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黄昏时分,金光尽洒,皇宫几十座殿宇的琉璃瓦,一片接天的明黄。 这是一天当中,皇宫最耀眼的时刻。 也是新进的宫女们一天当中,最轻松的时候。 能好好吃个晚饭。而后洗个澡,做些针线,就能睡下了。 吃的是白馒头和摊的饼子,喝的是小米粥和白面粥。并两碟小咸菜,两盘热菜。七八个人一桌,对这些身材纤巧的小姑娘们来说,足够了。 毕竟,在宫里当差,容貌要正,身段要顺。教导她们的姑姑一再的嘱咐她们:饭只能吃六七分饱。就是不为身段,将来分派到各宫里,吃得多了,自然厕所去的也多。误了事儿,小脑袋要不保的。 这些十三四的小姑娘,最不经吓的。一人半个馒头、半碗粥——多了一点也不吃。 这可便宜了平瑶的。 别人吃的不多,剩下的,几乎都到她胃里了。半个馒头一张饼、半碗米粥半碗白面粥。还有盘子里的青菜,一定要吃完的。 今天也是一样。小姑娘们应付的吃几口饭,就放下筷子,不敢再吃了。唯有平瑶,心平气和的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把平日的分量吃足。 任其他小姑娘取笑她:“平瑶这辈子一定是饿死鬼投胎,天大的事儿,一点也不许自己的胃受委屈。” 平瑶淡淡一笑,不以为然。 “自然不能让自己受委屈。” 恰巧,教导姑姑路过,听到平瑶这句话,摇摇头叹气走开了。 大家都知道姑姑的心思。 新进的这批宫女里,平瑶是长得最漂亮、最有灵性的。教导姑姑予以很大的期望。 偏偏太爱吃。 都说,平瑶入宫前,家境不错,是被规矩强逼着参加采秀入的宫。所以性子骄纵了点儿,这也能理解。 其实只是,现代活过一遭的平瑶,就是实打实的富二代。 前世参加宴席的时候,小宴吃不好,大宴吃不饱。次数多了,平瑶——哦,前世叫做江瑶。她就不愿意去参加了。 她妈妈问她原因,平瑶不好意思。因为吃不好就不去宴席,这也太丢人了。 平瑶扯着自己身上单独定制的礼物,纠结的揉着头发:“吃不好呀,而且时间又长,要饿好久呢。” 平瑶的妈妈看着自己缺心眼的姑娘,无奈:“你管别人那么多干嘛?想吃就吃,谁还会觉得我们家吃不起那点东西,觉得你没出息嘛?” 平瑶前世,妈妈是世家长大的,她爹是世代经商。姑娘就是一顿吃掉一家饭店,那也能吃到下辈子。 从此以后,平瑶豁然开朗啊。宴会?去,不但去,还要去的值。 有多少,吃多少。 委屈什么,也不能委屈自己的胃。 她有资本,何必委屈自己呀? 她妈妈说了,她家有钱,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怕,怎么舒心怎么来。 重生回前世吧,入宫前平瑶也是衣食无忧。虽然操心事儿多了,但那只会让姑娘更加的善待自己。 饿肚子?就是不行,砸锅卖铁也要把饭吃饱! 等平瑶慢悠悠的把饭吃完,外面天幕渐黑,一牙皎白弯月上了院子桂花树枝头。 同一拨的荣儿从浴房里走出来,站在门前余光下招呼她:“平瑶,过来沐浴呀,一会儿水凉了。” 洗了个澡,趁着夕阳余光做会儿针线。直到天黑透了,挪到房间里,点了灯,继续做。 平瑶绣活不行——现代的习气里,哪有喜欢绣活的?平瑶也懒得学,任教导姑姑又叹又骂,就是下劲儿学。 过得去就行了。 姑姑气呀。明明一个可以拔尖儿的人,怎么总是一副得过且过的心态? 第一次教导姑姑训平瑶,在大院子里,当着上百个新进的小宫女,指着平瑶挺翘的鼻尖儿,气的迭声的说:“不成材!不成材!我费了多大功夫教你?就教出这么个功夫!把我的脸、把寿安宫的脸都给丢尽了!” 