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Shadow（01） 拖延症发作，直到节目即将开始录制的三天前，乔雾才真正开始慌了。 听萱姐说，这档节目在目前最火的蓝鲨直播平台上播出，并且之前第一季的成绩斐然，还捧红了不少主播。 所以现在蓝鲨的高层人员投入了大量资金，来筹备第二季的录制。 这么多观众在线观看的直播平台，她到时候要是表现太差劲的话，一定会被骂到关评论。 心慌慌的乔雾咬着指甲想了半天，最后决定看看粉丝有没有什么好建议，于是打开手机，快速编辑了一条微博，点了发布。 「雾小乔V：仙女们，请问怎样快速学会狼人杀。」 末了，还加上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 这条微博刚发出去没多久，评论数就蹭蹭上涨。 乔雾从冰箱里拿出一盒黄桃味酸奶，单手撕开，习惯性地把纸盖舔干净，然后开始翻看大家的评论。 “啊啊啊，女神真的要上《Liar》了么！！” “天……美妆博主要玩狼人杀，我的次元壁彻底破了。” “乔妹，别忘了你还欠着一个夏日元气妆容的教程，我还等着学完去约男神看电影呢QAQ” …… 除了以上数十条评论之外，其他的基本清一色，全都告诉她：去看第一季Shadow的视频。 乔雾原本还不怎么在意，可是从头到尾把评论看完，有些意外地发现，平时天天跟自己花式表白的小粉丝们，这会儿全都转了风向，在自己的微博底下花痴起那个Shadow来。 她撇了撇嘴，随便挑了个眼熟的ID，有些不服气地问：Shadow是谁啊？ 对方秒回：啊啊啊乔妹翻我牌了！Shadow就是《Liar》里最厉害的狼人杀玩家，从来没有站错过边。狼人刀刀中神，好人轮轮点狼的那种。 罢了又接上一句：B站有他的视频合集，等着，我现在就去给你找链接！ 拿勺子挖了口裹着黄桃果肉的酸奶，乔雾刷新了一下评论，果然看到热情的粉丝们已经开始疯狂发链接。 抱着半好奇半学习的心态，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沙发上，点开链接。 视频的标题上写着“国服第一狼王精彩集锦”—— 充满神秘气息的西方古堡式圆桌上，穿着黑色卫衣的高瘦男人靠着椅背，懒洋洋地坐在7号位上。 神情如隔岸观火般从容。 “这局好人已经输了，我是张狼人牌。” “好人到现在不交牌，可能是觉得猎人还没找着。” 他说到这里，忽然扬起下巴，笑了笑，“你们觉得我有可能找不到么。” 弹幕此刻已经快爆炸了，满屏都在刷“恋爱了恋爱了”。 乔雾目瞪口呆。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狼人杀的游戏规则里，狼人白天是要隐藏在好人中间不被发现，夜晚再出来偷偷杀人的吧。 还有发言这么嚣张的狼人？ “这游戏，不是投我出局，你们就能站对队的。” “我能说的都说了，如果你们连这么简单的逻辑都理不出来，那也不配赢。” 遗言发表完毕，他把耳麦摘掉，随手揉了揉头发，然后满不在乎地离场。 等等，这个声音—— 懒洋洋的，漫不经心的，仿佛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却又很吸引人。 乔雾一口酸奶含在嘴里，冰冰凉凉的，半天都没咽下去。 她把手机往眼前挪了挪，盯着亮光屏幕里，男人那张过分精致的脸，脑海中努力回想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记忆里那双迷雾般的黑色眼睛，逐渐与手机屏幕里的这个人，划上等号。 是他。 那个在香港抢走了她三支口红的斯文败类。 她震惊到差点被酸奶呛着。 手指下意识按下暂停键，于是画面停留在他漆黑干净的眉眼。 这个人，不动不笑的时候，明明看起来还挺正经的，怎么那天…… 真是表里不一。 虽然心里唾弃得要命，但是为了在三天内速成狼人杀，乔雾还是很没出息地点开了下一局游戏。 第一天警长竞选的时候，三个人对跳预言家，并且都不退水，各执一词。 屏幕里那个看起来总是意慵心懒的男人，神色散漫地抬起手，指了指对面的号码牌：“先出3再出12，游戏就结束了。” 咦。 他左手的无名指上，是不是戴着一枚戒指？ 好奇心促使她把刚刚的片段倒回去，又仔细确认了一遍。 真的是枚闪闪发亮的戒指，而且还套在极其暧昧的无名指上。 没等她惊讶太久，很快，飘过来的弹幕就解答了她的疑惑： 呜呜呜，这么优秀的男人竟然已经有女朋友了，为什么不能再等我几年？？？ 乔雾恍然大悟，随即，忍不住同情起那个素昧平生的女孩来。 看他那副天天睡不醒，谁都不想理的嚣张样子，做他的女朋友，一定很苦吧。 “叮咚”一声，她滑开微信界面，看到是姜叶发来的微信消息，喊她出去吃宵夜。 乔雾看了眼窗外华灯初上的景色，这才反应过来，夜已经深了。 想着自己辛辛苦苦做了这么久的功课，也是时候放松放松了，于是她放下手机，毫无愧疚之心地从沙发上爬起来，哼着歌跑到衣帽间去挑衣服。 作为一个人气不俗的网红，她的衣帽间里，各种颜色各种款式的衣服可以说是应有尽有。 顾及着夜里可能会冷，她上身套了件长袖的奶白色针织衣，配条红色菱格纹短裤，脚上踩了双红色的华伦天奴高跟鞋。 怕被粉丝认出来，乔雾一点儿妆都没化，想着涂层口红提提色，结果翻遍化妆盒都找不出心仪的颜色，只得作罢。 心里免不了又把那个斯文败类拉出来数落一通。 深蓝色的夜，寂静无风，道路两旁橘黄色的路灯，一盏盏亮得分明。 作为一个典型的南方城市，遥市这个地方，经年累月阴雨连绵，以至于空气里总是带着些伤春悲秋的味道。 乔雾打了辆滴滴，司机是个年轻男人，从后视镜里看到她侧脸，忍不住开口攀谈。 随口敷衍了几句，她戴上耳机听歌，不再开口。 恰好有通电话拨进来，乔雾看了眼来电显示，眼睛忽然亮起来。 “喂，妈妈。” 她的声音软软的，带着些隐秘的期待。 而手机那端的语气却明显不善：“彬彬马上要升高中了，你赶紧把学费和住宿费打过来。” “哦……我明天一早就去银行打。” 顿了顿，又小心翼翼地问，“你跟爸爸最近身体还好吗？要不要……我过几天回去看看你们？” 话音未落，耳边已经变成了嘟嘟的忙音。 乔雾愣了愣，但也只是片刻。 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她忽然觉得有些冷，于是伸手把车上的空调打高了几档。 浓浓夜色，掩盖了女孩眼底的黯然神色。 大约二十分钟后，司机在那条灯火通明的步行街路口停了车。 乔雾从车上走下来，恰好接到姜叶的电话，语气软软的，撒着娇让她捎两杯奶茶过来。 在学生时代，作为一个外表极度漂亮的女生，其实不太容易拥有真心朋友。 更何况乔雾这个人没心眼，又不懂为人处事的圆滑技巧。用别人的话来说就是胸大无脑，徒有其表。 当时在四人寝室里，只有外表同样出色，性格又温温柔柔的姜叶愿意跟她做朋友。 于是这朋友，一做就是五年。 通话结束，乔雾往前张望，然后认命地挤进奶茶店门口长长的人流里。 排队点单很快，可是等待取单的时间就显得有些漫长了。 手里捏着号码条，她从人群里出来，随便找了片无人的墨绿色树荫，然后毫无形象地蹲坐在石阶上。 拿出手机百无聊赖地刷了刷，半晌，干脆接着看Shadow的狼人杀视频。 微博的评论区里，她被迫接受了众多热情粉丝的安利，现在打开的这个视频，据说是Shadow当时参加第一季《Liar》时的封神之战。 第一天白天，仅凭着警上发言，便在前置位准确点出四狼。 乔雾把他的发言来来回回听了好几遍，都没明白他是怎么确认出狼人身份的。 天尽头终于起了风，顺着奶茶店白底红字的招牌吹过来，引得香樟树影沙沙作响。 “真是奇怪，我怎么一点儿都听不出6号是狼啊……他是怎么找出来的。” 看了半天，她有点泄气地小声嘟囔。 不多时，乔雾突然感觉到，自己裸露在外的脚踝上，似乎传来某种温热柔软的触感。 湿漉漉的，一下又一下。 整个人完全在状况外，她怔了怔，半天才低头望过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只浑身雪白瞳孔黑亮的萨摩犬，此刻正垂着脑袋趴在树荫底下，伸出舌头，有一下没一下的舔着她的脚踝。 怕吓到他，乔雾身子没动，小心翼翼摸了摸他的头：“好可爱啊。” “露露，起来。” 这道不冷不热的声音响起，乔雾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眼前的萨摩犬摇了摇尾巴，而后乖巧地站了起来。 她下意识抬起头。 这个声音的主人，身上穿着一套干净出挑的TB灰色运动装，此刻就逆着路灯的光影站在她眼前，眼角眉梢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 其中一只手上，还握着黑色的牵引绳。 是他？！ 这个世界未免也太小了吧。 还是她最近运气太差，怎么走到哪儿都能碰到这个人。 “……斯文败类？” 等思绪终于从外太空漫游回来，脱口而出的就是这四个字。 男人闻言，掀了掀眼皮，视线转过来，在她身上转了一圈。 最后，落在她膝盖间仍然亮着屏的手机上。 空气静止了片刻。 他挑挑眉，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你是我粉丝啊。” 被他的自恋噎到，乔雾半天才想起来反驳：“谁是你粉丝，别自作多情了。” 他也不生气，慢悠悠地牵着狗从她身边走过去。马路上恰好有汽车摁着喇叭急驰而过，刺眼的车前灯打在他身上，愈发照得轮廓料峭。 月光像个少女，透过斑驳树影偷偷吻上他眼角。天真又青涩。 不得不承认，这张脸，真的很容易让人一见钟情。 擦身而过之际，乔雾似乎听到这个男人低低开口，嘲讽意味极浓的，说了三个字—— “小矮子。” 小矮子…… 小矮子？？？ 难道是在说她？ 完全被戳中了软肋，乔雾噌得一下从树荫里站起来，理直气壮地反驳：“我不矮，我有163呢！” 而且今天还穿了8公分的高跟鞋，哪里矮了。 夏夜晚风擦着耳朵温柔吹过，树影摇晃。 白花花圆滚滚的萨摩乖巧地跟在主人身边，时不时讨好地蹭蹭他的裤脚。 男人听见她的辩驳，似乎低着头笑了一下。 短促又动听。 这一人一狗的背影太过动人，乔雾看着看着，接下来要说的话全都忘了。 忽然听到窗口里的小哥高声喊了声：“296号，两杯三分甜的冰淇淋红茶！” 她这才回神，匆匆跑去。 3.Shadow（02） 手上抱着两杯冰淇淋红茶，乔雾匆匆忙忙赶到她跟姜叶的革命根据地，遥市市中心的那家招牌大排档。 这家大排档算是一家老字号了，原本只是路边一个小小的店面，因为食品卫生干净，味道也好，现在已经发展成了连锁店，并且人气火爆。 刚走进去，隔着老远就看到最左边靠窗的座位上，姜叶耳朵里塞着一对蓝牙耳机，正抱着手机傻笑。 以前读书的时候，历史教授总夸她性子沉静，上善若水。 可是现在看起来，活脱脱就是一个花痴。 乔雾脚上踩着一双高跟鞋走过去，身材好样貌佳，一路引来不少路人注目。 到了桌对面，把奶茶往桌上一放，她凑到手机屏幕前看了看，发现姜叶正在看一部近期大火的古装剧。 “我也在看这个，男主超级帅。” 终于听见了她的动静，姜叶按下暂停键，然后伸手捂住手机屏幕上男演员的脸。 月牙儿般的眼睛亮晶晶的，声音温柔极了：“他这次配了个风流王爷的角色，感觉声线都跟之前不一样了。” “……” 果然。 怕她等会儿又要把她是怎样迷上那个声音的来龙去脉再讲一遍，乔雾赶紧把吸管拆开，连同冰淇淋红茶一起推到她面前。 “快点喝吧，免得等会儿冰淇淋化了。” 姜叶很听话地关掉手机，接过去喝了口，关心着问：“马上要去录节目了，你准备得怎么样？” “……别提了，我到现在脑子里都是乱糟糟的，到时候肯定会被其他人吊打。” 她嘟着嘴抱怨了几句，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又浮光掠影般地，闪过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不知道第二季的录制，他还会不会参加。 最好别来，免得冤家路窄。 两个人轻车熟路地点好菜，把菜单交给服务生，姜叶忍不住问，“你不是这几天一直都在疯狂补课吗？而且，狼人杀这个游戏，说简单也简单，只要认真听发言，然后找出别人逻辑上的漏洞就好了。大学的时候，身边很多同学都很喜欢玩的。” 乔雾恹恹地叹了口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讨厌这些需要动脑子的事情了。” 以前学校里的高数考试，都是姜叶熬夜帮她复习，才让她踩着及格线的尾巴顺利毕业。 低头喝了口奶茶，她又自我安慰道，“算了，反正萱姐跟我说了，邀请我去录制只是因为这节目里的女嘉宾太少，需要一个门面担当而已。” 她到时候只要打扮得美美的往那一坐，保持微笑，安静如鸡，就可以了。 至于游戏……混一混，也就过去了。 * 喻舟慢悠悠地遛完狗回来，已经是晚上九点半。 夜凉如水，月似银钩，静静悬挂于天空尽头，风声也渐渐息了。 白白胖胖的萨摩耶这会儿终于在外面疯够了，听话地跟着主人进了小区大门。 楼道里的灯光明亮，他脚下一阶阶踩着楼梯，牵着狗回家。 等走到自家门口，不出意料，里面果然传来阵阵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还夹杂着男男女女的嬉戏打闹。 用钥匙开了房门，喻舟走进去，弯腰给露露解开牵引绳。 “舟哥，你遛个狗怎么遛到现在啊，光等你了。” 开口的男生长了一张娃娃脸，眉眼清秀，一头短发染成灿烂的金黄色，看起来十分阳光。 这会儿正坐在沙发上跟人摇骰子，脸颊红红的，看起来喝了不少。 喻舟闻言，眼皮都没掀一下：“这个点儿你们还不走，打算在我家通宵？” 男生闻言，赶紧放下骰盅跳过来，一脸委屈：“我千里迢迢来到遥市找你，舟哥你怎么这么绝情，连收留我几天都不愿意？” 周围人忍不住开始笑，喻舟耸耸肩，无所谓道：“你来遥市是为了录节目，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换了双拖鞋走进来，看到一桌东倒西歪的啤酒瓶，和沙发上坐着的几个浓妆艳抹的女主播，语气沉了沉，“江小年，我给你半个小时，让这些人走，然后把客厅收拾干净，不然你今晚就去睡大街。” “……舟哥，我找她们来也是为了你啊，你说你年轻气盛的，天天一个人住着这么大的房子，不觉得无聊吗？” 江小年说着凑到他耳边，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道，“而且这几个小主播颜值都很不错，我一说是你组的局，这不，全过来了。” “你别是摇骰子摇傻了吧。” 喻舟抬了抬左手，漫不经心地回，”我有女朋友。” 说完就径自回了卧室。头都没回一下。 沙发上那几个明显是精心打扮过的女主播，这会儿遭了冷遇，面面相觑。 气氛有些尴尬，江小年挠了挠头，忍不住吐槽：“天天说有女朋友，也没见你带出来过。” 自从他突然戴上戒指的那天起，Shadow的女朋友到底长什么模样，就成了圈里的一个谜。 就连江小年这样跟他关系亲密的好友，也从来没有见过。 所以他十分合理地怀疑，这个传说中感情很好的“女朋友”，根本就只是喻舟用来躲避桃花的挡箭牌。 当然，怀疑归怀疑，眼下这满室狼藉还是需要他来处理善后的。 他环顾四周，忍不住深深叹气，早知道今晚就不组局了。 吃力不讨好。 …… 夜色渐渐深了，窗外月色蜿蜒，行人寥寥。 只剩下道路两旁，昏黄色路灯拖曳出的长长影子。 江小年累得腰酸背疼，汗流浃背，终于把乱七八糟的客厅收拾干净。 期间，露露一直趴在旁边喝水玩球，时不时仰起头看他一眼，眼神很是同情。 收完之后，可算是松了口气，他洗了个热水澡出来，想着自己毕竟是寄人篱下，所以很有眼力见的跑去厨房做了个爱心水果拼盘，摇着尾巴去敲门。 “舟哥，出来吃水果啊。” 等他孜孜不倦喊到第三遍，卧室的玻璃门终于被打开。 头发有些凌乱的男人穿着一身蓝色家居服走出来，揉了揉睡眼，打量四周：“还真打扫干净了。” 江小年：“……” 敢情他刚刚累得要死要活，这人直接躺卧室床上睡着了。 客厅阳台上是一整片透明的落地窗，此刻纱帘半掩，隔着玻璃，露出外面花花世界的一隅。 两个人吃着水果，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江小年边说话边刷微博，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消息，激动道：“对了舟哥，你知道这次要来几个新玩家吗？” “知道。” 微信界面跳出来几条新消息，喻舟点进去，果不其然，又是爸妈在四人群组里催他抓紧谈恋爱。 江小年盯着手机，笑得眼睛都快没了，“我刚刚翻了翻其中一个新玩家的微博，大美女哎！” 对方丝毫不为所动。 他低头，锲而不舍地又研究了一阵儿，“好像是个挺火的网红，微博粉丝有一百万呢。” 好不容易把父母搪塞过去，喻舟退了微信，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随口“嗯”了声。 “……你别不信，真的很正。” 见他态度这么敷衍，江小年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大受打击，于是点开她微博里最新的那段视频，递了过来：“你看看。” 打了个哈欠，喻舟置若罔闻，开始在手机上玩跳舞的线。 耳边忽然又响起那个，听起来就很好骗的声音—— “今天给大家带来一款非常适合夏日的小清新少女妆容，我现在刚把脸洗干净，也做好了护肤步骤，接下来就可以开始上妆啦。” “夏天嘛，就是应该清爽一些，所以我不建议大家涂过厚的粉底。像我现在用的这款兰蔻气垫BB就很明亮清透，涂在脸上一点都不重，也不会出油，很适合裸妆。” …… 指尖无意识停了停，下一秒，游戏的背景音乐戛然而止。 输了。 而女孩甜美的声音还在继续，听起来是认认真真地在给粉丝建议：“打完底之后，就是重中之重的部分啦——眉毛。听说最近有很多人都去纹眉，其实我个人觉得没这个必要，因为纹过之后就只能保持那一种眉形，对你以后的化妆风格会有很大限制……” 她嘴里碎碎念着，几乎没停过，虽然说的全都是他听不懂的话。 喻舟放下手机，终于抬起头，淡淡瞥了一眼。 屏幕里的女孩素面朝天，一头长发扎成丸子，额前刘海用粉色夹子夹起来，现在正对着屏幕专注地画眉毛。 眼睛很美，像住着深海里的星星。 “怎么样，我就说是真的漂亮吧？” 难得见他晃神，江小年很满意，觉得自己的直男审美观被极大地肯定了。 吃饱喝足的露露，这会儿迈着懒懒的步伐从他脚边走过，准备回窝休息。 鬼使神差似的，喻舟眼前忽然浮现出树荫下，女孩白皙到近乎透明的脚踝。 很快就回了神，他垂了垂眼，貌似不在意地答，“凑合。” 然后拿起放在旁边的手机，新开了一局游戏。 4.喻舟（01） 九月上旬，高悬空中的日头仍旧毒辣，昼夜温差却已悄然拉开。 即使再不情愿，也终于到了录制狼人杀节目的这一天。 在此之前，乔雾一直都是个比较低调的网红，平时除了兢兢业业的发视频发教程之外，其他线上活动都很少参加，连公司偶尔安排的直播都没去过几次。 说起来，这也算是她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在大屏幕上露脸。 《Liar》一共有八期节目，每期录制三局游戏。 作为一个彻彻底底的狼人杀小白，经纪人赵萱先给她签了四期试水。 因为对于非常驻嘉宾来说，基本上都是过来露个脸吸波粉，压力不会太大。 知道微博上有很多黑粉都嘲她的颜全靠滤镜和PS，真人丑出天际，乔雾这次录制节目，也算是精心打扮了一番。 深红色的薄针织外套，里面是白色背心，搭配一条窄窄的黑色热裤。 腰细，腿长，胸也有料。 一头海藻般的黑色长发随意散着，想着不能太刻意，乔雾化了个极淡的裸妆，眼线只勾勒出细细一条，然后用跟外套同色的砖红色口红打底。 美得像是迷雾深处的妖精。 乔雾抵达录制现场的时候，距离开始录制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左右。 挂着胸牌的工作人员走过来，没有询问就确认了她的身份，十分客气地带路，请她先去后台的化妆间准备。 录制棚外有一条用来堆放杂物的破旧走廊，而想要到达化妆间，必须先穿过这条走廊。 工作人员推开门，两人一前一后往走廊尽头走。 空气里隐约能看到灰尘的影子，走廊两侧乱七八糟地摆放着很多木箱及其他杂物。 工作人员正在跟她讲解着录制的一些注意事项，忽然，乔雾外套口袋里的手机有些突兀地响起来。 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了顿。 迟疑片刻，语气有点抱歉地道：“前面左拐就到了吧？那个……我自己可以找到，就不用你辛苦带过去啦。” 来电铃声戛然而止，工作人员理解地点点头，转身离开。 直到这条长长的走廊里终于空无一人，她才把刚刚的未接来电回拨过去。 刚响了三声就被对面接通：“你这个死丫头，刚才怎么不接电话？” 乔雾垂下眼：“刚才在跟别人说话，不方便接……妈妈有什么事吗？” “你前几天打过来的钱不够，再补两万过来。” “不够？”她有点惊讶，”我已经打了五万块过去了，高中学费应该没有这么贵吧……” 电话那头的女人闻言，极不耐烦地打断，“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还能故意坑你不成？” “妈妈，我不是这个意思。” 见她生气，乔雾的声音软下来，犹豫良久，又试探性地问，“天气快转凉了，老家又没有暖气，今年过年的时候……要不要把你们接到我这里来？” “不可能。” 女人一口拒绝，同时提高了音量训斥，“别动什么歪脑筋，也别以为我会让你留在遥市，等过几年钱赚够了，你就老老实实地回来嫁人生子。” 她的声音太尖锐，像是把重重的锤子，轻而易举就能把她一颗心砸得粉碎。 霎时，整条空旷的走廊里都回荡着女人刺耳的责骂声。 眼眶里似乎有泪在打转，又苦又涩。 这个难熬的电话终于通完，乔雾放下手机，有些脱力地靠在深深浅浅的斑驳墙壁上。 皮相再美，性格再乖又能怎样？ 在父母眼里，她终究只是一个外人，一个赚钱养家的工具罢了。 四下无人，她仰起头，望着头顶灰白色的天花板发呆。 良久，不远处忽然传来浅浅的脚步声。 一步，两步，三步…… 意识到是有人进来了，她赶紧吸吸鼻子，直起身来。 耳边听到那个已经不算陌生的声音，懒洋洋地问她：“在这装雕塑呢？” 果然。 第一季的人气嘉宾，节目组又怎么会让他缺席第二季的录制呢。 有点儿慌乱地低了低头，乔雾背对着他，伸手抹了抹眼角，努力藏起语气里的哽咽：“没有，我在思考人生呢。” 语毕，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个回答太过可笑。 然而，出乎意料的，男人没有拆穿她拙劣的谎言，反而慢吞吞地又走近几步。 走廊天花板上的一排白炽灯，左边灯泡已经坏了，只剩下另一个还在负隅顽抗。 眼前的女孩一动不动地站着，这双眼睛原本是很灵动的，此刻却半分神采都没有。 就在刚刚电话接通的时候，他刚好推门走进来，一时回避不及，误打误撞听了个别人的墙角。 向来被旁人形容为铁石心肠的喻舟，看她缩在角落那么伤心，八百年来，终于心软了一回， 从来没有安慰他人经历的喻舟，这会儿显然有些烦躁，习惯性地揉了揉头发，半晌才没话找话地问：“对了，小矮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刚刚还沉浸在悲伤氛围里的乔雾，听到这句话果然炸了毛，完全是出于本能地反唇相讥：“你才是小矮子！” 言罢，还踮起脚尖努力往上凑了凑。 没够着他的下巴。 据乔雾粗粗目测，自己跟他之间大概相差了25公分的距离。 可是谁会愿意承认自己是小矮子啊，太气人了。 “哎，还挺有脾气。” 见她还有心情反驳，他视线落下来，忽然笑了笑。 那笑容里没了之前的嚣张和轻佻，纯粹得像天空落下的白色雪花。好看极了。 由于职业关系，乔雾这些年来见过的好皮囊数不胜数，各种类型应有尽有。 可是没有一个人，笑起来像他这样。 笑里透着股薄情寡义的味道就算了，还懒得掩饰。 偏偏就惹得小姑娘要死要活。 因为就连乔雾，都想看看他心动起来，是什么样子的。 可不就是红颜祸水么。 意识到自己发呆的时间过久，她清咳一声，掩饰般地回：“我叫乔雾。” 寂静无声的走廊里，灭了一半的白炽灯黯淡照不分明，而他侧身走近几步，又将微弱灯光遮去大半。 空气中有某种名为暧昧的味道在蔓延。 他却恍然不觉，“喻舟，一叶扁舟的舟。” 乔雾等啊等，眼前这人却没了下文。 她有点懵，忍不住问：“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再说几句‘很高兴认识你’、‘请多指教’之类的话吗？” 怎么就回了干巴巴的一个名字。 这让她怎么接啊。 “请多指教？” 喻舟挑了挑眉，又回到了之前的嚣张模样，“游戏桌上再指教吧。” “……” 明显就是在嘲讽她的狼人杀游戏水平。 偏偏自己又没什么可反驳的，乔雾抿了抿嘴，拼命告诉自己不生气不生气，这才无比艰难地把一腔怒火吞进肚子里。 正在心里把他大卸八块，身边的男人已经继续迈步往前走了。 光线模糊昏暗的走廊里，喻舟单手插在裤兜里，背对着她往尽头走。逆着光，模糊了半个背影。 像与整个世界一分为二。 乔雾看得有点儿出神，莫名其妙地又想起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被自己吓了一跳，她收回视线，使劲儿晃了晃脑袋。 * 各机位准备就绪，嘉宾按照顺序从门外走进来，在简短的自我介绍之后，依次坐在节目组安排的号码位上。 到了现场才发现，原来视频里的那张圆桌非常大。 为了保证没有任何场外元素，嘉宾与嘉宾之间都留有至少半臂的距离。 作为人气不俗的新嘉宾之一，节目组也算是给足了乔雾面子，把她安排在倒数第二个出场。 知道现在已经有摄像机在拍，她从门外走进来，步子很慢。 而后，对着镜头，露出一个标准的露齿笑，随即开始做自我介绍。 圆桌上有几个男嘉宾这会儿已经有些看呆了，都在窃窃私语。对于新嘉宾的美貌给予了极大肯定。 自我介绍做完，乔雾松了口气，往安排好的2号位走过去。 坐在3号位的男嘉宾是蓝鲨平台一个知名的炉石传说游戏主播，名字叫十岚。 技术好，骚话多，长得也凑合，所以直播间女粉众多。 乔雾刚坐下，他就迫不及待地凑过来套近乎：“你就是小乔妹妹吧？我很多粉丝都很喜欢你，老在直播间里提起你，今天见了真人，比照片里还漂亮。” 对于这种场面已经司空见惯，乔雾笑了笑，礼貌道谢。 其他人纷纷嘲讽十岚搭讪失败，他也不生气，还是笑嘻嘻的样子，殷勤得很，“小乔妹妹别怕，有我在，谁都不敢投你出局。” “对呀，投你就行了。” 搭话的是另外一个新来的女嘉宾，叫优优，大部分的时间直播唱歌，有时候也会播几局线上狼人杀。 据说是个很厉害的狼人杀玩家。 看来……打算过来浑水摸鱼的只有自己。 乔雾忍不住在心里哀叹。 大家随即打开了话匣子，和和睦睦地聊着天。虽然有三位新玩家加入，气氛倒也没有冷场。 最后一位压轴嘉宾终于从门口缓步走进来。 其他人纷纷回头，极热情地打招呼。 新玩家里有叫他“喻神”的，也有叫他“Shadow”的，但是那些看起来跟他关系比较好的老玩家，都笑嘻嘻地喊着“舟哥”。 只有乔雾目不斜视，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高冷。 喻舟漫步走来，面上还是那种自由散漫的神态，连自我介绍的时候都懒懒散散的。 下了阶梯，他转过半圈走过来，径自坐在他熟悉的7号位。 与乔雾坐的2号位恰好连成一条微斜的对角线。 5.喻舟（02） 坐在8号位的男生似乎跟他关系很好，喻舟刚一坐下他就举着手机凑过去，嘴巴张张合合的，不知道在聊什么。 时不时竟然还朝她的方向看几眼。 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乔雾眼观鼻鼻观心，决定忽略他们的小动作。 至于这个人，她倒也知道。圈名江小年，是近几年很火的一个王者荣耀主播，据说一手貂蝉玩得出神入化，十个国服占了仨。 刚开始做第一季狼人杀节目的时候，蓝鲨为了拉拢粉丝，肯定是要安排一些人气主播来镇场的，江小年就是其中之一。 而喻舟……据乔雾这几天在网络上搜集到的信息而言，在此之前只是一个热爱狼人杀的民间高手，参加过很多线下的狼人杀比赛，因为成绩过于亮眼，才被节目组挖过来参加比赛。 结果节目播出之后吸粉无数，名声大噪，蓝鲨自然不会放过这棵摇钱树，便顺势把他高价签了下来。 录制棚里的光线经过精心调试，打在他身上，亮度刚刚好。 她觉得，如果只作为一个狼人杀主播而言，他的颜值实在是有点浪费。 想想这个世界也是挺神奇的，前些天自己还把这个人的视频当作教学素材来看，一转眼他们两个就坐在了同一张游戏桌上。 像这种12人标准局，一局游戏至少也要一个多小时，所以录制时间比较紧张。 导播最后确认了灯光和摄影，拿着喇叭，宣布开始录制。 顾及着新玩家和老玩家的初始磨合期，今天的游戏配置是最为标准的预女猎守，狼人阵营里则配了张可以自曝带走一人的白狼王。 第一局游戏很快开始。 运气还不错，乔雾第一把摸到的是张最没压力的平民牌。 发牌环节，从1号开始，到12号结束，每个人看到自己手上的角色牌，不管是高兴还是苦恼，或多或少都会露出些情绪来。 这也是狼人杀玩家非常注重的，拿牌后的第一反应。俗称抿身份环节。 像那些新人玩家，如果摸到的是狼人牌，肯定会崩不住，露出马脚来。 唯独喻舟，甚至连眼皮都没掀一下，就把身份牌放了回去。 乔雾严重怀疑他什么都没看到。 坐在8号位的江小年忍不住吐槽：“舟哥，你能睁开眼睛玩游戏吗？” 优优也跟着笑：“放弃吧，抿不出来的。” 身份确认完毕，法官宣布——“天黑请闭眼”。 进入黑夜，众人纷纷戴上放置在座椅底下的面具。 乔雾废了点儿劲把面具举起来，覆在面上。 没想到这面具还挺重的……可能是为了防止夜里有人偷看吧。 作为一个除了投票没什么卵用的小平民，整晚都没她什么事儿，她只要一直闭着眼睛，等待天亮就可以了。 夜晚的时间显得无比漫长，可能是狼队在讨论战术。 等法官念到“天亮了，请睁眼”的时候，乔雾觉得自己都快睡着了。 第一天白天，开始竞选警长。 除了她和另外两个人，其他玩家全部上警。 能坐在这个桌子上且参加过第一季录制的玩家，水平都不会低。 眼下，他们一个个连着发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状态和逻辑，乔雾刚开始还能努力理解他们话里的意思，到后来只觉得越来越吃力。 突然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预言家，2号查杀，警徽流先8后10。” 在刚刚的前置位玩家中，如果乔雾没记错的话，1号已经起跳过预言家了，并且发言发得情真意切，很打动人。 圆桌上的气氛开始凝重。 察觉到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不明视线，她眨了眨眼睛，终于想起来，自己是2号。 而查杀的意思，就是说他昨晚验了自己，是张狼人牌。 发言到最后，喻舟侧了点头看过来，慢吞吞地开口，“至于为什么验2呢，第一次跟她玩，比较好奇，昨晚就忍不住摸了一下。” ……斯文败类。 其他人忍不住开始笑，到了后面玩家发言的时候，不少人都在安抚她，说喻舟的发言一直都很随心所欲，因为想要统一状态。 狼人杀这个游戏，基本上一定会有对跳，而对于好人团队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分辨出谁是真预言家。 所以警上发言环节结束，其他玩家纷纷退水，只留下两个预言家刚在警上。 到了投票环节，因为警下一共就三个人，所以他们的票型极为重要。 乔雾就算是再傻，也知道不能把票上给查杀了自己的喻舟，于是理所当然地投给另一个预言家。 结果另外两个人都投给了他。 当礼仪小姐迈着轻盈的步伐，把警徽放到他眼前，并且宣布他成功当选警长的时候。乔雾觉得，自己大概是要凉凉了。 第一天一圈发言下来，场面极为混乱，但乔雾听出来了，大部分人都是偏信7号多些的。 而信他，也就意味着作为他的查杀，2号今天必须出局。 左等右等，终于等到了自己发言。 其他十一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她看。 莫名紧张起来，乔雾张了张嘴，原本打好的腹稿全忘了，干巴巴说了一句：“我……我不是狼人，7号肯定是个假预言家。” 或许是她的语气过于无辜，好几个男玩家都一脸怜惜地望过来。 当然，这里面肯定不包括喻舟。 因为此时此刻，他整个人都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乔雾磕磕巴巴说了半天，自己都觉得逻辑不通，最后只能再次强调：“1号一定是真预言家，我觉得我们今天应该撕警徽。” 由于节目组限制每个玩家的发言时间最多两分钟，所以她还没说出个所以然来，铃就响了。 她只能过。 紧接着是她心目中的真预言家1号发言，他叫苦茶，外表看上去很沉稳，这会儿面对着极大劣势，心态依然放松：“我真的没想到，第二季的第一期录制，Shadow就出来悍跳了。” 顿了顿，又道，“我更没想到，Shadow竟然丧心病狂到一上来就给人家妹子发查杀。真的，我跟7号玩家对话一下，你再这样下去，恐怕要孤独终老了。” 好几个人都在笑，喻舟也看着他，眼神里依然没什么情绪，仿佛他在跟空气对话。 苦茶说到最后，为了自保，开始打感情牌，“你们忍心在第一局游戏的第一个白天，就把人家妹子出在台面上吗？虽然我没有警徽，但也要在这里勇敢地带票出7，狼人冲票我不管，但是我希望我的金水以及场上的好人能够回头。” 1号的真情发言结束之后，成效并不显著，毕竟在场的每个人都是很有主意的，除非有人爆狼发言了，否则很难让他们改变站边。 倒数第二个发言的人是8号江小年，他长了张娃娃脸，染着一头黄毛，看起来人畜无害：“哎呀，我现在头有点晕。本来我是信我舟哥的，就像1号玩家说的，我不信我舟哥会变态到拿张狼牌上来就查杀人家新人妹子。” 乔雾忍不住腹诽，他就是这么变态。 他话说到这里，又拐了个弯儿，“但是吧，1号发言也不错，逻辑上也没啥太大的漏洞，反正我一时半会儿也分不清……再听听后面发言吧。” 8号发言结束，轮到警长7号总结归票。 那个看起来睡眼惺忪的男人，单手撑着下巴，语调还是漫不经心的：“什么叫再听听后面发言啊，我跟你8号说一下，要是分不出来预言家，明天就跟着出局。” 江小年：“……”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们自己好好想想我的发言，今天我会出2，过了。” 乔雾直直地看着他，真的觉得这个人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 太不要脸了。 发言结束，开始放逐公投。 7号在末置位这么一通强硬发言之后，毫不意外地，她被投出局。 作为第一次参加狼人杀录制的新玩家来说，在第一局的第一天就被投出局，着实是凄凄惨惨。 乔雾摘掉耳麦起身离场的时候，明显看到很多人同情的眼神。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她迷迷糊糊走到后台的休息室，抬起头，发现墙壁上的电视机正在现场连线着棚里录制的情况。 游戏现在已经进行到第二天夜里。 棚里的灯光暗下来，其他玩家都举着面罩一动不动，终于，她看到喻舟把面罩拿下来，然后用手势示意狼队友今晚的击杀对象。 8号竟然也是他的狼同伴……这两个人刚刚还那么做作地互相怀疑。 太脏了太脏了。 狼人杀游戏是有专门的夜间手势的，乔雾之前也做了功课，所以现在看得分明，他在用手势告知自己的队友，剩下的神牌分别是谁。 「3号，女巫；11号，猎人；5号，守卫。」 等狼人闭眼之后，剩下的神牌一一睁眼，全部应验。 乔雾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正好旁边有工作人员拿着话筒过来，问她作为第一个出局的玩家，有什么感想。 她想了半天，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努力作出一副很凶的样子：“下次我悍跳预言家，也要发7号查杀。” 把工作人员逗得直笑。 这局游戏结束得算快，狼人团队在喻舟的带领下，刀刀中神，白狼王都不需要自曝来追轮次。 最后四神全都出局，狼人大获全胜，就差屠城。 正坐在休息室里吭哧吭哧吃着薯片的乔雾，拍了拍手站起来，跟着其他出局的玩家一起回到录制棚里，继续接下来的游戏。 第一期的录制大约进行了四个多小时。 在接下来的两局游戏里，乔雾深深体会到了什么叫被喻舟支配的恐惧。 第二把游戏，她仍然是个平民，而7号拿了张强神猎人，强势站边，全场带飞。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玩什么，莫名其妙就躺赢了。 第三把游戏，她摸了张女巫牌，首夜7号中刀，她不计前嫌，好心把他救起来。 结果对方是狼自刀，且在摸牌环节就抿出了她的女巫身份，轻轻松松骗走一瓶解药。 于是接下来，好人团队雪崩。 6.喻舟（03） 三局游戏玩完，乔雾完全风中凌乱。 到了玩家票选本次MVP的环节，意料之中的，几乎所有人都投给了7号。当然，这其中不包括一局被抗推一局被骗药的乔雾。 而让人意料之外的是，7号竟然投给了2号。 十岚愣了愣：“稀奇，舟哥不是回回都投给自己的嘛。” 江小年也有点惊讶：“对啊，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谦虚了？” 喻舟闻言偏过头，视线轻飘飘落到她身上，“怕新玩家生气，下次不愿意来了。” “……” 他这么说，倒显得自己好像很小气似的，MVP也出于私人恩怨不投给他。 乔雾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这个人，怎么从来都不按常理出牌啊。 气死人了。 节目录制到尾声，按照流程，各位玩家例行公事地一一发表游戏感言。 听了几个玩家发言之后，乔雾明白了，这大概算是一个甩锅的环节。 因为基本上每个嘉宾发言的时候，都会有意无意地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会站错边投错票，然后再表达一下对节目组的感谢之类的。 她这会儿突然又有点庆幸。 毕竟第一局的时候，喻舟上来就给她发查杀，所以她根本不存在站错边的问题。 到了8号发言，他眯着眼睛，笑容很灿烂：“哎呀，说些什么呢……反正今天又跟着大家一起混到了6分，美滋滋。” “还有就是，这季节目来了几个新嘉宾，我也很开心能够跟大家一起玩游戏，尤其是2号玩家。” 江小年说到这里，眨了眨眼睛，“咱俩现在也算是认识了吧？不如加个微信怎么样，以后带你飞啊。” 乔雾脑子里正在想别的事情，对江小年的发言也没仔细听，这会儿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能敷衍着点点头。 紧接着就是7号发言。 在这个圆桌上，就连她一个新人都能明显感觉到，每个玩家都很忌惮7号，也很害怕会被他骗。 所以每一次，大家对他的发言都会要求得非常严苛。 甚至有很多人都说，只要喻舟第一天点不齐四狼，那么他就是狼。 而眼下，那个备受关注的男人，眉眼依旧从容：“狼人杀是十二个人的游戏，不是我一个人的游戏，我希望大家不要害怕被骗，勇敢地去站边。以后我发言呢，也不会再那么绝对，毕竟也要给狼队留些生存空间嘛。” 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嚣张。 发言结束之前，江小白凑过去拍拍他的肩膀，故意挖坑：“话说舟哥，对于今天又被你查杀又被你骗药的2号玩家，你难道没什么想说的吗？” 乔雾：“……” 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在角落里舔舐伤口而已，这个8号为什么总是cue她。 原本以为喻舟肯定不会理，没想到那人忽然笑了笑，视线瞥过来，连带着语气都显得有点暧昧，“2号玩家既然是我的粉丝，应该不会生我气吧？” 谁是他粉丝啊。 游戏玩得厉害就可以强行给别人安粉籍吗？ 内心虽然各种不屑，但是顾及到四面八方的镜头及摄像机，乔雾还是保持优雅地笑了笑，大度地回：“7号玩家也只是尊重自己的底牌而已，我当然不会生气啦。” 她都想为自己的这番委曲求全而鼓掌了。 第一期节目的录制，至此终于结束，而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 乔雾看了眼手机，现在是夜里九点半。 实在不早了。 众人从化妆间出来，依旧需要穿过那条长长的破旧走廊。 由于夜色已深，再加上天花板上早就灭了一半的白炽灯，头顶光线显得极其黯淡。 其他玩家之间都很熟稔，此刻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边聊天边往前走。就连那两个新玩家，都已经在短短的时间里开始抱团取暖。 只有乔雾孤零零地走在最后。 年久失修的天花板上由于太过潮湿，就连仅存的那颗灯泡，也因为接触不良变得忽明忽暗，更别提空气里隐隐散发出来的陈旧气味。 她沿着墙壁慢慢往前走，正想着要不要把手机取出来照明，一时没留神撞上某个人的后背。 “嘶……好疼。” 乔雾捂着鼻子，只觉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而那个挺拔削瘦的男人回头看她，沉默片刻，忍不住开口问：“你鼻子是垫过的吗？” 这么紧张。 乔雾被他气得跳脚，“有没有搞错，现在是你撞到了我哎，怎么还这么嚣张。” 顿了顿，又幼稚地回怼，“你鼻子才是垫过的呢！” 天花板上摇摇欲坠的灯泡一时明一时暗，喻舟抿抿唇，看她这幅气急败坏的样子，忽然想逗她。 拉长了语调，他慢慢转过身来：“是不是垫过的，你摸摸不就知道了。” 说着还慢慢伸出手，看似要去拉她的袖子。 那种斯文败类的气质忽然间又回来了，乔雾吓了一跳，忙不迭地后退几步。 她长这么大，连只公狗都没怎么抱过，更别提要跟异性亲密接触。 灰暗走廊里，她一直退到后背贴上冰凉的墙壁。 由于他伸出来的手，视野里无法避免地看到他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 闪着微微的光。 乔雾看在眼里，原本是不想多管闲事的，可忽然之间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咬咬唇，言之凿凿地开口：“喻舟，不是我说你，你跟别的女生这样拉拉扯扯的，就不怕被你女朋友知道吗？” 虽然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但是乔雾心底里，其实不觉得他是那种处处留情不负责任的渣男。 “女朋友？” 喻舟难得愣了愣，过会儿才想起来，“哦……你不说我都忘了。” “……” 乔雾决定收回刚才的话，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渣男。 跟这样的人实在是无话可说，她十分嫌弃地将两人拉出好几米远的安全距离，继续一个人往前走。 身后的喻舟看着那个娇娇弱弱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 她这是生气了？ 亏自己看她一个人走在后面，还特地放慢脚步在这等着。 跟别人交锋基本从未落过下风的喻舟，左思右想都不甘心，干脆又快步追了过去。 “喂，小矮子，你走这么快干嘛。” 由于落队太久，其他嘉宾都已经陆陆续续走了出去，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还停留在走廊里。 乔雾也是壮着胆子才敢一个人摸黑往前走，这会儿看见喻舟追上来，忍住了害怕，还是很有骨气：“我跟你这种负心汉没什么好说的。” 由于样貌出众，乔雾从学生时代开始就不乏追求者，但是那些人看中的都是她的外表，还有不少男生在追求她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女朋友。 他们都说，她适合谈恋爱，不适合结婚。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对于脚踏两条船的行为也一直都是深恶痛绝。 喻舟反问：“负心汉？” 圈里不是一直都说他对待异性不假辞色铁石心肠的嘛，什么时候风向转得这么快了。 停住脚步，乔雾干脆豁出去了，转过身继续数落，“你既然有了女朋友，就应该跟其他异性保持距离，不要动不动就——” 似乎是觉得好笑，他走近几步，懒洋洋地问，“就怎样？” “就、就……” 就动手动脚？ 这让她怎么说得出口啊。 两个人此刻挨得极近，她仰了仰头，恰好他低下头。 差点碰到他下巴。 瞬间吓得一动不敢动，刚刚那点儿勇气全跑光了。 乔雾眼睛睁得大大的，想着自己现在势单力薄，连声音都有点儿抖：“你你你、你要干嘛？” 喻舟却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似的，漆黑的眼望过来，“你该不会是他们说的那什么……女友粉吧？” 女友粉？？ 彻底被他的厚颜无耻惊到了，她一时竟然觉得无言以对。 走廊尽头有一扇窗，此刻半开半合，月光温温柔柔地倾泻进来，落在她眼角眉梢，影影绰绰。 好看得难以形容。 也不知道是不是经常玩狼人杀练出来的，总之他看人极准。 第一次在香港见到她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女孩是真的傻。 白长了张妖精的脸。 背影挡住大片薄薄月光，喻舟侧了侧身子走过来，依旧是那副不着调的口吻：“看在你这么喜欢我的份儿上，告诉你个秘密。” 他慢慢俯下身来，终于凑到她耳边，“我没有女朋友。” 7.喻舟（04） 如果让乔雾评选出自己生命中遇到过最自恋的人，那些开着豪车住着豪宅就以为一定可以追到她的富二代，在喻舟面前全都可以靠边站了。 她花了两个晚上来思考，自己到底是怎么莫名其妙地变成他女友粉的。 除了人长得帅，游戏玩得好，说话声音好听之外，喻舟这个人还有什么其他的优点吗？ 凭什么以为自己就一定是他粉丝啊。 第一期游戏录制结束之后，虽然乔雾的性格向来都是得过且过不求上进，但因为自己的表现实在太糟糕，所以她下定决心，在下次录制之前，说什么也要进步一些。 否则肯定会被观众骂死。 毕竟她这个人呢，其实还是挺玻璃心的。 为了快速进步，她特地下了一个现在最为火爆的狼人杀APP，打算先练练网杀。 这个APP的名字叫做《夜夜狼人杀》，乔雾微信登陆进去，界面里很快就跳出来一串新人指引，她跟着做了做新手任务，然后界面上就跳出来一个小框框，问她是否立刻开启一局游戏。 没想太多，她下意识点了同意。 系统随即匹配了八位玩家，然后进入房间。 乔雾在9号位，点了准备之后，看见标题写着【新手区】，又发现是个九人局，这才稍微放了点心。 所有玩家准备就绪后，开始摸牌环节。 她第一次摸到了张狼人牌。 心脏立刻开始扑通扑通跳，乔雾从小到大都不会撒谎，连隔壁卖冰棍的婆婆都能看出来破绽。 更别提现在还要编造出一套伪逻辑去骗别人。 游戏很快就进入黑夜，她看到了自己另外两个狼队友，1号，5号。 大概因为是新手，所以没人开启麦克风，大家都在打字交流。 三个人面面相觑，都在问应该杀谁，也没人安排战术。 后来时间进入倒计时，大家稀里糊涂把2号刀掉。 由于9人局没有竞选警长的环节，天亮之后，系统宣布昨夜2号死亡，然后随机抽取5号开始发言。 果然是新手局，连乔雾都知道，女巫首夜应该开药救人。 总的来说，5号狼同伴的发言中规中矩，没有跳身份，也没有点狼，只是随便聊了聊，然后希望预言家出来带队。 后面的人一个接一个开始发言，预言家和女巫全都跳了出来，女巫还非常得意地说，自己的解药一定要留给预言家。 一圈发言完毕，放逐公投的时候，乔雾顺着自己狼队友之前找的扛推位，把8号投了出去，大概率是个平民。 等到了夜里，他们又刀掉了一个在发言里认平民的4号。 结果，因为场上平民全都出局，狼人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取得了胜利。 乔雾从房间里退出来，想起之前跟喻舟他们玩的高端局，简直无语凝噎。 如果要从这样的新手局开始练，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追上他们的水平。 就这么在家里研究了一上午，她听到自己的肚子咕噜咕噜叫起来。 中午跟姜叶约了火锅，她从沙发上起身，随便找了件白T和牛仔短裤，没化妆，戴了顶Off-White的白色棒球帽，兴高采烈地出门。 她们约好的这家火锅店，距离乔雾租住的房子很近，坐地铁也就两站路。 这家火锅店分为上下两层楼，装修成中国风的样式，并且每张桌子都用古色古香的雕花屏风隔开，极好地照顾到了客人用餐的隐私性。 吧台旁边的长柜上，各色各式的火锅蘸料，水果小菜一应俱全。 正午十二点，正是艳阳高照的时分，乔雾挤在熙攘人群里，进店门领了号码牌。 大概也就排了十分钟左右，里面穿着旗袍袅袅婷婷的美女就喊到了她的号。 作为两个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她跟姜叶都不怎么能吃辣，偏偏又喜欢自虐，每次来火锅店都一定要点麻辣锅底。 然后两个人辣得直吸气，如果实在受不了，还要准备几碗清水涮去辣椒油。 点好锅底之后，姜叶也到了。 远远望去，她身上穿着身蓝白相间的束腰套裙，样式极简单，也没有任何其他点缀。 如果不是像乔雾这种天天跟时尚打交道的人，肯定看不出来这是香奈儿刚推出的早春新款，价格至少五位数。 姜叶大概是她认识的最清新脱俗的有钱人，之前读书的时候，天天早上开着几百万的超跑去买十块钱的早点，现在又穿着五位数的裙子来吃火锅。 而此时此刻，她走在人群里，容貌气质绝佳，只是似乎有些不自在，头一直往下低着。 耳朵里雷打不动地塞着那副耳机。 乔雾跟姜叶掏心掏肺地玩了四年，毕业前夕，她终于犹豫着告诉自己，她以前念高中的时候，曾经患过自闭症。 现在虽然已经从阴影里走出来，但是每次到了人多的场合，还是会觉得浑身不舒服。 “亲爱的，我在这儿呢！” 下意识地开口喊了声，对方听到她声音，立刻跟见了救星似的，一路小跑过来。 乔雾起身，笑嘻嘻地去挽她手臂：“我们去取蘸料和水果吧，饿死了。” “好啊，今天还是麻辣锅吗？” “那肯定，谁先蘸水谁下次请客。” …… 虽然只是短短几天没见，两个人这会儿聊天的气氛就跟鹊桥相会似的，无比热烈。 乔雾这个人虽然不挑食，但是在吃火锅的时候，要求还是挺多的。首先，香菜和蒜泥她是一点都不碰的，其次，醋和酱汁的比例也要求得很严格。 这会儿她抱着瓷碗，正小心翼翼往里面倒着芝麻酱。 而旁边的姜叶早已经调好了酱，在她的催促下先回了桌。 人声鼎沸的吧台，客人络绎不绝，乔雾终于心满意足地放下手里的木勺。 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旁边恰好挤过来一个人，结果，勺子里的芝麻酱不小心往那人手背上溅了几点。 “哎，你是没长眼还是怎么回事啊。” 乔雾抬起头，看到自己对面站着一个身材高壮的年轻男人，身上穿着背心短裤，整条手臂上刺龙画虎的，纹着一堆花花绿绿的东西。 一看就知不是善类。 “那个……真的很不好意思。” 她边道歉边往包包里翻，“我包里有湿纸巾，先帮你擦擦吧。” 谁知道对方看见她样貌，突然一把拉住她的手臂，连着语气都变得不怀好意，“着什么急啊小姑娘，这里人太多了，不如我们出去慢慢说？” 慢慢说？ 不就是往他手背滴了点酱汁吗，擦干净不就好了，有什么好说的。 纹身男的手劲很大，乔雾拼尽全力都没挣脱开，只好开始采用言语要挟：“这位先生，你再这样拉着我不放的话，我就要报警了。” “报警？”他显得很不屑，“小姑娘说话怎么这么冲啊，我就是想跟你聊聊而已，没恶意。” 身边来来往往的路人很多，却没人愿意多管闲事，仿佛他们两个不存在似的。 正当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耳边忽然听见那个一贯懒洋洋的声音，问：“小矮子，你在这干嘛呢？” 乔雾花了0.1秒的时间，记起来了这个声音的主人。 急忙回过头去看，果然看到如水人潮里，那个漫不经心的身影。 这人今天穿了件简简单单的白T，配条黑色长裤，发色漆黑，眉眼慵懒，远远望过去嫩得像个大学生似的。 最气人的是，他今天竟然也戴了顶白色棒球帽。 看着跟她像极了情侣款。 不过这会儿乔雾也顾不上吐槽了，扭着头可怜巴巴地喊了声：“喻舟！” 听见她的声音，不远处那个人的脚步，微不可闻地顿了顿，很快又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直到她面前。 喻舟视线先是望着她的脸，然后一路往下，终于移到被纹身男紧握着的纤细手腕上。 眉头皱了皱，他开口，声音很冷：“放手。” 纹身男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情况，犹豫几秒，竟然真的放了手。 看来也是个外强中干的人，早知道自己刚才就再硬气点了，指不定还打不过她呢。 爱惜地抱住自己终于逃出生天的手腕，乔雾下意识地钻到喻舟身后。 亏得他个子够高，为她撑起严严实实的一把保护伞。 “你是她男朋友？这女的刚刚把我手背烫伤了，怎么也得给我个说法吧。” 躲在后面的乔雾闻言，忍不住探出脑袋：“他胡说，那个芝麻酱明明就是凉的，怎么可能烫着。” 喻舟根本不管这些，他挑挑眉，语气很无所谓：“烫伤了去医院啊，赖在这算怎么回事儿，指望我帮你把另一只手也烫着？” 这时，旁边又窜过来一个抱着水果拼盘的高瘦男孩，还留着一头扎眼的黄毛，在人群里极其醒目。 乔雾完全有理由怀疑他是想以此吸引粉丝的注意力。 “怎么了舟哥，这人谁啊？” 眼见着对面的帮手也来了，那个纹身男能屈能伸，嘴里虽然骂骂咧咧的，转身却是飞速地溜了。 江小年一脸懵逼：“什么情况啊，怎么看见我就跑？” 纹身男跑了，乔雾高高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说真的，刚刚有某一刻，她真的在想，喻舟脾气这么差，万一两个人真的在这打起来了自己该怎么办。 反正肯定不能让喻舟受委屈。 毕竟爸爸从小一直教育她，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来着。 这个世界在乔雾的眼里终于重新美好起来，作为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她伸手，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戳了戳喻舟的后背。 对方慢吞吞地转过身来。 垂了点头，她没敢看他眼睛，轻声说：“那个，刚才谢谢你帮你解围。” 完全是真心实意的口吻。 似乎是没想到她也有这么温顺的一天，喻舟难得地怔了怔，沉默了半天，清咳一声，道：“我只是路过，没想帮你。” 江小年：“……” 这种情商为负的回答还说不是母胎solo？？？ 乔雾却不在意，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反正还是谢谢你啦。” “对了。” 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连语气都变得热情起来，“你们是刚进来吗？要不要跟我们拼桌啊，麻辣锅底。” 头顶悬着几盏精致小巧的红灯笼，而她站在正中央，笑起来露出两个浅浅梨涡，明艳的如同三月桃花。 喻舟觉得自己今天不太对劲。 因为，平时最擅长拒绝别人的自己，这会儿看着她的眼睛，竟然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好。” 他听见自己说。 8.上心（01） 等乔雾带着两个陌生人回来的时候，姜叶已经忍不住又往游戏里充了一个648的礼包。 耳边人声鼎沸，方桌正中央的麻辣锅里慢慢开始沸腾，卷着红色的辣椒碎，咕噜咕噜往外冒。 乔雾走过来，神色显然有些忐忑：“小叶子，我刚刚正好碰到两个朋友，就想着请他们吃个饭，你……介意让他俩跟我们拼桌吗？” 如果姜叶不愿意的话，她只能改天再报答喻舟了。 摘了蓝牙耳机，姜叶有些拘束地点了点头，语气还是温温柔柔的：“好啊，反正是你的朋友，那就一起吃吧。” 看她的样子不像说谎，乔雾才放下心来，改坐在她旁边。 喻舟极自然地坐到她对面。 找侍应生又要了一份菜单，乔雾递到对面，热情招呼着：“你们想吃什么就说，我来记。” 喻舟看了眼放在自己面前的菜单：“你请客？” “对啊，随便点，别客气。” 江小年连忙摆手：“怎么能让你一个女孩子请客呢，不如让舟哥请吧，他最喜欢请客了。” 他俩这边还在互相客气着，喻舟已经拿着菜单开始念：“一份虾滑。” 乔雾和江小年同时一愣。 “记啊。”男人挑眉看着她。 乔雾：……这人是完全不懂客套的吗？ 不过笔下还是老老实实地拿铅笔在虾滑后面打了个勾。 “牛羊肉组合。” “鱿鱼须。” “菌菇拼盘。” “娃娃菜。” …… 他慢悠悠地念，她手忙脚乱地记。 旁边的江小年时不时加入战局，点几份自己想吃的配菜。 而坐在角落里的姜叶，这会儿完全像是与空气融为了一体，只静静看着。 知道她不喜欢跟生人接触，乔雾也没刻意说什么，翻着菜单把她喜欢吃的东西都勾好了。 点餐完毕，按铃叫来侍应生核对菜单。 对方看到菜单上面密密麻麻的对勾，显然也是愣了愣，大概是没想到他们几个这么能吃。 荤菜素菜很快就排着队送上来，直到餐桌旁边的三层柜都装不下。 江小年有点儿不好意思：“我们怎么点了这么多啊，要不这顿还是我来请吧。” “不用。” “不用。”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乔雾忍不住看了对面的男人一眼。 长了张嘴，下一秒—— “我来请。” “她来请。” 乔雾：“……” 江小年：“……” 姜叶：“……” 在心里把喻舟从头到脚都吐槽了个遍，她终于觉得舒服了点，伸手又给姜叶夹了几块肉：“你多吃点啊。” 最好把这顿饭钱吃回来。 很快就领悟了她的意思，平时完全是小鸟胃的姜叶，今天一反常态吃了很多，到最后辣得眼眶红红的，还是不愿意先倒水。 乔雾也好不到哪儿去，严格说起来她吃辣的水平比起姜叶还要不如，这会儿嘴巴肿肿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刚做完丰唇手术。 江小年有些不忍：“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喻舟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知道姜叶性子倔，这场不见硝烟的战争终于还是乔雾先举白旗认输。 她喝下一整杯酸梅汤，又倒了碗清水，把茼蒿上的辣椒油撇掉，这才觉得火辣辣的胃里舒服了点。 姜叶也开始慢条斯理地倒水。 总的来说，因为有了江小年这个话唠的存在，这顿饭的气氛不算太尴尬，期间乔雾还被迫听江小年聊了很多主播圈里的爱恨情仇，虽然那些名字她都不认识。 等大家都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乔雾借口去洗手间，非常自觉地去柜台排队买单。 这会儿已经是下午两点多，火锅店里的人比起正午时分少了很多，很快就排到了她。 报了桌号，她打开手机微信，正打算去扫二维码，突然被人握住手腕。 “嘶……” 被握住的地方，恰好与之前纹身男抓过的地方重叠。 乔雾觉得有点痛，下意识回头。 却看到喻舟皱着眉，视线停留在她白皙手腕上那一抹极明显的红痕：“怎么不说？” “呃……没什么事儿，你怎么来了？” 赶紧把手腕抽出来，紧接着就听到前台的催促：“小姐，一共是688块，请问要怎么支付呢？” 正打算回答微信，却看到身后的男人递过去一张信用卡：“刷卡。” 这个举动完全在意料之外，乔雾半天才反应过来，忍不住抬头去看他。 而他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垂了垂眼，然后把信用卡和收据接过来：“走吧。” “哦……” 说好要请客的，结果莫名其妙蹭了顿火锅，她心情忽然有些忐忑。 头顶的大红灯笼还高高悬着，两个人穿过人群，一前一后出了店门。 而店外的场景也很尴尬。 只见姜叶和江小年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中间隔了至少五米的距离。 此刻江小年还在对着她笑嘻嘻说着什么，对方的表情显然很抗拒，迟疑着从包包里拿出耳机戴上，不发一言。 乔雾赶紧一路小跑过去，挽住她的手：“走吧，你不是说想去我家坐会儿吗？” 看着救星来了，姜叶赶紧点头。 莫名被嫌弃了的江小年挠了挠脑袋，开始回忆自己是哪句话惹到了人家。 正打算道别，忽然听到喻舟的声音：“等等。” 不远处，他慢吞吞地走过来，动作很轻地推了推她的后背，示意往右边走。 稀里糊涂地跟着往前走了两步，她仔细一看，才发现斜右方的路边有家连锁药店。 反应了几秒才明白他的意思，乔雾竟然有点受宠若惊：“不用了吧……” 喻舟却已经自顾自往前走了。 身后的江小年忙不迭跟过去，身边只剩下同样疑惑的姜叶：“他去药店干嘛？” 乔雾眨了眨眼睛，“该不会是去给我买药的吧？” 光是想到这种可能性，都让人觉得胆战心惊。 炎热的夏季渐渐过去，空中高悬的日头却依旧肆虐。 她站在药店门口，来来回回地踱步，犹豫着是跟进去，还是直接离开。 毕竟刚才喻舟也没理她，直接就走掉了。 姜叶看她一眼，小声劝了劝：“要不我们进去看看吧。” “可是……万一不是给我买的，多尴尬啊。” 他那人说话做事随心所欲的，从不按常理出牌，谁知道下一秒会说出什么气死人不偿命的话来。 两个人站在大太阳底下烤，姜叶擦了擦额头的汗，给她出谋划策：“不然你就说你姨妈来了，去药店买止痛药，显得名正言顺一点。” “对啊，你怎么这么聪明。” 乔雾眼睛一亮，拉着她就要往里走。 “叮咚”一声，门上悬挂的风铃声动，原来是里面的人推门出来。 阳光刺眼，细小的模糊光晕落在他头顶，闪闪烁烁。 而他的眉眼却与这样的温暖完全相悖，总是透着股薄情寡义的味道。 “小矮子，过来。” 他开口，漫不经心地朝她招招手。 脚步不由自主地动了动，很快又停住。 真是太没出息了，怎么能听他的话呢，自己又不是那条萨摩耶。 可是……之前的恩怨不论，就单说今天，他先帮自己解了围，又请客吃火锅，现在只是让自己过去一下而已，也没什么大碍吧？ 脑袋里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战况激烈极了。 乔雾头有点晕，犹豫良久，终于还是小心翼翼地往前迈了一步。 而他手里提着标有药店名字的塑料纸袋，看见她动作，也跟着走过来一步。 “叫我干嘛啊？” 她嘟囔着开口，努力做出一副不情不愿的姿态。 似乎是觉得好笑，他垂眼，薄薄的眼皮略微上扬：“我还以为你走了。” “呃……我刚才想走来着，但是这条路好像有点儿难打车，一直打不到。” 她眼睛躲躲闪闪地望着天，嘴里乱扯一通。 话音刚落，就看见马路上好几辆亮着“空车”图标的出租车，在车流中摁着喇叭疾驰而过。 乔雾听见了极轻的一声笑。 脸颊瞬间烧起来，她垂着脑袋，努力装作无事发生。 天尽头刮来一阵风，拨乱了他额前碎发。 身边行人来来往往，喻舟又往前走了几步，把纸袋递过来。 语调还是懒洋洋的：“回去按照说明书的要求涂，不用我教你吧？” 乔雾低下头，只觉得眼前的世界忽而模糊了一刹，只有这个纸袋是清晰的。 竟然真的是给她买的。 这次总算没有自作多情。 心跳扑通扑通的，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 她犹豫片刻才伸手接过来，张了张嘴，却只蹦出来一句干巴巴的道谢。 喻舟收回手，眼眸往远处瞥了瞥，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因为江小年跟姜叶两个人远远站在树荫里，这会儿正饶有兴致地盯着他们俩。 “……马上要录下一期了，你狼人杀练得怎么样了。” 这个话题转得极生硬，亏得乔雾脑子少根筋，立刻傻乎乎地接话：“啊，不是还有一周才录吗？” 顿了顿，想起之前种种，又忍不住抱怨，“只要你下次别再针对我，我肯定表现得比上次好。” “针对？” 喻舟略不屑地笑了笑，“我要是不发你张查杀，你以为自己能站对边？” “……” 选择性忽略了这句嘲讽满分的话，她踌躇满志地道，“我这几天一直在苦练呢，下次一定让你大吃一惊。” “好。” 日光下，他白皙的侧脸仿佛泛着光，唇边笑意很淡，“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9.上心（02） 事实上乔雾这一周的苦练，收效甚微。 根本原因就是在《夜夜狼人杀》的APP里，她目前的段位只能玩一些入门级的新手局。 大家的水平都半斤八两，大部分情况下狼人都怂得连悍跳预言家都不敢，神牌也不知道适时的藏身份。 总之几天玩下来，乔雾并没觉得自己有什么提升。 不过时间可不会等人，踩着九月份的尾巴，第二期录制如期而至。 有了上次的经验，乔雾这次一个人，熟门熟路地摸到了提供给嘉宾休息等候的化妆间。 她这次来得有点儿晚，推门进去的时候，基本上所有嘉宾都已经到齐。 几个女主播正凑在一块补妆，看见她进来也无动于衷，倒是旁边抱着手机打游戏的男主播们，纷纷抬起头，热情地打招呼。 其中上次摸到预言家并且在场上据理力争的苦茶，这会儿显然对她很亲切：“小乔妹妹来了呀，马上要开始录制了，心情怎么样？紧张吗？” 乔雾诚实地点点头：“有点。” 毕竟经过上次的打击，她从心底里已经接受了自己是全场最低配玩家的事实。 苦茶笑了笑，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神情还是很沉稳：“别害怕，你只要勇敢说出自己的逻辑和想法就行了。” 顿了顿，又状似无意地开口，“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回头可以带你多玩玩网杀，练习一下。你可以去下一个叫《夜夜狼人杀》的APP，然后加我好友，我拉你。” 乔雾眼睛亮了亮。 一个人孤军奋战虽然成效不大，但是如果有高段位的玩家愿意开房间邀请你，那么匹配到的至少也会有那个段位的玩家。 “那真是——” 剩下的“太好了”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忽然被人打断。 “小矮子，想学技术应该找我啊。” 语气顿了顿，她回过头，看到喻舟单手插在裤兜里，慢条斯理地从门外走进来。 经历了上次的解围事件，不知道为什么，再见到他的时候，乔雾竟然觉得有点紧张。 真是莫名其妙。 还没等她回答，苦茶就开始调侃：“我没听错吧？Shadow不一直都是视异性如洪水猛兽的嘛，怎么会主动开口带妹啊，该不会是……” 说完，眼睛还上上下下打量了乔雾一番。 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下意识往下拽了拽外套，乔雾对于这样的言论和这样的目光，其实一直都觉得很反感。 