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雷剑叩天关 自剑道崛起以来,天问大陆武风日盛,出现过多次天才剑客闪耀的时代,名震天下的剑诀也层出不穷,就这样,悠悠万载,恍然而过。 千年前,十二位绝顶高手密议之下,剑城拔地而起,搜罗世间奇门金属以筑城墙,收尽世间名剑以增其底蕴,其时号称“千年剑城”。 当世,雷海域,这是天问大陆的最核心区域,这里有一座巨城,规模远胜寻常。这是因为在巨城中心,就是威名赫赫,屹立不倒的千年剑城。 一域一城,城中有城!这便是这片区域的规模概况。千年来,慕名而来者无不惊叹其广阔无边。 除此之外,雷海巨城还有一个世所共知的奇妙之处,那就是这里常年下雨,几乎从未间断,阴郁的氛围,以及纵横在天的雷光也只是寻常景色,但从另一角度来说,却也为这里增添一丝神秘和凄美的色彩。 巨城之外,百里平原,荒草丛生,大风之下,群魔乱舞。 四野无人,两个模糊的身影相隔八步,站在烈风与凄冷的雨中,一人隐约可见披头散发,黑色长衣飘飞,凛凛作响,而另一人一袭白袍,平静而立,风姿卓绝,在他身外,飘动着几道流光,绕周身而转,仿似保护着此人一般,散发出的轻薄光芒似能隔绝风雨,自成一界。 “千年剑城,听闻在今日已更名为千古剑城,彰显其永世不朽的威名。”白衣人负手而立,眼透长空,带着惆怅注视着巨城方向。 黑衣人并不答话,依然沉默着,如黄昏一般的天光之下,看不清他的容貌和神情。良久后,他才开口,声音年轻却坚毅,透出一种舍我其谁的感觉,“多年不见,你的剑已经达到了这样的境界,可喜可贺。” 两人的对话都没有承接对方的意思,只是说着自己所想说的,简直可以叫做自我中心的典范。 “真的要去吗?”白衣人转头,目视对方,眉头微皱。 黑衣人默然转身,冷风之中,他一步一步向着远方的巨城走去,黑发如瀑,随风飘扬。 “他可怎么办?”白衣人再问。 “你只需要看清楚我的剑就够了,黎神,你想要触摸到的下一个境界,就在今晚我出剑的一招一式当中。”声音越来越远,黑衣人的脚步似真似幻,越来越快,眨眼已消失不见。 雷海巨城里人影不多,静谧幽远,这是剑城之下,严格把控的结果。人声鼎沸只是凡人需要的气象,而这里,不需要。 正因如此,雷海巨城除了原本一些居民之外,很少有因此地人杰地灵,久负盛名所以迁徙而来的外乡人,但说到底,这里最多的,无疑就是剑客。 四韵酒楼的辰雪楼阁,一间宽大的房间里,两个少女坐在雕花格窗旁,在她们周围,房间的景致布置的美轮美奂,以此地少见的寒冬晶雪为主题,白光耀眼,江雪映人,就连烛火,也非昏黄之色,而是发出蓝白光芒,使整个房间透出一丝冷意,两人在毛毯之上盘腿而坐,面前一张红木长桌,一壶酒,几份菜,通过空窗欣赏雨景,情致跃然。 “今晚的雨里,有杀气。” 其中一个少女长相甜美,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已露出倾国之态,但此刻她却生硬的皱着眉头,语气低沉,伸出手承接窗外的雨。 “哈哈哈哈。”对座的女孩本来捂着嘴,却挡不住自己的笑声,“小姐学的一点也不像,川大人才有威严呢。” 被称作小姐的女子刚才那副故作严肃的神情消失一空,瞪了对方一眼,却也笑嘻嘻的道:“爹爹平时不苟言笑,我可学不来他,不过他今天竟然主动把我们赶出来,真是没想到。” 对坐的女孩点点头,接着道:“川大人不是说了吗?是为了小姐安全着想。” “安全?这世上,谁能威胁到我剑城,别说现在,就是千秋万代也不可能出现这样的人,而且这天下人也没胆子这样做。” “那倒是,千年剑城世所公认,天下归心,谁敢造次。”小侍女知道小姐所想,不由得跟着道。 “已经不是千年剑城了,自今天起叫做千古剑城。”小姐一瞪眼,嘴里却透出一种自豪。在她的心里,剑城高高在上,为一切剑客向往之所在,能得剑城召见,足以光耀千年,她在父亲身边,看到过许许多多加入剑城的剑客,有的人为了这一目标可以手足相残,而有的人为了这一目标可以放弃尊严,甚至可以放下手中的剑。 “父亲他们总是疑神疑鬼,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恐怕又是一场空穴来风罢了。”少女并非什么都不懂,她真正的想法留在心中。 窗外的天空已经完全漆黑,城中不时划过雷光,她摇摇头,不屑地笑了笑,轻拿起筷子,向最爱吃的那道菜伸去。 轰隆!忽然之间,一声摄人心魄的天雷从云层中炸响,一道惊世雷光照亮了整个大地,城中一些颇具名气的剑客在这一刻都猛然抬头,惊骇地看向剑城上空。 只见一道若隐若无的流光一闪即逝,而后那上空的空间大范围的扭曲,凌厉的剑气积聚后爆发,立刻纵横十方,那里一片模糊,连声音也完全寂灭。 “震”。这时,有人的声音宛若天音出现,这是震字诀。而后便见天空中忽然出现九条雷龙,携惊世咆哮,当空而下。九雷降世!被剑气牵引,直冲千古剑城中央,纵贯天门,震颤天地。 “何人。”空灵巨大的声音从剑城里传出,有人在质问。与此同时,九道散发古朴韵味的光剑虚影从城中逆天而上,以势如破竹之势和九条雷龙碰撞在一起,这一刻,无穷的剑气游走整个天空,空间与时间都紊乱了。 说来缓慢,实际上这一切不过电光火石之间,多少年了,竟然有人在今天突然爆起,携雷霆之威以击剑城。 “究竟是谁?”名为塞外朝歌的酒肆中,一个剑眉星目的年轻男子立在中央,他双目犹如火炬,看向剑城上空,心中的震撼无法言喻。 而在四韵酒楼,两个少女已经呆愣在当场,那个小姐本来伸向菜肴的筷子,已经在那雷霆一剑出现的一刻掉在了地上。“剑城,有人敢撼动剑城?”她们的内心感官和自来形成的观念已经被那一剑触动了。 一招对决,剑城与那位袭城的莫名人物都不在说话,只有阴森的杀气在此刻从每个区域蔓延出来,使气温骤降。 更让人震惊的是,千年以来,雷海域从未间断的雨在这一刻猛然停住了,实际上在那九雷降世的一刻,大雨就忽然一窒,像是预演一般,此刻终于完全断绝,当真是抽刀断水水绝流! 第二章 长泪萧萧 长雨落地,经年不息,与大地上的积水冲撞在一起,形成一种节奏韵律奇特,催眠人耳的天地灵音。在这静谧的雷海巨城中淅淅沥沥,与时间共奏。 “汀” 穿着淡绿色草鞋的脚尖轻点,水纹扩散,模糊的水圈倒影中,一道青色倩影一闪而逝。 稍顷片刻,七道灰暗古朴的凌厉身影尾随而来,他们以一人在前,六人在后,三对三的阵势排列,带起一股飓风气流,势如迅雷。 七人携剑而行,杀气腾腾,而他们的目标显然就是前方几丈开外的清丽女子。 “女贼,你逃不了。”七人中有人长喝,声音雄浑。 为首的青年男子目光绝冷,看了说话人一眼,他模样非常俊逸,浓黑却镌秀的长眉下一双深湛的眼眸,一条紫色发带随意束缚的长发,配以颀长的身材,真有种公子世无双的境意。 这时前方陡变突生,那女子在一棵七眼梧桐上稍微借力,而后忽然回转,七人看到长裙一摆,一个蒙着面纱的脸颊和一双惊艳的眼眸,女子手中不知名的碧绿长剑舞动,刹那间,氤氲青气勃发,女子和剑居然转瞬间化为一团雾气不断凝聚。 “呦。”青光蒸腾,不断收缩的青气似乎到达极点,又开始向外井喷,与此同时,一只长约五丈的神鸟居然虚空造物般从青气中央化生而出,发出清亮的鸣叫,强大的气势直逼四面八方。 “这是什么?凤凰吗?” 青年男子等人迫而止步,后方六人即使心坚如铁,在此刻也被这种景象所惊,长剑出鞘,他们周身浮现出若有若无的气流,显然已经严阵以待。只有俊逸的青年依然沉默,长身而立,佩剑巍然不动,不言不语。 “长恨大人,看你也无出手的意愿,那就由我们六人来解决。” 仍然是刚才那位出声的男子,他经过初始的震惊,立刻就冷静下来,舔了舔嘴角,对前方的挺拔身影说道。 长恨眼眸微扫,发出一声轻微的冷哼,没有任何表态。 六人见他如此状态,皆露出微不可察的冷笑,他们同时上前一步,强横的气势陡然迸发,这几人久经剑城磨练培养,早已登临“气”的境界。那青色类似凤凰的神鸟忽然出现虽然蹊跷,但还不足以让他们畏首不前。 几个呼吸间,青色神鸟就由数十丈远刹那而至,青色的气流剧烈无比,临近才发觉那全是剑气形成,破坏力令人心颤。 “喝”六人大喝,猛然腾空而起,从不同方位袭向青色神鸟,六把漆黑的长剑被强横的剑气缭绕,或横或竖,直击神鸟。 “铿锵”交击刹那,六人感到一股强横的力道从青色神鸟身上传来,整个人被震得翻滚出去,身体上的护体剑气都溃散了不少。 “这是?”一个人惊呼出声。他发觉那青色剑气居然和自己的剑连接了起来,在自己倒飞出去的过程中,沿着剑身疯狂向自己窜来,下一刻飞血四溅,这个人转瞬间就失去了拿剑的手臂,他还来不及思考,自己的手臂就被剑气直接粉碎掉了。 “啊。” 惨叫接连响起,六人几乎同时中招,在这区区两下交锋之中就完败下来。 青色神鸟腾起一片轻雾,残影出现在四面八方,将六人囊括在内,那六人虽然惊骇欲绝,但却根本无力阻止,只有最后一人绝望地看向五丈外的青年,口里凄厉嘶喊:长恨,同为剑城之人,你此时居然还不出手吗? 可是下一刻他的声音和身形都消散在了青色雾气中,和其他五人一样,徒留六把黑色长剑在青雾中上下翻飞。 实力悬殊!这场战斗来的快,去得更快,双方根本不在一个层次。 夜色渐浓,这处城区全无人影,根本没有人发觉这场战斗曾经发生过。说到底,雷海巨城实在磅礴,抵得上一域范围,导致边远城区根本没有灯火人家。 “咦?” 清脆的疑惑声从另一个方位乍响,那名青裙女子的身形凭空出现,她没有看不远处一动不动的长恨,而是看着轻雾里翻飞的几把黑剑,以她功参造化的强大剑气,居然磨灭不了这几把剑,而且她发现这黑剑周边悄然冒出阵阵黑光,发出一股吞吸之力,虽然小的不必估计,但自己的剑气的确在流逝。 “原来如此,这就是那把剑的仿造品吧。”青裙女子柔柔伸手,一把黑剑便飘飞过来,落在她的手上,她一手拿剑柄,一手摩挲剑刃,眼露追忆,似乎在体味着什么,“只是观摩那把剑,然后仿造出来,就能有这种特性,真是令人惊讶。” “仿造品?”长恨此时终于开口,声音像孤山冷泉,他似在反问。 “不是吗?” “哈哈哈哈,剑城对世人了如指掌,而世人却不知剑城点滴,真是可悲可叹。”长恨如对天说,他的眼神并没有放在青裙女子身上,而是注视着飘渺云层里的巍峨剑城,这副样子与其说是问天问神,不如说更像在自问。 不顾女子听到这句话的反应,他的声音忽而转为冷冽,“凤界剑的主人,你姓甚名谁,来雷海巨城有何贵干?” 他的话语透着不容置疑,成功让青裙女子转过头来,开始打量他,毕竟能够认出凤界剑,就绝非泛泛之辈。 “轰隆” 就在这个当口,一声撕裂天地的巨响从九天上传来,以两人的修为都尽皆骇然,抬头看向剑城之上,只见乌云森森之处,九道巨大完全由雷电组成的长龙盘旋而下,光耀四极。这声势之大,简直骇人听闻,有人在对千古剑城发难! 绝世碰撞,五颜六色的剑气笼罩整个雷海大域,剑城的还击也是声震八荒,导致万尺高空,剑气游走,天地溃灭。 剑城中有人喝问,这声音让长恨眼眸一凝。那是他的恩师。 “恩师在与何人对敌?刚才那九龙降世之威,我生平仅见。”内心波涛汹涌,长恨想要冲进剑城,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却想起了那道针对自己的禁令,不由心下黯然。 “这雨,停了?” 青裙女子忽然抬头望天,她发现无根之水再没有一丝一毫掉落,千年神雨,竟就此而断。 此时,巨城各个角落,或做客他乡,或隐于市野,形形色色的剑客都在关注着剑城,他们眼里迸发出奇异的光茫,在等待这惊天一战的结果。 战斗的经过不可见了,人们只看到无尽的威压从剑城中爆发,你来我往,天关震颤。五色雷霆横空,无声闪耀,普通人成群结伴跪伏在古老的青石长街上,向剑城叩首,只道是天灾临门。 良久良久,剑城内传出一声长剑入鞘的声音,而后一切都安静下来。 青裙女子怔怔地看着远方,她的神情从一开始就像是在等待,在期待一般,让对面一直将气息锁定她的长恨感到困惑。 直到此刻,女子的气息忽然急促起来,似在急切地寻找,甚至身体都颤抖起来,蓦地,她再次平静下来。 ”剑城依然不倒,弃情绝爱,孤寂一生,他放弃了那么多,到最后仍然功亏一篑,哈哈哈哈。” 青丝舞动中,青裙女子如哭泣般长笑,似乎之前的柔弱风情只是虚假的外在。 远处长恨默默感应,他也能捕捉到一丝胜败的迹象,长眉不由一松,无论如何,他心之所系,自始至终还是剑城,还是自己的恩师。 “你问我来此有何贵干?”青衣女子忽然回头面向他,面纱不知何时已经飘落远方,她展颜一笑,倾国倾城,但长恨却看到两行清泪从她的眼中滚落而下,一股浓重的哀伤扑面而来。 “千里来此,只为送行。” 巨城之外,草长风飞,一身白衣的黎神漠然而立,阴郁天空,孤独身影,他早已长泪萧萧。 “你我终已落幕。” 第三章 九人 剑城精坚铁壁,围墙高越万尺,这是毫不夸张的说法。如今被阻在外的人才亲身了解到这一点。 当漫天剑气停止咆哮,气氛沉淀下来的那一刻,不知道有多少剑客向剑城所在飞奔而来,一时间,各处呼喝,剑光纵横,人影穿梭,数之不尽。 不过正如前面所说,没有任何一人能够逾越雷池,全部在剑城大门处停了下来,望着万尺高墙,却束手无策。 可是,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会有人突然袭击剑城,如人所见,袭击者的剑境修为高到了不可理解的地步,不过想想也可释然,对方既然敢做这惊骇古今的大事,就绝对有这种能力和气魄。 只是,惊天一战过后,胜败或许不难猜测,但是袭击者是被擒杀,还是从容离去呢?所有人都想看个水落石出,而现在只能等剑城的反应了。 “七印剑宗仲尊,没想到你也在雷海域。” 剑客不少,三三两两而立,虚耗时光之际,一个紫发中年人忽然对着一个方位开口。 他的眼光落在场中一个很奇特的区域,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青年身背一把长剑,一身未来得及换掉的蓑衣,形貌敦厚质朴,肤色泛黄却细腻,眼中流转淡淡的光华,一看就神性内敛。 他虽古朴无华,周围人却自自然然的站成众星拱月的阵势,将他衬托而出,显得与众不同。 “闲暇无事,前去雷海,独钓寒江,只可惜雨忽然停了,没了那种意境,故此前来看看。”质朴青年面对紫发中年人,露出一个和善的笑意。 围观者听到这话,都不由吃惊,雷海与此处相距甚远,对方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能赶到这里,脚力可以称得上相当可怕,不愧是一代剑宗。不过众人也知道,那紫发中年人与仲尊绝对是针尖对麦芒,他的身份在雷海域只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正是雷海域有数的几位剑宗之一,名为长别乱。 “有人出现。” 数声此起彼伏的喊叫,让人们举头望去,只见剑城的巍峨城墙忽然纵越下来一道身影,轻飘飘落在地面,这人一身黑衣,相貌方正霸气,长眉冷冽,蕴含着一种威严。他一步一步向前走去,脚落在积雨的地面,踩出一个个涟漪,可是他忽然整个人一顿,像被抽光了力气,竟缓缓地跪倒在了地上。 “人生只梦。” 一声慨然长叹,微弱的声音传递出,此人便就此没了反应,只有双眼蒙昧,眺望黑漆漆的天空,颀长的身姿舍我其谁,面对此地聚集的群雄,像是带着无尽的遗憾。 “死了,此人已然气绝。” 少顷,有剑客看出端倪。不过,先他们一步,长别乱雷厉风行,早已走上前去,一把抓向那跪倒在地,上半身却挺得笔直的男子,然而下一刻惊变陡升,那黑衣男子眼眸竟然闪过一道精光,从他周身忽然冒出千万条如气流般的灰色触手,张牙舞爪,形成一张八卦大网,向四周囊括而去,惊人的吸力爆发,长别乱脸色惨变,他离得最近,感受最深,那是对方体内的剑气,死而不化,自主护体,爆发出惊世的威能,竟然要把他同化,归为剑气的一部分。 “哼。” 长别乱到底还是一代剑宗,自身足够强大,数息之间,他眼看自己的手臂都粉碎掉了,即将化气。急忙自体内逼出一道紫光,那是他特有的“天夕”剑气,破坏力惊人,直接从内向外斩掉手臂,而后那道剑气一个回旋,化为一个复杂的符号印在手臂断口处,进行自我封印,他本身则抵抗住吸引力,急速后退,直接腾跃出二里,方才那种沦为食物的感觉才彻底消弭。 “好可怕。” 此刻,他发觉自己的紫色长发都湿透了,刚才一瞬间他简直用尽生平所学,才勉强逃过一劫。那个黑衣青年在他心里直接上升到了恩师的高度,这种威势,真是闻所未闻。而且他也隐隐猜测到,这个人半数就是那个袭城的主凶。 长别乱虽逃走,但是此地能比的上他的人又有几个?数十人立刻便遭了池鱼之祸,代长别乱而受罪,惨叫都来不及就被灰色剑气吞食掉了。 其他人则心惊肉跳,纷纷施展手段躲避,逃离危险后一个个都惊骇欲绝。 让群雄长出一口气的是,那剑气只是为了护主,并非执意杀戮,见血后就退回黑衣青年身边,变成像是灰色电弧般的物质伴随着尸身,并且这个过程中不断发出哀鸣。 “盖世无敌。” 见此奇景,大多数人心中都冒起这四个字,很明显,这位强者真的死去了,因为他没有对剑气有一丝一毫的操纵,但他即便死去,依然不能冒犯,因为他实在太强了,连体内炼出的剑气都变成了拥有灵念的存在,可以秒杀剑宗,实在太过可怕,也许那是与至高剑城平起平坐的顶级领域,不属于普通人能够探知的。 但是,他是剑城中的某位隐世雄才,还是方才袭击剑城的人物?没有人能够确定,这个黑衣青年虽然看起来威严霸气,且修为强到了绝巅,但若说他孤身一人,袭击卧虎藏龙,拥有恐怖底蕴的剑城,还是很难有说服力的,因为这与送死无异。 在世人的认知中,没有人能够单枪匹马,挑战剑城,即便今日的确发生了震惊千古的对决,但也应该是多人联手才对。 人们议论纷纷,猜测尸体身份之际,黑衣青年的身下,忽然开始向外渗出血迹,好像一道道红龙,闪烁着晶莹光彩,他的意识消散,受伤的地方也再难镇压,终于鲜血长流。他周身灰色的电弧不断闪耀,似乎在急促的呼唤他,然而却于事无补,一位先前不为人所知的盖代高手竟于今日毙命于此,他的剑也不知坠落何处,如果就在此地,恐怕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 长别乱脸色阴沉的站在青石街道上,周围还有平民百姓在对他叩首,但直接被他无视掉了,身为剑城中人,他已习惯了凡人如对神明般的恭敬。他那失去的手臂也并不在乎,因为剑城中有秘药可以生死人,肉白骨,区区手臂又算得了什么。 “孤身一人也敢袭击我剑城,纵使你功参造化,也唯有死尔。” 冷冽的话语充满讥讽,长别乱不像其他人还存在疑虑,他自幼在剑城长大,即便有没见过面的隐世长辈也都参见过画像,而黑衣青年则闻所未闻,自然可以断定就是那个袭城人物,只不过,对方一人犯险,还是令他有些震惊,不过总算结果不出人预料。 “别乱叔叔。” 一声清脆的呼喊让长别乱扭头看去,远处两个少女和一个高大男子并行而来,那声音正是为首的少女喊出的,长别乱眼眸一软,把自己的断臂藏了藏,不想被发觉。 那少女是剑城唯一的明珠,是一位绝顶巨头的女儿,各个长辈也都视如己出,非常疼爱,长别乱自然不敢怠慢。可是当他看到那个高大男子时,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略显不快。 “长恨,你的禁令解除了?” “关你屁事。” 高大男子闻声冷晒,毫不留情。显然他们二人关系势同水火,一见面就有拼命的架势。幸好今日剑城明珠立于身畔,两人这才相对克制。 少女看了看咬牙切齿的两人,与自己的小侍女对视一眼,心里叹了口气,眼珠转动着开口:“我们快走罢,剑城从未遭遇今日的事情,不知道情况怎样了。” “凶手已经伏诛。”长别乱笑了笑,指向两里外的方位,那里隐约可见,人影绰绰。 他这一指,身体一摆动,长恨与少女便发觉了他另一条手臂的情况,不由惊讶询问,长别乱脸上一阵难看,但也不好隐瞒,只能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简单的诉说了一下。 “自取其辱。” 少女自然对他受伤非常关心,长恨则不出意料,直接报以一声冷冷嘲讽,让长别乱心里咬牙切齿。 然而就在此刻,从剑城方向忽然传来一阵莫名骚动,而后就看到九条红丝如九道红色电光穿破大地,声势超越奔雷,向他们疾驰过来。 “小心。”长别乱眼看那九条红线已到眼前,他们有被分割之危,于是完好的那只手急速抓向少女,想要先救她。可是残影一闪,少女已被长恨拉向一旁。这样就只有他一个人身处红丝范围内了。 “啊,救他们。” 长别乱本想一纵而去,身为剑城培养起来的一位剑宗,避开这些红丝并不算难,但少女的喊声却让他停顿下来,他知道这女孩还想着身后那些弱质凡人。情急之中,他紫发飞扬,袍袖一挥,一把金色曲形剑影出现在手中,紧贴手臂,他虽然不知道那红色丝线究竟是何物质,但想来凭借自己这把声名赫赫的长剑足可以抵挡得下来。 电光火石之间,红色丝线已经临身,长别乱暗劲猛增,遮于凡人之前,紫光大闪,剑气飞窜,与红色丝线猛烈交击。 “嗡” 下一刻,长剑哀鸣的怪音响彻这方天地,长别乱只感到整个人手臂一空,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而那些红色丝线则马不停蹄,遇金削金,遇石断石,冲向雷海城外的广阔平原,所过之处,死伤不知凡几。 一株立于平原之上,孤单影只的梧桐树下,九个神情样貌各异的人或站着,或坐着,但却都神色凝重,略显焦急。 忽然,远方传来巨响,让他们猛然看去,只见灰土蒙蒙中,九道闪耀着诡异红光的丝线刹那间自远而近,冲进他们的身体,同时,一种大解脱般的感受出现在他们各自的心海间。 “这,我们,恢复自由之身了?” 一个女子头发乱糟糟,却身着华服,双眼犹如狐媚,欲光迷离,但是她此刻却有些不敢相信。 “这么说,主人他已经失败身死?” 九人中唯一的青年人猛然跪倒在地,声音颤栗。他的话音换来树下一个粗旷大汉歇斯底里地咆哮,“不可能,我自与主人相识,便知其英雄盖世,岂会半途而亡。” “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我们不信,你们知道魂血契约消散代表了什么吧?” 一个看起来非常冷静的中年人说道,他眼里有一丝喜色,只不过旁人在侧,他还不想表现得太过明显,而且,他也怀疑自己是否身处梦中,那个人,竟然也会败亡? “铿。” 那青年忽然拔出长剑,跪向剑城,眼中充满了悔恨和泪水。中年人本想上前劝慰,没想青年竟直接横剑自刎,只见血柱飞驰,他发梢染着一抹血红,倒在了地上。 “主人已经不在,一切都失去了意义,一生侍一主,我杨天决不食言。” 青年身后,那粗旷大汉显然也决意效仿,猛然拔剑自刎,气势惨烈。而他之后另有二人似乎是一对结发夫妻,他们笑着互看一眼,各道了声珍重,面对剑城方向,跪拜下去,而后双双自刎。 中年人以及剩下的四人见此情景,只感到心惊肉跳,昔日发下的重誓在心胸中猛烈回荡,似乎在指责他们为何还不以身殉主,报效深恩。 第四章 戮人 漆黑的天空没有光彩,越发古怪,狂风呼啸,平原空旷而冰冷,让剩下的五个人感到一阵寒意。 那四个人前一刻还尚在阳间,眨眼间就变成了死人,伏尸于地,浓郁的血腥气虽然刚刚散发就被大风吹散,但却更添凄凉悲怆。 “疯子,真是疯子,我可不想这么默默无闻的死掉。” 头发乱糟糟的的狐媚女人显然陷入了惊慌之中,她眼眸显现出内心的波澜,回忆起那个人恐怖的手段和强大到无法衡量的实力,一时间手足失措。 中年人则倒退了几步,眼睛瞄了瞄剩余的五人,显然他们被那四人的死给镇住了,而且剩余的人绝对没人想死,即便曾经承受了那个人极大的恩情。 “人各有志,杨天兄弟他们既然愿意追随主人的英魂,就由他们去吧,主人也说过,总有一天会给我们自己选择的机会,到了那一天,他不会有任何干预。” 中年人虽在劝说,但他的声音隐藏着一丝不安,不亲眼见到那人的死状,他就不敢真正确信,要知道那个人简直强大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即便是袭击千古剑城,如果不能成功达到目的,也不见得会就此丧命。 “此言差矣,受人重恩,岂有不报之理?我看诸位和我都该上路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是一个老者,他一直盘坐在地,那四人拔剑自刎时都没有让他产生任何反应,直到此时才睁开了双目,让人感到可怕的是,他的一双眼睛竟是冷血动物般的竖眼,瞳孔细长,泛着琥珀黄色,没有任何感情色彩,异于人类。而且他始一开口,虽看似柔和,实际强势意味尽显无疑。 另外四人听后,果然都斜眼看过来,中年人和那狐媚女人自然是惊骇目光,而投过来的另外两道则非常锐利,犹如黑夜中的湛蓝刀光,狠厉摄人。 “枯水老头子,你这话是何意,如果我们执意不死,你还能胁迫我等不成?” 不得不说,这九人都不是泛泛之辈,那两个目光锐利的男子看起来雄姿摄人,身背朦胧月光,俯视地上的老者,他们两个似乎同气连枝,或许也是在顾及那个人的生死问题,才选择暂时联手,此刻一同逼视老者,让这个地方刹那间有一种风起云涌的错觉。 老者无声无息地站起身来,琥珀色的竖瞳色彩妖异,他看了一眼中年人和狐媚女子,最后盯住那两个气势雄浑的男子。 “你们都得死,主在仆在,主亡仆亡。魂血契约封禁的是冥冥中的命运,你们以为得到解脱实际上仍被捆缚,终不能逃过,现在自尽已经是最好的死法,不然,即便逃过今日,也将不得好死。” 老者说话过程中,已将背后青布裹着的剑体取出,只见他双手乌光滚滚,冒出一把魔剑,这把剑整体呈现黑色,剑刃泛着魔性红光,剑身宽长,形貌诡奇,雕刻着古老图像,有人影奔逃,尸骨成山,血流成河的景貌,一眼看去眼睛就不能移开,实在摄人心魄。 “啊,这把剑在你手中?” 遥遥相对的两个男子惊叫,眸光闪烁间,一种叫做贪婪的韵味在释放。 中年人见此景像也不能闷声发大财了,他眼神迷醉,盯着老者的手,忍不住开口道:“渍渍,竟是戮人剑。” “主人没带走它吗?” 