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介小儿(上) 东华州 大名府,观台县。 朝阳初升,天边弥漫的紫气渐渐淡去。萧瑾从入定中缓缓退出,只见他额头发亮,面白如玉,显然功行又有精进。 不过他脸上并无什么欢喜之色。 “这养生吐纳之术,已经练到了极致,再修行下去,不过是身轻体健,耳聪目明,强过凡人几分罢了。想要凭此入道途,却是妄想!练到老死也就是这般了。” 想到这里,萧瑾长叹一声,然后起身跺了跺脚。随手拿起身旁的书卷,萧瑾不由得眼神坚定,似是下了什么决心。 这是个道法显圣的世界,宗门扶持皇朝治理天下,仙道委托神道牧养万民! 也因此,这世界以道家经典作为科举内容,先熟悉道家典籍经文,接着揣摩道义,蓄养道心,然后逐级而上。 其中又经过童试,乡试,会试,殿试四场,而考验其对道文经义*解读认知,然后宗门会在进士里挑选弟子,这便是此方世界进身之阶。 当然,除了进士科外还有明经科,明法科,明算科等,也有相对应的道脉宗门,这都是看个人天赋兴趣而定。 而再过十日,就是县里童试的日子! 族中诸多子弟,都会前去一试。按照仙道宗门的规矩,凡十五到三十岁,不论男女,皆可考这童子试,三年一场,但每人只有三场机会! 成了摇身一变,领了道宫敕封,便成了道士。男性称为乾道,女性称为坤道。不仅见官不拜,减免税负徭役,还有了修习道法的资格,可以光明正大的修行道法。 而不能成为道士,连修法的资格都没有,违禁者,杀无赦! 正所谓,少不修道,长不练功。修道不仅是身体资质的事情,还要看你对道义的理解。因此,十五岁之前是不允许修道的,能修的也就是一些粗浅的养气吐纳法门。便是十五岁之后,若你没能通过童子试,那便是道义理解不够,也是没有修法资格的。 而若是过了三十岁,除非道义理解精深,否则的话,已经开始走下坡路的身体,是不能完美筑基的,仙道一途,前途渺茫。 综上所言,童子试对此方世界的凡人来说,是唯一的改命换运的机会。过了就能把握住自身一丝命脉,没过就是一捧黄土。 哪怕自己是穿越而来! 萧瑾不认为,自己穿越而来,便会气运加身,文采风流,一跃而上蟾宫折桂,高居榜首。可以说,除了一些早慧,萧瑾并不比旁人强几分,因此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和迟疑! 三十少进士,五十老明经!要知道比自己刻苦努力,比自己穷经皓首的不知几凡。若是指望那虚无缥缈的气运,天眷,怕是一辈子都要在这滚滚红尘里打滚了。 更何况,修行路本就是逆水行舟,自己又是带着前世记忆转生此方世界。此中机缘,不可以言语。若真是泯然众人,他人也许可得善终,自己保不住就要劫难加身!化为灰灰! 就在出神时,一个年约二十上下,身着粗布蓝衫的汉子走了过来。 萧瑾收回思绪,看着眼前气喘吁吁地汉子,眼里一缕杀机一闪而过。 “七少爷,大清早你怎么上山了!”汉子喘着粗气,脚步不停,说着话就抓向萧瑾的衣袖:“二老爷找你呢,现在正在屋里等着呢!可不敢让二老爷等急了!” 萧瑾眉头一皱,脚步一闪,避开汉子伸来的手,合上手中的书卷,不急不缓:“慌里慌张成什么样子!” 赖德子见自己一抓居然抓了个空,不由得一阵错愕,听了萧瑾的叱喝声,心中更是升起一股怒气:“七少爷,二老爷可在下面等着呢!若是晚了,二老爷怪罪,七少爷可吃罪不起!” 听着赖德子阴沉的声音,萧瑾眉头一皱:“那你还不前头带路,在这啰嗦什么?” 赖德子闻言气的倒昂,不过此时却不是和他争辩的时候,只能按下怒气,转身闷头向山下走去。心里却是不住地思量,等到二老爷将田契弄到了手,再让你尝尝你赖爷爷的手段! 萧瑾跟着赖德子下了山,远远看到院门外一个身着绿衣的丫鬟不住张望,不由得心里一暖,接着脚步又快了几分。 “少爷,二老爷来了!”绿衣少女看到萧瑾,急忙来到身前,低声说道。 “恩,先进去,待我净面更衣便去拜见。” 绿衣少女听到萧瑾沉稳的声音,不由得心里一安,然后马上打水伺候萧瑾净面。 看着铜盆里面目清秀的少年,萧瑾一阵恍惚。然后回过神来,伸进水盆洗漱开来。接过绿衣少女递过来的热毛巾,擦了脸,又换了身衣服,这才算妥当。 “绿儿,一会不用去前厅了。昨晚上我听着库房有动静,想来是生了老鼠,你去隔壁三奶奶家抱只猫过来养几天。”萧瑾低头看着身上的衣服,然后又转了一圈,看看是否妥当。嘴里吩咐绿儿。 “是吗,那我这就去。”绿衣少女闻言头也没抬,随手拽拽萧瑾的衣袖,这才抬头一笑,恰巧遇上萧瑾的目光。霎时间,只见绿儿眼中一慌,然后低下了头,双手捏着衣角,脸上升起了红晕。 十三四的少女已经不再懵懂,萧瑾不由得一阵感慨。 前厅的萧寒已经续了三次茶,此时的他已经没了刚来时的沉稳,左腿不住点着脚尖颤动,再没了世家子的规矩大气! “见过二伯,侄儿来迟,还请二伯恕罪!”萧瑾撩开门帘,进门便躬身一拜。 “一家人,无需如此!”萧寒见萧瑾进来,脸上不耐之色一闪而过,然后起身将萧瑾扶起,拉着萧瑾的手。 “坐,自家人莫要拘着,坐下说话!” “谢过二伯”萧瑾闻言坐下,低头侧身,恭恭敬敬,做出聆听状。 萧寒见了心里一阵畅快,也不说话,端起茶杯眯着眼,抿了一口。 看着萧瑾恭敬的样子,萧寒不由得心里感叹,三房这一支算是败了!本以为萧岳会是个有能耐的,可惜却英年早逝!留下萧瑾这一个独苗苗,族里又没帮衬的。这是老天爷不开眼啊,谁也怨不着! 想到这里,萧寒撂下了茶杯,咳嗽一声清清嗓子:“时日天寒,小七莫要在山上读书,你父将你托付与我,若是你熬坏了身子,那便是我的不是了!” 萧瑾看着面前这个一脸宠溺,面黄短须的男人,嘴角一弯,面目带笑,眼神却是一片冰冷:“多谢二伯挂念。” 萧寒见萧瑾低着头,只感觉他是孺慕,接着开口道:“天寒地冻,你身子又单薄,若是染上风寒,岂不是不孝?要知道,三房还要靠你支应门户。” “二伯说的是,”萧瑾抬起头来,满脸欣喜之色:“这几年还多亏二伯照顾看护。如今童子试在即,侄儿自觉有七八分把握!若是有幸得中,那便是光耀门楣的大事!想来先父泉下有知,也可含笑九泉了!” 看着萧瑾清澈不含一丝杂质的双眼,萧寒不由得别过头去,不敢与之对视。本已到嘴边的话被萧瑾堵了回来,说也不是,咽也不是! 一时间,屋里一片寂静,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萧寒转身又端起茶杯,送到嘴边。此时茶水已经不再温热,冰凉的茶水下肚,萧寒的脑子一阵激灵,转得也快了些:“你是我嫡亲侄儿,族中也就你我两家关系最近,我自是照拂于你,何谈什么谢不谢的。” 萧寒思路渐渐清晰,话也越来越流畅:“你父与我乃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弟,生前他又将你托付于我,这本就是我这个作伯父应当应分的,以后莫要说这见外的话!” 说着,萧寒皱着眉头看看手里的茶水,这才察觉出水凉了。于是一脸嫌弃的放在一旁,起身走了两步,又回首望了望欠身半坐的萧瑾,心中不由一阵犹豫,不过马上就一脸坚毅:“小七,今次我来还有一事要同你说。” “二伯有话直说便是,侄儿洗耳恭听。”萧瑾脸上恭敬之色不变,眼中却是如深潭般不起一丝波澜。 “二伯也不瞒你,你年幼失孤,缺少名师教诲,经文道义未免晦涩。不如晚几年再参加童子试,你看如何?”萧寒缓缓说道,双眼直视萧瑾。 萧瑾闻言,只感觉一阵心寒!自己生有宿慧,三岁识字,四岁读经,六岁离开父母身边,回到观台老家,虽有父亲请的名师教诲,自己又兢兢业业,刻苦攻读,可又怎及得上进士出身的父亲在一旁教诲来的便已?可就算如此,也从未有过懈怠! 七岁那年,传来父母双亡的消息,族中便渐渐怠慢下来。最后竟挤兑的先生离去,自己只能去族学,才可延续学业! 如今,好不容易熬到可以参加童子试,可眼前这人居然想要自己放弃!说什么晚几年,不过是托词罢了!所谋者,不过是自己父亲置办的百亩良田! 萧瑾收敛心神,抬头高声答道:“侄儿三岁开蒙,四岁读经,六岁离开先父母身边之前便已熟读道家典籍!” “十岁李先生离开之前,便有言说侄儿已有道士之才!五年族学打磨,侄儿自感此次童子试取之必中!万无蹉跎之理!” 童子试何等重要,考中便有修法资格!如今萧瑾养气大成,进无可进,若是此次童子试不能参加,耽误的不仅仅是学业!还有道业修行! 萧瑾父亲进士及第,为何没有进宗门,而是外放为官?不就是道业修行不足,修为不够吗?萧瑾有前车之鉴,又怎么会听从萧寒所言? 自己生有宿慧,年纪虽小可却已经揣摩道家经义十数载!开始的几年有父亲奠定扎实基础,回到观台老家,授经的先生又是以广博闻名一地!后来的五年,自己更是将前世看过的种种道义碾碎吃透,和此方世界道义融于一体。 正所谓“十年寒窗无人识,一朝金榜天下知”! 自己亦是十几年苦读,更有着前世积累化作今世根基资粮,自认为便是靠后一些的进士亦可取得。如今这小小童子试自是不在话下!好不容易托身此方世界,有了长生超脱之机,正是要披荆斩棘,势如破竹才是!萧瑾又怎会在此地,平白消磨时光? 听了萧瑾所言,萧寒不由得一愣,这反应,出乎萧寒意料。皱眉细细看了萧瑾表情,确实一脸刚毅坚持,萧寒这才沉下脸来。 侄子聪慧,自己是知道的,只不过他六岁就被生父送回老家,七岁父母双亡,十岁那年,唯一的先生离他而去…他是哪里来的自信?莫不是真真儿又一个萧岳般的天纵之才? 萧寒当即哈哈一笑:“哦,果真如此?” “果真如此!”萧瑾抬起头来,双目不闪不避,直愣愣看着眼前之人! 第二章 一介小儿(中) 萧寒听了这话,收敛了脸上最后一丝笑容,盯着萧瑾看了半晌才说道:“既然小七如此胸有成竹,说不得二伯就要试上一试了!看看是否正如小七所言,经文道义,精深熟练!” “却无晦涩之处,还请二伯出题考校!”萧瑾躬身一拜接下话来。 听到这里,萧寒脸色微僵,心中怒气暗生:“童子试兹事体大,一人也只有三次机会,容不得半点马虎,你休要以为是我以大欺小,欺压于你!” 萧瑾还是低着头,不过却近前一步,躬身再施一礼:“二伯一片拳拳爱护之情,侄儿铭记于心,还请二伯出题!” 此时的萧瑾已经恨的咬牙切齿,却不敢抬头!生怕萧寒看出端倪,有了防备! 早年因萧瑾父亲读书举业耗尽了家财,祖父祖母去世,头上没了长辈压着,二伯二伯母不免有些闲言碎语,于是早早分了家。 大伯远走行商,常年不见人影,二伯帮着族里打理族田,也算有口饭吃。 萧瑾父亲是个有才情的,笔耕不辍,一口气考中了进士!因为殿试表现出色,由皇后做媒,迎娶了宫中女官庄氏。之后授官督察御史,转眼就是六年!后得皇帝信任,授巡察御使,一年后在任上病逝。 七年官宦生涯,萧岳留下的只有京中一间二进宅院,老家三进祖宅,以及百亩良田! 而萧寒如此咄咄逼人,冲的便是萧岳留下的遗产! 萧岳去世不久,庄氏便郁郁而终。留下百亩良田自是委托给了二哥萧寒。几年下来,凭着佃租,萧寒盖起了五进青砖大宅,过上了锦衣玉食,有奴有仆的日子。可私下里,他却惴惴不安! 女子十五而笄,男子二十而冠! 萧寒锦衣玉食的日子,靠的是百亩良田的田租过活,可那终究不是他的!最晚,等到萧瑾二十及冠,萧寒便要将田地交割给萧瑾! 而如今,萧瑾竟然要参加童子试!万一中了,便是道士!见官不拜,免除田赋徭役!那百亩良田也是要收回去的!因此,萧寒听闻,便一大早赶来,为的便是劝说萧瑾,晚几年参加!自己也好想个万全的法子。 本想十拿九稳,手到擒来,万万想不到,平日里老实敦厚的侄子居然如此执拗难缠! “罢了罢了,既如此,我便出题与你,让你知晓其中深浅!”说着,萧寒拐过前厅偏门,进了后室书房。来到书桌前,闭目沉思片刻,然后沾满墨汁,于宣纸上笔走龙蛇。 一刻钟过后,宣纸上就已有了三道题。萧寒顿笔,示意萧瑾上前:“侄儿既有此心,那便试上一试。若是连我这关都过不了,就快快歇了心思,闭门苦读两年。免得在童子试上丢脸,浪费这大好机会!” 萧瑾听了,也不在意,静静看着题目思虑片刻。然后重新选了一杆笔,沾满墨汁,也不言语,提笔疾书。 萧瑾生来早慧,有父亲奠定扎实根基,后来得先生教授,博览道家经典。又将前世道家经义和今生所学融会贯通,自身一体!虽还稍显稚嫩,开宗立派成一家之言差的还远,不过十几年笔耕不缀,名次靠后的进士也可取得。更不用说为了进士及第背诵名家名篇无数,如今做起这区区童子试的题来,只感觉大材小用! “仙道共有:人仙,鬼仙,地仙,神仙,天仙,五个境界。” “人仙有:养气,开脉,周天。” “鬼仙有:凝神,定火,内照。” “地仙有:抱丹,玄光,紫府。” 萧寒见萧瑾奋笔疾书,站在一旁闭口不言。初始并不在意,萧瑾年幼失孤,又无名师教导。能熟悉多少道家典籍经义?更不要说,他出的题,看上去都是大路货,可延伸出来的却多是左道旁门。莫说童子试,便是乡试也是不考的!这在仙道正途,是不需掌握的! 不过渐渐地,萧寒皱起了眉头。看着萧瑾行云流水般的提笔速度,不说经义填写是否正确,光看这流畅的笔触,就可见不俗了。 “还请二伯过目。”萧瑾写完最后一个字,额头隐隐有了一层薄汗。这还是萧瑾养气有成,若是平常书生,仅此就能要了他半条命。 萧寒闻言,心中一阵心悸,抬头望去,看日头,已经悬空高挂!好快的速度! 再看纸上文字,顿时一阵惊涛骇浪涌上心头! 不说内容如何,仅仅这一手风骨挺拔,龙行蛇走的字,便远超自己多矣! 再看下去,经义道文居然无一差错! 最后的经义有感,更是字字玑珠,深入浅出!莫说童子试,便是自己这老道士也计尽于此了!萧寒看着眼前的文字还是不敢相信,又将卷子平铺开来,摊在书桌上细细研读。看得久了,不仅没找出漏洞,反而看得自己满头大汗!最后闭目靠在书桌前的椅子上,瘫坐下来,不发一言。 自己这侄儿还真是修道的真种子! 萧寒只勉强过了童子试,习了道法,入了道蝶,得了道士身份。虽止步于此,但是起码的判断能力还是有的! 不想,自家这不声不响的侄子,居然有如此才情!说不得,这就又是一个进士及第!若是道业有成,入了道蝶,就是道官!若是再进一步的话… 此方世界仙神显现,长生有途。宗门扶持皇朝治理天下,仙道委托神道牧养万民。修道超脱可谓此方世界进阶之机。 虽说有了一丝超脱之机,但是道义艰涩,非常人可以参悟。而在童子试之前,能修的也就是一门粗浅的养气法门。只有道义理解通透,循着童试,乡试,会试,殿试这一步步走来才可得修大道,长生有望! 过了童子试,修了道法,入了道蝶,养气有成,人仙一转就是道士。过了乡试,开脉有成,人仙二转就是道官。若是再进一步,进士及第,周天筑基,人仙圆满,那就是真真步入道途!到了这一步,那便有幸拜进那上门仙宗! 想到这里,萧寒就是一阵兴奋。可马上,他又将心思按了下来,想想自己三个不学无术的儿子,想想自己那娇媚缠人的外室,想想自己的锦衣玉食,再想想身边伺候着的娇小可人的丫鬟。萧寒沉下心来,似是有了决断。 萧寒睁开双眼,看着萧瑾低声说道:“小七,二伯竟不知,你居然有如此才情!想来你父也可瞑目了!” “多赖二伯教导看护,侄儿不敢自傲。”萧瑾还是一如既往的恭顺。 萧寒闻言欣慰的点点头,接着说道:“不必过谦,你确实是有才的。