但是因为职业的特殊性，她平时免不了要被“热心网友”随意指摘。甚至前段时间，莫名其妙就有人说她是因为傍上了一个家大业大的富二代，所以才拿到了去年的微博红人奖。 却看见喻舟偏过头，问了江小年一句：“带妹是什么意思？” 江小年沉默片刻：“就是和妹子一起玩游戏，相亲相爱共同进步的意思。” “哦……” 他似乎是想了想，然后一本正经地答，“毕竟我是场上水平最高的玩家，有义务要帮助低配玩家进步，不然会影响到节目的质量。” 虽然语气还是很嚣张，但是却也缓和了不少刚才的尴尬氛围。 乔雾瞪了他一眼：“等着吧，我早晚也会变成这张桌上的高配的。” 这一次，连江小年都没忍住，笑了出声。 * 不多时，录制正式开始。 第二次踏入这个装修成西方古堡风格的录制棚里，乔雾的心情还是很紧张。 她仍然坐在2号位，这个一抬头就能看见喻舟的位置。 第一局游戏的摸排环节，为了不被他抿身份，乔雾的头几乎低到与桌面持平，然后小心翼翼掀起身份牌的一角。 只见上面无比清晰地写着“女巫”两个字。 想起自己上次摸女巫的那句血崩游戏，她只觉得万念俱灰。 看完牌之后，没留给别人太多观察自己表情的时间，乔雾很快就带上了面具。 反正她也抿不出来别人的身份，不如想办法把自己藏藏好。 法官宣布“天黑请闭眼”，棚内的灯光也跟着暗下来。 首先是狼人睁眼，其次便是女巫睁眼。 狼人讨论的这段时间里，乔雾躲在面具后面惴惴不安，生怕自己会被首刀，毕竟游戏设定里，女巫是不能自救的。 怕什么来什么，法官念到女巫睁眼之后，她轻轻把面具挪开，只听到法官拿着话筒告诉她：“今夜死亡的玩家是——” 然后，手上比了个2号的手势。 还不待她反应，法官就接着问：“你有一瓶解药和一瓶□□，请问今晚要使用解药吗？” 由于中刀的是自己，根本无法使用解药，乔雾现在满脑子都在想毒谁。 很快，法官继续问，“请问今晚要使用□□吗？” 来不及思考太多，乔雾盯着对面那个举着面具，身子懒洋洋往后躺着的男人，十分坚决地伸手，比了个7号的手势。 也算是报了上次被发查杀的仇。 而且更重要的是，她的第六感非常强烈地告诉自己，极有可能是喻舟看穿了她的女巫身份，所以才首夜落了刀。 漫长的黑夜终于结束，在“天亮了，请睁眼”的旁白里，所有玩家都缓缓睁开眼睛。 由于拥有夜里信息，乔雾这回表情一点都不迷茫，还勇敢地举手上警了。 竞选警长的玩家依旧占了大多数，这次前置位的斗争异常激烈，两个预言家分别是11号和12号，并且验出来的全都是金水。 局面显得很焦灼。 到了乔雾发言，她正了正耳麦，道：“前置位两个预言家，我现在分不太出来，所以先不多做评价了。我上警的主要目的呢，是想告诉大家，我是女巫，昨晚中刀了。” 她说到这里，故意停下看了看周围的反应。 有人惊讶，有人面无表情，还有人在笑。 感觉也分析不出来什么，只好硬着头皮往下说，“反正也不能自救，我就毒掉了自己心目中的一张狼人牌，如果毒错的话……这局只能背锅了。” 因为后面还有好几个人没发言，乔雾没有选择现在说出来毒掉的是谁。 可是后面发言的玩家个个都很镇定，话语间也没什么明显漏洞，似乎没有诈出来任何狼人。 高配局果然心理素质都过硬。 警上最后一个发言的人是7号。 他今天穿了件白色卫衣，更衬得发色漆黑，眉眼分明，唯独那双眼睛，一如既往的薄情。 “11号一定是真预言家，无论是他的验人还是警徽流，都没有任何问题。而12号其实刚刚的发言已经聊爆了，首先他对于警下的几张牌完全没有定义，其次他首夜的验人思路很模糊，听起来像是临时编造的，根本就不是一张预言家该有的视角。” 乔雾仔细听着，一时间竟然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然后忍不住开始恐慌，觉得自己毒错了人。 若有似无地朝她瞥了一眼，喻舟抿抿唇，忽然笑了，“至于剩下的话，等一会儿退了场，我再跟2号慢慢说。” …… 听他说话的语气，应该是已经猜到自己毒了他。 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乔雾只好像鸵鸟一样，心虚地低下头。 经过7号在末置位的一通强势号票，警下那些分不清形势的人，最后都把票上给了11号。 于是11号成功当选。 警长竞选结束，法官面无表情地宣布，昨夜2号7号双死。 场面上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其中属江小年笑得最大声。 依次发表遗言的时候，乔雾咬了咬唇，有些忐忑：“那个，7号玩家，我之所以毒你，也不完全是因为之前的恩怨……实在是我一睁眼看到自己死了，第一反应就觉得是你干的。” 几乎已经认定自己毒错人了的乔雾，语气弱弱的，说了没几句就过麦了。 而7号看着她，叹了口气，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接下来就希望大家跟着11号真预言家的步伐，好好加油吧。” 离场音乐声响起，两个人摘了耳麦，一前一后走出录制棚。 直到走出摄像机所能拍摄到的范围之外。 空气很安静，那条长长的走廊仍然陈旧，空气中还沉淀着颗粒状的细小灰尘。 乔雾此刻却没心思顾及别的，满脑子都在想他是不是生气了，否则为什么从离场到现在一句话都不跟自己说。 “那个……” 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到底是好人还是狼人啊？” 走在她前面的那道削瘦身影，没回头：“你说呢？” “……” 听他这个口气，乔雾觉得自己大概是凉凉了。 “哎，你没生气吧？我真不是故意要盲毒你的。” 在没有任何信息的首夜，如果女巫撒毒的话，一般称之为盲毒。 将心比心，如果自己什么也没做就莫名其妙地在第一晚被女巫毒掉，导致游戏体验完全为零的话，恐怕心情也不会多美妙。 “生气了。”他语气平静。 “啊？”她有点紧张，“那、那怎么办？” “你说几句好听的。” 乔雾垂着脑袋，认真想了想，“你今天这件衣服，颜色很不错哎。” “还有呢？” “你手指好长啊。” “继续。” “你、你的眼睛真好看。” 溢美之词已经说到山穷水尽，那个背影终于慢吞吞地转过来。 他半张脸都埋在昏暗光线下，语气轻佻而暧昧：“原来在你心里，我这么完美啊。” 乔雾终于忍无可忍：这人有病吧。 10.上心（03） 一路无精打采地跟着喻舟走到后台的休息室，乔雾满脑子都在想自己这局又背锅了，简直是坐立不安。 喻舟的神情看起来却是一派轻松愉悦，还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慢条斯理地剥开糖纸，塞进嘴里。 那个含糊不清的声音低低问她：“吃糖吗？” “不了，吃不下。”乔雾声音闷闷的，哪还有心思理他。 此刻，墙壁上的大屏幕灯光一暗，进入黑夜。 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电视机，她简直是紧张万分。 终于，随着“狼人请睁眼”的提示，场上的嘉宾慢慢揭下面具。 1号，9号，11号。 咦，怎么还差一个。 怀疑是自己没看清楚，乔雾又仔仔细细打量了一整圈，可是每个人的面具都戴得严严实实。 大脑当机了几秒，她终于回过神来，扭头，却看到沙发旁边的男人低着头，懒洋洋地玩着手机游戏。 “喂。” “怎么？”他头都没抬。 “你不说你是好人吗？怎么夜里只有三个人睁眼啊？” 想起自己刚才还傻乎乎地哄他，乔雾气得要命。 喻舟掀了掀眼皮看她，口吻竟然有些无辜，“我什么时候说我是好人了？” 被他无所谓的神情噎了一下，偏偏他的确没有明确说过自己是好人。 乔雾瞪着他看，半天终于憋出来一句：“……不要脸。” 薄薄的唇抿了抿，男人还是低着头在玩手机游戏，云淡风轻地回：“谢谢夸奖。” 第一局游戏僵持了很久，主要原因是因为守卫一直藏得很好，狼人始终找不到。 不过因为喻舟第一天的强势号票，场上大部分好人都信了11号是预言家，所以狼人阵营最后还是有惊无险地获得了胜利。 听到法官宣布狼人胜利的时候，休息室里的嘉宾纷纷起身往外走，乔雾隐约间听到有人在问喻舟，是不是录到现在，一局都没输过。 她忍不住“哼”了一声。 等所有玩家回到圆桌上按次序坐好，第二局游戏也即将开始。 这次的摸牌环节，乔雾学聪明了些，等到场上大部分玩家都低头看过牌之后，才小心翼翼掀起了自己面前的身份牌。 竟然是张狼人牌。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玩狼牌的她，此刻简直是风中凌乱，表情管理也跟着失控。 忽然听到对面喻舟漫不经心的声音：“2号是张身份牌吧。” 定一个人是张身份牌的意思，就是说这个人非狼即神，总之不可能是张普通村民。 大概是因为她的表情太过明显，几乎所有人都认可了喻舟的话。 她合上牌面，没说什么，面上保持着冷静，心里却已经七上八下。狼人杀这个游戏，她现在连好人都玩不明白呢，更别提狼人了。 所有人都戴好面具，游戏进入黑夜。 四面八方的灯光全部暗下来，当听到“狼人请睁眼”的提示后，乔雾第一次在这个环节，颤颤巍巍地把面具拿下来。 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她小心翼翼地往四处偷瞄，看到了同样睁开眼睛的1号苦茶和4号优优。 以及，对角线上，那个正在伸懒腰的散漫男人。 夜间时间有限，确认完同伴之后，狼团队就开始商讨战术。 不由自主地，所有人都跟着喻舟的思路在走，接受着他分配下来的任务。 到了最后，他的视线终于移到她身上。 乔雾抱着面具，眼巴巴地看着他，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可怜虫。 那双弧度漂亮的眼睛，似乎弯了弯。 然后对着她，行云流水般地比了一通手势，她努力消化了一会儿，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眼睛睁得大大的，乔雾显然有些惊慌，无声地向他确认：「你是要我悍跳？」 对方点点头，然后指了指自己，比了个查杀的手势。 喻舟竟然要自己悍跳预言家，然后给他发查杀。 脑子晕晕的，乔雾其实觉得自己根本胜任不了这样的工作，可是法官已经进入倒计时，她根本没时间拒绝。 心里忐忑不安，戴上面具的最后一刻，她忍不住最后朝那个方向看了眼。 恰好撞进他深深眼波里。 那双向来没有情绪的眼睛里，此刻仍然平静，仿佛万物都不在其中。 漆黑无声的夜，她却模模糊糊地看见。 他眼里有她。 重新戴回面具，乔雾思绪乱极了，努力让自己集中精神，想着一会儿上警悍跳的时候该怎么发言。 今夜的时间似乎格外短暂，她的腹稿才打了一半，天就亮了。 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淡定，她和其他玩家一起，举手上警。 系统按照当前时间选择谁先发言，幸运的是，她恰好排在末置位的最后一个。 “这把摸到了预言家，12号Sky是我的金水。关于验人思路呢，昨晚摘下面具之后，我对着全场看了一圈，首先舟哥我是不会验的，他如果不站边我，就直接标狼。然后三个妹子也是不会验的，毕竟我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要给妹子游戏体验。” “于是我挑来挑去，最后挑中了Sky，毕竟我们最近天天一起直播吃鸡，他还给我送了两个山盟海誓。所以出于兄弟情义，我就摸了一下。” 正在滔滔不绝的是8号江小年，他的状态起得很高，情绪很饱满，发言也没什么大问题。 乔雾有点儿慌了，忍不住又看了喻舟一眼。 对方手肘撑在桌面上，懒洋洋地抬眸，视线在她身上停留片刻，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 她一定是太紧张了，竟然从他眼神里读出了安抚的意味。 终于到自己发言，深吸一口气，她慢慢开口：“我是预言家，昨晚查验了7号玩家，是张狼人牌。” 此话一出，全场都愣住了。 由于喻舟之前点过她带身份，所以此刻嘉宾们都先入为主地认为她非狼即神，再加上现在还勇气可嘉地给7号发了张查杀，可信度更是蹭蹭上涨。 大家的眼神给了她一点信心，乔雾继续胡编乱造，“至于为什么验7号，大家应该都知道，他之前悍跳查杀我，害我出局，所以我摸到预言家，肯定是要第一个验他的。” 总的来说，她的发言其实很平淡，视角也完全没有8号宽阔。但毕竟是新人玩家，大家对她的宽容度较高，再加上查杀喻舟，天然地就获取了部分好人的信任。 最后毫无疑问地当选警长。 法官宣布昨夜是平安夜，要求警长决定发言顺序。 她想了想，决定让身边距离8号比较近的3号牌先发言。 江小年这会儿大概是场上最清楚局势的人了，到他发言的时候，幽幽叹了口气：“这把狼团队的套路很深啊，一上来就狼查杀狼，打得这么激进。我知道场上的好人现在都不信我，所以我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我们今天就先把2号的查杀出了，免得他留在场上妖言惑众。” 顿了顿，又真情实感地道，“至于我，请大家先留我一夜，让我明天起来报了验人信息，再跟2号接着辩。” 他的发言结束，后面的玩家有的赞成，有的不赞成，其中乔雾的狼队友优优打了倒钩，也就是假意加入真预言家的阵营，为自己做好身份。 至于好人团队，反倒没几个相信8号的。 半圈发言过后，终于到了7号。 他看起来还是跟睡不醒似的，面对场上这么激烈的辩论也毫不在意，伸手揉了揉头发，随口道：“是张狼人牌啊。” 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认了狼。 乔雾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在b站上看他视频的时候。 那时候，视频里的男人也是用这样无所谓的语调，仿若隔岸观火般地，认狼出局。 “这局，怎么说呢，其实摸牌的时候我就看出2号是张预言家了，但是因为队友不同意，昨晚就没落刀。” 他口吻懒洋洋的，视线扫了一圈，淡定又从容，“我跟我的狼队友说一下，你们也别气馁，现在预言家就摆在台面上，女巫和守卫我也找着了，就算我出局，这把游戏也能赢。” 场上静悄悄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大概所有人都非常认可喻舟抿身份的能力，所以当他说已经找到两神的时候，所有人的表情都很微妙。 发言到尾声，他眼神最后一次落在她身上，似笑非笑道，“自爆。” 根据游戏规则，狼人自爆后，可留下指刀，等夜里狼团队落完刀再离场。 来不及反应任何，玩家们被法官催促着戴上面具，重新进入黑夜。 喻舟自爆，其实在乔雾的意料之外。 他那么狡猾，骗人的本事一流，再加上她发言一般，如果要辩的话，其实有很大空间。 就算她再笨，现在也明白过来，他之所以会选择自爆，就是想要帮自己做实真预言家的身份。 等到狼人睁眼的环节，喻舟简洁明了地用手势告诉他们女巫和守卫分别是谁，最后说3/11里出最后一张猎人牌。 指刀过后，他摘了耳麦，极洒脱地起身离场。 乔雾竟然有点依依不舍，感觉这个团队没了他，就没了主心骨似的。 天亮过后，法官宣布昨夜双死。 原来是女巫认错了预言家，直接把江小年在夜里毒掉了。 按照喻舟昨夜安排的，她报了12号Sky查杀，且成功将他投出局，狼团队已获得极大优势。 当夜，他们博心态，刀掉了喻舟所说的守卫牌。 恰好他昨夜守护的不是自己。 场上三狼在场，而好人阵营里只剩下最后一神，于是他们也无意再做身份，接连自爆，成功刀掉仅余的猎人牌，获得游戏胜利。 这是乔雾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胜利的喜悦。 在狼团队里，悍跳预言家的职责十分重要，发言好了，可以梦幻开局，发言差了，则有可能连累队友血崩。 终于有一次，她觉得自己发挥了点儿作用，没有躺赢。 休息室里的玩家陆续回场，江小年这会儿还在叽叽喳喳地跟别人抱怨，说自己这个预言家当得有多憋屈。 乔雾等啊等，终于等到7号位上的那人回来，忍不住投去一个得意的眼神。 身边其他人还在激烈讨论着这局游戏的细节，以及到底谁该背锅，而喻舟看着她，慢慢笑了。 纷杂人群里，她看见他无声的口型，是在夸奖她。 他说：「你做的很好。」 11.迂回（01） 接下来的第三局游戏，算是节目组眼中不太具备观赏感的一局游戏。 因为一上来，女巫中刀，结果自信盲毒了猎人，导致猎人无法开枪，好人轮次极其落后。 第一天睁开眼睛，场上就已损失两神，再加上预言家要跳出来掌控局面，基本上神牌们就像是案板上任人刀俎的鱼肉，无处遁形。 也就半个多小时，好人团队就输掉了这局游戏。 录制结束，玩家评选本场MVP的时候，乔雾这回终于不再假装高冷，跟着旁人一起，真心实意地举了一票7。 而那个向来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却再一次把MVP投给了自己。 平心而论，乔雾觉得这个MVP无论如何都落不到自己头上。 面对场上的质疑，那人一本正经地解释：“2号玩家刚在这张桌上坐了两天，就勇敢悍跳，并且成功骗取场上大部分好人的信任，我觉得很厉害啊。” ……哪里厉害，不都是你安排好的吗？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毕竟他现在是在夸奖自己，乔雾听着听着，又忍不住有些飘飘然。 到了最后发表感言的时候，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1号苦茶今天只输了一把，字里行间都很满意。 8号江小年则是只赢了一把，于是感言里百分之八十的篇幅都在哭惨，最后说要回去好好练练预言家的发言。 12号Sky作为最后一局盲毒猎人带崩全场的女巫，这会儿完全心如死灰，还念叨着等播出那天一定要关评论保命。 而5号优优，像个怀春少女般羞涩地看了喻舟半天，才弱弱开口：“今天终于有幸跟喻神当了把狼队友，真心觉得他很强……希望以后能够经常跟他同身份。” 全场人都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唯独那个睡眼惺忪的男人低着头，还在漫不经心地研究着木质地板上的纹路。 仿佛正在发生的事情与他无关。 很快就到了乔雾发表感言的时间，她先是例行公事般地回顾一遍今天的游戏，又对在场玩家表达了感谢。 脑海中掠过黑夜里他那双透着雾色的眼，她停顿片刻，有些鬼迷心窍地补充，“最后，要感谢一下7号玩家，如果不是他，我肯定不敢上警悍跳的……以后如果每次摸狼牌都能看见他，就好了。” 她话音未落，就看见那个刚才还不言不语的男人，忽然抬眸，朝她投来一瞥。 瞳色深深。 沉默几秒，忽而对着她，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笑：“我也很期待……每个夜晚，睁眼看到你。” 乔雾愣住了。 其他嘉宾也愣住了。 明明只是表达一下自己对他游戏水平的欣赏和认可，以及想要多跟他当几次狼队友的意思，怎么到了他嘴里，什么样无关紧要的话都能变得这么暧昧。 他就是故意的吧，想让自己在大家面前闹笑话。 毕竟刚才优优也表达了类似的想法，那会儿怎么不见他跳出来回应。 抱着这样的想法，乔雾挺直了腰板，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冷静如常，而后，对着他回以礼貌的微笑。 哼，不就是比谁会装嘛。 而江小年看着这两人异常的互动，心情已经跟在坐云霄飞车一样刺激了。 喻舟绝对是动了什么歪心思，否则怎么可能说出这种明显会招人误会的话来。他可是一直视妹子如洪水猛兽般避之不及的。 在大家的挥手道别中，结束了第二期的录制。 由于今天结束的时间较早，平时关系比较好的江小年和Sky他们就开始吆喝着一起去兰亭街吃夜宵。 乔雾刚从工作人员拿取了钥匙，这会儿正站在柜子前开密码箱，准备拿包走人。 忽然看到一阵风般窜过来的江小年：“小乔小乔，别急着走，一起去吃夜宵啊。” “呃……”她看了看四周，有点儿不好意思，“其实除了你之外，我跟其他人也不是特别熟……” 尤其是另外两个几乎从没搭理过她的女嘉宾。 “哎呀，一顿饭下来就熟了嘛，毕竟后面还要一起录制很多期的。” 他说的似乎也有点道理，乔雾正犹豫不决，恰好听到旁边Sky跟喻舟的对话。 “舟哥，一起去造作啊。” “不去。” “大好春光，干嘛不去？” “回家遛狗。” “哎呀，别老缠着露露老，让他自己玩会儿吧，正好现在录节目，不然天天直播，咱们哪还有时间聚啊。” 正分神听着那边的动静，忽然看到江小年眼疾手快地把自己的背包取出来：“小乔妹妹，走吧走吧。” 乔雾无奈，于是跟着他走到门口，恰好撞上喻舟。 对方看了看她：“你也去？” 她点点头，跟着大家一起，客套地劝了劝，“大家好像都跟想让你一起去的样子，不然你就给个面子吧。” “好吧。” 他眼睫微垂，口吻勉为其难极了，“既然你这么想让我去的话。” 乔雾：“……” 有没有搞错，她说的是大家，大家好吧。 到了最后，除了部分另有安排，实在腾不出空来的人，基本上剩下的都决定去了。 恰好蓝鲨的录制现场距离兰亭美食街很近，步行也就十五分钟的路程，想着分开打车也很麻烦，于是大家纷纷决定散步过去。 一路上，乔雾也算是摸清了这几个人的脾气性格。 撇去已经比较熟悉的喻舟和江小年不说，Sky就是平时被江小年他们欺压惯了的老好人类型，不管跟他说什么，都是“好”，“可以”，“没问题”。 还有一个叫夏沙的男主播，平时安安静静的，看起来年龄不过十七八岁，人长得也秀气，动不动就脸红，大家都很喜欢逗他。 而苦茶跟优优两个人径自走在前面，有说有笑的，优优时不时还捶一下他的背，极其亲密。 江小年撇了撇嘴：“苦茶孩子都要上小学了吧，天天跟女主播眉来眼去的，也不怕回到家老婆兴师问罪。” Sky叹气：“就你话多。”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嘛，苦茶平时为人怎么样大家心里都清楚，只是给他留面子而已。” 道路两旁的路灯洒下一片昏黄，江小年继续嘟囔，只是这回压低了音量。 话音落下，连向来文文静静的夏沙都跟着点头。 感觉他们又要开始聊主播圈的爱恨情仇，乔雾表面上在低头回着手机微信，耳朵却竖得比兔子还长。 忽然听到江小年话锋一转：“对了，小乔妹妹一定有男朋友的吧，什么时候带过来让我们看看啊？” 突然被点到名的乔雾有点尴尬：“……我还没有男朋友。” 众人：“……” 一阵诡异的沉默过后，Sky像知心大哥一样，乐呵呵地总结：“确实，女孩太漂亮了也不好找男朋友。” 知道他一定在听，江小年心情复杂地看了眼走在最后面的喻舟，然后，趁大家聊得火热，默默退后了几步。 “舟哥，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对乔雾有意思啊？” 喻舟瞥他一眼：“什么意思？” “就是那方面的意思啊。” 顿了顿，他又补充，“在我面前就别装了，你要是真有想法，兄弟可以考虑帮你追一下。” 略嘲讽地笑了笑，他懒洋洋地问，“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前段时间又被甩了吧。” 提及伤心往事，江小年摸了摸鼻子，嘴硬道：“那、那也不能怪我啊，你说我们这些做主播的，每天都要准时准点的直播，我哪有时间陪她啊。” 说罢还叹了口气，“你说这日子可怎么过，找圈内的吧，太乱了，找圈外的吧，又不理解，觉得打游戏是不务正业。” 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他终于拐回正题上，朝不远处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不是我说，我觉得乔雾就挺不错的，跟那些网红不一样。” 他没说哪里不一样，喻舟却心知肚明。 她的眼睛很干净，笑起来也明丽。 仿佛从不曾被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改变过。 天悬星河，树影婆娑。 晚风微微起，像一条泛起波澜的河流，蜿蜒在车水马龙的城市里。 没回应他，喻舟看了眼前面走在街灯下，现在正乐此不疲踩着影子的女孩。 眼底透露出的温柔神情，很陌生。 12.迂回（02） 兰亭美食街的入口处，道路两旁全都是亮着灯的摊位，上面琳琅满目地摆放着各种精致的手工艺品。 其他人都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而她，像是被什么所吸引。 走近了，停下脚步，拿起一个粉红色的毛球，放在掌心左看右看。 喻舟实在是看不出来这个毛球有什么过人之处。 却听见她甜甜的声音，问老板多少钱一个。 不知道为什么，脚步无意识地往前迈了迈。 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是想要过去找她，又强行停住。 就像她手里那团花里胡哨的粉色毛球一样，她这个人傻得要命，又有什么过人之处？ 为什么他总是控制不住想看她，想逗她，想听她说话。 罕见地有些出神，却看见人群里那个如夏花般绚烂的女孩，喜滋滋地把那团毛球挂在了自己的背包上。 夜色沉静如水，人来人往里，他慢吞吞地举步走去。 “咦，你怎么在这啊，是不是也跟他们走散了？” 乔雾刚从摊位前挤出来，就被面前站着的人吓了一跳。 随即又高兴起来，有些狗腿地凑过去，“正好，江小年发的那个地址我没去过，跟着你肯定不会迷路了。” 薄薄的唇微抿，他面上还是没什么情绪：“知道会迷路，刚刚还不跟紧点。” 闻言，她立刻转过身，晃了晃背包上的毛球，炫耀道：“我停下来买了这个，好看吧。” 价值五万块的LV新款双肩包上面，被主人挂上了一团五块钱的毛球。 看上去倒也没什么不对。 “哪里好看？” 就知道他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乔雾有点不服气，“哪里不好看？” 她还给姜叶也买了一个来着。 而他的回答干脆利落，“哪里都不好看。” 夜凉如水，人影憧憧，她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你找不到女朋友是有原因的。” 喻舟闻言，一边往前走一边问：“那你找不到男朋友呢？” 他是顺风耳吗？？ 怕他走得太快，又会被人群冲散，乔雾决定暂时放下恩怨，脚下一路小跑跟过去。 嘴里还碎碎念着：“谈恋爱是件很慎重的事情，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决定啊。” 人潮里，他回过头来，轻声道：“跟紧点，小矮子。” “哦……” 快步走到他身边，视线里忽而又掠过那枚闪闪发亮的男士对戒，她忍不住好奇，“那个……既然你是单身，为什么要戴戒指啊？” 他似乎这才想起来手指上的戒指，随口答：“没什么原因，戴习惯了。” 戴习惯了？ “可是，这枚戒指的款式一看就是情侣对戒，你总不可能只买一枚吧？”她更疑惑了。 “我买了一对。” 喧哗市井里，他的声音很轻，仿佛融进了月色里，“不过另外一枚还没送出去。” 那双总是染着倦色的眼睛，此刻透过人群望向她的时候，竟然很专注。 骗人的吧。 他肯定又在故意逗她，相信的话就输了。 脑海里千头万绪，还没来得及回应些什么，身边恰好有几个提着音乐灯笼的小孩子，嬉笑着追逐跑过。 其中一个小孩经过的时候，不小心撞了一下她的腰。 乔雾一时没反应过来，由于惯性，身体不自觉往喻舟的方向靠了靠。 他本能地伸出手，揽了一下她的腰，等她站稳后，又飞快地收了回去。 这个插曲突如其来，完全不在她意料内。 腰上似乎还留着他手掌里的淡淡余温，乔雾的脸立刻就红了大片。 却听到他轻飘飘的声音：“你这是在投怀送抱吗？” “……这是个意外好吗！”她的脸快红成番茄了。 他却仿佛听不见似的，自顾自地继续道，“我可不吃这一套。” 乔雾觉得自己快气炸了，“我管你吃不吃这一套啊！” 简直是鸡同鸭讲。 怕他不信，她又絮絮叨叨地补充，“我干嘛要投怀送抱，追我的人可多了，从遥市火车站都可以排到飞机场呢。” 喻舟眼尾扬了扬：“地图上的距离吧？” “……” 风很轻，月色很美，他很气人。 乔雾忽然很后悔，自己上学那会儿怎么不多修几门口才相关的课，至少跟人吵架的时候不会像现在这样，毫无还手之力。 不能生气，不能生气，生气会长皱纹的，她可是要靠脸吃饭的人。 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她决定闭麦。 而身边看似无意的男人，耳朵上泛起的红晕，慢慢消散在晚风里。 * 自从那天一起吃了顿夜宵，不知道怎么回事，总之江小年三天两头喊她出去玩。 偏偏最近到了该发视频的时间段，再加上她前段时间找代购从国外寄回来的化妆品都到了，她忙着拍照做测评，只好拒绝。 最近，经纪人赵萱又开始劝说她跟别人合资开家淘宝店，说订货运货这些事情都不用她管，主要就是借用一下她的名气，合同费甚至直接开到了六十万。 乔雾拒绝之后，她明显有些不高兴。 公司里那些稍微能记得住脸的网红，现在全都在开店，卖衣服卖零食卖化妆品。 招牌打得都很响，卖家秀的照片经过磨皮和滤镜的处理，看起来也都是高质量，但是里面的门道乔雾再了解不过。 基本上都是抄袭一些国外大牌的服装设计，再拿去打板生产，稍微改动几个细节。 一条粗制滥造的流水线而已。 像那种真正花时间去自己设计款式的网红，当然也不是没有。 只是实践证明，粉丝大多数都更加偏爱所谓的大牌“爆款”。 而卖化妆品是开网店中最恐怖的，店上标着是海外正品，其实大部分都是半真半假，弄不好抹在脸上还会有副作用。 她们公司之前很火的一个网红，就因为卖的化妆品质量太差，好多粉丝用完烂脸，前前后后打官司，赔了快一百万。 乔雾胆子小，爱惜羽毛，也没有一定要挣够多少钱的远大志向，所以不想开店。 微博上总有人让她帮忙做推广，那些公司寄来的产品她都会试着用用，如果觉得效果不错，也会挑几个在微博上做推广。 也算是平时的额外收入。 终于忙完手头上欠着的事情，她小心翼翼拿化妆棉卸了妆，敷张面膜躺上了床。 录美妆视频本来就麻烦，偏偏她又要求完美，一个眉毛没画好就要卸了重录，所以一张脸反反复复折腾了很多次。 夜色深了，乔雾依然没什么睡意，把微博知乎都刷了一遍，发现没什么新鲜事儿，又兴致缺缺地退出来。 视线忽然瞥过排在手机桌面最底下，那个还没来得及分类的APP。 蓝鲨TV。 好像是那晚吃夜宵的时候，在江小年的强烈要求下，自己随手下载的。 反正现在闲着，她点进去，用微信注册之后，界面上跳出提示，让她选择几个喜欢的分类。 挑挑拣拣地选了“美食”，“音乐”，最后，想到自己还在录节目，又勉为其难加上了一个“狼人杀”。 结果下一秒，系统很快转到新界面，给她推荐了一些相关主播。 排在第一位的就是狼人杀分类后，Shadow的名字，以及醒目的几百万粉丝量。 说不上抱着怎样的心态，她犹豫片刻，按下关注键。 系统直接跳转到他的直播间。 虽然自己是一个美妆博主，但乔雾平时从来没有看过直播，所以这会儿看到自己手机上密密麻麻飘过的弹幕，以及狼人杀app的截屏，一脸懵圈。 忽然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三分散漫三分嚣张：“我底牌是张猎人啊，狼人要是不信，夜里可以刀我试试。” 弹幕上清一色全在刷“骗子”。 还有粉丝在花式刷礼物。 他的声音透过细细的耳机线传来，还是透着那种无牵无挂的凉薄味道，却显得比平时温柔了不少。 乔雾听着听着，竟然有点入迷。 一局游戏结束，果然他跳猎人就是为了找猎人。 一如既往的脏。 弹幕又刷起了“国服第一狼王”，夹杂着各种“老公”，“666”，“恋爱了”。 他似乎这才有时间看几眼弹幕，语气滞了滞，一本正经道：“房管呢，看看哪些在刷老公的，赶紧封了，瞎叫什么呢。” 弹幕于是变成了落寞的“日常羡慕嫂子”。 乔雾：……这就是做他女友粉的下场吗？？ 几局游戏看下来，她大概也清楚了喻舟的直播风格。 首先，这人明明长了张招摇撞骗的脸，直播的时候却吝啬到连摄像头都不愿意开，表情动作全靠粉丝脑补。 并且，除了游戏里的必要发言之外，他其实不怎么爱说话，也不会刻意去讨粉丝欢心。 只要是在长篇大论的讲话，一定跟游戏发言或者抿人技巧有关。 粉丝也都在调侃他，“一个倔强的技术主播”。 总之，他越是这幅不冷不热的样子，就越是能吸引粉丝留在这个直播间。 毕竟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卧室里安静极了，昏黄的灯光朦朦胧胧地洒在粉色床单上，像极了动漫里的少女房间。 乔雾干脆挑了个喜欢的抱枕搂在怀里，然后找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惬意地听他直播。 耳机里，那个人的声音仿佛就落在你耳边，偶尔嚣张，偶尔温柔，时不时还低低地笑几声。 像上帝遗落在人间，那浓墨重彩的一笔。 生动极了。 她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很多人会沉迷看直播了。 因为，真的有这种人，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站在那里，就能让你死心塌地。 13.迂回（03） 乔雾觉得自己有点中毒了。 她竟然养成了每晚准时看喻舟直播的习惯。 明明每次见面都要吐槽他一百遍，可身体还是很诚实地每晚等在那个直播间，不过她从来没发过弹幕，也没跟任何人透露，简直像做贼一样。 乔雾是这么给自己洗脑的，喻舟每天的直播时间是晚上8点到12点，恰好是她吃完饭回到家最无聊的一段时间。 就当是睡前解个乏了，绝对不是被他的直播吸引。 不过有一件事情，乔雾是必须要承认的，看喻舟直播，真的能学到技术。 比如，如果被真预言家查杀，且场上大部分人都希望你出局的时候，勇敢地起跳一张神牌，然后留心观察。 即使骗不到好人，真正的那张神牌看到你穿他衣服，一定会有些小动作。 再比如，当一个人起跳预言家，发言里却没有盘狼坑，而一直在保好人的话，大概率是张悍跳的狼人牌。 《Liar》正式在蓝鲨TV播出的前一晚，应节目组要求，所有参与录制的嘉宾都发了宣传微博，乔雾也不例外。 底下粉丝的留言也显得无比热情—— “终于能看到新鲜热乎的乔妹了。” “玩得开心啊宝贝，不要有压力，勇敢站边勇敢开枪勇敢撒毒。” “乔乔，见到喻神了一定帮我转告他，我只会等他到三十岁哈。” 正在翻评论的乔雾莫名被这一条戳中笑穴，抱着手机“咯咯咯”地笑了很久，最后还是没忍住截了张图，然后找到微信联络人列表里的那个备注，发送过去。 在此之前，喻舟在她的微信好友圈里，基本上就属于因为商业合作不得不互加微信，然后就老死不相往来的那种人。 聊天记录里除了一条“你们已经成为好友，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之外，空空如也。 他回微信的速度倒是很快，虽然只回了一个高冷的问号。 好人做到底，乔雾打字解释：「这是你的粉丝，说要等你到三十岁呢。」 那人不知道现在是有多无聊，又秒回一句：「哦，我以为是你要等我到三十岁呢。」 乔雾无语，拿出了平生的最高手速回复他：「怎么可能，我脑子又没病。」 「直播去了。」 那人见状，直接丢下四个字，走了。 从绿油油的微信界面退出来，乔雾心脏怦怦跳，生怕被人发现，还掩耳盗铃地拉上了客厅的窗帘，然后才偷偷摸摸打开了蓝鲨TV。 果然，屏幕上显示主播正在直播。 开播的前十分钟，喻舟通常会看看弹幕，然后回答一些粉丝提出的问题。 所以现在的弹幕也刷得十分丧心病狂，他似乎是筛选了一会儿，然后答：“有人问《Liar》的录制情况怎么样，有没有翻车。” 他口吻有些不屑，“翻车是不可能的，你们见过我翻车么？” 乔雾本来在静静看他装逼，直到弹幕上突然出现很多粉丝在问女嘉宾的情况，有的问女嘉宾总体水平如何，有的问质量如何，还有的问是不是愚到根本带不动。 莫名一阵心虚，还没等她缓过来这口气，就听到喻舟慢慢开口：“关于女嘉宾的总体水平……反正跟我比肯定是不行。” “质量的话……” 他停在这里想了很久，最后惜字如金道，“参差不齐。” 参差不齐？ 什么意思…… 反正听起来也不像是什么好话。 “好了，今天的聊天时间到此结束，开局狼人杀吧，正好江小年也在。” 他边说，边打开了手机上《夜夜狼人杀》的APP，然后同步到电脑截屏上。 正打算继续偷师学艺，手机上突然收到条微信消息，她点开，是江小年发过来的一条游戏链接。 这是什么？ 随手点进去，没想到下一秒，系统就自动跳转到《夜夜狼人杀》，然后把她匹配进了一个私人房间里。 她被随机分配到7号位，而11和12号分别是Shadow和江小年。 完蛋了，这该不会是喻舟正在直播的那一局吧？ 她还不想现在就把自己的水平这么真实地暴露在大众视野里…… 紧张得手心都是汗，可在确认之前，又不敢贸贸然退出去，她赶紧从沙发上爬起来，打开笔记本电脑，用网页登陆进喻舟的直播间。 下一秒，心如死灰地看见，直播间里的大屏幕上，7号位玩家的游戏ID：乔乔不怕刮风。 此情此景此直播间，此ID，略显弱智。 这操作太令人窒息了，她现在退出去还来得及吗…… 手指刚挪到右上角的“退出房间”，忽然就听到一声狼嗥，然后是行云流水般的洗牌声。 最后，她看到了屏幕上那张翻转过来的身份牌：守卫。 竟然是神牌里公认难度系数最高的守卫。 她打开电脑上的音乐软件，从播放列表里为自己选了一首《凉凉》。 所有玩家点下确认身份，游戏很快就进入黑夜。 而直播间里竞猜喻舟本局身份是否为狼人的通道，也已经开启了，粉丝纷纷下注，几乎80%的人连首轮发言都不等，直接盲猜他是狼人。 夜晚的时间总是很漫长，终于等到守卫行动的环节。 由于首夜无法确认他人身份，而守卫又要保证自己能在关键轮次守中预言家或自己，所以首夜，大部分守卫都会选择不守，等待女巫开药救人。 乔雾点下“空守”键。 很快，天亮了，所有玩家睁眼。 由于只是一局娱乐性的网杀，警长竞选的环节里，上警的玩家只有六七个人。 其中包括喻舟和江小年。 江小年在末置位倒数第二个发言：“我是预言家，昨晚摸了身边的11号，哎哟，是张狼人牌。舟哥啊舟哥，你可别怪我不给你游戏体验，毕竟网杀嘛，你又正好在我旁边，我实在忍不住就验了验你。” 他的语气简直像是买彩票中了五百万，“大家听我的，今天一起齐心协力把11号出掉，狼团队没人指刀，就已经输了一半。” 虽然他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乔雾心里却有点怀疑。 大概在她的惯性思维里，总觉得江小年如果拿到预言家，不会第一夜就验喻舟。 12号发言结束，轮到他前面的最后一名玩家，11号。 “预言家，7号是我昨晚的金水。” 耳机里和电脑里，他的声音同步响起来，有点儿像是听歌时选中了立体环绕声。 乔雾又开始体会到那种熟悉的左右摇摆感。 “12号跳得还不错，可惜逻辑前后矛盾，视角也不对，勉强给你打个60分。” 他语调流畅，逻辑清晰，发言的时候还总带着些临危不惧的从容。 即使已经提醒过自己一百遍不能再相信这个人，可是……她怎么觉得，自己的内心又开始动摇了呢。 发言到尾声，那人摈弃了一贯的懒散调子，忽然认真道：“其他人不信我没关系，但是我的金水牌7号，你必须信我。” 他说，她必须信他。 思绪完全乱了，乔雾思来想去都拿不定主意，最后警长竞选的时候，还很怂地弃票了。 结果12号江小年以一票之差当选警长。 法官宣布昨晚平安夜之后，玩家开始依次发言。 乔雾听下来，基本上都是信12号是预言家的，可是11号的发言那么完美，怎么可能会没人相信呢。 怕会影响到自己的想法，她甚至连喻舟直播间的弹幕都关了。 还没等她理清楚，就轮到自己发言。 她毫无准备，只能诚实道：“因为11号玩家太会骗人，我本来是打算无论如何都不信他的，可是半圈发言下来，一个站他边的人都没有，我觉得这种情况也不太对劲。” 犹豫到最后，记起自己好歹是张神牌，不能这么畏首畏尾的，于是她咬咬牙跺跺脚，颇有些视死如归地开口，“这局如果一定要选的话……我可能会信11号。” 只要11号这轮不被放逐，晚上她肯定会守他。 如果真的又被骗了，那也只能怪自己太菜了，老是分不清。 在后面玩家的发言里，只有两个人明确表示要站边11号，其他人要么犹豫不决，要么坚信12号。 然后，终于轮到11号发言。 作为本轮的焦点牌之一，喻舟还没开口，就有玩家帮他点了加时卡，希望他能够认真发言。 谁知道，接下来的房间里，进入了大约十秒钟的静默。 《夜夜狼人杀》的游戏设定，每名玩家发言的初始时间都是一分半，加时卡有20秒，而一个人在一局游戏中最多可以使用两次。 所以，时间非常宝贵，而他已经浪费了十秒。 等到有人开始不耐烦的时候，那个熟悉的声音终于慢吞吞地响起来：“我不是预言家啊，是张狼牌。” 乔雾：……狼人杀真好玩。 “本来不该认狼的，但是看到7号这么相信我，不太舍得让她再站错边。” 乔雾：呵，男人。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他慵懒的语调流淌在耳机里，“这局可能因为我的私心有点崩了，作为补偿，我自爆留下来帮队友点个刀吧。” 点刀？ 他肯定看得出来自己是张神牌…… 天又黑了，乔雾看着进入夜晚的手机屏幕，紧张到开始咬指甲，犹豫着今晚到底是自守还是守预言家。 可惜，这种选择靠逻辑不好分析，只能靠运气跟狼人拼一拼。 到了守卫环节，她想了很久，最后还是选择了守护江小年。 最差的结果，就算自己今晚死了，至少预言家还在，还能多报一轮验人。 第二天起来，她惴惴不安地盯着屏幕，却看到一行法官提示：昨夜是平安夜。 平安夜，意味着狼人昨晚落刀了预言家，而她守中了。 真的假的……什么情况？ 喻舟怎么可能想不到自己会守预言家？ 前面的玩家依次开始发言，江小年这会儿已经觉得胜券在握，兴高采烈，而乔雾思绪乱糟糟的，发言状态也没那么好。 结果竟然在白天被狼人扛推出局。 几乎就在她被放逐公投的下一刻，她听见直播间里的那人在笑。 既然已经出局，乔雾重新打开弹幕，看到粉丝都在吐槽，说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人情味，竟然会担心妹子站错边。 喻舟没有解释，随口转移了话题：“我赌女巫和猎人分别是1号和6号，你们信么？” 弹幕里开始疯狂刷“信信信”，时不时穿插着“那守卫呢，主播是不是没找到”的质疑。 “守卫啊。” 他重复一遍，字里行间隐约又有笑意，声音很轻，很模糊，“可能是个小矮子吧。” 弹幕里飘过成千上万个问号，有人说没听见，有人说听不懂，还有人开始各种乱猜。 只有乔雾盯着被弹幕彻底淹没的直播间，忽然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14.漩涡（01） 随着十月到来，遥市的气温终于开始慢慢往下降，迎面吹来的风里也没有了滚烫气息。 对于喻舟而言，依然是平淡至极的一个晚上。 他照例打开电脑直播，直到游戏房间里，进来了一个名叫“乔乔不怕刮风”的玩家。 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被江小年忽悠过来的。 她应该不知道自己现在正在直播吧？否则肯定紧张到话都说不清楚。 正想着，游戏已经开始，进入摸牌环节。 是张熟悉的狼人牌。 反正是局娱乐性质的网杀，夜间讨论战术的时候，喻舟想着玩点儿新套路，于是跟队友安排好，说天亮以后自己悍跳预言家，然后狼队友全部倒钩，去站边真的预言家，总之都别管他。 这其实是一步险棋，走好了皆大欢喜，走崩了直接交牌。 天亮之后，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顺利进行着。 真预言家江小年的发言在他耳朵里听着全是破绽，反正他总有办法在局势一边倒的时候，准确盘出一条无懈可击的反逻辑。 发言到达尾声，视线掠过7号位上那个稍显幼稚的ID，喻舟抿抿唇，忍不住想跟她单独对话几句。 没想到，她却真的信了他。 明明已经被骗好几次了，却还是傻乎乎的说，这局会信11号。 为了赢得游戏，向来都是不择手段的喻舟，听着她犹犹豫豫的口吻，竟然破天荒地有点儿愧疚。 弹幕上这会儿已经快爆炸了，全部都在刷“7号真菜”，“7号果然要被骗了”等等类似的言论。 单手撑着下巴，他坐在电脑桌前，耳朵虽然还在分神听着其他玩家发言，心思却已经飘得很远。 正在客厅里来来回回追着铃铛玩得不亦乐乎的露露，似乎是有点累了，迈着极其优雅的步伐走过来，趴在他脚边蹭了蹭。 他垂下眼睛，有些敷衍地摸了摸露露毛茸茸的脑袋。 不知道怎么回事，眼前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却像极了那个女孩。 此刻房间里一圈发言已经快要结束，由于他安排队友全部倒钩，所以有部分好人看他无依无靠，没有团队，纷纷偏信他是真预言家。 等待会儿放逐投票的时候，只要他的狼队友变票，跟场上相信他的好人一起反过来上江小年一票，肯定能把真预言家冲出局。 可是，原本安排好的剧本，他现在突然不想这么走了。 轮到自己发言的时候，喻舟沉默很久，最后还是选择认狼。 轻描淡写。 明晚《Liar》就要播出了，她第一期表现得也不怎么样，要是今晚再站错边，肯定会被观众骂。 自己就当是让让她了。 夜里的指刀环节，他向队友点明女巫和猎人的身份，却故意漏掉那张守卫牌。 没想到还真被她守出来一个平安夜。 不过由于她前一天选择站边了自己，并不被场上好人信任，所以白天就被扛推出局。 听着那个女孩在遗言里语无伦次地解释自己真的是个守卫，他忍不住笑了。 直播结束，照例又到了深夜12点。 这座城市闭着眼睛沉睡的模样，他几乎夜夜都能见到，喻舟迈着懒洋洋的步子走到阳台，虚倚在门框上。 可是今晚，当他眯起眼朝远处眺望的时候，脑海里却忽然闪过她的脸。 毫无预兆，又理所当然。 * 《Liar》第二季第一期正式播出的时候，乔雾正跟姜叶挽着手在商场里逛街。 两个人说说笑笑间，姜叶的银行卡已经刷出去了十多万。 乔雾犹豫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劝：“哎，小叶子，不是我说你，你看你刚买的那两条裙子，除了牌子不一样，颜色和款式几乎完全看不出差别，就算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啊，太亏了。” 对方低着头想了想，还是那副温温柔柔的神情：“可是我就喜欢这个款式呀，一看到就忍不住想买。” “……” 或许这就是真·有钱人跟她这种假·有钱人的区别吧。 两个人又逛了很多家精品店，乔雾再三拒绝了姜叶想要给自己买包买鞋的美意。 最后，姜叶忍不住叹气：“乔乔……我觉得吧，你应该多为自己想想，至少先攒钱在遥市买套房子，毕竟有房子才能有家，不然，我总担心你什么时候就会走。” 就算是她的私心也好。 这条名为友情的道路，暗无天日，崎岖难行，她身边除了乔雾，一无所有。 像是没听出好友话里的担忧，乔雾依然笑得灿烂：“我也想存钱啊……可是彬彬现在读高中了，开支花销都比以前多了，再加上前段时间我爸妈又在旁边的县里买了套房子，连装修费一起算下来，我之前攒的钱基本上全用光了。” 姜叶握了握她的手，话里有点不值：“他们都不为你考虑了，你又何必想着他们。” “没事的。”她笑了笑，看似不在意，“我已经习惯了。” 两个人逛到大包小包拎了满手，终于心满意足。 恰好这个时候，姜叶接到家里的电话，叫她立刻回去一趟。电话里虽然没明说，但应该是有十分紧急的事情。 两人只好依依不舍地道别。 乔雾低头看了眼手机，现在才刚过八点。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人群里，不想回家，满脑子都是姜叶刚才说的话。 弟弟出生之前，她多少还能感受到父母的疼爱，可弟弟出生之后，这个家里，就好像没有她半分位置了。 读大学之后，她努力打工赚钱，贴补家用，只为了能让父母多爱自己一些。 可还是不行。 她其实很想留在遥市，可又害怕一个人的生活。 说白了，乔雾欠缺一份能让她甘心与家人破釜沉舟的勇气。 就这样走了大半圈，她终于感觉到累，打算找个地方休息 前面好像新开了家奶茶店，这会儿从后往前望过去，柜台前乌泱泱一片人，都在排队。 这家奶茶店装修得很文艺，以嫩绿和纯白为主色调，一颗颗圆球形状的小吊灯从天花板上坠下来，与周围小清新的森林墙纸相映成趣，显得绿色叶子栩栩如生。 被奶茶吸引，乔雾快步走过去，义无反顾地扎进排队大军里。 由于今晚《Liar》首播，蓝鲨为了保证观众人数不会分流，特地通知相关主播今晚停播。 作为遥市市中心占地面积最大，品牌也最齐全的高档商场，向来都是人满为患。 拥挤人潮里，喻舟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外面套了件红色棒球外套，衬得一张脸越发白皙，欺霜赛雪。 而此刻，他稍稍偏过头，不耐烦地瞥了江小年一眼：“你自己逛吧，我回去打游戏了。” 江小年闻言，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可怜兮兮道：“哎，为了庆祝我好不容易在遥市买了房，以后再也不用去你家蹭住，你怎么样也得陪我——” 一句话没说完，他话音忽然滞了滞，然后睁大眼睛，“哎，我是不是眼花了，你看前面奶茶店门口那个女生，是不是乔妹啊？” 几乎就在他开口的同时，喻舟仿似心有所感，越过层层人群望过去，不多时，视线准确落在那个排在队伍里的娇小身影。 几乎是下意识的，薄薄的眼尾勾出一个上挑的弧度，眸色渐深。 拨开人群，他径直朝那个方向走过去，旁边的江小年也跟着追去凑热闹。 明明只有十几米的距离，喻舟却觉得自己好像走了很久，很漫长的一段路。 等终于到了那家奶茶店，他停下脚步，盯着她纤瘦背影，沉默片刻。 紧接着就听到江小年激动地扯着嗓子喊：“哎，乔妹乔妹，真的是你，好巧啊！” 似乎是愣了愣，人潮涌动中，那个精灵般的女孩，慢慢回头。 等看到他之后，原本惊讶的表情，转成莞尔一笑：“真看不出来……你也喜欢逛街啊。” 正欲反驳，他眼睛垂了垂，瞥过乔雾手上拎着的大包小包，忽然开口：“江小年，你最近不是在健身么。” “对啊，怎么了。”小黄毛傻乎乎地点头。 喻舟下巴扬了扬，示意他去帮忙提，“正好，给你一个验收成果的机会。” “……” 虽然很无语，但江小年还是非常殷勤地凑过去，打算接过来。 反而把乔雾搞得很不好意思，连连摆手说不用。 眼看着两个人在这边僵持不下，喻舟似乎是有点不耐烦了，终于纡尊降贵地伸出手，把那几个大大小小的纸袋抢过来。 江小年心想，自己现在是不是也算成功套路了他一次。 而乔雾明显更慌了，好歹这几个纸袋加起来，总价值也超过三万块，放在他手里总让人觉得胆战心惊的，不踏实。 好像下一秒就会被扔掉。 提心吊胆地看了会儿，她还是弱弱开口：“谢谢你，但是……我、我还是自己来吧。” 她这是怕自己累着？ 薄薄的唇微抿，他面上却仍是清淡似水，“你手这么短，还是算了吧。” …… 她手哪里短了？ 他们没来之前，她一个人提着这些不也好好的吗？ 既然如此，乔雾也决定不给他留情面了，“我是想说，这些东西很贵的，你可别弄丢了。” 一直站在旁边看热闹的江小年，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捂着肚子毫无形象地哈哈大笑，引来众多路人侧目。 气氛有片刻的静默。 忽然听见喻舟无所谓地轻笑一声，尾音里带着点不屑，“不就是几个纸袋么，丢了我再买给你。” 15.漩涡（02） 破袋子…… 这些可都是她辛辛苦苦买来的宝贝，好多新款还是找柜姐特地调货过来的好吗。 决定不跟这种没审美的直男计较，乔雾面上扯出一个笑，试图寒暄：“你们也是来买奶茶的吗？这家店是新开的，生意看起来好像很火爆。” “不是啊，我本来是想买几件新衣服，准备过几天的录制，结果刚好看到你在这里排队，舟哥就立刻——” “对，我们就是来买奶茶的。” 半途被强行打断的江小年：“……” 稀里糊涂的乔雾：“……哦。” 喻舟面不改色，径自走进拥挤人潮里，站到她前面，“你要喝什么？” “啊？” 乔雾愣了愣，下意识答，“红豆牛奶冰。” 他微一点头，然后朝她摆摆手，“你一边去吧，我跟江小年在这就行了。” 正打算去店里找座位的江小年闻言，挣扎许久，脚步还是不情不愿地停住。 “不用了吧。”她赶紧拒绝，“你都请我吃过一次火锅了，现在就几杯奶茶，肯定是要我请的。” 喻舟抬眸，略长的眼尾显得有些轻佻，“谁说要请你喝奶茶了。” 乔雾：“……” 自己还是太高估他了，这人不会这么好心的。 看到她吃瘪的表情，他似乎很愉悦，下巴朝着江小年的方向抬了抬，“他请。” 正在默默吃瓜的江小年闻言，立马很有绅士风度地点头：“对对，我请，你快点进去坐吧，不然一会儿找不到位置就尴尬了。” 乔雾就这样强行被赶走。 奶茶店内此刻也是人满为患，幸好现在时间不早，陆陆续续有客人起身离开，没过多久，她就找到一个靠窗的四人沙发。 天花板上一颗颗圆形吊灯洒下柔和光晕，嫩绿色的布艺沙发显得很温柔，乔雾坐下来，这才开始慢慢消化这场突如其来的偶遇。 在她负面情绪蔓延到快要无法控制的时刻，突然碰到他。 思绪忽而有些恍惚，乔雾下意识仰起头，往玻璃窗外浩浩荡荡的队伍里望过去。 他微微低头，正皱着眉跟江小年在说些什么，看起来似乎很不耐烦。 可就算是这么冷冰冰的表情，依然是人群中最扎眼的那一个，周围好多经过的女孩都在偷偷打量他。 就这样看着他发了会儿呆，乔雾终于回过神。有点唾弃自己的花痴，她垂下头，打算刷会儿微博。 结果一打开微博，发现自己的个人主页消息数已经快要爆炸了。 什么情况？她虽然有点人气，但绝对没有火到这个地步。 等打开消息页里的@和评论才想起来，今晚《Liar》第一期已经开始在蓝鲨TV上播放了。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真正看到正义网友对她的各种指责，激烈程度还是大大超过了她的预期。 “节目组再缺人也不能找个傻子来吧？” “除了第一局游戏，因为被喻神查杀所以能站对边，剩下两局都在玩什么东西啊，除了脸以外一无是处。” “看完第一期只想骂人。（手动再见）” …… 乔雾嘟了嘟嘴，有点不服气。 脸好看还不行吗？再说，自己后面的录制也在慢慢进步呀，都能精准盲毒到狼人呢。 虽然内心极其想为自己解释，但是作为一个略有经验的人气博主，她也明白什么叫越描越黑。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按兵不动，免得多说多错，希望后面播出的节目可以让观众改观。 正在对着手机唉声叹气，就看到江小年手上举着托盘走过来，而喻舟则单手插在棒球衫口袋里，懒懒散散地跟在后面，跟个少爷似的。 乔雾赶紧起身去迎。 周围客人来了又去，桌椅碰撞声，嬉笑交谈声，混成一处，热闹极了。 他俩走过来，极自然地坐在她对面。 喻舟伸出手，把托盘里的那杯红豆牛奶冰，慢吞吞地推到她眼前。 她又听到那阵熟悉的，不规律的心跳。 而江小年完全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劲，抱着手机，兴奋地大呼小叫：“哎哎，第一期节目还没播完呢，我已经涨粉快一万了。” 喻舟嘲讽着勾了勾唇角：“出息。” 正低头搅弄着玻璃杯里的碎冰，乔雾忍不住叹气：“我估计自己要掉一万粉了。” 正在疯狂刷评论的江小年似乎也看到了关于她的恶评，讪讪道，“没事儿，别管他们，等节目再播几期就好了。” “自己水平不够，被骂也应该。” 对面那道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来，显得有些突兀。 场面略尴尬，乔雾沉默片刻：“虽然你说的对，但是就不能婉转一些吗？” 喻舟想了想，委婉道：“毕竟你一张女巫牌全程站错边，解药给了自刀狼，毒又撒给真预言家。他们骂你，也是出于对游戏的尊重。” 这次连江小年都看不下去了：“那啥……舟哥，你多喝几口奶茶，少说几句话吧。” 感觉到自己气得眼皮都在跳，乔雾深呼吸，没理他。 干脆把漂浮在玻璃杯的红豆当成是喻舟，握着吸管在里面横冲直撞。 感觉到自己此刻必须肩负起转移话题的重任，江小年清咳一声：“对了乔妹，我有个好消息要跟你分享。” “什么好消息呀？”她重新打起精神。 而一头黄毛的少年笑眯眯地答：“我搬来遥市了，以后再也不用两边跑录节目，也不用受舟哥的压榨了。” “真的吗？恭喜你啊。” 乔雾睁大了眼睛，替他开心之余，想起自己从毕业后混到现在，结果连套房子都没有，目光又黯淡下来。 “对了，之前都没问过你，你住在哪里啊？离滨江路近不近？” 江小年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为自己发展以后的革命伙伴，而乔雾脸上的笑容有点勉强，“我现在住在天河广场附近，是租的房子。” 小小的奶茶店里，她的声音不大，眼神还隐约有些闪躲。 成功让刚才还手舞足蹈的江小年安静下来。 喻舟挑了挑眉，问：“你很穷吗？” 她硬着头皮答：“……还好。“ 他的视线又瞥过来，凉凉的，“别挑三拣四的，遥市房价这几年已经翻了三倍了。” 乔雾听着他一本正经的口气，竟然无言以对。 这个人也真是奇了怪了。 明明是让人这么难以启齿的事情，甚至在姜叶面前她都不肯多提，可到了他嘴里，却也能变得稀松平常。 喝完奶茶，三个人一路闲逛着到达地铁站。 由于跟他们两个回家的方向相反，尽管千般不愿，江小年还是哭唧唧地一个人去乘别的地铁线。 只剩下站在2号线地铁候车处的两个人，保持着绝对沉默的状态，跟周遭正在热闹交谈的行人形成鲜明对比。 直到听见地铁进站的提示音，伴随着呼啸而过的风声，乔雾终于松了口气。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去，惦记着喻舟手上还帮她提着东西，进去之后，她努力四处搜寻者空座，却还是一无所获。 最后，两个人只好找了个靠门的扶手，握紧站着。 短暂的停留过后，地铁重又开始向前行驶，很快就没入漆黑的隧道里。 乔雾偷偷盯着他手里大大小小的纸袋，心里越发过意不去：“喻舟……还是我来拿吧。” “怎么？” “没怎么……就是不好意思老让你拿着。” 他听到这句话，似乎是觉得有点好笑，语调低低的，像是在自言自语，“你还会不好意思啊。” 乔雾一张脸莫名其妙地红起来，支支吾吾着开口，“反正、反正你还是给我吧。” 就在此时，地铁行驶至中途，忽然开始左右晃动，她一时不慎，身子也跟着往前倒。 结果一头撞进他怀里。 心里像有一百个秋千在高高晃着，她脑袋一片空白，努力想要直起身来。 偏偏越是着急，越起不来，看在旁人眼里，反而更像是在主动往他身上蹭。 内心风起云涌，她紧张得要命，连手心都冒出汗来，肩膀忽然落下一只手，伴随着喻舟不解的声音：“急什么。” 顿了顿，声音又轻下来，像是安抚，“等不晃了再起来。” 她一下子就安静了。 唯独心跳声怦怦怦，简直震耳欲聋。 千万别被他听见，不然肯定会笑话死自己。 周遭原本喧哗的交谈声，地铁行驶的轰鸣声，隧道里寒冷的风声，此刻仿佛都静止了。 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也看不到了，只有他的胸口，还温热着。 地铁经过一番晃荡，终于归于平稳，乔雾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猛地从他身上蹿起来。 明明只在他怀里停留了五秒，却漫长得仿佛一生。 耳边就在此时听到广播提示音，告诉她天河广场站即将到达。 急促的心跳声这才有所缓解，乔雾伸出手，低着头不看他：“把东西给我吧，我要下车了。” 喻舟轻声问：“要我送你回去吗？” 她头摇得像拨浪鼓：“不用了不用了，我住的小区就在地铁口，十米的距离都不到。” “哦……” 慢吞吞地点头，他依言把手里的大包小包递过来。 重新感受到手里沉甸甸的重量，乔雾终于觉得心里轻松了点儿。 ”叮咚“一声，地铁驶入天河广场站。 转身离开之前，她抬头看他，认认真真地道谢：“今天……真的很谢谢你。” 眉眼漆黑的男人似乎有些意外，视线随之望过来，那双向来薄情的眼睛，此刻汹涌如潮水。 没有回应这句道谢，地铁门应声而开的时候，喻舟看着她，最后开口：“别走，留在遥市吧。” 16.明暗（01） 《Liar》第一期节目播完，隔天乔雾就已经被游戏观众骂到不敢看微博了。 不过她的真爱粉们依然很护犊子，不甘示弱，反唇相讥。 就这样，她的评论区彻底被正反两方势力占领，简直就是剑拔弩张，刀光血影。 也亏得粉丝们激烈的争吵，让她记起来自己之前承诺给粉丝的化妆教程。 已经搁置很久了，正好趁现在发出来安抚一下他们。 找了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她把窗帘全部拉开，让外面的明亮光线照进来。然后对着手机摄像头，打开美颜，来来回回找了好多角度，终于找到了一个把她皮肤照成瓷娃娃的完美角度。 乔雾把脸清洁干净，敷了个面膜，做好前期的所有护肤工作，点下录制键。 “宝宝们下午好，我是乔乔～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呢？” 她对着镜头打招呼，眉眼像朵刚鲜艳欲滴的玫瑰。 “由于最近天气转凉，有些怕冷的女孩子已经开始穿秋装，所以相应的，我们的妆容也该更新一下啦。接下来，我会为大家演示一个比较适合秋日的气质型女神妆容。” 欧式风格的化妆桌前，分门别类地将所有需要用到的化妆品摆放齐全。 她首先拿起一瓶YSL的羽毛粉底液，拧开瓶盖，用刷头往手背上抹了一点，然后展示在镜头前：“这款YSL的粉底液是我最近很喜欢用的，质地偏水，很轻薄，但是遮盖力却出乎意料得好，脸上基本的痘印或者红血丝都能很好的遮盖掉，” …… 风轻轻吹，偶尔能听到窗外行人走过的脚步声。 手机镜头前，她背挺得很直，每个化妆步骤都很认真，稍有不慎就卸掉重来。 * 作为城市里人流量最大的场所之一，遥市火车站几乎每时每刻都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车站大厅里，几乎连一丝空隙也没有，到处都是天南海北神色匆匆的过路人。 喻舟在出口的检票处，懒洋洋地靠墙站着。 当他打到第十个哈欠，终于听到人群里那个兴高采烈的声音：“哥！我在这呢！” 话音落下，没多久就看到不远处那个扎着马尾元气十足的少女，背着鼓鼓囊囊的双肩包，跟着人流检完票，朝他一路小跑过来。 伸手接过她的双肩包，喻舟瞥她一眼，自顾自往前走：“不是说让你好好上课吗，乱跑什么。” 今天天气很好，江小年和Sky他们喊他四排吃鸡，好不容易挤进决赛，结果就听到自己这个不省心的妹妹，在电话那头笑嘻嘻地说，她还有半个小时就到遥市火车站了。 他的心情瞬间就晴转阴了。 “我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 喻冉笑得十分乖巧，跟在哥哥后面，蹦跶着走进地下停车场的车位，很自觉地打开副驾车门坐上去。 恰好是日落时分，车子一路驶出火车站，头顶的蓝天白云也渐渐淡去，四面八方涌来大团橘红色的晚霞，灿烂而朦胧。 刚坐完三个小时的高铁，可是喻冉此刻依旧精神十足，轻车熟路地从车座的收纳盒里，找出一根符合自己手机型号的数据线插进去。 眼看着手机屏幕光重新亮起来，她哼着歌，打开微博里的特别关注列表，点进最新一条微博。 后视镜里的景色在不断倒退，终于驶到市中心的拥挤路段，被十字路口90秒的红灯拦住。 喻舟松了方向盘扭过头，正打算继续教育一下自己不听话的妹妹，视线里就看见她正在对着手机傻笑。 漫不经心地跟着望过去，下一秒，手机屏幕里那张如花般娇艳的脸，一颦一笑都熟悉至极。 “然后就是眼妆的部分了，由于是秋日妆容，所以我今天选用的这盘眼影颜色较深，主要是酒红色和珠光白。接下来，我先用上面的珠光白给眼部打个底。” 或许是他的视线过于专注，终于引来喻冉侧目：“哥，你对化妆教程也感兴趣吗？” 喻舟微微回神，有些掩饰地移开眼：“怎么可能。” “那你在看什么啊？” “没看什么。” 随口敷衍了几句，这个漫长的红灯终于结束，他踩下油门，跟着车流继续往前开。 而身边的喻冉已经打开了话匣子：“我跟你说，这个美妆博主真的超棒的，人长得好看，化妆技术厉害，而且一点都不做作，也没有负面绯闻，平时真的感觉特别无欲无求。” 单手握着方向盘，喻舟双眼直视前方，良久，状似不经意地问了句：“你之前说的，那个特别喜欢的美妆博主，就是她？” “对呀。” 她使劲点头，“就是乔乔。” 整片天空都被深一块浅一块的绛红色包裹起来，像一副葡萄色的油画。 落日余晖里，他没再说话，眉眼轮廓却渐轻渐缓，温柔极了。 等车开到天河广场，喻冉终于看完视频，直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开口：“哥，能不能在这家7-11停一下啊，我想买点零食晚上吃。” “麻烦。” 不情不愿地在路边找了个侧方停车位，喻舟解开安全带下来，到一旁的自动机器上缴停车费。 而喻冉已经哼着歌，推开便利店的玻璃门走进去。 日落过后，天色很快就黑下来，漫天霞光，也终究化作轻烟一缕。 或许黄昏总是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感色彩。 心不在焉地取了收据，他揉成一团，随手塞进牛仔衣的口袋里，迈着散漫的步子走过去。 便利店里此刻只有寥寥几人，他一步步走上阶梯，伸手正欲推门。 手背上，忽然感受到一阵软软的温热触感。 他抬头，视野里却看到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此刻正覆在自己贴在玻璃门前的手背上。 女孩似乎也吓了一跳，赶紧把手缩回去：“不好意思啊。” 晚风席卷着夜色而来，引得道路两旁的树叶沙沙作响。 黄昏逝去，连带着忧伤的尾巴也一并收起，就像他莫名转晴的心情。 喻舟垂下眼，唇角却一点点勾起来：“你怎么总爱占我便宜。” 乔雾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冤枉了，她真的只是想推个门而已，没注意到他从另外一个方向过来，不小心就碰到了…… 这两天她忙得废寝忘食，好不容易把视频剪辑完传到微博上。现在饿得要死要活，连拖鞋都没换就急匆匆跑出来觅食，结果就碰上这个冤家。 他的眼睛很亮，也很意味深长。 脸颊莫名红起来，乔雾嘴里反驳着：“谁占你便宜啊，你怎么总爱自作多情。” 说完，没再理他，径自推开玻璃门走进去。 喻舟却紧随其后，还是那副懒洋洋的调子，“你没吃晚饭？” “吃了碗泡面，还是饿……” 找了个购物篮提在手里，她走到零食柜前，几乎是见样一份。 原本空荡荡的购物篮很快就像小山般堆起来。 沉默良久，他忍不住开口确认，“这些都是你一个人吃的？” “对啊。”乔雾眨了眨眼睛，条条是道地答：“民以食为天，只有先照顾好自己的胃，才能照顾好自己的人生。” 便利店里很安静，她的声音轻轻细细的，却很认真。 喻舟听着，忍不住轻笑一声，带着些痞气，“哪来的这些歪理。” 真是要命了。 他是怎么做到笑起来的时候这么好看的。 感觉到自己最近的情绪不太对劲，乔雾抿抿唇，忽然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好佯装自然地又拿了一罐吃的放进篮子里。 他有点疑惑：“你会做饭？” “不会……”她诚实地摇头，“除了泡面还能拿得出手。” “那你买花椒粉干嘛？” 