头发乱糟糟的狐媚女子睫毛轻颤,她非常忌惮,撇过头不去看那把剑的剑身,同时说出了自己的疑惑,与剑城对决,居然不拿神剑在手,实在超乎常理,她不由得腹诽主人即便再强再狂霸,也得有个限度吧,现在倒好,身死道消,自己也要跟着受累。 “嘿嘿,”不带感情色彩的干笑声响起,老者握住剑柄,白发飞扬,整个人气势不断攀升。“你们还知道这把剑啊,今日我枯水奉主人遗令,以戮人剑诛杀你等于此。” 狐媚女子和中年人二话不说,果断倒退,他们身法独特,脚下有光阵浮现,身体凭虚凌空,有种乘风归去的飘渺感,遁速之快,称之为刹那天边毫不为过。 而老者并不理会他们二人,只是锁定住另外两个男子,杀意毫不掩饰。 “这把剑传说无尽,它的特性太过可怕,一旦被剑击伤,就会彻底被俘虏神魂,不躲不逃,心智全失,引颈就戮,因此号称戮人,端的是可怕无比,硬碰硬我们只怕凶多吉少。” “没错,那个人手段太多,是否身亡还是未知数,今天实在不宜跟这个老疯子妄动干戈,不如先暂避锋芒,蛰伏下去,日后再图谋大事。” 两个男子显然知道利益关系,没有丝毫犹豫,刹那斩断了心中的贪念,也不多说,转身拔地而遁,两道身影像是两道黑色残影,朝两个方向迅速移动,眨眼不见。 “想走。”枯水冷笑,他单手一指,一道灰色微型小剑凭空诞生,悬浮在老者腰间,它带来一股强大的剑意,威凌人世,似乎要改变这方天地的规则,引动某种莫名力量,一时间飞沙走石,风雷大作。 老者急忙心念一动,灰色小剑就冲进了戮人剑剑体,戮人剑大颤,剑刃上的暗红血光仿若化成实质,似乎要滴下自诞生以来曾饮过的众生血。 无声无息间,一根根肉眼可见的红色丝线从戮人剑的剑体各处涌现出来,数量不算多,每一根都连接向不知名处,枯水听主人曾严肃提到过,,红丝的另一端连接着那些曾经见过戮人剑的人,这代表了戮人剑的杀戮意志,红丝所连者,终究会引颈就戮,永世难逃。 想到主人,老者一阵心酸,主人真的消亡了吗?如今尸首何在?一声长叹,枯水眼神彻底冰寒下来,他要杀尽叛逆,然后自绝,至于为主复仇,他根本没有这个想法,试问剑城谁人可敌? 现在他的眼前,有一根红丝正连接着他的眉心,清晰可见,预示着他也终将有一日会毙命剑下,这戮人剑果然是敌我不论,只为极尽杀戮而存在,不知道主人当时手持此剑,有没有这个情况呢?枯水不再多想,寻到那两个人的红丝后,他手持戮人剑,向一个方向猛追而去。 第五章 悬尸 平原上再无人影,黑寂中一片萧索,北风呜咽,凄惨绝伦,没有普通人愿意在此驻足。只有九条沟壑绵延千里,一直连到雷海巨城,看起来惊心动魄,那是方才红丝疾驰造成的景象。 雷海城中,剑城之外,长别乱瘫倒在地,脑中一片空白,只记得一股惊天巨力,震得他全身沸腾。 一旁的长恨扭头看着地上的沟壑和散落一地的凡人尸块,眼中神光连连,不知在思考什么,而少女则扑倒在长别乱身边,焦急地看着他不断呼唤。 “剑,我的剑。”长别乱一恢复神智,就想起了自己视若生命的神剑,那一刻他神剑失手,当真是心胆具裂。 身边的少女急忙将那把‘金岐剑’递过来,这位别乱叔叔视剑如命,方才又因为自己的无意喊叫才硬抗红丝,此刻她也不得不上心一点了。 “好重的血腥味。”长别乱一屁股坐起来,就发觉入鼻气味腥臭,一睁眼,他便看到身后一地尸骸狼藉,血肉模糊,触目惊心。刚才他执意保护的凡人几乎没有一人活下来,全部被割裂分尸。 “岂有此理,究竟是什么东西?” 长别乱大怒,头脑一阵疼痛,手臂也感到四分五裂一般,因为他一看手中神剑,发觉以精坚著称的金歧剑居然有一个凹陷痕迹,这简直非同小可,那些凡人的生死他压根不在乎,可是这把剑性命交修,随他纵横当世,今日竟然破损,如何不怒? “走,我们回去看看。” 长别乱示意少女,而后就大踏步向剑城方向走去,若不是少女修为尚浅,他早就施展身法,飞窜而去了。 少女点了点头,却回头对长恨道:“长恨师叔,我们走吧?” “不了,我带罪之身,护送你到此处已经足够,不能再前进了。” 长恨望断剑城,眼中迷茫挥之不去,只不过他颀长的身躯无比挺拔,剑眉入鬓,风采非凡,而且样貌极为年轻,与二十岁无异,因此虽然入不了长别乱这同辈人的眼,却被女子推崇。 “那----好吧,我先回去了,日后我会帮你求求爹爹的。”少女无奈一叹,看到长恨无谓的笑,也没有办法,只好带着自己的小侍女追逐长别乱而去。 临去时,少女看了看满地血尸,眼中不忍之色渐浓,但又渐渐坚定,她今日受到太多刺激,心神也无法凝定,无论是剑城遭袭,还是凡人血流成河,对她来说都是新景象,她一直生活安逸,被盖代高手所围绕和保护,自幼习以为常,认为天下安平,无人敢造次。 但是,今日的种种事端,都为她上了一课,使她的观念在某种程度上发生了改变,即便仍然认为剑城高高在上,但也不敢再小觑天下英雄。 “让开。” 长别乱脾气火爆,一向自诩甚高,围在剑城大门边的这些剑客,除了同为剑宗的仲尊外,一个都入不了他的眼,因此赶来的时候毫不客气,一通呵斥。 人群也都畏惧他的修为,纷纷避让,不过很多人都侧目,看向他以及他身后的两个倾国倾城的女子。 “原来是追水公主,幸会幸会。” 有人认出了少女,直接作揖,请求交好,其他人听了旁人解释,也都变色,各个满脸堆笑,不断示好,长别乱没好气的瞪了周围人一眼,便走向沉默立在一旁的仲尊,他想要了解刚才红色丝线的情况。 仲尊一向和善,没有隐瞒,将所知道的说了一遍。原来,那红色丝线是从黑衣青年不断流淌的血液中忽然迸发而出的,长别乱神色凝重,实际上他没必要多问,看看地上一直绵延到此的沟壑也能够洞悉实情了。 “这真的是一个死人吗?” 长别乱保持足够的安全距离,围着黑衣霸气青年的尸体转悠起来,他觉得太过古怪了。 此时,少女也来到长别乱身边,她从路上已经听到长别乱的分析,知道这个跪倒在地的青年十有八九就是袭城的盖世人物,如今已经气绝身亡。 “和我们剑城有仇?居然不躲藏起来,苟活下去,还敢发动袭击,自寻死路。” 少女的父亲秦川,乃剑城当代之主,自己也算半个主人,再加上今日的种种见闻,竟都是这个黑衣青年人所作,不由得分外怨愤,觉得此人真是不识好歹。 还好,如今剑城仍然巍峨,矗立不倒,无人能撼动。凶手伏诛,大快人心,应该普天同庆。 “追水公主所言极是,今日本来是大喜之日,剑城更名,彰显不朽,却被此獠扰乱,真是罪不可恕。”有人附和,攀延附势之姿极为明显。不过在这里却不显得尴尬,因为众人尽皆是这副模样,都想与剑城明珠有所交流,留下一个好印象。 不过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忽然响起,让秦追水绝色容颜上眉头一皱,“说实话,在下没看到这个人罪不可恕,既然来攻伐剑城,自然不会毫无缘故,诸位不清楚其中的缘由,还是不要妄下论断。” 众人循声而看,发觉竟然是七印剑宗仲尊,顿时一部分极聪明的人就住口了,虽然想要结交剑城,但也不想触怒这位有望登临剑尊境界的绝代剑宗。 长别乱自然不在畏惧豪强之列,而且他就站在仲尊身边,听后勃然大怒:“仲尊你什么意思,我剑城一向交好天下英杰,不入世而争,传统延续千载,谁人不知,除非是邪魔外道,不然正道英雄,谁会与我剑城为敌,你说是也不是?” 他气势汹汹,仲尊却笑而不答,立刻让长别乱有种吐血的感觉,他金歧剑一横,忍不住就要发作。不过当他的眼神瞥见一旁对他施以眼色的秦追水时,才冷哼一声,放下了长剑,背对仲尊,不言不语。 秦追水安抚好长别乱,才抬头看向一直漠然而立的仲尊,她虽然未经世事,但天生有一种把握沉浮的潜力,此刻面对诸人,自然而然散发出应对万物而不改色的面貌。 “这位想必就是来自百国域江帝国的仲尊剑宗了。” “哦,你也认识我?”仲尊波澜不惊的答了一声,自始至终,他的目光一直在看黑衣青年,从未游离到别处。 “我自幼有一门课程,研读天下名剑客的所有资料,其中自然有仲前辈,水寒剑天下一绝,战绩彪炳,所向披靡,谁人不晓?” 仲尊并不接话,秦追水便继续道:“你这样的人自然大有身份,想来不会胡言乱语,更何况剑城威慑各域,人人信服,既然仲前辈对这个凶手和剑城有所怀疑,不妨把理由说出来,让在此的众位英雄评评理。” “这位盖代高手已经气绝,我又怎能知道这其中的恩怨?我有方才一说也不过是列举出了一种可能,并不是对剑城有所怀疑,你这女娃娃,实在多心了。” 仲尊终于转头,仔细的看了一眼秦追水,发觉这女子的确风华万千,年龄不大,已经流露出倾国之态。 不过他隐晦的看了一眼剑城的巍峨高墙,没有再说话。 剑城上方,云雾飘渺,不知何时,终于有人发现在高墙之上,站立着九道雄姿伟岸的身影,俯视雷海大域,人们看不真切,但能感受到这九人的无敌之姿,各持一把古剑,虚影朦胧,实在动人心魄,这难道就是剑城的底蕴吗?九位盖世人杰?方才就是他们与这黑衣青年交手的? “追水,速回,别再耽搁。”一个非常磁性的男子声音从虚空潇潇传来,令人如沐春风。 “爹爹?”秦追水激动,她一直有所担心的就是爹爹的安危,现在明显无恙,让她放下心来。 忽然,清风吹过,秦追水感到有水流混在风里,刮到了脸上,条件反射般用手一抹,却发现一手血水,旁边的侍女也惊叫起来。 实际上不止她一个人,周围也有人脸上飘落血滴,这血来自哪里?应该是从高处落下,九位人杰有人受伤了吗?所有人都判断出这一点。 秦追水心急如焚,她仔细观看手中的血,猛然感到一种熟悉的意境。这血丝中有一种熟悉的剑流在游动,她眼睛渐渐睁大,接着一股狂怒在心胸中沸腾。 “别乱叔叔,我想请你做一件事。”此刻这个倾国美女脸上刻满寒霜,目光清冷无情。 “追水,你见外了,有什么事情,别乱叔叔都答允你。”长别乱也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和蔼回应道。 “请你将这个人十马分尸,尸体倒悬城上,头颅以剑气镇压,以示天下贼子,我要悬尸泄恨。” 第六章 正反 剑城之中有一座九凰白玉塔,高约千丈,剑城当代城主秦川常年盘坐于此,俯视红尘,监察整个雷海域的人世变迁。 剑城拥有无尽的秘密,传说实在太多,天问大陆上千年历史中,不知有几多才华横溢的人物都被钦点征召,归入剑城,相传他们都被献祭给了一种被饲养起来的莫名的生物,不然何以曾经名动天下,但最终都悄无声息,不再现世。还有传说,剑城掌握有类似‘时间’这样的具象化的物质,可以穿梭某个时间点,改变过去,主宰未来。更有说剑城搜罗天下名剑,是为了镇杀一个开天辟地就存在的绝代凶魔。种种流言,实在不胜枚举。 总之,剑城的兴起以及存在,都是天问大陆最令人费解的秘密之一,不深入其中,根本无法了解,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笼罩在它身上的的迷雾越来越多。 正因如此,今日,这个黑衣青年突袭无上剑城,以绝对修为硬撼这座伟大传承,才会产生这么大的影响,消息第一时间传递向各方,举世哗然。 无数蛰伏的古代剑修都从沉睡中惊起,有的人已经踏上征途,从无尽远的大域前往雷海剑城,要了解究竟。或者想要从这场惊变之中挖掘出一些秘密。 其实,剑城中的主要人物常年都在隐世静修,城主之位每百年一换,由不同的人出任,秦川也只是在这个百年段里是代表剑城处理凡尘事物的人罢了。本来今日他注定要不胜其扰,雷海巨城中也有许多剑道豪族,传承悠久,归附剑城之下,发生了这样震惊千古的大事,他们的首领之前竟一无所知,想必一定会进剑城问个清楚。 只是没人想到,秦川此刻已经身受重伤,他周身蓝色剑气缭绕,交错纵横,气息混乱,有一缕灰色剑气伤及脏腑,使他脸上苍白无比,整个人虚弱到了极点,隐隐可见,一抹抹血气被蒸腾出来,这是那灰色剑气正在吞噬他的生机。除此以外,秦川还断掉了一个大腿,残肢已经不可寻,想来在大战中已经化成飞灰。 九凰白玉塔的最上层,诸多人物环绕,一个个表情严肃,另有八个人的身影盘坐在高台,虚影朦胧,让人难以接近。 秦追水满脸清泪,看着自己的父亲在剑阵中挣扎,那是八位前辈布下的结界,为自己的父亲疗伤所用。她虽然知道父亲没有性命之忧,但仍然感到心疼无比,心中对那黑衣青年更是切齿入骨,恨不得生啖其肉。 “各位,现在川弟身受重伤,只怕我们得再寻一人,可以独当一面,撑起剑城的门户。” 高台之上,有声音传出,轰轰隆隆,震荡天阙。 数十位年轻子弟忽然感到一阵不安,高台上的前辈竟有人在扫视他们,带来一股巨大的压力,他们一个个都不禁心惊,知道这八位前辈简直强大到了无法估量的程度。 难道他们自己不再担任城主一职,要从更年轻一辈中选择?不少年轻人读出了这种意思,不禁都感到一阵惶恐和激动,要知道城主之位绝对是位高权重,主掌生杀大权,可以颁布各项谕令,操控剑道,吸引力大的惊人。 “长恨何在?” 在所有人都心里打鼓的时候,高台上又传出一声轻问,声音柔美婉转,竟然是一个女子。长别乱等人都是一怔,这位女前辈难道觉得长恨可以胜任不成?不过长恨被秦川颁布禁令,永不能进剑城,难道这位女前辈会不知? 白玉塔中忽然一阵沉默,只不过人们见到高台上的虚影有人站起来走动,似乎在交流意见。 不久后,那位女前辈发出一声轻叹,便不再说话。 “各位叔叔,伯伯们,如果可以的话,追水希望可以代父履职。”忽然,一道婉约却坚毅的声音从后辈弟子的最前方传出。 大家自然都认得这声音的来源,连高台上的八大虚影都一顿,有精炼的眸光照射而来。 “追水,做城主很累的,需要平衡八方,斟酌损益,完成很多重要的事情,你真的愿意吗?” 有前辈开口,似乎很愉悦,声音和蔼非常。 “追水愿意,也相信自己可以做到。”秦追水跪拜下来,身躯柔弱娇美,面庞带泪,绝艳无双。 “既然你开口,那就试试也无不可,在你父亲恢复好以前,就都交给你了,追水,剑城崛起以来,今日是我们第一次遭到袭击,影响巨大,贼人虽然伏诛,但我们要杀一儆百,立不世威严,至于具体怎么做,就由你自己去操作了。” 秦追水抬头,眸子中蕴含着泪水和杀机,她迫不及待要将黑衣青年碎尸万段,以血心头之恨。 两天之后,雷海巨城中。 长别乱站在剑城之外,嘴里呼喝着冷气,看着城门上以精钢丝线倒悬着的尸块,感到一阵寒意,不得不说,秦追水这小妮子一旦发狠,手段真是可怕。 她向一位隐世前辈求取了一道“大自在剑气”,打进黑衣青年的尸体,直接净化了这个本来无敌的强者尸身,让那种灰色剑气成了无根之水,自行消散了,而后亲自以刀割之,万剐凌迟。然后分尸悬挂城上,以震慑诸雄。 在剑城有意压制之下,雷海巨城开始渐渐回归平静。距离袭城事件也过去了半个月,这晚,推迟的剑城更名,彰显不朽的盛宴终于再次开始,雷海域尽皆沸腾,秦追水大宴来访的无数高手,结纳四方英豪。整个雷海域都张灯结彩,普天同庆。 而与那热烈的气氛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剑城大门前,那十数块血淋林的尸块在黑暗中沉寂,乌鸦落在精钢上,啄食腐肉,一派死寂。 还好,此刻尚且有一个人正孤独的立于城下,与残尸作伴。这个人不会让人觉得陌生,他正是七印剑宗仲尊。他手擎葫芦酒,看着那些尸块,眼神无光,就如当日刚看到黑衣青年时一模一样,不肯移开眼眸。只是不时灌上一大口酒,死气中又生豪气。 “刷” 残影飞逝,仲尊一身白衣,渐渐消弭在夜色中,他越走越快,额头浮现七个印记,有星有树有人,发出无量光,非常神异,与此同时,他的步伐越来越快,直至踏出雷海巨城。 这是因为他看见有浓白的雾气从剑城蒸腾出来,不断扩散,要笼罩整个雷海巨城。 “哪个老家伙又搞出来的气候领域吗?这次不是雨而换成了雾。”仲尊眼神冷冽,摇头道:“真是一刻钟也不放松啊。亏心事做多的人都这副模样吧。” 最后看了一眼巍峨的巨城,仲尊大踏步向远方离去,再留在这里,已经没有了价值。 “英雄落泪,但,这一切不会结束。” 冷风中,听到他的轻语,似隐似现。 第七章 四载,乾坤一少年 百国域有一国名曰江帝,开国者并非普通凡人,而是一个在剑道一途登峰造极的剑客,两百年前他名动一方,被剑城征召,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这个天才竟直接拒绝了剑城。 之后有一段岁月他忽然销声匿迹,直到在百国域再次崛起,赫然开创一个国家,震撼了那段时光。 临近江帝国都城的地方,有一处浩瀚山林,纵横三千里,地域庞大,这处山林被普通人视为禁地,因为其中有强大的凶兽和一些超出了常理的魔怪,一旦踏足,很难活命。 在森林的边缘地带,可以听到其中有震天的嘶吼,还有莫名的犹如诵经般的宏大怪音,若隐若现的传出,惊人心胆。 不过就在此时,一个小小的身影忽然从森林更深处窜出,一下扑倒在地上,这是一个少年,十岁左右的样子,乱糟糟的黑色头发随意披散,一身的枯枝败叶,就连头发里都没有幸免,泥土满身的样子十分凄惨,仔细看,他的衣服早都破烂不堪,许多地方还有暗红色的血渗出。 这个少年之前的经历只怕非常值得同情,从他那双如黑宝石般精亮的双眼就可以看出来,此刻他正恐惧的回头,打量身后悄无声息的林地。 难得的是,他居然还有一个小包裹,背在纤弱的背上,里面兴许是食物之类,不过看起来也很干瘪了,存货应该不多。 最后,他终于站起身来,目光沉静无比,小跑着离开了这个地方,不久后,他看到一条大路,但却人迹杳然,不过他并未犹豫,顺着那条路就向前方走去。 不到半日,他就看到了一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村,脸上露出激动的神色,他的速度更加快了,直接绕过村子,爬上了一个堆满鹅卵石的山堆,费劲的爬上去后,出现在眼前的果然是一条小河,他像是认识这段路一般,跟着河水越走越远。 不多时,前方道路的尽头终于出现了一座巨城,看起来大气磅礴,里面人声鼎沸,似乎预示着纸醉金迷和繁华人世。 少年小脸激动的颤抖起来,提了一口气就向那个方向冲去,道路上人影渐多,都是从其他大路来的人,少年注意到进城的人一个个都衣着华丽,贵气加身,一时间自惭形秽,速度也放慢下来。 “让开。” 旁边大路一队人马飞速而来,周围人都急忙避让,少年也不例外,他躲在人群最后,怕自己这身格格不入的打扮影响了别人。 马车的速度减了下来,少年看到一个奢华的鎏金轿子里,有两个跟他一样大小的孩子向外看着,好奇的打量路上的人。 一个小孩似乎和少年对上了眼,奇怪的看着他,并且在另一个孩子耳边说了什么,致使两个孩子都注视着他,少年看到他们越来越近,耳朵一动忽然听到轿子中有一个好听的女人声音:百国域流年战乱,江帝城乞丐也多起来了,这孩子年龄这么小就出来乞讨,真是可怜,崇儿,你把这粒紫纹金丢给那少年,正好让姐姐看看你的力道掌握究竟如何了。 “好吧。”一个孩童接过一粒紫光灿灿的金粒,一脸不情愿,此时马车正好行到刚过少年的位置,那孩子很显然自幼练习,看准时机就投了过去,只是力道掌握出了问题,那粒紫纹金直接砸到了少年的头上,少年本想躲避,但速度不够,被砸的一阵头痛,还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轿子里响起两个孩童的讥笑声,少年的样子显然把他们逗笑了。这时一个属于女子的温润玉手像迷蒙幻影一样忽然出现在窗外,将窗门一勾,整个华丽轿子就被全部封住了,里面的说话声都再也听不到了。 少年被金子砸到,呲牙咧嘴,捂着脑袋大声呼痛,不过他发现身旁的人都以异样的眼神看着他,并且有一个比他大一些的少年正快速朝他走来,他也不笨,立刻了然,可能这些人看上他的紫纹金了。 只是他还没找到刚才金子掉落在哪,那个少年已经一个老鼠滚油锅,从他背后将那粒紫金抄进手里,一脸喜色。 “你还我的金子。”少年急了,他虽多苦多难,但质朴心性,哪知道人心险恶。 那比他大一些的少年却像是没听到一般,直接将紫色金粒放进怀里,一脸得色地准备离开。 少年脸上憋红,但他倒不畏惧,加速绕道那个人前面,双臂展开,拦住对方:“还我金子,那是别人给我的。” “滚开,挡着我干嘛?” 只是少年没想到,对方极其凶横,直接就对他喝骂起来,并且狠狠的推搡了他一下,径直要离开。 少年一时间呆在场地中,眉头也皱了起来,他虽小但也能分析情势,他的身子比对方小好几号,如果冲突起来根本不是对手,执意拦截很可能会落不着好。 他求助的目光看向周围人,可是那些身影投过来的只有冷漠目光和讥笑神态,天问大陆强者为尊,弱者就算是小孩子也很难得到同情,根本没有人会帮他要回那粒金子。 正觉得满腹委屈之际,前面得意洋洋离开的少年忽然一声惨呼,身子甩出去四五米远,只见一个孩子,看起来和他一样大,直接从那凶横少年怀里摸出了那粒紫纹金,然后慢慢踱步到他的身边,把那粒金子丢了过来。 “拿好,别再被人夺去了。” 站在他面前的孩子虽小,但有一股不凡英气,身着大家族少爷的服装,衣服纹金雕兽,贵不可言,此时正一脸不屑的笑,像是在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哥哥,可以走了吧。” 这时,孩子身后忽然出现一个女童和一个身背长剑的高大男人,男人气势逼人不多说,而这个女娃娃则实在漂亮,肌肤胜雪,大眼灵气氤氲,但却有股冷冰冰的气质。 少年拿到紫纹金,十分不好意思,正准备出言感谢,却看到女童扫视过来的眼神,和她冰冷的话:“你不用谢哥哥了,你这样的人没有任何值得帮助的地方,我们只是站在正义的一方,今天即使是一只狗,一只鸡,我们也会出手的,所以你不用浪费时间了。” 好像凉水当头浇下,少年一时间愣在原地,心里不知为何有种更加失落的感觉,得到手中那粒紫纹金时的喜悦消散一空。 这行人出现得快去得也快,一大二小三道身影逐渐远去,没入进城的人流中,听人们的言语,少年知道那三人一定是大家族出来的重要人物,至少那个高大负剑男子一看就是绝顶高手。 江帝城如此接近,就在眼前,少年却发现找不到那种激动的感觉了,幸好他的目光倒是还像以前一样坚定,不为别人几句穿心烈肺的恶语而动,因为他不会忘记自己的目的。 ”四年前你离我而去,现在我也要开始拿起心中的剑了,希望你在某个未知的地方等着我。“ 第八章 风起天侯 江帝城不愧是一国之都,高大的建筑多到难以数清,且极富贵气,有的地方古色生香,而有的地方热闹繁华,放眼望去,越靠近中心,越是气势恢宏。 道路上行人颇多,一个个衣着华贵,其中不乏一些一看就气势内敛的剑客,很显然,这里极为尚武,不说人人持剑也差不了太多。 不过,让少年感觉不舒服的地方就是,城中人脸上颇有傲慢之色,一个个看起来久为人上,趾高气扬,他已经遇到好几个人斜着眼看他了,那种眼光充满了鄙夷和不屑,还有一丝惊讶,或许他们很奇怪,堂堂一国之都怎么会出现这么惹人厌的乞丐呢? 不知不觉间,他来到了一条食贩街,刚拐角,第一时间抢进眼睛的是一碗‘素拼七彩软糕’,这个店家露天而开,桌椅占了少半个道路,看起来是因为生意火爆,店内已经爆满,只能让到的太晚的客人在外委屈了。 最靠近少年的一个桌子上围了一伙人,各个身旁都倚着一把长剑,他们的桌子上就放着那盘‘素拼七彩软糕’,少年盯着那盘美轮美奂的东西看了好一会,却只能眼巴巴的咽了口口水,他虽小,但也知道吃东西是需要付钱的,而他没钱,刚才那粒紫纹金已经在进城时被守卫收走了,如果不是有那粒紫纹金,他今日恐怕就进不了江帝城了。 “嗯?”桌子上,对角的男人忽然注意到少年的眼神,眉头猛然一皱,“小子,看什么看,找死吗?” 少年一愣,条件反射般想移开目光,可是那男人更快,他身旁剑鞘忽然一震,就见长剑已经出鞘,剑身不知为何忽然发出一道猛烈强光,迅速射进少年的眼睛,就如火烛遇水,少年只觉得一股彻骨剧痛从眼球一直传达到脑海,难受的一声大叫,整个人都蹲了下来,双手紧紧地捂住受伤的右眼。 那一桌其他人也都注意过来,一看之下,丝毫不怜悯,反而各个哈哈大笑起来,其实,刚才那男人所用的一招不过是剑术的小小使用,他用光滑的剑身反射太阳光,形成一道刺眼光芒,灼伤了少年的右眼。 “长记性了吗?那就给我滚吧。” 男人眼带讥色,冷漠开口。对他来说,就算杀了这个‘小乞丐’,内心也不会起任何波澜。 少年强忍剧痛,隐忍的看了那男人一眼,跌跌撞撞的跑开了。谁知,他本来已经不想在这条小街走下去,以免继续虐待自己的胃,但却看到一处上书“瑶池阁”牌匾的客店里,有个三十岁上下,精神奕奕,气度不凡的男人坐在一张红木桌上对他招手。 少年一愣,略作疑惑,但还是捂着眼睛走了过去,这是因为他和这个男人有过一面之缘。 走近了后,他发觉这个男子一身飘逸的长袍,衣袖宽大,正襟危坐,若不是看到他身边的那把寒光闪烁的剑,甚至会觉得他是文学大儒。 在这男人身边,还坐着一个少年,看起来略显腼腆,见他走来,竟还点了点头,而后便不再注意他,专心吃着桌上的精致菜肴。 “小家伙,记得我吧?”这男人声音中正平和,眼神也很正直,看起来不像个坏人。 少年略微放心,认真点点头道:“记得,进城的时候,那些守卫收走我的钱,你在我身侧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男人听到少年的回答,似乎觉得非常有趣,竟出人意料的露出一丝笑意来。 “说的不错,你知道当时我为什么似笑非笑吗?”男子收起笑容,不动声色地看着少年,却又不给他回答的机会,自问自答道:“因为那些守卫从你这拿了大好处,而你却不自知。” 少年不解地眨了眨眼睛,从他有意识以来,一直未在正常的人文环境中,根本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于是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来。 男人似乎很满意他这个话不多的个性,朗朗开口道:“我想你对当今世上的钱币等,都没有任何了解吧?” 男人一边开口,一边在桌子上摆出六种钱币来,少年看到最上面一个和自己那粒紫纹金很像,只不过个头大不少,上面还隐约有一条紫色的龙体,闪闪发光。 “这个就是一块完整的紫纹金,当今世上紫纹金是最珍贵的,即便你那一小粒也价值很高,其次就是蓝克金,十块蓝克金才能抵得上一块紫纹金。