不过,小时了了,大未必佳!二伯是过来人,自然比你多些见识。” “多少少年显贵,大了泯然众人。少时才名远扬不是好事,容易起了浮躁之心,对道业有碍啊!” “在我看来,你还是应该沉下心来多磨砺几年。然后一鼓作气,你看如何?” 萧瑾面色平静,让人看不出喜悲,闻言沉默下来,半晌才开口说道:“兹事体大,二伯还容我思虑一二。”说罢抿紧嘴唇,不再言语。 还要思虑一二!萧寒闻言眯了眯眼,然后打量一下书房:“也好,就给你三日时间考虑。天气凉了,屋里该添置的就要添置,过几日,我就吩咐下人将今冬的木炭送来。” 看着萧瑾不动声色,萧寒又开了口:“你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肉食却是少不得的。回去我就吩咐伙房添菜,身子最重要。” 看萧瑾还是不发一言,萧寒的耐心也被磨了个干净:“就这样吧,家里事务繁忙,我就先回去了。” “二伯慢走。”萧瑾说着送到了院子门口,然后转身回去。 不远处,绿儿抱着一只肥猫,不住的张望。萧瑾见状,快步走了过去。 “少爷,二老爷来此何事?”绿儿连忙问道。 “没什么,是说童子试的事情。天寒了,莫要在院子里待着,我们进屋吧。”说着萧瑾挑开门帘抬腿进去。 绿儿闻言,连忙上前扶着门帘,然后跟着萧瑾进了屋子。 “少爷此次可有把握?”听到童子试,绿儿不由得一阵兴奋。 “若无意外,我必中!”萧瑾看着眼前欢快的绿儿,不由得心里一暖。 “那就好,想来老爷夫人听闻,也是高兴的。” “若是中了童子试,入了道蝶,少爷就能将田地收回,我们的日子也能过得宽松些。”绿儿不由得开始打算。 “少爷修法,肉食是要有的,人参黄精也是要有的,灵米也是要的。这样算下来,光指着佃租是不够的。京里的宅子已经租了出去,还能贴补些许,夫人留下的《庄氏调香》或许可以试试。” 看着眼前的丫头一五一十的数着手里的资粮家底,萧瑾眼睛有些模糊。 眼前这个小丫头是母亲买来与自己做伴的,为的便是怕自己远离父母,一个人孤单。初来观台老家时,她才五岁,还是跟着李先生开的蒙,习得字。 骤闻噩耗,自己刚过七岁生辰,小丫头才六岁。自己虽生有宿慧,可毕竟是从母亲肚子里爬出来的,这便是生养之恩,不可不报,后来又得父亲倾心教诲,更是真心想要赡养报答。可不曾想,这心中刚有了挂念,却天人永隔! 如今眨眼间,昔日那个粉嫩香软的小人已经展现出秀丽身姿,萧瑾也不禁感叹不已。 想到这几年吃过的苦,萧瑾不由得双目微眯。 如今童子试在即,谁也别想阻碍自己奔前程。 看着门外来来回回的仆人,萧瑾面色微沉,自己这个二伯父还真看得起自己。父亲留下的遗产,已经尽数给了他保管,剩下的就是母亲陪嫁。难道这些,他也不准备放过?想到这里,萧瑾就感觉齿冷! 快走几步,萧瑾又回了书房。透过窗户,看到周边没人注意。这才放下心来,然后慢慢度步到书架前,一本本翻着。直到翻到一本《庄氏调香》,萧瑾才停了下来。 轻轻翻开扉页,一张百两银票进入眼帘,接着向后翻去,第二张,第三张,等到萧瑾翻到末页,前后一共有八张银票! 萧瑾又捏了捏厚厚的书皮,顿了顿,心里松了口气。接着,又叹了一声,合上书册,又放回书架。 第三章 一介小儿(下) 萧寒的五进大宅就起在自家兄弟萧岳的百亩良田旁边,宅子前还有一汪水塘,水塘左右两旁种满了榆树和柳树。 这是萧寒找了高人布的风水局,那水塘就是取纳气聚财之意,宅子起在自家弟弟的田亩之旁,纳谁的气聚谁的财自然不言而喻。 五进大宅在观台县也是数得着的,那百亩良田的开支大半都填了进去。宅子前的门房厅还有两三个门客喝茶闲聊,远远看到萧寒风风火火走来,立刻眼睛一亮,手忙脚乱收了桌子上的吃食,然后快步迎了出去。 萧寒风尘仆仆走来,对迎上来的门客看也不看,抬脚径直入了门,穿过几道回廊,便来到一处亭台水榭。 那水榭布置的极是雅致,古朴的石亭,背靠几株墨竹。石亭中央是几把竹椅,一张石桌,红泥小火炉,绿蚁青梅酒,最是惬意不过。 “父亲,你回来了。”石亭里,一个仆人一个丫鬟簇拥下,一个身量颇高的二十多岁年轻人迎了上来,面容五官有七分神似萧寒,正是萧寒的二子萧珉。 萧寒有三子,大儿子萧瑜已经领了道蝶,拜了清和宫长老为师,学习祈福,斋戒之术。小儿子才八岁,前两年刚开蒙,如今才开始学道经。眼前之人便是萧寒的第二子,也是三个儿子中最肖萧寒的,平时最得他欢心。 不过,萧寒刚从萧瑾那里回来,想想才情不凡的萧瑾,再看看眼前屡试不第的二子,胸口没有来得涌起一股怒气:“还有十日便是童子试,你不在书房好生温习,在此作甚?”说着指了指石桌上的酒菜吃食。 丫鬟和仆人听了,吓得一个哆嗦,垂下头不敢直视。萧珉看着父亲一脸铁青,支支吾吾说道:“回禀父亲大人,是,是孩儿要邀请友人同窗,来此小酌。” “邀请同窗?小酌?”萧寒没揭破他的说辞,扫了一眼然后说道:“童试在即,这已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你且收收心!若是中了,那便又是一番天地。若是不中,哼哼。”说罢,萧寒一摆衣袖,转身向内院走去,眼前闪过侄子沉稳坚毅的面容,再想想自己最宠爱的二子,不由得摇摇头,暗地里叹了一口气。罢了,是龙是虫,吃肉吃屎,就看这一次了!且好自为之吧。 萧珉见萧寒离去,顿时松了一口气,回头看到身边丫鬟怯生生站在那里,神情惹人怜爱。双腿绷直,衬的翘臀格外勾人。不由得又想起昨晚的销魂情景,心里顿时按耐不住。于是提脚踢向一旁的仆人:“狗奴才,还不去外面打听一下,老爷子因着什么事发这么大的火?” 那青衣仆人哎呀一声,然后拍拍屁股麻溜站了起来:“少爷等着,奴才这就去。”说着一溜烟,跑了。 萧珉见状,轻蔑一笑,然后将身旁的丫鬟一把拉进怀里,抱着美人坐在竹椅上:“来,香一口。” “少爷,老爷可是让你温习功课准备童子试的!”丫鬟挣扎一下便放弃了,仍由他轻薄。 “不过是童子试,此次取之必中!”萧珉不在意的说道,将头拱进丫鬟丰硕的胸部深深吸了一口气,满脸沉迷。 那丫鬟见了,眼中不由得闪现一丝得色,不动神色的挺挺胸脯,然后又换上一副怯生生的神情,欲拒还迎,低声喃喃道:“少爷莫要如此,若是叫老爷夫人知道,那可了不得!” “有甚了不得,大不了少爷纳了你便是。” 丫鬟听闻,眼中顿时露出欣喜之色。 萧寒辗转来到书房,刚坐下不一会儿,其妻萧吴氏端着一碗八宝粥走了进来。 “老爷,先把粥喝了吧。”说着将八宝粥放在桌子上,然后在一旁坐下。 看着萧寒用汤勺细细喝了大半碗,萧吴氏才开口:“老爷此去如何,小七可是放弃了?” 萧寒闻言,手里的汤勺顿时一停,然后叹了一口气,将碗放下:“哪里这般容易,不过说是兹事体大,要思虑一二。哼!” 萧吴氏闻言,眉头一皱,不过马上又一脸端庄:“少年总是心思简单,想着必定可以得中。再说又有小叔珠玉在前,小七有些想法,也是正常。毕竟是萧家的孩子,肯定差不了。” 萧吴氏看着萧寒渐渐僵硬的面庞,话头一转:“不过,你是他二伯,自然比他清楚这童子试的深浅。这一人也只有三次机会,可谓珍贵异常,万万不可糟蹋了。” 萧寒闻言面色微暖:“不错,他父将他托付于我,我必为他筹募盘算。小七年岁还小,再等三年也不晚。” “一会儿,你吩咐下去,小七那里木炭要备上。还要和厨房说一声,肉食也要有一些,莫要苛待了。” “是,妾身记下了。” “只是,就怕小七会多心,你这刚去阻了他…”萧吴氏欲言又止。 “多什么心,我是为他好!” “有了这三年沉淀,下次取之必中!到那时,我就将他父留予他的百亩良田交与他自己掌管。” “想来,有了这几年积累,又有这经营历练,就是再进一步也未可知!若真是如此,便是我到了地下见了自家兄弟,也无愧于他了!” 萧吴氏闻言,眉毛一挑,小手指抵着手掌就要掐出血来。 “老爷说的是这个理,族里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哼,族里那些老顽固,还不是看着咱们家过的红火,心里不得劲儿!等闲让他们酸两句也没什么,毕竟老三得中,他们没沾上什么光,心里不平衡。” “不过,小七的事,你莫要拿去说嘴。须知道,萧家不比你们吴家,那族规家法可不是摆着看的!” “老爷说的是,妾身有分寸。” “恩,”萧寒见萧吴氏低眉顺眼应了,心里因着萧瑾和萧珉的不快也渐渐散去。 不一会儿,萧吴氏收拾了碗筷,退了出来。 身旁的红衣丫鬟见状,连忙上前接过萧吴氏手里的碗筷,然后又转身塞给身旁青衣丫鬟。接着又拿出湿毛巾,将萧吴氏的手一一擦拭干净。 “夫人,如何了?” “屋里说。” 红衣丫鬟闻言,连忙跟在萧吴氏身后,转过一个小门,进了一间厢房。 此时青衣丫鬟已经送来茶水,不过刚送到门口,便被红衣丫鬟接过,然后打发她在门口守着。 “夫人,喝茶。” “恩”萧吴氏接过茶水,微微嗅了一下,又抿了一口,含而不咽,细细品着。 “夫人,如何?”红衣丫鬟见状,连忙识趣问道。 “不错,自你去了瑜儿身边,再没喝过你泡的茶了。这是早备下的吧?”萧吴氏点点头,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 “夫人慧眼,早备下的水在一旁温着,这泡茶的手法也是奴婢手把手教的青衣。如今这煮水的法子也让她学了去!便宜她了,指望她能伺候好夫人,让大公子心无旁骛,专心道业。”红衣丫鬟不动神色打探道。 “哎”萧吴氏闻言,叹了一口气,只感觉水里的茶也没了滋味,随手放在一旁。 “夫人,可是有什么不妥?”红衣丫鬟见状急忙问道,她如今回来,便是冲着这件事来的,若是办不好,就依着大公子的脾性,她绝对落不着好! 萧吴氏一时也没办法,于是将萧寒在书房所言一五一十说了。 听闻萧寒许诺,三年之后就将田亩还给萧瑾,红衣丫鬟顿时慌了。萧瑜此次派她前来,便是因为手头钱财不够,想要打萧瑾那百亩良田的主意。如今听闻萧寒有还回去的打算,顿时感觉自己的打算落了空。 “夫人,您看老爷的意思,真是要将那百亩良田还回去?”红衣看着萧吴氏老神在在,不慌不急,连忙问道。 萧吴氏瞥了她一眼,哼了一声这才说道:“还回去?他若真有这心,那今次为何还阻了小七的童试?不过是一时拖延罢了。” “你当他真就如自己说的那般提携后辈?只是为了面上好看!” “三年三年再三年,小七今年十五,有了这三年,那就保不齐再拖上两年!你当他想还回去?真还回去,哪里来的钱财锦衣玉食?哪里来的钱财美人俏婢?” “只不过,那老东西拖得,我儿子却拖不得!道业修行财,侣,法,地样样缺不得。如今拜了清和宫长老为师,这一下就解决了三样,但是这财也是少不得的!” “夫人所言甚是!那灵米兽肉,人参黄精,那个不要钱银。更不要说还要请老师点拨,和同窗互通,需要的钱财更是海了去了。少爷的为人品行您是知晓的,若非手头拮据,真没了法子,那是万万不会派奴婢来的。” 萧吴氏闻言点点头,示意自己知晓,不过却是眉头微皱:“虽说老爷不是真要将这田亩还了回去,但是我们一时也弄不出银钱来啊!那地契上写的可是小七的名字!” 红衣闻言,眼珠子一转,抬头看向门口,见青衣在一旁守着,于是压低声音:“奴婢有个法子…” 第四章 蛇蝎妇人(上) 晌午的太阳直愣愣照在斑驳的院墙上,光秃秃的晃人眼。 萧瑾端坐在书桌前,手里捧着一本《统考详解》却怎么也看不进去,心里发慌。 索性,萧瑾将手里的书倒扣在书桌上,然后起身在书房渡着方步。这是他的习惯,每当心烦意乱,萧瑾便会走来走去。 背着手的萧瑾,漫无目的走着,脑子里回想着最近的事情,看看是否有什么疏漏。目光随意扫着书房的一切,忽的一份折纸印入眼帘。萧瑾脚步一顿,然后快步走去,拿起那份折纸,一篇《童试经学大意疏漏》跃入眼中。萧瑾一条条校对,随着手指轻轻滑动,一条条疏漏被排除出去,直到最后的《童试资格推举》一项,萧瑾手指一停,然后重重点了一下,是了,就是它了! 找到心烦的病灶,萧瑾长长出了口一气,然后将折子放回原位,抬腿迈步向外走去。 绿儿此时正在给抱来的大花猫寻食盆子,见萧瑾出来往院外走去,连忙问:“少爷,眼看就要晌午了,你这时候上哪去?” 萧瑾闻言挥了挥手:“我去三叔公家一趟,转眼便回来。”说着话,头也不回向外走去。 来到门口,萧瑾停下脚步,顿了顿回头对着绿儿说道:“午饭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吃。” 绿儿闻言噗嗤一声笑了:“不等少爷回来,绿儿难道自己吃独食不成?” 萧瑾闻言,一阵尴尬,借着开门的功夫遮了脸,然后头也不回,快步走去,留下绿儿看着自家少爷窘迫的样子哈哈直乐。 萧瑾口中的三叔公,掌管着族学,是族里最德高望重的族老之一。 早年间,曾游学州府,因才思敏捷,名噪一时。本也是个修道的真种子,只可惜因着一次莫民奇妙的匪乱被波及。虽最后逃得了性命,但是却伤了根基!终其一生都止步开脉,想要再进一步却是不得! 不过,虽然修为平平,筑基无望,但是对道学经义的理解却是不俗!特别是经逢大难而不死,对道义经典又有了一份不同见解,可谓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后来族长亲自前去延请,请受族学教瑜!便是萧瑾的父亲萧岳,也是三叔公启的蒙! 萧瑾之前翻的《童试资格推举》一文中便提到,要参加童子试须得有领了道敕的道士作保!如此才可去县里报名,取得参加童子试的资格! 对于此事,萧瑾之前自是知晓的。但是,不论是萧父还是之后的李先生,以及族学里的教瑜三叔公,对此事都是一言而过,并没有细讲!因为此事都是族学统一去县衙办理的!即便不是族学,就是外面的私塾,那也是私塾代为办理! 可如今,萧瑾二伯阻他参加童子试,萧瑾就不得不做防备。毕竟,作为萧瑾的嫡亲二伯,长辈寻了族学教瑜,讨了保书,说要亲自去办,这也合情合理。然后暗自匿下不言,等到县衙公布进考资格,没你的名字,那才真是吃了哑巴亏! 如今萧瑾能做的,便是来寻三叔公,自己讨了保书,然后自己去县衙报名!到时只要拿了县衙的回执,便是萧瑾二伯将关系走到了县衙,萧瑾也不怕! 科举作为此方世界进阶之机,是源源不断向仙道宗门输送新鲜血液的唯一途径!说是此方世界基石,一点也不过分!若是在科考中闹出丑闻,那才真真是惊世骇俗!说白了,皇朝只是代理宗门治世的!更不要说,还有神道起着监督的作用! 真要冒这天下之大不韪扰乱举才公平,萧瑾只需寻一神龛,燃一柱香,便可直达天听!真到那时,莫说县令,便是府宗也难逃干系! 不多时,萧瑾便来到一处精致典雅的宅院之前。萧瑾整整衣冠,然后又低头看了一眼,这才迈步向门房走去。 “劳驾这位小哥通禀一声,族学学生萧瑾前来拜见。”说着,向门房的少年拱了拱手。 “可不敢当七少爷见礼,七少爷且在此坐坐,小的这就去通禀。”说着,少年侧身让过,然后拿出一把竹椅给了萧瑾,这才向内快步走去。 内院的中堂刚要摆饭,便听管家说三房七少爷萧瑾前来拜访。萧老妇人闻言皱皱眉头,没说什么。一旁端坐,满头银发的老者闻言倒是一脸诧异,然后吩咐管家将人带到书房。 萧瑾不是第一次来三叔公家,此前请教道义经文时常来此。