手上动作滞了滞，乔雾有点懵，而后，慢慢低头望向自己的购物篮。 果然看到最上面安安静静躺着一罐花椒粉，在一众鸭脖话梅等零食里，显得突兀极了。 她张了张嘴，镇定自若道：“我煮泡面的时候，喜欢撒点花椒粉。” “哦……” 喻舟理解地点点头。 她却觉得这个人的眼神里充满了嘲讽意味。 正当两个人秉承着沉默是金的原则站在柜台前，忽然听到一阵极为清脆高亢的女声：“啊啊啊啊，女神！！！” 乔雾跟喻舟同时愣在当场。 17.明暗（02） 几乎是在下一秒，不知道从哪蹿出来一个手里抱着两袋肉松饼的清秀女孩，满脸激动地站在她面前。 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你、你是小乔吗？？” 虽然类似的场景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但乔雾还是被眼前这个女孩的热情吓了一跳，半天才记起来点头：“对，我是乔乔，你好啊。” “呜呜呜女神连说话声音都这么温柔，我要窒息了。“女孩夸张地捂着胸口，脸颊红红地看着她。 喻舟终于听不下去了：“你的肉松饼掉了。” 那个高挑纤瘦的女孩似乎这才发现他的存在，猛地扭过头：“哥！你说，你是怎么认识我女神的？” 哥？？ 她在叫谁？应该不是自己吧？？ 一双杏仁儿般的眼睛眨呀眨，在两个人身上来来回回地打转。 怎么感觉……他们俩长得是有点儿像啊。 尤其是身高。 却听到喻舟稍显嫌弃的声音：“我们一起录节目。” “天呐！那你们岂不是每周都能见面？”她更加激动了，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跟喻舟嘱咐道，“哥，我告诉你，你可让江小年他们凡夫俗子都离我女神远点。” 空气有片刻的静默，乔雾尴尬地笑笑：“……呵，呵呵。” 而喻舟低头玩手机，干脆假装听不见。 但此刻什么都阻挡不了喻冉的热情，她又凑过来一点，“女神女神，我跟你说，我真的超喜欢你的，从你三年前发第一个欧美仿妆视频的时候就开始关注你，然后你微博上每次推荐的化妆品我都有去买。” 乔雾有点感动：“谢谢你……” 想了想，手忙脚乱地去包包里翻手机，“不如我们加个微信吧，以后常联系。” “啊？”她连连摆手，“女神不用那么麻烦，让我哥把你微信推给我就好啦，我舍不得让你亲自扫二维码。” 寥寥几人的便利店里，刺眼的白炽灯下，喻舟单手插在裤兜里，斜斜靠墙站着，一张脸映成瓷白色。 语气还是很欠打，“我为什么要推给你。” “太过分了，你怎么可以独自占有我的女神呢？”喻冉闻言，立刻气愤地控诉。 他扯着嘴角笑，“你能把我怎么样。” 乔雾：“……” 这是什么糟糕的对话。 等到了柜台排队买单的时候，喻冉简直是像树袋熊一样紧紧搂着她的胳膊，声泪俱下地劝阻：“不行不行，让我哥付吧，仙女是不能买单的！” 正在扫码的喻舟，忍无可忍道，“闭嘴。” 从便利店出来之后，天已经黑透了，马路两旁的路灯悉数亮起，昏黄色的光线温柔又朦胧，沉默伫立在声色犬马的夜景里。 大概是忍受不了她俩的聒噪，喻舟一个人提着东西走在前面，步子还是懒洋洋的，背却挺得很直，若有若无地隐没在墨绿树影里。 只看背影都让人惊艳。 察觉到她近乎凝固的视线，喻冉有点惊讶：“女神，你你你、你该不会喜欢我哥这种类型的男生吧？” 猛一激灵，她拼命摇头，同时提高了音量否认：“没有没有没有。” 绝对绝对没有。 却看到喻冉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不过仔细想想，我哥这个人除了不会说话，又有点儿傲之外，其他都挺好的。” 偷偷抬头看了看，确认对方没注意到这边的动向，她又小声补充，“而且女神，告诉你个秘密，我哥长这么大，连女孩的手都没拉过。真的，换件袈裟直接可以打包送到少林寺的那种。” 乔雾被她逗得笑起来，心里却想着，这种祸害，如果真能出家倒好了。 一了百了。 过了这条马路，已经到达她现在所居住的小区正门口。 小区的门卫已经跟她很熟，见她过来，隔着段距离就摁下开门锁。 不想再麻烦他们，乔雾越过喻冉，快步走到那个高挑削瘦的男人身边：“我自己进去就好啦。” 声音停了停，又很贴心地补充，“这么晚了，你快点带妹妹回家吧，她坐了这么久的车，现在应该也累了。” 喻舟掀了眼皮看她，沉默半晌，顺着她的意思把纸袋递过来：“进去吧。” 低着头接过来，乔雾又扭头跟喻冉道别，这才迈步往小区里走。 身边偶尔有回家的住客三三两两走过，路灯投射到地上，映出她漆黑一团的影子。 形单影只。 她步子很慢，就这样走出去了很久，很久。 到达第一个路口将要拐弯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脚步不受控制地停下。 而后，乔雾有些鬼迷心窍地扭过头。 却看到小区门口的路灯下，那个穿着深蓝色牛仔衣的男人，微微低了点头，依旧自由散漫地站在那里，整个人都被昏黄色的灯光包裹起来。 像在等着什么人。 脑海里莫名其妙浮现出一句话：你是飞蛾，就应该扑火。 心脏像是触了电，麻麻的。 她匆匆回过头，快步朝单元楼走去。 * 心不在焉地吃过晚饭，乔雾把长发松松扎起来，盘腿坐在沙发上发呆，看起来像朵快要蔫掉的花。 直到听见手机叮咚一声响起来。 眼睛亮了亮，她赶紧把放在沙发上的手机拿起来。 果然看到亮着光的屏幕上，出现一条新提醒：「你关注的主播@Shadow已经开播啦，快来看看吧！」 画面一转，进入他的直播间，果然听见了那个总是带着倦怠感的声音：“今天提早下播一个小时，我妹来了。” 弹幕了然：“原来是小姑子来了。” “什么小姑子，别乱叫。” 那人把手机连上电脑桌面端，打开《夜夜狼人杀》的app，懒洋洋道，“那就直接开局游戏吧。” 乔雾趴在沙发上看着手机屏幕，恍惚间想起，自从自己开始看他直播，好像很久都没有在晚上开过电视了。 要是被喻舟知道自己每天像做贼一样偷看他直播，肯定又会露出那种嘲讽的表情，然后说，原来你这么喜欢我啊。 视线掠过桌面上已经吃掉半包的话梅，模模糊糊间好像看到了那张……总是很薄情的脸。 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太过泛滥，乔雾强行把理智找回来，再低下头的时候，游戏已经到了摸牌环节。 由于屏幕上他的当局身份被马赛克遮住，百无聊赖的粉丝纷纷开始发弹幕，讨论起《Liar》第一期的节目来。 果不其然，弹幕上80%的言论，全都是骂她的。 “心疼我喻神混在鱼塘里。” “2号那个小乔实在是太鱼了，我10岁表弟都比她会玩。” “其他11个人都挺好的，如果能把2号换掉就完美了。” “没人觉得她发言很做作吗？总感觉在炫耀自己的颜。” …… 有吗？ 她发言的时候紧张得要命，满脑子都在想怎样清楚顺畅地把想法表达出来，哪还有心思顾得上别的。 忍不住叹了口气，忽然听到手机里那个熟悉的声音：“别带节奏了，MVP是我自愿投给她的。” 愣了愣，才发现原来是弹幕观众在讨论，Shadow是不是碍于节目组的压力，才把当场MVP投给她的。 毕竟这个自大狂以往都是嚣张到投给自己的。 直播间的屏幕瞬间被无数个问号淹没了，他却视而不见，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我真觉得她挺厉害的，你们往后看就知道了。” “……” 不要撒这种拙劣的谎啊，早晚会被戳穿的。 但是，心情忐忑之余，竟然还有一点小小的，开心。 虽然自己根本一点都不厉害，总是被他骗得团团转。 对于乔雾来说，狼人杀这个游戏本来就难，可是因为有了喻舟的存在，就变得更难了。 因为每一次都在信他和不信他之间徘徊。 就像现在她正在观看的这局游戏，一睁眼，11号喻舟就上警跳预言家。 不管是他的验人，警徽流，还是视角，都堪称完美。 可乔雾就是没办法相信他，总觉得电脑后面的这个人，此刻肯定对着屏幕，笑得很嘲讽。 不过由于这只是一把随意匹配的路人局，其他人不知道11号这位玩家有多脏，被他的逻辑打动，纷纷选择站边。 乔雾忍不住充了个6块钱的首充，跟大部分观众一起下注，赌他是狼人。 谁知道游戏结束之后，公布底牌，他竟然真的是张预言家。 直播间的观众唉声叹气，说这把竞猜把家底全输光了。 看着成百上千的弹幕飘过去，乔雾得出一个结论：自己已经得了被骗恐惧症。 归根结底就是因为喻舟的状态太统一了，不管是好人还是狼人，他的表情语气都毫无分别，冷静得可怕。 所以无论他的发言再好，逻辑再正，她第一时间都是不敢相信的。 结算结束，那个人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感觉没什么意思啊。” 弹幕纷纷控诉：“输钱有意思”，“主播引起粉丝不适，退订了”，“想看你输一把”，等等。 正兴致勃勃看着大家的抱怨，忽然收到一条微信提醒。 随手点进去，下一刻，她却惊讶地发现，竟然是喻舟发过来的游戏邀请。 有生之年，他竟然，会主动邀请她，一起，玩游戏。 被这个事实惊呆了，她甚至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脸颊，发现很痛之后，终于冷静过来。 然后，绿色的微信聊天界面，那人又发过来三个字：「认真玩。」 她盯着这短短的三个字看了很久，终于明白了喻舟的意思。 他是想帮自己向大家证明，她不是一个只有长相毫无技术的花瓶。 已经习惯了被当成花瓶的乔雾，莫名有些受宠若惊。 没有再做考虑，乔雾深呼吸，心情有些紧张地点进了这条链接。 12人的标准局房间里，“乔乔不怕刮风”的ID进来，在8号位落座之后，全员到齐。 游戏即将开始。 直播间里很多人都在问她怎么来了，喻舟轻描淡写地解释：“帮助低配玩家进步一下。” 乔雾忍不住腹诽，他是想再多骗自己几次吧。 发牌环节开始，她手指点了一下，屏幕上的牌面慢慢翻转过来。 卡牌上是醒目又熟悉的两个字——女巫。 18.明暗（03） 这局游戏的阵容配置稍微有些不同，好人阵营依旧是标准的预女猎守，而狼人阵营则是三只普通狼和一只黑蝙蝠。 黑蝙蝠可以选择一名玩家进行庇护，若被庇护的玩家被女巫撒毒，或守卫守护，则技能直接反弹。 总的来说，黑蝙蝠是很强的一张牌，用好了，落刀都不必，直接就能弹死女巫和守卫这两张神牌。 为了确保自己不会受到任何场外信息的干扰，在入夜之前，乔雾干脆把蓝鲨TV从后台里也退出来。 第一个夜晚通常都是风平浪静的，2号玩家倒牌，她没犹豫就救起来。 总之，只要首夜死的不是喻舟，她肯定都会救。 天亮之后，开始警长竞选。 想着喻舟现在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也抿不了身份，她稍微安心了点儿。 上警的玩家依旧占了大多数，本轮是1号和5号对跳预言家，巧的是，两个人都说验了对方是查杀。 乔雾这局游戏听发言尤其认真，到了警长竞选的时候，考虑再三，最后把票投给了5号。 因为5号的状态比1号看起来要好，发言的时候语气相对轻松些。而1号就略显紧张，偶尔还会停顿。 如果是一张真预言家，第一天起来就验到查杀，心情应该是比较愉悦的，不会这样如临大敌。 毕竟这里是高阶玩家区，既然她能分清楚，其他人也能分清楚。5号玩家毫无悬念地高票当选警长，而警下只有2号一张牌孤零零地投给1号。 法官宣布昨夜是平安夜，紧接着大家开始发言。 由于1号玩家发言太差，间接把给他投票的2号也连累了，总之一圈发言下来，基本所有人都认同12双狼。 意料之内地，1号被放逐公投。 第二天夜里，乔雾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没有撒毒2号。 毕竟2号现在是场上的明狼，黑蝙蝠大概率会庇护她，自己这个女巫万一毒没撒出去，还被弹死的话，好人团队目前的优势就会崩盘。 天亮之后，法官宣布昨夜5号玩家死亡。 预言家死了，应该是守卫昨夜怕被弹死，没敢去守。 局势焦灼，乔雾认真听着每个人的发言，然后从逻辑里去找漏洞，希望能够找到藏得比较深的深水狼。 因为正常情况下，黑蝙蝠没有必要去庇护一张还没被好人发现的狼牌。 等轮到11号喻舟发言的时候，乔雾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想法。 “这盘游戏到现在，视野已经很清晰了，大家都已经确定了12双狼，那么剩下的两只狼在哪呢，为了给狼团队一些空间，我这里先单点一张10号牌。” 10号是狼吗？ 乔雾回忆了一下10号玩家的发言，觉得好像没什么问题。 可偏偏这个人发言的煽动性极强，并且非常清楚客观，丝毫不带个人情绪。她听着听着，又有点儿动摇。 经过他一番强势发言，最后10号被公投出局。乔雾实在不知道该不该再相信这个人，于是选择弃票。 很快又进入夜间，这已经是第三个晚上了。 她对着手机苦思冥想，觉得自己今夜如果再不撒毒的话，游戏可能就要输了。 经过白天的仔细观察，她有70%的把握，判断12号是张隐藏下来的狼人牌。 之前看喻舟直播的时候，他曾经说过，如果场上有某个人，从第一天开始就对局势非常清晰，能找到真预言家，站边也毫不动摇的话。 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非常厉害，要么他是倒钩狼。 乔雾听这个人的发言，一直都在毫无逻辑地站边真预言家，发言内容其实很弱。 所以，她认为12号大概率是张倒钩真预言家的狼人牌。 由于现在2号这头明狼还在场上，黑蝙蝠肯定会去庇护他，而12号几乎没被任何人怀疑，目前还很安全。 到了女巫睁眼的环节，乔雾毫不犹豫地比了12的手势。 天很快就亮了，她正沉浸在自己这局游戏carry了的美好想象里，就看到屏幕上法官宣布：昨夜3号以及8号玩家死亡。 自己和3号双死……什么情况？ 脑子一片懵，还没等她理清楚思绪，游戏屏幕就整个暗下来，乔雾的头像被打上红色叉号。 而本局游戏，伴随着这场双死，很快就落下帷幕了。 在开局这么血崩的情况下，依旧是狼人阵营取得胜利。 连身份公布的环节都没看，乔雾立刻回到了喻舟的直播间里。 刚好听见那人微微上扬的语调：“她肯定能找到12号，而且她在当时那个情况下也只能选择撒毒12号。” 原来……他是那张把自己弹死的黑蝙蝠。 咬着嘴唇把夜间发生的事情串联起来，乔雾终于消化了这局游戏的信息量。紧接着，却有些惊讶地看到弹幕上竟然有人夸她，连这样的深水狼都能找到。 显然，喻舟也看见了这些言论，因为在片刻的沉默过后，他轻声笑了，“她一直都在进步。” 轻而易举就将她原本忐忑的心安抚下来。 好难得啊，能听到他一句夸奖。 视线透过眼前被弹幕淹没的直播间，好像又看到那双无星无月的眼睛。 有些心血来潮的，乔雾打开屏幕右下端的蓝色礼物盒，很快就跳出来一排各种价位的礼物榜单。 猫粮、么么哒、棒棒糖、海洋之心……还有排在最后一个的海誓山盟。 图标是一朵七彩烟花，看起来流光溢彩，很有排面的样子。 乔雾随手点了下，系统立刻弹出确认支付的页面，她放在home键上的手指还没来得及撤走，下一秒，就看到页面上的提示，告诉她支付成功。 完全没搞清楚状况，就看到整个直播间的屏幕上忽然炸开七彩烟花，一朵又一朵，直到整个屏幕都被这绚烂的色彩盖住。 这不是她第一次看到烟花的特效，却是第一次在滚动的横幅上看到自己的名字—— 「乔乔在Shadow的直播间送出海誓山盟x1」 “叮咚”一声，手机上端弹出一条短信，提醒她尾号为2405的信用卡刚才支出1314RMB。 而直播间里，正在漫不经心地讲着悍跳技巧的喻舟，话说到一半，难得愣住，很久都没有在开口。 以往，就算有人连着给他刷10个海誓山盟，他都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官方地念名字道谢，末了，还会教育粉丝几句，说自己不喜欢收礼物。 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在脑海中全部掠过，最后只剩一句话：完蛋了，他会不会发现这个送礼物的人是自己？ 毕竟，ID也太明显了。 早知道当初就不直接绑定微信账号了。 漫长的静默过后，终于听见他开口：“感谢……乔乔送出的海誓山盟。” 一字一句，像是蝴蝶长着翅膀，全部飞到她心上。 “原来，你在看我直播啊。” 这个声音慢吞吞的，尾音带着一点点意外，和一点点笑，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再也不是平时那种总是睡不醒的懒散口吻。 世界仿佛被关了灯，陷入漆黑，而他的声音是唯一光源。 如果他是火……那么，飞蛾也会心甘情愿吧。 就像此时此刻的乔雾，沉浸在他难得的温柔里，甚至想要再送一个海誓山盟。 再听他轻声念一遍自己的名字。 * 喻舟花了整整七秒钟的时间，才读懂这句话—— 「乔乔在Shadow的直播间送出海誓山盟x1」 她在看他直播？ 怪不得，刚才发过去的那局游戏邀请，她什么也没问，直接就同意了。 第一次在兰亭街吃宵夜的时候，江小年提起他们直播时发生的事情，她还一脸懵，说自己从来没有看过直播。 距离现在，也不过数月。 他已经有很久没有晃神过了，因为生命里太难遇到意料之外的时刻。 可是今晚的这个海誓山盟，毫无征兆。 道完谢之后，他思绪有点乱，干脆提前15分钟下了播。 喻冉正在客房里跟同学煲电话粥，露露也趴在窝里打盹，而他毫无睡意，快速打开微信界面，言简意赅地发过去两个字：「是你？」 对方几乎是秒回，确认了他的猜想。 薄薄的唇抿起来，连眼角眉梢都似在笑。 原本已经趴在窝里准备睡觉的露露，难得看到自己的主人这么高兴，立刻汪汪两声，摇着尾巴跑过来。 毛茸茸的脑袋高高抬着，可主人好像完全没有要陪自己玩的意思，还在对着电脑，笑得像隔壁二哈。 求爱抚失败，他叹口气，又委委屈屈地缩回窝里。 电脑桌前的男人又打字过去：「你偷看我直播多久了？」 「乔乔：没多久啊……就几天吧。」 隔着屏幕都能看出来她的心虚。 「Shadow：为什么突然送礼物？」 「乔乔：呃……就是看你直播挺辛苦的，慰问一下。」 喻舟垂着眼，想了半天，自顾自地下了结论：「礼物都送海誓山盟……看来你真的很喜欢我。」 这句话刚发送过去，立刻听到手机震动了好几下。 原来是她连着发过来三个摇头的表情包。 「乔乔：没有没有没有！」 玻璃窗外的世界依旧风平浪静，醉生梦死，而他想着手机那端女孩不知所措的表情，嘴角微微上扬。 逗完她之后，喻舟干脆利落地点击转账，在金额里输入1314人民币，然后摁下确认键。 顺便发过去一句话，「哪有让女孩送礼物的。」 19.破茧（01） 第三期录制的头天晚上，江小年得知喻冉从别的城市千里迢迢过来，立刻在遥市生意最火爆的KTV定了个豪华包厢。 喻舟再三拒绝，但是挡不住亲妹妹作为一个灵魂歌手的热情，只好陪着同行。 等到达地点，一路跟着侍应生打开包厢门，才发现里面除了江小年还有Sky，夏沙他们，以及几个眼熟的主播。 房间里光线昏暗，而方形玻璃桌的正中央，摆着一个三层高的心形水果蛋糕。 喻舟打量一番：“有病吧你。” “哇！” 身边的喻冉却已经撒着欢儿跑过去了，“好浪漫啊，这是特地给我准备的吗？” 被表扬了的江小年，洋洋得意：“那必须，你好不容易来遥市一趟，怎么样，有排面吧？” “有有有，你这次表现非常好，我以后再也不跟我哥说你坏话了。” Sky和夏沙他们也都认识喻冉，这会儿非常自然地就凑过来聊天，几个人很快就组成一个小团体，开始扯着嗓子唱歌。 兴致缺缺的喻舟随手拿了瓶冰啤酒，找了个角落里的小沙发坐着，无聊地打开手机游戏。 身边有几个眼熟的女主播，这会儿望着他清隽背影，都有些跃跃欲试。 喻冉还是很关心自家哥哥的：“哎，我哥一个人会不会很无聊啊？” “没事儿。”江小年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道，“我今天给他准备了一个惊喜。” 还没追问是什么惊喜，就听到Sky像尖叫鸡一样的高音，有点心痒，她也找了个话筒跟着唱，立刻把自己的亲哥抛之脑后。 虽然平时主要直播狼人杀，但喻舟偶尔也会玩些别的游戏作为调剂，所以手机里大大小小的游戏存了很多。 周围的人有的唱歌，有的玩骰子，有的喝酒，而他随便点开一局德州.扑克，开始下注。 耳边忽然闻到一股刺鼻的香水味，以及女主播暧昧的声音：“舟哥，别一个人在这坐着呀，过来跟我们摇骰子吧。” 他打了个哈欠，面无表情：“没兴趣。” 女孩的身体又凑过来一点，几乎快要碰到他的手臂，“别急着拒绝啊，要是不想玩骰子，其他游戏也行，你来定。” 游戏屏幕里，最后一张牌也被荷官发下来，喻舟看了眼牌池，毫不犹豫选择All In。 手机本身散出的光打在他脸上，在昏暗的包厢里照出一张模糊轮廓。 皮肤白，鼻梁高，眼皮窄，侧脸弧度很精致。 穿着紧身连衣裙的女主播紧紧看着他，毫不掩饰眼里的爱慕。 最后一轮押注也结束，游戏进入摊牌阶段，所有玩家都亮出五张底牌，而他手里捏着一副同花顺，毫无悬念地获胜。 头也没抬，他视线仍旧盯着手机，语气已经不耐烦：“我跟你很熟吗？” “一回生二回熟嘛，你想玩什么，我都可以陪你啊。” 包厢里五彩斑斓的光闪烁着落下，而身边浓妆艳抹的女孩，有点暧昧地伸手搭上他肩膀。 乔雾推门进来的瞬间，看到的就是眼前这幅画面。 还没搞清楚状况，就看到喻舟猛地起身。 下一秒，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打了个照面。 莫名有点不好意思，乔雾率先开口：“江小年给我发微信，说请妹妹唱歌，我想着她明天就要走了，所以就过来看看。” 视线瞥到他旁边面色极差的女主播，又尴尬地补充，“没……打扰到你们吧？” 喻舟差点儿被这句话气笑了：“打扰？” 他从角落里走出来寥寥几步，身子一半明一半暗，眼中情绪渐深。 正好，他本来就想找她。 大家这会儿显然已经玩嗨了，江小年正拉着喻冉情歌对唱，Sky带着夏沙他们喝酒掷骰子，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在门口傻站了会儿，乔雾可算是回过神，迈步进来。 却听到那人问她：“给你转账怎么不领？” 一句话又把她拉回昨天那个现场掉马的尴尬夜晚。 她清咳一声：“礼物本来就是我自愿送给你的，把钱领回来算怎么回事啊。” 而且自己也不缺这1314块钱。 他闻言，心情仿佛很好。又走近几步，直到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可以闻见她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气。 这才觉得舒服了点儿，喻舟扯着嘴角，笑里带点痞气，“直播好看吗？” 心跳变得强烈，乔雾后知后觉闻到他身上的酒味。 张了张嘴，正欲回应，就听到那个女主播不情不愿的邀请：“小乔也来了啊，那一起过来玩吧。” “不用。” 抢先开口拒绝的人却不是她。 无所谓地掀了掀眼皮，他声音懒懒的，“我陪她玩就行了。” 说着，极自然地拉住她手腕往里走。 或许是因为心底里也不愿意跟一群陌生人玩那些无聊的喝酒游戏，装作没看到女主播难看的脸色，乔雾非常顺从地跟过去。 角落那个粉红色的圆形沙发里，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耳边又听到喻冉上气不接下气的在飙高音，喻舟随口道，“她这人抱着话筒就不肯撒手，这会儿估计顾不上你了。” 话音一转，又问，“你想玩什么？” 她本来就不是过来玩的……只是想跟喻冉道个别而已。 察觉到自己面对着他的时候有些紧张，乔雾捏了捏T恤衣角，努力平复心情：“没什么特别想玩的。” 不给他回应的机会，她继续寻找话题，“哎，我觉得这段时间看你直播，自己水平真的进步了。” 他回以嘲讽的一瞥，“我怎么没看出来。” 乔雾一脸懵，“这是你昨晚亲口夸我的好吗？” 昨天晚上他明明在直播间里，亲口跟粉丝说自己一直都在进步，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 “忘了。”他面不改色地答。 “……” 算了，自己吵不过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真要较真儿的话，恐怕会被气死。 场景一度陷入沉默，看起来和周遭的欢声笑语格格不入。 视线正前方的小吧台上，整整齐齐摆放着一扎开盖的冰啤，乔雾自认酒量还可以，于是也拿过来一瓶，时不时喝几口。 他扭过头看了眼，也没阻止。 觉得这样干坐着实在太折磨人了，乔雾决定寻找其他突破口：“喻舟，你平时喜欢玩手机上的小游戏吗？” 对方微一挑眉：“例如？” 感觉有戏，她兴致勃勃地从牛仔裤口袋里把手机拿出来，“例如斗地主，我们可以开房间一起玩啊。” 喻舟沉默。 果然不该对她的游戏喜好抱有什么期待。 但还是非常配合地去APP Store下载了斗地主的软件，注册了歌账号陪她一起玩。 十分钟后—— “你别再抢地主了，你就这么不愿意跟我一边吗？？” “游戏就是要对抗才有意思。” “可是你再这么对抗下去，我的金豆就要输完了。” “输完我再帮你赢回来。” 墙壁上五颜六色的灯光闪烁迷离，别人都在喝酒调情，只有他们像两个幼稚的小朋友一样，肩挨着肩，躲在角落里玩斗地主。 等她的金豆数额变成个位数，啤酒瓶里的液体也已见底，乔雾放下空瓶，终于受不了了：“今天就玩到这吧。” 对方依旧配合地退出游戏。 反而更显得她小家子气，输不起。 震耳欲聋的KTV包厢里，两个人又开始坐着发呆，兴许是光线太暗，他身上的张扬气息也跟着收敛起来。 良久，忽然听到他问：“为什么不在遥市买房？” 这个问题太过直白，直白到让她有些手足无措。 “不想留在这里？” 见她沉默，他又追问。 片刻的迟疑过后，她轻声叹了口气：“怎么会，从我第一次走出遥市火车站的时候，就想永远留在这里。” 想，摆脱所有的束缚和不被爱，在崭新的人生篇章里，自由自在地活着。 兴许是喝了点儿酒，她难得坦白，“我现在没钱买房。” 她进这行不过三年，尽管挣了不少钱，但大部分都贴补了家里，自己也只是表面风光。 要攒够一套房子钱，如果不跟家里的无底洞划清界限，恐怕十年都攒不齐。 没钱？ 喻舟回忆了一下身边认识的网红，好像日子过得都很滋润，怎么就她像只空心的纸老虎，恨不得一戳就破。 偏了点头望过来，他脑海里突然闪过录制棚的走廊上，女孩眼角悬着的那颗眼泪。 片刻过后，懒洋洋地开口，“我帮你啊。” 帮她？ 怎么帮？ 看出了她的疑惑，喻舟眼尾微扬，轻描淡写道，“我可以借钱给你，你慢慢还，不急。” 哪有随随便便借钱买房的，压根儿没把这话当真，乔雾摆摆手，“我不喜欢欠人情，再说了，我也不是没有能力自己买房。” “不过——” 声音慢下来，她转头望向他，一双杏仁般的眼睛很亮，“虽然是安慰，但你能这么说，我挺开心的。” 他闻言，也不意外，“反正你别走就行。” 头顶悬着一盏窄窄的吊灯，透出橘黄色的光。 乔雾看着那双漂亮的黑色眼睛，忽然想起初遇时候，那个看似轻佻实则薄情的男人。 这种类型的男人曾经在她心里是绝对不能靠近的，危险的人。 可是相处到现在，她却越来越能从他身上找到安全感。 世界真奇妙。 “喻舟，我发现，你越来越爱笑了。” “有吗？” “没有吗？” “没有。” “……” 再次冷场，但乔雾也已经练出了厚脸皮，不再觉得尴尬。 似乎是觉得有些口渴，喻舟伸手又从吧台取过一瓶啤酒，想了想，先递到她面前：“还要吗？” “谢谢。”她接过来。 他这才去拿另一瓶。 “哎，其实我很好奇。” 沾了酒意，她话也多起来，看了眼不远处的人群，八卦道，“那些女生，一个比一个漂亮，你就没有丁点儿动心吗？” 半个后背都靠上墙壁，他手里握着半空的啤酒瓶，还是那副不着调的样子，慢吞吞地回，“美人在骨不在皮。” “什么意思？”乔雾眨眨眼，有点好奇。 “没什么意思。” 他仰头，灌下一大口冰啤酒，垂下的眼睫轻颤，像极了震翅蝴蝶。 不知道是谁切了歌，原本的摇滚曲目变成一阵舒缓伤感的音乐前奏，而后，她听见身边的男人，轻声跟着哼唱。 “任面前时代再低气温，多么庆幸，长夜无需一个人；任未来存在哪个可能，和你亦是，最后那对变更……” 喻舟的声音原本就好听，唱起歌来的模样也很专注，仿佛一字一句都在唱给她听。 她听着听着，不知道怎么，忽然脸红心跳，整个人都变得软绵绵的。 是不是发烧了？ 20.破茧（02） 那晚到后来, 唱尽兴了的喻冉终于偃旗息鼓, 把麦克风交给了别人。 回过头来发现乔雾正跟自家哥哥坐在一块儿喝酒聊天, 差点儿怀疑是自己眼花了，免不得又是一番大呼小叫，嘴里喊着“女神”，像树袋熊一样扑过来。 连着喝了好几瓶啤酒, 乔雾的脑袋有点沉, 看见喻冉过来，也很热情地伸手抱住她。 两个人抱在一起，显得很是难分难舍。 喻舟冷眼旁观。 等终于抱够了, 乔雾松开她, 又伸手去小沙发上摸自己的帆布包。 不知道是谁关了墙壁上五彩斑斓的旋转灯，光线更暗，只剩下头顶那盏摇摇欲坠的橘黄色吊灯。 她手往沙发边缘去伸, 不小心碰到某个温热物体，来来回回地摸索, 才发现是一个人的手。 那只手竟然也不躲, 就这样任她摸来摸去。 像着了火一样，乔雾赶紧放开, 抬起头，却看到男人意味深长的眼神。 在他开口嘲讽自己之前，她迅速找到自己的帆布包, 然后从里面拿出一套TF限量版的秋冬眼影盘, 递到喻冉手上。 “你这次来得匆忙, 我也没时间准备什么礼物，这是我最近刚入手的眼影盘，感觉你涂上应该会很好看。” 没想到她竟然会给自己送礼物，喻冉惊讶极了，半天才接过去抱在怀里，感动地痛哭流涕：“呜呜呜呜，我一定是遇见天使了！女神你也太好了吧！！” 被她夸得有点儿不好意思，乔雾低了点头，一头海藻般的黑色长发就跟着落下来，“回去了要好好上课啊。” 面对着喻冉的时候，总会让她想起自己的弟弟。 如果弟弟也能对她这么亲近就好了。 “女神你放心！我回去之后再也不翘课不调戏学弟不晚交作业了，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她一本正经地保证。 旁边正玩手机的喻舟忍不住抬头：“调戏学弟？晚交作业？” 喻冉讪讪一笑，“没有的事儿，哥你听错了。” 就这样，一群人玩到午夜时分，才尽兴而归。 从KTV出来，天已经黑透了，道路两旁行人寥寥，只剩下街灯依旧一盏盏亮得分明。 乔雾其实很少见到这座城市陷入沉睡的样子。 由于都喝了酒，大家只能打车回去。 喻舟住的地方距离天河广场很近，于是打车的时候，自然而然地捎上她。 午夜时间段，挂着空车标志的出租车也比平时多，也就等了几分钟，大家就都分拨上了车。 喻舟坐在副驾驶，乔雾跟喻冉两个人坐在后排。 由于身上都是酒味，她伸手将车窗摇下大半，冷风开始往里灌，酒味也散在风里。 喻冉酒量极差，基本就是半瓶倒的水平，这会儿抱着乔雾的胳膊，眼睛半睁半闭着，难得安静。 回头看了一眼，喻舟无奈道：“没量还非要喝。” 小心翼翼摸了摸怀中女孩的头发，乔雾看着她，视线却仿佛落在了很远的地方，半晌才开口：“喻舟，我弟弟快过生日了，你说，我送他什么礼物好呢？” 耳边风声冽冽，他想了想，“投其所好。” “投其所好……” 低低重复了一遍，她笑得有点勉强，“我七年没见过他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喜欢什么。” 声音很轻很淡，原本是不预备对任何人说的，所以很快就碾碎在晚风里。 也就几句话的功夫，乔雾就已经看到了道路前方的小区大门。 由于这个小区禁止外来车辆出入，所以司机只能将车停在门卫处。 喻舟解开安全带，扭头问司机：“能不能在这停五分钟，太晚了，我送她到楼下。” 以为是一对热恋期的小情侣，司机收了钱，很痛快地点头。 后排的喻冉这会儿也醒了点酒，跟着一起下车，走进小区大门。 道路两边的香樟树开得茂盛，映着路灯在地面洒下一片阴影。 一路上只听见喻冉叽叽喳喳的声音，基本上都是在跟乔雾控诉喻舟平日里那些令人发指的行为。 控诉到最后，似乎是良心发现，又道，“不过，他这么怕麻烦的一个人，前段时间去香港竟然愿意帮我带口红，还是很让我感动的。” “口红？” 捕捉到关键字眼，乔雾思绪转了好几个弯，终于记起来，“该不会是MAC的三个热门色号吧？” “对呀对呀。” 像小迷妹一样疯狂点头，喻冉得意道，“这些都是女神你在微博上推过的，我可是一支不漏都让他帮我买回来了呢！” 乔雾：“……” 喻舟：“……” 气氛陷入了静默，良久，她踢着脚下的石子，忍不住嘟囔：“你哥真是我命里的克星。” 毕竟连着三支口红，全都被他抢先一步。 短短五分钟的路程很快就走完，喻舟停了脚步，垂眸望过来：“自己能上楼梯吗？” 把这句话理解为他是在嘲讽自己的酒量，乔雾立刻不服气地点头：“就这点儿量，对我来说就跟白开水一样。” 忠实粉丝喻冉在旁边摇旗呐喊：“女神好厉害！” 喻舟：“闭嘴。” 天尽头忽然掀起一阵冷风，钻进薄薄的T恤下摆，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上去吧。” 他适时开口。 “嗯……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明天妹妹还要坐长途火车。” 他点点头，“晚安。” “晚安。” 乔雾转身，慢慢走进单元楼。 头顶的那轮月亮还是和往常一样，永远高高悬在空中，明亮又寒冷。 可是这个夜晚，却好像和以前的那些夜晚都不一样。 运动鞋踩上第一级阶梯的时候，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动作极轻地回过头。 皎洁月光穿过婆娑树影，那个挺拔削瘦的男人静静立在阴影里，见她回头，懒散一笑：“我有这么好看？” 她像只惊弓之鸟，落荒而逃。 看到那个匆匆离开的纤细身影，喻舟视线仍旧落在被月光照亮的那级台阶上，短促地笑了笑。 身边的喻冉眨巴眨巴眼，忽然开口：“哥，你喜欢上我女神了。” 思绪忽然被拉回，他难得茫然，“你说什么？” “我说——” 女孩清咳一声，语气仍有醉意，”你喜欢上乔乔了，百分之百。” * 隔天，乔雾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脑袋有点沉，她从床上坐起来，先是发了会儿呆，然后习惯性地拿过手机。 两条新微信，一条来自于姜叶，约她周末逛街，另一条来自于喻冉，依依不舍地说下次再来找她玩。 分别回复完，她打了个哈欠，起来洗漱打扮。 今天下午四点要去蓝鲨TV录《Liar》第三期，乔雾想起网上现在对自己的恶评，想着这期无论如何也要好好表现，让正义网友对自己改观。 因为网上有很多人都说她就是特地过去卖脸的，乔雾原本想着今天素颜去录制节目，可脑海里忽然闪过男人面无表情的脸，又开始纠结。 好像自打认识喻舟到现在，他从来都没夸过自己好看。 这已经是她身上唯一的优点，他却也不屑一顾。 莫名有些沮丧，乔雾坐到化妆镜前，把脸凑过去，一寸一寸仔细观察。 最近睡得有点晚，眼底都有黑眼圈了。 又认真端详，怎么觉得肤色也比之前暗沉了不少，都怪自己太懒了，代购过来的美白VC总是不按时吃。 越来越没自信，她打开化妆盒，难得冒出想化浓妆的心思。 因为不喜欢厚重妆感，平时也没时间，所以除了录制美妆视频，她私下里从来都是淡妆或素颜示人。 可现在，却坐在化妆镜前，花费一个小时，化了个极明艳的妆容，连假睫毛都不嫌麻烦地仔细贴好。 镜子里的女孩明眸皓齿，灿若桃花，皮肤白皙透亮，连一丝毛孔都看不见。 任谁看见，都会驻足凝视。 乔雾终于满意地站起来，去找衣服。 打开衣柜门，里面琳琅满目挂着两排各种款式眼色的衣服，可她现在却看哪件都不顺眼。 挑挑拣拣了半天，最后勉为其难地选了件镂空的蓝色针织毛衣，配了条白色牛仔裤。 打车去蓝鲨TV的路上，乔雾终于后知后觉地回过神，觉得自己最近真是太不对劲了。 在穿着打扮上面，她一直都是随心所欲，为什么突然在意起他的看法。 到达录制现场的时候，蓝天白云，晴空万里。乔雾抬头看着大厦顶端蓝色鲨鱼的logo，竟然觉得有点亲切。 之前明明那么讨厌狼人杀的……习惯真是可怕。 由于路上有点堵车，她赶到录制棚的时候，已经有不少玩家落了座。 被导演安排坐在10号位，她粗粗一瞥，周围基本上都是熟面孔，而自己前面的9号位，竟然是苦茶。 自从之前被江小年拉着讲了些主播圈里的八卦消息后，她就刻意想跟苦茶拉开距离，可现在两个人就坐在一块，也不可能完全零互动。 苦茶的外表看起来完全就是成熟稳重的社会精英，他也曾经在节目里多次cue到自己的妻子，巩固粉丝津津乐道的好丈夫人设。 谁能想到，录完节目之后，就跟其他女孩在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呢。 而现在，他推了推眼镜，主动凑过来攀谈：“好久不见，小乔妹妹最近怎么样啊，没被网上那些言论影响吧？” 看来自己被群嘲的这件事情，已经传遍了…… 有点尴尬地笑笑，她礼貌地回：“没有没有，我确实水平不够，还有很多进步的空间。” 苦茶笑了笑，看起来很亲切，“话是这么说，但之前我好几次邀你玩狼人杀，怎么不见你接受啊？” “呃……” 她沉默片刻，开始胡编乱造，“我想过了，还是自己从新手区一步步玩到高阶区比较有成就感，学到的东西也比较多，所以就不麻烦你教我啦。” 说着说着，就听到不远处江小年标志的大笑，听着真让人担心下一秒就会喘不上气。 “真的，你没看到夏沙当时的表情，连脖子根都红透了，笑死我了。” 那个声音由远及近，从外面推门走进来。 可乔雾的视线却完全被他身后的那个人吸引。 男人低着头，边走路边玩手机，偶尔回应江小年几句。窄窄的双眼皮往下垂着，情绪很淡，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身边的苦茶还在兴致勃勃跟她说着什么，可她却忽然什么也听不进去了，眼里只有那个人沿路走过的轨迹。 场上现在只剩下两个位置，7号位和11号位。 都知道，7是喻舟的幸运数字，所以他从录节目开始一直都很喜欢坐7号位。 江小年跟他说说笑笑走过来，经过11号位，很有眼力见儿的拉开座椅坐下来，把另一个空位让出去。 脚步也跟着停下来，他忽然开口：“起来。” 正热情跟乔雾打着招呼的江小年，指着自己，有点懵：“你在说我？” “废话。” 喻舟收起手机，踢了下椅背，“一边儿去。” “……” 江小年觉得自己真是太委屈了，明明一心为他着想，还吃力不讨好。 椅子还没坐热，就依依不舍地起身告别。 当喻舟懒洋洋地拉开椅背坐下的时候，乔雾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怦怦怦。 其他人探究的目光纷纷投过来，她有些坐立不安，眼睛也不知道该往哪放，只好低头去研究桌面上的号码灯。 “怎么，昨晚那么依依不舍，现在人就在你面前，都不愿意看一眼？” 他歪了点头贴在她耳边，声音轻飘飘的，语调像极了电视剧里演的那些负心汉。 撇撇嘴，她本能地否认：“谁稀罕看你啊。” 难得没有回怼过去，喻舟眼里似乎带着笑，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所有人都落了座，镜头由远及近地扫过，导演宣布录制正式开始。 第一局游戏。 摸牌环节，由于喻舟坐在旁边，乔雾简直是压力山大，拿到牌都没敢直接看，直到他低头去看牌，才瞅准机会，飞速掀开牌面看了一眼。 白底黑字写着预言家。 她今晚手气怎么这么好，竟然摸到了预言家。 对于狼人杀的新手玩家来说，预言家一定是他们最喜欢摸到的一张牌。 既有验人功能，又不用担心站错边，坐在游戏桌上，简直就是众人皆醉我独醒。 但是对于喻舟这种人来说，最不喜欢的就是这张牌，因为根本就不需要。在他眼里，基本上天亮一睁眼，就已经是四狼裸坐了。 心情轻松下来，乔雾把身份牌压回桌底，面对着喻舟饶有兴致的眼神，甚至还勇敢地朝他笑了下。 当夜，毫不犹豫地，她选择查验身边11号的身份，法官确认完号码，给出“好人”的向上手势。 乔雾反复看了好几眼才确认。 他真是难得摸一次好人牌。 天亮之后，作为预言家，乔雾理所当然地举手上警，而身边那个常年住在警上的男人，也懒洋洋地举起手。 前面几个玩家一一发言，大多都是分析局势，直到1号位的优优开口：“我这把摸了张预言家，昨天晚上验了旁边的2号夏沙，是张查杀牌。至于验他的心路历程，大家也都知道，前几次录制我老是被他骗，然后站错边，所以好不容易拿到预言家，就想先把他的身份确认掉。今天全票出2，没有一点问题。” 优优是属于长相很清纯的那种女生，笑起来的时候显得更温柔，很容易就让人心生好感。 并且，她的发言非常完满，几乎场面上一圈人都点到了，警徽流一张警上一张警下，留得毫无破绽。 她发言过后，紧接着就是12号Sky，字里行间明确表示要站边优优，乔雾忍不住开始紧张。 到喻舟发言的时候，他伸出手，先是漫不经心地调整了下耳麦的位置，又瞥她一眼，这才慢吞吞地开口：“预言家，昨晚验了身边的10号，是张金水牌。” 什么鬼？？ 他说他是预言家？昨晚还验了她？ 完全控制不住脸上的惊讶，却听到那人不着调的声音，“至于验她的理由……可能是10号玩家的洗发水太好闻了，她坐在旁边，我没心思想别人。” 这是什么鬼理由……他在开玩笑吧？ 还在默默消化着自己的金水反跳预言家的事实，却看到喻舟正了神色，开始聊警徽流以及对前置位玩家的点评。 如果抛开已知的身份信息，完全站在客观角度去评价，乔雾不得不说，他的发言很精准，该点的位置全都点得干干净净，一针见血。 可是他这局的身份明明是好人，为什么要跳预言家呢…… 还没等她理出头绪，就已经到了自己发言。 由于警上现在已经有两个预言家在对跳，所以乔雾的发言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她纠结半天，还是觉得喻舟作为好人，不可能会乱玩，一定是有自己这么做的理由。 所以，她没有说出自己的预言家身份，只是表明好人身份，又说现在偏信11号一些，然后就过了。 警长投票环节，优优以一票之差险胜。 由于本局游戏视角清晰，乔雾仔细记下了刚才都有哪些人投给优优，并把他们列入自己的狼坑位。 虽然优优当选了警长，但是第一天发言下来，很多好人其实还是左右摇摆看不清局势的。 而大部分人之所以不信11号，不是因为他发言不好，而是因为潜意识里怕被他骗的恐惧。 乔雾对此感同身受。 半圈发言结束，场面依旧很乱，直到喻舟发言。 “虽然没拿到警徽，但是刚才的票型已经把狼团队暴露地很明显了。1、5、7、12，没有容错。” 即便嘴里说着这么斩钉截铁的话，他却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 分析完局势之后，话锋一转落到她身上，“我的金水10号玩家，这局表现很好，接下来她说验谁，我就验谁。” 总觉得这个人在暗示自己什么…… 乔雾皱着眉头想了很半天，思绪终于找到一个模模糊糊的出口。 他是不是抿到了自己的预言家身份，然后故意跳出来挡刀？ 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原因能够解释他的行为了。 反正已经确认了对方的好人身份，于是接下来，乔雾努力跟他配合，告诉他今晚去验谁，然后到了夜间，自己把那个人的身份验掉。 第二天起来，根本不用她开口，喻舟就像是真在夜里睁过眼的预言家一样，将那人的身份点明。 真是bug般的存在。 狼人们信以为真，第二天夜里就迫不及待刀掉了他。 白天睁开眼之后，他听到自己昨夜死亡的消息，毫不惊讶，摘了耳麦起身离场。 桌椅碰撞间，她扭过头，恰好撞进他漆黑眼底。 那双轮廓漂亮的眼睛里，带着点儿不易察觉的笑。 由于11号死在夜里，原本看不清形势的好人也纷纷相信了他的预言家身份，于是接下来的游戏进程飞快，她都没说出自己的真预言家身份，好人阵营就取得胜利。 游戏结束，离场的玩家也陆陆续续回来。 当大家知道乔雾才是真预言家的时候，场子简直就是炸开了。 在狼人杀这个游戏里，预言家的金水出来代跳这种操作，其实是很难做到的。 因为两个人必须互相相信，并且拥有足够的默契，否则就一起崩盘。 而在《Liar》开播两季以来，这也是第一次，金水代跳，没有翻车。 作为本局狼人之一的江小年，此刻无比激动：“乔妹，你为什么还会相信这个老流氓啊？难道是被他瞎jb说的一通洗发水论骗住了吗？” 听到“洗发水”这三个字，乔雾的耳根莫名有点红，只能拨了拨长长的头发，把耳朵遮住。 正不知该如何回应，终于听见那个带着睡意的声音：“我没骗她。” 不远处，那个人迈着懒散的步子朝她走过来，眼睛亮极了，“戴上面具之后，我整晚都在想，你用的洗发水是什么牌子。” 原本想说的想做的全都忘了。 乔雾惊讶地看着他，连眼睛都忘了眨。 幸好现在大部分人都在激烈地复盘这局游戏，忙着抱怨甩锅，没几个人听到这句话。 因为，实在是太过暧昧了。 喻舟走到她面前，微微俯下身，在那双小鹿般清澈的眼睛里，恍惚间看见自己的倒影。 耳边又回荡起昨晚喻冉说过的话，一遍又一遍。 他想，这回可能真的要栽了。 21.破茧（03） 乔雾觉得不只是自己, 喻舟最近好像也有点奇怪。 就像刚刚他说的那句话, 对于仅仅是普通交情的朋友来说, 明显有些越界。 可是当事人好像完全没感觉，坐在她旁边的位置，还是该发言发言，该玩手机玩手机。 反倒显得她自己大惊小怪，把别人随口说的话特别当真似的。说不定喻舟这会儿正在心里笑话她呢。 乱糟糟地想着心事, 很快就迎来最后一局游戏。 摸牌环节，穿着黄色旗袍的礼仪小姐举着托盘走过来, 放在她面前。 乔雾终于回神，刚想随便拿一张, 就听到苦茶套近乎的声音：“拿上面那张，我有预感，一定是张神牌。” 动作停了停，心里其实不太想听他的, 但碍于四面八方的镜头, 不给他面子似乎也不好。 反正只是摸张牌而已，也没所谓，这么想着, 她笑了笑，“是吗？” 正要跳过这张牌，忽然有只手凭空伸出来, 握住了她手腕, 语气平静：“就拿这张。” 他掌心的温度明明是偏低的, 此刻贴在她皮肤上却很烫，像燎原的火。 眼睛眨了眨，乔雾还没回神，那人手上加了点力道，轻轻松松地带着她拿起原先选好的这张牌。 “你干嘛啊。” 礼仪小姐袅袅婷婷走向下一位玩家，乔雾握着手里的牌，压低了声音问他。 而喻舟掀了掀眼皮，口吻难得严肃，“你离他远点。” “……” 张了张嘴，她想说自己从来也没跟苦茶走近过，但忽然想起还没看身份，于是作罢。 掀开牌面，是一张她很喜欢的，毫无压力的普通村民。 面上表情无比轻松，她合上牌，扭头，发现喻舟也在看自己，于是调侃道：“别抿了，身份肯定比你高。” 他闻言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夜里的时间跟她这个平民没有任何关系，乔雾毫无心理负担，躲在面具后面一觉睡到大天亮。 当法官念到“天亮了，请睁眼”的时候，她睁开眼，依然睡意朦胧。 竞选警长的环节，前置位第一个发言的人就是12号Sky，他上警的次数不多，基本上都是有身份才会举手。 而此刻清咳一声，开门见山道：“我上警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我摸了张预言家牌，并且昨晚验出了查杀。” Sky的视线扫过场上一圈，接着说，“11号查杀，今天全票挂他。之所以验11，是因为想找个场上的高配玩家来带队，没想到摸完是张查杀，不过也挺好的，帮助大家提前解决了一个威胁。” 作为圈里永远笑呵呵的老好人，他发起言来，天然就有比别人高的信任度。 而11号玩家，现在手肘撑在桌面上，正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面上毫无情绪，仿佛被查杀的人不是他。 报完验人和警徽流之后，Sky想了想，又补充，“最后再点几张我心目中的好人牌吧，首先是10号玩家，刚才法官宣布天亮的时候，她把面具拿下来，脸上还有道红印，看起来像是被面具压的……估计一整晚都没睁过眼。” 他观察得这么仔细吗……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下一秒，听到喻舟轻笑了声，像在嘲讽。 莫名有点不好意思，乔雾赶紧把手放下来。 警上的另外一位预言家在末置位，是7号江小年。 他现在正对着喻舟挤眉弄眼，一头黄毛耀眼极了：“11号挺住，别慌，我这个真预言家来救你了。” 调了下耳麦，又提高了音量道，“7号预言家，昨晚不巧也验出一张查杀，9号苦茶，所以场面上现在在我眼里，已经是两狼裸坐了。我们只要按顺序一个个出就行了，神牌不要着急跳身份，这局很好赢。” 信心十足地发完言，紧接着就被啪啪打脸，因为警长竞选的环节，Sky高票当选。 其中包括乔雾的一票。 其实她也没怎么分清楚，只是觉得Sky平时几乎没有悍跳过，并且这次还是发喻舟查杀，勇气可嘉。 而江小年这个人，发言总是嬉皮笑脸的，相较而言，就显得没有那么可信。 没想到自己竟然拿不到警徽，刚刚还得意洋洋的江小年，表情一下子就蔫了。 乔雾看他吃瘪，觉得有点好笑，很自然地扭过头像和喻舟嘲笑他，却看到对方凉凉的视线，正对着她。 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把票投给了Sky，而他是Sky的查杀。 缩了缩肩膀，乔雾悻悻转回来。 第一天发言，江小年理所当然被警长选在首置位，此刻一脸懵逼：“不是，你们这个票型是怎么回事啊，我聊得哪里不好吗？还是验人跟警徽流你们不满意？怎么那么多票都能上到12号头上呢。” 抱怨完之后，他依然非常敬业地点了心目中的狼坑，以及希望大家今天先出他的查杀9号。 其实乔雾觉得他这轮发言挺好的，情绪和逻辑都很饱满，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局游戏好像大家都很头铁，半圈发言过去了，没有一个站边他的。 原本也是信12的她，又开始纠结。 狼人杀这个游戏，因为真预言家没有团队，所以在这张桌上是孤军奋战的。 可万一情况跟上次一样呢？她还记得那局网杀，因为喻舟安排狼队友全部倒钩，自己就傻乎乎地信了他，结果差点血崩。 还在思考着该如何站边，耳边就响起喻舟的声音，难得认真：“这个游戏，我是没搞懂你们站边的逻辑。12号从警上发言就开始爆狼，首先在他视角里，明知道后置位会出悍跳，还留后面玩家的警徽流。其次他空保了1号，而1号全程的发言就是：我不知道你哪里像预言家，但我就是要站边你。毫无逻辑。” 半个身子都靠上椅背，他语调清晰，表情依旧很淡定，点完四狼之后，又扭头看她，“10号玩家这局表现不合格，其他人我不管，但是你的票，今天必须挂在9号身上。” 又来了……这人又来给她洗脑了。 像鸵鸟一样把头埋在桌面上，乔雾努力想要把他的话从大脑里屏蔽出去，可还是控制不住心里慢慢倾斜的天平。 似乎是把她当成了一个突破口，等到9号苦茶发言的时候，又开始苦口婆心地劝她：“10号玩家，你已经被11号骗过很多次了，应该也很明白他的套路。在这个桌上，我从来没见过他劝任何人回头，一直以来11号都是提倡玩家独立站边的，可今天对着你说了这么多，很明显就是想拉你的票。” 怎么觉得他说的也有点道理…… 因为在她的记忆里，好像的确没见过喻舟劝谁回头。他一直都说，狼人杀这个游戏不能把任何一个人当作坐标，必须要靠自己的能力去自主站边，否则玩再久也不会进步。 越想越觉得头疼，脑袋里激烈做着思想斗争，乔雾已经不敢去看那个人的眼睛了。 一会儿就要开始放逐投票，她必须赶紧把思绪理清楚。 两个预言家虽然分不出来，但是她心里也是认同1号优优是狼人的。就如喻舟所说，她的站边毫无逻辑，而且字里行间都像是跟12号在夜里见过面的。 再加上苦茶刚才的发言有点用力过猛，生怕别人不信他似的，所以到了第一天放逐公投的时候，她思虑再三，最后还是投给了9号。 喻舟曾经跟她说过，狼人杀这个游戏，最忌讳的就是好人弃票。 因为狼人手中的票一定会投给好人，如果连好人自己都弃票的话，就等于说是直接放弃了这局游戏。 所以，即便她并不确定自己的选择，还是勇敢地投了票。 可是很明显，她手头上的这一票作用并不大，12号警徽在手，再加上大部分人依旧信他，所以最终11号被放逐。 法官提醒他发表遗言，喻舟随手揉了揉头发，声音慢吞吞地响起，睡不醒似的：“该说的我都说清楚了，好人站错边是你们自己的问题。” 伸手正要摘耳麦，他忽然又想起什么，补充一句，“10号玩家自从开始看我直播之后，越来越厉害了。” 夸奖完她之后，毫不留恋地起身离场。 乔雾发现，在这张游戏桌上，喻舟好像从来没有坐到第三天过。 日常被全场针对……这么想想，高配也挺惨的。 还没同情完他，第二天醒来，就听到法官宣布自己昨夜死亡的消息。 夜里死亡没有遗言，所以她摘了耳麦，直接离场。 穿过走廊走到后台休息室，刚推开门，就看到那人坐在沙发上对着她笑。 “吱呀”一声，木质门被推开大半，屋外透明的光呼啦啦灌进来，触及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傲慢又迷人。 她一时看呆。 耳边听到他略显慵懒的声音：“小矮子，你今天表现不错。” 小矮子。 好像有段时间没听到这三个字了。 大概是因为习惯了他的毒舌，乔雾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气恼，惦记着游戏进程，没理他，径直走过来坐在沙发另一端。 抬头望向电视机，屏幕里玩家们依然在激烈辩论，各执一词，场面混乱极了。 虽然不抱希望，但她还是忍不住问：“你这局是什么身份啊？” “好人。”他答得毫不犹豫。 乔雾有些狐疑，“没骗我？” “没骗你。” 兴许是光线照得人发晕，他的声音竟然有些温柔，“以后都不骗你。” 撇了撇嘴，压根儿不信这个老流氓的话，正想说些什么，就又听见他叫了声，“哎。” 她下意识抬头。 却看到那人身子忽然动了动，然后从方形沙发的另一端缓缓挪过来。直到距她不足半米，终于停下。 门没关，天很亮，电视机里激烈的声音她忽然都听不真切了，满眼都是他的身影。 一秒，两秒，三秒……保持着这个暧昧的姿势，两个人谁也没动。 不远处隐隐约约传来脚步声，大约是又有玩家离场了。 几乎就在同时，喻舟伸出手，轻轻覆上她右眼皮。 眼前光线被这人的掌心隔断，她毫无防备，下意识地闭起眼睛。 下一秒，那人手上轻轻一拽，而后不着痕迹地离开。 好像连心跳都漏了几拍，脸颊上的温度也在不断升高，乔雾重新睁开眼，却看到喻舟手上拿着一副从她眼皮上拽下来的假睫毛。 嘴里还在问，“这是什么？” 在心里克制了一千八百遍想要打人的冲动，她深呼吸：“……假睫毛。” 他了然地点点头，“贴这个干嘛？” 门外就在此刻传来一阵大笑，两个人齐齐扭头过去，原来是性格向来内敛的夏沙。 有朝一日能看到他笑得这么放肆，也不容易。 平复了一下心情，乔雾冷静地答：“当然是为了好看，不然谁愿意贴啊。” 麻烦不说，有时候粘的位置偏了，眨眼睛的时候还会戳到眼皮，很疼的。 目睹了整个案发过程的夏沙倚在门框上，这会儿终于笑够了，捂着肚子走进来。 乔雾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倒霉了，这么长时间以来，难得化个浓妆，就被他嘲笑。 “不用贴。” 他低头又看了眼手里的新鲜玩意儿，然后，慢慢开口，“你已经够好看了。” 22.独白（01） “他真的就这样把你的假睫毛拽掉了？” 熙熙攘攘的商场里, 一家环境优雅静谧的咖啡厅, 姜叶手上抱着杯热可可坐在榻榻米上, 满眼都是惊讶。 乔雾点点头, “真的。” 下一秒，果不其然听见她控制不住的大笑，其他沙发上的客人纷纷侧目。 能看见姜叶在公共场合里笑得这么开心，实在难得。 “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 “没发生什么啊，”乔雾喝了口抹茶拿铁，努力心平气和地道, “然后我为了对称，就把另一只假睫毛也摘了。” 白瞎了她花一个小时才化好的妆。 “不过，倒是有一件很解气的事情。” 乔雾扭头看她，眼睛亮亮的，“喻舟终于输一局了！你不知道每次法官宣布积分排名榜的时候，一提到他是满分, 他那得意的样子有多欠打。” 虽然这次翻车是因为神牌纷纷站错边，跟他这个被悍跳狼查杀的普通村民没什么关系，但好歹也因此让他输了一局。 最后各位玩家发表游戏感言的时候，简直就是奔走相告，喜大普奔。 就连乔雾也控制不住内心的喜悦，跟风发了条微博—— 「某人疑似翻车。」 两个人聊了会儿天，姜叶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 匆忙把手机从桌面上拿起来。 乔雾有点好奇的凑过去, 却看到她又打开了那个叫《心跳约定》的游戏。 “你往这个游戏里充多少钱了？” 正问着, 就看到她打开充值界面，又买了几个648的礼包：“这次出的新活动，心跳值排行榜上的第一名可以找配音CV定制一条晚安语音。” “……你这星追的，也真是感天动地了。” 至少别人追星，还能从荧幕或网络上经常看到那个人的动态，可这些年来姜叶喜欢的这个配音演员，除了声音类作品之外，外界对他的长相背景一无所知。 兴许是个六十岁的大叔呢。 眼看着好友又开始砸钱刷榜，百无聊赖的乔雾只好开始找光线自拍。 这个咖啡厅里的环境还不错，随便找个好看点的滤镜就可以拿来发微博。 当想要发自拍的时候呢，不能太刻意，最好能把人物照混在风景图里，不然视觉上看见一堆自拍，粉丝容易审美疲劳。 这么想着，她认认真真拍了一堆蛋糕点心的照片，最后凑了四张图发微博——「这家店的拿破仑超好吃。」 其实也没那么好吃……但她一时间也想不出别的微博内容来。 发完微博，又开始新一轮的百无聊赖。 姜叶戴着蓝牙耳机，正在对着手机傻笑，她伸了个懒腰，漫无目的地看着周遭的风景。 咖啡店门口忽然走进来一个背着书包的年轻男孩，看穿着打扮应该还是学生，而乔雾的目光，完全被他牵着的白色萨摩耶吸引住了。 圆滚滚的肚皮，毛茸茸的脑袋，还有走起路来的小短腿。 她看着看着，忽然想起了喻舟养的那条狗，还有那个夜晚树荫下的偶遇。 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节目录完了，好像也没什么机会碰面了。 忍不住又把手机举起来，打开蓝鲨TV的APP，找到那人的直播间点进去。 屏幕上只有一行冷冰冰的文字：「主播暂不在播，请晚些再来哦～」 “唉。” 深深叹了口气，下一秒，却看到姜叶摘了耳机，关切地问：“怎么啦？” “没怎么，我就是在想……喻舟每天的直播时间是不是有点儿短，8点开播，11点半就下播了。” 似乎是没想到她在烦恼这个，姜叶皱了皱眉：“他几点上播，几点下播，跟你有什么关系呀？你不是说，看他直播只是为了偷师学艺吗？” “……话、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我就是觉得吧，身为一个人气主播，他怎么一点牺牲奉献的精神都没有。我听江小年说，很多主播都会一天播两场，很拼的。” 她努力为自己打圆场，姜叶却更加奇怪，“那些小主播肯定是为了巩固粉丝群体，Shadow又不需要，那么拼命干嘛。” 顿了顿，视线狐疑地扫过来，“不是我说，乔乔，你最近……怎么总是提他啊。” 心里咯噔一声，但乔雾面上还是佯作淡定，“有吗？” “有啊。”姜叶干脆把游戏退出来，然后打开微信，找到两个人的聊天界面，在查找聊天内容一栏里输入“喻舟”两个字。 很快就跳出来一堆消息。 「喻舟这个人真的太太太太脏了。」 「今天喻舟送我回家了，还帮我提了一路东西，太可怕了。」 「你知道吗？？我今天跟喻舟玩斗地主，输了6万金豆……」 「完蛋了，今天录节目喻舟坐我旁边，我现在心跳扑通扑通的，要炸了。」 「我要被喻舟气死了！！」 …… “呃……这些都是我发的吗？” “不然是我发的吗？” 气氛忽然陷入了迷一般的静默，乔雾垂下眼睛，开始沉思。 还没等她沉思出甲乙丙丁来，就听到桌面上的手机震了下。 极自然地滑开屏幕，系统自动跳转至微信。 她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在稍显冷清的聊天界面里，发来一句话：「有多好吃？」 什么有多好吃……是……拿破仑？ 脑子有点懵，她试探着打字：「拿破仑吗？很好吃啊，这家店我经常来的。」 没过多久，就收到他简短的回复：「请我吃。」 这个人的脸皮，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么厚的？ 忍不住反问：「为什么不是你请我吃？」 江小年天天把绅士风度挂在嘴边，他俩不是好朋友吗，怎么没见他学会一星半点呢。 在心里吐槽完之后，乔雾终于良心发现，想起那顿他口口声声说要她请，最后却还是主动买了单的火锅。 其实……很多时候，他也就是嘴上过分一点吧。 “想什么呢，醒醒。” 眼前有只白皙如玉的手不停在晃，她眨眨眼睛，回了神。 姜叶把手收回来，神情似乎欲言又止。 反常。 自己实在是太反常了，好好的一个周末出来消遣，为什么他的影子老是在脑海里乱晃，好想抓出来打一顿啊。 微信上没了动静，乔雾时不时把手机拿出来看两眼，竟然有点失落。 他懂不懂礼貌啊，走之前至少应该说声再见吧。 两个人又坐了会儿，边聊边吃，很快就把下午茶套餐里的八块蛋糕全部吃完。 “吃完这些，我今天至少摄入了6000卡。” “你这么瘦，没事的，”姜叶弯弯眼睛，笑得很温柔。 乔雾哀叹一声，“我跟你不一样，你是吃不胖，我是不能吃，一吃就胖。” 聊完女生之间亘古不变的体重话题，正打算起身买单，忽然看到对面正在收拾背包的姜叶动作停下来，然后，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乔乔……” “怎么啦？”不清楚状况，乔雾随口问着，从包包里拿出一支口红，对着化妆镜开始补妆。 圆形的镜面清晰无比，她仔仔细细描着唇形，忽然在小小的镜面里看到一抹，有些眼熟的人影。 涂口红的动作顿了顿，而镜子里的那个身影，由远及近地走过来。 最后，站在她旁边，视线扫过空空如也的桌面，慢慢俯下身来：“都吃光了？” 这应该不是幻觉吧？ 动作有些僵硬地把口红盖子合上，乔雾仰起头望过去：“喻、喻舟，你怎么来了？” 眼前的男人穿着一件姜黄色的长袖卫衣，衬得皮肤很白，气质很干净，哪里还有半分斯文败类的影子。 而他此刻垂着眼睛，慢吞吞地问：“你不是说，让我来请你吃蛋糕？” 这是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乔雾下意识答，“我以为你会说，来找我蹭蛋糕吃。” 他闻言，懒洋洋地挑眉，“也可以。” “可是你也看到了，我们已经吃完啦。” 视线移到只剩下瓷盘和刀叉的咖啡桌上，她的声音理直气壮，“你来晚了。” “是吗？” 喻舟不以为意，直起身来，径直往点餐的前台走过去。 坐在旁边安静看戏的姜叶赶紧朝她使了个颜色，乔雾收到信号，一路小跑着跟过去。 结果就听见他正在跟柜员说，要把剩下的拿破仑全买了。 “别别。”她连连摆手，“买两个就行。” 听到声音，喻舟扭了头，神色竟然有点认真，“两个你能吃饱？” 前台小姑娘捂着嘴，半天还是没忍住笑起来。 被他难得认真的口吻刺痛了，乔雾沉默片刻，“其实我平时吃得挺少的，而且你没来之前我已经吃过了，所以再买两个就足够了。” 喻舟一个，姜叶一个。 如果姜叶不要的话，他一个人吃俩也没啥问题。 最好能胖死他。 没再坚持，他点了点头，正打算扫码付款，忽然又想到什么，侧过身问，“还要别的吗？” 什么鬼……这人是喻舟吗？怎么可能这么贴心？ 被震惊到了，她摇摇头，“不要了。” 边说边拿着手机过去，努力想要抢单，但是由于身高悬殊太大，努力举在半空中的手机轻轻松松就被他拦下。 顺带着投来嘲讽的一瞥。 乔雾觉得自己真是自取其辱。 为了找回面子，她清咳一声：“我说，你这人怎么过来之前都不说声啊？万一我已经走了怎么办，你不就白跑一趟吗？” “那就白跑一趟。”他站在三层冷藏柜前看柜员包装蛋糕，面上是无所谓的神色。 乔雾愣了愣，“你就这么想吃拿破仑吗？” 戴着手套的柜员小心翼翼取出两块拿破仑，分别装进不同的纸盒。他单手插在裤兜里，听见这句话像是觉得有点儿可笑，“你觉得我大老远跑过来，是为了吃这玩意儿？” “不是吗……” 她思考片刻，十分勇敢地问。 人来人往的咖啡店，很快就围过来不少点单的人，喻舟下意识伸手拽了拽她的袖子，把她拉到一边。 “如果我说我是过来找你的呢？” 耳边声音嘈杂，乔雾好像听见有人在问有没有椰丝小方，还有年轻的情侣在打情骂俏。 偏偏都盖不过他的声音，清晰到像是从独立耳机里传出来似的。 冷静地想了半天都想不出原因，她弱弱开口，“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他伸手去拿蛋糕的包装盒，懒散地往前走了几步，见她没跟过来，微一回头，“想什么呢，小矮子。” “想……字面上的意思是什么意思。” 话一出口，乔雾简直后悔地想咬舌头。 怎么回事？？怎么一不小心就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人流拥挤的柜台前，她依然乖乖站在自己刚才把她拽过去的角落，眉头有点皱，黑白分明的眼睛很清澈，带着点儿懊恼，明丽又生动。 明明不粘那什么假睫毛，就已经够好看了。 喻舟以前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肤浅的人，直到此时此刻，看到她站在这里，连玻璃窗外的光线打在她身上，都格外偏爱。 扯了扯嘴角，他慢慢笑起来，“意思就是，我想见你。” 23.独白（02） 周末的商场里总是人来人往, 忙碌了一整周的人们终于可以暂时卸下包袱，出来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装潢文艺的咖啡店门口, 乔雾，姜叶，以及喻舟三个人走在一起, 看在路人眼里，画面着实养眼。 可实际上，当这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 气氛是很尴尬的。 喻舟不说话，姜叶不说话, 所以夹在中间的乔雾必须要说够三人份的话，才能让这个场子不那么冷。 她清咳一声, 先是去看自己的好友：“小叶子，你不是说要再买一瓶玫瑰香薰吗？我们现在去吧。” “好啊。”姜叶温柔地点点头。 她于是又把目光投向另外一边的喻舟：“那个, 你还有什么事吗，如果忙的话——” “不忙。” 商场的吊顶是用玻璃和钢架组合设计而成，镂空的装修风格，抬起头就可以看到蔚蓝色天空。 喻舟微微偏过头看她, 眼神竟然有点儿温柔, “去买香薰吧。” 认真的吗……他这么怕麻烦的一个人, 竟然会愿意陪着女生一起逛街买东西？ 今天的喻舟是不是买彩票中五百万了，怎么变得这么好说话。 两边都是琳琅满目的店铺, 而他们走在长长的一条走廊里。 怕姜叶会拘束, 乔雾一直在滔滔不绝地跟她聊天, 话题从最近新出的包包鞋子一直聊到等年纪大了去哪家养老院。 作为姜叶有且仅有的朋友，乔雾心里明白，姜叶不可能永远都被家人保护在梦幻的象牙塔里。 她迟早要走出来面对这个残酷的社会，也迟早会遇到那个，就算再恐惧也要伸出手去拥抱的人。 所以乔雾一直都很努力地介绍身边的朋友给她认识，每次有聚会或饭局也总是邀她一起。 虽然成效不大，但自己从没放弃过。 而现在，她正在努力的，想要把喻舟这个朋友介绍给姜叶认识。 “哎，叶子，你以前不是也很喜欢玩狼人杀吗？喻舟这个人虽然嘴巴坏了点，但是狼人杀水平还是很高的，回头我们可以一起玩网杀呀。” “好啊。” 只要没有触犯到自己的舒适圈，姜叶对她向来是有求必应。 而喻舟这会儿懒洋洋地走在她身边，偶尔低头看两眼手机，面上依旧没什么情绪。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装作没听到。 不管，就当他是默认好了。 “喻舟，我还没有认真跟你介绍过吧？这是姜叶，我最好的朋友，她这个人平时不爱说话，但是特别特别温柔，我们大学的时候是室友，每次我作业写不完她都会帮着我一起熬夜补。” 