至于金之后当然是银,分为雨银、木银、风银和光银,价值同样是依次十倍提升。” “不过你要知道,金银并不是唯一的价值度量品,还有一种东西叫剑玉,亦有很多不同种类,可以对应金银,不过剑玉的使用,更多是在修炼者当中,普通百姓很少能够接触,所以我也不用多费唇舌。” 男子解释得很清晰,而少年也很聪明,他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立刻明白男子方才为什么说自己吃了大亏了,显而易见,只是进城而已,即便是国都,也应该远远用不到一粒紫纹金吧。 一切都是那些守卫欺他无知,巧取豪夺罢了。 男子见他会意,便笑着收起了一桌钱币,然后他抬头看了看少年的目光,似乎明白了什么,直接问道:“你是不是饿了?” 少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嗯,我好久没吃过东西了。”他嗫嚅着,然后不可避免的看了看满桌子的菜肴。 “对不起,只怕我不能让你在这里用饭。”男子见状,忽然露出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指了指身边的少年,一脸严肃,“他是百国域日后的剑道皇者,试问平民哪有资格与王同坐?” 听他声音,不像是无端的恐吓之语,少年不禁瞪大眼睛看了看一旁的腼腆少年,最后低下脑袋摇了摇头,小声道:“你想错了,我没有想在这里吃饭。” 说完,少年便直接出了客店,朝这条街之外跑去。而男子看着他的幼小身影,脸上露出不忍之色,但终究没有出声挽回。 反而是那个腼腆少年,居然挺起白净的小脸,对着男子不满的咕哝了几句,显得憨态可掬。 接下来,少年一整天都在城中晃荡,不过他并不是漫无目的,而是熟悉这座都城的环境,由于他好几年没有见过人类,因此即便饿着肚子也很有兴致,到处观看,小脸上全是喜不自胜。 最后,他来到一处极其繁华的地方,这是一个恢宏府邸,散发着琉璃色彩的牌匾上有“天候府”三个字,不知为何,少年一看那字体就感到头晕目眩,仿佛那三个字是由数以万计的类似气体的小剑组成的,一勾一划都是密密麻麻,小剑堆积,不断游走。 天候府门前,聚集了许许多多的人,这些人有的非常可怕,头上有闪着微光的印记,像是神灵一般,高高在上。而有的人则云淡风轻,站在那里仿若无物。更有人,身形与人类大不相同,或瞳孔如蛇,近妖近邪,或身上发出诡异的淡淡光芒,让人心生不祥。 “十年又过,天侯府终于要再次广开门户,招收贤才了。” “那些成名人物还是其次,天侯最看重的是那些年纪幼小便出类拔萃的绝世天才,这次的重点也是收集百国域十五年内新出生的绝对天才。” 少年耳朵灵敏,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在来时的路上会看到那么多与自己同龄的小孩子,原来他们都是为了来这个所谓的天侯府。 “林族叔,这就是天侯府?看起来一般般嘛。” 少年心思飞扬之际,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他转头看去,不远处,刚达目的地的三人组合并不引人注目,一个高大负剑男子带着一个少年与一个女孩。 这三个人虽然略有风尘仆仆之色,但却难以掩盖他们眼中长久以来的那种极端自负。 不止这三个人,还有更多的人正在赶来,江帝国早已对整个百国域发出昭告,注定会使这里成为风云际会之地。 第九章 夜雨 少年身体弱小,在人群中穿梭并不引人注目,故此他探听到不少消息。 原来,江帝国帝都除了皇族之外,还有天、玄、封、叶四大侯,天侯位居四大之首,最是神秘,传说他本人和开国大帝乃生死兄弟,一同经历腥风血雨,白手起家,在百国域打下这片浩瀚疆土。位高权重,本人的修为更是深不可测,执掌一柄不知名的杀生神剑,在百国域声名赫赫。 而且有一则传闻,说他和开国大帝打天下的过程中,曾得到一位从天而降的神秘存在的指点,得到过一个消逝五千年左右的剑道传承,那是一个完整的体系,蕴含着丰富的修炼宝藏,威能无尽。 正是因此才有如此多的人都慕名而来,想要投效他的麾下。而那些小天才们,也是想进入天侯府得到最好的教导。毕竟,如果修炼伊始,就能进入天候府,起步绝对算是很高了,日后将受益无穷。 当然,除了那些正正当当想要进入侯府,学习高深剑道,然后报效天侯的人,另外还有一些出自其他势力,心怀叵测的存在,他们无非就是想要一窥那个无敌的剑道传承,希望能透过这个机会浑水摸鱼。 在少年东走西窜的过程里,他注意到不少‘熟人’,比如在城外抢他紫纹金的那个大他几岁的少年,此时他身边跟了好几个孩子,看起来像是孩子王,只不过仍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眼睛里流动着寒光,不断打量那些与他差不了几岁的孩童。 最后,那个教他认识钱币的青年男子也出现了,他气势沉凝,一见难忘的黑浓斜眉下双眼精光锃锃,衣袖宽大,怀中抱剑。随他而来的,自然有那个白白嫩嫩的腼腆少年,他大眼扑闪,好奇的看着攒动的人群。 眼见‘熟人’越来越多,而且相遇后都会彼此尴尬,少年只得渐渐退到犄角旮旯之中,寻思着找个机会溜走。 “咻,咻-------。” 连续几道破空声出现,只见天侯府之中连续蹦出四道魁伟的身影,排成阵势,猛然跃下地面,四把长剑随着他们落下,被他们贯插进坚硬的大地,与此同时一道若隐若现的光芒联结起来,在四把长剑上流动,肉眼可见,四把长剑的剑刃上皆滚动着一颗颗青色,黄色,碧色和紫色的水珠,光彩迷幻,煞是醉人。 “啊,四象结界。” “这是何意,不是招纳贤才吗,又把这结界置于门前,是何道理?” 人群中一下子炸开了窝,大部分人仍然不动声色,但也有许多心浮气躁的人大声呼喝了起来,觉得天侯府这不声不响就忽然暴起的做法有些让人难以接受。 “各位不要误会。”这四个人尽皆潇洒倜傥,且都是年轻剑客,一个人上前一步解释道:“只是天侯有令,明日才是真正的招贤大会,今天各位先暂时在城中一息,养精蓄锐,明日各自倾泻自己如江如海的才华。” 少年在角落观察,听到这番说辞的许多人眼中都有精光闪过,正好离他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卷发剑客,那人闭着眼睛诡异地笑了笑,嘴里念念叨叨:“天侯看来是需要一天的时间来彻查某些居心不良之人啊,嘿嘿,有意思了。” 人群的哄闹声仍未停止,但亦有剑客开始陆续离去,那些头角峥嵘的小天才们,也随着自己师傅或是族亲们离开了,少年同样找准机会,默默消失在了一处拐角,没有和那些令他尴尬不舒服的人碰面。 只是他知道,他与这些人迟早要照面,因为见到天侯府的那一刻,他已经决定,要从此处起步,他的目标很大,也很难实现,如果能有一个绝佳的修炼场所,刻苦努力,实力也许可以快速提升。 不过一个事实确实冲击了他,遍观今日那些来到此地的小天才们,一个个看起来都不是泛泛之辈,虽然幼小,但有的人如朝阳沉落脑后,遍体散发着蓬勃神气。而有的即便还是稚童,却被身边的长辈高度看重,认为日后一定是神龙飞天,想来定然潜力无穷。 而他,对自己到底有几分本事却是懵懵懂懂,另外也没有什么家族后盾,真不知道是否能被选中。 “唉。”一声长叹,少年似乎感觉到了一丝命途坎坷。不过他倒也并不惧怕,性格里随遇而安的因子立刻让他的注意力转到了别处。 夜色逐渐降临,城中刚刚开始灯火辉煌,就被倾城落雨打断,大街小巷一下子陷入了黑暗,人影也蒸发一空。 少年没有钱去住客栈,此刻自然只能露宿街头,他冒着大雨,一个人惨兮兮的躲到一处大户人家屋檐之下,勉强避开冷硬的雨滴。 看着雨水不断落下堆积,形成浅浅的涓流,从身旁流过,少年感到一丝落寞,只是出世以来就孤单一人,早已习惯了冷冷清清。不过奇怪的是,睁眼的时间久了,他就会感到一丝疼痛,或许今日被人以剑芒灼伤眼睛还是有了不小的影响,想及此他使劲的揉了揉眼眸,使眼眶泛起一抹红色。 最后,不知怎得,也许是雨声有催眠的效果,他糊里糊涂进入了梦乡,一个人在黑夜冷雨中,蜷缩在一栋黑木房屋的屋檐下,沉沉睡去。 夜半,少年被一阵离得很近的狗叫声惊醒,他一哆嗦,神智迅速镇定下来,此刻他身体不远处,有三只像豺狼般瘦弱的狗正对他呲牙咧嘴,他并不害怕那狗,而是安心的看着自己的周身,说也奇怪,漆黑的环境里,他身上竟发出一片金黄光芒,不过那光芒正随着他醒来而逐渐暗淡下去。看着看着,少年突兀一个激灵,他想起来自己已经不在深山老林里,如果随意睡着岂不是会暴漏自己能够发光的事情? 如果被发现,肯定要被抓起来,少年知道,正常人是不会像自己一样,睡着还会发光的,若是还在山林里就没有这么多顾忌,他在不见天日的深林中之所以能活下来,还要感谢这项不知来源于何处的神奇能力。 就像面前的野狗,因为那金黄圣光,就畏惧的不敢靠近自己,山林中的凶兽也不例外,即使再危险的情况,他也能靠此化险为夷。 此刻雨已经基本停止,夜晚寒意无尽。少年裹了裹身子,看着周身的光芒最终消失,暗暗放下心来,不过,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无法忍受的饿感。 这里可没有野果子充饥,他不无怀念的想到。原本满是憧憬的来到繁华人世,却觉得活下去更艰难了。 “不如吃它们。”少年转了转眼珠,盯住面前还是不肯离去的三只野狗。 “对不起了,你们要吃我,但我也想吃你们,很公平,就看最后谁躺下了。”他看着三条野狗逐渐接近,显然,那让它们畏惧的光芒收敛后,它们可以肆无忌惮地靠近了。 第十章 无人 雨夜积水的古老街道上,忽然激闹起来,人声狗吠不绝于耳。 少年看似身体弱小,实则内蕴不小的力量,这还是得归功于几年来的山林生活,面对过凶禽猛兽,经历过大大小小的风险,他各方面的素质都还不错。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不想跟这几只看起来十足凶残的野狗硬碰硬。因此稍微思考后,他干脆拔起脚丫子向城外狂奔。身后野狗见状果然猛烈扑击过来,对他穷追不舍,血盆大口中飞淌着口水,眸光绿油油。 你追我赶之间,少年终于把野狗引出了城外,当然,他走的是一道小门,这是他白天游玩时发现的,门道极小,仅能容一人通过。 若是走真正的城门,说不得会被夜间守卫所擒获,到时候也许可以逃过被野狗撕碎的危险,但只怕也得吃一回牢饭。这啃不到狗肉是小,参加不了明天的天侯府选拔就亏大了。 只见少年飞身穿过这道门庭,而后像是早有预知一般,将路边的一大扇铁栅栏极速推向那道小门,这个过程中仅有一只野狗跳出了小门,跻身到城外,而另外两只野狗则全部被阻挡在了铁栅门里,此时只能发狂般吠叫,绿光森然的眼珠在黑夜中格外吓人,通过栅栏的碎花缝隙,盯着少年低吼连连。 “哼。” 少年冷哼一声,他的计策毫无疑问很成功,现在他转过头来,无情的盯住了运气最‘好’的那只野狗,已经造成一对一的局势,他根本没什么顾虑。 人的惨叫没有发出,反而是野狗的嘶吼越来越微弱,不多时,城外墙边忽然飘起了一股肉香味,少年则开始大快朵颐,他虽然熟于野外生存之道,但仍觉得美中不足,因为他曾经听‘那个人’说过,狗肉必须煲成一锅才最好吃,至于烤着吃,也只能算是下乘。 少年叹口气,他后悔走的时候没带上那个一直以来用于熬药的大黑锅,因为当时看铜镜中的身形斟酌再三,总觉得背着一口锅上路不知为何略显奇怪,甚至会觉得印堂发黑,于是选择作罢,现在才叹息有口锅真好,也未免太迟。 “诺。” 少年看看铁栅栏里仍然徘徊往复,不愿离去的两只野狗,用手撕了一只金黄油亮的狗腿,从高处扔了进去,没想到两只狗闻了闻那只腿后,竟然根本不吃,反而慢慢的退走了,这倒是出乎他的预料,毕竟很明显它们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即便如此,竟然仍不食同伴的血肉,真是让人触动很深。 看了看天色,远方天边已经露出了一抹绚烂红芒,想来不久就将天亮,少年想起卷发剑客所说,天候将要彻查那些居心不良者,不知道进行的如何了。而他也需要调整状态,应付明日的选拔,不过,他出世以来还没有进行过这种模式的选拔,因此心底极其兴奋。 “轰” 就在这时,远方天际传来一声震天的气爆声,这里天高地阔,因此声音更加振聋发聩,少年觉得耳膜生疼,他赶紧循声而望,见到一道剑型物体像闪电一般,从千里之外刹那来临,一下降落在远处的土地中,影迹模糊。 他立刻站了起来,眼中冒起了一抹神光,他凭直觉感到那是一柄神剑,而且是一把能够自主飞天遁地的高阶神剑。 “奇了,奇了,我的运气这么好?”少年有些不敢相信,要知道现在城外就他一个人而已,若真是剑道神兵,岂不是将要为他一人所得? 跌跌撞撞,少年恨不得多长几条腿,手脚并用的慢慢接近剑形物体,不过,当离得越来越近的时候,少年感觉有些不对劲,那物体好像越来越不像剑,而是变成了一个人。 眼中的剑形物体从一个固定的形状,慢慢改变,直到少年翻过一个丘陵,才真的确定,那真的是一个穿着漆黑袍子的人类。 因为那个人此刻正弯着腰,在地下翻找着什么,试问一把剑怎么可能会弯腰呢?一股大失所望的情绪在少年心里油然而生,他一阵无语,本来还以为天大的机缘出现了,没想到只是一场梦幻空花。摇了摇头,他准备回去继续吃自己的狗肉。 “哎,小兄弟?” 还没彻底转身,他就听到一声柔弱的呼唤,这竟然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不过听起来又略微稚嫩清脆,不像一个成年女人。不过那声音的来源倒是没有什么值得猜测的,就是那个身穿漆黑袍子的人。 少年停住身形,疑惑地看了看身后,猛然间血腥气扑鼻,只见一个比他高一个个头的少女已经一脸笑意的出现在他面前。少年一个趔趄,赶紧站定,当他看清她全身上下的时候,不禁觉得这个笑容实在不合时宜。 因为那血腥味根本就是少女身上发出的,她的漆黑袍子完全被血水浸湿,向下滴着浓烈的红色液体。整个人像是从修罗地狱杀出来一般,入眼触目惊心。 可是与她的周身相反,她的容貌居然美丽照人,黛眉弯弯,眼眸清灵,带着温柔韵味,仅看那个笑容也让人如沐春风。 “你,你是什么人?” 少年倒退一步,惊骇地看着这个少女,被她身上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所震慑。 “需要帮助的人。” 少女看着他一脸防备的模样,似乎不高兴般撅了撅嘴,头一弯,又露出一抹可爱的笑来,这两个表情若被世间其他人看到,定然要怦然心动,如见少年洛神,神魂颠倒,不知身在何处。 不过少年年纪实在还小,领略不到那种绝色风情,只感到由衷的害怕,他二话不说,居然撒腿就跑,潜意识里,觉得这个人实在危险之极,应该尽早避开为妙。 “哎呀,你跑什么呀。” 少女在后面追赶,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居然一下子就超过了他,同时一个温润的手指从袍袖中伸出,点在他的额头,阻挡住他前进的势头。 “嘻嘻,你跑不掉的哟。”少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绝美的眸子显得亮晶晶的,饶有趣味的看着少年。 “放过我吧,我的姐。”少年真的慌了,口不择言,就差流眼泪了,他觉得自己遇上了另一个克星,四年前,已经摆脱了一个,如今刚一入世,又冒出来了一个。 “好,小兄弟,既然你这么说,以后我就是你姐姐,如果有人欺负你,我会帮你的。”少女忽然正色的看着他,言语却不停顿,“不过现在,姐姐想让你帮个忙,你不会拒绝吧?” 少年本想以头抢地,但忽然听到这番说辞,不由得睁开了眼睛,说到底,他只是怕受到伤害而已,担心自己区区十岁,就要壮志未酬身先死。 “什么忙?” 他小心翼翼的问道。这女人能飞天遁地,还有什么东西需要自己帮忙?少年也很疑惑。 “我身上中了七道剑气,一直折磨我,我很痛苦。” 少女脸色凝重起来,神色间也有些憔悴,证实了她的话所言非虚。 少年听了一脸惊讶,但他知道少女还有后话,因此并未插嘴。 “这种剑气叫做‘镇虚剑气’,是非常特殊的一种,专门斩魂杀魄。你看我头顶,它们都聚集在那里,处于冥冥之中,不断镇压我的灵魂。” 少年点点头,他很早就知道剑气的诞生因人而异,许多天赋异禀的人出生就与众不同,因此会诞生出威能非常强大的剑气,而这还不算什么,有更特殊的人,体内所产生的剑气具有某种专一特性,少女所说的镇虚剑气一定就是其中一种,专门克制魂魄虚无类的存在。 不过,少年看向少女的头上,却丝毫不见踪影,他只是普通人,看不到那七道剑气。 “你一定可以看到的,要仔细地看。”少女得知他看不到后显得非常愕然,继而柔声道:“你要相信自己是特殊的,你一定可以看到的。” 说也奇怪,少年竭尽全力,聚精会神之际,他忽然觉得眼睛像是打开了某种枷锁,一下子看到了在少女头顶,真的存在七道微小的剑型气流,散发着虚幻朦胧的青光,纵横游走,组成奇怪的阵形,威压重重。 “我看到了。” 少年兴奋的叫道,没想他刚一分散精力,眼前便一下子暗淡下来,黑夜漫漫,什么也看不到了。 “嗯。”少女眼神似乎有所触动,温柔的点了点头。 “可是,我要怎么帮你驱散它们啊,只怕我的能力根本不够。”少年挠了挠头,很有自知之明的说道。 “嘻嘻,不急,以后有漫长的时间,等你到达那个境界后,再为我驱散它们也不迟。”少女笑了起来,摸了摸少年的肩膀,似乎是安抚他的心绪。 两人一时间沉默下去,少女一个人站在大地上,眺望星空,不知在想什么,而少年则不时看看少女,不时盯着别处,微皱眉头,嘴里叽里咕噜。很久后,他才很破坏气氛得说道:“你饿吗?吃狗肉不?” 没想到少女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回头看着他奇怪道:“有吗?” 于是,一拍即合的两人就这样慢吞吞的走向那处小门。 这时雨点又开始滴落下来,回首天边,那抹红色也被阴云压制,不见踪影。 黑夜似乎被延长了,凄风冷雨中,两人的对话传来。 “对了,忘了告诉你,我叫无人,你呢?你叫什么?” “庄墨。” 第十一章 天侯现身 江帝城下,少年目瞪口呆。 眼前,这位名叫无人的少女对荤腥的烤狗肉竟没丝毫抵抗力,现在她将满头青丝归整到左肩一侧,歪着脑袋一手持一个狗腿,吃的不亦乐乎。 “庄墨,以后,你要多做些这个,真的不错。” 无人略带紫色的薄唇上沾染着细碎的油渍,口齿都有些拎不清了,只觉得口鼻生香,这些烤肉实在美味。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了,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庄墨咧嘴一笑,他带着天真的神色,有些希冀的看着不断消失的狗肉,因为一开始他根本还没吃饱,可惜现在这些狗肉恐怕一点也轮不上他了。 江帝城宏伟磅礴,面朝西南,庄墨昨天游逛的时候听一些外来人赞叹,这座皇城非常特别,竟然是与别国相交的第一关,换句话来说就是江帝国的皇帝居然用自己的都城来戍边。 往东北方向看去,在都城远空,云深不知处,应该是一座座大山,大山之间开辟出了一道雄关,坚不可摧,镇守在那里的有百万虎兵。 由于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庄墨就这样把自己昨日的见闻都说出来,和面前这位美的不像话的少女闲聊起来。 不过有一点,庄墨即便神经很粗也发觉出来,这位少女好像能够看透自己一般,往昔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只要说出来,她就能猜到七八分结局,唬的他一愣一愣的。 天色即便因为阴雨而延长,但总会天明,温润的晨光中,少年更能够看清面前这个女子,那双眸子如秋水泛波,盈盈生光,灵动而温和。他也有些着迷了,像是魂魄失守。 “哎,看什么呢?” 少女晃了晃手,唇齿间有一抹笑意,眼神流露出一种‘又把你看透了’的色彩。 “你要去那个天侯府选拔?” 两人刚站起身,无人就干脆的问道。见少年点头,她嘻嘻一笑,“那你去吧,我还有些事情办,办完后去找你,等我哦?” 说完后,也不等庄墨开口,就向空旷的野外走去。 庄墨本没想过出声挽留,或亲切的问问你要去哪这样的话。可是看着少女越走越远的背影,心里猛地迸发出一种不舍与失落。 他摇了摇头,转身把铁栅栏运力移开,又窜进了江帝城中。 此刻他还不知道,城中的人们早已先他一步沸腾起来,即使是城外,条条大路上也有无尽车马缓缓而来,有的单枪匹马,有的则前呼后拥,更有一个个少年,目生精光,跟随家族长辈,准备降临此地。 本来庄墨觉得自己来的已经够早了,可是没想到大街上早已经是人山人海,就连那些普通人也一早整装出行,他们早都闻知天侯府的事情,因此想要看一场龙争虎斗。 在天问大陆,剑道虽然昌盛,而且有非常强大的剑客可以毁天灭地,塑造出一部部绚烂的传奇神话,但是大部分普通人都鲜有机遇能够接触剑道,那对于凡人来说已经属于禁忌。 想要拿起一把剑来修行,需要传承,需要天赋,更需要秘典,三者缺一,则不可行也! 不过,普通人虽然没有机会修行,却也会憧憬,也想要见识那些剑道神通者,这也算是另类的望梅止渴吧。 接近天侯府,庄墨便看到了越来越多的强大剑客,不过有一点很奇怪,那就是前方正有许多人聚在一起,议论纷纷,只有少数人正襟危坐,闭目养神。 庄墨走上前去,他身体瘦小,在人缝中一溜,便到了最前面,许多人虽然扫过他一眼,但并不以为意。 此时天侯府宽阔的门墙上竟然用十三把长剑钉着十三具尸体,血流满了地上。庄墨屏住呼吸看过去,他奇怪的发现尸体中竟有一个他注意过的人,就是那位卷发剑客,昨日他活灵活现的神态还在眼前,没想到现在已经横死在这里,脸上表情带着悔恨和不甘。 “天侯动作很快啊,也不知是自己出手,还是另派了强者,干净利落的杀了十三个人。” “若是天侯出手倒还罢了,若是另有其人,那这侯府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庄墨听旁人的言语,才明了,眼前这些人一定是那些怀有居心叵测的目的的人,只不过没想到一夜悄无声息,却原来都已经在暗中被人解决。 只是,怀有不明目的的人,杀的干净吗?庄墨忽然想到,很明显,眼前的尸体,只不过是用来立威罢了,天侯只怕是想杀一儆百。 “刚才我略微查看,城中许多地方有强大的剑意波动过的痕迹,说明的确发生过战斗,只不过战斗结束后被人处理过了。” “看到被第二把剑钉住的那个头发略白的家伙了吗?那人名为蔡文风,是离国某位城主的门客,我曾和他切磋过,这个人几乎达到了‘缚’的境界,手段很强,竟也死了。” “什么?‘缚’境高手?” 庄墨看到不远处一个紫冠剑客惊慌的问道,而后他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不安的扫视着周围的人,眼神中隐有忌惮之色。 庄墨疑惑,他对修炼一途一知半解,对天问大陆上的修剑境界也还不是非常明了,此时不禁有些着急,想听某位侠士能够慷慨解说一下,然而不可能有人不问自答,他的想法直接落空。 正在庄墨左观右看之际,远处轰然爆发出一阵闹哄哄的声音。隐约间,他听到有沉闷的野兽嘶吼声传来,这种声音他很熟悉,应该是一种超越了一般野兽的猛兽‘岚虎’。 像是验证了他的猜测,两个白袍年轻人此时从远方大跨步而来,他们神色间埋藏着些许倨傲之意,大声喝道:“九碑城城主大人驾到,不长眼的都让开。” 这话让诸多剑客都怒目而视,不过那两个人仍然不为所动,因为他们身后一大队人马已经来到,为首便是一尊高大无比,浑身斑点怪异,皮毛呈现蓝色光芒的虎类生物,它冰冷的虎眸灿灿生光,低吼之间,一股百兽之王的气息肆虐当场,在它的背上有一个紫纹金打造的马鞍,其上端坐着一个青衣华服的青年,倒提一柄血红色长剑,威风凛凛,扫视全场。 许多剑客此时都变了色,更有在闭目养神的人忽然睁开双目,射出锐利目光,逼视青年人。 不过这个青年还并非城主,在他身后,仍有近百的人马,挤满了长街,最中间有一个大撵车上突然迸发出一道鎏金般的剑气,锋利无比,瞬间割裂长空,直入侯府,带起一股狂风。 只听侯府之中一声震天巨响,出现一个美髯飘飘的中年人,他竟登空而上,同时手中神光一闪,出现三道散发着红光的微型小剑,围绕着他的手掌缓缓转动,而后他一掌推出,三道剑气猛然变成一条数丈长的栩栩如生的火龙,咆哮震天,带着盘旋之势,镇压下去。 “金碑剑印。” 撵车上迸发出一道中正平和的声音,而后,只见所有人马上空出现了一道金光璀璨,但却似虚似真的金色石碑,石碑上模糊可见,有一道道纵横交错的剑痕。这道金碑一下子阻挡住了神威盖世的火龙,两者碰撞在一起后,直接消失在了天际。 “哇哈哈哈哈,李决流啊李决流,多年不见,你刚一到居然就给我来这一手?” “兴致所至,不想老友仍然风采不减当年。” 撵车上终于走下来一个玉簪华服,神态自若的男子,和他一起走下来的还有一个妙龄少女,令人注意的是,这位女子正一手一个,牵引着两个虎头虎脑,挤眉弄眼的孩童。 “天侯?” “拜见天侯。” 山呼海啸的人声在这片区域响起,许多剑客包括所有凡人或下跪行礼,或略微欠身,都像天空中那个美髯中年人示之以好。 而庄墨也脸色怪异的看向撵车处那位妙龄女子和那两个孩童,因为又碰到了‘熟人’。 第十二章 剑坛 天侯看着陆地上无数翘首以待的剑客,无言地点点头,而后爽声道:“各位横道高手,选拔大会就要开始,请各位跟随我的仆役陆续进入我府中的操演场。” “决流,你我去宫里,与太皇相见。”天侯转而看向风度翩翩的李决流,面带笑意。 “嗯。”李决流轻应一声,扭头对身后的妙龄女子道:“倩仙,带他们两个去剑坛。” 他所指的‘他们’自然就是那两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子,这时天侯也惊讶的看过来,一扫之间,神色大振,眼眸冒光,盯着两个孩子不断打量。 “哼,不错吧。”李决流在旁边意味深长的说道,神情间颇有得色。 “好孩子。”