因此倒也不陌生。 在管家带领下,萧瑾转过一面影墙,穿过一片竹林便来到一幢小竹楼前,这便是三叔公的书房了。 “老爷,七少爷来了!”管家在门外恭声说道。 “恩,进来吧。”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从书房里传来。 “后学末进萧瑾见过三叔公!”进了竹楼,萧瑾感觉眼前一暗,双眼一眯,便看到书桌前坐着的老者,连忙见礼。 “不用多礼”,说着,老者起身拉着萧瑾来到一旁坐下。然后招呼萧瑾品茶。 待萧瑾喝了茶,老者才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然后看着萧瑾缓缓问道:“看天色已经不早了,你必是有要事才在此时寻老夫。说罢,有什么老夫可以帮得上忙的?” 萧瑾闻言,连忙起身赔罪:“学生冒昧,扰了三叔公午膳。”说着躬身一礼。 “莫要太过见外,你我同宗同族,又是我的蒙学生,有什么话尽管说来!”老者见状微微一笑,温言说着。 萧瑾听着老者和风细雨的话音,不由得心里一暖。三叔公在族学因着因材施教,态度和蔼可亲,赢得一众学生赞誉爱戴。可今次自己前来,却是显得对老者的不恭敬。思来想去,萧瑾咬了咬牙,还是说了出来。 “三叔公,童子试在即,萧瑾想请三叔公写封保书给晚辈,晚辈也好前去县衙办理进考凭证!”说罢,萧瑾只感觉屋子里一静,时间仿佛静止一般,然后就是茶盖摩擦茶杯的呲呲声。 “竟是防备到如此地步了吗?也好,老夫也少些麻烦。”半晌,老者才缓缓开口。 萧瑾闻言,只感觉一阵心酸。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是发不出声来,只好躬身施了一礼。 “莫要这般,你幼年失亲,小心些是应该的。你家的事情,族里也不好多说什么。寄人篱下受些苛待在所难免,好在平安长大,也算是个有福的。”老者微微笑出声来。 “莫要因此移了性情,否则恐对道途有碍!你的才学,我是知晓的,三房出人才啊!”说着老者缓缓走向书架,抽出一叠折子。 “这保书我早就写好了,不过却不能由你一人前去县衙!宗族里龌龊再多,那也是你的依靠臂助!外人不敢欺你的保障!” “今天,你且将你的保书拿去。明天,我派管家携了族里参加童试的保书同你一起前去县衙办理!就说是我派你前去的,如此,你也算有个说法!”说着,老者将一封折子给了萧瑾。 听着老者的话,萧瑾鼻头泛酸,双手恭敬接过保书,低声应了。 过了盏茶时间,萧瑾便走了出来,摸着胸口的保书,萧瑾双眼一阵模糊,低头快步向自家宅子走去。 萧瑾却不知道,自他走后不到一炷香时间,便有一红衣丫鬟进了三叔公的宅子,不一会儿,又气急败坏出来,嘴里不三不四咒骂着。 此时已经到了晌午,萧瑾刚进自家宅子,便看到绿儿抱着大花猫坐在中堂门槛上。 “绿儿,你怎的坐在这里?天寒气冷,若是着了病那可了不得!”萧瑾见状快步向前走去。 “少爷,你回来了!少爷饿了吧?你且等等,饭菜已经送来了,我温在锅里,摆上就能吃!”说着,将大花猫塞给萧瑾,然后快步向后面厨房走去。萧瑾父母去世时,年纪还小,于是跟着二伯一家吃饭,后来搬出来住,也一直没有单独开火。 萧瑾见状一笑,然后摇了摇头,双手提起大花猫抱在怀里。慢步向客厅走去。 绿儿做事一向爽利,等到萧瑾走到客厅,绿儿已经将饭摆好了! 萧瑾见状,将大花猫轻轻放在地上。然后环视客厅,在门后面找到了绿儿给大花猫准备的食盆子。 “最近书房里闹老鼠,这大花猫可是抓老鼠的行家里手,怠慢不得!还是要先伺候好它才是。”说着萧瑾拿着食盆子,将二房送来的午饭每样拨了一点。然后放在大花猫身前,看着它吃。 绿儿看着自家少爷孩子气的举动,不由得好笑。不过她也是个孩子,不一会便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看着花猫将食盆子里的饭菜吃了个干净,萧瑾这才拍拍手,招呼绿儿用饭。 第五章 蛇蝎妇人 (下) “啪”的一声脆响传出老远,门外服侍的丫鬟们都打了个哆嗦,一个个静若寒蝉,不敢发出丝毫响动,就怕引来屋里夫人的注意,将怒火发在自家身上。 屋里萧吴氏气的双眼通红,地上细腻的乳白色汝瓷已经变成一地碎渣。一旁的红衣丫鬟连忙选了新的茶盏,泡上茶送上前去安抚道:“夫人息怒,谁也想不到那小兔崽子能自己将保书取了去。” 红衣丫鬟一面说着话,一面抚着萧吴氏的后背:“看来啊,那小兔崽子不像平日里表现的那般老实木讷。能有这心思防着这个防着那个,依奴婢看这就是个憋着坏的蔫种!今次这事也算是给我们提个醒,让夫人早一日认清他的心思。不然,若真是有一天他得了势,老爷夫人又真个拿他当自家子侄,没个防备,那可就……” 听着红衣丫鬟的话,萧吴氏的脸色越来越白。她心里悔啊,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想个法子让那小畜生暴毙了,岂不是一了百了?悔不该听自家老爷那些“苛待侄子同族看不起”之类的面子话,有了那百亩良田,什么里子都有了!面子又能值的几个银钱? “你说,如今怎么办?”萧吴氏毕竟不是小家小户出来的,这么些年,把持着内宅,也养得一身气度,如今气过了,也就没像一般小女人那般哭闹个没完。想法子将那田亩地契弄到手才是正经。 红衣丫鬟眼珠子一转,又回头看了看门口站得笔直的侍女,于是侧过头去,在萧吴氏的耳边低声道:“他明个不是要去县里办理进考资格吗?咱们就让他办不成!” 萧吴氏闻言眉头一皱,斜眼看了红衣丫鬟一眼没再说话。红衣丫鬟出的主意太过平常,说了同没说一个样。 红衣丫鬟见状,咬了咬牙,红润的嘴唇轻启,便从那一口齐整的牙齿里蹦出几个字:“我们在早上他未去县衙之前,毒杀了他!” 轰的一声,萧吴氏好似听到什么大逆不道的言语一般,顿时被惊住了!她万万想不到,红衣丫鬟会提出这等激进的法子! 萧吴氏在娘家便是大家小姐,手里虽没人命,但是也下手惩戒过下人。嫁过来之后,特别是最近几年,因着那百亩良田,锦衣玉食,奴仆景从的日子也将她养出了一身气度威严!手上杖毙的丫鬟婆子也有几个。可如今,萧吴氏还是被红衣丫鬟的言语吓的胸口扑通扑通直跳。 这可不是丫鬟婆子出了错,犯了事,你打几棍子了事,这可是下毒!赤裸裸的谋杀!杀得还不是一般奴仆,而是萧家三房唯一的的少爷!这事若是闹将开来,不要说她萧吴氏,就是自家老爷萧寒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啪”萧吴氏回过神来一掌拍向桌子,横眉竖目望着红衣丫鬟,低沉的声音带着威严:“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唆使主子毒杀本家少爷!” 红衣丫鬟闻言小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双膝一软,跪了下来,低着头趴在地上,身上止不住的瑟瑟发抖!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萧吴氏将她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看在眼里,心里不由得怀疑,看她的样子不像是个胆大包天的! “说!到底是哪个乱嚼舌头根子,给你出的这馊主意!”萧吴氏面上不动声色,眼睛逼视这趴在地上的红衣丫鬟。 红衣丫鬟额上的汗珠止不住的流向白生生的脖颈,但她却不敢移动分毫。夫人那炽烈的能烧透人的目光好似将自己看了个通透! “夫人容禀,没别人,是奴婢自己想出来的,奴婢该死!”红衣丫鬟低垂着头,双手捏着衣角不住搓动。 萧吴氏看了一眼,身子往后靠了一靠,然后低声问道:“大少爷还说了什么?” “大少爷还说,只要那小崽子……”红衣丫鬟顺口答道,可只说了一半便戛然而止,突兀的如同别人突然卡住了脖子,接着猛地一抬头,慌张的神情再也隐藏不住。半张的嘴里呃呃直响,却发不出声音。 “哎”萧吴氏长叹一口气,果真如此,自家肚子里爬出来的种,自己最是了解。这等无法无天的想法别个或许有些顾忌,但是自己大儿子却是做得出来的。只不过平时掩藏的极好,可惜了,这红衣丫鬟是留不得了,等事情了结,就寻个人牙子远远发卖了。想到这里,萧吴氏眼中不由得流出一丝狠色。 “夫人容禀,这法子确实是奴婢想出来的,不过大少爷来时也有事情交代。”红衣丫鬟见瞒不住,索性一股脑全说了。 “张书吏的公子似是对三房的家产有些兴趣,于是少爷就派奴婢前来,想要将地契弄到手中。” “本来少爷是同张公子打了招呼,只要奴婢将保书取了去,让那小崽子没了进考资格,然后挑唆他去县衙闹。到时,便由张公子走门路,判他一个诬告,这事就成了。” “诬告者反坐,告官者罪加一等。这进考名额出了漏子本就是天大的事,如今诬告反坐,再罪加一等,那便是个斩立决!连秋后都不用等,立马就可以行刑,也免除了后患。” “可是没成想,那小崽子居然有了防备,少爷的谋算落了空!” “那张书吏可是道官的告身,张公子也是道士,且听道观里的高人说,以后成就不可限量,少爷万万得罪不起!” “于是奴婢就想着,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想法子毒杀了他,再寻了理由搪塞过去。如此地契到手,少爷也能在同窗面前长些脸面。”说罢,红衣丫鬟便闭嘴不言,屋子里陷入一片寂静。 半晌之后,萧吴氏开口问道:“你方才说,那张公子已经走通门路。既如此,何不使县衙里的公人昧下那保书,我们也不必担那干系?” “奴婢也问过少爷,少爷交代说,保书递进县衙之后,县衙照例会有回执,若是昧下保书,那回执就不能再发。可若是不发回执,那小兔崽子必会心中起疑。” “到那时若是闹将出来,谁也担不了干系。” “少爷说,此番算计就是有心算无心。我们取了他的保书,他的回执就下不来。而族里以为是老爷重视,亲自去办理,回执也是老爷亲自给的他,自然也不会怀疑。若是他毫无察觉,等到进考资格公布,那就是木已成舟,容不得他辩驳!” “那张书吏是个什么情况?”萧吴氏闭目细细听了,然后沉吟片刻问道。 “张书吏,说来还同那小兔崽子有些干系!” “那张书吏同三房老爷萧岳是同年!只是时运不济,在会试上名落孙山。可那也是了不起的人物。” “后来得人推荐进了县衙做书办文吏,在县衙也是说得上话的人物。” “前几年更是得了道观敕封,是入了道籍的道官。同县太爷也是平级相交。” 一般县令都是新近进士。只不过,没有被仙道宗门看中,收入门内。大半都是内修不勤,修为不足的人物。既然取得进士资格,说明对道文经意的理解已经不差,算得上是一时翘楚。如果不是年纪太过老朽,踅摸几年,修为自会上去。若是三十岁之前能功行周天,筑基有成,拜入宗门指日可待,也算把握住一丝改命换运,长生驻世的机会。 萧瑾的父亲萧岳因为家境贫寒,耽误了修行,这才不得不担了朝廷差事,花费时间精力慢慢打磨。六年官宦生涯,萧岳已经功行周天,摸着了筑基的门槛。可惜被皇帝派遣,一年不到便丢了性命。若是能再宽泛一年,说不得便拜进了宗门。那便又是一番天地了。 由此可见,对于朝廷官员来说,开脉便是他们绝大部分的修为境界。 若是再进一步,便是挂冠离去,要走那修仙问道,长生驻世之路了。 因此,这道官一职便不比进士及第差了哪里。毕竟,三十岁之前能筑基有成,不是人人都可以的。 萧吴氏闻言,眼神一亮,看来这张书吏也不是一般人,倒是可以交好。旁人巴结都没路子,自己大儿子这是走了大运了! 红衣丫鬟见状,连忙接着说道:“那张公子也是个有才情的,道官的大人们都言张公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张大人后继有人。还说是进士之才,有望拜进仙门,作那餐风饮露,乘云驾雾的仙人!” 萧吴氏看着满脸通红,一脸兴奋之色的红衣丫鬟,面上带着矜持的微笑,心里却是腻歪得很。这红衣丫鬟短短几句话,已经提了数次张公子! 本来,做父母的那个不是感觉自家孩子最好。如今,看到自家奴婢一口一个张公子,萧吴氏就心里泛酸。更不要说,红衣丫鬟此次回来便是帮着自家少爷为这张公子办事张目。萧吴氏不由得怀疑,这红衣会不会暗地里已经同这张公子有了苟且?这次就是红衣向新主子邀宠的投名状? 想到若真是如此,那自家儿子岂不是傻子一般被人利用?萧吴氏心中不由得怒气暗生,脸上却是越发柔和:“不错,张家确实得罪不得。兹事体大,这件事便由你一手操持,务必要将事情办得妥当。”萧吴氏顺水推舟说道,同时也是个试探。 红衣丫鬟闻言,兴奋的双眼放光:“夫人放心就是,奴婢一定将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的。” 萧吴氏嗯了一声,低垂了眼帘,心里却是下了决心,这人留不得了! 红衣丫鬟见状,轻手轻脚的走到一旁,小心殷勤给萧吴氏捏着肩膀。 萧府一间雅致的竹楼里,萧寒的二子萧珉此时正在丫鬟的伺候下吃着葡萄。干冷的天气仿佛影响不到这方小小的书房,里面温暖如春,伺候的丫鬟轻衣云裳,此时露出大片春色,萧珉也是一袭青衫,胸口皱巴巴的。 “少爷,小的回来了。”门外传来一阵谄媚讨好的声音,萧珉闻言眉头一皱挥挥手,示意丫鬟扶自己站起来。然后拽了拽下摆,抻紧了青衫,双手抹了抹头发,指了指屏风,示意丫鬟藏好。这才喊外人进来。 那奴仆进来后一双贼眼不住地打量,见没看到预想中的美人眼中不由得流露出失望之色。 萧珉见状,一脚踢上去,笑骂道:“就知道你是个色胆包天的,爷的女人你也敢过眼瘾。不要看了,早藏起来了,防的就是你这双贼眼。早晚给你当泡踩了。” 那仆人嘿嘿一笑,也不在意,大脚印子就印在大腿上也不拍打,低头哈腰:“少爷,您让奴才打听的事,奴才给您打听着了。” “老爷今天去了三房七少爷的宅子,听说是七少爷要参加童试,老爷过去探望一二,不多时便出来了。” 萧珉闻言一阵沉默,然后一挑眉,轻蔑道:“还有什么,一口气说完,别在我这耍你那小心思。” “是,听赖德子说,老爷是想七少爷再打磨几年,也好有个保障。”说罢那青衣奴才就闭了嘴,他知道,童试是自家少爷的逆鳞,谁提谁遭罪。 萧珉闻言嗤笑一声,也不知是笑萧瑾不自量力,还是笑自家老头子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回头看了一眼那仆人欲言又止的样子,笑着问道:“还打听到什么新鲜事?” “少爷,红衣回来了,听说还去了族里三老太爷那里,说是取三房七少爷的保书,不过被三老太爷骂了出来。” “听下人说,三老太爷委了七少爷去县衙办理进考资格的差事,明早就去。” 萧珉闻言眼神一亮,自家大哥也出手了啊!这萧瑾就让他们这么害怕?童试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想过就能过的。不过,也不妨自己掺和上一脚。 “明个,你找个人,去小七那堵他一堵,给他添添乱,也算帮我大哥的忙。” 