学生时代的故事总是令人怀念，乔雾说着说着就上了瘾，就连两个人跑800米喜提倒一倒二的事迹也毫不遮掩地讲了出来。 连姜叶都听不下去了，偷偷抓了抓她的手。 听话地闭了嘴，她扭过头，却发现喻舟一直在低头看手机，根本没在听自己讲话。 心态有些爆炸，乔雾伸手去拉他的袖子，口中抱怨着：“哎，你怎么一直看手机啊，我跟你讲话呢。” 察觉到她的视线瞥过来，下一秒，喻舟无比迅速地合上手机，放回裤子口袋里。 动作快得简直让人看不清。 正在碎碎念教育他的乔雾，没想到这人认错的执行力竟然这么高，指责的话说到一半，又生生咽回去。 而那人的牛仔裤口袋里，薄薄的机身还在不停震动。 大概一个小时之前，他看到乔雾发的最新微博，配图是中心商场的一家咖啡厅，顺着纸巾上的logo，他在地图上找到这家店的位置。 原本坐在沙发上看电影，可这会儿心情全无，他有些烦躁地站起来，坐下，又站起来，又坐下。 “露露。” 正追着玩球的露露听到主人叫自己，立刻撒着欢儿地跑过来。 喻舟把他抱在怀里，揉着他软绵绵的肚子，轻声问：“你说，我要不要去找她？” 白花花的萨摩耶眨了眨眼睛，没懂。 他自顾自地道，“她不是喜欢吃拿破仑吗，我可以去买给她，应该不算突兀吧。” 接受不了这些奇奇怪怪的信息量，露露窝在他怀里蹭了蹭，“汪汪”叫了两声。 喻舟挑了下眉，“你觉得可以？” 伸出舌头舔了舔主人的手心，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为了宽慰主人，还是又热情奔放地叫了几声。 没想到下一秒，主人就毫不留恋地把自己放下，走进卧室换衣服。 狗生真是寂寞如雪。 一路把车开得飞快，没多久就到达中心商场的地下停车场。 随便找了个空位把车倒进去，喻舟熄了火，察觉到自己的心跳有点快。 以前读大学的时候，看到身边的兄弟天天为了追女孩要死要活，深夜买醉，他总是很不屑，也根本无法理解那样汹涌热烈的感情。 直到现在。 录制结束，没机会见她，他一个人在家里，把她的微博从头翻到尾。 除了化妆教程和化妆品推荐之外，就是为数不多的自拍和日常，原本都是些很无聊的东西，他却一字不漏的，全部认真看完了。 拔了钥匙下车，喻舟靠在车边想了会儿，最后拿出手机给喻冉发了条微信。 「Shadow：怎么追女生，教教我。」 对方几乎是秒回：「啊啊啊啊啊，你终于要对我的女神下手了吗？？」 「Shadow：我马上要去找她，别废话。」 「冉冉呀：追女孩的第一点要诀就是，一定要充分尊重她，并且事事以她的喜好作为出发点。」 喻舟想了想，「她刚刚说有家店的拿破仑很好吃。」 「冉冉呀：那就去买啊！」 「Shadow：买几个？」 「冉冉呀：都买下来就是了，免得她吃不饱，又不好意思说。」 顿了顿，又苦口婆心地补充，「反正你有钱，追妹子一定要大方，更何况这个妹子还是我女神，你不许饿着她！！！」 消化完这些信息，喻舟把手机放回裤子口袋里，快步往电梯的方向走过去。 结果喻冉来劲了，之后的时间里，一直在问他现在情况怎么样，并且不厌其烦地告诉他接下来该说什么，做什么。 「冉冉呀：追妹子的第二点要诀就是：无脑点头。不管她提出什么要求，什么也不要想，点头答应就对了。」 ——她说要去买香薰，他立刻点头。 「冉冉呀：追妹子的第三点要诀：脸皮要厚。因为女孩子的脸皮都比较薄，很多时候就算动心了也不好意思说出来，所以你必须主动一些，只要她没有明确拒绝你，就说明对你还是有店意思的。」 ——不管是送她回家，还是邀她打游戏，她都没有拒绝过。 所以，她对自己，应该也是有点儿意思的吧。 正当喻舟靠在柜台边沉思的时候，乔雾已经拉着姜叶的手选出来了三款玫瑰香薰。 这家香氛店采用的是欧式装修，主色调是淡粉，很吸引女孩子的目光。 可惜店里的香水味道实在太浓了，他呆在里面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偏偏来来往往的女生还总在打量他，然后低着头窃窃私语。 耐心快要到达极限，忽然听到那个甜甜的声音，在耳边问：“喻舟，这两款我们实在是选不出来了，要不你闻闻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小小的瓶盖拧开，举到他面前。 由于身高差距，乔雾已经很努力地在踮脚，那个小小的香薰瓶却还是只能够到他的喉结。 刚刚的那点儿烦躁感全都烟消云散了，喻舟抿抿唇，忍住嘴角的笑意，俯下身去闻了闻：“凑合。” “那这瓶呢？” 又小心翼翼把桌面上的另外一瓶也拿过来，他跟着凑过去，根本闻不出来这两瓶香薰的味道有什么分别。 沉默片刻，答，“也凑合。” 乔雾有点无语：“你是不是在敷衍我。” 他立刻否认，“没有。” 叹了口气，她决定不再自寻烦恼，“干脆我买一瓶，她买一瓶，这样我们还能换着用。” 借着店里明亮的光线，喻舟低着头，视线肆无忌惮地落在她身上。 等察觉到周围其他男生的目光，又不动声色地凑近了点，把她大半个身子都挡住。 忽然又听见她兴高采烈的提议，“对了，喻舟，这里还卖车载香水，不如我给你买一瓶吧，也算是报答你刚才的拿破仑了。” “不用。” 似乎是料定了他会拒绝，乔雾根本不理，把两瓶香薰放回姜叶手里，直接拉着他往香水的柜台区域走。 她的手很软，也很温暖。 可惜这段路太短，他还没握够。 动作自然地松了手，乔雾踮起脚尖去选味道：“你喜欢什么味道啊？这家的车载香水，我之前给叶子挑过几次，薰衣草或者是柑橘的都很好闻，也不会很浓，男生用起来都挺合适的。” 说完，顺手拿了个薰衣草味道的下来，“你闻闻看。” “不用。” 他无所谓地回，“你喜欢哪个，就买哪个。” 乔雾又懵了，很久才回过神，终于忍不住问：“喻舟，你最近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他掀了掀眼皮，“怎么？” 清咳了声，她学着他的样子，面上做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如果是正常的你，应该说：这是什么破东西，麻烦，不买。” 被她故作不屑的调子逗笑了，喻舟身子靠过来，很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发，却还是忍住了。 “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差？” 差？ 其实……也没有很差。 是不是自己平时总跟他唇枪舌战的，他以为自己很讨厌他？ 想到这里，乔雾怕被误会，赶紧摇头：“没有啊，你挺好的。” 他眯了眯眼，慢吞吞地问：“有多好？” 这……这让她怎么回答。 有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乔雾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出来什么才是最佳答案。 却看到喻舟若无其事地直起身，从她手里接过那个车载香水，懒洋洋道，“走了。” 她莫名松了口气，赶紧跟着往前台走。 这个人，刚刚要是再用那种暧昧的语气问下去，她自己都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话来。 毕竟……她真的不太会撒谎。 24.独钟（01） 《Liar》第二季第二期节目在蓝鲨TV播出之后, 掀起了第一个高潮。 因为, Shadow被盲毒了。 微博上简直炸开了锅, 粉丝纷纷奔走相告，喜气洋洋, 兴奋程度堪比过年。 作为这张游戏桌上的高阶玩家, 只要是从第一季录过来的老玩家，为了给他游戏体验, 一般都不会选择首刀或盲毒他。 而乔雾作为一名新人玩家, 哪知道这些隐形的规矩, 摘下面具, 手势一比, 简单粗暴。 如果说第一局游戏，乔雾作为女巫盲毒狼人只是碰运气而已, 那么接下来的第二局, 的确算得上是观赏性和竞技性都极佳的一局游戏。 乔雾第一次拿到狼人牌, 勇敢悍跳，且获得场上大多数好人信任, 最后获得游戏胜利。 当然, 她之所以能够悍跳成功, 50%的原因是因为新手光环，而剩下的50%, 则要归功于喻舟愿意自爆来帮她做好身份。 毕竟平时, 这个人都是宁愿把队友全部卖光也要让自己活在场上的。 总之, 跟上期表现相比, 乔雾这次的进步极大。 游戏结束之后，有不少观众都到她微博底下留言，肯定了她这段时间以来的努力。 整个晚上乔雾都窝在沙发里刷微博，看着路人对自己的夸奖，一张脸都快要笑成花了。 想着差不多也是时候发微博了，她先是看了看江小年和Sky他们的微博主页，大部分都是挑着自己表现优秀的一局，着重跟粉丝渲染宣传。 手指在键盘上删删减减，磨蹭了半天，最后还是@了那个人，然后把微博发出去： 「雾小乔V：人生中第一次盲毒成就get，不要怪我。@Shadow」 毕竟自己这期确实是盲毒了他，还是@一下比较好，免得他部分粉丝不高兴。 一局游戏有十二名玩家，每个人的个人镜头总共就那么多，而喻舟的粉丝盼了一整周，到头来，他在刚开场就被毒出局，导致整局游戏完全没有镜头，心中不快也在所难免。 微博发完之后，乔雾看了眼时间，晚上7点50分。 心情立刻亢奋起来，她把刚充满电的充电宝找出来，连上手机，又哼着歌去厨房里洗了个苹果，这才回到沙发上，找到蓝鲨TV的app，点进去。 进到Shadow的直播间时，刚好是7:59分，屏幕中央，依然是那句熟悉的“主播暂不在播，请过会儿再来～” 而已经有很多粉丝都在底下等着，乔雾咬了口苹果，刷了刷评论，忍不住跟着吐槽了一句：什么时候主播下播能跟上播一样准时就好了。 喻舟这个人，公告上如果挂了晚上8点上播，那么7:59:59都别想看见他。 反之，说好11:30下播，可基本每次都要提前个10分钟左右。 摸鱼主播实锤了。 咬了几口苹果，很快就到了8点整。 乔雾左等右等，直播间里还是空无一人，直到时间滑过，到达8点02分。 他姗姗来迟。 据乔雾这个月来的观察，喻舟这个人，只要没有事先请过假，基本上从来都不会迟到，可今天竟然晚了两分钟。 直播间里，喻舟把电脑打开，照例连上手机。弹幕一开，立刻乌泱泱涌来大片粉丝留言，都在吐槽他是迟到主播。 手机里传来那人一声轻笑，随口解释着：“刚刚去回了条微博，就两分钟的事儿，急什么。” 弹幕不依不饶，要他补偿广大粉丝，今天晚会儿再走。 喻舟懒洋洋地应了，“那今天晚两分钟下播。” 说完就打开了夜夜狼人杀的app，开始匹配玩家。 弹幕上一群乌鸦飞过，粉丝纷纷回应，让他还是准时下播吧。 毕竟两分钟连话都说不了几句。 乔雾正笑得不行，就在这个时候收到微博提示，告诉她收到了一条来自好友的新评论。 想起自己刚刚发出去的那条微博，她心里咯噔一声。 莫名紧张起来，她赶紧打开微博的消息界面，点进去。 果然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 记忆里，自从她微博跟喻舟互关之后，除了《Liar》首播那天宣传了一次，就没看见这人再发过任何动态，她还以为他不喜欢用微博。 可现在，他竟然转发了自己的新微博。 「Shadow：怎么会怪你，毕竟是我心目中唯一的预言家。」 这句话拆开来看，每个字都很正常，看起来就是在讨论刚刚播出的节目而已。可合起来之后，却显得……有那么一丁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而这条转发底下的留言，也涨得飞快。 “今年份的微博已经发完了，大家散了吧。” “竟然敢转发女嘉宾微博？我的刀呢？” “这俩人什么情况，喻神之前没转过妹子的微博吧？” …… 草草看了几眼，惦记着喻舟现在正在直播，没再深思，她退了微博，切进直播间。 刚好听见他慢吞吞的声音：“这局真的是好人，你们不信的话，一会儿等着破产吧。” 兴许大家的想法都一样，每次听到他用这种阴阳怪气的口吻说话，都觉得肯定是只狼。 乔雾一时冲动，打开直播间右侧的竞猜，毅然决然把这段时间攒的5000豆全都投进去，赌他是狼人。 回到这局游戏本身，他第一天上警说自己是平民，第二天起来跳守卫号票，第三天又脱了守卫衣服，情真意切地表水，继续认平民。 到最后，场上只剩一狼一守卫，那个狼人被唬得晕头转向，犹豫半天还是没敢信他，刀了另外一张疑似神牌。 结果一觉睡醒之后，好人阵营获胜。 他竟然真的是张守卫。 弹幕惊呆了。 还有这种操作？从来只见过平民穿神牌衣服挡刀再脱掉，没见过一张神牌这么反复无常，一会儿说自己是，一会儿说自己不是。 而喻舟对此的解释是：“队友不行啊，我暗示这么久都没人跳守卫帮我挡刀，我只能自己把衣服脱了，保命重要。” 瞬间，飘过满屏“流氓”，“色情主播，举报了”，“你竟然还能是个好人”等等言论。 乔雾看着自己账户里的余额从5000变成0，简直心痛到无法呼吸。 不舍得退出直播间，她干脆又把笔记本电脑抱过来打开，登陆了电脑微信，在联系人里找到他的名字控诉。 「乔乔：我辛辛苦苦攒了半个月的豆，一把全输完了。」 直播间里，那人说话的声音停了片刻，然后，她收到了回复。 「Shadow：说了是好人，你不信。」 乔雾无语，发了个撇嘴的表情：「你说的话谁敢信啊。」 过了会儿，「Shadow：至少不骗你。」 脑海里又想起上次录节目在后台的时候，他说，以后都不骗她。 虽然看起来是挺真心的，可她老是不敢信。 乔雾想了半天，最后认定，都怪他长了张负心汉的脸，平时还总是一副不着调的样子，什么都不在乎似的。 如果让女生评选最让人觉得没有安全感的男人类型，他绝对稳居榜首。 安静了片刻的直播间里，忽然响起几声狗叫，软软长长的，像在撒娇。 喻舟偶尔会在微博上发几张自家狗狗的照片，粉丝对露露也很熟悉，所以这会儿立刻就反应过来。 「露露不开心，要抱抱。」 「老公你专心直播养家，我帮你带娃。」 …… 直播间里的声音低下来，好像是他起身，去旁边逗了逗狗。 乔雾安静听着，心里突然柔软得一塌糊涂。 这个男人身上，也不是完全没有温情的一面。 没多久，系统匹配结束，12位玩家全部落座，喻舟重新回到电脑前，点下“准备”键。 新一轮的竞猜随之开始。 粉丝们这会儿也从上一局的伤痛中清醒过来，越挫越勇，夜里时间刚开始，就已经不少人盲压“狼人”。 反正已经身无分文，乔雾也不去费脑子，在旁边静静吃瓜。 电脑上“叮咚”一声，她抬起头，发现是喻舟发来的微信：「露露说他很久没见你了。」 愣了愣，她稍稍回想，的确，从那天树下的偶遇过后，已经快三个月了。 「乔乔：好像是很久了，他很可爱。」 发出去之后，她左看右看，觉得这样回答好像显得太官方了，显得自己不够真诚。 正皱着眉想要不要说点别的来补救，就收到他的回复：「他说想见你。」 露露说想见她？ 这都过去多久了，露露说不定早就把她忘了。 「乔乔：怎么可能，你别老是把我当傻子。」 盯着屏幕看了会儿，她脑海里突然冒出来一个有些不切实际的念头。 是他想见她吗？ 消息送达没多久，就听到直播间里传来音效声，天亮了。 玩家纷纷举手上警，而根据此刻的时间显示，11号位的喻舟被系统排在第一个发言。 他头像旁边的话筒标志亮起，而在他开口发言之前，她收到消息—— 「Shadow：明天来我家做客吧。」 25.独钟（02） 乔雾失眠了。 她平时是一个很乐观的人, 就算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也很少会影响到自己的睡眠质量。 可现在已经快两点了，她躺在床上，却还是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熬夜是会长皱纹的，她小心翼翼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想着明天早上一定要记得涂眼霜。 盯着天花板看了半天，终于还是把放在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取下来。 屏幕很快就亮起, 在漆黑一片的房间里, 薄薄的光打在她脸上。 微信的聊天界面里, 停留在两个人最后的对话。 「乔乔：你在邀请我吗？真的假的……（疑问）（疑问）」 「Shadow：真的。」 「乔乔：什么时候啊？」 「Shadow：睡醒了告诉我, 我去接你。」 视线定格在这几行文字上，乔雾看了很久, 还是觉得脑子里面乱糟糟的，思绪找不到出口。 他真的只是邀请自己过去看露露吗？ 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可是，他们两个人还能干嘛呢？难道去他家连线一起玩网杀？ 想着想着，又开始埋怨自己，怎么人家一提，立刻就答应了。 他会不会觉得她很随便啊…… 心口传来的这份感觉太陌生，有点开心, 有点忐忑，又有点不知所措。 不知道就这么胡思乱想了多久, 意识终于渐渐昏沉过去。 拉了纱帘的窗外, 露出道路两旁笔直伫立着的路灯, 在无人的时分，亮着微黄色的光。 像是在看，谁动了心。 * 尽管头天晚上失眠到半夜，可是第二天一大早，无需闹钟催促，乔雾破天荒地自然醒过来。 睁开眼睛的瞬间，她立刻扭头去看闹钟，早上九点整。 松了口气，她揉揉睡意惺忪的眼睛，晕乎乎地从床上爬起来。 下意识地伸手把手机拿过来，屏幕上显示没有任何新消息。 心里莫名有点失落，他该不会把这件事情忘记了吧？ 就这样心不在焉地洗漱完，乔雾打开冰箱，翻翻找找，最后拿出来一包芝麻汤圆。 锅里刚倒满冷水，就听到手机响起来电铃声。 猛地一激灵，她连筷子都来不及放下，立刻窜到饭桌上接通：“喂？” 电话那头传来姜叶的声音：“乔乔，是我。” “小叶子啊……” 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下来，她握着手机重新回到厨房。 “怎么感觉听到我的声音，你好像有点失望。” “没、没有啊。” “是吗？”姜叶笑得很温柔，口中打趣着问，“该不会以为我是喻舟吧。” 心跳瞬间急促了几分，乔雾用肩膀夹住手机，拆开包装袋，一颗一颗往沸水里放汤圆。 “怎么可能。”口中故作轻松地答，随后赶紧转移话题，“小叶子，你一早就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忽然想起来你弟弟后天就过生日了，想说要不要给他买个礼物。” 乔雾闻言，赶紧拒绝，“不用不用，我已经给他买好礼物寄出去了。” 那晚，喻舟跟她说要投其所好，后来她想了很久，在店里挑了个彬彬以前最喜欢的汽车模型寄过去。 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他还喜不喜欢。 圆乎乎的汤圆下了锅，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拿筷子搅着，半晌，还是有些别捏地开口：“那个，喻舟邀请我去他家玩。” 原本以为好友会很惊讶，没想到对方的反应很平静：“哦。” 等了半天都没有下文，乔雾忍不住问：“你就不觉得好奇吗？我想了一个晚上，都想不出来他为什么会突然邀我。” 姜叶想了想：“虽然我在这方面也没什么经验，但我觉得他最近的种种表现，除了喜欢你，真的无解。” 喜欢她？ 有这种可能吗？ 乔雾低头，看着已经开始沸腾的汤圆，伸手关了火，“他真的会喜欢我吗……我总觉得有点儿不真实。” “他喜欢你不是很正常吗。” 姜叶有点不明白她的苦恼，”你这么好，谁跟你接触久了，都会喜欢你的。” 在姜叶心里，乔雾明明长了一张足以惹是生非的脸，性子却是出乎意料的简单纯粹，像一颗小太阳，连她这样沉闷内向的人，都想伸出手去拥抱。 “是吗……可是万一我会错意了，他对我根本就没意思，不是很尴尬吗。” 乔雾这人虽然平时跟朋友相处的时候百无禁忌，但真要触及男女方面的感情，脸皮其实挺薄的。 手机那端静默了几秒，而后，姜叶的声音重新响起来，带着些惊讶，“乔乔，你已经喜欢上他了吗？” “没有没有，怎么会，你想多了。” 莫名心虚起来，明明周围空无一人，乔雾还是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这样啊……” 察觉到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姜叶也没再追问，贴心地转向其他话题。 等两个人聊完天，碗里的芝麻汤圆也见了底。 由于上次的假睫毛事件，乔雾完全放弃了浓妆，画好眉毛后，只在眼皮上勾了条细细的内眼线提神。 打开衣柜试了半天，终于找出一套想穿的衣服，就在此刻，放在床上的手机再次响起来。 这次真的是喻舟。 “起床了吗？” 乔雾下意识抬头看了眼挂钟，“起了呀，现在都11点了，我又不是猪。” 那人笑了笑，“收拾好下来吧。” 她愣了愣，“你已经到了吗？” 他“嗯”了声，“刚到，不急。” “啊，那好，我马上下去！” 电话挂断，乔雾赶紧手忙脚乱地换好衣服，知道他这人没耐心，她连口红都忘了涂，随便抓了个包就急匆匆出了门。 幸好她家就住在二楼，不用等电梯。 以为喻舟会在小区门口等，乔雾一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下了阶梯，走出单元楼。 不远处忽然听见他声音：“小矮子，这呢。” 脚步滞了滞，她迟疑片刻，才慢慢转过身。 果然在香樟树的树荫下，看到那个人懒懒散散的削瘦身影。 他怎么会在这里啊……那自己刚刚急匆匆跑出来的样子不就全都被看见了吗？ 太丢脸了吧。 内心风起云涌，乔雾看着他朝自己的方向走过来，努力露出笑容来：“中午好啊。” 他点点头，“走吧。” 如果要乔雾用一个词语来描述这一路上的气氛，尴尬二字绝对精准。 坐在他的副驾驶座上，简直就是如坐针毡，总觉得一双眼睛往哪看都不对。 就这样沉默了很久，那人似乎终于意识到气氛不对，伸手打开了CD，随便选了首歌开始播放。 音乐前奏响起，终于冲淡了些许尴尬。 这是一首轻快好听的钢琴曲，有点像是田园风格，很容易让人心情愉悦。乔雾竖着耳朵听了半天，心里的紧张感慢慢散了些。 市中心的路段有些堵，喻舟握着方向盘的手松了松，放慢了速度，滑进车流里。 正在低头刷微博的乔雾，想着时间还长，自己有必要说些什么来打开话题，于是清咳一声：“那个，你平时不喜欢用微博吗？我看你都没怎么发过动态。” “不常用。”他简单地答。 “哦……”她绞尽脑汁，又想到新话题，“对了，我昨天看到江小年的朋友圈，说跟朋友喝酒，结果吐了自己一身，太搞笑了。” 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画面，她捂着肚子笑了半天，驾驶座的人依旧没有半点反应。 这也太难聊天了吧，乔雾撇了撇嘴，正想放弃继续交流，终于听见他的声音。 带着些漫不经心，“你很关心江小年？” 她想了想，随口答，“也没有吧，但是看到他的动态，也会点个赞留个言之类的。” 毕竟江小年的朋友圈真的很搞笑。 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喻舟点点头，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右手往车后座摸索了会儿，递过来一个纸袋：“饿的话先垫垫。” 粗粗一瞥，纸袋里装的全都是零零散散的零食，而且，都是她喜欢的零食。 最上面的那袋甜辣鸭脖，看包装，是她之前去便利店买过的那个牌子。 莫名有点感动，她低着头接过来：“这些……是特意给我买的吗？” 他视线回到车前方，立刻反驳，“不是，顺路经过便利店而已。” 乔雾：“……” 当喻舟把车子驶进居住小区的地下停车场时，时间才过去二十分钟左右。 算上中途堵车的时间，他们两个人住的地方，的确挨得很近。 怀里抱着鼓鼓的便利袋，乔雾一路跟着他穿过停车场里其他区域，走到电梯口。 途中接收到很多人好奇的打量，她眼观鼻鼻观心，假装看不见。 电梯很快就到达，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去。 乔雾跟喻舟并肩站在前方，后面恰好是一对年轻的小情侣，男生的手揽在女生腰上，像是处于热恋期，看起来如胶似漆的。 狭小又安静的密闭空间里，那对小情侣正在打情骂俏，声音显得无比清晰。 “你可拉倒吧，也不知道是谁，当时喜欢我又不好意思说，天天喊我去你家看狗。” “我哪有，谁让豆豆喜欢跟你玩啊。” “我当时就见过豆豆两次，她怎么会喜欢跟我玩啊，明明就是你想见我。” 男生半天才弱弱反驳，“谁想见你了，别自作多情。” 女生揶揄着答，“这都是八百年前追求女生的老套方法了，也好意思用。” 乔雾：“……” 喻舟：“……” 安静的电梯里，身后两个人的争吵声愈发激烈，而乔雾心跳已经快到不行了，眼睛一会儿看顶板，一会儿看脚下，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却还有空暇心情去想，不知道喻舟拿的剧本，跟后面那个男生是不是同一份。 正出着神，只听到“叮咚”一声，电梯到达6楼。 站在后面的男生如释重负，往前凑了凑：“不好意思，让一下。” 乔雾非常配合地往旁边退了几步，看着这对情侣打打闹闹地走出电梯。 隐约间还听到女生质问，说他刚刚又在偷看美女。 电梯门缓缓闭合，四周重新回归寂静。 两个人静悄悄地并排站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乔雾总觉得自己的站姿有些僵硬。 想偷偷去看喻舟一眼，又怕被发现，就在电梯马上就要抵达的时候，终于听到那个轻描淡写的声音。 他问：“很老套吗？” 26.独钟（03） 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乔雾下意识确认：“什么？” 他站在电梯略后方的位置，闻言，身子往前靠了靠, 难得耐心地又重复一遍：“刚刚那人追女孩的方式, 你也觉得很老套吗？” 话音未落, 只听到“叮咚”一声，电梯稳稳到达10楼。 乔雾完全没反应过来, 还站在原地, 思考着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眼看着电梯门要重新关闭, 喻舟从后面伸出手，轻轻擦过她的耳朵, 摁下开启键。 “走吧。”他开口，推了推她后背。 “啊，好。” 终于回了神，乔雾赶紧走出电梯。 这个小区看起来很高档，连楼道走廊的地板上都铺着石灰色的羊绒地毯，踩进去无声无息的, 更显得静谧。 果然，人气主播真的很有钱。 乔雾跟在他身边往前走, 沉默片刻，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开口：“我觉得吧……老不老套是因人而异的，如果那个女生真心喜欢他, 不管是什么样的追求方式, 她都会觉得很感动的。” “那你呢？” 他安静听完, 又追问。 指尖揪着衬衫袖口，她佯作淡定，“我也一样啊，如果是喜欢的人，怎样都会答应的。” 眼看着白色的袖口已经被压出一道褶皱，喻舟终于停下脚步，“到了。” 这个略显暧昧的问题也跟着告一段落，乔雾松了口气，看着他拿出钥匙开门。 他手中的钥匙刚插进锁孔，下一秒，大门却从里面被打开，然后，她看到一张被放大了无数倍的脸，笑嘻嘻地凑过来。 那头嚣张的黄毛极其具有辨识度，是江小年。 眼睛滴溜溜地在他俩身上打转，江小年清咳一声，莫名其妙地开始唱歌：“今天是个好日子～啊～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感觉像是忘吃药了。 喻舟踢了他一脚，扭过头，示意乔雾进门。 心情放松了不少，她跟在后面进了门，看到喻舟低着头，撕开包装袋，从里面取出一双崭新的女士拖鞋：“换这个。” 这……是特意给她买的吗？ 仿佛看出了她的疑问，江小年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乔妹，你知道吗，舟哥为了迎接你的到来，今天大清早拉着我出去买了一堆吃的用的，狗都没遛。” 正说着，就听见客厅里传来几声响亮的狗叫，视野里随之出现一团白花花的身影，从不远处狂奔过来，稳稳钻进乔雾怀里。 眼睛立刻弯起来，她弯下腰，把这只圆滚滚的萨摩抱进怀里：“露露，好久不见啊。” 怀里的小家伙好像一点儿都不认生，叫了两声当做回应，还热情奔放地舔了舔她的手背。 “真是重色轻友，我给你买过那么多次零食，也没见你对我这么热情。” “汪汪。” 乔雾抱着露露走到客厅，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放下来。 站起身来，她有点好奇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喻舟家里的装修风格……如果只能用一个词来概括，就是性冷淡。 雪白的墙壁，黑色的真皮沙发，以及头顶轮廓有些锋利的水晶吊灯，触目可及的地方都很干净，地板上连一丝灰尘都看不见。 总之，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一个疑似洁癖的单身男人独居的地方。 怪不得他之前一直对外宣称有女朋友，江小年却老不相信。 换了是她也不会信好吗……这个家里里外外哪儿有半点生活气息啊。 反正她肯定接受不了这样黑白极致的设计风格，如果是她住在这里，首先肯定要在阳台上种满花，沙发上放几个粉色抱枕，玄关还要挂一盏贝壳风铃。 正天马行空的想着，忽然听到喻舟的声音：“过来吃饭。” 瞬间回了神，乔雾赶紧应了声，小跑着到了厨房外面。 长方形的玻璃餐桌上已经摆好四菜一汤。 番茄鱼片，粉蒸肉，糖醋排骨，上汤娃娃菜，以及紫砂锅里，正往上冒着热气的鲫鱼豆腐汤。 卖相精致，色泽诱人。 这也太丰盛了吧？？ 长年以外卖和泡面为食的乔雾，这会儿眼睛都快看直了，忍不住回头去找喻舟：“这些都是你做的吗？” “怎么可能。”江小年扑哧一声笑出来：“肯定是外卖啊，乔妹你清醒一点。” 熟门熟路地从冰箱里拿出椰奶和果汁，他又补充道，“要是让他来做饭，估计整个厨房都保不住了。” 乔雾看了眼厨房里正在弯腰取碗筷的男人，有点不好意思：“那他的水平跟我差不多。” “是吗？”江小年闻言，挤眉弄眼道，“那你俩挺配的啊。” 两个人聊天的时候，露露也不甘寂寞，嘴里叼着铃铛球跑过来，然后吐在地上，眼巴巴地看着她。 意识到他是想让自己陪他玩会儿，乔雾蹲下来，正想去拿球，手腕突然被人拉住。 抬起头，是俯下身来的喻舟：“先吃饭，别理他。” “呃……好吧。” 毕竟是来别人家里做客，乔雾非常听话地点点头，重新站起身。 被抛弃的露露十分悲愤地叫了两声，耷拉着耳朵走开了。 不是说好来看我的吗？太过分了。 由于饭桌上有了江小年的存在，所以气氛并不尴尬，毕竟他的嘴从头到尾就没停下来过。 “我跟你们说，最新消息，苦茶跟优优真的好了，我朋友前几天看见他俩一块去逛街，苦茶一手提了三四个袋子，全都是奢侈品，啧啧，真是下血本了。” 乔雾有点惊讶：“优优知道他结婚了吗？” 江小年耸耸肩，“谁知道，兴许人家是真爱，就算结婚了也不在乎呢。” 紧接着，又把苦茶从入这行到现在暧昧过的女主播全都聊了一遍，简直是如数家珍。 权当是下饭八卦，乔雾听得津津有味。 瓷碗里突然多出来一块排骨，她扭过头，恰好看到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多吃点。” “好……” 她低下头，认真扒饭。 江小年叹了口气，“舟哥，咱们认识有四年了吧，你连根菜叶子都没给我夹过。” “你自己不会夹？”喻舟口吻很疑惑。 乔雾：“……” “你真的不爱我了。”江小年的神情凄凄惨惨，“想当年你刚来蓝鲨的时候，我几乎每天都去你直播间送礼物，你的贵宾席里，到现在我还是前二十呢。” 提到送礼物，乔雾立刻来了兴致：“话说，蓝鲨的礼物榜里，最贵的就是海誓山盟吗？” 他点点头，“原本还有一个2000块钱的藏宝图，但后来整改过一次，下架了。” “哦……我之前看喻舟直播，好多人都给他送礼物呢，而且都特别贵。” 那个在他直播间里连着刷了10个海誓山盟的真爱粉，她至今仍然记忆深刻。 “你不是也送了吗？”江小年揶揄道，“在某些人心里，人家送十个也比不上你那一个。” 忽略他语气里的暧昧，乔雾把嘴里的排骨咽下去，理直气壮道，“主播技术好，我们送礼物也都是心甘情愿的啊。” 说完，偷偷拿眼瞥了瞥旁边的喻舟。 那人却正好也在看她，一双漆黑的眼睛里，像是带着笑意。 一顿饭吃完，江小年提议玩斗地主，乔雾想起上次的惨痛教训，赶紧摇头。 告诉自己不能白吃白喝，她起身，非常自觉地开始收拾桌面上的碗筷：“你们俩去玩吧，我洗碗。” 喻舟皱了皱眉，“不用。” “没事没事，让我来吧，不然我以后都不敢再来你家了。” 江小年心满意足地摸了摸肚子，十分好心地建议，“别争了，不如你们俩一起去洗碗吧。” 喻舟回过头，“你回家吧。” “……” 似乎是不敢相信他会这么残忍，江小年很是受伤，“需要人家的时候一大早就把人家叫起来，不需要了就一脚踢开。” 乔雾抿着嘴，半天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 最后，谁也说服不了谁，只好一起去厨房洗碗。 洗手台就那么一块地方，两个人站在一起显得有点挤，她的肩膀偶尔擦过他手臂，麻麻的。 低着头，努力让自己的心思全部集中在手里的碗筷上面，谁知道刚洗到第二个，就听见喻舟低低的声音：“你别洗了。” “啊？为什么？” 是嫌她洗得不干净么…… 他没抬眼，声音似乎有些烦躁，“你在这洗碗，我心里不舒服。” 没懂这句话里的意思，乔雾眨了眨眼，试图寻找原因，“是我挤到你了么？” “没有。” 喻舟垂着眼，动作有些强硬地握住她手腕，然后打开水龙头，将她一双白白嫩嫩的手冲洗干净。 而后放开手，“你先去找江小年玩吧。” 声音竟然有点温柔。 没有听他的话去找江小年，乔雾退到厨房外，倚在门框上静静看着他背影，心里一片柔软。 满脑子都是刚才哗啦啦的水声，和他弯着腰，帮她洗手的动作。 由于之前经纪人赵萱联系她，要她下午去公司谈个合作，所以吃完饭呆了没多久，乔雾就不得不离开。 喻舟理所当然要去送她，江小年则说要留下来，等他回来一起双排吃鸡。 两个人原路返回，乔雾走在他身边，心口像揣了只小兔子，七上八下。 脑海里突然冒出来一部爱情电影，那部电影里，男主角第一次送女主角回家的时候，由于太过紧张，一不小心撞到了电线杆上。 她觉得自己现在也快了。 就这样一路沉默着到达地下停车场，喻舟终于开口：“你对我今天的表现，有哪里不满意吗？” 她立刻答：“非常满意，今天……多谢你的招待。” 感觉她过来一趟，除了吃喝玩乐，基本上什么都没干，就像巨婴一样，太罪恶了。 喻舟点点头，又问，“所以，下次我如果再约你，还会来吗？” 还会有下次吗？ 又开始无意识地揪袖口，乔雾低着头去看脚下昏暗的影子，轻声答：“好啊。” 光线昏暗的地下停车场里，由于长年不见天日，总显得潮湿。四周静悄悄的，偶尔能看到车子裹着风声从外面驶进来。 喻舟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车，用遥控钥匙开了锁，等走到车前门的时候，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折步回来。 “对了。” 正打算开车门的乔雾，闻言扭过头，“怎么了？” 他没说话，拇指按下遥控钥匙上的按钮，后备箱应声而开。 有点好奇地跟着凑过去，下一刻，却看见干净整洁的后备箱里，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纸箱。 体积不算大，包装得却很严密。 “这是什么呀？” 他俯下身，把纸箱取出来：“口红。” 他的后备箱里为什么会有口红？？ 乔雾有点震惊，思绪还没来得及往更可怕的方面去延伸，就看见喻舟偏过头来，依旧是无所谓的语气，“之前在香港抢了你的口红，看你当时好像不太高兴。” 眼尾扫过手里的纸箱，他唇边的笑意很淡，“这个，就当是赔罪。” 27.暗号（01） 直到乔雾抱着那箱口红回到家, 整个人还是晕晕乎乎的。 想起在停车场里，他打开后备箱说这要把这箱口红送给自己的时候，她的表情，肯定看起来像个傻子一样。 太丢脸了。 小心翼翼把口红放在客厅的圆形茶几上，乔雾坐在沙发里，没急着拆，也没动, 就这样坐了很久。 思绪已经是一团乱麻，越想解开缠得越紧。 那时候, 她惊讶得要命，连连摆手说不用, 喻舟却非要给她, 还说什么如果她不要就丢掉, 简直就是威胁。 乔雾回忆着两人之间的对白, 嘴角无意识地慢慢扬起。 良久, 终于回过神，拉开茶几底下的抽屉, 取了把小剪刀出来, 开始拆。 这个四四方方的箱子看起来不像是快递, 上面没有单号和地址，也没有快递字样, 更像是喻舟随手从家里翻出来的纸箱。 小心翼翼沿透明胶带的边缘剪开, 她打开纸箱, 里面果然整齐排列着很多支口红。 有MAC, YSL，Chanel，Dior……各种各样的牌子。 随手取出几支看了看，竟然还都是她平时很喜欢的色号，看起来是每个色号都买了几支，然后凑起来装了一整箱。 喻舟那个人，怎么可能这么细心，还专门去挑选不同色号不同品牌的口红。 这种事情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好吗…… 疑惑不过持续了十几秒，乔雾很快就想到了答案，下意识从桌面上拿出手机，打开微信。 由于两个人平时有事儿没事儿经常聊天，所以她很快就找到了喻冉的名字。 「乔乔：你哥今天送了我一箱口红，竟然都是我喜欢的色号……是你告诉他的吗？」 「冉冉呀：（得意）（得意）我把你的微博种草重温了一遍，花了一整天做好的list呢！是不是超惊喜超感动！！」 记忆里除了姜叶之外，已经很久没有人对她这么好了，乔雾低头抱着手机，心口酸酸的，像被泡进了水里。 盯着这句话，半天才开始打字：「这些口红，都是他自己去买的吗？」 对方的回复来得很快：「对呀，都是我哥去商场里一个个专柜找过去的，对他来说，真的已经算是突破底线了。」 「冉冉呀：毕竟是我的女神，他要是敢随便敷衍，我也不会同意的！」 又聊了没几句，照例到了喻冉上必修课的点儿，于是两个人浓情蜜意地道别。 扔下手机，乔雾窝在沙发里，视线依旧停留在那箱整整齐齐的口红上，看了一会儿，又把手机拿起来，从上下左右各个角度开始拍照，一连拍了十几张，终于心满意足。 还没来得及欣赏这些照片，来电铃声就急促响起来，正握着手机的她被吓了一跳，等看清来电显示之后，整个人立刻慌了。 是经纪人赵萱的电话，说已经等了她十五分钟了，问怎么还没到公司。 完蛋……被这一箱口红迷了心窍，把今天下午要去公司谈合作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了。 * 从经纪公司回来的时候，夜色已经蔓延。 在乔雾一再的拒绝下，赵萱似乎终于放弃了让她开淘宝店的念头，转而找她去帮公司里另一个网红做衣模，拍卖家秀。 乔雾从没做过模特，也没拍过平面照，所以心里其实不太情愿，但赵萱在这件事情上已经退步，她再继续坚持下去，显得有些得寸进尺，不识好歹。 于是，她最后答应在那个网红的店铺前期做临时模特，帮忙宣传，等店铺发展起来了，开始有利润之后就退出。 从小区对面的那家7-11买了份日式蒲烧鳗鱼饭，她回到家，打开冰箱取出一罐柠檬茶，坐在餐桌上，拆开饭盒开始吃饭。 虽然对于一个网红来说，晚上吃鳗鱼饭实在是很罪恶。 墙壁上挂钟的时针即将指向晚上八点，乔雾吃了几口，急匆匆把手机插上充电宝，打开蓝鲨TV，轻车熟路摸进他的直播间。 她进去的时候还差一分钟到八点，意料之中的，那人还没来。 评论区里已经有不少粉丝等在那里，这会儿聊得热火朝天，都在吐槽Shadow是迟到主播。 乔雾的视线忍不住又朝桌面上拆了封的口红望过去，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生出一股冲动来。 她退出蓝鲨的app，打开微信，手指快速编辑了一条消息给他发过去。 「乔乔：谢谢你的口红。」 「Shadow：不用。」 「乔乔：其实你不用这么破费……香港的那件事情，我早就不生气了。（憨笑）」 「Shadow：你喜欢就不是破费。」 喻舟被外星人附体了吗？ 这种平和又温柔的对白竟然会出现在他们两个人的聊天框里吗？ 对话停留在这里，乔雾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只好转移话题，催促他快去直播。 「乔乔：哈哈哈哈，那个，你快点上播吧，直播间的粉丝们都等急啦。」 极其尴尬的一段文字，幸亏对方没在意，简单地回了个“好”。 再回到蓝鲨TV的app，果然看见他上播了。 弹幕里的粉丝瞬间打了鸡血，各种花式表白，当然，也有不少人控诉他今天又晚来了两分钟。 乔雾默默想，这可真是她的罪过了。 喻舟的声音还是懒洋洋的，好像万事都不上心，随便挑了几个弹幕上不痛不痒的的问题回答，很快就开了局狼人杀游戏。 乔雾现在看他直播已经看出了心得，竞猜通道一打开，毫不犹豫跟着大部队压他是狼人。 在她的数据库里，这人拿狼的次数高达拿好人次数的三倍。而且，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是当喻舟拿到狼人牌的时候，心情会比拿好人牌的时候显得愉悦。 游戏一路顺利地进行着，这人还是玩游戏玩得随心所欲，警上情真意切地跳了个预言家，发了张后置位查杀，视野宽阔，警徽流也留得很漂亮。 他发言过后，后面的玩家有不少都信他是真预言家，结果到了竞选环节，人家直接退水了。 弹幕又是一群乌鸦飞过。 “感觉刚才认真听他发言的自己像个傻子。” “这是一张不要脸牌。” “满嘴胡言乱语，狼人实锤了。” 乔雾藏着心事，这会儿听着其他人发言总是会晃神。 他送给自己的那一百支口红全部都是大牌，单价基本都在300RMB以上，大致算下来，这人至少也花了三万块钱。 就算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啊。 别说她跟喻舟现在只是普通朋友，就算关系再亲密，她也不能平白收人家这么贵重的礼物。 可是按照他的性格，如果自己提出把钱转账给他，他是肯定不会收下的。 所以，乔雾思来想去，最后决定用别的方式来还这个人情。 游戏现在已经进行到了第三天，喻舟竟然还活在场上，她越来越相信这人是张狼牌了，毕竟他拿好人牌的时候，基本上从来没有活到第三天过。 游戏结束，翻身份的时候，果然是张狼。 弹幕一片喜气洋洋，热闹得像是过年。 而喻舟笑了笑，无所谓道：“这游戏，不玩狼人还有什么意思。” 乔雾：……怎么感觉又被嘲讽了。 弹幕也跟着飘过各种吐槽：“告辞”，“我不配玩狼人杀”，“主播言论引起极度不适”，等等。 而乔雾打开直播间右下角的礼物盒，进入充值界面，最低30块起，最高是688。 没想太多，她直接选了最高额，然后就是机械性地重复指纹支付的动作，不知道过去多久，直到她感觉差不多够了，才从充值界面退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莫名紧张。 直播间里，喻舟正在匹配新一局游戏，趁着这个空档，粉丝纷纷在弹幕上提问，其中不少问题都跟他的神秘女友有关。 其实这类问题一直都没少过，只是每次有人发出来，很快就被房管禁掉了，而且喻舟本人也从来都不回应。 乔雾现在完全没心情在意这些，手指就放在“海誓山盟”的礼物上面，却迟迟都点不下去。 各种念头在脑海里徘徊不定，耳边忽然又听到那人漫不经心的声音，“我还是喜欢个子矮一点的。” 弹幕里立刻飘过一大堆问号，粉丝紧跟着控诉，说他既然长这么高，就不要再跟矮个子的男性同胞抢资源了。 还有很多人在问他的女朋友是不是个子就很矮。 感觉现在大家都在热火朝天的闲聊，应该没人能注意到自己，乔雾最后自我催眠了一番，鼓起勇气点下屏幕底端那束流光溢彩的七色烟花。 几乎就在同时—— 「乔乔在Shadow的直播间送出海誓山盟x1」 不敢停下来，她几乎是本能地继续往下摁，一次，两次，三次…… 「乔乔在Shadow的直播间送出海誓山盟x10」 「乔乔在Shadow的直播间送出海誓山盟x11」 …… 终于—— 「乔乔在Shadow的直播间送出海誓山盟x20」 系统提示账户余额不足。 她的指尖跟着停下来。 由于直播间内有几秒钟的延迟，所以此刻屏幕上还在一朵接一朵的绽放着七彩烟花，伴随着爆炸时噼啪的音效，无比热烈。 而喻舟像是忽然闭了麦，很久都没有说话。 毫无疑问，弹幕已经沸腾了，刷得飞快，几乎完全覆盖了屏幕，连《夜夜狼人杀》这几个大字都看不见。 粉丝都在感叹这是哪里来的土豪粉，已经超过了之前连送10个海誓山盟的那个妹子。也有一小部分人，因为她的ID，猜测她是不是乔雾。 满屏的烟花终于停下，音效也随之熄灭，直播间里变得静悄悄的，莫名让人觉得有点心慌。 感觉到自己手心里微微出了汗，正当乔雾有点不知所措的时候，终于听见他慢吞吞的声音，“不是跟你说，让你别送了么。” 她撇了撇嘴，心想，如果不是你那一百支口红，鬼才舍得一次送20个海誓山盟。 正想着，手机叮咚一声，提醒她收到一条微信消息。 还没来得及点开看，就听见他又开口，“把微信转账收了。” 一句话，让刚刚平静下来的直播间，彻底炸开了锅。 “你们认识？？？？” “感觉是乔妹无疑了吧……不过你们私下关系竟然这么好。” “新粉球科普，是liar的那个乔乔吗？” ……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脸颊已经红了大片。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有点像是去看演唱会现场的时候，粉丝选歌环节，大屏幕来回闪过，而你恰好被偶像选中，被成千上万人的目光洗礼。 突然有点怯场，不想再去看弹幕上那些或好或坏的言论，乔雾很怂的从直播间退出去，打开微信回复：「不用，这些还抵不过口红钱呢。」 他答：「我买口红是为了赔罪，无偿的。」 又看了一眼聊天框上方的转账，她想了想，有样学样道：「我送这些礼物是出于对你直播的肯定，无偿的。」 这句话发过去之后，过了很久才收到他的回复：「忘了问你。」 耐心等了会儿，那边还是没动静，乔雾于是打字：「什么？」 由于看直播的时候太过投入，餐桌上吃了一半的鳗鱼饭现在已经冷掉了，她拿勺子挖了一块，还是决定放在微波炉里加热一下。 时间设置在一分钟，她靠着厨房的玻璃门耐心等着，脑袋里却都是喻舟的模样。 不笑的时候，总是很冷淡，笑起来，又像是负心汉。 真矛盾。 一分钟的时间转瞬即逝，“叮”的一声，微波炉停止加热，她戴上隔热手套，心不在焉地把饭盒取出来，重新放在桌面上。 静静躺在旁边的手机，屏幕在此刻忽然亮起来。 摘了手套，点进那条微信消息—— 「Shadow：你现在还没男朋友吧？」 手指无意间碰到冒着热气的餐盒，被烫了一下。 她立刻回神：「没有啊……」 一颗心高高悬着，像在荡秋千，起起伏伏。 不多时—— 「Shadow：你喜欢吃什么？这周末请你。」 28.暗号（02） 整整一周, 乔雾不管做什么都是心不在焉的, 连之前的微博抽奖，都差点把寄出去的奖品搞混。 她绝对绝对不会承认这是因为喻舟约她周末一起吃饭。 也绝对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竟然很期待。 记忆里，上一次单独跟异性出去吃饭已经是大学时期的事情了。 对象是当时大她一级的同专业学长, 那个男生长得帅, 成绩也好，在学校里是风云人物。当然, 对她照顾得更是无微不至, 每天大半夜都跑到女生宿舍来帮她打热水。 乔雾以为自己对他也是有好感的, 认识了三个月左右，摄影课当时有个外出写生的活动, 他特意开车过来接她, 于是两个人理所应当地结伴同行。 可就是那一次的单独相处，彻底让她断了跟他深入了解的念头。 其实跟那个学长本身没有任何关系，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可她就是打从心底里排斥。 排斥他有意无意的身体接触, 排斥他说话时眼底热切的情绪, 更排斥路人望过来的暧昧眼神。 那不是爱情, 乔雾无比确定。 从那次失败的单独约会过后, 她一度怀疑自己有恋爱恐惧症, 从此心如止水，自由自在。 直到遇见喻舟。 她想, 原来自己不是讨厌所有异性的身体接触, 至少, 喻舟伸手过来的时候，她一点都不反感。 那一百支口红，她特意在淘宝上买了好几个口红收纳盒，小心翼翼地拆掉包装，一支一支摆放整齐。 就算不用，每天光是看着都觉得赏心悦目。 作为一个小有人气的美妆博主，乔雾平时各种大牌化妆品从来没断过，而且她也不是一个虚荣的女孩，基本没在社交网络上晒过这些东西。 可是这次不知道是怎么，犹豫很久，还是没忍住拍了张照片传到微博上。 照片里整整一百支价值不菲的口红整齐排列，看起来的确很引人注目，她没有发文字，只配了几个小黄人的表情。 借此表达自己雀跃的心情。 这条微博刚发完就有很多粉丝回复，大多数都在讨论这些口红是不是下次的抽奖内容，只有少部分比较八卦的粉丝，问是不是男朋友送的。 毕竟她平时很少发这些。 而之前一直热衷于在评论区互动的乔雾，这会儿假装看不见，全部不予回应。 为了准备周末的约会，她提前好几天就开始琢磨要穿什么衣服化什么妆，又乱七八糟买了一堆化妆品，以及一双Jimmy Choo的八公分高跟鞋。 乔雾平时很少穿高跟鞋，也不怎么能驾驭，所以衣柜里的高跟鞋寥寥无几。 但谁让喻舟老是喊她小矮子，这次说什么也要争口气。 又期待又忐忑，周末如约而至。 跟喻舟约好下午五点半在小区门口见面，乔雾从三点就开始化妆倒腾。 严格吸取了之前的教训，她这次没费心思贴假睫毛，因为两个人吃饭的时候肯定会近距离接触，所以也没打阴影。 经验之谈，在鼻梁和人中等面部区域打阴影，就算拍起照来再好看再立体，现实生活中也会显得很夸张，不自然。 她最后挑了桃花色的珠光眼影盘，眼线笔用了相较深黑更为自然的褐色，苹果肌上的腮红也打得很淡。 没戴美瞳，也没粘假睫毛，口红涂完还用纸巾抿了抿，确保喝水的时候不会印在杯子边缘上。 做完这些，她对着化妆镜全方位地照了照，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大概刚过五点的时候，乔雾准备就绪。虽然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但不想老让他等自己，她穿上那双八公分的银色高跟鞋，提前出了门。 临近十一月，在遥市这么一个典型的南方城市里，基本上已经算是入了冬。 刚下过雨的空气仍旧很潮湿，地面还未干透，偶尔有水渍，乔雾踩着一双高跟鞋，小心翼翼下了楼梯，走出单元门。 兴许是因为新鞋子总是不合脚，脚后跟隐隐有点磨，不过她也习惯了，没怎么在意，看了眼时间继续往前走。 刚走了没几步，连帽卫衣的帽子忽然被人从背后揪住。 她愣了零点一秒，有点惊讶地回过头。 那人穿了件质感很冷的黑色毛衣，更显得皮肤白得仿佛在发光，薄薄的眼皮垂下来，弯出一道极淡的弧度，像在对着她笑。 斯文败类。 乔雾眨了眨眼睛：“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早吗？”喻舟漫不经心地反问，往前走了几步跟她并肩。 “不早吗……” 比约定时间提前了半个小时呢。 说起来，不知道是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懒散了，还是社会趋势如此，每次乔雾跟同公司的网红约好出去聚餐，几乎所有人都会习惯性迟到，大家都觉得很正常，准时抵达的人反倒成了异类。 “想好吃什么了吗？”他问。 这可真把乔雾难倒了，犹豫片刻，谨慎地答：“呃……我不挑食的，除了不太能吃辣，其他什么都可以。” 喻舟闻言，想了想，低头拿出手机，像是点开了大众点评之类的APP，然后，干脆按照最受欢迎的美食榜单，逐一给她念下来。 他的声音一直都很好听，但音色是倦怠又懒散的，难得会有这么耐心的时刻。 莫名有点受宠若惊，当他念到第六家，她连餐厅的名字都没听清楚，就赶紧点头：“就吃这个吧！” 声音停了停，他确认道，“姜虎东，想吃？” 是姜虎东啊。 这是在韩国非常出名的一家烤肉连锁店，自从遥市开了分店之后，一直都是爆满，生意特别好，乔雾也很喜欢。 不过因为每盘烤肉的份量比较大，要人多了才好点餐，一个人去吃太浪费，所以她平时其实没太多机会去。 “想吃是挺想吃的，不过……” 下半句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他点点头，“我打电话约个号。” ——不过烤肉吃完了身上烟熏的味道会很大，不知道他介不介意。 乔雾默默把后半句话咽回去。 由于现在是下班和放学的高峰期，中心路段堵得动不了，所以喻舟没开车，两个人一路散步到小区门口，进了地铁站。 正值周末，原本人流量就大的地铁站里显得更加拥挤，每条线前面的等候区都排着乌泱泱一堆人。 乔雾平时出现在公共场所里，要么是素颜，要么是裸妆，很少会像今天这样化着这么精致的妆容，出现在人口密集的地铁站里。 大概是因为此刻精心打扮过的她，更贴合平时出现在微博上的网红形象，所以等了没多久，就听见身后有几个女孩子低声议论的声音。 “哎哎，你看前面穿黄色supreme卫衣的那个女生，长得超好看，简直像是从美颜滤镜里面走出来的一样。” “咦，我怎么觉得她长得特别像我前段时间刚关注的那个美妆博主啊……叫什么来着？” “是乔乔吧！我看鼻子就看出来了，纯天然的！” …… 隐约听见她们在谈论自己，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乔雾还是有点儿小尴尬，下意识往喻舟的方向又挪了挪，差点贴上他的手臂。 地铁进站的提示音裹挟着呼啸的风声，就在此刻，迎面而来。 感受到她的突然靠近，眼看着四面八方的人都挤过来，以为她是怕走丢，喻舟想也没想就握住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前，然后一路护着往前走。 后面几个年轻的女孩子看见他俩牵手，立刻就沸腾了，开始各种花痴。 幸好很快就被人流冲散。 乔雾像个小学生一样往地铁的方向走，后背时不时贴上他的胸口，有点痒，有点烫。 终于挤上了地铁，意料之内已经没有了座位，不过他们只乘三个短站，也无所谓，穿过人群找了个空旷些的扶手，靠过去站着。 地铁上很挤，喻舟依旧站在她身后，右手绕过来，握住了前面的扶手。 他身上的味道很淡，很好闻。 乔雾有点僵硬地继续站着，一动不敢动，生怕扭过头，侧脸就碰到他握着扶手的手臂。 幸好她今天穿了八公分的高跟鞋，两个人站在一起也不会显得身高很悬殊。 为了掩饰内心的波动，她开始尬聊：“那啥，今天的人确实很多哈。” 他漫不经心地答：“今天是周末。” 乔雾继续努力地寻找话题：“说起来，我已经很久没去吃过姜虎东了，想想还觉得挺期待的。” “是吗？”喻舟挑了挑眉，心情似乎有些愉悦，“那你一会儿多吃点。” “……不行，晚饭吃太多会胖的。” 他的视线望过来，“也没见你少吃过。” 差点被他气笑了，乔雾忍不住从另一个方向扭头，瞪了他一眼，“有没有人说过，你很不会聊天？” 地铁呼啸着驶过，车窗外没有风景，一片纯粹的黑。 她努力往上仰着头，恰好捕捉到他眼底稍纵即逝的笑意，“很多人都这么说。” “那你怎么还不想着改正一下？”她问。 喻舟无所谓地耸耸肩，“别人的看法对我而言没有意义，”话说到这里，顿了顿，“不过既然你说了，我可以试着去改。” 为什么……她说了，就要试着去改？ 乔雾一下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像只鸵鸟般，飞快把头转了回来，低下头假装在看手机，借此掩饰自己急促的心跳。 她还记得喻冉曾经评价自己的哥哥，说给他塞件袈裟直接可以打包到少林寺。 怎么可能呢……他那种平时嚣张又高傲的人，只要愿意把目光分给你一点点，就足以让很多女孩死心塌地了。 三站的距离很快就到了，广播里那个甜美的女声响起报站的时候，乔雾深深觉得自己松了口气。 再跟他呆在同一个封闭空间里，可能会窒息。 顺着拥挤的人流走出地铁站，从出站口走上来，就是一条人声鼎沸的美食街区。与兰亭街的小吃不同，这里的餐厅价位比较贵，人均至少都要一两百。 挂满霓虹小灯的街道两旁分布着很多在本地极有人气的餐厅，韩料、日料、西餐，火锅……等等。 没走几步就到了姜虎东白丁烤肉店门口。 临近六点，即将到达晚餐高峰期，门口已经有不少人拿着号码牌在等座，幸好喻舟之前在电话里提前预约了位置，两人在门口站了两三分钟就听到前台举着话筒，叫到了他们的号码。 在旁人羡慕的注视下，乔雾低着头，跟在喻舟身后走进去。 她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这个点儿跟我出来吃饭……一会儿怎么直播啊？” 距离八点只剩不到两个小时了。 “我请假了。”他答得漫不经心。 “请假？”乔雾被惊到步子都慢了好几拍。 毕竟从她养成看喻舟直播的习惯以来，几乎从来没见他请过假，就算有重要的事情，也只是调整一下直播时间而已。 她停下脚步，指了指自己，“就为了跟我吃饭？” 喻舟闻言，似乎是觉得奇怪，侧过脸看她，很自然地点头，“就为了跟你吃饭。” 跟她吃饭可比直播重要多了。 29.可爱女人（01） 一路晕乎乎地跟在侍应生身后走进去, 跨过前台时, 那名侍应生摇了摇铃，下一秒，立刻听到所有服务人员整齐划一的“欢迎光临姜虎东”。 整个店内都弥漫着烤肉的烟熏味道, 即便每个桌上都有排风口, 还是散不去。 乔雾的食欲很快就被勾起来。 侍应生带着他们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一直往里走，终于有了桌刚收拾干净的空位。 “晚上好, 我是Joana, 这是我们店的菜单和酒水单, 待会儿需要点餐的话可以按铃叫我。”扎着马尾模样干练的女孩放下茶壶，蔬菜沙拉, 以及赠送的两瓶啤酒, 动作很快地转身离开。 喻舟把菜单推到她面前：“看看想吃什么。” 确实是饿了，没跟他多推脱，乔雾接过来, 打开翻了几页：“我之前试过调味牛排和辣酱五花肉, 都挺好吃的。” 他点点头, 一副你说了算的样子, “那就点。” 搞得乔雾有点不好意思, 于是用指尖又慢慢把菜单推回去, “剩下的你来点吧。” 顿了顿，又操心着补充, “不过我们就两个人, 点太多了也吃不完, 而且他家的肉一份又那么多……” 喻舟没去拿菜单，想了想，试探着问，“回忆盒饭想吃吗？” 回忆盒饭算是姜虎东的招牌之一，将白饭铺在铁质餐盒的底层，上面佐以配料，例如辣白菜，海苔丝，火腿，煎蛋等等。 服务生通常会把盒饭拿过来，先打开让你看一眼，然后把盖子合上，双手握住一通猛摇，直到里面的酱汁，配料和白米饭混合到一起，变成鲜艳可口的颜色。 隐约听见自己的肚子在叫，乔雾咽了咽口水，没出息地点点头，“咳，这个也挺好吃的……” 结果就这样被他套路着点了一大桌东西，而且全部都是她喜欢吃的。 当一盘又一盘的肉被端上来，乔雾觉着自己实在是太浪费了，毕竟烤肉这种东西凉了就不好吃了，而且要是回去用微波炉加热，只会让味道变质得更快。 怕剩得太多，她全程都非常努力地在吃，早就把一个小时之前那番“晚餐不能多吃”的言论忘得一干二净。 喻舟几乎没怎么吃，一直在用公筷翻着烤盘上滋滋作响的肉，等火候差不多了，就夹到她面前的盘子里。 乔雾边吃边道：“别光给我烤啊，你自己也吃，而且我也吃不了那么多的。” 言罢，想伸手去给他夹，转念一想自己没有公筷，于是动作在半空中，又尴尬地停下。 他似乎笑了笑，没答话，依言把手上的肉放到了自己盘子里。 周围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统一服装的侍应生来回穿梭于各桌之间帮忙烤肉，热闹极了。 而喻舟坐在烟雾弥漫的圆桌对面，原本懒散的眼角眉梢也染上烟火气息，看起来轮廓柔软了很多，一副温柔多情的模样。 乔雾已经很久没有在这个点儿吃得这么饱过，咽下口中的五花肉，又喝了口啤酒，简直觉得人生太满足了。 抬起头，原本只是想看看他有没有在吃，却被这瞬间的美景吸引住视线。 他低着头烤肉，眉眼专注，垂下来的眼睫毛根根分明，美得让人不敢惊扰。 当真是这边风景独好。 正偷偷盯着他看，突然听到喻舟开口，似是不经意地问了句：“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 她刚好拿起杯子喝了口啤酒，闻言差点儿呛到，半天才答：“没、没什么固定的喜欢的类型……” 在感情方面，她一直都没给自己设过框架，也没预想过未来的伴侣会是什么模样。 说白了，她曾经是一个对爱情不抱期待的人。 情绪慢慢平复，乔雾放下杯子，兴许是周围气氛太热烈，也勾起了她倾诉的欲望：“我其实是个不太相信爱情的人，之前读大学的时候，身边有很多同学都谈恋爱，刚开始都很甜蜜，承诺也总是动听，可都是没多久就分开了。两个人把联系方式一删，再见面的时候，仿佛没认识过这个人似的，太狠心了。” 她一直都不明白，如果是真心喜欢过的人，怎么可能假装从没遇到过呢。至少她做不到。 她一直都是个懦弱的人，承担不了得到后又失去的风险。 “你也有过喜欢的人吧。”因为喝了点啤酒，她的脸有点红。 喻舟垂眸，手上的筷子又把烤盘上的肉翻了一遍，简单地答，“有。” 她闻言，合理地提出困惑，“分手之后，也可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这个问题……我可能回答不了。” 他不着痕迹地笑了笑，“她暂时还不是我的女朋友。” 乔雾皱了点眉头，“那之前呢？” “之前没喜欢过别人。” 她终于闭嘴。 这个人，连最能拉近年轻人之间距离的情感话题都聊不下去。 在她的不懈努力下，最后还是剩了半盘肉没吃完，乔雾摸着自己明显鼓起来的小肚子，无比庆幸今天穿了件宽大的连帽卫衣。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前台，依旧是喻舟抢先买了单，即使她穿了双八公分的高跟鞋努力往前挤，也还是以失败告终。 从烤肉店走出来，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道路两旁的霓虹彩灯亮得更加分明，一闪一闪的，将整条街道都装点成五彩斑斓的模样。 看起来很浪漫。 两个人并肩，漫无目的地走在平行而立的树影下，乔雾低头看了眼手机，距离八点还差二十分钟左右。 她想了想：“要不我们现在回去吧，兴许还能赶上你直播。” “不急，还早。” 晚风里，他声音很轻，“再走走吧。” 乔雾发现，当喻舟放下平时的高傲，这样温柔轻慢地跟自己说话的时候，她完全抵抗不了。 就像此时此刻，他一开口，她就毫无办法，乖乖听话了。 就这样，两个人一路沉默着走到街头，恰好十字路口亮起绿灯，他们跟着汹涌人流一起穿过马路，走向第二条街。 偶尔有风吹过，撩动她面颊上的热气，以及淡淡的酒味。乔雾用手扇了扇，忍不住问：“我们要去哪啊。” 迎面涌来大片人群，他很自然地握住她手腕。 有点紧。 周围明明人来人往，她的世界却忽然变得很安静，安静到甚至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清晰而强烈。 喻舟侧过脸看她，“你想去哪？” “我？我……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她脑子有点儿懵。 而他的手还没放，“那跟我走吧。” 他没说要去哪，她也真的没有问。 月色如水，偶尔照亮他侧脸，好看得让人心慌意乱。 不敢再看，乔雾直视前方，走路的姿势规矩地像个小学生一样，忽略脚后跟传来的不适感，安静地跟在他身边。 幸好喻舟走得很慢，她还跟得上。 一路走过来，这条街的景色明显没有上条那么繁华，高楼大厦渐渐隐去，多的是些新潮前卫的街边精品店，很多女孩都挽着手在逛。 路前边一家花店门口，有个穿着麻布长裙的女孩正在弯着腰插花，一朵粉玫瑰摆来摆去仍不满意，于是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乔雾看得出神，忽然听见喻舟的声音：“想要？” 她惊了下，赶紧摇头：“没……” 接下来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那人丢下一句“等着”，就径直踩上斑马线，朝着马路对面走过去了。 三个月前，在香港尖沙咀的商场里，他隔着人山人海，眉眼轻佻地对着她一笑，惊艳又惊慌。 惊艳是因为还没遇到过这么要命的男人，惊慌是因为还没听见过自己这么急促的心跳。 那个时候，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两条看似行走在不同时空的平行线，竟然会在偌大的宇宙中有了交点。 花店门口的黄色小灯闪闪烁烁，他俯下身，指了指她刚刚驻足凝视的那束玫瑰。 脸颊红红的女孩微微一愣，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要这束花，赶紧手忙脚乱地把最后一朵插进去，也没心思再去鉴赏。 月光静静流淌，喻舟手上抱着那束娇嫩欲滴的粉玫瑰，转身朝她走过来，像踩在灿烂浩瀚的银河里。 恍然如梦。 他走到她面前，把玫瑰递出来。乔雾没再矫情，从对方手中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抱在自己怀里。 “谢谢你……” 沉默良久，最后开口只剩这三个字。 喻舟也不在意，扯着嘴角笑了笑，“走吧。” 已经走了两条街了……还要继续往前走吗？ 乔雾的笑容有些僵硬，迟疑片刻，还是抱着手中的花，挪着步子往前走。 早知道今晚要出来暴走，她就不穿高跟鞋了…… 这会儿感觉脚后跟磨得越来越疼了，偏偏又不好意思说。 正胡思乱想着，已经穿过车水马龙，来到了第三条街的路口。 这边比较安静，行人也少了很多，马路两边都是装修破旧，亮着白底黑字招牌的小店。 大多数都半阖着门，连狗狗都耷拉着耳朵趴在门口，店家看起来似乎并不在乎有没有生意。 天尽头忽然刮来一阵冷风，将乔雾原本都快要散干净的酒气又吹出来。 她侧过头，悄悄看了喻舟一眼。 那人眉头微微皱着，漆黑的瞳孔很亮。 星星点点的光漂浮在月色里，似乎装着千言万语。 他有心事吗？ 张了张嘴，正欲询问，忽然听见那人标志性懒散低沉的声音：“我以前也不相信爱情。” 略微迟钝的脑袋半天才想起来，刚才吃烤肉的时候，她曾说过自己不太相信爱情。 乔雾眨了眨眼睛，虚心求教，“后来呢？” “后来——” 喻舟的声音静了静，“我遇到你了。” 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第三条街也已经走到街尾。 头顶的三角形街灯亮着昏黄色的光，拉长了地面上两人交织在一处的影子。 模糊暧昧。 这句话来得猝不及防，乔雾脚步猛地停下。 抬起头，看到他头顶那盏灯，一路数过来，恰好是最后一盏。 “下个路口就到地铁站了，所以……”温暖的街灯洒下来，描摹出他侧脸好看的剪影。 喻舟垂下眼睛，骨节分明的左手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不相信爱情也没关系，你可以试着相信我。” 30.可爱女人（02） 兴许是头顶的街灯光线太亮, 照得她有点头晕, 乔雾反应了十几秒的时间，还是没懂，于是，弱弱地问：“相信你的意思……是指？” 喻舟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惊讶，“你看不出来吗？” 她更懵了，“什么？” 夜色静悄悄的，连刚才呼啸的风声都偃旗息鼓, 仿佛是世界特地为他们准备的这一刻。 