天侯则完全不理会老友,反而郑重其事的对两个孩子喊了一声,显得有些激动。 最后,两人终于携手消失在天际,而那个名为‘倩仙’的女子,则带着两个孩童,慢慢向侯府的反方向行去。 “啪嗒。” 最前方,骑在那头巨大的岚虎身上的青年终于跳了下来,他单手擎剑,轻蔑了扫视了全场一眼,就牵引着那头巨虎,向侯府中走去,而侯府中早有仆人前来带路。 “哼,狗眼看人低。”在场的剑客中有人冷晒,他们皆为自负高手,见到此情此景,哪里还能忍得住,更何况,本来就是要投入侯府,正是各展绝技之时,火气早已经按耐不住。 “你说什么?” 果然,那个青年直接盯住了开口的人,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惊人杀意。 “听不懂吗?我在说一只狗,一只鸡。” 那位剑客反唇相讥,话语一出,惹出一阵哄笑,所有人都不善的盯着那位青年,很明显,他们对这个人都没有好感,对方实在太过嚣张了。 “好胆。”青年杀意更盛,他又看了看场中的剑客,最后似乎从庄墨身上收走眼神,嘴角露出一抹玩味。“一群买不起好剑的叫花子。” “嗯?” 这话一出,连远处的庄墨都愣住了,他即便很迟钝,也感到场中的气氛一下子变得不同,有种温度骤降的切实感觉。 “我看你才是好胆。” 场中,最少有二十名左右的剑客都猛然站了起来,眼中精光迸发,别样吓人。 庄墨知道自己一身穿着的确像是叫花子,所以对那个青年的话没有太多感觉,不过他很疑惑,青年的话为什么会一下子让整个气氛都沉凝下来,看那些剑客,目光已经彻底森寒了下来。 就在此时,一声暴喝从侯府中冲出,随之而来的,是一个高大威猛的男子,他长发散乱,形如野兽,“萧胜,你别随意挑事,不然我杀了你。” 此人一到,场中的气氛似乎被打破了,那种剑拔弩张的感觉霎时无踪。 青年见到这个男人,也不由得身形一窒,抱了抱拳,道:“见过小侯爷。” 大的走了,来了个小的?庄墨心里嘀咕,不过此时,场中剑客也都神色缓和下来,因为这个小侯爷与那个青年完全不同,他看也没看青年,反而热络的与周围剑客交好,神情诚恳,姿态很低。 这时候,数个负剑的人从侯府中走出,他们手中持有无数个木牌,隐约可见上面有类似数字的文字,不过,庄墨又出现了那种幻觉,和见到天侯府的门牌匾一样,那些小字也是由数以千计的小剑气组合而成,密密麻麻,不断游走。 “难道我的眼睛?”庄墨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的视觉可能与别人不同,可以见到一些非常细致的东西。脑海中,那个叫无人的少女也让他看自己头顶的镇虚剑气来着,想必是一个道理。 “大家过来领取顺序牌,然后刻上自己的名字,牌子每人只有一个,而且都是天侯以自己的剑气刻上的数字,弄丢了概不负责。” 冷冰冰的声音从那些人嘴里传出,这片场地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直到此时,庄墨才发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因为昨天那些‘熟人’全都不见了,他们一个也没有出现在这里,可是,这场选拔测试已经开始了,他们应该早都到了才对,更奇怪的是,这里连一个孩子也没有,倒是还有不少成年人从不知名处不断赶过来,让这里的人变得越来越多。 疑惑之中,庄墨也到了领牌子的地方,不过前面发放牌子的青年皱了皱眉,道:“你也是来投效我们天侯府的?冒昧地问一句,你多大岁数?” “小屁孩,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一边玩去。”后面有剑客讥笑。 “对不起,我,我是来测试的,这里不是会选拔天才吗?”庄墨脸变得通红,他不好意思的支吾道。 “哟,是来竞选天才的,看来,所谓的天才也快满大街了,随便一个小屁孩都知道自己是天才了,哈哈哈哈。” 庄墨听着那些起哄讽刺的话语,感到有些无地自容,心里虽然愤怒,但因为太幼小,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发放牌子的青年摇了摇头,戏谑的道:“本来还以为是个形体维持在孩童的异人来着,原来真是个小孩子,你要竞选天才可不是在这里,应该在剑坛,估摸着,已经开始了好一会了吧。” 庄墨听了这话,脸更红了,他才明白,原来天侯府的选拔是分成两个地方的,自己这类,并不在这里。 不理会身后那些成年剑客的嘲笑,庄墨急忙向一个方向急追过去,因为他刚才听到那个叫倩仙的女子带着那两个孩子去剑坛了,现在应该还能撵上,跟着他们,就可以到剑坛了吧。 还好,走着走着,虽然没有看到倩仙,庄墨却发现远处天空有一道恢弘的石剑倒插在大地上,高逾千丈,气势磅礴,有一种撑天抵地的气概。 很奇怪,昨日的他居然没有发现这座都城里还有这么一处奇特所在。 前方的街道,越走越开阔,这是一处巨型练武场,中间就是一个大量白玉石铸成的超级巨型火炉,这可不是象征性的建筑,而是真正燃烧着剧烈火焰的炼器炉,火炉里则插着一把惊天石剑,火星飞射,神光缭绕,这里景象之壮阔,言语都无法形容。 “好多孩童,他们都和我目的一样?” 庄墨心里一紧,他已经发现,巨大的练武场上,早已聚集满了人,一个个看起来灵气无比的小孩都在那里,这是号称百国域最新一代的人,被长辈们寄予厚望,是一条条小神龙,一只只小凤雏。 除了来竞选的人之外,还有一队队身着特殊铠甲的士兵围立,手持兵戈,将那些普通人阻挡在外,不想他们干扰场中的竞选者。 显然,一切都已经就绪,就等诸多天才展示他们的潜力了。 第十三章 紫金 晨雾弥漫,这是江帝城独有的风景,因为这座百年都城临近山林,背靠险要山关,因此一切景象都充斥着一股深墟大荒的韵味,回归原始自然,在这种空旷地方尤为明显。 庄墨看着这处繁华的演武场,感到心绪澎湃起来,他对着围住此地的军士表明来意,加上年龄合适,因此并未遭受阻碍,成功进入其中。 他出现的时候,外围那些看热闹的人们都侧目而视,不断打量他,这倒是让小小年纪的他感到一丝不安。 进入圈子当中,庄墨第一时间发觉人们一堆堆的聚集在不同的地方,看来需要测试的不只是一项或者两项那样单一。 “咦,是他。” 前方忽然传来很有兴趣的稚童声,庄墨知道正是那位倩仙姑娘和跟着她的两个孩童。因为他们正是前后脚进入演武场的,对方一定是注意到他了。 “嗯,他跟着我们来的。”另一个孩子附声回应,不过庄墨一路上也没见着他们的影子,也不知这个孩子怎么会知道他有意跟着他们。 “你也是来测试的?” 倩仙也回过头来,眯起如水的眼眸,柔声对庄墨问道,显得很有善意。 不过庄墨想到昨天在城外大陆上与他们相遇的事情,心情感到一暗,所以也没有回话,只是盯着他们看了看,便自顾的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姐姐,不要理会小乞丐,我们按照爹爹教的去测试好不好?” 两个孩童中有一个星眸熠熠,在他的头脑后仿似有满天的星辉,随着他眼眸眨动而忽明忽暗,庄墨产生这样一瞬间的错觉,不由得凝神看了过去。不过那位倩仙显然很宠爱两个孩子,也没有过多关注不相干的庄墨,径直离开了。 “原来他们是姐姐和弟弟。” 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庄墨感到一丝孤独,因为他们双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两个孩子拥有他求而不得的东西。 想了一会,庄墨便打起精神,现在可不是黯然神伤的时候,他还有事情要做呢! 东摇西晃不大会儿,庄墨总算弄明白了今天测试的规则和行情。心里也不由啧啧称奇,觉得外界的东西真是太眼花缭乱了。 他选择了一个排了一条长龙的地方,这里等待的人极多,一个个小孩子都沉默着,跟随着自己身边的看护者,等待着临到自己的那刻。 前方不时爆发惊呼,显然有幼年天才惊到了周围人,使那里议论纷纷,而且天才还不止一两个,时有惊叹之音流过耳旁。 庄墨心里也忐忑起来,他对自己有几斤几两真的没有把握,也想趁此机会好好了解一下,刚才到处打听,他已经明白,对天才不是测试现有的能力,而是试探其潜力,因此就算测试者还没有走上修炼之途,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前面有个孩子,资质实在是恐怖,以后前途无量。” “是吗?” 庄墨身前,站着一个和自己年龄一模一样的孩子,跟着他的是一个暮年老者,佝偻着脊背,身上衣着极其朴素,不像是豪门贵胄,也不像是修剑者,老人似乎刚从前面探视回来,把自己看到的告诉了那个孩子。 庄墨听他们说话间,果然注意到最前方出来了七八个人,皆腰骨挺拔,气势非凡,他们很显然刚测试完,围护着一个幼小的孩童,那个孩童很特别,额头上有一个半月印记,他轻飘飘的扫视过还在排队的一众人,眼眸之中竟然流露出一种这个年龄少有的狂傲。 庄墨看见对方从自己身上轻描淡写的扫过去,也不以为意,反而前面那个孩子轻轻哼了一声,然后那个老者看了孩子一眼,道:“紧张了吗?看到了一个对你有威胁的对手。” “不,我是太兴奋了。”孩子收回目光,又变的沉默下去。 等待的过程漫长而又煎熬,起码对庄墨这样心里没底的人是这样的,终于,前面只剩依稀三两人了,可就在这时,最前方一个孩子测试完了,这是个粉粉嫩嫩的男孩子,眼睛灵动,还有些胖嘟嘟,他走出来,身边跟着一个抱剑男子,庄墨一愣,这是那个为他讲解钱币的二人组。 而那孩童居然也看了过来,也是身子一抖,明显认出他来了。 “雾叔叔,我想停下来看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孩童突然对身边的抱剑青年开口,那青年点了点头,显得很是顺从。于是两个人就站在最前方,看着不断测试的孩子。 一直到庄墨前面那个孩子为止,都没有再出现什么令人惊呼的天才,包括青年和孩童那一组,看来天赋最高的,也就是那个目露狂傲的孩子了。 “站在这面石镜前就好,然后在心里默念这句口诀:人我镜天,三生现界。” 前面,有三名天侯府的人在指导孩童,庄墨前面的孩子没有什么异议,走到那面很古朴且有一道道青色纹络的石镜前站定,然后闭起眼睛,想来正在默念那句口诀。庄墨在打听的过程中已经了解了这项测试,目的是为了观骨,顾名思义,也就是观察孩子是否有练剑的神骨。 这是一种非常神异的测验方法,百年前才兴起,需要用到一种神奇器具,也就是那面青石古镜,实际上叫做照骨镜,能够将人骨骼中蕴含的秘力从镜面显现出来。 嗡嗡!青石镜仿佛有石灰脱落,镜面泛起一阵彩光,人们看到那个孩子身上刹那间有一道影子被吸进镜面,而后镜面开始像水波一样泛起涟漪。 “吸走了什么?”孩童身旁老人的目光忽然爆发出一种惊人胆寒的眸光,看着那三个侯府人。 “放心吧前辈,这只是摄取一道气息,用于检验,不会伤害孩子的。”三人没有惧怕之色,但也即刻解释,一方面不想造成误会,另一方面也给后面的人传达了信息,可谓一石二鸟。 而老者则仔细看了看孩子,见他没有什么危急表现,才收回咄咄逼人的目光。 而庄墨则一言不发地盯着镜面,此刻镜面已经变得一片漆黑,好像另一个世界的入口一般,黑洞洞,不过,渐渐地,一副幼小的骨骼虚影出现在上面,虽然不断晃动,但却很真切。 与此同时,一抹紫金色忽然从他的心脏部位开始蔓延,像是经络一般,直达他的左臂而后把他的左手也染成紫金色。 “这,这....紫金级别,又一个?”三个侯府高手都睁圆了眼睛,脸上露出狂喜之色。 “哈哈哈哈,好,好,好。” 旁边的老者开怀大笑,头发都一颤一颤的,连续说了三个好,可见其喜悦。 “呜。”围观的人们都发出一片惊叹声,惊羡地看着场地中央的孩子,所有人都知道这样的孩子注定前途无量。 “该你了。”在庄墨陷入沉思的时候,忽然被一个声音叫醒,他一抬头,正好看到前面的孩子走回来,正奇怪的看着他。 第十四章 测验 庄墨前面的孩子是一个真正的天才,潜力达到了惊人的紫金水准,代表着这个阶段最高等的级别。 在天问大陆上,古往今来,这样的天才也没有几个。人之初,剑道兴起,独霸当世的初始时代,最前沿的先辈将人体潜力的等级划分为数个阶层,用不同的颜色来替代。 最低级别为黄色,如果是这个等级,照骨镜就会显现出土黄色的迷蒙光晕,这个级别虽然是最低,但仍然代表着具有一些天分。之后是青色,橙色,蓝色,红色,最后才是紫色,需要注意的是,即便是相同的色阶,也分高下,如果都是紫色级别的天才,就要看显示出的色泽是否向紫金色过度,其他色阶亦如此。 现在这个孩子,是纯纯正正的紫金级别,可想而知现场的人有多惊讶了。而且,算上刚才那个神异的孩子,一天出了两个紫金,这种概率,真是让人瞠目结舌,可以称为灾祸现象,这样的天才出在江帝国,难保不会有天灾人祸,以求自然平衡。 “请上前。”庄墨面前,那个孩子叫了他一声便走开了,三个侯府人员中有人开口催促他上前,他深吸口气,自觉地站到了镜子前。 另一处,侯府的一个人员正对那个老人和孩子说着什么,在他们身边,出现一队士兵,像是要保护他们,同时,那人员递过去一个紫金令牌,想来是另有安排,这样的天才,绝对值得特别对待。 庄墨不再关注他们,他闭上眼睛,开始默念那句口诀,念了三遍后,他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只见面前的古老镜面开始有水波荡漾,一副和他身材等量的人体骨骼出现在镜面,庄墨的心脏开始跳动,他不知道自己这副骨体会滋生什么样的色泽。 旁边悄无声息,似乎人们也在等待结果,三个侯府人员也已经到位,伸着脖子打量镜面。 不过,随着时间流逝,这一画面永久维持了,不再变化。那副柔白色,泛着晶莹光点的骨骼没有任何动向,就这样到此为止,别说紫金色,就连黄色也没有蔓延出来。 “废骨。” “的确,丝毫没有修剑的底力,只能沦为凡人。” 议论声从背后,从周围开始传来,冰冷的刺进庄墨的心间,他浑身冰凉,不敢相信眼前的结果。 “孩子,结束了,你并没有修剑的资格,我们侯府没办法要你这样的人。” 三个侯府人员并没有多说,直接把庄墨推向一边,不想他干扰后面的人。 庄墨还是不敢相信,不过一抬头,却看到三步外,那个抱剑青年和跟着他的粉嫩孩童。青年只是淡淡扫过他,丝毫不以为意,而那孩童也正注视着他,不过眼里却有一抹不解,最后孩童皱了皱小鼻子,咕哝一声,便和抱剑青年一同离开了。 “唉,真是当头棒喝。”庄墨走在演武场的白石路上,看着一张张不同于自己的欣喜的小脸,感觉有些意兴萧索,不由地抬头望天,哀叹连连,他想起以前,那个如父如兄的人陪伴在自己的身边时,也时常会落寞的遥望山川大地,最后慨然一叹。 只可惜,他年纪太小,根本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直到那个人远去。 “不行,我还得去找你,不能放弃。”最后,庄墨搓了搓手,眼神又恢复过来。 大抵人就是如此,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庄墨也一样,他这个年纪因为尚且懵懂,所以不会被某件事所击败,即便那件事在成人看来足以等同生死。 环绕四周,人影绰绰,庄墨看到最前方有一块石碑,上书:血池! “走开,别耽误我们少主测验。” 庄墨两耳一动,这道粗狂声音有些耳熟,他立目一看,心道不好,连眼睛都开始隐隐作痛,因为前方有一大伙剑客,个个人高马大,体格魁梧,庄墨昨日与他们照过面,还发生了一点摩擦,对方有个人用剑道小技巧灼伤了他的眼睛。 这伙人的声音并不是针对他,而是一个女孩子,此时那女孩被推倒在地,能看见她眼角带泪,挣扎着爬起来,显然是被欺负了。不过那伙人也不想名声太臭,没有进一步辱人,回过头去招呼他们的少主了。 “你没事吧。” 庄墨就在旁边不远,于是同情的问道,觉得自己和女孩同病相怜。 哪知女孩只是狐疑地看了看他,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嘴里才很有心事的嘀咕道:“唉,我的血还是难以成晶,这样我.....” 不过,女孩的眼睛忽然亮起来,换了个面目,柔声对庄墨道:“你也是来血池测验的新人吗?” 庄墨想了想,点头道:“想要试试,我听说每个测验都要合格才行。” “走,我教你怎么做。” 女孩听他这么说,立刻兴高采烈的拉起他的手,将他带到人群中,血池是一个不规则的圆形池子,所以不用一个个测验,排队的人也很少,不过即便如此,血池边此刻也没有位置了。这也是刚才那伙人将少女强行赶出来的原因。 “我已经测过了,耽误的时间有些长,被那些人赶了出来,不过我不在意。” 听庄墨问起,少女解释道,看见女孩面脸不在意的神色,庄墨虽然疑惑,但也不在多问,毕竟女孩方才眼眸生泪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无所谓啊。 终于有人离开了,少女急忙将庄墨推到那个位置,俯下身体,对他说道:“你把手指从锋石上割破,露出一个小伤口来,伸进池内。” 锋石是一种锋利的石质小刀,和大地连接在一起,很小巧,庄墨略显笨拙的照作,不过他也在观察血池,觉得这真是一个奇异的池子,说是血池,却并没有血腥味,虽然池底有一汪赤色的水流,散发着氤氲的光芒,但是不是血,并不能判定。 “好温暖。” 庄墨内心赞叹,当他俯下身体,将手指伸进赤色水流时,感受到了一种火热的气息,温润并不灼蚀。 接下来,庄墨看到自己手指的血融进了赤色的涓流当中,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变化。 “咦?怎么会这样。”身畔,少女吃惊的道。庄墨也急忙看向别人的那里,周围的孩子都很安静,只不过,他们将割破的伤口伸进赤水当中,血流出便会一瞬间结晶,变成一种泛着红光的浑然晶体,或长或方,当手一离开,晶体就会破碎,消弭无形。 看来这才是正常的现象,而自己的血毫无变化,这应该是一种意外了,庄墨心理沮丧的想到。 “我是不是不行?” “不应该,即使天赋很差,不能完美结晶,应该也会有不规则的细碎晶体才对啊。” 庄墨一边听少女的话,一边重新试了一遍,结果依然相同。 “你,你真是比我还差,我还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女孩的脸色像是变了,眼珠横着看了庄墨一眼。 “小子,居然是你,哈哈哈,你连结晶都做不到,还练什么剑,修什么法啊。” 身后,一阵刺耳的声音传来,庄墨不回头也知道是谁在讽刺他。 第十五章 天才瞩目 发生过摩擦的那伙人已经测试完了,他们的少主是一个脸色苍白,大约十二岁上下的孩子。庄墨刚才瞄到过一眼,对方很容易就结晶了,而且晶体完美,浑若天成。 “不仅是个碍眼的小子,还是个废柴啊。” 见到庄墨面目改色的回头,这伙人狠狠地盯了过来,他们就站在庄墨身后的地方,开口的就是曾经用剑灼伤他眼眸的男子。 “怎么,还不相信吗?热血结晶是最基础的,你爹娘没教过你吗?连这关都不过不了,还谈什么练剑,小子,你来这是自取其辱的吧。” 男子并不轻易放过庄墨,依然冰冷的开口,而他身边的少主则很冷漠,这样的孩子必定出自豪族,对没有身份的人十分不屑。 “他是谁?”那孩子忽然对身边的人淡淡开口。 “回禀少主,只是一个不长眼的东西罢了。”男子冷硬的看了庄墨一眼,把昨日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的描述了一遍,庄墨在他口中变成了一个惹人反感,讹人钱财的小叫化。而且这人故意将声音放高,吸引了周围不少人的注意,相当一部分的人都把眼光投了过来,一些人已经对庄墨报以厌恶的神情。 就连他身边那个小姑娘也古怪的看着庄墨,无形中退后了几步。 “你们太多事了。”听完男子的叙述,那孩子淡淡地扫了自己的诸多扈从一眼,而后盯住庄墨道:“血池你无法通过,还可以去照骨镜一试,无论怎么说,你这样的人,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也不能白跑一趟不是?” 这话虽然听起来是为庄墨指路,但话里行间高高在上,充满了一种随意调侃,居高临下的感觉,让周围的人都开始发笑。 “无法结晶,真的这么严重吗?”庄墨低头嘀咕,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他从没接触过天问大陆修炼的概念,还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不过,当他看了看周围人或讥讽,或厌恶,或不屑的嘴脸,也能猜到一些。 一个到处讹人的小叫花子,而且是个修炼废柴,恐怕现在的自己,在这些人眼里就是个白痴吧,想到这里,庄墨觉得自己内心有一股火在燃烧,他受够了这一切,从与世隔绝的环境里走进红尘人世,遇到的只有冰冷和人性的黑暗,就算没有招惹别人,也会被人欺侮。他很不明白,为什么世界是这个样子?他握紧了拳头,感到手骨都在隐隐作痛,可是即便如此,也无法减轻心里的难过。 “很可惜,他已经在照骨镜前站过了,结果是没有任何修炼的天赋。” 就在此时,一个落井下石般的声音轻飘飘的传进场内,所有人看过去,那里走过来一队士兵,甲衣铿锵作响,人人手持兵刃,目生精光,皆非凡俗。而他们为首的却是一个孩童和一个老人,孩子脸上有着倨傲之色。 “是那个紫金级别的孩子。”立刻有人认了出来,吃惊的喊道。这话果然引起了轩然大波,惊呼声和求问声不断,所有人都聚焦到了那个孩子身上。 没错,现在来的人正是在照骨镜测试时,排在庄墨身前的孩子,现在他的身份已经大不相同,周围有士兵保护,侯府早已经将他视为瑰宝,要彻底看护起来。 许多孩子都艳羡的看着他,只不过天问大陆强者为尊,天赋够高,实力够强,是唯一的法则,只不过有些东西,出生便已经注定。 现在场内,一个是光芒万丈的不世天才,还有一个是差到极点的废柴,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所有人都想看看这场闹剧。 “你的天赋蕴含着紫金级别的秘力?”突兀的。那个脸色苍白的少主沉着脸看了看那孩子,语气沉重的问了声。 “怎么?”孩子转头看着他,根本不畏惧。 “没什么,我没有敌意,稍后可否和我见一面?”这个少主语气一转,似乎很避讳,声音低了很多。尽管如此,那孩子身后的一位黑甲士兵还是脸色一变,挺兵戈而出,遮于孩子之前,朗声道:“小家伙,你是哪个势力的小少爷?这孩子天侯府已经纳下了,谁人敢夺?” 士兵的眼睛不仅看着那个少主,更意味深长的扫视周围的剑客,这样一个剑道瑰宝,光芒太过耀眼,难免有许多势力眼馋,明争暗夺,阴谋阳谋,绝对不在话下。 “你听到他说的了?”孩子不改倨傲之色,他显然也明白自己如今到底有多少分量。 “老朽并非什么大家族,而且出身横道,今日我的孙儿已经确认加入天侯府,因此其他大人也不需要再生心思,还望海涵。”孩子身边的老人也适时开口,这让那个小少主沉吟下去。他本来打的也确实是招揽的心思,不过现在看来,没有可能了。 “这就是血池?”那孩子没有再理会别人,也完全忽略了庄墨,他忽然看了看前方的两人高的石碑,念出了上面的字。 人群中,挤过来一个身着青衫,手持坐狮玉印的执事,他有些狼狈的来到孩子身边,一脸谄媚道:“没错,小大人,在下正是负责血池的管事。” “嗯。”孩子打量了他一眼,“听说有三大测验,必须完全通过,才能证明是否有立足修炼领域的天赋,我目前只是通过了照骨镜和剑音涉取,还有这一项没有测验,所以特来一试。” “当然当然,这对您来说只是锦上添花。”那管事一听也露出笑意,说着便要领路。 这时,人群自动分开,为这个孩子让出了一条通路,显然人们也想见识见识这个孩子测验的结果。 “您尽管测验,我手中的玉狮子乃是和血池一体的天宝,会自动记录,不会有疏漏。” 血池边,管事像是拖着塔一般左手平举,将玉狮子展示给众人看,庄墨也远远地关注着,他本来还奇怪这里为什么没有侯府的人管理,看来对方只是隐在一个地方用狮子玉石记录便可。 当孩子将割破的手指,伸进那汪赤红水潭时,他的血立刻便融进水流,刹那间,自伤口开始,便有晶莹的神秘物质汇聚,转眼结成方形的柱体,菱角分明,剔透晶莹。 “厉害,果然是天才。” “结晶速度很快啊,这孩子不仅骨体是紫金级别,就连血脉活力也是顶级。” 人群中传来各种各样的低呼声,让庄墨对这几项测验更多了些了解,如果照骨镜是观看骨骼所含的潜力的话,那么血池便是测验血脉所蕴含的神力,血与骨,绝对是最基本的东西了。 “哼,结晶的程度不过和我一样而已,这些人就耐不住了?不过是些庸俗之辈。” 脸色苍白的少主冷冷一笑,直接带人离去了,他也自认为是天才,心里不服气着呢。 “这就是差距啊,真的太完美了。” 不久后,庄墨身边,那个女孩眼睛发出精光,看着已经昂首离去的天才少年,嘴里赞叹连连。而后她厌恶地瞥了庄墨一眼,态度与之前大相径庭,冷然道:“真是看走了眼,本来以为是个日后可以利用的潜力股,没想到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啊。” 庄墨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因为对方的话深深刺痛了他的心,觉得这女孩前后反差怎么会这么大,热络和阴冷转换的太过迅速,一时间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奉劝你,你这种不具备任何资质的人,尽早离开这里为妙。”少女说了这样一句话,便离开了。 庄墨咬了咬牙,他不信自己的命运就这么平凡,以前听那个人评价过,他说自己拥有不错的天赋,结果怎么会完全相反呢?不过,比起这冰冷的现实,他更坚信那个人的话。 “重儿,这次测验,好一些出彩的天才都去了虎玉阶,想来是天才们互不服气,隐隐中攀比起来,于是都聚集到那里了,誓要比个高下。” “爹爹,虎玉阶是什么地方?