全意,无论殿下是贵是贫,皆伴殿下左右。” “先生不必如此!” 面对卢飞递到了忠诚之心,秦柳的反应静如止水,推手在前,劝告道:“先生,此时只有你我二人,你的心意,小王自当心领,但在外人前,你可千万别再说这些。” 秦柳表现自己对卢飞的关心,说着话,叹息一声,继续言道:“实在是人心不古,小王虽无窃国之心,却是有人防着小王,先生若与我走得太近,怕是引得贼人猜忌。” “殿下......”卢飞拉了长音,以显他言语沉重:“殿下仁义,却是在陷小生于不仁不义。” 秦柳摇摇头,苦笑道:“先生,能在这襄王府中与先生相识,小王已深感上天眷顾,若是因小王而连累了先生,那岂不......” 秦柳实在是觉得自己讲得有些恶心了,只得说,这个时代的文人就是喜欢这股酸气,越是酸得动容,越是感天动地。 此刻卢飞的眼角已不禁泛出泪光,秦柳知道自己已经成功收下卢飞这枚棋子。 哪怕卢飞是陈庆隆的人,那此刻秦柳说得这番话,也能通过卢飞传递到陈庆隆耳中。 除非小襄王以前的罪过陈庆隆,否则,陈庆隆这么一个大官僚,有何必要非跟一个没了权势,还只有十四岁的襄王较劲。 送别感动得心肝都碎裂的卢飞,秦柳依旧如往常一样,回到自己房中,坐在那张黑木椅上呆。 但,为何没见到春楠的身影? 秦柳才刚是坐下黑木椅,便立即起身,他所认知的这个时代,是不应该存在主子回房,伺候的宫女却不在的现象。 皱着眉头,秦柳注意到此刻已是未时,按正常的话,春楠应当在午时将饭菜端进秦柳房中。 想到这里,秦柳立即起身,向着襄王府的厨房而去,他有所猜测,心头不禁担心起来。 果然,秦柳刚是走到厨房院前,就见两名宫女急匆匆地从厨房院中走出。 神色慌张,就像做了贼一样,尤其是看见秦柳面向而来时,其中一名宫女竟是吓得喊出了一嗓子,而后两人一同跪地,忙说:“奴婢不知,奴婢也是刚刚看见。” “看见什么?”秦柳上前,表情严肃到了极点。 宫女似有不太敢说,在秦柳问之后的片刻时间里,她们只是跪在地上,微微颤抖着身子。 见此,秦柳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想,赶忙跨进厨房院。 院角柴房一侧,几名太监没有注意到秦柳已在靠近,还面对着柴房内,窃窃私语着。 其中一名太监道:“估计活不了了。” “算了,我们别管了,要是叫吕公公看见了,定要恨上我们不可。”另一太监接过话。 “人都有命,春楠这命,也只怪她不乖乖听着吕公公......” 最后一名太监的话还没说完,已是被秦柳狠狠冲撞开。 秦柳快步轻盈靠近太监身后时,目光往柴房内一望,顿时慌了神情。 只见柴房中,春楠面色煞白,双眼紧闭地趴在柴火堆上。 看得出春楠是被人抬到着柴火堆前,随意丢放在此,她的脸颊着地,手脚都趋于不自然地弯曲,绝不是正常晕厥的模样。 太监们被秦柳这一冲撞,正想抱怨是谁这么不长眼,却见一道黑金斗篷闪过眼前,顿时惊吓到了心脏,噗通跪地,惶恐说道:“殿下......殿下这不是奴才干得,奴才什么都不知道。” 此时的秦柳哪有精神管这群太监,他上前抱起春楠,探了探她的鼻息,气息已是十分微弱,若再丢在柴火上不管,怕是熬不到天黑。 秦柳转过视线,看着几名头嗑在地的太监。秦柳是真像变成一只野狼,活活咬死这群狗奴才,可眼下跟他们生气又有什么用! 他们的背后有吕公公撑腰,吕公公不死,这襄王府就不是秦柳能左右得了。 而且说到底,春楠有什么三长两短,也该是吕公公来偿命。 秦柳在第一时间想到春楠会在厨房院时,就已经把所有事情分析明白。 昨夜大雪,莫说是春楠趋于疲惫的瘦弱的身子,哪怕是秦柳也承受不起一夜风寒。 今日春楠在给秦柳准备午饭之时不慎晕厥,而周旁的小太监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将情况报给吕公公。 吕公公哪会有闲心去管春楠的死活,自然也不会给春楠请来大夫。 小太监们无奈,也只好把春楠抬进柴房,随她生死。 “麻烦你们赶紧去找大夫回来,春楠这情况怕是会熬不过去。”秦柳生生咽下怒气,以平和的口吻对跪在面前的太监说话道。 太监们一愣,本以为必然会被秦柳责备,却没想秦柳竟是这般通情理,赶忙回应道:“是,奴才......奴才这就去。” 站起身,几名太监正要迈步,却是迎面撞见吕公公一副悠闲之态,缓缓走来。 太监们立即止住脚步,呆立在原地。 秦柳见状,内心的怒火顿时燃烧在瞳孔之中,藏在春楠身后的手掌,已经是抱成拳,恨不能当场宰了吕公公。 吕公公进到柴房,见秦柳搀抱着春楠,露出一丝阴笑,言道:“殿下这是作甚?不会是看上这小宫女吗?” 第九章 收买人心 吕公公心里当然知道,堂堂皇子哪怕再是堕落,也不能恋上卑微宫女。≥≦ 皇子与宫女,在这皇权时代几乎可以被设定为两个物种,吕公公说这话的目的,纯粹只是想寒碜秦柳,看他笑话。 用现代话说,就是“你该不会看上一头猪了吧”! 可吕公公没有想到,秦柳竟是当着小太监小宫女的面,向着吕公公微微点了点头。 顿时就让吕公公傻了眼,老皱的脸皮绷紧,犹如见得不可思议之事。 但秦柳此刻的目光才懒得去关注吕公公那张老脸的表情。 秦柳在意的,是吕公公身后,那些与春楠一样卑微的小太监小宫女们的反应。 正如秦柳所期待,这些太监宫女的表情很是复杂,但他们的嘴角在微微上扬,这说明他们喜欢秦柳的回答。 毕竟在他们心里,皇子再失势,总归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岂会和他们这等奴才有所相交。 然,事实摆在眼前,秦柳这位来自现代文明社会的皇子,就是要在这皇权时代下的襄王府主张起“人,生来平等”的理念。 只可惜此时的太监宫女们还无法理解“平等”的含义。 不要紧,秦柳会用实际行动来告诉他们,来洗礼他们。 吕公公的吃惊正正持续了数秒之久,即便今日他已算得上握有权势的大太监,也逃不开为奴的命运,他的内心五味杂陈,真不知刚才那句寒碜秦柳的话,到底寒碜了谁。 “你看上了一头猪吗?” 这“猪”既是指春楠,又何尝不是指吕公公呢,反正都是奴才! 可秦柳偏偏就是承认了,这么荒唐的事情本该让吕公公大放嘲讽技能,却又恰好戳在了吕公公身为奴才的死穴上。 秦柳倒是要看看,吕公公这厚比城墙的脸皮,敢不敢笑,敢不敢讽。 秦柳调动起全身的艺术细胞,在对视吕公公之时,让瞳孔微微颤抖,体现着内心的惊恐和无助。 吕公公见了,眉头顿然皱了起来。 秦柳趁这机会,青涩的嗓音夹带出几分哀求,言道:“吕公公,春楠她......春楠她快不行了,您能不能去请个大夫,好给春楠看看。” 只差没有哭出声来,秦柳完美贯彻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体系的表演直叫太监宫女们碎了心,就算是吕公公年岁长些,见多识广,也绝不曾想过堂堂大越国王爷,竟要为小宫女哭求性命。 “殿下何出此言啊。”吕公公终于还是招架不住,言道:“您若是有什么吩咐,只管说便是了,何须哀求老奴呢......” 秦柳不等吕公公说完,已经是拼命摇头,他才不稀罕吕公公此刻的抬举,相反的,秦柳是要抬举吕公公。 秦柳哽咽言道:“可是......在我们府上,吕公公是大人,我是吕公公带大的......所以,您就是我的长辈。” 这话出口,吕公公的表情算是彻底僵了,如果非要说秦柳不懂的区分主子和奴才是愚蠢,那此刻将吕公公视为长辈,简直就是......就是吕公公内心深处所期盼的! 吕公公已经知道自己回不了皇宫,这股怨气唯一的抒窗口,就是襄王府内的小小天地。 现在得到襄王亲口说他是长辈,无疑就是在肯定他是襄王府主人的身份。 一个太监做到这般地步,想必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吕公公的眼睛微微半眯,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了秦柳一番,心中暗暗念叨着:“毕竟是长于妇人之手,现在无依无靠,也难怪会有这愚蠢的想法,不过,老奴倒是喜欢你这愚蠢的样。” 想到这里,吕公公倒也有些明白过来了,襄王不过是十四岁的小孩,能懂得什么喜欢与不喜欢,只不过是春楠日夜照顾,才叫懦弱的小襄王把春楠当做小母而已。 “可真是个不成气候的皇子。” 吕公公心中越加肯定了秦柳的无能,从而也越加有恃无恐,顺着秦柳的“长辈”之言,吕公公真就摆出一副长辈的态度,心想道:“也罢也罢,您既然怕失了这“小母”,也不妨就给你请个大夫。” 吕公公仰头,几乎是以鼻孔对着秦柳,言语冷淡地允许了秦柳的要求。 秦柳忙是点头,连声说着“谢谢公公,谢谢公公......”。 戏码演到这里,秦柳算是松了一口气。 吕公公心胸窄小而毒狠,若是自己以王爷的身份硬要求他请大夫,想必春楠逃得过风寒病症,也逃不过吕公公日后的折磨。 而现在这般苦情的演绎,既能圆了吕公公虚荣,让他轻视自己,又能使其自恃长辈之态,更加疯狂。 最重要的是,这一出戏码之后,那些围观的太监宫女们,该是有了人生新的盼头...... 秦柳解下身上的黑金斗篷包裹在春楠身上,将她一路从厨房院抱回到房间之中。 之前行走在襄王府,秦柳总是感觉冷冷清清,因为所有太监宫女远远看见秦柳,便是避之不及。 而今天,这一路无疑是秦柳来到襄王府之后,最为热闹的一路。 几乎全襄王府的太监宫女,还有守卫都在有意无意间,要与秦柳擦肩而过。 秦柳不得不佩服这些人的传播能力,在这个没有企鹅和微信的年代,自己才在柴房中默认“看上小宫女”一事,此刻竟已满府皆知。 他们现在正是来“凑热闹”,来验证这一事实。 秦柳自然不会错过这难得的机会,在这一路上,每当有太监或宫女与秦柳遇见,向他行礼时,秦柳都会微微点头,以“平等”的姿态回应。 秦柳相信,无论他们多奴性,都逃不过人性天然存在“渴望被人尊重”的心情。尤其是在吕公公心理扭曲的淫威下,更能体现出秦柳“平等”理念的威力。 果然,才是下午生传播的正能量,到了夜里就得到了完美回应。 秦柳在大夫为春楠开出药方之后,趁热打铁,亲自为春楠熬药。 这要是换在之前两天,秦柳相信,哪怕他煎药时把整座厨房院都烧了,也不会有人上前愿意多询问一句。 而现在秦柳刚是提着药材走进厨房院,就有小太监上前,恭敬地将手掌摊在了秦柳面前。 第十章 拥护派,初成 “殿下,还是让奴才来煎药吧。≥” 小太监低着头,说话时还显有胆怯。秦柳顺势望向小太监的手掌,手指间已划出了几道小刀疤,手心之中可以清晰看见几道血淤印记。 秦柳用膝盖想都能猜得出,这位小太监之前应该不在厨房院当差,生疏于切菜的工作,刀割伤了手指,还要被惩罚打手心。 “不了,没关系,我自己来煎就好。”秦柳说着话,温和一笑,同时也故意伸手,握起小太监的手心。 果不其然,小太监如惊弓之鸟,下意识想收回手掌,由此可见他对“打手心”已有了心理阴影。 “你这手心是怎么了?”秦柳明知故问。 小太监哪敢打小报告,只得转移注意力,伸手提过秦柳手中,系着药包的细绳,说道:“殿下仁心,但煎药本该就是我们奴才来做,殿下先回去歇息,一会煎好了药,奴才给你送去。” 说着话,小太监已是退到药罐边上,开始拆解起药包。 秦柳见了,心中不禁苦笑。 形势确实在向着秦柳所期盼的方向展,可这并不值得欣慰,因为秦柳知道,他在利用太监宫女们内心的苦难做文章。 他们越是苦,形势就会对秦柳越有利。 正如项羽与刘邦,项羽越****,刘邦的仁政越是能激起千层浪。 秦柳上前,手掌轻轻拍在小太监的肩膀上,就像对着一个好朋友,言道:“谢谢你,那我先回去了。” 这一声感谢,让小太监不禁打了个激灵,顿时就给秦柳跪了。 小太监忙说:“殿下切莫这般,这是奴才应做之事,殿下切莫......” 玛德这台词跟春楠一模一样! 秦柳被小太监突然下跪的动作吓了一跳,差点动粗一巴掌甩过去。可再看看小太监,秦柳的心酸又要作了,究竟是受过怎样的虐待,才叫一个大好少年,变得如此苟且。 为了让小太监站起身,秦柳只好离开厨房。回到房间时,春楠的眼睛总算是有几分觉醒的样子,能够微微睁开,只不过视线还处于模糊之状。 秦柳没有注意,他依坐在床头,显得疲惫。 毕竟是一夜未眠,今日又折腾了一天。 直到听见春楠惊吓地叫唤一声,秦柳才看见春楠从床榻上坐起身子的动作。 只可惜,头昏眼花加体力不支,春楠坐起身的动作只进行到一半,又倒回到了床榻上。 “别动!”秦柳赶忙出命令,春楠就这么点体力,要是再来两回起身动作,估计又得昏过去。 春楠见秦柳坐在自己身边,不免更加惊慌,口中又是那一句“奴婢有罪”。 秦柳火大了,竖起一指,点在春楠的鼻尖上,言道:“有罪你妹啊!你是复读机吗?上辈子是鹦鹉吗?你的剧本里除了这一句台词,就没别的了吗?” 只是睡个我的床,又不是睡了我的身体,有罪?这特么要是有罪,前世老子遇见过的娘们儿都得死! 秦柳不禁抱怨起整个皇权时代,可再一想,今天全王府的人都知道自己“看上小宫女”,这要是等春楠身体好些,听见了这个消息,岂不是要以死谢罪? 春楠被秦柳一顿骂之后,算是安静了,无辜的眼神盯着秦柳,就像还未能学会说话的婴儿一般,抿着嘴,不知言语。 秦柳见了,心中也是暗叹,看来真给自己说中了,春楠除了会说“奴婢有罪”以外,就没别的台词了。 “好了,本王赦你无罪。”秦柳摆摆手,有些败给了春楠。“你是为了照顾我才晕倒,我若不管你,岂不是猪狗不如。” “殿下不可这样说自己。”春楠开口,总算是说了点别的台词,可下一句又回到了原点,她说:“是奴婢有罪,奴婢不该晕倒,奴婢罪该......” “你够咯!”秦柳打住春楠的嘴,两个时代的人实在是无法沟通...... 转过天,雪终于是歇了歇,秦柳命令春楠继续养病,不得离开房间,而他则出入于厨房院与自己的房间之间,端茶送水,瓜果点心,好一顿伺候起春楠。 襄王府上下见了,不知不觉间已分成了两派。 以吕公公为的一派暗自骄纵,以为秦柳这位襄王爷已退化成了奴才。 而另一派恰相反,是从内心深处意识到秦柳的仁心,渐渐向着秦柳靠近。 只不过,吕公公一派始终是襄王府内的强势派,他们本就嚣张,现在看着秦柳好欺负,就更加在襄王府中肆意妄为,惹得另一拥护派敢怒不敢言...... “这像什么话?”厨房院中传来娘气十足的声音,紧跟着就听见瓷碗碎裂在地,出“啪啦”声响。 秦柳正好走在厨房院门口,向着院里一望,得见强势派的二把手,吕公公的心腹安公公正大脾气。 安公公言道:“怎么着?这是要翻天啊,吕公公的茶点迟迟不上,倒是一个个抢着要伺候春楠那小丫头片子!” 听闻安公公怒声,跪在地上的三名小太监不禁瑟瑟抖,其中便有昨夜为春楠煎药的小太监。 秦柳已经知道这位小太监姓肖,名福乐,是自阉入宫的穷家孩子。 只见肖福乐微微抬起头,他不敢顶撞安公公,只是想说明一个事实,言道:“吕公公的茶点,小的已经......已经送去,可半路上遇见温守备,他说正巧也要去见吕公公,就说帮着小的将茶点送去......” “混账东西!”安公公没有让肖福乐说完话,已是大雷霆,直接上前,抬脚狠狠踹击在肖福乐的肩膀上。 秦柳见了,下意识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肩膀。 安公公不是东西,他这一脚踹的,简直是让边上看的人都觉得痛。 安公公踹完,竖起兰花指头,指着肖福乐厉声道:“好啊,你这是长了能耐,还知道栽赃陷害啦,咱家来时可在前门见着了温守备,这寒天刺骨,人家勤勤恳恳守得王府平安,你这小娃子可忒没了良心。” 我呸! 秦柳听完安公公替温守备的辩解,差点没喷出声音来。 厨房院在王府东北角,而温守备负责的前门是在王府南面,你个阉人是长了千里眼?这特么都能看得见温守备勤勤恳恳? 第十一章 愚蠢与精明 安公公嘴上是教训着肖福乐,但他心里知道,肖福乐所说,真不会有假。﹤ 温守备是何人,他可是安公公的亲妹夫,也是在安公公的安排下入宫当得差,他的习性,别人说不知可以,安公公必须是清楚。 先前还在皇宫里的时候,温守备就经常干一些偷鸡摸狗的小勾当,要不是安公公给他兜着,怕是早就被废了守备职,贬为守卒,或是被踢出宫门。 安公公指着肖福乐,怒意盛浓地说道:“咱家可告诉你,诬陷抵赖骗不过咱家,更骗不过吕公公。” 肖福乐算得聪明,很明白地听出安公公话中潜在意思,忙是磕着头,哭言:“小的知错,小的知错,若是吕公公问起,小的绝不敢有诬陷之举。” “哼,你最好是知了错,否则,看我不打死你。”安公公稍有心安,说完话,视线看向另外两名跪地的太监。 故作叹息,安公公缓和了口吻言道:“算了算了,看你们一个个小雏子,这事咱家就不与吕公公提起,你们啊,麻溜的再给吕公公准备好茶点,不然,咱家是饶了你们,吕公公可饶不得你们。” 言罢,安公公就算是圆满了,随即便是转身,准备离开。 可这刚一转身,身体就僵了片刻。 秦柳双手抱于胸前,一副气愤不已的样子。 安公公见了,赶忙先是给秦柳跪拜行礼,言道:“奴才安升,见过襄王殿下。” 秦柳上前几步,面对着跪地的安公公,迈向前的脚步真想直接抬起,学着安公公踹击肖福乐的动作,也狠狠踹击安公公一脚。 当然,如果秦柳真这样做了,就算是真愚蠢了。 秦柳伸出手,算是客气地搀扶起跪在地上的安公公,并言道:“安公公免礼了。” 安公公一看这情景,心里就淡定下来了。 还以为襄王气呼呼的原因,是因为自己打骂了肖福乐,看来是多疑了,这小襄王懦弱,眼下襄王府当家的可是吕公公。 安公公这样想着,嬉笑起表情,对着搀扶自己的秦柳说着:“殿下仁义啦,安升自己可以站起来。” 秦柳也是陪着笑,言道:“安公公也是家里的长辈,以后还是不要跪秦柳了。” “诶......”安公公听秦柳这话,摆出推脱的手,言道:“这哪里使得,殿下是凤子龙孙,奴才理当跪拜。” 呵呵! 秦柳听着安公公的回应,心想正好了,那你就跪着吧。 立即换了个口吻,秦柳对安公公说道:“本王刚是从前门经过,见温守备正吃着锦盘茶点,心想说,这锦盘不该是吕公公盛茶点所用,怎么温守备也用上了。” 秦柳说到这里,故作停顿,安公公也算是老狐狸,怎会不知道秦柳这话何意。 只是安公公还来不及言语,就又听到秦柳说道:“原来是温守备偷了吕公公的茶点,这可是大不敬之事。” 秦柳在“大不敬”三个字上加重了声调,随即将目光对准了肖福乐,上前一步肃目言说道:“吕公公可是王府里的大长辈,他的茶点岂能怠慢,你这小奴才竟敢轻易将吕公公的茶点给了别人,该打!” 说着话,秦柳指了指肖福乐身边的两位小太监,言道:“就由你们来动手,每人打肖福乐十击耳光。” 那两小太监被秦柳这话说愣了,但很快就明白过来,襄王殿下这是要做戏给安公公看。 肖福乐当然也明白,故作求饶磕头,甚至是要哭的歇斯底里。 安公公见了,心中已是深感不妙,小襄王连肖福乐都不放过,哪里还会放过温守备。 可眼下又能说些什么?难道非要说茶点不是温守备偷得? 这样做未免也显得太过偏袒! 安公公一时之间竟是无话可说,只能听着秦柳出怒不可遏之声,言道:“本王最看不得这种偷鸡摸狗的行为,温守备偷了吕公公的茶点,罪该万死,本王这就去告诉吕公公,好请吕公公严厉惩治。” 说完,秦柳便已是迈开了脚步,安公公见状,下意识唤出一声“殿下”,而后上前拦在了秦柳身前。 只是拦住了秦柳,安公公又能说什么呢? 秦柳此刻的名义是要为吕公公出气,是直指温守备偷了吕公公的茶点。 安公公深知吕公公毒狠,一盘茶点是小事,可动了吕公公的威严,那就是大事! 想到这里,安公公的脑海中仿佛呈现出温守备被活活打死的画面,顿时吓得面色苍白成一片,毕竟他与温守备是亲戚,真若问责,即便吕公公不罚他,也会怪他一个惯纵温季能的罪名。 秦柳被拦住而下,故作出无知的表情,询问着安公公:“公公为何要拦本王?是要和本王一块去见吕公公吗?” “奴才是......”安公公被问得语塞,不知如何回应。 秦柳心中窃喜,想你老狐狸刚才不是嚣张的很,现在怎么着?怕了吗? “哦!本王知道了。”趁着安公公不知言语,秦柳又露出一副“看穿了一切”的表情,再度惊吓到安公公。 安公公此刻都已不敢直视秦柳,无奈于耳朵还是得听着秦柳讲下去。 秦柳说:“安公公可是别有用心,本王明白了。” 说着话,拍了拍安公公的肩膀,大方地说道:“公公放心好了,一会儿见了吕公公,我就说是安公公现温守备偷吃了茶点,把这功劳给公公您就是了。” 听完秦柳这番话,安公公稍有一丝宽心,原来小襄王说的明白,是以为咱家想要功劳,哎...... 安公公暗暗叹息,看样子也只能是依照襄王所言,或许还能留下一个“大义灭亲”的好名。 “殿下有心了,奴才这......这......这就先叩谢殿下恩泽。”安公公说着话,便是跪身在地。 可这头刚是叩下去,秦柳就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出一声惊响。 安公公抬起头,疑惑地看着秦柳,只见秦柳表露着一脸无奈,摇晃着头。 秦柳说道:“不对,本王记得,温守备是安公公的妹夫,若是让安公公去揭了温守备,岂不是惹得一些闲人说公公您不念亲情?” 第十二章 可恨之人的可悲 安公公已是哭笑不得了,不知该感激秦柳为他着想,还是该恨他多管闲事。 有那么一刹那之间,安公公甚至怀疑起秦柳是不是故意戏弄自己。 只是看着秦柳十四岁的稚嫩模样,又加之秦柳先前种种愚蠢的表现,安公公最终放弃了秦柳戏弄他的猜想。 毕竟是大风大浪熬出头的大太监,怎么能说自己会被一个愚蠢的小孩戏弄。 心中暗叹一息,安公公知道此刻已没有了其他更好的选择,拱起手,表情随即显出严肃之态,言道:“殿下无需为奴才担心,温守备,不,温季能虽是奴才的妹夫,可他大逆不道,殿下绝不能因奴才的关系,就姑息了那厮。” “好!”秦柳不等安公公说完,已是出赞许,言道:“为人当如安公公这般坦荡。” “多谢殿下夸奖。”安公公回应,天知道他此时心里有多不是滋味。 安公公继续讲道:“不过,以奴才愚见,此事就莫要惊扰到吕公公了吧,让肖福乐再是加紧做一份,送去便是。” 秦柳听着这话,神情微微一动,心想,安公公说到底还是怕被吕公公责罚,也罢,眼下还是得给安公公留点面子,免得叫他狗急跳了墙。 秦柳言道:“安公公说得是,吕公公每日操劳,这点小事确实无需惊动他老人家。” 说着话,秦柳的眼珠子转了一圈,继续说道:“这样吧,本王素来讨厌温季能这等小人,就不去理会他了,该如何责罚,权由安公公定夺。” 听罢,安公公一愣,脑海里顿时就萌生出“放水”的想法,可转念又一想,安公公都想抽自己两巴掌。 现在这时候,哪里还有放水的余地! 是要保着自己?还是要保温守备?安公公是聪明人,当然该知道如何选择...... 回到房中不久,秦柳便是听闻到前门处生了骚动。 要说这温季能也是魁梧之人,在进宫当差之前本是屠夫,力大无穷,可一拳打死一只猪! 安公公带人要抓他,他哪里能乖乖顺从,动起大刀就嚷嚷要砍死安公公,最后伤得安公公右臂,吓得安公公当即惊晕过去。 吕公公得知后,大为动怒,简单粗暴地调动全府的侍卫,目的不在于抓捕温季能,而是要当即打死温季能。 没错,是要用拳脚打死的那种。 在吕公公扭曲的心理不肯一刀子给温季能痛快,但又不能下达“凌迟处死”这样的命令,于是就将温季能捆绑起来,让所有侍卫,甚至是太监,都轮流对着温季能拳打脚踢。 打累了休息,休息好了继续打。 秦柳听闻这样的消息之后,内心阵阵触动,这到底是多丧心病狂! 但也不得不说温季能实在是太强悍,愣是被吊打了四个时辰,天都黑了,还是没死掉。 吕公公话,将温季能关进王府牢房之中,等明儿继续打。 秦柳坐在房中黑木椅上,思绪不免沉重了,毕竟温季能没有对秦柳下过手,而秦柳却以偷茶点之名,害得温季能如此不堪。 可话又说回来,如果不除掉这温季能,以他如此可怕的体魄,日后必定会对秦柳造成威胁。 矛盾啊!秦柳叹息一声...... 此时,厨房院的肖福乐端来药汤,敲了敲秦柳的房门,言道:“殿下,小的来给春楠送药了。” “恩,进来吧!”秦柳说着话,身体已是从黑木椅上起身。 在肖福乐推门,将药汤端进屋时,秦柳上前,伸手似要接过药汤。 肖福乐忙说:“殿下,这点小事就让奴才做就好了。” “不!”秦柳果断拒绝,言道:“你进来坐着,厨房院到这也不算近,你又煎药又送药,实在辛苦。” 秦柳依旧表现“平等”,而肖福乐也算是有点能够接受秦柳的客气,他低下头,感激地说道:“是,奴才遵命。” “福乐,温季能可还活着。”秦柳端过药汤,在走向春楠时,看似随意地询问肖福乐。 肖福乐直言:“还没呢,说是晕过去了。” 秦柳再问:“这人平日里怎么样?飞扬跋扈吗?” “倒是不会,就是傻头傻脑,做事没个分寸。”肖福乐回答:“先前在皇宫的时候,听说还冲撞了怀王殿下的车架,险些叫怀王给砍了。” “哦,还有这事?” 秦柳听过肖福乐之言,脑中浅浅浮现一个“傻大个”的形象,确实在吕公公的强势派里,秦柳听过不少飞扬跋扈的名字,而安公公自然是屈一指的坏人。 但这温季能,只听过他抢点东西,偷点东西,倒也没有什么伤人的歹行。 现在想想,温季能或许只是一个低能儿,偷与抢在他眼里,只不过是无恶意的举动。 有这样想法还有肖福乐,他是认识过温季能,比秦柳更加知道温季能“傻大个”的本性。 稍有叹息,肖福乐吱吱呜呜些声音,言道:“其实......其实奴才觉得......奴才是觉得......” “你是不是觉得他可怜?”秦柳替肖福乐回答。 肖福乐一愣,而后稍有胆怯地点点头。 肖福乐是知道,温季能落得这番下场,秦柳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现在觉得温季能可怜,相当于是在打秦柳的脸。 秦柳温和笑笑,转过身对肖福乐说道:“可能真是我太小题大做了。” “不......不,殿下,小的不是那个意思。”肖福乐赶忙解释,可秦柳却抬起手,止住了肖福乐的言语。 秦柳说:“吕公公算是恨上他了,肯定不会给他吃的,要不你去弄点饭菜,我们送去牢里给他。” 肖福乐一听这话,不禁哑了声。 秦柳知道肖福乐在担心什么,宽慰道:“我也没说现在送去,等子时过后,我们悄悄地送去。” “可是......”肖福乐为难了,眼下的襄王府,谁人不知吕公公要弄死温季能,在这种节骨眼上给温季能送吃的,无疑是在与吕公公作对。 即便襄王是皇子,可他也已亲口说了吕公公是大长辈。 这要是让大长辈知道了,襄王自然不会被责罚,可肖福乐呢? 肖福乐心中胆怯,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秦柳。 第十三章 黎明之前 秦柳很清楚,眼下是襄王府最为敏感的时期。 谁都不会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会不会得罪吕公公? 谁也不能保证下一个被捆绑在木桩上,任人拳脚的是不是自己。 肖福乐此刻便是在顾虑其中,秦柳心中自然也是明白,甩甩手言道:“你看我都忘了,你今个才是因为把茶点给了温季能被打,我这又想拉你下水。” 秦柳说着这些话时,肖福乐的表情显有几分不安,秦柳见了,也只当自己没看见,继续说着:“福乐,刚才我说得那些话,你就当是没听见,莫要外传。” “殿下的意思是?” 肖福乐察觉到秦柳话中有话,像这样公然挑衅吕公公的行为,肖福乐自然是不会说出去,根本不需要被秦柳提醒。 但秦柳很自然的提醒了他,这或是对肖福乐的不信任,又或是,他不拉着肖福乐下水,想自己单干。 无论是哪一个,肖福乐都不能接受,赶忙从椅子上起身,跪拜在秦柳:“殿下,虽说温季能罪不至死,可他扬言要伤害安公公,这便是以下犯上的罪人,殿下何须为罪人冒险!” “混账!”秦柳一听肖福乐说出这番言语,立即呵斥出声。 声音回荡在房间之中,免不了是要惊醒闭目休眠的春楠。 春楠侧过面,此时的春楠已懂得了秦柳“平等”的主义,不再像一开始那般惊慌。 但在听见“混账”二字时,还是忍不得浑身,惶恐地看着秦柳。 秦柳见状,深呼一口气,恢复平和的口吻言道:“你说得没错,他确实是罪人,只是吕公公这般虐他,我实在是感觉心中有愧疚。” 秦柳没有演戏,对于温季能的遭遇,秦柳不想回避自己的错误。 一开始先入为主地认定温季能是安公公的人,才会下得狠手,现在想想,这是一个极为低级的错误。 同时,秦柳也知道,襄王府上下有肖福乐这样矛盾的人不在少数。 今日温季能被打,相信全府无人不知,也无人不叹,而若此时能出手营救温季能,定是能传递出正能量,将襄王爷可以被依靠的形象完全的树立起来。 春楠躺在床上听了一阵,也算是明白了今日所生的事情,她缓缓坐起身子,轻声言道:“殿下,您尝过奴婢的手艺,若是觉得可以,就让奴婢来为温守备做些饭菜吧。” 春楠这句话是在秦柳未曾预料时所讲,不禁令秦柳感动。 春楠是彻底地靠在了秦柳的身上,无论秦柳所做,是否会危机到她,她都义无反顾。 一旁的肖福乐听了,也是动容。肖福乐是机灵人,否则也不能在襄王府大部分人都还不敢靠近秦柳的时候,主动接近秦柳。 肖福乐知道,秦柳是下定了决心,自己再继续一副不情愿的话,难免是要被秦柳嫌弃了。 肖福乐言道:“殿下,厨房院的单游与牢房守卒是同乡,平日里关系不错,或许他能帮忙打听些牢里的情况。” “好,你来安排。”秦柳没有等肖福乐说完,已经下达了命令。 若是之前,秦柳还会客气几句,比如会说“这是我自己犯下的错,要是在连累你们,就实在是罪过了”之类的话语。 但现在,这些话都是屁,王爷还是王爷,该摆出威严的时候,一刻也不能迟疑。 秦柳已经知道肖福乐没有其他选择,在这个襄王府内,秦柳可以理直气壮的认定,所有人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若是此时在不对吕公公下手,等到所有人的奴性思维大于恐惧之时,一切就晚了...... 在肖福乐与春楠的陪同下,秦柳踏进厨房院大门,此时夜已深,厨房院的另外两名太监已入睡。 可这一眠是不安的,他们被肖福乐唤醒时,眼皮睁开看见的第一个人便是秦柳。 “殿......殿下!”单游就像触电一般,抖着身子跌落到床底,慌忙着跪在秦柳身前。 而另一名太监就好像知道秦柳回来,显得淡定,仅是视线不敢与秦柳相望。 淡定的太监名叫肖默生,是襄王府中,年纪最幼小的太监,仅十一岁。 秦柳有所听闻过肖默生的事迹,他生于侯府贵族,却在五岁之时,亲眼见证了全族流放塞北之外。 肖默生算得幸运,他因与宁湘公主同日出生,自小青梅竹马而得以获得宁湘公主庇护,免除了流亡劫难。 只是后来如何沦为太监,秦柳就未有听闻了,因为此事牵扯皇族内斗,尤其还与当今皇帝有所关系,外人轻易不敢提及。 可无论如何,秦柳也知道,眼前这个小太监在血缘上,与自己算是宗亲,只是从名分上,被彻底剔除了皇族宗谱。 “小的肖默生,拜见襄王殿下。”肖默生跪在地上,磕头时候,有意将自己的额头埋得跟深,似乎在害怕与秦柳相见。 秦柳对肖默生早有好奇,只是肖默生在厨房院,主要以采购菜品为主,难得遇见。 而白天时候终于见得了肖默生,却又是在安公公面前。 现在算是机会难得,秦柳见肖默生长得干净,即便褪去了贵族身份,也依有贵族之风。 迈步上前,秦柳半蹲下身子,伸手轻抚起肖默生,言道:“一切都会好起来。” 一言出口,秦柳自己都有些愣,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肖默生讲出这句话。而肖默生更是不知所措,因这句话的另一侧含义,便是造反! 此时,站在秦柳身后的肖福乐已向单游摊牌。 肖福乐的为人如何,厨房院中一同生活的单游自然是知道,甚至说,单游向来就是肖福乐的跟屁虫。 所以,此刻肖福乐无需拐弯抹角,直言道:“殿下已决意铲除吕公公,你可愿意追随殿下。” “当然!”单游神情仍有惊慌,但他回答之时,却极为坚定,他说:“吕公公在出宫当日,安排小的来府中的厨房院当差,那时他就对小的说,有朝一日会让小的吃穿不愁。” 听见这句话,秦柳的眉头顿然皱起,而单游还不为察觉,继续言道:“小的一开始还不知吕公公何意,可今日小的想明白了,吕公公的意思是要小的......” “单游!”肖福乐也听明白了,他当即打住单游不知轻重的言语。 而后,视线微微转过秦柳,只见秦柳面目轻松,唯有嘴角一丝浅浅阴笑,说明其内心已有权计。 第十四章 趁着夜深 秦柳不会对单游所说的内容感到震惊,自踏进这襄王府的第一天起,秦柳就知道吕公公背后的势力。 一个太监再疯狂,也不会想要毒害皇子。 毕竟他是奴才,若是主子死了,那他还有何存在的意义。 但显然,吕公公的主子绝对不是襄王爷! 秦柳心中暗暗苦笑,他看了一眼春楠,此刻唯一庆幸的是单游没有听从吕公公的暗示,在饭菜里下毒,否则,第一个死的应当是春楠。 春楠伺候在秦柳身边,成了秦柳的第一道保护伞,这就难怪吕公公会对春楠风寒晕厥时见死不救,因为春楠一死,便不会有人再去关心秦柳,更不会有人试饭菜之毒。 “奴才知罪,奴才知罪......” 被肖福乐吼过一声之后,单游算是明白到自己讲错了话,赶忙磕下头。 秦柳摇着手,脚步缓缓向着房外前行,嘴下是平静的口吻,却慎人到了极点地说道:“你无罪,你救了本王,是本王之恩者......” 秦柳说到这里,脚步停止在门檐下,仰凝视夜空皎月,不做声色。 是皇帝!绝对是皇帝! 秦柳的内心泛起一阵波涛,他一直都知道皇帝要害他,可真当有人把这事情说出来,心中仍是会产生强烈的排斥。 看来今晚真的不是送进一碗饭菜给温季能这么简单了。 秦柳背对着屋内几人,对着月光,嘴角微似上扬,眼神已是充满杀意。 可转过身,秦柳却要继续保持他的笑容,就像未曾听过“毒害”一事,秦柳的手指点了点春楠,笑言说道:“都别愣着了,春楠负责准备饭菜,单游去牢房打探情况,默生和福乐上厨房院外左右把风。” 一声令下,几个人迅忙活起来。 而其中,单游最为积极,一方面是他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该弥补些过失,另一方面也是他与肖福乐不同之处的表现。 肖福乐做事,是在脑海中过滤一遍,大概能勾勒出一个计划。 而单游可就简单多了,他全然认为,能与襄王爷站在一起,就是值得兴奋之事。 带着这样的心情,趁着夜色朦胧,单游快步穿过王府西侧林园,靠近到阴暗的牢房之前。 然...... 此刻丑时过半,理当是最为寂静时刻,可单游远远便能听见牢房中传来一人怒骂之声。 “安公公?” 娘气甚浓的音调,单游的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出答案。 单游不敢再靠近,小太监怕大太监,这是天道法则,比老鼠见了猫更似铁律。 单游浑身不禁打了个激灵,赶忙转身,将身影藏入林荫下,转而返回厨房院。 王府的牢房从未关押过任何人,温季能算是第一个,而今晚,也算是王府牢房关押犯人的第一个晚上。 秦柳坐在厨房院中推磨台上,他知道今晚的与众不同,自然也设想过最糟糕情况。所以,当单游回报安公公夜访牢房时,秦柳的神情未有一丝波动。 单游说:“温季能是安公公的妹夫,他这三更半夜的去牢房,应该已经是给温季能送去了饭菜,殿下大可安心了。” 单游将自己的想法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莫说是两世为人的秦柳,肖福乐都不禁摆出鄙夷的目光。 肖福乐接过话问道:“你确定安公公是去给温守备送饭菜?” “当然!”单游很自信自己的猜想,言道:“不然他不睡觉,跑去牢房干嘛?” 肖福乐摇摇头,伸手便想拍一拍单游的后脑勺,可秦柳突然站立起身,拦下了肖福乐粗鲁的行动。 秦柳可不想浪费时间在肖福乐和单游的斗嘴上,他平静地说道:“安公公是要报仇。” 没错,以安公公的小肚鸡肠,他的手臂被温季能伤了,又怎可能再给温季能送饭。 他是去报仇,去泄心中不爽了。 “那殿下,我们是不是......” 此时说话的是肖默生,他这些年已经见得太多阉人的毒狠手段,心中不免有所担心。 秦柳轻抹一笑,回应肖默生的俱心:“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去牢房是为了给温季能送一碗饭菜吧。” 秦柳今晚的目的就是要除掉吕公公。 “默生,记住我说过的话,一切都会好起来。” 言罢,秦柳随手将已经准备好饭菜的木盒丢到一旁,这些虚伪的伎俩已经不再需要,要干就干一票大的! 秦柳大步迈出了厨房院,肖默生见状,也就没了退路,只得硬着头皮跟随在秦柳身后。 可秦柳的脚步并非向着厨房院,肖默生感到奇怪,同时春楠和单游也不知秦柳是要去向何处,唯有肖福乐思索出了些眉头。 他走到秦柳身边,轻声问道:“殿下,您的玉牌可有带着身边?” 秦柳没有回答,他的视线瞥过肖福乐的脸,而后从腰间接下玉牌,随意地丢向空中。 这样的举动充分说明秦柳的潜台词,他的意思是,你很聪明,既然你聪明,那我就没必要跟你装客气,我是王爷,你是奴才,你知道该怎么做就行! 肖福乐心领神会,慌忙接过玉牌之后,便匆匆离开了秦柳的队伍。 剩下几个人都疑惑,可又知道此时不该多问,便都未吭声,只跟在秦柳身后。 秦柳的方向是吕公公的房间。 说来可笑,秦柳身为王爷,房前冷冷清清,而吕公公的房前却是太监、宫女、侍卫齐全,随时可以摆弄出大长辈的架势。 只是夜入深眠,侍卫们多半是东倒西歪地靠在院墙前,煎熬在困意边际。 侍卫们其实远远就看见秦柳一行正在靠近,只是阴暗无光,他们见到人影,却不知来者何人。 侍卫们没有打算作出戒备状态,因为在他们的观念里,此处是吕公公的房间,在这襄王府能有谁敢在此乱来,顶多算是晚上起夜,路过而已。 可当秦柳的脚步越来越近,身影在灯笼残烛下越加清晰之时,侍卫惊了。 没来得及出声音,已是看见秦柳做出“安静”的手势。 侍卫们马上堵住了自己的嘴,而他身边随时准备伺候吕公公的太监宫女也是不约而同,统统堵住了自己的嘴巴。 第十五章 人心是会变的 秦柳见侍卫们的反应,心中已是定砣,神情上欣慰的露出笑容。 ≥ 贴近到侍卫身边时,秦柳小声问道:“吕公公可已睡下?” 侍卫微微向后退开一步,他不敢与秦柳挨得太近,倒不是避之不及,而是尊卑之礼。 侍卫低下头,也同样轻声地回应秦柳:“已是睡下,应当在天明之前,不会醒来。” 秦柳点点头,表示满意,而后便要转身离开,随口丢下一句:“莫要叫任何人打扰了吕公公休息,无论是谁,都要拦在屋外。” 众侍卫拱起手,向着秦柳转身之后的背影,庄重道:“是,小的遵命。” 见证这一幕,肖默生有些愣,他们可以明显感觉到侍卫们对秦柳的忠心,可他们明明都是吕公公的人,怎么一下子就...... 其实秦柳也和肖默生一样,对此感到疑惑,也感到窃喜。 都说人心善变,但秦柳没有想过人心可以善变得如此之快。 秦柳此刻来到吕公公房前,是来探明自己的处境。 若是侍卫在见到秦柳时候,以戒备态度对待,甚至还要通传吕公公的话,那就说明反扑吕公公的时机尚未成熟。 那秦柳就要以安公公夜访牢房一事,故作出向吕公公这位大长辈禀报,来破解吕公公的疑心。 而现在,侍卫们的反应已经肯定了。 今日吕公公虐打温季能一事,已在侍卫们心中撕出一道阴影,他们不想在“伴吕公公如伴虎”的生存着。 “春楠,你带他们先回厨房院。”正是走到交叉路口,秦柳话道。 路口右侧是向着厨房院,而左侧便是牢房的方向,秦柳是打算单独一人去牢房,虽然心中已对事态有足够多的把握,但仍要留有一丝顾虑。 身边的春楠、肖默生还有单游,是眼下秦柳唯有的核心势力,他们的身份虽低微,却各有用处,秦柳可不希望第一局就赌上全部筹码。 只是,春楠此刻不愿听出秦柳的命令。 这可能是她为奴以来,第一次对着自己主子的命令摇头。 “你想死吗?”秦柳放下脸色,言道:“我是襄王,即便是杀了安公公,吕公公又能奈我如何?” 这话说出,春楠是要向后退开一步了。 说是平等,最终也只是在相处的态度的上可以平等,身份仍是主子与奴才。 襄王爷犯再大的错误,也依是襄王爷,而春楠哪怕不犯错误,也逃不开被欺负的命运。 肖默生与单游站在春楠身后,肖默生看得出春楠被秦柳“不平等”对待的言语刺痛,伸出手,拉了拉春楠的衣角,言道:“殿下是想保护我们,春楠姐姐莫要多想。” 秦柳叹息一声,算是意识到自己的话说重了,安慰道:“春楠,你先回去,我不会有事,我也不能允许你们有事。” 春楠抿着嘴,她的眼眶微有湿润,与其说她是被秦柳的话语刺痛了,倒不如说是憎恨自己卑微无能,不能与秦柳并肩面对困境...... 夜雪悄然落下,却是被牢房中的骂声扰了清静。 秦柳迈步走进牢房,距离单游第一次在牢房前听见安公公声音,已过了些时候,然而安公公还在,他依靠在木椅上,伸出兰花指头点着温季能,一口大气落下,脸已是被气得通红。 安公公说道:“要不是我那傻妹妹看上了你,你也能有今天,现在好啊,胆子肥了,竟敢砍我啦。” 温季能被捆绑在行刑架上,他的嘴口已被黑麻布死死扎紧。 但看得出温季能是憎恨上了安公公,嘴巴不能骂出声,可眼神却是坚定的要想杀死安公公。 安公公见了,拍响桌面,呵斥道:“你还敢瞪我?” 随后,安公公指使起边上的侍卫,命令道:“给我继续打,打到他不敢瞪为止。” 侍卫听令,不敢摇头抗命,抬手抡起大棒,向着温季能的腹部敲打而起。 这一幕,秦柳看的清清楚楚,他已经进入到牢房之中,只是守备侍卫的反应与吕公公房前的侍卫一样,在秦柳做出安静手势之后,都静了下来。 秦柳盯着安公公,只见他一面观赏着温季能被打,一面端起手边的茶杯,饮上一口。 “住手!”秦柳呵斥一声道。 安公公贴在嘴巴的茶杯不禁抖了一抖,视线连忙寻找声音的来源,当看清楚秦柳站在铁窗之外时,才缓缓放下手中杯子。 然,放下杯子已是安公公对秦柳最大的敬意,他可没打算站起身,再向秦柳行跪拜礼。 白天时候,安公公是不想让温季能偷吃茶点一事被吕公公知道,才不得不向秦柳弯下了腰,而现在,安公公已不再认为秦柳手中有什么可以威胁到自己把柄。 秦柳自然也知道安公公心思,不跪就不跪,也不想让你这种死太监跪。 秦柳问道:“安升,你在做什么?” 安公公不予理会,故作没有听见,伸出兰花指指向手握大棒的侍卫,言道:“不是让你们继续打温季能吗?谁允许你们可以停下手了。” 侍卫为难了,是襄王爷让他们停的手,而安公公却这般无视襄王爷的命令,简直比吕公公更加猖狂。 侍卫们不敢做动手,眼珠子在安公公与秦柳之间来回瞟动。 “安升,本王在问你,你来牢房做什么?”秦柳重复着问题,脚步已经缓缓向着安公公靠近。 安公公“哼”得一声冷笑,尽透出一份高冷姿态,言道:“这话奴才倒也想问问襄王殿下,您这三更半夜来牢房,又是所谓何事?” 不等秦柳回答,安公公又作一副恍然大悟之状,将兰花指指向秦柳,阴笑道:“殿下该不是想偷偷放了温季能吧。” “哼......”秦柳也回敬安公公一声冷笑,伸手拿起安公公手边的茶杯,不露喜怒说道:“安公公不愧是聪明人,本王这点小心思,还真瞒不过安公公。” “只不过......”秦柳顿下口气,眼神在这一刻间化作锐利,瞪向了安公公:“本王要赦免罪人,还需要偷偷吗?” 第十六章 嚣张得有资本 安公公被秦柳这一瞪,心中不免惊了一神,但他的表情却没有改变,仍是一脸不屑。 安公公说道:“殿下难不成是忘了,大长辈吕公公可有言在先,他要处死温季能,殿下现在又说要赦免了,就不怕吕公公会生气吗?” “吕公公是谁?”秦柳不等安公公说完话,已是做出一脸无知。 重复地问道:“安公公刚才说,谁是大长辈?吕公公?他是何人?” 听见秦柳的问题,安公公愣了,心头莫名感到不安。 秦柳此刻的意思已经明显,他要否定吕公公的存在,即便安公公不认为秦柳能绊得倒吕公公,可奴才的本性就是如此,主子若要威,他就不得不怕。 只是这种“怕”在棠花一现间,安公公很快就定下神情,嘴角微微吐出嘲笑之声,言说道:“襄王爷,您的年纪还小,不懂世事,奴才这儿,还是奉劝您一句吧。” 安公公说着话,理直气壮地伸手要接过秦柳手中的茶杯。 继续说着:“这满朝文武,哪一个不是精明之人,眼下局势,谁又敢靠近襄王爷您呢?” “虽说您是皇子,可毕竟是先帝的皇子,当今圣上是仁慈了,才让你依旧是位王爷,你若不懂得好好珍惜这衣食无忧的日子,惹出点是非,可就不好了。” 安公公所说的每一字一句,秦柳心中都是清楚,可被人点出名来讲这些,真特么不爽! 秦柳放下脸色,手指还扣在茶杯上,正在安公公要接过茶杯时,秦柳推着手指向上一拨,茶水顺势向着安公公的脸颊溅洒而去。 安公公自以为秦柳会在听完事态格局之后,能有所惧怕,完全没有预料秦柳能有这番举动。 被茶水溅得花容失色,已是顾不得主仆身份,安公公破口大骂道:“放肆,太放肆了,我要告诉吕公公,我要让大长辈来教训教训你这顽劣的小王爷。” “狗奴才,你说什么?”秦柳此时确实是年纪幼小的小王爷,可身体里的劲,一点也不会小。 说话之时,伸手已经拽起安公公的领口,质问道:“你刚才是不是说,让吕公公来教训本王?”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安公公被秦柳这样的举动惊吓,神色顿时就煞白了一片。 站在一旁的侍卫们见得这一幕,嘴角都不禁是要偷笑,可心里却也是知道安公公所说并非夸大其词。 吕公公是当权者,秦柳虽有身份,却无实权,眼下要帮谁,成了最大的问题。 而此时,安公公已经是嚷嚷起来,对着边上的侍卫喊道:“快......快去请吕公公来,襄王爷这是要胡闹,只有大长辈能是压得住他。” 安公公是要搬出吕公公的权势来威慑秦柳,他哪里想过,秦柳已事先与吕公公的侍卫打好招呼。 而就眼前,侍卫们也是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之间没有人动弹身子去执行安公公的命令。 安公公见状,大怒道:“你们这群小雏子,难道都忘了吕公公才是襄王府的大长辈?” 好一句大长辈,言下之意不就是想说,吕公公才是襄王府的主人吗! 秦柳冷面望向众侍卫,言说道:“你们就依安公公之命,去请吕公公来,若是请得到吕公公,那本王便认了错,甘愿被吕公公责罚,可若是请不来吕公公......” 秦柳说到这里,视线向着温季能瞥了一眼。 温季能被捆绑在刑架上,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秦柳,他从没想过秦柳会来救他,更不能理解秦柳为什么要救他。 但这都不重要,秦柳也懒得去在意温季能是否理解,秦柳的视线真正注意的,是固定着温季能的刑架! 秦柳说道:“若是请不了吕公公,那就把安公公捆上刑架,叫他知道一下,究竟谁,才是襄王府之主!” 这一句襄王府之主,犹如定心之丸,投进了侍卫们的心里。 侍卫们肯定了,襄王殿下这是要打倒旧势力,建设新王府。 “小的遵命!”侍卫们回应,之后就很默契的派出两人,离开牢房,前往吕公公所在之地。 安公公见如此,脸色顿时铁青下来。心想自己这叫唤了半天,没有人肯去,而襄王这无权无势的小屁孩喊话,倒是有人肯应了。 简直是不可原谅,待吕公公前来,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这下小雏子。 安公公的眼睛瞪到极限,死死盯着留下来的几名侍卫。 侍卫们心里麻,已深知得罪了安公公。 秦柳缓缓松开紧抓安公公的衣领的手掌,冷冷言道:“安公公可已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 “当然是吕公公若不来,你该接受捆绑刑架的准备。” “笑话!”安公公一屁股做回到木椅上,从腰间掏出丝巾,擦了擦自己被泼了茶水的脸,说道:“襄王爷还是太天真,还远远不知吕公公的能耐。” 安公公说得很是骄傲,这倒是令秦柳的思绪顿了一顿。 秦柳想起单游说过的话语,吕公公是有毒害秦柳的想法,而给吕公公下达毒害命令的,必然是当今的皇帝。 现在看安公公说话时的口气,似有胜券在握,就好像此刻侍卫去请的不是吕公公,而是皇帝! 秦柳故作退步,暗暗问道:“吕公公有何能耐,还请安公公指教。” 问完,只听见安公公“哼”出一声冷气,表情似笑非笑,用一种“你小子等着”的眼神盯在秦柳身上。 秦柳心里有些毛,不禁感慨自己的直觉准确度太高。 吕公公手里定是有什么“尚方宝剑”之类的宝物可以抑制秦柳,否则安公公不可能在侍卫不听其令的氛围下,还敢这般嚣张。 秦柳必须镇定表情,即便自己的猜想接近百分之九十的事实,他也不能认输。 毕竟此刻攒动人心的最大武器,便是秦柳“襄王爷”这个身份。 在太监和王爷之间选择,秦柳相信大部分人都会选择王爷,可一旦是王爷和皇帝之间做选择,那傻子都知道站在皇帝那一边。 第十七章 反杀 想到自己所面对的是来自皇帝的威胁,秦柳原本自信的气魄不免要削弱几分。≧ 而安公公就好像瞧着了时机,开口说道:“你可知,吕公公在出宫之前,见了何人?” 言罢,一声阴笑刺耳。 秦柳不敢皱眉,他不能流露半分凝重的神情。 就放任安公公唱响独角戏,秦柳必须在表情上把“淡定”两个字演绎到极致。 但不得不承认,内心思绪已是紧绷,在这皇权时代,无论你多牛掰,在皇帝面前,皆是渣渣。 秦柳自信可以干掉吕、安两娘炮,可敌手是皇帝,情况就变得棘手了。 脑袋里疯狂回忆,顺着安公公的话,秦柳记起离开皇宫的那天,吕公公全程都与自己在一起,只有上了出宫的车架,才有一道车帘相隔。 他应该没有见过任何人,就算有,那他所见之人秦柳也该见到了。 会是谁? 到底是谁? 秦柳思绪乱了,记忆中模糊出现一个不起眼的身影,这个人没有随车架出宫,而是与车架擦肩而过。 这个人是...... “不用多想啦?”安公公眼睛也算刁,任凭秦柳影帝的水平,还是被他看破。 打住秦柳的思绪,安公公摊牌说道:“那一日,圣上跟前第一大红人,杨峰杨公公为圣上传来一句话,说得是......” 安公公说到这里,嘴角已是出卖了他内心的狂喜,随后更是无所顾忌,狂笑不止。 这叫一旁的侍卫听了,心中都不免噗通一声作响。 即便侍卫们不知道杨峰公公传来的那句话是什么,可一想杨峰的身份,众人也就明白了。 秦柳心中苦笑,看样子是不小心又猜对了。 可那又怎样?皇帝会对自己这个先帝遗孤下手,这不是用膝盖想都知道的事情吗? 既然横竖都是死,还怕你个阉人嚣张! 秦柳的神情顿时化作愤怒,他已懒得管安公公内心到底有多少得意。 抬起手,照着安公公的脸颊便是狠狠一巴掌呼啸而去,只听清脆一声“啪”响,一道深深的五指印就挂在了安公公的脸上。 安公公被打懵了,狂笑的声音骤然停止,瞪大了眼珠子盯着面前秦柳。 “你......你敢打我?”安公公不敢相信,在他的眼里,秦柳应该是懦弱愚蠢之人。也只有愚蠢之人才会在深夜时间,不知轻重的跑来牢房说要赦免温季能。 可此刻他眼前的这个十四岁小孩,明明是流露着一脸阴险,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锐气。 “安公公。”秦柳低沉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如猎鹰一般的眼神,盯在安公公的微微抽搐的脸上。“安公公,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情。” “什......什么?”安公公不想承认,可内心的确是恐惧了。 “你忘了,我是襄王爷。”言罢,巴掌的五指抱成拳,猛地砸在了安公公的额头上。 安公公慌得一声惊呼,可声音却断在了半截。 因为秦柳一拳之后,紧跟着下一拳,根本就不给安公公完整完一声惨叫的机会。 将安公公从木椅打到地上,又从地上打到牢房门口。 安公公狼狈不堪,他根本不能相信秦柳的力量,这哪里是十四岁孩子,简直比战场上的武将更加彪悍。 而一旁的侍卫没有作响,就像什么也没有看见一样,既不喝彩,也不劝阻。 秦柳抬起脚,重重踩踏在安公公的身背上,而后深呼一口气,像似打的疲累。 只能说可惜了,这小襄王的体能实在是差得有些过分,秦柳好赖是商业,间谍!既然是间谍,德智体美劳就一样都不可缺。 而现在用着小襄王的身体来打安公公,还真算的上是大运动量。 “安公公,你想起来了没有?”秦柳踩在安公公身上,问道。 安公公此时哭花了脸,哪里还知道什么东西想不想得起。 秦柳继续说道:“你说杨峰假传圣旨,要让吕公公杀了我,可你忘了,我是襄王爷,是皇上的亲侄子。” 言罢,安公公傻了。 他突然意识到,秦柳说得没错。 皇帝是真要除掉秦柳,可这是密旨,是不可告知于天下的秘密,而眼下秦柳已经知道了,只要他抱着自己是皇帝亲侄子的身份,只要全天下人都知道他是皇帝的亲侄子,那皇帝还哪能杀他。 秦柳就是抓住了这一点,从第一次见到新皇帝开始,秦柳就知道,他的这位三皇叔是个虚伪的家伙,既然是虚伪,那就会虚伪到底。 秦柳越是对外说,杨峰是假传圣旨,那皇帝就越不能杀秦柳。 一旦杀了,那份假的圣旨可就变成了真的,岂不是叫全天下人知道,新皇帝是一个混蛋! 想明白这一点,安公公悔得直嗷叫,真是把秦柳当成了小屁孩,竟一时少了防备。 侍卫们的心态原本所有摇动,深怕投靠了秦柳,最后秦柳败下阵。 现在看到安公公如丧家之犬一般趴在地上,哭得两眼汪汪,侍卫们的心也再度坚定。 秦柳趁着时候,不做喜怒地命令道:“将温季能从刑架上解下来......再给他一把刀。” 前半段命令,侍卫们没有觉得不对,可后半句就未免玩火了。 侍卫们没有及时作出反应,秦柳微微侧过半边脸,眼珠子瞥向侍卫,再重复言道:“给他一把刀。” 声音落下,被秦柳踩在脚底的安公公浑身猛地颤抖起来,他太明白秦柳是什么用心,更知道温季能拿到刀以后,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慌忙惊恐道:“殿下,不能......绝不能给他刀?绝不能这样......啊!” 最后一声“啊”,是秦柳重重力,踩上安公公一脚时,安公公因疼痛而惨叫之声。 秦柳冷言道:“这里还有你说话的份吗?” 侍卫们见状,算是知道秦柳的决心,不敢再迟疑,赶忙解开了捆绑温季能的绳索。 温季能正如猛虎出笼,在侍卫为他解绳索时就已经按耐不住内心的冲动,只在绳索稍有松开,他已凶狠地窜出了身子,一把夺过侍卫腰间的佩刀,冲向脸上煞白的安公公而来。 第十八章 武装行动 秦柳见温季能气势汹汹而来,嘴角不禁上扬一笑。 但他的目的可不是要温季能宰了安公公。 安公公是只蝼蚁,也就是懂得拍响吕公公的马屁,这等废物死与不死,秦柳根本不在意。 当然,秦柳也不是要让温季能去宰吕公公,毕竟温季能是秦柳赦免的,若是他一出狱就把吕公公给杀了,那就太理亏了。 所以,秦柳不会允许温季能的大刀,伤到任何人。 抬起手臂,秦柳神态自若地面对温季能挥起的大刀,呵斥一声道:“谁让你拿刀杀他!” 声音刚硬,显得自信无比,可站在一旁的侍卫们早已是惊的心脏哆嗦,温季能可是一个呆脑瓜,他生气时候的智商完全是负数,而秦柳竟敢在他的大刀面前抬起手臂,这不是明摆着让温季能去砍。 压在喉咙里一句“殿下担心”愣是没来得及出口,只见温季能怒红着双眼已经来到秦柳面前。 然,温季能的急促的脚步突然停下,大刀停留在半空之中。 安公公已是快被吓得晕厥过去,整个脑袋就如同是变成了沉重沙袋,无法再依靠脖子支撑而起,结结实实地平躺在地,等死。 “把刀放下。” 拦在温季能面前的秦柳平静地吐出四个字。 温季能看了看秦柳,又看了看安公公,满是怒意地出一声狮吼,狠狠将大刀砸在了地上。 侍卫们见状,满是心惊肉跳。 在他们眼里,温季能哪里算是个人,简直就是一头野兽,叫人浑身不禁颤抖。 可秦柳的表现实在太平静,平静到完全不像十四岁的孩子。 温季能侧过脸,用粗狂的嗓音向秦柳问话道:“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砍死这阉鬼。” “你砍死他,然后我就会让侍卫们砍死你。”秦柳丝毫不怵,就顶着温季能怒红的双眼说话。 温季能听罢,抬起手就毫不客气地掐住了秦柳,恶狠狠地说道:“你再说一遍,你要砍死谁?” “砍......死......你。” 秦柳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重复。 温季能当即一口粗气喷到秦柳的脸颊上,掐住秦柳小脖子上的手掌劲猛地加大。 言道:“你要砍死我,为什么又要救我。” 侍卫们见了,顾不得对温季能这只野兽的恐惧,各个持刀逼近,呵斥温季能放开秦柳。 可秦柳却是摆摆手,示意众侍卫退下。 秦柳言道:“我救你是因为你罪......罪不至死,可你......可你要是杀了这个阉人,你......你......” 秦柳被掐的说不出话,而温季能似乎还有点智商能听懂秦柳话中的意思,在艰难的动了会脑子之后,终于是松开了秦柳的脖子。 “你说的对,你说的很对,我砍死他,我就要被砍死。”温季能重复秦柳话中的意思,神情显得有些呆萌起来。 秦柳在温季能松开自己之后,干着嗓子咳得几声,确实是被掐的很痛。 但好在温季能没有邪心,只是脑子不聪明而已,秦柳的善意温季能是知道,只是对秦柳阻止他砍死的安公公一时不能理解,还以为秦柳是要帮安公公。 现在知道了,秦柳是在帮助自己不被砍。 “谢谢,谢谢你没有让我被你砍死。”温季能拱手,感激道。 秦柳不知该笑该哭,温季能这感谢语实在是说得太有水平。 清了清嗓子,秦柳恢复正常口吻,对温季能回应道:“不用感谢我,要谢就谢吕公公吧。” “我才不谢他。”温季能一听吕公公之名,愤怒的情绪再一次作,恶恶地回应:“他把我捆起来,还打我,我怎么可能去感谢他。” 秦柳听着这话,心中满是欣慰,要的就是你温季能这种态度。 “你不谢他,他明个天亮了,还得打你。” “那我就去宰了他。” “那我就得宰了你。”秦柳就像哄小孩一样,逗得温季能上蹿下跳,不知该怎么办是好。 最后没辙了,温季能跪倒秦柳面前,有些哭求道:“小殿下,求求你别让我去感谢吕公公,我不想感谢他。” 小殿下? 秦柳听得愣,整座襄王府里,可真就只有温季能一人会这样称呼秦柳。 秦柳知道,这一句“小殿下”正是说明了温季能毫无心计,就连起码的********可能都没有。 别人称呼秦柳为殿下,是知道秦柳的身份就是殿下,无论年纪大小,身材高矮。 而温季能只是单单认为秦柳年纪小,所以就称他是小殿下,这也倒是符合了温季能“单纯”的心思。 秦柳说道:“你若真心求我,那我就告诉你一个办法。” “什么?”温季能洗耳恭听。 秦柳指着温季能身后的几名侍卫,对温季能言道:“你现在去拜托这几位侍卫哥哥,让他们陪你一同去吕公公的房间,你不用对他说任何话,只将大刀摆在他面前,就行了。” “殿下......” 几名侍卫一听秦柳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顿时就慌得惊呼道。 背后偷偷戳着吕公公的脊梁骨也就够了,真要让这侍卫跑到吕公公面前耍大刀,侍卫们哪里会有这个胆量。 然,秦柳就是知道侍卫们没有胆量,才要逼得他们去。 忠诚不是靠嘴说的,即便做了,秦柳也不一定相信。 在这个时代,秦柳只相信“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只有他们正面对视吕公公,并宣布敌对身份,秦柳才能放心使用他们。 “怎么?你们不敢?”秦柳问道。 侍卫们不敢吭声,他们是真不敢,可又不能说出来。 眼下已是没有退路,秦柳已把他们半个身子拖下了水,这个时候若是退出秦柳的阵营,无疑是左右不是人,吕公公不饶他,秦柳也不饶他,那还活个屁啊。 一咬牙,索性就赌一把! 把安公公捆吧捆吧,丢在牢房之中,侍卫们抱着“吕公公必须死”的决心,与秦柳和温季能一同,踏上前往吕公公住处的道路。 秦柳对此是满意的,只是心中尚有顾虑。 一个安升好对付,打一顿也就了事了,可吕公公是手里握有“尚方宝剑”之人。 秦柳不知道“尚方宝剑”究竟是什么,但能让吕公公肆无忌惮以襄王府主人自居,必定是可以致命于秦柳之物。 第十九章 丧心病狂的想法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深夜的宁静。≥≦ 侍卫惊慌地呼喊着:“吕公公......吕公公......大事不好,襄王殿下要杀安公公!” 此时喊话的侍卫,正是秦柳在牢房里派出的,来请吕公公的那两人。 屋内安睡的吕公公被这敲门声惊醒,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不禁是大怒。 可正欲开口骂人之时,却又听见侍卫忙是说着牢房里所生的事情,顿时便哑了声。 门外的侍卫再喊话道:“襄王殿下已赦免了温季能,恐怕不一会儿,温季能就该赶来了,吕公公还是赶紧逃命......” “闭嘴!”吕公公打住侍卫的言语,他不想听见“逃命”这两个字,一把年纪了,还逃什么命,命就摆在这里,秦柳这小屁孩要是有本事,就尽管来拿便是。 从床上半坐起身子,吕公公一副不耐烦的对着屋外侍卫说话道:“就这么点事情,至于大惊小怪?再敢放肆嚷嚷,咱家可得宰了你。” 侍卫听见吕公公这么不领情的一句话,算是寒了心了。 沉默不语,等待着吕公公的下一步指使。 只听屋内吕公公说道:“秦柳这小屁孩,看来还真是活腻了,咱家本想多留他几日性命,倒没想他自个就不想活了,也罢,咱家是成全了他。” “可是......可是襄王殿下,他是皇子......” “呸,他哪还算皇子?”吕公公从床上站起身,打开房间大门,见眼前侍卫站立成两排,已经是做好了“护驾逃离”的准备,不禁哈哈一笑。 言道:“他不过就是咱家养得一条狗,咱家要他生他就生,要他死他就死。” 把话说到这份上,门前的侍卫可就真傻眼了,他们不知道吕公公到底有什么底气,各个面面相觑,不知言语。 吕公公露出阴狠神情,说道:“走吧,跟着咱家去牢房瞅瞅,看那小屁孩见了咱家是何态度,若是敢不敬,你们便不用客气,杀了他便是。” 言罢,吕公公迈步向前,可侍卫们不敢动弹,立在原地如雕像一般。 吕公公见了,只是淡淡一句:“瞧你们那没出息的样?你们可不知道,皇帝陛下早已给了咱家旨意,若是那小秦柳胡闹,咱家尽可将他除去。” “皇......皇上的旨意?”侍卫们惊懵了,怎么事情一下子就展到了,涉及皇族斗争的地步了。 想不明白,可又不敢问,唯有其中一名侍卫斗胆上前,恭敬地跪在吕公公身前,低头磕地。 吕公公眯着眼,老谋深算的他自然明白侍卫这是作何意思。 出一声慎人的冷笑,吕公公言道:“说吧,你们是不是不信咱家所言?” “吕公公莫怪,我等对吕公公绝对忠诚,可襄王毕竟是皇子,您现在让小的杀了皇子,小的实在不敢听从,除非......除非确有皇上的旨意。” 侍卫依旧是低着头,通过肢体来证明自己对吕公公的忠诚,同时也用语言来说明了他们的顾虑。 吕公公对此可不会感到“情理之中”,侍卫们敢质疑他所说的话,就是对他最大的不忠。 抬起腿,照着侍卫的后脑勺狠狠踹击而去。 噗通一声,侍卫毫无心理准备,当即被踹得翻了身。 可即便这样,侍卫也知道自己不能抬头去对视吕公公,赶忙从地上爬起身,重新跪在了吕公公身前。 侍卫惶恐地言道:“吕公公赎罪,吕公公赎罪,小的......小的实在是......” “没用的东西!” 吕公公的高姿态,早已没了耐心去听侍卫的顾虑,只是眼下形式,吕公公也知道自己若不请出皇帝的圣旨,侍卫们是真不敢对秦柳下手。 心中暗是不爽,吕公公这大长辈当得再是得意,还是敌不过秦柳皇族皇子的身份。 奴才还是奴才,主子还是主子。吕公公活到这个年岁,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奴才的身份。 想到这里,一个邪恶的念头涌上吕公公的思绪,只见他愤怒的表情下突然大笑出声,而后对着跪在侍卫们言道:“好,你们不就是想看看陛下的圣旨吗,咱家就成全了你们。” 说着话,吕公公从衣袖中取出黄丝带,摊在了侍卫眼前。 “这是咱家带你们出宫那一日,杨峰公公亲手交到咱家的手里,你们可都睁大了眼睛,看清了些。” 吕公公很是骄傲,岂不管黄丝带上写了什么,就凭杨峰这个名字,就足够吓着眼前这群侍卫。 “杨峰公公......” 侍卫们嘀咕着,谁人不知杨峰在皇帝面前的分量,既然是杨峰传来的旨意,那便是皇帝的圣旨不假。 侍卫们信服,纷纷跪到吕公公面前,表示他们的忠诚。 而吕公公此刻要的哪里还需要他们的忠诚,吕公公要的,是秦柳变成奴才! 吕公公的表情渐入狰狞,内心的狂喜难以抑制。 他对侍卫们言道:“咱家突然不想要那小屁孩的性命了,咱家要阉了他,叫他也做一做太监。” 简直丧心病狂! 侍卫们在听见吕公公这个提议之时,浑身鸡皮疙瘩皆起,感到不寒而栗。 而吕公公还沉浸在自己的邪恶之中,将内心所想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 “咱家要阉了他,叫他也知道知道当奴才的滋味,让他给你们端茶送水,伺候你们,你们若是觉得他伺候不好,就给咱家打......” 吕公公越说越激动,一面说话,一面在侍卫身上比划着,肢体与言语并齐,如演讲师一般,将如何虐待秦柳课程,讲得跟真的似得! 秦柳听着,不免暗暗一笑,在吕公公身后光影暗处中,拍响手掌,将掌声送给了吕公公。 吕公公一顿,惊慌地回过头,见得秦柳身影时,瞳孔骤然锁紧,慌道:“秦......秦柳?” 秦柳从阴影中走向吕公公,掌声仍在作响,在深夜寂静下显得空灵。 秦柳说道:“吕公公说得好,真是把一个奴才的悲惨经历,讲得栩栩如生,刺痛人心啊!” “刺痛人心”四个字,秦柳几乎咬牙切齿。 只因吕公公嘴上演述的虐待手段并不是凭空想象,而是他实实在在付出行动,在襄王府每一位太监宫女身上实施过的手段。 第二十章 拿下大长辈 吕公公活到这岁数,大风大浪早已是见怪不怪,但在看清楚秦柳之时,确实能感觉到心惊肉跳。 但很快,吕公公镇定下来,他知道自己手中还有黄丝带,这可是皇帝的圣旨,无论是秦柳还是围在身边的侍卫都不得违背。 故此,嘴角仍是要流露着阴狠笑意。 秦柳上前,停止了掌声,稚嫩的脸孔透着几分天真。 只是言语不再有半分客气,毒辣道:“吕公公可真不愧是老太监,手段残忍之处,令人指啊!” 说罢,眼角锐气难挡,一股浓烈的杀意直逼吕公公。 吕公公已是快做好心理准备,可面对秦柳如此神态,仍是不禁一愣。 而就是这一愣,他攥在手中的黄丝带顷刻间已是落到了秦柳的手中。 跪在吕公公身前,被他踹击翻倒,而又依旧跪拜的侍卫不是别人,正是肖福乐。 这恐怕是吕公公做梦都没想到的事情。 从敲门惊醒吕公公,到侍卫们故作不敢刺杀皇子,要吕公公拿出皇帝圣旨......这一切都是秦柳编导的戏剧。 吕公公看见肖福乐从跪拜自己的侍卫,变成站在秦柳身边的忠仆时候,瞳孔刹时紧缩,一股怒火莫名而生。 向前一步,吕公公僵硬地竖起手指,指着肖福乐吼道:“狗奴才,咱家......咱家可饶不得你。” 说罢,大手一挥,指令身旁的侍卫言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拿下逆贼秦柳,还有他的同党肖福乐。” 话音落下,现场的尴尬气氛可想而知。 没有人听从吕公公的命令,所有侍卫皆是立在原地不动弹。 他们都是肖福乐用秦柳的玉牌,从襄王府各道门禁处搬来的后援队,怎可能听命于吕公公。 吕公公见状,神情并不惊讶,算是他预料之中的事情。 但对于襄王府侍卫不忠诚于自己一事仍是气愤,不惜挪动老身子骨,上前要亲手抓捕肖福乐。 肖福乐敏捷转身,轻易躲开了吕公公苍老而迟缓的手掌。 吕公公不甘如此,可又无奈自己抓不住肖福乐,心中气得直抖。 指着围在身边的众多侍卫,破口大骂道:“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咱家让你们抓人不听,那皇上叫你们抓人,你们是听也不听!信不信咱家回禀皇上,视你们为逆贼同党,统统满门抄斩。” 这番话说得激动,看得出吕公公心头苦水翻涌,他太憎恨自己是奴才的身份了,但又不得不挥一个奴才所能依靠的最大权利,即为主子的权利! 主子是皇帝,皇帝的权利难道这群侍卫还敢不听。 侍卫们之中有人抖了抖身子,吕公公说得难听,但却是事实。 皇帝亲手下令要吕公公杀秦柳,若是跟着秦柳反抗吕公公,无疑就是在违抗皇帝的旨意。 可是,眼下帮了吕公公拿下秦柳,吕公公就会放过这群侍卫吗? 秦柳很是淡定,就像他在行动前所说的一样,整座襄王府中,没有人有选择的权利。 在吕公公手下,早晚会被他那扭曲的心理折磨到死。 跟随秦柳,又或许会被皇帝处死。 既然横竖皆是死,倒不如痛快的干一场,将吕公公大卸八块! 秦柳就是知道众侍卫会有这样的心声,他们没有选择,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只不过,走下去的路,秦柳可不认为是死路。 他接过肖福乐递来到黄丝带,大致的看了一眼写在丝带上的文字,说的是,秦柳早有篡夺天下的野心,只是自知实力不济,正暗中酝酿,待他日谋反,要吕公公多加盯紧,现异常,就将其处决。 秦柳看着这段文字,心中真是骂了他祖宗的! 一个十四岁的孩子预谋造个屁的反!编瞎话也不走心,简直是敷衍了事。 不过,骂归骂,秦柳还是得注意这条黄丝带上,最后的内容。 在赋予吕公公随时可处决秦柳的权利之后,皇帝还是特别注明了一条,写道:“若有淮北将士与秦柳联系,定要立即禀报。” 淮北将士? 秦柳穿越而来不久,还不能对大越国的全部势力做好了解,但从这段文字中可以看得出来,淮北将士在皇帝眼里,是属于支持秦柳的一派。 秦柳感慨,真是难得这个天下还有人愿意站在自己这边。 倒想想也是,若真没有人站在秦柳一边,那皇帝还担心个屁。 皇帝担心秦柳造反,自有秦柳背后的势力在做影响。想到这里,秦柳顿感欣慰,自己穿越而来的使命或在今晚之后,才真正开始。 但今夜又该如何熬得过? 吕公公再是十恶不赦,秦柳都不可以杀他。 正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眼下不是跟皇帝闹翻的时候,自然就要给皇帝几分面子。 挥挥手,秦柳对侍卫们言道:“拿下吕公公,待天明之后,押进皇宫,交由皇上处置。” “殿下!”肖福乐还没听完秦柳说话,就已扑通一声的跪在了秦柳面前,忙是说道:“殿下,万万不可进宫。” 几乎是要声泪俱下,肖福乐心中定是骂的秦柳愚蠢。 皇帝要杀你,你特么还进宫,天底下还有比这更作死的节奏的吗! 肖福乐将头磕得很低,看得出是一种绝死的请求。 然,秦柳没有打算去搀扶肖福乐,此时他是王,已不能再表露出半分客气。 “皇上杀不杀我,是皇上的事情,本王不做逆贼,应当将吕公公交由皇上处置,绝不可私下行刑。” 秦柳说得正义凛然,眼下局势也正是如此。 皇帝说你要造反,你就杀了他的“狗”,那岂不就正中了皇帝的胃口。 但肖福乐等太监侍卫可没秦柳想得这么明白,或者说,他们是在皇宫里长大,深知皇宫之阴险。 纷纷跪地,磕头乞求秦柳千万不要入宫。 这不是单纯的为秦柳人生安全着想,而是连同他们自己的性命,一块着想。 若是秦柳进宫,皇帝当即以谋反罪名赐秦柳死罪,那襄王府上下可就真要满门抄斩了。 而如果秦柳现在下令杀死吕公公,然后带着全襄王府的人,趁着夜深逃出帝都浩宁城,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第二十一章 玩死你丫的 吕公公一听秦柳说要进宫,心里可就乐了,半眯起眼睛,显有一道毒计挂上心头的模样。 在肖福乐苦求秦柳切莫进宫之时,吕公公在旁已是阴阳一句:“还真是愚蠢至极,进到皇宫,你难不成还以为自己能有性命活得出来?” 乍一听之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吕公公也在劝告秦柳不可进宫。 然,秦柳是知道,吕公公这是在逼着他造反。 “你以为我不会杀你?”秦柳不露喜怒,质问道。 因为秦柳若是选择不进宫,那现在就可以杀死吕公公了。 吕公公哼出一口冷气,故作害怕的模样,嘲讽着秦柳:“哎呦,咱家怎就没想到,殿下不进宫,便是会杀了咱家,然后再做那全天下之敌,人人唾弃之辈。” 一句话出口,算是掐死了秦柳的命门。 吕公公此时已不再去看秦柳那张稚嫩的小脸,他是知道,秦柳小小年纪,却已有着越他年龄的理性。 越是将造反之后的事态说得明白,秦柳便越是不敢轻易杀死吕公公。 吕公公得意了,甚至还主动夺过身旁侍卫的长刀,举到秦柳面前,作恶地问道:“殿下可要亲自动手?” 秦柳看着眼前的长刀,心中早已是捅杀了吕公公无数次。 可激将法这东西,顶多让秦柳眉宇皱一皱,还远不足以让秦柳做出傻事。 但...... 你想挨刀子,我怎么好意思不成全你! 秦柳诡异一笑,以迅雷不及之势,伸手一把接过长刀。 吕公公嘲讽的表情顿时变得僵硬,来不及做下反应,已见秦柳刀锋一转,直直向着他的手臂劈砍而来。 “哎呦诶......” 吕公公痛的只跳脚,可越是跳,手臂的伤口越是流出鲜红的血。 活到这把年纪,吕公公何时受过这样的刀伤,心底的恐惧已叫他摆不出高姿态,倒更像个伤不起的小孩,只差没喊爹娘。 秦柳见得如此,也是乐得合不拢嘴。 心里虽然知道这不过是一时之快,天明之后才是真正决议生死。 但能在此刻见得吕公公如此败样,也是爽...... 转眼之后,天时已近拂晓。 阳晨初现之际,片片雪花唯美飘落,将浩宁城浅入纯白之中。 这一夜过去,对于襄王府上下所有人而言,这是最为漫长的一夜,而现在天已亮,反倒有人会期望天永远不要明亮起来。 因为没有人知道秦柳与吕公公进宫之后,会是等来一个怎样的结果。 或是死亡信息,又或是迎来希望曙光。 秦柳不敢说自己心中已有万全之策,但他的行事风格素来就是乘风转舵,他坚信,无论怎样的逆境形势,必有它的利处存在。 只要利用好利处,便可永无战败。 呵呵,太特么天真了! 今日恰好赶上早朝之日,此时间皇帝正与文武百官商议国家大事,秦柳与吕公公也就被安排进入内文殿等候。 秦柳一进到内文殿,屁股刚是坐下,就已意识到了身处的逆势之巨,已近乎天然败局。 皇宫是吕公公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他在这里的人脉之广,绝不是秦柳所能匹敌。 “呦,这不是吕公公吗?” 一个太监端来茶水,在进门看见吕公公之时,出极为热情的声音。 说着话的同时,已明显做出将茶水端递给吕公公的形体,而秦柳就坐在吕公公身边,太监却视若无睹。 秦柳此刻可是一身王爷扮相,穿得比吕公公奢华不止十个档次,哪怕这个太监不认得秦柳,也该认得这皇族华服。 很明显是故意的,秦柳知道,也不做声,只看这太监何时能将茶水送到他的面前。 然,太监就真没打算理会秦柳。 “哟,吕公公,你这手臂是怎么滴啦,怎么伤得这么重。” 太监看见吕公公的伤势,流露出一脸关怀。 吕公公回答道:“无碍,不过是被条野狗给啃了。” “那还得了,怎么不把那野狗给宰了呢。” “不急,该他死时,自然会宰!” 秦柳听着这番话,暗暗叹息一声。 吕公公故意转过头,一副善解人意之态,问道秦柳:“殿下怎么叹气呢?该不是心疼了老奴手臂叫狗给啃了吧。” “吕公公说得是啊,您是我的大长辈,你说你被狗咬了,我能不心疼吗!” 秦柳开始没皮没脸起来,就顺了吕公公说被狗咬的瞎话。 但吕公公对此可一定也高兴不起来,他被秦柳这句话说得顿时就哑了声。 皇子的大长辈,这话也就在襄王府里说说,可真到了皇宫里说一个太监是皇子的长辈,这还不是杀头大罪。 身边那太监一听秦柳称呼吕公公为大长辈,脸上当即就青了,不可思议的盯着吕公公,一句疑问卡在喉咙里,就是说不出来。 吕公公赶忙解释道:“殿下您都这么大了,可得学着自个成长,再不能天天说老奴是大长辈,老奴哪担待的起。” “您怎么担待不起?不是您说,您是小王的大长辈,要小王以后多听您的话吗?”秦柳眨巴眨巴纯真的双眼,显露一脸茫然。 “殿下,老奴拜谢您一直将老奴当做亲人,可老奴哪受得这份福气。”