而那个眉眼从来都是意慵心懒的男人, 难得敛了神色, 一本正经地答：“我在追你, 这么明显, 看不出来吗？” 乔雾想，她今晚明明只喝了两瓶啤酒, 完全没到平时的度，怎么这会儿的感觉有点像喝断片之前的时候, 头晕眼花，四肢乏力，腿软得厉害。 手臂无意识抱紧了怀里的玫瑰，她低头盯着石板路, 半天才开口：“你一直都是这么追女孩的吗？” 怎么感觉这么自然……而且一点儿都不招人烦, 也没有那种步步紧逼的感觉, 跟她之前遇到过的所有异性都不一样。 他沉默片刻, 忽然笑了笑，语调听起来还是很嚣张，“我看起来，很容易喜欢上一个女孩吗？” 活了二十五年，也不过仅此一个。 乔雾终于回了神，一张脸瞬间红透。 怎么忽然间好紧张……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看，幸好他没有再进一步，只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往前走。 真是难得的体贴。 穿过这条马路，就到了地铁2号线的入口。 时间不知不觉已经滑过九点，乔雾低头看了眼手机，下意识开口：“今天真的耽误你直播了……” 作为一个几乎已经把每天看喻舟直播当作精神食粮的观众而言，她完全明白那种忽然听不到的失落心情。 两个人一前一后站上自动扶梯，缓缓向下。 喻舟站在她身后，语气难得认真，“比起直播，我现在更想陪你。” 有点要命。 在他开口的那一瞬间，她甚至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周围人来人往，热闹喧哗，有进站的，也有出站的，有三两成群嘻嘻哈哈的，也有独自一人神色黯然的。 乔雾打量着过往的路人，忽然有点好奇，在别人眼中，自己此刻又是什么模样。 不用看也知道……很像一个坠入爱河的笨蛋吧，毕竟她怀里抱了这么大一束玫瑰，而且，现在唇边的笑已经浓到快要收不住了。 两个人并肩走在灯火通明的地铁站里，刷了地铁卡走进去。 因为刚好是周末，所以此刻候车的人很多，察觉到周围偶尔投来的好奇视线，乔雾抱着手里的花，有点难为情地藏在喻舟身后。 像是意识到她忽然的情绪，面前的男人微微低头，然后伸出手，接过了那束花。 “不好意思？”他问。 乔雾这下真的开始不好意思了，“有点……很久没收到过花了。” 而且，之前收到过的花，她也从来都没有这么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过。 “你很喜欢花？” 她眨了眨眼睛，“女孩子应该都很喜欢吧，毕竟很浪漫啊。” 喻舟点点头，“还有其他喜欢的东西吗？” “很多啊……”乔雾放松了点，边想边回，“逛街，旅行，看电影，录化妆视频……哦对了，我还很喜欢吃甜品，遥市每新开一家甜品店我都会去踩点呢。” 叽叽喳喳说了一大通，忽然意识到这段话俗气又烦琐，除了让他认为自己是一个肤浅无脑的小网红之外，毫无用处。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抿抿唇，乔雾偷偷抬眸瞥了他一眼，那人却垂着眼，听得很认真，并且，同样认真提出了自己的问题：“那，你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想有人陪吗？” “当然啊，我本身就是一个很怕孤独的人。”她的回答几乎是脱口而出。 可能是家庭原因，她一直都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人。 不会轻易相信别人，可只要相信了，也不会轻易放手。 喻舟闻言笑了笑，似乎很愉悦，“除了录化妆视频，这些我都可以陪你。” 在他眼里，她喜欢做的这些事情都太过简单，自己完全可以满足。 陪她？ 在脑海里大致想象了一下喻舟陪在自己身边逛街、挑衣服、买爆米花，选电影座位的这些画面，怎么样都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因为他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会做这些事情的人，更不像是会为了恋爱牺牲自由的人。 乔雾抬起头，非常诚实地道，“我好像只能想象出你戴着耳机坐在电脑前直播，然后露露偶尔过来蹭蹭你裤脚的样子哎。” 而他抱着手里的花，语气云淡风轻，“如果你想的话，那些画面都可以实现。” “……” 怎么感觉这段对话，自己又输了。 真是太不争气了。 由于两个人多走了三条街才来乘地铁，所以到达她家的时间也多花了二十分钟。 在地铁上站了快二十分钟才终于有了个空座，喻舟把她拉过去坐好，自己则站在旁边，偶尔低头跟她说几句话，抿着嘴角笑一笑，就引来周围女孩侧目。 直至到达天河广场站，两个人从地铁口走出来，乔雾才察觉到脚后跟越来越清晰的痛感。 肯定是磨破皮了。 努力忽略脚后跟的不适，她跟着喻舟穿过斑马线，一路走到自己居住的小区门口。 正欲停步，却听见他说：“送你进去。” 声音停了停，像是怕她不愿意，又佯作认真地开口询问，“给个机会？” 虽然看起来显得更轻佻了。 乔雾忍不住笑起来，忽然鼓起勇气，伸手拉了拉他白色袖口，而后刷了门卡往小区门里走。 旁边值班室里的门卫看着两个人暧昧亲密的举动，目送了很久，才凄凉地坐回到椅子上，新开了局手机游戏。 这个小区的绿化做得很好，一路走来，两旁都栽种着大片大片的法国梧桐，如今已经到了结果的季节，黄棕色毛茸茸的果子挂在枝头，远远望去很美。 乔雾扭头，看他漫不经地抱着手里的花，其中有一朵玫瑰花瓣碰到街灯的白色圆柱，掉了下来。 她有点心疼地伸手去接：“还是给我吧。” 再让他抱一会儿，恐怕就只剩下光秃秃的玫瑰花茎了。 喻舟听话地交出去，嘴上却不屑道，“不就是束玫瑰。” “可是我很喜欢啊。”她小声嘟囔着，无意识地又揪了揪卫衣袖口。 这可是他送给自己的花，怎么本人一点觉悟都没有。 他却好像没听到这句话，反而学着她的样子，低头揪了揪自己的袖口，极自然地开口，“你好像很喜欢做这个动作。” 乔雾愣了愣，心跳有点不听话，赶紧把手放下来，掩饰着往前走了几步，“哪有。” 干嘛要观察她这么仔细啊……很让人难为情好不好。 晚风轻轻吹，梧桐树叶哗哗作响，有几颗成熟的种子从树上落下来，打了几个圈停在草坪上。 喻舟停留在原地，反复回想了几秒她刚才眼神里朦胧的害羞，才快步跟过去。 五分钟的路程，很快就走到终点。 当抬头看见楼幢里那个开着灯的卧室房间，乔雾竟然觉得有点不舍得。 可是不舍得也要说再见，她低下头，又抬起来，清了清嗓子：“今晚谢谢你，我很开心。早点回去休息吧。” 昏黄色的光影里，他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朝她抬了抬下巴，还是懒洋洋的模样，“上去吧。” 她抱着花点头，“晚安。” “晚安。”他轻声回应。 乔雾慢慢转过身，控制着自己想要回头的欲望，一步步走进单元楼。 感觉到背后那道专注的视线，忽然间好像连脚后跟剧烈的疼痛感都感觉不到了，只觉得脚下轻飘飘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几步之遥的路程，恐怕连蜗牛都比她走得快。 当她迈上第二级台阶的时候，终于听见背后他的声音：“乔乔。”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乔乔，不是“小矮子”，不是“哎”，也不是其他任何礼貌疏远的字眼。 她停住回头的动作太熟练，仿佛已经演练过上百遍。 却看到喻舟往前走了几步，直到站在楼道里的台阶前。 伸手揉了揉头发，他黑漆漆的眼睛很深，很亮，一路徘徊着从天上的月亮，路边的树影，最后落到她身上。 两个人之间只隔了两级台阶的距离，近到好像连彼此眼睛里的倒影都能看得见。 而他静静站着，良久，像是终于准备好，在无人的夜色里，朝着她慢慢伸开双手，“抱一下？” 不知道该作何回应，乔雾转过身来，动作很慢。 心口忽然变得很沉，很满，像某种情绪，终于被装满。 也不过思考了两秒钟的时间，她往前稍稍附下身。 就只是这么一个轻微的动作，喻舟立刻伸手过来，抱住了她。 他手心里有汗，对于力道也有些苦恼，太重了怕弄疼她，太轻了又怕抱不紧。 反正怎样都不对。 而怀里的女孩，悄悄伸手，环住了他的腰。 他听不见她的心跳声吧，也不会知道她的情绪有多泛滥吧。 原来……她之前完全猜错了。 做喻舟的女朋友，应该很幸福。 乔雾想。 31.可爱女人（03） 死要面子的下场就是活受罪。 乔雾第二天早上是被脚后跟的疼痛感叫醒的, 她揉了揉眼睛，终于想起自己多灾多难的脚。 昨晚回来后太兴奋了……整个人状态懵懵的, 像喝光了一整瓶45度的伏特加, 根本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脚后跟连个创可贴都没有贴。 结果经过一夜, 现在伤口完全红肿起来了, 轻轻碰一下都是钻心的疼。 小心翼翼从床上单脚跳下来，乔雾走到客厅找出急救箱，因为太怕痛，连药水都没涂，简单地贴了个创可贴，草草把伤口遮住。 今天下午要去录制《Liar》的第四期，说起来，《Liar》一共有八期正片节目，再加上一期特别篇。可由于本身不是属于狼人杀这个游戏领域的, 当初也只是想赚点钱露个脸, 所以乔雾只签了四期节目。 这也就意味着，今天是她最后一次跟喻舟一起录制了。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当初一定让经纪人帮自己多签几期。 乔雾想着心事, 坐在化妆镜前, 连化妆的时间里都有些心不在焉。 其实很久之前她已经想过, 在最后一期录制的时候要化个高级点的复古妆，为此, 她甚至提前很久就把衣服搭配好了。 可是眼下, 根本描不出来棱角分明的眉形, 捣鼓到最后，还是一张清新甜美的脸。 原来，连妆容都会被心情影响。 彻底放弃了当御姐的打算，乔雾化完妆，有些自暴自弃地在右眼眼底用细刷蘸上口红，画了颗小小的桃心。 还是继续走老路子吧…… 选了条米白色的阔身针织裙，又套上牛仔外套，她看了眼时间，从鞋柜里挑了双最舒适的短靴，小心翼翼把贴着创可贴的脚塞进去。 出门的时候，距离录制开始只剩一个半小时。 拦出租车又花了不少时间，等她坐上车，没多久就收到喻舟的微信消息。 Shadow：什么时候到？ 乔乔：（哭）出门有点晚了……现在刚打上车，可能还要40分钟左右。 Shadow：好。 那人很酷的回答了一个字，乔雾撇撇嘴，刚想把手机收起来，忽然又听到一声震动。 Shadow：算算好像有十八个小时没见到你了。 Shadow：感觉更困了。 Shadow：快来吧。 这是……在跟她撒娇吗？ 乔雾抱着手机坐在出租车后座，妆容精致的一张脸，毫无掩饰地慢慢红起来。 本来时间就有点晚了，再加上路上堵车，当她风尘仆仆赶到蓝鲨TV的录制现场，工作人员告诉她，所有嘉宾都已经落座了，现在就等她自己。 立刻紧张起来，乔雾连连道歉，然后一路小跑穿过长廊，拉开录制棚的大门。 门外的光透进来，正懒洋洋趴在桌面上玩手机的喻舟，一抬头，看到的就是温暖光线里，那个冒失莽撞的纤细身影。 穿着长长的针织裙，眉眼精致，面容明艳，是他想象中，天使该有的样子。 “对不起对不起，路上堵车，来晚了……” 乔雾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歉，正在三三两两谈笑的众人，闻言赶紧摆手，尤其是江小年：“不用道歉，我最喜欢等美女了，而且你也就迟到了十五分钟而已。” 同样殷勤的还有苦茶：“小乔妹妹今天打扮得很漂亮哎，一走进来，我的眼睛完全没有办法从你身上移开。” 他话音刚落下，几乎是下意识的，乔雾的视线就朝坐在圆桌左侧的喻舟看过去。 那人刚刚还趴在桌面上，这会儿已经直起身，眼睛里看不出情绪，却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乔雾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整张桌上唯一的空位，就是他旁边的8号位。 是特意帮她留的吗？ 有点小开心，她垂着头笑了笑，没犹豫，快步朝他在的方向走过去。 向来正经的Sky也忍不住打趣：“哎，我说为什么刚才不让我坐……” 江小年隔空抚慰：“你又不是美女，给你留座位有任何意义吗？” 眉清目秀的夏沙也连连点头，很是赞同。 就在几个人你来我往的调侃中，乔雾已经绕了半圈走到8号位，喻舟侧过身，拉开座椅，示意她坐下。 有些受宠若惊，她小心翼翼地坐下来，察觉到四周八卦的视线，也不好意思再转头跟他交谈，只好拿出手机，假装在看消息。 等待礼仪小姐过来发牌的间隙，乔雾一直都把头埋得很低，手指胡乱打开微信界面，其实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隔着一米之遥，忽然收到他的微信消息。 Shadow：看什么呢。 摆弄了一下刘海，她回复：没看什么…… Shadow：那就抬起头。 Shadow：看我。 心跳变得有些强烈，极轻易地被这句话说服，她放下手机，完全是本能地抬起头，然后歪了点，望向他。 那人穿了件红色的长袖卫衣，头顶的白炽灯照下来，显得皮肤比陶瓷还白，眉眼美得肆无忌惮。 他穿这些鲜艳张扬的颜色向来很好看，一如他的人。 “昨晚睡得好吗？”喻舟单手撑着下巴，正对着她笑。 乔雾有点紧张：“还、还行。”顿了顿，才想起来问，“你呢？” “不太好。”他的声音懒懒的，“失眠到后半夜。” “为什么？”她眨了眨眼睛，样子看起来有点傻气。 控制着想伸手去摸她头发的动作，喻舟瞥了她一言，语气风轻云淡，“你说呢？” 乔雾立刻就闭嘴了。 聊了没几句，穿着蓝色旗袍的礼仪小姐就举着托盘里的身份牌袅袅婷婷走过来，摸牌环节随之开始。 坐在喻舟身边的乔雾，依然保持着拿到牌先不看的习惯，一直等到那人的视线不在自己身上，才垂下脑袋，飞速掀开看了一眼。 完蛋了……竟然是张久违的狼人牌。 乔雾在这张游戏桌上坐到第四期，一共参与了九局狼人杀游戏，只拿过两次狼人牌，经常被其他人调侃是“好人专业户”。 可是今晚，却又摸到了这张无比棘手的牌。 尽管现在玩好人牌已经越来越得心应手，站边准确率也越来越高，可是关于如何玩好一张狼人牌，乔雾仍然一头雾水。 由于情绪太过紧张，她也没心思去抿其他人的身份，刚入夜就把面具戴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夜间，照旧是狼人团队最先睁眼。 法官宣布完“狼人请睁眼”，乔雾小心翼翼把厚重的面具拿下来，抱在怀里。 太久没在这个环节睁过眼，她心脏砰砰跳，视线扫过半张圆桌，看到坐在10号位，正在对自己做着夸张表情的江小年，以及隔了三个座位，神色腼腆的夏沙。 剩下那个狼人……是谁？ 正睁大眼睛四处找，圆桌底下，放在膝盖上的手忽然被人握了握。 她一愣，几乎是立刻扭过头，果然看到那个眉眼慵懒的男人。 脑海里忽然就冒出来之前那次录制的嘉宾感言环节，她说过，希望每个夜晚，睁眼看到他。 没想到真的这么幸运，又能跟他当狼队友。 身份确认完毕，很快，大家就开始制定战术。 在这四个人里面水平最低的乔雾完全放弃了发言权，想着自己只要尽力配合队友的战术就可以了。 最后决定让悍跳次数较少的夏沙起跳预言家，喻舟和江小年作为这张桌上常年的两张焦点牌，则是达成对立面，而她到时候根据场上情况来决定是冲锋还是倒钩。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多数人都信了夏沙，她就大胆冲锋，如果真预言家获得场上多数好人信任，就打倒钩。 由于私底下经常跟江小年以及夏沙他们玩网杀，所以他们彼此之间的默契都很足，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因此狼队的讨论时间不长，很快就定好战术，然后首刀了11号优优。 摸排环节，乔雾其实完全就没抿出来11号的身份，但喻舟和江小年一致表示她是张神牌，喻舟甚至还点出她非女巫即猎人。 闭眼之前，对面的江小年和夏沙都已经把面具戴上，而她有些依赖地，最后朝身边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人却有些出格的靠过来，在安静漆黑的夜里，动作很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然后握着她的手一路向上，引导着她慢慢戴好面具。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她还来不及作出反应，视野就重新陷入一片纯粹的黑。 乔雾躲在黑暗里，眼睛却怎样都无法闭上，满脑子都是刚才发生的情景。像一段无声的黑白默片，在她脑海里不断循环播放。 天终于亮了，乔雾跟着其他人一起把面具摘下。 由于两人是狼队友，怕被其他人注意到，她也没再往喻舟的方向去看，而是专注在对面半圈的嘉宾身上，期待着自己能抿出几张身份牌来，多少也为团队做些贡献。 上警环节，依旧是大部分人都参与了警长竞选，不过乔雾一直以来都较少上警，所以这会儿窝在警下，也没人在意。 发言在前置位的1号夏沙毫不犹豫地起跳预言家：“预言家，12号Sky是我的金水。关于验人的心路历程，其实也不用多说吧，大家也都知道，在这张桌上只要我拿预言家，基本都是在江小年和Sky之间选验的，这把刚好Sky坐在我旁边，所以就验了下。” 夏沙发言的时候向来很稳，状态也都压得很低，所以不论拿好人还是狼人，基本上没有办法从他的状态来判断身份，只能靠逻辑推理。 而他想了想，继续道，“警徽流的话，11号优优是摸牌环节我觉得带身份的，所以留在警徽流第一张，由于我是前置位发言，还没有太多信息，第二张就先随便留个5，等呆会儿大家都发完言，我根据自己的判断再去更改。” 发言结束，乔雾简直都想为他鼓掌。 前置位起身悍跳，完全不慌，镇定自若，发言逻辑也很顺畅，没有任何不合理的地方。总之，他看起来很像一个真预言家。 后面的玩家不少都偏信了他，其中包括出来强势站边的江小年。 直到倒数发言的6号苦茶，有些忧心忡忡地开口：“我是预言家，昨晚查验了3号十岚，是我的金水。前面1号的发言还凑合，但是他验人的心路历程完全站不住脚，因为从摸牌环节来看，6号江小年明显比Sky更带身份，你根本就验不到Sky，所以你在悍跳，大家今天全票出1没有问题，警徽流先8后10。” 说到这里，他特地扭过头，朝乔雾的方向看了眼，“小乔妹妹今天是最后一期录节目了，为了尊重她一下，把她先留进我的警徽流，至于10号江小年，非狼即神，一会儿如果拍不出身份，可能连吃我一验的资格都没有。” 他的发言结束，乔雾已经觉得后背有点冒冷汗。 一个出来悍跳的狼队友是注定腰摆在台面上的，而真预言家苦茶现在又精准地连留两张狼人牌的警徽流。 除非场上好人站错边，否则这局游戏真的不好打。 警上最后一个发言的人是喻舟，他看起来总是很从容，仿佛游戏与他无关。 慢条斯理地调整了下耳麦的位置，而后懒洋洋地开口：“这局游戏很明显了吧，6号真预言家，1号悍跳。” 这个声音还是漫不经心的，乔雾却开始紧张，没想到这人上来就把队友卖了。 然而，他接下来说的话更加丧心病狂，“关于逻辑，预言家已经聊得很清楚，我也不重复了。没什么事做，就随便点个狼吧，6号江小年。” 乔雾：……需要卖得这么干净彻底吗？？ 偷偷看了眼对面的表情，却看到江小年和夏沙都一脸淡定，像是早就习惯了。 发言到最后，喻舟转过来，对着6号苦茶循循善诱道，“你的发言整体我挺满意的，但是警徽流我认为应该先验江小年，因为他是一张我心目中的狼人牌。” 难得这个人愿意放下高配玩家的架子去说服别人，这招对苦茶而言显然很奏效，因为他现在正一脸认真地听喻舟发言，时不时还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这人是故意这么说的吧…… 她猜，他是想让自己在场上活得久一点。 32.可爱女人（04） 警上发言完毕，进入投票阶段, 警下一共只有三个人, 所以乔雾这一票至关重要。 在脑海中又飞速回顾了一遍喻舟刚才的发言, 应该是要她倒钩真预言家的意思, 于是，抱着对狼队友的愧疚，她举了一票6号。 也就是因为她这一票，苦茶以2:1的票数当选警长。 察觉到局面有些沉重，乔雾偷偷抬眼瞥了瞥喻舟，那人还是懒懒散散地趴在桌面上，眉眼惺忪，对于谁当选毫不关心。 她这才稍稍放了点心。 法官宣布昨晚是平安夜，在接下来白天的发言里，站边1号的江小年跟站边6号的喻舟成功拉出一条对立线，使得场上原本就摇摆不定的好人更加晕头转向。 基本上没什么人强硬站边，大多数都是主张今天把两个预言家都留在场上, 外置位投张牌出局。 被选在前面发言的夏沙依旧淡定，语调也还是和往常般温和, 丝毫没有起伏。发言里继续强调自己是真预言家，并且呼吁后置位好人不要分票，归票6号苦茶，并且字里行间, 隐晦地提示江小年跳身份。 对方心领神会, 后置位跳了张猎人牌, 站边1号，强势号票。 他是吃准了猎人出在前置位吧……否则贸贸然跳起来，简直是在送死。 归票总结的时候，苦茶果然听取了喻舟的建议，将10号江小年改至第一警徽流，今天则强势归票跟他对跳的1号夏沙。 最后成功把1号归票出局。 遗言环节，向来腼腆寡言的夏沙，难得一见地带了点脾气，说话语气比之前强硬很多，表示自己作为一张预言家在首天被公投出局，在场的好人真是“功不可没”。 真没看出来，夏沙原来还是个演技派。 第二天夜里，在喻舟的要求下，他们跟好人赌心态，外置位刀了张疑似守卫牌，赌他今夜不会自守。 在乔雾眼里，如果明天醒来还是平安夜，这局游戏基本上就没什么希望了，毕竟她的狼队友都是这张桌上的高配，一举一动备受瞩目，一句话说不满意就被投出局了，剩下自己孤军奋战，实在是没什么用。 幸运的是，第二天法官宣布那名玩家死亡。 他们赌对了。 在白天的发言里，按照喻舟昨晚安排的，她跳出来穿上已经死亡的守卫衣服，站边6号。 而到7号发言的时候，他抿抿唇，看起来有些幸灾乐祸：“10号玩家，我觉得你可以选择交牌了，毕竟等你今天出局后就只剩下两狼，而我们四神在场，怎么打都不可能赢了。” 话语间没有提到她分毫，却无形间极巧妙地肯定了她的“守卫”身份。 乔雾心想，如果没有他在，她现在恐怕真的已经交牌了。 他发言后，11号优优上来就跳了猎人身份，把穿自己衣服的江小年直接踩死。而江小年就在此刻选择自爆，游戏直接进入黑夜。 应该是听出来喻舟刚才暗示他自爆，再加上真猎人自己跑出来送死，他的任务基本上已经完成了。 天黑之后，没了守卫的干扰，他们顺利刀掉预言家，警徽被移交至11号优优。 此时场面上剩下两神两狼，而在喻舟不着痕迹的引导下，乔雾已经成为好人心目中绝对安全的一张守卫牌。 局势终于慢慢被扳回来，但喻舟的存活却引起大部分好人怀疑。 因为之前无数次的证据都表明，只要这人在游戏桌上活过三天，就必定是张狼人牌，因为狼团队不可能留他到那个时候。 轮到乔雾发言，在前置位大多数人都同意今天投7号出局的情况下，她勇敢地提出反对意见，并且用自己的守卫身份，强势发言，相信他是张好人牌，然后按照他们夜里商量的，扛推了张平民牌。 兴许头顶还是笼罩着些许新人的光环，她发完言之后，竟然获得了部分玩家的信任，最后那张平民牌以一票之差，被归出局。 再接下来，就完全没有她的戏份了，连着两个夜晚，喻舟精准刀掉最后两神，带领狼团队获得胜利。 游戏结束，乔雾的精神终于松懈下来，整个人软绵绵地趴在桌面上。 旁边的喻舟摘了耳麦，侧过头看她：“很紧张？” “对啊。”她连连点头，“本来拿狼牌就够紧张了，这次局势又这么复杂……差一点就输了。” 说到这里，想起喻舟在夜间的表现，忍不住放低了音量夸奖，“你真的好厉害啊，第二天晚上，你是怎么猜到守卫不会自守的？” 他闻言笑了笑，漫不经心地答，“十岚这个人我很了解，玩游戏求稳，怕背锅，通常不会想要自己carry，在当时相对明朗的局势下，一定会优先去守预言家。” 乔雾有点崇拜地看着他，眼睛亮晶晶地感叹，“我什么时候才能跟你一样厉害啊。” 耳边充斥着其他玩家的讨论，法官的游戏复述，以及来来往往的脚步声，而喻舟薄薄的眼皮弯了弯，声音里透着宠溺，“你比我厉害。”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太温柔了，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在他轻慢的尾音里，慢慢化成一滩水。 接下来的第二局游戏，她拿了张最喜欢的平民牌，愉快地划水获胜。 而最后一局，概率极低的又摸了张狼牌，她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冷静不了了。 察觉到身边审视的视线，乔雾忍不住在心里哀叹，肯定又被他看穿了…… 心情复杂地戴上面具，入夜之后，跟其他三个狼队友确认身份，巧的是，这局江小年又是张狼牌，以及3号十岚，11号优优。 天亮之后警长竞选，队友优优前置位悍跳，发6号苦茶查杀，表现很不错。 而后置位起跳的人，竟然是喻舟。 当他开口说出“预言家”那三个字的时候，乔雾的表情有片刻的僵硬。 喻舟在这张桌上拿到预言家的次数屈指可数，平时只要起跳，基本都是悍跳，所以大家对他的信任度天然的就低。 但是她知道，他这局真的是预言家。 “昨晚——”他的视线掠过她，落在江小年身上，慢吞吞地道，“验了10号，是张查杀牌，警徽流先3后12。” 他的发言很简单，状态也很低，没有任何多余的话，简单地报了验人及警徽流之后，就过了。 大概也是因为他的发言太过简短，11号优优高票当选警长。 虽然喻舟的好人和狼人状态一直都很统一，但是今晚压得好像有些过低了，有点像是……故意不想被认出来是张预言家牌似的。 不知道为什么，但乔雾就是萌生了这样的想法。 但接下来，可能是看场面上的局势太过一边倒，他的发言回归了之前的强势，并且将桌上其他人的心态，谁跟谁之间在递话，以及11号做不成预言家的点，全部一一点明。 逻辑强大清晰，毫无漏洞。 尽管江小年百般辩解，最后还是被票出局。 感觉这局游戏的节奏已经完全掌握在喻舟手里了，乔雾戴上面具，有点发愁。 第二天夜里，暂时不想暴露优优的狼人身份，他们选择再留喻舟一天，刀掉了场上的明女巫。 醒来之后，有些出乎意料地，作为警长，喻舟选择自己先发言。 “这局已经没什么意思了，在我眼里桌上已经是四狼裸坐，为了照顾在场玩家的游戏体验，我不会现在点明，你们只要跟着我投票就行了。” 这样毫无容错的自信和从容，简直让作为狼人之一的乔雾瑟瑟发抖。 显然，其他队友的心态也有点崩，优优这轮聊得很差，更加让其他玩家坚定了她是在悍跳。 于是，这局狼人杀很快就变成喻舟一个人的游戏。 眼看着自己的队友一个个被投出局，最后只剩下她自己，而场面上还剩三神。 她摸狼牌的那几次，要么就是全程被喻舟保护着，要么就是早早自爆为队友铺路，从来没独自存活到最后过，也从没体会过这种山穷水尽的时刻。 天亮了，喻舟依然选择前置位发言，然后一本正经地说了句很荒唐的话：“昨晚验了我自己，是张好人牌。” 录制棚里的光线透着点明黄色，洒在他眼角眉梢，带了点暖。 他偏过头来看她，灯光打在那张轮廓分明的侧脸上，留下明暗交接的阴影，而声音慢下来，像午后日光般，是有温度的，“作为一个预言家，我该做的都做了，至于今天应该投谁，我没有任何想法。” 骗人的吧…… 怎么可能会有预言家在夜里查验自己，又怎么可能对投谁出局毫无想法。 他发完言，果然后面质疑声连成一片。 从乔雾认识他开始，在尊重底牌的前提下，这大概是他游戏态度最为消极的一局狼人杀。 脑子有点懵，怎么理都理不出来，其他玩家激烈发言的时候，她忍不住扭过头，下一刻，却看到那人勾了勾唇角，朝她笑得明目张胆。 几乎就在那一刻，乔雾忽然就想明白了。 嗓子莫名有点涩，到她发言的时候，整理了半天思绪，开口也只是干巴巴的一句：“7号玩家昨晚验的应该是我吧。” 游戏进行到现在，已经不可能赢了，而他还顾及着她，不断在给空间。 她干脆放松下来，翻开被紧紧压在桌面上的身份牌，轻声道：“交牌。” 一秒的静默过后，法官的声音响起来：“游戏结束，好人获胜。” 对于这个结果，没有人觉得惊讶，因为乔雾的身份一直都在扛推位上，并且其他三位狼队友从刚开始就被喻舟抓了出来，基本毫无获胜的可能。 离场玩家陆陆续续地回到录制棚，隔老远就听见江小年的声音：“啧啧，第一次看见舟哥这么怜香惜玉，到这份儿上了，都不愿意报她查杀。” 他越走越近，眉眼里很明显有揶揄，“我记得也就三个月之前吧，某人出来悍跳，直接就把人家妹子查杀出局了，那叫一个冷酷无情。” 脸颊有点热，乔雾没理他，径自转过身确认：“所以……喻舟，你昨晚验的是我吗？” 对方却摇摇头，“第一晚。” “第一晚？”她有点不敢相信，“可是你当时报的是江小年查杀啊。” 喻舟闻言，像是觉得有点好笑，忍不住嘲讽，“不然报你查杀吗？那你可能要在后台等到睡着了。” 第一晚就验出她是张查杀，还一直把她留到最后……乔雾彻底愣住了，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直至进行到最后游戏感言的环节，还在这段对话里走不出来。 前面的玩家嘴巴张张合合，但具体说了什么，她一点儿都没听进去，终于，耳边听到法官的提醒：“接下来请8号玩家发表感言。” 这才回了神，乔雾清咳一声，意识到摄像机还在拍，于是压下私人情绪，礼貌得体地开口：“今天又跟7号玩家当了把狼队友，真的挺开心的，不过就战术而言，实在是太脏了。夜里明明说好要打冲锋的，结果睡醒一看情况不对，干脆利落地把队友全卖光，搞得我投票发言的时候都胆战心惊的，生怕跟他配合不好。” 说到这里，忍不住扭过头，看着他叹气，“哎，怎么会有你这种人呢。” “那你为什么会喜欢我这种人呢。” 灯火通明的录制棚里，她话音刚落下，就听到男人压到极低的声音，轻飘飘地落在她耳边，三分轻佻，三分得意，几乎让她的少女心思无处可藏。 心跳频率立刻就冲上来，连一张脸都红透。想反驳，又怕被其他人听见，最后只好屈辱地闭嘴，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 而那人好看的眉眼如水般漾开，似乎心情很好，“其实狼人杀这游戏对我而言已经没有太大的乐趣了，不过，能在这张桌上认识8号玩家，还是挺幸运的。” 这人简直太不要脸了，说认识她很幸运的时候，还要顺带着夸一下自己的狼人杀水平。 乔雾正在腹诽，忽然又听见他声音：“其他没什么想说的，希望……8号玩家觉得认识我，也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33.你听得到（01） 等所有玩家全部发表完游戏感言, 这期录制也就彻底结束了。 对于以前的乔雾来说，每次录完节目她几乎都是走得最早的那个, 毕竟狼人杀是个费脑又费时的游戏，每次一录都是大半天, 三局玩下来觉得脑子都不转了。 可是今天, 她坐在这个熟悉的8号位上, 忽然有点舍不得走。 如果真要仔细回溯，那么她对于狼人杀这个游戏的热情, 的确是被喻舟带动起来的。 最开始来录节目的时候, 她只是想在这个高热度的直播节目中露个脸，混一混，对于自己的定位不过是个花瓶而已。 可是后来……她无意间点进了Shadow的直播间，于是一切都变了。 乔雾本身是一个很懒的人, 懒得尝试新鲜事物，懒得结交新朋友, 连外卖都只叫固定的几家。 可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迷上了看他直播，而且每晚八点风雨无阻, 有好几次甚至连新代购来的化妆品都没来得及拆封。 她想了很久原因，最后觉得, 大概是因为喻舟这个人太过洒脱肆意了，不管是直播风格还是为人处事, 他都是一个很难被抓住, 也很难会停留的人。 所以, 越是这样, 越是令人着迷。 想看看他这样的人，究竟会为谁停留。 这只飞蛾，最后终于还是盘旋着冲进了火里。 原来，扑火会让飞蛾感到这么幸福。她趴在圆桌上，有些不着调地想。 不知道就这么发了多久呆，直到聚在旁边复盘的玩家都讲累了，大家纷纷收拾东西，说着笑着准备离开。 那个一早就被所有人叫去讲复盘心得的人，终于慢吞吞地走回来，眼皮耷拉着，还是那副睡不醒的样子。 他的脚步对着的是她所在的方向，头顶的白炽灯光线总是很明亮，她刚开始担心了很久上镜会不好看，可现在忽然释然。 因为，这束光线把他此刻走来的身影，照得好看极了。 “想什么呢？” 喻舟走到她面前停住，弯下腰，掐了掐她的脸颊。 这个动作太亲密了，乔雾第一反应就是往四周看，简直是莫名其妙的心虚，半天才回：“在……想门口那条走廊，什么时候才能重新装修。” 总不能说在想你长得怎么这么帅吧。 他眯了眯眼，对这句回答里的真实性不置可否，“收拾收拾，准备走了。” “哦……” 余光瞥到其他人都三三两两地离开，只剩下江小年和夏沙他们几个凑在录制棚门口，正在嘀嘀咕咕说些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他们几个的目光，是朝这边看过来的。 “又在看什么呢，小矮子。”喻舟拽了拽她的胳膊。 “我才不是小矮子。”条件反射性地反驳，乔雾视线转回来，却看到他手里拿着自己挂在椅背上的牛仔外套，这会儿正示意自己伸开手臂。 她的脸噌得红起来，结结巴巴地开口：“不用吧……我、我自己会穿衣服。” 对方却置若罔闻，只是抬了抬下巴，让她听话。 记忆里，乔雾自打读小学开始，就再也没有人帮她穿过衣服。那时候因为年龄太小，什么都不懂，总是胡乱套上就去上学，所以经常把毛衣和袜子穿反，总被同学嘲笑。 因为父母平时连关心她都很少，所以也注意不到这些小事。 而若干年后，当她渐渐变成了一个成熟的大人，接受了所有不被爱的事实之后，生命里却终于出现了这个愿意重新让她做回孩子的人。 面对面站着沉默了很久，彼此都不肯退，最后，乔雾终于乖乖抬起手臂。 喻舟抿着嘴，似乎很愉悦地笑了笑，然后弯腰，仔细帮她把牛仔外套的两只袖子一一套进去。 她像一个没有行动能力的布偶娃娃，任人摆布。 袖子终于套好，她的脸也红得像番茄，喻舟却好像一点儿都不觉得尴尬，还伸手非常温柔地帮她翻了翻衣领。 指尖轻轻擦过她的颈间，有点凉，有点痒。 不远处忽然听见有人吹了声口哨，很暧昧。 乔雾终于受不了，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好、好了。” 他点点头，松开手，拿起放在桌面上的手机，”走了。” 终于松了口气，乔雾脸红红地跟在他后面，往出口走。 门口原本看热闹的队伍现在只剩下江小年，眼下看见他们走过来，忍不住感叹：“果然等到最后的人才能看到精彩戏码，啧，舟哥刚刚那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女儿呢。” “你要承认是我儿子，我也帮你穿。”喻舟扯着嘴角，略嘲讽地笑。 被噎到的江小年沉思片刻，而后咬咬牙，跺跺脚，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真的吗？” 乔雾：“……” 喻舟：“……” 一阵诡异的沉默过后，喻舟率先出了门，“假的，儿子哪有老婆重要。” 留下她跟江小年面面相觑，在对方回过神来之前，她赶紧溜了出去。 天渐渐黑了，夜色笼罩了录制棚外那条长长的走廊。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左边灯泡早就坏了，只剩下右边一颗还在苦苦支撑。 光线很暗，暗到那个停在墙边的削瘦身影，她只能看见模模糊糊的一个轮廓。 “喻舟。” 试探着叫了声，果然看见墙边的影子动了动，然后，慢慢朝她走过来。 身影很温柔，语气却依然嘲讽，“腿短走得就是慢。” 乔雾撇撇嘴，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 空中漂浮弥漫着那股年久失修的陈旧味道，伴着空气里的细小灰尘涌入她鼻腔，明明是很难受的，可是跟在他身边，却也不觉得难捱了。 周围静悄悄的，她忍不住问：“后面四期我不在，你肯定会特别想我吧。” 他没说话。 一片黑暗里，看不清他此刻的神色，她于是自顾自地继续说，“我不在，你可别乱跟女嘉宾搭话啊，我们现在已经是男女朋友关系了，你要时刻牢记自己的身份。” 这些话，如果放在人来人往的大白天，她肯定不好意思说出口。 幸亏有现在的封闭空间作掩护。 一个人碎碎念了半天，身边的人始终没有反应，只是牵着她的手慢吞吞往前走。 眼看着就要接近长廊的出口，乔雾忍不住掐了掐他的掌心：“哎，你怎么不说话——” 话音还没落下，他转过身，毫无征兆地，摸索着吻上她的唇。 走廊里很黑，很静，悄无声息。 为了配合她的高度，喻舟的腰弯得很低，挺直的鼻梁压上来，连带着他卫衣上淡淡的洗衣液香气，全部铺天盖地的漫过来。 乔雾觉得自己快要无法呼吸了。 他的鼻子应该真的没整过……她模模糊糊地想。 直到他的舌尖试图往她唇齿里撬，她终于反应过来，象征性地反抗了一下。 她的动作很弱，可那个从来都是心高气傲的男人，真的停了下来，没再深入，只是在她唇上辗转流连。 由于要录制节目，她今天涂了很厚的口红，他这么难搞的一个人，竟然也不在意。 嘴唇里充斥着他先前吃的薄荷糖的味道，凉丝丝的，还有点甜。 头晕晕的，口干舌燥，好像……还有点缺氧，手指下意识揪上他的卫衣，乔雾忽然想起来江小年还没从录制棚出来，于是一个激灵推开他。 不行不行，被看到的话，以后就真的没脸见人了。 那个模糊的轮廓静了静，慢慢开口，嗓音有些沙哑：“不舒服？” 缺氧的感觉好像更严重了，她咽了咽口水，犹豫地，小声地回答：“这里有人。” 黑暗中，听到他短促的一声笑。 脸红得像在发烧，乔雾决定不再废话，匆匆推开门，拉着他走出长廊。 再次呼吸到新鲜空气，终于松了口气，原本极度不安分的心跳，也渐渐平复下来。 抬起头，却看到那个眉眼向来冷漠的男人，唇边印上一块淡淡的红色，看上去像极了薄情寡义的负心汉。 不过，也有点好笑。 她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然后，在喻舟疑惑的眼神里，努力踮起脚尖，伸出手试探着够了够。 果然够不到，她于是开口：“你头往下低点儿。” 虽然不明所以，他还是很配合地低下头。 乔雾从挎包里取出一张湿纸巾，撕开包装纸，再次踮起脚，动作很温柔地在他唇边擦了擦。 34.你听得到（02） 四期节目录制结束, 乔雾算是暂时告别了《Liar》的节目舞台。 节目组希望她能够发一条比较真情实感的告别微博, 为节目拉拉人气。要求虽然很合理, 可她这个人脑子笨, 又不会说话，平时发微博都是走假高冷风, 只发图不配字的那种, 突然间要发条长微博，还真是有些无从下手。 直到距离第四期节目播放的前一天，其他玩家的宣传微博都发完了, 她才终于凑出了140个字的结束感言。 正式发布微博之前，乔雾非常谨慎地先给姜叶发过去, 想让她帮自己检查一下, 躲避键盘侠的追击。 可是连着打了两个电话, 却一直无人接通。 姜叶这个人交际圈极其简单, 平时也不喜欢出门, 要么就是窝在画室画画, 要么就是宅在家里, 很少会有这么长时间都不接电话的情况。 有些担心，她握着手机在阳台上来回踱步，刚想着要不要给姜叶妈妈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终于听到自己的手机铃声响起来。 “我的祖宗, 你怎么这么久都没回我啊, 吓死我了。” 听筒里的风声显得有些凛冽, 而姜叶的声音很温柔, 还很甜：“我没事，刚刚……在外面吃饭，手机在背包里没有拿出来，让你担心啦。” 在外面吃饭？ 乔雾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现在是晚上7点45分。 她平时是个自闭到连大白天都不爱出门的人，更别提黑漆漆的晚上。以前读书的时候，自己要是想拉着她去学校门口买个夜宵，不知道要说多少好话才行。 “这么晚，你跟谁出去吃饭啊，叔叔阿姨吗？” “……” 都不需要给出回应，她的沉默就代表着心虚，乔雾再清楚不过。 心头顿时警铃大作，连语气都变得严肃起来，“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是跟谁出去的。” 姜叶一直都被父母保护在温暖天真的象牙塔里，完全没有见过社会撕裂开的阴暗面，太单纯了。 她沉默片刻，语气忽然轻快起来：“就是那个我很喜欢的配音演员……之前《心跳约定》不是出了个活动嘛，就是心跳值排行榜上的第一名可以跟游戏里最喜欢的CV通话，然后定制一条晚安语音，我就是因为那次活动认识他的。然后，今晚他正好在我家附近，反正很巧……就一起吃了顿饭。” 在她讲述来龙去脉的期间，乔雾眼睛瞪得越来越大：“你这个活动砸了多少钱啊？” “就几万块而已。”对方答得轻描淡写。 乔雾有些不可思议，“几万块？就为了跟他打个电话？” “这个机会很难得啊！好多人都在抢第一名呢，幸好我动作快才保住的。” “……你不是动作快，你是人傻钱多吧。” 心疼完那随风而逝的几万块钱，乔雾的注意力很快就转向了那个神秘的配音演员身上，“哎，快讲讲，你那个梦中情人怎么样，之前网上不是好多人都猜他是个胖子嘛，因为通常胖子的声音比较有磁性。” “不胖啊，他……”姜叶的声音静了静，伴随着树叶沙沙的响动，”很好。” “哪里好？” 她的回答不假思索，“哪里都好啊，长得好看，声音好听，人也很好……我看着他站在人群里，一点都不害怕。” 刚跟姜叶交心的那段时间，她曾经说过，每次看见自己站在人群里都觉得很害怕，怕下一秒自己就被其他人吞噬了，找不到了。 因为人类在她眼中曾经是极度危险的物种。 可是竟然有人能在这样的危险中让她得到安全感。 之后的所有细节，乔雾都没再过问，因为她觉得，认识这个男人，对姜叶来说，应该是件好事。 挂掉电话之后，姜叶帮她检查了一遍微博内容，确认没有问题，她才赶在直播开始之前，匆匆发布。 「今晚节目之后，我在《Liar》的这段旅程就告一段落啦，很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耐心和包容。关于狼人杀这个游戏，其实到现在我仍然是名新人玩家，但我会努力去学习，期待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游在鱼塘里的乔妹也可以变成大家心目中的高配玩家，不会再拖后腿。最后，感激在这张桌上遇到的每一个人，以及帮我进步的7号玩家。遇见你很幸运。（太阳）」 这样发应该没什么问题，真诚、可爱、又很谦虚，就算是黑粉也挑不出太大的毛病来，顶多说她最后几句话有抱喻舟大腿的嫌疑。 不过她也无所谓，表达感谢而已，而且喻舟在直播间里还带她玩过游戏，粉丝都知道他们平时关系不错，也不算越界。 浏览完一遍，乔雾翘着腿半躺在沙发上，满意地点点头，把手机丢到一边，哼着歌去厨房切了个果盘。 今晚要直播节目，也看不成他直播了，找部电影打发打发时间好了。 也就五分钟的功夫，她嘴里含着块西瓜，滑开手机屏幕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去浏览存在豆瓣里的电影收藏单，就发现刚刚那条微博的评论区已经讨论得热火朝天。 好像很多人都在猜测她跟喻舟之间的关系。 差点被嘴里的西瓜噎到，乔雾赶紧咽下去，又仔细翻了翻评论，终于找到了症结所在。 应该是刚刚找图片的时候比较匆忙，没仔细看，无意间发了张喻舟的单人照。 照片里他们两个人不知道正在聊什么，坐在7号位的喻舟刚好扭过头来看她，单手撑着下巴，笑得无奈又温柔。 好像是有点暧昧了…… 至少她从没见喻舟对别的女生这么笑过。 不自觉地咬了咬指甲，她莫名有点慌。 喻舟如果知道了会不会生气呢？会不会觉得自己是故意发这张照片给大家看的呢？会不会觉得自己很有心机啊…… 毕竟他们现在刚确认关系没多久，她还不清楚他对恋爱方面的想法，也许他并不想被外界打扰，也不想公开，只想安安静静地谈恋爱。 翻来覆去想了一堆，搞得连刚切好的新鲜果盘都吃不下去了，乔雾心里惴惴不安的，打开微信界面，对着那个自己昨天晚上刚置顶的黑色头像，想说些什么去解释，又怕这样显得自己更心虚。 聊天界面进了退，退了进，纠结得要命。 原来谈恋爱是这种感觉……甜蜜又烦恼。 那天他低头仔细帮她穿外套的时候，很甜蜜，现在纠结着不知道怎么解释的时候，又很烦恼。 乔雾整个人瘫倒在沙发上，忍不住举着手机长叹一声。 四周静悄悄的，偶尔能听到窗外刺耳的汽车鸣笛声，以及呼啸而过的凛冽风声。 她正躺在沙发里出神，忽然间似乎是心有所感，原本漆黑的手机屏幕就在此刻亮起来，伴随着低低的震动声。 拿近看了眼，屏幕显示有一条新的微博评论。 应该是江小年又赶来现场嘲讽了吧……自己每次发微博，这人都要抢个前排，然后说些酸溜溜的话。 漫不经心地点开这条提示，进入微博界面，映入眼帘的名字却不是江小年，而是一串再熟悉不过的字母—— Shadow。 「之前说要录第二季的时候，原本我是不想来的，因为觉得在这张桌上已经找不到对手，没什么意思。不过现在才发现，虽然没有对手，却捡了个女朋友。首夜出局也没遗憾了。」 只要是追过第一季的观众都知道，因为当时没有首刀或盲毒保护这一说，而喻舟在这张桌上的威胁又太大，所以一直都是大家的眼中钉。有一期节目甚至连着两局都被狼人直接首刀出局，导致游戏体验极差。 所以他当时最在意的就是首夜出局，也是因为他，后来才有了首刀和盲毒保护。 他这段话里面的每一个字，拆开看乔雾都认识，可是拼凑在一起，却怎么都看不明白。 对着屏幕盯了半天，直到光完全暗下去，她终于从漆黑的手机里看见自己此刻的表情。 惊讶、忐忑、兴奋……还有很多很多。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回过神，手忙脚乱地打开手机，径直点进微信界面，给他发了条微信。 「乔乔：你疯了吧？」 「乔乔：我们刚在一起十天……」 这么快就在微博上跟粉丝公开吗……万一以后没什么好结局，肯定会像其他人那样，成为电竞圈里茶余饭后的笑料谈资。 再加上自己的网红身份也很尴尬，可能粉丝天然地就会带有偏见。 心高气傲如喻舟，会愿意把自己变成别人口中的一个笑话吗？ 「Shadow：十天不短了。」 顿了顿，又发来第二句话，「已经是我谈过时间最久的女朋友了。」 乔雾扑哧一声笑出来，快速打字回复，「你这话显得自己很像是一个情场老手。」 「正在学习。」 他答，「虽然是新手，也希望能让你满意。」 满意啊……哪里都很满意。 就连之前最不能原谅耿耿于怀的毒舌，现在好像也完全可以接受了。 自己在恋爱中还真是一个没有原则的人。 乔雾歪了点头，心情值渐渐回满，拿起叉子又吃了几块西瓜，忽然觉得就连十一月的寒冷天气都变得温柔了很多。 手机忽然又震了下。 「Shadow：明天有空吗？」 她咬着叉子秒回：「有啊。」 「Shadow：带你去个地方。」 「Shadow：给个面子？」 窗外万家灯火明了又灭，乔雾从没像此时此刻一样觉得自己也是这座偌大城市里，小小的一个部分。 因为，她从来没有这么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在一个人心里很重要。 「好呀。」 35.心有独钟（01） 因为喻舟没有明说要带她去哪里, 所以乔雾第二天大清早的，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拉开蓝色窗帘，外面天色还蒙蒙亮, 小区里行人寥寥，只偶尔有提着公文包的上班族急匆匆走过。 乔雾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这个点儿起床是什么时候了, 她打了个哈欠, 走进浴室洗了个澡, 然后把头发吹干，认真做了个妆前面膜。 刚充满电的手机屏幕上, 全部都是微博以及微信消息。 她先打开微信, 一连十几条来自好友的消息, 可那些头像放眼望去，几乎没几个她眼熟的。 要么就是同经纪公司的，要么就是之前参加活动认识的，总之都是网红圈里的，平时也不过就是点个赞的交情。 而此刻, 那些冒着红点的微信消息不出意料，全部都围绕着一个主题—— 「亲爱的, 你跟Shadow谈恋爱了？？」 「你真跟喻舟在一起了？」 「真的假的……你怎么会认识喻舟啊。」 乔雾撇撇嘴，心想你们都能认识他, 为什么我不能。 有点强迫症地逐个把那些红色的+1图标点掉, 然后从这些人里找了几个关系相对较好的回复。 关掉微信, 她深呼吸, 有点紧张地打开微博。 果然, 微博上已经炸了，@，转发，评论，私信……数不胜数，乔雾一时间竟然不知该从何看起。 最后她选择先点开了几条私信，全都是自己粉丝声泪俱下的控诉，问她是不是真的谈恋爱了，还说什么自己很受伤，要脱粉之类的。 无一例外，这些全部都是来自男粉的留言。 简直觉得莫名其妙，乔雾根本没搞明白自己谈恋爱和他们脱粉之间的因果关系。 随手又翻了翻自己昨天那条微博底下喻舟的评论，现在已经被赞到热门第一条，里面的评论绝大多数都是他闻讯而来的粉丝。 当然，内容也正面不到哪里去，大部分都不能接受他找了个浓妆艳抹的网红当女朋友，有些人干脆直接说他品味太low，对他很失望之类的。 乔雾看着看着，嘴巴慢慢抿成一条线。 浓妆艳抹也不是她想的……自己毕竟是一个美妆博主，工作内容就是化妆，如果可以选择，她也想每天素颜啊，省时省力，还不伤皮肤。 翻了好几百条评论，直到她手指滑屏都滑累了，也没看见几条支持的，喻舟的粉丝也就算了，自己的粉丝竟然也这么反对。 不少人都在议论，说看喻舟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就知道是个情场老手，肯定很花心，男粉丝甚至还在说喻舟配不上她。 足以见得他们对自己的粉丝滤镜有多深厚。 自己竟然有这么疯狂的男粉……以前怎么没发现。 看见他们说喻舟不好，乔雾心里有点堵，一时冲动打开微博发布界面，噼里啪啦打了两行维护他的字。 幸亏在摁下发布之前，她离家出走的理智回来了，没点下去。 面上的面膜水分差不多吸收完了，想了想，她把这条微博暂且存在草稿箱里，然后揭下面膜，去做后续的护肤步骤。 原本想今天化个精致点的妆容跟喻舟出去约会的，毕竟冬天也没有晕妆的烦恼，可是坐在化妆镜前，想起刚才那些说她卸了妆就是大妈的粉丝评论，乔雾默默放下了手里的眉笔。 回想一下，其实她之前有好几次见喻舟的时候，差不多都是素颜的，只是打了底涂了口红而已。 而且……她心里一直都觉得，喻舟好像根本不在乎自己长得好不好看，刚开始录节目的时候，她每次都是精心打扮，他的视线也没有因此在自己身上多停留过一秒。 这么想着，乔雾彻底没了化妆的心思，一头长发高高扎成丸子头，只涂了个唇膏，连粉底都没擦，就这么素面朝天地去穿衣服。 没有了妆容这项武器，当喻舟发微信说他在楼下的时候，她心里着实是有些紧张的。 穿了件宽宽大大的红格子毛绒衬衫，黑裤子黑短靴，临出门之前，她还有些欲盖弥彰地从鞋柜抽屉里拿出一副黑色口罩，塞进外套口袋里。 外头的天气很晴朗，空中虽然没有风，却依旧冷得刺骨，小区里大部分的绿色植物都已经开始枯败，露出光秃秃的枝头。 乔雾一路小跑下了楼梯。 那个熟悉的身影此刻就站在单元楼前面的青石阶底下，双手插在黑色大衣口袋里，背对着她，逆着光站得笔直。 她放慢了脚步，有些忐忑：“喻舟。” 男人闻声回头，那双总是寂寂的黑色眼睛，看见她就有了笑：“走了。” “啊？哦……” 这人是完全没发现自己今天素颜出门吗……讲道理，自己现在的样子跟化了妆之后，差距还是挺大的。 直到上了车，他踩了油门驶出小区，坐在副驾驶的乔雾终于忍不住问：“我们要去哪里啊？” 喻舟随口答：“你猜。” 她于是认真地想了想，“去公园爬山？” 他摇摇头，“不是。” “去游戏厅？” 他继续摇头。 乔雾词穷，半天才张了张嘴，小心翼翼地开口：“去你家？” 兴许他想让自己再跟露露深入了解一下，培养感情。 对方单手握着方向盘，闻言，侧过脸看了她一眼：“想什么呢，小矮子。” 乔雾：“……” 一路把车开得飞快，大概二十分钟之后，喻舟把车停进市中心繁华地段的一个路边停车位。 乔雾下了车，仔细打量周遭景色，很快就看见马路正对面，那家全玻璃装潢，极其显眼的三层高楼。 这是家已经开了两年多的桌游俱乐部。 按道理说，桌游这种店的寿命通常比较短，但这家是个例外，直到现在，人气始终高居不下，极为火爆。 就算是乔雾平时这么宅的人，也被朋友拽着来了好几次，只是她那时候对桌游完全不感兴趣，每次过来玩不了多久，就自己偷偷开个包厢去看电影吃零食了。 “啊，这家我来过好几次，人气很高的。” 话说他带自己来这里，该不会是要验收她最近的狼人杀学习成果吧…… “你来过？” 喻舟在路边的自动机器交了停车费，往前走了几步，“觉得怎么样？” “很棒啊，玩累了还有单独的包厢可以开，想睡觉想看电影都可以。而且这里的零食超好吃，尤其是卤鸭翅和玫瑰奶茶，都是我每次来必点的。” 他漫不经心地听着，走过来牵住她的手，“喜欢的话，一会儿多吃点。” 汲取到他掌心的温度，乔雾低下头，注意力完全被两人交握的手吸引了。 人来人往的斑马线上，他牵得很紧，像是生怕她会走丢。 穿过马路，走到正门口，她抬起头看了眼极简风的黑白名字设计，下意识念了出来：“光影桌游俱乐部。” 喻舟牵着她的手仍然没放开，率先迈步进了门。 前台坐着两名身材火辣面容姣好的美女，看见他俩进来，纷纷站起来迎，看起来很是迫不及待。 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乔雾正想着这两个女孩是不是喻舟的粉丝，下一秒，就看见她俩露出标准的八颗牙，笑得极为甜美：“老板上午好。” 声音整齐划一。 老板？这两个字总不可能在叫她吧…… 大脑死机了超过十秒，终于开始缓慢重启，乔雾扭过头，眨了眨眼睛看他：“这家店……是你开的？” 对方没否认，懒懒的笑了，还是那副不着调的样子：“早知道今天，你之前过来玩，我肯定给你免单。” 好不容易从惊讶里回过神来，乔雾仔细想了想：“我之前肯定没有见过你。” 如果曾经见过这么惊艳的人，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不常来。”喻舟低头，很自然地帮她拨了拨耳边碎发，“带你进去转转？” “好啊……” 察觉到前台那两个姑娘黏在她身上根本无法移开的灼热视线，她有些僵硬地点点头。 两个人过了前台继续往里走，沿途遇到的人也越来越多，手上托着饮料点心的服务生，穿着统一黑色套裙的狼人杀女法官，偶尔还能碰到几个圈子里的小主播过来打线下赛。 而每一个人见了她，表情都跟见了鬼似的，无比精彩。 如果不是喻舟在旁边的话，她都怀疑那些人要抱着话筒扑上来，然后逼她发表一通跟喻舟谈恋爱的万字感言。 一路走过来，乔雾心里简直后悔到爆……为什么偏偏在今天，要跟全世界作对，选择素颜出门。 对了，她还有口罩。 简直就是久旱甘霖，她伸出手，快速从毛绒衬衫的口袋里拿出那副黑色口罩，火烧眉毛般的戴在了脸上。 旁边刚跟侍应生说完话的喻舟回过头，看到她这幅鬼鬼祟祟的模样，皱了皱眉：“感冒了？” “没……”她心虚地摇摇头。 “那戴口罩干嘛？” 她沉思片刻，“你不觉得这样比较有神秘感吗？” 他轻扯嘴角，笑得有点不屑，“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女朋友了。” 哪来的神秘感。 乔雾沉默，决定换个话题，“我刚刚想了半天，终于想明白这家俱乐部的名字为什么叫‘光影’了。” 对方挑了挑眉，慵懒道，“说来听听。” 煞有介事地轻咳了声，她缓缓开口，一本正经：“有句名言是这么说的——有影子的地方，就会有光。” 而他的名字恰好就叫Shadow。 所以，光与影在他的世界里，同生共存。 喻舟垂眼看着她，半晌才抿抿唇，是一贯的嘲讽语气，以及零星几点温柔：“小聪明。” 而乔雾得意的尾巴都快翘上天了，“小聪明也是聪明。” 两个人在这边甜甜蜜蜜，躲在旁边偷听的围观群众终于忍不住凑过来：“乔、乔乔妹，我是你的粉丝，请、请问，能不能跟我合张照？” 面前站着的就是刚才跟喻舟交谈的男侍应生，年龄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一张清秀的脸此刻憋得通红，边说边从口袋里战战兢兢拿出手机。 已经习惯了类似的情况，乔雾摘下口罩，爽快地点点头：“当然可以。” 想了想，她扭过头看着喻舟，极自然地提出要求，“你帮我们俩拍一张吧，记得从下往上拍，这样显得我腿比较长。” 从刚刚开始就一直默不作声的喻舟：“……” 而那个男孩听见她这么说，面部表情明显有些微妙，额头甚至还掉了几滴汗下来。 漫长的沉默过后，喻舟终于勉为其难地接过了那个滚烫的手机，男孩擦了擦汗，迅速走到乔雾身边，而后站定。 “咦，你干嘛离我这么远啊……都快站到镜头外面去了。”乔雾挥了挥手，很贴心地示意他靠过来些。 “呃……” 支支吾吾着，似乎在心里经历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良久，男孩终于小心翼翼往里挪了挪脚步。 “可以了。”忽然，喻舟举着手机，淡淡开口。 就像机器人被按下按钮，还在往里挪的男孩立刻停住脚步，一动不动。 就这样拍了张气氛极其凝重的合照，喻舟把手机丢回到他怀里，而男孩此刻心满意足，大声喊了句：“谢谢老板，祝你们百年好合”。 说完这句话之后，简直是以光速逃离了现场。 重新把口罩戴回去，乔雾在意的却不是他这句话：“哎，刚刚那张照片你也不给我看一下……拍得怎么样啊，好看吗？” 网红最怕的就是自己的丑照流到网络上，简直就是灾难。身边甚至有很多人气网红，平时跟粉丝拍照都会特别要求，发到网上之前必须修图。 “我看看。” 喻舟漫不经心地走近几步，然后俯下身来，慢慢靠近。 周围人来人往，场景喧哗，而两个人此时此刻的距离，近到她几乎能看见他瞳孔的颜色，乔雾的心脏就在这瞬间不听话地开始狂跳。 而他伸出手，很干脆地摘下她的黑色口罩，随手塞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很好看。” 36.心有独钟（02） 二楼的空间比一楼要大很多, 中间是铺着羊毛地毯的走廊，两边是一排排单独的私密包厢, 里面可以进行桌游、唱K、上网，看电影等一切娱乐活动。 不过，根据乔雾之前来过几次的经验来看，这家俱乐部里最火爆的活动还是狼人杀。 虽然Shadow从来没有对外宣称过他是光影俱乐部的老板，但是死忠粉应该都知道。再加上圈子的主播不时会过来打线下赛，所以粉丝为了偶遇，也会经常组团来打卡。 想通这些，乔雾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里的包厢几乎天天爆满，朋友都说要提前一两天才能订到房间。 正出着神, 忽然听见右手边的包厢里传来几个人的大笑，伴随着一个男生自暴自弃的声音：“怎么了？这游戏还规定不能自爆了吗？我一个白狼王，夜里勤勤恳恳跟同伴安排工作，起来还要被你们全场踩，你们的良心难道不会痛吗？？” 他一边说，大家一边笑，场面简直是其乐融融。 这通垂死发言成功吸引到乔雾的注意，她停下脚步仔细听了听, 忽然有些惊讶地扭过头：“我没听错吧……这好像是江小年的声音？” “是他, 在打娱乐局。” 喻舟回答完，拉起她的手走过去, 乔雾还没反应过来, 就看到他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推开房门。 随着玻璃门□□脆地推开, 原本笑成一团的气氛有片刻静默。 全场连法官在内的十三双眼睛齐刷刷地朝他们望过来，她有些尴尬，下意识想抽开手，却被那人握得更紧。 “哎，乔妹，你也在啊！” 率先反应过来的是正在场上装可怜的江小年，“你是不是被我的真情发言感动了？” 乔雾：“…… ” 明明就是要自爆带人了，哪里真情啊。 视线快速扫过一圈，里面只有江小年和夏沙的面孔是她熟悉的，其他人好像都没见过，但也应该都是主播。 “别管我们，继续。” 喻舟抬抬下巴，示意法官继续，而后牵着她的手走进来，在圆桌后面的长沙发坐下。 “我们可以在这里观战吗？”从没在现场围观过主播玩游戏，乔雾立刻兴奋起来。 看见她亮晶晶的眼睛，他也抿抿唇笑起来：“想看多久看多久。” “太好了！” 得到肯定的答复，乔雾立刻像个认真听讲的小学生一样正襟危坐，同时，桌上玩家们的这局游戏也在继续进行。 现在刚进行完第一天，大概是由于摸牌时的一些小场外，江小年被全场打入狼坑，于是无奈在第一天就自爆。 幸好他的身份是白狼王，自爆的时候可以带走场上任意一名玩家，意料之内的，他选择了场上的明预言家。 按照游戏规定，已经出局的玩家是不能留在现场的，江小年退场的时候，简直是一步三回头地走进了对面的休息室。 法官举着话筒，宣布游戏进入黑夜，所有玩家动作一致地戴上面具。 房间里的灯全部熄灭，只剩圆桌上，每人面前亮着光的号码牌。 乔雾忽然想到了什么，侧过头去正要开口，但顾及着现在是在游戏现场，怕自己一会儿也被法官赶出去，于是没敢说话，低着头去找手机。 打开微信界面，她找到置顶的那个名字，快速在手机键盘上打了一行字发过去。 那人黑色大衣的口袋里传来一声不甚清晰的震动，乔雾戳了戳他的手臂，示意他看手机。 自从跟她确认恋爱关系之后，喻舟明显听话了许多，这会儿想都没想的就伸手去拿。 「乔乔：你不要看桌上夜间的情况，我们来赌赌剩下的三个狼人分别是谁吧！」 周围安静极了，她拉着喻舟一起转过身，背对圆桌。 黑漆漆的房间里，男人微微垂着眼，莹蓝色手机屏幕折射出的光线打在他脸上，眸色深深，轮廓深刻。 很静，很美，像溶溶月色下的一朵蔷薇。 乔雾看得有些出神，忽然听到自己手机短促的一声震动，连忙低下头去看。 「Shadow：你确定要赌？」 她撇撇了嘴，「怎么，你不敢吗？」 黑夜里，那人似乎轻笑了声。 「Shadow：先说好赌注。」 「乔乔：你输了，就再也不许叫我小矮子。（得意）（得意）」 「Shadow：你输了，就不要再随便跟别的男生合影。」 「乔乔：……只是合个影而已啊，又没有什么肢体接触。」 握着手机的男人想了想，似乎非常勉为其难地加了一句，「除非我同意。」 「乔乔：成交。」 顿了顿，又补充，「但是我们要提前说好，如果我们都猜中三个的话，要算我赢。」 毕竟他那么厉害，猜不对的几率很小。 没有任何迟疑，他发过来两个字：「成交。」 等两个人把这桩黑暗交易定下来，天也已经亮了，法官重新把房间里的灯光打开。喻舟扶着她的肩膀，带她转回来。 乔雾侧过头，给了他一个自信满满的眼神。 等这次赢了他，自己从此就可以扬眉吐气了，想想都觉得激动。 这张桌上的主播整体水平肯定不如喻舟，而自己都看他直播这么长时间了，就算再笨，也不可能看完整局游戏都找不出狼人来吧。 毕竟狼人杀这个游戏里，最难找的是预言家，而本局游戏的预言家已经出局了。 沉浸在自己美好的幻想里，四十分钟后……她忍不住拿起手机。 「乔乔：这个4号是什么情况啊，发言的时候说自己是猎人，要归票出6，等放逐公投的时候，竟然自己上了一票11？？」 对方掀了掀眼皮，慢吞吞打字回复：「你现在认输也来得及。」 「乔乔：……我才不会认输呢！！」 又过去半个小时……她有些屈辱地再次拿起手机。 「乔乔：我的脑子好乱啊……4号听发言跟6号明明不共边，而且还变票，6号却轮轮死保他。12号是预言家第一晚验出来的金水，她信6，要出场上跳女巫的2号，而女巫又要出一个感觉没什么坏人面的1……」 为什么看到现在，局面还是一片混乱，甚至连前两天被公投出局的玩家，她都不能确定身份。 「Shadow：狼人杀这个游戏，当你发现用逻辑无法判断的时候，就要想得再深一点。」 「乔乔：什么意思？」 「Shadow：把自己代入那个玩家，站在他的性格角度去思考，他会怎么说，怎么做。」 把这句话来来回回读了好几遍，乔雾深深叹了口气。 这也太难了吧……她又不是别人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猜到别人的想法啊。 只有像喻舟这种妖怪才能做到吧。 这局游戏大概持续了一个半小时，场上最后存活四名玩家，其中一名是明女巫，一名是明猎人。 最后一狼到底是谁呢…… 听完最后一轮生死PK，乔雾终于下定决心，打开手机，在聊天界面里打出三个号码。 而坐在自己身边的男人，懒洋洋地靠过来，摸了摸她的脑袋，怕影响到场上玩家，声音压得极底：“选好了？” 盯着输入框里面的那三个数字，她闭了闭眼，十分大义凛然地点点头，然后把手机交出来。 看到她这幅严肃的表情，喻舟像是有点想笑，也跟着配合地把自己的手机也交出来。 两个人交换完手机，场上的生死角逐也落下帷幕。 法官举起话筒，依旧面无表情、绝对公平地宣布：“狼人获胜。” 狼人获胜？ 乔雾听见自己心里咯噔一声。 这个走向……怎么跟想象中不太一样啊。 在自己露出一副不可置信表情的同时，她终于听见喻舟抑制不住的笑声。 愉悦又嘲讽。 离场的玩家们陆续回来，而法官还在兢兢业业地做着简单的游戏复盘，乔雾的耳朵这会儿简直竖得像兔子，听了半天，终于捕捉到关键字眼：“本局有三名普通狼人，分别是1号，4号，6号。” 她忍不住低下头，喻舟的手机上，那个聊天框里，连空格都没有，径直打下了146。 光是看着这三个数字，都能想象得出来，那人打字的时候是有多不耐烦…… “4，6，9。” 他轻声念，声音还是懒洋洋的，“还不错，对了两个。” “有什么用……” 好不容易接受输给他的事实，乔雾靠在沙发上深深叹气，心如死灰。 被她逗笑了，喻舟把服务生刚送过来的整整三盒卤鸭翅拿过来，放在她面前，“吃饱了才有力气裸点四狼。” 他竟然真的去要了卤鸭翅…… 有点不好意思，她装模作样地矜持了一下，“也不用拿这么多啦……我吃不完的。” “吃不完打包。”他无所谓道。 话音刚落，就看到复完盘的江小年兴冲冲地跑过来，很骚包的甩了甩自己那一头黄毛：“乔妹，几日不见，甚是想念。” 正在低头啃鸭翅的乔雾，差点呛到。 喻舟面无表情地抬头：“你可以走了。” “哎……舟哥，你以前对我可不是这样的，难道你忘了曾经咱们俩半夜坐在酒吧门口看月亮看星星的美好时光了吗？” 对于江小年声泪俱下的控诉，当事人还没开口，乔雾就忍不住开始八卦：“真的假的？他这人还会半夜出去看星星？” 在她的想象里，喻舟应该不会浪费哪怕一分钟在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对啊。”江小年使劲点头，“就是前两年的时候，他被叔叔阿姨催婚催得厉害，有一次半夜叫我出去喝酒。” 说到这里，他有些感慨，“啧，我还记得那个时候，他还一脸不耐烦地跟我说，谈恋爱除了浪费生命之外，毫无意义。” 没想到现在天天围着人家妹子转，连直播都可以不管。 “行了。” 喻舟听到这里，终于开口打断，“你一边玩去，别影响我谈恋爱。” 江小年：“……” 乔雾：“……” 一片诡异的沉默过后，江小年长吁短叹，万般委屈地离开了。 乔雾低下头，掩饰性地又啃了几口鸭翅，半晌，终于找到一个话题：“那个……我输了，我答应你，以后如果没有你的同意，不会再跟异性合影了。” 愿赌服输。 “这么听话？” 他似乎有些意外，随后又有些愉快，顺手把旁边茶几上的玫瑰奶茶也拿过来，十分体贴地放在她手边。 两个人说话期间，不断有玩家过来搭话—— “我的天，活久见啊！” “喻神戒指戴了这么久，可算是见到活的喻嫂了，还这么漂亮……你可真够能瞒的。” “说真的，舟哥，我实在想象不出你谈恋爱的画面……也是每天一副睡不醒的样子吗？” 由于这些人自己都不认识，乔雾只好抱着手上的鸭翅，在旁边保持着无比官方的微笑。 听到这句话，她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也很久没见过他那副睡眼惺忪的模样了。 