我也想去看看。” 一旁,传来一对父子的对话,庄墨听得清清楚楚。 “没错,还有虎玉阶,那是最后的机会。”他的眼眸闪过一缕锐光,因长久挨饿而过早凸显的喉结耸动起来,显示着他并不平静的心绪。 第十六章 喜好 庄墨衣着破烂,格格不入的走在演武场上,赶去虎玉阶所在。 他的一侧,是神光缭绕,有千万火星飞溅的剑坛,他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这里以此为名,盖因为这把直破云宵,像石头又像黑铁的巨剑而已。 庄墨心潮澎湃,看着这副景象,无形中起了一种荒诞的想象,在数百万年前不可追溯的时光中,人类的历史还没有出现,世间还是莽荒混沌,各种开天初始,自有而有的魔怪纵横,他们混混噩噩,只知道进行毁天灭地的大战。忽而一日,一把摸样宛如天痕的生铁从九重天上直插洪荒大地,让六合八荒都一阵天摇地动。 那一刻,万兽哀鸣,血雨泼洒大地,鬼道恸哭,一切邪恶存在都开始畏惧。 庄墨简直为这种想象出了神,脸上的表情都不由地露出惊骇的色彩,仿佛重回万物初始的蒙昧时代,见证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变局。 不过,想象,终究是想象,庄墨摇了摇头,重新静神归思。这么一来,他就发现不远处仍有不少英气勃勃的少年和早慧的孩童正围聚在一起,进行一项与众不同的测试。 庄墨早有耳闻,这正是剑音摄取的测试,这个测试很让人不解,而且玄而又玄,庄墨略微留意,发觉管理人员真的让孩子围立在大型巨炉旁,三人一组,观看那把说不清是否正在祭炼的剑。如果孩子能够观想出某种与剑有关的神秘启示,就代表能够听到剑的声音,就可过关,否则视为不合格。 庄墨对于这种事情的可靠性有所怀疑,不过,他知道,照骨镜、血池、剑音摄取,这三项都必须合格才能进入侯府,其中哪怕有一项出了差错,都会和天侯府邸失之交臂。 望而却步,这就是现在庄墨的心情,他觉得这三项测试,都是将自己的命运交托出去,让某种东西来决断,因此感到有些不甘。 而这就是为什么他要前往虎玉阶进行最后一搏的原因所在。 说起虎玉阶,具体的测试方法不亲眼见一见谁也不知道,但是可以确定这是一处独特的所在,庄墨也是从旁人的口中得知的,这得归功于他是个仔细的人,在最开始的测试之前,就把一切都打听详细,利于做出最好的选择。 如果说其他三项必须全部通过才能合格的话,虎玉阶就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因为即使你三项都没能通过,只要在虎玉阶一道合格,便同样获得进入天侯府的资格。 不知道原因,但却是天侯亲自颁布的谕令,所以应该是维持了某种深层次的平衡。虽然看起来是利好,但其中的难度想必也是极大,不过还好这点庄墨早已经想到了,也做好了准备。 不打算在这里消耗时间,庄墨直接绕过了剑音摄取的地方,由北向南一个大转圈,看到了一条通路。 演武场本是一个大型的圆,这条通路却是通往别的地方了,不过也不会离这里太远,因为庄墨可以看到数百步远的地方有恢弘的建筑,而和自己志同道合的人也都向那里走去。 “我的骨体只是黄色级别,真让我大失所望,这样就算进了侯府也得不到重视,有什么用呢?看来只有去虎玉阶了。” “我无法摄取到剑音,这一项不合格的话,也就代表我全盘皆输了,唯有虎玉阶可以救我。” “哼哼,我不一样,我三项都很优秀,但却太无聊了,正好族叔已经去了那声名在外的虎神道,我就顺便过去试试虎玉阶吧,也好在那里与族叔会和。” 许许多多的人都盯上了通道尽头的地方,他们或者高傲自信,或者为了拯救自己,形形色色,目的不同,但都选择了踏上这条路,庄墨自然也不例外。 不久,他就随着人群接近了通道尽头,只不过这一刻庄墨已经惊呆了,他没见过什么世面,眼前的建筑实在是惊人心魄。 只见一条蓝汪汪,碧色璀璨的阶梯直通天上,氤氲缭绕,绽放出瑰丽的神芒和气色,所谓蓝田日暖玉生烟,莫过如此了。 阶梯旁边,竟然是坡形的圈养园,里面奇花异草,芬芳扑鼻,除此之外,居然还有一头头色彩斑斓,看起来野性十足的老虎,在园中徘徊来去,绿色的虎目凶光毕露。 这是一幅斜面的天然画卷,一切都绚烂而诡异。 此时,阶梯上已经有一个个少年和孩子在攀登,只不过,越往上走,越看到他们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还有少数人已经放弃,从上面开始往下退。 “竟然有岚虎?”庄墨眼尖,他以前在山林之中见过的凶兽不少,所以最先注意那斜坡圈养园,在里面发现了之前见过的岚虎,那个看不起人的青年就骑坐着一头,这种虎非同一般,已经不是普通的野兽了,具有强大的力量。 “喂,木涯,你居然也退下来了?” 有个少年遇到了一个认识的人,立刻打了声招呼。 “阻力不小,快到我的极限了,我干脆放弃好了,反正已经合格。” “阻力?这就是虎玉阶的秘密吗?”那个少年目的性很强,直接问道。 “哼,远不止如此,想要了解秘密,自己一试便知。” 那个人显然不愿多说,这个时候,谁也不肯相助他人。 庄墨斜眼看着他们,把那对话一字不落的全盘接收,也算对这虎玉阶有了一些了解。 “各位,虎玉阶只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下也不用多费唇舌,今天测试的规则与以往一样,踏上阶梯,走的越远越好,那上面有一道天侯亲自刻画的合格线条,只要踏过那条线,便算做成功,所以,是放弃还是试一试,各位请便吧。” 不远处,终于有侯府的人员高声解释,让新到达的一批人各个目光一亮,简单粗暴,这就是虎玉阶的规则。 庄墨目光一扬,这样凭借一己之力的测试,正中他的下怀,现在,再也不用被石头镜子,怪池子来断言自己的命运了。 自己做主,才是正道。苦水自酿也好,一飞冲天也罢,庄墨最终还是比较喜欢这种模式。 第十七章 虎玉阶 不用侯府人员过多的维持秩序,所有人一批换一批,一刹换一茬的向前,井井有序,开始不断登上虎玉阶。 庄墨也凝神屏气,做好准备,终于轮到他,怀着极大的不安,他踏上了第一阶。 “嗡” 一种似有似无的颤音在心海里出现,很难捕捉,庄墨摇了摇头,以为是幻觉,他继续前行,身旁也有人和他同行,这条阶梯虽然远看瘦小,但其实很宽广,并排足以容纳六人同行。 庄墨没有感到什么阻力,低头一看阶梯,神异的事情出现了,只见他落脚之处,有一圈圈泡沫状的东西凝聚,在他落脚的一刻,会形成一个狰狞的虎头。 这种虎形随着人一步一幻灭,煞是奇特。 不大一会,庄墨就走过了十多级阶梯,不过与目力可及的地方相比,这只是九牛一毛般的路程。 阶梯旁,是长满秀丽花草的圈养园,如今踏上这里,与圈养园隔得非常之近,有数头吊睛白额大虎,虎目生威,如同顶住猎物一样盯着他们一行人,从嘴里流出大股啖液。 危险!即便知道老虎被莫名的力量阻挡,无法逾越,但还是感到如芒在背,这里的一切都有种诡异感。 “呼” 仿佛一阵风吹过,庄墨感到周身猛地一紧,有一种拉扯的力量出现,还不是很强,但却在他踏上第二十道阶梯时,结结实实的传达到了他身体。 “就是这股力量吗?”庄墨眼神一动,周围的人明显也感受到了,有的人身体都颤了一下。 庄墨不停止,继续抬步向上,他发觉拉扯的力量更加强大了,这种阻力不是从上方溃压而来,而是从身后仿佛有无数个手在将人往下拉扯。 过了第二十阶后,每上一阶,力量都会剧增,庄墨咬牙顶住,他觉得还算能够承受。不过就在他心中稍定之时,右脚刚刚踏上第三十道台阶,那虎形随着落脚而凝聚,一声无比庞大的虎音咆哮响起,庄墨丝毫没有准备,感到整个人一下子麻木了,脸色瞬间苍白。 这种声音实在太过震撼,几乎击溃了他的精神,他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 “喂,你没事吧,自己摔倒了没关系,别连累别人。” 身后有人不爽的开口,是一个很霸气的少年,眉毛极粗。不过他的话,倒是叫醒了庄墨,他恍惚的精神立刻振奋过来。 “嘿。”与他站在同一阶的少年冷笑一声,看了看身后的人,也不提醒,自顾自的向前走去。 庄墨也沉默着,他更没有理由相助别人。 “啊。”“这是。” 果然,他们刚刚离开,身后就传来闷哼声和惊慌失措的话语,显然第三十道阶梯是一个大坎,那一下震天的虎啸坑了不少人。 “这次是吸力吗?”三十到四十,每一道阶梯都伴随着一道越来越强烈的虎音咆哮,震得人两眼发直,但是没想到这还不算完,当庄墨满头大汗的来到第四十道阶梯时,脚下的蓝玉忽然发出一股沉重的力道,他感到脚下仿佛忽然坠了千斤铁,整个人步履维艰,脚跟被某种力量吸引住了。 “可恶。”旁边,有孩童显然已经到了极限,庄墨看过去,发现是一个瘦小的孩子,脸色灰黄,看起来没少挨饿受冻的样子。 “这些畜生,看什么看。”最边缘,也是最靠近圈养园的地方,一个少年对着离他两步远的一只老虎斥骂一声,他满头大汗,已经很辛苦了,可是还要被光幕之外的老虎盯着,换了谁都会火大。 至于庄墨,他已经没工夫理会别人了,因为他已经来到了第四十八道阶梯,周身三股力量交替浮现,又是拉扯,又是虎音,又是脚下的吸力,他早都不堪折磨,身体连连发颤。 实际上,走到这里的已经是少数人了,因为从三十阶开始,就开始不断有人选择放弃,庄墨因此发现,每个人受到的阻力是不同的,有的人阻力非常大,连四十阶都难以完成,而有的人,也不知是天赋太高还是别的原因,走得很远,例如现在在庄墨前方的人,那些人已经超越了五十阶,甚至有的人在第六十道阶梯上。 “看来是比不上那些怪物了。”和庄墨在同一阶梯,唯一剩下的一个人弯着腰,喘着气开口,目光看着上方零零散散的那些人,语气无力。 看来他是准备放弃了,庄墨心道。可是他还不能,他一定要合格。 蓝玉阶梯越发温润,天色来到午时,阳光与这里交相辉映,真不知道阶梯下的人仰望高出,是一幅怎样的美妙景象。 庄墨的汗低进眼睛,他觉得整个人都在发飘了,不过还好,他终于来到第五十阶了,脚刚一踏上,就被一声强于之前数十倍的虎啸声震荡的气血翻滚,脑袋嗡稳作响。 这时,身边有一个人影忽然跨过他,迅速的窜上第五十一阶,那人是一个年龄大庄墨几岁的少年,超过了他却没有再前行,反而回过身来对庄墨道:“你应该停下了,你的耳朵有血流出来。” 庄墨心里猛然一震,他急忙用手摸了摸耳根,没有任何感觉,但是一看双手,果然满是鲜红的血液。 这说明虎音已经超过了他身体的承受界限,以至于他的耳朵受创,里面流出血来。 但庄墨却发觉了另一个让他心惊胆战的事实,就是他全身在此刻没有一丝一毫的知觉了,能听到声音,能够说话,但手掌触碰耳朵的皮肤,却没有触感,也没有方向感。 “我怎么回事?”庄墨惊骇无比。那个少年似乎明白很多,看看他的眼睛后,断然道:“你喘气太厉害,吸了过多的花粉,中了毒。” 他一边说,一边指着周围圈养园里的奇花异草,“你以为这些只是摆设,实际上是一种无形的威胁。” “你现在只有放弃了,不然恐怕会晕倒在路上。” 庄墨摇了摇头,沉思后问道:“这种毒不会死人吧?”少年莞尔一笑,道:“毕竟是天侯府的测验,怎么可能用杀人的方法,你放心吧,这毒不会有事,你走下去后,不久就自己解除了。” “既然如此,我就继续前行。” 庄墨斩钉截铁的说道,眼光很坚定。 少年露出惊讶的表情,“你可要想好,虽然毒不至于要你的命,但是那声音和拉扯的力量都是真实的,就像现在,你已经身受创伤了。” “没事,我想要坚持坚持。” “那好吧,给你个忠告,尽量走中间,不要靠近两旁的圈养园。” 听到庄墨的回答,少年嘴角扬了起来,他说了这最后一句话,便很轻快的向上方走去,看他的步子和表情,似乎丝毫不受影响,完全像是在自家后院散步。 “真是怪物。”庄墨叹了口气。 时间过去了好一会,阶梯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庄墨现在身体失去知觉,他只能感到有一股无力感,不断蔓延全身,包括他的精神意志。 蓦然抬头,庄墨发现在他上方的人也都站定,无法再前进,他又向下望去,自己的身后早已经是一片空旷,一个人影都没有,反而是虎玉阶下面,站了许许多多的人,都仰望着上方,观看着他以及最上方的人。 “是你?” 庄墨终于接近了合格线,他已经看到,一条红幽幽,闪烁着蓬勃力量的光痕就在第六十阶上。不过此时,第六十阶上的少年难以置信地开口了。 庄墨听声音感到有些熟悉,于是疲惫的看过去,发觉竟然是那个脸色苍白的少主,没想到他早已经登临了上来,就刚好站到合格线的那条阶梯上。 虎玉阶下方,耸动的人群忽然分开,只见一抹金华盖忽然出现,三道人影也是联袂而来,这三个人,一个穿着赤色纹着火焰形状的绸服,一个玉簪贵气的中年人,还有最中间身着金黄龙袍,不怒自威的男人。 “参见太皇。”许多人认出了这三个人的身份都赶紧行礼,顿时间一片山呼海啸般的跪拜问安之声。 原来,除了中间的太皇,另两个人便是天侯和当初来到的九碑城城主李决流。 “这次虎玉阶合格的人有些多啊,接近十五个了。”天侯始一来到,便关注起这项测验的结果来。 “火炎,你急着要来,现在测试还没结束,轮不到你发言呢。” 那位金黄龙袍的男子忽而一笑,饶有兴致的观看着虎玉阶上一个个幼小但却坚毅的身影。 “陛下,他是急性子,更何况,这关乎他的那个抉择,怎会不急呢?”李决流温文尔雅,即便年纪不小,但依然透出一种潇洒倜傥的英气。 天侯怪笑一声,大手一挥,一个侯府管事急忙来到他的面前,对这三人都施了一礼。 “晋渊去哪了?” “回禀天侯,去虎玉阶上面了,晋大人想看看今年这些参选者的成色。” 天侯点了点头,暗自嘀咕道:“我交代过他人数不要太多的,看来他也注意到了。” 就在下方出现这小小变故之时,上方的庄墨也正在拼命往前踏步,当到了第五十七级阶梯时,他全身都发出了咯嘣咯嘣的响声,幼小的身体早已经不堪重负,疼痛竟然突破了花粉的麻痹感,传达进他的感受中,让他受尽折磨。 然而就在此时,最上方的地方,传来一个庄墨并不陌生的声音,“各位天才,我是晋渊,不知道你们认不认识我,不过这不重要,我想说明的是,我就是虎玉阶测试的直接裁决者,基于这次人数有些出人意料的缘故,我宣布,现在开始排名制,最多只有十人可以算做合格,现在来到这里的有十二个人,也就是说,即使大家都跨过了合格线,也将有两个人因为排名最低而被淘汰掉。” 第十八章 逆转 等庄墨看清楚最上方时,才惊觉那个出声的人就是刚才和他聊过数语的少年。 对方竟然不是参选者,而是这项测试的裁决者,庄墨打心底里不好意思起来,自己妄下论断,还以为对方的身份和自己一样呢。 至于庄默身前的人,则都开始面面相觑,这个规则的更改有些让人措手不及,排在最后的两个人脸上都出现了焦急之色,但他们都很聪慧,知道一时的辩驳也不可能改变什么。 不过,此时站在虎玉阶上的人都已经到达了自己的极限,想要突破太难了,每一层都像是天涧横沟,不可跨越。 不光是最后两人,倒数第三个人也开始隐隐焦虑起来,紧张的环伺身后,害怕有人超过自己。 庄墨心底里的沉重自不必说,因为本来跨过合格线就算成功,而自己距离六十阶梯已经不远,现在规则更改,自己就需要多走六七阶才能入围,这样的话难度就大大增加了,而他的身体按理说早已经到极限。 底下的人群也骚动一阵,那个小少主的扈从们此时也正在台下,听到这个消息很不愉快,但天侯在侧,他们也不敢造次,只是凶狠的眼光,一直盯着合格线之外的庄墨。 “就算是死,也要上去。” 上方,庄墨心中狠狠地嘶吼一声。而其他人也再次开始蓄力,想要更上一层楼,以确保安全位置。 合格线上的少主脸色更加苍白了一些,他幼小的脸上浮现一层阴冷感,他实在是无法再次前进了,一旦妄想攀登,立刻就有泰山压顶般的力量加身,让他痛苦难言。 “你还不放弃?”少主注意到依然低着头用力试图踏上第五十八阶的庄墨,嘴里压抑着说道。 不过这次庄墨失败了,他的脚刚跨出就被迫退了回来,那种压力简直数十倍的激增。 看到这个状况,那小少主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他眼中的废柴看起来无论如何也别想超越他,何况他亲自走过五十阶到六十阶的过程,知道那有多难。 “呼,呼。” 庄墨身体又流了一身汗,更可怕的是他身体里有骨骼断裂了,发出了嘎嘣一声响动,一阵剧痛袭来,他眼前发黑,昏厥与否只在一念间,还好他拼命舒缓精神,才稳定下来。 “哼,好戏。” 上方大概排到第四的一个孩子,被说话声吸引,不经意间向下望了望,他忽然一凝目,发出了这样一个声音。 在他身边,是一个长得冰肌玉骨,灵气氤氲,但却冷冰冰的少女。 这个少女转头看了看那男孩,轻声道:“怎么了?哥哥。” “是那个家伙,你还记得他吗?”男孩轻笑,下巴扬了扬,指向下方。女孩顺势看去,一眼便看到了庄墨,不过她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皱眉对男孩说:“哥哥总是会关注无聊的人,所以才会被长辈们批评玩性太大。” 孩子听了妹妹的话丝毫不以为意,只是盯着下方的情况。 而在最高的第一阶梯的地方,是两个古灵精怪,看面相就很淘气的孩子,他们很令人震惊,就连那个晋渊,都饶有兴趣看着他们。这是因为他们用最幼小的年龄,走到了最远的地方。 此时这两个孩子也关注着下方,他们很特别,老早就发现了庄墨的身影,觉得这个看起来像小乞丐的家伙怎么总是出现在他们周围,像是一个甩不掉的影子。 “小乞丐,快下去。” “是啊,真烦人。” 他们天真的声音叽里咕噜的传出来,让旁边的晋渊感到好笑,不过,他虽然分心,但实际上一直注视台阶上的情况。 “他们都在啊。” 庄墨看了看太阳,刚才略微休息的时间,将虎玉阶上的每个人都看清了,他发觉其中七个人都是自己曾经遇到的,还有四个人从没见过。 庄墨咳嗽了一声,回忆起初入尘世所经历的这两天,所遭受的轻视与欺侮,心底渐渐浮现出一种不甘心的戾气。 “劝你放弃吧,你我之间的这三个台阶,你根本跨越不了,我知道你那三项都没合格,想借此翻身,但弱者始终是弱者,只能到此为止。” 脸色苍白的少主依然在喋喋不休,他有自己的目的,即便真的认为庄墨根本不行,但还是想从语言上打击这个让他生厌的家伙。 不过他忽然再也说不出话了,因为他身后的庄墨居然猛地登临了第五十八个阶梯,那一刻,他看到庄墨胸口忽然瘪下去一层,有肋骨断裂的声音闷闷的传出。而且,与此同时,庄墨的口鼻耳都渗出一片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庄墨的确豁出去了,他的脸已经变得极度狰狞起来,完全不顾身体的崩溃,决然的踏上了更高一层,而且他还没有停下,第五十九,第六十。庄墨的肩骨完全扭曲了,血肉都被撕裂一层,腿上,胳膊上有骨茬穿裂肌肤,暴漏在空气中。 庄墨浑身是血,仅靠意志力顽强的站立着,他的眼眸在这一刻变的犹如凶兽,盯住早已被吓呆的小少主,“你说够了没有。” “你,你居然。”上方,又一个少年的声音传来,那个人正是庄墨在城外遇到的抢夺他紫纹金的大孩子, 此时他也惊骇地看着庄墨,因为庄墨没有停下,依然在向上攀登,他周身骨头不断在崩断,而且满嘴流血,但他就是不停止。 “你不准再前进了,如果你再往前,我一定会像在城外那样,狠狠地教训你的。”这个大孩子露出了凶狠的面目,威胁起了庄墨。 “你恃强凌弱,也没办法让我止步。”庄墨的目光越来越森然,狠劲外露,最后,他终于超越了那个大孩子,登临了象征着第十名的阶梯。 虎玉阶上,流下了斑斑血迹,在瑰丽的蓝色中,显得妖异无比。 “你,还要往前吗?”在庄墨身前的台阶上,一个不认识少年颤声问他,显得很紧张,他是原来的倒数第三人。 庄墨没办法再往前了,可他却已经说不出话,他能够屹立不倒,纯粹是凭借那股不甘心还有不知从何而来的超强意志力。 不过,当他奄奄一息的目光望向上方,见到那些所谓的天才们时,竟然露出了一个惨烈的笑来,因为虎玉阶上的所有人都震撼了,一个个神情冷冽,眼中带着惊异莫名的目光注视着他。 下方忽然传来一声声震天的叫好声,他们之中也有非常强大的剑客,能感受到虎玉阶的不同,知道庄墨究竟付出了何等艰辛,才逆袭成功。 人群中,李倩仙美眸流转着彩色的光芒,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而另一面,那伙小少主的随从们则气急败坏,他们眼里的废柴竟然超过了他们的少主,这在之前,他们根本想都不会想。 “这孩子,好强的意志力。”天侯背负着双手,仰望蓝色阶梯,感叹了一声,而后对身边的管事道:“去查查这个小家伙的来历和他之前测试的结果。” “是。”管事应声退去。 至于晋渊,他离得最近,亲眼目睹了庄墨这场荡气回肠的反超越。他先是震惊,而后莞尔,“果然,每次虎玉阶测试,都会有出人意料的精彩之处。” “我看你们也后继无力了,就这样结束吧。”晋渊观察清楚局势之后,宣布了这场测试到此完结,登临虎玉阶的前十名算是最终确定。 “听着,你们十个人,无论之前测试结果如何,现在都合格了,可以进天侯府得到教导,等会会有管事前来安排你们日后的去向,我的任务就到此为止。” 晋渊不说任何废话,略微交代后便一个转身,消失在虎玉阶尽头。 庄墨早已支撑不住,这一刻终于一下子昏倒在地。 第十九章 身在何处 “火炎,这个小家伙很不错,精疲力尽的情况下还能爆发出这么强大的意志力,要是其他三项测试也很优秀的话,说不定就是你寻找的那个合适人选。” 太皇也目睹了虎玉阶上最后的情况,这种景象似乎让他回忆起了什么,眼睛中泛起阵阵涟漪。 “是啊陛下,所以我才遣人调查去了。”天侯略一躬身,语气有些喜意。 “对了,决流。你的子嗣就是最上面那两个孩子吗?”太皇转头看向李决流,眼神之中大为关切。 李决流听到这句问话,不由脸色一正,道:“回禀陛下,正是我的孩子。” “果然很不错,你的九碑剑道后继有人了。” 太皇非常开心,用手拍了拍李决流的肩膀,以示关心,就连身旁的天侯火炎,脸上也露出高兴的神色,其中的道理恐怕只有这三人才懂,毕竟江帝国之所以能够建立,最开始是这三兄弟白手起家的。 他们三人不是一般的君臣关系,而是情同手足,不分你我的共生之道。 观看了一场好戏,虎玉阶下的众人也都纷纷散去,今日的测验到了收尾阶段,天侯府多年一次的天才招揽马上就要画上句号。 离去的人群里,一个少女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神色,正是庄墨刚才在血池边遇到的少女,沉默片刻,这女孩不置可否的冷哼一声,随着人流离开了这里。 “只不过是有较好的意志力罢了,修炼最基础的东西全都不合格,就能翻身吗?”这是她仔细分析后的想法,她一直混迹在江帝城,对侯府的了解很多,非常清楚庄墨这样的人,基本不可能在物竞天择的残酷环境中生存下来。 庄墨即使在睡梦中,也感到全身传来钻心的疼痛,他的骨骼全部断裂了,用最惨烈的方式换来了一个名额, 如今他幼小的身体栽倒在地,形状凄惨。 虎玉阶上的天才们看着他都有些震惊,也有些可怜,这时他们中一个长得非常粉嫩,鼻子挺翘的男孩子无声的走到他身边,从他小手上带着的小玉镯子里冒出一缕乳白色的光辉。 他用小手捧起那抹光芒,这光芒仿佛有灵性,绕着他的小手飞舞,而后在掌心汇聚起来,成为一道微型小剑,乳白色光芒不断流转。 “回元剑气。”还没有离去的少主惊叫一声,他本以为自己家室庞大,财富广博,一直看不起今日的天才们,没想到有孩子能够拿出价格不菲的疗伤类剑气。 “你要为他疗伤?”一边的另一个少年愤怒的喊了一声,他刚刚威胁庄墨没有起到效果,直接被淘汰了,而他之前的测验也有一项没能合格,这注定了他和侯府无缘,因此现在他满肚子火气。 刚才晋渊在他不敢为难庄墨,现在没人管了,就想报仇,见到有人救治庄墨更是怒火滔天,他年龄本就最大,身体超出这里的人一大圈,此刻凶神恶煞地看着那粉嫩的孩子。 “我劝你不要动手,不然你可能又要被我修理一顿。” 大孩子还没出手,就被这声音气的冒烟,一瞪过去,他觉得说话的人怎么有些眼熟,他想起来了,这对兄妹在江帝城外见过,当时他抢走了庄墨的紫纹金,兄妹中的哥哥居然拦住了他,将他击倒在地,把他到手的紫金夺回去了。 “是你?”大孩子的火气去了一半,他的确不是这人的对手,他怀疑对方已经踏上修炼的道路了,不是普通人。 “好,我看你们能护他多久。”恶狠狠的说了一声,眼睛扫过所有人,大孩子抬脚就走。他是江帝城里的孩子王,所有的孤儿都是他的手下,没必要和这些人掷一时之气,修理庄墨有的是机会。 在那大孩子搅闹的时间里,粉嫩孩童已经把那乳白色的小剑气从庄墨的天灵盖打了进去,说也奇怪,这剑气遇到人体,立刻化为流光,从头上游走到庄墨全身,乳白色把庄墨包裹起来,他那些断裂的骨头,刺破的皮肤,都在迅速恢复着。 不大一会,庄墨除了满身的血迹还有污渍,体内的骨伤,体外的破伤,都恢复好了,没有一点伤痕。 见此情景,粉嫩孩童站起身,皱了皱鼻子,显得非常可爱。 庄墨还在昏睡中,并不知道救他的这个孩子就是跟着那个为他讲解钱币的青年的孩子,也是那青年嘴里所说的剑道皇者。 如果他还醒着,一定会疑惑,为什么这个孩子在今日没能大放异彩?难道那个青年只是唬他的? “哼,通过了虎玉阶,进了侯府,但是其他测试全都没通过,这样的人,恐怕没什么好结果。”少主最后看了一眼庄墨,就慢慢踱步,向下走去。 “怪不得他这么拼命呢,原来只有这根救命稻草了。”远处的兄妹里哥哥再次开口,他摇了摇头。 至于妹妹,则根本看都没看庄墨,脸上始终罩着一层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只有看自己哥哥时,才露出一抹人性色彩。 “管事来了。” 有个孩子提醒众人,果然,当所有人回头,见到一个之前见过的管事正从下方慢慢走上来。 。。。。。。。。。。。。。。。。。。。。。 黑夜,庄墨终于醒来,他很奇怪,因为没感到身体上有疼痛,而后又环顾四周,他发觉自己在一个房子里。身子下面是桃木制的床,被褥很温暖。 