这个姑姑是寿安宫出来的,皇后身边的红人儿,说话也很有分量。 她开口训人,谁都不敢插嘴,谁也不敢求情。 当着上百号宫女被训,这可是件丢人的事儿。 几百宫女看着,有跟平瑶玩的好的,很同情她。有玩的一般的或觉得有趣的,都偷偷笑。 也有嫉妒平瑶天资的,心里暗爽。 偏平瑶低着头,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姑姑说什么她听着,不插嘴不辩解。 那势头,就好像姑姑在教训别人似的。 姑姑被气着了,手指头一指,指着正被大太阳晒着的墙面:“给我面壁去!” 平瑶站在大毒日头底下,面对着墙罚站——宫女的脸很重要,姑姑也惜材,不敢给平瑶的脸晒黑了。 更生怕万一,平瑶将来跟着哪个主子成才了,或者直接成了主子,给她下绊子。 不过姑姑看人准。也是平瑶虽然不思进取,但也没害人的心思,她才这么培养她。 说起来,也是偶然一次,这个姑姑受了平瑶的帮助,才对平瑶青眼有加。 有了第一次训,就有了第二次。 每次,平瑶都事不关己般的听着。 终于,姑姑被这百年难得一遇的、不思进取的姑娘给打败了,歇了把平瑶送进那几个宫的心。 是以,当平瑶洗漱后自行歇息,那些还在做针线的姑娘,一声不吭——连姑姑都不管了,她们能说什么? 伴着一豆灯光,平瑶安稳的睡了。 每天早上,要去见教导姑姑。 第二天一早平瑶收拾好,跟着同一拨的姑娘们,站在院子里,等姑姑出来。 空气清爽,带着丝丝凉爽,扑在平瑶脸上,姑娘觉得心旷神怡,不觉的深深呼吸了一口。 正巧姑姑从平瑶身边走过,斜眼看了眼平瑶这安闲劲儿,心里摇了摇头。 待姑姑走到前排,凌厉的目光一扫院子里的姑娘。瞬时,方才还有些懒怠的姑娘们,站的挺直。曼妙的身材在绿色的宫装下,分外鲜活。 平瑶也稍稍站直了,但那些仿佛上面有根绳吊着的姑娘一比,懒怠有余。 姑姑也不搭理她,开了口:“你们进宫也有三四个月了,这几个月里,该学的东西也都学的差不多了。今天,就要把你们指给各宫分派差事儿了。从今后,你们也是拿薪俸的姑娘了,以后事事注意点,长着心,指望你们将来能帮衬着我们呢。” 附:新书和大家见面啦~提前了好几天呢。以后还希望各位小仙女提携~~~明天开始,恢复以前的更新时间,早九点~ 第二章 几百号宫女听了这话,脸上露出喜色——终于能出去谋前程了,再也不必困在这个看不见一点希望的院子里了,能不高兴吗? 一时间,都齐齐的行礼:“谢谢姑姑们教导,必不忘姑姑大恩。” 平瑶随着一干姑娘行礼, 这可不是敷衍。姑娘心里也着实感谢这些姑姑。在这里这几个月,能这么清闲,何尝不是因为这几个姑姑照顾她呢? 大院子里设了案子,那是掌事局的人,好一个一个的点名分配。 哪个宫女进哪个宫,这都是提前找姑姑分配好的。 念完一个,叩别姑姑走一个。人慢慢的散去,院子也渐渐的宽阔起来。 平瑶静静站在那里,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紧握。 终于听到了她的名字:“平瑶,肃清宫。” 平瑶的手柔柔张开,走到大姑姑面前,行了个礼,也学着别的宫女一般说话:“谢谢姑姑这段时间的栽培,望姑姑步步高升,身体安泰。” 是真的祝福。 先前,平瑶看的那些宫廷剧,都说里面的宫女苛责人。她也以为是这样。 但是呢,到了这里才知道,并不是那样的。宫女们都是互相给个方便,谁也不想轻易结仇。 姑姑看着平瑶,眼神复杂。想说些话嘱咐她,却忌讳人多眼杂。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点点头,算是过去了。 