第六章 请二伯为我做主(上) 身有千万神,何必自外求。天地皆在身,无物不包容。 道本在心间,何物不可生。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 其难聚其神,则以像而形。行礼膜拜之,此为炼聚神。 焚香解污秽,除妄心自静。心静思神至,邀神至神坛。 心通三界持,可得灵光生。神观天无量,心中杂念无。 无像自可凝,无烟自可出。此为五气至,朝元自可期。 以德而筑基,以功而行持。仙道贵生者,无量度人经。 清晨的小院,琅琅的读书声传出老远。此时天寒地冻,清晨又冷的紧,不过萧瑾却是不在意,他已经养气有成,此时只需过了童试,立马便可入道籍,领封敕,得道士告身。区区严寒自是不被他放在心上。 更何况,今天萧瑾略有所得,欣喜之下,旁的也就不甚在意。 这《无量度人经》是科举仕途根本大典之一,萧瑾早已烂熟于胸。可是其中清净无量,行持除妄的精义,不由得让萧瑾对前世所读的典籍有了更进一步的理解。 前世世界中儒家也有类似修身养性的要求,只不过一个是秉持自身正气,一个是求道于天地万物。虽然路径不同,但是心无杂念,除妄行持的手段却是一致的。 此外还有佛家,讲究入定,初禅,不动如山,以及诸多戒持。 是否可以这般说,所谓的修行,入门第一关都是要静心凝神,摒除杂念,然后照见真我,因此唤之曰修真! 所谓“筑基只在静中取”想来便是如此了吧。 想到这里,萧瑾不由的会神一笑,感觉自己对这仙道算是入了门。 不要小看入门,前世萧瑾的语文和英语就是寻门径而不得入,一直差强人意,之后机缘巧合初窥门径,成绩便如同坐了火箭般飞速提升,老师们都说这是入了门。 “少爷,早饭摆好了。快些用吧,三老太爷不是委了你今天去县衙办差吗?”绿儿见自家少爷站在院子里傻笑,于是忍不住打断道。 萧瑾闻言,将脸上欣喜之色收了,然后在绿儿的催促声中慢慢渡着步子向客厅走去。 刚进门,萧瑾便感觉一股热气迎来,“这是送来了木炭吗?”萧瑾指着门后的火盆子。 “恩,今早一起送来的。一会我去将火炕烧了,今晚就能睡个好觉。”绿儿脆生生的答道,说着将温热的毛巾递给萧瑾。 萧瑾拿着擦了脸,又擦了手,然后将毛巾放在一旁,“大花猫呢,怎么没见它?” 绿儿将毛巾搭在铜盆沿上,正要端着往后院走,听到萧瑾发问,随口答道:“在后院伙房吃呢,懒东西找了个暖和的地方就不动窝了。”说着就撩开门帘走了出去。 萧瑾闻言也没在意,坐在饭桌前端起了碗暖手。 “砰”的一声,萧瑾便听到水盆落地的声音,接着就听到绿儿嘶喊的声音:“少爷,饭食吃不得!”转眼间便见一抹绿色冲了进来,将萧瑾手里的碗夺了过来,斜斜推在饭桌上。 果然还是来了吗,萧瑾见状并无什么意外之色,倒是绿儿此时急的面红耳赤,拉着萧瑾站起来,离的桌子远远地,看着桌子上的饭菜一副没被动过的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看着萧瑾连忙问道:“少爷,你没吃吧?” 萧瑾见状,心中一暖:“不等你来我怎么会动筷子,你家少爷是吃独食的吗?”萧瑾用绿儿说过的话调笑道。看她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这次算是吓坏了。 绿儿听闻,长长出了一口气,然后才说道:“没事便好”不过接着又一副惊魂未定,后怕不已的样子,“少爷,大花猫口吐白沫,死了!” 萧瑾闻言点点头,然后扫了扫下摆,气定神闲抬腿向外走去。 绿儿见状,连忙跟上,问道:“少爷,此时家家户户都在用早饭,闹开来可就没了回旋的余地了!” 萧瑾闻言按了按绿儿的肩膀,温声说道:“绿儿尽管放心,我就怕这事闹不大!”说罢,脚步沉稳的向前院走去。 转眼间,萧瑾已经来到前院,此时的他脸上已经换上一副义愤填膺的神色,然后抬腿一脚就踹开了,下人吃饭的角门房门。 然后横扫了一眼,认出平日里送饭的马婆子,大步走上前去,一把将她捏在手里,挥拳便打:“打死你个狗才,居然敢投毒弑主!” 那婆子本来正在滔滔不绝的和人吹嘘今日红衣对她的殷勤小意,萧瑾破门而入,自是被吓了一跳,接着被萧瑾提起来打,脑子里也是一片茫然,可是听到“投毒,弑主”的字眼时却是吓的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这个罪不能认啊!于是连忙高声呼冤枉。 旁边的仆人闻言“投毒,弑主”一时也是手足无措,没人敢上前去说情劝解。萧瑾扫了一眼,目光所到之处众人避退,心里顿时一松,这第一步先声夺人,算是成了。 “哼!冤枉?今早的饭菜是不是你送来的?” “吃了之后口吐白沫,顿时毙亡难道是我冤枉你不成?”萧瑾耍了个心眼,没说谁口吐白沫,而此时绿儿在家没出来,众人自是以为是绿儿中毒了。那可是萧瑾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 “如今饭菜就在桌上好好摆着,你我且去找二伯父评评理,看看我是不是冤枉了你这投毒弑主的老狗!”说着,萧瑾就拽着这婆子往门口走去。 此时,经过萧瑾那一嗓子,门口已经是围了一圈又一圈。萧瑾提着那婆子出来,顿时人群里轰的爆出一阵议论声。 “我就知道萧寒看不得小七将田地收回去。” “小七每天都用功,今次参加童试那是必中的。” “这可是三房独苗苗啊,怎么就下得去手!” 萧瑾冲着周围人群拱拱手,然后说道:“如今家宅不宁,出了投毒弑主的恶奴。还请众位叔叔伯伯让出条路来,小七去寻嫡亲二伯来给小七做主!” “小七,还是寻族老或者族长吧。” “不错,咱们陪你一块去,你那二伯不是什么好鸟!” 萧瑾闻言,也不说话,拱拱手算是谢过,然后提着那婆子,顺着人群让出来的路向二伯家走去。 大早上出了这等事,看热闹的自是不少,一路上不时有人加入,还没到萧府门前,萧瑾身后便乌泱泱跟着一大群人,而萧瑾提着婆子走在最前面。 门房口的赖德子远远看见,连忙打发一个人进去禀报,然后他自己快步迎了上去。 “七少爷,这是怎么回事,马婆子怎么被你提着?这脸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赖德子拦住萧瑾和声和气的问道。 “这事你管不了!”萧瑾一句话顶了过来,顿时气的赖德子脑门子直冒火。 “你且让开,我要寻二伯主持公道!”说罢萧瑾就要向前走去。 赖德子见状,连忙拦住:“七少爷,你总要有个说法才是吧,不然,马婆子可是二房的人!你可处置不了!”声音中带着阴狠,同时伸手一把握住了萧瑾提着马婆子的手! 萧瑾见状,怒声问道:“你只是一介奴仆,我要见自家嫡亲二伯,还须你同意才行吗?这是哪家的规矩?” 说着松开马婆子的手,又憋出一副满脸通红说道:“赖德子,你敢对我动手?跑了马婆子,你吃罪不起!” 赖德子见状,心里一阵舒爽,看着萧瑾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我们二房的人,自有我们二房管教,没什么吃罪不起的!” 萧瑾养气大成,身体又岂是赖德子比得上的?不动神色的后退几步,手臂发力将赖德子拉扯过来,周边的人看了,只当是萧瑾怕了,赖德子紧逼上前。 只听见萧瑾大喊一声:“我知道了,原来你们是一伙的!投毒弑主的狗才,你怎么敢!”说着,萧瑾便从胸口摸出一柄匕首,趁着赖德子上前,然后斜向上透过胸口,避过肋骨,直直刺在心脏上! 萧瑾环首一望,便看到墙边一个红衣丫鬟望着马婆子神情恍惚,抬头对上萧瑾望来的目光,顿时脸色一片惨白,两股战战,转身欲走。 赖德子此时看着萧瑾,眼里是掩不住的惊异和恐惧,他没想到萧瑾居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击杀自己!他更没想到,马婆子被萧瑾抓住是因为投毒!明白了来龙去脉可却为时已晚,萧瑾之前,一句马婆子投毒的事情都没说,最后却在杀自己之前喊了出来,还说自己是一伙的,自己是死也白死! 萧瑾推着赖德子慢慢向墙边走去,人群中此时已经看出不对劲来,但是却没人想到,萧瑾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在萧府大门外杀了赖德子! 红衣此时吓的已经走不得路,看着萧瑾走来,心里慌的很,只能祈祷萧瑾不会发现是自己下的毒!祈祷夫人能护得住自己! 萧瑾看着眼前的红衣,背着人群,对着红衣笑了,他百分百肯定,马婆子下毒,和她脱不了干系! 只见萧瑾轻轻推了赖德子的肩膀,人群中这才看清,原来赖德子胸口插着一把匕首! 那赖德子慢慢转身,面向红衣,然后萧瑾隔着肩膀将匕首抽了出来,顿时赖德子满腔的热血,喷在了红衣的脸上,脖子上,胸脯上。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嗡嗡声,谁也没想到萧瑾会下手杀了赖德子!这可是众目睽睽!这可是萧府大门口! 热的,原来血真是热的,红衣脑子里依稀想着,接着就感觉两股间流出一股温热的水流,然后就没了知觉。 萧瑾看到红衣脚下湿了一片,便知道她被吓得失了禁,然后就看到她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抬头望向萧府大门,只见萧珉站在大门口看着,嘴半张着,却说不出话来。 萧瑾冲着他笑了笑,早上的太阳照在萧瑾洁白的牙齿上,晃得人眼疼。今天天气不错,萧瑾心里道。 萧珉望着萧珉的笑容,心里却直冒凉气,那雪白的牙齿仿佛开刃的利剑,一柄柄刺在他的心里,冰冷异常。 第七章 请二伯为我做主(下) 萧寒刚用过早饭,接过萧吴氏递过来的漱口水净了口,然后换了茶杯捧在手里,细细品着。茶具里,他最喜欢青瓷,让人有心旷神怡的感觉。不像萧吴氏喜欢的汝瓷那般细腻,也没有黑瓷的粗豪,它就像一眼清泉,流过人的心扉,让人眼前一亮,给人赏心悦目之感。青瓷捧着手里,萧寒感觉自己身心都松快许多。 其实这也是一种修行,除此之外还有人养玉盘玉,有人把玩文玩,都是一种放松心神,静心澄念的法门。可惜,此时却是不如萧寒的意。大门外闹得愈演愈烈,即便萧寒在内宅,也被惊动。 “老爷,三房七少爷带着一群人朝着咱们宅子过来了。”一个身材瘦小,身着蓝杉的中年人隔着门帘,在门外说道。这是萧府的管家,是萧吴氏从娘家带来的。 萧寒闻言眉头一皱,将手中的青瓷轻轻放在一旁。然后起身,背着手向外走去。 “怎么回事?”萧寒问道。 “还不晓得,赖德子迎上去问了,想来不多时便会派人过来回话。”吴管家低声回道。 话音刚落,便见一个汉子冲了进来,吴管家识得来人,是门房的门客。见这门客慌里慌张的乱闯内宅,吴管家一板脸,低声叱喝道:“没规矩的东西!这是什么地方?也是你能乱闯的?” “老爷”,门客没有理睬吴管家,反而冲着萧寒喊道:“七少爷把赖德子杀了!” 萧寒闻言,脑子翁的一声好似炸了一般,“你说什么?小七如何了?”萧寒快走两步,上前抓着门客的肩膀,高声问道。 “老,老爷,七少爷把赖德子杀了!”那门客挣了两下肩膀,见萧寒抓得紧,只好忍着痛,回禀道。 萧寒这才肯定,自己没听错,萧瑾真的杀了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萧寒毕竟不是一般人,回过神来便意识到此事必有隐情。萧瑾的为人他是知晓的,万不会因为口舌之争惹上人命官司。更不要说童试在即,他更不会在此时做什么出格举动,再让童试横生枝节,徒添变数。 那汉子见萧寒松了手,连忙退后两步,双手揉着肩膀低声回道:“今晨马婆子给七少爷送饭,结果绿儿姑娘吃了之后口吐白沫,死了!” 那门客见萧寒只是皱了皱眉头,于是接着说:“于是七少爷就发了火,将马婆子抓来想要寻老爷做主。” “谁曾想,到门口之后,被赖德子挡在了门外。那赖德子还要将马婆子强抢回来。”说到这里,萧寒此时已经满脸阴沉之色。谁不知道赖德子是他得用的人?如今马婆子是投毒弑主的人犯,赖德子上前抢人,落在旁人眼中,又会怎的看他?是吃相太难看,贪那百亩良田,容不得嫡亲侄儿? 门客见状,声音不由得低了下去:“赖德子还和七少爷动了手!” 萧寒闻言,脸上的横肉抽了抽,那够胆包天的杀才!居然敢跟小七动手!谁给他的胆子! “七少爷气愤不过,慌乱之中就刺了赖德子一刀,正中胸口,当场就没气了!” 萧寒听完不发一言,抬腿直接向大门外走去。 此时的萧府大门外已经是人山人海,赖德子的尸体就躺在门口的墙角下。闻讯而来的赖德子家人,扑在已经冰冷僵硬的尸体上,呼天抢地般哀嚎着。萧瑾此时却是静静坐在门房的马扎上,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萧珉隔着身旁的丫鬟,时不时便要打量一下,眼前这位变得陌生的七弟。看着此时一脸后怕,面目僵硬的少年,萧珉实在难以,将他和刚才冲着自己微笑的那个看上去无所畏惧,无法无天的人联系在一起。但是萧珉十成十可以确定,眼前这个带着惊惧之色的堂弟,绝不是个省油的灯。 “老爷来了。” “萧二爷出来了。” 听着人群中的议论,萧瑾抬起了头,正好迎上萧寒直视自己的那一双眸子。 萧寒双眼微眯,然后不动声色移开了视线,看着眼前摩肩接踵的人群,咳嗽两声,双手下压,示意人群安静。 看着逐渐平息下的人群,萧寒微微松了口气。然后站在台阶上高声说道:“事情经过我已经知晓,大家请放心,此事我必有个交代!也请大家在此做个见证。” 说罢,萧寒也不待人群有何反应,马上转身将萧瑾喊来。此时再有迟疑就是惹祸上身,必须快刀斩乱麻。 “小七,你且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禀二伯,今早马婆子提来了早饭,侄儿正要用,却发现是被人投了毒的!因此要捉那马婆子前来,请二伯做主。”萧瑾低着头神情恭谨,但声音却清清楚楚传了出来,被门口的人听个正着。 人群中听到这传了一早上的传闻,如今被当事人亲口证实,一时间议论纷纷。 萧寒此时却不会再被萧瑾一脸恭顺的样子迷惑,看着眼见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场面又要乱起来,心里不由得有些烦躁。 “马婆子,马婆子在哪?”说话声中,不由得带了怒气和不耐烦。 “老爷,冤枉啊,老奴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毒害自家主子啊!”马婆子闻言,连忙推开身边搀扶的人,急忙辩解。 “不是你又是谁?口吐白沫可是我亲眼看见的!”萧瑾不动神色的提醒道,诱导着马婆子攀咬。 果然,马婆子闻言一拍大腿:“是红衣那个死丫头!对,就是她!今早就是她在厨房巴巴的献殷情,今早的饭食也是她准备的。老奴本想她是好心,没曾想,她居然有这般蛇蝎心肠!” 萧瑾见状,嘴角一弯,成了。 萧寒闻言,眉头一皱,这事居然牵扯到自家内宅去了!那红衣是自家妻子身边得用的人儿,后来自己大儿子外出学道,被萧吴氏拨给了萧瑜照顾起居。