如此看来,自己应该是顺利进入侯府了,不然也不会有这样的待遇。 推开门,庄墨看到这是一处环形院子,院子中间是水塘,清冷的星光此时洒落下来,和水面呈现出一种神奇的图形。 鱼也很安静,一切都在这样的夜晚悄无声息,庄墨知道,这里应该是侯府的一个院子,看着水塘周围的房门,那里面恐怕都是和自己一样的少年,大家都被安置在这里了。 “你醒啦?” 一个女子清冷的声音忽然从自己背后响起,庄墨一个哆嗦,回头看时才惊奇的回道:“无人姐姐,你终于来了。” “嗯,有事情耽搁的时间长了点。” 在他身后,正一脸温柔的看着他的正是少女无人,她现在换上了这个时代流行的女装,一身淡绿色的纱衣,除去带血乌衣之后,她更加美丽温婉了。 “无人姐姐,我现在已经进入天候府了,凭我自己的力量。”庄墨不知为何,见到无人后,特别开心,特别放松,把自己心里的得意说了出来,想要跟面前这个美的不像话的女子分享。 “天候府?你是不是睡傻了,你现在在封侯府才对啊。” 庄墨的得意因为这句话戛然而止,他瞪大眼睛,觉得事情似乎有点不对,莫非自己还是失败了,没能进天侯府吗? 第二十章 侯府 庄墨本想在院子里问清楚,可是细心的无人告诉他,这里不适合长时间喧哗,因此将他一把拉进了房间里。 房子中,庄墨迫不及待的想问问无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觉得这个便宜姐姐可能知道自己昏迷时发生的一些事情。 “封侯也不错啊,虽然不是最强的,但我觉得很适合你。” 无人进入房间后,便坐在一副空椅子上,笑眯眯的看着庄墨。 庄墨沉思片刻,他扪心自问,是不是天侯府,对他来说意义不大,他只是想有个变强的起点而已。他的路很明确,就是能够自立而后寻找到那个人,到那时纵马当歌,夜雨对床,十足快哉。 想到这点,庄墨便不再有追问的欲望,他话本极少,心里有了事,就更不会多言。 “你又想到那个人了吗?” 无人见他脸色略有暗沉,便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声。关于和那个人曾在一起生活得那段时间,庄墨在凌晨时刻,江帝城外,他们一起吃狗肉的时候已经毫不保留的告诉了她。 “嗯,他已经消失四年了。” 庄墨点点头,却也不愿再多说,那段时间他学到了很多,将那个人当作兄长,当作父辈,诞生了非常深刻的情感。 “你要坚强。” 无人忽然开口道,并且来到他身边,用一只纤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对了,姐姐,有个问题也许很唐突,但我真的想问问,你究竟是什么人啊,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城外?” 听到庄墨的问话,无人明显一怔,但她很快回答道:“我已经给告诉过你了啊,没注意听吗?我来自一个很神秘的地方,与人厮杀,受了伤,才被迫停留在这里的,我头顶还有那可恶的剑气在作怪呢。” 庄墨点了点头,天真地仰起头道:“放心吧,无人姐姐,我很快就会帮你把他们去除掉的。” 屋内没有点灯,黑暗很快为庄墨带来了新一波的困意,无人见此情景,也催促他赶快继续睡觉,当最后闭上双眼时,庄墨的瞳孔里闪现出一个男人高大的身影,英姿伟岸,雄视八方,在无边的光明之中,宠溺的注视着他。 “君今何在?”庄墨终于睡着了,只是嘴里还默默地念叨着。 如水的月光中,无人脸上出现一层神秘的色彩,她对着桌子上的一副铜镜,仔细的打量镜中自己的脸庞,又用双手抚摸上去,眉头间露出一种古怪的不解之色,她又打量着自己的双手四肢,举止极端怪异。 不过,这一切庄墨并无所觉,他兀自沉浸梦乡,鼾声骤起。 天还没大亮的时候,庄墨就起床了,不过屋内没有别人,佳人已无踪迹。听到门外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他仓促的穿好衣服,走出门外。 没想他刚一打开门,就感到数双眼睛投射过来,原来这间院子里的少年们都不嗜睡,一个个的都坐在水塘边的围栏上,此刻大家都在打量他。 “是那个虎玉阶前十名的家伙。” “果然是个倒霉样子。” 左侧传来不怎么善意的声音,庄墨看到是两个坐在一起的少年,于是瞪了过去。 “嘿,不高兴了呢。” 两个少年继续调侃,丝毫不以为意。不过庄墨听到他们提到自己在虎玉阶梯的事情,不由得有些怀疑不解,但他不属于那种见到陌生人就立刻能够侃侃而谈的类型。只是也沉默着坐到水塘边,看水里因为天亮而活跃的鱼群。 时间推移,太阳展现出了威力,在这临近秋日的季节,晨光清冽,四周的花草迎阳光而绽放,释放出凝练的气息,让人闻之心醉,情绪大好。 庄墨正享受这难得的景色,这时候却从通往外部的鹅卵石小路上走来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他头发有些凌乱,看起来也是刚睡醒的样子。 “居然都醒了,看起来都挺紧张啊。” 男子扫了一眼全场,在庄墨身上略微停留,而后冷声道:“我叫吉平,是封侯府的第三代弟子,也是这‘水兴园’的园主,你们日后的生活以及修剑都是由我负责。” “第三代弟子?” “园主?” 一个个声音不断响起,孩子们都在消化这些字眼。但是显然,所有人都不知道封侯府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天问大陆阶级严格,实力为尊,弱者为奴为婢,强者当家作主,这是不变的法则。 名为吉平的男子很不耐烦,他忽然跃起,跳进水塘,在孩子们惊讶的目光中,竟然凌空而立,踏在水上,丝毫不下陷。 不过他的神色依然冰冷,手里拿着一大落书籍,他双手一动,就有气流涌出,将十多本书全部送到了每个少年的手中。 “封侯府规矩森严,见到了师兄们如果有不敬,被杀了也怪不得谁,所以你们好好看看手里的书,想必会有个了解。” 此话一毕,男子直接跳上陆地离开了这里,一星半点的好话也不说。 不过院中所有的孩子们也不敢说什么,这里不是以前的环境,既然来此修剑,自然要遵守规矩。 庄墨不理会别人,径自回到房子中,开始研读这本刚刚拿到的书籍,很幸运,他在和那个人相处的过程中,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识字。 经过小半日之后,庄墨一目十行的办法,已经把这本不算厚的书籍读了个七七八八,这书实际上也就是讲这侯府的规矩的。 原来,侯府虽然是一个凡间皇权之下的组织,但实际上有内外之分,外者,都是一些世俗权力的范畴,内者也就是庄墨他们现在的境地,才是与修炼有关的。 因此,内者较之外者,地位高多了,也属于真正的支柱。 在封侯府有十三园,水兴园只是其中的一个,每次招收到新的修炼苗子,都会安置在这十三园之内,每个园都会有一个师兄掌管,负责修炼与生活上的所有事情,如今的水兴园就归那个吉平掌控。 他们这些少年,既是师弟,又是下属,被侯府养着,也要听令做事。 庄墨看了这么多,觉得实际上还是那些道理,弱肉强食,物竞天择,强者为尊罢了。 “封侯仲尊?”庄墨轻念书上提到的这个名字,他知道这是这个大体系里,最至高无上的存在。 第二十一章 挑选 下午刚用过午饭,吉平又来到了水兴园,他二话不说,先将所有人整合到另一处地方。 “听好了,这里是虎皮巢,悬挂着很多虎皮革,上面有各种各样的基础剑法,你们每人有权利挑选一部剑法,选好后,在师兄这里报备,然后拿走抄录好的画卷。” 吉平将众少年带到的地方很阴凉,是个三人高的洞窟,类似于溶洞,洞口放着石桌,有一个三十岁上下的青年正在石桌后闭目养神,不过他身上的白色长袍纹着水花的纹络,凭空添了一丝神秘感。 “听懂了吗?那就进去吧。” 吉平一直冷冰冰的,说完这句话就把众人赶进了洞窟里,自己却一脸笑意的坐到石桌对面,跟那位师兄套起近乎来。 庄墨随着大家往洞窟深处走去,洞窟里更加阴凉,甚至让人有了一种寒意。 有的孩子穿的厚还不觉得,像庄墨这样衣衫单薄的就有些难受起来。 “嗨,你叫什么来着。”一个孩子忽然走上前来,挨着庄墨问道。 庄墨奇怪的看了看他,却发现周围的孩子许多人都在注意着他,“我叫庄墨。” 他低声回了一句,感到浑身不自在,于是加速往前走去。 “你可真够倒霉的,虽然通过了最难的虎玉阶,但是其他三项,两项全部不合格,一项没有测试,导致最后被分到了封侯府。” “哦?”庄墨停下脚步,看着从后面追上来的那个孩子。 “你还不知道吗?也是了,当初你可是昏迷过去了,被人抬到我们院子里的。”那个孩子追上他,眼睛里露出一种看白痴的目光。 “只要是通过了虎玉阶,一般都会受到天侯看重留在天侯府,像你这样的还是头一回,只能怪你其他三项太差了,一点也没有修炼的天赋。” 又走过来一个孩子,这个家伙年龄要大一点,剑眉星目,却一脸玩世不恭的样子。 庄墨想了想,怪不得他没看到那些‘熟人’,想必以他们的天赋,十足可能是留在天侯府了。 “你这样的人,以后可能是炮灰了,如果一点修炼天赋也没有,要么渐渐被规划成外部人员,要么就是做任务的时候被当作棋子牺牲,很难有什么好结果。” 剑眉星目的少年靠在一处光滑的石壁上,一脸叹息的样子看着庄墨。 “这四大侯府,可不会养闲人的。”先前的小孩也附和开口,对庄墨说出了一种迫在眉睫的现实。 可是庄墨此时却很淡定,唯一让他感到意外的是,他没想到自己倒成了个名人,惹人关注,这或许就是虎玉阶的魅力了,可是那条如蓝色玉石筑成的阶梯究竟有何神奇之处,会让如此多的人在意呢? 这个问题,庄墨从这一刻就放在了心里,他决定以后如果具备了能力,一定去好好探究一番,以解此惑。 “就是这里了吧。” 三人正在交谈之时,最前方的少年似乎已经发现了目的地。 庄墨听到声音,也快步走上前去,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很宽阔的天然石穴,用别有洞天称呼也无不可。 这石穴里有一根根石柱,两根石柱之间应该栓有东西,上面就悬挂着一张张金黄的虎皮,仔细看还有光芒绽出,让人眼花缭乱。 “好漂亮啊。” 几个瓷娃娃般的少女见到这样的景象很开心,一个个绕着柱子开始嬉戏,她们毕竟是孩子,天性使然。 庄墨也睁圆了眼睛,他此刻十分惊叹,与这些孩子不同的是,他对野兽大有了解,此地悬挂着的东西,来历很大,绝对不是一般的虎皮,如果他没猜错,应该是黄金炎虎的皮革。 这里这么多虎皮,代表有人杀了很多头强大的黄金炎虎。看来封侯府也绝不一般啊,庄墨心道。 “虎皮上果然有画一般的东西,大家看。” 说话的是一个少女,她指着一张发光的虎皮,眼睛仔细的看着上面。 其实不需要少女多说,有心的人早已经开始注意那一幅幅有着沧桑气息的图画。 “《神转剑法》、《七星剑法》、《月流剑道》。” 刚才那个剑眉星目的孩子仰着头,看着一面面虎皮,读出了上面的名字。 “大家赶快挑选吧,如果迟了,恐怕又要被那个冷面男骂了。”有人冷不丁提醒了大家一声,所有人都回想起那个叫吉平的冷冰冰的园主,身体都是一凛。 接下来的时刻,每个人都沉默下去,开始自己挑选中意的剑道秘诀。 “你叫庄墨对吧。”就在庄墨选中一副虎皮图的时候,那个剑眉星目的少年又过来了,庄墨有些不耐烦,但听对方继续说道:“这里的剑诀我看了看,基本都是比较基础的,对我们来说有强身健体的功效,不过这里粗略看下来,也有几百幅剑图吧,可是竟然都是我没见过的,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说明这根本就是某个人自创的,而且还从未拿到大陆上去流通。” “是吗?那又如何。”庄墨仍然兴趣缺缺。 “又如何?伙计,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在天问大陆上,实际上是有一些流传的基础剑诀的,那些都耳熟能详,但是这里的从来没见过,代表什么?代表了珍贵二字,现在我才知道家里的长辈们,为什么非要我赶上江帝城测试了,确实很正规啊,一旦承认你,让你开始修炼,就有最好的资源。” 庄墨见他态度不坏,而且说得也有些道理,便收起不耐烦的目光,道:“既然如此,此时不挑,更待何时?” 说完便不理会少年,仔细去看那副挑中的虎皮图样。 “名为伏魔剑法。” 庄墨默默记下这副剑法的名字,他并不贪多,想来这里的剑法各有殊妙所在,他认准一个即可。 “嗯?” 就在这时候,庄墨发现一个很奇怪的地方,石穴的边缘地带,一个孩子在挑选剑诀时无意中走过去,而后他像是刻意规避什么一般,猛然掉头回走,然而看他的表情,根本浑然无觉。 不仅是那个孩子,庄墨注意到好多人一旦到达那个位置,都会做出这个奇怪的动作来。 有古怪,庄墨发现这点后,也慢慢像那个位置靠近,忽然,他的眼睛似乎略有重影,庄墨发现自己已经离那个地方远了一些,他刚才一定也做了那个猛然向回走的动作。 “结界吗?” 庄墨回想起天侯府门前四个青年用四把剑制造的四象结界,他很能融会贯通,一瞬间想到,这个位置可能也有结界,阻止人踏足。 但是,为什么要设置结界呢? 庄墨看着那个地方发呆,忽然,他的眼睛跳动了几下,目光一下子穿透了墙壁,看到了这个地方的真相。 本来那个位置再走几步,就是完全封闭的石壁了,可现在庄墨的眼睛之下,一切都无所遁形。 第二十二章 百兽图 幽幽蓝光,像是雾气,弥漫在那个本该是洞穴墙壁的地方,也为庄墨的眼睛做了指引,透过那层蓝光,庄墨看到一个略微狭小的空间,那个空间里有七张蓝色的虎皮,在空中沉沉浮浮,上面有密密麻麻的小字,仿佛在述说着某种奥义。 庄墨即便幼小,也知道这是个秘密所在,里面的虎皮珍贵程度上了一个台阶,竟是岚虎之皮,和外面一样,虎皮上刻画满了某种剑图,想来比外面这些要好很多,不然也不至于珍藏于结界之内。 “坚持一下,坚持一下。” 庄墨心里像是端着接满水的水杯,左摇右晃,生怕眼睛的视野忽然消失,毕竟他这个能力并不能随心所欲的展现。现在他已经盯着一面最靠近自己的虎皮,想要洞彻上面的字迹。 “看到了。” 庄墨费了好大的精神,才将那上面的小字尽收眼底,他发觉这个虎皮上首有三个字:百兽图。再往下读,就是一些很繁杂的修炼方法,还有各种动作要诀,心诀以及口诀。 包括庄墨在内的孩子们沉浸在一部部剑诀中时,洞口处忽然传来铜铃的清脆响声,孩子们立刻醒悟过来,果然,一道冷硬的声音随之传过来:“好了,现在都出来吧。” 那是一道没听过的声音,既然不是园主吉平,想来就是那个白衣水纹服饰的青年了。不过这些孩子一听,脸上都有些不情愿,许多人并不满足观看一副剑谱,要知道,这些基础的剑图虽然只是最初始的,威力并不强大,但却是打造根基的宝诀,如果不入封侯府,谁人能够得见?每一副图拿出去,对于想要修炼而苦无道路的人来说都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只是,这位师兄时间掐的太准了,几乎没人有时间去看第二部剑诀。 虽然不情愿,但没人违抗得了,庄墨也跟随着大家开始退出洞穴,刚刚脱离黑乎乎的环境,一道阳光便当头照下,庄墨闭了闭眼睛,排解黑暗与光明交错之间,带来的不适。 “你们每个人应该都挑到了一部称心如意的剑法了吧,既然如此,就到云景师兄这里交付纳金,领取对应的剑图吧。” 见水兴园的少年们尽皆到齐,吉平冷冷地扫了一眼,露出一副冷晒的面相来,不冷不热地说着,不过,他早已经看到这些孩子脸上不满意的神情,对此他只是心底冷哼一声,这些新来的,一个个还不知足?以为这些剑谱是什么予取予求的货物吗? “园主师兄,我没听错吧,还要缴纳金钱?” 一个孩子注意到他刚才说的话,不由地瞪大了眼睛,这话也是很多孩子想问的,他们大多数都出身穷苦,借这次天侯府大测,才能来到这里,不说身无分文也差不多。 “吉平,你是不是什么也没跟你手下这群家伙说啊,怎么一个个一点规矩都不懂?” 这时,一旁冷眼旁观的白衣师兄忽然开口了,脸上尽是不耐之色。 吉平闻之此语,脸上立刻冷了下来,双眼带上了阴郁之色,“你们哪来那么多问题,是不是未来几天都不想吃饭了?” 庄墨眉头大皱,觉得这吉平实在太过分了,身为水兴园的园主,不保护他们也就算了,竟然还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威胁他们这些孩子,这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 吉平的话最终起了效果,孩子们不再说话,乖乖排在一起,都围向那个白衣师兄,一些人例如那个剑眉星目的孩子直接交纳了一块木银,才拿走自己挑选好的剑诀画卷。 “没有钱币的也不用紧张,用木牌刻下自己的名字,写上欠债文书,到时候直接从你们的月钱中扣走即可,至于画卷,你们现在就能够领走。” 那个云景师兄满意的将一块木银放进衣袖中,瞥了一眼面前可怜兮兮的女孩,说出一番话来,这让后面的大部分孩子眼睛都亮了起来,甚至有人露出了感激的神色。 庄墨却仍然非常冷淡,他看得很清楚,无论现在交钱还是从月前中扣除,都是在剥削他们,只不过是时间延后了而已,何况还要立什么欠债文书,过于荒唐。如果这就是封侯府的掌权者所立下的规矩,那这侯府也太让人失望了。 即便如此,现在这诺大的侯府也已经给庄墨留下了一个阴暗的形象。 “回去以后,好好看看你们手上的剑诀画卷,明日,你们自己去蝉歌湖听师兄讲学,到时候你们就明白修炼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吉平将众人领回水兴园,顺便交代了一下明日的事情,便急匆匆离开了。 这个园主,从出现伊始,给人的感觉就是冷漠,对他们一点也不关心的样子,见他离开,众孩子都是一阵叫骂,显然,大家都已经对这个人产生了强烈的不满。 围绕着园中的水塘,庄墨等人都逐个走回自己的房间,这个过程里,他数了数人数,发现他们这个园子一共是十九个人,其中十三个男孩,六个女孩。 “两位,咱们的房子在一块呢。” 身后,剑眉星目的少年块头很大,像个小熊一般扑击过来,把庄墨压了个趔趄,他一阵不爽,厌烦的看了看这个自来熟的家伙。 至于另一个人,则是那个在洞穴中问他名字的孩子。说来也巧,他们三人的房间依次并排,正好连在一起,不知道该说有缘还是什么。 “光是看看那个吉平,也知道这里不是什么善地,人生地不熟的,以后我们仨个可以互相照拂着,你们说呢?” 在庄墨的房间里,剑眉星目的孩子伸出手,放在桌子上,眼睛左右看看,另一个孩子没有犹豫,直接将手放在他的手背上,庄墨摇了摇头,也随之将手放在最上面,这都怪他抗议无果,才导致这两个家伙最终进了他的房间。 人有时候是很孤独的,的确需要一些同伴来互相照拂,其实庄墨很明白这个道理。亲情,是他极力追寻,也存在疑惑的东西,但是友情他也不可能拒绝。初入人世,感受到了人情冷暖,而面前这两个孩子,虽然一开始也对他流露出轻视之意,但在之后的相处中却发现他们还算不错,这才是庄墨所看重的。 送走两个人后,庄墨静下心来,从怀里掏出一个玉轴画卷,这就是刚才在那个云景师兄那里拿到的,抖手展开,伏魔剑谱出现在眼眸。 庄墨略微一看,便兴趣大起,说也奇怪,他这么一个三项基础测试都不合格的人,居然对这副剑图非常通透,大致一看脑袋中便浮现出一幅幅纵横起舞的剑招影像。 “果然是可以激发潜能的珍贵剑谱。” 庄墨眼睛大亮,他的手也痒起来,恨不得立刻得到一把剑,按照画卷上的记载开始舞练起来。说起剑,庄墨便想到自己的小包裹,他在测试之前,将自己的包裹藏在城中一个隐秘的犄角旮旯里了,在那个包裹里,就有一把青铜短剑,那把剑是那个人留给自己的东西,对他来说意义非凡,若不是要测试,他绝对不会使之随意离身的。 现在想要去拿回包裹,只怕也不是好时机。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随意离开这府邸。 庄墨记忆力端的是强大无比,一会的时间,他已经把这篇剑诀记忆在脑海之中,他自己倒并不惊讶,因为在那洞穴里,他在短短时间内就背诵了另一篇剑诀,就是那百兽图。 庄墨忽然用一种奇怪的方式蹲坐下去,他不是在搞怪,而是按照脑海中百兽图所记载的一种名为“沉式”的剑招。 比起伏魔剑法,这百兽图更详细,将修炼的意义和道理等都阐述的很清晰,上面说,剑道博大精深,第一个阶层,是名为“流”的境界,基础剑诀如果不断修炼,持之以恒,终有一天,体内会产生一道如雨滴般的剑流,一般为透明色,当第一道剑流产生,人也会诞生内视的能力,可以看到体内生出的这道神秘力量。 百兽图正是基础剑诀中非常强大的一种,可以锻炼体魄,勾动修炼的神秘阶层,让人一步登天,跨入剑道领域。 毫无疑问,庄墨阴差阳错,得到了一个不小的机缘。 第二十三章 突破 一直到晚上,庄墨都在研究两本剑图,比起百兽图,伏魔剑谱就有些相形见绌,各种功效都差了好一截,比如两本剑谱的开剑式,百兽图自不必说,正是那招沉式,而伏魔剑法则是一招“天魔探”。 他将两式分别尝试一番,发觉使用沉式很快便能从全身感到一股暖洋洋的气流升腾起来,充斥全身。 而天魔探则功效很慢,一个下午试将下来,根本没有什么感觉。 至此,庄墨便从心里定下日后的修炼方针,百兽图毫无疑问是重中之重,伏魔剑则为辅,也可以用以掩人耳目。 无意中得到百兽图的事情,肯定暂时不能为人所知,倘有疏漏,不知会造成什么影响呢。 “流”境,真不知何时才能到达,庄墨叹了口气,两本剑图上亦有共同点,比如都记载了普通人到达第一个境界所需要的时间,短则三年五载,长则十年二十年,最不乐观的情况也存在,那就是有人终生也难以达到。 庄墨很担心自己的情况,侯府大测验的事实摆在眼前,自己的修炼资质的确是最差的,三项都没能合格,要想修炼出剑流,难度可想而知。 而在测验中遇到的那对兄妹,还有紫金秘骨的天才,更有那个脸色苍白的少主,他们一个个似乎早都已经踏入修炼之途,年纪幼小,就十足强大。 这么一想,他不禁心事重重,整个眉头都皱了起来,此时月光如水,从花窗散落进地上,使那里像是铺上了一地白银。 所谓举头明月,低头往事,正好能够衬托庄墨此时的心境,实际上四年多来,每个夜晚孤身一人时,他都会感怀伤景。 如果要问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的话,那就是,修炼对他来说根本可有可无,但是如果不修炼出强大的力量,只怕根本没有找到那个人线索的机会,一切都是建立在这个条件上的。 “最后再练一遍。” 夜已经深了,庄墨气喘吁吁,顶着满头的大汗如是说道。他一直在练习沉式,直到此刻精疲力尽。 “嗯?” 正在庄墨艰难做出百兽图上记载的开剑式时,没想到下一刻他整个人忽然一抖,眉心闪过一道金色束光,而后全身便流过一道温润暖流,舒服的他骨头都酥了。 暖流走遍了他全身每寸肌肤,每个细胞,似乎连头发丝都没放过,最后,暖流凝聚在他的心口,而庄墨则在那一刹那间忽然能够看到自己体内的情况,仿佛灵魂进入了自己的身体,扫视着体内一点一滴的变化。 他亲眼目睹了胸口处第一道剑流的诞生,现在那道剑流流过全身,最后变成一滴雨滴状的晶莹水滴,悬浮在胸间。 他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竟然突破了身体的限制,诞生了修炼者才具有的力量。 “咦?居然还有一滴?” 庄墨忽然大惊失色,因为除了那滴刚刚形成的剑流之外,胸口处竟还有一道剑流,静静飘浮,仿佛很久以前就存在了。 这道剑流很奇特,不同于自己的那道,散发着一圈圈光晕,美妙非凡。 一瞬间,他的脑子里开始浮现出自己在山林中旅行时,一遇危险,身体便会发光的现象,难道这就是其根源?那么,这道剑流的主人就应该是........ 庄墨一时间百感交集,心里想到了很多,甚至想要流泪。没想到,自己总是被那个人保护着,直到现在也是。 心绪慢慢平静下来,庄墨意识一瞬间回归现实,他感到自己的身体传来一阵强大的波动,比起之前,自己似乎脱胎换骨了一般。 “我真的是个无法修炼的人吗?” 庄墨像是重新认识自己一般看了看全身。现在这个状况,似乎证明了天侯府的测验有某些地方出错了,一个不能修炼的废柴决不可能有这种表现,即便百兽图真的是至宝级别的基础剑图,也不可能一个下午就化腐朽为神奇,把废柴变成可以立刻诞生剑流的人吧。 唯一的遗憾是,自己的剑流只是最普通的透明色,并不是百兽图所记载的最高等级紫金色,这一点庄墨一开始也没想到,“流”的境界所诞生的力量也有高下之分,古人搜罗万象,将之归类后,对应了不同的色彩,和照骨镜一样,也分为黄色,青色,橙色,蓝色,红色,以及最高的紫色,只是最低的级别不再是黄色,而变成了透明色。 如果形成的剑流只是透明色,代表着你只是最普通的那种人。尽管如此,庄墨也放下心来,他觉得只要能够修炼,就有希望,之前他担心的就是如果证明自己完全没有修炼的可能,那才是最可怕的时刻。 “我也成为一个堂堂剑修了。” 人生的际遇真的难以预料,庄墨此刻的心境真可谓绝处逢生,这要多亏了百兽图,如果不是得到了这幅剑图,恐怕这一时刻要延后几年。 “不知道在这水兴园内,有几人修炼出了剑流?” 庄墨自言自语,觉得一时间意气风发,如果之前没有修炼的底子,天赋再好,恐怕也需要时间,而天赋稍差的人,恐怕还需要三年五载,这样的话,差距就显现出来了。 愁闷尽去,庄墨在这封侯府的第二个夜晚睡得格外香甜,即使他睡得很晚,而他之所以睡得晚,实际上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在等少女无人,只是,无人似乎人间蒸发了,没有再次来看他。 “哐哐。” 一大早,红木门被敲得震天响,外面传来纪窟的声音,纪窟是那个剑眉星目少年的名字,昨天他已经告诉庄墨自己的名字。 “你起得真早啊。” 庄墨打着哈欠,睡眼惺忪的打开门,看到纪窟和赵云精神奕奕的站在门外,不由得很没精神的说道,赵云自然是另一个孩子。 “是你起得太迟了,我想那个冷面园主就快来了。” 赵云拉着庄墨坐在绕水的护栏边,他们三个这里的动静总是很引人关注,这不用说,全是因为庄墨,水兴园里的少年少女们都注意着他的举动。 