她不说,平瑶也知道她的心思。 平瑶知道,自己的长相在这批宫女里算是出挑的。心思又活泛。要是有幸见到天颜,指不定就能一举封妃。 姑姑是真心要栽培她。 可平瑶不愿意呀。当妃嫔有什么好的?大昌皇帝给她做,她都还要考虑一番呢。 平瑶故意的在姑姑面前表现的不思进取,就是想让姑姑歇了心。 所以呢,颜值太高,性子来凑。她这小半年展现出的拖沓性子,果然把颜值给生生的拉下去了。 再加上平瑶不求上进,别的宫女可不都跟她一样呀。平瑶想消沉会儿,那还不容易? 小姑娘们马不停蹄的给她挤了下去。 姑姑也要栽培别人,日后给自己方便,见平瑶不行,也只好把好的人,送到了好的差事上。 轮到平瑶,也只剩下那个宫的了。 姑姑觉得可惜,可是她又没办法。是以,方才肯定是想劝她,以后勤近点。 劝了平瑶也不听。这半年来处心积虑怕展露锋芒,平瑶为的,就是进那个宫。 肃清宫。 分派到肃清宫的,加上她,一共十六个丫头。这些里面,最拔尖儿的,就要数平瑶了。 倒不是平瑶多优秀,实在是被分派进这个宫的,都不咋地。 十六丫头跟着管事太监往肃清宫走。肃清宫在西北方,地段偏僻幽深。路过几座华丽的宫殿,绕过御花园,再经过浣衣局前深长夹道,就到了肃清宫。 要先通报才能进宫。管事的小太监上了三层台阶,敲宫门。平瑶她们就在台阶下等着。 日光渐盛,平瑶在一片刺眼阳光中,抬起头看。 方正的蓝底匾额,烫金的“肃清宫”三个字闪闪发光。 这个平瑶费尽心思要进的宫,别人避如蛇蝎。它不是某个不得宠的嫔妃的宫殿,也不是老去太妃的宫殿,更不是冷宫。 肃清宫,是大周太子的宫殿。 说是大周太子,不过是大周送来大昌的质子,是大周最不得宠的一个皇子。 来这里伺候的宫女,一般不会有什么好造化。 能有什么造化呢?如果大周和大昌不发生战乱还好,幸运的话,能被大周太子看上,成为一个位分地位的妃子。这是最幸运的了。 不幸的话,战乱爆发,她们这些伺候敌国皇子的人,肯定被株连。 因此,谁都不愿意来这儿。 平瑶望着那闪闪发光的三个字,有些出神。这个所有人都视为噩梦的地方,却是她在这个皇宫的开始啊。 姑娘发愣的时候,小太监已经通报完了。“你们都随我进来。” 领她们来的小太监发了话。平瑶这才回过神儿,往前一看,刚才紧闭的宫门已经大开了。 平瑶跟着进了院子。大院宽敞,石砖铺的地面平平坦坦。平瑶心里叹口气,她到皇宫这么久,最大的感觉就是——皇宫的建筑就跟现代的公园似的。 大路平坦,就算是下雨也一点泥水不见,简直可以穿着绣鞋乱跑。 古代皇家贵族会享受,有钱什么办不到呀? 院里,四个宫女并两个太监站在殿前,等着她们过来,好给她们训话。 别国质子是什么身份?大昌帝就算瞧不起他,可也不会放心,就这么放任他不理。 因此,这几个原本就发派在肃清宫的宫女太监们,其中很有可能就有大昌帝的眼线。 平瑶老老实实的站在第一排第一个位置、最好的位置——不是她想引人注目,实在是大院里训练的时候,她是最突出的那几个。这些小姑娘都是没什么见识的,都下意识的想要依附于她。 四排十六个小姑娘,低眉顺目的站着,任肃清宫四个大宫女打量着。 谁也不敢乱动。平瑶也不想给自己惹麻烦,也乖乖的站着。 大概要煞煞她们的性子,那几个大宫女就一直让她们站着,迟迟不说话。 平瑶绷着,心里腹诽。以前,她训人的时候,也往哪里一站,不吭声,先让底下的人站个几分钟,立立威。 轮到她在底下,才知道,真不舒服。 绷了好几分钟,才听到一声清润的咳嗽声。终于,一个大宫女开了口。 “今儿你们过来,以后就是肃清宫的人了。主子现在还在路上,上面传话说,明后两天就能到。