吕公公说着话,起身已经是跪倒了秦柳面前。 这样是换做之前,秦柳也该客气客气地搀扶一下吕公公。 但今个来皇宫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弄死你个阉人。 秦柳理所当然地坐在原位上,继续一脸无知:“大长辈今天这是怎么了,平日在襄王府,小王不都是这样称呼您的吗?” 一句一句,顶多吕公公连头也不敢抬起。 其实站在身边的太监早就听明白了,这皇宫的凶险堪称天下之最,秦柳戏耍吕公公这一套,他还能看不懂吗! 知道吕公公此刻一直跪在,是碍于外人在,若是此时只有秦柳和吕公公,吕公公还跪个屁。 太监想明白这里,自动向秦柳作了个揖,就渐渐退了出去。 正如这位太监所想,吕公公见外人已退出,立即就变了脸色,言道:“殿下可真会玩!” 秦柳耸耸肩,显得自己还没拿出真正实力来玩一样,回应道:“一般,玩得不好吕公公莫怪。” 第二十二章 猜忌君王 大越过的早朝有点类似于唐宋时期,并非清康乾时的一日一朝,而是五日一朝。≥ 换句话说,这一开会就要说五天里生的事情,絮絮叨叨要花多长时间可就没了准。要是遇上个勤勉的皇帝,在退朝之后还要上前文殿接近内政大臣,继续谈论个半天时间。 秦柳大致知道一些宫里的规矩,前文殿是皇帝与核心大臣处理国家之事的地方,而他和吕公公现在所处的内文殿,便是皇帝处理皇族内部事宜的地方。 说实话,把自己与吕公公终极决斗的战场放在内文殿,秦柳觉得有些不妥。 他一个太监何德何能,竟是享受起皇族的待遇,还是说,这位三皇叔皇帝是有意要将此事划进皇族内部事宜,好让外人不得参与。 算了,眼下想这么多也没用。 看那吕公公一口茶水下肚,好一副胜券在握,悠然自得的模样,秦柳就恨不能抛开法律程序,好好胖揍吕公公一顿。 闲来无事,秦柳便起身在内文殿中走动走动。 说起来,内文殿也算是皇帝的小书房,各种堪称绝版的书籍琳琅满目,但秦柳对文字没什么兴趣,整座内文殿中,唯有帝位大椅背后的一幅大越国图,也就是大越国的地图,引起了秦柳的注意。 秦柳想起昨夜在吕公公的黄丝带上所看见的“淮北将士”。 依照秦柳正常的认知,淮北应该指的是淮河以北地区。 然,这幅地图上根本没有淮河。 秦柳的视线角度从帝都浩宁城开始,一路向北寻找,他要知道自己万一有所不测,逃离浩宁时候的正确路线。 往北,继续往北。 秦柳额头的冷汗都快滴落下,几乎是要到地图的最北边,终于是看见了“淮北”的字样。 可这特么是个什么玩意? 秦柳在地图最北角见得一座“淮北京都”,有些不能理解。 京与都,这两个字在秦柳的认知里,都是指代皇城帝都的意思,而淮北京都,难不成是在说明“淮北”其实是一个国家? 而这“淮北京都”就是这一个国家的都? 疑惑一出,秦柳不禁亢奋。 他是知道在古时王朝中,有不少皇族成员与他国贵族联姻,如果淮北是一个国家的名字,那襄王本身就是一个混血儿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秦柳有一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天下之大,玛德浩宁待不下去,老子真可以回娘家! “皇上驾到......” 正值兴奋头,一声娘炮音调赤果果地泼下一盆冷水。 该来的总归要来,秦柳随即转身,面对着内文殿的正门,已是做好了向皇帝礼拜的动作。 然,吕公公才不屑于如此毕恭毕敬,他在听见皇帝要来的时候,窜得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直接向着内文殿的大门迈步而去。 正所谓先制人,先杀之而后快。 吕公公一个纵身,算是豁出了老命,直直扑跪到皇帝进入内文殿的道路上,悲凉的哭声随即震彻了所有人的耳膜。 秦柳不得不佩服这老奴才的厚脸皮,虽然这个时代跪拜之礼是正常之事,可做到这份上,简直臭不要脸。 皇帝被吕公公这一扑,难免是有意外之感,下意识退后一步。 这算是惊了龙架,死罪啊! 可皇帝显然是与吕公公心有灵犀,很快就恢复正常姿态,还关怀似的问道:“吕公公,您老这是因何要哭得如此伤心?” “皇上啊......” 吕公公张嘴开始胡说八道,甚至将秦柳看上春楠这小宫女一事也说的栩栩如生,好像他就亲眼看见了秦柳与春楠做下羞愧之事一样。 还有什么怂恿温季能殴打安公公。 还说到了秦柳把吕公公捆绑起来,用刀砍伤他的手臂。 这一口气把所有恶事的罪之名都扣到了秦柳头上,惹得皇帝眉宇紧锁,一双怒眼狠狠瞪向了秦柳。 “秦柳!”皇帝呵斥一声,随后走向秦柳,抬手便是“啪”得一声重响,打得秦柳眼冒金星。 “想不到你这般顽劣,竟在短短几天时间里,干出这么多为人不齿之时。” 皇帝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秦柳被一巴掌拍响之后,顺势抬手握住了自己的小脸颊,眼眶中已挤满了泪水,生生就是委屈到极点的模样。 “三皇叔......”秦柳张开嘴巴,可又没说出什么,整个小脸抽搐般抖动,就好像强忍住泪水一样。 比起一个老头子哭,小孩的委屈更加令人动容。 皇帝皱着眉,他倒是想再去打秦柳几巴掌,可见秦柳如此苦相,实在是不好再打。 “三皇叔......三皇叔都还没听秦柳说实情,就已是打了秦柳。”秦柳说到这里,停顿下来。 毕竟演戏要演足,既然前面已经强忍了泪水,那现在就要表现的胸前一口气提不上,不能把这段话说完一样。 皇帝见状,无奈地放下手臂,叹息一声。 缓和口吻地言道:“秦柳,吕公公无论如何,也是从小就照顾你的老人,你怎么能弄伤他的手臂。” “他要杀了侄儿。” 秦柳这话掐在了皇帝话音未落之际,绝对算得语出惊人,在场除了皇帝和吕公公,其他人都震惊了。 新皇帝要杀先帝遗孤,这事情在皇宫里,算不上稀奇,反倒是不杀,还一副将来要把皇位禅让给遗孤的姿态,才叫太监宫女们感到奇怪,现在听见秦柳说出这句话,所有人都明白了,原来皇帝早就安排吕公公对秦柳下手。 皇帝被秦柳的话说得也是愣,他早有心理准备,可还是免不了做贼心虚。 顿了顿之后,厉声言道:“胡说,吕公公岂敢杀你。” 如果是正常人家,叔叔听见侄儿说有人要杀他,怎么着也该是把那人抓起质问一番,而皇帝却是先责备了秦柳“胡说”。 这特么不是做贼心虚,还能是什么! 秦柳瞪起眼,冷冷言道:“三皇叔,吕公公诬陷侄儿的话,您可都信了,而侄儿说吕公公要杀侄儿,您却不信,还说是侄儿胡说。” 戳出皇帝的怯心,秦柳还不肯作罢,上前一步,似要一副顶撞皇帝的姿态,言道:“难道这一切,真如吕公公所言,是您下得密旨杀侄儿不成......” 第二十三章 黄丝带的重要性 这话说得严重,皇帝当即又是一巴掌,呼啸在秦柳的脸颊上,打断了他的话语。 “放肆!” 皇帝怒吼道:“朕是你的皇叔,岂有杀你之理。” 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这要是普通人,说了什么都可以是屁话,但皇帝不一样,皇帝那叫“金口玉言”,说出口的,无论是否真心,可都是收不回。 秦柳嘴角一抹淡然,淡到无人可以察觉。 他知道皇帝只说了前半段,皇帝的全句应该是“朕是你的皇叔,岂有杀你之理,你今日这般猜忌朕,叫朕如何饶得了你”。 但秦柳不会给皇帝说出下半句的几乎,顿时将蓄意已久的泪水疯狂决堤眼眶。 哭喊道:“侄儿就知道三皇叔没有要杀侄儿,侄儿就知道这都是吕公公瞎编的谎话,侄儿就是气不过才砍伤了吕公公,侄儿不想三皇叔杀了侄儿。” 这哭声直接埋没了皇帝的下半句,听得人直叫心痛难受。 吕公公跪在一边,已然是目瞪口呆。 秦柳这番话说出来,无疑是将他推上了万丈深渊的崖口,只待皇帝一个反应,或是杀了哭成泪人的可怜孩子,或是将吕公公踹下悬崖,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吕公公意识到,此刻已是危机到了极点,他的眼珠子快锁定到皇帝身边的杨峰公公身上。 杨峰是眼下除了秦柳以外,唯一能左右皇帝思绪的人,若是继续让秦柳独唱演绎,吕公公必死。只有祈求杨峰上前,才能阻止秦柳。 可杨峰何等聪明,他站在皇帝身边,表情之淡定,完全就是局外人之态。 在看到吕公公投来的祈求目光时,杨峰一抹轻笑,摇摇头。 这特么什么意思! 吕公公都要崩溃了,杨峰却还在笑,还摇头! 将生死成败的关键放在杨峰身上的还有秦柳,秦柳当然知道吕公公会祈求杨峰,他不会给吕公公这样的机会,在向着皇帝哭喊过后,秦柳一转话锋,顶向了杨峰。 秦柳言道:“还有杨公公,吕公公还说了很多杨公公的坏话。” 杨峰不为所动,他知道秦柳在耍离间计,只是淡淡的回应一声:“哦?是吗?” “恩!”秦柳乖巧地点点头,然后学着吕公公的口吻说道:“吕公公是这样说的,杨峰那小儿子啊,先前还想服侍你父皇,结果你父皇不搭理他,他倒好,扭过头就跟了秦景一路(秦景,当今皇帝),现在咱家估摸着,杨峰可得恨死你父皇,但你父皇死了,那他不得恨你吗?” “他直讳朕之名?”皇帝在秦柳说完之后,低沉的问道。 秦柳一愣,闹半天,你丫的关注点是你的名字? 想想也是,直呼皇帝本名,却是是帝王忌讳之事。即便秦景皇帝对秦柳说的那些话,不太相信,但关乎到吕公公是不是直讳了他的本名,秦景皇帝还是要注意一下。 杨公公拱起手,对秦景皇帝言道:“吕公公不过是奴才,哪里会敢直呼圣上之名,倒是襄王爷年幼,保不齐是忘了皇上已是皇上,还将皇上视作皇叔,直讳了本名。” 杨峰可真当心如止水,对秦柳诬陷吕公公的言语不予理会,反过来,轻巧几句,又是把秦景皇帝的仇恨点,放注到了秦柳身上。 秦柳暗叹,也是难怪这杨峰成就帝前第一人,确实有两把刷子。 但,表演比赛不过刚刚开始。 秦柳作出一脸无辜和无知,抿着嘴,继续说道:“杨公公怎么还帮吕公公说话,他都说了很多您的坏话,还说是您把圣旨给了他,说要他杀了秦柳,秦柳不信,就说他胡说八道,可他还拿出了一条黄丝带,硬说这就是杨公公交给他的圣旨。” 一番话言出,算得重磅炸弹! 任凭杨峰再是淡定,可提及到黄丝带,那情况就不同了。 这是证据,是可以公之于天下,说明秦景皇帝为保皇位,要杀十四岁先皇遗子的证据! 杨峰皱上眉头,心中直叫一个恨,他万是没想到,吕公公深宫一生,竟还犯下如此低劣的错误。 而秦景皇帝更是下意识想腿后一步,好在杨峰站在他身后,硬生生顶住了他做贼心虚的脚步。 秦景一直对外宣称自己是得了先帝禅让而即皇帝位,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是逼迫了先帝让位,是属于彻头彻尾的篡位称帝。 正所谓一个谎言需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圆满。 秦景皇帝必须不断依靠虚伪的仁义形象,来维持他皇位的正统性。 而现在,秦柳所说的每一字一句,却是在撕毁他仁义的面具,叫天下人皆知他的篡位事实,更让史官将这一幕,狠狠记录下来。 秦景皇帝已经绷不住了,恨不能就在眼前,把秦柳这张嘴给撕烂,更恨不能把吕公公剁成肉酱。 手指微微颤动,一道处死的命令已经卡在了秦景皇帝的咽喉之中。 杨峰见状,上前迈了一步,挡在了秦景皇帝与秦柳之间。 秦景被这样一拦,神色顿了顿。 杨峰面朝着秦柳,没有说话,只是在认真打量着秦柳。 他在看秦柳究竟有何能耐,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逆势转而顺势,同时也提醒了秦景皇帝,一切还未到不可收拾的时候,万万不能下处死的旨意。 秦景皇帝收到杨峰的提醒,沉重的呼吸算是松了一些,杨峰安下心,转过身又去打量了吕公公。 此刻吕公公已是铁青了表情,万念俱灰,他太了解皇宫里的事情,也知道杨峰此刻的眼神已是说明“他被放弃”的事实。 “把黄丝带交出来。”杨峰走上吕公公身前,脸上没有一丝情绪,就像纯粹的在公事公办一样。 可吕公公哪里还有黄丝带。 昨夜秦柳在夺过黄丝带之后,就知道这是一道“免死金牌”。 秦景皇帝是一个虚伪的家伙,他最怕别人说他篡位者,是不仁者,所以他拼命的演戏,甚至不惜说出“将来会将皇位禅让回秦柳”这样的话。 如此作死的一号人物,秦柳怎会不利用他的虚伪。 只要黄丝带捏在手里,秦柳就断定这位虚伪皇帝不敢对他下手,因为他害怕秦柳会将黄丝带公诸于世。 第二十四章 不速之客 杨峰心中已是明了。 他在打量过秦柳之后,便是知道秦柳手段之深,远远越了他稚嫩小脸所能承载的范围。 吕公公会败在他的手里并不意外,杨峰猜想,若是自己一开始也将秦柳视作十来岁的小孩看待,恐怕也逃不过失败的命运。 好在通过这一局,算是看清楚了秦柳,日后之事,应要更为谨慎。 吕公公抬头看了一眼杨峰,心里也是知道败局已定,轻叹一声,无力地回应道:“哪来的黄丝带,都是老奴胡说八道而来,襄王殿下幼年,老奴随意拿过一张黄布条,他就以为是真的,哭得......哭得好是愚蠢,老奴就是想气一气襄王爷,才做下做番大逆之事。” 吕公公聪明地声称这个世界从来都没有过黄丝带,这样一来,算是间接性的否定了秦柳手中的“免死金牌”。 吕公公至死,也要在秦景皇帝铲除秦柳的道路上铺上一块砖。 真特么犊子玩意儿! 秦柳心中暗骂,但想想也作罢,反正吕公公死定了,而接下来秦柳最大的方向便是淮北京都。 杨峰对吕公公的表述十分满意,这正是他所需要的效果,但满意情绪是只能藏在内心深处的,表面上,依旧要适时的显露出狰狞的表情。 言道:“你敢假传圣旨,你敢欺辱皇族,还敢诬陷皇族,真是罪该万死!” “是,奴才知罪!”吕公公在这一刻,犹如瞬间苍老了十岁,说话时已没了气力,身体跪在地上,如同烂泥。 要怪只怪吕公公太过虚荣,真当了自己是大长辈,才会对秦柳疏有提防。 现在想来,悔字当头...... 结局对于秦柳和襄王府而言,可谓皆大欢喜。 吕公公不出意外地被打入天牢,等待砍头之日。 秦柳则因深受“委屈”,秦景皇帝为表示歉意,大大的赏赐了秦柳一番,算是弥补。 赏赐品多为金银珠宝,秦柳前世算是穷怕了,现在见到真金白银摆在眼前时,内心的激动之情有点安耐不得。 可真正让秦柳狂喜的不是钱,而是秦景皇帝开放了整座襄王府给予秦柳。 这意味着,襄王府的泰、华、衡、恒、嵩,五大府苑皆归秦柳所有。 同时也意味着,秦柳的身份从先帝遗皇子,襄王爷,变成了当朝的储君。 因为只有储君才能享有全部襄王府,这样的身份暗示,让秦柳看见了自己未来的希望。 可心中还是要嘀咕一句,这特么又是要唱得哪一出戏! 秦柳绝不认为虚伪的秦景皇帝能做到如此大方,这一切无非是糖衣炮弹,用来麻痹秦柳,也用来暗示全天下说“他是一位仁义之君”。 这一点从襄王府的配置上就可以清晰得见, 襄王府的面积一口气增加的五倍有余,而侍卫、宫女及太监人数却没有增加。 按照以往大越储君的规格,服侍人员应该在千人左右。 而秦景皇帝并没有打算让秦柳享有真正的储君待遇,就像他也未曾真正开口说,秦柳就是储君一样。 秦柳耸耸肩,无所谓,反正路是一步步走出来,该是我的,逃不掉。 回到襄王府,自然是彻夜狂欢,秦柳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将安公公之流开除让其滚蛋! 而后扶立肖福乐、单游作为襄王府的总管太监。 春楠成了襄王府宫女之最。 温季能官复原职,为襄王府侍卫最高守备长。 而肖默生......秦柳果断地剥夺了他当太监的权利。 用秦柳的话说:“只是少了一根棒子,这不还有手脚吗?去读书,多学知识,虽然不能考功名,但总是能丰富自己的人生。” 至于其他人,秦柳也是丝毫不吝啬,每人赏金五两,赏银五十两。全府上下加起来,秦柳这一笔挥霍,直接挥出了近五百两黄金,五千两白银。 就连整件事情下来,完全没有参与度的卢飞先生,秦柳也赏赐了一幅价值不菲的名画。 卢飞万分感激,同时也是惭愧到了极点,当他得知到秦柳经历生死一线之时,战争已经结束。 卢飞言道:“小生才是宣誓要追随殿下,却在殿下最为危难之时不在殿下身边,实在是该死。” 说着话,将那幅爱不释手的名画退还给了秦柳。 秦柳见状,有些不高兴了,直言道:“怎么?看不起我吗?” 典型的职场台词,但秦柳说得便没有那么严肃,在故作恐吓了卢飞之后,秦柳笑道:“先生无须自责,一点小事本王还是处理得了,至于这幅画,先生就莫要推辞。” “正所谓无功不受禄......” 卢飞想表达自己心声,可秦柳直接抬手,用强硬的方式打断了卢飞。 秦柳说道:“先生之前或许是无功劳,但日后,可得让先生好好相助本王。” “殿下的意思是?” “本王知道先生是刘太傅的学生,您有很师兄弟也皆在朝为官,本王今日赏你名画,一来是感谢先生愿意追随本王,二来也是希望先生能在刘太傅及其他朝臣面前,多多为本王美言。” 秦柳这番话说得可就赤果果了,他想利用卢飞朝中人脉关系,进一步建立起自己的势力圈。通过赏赐全襄王府所有人和送礼卢飞的举动来向世人展示自己的慷慨和礼贤下士。 这些可都是读书人眼中所不齿之事,而秦柳就这么当着面的对卢飞说出自己的用意,着实叫卢飞哑口无言,不知下一句该如何回应。 而正此时,一阵喧哗从前门传入中堂。 肖福乐一脸慌忙赶来,跨进中堂时,还不慎叫门槛绊了一跤,跌倒在秦柳和卢飞面前。 秦柳不悦,冷冷问道:“福乐,什么事情这么慌慌张张,一点规矩都没有。” 肖福乐抬起头,嘴上一个“痛”来不及出口,已是惊慌道出:“大事不好,怀王爷......怀王爷来了。” 肖福乐口中说得怀王名叫秦晨,是当今皇帝的长子,也就是实际意义上的皇太子,大越国储君。 他的到来,秦柳一点也不意外,毕竟天下储君只有一个,而襄王府之地就是储君府邸所在,现在拥有这座府邸的人是秦柳,那怀王秦晨不爽,来闹事也就一点不奇怪。 第二十五章 泰苑与恒苑 只不过,不奇怪也有奇怪之处。≥ 肖福乐回禀秦柳的内容是,怀王秦晨带领着铠甲精兵,浩浩荡荡地闯进了襄王府五苑之最的泰苑,便声称要定居在泰苑之中。 这就让秦柳厌恶了,一座泰苑不算什么,反正襄王府够大,挪一个泰苑给怀王,秦柳还是接受得了。 但带精兵闯进泰苑,还特么一声招呼不打,这可就不算来闹事这么简单了,这摆明就是一副“懒得跟你废话,老子有兵,识相得就滚蛋”的态度。 这样一来,算是反客为主了。 秦柳若是去往泰苑找怀王讨说法,势必会生冲突,到时候秦柳要怎么说?非说襄王府是他的,不肯让怀王居住? 且不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说襄王府是储君府邸这一概念,秦柳也不能理直气壮说襄王府就是他的。 一旦说了,相当于表明了自己有篡位之心。 而若是秦柳不去泰苑,就这么不动声色的默许了怀王侵入泰苑,那其他三苑落入怀王之手,也就是时间上的事情。 甚至到了最后,秦柳连恒苑都保不住。 想到这里,秦柳自当感到了一丝奇怪,心中暗道着:“秦晨这小子何时变得这么聪明?竟能下出这么一步好棋。” 疑惑之中,秦柳的神色进入到沉静之中。 中堂上的肖福乐还跪在地上,等待秦柳话,一旁的卢飞先生不免也为秦柳着急。 卢飞言道:“怀王这是欺人太甚,这襄王府可是先帝为殿下而建,怀王怎能霸占。” “先生此言差矣。”秦柳闭着双眼,思绪中已是算出了眉目:“不是怀王欺人太甚,而是另有居心不良者,欺人太甚。” “殿下说的是?”卢飞对朝中之事不算了解,自然不明白秦柳所说的“居心不良者”是谁。 秦柳睁开双眼,眼神之中犹如燃烧起一团烈火。 这不是愤怒的火焰,而是兴奋不已。 若说之前与吕公公博弈,秦柳未有亢奋,那是因吕公公的档次太低。而现在,秦柳的兴奋足以说明,当今朝,皇帝身边第一人杨峰的实力。 怀王秦晨,说他勇猛,秦柳绝对认同,俩人是同年出生,秦柳岁长秦晨两个月份,但秦晨的体格魁梧,身形足足大了秦柳两个圈不止。 只因怀王幼年时候就长于军营之中,他老爹,也是如今的皇帝在那时还只是王爷身份,常年驻军在岭南之地。 可要说怀王是个聪明人,秦柳就只能“呵呵”了。 当初温季能不知轻重,冲撞过秦晨车架,而秦晨狂傲生气说要砍了温季能,最后却是被小小一个安公公出面就搞定了。 这足以说明怀王的智商是摆在桌面上了。 而现在,一个不聪明的怀王用了最聪明的入侵手段,这背后定是杨峰做得军师。 得,既然要玩,那就奉陪到底! 秦柳对肖福乐言道:“福乐,你先去安抚好温季能,让他千万别去泰苑闹事,包括府上所有人都一样,泰苑,我们就当送给怀王了。” “这......”肖福乐有些不甘,好不容易赶走了一个吕公公,现在又来了一个更棘手的怀王。 “殿下,真的就把泰苑让出去了吗?”肖福乐没有马上执行秦柳的命令,跪拜在地上,似有乞求秦柳收回成命的意思。 但秦柳肯定的点点头,直言道:“对,让给他,然后我们再憋死他。” “额?”肖福乐不明白秦柳的意思。 秦柳是知道怀王的性格,这小子说得好听点叫“骁勇善战”,说不好听了,那就是“好大喜功”。 他现在占领了泰苑,必定会叫嚣秦柳的恒苑,如果这是恒苑的侍卫去泰苑闹事,反倒正中了怀王的心意。 怀王带进泰苑的是铠甲精兵,各个都是战场上九死一生,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战争狂人,而恒苑的侍卫,说是三等士兵也一定不为过分。 侍卫之中,可能只有温季能的体魄能与精兵相抗衡,其他都是渣渣,在这种形势下若贸然进入泰苑争论襄王府的归属问题,必定是要全军覆没。 所以,按兵不动才是秦柳此刻的致胜计策。 “福乐,你就说说怀王部下都是精兵,为什么不直接来我们恒苑,打我一顿,然后把我赶走,抢了整座襄王府?” 秦柳相信肖福乐是聪明人,这问题想来该是难不倒肖福乐。 肖福乐沉默片刻,似乎能思索出一丝因果关系。 他恭敬在秦柳面前,言道:“小的愚钝,应当是有人嘱咐了怀王爷不要与殿下您生正面冲突。” 肖福乐确实聪明,秦柳点点头,接着问道:“那你说,是何人嘱咐了怀王?” “应是杨峰,杨公公。”肖福乐回答。 随即,肖福乐也就想明白了秦柳此前说得“憋死怀王”究竟指和意思,只要恒苑无人接茬泰苑,那以怀王的冲动性格,自然是要憋得心慌。 果不其然,仅是过去两个时辰,泰苑中的怀王就有些坐不住了,他满心以为自己一旦占据了泰苑,那秦柳就该大雷霆,然后与自己开战。 却没想,此时恒苑上下已进入到准备吃晚饭的状态。 无论侍卫、宫女还是太监,各个都跟过节日一样,笑脸颜开,似乎对泰苑被占一时,完全不准备去理会。 怀王急了,这种期待落空的感觉让怀王很不痛快,他立即拿起自己的佩剑,气冲冲地要进入恒苑,好好羞辱秦柳一番。 可精兵之中也有能人,一把就拦下了怀王。 “殿下,杨公公可有言再先,若是殿下贸然进入恒苑,便不再帮助殿下夺得襄王府。” 听到这句话,怀王停顿了脚步,可心头一股冲动难以消除,握住佩剑的手臂不禁微微颤抖。 精兵见状,也是知道怀王了苦恼,出策道:“襄王爷或许在此时还不知事态轻重,才如此不以为然,何不派上几名兵士,在泰苑与恒苑交界处,做做声势,好叫襄王知道殿下的厉害。” “对!”怀王一听精兵所说,脑子顿时就有了想法。 战场上,对垒叫嚣是常有之事,那在这泰苑、恒苑之间对垒叫嚣,又有何不可! 第二十六章 欺人太甚 其实,所谓对垒叫嚣,说白了就是骂娘。≧ 比较常见的出现在守城一方实力较弱,不敢出城迎战时,攻城一方就会在城门外咒骂守城方。 有多难听,就骂多难听,直到守城方不堪其辱,出城决一死战为止。 怀王此刻的喉咙里可就憋着一句难听的言语,本来是准备在秦柳来泰苑与他理论时,用来数落秦柳。 而现在,他要憋不得住了,直奔泰苑与恒苑交界的青墙边上,张嘴便是吐出一句:“秦柳,你人畜不分,低级下作,简直是把皇族的颜面丢尽......” 怀王的声音显有稚嫩,骂的语句也不算毒辣,听得恒苑之人不痛不痒。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 精兵们本是不敢直骂襄王殿下,但接在怀王之后,精兵们把着重点放在了“人畜不分”四个字上。 在酝酿好合理的,可以避开直骂襄王的台词之后,阵阵怒骂之声,便从青墙外,传入恒苑之中。 秦柳正与卢飞动起筷子,准备吃晚饭,就听着外面羞辱之言一句一句,此起彼伏。 卢飞有些听不明白,但襄王府的所有人可都憋出了一肚子火。 精兵算是处理的干脆,所谓人畜不分,指得就是秦柳曾经宣布过“看上小宫女春楠”一事。 但精兵不敢以此来骂襄王,所以重点将“人畜不分”的“畜”隐射到全襄王府的所有侍卫、太监和宫女的身上。 言语之中,尽是将奴辈比作畜,表达出皇宫里的精兵比王府的侍卫高贵,皇宫里的太监也王府的太监高贵。 秦柳听着这些话,心想道,都特么是奴才! 温季能不聪明,但反复听着青墙外骂着什么畜,什么低级,也知道其中的意思。 怒火燃烧,一副气冲冲的神情闯到秦柳面前。 不用他开口,秦柳也知道他想说什么,抬起手,止住温季能,言道:“温守备,你听见一群野猪在那里春,至于这么激动吗?” “野猪?”温季能这脑子可没有那么多根筋,一时理解不过来,还问道:“什么猪啊,隔壁的太嚣张了,霸占我们的房子,还骂我们。” 秦柳摆摆手,平静道:“隔壁就是一群猪,你一个大活人,跟猪有什么好计较的。” 秦柳是知道怀王下三滥,这种烂大街的伎俩,都对不起“激将法”这三个字。 想那三国演义里,诸葛亮何其羞辱地给司马懿送去一套女装,结果人家司马懿还乐呵乐呵地穿上了女装,最后怎么样...... 最后三国归晋了! 所以,忍字头上一把刀。 秦柳很是平静的接受青墙外的骂声,可温季能不能忍,他直言道:“小殿下,我们冲过,跟他们拼杀一番,叫他们知道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 秦柳看了看温季能,真的是人都往自己身上看! 温季能的体魄,秦柳相信他能冲到泰苑干死几个精兵,可眼下真正的对方是当朝皇帝的亲儿子,还有那个阉人杨峰,所以,干死几个精兵又有何意义,闹不好还伤到了怀王,连累整座襄王府都跟着倒血霉。 秦柳摇摇头,再度拒绝温季能。 然,正在此时,站在一旁的肖福乐站上前来。 他打住了温季能还想出口的话语,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泰苑之中的精兵已经改了口,他们不再侮辱太监宫女是畜,而是将矛头转向的肖默生。 秦柳定下思绪,认真的听着隔壁传来的声音。 “小太监,小公公,全族流放死光光......” “小太监,小公公,活在世上当畜生......” “啪”得一声重响,秦柳顿时从餐桌上站起身,怒斥道:“欺人太甚!” 随即,秦柳转过视线,看着此刻已是低头微有哭泣的肖默生。 秦柳曾告诉肖默生,一起都会好起来。 可眼下这是什么情况?秦柳允许怀王等人侮辱自己,哪怕侮辱春楠也没有关系,秦柳相信春楠会和他一样,不去理会这群野猪的咆哮。 但欺负到肖默生头上,这特么就不能被允许! 肖默生小小年纪,已是受了够多的苦难,而这一切无须多加猜想也知道是败怀王,以及怀王那个虚伪的皇帝老爹所赐,现在居然还特么臭不要脸的辱骂肖默生。 秦柳不能再坐视不管,他对着肖福乐喊话道:“福乐,去拿纸笔来,我要给怀王那个傻叉写封信,让他闭嘴。” 肖福乐见秦柳异常的气愤,还以为秦柳会号施令,正式与怀王开战,可没想秦柳只是要写信。 隔壁都已经骂得这么凶狠,怎么可能会因一封信就闭嘴。 肖福乐有点不抱希望,自然也就表现出无奈神情,转身为秦柳拿来纸笔,放在秦柳面前,而后便是一脸不痛快的站到了一旁。 秦柳看得出肖福乐的沮丧,但他不想解释,提起笔,开始在信纸上写下内容。 随后,秦柳点了点肖默生,言道:“就由你把这封信送去泰苑给怀王,记住,要亲眼看着怀王把信拆开看。” “我?”肖默生有些胆怯,僵硬的手臂不肯抬起接过信封。 卢飞见了,上前一步说道:“还是小生去吧,小生与怀王有过一面之缘,想必怀王也不会为难小生......” “不!”秦柳干脆的拒绝了卢飞的提议,将信递在肖默生眼前,命令道:“默生,这信就由你送去。” 听得出秦柳这是故意而为之,卢飞想想,或许秦柳这番做法,是另有所安排。 肖默生只得接过信,在秦柳的目送之下,向着泰苑前进。 怀王在泰苑虽然骂肖默生骂得痛快,可他毕竟没有见过肖默生,远远看见两苑贯通的入口处走来一名小太监,怀王挥手示意众精兵停下口中辱言。 战场上的规矩怀王还是懂得,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既然对方派了“使臣”,那就暂时停火,看看使臣能说出些什么。 肖默生走近怀王,内心的恐惧使得他越是靠近,就越是颤抖。 在行完跪拜之礼后,肖默生从怀中取出信件,递给了怀王。 “怎么,投降书吗?”怀王看着肖默生害怕的模样,心中很是得意。 想想自己这边可是战场精兵,跟你秦柳手里那群连府兵都算不上的渣渣对阵,还不是靠声势,就能吓得你们屁滚尿流。 第二十七章 给你下场雨 要说肖默生也是老实孩子,他跪在地上,在怀王得意的以为秦柳送来的是投降书时,肖默生低声喃喃了几句。≥ 怀王听不清,准备拆开信封的手指停了下来,质问道:“小太监,你叨叨些什么?” 肖默生不敢作应,将头埋地更加低了些。 怀王有些不高兴了,他是听惯了精兵粗犷的嗓音,又加上战场上擂鼓长期震耳,小小年纪的怀王不知不觉患得耳疾,小声的话语他都听不得清。 “问你话呢,你该不会是在说本王的坏话吧?”怀王不免有点疑心病,这就是典型的,耳朵有毛病之人的疑神疑鬼。 肖默生慌了,跪在地上的小身子骨整个抖了起来。 “小的......小的不敢说怀王爷的坏话,小的是说,襄王爷跟坏王爷的信,不是投降书。” 肖默生太害怕了,以至于声音如蚊虫一般轻弱。 怀王急了,这特么不是欺负老子耳朵不好吗! 抓起腰间的佩剑,转过剑鞘,往肖默生的身边上重重敲打过去,并吼道:“死太监,没了棒子就更女人一样,说话都没声音。” 肖默生哪受得起这一下,“啊”得一声就跪不住地,瘫在了怀王面前。 “殿下!”身边的精兵已是听清了肖默生的言语,上前一步,拦了拦怀王的剑鞘。 “殿下,这小太监说,襄王给您的不是投降书。”精兵在怀王耳边,用正常的音调说道。 怀王一听,眉头可就皱起来了。 不是投降书?难不成是劝降书不成! 怀王不是喜悦,用剑鞘捅了捅肖默生,言道:“不是投降书,那这是什么?” 怀王已是做好准备,如果肖默生敢说出“劝降书”三个字,那就不顾什么“不斩来使”这套狗屁,活活暴打肖默生一顿,然后向恒苑之人示威。 肖默生顿了顿,他也不知道秦柳这封信到底算什么,想了一想,稍用些气力回应道:“是家书,是襄王爷写给殿下的家书。” “我呸!”怀王迫不及待,根本不等肖默生说完,就已是一口痰水,吐在了肖默生的头上。 “谁跟那人畜不分之流是家人,居然还恬不知耻的写家书给本王,切......”言罢,怀王已是甩手将信封丢到了一边。 肖默生见状,急了,赶忙连磕几个头,慌言道:“殿下,求求殿下就看看襄王爷的信吧,襄王爷让小的来送信,殿下若是不看,小的可如何交差。” “你如何交差,关本王屁死,赶紧滚回去,不然本王可就要斩来使了。”怀王威吓道。 怀王自认为自己足有嚣张资本,所有人见了他都该吓得面色铁青。 哪里想,一开始还胆小抖的肖默生此时倔起来了,硬是磕头在地上,要求怀王看信。 “殿下,就算您要打死小的,小的也不能回去,求求殿下看信,求求殿下看信。” “混蛋东西。”肖默生算是惹到了怀王,可真要继续打肖默生,怀王又有些做不到。 还是那一句“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秦柳若是“劝降书”挑衅,那打死肖默生也不为过,可现在人家送来家书,自己却肖默生打得三等残疾,这事情传出去也太丢人了。 怀王不痛快,用剑鞘顶在肖默生的脑袋上,言道:“好,本王就算看你这狗奴才可伶。” 说着话,身边早就有看肖默生可伶的精兵已为怀王拾起了信封。 怀王接过信封,心中满是想着,如果能找出信中一丝不敬之词,就可以借此飙,暴击一下恒苑之人。 可在打开信封的当即,怀王傻眼了。 他皱上眉头,将手中的信纸三百六十度旋转一番,愣是看不明信中的意思。 “这什么玩意儿?”怀王疑问,众精兵纷纷围上来,可谁也看不懂。 怀王将信纸递到肖默生面前,问道:“这什么意思?” 肖默生看了一眼信纸,整颗心脏都不禁颤动了,只见信纸上简洁明了地写着“一切都会好起来”七个字。 肖默生这时才知道,原来秦柳这封信根本就不是写给怀王,而是写给肖默生。 正是此时,青墙另一头,猛然灌来一波又一波的清水,如暴雨降下一般,瞬间就像怀王及精兵,也包括肖默生淋得狼狈不堪。 秦柳站在青墙这一面,嘴角不免得意。 他对身边手持水桶的侍卫和太监言道:“多泼一些水,好好洗,要把青墙洗干净才行,不要心疼浪费水,我们的石井里有的是水。” “秦柳,你个王八蛋!”怀王听见秦柳的声音就在墙的另一侧,不禁愣了,再看看眼前的肖默生,怀王这才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什么家书,什么洗青墙,这特么就是要让怀王和他的精兵变成落汤鸡。 秦柳故意用“使者和家书”来引开所有精兵的注意,然后在让恒苑的侍卫各个提着装满清水的木桶,等着时机恰好时,给怀王来一场洗礼。 如此寒冬,这一场“雨”水泼得,秦柳光是想想就能知道怀王此时瑟瑟抖的模样。 不禁偷笑,对着青墙喊话道:“什么?小秦晨,你刚才是在骂我吗?” “秦柳,你个混蛋。”怀王已是气愤不已,顾不得上跪在眼前的肖默生。 而肖默生此时咧开唇齿,笑得可算欢快。也是不顾了尊卑之礼,起身,趁着精兵都忙着为怀王遮“雨”时候,迅逃离了泰苑。 肖默生明白秦柳的意思了,他本来还为怀王辱骂一事感到难过,现在他在泰苑走了一遭,心情已是截然不同,正如秦柳所说,一切都会好起来。 秦柳也是相信怀王有战士义气,讲究“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才敢让肖默生去练练胆量。 卢飞经历全程,算是整明白了秦柳的用意。 拱手在秦柳面前,低头言道:“殿下好智慧,此番既是戏耍怀王,由不叫泰、恒两苑的士卒相杀,而且,殿下是在自己的恒苑水洗青墙,不算越境。” “先生夸奖了,本王也就是这点小能耐。”秦柳回应卢飞,随即话锋转了个方向,对卢飞说道:“先生可否为本王做一件事情?” 第二十八章 兄弟俩 秦柳对于洗墙戏耍怀王之事,便不上心,相比起怀王这低能儿,秦柳更在意的是杨峰。 只是杨峰身居皇宫之中,而秦柳为避免皇帝猜忌,自然是不要去靠近皇宫为好,所以秦柳想得到杨峰的信息就变得十分困难。 好在卢飞在朝中人脉甚广,秦柳相求道:“再过些日子,就该到皇族年岁酒宴,到时候,本王想给杨峰公公送份礼,可又不知杨峰公公的喜好,所以,还请先生帮忙去打听打听。” “送礼?”卢飞一听秦柳这话,有些不高兴了。 秦柳不可能会给杨峰送礼,秦柳只是想知道杨峰的喜好罢了。 卢飞多次表达自己是忠心追随秦柳,若是秦柳有需要了解杨峰为人,只管开口便是,这般拐弯抹角,倒显得见外了卢飞。 卢飞直言道:“殿下是想知道杨峰之害处,何不直言呢?” “不!”秦柳否定了卢飞的猜想,说道:“先生莫要多想,本王确实有意要给杨峰公公送上一礼,想让杨峰公公明白,本王无心篡夺皇位。” “殿下是想求和?”卢飞听明白秦柳的意思了。 秦柳点点头,正是此意。 秦柳这番话没有虚假,他眼下的目标方向是“淮北京都”,可如今局势,他连走出襄王府都要被人监视,更别说离开帝都浩宁城。 所以,放任怀王侵入泰苑,甚至是其他三苑,连同恒苑一块拿去,秦柳也不在意。 只不过,秦柳不能太过主动的选择搬走,会让杨峰起了疑心,必须是像现在这样,一面反抗,一面败退。 与此同时,还要给杨峰多送礼品。 正所谓,礼多人不怪,伸手不打笑脸人,就算杨峰深知秦柳心怀鬼胎,也会适当收一收仇恨秦柳的野心。 怀王在第一局算是败下阵了,要不是精兵拦在,他早已挂着满头的水珠,冲到恒苑更秦柳拼了。 这一点秦柳也是知道,在让怀王淋“雨”之前,他已是下令厨房烤下八头乳猪,以及熬煮三大锅鲜骨汤。 正在怀王怒声痛骂之时,恒苑奴仆抬着烤猪和大锅鲜骨汤,穿过了泰、恒两苑的交界。 秦柳想到,怀王带兵兴致冲冲地闯进泰苑,势必是没有带着家厨,而此时天色昏暗下来,想必怀王与精兵都是饿了肚子。 当鲜骨汤香飘入泰苑,精兵喉中就不禁有口水溢出,即便肚子本来不饿,现在也是咕噜噜地打起鼓来。 尤其是怀王,他虽在军营成长,但也毕竟是皇子,身娇肉贵,在如此寒冬被“雨”淋了一身,早已冻得全身抖。 看见鲜骨汤时,脑海里不由浮现着汤汁美味,与那青烟袅袅的温暖。 “滚!”怀王一声怒斥。 虽然肚子响如雷声,味蕾也已经爆炸,可脸面摆在这里,怀王怎么能收下秦柳送来的食物。 再说了,谁知道食物里有没有毒? 怀王正想着,只见带领着奴仆端菜而来的肖福乐跪拜在地,言道:“怀王殿下,襄王爷有所交代,亲兄弟嬉闹虽得痛快,但此时已在饭点,还是先食过,在玩耍也不迟。” 言罢,肖福乐跪直身子,身边的奴仆已从鲜骨汤中打来一碗汤汁,递给了肖福乐。 肖福乐吹上几下,便一饮而尽。 而后再接过奴仆递来的烤猪片,也是一口吞下。 这样的举动是在说明食物无毒,怀王不必过分顾虑。 随后,肖福乐再向怀王磕头,继续言道:“襄王爷还有交代,说怀王殿下若是夜里无聊,可找襄王爷一聚,襄王爷已备好棋牌,恭候怀王殿下。” 从头到尾,肖福乐都表现出敬让三分,怀王知道,这代表着秦柳在向他表示友好。 可他不想秦柳对他示好,他想让秦柳滚出襄王府,把储君之位彻底的让给他。 其实怀王一直不知道自己是实际意义上的储君。 因为秦景皇帝虚伪,要演戏给全天下看,所以不敢册立怀王为太子,更不敢说怀王就是储君。 而杨峰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故意以“储君之位被秦柳夺走”之名,怂恿着怀王与秦柳作对。 这一点秦柳早已猜想到,而且也知道杨峰怂恿怀王,是因吕公公的前车之鉴。 吕公公是奴才,势再大,也敌不过襄王爷。 怀王就不同了,不仅在爵位上相同,还是皇帝亲儿子,所以怂恿怀王来对付秦柳,自然是最合适不过。 但杨峰用怀王这枚棋,也不是无懈可击,最大的漏洞,就是怀王太年轻。 换句话说,就是太嫩太小屁孩,而秦柳恰好有一万种手段可以嬉耍小屁孩,破了杨峰的局。 “本王才不喜欢秦柳送来的食物,本王就算饿死,也不吃嗟来之食。”怀王故意对着青墙外喊话,就是要说给秦柳听见。 秦柳暗自“呵呵”一声,心说你若不是皇帝亲子,打死都是多余。 上前一步,秦柳回应道:“弟弟,你这么想可就不对了,正所谓,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架。” “我呸,我这边都是精兵,哪怕饿死三天,打你的府兵都跟玩似得。”怀王傲气回应。 秦柳一拍手,这倒也是恰好了! 视线随即瞥过一眼温季能,而后对青墙外言道:“那我们就来一场比武,弟弟要是赢了,随便叫哥哥做什么都可以,而若是哥哥赢了,弟弟就赶紧吃饭,怎么样?” 挑衅,赤果果的挑衅。 而且秦柳还不等怀王做出回应,紧跟着又言道:”哎......我这个哥哥也真不会当,刚说了要吃饱饭才能打架,这又欺负你们还没吃饭了。” 秦柳这是以身作则,亲自教一教怀王,什么叫激将法。 怀王一听秦柳的话,思绪顿时就涌出各种不痛快,言道:“本王也都说了,我的精兵就算饿了三天,也照样打死你的府兵。” “那就来呗!”秦柳对青墙再挑衅道:“我们各自派出一名战士,就一局定胜负,免得耽误大家吃晚饭。” “好!”怀王回应,并言说:“若是本王输了,哪怕你的汤里有毒药,本王也喝,可你输了,以后见到本王,就得管本王叫哥哥。” 怀王还是小孩子,他的这个要求在秦柳听来哭笑不得,弟弟就是弟弟,哥哥就是哥哥,这赌约真是充满了童趣。 第二十九章 擂台上的怪物 比武的“擂台”被选定在泰、恒两苑交界处的通道入口,这样算是最公平,既不算怀王的精兵进来恒苑,也不算秦柳的府兵进了泰苑。 秦柳对比武的结果有着充足的信心,而怀王更是肯定自己的精兵必胜。 怀王的心思很简单,他看不上府兵,认定府兵就是打杂的奴才,完全不足为惧。 而秦柳想得可就复杂了。 且不说温季能的体魄是不是可以压制精兵,就凭着精兵此刻肚子的饥饿与摆在面前的美食,精兵不输也难。 但,该输还是得输! 秦柳将温季能叫到身边,嘱咐道:“你要打得精彩,但不要赢。” 这话说出口时,卢飞正在身边,他点点头,表示认同秦柳的想法。 怀王是一个急性子,好大喜功,他要是输了,必定是气急败坏,更加变本加厉的胡来。 可温季能没有这份脑力,他惊得一愣,言道:“小殿下,你该不会是想认怀王做哥哥吧。” 去你的! 秦柳当即拍了温季能一脑门,随后是一脸苦笑表情,心中暗想,要是温季能更加聪明一点,他必定是大将者。 秦柳解释道:“季能,你打赢了他们,他们可就有肉吃,有汤喝了。” “哦,原来是这样。”温季能点点头,似乎明白到了。 秦柳也是不想欺负温季能的智商,秦柳确实说过如果恒苑赢了,泰苑就得吃饭,所以以此为由,要温季能不要赢。 但凡是稍有聪明的人都听得出来这是扯淡,你若真不想泰苑人吃饭,那还给人家做饭干嘛! 温季能单纯,他直点头,一副“我不能赢,我不要他们吃饭”的表情。 秦柳叹息,继续说道:“咱们可说好了,你不能赢,但你要打得精彩,不让能他们看出我们是故意不让他们吃饭。” “小殿下就只管放心,我温季能一定打得他们满地找牙,然后再输给他们。” 言罢,温季能乐呵呵地蹬上“擂台”。 “擂台”上,怀王挑选的精兵已经登台,秦柳视线那精兵的身形,嘴角不禁是微微一笑。 怀王嘴皮上是说得硬气,说府兵不及精兵,但从擂台上的精兵的魁梧程度来看,可算是百里挑一。 看样子怀王是真不打算输! 精兵本是平常心,他的身材可以让他傲视一切对手,可当他看见温季能上台时,心里“噗通”了一下。 好家伙,这魁梧的有些过分了。 怀王看见温季能时,也是下意识退后一步。真没想到恒苑之中,竟有这么一位壮士。 温季能带着一脸坏笑,看起来胜券在握的样子,上前就呵斥了精兵一句:“小崽子,担心爷爷拗断你的脖子。” 好一个阵前叫嚣,精兵确实被温季能震住了,身体愣在原地没有动静。 怀王见状,对着精兵怒吼道:“你敢输,本王就宰了你。” 这一句,顿时将吃饭的赌约升级到了要命的厮杀,气氛也随之凝重了极点。 精兵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看起来是要让自己清醒一些,而后摆好架势,准备开战。 温季能一笑,不屑地看着精兵,言道:“最讨厌你们这些打架还摆动作的人,要打就打,还......” 温季能话到一半,“擂台”上闪电一幕震惊了全场所有人,尤其是恒苑侍卫,各个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这特么是什么鬼!”秦柳也是惊得不行,只听着温季能还洋洋得意地说话,他面前的精兵已如“李小龙”附身,一瞬间就将拳头轰在了温季能的脸颊上。 温季能巨大的身躯在一拳之后,左右摇摆两回合,随即如泰山崩塌,倒在了地上。 秦柳感觉自己的身背后已是汗湿了一片,他虽然不想赢这一场比武,可输得这么惨,也是太丢脸了。 本来还想通过温季能的战斗力来威慑一下怀王,好让他知道,恒苑里也是有角斗士存在。 可这位角斗士这么快就到了,这还不大大助长了怀王的嚣张! “完了......完了......”秦柳感觉到情况严重了,温季能的强悍仅限于针对普通人而已,这些精兵都是万里挑一的高手,战斗力可是逆天的存在。 怀王哈哈大笑,一扫先前看见温季能魁梧时的惊讶之色,言道:“中看不中用,以为找了个大胖子,就能打得过精兵吗!哈哈......” 秦柳对于怀王的嘲笑真是一点还击的余地都没有。 “怎么着啊,秦柳弟弟,以后见到本王,可得记得叫哥哥。”怀王对着秦柳讽言道。 秦柳很尴尬,无奈笑笑,但没有履行要叫“哥哥”的约定。 怀王不肯了,鼓动着身边的其他精兵,一阵嚷嚷着要秦柳叫怀王为哥哥。 莫说是秦柳,恒苑上下可都算是牙根都恨疼了。 好心给怀王烤乳猪,熬鲜骨汤,结果人家不吃,还要用比武来羞辱秦柳。 就连非恒苑的卢飞先生见得,都有些气不过了。 然,英雄总是最后飙,就在泰苑大肆喧哗,恒苑丢尽颜面之时,神奇的事情有生了。 温季能抖了抖身子,随即见他手掌已经是抱成拳,一声狮吼震彻苍穹。 擂台上的精兵还在喜悦之中,完全没有预料到脚底下躺着的温季能还有可能“复活”。 没来得及反应,已是被温季能一击“升龙拳”,正击在下颚,耳边几乎清脆听见“咔咔”声响。 是特么下颚骨被打断了吗? 秦柳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大呼“完蛋”。此时的温季能显然进入到暴走状态,估计早已把秦柳“一定要输”的嘱咐忘得一干二净。 精兵在温季能的重拳之下,双脚无可抗拒地离开地面,腰板挺直地腾向空中,随后重重砸落在地面,溅起一抹尘埃。 所有人都静下来了。 一直叫嚣着,自以为胜利的泰苑精兵皆是冷汗直冒。 温季能这还算是人吗?简直......简直就是怪物。 精兵心中这样想着,紧跟着就看见怪物恶狠狠地将目光投向了怀王。 秦柳一惊,不好! 暴走状态下的温季能恐怕已经认不得人,哪怕此时候飙杀了怀王,也一点不奇怪。 第三十章 纯种统治者血脉 “季能......你冷静点。 ≧ ”秦柳几步上前,拦在温季能与怀王之间。 秦柳是知道这样做的危险性,万一温季能真的六亲不认,暴怒重击秦柳也是极有可能生的事情。 可秦柳还是选择了拦住温季能怒视怀王的眼神。 怀王是当今皇帝亲子,他若有半点损失,襄王府必定遭秧,所以秦柳知道,即便自己此刻不上前阻止,回头皇帝问责下来,自己也吃不完兜着走。 卢飞见状,也是挺身而出,直扑在秦柳身前,似要为秦柳挡拳头。 怀王身边的精兵此时已反应过来,迅进入到一级戒备状态。 恒苑的府兵也不敢松懈,全数进入到泰苑,包围在怀王身边,做出保护姿态。 这倒是令怀王很意外,眼下明明是站在温季能身前的秦柳更加危险,而这群秦柳的府兵反倒是选择来保护自己。 这算是讨好吗? 怀王摇摇头,他可以从府兵的眼神中看出,府兵此刻的保护皆是出于真心。 而这真心的来源,便是秦柳。 每一位包围在怀王身边的府兵都像秦柳肚中的蛔虫,知道秦柳的主张是要保护怀王,在这危机时刻,无需秦柳再用言语命令,他们就知道该怎么做。 而此时,擂台上的温季能再一次出狮吼之声,怀王的心脏顿时提到了嗓子眼,深深陷入到恐慌之中。 这种恐慌可以被称之为担心。 怀王此刻在担心秦柳,视线紧盯在温季能的拳头上,深怕一个眨眼的功夫,拳头就已暴击在秦柳或卢飞的身上。 然,第三次神奇的事情生了。 危险系数达到最高点的温季能突然露出一脸憨笑,甚至是有点扮鬼脸的感觉。 温季能乐呵地言道:“被我吓到了吧。” 此话一出,全场陷入到死静状态。 秦柳瞪大了眼珠子,他很意外温季能居然懂得装死装疯,但同时心里也是烧起一团火焰。 在被温季能的变脸戏法惊愣了片刻之后,秦柳抬起手,不由分说地重重敲打在温季能的肩膀上,怒斥道:“差点被你吓死,还以为你要打怀王!。” “小殿下多想了,我温季能再傻也知道怀王是殿下的弟弟,就算杀了我温季能,我也不能打怀王啊。”温季能答得很是智慧,简直是达到了他智商的顶峰状态。 秦柳也顺势,继续演绎道:“你知道就好。” 说着话,又拍了拍温季能的肩膀,这种感觉就像好伙伴之间的亲密活动,深深折煞了擂台旁,惊呆的怀王秦晨。 怀王彻底的目瞪口呆了,他本是将秦柳对太监、宫女的友好视为皇族耻辱,更将秦柳看上宫女一事,宣传成“人畜不分”。 可就是秦柳的“人畜不分”,此刻叫怀王心生嫉妒。 怀王自幼在军营长大,身边的士兵倒是少不了,可真正能说话的,却是一个也没有。 这也是无奈,谁让怀王是生在帝王家,士兵那卑微的身份,哪里敢跟怀王殿下瞎扯淡! 秦柳转过身,见怀王依旧处在愣状态,笑了笑。 走上怀王面前,也同敲打温季能一样,拍了拍怀王的肩膀,笑言道:“我们这就算打个平手,你觉得如何?” 其实这一局秦柳是赢了,但作为哥哥,要懂得给弟弟留面子,尤其是一个好斗又急性子的弟弟。 然而,这位弟弟此刻选择了摇头。 他拒绝接受秦柳“打平”的提议,言语冰冷,不屈地说道:“不需要你让着我,输了就是输了。” 秦柳一听,哈哈大笑起来,言道:“好,就算你输了吧,接下来就听哥哥的,赶紧带着你的精兵吃饭,吃完要是还有力气,我们再继续比武。” 秦柳说出这话时候,脸上可算欣慰,可围在身边的恒苑侍卫都是皱起了眉头。 继续比武?拿什么继续比武!这年头的老板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怀王也看出恒苑除了温季能,已无可战之兵,故意冷冷“哼”出一声,言道:“好,等我们吃饱了,有你们受得。” 言罢,泰、恒两苑精兵、府兵各回各家,今日这番闹剧也就算告一段落。 但秦柳知道,这一切都只是刚开始。 今日从卢飞口中已大致了解了关于“淮北京都”的情况。 与秦柳猜想的差不多,淮北确实是一个国家名称,只不过,它原本的名称就叫淮国。 淮国的领土面积仅有大越的三十分之一,人口更是不足大越百分之一。 可就是这么一个国家,竟有长达四百年时间是被形容为悬挂在大越国北方的一把利刃。 直到二十五年前,淮国国内接连遭遇千古不遇的大天灾,硬生生将一个武装强国,推向灭亡的边缘。 而淮王族内部也在这一期间生了分裂,形成三个政权势力。 原淮国的正统王族被称之为“啸珂王族”,它在三权鼎立之后,力图收拾淮国内乱局面,可天不遂人愿,淮啸珂国王死于战争,仅留下一独女继承那落败的王位。 这位独女就是秦柳的亲娘——啸珂宝珍。 啸珂宝珍即位之后,便向大越提出了联亲,随后嫁给了秦柳的亲爹。 现在的淮北地区,就是当年啸珂宝珍嫁入大越国时的嫁妆,而淮北京都,便是曾经的淮啸珂王族国都。 这段关于亲生父母联亲之事,秦柳应当知道,可他却只能以不知情者的身份向卢飞请教,卢飞还以为秦柳是在考他的学识,回答的也极为认真。 卢飞说:“只可惜宝珍贤后十年前仙去,好在啸珂王族始终得到了大越秦皇族的帮助,在淮北地区逐渐恢复了军事力量,便从当年的‘利刃’,变成了如今大越北方的保护伞,也算是圆了宝珍贤后的遗愿了。” 是啊!圆满了! 秦柳为自己的亲娘宝珍皇后的离世感到惋惜,但庆幸亲娘留下了淮北势力。 只不过,就眼下秦柳的处境,别说是逃去淮北,就连离开浩宁城都是困难之事。 所以,秦柳将目标瞄准皇族年岁酒宴,瞄准杨峰。 想想那越王勾践,不也是卧薪尝胆,忍辱负重,终成一代霸主! 第三十一章 情窦初开 所谓皇族年岁酒宴,就相当于普通人家的过年的合家欢。 只不过,皇族嘛,都是一群从小锻炼皮笑肉不笑的主,合家没有欢,只有勾心斗角,相互猜忌。 秦柳有所心理准备,基本抱着事不关己就高高挂起的态度。 可这年头,能有几件事情是能顺着秦柳的心意,尤其是他所居住之地是储君府邸,哪一路封疆王侯进入浩宁城,不得来拜见拜见。 只不过,他们要拜见的人不是秦柳,而是当朝皇帝亲子,还未被正式册封为皇太子的怀王秦晨。 怀王是一个武人,最受不了礼仪拜来拜去,所以大部分情况下,他都选择闭门不见。 寒冬刺骨的天,这些各个头顶“王、候”爵位的大贵族老爷们在怀王门前碰了一鼻子灰之后,还是恋恋不舍,不肯离开怀王的泰苑门前。 他们谁不知道泰苑隔壁的恒苑里就居住着秦柳。 可他们谁又不知道,秦柳是先帝的遗皇子。 宁可寒风里站着,也不肯去秦柳那虚情假意一番。 秦柳对此也就呵呵了,真是一群白眼狼! “咚......咚......咚......”秦柳正是百般无聊,就听见房门上传来轻轻敲响。 随后,春楠踏进里屋,甜甜的声音,言道:“殿下,有人要找您。” 秦柳一愣,自己这么一号“病毒瘟疫”,还能有人找? 估摸着是走错门了,秦柳对春楠言道:“你跟那人说,怀王爷住在泰苑,让他去隔壁。” “殿下,额......”春楠有些不好言语,开了前口,后面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怎么了?” “怀王殿下本是叫奴婢不要说,可......现在来找您的,正是怀王殿下。”春楠低下头,显得有些为难。 秦柳这回更有点理不清思绪了。 自打与怀王比武论吃不吃晚饭之后,时间已过去了两个月。 这两个月可是井水不犯河水,怀王更是一步也不踏进恒苑,今天居然主动来找,肯定是有了不得的事情生。 而且,他还让春楠不要说是他来找,显然是有引人耳目之疑。 秦柳不再多问春楠,用膝盖想想也知道春楠不可能知道怀王为何回来。 站起身,披上斗篷,在白雪漫天之中,来到了中堂。 可中堂内空无一人,春楠也不禁疑惑了,言道:“额?刚才......刚才怀王殿下确实就在中堂,怎么......” 话未说尽,只听中堂最深处的大屏木景后传来怀王怯怯的声音。“秦柳......你过来。” 秦柳歪过头,眼睛盯了盯,不免心房噗通了一下。 这怀王爷是要闹哪一出?怎么把自己裹得跟粽子一样,是见不得人了吗? “我不过去,你出来。”秦柳随意坐上中堂边的木椅,二郎腿一翘,一副“你爱来不来的姿态”。 怀王见状,急了,加大些声音言道:“不跟你开玩笑,赶紧过来,出大事了。” 秦柳微微瞥了一眼怀王,不知该不该相信他口中的“大事”。 毕竟每个人的角度不一样,如果是秦柳说出大事,那这大事可能是足以威胁生命。 而这怀王爷......半个天下都算是他的,他能有什么大事。 秦柳继续不做理会,点了点春楠,言道:“楠楠,去端杯茶来,本王要一边看雪景,一边喝茶。” 说着话,秦柳的视线已经看向了中堂外面的雪花。 “秦柳,你个王八蛋,你想害死本王是也不是!”怀王火大了,半个身体踏出了木屏。 秦柳呵呵一笑,视线依旧望向中堂外,用后脑勺对着怀王言道:“在我襄王府内,没有人会害你,你有话直说,有什么好躲,亏你还是在军营里长大的。” 没错,怀王在军营成长,胆量绝对足够。而现在居然有什么事情能让怀王怕成这样,最特么不可思议的是,他害怕了,居然要找秦柳帮忙。 秦柳抿了一口茶,大脑开始飞转起来。 怀王见秦柳态度坚决,也知再显露气愤表情也没用了,毕竟他是襄王,不是泰苑里那群没事就知道拍马屁的精兵。 “好,我出来,但你得保证我不被你手底下的那个肖默生看见。”怀王妥协下来,但他这句话顿时引得秦柳回过了头。 秦柳盯着怀王,眉宇微微有些皱起,言道:“跟默生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本王这不都是被他害得吗!”怀王走出木屏,来到秦柳身边的木椅上,一屁股坐下。 春楠很识礼的将茶水端来,怀王接过杯子之后,叹息一声。 这回轮到秦柳着急了,最讨厌说话说一半,大喘气的人。尤其是堂堂怀王爷,怎就叫肖默生这小小太监给害了。 怀王言道:“两月前本王在泰苑青墙旁辱骂了肖默生,可谁想那群骂的凶狠的精兵都是吃里扒外的东西,将这事情告诉了宁王府的宁湘公主,结果......哎......” 哎你妹啊,说话能不大踹气吗! 秦柳都想掐死怀王,不过大意也算是听明白了。 当年肖默生全族被流放时,就是这位宁湘公主闹腾,非拉着肖默生,不让他被流放,这才保下了肖默生。 只不过之后没多久,宁王府也遭遇劫难,宁湘公主的亲爹从候爵王降级成了伯爵王,随后调离帝都浩宁城。 再之后没多久,宁王爷因心病郁郁寡欢,一病不起就死了。 好在宁王爵位能世袭,传给了宁湘公主的哥哥。 秦柳大致已读懂了怀王的心声,直问道:“你不会是喜欢宁湘公主吧?” 怀王被秦柳这一问,愣了,望向秦柳的眼神之中不禁充满了钦佩,结结巴巴地****一句:“你......你怎么知道的?” 秦柳心内一笑,看你小子这魂不守舍的样,用膝盖想也就知道你情了。 秦柳回答:“所以,现在宁湘公主恨死你了?” “可不是吗?”怀王再次叹息,言道:“宁王今早来拜访我,跟我提起了这个事情,说宁湘现在都恨死我了。” 秦柳看着怀王此刻的模样,心中不觉是哭笑不得。看你身材魁梧,一股子战士气场,怎么就在儿女私情上弄得这么不堪。 不过,这倒也好,怀王是皇帝亲子,若是帮他一把,顺便将他收做手中的棋子,那就一个“爽”字! 第三十二章 人心不古 “你说吧,你这两个月就是不肯踏进恒苑,今日来找我,是想我给你帮什么忙?” 秦柳就打开天窗说亮话,看怀王这样偷偷摸摸而来,肯定不是仅仅来说明“宁湘公主很生气”这么简单,必定是有所相求。 ≧ 怀王顿了顿,他确实要求秦柳帮忙,可这忙要怎么办,怀王自己都没有想好。 秦柳笑笑,替怀王回答,言道:“你辱骂了肖默生,可这个事情宁湘公主本身便不知道,她也是听别人口耳相传,所以,如果当时被你辱骂的肖默生自己否认了这个事情,宁湘公主自然就不会生你气了。”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怀王神情顿时流露出感激。 心想,秦柳这脑子怎么这么好用,什么事情都不用说,他全知道。 “可你确实是骂了默生。”秦柳话锋一转,向着怀王泼下冷水。 怀王对此无言以对,紧跟着秦柳又继续说道:“而且,全襄王府的人都知道你骂了默生。” “那你说要怎么办?”怀王急了,从木椅上站起身来。 “这种事情我怎么能知道要怎么办?又不是我让你骂默生。”秦柳端起茶,表露出事不关己之态。 怀王摇摇头,他倒想生气,可秦柳是眼下唯一能劝服肖默生否认事实的人,所以只得殷勤了。 怀王言道:“只要肖默生否认,他想要什么,本王都可以给他,连同恒苑所有人,只要他们在宁湘公主面前否认本王骂默生的事情,本王就......本王就......” 怀王犹豫了一下,最后一咬牙,继续言道:“本王就搬出泰苑,绝不再进入襄王府。” “别啊!”秦柳立即打住怀王的言语,心中那叫一个爽快。 正是验证了那句话,恋爱中的人,智商都是负数,尤其是单相思,更是负数。 秦柳言道:“你住在泰苑挺好的,要是搬走了,我们恒苑还觉得无聊了呢。” “你就给句痛快话,这忙是帮还是不帮。”怀王武人的急性子作了,开始有威胁的成分在里面。 秦柳继续饮茶,丝毫不受其影响,轻轻言道:“宁王现在住在哪里?我回头去拜访一下,看看宁湘公主跟你配不配,再决定帮不帮。” “什么叫配不配?你是说本王配不起她,还是说她赔不起本王?”怀王暗暗有些自卑。 宁湘公主虽才十一岁,可绝对是个美人胚子,长大后说她将倾国倾城,一点都不会夸张。而怀王呢,相貌只能算是中上水准,而且,肤色略黑。 怀王这番不自觉流露的自卑神态已让秦柳获悉宁湘公主的意思。 宁湘公主应当是看不上怀王,只不过人家毕竟是皇帝亲子,宁王府又怎敢拒怀王于千里之外。 “你要非说你是三皇叔的亲儿子,那当然是宁湘公主配不上你。” 秦柳话到此处,不再多言。 这话其实就是在暗示怀王,你若真是喜欢宁湘公主,那就客气一点。 怀王再一次叹息,恋爱之人也是多愁善感,言道:“你说得对,宁王现在住在城北重乾宫,还有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王公贵族也都住在那里。” 秦柳一听重乾宫,顿时有点后悔。 重乾宫虽然称之为“宫”,可实际上便不华丽,是一些血脉较远,或是不太受重视的皇族成员进入帝都浩宁城时,临时居住的场所。 换句话说,眼下应邀回到浩宁参加年岁酒宴的那群王侯们大部分都在哪里待着。 他们太需要攀登关系,太需要怀王爷多看他们几眼,活脱脱就是一群白眼狼加势利鬼。 秦柳深知,若是自己现在去重乾宫,必然是众矢之的,想想都感觉特别酸爽。 可看眼前怀王那无助的神色,秦柳又不希望错失这一“讨好”的机会。 还是忍了吧,去一趟重乾宫吧...... 不知道该不该说秦柳运气好,重乾宫内的那群白眼狼此刻大部分都出门去攀登浩宁城中,类似于怀王这种在朝堂上有言权的贵族。 仅剩几家小王族留守重乾宫,宁王一家,便在其中。 宁王爵位再传一代,就脱离了大越先祖定下的五代世爵,也就是说,现任宁王的儿子就不再被封王,而是像肖默生家族一样,仅封候。 可就是这么一个小王族,在得知秦柳到来时,仍是显有不屑之意。 且不说宁王本人,就连跟随宁王入帝都的家仆都要对秦柳阴阳怪气。 家仆端来茶水,随意地摆放在秦柳面前,言道:“襄王爷可得再等等,宁王殿下尚有杂事未了,一时半会还来不了。” “没事,让他忙吧,我无所谓等多久。” 秦柳已经对这些恶仆的态度习以为常,只是跟着秦柳一块来的肖福乐有些不爽气。 肖福乐言道:“宁王爷不愧是宁王爷,攀上了怀王殿下这一支,可就神情了。” “哪里哪里......”宁王家仆不甘示弱,言道:“怀王爷是日理万机,多少王公贵族拜访,他都闭门不见,可我们宁王爷一去,怀王殿下就如同见着了亲兄弟一般。” 秦柳听着,心中冷笑不已。 怀王这一小屁孩才多大,而宁王也是二十出头。 大小伙子叫小屁孩接近了,家仆就乐呵成这样,真是一群没节操的玩意儿。 家仆继续说道:“我们宁王府虽不算大王府,可毕竟是赫赫战功摆在那里,当今皇上又是戎马出身,比起那深宫之中不学无术的王爷,自然是更喜欢我们宁王府的家风。” 不学无术的王爷! 死奴才说话倒真不怕咬了舌头。 不过秦柳懒得理会这种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他今日到来,无非是探一探如今的宁王府还是否有当年的英豪之气。 肖默生家族被流放,宁王爷不惜得罪皇上,也要保下肖默生,这说明当年的宁王府有情有义。 而如今看着家仆的嘴脸,秦柳估计如今的宁王府已经把“有情有义”喂了狗了。 真的喂了狗了! 秦柳只是想客气客气,没想到这个宁王还真不要脸起来! 足足叫秦柳等了两个时辰,直到天黑了,才一脸不耐烦的来到秦柳面前。 第三十三章 拒人千里之外 “饭吃了吗?” 进门,宁王甩着手臂走到大厅最上位,一屁股坐下,很似随口地问道。 秦柳摇摇头,心骂道,老子在你这坐了两个时辰,吃没吃饭你丫的会不知道! “吃了,宁王府的菜饭果然名不虚传,叫人吃上一口,就记得一辈子。”秦柳假当自己受到宁王热情款待,拱起手,深深向着宁王作了一个揖。 宁王听着,先是一愣,而后露出嘲讽的笑容,接在秦柳的话,说道:“襄王爷喜欢就好,本王先前还怕不合襄王爷的胃口。” “宁王说得哪里话,这般极品佳肴,怎还这般不自信了。”秦柳答得顺畅。 这叫一旁的肖福乐和宁王府家仆都傻了眼,弄不懂这两位王爷演得什么把戏。 “不知道襄王爷今日前来,是有何贵干?”宁王满足了演戏的瘾,该是说正事了。 秦柳耸耸肩,言道:“没事啊。” “没事?”宁王眼睛微微半眯,不知襄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言道:“襄王爷乃贵人,怎会没事情来到本王这干坐两个时辰呢?有什么需要帮忙,您只管开口,只要本王能做到,定是尽力而为。” 宁王此时算是怀王面前的红人,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怀王能看上他,全因宁王府上有一个宁湘公主。 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宁王自诩自己的能力强于秦柳,而秦柳此刻正灰溜溜的跑来找他,就是有求于他。 “我真没事。”秦柳重复自己的答案。 这让宁王的脸色不禁难看了,冷下声音,宁王说道:“既然襄王爷无事闲来,而此时天已昏暗还不走,该不会是要住在本王这吧?” “对啊,宁王真是聪明人。”秦柳笑笑,拍拍手掌,继续说道:“我的襄王府这不是被怀王殿下给占了吗,没地方去,所以,我想住在宁王这,今天我先过来,明天我府上一百号奴仆也会过来。” “开什么玩笑。”宁王一拍桌子,有些失了情绪。 这算什么?一个落魄的皇子居然欺负的我头上,是看我宁王府好欺负吗? “襄王爷,您怎么说都是先帝之子,而今年这年岁酒宴,也算是先帝年号的最后一次酒宴,可您却以这么一副丧家之犬的形象示人,难道不觉惭愧吗?” 宁王尽量保持镇定,但他心里可急了,毕竟秦柳再落魄,也是当今皇帝的亲侄子,是正儿八经的公爵王爷。而宁王则已是伯爵王,等级相差就是两个级别,再加之已处在皇族第五代爵,实在没有权利对秦柳说一个“不”字。 秦柳心中呵呵一笑,今个还真就要赖在你这了,你能拿我咋滴? “这怎么了?重乾宫本来也是王侯居住的地方,我来这里住,不是合情合理吗?” 秦柳继续不要脸,他的理由是自己被怀王赶出了襄王府,而宁王最大的靠山又偏偏是怀王。所以宁王不能去找怀王帮忙,他不能对怀王说“您就让秦柳搬回襄王府吧”。 全世界都知道怀王要占据襄王府,所有人都得一起使劲,帮着怀王帮秦柳赶出襄王府,现在秦柳搬出来了,哪有再请怀王把秦柳接回去的道理。 “襄王爷,重乾宫可不算小,您这是哪里不好去,非要住到这里来?”宁王的脸上越加难看,藏在衣袖里的拳头恨不能打死秦柳。 可秦柳神情轻松,理所当然地回应道:“因为我们是朋友,当然要来你这里住。” “什么?”宁王一愣,他的记忆中最后一次见过秦柳是在可是六年前,压根连一句话都没有讲过,谈什么朋友。 更何况,如今秦柳算什么?谁跟他走得近,谁就得倒霉,简直比瘟疫还可怕。 “襄王爷,您就别开玩笑了,本王是疆外小王族,而您可是皇上亲侄,本王哪够资格与您做朋友。”宁王说着话,额头上的冷汗还在悄然划落。 他站起身,他要在秦柳再说出其他话语之前赶走秦柳。 抬起手,做出一副要送客的动作,宁王言道:“这样吧,您到其他王侯哪里问问,看看他们是否愿意收留襄王爷您住一晚。” “宁王爷是何意?”肖福乐适时后站出身子,质问道宁王。 “我们家宁王殿下的意思是,送客!”宁王府的家仆也站了出来。 而秦柳则如泰山一般,坐在木椅上纹丝未动。 宁王算是把脸色放下来,如果之前表情都还是算基本保持了客气,那现在可就真的要本色出演了。 宁王说:“襄王爷,您虽年幼,但事到如今,您也该懂事了吧,千万别害人害己。” “害人害己?”秦柳一脸无知的会问。 “对,害人害己,您现在的身份,谁敢于你有瓜葛,就算是本王求您,您离开吧,莫要连累了本王。” 秦柳听到这里,嘴角浅浅流出一抹笑意。 憋了半天,早这样说不就可以了。秦柳摇摇头,算是彻底对宁王府死了心,当年的“有情有义”没了,还变成了“唯利是图”的小人,宁王府的落败,必成定局。 秦柳站起身,没有再多说一句,迈开脚步,离开了重乾宫。 回到襄王府的时候,怀王已是在中堂焦急等候,一见秦柳回来,立即上前询问道:“怎么样?帮不帮我?” 怀王没有注意到秦柳神情的不同。 此刻秦柳没有掩饰,将自己在宁王府受到气愤完全呈现在脸上。 秦柳问道:“秦晨,你觉得宁湘公主是好人吗?” “当然!”怀王不假思索地回答,而后才注意到秦柳脸色的不同,有些疑惑地问道:“怎么了?难道你觉得宁湘不是好人?” “不,宁湘是好人,正是因为她是好姑娘,我才为她感到难过,感到气愤。”秦柳很肯定的回答着,而后叹息一声,显得心事格外沉重。 怀王听着这些,心脏不禁紧绷了一下。 尤其是秦柳说他为宁湘感到难过之时,一股莫名的冲动就涌上了怀王的心房。 怀王最怕宁湘难过,要是宁湘被人欺负了,受委屈了,怀王一定扛上他的大刀,为宁湘报仇。 第三十四章 这是来抢美女的 秦柳神情可谓愤怒,但内心呢,倒是呵呵的一直笑着。 ≥ 他不过是要营造紧张的欺负,让怀王以为宁湘公主身上生了什么不得的事情。 现在看宁王的反应,秦柳很是满意。 “行了,今晚累了,明儿早说吧。”秦柳说着话,手指已经点了点肖福乐,言道:“送客吧。” “喂,你就这样要打我走?”怀王有些不高兴,等了小半天,终于是把秦柳等回来,可这事情都还没说,就要赶人,未免也太不近人情。 然,秦柳就是要不见人情,而且还是极端的不见人情。 对着还不肯离开的怀王,秦柳气存丹田,一口怒气咆哮出一个“滚”字。 怀王惊了,就连肖福乐也傻了。 中堂之内,在秦柳怒吼之后,死静了下来。 “这......这是怎么了?”怀王还有疑问,而此时的肖福乐已在向怀王使眼色。 怀王虽然很是迫切的想知道今天重乾宫到底生了什么,可看眼下秦柳的神情,还是作罢了,乖乖返回他的泰苑。 有些事情,就是需要憋一憋。 秦柳相信,今晚怀王将无法入眠,他会很疑惑,非常疑惑,一直疑惑到明天天亮,就会急不可耐地再度跑来恒苑打听情况。 果然,第二天天还没有亮,怀王就又一次裹得跟粽子一样,来到秦柳房间门外。 可是,秦柳根本就不在房里。 春楠见到怀王,有礼地上前对怀王言道:“殿下,襄王爷一早就又去了重乾宫,说是要......” “这么早?”怀王有些吃惊,想起昨夜秦柳那几乎要吃人的表情,怀王深信秦柳心中一点有事情,赶忙问道:“他说要去重乾宫做什么?” “说是......说是要把宁湘公主接来襄王府,还说宁湘公主在宁王身边,太可怜了。” 可怜?没错,秦柳昨夜就说过他为宁湘感到难过。 可特娘的到底难过些什么! 怀王没时间多想,转身直奔回他的泰苑,准备车架,前往重乾宫。 而此时的秦柳已经重登宁王的住处,惹得宁王是一面打哈欠,一面怒火了眼。 秦柳见状,心中满是得意,开口言道:“宁王要不再回去睡会觉吧,我今天来不找你,我是来找宁湘公主。” “你一大清早登门说要找家妹,是不是太无礼了点。”宁王冷冷口气,显得极不耐烦。 “怎么会呢?论关系,我也当是宁湘的哥哥,哥哥找妹妹,有什么无礼?”秦柳装着一脸无知,可他心里知道,这种行为的无礼程度,可以与擅闯女子闺房同等。 只不过,秦柳此时才十四岁,他装自己无知,那便就是无知。 而宁王已经二十出头,他心里那点肮脏的心思,藏都藏不住。 “襄王爷可真是抬举了,我们宁王府哪有资格与襄王爷称兄道弟。”宁王站起身,又是昨夜那一套,送客! 可这一回,秦柳不会再走了,他可得坐着等待怀王的到来。 秦柳言道:“别这么不见人情,你看我一大早前来,就是为了能见宁湘妹妹一眼。” 宁王一听这话,脸上就铁青了,低沉地问道:“襄王爷何意?什么叫一早前来,只为看家妹一眼?” “就是想看她一眼,怎么了?” “胡闹!”宁王就像是难道抓住了一个飙的点一样,顿时拍响了秦柳面前的桌子。 然后硬声说道:“襄王爷,本王好意最好后再劝你一次,赶紧离开,否则,本王可就要让怀王爷来评评理了。” 秦柳一惊,神色稍显几分恐惧,更加无知的问道:“为何......为何要请怀王殿下过来?” “哼!”宁王一声冷笑,想想自己可有今天了,指着秦柳的鼻梁,说:“看来襄王爷还不不知道吧,家妹与怀王爷是青梅竹马,感情甚好。” “那又怎样?”秦柳继续装傻。 “怎样!襄王爷您一大早来找家妹,难不成是想棒打鸳鸯,横刀夺爱不成?” “对啊!”秦柳就差拍手掌恭喜宁王答对了,言:“我今天来,就是想看一眼宁湘,如果她长得漂亮,我就把她接回襄王府住去。” “你......”听见秦柳理直气壮的说出这句话时,宁王都傻了。 把未出嫁的宁湘接到襄王府,孤男寡女一个屋檐下,这成何体统。 宁王满眼怒火,对着身旁的家仆吼道:“你们还愣做什么,还不快去请怀王殿下来主持公道。” “是,小的这就去!” 家仆领命,转身便要想屋外走去,可他哪里能出去,此刻屋外正被温季能所率领的恒苑府兵把守着。 家仆刚是往外一冲,直直就撞在了温季能强壮的胸肌上,紧跟着“哎呦”声,倒在了地上。 宁王见是如此,可就冷汗下来了。 他是封疆小王,进入浩宁城是绝对不能带着自己的兵马而来。眼下算是糟在秦柳的道上了,恒苑的府兵虽然没什么战斗力,可毕竟是有四五十号人,真打起架来,宁王可不认为自己能干得过秦柳。 “秦柳,你这到底是想做什么?难不成是想强抢家妹?”宁王的神经已经紧绷,秦柳这样“兴师”而来,绝不是闹着玩玩。 他是认真的,他是真的要抢走家妹! 宁王还是感到恐惧,此前藐视的眼神已经不见,瞳孔不禁微微颤抖。 秦柳平静一笑,不做言语,只是呆呆地看着宁王,赐予宁王最残酷的精神折磨。 正在此时,屋外传来阵阵马蹄声响,怀王动作迅,率领着泰苑的精兵,以高规格的阵势驶入重乾宫内。 这一来,整座重乾宫都沸腾了。多少次寒风之中乞求怀王见上一面都不得,现在怀王亲自来了,谁还能错过这个机会。 车架停在宁王住地前,从四面而来的各种王侯已经纷纷跪倒了车架前,大呼“怀王千岁”。 宁王一看怀王来了,脸上的神情顿时就炸了! 一声放肆的狂笑之声骤然响起,对着秦柳呵斥道:“你死定了,你死定了!” 秦柳视线往屋外微微一瞥,神情完全淡定,根本不将那山呼“怀王千岁”之声放在眼里。 第三十五章 这就是王公贵族 怀王下的车架,见那满眼跪拜自己的王公贵族们,心里很是得意。 可再一看宁王门前,温季能正瞪着灯笼大眼,一脸不屑,不禁感到霉头被触,稍有不是喜悦。 宁王摆摆手,嘴上连话都懒得说,就让王公贵族们起身,滚蛋。 而他自己则迈步到温季能面前,质问道:“你们恒苑是什么疯,一大早包围宁王住地是什么意思?” 怀王用包围这一词是正确的,此刻恒苑府兵正是用包围的阵势,把守着宁王住地的所有路口。 温季能“哼”了一声,心高气傲着,不理会宁王的问话。 好在身旁的肖福乐识大体,拱手在前,言道:“襄王爷昨夜夜不能寐,深感宁湘公主委屈,这才一早带小的们来,要接走宁湘公主。” “胡闹!”怀王一听“宁湘委屈”就不痛快了。 这到底委屈在哪里?到底难过在哪里?你就丢出这么一句话,就害得本王也一晚上睡不好觉,今早了,你还要吊本王胃口。 怀王不是爽快,声音不免也加重了加分。 站在宁王住地前的其他王侯完全不知道其中了什么,只看怀王一脸生气的模样,就猜想到秦柳得罪到了怀王。 毕竟是这几日来,怀王是谁都不见,唯独见了宁王,可见怀王与宁王关系亲好。 有好拍马屁的就看准了这一时机,立即上前到怀王身边。 言道:“怀王殿下,您这可得说说襄王爷,昨晚上我就看见襄王爷在宁王这闹事,可怜宁王敢怒不敢言。” 这人说完话,紧跟着就同类人也上前,说道:“就是说,襄王爷这是还将自己当国之储君,飞扬跋扈,实在是嚣张的很。” “放屁!”温季能大老粗,最看不这种颠倒是非,一步上前大喝一声。 可这一声并未卵用,这些个王侯是什么身份,哪里能害怕温季能这等小卒。 甚至是有人主动贴到温季能身前,势要做出让温季能推动自己一下,好玩一场“碰瓷”。 那人指着温季能,言语冰冷道:“真是什么主子带什么样的家仆,一个小卒子也敢这般嚣张。” 温季能一听这话,还得了,伸手握住自己腰间的大刀,眼看着就是要抽刀砍人了。 怀王是知道恒苑众人关系融洽,与秦柳又是亦主亦友,本着为秦柳考虑的精神,怀王抬手,一把搭在了温季能握刀的手掌上。 言道:“温守备,你想造反吗?” 温季能这脑子可不懂得思考后果问题,他不顾尊卑,直接就甩开了怀王的小手。 顿时,全场就沸腾了,各个都上前直指温季能敢对怀王动粗,更是将温季能的主子,也就是秦柳骂的狗血淋头。 而此时,屋内的宁王已是如获重生,狂笑不止。 见得外面温季能对怀王做出粗鲁动作,更是一脸邪恶地对秦柳说道:“你死定了,我一定会让怀王殿下将你和你的部下统统打入天牢。” “得了吧,怀王哪有这么大的权利。”秦柳不以为然,翘起二郎腿,斜靠在木椅上。 “哼!”宁王冷笑道:“秦柳啊秦柳,你还以为你是储君不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现在什么德行,还敢在这里夜郎自大。” 哎,该说夜郎自大的,应该是宁王吧! 秦柳懒得再跟宁王多费口舌,既然怀王已到,那就“公事公办”了。 秦柳站起身,扭动了一下脖子,就像拳击手即将上阵一样,言道:“给句痛快话吧,要不要让你妹妹出来给我看一眼。” 流氓地痞气息浓烈,这叫宁王怎么可能答应。 索性转过身,宁王直接就冲出住地,来到怀王面前,挂着一脸气愤。 怀王此刻被围在身边的那群王侯们弄得头大,看见宁王出来了,赶忙问道:“到底生了什么事情?” “殿下啊,殿下!”宁王就像见着了亲人一样,恨不能滴落几滴眼泪,以表示内心的委屈。 宁王言道:“秦柳这小子要强抢家妹,本王不肯,他还要打本王,还说他是储君,就算打死本王,本王也不能吭声。” 这一状算是告到了怀王心房之中,储君之位是普天之下唯有,怀王势在必得,岂能叫他人抢走。 