对萧家来说,红衣可谓牵连甚广!如今,随着红衣被牵扯出来,萧寒却是骑虎难下,落得个进退维谷的尴尬境地。此时的萧寒就怕红衣再咬出旁的人来。到那时,萧家却是真真要臭了名声! 此时,一个青衣丫鬟不着痕迹的走到吴管家身旁,低声说了几句,然后闪身又进了门。 吴管家想了想青衣丫鬟传来的话,快步来到萧寒身边,低声说道:“老爷,快刀斩乱麻,还是早点打死了事!” 萧寒望了吴管家一眼,吴管家点点头,露出一抹恨色。萧寒见状,也下了决心。 “红衣在哪?” “老爷,刚才赖德子的血喷了红衣一身,红衣被吓昏了过去。”一个奴仆答道。 “抬过来,用水泼醒。”萧寒说道。 只见几个汉子七手八脚将红衣抬到门口石阶前,然后有人舀来一勺凉水,浇在了红衣的脸上。此时的吴管家不动神色也来到红衣身边,还伸手掏出了一块方帕。 寒冬腊月天,红衣被水一浇,立马被冰的打了个激灵,人也清醒过来。 “红衣,萧瑾说你投毒于他,你为何要如此做?”萧寒问道。 “他是怎的知晓的,我…”红衣此时刚刚转醒,尚不清楚此时身在何方。萧寒就是算准了她此时的情况,这才开口直接说她投毒,没有丝毫怀疑迟疑。 围着的人群听到红衣说的话,顿时惊起一阵惊涛骇浪!她居然认了!投毒弑主,如此丧性病狂之辈,可谓是蛇蝎心肠。 红衣此时已经反应过来,知道自家中计了。而算计自己的不是别人吗,正是自己苦心出谋划策,一心服侍的主子! “老爷,奴婢”红衣回过神来刚要说话,一旁早有准备的吴管家一个箭步冲上前来,将手中的方帕塞入红衣口中。旁边的仆人也一拥而上,三下两下就将红衣捆个结实。 萧寒见状微微点点头,然后回过身来对着萧瑾说:“此事已经水落石出,红衣投毒弑主,马婆子事先不知情,赖德子是同谋!” 赖德子只能是同谋!因为若说是误杀,那萧瑾是不认的,最后还是要让红衣开口。而这却是萧寒万万不敢的!如此,只能让赖德子背个同谋的名头。 萧瑾闻言点了点头:“一切全凭二伯做主!” 萧寒见萧瑾同意自己的提议,心里也是松了口气。于是转身向着台阶下的人群说道:“此时已经水落石出,红衣投毒弑主,当杖毙。马婆子办差不谨慎,当罚银。赖得子是同谋,死有余辜!” 众人听了萧寒的话,顿时议论纷纷。本来趴在赖德子尸体痛苦的一家子却是犹如听到晴天霹雳般,回过神来就要向前冲。却被早就在站在一旁的壮仆拦了下来。 萧寒摸了摸额头的汗珠接着说道:“至于死去的女婢绿儿…” “二伯,绿儿没有死!”萧瑾打断道。 “死的是从三奶奶家抱的大花猫,吃了今早的饭食,口吐白沫,死的!” 第八章 报名(上) 阴历十二月十一 天色微亮,西南方向的天边还留着一轮残月。 不过,不少人家已经冒着严寒起身了。院子里灯火相继亮起,蜿蜿蜒蜒直到薄雾笼罩的远方。 萧瑾此时已经用过早饭,收拾好了行李包裹。昨天因为早上那场闹剧,本已计划好的进考事宜也耽搁了。好在时间还来得及。 不过,萧瑾同绿儿两人,在此地却是住不下去了。 “少爷也真是的,都已经忍了这么些年,眼瞅着就要参加童试,怎的就临了临了还是出了岔子?”绿儿趴在桌子上。桃花般的明眸没了往日的精气神,嘟囔着嘴抱怨道。怀里抱着一个小包袱,里面是萧瑾母亲庄氏的首饰和那本《庄氏调香》。 萧瑾见她没精打采的样子,也不在意,手里抽出一本书,就着桌上的灯光细细品读。 “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萧瑾前世学到的知识在此方世界或许用处不大,但是学习的方法,却是有用至极。 “书读百遍其义自见”这可不是一句空言。道家讲究师法自然,其中的经意也许就在平日里不起眼的小地方。常读道家典籍,再联系实际,不经意间,就能有些许收获。日积月累之下就是以后攀登更高峰的根基资粮。 “少爷,你将夫人的遗物都取了,是不准备再回来了吗?”绿儿揉揉小脸,正襟危坐。 萧瑾眉头一挑,放下了手中的书。 “是要离开,不过不是现在。”萧瑾换了个姿势,正对着绿儿。 “在旁人眼中,我因着一只畜生,就害了两条人命。”说到这里,萧瑾看到绿儿张口欲言,于是挥挥手打断了。 “他们许会想着,若是你我被毒死了,就是杀了那两人,也是应该的。” “可我们没死,死的只是一只猫!” “因着一条畜生,两人赔了性命。甚至,有一人还是你家少爷我亲自动的手!” “就凭这,你家少爷就逃不了一个刻薄寡恩的名声。”说完,萧瑾笑着摇摇头。 “少爷才不是刻薄寡恩呢,投毒弑主的奴才死不足惜!”绿儿双眼一瞪,气鼓鼓的说道。 “族里我们是住不下了,我收拾细软是想着,童试在即,我也不想没得被旁人坏了心情。” “索性,你我搬到县里住上几日。” “一来避开这些闲言碎语,安心备考。二来,也好熟悉一下环境,提前做些准备。”萧瑾说完,又拿起手中的书,准备接着读。 “少爷说的是,可是少爷,那赖德子真的是同谋吗?少爷下手,是不是狠了些?”小丫鬟坐立不安,小心翼翼的问道。 萧瑾闻言,叹了一声,心说这书是读不成了。 索性,将书收了,然后坐在绿儿面前。 “我知晓你的疑惑,我告诉你,赖德子不是同谋!他甚至不知晓马婆子因何被我抓在手里!” 绿儿闻言,顿时一惊,看着萧瑾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赖德子若是真知晓其中深浅,他是不会不管不顾直接扑上来的!” “而他只要扑上来,就是个必死的局面!”说到这里,萧瑾不由得面露恨色。 “只因不杀他,我心中不畅快!”萧瑾坚定狠厉的声音回荡在房梁,连绵不绝。 望着绿儿不解的目光,萧瑾缓缓解释。 “你也知道,少不修道,长不练功。修道不仅是身体资质的事情,还要看你对经义的解读和认识,若是对道文经义理解不够,也是不成的。” “而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修道人的共识,那就是念头通达!” “念头通达,心中畅快,那解读道文经意事半功倍。反之若是心中压抑,念头不顺,长此以往便会形成魔障!” “赖德子这几年没少想法子欺负你,就连我都被他苛待过,我怎么能忍?必是要找个机会报答回去。”萧瑾说着一咧嘴笑了,前世也有“十世之仇尤可报也”,萧瑾早就想了个通透。 之前去三叔公那里,老人家就曾说,不要让此事改了性情,说的其实就是如此。 其实在萧瑾看来,罪魁祸首是自家二伯父!若不是萧寒贪图兄弟留下的百亩良田,萧瑾就算再落魄,有同族照应,也不会被一介奴仆欺负了去。 赖德子哪里来的狗胆?萧寒给的! 赖德子怎么会寻萧瑾的麻烦,萧寒故意纵容的!甚至就是他亲口吩咐的!平日里院子里那些走来走去的仆人就是明证!打着伺候服侍的幌子,干的监视的活计! 可萧瑾有什么办法?杀了萧寒吗?萧瑾自认还没到那步,不过自家的百亩良田却是要收回来了。 同样早早起床的还有萧府的萧珉。他是睡不着,一夜没合眼! 每当他闭上眼,浮现在他眼前的就是赖德子缓缓转身,然后鲜血乱喷的场景。接着就是萧瑾那白生生的牙,还有轻蔑的笑。 他起身披上衣服向外走去。 “珉儿,怎的这么早就起来了?”萧珉回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父亲萧寒。 “父亲大人安好。”萧珉躬身行礼。 萧寒抚着儿子起来,一眼就看到了萧珉眼中的血丝。眉头一皱,然后才说道:“你是一夜没睡?” 萧珉闻言苦笑一声:“父亲,赖德子是我支使去的,本想给小七舔舔堵,没成想小七行事如此刚烈激进!” 萧寒也是长叹一声,然后说道:“此事已经过去,你莫要再想了!” “不,父亲,小七行事果决,小小年纪便敢动手杀人,他日定非池中之物!”萧珉本是想提醒萧寒莫要小视,能交好交好,不能交好也要早做防备。可这番话落在萧寒耳中就成了萧珉怕了,想要说服自己将手中的田地交出去!说白了,是萧寒自己心虚!也许还有害怕! “此事已了,你还是多多将心思放在童试的好。”萧寒不想在此事上多作交谈。 “父亲,你不知晓,我是亲眼看着萧瑾杀的赖德子!一刀下去,直刺心脏啊!” “不要说了!不就是条人命!就把你吓成这副样子。”萧寒粗声打断道,高高的声音传出老远,“此事到此为止,莫要再谈!” 萧珉错愕的看着暴躁不安的萧寒,一时间忘了回话。萧寒没在意,他说完之后就感觉自己失态了,甩甩衣袖快步离去。 萧珉这才注意到,萧寒穿着的衣裳,和昨天一模一样!顿时,萧珉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 萧寒低着头快步走着,脑海里却是回想着儿子萧珉的话。他一夜未睡便是寻了人专门查验伤口,那人说的比萧珉描述的还要直观。 萧寒仿佛看到了,萧瑾快准狠的一刀直刺心脏,然后推着赖德子走向红衣,接着轻轻一推,一抽,满腔热血喷出,将红衣吓的失了禁! 如此冷静,果决,大胆,缜密的手法,那里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想得出来的?再想想萧瑾那一手风骨挺拔,俊逸不凡字,以及那不输自家三弟的才学,说不得,真就又是一个进士及第! “他日必不是池中之物”儿子的话好似围绕在耳边回想,萧寒想想那百亩良田,就不由得心里滴血!可是还了回去,萧瑾就回放过自己?也许他过不了童试,萧寒不由得左右摇摆,心里一阵纠结。 第九章 报名(下) “七少爷,老爷派老奴陪着七少爷前去县衙。” 萧瑾闻言连忙上前见过:“有劳老管家了。” 三老太爷家的老管家是家生子,本就行萧,面白无须,身材中等,一双眉毛最是惹人注意,看上去甚是凶狠,其实最是和蔼不过。 绿儿在一旁早已等的不耐烦,见人来了,于是提着小包袱连忙向外走去。 萧管家见状连忙问道:“七少爷,这大包小包是为何?” 萧瑾背着书娄回答道:“童试在即,我打算去了县城就住下。一是早些熟悉环境,二来也是安心备考。” “到时,就劳烦管家将族学的回执捎回来。”说着向萧管家拱了拱手。 “这可使不得,本就是老奴该做的。”萧管家连忙侧身让过。 “也好,早去了也能早些寻个落脚的地方。若是去得晚了,县里的客栈必是人满为患。” 说罢,萧管家便和萧瑾绿儿一起向外走去。 萧瑾的三进祖宅本就在村子外围,因此,出了大门走几步,便来到了村口的白马渡。 寒冬腊月,白马河也没结冰,就是河面上吹的冷风格外刺骨,带着股子阴寒劲儿,一般人受不住。 渡口摆渡的是个独身的瘸子,一条腿生下来就比常人小一半,吃不得力。到时他的两条臂膀,因为常年使力,到时比一般人租了一大圈。 “老船头,有客来了,还不出来?”萧管家上前两步,冲着船里喊道。 昨晚刮了一夜的风,清晨才好些。可即便如此,河边也比旁的地方冷上许多。老船头冬天没客,都是躲在船舱里。即使船舱也是漏风的,可也比人蹲在河边强。 “哎,这就出来了。”说着话,就见一个胡子花白的黑脸老人一瘸一拐走了出来。 老船头看了一眼岸上的三人,然后掀起船上一块木板,搭在船舷上,轻轻一推,就搭在了岸上。 “萧管家,原来是你,快些上传来暖和暖和。” “老船头,这是三房七少爷,你且记住,以后少不了劳动你。”萧管家说着,接过萧瑾手中的书娄。 老船头闻言看了一眼萧瑾,然后飞快移开,没成想,这清秀的后生就是杀了赖德子,逼死红衣的刽子手! 萧瑾见状也不在意,脚尖一点木板,然后一个箭步跃上了船。接着回过身伸出手,又将绿儿扶了过来。最后接过萧管家递来的书娄,又拉了萧管家过来,这才进了船舱。 “没想到七少爷的书娄那么沉,老奴差点就领不动!”萧管家坐下喘了口气。 萧瑾笑笑没说什么。这书娄里没旁的,都是书!这些都是萧瑾父亲萧岳或卖或换得来的。其中不乏注解讲义,笔记疏录,此外还有同年之间相互交流的书信见解,都被萧瑾一一整理成册。 绿儿的直觉没错,萧瑾不想回去了。索性就借着这次机会将要带走的东西带些出来,等到过了童试,回家收回田地发卖了,再将剩下的带走。如此两次,想来就差不多了。 “少爷带的都是书,就是衣裳也只带了三套!”绿儿低声嘟囔道。 萧管家闻言不由得感叹,萧瑾用功勤奋。 大名府是东华州少有的水乡,这里水道密布,而且四通八达。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萧瑾三人便来到了县城外的庙子口。 此时的老船头已经冻得瑟瑟发抖,扒开从怀里掏出的白酒,仰头就是一大口。 白酒入肠,老船头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甚至眼睛都充了血。 萧管家见他完事,这才上前结了船资。 观台县,人口只有四万,用前世眼光来看,这只能算是个乡镇。但却是方圆百里内少有的繁华之所。 萧瑾同绿儿萧管家三人进了县城,就先寻了县学所在。这一般就是几天之后童试的地方。然后,萧瑾他们便在周边寻了一间客栈。 这是家老店,大堂之中三三两两坐着几个客人。看穿衣打扮应该是旁边县学的学生。 “老板,给我们一间上房,我家少爷要备考,要清静一些的。”家里的浮财都在绿儿的荷包里。 “这位姑娘,上房已经没了。不过,小店还有一间别院。一天三两银子,提供一日三餐,热水敞开供应,倒是雅致幽静的紧。”掌柜的笑着介绍。 绿儿闻言一阵犹豫,平常三口之家,一月用度也就是一两罢了。如今这一天三两银子的用度,已经算是奢侈了。 “绿儿,不如我们再找找。”萧瑾开口说道。 “就定那间别院,少爷备考要紧。”绿儿看了萧瑾一眼说道,然后就在掌柜的热切的眼神中交了定金。 萧瑾却是心里暖洋洋的,想起前世参加高考,也有这么个小姑娘,斤斤算计着口袋里的银钱,尽最大可能给自己最好的。 交了定金,掌柜的拿着钥匙亲自带着萧瑾三人向后院走去。 转过柜台,萧瑾几人从一旁的偏门拐了进去,再过一条巷子,他们就来到一间别院旁。 掌柜的摸出钥匙,开了锁,然后推门请萧瑾进去。 这是一间四合院,一眼就能望到头。门口有面影墙,转过影墙便能将整间院子收入眼底。 掌柜的将房门一一打开,萧瑾走了进去。 整个院子有七间屋子,屋子里桌椅板凳应有尽有。绿儿上前摸了一摸,很干净,看来掌柜的时常清扫。 卧室都有火炕,还有一个大木桶,看来是洗澡用的。厨房有柴,院子中间还有一眼水井,自己烧水也方便。而且掌柜的也说,热水敞开供应,想来不会短了萧瑾的用度。 总的来说,不错的宅子,绿儿一进来就喜欢上了。萧瑾也满意点点头,于是接过掌柜手中的钥匙,开始了布置。 等到萧瑾和绿儿将行李安置妥当,太阳已经到了头顶。正晌午县衙是不办公的。好在县衙距离萧家庄不远,水路也便宜。于是萧瑾和萧管家商量,现在这用过了饭,到了下去,两人再去县衙。 第十章 张公子(上) 观台县的县衙就坐落在县城的城西,和县学离得不远。不管哪朝哪代,教化的职责都是放在首位的。因此,县衙必定在县学周边。 萧瑾看着眼前威严庄重的建筑,不由自主的心里便会产生一种敬畏,这便是道法显现世界的特殊性!与那些刻画神兽祥瑞来彰显气度不同,眼前却是存在活生生的神灵! 萧管家看着一旁的萧瑾驻足不前,不断观望,也不催促。曾几何时,自己第一次来这县衙,也是这般。还记得,光是门口的两个石狮子,便将自己吓的心惊胆战。 