不过那种注意并不是因为庄墨是多么了不起的天才,只能说是因为他和虎玉阶联系在了一起。 庄墨没在意别人,他此时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因为赵云伸手拉他的时候,自己体内一道晶莹的力量忽然自行顺着手探寻过去,庄墨的意识也跟随着那道力量搜寻了一遍赵云的全身。 是自己的剑流,庄墨眼睛一亮,急忙控制那道力量,他发现,如果自己忽然动手,可能一瞬间就能制服赵云,因为他已经知道,赵云这小子根本没有修炼的根底,他的体内空空如也,绝不可能在自己的力量下反抗。 第二十四章 十三园稍接触 纪窟,赵云和庄墨三人成为一个小团体,默默地在一旁闲聊,其他人也渐渐从庄墨身上移开目光。 时间过去少许,冷着一张脸的园主吉平果然来了,他不耐烦的扫了一眼三三两两的孩子群,当目光接触到庄墨时忽然一怔,而后他像是认真起来一般凝眉看向庄墨的全身,而后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不过他没有多说,看过每个人之后,他的脸色沉了下来,狂吼一声道:“还有没睡醒的小崽子?还不滚出来?” 这声喝吼中气十足,而且非常突然,这些孩子瞬间都被吓到了,心神遭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小脸全变得苍白无比。 两三个房间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几个孩子哭丧着脸从房间里窜出,一个个惊恐的看着湖中央凌空而立的可怕身影。 “你们几个,三天都不许吃饭,这期间如果敢擅自进食,哼哼。” 吉平恶狠狠地看着那几个孩子,声音冰冷而漠然,高高在上,有一种惩善罚恶皆由我的意思。 周围的孩子们包括赵云和纪窟都有些心神不稳,全都被这可怕的园主震慑住了,说到底,他们还处于幼龄阶段,怎么可能经受这样的气势和威压。 要说唯一一个不受影响的大概就只有庄墨一人而已,这并不是因为他修出了一道剑流的缘故,而是‘那个人’留在他体内的剑流起了作用。 不过,庄墨此时的脸色很不好看,他隐隐觉得,这个吉平表面上是惩罚那几个起迟的孩子,但实际上刚才的喝吼,还有现在散发的威势其实都是在针对他。 也许这个园主看出了自己修出剑流,跨入了真正的修炼者行列,所以要震慑自己,压过自己,让他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果然,那个吉平说完话后,有意无意的扫了庄墨一眼,神色间有几分戏谑。 “走吧,跟着我去蝉歌湖,听纹觉师兄讲道。” 吉平丝毫不愿多费口舌,率先离开。后面的孩子们一个面面相觑,脸上皆有痛苦的神色,不过却还是只能井井有序的跟着吉平向不知名方向走去。 庄墨在十九个少男少女中沉默走着,很快便闻到一股清脆的水味,还有阵阵花香,如同看不见的浪花一叠叠的飘过来。鹅卵石小路也渐渐变成青草覆盖的绿地。 不远处,同样是一个青年带着一批孩童向这里走来,这批孩童很特别,一个个都脸带寒霜,颇为早熟,眉间隐有冷漠。 庄墨知道,这批人和他们一样,也是十三园之一,此去目的想来也是要前往蝉歌湖听道。 “看来十三园今天都要逐一碰面了,从那本书上看,日后我们都是竞争关系啊。” 身后,赵云小声地嘀咕,庄墨和纪窟听他如此说,都点了点头,至于其他孩子,也是神色各异,所思所想估计也不会差太多。 “妈的,怎么觉得他们这一批里的家伙个个都是狠角色啊。” 远处,一个孩子非常老成,也不知道他生哪门子气,正气急败坏的看着离他们几步远的另一批孩子。 “嘿,你才知道吗,咱们这批除了失败者就是失败者,恐怕是十三园里最烂的一批了,有这样的队友,我真是为我的前途担忧。” 老成孩子的隔壁,是一个看起来没精打采的少年,他两只手臂毫无力气的抱在胸前,眼角也是往下拉的早衰面向,更遑论那双没有神采的眼珠子,让人看了就感觉没什么希望。在他说话时,庄墨注意到,这家伙还特意撇了撇自己,这很明显是意有所指。 “你小子是不是想挨揍。”纪窟人高马大,直接瞪了过去,他的性格最看不惯别人唱衰自己。 “哼。” 无精打采的少年丝毫不以为意,冷哼了一句后再也不多说。 庄墨除了饶有兴致的听着大家的窃窃私语之外,就是注意着周围景致的变化,忽然一只金黄色的飞蝉落在他的肩膀上,翅膀还兀自抖动,发出千万次振幅的嗡嗡声。 庄墨侧头看向自己的肩膀,他没有驱赶,而是很好奇的想到:这是什么种类的蝉,从来没有见过。 蝉鸣连成一片,在前方混合着湖水漂流的声音翻涌,庄墨一行人开始见到古树参差,一条碧绿的湖泊就在古树林后,微波荡漾。水面上停留着千百只金黄的飞蝉,这景象实在奇美,怪不得要以蝉歌湖来命名此地。 而在蝉歌湖畔,人影绰绰,十三园的孩子差不多都到齐了,一个个都盘腿坐在绿草地上,听最前方的树冠上一个中年人讲道。 “好了,都过去静静坐好,不许大声喧哗。” 吉平的声音放轻缓了,想来到了这里他也是多有顾忌。 水兴园的孩子们都集合在一起,选择了一处靠近湖水的空地,学着别人,各个盘腿而坐,至于吉平等人,则是站立在远处,互相交头接耳,有说有笑。 庄墨仔细听了一会,便觉无聊。并不是他不珍惜这样的机会,而是发觉中年人所说的与百兽剑图上所记载的差不多。 此时中年人正详细讲述“流”这一境界的种种变化,种种修炼手段,但是庄墨因为观看过百兽图,所以早已了然于心。 既然无聊,他干脆就借此机会,继续精炼自己的力量,百兽图上记载,流这个大境界还分成很多阶段,初始阶段名为“征流”,亦称“养流”。 说白了就是增加体内剑流的数量,自古以来,前人早已探知,人体的极限能够一直变化出四十九道剑流来,度过了征流阶段,还有三个阶段,名为:散月阶段、残月阶段和满月阶段。 这三个阶段则是剑流强度的变化,强度代表一道剑流所能爆发出的力量。同样使用一道剑流,紫金秘骨的天才所爆发出的强度远超透明色剑流,如果两人交手,一招之内就绝对分出胜负了,因为本质的力量相差过大。 但是透明色剑流拥有者并不是就没有任何希望,剑流强度可以通过这三个阶段来改善,若能达到满月阶层,就算比之初始的紫金秘骨剑流,也不会相差太远。 当然,如果紫金天才亦能修成满月阶,那差距又会变得更大,这也是人们如此看重天赋的原因。 “征流阶段也需要三年五载才能跨越,真不知道流的境界全部圆满需要多久。”庄墨内心叹息,觉得自己这样天赋并不出众的人更不能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 第二十五章 魔童引祸来 百兽图的种种修炼法诀自心间流过,庄墨不断专注于此剑图的开剑式,那招‘沉式’高深莫测,现在庄墨已经领悟到这一招只重其意不重其形,因此,只要心念间自己昨日的种种姿势像走马灯般闪过,便犹如动身起舞一般,效果不差分毫。 身体内一种神秘的力量一直在增强,这是庄墨的直观感受,可以断定自己的的确确在进步,想来,不久之后,应该就可以凝结出第二道剑流,到时候实力必然倍增。 就在此时,蝉鸣渐渐闯进耳廓,这是庄墨有意放缓了修炼,他的心神也随之回归周围的环境,鸟鸣蝉歌,花香草味,自然种种都一下子进入了庄墨的六觉,让他心情大好。 不过,他忽然注意到在他斜后方的远处,吉平那群师兄站立的地方忽然来了一个少年,这人风华正茂,斜眉入鬓,不过他并没有进入听道的人群中,反而就在吉平等人身边站定。 让庄墨诧异的是吉平等人的态度,这些年纪稍长的大师兄居然对那少年十分恭顺,每个人都弯腰作揖,满脸陪笑。 而那少年则非常自我,并不因为吉平等人的摧眉折腰而有所表示,他淡淡扫了一眼全场,便默然无语,只是冷冷的站在那。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午时虽过,但今日并没有人要求用饭,大家都兀自沉浸在中年人的讲道之中,听说进入封侯府之后只有这一次机会能够对修炼的初始阶段详细了解,所以每个人都很珍惜,漫不经心的,恐怕只有庄墨等少数几人。 远处,吉平看到面前静止不动的少年不禁心中发冷,这个孩子年纪很小,地位却举足轻重,其名声在整个江帝城人人皆知,就算凡夫俗子,大略也听过这个心狠手辣,实力非凡的少年。 仲庆,即为这个少年的名字,他不是封侯府吸纳的外界天才孩童,而是封侯府的嫡系后代之一,从他的姓氏也可以窥一斑而知全豹,与封侯仲尊同姓,血脉必然也是一路相承。 不过这个少年之所以在孩童之时就非常出名,除了因为他极高的修炼天赋外,还因为一件可怕的事情,这也是为何吉平等人见到这主都感觉心间发冷的缘故。 以往,很多人提起这孩子,都称之为:带着血债降临人世的魔童。而原因得追溯到十四年前的夜晚。 凡人中总有传说,若有魔怪扰世,天地间必然雷雨交加,异象纷呈,这是上苍要警戒人间,震慑群魔,而那个夜晚便如上所述。 那一天的下午,黄色的怪风席卷包括了江帝城在内的整个平原。魔风呼啸,如泣如诉,经久不息,天地都被充斥,一片萧索,这风似乎带着某种绝望心绪,沾染到的许多凡人都心智失守,眼中竟然流下血泪,在痛苦中悲号! 是夜,风虽停,雷声却轰隆大作,而且那并非普通的雷霆,竟然是比夜色更深的漆黑色电光,盘旋在封侯府上空,宛若夜叉之戟,不断倒插劈落,逼的封侯府内许多修炼者都不顾凡人的注视,愤然出手,抵挡这莫名而来的天罚。 太巧的是,那一晚正好是仲庆的母亲怀胎十月,即将分娩的日子,在一片混乱中,在雷声过后的磅礴大雨中,仲庆出世了,但是他出世的景象却成为了许多人的梦魇。 还是婴儿的他或许根本不明白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只是像普通孩子那样无助地哭着,在一片脑浆混合着肉沫的血泊中大哭,而那血本来应该是他的孪生妹妹。 因恐惧而尖声嘶叫的仆从,震惊的封侯第三子,还有惊骇欲绝,缩倒在床脚的母亲。 幸好,当时还在江帝的封侯仲尊及时出面,平息了这场大乱,毕竟,这个孩子也是他的孙儿。 人们平静下来后,才发现,这个婴儿的左腿上,缠着一截非常诡异的树藤,树藤漆黑如墨,犹如某种生物的一条黑色手臂,扒紧婴儿的腿,其上有叶三片,形似鳞甲,干枯却不掉落,沾染着血色,树藤另一端则和婴儿体内的筋络联结在一起,不分彼此,伴随着婴儿的呼吸,还轻轻颤抖。 封侯曾经长叹口气说道:伴生之凶,看来是这藤蔓杀死了我的孙女。 不过无论封侯怎么说,不知是妖是魔,伴鬼藤而生,在母亲腹中杀死了自己的孪生妹妹,仲庆刚来到这世界的第二天,消息就不胫而走。 从此,魔童这个称号就一直伴随他长大,直到现在。 有这样的经历,这样的回忆,就可以想象到这个孩子的心性,即便本性非魔,也必已入魔道。 “吉平,听说你的水兴园有一个人通过了虎玉阶测试?”吉平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时,面前的少年忽然发声,他的声音隔了一会,这过程就似乎有一阵凄风苍凉地吹过,而后他接着道:“那个人是谁?” 来了! 吉平眼皮一跳,不过他也有些兴奋,对于一些特殊的人,他历来非常嫉妒,就例如庄墨,现在这个魔童似乎要找庄墨的麻烦。 “回禀庆少爷,是有一个在今年大选中通过虎玉阶测试的孩童,他叫庄墨,现在就在此地。” 少年默不作声,显然在等他指出那个人。 吉平上前稍微贴近仲庆,而后虚虚一指,仲庆随着他的手看过去,就见到了盘坐在地,昏昏欲睡的庄墨。 “庆少爷,还有一件很奇怪的事,这个孩子我昨天见他体内还空空如也,一点修为也没有,但是今天却忽然发觉他已炼出一道剑流,跨进了修剑者的行列。” “哦?”仲庆目光一闪,却平淡道:“你们不知道,这就是虎玉阶的附属功效之一,忍受了粉身碎骨的剧痛,治愈之后,身体也会大有长进。” 吉平等人听到这番话都很讶异,他们从来不知道虎玉阶的秘密,今天实乃首次耳闻。每个人的目光此时都闪烁起来,虎玉阶竟有这种神能,如果他们也能走上一遭,岂不是大有好处? 想及此,所有人都开始嫉妒庄墨,竟然有幸傍上这种运气。至于魔童仲庆,他素来非常敌视能够通过虎玉阶测试的人,至于为何如此,便要说起关于他的另一件举城皆知的怪事。 如今的仲庆只有十四岁,但在他八岁那年,就获得过一次虎玉阶测试的资格,即便对于封侯府的嫡系来说,虎玉阶也是特殊的存在,不可随意攀登。 仲庆天赋卓绝,虽然被称为魔童,心性暴躁而冷血,但是他却身怀蓝金秘骨这样的极佳天赋,虽然被人惧怕,但又不至于被放弃。 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仲庆竟然连虎玉阶的第一个阶梯都难以踏上去,他拼尽了所有的力气,赌上所有的决心,以至于自己浑身出血,居然都无法踏上哪怕一道阶梯。 这件事对旁人来说很难明了,但那一刻他自己却明白了,虎玉阶梯与他,就像是阳光与阴暗,就似火与水,完全的对立,缠绕在他左腿上的鬼藤不知是何种物质,被虎玉阶绝对排斥,一点也不能靠近。 于是这件事成为他内心一根无法拔除的刺,每当看到那些通过虎玉阶测试的人,他就从心里产生一种疏离愤怒感,欲要除之而后快,对他们脸上洋溢的惊喜也充满厌恶,想要践踏。 仲庆的喜恶并不是秘密,吉平等人也很了解,因此听他此时提起,便知他意欲何为。 “摇头晃脑,心不在焉,看来自以为练出了一点剑流,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 仲庆一直盯着庄墨,终于说出一句话来,声音冷漠,带着一种狠意。 吉平等人默不作声,现在他们最好不要插话,冷眼旁观即是最好的选择。 仲庆丝毫不理会身后这几个年纪比他大的师兄,他慢慢踱步进入十三园孩童们盘坐的地方,进入了所有人的视野,当他停下来的时候,他将右手一扬,树冠上那个讲道的师兄便停止了嘴中的讲解,惊愕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仲庆。 “纹觉,你那些蠢理论就不必再多讲了,下面可没几个人听你废话。” 仲庆一出口就是非常冷冽的言语,让树冠上的讲道师兄脸上一阵清白变换,羞愧满面,但他不敢多说什么,这个仲庆对任何人都心怀恶意,他也不是第一次见识了。 下面的大部分孩子们则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看起来比他们大不了几岁的少年是何身份,怎么敢立在这里呵斥讲道的师兄。 懵掉的孩子里自然也包括庄墨,他本来正和落在自己肩头的金色小蝉对话,就在他感觉自己已经能够和这些小东西沟通的时候,就发生了这样的变故。 仲庆的眉骨极高,整个眼睛隐伏在眉骨下的黑暗之中,他再次开口:“我想很多人都知道,咱们这里有一个通过了虎玉阶的‘天才’,因此他可能有点目中无人。” 庄墨看到,最前方的少年说话时一直盯着自己,可怕的是,他的目光里有一道道血丝蹦出来,似乎对自己深恶痛绝一般。 第二十六章 那人 听到仲庆这么一说,水兴园的人最先反应过来,这些孩子立刻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庄墨。 庄墨见众人如此,也明白过来,只怕这里除了纪窟和赵云之外,水兴园其他人对自己都或多或少带些莫名的敌意。 神秘的虎玉阶没有为自己带来什么好的影响,恰恰相反,它带来了厄运,使他被孤立。 “是那边那个人吧。” “是他,测试的那天我见到他站在虎玉阶高处。” 水兴园这边的动静感染了整个场地,许多少年,孩童都注目过来,并且有人窃窃私语,想起了庄墨的面容,毕竟他那天在虎玉阶上的表现的确很出“风头”,许多人都瞧见了。 一双双别样目光的眼神让庄墨似乎又回到了测试的那天,回到了那时的血池前,被人污蔑指责。 “你们这些人都看我干嘛,本少有这么帅吗?” 忽然,纪窟大大咧咧的声音从庄墨身旁响起,他竟然没有沉默,此时他故意这样吸引别人的目光,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庄墨扭头感激的看了看纪窟,不过一瞬间他从纪窟的眼神中还是看到了一丝紧张,被这么多人盯住,这个家伙也有些浑身不舒服。 “烦人的大头怪,谁看你了?我们在看通过了虎玉阶测试的‘天才’呢。” 远处,不知是十三园中的哪个,其中一个少女半跪着,腰挺得笔直,很有气质,皮肤虽然不白腻,但却也算明眸皓齿,她脸上带着戏谑之色,嘴里说的天才二字更是充满了嘲笑。 这话让纪窟瞬间怒了,他的头比之普通孩子确实大了一些,但脸上形貌却很英伟,骂他是大头怪也太狠了。 不过他还没发飙,就听女孩接着道:“你虽然通过了虎玉阶,其他的测试却根本连门槛都达不到,被史无前例的从天侯府淘汰,降入了封侯府,这是我父亲告诉我的,你连基础都没有,应该是不能修炼的吧?” 这话是针对庄墨的,他听后扫了扫周围的孩子,发现许多人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接着便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他。 这些人之所以露出这样的神色,其实一想而知,这次大测,天侯府所要的自然是根骨天赋极佳的苗子,但是能进入封侯府,也绝不是泛泛之辈,那天测试的人可谓是人山人海,最后资质稍差的却都被刷下去了,能够留下来的,都可以称的上是可造之材。 而庄墨很清楚,如果不是登上了虎玉阶,他的三项测试正如这少女所说,全都不合格,不,确切地说,应该是他完全无法修炼。 照骨镜照出废骨,血池无法结晶,剑音摄取自己也因没有信心而完全放弃。 如果没有虎玉阶,他确实根本没资格留在这里,看来这些孩子是觉得自己只是走了大运,实际上根本不足以与他们相提并论吧。 想通后,庄墨反而自信起来,他现在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修出了第一道剑流,与以前相比,绝对是天壤之别。 “我能不能修练不劳你费心,而且我从来没目中无人。” 庄墨终于开口,语气很平淡,前半句是回应那少女,后半句是说给仲庆。 “我看到你听讲心不在焉,你还敢说你不是目中无人?”仲庆抬起头咄咄逼人的看着庄墨,“通过了虎玉阶的天才,你就这么小觑封侯府吗?” 庄墨本以为这人不过是为了讽刺自己几句,却没想对方竟然丝毫不想放过自己,一两句话又把自己推到了另一个境地。 目中无人?小觑封侯府?一个比一个严重,但这完全是子虚乌有,胡说八道。 “你究竟想干嘛?” 庄墨年纪轻轻,也有火气,此时不明对方身份,却被对方这么针对,声音不禁提高了几分。 “让你知道地厚天高。”仲庆沉默了会,眼睛忽然睁大,冷冷地说道。 “你要对我动手?”庄墨眼神一变。 “凭你哪有资格让庆少爷动手,若是他出手,你恐怕要粉身碎骨了。” 这时,一直离得远远的吉平忽然走了过来,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让庄墨顿起厌恶之心。 仲庆沉默的看着庄墨,深邃眉骨下的眼眸黑暗的可怕,深沉,邪恶,恐怖,他突然不再言语,而是冷酷的盯住庄墨,像是在考量什么。 “官锋,青崖,彼夜,成朔。” 就在庄墨心里感到危险之时,仲庆忽然开口了,他慢慢念出了几个人的名字,随着他发声,盘坐在孩童们最后方的四个身影接连站起来,而后逐个走到了他身后站定。 这四个孩子刚一出现就令人感觉到了不同,吉平也是倏的睁了睁眼,这几个孩子居然让他感受到了威胁。 所谓龙形虎态,应该莫过于此了,这四个孩子年纪比起蝉歌湖边的大多数孩子都要小,但每个人都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势,这种气势即使用肉眼也能很清晰地捕捉到。 至于庄墨,早已经惊得睁大了眼睛,不是为别的,而是为其中一个人,这个人他算是早认识了,无论是刚进江帝城之时,还是测试的过程中,亦或是在虎玉阶上角逐,他都碰到过这个人。 一个庄墨本来认为应该大放异彩,但最后却如小溪般无声流淌的人。 “你真是能惹祸,不过看样子庆少爷是不打算亲自对你动手了。”吉平惊异过后,脸上立刻露出一丝谄媚的笑来,并在那之前狠狠地盯了庄墨一眼。 “要我收拾他吗?”四个孩子中,长得最白净的那个侧过头,不屑的撇了撇庄墨。 仲庆不看他,反而露出一丝残忍的笑,道:“官锋,给你个机会,跟那位虎玉阶的天才活动活动筋骨。” 庄墨愕然的看着前方的几人,他想不明这几人之间有何关系。而朴实的天性导致他根本不想与人搏斗,但是怎么看这场争斗也不会因为他的一厢情愿而终止。 这个时候,庄墨体内的剑流竟然开始蠢蠢欲动,一种强大的感觉推过全身,百兽图上的种种剑理和招式也自行开始在眼前浮现。 白净男孩听到仲庆的话后终于正过身来,一步一步向庄墨走来,他的神情倒是丝毫不在意,仿佛即将要发生的争斗不过是他一天经历中的某个插曲。 “修出了一道剑流啊,比这里大部分人要强,但我想那也不过是虎玉阶的功效吧。” 男孩直视庄墨,嘴里娓娓道来,他竟直接看透了庄墨的修为。 第二十七章 幼虎逞凶 之后,白净男孩再也不说多余的话,他面无表情,直接纵了过来,一条手臂握拳箍紧,而后高举起来,就像甩鞭子一样蓄势,最后崩裂般压砸而下。 “好快。” 庄墨一惊,这个孩子果然不一般,移动速度仿佛风儿般迅捷。 庄墨不敢抵挡对方这一击,不过他的动态视力极好,勉强看清了对方的动作,一下跳了开来,退了好几步。 砰! 地面发出重物撞击的响声,围观的孩子个个睁大了眼,那白净男孩竟然一手臂平砸在草地上,一瞬间让蓬松的泥土震出了层层土垒,在他手臂周围挤压而成。 可怕的力量!这孩子究竟是谁,现在是什么境界? 庄墨心底凝重无比,也颇觉愤懑,他看了一眼仲庆和吉平,前者一如方才,只是冷漠中添了一丝嗜血,仿佛看死人一样看着他。至于吉平,他却只是脸上挂着讥讽,作为一园之主,庄墨的生死好像与他丝毫无关,甚至将眼前的这一幕当成了一场好戏。 整个蝉歌湖畔,除了两个他新认识的朋友,其他人或者只是惊叹的看着那名叫官锋的孩子,或者只是一副等他出糗的漠然样子。 这一切,都让他渐感心冷,心冷则意兴阑珊。 庄墨心神一乱,就没注意那官锋又已攒势攻来,待回魂想要闪躲之时,已经避无可避。 情急之下,他体内剑流暴动,全部聚集到肋部,想要拼死防御,可是对方一拳已经击出,拳影极其飘忽,应该是运用起了某种妙诀。 庄墨惊骇之间,只觉得下巴猛烈一痛,而后脑袋全然一麻。 他中招了,整个人被这一拳头砸的飞起,头脑嗡嗡作响,下巴仿佛脱体而去。 “哼。”看着庄墨叽里咕噜的滚倒在地,官锋直起身,冷冷地哼了一声,他所修炼的乃是封侯府密传的冰影剑诀,以飘渺虚幻以及飞快的速度著称,刚才他看似要攻击庄墨肋部,实则只是虚招,真正的目标是庄墨的下颚。 “可别说我欺负你,我也只使用了一道剑流罢了。”官锋轻描淡写道,事实摆在眼前,他只使用了两招,庄墨就不敌倒地,差距可想而知。 人群中响起惊呼声,所有人都震惊了,包括吉平等年纪很大的师兄,这孩子虽然幼小,却并非羔羊,而是幼虎,虽然还未成长,但已经拥有利爪和尖牙,泛出寒光,让人侧目。 果然,江帝城四大侯府都深藏不漏,连封侯府的后辈之中也有这样光彩夺目的孩子,天侯府的底蕴如果全部展出,只怕更吓人。 “喂,小子,你没事吧。” 赵云和纪窟急忙来到庄墨身边,不住地摇动他,直摇的他咳嗽起来。 庄墨那一瞬间感觉自己犹如乘云驾雾,扶摇直上九万里,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现在他在被人摇动之下终于清醒过来,神经反射般一屁股坐起,下颚的剧痛让他说不出话来,牙口舌也被震得生疼,有一缕红血自嘴角流落。 庄墨推开二人,一脸不甘的站起身来。若单说对决,他并不畏惧,当初离开寄居之地,四年荒林之行,面对过多少凶险。虽然每到危机之时,体内总会发出神光,使他逢凶化吉,但他自己本身的素质,精神品质也经过了锤锻,绝非温室花朵。 面对那些庞大的野兽,怎么说来也比面对人危险吧! 可是,现在庄墨发现自己与这个官锋的差距实在很大,对方的速度力量都远在自己之上,但看年龄他竟比自己还要幼小,这有些灼伤了庄墨的自尊。 而强者,大部分来说都是自尊形成的怪物。 庄墨猝了口血沫子,眼神凌厉起来,他这次主动出击,体内晶莹剑流散往全身,他双腿弯曲下来,而后爆发出一股大力,疾袭前方的官锋。 左拳击出,带起一小股风浪,对面官锋眼神不变,他只是在庄墨近身的刹那平静的退后一步,闪过了这招横拳,拳头挨着他鼻梁一寸的地方划过。 “不对?” 下一刻,官锋整个人却如中雷击,虽然没有像方才庄墨般被打的倒飞出去,但也脑袋一偏,踉跄的退后一步,晃悠了几下。 “怎么会这样?” 一声不满的叫声响起,是刚才那个出言嘲笑庄墨的女生。庄墨冷冷看她一眼,站好身姿,这一拳,他算是还以颜色,总算出了刚才的一口闷气。 官锋站好后,脸上终于不再是云淡风轻的样子,而是罩上了一层不符合年龄的寒霜。 至于其他孩子,都完全摸不着头脑,他们看到庄墨拼命三郎一样的架势冲上去,心里都认为他是失了智,果不其然拳头被别人轻松躲过去,然后他就应该被官锋或拳或腿给一顿暴打才是正常剧情。 但是,出人意料,没有击中的左拳最后却诞生了击中而效果,就好像那只胳膊突然伸长了似的。 “有谁看清了吗?”“他怎么做到的?” 有几人不敢置信的问,却没有人回答,这里除了少数几人,恐怕都是一头雾水。 这时,除了正在战斗的官锋外,仲庆身后剩余的三人里走出一个皮肤白嫩,带着一个别扭帽子的小孩,短促清爽的头发,挺翘的琼鼻,整个样子十分惹人怜爱。 他脸上带着憨厚坦诚,皱了皱鼻子,像是做好事般为众人解释道:“那应该是一种意境,普通人的剑流只能在体内运用,除非配以高等阶的剑,才可以透过剑体斩出肉眼可见的剑流,但是如果领悟了某种意境,就可以将剑流自由的抒发到体外,刚才他的拳头看似没有击中对手,但是流动到体外的剑流却中伤了官锋,这是我的推断,究竟如何,只怕得跟他交手才知道。” 意境?剑流外放?