再加之怀王已是烦躁得很,心头可就一直挂着秦柳所说的“宁湘难过委屈”,一时气愤,对着里屋怒吼道:“秦柳,你给本王滚出来!” 话语落下,身边那群王侯可都起哄了,大呼着:“滚出来!” 秦柳抿嘴笑笑,真不知该如何来形容王侯们行迹的拙劣。 在听见他们山呼着“滚出来”之时,秦柳一副事不关己之状,重新坐回到木椅上。 而肖福乐见屋外情景,已是深感事态不受控制,赶忙进到里屋,请示秦柳。 秦柳只说:“你去让怀王一人进屋。” “这......”肖福乐感到为难,言道:“眼下众人都在怀王耳边嚼舌头,怀王也是气愤不已,您这不肯出去解释,却要怀王一人进屋,未免是摆高了架子,惹怀王爷不高兴吧。” “怎么?我是他哥哥,难道不该把架子摆高点吗?”秦柳会问。 心想,肖福乐这小子可是被外面众王侯的阵势给吓着了,居然看不起自家主子,长他人志气。 肖福乐无招,只得出门来在了怀王身前,毕恭毕敬,也实在是口齿不能顺畅地言道:“殿下,这......我们......这,襄王爷的意思是不肯出来,是想......想请您一人进屋谈谈。” 怀王此时是众星捧月,被各阶层贵族层层拥护着,只差身上没有披挂龙袍,不然活脱脱就是一位皇帝。 秦柳要这位准皇帝去他的“办公室”喝茶,怎能不让怀王生气。 “不去!”怀王呵斥的大声,是故意要让秦柳听见,而后才用正常音调对肖福乐应道:“你赶紧叫他滚出来,否则本王的精兵可就要冲进去了。” “你这胆小鬼是不敢进来吗?”秦柳靠在木椅上,使出耍小孩子用的激将法,逼着怀王。 怀王当然知道秦柳这是故意刺激他,可就是因为这种故意,反倒让怀王感到不对劲。 襄王府做邻居两个月,虽不串门走动,但怀王也是深知秦柳智谋高深。 他怎么可能把自己置于这等不堪的田地?又怎么会使得这般幼稚的激将法? 第三十六章 岂敢如此嚣张 怀王一想,秦柳之聪明,不该是干下愚蠢事情的人。 倒是不妨进屋看看,听那秦柳到底要说些什么。 拨开挡在面前的温季能,怀王迈步进到屋内,一看秦柳悠哉惬意,丝毫不受屋外敌意影响,不免笑了。 故作恭敬道:“呦,襄王爷好气派,兵临城下之际,仍是泰山不动,实在叫本王佩服。” “你这马屁拍的,本王喜欢。”秦柳也不客气,正面收下怀王的仰慕之情。 “你还真蹬鼻子上脸,要不是我在屋外拦着,那群王侯们早该进来把你大卸八块了。”怀王坐到秦柳身边。 不知从何时去,怀王对秦柳已没有敌意,至少在内心深处,他多少还是将秦柳视为兄长看待,只是在表面上,尤其是牵扯储君之位上,怀王还是要对秦柳保持着几分威胁。 “你在侮辱我的智商吗?”秦柳不理会怀王“拦下屋外王侯”的说法,言道:“他们不过是圈养的宠物,叫吧叫吧也就是最了不起的事情,哪里真敢咬人。” 秦柳这话说得,潜台词就是把屋外同宗之人视作犬类,侮辱至极。 但怀王不生气,甚至是认同秦柳的观点。 秦柳继续说道:“你也看见了,这就是宁湘公主的生存环境,她是一个好姑娘,否则不会因为默生那一小小太监之事,与你这堂堂怀王生气。” “本王知道,本王一直都知道宁湘是好姑娘,否则怎叫本王如此喜欢。”怀王这一时还没有听出秦柳的意思。 秦柳继续补充道:“对,宁湘是好,可他哥哥呢?你看看宁王与那屋外小人儿们是有区别?” “尤其是,你拒绝众王拜见,唯独允了宁王进入泰苑,这无疑是向众王出信号,说是宁王与你交好,这样一来,宁王这小人儿岂不嚣张?” 秦柳轻言几句,算是把屋外那王侯之言全数推翻。 再听完秦柳之言后,怀王沉默了片刻,而后用稍稍怯弱的声音问道:“你能不能先告诉我,昨天在这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你昨晚这么生气。” “狗仗人势。”秦柳干脆利落地用这四个字回答了怀王。 怀王明白了,站起身,走向屋外。 众王见怀王一进一出,神色稍显愤怒,心中得意了,想必是刚刚教训完秦柳,尤其是宁王,他一想秦柳此番前来是要强抢宁湘,这不是正顶着怀王的枪口上撞吗?肯定是惹得怀王殿下满心不悦了。 就连肖福乐在看见怀王脸色时,都不免滋生出担心。 毕竟泰、恒两苑并没有正式“签订和平”条件,两苑交界的青墙旁,仍是处于“军事”禁区状态。 然,怀王走上众人身前,清了清嗓子,言道:“宁王,宁湘公主此时正在何处?” 第一句话就先问了宁湘公主,这倒是让宁王有些失望,还以为怀王会宣布如何惩治秦柳。 宁王上前,拱手言道:“家妹此时正在姑姑兰候府上。” 说罢,宁王还觉得不够味,补充道:“因昨日襄王爷到来,本王见襄王爷时有流露yin色之相,怕是担心襄王爷会对家妹不敬,这才连夜将家妹送去了兰候府。” “现在想想,真是万幸,若不是昨夜及时,今日襄王爷这副德行而来,定是要吓着了家妹。” 宁王说完话,心中窃喜万分,这样的言语出去,怀王爷还不得气得杀了秦柳不可。 怀王的脸色确实在宁王的言语中,变得越难看,只不过,这种难看完全是针对宁王,而宁王却完全不知道。 一开始怀王只是知道宁王好拍马屁,不算正人君子,可还不至于到秦柳所说的小人儿地步。 而现在看来,宁王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儿。 只是当着众多王侯的面,怀王还是想着留他宁王一丝面子,毕竟是宁湘的亲哥哥,未来的大舅子。 “宁王,你也进屋来吧。”怀王尽量压制自己的愤怒,招招手,示意宁王进到里屋。 宁王这可高兴了,看看此刻身边那么多王侯,只有自己是能贴着怀王的身边,这是何等身份,是大越未来皇帝身前大红人的身份! 此时的秦柳本想站起身到屋外看看众王是何等丑陋面孔,却见怀王气呼呼而来,一屁股坐回在了木椅上。 不等秦柳问事态如何,宁王也就进来了。 宁王见秦柳站在怀王神情,神情有些木然,不由心中暗笑了。 他哪里知道,秦柳的木然是不解怀王何故如此气愤。 宁王开口道出:“秦柳,你现在可知罪重,竟敢强抢家妹,本王早就提醒过你,家妹与怀王是青梅竹马,岂能是你说抢就能抢了去。” 秦柳一听这话,冷眼不禁显露,看着宁王整个就一小人得志。 言道:“宁王,你弄错了吧。” “怎么,在怀王面前,你不敢嚣张,想要抵赖了不成。”宁王看秦柳是有狡辩之意,上前一步,摆露出一副要揍秦柳的姿态。 秦柳笑笑,推开过分靠近的宁王,言道:“不,我没有要抵赖,我确实是说要把宁湘带回襄王府。” “你还敢说!”宁王真是佩服了秦柳的不知死活,竟敢当着怀王之位,还说这番话。 “为什么不敢?反正我跟怀王都住在襄王府,等宁湘搬来了,我们襄王府可就热闹了。” 见秦柳仍是不知所谓,宁王笑了。 这襄王府现在是还叫“襄王府”,可过不了多久,就该改叫“怀王府”,这秦柳居然还以为自己能在襄王府常住,真是愚蠢至极。 “说吧!”此时,坐在木椅上的怀王开口了。 怀王的视线盯着地面上,声音低沉如空,显露着气愤。 宁王得意地看了一眼秦柳,伸出手,一副“请您赶紧说吧”的态度。 然,怀王视线一转,死死盯在宁王的身上,怒言道:“是让你说!” 声音如刺,宁王在这一刻,猛地感到心脏被刺痛一阵,整个大脑都空白了。 说......说什么?怀王是要我说什么? 宁王傻住了,再看秦柳,秦柳却是扬起嘴角,一脸胜利者的笑容。 第三十七章 谁才是老大 宁王这是完全摸不着头脑,但他知道,情况似乎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看着眼前怀王面对自己的脸色,这分明是在责备自己,而不是责备秦柳。 宁王胆怯了,微微弯下腰,拱手在前,低声问道:“怀......怀王殿下,您这是要我说什么?” “说你同不同意让宁湘搬去襄王府。”怀王挑明道。 宁王听罢,整个人就跟触电了一样,再看秦柳,他的得意,简直可以被形容为邪恶。 “这......”宁王不知该如何言语。 他不敢说不同意,也没有必要不同意,反正一开始就是打定了要趁着怀王对宁湘有意,搭上怀王这条线,只不过看秦柳那份得意是样子,似乎这功劳都成了他的。 宁王不悦,言说道:“怀王殿下武文双全,家妹于殿下一同,自然是耳濡目染,必有成长,只不过......” 宁王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眼珠子往秦柳身上一瞥,继续说道:“只不过,这襄王府内还住有龌蹉之人,怕是会惊吓了家妹。” “哼!”宁王刚一说完,怀王就吐出冷笑了。 龌蹉之人到底说的是谁?要不是怀王求着秦柳帮他化解宁湘公主生气一事,又哪来的龌蹉之人。 怀王瞪起眼,拍响桌子,呵斥道:“宁王,你就给句痛快话,到底同意还是不同意。” 这口吻跟秦柳简直一模一样,不愧是兄弟。 宁王猛然明白过来,原来秦柳来他这强抢宁湘,就是奉了怀王的旨意。 额头上汗滴划落,宁王这是要倒吸多少口凉气才能平复,低下头,不敢再抬头去看怀王,只能听见站在身边的秦柳出呵呵的嘲笑之声。 原来秦柳才是怀王身边最大的红人,宁王心内那就一个恨啊。 之前的恨是自以为等怀王来了,就可以报仇,而现在恨,就只能憋心里了。 “既......既然怀王殿下有意,那......那......”宁王真是说不出口,这不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吗?宁王何时感到如此挫败,还是败个一个迟早要被杀除的先帝遗子。 一想到秦柳能得到怀王如此对待,就不免要去想秦柳是不是天天晚上给怀王端洗脚水。 败给这等下三滥之人,宁王哪怕再是废物,也深感羞耻。 噗通一声跪地,将额头狠狠磕砸在地面,宁王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同意”二字。 “算了吧,我们直接去兰候府,问问宁湘同不同意就是了。” 秦柳话,随后拍了拍宁王的肩膀,继续言道:“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跟宁湘吵了架,所以宁湘才去兰候府住着?” 这个问题出来,宁王有些愣了。 正如秦柳所言,宁湘公主确实是因看不得宁王一心想要攀附怀王,才气愤得离开重乾宫。 可这种事情,宁王万万不敢叫外人知晓,深怕得罪怀王。 而秦柳此刻直接说出这问题,宁王不禁感到整个身背都要湿透了,眼光深有怯意,偷偷瞄了一眼怀王。 秦柳已经知道了,那怀王是不是也知道了宁湘不喜欢怀王的事情? 宁王不敢多想,但心里已是知道,自己想保住宁王爵位继续世袭的愿望,落空了。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就是秦柳这无耻的家伙! 看着秦柳与怀王向着屋外走去,准备去往兰候府上找宁湘,宁王便是满心仇恨,此时若是有人能给他一把刀,他会直接捅死秦柳。 然,思绪刚是这样想,宁王就注意到了一个微妙的细节。 秦柳与怀王,他们并非肩并肩而行,也非怀王在前,秦柳在后,而是秦柳以当仁不让之态,站在怀王身前,怀王倒显得像是秦柳的跟班。 在皇权时代,哪怕是一般富贵人家,嫡出庶出皆是尊卑次序,何况是礼仪至上的皇族。 宁王见这一幕,心中已然是噗通了一声。 秦柳若真是每夜为怀王端洗脚水,又怎能破了礼仪,坐在怀王身前。 与宁王一同惊讶的还有重乾宫门外的等候着的众王。 他们见秦柳出来,本是认为秦柳该被押进大牢,或是接受其他的处罚。 可下一秒他们就注意到了秦柳姿态上的高傲,与此同时,温季能已经是上前,做出护驾姿态,是要将秦柳请入车架之中。 而怀王的精兵反倒是排在温季能之后,需等待秦柳上车,怀王的车架才能接上怀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人开始出疑问,一开始声讨秦柳的人都不禁冷汗直冒。 对于这群小人而言,“节操”是不值钱的,他们立即调转船头,向着秦柳的车架山呼道:“襄王殿下千岁......襄王殿下千岁。” 而当怀王的车架起步时,“怀王殿下千岁”也随之响起。 秦柳坐在车架之中,已经将头摇如拨浪鼓一般。这就是大越皇室贵族,简直丢人现眼到了极点。 但不得不承认,这种感觉真特么爽! 秦柳车架配置的府兵较少,行使起来度自然更快。 再加上肖福乐、温季能等人何时听见过如此多人山呼“襄王千岁”,不禁是有种媳妇熬成婆,苦尽甘来的感觉。 一兴奋,车架的度就更加快了,足足甩出了怀王车架两条大街。 但度快对于秦柳而言,便非好事。 来到兰候府前,肖福乐还沉浸在众人山呼的愉悦之中,他上前几步,对兰候府的家仆报名道:“襄王府总管事太监肖福乐。” 报完名,肖福乐继续说道:“我府襄王殿下前来,还望通报......” 肖福乐话未讲完,兰候府家仆已经做出驱赶之势,言道:“走走走,也不看看这里什么地方。” “这里?”肖福乐被家仆说懵了,退出几步抬头望望,却是兰候府没有错啊。 兰候都已不算是王爵,襄王大架,理当是要侯府之人出门相迎,怎就弄一个“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肖福乐有点不悦,感觉兰候府这架子也忒大了一点,怒怒道:“怎么,难道我家王爷还没有你们兰候爷高贵吗?” “哼”家仆不以为然,拽着不屑之言说道:“以前或许确实是襄王爷更了不起,但日后可不好说,谁让皇帝陛下看上了我们兰七小姐,说要招入宫中呢。” 第三十八章 君子好逑 秦柳坐在车架之中听得清楚,对于兰候府家仆的无礼言语,他不想理会,可听到皇帝看上了兰候家的七小姐时,不免惊了一下。 这关系稍微有点乱。 怀王看上了宁湘,宁湘和兰七小姐是表姐妹,而兰七小姐又要去做怀王的后妈。 呵呵,皇族乱,伦,果然是不同凡响。 但这都不是重点,秦柳这两月也算是了解到浩宁城内各种贵族的身份背景,这位兰七小姐他也听人提起过几句。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位七小姐的小名是叫兰芬儿,正直花季十七年岁,算得起是个娇艳美人儿,但也绝对是个女汉子。 最为浩宁城百姓口耳相传的事情莫过于三年前,十四岁的兰芬儿起了贪玩之心,做起“梁上君子”,并号称第一女侠盗。 可无奈位女侠盗仅是幼儿园级别的偷盗水准,初次夜闯私宅,就叫人给现了。 随后官府出动,在完全不知女侠盗就是兰候之女的情况下,开始往死了的追击,而兰芬儿也不示弱,再接连干倒了十三名捕快之后,才因体力不支,被其余捕快包围。 秦柳想想,皇帝是军人出生,喜欢上一个女汉子倒也不是奇怪,只是老牛吃嫩草,要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入宫做妃,就有点令秦柳不太能接受了。 毕竟秦柳来自现代文明,对十八岁以下姑娘的感觉就是处在you女的状态。 可话是说回来,兰芬儿成凰,对于兰候府而言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之事,而且看着兰府家仆的态度,兰小姐入宫册封,起码该是贵妃头衔。 这要是能跟兰七小姐搭上线,日后她在皇帝耳边吹些枕边风,搞不好是能比贿赂杨峰更加有用。 想到这里,秦柳可就不能再继续呆坐在车架上了,立即下车,摆正了身子,站在车架前不做任何动弹。 理由很简单,凭襄王爷的名号,这兰候府是肯定进不去了,那就用怀王的名义进去。 只不过,从怀王之名可以进到侯府,却进不了兰芬儿和宁湘的心。 因为她们都讨厌怀王,至少是讨厌那些攀附怀王之人,所以秦柳不能用重乾宫那一套。 在重乾宫,秦柳故意要大摇大摆,走在怀王身前,就是为了让众王知道,他不仅仅是怀王身前的红人,还是怀王的兄长。 而在兰候府,秦柳必须压低身段,最好是能给人一种,他是受到了怀王欺负的形象。 不一会儿功夫,马蹄声便缓缓传来。 兰候府家仆见得怀王车架,神情顿露喜色,忙是对府内的其他家仆招呼道:“快......快......好像是怀王爷的车架。” 家仆得信,立即涌上门前做好相迎的准备。 可怀王的车架停下之后,却不见怀王下车。 秦柳嘴角一抹轻笑,迈步走进车架,对着车内的怀王言道:“怎么?你害怕?” 怀王在人前可以威风,但在心上人面前,可就怂了。 此时他若下车,进得兰候府,那就等于是到了心上人面前,怀王显然是还没有做好心理装备,故此迟迟不敢下车。 怀王坐在车里,声音中透出一丝怯意,问道秦柳:“你不会是真的要把宁湘带回襄王府吧?” 秦柳听吧,哈哈一笑出声,言道:“不然呢?” “不过,你也别多想了,我是准备把宁湘接回恒苑,跟你的泰苑没多大关系。” “什么?”怀王拉开车架窗帘,一脸吃惊地言道:“你不会真如宁王所说,是要横刀夺爱,强抢宁湘吧?” “你傻吗!”秦柳见得怀王这幅神情,真觉可笑了,前世毕竟是活了三十年,怎可能对十一岁的小女孩感兴趣。 秦柳言道:“你也看见我恒苑上下亲如一家,若是宁湘在我那里住着,想必会很开心,而且你也可以常常过来一起玩,就不会觉得尴尬了。” “尴尬?”怀王一听这词就急了,正验了“越是害怕,就越要掩饰”的道理。 怀王忙说道:“我跟宁湘一起的时候,从来都不会尴尬。” “既然如此,那就由怀王殿下您来请宁湘去往襄王府吧,我就先回去了。”秦柳说着话,故作出要转身离开。 怀王见此,不得不屈服了。 谁家单相思不知道自己是在单相思,怀王找秦柳帮忙,一来是不想让宁湘生气,二来也是想让秦柳帮着撮合撮合。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种事情要找秦柳,或许在怀王的潜意识里,秦柳始终是兄长,当自己无助之时,找兄长就对了。 秦柳笑笑,事情都到这地步了,哪能就此回去,更何况,他眼下最重要的目的是要搭线兰芬儿。 此时兰候爷已经从内堂来到门前,见到怀王和秦柳之时,恭敬地行上鞠躬礼,言道:“小侯不知怀王殿下与襄王殿下驾临,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无罪,免礼!”怀王下的车架,一改车上那情商负数小男孩的形象,以简洁,甚至是透着冰冷的态度回应兰候。 秦柳见此,只在心内浅浅一笑,想必怀王此举,不是装必,就算是吃醋。 兰芬儿要入宫做贵妃,得皇帝宠幸,那怀王他亲娘可不就得受了些冷漠,怀王这是替他亲娘感到不悦,自然对兰候的态度也不会太过友好。 想到这里秦柳就不得不吐槽一句,秦景皇帝太特么虚伪,在当皇帝以前是一夫一妻,表现的自己忠贞不二,现在才是做了几天皇帝,就立即要选妃了,真作! 吐槽完毕,秦柳不做声色,毕竟是怀王搭理不搭理兰候,都是人家家里的事情,而且秦柳也看得出来,兰候爷虽在礼数上不差,可态度上仍是有厚此薄彼之意。 他鞠躬的方向是对着怀王,而言语上也是先称呼怀王殿下,而后才是襄王殿下。 呵呵了! 进到侯府中堂,怀王自然是坐得上位,兰候就依在怀王身边坐下,而秦柳则是直接选择站在怀王身边就好。 兰候看了一眼秦柳,心中或许是认定了秦柳只是怀王的跟班,也就没对秦柳说出什么客气话,哪怕是一句“襄王您也请坐”都没有! 秦柳倒是无所谓这些,现在只求赶紧能见到兰芬儿。 第三十九章 嫁个女儿别嘚瑟 俗话说,热脸贴了冷屁股,说得就是此时的兰侯爷了。 怀王坐得上位,开门进山直言便说:“本王前来只为寻宁湘公主,其余人等,该退的就退开。” 这话说得够绝,只寻宁湘,该退就退,也就是说,除了宁湘以外,包括兰侯爷也可以滚犊子了。 秦柳在旁就看看,不说也不笑。 兰侯也懂怀王之意,脸色稍显一丝尴尬,怎么说都是要做国丈的人了,却叫怀王这小屁孩这般看不上,可见他心底的不是滋味。 兰侯言道:“殿下要寻宁湘公主,那可就不巧了,小女芬儿来年三月就将要入宫了,现上典国寺静心七七四十九日,正巧宁湘公主到来,俩姐妹便结伴,一同去了典国寺。” “啪”!兰侯言未尽,怀王这脾气已是上头,拍响桌面,恶语道:“怎么,是怕一个人在典国寺寂寞,非要拉着宁湘一块去是不是?” 这一句责备,看似责备兰芬儿多此一举,拉着宁湘一同去典国寺,但实际上,秦柳知道怀王是看不爽兰侯。 哪壶不开提哪壶,兰侯那一句“小女芬儿来年三月将入宫”,正戳了怀王的恨点上。 怀王不怒才是怪了! 兰侯大概也知怀王气愤在这个事情上,神情稍有一丝窃喜,而后才显入慌张,言语道:“这......典国寺是乃我大越龙脉宝刹,宁湘公主或也是希望保佑我大越昌盛,所以才跟着......” 说到一半,兰侯可能也觉得说宁湘是为国家太平而自愿去典国寺有点扯淡,改口道:“小侯这就命人去请宁湘公主回来,还望殿下稍稍等待。” “不必了,本王亲自去典国寺,不需要兰侯费心了。” 说罢,怀王已站起身,他是一秒钟都不想再待在兰侯府上了。兰侯对此还是比较期盼,虽然他脸色依旧显慌张,但秦柳站在一边,可是将他的心声洞察的一清二楚。 只听兰侯继续上演虚伪,赔上笑脸言道:“殿下......殿下莫急,这点小事就让小侯来做吧,小侯已命厨房备上好菜,这时候也已午时,还望殿下不嫌......” “本王嫌弃得很。”怀王不等兰侯说完,就已甩下了脸色,顿时就叫兰侯没了言语。 只不过,无论怀王此下如何嚣张,这一局,总归是怀王输了,怀王活生生被兰侯给恶心到了。什么叫“气死你,你丫打不着我”,想必就是兰侯对怀王的心理策略吧! “殿下且慢。”秦柳开口了,他本不想掺和着与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的事情里,但看兰侯这副暗自得意的模样,秦柳内心的亢奋不免就被点燃了。 怀王一愣,从进门开始他就注意到秦柳站在一旁,像个跟班,只不过是在兰侯面前,怀王也就不多说,只当秦柳是为他壮声势。 只可惜,声势壮了,心里还是不痛快,现在听秦柳开口,怀王倒有几分期待他能整一整兰侯。 秦柳言道:“殿下,已是午时,该吃饭了。” 额......怀王皱上眉头,心想,你特么这是饿了是吧?上谁家都能吃得下饭是吧! 要吃你吃,本王不奉陪。 怀王依旧是臭了脸,迈步就要向前,秦柳见状,呵呵一笑,言道:“殿下,你也该饿了,吃......饭......” 最后吃饭两个字,秦柳拉得长音,显有刻意之意。 怀王摸不着边,纯凭直觉回应道:“我饿了,但我看不上兰侯府的饭菜,走,我带你去吃好的。” 秦柳听罢,心底为怀王鼓个掌,言道:“别啊,吃惯了山珍海味,也改换点清淡的。” 说着话,秦柳的眼珠子已是瞥过了兰侯。 兰候的脸色不用多说,阴沉得简直就像暴风雨来临之前。 秦柳转过身,面对着兰候,微微作了个揖,言道:“兰侯是我大越国最是廉洁之人,身居爵位,却始终简出,实得百姓爱戴,今天既然已经来到了兰侯府,吾等晚辈怎能不以兰侯爷为榜样,学习学习。” 秦柳张嘴就把兰侯一顿夸得,顿时就叫他脸上的暴雨乌云烟消云散。 怀王愣了,他完全不知道秦柳在说什么,兰侯何时简朴过,尤其是兰侯长子,更是出了名的赌徒,但秦柳已经把高帽递到了兰侯的头顶上,兰侯怎有不接之礼。 笑脸之下,兰侯客气道:“襄王殿下过誉了,小侯是念得太祖皇帝崇简以身治天下昌荣,故此教子孙不做奢度......” 兰侯确实不要脸,直接把牛逼吹到了太祖皇帝身上,或许他是认为,秦柳也不过是小屁孩,哄哄你,也没什么差,但他不会想到,秦柳可就等着他自吹自擂。 秦柳话锋一转,对怀王说道:“怀王爷可得向兰侯多学,我们现在不妨就去兰侯的厨房看看,我保证都是青菜萝卜。” 说着话,秦柳已抓起怀王的胳膊,似要向厨房而去。 兰侯脸色大变,今日厨房,怕是掘地三尺也找不出一片青菜,一节萝卜,满满厨房中可是塞满了各种上品荤鲜。 秦柳这是故意要兰侯难堪,兰侯一开始还真把秦柳当了跟班,对他毫无防备,哪曾想他敢直接拉扯怀王,甚至是牵制着怀王。 兰侯赶忙拦下秦柳,慌言道:“二位殿下......二位殿下留步,厨房多少油烟,怕是呛着了二位殿下。” “这样嘛?”秦柳止住脚步,一副对油烟充满畏惧的感觉。 兰侯见状,心想有回旋余地,紧跟着言道:“是啊,油烟多是味蒂,要是染了二位殿下的衣衫,可就罪过了。”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不去了,待上了菜,本王与怀王爷再看看那青菜萝卜。” 秦柳很爽快的免除了兰侯的尴尬,随后拉着怀王回到了中堂。兰侯松一口气,赶忙暗示家仆上菜市买青菜萝卜。 秦柳嘴角微笑,想想堂堂襄、怀二王爷登门兰侯府吃饭,兰侯却是以青菜萝卜招待,这事情要是传出去,世人要怎么形容! 秦柳一步棋下去,可就是要逼惨了兰侯爷。但这些都不过是小打小闹,真正要使兰侯爷崩溃的,还得说是兰芬儿。 饭菜未上,从典国寺回来的家仆已带来晴天霹雳之言:“七小姐,根本没有去典国寺!” 第四十章 落跑准皇妃 兰侯府家仆从大门之外就开始呐喊,深怕别人不知道兰侯府即将出大事。 兰侯坐在中堂,听着眉头直皱,他知道,若没有生重大事情,家仆不会喊得如此慌忙,不由站起声,象征性地上前制止了一声:“何时如此惊慌,没见着二位殿下在此?真是没规没矩。” 兰侯说着话,家仆已来到了他的身前。秦柳可以清楚的看见兰侯向家仆示意,要他小声在他耳边回报典国寺的情况。 这是不想让秦柳和怀王听见。 可兰侯面色上的变化,已是说明了一切。 秦柳此时已经是坐下了身子,斜靠在木椅上,他轻咳一声道:“兰侯,可是典国寺传来消息,兰七小姐并未去过典国寺?” 一句话,直叫中堂内的人都炸开了锅。 典国寺是皇家妃子入宫前,必须要去静心之地,兰芬儿若是没去过典国寺,则说明兰芬儿不愿入宫,属于抗旨行为,所以秦柳这句话说出口,叫兰侯怎么能不慌。 其实秦柳也有些慌,要是兰芬儿不肯入宫,不就少了一枚有用的棋子! 再看怀王,他的脸上可就红光满面了,丝毫不顾兰侯府之人的感受,大笑出声,紧跟着言道:“兰侯啊兰侯,父皇给你天大的脸面,你们却是这般回敬我父皇,该当何罪啊。” 自然是该当死罪! 在皇权时代,女子婚姻皆是父母之命,换句话说,兰芬儿若真敢抗旨不尊,那兰侯可就成了这场逃婚的主谋了。 兰侯当即就给怀王跪下了,慌忙言说道:“小女尚有贪玩之心,这下恐怕是见着了宁湘公主到来,一时兴起就......小侯这就命人去找,望怀王殿下莫要做下这番结论,小女绝无不愿入宫之意。” “停......停......”秦柳打住兰侯,笑笑言道:“兰侯这是做什么?本王与怀王也不过是来寻宁湘公主,并非受皇上旨意来监看兰七小姐是否已前往典国寺。” “再说了,这兰七小姐入宫是来年三月份之事,迟些去典国寺又有何妨。”秦柳先前一副问责之态,现在又说自己没有问责之意,算是耍得兰侯既是恨,又得磕头谢恩。 秦柳转过脸,对着怀王继续言道:“依本王看,现在下定论说兰七小姐不肯入宫,还为时过早,若是到今晚兰七小姐依旧不肯去往典国寺,或是未回到兰侯府,那想必就该是要逃离浩宁城了。” 此话一次,又是引起一****爆炸,兰侯这老心脏就向捏在秦柳手中一样,松与紧,皆有秦柳说了算。 兰侯心里也多少是知道自己女儿的想法,兰芬儿是真不想入宫,她早就说过,如果非要入宫,就离家出走。 现在再听秦柳说得“逃离浩宁城”,兰侯整个灵魂都在颤抖,赶忙吩咐下去道:“快,通知巡防司,封锁浩宁城,绝不能让七小姐出城。” “别!”秦柳一声制止,心想这兰侯也是愚蠢之人,言说道:“若是七小姐已出城,侯爷现在封锁全城又有何意义?” “而若是七小姐此时还在浩宁,那想必是要等待酉时关城门之后,才会适机溜出帝都才是。现在兰侯封锁城门,不正是打草惊蛇了吗?” 秦柳提醒着兰侯,但他可不是为了帮兰侯,是秦柳内心也希望兰芬儿入宫。想想浩宁城不算小,兰芳儿真要是躲起来,想找并非易事。 兰侯此时已是木然,他懂得秦柳的意思,僵硬着身体对秦柳言道:“襄王......襄王殿下说得是,小侯糊涂了,多谢殿下提醒。” “这没什么!”秦柳摆摆手,言道:“若是兰七小姐入了宫,那我们襄王府与兰候府可不就是亲上加亲了吗!” 好一句亲上加亲,直叫兰侯根本不敢答应,与谁都可是亲,但与秦柳,兰侯也是避之不及。 而正此时,怀王就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拍响了桌子,站起身言道:“兰芬儿不见了,那宁湘呢?宁湘可在典国寺?” “这......” 见得怀王问及宁湘时的神情,谁还敢回答怀王这个问题,宁湘铁定是跟着兰芬儿一起逃了。 怀王见无人回答,眉头皱起来了,呵令一声:“关城门,哪怕把浩宁城翻个底朝天,也得把人给本王找出来。” “秦晨!” 怀王刚喊完话,就听见秦柳坐在一把出低沉的吼声。 兰侯前一刻还为怀王的怒感到惧怕,后一秒却见怀王因秦柳之声而停下的动作。 秦柳吼了怀王,他不是跟班吗?他不应该是听从怀王之命吗?兰侯很是惊奇,他看眼前秦柳与怀王各自的态度,似乎明白了,秦柳才是这中堂之上,身位最高者。 秦柳对怀王言道:“你现在封锁全城,必定惊动皇上,到时你让兰侯爷如何与皇上交代。” 秦柳故作出站在兰侯的立场考虑,不禁感动到了兰侯。 可怀王是什么脾气,他才不理会兰侯死活,一句话喷出:“与本王何干?本王要找宁湘。” “行啊!你去找呗,找得着我算你本事大!”秦柳瞪起眼神,满满的“恨铁不成钢”。 怀王见状,又是气,又是急,可还是得仰仗秦柳,言道:“那你说要怎么办?” “问兰侯啊!”秦柳将手指指向兰侯,这一举动算是不礼之举,可秦柳就是这样做了,说白了就是看兰侯此刻会有怎样的态度。 若是兰侯对秦柳手指一事不满,那此时秦柳就打住,不管他抗旨是死是活。 兰侯眼下已经是半颗脑袋压在铡刀之下,怎还有心去理会秦柳是不是无礼,低下头,忙问道:“小侯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还望襄王爷指教。” 兰侯不想承认,可他已经意识到,秦柳乃智慧之人,连怀王都敬他三分,故此必须要向秦柳低下头。 秦柳嘴角微是上扬,拍响了桌面,呵斥道:“兰侯,你老实交代,兰芬儿是不是早已有心上人!” 这话......秦柳已经是第三次让兰侯府的中堂炸开锅了。 兰侯跪在地上,浑身猛地颤抖一阵,他在惊叹、惊恐,眼前这位襄王殿下简直神人,每一言皆中,仿如预知前后五百年一般。 第四十一章 大越国头号通缉犯 兰芬儿不是甘于闺中待嫁之女,更不通琴棋书画,她的身上有侠气,喜欢舞刀弄棒,这样的姑娘自然更是向往大山河川,又怎会允许自己被禁锢在深宫内院呢。≧ 秦柳只不过是抓着这一条因果逻辑,吓唬兰侯罢了。 只看兰侯稍有心虚之态,秦柳就已了然于胸,抿嘴不禁偷笑,对跪在地上,脸色煞白的兰侯问道:“不知兰芬儿心中之人是谁?居住在哪?是否在浩宁城中。” 兰侯面对秦柳的问题,不敢做声,只因他太过了解自己的女儿。 尚武之女比起那闺中女孩,自然是少了几分矜持,再加上兰芬儿对心中之人爱慕有加,俩人若约定私奔,那此时是否已做下苟且之事,又有何人知道! 秦柳明白兰侯的心思,将心比心地叹息一声,而后言道:“兰侯,赶紧说吧,或许在生米煮成熟饭之前,我们还能阻止阻止。” 秦柳这话说得很轻松,可一句“生米煮成熟饭”,直叫兰侯冷汗直冒。 兰侯低下头,狼狈不堪地回应秦柳与怀王,言道:“是征西大将白奎之子,白.....白......” “白晨佐!” 秦柳代替结巴了的兰侯回答,看得出来,兰侯在提起白晨佐之名时,内心是何其痛苦。 白奎大将之子白晨佐,秦柳对这名字算是听得熟悉。 襄王府虽已没了吕公公这位“典狱长”,但也未曾改变它是监狱的事实,所以,秦柳要想了解府外之事,多半都需要卢飞先生来传达。 卢飞也是有得口才,能将平凡之事说得有滋有味,尤其是关于白晨佐的故事,更是不比那评书演义逊色,近如传奇一般。 秦柳此刻得知兰芬儿与白晨佐一同,倒是觉得合适了。一位女侠盗,一位真侠士,这俩人结伴而行,共闯江湖,必定是能留下更多佳话,受世人传颂。 然,怀王听得白晨佐之名时,顿时就拍响了面前的桌子,兰侯中堂之上众人无不惊恐,唯有秦柳仍是淡定。 秦柳是知道怀王为何会因白晨佐而气愤,那是一年之前,怀王还在南疆军营之时,白晨佐仅凭一人一剑,杀入重围,挟持了怀王。 秦柳看看怀王,心中不免是好奇当时怀王如何逃得出白晨佐之剑。 “怎么?你也知道白晨佐?”秦柳故意问道。 怀王瞪了一眼秦柳,却是什么也没有说,这样的表现秦柳明白了,是难以启齿,但又气愤异常。 好吧,就留怀王的面子,不说就不说。 怀王站起身,走到兰侯面前,攥紧的小拳头几次都想轰砸在兰侯的脸上。好好一个宁湘公主,就这样被兰侯弄丢了,而且还是丢给白晨佐,一个朝廷头号大通缉犯的手里。 “说吧,白晨佐在哪?”怀王咬着牙问。 兰侯此下狼狈之极,摇摇头,无奈言道:“小侯曾与白家算得交情,小女芬儿与白晨佐也算是青梅竹马,一个月前,小女突然离家,说是去商市逛逛,但后来被小侯得知,是白晨佐回到京城,芬儿是去见了白晨佐。” “后来小侯就将芬儿关在了府中,不许她踏出府门半步,而后便没有了白晨佐的讯息。” 秦柳听到这里,也是明白了,兰侯并不知道白晨佐的下落,可他又不敢直接说自己不知道,怕此时盛怒之下的怀王会问责他。 “也罢也罢!”秦柳拍了拍怀王的肩膀,言道:“兰侯得知兰芬儿对白晨佐有意,自然是会将白晨佐拒之门外,不愿知他行踪,不愿知他下落,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秦柳算是为兰侯解释了一句,可怀王哪能就此作罢,他是来找宁湘公主,可是兰侯却把宁湘弄丢了,还不知道丢在哪里,怀王誓死不能原谅兰侯。 “兰侯,你的日子也就到头了。”怀王说着话,迈步已是要离开兰侯府。 他这一去,必定是要往皇宫而进,一旦秦景皇帝得知兰侯不仅弄丢了宁湘,还把他的准皇妃也弄丢了,必然是要大雷霆,说是会满门抄斩兰家,也一定不为过。 兰侯伏地抱住怀王的脚步,苦苦哀求道:“殿下......殿下......饶命,请在给小侯三天时间,小侯一定找到宁湘公主。” 怀王没有反应。 “不......二天,不......一天,一天就够。”兰侯就差是要老泪纵横,秦柳见了,深是叹息。 皇权时代最大的可悲莫过于此,兰侯虽是小贵族,但也是人前威风者,可在怀王这小屁孩的面前,竟也只能如此不堪。 怀王仍是不肯,双脚被兰侯抓得紧,不免难受,索性抬起一只脚,做出要踹击兰侯的举动。。 秦柳见状,当即伸出手拉住了怀王。 怀王是在军营中的生长,而兰侯年岁五十向上,这要是被怀王踹上一脚,老骨架可不得松掉。 “秦柳,你干嘛要拦我。”怀王被秦柳一拉,怒火顿时就上了头。 而秦柳却是平静,淡淡言道:“我知道白晨佐在哪。” “什么?”怀王瞪起大眼,手臂当即就伸向了秦柳的衣领,怒问道:“你怎么会知道?你跟白晨佐什么关系?” “你是傻叉吗?”秦柳一把甩开怀王的手臂,显露一脸不悦地言道:“我在襄王府里住着,你就在泰苑盯着我,我跟白晨佐能有关系,你会不知道!” 这话说得怀王哑口无言,顿了顿之后,怀王才是缓和了口吻,问道:“那你从何而知白晨佐的下落?” “猜得。”秦柳一脸鄙夷的看着怀王,但口气的肯定,几乎是把自己所猜测之事,认定为必定之事。 怀王皱起眉头,他是知道秦柳心计高深,可关于白晨佐的下落要是也能靠猜测就能得知,那未免就太过神奇了。 “好,那你说说,白晨佐在哪?”怀王只当是看看秦柳要如何回答,整个朝廷出动了多少军队在通缉着白晨佐都查寻不到他的下落,怀王实在不能相信秦柳凭猜测就能找得到。 秦柳轻“哼”一声,视线望向东边方向,肯定的言道:“清河东端,千珏楼。” 第四十二章 托孤之臣 “胡说”怀王根本不会相信秦柳所猜测之地。 毕竟那千珏楼是位于清河东端的北面,富人所在之地,繁茂商市街头。这样一个人流密集之所,朝廷最大的通缉犯要是躲在哪里而不被现,岂不是在说明朝廷官兵都是废物。 可秦柳却是坚定地点了点头,而后言说到:“平时白晨佐在哪里,我也猜不着,但今天,他一定回去千珏楼。” “为什么?”怀王不解。 “这还不明显吗?”秦柳鄙夷地看着怀王,一副“无知真可怕”的神情,说道:“兰芬儿投靠了他,想必明日此时就会惊得到三皇叔,到时候全浩宁城都会进入封锁状态,所以白晨佐自然会选择今晚离开浩宁。” 听着是有理,可这与千珏楼又有何关系?怀王不解,继续追问着秦柳。 “难道你忘了?”秦柳的眼神微微有些变化,透露出几分冰冷,怀王刹时愣,不知道秦柳所指的“忘了”是指什么忘了。 秦柳叹息,点了点兰侯,又重复问道:“兰侯,你难道也是忘了?” 兰侯一愣,更是不明秦柳问得是什么。 “一个是杀人凶手,一个是死者的老友,但你们却都忘了,白奎将军是死在哪里。”秦柳低沉的说着话,神情已然是愤怒。 清河是横穿帝都浩宁城的运河流,也是南北城区的分界河。 浩宁城居住分布是典型的“南贫北富”,多半王公贵族都居住在清河以北,白晨佐家的征西将军府也不例外,建设在清河之畔。 只不过,依水而建,绝不是唯美江景房或是河景房之想。 在古时,除了南宋皇宫直通运河以外,怕是没有哪个贵族愿意把房子建在河边,因为危险系数高,强盗匪徒可以轻松通过运河,攻进他们府中。 但白家是将门,对此无所顾忌,白奎甚至是直接将清河水引入将军府,以作自己的内湖。 只可惜,这池内湖最终却变成了白奎的葬身之地。 一年前,秦景使得毒计,将白家置于满门抄斩的地步,白奎将军不甘算计,自刎于清河内湖,尸体随运河之水,漂流而下,直至清河东端,才被守河侍卫拦下,大卸八块,以向秦景示好。 “所以,白晨佐若是今晚要离开浩宁,必定是会在清河东端拜见白奎将军亡灵,而后在顺流清河之水,离开浩宁。”秦柳解释道,说完也是暗暗叹息。 秦柳是在为白奎将军感到惋惜,一世英杰,却被一群歹人给分了尸。 “好!”怀王一拍掌,脸上顿露喜悦。“既然如此,那本王就责令巡防司,一举拿下千珏楼,宰了白晨佐。” 怀王一想起曾经的挟持之仇,就对白晨佐恨得牙牙咬,再加上还有宁湘的因素,怀王便是一刻都不愿意耽误,立即决议出动巡防司的护城军队。 可是秦柳很干脆的回答了一个“不”字。 “以白晨佐的身手,你带多少人去都一样,他要杀你,自然能是在万军之中取你级,所以,还是低调点。” 秦柳故意说明“万军之中取你级”,就是用来提醒怀王,白晨佐一年前就干出过这样的事情,用强硬手段对付他,只会适得其反,甚至有可能伤到宁湘公主。 怀王顿了顿,提起到宁湘,他的心就不免是要揪疼。 “那你说要怎么办?”怀王只得问向秦柳。 秦柳半眯起眼,思索了片刻之后,才是言道:“我单独去千珏楼,会一会白晨佐,说不定能宁湘和兰芬儿给骗回来。” “独自?”怀王一听秦柳这提议,不免紧张了一丝,他倒是不认为秦柳与白晨佐是同伙,而是担心秦柳此举的冒险性。 一年前下令将白家满门抄斩的可是先帝,如今先帝已去,秦柳自然就成为白晨佐刺杀目标,更何况白晨佐的剑法极高,百万军中仍是可挟持怀王,秦柳只身一人,岂不是羊入虎口吗。 怀王摇摇头,反对秦柳的提议,言道:“不行,万一白晨佐动起杀念,你可是一点活着离开千珏楼的机会都没有。” “怎么?怀王殿下这是在关心我?”秦柳不免有些动容,想来怀王也只是个孩子,还没有深宫之人那边阴险毒害,虽然嘴上说着要将秦柳赶出储君府邸襄王府,但秦柳真有危险,他还是会担心。 “我是怕你死在他的剑下,丢了皇族颜面。”怀王被秦柳说得害了羞,收起了担忧的脸色,故作无情地回应。 秦柳听罢,欣慰一笑,他是相信白晨佐并非歹人,才敢独自前去冒险,因为一年前白晨佐既然没有杀死怀王,便是说明他懂得是非恩怨....... 千珏楼是距离清河东码头最近的酒楼,居住者多为正要离京,或是进京之人,但因河道多难行,一般选择船只出行的也非富贵之人,自然而然,千珏楼在等级上也只能是普通酒楼,甚至说,有些简陋。 白晨佐依靠千珏楼的西侧房的三层走廊上,神情稍是落寞,见得千珏楼大堂来来往往,提行包裹的旅人,叹息了一声。 “公主殿下,这计甚是毒狠,末将是担心芬儿她......”白晨佐欲言又止,他端起面前的茶杯,举在半空中停顿,似乎在犹豫着什么,却又是不可奈何着。 在他面前宁湘公主也是如此,只不过在闭目沉思了片刻之后,宁湘又恢复了坚定。 宁湘言道:“白少将,事到如今你我皆无选择余地,一年前先帝染重疾,自知不久于人世,特将襄王殿下托孤于我父王,您父将,还有刘乔松太傅。而如今,秦景夺得皇位,襄王爷被软禁于襄王府中,好在刘太傅学生卢飞在襄王爷身边,算是对我们托孤之臣的一丝慰藉。” 宁湘说到这里,稍是停顿,她是要给白晨佐一点思考的时间,或者说,是要让他感到羞愧。 而后,宁湘继续言道:“我们没有阻止得了秦景篡位,也没有保护好襄王爷,继续如此的话,我们有何颜面在苟活于世?” 第四十三章 胆小的孩子 宁湘所言,句句如针,叫白晨佐的额头一再低沉。≥ “还有......”宁湘继续讲道:“还有肖侯爷遗子,他......” 宁湘很想用肖默生的遭遇来激起白晨佐,可一想到肖默生此时已经是太监,她的内心就不免刺痛。最终还是没有保护好这位儿时的玩伴。 “末将知道了,公主殿下提醒的是,末将已领悟,不再纠结于儿女情长。” 白晨佐点了点头,他也知道宁湘对肖默生的情谊。而如今,十一岁年纪,却似经历三十载风雨的宁湘为继承老宁王的遗愿,已是断了情愫,自己这不悔之年的白家战士,怎么能因儿女私情忘了托孤重责。 “恩,白少将,不,是白大哥,以后在表姐面前,我还是称呼少将为大哥合适。”宁湘明确一下身份,继续言道:“表姐是直性子之人,对人性少了几分思考,想必白大哥也是知道,所以......” “末将明白的。”白晨佐知道宁湘想讲什么,再一次点了点头,回答道:“末将自当是不做留情,以绝芬儿所念。” “好。”宁湘欣慰一笑。 若不是亲眼看着宁湘稚嫩的脸庞,知晓她的的确确是十一岁的女孩,白晨佐怎样都不会相信自己一直以来的谋划合作伙伴是如此年幼之人。 在这一次皇族年岁酒宴之前,宁湘已通过各层关系,联系到了白晨佐。她知道白家遇害,白晨佐势必要报仇,也知道白家是先帝三大托孤势力之一,所以宁湘通过书信,早已将此次入京将要实施的计划与白晨佐说明。 白晨佐多有考虑,但也知道,借用兰芬儿准皇妃身份,入宫刺杀秦景皇帝是当下最可取,也是最直接的手段。但一想到兰芬儿青梅竹马的情谊,白晨佐便是有几分不舍,可又能如何,十一岁的宁湘心无旁骛,自己为何不行! 正所谓大丈夫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待刺杀秦景结束,襄王殿下登上帝位之时,在与兰芬儿双宿双飞,才该是最得人生美景。 白晨佐这样安慰好自己,转过视线,兰芬儿此时已经登上了楼道,正兴冲冲地向着白晨佐而来。 “白大哥,都已经布置好了。”兰芬儿看起来是兴奋不已之态,今日她要离开浩宁,与白晨佐双宿双飞,自然该要兴奋,而另一方面,她也处处表现了自己是白晨佐“得力助手”的形象,得到白晨佐的肯定,也是该兴奋。 眼下,兰芬儿已经将最为忠诚的白家遗战士布置在了千珏楼附近,时刻注视着清河东端商市的动向。这些遗战士在白家遭遇灭门之时,忠勇地保护了白晨佐逃离,便一直至今,紧紧跟随着白晨佐的脚步。 白晨佐见兰芬儿兴奋模样,内心不禁酸楚,可他不能将这种情绪流于表面。为掩饰,白晨佐站起身,关切地抹去兰芬儿肩膀上的飘雪,言道:“这事情交个李校尉就可以了,何必自己亲自指挥呢。” “这有什么,我早就想感受一下指挥军队的感觉了。”兰芬儿说着话,解下麻线斗篷,宁湘在旁见得,上前为兰芬儿接过斗篷,犹如贴身丫鬟一般。 兰芬儿言道:“谢谢妹妹了。” 宁湘温和一笑,没有说话。 白晨佐见此,知道宁湘已开始了计划,很快兰侯便会得知千珏楼,很快军队将层层包围千珏楼。想到此处,白晨佐不禁暗暗叹息,随之视线望向千珏楼大堂,见得大门一处,缓步走进一位小男孩。 白晨佐见着男孩胆怯之态,几次看得千珏楼内的人与物之后,才敢小心翼翼地迈进酒楼。 这男孩不是别人,正是秦柳。 秦柳穿着布衣,身肩上也是背一行囊,乔装似远方而来,初入浩宁的胆小孩子。在跨进千珏楼时,店内小二算得热情,上前迎道:“小兄弟这是要吃饭呢?还是要住店?” 秦柳下意识抓紧了自己的行囊包裹,就像包裹之中有贵重之物一样。带着一双审查的眼神,打量了小二一番,又看了看千珏楼店内的情况,才结结巴巴地说道:“我吃......吃点东......东西。” 小二看得出秦柳是有紧张,露出笑容,抚了抚秦柳的小脑袋,说道:“小兄弟是第一次来京城吧?” 秦柳点点头,很快又摇摇头,否认道:“我经常来......来这里......真的。” 小二见此,哈哈一笑,他知道秦柳在说谎,这也是第一次出门的小孩害怕被人看轻,故意装的老成。 将秦柳带到角落边上的四方桌,让秦柳依墙而坐,算是照顾到了秦柳。 秦柳对此倒是有几分感动,与小二素不相识,但他仅看秦柳心中藏有不安,就为他安排了最能安心的角落位置,可见大越民风,还是十分淳朴。 此时候,温季能与恒苑为数不多的几名魁梧府兵也跨进了千珏楼,他们也同样有所乔装打扮,要和秦柳在这千珏楼中,演上一出苦情戏剧。 温季能带着乔装打扮之后的府兵进入到千珏楼之中,大摇大摆之态,似得地痞流氓,叫酒楼内的客人皆是不敢靠近。 在故意走到距离秦柳最近的桌前坐下之后,温季能粗着嗓音,吼道:“小二,快拿酒拿肉来!” 温季能声如响雷,惊得旁人无不侧目,小二抖了抖身,硬着头皮来到温季能身前,小心伺候,为其倒上茶水。 秦柳在温季能等人坐下之时,刻意将手中的包裹拽得更紧,眼睛一直盯着温季能,流露着害怕的神情。对于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又是在人生地不熟之地,遇见温季能这等壮汉,害怕也是难免。 温季能见秦柳这么宝贝自己的包裹,指了指身边的府兵,又指了指秦柳。秦柳心中暗笑,想不到傻里傻气的温季能还是能演好一个镜头。 可以说,吵着要酒要肉和指指秦柳怀中的包裹,就是秦柳安排给温季能的全部剧本,之后的事情,就可交给另外几个稍是聪明些的府兵了。 府兵站起身,走到秦柳身边,露出贪婪表情,言道:“小兄弟,哪来啊?” 第四十四章 路见不平 秦柳在府兵靠近之时,已将身背狠狠靠向背后的墙壁,恨不能穿过这墙壁,逃开眼前的府兵。 ≦ 小手指死死抓紧了包裹,同时也将头埋得低,秦柳做出一副不敢与府兵对视的恐惧。小二见状,赶忙上前拦在秦柳与府兵之中,赔着笑脸说道:“几位客官,几位客官,酒肉很快就来了,还请客官坐回自己的位置吧。” “大爷我就喜欢坐这小兄弟边上,咋滴!”说着话,府兵一把推开了小二,直直将他撂倒在地。 小二也是瘦弱之人,即便秦柳的府兵并没有什么战斗力,可打打小二这等级的,还是绰绰有余。千珏楼内的其他客人此时都已投来目光,他们见秦柳蜷缩在墙角,遭几名大汉围堵,都不免是流露出同情。可看看大汉背后的温季能,这魁梧程度简直逆天,任谁都不敢得罪。 府兵伸出手,将手掌贴在秦柳怀中的包裹上,言说道:“小兄弟,这包裹这么重,还是让哥哥来帮你背吧。” “不......不......不要。”秦柳结巴着,神情异常坚定,手指仍是死死抓着包裹。 府兵见状,有些怒了,呵斥一声:“什么不不不,一个不就够了,还敢说这么多个不。” 说着话,已是一把拽过了包裹,秦柳还是不肯放手,连同娇弱身躯一块被府兵从角落里拽了出来。 此时小二已从地上起身,他见秦柳满脸惊慌,不免于心不忍,再一次上前拦在府兵身前,赔着笑脸说道:“几个客官,几位大爷,行行好,小的这里还要些碎银子,几位大爷拿去花,还请几位大爷莫要为难这位小兄弟。” 小二的这番表现,着实叫秦柳和府兵都愣了神。 府兵见小二真从怀中掏出碎银子摆在眼前,竟是不知该接与不接。毕竟秦柳在写这剧本时,哪里能想到会出现一位这么热心肠的店小二,只得临时授意,狠狠拽动着包裹,以提醒府兵,要演戏就演真格! 府兵领悟,一把接过小二的碎银子,而后再一次无情地推开了小二,还说道:“切......居然有这么傻的人,把银子送来,哪里有不要之理。” 这一幕着实叫人愤恨,秦柳见此也是心中感慨,幸亏眼下霸道无力的家伙都是自己安排的演员,要是真有一个十四岁的小屁孩出门在外遇见这种事情,实在是叫人心痛。 不能再演了,秦柳看那重重摔倒在地的小二还有要站起身的冲突,不禁担心起这老实人会再拿出银子,或是以其他方式为自己的付出。 秦柳一扯手,迅撕裂包裹。 包裹之中是装满了纸钱、纸元宝、白蜡烛,还有几件破旧不堪的换洗布衣。 这些东西散落在地上,顿时引得所有人都是疑惑不解,窃窃私语的议论之声阵阵作耳。这寒季时节,又非清明,一个小屁孩带这么多祭奠死人的用具是做什么? 然,秦柳无暇顾及众人的疑惑,他显露惊慌,赶忙是趴下身子做出要保护这些祭奠故人的用具,声色之下,夹有些哭响,似乎对纸钱、蜡烛落地有着难言的心疼。 府兵弯下身,随意的拾取一根白蜡烛,皱着眉头问道:“小孩,你身上带这么纸钱、蜡烛做什么?” 秦柳哭着音,小手臂还在地上不断摸着散落的纸钱,继续用结巴的方式说道:“我爹......爹三年......三年前在清河......清河边没......了,我娘今年也没......没有了,我只能自己来祭拜......拜我爹。” 听见这话,整座千珏楼内的客人都动容了,小二更是忙得爬起身子,到秦柳身边帮他一块捡拾着散落的纸钱。 “太过分了!”站在楼层上的兰芬儿已是看不下去。纵身一跃,从那西侧楼三层,直落而下。 此时府兵正举着蜡烛,准备敲到秦柳的头上,府兵大骂道:“小子,你耍我们是不是,一堆纸钱你就抱得这么紧,大爷还以为你是有多宝贵的东西在包裹里......” 话音未落,兰芬儿已如神兵天降,抽出腰间匕,直直向着府兵的咽喉一处顶了上去。好在匕锋芒还藏于剑鞘之中,否则这一顶,可就算是出了人命。 府兵万没想到“对手”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感到脖子一阵冰冷时刻,惊吓一声,随即向后退开好几步。 兰芬儿对此很满意,出闯江湖就能是见义勇为,当得起“侠”字。摆出帅气的动作,对着府兵呵斥道:“你们几个,马上向这位小兄弟道歉。” 秦柳的神情在兰芬儿出现之时甚有呆滞,但很快又恢复了自顾收拾散落在地的纸钱与蜡烛。毕竟是来自二十一世纪,哪里真的见识过从天而降,毫未损,还能吓退魁梧雄壮的女汉子。 心中惊叹,但剧本的走向更为重要,秦柳只能是在心中暗暗窃喜,想着小鱼儿上钩,大鱼儿还会远吗! 兰芬儿转过视线看了秦柳一眼,小声言说道:“小兄弟,别怕,有姐姐在!” 秦柳闻声才正式抬起头,故作无助的眼神显得无法释怀,稍稍是有胆怯之意。 而这时温季能一拍桌子,竖起手指指着女子大吼道:“哪来的小丫头片子,居然敢让本大爷道歉!” 秦柳一愣,他没安排温季能这段剧情,温季能这是自己给自己加了戏啊。 不过,加得也好,兰芬儿曾尝试过“梁上君子”有几分轻功也算正常,但她的功夫,可是早有传言说是三脚猫功夫,温季能完全可凭蛮力,压制住兰芬儿,到时候,还怕白晨佐不出现? 兰芬儿闻得温季能这一声吼,转过傲娇的眼神,可当视线落在温季能身上,尤其是见他站起身时,不禁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小声言道:“这......这个人这么长得这么大!” 温季能抓起酒瓶子,往自己的嘴里猛地灌了一口酒,然后又将酒瓶摔得粉碎,继续呵斥道:“小丫头,大爷最讨厌给别人道歉,有本事,你让大爷低个头试试。” 温季能指着自己的脖子,充满了挑衅的味道,秦柳看看,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只因温季能这戏码演得太好,简直堪比影帝,想来温季能在入宫当守备之前,就该是这地痞的形象。 第四十五章 小二哥是好人 兰芬儿让温季能挑衅地有些恼火,摆出了准备开战的架势。≥可她的架势在温季能看来,实在是毫无威慑力,温季能大笑:“大爷最讨厌打架之前还摆动作,有本事直接上!” 说着话,温季能已迈开脚步,向着兰芬儿怒目而来。 秦柳趴在地上,感觉整个地面都在随着温季能的脚步而颤动,心惊道:“温季能可别真伤了兰芬儿才好。” 正是为兰芬儿担心,已是见得兰芬儿一个冲刺,挥起匕已向温季能的胸前划拨而去。温季能哪里能坐以待毙,凭着手臂比兰芬儿长出大半截,一拳而下,以功为守。 然,眨眼之间,兰芬儿敏捷地从温季能的腋下处滑身到了温季能身后,准备奇袭温季能的后脊梁。 虽然时间极为短暂,却让秦柳惊叹不已,想不到兰芬儿的三脚猫功夫也可以这么厉害。只是惊叹之余,秦柳也是下意识皱上眉头,心中暗道:“情况不妙!” 秦柳预感不详,他低估了习武之人的实力,兰芬儿已摆开了架势,就像打泰拳的格斗士,一手肘为武器,向着温季能的后脊梁,触凶狠的攻击。 温季能体型庞大,自然动作就少了些灵敏,这要是被兰芬儿奇袭得逞,秦柳可就得担心温季能的下半辈子是不是要坐在轮椅上度日了。 然是,温季能可真当强壮无比,秦柳正为他担心,已是听见“咔咔”两声。 秦柳知道,有人的骨头断了,但看温季能和兰芬儿的表情,秦柳估计是兰芬儿的手肘不及温季能的脊梁,已如以卵击石。 兰芬儿唤出哀声,痛苦的捂着自己的手肘,疼得满地蹦跳。秦柳不知该喜该悲,温季能是不用做轮椅了,可兰芬儿却是伤了。 温季能哈哈大笑起来,咆哮道:“小丫头,知道本大爷的厉害了......” “歹人!”白晨佐出声音之时,身体已在半空之上,如同仙人至上,顿时哑了温季能。 秦柳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白晨佐无视地心引力不玩自由落体,而是缓缓落下的画面。心头惊悚,若说兰芬儿那个算轻功,那白晨佐这个简直就像在飞! 不愧是能在万军中取怀王级之人。 温季能还四下寻了寻是何人说他“歹人”,一抬头,看到白晨佐时,也不免吓得他直直合不拢嘴。 可下一秒,这飞人已如闪电一般! 白晨佐的拳头落在了温季能的胸膛上,沉沉一声闷响,温季能全无做出防御的余地,血从口出,庞大的身体摇摆两下,轰然倒地。 秦柳感觉自己的头皮都炸了。 温季能是何等魁梧,是吕公公差人轮番殴打了四个时辰都打不死,是可以把怀王精兵一拳ko掉的怪物。而现在,白晨佐是以平常身材,绣花枕头一般的拳头,就直接干翻了温季能。 这特么已经不是“怪物”一词可以形容了,他的力量,简直是魔鬼! 秦柳不免流出恐慌神色,瞳孔紧缩,盯着已不再动弹的温季能,怯怯问道:“死......死了吗?” 白晨佐听见秦柳颤抖的声音,微微侧过脸,平静说道:“放心,今日是汝父祭日,我不会在此杀生。” 言语之间尽透王霸之气,秦柳顷刻之间已是变成了白晨佐的粉丝,忙是跪起身子,磕谢道:“谢谢......谢你。” “不用客气,这京城之中歹人甚多,小兄弟还是自己多加小心。”白晨佐说完,便是扶着兰芬儿要离开,秦柳猜想,他是有所顾虑,不希望插手闲事,以免坏了今夜计划。 秦柳对着点点头,算得乖巧,随后视线落到府兵身上,秦柳用眼神提醒府兵,赶紧带温季能上医馆。 被白晨佐重击,秦柳真要为温季能捏出一把汗,但一想当年白晨佐百万军中挟持怀王,也没有下狠手杀他,那眼下也不至于随随便便,就是杀了温季能才对。 想到这里,心中稍有安慰,看白晨佐的神色,眼下是不好接近他。秦柳继续低下头,收拾完散乱的纸钱,眼角还要演绎出泪花,以求最为逼真的效果。 店小二半蹲在秦柳身边,安慰道:“小兄弟,没事的,收拾收拾,再包好就行了。” 秦柳没有说话,面对你着善心泛滥的小二,秦柳真不想欺骗他。 小二继续言道:“你今日要何时祭拜?” “爹是......是......戌时没的。”秦柳回答道。 清河漕运的巡防司守备的换防时间是在亥时,所以,秦柳猜测白晨佐祭拜白奎将军的时间,应该是在戌时。 戌时祭拜,亥时趁着守备换防再逃离,秦柳将计划的核心都集中在了那两个时间点上。 小二抚了抚秦柳的脑袋,或是觉得秦柳乖巧,也或是小二真心得善,对秦柳言道:“那我给你开个房间,你先休息着,等时间到了,我再叫你。” 秦柳听闻这话,感动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心想,等事情结束了,定要好好重赏这小二哥。 可此时的小二突然停住了手,准确的说,是僵硬了手指。秦柳瞥过视线看了一眼小二,见他面色铁青,眼珠子盯着大门之外。 大门外此时真踏进一个体态肥硕的中年男子,他见到小二时,显露出一脸不悦,指责道:“刘四,你在做什么?” 刘四就是小二的名字,他没有回答男子的问题,张开嘴也是结结巴巴。 男子走到近处,再言道:“刘四,我让你照看千珏楼,你却要给我闹事的是吗?” “不,不是的掌柜,我......” 小二哥刘四刚想解释,那掌柜的已是甩着手臂,言语冷到了极点,道:“你什么你,刚才这里是不是有人闹事。” 秦柳感觉到这个掌柜是存着心要找小二哥的麻烦,可一时之间,秦柳有点理不清头绪。堂堂掌柜,如果看小二哥不爽,大不了开除就是了,为什么还要这样针对小二哥? 而此时,千珏楼内的杂役们已经纷纷从各自的岗位上赶到掌柜面前,他们个都赔着笑脸合着腰,显得卑微而下践。秦柳在安公公身上看到个什么叫马屁精,可都没有这些人这般恬不知耻。 第四十六章 不忠的杂役 “刘四啊刘四,我可是看你可怜才没买了这千珏楼,让你好好管着这千珏楼,你看,这才多长时间,都闹了多少次了。 ≧ ≦” 掌柜继续不由分说的指责着刘四,视线顺势也瞄了秦柳一眼,随后冷笑一声,对刘四说道:“你看看,你看看,这种小乞丐你也敢往店里领!今天要不是他,也不会闹出事情来吧。” 秦柳一听掌柜这话,顿时就火了,这什么意思?借题挥?小题大做?玛德赖我? 虽然事实却是是由秦柳而起,可特么当着面说这些话,未免就过分了。 掌柜继续言道:“刘四,你师父可都死了半年了,欠我那三百两银子加上利息都已经六百两了,依我看这千珏楼的生意也就这样,你倒不如把酒楼的地契也给了我,我们两清拉倒。” 刘四听了这话,眼睛都瞪大了,稍显一丝愤怒地质问道:“掌柜的,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用师父留下的酒楼抵给您,您做大掌柜,师父欠您的钱就两清了,怎么......怎么现在又说有六百两了?” “你这酒楼能值几个钱,连上地契,勉强也就说是个四百两银子,我现在肯出六百两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你还跟我计较之前的账。”掌柜的对小二的质问表示无视。 “可是......”刘四还想说话,掌柜抬起手,打住了刘四。 掌柜言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不舍得你师父留下的酒楼,但这年头,没钱不行,我给你三天时间收拾收拾,三天之后我再多付你三十两银子,你买头牛,整块地,日子不是还能过吗!” 掌柜摆出一副善解人意的表情,但说话不留余地,也没打算再给刘四商量的余地。 秦柳看得出来,这位掌柜不是千珏楼的创始人,他不过就是一个放高利贷的地痞。刘四的师父或许是在周转不开时,向这位掌柜借了些银子,而现在人死了,这债务自然是要千珏楼的继承人,也就是刘四来承担。 千珏楼的消费水平较低,而刘四又是个老实人,不通经商之道,自然难以支撑起千珏楼。这位高利贷的或许就是看到了这一点,先是以免掉刘四师父的债务为诱饵,让刘四交出了千珏楼的经营权,而后再将贪婪的双手伸向了千珏楼的地产。 哎......真是任何时代都有一群王八蛋! 待掌柜离开之后,刘四为秦柳开出了一间房,安顿好秦柳,还不忘关心的说着:“如果饿了,就跟我说,我给你弄点吃的。” 秦柳感动,真的感动,明明刘四眼前摆着一个巨大的困难,他却还能如此善待他人。若做平时,秦柳只需一句话就可以买下这座千珏楼送给刘四,可偏偏今日在千珏楼是绝不能暴露身份,否则必会被白晨佐大卸八块。 秦柳一想到白晨佐的家族是被自己那死去的先帝老爹下令灭门,就不禁感到胸口阵痛。毕竟是血海深仇,哪怕秦柳再奢望能和白晨佐这样一个高手做朋友,也是不可能之事。 而且,今日来千珏楼的目的,是要与白晨佐争夺将兰芬儿与宁湘,简直就是久仇加新仇,一条黑路走到底了。 “刘四,你赶紧搬吧,你搬了,我们也好分点钱,回来家去。” 正在秦柳无奈之时,几个杂役走到了刘四面前,口吻甚是嚣张,言道:“嵩掌柜可已经说了,如果他拿到千珏楼的地契,就把这改建成绸缎庄,那玩意儿来钱快,我们这里正好离东码头近,人家客人上我们这一买,直接就可以上船了......” 刘四听着他们所说,脸色已经是黯然到了极点,刘四其实一直都知道这些人吃里扒外,可他还是不愿意承认,他希望千珏楼危难之际,能有人与他一起。 “你们,怎么说你们也是千珏楼的一份子,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 杂役呵呵笑笑,说道:“刘四,我们大伙都知道你是个好人,可你太老实了,不适合做生意,还是赶紧收拾东西,算了吧。” “不!”刘四硬声回应:“这是师父留下的,我已经抵押了经营权给嵩掌柜,绝不能再让出地契。” “刘四!”杂役加大了声音,看样子是没什么耐心了,吼道:“你可想清楚了,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拿什么还嵩掌柜六百两银子,别再这么不长脑子了。” “师父根本就没有欠过嵩掌柜这么多钱,师父只是跟他借了五十两银子,是他非得......” “非得什么?”杂役“啪”的拍响木门,秦柳可以清楚地感觉到杂役眼神中的杀气。估计这一切都是嵩掌柜安排的,他要逼迫刘四,不惜一切手段。 “刘四,你就说说这间房间要多少钱?得三十文钱吧,你就这么随随便便地给这小乞丐住,你收钱了吗?你这样也算是做生意吗?” 杂役将借用秦柳免费住店一事向刘四难,可真日了狗的!秦柳差一点就要上前一巴掌拍死那杂役,好在杂役有“自知之明”甩下一句咒骂,就转身离开了。 刘四无奈,只得对秦柳苦笑一声,而后也离开了房间。 哎,好人不得好报,真是一条不可逆转的悖论。 不过也还好,秦柳自觉自己毕竟是王爷,刘四遇见了王爷,那保住千珏楼的愿景还会远吗! 眼下最头痛的还是得属白晨佐,秦柳此下无计可施,不知该如何接近白晨佐,但他的脑海里一直浮现着一个人影,那便是是宁湘。 秦柳不认识宁湘,但通过卢飞先生、默生以及喜欢穿八卦的小太监小宫女口中也得知了不少关于宁湘的讯息。 且不说宁湘断然拒绝大越国实际意义上的储君怀王殿下的爱意,愿跟随兰芬儿一同投靠白晨佐,就说宁湘会为肖默生遭怀王辱骂就气愤不已,就可以看得出宁湘绝对是善人。 但善人形象不是让秦柳将目标锁定在宁湘身上的关键,最关键的得说宁湘年纪小,容易骗,容易将她“拐卖”掉。 第四十七章 绝世美女 时近戌时,也到了饭点时候,秦柳等这一刻也真是等得花儿都谢了。≧ ≧ 对于白晨佐、兰芬儿以及宁湘三人而言,今日是越少露面也好,所以他们不会选择堂食,必然是要让千珏楼的杂役将饭菜送入房间。 秦柳便以感激刘四照顾为名,要帮着刘四打点一下千珏楼,刘四本还客气,不肯让秦柳帮忙,但一看其他杂役已是做好千珏楼关张准备,心中也是灰冷。 “千珏楼是师父的鲜血,哪怕只剩我一人,我也要坚持下去。”刘四言道,而后看了看秦柳,思索片刻之后才点了点头。 “那就有劳小兄弟了,这饭菜是送去西侧房三层二号的,汤水有些沉,你可得拿好。”刘四很小心,缓缓将托盘递在秦柳面前。 秦柳笑笑,内心五味杂陈,前世他也当过餐厅服务员,现在拿起托盘的感觉真是一种久别的味道。 来到二号房前,秦柳敲了敲门,门内无人应声,但从楼道另一侧走来一个人。 秦柳观察此人脚步,看得出是练武之人,他来到秦柳面前时露出一个笑容,很虚很假的笑容,言道:“这饭菜我端进去就好了。” “不!”秦柳断然拒绝,好不容易靠近到白晨佐的房间,怎么可能就此打住。秦柳继续扮演好结巴的小男孩的形象,言道:“大哥......哥哥,你好像不......不是住在二......二号房的......客人,对......对不起,我......我不能把饭菜给你。” “哈哈!”那人听见秦柳这番说法,不禁笑了,这回是真的笑容,他抚了抚秦柳的脑袋,言道:“小兄弟,你是今日要为亡父祭拜的那位小兄弟吧,我虽不是住在二号房的客人,但我与二号房客是好友,这饭菜我端进去,也省了你的力气。” 秦柳摇摇头,“我......我不累,我......我要感激刘四......四大哥照顾我,所......所以我要帮......帮他忙。” “是个好孩子。”那人肯定的点了点头,而后敲响了二号房的房门。 秦柳知道这人是白晨佐的侍卫,以今日形势判断,白晨佐是不该出面,所以由侍卫来接下秦柳的饭菜,然后再送进房间才是。但侍卫验证了秦柳的为人,选择相信秦柳,才敲响房间门。 白晨佐打开房门,见秦柳端着饭菜,心中似乎也明白了。他指了指房间里的圆桌,说道:“就放在那里吧。” 说完话,就已转身走进内屋。 兰芬儿手肘伤着了,此时虽已经包扎好,但仍是痛得她情绪糟糕,白晨佐在旁一直安慰,其实有白晨佐在,就是最大的安慰,而兰芬儿也不过是想撒撒娇。 真的是女汉子也就只是行为动作上硬气,说到底也只是水做的女人。 “好了小兄弟,饭菜放在桌上就可以了,不要打搅我朋友休息。” 侍卫站在一旁指引秦柳,秦柳当然知道他们是不希望外人待在他们身前太久。但秦柳很疑惑,似乎宁湘没有和他们在一起,本还想再多观察几眼,可为了避免侍卫怀疑,秦柳只得乖乖放下饭菜,退出了二号房。 宁湘没有与白晨佐和兰芬儿一同,是不想当电灯泡吗? 或许是吧!秦柳只能这样安慰自己这一次失败的行动,迈步即要离开,只听边上三号房门轻轻打开,秦柳回过头,宁湘此时正从三号房中走出。 算是得来费工夫,早该想到他们不止开一间房。 秦柳转过身子,本想瞄一眼宁湘,已确认宁湘模样,好回头再见着时,可以......可以......瞳孔瞪大了,见得宁湘这一眼时候,秦柳感觉自己的心脏如同被电击一般,猛颤不止。 真的如传说中一般似天女下凡,才十一岁,却已经完美呈现出美人形象,难怪怀王对她如此痴迷。 秦柳僵硬得顿在原地,侍卫不禁要碰一碰秦柳,好提醒秦柳不要再继续呆。侍卫或许是知道宁湘美至极,是男孩见了都该有呆表现,所以对秦柳这一举动并不觉得奇怪。 秦柳再被侍卫提醒之后,小脸顿时红了,赶忙转身向宁湘行上一个拱手礼之后,羞涩地离开。 “娘的,长成这样太容易让人想犯罪了。”秦柳心中仍是撼动,手掌必须要捂住胸口,才能确保心脏的跳动不会震裂自己的皮囊。在见到宁湘的那一刻,秦柳基本已经遗忘了自己的任务,此刻满脑子都是宁湘那张稚嫩而又洁净的脸庞,简直就是中了毒的感觉。 “不行,这是恋童癖,是病,得治。”秦柳劝解到自己,绝不能被美色误导,赶忙回到房间,用清水狠狠敷了几把脸,才算冷静下来。 可转念一想,其实这样也好。 秦柳意识到,被人以为自己糟了宁湘的道也是一种很好的掩饰,如果所有人都将秦柳接近宁湘的目的看作为搭讪宁湘,反倒不会被人怀疑秦柳还有其他目的存在。 毕竟是在一个情窦初开的年纪,在古时,秦柳十四岁的年纪虽稚嫩,但距离婚娶已不远。秦柳想到这里,决定就以此的掩,再去往二号房试试看。 当然,此刻估计宁湘与白晨佐等正共进晚餐,要去搭讪也得等到他们吃完饭,然后再以收拾碗盘为名,再去搭讪。 “叮咣......” 正在秦柳暗中计划着接下来的行动,却是听见大堂之中,传来一声碎碗的声音。 秦柳眉宇一紧,隐隐感到不悦,走出房间,望向大堂,只见一个厨子模样的人正愤怒的摔砸着客人桌上的菜肴。 “你敢说本大厨的菜不好吃?”厨子恶狠狠地指着客人,怒喝道:“怎么就咸了?怎么就淡了?有本事你自己做去!” 客人遭厨子这一通咆哮,哪里还能吃得下饭,站起身,也同样指着厨子,开始辱骂。厨子不悦,抬起手中的铲子,就要敲打那客人。秦柳知道,这是千珏楼的杂役故意要闹事,要让刘四难堪。 刘四站在客人与厨子中间,正拼命的劝阻,然厨子挥舞着铲子要打客人,却方向一转,直接打在了刘四的肩膀上。 “可恶!”秦柳看着,心想这特么绝对是故意的。 客人见厨子真敢打,彻底怒了,跻身上前就要与厨子拼命,一时间整个大堂就“热闹”起来了。 第四十八章 一同祭拜 此时白晨佐的房间门外,侍卫在看着大堂内生的事情,由于秦柳就住在东侧二层,与侍卫算是两对门的视角。秦柳一想,自己小孩身体无法阻止厨子的闹事,但那侍卫绝对可以。 于是急急忙忙跑回到白晨佐房前,秦柳上气不接下气,一脸惊慌失措。侍卫见了,大概也能猜出秦柳到来的原因,表情不自觉的陷入为难。 秦柳抓起侍卫的一脚,言道:“大......大哥,求求......求你......”秦柳太着急,以至于话根本说不清楚,只得伸手指了指大堂,然而一脸哀求的表情。 侍卫皱起眉头,他也想去阻止厨子,可没有白晨佐的指示,他不能掺和。无奈之下,只好敲响二号房的门,言道:“少爷,楼下歹人闹事,是否管一管。” 白晨佐没有开门,只在屋内轻言道:“今日要行祭拜,还是少沾闲事为好。” 秦柳一听白晨佐这样回答,乐了,等就等你这句话。要是侍卫直接答应,带着秦柳去往大堂阻止,反倒没了秦柳表现自己的时候,既然白晨佐不肯答应,那就好办了。 侍卫站在屋外听着白晨佐所言,而后正准备回应白晨佐之时,秦柳已猛地撞开了二号房的房门。 屋内顿时陷入到戒备状态,可一看是秦柳,白晨佐的握紧的拳头又松了,还没来得及开口质问,秦柳已经惊慌失措地言语道:“大......大侠,求求......” 与对侍卫说话一样,秦柳故作惊慌到说不出话来,一面求着,一面将手指指向大堂。 白晨佐见此,也知道秦柳是在为刘四担心,起步走在房门边上,视线越过走廊,往大堂处望了一望。此时厨子与客人已打得不可开交,刘四夹在二人中间,挨了不少拳头。 “求......求求!”秦柳依是无法言语,拉着白晨佐的衣角,哀求着。 白晨佐叹息一声,给侍卫一个眼神,侍卫明白,转身便飞跃而下,去大堂阻止。 秦柳见此,神情流露微笑,算得欣慰。就是要证明白晨佐是好人,只要是好人,就不理他人死活,所以,秦柳到此,顺势来了一个晕倒的状态噗通一声,小身体重重砸在了地上。 白晨佐见状,一惊,心中顿然滋生担忧之情,弯下蹲在秦柳身边,拿起秦柳的小手臂要为他把脉,而秦柳哪里能给他把到脉搏,动了动身子,又缓缓要起身。 这幅表现说明秦柳不是生病,只是人太虚太累,需要睡上一觉,可看看天色,已经是戌时,该到祭拜的时候了。 秦柳吃力地言道:“我......我没......没事,我要去......去祭拜我......爹爹了。” 说着话,艰难起身,踉踉跄跄向前。秦柳相信,白晨佐一定会叫住自己,只要他肯定了秦柳是好人,他便不会让秦柳一个人去祭拜。 果然,白晨佐心疼了,他抬起手轻轻搭在秦柳的肩膀上,言道:“小兄弟,今日我也要为父祭拜,不知可否一同?” 这问题听得实在别扭,听过一起吃饭,一起上厕所的,但一起祭拜死人,真的是好惊悚的约定。 但此时秦柳等得就是白晨佐这句话,秦柳转过身,一脸吃惊,颤颤言道:“大......大哥的父亲难......难道也是......河......河工?” 清河运河在三年前进行过一场开凿,是为贯通支流,死了不少河工。秦柳此刻扮演的正是一名普通河工的遗子形象,他这样问道白晨佐,实际上在为白晨佐的找一个借口。 白晨佐果然顺势接盘,点点头说道:“是啊,吾父亦是河工,也在三年前故去。” 秦柳听此,心中暗笑了,但表情还得是吃惊,感叹世界之大,竟有如此巧合之事,言道:“那......那大哥是......是要几时祭拜?” “时候差不多了,吃过饭,也就该去了。”白晨佐是知道秦柳客气,如果说自己是其他时辰,想秦柳之善心,或许会改了自己原本要祭拜的时间,所以白晨佐点点头,表示要与秦柳一同,也算好是照顾一下这萍水相逢的小弟弟。 秦柳回房取出包裹,再来到白晨佐房间时,白晨佐也已准备好祭拜之物。 两方来到千珏楼后院门,这里可直通清河东端边上的林园。清河修整多有河工不幸遇难,这林园便是遇难家属常来祭拜之地。 秦柳有模有样的进行着祭拜,而白晨佐也是认真之极,可见白奎将军的离世对白晨佐而言是莫大打击。 先前还能看得出白晨佐的少侠气质,现在却已憔悴。总归是在跪拜白奎的一刻,白晨佐恢复成了一个孩子,兰芬儿也是相同,她或已将自己视为白家儿媳,跪在白晨佐身边也是流露悲伤之情。 唯有宁湘,神色是平静不惊,仅仅以陪同者身份站立在旁,不喜不悲。 这倒不符合秦柳对宁湘的印象。 她该是一个文雅而懂事的孩子,遇事理当多愁善感,可她此刻站在白晨佐与兰芬儿身后,却有点局外人的味道,甚至说,是有点不尊重白奎将军的感觉。 宁湘的视线时时注意着林园四边,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很是不专心。随后清澈的眼睛微微一动,嘴间轻言一声:“不好,有埋伏!” 此话言出,口吻像极了主导者,白晨佐听闻,迅猛起身摆出战斗姿态。 这形体太过突入,叫秦柳不禁凝重了神情,感到一丝不对劲。 白晨佐可是真正出入于战场的人,更有在万军之中挟持怀王的能力,他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自己察觉不到埋伏,还需一个十一岁小女孩来提醒。 而且,他居然毫无怀疑的相信了宁湘口中说得“埋伏”。简直就像......就像...... 秦柳找不到形容词来描绘他内心的疑惑,他感觉白晨佐只是次角色,而宁湘才是真正的高手,她所言埋伏,就必然有埋伏一样。 可埋伏在哪里?秦柳不禁要回过头看看。月色昏暗,能见得的视野范围不会过十米,秦柳根本察觉不错异常,但白晨佐一行已经完全做出了战斗准备。 紧跟着,一枚利箭“嗖”得一声,已是直直穿越林间树丛,向着白晨佐的胸膛呼啸而来。 第四十九章 箭在弦上 白晨佐当得起神人之称,在见得飞箭迅雷靠近之时,面不改色,只当轻巧抬手,如似拍打苍蝇一般。≥ 秦柳此刻已惊得头皮麻,但看箭锋骤近白晨佐,却已剩断支残箭毫无伤害可言,不禁惊叹暗道:“真特么不是人的家伙!” 在暗叹声未落之时,宁湘已如早有预料,敏捷走位在白晨佐身前,摆出一副要为白晨佐挡箭的态势。反倒是兰芬儿没来得及反应,后知后觉才上前一步,与白晨佐站立同排,生死同存。 秦柳对着侠义气节倒是感动,可让他上前一同壮烈,实在是做不到。 一来还是秦柳觉得突入,自己在黑漆漆的林园深处根本什么也没有看见,为何宁湘这小姑娘却是一说一个准,说有埋伏,真就飞来一支箭。 二来,也是秦柳大概能猜到此时埋伏的人是谁。非怀王便是兰侯,眼下跟此事千丝万缕缠绕的,也就是他们二人了。所以,无论是他们之中的谁,秦柳都不能轻易露面,要是被认得出来,那就糟糕透顶了。 秦柳一想自己是先帝遗子,是白晨佐灭门仇人的孩子,心中就犯怵。尤其是此刻自己还就站在白晨佐身边不远,白晨佐随便动动手指,就能挟持自己做人质。 最重要的是,如果对方是怀王,那白晨佐挟持自己或许还有点用处,如果对方是兰侯,那就等死吧,兰侯在面对兰芬儿不肯入宫为妃,兰侯将有灭门灾祸一事上可是恐惧到了极点,他才不会顾及秦柳的死活。 想明白这些,秦柳下意识向后退开,无奈身背后就是清河,总不能跳河逃走,那就显得太狼狈了,只能是尽量靠到白晨佐及侍卫们的身后,趁着月光昏暗,保佑无人认得自己。 “白晨佐,还不快快出来束手就擒。”林园深处传来一声威胁,听着声音,该是兰侯。 秦柳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哼”白晨佐对于威胁只是冷笑回应,将手掌贴到佩剑的剑柄上,白晨佐对兰侯言道:“兰侯爷,您堂堂侯爵,怎么还遮遮掩掩,做起缩头乌龟了?” “爹!”兰芬儿在白晨佐嘲讽完兰侯之时开口言道:“爹,你出来,我不许你伤害白大哥。” 兰侯听得兰芬儿的声音,心中该是有何苦痛,他缓步从昏暗之中走向白晨佐,随在的身边的还有张弓搭箭的兰府侍卫。 “芬儿,听爹的话,跟爹回去。”兰侯走近到双方视野得见之处,阴沉着表情对兰芬儿说道。 兰芬儿很干脆,上前一步摆手言说:“我不回去。” “你不回去,难道真要与白晨佐这逆臣贼子一同造反吗?”兰侯顿时加大了声音,摆出了父亲高大形象,直指白晨佐与白家的不是。 白晨佐在听见“逆臣贼子”四个字时,眉宇紧皱,握在剑柄上的手指微微一动,看得出其怒心已燃。 “爹,你作得孽还不够吗?你欠了白家的血债,白大哥不与你计较,你怎么敢还如此顽固,还不肯放过白大哥。”兰芬儿不理会兰侯对白晨佐“逆臣贼子”的描绘,倒是一声反击,将兰侯陷于不仁不义。 秦柳听着有些混乱,白家与兰家不是世代交好?白晨佐与兰芬儿不是青梅竹马?怎么一下子问题就升级到了“血债”的程度。 “放肆!”兰侯怒语一声,呵斥道:“白家养兵自重,目无圣上,蓄意谋反,爹是为圣上而大义灭亲,铲除白家,何来欠下血债一说。” 秦柳也很想知道“何来血债一说”,藏在侍卫身后,秦柳看着兰侯脸上的神情,他在说明自己当年下手白家之时,毫无心虚,就跟自己是大越国英雄一样。 但实际上,白家遭遇满门抄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白奎将军是蒙了冤,只是对蒙冤的细节部分,一直不曾明朗,但说到底与秦景脱不了关系。 兰芬儿下一句言道:“好一个‘为圣上而大义灭亲’,你所忠于的圣上究竟是谁?是先帝还是秦景?” “有何区别?当今圣上是得先帝禅让而继大统,白家蓄谋推翻我大越,是对我皇族列祖,大越天子不忠。” 兰侯义正言辞的回答,同时他的神情已经显有不耐烦。兰芬儿还想指责,却已是被兰侯抬手呵斥,言道:“芬儿,你莫在受人蛊惑,白家妖言惑众,乱我朝纲,今日我必要清此逆贼。” 话音落下,弓箭手已是做好了准备,秦柳躲藏在侍卫身后,额头汗水流的厉害。万万没想到兰侯会得知千珏楼,更是无法预料事态会展到如今这般境地。 必须想办法化解,否则,乱箭而来,白晨佐有功夫或能逃得一死,秦柳这文弱身体可就必死无疑了。 但还好的是,秦柳心中多少还是知道兰侯眼下有虚张声势之嫌,毕竟兰芬儿不仅仅是他的女儿,还是秦景皇帝认定的准皇妃,他要是乱箭齐,定是会伤着兰芬儿,所以...... 正在秦柳抱有一丝盼头只是,兰芬儿一步上前,豪气云天道:“爹爹若非是不肯放过白大哥,那就连同女儿一块清了去。” 兰芬儿这是作死的节奏。 如果她心意已决,宁死不回侯府,不肯入宫的话,那就等于逼死兰侯。那在生死存亡之极,以兰侯的性格会做出什么,秦柳就不好估计了,反正那早已准备就绪的“万箭齐”技能,是必然会释放。 然,正是在这千钧一之际,宁湘站了出来。一声“且慢”,暂时的安抚了双方的即将爆炸的情绪。 秦柳见宁湘言行举止仍是平静,感到一丝不可思议,对于一个十一岁的女孩而言,眼前锋芒毕露的场不应该是将她吓哭才是? 然而宁湘不仅对此视若无睹,甚至是有一种平静到了极点,她拱手在前,行上礼仪,言道:“侯爷,您还是离开吧,不要再造杀业了。” 宁湘用蜜桃一般甜美的声音劝解兰侯,哪怕兰侯不肯接受宁湘的建议,也不会像对白晨佐那样动怒情绪。 只见兰侯也拱起手,算得有礼地向宁湘鞠上一躬,言道:“公主殿下,您莫要劝退小侯,小侯正想劝说殿下离开逆贼白晨佐,与小侯回去。” 第五十章 气氛很诡异 兰侯对宁湘倒是客气得很,虽说宁湘享有皇亲公主同等的侯爵王礼,但凭双方在朝中人脉,兰侯的实力可远远大于宁湘这位先帝敕封的公主。所以秦柳猜测兰侯对宁湘的客气之情,是源于怀王对宁湘有心。 这样一来,算多了一层“挡箭牌”。 秦柳看兰侯哪怕是要杀死自己女儿,也不应该敢动宁湘半分才是。毕竟他是朝野之人,只要不直接得罪皇帝,那运作运作关系,兴许还是能化解灭门危机,可一旦动了宁湘,怀王必定不放开这老头。 到时候,可真就算是真正的得罪了皇帝老子,又得罪了皇帝的小子。 宁湘在听尽兰侯奉劝之言后,沉默了片刻,缓缓转过身看了白晨佐一眼。 这一眼显有深意,而后又看了看兰芬儿。 秦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出现了错觉,凭着上一世商业间谍的经验,宁湘看兰芬的这一眼极其复杂,复杂到可以包含起人世间的所有情绪,也包括仇恨。 十一岁的小女孩,何以这般深渊似下的眼神去凝视自己的表姐。 秦柳很想猜出宁湘在看兰芬儿之时,心中所想所感。可眼下由不得秦柳多去猜测分析,耳边已经是听见宁湘恭敬地对兰侯言道:“侯爷,您放了白大哥,我和表姐都跟您回去,可好?” “宁湘,你疯了,要回你回,我不回。”兰芬儿听见宁湘说要自己与她一同回去兰侯府,顿时就炸了,以极为粗鲁的方式拽开了宁湘,不再给宁湘与兰侯对话的机会。 秦柳也是震惊,两军阵前,宁湘突然讲出这样的话语,着实是大煞了威风。 可说实话,此刻白晨佐身边不过三五名侍卫保护,谈何威风?如果兰侯真当“万箭齐”,怕是今夜清河东端将血流成河。 白晨佐大可拼杀,但宁湘与兰芬儿必定无法逃脱,所以宁湘开口求和,也算是明智之举。 秦柳猜想,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缓兵之计。 宁湘不是普通的女孩子,这一点秦柳肯定了,他敢赌上自己顶级商谍的名号来说,宁湘的种种表现都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她的内心底有一个世界,而那个世界里所生的事情,都凝聚成了宁湘的智慧。 这一点,从白晨佐对宁湘的态度上,该是看得出来。 先有宁湘一言“埋伏”,白晨佐便毫无迟疑,全然相信她所言,并作出防御之态。现在又有宁湘试图求和,白晨佐握在剑柄上的手掌便微微松开,不再趋于紧绷。 可见,白晨佐是同意宁湘的提议,他居然真的可以同意一个小女孩的提议。 秦柳叹惊,若是宁湘只是秦柳一开始印象中的十一岁女孩,那秦柳会认为宁湘玩“离家出走的游戏”玩累了,想要回家才说得那些天真的言语。而现在,秦柳已是确认了宁湘与他一样,在稚嫩的外表下藏起一颗极为成熟的心。 只不过,秦柳是两世为人,拥有成熟心也是正常之事,而宁湘却是纯粹活了十一年,她的心智却如体验过三十载春秋,实在让秦柳自觉惭愧。 宁湘作为大越唯一非皇亲,却被敕封公主殿下之人,她在最初选择与兰芬儿一起投靠白晨佐之时,就已经决定了放弃她所拥有的一切,甚至说,她站在兰芬儿的身边,显得不起眼,如丫鬟一般。 而现在说要让兰芬儿与她一块回兰侯府,显然是宁湘知道,兰芬儿回侯府就算是给了兰侯一条生路,而且还是享国丈爷身份的生路。所以,宁湘以此来与兰侯交易,是要国丈爷身份,还是要尽所谓忠诚,非杀白晨佐。 秦柳相信,兰侯绝对会同意宁湘的提议,因为那是眼下最佳选择,没有之一! 但兰芬儿是想不了这么深层面的事情,趋于劣势的她拒绝“和平解决”,开口言道:“事已至此,我是绝不可能再回侯府,更不可能嫁给狗皇帝秦景。” 兰侯本在宁湘提议之时,神色稍有松懈,可现在被兰芬儿如此决绝的言语刺激,脸色又恢复到了不耐烦,甚是绝望边缘。 “芬儿,难道你真要置兰家全族生死于不顾?”兰侯说话的声音稍有颤抖,可见他内心强忍得如何痛苦,眼眶之下已是通红成了一片,分不清是愤怒至极,还是悲伤至极。 兰芬儿却对此视若无睹,毕竟是十七岁了,叛逆期啊,独断专行还霸道的人生阶段啊! “兰家祸国殃民,没有一个好人,哪怕的爹和娘也是一样,你们逼着我入宫,无非是要换取你们的荣华富贵,可曾想过女儿愿与不愿......” “放肆!” 兰芬儿没有说完话,一声低沉而刚猛的训责,强硬地打住了她,而这出训责的人却不是兰侯,是站在兰芬儿身边的白晨佐。 气氛渐渐诡异,秦柳盯着白晨佐黯淡的脸庞,心中隐隐滋生悲痛。 白晨佐很失落,虽然他一直在用冰冷的表情来掩饰,但秦柳还是敢洞察出白晨佐内心苦涩。 他是不甘心吗?想必他也知道,面对兰侯的包围,即便他杀得出去,也保证不了兰芬儿能安然无恙,所以,他选择接受宁湘的提议,并阻止兰芬儿继续与兰侯争执。 “白......白大哥?”兰芬儿在白晨佐出“放肆”二字之后,僵了片刻,难以置信地看着白晨佐,这或许是她与白晨佐自小一同成长至今,白晨佐第一次训责于她。 白晨佐侧过脸面对着兰芬儿,表情之中看不出喜怒,只有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可以说明他的内心。轻言道:“兰芬儿,你太过鲁莽,即便兰侯万分不是,但终究是你父亲,你跟她回去吧。” “什么?”兰芬儿的表情彻底的僵硬。 这......这还是白大哥吗?让我跟爹回去,不就等于我让嫁给秦景皇帝? 兰芬儿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听见了白晨佐说出这句话,哽咽的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白大哥,你......你是要让我......让我嫁给......” 白晨佐不等兰芬儿说完,已是点了点头。 第五十一章 牺牲品 几乎是白晨佐点头的同时,宁湘在旁微不可察地流露出“胜利”的笑容。 秦柳感觉自己两只眼睛根本不够用,他要观察的人太多,深怕遗漏此时任何一个人脸上的表情。 宁湘在笑,虽然淡到不值一提,但她确实是再笑! 秦柳紧皱起眉头,开始有点分不清眼下局面的走势,虽说白晨佐被包围,求和是最佳的选择,可白晨佐与兰芬儿之间那“罗密欧与朱丽叶”般的情感不值得宁湘难过一秒钟吗? 宁湘显然是一点都不会难过,而且她在期待这一刻的来临,此刻的笑容是她为白晨佐捏了一把汗之后,终于等来白晨佐点头让兰芬儿嫁给秦景皇帝,心中松了一口气的笑容。 如果宁湘真的如此希望兰芬儿嫁给秦景,为何一开始不阻止她离开出走? 秦柳想着这些疑惑,脑子都快炸了,但答案并非完全空白,只是秦柳不知道该不该承受此刻脑海里浮现的答案。 记得三国演义里的董卓之祸,王允为瓦解董卓与吕布之间的关系,施下了连环计、美人计。 王允跪在貂蝉面前,哭得跟王八蛋似得,说白了就是自诩读书人,却厚颜无耻地逼着养女貂蝉为国家而献出肉身。这特么无耻,却无可厚非。 如果让兰芬儿入宫刺杀秦景皇帝,是不是比白晨佐杀入皇宫行刺,成功率更加高! 答案很显然! 秦柳的额头已划落汗水,喉咙不禁干涩,胸口闷得厉害。从眼下局势看,白晨佐并非王允,真正的王允应该是宁湘。秦柳有些抗拒这样的分析结果,但事实就在眼前,容不得他怀疑。 宁湘是这场戏剧的始作俑者,她知道兰侯回来,她知道形势会变成双方威胁角斗,所以她在气愤最冰点的时候提出和谈,便在白晨佐点头让兰芬儿入宫之时,流露微笑。 这特么就不是一个十一岁女孩该有的表现。宁湘是怪物,是天山童姥! “白大哥,为什么你......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离开浩宁吗?为什么你突然就......” 兰芬儿还是不肯接受,强忍泪水以至于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白晨佐何尝不是,他常在身背后的拳头攥得死紧,简直是要将指甲戳破手心。 兰侯见白晨佐都已妥协,紧绷的脸色算是又松了一下。他将信将疑地言道:“白晨佐,你可当真不再纠缠芬儿?还是说,你想欺骗本侯,想在本侯撤了兵之后,再将芬儿夺了去。” “兰侯何必再怀疑。”白晨佐强压心中苦涩,言道:“晨佐如今已是一无所有之人,芬儿跟随于我,也只能是流浪江湖,而今日兰侯用重兵将林园包围,我尚可杀出重围,但......” “好,你有此觉悟,本侯尽可放你一马。”兰侯很满意白晨佐的回答,无论他是否真心,至少他所说的话,可以让兰芬儿死了心。 兰侯继续言道:“既然如此,你就将芬儿与公主殿下交给本侯,本侯自当不再为难你。” 白晨佐拱起手,故作着镇定向兰侯作揖,言道:“多谢兰侯。” 言罢便是转过身,面对着清河之水,不再去看兰芬儿一眼。兰芬儿哪里是肯让白晨佐随意抛弃之人,她从身后一把抱的白晨佐,想要苦求,却是说不出任何话语,唯有撕裂心肺的哭声,似那绝望悲歌。 宁湘走上前,拉了拉兰芬儿的衣袖,她依然是平静到令人窒息的表情。兰芬儿回过头看了一眼宁湘,眼神之中尽是责备。 在兰芬儿的概念中,求和之言是宁湘所提,否则白晨佐也不会抛弃兰芬儿。 可宁湘对此并不会感到亏欠,俯到兰芬儿的耳边,宁湘就像似故意要表现出小心翼翼,小声言说道:“表姐,事已至此,你也该明白了,不能让白大哥犯险带你离开浩宁城,否则白大哥恐怕是性命不保,所以......” “白大哥这是缓兵之计!”在听过宁湘所言之后,兰芬儿顿然领悟。 其实秦柳一开始也当真以为这不过是缓兵之计,可现在看来,这确实是缓兵计策,却只是连环计中一环罢了。但能认识到缓兵之计,兰芬儿也算有些安慰,至少说明白晨佐不是真的要抛弃他,只是眼下无可奈何而已。 人啊,明亮之时不期待蜡烛微光,而在黑暗之极时候,哪怕一根火柴,也好似能照亮整个世界。 兰芬儿带着心底最后的“火柴”,算是有所安慰的被兰侯带走。兰侯也算信守了承若,没有再为难白晨佐。但秦柳知道,这一切都才刚开始。 白家遭灭门,老宁王被贬出京,最终郁郁寡欢而亡。 所以白晨佐与宁湘是完全有理由连城统一战线。而兰芬儿呢,他的亲爹或是造成白家与宁王府,甚至可能包括肖侯府三家沦陷的帮凶之一。所以宁湘选择牺牲兰芬儿,白晨佐对此也没有反对。 “小兄弟,害你受到惊吓了,实在......”白晨佐见得秦柳呆滞在原地许久,心中不免有所歉意。想想人家小孩十来岁,远道而来为父祭拜,却因此险些糟了箭锋所害,实在抱歉。 秦柳看了一眼白晨佐,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对他言语,只能是拱起手来行上一礼,暗暗离开。 想想兰侯,不过是白家灭门的帮凶,而秦柳的亲爹可是直接下达灭门命令的人,还有老宁王,他也是在秦柳亲爹当皇帝的时候贬出京城。所以说起来,白晨佐与宁湘的复仇对象的名单里,也该包括了秦柳。 秦柳想到这里就感到浑身难受,明明是很想与他们结为朋友,却非要卷入上一代人的恩怨之中,难怪了清顺治皇帝留言“缘何落在帝王家”。 回到千珏楼,局面也是不出预料,满地碎裂的碗碟,桌椅板凳也是掀得彻底,想来也是兰侯所为,他来到千珏楼要找兰芬儿,却是找不着人,自然是要一气之下,拿千珏楼脾气。 秦柳见得刘四弯着腰正收拾,他的手臂已被刀刃划伤,鲜血流淌,而一旁的杂役视若无睹,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秦柳内心怒火不禁燃起,如今宁湘与兰芬儿已是回了兰侯府,再无须隐藏身份,该出手一巴掌拍死的,也无须再客气。 第五十二章 该出手时不能忍 此刻襄王府,泰苑之中,精兵快步穿越过堂前花园,行走在通往怀王房间的青石板道上。 在见得怀王一刻,精兵行上跪拜之礼,稍是有上气不接下气,拱手在前言道:“殿下,刚得消息,兰侯已率府中侍卫,前往千珏楼。” “什么!”怀王一拍面前的桌子,有点吃惊,想那千珏楼不正是秦柳猜测白晨佐所在之地,兰侯何如得知? 怀王顾不得这么多,他一想白晨佐对朝廷之痛恨,而秦柳正潜伏于其中,若是兰侯搅和,害得秦柳的身份让白晨佐得知,岂不是危险。 “快,备上人马,即可出千珏楼。” “是!” ...... 秦柳此刻已是愤怒不已,想来今日一整天,自己是又演戏,又卖乖,好不容易接近到了白晨佐,也算是初显成效,却让兰侯带兵强行改变了剧情,而且最重要的是,这剧情的走向是秦柳所不希望看见。 宁湘的洁净的脸孔还在秦柳的脑海中浮现,她该是单纯善良的孩子,就像她会为肖默生被怀王怒骂而气愤怀王一样,是有正义感的女孩。 秦柳实在不愿相信连环计策出自她的指使,可事实的结果却已无法改变。 再看千珏楼已算是被砸得彻底,刘四来不及包扎伤口,弯腰收拾着残局。秦柳觉得够了,这一天下来该忍得都已经忍到点上了。 怒起双眼,狠狠瞪向眨眼,秦柳迈开脚步,硬挺地走到刘四身边,伸出手,一把将弯着腰的刘四拽起,便厉声命令道:“站直,不准再收拾!” 刘四一开始看到秦柳回来,还有些欣慰,至少刚才士兵砸店的场景没有让秦柳看见,否则,真不知会如何惊吓到这远道而来的孩子。 现在却看秦柳一副盛气凌人,简直与白天时候判若两人,又看秦柳的仇视的目光死死盯着杂役,刘四知道秦柳是在生他们的气。 刘四安慰道:“没事的,收拾收拾就好,明日我再去买些碗碟回来,没事的。” “哼”秦柳一声冷笑,目光仍是盯着杂役。 杂役看着秦柳一副要吃人的表情,倒觉得可笑,一个小小孩子就算愤怒到双眼燃烧又能怎样,杂役们一想千珏楼多灾多难,是上天预示了千珏楼将关张大吉,就暗暗兴奋,才不会因为秦柳的眼神,就坏了心情。 秦柳言道:“刘四,你买再多次碗碟,不是照样会被摔得稀烂,以我看,你还是千珏楼让出去吧,你不适合做生意。” 秦柳言语冰冷,语出惊人,杂役本不想理会秦柳,可听他说出这样的话,不免都要回过头来看一看秦柳,心想这孩子识时务,不错不错。 而刘四却是十分震惊,或者说是难过。他可万没想到秦柳会说出这样的话语,实在是人心不古。 “师父留下这座千珏楼,哪怕我刘四只剩最后一口气,我也绝不会让出千珏楼。”刘四说着话,已甩开了秦柳拽住他的手臂,继续弯下腰收拾。 秦柳呵斥道:“行,你继续,你买多少,他们砸多少,你就继续当你的老实人!” 听罢秦柳所言,刘四疑惑地抬起头,他倒不是因为秦柳说了什么,而是因秦柳怎么说。 刘四问道:“小兄弟,你怎么......怎么不结巴了。” “我为什么还要结巴?这戏还没演够吗?”秦柳毫无迟疑的回答了刘四,而后迈步向着杂役走去,一边走,一边攥紧了拳头。 身体里的力量多多少少还在,就像当初暴打安公公时候一样,秦柳现自己前世三十岁灵魂的力量也继承到了这小小十四岁的身体里。 只不过,这具身体的耐力很差,支持不了秦柳挥全部成年人力量,但秦柳相信,暴打着几个杂役,应该还够。 于是,走上杂役身前,杂役还以为秦柳是要加入他们的阵营,一同催促刘四放弃千珏楼,可没想到秦柳刚一靠近,拳头已是砸到了其中一个杂役的脸上。 其他杂役愣惊,刘四更是慌了。 可看秦柳挥着几下拳头,硬生生将那杂役打翻在地,然后跨步坐到杂役身上,继续不断挥拳,简直是要将人往死里打。 其他杂役不肯了,急忙是上前要围殴秦柳。 秦柳早是有准备,想那前世,秦柳少年时代贫困潦倒,就是在街头当混混,成天以打为生,面对围殴早就见怪不怪。 只是这具身体实在不给力,秦柳上来直接干翻几个杂役,但体力也是消耗到了极点,不断大喘气。刘四见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冲上前陪同秦柳一块对杂役开战。 秦柳见此,会笑一眼,艰难地控制着呼吸,言道:“对了,就是这样,不爽就打死他们。” 秦柳这是故意在逼刘四出手,虽然刘四的体格一对一与杂役对抗也不见得能赢,但懂得反抗,总是好的。秦柳继续言道:“你是一个好人,却太过懦弱,如果你真的想保护好你师父的酒楼,就必须懂得反抗。”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可是......”刘四说着话,眼泪已经下来了。 秦柳笑笑,拍了拍刘四的肩膀,说:“没什么可是,不爽就打!” 言罢,再一次冲入杂役之中,秦柳要用自己的行动来告诉刘四,特么的什么叫做反抗。 杂役算是被秦柳惹火了,也不顾秦柳年纪幼小,挥起重拳狠狠砸在秦柳的脸颊上,秦柳其实完全躲开,至少在思维上,他跟得住杂役的动作,无奈身体耐力已透支,再想做防御动作,已完全不出力。 而这一幕恰好被匆忙赶来的怀王得见。 此时千珏楼外已围上了不少闲人,他们正议论纷纷着千珏楼内讧,紧接着就听见怀王大怒之声:“居然敢打我哥,都特么活腻了!” 怀王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竟是承认了秦柳为哥哥的身份。秦柳听见怀王之声有些不敢相信,别过头望向酒楼大门之外,想确认是不是真的是怀王再为自己动怒。 杂役们也是望向了大门,看着门口围上的人群,却没看清怀王,还以为是那一路嚣张的小子。毕竟怀王年纪也才十来岁,声音还显稚嫩,确实难让杂役们恐惧。 但紧跟着齐刷刷冲进千珏楼的铠甲精兵就要杂役们的魂魄吓得灰飞烟灭。 第五十三章 还得去道歉 铠甲精兵上前,迅将大堂包围起来,怀王一骑骏马,王者风范,在马蹄“踢踏”声中,进入到千珏楼之中。 杂役见得怀王,不禁瞪大了眼睛。他们不认识怀王,但看披在怀王身上的斗篷也知身份之贵,乃大越国数一数二。再加上铠甲精兵气势如虹,杂役那心头简直是已如得知死讯一般,身体颤到极点。 待怀王愤怒地踏进千珏楼之后,包围在大堂内的所有精兵整齐跪拜在地,山呼道:“怀王殿下千岁,襄王殿下千岁。” 山呼之下,怀王没有出“起身”的命令。而是秦柳摸了摸脸颊,瞪了那重击他一拳的杂役之后,硬声道:“免礼!” 铠甲精兵得令,站起起身。 此时杂役算是明白了,眼前这结巴小男孩竟是先帝遗皇子,襄王殿下。尤其是刚才打了秦柳一拳的杂役,当即吓得跪在地上,裤裆不禁湿润,正疯狂的磕头乞求饶命。 饶命,秦柳还真没想过要这群小人物的命,这一场斗殴行为,不过是秦柳要表现给刘四看看,该出手时不能忍。 如果一开始就说明自己是襄王爷的身份,那打了杂役也就打了,而现在是“身体力行”的说明完毕,秦柳回过头再去看刘四,本想问问他是否明白到斗殴背后的意义,却见刘四也是跪拜在地,浑身颤抖。 秦柳半蹲下身在刘四面前,言道:“今日我感受良多,但最值得记忆的,便是你这位大好人。” “不敢......不敢......小的不知是襄王殿下,还让襄王殿下为小的端菜,小的......”刘四此刻根本不敢抬头去看秦柳,只将头埋得极低。 秦柳见此,不免叹息,想来这就是皇权时代身份尊卑的悲剧。明明是想感谢他,反倒让他害怕了。 “秦柳,算了吧,无论你说什么,他们都会害怕你。” 怀王坐在马上,仍是一副王者模样,但很快,这位王者就恢复成了小孩,他一看千珏楼内的混乱模样,立即就想起了兰侯带兵来过,急忙下马问道秦柳:“对了,兰侯是不是来过,宁湘人在哪里?白晨佐又在哪里?” “宁湘和兰芬儿已经被兰侯带回去,白晨佐估计......估计已经出城了吧。”秦柳其实不知道白晨佐是否出城,但有一点是肯定的,白晨佐需要一个人安静一段时间,所以他不会告知白晨佐此刻或许还在清河东端的林园,也是不想怀王去找他。 “哎,可惜了,枉费我带了全府的兵力,本还想活抓白晨佐。”怀王听见白晨佐已离开,有些不甘心。但秦柳知道,他这不过是马后炮,明明打不过白晨佐,却非要表露出一副“幸亏他跑得快,否则我一定打死他”一样。 离开了千珏楼,秦柳疲惫的身体一躺回自己襄王府的房间里,就昏昏睡去。转过天一大早,春楠就来通报:“殿下,怀王爷来了。” 秦柳揉了揉眼,心里已是知道怀王这一大早来到目的,想必是又要去兰侯府找宁湘了。 “让他来我房中吧。”秦柳吩咐,但春楠却是觉得这样有所不妥。 秦柳当然知道内屋会见客人是不礼貌行为,但想起昨夜怀王脱口未出那句“居然敢打我哥,都特么活腻了”,秦柳便知道内屋见怀王,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怀王确实不在意这些,眼下他只求秦柳能陪同再去往兰侯府,好找宁湘说明当初辱骂肖默生一事。在进入到秦柳房中之时,怀王故作出高傲气质,硬声言道:“秦柳,该是休息得差不多了,起来吧,陪本王去兰侯府。” “不去。”秦柳干脆地回答,而后提了提盖在身上的被子,一副要继续睡觉的样子。 怀王皱眉,有时候真那秦柳没有招,再帅气不过三秒之后,怀王投降了,坐到秦柳的床上说:“你之前可是答应我了,现在宁湘还生我气,你许诺之事可还没有完成,不是大丈夫所为。” “哼”秦柳冷笑,看怀王也就只能是使这么点低级的激将法了。秦柳言道:“既然你这样说,那我也把话挑明了吧。” 秦柳坐起身子,招呼了春楠,言道:“楠楠,去叫福乐过来。” “叫他干嘛?”怀王等得心急,而秦柳显然是要凉一凉他。 秦柳言道:“那时你可说好了,只要默生和全府上下统一口径,说你没有骂过默生,你可什么都答应,甚至是可以搬出泰苑。” 听到秦柳说这句话,怀王当即就从床板上站起身子,质问道:“秦柳,你什么意思?要赶我走?” 怀王的这个表现让秦柳很是欣慰,可见怀王不希望离开泰苑。这倒不再是为了占据襄王府,而是怀王越珍视了与秦柳做邻居的关系,他在不知不觉间,不舍得失去秦柳这位哥哥。 “你急什么?我有说要赶你走吗?听话不听重点,我的意思是,你说过你肯付出代价。”秦柳将重点划给怀王,怀王听听这,倒还能接受,再一次坐回到床上。 此时肖福乐已进到房中,毕恭毕敬地向怀王与秦柳行上一礼,问道:“殿下传唤小的来,有何吩咐?” “我们府上还有多少钱?”秦柳开口直奔主题。 怀王一听,乐了,嘲笑起秦柳:“堂堂一王爷,还要担心钱的事情,你说你真是丢人现眼。” 秦柳懒得搭理怀王的嘲笑,只听肖福乐回报:“府上现银该是二千四百三十两,还有黄金一百八十两,再加上一些珠宝饰......” 肖福乐现下是掌管了恒苑大大小小所有事宜,对府中钱两进出也是笔笔做账,当得起好管家的头衔。但秦柳问这些,不是要考验肖福乐,他是要让怀王掏点腰包。 “很好,你退下吧。”秦柳打走肖福乐,对怀王呵呵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言道:“我想恢复默生常人的身份,不让他在当太监伺候我,但之前一直没有好的方向给默生,但现在我有一个想法。” “你想给他大把银子?”怀王不假思索的问道。 秦柳笑笑,言道:“我想把千珏楼买下来,给他,然后你......”秦柳说到此处,伸手指着怀王,言道:“然后你以怀王殿下之名,为千珏楼题字,并承认与默生是兄弟关系。” 第五十四章 人格提升很重要 “你疯啦!” 怀王当即甩下脸色。要他承认与一个太监是兄弟关系,岂不是侮辱了皇族尊严,怀王坚决不肯答应。但秦柳早是想过怀王会有这样的反应,摇头无奈笑笑,而后躲进被窝之中。 怀王见状,知道秦柳又要开始耍无赖了,不悦道出:“秦柳,你适可而止,别得寸进尺,不然本王可真饶不了你。” 秦柳不回应,继续躲在被窝之中。他是已将怀王的性子摸透,知道怀王的耐心底线在哪里,所以才是无所顾忌的欺负着这位大越国实际意义上的储君。 怀王对此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轻叹一口气,言道:“行,我明白你的意思,买千珏楼的银子本王出了,题字题牌匾都没问题,但要本王公开承认肖默生是我兄弟,这一点你太为难本王了,你换一个要求吧。” 见得怀王妥协,秦柳从被窝中探出头,但神情上却是十分不满意,言道:“秦晨,你别忘祖,默生是肖侯爷之后,往上数七八代,也和你我一样姓秦,他是我们的兄弟怎么了?你有什么可嫌弃的。” “可他现在是太监!”怀王辩解道。 “所以事到如今,你还要羞辱他?你这样让他如何在宁湘公主面前言说你不曾辱骂过他?”秦柳将道理摆在怀王面前,怀王听着,似乎也觉得秦柳说得没错。 毕竟是十来岁的孩子,对于秦柳这等级而已,真的是在欺负小孩子。 怀王最终点点头,但他还是明确言道:“我可承认肖默生是宗上兄弟,但绝不是你我这种族中兄弟。” “好!这就对了。”秦柳这回算是满意了。 其实买下千珏楼,除了是为肖默生日后的生计着想以外,也是帮刘四一把,而最最重要的是,千珏楼的地理位置优越,靠近清河东码头。 秦柳不知道自己何时会遭遇不测,也不知道何时能有机会逃出浩宁城去往淮北之地,所以,未雨绸缪,先将千珏楼买下,以做逃亡时候的避难所,在通过千珏楼后院的林园,快速上得东码头离开,也是一条不错的逃生之路。 而且,秦柳相信刘四的为人,即便有朝一日自己真的当了逃犯,只要刘四在千珏楼,那千珏楼就会是一个生的希望。 谈完了要求,接下来就该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了。可秦柳并不想去面对宁湘,他心中的结还熬不过去,一想到宁湘心计深重,秦柳便是不寒而栗。 无奈之下,秦柳叫来了默生,希望肖默生陪同怀王一去兰侯府。 “默生,快拜见你二哥。”秦柳手指比划了一下怀王,是示意肖默生要重新定位怀王的地位。 怀王很感慨,可又能说什么,毕竟这是秦柳“大哥”的旨意。 肖默生一愣,而后稍显尴尬地向怀王作揖,可张嘴说半天也说不出话来,最后才吱吱呜呜言道:“默......默生,见过二哥。” “好了好了,都是宗上兄弟,没必要客气了。”怀王甩甩手,稍显不耐烦,可视线看到秦柳铁青的表情,怀王又不得不假正经起来,走上前到肖默生面前,很是客气地重说:“以后你有什么麻烦事,只管跟二哥讲,二哥一定帮你。” “多......多谢二哥。”肖默生感到很不可思议,两个月前在泰苑,还差点被怀王打,现在却是认了这位宗上的二哥。肖默生觉得,自己现在的生活真的如秦柳所说,一切都好起来了。 “默生,你陪你二哥去一趟兰侯府,与宁湘公主解释一下,当初你二哥骂了,都是无心的,耍耍嘴皮子之事,你就全当没有发生过,好好为你二哥在宁湘公主面前解释一下。” “宁湘公主?”肖默生一听着名字,心间不免噗通了一声,随即呆滞。 肖默生会有这样的反应,秦柳早有预料,摆摆手言道:“我和你二哥给你买了一间酒楼,以后你不在是奴才,也不再是太监,虽然......” 秦柳是想说,虽然太监是事实,改变不了,但人格上的改变,便是灵魂的改变。秦柳是希望肖默生不要再感到自卑,再不敢去见宁湘,所以秦柳继续说道:“总之,从今而后,你还住在襄王府,但你的身份,就是千珏楼的大掌柜。” “千珏楼?”肖默生有些吃惊,莫名其妙从奴才变成了老板,确实叫受尽世间极寒的肖默生一时之间不能接受。 但肖默生是知道秦柳在为他打算,秦柳所安排的一切都是为他好,所以,他虽是对去见宁湘一事感到恐慌,但他相信秦柳所安排的事情都是好事。 拱起手,肖默生对着秦柳和怀王行礼,言道:“多......多谢大哥、二哥为弟弟着想。” 怀王受得肖默生这一礼,心中算是明白了秦柳要他承认与肖默生是兄弟的用意。肖默生太过自卑,只要不断抬高他的身份,才能让他有勇气去面对宁湘。 虽然知道肖默生与宁湘有过青梅竹马的过去,但毕竟肖默生已没了棒子,所以,怀王还不至于吃肖默生的醋。 待怀王与肖默生离开之后,秦柳这才肯起床,屋外仍是大雪,今年果然是雪灾之年。 不过,看着这雪花飘落,秦柳倒感到几分过年春节的味道,侧过脸对春楠说道:“楠楠,想吃饺子吗?” “额?”春楠被秦柳问得一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到:“殿下是不是想吃饺子了,春楠这就去厨房院做些饺子给殿下。” 春楠说着话,脚步已准备去往厨房院,秦柳一抬手,把她拦了下来。 “不,我来做,别以为我是王爷就不会包饺子,我可厉害着呢。”秦柳笑笑,随手拿起一旁的斗篷披挂在身,便是飘雪之中,向着厨房院前进。 而此时,襄王府泰苑大门之外,近百名铠甲精兵成两排列队,庄严耸立。精兵之中停下一顶奢华至极的轿子,一看便知是出自皇宫。 路过百姓纷纷藏于四处,算得窥视着轿子之人何等富贵,却只听一声清脆的犬吠声响,幼年圆滚身材的小松狮从轿子跳跃而出,紧跟着轿帘掀开,身披华服的女孩迈步走出轿子。 泰苑精兵见女孩现身,整齐跪拜,山呼道:“秦沁公主千岁!” 第五十五章 来蹭吃的朋友 “别喊千岁了,赶紧抓着冬冬!”秦沁公主刚是迈出轿子,就撕开了嗓子对精兵命令道。 与怀王一样,沁公主也是自小多在军营之中,只不过她是往返于西疆与浩宁城之间,所以,既渲染了军中粗狂豪迈之气,又保留下浩宁城中公主之貌,尽显天生丽质。 沁公主本是想带着自己的新朋友,松狮犬冬冬来给她的亲大哥怀王看看,可刚才下轿之时,手一滑,就叫冬冬成功逃脱。 毕竟是新来的小狗,它还不肯认沁公主做主人,不断试图逃跑,沁公主对此也是头疼,哪怕用最上等的大骨头来讨好冬冬,也得不到冬冬的认可。 精兵得令,迅速开启抓捕京松狮的行动,沁公主在旁还不时提醒着:“小心着点,别弄伤了它,否则本公主是要发脾气的!” 好一通折腾,总算是逮找了冬冬。沁公主接过精兵带来的冬冬,轻轻拍了拍冬冬的小脑袋,言道:“要不是看你才三个月大,本公主可得宰了你,把你炖了吃咯。” 恒苑厨房院中,秦柳已经是忙得不亦乐乎,说起来上一次吃饺子的时候,还是在前世,现在物是人非,既是隔了时间,又隔了空间。但看身边一帮子如亲人般和谐的太监宫女,秦柳也是欣慰。 “来,这边分一下,那部分拿去蒸了,这里的拿去煎,剩下的煮汤水饺子。” 秦柳指着厨台上已经包好的大饺子,开始分类。整座襄王府中,恒苑有九十七人,泰苑三百二十人,所以秦柳这一顿饺子包得也可算是大工程,虽然帮厨的人不少,但还是能在寒冬年末时节感到阵阵闷热。 好不容易全搞定,该是休息一下了,可脚步突然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蹭了一下,惊得秦柳本能地缩了一下腿,险些摔倒过去。 厨房院中蒸汽腾腾,若不是秦柳一声惊,还真没有人在“烟雾”之中注意到小松狮偷偷溜进了这里。秦柳见得松狮,惊吓的心马上就恢复成了喜悦。 “哎呦,是松狮犬额。”秦柳兴奋的上前,想要抓得松狮,但小松狮显然是只对吃的感兴趣,扭着圆润的小屁股,一下就钻进了厨台底下,去捡食那丢落的肉碎。 秦柳弯下腰,也陪着小松狮要钻进厨台,可正是把头钻进去,厨房院外已经是喧闹成一片,铠甲精兵浩浩荡荡,粗鲁地闯进了门。 太监见状,忙是跪到秦柳身边唤道:“殿下......殿下,泰苑的精兵都来了。” 秦柳猫在厨台下,对泰苑精兵丝毫不怵,平静道:“来了就来了,让他们等一会,等饺子出来了给他们带回去。” “不是,殿下,不是,他们......”太监没说完话,精兵已经来到秦柳身边。 精兵不知道趴在厨台底下的是襄王爷,而此时的秦柳也是换了一身下厨的“工作服”。精兵抬起手,抓得秦柳腰带,一把就将他从厨台下拉了出来。 秦柳浑然不知,可当身体被拽出时看见精兵模样,秦柳倒有几分明白了。 泰苑精兵虽然人数众多,但秦柳凭着记忆,还是能把所有人都认得清,而此时拉拽秦柳的精兵,秦柳完全没有印象,再加之突然跑到蹭吃的小松狮,秦柳便猜想到,这是从皇宫里来了人。 “冬冬呢?”精兵粗着嗓子,毫不客气的询问道。 秦柳听罢,也不摆王爷姿态训斥精兵无礼,毕竟是宫里来的精兵,谁知道他们背后的主子是谁,秦柳向来主张先礼待,后看对方有没有脾气再决定要不要弄死对方。 指了指厨台下面,秦柳言道:“在底下,这只小狗是饿了吧?” “不得无礼”精兵一把推开秦柳,呵斥道:“冬冬可是秦沁公主的册封的‘朋友’,怎敢称呼它为小狗!” “额......”秦柳听愣了,册封“朋友”是什么鬼?不过也罢,至少是知道了怀王的亲妹妹,当今皇帝的宝贝女儿秦沁来了。 此时沁公主已慌忙地跑进到厨房院,恒苑太监宫女见得沁公主,自然是要下跪行礼,公主无心理会,直直闯进门,嚷嚷道:“冬冬呢,我的冬冬在哪里?” 精兵赶忙弯下腰从厨台下将蜷缩起来的冬冬抱了出来,沁公主见得冬冬,又是高兴又是生气,呵斥道:“你这小混蛋,跟我在一起是哪里委屈了你,非要逃跑,一天还逃五次。” 秦柳摸了一下鼻子,尽量忍得不笑。看冬冬的模样,该是三个来月的小狗,此时它应学会认得主人,也不敢离开所认得的主人太远才是,可听沁公主所说,想来是冬冬真的不愿意跟这位公主在一起。而究其根本原因,秦柳估摸着是饿了。 “沁公主,冬冬是不是饿了,你多久没给它吃饭了?”秦柳说话,挺直了腰板站在一旁对沁公主说话。 沁公主转过视线,这才看见了秦柳,她很疑惑,视线又在厨房院内扫了一眼,恒苑的所有人都跪了,怎么就这个人不跪? 精兵到此也才注意到秦柳没有下跪,当即就一脚踢在了秦柳的大腿上,呵斥道:“大胆奴才,见得公主殿下居然敢不跪。” 秦柳被这一脚踢得,可真是皱上了眉头,跪在地上肖福乐见状,刚要开口说明秦柳的身份,却见秦柳拧巴着疼痛的表情,抬起手制止他们。 沁公主是出了名的刁蛮和傻缺,背后又有皇帝给她撑腰,即便是她知道秦柳就是襄王爷,也不见得会客气,所以还是算了吧,免得事情传出去,还说襄王给一个小妹妹欺负了。 沁公主见秦柳老老实实跪下了,这才回应道:“冬冬昨晚刚送来的时候,我就给它准备了一根大棒骨头,它咬得可开心,今早我又给了它一根,它还是咬得很开心,怎么会饿呢?” 沁公主理所当然地回答秦柳,可秦柳听着,额头上不禁要挂下黑线,心中直骂,真如传闻所说一样傻缺,然后才问道:“公主殿下真的以为,冬冬啃啃骨头就能吃饱了?” 第五十六章 我能让它听人话 秦柳此话说得沁公主有些不悦了,不都说狗啃骨头,给它大棒骨头啃,难道还不能喂饱它。哪怕退一万步说,真的喂不饱,可你一个奴才用这样的口气跟本公主说话,未免也太嚣张。 沁公主答道:“怎么?你是在教育本公主?” “不敢,只是想告诉公主殿下,啃骨头不过是冬冬牙齿发育,痒痒了,所以啃骨头磨牙而已,不算是能吃饱。”秦柳解释道,说得有模有样,毕竟是前世孤单寂寞没真心朋友,养过小狗慰藉自己心灵。 沁公主听着,也觉得是有这么几分道理,但被一个奴才教育,实在是不能让沁公主高兴,言道:“按你这么说,本公主是从昨晚开始就没给冬冬吃过东西,是在虐待冬冬咯?” 沁公主讲这话,目的是要让秦柳低下头,大呼“奴才不敢”,可秦柳显然是不可能顺了沁公主的心意,理直气壮地言道:“是的,如果公主只是给它啃啃骨头,那它确实是糟了公主虐待。” “大胆奴才,你居然敢指责本公主!”沁公主生气了,小脸蛋当即就鼓了起来,精兵见状抬起腿就要再狠狠踢得秦柳,可秦柳不慌不忙,言道:“如果公主真心要册封冬冬为‘朋友’,我可以让冬冬听话,不再逃跑!” 此言一出,算是戳中了沁公主的心怀,但精兵是铁石心肠,没有对秦柳说得这句话动心,一脚还是狠狠地踢向了秦柳的肩膀。 秦柳下意识抬手,以标准的格斗防御动作来抵挡,但无奈精兵脚力非常,秦柳顿觉失算了,顶不住这急性子的精兵,叫他踢的生疼。 精兵见秦柳还敢防御,这不相当于是在反抗,皱起眉头深感不爽,指向秦柳质问道:“你想造反吗?居然还敢抵挡,难道公主殿下打不得你?” 秦柳听着精兵这话,狠狠瞪了精兵一眼,心想这不就是狐假虎威,你个大老爷们居然是要仰仗小丫头片子的权利,真特么丢人。 秦柳从鼻孔里“哼”出冷气,反问道:“是你要造反吧,公主有命令你打我吗?” “你......”精兵火了,抬起拳头又是要重击秦柳,而此时沁公主已经算过瘾,虽说这奴才说话确实没规没矩,但犯不着往死里打,所以上前一步拦下精兵抬起的手臂。 沁公主问道:“你刚才说可以让冬冬听话,可是真的?” “当然!”秦柳不假思索地回答道。看沁公主是真喜欢冬冬这只松狮犬,但这个时代怕是没几个人懂得如何训练犬只,秦柳想想这算得一个“扬眉吐气”的机会,言道:“公主若是相信,我便在两个时辰内让冬冬听得人话,不再逃跑。” “好。”沁公主点点头,她是看秦柳懂得犬类,也知道啃骨头是吃不饱肚子,想来秦柳或许真有办法能让冬冬不逃跑。 “本公主就信你一回,若你真能让冬冬听得人话,本公主定是有重赏。” 沁公主很是期待,将冬冬交给秦柳之后,还不忘提醒秦柳:“记得,两个时辰之后,本公主来接冬冬,到时候你可得让它听话,不再逃跑。” 秦柳接过冬冬,抚摸了两把,而后言道:“公主放心。” 待沁公主离开,肖福乐额头上的冷汗可还干不了,他急忙爬到秦柳身边,抚了抚秦柳的肩膀,心疼地问道:“殿下,疼吗?为何不严惩那厮,还向沁公主低头啊?” “呵,拿着襄王爷的身份去压别人没意思。”秦柳回答道:“只要我让冬冬听得人话,还怕不能让沁公主帮我教训那精兵?” “可是......这狗怎么能听得懂人话?”肖福乐对此可一点不抱期望,但秦柳胸有成竹。毕竟在前世是训过犬,而且冬冬此时三个月,也正好是训练简单动作的时候。 带着一些碎肉,秦柳将冬冬带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之中。看得出冬冬此时已经饿得抓狂,见着吃得就玩命的冲上去,秦柳知道这种状态下肯定是不能让冬冬听话,于是先为冬冬弄了些剩米饭灌肉汤,让它吃个三四分饱。 冬冬狼吞虎咽,吃尽米粒之后还伸着小舌头将食盘舔得干净,秦柳见得,心中不免有些欣慰,抚摸着冬冬的小脑袋说着:“好孩子,真听话,一点不挑食。” 正在秦柳与冬冬培养感情之时,门外肖默生匆匆赶来,在走进秦柳屋中之时,肖默生显得慌张,上气不接下气。 秦柳见此,心中隐有不安,问道:“默生,怎么了?” “没......没事,就是......怀王爷跟宁湘吵架了,怀王爷被宁湘打了一巴掌。”肖默生气喘不过,说得吞吞吐吐:“怀王爷想让宁湘消气,使尽了手法都不得用,最后宁湘说......说......” “说什么?”秦柳眉宇越皱越紧,因为前面肖默生说得那些,都是废话,不值一提,可肖默生显然是一路狂奔赶回到襄王府,不可能是为了这些不值一提的事情,所以,肖默生接下来要讲得内容,才该是重点。 “宁湘说......说弟弟的肖侯府是叫襄王爷和怀王爷一块给流放了,要襄王爷也去兰侯府,当着她的面给弟弟道歉,不然就......” 不然就不肯原谅怀王! 幼稚,无比的幼稚,但特么又幼稚到绝顶聪明。秦柳深知宁湘心智超凡,不禁要怀疑宁湘是不是已经猜测到了自己就是千珏楼里祭拜亡父的男孩。如果是,那她此刻故意以此为名,要自己也去兰侯府走一趟,就该是为了揭穿自己的身份。 秦柳觉得,这兰侯府是绝对不能去,虽然秦柳也想与宁湘当面对质,好好问问她设下连环之计究竟做何感想,但兰侯府是敌方主场,所以秦柳认为该当面对质的地点,应该在是襄王府上。 “默生,你回兰侯府去告诉怀王和宁湘,就说我身体不适,去不了,但家里煮了饺子,邀请他们晚上来襄王府一聚。”秦柳吩咐下去...... 其实宁湘真正的用意是要打开襄王府的大门。 宁湘自诩是托孤忠臣老宁王的继承者,却至今也未能见过襄王爷,眼下正好,趁着怀王来道歉之际,便以襄、怀二王都要道歉为名,见上一见秦柳。 第五十七章 这是秘密 待肖默生离开,秦柳重新把注意力放在训狗的要务上,说来松狮不算聪明,但所有犬类都依赖于条件反射来进行肢体行为。 秦柳收起食盘,只将碎肉放在手里,让东东看上一眼,而后抱拳,用拳头来吸引东东的注意力。 东东毕竟是没有吃饱,看到秦柳手中还有碎肉,高兴的不得了,鼻子和嘴紧紧贴着秦柳的拳头,拳头挥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 秦柳见此,知道第一步动作已经完成,在给东东几块碎肉奖赏之后,便将拳头逐渐举高,置于冬冬的脑袋顶上,冬冬跟着秦柳的拳头,缓缓站起身,想要够着秦柳手中的碎肉,可秦柳的另一只手却在压着冬冬的小屁股,嘴上喊着“坐下”。 冬冬想挣扎,可每次挣扎开来,它都得不到碎肉,在经过几次重复之后,冬冬也学老实了,就任由秦柳压着它的屁股,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秦柳攥着碎肉,举在它脑袋顶上。 秦柳见得此,心中松了一口气,冬冬总算是坐下了,这才将碎肉送到了它的嘴里。 冬冬很高兴,马上就凑了上去,一下子就吃完了碎肉。 再来几次,冬冬也就明白了,只要把屁股贴在地上,就不费任何功夫可以吃到碎肉,所以之后只要一看秦柳举起拳头,听见他说“坐下”,冬冬就很自觉地坐下了。 时间一晃两个时辰过去,沁公主早已经是等得不耐烦。满心欢喜地来襄王府找怀王,怀王却不在,若是一会儿见得冬冬还不肯听话的话,那就真该要拿秦柳出气了。 跟随在沁公主身边的精兵此时还有些记恨秦柳,他被秦柳瞪上一眼,深感不痛快,一个小小太监奴才怎敢瞪眼,简直是活腻了。要不是沁公主信了他的话,说什么能让狗听懂人话,早当时就该多揍趴那小子。 进入到恒苑之中,肖福乐已是恭候多时,引着沁公主一行来到中堂,而此时中堂之上,秦柳依旧穿着一身“工作服”正陪着冬冬玩耍。 沁公主见得,很是高兴,几步快速地奔向冬冬,想抱一抱冬冬,可冬冬才不搭理这差点饿死它的人,急忙躲到秦柳身后,不理会沁公主。 沁公主一愣,不免有些难过,冬冬见到她跟见了仇人一样,这表现的太明显,太直接。 “公主殿下,冬冬是害怕你了。”秦柳替冬冬解释道。 “废话,你当我瞎吗,看不见冬冬一见我就跑吗!” 沁公主十分不高兴,这让身后的精兵有了借口,一步上前呵斥道:“好你个奴才,不是信誓旦旦说能让冬冬听得人话,不再逃跑,现在冬冬都已是不肯让公主接近,你该当何罪。” “你急什么?”秦柳一双怒眼瞪向精兵,丝毫没有害怕之意,而且,秦柳这一回还依然是站得笔挺,没有要向沁公主行跪拜礼的意思。 精兵见此,怒火顿燃,上前便又要重现厨房院一幕,可正当他要抬起腿,温季能上前一步,大喝一声:“信不信大爷拧断你的脖子。” 温季能自千珏楼被白晨佐重击之后,可算是缓了七个时辰才回过神来。说来奇怪,醒来之后,温季能不觉得身体有什么不对,除了胸口稍有些闷,其他都是正常。 温季能甩着手臂,站到秦柳面前,灯笼大眼死死盯着精兵,犹如吃肉的魔鬼一般。沁公主见此,不免稍有惊吓,其他精兵也在这一刻做出战斗准备,气氛顿时就紧绷了。 秦柳摆摆手,轻声言道:“我方才说要让冬冬听话,不再逃跑,可没说到底是听谁的话,不在谁处逃跑。” 秦柳说着话,已是弯下身子,伸出拳头向上一抬,口中命令道:“坐下!” 冬冬收到到命令,一下就将屁股贴到了地板上,吐着小舌头,“哈哈”得期待着秦柳恩赐的美食。但在沁公主面前,秦柳不会拿出碎肉这等“训狗的秘密武器”,他只是摸了摸冬冬的小脑袋,而后挠了挠冬冬的痒痒。 东东对此也是很满意,身体不断靠到秦柳手心底下,兴奋得很。 沁公主与精兵见此,目瞪口呆,想不到冬冬真的听懂了秦柳说得“坐下”,还跟秦柳这般亲近,完全没有了要逃跑的可能。 “你......你怎么做到的?”沁公主上前,她太想冬冬也能如此依偎在自己身边。可事实总是残酷,沁公主刚往前迈一步,冬冬就躲起来了。 “这是秘密,我不能告诉公主,但我已经兑现了我许的承诺,冬冬现在听得懂人话,又不会逃跑。” 秦柳很是得意,将躲起来的冬冬抱回到沁公主身前,有意要炫耀一番。 在抚摸了一把冬冬之后,秦柳将冬冬放回地面,然后伸出拳头放在冬冬面前,发出命令道:“握手!” 冬冬得令,抬起小爪子就搭在了秦柳的拳头上。 这一幕可真让沁公主都要发疯,她兴奋地只跺脚,不顾冬冬害怕,上前硬生生就要抓起冬冬,然后拼命对着冬冬喊话道:“冬冬,我们握手......快,我们握手。” 冬冬不理会沁公主,目光呆滞着被勒在半空中。 “到底要怎么弄,你赶紧告诉本公主,否则本公主可就要发脾气了。”沁公主被磨干了耐心,对秦柳发出威胁。 秦柳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肩膀,一副病怏怏地姿态言道:“先前是谁踢了我一脚,现在肩膀还生痛。” 沁公主见此,也知道秦柳是什么意思,抬手指着那精兵,命令道:“你马上跪下,给他踢回一脚。” 那精兵得令,脸色顿时就煞白了,是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心中满是愤怒,一个小小太监奴才居然敢跟公主开条件,真是大逆不道。 可公主下令要精兵跪,精兵哪怕再是想活剐了秦柳,也无济于事。但好在秦柳看上去瘦弱,想来也不会有什么脚力。精兵心想着,就挨你这小腿一下有能怎样! 带着满眼仇恨,精兵在盯了秦柳数秒之后,才肯将不屈的膝盖弯曲,跪在了地上。 秦柳很是满意,迈步上前,一脸胜利者的表情。 第五十八章 不可控制的心跳 秦柳活动活动小腿,表露出一副要踢死精兵的架势,精兵见此眉头皱得死紧,不断在心中自我安慰,说秦柳没有腿力,他真的没有腿力。 可当秦柳正式起步,抬腿凶狠而来之时,精兵的内心已然崩溃,他看得出秦柳腿法有招数,是个练家子,绝对不是没有腿力的主。 精兵下意识闭上眼睛,虽是知道这样做毫无意义,但实在不能亲眼看着秦柳那腿甩到自己脸上。 可眼睛闭上,除了一阵清风呼啸过脸颊,精兵便无感觉到来自秦柳脚上的重击感。微微睁开些眼睛,只见秦柳的脚掌距离自己仅仅数寸之间,不免心头惊得哆嗦。 秦柳嘴角微微上扬,很满意此刻精兵惊恐的表情,他放下腿,耸了耸肩,言道:“算了,我也算是和平主义者,轻易不打人。” 秦柳说着话的同时,肖福乐已从人群之后走上前,将象征着皇族身份的金丝镶边华服与斗篷撑展上前。秦柳则站在精兵身前,只需张开手臂,一旁的宫女便帮衬着肖福乐,斗篷披挂上秦柳之身。 精兵见此,脸色算是彻底铁青了,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浑身颤抖到跪不住地,瘫坐而下。 沁公主见此,也是深感意外,伸出手指指着秦柳,好一会才开口言道:“你......你就是襄王秦柳大哥?” “有什么问题吗?”秦柳很似神气,他在回应了宁湘之后便转身对肖福乐说道:“我还想多折腾秦沁一会儿,你现在就拿衣服过来,让我这个做哥哥的,还怎么好意思欺负她。” 秦柳故意说得大声,是要让沁公主听得明白。 沁公主只能赔着傻笑,顺在秦柳的话语之后言道:“秦柳哥哥是不好意思欺负秦沁了,所以,哥哥还是赶紧告诉秦沁,到底怎么样才能让冬冬听我的话?” 沁公主最关心的始终是关于冬冬的问题,秦柳笑笑,不作回应,只对瘫在地上的精兵言道:“你刚才可是踢了我两脚狠得,我也不想惩罚你,这样,也给你两个时辰,你让冬冬听你的话,否则......” “小的罪该万死......小的罪该万死,求襄王殿下饶命,求襄王殿下饶命。” 精兵未等秦柳说完,就已经是苦求着磕头,他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可能在两时辰内让冬冬跟着他走,索性就先求饶,声嘶力竭地求饶。 秦柳见此,算得满意,毕竟折腾这么一通,不是为了看精兵吓得脸色苍白这么简单。 “好了,开个玩笑,本王赦你无罪,你退下吧。”秦柳挥了挥手,恩赐了精兵一条性命,而后才对着沁公主,流露出一脸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沁公主才不管秦柳笑容多难看,她上前拽起秦柳的胳膊,撒娇道:“哥哥,你就告诉我到底怎么才能让东东听我的话啊。” 秦柳摆了摆手,心说撒娇对我没用,更何况,你这丫头什么德行,一旦告诉了冬冬的秘密,你还能如此待我?想必是要跑去皇帝那告状,要害了我。 秦柳故作叹息,摇摇头道出:“妹妹啊,其实只要你用心去聆听冬冬的心声,你就可以听得懂它所说的话,这样你就知道它想做什么,也就能和它沟通上了。” “听懂狗说话?”沁公主感到好奇,眨吧着眼睛,等待秦柳下一句话。 秦柳继续言道:“是的,冬冬跟我说,你根本就不喜欢它,只是把它当做玩具,玩弄着它,还不给它吃饭,所以它不想跟你在一起。” “我没有!”沁公主听了秦柳提冬冬转达的话,顿时就慌了,伸手想去安抚一下冬冬,可冬冬的反应却是将头狠狠藏进秦柳的怀中,不肯让沁公主触碰。 沁公主见此,都快哭了,忙是道歉着:“冬冬,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以为给你大棒骨头啃,你就能吃饱,我没想过要饿着你。” 秦柳看沁公主此时神情,心想也是差不多了,这小女孩好骗,但骗过火,真骗哭了,就有失大雅,于是秦柳言道:“这样吧,一会儿吃完饭,我再安慰安慰冬冬,劝它不要记恨于你,与你做朋友。” 沁公主听着秦柳肯帮她说好话,忙是点头,感激道:“谢谢哥哥,谢谢哥哥。” 没多时,恒苑外的侍卫传来通报,说是怀王与肖默生回来了,同时也带回来宁湘公主。 秦柳还在中堂上陪着冬冬玩耍,听见宁湘到来,心脏不禁加速跳动起来。这让秦柳很尴尬,穿越而来两个多月,几次生死下来,心脏都没有这么不安分过。 是情窦初开吗?这难道就是初恋的感觉! 秦柳两世为人,上一世的初恋早就记不得了,而这一世的年纪十四,确实该有这样蠢蠢欲动,但又浅浅不安的体验。 “请他们都到中堂来。”秦柳吩咐下去,自己则站起身,招呼着春楠道:“我们先回屋换一身衣服。” 不是只有女为悦己者容,秦柳看看自己为了戏弄沁公主,故意穿得卑微。现在要见宁湘了,该是倒腾一下,而且......秦柳另一层思绪,也是一时之间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尤其是一想起千珏楼上初次遇见,惊为天人,却又在随后经历那万箭齐发,她的镇定和连环计,前后的心境反差,让秦柳实在不能释怀。 在换过一身衣服,秦柳踏上重回中堂的路,思绪基本打结,矛盾着一会见到宁湘该是用这样的表情,是假装第一次见到宁湘,还是上来就表露出在千珏楼有预谋的接近过她? 秦柳想来无解,只能是硬着头皮,走一步是一步。 然而正是此时,秦柳的身后唤起甜美声音,言道:“宁湘拜见襄王殿下。” 秦柳一愣,感到身背一阵发冷,紧跟着就听见肖默生上前拱手道:“殿下,宁湘说她不想与怀王一同坐在中堂,就闲来无事在府中多走了几步。” 多走了几步?秦柳心脏颤抖到不能言语,但思绪里明了,宁湘这几步是刻意而为之,是有事要避开怀王来讲,才多走了这几步。 第五十九章 言外之意 秦柳僵在原地,不愿转身面对宁湘,明明心中知道,哪怕宁湘真是为了揭穿自己,或是趁着自己失势而来报先帝贬老宁王之仇,又能是怎么样呢? 这里是襄王府,宁湘再狠毒,也不该在这里下手。 秦柳思绪着,寒冬季节的雪花仍在飘落,可额头上滋生的冷汗却无法控制,秦柳摇摇头,该是放弃脑海中瞎猜瞎想的所有结果。虽然仍是分析不透宁湘为何要避开怀王,故意在此拦路,但这一切疑惑都可以在转过身,将自己真容展现给宁湘的时候迎刃而解。 “襄王殿下......”宁湘见秦柳没有反应,心中有所猜想,想着卢飞先生所言,襄王爷该是一个聪慧且气度不凡之人,怎么眼下竟失了礼节? 秦柳听见宁湘再一次敬上,缓缓侧过面对肖默生言道:“默生,你先去中堂吧,宁湘公主既然有意在此等我,便是有话要讲。” 秦柳支开肖默生。既然暴风雨要来,那就不妨来的更猛烈些,但他又不希望暴风雨中自己狼狈的模样被肖默生和春楠见得,故此言道:“春楠也随默生一同先去中堂。” 春楠听得,神情与肖默生一样,有所不解,但又知道秦柳做下这番安排,必有用意。微微点头,春楠与肖默生退下脚步,仅留秦柳与宁湘独处在恒苑花园池畔。 宁湘是聪明的孩子,在肖默生与春楠离开之后,她便有所明了。 襄王爷迟迟不肯转身,若不是有心不肯理会的话,那便是有意再做逃避。而以眼前,宁湘选择后者,她知道秦柳是在有意回避。 至于原因呢,宁湘在听见过秦柳的声音之后,隐隐有种熟悉的感觉,再看秦柳的身背后的模样,更是似曾相识。 虽然衣服已经换了,髻有所不同,但此身背影,不正是千珏楼中那祭拜亡父的男孩! 初见秦柳,是在秦柳端来饭菜之后,准备离开之时,当时便是这样的背影,不算高大,却有着难以言喻的挺拔气魄。 宁湘稍是抿嘴,算是将会心一笑藏进了心里,言道:“襄王爷可曾与戏子学了功夫?” 秦柳转过身,表情显不出喜怒,只在正面面对宁湘之时,行上作揖,言道:“彼此彼此,若是有幸,倒也希望能与宁湘公主同台唱上一段戏曲。” “襄王爷......”宁湘本还是开玩笑的口吻,却在听见秦柳回应之后,不觉任何笑意了。 秦柳的回应夹有深意,戏子不就是演戏?演戏不也就是“虚情假意”之意。那秦柳所表达的意思便是在说,你的虚情,我的假意,或是要对上一对,才能看得出谁更虚伪。 虚伪是手段的一种,秦柳不直接说宁湘有手段,但以此也让宁湘听明白了秦柳是在抗拒她。 宁湘不免苦笑,想不到她给襄王爷的第一印象竟是如此,无奈回应道:“襄王爷所盼之事,宁湘倒是希望永不生,还望襄王爷也能与宁湘相同心情。” 一言求和,秦柳倒有些意外了,宁湘的表现算是不想与秦柳演上对手戏,不想成为敌人。可老宁王确实是被秦柳的亲爹贬黜,最终心病成疾终了,难道宁湘不想报仇吗? 秦柳放下脸色,他不想承认,可内心底确实对宁湘存在着天然的恐惧。或许是太捉摸不透宁湘,才让秦柳产生了“对未知”的恐惧。所以,秦柳对于宁湘说不想“同台”的言语,也只能是错认为障眼法。 “既然如此......”秦柳说着,神情亦显不自然,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来拆穿宁湘的面具。 然,宁湘已是明了,微微一笑,坦言道:“殿下是不是在猜想,宁湘说得那一句话是谎话,那一句是真话?” 宁湘是相信卢飞先生所言,卢飞夸赞秦柳是聪慧之人,既然如此,想必也对那一日在清河东端所生的事情有所猜想,甚至是已经看破。故此,宁湘直言,也让秦柳不自觉断了思绪,愣在当场。 前世商业间谍的经历让秦柳极为懂得控制局势,以保证自己时刻握有主动权,而眼下在宁湘面前,反倒因内心的纠结与猜忌,乱了思绪,趋于被动状态。 秦柳皱上眉头,没有马上去回答宁湘,本该脱口而出的便是“我确实看不惯你使尽心计”,但秦柳相信,宁湘早已准备了回答他的内容,并且下一句回答,可能更具有迷惑性。 秦柳不能让自己再趋于被动,自然也不能再受宁湘迷惑,所以他必须停顿,以将眼下这烧脑的快节奏减,好能调整心态。 深呼吸之后,秦柳摊开手臂,以故作的平静之态对宁湘言道:“饺子该是差不多了,我们之间会有很多矛盾需要慢慢缓解,不急于一时,先吃饭吧。” “殿下!”宁湘在秦柳停顿之时已看破了秦柳的心思,她抬起手阻止秦柳准备转身迈向大堂的脚步。 “殿下若是就这样走了,岂不是辜负了宁湘在这雪中等候?” 宁湘迈上前,一双清脆的眼睛如视珍宝一般凝望着秦柳,一抹淡笑言道:“宁湘明白殿下的意思,但殿下没有明白宁湘的意思,也罢了,还是依殿下之意。” 说到这里,宁湘刻意顿开,稚嫩脸颊在这一刻突然变了表情,一副小妹妹见着大哥哥的喜悦表情,言道:“走吧,我们先去吃饭吧,吃完了殿下再陪宁湘好好聊聊,如何?” 秦柳没有回应,只有心里浸透一层苦涩,抱怨自己竟输给了十一岁的小女孩。明明是自己提出要先吃完饺子再谈,可被宁湘一个虚晃,变成了她来问“吃完再聊,如何”。 秦柳不痛快,转过身显得有些小气地走了,宁湘跟在身后,抿嘴稍是偷笑,她除了看明白了秦柳抗拒她心计手段,也看明白了秦柳内心那份优越感被撕裂的挫败。 在迈向中堂的路上,秦柳没有再出任何声音,思绪沉重不堪,几乎就要让秦柳怀疑自己前世三十载的人生,回到中堂之时,关于怀王、沁公主,还有其他所有人的表情或动作,秦柳都无心再去理会,自顾自地沉默,直到一声惊恐之声响起,才将秦柳从思绪中拉回到了现实。 第六十章 思绪过分复杂 惊恐之声不仅仅将秦柳从思绪中拉回到现实,也不可避免地引起了中堂内所有人的注意。 出惊叫的人是宁湘,她一路跟随在秦柳身后,内心与秦柳的低潮截然不同。是有难得进入到襄王府,见到了秦柳的喜悦,也有小小捉弄了秦柳,内心小小的得意。然而这一切在冬冬出现在宁湘脚步时,都只能化作一声惊叫。 秦柳诡异地回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已是惊慌失措的宁湘。 宁湘的小脸蛋上,五官在不由之间已是拧巴起来,在冬冬欢快地围绕着她的双脚蹦跳时候,小女孩也是顾不了太多,一下子便跳上了秦柳的身背上。 说来犬类也真不知是怎么想思考问题,冬冬越是看着宁湘惊慌失措,越是要凑上前来,越是要惊吓着宁湘。 宁湘见此,大呼道:“不要......走开......不要......” 秦柳瞪大了眼珠子,宁湘的嘴唇就贴着他的耳朵,这一声声令人想入非非的惊慌之言,直叫秦柳把持不得,赶忙是一把甩下宁湘,而后弯腰去抱起调皮的冬冬。 然而,宁湘双脚落地时候,已是吓得全身酥软,完全站立不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这下怀王急了,先前他看宁湘跳到秦柳身上,还有稍许吃醋,而现在看秦柳这般粗鲁的丢下宁湘,反倒觉得秦柳不是。 赶忙上前,一面搀扶起宁湘,一面训责道:“秦柳,你干嘛呢,宁湘这么害怕了,你还故意把她摔下来。” 听见怀王的不悦,秦柳这才算是看清楚了宁湘的表情。 她竟在这么短暂时间里,已经吓得面色苍白,撑在地上的手掌指尖,也是颤抖不停。 秦柳想想,这该不会是演戏? 呸! 秦柳现自己的思绪已经陷入怪圈,似乎宁湘做任何事情,秦柳都觉得她有所预谋,这显然是错误的思绪,而且还是极为失败的思维。 宁湘的神情明明就是真得害怕,无论她心府多深,可终究是十一岁的小女孩。 秦柳暗暗鄙视了自己,沉重思绪以至于脸上没了表情,在将冬冬交给一脸乐呵的沁公主之后,向着宁湘道歉道:“对不起......” 宁湘还坐在地上,抬起头,视线中的秦柳肩落飘雪,显有难言气概,确实是如卢飞先生所言。 想来,该是清河东端一事已在秦柳心中扎根,他或是见不得芬儿表姐所遭遇的苦难,才会如何不悦于的自己。宁湘这样思索,算是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她猜想秦柳根本不知道这一切的最终目的是要帮助他重登帝位。 让兰芬儿入宫刺杀秦景,还不与兰芬儿说明,确实是有所不义,但政治斗争尔虞我诈,又岂能是没一点都能说得明白。 宁湘不禁皱上眉头,即便她能看穿一切,却是没有掌控一切的能力,就像眼前,她不知该如何和解襄王爷内心的误会。 缓缓起身,抖了抖身上的雪渍,宁湘言道:“襄王爷无须道歉,宁湘知道襄王爷是要保护宁湘,才会想要抱起那吓人小狗,才是情急之下将宁湘......” “放肆!”未等宁湘讲完,一旁沁公主已是瞪起了眼睛,拧着表情言道:“冬冬是本公主册封的‘朋友’,你岂敢说它是小狗。” 额?宁湘此时表情与秦柳初次听见册封“朋友”一词时候一样,完全理解不了这是什么意思。但都无所谓,宁湘不在意这些,反倒是思索起冬冬在秦柳与沁公主之间的关系。 听沁公主之言,冬冬是沁公主所养的朋友,但冬冬很明显是与秦柳感情更好,它在沁公主的手里不断挣扎,却在秦柳怀中十分安静。 若没有经常往来的亲密,沁公主的小狗怎么会如此依赖襄王爷? 再看怀王出入于襄王府,与襄王爷之间也是表现出了非常的情感,这种种迹象,是不是都在说明襄王爷是在乐不思蜀,全然没有思索要重的帝位? 宁湘想到此处,神情不免有所黯然。 一直以为襄王爷是遭了软禁,想不到他是养着狗,哼着曲,还与窃国罪人秦景子女关系融洽,毫无失国之痛。所以宁湘不得不去思考,若是襄王爷真是无心光复大越正统,那她与白晨佐忙活着这一**戏,又有何意义? 转眼夜入亥时,怀王在吃过饺子之后,已是带着沁公主与宁湘回去了泰苑,但秦柳的思绪还没有平静,在餐桌上,他本想开怀,本想活跃下气氛,好让第一次陌生时空的年终饺子吃得更有滋味。 然是内心底却始终昏沉,别说要让别人吃得开心,就连秦柳自己也十分压抑。眼珠子总是不受控制,想往宁湘身上多看一下。 可每当看见宁湘洁净的脸颊,秦柳的脑海里便会想起那清河东端。 “单相思也算了,至少看到心仪之人还会感到幸福,我这可倒好,见与不见,都是痛苦。”秦柳坐在中堂的门槛上,就像无处可去的流浪人,呆呆地望着飘落而下的雪花,暗暗叹息。 “殿下,冷,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肖福乐上前,手中又拿过了一件貂绒披挂,加在了秦柳的身上。 秦柳摇摇头,有些无力地挥了挥手,言:“福乐,你先下去吧,我想思考一下人生,让我独自呆一会。” 肖福乐跟随秦柳两月以来,见到的都是秦柳非凡的气魄,无论是不是天塌下来,秦柳似乎都有办法重新撑起一片天。而现在看秦柳,他似乎很疲惫,显得憔悴。 在嘱咐了秦柳几句关怀的话语之后,肖福乐退出了中堂。此下仅剩秦柳,而他几乎前世加今世仅此一次的拿起了酒杯,要在皎洁月光之下,一品醉梦。 然,酒还没喝到,却已经是听见有人赞美之言:“好酒!” 秦柳听得声音之时,内心稍有波动,但这种波动丝毫没有表现在形体上,因为这算意料之中,只不过是没有想到他来的这么快。 白晨佐从屋檐上缓缓而下,依旧是仙人一般的姿态。 秦柳嘴角微是苦笑,只能说宁湘的办事效率确实不赖,今日她才来得襄王府,就已经将王府内的情况转达到了白晨佐的耳中。 第六十一章 分清立场 秦柳只叹自己是落魄王爷,恒苑仅是区区四十多名三流府兵,远不比隔壁泰苑三百精兵护卫。 而白晨佐也是心急了,一得知恒苑防御空虚,就趁着雪夜而来。秦柳想想也罢,该面对,总归还是要面对,男人要懂得洒脱! 只是对宁湘,秦柳的洒脱竟只剩下了苦涩。 白晨佐没有在意秦柳的黯然,伸手接过秦柳准备灌入口中的酒,一饮而尽。 “果真是好酒!”白晨佐放下酒杯,再次称赞道。 秦柳微微抬头,不露喜怒地看了一眼白晨佐,也称赞道:“好功夫。” “哼”白晨佐吐出一声冷气,举起空酒杯,似如自言自语道:“可惜啊,酒是好酒,却是也毒,让人只懂今宵有酒醉,不知明日悲,实在是万毒之物。” 白晨佐话中藏有喻义,说得声动,秦柳却只能是稍显苦笑,看不懂这白晨佐是要唱得哪一台戏。 “直言吧,你和宁湘是有何打算?”秦柳不想猜,今日秦柳是真的累了,他愿意个傻子,不费任何脑细胞的傻子。 白晨佐放下空酒杯,不语不言,只将酒杯攥于手指间,听得“呯”一声,酒杯碎裂。 秦柳见此,再是苦笑,言道:“你们没打算杀我,是想来利用我,因为比起给我一刀痛快,你们更像榨干我的所有价值,以为你们的复仇之路,添上一块砖,就像你们榨干兰芬儿一样。” 听见秦柳提及兰芬儿,白晨佐不免动容,平静的脸上微微一紧,看得出起内心似有刺痛。 但白晨佐还是笑了,只不过是和秦柳一样的苦笑,他侧过脸对着秦柳,无奈言道:“看来宁湘公主没有说错,襄王爷确实是对我们误会很深,以为我们来到浩宁城,就是为了复仇。” “难道不是吗?”秦柳硬起声调,他是真不愿意在听见“宁湘”名字,可事实就摆着了,秦柳不想承认,但他确实在宁湘面前输得彻底。 “襄王爷,肖侯爷遗子肖默生过得如何?”白晨佐突然转移了话题,问向了肖默生。 秦柳微微抬头,看了白晨佐一眼,思绪中有一个死结似乎有了些松动。 白晨佐不是无缘无故提起肖默生,一开始认定宁湘与白晨佐联手是为复仇,只因他们二人的家族都遭遇到了先帝的“迫害”,但还有一个人的家族也遭遇了先帝的“迫害”,那就是肖默生。 眼下白晨佐提及肖默生,无非是想说,肖侯府也糟了先帝“迫害”,可你秦柳却始终待肖默生如亲弟,又为何非要将白晨佐与宁湘假象成敌人呢。 “襄王爷,您是聪慧之人,晨佐相信您能想得明白。”白晨佐说完,脚步便已开始向后退开。 秦柳知道白晨佐这是要走的意思,他把话说得不明不白,但又十分清楚,这分明是不想用嘴去狡辩那误会,而是要秦柳自己思考分析来得出结论。 秦柳冷冷一笑,指着准备离开的白晨佐言道:“白晨佐,你老实交代,这伎俩是不是宁湘教你的?” 这可是标准的心理暗示术的手段,以白晨佐的性格和智商,秦柳不认为他能耍得起这高明的手法,背后定是宁湘捣鬼。 “这一回我可真没错乱思绪,把所有脏水都往宁湘身上扣,这一回我是肯定了,定是宁湘教了你这些。”秦柳说着话,缓缓站起身,他似乎突然来了精神,内心隐隐亢奋。 这种感觉就像第一次察觉到杨峰正式耍手段时一样,充满了挑战的**,但对着杨峰,秦柳是百分之百的恶意,而现在对着白晨佐,以及他背后的宁湘,秦柳倒有几分参加了比赛的感觉。 白晨佐嘴角微扬,心中欣慰秦柳已然分清了敌我立场,言道:“襄王殿下果然是聪慧之人,确实是宁湘公主安排了晨佐来说这些话,但这没有恶意,殿下应是明白。” “好,你回去告诉宁湘,有什么话就当面来跟本王讲,本王智商一百八不是吹牛吹出来的。” 秦柳豪放回应,但他说得“智商一百八”这样的词汇,白晨佐可听不懂,只在秦柳此刻全然放开的肢体语言中,白晨佐明白了秦柳的意思。 转过身一步飞跃,高耸的墙壁隐过,白晨佐消失于夜空...... 天明苏醒,秦柳现自己居然躺在中堂上睡了一夜,这种天气没有被冷死,实在要感谢肖福乐离开之前,多加上的貂毛披挂。 此时卢飞先生已到襄王府外,他是依宁湘的安排来探一探秦柳的思绪,秦柳见得卢飞自然是高兴,尤其今日卢飞还带来了关于杨峰的消息。 “如何?探明了吗?该是备何礼何时?” 秦柳都未邀请卢飞在中堂内坐下,已迫不及待。毕竟七日之后就是皇族年岁酒宴,秦柳想再酒宴之前将“讨好”杨峰,好让他能在酒宴上为自己说几句好话,以宽众贵族之心。 然而卢飞只是摇摇头,有些无奈言道:“杨峰竟是清淡之人,并无特别喜好,只有听清梁宫的小太监提起,杨峰公公每日要坐禅。” “坐禅?”秦柳一听,心中不免嘀咕,这跟杨峰的气质严重不符。 “是,坐禅,所以小生又打听了一番,得知眼下浩宁城内,还真有一件稀世之物可得杨峰之心。” 卢飞算是尽职尽责,不仅帮着秦柳打听,还帮着秦柳分析。既然杨峰喜欢坐禅,那坐禅时候定要焚香,论当今世上最好之香莫过于“石参木”,而巧来这稀世石参木眼下就在浩宁城中。 “说来也是殿下的缘,石参木产自淮国,千年寒雪成石,千年风干成木,是唯天宫之所有,而现下聚养堂的黄掌柜正好从淮地归来,带着一块石参木。” 卢飞难隐心中喜悦之情,只不过秦柳可不觉得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听着石参木确实是拿得出是珍宝,但估计价格也是要贵上天了。襄王府不比其他王府,不能说穷,但确实没太多的银两。 卢飞见秦柳神色异常,也是能猜得出秦柳在为银子愁,微微一笑,言说道:“殿下无须为银两愁,小生这里已经准备好了一万两银票。” “一万两?”秦柳听到卢飞这一句,整个人都震惊了! 第六十二章 遇见女悍匪 皇宫,杨峰住居清梁宫房内。 小太监缓步迈进,在见得杨峰侧坐书前木椅上时,跪地呼道:“儿子拜见干爹爹。” 杨峰此刻正阅古籍,没有言语。 小太监继续道:“干爹爹,襄王府来报,白晨佐昨夜已见得襄王爷,但,并未提起要行刺皇上一事。” 杨峰点点头,视线仍是在古籍上,没有做声。 小太监见此,知道杨峰有在听于自己禀报,继续言道:“干爹爹,石参木已是送去聚养堂贩卖,想必今日襄王爷定是会中了干爹爹的计。” “咳......”杨峰一声轻咳,跪在地上的小太监当即抖了抖身子,赶忙磕头下去,怯声道:“干爹爹赎罪,儿子说错了话,干爹爹赎罪。” “干爹爹是要帮那秦柳小儿,怎就被你说成了中计呢?”杨峰依是盯着古籍,言语平淡地问道小太监。 小太监只能颤抖身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杨峰。 杨峰“哼”得一声冷笑,言道:“襄王爷不是想趁着年岁酒宴之前来讨好咱家吗?那就给他个机会,也好让咱家探探,到底是这襄王爷做皇帝合适,还是那怀王爷做皇帝合适。” 杨峰说着话,嘴角尽透阴险,似乎已将大越国脉握在手中,可以自行绝对谁做皇帝。当然,杨峰此言非虚,他的势力已然铺张开来,秦景皇帝或不过也只是他的一枚棋子罢了...... 襄王府中,秦柳还在为卢飞先生的土豪气息惊叹不已,看不出卢飞这般有钱,随手就能拿出一万两银票。 卢飞先生摇摇头,自嘲道:“殿下莫要如此惊讶,小生可拿出这么银两,这一万两银票其实是......” 说到此处,卢飞刻意停下,眼睛牢牢盯在秦柳的表情上,似乎要看清楚秦柳脸部肌肉的每一丝丝小变化。 秦柳闻到此处也稍有觉察不对劲,脑海里刚是有些猜想,宁湘的身影若隐若现之际,已经听见了卢飞言语道:“这银票是......是宁湘公主殿下让小生转交给襄王爷您的。” “果然是她!” 秦柳眉头顿时紧锁,心头五味杂陈。与卢飞先生相识两个多月的时间,万万没想到他竟是宁湘公主安插在自己身边的间谍! “殿下......”卢飞立即拨衫跪下身子,拱手想表达内心的歉意,但秦柳抬手拦阻了卢飞的言语。 想来这也没什么可奇怪,宁湘既然要在浩宁城大作文章,自然会提早安排的棋盘。虽说白晨佐武艺凡,但毕竟是进不得皇宫,而卢飞先生就不一样,他无需进宫,也可直达天庭。 “本王早该想到。”秦柳顿时无力言语,他是知道自己已经彻底被宁湘牵着鼻子走了,被欺负到脾气都没有的地步。 也罢,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宁湘这小丫头片子非要这么玩,那就玩吧! 露出几分阴险,秦柳半蹲下身搀扶起卢飞,言道:“本王不怪罪你,一万两银票拿来吧。” 说罢,不等卢飞哭笑不得,秦柳已是抬手抓起卢飞的胳膊,而后招呼来肖福乐与温季能陪同,去往聚养堂。 这一路上卢飞神情始终不平静,他是读书人,讲究气节,虽说这一万两是宁湘准备给秦柳实施计划所用,但男子花费女子的钱,实在是有些不耻。 但看秦柳的表情,他不仅满不在乎,甚至还有刻意而为的感觉。想来襄王爷的心里不可能是真的高兴,他要纯粹以此为泄愤,也算是故意要摆宁湘公主一道。 来到聚养堂门前,冷冷清清,可用空无一人来形容。卢飞不禁疑惑了,聚养堂即便是在帝都浩宁城里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大药房,怎会是这番景象? “这还不好理解吗?石参木是珍宝,自然是越少人接近它越好。”秦柳不知该说卢飞的脑袋读书读傻了,还是该说这个时代太落伍。像这种非公开,会员制的竞拍形式在秦柳前世遇见过无数次,早已熟悉透了。 只是秦柳没有想过,前世他身为见不得光的商业间谍,却能大摇大摆进入会员制竞拍现场,而今世身居高贵王爷,反倒给人拦住了。 拦下秦柳是聚养堂所养的武师,他见秦柳一行迈进聚养堂,便上前强硬言道:“今日聚养堂不公开营业,请客官先亮明身份,否则不得入内。” 温季能见武师对秦柳说话时候傲慢,有些看不过眼,上前一步,以巨大优势的魁梧身材呵斥一声道:“我家公子万两白银,难道还进不得你这小小破药馆?” 温季能话音刚落,就听得有人出“哈哈”嘲笑声响,紧跟着言道:“才万两就好意思来砸场子,还是歇歇吧。” 此时说话的不是武师,声音也不是男音,秦柳回过头,身后已经是站上了七八名体态堪比温季能强壮的大汉,而在大汉们簇拥之下,身形较小的女子显得格外突入。 女子似有嘲笑,她身后的大汉已摆动了身子,以显示“男子气概”,迈步上前,强行推开秦柳,并用眼神提醒秦柳“好狗不挡道”。 秦柳此刻就想中了定身法,眼睛直直盯着女子身上无法移开,顾及不到大汉对他的不礼行为。 女子也看着秦柳,嘴角稍是得意,她或以为秦柳对她一见钟情,着了迷,但实际上秦柳凝视的眼珠子真正在意的,是她净白脖子下,不慎暴露在外的纹身边角。 此时代讲究“身体肤,受之父母”,而女子年纪不过也才十三四,绝不可能被允许纹图在身,所以......秦柳不假思索地认定女子来自外族,更是理所当然期待女子是来自淮北外族。 然,无论女子是从何而来,她对秦柳可不见得会有好的态度。在走过秦柳身前时候,女子冷冷一声“哼”响,透出无限的鄙夷之情。 温季能见状,自然是不肯,一脚踏在聚养堂门前,拦路不肯让女子进入。 女子身边的大汉“咦”得一惊,提起胸膛顶上温季能面前,瞬时气氛陷入到剑拔弩张的状态,秦柳见此更是仿佛错觉般看见“史泰龙”遇上“施瓦辛格”,爆的不是火药味,而是原子弹的碰撞。 第六十三章 知道你是来抢劫 女子看清温季能提拔了身材,也是有些愣神,秦柳见此更加确信了女子是外族的猜想。 在中原的地区,温季能的魁梧实属罕见,但在外族,尤其是北方外族,温季能也只该算是中等偏上一点的水平。女子或许是在中原地区见到温季能这般魁梧之人有些吃惊,但很快她的神情就恢复正常了。 转过脸对秦柳傲慢一笑,言说道:“看你也算是贵家子弟,是太贪玩不肯好好学习礼貌,还是你爹娘没好好教?” 哎呦我去!秦柳本还觉得温季能强行拦路是有不对,但听女子这般言语,心头之火不免燃烧。前世加今世,秦柳向来先礼后兵,只要对方客气,秦柳也不一定要“后兵”。 可就凭女子这句话,秦柳连“先礼”都懒得做,硬声命令温季能道:“给我把路堵死,绝不能叫蛮夷混了进去!” “蛮夷!”女子下意识退步,但后脚跟子站得稳,没有暴露胆怯。 女子穿着中原服侍,也学习中原文化,要没有身上那块纹身,她与中原人便无差异。所以,她很惊奇秦柳怎能如此快速的识破她外族的身份,可又不能明着问。 一旁的大汉也听见了秦柳直呼他们为外族,额头都不免渗出些冷汗,但好在有备而来,大汉侧过身,面对着秦柳呵斥道:“不知死活的小东西,你可知站在你面前的是何许人也。” 