其实,萧瑾幼时住在京城,便是更威武庄严的地方也是见过的,比如大理寺,再比如道宫。 只不过,那些记忆已经远去,如今矗立在自己眼前的,却是提醒着自己,这个世界的不同。 “好了,我们进去。”说着,萧瑾便同萧管家点点头,迈步走了进去。 县衙占地极大,走过前门问了两个差役,萧瑾两人又经过影墙,穿过大堂,二堂,一直来到后堂。这才看到,早有人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队伍前有八个官吏在一旁书写登记,旁边还燃着香鼎,缥缈的香火直直向上升去,然后戛然而断,似是被什么一口吞了去!萧瑾知道,那便是神灵。 这是个道法显圣的世界,宗门扶持皇朝治理天下,仙道委托神道牧养万民! 这神灵便是此地的监督者了!仙道选才,容不得有丝毫马虎! 大约过了三炷香时间,这才轮到萧瑾。 “将保书一一呈来。”记录的文吏看了一眼,然后说道。 萧管家将萧族的保书一一呈了上去,只见另一位文吏拿着一面镜子一照,保书上便出现了一个个身影。与此同时,还有姓名,年龄,籍贯,父辈关系,祖辈关系。这便是道法显现世界的底蕴! 若是一片金黄,那就是合格。若是有黑影,那便会被剔除。 文吏见一片金黄,于是点点头,然后拿出一片片回执,掩在保书上,接着大印一按,保书上便留下了半片金印,另外一半留在回执上。 而就在施印的一瞬间,萧瑾便感到自己身上一重又一轻,似是有什么落了下来。这便是护体金光,常人不可见,但是道业精深之辈以及鬼神之属可见。算是在进考学子身上打个印记,即使保护也是监督。 “这是萧族二十三人进考回执,你且拿好,丢失不补。八日后准时参加童试!好了,下一个。”文吏将一叠子回执递了过来,提醒道。 萧瑾谢过,然后将自己的回执抽了出来,剩下的递给萧管家,一一验看。 这回执一般不会出岔子,这也是县衙的底气。当今朝廷也许有一天会改朝换代,但是神道所属却是千年不变。 前世改朝换代衙门里的户籍文档最为宝贵,而对此方世界而言,神道所属才是关键。 而若是真有一天,神灵纷纷陨落,那么必是发生宗门大战!世人将之称之为天倾! “七少爷,回执无误。”萧管家抬起头说道。 “恩,那我们就早些回去吧。天色不早了,萧管家你还要返回萧家庄呢。” 萧管家点点头,然后沿着来时的路走了出去。 一进一出不过半个时辰,萧瑾两人却累的不行。离开县衙,站在大街上,萧瑾和管家两人相视一笑。无他,县衙里实在是太过压抑!目光好似无处不在,偏偏又看不到一个人影,让人胆战心惊。 听说大狱里还有专门镇压积年惯犯的狱神,只要你进去,那就是半条命!什么冤魂厉鬼都被镇压得死死的。传言有专门的阴毒法术,便是要寻门路去大狱里练得,只因它最是阴寒不过。 阳光照在身上,感觉暖洋洋的。看着头顶的太阳,萧瑾这才感觉时间只过去了半个时辰。 “七少爷,时间不要了,老爷交待的事情也都办得妥当。既如此,那老奴就要向七少爷告辞了。”说着萧管家冲萧瑾拱拱手。 “萧管家受累了,既如此我也不多留你。回去之后,请代我向三叔公他老人家问好。就说我萧瑾不会辜负他老人家期望,此次童试必中!”萧瑾同样拱手说道。 萧管家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萧瑾回头看了看县衙大门,摇摇头准备回自己租的小院。上午随意收拾了一下就住了进去,下午来时绿儿那丫头说既然要住一阵子,就要好好打扫一下。此时估计正在打扫除呢,自己早些回去,也能帮点忙。 “你说,你叫萧瑾?”萧瑾身后传来问话声。 萧瑾闻言,回头一看,之间一个身着紫袍的年轻人站在身后。 这人身姿挺拔,面如满月,剑眉星目,只不过嘴唇稍薄,让人看起来感觉此人略显寡情刻薄,坏了面相。 “不错,在下萧瑾。敢问尊驾如何称呼?”萧瑾回答道。 “令堂便是萧岳小大人?”那人并不搭话,接着问道。 萧瑾闻言,皱了皱眉头,不过还是回答道:“不错,先父萧讳岳” “你还说,此次童试,取之必中?”那年轻人又问道。 “不错,是我说的!”萧瑾挺了挺胸膛,直了直腰,让人看起来自信许多。 “你倒是蛤蟆打哈气,好大的口气!”那人撇了萧瑾一眼,轻蔑的说道。 “萧瑾既然敢说,心中自然有敢说的本钱!”萧瑾回道。 “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我倒要看看,作为观台县五十年来唯一的一位进士。萧大人的嫡子,到底是真有过人才情,还是个只会吹牛皮的草包!”年轻人闻言,立马说道。 “过人才情不敢当,不过是童试而已。君且拭目以待,是龙是虫倒是自见分晓。”萧瑾说完,转身便要离去。不管此人是谁,萧瑾只知道此人与自己是敌非友! “好,本公子张天威!你且记着。”望着萧瑾的背影,张天威高声说道。 有意思,没想到萧瑜那里失了手,却在这县衙大门口遇到了事主。真真是运道啊,天大的运道! “运来天地皆同力,时去英雄不自由!”张天威低声喃喃道,走进了县衙 第十一章 张公子(中) “张公子,您来了。”县衙门口一个衙役,一路小跑了过来,低头哈腰道。 “恩”,张天威低声应了一句,然后向县衙走去。 张天威早已是入了道籍的道士,来县衙自不是为了进考的资格,而是要寻自家父亲拿主意。 萧瑜那里失了手,这是张家父子没想到,也不愿看到的。如今,张天威只能当面将情形一五一十的说了,看看还有什么可以补救的法子。 不过,在衙门口遇到萧瑾,倒是让张天威心里有了别的想法。 “你过来”张天威冲着身后,毕恭毕敬的衙役挥挥手,喊他过来。 “张公子有事尽管吩咐,吴三一定办得妥妥当当。”吴三是个上道的,他不能让张天威先开口,那就欠下了人情,也许张天威不这么觉得,但是他心里必定不舒坦。吴三这么一拍胸脯,顿时就没了这种尴尬。你看,这是他上赶子巴结的,我用他是看得起他。 吴三还将自己的名号说了,这就在张天威身前挂了号,保不准什么时候就用得上。这就是小人物的无奈,也是底层的常态。想要入贵人眼,想要往上爬,就要当狗,当孙子,什么都要想到主人前边,还要给主人面子。 “恩,我记下了,你是个不错的。”张天威勉励一番,然后抛出了正事。 “刚刚离开县衙的萧瑾,你去查查,在哪落脚,然后回来禀报。”张天威此前听萧瑾俩人说话,似乎是留在县里备考,没有回萧家庄的打算。 找人寻物这种活计,能得用的还是那些下九流。吴三子这差事还是接的老父亲的班,自家本就是观台县的坐地户,县城里的蛇道鼠道他都门清。得了令,一拍胸脯就去了。 张天威没去县衙,而是一转身,来到了一处酒楼,寻了个雅间坐下喝着茶。 这间房,打开窗户就正对着衙门口。 过了大概两柱香时间,吴三子就回来了:“张公子,小的打听到了。说来也巧,那萧瑾租的就是这家酒楼的别院,就住在后面猫耳朵胡同里。” 吴三喘着粗气说着。 张天威闻言,点点头,然后闭目沉思,手指轻轻敲着桌沿。 张天威也是少年英才,十八岁过的童试。张家也算是官宦之家,积财还是有余的,张天威又是家里唯一科举有成的小辈,自是全力培养。 身体资质不差,幼时打下的底子也不错。于是,过了童试不久,就养气有成,入了道籍,成了有正经道碟的道士。可接下来连着两试不第,给了他当头棒喝。 所幸的是,他父亲是举人,道文经意自然理解精深,这么些年来倾心教导传授,张天威也算有了长进。更何况,他的父亲还有着道官的身份,又将他举荐给一位道宫长老,如此才有了他青出于蓝的名头,和这一身扎实的修为和道行。 可他已经不年轻了,三十岁的大限就摆在眼前。他不想止步道官! 如今,要钱有钱,要人有人,他只须再多一些运道,进士及第,筑基有成不是梦想! 有了长生久视的机会,这区区道官,他已不再看在眼中。 可是乡试两次蹉跎,还摆在那里,便是自己这次有了把握,可是之后的会试呢?殿试呢?张天威心中没底! 旁人不知晓,张天威自己却是心中有数,若是没有自己父亲这几年倾心教授,老师悉心解惑,张天威走不到这一步。 老师说的对,修道财侣法地,四样一样不能少! 财自家是有的,这么些年在观台县早已根深叶茂,区区钱财自是有的。 侣自家有父亲和老师,举人本也不用发愁太多。 可也止步于此了!再进一步,没人扶持!父亲,老师,他们的才学,一个道官够了,要是进士,那还稍显不足! 怎么办? 自家没有,别人家有啊! 张书吏本名张子来,同萧瑾的父亲萧岳是同年的举人,以年兄相称。 萧岳两人自是常有书信往来,特别是萧岳进士及第之后,作为观台县五十年来唯一的一名进士,张子来自是要好生巴结。 冰敬,碳敬,年节孝敬,这些从没断过。一般礼尚往来还不够,这感情还要时常联系。于是书信往来,请教指点,乡俗人情,邻里变化一封接着一封。 旁的张子来不知晓,可萧岳为了丰富藏书可谓煞费苦心!书信中不无抱怨。但同时也有着自豪,因为这是底蕴,一个家族崛起并长治久望的根基! 而萧岳去世之前,曾在信中隐晦提及自家有整理编纂的打算。当时的张子来闻言只是羡慕,但也仅此而已。如今看来,自是将心思打在萧家头上。 “吴三,这事你办的好。这三教九流还是要靠你们这些积年老吏。”张天威睁开眼,面带微笑,点着头缓缓说道。 吴三见状,立马憨笑一声,看着张天威承了自己的好,也知道到了自己离开的时候,于是找了个借口告退。 看着吴三识机退去,张天威不动声色点点头,此人可用。然后转向一边,看着身旁的清瘦仆人问道:“萧瑜还在道观吗?” 这清瘦年轻人是张天威的书童,也是张天威的左膀右臂,得力助手。 “回少爷,还在。此时他以为事办砸了,怕触怒少爷呢。”清瘦仆人低声说道。 “那个蠢材,就是没有投毒那件烂事,他也办不好我给他的差遣!”张天威撇嘴轻蔑道。 “真不知他那童试是怎的过得?烂泥敷不上墙的玩意,本少爷眼皮子就那么浅薄?盯得就是那百亩地?”说着,张天威怒气勃发。 “自家见识短,目光狭隘也就罢了。真当旁人同他们一般?一帮守着金山捡铜子的棒槌!” “你说,若他真是将那地契放在我面前,本少爷是收啊,还是不收?”张天威说着笑了,清瘦仆人知道这是张天威怒急了的标志。 “少爷,乌鸦吃着地上的死老鼠,看到老鹰过来了,自然是以为他要来抢食。”看了看张天威的神情,清瘦仆人接着说道:“可他们不知晓,在他们眼中的美食,老鹰却是不屑一顾的。” “萧瑜一家子靠着萧岳的遗产起的家,发的财,自是看的紧。少爷稍加暗示萧岳留下的东西,他们自是以为,少爷是来同他们抢食的。只好将死老鼠献了上来。” 张天威听着清瘦仆人的比喻,怒气顿时散了大半,但还是恼怒萧瑜不上道。 “一会儿,你去见见萧瑜。就同他明说,我要的不是什么田亩地契,让他将心放在肚子里!”张天威说着顿了顿,接着说道:“你就告诉他,本少爷是要更进一步的,本少爷要的是他三叔萧岳的藏书!是读书笔记,道文疏录,经典注释,往来心得,只要是记在纸上的,我都要!” 看着张天威歇斯底里的样子,清瘦仆人眼珠子一转,试着提道:“莫不如,小人同萧瑜一起回去,亲自将这事办得妥帖?” 张天威闻言,顿时说不出话来,有心不舍,可对萧瑜又实在不放心,只能咬咬牙说道:“有你去办,我是再放心不过了。” 第十二章 张公子(下) 萧瑾没搭理张天威,头也不回地走了。 路上却不住的思量,那张天威是仅仅因为自己说了一句话,才拦下自己的吗?不过,听他的口气,好似早就识的我! 拐进猫耳朵巷子时,萧瑾不经意间往旁边看了一眼。突然看到一个男子慌里慌张扭过身去。萧瑾不用声色,接着往前走去。 刹那间,萧瑾看到,身后那人好似穿着官差的衣服。自己租住的别院就在眼前,现在躲是来不及了,而且若真是官差,自己无论躲在哪里,都会被找到。想通这些,萧瑾心里反而平静了下来。 吴三见萧瑾扭了扭头,于是连忙躲避。后来才发现,自己是官差,光明正大在路上走就是了,躲什么?没得平白显得自己心虚。于是马上又转身迎上去。可此时,萧瑾已经进了巷子。 吴三连忙快走几步,正好看到萧瑾进了别院大门。吴三轻手轻脚走过去,还能听到里面萧瑾和绿儿说话的声音。 “绿儿,你都收拾完了吗?”萧瑾看着绿儿一身灰,于是问道,只不过声音别平时高一些。 “是啊,那掌柜平日里本就常来打扫。只不过一直没怎么住人,少了些人气。”绿儿说着,将手中的抹布投进水盆里,用力搓了两遍,然后搭在院子里的晒衣绳上。 “这房子一没人住,就容易有味道,常常打扫都不行。不过我用醋熏了熏,一会少爷进去,估计就好了。” 萧瑾面露微笑,和绿儿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可注意力却放在门外! 养气大成,身体不见得有多麽强壮。但是身体各个器官却是最健康的。门外吴三轻手轻脚,在萧瑾耳中却是一清二楚!若是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就是近一些的呼吸声,萧瑾都听得出来! 听着门外吴三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萧瑾对着绿儿说道:“既然我来晚了,那就罚我去给你喊热水吧,你收拾屋子正好累了,怎么样?” 嘴里问着怎么样,萧瑾脚下却是向着门外走,绿儿见状连忙上去拦着:“这怎么行,你可是少爷!” “就这么说定了,你且等着,我去去就回。要听话啊,我可是少爷!”说着,萧瑾自己便笑了。 轻轻拉开大门,萧瑾探出头看向巷子口,正好看到吴三出了巷子。 萧瑾快走几步到了巷子口,又看到吴三走在路上。就这样,萧瑾远远吊在吴三后面,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一家酒楼。 “咦,巧了!居然是这里。”萧瑾看着门上的牌匾,不由得会心一笑,居然就是自己租房的那间客栈! 萧瑾看着吴三直接上楼,心里不知的思量楼上的人会是谁? 自己今天刚来观台县城,也没得罪人,是谁在查自己?而且此人在县衙还颇有能量,能使唤得动衙役!若是有钱的,那么来查自己的就会是下九流的无赖子。只有有权的,才会用衙役来跑腿办事。 萧瑾又回想刚才在县衙报名时的情景,没发现有对自己感兴趣的官吏!那么,事情就简单了,看来调查自己的就是县衙大门口那位张天威,张公子了。 想到这里,萧瑾点点头,然后径直向大堂柜台走去。 “哎呦,萧公子,你怎么来了?有什么要吩咐的?”一个上午见过萧瑾的活计,迎上前来。 “哦,刚搬进去,少不了要打扫一番。这不,刚忙活完。我是来喊热水的,两个人的量就好。”热水敞开供应,这是掌柜的说的。伙计闻言,连忙应是,然后请萧瑾坐下,自己这就喊人去烧。 萧瑾回顾大堂,选了一个小角落,又要了一盘蚕豆。趁着活计上蚕豆的机会,萧瑾随口问道:“刚我见一个头戴银冠,身穿白衣的公子走进来,你们都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那人是谁啊?” 这伙计也知道自己伺候的是个有钱的,三两一天的价钱,租下了酒楼后面的别院!客人询问,自己自是要伺候好了。 “公子没住在县城里,所以不知道。观台县城里的人大都认识那人。他便是咱们县衙里张书吏的公子,张天威!”活计左右看了看,小声说道。 “哦,原来他就是张天威,倒是听长辈说起过。果然人中龙凤。”