主子是什么脾性,咱们谁也不知道,因此,我们虽然是近侍,但也要大家相互帮衬着,方能长久。” 宫里人气派话比谁说的都溜。可惜,平瑶在现代生活,习惯于话只说重点,简单粗暴却省时节事儿的方式,对古代这种充场面的方式,特别不以为然。 说那么多有用吗?她们底下站着的累,上面说话的渴。不如一句“做不好就挨板子”,谁不兢兢业业的伺候着? 附:新书期间,希望大家能支持一下,收藏或者推荐,都可以呀~ 第三章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心里是这么想,但平瑶惜命呀,她可不敢这么说出来。而且呢,她还得表面装作服服帖帖的,回答一声:“不敢。” 那个大宫女又发话了:“你们都是新进宫的,资历放在那里,不能予以重任。待会儿我们四个自会给你们安排各自的专职,或好或坏,你们也别抱怨。若是有机会在主子面前的了眼,将来我们还要求你们的帮衬呢。” 平瑶和着众人,又是一句“不敢”。 这才可是分配工作。 平瑶看着,送她们来的小太监把一张点名册交给了那个大宫女。大宫女看着点名册,然后开始分配专职。 肃清宫一整个宫殿,全都拨给了大周太子。但是,宫女只有二十个。太监多点,有二十四个。一共四十四人。 平瑶在皇宫小半年,早就把各个宫殿的规矩都给打听全了。 一般,每个宫殿有四个大宫女,底下又有六个能在主子眼前当差的宫女。 剩下的,就默默无闻前途无望了。 是以,平瑶现在要争那六个能在大周太子眼前当差的宫女之一,是很有希望的。 她一点都不担心。她可是在第一排第一个的位置呢。 只听大宫女第一个叫的,就是她的名字:“平瑶。” 平瑶站出去,温顺的行了个礼。 姑娘打小生活在南方,骨子里透出的,就是南方温润缱绻的柔和。 但个子却似北方的高挑明朗。大大方方的往那里一站,温润舒缓,一身粉色衣衫衬着面如桃花,笑容清丽。 大宫女上下打量了平瑶一眼,又看了看花名册上关于平瑶介绍,问她:“这上面说,你识字儿?” 受过高等教育的平瑶,被人这么问,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但姑娘只能平静的回了声:“会些简单的字。” 她是在这一世五六岁时,就重生到了这里。这么多年,重新学习古代繁体字,事半功倍。 大宫女点点头:“既然如此,你以后就负责伺候主子的笔墨。” 这可是份儿闲差,吃香讨好又不容易出错。 大宫女这话一说,不但底下那些新进的宫女满脸羡慕,就连那些大宫女并大太监,都很惊讶。 平瑶却平静淡然。 以前,平瑶的爹妈是这样教她的:“世上的人,做的事儿都有她的私心。如果真的能看透了别的私心,你也就能看透她们是不是真心对你了。” 都说有钱人家的人冷血,平瑶知道,她们只是比常人看的清。 就比如此刻大宫女对她的安排,不过是因为她的长相出众,不会长久的淹没在众多宫女之中。 索性呢,大宫女就卖她一个人情,直接给她安排一个好专职。 平瑶看的清,自然也不很感激。 让她装感激? 她没有古人的奴性,做不来感恩戴德。不过,姑娘还是行了个礼,道了声:“谢谢姐姐。” 很多宫女入宫前,家境也不错。家境不错的,气质自然不同。特别是刚入宫的宫女们,身上表现的最明显。 平瑶两世,都生在富足之家,见得东西多,格局自然大,气质也不同。 大宫女们看人都准,看平瑶的气质,就知道她应该也是富足人家出来的。 人都欺软怕硬,所以呢,就算是得平瑶一句淡笑的感谢,她们依旧满足了。 平瑶漂亮,这在宫里是最大的资本。就像她们说的,以后说不定还要求平瑶的帮衬呢。 所以,平瑶如愿以偿的,进了肃清宫。