还记得第一次在b站上看他视频的时候，自己还在想，这个人是有多缺觉，感觉录个节目都快录睡着了。 后来才发现，他一直都是这样，好像做什么都觉得很无聊，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周遭也没有在乎的东西。 等那些过来“参观”的人终于走完，偌大的包厢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瞬间清静了不少。 喻舟侧过头来看她：“吃饱了吗？” 她有些羞愧地把手里的骨头丢进垃圾桶里：“吃饱了。” 天花板上的白炽灯被其他人出去的时候顺手关上，只剩下桌上一盏盏号码牌里的夜灯，闪烁着点点星光。 面前的男人垂眸看着她，忽然伸手，从桌面上抽了几张纸巾。 还没来得及询问，就看见他握着纸巾，俯下身来，很温柔地擦了擦自己嘴角的油渍。 那个人的呼吸声在她耳边不断扩大，而乔雾的心跳就在这瞬间沸腾至顶点。 明明擦的是嘴角，怎么她的脸颊现在也滚烫得不像话。 良久，终于受不了这种慢性折磨，乔雾伸出手去拦：“我我、我自己擦吧……” 这也太丢脸了…… 喻舟却置若罔闻，仔仔细细把她的嘴角擦拭干净，这才停手。 包厢的玻璃门半敞着，借了外面几缕天光，乔雾终于把面前的男人打量清楚。 一室安静里，他弯下腰，把剩余两盒鸭翅装进纸袋里。 “喻舟……” 几乎是无意识地开口。 男人的动作停下来，回过头看她，“嗯？” 半明半暗的光线里，那双总是如同迷雾一般的眼睛，慵懒又柔情。 那双眼睛蛊惑她总是毫不费力，乔雾没再说话，伸手抓住他黑色大衣的领口，往自己身前拽了拽。 下一秒，她直起身，吻在他薄薄的唇上。 如果有人问她，哪一刻最心动。 她一定会回答，此时此刻。 37.心有独钟（03） 结束了《Liar》的录制，乔雾的生活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的轨道上。 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研究不同类型的妆容、剪视频、做彩妆测评、撰写长微博, 偶尔去帮同公司艺人的淘宝店拍摄买家秀。 乔雾曾经很享受这样的生活节奏, 也确信这就是自己想要去过的人生。 直到遇见喻舟，她才第一次明白了什么是不受控的感觉。 因为她过往的人生中, 扮演的一直都是个单调又规律的人，每一步都走在自己设定好的路线上，从没偏离过半分。 可是从某个时刻开始, 那个永远游离在规则之外的人忽然出现了。他强硬地闯入她的生活，不管不顾地拉起她的手，告诉她，还有更明亮的路可以走。 她相信了。 跟喻舟在一起，她找回了遗失很久的安全感，可同时, 偶尔也会有些恐慌。 因为童年时期的阴影，给过她最大的警示，大概就是“抛弃”。 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连生你养你的父母, 都可以毫不犹豫地把你抛弃，又怎么能把期望寄托在他人身上呢？ 夜色渐渐深了，晚上八点一过, 乔雾哼着歌, 抱了条毛毯坐在沙发上, 准时打开蓝鲨TV, 然后插上耳机线。 耳边果然响起那个懒懒散散的声音：“今天没迟到吧。” 他的声音一响起来, 原本冷冷清清的弹幕立刻活跃起来，像新店开张一样，瞬间刷满了整个屏幕，大部分都在表扬他难得一见的准时。 “先说一下，今晚提前二十分钟下播。” 话音落下，赞美声一片的弹幕立刻转了风向—— 「刚夸完你不到0.01秒？？」 「爱我别走……」 「看别的主播直播很安心，看你直播总是心惊肉跳的，生怕下一秒直播间就关闭了。」 「早退主播，实锤。」 喻舟现在应该也在看弹幕，声音里隐有笑意：“既然时间宝贵，就不废话了，开局游戏吧。” 一个多月没有参与过《Liar》的录制，乔雾原本还有些不习惯，一到周六的下午，总觉得时间紧迫，怕路上堵车，去蓝鲨录制棚会迟到。 幸好每晚有喻舟的直播，才快速帮她调整了这种落差感。 就算平时工作忙，见不到面，但只要想到晚上可以守直播，就一点都不觉得寂寞了。 正出着神，忽然听到手机“叮咚”一声，是喻舟发过来的微信消息。 「Shadow：在看直播？」 她有点惊讶：「你怎么知道？」 这个人难道有读心术吗？ 而对方没回答这个问题，直接问：「要一起玩吗？」 是说现在跟他们一起玩局狼人杀吗？ 虽然自己也挺想玩的，但是……她现在跟喻舟刚公开关系不久，粉丝的反应还都很激烈，在这种风口浪尖上，还是避免跟他互动比较好吧？ 如果因为跟自己谈恋爱而导致他掉粉，那绝对是乔雾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认真谨慎地思考了半天，直到弹幕上很多观众都在催他怎么还不开始，她终于反应过来，连忙打字回复。 「乔乔：改天吧，我今天只想安安静静看你玩，顺便偷师学艺。（得意）（得意）」 尽管粉丝都在催，他的回复还是来得很快。 「Shadow：想偷师何必看直播，一个电话，随叫随到。」 她脸有点红，赶紧掩饰性地跟着催。 「乔乔：你快去直播吧！粉丝都等急了！」 对方这才没了动静。 系统随机把他匹配进一场预女猎白的路人局，不过，警上发言结束之后，不少玩家都认出了他标志性的，那副永远都睡不醒的声音，然后纷纷表白抱大腿。 场面一时有些混乱，剩下几个不明真相的人也跟着疯狂发问，Shadow是谁。 结果原本很严肃的一句游戏生生被打成了娱乐局，大家都嬉皮笑脸的，光顾着表白，上电视，根本没几个人认真盘逻辑。 消极游戏的下场，就是被摸了张狼人牌的喻舟轻松屠城。 弹幕纷纷感叹，“太狠了，连粉丝都不放过”，“表白一个刀一个”，“老流氓”，…… 直播到最后，距离下播还剩下不到半个小时的时候，因为时间已经不够再多开一局游戏，他关了夜夜狼人杀的APP，从电脑桌面上随手点开一局斗地主。 粉丝惊呆了。 「你不是最鄙视斗地主？？」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曾经说过斗地主这个游戏是给小学生玩的。」 「性感主播，在线打脸。」 …… 而面对一百多万人的在线指责，当事人只是云淡风轻地回答了一句：“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记得了。” 然后就开始毫无心理负担的抢地主。 乔雾想起之前自己跟他肩并肩挨在KTV的小沙发里玩斗地主的场景，突然有点想笑。 “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吗？下播之前看心情回答几个。” 他如愿以偿地抢到了地主，上来丢了副三带二。 闻言，粉丝们也顾不上嘲讽他了，把握时机，纷纷发问。 从听到他这句话开始，乔雾心里就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下一秒，果不其然。 用头发丝想都直到，他的粉丝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自己跟他谈恋爱的事情。 而就在她感到紧张的同时，自己的名字就已经大片大片在直播间的大屏幕上快速飘过，偶尔伴随着几句犀利的指责。 「老公，你说清楚，你跟那个美妆博主到底是什么情况？」 “要不起”、“压死”、“□□”…… 从电脑桌面上的战况可以看到他玩斗地主玩得不亦乐乎，在看到这些弹幕之后，懒洋洋地开了口：“说了别乱叫，管理呢，把那些叫老公的都禁了。” 正在跟着提问的管理也受不了了，于是很快，一连串带着五彩边框属于管理人员的弹幕，跟着大家一起控诉。 喻舟手里丢出一副炸，口中一本正经地答：“我女朋友看见会不高兴的。” 原本乌泱泱快要淹没屏幕的弹幕，忽然有片刻寂静。 包括乔雾在内。 他真的是，永远都让人出乎意料。 粉丝回过神来，不约而同开始刷心碎的表情，乔雾莫名有点着急，下意识打了行字发出去：“不会不高兴啊。” 当然，这句话发出去，很快就淹没在弹幕大军里了，连她自己都没看清。 她没有放弃，退出直播间，然后打开微信，快速打字：「你别这么说啊，女粉丝听了会不高兴的。」 而且他最忠诚的粉丝群体几乎全都是十几二十来岁的小姑娘，潜意识里都是把自己当作女朋友来代入的。 没过多久就收到他的回复：「你不就是我的女粉丝？」 「乔乔：……」 「乔乔：（白眼）（白眼）勉强也算是吧。」 大概等了半分多钟，时间久到乔雾刚想退了微信重新去看直播，终于收到他姗姗来迟的回复。 「Shadow：所以，你这个女粉丝高兴就够了。」 夜色很安静，房间里也很安静，唯独她的心跳，像浮沉在海水上的一叶扁舟，起伏汹涌。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乔雾真的不是他的粉丝，只是觉得这个男人长得很帅，狼人杀玩得很厉害而已。 因为她的性格既脆弱又敏感，内心极度缺爱，其实很难会喜欢上一个人。 学生时代，当看到姜叶为了那个素昧谋面的配音演员去追自己不喜欢的剧，玩自己不喜欢的游戏，只为了多听几句他的声音，她其实完全无法理解。 可是现在，却好像突然明白了。 38.处处吻（01） 十二月刚过, 遥市就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窗外鹅毛大雪，银装素裹, 乔雾缩在温暖的被窝里，在经历了三次起床失败后, 终于顽强地爬了起来。 中午要去喻舟家里吃火锅, 再晚了怕来不及。 自从喻冉得知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消息之后，每天都吵着要来遥市, 正好这个周末比较空闲，她依旧没有事先通知, 坐上了高铁才给喻舟打电话。 原本想拉着他们去俱乐部玩线下狼人杀的江小年，听说这事儿以后, 干脆临时把游戏局改成了火锅局, 地点还是定在喻舟家里。 天气实在太冷，她严严实实穿上高领毛衣和加绒长裤, 又从衣柜里翻出来一件米白色面包版型的羽绒服套上，这才觉得有了安全感。 已经习惯了在喻舟面前素颜, 她连眉毛都没化, 只涂了层玫瑰色口红提神。 长长的黑色头发披散在脑后，乔雾扭头, 看到外面纷纷扬扬飘舞的雪花，有点担心喻舟的行驶安全。 正犹豫着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 视线里忽然出现一个远远的模糊的身影。 那道挺拔消瘦的人影, 从白茫茫的天地间缓缓走来, 慢吞吞的, 一步一步踩在地面的积雪上，留下浅浅的脚印。 他穿了件黑色的呢子大衣，微微低了点头，没戴帽子，于是星星点点的雪花盘旋着飘下来，落在他黑色发间，很快又慢慢融化了，毫无痕迹。 乔雾看得有些出神，半天才反应过来，随手拿了个小挎包，把钥匙手机一股脑装进去，想了想，又从收纳箱里翻出来一顶之前买大了的黑色毛线帽，穿上短靴出了门。 下楼梯的动作一定要快，因为每一次见面，他不走到楼底下，是不会给她打电话的。 也多谢他，帮她改掉了自己出门前的拖延症。 很快就走到单元楼门口，乔雾低了点头，脚下的灰色石阶上已经覆了层薄薄的积雪，显得很干净。 她踩上去，抬头向外看。 晴朗的蔚蓝色天空下，出现在视野里的男人就站在不远处，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掀起眼皮看着她笑。 “动作挺快的嘛，小矮子。” 乔雾撇撇嘴，脚步下意识朝他迈过去：“说了多少遍不许叫我小矮子。” 他笑笑，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握住她，“走了。” 在去他家之前，两个人还肩负着去超市买火锅底料以及食材的重任，于是一路上乔雾都在跟喻冉微信聊天，问她喜欢吃什么。 结果聊天框里的语音消息，喻冉还没说几句，就被江小年抢了过去，碎碎念了一堆自己想吃的东西，连想要的调料种类都列了一大堆。 驾驶座的喻舟闻声开口：“别理他。” 乔雾忍不住笑，打字回复：「他说，别理你。」 「冉冉呀：他的冷漠我已经习惯了……但你可是人美心善的乔妹，可不能被他带偏了。」 「乔乔：怎么感觉已经带偏了。」 「冉冉呀：（吐血）（吐血）（心碎）（心碎）」 说说笑笑间，很快就到达喻舟小区附近的大型生鲜水果超市。 透过玻璃窗看到外面纷纷扬扬的雪花，乔雾忽然想起那顶帽子，于是赶紧低头在座位上找。 刚刚下楼就应该给他戴上的……结果自己一看见他，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旁边的喻舟把车停在马路对面，拔下钥匙：“找什么呢？” 她把那顶大码的黑色毛线帽拿起来，凑过来在他头上比量了一下：“感觉好像挺合适的，你要不要戴上试试？” “……这是什么？”男人的口吻有些嫌弃。 “帽子呀，我之前在网上买的，结果尺寸寄错了，我当时太忙忘记退，就一直留到现在了。” 她说到这里，还有点沾沾自喜，“没想到今天竟然派上用场了。” 他下意识地问：“给我戴？” “对啊。”乔雾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伸手试着往他头上套，“外面下雪了，不戴帽子会很冷的。” “可是从这里到超市只有一条斑马线的距离。” “那也不行。” 最后的抵抗也宣告失败，她纤细的手指把那顶毛线帽戴在他头上的时候，喻舟没有躲开。 “还挺好看的。”她满意地点点头。 “现在能下车了？”他叹气，俯身过来帮她解开安全带。 靴底接触到地面，有些冷。 漫天都是飞舞的白色雪花，以及天尽头席卷而来的狂风，她往喻舟身后缩了缩：“幸好给你戴了帽子，不然耳朵一会儿就冻红了。” 当事人对此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牵着她快步往前走。 斑马线很快就走完，两个人进了超市，终于被里面充足的暖气解救。 喻舟毫不犹豫地把帽子摘下来拿在手上，去推了辆购物车：“想吃什么？” “唔……我翻翻聊天记录。” 她一边翻一边念，“冉冉说想吃龙虾丸、罗非鱼、还有香菇，江小年说想吃——” 好像是听得有点不耐烦了，他皱着眉头打断，“我问你想吃什么。” 愣了愣，乔雾眨眨眼睛，声音很轻：“我想吃涮羊肉……” 闻言，他的神色缓下来，“还有呢？” “嗯……还有，冻豆腐，鹌鹑蛋，娃娃菜……” 他边听边推着车往前走，按照她说的一一寻找食材。 乔雾仍然站在原地，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很久，才小跑着跟上。 周末的超市里顾客很多，光是排队就排了很久，等他们提着大包小包的火锅食材推开家门的时候，里面的人已经饥肠辘辘了。 听到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江小年终于来了精神，一路从客厅飞奔过来：“你们可算回来了，再不来我们真的要饿死在冰天雪地的鬼天气里了。” 乔雾忍不住怼他：“在家吹暖气的人没有资格抱怨。” 没说几句，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女神”，紧接着，还不等她看清面前情况，就被远远跑过来的喻冉抱了满怀。 “呜呜呜，女神，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想死你了！！” 喻舟对这种场景一直很无语，径直绕过她俩，换了拖鞋把食材提进去。 喻冉难分难舍地抱了她好一会儿才松手，“女神，快，仔细跟我说说，你是怎么被我哥骗到手的？？” “也、也没有骗啦……”她支支吾吾着答。 “那就跟我讲讲，他是怎么跟你表白的？” 喻冉偷偷摸摸地把她拉进自己住的客房，关上门，“我实在想象不到我哥跟一个女生表白的场景，应该是场灾难吧。” 脑海中走马观花地想起那晚错落有致的盏盏街灯，地面上两人交织在一处的影子，还有那束娇艳欲滴的粉玫瑰。 她的思绪忽然拉得很远，很长，“不会啊……他如果认真的去做一件事情，总是让人很难拒绝。” 当一个在自己的王国里心高气傲惯了的男人，愿意低下头，先开口，向你伸出手的时候。 是真的很难拒绝。 “天呐，女神，你刚刚说话的时候，眼睛里面都是小星星……” “啊？有吗？” “有！！”喻冉忽然伸出手，十分夸张地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这种老母亲嫁女儿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我快要感动地落泪了，呜呜呜。” “……” 两个人年龄差距不大，兴趣也相投，凑到一起总是很有共同话题。 聊了很久，谁都没有注意到时间的流逝，直到听见夏沙敲门，然后轻声细语地提醒她们火锅已经煮好了，才恍然发觉。 她竟然一直跟喻冉聊到现在，都没有去厨房里面帮忙……实在是太没礼貌了。 乔雾赶紧从床沿坐起来，拉着喻冉急匆匆往外走。 客厅里已经飘满了牛油火锅底料的香气，尤其是在现在冰天雪地的气温里。 空荡荡的胃很快就给出饥饿信号，趁着喻冉在跟江小年他们打闹，乔雾走到厨房门口，刚好看到喻舟侧身站在料理台边，手边放着一个玻璃小碗。 对方看见她，很自然地问：“香菜？” 乔雾下意识摇头。 “醋？麻油？” 她立刻点头。 喻舟低着头帮她调料碗，没了平时的嚣张高傲，模样很安静。 看上去，好像他原本就是这么一个温柔的人。 盯着他看了会儿，乔雾有点不好意思，赶紧走过来，熟门熟路地打开橱柜问：“你喝什么饮料呀，我帮你拿。” “啤酒吧。”他随口答。 她算着男生的人数，取了几瓶出来，又问：“要不要热一下？” “不用。”端着手上的料碗走过来，他用空着的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饿了吧？” “……有点。” 两个人走到客厅，江小年已经拿着公筷在往沸腾的火锅里下羊肉。 不知道在聊什么，一群人笑得前仰后合。 跟着喻舟走过去，在剩余的两个空位坐下，锅里的肉很快就熟透，香气四溢。 刚举起筷子，就看到旁边的人夹了片羊肉放在她的料碗里。 莫名心虚，她偷偷抬起头，确认其他人都没注意到，才小心翼翼地把这块肉吃掉。 结果，接下来的全程，喻舟都在不停给她夹菜，生怕她吃不饱似的。 在众人的揶揄下，乔雾薄薄的脸皮终于烧红了，戳了戳他的肩膀，小声道：“别光顾着给我夹啊，你自己多吃点。” “怕你胳膊太短，够不到。” “……你为什么总是能准确无误地说出这种破坏气氛的话？” “破坏气氛？”那人显得很无辜，“什么气氛？” “……” 被他噎了下，乔雾沉默半天，终于想到了合适的答案，“吃火锅的气氛。” 对方报以一声轻笑。 食材买了很多，但大家说着笑着吃着，竟然也没有浪费。 一顿火锅吃了快三个小时，期间光是听江小年和夏沙互相吐槽就过去了一个小时，有几次乔雾笑得太厉害，身子忍不住后倾，倒在喻舟身上。 那人一动不动，任她靠着。 终于笑完了，乔雾忍不住回过头去看他：“你听见了吗，江小年刚刚那一句歌词，唱错了至少四个调……” 热气腾腾的方桌上，他垂眸，侧脸被氤氲在空气里，漆黑的眼睛里好像闪烁着模糊的光影。 慵懒又迷人。 兴许是刚才跟着喝了半瓶啤酒的缘故，她胆子大起来，凑过去，很轻地碰了碰他的眼皮。 他的眼睛随之眨了眨，漆黑的眼睫毛垂下来，很美。 “喻舟，你有没有觉得，你现在的眼神跟之前不大一样了？” 他视线落过来，“哪里不一样？” 大家已经玩嗨了，Sky甚至试图抬起江小年的手臂，给大家展示他上周新纹的纹身。 他们两个人像被分割成了一个独立的整体，存在于一个独立的空间。 乔雾想了想：“不好说……就是感觉，你的眼神没有以前那么锋利了，有温度了。” 身边的男人静静听她讲，没有答话，又从锅里捞了几颗她喜欢的鹌鹑蛋放进碗里。 她一脸幸福地夹起来，放进嘴里，学着官方语气道谢，“感谢Shadow主播一直耐心地帮我夹菜，辛苦啦。” 周围嘈杂的人声忽然变得很远，唯独他的声音很近。 喻舟垂下眼帘，盯着她眼里的促狭，一贯傲慢的语气里，染上几点温柔：“感谢乔乔每晚八点准时出现在我的直播间，辛苦了。” 39.处处吻（02） 等大家拍着肚子, 心满意足地离开桌面，鸳鸯锅里也已经空空如也。 夕阳已经落下, 窗外天色变暗, 空中却仍是狂风大作, 夹杂着漫天飞舞的雪花。 一群人盘腿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开始谈天说地。 家里的啤酒和饮料都已经喝光, 在众人的强烈要求下，喻舟不情不愿地去小区门口的便利店补货。 并且, 强烈拒绝了乔雾想要同行的要求。无关其他, 只因为大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 室外的温度已经到达零下。 喻舟走了之后, 莫名其妙地, 她觉得有点儿孤独。 明明身边坐着的也都是熟悉又亲密的朋友，可是没了他, 心里突然变得空落落的，像少了一块似的。 就算是再热闹的场合也补不上。 乔雾忍不住自我吐槽，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恋爱脑吧。 一群人吹完牛逼, 江小年打了个嗝，头顶的黄毛在灯光底下很显眼, 声音无比慈爱：“夏沙，你在咱们所有人里, 年纪最小吧？” 正仰头喝着啤酒的夏沙闻言, 愣了愣, 点点头。 江小年很满意, “那为哥哥们分忧的事情，肯定是要义不容辞地做一做吧？” Sky：“……” 乔雾：“……” 喻冉：“……不要脸。” 夏沙也反应过来了，放下空空的易拉罐，挣扎着回答：“我……我不是很擅长洗碗这种劳动。” “没事儿，一回生二回熟不是。”江小年的口吻更加和蔼。 “要不……咱俩一起？” “你忍心让你敬爱的哥哥陪你洗碗吗？” 旁观的喻冉受不了了，一个抱枕砸过来：“中午摇骰子的时候不是你点数最低？当时不是亲口答应晚上洗碗？这才多久就失忆了？” 向来稳重的大哥Sky，也非常正义地点了点头。 看了半天热闹的乔雾，终于忍不住，主动站出来：“你们去玩吧，这些我收拾就行了。” 所有人都一愣，最先开口的是她忠实的拥护者喻冉：“女神，这堆锅碗瓢盆要洗完，至少也要半个小时吧？我怎么能允许你来做这些粗活！！！” 她说着说着，简直要落下泪来。 江小年摸了摸身上的鸡皮疙瘩，也跟着劝：“怎么能让乔妹洗碗呢？等会儿舟哥来了不得打死我。” 被他们说的越来越不好意思，乔雾干脆起身直接开始收拾：“没事没事，这些我平时在家经常做，很快的，如果你们来的话，收拾完都不知道要几点了。” 一句话，立刻把四个家务能力为负的小朋友说服了。 眼看着她已经抱了一叠料碗往厨房走，众人大梦初醒，赶紧撩起袖子跟着端碗，擦桌子。 明明刚刚还都在互相推诿，这会儿简直是脱胎换骨，团结地不得了。 等众人齐心协力把玻璃方桌擦得干干净净，桌上东倒西歪的易拉罐和饮料瓶全都丢到垃圾袋里扔完之后，乔雾正站在料理台后洗碗。 视线忍不住四处打量，只觉得厨房里触目可及的地方都干净整洁，一尘不染。 一个单身男人的家里可以做到这么整洁，实在是难得。 正想着，去楼下倒完垃圾回来的江小年就蹿了进来，看见她的视线，立刻心领神会：“你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吧？我第一次来都惊呆了，还以为他是特意收拾的，后来才发现，我每次过来他家都是这么干净……” 他啧啧感叹道，“舟哥这人吧，脾气大，还洁癖，我之前在他家借住的那几天，你不知道我过的是什么苦日子，有时候想去他房间一块打游戏都不让……” 乔雾忍不住笑出声，刚想说点什么，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一声响动。 是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 下一秒，江小年像是预料到了什么，在乔雾不解的目光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奔着离开了厨房。 玄关之后拐个弯就是厨房，她打开水龙头，在哗啦啦的水声里开始洗锅，只隐约听见不远处有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然后，忽然停下。 “你怎么在这？”男人的声音有些不可置信。 乔雾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抬起头：“我洗个碗……” 站在半开放式厨房门口的男人大衣还没脱，闻言皱着眉走过来，像是不高兴：“我让你过来洗了？” 没怎么见过喻舟这幅表情，她的声音莫名弱下来：“不就是洗碗吗……这也要你批准？” 看见她一双泡在洗涤剂里面的手，他眉头皱得越来越紧，抿着唇把她的手捞出来，对着水龙头洗得干干净净。 “这没你的事儿了，走吧。” 手背上似乎还留着他身上的余温，莫名其妙被赶走的乔雾眨了眨眼睛，有点惊讶：“你要自己洗？” 他“嗯”了一声，仍然板着脸，不知道在跟谁赌气。 “哎，锅底也要擦干净，不然时间久了，容易留下油渍。”她围观了会儿，忍不住念叨。 他抿着唇不发一言，手上动作却很听话。 “还有锅盖……别忘了。” “看不出你这么有经验。”他的声音凉凉的，听不出是夸奖还是讽刺。 不过乔雾完全没听出来，以为他在夸奖自己，忍不住吹嘘，“那当然，我从小学就开始帮着家里做家务了，洗碗拖地换灯泡，这些都很随意。” 把最后一个玻璃碗擦干净放进橱柜里，喻舟把手洗干净，关掉水龙头：“那真是让你失望了。” 他声音还是慢吞吞的，好像无所谓的样子，薄薄的眼皮垂下来，很好地掩饰掉眼底的心疼，“做我的女朋友，以后这些事情恐怕都做不了了。” 乔雾原本眉飞色舞的表情就在他云淡风轻的语气里慢慢凝固，然后，终于闭了嘴。 眼角眉梢都安静下来，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很乖，很听话。 喻舟的心情终于好了点，过来拉她的手，“走吧，给你买了你喜欢吃的零食。” 等他俩洗完碗，收拾完厨房，重新回到客厅的时候，一群人已经拆了新买来的酒，开始喝第二轮了。 兴许是怕挨骂，江小年早早的就把自己喝高了，这会儿红着脸，正扯着自己的袖子给大家展示那个刚刚死活不愿意露出来的纹身。 隔得有点远，乔雾没看清楚，只看见了是一串字母。 据江小年自己所说，好像是他游戏里本命英雄的名字。 其他人也没好到哪儿去，Sky在跟夏沙摇骰子拼酒，而喻冉酒量差，这会儿已经晕乎乎的了，正跟闺蜜视频说着胡话，乔雾隐约间好像还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喻舟看着满室狼藉，沉默片刻，然后提出了一个无比合理的建议：“要不去我房间坐会儿吧。” 此情此景之下，她完全没有理由拒绝。 于是，就在今夜，乔雾达成了人生中第一次进异性卧室的成就。 当他推开那扇略显神秘的卧室门，她甚至开口，十分谨慎地问了句：“拖鞋能穿进去吗？” 喻舟愣了愣，忍不住笑了：“你是去朝圣吗？” 他率先走进去，打开了卧室里的吊灯。 下一秒，只看见电脑椅的正方形垫子上，跳下来一个白白胖胖的影子。 那团白球伸出爪子揉了揉眼睛，还是睡眼惺忪的模样：“汪汪。” 怪不得从吃完火锅就没在客厅再看见露露，原来是跑到主人的房间睡觉来了。 看见喻舟，露露显然很高兴，三步并两步地跑过来，一头蹿进他怀里。 个子挺拔的男人弯下腰来，难得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睡醒了？” 对方回以热情的叫声，然后伸出舌头，撒娇似的舔了舔他的手心。 刚刚还有点紧张的乔雾慢慢放松下来，也跟着过来逗狗。 偏偏露露玩起来又是很疯的性子，第一次看见自己的主人带着别人进卧室，兴奋地不得了，没多久就上蹿下跳的，把电脑桌上的鼠标线都扑腾掉了。 喻舟过去捡起来，打开房门，对他下了逐客令：“行了，去客厅找他们玩去吧。” 刚刚还摇着尾巴兴高采烈的露露瞬间蔫了，但碍于主人的颜面，还是很听话，耷拉着耳朵，扭着肥肥胖胖的屁股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乔雾刚平复不久的心跳又开始往上攀升，也不知道何时何地才是顶点。 喻舟卧室里的设计是黑与白的极简风格，没有一件多余的家具或摆设，边边角角都很整洁，干净利落。 桌上摆着一台顶配的电脑，和抽屉里正发着彩色光的机械键盘。 “站着干嘛，坐啊。”他随意地坐在电脑椅上，漫不经心道。 乔雾有点尴尬，他把整个房间里唯一的椅子坐了，让她坐哪…… 等了会儿，看她还没动静，喻舟挑挑眉，“怎么，不愿意坐我的床？” 怕他误会，她赶紧摆手，“没、没啊。” 但是……坐在异性的床上，是不是也太亲密了一点？ “嫌脏？” 他这句轻飘飘的话说出口，吓得乔雾腿一软，结结实实地坐在他床上了。 满意地点点头，怕她还觉得拘束，喻舟想了想，决定找点什么来转移她的注意力：“想玩游戏吗？什么都行，我陪你。” “好啊。” 在他床上如坐针毡的乔雾立刻点头，拿出手机。 狼人杀两个人肯定是玩不了了，她刚想说斗地主，脑海中突然闪过自己上次的惨状，话到嘴边拐了个弯，清咳一声：“要不玩王者荣耀？我身边的人都在玩这个……” 喻舟在手机里找到app的图标点进去，无所谓道：“可以。”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他换了小号带她，两个人排了好几把，把把都是喻舟一个人带飞。 乔雾段位上的星星蹭蹭往上涨，打了半年都没上的铂金，此时此刻不费吹灰之力。 “你怎么玩什么游戏都这么厉害啊。” 手机屏幕上，对方的水晶炸裂开来，随着耳机里响起那声熟悉的“Victory”，乔雾放下手机，真心实意地赞美。 喻舟滑掉屏幕，从电脑椅上起身，然后不动声色地走近几步，坐在床的另一端，慢条斯理地开口：“我厉害的地方不止游戏。” 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意味深长。 “什么意思……”她有点儿懵。 “字面意思。”昏黄色光线的吊灯底下，那人又靠过来一点，唇角的弧度有点轻佻，“你想试试么。” 乔雾定定地看着他，好像瞬间回到了香港人山人海的免税店，回到了她对他的第一印象。 可不就是个轻易就能让女孩心碎的斯文败类么…… 略显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她心跳快到有些语无伦次：“我、我、你、你……” 终于，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只剩毫厘。 喻舟笑了笑，声音低下来：“想说什么？” 舌头像被打了结，半天才捋顺，她努力定了定神：“外面……还有这么多人。” 他看间她红透的脸，忍不住又想逗：“管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干嘛，我喜欢的是你。” 机械键盘闪着淡淡的光，拉了一半的窗帘泄露出黑色的夜，空气安静到极点，乔雾甚至觉得连自己呼吸的声音都在被无限放大。 心跳好像不受控制，快要窒息了…… 落针可闻的寂静里，忽然听到客厅里有人提高了音量在问：“我女神呢？你们有谁看见我女神了吗？？” 是喻冉阳光开朗的声音。 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简直是天使…… 乔雾感动到无以复加，张了张嘴正想回应，下一秒。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那个人低下头，深深吻住了她。 也堵住了她舌尖所有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 40.掌心玫瑰（01） 周五晚上八点, 《Liar》第五期准时在蓝鲨TV平台开始直播。 乔雾其实之前是没有看节目直播的习惯的, 一是因为她自己本身就参与了整个录制过程, 二是因为自己玩得也比较菜，每次都会被弹幕喷得很惨，干脆眼不见为净。 可是这次不一样。 她把笔记本电脑抱到客厅，充上电, 打开《Liar》的专属直播间。 等待的途中，脑海中忍不住又想起今天中午江小年跟自己的微信对话。 「又一年：乔妹！今晚的节目你记得看啊。」 「乔乔：怎么啦，是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吗？」 「又一年：唔…… 你走之后来了个新嘉宾, 也是个比较有人气的网红，忘了叫梨还是苹果的，狼人杀菜得一逼, 还老是跟舟哥搭讪。」 「又一年：不过你放心，舟哥根本没理她哈。」 跟江小年聊完之后, 她什么心情都没了, 立刻打开微博开始搜索关于新嘉宾的情况, 最后发现人家既不叫梨也不叫苹果，原来是Cherry。 这个女生乔雾知道，说起来在美妆届算是她的前辈, 能够驾驭的妆容风格很广，出视频的速度也很快，入行估计有五六年了, 知名度很高, 粉丝也不少。 她们曾经一起出去吃过几次饭, 去过几次KTV，彼此也算认识。 平心而论，Cherry对她挺热情的，人也不错，可就是在男女关系方面比较开放，曾经一个月换了五个男朋友，而且其中有三个都是从对方正牌女友的手里撬过来的。 微博主页上显示Cherry半个小时之前刚发布了一组照片。 在少女心满满的Line Friends店里，她穿着白色漏肩毛衣，配条豹纹裙，笑着望向手里的可妮兔玩偶，灿烂又性感。 内心深处忽然涌上来一股危机感，乔雾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仔仔细细打量自己，还是觉得没什么竞争力。 她放下手机，长叹一口气。 距离八点还剩不到五分钟，现在直播间里正在一遍又一遍地播宣传片。 当时拍宣传片的时候，节目组给她准备的服饰是红黑色相间的女巫装，很有古堡气息，妆容则是她自己准备的，仿吸血鬼式的欧美妆。 那个时候……乔雾仔细回想了一下，确认自己没有见到喻舟。 她拍摄的那个下午，棚里就只有优优、夏沙和另外一个女嘉宾，不过那个时候她谁也不认识，就没有搭话，拍完自己的部分就直接离开了。 抬起头，屏幕上刚好播到宣传片的结尾，喻舟穿着一身剪裁流畅的黑色燕尾服，低头坐在空无一人的古堡圆桌后。 镜头逐渐拉近，他缓缓抬起头，漫不经心地扬起手中的长方形卡牌，嘴角笑容孤傲又嘲讽。 卡牌上面，白底黑字写着“狼人”。 这可真是本色出演……乔雾忍不住想。 时针终于指向八点，直播间内的观众也已突破三百万人，大家都在等待新一期节目的到来。 属于喻舟的弹幕大军也纷纷赶来，整个直播间的大屏幕瞬间全部被“Shadow”、“喻神”、“老公”等字眼淹没。 短暂的预告过后，第一局游戏即将开始。 这局的神牌配置是预言家、女巫、猎人和白痴，白痴这张神牌相对而言没有守卫那么强，对狼人阵营来说是件好事。 首先是熟悉的摸牌环节，为了避免被观众看出端倪，基本上关于摸牌的镜头都是一闪即逝。 不过对于像喻舟这样的高配玩家而言，不管摸的是张什么牌，表情都像普通村民一样淡定，所以经常会有粉丝吐槽他们闭眼玩游戏。 由于是新玩家登场，节目组不仅给了Cherry很多镜头，第一局游戏采用的也是她的视角。 她这局游戏的身份是女巫，手握双药，最强的神牌之一。 由于拥有女巫视角，对于玩家站边的考验相比较而言就不会太难，至少真女巫肯定是找得到了。 警上竞选环节，举手的除了那些熟悉的脸孔，Cherry也在其中。 喻舟第一个发言：“预言家，11号Sky查杀，警徽流先1后8，今天出11没问题。” 依旧是简洁到完全不像是一张预言家牌的发言，但只要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绝对不代表他在悍跳，因为他向来不按常理出牌。 一旦你因为他过分短小的发言就把他打成狼人牌，肯定会被这个老流氓嘲讽配置低下。 听完他的发言，后面的玩家基本上没人敢站边，都是分析完局势就过了，直到11号Sky。 “我是真预言家，喻神查杀我，那没办法，他必须是张狼牌。昨晚查验的是新人玩家，2号Cherry小姐姐，是一张金水牌。警徽流暂且先留一张8，后面的听完大家发言再决定。” 他查验了2号，并且发了张金水，在已知女巫视角的观众心里，预言家面天然的就增加了不少，弹幕上甚至已经有人在刷“Shadow狼人牌实锤”了。 警上最后一名玩家是2号Cherry，她撩了撩头发，妆容很精致：“我是一张女巫牌，昨晚7号玩家倒牌，我毫不犹豫就救起来了。” 说到这里，她的目光瞥向喻舟，笑容有些娇媚，“所以，我这局肯定是会跟着7号玩家走的，他说出谁，我就出谁。” 镜头极自然地转向7号位的喻舟，他这会儿正趴在桌面上，闻言掀起眼皮，视线没看她，嘲讽地扯了扯嘴角。 乔雾仔仔细细地看，生怕错过他一点儿小表情。 果然，接下来的游戏里，Cherry全程无脑相信喻舟，他说谁是狼人，她夜里立刻毒掉，他说要出谁，她双手双脚赞成。 由于女巫成了第五只狼，这局游戏好人输得很彻底。 在线观看人数此时已经突破五百万，而弹幕这会儿已经炸开了锅，全都在喷Cherry，说《Liar》嘉宾的门槛现在越来越低，还有人干脆直接说她是舔狗，总之字眼很难听。 自己刚来的时候，他们该不会也是这么骂的吧……乔雾默默喝了口酸奶，心想，幸好自己之前没有看过直播，不然估计要自闭。 三局游戏结束，Cherry眼里好像看不见其他人似的，几乎全场都在跟喻舟对话。 最后玩家发表游戏感言的环节，每个人只有两分钟的时间，而她几乎一分半都在表达对Shadow的喜欢和崇拜—— “今天跟Shadow玩了几局游戏才能真正体会到他有多强，最后，希望以后能够多多跟他抽到狼队友，如果线下也能够多玩多交流就更好了。” 记得之前的某期节目里，自己也曾经发表过类似的感言，说希望多跟他做狼队友。 乔雾还记得，说完这些之后，他看着自己笑得很温柔，还说，希望以后的每个夜晚，睁眼看到你。 明明时间也没有过去多久，她却忽然有种很遥远的感觉。 因为，游戏桌上那个自信骄傲，强大到可以无视底牌的喻舟，她已经很久都没有机会见到了。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觉得酸酸的。 不知不觉间，发言已经转过了大半圈，终于到了压轴的7号位。 他的发言还是跟之前没什么区别，短短几句，官方得要命，基本没什么内容。 即使是面对着斜对面Cherry无比热情的目光，也没有任何表情，还是耷拉着眼皮，一副睡不醒的模样。 最后，他面对镜头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道：“怎么觉得今天的游戏这么无聊啊……我都快睡着了。” 坐在8号位的江小年心领神会：“媳妇不在，想她了呗。” 众人忍不住笑。 喻舟却直起身来，扶了扶耳麦的位置，认真道：“这张桌上没有她，本来就没什么意思。” 场面有片刻的安静，随即，众人纷纷表示这口狗粮吃不下了。 夏沙：“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喻神。” Sky：“孩子长大了。” 江小年：“突然有点怀念以前那个清心寡欲不近女色的舟哥。” …… 熟悉的好友之间相互打趣，嬉笑怒骂，场面显得很热闹，唯独Cherry面色有些尴尬。 不过也没人顾得上她。 大概12点左右，本期节目全部结束，迄今为止，喻舟的积分排名在所有玩家中仍然稳居第一，和第二名江小年之间拉出了将近30分的距离。 弹幕上粉丝的热情不减，仍然在兴致高昂地讨论谁发挥最好，谁最菜，以及MVP应该给谁等等。 乔雾关掉直播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江小年今晚拉着喻舟和夏沙他们吃鸡，估计还没结束。放弃了煲电话粥的念头，她晃悠到浴室洗漱完毕，敷了张补水面膜，躺在床上刷微博。 由于直播刚结束，所以#Liar#的话题下现在有很多讨论，一眼望过去，吐槽2号Cherry的人至少占了三分之一。 「那个2号……是不是来错地方了，这是狼人杀节目，不是非诚勿扰。@Cherry_Li」 「某位女玩家麻烦低头看看自己的鼻子好吗？我怕我哥被你戳死。」 …… 「为什么喻神总是跟这些low到死的网红纠缠不清……真的掉档次。」 正兴致勃勃看热闹的乔雾，刷到这条评论，差点被酸奶噎住。 有很low吗……自己的微博内容基本上90%都是化妆教程和化妆品测评，偶尔发广告也是她亲自用过觉得不错才会推荐。 跟其他那些喜欢炫富、天天发上新广告的人相比，已经够良心了。 撇了撇嘴，她无视掉这些评论，刷新了一下微博界面，忽然跳出来Cherry二十分钟之前刚发布的一条新微博，篇幅还挺长的。 「入这行大概有五六年了，说不上获得了什么成就，但至少一直以来无愧于心。之前也认识过不少同行，其中有一些女孩子在刚入行的时候没有门路，为了红，为了资源，做出过错误的选择。曾经我告诉自己绝对不要成为这样的人，可讽刺的是，那些“豁得出去”的女孩，现在反而过得光鲜亮丽，美满幸福。也许社会就是这样吧，总而言之，感谢自己从来不曾忘却初心。」 她想表达什么…… 乔雾揭掉脸上半干的面膜，来回看了好几遍，也没懂她大半夜发这么一篇没头没尾的长微博是什么意思。 打了个哈欠，她随手点进评论区。 热门第一的评论无比简短，只有两个字，加一个问号，回复却已经有好几百条。并且，Cherry本人还点赞了。 ——「小乔？」 她愣了会儿，仔仔细细把两个字拆开又合起来看了好几遍，才确认说的是自己。 回复这条评论的基本上全都是喻舟的粉丝，原本是过来喷Cherry的，结果现在全都转了风向，讨论起她的私生活来。 「大概好几年前吧，公众号就爆料过她被富二代包养，不过那时候她还没现在火，没多少人在意。」 「她就是表面看起来无害，其实就是那种很有心机的女生……不然怎么连喻神都能骗到手。」 「我老公跟她确认恋爱关系好像连一个月都没到，就在微博上公开了，我只能说这个小乔真的很有手段。」 翻着翻着，甚至还有粉丝发了张好几年前，自己在某活动现场跟一名异性靠在喷泉旁边的背影照。 照片里两个人的背影挨得不算近，但是由于拍摄角度的问题，看起来显得很亲密。 这张照片出现之后，评论区彻底炸了。 可是只有乔雾知道，那不过是一张她跟粉丝之间的合影。就像上次拜托喻舟帮忙拍的那张一样，她跟照片里面的男生没有半点关系。 看到这里，乔雾一点困意都没有了，努力忍住了想要反驳的念头，她退出微博，打开微信，从联络人列表里一个一个往下翻，找到Cherry的头像。 刚想找她发泄自己此刻满腔的怒火，安静的房间里，突然被一通来电铃声打破。 竟然是江小年。 乔雾把电话接起来，那人开门见山：“嫂子，什么情况啊，你跟那个2号在微博上撕起来了？” “……没有，我也刚看到那条长微博。” 对方的语气有点同情，“我们刚刚都进决赛了，就在快要吃鸡的时候，舟哥的手机忽然响个不停，全是消息和电话。”他顿了顿，又接着说，“圈里好多朋友都认识那个2号，这会儿都来提醒舟哥，让他清醒一点，不要只顾贪图你的美色。” 乔雾有点无语，忍不住反驳，“他自己都长得够好看了，我有什么美色值得他贪图啊……” 信息量太大，她太阳穴有点疼，伸手揉了揉，犹豫片刻，才小心翼翼地问，“他……相信吗？关于那些说我私生活不检点的言论。” 江小年像是站在外面的阁楼上，周遭很安静，隐隐有风声，他声音压低了些，“我还没来得及问，但是他从刚才看完那条长微博就没再说话了，不知道现在在想什么。” 话说到这里，他似乎有些犹豫，却还是开口提醒，“那啥，嫂子，其实舟哥这个人吧……眼里是揉不进沙子的，平时也很讨厌那些随便的女孩，呃……当然我不是说你不好哈，就是想让你好好哄哄他，有话都说清楚。总之，我还是你们的头号CP粉。” 思绪越来越乱，接下来江小年说的话乔雾已经听不下去了，随口敷衍了几句，就找借口挂断了电话。 她躺在床上，抬头望着纯白色的天花板，只觉得手脚冰凉。 好日子才过了多久…… 这种感觉有点像是踩在云端上，每一步都很美妙，却也恐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掉下去。 她静静躺着，完全不需费心回想，与喻舟有关的记忆就在脑海里席卷而来，像场海啸，快要把她淹没。 乔雾从来都是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并且渴望被爱的人。 因为她从来没有得到过一个人所有的爱。 她就这么盯着天花板，想了很久，很久。久到身体因为保持同一个姿势有些发麻，最后终于得出一个结论—— 她不能失去喻舟。 “我得跟他解释……” 完全放弃了平时的鸵鸟心态，她从床上坐起身，手忙脚乱地去找手机，忙活一圈，终于在枕头底下翻出来。 滑开屏幕，她打开通讯录那个备注着“斯文败类”的电话号码，却怎么都摁不下去。 一动不动地在床边坐了很久，忽然，寂静无声的深夜里，掌心里的手机传出一阵熟悉的来电铃声。 是……他打过来的电话。 乔雾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怎么，动作有些僵硬，连呼吸都忍不住放轻。而手机一直在响，不知疲倦。 她犹豫很久，终于试探着伸出手，想去摁那个绿色的通话键。 越着急越出岔子，接电话的时候，她手控制不住地抖了抖，结果掌心的手机啪嗒一声摔到地上，然后顺着地毯滑到了床底下。 愣了大概快十秒，直到来电铃声停止，乔雾终于反应过来，赶紧猫下腰，急匆匆地钻到床底下去捡。 好不容易捡到手机，她拿起来，抱在怀里，只觉得心跳得厉害。 还没来得及思考其他，那阵熟悉的来电铃声又响起来。 怕再出问题，这一次，她什么都没想，直接摁下通话键。 手机那端很静，偶尔夹杂着呼啸而过的晚风，和丝丝不稳定的电流声，那人的声音响起来，还是一贯懒散的腔调：“怎么不接我电话？” “没有啊……” 她深吸一口气，稳了稳自己的心跳，“刚刚，手机掉床底下去了。” 喻舟闻言，极轻地笑了声，“没睡吧？” 她下意识回：“还没。” 空气安静了几秒。 他怎么不说话了…… 他是不是生气了…… 他现在，心里在想什么呢？ 脑海中千头万绪没有出口，正当她张了张嘴，打算从头开始解释这件事情的时候，耳朵里忽然出现很轻的脚步声。 一步，两步…… 有点像是……上楼梯的时候发出的声音。 还没等她再往深处想，就听到那人懒洋洋地开口：“小矮子，出来开个门。” 话音落了，像是怕自己不肯开，还放缓了语气哄她，“给你带了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41.掌心玫瑰（02） 从他家到她家的路线, 他现在比去自己那家桌游俱乐部都熟。 凌晨一点半的马路上冷冷清清，只偶尔有零星车辆驶过, 一路上, 喻舟把车开得很快。 身边的景色不断擦肩倒退，他单手扶着方向盘, 想乔雾现在在做什么, 想什么。 她可能会生气, 会焦虑, 还会……有点儿怕。 虽然从没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过，但他一直都知道，乔雾是一个很脆弱的女孩。 最开始的时候, 他路过录制棚前的长廊, 看见她缩在墙边，跟父母通电话，语气委曲求全到了极致, 连肩膀都在微微发抖。 通话结束之后，她背靠在斑驳的墙壁上, 微仰着头, 眼角红红的, 然后, 落下一滴泪。 那个画面有多惊心, 一直到现在他都念念不忘。 十字路口的绿灯转红, 喻舟慢慢踩了刹车停下, 扭头朝车窗外望了望。 其实早就应该察觉的。 她掉一滴泪, 他都那么不忍心。 夜色深深，只剩小区里一路蜿蜒的橘色街灯。 刚刚来的路上，世界安静极了，他的念头反而更清晰。 乔雾内心深处其实就是个缺爱的小女孩，碰上这种破事儿，别人或许觉得没什么，但她肯定会想很多，会怕自己扭头走了，留她一个人。 喻舟的思绪一直都是连着的，没断过。 直到那扇门被她从里面打开。 四目相对，寂静无声。 良久，他看着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熟悉的，透着痞气的笑：“不请我进去坐坐？” 乔雾如梦初醒。 “啊……你、你进来吧。” 她赶紧往后退了退，然后从鞋柜里拿了双一次性拖鞋，“我家里可能有点乱……” 他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迈着步子走进来，然后弯下腰，很听话地去换拖鞋。 这一幕有些不真实，乔雾低着头看他，眼眶慢慢红起来。 外面这么冷，还刮着风，他大半夜的跑过来，是担心她吗？还是……想亲口听她解释呢？ 可是不管怎么样，他都来了。 想到这里，她终于忍不住，眼泪掉下来。 恰好滴在他伸出去拿拖鞋的手背上。 动作顿了顿，他很快回神，换好鞋，然后站起来。 没问她为什么哭，喻舟靠上门背，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小小的、四四方方的盒子。 乔雾吸了吸鼻子，有点疑惑地看着他。 那个印着宝格丽logo的香槟色绒布盒被慢条斯理地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枚带钻的女士情侣戒。 样式跟他无名指上的那枚一模一样。 随之而来的是喻舟懒洋洋的声音：“买的时候也不知道你这么瘦，看看能不能戴，不能戴的话，明天拿去店里换，或者改尺寸都行。” 她愣愣地站着。 房间里的光线充足，灯光的影子倒映在他眼里，比满天星河更灿烂。 他又走近几步，笑着看她，像是在自言自语，“之前喻冉给我出主意，让我买个情侣戒指戴上，假装自己有女朋友。我当时买回来之后，觉得没面子，随手就把女士的这枚扔了，刚刚在家里翻了半天才找出来。” 声音风轻云淡的，乔雾却越听得眼睛又红了。 不知道就这么站了多久，她终于开口：“喻舟，其实别人怎么看我，我都无所谓，但如果是我在乎的人……” 入这行有三四年了，自从她小有名气之后，就老有那种不干不净的小道消息，今天说她被富豪包养了，明天说她全脸都动过刀子了，甚至连她发张照片都要拿着放大镜看她都P了哪里。 既然选择成为一名公众人物，这些后果她就都考虑过，也都能承受。 可这个世界上她爱的人不多，唯独不希望这些人看轻她、抛弃她。 父母已经抛弃她了，她不能再失去喻舟。 “我知道，别怕。” 那个从来都是自大又嚣张，总是嘲讽她的男人，此刻温柔极了。他低头握住她的手腕，然后把那枚闪着光的女士戒指，小心翼翼套进她右手的无名指。 “还挺合适的。”喻舟满意地打量，“好像天生就该戴在你手上。” 乔雾垂着头，盯着自己手上的戒指一遍遍地看，眼泪泛滥成灾。 “怎么样，这个礼物喜欢吗？” 她现在也顾不上形象了，用袖子胡乱擦了擦眼泪，“喜欢。” 他点点头，随手把那个空的绒布盒扔到一边，拉着她的手往里走，理直气壮地开口，“作为回报，今晚我就在这住了。” 正沉浸在满满感动里的乔雾吓了一跳：“你……要住我这？” “对啊。”喻舟说着，甚至打了个哈欠，“本来开夜车就不安全，而且我现在还是疲劳驾驶，你放心让我自己回去？” “……” 短短几句话，她就完全被说服了，这人搬出这样的理由……简直是耍无赖。 她想了想，“要不今晚就委屈你睡沙发吧……我给你拿床新被子出来，没用过的。那啥，我家沙发其实也挺大的。” “如果我拒绝，你会让我睡床吗？” “不会。” 喻舟耸耸肩，“行吧。” 半个小时后。 “小矮子，你家浴室的花洒哪边是热水啊。” “……下面不是写了吗，左边是。” “小矮子，你去给我找套睡衣，要纯棉的，软点的，别太厚。” “你觉得我家里会有男士睡衣吗？” “你连帽子都能买大好几码，衣服应该不会没有吧？” “……” 乔雾回到衣帽间，忍辱负重地翻了半天，最后还真翻出来一套崭新的藏蓝色男士睡衣。 这是之前某商家找她接的一个情侣睡衣的广告，虽然商家男女两套都给她寄过来了，但她自己拍照发微博的时候，只穿了女士那套。 以为男士睡衣不会用到，又舍不得扔，于是就随手放储物箱里了。 仔仔细细把吊牌拆掉，衣扣都解开，她抱着睡衣走到浴室，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哗啦啦的水声。 乔雾脸立刻红了大半。 搬了个木凳放在浴室门口，她把睡衣放在上面，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趁着喻舟洗澡的空档，她把柜子里备用的枕头被子翻出来，整整齐齐叠好放在沙发上，然后火烧眉毛似的，跑回了卧室。 除了小时候给两岁的弟弟洗过澡之外，二十多年来，她从来、从来都没有跟异性睡在一片屋檐下过。 躺在自己粉红色的大床上，乔雾睁着眼睛看天花板，把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又回忆了一遍，还是觉得像场梦。 下意识伸出右手，摊开放在眼前，无名指上那枚带钻的戒指，此刻正在卧室的吊灯下闪闪发光。 嗯，是真的。 与他形影不离快两年的那枚情侣戒指……今天，另外一枚戴到了自己的手指上。 这代表了什么？ 实在控制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乔雾用玩偶捂住嘴，偷偷地笑了。 反正也没睡意了，她拿过自从喻舟进了家门之后就没碰过的手机，结果刚滑开屏幕，就看到一长串微博消息。 Cherry还在折腾吗……大晚上的，自己不睡也就算了，不要影响别人宝贵的睡眠时间好吗。 点进微博界面，她刷新了下好友圈，往下翻了几条，还没翻到Cherry刚刚发的那条长微博，却翻到了喻舟在一小时二十三分钟之前，发的新微博。 「Shadow：能够被你欺骗感情，很荣幸。@雾小乔」 底下的评论也很热闹，她的粉丝，喻舟的粉丝，过来吃瓜的路人，简直是五花八门。 “喻神，你冷静一点，这女的真的就是在利用你啊。” “哥，拿出你在狼人杀游戏桌上的魄力好么，这女人都爆狼了，还不让她出局？” “有没有人能给我解释一下前因后果……Shadow怎么了？挺久不关注狼人杀了。” “我们乔妹这几年是怎么走过来的，她到底是怎样的人，老粉心里最清楚，既然选择了跟她在一起，就请你不要让她失望。” …… 他没有回应Cherry的那条长微博，而是选择自己重新发一条。乔雾想，喻舟应该是不想跟那女人扯上一丁点儿关系吧。 江小年刚刚还说，他这人，眼里揉不进一粒沙。 又想起了什么，乔雾打开微信，在联络人列表里翻下来，重新找到Cherry的微信头像，点进去，噼里啪啦地打字。 「乔乔：你有病吧？！」 「乔乔：你不觉得自己这种行为很可笑吗？谎言就是谎言，说一千遍也不会变成事实。」 「乔乔：愿病魔早日战胜你。」 在她连发好几条微信泄愤之后，对方终于忍不住了。 「Cherry：你别得意的太早，喻舟现在对你也就是一时新鲜而已。」 「Cherry：整天装得那么清高，在外面连酒都不愿意陪一杯，现在总算有笨蛋上钩了，恭喜你。」 这女人真的疯了吧……自己不喜欢喝酒，不喜欢交际，这也能碍着她？ 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火又升起来，她皱着眉头正想回复，忽然听到卧室外面传来敲门声。 意识到是喻舟洗完澡了，她立刻从床上坐起来，下意识把手机塞进枕头底下，拢了拢乱糟糟的长发，然后，调整了一下呼吸：“进来。” 男人推开门，慢吞吞地走进来，身上穿着那套藏蓝色的睡衣，衬得皮肤极白，头顶的吊灯照下来，随着他一步步过来的动作，折射出跳动的光影。 很美，很慵懒。 乔雾视线一路向下，发现睡裤的裤腿好像有点短……看起来不是特别合身。 都怪他长得太高了。 “呃……这睡衣是之前商家送的，好像不是很合身，你今晚就凑合一下吧。” 他点点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气氛莫名尴尬，乔雾想了想，“枕头和被子我都准备好放在沙发上了，都是洗过的，被子也够暖和。如果你还觉得冷的话，客厅的空调可以一直开着，遥控器就在茶几上，温度也可以自己调……” 浅黄色光线的卧室里，她絮絮叨叨地解释了半天，那人终于不耐烦了，开口打断，“小矮子。” 她下意识闭了嘴。 喻舟又走近几步，无比自然地坐在粉红色的床尾，抬眼看着她：“这是我第一次在异性家里过夜。” “……” 所以？还需要我跪下谢恩吗？ 正在心里腹诽，又听见他一本正经的语气，“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 空气有片刻静默，良久，乔雾没出声，只是伸出手，默默地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看见她的小动作，他低下头，忽然笑了笑，“哎，你别紧张，我就问问，你对这事儿是什么想法。” 外头的风声渐渐息了，也听不见任何动静，好像整个世界都寂静下来，而他微微抬眸望过来，漆黑的眼睛里光影交缠，暧昧又柔软。 当年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面对着的，大概就是这么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吧。 她看着他，思绪有点恍惚。 告诉自己不能被美色迷惑，乔雾抿抿唇，大义凛然地开口：“我觉得，太快了……我还没有准备好。” 完了完了，他肯定会嘲笑自己的！ 他肯定会一脸讽刺地笑，然后说，“别自作多情了，我可没想对你怎么样。” 或者干脆起身，不屑地说，“咱俩在一块，占便宜的好像是你吧。” …… 脑海闪过无数有可能出现的场景，可是喻舟听完之后，只是安静地点点头，然后凑过来，在她嘴角吻了吻，“好，不碰你。” 声音很轻，很珍惜。 还没回过神来，就看见他从床边起来，转身走出去了，“晚安。” “……晚安。”她愣愣地应。 喻舟刚刚是吃错药了吗？ 客厅的灯灭了，整个世界万籁俱寂，她躺在床上，反反复复地回想。 原本，外面多了一个人，乔雾以为自己会失眠，可是并没有。 她手上的戒指没舍得摘，想着他现在就睡在客厅的沙发上，很快就沉沉睡去。 * 寒冬腊月的天气，天刚蒙蒙亮，院子里的公鸡准时开始打鸣。 小小的乔雾瞬间从梦中惊醒，一秒钟都没敢耽误，赶紧从床上爬起来，用凉水洗漱完毕，跑到厨房里去淘米、煮粥。 没过多久，就看见妈妈抱着睡眼惺忪的弟弟走进来：“怎么还没煮好啊？你今天是不是又偷懒了？” “没有……天还没亮我就起了。”她撇撇嘴，心里很酸。 “整天那么多借口，说了多少遍让你早起一会儿，弟弟身体不好，早上起来要喝热粥。” “……我已经起得很早了。” “哎你这个丫头，还敢顶嘴是不是？” 女人嘴里骂骂咧咧的，看起来像是生气了，“你说我养你有什么用，都这么大了，家务活还不会干，懒得要死，以后也是个赔钱货！” …… 她皱着眉头，梦境里也不安稳。 妈妈的责骂、弟弟的懵懂、爸爸的无动于衷……全都变成了一双冰冷的手，死死扼住她喉咙。 好难受……好像快要窒息了…… 迷迷糊糊间，她手脚冰凉，无意识地开始挣扎。 手腕猛得撞在床头柜上，在漆黑无声的夜里，发出极清晰的声响。 而她还被困在梦里，怎样都脱不了身，连手腕的疼痛感都感觉不到，嘴里喃喃地念叨着什么，眉头紧皱。 忽然有人抱住了她，赶走那双扼在她颈间冰凉的手，很温柔地落在她后背上。 “做噩梦了？” 他开口的那瞬间，她几乎立刻被惊醒。 后背冷汗涔涔，梦里发生的事情仿佛还在眼前，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乔雾下意识往他怀里缩了缩，汲取到他身上温暖的体温，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耳边听见他极轻的声音，“别怕，我在这。” 偷偷把眼睛睁开，漆黑一片的夜里，完全看不清他的表情，她脑子有点乱，迷迷糊糊说出一句话：“喻舟，我真的没有欺骗你的感情……” 我喜欢上一个人不容易，我真的很想和你长长久久。 片刻过后，头顶传来那人低低的笑，喻舟垂眼，用手背碰了碰她的脸颊，“就算骗了，” 他话语里带笑，慢吞吞地道，“记得骗到底啊。” 谁让他受不了看她皱眉，受不了看她委屈，受不了看她掉眼泪。 也许爱情就是没有逻辑可言，也许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比她美，比她聪明，比她有魅力。 可是她们就算掉下一公升的眼泪，他也不会像那天路过走廊的时候一样，千般不忍涌上心头。 可是她们的灵魂，都没有她干净透明。 在这个圈子里呆久了，人心会慢慢变化，越来越物质，越来越自私，金钱会逐渐凌驾于所有之上，甚至连尊严都能抛弃。 他曾经对这一切感到很厌倦，直到俗世红尘中，看见那双小鹿般清澈的眼。 怀里的小姑娘娇娇软软，抱着他的手很紧，很快就又睡着了，毫无防备。 喻舟看着她如花般的侧脸，叹口气，假装自己心如止水。 42.有心人（01） ——Cherry的录制资格被节目组临时取消了。 她原本签的合同是录制《Liar》剩下的四期节目, 可现在才刚录完一期, 就被节目组换掉了。 乔雾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一群人正在喻舟家里打牌喝酒。 她技术太烂，兴致缺缺, 主动退出战局, 这会儿正靠在喻舟背上, 有一搭没一搭地刷微博。 当看到《Liar》节目组官博发出的这条官方消息之后，她愣了愣：“哎，Cherry被换了, 你们知道吗？” “知道啊。”众人摸完牌，江小年正在整理分类，“这事儿上周就确定了, 怎么舟哥没告诉你吗？” 她仍然一头雾水：“没有啊……” 还没来得及问, 就听见江小年兴致勃勃八卦的声音, “是舟哥跑去跟节目组说, 要把她换掉的, 啧啧，真是感天动地，男友力爆棚。” 乔雾有点儿疑惑，脑袋往前凑了凑, 去寻找他的眼睛：“换嘉宾这么重要的事情, 你也能决定吗？” 他闻言, 掀了掀眼皮, 无所谓地回：“我跟他们说, 不把那女的换掉，我就不录了。” 说着，手里行云流水般丢出一副同花顺，坐在旁边的夏沙看见，默默把放在手边准备好要出的牌又收了回去。 “节目组肯定舍不得放弃这棵摇钱树啊，立刻就答应把那个梨还是苹果的给退回去了。” 江小年露出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说实话就算是没这档子事儿，她也够招人烦的，要是真的录完四期，估计连我都受不了。” ——更别提喻舟。 根据江小年多年来对他的了解，Cherry这种类型的女生，是他平时最讨厌最避之不及的。 偏偏两个人所处的圈子里，基本上全都是这样的女生，势力，虚伪，现实。 所以他碰上乔雾这么一颗沧海遗珠，怎么都不愿意放手。 “那……新的嘉宾人选有没有定好啊？”她忧心忡忡地问。 喻舟这才偏过头看她，“你又没时间录，爱谁谁。” 莫名有点心虚，乔雾瞥他一眼，“没办法，我也不知道会搞成这样……之前答应了同公司的朋友做她的服装模特，马上就到年底了，正好赶上她的淘宝店上新。” 据说这次还要飞到别的城市去取景拍摄，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你不来也好，不然到时候又要强行喂一波狗粮，我真的吃不下了。”江小年丢出一副对子，想到喻舟最近在节目中的所作所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向来安静的夏沙也深有同感，张了张嘴，还是没忍住吐槽：“我之前真的打死都想不到……舟哥单身和恋爱的时候真是判若两人。” 被他俩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乔雾伸出手，假装撩了撩自己的头发。 结果眼尖的江小年立刻发现了她手上的那枚戒指，他眨了眨眼睛，沉默良久，才若有所思地开口：“原来你就是他那个谈了两年的神秘女友。” 乔雾：“……” 喻舟挑了挑眉，干脆利落地把手里最后一副炸扔在桌面上，“你们接着玩。” 说完，一把拉起乔雾的手，往阳台的方向走。 身后的夏沙弱弱开口：“地主都赢了，我们怎么接着玩……” 江小年拍了拍他的肩膀，十分沧桑地道：“其实就是嫌我们打扰他俩的二人世界了。” …… 喻舟家的阳台空间很大，凉台正中间摆放着一个圆形的玻璃小桌，和一个软软的懒人沙发。 她刚想走过去坐一坐，就看见一团毛茸茸的东西从沙发底下钻出来，还打了个哈欠。 原来露露在这儿。 估计是刚刚跟他们玩得太疯，偷偷跑过来补觉的。 看见主人来了，他好像很激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立刻亮起来，伸着舌头跑过来，蹭着他俩的裤腿，汪汪汪地叫了好几声。 乔雾弯着眼睛给他顺毛，随口问道：“露露刚刚在说什么？” 对方也俯下身来逗狗，闻言，懒散地答：“他说，他很喜欢你。” “……你不要随便揣测别人的想法。” 他抬了点头望过来，薄情的眼尾微微上调，拉出一条浅浅的弧线。 没回答她，他干脆又低下头，摸了摸露露的脑袋，轻描淡写地开口，“我也是。” ——很喜欢她。 抬起头是满天星河，低下头是万家灯火。 乔雾听见自己不规则的心跳，眼睫毛微微颤了颤，良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为什么？” 这个看似没头没尾的问题，他却很快就听懂了，似乎是想了想，才慢吞吞地回答：“说不清楚。” 说完，随手捏了捏露露毛茸茸的脑袋，对方接收到主人的信号，十分识趣地摇着尾巴跑开。 喻舟凑过来了点儿，弯下腰，认真凝视着她的眼睛，声音不轻不重地在空气中响起，“你有过这种感觉吗？看见某个人的第一眼，就觉得跟其他人不同。” 他漆黑的眼睛像深海，瞳孔里映出阵阵落下的潮汐，潮湿而温柔。 乔雾定定看着他，完全是出于本能地被吸引。 眼前的男人垂下眼，忽然笑了，“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就觉得我们还会再见面。” 今时今日他才明白，当灵魂伴侣真的出现在你的生命中，原来，上帝真的会给予暗示。 乔雾几乎是不由自主的又回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在香港人来人往的化妆品专柜前。 为了抢最后一支口红，她隔着人山人海，鬼使神差地抓住他手臂。 那个时候，谁能想到，竟然要跟这个散漫轻佻的男人一起录制节目，而后来，这个人又不声不响地买了三百支口红向自己赔罪。 想着想着，她忍不住笑了：“你那时候很过分啊……明明是我先开口的，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喻舟捏了捏她的脸，口中的道歉无比敷衍，“我的错。” “就只是嘴上道歉吗？太没诚意了吧。” “你想怎么样？” “……唔，我想想啊。” “这有什么好想的，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乔雾抿抿嘴，只觉得一颗心柔软得不像话，半晌才轻声细语地说：“那……你亲我一下，我就原谅你。” 话音未落，站在自己对面身披月色的男人，动作极其自然地俯下身来，吻在她唇上。 有点凉，还有点甜。 他身后就是浩瀚夜空。 呼吸渐渐乱了，就在这个不恰当的时候，忽然听到自己的手机在大衣口袋里响起来。 几乎是立刻清醒过来，乔雾往后退了几步，伸手去拿手机。 热情刚被撩拨起来的喻舟，默默叹了口气，倚在凉台上，百无聊赖地看星星。 等乔雾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像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来。 