知道了那人确实在楼里,萧瑾顿时心中了然。若是之前,萧瑾只是猜测。那么现在,萧瑾有九成把握,那派衙役偷偷调查自己的就是张天威! 活计见萧瑾没了兴趣,于是离开接着忙活。萧瑾却是换了个座位,正好侧身对着大堂,背后对着楼梯口。 不一会儿,随着一声“噔噔噔”的响声,吴三下了楼,一脸喜色的出了酒楼。 萧瑾见状,坐着一动不动,这不过是条小虾米,大鱼还在后头。 果然,又过了一会儿。一个清瘦年轻人下了楼。 萧瑾侧着身子,看了那人一眼,眼睛一眯。若是自己没记错的话,这人就是衙门口同张天威一起的仆人!恩,这才算得上是大鱼。 萧瑾将手里的蚕豆抛进口中,然后拍拍手走向柜台。 “小二,我有事先回去了。一会儿水烧好了,直接送别院就成。”萧瑾向伙计交代道。然后就出了客栈。 此时的街上行人已经渐渐稀少,寒冬腊月,也就中午太阳大德时候外面能暖和点。萧瑾一直跟着那个仆人来到了县学。看着那人径直进了县学,萧瑾这才停了下来。 看来他是来找人的!萧瑾不由得一阵兴奋。 背后之人若真是张天威,萧瑾等在客栈也不会有收获。 背后之人若是张天威的朋友,萧瑾跟着出来,那就错过了大鱼的时机。 但萧瑾还是跟了出来,他不仅要知道是谁查自己,还想知道为什么! 自己和张天威从未接触过,不可能扯上关系。那么,必是有一个人或者事,将两人搅合到了一起。萧瑾要查出此人是谁! 萧瑾被张天威拦住时,他身边只有这消瘦仆人。此时主人没回家,仆人就不会因为私事离开,那么,就必是为了给主人家办事的。 吴三刚进去说了自己情况,那么此时所为之事,自然和自己有些关联。看着那人进了县学,萧瑾知道,将自己和张天威牵扯到一起的人就要出现了。 “居然是他?”刚过了半柱香时间,萧瑾便看到刚刚进去的仆人走了出来,随着他的还有一人。萧瑾看过去,顿时吃了一惊,居然是二伯长子,自家堂兄,萧瑜! 第十三章 童试(上) 阴历十二月二十,天气阴 今天一早,萧瑾就同绿儿一起起了身。此时,屋外还是一片昏沉。不过,不止萧瑾和绿儿,今天整个观台县都一早就喧嚣了起来。只因为,今天便是童试的日子! “少爷,回执拿了吗?”绿儿在一旁坐立不安,好似是她去参考一般。 “拿了,就在竹篮子里!”萧瑾指着桌子上的竹篮子说道。 “哦,那少爷再吃些吧,不然中午就只能用凉的了。”绿儿又说道。 “你用,吃太饱容易犯困,半饱正好。”萧瑾耐心解释着。 门外喧嚣的声音越来越大,看来是有考生向县学走去了。 萧瑾,站起来,又将竹篮子打开,然后一一打量一遍,这才点点头。虽说看上去不怎么紧张,可毕竟是来到此方世界第一次啊。 “绿儿,你放心,少爷此次取之必中。莫要太过担心。”萧瑾安慰道。 “恩,少爷必是要中的,我相信少爷。”嘴上说着相信,可绿儿紧握的双手还是暴露了他的情绪。 “你不是说道琢磨一下母亲留下的那本庄氏调香吗?我看你也心神不停,不如现在就去看看吧。”萧瑾想要转移绿儿的注意力,可是绿儿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不说话。 此时,天已经泛起了亮光。只不过因为阴天,给人感觉昏沉沉的。萧瑾见时间差不多了,然后提上竹篮子向外走去。绿儿见状,连忙起身跟在身后。 “吱”的一声,萧瑾开了大门,只见巷子里已经有了三三两两的人走动。 萧瑾回过身,站在门口对绿儿说道:“绿儿,今天路上人多,三教九流都有,你就不要出来了。” “一会儿,你回去将门插上。然后你就去书房拿了庄氏调香,去你房间看吧。我估计今天要乱一天了。三餐我会让店小二送来的。” 绿儿看着外面的人影,犹豫片刻之后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萧瑾见状,心中一松,然后回身将大门关上,这才提着竹篮子随着人流慢慢向县学走去。 等萧瑾来到县学门口时,县衙那些衙役已经到了。此时,他们正要一个个检查进考场的考生。 看着他们将考生的东西,大把丢在地下,然后脱衣解衫,萧瑾不由得眉头一皱。 前世地球上,科举之所以那么严厉,还有个目的就是打压读书人,朱元璋就说过,读书人皆可杀,同样的话崇祯也说过。后来清朝连剃发令都用出来了,那自然更是不遗余力打压读书人。 可现在是道法显现的世界,仙道贵生,这些可都是修道的真种子,现在如此折辱,心心差些的说不得道心就留下了裂痕!这些衙役怎么敢?巡游神灵也没有出来阻止,看来这其中有萧瑾不晓得的缘由! 萧瑾摇摇头,不由得感叹这里面的水深。 不一会就轮上了萧瑾。 只见萧瑾主动将竹篮子打开,然后将里面的食物一件件拿出来,接着又发进去,将外衫脱了,着中衣站定,目光直视前来搜身的衙役。 萧瑾毕竟养气有成,精神气强大,这就是一个人的气场!更不要说萧瑾不久之前还亲手杀过一个人! 前来搜身的衙役,见状,一阵踌躇,不过还是硬着头皮上前草草查过。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那衙役额头上已经满头大汗。 萧瑾见状暗地里摇摇头,然后一丝不苟的穿戴完整,这才进了考场。 “我的个老天爷爷,那是谁家公子哥?气势比得上县令大老爷了!”萧瑾刚走,给萧瑾搜身的衙役连忙抹了抹额头滚滚的汗珠。 “谁?萧家庄萧家的。”一个刚才验查回执的衙役说了一句。 “萧家?一个庄子怎的会有这等人物,老于头休要消遣兄弟。”那衙役双眼一瞪,不由得问道。 “五十年来,观台就走出那么一个进士及第,老子又岂会看错?”老于头斜了一眼,不屑的说到。 一边挥手示意考试进考场,一边看了四周,然后说道:“回执上按说要向上寻?三代的!老子这双眸子看得真真的!不是什么族侄,萧岳大人亲儿子!” 那衙役闻言张了张嘴,也没说出什么来。 “你们干什么呢?不要交头接耳,巡灵夜叉在此,莫要犯了忌讳!”一个文吏出来教训道。 那两人闻言,连忙唯唯诺诺应了。 萧瑾进了考院,根据自己的手中的木牌,来到自己的坐位。此时正是寒冬腊月,,桌子上的墨都凝了,萧瑾来到座位,将东西一一摆上,然后嘴对着砚台呵了几口气,然后拿出墨条细细磨着。 萧瑾的考位还算不错,即没在风口,也没再厕所旁。五平米的地方,一张桌子,一个凳子,一张床,还有一个净桶,仅此而已。 萧瑾不时地停下来搓搓手,今天早上是真冷! “时间已到,现在开始发师题。请观台城隍,上前揭灵符!”一个文吏说着,捧出了明黄色绸子,上面贴着一张黄符。 本地城隍是神灵,一般进不得县衙。不过,县学却是无碍。 观台县本地城隍本是个将军,因着死之前足够强盛,观台县百姓也感念他的功绩,自发供奉,这才得以死后封神。 他和一般神灵不同,一般神灵是道观道宫册封的,而他是机缘巧合,自感成神,虽然少了些约束,但也断了前程。如今,他已经作这城隍将近二百年了! 只见那城隍,身着铠甲,左手按着一柄剑,右手拖着一个小印。龙行虎步,仪态端庄威严,自有一番气度,不可轻视。 只见那城隍走上前去,将手中金印印在黄符上,便看到黄符无火自燃,眨眼间就燃烧殆尽,便是灰都没有留下! 接着,那文吏将试题托着转身走进大堂,这时,大堂上县令大人看着刚才的那一幕,点点头。 县令见那文吏走了过来,直接挥了挥手,然后说道:“莫要看了,时间紧迫,就开始唱题吧!” 那文吏闻言,于是领下来,打开绸子,开始唱题。 童试只有三道题,却是由浅入深,环环相扣,那文吏讲题唱出之后,就有人直接写在一块板子上,挂在前方。大字保证最后面的考生,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童试,就这样开始了。 第十四章 童试(下) 萧瑾听着文吏将考题一一读了,心中一安,果然如此。不与往年有什么差别。然后提笔将考题抄了下来,又看了一眼顿时有了腹案。 童试考题与上次萧瑾二伯萧寒所出之题,大题类似。其实童试试题类型,一直都是这些先是道文经意,然后逐句解释,最后就是阐述对哪句话的理解认知。 萧瑾铺纸莫墨,接着提笔沉思片刻,然后下笔如飞,就这样在纸上书写开来。 旁边巡视的文员见状,皱了皱眉头然后就离开了。 萧瑾却是沉浸在试题的海洋中不能自拔。 日上高头,身边的考生三三两两,停下笔触,拿出带来的干粮,开始用午饭。 萧瑾此时也停了下来,揉了揉手腕,看着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二试题,萧瑾笑着点点头,很是满意。 “劳驾,差大哥,可否给些热水?”萧瑾向身边巡考之人问道。 只见那人点点头,然后便离去。按规矩,巡考人员不得与考生交谈。 不一会儿,那人便又返回,这时,他手里已经多了一个冒着热气的水桶。 萧瑾笑着接过热气腾腾的水,然后拿出绿儿给自己准备的午饭,泡在里面,小口吃着。 冬天日头短,刚用过饭,日头已经西移。萧瑾见状,连忙将书桌收拾好,然后提笔答起题来。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已经有三三两两的考生起身交试卷。 萧瑾写完最后一个字,然后搁下手中的毛笔,从头到尾细细检查两遍,看查出什么错来,这才起身,拿着试卷向主考官走去。 主考官是本地县令,此时坐在大堂,黑乎乎的看不真切。 萧瑾上前一礼,然后就有文吏接过萧瑾手中的试卷递上。 “好字”堂上的县令夸奖道,“文章也不错,不就是萧远山的儿子。”远山是萧岳的子。 “谢过县令大人夸奖。”萧瑾低头躬身一礼。 “恩,你先退下,等到放榜才见分晓。”县令看着谦逊的萧瑾,满意地点点头。这可是人才,是自己的政绩啊。不要说进士,便是举人,自己明年也是个中上。想想自己已经几年没挪窝,不由得唏嘘不已。 萧瑾出了县学,就看到绿儿一脸焦急的站在门口,看样子是着急坏了。 萧瑾面带微笑,对着绿儿挥了挥手,然后交到:“绿儿,我在这里。” 只见绿儿飞奔过来:“少爷,咱们从家带来的书,都不见了!” 萧瑾好似听到什么天方夜谭,惊讶的合不拢嘴。看着眼前绿而着急的样子,萧瑾才确定这事是真的。 “不要慌,你仔细说来”。萧瑾沉声道。 “少爷离开之后,我就回书房取了书然后回自己房间。”也许是萧瑾安稳沉着的样子,给了绿儿安慰,绿儿叙述也有了头绪。 “中午时,我去做烧水,可是路过书房时,看到是房门开着。于是便走了进去,结果看到书房里的书全部见了。不仅如此,便是之前见的,书桌上的纸也不见了。”绿儿说着又要哭出声来。 “客栈老板怎么说?”萧瑾安慰的拂拂绿儿的北,温声问道。 “那掌柜的也说不知,还说正要安排人去送饭,我就来了。”绿儿低声说着。 萧瑾沉吟片刻,然后说道:“此时正值童试,便是报了案县令也不会理会。不过,族里却要说上一说的。你同我去族里的粮铺。” 萧家庄在县里不仅有粮食铺子,还有皮毛货栈。不过,因着粮食铺子是族里主事的一位长老负责,因此萧瑾就找上了他。 “见过九叔”萧瑾冲着眼前胖乎乎的人说道。 “自家人不用多礼,童试如何啊?”九叔问道。 “还好,此次童试和往常别无差别。在族里也是做过的,此次若无意外,侄儿取之必中。”萧瑾自信答道。 那九叔闻言就是被噎了一下,他只是平常问候,没想到居然听到如此狂言,“你这次前来寻我,有何要事?”九叔直接问道。 “先父身前,将自己所学,以及这几年收藏整理成册,想要献给族里。只不过我那时年纪还小,有些书还用得着。于是便想着等到过了童试,外出游学再拿出来。”萧瑾还是一副自信的样子。 九叔闻言却是目瞪口呆,那可是进士的注疏啊! “不过,此时却出了疏漏。”萧瑾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出了何事?”九叔颤声问道。 “童试前,我带了几本过来,结果被人偷了。好在大头在萧家庄,先父整理成册的笔记也在萧家庄老宅。”萧瑾安慰道。 “此时,童试刚过,小侄还要看榜,离不得。于是,就想劳动九叔派个人去,和族里说一声,也是做个防备。免得族里的书也丢了,那可就是天大的事情了。”萧瑾一副担心的样子。 那九叔神不守舍得将萧瑾送出门,然后就安排好手里的一切,准备亲自去将此事告知族长。派人?哪里有自己亲自前去,来的功劳多? 绿儿跟在萧瑾身后,整个人蒙蒙的。本想着,此次将书弄丢了,必是天大的事情。她可是知道那些书对自家少爷的重要,更知道,那就是家里全部的书了。 可不曾想,少爷居然说,家里还有,那些才是大头!少爷这是要做什么? 萧瑾要做什么?自然是要知道自己的书是谁偷的?虽说书里的内容自己早已倒背如流。但是萧瑾心里却咽不下这口气,这个哑巴亏,便是吃也要吃个明白! 自己将书全部带来,旁人是不知道了。知道的除了自己便是绿儿。对于绿儿,萧瑾是不会怀疑的,那么旁人是怎么知道的? 他们必是确定萧家庄已经空了,萧瑾为了备考全都带了去,这才确定萧瑾这有书。那么问题来了,是谁去萧家庄确定的?萧瑾敢肯定,对方在这必定出纰漏!那里是萧家庄,那可是萧家的地盘! “莫要担心了,狐狸尾巴马上就要漏出来了。你中午饭还没吃吧,少爷带你去吃大餐。”萧瑾安慰道,说完就将绿儿带进了一座酒楼。 第十五章 失窃(上) “啪”的一声传出老远,只见一个面荣俊朗的公子哥,怒气冲冲来回走着。 “少卿兄,你我是一起去的三房老宅,那里根本就没有什么道文注疏!你是知道的!”那年轻人冲着坐在一旁默默喝着茶的瘦弱年轻人说道。 “瑜少爷,我自是知道的。瑜少爷也请放心,我家公子是不会听信谣言的。”张少卿放下茶杯安慰道。 “都是那个小兔崽子,养不熟的白眼狼!现在因为他一句话,族里上上下下都劳动起来,据说几个老家伙也去找了族长商议。这事,我怕是瞒不了多久。”萧瑜坐在椅子上,垂头丧气说道。 张少卿看了萧瑜一眼,暗地里摇摇头,没曾想,萧瑜居然是如此草包,经不起半点风浪!真真可惜了他的好出身。若是自己不是奴仆,有资格参加那道门科举的话。想到这里张少卿摇摇头,这萧瑜还是要安抚住,不能出了岔子。 “三房老宅,那里什么都没有,这是你我都亲眼所见的。便是族里长老找到你又如何,本就没什么,你也不需要心虚。退一步说,就是让他们搜,他们也搜不出什么来,你又何必自乱阵脚?咬住牙,不认就是了,抓贼抓脏,没脏他们凭什么抓人?” 萧瑜听着眉头还是一皱,这岂不是要和族里撕破脸皮?可转念一想,自己确实什么都没捞到,那什么道文书籍更是半张纸都没见到。想到这里,萧瑜放下心来,反正他们那自己没办法。 观台县,张府,书房 张书吏看着手里的信,脸上阴晴不定。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少卿说,萧家老宅什么都没有。” 张天威闻言,拳头猛地一紧,抬起头来看着张书吏的眼睛说道:“爹,少卿不会骗我。萧瑜那个白痴不敢骗我。他们俩说没有,那就肯定没有。” 张书吏闻言没有接话,而是拿起书信又细细看了一遍。 “别院书房的书,已经一本不落,都搬了过来。萧瑾说的萧岳整理的书册却没在里面。” “别院的书并不多,萧瑾前来进考,也不会多带。”张书吏话里话外还是萧瑜两人有问题。 “可是,便是为了备考,萧瑾带的书也算是多了。整整半箱子呢!”张天威疑惑道。 “书我已经看过了,本本都是经典。至于他为何带这么多书,那也只能说明,萧家老宅的书更多!”张书吏挥挥手确定道。说着,张书吏回过头,直愣愣盯着张天威:“莫要以为你做的那些荒唐事我不知晓,乡试过后我会给你说门亲事,那家也算官宦大族,能在道业上帮衬一二。” “至于少卿,不管他是不是监守自盗,他都是个死。为了你,更是为了张家。你身上不能有污点,张家门风也不容丝毫败坏!”张天威闻言,瞬间就白了脸,接着头大的汗珠子就顺着额头滚滚而下。寒冬腊月,张天威却是汗流浃背。 等到他回过神来,书房里已经只剩下他一人。撩开门帘,门外的冷风一吹,张天威猛地打了个寒颤,冷的透彻心绯。 别院,萧瑾书房 萧瑾将白天的考题默了下来,然后摊在桌上一一查验,看看自己是否有没注意的地方。 “少爷,这是我熬的莲子粥,少爷快趁热吃了吧。”绿儿进来,端着莲子粥说道。 萧瑾闻言,抬起头来,接过碗,这才看到绿儿眼睛红了一圈。低声叹了一声,然后将绿儿搂在怀里拍拍背安慰道:“这是一劫,躲是躲不掉的。没有人受伤,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绿儿原本还绷着,听着萧瑾这么说,顿时就哭出声来:“本想着少爷靠着老爷的笔记能青云直上,谁曾想竟然丢了。绿儿真没用,夫人还说要绿儿掌家的,绿儿却将少爷的前途给断了。” 萧瑾闻言连忙安慰,抚了抚绿儿的背然后说道:“老爷崩殂,夫人殉情,咱们俩在别人眼里本就是肥肉,谁不想咬一口?我那二伯不时就喝了头汤?” “那些书籍笔记,我本来就没想着能保得住,谁知道萧家庄却都是一群目光短浅的鼠辈,一个个只把心思用在那百亩地契上,这才让我得了机会,能保留那些东西近十年。” “十年时间,你家少爷早已将那些东西印在脑子里,倒背如流了。如今没了也就没了,也算断了祸根。如今我大张旗鼓就是为了告诉旁人,老爷的笔记,没在我这,如此也少些觊觎窥探。” 绿儿此时已经不再抽噎,只不过还不不能全信萧瑾所言所语,只认为他是哄骗自己宽心,但心里却是暖洋洋的。 “少爷真记在脑子里了?不会耽搁日后道业修行吗?”绿儿还是忍不住问道。 “当然,你家少爷的聪慧,你是知晓的。”萧瑾保证道。 绿儿闻言这才放了心,从小陪萧瑾长大的绿儿自然知道自家少爷的聪慧。虽说不上过目不忘,但也是记忆超群之辈。等闲文章读过三两遍便可背咏而出。 “可还是感觉便宜那些可恶的偷书贼了,那可是老爷整理的进士及第的文稿。”绿儿忍不住嘀咕道。 “却也未必,”萧瑾神秘一笑,再次低头冲着绿儿耳边轻轻说道:“还记得我们扶柩返乡时路过的那座山神庙吗?” 绿儿满脸通红,此时已经一点事到自己姿势的暧昧,心里又紧张有兴奋。闻言也只是点点头,说不出话来。 “文稿已经被我藏在哪里了,本来防的是萧家庄的族人,没曾想倒是网着一条大鱼。”萧瑾说完这才送来怀里已经站不住的女孩。 绿儿此时已经目瞪口呆,她没想到,自家少爷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居然做下了如此大事。 “这事还没完,我怎么也要给他们一个报应。此时,就等着族里来消息了。” “不过,老宅我是不想回去了。明天族里来人,我会找借口让你回去。然后你寻了借口返回,只不过不要回观台县,就去那座山神庙等我,咱们去大名府!” 绿儿看着自家少爷兴致勃勃说着,于是点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第十六章 失窃(下) 第二天一早,萧瑾便早早起床。店里小二有人传话来,说是萧族有长老已经来了,就在店里等着。 萧瑾麻利收拾了一番,这才向外走去。 萧族在观台县也有落脚的地方,只不过此时来的两个长老都心急如焚,也就先来店里将事情缘由又问了一遍。萧瑾来时,掌柜的刚将事情说完。 “晚辈萧瑾见过两位长老。”萧瑾看了一眼首座的两位老者,躬身施礼道。 以为面黑矮胖的老者眉头一皱,直冲冲开口道:“你父亲留下的书真丢了?”说话直来直去,而且面带怒色,双眉横竖。 “真丢了,此时萧瑾不敢拿来开玩笑。”萧瑾还是轻声细语,躬身礼敬丝毫不差。 “那般重要的物件,为何不早早通知族里,让族里保护!”还是黑面老者发问,另一位长老却是闭口不言。 “母亲去世之前说,先父有遗言,说是将田亩交给二伯打理,若是族里给我撑腰,晚辈没有被苛待,那就将那些书献给族里。若是族里不管不问,那就等晚辈过了童试之后,再将书献给族里。” “先父还说,族里对他也算有恩,这些书就算是自己的报答了。”说罢,萧瑾便站在一旁,不在说话。 黑面老者闻言,却是气的眼珠子都瞪了出来,可是却没说什么话。 萧岳在道业上没有得到族里什么额外支持,当初分家也没族亲为他做主。后来举业还拉了族里一把,族里拿着萧岳进士名分还免了不少地租,拉拢了不少破产的租户。此时萧瑾又拿萧岳的遗言来说事,萧族站不住脚。 更不要说,族里确实没有为萧瑾说过话。 屋里一时静的落针可闻,此时另一位长老长叹一声,开了口。 “萧岳还是有心的,要不然也不会留下将书籍文稿献给族里的话。只不过如今除了这等意外,却是怎生的好?”说完,看向了萧瑾。 “老狐狸”萧瑾暗自心道,只不过面上不显,对着这位瘦高的灰衣长老拱手问道:“所幸别院里晚辈带来的只是少部分,大半还在家中。先父整理的文稿就在其中,也算是……” “家中的书房一片纸也没有!”黑面老者挥挥手打断了萧瑾的话。气急败坏站起身来,绕着屋里走来走去。 “什么?怎么会?那可是萧家庄?若是有什么陌生人,不是要派人盯着吗?怎么会没了?”萧瑾闻言吃了一惊,然后连忙问道。 “是萧瑜那个小兔崽子带的人,族里没有在意。”黑面老者等不及萧瑾说完,急吼吼的说道。 “堂兄?怎么可能?昨天我还见他…”说到这里萧瑾一停,然后看了看门口,低声问道:“堂兄可是同一个瘦弱青年一起回的萧家庄?” 灰袍长老闻言眉头一挑,一伸手将黑面老者拦住,然后看着萧瑾问道:“为何如此发问?” 萧瑾见状,双眼一眯。果然,族里不会派一个性格急躁的长老来处理此事,这灰袍长老才是正主。只不过这神情只不过眨眼之间便不见了,随之而来的却是萧瑾满面沉重。 “晚辈报名时,曾有人跟踪,后来发现是县衙里的人。而且此人之后径直和张书吏的公子张天威见了面。” “张天威身边有个身形瘦弱的随从,后来去见了二伯家的堂哥。”萧瑾话音低沉,说着就没了音。看上去像是要认下了,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两位长老闻言,也是一阵意外,他们没想到萧瑜身旁之人居然有如此来历和背景。只不过,道文手札太过重要,便是张书吏那也要斗上一斗。否则,以后萧族岂不是人人都可欺上一欺,那还如何安心道业? “便是衙门里的文吏,拿了我萧家的东西也要还回来。你且与我一起,去县衙寻县令大人坐住就是。”一旁的灰袍老者开口道。 “不错,就是张书吏也不行,东西是我萧家的,他张书吏又凭的什么?”黑面老者怒声道。 萧瑾闻言心里却是一阵雀跃,终于要将大鱼钓出来了吗?面上却是一阵犹豫,然后在两位长老的注视下硬着头皮应了下来,然后随着两位长老出了门向县衙走去。 此时的县衙已经开了门,和昨天的人山人海不同,此时的县衙一片安静,不似有活人。这是因为县衙的文吏都在批改昨日的童试考卷,而那些衙役却是偷懒,躲进了县衙的门房。 “咚咚咚”三声低沉的敲鼓声传出老远,黑面老者双手拿着鼓锤,狠狠敲着。 “干嘛呢,干嘛呢?你们干什么?这鸣冤鼓是你们能敲的吗?”一个衙役,衣襟敞开,帽子歪斜,脸上流着汗,着急忙慌喊道。 刘琦没想到,自己不过偷个懒,就出了这么大漏子。这鸣冤鼓不一般,它还是一件法宝,可召唤鬼神,只要一想那就是大事! “还请这位官差进去通禀,就说萧家庄萧瑾要告状?”在两位长老的示意下,萧瑾站了出来硬着头皮说道。 “可有状纸?”刘琦看着萧瑾身旁两位身着道士道袍的老者问道? “时间紧迫,就没来得及,还请这位官差进去禀告一声,就说萧家庄萧随和萧阳前来报案!” 刘琦见两位道士点了头出来说话,也知道事情严重,于是连道不敢,接着一路小跑就进去禀告。 不一会儿,刘琦又跑了出来,请萧瑾三人进去。 观台县县令本来刚看完童试试卷,本地城隍刚用了大印,刘琦就冲了进来。而且还涉及萧瑾和萧家庄两位道士,他就知道此事不小,想要来看看。 此时看着堂下身形俊朗的萧瑾,观台县县令不由得生出一阵好感,不愧是修道的真种子。 “…学生看到那位官差进了二楼雅间,于是便问掌柜的,谁在里面,掌柜的说是张天威张公子。后来又看到张公子身边的随从去见了学生二伯家的堂哥,之后两人一同回了萧家庄。” “萧家庄有人看到两人进了学生家,族里长老也派人将他们俩拿下看守。学生次来是请县令做主,想要寻回先父遗物!”萧瑾说完躬身一礼不起。 县令听完皱着眉头,摸了摸下巴。事涉衙门文吏,县令不能不谨慎。铁打的文吏,流水的县令。自己毕竟是外来的,一个不好,就会让人误会成打压手下。这对自己外人身份,太过敏感。一个修道的真种子,不值当。 “本官听了你所言,此时关键在那萧家庄二人。既如此,那就将他二人押来,询问一二。三木之下,必有所获。”说着就使人要将那两人捉拿归案。 此时有一衙役匆匆跑了进来:“禀告县令大人,萧家庄派人来报案,说是有两人在柴房里畏罪自杀,上吊死了!” 话音一落,大堂一阵寂静,堂上几人一时没了声响。 第十七章 案首 观台县这几天的气氛格外诡异,按理说,童试之后本该是一片欢腾,此时却因为萧家庄道书被窃,牵连到县衙里的文吏,以及萧家和张家两人身死弄得县里紧张兮兮,没了半分欢愉之气。 萧瑾早早就起了身,此时的他手里拿着剑在院子里做着早课。 此时的萧瑾已经养气大成,再练下去也是进无可进。如今他需要做的,就是每天起来活动一下身体,不使身体状态下滑,保持巅峰。 过了大约有一个时辰,萧瑾才停了下来。随手将一旁的毛巾拿在手中,将臂膀上的汗渍一一擦拭,然后倒持宝剑,向屋里走去。 绿儿前天已经被萧瑾找了个看守老屋,以防再出意外的借口打发回去了。萧家庄的长老看样子也是畏惧张府狠辣手段,不再追查。只不过,萧瑾无意中发现,自己好似被人盯上了。不用说,必是张家父子! 张天威没得到萧瑾父亲的手稿,必然不甘心。萧瑜两人恐怕也是他灭的口。只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又怀疑到萧瑾身上,不然不会使人盯梢。 只不过,张天威没想到萧瑾已经养气大成,门外那两个笨手笨脚的废物在他眼中,如黑夜里的烛火一般明亮。 想看就看吧,此时的萧瑾没什么不能示人的。如此也好,大大方方消除张家父子的怀疑,如此最好。 萧瑾将客栈送来的早点摆上,端上白玉碗就要开始用膳。此时门口却传来一阵喧哗声,萧瑾皱皱眉头,将碗放下,然后向外走去。 “哎呦,萧案首开门了,差爷快快上前。” “这就是案首啊,果然一表人才。” “看样子年纪还小吧,小小年纪就中了案首?” “萧家庄萧岳大人的独子,自然是老子英雄儿好汉。” 萧瑾看着门口乱哄哄,一时间不知出了什么事。此时,便看到一个身着红衣的官差衙役快步向前。 “观台县萧家庄萧瑾,高中此次童试案首,案首何在?” 原来是放榜了,萧瑾松了一口气,面上却是不漏声色,上前一步,高声答道:“萧瑾在此!” 此时一旁的客栈小二已经上前来,躬身弯腰道了一声贺,然后就站在萧瑾身旁。萧瑾知道,这是客栈老板知道自己手边没人,派这伙计前来听用的。 绿儿走之前早有交代,萧瑾之前也有打听,准备。于是萧瑾将荷包给了一旁的小二,小二早知规矩,什么人该多少喜钱一清二楚。 “萧案首发喜钱了!”一声吆喝,就好似开路的铜锣响了,人群顿时连声道喜。 “谢过萧案首,” “沾沾萧案首道气,” “萧案首道业坦荡” 萧瑾看着眼前众人百态,再看看手中的喜封高书,此时的他心情复杂万分。 穿越而来的惊奇,道业仙途的诱惑,十年寒窗的磨砺,此时的萧瑾终于踏进了道业大门,改命换运,长生有望。 更为重要的是,中了童试,就相当于拿到了开脉的敲门砖,什么仙人长生对自己来说太过遥远。对养气大成的自己来说,如何进阶才是萧瑾关心的。只有一步步走下去,萧瑾才能积硅步已成千里,最后得道逍遥。 而且,有了案首这层保护伞,想来张家也要顾忌一二,二伯拿去的田亩也要还回来给自己,这一桩桩,一件件,才是萧瑾眼下最看重的。 拱手谢过门外的热情的百姓,萧瑾关上门向外走去。 一路上诡异沉静的观台县好似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悲欢交杂,个中滋味只有自己才知道。有人中了,有人落榜,有人借酒浇愁,有人开怀畅饮。 萧瑾穿过人群,走过小巷,然后来到前几天族里长老落脚的地方。 “萧掌柜,晚辈有事相求。”萧瑾随着萧掌柜来到后宅,开门见山说道。 “担不起案首一声求字,你也是我萧家庄的子弟,有事尽管说来。”萧掌柜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位子坐是坐的稳稳的。 “那小侄就麻烦族叔了。”萧瑾从善如流改了称呼,他知道这是眼前之人知晓自己中了案首,前来拉关系人情,萧瑾也乐得随了对方心意。 “此次前来是为了钱财之事。童试之后,道业修行就要跟上了,稍不小心就会蹉跎一生。” “先父就是早年就是根基资粮不够,这才在周天筑基蹉跎数年,最后人死道消。” “只不过,小侄虽是族里的,却不能全仰仗族里供奉。因此就想着,小侄名下不是有百亩良田吗?拿来抵给族里,贷些银钱。一来安心进业,二来换些钱财资益自身,也算打个好基础。三来,进考举业颇耗资材,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说完,萧瑾就看着萧掌柜,由他定夺。 萧掌柜闻言先是一喜,然后眉头却是一皱。 萧瑾名下的百亩良田,族里早已垂涎三尺。只不过萧瑾还有个二伯,族里不能干出谋夺族人产业之事。萧瑾提出来,那最好不过。只不过,前几天道书手稿失窃,萧瑾二伯一家难逃干系。虽说他家萧瑜也落个身死,但是该罚还是要罚的。否则族人都来个里应外合,谋夺族亲产业,族里还有什么威望? 本来,那百亩良田就要趁此时收入族里,可萧瑾偏偏中了案首!此时萧瑾提出那百亩良田,族里就不好谋夺了。 出了此等意外,族里必是措手不及。更何况因着道书手稿失窃,萧瑾隐隐有着怪罪族里没有庇护,这便是怨气,也是不该有的。如今事情纠葛,萧掌柜也不好定夺。 “发卖田地,首问族亲,再问友邻,最后才是旁人。若是族里无意接手,小侄就要去衙门牙行走上一遭了。”萧瑾看着萧掌柜面色阴沉不定,不由得抛出自己杀手锏。 “贤侄莫急,祖宗家产也是能随意发卖的?那岂不是败家?你既然手头紧,道业有须,族里自然是要帮衬的。你且现将田地压在族里,等日后手头宽泛了,再赎回去就是了。如此,你也能保住祖宗家业。” “那最好不过,还是族叔持重老成,稳妥的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