秦柳心想,何人?看女子一身着衣衫不过是中等品级的轻布衣,绝非皇族成员,甚至连普通大户人家都称不上。至于这些大汉就更不用说了,既不像侍卫,也谈不上武师,倒是满满的野路匪徒气焰。 “听你这口气,很有来头,不妨说说,吓唬吓唬我,看能不能给我练个胆量。”秦柳满不在乎地回应道,不免要气坏了大汉。 大汉怒道:“好你小子,居然敢对我们九水盟主——樱淑这般无礼。” “九水盟?” 在场的除了秦柳和温季能以外,其他人,包括聚养堂的武师和肖福乐都一惊,就像听见了不得了的事情一样。温季能是根本不认识九水盟,而秦柳则是完全不信这些外族人所言,才会不声不吭,静待大汉继续吹牛皮。 若说是真的九水盟,秦柳或许也会吃惊一下,毕竟九水盟在大越国的影响力,有时候可不比王公贵族逊色,它起家于九大运河,以河盗为营生,之后发展壮大才逐渐洗白,转做“正经”生意。用现代概念来讲,九水盟就是一家集团型大企业,旗下子公司无数,财力富可敌国。 秦柳确实有听闻一年前,九水盟换了个新盟主,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坐上了头把交椅,但秦柳绝不会相信,那个受到上天眷顾小姑娘,会是眼前这外族女孩。 “原来是九水盟主大驾光临,真是失迎了,失迎了。”聚养堂的武师先前还挺傲娇,现在一听此女子名叫樱淑,是九水盟主之时可就低下头了。 秦柳在旁冷冷言道:“谁知是真是假,你个看门的也不把持着点。” 樱淑一听这话,火气也上来了,瞪了一眼秦柳。无奈秦柳已得知了她的身份,她想发作,又担心秦柳坏了她的大事,只好硬生生忍下这口恶气。 秦柳见此,心中可就乐了。 樱淑骨子里是嚣张的主,但现在拧巴了小脸蛋,却又不敢发火,这不就摆明是不想把事情闹大吗!既然如此,那就说明他们这帮“境外恐怖分子”来到聚养堂的目的不单纯,眼下最有可能的“不单纯目的”莫过于抢劫抢劫石参木。 秦柳想想,这或许还是件好事,反正石参木也不是自己的,樱淑想抢就抢吧,然后再教她一句中原人的老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你看你,小小年纪就做了九水盟主,怎么还要哭鼻子了。”秦柳故意当做自己是见得樱淑拧巴小脸,于心不忍了。 樱淑听此,虽很不痛快,但也只能应着戏码言下去:“你要是再敢欺负我,就别说我九水盟人多势众欺负你。” “好,不欺负了,请吧!”秦柳抬手,一副“女士优先”的态度。 樱淑对秦柳突然转变的态度有所怀疑,可眼下这也是她求之不得之事,也就自然回避了那“怀疑”的神经。 走进聚养堂的内堂,上来服务的人员态度可就有三百六十度大转弯了,毕竟能成功摆脱武师,进入到内堂的人皆是非富即贵,服务人员自然要殷勤一些。 内堂的小老头哈腰而来,拱手迎道:“欢迎欢迎,不知几位怎么称呼?” 小老头笑如招财猫,上来第一句话就要问明白来得客人都是什么样的角色。秦柳对此并不喜悦,看看内堂的格局,显然是要把人分成三六九等。 浩宁城虽大,但有钱人的圈子始终是小,只要你报上名来,小老头皆可分辨出你的财力,然后再根据财力,将你分配到相应的位置上。 樱淑当仁不让,上前一步,却没有说话,只需展现一身“霸气”,剩下的统统交给她身后的大汉来吆喝。 大汉默契配合,适时发出威吓之声,豪言道:“九水盟主亲临,尔等还不礼敬!” 内堂之宾客本来都是在相互谈论着石参木的传说,或也有抓住这难道机会洽谈生意,在听见大汉的声响时候,都不由侧目而来,看一眼樱淑。 秦柳顿时觉得丢脸至极,早知道就不跟他们一同进来。 但不得不承认,九水盟的势力是有足够的影响力,内堂之中还真有不少人站起身,向着樱淑行上拱手礼仪。耳边也时不时能听见有人在议论着樱淑,小小年纪做得盟主之位,了不起! 秦柳只能是心中暗骂傻叉,真就没有人回去怀疑樱淑身份的真伪。 小老头一听樱淑的身份是九水盟主,不免一愣,而后笑脸更是灿烂起来,言道:“盟主好,盟主好,小的眼拙,竟是一时之间没能认出盟主。” 樱淑很满意,她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用眼角微微瞥了一眼秦柳,似乎是在说“看见姐姐的威力了吧”。 第六十四章 小小江湖帮会 秦柳不予理会樱淑眼神中的含义,反倒是瞪了一眼樱淑。但这一瞪眼的本意是要让樱淑莫嚣张,否则揭穿你的身份,可没想到樱淑却是上扬嘴角,乐了! 秦柳一皱眉,心想失算了,眼下在樱淑享受鲜花与掌声时候瞪她,这不就是气急败坏的表现吗! 樱淑自觉首战告捷,得意地转过眼珠子不再去看秦柳,客气地对面对前的小老头言道:“不打紧,我也不过是出来透透气,无须刻意招呼。” 说着话,樱淑脚步已是理所当然地迈向内堂之上,最大座位的方向。 然,最大座位边上,一张熟悉的脸孔此时正呆滞的对着秦柳。 秦柳见得,一愣,而后笑了,正当要拱起手来,只见那呆滞之人已经快秦柳一步站起身,拱手礼敬道:“襄王爷殿下千岁。” “宁王爷,真巧在这里遇见你了。”秦柳客气一言,目光故意是盯着宁王,不去在意周旁人此刻惊讶的目光,尤其是来自樱淑惊讶的目光。 “原来是襄王爷” “这可是真正的皇亲王爷” “额,不仅仅是皇亲王爷,襄王殿下可还住在襄王府中,是储君” 一时之间,众人议论的方向从樱淑转到了秦柳的身上。毕竟是王爷,哪怕是落魄,是随时遭秦景皇帝的暗算,也不妨碍秦柳王爷身份在民间的影响力。 尤其秦景皇帝还虚伪,一个劲的向民间散播会将帝位禅让给秦柳的消息,这就促使了此刻内堂宾客再愣过一神之后,纷纷站起身,拱手山呼道:“襄王殿下千岁!” 秦柳很满意,微笑地看一眼宁王之后,迈步,抢过了樱淑的最大位置。 樱淑不可思议的眼神随即转为愤怒,可面对秦柳此下绝对的嚣张,樱淑只能吞下这口气。 视线转过秦柳身边的第二大位置,上面正是坐着一脸殷勤的宁王。自经历了前些天,怀王如跟屁虫一般跟在秦柳身后的画面之后,宁王对秦柳便产生了敬畏之心。 樱淑指了指宁王,她身后的大汉便是要向前驱赶宁王起身,让出第二大位置。 只可惜,宁王何时吃过素菜,一个眼神回敬,恶狠道:“大胆,小小江湖帮会,竟敢叫本王让位!” “就是,小小帮会,还真敢把自己当回事情。”秦柳在旁帮着宁王一块埋汰樱淑,这叫宁王受宠若惊,同时也立即来了声势。 樱淑见此,愤怒的小脸突然就静了下来,死静死静,眼神透露出难以言喻的冰冷,而后嘴角微笑,选择坐到了第三大位置上。 秦柳大概是知道樱淑已经醒悟,她的目的是要抢石参木,何必要与大越国的两位王爷较劲。打出手势点了点温季能,小声嘱咐道:“一会无论发生多大的事情,你都盯紧了樱淑,一旦有机会,就把她给本王绑了!” 温季能一听秦柳这道命令,当即懵傻,还想开口询问,却是见得秦柳手指置于嘴前,暗示温季能闭嘴。 很快,拍卖会算是开始了,依照惯例要黄大掌柜先是上前说一通废话,而此期间,宁王有些怯怯地看了几眼秦柳。 秦柳知道宁王有所不安心,想必他要拿着石参木去奉献给秦景皇帝或是怀王,以做讨好,而现在秦柳也要这石参木,那他是懂事不懂事呢! “襄王爷,这石参木可是好东西,据说放置火中燃烧可百日不解,其烟香更是能延年益寿。” 宁王含有深意地言说着,他想探探秦柳的态度,若是合适,他就有想法买下石参木,送给秦柳。 但秦柳不做回应,只因秦柳根本不指望宁王真能买得到石参木。斜眼望向樱淑,此时她正认真听着黄大掌柜讲述的一堆废话,而身后的大汉可就是一脸不耐烦,神情尽显贪婪,是恨不能马上就采取抢劫的行动。 “襄王爷你看,小王这是入京也有些时日了,可诸事繁多,总抽不开时间去拜访襄王爷您,实在罪过,今天说来也巧,想必也是老天爷在提醒小王,所以” “免了!”秦柳冰冷言语,眼角微是白了宁王一眼。圈子绕得大,连老天爷都搬出来,想想,如果此时让宁王说出“小王将石参木买下送于襄王殿下”,那岂不是就白白给宁王占了便宜。反正最后什么也捞不着,还给他把马屁拍响了。 “本王今日可是与人打了赌,势必要亲手赢下那石参木不可。”秦柳随口一句道。 宁王一听秦柳这话,立即有了想法,招呼站在身后的家仆。 这家仆正是当初秦柳登门宁王府时,对秦柳冷嘲热讽的那位,现在他可得把假笑表情抽了脸,比那小老头更似招财猫,挤上前,忙问道宁王:“殿下有何吩咐。” 家仆故意说得大声,至少要保证声音能让秦柳听得清楚。 宁王示意了眼神,家仆领悟,转身毕恭毕敬地对着秦柳身后的肖福乐,言道:“肖管事辛苦了,今日襄王殿下是要亲手拿下石参木,那我们宁王府也该出些微薄之力。” 说着话,家仆已是从怀中掏出一万两的银票,递到了肖福乐面前。 肖福乐不作声,他是知道秦柳对宁王的看法,正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怀王爷都不愿意搭理的宁王,秦柳怎会去理会他。 “肖管事,您看”家仆很是尴尬,递出银票的手臂还悬在半空中,可肖福乐就是不肯去接。 秦柳见此,轻咳一声,算是示意了肖福乐,于是肖福乐对家仆说道:“宁王爷的心意,我家襄王殿下已是收下,但这银票,未免就看不起人了。” “不敢不敢”家仆听见此言,脸上煞白了一片,他是捉摸不透肖福乐所言之下的真正含义,只知肖福乐不悦。 是嫌弃一万两银票太少了吗?还是真就不给宁王也好脸色? “宁王!” 秦柳发话,声音刚硬,听得出是要下达命令了。宁王立马站起身,立在秦柳面前拱着手,等待秦柳吩咐。 内堂宾客闻声,也不由地站起身,拱手面向秦柳,此下怕是无人敢得罪堂堂襄王,就连还在演讲自己如何从淮地取得石参木的黄大掌柜也都停下的言语。 第六十五章 多一两银子就好 秦柳见此,真是哭笑不得,想不到自己在民间竟有如此威力,而在朝廷却是无人问津。 正是感慨,全场唯一不向秦柳行礼的樱淑冷嘲热讽一句道:“好大的架势,襄王爷这是想借用自己皇亲王爷的身份来争夺石参木吗?” 秦柳听罢,几乎不留间隔,点破不说破,瞥过一个眼神来提醒樱淑,而后冷不丁地丢还一句:“盟主怎还不展开行动,是怕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 “襄王爷这话樱淑可有些听不懂了,黄大掌柜还没开始叫卖,您是要樱淑展开什么行动?”樱淑故意装糊涂,但嘴脸却是一副“你襄王爷敢拆穿我的计划,我就扒了你的皮”的态度。 秦柳摇摇头,心想樱淑的反应也算快,一句话缓解了“误会”。再看看面前还拱手的宁王,秦柳实在没什么话想对他说,就是一句“安静”。 “既然盟主想早点开始,那就请黄掌柜体谅,早些开始吧,省的有些人心里痒痒。” 黄掌柜得令,立即宣布石参木的拍卖开始! 其实黄掌柜早就等得不耐烦,若不是杨峰命令他定要在秦柳面前把戏码演足,不得留有半点差池的话,黄掌柜都不想去讲那段编造的“淮地取石参木”的故事。 “好,这便是在下从淮地带回来的石参木,请各位贵友评赏。” 黄掌柜说着话,撩开了内堂中央圆桌上的红布条,一块巴掌大小的木质物件显露在众人视线下,顿时引得惊叹声一片。 “难得一见的珍宝,两千年风雪练成......” “说得是啊,此物若是真买了回去,还真不舍上火......” 现场议论声此起彼伏,就连宁王也是按耐不住。唯有秦柳和樱淑二人,一个端起茶杯品饮,一个手心玩弄着金元宝,似乎都表现着对石参木不感兴趣。 “在下愿出一千两,再加南海圣域夜明珠一颗。” 一富贵之人开了价,算是正是启动了这一次会员制竞拍,但秦柳已经不在意石参木最后能被拍出怎样的天价,他只等樱淑动手,好来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刘掌柜家财万贯,怎么还说得这般小气,南海圣域夜明珠虽是珍宝,可都是有市有价之物,怎能拿得出手,换得了这石参木有价无市呢!”另一个有钱人开口,并直接呛道:“在下就出个六千六百六十六两......” “一万两!” 那有钱人还没报完价,樱淑已是响起她那稚嫩的音色,开价一万,随后眼角白过秦柳,坐等秦柳开价。 秦柳也看了看樱淑,摇摇头不语,饮进一口茶。 只不过,这口茶可是淡比白水,不是茶不好,是秦柳不再有心情去品茶之滋味。 早知道就不该坐这个第一大位置上,本以为樱淑会在竞拍开始之后,直接动手,想不到她一点也不急,还真加入到竞拍行列,开出万两天价,这是故意要让坐得第一大位置的秦柳难堪。 “不愧是九水盟主,才在第三轮报价,就已翻了十倍。”黄掌柜听见樱淑开价一万两之时,脸皮都要假笑到抽筋,天知道他心里都慌,万一这石参木叫九水盟主给拍走了,他可怎么向杨峰公公交代。 故此,黄掌柜必须要将视线转移到秦柳身上,死死盯着秦柳,让他这位做得第一大位置之人不好意思不出价。 秦柳见此,也就只能硬着头皮了,故作镇定地放下茶杯,轻言一声:“一万零一两。” 多一两就够了,这个叫价在内堂宾客眼中,摆明就是与九水盟主抬杠,但秦柳实际的用意是看樱淑的反应。 毕竟樱淑不知道襄王爷的家底,若是她听完多一两的报价之后神情显得愤怒,那就说明她只不过是在动手之前和秦柳玩一场赌气的小游戏罢了。 可若是樱淑静若止水,那情况就糟了。秦柳已经猜想到樱淑极有可能不会直接抢聚养堂,而是要等秦柳竞拍成功之后,再从秦柳手中抢夺。 价格直接上万了,内堂的富贵之人都有些力不从心,倒不是他们拿不出钱财,而是明显看得出襄王爷与九水盟主之间有矛盾,这时候谁还敢接茬,只好安静下来,等待黄掌柜三锤定音。 黄掌柜此刻还不敢松懈,屏得呼吸保佑着千万不要再有人继续报价,就让一万零一两的价格成为最终价,然后他的任务结束,秦柳也就成功获得石参木,然后再拿去讨好杨峰公公。 然,秦柳可一点都不希望就此结束,镇定的外表下,思绪已是紧绷,气氛凝重,眼看着即将三锤定音,秦柳只得对身边的宁王小声言道:“宁王不必在意本王感受,本王只得您对石参木也是喜欢,既然来了,不妨就报个价,总不能做得第二大位置,却连一声价格都不报吧。” “殿下说得是,那小王就报一报价了。”宁王很是客气地听从秦柳,其实他早想报价,只是秦柳就在身旁,他这价格就报的很尴尬,报高了不合适,报低了又显的太作。 在稍是停顿之后,宁王问道:“小王往上加一百两,可合适?” 秦柳听了,心中嘀咕,一百两往上加不过是走走形式,意义不大,于是开口道:“不,往上加五千两。” “殿下......您这是?” 宁王不解,秦柳也懒得跟他解释,视线瞥向樱淑,预判着一口气加到一万五千两,而且还是宁王加的价格,那樱淑该作何感想? 她是来抢劫的,不需要在乎自己喊价喊出多少,反正最后她不用付钱。但她现在的意图是要抢劫秦柳,所以秦柳让宁王加到一万五千两,那樱淑自然会再加价,然后再鄙视秦柳,逼迫秦柳继续加价。 换句话说,秦柳加的价格越高,最后付出的钱越多,那樱淑抢劫秦柳的心情就会越好。 秦柳算准这一点,挥手示意宁王道:“出价!” 宁王半懂不懂,只能是听从秦柳,举手加价道:“一万五千两。” 第六十六章 匪者出手 宁王这一口报价而出,顿时引得堂内众人惊叹,黄掌柜更是冷汗都冒得下来,理不清眼下是何局势。 照理说,襄王爷是堂内地位最高之人,也坐的第一大位置,他的报价已是天价,哪怕有人财力雄厚,可跟襄王爷的皇族地位来比,也不能再添价格,拆襄王爷的台。 黄掌柜看了看樱淑,他满以为在场众人之中,会拆秦柳台的人只有这九水盟主,可没想到小小边疆的宁王,居然也是不顾襄王爷颜面,喊出了天价。 而更重要的是,襄王爷对此似乎便不生气,甚至还有喜悦! 这让黄掌柜不得不产生做贼心虚之感,他满是怀疑自己是否有何处做得不谨慎,已被襄王爷看破了这场局。毕竟杨峰公公曾言过,襄王爷绝没有看上去那么单纯,他的心府之深,甚至不比杨峰来得浅! “宁......宁王豪气。”黄掌柜真的慌了,可他必须继续演绎下来,依照惯例,既然宁王给出了天价,那他自然要夸耀一番。 只不过是要怎么夸!眼下让黄掌柜开口称赞宁王出手阔绰,真是难以开口。杨峰是何许人,他吩咐的事情要是办砸了,那这条小命岂能保得。 “两万两!” 正在黄掌柜为自己的性命感到忧患之时,樱淑再报天价。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视到了樱淑身上,惊叹不已。这种惊叹不仅仅是因为樱淑财大气粗,更是因为樱淑年纪幼小,可气魄十足,完全不比中年老练之人逊色。 樱淑出完价格,缓缓从第三大位置上站起身,转过脸正对着秦柳,挑衅道:“我出两万两,想必在场的各位是不会再添更高价格。” 说着话,脚步已经来到了秦柳面前,手指指着秦柳所坐的第一大位置上。 秦柳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如果不继续加价,那刚才在众人山呼“襄王爷千岁”声中坐下第一大位置的秦柳就是自己打了自己巴掌。 堂堂大越国的皇亲王爷,难道要输给一个江湖帮会不成! 宁王看得出樱淑的挑衅之意,站起身来瞪了樱淑一眼,而后抬起手。喉咙中一声“两万五千两”还没来得及出口,秦柳已重咳一声,制止住了宁王。 这要是几天前,秦柳才懒得管宁王如何叫价,可看今日宁王这般讨好,秦柳也就搭他一把,省的他花下重金求得石参木,却被樱淑抢了去。 “宁王爷,您这样可就失礼了。” 秦柳一声问责,让宁王不禁心有余悸,想来自己这是要为秦柳出头,哪是有失礼之处,惹得秦柳如此不悦。 “还请殿下直言,小王愚笨,不知是何处失了礼节。”宁王毕恭毕敬道。 “没见得九水盟主对石参木是势在必得吗?正所谓君子不夺人所好,既然盟主如此珍爱石参木,你又何必一再加价,扰人心神呢。” 秦柳提醒了宁王,宁王顿然领悟,立即向着樱淑作揖,赔笑道:“原来是这样,小王真是没有想到,还请盟主责罚了。” 其实宁王已经从秦柳的口吻之中听出意思,刚才那一万五千两的抬价,就是逼迫樱淑出价到两万,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何必再喊价,添加不必要的风险呢。 宁王知道,秦柳现在是只求心里痛快,至于最后是不是能获得石参木已经不重要。而在场的众人听明白秦柳的意思,也纷纷点头称赞,说是秦柳有成人之美的高尚,实在是国之明者。 秦柳拱起手谦虚,直言不敢当。 樱淑算是彻底被秦柳给圈了,内心的愤怒顿时激红了小脸蛋。在秦柳还拱手谦虚之时,怒吼道:“好你个大越王爷,居然敢耍老娘!” 樱淑怒斥着,她身后的大汉已是开始行动,各个不知从衣衫何处抽出弯型刀刃,直接冲向内堂中央的圆桌,势要夺得石参木。 秦柳见此,喝令一声:“温季能,上!” 温季能转眼望向内堂之中刹那间掀起的混乱,再回想起秦柳先前说过,无论发生什么,只要盯准樱淑即可。而此时樱淑就站在秦柳面前,以温季能的臂膀长度,抬手擒住樱淑不费吹灰之力。 然是,樱淑可非泛泛之辈,就在温季能抬手准备擒她之时,只见樱淑猛地将小脸蛋凑向秦柳,几乎是在鼻尖触碰到秦柳的鼻尖时才停下。 秦柳一震,思绪刚是意识到不祥预兆,就已见得樱淑小嘴唇下,吐出一缕青烟,弥漫在秦柳的脸上。 是迷魂香! 秦柳心中已然唤起一声“完蛋”,随后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入断线木偶,瘫软...... 一个时辰之后,消息传至襄王府,怀王听得肖默生来报秦柳遭遇绑架,不禁皱起眉头,可此下已晚了,樱淑早已带着昏迷的秦柳逃出了浩宁城。 宁湘上前询问肖默生,问道:“何时何地?是何人敢绑架襄王爷?” “活该......” 宁湘刚问完话,一旁的沁公主可就高兴了,言道:“活该他会被人绑架,谁让他就是不肯告诉本公主,怎么让东东听话。” “秦沁,你放肆了。”怀王瞪了一眼沁公主,他本想骂上沁公主几句,可一想眼下哪里是教训亲妹妹的时候,赶忙招呼精兵,通知巡防司,立即出动所有力量寻找秦柳。 而宁湘此时已是忧心,这是预料之外的事情,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但有一定是肯定的,敢绑架秦柳,便选择逃出浩宁城的人,理当不是大越朝中人。 因眼下大越国最想致命于秦柳的莫过于秦景皇帝,可皇族年岁酒宴在即,若秦柳遭遇不测,难免要引起世人猜忌,故此秦景皇帝不会在此下对秦柳动手。 “难道是樱淑?”宁湘心中已估摸出几分,同时眉头也是皱到了极限,暗暗担忧道:“如果真是樱淑,那就麻烦了。” 宁湘是得知了樱淑在三日前突然来到浩宁城,身居九水盟主之位的樱淑平日里并不多离开九水盟本部,这一次她带贴身的八大护卫来到浩宁,必定是有所动作。 可惜宁湘无法准确掌握樱淑的行踪,也控制不得樱淑,更顾忌着樱淑身边的八大护卫,他们皆是当世少有之悍将,恐怕除白晨佐的白家战士之外,江湖之上无人能与樱淑相抗衡。 第六十七章 深仇大恨 秦柳苏醒之时,已是漫天星空。与所有绑架情节一样,秦柳不用在意自己身处在荒山野岭的环境,也不需要在意身体被五花大捆,他只想知道,迷魂香的副作用需要多长时间才能缓解。 秦柳感到头痛的厉害,犹如灌进铅水,哪怕是微微动弹,也似撕扯了神经。 此时樱淑与大汉围于篝火之前,在雪花片片飘落的唯美之中,进食着香气扑鼻的烤肉。秦柳微微睁眼看着,不做声音,全当自己还未苏醒一样。可如此严寒天气,樱淑等北方外族确实很能适应,秦柳却已僵得全身麻木,再继续这样待下去,这条命必然是不保。 再看了看四周情况,似乎除了秦柳一人被绑架,其他人都不在。 “这样也好!”秦柳心中开始盘算,既然樱淑善于使用迷魂香,想来也没有必要再动手杀人了,而眼下绑架了自己,自然是为图财。 秦柳“呵呵”得发出响声,引来樱淑的注意,只要确认樱淑不为害命,那眼下便是有回旋的余地。 樱淑听见秦柳声响,眼神示意了大汉。 大汉愤愤地放下了手中的烤肉片,起身走到秦柳面前。秦柳本想言语几声,可大汉上来便是抬起向着秦柳的胸口踹击,惊得秦柳措不及防,只在痛时唤出一声“哎呦”。 樱淑见此,冷冷一笑,言道:“可别打死他,他死了,我们上哪拿钱去。” 正如秦柳所预料,樱淑确实是为了钱,但是......她也便非只图财不害命。 樱淑言语着提醒大汉不要真当打死秦柳,可她自己却是起身走到秦柳面前,眼神之中尽是怨恨,或许是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樱淑在凝望了秦柳片刻之后,突然暴发起拳头,几乎不顾秦柳死活地重锤着秦柳的脸颊,一面捶打,一面用外族语言骂叨着。 秦柳听不懂,但他可以从樱淑的拳头中感觉到她内心的愤怒。 不是仅仅因为秦柳在聚养堂挑衅了樱淑这么简单,樱淑的每一拳头都在传递着积怨已久的愤恨。可秦柳才刚刚认识过樱淑,前后算起来也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何来积怨已久? 秦柳不解,但从大汉的神态上能确定心中的猜想。 大汉们见樱淑几乎疯狂的暴打着秦柳,不免有些担心。倒不是怕秦柳被打残,而是怕樱淑气坏了身子,纷纷上前拉住樱淑。 秦柳被捶得疼痛,表情已是拧巴,可透过皱起的眼眶缝隙,还是看见了令他震惊的一幕。 樱淑在哭泣,她在大汉劝说的包围之中,流淌着悲伤的眼泪。 “这是怎么回事?”秦柳更疑惑了,可无奈樱淑与大汉们讲得都是外族言语,使得秦柳一个字也听不明白。 但,大汉们在劝说安抚好樱淑之后,一个眼神瞪向了秦柳,说明了一切。这是杀人的眼神,是世仇的眼神,不禁让秦柳的心脏为之颤抖起来。 不对劲,他们不是因为石参木而产生如此的怨恨。 秦柳猜想着,樱淑来自外族,而且极有可能是来自淮地的外族,他们或许都是曾经淮国的子民,而自己虽是大越国襄王,同时也是淮北啸珂贵族,或许他们在淮地遭遇过啸珂贵族的压迫,眼下是恨屋及乌了。 “大越王爷,你可做好死的觉悟。”樱淑用哭得通红的眼睛盯着秦柳,说话之时几乎咬牙切齿。 秦柳知道,樱淑是被突然爆发的仇恨感所吞噬,就像雷阵雨一样,突然而来,也是突然而去。只不过这个“突然”需要多久时间,秦柳不知道,只能采取拖延的政策。 “樱淑......你把我杀了,你就真的无处可去了。”秦柳无力言道:“看你们的模样,想必已在淮地待不下去了,如果在大越也待不下去,那你们要怎么办?到原始森林里生活吗?” “你......”樱淑被秦柳这话说得有些惊心,同时也疑惑了秦柳为何会知道他们在淮地待不下去,质问道:“难道你在浩宁城中,也能与啸珂猛河那狗贼联系?” “啸珂猛河?”秦柳心中暗问,很快也想得明白,啸珂猛河是啸珂宝珍的胞弟,也就是秦柳的舅舅。 秦柳摇摇头,勉强挤出苦笑的表情,言道:“如果还有联系,那我岂还会待在浩宁城中。” “哼”樱淑冷笑,从腰间取下短刃,半蹲到秦柳面前,言:“不管你有没有与啸珂猛河联系,你终归是啸珂氏族,杀了你,也算是报仇了。” “你们到底要钱还是要命?”秦柳见樱淑将刀刃置到他身前,不免有些惊慌,声音也随情绪变得大声。 然,樱淑此下反倒是冷静了不少,甚至在听完秦柳问她要钱要命之时,还有几分想偷笑,抿了抿才轻言道:“钱,大不了以后再抢,可你的命,我现在看你活着我就不痛快。” “你们太小看大越国的实力,如果你们杀了我,以后还有什么余地再抢劫?”秦柳提醒樱淑,本以为这些话语能让樱淑多顾虑几分,可没曾想樱淑反倒是嘲笑的更加猖狂起来。 樱淑用刀刃拍了拍秦柳的脸颊,笑言道:“你很聪明,但你也很笨,本盟主不过是故意要让你以为本盟主是冒牌货而已,你还真以为本盟主真差那一点钱了?” 樱淑说着话,她身后的大汉也都嘲笑开来,其中一人上前,豪言道出:“小子,在你面前的,可是如假包换的九水盟主,抢劫石参木,不过是盟主图的乐子,其实我们早就已经准备好了银两,再必要时支付竞拍费用。” 大汉言说着,秦柳听得出神,已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樱淑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担当得起盟主重责之人,怎么可能会是江湖第一盟的盟主! 可就算不信又能怎样?事到如今,樱淑已没有说谎的必要,秦柳也无所谓她到底是不是九水盟主,反正命在她手,她说是就是吧。 樱淑在秦柳脸颊上笔划着刀刃,依然是将秦柳视为待宰的羔羊,然而此时此刻,襄王府、巡防司、白家战士皆已经倾巢出动,寻着樱淑离开时的踪迹,追捕而来。 第六十八章 残暴的血液 皇宫,清梁宫内。 小太监噗通一声跪拜在杨峰面前,瑟瑟发抖,以至于说话的气息都在断断续续,结结巴巴。 “干......干爹爹......儿子......”小太监不敢说,他太清楚说石参木被抢的消息说出口之后,他的命运将会是如何。 杨峰放下古籍,轻叹一声道:“说吧,你不说咱家也都全是知道,你又何必害怕成这样。” “干爹爹饶命......干爹爹饶命。”小太监拼命磕着头,额头已被鲜血染成一片红,奢望以如此自残行为来唤得杨峰一丝同情,好饶了他一命。 杨峰听着小太监额头砸击地面的“嘭嘭”声,不禁发出嘲笑,摇摇头指着小太监言道:“看把你吓得,咱家有说要杀你吗?” 杨峰说着话,从书桌前的木椅上站起身,缓步走向小太监,然后弯下身子,一副善解人意之态,言道:“石参木是何等宝贝,咱家怎可能叫他人抢了去。” 言罢,杨峰放肆一笑,声音听得直叫人毛骨悚然。 没有人知道,拥有江湖第一大盟之称的九水盟,不过是杨峰安插在江湖之中,左右江湖秩序的一枚棋子。换句话说,聚养堂的抢劫事件,只是杨峰一手导演的戏码罢了。 杨峰言道:“俗话说得好啊,聪明人反被聪明误,襄王爷就是太相信自己的判断,才是蒙在了鼓里,咱家可得好好教教他,什么叫做江湖险恶。” “干爹爹英明,原来这一切都是干爹爹的主意,儿子真是愚笨至极了。”小太监得知抢劫一事只是乌龙时,心中的大石头可算是放了一放。 然,九水盟是杨峰手中棋,可称是王牌。此等王牌又怎么允许一个小太监得知! 杨峰脸色一变,抬手拍了拍小太监的肩膀,言道:“你可知淮国克铎政权的首领,克铎回野的小女儿去了哪里?” 小太监愣神,他倒是听说过克铎回野之名,是在啸珂宝珍,也就是秦柳的亲娘成为大越皇后之后不久,便被下令处死,其建立的淮国三大政权之一的克铎政权也随之覆灭。 但至于克铎回野处死之时,他那嗷嗷待哺的小女儿去了哪里,小太监可就不能得知了。 “还不知道吗?那个克铎回野的小女儿,不就是樱淑,克铎樱淑吗?”杨峰提醒了小太监,小太监恍然大悟,原来那小女儿一直被杨峰所收养着,这倒是...... 小太监的惊叹也就到此为止了。 杨峰脸上的阴险犹如人间恶魔,他将秘密告诉小太监,好让小太监也死得明白。 “既然聚养堂已是被抢,那你若不死,你下面的什么黄掌柜,还是其他什么小东西们该如何看到咱家?”杨峰言道:“他们要是以为犯了错可以不用死,那咱家以后可得怎么再叫他们卖命!” ...... 荒山野岭之中,篝火仍是燃烧,但秦柳已被寒冷雪夜冻得只留半条性命,几口轻气呼不上来,神情已是呆滞。 “看他这样,估计也活不到明天。”樱淑气焰难消,但心中已没有了要杀死秦柳的冲动,将短刃收回腰间,一屁股坐在了秦柳身前,一副坐等着秦柳冻死的姿态。 雪地冰寒,虽然樱淑自小就在北方成长,但毕竟才是十来岁的孩子。 大汉们担忧道:“盟主,这里太冷,到篝火那坐着吧。” “不需要,本盟主身体好着呢。” 樱淑倔强起脾气,此时此刻她其实是在反思,在刚刚秦柳苏醒那时,樱淑不知道为何会有那么强烈的杀人冲动,这不是真正的樱淑,至少不是樱淑自己认为的自己。 克铎回野被大越皇族处死之时,樱淑还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婴儿,她对此不觉恨,也不曾想过要为此报仇。在被克铎政权的遗臣偷偷藏在菜篮子里逃脱追兵之后,樱淑便一直生活在北方荒野,过着普通牧民家女的生活。 樱淑从很多牧民的口中都能得知生父克铎回野的事迹,然而这些事迹却可以用“残暴”二字完全概括。樱淑无法接受世人对父亲如此的评价,但历史已成定居,她无力改变。 樱淑唯一能做的,是重拾克铎政权,建立一个与她父亲完全不同,绝不会再有“残暴”出现的国度。 然是樱淑知道,自己的身体里确确实实流淌着“残暴”的血液。她刚才举起的拳头砸在秦柳的脸颊上,看着秦柳无法反抗,痛苦不堪的表情时,内心竟是阵阵喜悦而刺激,仿佛一切烦恼都可以在暴力之中得到抒发,可以在他人痛苦的表情里得到解放。 “这不是我想要的。” 樱淑底下头,内心底有些厌恶那“残暴”的宿命,她坐在秦柳身边,感受此刻寒冷的季节,让冰雪冻僵双手,算是对她那份“残暴”的一个惩罚。 秦柳虚弱地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樱淑,干裂的嘴唇微微碰撞,轻声问道:“消气了吗?” 此时候大汉们已依照樱淑的命令,退到了篝火边上,但他们仍是担心,关怀的眼神总是会忍不住望向樱淑。而樱淑选择背对着大汉们,樱淑是知道大汉们懂得她的内心,可她仍是不想让大汉们看见自己眼角的泪水。 秦柳面对着樱淑,又是十分靠近的距离,自然也能将樱淑的眼泪看得清清楚楚。 虽然心中充满了疑惑,但秦柳知道,樱淑不是坏人。 就像许多任性的孩子一样,脾气上来了,连同父母都可以不孝不敬,甚至是开口谩骂。可当冷静下来,内心却是比刀绞更为剧痛。 这就是雷阵雨的性格,来得凶猛,去的突然,留下一个洗礼之后的世界。秦柳相信此时的樱淑该是感悟着人生,所以,她已放弃了自己的冲动。 樱淑听见秦柳的问话,身体稍是颤动,抬起头看了一眼秦柳,才发现秦柳逐渐暗淡的瞳孔正凝视着自己。 “不许看,否则把你眼珠子挖出来。”樱淑放得狠话,可口吻却已没有半死凶狠,反倒有些像撒娇的味道。 秦柳听得此处,心中算是看到了希望,相互仇恨之人最怕打破不了隔阂,而现在秦柳知道樱淑与他之间,仅仅只差了一句认可。 艰难挤出笑容,秦柳回应道:“你不会这样做,因为你害怕负罪的感觉,你是好人。” 第六十九章 杀人现场 好人! 樱淑在抱怨着自己的残暴的坏人之时,秦柳却用“好人”这样的词汇形容着樱淑,这无疑会让樱淑内心触动,悲伤的眼泪顷刻之间被恐惧泪水所代替。 樱淑多么希望自己是一个好人,同时也多么害怕失去“好人”这个标签。 而此当下,樱淑做不得好人,她受杨峰所命令,与秦柳站在对立立场之上。尤其是此时此刻,白晨佐已从远处望得明火,匆匆飞奔而来。 樱淑的贴身大汉们都非等闲之辈,山林之中稍有动静,都逃不过他们的警觉心。视线望向昏暗之处,大汉的拳头已是绷紧,只见青衣之下一道银光,白晨佐的长剑便是到了大汉身前。 大汉下意识向后,可仍是躲不开白晨佐如是迅雷一般的剑速。即便冬衣厚实,已不过是在一剑之后,飞溅鲜血。 樱淑回过头,见此一幕不禁大惊,小脸顿时显露出几分苍白之色。 同时秦柳也愣了,白晨佐不是好杀戮之人,可眼下白晨佐甚至都不去看清楚对手是谁,就已是刀口舔血,展现着浑然天成的死神气息。 再转念一想,秦柳似乎也能明白白晨佐为何如此嗜血的原因。 白晨佐与宁湘联盟,同时也打算拉上秦柳一起密谋刺杀秦景皇帝。既然是密谋,自然就不能让外人得知,尤其是白晨佐、宁湘和秦柳在世人的视角之中,应当是各自成行,相互没有交集。 而眼下白晨佐星夜奔赴山林营救秦柳,不就是让世人知道他们之间是存在交集了吗! 这样的秘密不能公开,那就只能杀人灭口。 大汉们见得自家兄弟胸膛已被划出破开,顿时怒意凶猛,各个抽出弯刀,要与白晨佐厮杀一阵。然,白晨佐之武艺天下难得,大汉们虽也凶悍,但十余回合下来,却都已遍体鳞伤。 “住手!” 樱淑已是看不下去,呼喊着站起身子,冲进了白晨佐与大汉的对阵之中。 张开手臂,樱淑自信以为白晨佐不会对她下手,毕竟九水盟与白晨佐也有渊源,而樱淑在刚刚来到中原,尚未登上九水盟主之位时候也曾见与白晨佐有过一面之缘。 再加上樱淑也听闻过白晨佐的为人,他是少将军,却不愿战事发生,是一个热爱生活却无奈流离之人。所以樱淑相信,只要她挡在大汉身前,白晨佐必定能停下手中挥舞的长剑。 然,这一切都已不能再用正常的思维来理解了。 秦柳心中明白,他在看到樱淑冲进厮杀对阵之中时,喉咙里已唤起一声“回来”,可这“回来”没有说出口,白晨佐的长剑已是挥下,划在樱淑的脸颊上。 白色的雪地,一滴鲜红似如绽开一朵鲜花。樱淑张开的手臂微微颤抖,但她没有退步,凝望着白晨佐,眼角泪光仍在波动。 “盟主,得罪之处,只能是来世当牛做马,以道歉意。”白晨佐说话时候,眼神多有回避,他不愿意杀人,可关乎整个大越国的未来,白晨佐不得不继续用沾满鲜血的长剑,继续罪恶下去。 而且,白晨佐的动作要快,怀王的精兵已进入到山林之中,他们很快赶来,白晨佐必须在精兵抵达之前,结束战斗。 “白晨佐,住手!” 秦柳很想喊出这句话,可虚弱的身子只能让他的声音传播在耳边的距离,白晨佐没能听见,他挥起长剑,不禁闭上了双眼,是不想去看樱淑倒在她倒下的画面。而此时大汉们都已惊恐万分,一只大手顾忌不得怜香惜玉,抓在樱淑的手臂上,将她狠狠甩出了厮杀对阵之外。 樱淑已是傻了,她趴在地上连呼吸都停止下来,呆滞的眼神看着那大汉们身染鲜红,在白晨佐一柄长剑的飘逸之中,相继倒下。 秦柳看着樱淑,樱淑看着那白天时候还陪着她打闹聚养堂,此时却在渐渐失去温度的大汉们。秦柳知道樱淑内心已崩溃,她不该出来胡闹,她应该在九水盟好好做她的盟主。 “我......我......我要杀了你......”樱淑僵硬的身体艰难地爬起身,从腰间抽出短刃,刺向白晨佐。 白晨佐转过身,他的长剑就如同他的身体一样,可仍有他的意识来控制。面对樱淑的短刃,白晨佐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抵挡下,可白晨佐却是木然,仍有樱淑的短刃刺进他的身体,他去没有动弹。 樱淑或许也没有预想过自己居然真的可以伤到白晨佐,不禁震撼,抬起头,看了一眼白晨佐的神情。他是想以此做为惩罚,来弥补内心那蠢蠢欲动的负罪感觉。 “你......你不要以为这样就可以偿命,我要把你剁成肉酱。”樱淑哭喊着,将短刃从白晨佐的身体中抽离,而后再刺入。 然这一次,白晨佐不会再像木头一样不闪躲。 白晨佐来到这山里是为了营救秦柳,不是来送死,他轻轻挥舞长剑,用剑面拍打了樱淑的小手腕,断了那染着白晨佐鲜血的短刃。 “盟主,晨佐自知罪孽深重,但今世晨佐还有心愿未了,待日后大事既成,晨佐自当已死谢罪。”白晨佐说着话,剑刃已经贴在了樱淑的脖子上。 秦柳见此已顾不得身体的虚弱,微微颤颤地爬起身子,想要阻止白晨佐,可身体刚是被手臂撑起一丝,却又无力地瘫软。 “白晨佐......住手。” 秦柳口中喃喃重复,眼看着白晨佐即将划破樱淑的脖子,秦柳的心脏在这一刻几乎惊慌到停止。手掌摊开,摸上一把白雪,秦柳用尽最后一丝力量将雪花撒向空中,以此引来白晨佐的目光。 白晨佐侧目而来,见得秦柳挣扎的表情趴在雪地之中,才是反应过来。 可这反应过来也无用处,宁湘早有交代,绝是不能留下活口。白晨佐知道秦柳仁义,表情之下的心声定是要为樱淑求情,可樱淑不仅仅是已知道了白晨佐与秦柳的关系,同时她还是左右着江湖的九水盟主。这样的角色更加不能留下活口。 第七十章 她许你杀人,我不许 秦柳何尝不知道宁湘的分析,在看到白晨佐出现之时,秦柳便知在场最为危险之人就是九水盟主樱淑。但秦柳确信樱淑不是坏人,即便她抢劫了石参木,也虐待了自己不少,可说到底,雷阵雨性格的孩子都是内心极度缺乏的可怜人。 若不是如此,她何以突然暴起情绪,又在情绪之后暗暗伤感。 白晨佐没有收回长剑,剑刃仍在樱淑的脖子上,言语道:“襄王殿下,此时不可妇人之仁。” 狗屁的妇人之仁! 秦柳真想开口训斥白晨佐,可张开嘴巴却是无力出声。 前世加今世,三十载风雨,几次生死一线,何时有过妇人之仁,又怎会不懂“放虎归山”的愚蠢。秦柳只是知道是非,樱淑不过是在九水盟待腻了,出来胡闹一番罢了,罪不至死,也不该有人认为她该死。 要说死,难道宁湘不该死吗! 从强迫兰芬儿入宫,到现在要灭口樱淑,宁湘的眼中只有不择手段地达到目的,根本就已经放弃了人之善性。 秦柳的心中有太多的抱怨想说,无奈声音已发不出来,只能用一双憎恨的眼神死死盯着白晨佐,算是对白晨佐发出了最绝对的警告。 白晨佐的本意也不想杀人,在看见秦柳投来的眼神之时,心中不免泛起矛盾,但宁湘的嘱咐还在白晨佐的耳边,樱淑不能留,否则将面临秦景皇帝朝廷势力和九水盟江湖势力的双重危险。而且,这两股势力的强大程度,都在宁湘与白晨佐之上。 矛盾之下,山林中已有声响传来,白晨佐回过头洞察,可以感受到怀王精兵正在加速靠近。 不能再继续拖延时间了,只是面对樱淑此时死静的表情,还有秦柳憎恨的眼神白晨佐实在是下不了狠心。 也罢,先离开再说! 白晨佐一把抱起樱淑,他的胸腹之间被樱淑的短刃刺破,此时还是渗透着鲜血,然白晨佐确实能担得起天人称号,在这般伤势下,仍可左手樱淑,右手秦柳,发挥出超凡的移动速度,穿进山林之中,躲藏起来。 怀王匆匆赶到,看得眼前横竖尸体躺着,篝火燃烧着,不免有些心惊。与他一同而来的宁湘也是一样心惊,只不过怀王惊的是如此多的死人,而宁湘则是知道,她最担心的还是事情发生了。 “秦柳呢?怎么人都死了,秦柳却不在?”怀王惊慌地问道周围精兵,可精兵又怎么可能知道白晨佐带着秦柳去了哪里。 先前白晨佐和精兵能够如此快速的追踪到山林,全因樱淑在逃离浩宁城时,一路刻意留下了线索,而现在白晨佐带着秦柳和樱淑逃离,可是半点痕迹都没有。 再穿越过一大片山林之后,白晨佐在一处山间绿湖旁停了下来。 寒夜冬季,绿湖早已是凝结成冰,白晨佐将樱淑丢进冰面,再将樱淑的短刃丢给了她,言语道:“你可自尽,也可以凿穿冰面,也可......离开。” 听得出白晨佐最后那一句“离开”说得如何沉重,他知道这是放虎归山,一旦樱淑回到九水盟,那她必将举九水盟全力反攻。 “盟主,若是您安然回到九水盟,晨佐别无他求,只愿您将仇恨凝聚在晨佐一人身上即可。”白晨佐说着话,向着樱淑行上拱手礼仪,而后转身便要抱起虚弱的秦柳,离开这寒夜的山林。 可白晨佐靠近到秦柳之时,听见得确实秦柳轻言吐出“你滚”二字。 秦柳此刻无法掩饰内心的愤怒,但他不知道该愤怒谁。宁湘决议杀人灭口,是当下最为理智的选择,而白晨佐对樱淑下不了手,也是说明了白晨佐天性不好斗。这样的两个人让秦柳去愤怒他们,秦柳真的有些力不从心。 “殿下,事已至此,您该以大局为重。”白晨佐没有宁湘那般灵活的大脑,说不出能说服得了话语。 秦柳摇摇头,他不想为难白晨佐,但也不想就此抛弃樱淑。 樱淑自小生活中北方,她的身边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亲人。寄养在牧民家中,牧民自然也不会知道樱淑真实的身份,于是乎,樱淑的童年生活也就像大部分苦情剧中的女主角一样盗版着灰姑娘。 直到一年之前,大汉们去到淮地,将樱淑接到了九水盟。可以说,那几名大汉就是樱淑人生至今最亲密的亲人,而今日短暂片刻之间,这些亲人都死了。 秦柳不知道樱淑的过去,但看此刻樱淑已然沉浸的表情,便是知道樱淑与那些大汉之间不仅仅是主仆的关系,所以此下抛弃樱淑,无异于结束她的生命。 古有曹操言“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而今日秦柳要说,“不负天下人,亦休教天下人负我”。 秦柳微弱道:“白少将,今日您若是定要任由樱淑自生自灭,那我便在此陪同。” 言下之意已是明白,白晨佐站立在旁,也不再说话,尽量是屏住呼吸,好能听得清秦柳所说的话语。 秦柳是想,既然宁湘能逼迫你堂堂白家少将白晨佐杀人,那我襄王的逼迫,你是肯与不肯。都说权利使人迷茫,若是和你宁湘合作,得了天下,可倒头来才发现这一切付出都只是为你宁湘做嫁衣,让你做了女皇帝,那我秦柳岂不是成了全天下最傻的傻子! 事实证明,秦柳的逼迫是有效的。白晨佐深深叹息,脸上写下一个大大的“无奈”。再简单包扎了伤口之后,便再度背起秦柳与樱淑去往距离山林最近的马家村。 可是刚到马家村,樱淑的反应就不对劲了。 白晨佐就算天人,但在穿越山林,一路飞奔至马家村也是体力耗尽,他背抱着樱淑的手臂此时该是酸麻难忍,而樱淑却如触电一般,抖动着身体要挣脱白晨佐的手臂。 秦柳此时疲惫之极,只是眼角余光微微注意到樱淑的表情,她在愤怒,仇视的目光盯着马家村中一个普通的青年,而那青年此刻却是一脸平静地站立在自家的门前的田埂之上,望着樱淑。 第七十一章 贫家一夜 马家村曾是宁王所有的私产,在老宁王被贬黜离浩宁城之后,马家村便归属了当今国丈,也就是怀王的亲外公南伯侯所有。 只是在秦景即得皇帝位之后,南伯侯也成了权利登峰之人,自然是看不上马家村这小小山边村落,更不会有心来管理这马家村。于是乎马家村就成了一个“弃婴”,无人理会,但国丈私产的名头还是摆着,一般官府军队都不敢轻易进入马家村,这也就给了白晨佐一个绝好的藏身之地。 白晨佐来到马家村是为寻一名叫马流的农民,马流算是白晨佐旧部,暗中也为白晨佐做下许多功绩,这一年多来,白晨佐但凡要入浩宁城,必是由马流先行探路,确认安全才让白晨佐进城。这一来二去,马流也就从白晨佐身边一名普通旧部,变成了一名亲信。 而因为经常回到马家村,白晨佐对马家村上的其他人也多有脸熟,此刻感觉到手臂环抱中的樱淑情绪异常,白晨佐顺势瞥过一眼去看那青年。 “是马步飞。”白晨佐心中有所疑惑,这马步飞是聋哑人,平日里都是太阳刚西落便是要入睡,今夜怎么这么晚了,他还站在田埂上? 白晨佐一面快步行走,一面嘀咕着马步飞今夜的异常,而耳边也时不时传来樱淑仇恨的声音,只是樱淑说得是外族语言,白晨佐也不能听懂。 回到马流的家里,马流得知白晨佐怀中一位襄王爷,一位九水盟主之时,不免吃惊,这等大人物可都不是马流所能遇见之人,而今日竟是两位同来,着实叫马流感到不可思议。 赶忙是准备好热水与换洗的衣物,再是煎上去风寒的草药。 秦柳平躺在马流的床榻上,由于马流生计贫朴,家中也仅是一张床,无奈之下,也只能是让樱淑与秦柳同躺一张床。 樱淑在风寒之中也算煎熬,但整体气色还是好过于秦柳许多,只是哀莫大于心死,樱淑的脸色黯然,如行尸走肉一般斜靠在秦柳身边。 秦柳微微睁眼看着身边的樱淑,他想问樱淑为何要在看见那马家村的青年时那般激动,可眼下身体虚弱无法言语,秦柳只能静静躺在,静静感受樱淑身上的绝望气息。 一夜安静,身体算是恢复了大半,好在秦柳两世为人,前世的体能虽然没有继承过来,但精神可是足得很。天明时分,秦柳已可以下床,同时也可以轻抚着斜靠了一个晚上,此时浅入睡眠的樱淑。 樱淑或是因男女有别,一个晚上都没有靠近到秦柳身边,而秦柳是想将床榻让给樱淑,才勉强自己尽快恢复体力,好让樱淑能躺平身子,好好睡一觉。 樱淑在被秦柳触碰时候已从浅梦中苏醒,但她没有睁开眼睛,就让秦柳摆弄着她的身体,为她选择一个好的睡眠姿势。 其实,此时此刻哪怕秦柳要举刀杀了樱淑,樱淑也不会睁眼。她对人生已没有盼头,她知道自己被杨峰欺骗了。昨夜在进入马家村时,樱淑本是两眼无神,但在看见马步飞时,樱淑的心脏猛是震动。 樱淑不认识马步飞,但樱淑认得马步飞腰间的铜牌。这或许是白晨佐与秦柳都没有注意到的东西,但樱淑却对那铜牌一眼得见,只因那铜牌所代表的是宫里太监的身份。 故此,樱淑不太聪明的脑袋里猜想着,这一场绑架秦柳的计划或许就是杨峰想借秦柳和白晨佐之手,杀了她自己。 只是樱淑不明白杨峰为什么会想杀她,明明答应过,只要听从杨峰的安排,杨峰便会帮助她重建克铎政权,可现在却又使下毒计,到底是为何...... “殿下,您醒啦。”忙活了一个晚上,马流才是从外面回来,见到秦柳醒来,马流关切问道。 秦柳点了点头,见马流手里提了些排骨肉和鱼,就像刚从菜场回来一样。但此时天色还很昏暗,太阳也未升起,马流怎就去买菜了? “殿下是金贵之躯,小的这才去邻村屠夫那弄了些排骨回来,一会儿给殿下炖些肉汤。”马流很恭敬地回应着秦柳的疑惑,随后便是退出屋子,上小院旁的厨房动起锅碗。 秦柳拱手,以示感谢。 平躺在床的樱淑稍是睁眼,看着秦柳与昨日聚养堂时判若两人,毫无皇子架势。尤其是此刻秦柳还换上了普通农家人的衣服,竟有点像邻家哥哥的感觉。 只可惜,仇敌仍是仇敌,啸珂氏族与克铎氏族的不共戴天之仇,让樱淑只能是皱着眉头去看秦柳的朴实。 “大越王爷,你为什么不让白晨佐杀了我。” 樱淑矛盾了一阵之后,才肯开口询问。这个问题从昨夜开始就一直想问秦柳,只是樱淑也有自己的骄傲,她不想那般挫败,不想被自己的仇敌氏族的人营救。 秦柳转过身,气色是有恢复,但干裂的嘴唇依旧,言道:“昨夜我已说过,你是好人。” “我不是好人,今日你不杀我,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樱淑回答。 “不会有那一天。”秦柳决定道:“昨夜你的随从大汉已死,相信不用多久,九水盟的人也会认为你已经死了,所以你很快就没有了身份。” 秦柳说话时候刻意不去在意樱淑渐渐皱起的眉头,因为他要做坏人,一个心虚的坏人。 秦柳继续讲道:“留下你的性命,对于我和白晨佐而言都是危险的事情,但我不能允许你死,所以只能把你带回到襄王府,从此......” “从此以后,我会盯住你,不让你离开半步。”秦柳说话中间有所停顿,是怕话语伤人,让樱淑更为绝望。 但樱淑的在听见秦柳所言时候,情绪却比秦柳想象的复杂,言道:“你要软禁我?” 软禁一词即为迫害,也是保护。樱淑知道秦柳仁义,相信他更多的还是想保护。但身为克铎氏族,樱淑不能让自己看起来懦弱,僵硬地继续言道:“你就不怕我偷偷杀了你。” “还是那句话,你是好人!”秦柳笑笑。 只是笑容很快就僵硬了,秦柳猛地阴沉下表情,补充道:“但你不该跟杨峰一路。” 此言一出,平躺在床的樱淑不禁颤抖,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秦柳,心中嘀咕着秦柳何意知道她与杨峰之间的关系。 第七十二章 亦敌亦友亦敌 樱淑会有这样的反应也算是秦柳预料之中。 只不过,秦柳只是瞎猜瞎想,便不确认,而现在看到樱淑如此惊讶的反应,那结论就无需再言语,秦柳也只能是苦涩一笑。 很显然,起初以为杨峰身居皇宫,并不会比吕公公难对付的想法是大错特错。樱淑会出现在聚养堂,便已是说明了杨峰对秦柳的动向很是了解。 运筹帷幄,决战千里。秦柳真是意识到杨峰的可怕,心态也自然不在平静。 “你怎么会知道?”樱淑在惊讶之后,神色稍显担忧地问道。 这种担忧或许樱淑自己都没有意识,她的内心深处已经不想与秦柳为敌了,所以她会害怕秦柳得知一切的来龙去脉,会对自己“另眼相看”。 秦柳坐下身子,依靠在床榻前,淡言道:“昨夜你怒视那田埂上的青年,我看见了他腰间的铜牌,猜想,他应该是杨峰派来探听消息的人。” “你说得没错,但他是来看我死了没有。”樱淑咬牙切齿道。 “你?”秦柳一愣,有些不明白樱淑所值何意。 樱淑不想解释,因为思绪正刻意地回避那段记忆,自然不愿意在多提起关于杨峰计划绑架秦柳的事情。 但秦柳足够聪明,他在沉思片刻之后,嘴角微是上扬,嘲笑道:“你想太多了,杨峰可不是在借刀杀你,白晨佐的出现,我估计并不在杨峰所预料范围内。” 樱淑听得,有些不信,反嘲笑道:“你怎么知道杨峰预料不到白晨佐会出现,他是彻头彻尾的老狐狸,在这个天下,不会有他预料不到的事情,本盟主还是劝大越王爷一句,别太天真了。” 樱淑此言说得有几分脾气,秦柳哪怕再是谨慎,也实在没办法相信杨峰能将白晨佐的出现计算在他的计划之中。若是杨峰真能计算到,那他的可怕程度未免就太令人毛骨悚然了。 “好吧,既然你一定要认为如此,那我也无需为杨峰多说好话。”秦柳言罢,便起身子要离开屋内。秦柳已基本懂得了樱淑的脾气,跟她争论,想必只会徒增仇恨感。 樱淑见秦柳要缓步离开,在其身后又是提醒道:“大越王爷,本盟主可不是恐吓你,你太小看杨峰必会吃亏,而且,本盟主定是要回去九水盟,你拦不住。” 听着樱淑前半段,秦柳并无所谓,可后面那一句,秦柳的心可就有些刺痛了。说不清道不明,或许是一种割舍的痛。秦柳停下脚步,依旧是淡淡言语,说道:“樱淑,我的名字叫秦柳,以后在襄王府里,你会以普通宫女的身份掩藏起来,但见到我,你可以直呼我的本命,本王恕你无罪。” 秦柳不管樱淑要离开的言语,吩咐着之后掩饰身份的计划。言尽之后,不等樱淑再做反对,秦柳已是跨过门槛,转身离开了樱淑的视线。 雪夜在黎明时分结束,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秦柳迈过几节难走的石板,在小院的厨房门前停了下来。 此时马流正准备起火,看见秦柳到来,立即放下手中的干柴,起身拱手行礼。 秦柳摆摆手,言道:“不必多礼,在回到浩宁城以前,本王便是普通农家的孩子,马大哥年长本王几岁,该是本王的远房表哥。” 秦柳从猜测到杨峰的人已到了马家村探消息,就算是知道了马家村也非安全之地,为了不牵扯更多人,最好是不要让外人知道他是襄王爷的身份。 马流也是明白秦柳的意思,在拱手行礼之后,回应道:“殿下说得是,那小的就不再恭敬陛下了,还望陛下赎罪。” “恩。”秦柳点头回答,而后问道:“白少将可是先回了浩宁城去向宁湘公主报告消息了?” “正是,少将命小的定要好好照顾殿下与盟主,少将则星夜赶回浩宁,以免宁湘公主担心。” “看来宁湘还真是担心本王啊。” 秦柳言语之下变得有些冰冷,但马流可听不出其中的意思,还笑着回答道:“那是自然,殿下乃金贵之躯,若是伤了半分,只怕全天下人都该担心。” 马流算是会讲话的人,但这话在此时说出口可一点都不讨秦柳喜欢。 秦柳满心仍是认为宁湘并非担心秦柳本身的安危,而是在担心秦景皇帝复仇的棋子是否损毁。若是秦柳昨夜死在了樱淑的刀下,想必宁湘都该要停止兰芬儿入宫刺杀的计划了。 时间一会儿就过去了三个时辰,午时的太阳当然是寒季时候最温暖的礼物。秦柳坐在小院中凌乱摆放的石块上,等待着白晨佐从浩宁城中回来接他与樱淑。 但秦柳心中也是知道,光天化日之下回去浩宁城不是上策之举,只是这马家村也非久留之地,使得秦柳的情绪时时刻刻都要有所紧绷。 樱淑也已经醒来,她陪着秦柳一起百般无聊地坐在石块上等待着白晨佐。相比起秦柳还有一个理所当然该回去的地方,樱淑则是更加迷茫。 九水盟是杨峰所构建,若杨峰真要杀她,那她岂能再回去九水盟?无奈,樱淑虽是不愿意被秦柳“软禁”,但眼下似乎也只能先去襄王府才算安全。 就在两人都在为生命安危顾虑几分之时,小院前老旧的木质大门被急促的敲响,有人站在院外大呼道:“马流哥......马流哥......不好啦,马步飞上孤南崖了。” 马流此时正在收拾着一些草药,他不是大夫,却是能看懂几分病症,也熟悉一些药材,常为浩宁城里的医馆药店上山采集药草,以此为生计。 听见院外之人的呼喊,马流的眉宇不自觉地紧皱起来,他迈步上前大门院门,只见年轻小伙在寒季时节竟也满头大汗。 小伙慌忙道:“今早......今早马步飞拿着镰刀上了孤南崖,听说是因为他的小外甥被人给绑架了,非要马步飞拿什么石参木去交换,说那石参木是长在孤南崖的草药,所以......” “你说什么?”秦柳听得小伙所言,眉头皱得可比马流更加紧,立即迈步上前打断了小伙的言语,质问道。 第七十三章 暗示 绑架?石参木? 这不就是秦柳这两天下来所发生之事的关键词! 还有马步飞和孤南崖,这该是一种暗示,提醒着秦柳和樱淑要上孤南崖去找马步飞,好继续陪着杨峰玩下去。 “什么石参木,根本没有听过这一味药材。” 马流不知道石参木的事情,白晨佐也不需要向马流做任何解释,马流在听见那小伙传递的讯息之后,只能是皱上眉头疑惑不解,而皱眉另一个原因是因小伙提到了“孤南崖”,这是一个可怕的地方,至少在马家村人眼里,是一个绝对不能靠近的地方。 “马步飞一个病秧子怎么能去孤南崖,他非得死在哪里不可。”马流有些担心,换做平时,他该立即收拾他的装备,赶去孤南崖将马步飞拉回来。 毕竟是常上山采药,马流的装备可算是齐全,可今日秦柳和樱淑在此,即便他随时做好“出征”准备,也不得不依白晨佐之命,留在家中保护好秦柳。 马流有些犹豫,他的神情逃不过秦柳的眼睛。 秦柳的大脑飞速旋转着,已是肯定了有人故意要引他往孤南崖一去。无论对方是谁,想必都与杨峰有关,而且对方是知道秦柳此时在马流家中,怕是不去孤南崖,也逃不过对方的恶意。 “马流,收拾你的武器,我们一起去一趟孤南崖。”秦柳言道。 此话引得那小伙的神情更显担心,好意道:“万万不能去,那孤南崖可是有去无回,小兄弟难得来马流表哥家做客,还是就待在家中等马流表哥回来吧。” “有去无回?这话说得未免有些过了吧。”秦柳知道这个时代的民间百姓多迷信,自然不在意这小伙子说的“危险”,毕竟前世珠穆朗玛峰也是登过了半截腰,难得还会有比珠峰更难攀登的崖? 小伙言:“一定都不过,不信你问问你表哥,那孤南崖上可是有厉鬼,吃起人来连骨头都不吐。” “危言耸听。”樱淑一小女孩听了小伙的惶恐之言都表露出不屑之色,言道:“若是孤南崖真有厉鬼,你们又都不去孤南崖,那厉鬼吃不到人,岂还会在那山崖里等着饿死,早该来这马家村吃人吃个痛快了吧。” “小妹是?”小伙见到秦柳身后突然钻出一个气势犀利的樱淑,有些吃惊。 主要还是得说樱淑相貌标致,在这马家村绝对称是村花级别,再加上樱淑换下了她原本刻意打扮的中原女装,穿上农家服衫之后,异于中原女子的美艳便凸显了出来。 小伙有些发愣,问道樱淑是马流何人。马流有些尴尬,他只说了秦柳是他远房表弟来看望,倒是不曾提起过还有樱淑。 在顿了一顿之后,马流结结巴巴地言语道:“这姑娘是......是我表弟他的......他未过门的妻子。” 马流算是开发了自己的全部脑力,极其俗套地为樱淑按上了秦柳未婚妻的身份。这让樱淑不满,本想推翻马流所言,却是被秦柳伸出的手指狠狠掐了腰间的肉,痛得樱淑“哎呦”一声叫唤。 秦柳不耽误,立即故作出搀扶樱淑的动作,还言道:“怎么?肚子又痛了吗?赶紧先回屋坐下。” 说着话,秦柳已不顾樱淑反对,强行将她拽进屋中,临走之时还不忘向院外的小伙丢上一句:“这肚子痛也不能轻视,在老家久治不愈,才是要来浩宁城中寻名医看看。” 秦柳这话是故意说给小伙听,也是让马流能继续编织谎言。 在将小伙打发走了之后,马流回屋向秦柳请示:“殿下,您看这马步飞去了孤南崖,我们是救还是不救?” “他们为什么会想让你去救马步飞?”秦柳问道。 “小的懂些草药,常是上山采药,乡亲们或是知道小的对孤南崖有几分了解,才想让小的去看一看。” 秦柳听闻,点点头,马流说得合乎常理,于是秦柳言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去救。” “可是......” “没有可是!”秦柳肯定地回答了马流:“人命关天,既然我们能尽微薄之力,为何不去救呢?” 秦柳嘴上说得硬气,但他心里可是知道孤南崖真正的凶险所在,不是什么厉鬼吃人,而是杨峰的埋伏。如果没有猜错,那独自上山的马步飞就该是昨夜使樱淑一阵激动,腰间挂有铜牌之人。 秦柳看了一眼樱淑,问道:“你可愿意一起去?” “为何不愿意,我知道他们在耍什么把戏。”樱淑回答也很干脆,可见她听出了“石参木”和“绑架”这两个关键词的真正含义。 “可是,白少将命小的要好好保护殿下。”马流有所顾虑,他担心秦柳的安危,这一点秦柳感激,可马流是提及白晨佐的命令来表达他所顾虑的安危,这就让秦柳不痛快了。 白晨佐、宁湘,他们或许是合作伙伴,但绝不是朋友。 这就像秦柳前世在商海之中搏斗一样,身边可有一堆的合作者,但他们永远都是利益相结合,正所谓“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这句话显然是放在任何时代都能受用。 秦柳质问马流道:“你是白家战士,但也该是大越的战士,你是听从白少将之命,还是听从本王之令。” 这一句呛得马流无言以对,只能是磕下头,领下秦柳的命令。 在收拾好装备之后,马流带着秦柳与樱淑共同前往孤南崖,可这一去的危险程度之大,却叫马家村人不免惊慌。才是走到马家村口,就见一老者匆忙赶来。 老者是马家村村长,他从此前来报信的小伙口中得知到马流的表弟也要陪同去,顿时就觉得胡闹了。 马步飞一声不吭跑去孤南崖,已是惹得这位村长很不高兴,毕竟可能是会牵扯出人命,要是放在一般的小村子也就算了,这马家村可是国丈南伯侯爷的私产,马家村的每一人的性命也该是由南伯侯来定夺。 村长是怕回头南伯侯府来人询问起马步飞失踪一事,到时候若没有一个交代,他这村长必定是要受些惩罚。而现在马流又要带着表弟和表弟媳妇一同去孤南崖“送死”,这不是胡闹是什么! 第七十四章 令人畏惧之地 马流见村长赶来,正想招手示好,却见得马村长苍老的脸上尽是不悦表情。 “村长,您这是怎么了?”马流换做姿态,有礼地询问道。 马村长懒得去管马流,走再过马流身边时候抬起手就推在了马流的肩膀上,算是老当益壮地将马流推到了一边,而后直面向着秦柳而来。 秦柳已觉马村长神情突入,气势显然不对劲,虽不算是敌意,但也绝无好感可言。 而马村长的双眼也是一直打量着秦柳,嘴边有抱怨,但又不是对秦柳的抱怨,而是让马步飞给气得。秦柳这外乡人也是好心想帮忙,马村长也知道当着秦柳之面发脾气有失礼节,矛盾之下,这才显得神情格外矛盾。 “小孩,这孤南崖可不是好玩地界,你和你的未婚妻子要是来浩宁城求医,那就赶紧进城求医去,莫要多惹麻烦。” 马村长言语之中没有温存,有点逐客的意思。 秦柳自然能听得懂其中的意思,只当看马村长上了年纪,不想与他那怪脾气计较。故客气道:“村长赎罪了,小生昨夜匆匆而来,今日又不曾拜访实在多有失礼。” “不用客气了,我就是一个糟老头子,不懂你们读书人的礼,但我们马家村的事情,就让我们马家村人自己解决,你和你的未婚妻子就不要掺和了。” 马村长时时嫌弃着秦柳,他似乎不喜欢读书人,又或是不喜欢百无一用的读书人还要多管闲事。马村长回过头望向马流,言道:“流子,你赶紧带你表弟回去,这孤南崖你也别去了。” “可是村长,步飞独自去了孤南崖,很危险啊。”马流受秦柳之命,要带秦柳去往孤南崖,这要是被村长两句话就打发回去了,未免太丢面子,于是继续言道:“我这表弟学富五车,也通奇门遁甲、阴阳之术,或是能降一降那孤南崖的厉鬼......” “放屁!”马村长不等马流瞎编完谎话,就已经一口唾沫吐了出来,言道:“什么奇门遁甲,什么阴阳之术,这跟孤南崖的厉鬼能比吗?” 马村长说得很肯定,就跟他真的见过厉鬼的实力一样。 秦柳向前一步,拱手有礼道:“敢问马村长,那厉鬼真有如此厉害?村长可曾亲眼见过?” “见倒是没见过,可是真真的听过。”马村长说着话,眼神之中不免有几分惶恐,言道:“孤南崖在很多年前发生过一场大战,好像是......对了,是北方一个什么王的军队和我们大越军队在那里打了一战,死了很多人。” 秦柳听着马村长所言,心中已是知道了大概。 马家村的位置就在浩宁城边上,这地方不会有真正的战争爆发,唯一一次大规模杀戮事件是发生在十三年前,克铎政权覆灭,三百余名克铎俘虏被押解入浩宁城,路过孤南崖时发生了暴动,杀尽了当时押解他们的大越国军官,占据孤南崖。 随后浩宁城巡防司出动两万兵力,进攻孤南崖,仅用半天时间便将那三百余克铎人全歼,活抓了领导暴动的克铎回野。 秦柳猜想马村长所说的“大战”,应该就是指哪个时候。 马村长继续言道:“我记得那一场大战发生时候,老天爷发了大脾气,又打雷又下雨,简直就像天要塌下来一样。在那之后,每当打雷下雨的日子,那孤南崖就会发出士兵厮杀呐喊,刀剑碰撞,马蹄声响。” 马村长说到这里的时候,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可见他是自己说着自己都害怕了。而此下秦柳却淡定的很,半眯起眼睛等待着马村长继续把这惊悚故事说完。 无奈马村长已在惶恐之中没了耐心,不再多言,只讲道:“那北方人的千军万马都变成了厉鬼,你个小屁孩又不是真神仙,怎么可能降得了他们。” “村长,小生跟您确认一下,您说的士兵厮杀、刀剑碰撞还有马蹄声响是不是只发生在打雷下雨的时候。”秦柳问道。 马村长看秦柳问出问题时神情平静如水,没有一丝害怕之意,有些不高兴了,言道:“怎么,你是不相信我这糟老头说的话吗?” “小生绝无此意......” 秦柳立即摇手,他可不想这怪脾气的老头瞎猜瞎想,可这手刚摇摆起来,老头子的眼珠子就泛光了。只见马村长抬起手向着秦柳身后打招呼,秦柳回头,见一位道人正缓步而来。 马村长见道人,喜出望外,赶忙上前迎道:“道长,您可算来了。” “马村长又是为孤南崖一事请贫道来得吧?贫道已说过多次了,那厉鬼是集天地怨气,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降服得了啊。”道士说着话,甩了一把拂尘,显得一副不耐烦。 马村长此下可是客客气气,忙是言道:“道长说得是,可我小小马家村哪里能有一千两银子来做上供请天兵天将啊,还请道长帮帮忙,咱马家村那聋哑孩子马步飞也是您看着长大,您就想想办法救救那孩子啊。” 听见马村长说没钱,道士有些不痛快,冷言道:“马村长就莫要为难贫道了,没有上供的银子,请不来天兵天将,那马步飞可就真当是要死了,谁叫他此时已进了孤南崖,贫道也是无力回天啊。” “这......这可怎么办是好!”马村长不免沮丧了。秦柳见此,才算是真正了解到马村长的心意。虽然脾气是怪,但为人确实善良,而这该死的假道士居然还想骗马村长的钱。 秦柳之所以说这道士是假的,是来骗钱,是因为秦柳知道孤南崖的兵马之声何来。 说白了,这不就是“惊马槽”吗! 可此时代之人能有几人理解得了,那假道士还厚颜无耻地言道:“以贫道看,这孤南崖既跟你们马家村挨着,也跟方圆三十里的四个村庄都挨着,要不马村长与那四个村庄的村长商量商量,凑一凑银子。” 四个村凑一千两,呵呵,秦柳再想,四十个村能不能有人肯心甘情愿捐出一千两都是问题! “马村长,小生立下生死状,不收一文钱以破孤南崖千军万马厉鬼,可好?”秦柳暗暗瞪了一眼假道士,拱手在马村长身前,言道。 第七十五章 进入厉鬼领域 在马村长介绍着关于孤南崖厉鬼传说之时,樱淑的眼眶中几次都填满了泪水,好在秦柳********都在厉鬼传说上,没有多注意樱淑。 樱淑是知道,那一场所谓的“大战”正是克铎政权最后的咆哮,而樱淑的生父克铎回野也在咆哮之后不久,被大越国皇后啸珂宝珍下旨处死。 可如今樱淑却是跟在了啸珂宝珍的儿子秦柳身边,这让樱淑不免要嘲讽自己。 双脚长在自己身上,心中却胆怯着不敢离开秦柳半步。 樱淑不想承认,可事实就是如此,她太胆小了,内心始终缺乏着关爱,曾经有随从大汉保护着,关怀着樱淑,樱淑便是敢闯尽天下。而如今随从大汉都沉睡在山林白雪之中,樱淑空虚的心灵也只能是依靠在了秦柳的肩膀上,凝望着秦柳的背影。 秦柳或是感觉到了樱淑矛盾心思下的目光,回过头看了一眼樱淑。 “你怎么都不说话?” 秦柳突然发问,说话的声音显有几分质疑。但樱淑早在秦柳回头之前忍住了泪水,此时她冷冷一笑,回问道:“我有什么可说的,又不管我的事情。” “态度!”秦柳似有提醒樱淑的意思,眼下她可是在扮演秦柳的未婚妻,哪怕不说话,也不能是这样仇视才对。 樱淑不想理会,转过脸,故意不再与秦柳对视。樱淑不能让秦柳知道她是克铎回野女儿的身份,她在害怕。 秦柳见此,也就无奈了,再回过头去看马村长,他可一点都不领秦柳的好意,还在苦求着那假道士。 “道长,就算是四个村凑,怕是也凑不出那么多银两啊。” “那贫道就真没办法了,或许一年两年凑不出来,那三年五年,总该是有凑出来的时候。”道士再甩着拂尘,看起来是已经懒得再听马村长讨价还价。 秦柳轻叹一声,真是好心都喂了狗,也不知这马村长是担心秦柳一小孩上孤南崖会有危险,还是铁了心就要鄙视秦柳到底。 “马村长,小生刚才所言,您可是听清楚了?”秦柳就当马村长老了,耳朵不灵,再次问道。 可没想马村长直接斜眼白了秦柳一眼,愤愤道:“都说让你别管我们马家村的事情,你赶紧去你该去的浩宁城。” “你傻吗?看不出这假道士是来骗钱的吗?”秦柳算是被马村长彻底点燃了,向来讲究先礼后兵,现在礼数已经到了,接下来就特么的不必客气。 秦柳迈步上前呵斥道:“小爷想去哪里都行,你这糟老头子还真没资格管得小爷,但今天,小爷就跟你杠上了,若是不能降了那千军万马的厉鬼,小爷给你这糟老头嗑一百个响头。” “大言不惭!”道士听见秦柳说他是假道士,不免要将矛头对向秦柳,以一副了不起的模样,取笑道:“小小孩童竟敢夸海口,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死活。” “就是,你以为跟厉鬼打架是小孩过家家,赶紧离开。”马村长在旁为道士帮腔,可算是正戳了秦柳的恨点上。 秦柳呵呵一笑,将目光从马村长身上转移到了道士身上,言语挑衅道:“道士,你是哪座道观的?” “怎么,你是想来拜师学艺吗?”道士满是嘲讽,而后瞥过眼,不去理会秦柳。 也罢,秦柳耸耸肩,转身也不再去看道士那张臭脸,只留下一句:“赶紧滚回你的道观,收拾好你的行李,等小爷降了千军万马,再回来拆了你的道观。” “喂,你们给我回来。”马村长一看秦柳真当往孤南崖方向而去,急了,可刚喊着让秦柳回来,就见樱淑猛然转过身,瞪起一双怒火燃烧的眼睛。 而最让马村长哑声的,还是樱淑从衣袖中抽出的短刃,锋芒毕露。 马村长顿时意识到,这秦柳不是一般人,马流算是马家村里的厉害角色,而此时却不声不吭地跟随在秦柳身后,而那秦柳的未婚妻竟是有凶残之眼神,可见背景不一般。 马村长不再阻止,他的望着秦柳不断向前的背影,心中也只能叹息着年轻的生命,风雨飘渺。 “看来马村长是要准备四口棺材了。”道士冷冷一笑,转过身言道:“贫道告辞,等马村长凑过了银子再来找贫道。” 不欢而散,各自离了马家村口,秦柳算是赌上了气,一想孤南崖的厉鬼之声现象不过是与“惊马槽”相通,竟叫这些无知村民吓成了这样。可再一想,是不是惊马槽又有何妨,作为来自科技文明时代的穿越者,秦柳对鬼怪一说并不怵,而且此行真正的目的杨峰的暗示。 杨峰大费周章,借用马步飞来引秦柳,必定是有话要说。不然的话,现在在马家村的秦柳身旁便无可战斗的侍卫,杨峰要杀,或是要迫害,大可以派遣刺客前来。 足此可见,杨峰眼下还没有要杀秦柳的意思,这也就是秦柳敢如此淡定上得孤南崖的原因。 孤南崖形如碗盆,这与秦柳猜测的差不多,盆中一条不算宽敞的小道,弯弯曲曲,坑坑洼洼,这要是放在二十一世纪,想必是越野车性能测试的绝佳场所。 但在这个时代,说真的,别说有没有厉鬼,哪怕没有,这种道路也不会有人喜欢去走。 在即将正式进入孤南崖厉鬼领域之时,马流停下脚步,他从身背后的竹篓中逃出镰刀和铁棒子,交给秦柳,言说道:“小的几次来,都是到这里为止,还算安全,可接下来的路,小的之前也未敢前行,所以这......” “收起来。”秦柳很干脆的拒绝了马流递上来的武器,此行是与杨峰势力接头,带着武器相见,未免是将敌意摆的太明显。 然,秦柳是拒绝了武装相见,可杨峰势力却是没有手软。 正在秦柳要求马流收好武器不要暴露之时,一股浓烟肆虐而起,几道身影穿过浓烟直扑秦柳而来...... 不对!不是向着秦柳,是向着樱淑而来。 秦柳下意识伸手要抓紧樱淑,可手指尖刚碰到樱淑的肩膀,已听见樱淑一声惊恐,消失不见。 第七十六章 人心比鬼可怕 秦柳感到不对劲,难道杨峰的攻击目标真是樱淑? 可这在逻辑上绝对不能成立,如果他要攻击樱淑,那一开始在秦柳认识樱淑之前动手杀了就可以,为什么还要让樱淑先绑架秦柳,再在秦柳面前杀樱淑! 是要做戏?是要让秦柳以为,樱淑绑架秦柳,所以杨峰不高兴,要杀樱淑? 秦柳不知道,杨峰此举的目的简单到不能再简单,只是秦柳已陷入思绪乱麻,情不自禁地会多想,会往复杂的方面想,所以才遗漏了杨峰抓樱淑其实就是想单独和樱淑说说话而已。 当然,杨峰是不可能从皇宫里出来于樱淑这样的手中棋聊天,此时躲藏于暗处“俘虏”樱淑的,正是腰间配有铜牌的马步飞。 正确的说,是假的马步飞。 杨峰早是知道白晨佐在马家村里有马流这条眼线,也猜想到白晨佐将秦柳和樱淑带出山林,必到马家村落脚,故此派出杀手,将真的聋哑马步飞杀死,再易容潜伏马家村,等待着白晨佐的到来。 樱淑在迷雾之后,被几名黑衣人带到马步飞面前,没有捆绑也没有蒙眼,甚至从黑衣人扣押樱淑的姿态上还看得出是礼待。但樱淑不会因礼待而松了警惕,至始至终,她都紧握着短刃。 在见到马步飞之时,樱淑没有同僚相见的客气,上来便是将短刃置于马步飞脖子前,质问道:“为什么要杀死我的人?杨峰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打算重立克铎政权,就打算让我死在白晨佐的剑下?” 一串疑问问出,樱淑屏着呼吸等待马步飞回答的答案。 然而马步飞却是裂开了嘴巴嘲笑,他面对樱淑致命威胁,神情尽是淡定,言道:“女娃子,你可太看得起自己了,干爹爹的计划,岂是你这小女娃子看得明白。” “看不明白就不看,先杀了你再说。”樱淑言语之下,手指间已是发出了力量。可她想伤到马步飞,实在是太过为难,此时的马步飞实为顶级杀手,仅是轻动手指,就可轻易夺下樱淑的短刃。 马步飞笑言道:“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干爹爹的意思就是要让盟主进得虎穴,现在看看,盟主不就是在虎穴之中了吗?” 不把樱淑随从身边的大汉杀光,怎能让秦柳心慈手软? 杨峰对秦柳可谓是了如指掌,更对白晨佐与宁湘的脉搏也看得清清楚楚。借着宁湘欲望“杀人灭口”,以防九水盟威胁之思想,故意引得樱淑绑架秦柳,才让白晨佐不得不现身营救,再是杀尽樱淑身旁随从大汉。 马步飞继续说道:“你那随从们此下已死,襄王爷又多有妇人之仁,必定阻止白晨佐杀你,也必定不会弃你于不顾,这便是干爹爹的意思,盟主现在可是明白了?” “你们简直丧心病狂。”樱淑明白了,可这不代表樱淑能接受杨峰的安排,愤怒情绪依旧,只是痛恨自己没有力量杀死眼前这杨峰的走狗。 然而马步飞对于樱淑的愤怒之情不予理会,仍是嘲笑回应,言:“就你这样子,还想重立克铎政权,战争总归残酷,这才死了几个人你就是受不了了?” “我......”樱淑对马步飞所言无法回应。 马步飞继续言道:“干爹爹已是说得明白,只要你跟随在襄王爷身边,随时听候干爹爹的差遣,那淮北之地,终会在不久之后,悬挂起你们克铎政权的大旗。” 克铎大旗,这自然是樱淑最为期盼看见的画面,可心中仍有矛盾,或许杨峰所言也是正确,战争本就残酷,但秦柳何时又有错误,他绝不是马步飞所言的“妇人之仁”,而是真正仁义之人。 这与樱淑期愿中的自己一样,她不希望再重蹈她生父的“残暴”,她曾梦见过的新克铎政权首领,就该是秦柳这般形象。 “好了,你好自为之,可别给干爹爹惹出不必要的事端。”马步飞笑笑言尽话语,樱淑抬起头来还想问话,可马步飞已完成了他的使命,该传递的讯息已是进了樱淑的内心。 抬起手,马步飞毫不客气,一击手刀打在樱淑的肩膀上,刹时便让樱淑失了自觉,沉沉睡去。 樱淑再度醒来,天色已近昏暗,此下秦柳已找到了樱淑,见樱淑昏迷不醒,便盘腿坐下,将樱淑拥在怀中,解下自身上不算厚实的麻线斗篷,盖在樱淑的身上,以免樱淑天寒着凉了身子。 樱淑微微睁眼,见是秦柳关怀着自己,不禁动容,可耳边却是“咔呲,咔呲”,慎人的声音,又让樱淑缺乏关怀的心灵颤颤发抖。 扭头一看,樱淑见得马流正在雪地之上刨着坑洞,一道道土尘随马流挥手的动作,被从深埋处挖出地面。樱淑看的奇怪,正当想开口询问时候,秦柳先说话了。 秦柳见樱淑醒来,稍是松了一口气,言道:“你可真行,手起刀落就把人给杀了。” 额? 樱淑不明白秦柳的意思,忍着肩膀上的隐隐之痛,坐起身,迷糊问道:“什么杀人?” “你是记不得了自己杀过人?还是你根本没有杀过人?”秦柳一脸严肃问道,但贴在樱淑身背上,搀扶樱淑的手掌仍是温柔。 “我们找到你的时候,发现你手里攥着短刃,短刃尖上还有血迹。”秦柳言说着,视线往马流刨坑洞的方向望了一眼。 樱淑也随秦柳视线,向着坑洞出一望,顿时感到头皮都要炸开,全身寒毛竖立。只见坑洞旁横躺一具尸体,不是别人,正是马步飞! 马步飞瞪着一双硕大的眼珠子,喉结处可清晰看见一道深红的裂口。樱淑见此不知所言,只在惊恐的表情下感到阵阵不安。 “我......我......明明刚才......”樱淑流露出恐惧之色,刚想将“刚才我还跟他说过话”一句说出口,就想起了马步飞最后言过“可别给干爹爹惹出不必要的事端”。 樱淑止住言语,她知道杨峰有手段,若是让秦柳知道了自己是杨峰派来行刺之人,且不说秦柳会如何看待自己,怕是杨峰也不会放过自己。 樱淑想到这里,心中已是虚到了极点。再看秦柳此刻的表情,他正皱着眉头,一副看穿了所有的表情。 第七十七章 厮杀之声 秦柳确实已看穿了樱淑欲言又止的心境,思绪中也不是没有想过樱淑极有可能是杨峰派来行刺的杀手。 可看樱淑时而有为难神色,秦柳便是继续肯定樱淑实为善心人,哪怕真受了杨峰命令,也轻易不会做出违心之事。故此,秦柳选择沉默,不做揭穿。 转过话题,秦柳言道:“可能我们是真见鬼了。” “见鬼?”樱淑一听这话,免不了颤了一下身子。要是别人说什么鬼怪之言,樱淑或还不信,但秦柳都这样说,那情况就变得慎人了。 上得孤南崖之前,秦柳何其自信的夸下海口,可在此下秦柳说话时候神色显有失落,犹如判断失误,恨错自己不自量力一般。 秦柳继续言道:“我看过马步飞的尸体情况,至少也是死了三四天,可我们昨夜明明在马家村的田埂上见过马步飞,而且马步飞也是今早才进到孤南崖,怎么尸体会这般不寻常?” “你别瞎说,他怎么可能死了三四天。”樱淑顿时惊恐地贴近到秦柳身边。比起秦柳说昨夜见过马步飞,樱淑可是刚刚见过马步飞。 “这事情我能瞎说吗?”