是妈妈打来的电话。 自己已经快两个月没跟父母联系过了，这对于她而言其实很平常，毕竟除了要钱的时候，他们根本想不起来还有自己这么一个女儿。 掌心的手机还在不知疲倦地响，她下意识握紧，抬头看了看喻舟：“那个……你能不能回避一下啊？” 她真的不想被喻舟听到自己和家人之间的对话。 有些疑惑的，他直起身来，懒洋洋地开口：“给个理由。” “……” 有点着急，一时之间却又找不出完美借口，她干脆开始把他往外推，“反正你先出去，对了，马上就八点了，你赶快去直播吧。” 于是喻舟就这么硬生生地被推出了自家阳台。 乔雾终于松了口气，把刚刚的电话回拨过去。 那边很快就接通：“怎么老是不接电话？”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在朋友家里，刚刚没听到手机响，这么晚打给我，是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传来女人的冷笑，“都几点了还在外面鬼混？赶紧回家。” 说完，像是又想起了自己通话的目的，语调放慢道，“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收收心了。马上就年底了，你元旦回来一趟，我跟你爸帮你选了几个合适的对象，你回来见一见，要是没什么问题，就定下来吧。” 她说得云淡风轻，乔雾听得胆战心惊。 听了会儿，终于忍不住打断，“妈妈，忘记告诉你，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女人喋喋不休的声音断了一瞬，紧接着立刻就提高了音量，大呼小叫道：“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都没跟我和你爸商量过？！” 乔雾揉了揉太阳穴，觉得有点心烦，话语间却也没有退让，“我觉得……跟谁在一起，应该是我的自由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翅膀硬了是吧？爸妈的话都不听了。” “我没有……” 她的声音软下来，“其他我都可以听你的，但是谈恋爱，必须要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 听筒里传来女人的嗤笑，“你才多大，你懂什么叫喜欢？” 说完，像是懒得再听，她径自下了决定，“总之元旦你先回趟家，见见那几个相亲对象再说。” 没等乔雾拒绝，就自顾自地挂断了电话。 手机里面传来“嘟嘟嘟”的忙音，而她像是还没回神，一动不动在阳台上站了很久。 直到天尽头刮起一阵冷风，她终于被惊醒。 下意识回过头去看，落地窗里面，江小年跟夏沙抱着手机，正盘腿坐在地毯上，好像在玩网杀，喻舟则不见踪影，应该是在卧室里直播。 没有人陪，百无聊赖的露露又扭着屁股跑进阳台，伸出舌头，有些讨好地舔了舔她裸.露在外的一小段脚踝。 神色缓了缓，乔雾蹲下来，摸了摸他的脑袋：“露露，你也希望我跟他在一起的吧。” 听不懂她在说什么，露露傻乎乎地吐了吐舌头。 而面前的女孩，神色天真又诚恳，“你会祝福我们的，对吧。” “汪汪汪！”白白胖胖的一团球，毫不犹豫地钻进她怀里。 乔雾忍不住笑起来，抱紧了怀里毛茸茸的萨摩。 低下头看了看无名指上亮晶晶的戒指，心底又涌上来些许勇气。 喻舟很喜欢她。 喻舟不会放弃她。 嗯，所以，她也必须要坚定一点，抓紧他才行。 43.有心人（02） 十二月下旬, 几乎是在气候最冷的时候，乔雾接到同公司艺人林夏的电话，说样板衣都准备好了, 化妆师摄影师也已经就位。两个人商量完，最后订了后天一大早的机票，飞往嘉陵市拍摄上新图。 嘉陵距离遥市大概一个半小时的飞行时间, 不算近。 之所以选择这个城市, 一是因为它沿海，可以拍摄海景图，二是因为嘉陵市中心有条欧洲风情街，保留了部分当年欧式风格的古老建筑, 拍起照来很有感觉。 据林夏说，这次拍摄因为服装比较多，至少也要四到五天。 临行前一晚，乔雾特地把自己28寸的行李箱拖出来, 开始往里面塞衣服鞋子和各种旅行装的化妆品。 航班起飞时间是明天下午两点, 她没有把自己要走的这件事情告诉喻舟, 因为明天下午有《Liar》的录制。 按照喻舟的性格, 如果知道航班信息，肯定是要送她去机场的, 可是这样一来, 下午的录制肯定会迟到。 乔雾觉得没有必要, 打车去机场这种小事, 她一个人完全可以。 手机静悄悄地放在茶几上, 屏幕停留在喻舟直播间的画面。 忽然，原本漆黑一片的直播间转了画面，几秒钟的延迟过后，是那个人睡意朦胧的声音：“来了。” 正在叠衣服的乔雾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8点05分。 果然，准时开播什么的，不存在的。 放下手里的衣服，她一只脚跨过客厅里堆积如山的行李，把手机拿下来，打开微信界面： 「乔乔：你好，请问你就是蓝鲨著名的迟到主播Shadow吗？」 嘲讽完，她心满意足地退出微信，又回到直播间，把手机放在沙发上，一边外放，一边收拾行李。 “叮咚”一声，乔雾回过头，去拿手机—— 「Shadow：迟到主播是谁？我只知道我是你男朋友。」 她脸颊瞬间红了大片。 这个人简直了……明明就是自己先嘲讽他的，怎么好像又要输了。 撇了撇嘴，乔雾决定为自己争口气，于是厚着脸皮开始自夸：「那你很幸运，有一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应该也不算太自恋吧……毕竟网上有很多人都说自己的长相在各路网红里都属于第一梯队的呢。 显然，这番自我安慰有些心虚，因为喻舟不是一个肤浅到只看皮相的人。 换句话来说，如果他找女朋友只看脸的话，恐怕现在前女友都能组成一个足球队了。 「Shadow：我女朋友不止漂亮，还是个内心脆弱又缺乏安全感的小矮子。基本上，属于奉献型人格。」 一针见血。 关于她性格中的这些薄弱面，乔雾虽然心里清楚，却也一直都在极力隐藏。 直到此时此刻，看到他说出“奉献型人格”这五个字。 指尖触碰手机键盘，她思绪有点乱，正想着怎么回应才能蒙混过关，就看到聊天界面里又多出一条消息。 「Shadow：我正在努力把她变成索取型人格。」 看见这行字，她愣了愣，脑袋里好不容易打好的腹稿空白一片，什么都想不出来了。 因为……她好像从没试过向任何人索取。 怔忡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最后只好回了个干巴巴的表情过去，让他专心直播。 「Shadow：走了，提前晚安。」 她忍不住笑了笑，「不要晚安，我会一直看到直播结束。」 放下手机，她哼着歌，继续收拾行李。 安静的客厅里，他漫不经心的声音透过电子设备传出来，显得更加清晰，仿佛就落在她耳边。 漫漫长夜有了他的陪伴，好像一点儿都不难熬了。 “这把我摸了张猎人，狼队直接交牌吧，别挣扎了。” “这游戏也太简单了吧，怎么越玩越困。” “明天录《Liar》。” …… 一局游戏结束，等待匹配的空档里，弹幕里好像有人问了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关于Cherry的事情。 乔雾正在小心翼翼往15ml的空瓶里倒着面部精华，忽然听见他漫不经心的声音：“她不录了。” “嗯，我跟节目组提的。” 心跳乱了半拍，她把瓶盖拧紧，起身坐到沙发上去看手机。 果然，弹幕刷得飞快，全都在问他关于Cherry的事情。 手机里，他笑得有些嘲讽，“乔乔是什么人，我比她清楚。” 无视直播间粉丝的苦口婆心，以及各种“知人知面不知心”、“心机女”的言论，喻舟低低打了个哈欠，嗓音微哑，“无所谓，谁让我喜欢她呢。” * 早晨8点50分，乔雾正跟周公难分难舍地缠绵，忽然接到姜叶打来的电话。 迷迷糊糊地接起来，她揉了揉眼睛，却听到电话那头的人开门见山地问：“亲爱的，能不能把你的邮箱地址发给我啊。” “可以啊，怎么了吗？”她打了个哈欠。 姜叶沉默片刻，含含糊糊地答，“就是最近……《心跳约定》出了个新活动，我想开个小号收集活动需要的物品……” ”……行行行，懂了，不要再说了。“乔雾从床上坐起来，忍不住叹气，“你真是生动诠释了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要是把你这些年的心路历程写成一本书给那个配音演员看，他一定感动得泪流满面。” “他让我不要玩这个游戏了……” 手机那端，女孩的声音响起来，还是轻声细语的，温柔又安静。 “……为什么？” 闻言，姜叶慢慢笑了，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他说，如果我想听他说话，随时打电话过去就可以，一分钱都不要。” 乔雾：“……” 忍不住又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她幽幽开口：“所以你大清早的打电话给我，就是为了要喂这把狗粮吗？” 睡意也散得差不多了，她伸了个懒腰，“小叶子，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饱了。” 从床底下把棉拖鞋找出来穿上，乔雾下意识补充道，“等我从嘉陵回来，一定要组个饭局啊，我得好好替你检验一下这个男人。” 虽然恋爱经验匮乏，但是自己平时所处的圈子里鱼龙混杂，有权有势的渣男富二代一抓一大把，这男人如果动机不纯的话，她肯定能看出来。 “好啊。”姜叶笑得灿烂，整个人感觉都开朗了不少。 乔雾心里莫名有点酸，自己花了好几年的时间，也就是让她改变了一点点而已。 可现在，她不过认识这个男人短短数月，就感觉阴霾一扫而光，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面也有温度了。 上次见面逛街的时候，甚至不需要自己陪着，都能独自去柜台点餐了。 爱情啊……真的会让人变勇敢。 “不说我了，你跟那个Cherry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乔雾无所谓地道，“我们俩在微信里对骂来着，然后她把我删了。” 顿了顿，又忍不住吐槽，“其实我骂人的水平真的很差，根本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她也太玻璃心了。” 电话那头的姜叶忍不住笑：“可能是心态崩了，毕竟喻舟都在微博上那样维护你了。” ——毕竟他都发微博说，被你欺骗感情是他的荣幸了。 乔雾想到这里，垂了垂眼，也忍不住笑了。 大概中午11点半，她随便吃了点东西，把家里的门窗全部关好，最后检查了一下钱包钥匙充电器等随身物品，把大大的箱子合上，准备出发。 从她家到机场大概要半个多小时的车程，她提着笨重的行李箱，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刚上车就接到经纪人萱姐的电话，两个人确认完行程，她放下手机，扭头望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 忽然冒出点不舍的情绪来。 人还没走，就已经开始想他了。 虽然身处同一个城市的时候，也总是会因为各种原因无法见面。 可只要一想到他就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好好生活着，随时都可能过来找她，就会很安心。 乔雾叹了口气，想着现在这个点儿，他应该正在桌游店里。 怕自己说漏嘴，她极力忍住想要打给他的冲动，开始刷微博。 路上堵了会儿车，到达机场的时候，刚好过去一个小时，还算来得比较早。 从出租车上下来，她接到林夏的电话，说正在路上，让她先去办理托运和登机牌。 虽然今天不是双休日，但因为各种原因需要外出的人仍然很多，所以机场里照旧是熙熙攘攘，人满为患。 乔雾拖着粉红色的行李箱，在机场里转了半天，找到所属航空公司的前台，去办理登机。 想着今天可能会拍照，她化了很明艳的妆容，还特地贴了假睫毛，走在人群里，总会引来侧目。 她有点不自在地戴上口罩。 托运完行李，一身轻松。 乔雾确认了一下登机时间，把登机牌收起来，找了家比较清静的咖啡店走进去。 给林夏发过去自己的位置，她插上电源，一边充电一边玩手机。 今天好像没什么状态，连连看体力用光了都玩不过去这一关，她低头喝了口桌上的热巧克力，兴致缺缺地退出游戏。 然后，干脆打开b站搜索Shadow的名字，随手点进比较靠前的几个视频。 其实她之前也经常在网上找他的狼人杀视频看，可是现在点进去的这个，好像跟之前看过的那些不太一样。 因为……这个视频里的时间是三年前，而最底下的字幕，粉丝解释说，这是喻舟第一次参加蓝鲨举办的全国狼人杀比赛时候的决赛视频。 那也是他第一次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 由于是三年的旧视频，拍摄的光线以及角度都没那么完美，再加上喻舟那时候只是一个素人，除了单独发言的时候，几乎没有多少镜头。 乔雾把视频调到0.5倍速，一帧一帧仔细地看。 三年前的他跟现在好像也没什么分别，只是头发短了点，少年感重了点。 十二个人的圆桌上，他安安静静坐在那个熟悉的7号位，懒洋洋的样子，话很少。身上穿了件简简单单的黑色毛衣，眼角眉梢里仍然透着股倦怠感，睡不醒似的。 好像没有人值得他抬眸，看一眼。 然而，等到开口说话的时候，还是一样高傲：“你们要是到现在连预言家都找不出来，也没什么资格坐在这张桌子上，跟我竞争。” 乔雾看到这里，忍不住想笑。 他那时候不过就是个素人啊……说话这么嚣张，如果不是这幅好皮囊护着，恐怕早就招来其他选手的抱怨不满了。 第一局游戏他摸了张有自爆带人功能的白狼王，打法极其嚣张激进，简直就是目中无人。 连一个小时都没到，就结束了第一局游戏。 在附加的猜身份环节里，其它十一个人的身份，也全部猜对，准确率惊人。 法官为他积上一分，问他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喻舟把玩着桌面上的号码牌，抬起头，象征性地勾了勾唇角：“等我待会儿拿了冠军再说吧。” 少年看着镜头，笑起来的样子很美，仿佛刹那间天光乍破，冰消雪融。 飞扬的眉眼里，几分骄傲，几分洒脱。 乔雾渐渐入了神，忽然有点伸出手去触摸这双眼睛的冲动。 原来，他一直都活得冷静又清醒，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一直，都把人生牢牢把握在自己手里。 时间的流逝已经变得不重要了，周围三三两两的交谈嬉笑声似乎也离她很远了。乔雾抱着手机，思绪完全跟着视频里的少年在游走。 忽然—— “看什么呢，小矮子。” 一只手伸出来，覆上她的眼睛，伴随着男人俯身时笼罩下来的阴影，指尖微凉。 视线里变得一片漆黑，乔雾愣了愣，一时反应不过来。 耳边又听到那个轻描淡写的声音，带着些调笑意味，“我就这么好看吗？” 44.乔雾（01） 眼前发生的这一幕过于不真实, 乔雾保持抬头的动作愣了半天, 直到那人伸出手关掉了她手机上正在播放的视频，“小矮子，我发现，你越来越过分了。” 面对指控, 她终于回神：“为什么……” 喻舟穿着一件薄薄的黑色羽绒服，拉链拉到一半, 露出里面的白色毛衣, 衬着清冷的眉眼轮廓, 竟然显得有点温暖。 他干脆拉开一旁的座椅坐下, “之前在网上被人泼了脏水，不告诉我也就算了, 我勉强可以理解为那个时候你认为我们的感情还不够稳定。” 乔雾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越睁越大，直勾勾盯着他, 像透明的玻璃球似的, 喻舟只看了一眼, 很快就移开了视线，努力作出冷淡的模样，“可是现在你连我戒指都收了，我以为我们的关系已经足够亲密了。” 虽然眉眼里看不出太多情绪，但很明显，他的一字一句都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结果现在你要去别的城市这么多天, 也不告诉我。” “呃, 我……” 感觉到他好像有点生气，乔雾张了张嘴，下意识就想反驳，然而对方说的都是事实，自己实在是找不到可以反驳的词汇。 半晌，又干巴巴地停住。 “你什么？” 像是被她的“放弃反抗”气着了，喻舟垂下眼皮看她，瞳孔里好像下着薄薄的雪，“乔雾，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记忆里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完完整整叫她的名字。 像是上课开小差然后被老师当场抓住，她后背凉飕飕的，整个人莫名紧张起来：“我把你……当成我男朋友啊。” 小心翼翼地讨好完，他淡淡“嗯”了声，还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乔雾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我还把你当成我喜欢的人啊。” “还有呢？” 看他严霜凛冽的神情好像回暖了一些，她更加卖力地吹捧，“你长得这么好看，狼人杀玩得这么好，性格……也还行。我肯定把你当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呀。” 她声情并茂地奉承了半天，只觉得四周鸦雀无声。 乔雾，你变了，你不再是曾经那个诚实又正直的你了。 正在心里默默唾弃着自己，却看见那个从刚才开始就一言不发的男人伸出手，然后力道很大的揉了揉她的头发。 再开口的时候，语气里已经没了刚才的压迫感，像只被顺完毛的猫：“这次就勉强原谅你。以后要记住，任何事情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感觉他的情绪在阴转晴，乔雾瞬间松了口气，这会儿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一脸诚恳道：“好好好，感谢你的宽宏大量。” 这个话题终于结束，正想问他是怎么知道自己今天要去嘉陵的，耳边忽然听到林夏风风火火的声音：“小乔，我在这！”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扭头望过去，只看到林夏背着满是logo的LV老花购物袋，穿着一件奶白色的面包羽绒服，站在咖啡厅门口，一头粉色长卷发远远望去无比吸睛。 她从门外快步走过来，突然发现坐在旁边的喻舟，一双涂着粉红色眼影的眼睛立刻亮起来：“啊啊，喻神！你怎么也在这里！” 顿了顿，又有些不可思议地问，“你该不会要跟我们一起去拍摄吧？如果你去的话，我立刻就把那个男模特辞了——” “不是不是，他只是过来送我的 ，待会儿还要回去录节目呢。”见她脑洞越开越大，乔雾拽上了身边男人的胳膊，赶紧否认。 “这样啊……”林夏显得有些失望。 喻舟的重点却不在这上面：“还有男模特？” 见他主动跟自己说话，林夏瞬间又是一副迷妹的表情：“对呀对呀，因为这期上新主打的有几件情侣款的衣服。” 他眼睛眯了眯，“情侣款？需要一起拍摄？” 后背又冒出一丝熟悉的凉意，乔雾默默给林夏使眼色。 所幸对方这会儿也看出来他表情不对了，十分上道地狂摇头，“啊，不不不，首先款式都是厚厚的羽绒服，其次顶多就是让他们两个一起拍几张外景的合照，绝对不会有任何肢体接触的！” “这样啊。”他神色缓了缓。 乔雾也捏了把汗，非常体贴地捏了捏他的手，以示安慰。 放下心来的喻舟掀了掀眼皮，狭长的眼尾微扬，勉强装作热情的模样：“这几天，我女朋友就麻烦你照顾了。” 林夏捂着胸口，兴奋道：“好说好说，喻神你放心！” 完全被晾到一边的乔雾，这会儿终于记起来时间，扭头嘱咐着自己的男朋友：“你赶快回去吧，不然下午的录制肯定会迟到的。” “不急，我先送你过安检。” 他说着，动作极自然地拿起她挂在椅背上的小书包，率先迈步，“走吧。” 忍不住又看了眼手机屏幕，距离开始录制只剩下不到一个小时了，可是他光是开车从机场到蓝鲨TV都要四十分钟了，这还不急吗…… 乔雾无奈，只好一路小跑着跟上。 此时此刻，安检外已经围了不少天南地北的旅人，有匆匆忙忙踩着点儿赶飞机的，也有站在旁边难分难舍的。 空气里好像都弥漫着离别的味道。 如水人潮里，她从喻舟手上接过自己的小书包，像是被周围感染了，不舍的情绪忽然控制不住地在心里疯狂生长。 “好啦，就送到这吧。” 努力克制着情绪，她弯弯眼睛，晃了晃他的手，“快去录制吧，不然其他人该等急了。” 人来人往的机场里，他弯下腰，极亲昵地捏了捏她的脸，“别太想我。” “……你怎么还是这么自恋。”垂着眼睛，她忍不住小声吐槽。 喻舟轻声笑了笑，伸出手，往前勾了勾她抱在胸口的书包肩带，乔雾反应不及，整个人顺着肩带的方向一路向前，最后稳稳扑进他怀里。 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她下意识抱住他的腰，整个人像树袋熊一样紧紧挂在他身上。 “抱这么紧，舍不得我啊。”他又靠近几寸，很满意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乔雾脸一红，赶紧从他怀里钻出来，“好了好了，我真的要走了，不然要误机了。” “嗯，走吧。”知道时间所剩无几，喻舟慢吞吞地松了手。 已经在旁边默默围观了很久的林夏，看见他们终于结束了腻腻歪歪的告别，简直是喜极而泣。 两个人最后检查了一下登机牌和身份证，并肩往安检入口走进去。 在队伍里被人流推着往前走，在视线完全与外面这道门隔绝之前，她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削瘦挺拔的男人，双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依旧站在同样的地方，一动不动，保持着抬眸的姿势看着她。 流动的空气里，接触到她的眼神之后，那人嘴角抿了抿，笑容模糊在人山人海里，沉默又柔情。 然后，朝她摆了摆手。 乔雾步子滞了滞，直到被身后的人不耐烦地往前推了推，才回过头，继续往前走。 *** 等过完安检，找到登机口之后，距离登机时间还剩下二十五分钟。 找了个相对安静的区域坐下，乔雾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然后给喻舟发微信： 「乔乔：已经在等待登机啦，你路上小心，待会儿好好录制。」 知道他现在在开车，应该看不到这条消息，她退出聊天界面，随手刷了刷朋友圈。 却看到一个小时之前，林夏发了一条朋友圈，说要跟自己去拍摄这次上新的内容，底下江小年还留言又跟她确认了一遍，参与拍摄的人是自己。 可算是破案了，原来消息是从江小年嘴里透露出去的。 他这个神通广大的交际圈到底是怎么形成的……感觉好像认识全世界。 附近没有可用的充电插头，乔雾不再玩手机，扭过头，刚好看到正在跟其他工作人员确认入住酒店的林夏。 盯着她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那个……话说，你怎么会认识喻舟啊？” 毕竟刚刚在咖啡厅门口，她看见喻舟的时候，感觉根本就像是久别重逢。 对方刚发完一条语音消息，闻言，随口回答：“我是之前在一次party上认识他的，长得这么帅，当然要想方设法多聊几句啦。” Party？ 他这样的性格，也是会喜欢参加各种party的人吗？ 撇了撇嘴，她心里莫名有点酸，“这样啊……那，你们当时都聊了些什么啊？” 林夏视线仍然盯着手机屏幕，分出精力回答道，“也没什么，就是我问他能不能加个微信，他说不能，然后我又问下次再出来玩能不能叫上我，他也说不能。最后我受不了了，借着酒劲问他怎么看待一夜情。” “……他怎么说？”乔雾着急地问，心跳扑通扑通的，已经快到嗓子眼儿了。 “他说，”林夏回忆起那次丢脸的谈话，仍然心有余悸，“‘跟你有什么关系’，然后头也没抬就走了。”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件事对我的打击还是挺大的，直接导致我接下来的一周看见帅气的小哥哥都不敢搭讪。” 心跳逐渐回归规律，乔雾默默松了口气。 不过他这个回答太敷衍了，完全没有实际意义。 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再仔细拷问一次。 看来男朋友长得太帅了真的很危险……她突然有点发愁。 终于确认好了行程及入住事项，林夏把手机合上，继续碎碎念，“后来我还见过他好几次呢，包括江小年举行生日趴的那次，可是他好像完全不记得我，我当时还怀疑他脸盲来着。” 脸盲吗…… 可是他好像见过自己一次就记住了。 低头揪了揪毛衣袖口的珍珠扣，她佯装不在意地问，“他很喜欢参加party吗？” 林夏想了想，“还好吧，不过我知道他之前自己组过几次局，有好多人都去了。” 哼，还天天装作一副谁都瞧不上的样子。 都是骗人的。 她忍不住又把手机拿出来控诉，「听说某人之前老去参加各种有漂亮女孩子的趴。」 顿了顿，又气愤地补充一句，「还自己组局呢。」 终于意识到她越来越差的脸色，林夏有些惊慌地住了嘴，半晌，又讪讪道，“虽然经常出来玩，但喻神对任何女生都是敬而远之，不理不睬的。之前那个Cherry就是很直白地跟他搭讪被拒了，否则也不会嫉妒到半夜发长微博黑你。” 说到这里，还不忘表达一下自己的立场，“虽然我也很羡慕你，但是我绝对做不出来这种两面三刀无中生有的事儿来。” 乔雾有点感动：“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拍摄，好好宣传。” 见她完全get到了重点，林夏欣慰地点点头。 等到登机口开放，乘客们按照不同的分组排队登机，她一路顺着人群往前挤，终于在飞机上找到自己的座位，跟林夏挨着坐下来。 就在空姐走过来，提醒大家系好安全带，关闭电子设备的时候，终于收到那人的回复。 「Shadow：没老去，他们非要拽上我。」 「Shadow：没组局，是江小年组的。」 「Shadow：也没有漂亮女孩子。」 看到他的否认三连，乔雾有点想笑，趁着起飞前的最后一点儿空隙，学着他的语气，开始飞快地打字。 「乔乔：这次就勉强原谅你。」 对方的保证也来得很快。 「Shadow：以后不会再去了。」 忍不住抿着唇笑，又扭过头看了眼窗外无边无际的停机坪，她最后打字道：「虽然你让我别太想你，但是我肯定会很想你的，谁让你是我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呢。」 他说的，什么话都可以告诉他，任何事情都可以跟他共同承担。 所以，她要改变一下自己的心态，要把他们之间的关系看待得足够亲密，要更加依赖他才行。 毕竟……乔雾低头看了眼自己右手手指上闪闪发亮的戒指。 都已经收过他的情侣戒指了。 「Shadow：能被你当成宝贝，荣幸之至。」 ——能让你脱下厚厚的保护色，全心全意地喜欢着，荣幸之至。 45.乔雾（02） 一个半小时的飞行时间过后, 乔雾跟林夏准时到达嘉陵市。 两个女孩一人拖着一个大箱子，从机场出来之后, 就果断选择打车去酒店。 林夏握着手机上的预定软件，全程都在跟她吹嘘自己定的超豪华五星级酒店，据说推开窗就是大海，并且还配备免费酒水和下午茶。 不过, 只有她俩的那间是海景房，其他工作人员都是订的统一标准间。 拍摄从明天正式开始, 到达酒店后, 跟工作人员确定好集合时间和拍摄地点之后，大家就各自活动了。 晚饭过后，没有加入其他人接着去酒吧玩的计划, 乔雾拿了条羊绒披肩，独自去了酒店外的海边沙滩散步。 因为遥市没有海。 天色渐渐暗了, 沙滩外面，那些烧烤和水果之类的商贩点亮了摊位前的霓虹招牌, 热情招呼着来来往往的旅人。 嘉陵的气温比遥市友好不少, 乔雾穿着拖鞋踩进白色细沙里, 也不觉得冷。 不远处就是一望无际的深蓝色海水，一波又一波的浪花拍打上岸, 然后又慢慢退潮, 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乔雾拿出手机, 拍了张大海的照片, 打开微信给喻舟发过去。 「乔乔：好美啊。」 最多也就一两分钟的时间, 对面直接播了视频通话过来。 乔雾看着掌心不停震动的手机，第一反应是伸手理了理自己被风吹乱的长发，然后把手机举起来，努力地找角度。 直到确定自己现在的状态可以，才深吸一口气，摁下接通键。 短暂的黑屏过后，画面里出现了那张熟悉的，骄傲的，温柔的脸。 那人身上穿了件天蓝色的牛仔棉服，随意坐在店面门口的砖灰色石阶上，耳朵里塞着一对白色的耳机线，正看着她笑。 瞳孔里有细碎的光影晃动，亮极了。 乔雾眨了眨眼睛，有点好奇：“你还随身带着耳机线呀？” 对方似乎怔了怔，片刻过后，轻咳一声，“刚刚找人借的。” 瞬间安静下来，她“哦”了一声，后知后觉地感到紧张。 抬眸，透过薄薄的手机屏幕，不偏不倚地撞进他视线里，好像比海更深。 这种隔着屏幕触摸对方情绪的感觉很奇妙，她还是第一次体会到。 半晌，忍不住开口问，“你在哪里啊？” “刚录完节目，跟江小年他们在附近吃饭。”喻舟笑笑，手肘随意撑在膝盖上，看着屏幕里的她。 随着手臂扬起又放下的动作，露出他身后白底红字的招牌，是他们平时很喜欢吃的一家室内烧烤店。 像是想起了她刚才发过来的照片，他歪了点头，问，“你喜欢海？” “也没有啦，就是遥市那边没有海，好不容易有机会出来，肯定要看一看啊。” 她也学着他的样子，在沙滩边找了个无人的躺椅坐下，轻声开口，像是在自言自语，“我跟你说，这里的景色可漂亮了，海水的颜色是清澈透明的蓝，沙滩旁边卖什么的都有，虽然现在天气很冷，已经下不了水了，但游客还是很多，很热闹。” 她抱着手机碎碎念了一大堆，而对面，那个向来耐性极差的男人，破天荒地没有打断，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她，听她说。 勇气忽然涌上来，她犹豫片刻，还是说完了最后一句，“如果……你在这里，就好了。” 最美的景色，是该跟最喜欢的人分享吧。 否则总是有缺憾。 气氛安静了一瞬，不远处传来模糊又沉闷的，海绵涨潮的声音。 而喻舟看着她，慢慢笑了，“想我了啊，小矮子。” “……没有。” “撒谎。” “没有！” 他挑了挑眉，“没有什么？” “没有撒谎。”她对答如流。 喻舟于是勾起唇角，笑了，“所以是承认想我了？” “……” 智商再次下线，被堵得哑口无言，乔雾瞪了他半天，才撇撇嘴，有些不甘心地吐槽，“无聊。” 但是刚刚还有些低落的心情，因为这个幼稚的小插曲，很快就多云转晴。 “天黑了，别乱跑了。”他轻声叮嘱。 下意识抬头看了眼繁星点点的夜空，然后又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她习惯性反驳道，“现在才八点多呢。” 脑海中忽然闪过某次夜半时分的街头，又顺口接了句，“之前去KTV唱歌的那次，我们出来打车的时候都凌晨了，也没见你紧张。” “那时候我在。” 喻舟伸手拨了拨落到眼皮上的碎发，“现在你一个人在外面，又没脑子，万一被拐跑了，谁把女朋友赔给我？” “……你才没脑子。”小声嘟囔了一句，乔雾单手撑着下巴，觉得心里有点甜。 屏幕那头的男人安静地靠墙坐着，半个身子都被夜色笼罩，眉眼轮廓很深，很迷人。 她想了想，“你给我唱首歌吧，唱完我就回去了。” 喻舟极干脆地点点头，“你想听什么？” “唔……什么都行，我不挑的。” 她到现在都记得那次在KTV里喻舟跟着旋律低声哼唱的那首粤语歌，虽然只有短短一段，也足够让人怦然心动了。 男人侧过身，往里靠了靠，不再面朝着柏油马路，镜头里看不见道路两旁的街灯，光线立刻暗了一大半，几乎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夜色里。 几乎没有思考，他垂着眼睛，随口哼唱着，“年年月月逝去，越是觉得深爱你。如果失约在这生，无需相见在某年，完完全全共醉一生也愿意……” 喻舟的声音平时虽然也好听，但总是很冷，很傲慢，可唱起歌来，音色里的冷冽就被模糊掉了，如果再带点儿自我欺骗地话，你甚至能听出最深处的温暖和柔情来。 这也是一首粤语歌，乔雾其实没听过，但或许是他粤语发音太过清晰，潮湿微咸的海风里，她隐约听懂了那一句。 年年月月逝去，越是觉得深爱你。 *** 接下来的时间里，乔雾高度配合着林夏的拍摄任务，陪着她一个又一个景点马不停蹄地跑。 林夏这人，别看平时相处起来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可到了工作上面，反而更偏向于一个完美主义者。 衣角微微褶皱了肯定要重拍，动作不到位要重拍，连光线稍微暗了点都要反反复复走位好几遍去寻找最佳角度。 结果，原本说四五天就能拍完的内容，不得不延到一周。 充分感受到了对方的敬业以及对这次上新的重视，乔雾也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对待，不管妆发还是面部表情，全都一丝不苟，兢兢业业。 每天晚上回到酒店的时候都觉得双腿简直不是自己的，一进屋连妆都不想卸，就直奔柔软的大床。 她无比确信，自己这趟回去肯定会瘦，正好，也不用特意减肥了。 “亲爱的，明天拍情侣款哈，你给个面子，配合一点。” 正趴在床上看喻舟直播，乔雾没太听清楚她在说什么，摘了耳机回过头：“啊？什么配合一点？” 敷着面膜的林夏找了件浴袍披上，从散着热气的浴室里走出来，“就是如果有一点点肢体接触，比如他摸摸你的头，牵牵你的手之类的，你就努力配合一下。” 乔雾眨了眨眼，“可是摸头牵手这些……有点太亲密了吧。” 自己跟男粉丝合张影那人的脸色都够难看了，要是到时候看见这种照片，肯定会炸的。 回想起喻舟在机场里的所作所为，以及自己当时振振有词的保证，林夏也忍不住叹气，犹豫半天，还是忍痛放弃了预想中甜蜜的少女心拍摄风格。 “算了……那我们就拍得酷一点，有范儿一点吧，反正情侣款的羽绒服都是深色调。” 乔雾连连点头表示赞同，怕她反悔，赶紧找了个新话题：“对了，明天就是12月31号了，咱们晚上拍完片要不要去市中心跨年啊，听说嘉陵这边的跨年活动很盛大，还会放烟花呢。” “那必须去啊！”林夏完全就是个人来疯，这会儿已经打开手机开始搜地理位置了，“正好，明晚先去附近的酒吧喝点酒玩会儿，等快到12点了走路过去。” 两个人兴高采烈地商量了一会儿明晚的跨年活动，乔雾忍不住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右手上明晃晃的戒指。 按照安排，喻舟明天下午是要去录制《Liar》最后一期节目的。 直播间里，那人正在跟江小年和Sky他们匹配新一局游戏，乔雾心底那些与想念有关的情绪忽然控制不住地泛滥出来。 「我很想你。」 ——弹幕发送成功。 知道他绝对看不见，于是肆无忌惮地连发好几条。 林夏窝在阳台前的懒人沙发里，又在跟最近的一个暧昧对象煲电话粥，对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她抱着手机笑得花枝乱颤，面膜都快点掉下来。 于是，乔雾觉得自己越发空虚。 手机屏幕上显示12名玩家已经匹配成功，游戏即将开始的字样。乔雾纠结半天，终于鼓起勇气打开微信界面，给他发过去一条消息。 「乔乔：你开个摄像头吧。」 「乔乔：我已经快要24个小时没看到你了。（大哭）（大哭）」 发完这两条消息，知道他一时半会儿也没空看微信，她把手机放下，去浴室卸妆洗漱。 大概十分钟过后，她敷着睡眠面膜出来的时候，直播间里的弹幕已经爆炸了。 满屏都是飘来飘去的不同颜色的字体，别说是直播间，就连这些弹幕的内容都已经快要看不清楚。 刷得实在太快了。 乔雾心里一动，在弹幕设置栏里将透明度调到最高，下一秒，果然看见那张熟悉的脸。 橘黄色的灯光落在他眉骨上，描出一块沉沉的阴影，冷淡又慵懒。 四周的空气极安静，男人穿了件白色卫衣坐在电脑桌前，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垂眼看着手机，正在听其他玩家发言。 「啊啊啊啊啊啊我死了！！」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Shadow上次开摄像头是什么时候？？」 「阵亡ing」 「当我看到喻神的直播间里在线人数超过一百万，就已经猜到了这个画面。」 …… 她其实没想过他会答应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要求，她根本没抱什么希望，因为知道他直播的时候不喜欢露脸。 再一次，乔雾心底里，那点儿属于女生惯有的，恋爱中的小虚荣小矫情，完完全全地被满足了。 已经没有人关注这局游戏的过程或输赢了，直播间里的女粉丝全部都在花痴，而男粉丝都在抱怨，让她们安静。 乔雾发现，自己也听不进去玩家发言了。就算女巫被首刀，猎人被盲毒，预言家被公投出局，在那张脸面前，好像也提不起她半点儿兴趣了。 视线停留在直播间右下角，他眼睫低垂，认真游戏的样子，她忽然疑心喻舟是不是瘦了。 不然下巴怎么会这么尖，胸口露出的锁骨轮廓也这么深。 半个小时过后，一局毫无存在感的游戏终于结束，玩家纷纷退出房间，连着麦的江小年终于忍不住，也开始吐槽他八百年难得露一次的脸。 喻舟闻言，垂眸笑了笑，眉眼还是漫不经心的，“又不是给你看的。” “……那是给谁看？”对方明知故问。 没再回答，手机屏幕里的男人打了个哈欠，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很晚了，睡吧，不然明天又起不来。” 这句明显是对着某个特定对象说的一句话，简直直击她心脏。 弹幕的反应也很激烈，粉丝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兜兜转转还是为了虐狗，于是群情激愤地开始控诉。 江小年干脆也点进他的直播间，一边嚷嚷着“查房了查房了”，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热闹。 闹了会儿，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开口：“哎，我跟你们说，乔妹上周出差之后，我还特地去庆祝他获得短暂的人身自由，终于有大把的时间跟我们一起吃鸡打王者。结果，你们知道他说什么吗？” 已经猜到了结局的粉丝，纷纷表示已经不想继续听下去。 而乔雾听见自己的心跳，一次比一次强烈，像呼啸而过的风。 弹幕刷得飞快，江小年开口，慢吞吞地补完下半句，“他说，他不想要自由。” 气氛忽然安静下来。 直播间右下角里面，男人伸手揉了揉头发，眼帘微垂，似乎有点不好意思，简单说了句“下播”，连晚安都没道，就匆匆关掉了直播。 一切发生得太快，乔雾看着已经黑屏了的手机，最初的猝不及防过去之后，终于忍不住，低低笑出声来。 46.跨年夜（01） 乔雾从来没想过, 跨年的这一天，自己竟然跑到海边吹冷风, 还靠在一个陌生男生背上拍情侣装的照片。 昨天夜里下了一场雨，结果今天嘉陵的温度就跟着直线下降, 原本穿着大衣出门的乔雾, 在酒店门口站了两分钟，果断跑回去换了件羽绒服。 反正这次来的目的就是拍照, 各种款式的衣服一大堆，可以随便穿。 “小乔, 你的头发挡脸了, 用手理一下。” 不远处，林夏手里抱着星巴克站在摄像机后面指导，工作态度简直一丝不苟，比摄影师本人还要仔细。 双手正插在羽绒服口袋里凹造型, 闻言，乔雾犹豫了片刻, 才恋恋不舍地把手从温暖的上衣口袋里伸出来。 还没来得及去理头发，背靠自己的男模特突然凑近了点儿, 然后伸过来一只手，看起来像是想要帮她整理。 被吓得一激灵，乔雾本能地往后躲了躲, 然后低下头, 快速整理被风吹乱的长发, 重新站直。 年轻的男模特看着她, 一张帅气的娃娃脸显得单纯又无害：“乔雾姐，天这么冷，像这种小细节我帮你整理就好了。” 她皮笑肉不笑地抬起头，极干脆地拒绝：“不用了，谢谢。” 男模特闻言，似乎有些受伤，沉默几秒，又开口，好像有些委屈，“乔雾姐，你很讨厌我吗？” “没有啊……” “那前几天我喊你一起吃饭，怎么从来都没见你来过。” 她下意识答，“不好意思，我收了工要赶回去看直播。” 话说到这里，对方显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忙着去看我男朋友直播，没空理你。 这段不是很愉快的聊天结束之后，这个男生终于消停不少，接下来的拍摄中也没有再献殷勤。 两个人基本上要么是背靠背，要么是一个坐着一个站着，连略微亲密的肢体接触都没有，相安无事地完成了所有拍摄。 最后一组衣服也拍完，乔雾迫不及待戴上羽绒服的帽子，也跑到摄像机后面跟着看成片。 工作人员非常周到地把旁边那杯还未拆封的热可可递过来，她道完谢，抱在手上暖了暖，忍不住问：“都拍完了吧？” 正认真地一张张过着照片，林夏闻言扭过头，摸了摸她冻得红扑扑的脸，感动地眼泪汪汪：“拍完了拍完了，这次我们小乔妹妹不仅帮忙拍片，还一点架子都没有，服务态度满分。这些照片我简直太满意了，一定要连夜修完！” 天尽头刮来一阵冷风，很快就听见不远处浪花拍打礁石的声音。 乔雾把脖子又往羽绒服里面缩了缩，由衷夸奖，“哎，你这件羽绒服真的挺保暖的，质量可以。” “那必须的，毕竟我这是新店，质量要是不过关的话，到时候一个客人都留不住，还没有开始盈利就凉凉了。” 终于把所有照片都看完，林夏满意地点点头，通知摄影师他们准备收工，并且很大方地表示这次参与拍摄的所有成衣都免费送给她，希望下次还有机会合作拍摄。 工作结束之后，想着这一个礼拜工作人员都很辛苦，乔雾主动提出请大家吃自助。 等众人返回酒店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华灯初上。 林夏嘴里哼着歌，抱着笔记本电脑开始传照片，而她心不在焉地看着手机，想着喻舟这会儿估计还在录节目，就没有给他发消息。 那边，林夏把USB连上电脑，扭头喊她，“我把电脑放这儿慢慢传照片，你打扮打扮，我们去酒吧吃点东西，等跨年。” “我这几天为了拍片天天浓妆艳抹的，已经没什么能打扮的了。”乔雾一边回答，一边打开手机的前置镜头，随手补了补有些晕开的眼线。 而林夏背对着她，脱掉高领毛衣，换了身性感的黑色蕾丝长裙，外面直接套了件黑色大衣。 乔雾眨了眨眼睛，忍不住感叹，“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零度的气温。” 对方瞥她一眼，有点嫌弃地问，“你要穿着厚厚的卫衣羽绒服去酒吧吗？” “……对啊，反正我只是换个地方玩手机等零点而已。” “真是白瞎了你那么女神的妆。” 通知完其他工作人员，把酒吧地址发过去，林夏就拉着她出了门。 由于零点的烟花广场就在附近，所以她选的酒吧距离也不远，步行也就十分钟左右的路程。 两个长相美气质佳的女生结伴走在路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吸引到很多路人的目光。 怕被认识自己的人拍到，回头再把照片拿到网上乱发，乔雾有些不自在地戴上口罩。 相对而言，人气和知名度都没有那么高的林夏就没有这方面的困扰，等红绿灯的时候，甚至还花枝招展地自拍了几张。 到达酒吧已经九点左右，可能是因为大部分人都抱着同样的念头，想在附近消磨时间等跨年，所以酒吧门口拥挤不堪。 如果不是林夏提前在手机上订了桌，他们估计都没地方坐。 舞池中央现在还比较安静，只有一个嗓音沙哑的男驻唱，抱着吉他在唱一首不知名的民谣，乔雾靠着墙坐下，百无聊赖地拿出手机。 对面的林夏特意补了支砖红色的口红，迫不及待把大衣脱掉，露出里面性感的黑色长裙，抬手拦下一名侍应生：“帅哥，帮我们调两杯鸡尾酒吧，用威士忌做基酒，度数不要太高。” 对方热情周到地应了，还免费赠送了两份焦糖布丁。 林夏拿起勺子挖了一口，感叹道：“我只有在出来喝酒的时候才能感受到作为女生的好处。” 低头玩连连看的乔雾闻言，眼皮都没抬，“你悠着点吧，万一布丁里面下药了呢。” 女生出来喝酒蹦迪的危险指数基本上是男生的两倍，更别提是在没有异性友人的陪同之下。 平时除了推不掉的局之外，乔雾从来不会去酒吧，如果要消磨时光的话，她宁愿抱着零食窝在沙发里看综艺，或者叫上姜叶一起去商场血拼。 却听到林夏满不在乎的声音，“没事儿，赵易待会儿就来了。” 她花了十几秒的时间，才想起来赵易就是今天跟自己一起拍摄的那个男模特。 提到他，乔雾忍不住皱眉，“你跟这个人很熟吗？” 对方咽下口中的布丁，“对啊，我跟他合作过很多次了，别看他年纪小，工作能力不错，态度也挺认真的。” 说完，又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补充一句，“偷偷告诉你，我正在考虑要不要提拔他做我下一任男朋友。” 乔雾沉默片刻，“你认真的，还是图个新鲜？” 说起来，网红、主播、模特，基本上这些圈子都是共通的，而且知名度比较高又活跃的总共也没多少人。所以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比如谁跟谁谈恋爱了，谁跟谁分手了，基本上整个圈子的人都会知道。 比如，在认识江小年之前，她就已经从多方渠道听说了蓝鲨TV有这么一个人气主播，女朋友虽然换得快，人也不正经，但是所有前女友提起他来，都是赞不绝口，没有半句埋怨。 大家干脆给他起了个外号，叫“零差评前男友”。 直到后来参加《Liar》的节目，见到了江小年，她才知道，原来这个五湖四海皆朋友的人气主播就是他。 不过……她不得不承认，关于喻舟的花边绯闻，自己倒是一次都没听说过。 “谈着玩玩呗，我还没跟96年的小弟弟谈过恋爱呢。”对方无所谓地回。 “这样啊。”乔雾点点头，没再多说。 穿着制服的侍应生手上端着托盘，笑容满面地走过来，把两杯颜色鲜艳的特调鸡尾酒端过来，而后又放下一瓶伏特加。 下巴往对面的方向抬了抬，热情开口：“这瓶酒是对面桌上的先生请你们的。” 连连看的体力刚好用光了，她伸了个懒腰，没等林夏回应，就抢先开口：“拿走吧，谢谢。” 侍应生面上的笑容僵了僵，不过还是态度很好地撤掉了这瓶看起来至少40度的伏特加。 乔雾晃了晃手中色彩斑斓的鸡尾酒，透过头顶的光线望进杯口，好像又看见那双情绪分明的黑色眼睛。 一路蔓延。 对面刚发完微信抬起头的林夏，看见她这样，忍不住揶揄：“啧啧，又在想男朋友了。” 说完，忍不住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又问，“话说喻神现在在干嘛，你们待会儿可以视频跨年啊，也挺浪漫的。” “算了吧。” 她抿了一口酒，单手托着下巴道，“你不觉得那种看得见摸不着的感觉更难受吗？” “唔……这倒也是，不过我之前谈的那个男朋友就是异地，我们在一起半年左右，平均见面次数不超过十次。” 似乎是说到了自己的伤心事，林夏来了精神，“我说让他来遥市找我，我包吃包住，结果他每次都不情不愿的，理由一大堆，总是想要我去他的城市看他，自私得要命。后来我实在忍受不了，就提分手了。” 说到这里，她扭过头来，向来没心没肺的神色难得认真，“小乔，我跟你说，如果是真正爱你的男人，隔着再远的距离都愿意过来见你。” 夜渐渐深了，酒吧进入了午夜场，舞台中央的驻唱歌手抱起吉他离开，一群穿着火辣浓妆艳抹的女孩转而登场，跟着音响的节奏开始跳舞。 舞池里随之涌进大片寂寞的男男女女，吹口哨的，跟着扭动身体的，谈情说爱的……气氛极尽暧昧。 时间的流逝在这样的风花雪月里显得很模糊，乔雾觉得自己还没做什么，时针就已经指向十一点。 林夏接了个电话，说赵易跟其他几个工作人员也到了附近，问她要不要出去透气。 乔雾简直是求之不得。 结果刚出酒吧大门，就差点被迎面出来的冷风逼回去。 把羽绒服拉链拉到最顶端，又带上帽子和口罩，她全副武装地站在门口，回头看林夏，语气很是同情，“冷吗？” 对方穿着一件略显单薄的大衣，抱了抱肩膀，咬着牙道，“待会儿一定要把赵易的外套扒下来穿。” 刚说完，就看见那个高挑的身影从马路对面走过来，身后跟着几个同样出来跨年的工作人员。 像是看见了救星，林夏这会儿也顾不上自己的女神形象了，一路小跑过去，动作迅速地开始扒他衣服。 对方显然有点儿懵，很快就反应过来，无奈地配合脱掉自己的黑色羽绒服，仔细给她套上。 酒吧门口的彩色灯光一闪一闪，仿佛不知疲倦，乔雾站在招牌旁边，看得入了神。 一时冲动也好，逢场作戏也罢，即使知道不是真心，但是像这样可以在某个瞬间互相依靠的感情，看在她眼中，此刻也显得无比美好。 她低头，从羽绒服口袋里拿出手机，对着悬挂在道路旁向远方延伸的霓虹灯拍了张照，打开微博开始编辑。 思绪有点乱，未加思考地打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发现自己太过矫情，又一一删掉。 最后发送出去，只留下四个字——「你在哪里？」 在这个陌生的、偌大的城市里，她突然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孤单和渺小。 果然，一旦拥有过盔甲之后，就没有办法再退回到曾经刀枪不入的生活了。 哪怕只是擦破了点皮，都觉得疼得要命。 “小乔，走呀，我们往烟花广场的方向过去吧，不然一会儿估计挤不进去了。” 马路对面，林夏裹着宽宽大大的羽绒服朝她招手。 远远应了声，她把手机放回口袋，趁着绿灯亮起，快步穿过斑马线过去。 路边站着的三个工作人员都是年轻的小姑娘，有一个还在念大学，见她走过来，都热情地打招呼。 随口聊了几句，大概是这几天摸清了她的脾气，觉得她比较好说话，其中一个看起来比较腼腆的小姑娘，鼓起勇气开口问：“那个……小乔姐，能不能麻烦你帮我要张Shadow的签名啊？我跟我室友都喜欢他很久了，每天晚上都守着看直播。” 乔雾笑了笑，“当然可以啊。” 得到肯定的回答，小姑娘简直如释重负，话也跟着多起来，“不过今天晚上Shadow又放粉丝鸽子了，简直是鸽王！” “不对啊，今晚是有《Liar》的节目直播吧？” 每周狼人杀节目播出时，为了防止分流，蓝鲨平台的主播是不能直播的。 所以自己刚刚在酒吧刷了半天，也没刷出来喻舟的直播。 对方却连连摇头，很确定地回，“没有，今天只是去录制，明天才是节目直播。” 乔雾愣住了。 半晌，忍不住又打开手机确认了一遍日期，果然如她所说，明天才是节目播出的日期。 那他今晚为什么没直播？ 莫名担心起来，她几乎没有犹豫，立刻打开手机通讯录，拨打那串熟悉的手机号码。 听筒里只“嘟”了三声就被接起来。 乔雾抿抿唇，有点着急地问：“喻舟，你在哪里呢？” 根据她对这个男人的了解，如果有事不能按时直播的话，他至少会提前一天在直播间挂出请假通知，不可能出现这种临时失踪的情况。 听筒对面的环境似乎很嘈杂，电流声滋滋作响，偶尔还夹杂着呼啸而过的风声。 一切杂音过后，才是那个懒洋洋带着笑的声音，缓缓摇曳着，落进夜色里：“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47.跨年夜（02） 随着零点的临近, 这个城市几乎所有人都在往烟花广场的方向走, 四面八方人潮汹涌, 各种声音震耳欲聋，乔雾疑心是自己听错了，抱着手机转过身，开始往相反的方向走。 一路逆着人潮，走得无比艰难, 她呼吸有些急促, 踮了踮脚尖，“你刚刚说……你在哪里？” 电话对面的环境忽然也跟着变嘈杂, 电流声滋啦作响, 好像信号不是很好。 男人像是也走出来了一点，声音清晰不少，“你在哪里？” “我？” 下意识抬头四处张望，来不及去思考其他，她本能地回应，“我在烟花广场的东南角，旁边除了闪着霓虹灯的梧桐树之外什么都没有，这里人太多了……我好像跟林夏他们走散了。” 他安静听到这里, 忽然轻声笑了, 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调子，“走散就走散了。” 瞬间被气到, 乔雾提高了音调控诉, “哎,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在一个陌生的城市迷路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啊。” “有啊。” 空中忽而狂风大作，她抱着手机站在交织成网的霓虹灯下，把滑到手腕的衣袖往上拉了拉。 而听筒里，喻舟理所应当地答，“你迷路了，我才能来接你啊。” 她眨了眨眼睛，没反应过来，“……接谁？” 下一秒，凛冽风声里，听到那人无奈的声音，“小矮子，踮起脚，往前看。” 丝毫没有犹豫，乔雾努力踮起脚尖，抬起头，透过层层叠叠的人群往前看。 呼啸而过的风卷起枯黄落叶，拨乱她的长发，零点将至，有些来晚了的人生怕赶不及，一窝蜂地往里涌。 她只顾着往前看，没注意到周遭乱哄哄的情况，不知道被拥挤人群里的谁，狠狠撞到肩膀。 身体失去了平衡，下意识往后仰。 完蛋…… 呼救声抵在舌尖，还未出口，手腕就被稳稳握住，然后，往前一拉。 兵荒马乱之间，惯性导致她直接撞上了那个人的胸口。随之而来的，是他贴在她腰间收紧的双臂。 温暖，有力。 乔雾偏头靠在他胸口，忽然发现眼角有点湿。 他们在人山人海里紧紧拥抱，谁都舍不得放开第一秒。 片刻过后，她听见自己闷闷的声音：“这么晚了，你怎么会来？” 喻舟短促地笑了下，伸手摸摸她头发：“来见我女朋友，这个回答合理吗？” 她没话说了。 不知道就这样抱了多久，前方密集人群里忽然传来阵阵骚动，紧接着，是几乎令人振聋发聩的欢呼声和倒数声。 “10、9、8、7……” 乔雾下意识抬起头，望向漆黑一片无星无月的夜空。 “喻舟……” 她抿抿唇，扭捏了半天才说完下半句，“跨越零点的这个瞬间，能够跟你在一起，我觉得，很幸运。” 几乎就在她柔软话音落下的这一刻，人们高声数到倒数最后一秒。 与此同时，一朵又一朵苍白色火焰跳跃着奔向夜空，然后炸开，在孤零零的天空中流光溢彩地绽放开来。 也照亮了他们洋溢着温暖的脸。 仰头望着夜空中明了又暗的烟花，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到自己远在千里之外的父母，以及那个元旦回家的约定。 几乎是无意识握紧了他的手，乔雾眸光有片刻黯淡，“时间过得好快啊……时间为什么不能停一停呢。” 她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处理父母和他之间的关系，更没有想好要怎么向他坦白自己糟糕至极的家庭关系。 她害怕从他眼里看到或不屑或讽刺的眼神。 她害怕拥有后又失去。 思绪恍惚间，有一个薄如蝉翼的吻落在她唇边，很浅，很柔软。 喻舟俯下身，轻轻捏了下她冻得发红的脸，语气难得温柔：“时间不会停下，但我会。” “你是说……”唇边的温度还未散去，她低头揪了揪袖口，忍不住向他确认，“你会一直停在这里，停在我身边吗？” “会。”他干脆利落地点头。 “那，如果你发现，我其实没有你以为的这么好，你会后悔吗？” 男人闻言，扯起嘴角懒懒笑了，“我长这么大，还从来都没后悔过。” “好了，别胡思乱想。” 他垂下眼，认真看着她，“我从来都没把你想的有多好，你也不需要把自己想的有多糟。” 这个人的眼睛一直都生得极漂亮，狭长眼尾微微扬起来望向你的时候，总让人分不清是多情还是薄情。 犹豫很久，她终于问，“你……喜欢我什么呀？” “这个问题，你两个月之前问我，我可能还回答得出来。” 喻舟又恢复了那种不着调的模样，挑了挑眉，一本正经地回，“现在太晚了，答不上来了。” 夜空已经完全被点燃成烟花的海洋，年轻情侣们站在广场中央拥抱亲吻，互诉爱意，共同迎接新的一年的到来。 而乔雾，在得到他答案的这一刻，忽然释怀。 答不出来为什么喜欢她的这个人，以及这个瞬间，从此在她心里，被定义为永恒。 “喻舟，”她像是下定决心般，轻声开口。 “怎么？” “你这几天有空吗？”她弯弯眼睛笑起来，“能不能……陪我回一趟家，见见我爸妈。” 极其罕见地，那个面对任何状况都无动于衷自由散漫的男人，一时怔忡。 *** “哥，现在才早上九点半，冰天雪地的，你不睡觉不遛狗不看店，为什么非要拉着我这个昨天直播到凌晨两点的苦命人来逛商场？” 金色头发堪比鸡窝的江小年睡眼朦胧，身上披了件鲜艳的绿色羽绒服，此刻正脚步虚浮地走在冷冷清清的商场里。 而被控诉的对象现在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好像根本没在听他说话，自顾自想着心事。 半晌，忽然开口问：“你爸妈平时都喜欢什么？” 江小年一惊：“为什么忽然问这个？很吓人好吗？” 喻舟停下脚步，扭过头，十分平静地回答：“我后天要跟乔乔回桐乡，见她父母。” 气氛瞬间寂静下来，随即，江小年刚刚还睁不开似的眼睛这会儿无比有神，惊讶地差点跳起来：“天呐，你们发展得也太迅速了吧？？” 知道他絮叨起来没完，喻舟迅速打断，“现在回答我的问题，你爸妈平时喜欢什么。衣服？首饰？保健品？” 叽叽喳喳的江小年终于安静下来，然后，开始为了自己大哥的婚姻大事苦思冥想，“唔……我觉得像这种五六十岁的阿姨，基本上没有人抗拒得了珠宝首饰，越浮夸越好，尤其是那种金项链金戒指什么的。” “嗯，那你爸呢？” “我爸……”江小年皱了皱眉，“我爸平时除了打牌基本没有其他爱好，我之前给他买过好多保健品他也不爱吃，还骂我浪费钱。” 清晨九点半，商场里的各大柜台也是刚刚开始营业，珠宝店门口一看就是刚换好制服的柜姐，这会儿正站在柜台后面，单手撑着桌面打哈欠。 喻舟一路走进去，随手敲了敲玻璃柜。 瞬间被惊醒，柜姐赶紧走过来，换上一副甜美笑容：“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吗？” “我想买一套首饰送给长辈，价格无所谓，款式要好看。” 在旁边默默吃瓜的江小年，忍不住补充：“太贵的那种也别拿哈……不然我怕人家叔叔阿姨心里有负担。” 意识到今天来了个大客户，柜姐面上的困意一扫而光，连连答应，态度殷勤极了。 最后选定了一套包括项链耳环戒指在内的翡翠首饰，至于价格，喻舟问都没问，而江小年根本就没敢看。 在等待她去后台取货的间隙，他有点好奇地问：“话说，乔妹平时跟家里关系怎么样啊？怎么感觉平时从来没见她提过她爸妈啊。” 喻舟懒散靠在玻璃柜上，没有回答，可心里却不受控地再次想起很久之前，长长走廊里，女孩眼角那滴欲落的泪。 像朵失去了养分的，即将枯萎的玫瑰。 只要不计成本，女人的礼物向来是最好挑选的。 可到了乔雾爸爸那里，却让两个人都犯了难。 喻舟向来是对逛街这种活动最没有耐心的，此时此刻却拉着江小年，不厌其烦地逐家店逛过来。 最后终于看中一款价格不菲的纯羊皮按摩椅，据说是专门为了中老年人的体质和力道来设置的，还有几十种模式可选。 得知他有意向购买，销售乐得嘴角咧老开，拍着胸口答应着不管多偏僻的地方，都能把按摩椅完好无损地寄过去。 江小年看他刷卡刷得眼皮都不眨，忍不住揶揄：“舟哥，你说我要不要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乔妹？她要是知道了，肯定感动得一塌糊涂，到时候抱着你哭着说非你不嫁，啧啧啧，实在是太浪漫了。” “你跟你前女友谈恋爱期间的那点破事儿，需要我告诉她吗？” “……别别别，我就是开个玩笑，真的，打死我我也不会告诉乔妹的！” 说到这里，江小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对了，我听林夏讲，前几天她们在嘉陵的时候，乔妹跟她打听了很多关于你过往那些风花雪月的故事。” 喻舟把卡放回钱包里，嗤笑一声。 “哎，你别不当回事儿啊，虽说哥们儿知道你清白，但之前的酒局上确实老有小姑娘过来找你搭讪，故意勾引你，这些也都是事实吧，谁知道传在别人口中是什么风流版本。” 曾经在这方面翻过好几次车，江小年跟在他旁边，苦口婆心地教育，“舟哥，我劝你还是找个机会好好跟她解释一下你过去那么多年是怎么守身如玉的，不然女生钻起牛角尖来，真的什么天马行空的事情都能联系到一块去。” 她那天好像是问过他，以前是不是特别爱玩。 喻舟垂下眼，若有所思。 48.一句到尾（01） 当喻舟跑遍整个商场去挑选送给她父母的礼物时, 乔雾正百无聊赖地等在一家粤式茶餐厅里, 低头发着微信。 「乔乔：我今天穿得很心机, 打扮得也很隆重……你千万别误会哦。」 今天一大早，她还在跟周公约会，突然接到姜叶的电话，问她中午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乔雾立刻就反应过来，她打算把那个配音演员介绍给自己认识。 既然是为好友把关, 当然要尽心尽力, 她挣扎着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洗漱，然后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化了个很风情妩媚的妆。 一头长长的头发卷成大波浪, 她选了套奶白色的毛衣套裙, 外面穿了件羊毛大衣，远远望去，比园中盛放的玫瑰更加娇艳动人。 到达约好的餐厅后，跟前台穿着旗袍的小姐报了姜叶的名字进去，一路被领到定好的靠窗位置，才发现他们还没到。 乔雾坐下来，拿出化妆镜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妆容。 很完美。 所以，这个男人靠不靠谱, 她到时候肯定一眼就能看出来。 大概是因为姜叶太干净太纯粹了, 不像自己，从小就明白世界的残酷, 从小就知道身后无人支撑。 姜叶患抑郁症的那几年, 自己还没有参与进她的人生里, 对于她那段日子里所有的痛苦和绝望也一概不知。 除非自己亲身经历过，否则，这个世界上是不存在感同身受这回事的。 这个道理，大概没人比乔雾更明白。 虽然现在她看起来已经从阴影里走出来，也渐渐愿意开始与人接触，可乔雾心里的那根弦，其实每分每秒都是紧紧绷着的。 两个人平时走在一起的时候，她无时无刻不在观察姜叶的表情举止，生怕对方的情绪有一丝丝不对。 诚实来说，她心底里根本不放心把自己最珍惜的好友交给一个陌生人。 正心不在焉发着呆，视野里突然出现那个熟悉的纤细身影，姜叶身上穿着一件宽宽大大的黄色羽绒服，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走过来，笑容温柔又纯粹。 香奈儿刚出的秀款包拿在她手里像个一文不值的纸袋。 乔雾忍不住叹气，心想她看起来就是一副人傻钱多的样子，也太好骗了。 “乔乔，这个……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 姜叶一路走到餐桌前，站在她对面，表情不太自然，一句简单的话，来来回回组织好几次语言才说明白。 视线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然后，看到一个穿着深色风衣的清瘦男人。 大概是察觉到姜叶的紧张，他的掌心不动声色地放在她背上，很轻的拍了拍。 男人的个子很高，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双眼皮高鼻梁，眼里的情绪很远，很淡，不分明。 “初次见面，我叫乔雾。” 露出一个标准假笑，她站起来，微微俯身伸出手。 “周暮。”对方开口，礼貌地笑了笑，没有跟她握手。 这个声音不轻不重地落在空气里，明明是大白天，她却生生听出了月凉如水的感觉。 似乎是确定好了自己的舒适圈，姜叶的情绪这会儿终于放松下来，习惯性地坐在餐桌里面靠窗的位置，看了眼周暮，忍不住开口炫耀：“乔乔，我跟你说，周暮真的特别厉害……他昨天还拿了最受欢迎配音演员奖呢。” 男人闻言，失笑，没接话，把桌上的菜单递到她面前：“看看想吃什么。” “啊，你看吧，我吃什么都行。” “不行，你仔细看一看，至少要选出两道想吃的菜，什么都可以。” 男人的声音很低，很动听，温温柔柔的，像是从树梢上摘下的一片月色。只是听着，都让人觉得心痒。 他好像……在试图引导姜叶。 反应过来这件事之后，乔雾一直高高提着的心忽然放了放。 “亲爱的，你想吃什么呀？” 姜叶点完自己的两道菜，抬头问她。 慢慢笑了笑，她推了推自己面前的菜单，“我都可以，记得点个杏仁炖蛋白就好了。” “好。”姜叶这才放心地合上菜单，而后，试探性地问她，“那，我们点单吧？” 知道她跟陌生人交谈困难，所以每次点单的任务都是她来完成。 乔雾心领神会，立刻伸手去叫站在不远处等待的服务生，同时打开菜单。 耳边忽然又听到周暮的声音，带着些引导性，“小叶子，你待会儿试着自己跟服务生点单，可以吗？” 姜叶显然有些抗拒：“我怕我说不清楚……” 他轻笑一声，口吻很耐心，“别怕，我帮你。” 乔雾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地偷听着他们的谈话，这会儿忽然有点佩服这个男人了。 虽然看起来很温顺，但姜叶骨子里其实是很倔的一个人，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想法。 可是在他面前的时候，她似乎变得格外听话，而且，格外勇敢。 看到她红着脸磕磕绊绊地跟服务生点单，以及偶尔在词不达意的时候，周暮适时的解围，乔雾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太美好了。 而同时，故意盛装打扮用来测试男性思维的自己，实在是太狭隘了。 这个人应该很喜欢她吧，因为，他的视线从始至终都没有在自己身上停留过。 而且，他看着姜叶的那种眼神，很熟悉。 气氛融洽的吃完这顿午餐，周暮接到一个工作电话，起身去接。 当这张餐桌上剩下她们两个人之后，姜叶终于开口，有点担心地问：“对了，喻舟明天要跟你一起回桐乡的话，你家里的事情……他是不是都知道了？” 乔雾喝茶的动作顿了顿，轻声答：“还没有……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说。” 指尖轻轻摩挲茶杯坐垫，她眉头无意识皱起来，“主要是这段时间我妈经常打电话催我，让我退了这边的房子，回家相亲结婚。我想，如果要彻底打消她的念头，就必须带着喻舟回去一次。” 抿抿唇，她的神色很坚定，“我得跟她说清楚，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我都会跟喻舟一起留在遥市。” 很久之前，他说过，让她别走。 大概从那个时候起，结局就是注定的。 哪怕是与家人彻底决裂，她要选择的，也只有他。 *** 次日清晨，天还蒙蒙亮，乔雾就被门外的敲门声吵醒。 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长发，她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点开锁屏键，上面清清楚楚写着现在的时间——06:45。 这个点儿……怎么可能会有人来敲门啊，送快递的都没这么早。 抱着外面的人一定是走错门了的想法，她蒙上被子，继续睡。 也就过了几秒钟，外面又开始敲门，不紧不慢的，还很有规律，每敲三下就停顿几秒，然后继续。 