又如愿以偿的,领了份儿清闲的差事。 差事分配完,平瑶就回了房间。她不是大宫女,没有自己的独间儿。 大房间里,窗户敞亮,屋里也是砖块铺地。正中是张四方桌,窗下设着梳妆台,梳妆台旁是衣柜。屋里摆着三张床,一人一张。 简单,却并不拥挤。 要比训练时的大通铺好多了。 平瑶和其他两个姑娘选好了床,领了自己的东西,整理好行李,上午就没事儿了。 中午吃了午饭,被大宫女叫出去,分派区域打扫宫殿卫生。 前朝的事儿她们不清楚,也不知道大周的太子到底什么时候来。只模糊的知道是这两天,所以,就只能抓紧时间收拾宫殿。 一下午的忙碌,内务府过来分派东西修补东西,杂而细碎。幸好她们人多,几个大宫女又很能干。是以晚饭之间,这些杂物都弄完了。 晚饭前,又要喊话洗脑。 大宫女又给她们聚在一起,高高在上的吩咐:“明天白天就没什么事儿了。也就是内务府一些衣物送过来。这是小事儿,我们就能料理停当。你们今天晚上什么也不用做,修养精神,只预备着容光焕发的接待主子,让主子感受到咱们做奴才的衷心。” 一堆人乖乖应答,散了吃饭。 平瑶之前直接管理了不下上千人,抓字句的功夫特别强。 从大宫女话间就知道了,那个大周太子,明天肯定就来了。 要不,也不会说“白天”没事儿,更不会只说“今天晚上”什么也不用做。 平瑶估计,大周太子一定是明天晚上才过来。估计也不回肃清宫,直接就去前朝的准备的接风宴。 但太子的随从肯定会回肃清宫收拾。他们是长居,带的东西一定很多,收拾起来必定费事儿。这是一。 二,接风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散,估计都要半夜才散。大周太子必定要等散宴才回宫。 收拾行李,加上太子回宫,肯定闹得前半夜不得安眠。 天大地大,睡觉最大。平瑶跟她天山童姥一般的亲妈学的养生法里,一条就是:必须要睡足觉。 所以,平瑶吃过晚饭,溜了一圈儿,倒头就要睡。 同屋俩姑娘,都是和平瑶一起训练的。入宫半年,她们还从来没有清闲的晚上呢。 两个小姑娘商量着打牌,见平瑶要睡,跑到平瑶床边叫她。 小姑娘声音清脆,带着股娇气,很好听:“好姐姐,你先别睡嘛,陪我们玩一会儿牌,两个人玩儿多没意思呀。” 平瑶正绑着头发。古代不能烫头发,直顺的长发太普通,看着没趣儿。 附:小仙女们好~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四章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她就每晚编发,这样,第二天起床,解开长发,出来的头发弯弯绕绕,缱绻萦绕,比清一水儿的黑长直好看。 听到这话,平瑶看向刚才说话的小姑娘。姑娘是她们三个里面最小的,也是最活泼的,叫云碧。 云碧笑起来很好看,一双眼睛弯弯的像月牙,还有两个甜甜的酒窝。 平瑶坐在床沿,微微侧头,笑:“陪你们玩儿也行,你帮我把头发编起来。” “这还不简单。” 云碧手巧,白皙的手在黑发间穿梭,很快就听她说:“好了。” 另一个姑娘濯秋,递来一根绿色绸带,给头发缠上。 “好了,这下可该陪我们玩儿了吧!”云碧已经跑过桌前,把叶子牌拿了出来,不停的敲着桌子,催平瑶。 平瑶下了床,跟濯秋一块儿走到桌前,坐下。 玩牌儿,平瑶可一点都不在行。她是做了必输的打算了。 云碧快速的发牌,平瑶懒懒接牌,慢悠悠的整牌。一根长指捻起张牌,轻轻放在桌子上,一丝风都不起。 “玩两局就睡吧,明天还要忙呢,不能睡太晚。” 云碧奇怪:“可是品珠姐姐说,明天白天没事儿呀。” 