秦柳认真言道:“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着孤南崖戾气甚重,马步飞今早来到此处毙命,在戾气渗透下,才显得好像是死了三四天的模样。” “戾气?”这回搭话的不是樱淑,而是正在刨坑的马流。 “殿下的意思是,这孤南崖当真有厉鬼存在?”马流的问法暴露了他吃惊的心态,这说明马流之前并不是很相信厉鬼传说,但此时见秦柳肯定的点了点头,不免心中有所惶恐了。 当然,秦柳点头肯定,是为吓唬吓唬樱淑,这世上何来怪鬼,都不够是人心敬畏未知无解之事罢了。 然,正在秦柳暗喜樱淑因惧怕而粘挤在自己身怀之中时候,一击响雷从天而降,刺痛秦柳耳膜,也惊得樱淑顾不得九水盟主气派,尖叫出声。 就连算得起身经百战的马流,也下意识举起铲刀,做出怯怕的防御动作。 随即,远处传来马蹄声,“踢踏踢踏”作响,樱淑与马流的视线都不免被那马蹄声所吸引,然后无论如何望眼欲穿,那一片白雪覆盖的山崖断壁始终不见马儿奔来。 秦柳言语道:“记住,一会出现的所有声音都是幻觉,你们切莫当真。” 秦柳是想解释,可眼下时候已非常,来不及将事情说得明白。 樱淑害怕地抓住了秦柳的胳膊,眼睛仍是死死盯着马蹄声来的方向,转而之下,又听见擂鼓声声作响,刀枪金属碰撞,有人呐喊,有人咆哮,仿如隔着那悬崖断壁,就是一场厮杀战争的角斗场。 “记住,这都是幻境,不要当真。” 秦柳再一次发话,然是人之好奇心可真当要害死人,马流此刻已不禁失了聪,全部精神都集中到了那厮杀之声上,马流屏住了呼吸,身体微微弯下,脚步移动,似乎在鼓起勇气越过那断壁层看看,究竟是怎样的战争正在爆发。 “不用看了,那边除了一堆石头以外,什么都没有。”秦柳见马流形态不对劲,立即再发警告,可马流的脚步不再受到控制,毫无停止之意地向着那断壁前行。 见得此一幕,秦柳似乎明白了。 都说有人进到孤南崖,皆无生还回归,想来那断壁之后便是绝命崖峰,所有听过着厮杀声音的人都像马流一样,再听了半天马蹄声之后,心情从无比恐惧转而了好奇,一步步向着那绝命崖峰而进,直到坠落死亡。 “马流,你给本王回来!”秦柳想明白了绝命之处的秘密,发出命令之语,随即想要起身阻止马流如中邪一般向前的脚步,可身旁的樱淑是害怕到了极点,死死抓着秦柳的肩膀,犹如抓紧了救命稻草一样。 “这下算是看清了人性了。”秦柳不免暗叹。但秦柳所说的人性不是指善恶,而是指性格趋向。马流显然是有冒险精神,渴望探明未知,而樱淑的表现则是因惧怕而逃避。 秦柳也是不愿樱淑太过恐惧,抓紧了樱淑的小手,将她抱到了身上,随后快步冲向马流。 此时马流几乎已在到绝命崖口边缘,眼看他下一步脚就将坠入断崖,秦柳猛地向前迈了一大步,随即双手放开樱淑,伸向了马流。千钧一发之际,手指总算是扣在了马流的腰带上,可马流是白家旧部的战士,气力远胜秦柳,他要继续向前的脚步根本就不是秦柳所能阻止。 而更糟糕的是,马流的脚步此下已是迈进了空中,他若下坠,其身之重量必将秦柳一块拖下悬崖,秦柳该是松开紧扣在马流腰带上的手掌,可思绪的本能却不允许秦柳做出如此不义之举。 樱淑见此,早已是吓得煞白的小脸更是没有血色,全凭身体意识驱使,从秦柳身后,环抱住秦柳的腰,再大脑一片空白之中,硬生生拖住了秦柳。 最终是命悬一线,秦柳咬牙发力,将马流迈向悬崖的脚步拉回到了地面上,随即也是瘫软了身子,止不住大踹气。 想来,这也是自己活该! 秦柳有些抱怨,早知道马流会被那厮杀声所迷惑,就该早些把关于“惊马槽”的玄机告诉他们。 说白了,这就像录音磁带。秦柳从得知孤南崖有厉鬼咆哮声开始,就已猜测到孤南崖的地质应于石英岩为主,其成分并是二氧化硅。 秦柳在前世时候就曾听闻过关于“惊马槽阴兵过路”的说法,用科学解释就做二氧化硅的传导下,将古时候的声音录了下来,而后再时不时播放一下。 换句话说,孤南崖就是一台录音机,只是它不播放音乐,而是播放着当年战争时候录音的慎人之音。 “殿......殿下!”被秦柳一把拽倒在地的马流回过了神,苍白的脸上流露着歉意与自责。 而从身后怀抱着秦柳的樱淑此时正发出微微的哭涕之声,抱在秦柳腰上的手臂也在不断加大力量。 第七十八章 失亲之痛 秦柳想想,与马流或是樱淑这两位古代人解释二氧化硅的原理,似乎有些扯淡了。即便秦柳在前世懂得科学蕴含,也曾对“惊马槽”将信将疑,若不是进入在孤南崖亲身领教了这一神奇的自然现象,秦柳仍是会继续将信将疑。 重整精神,秦柳看了看马流的恐惧和樱淑的眼泪,想来要安慰他们,还是得用这个时代的方法才行。于是秦柳故作豪言之态,道:“厉鬼早已经被镇住,只能是发发声音来吓唬人,根本不足为惧。” 仅是这一句,显然不够威力,秦柳再补充道:“当年克铎政权覆灭于此,朝廷便请来四方术士作法,将那些厉鬼化作碎石,也怪刚才的打雷闪电,惊到了厉鬼,才会有刚才那些声音。” “殿......殿下此言当真?”马流听着秦柳所言,心中稍有安慰。毕竟秦柳出生于皇族,通晓的事情自然要比马流这小小农民要多,秦柳说朝廷请过术士镇压,那就必定是有过镇压。 秦柳点点头,肯定地回答马流:“当然当真,不然你以为本王为什么这般无惧地来到孤南崖。” 秦柳鼓起正气,说得丝毫不为心虚。在秦柳心里,这个时代的人拿根笔也能说有笔仙,拿双筷子也认为会有筷子仙,那厉鬼化石,又有什么不可以。 只不过,听得克铎的战士化作厉鬼化成石时,樱淑的啼哭声明显有所加大。秦柳转过身想安慰这外强内柔的小女孩,可一看樱淑泪流满面,明显不是因害怕而哭成这样。 秦柳问道:“盟主,你这样哭鼻子是不怕别人笑吗?” 秦柳故意刺激一下樱淑,想让她振作精神,可没想樱淑完全放弃了骄傲,不顶嘴,不反抗,一把抱在秦柳的脖子就哭得更加激动起来。 秦柳和马流都愣了,马流本来还有些害怕,但面对樱淑无法遏制的眼泪之时,也不得不强硬起姿态,宽慰道:“盟主,这些厉鬼都已变成了石头,被降服了,没什么好怕了。” 马流的宽慰之言在常人眼里看来便无不对,秦柳也不认为马流所说有什么问题,可樱淑的哭泣更加强烈,甚至到了发不出声音的地步。 没有心伤至极,何来悲声失觉。秦柳不免皱起眉头,他隐隐察觉到樱淑的眼泪是为亲人而流。 “难道樱淑是克铎氏族?”秦柳的脑海里闪过这一猜想。无奈前后没有逻辑,秦柳也不敢下的定论,只能是将手掌拍在樱淑的身背上,就像安慰婴儿一般,静待樱淑褪去悲伤。 天色已经是彻底黑了下来,荒凉的孤南崖之上,夜空没有星光,秦柳本想就此扎营,待明日天亮之后再出孤南崖。可抬头望向昏沉的天空,秦柳不禁摇了摇头。 冬时寒季,孤南崖却有响雷闪电,这或许与孤南崖的地质有着关系,是有引雷石的成分。秦柳觉得若是下一道雷击而下,再触发那厮杀之音,想必又要让樱淑悲伤一阵了。 “还是下山吧。”秦柳言道。 声音中稍有失落之意,毕竟上孤南崖的目的是要找马步飞,找杨峰。可现在马步飞死了,而见过马步飞的樱淑又绝口不提。秦柳猜想,这或许就是杨峰引他上孤南崖的目的,让他猜忌樱淑,便防备着樱淑。 真是吃饱了没事干! 秦柳很想骂出脏话,却又实难开口,因为只要骂出声,便是说明秦柳败了。秦柳看不懂杨峰的目的,也不知该如何去定义自己与樱淑是敌是友的关系,内心焦躁了,心事重重,情绪依然是被控制在了杨峰的手心中。 在下得孤南崖,即将回到马家村时,秦柳看见马家村口一盏灯笼正焦急等候。秦柳揉了揉眼,再去细看那提灯笼之人,竟是小老头马村长。 马村长见秦柳回来,表情可就复杂了,他内心是喜悦的,但一想秦柳离开时大放狠话,呛了道士一大口时的表情,马村长就不敢把喜悦之情放在脸上。 缓步上前,马村长不等秦柳开口,已将灯笼递到了秦柳的手里,冷冷言道:“闹一天了,赶紧回去睡觉。” 马村长刀子嘴地命令秦柳,但秦柳知道他想问关于马步飞的事情。只不过,现在还什么好问呢! 如果秦柳有找到过马步飞,那马步飞自然也跟着秦柳一块回来,现在人没回来,那就说明......出事了。 可马村长不提,自然有人会提,才是刚进入到马家村,就有七八个人匆忙赶来,带头的不是别人,正是白天见过的假道士。 跟随在假道士身后的还有一些村民模样之人,其中有一妇女此刻已是泣不成声。 秦柳知道,这妇女便是马步飞的姐姐。马步飞上孤南崖的目的是为了采石参木来营救他的小外甥,看马姐姐哭的如此,秦柳能体会到她惧怕失子失弟之惶恐。 马姐姐上前握起秦柳的手掌,激动与悲伤情绪交织,几次发声都说不出话来,只能由她边上的男子替她问道:“少侠,可找到家弟马步飞了?” “还需要问吗?”假道士在旁一声冷笑,言道:“贫道猜得没错,你们几个就是到了孤南崖脚下,根本没刚上山对不对!” 秦柳白了假道士一眼,不露喜怒地言说道:“你说对就对吧,今天小爷没心情跟你玩。” “少年,贫道本不想揭穿你,但这位马氏心系爱子,更心系胞弟,你这样欺骗马氏,贫道就不能不多说两句了。”假道士就像抓住了秦柳的小辫子,根本没有察觉到秦柳此刻早已无心理会他。 秦柳看马姐姐悲伤至极,心中百感,不再理会那假道士的恶语,只对马姐姐歉意言道:“我们找遍了孤南崖,没有见到马步飞,但......” 秦柳想说,既然石参木能马姐姐的孩子,那就把从聚养堂抢来的石参木赠于马姐姐,让她可以救下自己的儿子,然秦柳话未说完,假道士已是鼻孔里冒冷气,“哼”得一声。 上前一步扯开马姐姐握在秦柳手掌的手,假道士指责秦柳道:“还在说谎,都怪你们几个,眼下已是耽误了最好的作法时辰,怕是马步飞此时已魂飞魄散了。” 第七十九章 万两银票 马家亲属们一听假道士言道马步飞已魂飞魄散,顿时惊慌,面如土色,不敢遐想。 假道士见此算是满意,继续抓着秦柳,恶语道出:“你这少年好歹毒的心,白天时候贫道已想好出手相救,你非要拦着贫道,还说贫道是骗子,现在你可高兴了,错过作法时辰,即便是天兵天将,也就不得马步飞。” 假道士言语未尽,激动的马家亲属已是挤开了假道士,气势汹汹地抓着秦柳的衣领,甚至有人已抬起了拳头,似要很揍秦柳一顿。 可秦柳至此都未做解释,只是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假道士。 马流见状不免着急,可又不能说出秦柳是襄王爷的身份,只好拦在秦柳身前,为秦柳挡下拳头。 “你们都该打!”假道士看马流心急护着秦柳,免不了对马流也动了怒气,指着马流和樱淑俩,也愤愤道:“你们都算是害死马步飞的凶手,应该送去官府,治你们一个杀人偿命。” “假道士你有完没完!” 秦柳本来不想做声,就让马家亲属打一顿,消消气。毕竟马步飞之死,秦柳说与自己毫无关系是不可能的。从马步飞的尸体来看,死亡时间已过去三四天,也就是说,有人害死了马步飞,又假扮成了马步飞再次等候秦柳。 秦柳知道,能把剧本写得如此精妙,又能让自己毫无察觉的跟着剧本一步步走下来的,也就是杨峰这老贼。所以,秦柳自认自己算是间接害死马步飞的凶手,无所谓马家亲属的愤恨。 可特娘的假道士在这里妖言惑众,秦柳一忍再忍,可就没得忍了。竖起手指指向一旁的马村长,质问道:“马村长,你从何处筹得一千两银子。” 马村长此刻神情落寞,深为马步飞惋惜,可在听见秦柳质问之时,马村长不禁抖了一抖,疑惑地看着秦柳,心中不知秦柳如何得知他筹集了一千两银子。 “这假道士无利不起早,到这时间点了他还在此地妖言,定是马村长您给足了他钱,他才来此装神弄鬼。”秦柳准确无误的将假道士的心思说透,叫假道士更加心生怨气。 说到底,假道士此刻如此针对秦柳,还不是怕秦柳坏了他的好事。如果秦柳真上了孤南崖,真降了厉鬼,那他这一千两银子是要上哪里赚去。 假道士恶毒道:“害人性命,还要在污蔑贫道,那一千两银子可是孝敬天神,请天兵天将之用,你这小儿如此不知深浅,亵渎天神,就不怕天神发威,降祸于马家村吗?” 听见此话,马家亲属更为恼怒了,他们对假道士深信不疑,自然是就将秦柳这外乡人视作妖物,欲杀之而后快。 “住手!”马村长已是闻到了浓烈的火药味,再不制止,马家亲属保不齐真是会打死秦柳。 毕竟是失去亲人之痛,人类的理智在这一刻总显得毫不起眼,秦柳也知道假道士的蛊惑十分成功,再不表态,自己就等着被全身按摩致死吧。 “马村长,我相信你是好人,你为了马步飞和我们,甘愿拿出一千两银子,这足以说明你珍惜我们的生命。”秦柳挺直腰板,说话之时,王者之气难以抵挡,言:“但我也知道,你小小村长拿不出一千两,说吧,是从哪得来的。” “你还好意思问。”假道士看不得秦柳傲慢气焰,上前一步,更显地位,言:“马村长是把他家的传家之宝,国丈南伯侯爷所赐的山雨图典当了,才凑得孝敬天神的一千两银子。” “好!”秦柳回答的很平静,但内心激起千层浪,被马村长的仁义感动的险些哭出来。 想来南伯侯的画作并不值一千两,若是没有南伯侯印章,怕是连十两都买不起,而现在换得一千两,全因南伯侯已冠上了“国丈”头衔。 秦柳相信马村长在决议典当山雨图时,内心刺痛程度不亚于马家亲属失亲之痛,故此,秦柳从怀中掏出宁湘所给的一万两银票。 只是黑夜之下,银票花纹不被看清,直到秦柳举起灯笼,照亮银票之时,哭泣与谩骂声骤然停止,所有人的视线都盯在了秦柳手中的万两银票上。 秦柳言道:“马村长大仁大义,这一万两您该得。” 说罢,不等马村长做出惊讶表情,秦柳已是转过了视线,怒火的眼睛狠狠瞪了假道士一眼。 假道士此刻已经是惊愣在当场,他看秦柳穿着农民模样,绝是意想不到秦柳随手便能掏出万两银票。心中那叫一个悔,可悔又有何用,还不如担心担心自己还有几天性命好活。 毕竟在当今大越国,眼不眨、心不跳就可拿出如此多银子绝非一般富贵之人,想必这少年身家背后,是有朝中重臣。假道士想到这里,浑身已在颤抖,吱吱呜呜的言语说不清楚话语,连道歉的勇气都已没有。 秦柳半眯起眼,冰冷命令道:“假道士,把你那一千两银子还给马村长。” 假道士一抖,赶忙从怀中将马村长给他的一千两银票物归原主。 “很好!”秦柳清淡一声,随后转过身望向樱淑。樱淑明白秦柳的意思,从怀中掏出了石参木。 秦柳感激地对着樱淑一笑,樱淑也回应了秦柳一个笑容。这很难得,从昨夜到现在,樱淑便只有凶狠和悲伤的表情,秦柳还以为永远都不能与樱淑会心微笑。 现在算是能定义与樱淑是敌是友的关系了吗?秦柳不知道,但至少是往好的方向靠近。而对于樱淑而言,她已是从心底里喜欢上了秦柳的为人。 因为秦柳是仁义者,是樱淑所喜欢的仁义,也是樱淑希望自己能够拥有的仁义。 在接过了樱淑手中的石参木之后,秦柳对马家亲属言道:“我很抱歉没有找到马步飞,但我们找到了石参木。” 说着话,秦柳将石参木递给了此前举起拳头想要揍自己的马家亲属,再言道:“这个应该能救您的孩子。” “你们真的上了孤南崖?”马村长见秦柳拿出石参木,神情显得比看见万两银票更为惊讶,他不敢相信秦柳白天说得话是真的,心中嘀咕道:“难道这孩子真的降住了厉鬼?” 第八十章 抛砖引玉 马村长本与假道士一样,以为秦柳只是赌气,跑到孤南崖脚下待了一天,此下回来打肿脸充胖子。却没想过秦柳真的上了孤南崖,真的采到了石参木。 “那孤南崖上得了厉鬼,你们是这么对付的?”马村长很好奇,缓步走上前,伸出颤抖的手掌打在秦柳肩上,眼眶中不禁渗有泪水。 马村长回想,都快想不起那厉鬼声音折磨了马家村多少年,又是听见过多少人进了孤南崖就不得归来的消息。现在看秦柳进了孤南崖,又平安无事回来,实在是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 秦柳不想欺骗马村长,本想说明“二氧化硅”的科学原理,可张开了嘴,秦柳却是说不出口。 秦柳是看得出马村长的情绪,他是多么希望孤南崖的厉鬼被降住,不再扰的马家村。秦柳相信,马村长内心所期待的答案,应当是“厉鬼已被降服”。 无奈之下,秦柳点了点头,他不想让马村长这位老好人失望,善意的谎言也就不可避免了。 但秦柳还是补充道:“厉鬼其实早就被降服了,马流表哥在孤南崖也是见识过了,它们都变成了石头,只是每逢打雷,闪电折磨了那些厉鬼,厉鬼才会发出声音。” 秦柳有模有样地解释道:“所以,孤南崖其实是很安全的地方,它应该算是厉鬼的监狱,是我们去欺负它们的地方。” “欺负厉鬼?”马村长听得不可思议。 马流此下倒显英雄之态了,上前一步道:“没错,我们可以欺负厉鬼,那些厉鬼都变成了石头,根本伤不了人,他们发出的声音,其实就是被我们欺负了,或是被打雷闪电欺负了,发出哭泣的声音。” “胡......”假道士此时想开口,他内心底很想吐出一句“胡说”,可想想秦柳是惹不起的角色,只好硬生生吞下想说的言语,灰溜溜的告辞,滚蛋了。 “那马步飞他?”马村长一想,既然孤南崖是安全之地,那马步飞怎么会不见了呢? 秦柳早是想到马村长会有此疑惑,淡言道:“或许马步飞便没有上孤南崖,或者他直接穿越了孤南崖,去了别的地方。” “哦!”马村长回答的若有所思,他没有讲出来,但马家亲属似乎也都明白了。 马步飞是聋哑人,脑子也不聪明,他走丢了,走迷路了也一点不奇怪。马家亲属对秦柳的这个回答算是有安慰,即便还不能全信,但至少可以有个念想,说是马步飞没死,只是走丢了...... 回到马流的小院,秦柳可算是累坏了,进到屋内就直接躺上了屋中唯一的床榻。 樱淑缓缓进到屋里,见秦柳如死狗一般趴在床上,不禁抿嘴偷笑,而后才开口询问道:“你不是很想要石参木吗?怎么这么舍得,就给了马姐姐了。” 秦柳听闻,闭着双眼,回答道:“你知道什么叫‘抛砖引玉’吗?” 秦柳丝毫不掩藏自己内心的邪恶,都说人无完人,没有谁的性格是可以用完美来形容,秦柳也不例外。 言:“石参木稀罕无比,此下马姐姐手里的石参木最后落到谁手中,谁便是绑匪。” 说白了,秦柳是将马姐姐当做鱼竿,把石参木当做鱼饵。但秦柳的目的不为钓出杨峰或是其手下的狐狸尾巴,因为这没有必要,在皇权时代,你不被皇帝所宠爱,那一切法度都是废话,一切证据也都是垃圾。 石参木本来就是秦柳用来讨好杨峰才要购买的物品,现在看来,讨好行为也不过是热脸贴了冷屁股,完全没有必要。倒不如像现在这样,通过“钓鱼”的手段让杨峰拿到石参木,纯粹地恶心杨峰一把。除非杨峰真可以将“厚颜无耻”四个字发挥到极致,否则他绝无可能在秦柳面前点燃石参木。 就在秦柳如是梦话一般将自己的用意向樱淑说明之时,白晨佐已从浩宁城中赶回到朱家村。在得知了秦柳今日行程之后,不免冒下冷汗。一双怒眼瞪着马流,训斥道:“马流,此等危险之地,你岂敢让襄王爷前去。” 马流听闻白晨佐训斥,立即跪地道:“小的知罪。” “白晨佐。” 秦柳显有不耐烦地说话,眼睛依是没有睁开,但口吻的刚硬说明了他此刻精神度极高,高到足够起身与白晨佐打一架。 “本王要去哪里,是你还是马大哥所能阻止的吗?你是想软禁本王吗?”秦柳直白言语,无需顾忌白晨佐作何感想。 “末将不敢。”白晨佐不慌不忙,拱手回应,但口吻与秦柳一样,透着一股敌意,言道:“只是殿下必须明白,光复大越社稷之责重于乾坤,殿下应多加考虑。” “考虑什么?考虑如何做你和宁湘的棋子?考虑怎么被你们利用才能让你们高兴?”秦柳冰冷地说着话,睁开眼睛,懒懒从床榻上坐起身子。 视线望向白晨佐,秦柳暗是自嘲,虽是从战略角度来看,秦柳与白晨佐和宁湘已统一了战线,可心思底,还是深重的“利用关系”之念。 白晨佐对秦柳此刻的态度无言以对,他不通辩论,也无趣顶撞秦柳,只好哑声,不再说话。 秦柳也不再发难,只是身疲之时,懒得待见白晨佐,于是转过话题,言道:“今日我把石参木交给了马步飞的姐姐,你去盯着,看是谁绑架了马姐姐的儿子。” 秦柳想支开白晨佐,可白晨佐不领悟,直言道:“殿下,您该是回襄王府了,末将此行是来接殿下回去。” “哼”秦柳冷气一声,心想小爷回不回襄王府,还要受制于你和宁湘那小丫头? 站起身,秦柳迈步就要往屋外而去,口中还阴阳怪气道:“算了,本王请不动白少将大架,还是本王亲自去盯着吧。” “殿下!”白晨佐被秦柳整的有些不耐烦,一步上前拦住秦柳的脚步。秦柳早已是摸透了白晨佐的心思,他对拦身在前的白晨佐视而不见,转过身继续要想屋外而去。 白晨佐见此,顾不得尊卑,一把拉住秦柳的胳膊,强硬道:“殿下,再有五日时间就是年岁酒宴,您现在该回去襄王府,早作准备了。” 第八十一章 男儿心 “白晨佐!” 一声尖锐,显得极不高兴。此时说话的是人是樱淑,她在看见白晨佐阻止秦柳之时,忍不得内心的气愤。 在樱淑心里,秦柳是仁义者,是她所期盼之模样,可白晨佐屡次阻碍秦柳施仁义,实为歹人也。樱淑发恨了,上前狠狠发力,想要推开白晨佐,可无奈白晨佐如战神之躯,任凭樱淑如何发力,也是动弹不了白晨佐。 见此,樱淑只得改变战略,竖起指头顶在白晨佐的鼻尖上,以此极其无礼之行,言语道:“白晨佐,你根本就不是人,亏的江湖之上都传言你白少将是英雄豪杰,以本盟主看,你就是个胆小怕事的窝囊废。” 听罢樱淑一通嘲讽,白晨佐还未做出反应,秦柳倒是吃惊了。还以为樱淑会愤怒地指责白晨佐杀害她的随从大汉,却没想樱淑言语之下,是在为秦柳抱不平。 但秦柳吃惊神情很快就化作一抹淡笑。秦柳知道,白晨佐的性子不会被樱淑几句嘲讽就能撼动,要说真能刺痛白晨佐,还得是宁湘龌龊的连环计。 秦柳接在樱淑话语之后,言道:“白少将谈何英雄,一个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可以利用,还甘心听从于宁湘那小丫头片子,不过是绣花枕头。” 秦柳毒狠一句,比得过樱淑一百句,白晨佐顿时脸色显露愤怒,极为不敬的瞪了秦柳一眼。 秦柳不意外,反倒是被瞪得高兴,起码说明白晨佐对兰芬儿之事心有忌讳,是有羞愧。若是白晨佐在兰芬儿之事上不显然愤怒之色,才真正叫秦柳害怕了。 秦柳继续言道:“你这样瞪着我,是想说明什么?恼羞成怒,还是你也觉得宁湘的计策十分龌龊。” “襄王殿下,请您务必分清楚情况,末将与公主如此行事,全为殿下着想。” 屁! 秦柳不露愤怒,但内心却在白晨佐说出“全为殿下着想”之时,已点燃烈火。 白晨佐真的不懂辩论,他所说的话听来好像没有什么不对,宁湘和白晨佐精心计划,确实是在为秦柳着想,可对于秦柳而已,杀死秦景皇帝,剿灭秦景党羽,何尝又不是在为白、宁两家报私仇。 秦柳言语平淡地问道:“本王何时乞求于白少将与宁湘了?” “你们行龌龊之事,可曾经本王同意,本王又何时赞同过?白少将想明白了,你这可是在陷害本王!” 秦柳言下丝毫不领白、宁两家轻易,着实叫白晨佐寒了心,可接下来一句,就不仅让人寒心这么简单了。秦柳言道:“若说复位,本王自有手段,无需尔等小人相扶,更不需要白少将这等,唯女子令而使之。” “殿下......”白晨佐被秦柳的毒语说得不禁瞪起大眼。秦柳与宁湘政见不合,这是白晨佐心知肚明的事情,可秦柳会把话说到这份上,说白晨佐是只会听女人话的废物,这就让白晨佐完全无法想象了。 马流小院的气氛在这一刻僵到了极点,就连樱淑都觉得秦柳言语过激了,简直就像拿起斧子在劈砍白晨佐的心脏。 樱淑本来还在想着该如何侮辱白晨佐,可一看此时秦柳与白晨佐的态度,樱淑决定闭嘴,只当看看杨峰所顾忌了白、宁两家与襄王府的联盟究竟有何令人顾忌的地方。 白晨佐此刻或是心悲到了无法言语,脸色昏沉至极,视线也望向一旁,不再与秦柳对视。 秦柳则耸耸肩,就像地痞流氓,硬是要找白晨佐的麻烦,道:“白晨佐,你是白家遗孤,肩上扛着的是白家荣辱,可本王是真不觉得你有资格重拾白家曾经的辉煌吗?” “因为你听从了宁湘龌龊的伎俩,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若是连自己心爱之人都保护不得,还有何颜面苟活。” 秦柳的口吻在言说之中,缓缓变淡,似乎不再为刺痛白晨佐,反倒像是劝解。 白晨佐听闻,内心泛起苦涩,言道:“殿下说得不错,晨佐无能!” “芬儿被秦景选上,定是要入宫,即便晨佐有心阻止,可这天地之间,何处容得下晨佐与芬儿,倒不如让芬儿入宫,或许......她会过得好一些。” 白晨佐暗伤言语,秦柳听着却是立皱眉头,感到情况似乎不对劲了。 “过得好一些?” 兰芬儿入宫的目的是为行刺秦景皇帝,怎么可能会有“过得好一些”的说法。 虽然兰芬儿至今或还不知白晨佐“不要”她的真正原因,但秦柳相信,以宁湘的心府,想给兰芬儿洗脑绝对是分分钟的事情。 宁湘的心里该是痛恨兰侯府,可她还是选择暂居在兰侯府,这说明她有她的计划,而最大的计划可能就是待在兰芬儿身边,不断给她洗脑,好让她去刺杀秦景皇帝。 但就眼前白晨佐的表情,秦柳怀疑白晨佐根本不知道宁湘会对兰芬儿做什么。白晨佐言下之意,是真的打算让兰芬儿入宫做皇妃,享一世富贵,可这与宁湘计划背道而驰,除非...... 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猜想,秦柳顿惊道:“你该不会想独闯皇宫刺杀秦景吧?” 白晨佐看了一眼秦柳,嘴角不禁流露一抹淡笑。秦柳看着,知道这是会心的笑容,也知道白晨佐是真的打算独闯皇宫送死。 虽说白晨佐曾万军之中挟持怀王,可那毕竟属于“偷袭”行为。皇宫之内的守备规格远高于怀王西疆军营,禁卫精兵的职责便是时刻处于戒备状态。这形势下,白晨佐入宫,根本没有生还的余地。 秦柳震惊的表情很快就收敛了,想来白晨佐的性格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也不值得意外。 只是秦柳不能认同白晨佐的做法,故此假作嘲笑,强行控制着稍显慌乱的内心,劝道:“白晨佐,你确实是好人,但你愚蠢至极,你以为代替兰芬儿入宫行刺,就能让宁湘放过兰芬儿?” 宁湘此计实为一石二鸟,杀秦景皇帝是其一,毁兰侯府是其二。秦柳知道,即便白晨佐能成功杀死秦景皇帝,宁湘也不见得一定高兴。 第八十二章 人心最为叵测 白晨佐面对秦柳的问话,没有回答。准确的说,他完全没有去思考秦柳话中的含义。 秦柳对此只能呵呵一笑,看得出白晨佐的大脑早已经被宁湘洗得干干净净,若不是他心中始终牵挂着兰芬儿,怕是此刻的白晨佐早变成了傀儡木偶。 “宁湘确实有足够的手段。” 秦柳心中默默叹息道,但也有所欣慰,毕竟宁湘原本的计划该是天衣无缝,现在秦柳却看明白了“万事有一”,宁湘说到底也只是十一岁的小女孩,对儿女情长之事只算得模糊认识,她不知道白晨佐对兰芬儿真正的用心,也不知道白晨佐可以为兰芬儿做到何种地步。 依照最初计划,无论兰芬儿入宫行刺是否成功,宁湘都可算是成功的主导者。 秦景帝死,秦柳即得帝位,宁湘必是首功! 秦景帝不死,兰芬儿则必定以行刺君王罪名处极刑,兰侯府也将满门抄斩,一个活口多不会留下。 宁湘是打定了主意要毁掉兰侯府,虽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但秦柳知道,宁湘和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候一样,都在以“示弱”的方式来蓄力,等待最终的大爆发。 然,这个爆发是要危机兰芬儿之性命,秦柳便觉得白晨佐忠诚于宁湘实为愚蠢之极的选择。 故此,秦柳惋惜,轻言道:“晨佐,您若信本王,本王定能阻止兰芬儿进宫,也能让秦景败完。” 秦柳此言,势要引来白晨佐的视线,至于那目光是怀疑还是期待,秦柳不在意。只要白晨佐对兰芬儿还有心,秦柳并是相信白晨佐会尝试哪怕千万分之一概率之事。 樱淑和马流也是瞪大了眼睛,竖起耳朵来等待聆听秦柳推翻秦景皇帝的计划。可秦柳只是哼笑了一声,视线望向夜空中明亮的北极星。 “襄王殿下,晨佐已是下了决心,还望殿下莫要再勾起晨佐的期盼。”白晨佐的声音依旧清脆,明明都快哭出眼泪了,却还说得坚挺。 秦柳明白白晨佐的意思,人最怕的不就是希望后失望,失望后又是希望的恶性循环吗! 然是秦柳心中确实有着主意,只是不便公开去讲,尤其是还当着樱淑的面。 是敌是友,秦柳更相信樱淑是友,但防人之心不可无,秦柳若是不多长几颗心眼,怕是活不到今天。于是乎,秦柳买了个关子,言道:“白少将,你可曾听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句话?” 作为白家将门之子,白晨佐自然是通晓“连横合纵”的手段,只不过他不明白秦柳所指的“朋友”会是谁。普天下敢与皇帝为敌者,也就是白、宁两家与襄王,白晨佐想不出还会有第四股势力可以连横。 秦柳笑笑,言:“怀王。” “这怎么可能?”白晨佐听见秦柳所指的朋友是“怀王”时,顿时摇头。“襄王殿下是说笑了吧,怀王是秦景亲子,怎么可能是我们的‘朋友’!” 白晨佐直言秦柳此说法荒谬,樱淑和马流也觉得秦柳所言无稽之谈,可秦柳却是坚定,因为秦柳知道怀王不希望兰芬儿入宫...... 星夜回城,秦柳也是看在白晨佐对兰芬儿一片痴心的份上。 当然,这不是秦柳被白晨佐感动了,而是秦柳充分发挥商业间谍的思绪之后,得出的作战策略。正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秦柳将目标锁定在“成全”白晨佐与兰芬儿可悲的爱情,以达到瓦解宁湘主导一切的局面。 秦柳对宁湘是有绝对的忌讳,两世为人的秦柳不能允许自己只是宁湘复仇的一枚棋子。但秦柳也不想反抗宁湘的安排,毕竟宁湘所设计的计划里,秦柳是既得利者。 故此,秦柳需要谨慎处理,既要保证宁湘不撕毁联盟合作的关系,又要挖宁湘的墙角,抢夺白晨佐的忠心。 回到襄王府,白晨佐已是隐于暗处,秦柳和樱淑一前一后,跨步迈进王府的大门。 樱淑暗暗嘲笑,言道:“堂堂襄王府,既没有侍卫,大门还敞开着,看来是穷到祖坟冒青烟,完全不怕贼惦记。” “只有你们九水盟才人人自危,睡不踏实。”秦柳的脚步向着中堂前进,头也不回地反笑樱淑:“在浩宁城地界,襄王府之威,无人敢靠近,自然是打开了大门,也不会有任何贼人敢来。” “哼,能不装吗?”樱淑不是不知道秦柳的处境,只是一开始她需隐藏身份,才不去揭穿,而现在,她与秦柳的关系微妙,算是友人,也就没必要再那般客气了。 “看来杨峰跟你说了很多。”秦柳停下脚步,但依是没有回头。 樱淑一愣,心头不免紧张了一丝,怯怯道:“大越王爷,你如果......如果觉得我是坏人,我可以离开襄王府。” “你肯定是坏人,但我不会让你离开襄王府,我不会干出放虎归山的愚蠢事情。”秦柳侧过半边脸,虽是夜深昏暗,但樱淑可以看得见秦柳嘴角的微笑。 这让樱淑安慰许多,也露出了微笑,言道:“你是大越的王爷,难道还怕山里的老虎?” “母老虎谁不怕,尤其是整天腰上插一把短刃的母老虎。”秦柳说着话,指了指樱淑随身武器,提醒道:“在中原地区,没有谁家闺女是用刀来装饰自己,你该收一收了。” “可是......”樱淑看了一眼短刃,这是她从小就带在身上的武器,是她敢于面对陌生世界的心理安慰。换句话说,樱淑若是不再身上放些防身的武器,她是连房间门都不敢迈出去。 这样的胆小鬼,恐怕也是世间少有。樱淑怕被秦柳嘲笑,才是说了一声“可是”之后,就没有再继续言语下去。 然,秦柳知人心,抿嘴偷笑一声道:“襄王府内,不会有人敢伤害你,收起来吧。” “你怎么知道襄王府里没有人会伤害我?”樱淑不假思索地反问一句,言语之下稍有说漏了嘴,无心道出:“他们连你都要伤害,何况是我呢。” “他们?”秦柳有所觉悟,原来襄王府中,早就不乏杨峰的间谍存在。 第八十三章 间谍 襄王府里该有杨峰的间谍,这对于秦柳而言也不该是一件值得意外的事情。 既然杨峰能预料到聚养堂的石参木,又能派出樱淑绑架,甚至还算计到了白晨佐,这已足够说明杨峰是已清楚的认知了襄王府乃至白、宁两家的动向。 秦柳对此不得不佩服,同时也越发亢奋,眼神深有含义地看了樱淑一眼,神情不露喜怒,淡淡一句:“你应该相信我,我说不会有人伤害你,就一定不会有。” 此话非空,至少秦柳敢对此保证了。因为他已认识到自己曾经犯下了轻敌的错误。莫说杨峰如今已只手遮天,权通天庭,就算是一个乞丐头子,没有两把刷子也上得不位置。 秦柳现在倒是真想给自己两耳光,竟在一开始时沾沾自喜,还以为杨峰与吕公公无疑,是可轻易对付之人。 在暗暗自嘲一番之后,秦柳的脚步继续向着中堂前进,此时迎面而来一盏灯笼,灯下之人激动不已,不等秦柳看清楚那人模样,已是听得一声:“殿下......殿下回来了!” 听得此,秦柳已知提灯笼者是单游,心中不免安慰,难道两天以来听见熟人声音。 单游几步上前到秦柳面前,激动之情仍是澎湃,继续言道:“殿下,这两天您可碎了大家伙的心了,眼下怀王爷还带着精兵全天下的找您,宁湘公主更是哭干了眼泪,担心着您呢。” “少废话!”秦柳以不屑表情来掩饰内心的感动,但对于单游所说的“宁湘哭干眼泪”,秦柳确实哭笑不得,想想也罢了,总归要习惯宁湘的虚伪。 “我没事,只是出城玩了两天。”秦柳故作一副轻松的模样,言道:“府里的人是不是都出去找本王了?” “是啊!”单游回答:“温守备带着咱们恒苑的弟兄,怀王调动了巡防司,而怀王爷本人也亲自率领泰苑精兵出城,而且,连皇上都下了死令,要求各司部都要出动力量搜寻殿下的下落。” “皇上?”秦柳听得疑惑,但很快就点了点头,心想也应该是如此,否则如何表现皇帝陛下的脸皮厚呢。 秦柳言道:“好了,你去通知各司部,本王已安全回府,让各司部的弟兄们都安心吧。” “是,小的这就告知各司部。” 单游礼敬,随后便匆忙离开。秦柳看着单游离去的背影时,内心稍有觉察异样,却又说不清道不明这异样何来。 或是这两日多疑了许多,秦柳摇摇头,不再多想。毕竟此处已是襄王府,秦柳不认为在襄王府中还能又什么意想不到的灾难发生。 然,当秦柳带着樱淑进到中堂时候,秦柳的惊恐便是不可遏止。 堂内灯光昏暗,仅是最上位的木椅两旁各点了一盏残烛,显有几分阴森。这绝不是襄王府该有的模样,而这副模样也是在充分说明,襄王府无人打理了。 樱淑见此,不禁“吱吱”作响,一副嫌弃的模样,言说道:“还说你襄王府不穷呢,这么不舍得点蜡烛......” 樱淑话未说完,秦柳却已转身向着自己的房间一处奔跑而去,樱淑被秦柳此举惊吓,想着这两日以来,秦柳的神态总有一副“胸有成竹”之感,可眼下是瞎子都能看得出秦柳慌了。 秦柳确实慌了,整座襄王府谁都可以偷懒不打理中堂,但春楠不会! 秦柳想起单游离开时的模样,心中犹如针刺,没曾想过天底下会有如此巧合之事,刚是樱淑提起间谍,那单游这间谍便马上出现了。 秦柳想来,无论是肖福乐还是肖默生,以及襄王府中任何一人,他们在见到秦柳归来时都该激动,这一点无异议,但他们任何人在见到樱淑时,都该会质问一句樱淑是何人,与秦柳这两日的消失是否有关系。 但单游就像根本没看见樱淑一样,离开时显得刻意匆忙,这不正是在说明,单游其实是在逃跑! 为什么要逃?为什么不继续潜伏? 秦柳的脚步越发较快,绕过池塘,穿过花园,远远看着自己的房间里是有烛光摇晃,便已按耐不住,出发颤抖的声音唤道:“楠楠......楠楠......” 推门房门,寒季的青理石的地板散发着绝对的冰冷,一滩浓血刺痛了秦柳的双眼。 秦柳这下彻底绝望,赶忙是向着房间内室跑进,只见春楠的手臂......手臂丢落在旁,而春楠已省得半口轻气,似乎就是在等待着秦柳归来。 “楠......”秦柳哑了声,他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寒毛都在爆炸。从科技文明时代来到这里,虽然心中早就知道这是一个残忍的年代,可真真见到鲜血,见到断臂,见到自己所在意之人躺在血泊之中,那种哀伤和恐惧的感觉在一瞬间击败了秦柳。 当樱淑赶到的时候,秦柳已是哭得像个真正的孩子。 在哭声之中,春楠艰难地眯开一丝眼缝,见得秦柳,她露出了笑容,微弱道:“殿下回来了。” “楠楠.....”秦柳庆幸春楠还有意识,赶忙对着站在房间门口的樱淑唤道:“快,快去找大夫。” 樱淑看得出秦柳对春楠的用心,一刻也不敢耽误,但春楠却又制止之意,只是她没来得及说,樱淑已是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春楠知道,此下襄王府危险万分,府中已无一兵一卒。哪怕有,也绝不是秦柳或怀王的士兵,他们都是来自皇宫的禁军,是为了杀害秦柳而来。 春楠微弱的嗓音阻止不了樱淑的脚步,但至少是可以对秦柳说明:“殿下,单游是杨公公的人,他说......他说王爷今夜将回府,他让奴婢转达......转达殿下,杨公公要请殿下一聚。” “果然是单游!”秦柳心头只有一个悔字。 从推翻吕公公开始,单游就已加入到了恒苑的核心管理一层,秦柳万是没有想过,自己前世干了一辈子的商业间谍,今世竟叫单游给钻了空子。 秦柳问道:“杨公公请在何处?本王非杀了他不可!” “殿下,您可千万不能去。”春楠是知道秦柳的脾气,她不能说出杨峰所邀请的地点和时间,只能是摇头阻止。 第八十四章 此情无计 典国寺,金光塔内。 杨峰轻步向前,视线望向塔外一片漆黑的浩宁城。 在他身后,一张普通到不在普通的椅子上,捆绑着十来岁的小姑娘。 杨峰冷冷笑道:“沁公主可曾想过,大越帝都到了深夜,也是黯淡无光的人间地狱?” “狗奴才,你是不是想造反,你上哪借来的熊心豹子胆,敢绑架本公主,你信不信......” “啪”得一声,小太监一记巴掌呼在了沁公主的脸颊上,打断了沁公主对杨峰的不敬。 杨峰听得沁公主脸上传来的清脆之声,幽幽一笑。这在子时过半的时刻,七层金光塔内的冰冷已是足够刺骨,而杨峰,却如来自真正的地狱,刺痛沁公主的灵魂。 杨峰言道:“公主殿下,您可不能冤枉了奴才,奴才怎会有造反之心,奴才可是最忠诚于您秦氏皇族。” “那......那......那你放了我。”沁公主虽是年幼,但也看得出自己处境已非常危险。刚才本来想恐吓一下杨峰,看能不能让杨峰害怕,好放了她。可小太监这一巴掌已经说明了一切,她今晚算是死定了。 沁公主害怕,她有点想求饶,可毕竟是秦氏皇族,怎么能向一个太监求饶! 沁公主硬着声音,但又不得不结结巴巴地说着:“我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杨公公你把我放了,我们互不相欠。” “公主说笑了。”杨峰的视线从窗外的漆黑,回到塔内的沁公主身上,冷冷道出:“奴才从未捆绑过公主殿下,谈何放与不放。” “杨公公,你在说什么?你现在明明就绑架了我。”沁公主不理解杨峰所言。 杨峰笑笑,脚步已向着离开的方向迈进,他说道:“绑架沁公主的是襄王爷,杀死沁公主的也是襄王爷,明日此时,奴才自当来此为公主殿下收尸。” 杨峰留下最后的言语,一声长笑离开了金光塔,留下彻底懵住的沁公主在好一会儿之后才反应,不禁恐惧到泣不成声。 ...... 春楠苍白的小脸贴在秦柳的怀中,不断摇着头,她希望秦柳能听她这一回,不要为她这小小宫女去冒险。可在秦柳心里,春楠从来都不是小小宫女这般卑微的身份。 秦柳看着春楠断臂处的鲜血,内心痛快到了极点,身体尽量控制,却始终停止不了颤抖。秦柳无法想象春楠若是离开了,他该如何是好。 几乎从秦柳穿越到这大越王朝的第一天起,春楠就是在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现在却要眼睁睁看着春楠香消,秦柳不能接受! “明日申时,在白鹤楼。”就在秦柳悲伤至极时候,全天下怕是最懂秦柳此刻感受的白晨佐从屋檐上缓缓落下,迈步进入到屋内,对秦柳说道。 听见白晨佐的声音,秦柳侧目而来,稍是有疑惑白晨佐如何得知,却见白晨佐的手掌心下,已经是提着单游的头颅。 秦柳盯着单游的人头,眼神之间充满愤怒。现下想想,人性到底如何!或许直到这一刻,秦柳才算真正明白。平日里杀鸡都不见得有勇气,可见得仇恨之人的头颅沾满鲜血,已没有了血腥惧怕,内心反倒有一丝痛快。 同时,秦柳闪烁嗜血目光,凝视在白晨佐身上。 白晨佐将单游的头颅随意丢在一旁,神色平静言说道:“殿下若是心中又恨,晨佐愿意跟随在殿下一同前去白鹤楼,必要之时,诛杀杨峰。” “没有什么时间是必要之时。”秦柳回答的硬声,言道:“从此时此刻起,见得杨峰之流,格杀勿论!” “是!晨佐领命。” 白晨佐深知失去挚爱的痛心,想来自己私下接受秦柳“杀杨峰”的命令是有违宁湘的意愿,但看秦柳的悲痛,白晨佐就已顾不得太多。 没多时候,樱淑便用短刃架在大夫的脖子上,将大夫强行带到了秦柳面前。 大夫本还抱怨,可一进到秦柳屋内,闻得那股浓烈的血腥味,脸色顿时苍白了许多。再看秦柳面无表情地坐在床头,手掌紧紧握着春楠的小手,令人不禁惧怕到不敢靠近。 秦柳见大夫来,眼神冰冷,言语似以命令,道:“施救,救不好,你也别活。” 秦柳少有如此霸道,但今夜他不得不如此。因为秦柳认得这大夫,也该说樱淑的能耐超越了秦柳的想象,她竟挟持来了大越国商政司陈庆隆大人府上的府医。 陈庆隆已有两个多月时间未在秦柳面前出现,秦柳对他的印象也只能是停留在初到大越王朝,金顶大殿上,他一再言语挑衅秦柳与秦景皇帝关系时的恶心模样。 自然而然,秦柳对陈庆隆府上的府医也不会有什么好的态度。 “殿......殿下,这,这,这姑娘她......”府医很想告诉秦柳,春楠的情况基本已没有医治的可能,但此时此刻,秦柳那双眼睛就像可以诛灭人魂,盯得府医哆哆嗦嗦,哪里还敢多说。 此时怀王与温季能已是赶回到了襄王府,今夜注定不平静,怀王也无需顾忌太多,他骏马一骑,直接从襄王府南大门闯进到秦柳的房中。 怀王本以为见到秦柳,可以数落他几句,骂他几声,就像过去俩兄弟斗嘴一样。可没曾想过,秦柳好不容易回来了襄王府,而襄王府却是用一场血腥来迎接了秦柳。 怀王一口闷气压了胸口,视线扫视着屋内满地的血迹,还没来得及开口多询问一句,就已听见秦柳从牙缝之中吐出一个“滚”字。 “秦柳......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怀王被秦柳吓到了,好一会时间之后,不知所措地怀王才怯怯问道。 但怀王刚问出问题,就意识到自己有多愚蠢,因为他几乎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秦柳满眼通红,额头上的青筋清晰可见,犹如地狱中的恶鬼一般。 这样的秦柳不会回答问题,怀王后悔自己发出声音,可后悔已来不及,樱淑的短刃就已经架在了怀王的脖子上。 樱淑就好像知道内幕消息一样,在看见怀王的时候,手指便紧握在了短刃上,此下她更是绝对站在秦柳的立场考虑,言说道:“大越王爷,这个人迟早会害死你,你不能留他的性命。” 然而秦柳不算领情。在秦柳眼里,怀王与樱淑一样,都是亦敌亦友,而在此刻,他们都是敌! “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插手。”秦柳冷言道。 樱淑不肯,强调道:“我是为你着想,这个怀王跟杨峰的关系非常密切,杨峰就是他的谋士,你绝不能放了他。” 第八十五章 此夜无人入眠 樱淑说得真切,就好像今夜不杀怀王,明日怀王就会杀死秦柳一样。 秦柳不傻,从一开始就知道怀王会对自己产生多大的威胁,只是一直以来,这种威胁都被秦柳自我掩盖了。这是愚蠢的天真,秦柳这个来自文明时代的人种,始终无法像皇权时代的人一样唯利是图,不择手段。 而眼下也是一样,在樱淑的言语之下,秦柳的视线艰难地关注了怀王一眼。 秦柳没有说话,心中的复杂不可言喻,只在看见怀王此时神态平静,秦柳暗暗叹息,心中的天使与恶魔正在矛盾,但最终的选择,还是相信了怀王。 因为这两个月的相处,以及这两日怀王为找寻秦柳而废寝忘食,这些都是秦柳愿意相信怀王的原因。但是樱淑说得也没有错,未来的某一日,怀王依旧是致命的敌人。 “秦晨,你与杨峰关系密切,而我此时最恨杨峰,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秦柳的口吻温和下来,就像劝说,也像诉苦。 怀王无奈,他倒是有脾气,也想反驳樱淑所说的“威胁”言论,只是看着春楠此刻的模样,也是知道了自己这位襄王大哥心中的苦涩,摇摇头,怀王轻易一声道:“哥哥心烦,弟弟知道,弟弟离开便是。” 说罢,怀王转过身,视线在最后时刻落在了樱淑的身上。 樱淑还没有舍得放下短刃,锋芒依旧贴在怀王的脖子肉上,甚至在怀王转身时候,微微擦过刃峰,一道浅浅血线挂印在了怀王的脖子上。 怀王没有生气,连一个不悦的眼神都没有,只是抿了一下嘴,像个委屈的孩子。 樱淑见此,有些不敢相信,但很快她也就没什么不能相信了。因为樱淑本身也是想要杀死秦柳,而现在她********只想保护好秦柳,所以樱淑猜想,或许怀王也是和她一样的心思。 怀王离开之后,便发动了自己的权利力量,迅速召集整座浩宁城的医疗队伍,开始进入到抢救春楠的行动之中。此事或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全帝都浩宁城,甚至连皇宫太医院的太医都被送进襄王府抢救一名宫女。 大夫们一开始还有所抱怨,尤其是宫中太医,他们自认为自己的医术是为皇族所用,而现在在一个宫女身上施展技艺,纯粹浪费。 怀王得知太医的医德沦败,不禁大怒,扬言道:“若是我大越太医院救不了女官春楠,那便是辱了我皇族威严,罪不可赦,满门抄斩!” 在宣告之中,怀王特意给春楠一个“女官”的头衔,其实从怀王的内心出发,他都想直接宣布春楠为秦柳之妾,实为襄王侧妃。只是秦柳便没有宣布过要纳春楠为妾,怀王才不好开这个口。 但怀王的表现已经足够让太医们紧张,无论春楠是什么,太医都得绷紧了神经,如同为皇后娘娘治病一眼认真对待。秦柳见得此,心中稍有安慰,平和了许多。 一夜无眠,在天边破晓之时,惶恐终归平静,春楠的伤势算是得到了控制。 秦柳守候在春楠床前,脸上写满了憔悴,可他仍是固执地抓着春楠的小手,不肯其他任何人,包括怀王与樱淑进入到房间之中,之其中的原因,无法言喻。 此下宁湘已从兰侯府赶来,她是为杨峰今日白鹤楼邀约而来,但看秦柳房间门外站着樱淑与怀王,便是知道了秦柳心中所想。 樱淑与怀王,说不上是杨峰的盟友,但也不亚于此等关系,秦柳对此有所忌讳。 “怀王爷,春楠的情况如何了?”宁湘走进怀王身边,关切地问道。 怀王半眯着眼,两日来他为寻找秦柳,也是没有多余时间睡眠,现在身心疲惫的程度已经到了宁湘与他说话,他都提不上太多的精神。 怀王言道:“差不多了,我刚才问过太医,太医说血都止住了,只是......只是......哎......” “只是什么?”宁湘知道怀王的性子向来直来直去,不爱打马虎眼,也少有吊人胃口,而今日说话,却显得为难不已。 宁湘见此,视线下意识往樱淑身上瞥了一眼,说樱淑是“九水盟主”身份大气,但实际上她不过是被架空的傀儡,实为内心缺乏关怀的孩子。所以,宁湘能在樱淑的表情里看出真相,理解出怀王欲言又止,最终不肯言语的实情。 樱淑没有注意到宁湘看了她一眼,只在背对宁湘时候,偷偷抹去了眼角的泪水。这一举动,宁湘就算是看明白了,转过脸,对怀王言道:“春楠是不是无法再康复了?” “太医说,春楠年幼,身体在成长阶段又没有得到好的照料,本就虚弱,这一次有遭遇打伤,虽然不致命,但也已经基本折损了命气,怕是熬不过几年。” 怀王无力言说着,神情暗暗动容。这位曾经跋扈的皇子何时在意过宫女的性命,但现在因为秦柳的在意,他也不禁为春楠感到难过。 宁湘暗叹,深知杨峰不会做无意之举,他约见秦柳的为何目的宁湘不知,但心中百分之百肯定了,白鹤楼约见凶多吉少。 心中起了担心,宁湘本想阻止秦柳今日赴约杨峰,可现在看来,杨峰的计策成功了,全天下已无一人能阻止得了秦柳为春楠报仇的怒火,今日白鹤楼,秦柳必要见得杨峰,也势必会引起更多计算之外的危险。 “怀王殿下,可否请您帮个忙?”宁湘想来,即便不能阻止秦柳,也至少该为秦柳做下事情。 “宁湘有事只管说,我们之间没必要客气。”怀王自然愿意宁湘有求于自己,这能增进他与宁湘的感情。然是怀王不知,宁湘此举,或是在陷害了怀王。 宁湘也是犹豫,她的心思可不是秦柳所想象的那般毒狠,只是在局势之下,趋利避害,不得已要做毒狠之事。在稍是停顿,眼神含有深意地看了怀王一眼之后,宁湘才轻声说话。 言:“襄王殿下这两日在外漂泊,想来是心累了,宁湘希望怀王爷能多陪陪襄王殿下。” “这是自然,本王绝是不能再让秦柳这混蛋跑掉了。”怀王显然没有听明白宁湘的意思,回答的轻巧。 宁湘故作出严肃的神情,再言道:“宁湘是说,寸步不离,陪在襄王爷身边,无论他去哪里,都陪着。” 看得宁湘这样说话,怀王有些不解,但面对此下气氛,怀王心中隐隐感觉到一丝沉重,故此,也如誓言一般保证道:“寸步不离。” 第八十六章 暗色白鹤楼 宁湘不知道杨峰约见秦柳的真正目的,但能让怀王跟随在旁,总是能多一份保险。怀王不知宁湘心思,还以为宁湘是担心秦柳会有想不开的举动。 说起来,怀王对秦柳的认识还是浅,只知道他足够聪明,但却从没有真正想过秦柳内心是否也有脆弱的时候。通过昨夜春楠断臂一事,怀王也对秦柳起了担心,怕他消沉不振,影响身心。 怀王对宁湘言道:“宁湘你放心,我一定保护好秦柳,绝不会让他有机会乱来。” 宁湘会心一笑,心中感慨怀王是耿直之人。 此刻秦柳打开了房间大门,他的身上还穿着农家衣衫,在此下看起来稍有狼狈。 秦柳或是听见了屋外宁湘的声音,从屋内迈出脚步,眼睛一直盯着宁湘。 宁湘大概也是知道秦柳有话要对她说,于是乎行礼道:“宁湘拜见殿下,殿下可是渴了,宁湘去给殿下弄些茶水来。” 秦柳爱喝茶,这一点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宁湘借此探一探秦柳,秦柳若点头,那就说明秦柳确实要与她单独私聊,反之,则不是。 秦柳点点头,算是回应了宁湘。宁湘随即便是去准备茶水,留下一脸茫然的怀王。 怀王心中不些不高兴,想来宁湘何时能为自己也倒上茶水,但眼下秦柳身体异常,怀王也不好任性,只能像个拔了牙的老虎,有些胆怯地向着秦柳靠近几步。 “秦柳......不,大哥,你还好吧。”怀王不懂安慰,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是问出这愚蠢的问题。 秦柳不为难怀王,摆摆手,口吻算是温和道:“我没事了,你也累了,早些回去泰苑休息吧。” “我还好,真的,太医都把过脉了,气血充足,精神泛发。”怀王说着话,脸上笑得灿烂,他想活跃气氛,可冰冻三尺非一笑得暖,秦柳是没有微笑的情绪,但眼神中已不乏安慰之情。 不多时,宁湘回来,很是自然地将茶水送进了秦柳的房间之中。此时秦柳还在屋外院中接受怀王的关心,就像是不在意宁湘踏进他的房间一样,继续与怀王说着话。 其实,秦柳已在房间的圆桌上放了纸条,宁湘将茶水放上圆桌之时,就能看见那纸条。 纸条上写有“送淮北”三字,秦柳不加说明,是知道宁湘定能看得明白。而宁湘确实也看得明白,同时心里也更为担心了起来。 宁湘有些不能认同,可也无法反驳。淮北是秦柳最为危机时候,逃离浩宁城所备的最后路线,可眼下秦柳似乎有放弃去淮北的意思,否则他没有必要用“送”这个字眼。 宁湘看了一眼内室床榻上昏睡的春楠,秦柳是想将春楠送去淮北,以保证春楠的安全。这也就意味着,秦柳把自己最后的逃生路线送给了春楠。 再退出房间,重新来到秦柳面前时候,宁湘的表情已没有了半点气色,这让怀王看了,不免心疼,言说道:“湘,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看到了春楠,心里有些难受。”宁湘回答得自然,但秦柳是知道她想表达什么意思。秦柳回应一个悄悄地摇摇头,没有说话,只用眼神来传递出乞求的信息,希望宁湘能为春楠安排好。 时间很快就近到申时,秦柳也从襄王府中出发。他只说自己散心出门,没有带一兵一卒,也不需要车架出行。毕竟白鹤楼距离襄王府不算远,不行也是十几分钟的时间就能走到。 在来到白鹤楼前,秦柳的脚步稍是停止下来,他回头望了一眼,警惕心告诉秦柳有人在跟踪他。但此时秦柳还不知道跟随在他身后的是怀王,秦柳满是以为,是杨峰担心他不赴约,才派人盯着。 进入白鹤楼,一切都是安排妥当,秦柳不用开口,便是有小二迎上去,恭敬道:“杨上侍已经在三楼的南山阁恭候殿下多时。” 秦柳点点头,跟随在小二身后来到三楼南山阁间。阁间前两名守备,装扮成普通仆人模样,他们见到秦柳时候不做行礼,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秦柳,而后继续自顾自地审视着周遭的一切。 推开门,屋内挂满字画,一盏清酒摆在视线中央的桌面上,酒杯倒置,看起来还没有人喝过。 秦柳迈步进到南山阁内,却不见杨峰的身影。小二退出房间时候,顺手便将房门反锁了起来。秦柳见此,神情没有变化,此番请来南山阁,本就知道凶多吉少。 反锁房门只是刚刚开始,秦柳猜测不到杨峰要玩什么把戏,但无论玩得哪一手,秦柳都无需惧怕,因为他的意识之中,只有夺取杨峰性命这一个目的。 过了一些时候,房门再度被打开,依旧是那小二走进房间,言说道:“杨上侍说这南山阁名无吉意,已是换去了长生阁,还请殿下移驾。” “恩。”秦柳再是点头,没有多说,便跟随着小二迈出了南山阁,左拐往长生阁前行。 秦柳知道,这是杨峰故意摆得一道,若是秦柳带着侍卫而来,那侍卫见秦柳被反锁于南山阁,定是会有躁动,可事实上,在秦柳被关在南山阁的短暂时间里,白鹤楼方圆三里之内毫无动静。 没错,杨峰的眼线足以监控到白鹤楼内外三里之地,在完全确认了秦柳是独身前来,杨峰才是放心,静坐于长生阁中。 秦柳迈进长生阁,杨峰并未转过视线在秦柳身上,而是背对着秦柳,轻声唤道:“殿下来了,随意坐吧。” “杨上侍客气,你与本王毫无交情,有话直说即可。”秦柳见此也是面不改色,脚步未曾停止地向着长生阁内的大位上迈进,然后理所当然地坐下身子,再言道:“杨上侍是想何时动手杀了本王,不妨跟本王说说,也让本王心中有个准备。” “殿下此言说得哪里话,奴才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伤害殿下半分。”杨峰侧过脸,一副不为所动之态,言道:“反倒的殿下,您若不喜欢咱家,只管下命令让白晨佐杀了咱家就是,何必再让白少将东躲西藏呢。” 第八十七章 赌局 杨峰一语道破秦柳的安排,也不算是预料之外,秦柳不露喜怒的表情下暗暗一笑,回应杨峰道:“杨上侍此话说得本王爱听,看样子,你我明白人就没必要再拐弯抹角了。” “当然!”杨峰很赞同秦柳的提议,言道:“殿下可知老奴为何要请殿下到此白鹤楼?” “杨上侍的心计本王猜不透,还是杨上侍直言吧,是想何时取下本王性命?”秦柳顶着杨峰之言,说得毫不客气。 若是换了以前的吕公公,听见秦柳说着话,也该抖一抖身子,可面前的杨峰何其权势,仅是眼角藐视秦柳一眼,姿态依旧平静。 秦柳无谓,继续直言:“杨上侍在马家村可动手杀本王,却又不动手,反过来是在襄王府中伤我侍女性命,逼迫本王满腔怒火前来白鹤楼,势讨杨上侍性命,用意何在?” “用意?这还不明显吗?老奴的用意不就是想让殿下恨上老奴。”杨峰对秦柳的指责淡淡一笑,言道:“老奴一直在想,殿下小小年纪,何以如此细心,今个老奴是想明白了,殿下说到底还是先帝之子,继承了先帝的聪慧。” “只可惜,先帝有聪慧也有愚蠢,殿下这是既继承了聪慧也继承的愚蠢。”杨峰说话之时,身体已从椅子上站起身,在说到“愚蠢”二字之时,已站立在了秦柳面前。 “殿下可敢与老奴打个赌?”杨峰将自己的脸凑近到秦柳面前,阴险神情之中满是鄙夷。 秦柳悄然袖中拳头,言道:“赌,有何难,但得先说说,赌注是什么。” “赌注?殿下这是明知故问了吧。” “看来杨上侍与本王想得一样,是想赌命!”秦柳早是知道,与杨峰斗,最终的结果不是他死,便是己亡。 杨峰笑笑,点了点头。 “沁公主此下就在典国寺,金光塔中,老奴已命人看管,在今夜子时之前,若是殿下救不了沁公主,那就是殿下输了。” 杨峰开始布置他的赌局,说话语气轻巧无比,丝毫不用顾虑到秦柳此刻瞪大的眼珠子。秦柳万是没有想过杨峰不仅拿春楠开刀,还将沁公主也抓了起来。这或是已说明眼下局势,莫说秦柳本就是落败的王爷,哪怕是当权的皇族,也皆在杨峰的控制之中。 杨峰是读懂秦柳眼神中的意思,淡淡言说:“殿下莫要吃惊,再有四日便是皇族年岁酒宴,到时候,若是殿下还活着,那可得留心了,酒宴上的酒是好酒,可它的名字偏偏要叫‘送行酒’”。 “杨峰,你到底要做什么?”秦柳开始意识到,杨峰便不是完全针对他一个人,而是针对整个秦氏皇族。 “殿下现在问老奴要做什么,会不会晚了些。”杨峰依旧平静非常,看着秦柳的眼神就如同看着带宰羔羊,不足为惧。杨峰继续道出:“秦氏坐江山已有五百余年,太祖遗训怕是早被忘得干干净净,老奴此举,不过是为天下人重立新君,以开新王朝,新盛事。” “你疯了!”秦柳不知道该说什么,事态突然膨胀到了他无法想象的地步。 说起来不是秦柳压不住杨峰,是俩人根本不在一个时间频道上。秦柳来到大越国不过区区两个多月时间,而杨峰为这一次灭杀皇族行动,已筹划多年。 而如今事下,秦柳从一个愚蠢的皇子转变成不可轻视的对手,算得上是杨峰多年策划中最为失算的一笔。 杨峰至此都不明白秦柳为何会突然变得棘手,不仅成功打压下吕公公,还周旋起白、宁两股势力,甚至现在连怀王都以秦柳马首是瞻。 在这之中,秦柳是否还留有余力,杨峰不得而知,他设计绑架沁公主,并与秦柳设下赌局,就是为了看清楚秦柳最后的实力。毕竟是眼看着一切计划即将在四日之后迎来最终战役,外部番镇的军队也已在悄无声息地进军浩宁城,杨峰不能允许自己在此关键时候,叫秦柳破坏了一切。 杨峰道:“襄王殿下,您现在不需要担心四日之后的酒宴,因为今夜之后,沁公主或许就不再任性与活泼,而您也将背负起杀害公主的罪名。” “杨峰,我看错你了,还以为你是秦景的走狗,想不到你是丧心病狂到了这种地步。” 秦柳说话时候,强行压制了内心的躁动,他很想示意白晨佐就此将杨峰这丧心病狂之人诛灭,可一想沁公主还在杨峰手中,秦柳就不能对杨峰有任何不当举动。 但不作为,秦柳也不能保证自己救得了沁公主,更不能保证能阻止得了四日之后的酒宴。 杨峰此下敢肆无忌惮地将灭皇族之事告诉秦柳,就是已做好了万全之策,即便现在秦柳回去襄王府,将这消息告知怀王,也无济于事,全因沁公主在他手中。 一个沁公主换一个皇朝的命运,秦柳的理智百分百选择放弃沁公主,可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秦柳不认为杨峰会愚蠢到这种地步。 “你要怎么赌?”秦柳隐藏起惊恐的神态,故作镇定,沉着声音问道。 杨峰则再一次露出微笑,这一回他算是真的可以放心一笑了,因为杨峰看得出秦柳已有妥协,不会将长生阁内的对话,告知外面任何人。 “赌得简单,就是让殿下给秦景皇帝送一份礼罢了。”杨峰言道。 秦柳严肃着表情,心中猜想许多,可眼下他确实太被动,根本无法琢磨出杨峰的思绪,只能继续听着杨峰言说:“典国寺主持方丈——和信大师近日手抄了一本《洛刹心经》,实为珍宝,秦景皇帝日夜都希望能得到这本《洛刹心经》,可惜和信与先帝爷交情深厚,又深知秦景篡位夺帝,不肯将心经奉于秦景。” “若是殿下能说服得了和信将《洛刹心经》奉于秦景,那殿下就赢了,老奴自然也就作罢,不再对你秦氏皇族下手。” 杨峰布置完赌局内容,身体便斜靠到了秦柳身边的木椅上。留给秦柳一个空白的时间,让他好好想想这赌局的胜率。 第八十八章 无解之题 准确的说,这场赌局对于秦柳而已,是几乎百分之百为胜。和信与先帝关系交好是世人皆知之事,秦柳也曾上过典国寺,礼敬和信大师。所以,秦柳不认为说服和信交出《洛刹心经》是什么难办之事,自然也就对这赌局的内容产生了绝对的怀疑。 这怀疑之心,还得多谢科技文明时代的诸多电视竞猜节目,题目越是简单,其真正用意就越是不简单。正因为所有人都能答得出题目,才有更多人的拨打电话来竞猜,节目的收益自然也就越高。 俗话说是醉温之意不在酒,秦柳绝是不能相信杨峰的目标仅仅就为那一本《洛刹心经》。 “杨峰,你要陷害本王?”秦柳道破杨峰的心思,想来想起,杨峰的真正目的应该是要让秦柳亲身抵达典国寺,再让沁公主死于典国寺之中,让秦柳陷入众人怀疑的目光之下。 杨峰被秦柳说破了心思,神情却没有任何变化,只是轻言一句:“殿下聪慧,可赌局就是如此,您就好好想想,该如何拿到心经吧。” 杨峰不惧秦柳是否看破,或者说,以杨峰对秦柳的了解,即便被秦柳看破也没什么可奇怪,因为此计的真正目的就是要让秦柳为难。若是秦柳不去思考“陷害”一事,还不会感到为难,而现在越是看明白了,反倒越不知道该如何行事。 杨峰继续言道:“殿下身边任何一人,老奴都深知其家世背景,若是殿下愚蠢的认为可以差遣旁人去请得和信大师的话,那殿下定会收到和信向上人头。” “好是一计。”秦柳已没有心情去理会杨峰所言中的毒狠,他不得不佩服杨峰的丧心病狂,简直是活生生的《电锯狂人》。 但秦柳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表情之下一道阴险顿时显现,杨峰未觉,还在得意,却是下一刻时候,神情不禁木然了半分。 杨峰见得秦柳嘴角上扬的表情,丝毫没有被那赌局所困扰,便是下意识得觉察到不妙。 只见秦柳猛然抬起手臂,将手臂举过了头顶。 这样的动作是在向白晨佐发出信号,一开始的计划是当白晨佐看见秦柳举臂示意之时,便将长剑刺进杨峰心脏,但眼下秦柳可不为杀死杨峰,而是要让杨峰眼前见证失败的局面。 白晨佐收到信号,从窗檐之后闯入到长生阁之中,一剑锋芒,已不偏不倚地横在了杨峰的咽喉前,随时可取其头颅。 而此时守备在长生阁外的杨峰侍卫寂静如空,完全没有因为阁内的动静而躁动。 秦柳见此,嘴角更是微笑,言道:“杨上侍设计不错,但唯独漏了白少将的武艺。” “是吗?”杨峰不慌不忙,言道:“殿下可知白鹤楼外有多少杀手?” “有多少都无所谓,重点是杨上侍可不敢在此闹得动作。”秦柳死死抓住了杨峰设计局面下的逻辑破绽,料定杨峰今日邀请白鹤楼,实为无人知晓。 此时白鹤楼外的侍卫,应该都是杨峰心中最为亲信之人,可白鹤楼是开门做生意的地方,要是襄王殿下与杨峰在楼内厮杀,必然引起混乱,到时候金顶大殿上,秦景皇帝前一对质,绑架沁公主的杨峰可就得倒了霉了。 杨峰听得秦柳此下的用意,不禁赞叹一声,可接下来一句,却又要秦柳不得不担忧了。 杨峰言道:“殿下真以为,襄王府中仅有单游一人为老奴所用?还是殿下以为,秦景身边,就没有老奴的刺客?” “今日老奴若是有半分闪失,莫说是金光塔内的沁公主,连同殿下的襄王府与皇宫,皆要血流成河。” 杨峰说到“血流成河”四个字时,音调猛然提升,提到了长生阁外之人绝对能听得清楚的地步。这说明杨峰根本无惧白晨佐置在他身前的剑锋,更无惧天下皆知他的野心。 “老阉鬼,你真够狠,但说白了,你没命了,你想要的一切都会变成泡沫。”秦柳的思绪已经清晰,他知道杨峰在故意表现出无惧的模样,但这已经骗不了秦柳,因为秦柳知道杨峰真的目的是什么。 杨峰想要秦氏灭族,而眼下局势,显然还伤不得秦氏,杨峰说得硬气,可他心里是在害怕秦柳真就此杀了他,以救大越国江山。 “沁公主死于不死,本王根本不在意,但你要是敢动一下襄王府里的人,本王就扒了你的皮。”秦柳说着话,抬起手掌拍了拍杨峰的老脸。 此举侮辱之极,若是杨峰真有不惧死亡之心,那他该愤怒,便以生命最后的力量与秦柳搏斗。而事实上,杨峰收回了所有表情,将一张冰冷的脸呈现给了秦柳,不言不语。 秦柳见此也就肯定了猜想,笑言着:“想必杨上侍的性命还在,你口中说的刺客们就不会轻易动手,即便我差遣他人请来和信大师,或是直接登上金光塔营救公主,你的刺客们也都该会乖乖的束手就擒吧。” “你......”杨峰不敢相信,自己设计了多年的计划竟叫秦柳短短片刻时间就全然破解。 秦柳摇摇头,似乎在为杨峰感到可惜,一大把年纪想疯狂一回,却在赌局的开始,就已经结束。 “襄王殿下果然是聪慧,但你所破下老奴计划的每一步,可都是要挟了老奴的性命,若是老奴不惜命,那殿下又该如何?” 杨峰已是知道了秦柳的脉络,也承认秦柳破他此局的手段高明,简单粗暴。 可杨峰不会就此甘心,言道:“老奴若是死了,沁公主也死了,甚至连怀王爷也活不了的话,那襄王殿下可还有办法破解此局?” “杨峰,你玩了这么多年,难道真舍得死?”秦柳不信,但不禁跳动起来的神经却在向秦柳传递出危险的信号。 秦柳嘴上还在讽刺杨峰,可心里已在担心,正想挥手示意白晨佐收起长剑之时,杨峰却露出一个奸笑的表情,随后身体一颤,脖子前已划出巨大的血口,渗出鲜红,滴落在了地板上。 第八十九章 人心隔肚皮 秦柳万万没有想过杨峰真当以死设局。看着杨峰的身体在失去灵魂之后重重摔砸在地上,秦柳心中一阵唏嘘,这下是真的陷入死局了,沁公主、怀王、乃至秦景皇帝的性命在这一刻都等同于划上了句号。 “杨峰怎么会自尽?他不可能是会选择自尽的人!”秦柳脑袋都要炸了,可就是想不明白。无奈望了一眼窗外,此时夕阳已在西落,距离杨峰赌局规定的子时已不到四个时辰,却还没有任何头绪来完成赌局。 “殿下,我们该怎么办?”白晨佐站立在旁,也是被杨峰突然自尽的举动惊得不知所措,他在收回长剑之后,免不了显露几分怯心,言说道:“晨佐还是先回告知宁湘公主,再通知襄王府中侍卫一同去往典国寺救沁公主。” “不!”秦柳回过头看了一眼白晨佐,以绝对的口吻否定了白晨佐的建议。 秦柳知道,杨峰敢如此丧心病狂的设下赌局,定是有了必胜的把握,要是因为杨峰自尽就掉以轻心,那这一局就正当要必死无疑了。 只是如今还能做些什么! 看来是没有了办法,秦柳再一次望向窗外,心思沉重不已,哪怕是要面对被诬陷的可能,秦柳也只能是硬着头皮,前往典国寺。 “白少将,藏好杨峰的尸体,在事态严重之前,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杨峰死了。”说完话,秦柳就迈步离开了长生阁。 站在阁门外的侍卫就像木头雕刻,对于秦柳从屋内走出的动作全当看不见。应该说,从白晨佐破窗进入长生阁开始,这些侍卫就变成了木头,他们绝对是能听见屋内的动静,但他们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就好像是接受过“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进入长生阁”的命令一样。 秦柳想来,或许还有什么可能存在的原因是自己无力思考得到,最起码说,从杨峰自尽开始,一切事态就违反了逻辑。 脚步迈得急促,秦柳不能集中起精神来思考这些扰人的问题。 匆忙赶到典国寺,巍峨壮丽的庙宇金光耀眼,秦柳踏在层层通往心静之处的石阶上,内心却无安定,直到登上青理石砖铺成的宽阔平台,才是有几分心念万佛的平静。 这也是归功于典国寺一如往常的鼎盛香火,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行人皆有诚心,神情祈佑未来,丝毫没有感觉到王朝灭亡的危机。 秦柳将自己身入其中,心中念叨着一切归于平静,算是放松了许多。 在来到大雄宝殿之时,秦柳本想随意拉过小沙弥,问一问和信大师所在,可再一想,秦柳决定还是自己寻找和信大师。毕竟这是杨峰设计陷阱,牵扯之人越少越好。 缓步绕过香客,秦柳向着典国寺后院方向迈进,凭着之前拜访过和信大师的记忆,大致能在庞大的庙宇楼间找到和信大师的房间。 敲了敲房门,屋门被一个小沙弥打开,小沙弥见得秦柳气喘不止,有些发愣。毕竟在上个月的时候,小沙弥见过秦柳,那时候的秦柳还以襄王之架前来,显是威风凛凛。可今日秦柳可以用“狼狈”二字形容。 在愣过半分之后,小沙弥双手合十,向着秦柳行上僧礼,问言道:“王爷可是来找主持方丈?” 秦柳点了点头,没有开口说话,眼下不是多礼的时候,秦柳总是会忍不住去看看天边最后的晚霞,以至于小沙弥向他行僧礼时候,秦柳便没有在意。 小沙弥就好像懂得秦柳一样,也不再多问,转身进到屋内禅房。 只不过,小沙弥便不懂秦柳内心的焦急,他只是知道,襄王爷是先帝之子,而和信大师作为先帝好友,却并不喜欢襄王爷。 究其原因,还懒秦柳之前的小襄王太不懂事,曾是当面侮辱和信是秃头老怪,不值得尊拜。 这事秦柳无从得知,在上一次拜见和信大师的时候,秦柳也感觉不出和信对自己有过偏见。这也不奇怪,毕竟典国寺是作为大越国寺,而和信也身居国师之位,算是半个朝野中人,自然通晓权谋之论。 对于襄王如今到底算是储君,还是废王,和信的态度一直保持在中立位置上。比起满朝文武急急忙忙避开秦柳,深怕被染上“秦柳同党”罪名想比,和信有着“出家人”的优势,可以静观其变,不急着排斥秦柳。 但这不代表着和信能想秦柳想想中的那么容易接近。莫说是《洛刹心经》,现在是要让和信对秦柳掏出一颗真心都是不可能的事情。而这一点,秦柳预料不到。 和信从禅房来到来到秦柳面前,表情如同标志符号,没有值得评论的地方。只是他在看见秦柳焦急表情时候,心中已有几分盘算。 若是秦柳只是来拜见和信,和信自然能拿出一本佛相来面对,可现在很明显,秦柳是有求于和信,那和信的态度就不一样了。 “想必王爷是为《洛刹心经》而来吧!”和信上前,省去了双手合十的僧礼,直接开门见山道。 秦柳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但秦柳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一本心经,同时也是在意着金光塔中的沁公主。 秦柳言道:“小王冒昧了,却是是为《洛刹心经》而来,但还有一不情之请,还望方丈大师能开启金光塔,小王有急事需上得金光塔。” 秦柳说得没有意思避讳,就好像和信是族中长辈,没有必要再多客气一样。 可无奈人心隔了肚皮,秦柳也是先入为主的以为和信与先帝关系密切,就能与他自己也密切,却不知和信在听完秦柳所说之后,心中暗是不悦到了极点。 和信言道:“金光塔?王爷要上金光塔是所谓何事?” “大师,眼下小王无法解释,但请大师相信,本王此举,意在拯救苍生。” 秦柳知道和信会问他为什么要上金光塔,早就准备好了台词准备。至此秦柳还没有注意到和信表情的微妙,继续言说着:“不多时,就让小王进去看一眼。” 第九十章 与利益挂钩的人 秦柳想过很多,其中自然也猜想过此局会不会只是一记烟雾弹。杨峰说沁公主此时就在金光塔内,而且刺客也在金光塔中等待赌局的结束,秦柳是期待这一切都是杨峰瞎编的谎言,危言耸听罢了。 现在金光塔就在秦柳眼前,距离如此近,自然是勾起秦柳想验证一下期待是否实现的可能。他对和信说得平静,可脚步明显是有想向金光塔靠近。 这种感觉就好像你对绝对信任的人说话,相信他一定不会让自己失望,才会在他做出回答之前,自己就百分百相信他能不让自己失望一样。 然,和信根本不打算满足秦柳的要求,只见他口中念叨一句“阿弥陀佛”而后露出了客套的笑容。 和信言:“王爷难道是还未成长吗?” “额?”秦柳被和信这句话问糊涂了。秦柳不知道曾经的小襄王对和信做过什么,满是以为和信会念及与先帝的感情,眷顾他这位遗孤。 和信继续言道:“如今王爷也有十四岁了,过上年头,就是十五岁,若是先帝爷驾崩时候将皇位交于王爷,那王爷可就在一年多时候,年满十六时亲政。” 和信说着与现在毫无关系的话语,听得秦柳一头雾水,可很快,秦柳就闻出了和信话中的臭味! 再往下看,和信的神情已没有了半分慈眉善目,连伪装都省了下来,和信言道:“现在贫僧是要庆幸先帝爷明见,将皇位禅让于西疆怀王,否则,天下交在了王爷手里,可就生灵涂炭了。” “和信大师何出此言?”秦柳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或者说,是不相信了自己的认知。 前世商谍,什么样的角色没有见识过,可在和信身上,秦柳真的没有看出过半分不对劲的对方,可现在再看和信,那分明就是一张丑恶的嘴脸,与满朝攀附新帝,贪生怕死,贪图富贵的百官没有两样。 秦柳皱起眉头,再想说话却是张开嘴巴就觉得恶心。 反倒是和信可以开怀笑上一声,言说道:“阿弥陀佛,虽说贫僧不问凡间事,可天下兴亡,我佛不可不念,王爷还是再成长些年月,再来开启金光塔吧。” 说罢,和信就已准备要回去他的禅房。秦柳此下已深陷迷茫,他不知道和信的身份除了是典国寺的方丈主持以外,同时也是金光塔的守塔人。古传言下,说是金光塔下埋有大越皇族龙脉,视为至宝之地,只有皇帝亲令,或是维护塔中建体才会开启金光塔。 换句话说,如果秦柳一声令下,和信就打开了金光塔,那不就是在某种程度上承认了秦柳是正统帝位既得者。和信算得半身朝野,通晓权谋之道,怎可能为秦柳开启金光塔,得罪当今皇帝秦景呢。 “方丈,你已站在了秦景皇帝一边?”秦柳不懂和信心中思绪,但看和信的嘴脸,便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和信听得秦柳所闻,稍是停下了离开的脚步,但和信没有回头,用低调的傲慢回应着秦柳道:“贫僧乃出家之人,何须站立谁人一边?倒是王爷您今日匆忙而来,既想要《洛刹心经》取悦圣上,又要僭越开启金光塔,实在是贪得无厌。” “好一句贪得无厌。”秦柳自此看清了,顿时间改变了他原本算有几分恭敬的态度。 向来讲究“先礼后兵”的秦柳现在已是“礼”的够充分,那接下来就该是“兵”法来对质。 秦柳言道:“方丈若真当是出家之人,就不该藏起《洛刹心经》,更不该将沁公主软禁于金光塔中。” “胡说!”和信转过身,瞪大眼睛盯着秦柳。 对于《洛刹心经》,和信不过是想吊一吊秦景皇帝的胃口,凭着“出家人”和“国师”的双重身份,和信即便在一定程度上怠慢皇帝,也不会引来惩戒的旨意,毕竟全天下人都将典国寺视为的佛门圣地,皇帝若因为一本心经就惩罚了和信,那不就相当于接下了“暴君”之名。 而且,和信本就打算在皇族年岁酒宴之时,将《洛刹心经》奉于秦景皇帝,以得来年新皇帝年号甄选大席。他处心积虑为自己的美名,又怎么可能让秦柳得了心经去讨好新皇帝。 但现在和信是听着秦柳诬陷他软禁了沁公主,那情况就不一样了。哪怕典国寺再是佛门圣地,一旦传出软禁幼女之事,那朝廷要查,要追究惩罚,都有了顺理成章的名义。 故此,和信免不了要暴怒起表情,竖起手指指向秦柳,质问道:“王爷说出此话,可得有证据,侮我佛门,必是要下得万凶劫数。” “和信,你与杨峰是什么关系?杨峰亲口承认了沁公主就被捆绑在金光塔中,你还想抵赖吗?”秦柳才懒得理会和信无礼的指手动作,他淡言道:“小王念及和信大师与父皇关系,才是在第一时间赶来典国寺一探究竟,现在皇上已经是知道了公主被关,正要派兵请来。” 秦柳说得自己好像得知了消息就来通风报信一样,说起来此时秦柳焦急模样,也确实是赶了不少的路。但和信始终不能相信秦柳所言,可心中说是毫无担心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昨夜金光塔确实有所动静,典国寺中有不少僧人都来通报过和信,只是僧人们进到塔中查看,并未发现异常,而和信也本就无心理会那陈旧的金光塔,只当是鼠类做动,不当一回正事。 现在听着秦柳言辞凿凿,和信难免心虚,可他仍是不能相信沁公主此刻会被捆绑于塔中。 “王爷莫要再使激法,金光塔乃龙脉所在,没有圣上旨意,是绝对无人敢靠近......” “若是有人要造反,还何须顾虑有没有三皇叔的旨意。” 秦柳打断和信所言,并特别用上了“三皇叔”的称呼以拉近他与皇帝之间的距离。只是和信也算见识过风浪,自然不会被秦柳简单的言语所蒙蔽,但秦柳的“三皇叔”之称,还是让和信潜意识中对秦柳有几分顾忌。 而此时,一声不悦之音传入秦柳与和信的耳膜,更让和信顾虑加重万分。 怀王沉重的步伐靠近到和信禅房前,言道:“臭和尚,你敢软禁我妹妹!” 第九十一章 刺眼血迹 怀王突然的现身,可谓惊雷乍现,和信下意识惶恐,秦柳也是瞪目惊慌,在来不及做更多的思考之下,秦柳的视线立即扫视在禅房前小院的一砖一瓦,欲望能看破那墙体背后,或是绿荫丛中是否会有窥视的眼睛。 