这些字眼对这些孩子是非常陌生的,因为这里大部分人都没有修练出剑流,无法真正了解方才发生了什么。 官锋和庄墨则都从这番话中大有体味。庄墨其实也很意外,方才的攻击手段并不是他刻意为之的,而是在自尊与信念支配下爆发出来的,难道那就是一种意境?庄墨兀自嘀咕。 至于官锋,他只是想要更确信自己判断罢了,看着对面的庄墨,他的眼睛眯了起来。 砰砰砰! 三声气爆声忽然爆发,庄墨眼前一花,便见官锋冷若寒双的面庞已经出现在自己前方。 腹部一阵剧痛传来,庄墨眼神跟着感觉,然而只虚虚看到丹田处一个拳影,下一刻左耳就传来钻心剧痛,这次眼睛还没跟上,肋部就剧痛起来。 庄墨简直被这种可怕的速度打蒙了,官锋动真格的了,他的拳头一次比一次重,庄墨逐渐皮开肉绽,鼻梁也断裂了,血水直冲出来。 “刷” 官锋身形忽然显现,眼神凌厉,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庄墨却浑身骨断筋折,根本无法反击,伴随着周边纪窟和赵云的惊呼,官锋一展手臂,反手一个大被摔掌狠狠击打到庄墨的右脸上,让庄墨整个人斜飞起来,口鼻喷血。 他的意识逐渐昏迷过去,闭眼的那刻,他似乎看到那个喜欢皱皱琼鼻的可爱孩子正奇怪的看着他,就像照骨镜测试时,就像在虎玉阶上时。 第二十八章 庄墨昏迷了过去,根本不是官锋的对手。 战斗还没有真正开始,庄墨就已经躺倒在地,他的口鼻耳溢出许多血来,显然遭受了不轻的创伤。 纪窟和赵云都是大急,蹲在他身边不住的呼喊他,但是这次却没有用了。 “你出手也太狠了吧,都是封侯府日后的伙伴,你至于如此吗?” 赵云怒目看向官锋,但后者只是不屑地笑了笑,根本不将赵云看在眼里,连他的话也忽视掉了。 “伙伴?没人会将他这种稍有运气的废柴视为伙伴的。” 官锋身旁又出现了一个孩子,眉清目秀,双眼狭长,纪窟和赵云依稀记得,他叫做成朔,仲庆叫出四人的名字时他是最后一个站起来的。 成朔说完抖手扔出一个青绿色的小瓷瓶,稳稳落在庄墨肚子上。而后和官锋一起慢慢走了回去,远方的仲庆还是那副残酷的模样,他冷冷看了一眼纪窟赵云,便和身后四人一起离开了。 “今天就到此为止,各园领人回去吧。” 树冠上的纹觉师兄脸上带着不愉之色,晦暗的看了一眼下方的众人,便自顾自的跳下树冠,隐在了那棵巨树后的山林里。 吉平等人各自吆喝,整顿自己的队伍,但却看都没看湖畔的三人一眼,仿佛将三个人当成了天地元气。 “喂,水兴园的,搭把手抬人啊。” “各位,帮帮忙吧,庄墨与咱们可有同园之谊。” 纪窟和赵云眼看所有人要就此离开,不禁大急,急忙叫人,毕竟蝉歌湖与水兴园距离过远,他们又年纪幼小,而且两个人瞎折腾的话,只怕庄墨伤势又重。 “说真的,你两和他交好,不怕日后被拖累么,他可是无法修炼的人。”最开始的那个女孩好整以暇的走过来,以一种为你们好的语气说道。 “你真的感觉不到自己有多烦人吗?”纪窟扬了扬英气的眉毛,像是思索什么问题一般注视着少女,“这应该就是情商问题吧?” “哼。”少女怒哼一声,转身就走,纪窟则和赵云相视一笑,心说这女的算是自己讨了个没趣。 没一会,这处景色宜人的绿草地彻底安静下来,十三园的少年孩童们走了个干净,只剩一下略显凌乱的花草新泥。 看见遭受了无妄之灾的庄墨躺倒在地上,两个人不由得替他黯然神伤,又想想自己亦是孤身在外,处在这样的无情冷漠的环境里,日后的倒霉事会不会也花落己家。 “唉,得想个办法把这家伙安全的带回去啊。”纪窟砸吧砸吧嘴,头疼的说。 “我看咱们可以找个两个木棍或者扁担,中间搭张布匹,做成一个担架,把他放在上面也平稳一些不是?” 赵云素有一些小聪明,眼珠一转,想出这么个法儿来。 “好,就这么办,我去找棍子,你去找张适中的布匹,尽量快。”纪窟眼睛一亮,立刻同意。 于是乎,两个人就分头行动,一时间,蝉歌湖畔变得静悄悄的,只有庄墨一个人,孤独的躺倒在这里,肚皮上还栽倒着一个小药瓶子,如果他还清醒的话,一定会哇哇大叫,你俩倒是先给我上了药再走啊! 无人的环境下,那些如星点般的金蝉反而活跃起来,一只只扑棱着翅膀,落在湖面上,停留在花草间,降在庄墨的发丝上,构成一幅奇景。 斜阳如雨,金蝉染血,湖水泛愁,清风袭过,万籁俱寂。 一棵靠近湖泊的大树下,忽然露出一双可爱的眼睛,一眨一眨,张望着湖边。看到没有人后,他才无声地挪动脚步,慢慢走了过来,停在庄墨的脚前。 清爽的短发,脏兮兮的小帽子,白皙嫩嫩的皮肤,他皱了皱挺翘的鼻子,蹲下身体,拿起庄墨肚皮上那瓶青瓷小罐,打开塞子,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而后也不知道他咕哝了一句什么,脸上露出不满意的神色,把那小药瓶直接扔到了湖水里,惊起十几只飞蝉。 随后,他小心翼翼的在手腕上一抹,那里有个镯子,幻光一闪之下,他的手掌心就出现了一道乳白色的袖珍小剑,小剑缓缓旋转着,散发出柔和的光晕。 他将手移动到庄墨头部,正准备按下去的时候,手腕却猛的被人抓住了,他全身一震,惊得就要跳起来,一如方才被他惊飞的金蝉。 “别害怕。”庄墨的声音悠哉游哉地传出,原来,一直昏迷的庄墨在方才醒了过来,感受到头顶有一丝异样的温热,他才条件反射般地伸出手防御。 “这是什么?”庄墨依然躺着,目视那道洁白如羊脂膏般的迷幻小剑。 “回元剑气。”他瞪大眼睛如实回道,还在震惊当中。 “剑气?妈的,是不是那个黑面少年要你来杀我?”庄墨像是瞬间变成了神经病,气急败坏的说道,他嘴里的黑面少年自然指的是仲庆。 这下,他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没有啊,我用它来治疗你。” “治疗我?用剑气治疗?想让我投胎啊!”庄墨依然大喊大叫,同时那些伤口震动之下痛入骨髓,弄得他表情呲牙咧嘴。 他皱了皱鼻子,撅起小嘴,沉默半天才用数落白痴一样的语气道:“这是回元剑气,攻击的性能已经被化掉了,是专门用来治疗重伤的。” “哦?”庄墨像是丈二和尚回过了神般,好奇地看着那道剑光,模样就像个笨蛋。 他抿嘴笑了笑,心说这家伙原来什么也不知道。 “你再不用,它会逐渐消散掉的,到时候你就得在床上躺个十天八天了。” 最终,庄墨本着冒险精神,选择了接受,乳白色小剑当头灌下,庄墨登时觉得神清气爽,体内剑流也迅速恢复,全身暖洋洋的,身体上的淤青,断裂的鼻梁骨都在续接新生,舒服的他仰天长叹,庄墨是真没想到修炼界还有这么神奇的东西。 回水兴园的路上,庄墨看着面前这个比他可爱多了的孩子,本想问为什么帮我?但最终没有问出来。 “没想到你也来了封侯府。”庄墨故作深沉,叹息道。 “嗯。”孩子回应。 其实庄墨是真的奇怪,他没有看到这个孩子在那三项测试的结果,但是如果真的如那个男人所说,日后会成为这片大地的剑道皇者,那么测试结果,应该都极为出彩。 况且,这孩子还是登上虎玉阶的十人之一,天侯府应该绝对不可能放弃这种苗子的,这一切说明,一定是发生了某种蹊跷。 “对了,一直跟着你的男人呢?怎么不见了。” “你说雾叔叔?”孩子看了庄墨一眼,情绪有些低落,“他离开百国域了,他有一件必须要去做的事。” 第二十九章 药与剑 看到对方情绪因此而变坏,庄墨不知道为何也有些难过,叹口气后只能缄口不言。 一开始,他觉得两人应该会就此熟络起来。没想到这一路上却发觉这孩子颇为沉默寡言,比他还要不善言辞,最终只形成了尴尬的一问一答。 侯府即使很大,但通往水兴园的路口也渐渐出现在视野。 “为什么你会和那些人在一起呢?”庄墨想了片刻终于问出了内心深处的一个问题,继而又补充道:“也许是我的错觉,但怎么看我也觉得他们与你是格格不入的。” 孩子听后却没有给他回应,只是对着他笑了笑,便又低下头去,默默地走路。 “你到了。” 路口处,孩子提醒庄墨,仿佛早就知道他住在这里,庄墨一时也感到惊讶,但终究没有再问。 “你不要再和那些人发生冲突了,他们很厉害,你恐怕要吃很多苦头,每个人都应该学会保护自己。” 孩子习惯性的皱了皱鼻子,竟然还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大人教育小孩一般,但他们俩的身高和年龄实则半斤八两。 “你还会来找我玩吗?” “除非你再受伤。” 庄墨无语,抬头却发现那人已经掉头远去,走向一个更繁华的园区,如果他记得不错的话,那里应该是吉平等人住的地方。 他或许已有资格居住在那里?今日从官锋的表现来看,这四个人都是非凡的。 “人比人气死人。”庄墨摇了摇头,径直回了水兴园。远远瞥见夜色侵染大地,这里的建筑古色古香,华灯初上,别有韵味。但如果可以的话,他实在不想回到这里,今日发生的种种事情都让他再次感受到人心的冷漠,这侯府越来越让他不自在了,还不如之前的岁月寄居山林,与猛兽为伴。 走着走着,忽然有脂粉香气传来,庄墨凝目一看,怪石嶙峋的小路间竟有一群侍女挑着灯笼款款而来,粉红衣带,薄薄纱衣,个个面如桃花,姿色不俗。 “真可爱呀。” 她们衣袂飘飘经过庄墨身边时,居然还对着他调笑了几句,让幼小的庄墨升起古怪的感觉。 这些人这两天怎么从没见过?庄墨摇了摇头,加快脚步,终于回到环水而居的水兴园。 让他没想到的是,水兴园简直大变了样,之前几天入夜后都是一片昏暗,即使星光映水,也难免有些死气沉沉。但今日这里居然张灯结彩,大红灯笼挂了满园,灯火璀璨。 湖水周围的圆形走廊,十几个少男少女都没待在屋中,反而三三两两聚在外面,观赏花灯。 不过,所有人看见庄墨一步步走来时,都忽然禁了声,就仿佛夏日的蝉鸣忽然被打断,瞬然寂静下来,十多双眼睛也落在他身上。 庄墨的惊讶也只是针对景色,面对这些人他则无话可说,扫了一眼,却没发现纪窟和赵云,他便冷着脸,独自打开房门,然后关门。 谁知,房中的景色也是大为变样,本来光秃秃的墙壁挂上了多幅字画,两张一看就颇为名贵的紫檀水纹桌子静静摆放着,茶具纸笔一应俱全。 地上不再是砖地,反而铺上了地毯,紫檀水纹桌子下还在地毯上罩了一层地塌,用以盘坐读书。精美顶梁上也不知悬挂了什么烛火,青光大亮。 庄墨真可谓目瞪口呆,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一行妖妖娆娆的侍女,难道这些都是她们布置得? 其实,这一切都是封侯府的的标准配备,只是庄墨从不知道罢了,之前两天因为突然多出了十三园的人来,侯府需要两天来调训仆从,今日方始成功,这才调配过来,精心布置之下,方有如今的景象。 正是一国之都,一城之侯,岂会穷简? 十三园的这些少年少女,起码如今来看都是不错的苗子,兴许日后,就会成长为侯府的中流砥柱,修炼的条件也不能太差不是? 庄墨刚脱下布靴,一脚踩在棉毯上感受之时,自己的房门突然响声大作,敲门的人实在力道十足,庄墨都有点担心自己的门会不会倒下来。 果不其然,纪窟和赵云兴冲冲的跑了进来,见到庄墨后,两人像转灯一样绕着庄墨走了几圈,像是不认识他了。 “喂,你俩失忆啦?”庄墨没好气的道,还在心疼自己那黑木门。 “你怎么一点伤也没了,害的我俩还累死累活的找东西给你做担架呢!” 纪窟的大嗓门真不是盖的,逮谁吼谁,庄墨一点也适应不了他。 赵云则含蓄多了,道:“是啊,我们忙活了一下午,去蝉歌湖找你的时候,你已经不在那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也没什么。”庄墨想了想,还是把下午发生的事情对自己的这两个朋友如实相告。 “哦?又是他?” 庄墨没想到纪窟听了后居然是这种反应,为什么要说‘又’字? 赵云和纪窟相视一眼,才对他说出了事情原委,当日,虎玉阶梯上他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竟然也是那个孩子将他背回来的,水兴园里没有多少人看见,不过赵云纪窟正好与庄墨毗邻而居,才看到了这一幕。 之后,纪窟和赵云开始讨论今日水兴园环境的诸般变化,脸上兴冲冲的。 庄墨却一阵沉默,他原本一直以为是少女无人将自己送回来的,而且也没有去求证,现在看来,真相并非如此,自己早就被那个孩子救过一次了。 等两人走后,庄墨也没心情感受房间的变化,他躺在床上一夜无眠,一直在思考关于那个孩子的一切,试图为他无缘无故地帮助自己找到一个理由。 另外,那个名叫仲庆的家伙为什么如此针对自己,也令庄墨深感不解,既然今天能被人欺辱,那么以后的日子就难说可以幸免。 不过今日之仇,他日必有一报。 庄墨的眼神在黑夜里流露神光,他知道自己一定要抓紧时间提升实力,要比别人努力十倍百倍。 第二日,吉平还是那个时辰来到水兴园,冷冷看了一眼倚靠着走廊石柱盘坐的的庄墨后,他又露出狐疑的眼神,就像水兴园的大多数人,他们都很奇怪庄墨怎么会若无其事的一大早坐在这里,昨日他可是被打成了猪头啊。 不过吉平还是朗声说道:“今天倒是都起来了,现在去水寒阙领取药物和剑,跟昨天一样,别乱了阵。” 庄墨面无表情,和纪窟赵云并肩走在一起,落在人群最后,不过还是有人扭过头来打量他,庄墨这时候总会狠狠地盯他们一眼,换来那些人嘲笑的表情。 “别往心里去,兄弟。”赵云小心告诉他。 庄墨点头,“我知道,一切凭实力说话。” 到了水寒阙,今天倒并没有别园的人过来,似乎各有时间安排,众人发觉这个建筑很奇特,五棱八角的,一些持剑者默默站立,为此地带来一丝庄严感。 走进阙阁中,数个老者已经等候多时了,吉平急忙招呼人上去领取,那些老者坐于椅上,也不见他周身有什么东西,手上凭空便多出一个白玉瓶,一把青钢剑。 “早听说修者有储物的神宝,果然是真的。”一旁的纪窟小声咕哝。 “白玉瓶中是紫血,功效缓沉,服用之后对周身体质都大有益处,你们好生修练。” 老者略微开口解释,便不再言语,只等孩子们上来领取自己的物品。 庄墨很快也将这两样物品拿到了手上,他并不蠢笨,直接服下,这样的好东西,一直留着不知会生出什么事端呢。 液体深紫,倒进嘴里清凉,并有一股草味,庄墨砸吧砸吧嘴,环顾四周,大部分人果然都当即服下,显然也不笨,不过一回头,庄墨却看到赵云并没有服用,而是小心翼翼地塞进怀里,脸上露出忍耐的神色。 第三十章 寒秋几度 庄墨颇觉奇怪,但这种档口他倒也没有直接相问。 此时众少年男女初得赠物,脸上皆有笑容,各自都摩梭着手中的青钢长剑,喜不自胜。 庄墨也掂了掂自己手里这把泛着青色的古朴剑体,与自己包裹里那把青铜剑对比起来,首先的印象便是重量略有不如,但这把剑却很锋利,端看剑锋,细若青丝,夕光映照,宛若露珠滚动。 “应该是把好剑吧。” 庄墨犹疑不定的说,他可不是此道行家,顶多也就看看外表,难有其他高见。 “什么好剑,根本是破铜烂铁,不足道哉的玩意儿。”庄墨刚说完,一旁的纪窟便不满的嚷嚷起来。 庄墨好奇的凑到他脸前,“我说,你能看出这物什的好坏来?” “那可不是,本少从小就是一剑通,对剑器特别有灵感。”纪窟一副‘怎么着,想挑战我还是咋地’的样子盯着庄墨,然后又拉住庄墨的手,说起了自己对剑的认识。 庄墨起初还心不在焉,自想你不过跟我一般小屁孩一个,能比我强到哪去,可是不久后他就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有眼不识泰山,有耳不识佳音了。 纪窟真的很有门道,好像天生对这方面十分通透,能说出好些理论来,而且他还翻来覆去的把剑调过来弄过去的给庄墨比划。很快,就有一个老者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而且他饶有兴趣,默默听着纪窟的自由发挥,脸上渐渐露出一丝惊喜的笑容来。 而庄纪二人犹自不知,两人一番探讨,终于统一了意见,均认为手里的剑简直是破铜烂铁,扔到犄角旮旯也不会心疼的便宜货色。 这种怒气很快又转到封侯府身上,这么大个侯府,却如此小家子气,简直让人平白无故低看他们一眼。 庄墨则还算庆幸,包裹里的青铜剑就是他的最后手段,他计划尽快拿到手,然后照着今天纪窟判断的方法走上一遍,也断一断那把剑的成色。 此时,吉平已经整顿好了队伍,庄墨和纪窟互看一眼也急忙跟上。 回到水兴园用过早饭,诸人各回各屋,如今果然是那些侍女来送餐清扫服侍,十分周到。 自从听过讲道之后,这些孩子也略知努力的方向,况且他们素来看不起庄墨,庄墨却已经修出一道剑流,不管是因何原因,哪怕是运气也罢,这些心高气傲的家伙也受不了了,急欲立刻超越他,把投机者踩在脚下,让一切恢复正常。 只是想要跨出修炼第一步,决计不是那么容易的! 始一用完饭,庄墨便让侍女们赶紧走开,他则打开门想找纪窟和赵云谈谈结伴出去的事情。 只是刚走到纪窟门口,从他房内便出来两个人,为首那男人身高九尺,背影伟岸,面容年轻,淡淡胡渣,从额两边各垂下一缕黑发,增添了一种风流气。 这人刚出来便听到庄墨的脚步声,回头以一双无情的眼睛俯视着尚且幼小的他。 不过第二个人就是纪窟本人,他也看到了庄墨,指了指面前的人道:“这位忽然来找我,说带我去见一个人,你有事的话咱们回来再说好了。” 庄墨被那个人盯得说不出话来,满眼都是对方所散发的凝重气势,听到纪窟的言语,只得费力的点了点头。 二人就此远去,庄墨好一会才回过头来,暗想方才那究竟是谁,只一眼便觉得强大的可怕,犹如面对浩浩高山,不知其所止,自己何时能成长到如此境界。 纪窟不在,庄墨便去找赵云,却没想赵云门未关,里面却空空如也,诺大个人不知所踪。 庄墨想起在水寒阙赵云把紫血玉瓶塞进怀里,渴望而又兀自忍耐的神情,纳闷会不会与此有关。 这倒好,两人尽皆不在,庄墨只得独自回房,出游取回包裹之事,也只好暂罢不提。 这天夜里,庄墨门口忽然一响,像是石子砸上去般滴溜溜地响动,而后一个人影便映在窗幔上,还好一刻前,刚有侍女最后一次红袖添香,此时屋中只有庄墨一人凝神修炼。 庄墨看到人影,依稀辨别出是那两番救助他的男孩,心下一喜,站起身就打开门,果然看到那孩子正坐在湖水中心的假山上,认真的看着自己。 “聊聊?”庄墨问。“聊聊。”孩子答。 于是两人便一同离了水兴园,到了外面,庄墨自是不太熟悉,全然跟着那孩子走,封侯府大,两人转来绕去,庄墨方向感已失。幼子心性便快磨光之际,那孩子忽然放慢了脚步,庄墨向远一张,虚虚望见花木掩映中露出楼台一角,阁边围栏挑出八盏花灯。 与此同时,淙淙流水之声不断传来,走近一看,原来是一个美轮美奂的灯火亭子,有一条小溪从亭子底一穿而过,溪中七彩鱼儿不因夜而眠,兀自游逛。 “就是这里。”孩子说着便独自走进亭子里,靠着围栏抱腿而坐,呆呆的看着湖水里腾跃的鱼苗。 “你喜欢这种环境啊。”庄墨一边欣赏这令人诗意大发的景致一边问孩子。 “嗯。”孩子点点头,环顾了一眼整个亭子,“只是看起来很热闹,不那么黑。” 庄墨一时语塞,这孩子总是有让人无法接话的能力。 “谢谢你,我昨天才知道,你已经帮了我两次。”庄墨想了想,郑重其事的对孩子道了声谢,回想起这两次受伤的遭遇,他内心充满感激。 孩子并不言语,只轻轻一笑,算是回应,或许这些事情根本不入他心里。 庄墨不断的找着话题,说起今日领取紫血和剑的事情,终于引起孩子的一点兴趣。 “你应该多读读书,这里有很多丰富的藏书,对修炼界的所有事情都有注解,包括修炼境界,丹药,结界,铸剑术,奇术,剑的品级,还有那些你可能从所未见的生物,统统都有囊括,都有描述。” 孩子打了个哈欠,似乎困了,他指了指东南方向,又开口:“那里就是藏书地塔,只是并非所有人都能进去,除非你到达征流境巅峰。” 庄墨看向那个方向,却什么也没见到,不过他默默记下来,也许不久后他会走上一遭。 “喂,你能把头仰高几分么?”庄墨忽然对孩子说道。这话似乎出乎了孩子的预料,他有些惊奇,问为什么。 “我......我想看看你的喉结。”庄墨支吾难言,眼神飘忽。 “为什么?”孩子更惊奇了,眼睛也瞪的老大。 “我并不是开玩笑,只是从第一次开始就觉得你像女孩欸!”庄墨想了想,豁出去般说道。 孩子一怔,忽而静默下来,站起身叹口气道:“是不是你认为我们太熟了,所以失去了敬畏之心?我可不比官锋差。” “别。”庄墨急忙告饶,方免一场流血之灾。 一个时辰后,两人再度告别,各回各处。庄墨觉得每次和这孩子在一起后都大有益处,所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便是如此了吧。 夜更深,庄墨关上门的那一刻,整个封侯府都变得静静悄悄,江帝城也告别了一段繁华盛时。月明星稀,乌鹊南飞,寒秋几度,谁人坐看。 平静的日子漫长而又短暂,在朝朝暮暮中,在潮起潮落里,就如蝴蝶一般,四散纷飞。 第三十一章 六年雨纷纷 只是他的性格可能却与外貌截然相反了,追其原由,就需细数这六年中他的遭遇和经历。 包括水兴园在内的十三园园主,其中之一的职责便是为旗下的诸多孩子讲道解惑,这些师兄的修为普遍处于残月境,对于筑基一道应该足以与人为师。 只是在水兴园,庄墨成了被针对的那个,吉平对于他的求问,一向是置若罔闻,若是心情不好,还会冷言冷语相加,其他孩童有样学样,对于庄墨,个个冷漠,甚至孤立纪窟赵云庄墨这三人小团体。 庄墨毕竟还是孩子,也曾痛苦过,无奈过,更重要因此而连累纪窟和赵云,这是他万般不愿的。 不过还好,纪窟身具辨金识铁的稀有天赋,被封侯府一个大人物看中,磕头拜师后,六年来的修练之余一直在修习破金术与铸剑法,地位水涨船高,就连吉平也有些惧他。 赵云则时常落寞一人,不过他有一个妹妹,据说天赋很强,六年前的大选,已经进入了天侯府,虽然那所谓的妹妹从来没有来看望过他,但庄墨每次都发觉赵云将领取到手的修炼药物珍藏起来,自己一点也不服用,每到夜月高挂的无人之时,就只身溜出侯府。 他去做什么,自然不难猜测,这事天知地知当事人知,冥冥有意庄墨也知,但碍于这是别人的家事,所以庄墨从没开口说过什么,最重也只是担心赵云的修练进境会落后于人。 五年前,水兴园的湖水中心,除了假山之外,又修建了一道浮台,白象石铸成,浮台上有一面水晶壁,是由一种特殊的奇石精削后的产物,这面水晶壁非同一般,虽然不及照骨镜、血池等天生地造的神秘奇石珍贵,但也足以称得上稀少。 它的功效是为了测试剑流的强度,测试者用力挥出一掌,鼓足全身剑流挥劈水晶壁,水晶壁就会显现出一些异象,或为星点,或为弯月,或为圆月,对应着流境的三个阶段:散月,残月以及满月。近一年多来,每三个月,水兴园就会组织一次测试,只是大部分孩子都还处于散月阶,残月阶只有一二人罢了。 对比测试强度的水晶壁,自然有测试剑流数量的物品,所谓大衍之数五十,用之四十九,征流境正应此道,人体如神,穷尽秘力,可诞四十九道剑流,演化无穷剑招。 就在水晶壁旁边,有一根石柱,大约半人多高,石柱之上凝眸看去,是一只红玉雕琢而成的血鸮,栩栩如生,大约巴掌大小,正好一手可握。 测试剑流数量时,只需要一手搭放于血鸮背上,默默流转体内剑流秘力,体内有多少剑流,血鸮就会迸发出多少个血鸮残影,满空飞舞,数十息后方才消失,十分奇异。 。。。。。。。。。。。。。。。。。。 六年来,几多寒雨纷纷,就如此刻,庄墨靠在自己房门前的围栏边,看着不断飘落的冷雨,任愁意翻飞, 封侯府的日子,如果除了那些蔑视、嘲笑、冷言冷语之外,一切都还算平静,但庄墨从未将这里当成过家,总有一天他要离开这里。 现在的他被人冠上了外号,名曰:庄一流。起这名字的始作俑者,庄墨无视负面情绪的话,也觉得此人真他娘的是个人才,不仅谐意十足,还讽刺了庄墨一开始领先众人一步,算是一流高手了,但之后迅速被超越,活活沦为了笑话的事情,由于六年来都停留在一道剑流的境界寸步难进,他在四大侯府都已经出了名。 想到这里,庄墨脸上不由的露出一丝难明意味的笑,真正的情况如何,他一直藏在心里,从未对任何人讲过,就连纪窟和赵云也不知道........。 忽然,雨雾中,一只怪鸟轻盈的划过复杂的屋角,扑棱着雨水降落在庄墨肩头,并不停咕咕叫着,庄墨眼神一眯,也学它叫了几声,然后他用手安抚了一下这鸟,便从鸟喙中抠摸出一颗蜡丸来。 这鸟不知品种,但庄墨知道它经过特殊训练,如果是陌生人截取情报,这鸟会直接吞掉蜡丸。 抽出蜡丸中的纸张,庄墨一目扫过,眼中带起一抹光亮。 纸上写了什么暂且不谈,但是关于这情报,关于鸟的来处,那又是庄墨的另一个秘密了。 五指轻轻一搓,纸条便化为碎末无形飘飞,融在雨水中,再也寻不到曾经存在过的证据。庄墨掉头回屋,那鸟也飞起消失在天际。 “要出去吗?” 庄墨推开门,看到外面的寒雨终于告一段落,开始将木桌上的书收起,整顿衣衫。刚刚点亮一只照夜烛的年轻侍女便轻声问道。 庄墨咧嘴一笑,点了点头,“正好四处转转,看看雨后的江帝城。” 侍女捂嘴一笑,也不敢多说,她们不过是凡人女子,被买进侯府伺候这些少年的生活起居,但也都知道侯府中这些少年少女并不是普通人,有大人物十分看重,不过这些孩子一个个年龄越大,越是倨傲,像庄墨这样随和的人已经很少见了。 大雨之后,繁华的江帝城也变得人烟稀少,只有一些修剑者出没,凡人大多畏惧寒冷,不肯外出劳作。 现在的一切还真有种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的意境写照呢,庄墨猛吸口气,胸间鼓荡,内息一吐,便有长长的白龙从嘴里冒出,若是凡人见了,一定颇为惊异,但是他自己倒是清爽异常。 不过今日倒好,并没有碰上四大侯府中的哪位‘同僚’,不然一定会被认出,免不了要被一番嘲笑。 于是一路无话,直到庄墨走到一处偏远城区,这里一栋幽暗高阁耸立,牌匾上,有几个大字:无人墨道阁。 庄墨径直进入其中,却见这阁屋颇为奇特,全无家具,空空荡荡,一切以黑暗为主调,唯有三段楼梯蜿蜒向上,也不知最上层是否有人。 庄墨自然不管其他,因为这里他来过数次了,于是踩着古老的木制阶梯一直窜到最上层,上层果然空旷,但也别无桌椅等物,只有远处一个石质的奇形座椅,上有龙头,下有石蛇,威严气派,宛若传说中的王座。 只见一个宛若古代仙神般的女子正一手拄头,黛眉微皱,紧闭双眼,坐在此座上小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