平瑶漫不经心的出牌,整个人的精神都是散着的。漆黑的眼睛看着牌,却像透过牌看着别处。“对呀,她说的是白天呀?” 濯秋与云碧对视一眼,云碧已经猜出了:“难道,晚上主子就要回来了?!” “我不确定,我只是猜的。不过,如果他真的过来了,我们岂不是明天晚上睡不好觉了?所以呀,今天还是早点睡吧。” “姐姐怎么每天,上心的事儿除了吃就是睡?”云碧嘟了嘟嘴,“你就不好奇我们主子长什么样子?” “我知道啊。” 云碧猛然坐直,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平瑶。连内敛的濯秋也好奇的看着平瑶,好奇她怎么知道大周的太子的样子。更好奇大周的太子是什么样子。 平瑶慢悠悠的开口:“一个鼻子两个眼睛一张嘴巴呗。还能怎么样?” 耍人呢这是? “姐姐!”云碧气恼的叫了一声,气的拿起牌不理她。 打了三遍,两人终究是相信平瑶的话,一起洗漱睡了。 第二天上午闲散度过。吃了饭,平瑶还好兴致的又睡了会儿午觉。 心大的姑娘,到哪儿都提不起紧张劲儿。 另外两个姑娘,云碧活泼,晚上还翻来覆去不想睡呢,别说白天了。濯秋踏实,不愿意闲着,更不会睡午觉。 下午依旧没什么事儿。云碧都开始怀疑平瑶昨夜的话,是不是怕输钱,故意哄她的。 然而到了傍晚,肃清宫宫门大开,上百人拖着几十口箱子,往宫里的正殿搬东西。 大周的太子,来了。 还有大周太子的侍卫,很嚣张。进了门,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睥睨众生一般,望着肃清宫忙碌的众人。 目光到平瑶那里时,顿了一下。 满宫的人,为了大周太子的行李,混乱不堪。 一乱尘土飞扬中,偏那个姑娘会偷闲儿。寻一个通风处,往廊下一站,在朱红柱子上轻轻一靠,平平淡淡的看着满院忙碌的奴才。 姑娘长得美,身上普通的绿衣,也因为那张如诗如画的脸变得鲜活惹眼。 姑娘也好气质。平平淡淡的看着满院的人,竟然比他们站在高处,故意露出凌人的表情,还要大气几分。 站在台阶上的侍卫阿四,心里嘀咕了一声——这气质,怎么就跟他主子有点像呢? 于是,阿四拿着身上的佩刀,刀尖儿直指平瑶,沉厚的声音夹了几分内力,瞬间传遍了院子里。 “你,去前宫里伺候太子殿下!” 前一秒,平瑶还被众人忽略在外,悠然的看别人忙碌呢。 下一秒,就被众人直直凝视着,仿佛要把她看穿。 宫女们心里齐呼:漂亮就是好呀,把大宫女都比下去了! 太监们心里齐呼:有眼光啊,果然美是不分国界的! 平瑶的内心:她现在去那种宴席,不成呀! 于是,在众人的注视下,站在刀尖儿前的平瑶,身形轻轻一晃,碧绿的身影消失在了朱红的柱子后。 大宫女有四个呢,怎么也轮不到她呀。她一躲,大宫女肯定要出来领差的。 能第一个在主子面前露脸,很重要的。大宫女们肯定争着抢。 然而,没人跟她争,一群人站在余温未散的大院子里,感觉到什么是风中凌乱。 阿四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被侮辱了。 当着他的面儿躲在柱子后,当他眼瞎嘛? 是个人都忍不住,更何况阿四是个糙汉子。一路带着疾风,阿四走到柱后。也不看柱后的人,佩刀一出,明晃晃的刀抵在平瑶纤细白皙的脖子上。 阿四这才看平瑶。姑娘也正平静的看着他呢,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跟一汪春水似的,泛着盈盈光波。 就是不见一点惧意。 大昌的宫女,都这么胆大吗? 