秦柳的表现引得怀王侧目,在脚步迈到秦柳身前的时候,怀王质问一句:“你为什么不把事情跟我说,你想做什么?” 听得出怀王已是知晓了所有的事情。 怀王本是以为宁湘安排他跟随秦柳一路是为了保护秦柳,免得秦柳有想不开的举动,现在怀王算是明白了,宁湘是知道秦柳今日的行程,也知道杨峰正在设计对付秦柳。 怀王不是喜悦,心中复杂到了极点,毕竟怀王与杨峰关系算做师徒,杨峰也教会了怀王不少。从西疆军营开始,杨峰就是秦景的主要军师。从西疆到浩宁,篡夺皇位的每一步骤上都杨峰的身影。 怀王是知道杨峰对他的意义,可以不夸张地说,杨峰就是缔造了秦景称帝,怀王成就储君之位的圣者。这样的人物,怀王一直在卖乖讨好,而现在突然降下的事实是,杨峰有灭绝秦氏皇族的野心。 真是命里愚弄,人心多春秋。怀王质问秦柳为何早些将杨峰所行告诉他,但语气并没有责备,只是不高兴。 秦柳在扫视过周遭一切动静之后,心里的担忧之情仍是不得安静。没有去看怀王,嘴上随意道出:“有些事情你没必要知道。” “什么叫我没必要知道?难道我不是皇族,难道杨峰想要灭族的名单里没有我的名字?”怀王说得激动了。只是秦柳不惜那个解释,迈开脚步,秦柳顾不得和信反对,或是刺客有所动作,开始直步向着金光塔前行。 怀王的出现已经破坏了杨峰的赌局,眼下有顾虑已是多余。秦柳向着金光塔而去,和信和怀王也不迟钝,赶忙上跟了上来。 和信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只看秦柳在怀王面前高规格的姿态,心中不免紧张。 看得出怀王在襄王面前是有低一等,至少在秦柳甩下脸色,自顾自地向金光塔而去时,怀王的姿态只能是像一个跟班。和信见此,有些后悔在秦柳面前摆弄了,想来秦柳不会再有登上帝位的机会,可怀王却是定要坐上九五之尊,到时候秦柳的身份绝对不可与如今而语。 和信快上几步走到秦柳身边,有些试探些的问了一问:“王爷先前所说,沁公主在金光塔内之言是为惊吓贫僧,还是确有其事?” “事实。”秦柳回答的迅速,就像早是准备好了答案等着和信来问。若不是现在急于确认沁公主是否真在塔中,秦柳很想就此地羞辱和信一番。 人是最怕骄傲的动物,越骄傲就越怕失去骄傲的资本。和信是典国寺大师,他的威望无以复加。但他还有贪念,试图将威望凌驾于皇权之上,可这本就是悖论,无论宗教威望如何,只有当权者重视,他才算是正宗,反之,则为邪教。 想必和信的内心深处是懂得这个道理,可他还是骄傲了,秦柳此下冷眼对待他,就是让他知道,他的骄傲在权利面前,微乎其微,不值一提。 就想此时此刻,和信在听见秦柳确定沁公主就在金光塔中时,隐隐颤抖的情绪暴露成了彻底,浑身上下都快僵硬到走不了路,赶忙双手合十,怯怯道出:“阿弥陀佛,贫僧绝是不知此事,还望王爷明察。” “和信,你现在说再多都是多余,还是闭嘴吧。” 秦柳不理会和信的哀求,脚步越来越快,心中的不安也越来越浓。走登上金光塔之后,典国寺的僧人几乎是要把金光塔翻过来找寻,可就是没有找到沁公主的身影。 但这一点也不知道和信高兴,因为塔中已发现了血迹,一滩干裂成黑红色的血泥子刺目众人,尤其是怀王,世间恐难寻得词汇来形容此刻怀王的心情。 失去亲妹的悲痛无需多说,而杀害亲妹的凶人是他满以为值得信任的杨峰。怀王转过身,没有人知道他是不是留下过泪水,只知道他的脚步迅速,是要回去皇宫告知秦景皇帝。 秦柳见得血迹,叹息之下只能摇头,他知道死亡游戏已经开启,杨峰以性命做局,确实不是小孩过家家,说说而已。在见得怀王转身离开时候,秦柳冷言命令和信,要和信派武僧保护怀王。 “和信,本王知道人不是你杀,你无需害怕。”秦柳见和信如死灰一般的脸色,知道老和尚是害怕“刺杀公主”的罪名扣在他的头上,同时也有担心和信是否会心急之下失了理智,欲将秦柳与怀王杀人灭口。 虽然这种概率很小,可此时的秦柳何尝不是惊弓之鸟。 皇权时代本就是残酷与血腥,是秦柳一直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现在面对沁公主的血迹,秦柳便是知道今年这最后的皇族年岁酒宴,他是无缘了。 在要求和信派武僧保护怀王之后,秦柳要求所有僧人离开金光塔,同时他自己也要进入到逃亡的状态中。就在秦柳的脚步刚要踏下典国寺的阶梯,一列列的铠甲精兵已从阶梯最下方涌上高层。 秦柳无奈,只能是心呼一声:“动作可真快。” 精兵涌到秦柳面前,不由分说地将秦柳扣住。而此时秦柳听见怀王的声音,怀王在为秦柳辩解。 可领兵的将士全然不理会怀王的言语,只有冷冷一声道出:“皇上有旨,罢黜秦柳公爵襄王位,打入天罪牢,待三司会审......” 秦柳没有反抗,在听见精兵道出“天罪牢”三个字的时候,秦柳已是肯定了赌局的最后是惨败。早有听闻“天罪牢”不同于普通牢房,不是因为它所关押的罪犯更为高级,而是因它专用于关押太监宫女。 太监宫女久居深宫,难免有人性所需,他们的行事若是败露,则是会被关进天罪牢。换句话说,天罪牢是肮脏之地,受世人唾弃,秦景皇帝要将秦柳送进天罪牢,恐怕不仅仅是因失女的痛恨,更多的还是为趁此一事,毁坏秦柳的名声。 第九十二章 一切好在预料中 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造反也需要出师有名,而毁掉先帝的遗子,自然也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秦柳若是被大罪天牢,世人倒还有猜测秦柳是否被冤枉,是否遭遇政权迫害,可一旦秦柳是进了天罪牢,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自古不以成败论英雄,英雄本就是文笔之下的产物,越是可歌可泣,也是永记于人心。秦景是深通此道,才将秦柳送进天罪牢。 那种污脏之地是世人唾弃,也是文人不耻于书写的禁地。秦柳进了哪里,等同于进入到另一个世界。这一点毫无夸张,就从当下怀王听见“天罪牢”三个字时的表情上就可以清晰得见。 怀王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父皇下达的旨意,还想为秦柳辩解,可精兵已是不再顾忌怀王帝之亲子的身份。因为这些精兵都是来自于大内禁军,只属于皇帝私人,即便怀王在实际意义上是未来储君,可在他真正坐上帝位之前,这些禁军是不会将他放在眼里。 领头的禁军扣上秦柳,转身准备带着秦柳回去皇宫,怀王当然知道秦柳一旦入宫,结果会是何等的凶境。 “本王说了,此时与襄王爷毫无关系,是杨峰那狗东西杀了本王的妹妹,沁公主!” 怀王挺起胸膛,一副“想带走秦柳就踩着我尸体过去的气势”,可禁军不会被小小年纪的怀王所震慑,领头的禁军更是直接上去,抬起大手掌,直接将怀王推开。 领头言道:“殿下若是再有阻挡之意,便是抗旨。” “放肆!”怀王这辈子,除了被秦柳欺负过几回以外,何时被人这般藐视过。而且,眼前藐视怀王的还是区区禁军小班队,算他官衔,撑到死也就从六品武卫,居然也敢直推帝之亲子。 怀王站起身,倔强起脾气,再一次阻挡,并冷言道:“本王就是抗旨了,尔等是敢连本王一块抓了不成!” “殿下若是执意如此,那就莫怪小的不敬。”领头说罢,几个禁军已挪动了身子,恶狠地向着怀王而来。 秦柳知道怀王有心要佑他,可怀王此下的举动实在不明知。 想想为人父母,听得女儿遇害的消息,定是悲痛万分,失了理智。所以秦景此下莫说是将秦柳关进天罪牢,哪怕是就地格杀勿论也不奇怪。 所以,秦柳此刻还得是庆幸秦景皇帝足够虚伪,甚至在失女之痛时候,还能理智的做出“天罪牢”的英明绝判。 秦柳开口对怀王言道:“秦晨,你退下吧,既然三皇叔要将我关进天罪牢,等待三司会审的话,那我一时半会还死不了,你要是继续闹下去,搞不好就火上浇油,真把我给弄死了。” “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怀王听明白秦柳话中的意思,可怀王并不认同。 怀王是亲眼见识过秦景皇帝在处决罪犯上的残忍手法。在西疆时候,抓得俘虏不是被烹煮致死,就是千刀活剐。 怀王还曾愚蠢的为那些俘虏求过饶,希望让俘虏死得干脆,免受非人折磨。却没想秦景认为怀王心慈手软,又妇人之仁,便将十个俘虏送到怀王面前,让怀王亲手将他们挖心掏肺。 那一幕的血腥此时在怀王的脑海里浮现,怀王根本想不起自己当时是如何将俘虏的心肝挖出体外,但他记得自己整整哭了一夜。 “秦柳,我求你,你绝不能认罪,否则......”怀王说不下去,此刻骄傲的皇子已动了伤悲之情,眼眶中积满泪水,看着秦柳最终还是被禁军带向了皇宫。 而此刻皇宫门外,杨峰正以平和的姿态等待着秦柳的到来。 没错,杨峰没有死,他不可能以死做局,这一切都不过是要迷惑秦柳的逻辑能力,随意用上一个易容者,就足够跳出秦柳的思绪。 也是幸得秦柳足够聪明,一场骗局顶多骗过秦柳一次。当秦柳在皇宫门前见得杨峰时候,秦柳没有惊讶,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因为杨峰还活着,以为着秦柳此前设想的每一节都符合在逻辑思维的范畴内,这样一来,秦柳就算是全然明白了。 杨峰上前,他在意秦柳的每一个表情,就如眼下杨峰看出秦柳神态平静自然,暗暗扬上了嘴角,言道:“殿下莫要高兴,此局老奴让殿下看破,便是要殿下死。” 杨峰毫无避讳,皇宫门前不仅有侍卫、有宫女和太监,还有押送着秦柳,只属于皇帝的禁军。 秦柳不甘势弱,也是笑言着道出:“杨上侍真是个完美的对手,但游戏不是才开始吗?杨上侍真舍得秦柳死去?” 秦柳一旦整理出杨峰的所有计策的逻辑,那就断定了杨峰布局深有用意。毕竟,沁公主是真的死了,哪怕不死,也绝无可能再活着出现在秦景皇帝面前。 杨峰已经做到了这一步,难道就只是为了绊倒一个失势的襄王? 生意人为钱还需精打细算,算出每一份得失,何况是杨峰之流,依靠权谋,随时以命做赌的奴才了。 杀公主是死罪,彻底的死罪,杨峰为了什么而冒如此大罪要绊倒秦柳,这不是明摆着赔本的为秦景皇帝做嫁衣!所以秦柳坚信,杨峰的背后还有更多的阴谋,而阴谋的目的或许就如同假杨峰所说,是为灭绝秦氏皇族。 秦柳道出:“杨上侍可有想过,秦氏灭了,谁人做皇帝?” 站在皇宫门前,秦柳大逆直言,与杨峰一样不再庇护,就让身边这些侍卫宫女太监和禁军都听得清楚。 杨峰摇摇头,嘴上不时发出嫌弃的“吱吱”声,言道:“殿下可真是想太多了,秦氏乃皇族,怎么可能灭了呢。”杨峰言语之中好似在反驳秦柳,可他下一句话,却是将音色提高到了慎人的地步。 杨峰言:“不是还有那些刚出生的小皇子、小王爷们吗!随意留一个,不就有皇帝了吗?” “好想法!”秦柳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想古时东汉王朝末,不就是小皇帝坐龙椅,宦官****,想来杨峰的想法与那些大宦官也没什么区别。 于是乎,秦柳问道:“那杨上侍为何不考虑一下,本王或许能是一个好皇帝呢?” 第九十三章 不可言喻的爱慕 杨峰是算到了所有细节,连同秦柳会在看见金光塔中沁公主的血迹之后,会举双手投降都预料到了,可唯独是没有想过,秦柳居然主动提求扶他做皇帝。 秦柳一直以来的动静都很细微,没有做争夺皇位上有过明显的动作。当然,这也是形势所迫,秦柳深知秦晨皇帝的忌讳,自然不会表现出自己的欲望。 秦柳来自科技时代,对于皇帝位置,他的想法不多,可说欲望没有驱使他向着皇位靠近是不可能的。就像最初进入金顶大殿时候,秦柳在心中所暗叹过的一样,龙椅是有魔法,谁坐谁疯狂。 而现在秦柳没有坐上龙椅,但来自龙椅的魔法也时时影响着秦柳。 只是在杨峰的眼里,秦柳的核心目标应该是淮北之地,至少从局势来讲,秦景在皇位上是坐得安稳,只要他没有禅让的意思,那秦柳就只能通过淮北的军士来争夺皇位。 可现在秦柳嘴上说得干脆,从秦柳的眼神中,杨峰还能看得出秦柳对杨峰的信任。就好像认可杨峰才是主宰者的身份一样,秦柳此下的表情,是坚定认为杨峰能帮他夺得皇位。 杨峰下意识愣了一神,毕竟杨峰也是血肉之人,他在面对预料之外事情时,免不了要谨慎几分。 只是杨峰背后的那扇皇宫大门在杨峰心中如同自家的家门一样,他还需要顾虑什么?禁卫军、侍卫、宫女、太监几乎都是杨峰的爪牙,以及镇守三十六域的掌兵大将之中,超过半数都以杨峰马首是瞻。 换句话说,杨峰手中已是掌握了大半个大越国的江山。这都是苦心经营数十载,推翻秦柳生父,扶持秦景当皇帝所累积下来的家产。 所以杨峰觉得没什么可值得谨慎,他只需要像秦柳所期望的那样扮演好主宰者的模样就可以了。 杨峰踱步在秦柳面前走了两个来回,他挺拔的腰板犹如审判生死的命官,他掌握了秦柳的性命,现在是要好好想想,要不要继续陪着秦柳玩下去。 “杨上侍是在考虑本王适不适合做杨上侍的棋子?”秦柳选择毛遂自荐,主动言道:“想必杨上侍也该知道,当今天下的明白人,也就杨上侍与本王俩人而已,难道杨上侍害怕本王做出愚蠢之事?” “殿下言重了。”杨峰抬手打住秦柳的言语,他已经想明白了,秦柳虽不知道信任,但毕竟是秦景心中的一大威胁。留着,比死了好。 毕竟杨峰掌握了半个天下,而另外半个可还在秦景的手里,所以秦景又是杨峰最大的威胁。 相生相克,杨峰得重新想一想计策。若是依照最初的行动,在皇族年岁酒宴上毒死秦氏子孙,那天下是要大乱。 杨峰有把握能控制住大乱之后的天下,也能让自己始终处于不败之地,可这不代表杨峰对此毫无顾忌。 正所谓骄兵必败,杨峰的老谋深算可是将自己的势力算得清清楚楚,莫说现在是掌控半个天下,哪怕三十六域兵权有三十域在杨峰手里,杨峰也得谨慎。 现在杨峰再看秦柳,心情可就不一样了。一开始认为秦柳的聪明是阻碍他灭杀秦氏的障碍,而现在看看,秦柳与杨峰何尝又不是站在统一战线上呢。 他们都想秦景皇帝死,都想控制整个天下。 而现在皇宫门前的对视,又似乎是在商议着如何控制得这个秦景皇帝的天下。 然,就在杨峰的思绪勾勒出千万条逻辑链条之时,秦柳却又话锋转向,嘲讽言语道:“杨上侍恨秦氏,想必与父皇弃你有关,你对父皇可是又爱又恨,否则,你如何能对秦景和整个皇族都恨呢?” 此言出口,在旁禁军侍卫,以及太监宫女或是听不懂,但杨峰可是瞪大了眼睛。 这是杨峰内心深处绝不可被提及的痛楚,有时是连杨峰本人都快遗忘的悲伤。而此时秦柳说得轻松,丝毫不将此做为大事来看待,实在叫杨峰难以抑制内心的惊恐。 这也是幸亏了秦柳来自科技时代,开放的思想早就不认为感情之事只属于男女相互的事情。男与男若有情,若有伤,又有何不可为此因爱生恨。 秦柳一开始是想不明白杨峰为何要对秦氏做得如此丧心病狂。更不理解杨峰明明占有大势,却仍在每一步上做得小心翼翼。 或者说,秦柳是认为杨峰太像一个贪玩的孩子,在构建他心中的童话故事。 只是这个童话血腥味太浓,让常人不愿多接触,可一旦接触到底,似乎也就进入到了杨峰的内心世界。 “杨上侍,本王或许是你最讨厌的女人所生之子,可也是先帝的亲子。”秦柳强调自己的身份,试图以此来改变杨峰扭曲心灵下的屠刀所向。 杨峰此刻已无心去理会秦柳的强调,他还没有从秦柳揭露他心中暗恋的事情中缓过神来,等杨峰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僵硬太久的时候,秦柳已是在微笑。 “你笑什么?”杨峰有些心虚了,毕竟他对先帝的爱慕之情放在当下的皇权时代,实在令人不齿,也易令人嘲笑。 秦柳摇摇头,说:“只是想到了杨上侍曾经伺候过我父皇,而杨上侍至今也还念叨着父皇,想必那一段有过的温馨时刻,是杨上侍此生最珍贵的记忆。” “闭嘴!”杨峰没有在秦柳说话时候呵斥他,而是在秦柳说完全部内容之后的几秒钟时间里,才反应过来。 这说明秦柳的计策成功了,杨峰的思绪几次沉浸在过去先帝还在世时候的回忆中。 杨峰是恨先帝,但更恨逼死先帝,并篡夺了先帝江山的秦景皇帝。也是因此,他逐步扩散了他的怨恨,直到此刻,他已将整个秦氏皇族都恨在了心里,包括秦柳。 只是秦柳看穿了杨峰,便在亦正亦邪地表现着他能理解杨峰,懂得杨峰。 杨峰看着秦柳的脸孔,脑海里不由地浮现着先帝爷的神情,此时杨峰已心软,他决定要改变策略,但归根到底的目标,仍是灭杀秦氏。 第九十四章 污脏之地 寒夜降临,雪粒漫天飘落,皇宫门前的禁军侍卫都已经等得不耐烦,可没有杨峰确定命令,他们仍要陪着杨峰和秦柳,听着他们说着一些,世人不可理解的言语。 杨峰就像做下了沉重的选择,在令人难以察觉之下,轻叹一声气息,言说道:“将襄王爷关入天罪牢,待三司会审吧。” “是!”禁军领命,在铠甲碰撞的“咔咔”声中,将秦柳的身影带出了杨峰的视线范围。 秦柳此时已轻松许多,内心的喜悦是胜利者的喜悦。杨峰最后的选择显然已不再是为杀死秦柳,或许从一开始,杨峰对秦柳就有既想杀,又不舍的情节。 这一点从马家村事件上可以清晰看出。 杨峰有很多次机会对秦柳下手,可他始终没有狠得下心,而这一次杨峰也是一样,将秦柳送进天罪牢也可看做为一种保护,毕竟已算活罪难逃,在没有确凿证据证明秦柳杀害沁公主的条件下,秦柳待在天罪牢,是能在一点程度上缓解秦景失女的悲痛。 在迈进天罪牢的第一刻时间,秦柳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成天罪牢是世间最污脏之地。 太监宫女在被严刑拷打之后,浑身挂满鞭痕,衣不遮体,也不分隔男女牢房,就像待宰猪羊,一滩滩地困在阴森潮湿的黑屋之中。 秦柳迈步,可落脚点该在哪里? 秦柳真心认为自己是见识过恶心,可心理对天罪牢还是措不及防,尤其是嗅得一股浓烈的酸臭之时,腹中那点残羹险些就全都吐了出来。 禁军见秦柳站在天罪牢前不肯迈进,粗鲁之下狠狠推了秦柳一把。而此下秦柳是已抬起单脚,被禁军这一推,毫无招架地摔了个正好。 天罪牢中被关禁的太监宫女本不想理会新人的加入,可在秦柳摔得之时,太监宫女们注意到了禁军的身影。 身居皇宫,太监们自然是知道禁军的身份特别,一般太监犯事,也就是被另一群太监押进天罪牢,而秦柳的身后站着的是禁军,这说明秦柳的身份特殊,太监们不禁猜想,难道是“大太监”一级的人物也偷了荤? 可再看看秦柳的样貌,十来岁的俊美模样,怎么想都不可能是大太监级别,想来或是那位娘娘的小面首,叫人揭发了出来。 禁军关闭了天罪牢的大门,秦柳想来自己已经是躺进了污脏之地,也就别挣扎太多了。只是此时他身下的稻草席子算是干净,那就向野狼占据地盘势力一样,收好这稍是干净的一席之地。 “喂,你不是公公?”一个衣不遮体的太监靠近到秦柳身边,同时也把他身上烂疮的恶臭带到秦柳的鼻尖前。 秦柳倒想握住鼻子,但也知道这是不礼貌的举动,更说是,这些臭味终归要习惯,那眼下也就没必要矫情。 撑起腰,秦柳盘腿安坐下来,好一会儿功夫之后,才回答了那太监,言:“自然不是,但或许不用多久,也会是了。” 太监听闻秦柳言语谈吐得体,更加确信了秦柳原来是面首的猜想,不禁抿了抿嘴,暗示偷笑一声,而后才安慰道:“人间之乐总有享受完的时候,虽说你年纪轻轻,但也,差不多了。” 太监之言不算安慰,但至少没有敌意,这让秦柳可以放松一些警惕。当然,秦柳也不需要安慰,因为他不会变成太监,毕竟皇子,就算秦景在丧心病狂,也不可能让秦柳做了太监。 秦柳之所以说自己可能会变成太监,无法是运用了攻心的伎俩,至少能在潜意识中,拉近天罪牢中关押之人的距离。 可秦柳也不是所有事情都预料的准了。 面前的太监对秦柳是没有敌意,甚至在知道秦柳即将变成太监时候,眼珠子不由地往秦柳裤裆下望了一眼,心中稍有一丝可惜。可同在天罪牢这间“猪圈”的宫女们可就不耐性子了。 她们本就应龌龊之事被关进这样,也是知道这“猪圈”多活一天是一天,少活一天也没差别。于是乎,纷纷涌了上来,挤到秦柳面前。 昏暗的牢房之中,秦柳可以看见她们形象的丑陋,不是指外貌,而是指整体为人的态度。很明显,这些宫女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原始的动物,即便寸布遮羞,也不影响她们贪婪之态。 秦柳下意识向后挪动了半分,好在心里有定数,撑在稻草席上的手掌坚挺而立,没有让他胆怯的姿态被饥饿的宫女看出来。 “小兄弟,你伺候过哪一位娘娘?”一个年纪不下三十的宫女把脸贴到的秦柳身前,秦柳撇过头,故意是不去理会她,反倒将目光锁定在了一个年轻的宫女身上。 此举意图明显,老宫女一看,不高兴了,言说道:“都快变太监了,还想挑三拣四,有得吃就不错了,以后可是想吃都没得吃了,还不赶紧享受享受。” “呦,这话说的,现在不是还有的挑吗。”此时说话的便是被秦柳注视的年轻宫女。 秦柳的计策算得成功,无论在哪一个时代,女人的嫉妒心都是旺盛,俩宫女从斗斗嘴到人生攻击,甚至还影响到了她们各自的配偶太监。 毕竟天罪牢的惯例都是一来就是一双,宫女与太监都是成双成对而来,他们虽不是夫妻之名,但也有这么一层含义。就如眼下,老宫女指了指年轻宫女的配合,恶语到处:“也不看看你都不挑食,这样的皮包骨哪怕有小玩意儿,老娘都不稀罕。” “你这话太过分了。”那瘦弱的太监被老宫女这一嘲讽,有些不悦了,站起身便是要和老宫女掐架,可老宫女也有她的配合,一个肥胖的太监站了起来。 秦柳看着他们,越发是知道什么叫世间最污脏。真是人活到这份上,尊严已毁,人格已灭,究竟为什么还要苟且偷生。 秦柳忍不得,开口言问道:“你们就没想过从这里逃出去,堂堂正正为人吗?” 话语一出,天罪牢内安静了。过去半刻,才是听见有人暗暗发出偷笑的声音。 第九十五章 昔日毒害之事 确实该偷笑,莫说是这些心智残缺的太监宫女,就连秦柳自己在问完话之后,也有点嘲笑了自己的天真。 准确的说,秦柳是嘲笑了自己的不要脸。 秦柳当然不认为这些太监宫女还有堂堂正正做人的机会,他这样问,就是为了让他们笑一笑。他们越是看轻秦柳,就越不会伤害秦柳。这其中的原理从瘦弱太监和肥胖太监身上就可以看得出来。 争强好胜,领土意识,都是原始生物的本能,此处天罪牢,就是皇权时代下的原始领域。 秦柳蜷缩在“干净”的一席地上,显露出一丝惧怕,老宫女见了见,没趣地道出:“真是个小鬼头。” 老宫女经过了年轻宫女的撕必,此下已没有那方面的兴趣,她安抚下肥胖的太监,回到了他们原本的位置上。 这下秦柳算是安全了几分,一摊子人就这样烂在天罪牢中,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而活着。但秦柳的心里是知道,明日破晓之前,自己就该是要离开这间牢房了。 想必此时此刻,怀王已是进入了内文殿与秦景皇帝对质典国寺所发生的事情。 秦柳想想,怀王能以什么理由来说明秦柳是无辜? 他只能说是杨峰在背后捣的鬼,甚至,他还会指出杨峰在白鹤楼邀见过秦柳,便设计陷害。 而真正的杨峰明明就在秦景身边一步都未有离开过,所以怀王的言辞是苍白的,不可能得到秦景皇帝的信任,自然也就说服不了秦景皇帝。 但,现在的杨峰已是别样的心态,他一开始设计,是要让怀王连解释的余地都没有,而现在杨峰也是不想再让秦柳被关禁在天罪牢中,只是放了秦柳,杨峰一时半会也拿不准秦柳的脉搏,所以,秦柳想来想去,杨峰之后最有可能的安排,应当是樱淑。 秦柳这样思考着,将逻辑链条一环环扣上,很快耳边就听见了动静。 是微弱的惨叫声,应当是有人被捂住了嘴巴,然后被杀死。 杨峰开始行动了,比起怀王费解心神去劝说秦景皇帝,还不如是简单粗暴的劫狱来得干脆。 秦柳平静盘腿坐定,待天罪牢的牢门被打开之时,樱淑的身影完全在秦柳的预料之中,她带着几名黑衣人,手握血刀,见入到天罪牢中。 樱淑在踏进天罪牢的第一刻反应与秦柳一样,恶心加恶心,不可思议地看着秦柳居然能安定地坐在里面不露喜怒。 樱淑言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走啊。” 说话时候的樱淑是握住了鼻子,可见她十分嫌弃天罪牢中的恶臭。秦柳抬起头,平静地望了樱淑一眼,然后在看看樱淑身后的黑衣人。 樱淑是一个傀儡,所以她身后的黑衣人自然就是杨峰所安排的刺客。 秦柳看着他们,若有所思,随后才开口言道:“是去淮北还是去九水盟?” 这话不问樱淑,因为樱淑什么都不会知道,而那刺客在面对秦柳发问,也有些茫然。看得出秦柳此刻姿态的意思,是不回答他,他就不会起身离开。 刺客们也想了一想,才回答言道:“干爹爹没有吩咐,只说将襄王爷带去安全之地。” “安全......” 秦柳冷笑一声,所谓安全之地就是秦柳安全,杨峰也能控制得了的地方。看样子是去九水盟了,秦柳不是满意但也总比天罪牢的好。 而此时天罪牢内的那群太监宫女也是目瞪口呆,他们或许是在天罪牢中待了太久,已经绝望,知道不会有人来释放他们,所以在樱淑打破牢房门时,他们的表现异常平静,丝毫不认为这是来救他们的。 可现在听见刺客提到秦柳的是襄王爷的身份时,他们的眼光顿时变得异样。 之前那老宫女立即爬到秦柳身边,一边爬着,一边惊慌地问着:“襄王爷,您是啸珂皇后的亲子,襄王爷殿下?” 秦柳下意识回头,他本是戒备,谁也不知道这老宫女爬行而来是有何居心。 更何况天罪牢里早就没有正常人,在秦柳看来,他们都是精神异常,心病极重的隔绝人。但老宫女在爬行时候问得问题却是与众不同,她不是问秦柳是不是先帝遗子,而是问,啸珂皇后! 秦柳沉重地看了一样老宫女,她会这样问,说明她与啸珂皇后相识,或许是伺候过啸珂皇后。 “是!难道你与母亲有关?”秦柳问得。 “殿下......殿下......”老宫女爬到秦柳身前,以绝对标准的跪姿,在秦柳面前狠狠地磕了几个头,而后天罪牢内的其他太监宫女也一样磕响了额头。 “原来殿下还活着,原来殿下还活着。”老宫女说话情绪已是激动非常,秦柳有些弄不明白了,小襄王不是一直都活得挺好,怎么就让这些太监宫女这么激动了。 “本王为什么不能还活着?难道你们在进天罪牢之前,是以为本王已经死了?”秦柳问道,同时耳朵已经是竖起,深怕错过宫女口中的重要情报。 “难道殿下不记得了?”宫女被秦柳一问,不免懵住,似乎秦柳忘记她口中说得事情,是很值得吃惊的事情。 秦柳当然不记得,他对大越国的记忆仅仅只有两个多月的事情,而这些宫女太监在天罪牢,至少也是待过两年以上。 老宫女想了一想,哀叹一声,言说道:“也是啊,殿下当时还小,十岁年纪是记不得太多了。”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那年,啸珂猛河进京面圣,而先帝爷龙体已无康健,便是有打算将殿下交于啸珂猛河,带去淮北帝都。那曾料想,啸珂猛河身为啸珂皇后的胞弟,竟与那秦景贼子合谋。” 老宫女说到这里,眼泪就不禁流了下来,她哽咽地继续说道:“啸珂猛河是怕殿下到了淮北帝都,夺了他淮北王的位子,所以,他趁着先帝卧病在床时刻,下毒毒害殿下。” “那是奴婢与另外七名姐妹发现此事,急忙将殿下送去了陈庆隆大人的府上,之后......之后奴婢害怕,故此与......” 说着话,老宫女看了一眼肥胖的太监。 第九十六章 越狱的罪名 秦柳知道了,老宫女不是他所想象的那么饥渴,她也是一个“演员”,以此等行为被关进天罪牢,躲过了死劫。 老宫女继续道:“可怜奴婢那七位姐妹,她们都......” “你们把本王送去了陈庆隆府上?”秦柳疑问,在他印象里,陈庆隆可是秦景皇帝的心腹,若是当时中毒的小襄王被送去陈庆隆那,怎还有性命活到现在。 “是!”老宫女回答地肯定,言道:“当时奴婢心急,本想去太医院寻太医来为殿下救治,而在半路时候碰上了陈庆隆大人,他见奴婢心慌,并询问了奴婢,奴婢当时害怕极了,并将实情告诉了陈大人。” “陈大人听完,便让奴婢将殿下送往他的府上,奴婢当时心想,陈庆隆大人是天子门生,又深受先帝爷恩慈,所以就信了陈大人的安排。” 老宫女将当时事态说得七八分明白,秦柳听得惊心,却也是怪了自己愚蠢之际。 本以为淮北之地是安全之地,想不到啸珂猛河这位亲舅舅居然下毒毒害过小襄王,而一直以为是逆臣贼子的陈庆隆,反倒是救过小襄王。 虽然秦柳不知道陈庆隆用了什么方法来救小襄王,只看现在秦柳还活着,就是知道陈庆隆是费了一番苦心。 秦柳站起身来,向老宫女和天罪牢中的其他太监宫女们行上一礼,他们都是在先帝在世时被关进天罪牢,但他们没有怨恨先帝,尤其是老宫女,她的眼泪足以说明她对先帝与啸珂皇后的忠心。 秦柳感激她们,也感激当初将他送去陈庆隆府上的七名宫女。 听得出来,那七名宫女最后都没有活着回来,而先帝爷在位末期,也实际上已没有了掌控大权的能力,陈庆隆在朝中实力明显偏向于秦景的时候,还是选择救治了小襄王,说明他也用了心。 只是眼下......秦柳似乎该明白了,当初自己能从皇宫搬去襄王府居中,貌似也是陈庆隆的提议,他或许不是为了贬低秦柳,而是为了让秦柳离开虎狼之口。 想明白其中,秦柳深深叹了一口气,在离开天罪牢时,思绪已基本想明白了。 所以,当秦柳被此刻和樱淑保护着离开皇宫的前一刻,见到沁公主的车架行过眼前时,秦柳没有再流露吃惊的表情。 不仅仅是杨峰还活着,沁公主也还活着。 区别在于,死的是假杨峰,而活着的是假沁公主。 杨峰已经让真沁公主魂归西天,而为了让皇族年岁酒宴照常进行,杨峰自然不能要安排一个假的沁公主继续扮演在秦景皇帝身边。这样做,不仅仅可以让年岁酒宴照常进行,还能让秦景的身边,多一个刺客。 古时多说伴君如伴虎,那君者何时不是命悬一线。 秦柳在樱淑的陪同下,平静地离开了皇宫,宫门外已经是准备好了车架,但秦柳的脚步却迟迟不肯上车。 樱淑道:“你这一路都不跟我讲话,是恨我?” 樱淑在收到杨峰劫狱命令时,是悲喜交加。她很高兴秦柳没有被杨峰杀死,但也知道自己只要执行了杨峰的命令,就与秦柳彻底站在了对立面的角度上。 虽然之前秦柳就已经说破了樱淑的身份,但始终处理微妙,不算是把敌友关系分得清楚,可现在是明确了,樱淑接受杨峰的命令,而秦柳是被杨峰陷害才被关进天罪牢。 对此,樱淑无法控制内心的负罪感,她望向的秦柳的眼神,是一种害怕失去的无助。 秦柳在这一点上确实疏忽了樱淑的想法。秦柳********只想着杨峰的计划和安排,若不是樱淑提问他是否因此生气,秦柳是真将樱淑归纳成了杨峰派来营救的普通刺客。 听得出樱淑话中的不安,秦柳回应一个微笑。 秦柳言道:“别多想了,我们现在在一条船上。” “一条船?” 樱淑不知道秦柳与杨峰的对话,自然理解不了。秦柳也不用解释,只是淡言一句:“否则,杨峰为什么要劫狱救我。” 呵呵!是啊,为什么要劫狱呢?明明沁公主都安然回宫了。 虽说沁公主是假的,但秦景皇帝毕竟不知道,他会将假的当成真的,那秦柳还有何罪名?明明一切都是误会。 所以,秦柳知道,这一切的安排都是杨峰的精妙算计。 杨峰让沁公主回宫的时间点安排在劫狱的同时,就是要让秦柳明白他的背后的用意。 秦柳此刻越狱罪行已成立,秦景皇帝已是忌讳了秦柳,所以再说什么误会,也都是废话。 比起沁公主被杀,秦景皇帝更加忌讳秦柳手中有私有的势力,而现在很明显了,既然有人不顾安危,进宫劫狱,那就说明秦柳真有私有势力,那秦景皇帝就无需再谈论刺杀沁公主一事是不是误会。 秦柳苦笑,这条贼船已是登了上前,明日之后的命运该如何凶险! “樱淑,我是回不去了,请你帮个忙,回襄王府,让所有人都去清河东端千珏楼,尤其是......春楠。”秦柳安排道。 秦景皇帝一旦得知秦柳背后的私有势力,势必会有欲加之罪附上襄王府,毕竟襄王府是秦柳的根据地,秦景皇帝要剿灭秦柳私势,第一个下手的就是襄王府。 秦柳此时已算安全,整座浩宁城里几乎都在杨峰的控制之中,所以秦柳从皇宫出来,大可以不用像逃犯一样躲藏。但襄王府之人没有人敢说安全,如果让他们知道眼下的局势,胆小的恐怕都会被吓哭。 秦柳吩咐樱淑将襄王府所有人带去千珏楼,打算是引清河离开浩宁城。 然,站在樱淑身后的刺客却言道:“殿下无需担心,襄王府中之人皆可继续留在浩宁城,干爹爹自然是会保护他们安全。” “不行!”秦柳不是不信杨峰的实力,而是知道杨峰想以襄王府中人的性命做人质,尤其是春楠,她无疑是最好的人质。 “殿下,您就别为难下的,赶紧上车吧。”刺客不顾秦柳反对,推上手,将秦柳送上车架。 秦柳知道这是无可抗拒的力量,只能眼神示意樱淑,希望她能解救襄王府中之人。 第九十七章 胜败之势的开端 樱淑倒是也想领悟秦柳的意思,只是无奈此时的襄王府已被禁军团团包围。 这是秦柳没有想过的情况,满以为有怀王在,襄王府至少不会受到刺杀沁公主罪名的波及,而现在看来,杨峰的动作比秦柳所能思考的更快。 襄王府已经被禁军控制,只是怀王一直在阻止秦景皇帝下令处死襄王府中人,才勉强踹息到现在。当然,杨峰本就没有打算对襄王府开刀,所以怀王那没有说服力的说服,才能保得住襄王府。 而这些秦柳都不需要担心,他知道自己只要依从杨峰的安排,襄王府内不会有人受到伤害,只是春楠的情况让秦柳不得不担心,在车架行出浩宁城时,秦柳忍不得撩开车帘,往襄王府方向望了一眼。 “秦柳,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把春楠接到九水盟与你一起。”樱淑对自己无力帮助秦柳感到亏欠,在车架内,她看着秦柳神情的异样,心中隐隐作痛。 从马家村回到襄王府,还以为一切都能平静,想不到风波来得凶猛,一天都不让秦柳喘气。 樱淑看着秦柳的表情,知道秦柳这一回是真的认命了,在聚养堂第一次见到秦柳时,他是何其骄傲的王爷,而现在他是阶下囚,待宰羔羊。 “樱淑,你若算是我的朋友,对我说一句实话。”秦柳的视线依旧望向车架之外,言语透着无助。 只是这种无助就像黎明前的黑暗,不代表着秦柳服输,反倒是表现着秦柳在蓄力。 一开始是想天真了,秦柳承认自己这一局输得很彻底,但从这一步开始,秦柳才算是真正铁下了心,要推翻秦景,要站在大越国的顶峰。 所以,他将视线缓缓收回到车架之内,正视着樱淑,重新问道:“你若是我秦柳的朋友,可否不隐瞒?” “当然!”樱淑的回答很犹豫,迟了半刻时间。 但秦柳知道,这正是樱淑经过了深思熟虑而得出的结果,故此,秦柳满意地点了点头。 樱淑虽是九水盟傀儡,可这傀儡之位也不是任谁都能随便做的。杨峰选择让樱淑做九水盟主,自然与樱淑身世有着莫大关系。 樱淑是克铎氏族的后人,这一点秦柳已经猜想的肯定。所以,秦柳也能想得到,樱淑明明是表现着痛恨杨峰,却又听从于杨峰的原因。 秦柳问道:“你的全名是叫克铎樱淑,你的父亲是克铎回野,你与杨峰之间的关系,应当是他承诺你恢复克铎政权,是与不是?” 樱淑听得秦柳的问话,不禁苦笑一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秦柳继续道:“那你现在帮我,说不定是要害了你,我现在虽答应了杨峰与他同计,但不代表杨峰能百分之百相信我,你与我靠的太近,免不了会遭到怀疑。” “无所谓。” 樱淑这回是回答的干脆了,丝毫没有犹豫。秦柳心内一笑,是彻底相信樱淑会和他站在一起。 樱淑之前犹豫,说明她在权衡得失,她与杨峰有交易,说她全然不顾交易内容,秦柳是不会相信,而现在樱淑已经算明白了利益得失,那她的回答就变得可信。 秦柳心中对樱淑有所感激,同时也酝酿着如何弥补樱淑可能造成的损失,秦柳言道:“你放心,你想要克铎政权重立,或许我能帮你。” “秦柳,我想对你好,不是为了交易,所以你不必勉强。”樱淑对秦柳的弥补之举有点排斥。 说到底,樱淑是害怕秦柳变成另一个杨峰。虽然秦柳不会像杨峰那般丧心病狂,可一旦交易关系成立,那现在所保持的友谊将淡然无存。 樱淑已经想得明白,哪怕自己不能重立克铎政权也无所谓。她要跟随在秦柳这位仁义者的身边,全然无私为他而想。 樱淑道:“无论你信与不信,反正我克铎樱淑就是要陪着你生和死,这跟要不要重立克铎政权没有关系。” “我知道。”秦柳抬起手,打住樱淑的言语。 此时车架已到浩宁城外的清河码头,秦柳要在此换乘前往九水盟。 可此时候,清河码头上早有一人等候多时。 但随车架而来的刺客们看清楚等候者模样之时,无不将手掌贴上腰间佩刀,一股杀意肆虐而起。 “白晨佐!” 刺客惊慌道,立即将车架停下,警惕着白晨佐的靠近。 白晨佐形态得体,没有要动手的意思,他上前几步,对着车架中的秦柳言说道:“殿下,你这可是要去往九水盟?” 秦柳坐在车架中听见白晨佐的声音,心中仿如烧起希望之火,立即拨开车帘,望向白晨佐。 白晨佐见秦柳现身,再言道:“殿下请回答,是否要去九水盟?” “是!”秦柳回答,嘴角微微上扬,问道:“少将可要同行?” 这个问题问得多余,白晨佐此下出现在这里,定是宁湘的安排,既然宁湘已经猜到了这一步,那自然会守好襄王府。看来有宁湘这一位可怕脑力的萝莉也不是坏事,至少在这个时候就看得出来,有她存在,比有怀王存在更加靠谱。 现在秦柳算是放心了,对着秦景皇帝,有怀王撑着,对着杨峰,有宁湘撑着。 白晨佐接到秦柳的问话,拱起手,坚定道出:“晨佐愿意追随殿下,同去九水盟,还望盟主允许。” 白晨佐说得客气,虽然白晨佐也知道樱淑只是傀儡,但毕竟身份摆在那里,白晨佐还是要向樱淑询问一句。 但秦柳知道,白晨佐会这样问,也该是宁湘的安排。 现在在秦柳车架身边的刺客都是杨峰的爪牙,他们当然不会同意白晨佐前往九水盟,因为此举是不在杨峰预料之中,若是白晨佐一定要随行,至少也该得到杨峰的同意。 而现在白晨佐直接询问樱淑,便是代表一切责任由樱淑来程度,刺客们的心理负担也就减少了。 再加上白晨佐的武艺高强,只要樱淑担了责任,那刺客们是能不和白晨佐动手,就尽量不和白晨佐动手。 樱淑也是领悟了其中的逻辑,点头回答道:“当然,白少将也算是九水盟的老朋友,当然可以一同前往。” 第九十八章 船进强路 樱淑答应下白晨佐的提议,刺客们也没了反对。 在清河码头等待了不长的时间之后,河面上飘过一条小船,船头立有一杆棋子,金色大字写有“九水盟”三字。 秦柳看着那“九水盟”三字,额头不免是抽动了一下。 要说金色修饰,那是皇家才有的待遇,这九水盟江湖门派,却也如此大格调,想来是在隐喻其江湖“皇帝”身份。或许这就是杨峰内心的独白,他早已自认为自己是皇帝,只可惜少了根棒子,想当皇帝也得不到天下人的认可。 秦柳登船,动作还是自然,船上武师上前为秦柳搭把手,算是一种敬意。 只是这敬意来的太微弱,倒不是武师不用心,而是秦柳看着武师身上着装,粗布粗麻,应是低级别的武师。 秦柳没有鄙视的意思,只是知道,在这些小角色眼里,没有高贵与落魄,只要秦柳身上流着皇族的血,只要樱淑还是九水盟主,那他们都会怀有敬畏的心情。 只是,这还是太过微弱。 九水盟格局庞大,除九大河流各设一门堂会之外,还有诸多陆上门堂会。 随随便便一个门堂会的堂主的出入阵仗,都不亚于地方官吏,而这些堂主们平日里也没有正事,每天也就是收收份子钱,其余时间多是空闲。 但他们显然是看不上樱淑这傀儡盟主,即便是清河门堂会的堂主,距离浩宁城不过两镇距离,也不肯亲自来相迎,而是只派出了低级的武师来敷衍打发樱淑。 樱淑对此并不在意,她熟门熟路地跳上船只,极有姿态,钻进了船舱里面。 “秦柳,你快点,别墨迹。”樱淑一面钻进船仓,一面催促秦柳。 秦柳本来还想与武师说声谢谢,却听见樱淑口吻中的异常,于此同时,跟在身后的白晨佐也是搭来一把手,拽起秦柳就往船舱里钻了进去。 这让秦柳感到奇怪。樱淑虽有偶尔的霸道,但她的出生经历决定了她不可能做出狠心之事。 所以,樱淑不会亏待下属,哪怕是低级我武师,樱淑也不该用这么冷漠的态度来面对。 至于白晨佐的反应,他显然是知道一些事情,他和樱淑心照不宣,不给秦柳一丝反应的时间,就已带着秦柳来到了船舱之内。 秦柳问道:“那些人有什么问题?” “没有问题!”樱淑答得干脆。 “那你们这么紧张?说吧,是九水盟有什么规则,还是武师身上有什么诡异的东西。” 秦柳问话的同时,视线在船舱内扫视了一眼。 简陋,一览无余,这是秦柳心中最能描绘这双破船形象的词汇。 九水盟是起家于九大河流,是真正的河上王国,这样的帮会所持有的船只数量惊人,规模也是极大。 即便是皇家御用船只的规格,都不一定能比九水盟主的座船规格大。 而现在眼前这小破车,比是渔家的渔船也好不着哪里。 白晨佐坐下身子,轻吐一口气,看来憋了许久,而后从腰间掏出一粒药丸,递给了秦柳。 “殿下,吃下去,会好受一些。” “这是什么?”秦柳被白晨佐和樱淑一唱一和,弄得迷糊得很。 但很快秦柳就反应过来了,头脑就像被重锤一击之后,昏昏沉沉。这绝对不是晕船的反应,秦柳下意识理解到,这是中毒的反应。 “看来是发作了。” 樱淑说着话,立即夺过白晨佐手中的药丸,送进秦柳的口中。 “武师在出门前,都要将晕厥的药粉涂在身上,然后才能出门。”樱淑一面搀扶着秦柳,一面说着:“你刚才在他们身边迟疑了片刻,那已经中了药粉的毒。” “这是为何?”秦柳脑袋昏沉,想不懂九水盟这样做的意图。 “说白了,就是不让任何人与武师接触。” “他们在害怕什么?”秦柳听得出其中一点微妙,这么小心谨慎,背后定是有所恐惧。 “这个不知了,反正九水盟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规矩,特别是对低级别的武师。” 樱淑检查着秦柳的身体体征,确认白晨佐的药丸有效,算是安心了下来。 白晨佐坐在一旁,神色凝重,他的警惕心一直高度集中,虽然樱淑认为,上了九水盟的船,基本算是安全。而去这本就是杨峰安排,只是待遇差了些,其他并不会有异样。 对此,白晨佐不反驳,但秦柳的心里可是清楚,此行去往九水盟,身边是不会有任何值得信任之人可言。 随着船舶靠岸,微微的震动感提醒了秦柳,他的新牢房已经抵达。 而秦柳心中一直顾虑的不值得信任之人在此刻,也是带着一脸坏笑,踏进了船舱之中。 白晨佐从那人的脚步,眉头渐之紧皱,习武之人认得习武人的步伐,白晨佐一看对方迈步的动作,就知道对方是轻功高手。 在九水盟中,轻功了得之人甚多,毕竟是水上帮会,蜻蜓点水的功夫是看家本事,但论排资论辈,当属九水盟左常统令徐兰尧的轻功最为顶级。 白晨佐从徐兰尧的脚步中已经认出了徐兰尧,在他的身影完全进入到船舱之前,白晨佐的冷言已经响起:“徐兰尧,停住你的脚步。” 徐兰尧听出白晨佐的敌意,还真是停下了买下楼梯的脚步。 秦柳下意识想弯腰看一看这徐兰尧何人,竟能让白晨佐也有惊慌的表情。 “晨佐兄何必如此态度。”徐兰尧在停顿了片刻之后,发问道。 此时他的身体,上半截还在船甲板上,下半身则进入到了船舱里面。以这样姿态进行交流,秦柳看着就觉得别扭,可白晨佐和徐兰尧似乎觉得正常。 白晨佐言道:“徐兰尧,你是忘了我的剑距?你走往前一步,可就在我的剑距范围之内,我要取你性命,可就轻松了。” “呵呵,晨佐兄不是真以为这些年在下毫无长进吧。” 徐兰尧说完话,可以明显听见他发出的嘲笑声音,竟是下一刻间,那双立在木梯上的双脚已是消失不见。 秦柳一愣,紧跟着就听见耳边传来“咔呲”的声音。 第九十九章 不忠反骨 声音从脑袋顶上传来,秦柳完全没有反应,但白晨佐已是做出的动作。 徐兰尧确实厉害,眨巴眼睛的时间,他已从白晨佐头顶的甲板上一脚踩碎木体。 随着木屑撕裂,徐兰尧脚底板的沉重之力直直向着白晨佐的天灵盖冲击而来。 白晨佐不慌不忙,似乎已是看破了徐兰尧会有此番动作,抬过肩膀,有力地抵挡住徐兰尧这一脚,而后另一只手顺势抽出长剑,向上一记横扫千军,逼得徐兰尧不得不翻身退开,收起脚力。 顿时直接,船舱内木屑尘埃飞扬,秦柳看得愣神,被樱淑一把拖到了后方,免得受到波及。 快速而又直接的战斗结束,徐兰尧退到了安全的地方,而白晨佐则依旧站在他最初的位置上。 这一局下来,明显是白晨佐赢了,这一点徐兰尧必须承认。 徐兰尧摇了摇头,有些自嘲地说道:“晨佐兄不愧是晨佐兄,是在下错了,在下长进的同时,晨佐兄也在长进。” “徐兰尧,这是最后一次,若是你下次再有不敬之举,就莫怪晨佐手下无情。” 白晨佐的眼神中竟是仇恨,这让秦柳看得不免有几分奇怪,照说白晨佐是不爱杀生之人,可他现下的言语与形体,分明是恨不能当即就取下徐兰尧的性命。 “白晨佐果然是没有放下仇恨。”樱淑就像知情人,在秦柳最疑惑时开口道出。 “怎么?你是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 “当然,一年前白晨佐路过松林山,山中有一户猎人家之女......” “盟主,过去的事情没有必要再提了。”白晨佐打住樱淑的语言,口吻充满不悦。 但那徐兰尧却是满不在乎,言说道:“晨佐兄何必如何,不过是死了一个小丫头而已。” “徐兰尧,你该退下了吧。”白晨佐瞪了一眼徐兰尧,言语之下显有几分命令。 “晨佐兄,放不下过去,可是看不见未来哦。”徐兰尧拱起手来,迈出了退让的动作,但言语之下可没有退让的意思,反倒是想更加刺激白晨佐。 秦柳见此,心中将几道逻辑链条衔接,随即开口言道:“徐统令,敢问未来您又是要认了谁做主人?” 秦柳这是要寒碜徐兰尧,别看他嚣张,可他该遭人唾弃。 很明显,他以前应该是白晨佐的部下,而且还是脑后长反骨的部下。 而现在他是九水盟左常统令。 那未来谁又能知道,这位反骨先生又要投靠谁呢。 徐兰尧听得出秦柳话中的鄙夷之意,身体在令人难以察觉之下,抖了一丝,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心理素质绝对够硬,秦柳上扬着嘴角,待他做出反应。 半眯起眼睛,徐兰尧是有听闻过关于秦柳的事迹,而且杨峰也嘱咐过,秦柳多心眼,盯他时,切莫大意。 起初徐兰尧还不以为然,心想十来岁的孩子能有多深的心府。 可现在徐兰尧是领教了,他什么也没说,白晨佐也什么都没有说,但凭着秦柳问他一句“未来认谁为主”,便是把徐兰尧看的彻彻底底。 这才多少时间,这还没有正面对话过一句,秦柳就能看透到这一点,便用一句话就让徐兰尧下不了台。 徐兰尧摇摇头,这个大越国的襄王爷确实有能耐,不好好盯着,势必要吃大亏。 “襄王爷此言,是要在下认了襄王爷为主人?” 徐兰尧也是考虑了许多,无论他回答什么都不见得是正确,而此下这样的回答,或许是真能反应出他的心境。 秦柳不回答,他没有必要回答。 相比起秦柳询问徐兰尧的问题中所夹带的鄙夷,徐兰尧****秦柳的问题就显得微乎其微。 徐兰尧是无论秦柳回答是与不是,或是用其他激将的语法来鄙夷,徐兰尧都有下一句来堵住秦柳的嘴。可现在秦柳不回答,倒是让他没了招。 而且,秦柳不仅仅是不回答,还流露出一脸“看不上”的表情。 随着此种表情的流露,秦柳顺势望向白晨佐一样。这仿佛就是在说,本王有白少将,你算哪根葱。 徐兰尧顿时咬下了牙,要不是杨峰有令在先,不能伤及秦柳的话,想必徐兰尧此刻将不顾白晨佐技高一筹,更不顾樱淑这傀儡盟主作何感想。 定是会当场击杀秦柳! 然而这样的恶念注定是要被徐兰尧藏在心里,不能暴露出来。 可秦柳就是喜欢将看穿的事情说得明白,他直言问道徐兰尧:“若是没有杨上侍令你保护本王,你是否想过要杀死本王?” “......”徐兰尧愣得发不得声音。 而此时樱淑和白晨佐在秦柳的提醒下,都注意到了徐兰尧望向秦柳的双眼之中充满杀气。 以徐兰尧的轻功,他要在此杀死秦柳,因如瓮中捉鳖,不费吹灰之力。 而现在秦柳的言语已经引起樱淑与白晨佐的注意,尤其是樱淑,虽然她知道自己是傀儡,可盟主身份摆着,哪怕是傀儡,徐兰尧此等部下也理当听命。 故此,樱淑冷言道:“徐统令,本盟主命你退下,不得靠近大越王爷三分之内。” “三分?”徐兰尧笑笑。 所谓三分,便是指三步,这对徐兰尧的轻功而已,就是一步距离。 被秦柳鄙夷已让徐兰尧十分不爽,虽有杨峰命令,但他可不能就此原谅了秦柳。哪怕不能杀他,也该让他受是惊吓。 于是,徐兰尧向后退开一步,冷言道:“盟主,属下这可是退到了五分之外。” “很好。”樱淑不知道徐兰尧作何打算,在见得徐兰尧退步之时,稍有松懈。 而徐兰尧便是看准了此下时机,如是幻影一般向着秦柳飞跃而来,瞬时间已经蹬出腿法,且不留余地。 白晨佐跨步而上,拦在秦柳身前。 这是徐兰尧预料之中的事情,所以,正在白晨佐摆好姿态,可为秦柳挡下此腿法之时,徐兰尧却一步踏上船板,顿时将脆弱木板击裂,以产生反作用的力量,让他溜得一下,改变了方向,来到了秦柳的侧面。 第一百章 利益驱使人做鬼 只听得“咔咔”一声,秦柳回过半边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徐兰尧已出现在他的侧目。 徐兰尧的速度确实很快,不愧是九水盟轻功第一人。 但他再快,也既不敢白晨佐近乎外挂般的武学造诣。 此下白晨佐反手拍过一击重掌,打在徐兰尧的腿环关节上。那一声清脆的骨碎之声,白晨佐这一掌之下所产生的效果。 徐兰尧满以为他的速度无敌,完全可以惊吓到秦柳,却万是没有想到白晨佐如此逆天。 这一掌打得徐兰尧眉宇不禁皱紧,五官顿时扭曲,显得痛苦不堪。 之前那股骄傲的自负感此时淡然无存,被拍翻在地的徐兰尧只剩下一声可怜的哀嚎。 “白晨佐......”徐兰尧挫败,咬牙切齿地喊着白晨佐的名字。 目光之中是无比痛恨,可他拿白晨佐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是瞪着眼睛,表达他的愤怒。 不,徐兰尧不一定没有办法。 他强忍着骨碎所带来的剧痛,艰难撑起身子,怒道:“在我九水盟的地界,来日方长,你可得给我记着。” “徐统令,你这话未免太不把本盟主放下眼里。” 樱淑被徐兰尧突然采取的攻击感到愤怒,只是见他被白晨佐一掌拍翻,才不想与他计较。可现在听见徐兰尧说出这样的话语,樱淑再不表态,就未免太失尊严了。 “盟主,属下现在可是被外人击败,失了九水盟的颜面,你要怪罪属下,属下绝无意见,但您现在当着外人面,帮着外人,是不是就过分了。” “你......”樱淑被徐兰尧一句话顶得没声。 倒不是因为徐兰尧这话多有震撼力,而是樱淑已经听见,船板之外,阵阵脚步声,急速靠近而来。 此处是九水盟总部,不会有外人,来者必然是九水盟中之人。 只不过,以前樱淑还有八大随从大汉保护,不说耀武扬威,至少是可以无惧这些角色。 而现在樱淑心里知道,虽说此处为总部,但总部护卫可都是徐兰尧的亲部。 徐兰尧此时也被击败,那他的亲部如此急速而来,想必是要为徐兰尧报仇。 “樱淑,你摆好盟主的气派,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就好了。” 秦柳看出樱淑神情中的胆怯,上前一步。 “殿下,您也退开吧,来者多是晨佐相识之人,他们当不敢与晨佐动手。” 白晨佐展开手臂拦在秦柳身前,言语之下透着自信。 秦柳知道,白晨佐可以自信,从他的话语中不难听出其中含义。 一年前徐兰尧杀害无辜,得白晨佐严惩。 徐兰尧不服,便率部背叛了白晨佐,加入到九水盟的阵容之中。 而看徐兰尧现在的地位,他会加入九水盟,想必也是杨峰在背后操作,否则,他这么一号脑后反骨的家伙,如何做得左统令一职。 说得直白一下,半个九水盟的势力都是归了徐兰尧管,他若没有得到杨峰亲令,何德何能! 徐兰尧此时还倒在地上,但他脸上的表情已经没有了疼痛的拧巴。 他知道自己的亲部已经赶来,这是事先安排的剧情。 本来是为了给樱淑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知道,谁才是杨峰心中新的盟主人选。而现在叫白晨佐和秦柳,一武一文的羞辱,那此下赶来的亲部就不仅仅是来吓唬樱淑,而是真的就此要夺了樱淑的大权,让她沦为败者。 在樱淑离开九水盟的这段期间,杨峰有所安排,是要将樱淑安插在秦柳身边,做一个全职的间谍。 故此,九水盟不可一日无主,杨峰自然就需要备好一个人选。 徐兰尧脑后反骨,杨峰是有意将他扶上盟主之位,让他无人可反,以平九水盟内部可能发生的不稳局面。 而现在,樱淑返回九水盟,秦柳也来到了九水盟,那情况就与杨峰一开始计算的不太一样了。 更何况,一开始的计划中,徐兰尧也只是备用的九水盟主,杨峰便为实际的授意过九水盟众让徐兰尧接任盟主之位。 故此,徐兰尧全然不知道此时传来的脚步声是吉是凶。 只当看见带人而来的头领是右中使项乾的时候,徐兰尧的眼珠子可就瞪大了。 九水盟以清河为界,将天下河流分为左、右两在。而徐兰尧这左常统令的身份,就是掌管了清河东向左半边领域的所有势力。 再加上徐兰尧是白家战士出身,骁勇善战,轻功更是天下第一,故此他所率领的左常河域势力一直都是以绝对优势压制着右常河域。 但说白了,谁压谁,还不是看杨峰这么想。 现在杨峰是已经打定主意不让徐兰尧得到盟主位置,那他脑后的反骨可就不能不除。 于是乎,右常统令自然就成了杨峰眼中的刽子手,开刀面向徐兰尧。 右中使项乾赶到码头,还未登船见得樱淑与秦柳,已是率领众部跪拜,山呼“襄王千岁,盟主千秋”。 躺在地上的徐兰尧听得船外的山呼阵阵刺耳,不禁是眉宇皱得死紧。 他是白家战士出身,有着高度坚韧的心理素质。在听见自己的亲部为敌人山呼之时,徐兰尧是知道自己败了,被背叛了。 但他脸上可没有半点挫败的感情,反倒是冷冷一笑。 徐兰尧嘲讽道:“也不知道那群爪牙的下一个主人,又会是谁。” 这句话是说给秦柳听。 徐兰尧是在提醒秦柳,全天下谁都懂得背叛,即便此时船外众人为他山呼,却也是别高兴的太早。 秦柳瞥过一眼徐兰尧,没有说话。 身边的樱淑倒是提秦柳回答了一句:“仁者自得人心。” “呵呵,小丫头片子,九水盟是什么地方,难道你还没看明白吗?”徐兰尧听见樱淑的回答,摆露出一副看不起人的表情。“没有仁者可得人心,只有利益驱使人做鬼。” 徐兰尧说着话,艰难地从站起身,他的脸上依旧挂着邪恶,但身体狼狈却是说明他内心的失落。 秦柳见此,嘴角的笑容暗暗收回,开口问道:“徐统令,杨上侍可没说废掉您的地位,你何必如此。” 第一百零一章 可以反客为主的人 秦柳从不知道什么叫失败。 不是他多强,而是他懂得从逻辑链条中找寻可以永胜的手段。 如今叫杨峰掌了大势,秦柳则趋于被动,但这不代表秦柳就此无法翻身。 来到九水盟,秦柳本就是做好了反客为主的准备。 九水盟是江湖第一大盟,若是得了九水盟的势,那时局之下的情况就指不定是鹿死谁手。 而眼前,一个能助秦柳完成反客为主的关键人物就在眼前。 秦柳盯着徐兰尧,不算温柔,但也不为冰冷言说道:“徐统令,您仍是九水盟左常统令,何必行若此等狼狈?” “襄王爷何意?” 徐兰尧不懂秦柳话中的意思,只看秦柳对他的态度前后有所不同,便觉几分奇怪。 秦柳笑笑,轻答:“无意。” 说罢,迈步登上木梯,现身在船只甲板上。 黑夜无星,皎月隐于云。秦柳望向码头岸边,视线的尽头便是九水盟总部楼阁。 传说九水盟楼阁建于百艘巨船之上,是当之无愧的水中皇宫,故此得名“水白宫”。 皇字无王,并以“白”为称。 秦柳望向水白宫,嘴角微微一丝浅笑。 此笑多为自嘲,秦柳是看着江湖帮派的楼阁竟完全不属于他的襄王府,不免感到几分苦涩。 此时项乾已经是走上前来,他搭手要将秦柳从船只上接下岸,可白晨佐一步上前,搭住了秦柳的手臂,并以不是友好的态度瞪了项乾一眼。 项乾知道白晨佐的意思,笑道:“晨佐兄无需担心,那药粉不过是对低级武师的做法,在下的身上,可是没有。” “但你可藏了一颗弑心。” 白晨佐没有说话,此时替白晨佐出口的人是徐兰尧。 徐兰尧一瘸一拐地走了上来,言语之中透着绝对的敌意。 但这敌意已不是对着秦柳,而是对着项乾。 这一点秦柳心中有数,自古左、右丞相皆不合,何况是左、右常统令呢。 “这不是徐左常统令?”项乾听见徐兰尧说话,故作出一副吃惊的表情。 拱起手来,立即假意地对徐兰尧说道:“小辈项乾,拜见徐左常统令。” “你少来!”徐兰尧一声粗口,甩把手就将项乾的拱手礼打破,言道:“你倒了我的人,现在还装糊涂?” “徐统令这话,在下可就听不明白了。”项乾继续装糊涂。 “小辈是奉右常李光达统令之命,来接襄王殿下与盟主,何来倒徐统令亲部人一说?” “更何况,咱们九水盟何时又分了你、我之人?” 项乾是个能说之人,几句话下来,徐兰尧只剩了气得通红的脸。 今晚徐兰尧算是倒了霉了,被白晨佐压住,被秦柳欺住,现在又被比他第一级别的右中使给贬了下去。 但徐兰尧的心理素质确实彪悍,在面对项乾这番言语之下,他仍是平静神态,不将内心挫败流露表面。 秦柳见此,上前一步,不算为徐兰尧说话,但也确实有意给他一个台阶。 “项中使可是与徐统令有过私仇?为何本王听着,总觉得你们之间有所不愉快的感觉?” 秦柳这话是问向项乾,但眼睛却是盯着徐兰尧。 这样做的目的,是要把紧张的感觉丢给项乾,而对徐兰尧算是一种暗示。 秦柳此刻的表情温和,没有敌意,倒有几分居委会大妈的感觉。 徐兰尧一愣,本是以为秦柳将落井下石,却没想秦柳会有帮他意思。 秦柳的问话听起来很是无心,在初识九水盟中人时候,见得二人不愉快,随口一问的感觉。 但徐兰尧知道,秦柳不是随意问话,他这问题问给项乾,叫项乾回答什么都不合适。 项乾迟疑了片刻,才是回答道:“王爷误会了,九水盟教义为忠,无论是对朋友或是帮众,更或是对朝廷,都以忠为先。” “哦,也对,刚才项中使也说过了,九水盟中不分你、我之人。” 秦柳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言道:“那以后就请项中使与徐统令一同保护本王的安全了。” 秦柳摆出王架,如是命令一般。 这就出乎了项乾的预料。 他本是想迎接秦柳与樱淑,从而让右常统令李光达能顺利进入水白宫。 虽然杨峰已经有所执意,让李光达的势力来保护秦柳,但毕竟在九水盟,有些事情还是要让樱淑授意。而现在秦柳的意思,就代表着樱淑的意思。 秦柳要项乾和徐兰尧一同保护他。 这就代表着,徐兰尧将继续留在九水盟权利的中心位置。 而项乾的身份是中使,地位比徐兰尧低了一级,那就代表了,项乾以后要听从徐兰尧的命令。 这样的身份地位划分,是秦柳暗示给徐兰尧,也是暗示给徐兰尧那群反叛的亲部。 亲部说是亲,都还是跟利益亲。 徐兰尧正当势大之时,杨峰突然要扶李光达进入水白宫,那无疑是说明徐兰尧将被抛出杨峰势力圈内,那徐兰尧的亲部有倒戈反叛的想法也丝毫不奇怪。 而现在,另一个与杨峰相同,拥有高贵身份的秦柳发话,继续保留了徐兰尧的地位,那形势就变得模糊了。 对于徐兰尧的亲部而已,到底是跟随徐兰尧,还是跟随李光达,就成了一个头疼的问题。 秦柳自然是想到了这些亲部的为难,视线望向水白宫,心中猜想右常统令李光达此时应该就在水白宫中。 故此,秦柳迈步上岸,口中念叨着:“若是李右常统令已在水皇宫中,那就请他也一同留下,保护本王。” 秦柳说着话,已是快速的步行了一段平路。 这段距离横穿过狭窄的码头土岸,紧接着就要踏上另一艘船的甲板上。 只不过,这是一个向上的过程,要踏上这艘船,必须先蹬上木梯,因为这艘船的大小比起那原本的船,简直是十年树木与小草的区别。 真正是河中航母。 秦柳带着轻松的表情登上大船,可跟在他身后而来的项乾此时心情可一点都不能开心。 因为他已意识到秦柳内心的想法。 此时李光达确实就在水白宫,而且还做给秦柳一个下马威的准备。 可眼下形势,谁给谁下马威就说不准了。 第一百零二章 势要做足 李光达本是寺中武僧,神力无敌,且身材魁梧。 只是秦柳早已见惯了温季能的庞大,再见到李光达,倒也不觉得稀奇了。 迈步进入到楼宇之中,最为精致堂皇的“玖州殿”,秦柳倒更像是主人家,脚步不曾停止,直直向着大殿最上座而行。 那最上座旁,李光达正是饮着烈酒。 见秦柳与樱淑到来,他仰天一笑,显得洒脱。 举着酒杯,同是迈步而下,正想着敬上秦柳一杯,以此开始今夜大酒灌醉。 可刚迈出几步,李光达就察觉到事情不太对劲。 秦柳的脸上没有一点笑容。 铁青的脸色清晰展示着愤怒的情绪。 李光达一愣,大笑的声音也骤然停止。 还未等他反应,秦柳已是到了他的面前,不由分说地接过李光达手中酒杯,“咣”的一声,摔在地上。 李光达惊得下意识向后退开,有些摸不着此下是何局面。 视线望向跟随在秦柳身后的项乾。 只见项乾已是惧怕的浑身显有几分颤抖。 “这是......这是怎么了?”李光达发问。 问话不是面对着秦柳,而是项乾。 项乾抬起头,正想回报李光达刚才在船只上所发生的事情。 可秦柳一声轻咳,打住了项乾的嘴巴。 秦柳瞥过冰冷的眼神,望向李光达,言:“李统令好是自在!” 这明显是一句问责的话,李光达浑身抽搐一阵,彻底懵了。 说起秦柳,他来九水盟该是于囚犯或是逃犯身份而来,是受杨峰所软禁的无势者。 理当在李光达这当权者面前低头。 哪怕不低头,也该是尽量讨好。 可现在的情况却是诡异,秦柳不禁没有低头或讨好的意思,反倒有一种要废掉李光达的意思。 李光达不免心虚,毕竟水白宫不属于李光达。 他的势力都在右常,今夜他是奉杨峰一纸命令,匆匆进入白水光,又用那一纸命令,倒了徐兰尧的势。 本以为凭着杨峰的一纸命令,今夜他就可以真正成为九水盟的主人。 可现在看,不是主人,反倒是罪人。 “殿下......殿下何故如此愤怒?”李光达退后了好几步,毕恭毕敬地向秦柳行上礼仪。 李光达此时已经分不清状况,但恭敬一些,总是对的。 至少可以缓和秦柳的情绪,以让他多些时间想想,到底势下如何。 秦柳迈步登上最上位,坐稳,才是开口道:“李光达,本王与盟主这一路可是吃了力,你这倒好,喝酒哼曲,可真是摆足了架子。” 说着话,秦柳伸手拿过李光达此前喝得那一坛酒。 闻上一闻,故作出难闻的表情,取笑道:“这酒都是随意,看来李统领也是不懂风雅之人,今日偏偏是在盟主归位之时,不做相迎,是故意摆了架子?” 被秦柳这一番问话,李光达貌似懂了秦柳愤怒的原因,可又似乎不能全懂。 但李光达还是跪下了身子,忙是回答道:“殿下误会了,在下这......这都是粗人所为,哪里懂礼仪,过去在下与盟主也是,也是......” 李光达确实是粗人,他倒想说过去也是这样无礼的与盟主交流,可一看秦柳的眼神,他并知道,如果真用这样的言语去回答,等同于送死。 秦柳是王爷,来自大越国权利顶峰的秦氏皇族,他自然是讲究礼仪,并以礼仪作为地位的标志。 李光达不是很懂那皇族的礼仪,可他毕竟也是懂江湖礼仪。 过去是太把樱淑当傀儡,才不在意太多,现在显然是不行了。 “李光达,你是想说,盟主跟你的关系好,所以不拘小节是吗?” 秦柳就像为李光达圆话一样,问了李光达一句。 李光达也正是想这样回答,听得秦柳代答,赶忙是应声,连着回答了几个“恩”字。 秦柳闭上眼,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此时樱淑迈向脚步,来到李光达的面前。 “老李,把信交出来吧。”樱淑摊出手掌,摆在李光达面前。 李光达一愣,心中的恐惧已是难以掩盖。 樱淑见李光达愣着当场,再言道:“怎么,不舍得杨峰给你的信了?你是真觉得杨峰一封信的力量,就能决定你在九水盟的地位?” “盟主,杨公公他......” “请用‘杨峰’,他的原名来称呼他。”樱淑打断李光达。 可樱淑也没能把话讲下去,因为秦柳打断了樱淑。 樱淑此时的言语策略是正确的,秦柳确实是想要当下这个效果。 只不过,毕竟杨峰对九水盟有着绝对的控制力,想一时半会逆转局势,从杨峰手里夺得九水盟真正的大权,还需一步一步而来。 故此,秦柳言道:“盟主,杨上侍始终是杨上侍,虽说这回杨上侍对盟主是有几分不敬,但盟主可得记得,杨上侍总归还是杨上侍。” 秦柳就像绕口令一般说着话。 樱淑听明白了,李光达也明白了。 急忙从怀中掏出杨峰所写的信件,将它毕恭毕敬地交在了樱淑的手中。 “盟主,杨公公突然送信给属下,属下也是诚惶诚恐,不知情况就赶来了水白宫。”李光达解释道:“属下满是以为与盟主交情甚好,才忘了礼数,还望盟主原谅。” 李光达自认自己与樱淑关系好,这很显然是扯淡。 自樱淑接下九水盟主至今一年有余,李光达身为右常统令,出现的次数完全可以用手指头数得清楚。 只是秦柳此刻需要李光达表态,否则,如何暗示九水盟下其他人等。 樱淑笑了一笑,抬手拍了拍李光达的肩膀。 “好,看着你够义气,够兄弟的份上,这回就原谅你。” 樱淑顺势讲着:“但以后只许是在本盟主面前可以不用礼数,在襄王殿下面前,可不能乱了规矩。” “樱淑!”秦柳再一次打住樱淑的言语。 樱淑回过头看了一眼秦柳,此时秦柳的脸上可没有高兴的表情。 依旧低沉,甚至比刚才还要低沉。 樱淑一想,自己说的每一句话可都是揣摩了秦柳的内心才得出的结果,理当是与秦柳配合的完美,为何秦柳还是如此表情? 秦柳说道:“李光达是右常统令,他可不能留在水白宫中。” 第一百零三章 九水盟真正之主 秦柳心中已是选定了徐兰尧为水白宫的“护卫头领”,而右常之人中,也只有项乾被秦柳指点留在水白宫。 而樱淑此下一句话,倒是有要留下李光达的意思。 秦柳打断樱淑,就是要提醒樱淑,李光达不能留在水白宫里。 这让樱淑有些发愣,分不清秦柳这话当真当假。 李光达更是抖了抖身子,无论秦柳是不是真的当权,至少此时此刻他的威严代表着他绝对的权利。 李光达心中还有疑惑,可面对如此严肃的“任命”氛围,李光达还是选择相信秦柳是当权者的身份。 毕竟杨峰身居皇宫,哪怕他此时千里眼、顺风耳能看见听见此时玖州殿上所发生的事情,也是无济于事。 秦柳就像展现妖法一样,通过这样的造势,将所有人的心都击打颤颤抖动。 没有人分得清楚此时秦柳所说话语是会否权威。 也没有人敢质疑秦柳。 秦柳就连樱淑都不放过,一句反对李光达留在水白宫,就已经说明秦柳之势在樱淑这位盟主之上。 当然,这也是秦柳必须要做到的一点。 九水盟高层一级的权力者皆知樱淑傀儡的身份。 若是秦柳所表现出的权威性还不及樱淑,那他如何能真正吓唬住李光达、徐兰尧、项乾,以及水白宫中所有人。 李光达将头磕在地上,怯怯道出:“殿下息怒,光达知错了。” 李光达也是不会讲话的人,他只知道秦柳看不爽他,不让他留在水白宫。 虽然李光达此前也未曾在水白宫中,但那也是李光达不乐意在傀儡盟主身边,想要自己待在右常做个土皇帝,逍遥快活。 而现在秦柳当着面,直说他不该留在水白宫,那就相当于是在废掉他的地位一样。 换句话说,当权者不喜欢你,哪怕位列高位,也只能是一个虚名。 江湖之中,人人都畏惧李光达右常统令的地位,可一旦他们得知李光达不得九水盟当权者重视,自然也就要看轻了李光达。 故此,李光达惶恐不已。 无论秦柳是不是真的当权者,他都必须叩拜,乞求原谅。 “就是说啊,李统领平时跟本盟主不讲礼数惯了,才会一时半会没有顾忌到殿下的感受,还望殿下原谅他。” 樱淑拱起手,有模有样的替李光达求情。 秦柳没有表态,但他弯起的眼角是在向樱淑传递出信号,表示她做得正确。 李光达磕在地上的头微微一动,是想转过一些视线,能让眼角余光看见樱淑。 他此时对樱淑心存感激。 可秦柳此下还是不能原谅李光达,言道:“盟主既然都这样说了,本王也没什么不能原谅,只是日后本王殿上,只需要徐兰尧与白晨佐保护就行,李光达就专门保护盟主就好。” 秦柳一道命令,将水白宫中的格局确定。 听见这道命令的徐兰尧有些吃惊。 比起李光达仅仅是礼数上的不到位,他可是真正出手攻击过秦柳。 可此时秦柳的表现明显有偏袒他,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似乎能懂得其中的意义。 依是那句,当权者的重用,决定了左右常统令在江湖中的地位。 眼下明显是徐兰尧得了便宜,即便徐兰尧心中有疑惑,但也绝不可能挑明。 徐兰尧上前一步,腿脚的疼痛已是让他难以支撑下去,但他还是得做出样子,拱手对秦柳说道:“多谢殿下信任,兰尧定是尽心尽力,保护殿下安全。” 说着话,也俯下身子,准备行跪拜之礼。 可秦柳立即是阻止了徐兰尧的动作,惊慌道:“徐统令怎么还在这里,你的腿摔伤了,怎么还不请大夫。” 秦柳故作一副关心的神态,他将徐兰尧脚伤归咎在了他自己摔伤上。 徐兰尧想反驳,但看形势,他哪里还有勇气反驳秦柳。 秦柳呵斥殿上武师,要他们立即找来大夫。 武师不敢迟疑,他们心中已是对秦柳的权利深信不疑,赶忙启动脚步,去找大夫。 徐兰尧见此,心中苦涩了一阵。 他已看明白了秦柳的局,可看明白了也没有用。此下真正是顺者昌,逆者亡。徐兰尧不傻,他自然选择了顺者昌。 故此,他继续拱手,道:“多谢殿下关心,多谢殿下关心。” 道谢完,徐兰尧的眼珠子往李光达身上瞥了一眼。 果不其然,李光达此时是一双愤怒至极的眼睛等着徐兰尧。 徐兰尧心中噗通了一声,暗暗哀呼道:“这位小襄王可真是奇人,一夜之间,算是彻底把九水盟玩在了手掌心中。” 徐兰尧知道,秦柳对他的好,就是要让他被李光达恨上。 李光达不过是礼数上做错,如今也是道了歉,甚至是樱淑盟主也为他求了情。 可秦柳还是要怪罪他。 李光达想来,自己与秦柳无冤无仇,没理由秦柳会如此针对他。 唯一的解释,也就是徐兰尧。 李光达确信,定是徐兰尧从中挑唆,才使襄王殿下如此不悦,非要如此贬低他。 徐兰尧见得李光达的愤怒,心中也是知道,这下跳进黄河也是洗不清自己。 若是秦柳一直在九水盟当权,那倒还好。 可若有一天杨峰将秦柳赶出了九水盟,那到时候李光达定是要诬陷徐兰尧一个“襄王同党”的罪名。 徐兰尧不想如此。 可眼下形势,却已将他完全绑在了秦柳的贼船上。 哀叹,无奈...... 一夜之后,天时明亮,樱淑换得一身华丽的盟主大袍,急步向着秦柳所居之所而来。 或许是九水盟的待遇确实比襄王府要好得多。 秦柳这一觉睡得昏沉,丝毫不觉天明。 樱淑来到秦柳房前,轻轻敲了敲房门,秦柳没有反应,依旧沉睡。 白晨佐为樱淑开了门,轻声问道:“盟主可有急事?殿下还在睡眠。” “白少将,让殿下起一起吧,徐兰尧跑了,有人说他渡船,往浩宁城方向去了。” 樱淑心急而来,就是担心起徐兰尧会不会是跑去杨峰那告状了。 昨夜秦柳一场大戏唱下去,好不容易是收了水白宫人之心,若是杨峰不悦秦柳,一道强硬命令下来,那秦柳可就真成阶下囚了。 第一百零四章 不能不管 秦柳此时已是有浅醒,听见门外传来樱淑的声音,微微睁了睁眼。 但比起樱淑听得徐兰尧离开水白宫消息时的慌张,秦柳的表现就可用静若止水来形容。 秦柳就像说梦话一样,喃喃道:“走了就走了吧,没事的。” 樱淑迈进屋,虽然秦柳这样说,但她还是担心。 “可是,他若跟杨峰说了昨晚的事情,那你的计划不就泡汤了吗?” “他说与不说,杨峰都会知道。” 秦柳坐起身子,继续道:“杨峰的目的是让我留在九水盟,至于我在九水盟是做了主,还是做了囚,他不会关心,因为他知道,无论如何,我们都奈何不了他。” “可是......” 樱淑还有担心,但秦柳的言语说得肯定,道出:“就让徐兰尧去一趟浩宁城也好,待他无功而返的时候,他就能真正意识到,如今的九水盟,是谁在做主。” “你是说,杨峰会同意你在九水盟做主?”樱淑不太理解秦柳此刻的平静。 毕竟是没有经历过秦柳与杨峰在宫门口的对话,樱淑所能得知的讯息非常有限。 秦柳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在一番梳洗之后,秦柳问道:“听说九水盟外有此南山潭,有俊鱼可钓?” “这种时候你要去钓鱼?” 樱淑一直坐在边上等着秦柳洗漱,还以为他会有接下来的安排,却没想秦柳此刻是想去钓鱼了。 秦柳笑笑,答:“怎么了,现在不是挺好吗?脱离的秦景皇帝的控制,在九水盟又已基本稳定了局面,这个时候还不去悠闲一下,岂不是浪费了。” “九水盟内部派系复杂,不是你几句话就能稳定的。” 樱淑必须劝道秦柳,可秦柳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言道:“当然不是我的几句话能稳定,而是杨峰的意思就是要九水盟稳定,为此,他甚至不惜让脑后有反骨的徐兰尧来接班。” “而现在,本王来接班,同时又不去反抗他,不整合了他的心意。” 秦柳其实是想起了《三国演义》中的刘备。 刘备随曹操见了汉献帝,汉献帝一口咬定了刘备为皇叔的身份,惹得刘备紧张。于是乎,刘备就甘心扮演无用人,在府上种种菜,以向曹操表面无反抗之心。 秦柳此下要去钓鱼,也是做了这番思想。 九水盟是属于杨峰的,此处的间谍之多,已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方。 但秦柳相信,徐兰尧绝不是杨峰的间谍。 因为他有反骨! 一艘小船渡上河面,船上也只有秦柳、樱淑和白晨佐三人。 在九水盟中说话,多少要防着隔墙有耳,而在南山潭上,除非间谍有顺风耳,否则绝是听不见秦柳他们的对话。 秦柳此时才对白晨佐言道:“本王相信宁湘有所安排,但本王希望你们将事态发展的重点,放在淮北之地。” 白晨佐点了点头,道:“公主殿下也曾说过淮北,可如今已是确定,淮北王啸珂猛河也受杨峰控制,淮北并非安全之地。” “本王知道。”秦柳想起天罪牢中老宫女所说的往事,心中仍有寒意。 真是权利面前,亲情毫无用处。 “毕竟,你们想对秦景皇帝动手,实在是有些困难,而且,眼下还有杨峰守着秦景,我们何须在费此力。” 杨峰要杀秦景,这算是秦柳此下最希望看见的事情。 可是杨峰的意思是要杀尽秦氏皇族,这就让秦柳不得不担心怀王与宁湘的安全。 或者说,宁湘还无需担心,秦柳相信宁湘的智慧能化险为夷,但怀王可就...... “白少将,你说,杀一个秦景皇帝,需要秦氏皇族所有人陪葬吗?” “殿下为何要这样问?” “没什么。” 秦柳不能把自己与杨峰的对话说出来,心里本是不想再去思索这些事情,只是现在突然想起来怀王,秦柳就不得不在多思考一下。 若是有机会,他还是想阻止杨峰。 即便这样做到代价是自己失去皇位,秦景则继续掌握大权。 “秦柳,你不会是有妇人之仁的吧?” 樱淑似乎看透了秦柳,问的一声。 “妇人之仁有时候也未必是坏人,至少有些事情现在看来,是愚蠢的,但在未来,你会不后悔。” 秦柳承认,自己确实心软了。 看了看白晨佐,秦柳叹息,好似矛盾许久,内心多有考虑,却始终得不出最好的答案。 但秦柳还是想保护住怀王,于是他对白晨佐言道:“明晚你潜入皇宫一趟。” “入宫?” “对,入宫,给秦景皇帝报个信。” “殿下何意?” “无意,只是作为家族普通的一员,不喜欢族人死尽罢了。” 秦柳将鱼竿轻轻拨动,说话时候的目光一直盯着鱼钩。他还是有所挣扎,但他知道,他必须让秦景知道,皇族年岁酒宴,可能会演绎成灭族鸿门宴。 “秦柳,我劝你还是放弃的好。” 樱淑在九水盟待得久,对杨峰虽不算了解,都也知道的比白晨佐多。 眼下看秦柳神态不比平常,总觉得会是有什么事情。 而听此刻秦柳说要给秦景报信,樱淑便是猜想到杨峰要行动了。 “你现在好不容易平静些,如果给秦景报信,他信不信还不一定,到时候惹了杨峰,你在九水盟可就待不下去了。” “一人安危......” 秦柳想说他不能为了自己一个人活着,而把事态隐瞒,致使全族灭亡。 可是,樱淑说得也是正确。 此时好不容易平静了,若是不管不问,或许在不久之后,秦柳还有做皇帝的可能。 但到那时,秦柳怀疑自己是否还有勇气去坐那张沾满鲜血的龙椅。 “还是去吧,不这样做,我会后悔。”秦柳暗暗道出。 白晨佐听了这一段,心中大概也猜想到了一些,拱手在前,对秦柳言道:“殿下,必要时,末将可调白家战士前来九水盟。” “还有多少白家战士可战?” “两千!” 秦柳听得白晨佐报数,一愣。 一直以为白家战士应该只有区区数百最多,万没想到竟有两千之众。 秦柳言道:“好,行动吧。” 第一百零五章 这不是离间计 肯定白家战士数量,秦柳对一直矛盾的事情也算有了一个明确方向。 杨峰不是不能得罪,而是要看怎么得罪。 相比起正面的冲突,秦柳倒是想过一面抽他巴掌,一面给他糖吃。 在南山潭上做好一系列部署,秦柳回到了水白宫。 此时天色近暗,已到晚饭时候。 而有一个人却是不顾饥肠辘辘,守在秦柳房前等待。