乔雾终于受不了了。 睡衣外套都没披，她穿着一条薄薄的棉质睡裙，踩着拖鞋晃悠到客厅，然后走到门口，踮起脚尖，透过猫眼，睡意朦胧地往外看了眼。 下一秒，整个人都石化了。 “喻舟？你……怎么来这么早。” 厚重的大门打开，门外的光大片大片涌进来，争先恐后落到她素面朝天的一张脸上。 看在他眼里，很美，很清纯。 喻舟倚在一侧的墙壁上，忍不住凑过来捏了捏她的脸，口中嘲笑着：“都快七点了，哪里早。” “……你之前通宵打游戏的时候，第二天都睡到十点半好吗？”她忍不住吐槽。 “今天不一样。” 动作极自然地走进来，他手上还提着一个长方形的纸袋，是她平时最喜欢吃的一家早餐，“你行李都收好了吗？” “昨晚就收拾好了，我是不是很贤惠？” 他挑挑眉，“没看出来。” “……昨晚聊天的时候，喻冉还跟我说，你能找到我这么好的女朋友简直是三生有幸呢。” 懒洋洋地瞥她一眼，喻舟慢吞吞地开口，“前几天还有人抱着我说，能跟我一起跨年，觉得自己很幸运来着。” 乔雾：“……” 他到底是怎么平平安安活到现在的？？ 两个人的这通斗嘴，再次以她惨败收尾。 他走到客厅的餐桌旁，把纸袋里冒着热气的肉松饭团和南瓜糊都拿出来。 终于记起自己现在糟糕的形象，她匆匆跑到浴室洗漱。 等到收拾好所有行李，丢完家里的垃圾，检查完门窗之后，喻舟开车带她一起去高铁站。 反应向来迟钝的乔雾，直到跟在他后面踏上了通往桐乡的高铁，才终于意识到紧张。 她没有事先告诉父母自己要带男朋友回家，因为她知道，妈妈在没有亲眼见过喻舟之前，肯定会说些很难听的话。她这些年已经听够了，不想再听了。 可是对于喻舟来说，自己在没有跟父母商量好的情况下，就冒冒失失把他带回家，承受可能会出现的极其糟糕的局面。 对他来说并不公平。 “想什么呢，小矮子。” 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乔雾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没想什么……” 对方掀了掀眼皮，明显是不相信。 抿抿唇，她纠结半天，终于试探着开口，“喻舟，如果……我是说如果，到时候见了面，我爸妈对你的态度不太好，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啊。因为我跟我爸妈已经很久没见了，感情也……一般，所以……” 脑子里一团糟，说的话也断断续续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此刻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却听到喻舟轻笑了声，揉了揉她的头发：“傻不傻。” 他侧头望过来，漆黑的眼睛里还是写着无所谓，“放心，对于你的父母，我是百分之百尊重的，跟他们怎么对我无关。”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怕他误会，乔雾有点着急，下意识伸手去抱他的手臂，“我是想说，你不要委屈自己，也不要去迎合任何人，就一直像现在这样就好。” 她其实想象不出喻舟这么一个心高气傲的人，放下架子去讨好别人的画面。 当然，她也不认为自己会看到这样的画面，因为喻舟其实一直都是个有脾气有态度，活得清醒又独立的人。 这也是他身上，最吸引她的一点。 “知道了。” 他打了个哈欠，“别想这些有的没的，我有分寸。”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向后倒退，乔雾扭过头，在透明的玻璃上清楚看到喻舟垂下的漆黑眉眼，以及眼窝底下一抹淡淡青色。 为了空出足够的时间陪她回家，他前几天都是熬夜直播，才把这个月的时长补满。 他对她会不会太好了一点？ 如果……他亲眼目睹到自己那个破碎糟糕的家，以及她卑微不堪的童年。 会不会，退缩呢。 49.一句到尾（02） 等高铁抵达桐乡站, 已经快到日落时分。 昨天明明打电话告知了父母自己今晚会回家吃饭, 可是直到现在一个问候关心的电话都没有。 如果不是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忽视，真要怀疑家里今天是不是没人在。 走出狭小破旧的高铁站，乔雾拉着喻舟, 轻车熟路地找到附近的汽车总站, 找到22路。 她家住在桐乡东南角的一个小村落里，火车、高铁或飞机这些交通工具都无法到达，必须要坐长途大巴。 大巴车缓缓启动, 窗外的景色显得有些陌生。 乔雾其实已经不太记得她上一次回家是什么时候了，只记得那是某个夏天，自己孤身一人提着大包小包挤大巴，中途找座位的时候被人撞到, 纸袋里装着的面膜散了一地。 她低头, 一片一片把特意给妈妈买的面膜小心翼翼捡起来。 那个时候, 她还心存幻想，总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听话，足够懂事, 就能够换来家人的关心和疼爱。 事实证明，她错得离谱。 有些时候, 十月怀胎生下你的人，也并不意味着一生一世的羁绊。 即使血浓于水。 长途大巴里坐着的都是天南地北的旅人, 座无虚席, 一时间显得狭小的空间里无比拥挤, 连呼吸都不顺畅。 会选择这种交通工具的, 大部分都是经济条件不好的普通人，这会儿刚过下午五点，很多人都拿出食物来吃，车厢里弥漫着各种食物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很难闻。 从刚刚上车开始，她就没敢去扭头看喻舟，生怕看到对方嫌弃的眼神。 他看起来就是一个很矜贵优越的人，应该从来没来过这么偏僻的地方，坐过这么破旧的车。 她可能是真的被跨年夜那天他的温柔蛊惑了，乔雾忍不住想。 脑子一热，竟然连自己心底最羞于启齿的隐蔽角落都愿意剖开。 关于出身和家庭……都是她最不愿意跟旁人提起的部分。 “吃零食吗？”旁边的男人低头从双肩包里找了半天，然后翻出来一袋蕃茄味薯片。 愣了愣，她下意识接过来，“你饿了吗？” “我以为你饿了。” 喻舟微一挑眉看着她，“不然怎么不说话，还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乔雾沉默了会儿，撕开薯片的包装袋，小声嘟囔，“你怎么可能欺负我。” 没听见她在说什么，喻舟扭头，看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模糊风景，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嘴角一点点翘起来。 “哎，小矮子，你有小时候的照片吗？” “照片？” 他点点头，“我刚才看见一个小女孩趴在她爸爸肩膀上哭，忽然有点好奇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 回想起自己千疮百孔的童年，乔雾尽量让自己忘记那些不好的画面，故作轻松道：“我小时候可坚强了，有次回家路上摔了一跤，半张脸都擦破皮了，都没哭。” 其实是知道哭了也没用，就不白费力气了。 “还有一次更惊险，我记得是出门去买调料，过马路的时候刚好对面有一辆摩托车开过来，我没看见，结果正好跟那辆车撞上……幸好我当时个子够矮，除了脑袋上鼓了个大包，什么事儿都没有。” 她说着说着，来了精神，眉飞色舞地跟他描述着当时的情景，“当时连我爸都吓坏了，我还是特别淡定，一滴眼泪都没掉。” 看着她眼睛里毫不掩饰的“求夸奖”，喻舟抿唇，极淡地笑了笑，然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那你现在学会了吗？” “……啊？学什么？” 他放慢声音，耐心地又问一遍，“学会怎么哭了吗？” 回忆起她背靠走廊落下的那滴泪，虽然模样也很美，但是……喻舟转过头看着眉眼弯弯的女孩，心想，她还是更适合笑。 像是被按下按钮，刚刚还手舞足蹈的乔雾立刻安静下来。 他总是有让她一秒钟安静的能力。 良久，往嘴里塞了片薯片，轻声答，“我现在过得很好啊……已经很久都不想哭了。” 好像自从跟他的人生产生交集之后，偶尔看着他嚣张又不屑一顾的神情，会觉得生活也没这么糟，会想要活得更骄傲。 像他那样。 说完，还不忘又抓了把薯片递过去，“很好吃，你要吗？” 周围空间逼仄，混合着汗水和食物的味道，实在令人不适。而他好像对此一无所觉，微微靠过来，低下头，直接从她掌心里咬了块薯片。 人们三三两两地谈笑，也不管是否影响到他人，狭窄到只能容下一个人经过的走廊里，有两个小孩子在追逐打闹。 那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女孩脸上脏兮兮的，跑到喻舟附近的时候踩到车厢里不知道是谁丢的水果皮，脚下一个不稳，迎面扑过来。 而他动作很快，在她摔倒之前，伸出双手稳稳扶住。 小女孩显然吓了一跳，再抬起头的时候，眼泪汪汪地跟他道谢：“谢谢哥哥……” 喻舟笑了笑，松开手，“以后小心一点。” 乔雾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忽然觉得，好像这个地方跟他，也不是那么格格不入。 等到达她家附近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半，天也黑透了。 从人山人海的车站挤出来，乔雾拉着他的手，一步步往自己家的方向走。 大概是天气太冷了，不然她为什么莫名其妙开始打寒颤。 两个人手牵着手往前走，一步，两步……谁都没开口。 四周的空气很安静，偶尔有凛冽寒风刮过，惊起一地落叶。 她这一刻觉得自己简直像个英勇赴死的战士。 良久，忽然听见他的轻笑，还是很慵懒，很自由：“我现在忽然有种跟你一起走向教堂的感觉。” 乔雾忍不住抬头望，恰好对上那双漆黑的眼，以及那句强调，“结婚教堂。” 她迟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一张脸立刻红透：“……谁要跟你结婚啊。” 他瞥过来，“那你想跟谁结？” “……” 感觉气氛开始往尴尬的方向延伸，顿了顿，她试图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我以前真的想过，以后要跟一个胖子结婚。” “胖子？”喻舟很配合地问。 说到这里，乔雾忍不住笑起来，“就是刚念大学的时候身边有个朋友，她男朋友是个胖子，对她特别好……所以就给我留下了胖子都很靠谱的印象。” 而且那个时候，她还觉得，长成喻舟这样的男生，必须要退避三舍才行。 乡间的夜空很美，很开阔，连星星好像都比城市里的要亮。 而他却无心欣赏，不冷不热地回：“那还真是难为你跟我在一起了。” 乔雾忍不住吐槽：“……小气鬼。” 打打闹闹间，她紧张不安的情绪似乎淡了些，直到看见那扇熟悉斑驳的墨绿色大门，以及门口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水泥石阶。 透过窗能看到里面亮着的光，应该有人在。 “到了？”他问得很自然。 “到了。”她答得很勉强。 看她脚下跟生了根似的一动不动，喻舟叹气，主动走上矮矮的石阶，想要伸手叩门。 手背还没碰到大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 乔雾猝不及防地抬起头，紧接着，视野中出现一张熟悉的，眉头紧锁的，男孩的脸。 她已经两三年没见过的弟弟乔彬，个子长高了不少，人好像也瘦了些，下巴很尖，不知道是不是升高中之后课业压力太大。 “你谁啊？在我家门口站着干嘛？” 男孩抬起头，有些不耐烦地盯着喻舟，上下打量。 喻舟单手揣在兜里，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语气很淡：“你是她弟弟吧？” “她？” 乔彬踢了踢脚边的石子，重复一遍，“她是谁啊？” 似乎是觉得有些可笑，喻舟垂眼看他，嘲讽着问，“连自己亲姐姐都不记得了？” 局面似乎变得剑拔弩张，站在旁边当了半天鸵鸟的乔雾担心两个人会吵起来，赶紧快步过去，挡在两人中间。 咬了咬唇，轻声开口：“彬彬。” 乔彬的视线终于从喻舟身上移过来，望着她的眼神没有惊讶，没有欣喜，平静得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半晌，才敷衍着点点头，“你回来了啊。” 50.一句到尾（03） 这些日日夜夜以来, 乔雾曾经幻想过无数次, 再次跟家人见面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爸爸妈妈会不会抱抱她，问问她这些年来过得累不累。 可结果每一次都是截然相反的，每一次她回到家里, 回到自己家人的身边，看起来都像是一个外人。 比如现在, 她跟在乔彬身后进了门，自己的爸爸正坐在木凳上盛饭，而妈妈背对着她, 站在冒着袅袅热气的灶台边忙碌。 此情此景太像是副寻常人家的写意画, 乔雾一时间竟然有些胆怯地往后退了几步。 后背立刻贴上来他的掌心，带着淡淡温度。 大概是看她老不开口, 觉得有些不耐烦, 乔彬走近几步，拖拖沓沓地喊了声“妈”。 很快, 她看到自己的妈妈回过头来。 乔雾手指无意识捏紧了衣袖。 “妈……” 她开口之后，戴着深色围裙的中年女人终于反应过来，一张布满风霜的脸上，依稀还能窥见当年的美貌。 而此刻，她把手往脏兮兮的围裙上抹了抹，语气刻薄, “哟, 还知道回来啊。” 指甲往掌心里掐了掐, 她抿着唇, 正欲开口，忽然听见身边喻舟的声音：“初次见面，叔叔阿姨你们好。” 他说着，慢条斯理向前几步，半个身子都挡在她前面，“我叫喻舟，是乔乔的男朋友。” 乔雾忍不住抬头去看他，虽然语气很礼貌，但是这人此时此刻的表情……简直冷到不像话。 “男朋友？” 乔母皱了皱眉，视线又回到她身上，“你不愿意回家的原因就是这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吗？” 毫不费力地被这个词激怒，乔雾抿抿唇，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什么叫不三不四的朋友，妈妈，他是我男朋友。” 说到“男朋友”三个字的时候，还特意强调了下。 听完依旧无动于衷，乔母端着碗坐在四四方方的木桌边，淡淡道，“我之前电话里怎么跟你说的？你全当耳旁风是吧？” 大概是察觉到了忽然凝重的气氛，乔父抬头，跟喻舟打了个招呼：“小喻是吧？” 点点头，喻舟嘴角还是笑着的，一副好风度好脾气的模样，“叔叔您好。” “既然大老远的来了，坐下一起吃饭吧。” 没有客气，他从旁边的角落里搬了个板凳，随手擦了擦上面落的厚厚一层灰，动作很自然地坐下来。 乔父端过来一碗玉米粥，神色还算和蔼，“小喻今年多大了？做什么工作的？” “二十六了，平时自己开店，偶尔在网上做游戏直播。”他答得云淡风轻。 “游戏？！” 正在给乔彬夹菜的乔母闻言，声音连着高了好几度，“那不就是不学无术的流氓痞子嘛！” 还不待乔雾解释，就听她絮叨着继续说，“你自己在外面乱谈什么朋友，就该听我的话，你爸爸都帮你张罗好了，隔壁乡的小李，人踏实，长得也不错，你明天去跟他见见面，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就定日子了。” “阿姨。” 一直等她说完，喻舟才礼貌地开口，他面上还是笑着，语气也云淡风轻，只有乔雾知道，这个人已经要炸毛了。 “我跟乔乔目前的感情很稳定，没有分开的打算。并且，我可以跟您保证一生一世都会好好照顾她，如果您对未来女婿有任何要求，请尽管提，我都会做到。” 偷偷拽了拽他的袖子以示安抚，乔雾也跟着搭腔，“妈妈，喻舟对我真的很好，我也真的很喜欢他。这次带他回来就是想跟你们说，我以后就打算跟他在遥市结婚定居了，什么分手，什么相亲，都不可能会考虑了。” “你一个小姑娘动不动就喜欢来喜欢去的，知不知道害臊？” 乔母猛地把筷子一放，原本就安静的房间内更是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桌面上摆着的三菜一汤看起来略显寒酸，乔彬这会儿抱着碗坐在旁边，津津有味地看热闹，神情事不关己。而自己的爸爸，正不住地叹气，仿佛她做了天大的错事般。 可事实上她根本就没有做错任何事。 乔雾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她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不能被家人理解接受，为什么自己会活得这么失败。 后背一阵阵地发冷，紧握成拳的手忍不住开始颤抖，她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哽在喉，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喻舟偏过头看她，不动声色地把她紧握的手指慢慢掰开，然后，用力握住。 “叔叔阿姨，我这次过来，本来也没打算征求你们的意见。” 他挑了挑眉，狭长眼尾微扬，还是一副洒脱不羁的模样，“我会跟乔雾结婚，如果你们有什么顾虑或条件，都可以提。” 话说到这里，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状似不经意地提起，“对了，这次过来拜访，我还给叔叔阿姨带了礼物，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 “礼物？” 先开口的人反而是乔雾，“你怎么都没告诉我呀？不用带礼物的……” 抿着唇笑了笑，他神色温柔，从双肩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递到乔母手上，“不知道阿姨平时喜欢什么，就听导购的建议买了这套翡翠首饰，如果不满意的话，随时可以拿去退换。” 等看清楚礼盒上印着的品牌logo，乔雾一双眼睛瞪得黑白分明，惊讶过后，下意识伸出手想把礼盒夺过来，却还是晚了一步。 自己的妈妈已经抢先把这个包装精美的礼盒拿在了手里。 等她打开之后，显然也有些惊讶，摩挲半天才有些怀疑地问，“你该不会是从哪个地方搞的假货，来糊弄我的吧？” 完全在意料之中，喻舟行云流水般地回答，“盒子的夹层里有翡翠鉴定证书，阿姨可以自己拿去任意一家珠宝店做鉴定。” 罢了，还不忘安抚其他两个人，“给叔叔和弟弟买的礼物应该还在路上，过几天就到。” 乔彬闻言，不屑地冷哼一声，小声嘟囔了句什么，没听清。 “你什么时候背着我买了这么多东西……”她踮起脚尖，压低了声音问。 喻舟闻言，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也低声回答，“你的事，在我心里最重要。”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沉默的乔父，盯着他俩看了半天，忽然开口：“我们好不容易把女儿养这么大，你现在要把她带走，彬彬才刚升高中，我们一家人以后要怎么办？” 听见自己的亲生父亲说出这句话，乔雾只觉得如置冰窟。 原来，亲口听到的那一刻，还是会那么难过。 原来，她的父母，真的只是把她当成赚钱的工具而已。 不知道过去多久，寂静空气里突然响起一声笑，低低的，嘲讽又不屑。 身侧的男人紧紧握着她的手，平时总是淡到毫无情绪的眸，如今黑沉沉的，像盛满了乌云，很压抑。 他开口，声音里也听不出多少尊重，只是在平静地做陈述，“这样吧，我留个联系方式，以后要钱的话，直接找我就可以了，如果我反悔不给，你们随时可以让乔乔跟我分手。” “你疯了吗？” 乔雾毫不犹豫地拉住他手臂，“这个你别管，我自己可以处理。” “听话。” 他回头，为了看清她此刻表情，特地弯了点腰，眉眼里没了刚才的冷漠，笑得很真心，也很动人，“在我眼里，你才是无价的。” …… 竟然有人会认为，这样懦弱又自私的她，是无价的。 上帝是不是终于听见了她的祈祷呢？ * 天寒地冻的夜里，狂风大作，吹得人直打冷颤，枯黄色树叶卷着风纷纷起舞，最后又归于大地的怀抱。 乔雾戴上羽绒服的帽子，视线盯着地面上凌乱的落叶，没敢看他，“对不起啊喻舟……大老远地叫你过来，结果连顿饭都没吃上。” 幸好她早就知道今天是场鸿门宴，提前在附近的加油站旁边预定了一间快捷酒店。 只是不知道这个点儿了，还有没有吃的。 回想起刚刚经历的那些画面，简直可以算得上是她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刻。 如果不是喻舟提出负担乔彬之后的所有学费生活费，以及每个月固定往家里打一笔钱，恐怕这场刀光般的对话永远也结束不了。 心底里一直被刻意忽略的负面情绪又涌上来，她垂着脑袋，轻声道：“你说，为什么他们总是把我当成一个外人呢……彬彬是我弟弟，不用他们说，我也会负担起他的开支啊。” “其实我早就习惯了，其实我心里都明白……只是一直都在逃避，我不想一个人孤独的活着，我受不了。” “你不会孤独。” 他安静地听到这里，终于出声。 得到安慰的乔雾弯了弯眼睛，笑起来比春日黄昏还要温柔明艳。 勉强打起精神来，她有点不放心地提醒，“对了喻舟，以后每个月家里的生活费还是我照常打就好了，反正他们只是想要钱，并不在乎来处。” “那可不行。” 身形削瘦的男人伸出手，把她冻得通红的手放进自己口袋里，慢条斯理地补充，“这些钱就当是我的聘礼了。” “聘礼？” 乔雾眨眨眼，“你……你真的想好了，要跟我结婚吗？” 她除了这张脸简直毫无长处，偏偏他还是一个不在乎皮相的人。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喻舟笑了笑，漆黑的眼睛里有细碎光影在跳跃，“总之，我先把你预定好，结婚的时间地点这些都可以随你，但是不能反悔。” 夜空广袤无际，月朗星稀，像是一张巨大的网，遮住所有光亮，只余下雾沉沉冷冰冰的一片。 明明冻得手脚都要发麻了，心底里却还能感受到某种灼热的情绪，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然后将她淹没。 “喻舟，谢谢你。” “啧，小矮子突然语气这么温柔，还有点不习惯。” “……你的意思是我平时很凶吗？” “……” 漫长的沉默过后，他凑过来，冰凉的唇吻在她薄薄眼角，“没，你最温柔。” 51.一句到尾（04） 大概十五分钟过后, 他们成功抵达加油站旁边的快捷酒店。 看着酒店略显寒酸的招牌和门面, 乔雾心里忍不住有点打鼓, 怎么实物跟网上的图片严重不符啊…… 可是, 这已经是方圆几里最好的酒店了。 幸好, 为了方便开夜车的旅人, 加油站里面的便利店是24小时开着的, 乔雾踮了踮脚, 一眼就看到柜台旁边看起来就很美味的关东煮。 “哎, 你等我一下，我去买点吃的。” 来不及阻止, 那个裹着厚厚羽绒服的女孩就已经转身, 一阵风似的往便利店的方向跑过去。 喻舟站在后面看着她背影，抿抿唇笑了。 他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微微仰了点头, 望着无边无际的夜空。 因为职业原因，每天在网上直播完就已经是深夜了, 他习惯在阳台上放空一会儿再睡, 露露有时候醒着, 会趴在旁边陪他。 那个时候，他抬起头, 完全看不出夜空的美，只觉得这座城市很孤独。 可是现在, 哪怕浩瀚银河中只有一颗星, 他也觉得美到极致。 “喻舟, 我买好啦，走吧！” 没多久，女孩手里抱着一个正往上冒着热气的纸袋，用另一只手拉他衣袖。 加油站旁边就是那家装潢简陋的快捷酒店，招牌上发光的字体都已经灭了几处，隐在夜色里看不分明。 乔雾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那个，我在网上看图片的时候，其实不是这样的……” 弯腰捏了捏她的脸，喻舟懒洋洋地瞥了眼前台：“如果是跟你一起，睡马路也行啊。” “……别乱想，我订了两间房。” 迅速解释完，乔雾快步走到前台去办理入住。 而身后的男人在原地站了很久，面上很失望的样子，半天才不情不愿地跟过去。 常年失修的木质地板走起路来吱呀作响，她一步一个台阶小心翼翼往上走，喻舟跟在后面，“之前跨年夜那晚有外人在也就算了，今天就我们两个人，怎么不能住一间房了？” 她有点紧张地揪羽绒服的袖口：“我不习惯……” 他接得很快：“早晚会习惯。” 聊着聊着，就已经走到房间门口，正对着的两道门，一个202，一个212。 夜深了，走廊里静悄悄的，除了他与她之外再无他人。气氛显得有些沉闷，只有天花板上亮着昏黄色的灯。 “不行不行，我还没做好准备。” “需要做什么准备？” “我待会儿卸了妆，换上丑兮兮的睡衣，再把头发散下来，我怕会吓着你。” “没事儿，我不介意。” 仿佛是场激烈的拉锯战，两个人各执一词，谁都不肯先退让。 最后，终于还是喻舟语气先软下来，“别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啊，我保证我什么都不会做。” “真的？”她半信半疑。 “真的。”他义正言辞。 …… 一个小时过后，乔雾洗漱完毕，钻进温暖的被窝，抱着手机犹豫半天，终于发送过去一条信息：「你过来吧。」 想着反正自己已经把房卡给他了，她怕待会儿自己太紧张，干脆爬起来把房间里的灯也关上了，只余了床头一盏微弱的橘黄色台灯。 没拉严实的窗帘露出一条缝隙，如水月色偷偷照进来。 不多时，“啪嗒”一声，她听见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的声音。 喻舟关了门进来，脚步很轻，黑暗里好像听见他在笑，“关灯干嘛？” 顺着房间里台灯照亮的模糊轨迹，他慢慢走进来，调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在偷情呢。” “哎，你不要乱讲。” 乔雾抱着手机坐在床上看他，忍住了想要扔枕头过去的冲动。 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心跳也跟着越来越快，脑海里电光火石间忽然闪过很多场景。 第一次跟他一起玩狼人杀、第一次在游戏桌上被他夸奖、第一次跟他牵手、第一次跟他回家…… “想什么呢。” 喻舟看起来已经洗过澡，短短的黑色发梢稍微有点湿，身上换了套深蓝色的居家睡衣，上衣的扣子只潦草扣了几个，露出胸前一对漂亮的锁骨。 随着他翻开被子上床的动作，乔雾火烧眉毛般往相反的方向又躲了躲。 “这张床就这么大，小心掉下去。” “……你就在那里，不要过来。” 低头看了眼手机上面的时间，他丢到一旁，完全无视她的挣扎，伸手把她整个人捞过来，毫不费力地抱在怀里，“不早了，睡吧。” 心跳声简直震耳欲聋，乔雾偷偷抬眼看他，白色月光朦胧洒进来，落在他眼角眉梢，裹上一层淡淡的光，很亮，也很动人。 一颗心忽然变得轻飘飘的，像充满了气的气球，不知道要飘到哪里去。 可绳索却握在他手里。 良久，她试探着伸出手，慢慢搂住他的腰。 察觉到喻舟的身子僵硬了一瞬，而后，他低下头，浅浅吻在她发端，“怎么，不想睡？” “没啊，我就是……想靠在你怀里睡。”她声音闷闷的，整个头都埋进他胸口。 男人沉默片刻，“要不，跟我试试？” 眨了眨眼，她虚心求教，“……试什么？” 一室寂静里，他随手把床头的台灯关掉，整个房间立刻陷入纯粹的黑，除了那缕凉薄月光，什么也照不进来了。 没再言语，他抬了抬她的下巴，深深吻下来。 夜深人静的时刻，意乱情迷的瞬间，总会让人丧失抵抗。 唇齿之间溢满了属于他的气息，像是淡淡的薄荷香气，有点凉。 她的手和脚都软绵绵的，一丝力气也使不上来，原本是想要推开他，可是此情此景，却像极了无声的迎合。 在濒临缺氧的时候，他终于放开她，嗓音有些沙哑。 “睡吧。” 寂静无人的夜，喻舟忽然起身，有点烦闷地抓了抓头发，下了床。 乔雾从温暖的被窝里探出半个脑袋，声音里有依赖，“你去哪里啊？” “我冲个澡。”随口应着，他头也不回地进了狭窄简陋的浴室，反手关上门。 “哦……”顿了顿，她忍不住又问，“你睡前不是已经洗过澡了吗？” 小小的浴室里很快就响起哗啦啦的水声，男人没再回话。 乔雾坐在床上，盯着浴室的方向又看了看，终于明白过来，一张脸立刻红透了。 *** 翌日清晨，始终缓缓指向七点，太阳懒洋洋地爬上来，晨光穿透薄雾，落到结了冰的地面上。 喻舟起床穿衣服的动作很轻，生怕吵醒她。 帮她仔细掖了掖被角，他把房卡放在床头一眼就能看见的地方，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漱。 桐乡这个地方相对比较偏僻，他在此之前一次都没有来过。 可是想起昨晚两个人手牵手走过的路，又觉得这份经历实在珍贵。 双手插在黑色羽绒服的口袋里，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去，耷拉着眼皮，一副没睡醒的模样，沿着昨天的路线往回走。 等视野里出现那扇熟悉的墨绿色铁门时，时间刚过七点半。 没怎么犹豫，喻舟抬脚走上石阶。 斑驳脱落的铁门此刻半敞着，模模糊糊能听见里面的交谈声，他走过去停下，先伸手叩了叩门。 里面的交谈声戛然而止，随后是乔母有些尖锐的嗓音：“谁啊？进来。” 他这才走进去，这个屋子里面的布局及其简单，客厅和厨房全都挤在不到四十平米的狭窄空间里，后面有两个关着门的卧室。 “叔叔阿姨，早上好。” 看到是他，乔母的神色显然有些戒备，伸手，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翡翠项链，“是小喻啊，这么早过来，有什么事吗？” 或许是因为那套价值不菲的首饰，女人今天的态度明显友善了很多。 乔父正在灶台前盛粥，闻言也搭话道，“既然来了，坐下一块吃早饭吧。” “不了，我待会儿还要去给乔乔买早餐。”礼貌地婉拒，喻舟也不迂回，开门见山道，“我今天过来，是想谈谈关于生活费的事情。” 话音落下，背对着他正在盛粥的乔父，动作立刻停在空中。 掀了掀眼皮，他漆黑的眼睛依旧很亮，也很淡漠，半分笑意也没有，“别紧张，我没反悔。” 乔母立刻劫后余生般地抚了抚胸口，却听见他毫无起伏的声音，“前提条件是，以后每个月，你们必须定期联系乔乔，至少三次。尤其是逢年过节和她的生日，态度要足够好，她提出任何要求都要答应。” 停顿片刻，他慢条斯理地补完最后一句，“如果能做到，每个月的生活费我会准时打到叔叔的账户上。” “这……”乔母显得有些为难，“我们平时也都挺忙的，一个月联系三次，有点多吧？” 喻舟挑挑眉，表情很冷，“那就别想要钱了。” 气氛瞬间冷下来，还是乔父伸出手掐了掐她，口中答应着：“没问题没问题，乔乔是我们的亲生女儿，我跟她妈平时也是很疼她的。” 唇角勾出一个嘲讽的笑，他转身，干脆利落地往外走，“好，那就不打扰了。” 刚走出院子没几步，迎面就看到正低头玩手机的乔彬。 他停下脚步。 从昨天起他就发现，这家人虽然看起来过得很节俭，但乔彬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在这种贫困的小乡村里，他用的竟然是苹果最新款手机，身上穿的衣服也都是名牌。 似乎是发现了他的视线，乔彬抬头看过来。 等看到是他，撇了撇嘴，毫不理会，又低下头专注在手机屏幕上。 喻舟走近几步，发现他正在打王者荣耀，耐心地看了会儿，懒洋洋道：“技术不行啊。” 像是被戳到了痛处，男孩立刻抬高了声音反驳：“不是我技术不行，是我们这边的打野太菜了，根本带不动。” 喻舟从羽绒服口袋里拿出手机，随口道，“加个好友，我带你。” 几分钟过后，“……你英雄胜率怎么这么高啊。” 没回答，他把手机重新收起来，盯着眼前只顾低头看他游戏首页的男孩看了会儿，突然开口，“哎，你对你姐有什么不满吗？” 男孩捣鼓游戏的手指顿了顿，咬了咬下唇，半天才开口，“她一点都不在乎这个家，一点都不在乎我。” 他七岁那年，乔雾刚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然后就毫不犹豫的离开家乡，孤身去了遥市。 半点留恋都没有。 从那之后，七年时光里，她回来的次数寥寥无几，而且每次都来去匆匆，就连过年都只肯在家里待一晚。 “不在乎你？” 喻舟垂眼，“那你们在乎过她吗？” “我——” 他张张嘴正要反驳，忽然，又有些狼狈地止住。 “你手上最新款的手机是她买的，学费生活费是她交的，每年的生日礼物也是她精心挑选的。而她一个人在遥市努力打拼了七年，至今还住在出租房里。” 男人口吻平静，毫无波澜，眼神里却隐有讥诮，“换句话来说，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她给的，而你却连一声姐姐都吝啬回应。” 尚处在叛逆期的男孩被他不假辞色地训了一通，仍旧拧着脖子不说话，手指紧紧捏着手机壳的一角，用力到指尖都泛白。 喻舟算了算时间，想着乔雾可能快睡醒了，没空再跟他讨论人生，径直往前走，“你长这么大，要是连这点儿道理都想不明白，也没什么继续读书的必要了。” 清晨的风没那么喧嚣，徐徐吹过来，扬起地面上细小的灰尘，而后逐渐消散在透明的空气里。 乔彬一动不动地站在光秃秃的枝桠下，很久很久。 52.最后最后（01） 回到遥市之后, 林夏的淘宝店第一批服装已经全面售空, 而且好评如潮，退货率极低, 林夏乐得合不拢嘴，在微信群里极大方地表示要请他们吃海鲜自助。 不少人都来乔雾微博底下留言, 说她很适合做平面模特。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 乔雾打开了林夏的淘宝店主页，翻了一圈自己参与拍摄的服装图片，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林夏的PS技术是传说级别的。 另外一件让她感到极度不可思议的事情就是，爸爸妈妈竟然会主动给她打电话了。不是找她要钱，也不是催她回老家嫁人, 一通电话聊了将近半个小时，内容竟然全部都是围绕着她这几天吃了什么, 做了什么, 累不累, 工作辛不辛苦。 刚跟林夏她们吃完自助回到家的乔雾，掐了好几下手背, 终于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挂掉电话之后，四周是静悄悄的夜。 她站在阳台边上, 看着外面的万家灯火沉默了很久, 终于如梦初醒，给喻舟拨了个电话过去。 听筒那端只“嘟”了三声就被人接起来。 乔雾抱着手机, 立刻开口：“喻舟, 我爸妈刚刚给我打电话了。” “嗯？”男人低低笑了声, 不是很在意地问，“说什么了？” “就是关心了一下我的近况……还说，让我跟你好好的。” 虽然父母字里行间的意思大概率是不想放过喻舟这棵摇钱树，但她还是更愿意把这些话当成是父母对自己的祝福。 因为她真的很渴望得到来自家人的祝福。 稍稍仰了点头望向天空，她想起半个月前的此时此刻，自己正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跟喻舟手牵着手走在风霜凛冽的林间小路上。 再回到现实生活中，忽然生出点恍如隔世的感觉来。 “喻舟，其实我一直都想说，谢谢你。” 那头他的声音停顿了一霎，“傻不傻。” 迎面有风声呼啸而来，却不如之前那么寒冷，乔雾低着头，手指无意识揪了揪蓝色毛衣的袖口。这是她紧张时候下意识的小动作。 她心里有些话，平时看着他的时候有些说不出口，今晚接到父母久违的电话，忽然很想告诉他。 “喻舟，其实……带你回家之前我也想过，如果这一步走错了，我好不容易找到的男朋友，可能就要被吓跑了。” 毕竟，要把一个这么糟糕的自己完完全全地袒露在他面前，的确是需要很大勇气的。 她说到这里，似乎自己也觉得庆幸，长长舒出一口气，“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总是做出错误的决定，幸好，终于选对了一次。” 很高兴，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个完全透明，没有秘密也没有退路的我了。 夜色弥漫，月色很美，也很温柔，乔雾忍不住伸出手，试图留住一捧月光。 周围的风声渐渐息了，周围重新归于寂静，听筒那端，男人沉默了很久，终于慢吞吞地开口：“还记得吗？我的桌游店叫光影俱乐部。” 她下意识点头，“记得。” 喻舟短促地笑了，“有阴影的地方，才会有光。” 他声音放低了些，落在她耳朵里有些痒，比月色还温柔，“可能你以为自己是角落里的阴影，可对我而言，你是那道光。” 记忆里好像很少听见他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像哄孩子一样跟她说话。 他肯定特别特别喜欢自己吧。 直到这通电话结束，乔雾还觉得自己晕乎乎的，感觉有点像是踩在棉花上，飘飘然的。 盘腿坐在沙发上出了会儿神，她抬头，眼尾余光扫到墙壁上的挂钟，发现现在是夜里十点过一刻。 十点过一刻…… 愣了几秒，乔雾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跟喻舟通电话的那个时候，是他固定直播的时间段。 眨了眨眼睛，莫名紧张起来，她伸手去拿手机，轻车熟路打开他的直播间。 映入眼帘就是直播间里密密麻麻到把电脑屏幕遮了大半的弹幕。 “现在已经半夜了，你们秀恩爱都不用休息的吗？？” “重金悬赏，有没有人能听见小乔刚刚说了些什么，让我老公笑得像露露一样。” “「你是那道光」，退订了退订了。” “你的骚话呢？你的高冷呢？？这不是我认识的Shadow（哭）” …… 乔雾：…… 而此刻正在被粉丝严重控诉的主播，沉默半天终于开口，懒洋洋的调子，尾音带笑，看起来心情很好，“接着匹配一句？还是你们想今天让我提前下播？” 他话音落下，弹幕立刻转了风向—— “主播请留步。” “我刚才什么也没说，请您继续！！” “别走，我夜宵才刚取到。” 应该是停下看了看弹幕，喻舟过了会儿才开口，“那就聊会儿天吧，你们有什么想问的。” 被两百万人在线听墙角的乔雾，现在心情终于平复了些，洗了盒草莓回来，抱着手机，十分惬意地半躺在沙发上看直播。 “主播，想问问狼人杀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变强。” “看天分。” “《Liar》快结束了，又要拿MVP，喻神有没有什么感想？” “MVP这些都是身外之物，不重要。” 这话听了真是让人忍不住想吐槽，在游戏桌上，他明明是最在乎MVP的。 “想问问你平时跟乔妹在一起的时候也这么不要脸吗？会让着人家妹子吗？” “我一直都让她。”顿了顿，又补上一句，“我只让她。” “Shadow会教小乔玩狼人杀吗？毕竟她的水平这么菜，跟你不大对等。” “她想学我就教，不想学也无所谓。” 闭上眼睛，喻舟的声音好像就围绕在耳边，很低，很清晰。 乔雾躺在沙发上，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幕模糊画面，那个眉眼漆黑的男人有些困倦地靠着椅背听其他玩家发言，偶尔打个哈欠，头发也乱糟糟的。 露露就趴在他脚边，时不时讨好地蹭蹭他裤脚。 画面再延伸……不远处，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人，竟然是她自己。 *** 一周过后，正在家里兴高采烈拆化妆品包裹的乔雾，忽然接到经纪人的电话。 觉得自己最近好像没闯什么祸，也没欠粉丝什么帐，她有点疑惑地摁下接通键，“喂，萱姐。” 那头的女人声音明显很愉悦：“乔乔，通知你一下，这周四还是老时间老地方，录制《Liar》这一季的收官特别篇。” “特别篇？” 她有点惊讶，“不是几周之前就已经收官了吗？” 赵萱闻言，喜滋滋地答，“蓝鲨TV那边的人说是因为这一季的节目在线收看率和话题度都很高，所以他们决定补录一期特别篇。本来名额也落不到你头上的，是因为有个嘉宾临时有事来不了，喻舟就跟节目组提议把你换上了。” 乔雾听完之后觉得有点儿懵，说实话，除了每晚固定看喻舟直播之外，她从录制完节目开始就没再玩过一局狼人杀了，感觉自己原本就很烂的技术又生疏了不少。 毕竟也是在这张高配云集的游戏桌上录了四期的人，如果到时候自己又被这群老流氓骗得团团转，也太没面子了。 沉思良久，抱着临阵磨枪的想法，乔雾换了身清爽的白色毛衣套裙，外面披件牛仔外套，打车去了光影桌游俱乐部。 53.最后最后（02） 对于这家桌游俱乐部的内部构造, 乔雾现在已经是轻车熟路, 她戴着口罩推开玻璃大门进来, 想趁着没人发现偷偷上楼。 结果刚走了没几步，就听见前台的两个小姑娘整整齐齐地喊了声：“老板娘！” 她脚步滞了滞，随即摘下口罩, 讪讪一笑：“下午好啊……” 小姑娘笑得很甜, “下午好，但是老板现在不在店里哦。” “啊，没事，现在有人没齐的狼人杀房间吗？能不能加我一个？” 低头在电脑上查了查, 对方很快就回答, “214包间刚走了一个人，正好现在有个空位。” “好，那我去啦。” 看来自己运气不错, 刚好捡个漏, 乔雾把口罩随手塞进外套口袋里, 快步上了楼梯。 找到214包厢的标牌，她一只手刚碰到门把手，恰好听见里面玩家三三两两交谈的声音。 “骗人肯定还是喻神强啊, 我每次看直播都被他哄得一愣一愣的。” “这人真是神了……之前有一期，我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摸牌的时候就能找出守卫的。” “哎，说实话, 你们有没有想过他们在节目上偷看啊？不然怎么可能从来都不出错。” “其实我也想过……尤其是Shadow, 他猜身份真的太准了。” 乔雾就在这个时候推门而入。 里面的人察觉到动静, 立刻停止了交谈。 等看到来人是她，圆桌上先是沉默，而后明显传来一阵骚动，还有几个女生在低声讨论她的名字。 抿了抿唇，她礼貌地笑了笑，找到桌上唯一空着的7号位，动作很自然地坐下来：“跟你们组局玩两把，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女神你坐！” 旁边坐在8号位扎着马尾的女孩子兴高采烈地点头，还贴心地帮她调亮了号码灯。 法官确认好十二名玩家，开始洗牌。 第一局游戏，乔雾摸到预言家，首页就查验出一名狼人，白天发言逻辑也很正，获得场上大多数好人的信任，大获全胜。 第二局游戏，拿到的是她曾经被喻舟骗得团团转的女巫牌，而这一次，她首夜救起中刀的预言家，白天藏好了自己的女巫身份，帮助好人团队毒掉一张狼牌，成功carry全场。 等到两局游戏结束，乔雾摁掉了身前的号码灯，准备离开。 圆桌对面被她毒掉的那个玩家挠了挠头，真心实意地夸奖：“7号玩家，你也太厉害了吧，我之前还以为你就是长得漂亮而已呢。” 正在穿外套的乔雾，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很淡，“我的水平还摸不到喻舟的衣角，你们连我都骗不了，就不要胡乱揣测别人了。” 感觉到她语气中的不悦，8号位的女孩望过来，口中安抚道：“女神，你别生气，他们就是自己太菜了，所以不相信有像喻神这么厉害的狼人杀玩家的存在。” 另外一个女孩也忍不住帮腔：“对啊对啊，我看喻神的直播有一年多了，他的水平怎么样大家有目共睹，之前一直都有很多人带节奏，说他夜里睁眼，节目组为此还特地调了监控，结果画面里他的头盔比任何人盖得都严实。” 房间里面静悄悄的，法官关了麦坐在墙边，低着头玩手机，明显就是不想参与争论。 刚刚还有点生气的乔雾听她们这么说，也冷静下来，整理了一下额前碎发，弯了弯眼睛，笑得很甜，“他真的很好，你们要继续支持他啊。” 又寒暄了几句，她挥挥手，一边往房间外走，一边从口袋里掏手机。 推开门，她刚想给喻舟发条微信说自己在店里，结果下一秒，头顶就落下那人熟悉的声音。 三分调笑三分懒散，“小矮子，很厉害嘛。” 愣了愣，乔雾仰头看他，半天才反应过来，“你……刚刚一直站在这里偷看？” 对方半个身子都靠在走廊墙壁上，闻言挑挑眉，“我是这里的老板，怎么能说是偷看。” “……不要脸。” 对于类似的吐槽已经习以为常，喻舟毫不在意，拉着她一路往外走，“奶茶和零食都给你准备好了，赏个脸？” 忍不住笑起来，乔雾拉着他的手晃了晃，有些得意，“怎么样，我刚刚的发挥不错吧，两局都是靠我carry才赢的。” 男人垂眼看她，虽然是嫌弃的口吻，声音却很温柔，“跟这么菜的人都能玩出优越感。” 两个人手牵着手下了楼梯，前台的两个小姑娘看见，捂着嘴，有些八卦地笑。 乔雾脸皮薄，这会儿已经开始泛红了，想把手抽出来，那人察觉到，反而握得更紧。 带着她走进一楼最角落里自己平时休息的私人空间，喻舟开了光线柔和的壁灯，偏了点头问她：“狼人杀，手游，电影，或者出去玩，选哪个？” 手中抱着温热的玫瑰奶茶，她忍不住想，原来他们平时的约会都这么堕落么……简直是玩物丧志。 平时完全不喜欢电影书籍的乔雾，沉默良久，挺直了腰，严肃道：“我们找部文艺电影看吧，陶冶一下情操。” 指尖已经放到了斗地主图标上的喻舟，像是有些惊讶，抬眸望过来，随即笑了笑，“行啊，正好我这里很多电影磁带。” 埋头在电视柜底下的几个抽屉里挑挑拣拣，片刻后，喻舟抽出其中包装破旧的一盘磁带，“就看这个吧。” 而乔雾已经脱了短靴，挑了个比较柔软的抱枕，盘腿舒舒服服地坐在了沙发上。 他选的这部电影叫《Flipped》，中文名译为“怦然心动”。 幸好有中文字幕……不然自己又要在他面前丢脸了。 因为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文艺细胞，她原本以为自己看不了多久就会睡着，没想到反而被大屏幕上明快浪漫的剧情吸引住，越看越入迷。 略显老旧的电影画面中，Bryce的外公认真地告诉他，“Some of us get dipped in flat， some in satin， some in gloss.... But every once in a while you find someone who’s iridescent， and when you do， nothing will ever compare.”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乔雾的视线停留在这句字幕上，有些感叹这句话为什么可以译得这么美。 忍不住扭过头，却发现沙发的另外一头，自己心里那个彩虹般灿烂耀眼的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已经靠着抱枕睡着了。 面上的笑意慢慢延伸，她轻手轻脚地凑过去，帮他盖上毯子。 电影里的女主角Julie一脸向往地说，当她爬到梧桐树的顶端闭上眼睛的时候，感觉就像是身处世界的最顶端，四周微风拂面，春光明媚。 那一刻，全世界最美的风景就牢牢映在她眼中。 眼前的男人半躺在沙发上，只露出半张睡颜，没了平时的不羁傲慢，很美，也很安静。 这样的一张脸，真的很难不让人一见钟情。 大概，喻舟就是她心里的那棵梧桐树吧。 无论四季更迭，世事变迁，她知道，他会一直在那里，谁也挪不走，砍不掉。 喻舟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女孩单手撑着下巴看他，唇边还挂着浅浅的笑，温柔得像融化在炎炎夏日里的冰淇淋。 细碎的午后阳光从半敞着的窗外透进来，全都落进她亮晶晶的眼睛里。 怪不得。 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觉得会再见面。 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男人刚睡醒的声音有点哑，“看完了？” 乔雾嘴巴鼓起来，立刻抓住机会嘲笑他，“还好意思说呢，你看到一半就睡着了。” 直起身来，喻舟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无所谓地道，“这部电影我几年前就看过了。” 无意识地伸手理了理他翘起来的发尾，她随口问，“是吗？那你猜猜看，我最喜欢的台词是哪一句？” 似乎是觉得这个问题毫无难度，他勾着唇笑了笑，微一停顿，而后行云流水般讲出那段与她心里完全重合的台词。 微微沙哑的声音很好听，乔雾抬起头，却望进他漆黑的一双眼。 眼尾微扬，像极了多情的模样。 她下意识问：“你怎么知道？” 对方无奈叹气：“因为这段是经典台词，99%看过电影的人都会喜欢。” “……哦。” 她决定闭嘴。 过了二月，天气渐渐回暖，凛冽寒风终于停息，窗外道路两旁光秃秃的枝桠也开始抽出新芽，仿佛蕴含无限生机。 而窗内这个小小的世界，如虚构般安静美好。 喻舟伸手扣住她的腰，低了点头凑过来，口中低低道，“如果喜欢的话，下次我再多给你找几部。” “好呀，但一定要有字幕，不然我看不懂……唔……” 话音未落，已经被他以唇覆上。 应该是春暖花开的时节了吧，乔雾有些恍惚地想。 54.天黑请吻我（01） 踩着二月的尾巴, 《Liar》第二季收官录制如约而至。 由于这一期是特别篇, 节目组给每位嘉宾都准备了服装和道具，需要试装, 所以乔雾今天来得很早。 到后台的化妆间之后, 里面只坐着两个女嘉宾，正在一边妆发一边闲聊。 其中一个是优优，另外一个女生乔雾不认识，长得倒是很漂亮, 黑色长发，妆容也很干净, 看起来很仙, 很清纯。 又低头从手机屏幕上默默看了眼自己亮晶晶的眼影，和唇上豆沙色的口红, 突然觉得, 怎么有点儿俗呢…… 跟两个人打了声招呼, 她在化妆间的角落里找了把椅子坐下, 拿出手机开始刷微博。 评论和私信里，有很多粉丝都在问她今天是不是要来录制收官特别篇。 努力忍住了想要剧透的冲动，她退出自己的个人主页, 习惯性地又打开喻舟的微博主页。 如果微博上有“最近访客”这个功能的话, 喻舟可能会被自己烦死。 他发过的微博实在寥寥无几, 至今都没有破百条, 但幸好, 这个人向来活得随心所欲, 所以微博内容一点都不官方，基本全都是私人相关。 比如—— “怎么每次玩网杀都能碰见智障。” “情人节到底有什么好过的。” “今天没睡醒。” “露露生病了，搞得我一夜没睡。” …… 不管看多少遍，乔雾都还是想感叹，如果不是因为他长得帅，游戏打得好，恐怕根本就不会有粉丝吧。 粉一个这么心高气傲又恣意妄为的人，真是辛苦她们了。 等待的时间总是显得很漫长，等乔雾第三遍把他的微博拉到底，终于忍不住开始回复。 ——“在你眼里谁不是智障？（白眼）” ——“情人节是必须要过的节日好吗？？？” ——“摸摸头。” ——“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露露以后还是我帮你照顾吧。” 正在乐此不疲地逐条回复着他的微博，突然听见化妆师的声音，叫她过去试装。 “来了！”她把手机放进上衣口袋里，赶紧快步过去。 分给乔雾的是一件诗情画意的水绿色旗袍，领口点缀着白色小花，袖口是荷叶边的设计，窄窄的垂下来，侧摆开叉。 兴许是觉得现在的天气只穿旗袍还是有些单薄，还贴心地给她配了条流苏披肩。 从试衣间里走出来，她面对全身镜站着，想了想，又把长发随手挽了个发髻，松松垂在脑后。 一眼看上去，还真有点民国风情古典美人的意味。 视线顺着旗袍领口一路落下来，忽然发现大腿处的侧摆少扣了一粒盘扣。 想弯腰去扣，又怕会走光，乔雾捏着旗袍下摆开叉的地方，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正想着重新回试衣间扣上，头顶突然落了片阴影下来。 那人说话的调子还是懒洋洋的，在她耳边拉得很长：“往哪跑啊，小矮子。” 下意识抬起头，眼前是男人棱角分明的脸，他勾了勾唇，漆黑明亮的眼睛融在日光里，看起来很温暖。 乔雾看着他，视线一时竟然离不开，“试衣间……” 话音落下，就看到他的眸光垂下来，最后定格在她指尖紧紧捏着的旗袍下摆，了然道，“扣子开了？” 没等她回应，喻舟很自然地单膝蹲下来，低着头，伸手去找那颗盘扣。 结结实实地被吓了一跳，乔雾第一反应就是抬头去看，幸好这会儿化妆间里人还比较少，最能闹腾的那几个人也还没来。 “哎你干嘛啊……快起来，别被他们看到了。” 压低了声音，她有点慌，弯腰想去拦，却被对方抬手挡住，“别动。” 从她此时此刻的角度，只能看到喻舟毛茸茸的后脑勺，和一双暴露在她视野中，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 而那双手现在正帮她扣着灰白色盘扣，动作慢吞吞的，很小心，好像正在做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直到看得她心急起来，才终于扣好。 喻舟起身，两个人之间的身高差一刻翻转过来。 他视线往下落了落，“你这裙子有点短啊。” 乔雾：“……还好吧，反正到时候也都是坐着玩游戏，没什么机会能看见。” 撇撇嘴，他眼睛还是盯着她旗袍下摆瞧，“这扣子是不是不太结实，呆会儿别又开了。” 脸瞬间红起来，她瞪他一眼，“我还没有胖到会把扣子撑开的地步好吗……” 虽然最近是胖了点儿，但是这能怪谁，喻舟这人有时候晚上吃宵夜还会特地给她叫一份，简直是她减肥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两个人聊了没几句，他就被叫过去试装，于是乔雾只好跟着其他嘉宾往棚内走。 很快，嘉宾依次进场，游戏正式开始。 由于是最后一期的特别篇，所以只有一局游戏。而相对的，今天的板子也比较有难度，除了平时的普通卡牌之外，还多出了丘比特这个角色。 丘比特可以在首夜指定场上任意两个人结为情侣，情侣双方任意一人出局的话，另一个人也要随之殉情。 当然，丘比特也可以选择将自己设为情侣之一，只是这样会显得比较无趣，游戏效果不强烈。 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坐到这个圆桌上过，乔雾在节目组指定的2号位小心翼翼地坐下，整理了一下旗袍的裙摆。 其余嘉宾一个一个地推门进来，坐在3号位的是很久没见的Sky。 Sky一看见她就露出了然的笑，揶揄道：“好久不见啊乔妹，之前说苦茶有事来不了，我就知道他肯定要把你换上。” 乔雾抿着嘴笑，也跟着寒暄，“前几天喻舟还跟我说，要约你们吃火锅呢。” 可能游戏主播的日常就是这样，除了直播，唱K，就是吃火锅，打游戏……简直比自己的生活还要无聊。 两个人聊天的间隙，所有嘉宾都已落座。 喻舟依旧是最后一个出场。 “吱呀”一声，铁门被缓缓打开，他低了点头走进来，一步步下楼梯，一举一动都很优雅。 漆黑的眼睛微微向下垂，还是那副睡不清的模样。 今天的服装特殊，有人是吸血鬼装，有人是民国装，而他只穿了件简单的白色衬衫，配条黑色长裤，看起来与今天的氛围有些格格不入。 果然，江小年已经忍不住扭过头吐槽：“导演，为什么他可以穿得这么帅？” 喻舟对此视若无睹，径自走到属于他的那个7号位坐下，懒洋洋调了调麦的位置。 时间仿佛就在这一刻开始倒流，退回到这张游戏桌上的初遇。 那个时候，也是她在二号位，他在七号位。 斜斜的一条对角线，明明只要抬起头就能看见，当时却好像隔着千山万水，怎么跨也跨不过。 旁边江小年不知道又在说什么赛前骚话，喻舟懒懒瞥他一眼，唇边笑容嘲讽。 恍惚间好像什么都没变。 不多时，所有玩家准备完毕，游戏正式开始。 乔雾拿到身份牌，下意识抬起头，果然看见那人正单手撑着下巴，懒懒散散地看她。 隔空朝他做了个鬼脸，她几乎把头低到与桌面持平，这才小心翼翼掀开卡牌一角。 竟然是张狼人牌…… 虽然心里已经风起云涌，但是她现在的表情管理跟之前相比，绝对进步得突飞猛进。至少，她觉得自己现在的面部表情就很淡定，一般人肯定看不出来异样。 当然，喻舟这样的老流氓除外。 所有人确认完身份，灯光灭下来，夜晚随之来临。 “各位玩家请注意，如果我摸到你的左肩，就证明你被丘比特选中，成为情侣。” 法官说完，把麦关掉，周遭重又陷入寂静。 一般来说，丘比特肯定会连两个比较厉害的人成为情侣，这样他们一起获胜的概率才会比较大。 以为这个环节跟自己肯定没有关系，乔雾正天马行空地想着今晚收官要不要发条微博，左肩突然被人轻轻碰了一下。 真的假的…… 哪个丘比特这么自暴自弃，竟然会连她？ “现在，请情侣睁眼，确认身份。” 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乔雾抱着沉重的面具，有点心慌意乱地四处张望，然而，触目所及之处全都是严丝合缝的面具。 最后，终于反应过来，猛地抬起头。 黑夜里，那人抿着唇看她，极轻地笑了一下。很美。 是除了她之外，任何人都看不到的喻舟。 被这个昙花一现般的笑容晃花了眼，她保持着仰头的动作，很久都没动。 满脑子都是很久很久之前，他云淡风轻的那句话——希望每个夜晚，睁眼看到你。 其实，故事从一早就已经写好结局了吧。 无论何时何地，无论重来几次，她都会选择他。 原本在做手势的喻舟，看她半天都没反应，眼睛弯了弯，笑容有点无奈，却很温柔。 干脆也停了动作，隔着一条对角线的距离，就这么静静望着她。 世界忽然变得很小，小到只剩下他和她。 直到耳边传来法官的声音，提醒他们时间只剩一分钟。 55.天黑请吻我（02） 确认身份的时间很短暂, 短到乔雾只来得及告诉他自己的身份是狼人，对方点点头，而后快速比了几个手势。 不过她完全没有领会他的意思……看来这句只能随意发挥了。 天亮之后，乔雾深深呼出一口气。 幸好昨天夜里队友没有选择首刀喻舟, 否则肯定会被发现他们两个是人狼恋。 身为一名狼人，自带视角，也不需要分辨预言家, 所以白天的所有发言她基本上都没听进去，满脑子都在想谁是那张丘比特。 结果一圈发言听下来，仍然一无所获。 终于等到喻舟开口，乔雾眼睛亮了亮, 定定看着他, 期待他能给自己一些隐晦的线索。 “2号别老用那种可怜兮兮的眼神看我啊。” 他单手撑着下巴，懒洋洋地笑，“我也分不清楚谁是预言家。” ……这人有毒吧？？ 在众人起哄的笑声里, 乔雾有点不好意思, 又不能怼回去, 只号瞪他一眼, 借此表达自己的不满。 喻舟的发言很简短, 而且内容各种似是而非, 总之听得人云里雾里的，场上局面也更加模糊混乱。 但也许就是因为他没有表明立场, 反而被大家暂且放了下来, 纷纷把视线投向了其他意向比较明显的焦点牌。 第二天夜里, 狼队友们商量对策的时候，乔雾就一直抱着面具装傻，跟着他们刀掉了场上的明预言家。 反正只要不刀喻舟，一切好说。 天亮起来，预言家出局，把警徽给了8号江小年，应该是昨晚查验出了他的好人身份。 坐在旁边的喻舟偏过头看他，挑了挑眉。 密切关注他的乔雾观察到这个细微的动作，愣了愣，不知道过去过久，终于灵光一闪，读懂了这个暗示。 江小年应该就是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丘比特。 可是他大概不知道自己连了个人狼恋，而人狼恋的获胜条件极其苛刻，需要把场上所有玩家全部杀光，基本是不可能的。 但如果是喻舟的话……好像也没什么不可能。 大脑正在飞速转动，耳边忽而又听到那个声音，云淡风轻道：“警徽怎么给8号了，不太对劲啊，8号应该是张狼人牌。” 乔雾无语：……他又在演。 身为丘比特却被自己亲手连起来的情侣之一强势号票要他出局的江小年，虽然心里苦，此刻也只能矜持地露出一抹微笑。 虽然看在乔雾眼里着实苦涩。 值得欣慰的是，场上玩家已经被喻舟支配到不敢相信他的话，所以没有选择出8，而是外置位投了个她的狼队友出去。 夜里他们落刀场上的明女巫，第二天早上起来，场上双死，女巫毒掉了另外一张狼牌。 游戏玩到现在，圆桌上只剩下两只狼和四个好人。 江小年手握警徽，忧心忡忡：“好人朋友们，大家振作起来啊，今天必须要投出一张狼人牌，不然我们很快就输了。” 听出了他的递话，喻舟也难得配合地开口：“今天把11号出了吧，是张狼人牌。” 乔雾撇撇嘴：刚刚不是还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嘛，怎么不继续装了。 得到他的指令，第三方阵营集体绑票，把她最后的狼队友投票出局。 狼团队只剩下乔雾自己，于是夜里随便落刀了一张好人牌。 她现在也大概猜出来，喻舟的身份应该是守卫，因为从开始到现在，这局游戏一个平安夜都没有。 等到场上的好人只剩下两个，由于人数低于第三方阵营的存活人数，法官直接宣布第三方阵营获得胜利。 仍旧活在场上的两个好人面面相觑，还没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而江小年已经笑得快要钻到桌子底下。 游戏结束，所有玩家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逐一发表收官感言。 跟之前不同，这一次，是真的要结束了。 刚刚还在为这局游戏到底谁该背锅争执不休的玩家们纷纷安静下来，气氛忽然消沉。 第一个开口的是爱害羞又不善言辞的夏沙：“嗯……首先就是很感谢《Liar》这个节目吧，然后这一季下来也跟喻神他们这些很厉害的狼人杀玩家学到了很多，希望之后自己可以玩得更好。” 向来是知心大哥形象的Sky叹了口气，神色似乎有些落寞：“这一季玩下来才发现咱们这竟然是个相亲节目，哎，节目组什么时候也帮我安排一下，我年龄也不小了。” 坐在他旁边想台词的乔雾没崩住，扑哧笑出来。 笑完之后又觉得自己的反应有点儿傻，于是略尴尬地拢了拢长发，原本打好的腹稿因为这个小插曲，也忘得一干二净。 时间有限，她没办法再重新组织语言，只好本能的开口：“首先要感谢节目组给我机会坐在这里，然后要感谢在座玩家对我这个小新人的包容，最后……” 视线不由自主又望向对面那个熟悉的身影，“感谢7号玩家，教会我怎么玩狼人杀，也教会我……怎么谈恋爱。” 圆桌寂静了一瞬，男人带笑的眉眼也有片刻怔忡，似乎是没想到她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这句话。 大概是成长环境和网络上公众身份的关系，乔雾其实一直都是个谨小慎微的人，说话做事极有分寸，生怕行差踏错。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她这么直接地跟他表白。 “……乔妹，我真的看错你了，我本来以为你不是喜欢秀恩爱的人。” “都特别篇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对我？” “有人要组团买狗粮吗？” …… 大家笑着闹着，气氛很快就活络起来，到了江小年，果不其然，他先是感叹了一下乔雾刚才的那番真情告白，然后又开始聊喻舟：“其实吧，认识舟哥这么久，他之前说过的话里真的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信，直到某天我们一起吃鸡，刚打进决赛圈，他突然没头没尾地跟我说，他喜欢上乔乔了，吓得我差点把八倍镜扔了。” 他说到这里，简直是眉飞色舞，“感谢乔妹，让我听到了这个老流氓为数不多的一句真心话！” Sky有些嫌弃：“人家谈个恋爱怎么你比他俩还兴奋。” 夏沙欲言又止：“这个时候只要跟着汪汪两声就行了，没必要这样，太卑微了。” 几个人互相吐槽，大家简直笑得前仰后合。 终于，所有人的感言都结束，剩下熟悉的7号位，和熟悉的那张脸。 棚内的灯光向来调得极亮，打在他眉骨上，像镀了层淡淡的光。 喻舟漆黑的眼睫向下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掀了掀眼皮：“想了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用这两分钟唱首歌吧，你不是喜欢听么。” 他是在跟她说话吗？ 乔雾手指绞着披肩上的流苏，莫名紧张，半天才抬起头。 男人调了下耳麦，随口哼唱道，“刚才吻了你一下你也喜欢对吗，不然怎么一直牵我的手不放。你说你好想带我回去你的家乡，绿瓦红砖，柳树和青苔，过去和现在，都一个样……” 他指尖无意识敲在桌面上，懒懒散散哼着歌，慢慢唱完最后一句，“你说你，也会这样。” 乔雾不知道该怎样去形容那双眼睛。 温柔地，专注地，长长久久地看着自己，眼底的光，好像永远都不会熄灭。 长达九期的录制终于结束，嘉宾们按照与入场时相反的顺序，依次退场。 乔雾想着他的嘱咐，无意识地把旗袍往下拽了拽，顺着人潮，低着头走在后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视野中突然出现喻舟削瘦挺拔的背影，就站在不远处，微微低了点头看手机，半边身子靠着墙，好像在等着什么人。 下意识加快脚步，走到他背后，她努力踮起脚，然后恶作剧式的拍了下他的肩膀。 瞬间回过头，那人脸上却一点都没有被吓到的表情，想了想，然后开口：“你想过情人节就过。” “啊？”没明白他在说什么，她眨了眨眼睛，有点懵。 而他漫不经心地继续往下说，“露露以后就拜托你照顾了。” 话说到这里，乔雾终于反应过来，“你……你看到我的微博留言了啊。” 笑了笑，他没回答，直到看见走廊中间横放的几个木箱，脚步停了停。 恍惚间好像又看见那个女孩，眼睛红红的靠墙站着，指尖都在发抖。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当时就应该走过去，告诉她，别难过，以后……你总会遇到那个人，把你的眼泪擦干，把你的一颗心补好。 其他玩家三三两两地从身边走过，每个人看见他们交握的手，都忍不住笑，还有人直接问什么时候能收到喜糖。 乔雾脸颊红了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往他身边又蹭了蹭，乖巧得像只猫。 *** 《Liar》正式收官的那天晚上，向来官方的乔雾，破天荒地在微博上发了第一篇真情实感的小作文。 从电竞圈、主播圈、网红圈，几乎全都被惊动了，纷纷赶来围观。 「第一次见面——怎么会有这么小气的人，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 第二次见面——怎么会有这么自恋的人，虽然露露很可爱。 第三次见面——怎么会有这么过分的人，一上来就首刀我。 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见面——怎么会有这么要命的人，千万不要再靠近我了，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推开。 记不清是多少次见面——他拉着穿着高跟鞋的我，整整走完三条街，到了最后一盏街灯下，终于停住脚步。 也就是在那一次见面，我决定把自卑和自尊全都抛下了。 后来，他教我玩狼人杀，在微博上为我发声，送我情侣戒指，唱歌给我听，还陪我回家…… 还有很多很多的后来，都在告诉我，要快一点、再快一点把这颗星摘下。 永永远远握在我手里。」 原来只要拥有一个人，就足以弥补之前漫长生命里，所有不被爱的瞬间。 原来……从开始时慌乱的那一眼，就望穿了之后的一百年。 “小姐……你再这样拉着我不放的话，我可要误会了。” “那就误会吧。”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