阿四把刀往前又递了几分,锋利的刀刃贴到平瑶的皮肤上,轻易的贴出一道血痕。 “你敢不听我的话?!” 没人出来争,平瑶可有点意外了。望着眼前这个全身透着冷意的人,平瑶也不废话。 废话说得多,死得快。 “我只是要回去换件衣服呀,去侍宴,总要穿的鲜亮点吧。” 平瑶的声音轻软,像春日里蒙蒙柳絮。 阿四的动作,不自觉就柔和了。 但,刀依然抵在平瑶的脖子上。“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再去?” 平瑶眨了眨眼睛,微微歪了头,瞧着阿四:“我以为你知道呀。” 我以为你知道呀,这么简单的事儿,我以为你知道呀。 一股子羞愧漫上阿四心头。阿四收了刀,望着平瑶瓷白的脖颈上,那一丝鲜红,方才高昂的头低了下去。 阿四很少给别人道歉,今儿,他却对一个只见了一面的姑娘道了歉。“对不起姑娘,刚才是我鲁莽了。” 平瑶盈盈一笑:“不碍事。” 她笑容明亮,阿四看着,像是真的不怪他,这才松了口气。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五章 “只是。”平瑶微微皱眉,略有遗憾。 阿四皱眉:“只是什么?” 平瑶抚上自己多了一道血丝的脖颈,微微垂头。“我现在受了伤,不能再去前宫侍宴了。” 阿四能说什么?是他亲手伤了人姑娘,他还能怪人姑娘嘛? 只能叹口气:“那行,那你歇着吧。我让别人去。” 说着,又往台阶上一站,准备在宫女里再挑几个漂亮的。 为什么要漂亮的?他家主子说了,平生最喜三样东西:喜欢好吃的东西、喜欢漂亮的人儿、喜欢壮丽的山河。 而且,他家主子长得好,要是挑些丑的来,在他主子跟前一站,鲜花插在牛粪上,他们看着也难受呀。 挑来挑去,想起刚才看着自己的那双水眸,阿四总觉得,还只有那个姑娘配的上自家主子。 可惜呀,受伤了。 阿四心里叹着,不自觉的就回头看了平瑶一眼。 平瑶正笑着呢。风轻云淡的笑,站在他身后,望着院子里的一切,仿佛天下尽在眼前。 这一眼,平瑶也惊了一下,马上收了笑,换成了一脸遗憾。 然而阿四跟了他家主子那么久,早就被坑的精明了。 阿四气的一声冷哼:“我看你伤的也不重,回去擦一下伤口,依旧往前去侍宴去!” 平瑶笑着应了声:“是。” 心里却怒了,真的得意忘形,连个侍卫都骗不过了! 平瑶就被划了一道口子。拿湿毛巾一擦,血迹擦掉,根本就看不出伤口来。 还有一个大宫女澜儿,与平瑶一起侍宴。 两边朱红的高墙夹道,平台的石砖路。路上,脚步声、回声、声声相叠。 平瑶望着前方看不到头的长路,忍不住抬头,看向头顶的天。 火烧云把天空染得橙红一片,绚丽耀眼。映着远处金黄的琉璃顶,晃得人睁不开眼。 有归巢的鸟儿飞过,在火红的天幕下留下一道灰黑的身影,然后消失在远处茂密的树叶里。 这,就是皇宫。 肃清宫偏僻,两人要走很远。途中,还要经过皇后的坤和殿,皇上的乾安殿。 正是开宴的时候,后宫的嫔妃纷纷往前宫赶。一路下来,平瑶已经碰到两个嫔妃的辇车。 每次辇车经过,都是大阵仗。前后的宫女加太监,要一二十个。熏香、打扇、捧盒,浩浩荡荡的。 能够参加这种宴会的,都是妃位以上的。自然不是肃清宫能相比的。 所以,每当辇车经过,平瑶和澜儿就乖乖的躲在墙边,低头行礼,等辇车经过了,才起身继续往前走。 夹道平时很少有人经过。因此,辇车经过时,隔了好远就能听到。 平瑶听到身后,又有辇车上铃铛清脆的叮当声传来,叹了口气。 这一路走下来,真累。行礼行到腰疼。 偏还络绎不绝的来。 待到辇车近了,平瑶依例,弯腰低头。 辇车走的快,不到半分钟就能过去。平瑶就撑着这半分钟。 