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连夜出逃,此下灰溜溜返回的徐兰尧。 徐兰尧见秦柳归来,平静神情下,藏不住他内心的不安。 “殿下,兰尧有些事情想与殿下谈谈。” 徐兰尧比起昨夜,已是判若两人。虽然从骨子里仍有一股不服的气焰,但在秦柳更为高傲的气场面前,也只能是卑微。 “徐统令有何事,直说即可。”秦柳推开房门,很自然地坐上主位,摆出听讲的姿态,却是没有招呼徐兰尧也坐下。 这态度已是表明了秦柳对徐兰尧的定义。 他是属下,不是朋友,也不是盟友,没有资格与秦柳并肩而坐。 徐兰尧心中也是明白,不敢流露难堪之情,拱手言道:“杨公公的布局,殿下可是知道?” “当然知道,你想说什么?” “今日兰尧去了一趟浩宁城,本意是想将殿下在九水盟的新布局与杨公公回报一下,却是没想......” “你今天去杨峰哪里打本王的小报告!” 秦柳也是直说,他是听得出徐兰尧也不想隐瞒的意思,才是直问他是不是去打小报告。 徐兰尧点了点头,确实没有隐瞒。 这不是徐兰尧诚恳,而是徐兰尧已是明白,秦柳掌握大局,已是隐瞒不了他。 尤其是今日在浩宁城与杨峰的对话,徐兰尧更是久久不能平静。 按照杨峰的意思,九水盟大权将彻底交由秦柳,也就是说,杨峰承认秦柳是九水盟之主的身份。 这让徐兰尧很吃惊。 他本以为杨峰在得知秦柳反客为主之后,会对他有所动作。 可现在看来,是徐兰尧错了。 徐兰尧最后一丝希望也就此破灭。 秦柳这艘贼船,他是上去下不来了。 “杨公公希望本王如何管理九水盟?是依照过去方式,还是允许本王可自行管理?” 秦柳问道,说话同时,也倒起一杯茶水,一副悠然的姿态。 徐兰尧咬着牙,他不想说,也不想承认,可事实就摆在他面前,他无法回避。 而且,此下也绝不是回避的时候。 徐兰尧在九水盟的地位是要降低,还是提高,完全取决于秦柳的态度。 昨夜面对李光达时,秦柳的态度绝对是有捧徐兰尧的意思。 只是那种态度算是在为“借刀杀人”做准备,故此徐兰尧心中不会感激,而是更加警惕。 想来想去,警惕也是无用,只要接住杨峰之势,让自己下得秦柳这艘贼船,才是明智之举。 可惜,徐兰尧把一切都想错了。 但,也不完全是错了。 秦柳知道,此时杨峰会完全支持他所做的所有事情。 因为杨峰需要秦柳听话,不给他惹麻烦。 而明日,秦柳就要给杨峰惹下一个大麻烦,到时候九水盟的局势会是如何,秦柳此下还不敢保证。 但有白家战士介入,秦柳想来,或许他还有能力控制住九水盟。 徐兰尧想了一阵,不算犹豫,但也确实不好直说。 “杨公公的意思是,殿下乃天子,可掌管天下,那九水盟中事务,自然也是由殿下来管就好。” “本王也是这样想,毕竟杨上侍在宫中事务繁多,不该再抽出余力来打理九水盟。” 秦柳此时倒显得不要脸了。 继续问道:“徐兰尧,既然杨上侍已是做好了安排,你还有何事要找本王吗?” “兰尧是在想,殿下对九水盟仍为陌生,想必还有许多不解之事,兰尧是怕殿下找不得人询问,才在此等候殿下。” “不对吧。”秦柳摇摇头,言道:“樱淑与本王是好友,本王若有不解之事,寻她即可。” “不!”徐兰尧一声肯定,随后便跪拜在了秦柳面前。 这让秦柳有点没有预料到,神情不免愣了一下。 徐兰尧磕叩一个头之后,显有严肃,道出:“殿下必须知道,盟主与杨公公间的关系。” “本王知道。”秦柳还以为徐兰尧要说什么,听得此言,冷冷一笑。 然而,徐兰尧不以为然,继续道:“殿下不一定知道。” “殿下或许是知道盟主的全名称是克铎樱淑,可殿下不知道,克铎政权并未完全毁灭,他们早已经在淮北之地建立权利,而且已是渗透到了殿下啸珂政权的内部。” “徐兰尧,你到底要说什么?” “兰尧是要告诉殿下,所有的事情,盟主都是知情人,但她却没有对殿下说出实情,反倒是演绎着全然傀儡的姿态。” “本王劝你省省,你想玩离间计,可惜差了点。” 秦柳不会相信徐兰尧所说的话。 即便徐兰尧此时的表情严肃,甚至可以用沉重来形容,但秦柳还是不能相信。 “殿下,你近日该不会对杨公公不利的动作吧?” 徐兰尧不顾秦柳的不信任,继续道:“若是有,还望殿下莫要与盟主商议,否则,就等同于殿下在与杨公公商议,如果铲除杨公公。” “徐兰尧,你闭嘴!” 秦柳站起身,神情依旧平静。 但内心深处,不得不承认徐兰尧的言语起了作用。 今日秦柳刚是部署对杨峰在年岁酒宴上的阻止计划,而且就是当着樱淑的面与白晨佐商议。 若是真如徐兰尧所说,那此时杨峰该是已得知了秦柳的计划。 秦柳有些乱,但仍是保持着平静。 道出:“这话是杨上侍叫你说的吧?想看本王的反应,想来测试本王?” “殿下,兰尧不是善人,也非忠人,这一点殿下在初见兰尧之时,想必就已看明白了。” 徐兰尧自我贬低自己,道:“殿下是觉得,像兰尧这样的为人,是真能效忠于杨峰,或是效忠于殿下?” “殿下应该明白,兰尧此时的所作所为,皆是在与殿下交易。” 徐兰尧露出阴险的笑容,发出最为慎人的声音,道:“殿下该明白,普天之下最可靠的关系,莫过于利益关系,殿下可也不信,但不得不信。” 第一百零六章 计划改变 秦柳必须承认,徐兰尧的话很有感染力,而且,说得也是在理。 天底下什么关系都是虚的,甚至在皇族之中,血亲关系也是虚到无影,唯独利益关系,才是最为牢靠。 秦柳看了看徐兰尧,嘴上已没有再说什么。 他的内心在选择相信徐兰尧,还是选择相信樱淑。 “殿下,徐兰尧该说的,已是说明了,还望殿下斟酌,即便最后殿下仍是不信兰尧所言,也望殿下仁慈,让兰尧安然离开九水盟,莫要赶尽杀绝。” 徐兰尧再一次将额头磕在地上,低沉地道出言语。 秦柳的表情在这一刻已是僵硬,但他还是不能在徐兰尧面前表露出态度。 只能是淡淡回应一声:“只要徐统令的出发点是为本王着想,本王心中自有数,徐统令退下吧。” 徐兰尧恭敬一声,退出了秦柳的房间。 但在他看似真诚的脸上,却总有时不时闪过的丑陋。 杨峰算准了秦柳的脉搏,知道秦柳有着自负的性子。只有秦柳自己思索出来的事情,才是他真正相信的事情。 故此,徐兰尧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据理力争,让秦柳相信,而是透露出一些线索,让秦柳自行思索。 杨峰还不能知道秦柳的计划,但他知道,秦柳会有想法。 为了以防万一,杨峰动用徐兰尧这枚棋子,就是要让秦柳自我怀疑。 而且,杨峰的设计,显然是成功了。 在徐兰尧退出房间之后,秦柳陷入深思。 他不是不信樱淑,而是樱淑确实在许多事情上,不值得秦柳相信。 樱淑至始至终都没有明确过她的意图,她明知杨峰邪恶,却仍是相信杨峰能帮助她重立克铎政权。 在最后时候,即便樱淑放弃了可能重立克铎政权的希望,却也仍是固守她与杨峰间的交易。 这些在秦柳看来,不算大事。 可在徐兰尧的言语之下,这些不算大事的事情,就变成了大事。 秦柳叹息,即便主观意识上还是愿意相信樱淑,可潜意识中已是渗出了怀疑之心。 随即,秦柳招呼来白晨佐。 单独招呼。 “殿下深夜寻末将来,有何要事?” “今日在南山潭上所说的事情,全当未发生过。”秦柳最终是选择取消了让白晨佐入宫的计划。 白晨佐一听,有些愣了。 白天时候看秦柳,百般纠结,好不容易现在是下定了决心,怎么突然又要改了? 白晨佐拱手,问道:“殿下莫不是还有顾虑?” “没有!”秦柳回答的很干脆,脸上毫无表情,甚至是拖着几分愤怒。 白晨佐更不理解了,问道:“殿下是?” “没什么,你就忘记南山潭上,本王说过的话即可,其他无需多问。” 秦柳说话的同时,手指转过方向,仅是白晨佐能看得见的角度。 白晨佐领会,知道秦柳这是在防着杨峰的间谍。 此时秦柳对白晨佐的态度,就是做给杨峰的间谍看。 脸上的愤怒,也是要让杨峰知道,他已相信了徐兰尧的离间计。 白晨佐虽是不知道先前发生了什么,可看秦柳此时的表现,他的心中也有了数。 视线顺着秦柳的手指方向一望,只见一个茶杯摆置在距离房门最近的柜台上。 白晨佐猜想,秦柳这是故意将茶杯放在那里,好待白晨佐离开之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顺手取走。 在离开秦柳房间,白晨佐回到自己的住居,衣袖中的茶杯始终扣在衣口之中,知道上了床榻,将是入眠时候,白晨佐才取出了茶杯看来。 茶杯内空无一物,便没有白晨佐事先预想的那样。 白晨佐以为会有纸条,或是其他可传递信息的物件,而此下实在费解,一个空的茶杯能代表什么。 直到放过杯盖,白晨佐才是模糊之中,看到一丝划痕。 在昏暗的房间中,白晨佐无法看清楚那划痕的纹路,但手指的触碰,却能摸出划痕的含义。 “今夜”,“怀王”。 四个字,白晨佐心中便有数了。 秦柳不是要取消计划,而是改变了计划。 从原本是明夜入宫,变成了今夜前往襄王府,通知怀王。 白晨佐发挥自己超强的洞察能力,分辨着自己住居处是否有人在窥视,在确定四下安全之际,白晨佐一卷棉枕,伪装自己真身。 而实际的真身,已在顷刻之间,穿梭过整座水白宫,向着浩宁城方向而去。 天明之后,秦柳依是懒懒不肯早起,樱淑全然不知道昨夜秦柳计划的改变,早早来到秦柳住居,要约秦柳再上南山潭,商议白家战士入九水盟的计划。 秦柳摆摆手,拒绝了樱淑的要求。 这倒不会让樱淑觉得异样,可是秦柳的言语,却是让樱淑感到惶恐。 “不了,随意吧,反正出了大事,死的是我,不是你。” “秦柳,你这是什么意思?”樱淑在惶恐之下,不免怒了几分。 “难道不是吗?”秦柳反问:“你可是杨峰的亲信,我是杨峰的阶下囚,若是出事,你自然安然,而我还有活路可走吗?” 秦柳说得硬气,叫樱淑顿时间感到陌生。 怯怯之下,不知言语。 秦柳再言道:“好了,今日我想在房中休息,你回去吧,没事情就别来找我。” “秦柳,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意见?” 樱淑不是傻子,秦柳这样反常的态度她当然会有多想。 会让秦柳这么反常,且充满敌意,只能说,有人在秦柳耳边嚼了舌头。 可秦柳是聪慧之人,他不该是轻易相信外人所言,而且,九水盟中没有好人,这一点秦柳也该知道,除非,嚼舌头的人不是九水盟中人。 一想到这里,樱淑反应过来,她知道昨夜秦柳召见过白晨佐。 “难道是白晨佐?”樱淑心想着。 而此时,白晨佐也恰好踏进了秦柳的房间。 白晨佐见到樱淑,没有招呼,没有说话,而是直直绕过了她,向着秦柳拱手言道:“殿下,末将来时路上遇见武师教头姚贺,他想与末将切磋,不知道殿下可是允许。” “呦,有好戏看,当然许。”秦柳见得白晨佐,脸上的神情顿然喜悦,与见到樱淑时完全两样。 这让樱淑更加确信了,一切都是白晨佐在背后挑唆。 第一百零七章 擂台上的强者 樱淑的眼神中已透出不悦。 想起在山林中,白晨佐近似无情之鬼,杀尽她那八位随从大汉时的模样。 想起一路以来,白晨佐看似客气,却实在对她多有一份戒心的模样。 樱淑蠢蠢欲动,不愿继续忍受。 一直以来,樱淑是看在秦柳的面子上,才不与白晨佐有矛盾。 可眼下是白晨佐先做挑拨,樱淑便是无所忌讳,干脆挑明。 “白少将,本盟主可有得罪你的地方?” 樱淑站在房门边,手指已在说话之时,触碰在腰间的短刃上。 白晨佐瞥过一眼,他的武学造就了他敏锐的感官,看见樱淑欲有拔出短刃的姿态,白晨佐皱上了眉头。 “盟主何出此言?”白晨佐放下态度。 虽然这一次确实不是白晨佐从中挑拨,但樱淑猜想的一些事情,也并没有想错。 白晨佐至始至终都不放心樱淑,这也是宁湘嘱咐之下的安排。 樱淑与杨峰的关系太过隐秘,倒不如樱淑不愿意把话说得明白,而是实在无法说得明白。 他们之间仅是交易的信息,俩人甚至连面都没有见过。 故此,樱淑不认为她与杨峰之间,应该需要作出何种解释,可眼下无论是秦柳还是白晨佐,似乎都对此深抱怀疑态度。 樱淑无奈,只能用实际的行动来证明自己。 抽出短刃,樱淑并没有将锋芒指向白晨佐,而是对准了自己的咽喉。 “秦柳,你是聪明人,你不该被蒙蔽。” 樱淑用极其反常的方式来提醒秦柳,这是樱淑所能想到的,最有效的方法。 因为他决心,秦柳不仅是聪慧,还有仁心。 然而这一次,秦柳的态度却是出乎了樱淑的理解范畴。 他只有一声冷冷的“哼”笑,迈步走过樱淑身边时候,也是无情丢下一句:“九水盟有我在,你可有放心去,若是还有遗愿不解,倒可以和我说上一说。” 言罢,秦柳已是迈步跨出了房间。 白晨佐不迟疑,紧跟其后,将樱淑一人遗落在房间之中。 樱淑愣了,她想过最坏的结果,那也不过是秦柳骂她一声傻,或是鄙视她一眼。 但现在这边无情的态度,樱淑有些接受不了。 短刃的锋芒在情绪作用之下,竟是暗暗发力,细嫩的肌肤仿佛感受不到来自刀剑的刺痛。 樱淑绝望着,但耳边最终还是听见了秦柳的呼唤。 “如果想看热闹,就跟着来,其他没必要的想法,都收一收。” 秦柳在踏出房间之后,留下最后一言。 说不上是提醒樱淑,还是真的随口一说。 但樱淑还是抱有最后的希望,放下短刃,跟随在了秦柳的身后。 来到比武场,武师教头姚贺已在擂台中央等候。 他是早就听闻过白晨佐武艺高强,今日可他架势,倒有一副要打败白晨佐,成为武林新神话的架势。 姚贺是粗人,对礼节懂得不多,但也听闻过秦柳赶到九水盟,在玖州殿中教训了右常统令的传闻,这才不得已,拱起手面向了秦柳。 “殿下,九水盟七万武师,皆由在下调教,不知道殿下可有异议。” 姚贺虽然行了礼,但口吻却是傲慢。 秦柳坐下身子,淡淡一声:“七万武师乃我九水盟支柱,你姚贺何德何能,竟撑起我九水盟的支柱?” 秦柳很不客气的反问姚贺一句。说白了,就是,你吹什么牛! “看来殿下确实不知道在下的厉害,那就正好了,今日约战大越第一战将——白晨佐,将让殿下看看,在下有没有资格撑起九水盟支柱。” 姚贺也不甘示弱。 秦柳笑笑,拍响手掌,言:“好!今日你若能赢得了白少将,待本王重回浩宁城,定封你一个虎威大将军。” “多谢殿下!” 姚贺最后向着秦柳一参礼,随后转身直面白晨佐。 “白少将,可敢登上擂台?” “哼!”白晨佐一露笑容,没有用往常仙人一般的姿态,缓缓飘上擂台。 而是用脚步,一步步迈进,同时,言语也在诉说:“姚贺,听说过你曾凭一人之力,荡平河路山寨。”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那还有听说,你曾联合南派林寺武僧,击杀西疆少蛮。” “那也只是陈年往事,没有提它的必要。” 姚贺有点搞不懂白晨佐说这些话是出于何意。 姚贺年轻时候的事迹,确实值得被传颂,可是比武擂台之上,白晨佐之言,显得有些杨他人志气。 然,在白晨佐的眼里,这可是吹捧了姚贺。而是心中知道无论姚贺多强,总归只是一介武夫罢了。 “姚总教,到目前为止,你的事迹都为人津津乐道,可若是今日之后,你的事迹变成了笑谈,你可别责怪了晨佐。” “白晨佐,你好大的口气。” 姚贺根本不屑于白晨佐,像他已是驰骋江湖四十年,而白晨佐今年才几岁,小毛孩子罢了。 “口气大不大,还不是得看实力!” 白晨佐说着话,已是站在了姚贺的面前。 姚贺的嘴角微微一动,拳头便是蓄势已久,彻底爆发。 这一拳的威力着实惊人,即便是擂台下安坐的秦柳,也隐隐感受到姚贺拳下的气流。 “好拳!”白晨佐歪过脖子,轻易避开了姚贺的拳头,同时,也称赞一声。 可他的称赞不会得到姚贺的感谢。 姚贺此时有些发愣,他的拳头几乎已触碰到了白晨佐的鼻尖。 照例来说,是必然能击中白晨佐。 可此下白晨佐确实避开了,而且避开之后,眼神中更加充满的轻视。 “更好的拳头还在后面!”姚贺说着话,浑身猛然发劲。 擂台四周的耸立的旗杆在这一刻无风而动,秦柳甚至能看见那好似蒸汽散发的隐形之力。 “真是可怕的家伙。”秦柳不得不承认姚贺的实力。 可再看白晨佐的姿态,他仅是摆出了最为普通的防御之态,便在姚贺强势的气场下,淡定自若。 随即,姚贺再度挥出重拳,这一拳比上一拳更为凶狠。 至少在速度上,已经达到了肉眼难以看清的地步。 但就是如此凶猛,且快速的拳头,白晨佐依旧是微笑般,从容直面对它! 第一百零八章 绝对声势 只听“轰”得一声闷响。 擂台四周众人皆是目瞪口呆,秦柳坐得上位,身体不自觉颤了颤。 姚贺直拳刚猛无比,简直是到了人类极限的地步,可如此之拳,却在白晨佐看来,如是棉花一般。 樱淑不由地站起身,她的神情近乎已是呆滞住了。 她还在思索如何对付白晨佐,甚至对于姚贺几次重拳都怀有期待。 可眼下胜败已定,白晨佐仅是凭着内力,就足够将姚贺震飞。 姚贺的手骨已是断裂,他怕是还不懂“力的作用相互”这个道理。 重击在白晨佐身体上,与重击在悬崖之上便无区别。 姚贺傻了,以至于碎骨所带来的疼痛感侵占不得他震惊的思绪。 “这,这怎么可能?” 周围人一致惊呼,秦柳也忍不住发出一声惊恐。 原来一直知道白晨佐实力非常,可正说白晨佐可以强悍到如此地步,也确实是惊了秦柳的灵魂。 有如此强的人在他身边,他还何必再担心杨峰。 “好!”秦柳站起身,对着众人喝道:“谁还敢挑战白少将?只要有胆者敢上前,打败白少将,本王赏金一万两!” 秦柳把噱头抛出去,别说一万两金,秦柳现在是一两金子都拿不出来。 但他是知道没有人敢再挑战白晨佐,即便有,也绝对不可能有人能赢得了白晨佐。 秦柳这下此番的用意很明显,就是要让九水盟众知道,白晨佐是不可战胜,而他自己也是随手可挥千金。 人心摸过如此,有钱便有人攀附,何况秦柳的身份还是王爷,身边还有战神。 “王爷千岁......王爷千岁......” 众人在秦柳一声威言之后,纷纷跪地。 如果说之前还有人暗自不服秦柳做主,那此刻恐怕是彻底要拜在秦柳身前。 整座水白宫都沸腾了,山呼声震耳欲聋,众人深怕喊得小声了,被秦柳误以为不忠。 现在真的是谁喊的大声,谁就以为自己能得到秦柳的重用。 樱淑转过脸,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她知道,秦柳成功了。 杨峰一手扶持了九水盟,将它从小小河盗,发展成为如今的江湖第一大盟。 这期间用了多少年,想想,也该有十年吧! 但秦柳却是用了短短三天时间,就将杨峰所创作九水盟占为己有,而且是根深蒂固地占为己有。 否则,以秦柳的性格,他不会如此锋芒毕露。 “九水盟只能有一个主人,天下亦是如此,你们说,谁才该是天下之主?” 秦柳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问道九水盟众人。 此时擂台一侧的角落中,徐兰尧已见证了全部。 他不算是杨峰的间谍,但在杨峰与秦柳之间,徐兰尧的心思还是偏向于杨峰,可见得眼下局势,那他便有了更加明确的方向。 拨开众人,徐兰尧来到秦柳面前,跪拜在地,山呼道:“襄王殿下千岁,下的认为,天下之主理当是襄王殿下。” “徐统令,你没看见本王只是阶下囚?” “殿下何出此言?”徐兰尧当然知道秦柳这话的意思,但他要表忠心,自然也要接上秦柳的潜台词。 “本王身为大越亲王,如今却叫杨峰狗贼困于九水盟,难道不是阶下囚?” “殿下错了!”徐兰尧抬起头,说得刚硬:“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九水盟也不过是殿下的私产,杨峰只是殿下的奴才,只需殿下一句话,徐兰尧肝脑涂地,为殿下清君侧!” 好! 秦柳心中只赞,他没有看错徐兰尧,这个脑后反骨者真是看得明大局。 有徐兰尧这句话,九水盟众更是疯狂了。 既然徐兰尧敢说杨峰坏话,敢当面倒戈在秦柳这边,那还有谁敢迟疑,纷纷跪拜在秦柳面前,呼道:“为殿下清君侧!” 樱淑和白晨佐此时都傻眼了。 说到底,天底下最懂用棋者,还是秦柳。 白晨佐没有想过自己一场比武,可以为秦柳带来如此可怕的威信里,樱淑更是不知道,原来人性之中,趋利避害之处可以如此甚。 秦柳点了点头,他很满意此下的情景,同时,他也不敢耽搁。 如今整个九水盟都跪在他的脚底下,这个消息想来不出二个时辰,便是要传到浩宁城,传到杨峰的耳朵里去。 于是,秦柳道出:“徐兰尧,本王现封你为讨逆大将军,立率盟众,建立九水军团,随本王回宫!” 秦柳趁热打铁来得快,封个徐兰尧,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懂封赏。 还言道:“本王昨夜已命白少将联系怀王秦晨,今日将共同讨逆,清君侧,待明日皇族年岁酒宴上,本王将设下庆功席,应邀九水军团众战士,共享新天下!” 秦柳画下一张大饼,趁着人心最是激进时候,点燃更甚的烈火。 大位之下,徐兰尧愣了极其短的片刻,他是知道秦柳此时说的话,多半都是虚,可形势如此,他已决心下注。 必须此注下准了,他将有拥立之功,封将拜相,自然不会少。 而即便是下注错了,那倒时候只要在杨峰面前击杀秦柳,他仍是功臣。 想好这一步,徐兰尧一个头磕在了地上,故作激动不已,呼道:“谢主荣恩,兰尧必定死而后已,九水军团也势必擒杀杨峰逆贼,一匡天下!” “慢!” 正在徐兰尧信誓旦旦之时,一个洪亮的声音传入秦柳的耳朵。 视线望去,说话之人从众人身后走向秦柳。 这也不是别人了,正是右常统令李光达。 李光达上前,与徐兰尧平行之时,跪拜在地:“殿下,我李光达粗人,先前多有得罪,但今日殿下要匡正天下,绝是不能少了我李光达。” 李光达毛遂自荐,这让秦柳欣喜,但表面上,他还是不能流露出对李光达的喜爱。 毕竟是知道徐兰尧与李光达不合,此下若是给了李光达好脸色看,那徐兰尧定是会出工不出力了。 “李光达,你可是杨峰之人,现在说要帮本王了,你以为本王会信?” 秦柳故意说给徐兰尧听,果然,徐兰尧对秦柳责问李光达的态度很满意。 然,李光达是真心决议,一个重头磕在地上,言道:“待事成之后,李光达甘愿受刑,但此下殿下正需力量,还望殿下不计较光达先前愚蠢,允许光达率部,清君侧。” 第一百零九章 回京 坐得上位的秦柳微微一笑,面对李光达所表达的决心,他没有再回应。 留下一个空白的阶段。 这需要聪明人自己领悟。 徐兰尧当然知道秦柳的意思,秦柳不说话,便是要他来说话。 就算秦柳要接受李光达,也是要让徐兰尧要接受,这样的暗示和安抚,徐兰尧不说是受宠若惊,但也至少不会记挂着秦柳对李光达是否会有好的态度,而使得他的权力受到影响。 徐兰尧侧过脸,幽幽地李光达言道:“右统领,你可是杨峰的亲信,确是做好的大义灭亲的准备?” “当然!”李光达回答的干脆,他也明白秦柳的意思。 在面对徐兰尧的态度上,李光达选择臣服。 虽然这样的举动叫李光达不能心服口服,但眼下这就是秦柳的意思,李光达要表真心,就必须臣服。 “左统令,不,是讨逆大将军,请您放心,光达已是认清了忠义,势要为大越清除杨峰这等大害。” “好!”徐兰尧答道:“这便是我徐兰尧等你多时的一句话。” “大将军的意思是?” “我早就知道你李光达是明白人,就等你今日彻底得明白。” 徐兰尧故作出惜才之相,站起身,来到李光达身边,便是要搀扶起他。 坐在大位上的秦柳看得清楚,也不作声,就让徐兰尧把戏码演绎下去。 “殿下,正所谓兵贵神速,此下切莫不能耽误,还望殿下下令。” 徐兰尧在给李光达作为戏之后,就开始为秦柳着想。 秦柳当然是等得不耐烦,没有是比此下的气氛更时候他的计划。 在随着徐兰尧一句“忠言”之后,秦柳呼道:“大军出击,清君侧!” 浩浩荡荡,九水盟众从水白宫出发,消息迅速传播至九水盟所控制的全部领域,众部随之响应,九位堂主在没有见过秦柳的情况下,只听命于徐兰尧与李光达。 这俩位发出的言语毋庸置疑。 九水盟共计十万战力,全面奔向了浩宁城。 同时,九水盟中数以万计的船只也随清河之水,向着那东端码头而行。 在东端码头一侧的千珏楼中,怀王的精兵已是做好的准备。 看着天色越加昏暗,怀王心中始终忐忑,他在等待秦柳,从收到秦柳消息的一刻,他便知道秦柳将要回来了。 见得千舟穿过东端城墙,最大之艘上独站以风采少年时,商市街上不少人都惊了一心。 尤其是见得巨舟上悬挂的彩旗,那金色的“九水盟”三个字,更是刺痛了人眼。 “是九水盟,九水盟的大舟进军了。” 有人惊呼道。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刘四。 刘四迅速登上千珏楼西侧房,将这消息报给了肖默生。 “掌柜的,王爷......王爷进城了。” 刘四的说话时候,声音不禁颤抖。他激动的情绪世人皆能看的明白,而肖默生更是如此。 只有卧床的春楠,脸色淡有一丝苦涩。 因为她会害怕秦柳进城,凶多吉少,其实得知秦柳已在九水盟掌事的消息,春楠的内心是安然的。 至少,她是听见了秦柳还活着,而且仍是占据在凡人之上的位置上。 可如今听见秦柳进城,她内心的喜悦显然是败给了担忧。 她的手臂叫杨峰砍去,她是知道杨峰的可怕,她不希望秦柳与杨峰正面为敌。 “春楠,王爷回来,定是有了万全准备,你不需要担心。”肖默生看着春楠的表情,仿佛是已看明白了她的内心。 春楠点了点头,算是接受肖默生的安慰之言,可内心底,始终放不下。 不多时候,西侧楼外传来脚步声,轻,而急。 随后,房门被打开,秦柳一抖披挂,迈步进入到春楠的视线之中。 “楠楠!”秦柳开口。 也就在这一刻,春楠的眼眶顿时红透。 嘴上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轻吐出一个“走”字。 秦柳知道,这是春楠怕他进城会有危险,上前迈步,坐下床榻,秦柳伸手抚了抚春楠的额头。 “不能走了,本王将会为襄王府之人而战,要为你们,驱除所有可恶的人。” 秦柳安慰道。 春楠不是不信秦柳的实力,只是她的脑海里始终会浮现单游断她手臂的画面。 单游,他可是襄王府的人,还是秦柳亲自封下的襄王府副管事。 可他确实避开了秦柳的猜忌,成功潜伏。 足此可见杨峰的实力。 但现在秦柳不让春楠再做此下猜想,抬手示意道:“默生,刘四,你们安排一下,将春楠送上九水盟首舟之上,那里安全。” “是,殿下。”肖默生与刘四领命。 “秦柳,你给我出来!”刚是安排好春楠,秦柳便听见千珏楼大堂内传来怀王的声音。 秦柳迈步出门,站在走道间望向大堂。 “秦晨,本王就在此处,你有何话要说。”秦柳傲视着怀王,说话口吻竟有几分敌意。 这让怀王一愣,他撕着嗓子大喊,也不过是跟秦柳开个玩笑而已,却没想秦柳会用这样的态度来回应他,一时间哑了声。 秦柳不顾,继续言道:“本王此下回京,便是要诛了那杨峰逆贼,同时,也要夺了你储君之位,你可有异议!” 丑话说在前,秦柳这句话叫怀王直接傻了。 顿了顿之后,怀王才是开口道:“没有异议,你是哥,理当你称帝!” 怀王说话没有苦涩,倒有几分坦然。 这是秦柳想要的答案,也是秦柳心中早就猜想到的答案。 与怀王的相处让秦柳深通怀王内心,相比起皇位,怀王果然还是更重感情之人。 受到怀王的回答,秦柳一笑,答道:“好!带本王称帝,定是封你一块大地界,让你也当一当土皇帝!” “拉倒吧,我就待在浩宁城,那也不去,你当时候把襄王府给我改名做怀王府,就足够了。” 怀王也笑一笑,他才不肯离开秦柳这位哥哥。 “好,那就赐你襄王府一座!”秦柳也笑了,再问道:“你的精兵有多少?” “三千,现已全部进入皇宫。” “才三千!” 秦柳流露出不屑,这让怀王不悦了,反问道:“你有多少?” “十万,再加白家战士两千!” 第一百一十章 皇权落败 皇宫,金顶大殿之中。 文武百官陈列两排,各个神情凝重。 此时节,已是贺年时候,但金顶大殿内,无论如何去看,都不想是要过年过节。 更何况,明天还是皇族年岁酒宴,皇族成员尽数来到金顶大殿之外,也是人人自危,立在飞雪中的身体不知是寒冷作祟,还是内心惶恐,瑟瑟发抖着。 大殿之上,高位出的秦景皇帝叹息一声,冰冷的眼神望向陛下跪拜着的杨峰。 许久之后,秦景皇帝才言道:“杨上侍,你还有何话要说?” “无话可说,陛下要杀,便杀。”杨峰显得轻松,虽然他是跪拜着的动作,可说话时候的口吻,倒像是居高临下。 “你以为朕不敢杀你?” 秦景强加了语调,这是帝王的霸气,却也是秦景内心的胆怯。 杨峰手中的势,秦景或多或少是知道,只是从没想过,一直为他出谋划策的杨峰会有造反,灭杀皇族的心。 “陛下,奴才何时说过,你不敢杀奴才了。”杨峰笑笑,继续道:“奴才这条命如今就在这大殿上,陛下要杀奴才,现在大可以动手。” “你......” 秦景哑了声。 他是真想立即处死杨峰,可此时大殿上,多少只眼睛正冷冷盯着秦景。 文武百官,该是为秦氏皇族着想的,已屈指可数,绝大部分都是只识杨峰,不知秦景。 杨峰多年卖官鬻爵,结党营私,手中早已握住了半个大越国的江山。 三十六域兵权,更是多数掌握在杨峰手中。 秦景有心是要杀,却无奈无力去杀。 “陛下乃九五之尊,难道杀我一个奴才,还需要顾虑?”杨峰依旧保持着笑容,随后便缓缓站起了身子。 “杨峰,你该继续跪着!”陈庆隆站出身子,轻声却又严厉的要求着杨峰。 杨峰斜过岩,道得一声:“呦,陈大人真是终于表露自己的真心啦?” 陈庆隆一直是委曲求全,既在暗中保护着陈闲,又在朝廷上维持着秦氏皇族的威严。 “陈某始终真心,只是真心从未对过杨上侍您,而是对我大越皇族。”陈庆隆说着话,向秦景供起了手。 可这举动着实让杨峰刺眼,杨峰轻言道:“陈大人身体不适,还是早些回府休息吧,来人,送陈大人回去。” 杨峰冷笑之中,已是对陈庆隆动了杀心。 边上将军上前,迎合杨峰,道:“末将愿送陈大人回府。” 随着话音落下,将军看了一眼陈庆隆,道:“陈大人,请吧。” “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杨上侍还真是小娘子,要杀我陈庆隆,为何不就在这金顶大殿,当着文武百官面动手。” “你配吗?”杨峰道出一句:“你的血留在这里,岂不是侮辱了这华丽的金顶大殿?” “放肆!”秦景拍响龙椅手把,站起身来呵斥。 杨峰不为所动,只是转过面,斜眼望着秦景。 “杨峰,朕的爱卿,也是你这阉人说杀就能杀!”秦景说着话,已迈步走下了大位。 脚步向着杨峰,藏在衣袖中的拳头已是抱得死紧。 “陛下还在止住脚吧,否则,天下可就真要无主了。”杨峰威胁道。 “奴才是知道,怀王爷已部署兵力,控制了巡防司,白晨佐的旧部入宫,控制了禁军,而秦柳那小子率九水盟众,封锁的浩宁城。” 杨峰道出他所获悉的情报,对于如此形势,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担忧,反倒轻松,笑言道:“可那又如何呢,大越国的皇帝可是在我这阉人手中。” “杨峰,你是忘了吧,襄王的亲父,先帝爷可是被你逼死,你以为秦柳会因朕还饶了你?” 秦景也是明白形势,而且他知道,今日之后,无论是杨峰还是秦柳,都将夺走他的皇位。 相比之下,秦景自然是更希望秦氏皇族来继承皇位,而杨峰,他只能是恨了自己瞎眼,竟信了他这么多年。 “秦柳小儿,奴才可未曾放在眼里,倒是白晨佐,奴才很想会上一会。” 说着话,杨峰发出极其阴森的笑容,语气急转而下,抬头对着金顶大殿的顶上的金碧辉煌,大声喝道:“白少将,来了就现身,以你的身手,殿内无人能以你匹敌。” 杨峰这番话,惊到了大殿内众人。 秦景一愣,视线也随着杨峰望见的方向,才是见到,金顶大殿的顶上横梁上,白晨佐正惬意地望着大殿中所发生的事情。 “杨公公好眼力!”白晨佐一声赞许,缓缓从横梁上落下身子。 “这可不是眼力,是早就识破了秦柳之心。”杨峰说话,停顿片刻,再言道:“还有那宁湘小丫头,说实话,奴才可是真羡慕秦氏皇族能出这二位少年奇才。” “杨公公可真是谦虚。”白晨佐冷冷道。 “哼,在白少将面前,谁人不得侵袭呢?”杨峰也是冷言回应:“白少将该不会是认为,你现在金顶大殿,就能救得了这无能的秦景皇帝吧?” “杨公公识人心,怎就识不得,晨佐进宫,是为了杀秦景,而非救秦景。” 白晨佐说着话,脚步已迈向的秦景皇帝。 腰间的佩剑上过寒光,持于白晨佐的手心。 “你要是杀了秦景,想必要受秦柳和宁湘的惩罚吧。” 杨峰倒是真没有预料到白晨佐会如此不顾大局,动剑要杀秦景,说话口吻淡淡中显有颤抖,是在勾勒秦景万一被杀,他又当如何。 然而,白晨佐就想看穿了杨峰的思绪,道:“杨公公是担心,秦景一死,你那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计划就破灭了吧。” “而且,天下人都知道杨公公您有谋反之意,要是现在杀了秦景,那襄王爷便是成了最合适的皇位继承人。” “算计的真好!”杨峰叹息,眼神流露锐气,道:“此举是宁湘公主的计策,想必襄王爷还不得而知。” “说得没错,襄王爷顾忌怀王爷的感受,确实是不曾想过要杀死秦景,但我白家之仇,可不能因为襄王爷一人的感情用事,就作罢了。” 话音未落,白晨佐的身影已在杨峰面前消失,几步迅雷,剑锋直指秦景胸膛而去。 第一百一十一章 皇位的另一位继承者 众人惊! 金顶大殿内顿时响起一片惶恐之声。 白晨佐的剑锋毫无迟疑,足以见得其对秦景盛恨之心。 鲜血渗透龙袍,将金黄染色成红。 杨峰呆滞着,根本思绪顿时就打上了死结。他是料定了秦柳会顾忌怀王,不敢对秦景皇帝动手,且遗漏了宁湘,万是没有想过宁湘竟敢彻底违背秦柳的意思,派出白晨佐来杀秦景。 “你......你弑君......” 杨峰声音颤抖了,即便他已掌握了半个大越国的江山,却也万是没有想过要杀死当朝的皇帝。 历史的时间是拨开一切迷雾的利器,即便杨峰可认为胜者为王,逆改历史,可终究不敢背负弑君的万世骂名。 “杨公公,若是你早些时候动手杀了秦景,或许我们还是盟友,但现在,你只剩下两条路。” 白晨佐从秦景的身体中抽出长剑,眼看着秦景在无比震惊的表情中,轰然倒地。 杨峰倒抽一口冷气,看着面若死神的白晨佐,问道:“白少将所说的,是一条为死路,一条为奉上襄王殿下为帝之路?” “正是!当然,襄王殿下身边人才济济,自然是不需要杨公公在旁伺候,到时候,杨公公可领下爵位,安心告老还乡。” 白晨佐替秦柳许下承诺,理当无效,可杨峰却是下意识退后一步,视白晨佐所言为真言。 如今做到权倾朝野的地步,爵位对于杨峰而言,不过是虚设之位,但他对白晨佐此下说话的态度着迷,深陷与沉思。 白晨佐的口吻很是坚定,就像秦柳已是即得皇位一样。 这样的下马威,杨峰要说高明,但也实在是太过急功近利了。 冷静下来,杨峰道出:“秦柳要做皇帝,未免是嫩了些,秦氏皇族又不是只剩了秦柳这一位皇子。” “杨公公还敢有其他人选?”白晨佐持剑,迎面对上杨峰,看架势,是杨峰敢说有,他便要像对秦景出手一样,对杨峰动手。 “白少将可是真心臣服于秦柳?难道......难道就没有想过,长州南王爷更适合做皇帝?” 杨峰流露出胆怯之意,但他的言语仍是不慌不忙,将白晨佐的发小兄弟,长州秦科南王搬了出来。 这让白晨佐一愣,迈进的脚步缓缓停了下来。 “秦科?”白晨佐沉下脸色问道:“他现在在哪里?你把他怎么了?” 白晨佐一听就明白杨峰的意思,长州距离浩宁城已经算是非常非常远的距离,远到几乎是要离开大越国的版图。 长州的另一个名字叫南长古国,原本就是大越的附属国家,南王秦科家族是太皇帝一支,与秦柳算是较亲的堂叔。 如今杨峰搬出秦科,也是有兄终弟及的意思在里面。 按照杨峰的思路,秦景死了,要嘛是怀王即皇位,要嘛就是秦景的堂兄弟,长州南王即位。 很显然,杨峰是不可能让怀王即位,那就自然将目光投放到了长州。 而其中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南王此下就在杨峰的控制范围内。 “白少将多心了,奴才能让南王爷如何,只不过是趁着年岁酒宴之际,发了邀请过去。”杨峰嘲笑着解释,言道:“说来也可怜,都是皇族,还是近亲,却偏偏因为秦景的妒忌,不让南王爷来浩宁参加年岁酒宴,要不是奴才好心,怕是此时南王还在长州的贫瘠之地,度那无味的生活。” “杨峰,你是假传了圣旨!”白晨佐抖了抖长剑,将剑尖顶在了杨峰的脖子上。 “白少将,今日奴才若有半点闪烁,那你儿时好友,不,是曾救你一命,最终却为你受过,被贬去那长州之地的南王,可就不一定能倒得了浩宁!” 杨峰早有准备这一枚生死棋,此刻豪言,叫白晨佐僵在了原地。 南王秦科本该是于怀王、襄王一样,以亲王爷的身份居住在浩宁城,享受皇族待遇。 可在白家事变上,秦科为庇护白晨佐,彻底得罪了秦景,以至于秦景发难,硬是逼迫了先帝将秦科贬黜,发配至西疆。 先帝深知,若是让秦科到了西疆,定是会遭秦景迫害,故此才将秦科送去了长州。 虽然都是不毛之地,到至少清静,不会有人处心积虑去害他。 “杨峰,你可真是卑劣到了极点。”白晨佐咬牙切齿道:“当年若不是你落井下石,秦科何以如此,现下你又用他性命来做挡箭牌,以为,这样我就不敢杀你了吗?” “你敢吗?”杨峰反问。 对于秦柳身边的每一个人,杨峰都琢磨透了,白晨佐才是真正有妇人之仁,尤其是对上秦科,白晨佐更是不可能允许自己做出伤害他的举动。 剑尖依旧在杨峰的脖子前,但白晨佐的杀气已消失。 冷冷道:“杨峰,你逃得过今日,又能逃得过何时?带秦科进到浩宁城,你或是扶他为帝,或是支持襄王爷为帝,无论是谁,你都会被宣判为窃国之贼。” “在秦柳眼里,我杨峰确实是窃国者,但在秦科眼中,可不一定。” 杨峰就像安排好了一切,说得平静。 “好,真是希望杨上侍能长命百岁。”白晨佐说着反话,脚步重回向着倒在血泊之中的秦景。 秦景得死,在金顶大殿内无人心伤,就连反对杨峰的陈庆隆,都没有闪过一丝悲伤的伤情,故此白晨佐再度像秦景靠近时候,甚至有人暗暗希望白晨佐能取下秦景人头。 然,白晨佐的脚步停在秦景尸体前,肃面道:“我要让他的血滴进清河东端,祭奠我父,杨上侍可有意见?” “白少将可真是孝子,但他必须是坐过皇帝的人,哪怕是亡国之君,也该有正式的葬礼,何况,无论襄王还是南王即皇位,大越国可都没有变天,你这样做,未免就过了。” 杨峰不是同意白晨佐的提议,但也没有绝对的反对,只是告诫白晨佐,他此举必成众矢之的。 白晨佐笑笑,回应道:“我这可是为了让秦景能有一具全尸,否则,我此刻已取下他的头颅,投进那清河之中!”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一切都是计 白晨佐言说着,伸手已经是拽起了秦景的头发。 “若你不是帝,我早是要将你剁成肉酱!”白晨佐咬牙切齿道。 此言听得大殿之内无人不心惊,尤其是见着白晨佐的表情,若是魑魅魍魉,慎人至极。 杨峰见此,也不再阻止。 他是知道眼下局势比他预想的更为复杂,原本以为白晨佐、宁湘都是听命与秦柳,而现在看来,白晨佐始终是宁湘的爪牙,他们与秦柳之间的盟约,只是共识了同一个敌人,但各自的做法,仍然独立。 “白少将,你是要这样将秦景拖出皇宫,恐怕也是行不通,倒不如奴才为你准备辆车架,送您出宫可好。” “不需要了。”白晨佐继续杨峰的提议。 各种心怀鬼胎之下,谁也不可能相信彼此。 白晨佐将秦景拖行至金顶大殿之外,一路拖行的血印子散发出阵阵刺鼻气息。 武官见了,倒也还好,可文官无不避开视线,不去正眼看那鲜红的血印。 白晨佐背起秦景,一步飞跃而上,已是跨过了大殿的屋檐。 杨峰见此,心中暗示庆幸。 要不是事前预想过白晨佐逆天的武艺,杨峰也不会及时对南王秦科动手。 现在想想,秦科虽是不起眼,可在白晨佐的剑下,确实名副其实的王牌。 白晨佐带着秦景一路穿越,直至清河东端,但他的脚步并非向着清河前行,而是转身,迈进了千珏楼中。 此时千珏楼内,秦柳与怀王都已焦急等待了许久。 见白晨佐回来,赶忙是上前。 尤其是怀王,他的神情已木然,招手之下,几名大夫迅速围绕在秦景身边。 白晨佐那一剑,看似是刺破了秦景的心脏,但实际上,秦柳早有计划。 心脏并非一整块融合,其侧口之处,留有一道保命缝隙。 只不过这缝隙太过侧偏,若没有觉得好的剑法,想来是无法点中。 秦柳再三思索,不得已之下,只能采取这最危险,也是最能骗过杨峰视线的办法。 怀王本是绝对的反对,但在秦柳的劝言之下,他只能忍受可能产生的失亲之痛,仍有白晨佐入宫,进行这一次“行刺”。 怀王知道,即便白晨佐不出手,杨峰在皇宫之内也绝不可能放过秦景,到时候是真的留下一具尸体给怀王,而非现在,仍有一线生机。 大夫上前,用最高明的手法止住了秦景的鲜血,随后进入到最为紧张的抢救过程中。 这一期间,白晨佐的脸色始终昏沉。 秦柳问道:“宫内还有人质?” “是!” 白晨佐回答。 将秦景带出皇宫,是为了不让杨峰挟天子以令诸侯。换句话说,在秦柳的眼里,皇宫之中最重要的一枚棋子便是秦景。 而现在白晨佐这副神态,显然是说明皇宫内还有一枚终于棋子存在。 “谁?”秦柳问道。 问之前他已思索许多,虽然诸多皇族成员现在都被软禁与皇宫之中,包括宁湘公主的哥哥宁王也不例外。 但这些人的生命价值比起一座江山,就显得太卑微了。 “莫不会是兰芬儿姑娘?”秦柳再问道。 如果是兰芬儿,秦柳也只能选择牺牲,依然是原来的观点,比起江山,其他所有都是卑微。 “不是。”白晨佐回答着,不免叹息一声。 “是长州南王,秦科。”白晨佐道出答案,听得秦柳猛地倒抽一口冷气。 这是秦柳预想不到的反应,思考过所有人的可能,唯独是遗忘了这位远在长州的南王殿下。 “他......他怎么会在皇宫里?” 秦柳难以置信,长州距离浩宁城可是足足有三千余公里,别说是在皇权时代,哪怕是科技时代,要从长州到浩宁,也绝不是省事的事情。 “杨峰或许早就想到过晨佐会出手,故此将秦科殿下从长州接引而来,想胁迫晨佐。” 白晨佐道出缘由,同时也说明道:“只是,现在晨佐还不能确定秦科殿下是在皇宫内,还是在来浩宁的路上。” “无论是在哪里,总之都在杨峰的控制之中。”秦柳替白晨佐答道。 虽然不知道白晨佐与秦科的关系,但从白晨佐此刻的黯然来看,秦柳也能猜得出白晨佐对秦科怀有深意。 “十有八九,秦科还在路上,否则,杨峰不会这么安静。” 秦柳分析道,同时也知道事情变得比预先更为棘手。 杨峰接引秦科入浩宁,怕是不只为防住白晨佐这么简单。 秦科在浩宁城已完全无势,即便在长州,也多收长州地区军营将军的控制,故此,杨峰让秦科入浩宁,理当是为了更好的控制皇权。 “绝不能让秦科进入浩宁。”秦柳道出。 眼下事态已不是最初,秦景皇帝就是被救活,在朝廷文武百官,乃至整个天下人的眼里都已是死人。 天下不可一日无君,下一个继皇位者定是秦科。 而且,还是秦科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坐上皇帝的位置。 因为杨峰绝是按耐不住,特别是九水盟叛变,秦景皇帝死,秦柳与怀王合兵一处。 此时是杨峰最不安的时候,他定是会在此时候向天下宣布秦景帝驾崩,然后立即将秦科推上皇位,即便秦科尚未迈入浩宁城。 所以,这个时候秦柳绝对不能让秦科进入浩宁城。 秦科一到,杨峰就算是真正的大越国实权皇帝,而秦科理所当然就是傀儡皇帝。 秦柳想来,只有把秦科堵在城外,让所谓的新皇帝迟迟进不了皇宫,迈不进金顶大殿,坐不上皇位,才能破了杨峰操纵天下的局面。 “白晨佐,无论你用什么方法,查出秦科的下落,并阻止他进京。” 秦柳命令道,停顿片刻,秦柳就像做了一番挣扎,缓缓道出:“即便,要杀死秦科,也绝对不能进到浩宁城,否则......” “末将明白。”白晨佐不用秦柳来说明,他也想得清楚。 相比之下,半路了解秦科,好过于秦科进到皇宫,成了杨峰的傀儡。 毕竟秦科一旦被杨峰利用,将来定是来秦柳为敌,最终在战场上,白晨佐也不得不面对杀死秦科宿命。 第一百一十三章 黄雀在后 “殿下,再有五十里地,就是浩宁城了。” 秦科安坐在简易地车架之中,视线之外满目绿荫,倒有一副世外之美。 他身边文人模样的人开口提醒他,浩宁城就在眼前,过不了多时,就是他要继承皇位的时候。 这位文人名叫高句意,是秦科身边最主要的大谋士。 他就像望见过秦科登基称帝的画面一样,满脸皆是喜悦之情。 然是秦科的面色显得沉重,道出一声:“皇位,死了多少族亲兄弟才能换来的位置。” “殿下何出此言呢,当年秦景迫害与您,先帝爷又不愿保护于您,他们那时可就没有念及殿下是族亲,对你也丝毫未留有过情面。” 高句意言说道,说话时候眼神中透出无尽的冰冷。 “哼!”秦科冷笑一声,看了一眼高句意,说道:“安插在杨峰身边的刺客,可是做好了准备。” “是,已做好准备了。”高句意回答。 “杨峰满以为是自己是天下的主宰者,却万万没有想过,殿下玩得一手好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所以啊!”秦科言道:“还是要感谢先帝,是他让我去了长州,远离了朝廷,才叫人不提防与我。” “但他害了你,也是事实。”高句意就像对先帝爷有着无尽的仇恨一样。 秦科淡言一声感谢先帝,他便是放下了脸色。 秦科见此,冷冷道出:“高句意,你别不高兴,本王知道你当年考中了状元,结果先帝却贬你做了地方府衙的记事,你不高兴,本王知道,但先帝终究是本王的哥哥。” “殿下此言差矣,先帝爷认为句意不适合在朝廷为官,让句意去了地方府衙,句意没有异议,也谈不上记恨。” 高句意还想反驳,可他的神态已经是将他内心彻底出卖。 “少在本王面前打马虎眼,自从被贬黜了浩宁城,本王的心可就明了,你在想什么,难道本王还不知道吗?” 秦科放下脸色,狠狠一双眼睛瞪了高句意一眼。 “殿下说得是,句意知错。” 高句丽在秦科的冷态度下,只能收起脾气。 这个世界主奴仍是主奴,杨峰自以为能控制秦科,却是没想过,那只不过是秦科愿意被他控制而已。 马车队伍逐渐靠近浩宁城,一列人马从绿荫深处,急速而来。 秦科看了一眼深处腾起的烟尘,心中大概是知道,来的是何人。 “九水盟,动作还挺快。” “殿下,是要动手,还是继续先前的计划。”高句意问下秦科的意思。 秦科预想此处距离浩宁城也不过就五十里地,是选择动手还是选择计划,已没有多大的差别。 故此,冷言命令道:“一个不留!” 九水盟弟兄赶到马车队伍前,纷纷恭敬地跨下马背。 这是秦柳的安排,无论是不是敌人,秦柳的做法向来是先礼后兵,何况对方还算是他的皇叔。 “可是长州南王殿下的车架?”九水盟弟兄拱手,有礼的问道。 马车队伍中无人回答,所有人保持着呆滞的神情,盯着九水盟的弟兄。 这样的气氛显得紧绷,九水盟弟兄见无人回答,再问道:“可是长州南王殿下的车架?” “你说错了。”高句意发出沙哑的声音。 九水盟弟兄一愣,看尽方圆几十里,唯有这对车架马车,想来也该只有南王殿下才是。 “那请问,车架中,是哪一位贵人?” 九水盟弟兄再问道。 高句意买下车架,缓步来到九水盟弟兄身前。 他的脸上挂着笑容,显得亲和,只不过是那亲和的外表下,已藏下了罪恶的心脏。 高句意俯身上前,将嘴角凑到了九水盟弟兄的耳朵前,言道:“是皇上。” “什么?” 九水盟弟兄傻了,还以为是听错了。 高句意再言道:“车架中人,是大越国皇帝陛下。” “什么?”九水盟弟兄这回是听清楚了,只是难易接受,下意识的退开脚步。 大越国皇帝明明是中了白晨佐一剑,此时还躺在千珏楼的客房中,怎么可能会在这绿荫林中。 疑惑心起,就听见车架中,秦科言道:“高句意,你说得那么小声,是怕被谁听见了,言你大逆不道吗?” “陛下多心了,句意是怕,说得大声了,吓坏了这几位九水盟的弟兄。” “无妨,只管说得大声,让他们都听得清清楚楚。” “是,陛下!” 高句意领命,转身再次面向脸色已被吓得苍白的九水盟弟兄。 “车架中,乃我大越国皇帝陛下!”高句意用高坑的声音来告诉九水盟的弟兄们。 随后,随行在马车周旁,面无表情的侍卫们抽出腰间佩刀,沉重的脚步向着九水盟弟兄,一步步迈进而来。 鲜血染色花菜,九水盟弟兄尽数横躺在绿荫林中。 秦科的车架继续向前,再不过多时候,浩宁城巍峨的城墙便是进入到了秦科的瞳孔之中。 “多少年了?”秦科自问,言道:“我说过,我会再回来,现在我回来了,那些不该继续待在这座城里的人,也该死了。” “高句意,你现在去千珏楼,请那襄王秦柳出城。”秦科命令马车停下,驻营在浩宁城外,清河水畔。 “殿下,您要在这里见秦柳,未免也太过危险了。” “危险什么?”秦科瞪了高句意一眼,说道:“杨峰那阉人的性命可是在本王手里握着,你以为他掌握那二十余域的兵权是实权吗?” “倒不是说杨峰有何可怕,而是天下形势不明朗,随时都有危险存在。” 高句意是真心为秦科着想,无奈秦科是将天下事看的明白,早已无所畏惧。 “不会有危险,你去吧,把秦柳带来,若是他不来,当即杀了他,本王也不会怪责你。”秦科言道。 但高句意是明白秦科说的是反话。 高句意恨先帝,自然也恨先帝之子秦柳,若是让高句意遇上秦柳,定是要引发一轮血战不可。 秦科是认为,眼下还不是与秦柳开战的时候,倒不是觉得秦柳还有利用价值,而是秦科要让秦柳知道,谁能轻易除掉杨峰,谁才是天下真正的主宰者! 第一百一十四章 伪善大戏 千珏楼内,秦柳等待着九水盟弟兄的回应。 怀王依靠在秦景头边,只得庆幸的事情是白晨佐的剑法确实了不起,他准确无误的刺中了偏侧,保住了秦景的性命。 只是秦景期间流血确实太多,此下昏迷,服用丹药,算是在渐渐恢复他的身体。 白晨佐靠上窗台,望着千珏楼外热闹的商市。 白家的战士已是将商市一切控制在内,任何异常情况,都将第一时间回报的白晨佐的耳朵之中。 皇宫与千珏楼,这两处此下依旧平静。 全浩宁城的老百姓都不会知道,这两处中各自蕴藏了多少可怕的力量。 他们更加不会知道,这可怕的力量最终都会爆发在浩宁城内,将浩宁城化作战事的主战场。 白晨佐叹息,望着川流不息的人群,他是多想提醒老百姓尽早撤离,可现实是要白晨佐必须闭嘴,以待局势明亮。 此时,有白家战士向白晨佐发出信号,紧跟着,高句意的身影便出现在了白晨佐的视线之中。 白晨佐皱眉,他不认识高句意,但他却清楚的认得高句意此时玩在手中的那一尊小人泥像。 “是白科王!” 白晨佐道出小人泥像的名字。 这是白晨佐与秦科共同捏制的泥人,白科王的名字,还是秦科给定名。 见到白科王,等同于见到秦科。 此刻高句意也抬起头,望见了千珏楼窗前,一脸吃惊的白晨佐。 高句意微微一笑,显得友好,白晨佐示下,自有人上前接上高句意,将他带进了千珏楼中。 秦柳得知高句意到来,赶忙是从木质楼梯上下来。 看得出秦柳对高句意所代表的秦科势力的尊敬。 “小的高句意,参见襄王殿下。” 高句意有礼的跪拜在了秦柳身前,他将头磕在地上,磕得很低,深怕别人看见他此刻怒不可遏的表情。 秦柳停下脚步,轻咳了一声,问道:“可是秦科皇叔的家臣?” “是,小的高句意,正是为南王殿下来传话。” “好!高先生快起身说话。” 秦柳问得高句意的身份,立即附身上前搀扶高句意。 高句意痛恨的表情还收不住,只能继续磕着头。 “殿下请坐上大位,否则小的不敢抬头。”高句意找了一个借口,继续将额头深埋在地。 秦柳一愣,不知高句意的用意。 但此时此刻,任是秦柳如何聪慧,也绝想不到秦科早已将他放进了刺杀的名单之中。 “高先生这是......” “殿下乃是金贵之躯,怎能是站立着与小的言语,还望殿下坐得上位,再问话小的。” 高句意将卑微演绎到了极致,以至于向来称是影帝的秦柳也被人迷惑。 拉过一张椅子,秦柳坐下身子,高句意才是缓缓抬起头,用一双泪眼,掩盖了他表情中的憎恨。 “殿下,您可得救一救我家南王爷。” 高句意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说得秦柳发愣,不知道该如何言语。 高句意继续道:“时下,我家南王也已到了浩宁城外,可是谁都知道,南王爷一旦入京,便是如了虎口之地。” “杨峰逆贼要控制我家南王,襄王殿下您也是不得已要将我家南王视为敌人,南王爷是不愿陷于这左右为难之地,才故作病疾,停在了浩宁城外。” “南王爷大明,是知道眼下局势了。”秦柳点了点头,他认可高句意所说的每一句话语。 “我家南王爷特意派小的偷偷前来浩宁城,是希望殿下能相助,速派兵马,出城为南王爷解围。”高句意说道这里,一个重头磕在了地上,言道:“还望殿下速派兵马,去就我家南王爷。” “白晨佐!”秦柳此时已是彻底失去了辨别能力。 他是真的想不到秦科会有预谋,立即唤起白晨佐的名字。 白晨佐在旁也是听得清清楚楚,他的内心早有按耐不住,只是秦柳没有发话,他不好去救秦科。 此下秦柳唤他,他是一刻也没有停顿,立即应声:“晨佐在。” “立即率领白家战士,出城营救南王爷。” “是,晨佐领命!” “不!”就在白晨佐准备起身之时,高句意阻止了白晨佐的脚步。 “怎么了?”秦柳疑问道。 高句意犹豫了片刻,才是怯怯地问道:“殿下,小的斗胆一问,殿下可是愿意杀人流血,换取江山?” 这问题问得沉重,秦柳自然是不希望一将功成万骨枯,但天底下哪有变天,是不流血的。 “殿下,白少将若是出城,定是要与杨峰逆贼的爪牙打手,也定是要流血了。” 高句意伪装出不忍之情,道:“眼下南王爷已是费尽口舌,算是说服了杨峰爪牙,这才允许小的入京来寻殿下。” “其实......其实......”高句意说到此处,故意停了一停。 “其实,小的不仅仅是来请殿下派兵前去营救我家南王,更是为南王来说情,望殿下亲自出城,好让杨峰爪牙确信,殿下才是大越国正统!” “你什么意思?”秦柳听糊涂了,思绪中好像明白,有好像无法明白。 高句意回答:“我家南王爷心善,与杨峰爪牙说得明白,将天下局势分析,让那些爪牙们知道了襄王殿下才是天下正统,杨峰乃逆贼。” “而那些爪牙们此刻已是将信将疑,他们提出,若是襄王爷能亲自出城赦免他们,便是相信我家南王所言,从而与襄王爷马首是瞻。” 听明白了高句意的意思,秦柳感到一丝沉重。 很显然,高句意的话语说得有些漏洞,听得也不真实,但秦柳想疑心,多怀疑一些,却也是无奈。 必须南王当年确实为了保护白晨佐而做出很大的牺牲。 他是心善之人不假,自然也就不会有欺骗之意。 尤其是此下天下局势限于皇宫与千珏楼之间,出城对于秦柳而已,也不算危险之事,故此想不到有人引他出城会有不良的动机。 没有动机,也没有值得去怀疑的地方,秦柳想了一想,才是点头。 秦柳道:“南王爷是本王的皇叔,本王理当出城相迎,同时若能收复杨峰爪牙,为我所用,也是好事。”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中计 虽说离开浩宁城对于秦柳而言不算是危险之事,但毕竟是离开了自己根据地,秦柳也不能大张旗鼓。 白家战士暗中保护,秦柳则是通过千珏楼后院的通道,直直前往了清河东码头。 九水盟的小舟已是备好,高句意与秦柳一同登船,顺着清河流水,离开浩宁。 城墙之外的河道司此时已经在秦柳的控制之中,小舟无需停靠检查,驶向昔日秦柳登船前往水白宫的那出小码头。 车架准备,都是最为及时。 这些等等的安排,都是向高句意展示着秦柳对浩宁城东部地区的控制能力。 随着车架使出,飞扬尘土向着秦科所在之地进发。 秦科此时安坐与车架之内,一口饮茶,倒是轻松自在。 他或许也没有想过计划能如此顺利,听见马蹄声响时,秦科微微瞥过了视线。 上扬的嘴角说明他的自信。 依照正常礼仪,秦科理当想秦柳行礼。 虽然说秦科是秦柳的叔叔辈,但比起眼下大越国的情况,秦柳仍是储君。 或者说,秦景皇帝如今已倒在了千珏楼中,秦柳就相当于大越国之君。 可秦科倒是不这样思考,他此次进京,可就是为了拿下皇帝位。 故此,秦科没有移动身子,依旧安坐与车架之中,甚至连正眼都没有去看秦柳,只听那马蹄声停,有人脚步声来,站在他的车架前。 “秦科皇叔安好!”秦柳拱起手,有礼地向秦科行上一礼。 秦科隔着纱布车帘,向着车架外望了一眼,冷冷发出一声嘲笑。 “小襄王还是没有长大。” 一听此话,更听此调,秦柳的心中噗通了一声。 果然是中计了! 秦柳抬起头,放下了恭拜的手势。 正如他所想的那样,“果然是中计了”。 秦柳在来时路上已是有所思考,对于秦科派遣高句意进浩宁一事,似乎行的太过平淡。 眼下浩宁城中两股势力摩拳擦掌,任何平淡之事都可被定义为不平淡。 秦柳说不上其中缘由,或是心中多疑病症,但身体里那颗小心脏的跳动,却是毋庸置疑。 或许真的有第六感觉这一说法,秦柳怀疑过秦科的用心,虽然宁可选择相信,以拉拢一个新的盟友,但事实已在眼前,秦柳只能是无奈地摇摇头。 “皇叔是想将秦柳献与吕公公?还是想直接杀了秦柳呢?” 秦柳直问道。 秦科也不惊讶,早有听闻过秦柳聪慧,眼下见秦柳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也是为秦氏皇族感到欣慰。 然,秦科的脸上挂出笑容,高句意可是认了足够久。 未等秦科做出下一步安排,高句意站在秦柳身后,已是抬起腿,重踹在秦柳的腰背上。 秦柳措不及防,更是从未思考过高句意与他之间何时有过仇恨。 被一脚击中,当即重摔在了秦科身前。 “天下只能是有一个圣君。”秦科见秦柳趴到,没有一丝怜悯,淡淡的口吻言说道:“先帝爷不是圣君,才是引来了秦景篡位,你也不是圣君,正如你父一样,是注定要丢掉我秦氏江山之人。” “眼下,你也好,杨峰也罢,或是我那驾崩的先帝哥哥,你们做了这么久的戏,只能算是为我的继承大统而行。” 秦科言语说得十分自信,犹如他已经掌握住了整个天下一样。 而事实上,秦科确实是掌控了天下。 就在他派出高句意去诱骗秦柳之时,另一波人马已从浩宁城西门进入,直奔皇宫,向宫内众刺客下达了击杀杨峰的命令。 杨峰算计一生,终究是没有算到偏远边陲上的小王,竟是将他和整个大越国都玩在了手掌心中。 秦科言道:“何为圣君,即为辩是否,扬正义,除逆贼,匡正天下者。” “你秦柳陪着杨峰玩了不少日子,有足够多的余地可以将杨峰铲除,可你顾忌了太多了,自认为自己斗不过杨峰,才是被他一步步逼到了这等田地。” 秦科说着话,脚步已经跨下了马车。 抬起一只脚,直接踩在了秦柳的身上。 “你说你骄傲些什么呢?难道你身边没有足以刺杀杨峰的高手?白晨佐不就在你身边听从你的调遣?” 秦科责备至极,按照他的想法,既然杨峰是大恶根源,那就不惜一切代价,先将其铲除。 而秦柳是知道,若是当真让白晨佐去刺杀杨峰,那白晨佐必定是要付出功归于尽的代价。 “皇叔,白少将可是你儿时挚友,你应该明白他若以身涉险,代价不可想象。” 秦柳趴在地上,一时之间倒也没有挣扎的意思。“天下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总有一天,它也不是我们秦氏皇族任何一人所有。” 秦柳继续道:“所以,如今我们骨肉相残,费尽心机来争夺它,倒头来也不过是一场空而已。” 秦柳知道什么叫民主,什么叫新世界,故此他对皇位始终不能产生极度迫切,甚至不择手段来争夺的欲望。 “恩。”秦科不想听见陈闲教育他的言语,踩下一击重脚,冷冷道:“一百年太久,我们只争了朝夕,你何必要言那无关紧要之说,反正它救不了你的命。” 秦科说完话,看了一眼高句意。 这是高句意期待已久的眼神,他要杀死秦柳,要为自己的过去做一个了解。 转过身,高句意随意地抽出一名侍卫的佩刀。 寒光之下,高句意的笑声变得极其惊悚。 “秦柳,要怪就怪你那无耻的父皇吧,要不是他,天下怎么会变得如此不堪,我家南王殿下,又何故落得边陲落魄。” “那是他为他的心中的义气而行!”秦柳趴在地上,怒吼出一声。 声音之中,秦科侧目瞥过秦柳一样。 秦柳说道没有错,当年他确实是为保住白晨佐,才甘愿受重罚也要逆君而行。 但这都已不重要,秦柳所说之言,便不用意在此。 而是他的声音足够大,足够作为一个信号,引来林中早已埋伏好的白家战士倾巢而出。 第一百一十六章 谁才是真正的皇 秦柳思考过,在此时局下,也是平淡之事,越是不平淡。 眼下他离开浩宁城,说是无险,但作为宁湘手中最大的一张王牌,宁湘又怎可能置之不理。 宁湘在浩宁城时为现身。 在秦柳离开浩宁城时也为阻止。 她是知道秦柳对她有看法,猜忌她,故此她能避开多少,便选择避开多少。 但这不代表宁湘完全无视秦柳的活动。 她一定会按照监视,便在暗中分辨着秦柳的安危。 眼下已是到了生死关键时候。 秦柳不敢保证,但心中多少还是肯定了宁湘的耳目就在林间。 他用高坑的音调发出信号,耳边很快便是听见了骚动。 紧跟着,一支利箭呼啸,只冲南王秦科的额头。 只听“砰”地一声! 秦柳暗示叹息。 不出所料。秦科身边的武师皆非等闲之辈,在飞箭几乎就要刺穿秦科之时,那寒光之下已见刀刃挥舞,将那飞来利箭截成两段。 秦科也是未曾想过宁湘这一步棋,惊得额头不免渗出汗水。 再看林间,时机已是晚以。 白家战士身手矫健,不出几下功夫,已尽数来在了秦科的面前。 秦科部下不不示弱,刀枪剑戟,各式招法也摆开了架势。 高句意持刀立于秦柳面前,他才不去理会此刻包围上来的有多少人。 报的积怨心中多年的仇恨,才是高句意活着的最大动力。 而此时宁湘的声音从林间传来,威胁道:“你若敢动手,天空必是要下得一场箭雨!” “哼,下就下吧,老子这辈子可算是活够了。”高句丽不做理会,执意要杀死秦柳。 秦科见状,猛地踹过一脚。 幸亏他就站在高句意身旁,这一脚踹击之力也恰好。 秦科是明白,宁湘虽是年幼,但手段绝不一般。 她说会有箭雨,那就必定是会有箭雨落下。 “看来秦科皇叔还是明理,知道眼下时局真正的模样。”宁湘的声音依旧,但始终是见不着她的真身出现。 秦科沉下脸色,道:“有意思,现在是如何?我们每个人都是用自己的力量在做争夺,最后到底是谁笑到最后,又是谁为他人添了嫁衣。” “秦科皇叔可真是明白人,那既然明白,又为何看不出,眼下赢面最大者,正是侄女呢?” 宁湘一句话,道出了她真正的内心。 她要做女皇,故此即便放出箭雨,将秦科与秦柳统统杀死,也不妨碍她做女皇的目的。 当然,宁湘也不是有绝对的把握。 这一点秦科和秦柳都明白。 秦科言道:“宁湘公主说得是硬气,但你若没有得到我在杨峰身边的刺客,也没有得到秦柳此时驻扎进浩宁城的九水盟之力,这个天下宁湘公主怕是还撬动不得。” “秦科皇叔说笑了吧。” 宁湘阴沉一笑,继续道:“此下白晨佐该是已进了皇宫,这是他今日第二次进入皇宫,第一次是为假刺杀秦景皇帝,而这一次他可是为真刺杀杨峰而去。” 宁湘的手段与秦科相同,在人之性命与权力为最终衡量的皇权时代,先下手为强确实是一句硬道理。 白晨佐第一次进宫时候,他有绝对的把握能在金顶大殿中刺杀杨峰。 之所以没有出手,还是因为杨峰以秦科性命做要挟,才使得白晨佐估计情分,停住了手。 而现在,白晨佐知道秦柳已找到了秦科,便依照高句意所言,是要请秦柳带秦科回到浩宁城。 这样一来,白晨佐自然是以为秦科将脱离杨峰所控制,那宁湘再让白晨佐刺杀杨峰,不就顺理成章! “秦科皇叔说的不错,襄王爷的失败,就败在了他妇人之仁,竟为了一个白晨佐而放弃去除大害的最佳时机,但我宁湘可没有佛心,不仅如此,宁湘还是长了一颗佛挡杀佛之心!” 言语之中,宁湘的身影终于是在林间若隐若现,缓缓而来。 秦科见至宁湘,身体不由颤抖了一阵。 秦柳侧过视线,在看清楚宁湘之时,也不免惊讶。 此时宁湘已是披上了龙袍,活脱脱的女皇姿态。 她的身边包围着白家战士,还有......还有徐兰尧。 “天下圣君者,自然也该是主宰者,秦科皇叔,秦柳皇兄,感谢二位为宁湘铺上了继承大统的道路,宁湘感觉不及。” “宁湘!”秦柳的眼神顿时间变得极为犀利。 这是秦柳少有出现的眼神,也正是说明了他的愤怒已到了极点。 就像之前他无数次猜想,他知道宁湘心机深重,也知道她或许有一天想登上皇位。 可这一切猜想之后,秦柳多是还是责备自己心眼过于狭小,疑心病甚重。 而眼下,真正看见宁湘身旁龙袍现身,秦柳的一切自我责备情绪都得到了全面的释放,转换成了空前的愤怒! “好你个宁湘,你居然真的想做女皇帝!” “襄王爷,宁湘知道你会愤怒,但无论你如何憎恨宁湘,宁湘都想于你说上一句,襄王府众人都是您的家人,也是宁湘的家人,希望您记住宁湘这句话。” 言罢,宁湘的小手轻轻挥动。 顿时间从林间用处的战士数量猛然增加了数十倍。 如此庞大的军事力量潜伏于林间,秦科也是吃惊自己居然毫无察觉。 可见他们在宁湘的控制之下,有着何等严格的行事作风。 “输了,意外之外的输了。”秦科身体一颤,发出冷冷笑声。 “还是宁王哥哥教育手段高明,本王还记得宁湘出生时候,天如塌陷,暴雨肆意,唯独你那宁王府上空,照下一道光芒。” “当时先帝哥哥就说,可惜剩下的是女儿,不然,必定是我大越国天定之皇!” 秦科说着话,眼睛里的沮丧已无言而已。 宁湘点点头,道:“此时宁湘倒是有所听闻,府中仆人还常说,幸亏先帝也是明君,若是换了其他人做皇帝,早该把宁湘扼杀在了摇篮里。” 宁湘说这段话时,眼珠子一直盯着秦柳。 她叹息一声,对秦柳言道:“襄王爷,皇位是宁湘势在必得所在,但您,也是宁湘希望拥有之人,还望您的平下心气,回到襄王府。” 第一百一十七章 巅峰之人的孤独 衡量局势。 秦柳也不是想不明白。 秦景为帝时,他只能是阶下囚。 而若秦科称帝,那恐怕是连阶下囚的资格都没有了。 现在看着宁湘身披龙袍,又言说是希望他回去襄王府,这比起秦景、秦科当皇帝来说来,是对秦柳绝对有优待的一面。 只是秦柳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自己不是在恨宁湘,也未有过妒忌宁湘称帝之觉。 甚至说,宁湘称帝,反倒是给了秦柳一种解脱。 毕竟秦柳的思绪始终不属于这个时代,对于皇位,他不过是为保住性命,保护襄王府众人而不得不去选择争斗。 现在宁湘若是成了帝,而秦柳回到襄王府,那日子过得,可就正如他穿越之处时候所言,悠闲地当一个小王爷。 但,这何时成了秦柳心中真正所念? 看着宁湘,秦柳的心脏仍是跳动。 这种感觉用前世的语言来说,便是一见钟情。 只是残酷背景下,一见钟情只是一种扯淡,尤其是一次次领教宁湘的心计,秦柳更是淡忘了自己内心的感受。 然而眼下,秦柳的心脏跳动的更为厉害了。 他缓缓站起身,逼迫着自己拾取高句意丢落的刀刃。 脚步沉重而下,向着宁湘步步靠近。 “宁湘,皇位是你势在必得所在,我秦柳不与你争,但我秦柳要告诉你,你的性命,是我势在必得所在,你可做好心理准备。” 秦柳低沉地说着话,脚步已经近到了宁湘十步之距。 白家战士与宁湘的士兵见此,纷纷肃目以待,手持剑柄,似乎秦柳只要有一丝威胁之念,便是会下手杀掉秦柳。 宁湘藏在龙袍袖口中的手掌在秦柳靠近时候抱成拳。 这不是她心念要与秦柳动手,而是她在紧张,担心士兵们会不会与秦柳动手。 作为即将登上皇位的女帝,宁湘知道,即便此下士兵们以秦柳存有威胁的罪名将秦柳击杀,她也绝不能阻止。 故此,宁湘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秦柳不要在靠近,更希望他放下刀刃,以包容之态靠近她。 宁湘的想法,秦柳看得明白。 共同相处经历了不少事情,秦柳还是能懂得宁湘一些思绪。 他冷冷一笑,随手甩掉了刀刃。 脚步继续向着宁湘靠近,但绝对不是为了包容她,而是绕过他,继续向着林间迈进。 只是在与宁湘擦肩而过时候,秦柳淡言道:“好生对待襄王府众。” 言罢,脚步并不再犹豫地迈进。 宁湘过了好一会儿才是反应过来。 她知道秦柳此言之意,便是他要离开了。 可他能去哪里?自小身居皇宫,虽所说聪慧,可一旦失去了亲王身份,秦柳又是能在何处生存。 “快,把他带回来。” 宁湘在秦柳的身影消失之时,才是能发出命令。 士兵们听令,立即展开行动。 可直至夜深,士兵们无找不得秦柳,只能无功而返。 回到千珏楼,局势已完全被改变。 对于宁湘称帝之心最为震惊之人,莫过于怀王。 怀王已是拔出了佩剑,此生此世,这恐怕是怀王第一次对宁湘表露出愤怒神情。 “你怎么可以这样?皇位是我哥哥秦柳所有,连我都愿意主动退让,你为什么还要抢!” 怀王的心智显然不及于宁湘,但他的用心,宁湘能明白。 宁湘道:“为真正的大越国,宁湘必须称帝!” 怀王言:“难道秦柳不比你更适合做皇帝?” “他是适合,但他的适合只限于太平盛世,而大越国眼下是何处境?杨峰随时会对秦氏皇族动手,到时候你怀王是会眼睁睁看着皇族被杀,还是举大义,清君侧,率兵攻破皇城!” “我......” 怀王顿了顿,宁湘所说,他何尝不明白。 打战总归不是人们所希望看见的事情,但如果杨峰真是要对皇族动手,你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天下,势必要有牺牲的准备。 “可现在杨峰的性命几乎已在我们手里,你又何必要跟秦柳抢皇位?” 怀王还是不服,但他此言,却是助长了宁湘的气势。 “你说错了,杨峰性命是在我的手里,如今天下兵权,我手中为大,皇位自然由我来做!”宁湘豪言道,眼神随即瞥过了秦科一样。 秦科点点头,虽然他还有不服宁湘之处,可他比秦柳更通形势,于是选择投靠宁湘。 故此,宁湘拥有了秦科在朝野之中的布局,也有了徐兰尧手中的九水盟实力,还有她自己宁王府暗中培养的力量。 三方势力结合,构成了宁湘绝对的优势。 而怀王反倒手中仅有区区千余兵力,根本不值一提。 “我现在终于明白秦柳为什么要走了。”怀王稍有自嘲,言道:“看来我也是该走了。” “你为何要走?” 宁湘虽是不喜欢怀王,但都是襄王府中通过有过经历的战友,宁湘听见怀王说要走时,心头也不免有所触动。 今日在秦柳离开之后,宁湘的心当真如刀割一般。 有那么一刹那,宁湘都已思索到是否可以用过放弃皇位来乞求秦柳留下。 然而最后,宁湘的理智还是选择不屈。 “留在浩宁城,你还是怀王爷,一旦离开,你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宁湘提醒怀王,却只得到了怀王依旧冰冷的笑声。 “我有的比你多!” 怀王言道,随后转身离开。 都说皇位之上最是孤独,宁湘尚未真正称帝,却依旧深深感受到了这份孤独。 而此时,一个人的出现,却是叫宁湘不仅仅感到孤独,甚至动又几分绝望。 肖默生搀扶着春楠,从千珏楼的西侧楼缓缓而下。 在看见宁湘身穿龙袍之时,肖默生就像是看淡了世间一切,显得平静。 他与春楠一同来到宁湘面前,跪拜,行礼,直言称呼道:“公主......不,皇帝陛下,昔日襄王爷曾对小的言道,一切都会好起来。如今小的确实感受到了那份‘好起来’的意义,但襄王爷却是......” 肖默生说着话,声音渐渐陷入哽咽,他望着宁湘,回想着儿时,回想着襄王府,想着秦柳。 最后他言道:“小的要去找襄王爷了,望皇帝陛下万福。” 第一百一十八章 离开是为新生 “默生,你......” 宁湘无言以对,她知道自己留不住肖默生,尤其是还看着此时肖默生手上搀扶的春楠。 春楠的伤势未愈,但她坚定要离开的决心确是从她清澈的眼眸之中显现的清清楚楚。 “好,我允许你去找秦柳,但,至少要等到春楠伤势好一些在离开吧。” 宁湘不为难肖默生。 “多谢陛下恩念,至少春楠的伤在这里,是好不了了。”春楠接过话,言说道:“襄王殿下带春楠恩重如山,此时春楠却不知道殿下身在何处,是安是危,春楠实在不能在此静候,心中难得平静。” “可是你现在这个情况,你又能去哪里找襄王?他是有心离开,我的战士寻他一日,也未难找着他。” 宁湘劝言,可她这句话却将春楠无声地回应一记讽刺。 春楠盯着宁湘,作为秦柳身边最近的侍女,春楠心中多少是知道秦柳的想法。 秦柳对宁湘有特别的情绪,这一点春楠知道。 可这位即将登基为帝的女皇却似乎全然不知秦柳心中真正所想。 此时候,砸门之声响起,樱淑闯入宁湘所在房间,一双怒眼首先瞪在了宁湘身上,随即有转过到徐兰尧身上。 “秦柳去哪里?为什么还找不到他。” 樱淑口语冰冷,丝毫没有把宁湘这位女皇放在眼里。 宁湘看了樱淑一样,没有说话,倒是徐兰尧识时务,开口言道:“盟主,您该先拜见皇帝陛下。” “放屁!” 樱淑当即反驳。 “盟主,你这是大逆不道之行!”徐兰尧提醒樱淑,樱淑不予理会,反言道:“什么皇帝陛下,一个臭丫头,欺骗了秦柳,欺骗了所有人,这样的皇帝就算是杀了我樱淑,我也不会像她低头。” “盟主大人!”春楠听见樱淑激动的言语,开口打断,劝说道:“皇帝陛下就是皇帝陛下,盟主大人不该如此无礼,但,若是盟主大人和春楠一样,想寻襄王爷的话,春楠还望盟主大人能带上春楠,一块去寻。” “你都这样了,还是待在这里好生休养吧。” 樱淑的态度难以恢复平静,虽然她想表达自己对春楠的关心,但口语的冰冷却透不出温存。 “不,春楠要去寻找襄王爷,无论他富贵贫穷,春楠都是王爷的侍女,理应伺候在王爷身边。” 春楠淡言,继续道:“虽然春楠还不知道王爷现在何处,但春楠要去找,一日寻不得,便寻两日、三日、一月、三月,终究一生又何妨。” 春楠说着话,目光微微看过宁湘一眼。 这句话显然是说给宁湘来听。 虽然春楠知道,皇帝就是皇帝,她是奴,便终生是奴,但心中的不满,也始终是显露在哪里。 春楠不想无礼,但对于宁湘设计一切,欺骗秦柳一事,以及只寻了秦柳一天时间便想放弃的念头感到愤怒。 春楠站起身,向着宁湘行了一礼,便对身旁的肖默生言道:“默生,我们走吧。” “好!”默生回应,也未有向宁湘再行礼,便直接要离开。 “你们太无礼了。”徐兰尧发话。 随即手指一动,几名九水盟帮众便迈步上前,拦阻了春楠的去路。 徐兰尧继续言道:“陛下尚未准许,你们那也不能去。” “算了,去吧。”宁湘低下头。 此时的宁湘算是真正感受到了众叛亲离的滋味。 皇位最是孤独,莫过于此。 离开了千珏楼,来到清河东端,春楠的身体其实不能支持太久,在码头上,刘四本是准备好了小舟,但此刻小舟上,还有一人已静候多时。 “白少将?”春楠看清舟上之人,疑问道:“白少将是要来阻止我们,还是要与我们同行?” “自然是同行。”白晨佐说着话,上前搀扶着春楠。 “是同行,还是去但细作?”樱淑紧上一步,质问白晨佐。 白晨佐言:“我为公主殿下之命,是要驱秦景之威,如今事已成,晨佐也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 听见白晨佐这句话,樱淑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就凭白晨佐对宁湘是以“公主殿下”来称呼,就可以看得出白晨佐的心境。 小舟穿过城墙,通过河道司。 河道司前,怀王已是久候多时。 他在离开千珏楼时便遇上了白晨佐,将宁湘称帝一事对白晨佐一说,白晨佐便明白了。 此时怀王来河道司是为控制局面。 毕竟此时浩宁城东部领域,已是归属了宁湘掌控。 怀王虽已无权,但皇族身份依旧在,有他控制河道司,自然也就没有人敢阻止春楠出城。 见得小舟而来,怀王卸去身上甲胄,换上平常衣衫,上前一步道:“可是江湖朋友,能否带在下一程?” 怀王装作不认识春楠一行,上前说得趣话。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了,今日离开浩宁城,大越国之事似乎就不再与他们有关。 他们的心里只剩下了寻找秦柳这一个方向。 曾经的荣华富贵,曾经的金戈铁甲,此时都该用一种过眼云烟的心态来面对。 怀王是跟随在秦柳身边太久,似乎也懂得了秦柳的心思。 对于皇位,若不是为身旁之人的身家性命,若不是为保护身旁之人,也就无需去挂念那皇位。 白晨佐迈上前,拱手道:“我们是要寻家中亲人,少侠可是愿意一块。” 白晨佐也不再称呼怀王为王,也是用了少侠二字。 这让舟上其余人都抿了嘴笑。 看他们二人一唱一和,确实能将那不悦心事忘却一些。 “正巧了,在下也是要去寻亲人。” “那就好,少侠上船吧!” “多谢!” 言说着,怀王登船,船中人也不少。 春楠、肖默生、白晨佐、樱淑,现在在加怀王。 只有肖福乐没有跟来,他作为襄王府的大管事,要为秦柳守得襄王府。 虽然大家一致认为,浩宁城一地将不会再归来,到襄王府仍是他们不可遗弃的家。 “我们要上哪里去找亲人?” 怀王问道。 大家陷入思索,确实天大地大,而此时的秦柳又显然是故意要避开了所有人,要寻他,确实不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