然而,铃铛声却在她和澜儿前方,停住了。 平瑶头低着,不能看清前方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看到脚前不远处,辇车随行的宫女们精致绣鞋。 然后,一双更精致的绣鞋,出现在她眼底。 一个骄傲清脆的声音在平瑶头顶响起:“我们娘娘叫你过去。” 平瑶这才抬头。眼前,是一个十六七的小姑娘。一双大而忽闪的杏眼,带着傲气,圆溜溜的看着平瑶。 然而,在平瑶抬起头,小姑娘看到平瑶的长相后,一双眼里闪过惊讶。 小姑娘心想,难怪自家主子要见一个小宫女呢,原来这宫女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 自知失态,小姑娘冷哼一声:“跟我来。” 平瑶跟着那个宫女,走到辇车前。 这辆辇车,随行的人更多。位分也肯定在妃之上。 宫里除了皇后之外,排的上的,一个湘贵妃,四个妃子。 曾有一个宁皇贵妃,地位仅在皇后之下。听闻,宁皇贵妃美貌,后宫无人能及。只是红颜薄命,封为皇贵妃的第二年,就死了。 平瑶几乎能肯定,这个,就是现如今,唯一能与皇后抗衡的,湘贵妃。 平瑶行了个礼。问了声安。始终低着头。 果然,辇车上传来一声妩媚的声音:“把头抬起来让本宫看看。” 声音是极慵懒极高贵的,平瑶几乎能想象到,辇车里,那位美人儿此刻的样子。 平瑶抬起头,平静如水的目光,也望向湘贵妃。 是个美艳的美人。 如同她的声音一样,慵懒高贵。她一身宝蓝色大红芍药长裙,斜靠在深红的桃木辇车上,手撑额,妩媚的眼眸斜斜的落在平瑶身上。 像一只猫。 看到平瑶的刹那,湘贵妃笑了。嫣红的唇瓣,绽放的花丝毫不比她身上精致繁复的芍药逊色。 “宫里什么时候进来这么一位美人儿,怎么也没人跟本宫说呢。” 平瑶安静着,不说话。 她身旁的澜儿乖巧一笑:“宫里宫女上千万,娘娘也不可能每个都见一便。” “说的也对,”湘贵妃轻声一笑,坐直了身体,望着下方的平瑶,“我刚出来的急,总觉得头上少点装饰。前几天我去御花园逛了逛,里面的栀子开的甚好。你去折几朵好看的给本宫簪头吧。” “是。” 官大一级压死人,不同意也没办法。 平瑶没去御花园逛过。第一次进园子,走了几步,感觉跟现代的公园也差不多。 大片的园子,分区种花。有休息的亭子。还引了一条河进来。在花园里缠缠绕绕,沿河还有逼真的假山。 不得不说的是,假山做的真好。毕竟是皇家公园,假山规模很大,钻进假山群,外面很难再看到人影。 传言湘贵妃跋扈心狠,见不得宫里有美人儿出来,抢了她的风头。 被她杀的美人儿,都能聚一起拍一部那什么传。 平瑶这次,是见识了。 自从她进了御花园,身后一直有人跟着她。那人对花园熟悉,平瑶试着甩掉他,可惜不行。 平瑶越走,越偏僻。最后一个闪身,进了假山群里。 附:小仙女们要支持哦,收藏一下吧~ 第六章 这也不能抵挡住长期在御花园杀人的老太监。平瑶心里明白,那老太监有胆量大白天杀人,就是有所执仗。 平瑶故意露出马脚,斜靠在岸边的一个石头上。 果然,身后有人用力一推,把她推到了前方的湖里。 平瑶挣扎了几下,深吸一口气,往湖底潜。 这就是后宫呀,人命如草芥,杀一个人对某些人来说,就跟折一朵花那么简单。 这片湖是平瑶选好的,里面种了疏疏的荷花。她挣扎的时候,就往荷花那边游。潜入水里,闭了一会儿气,开始往荷花边游。用田田荷叶挡住她换气时呼出的气泡。 前世,泳池Party,平瑶没少参加。游泳技术虽然不太好,但还是淹不死的。 就这么在湖里呆了将近半小时,平瑶才向远处游。游到另一处岸边,寻了个山洞,平瑶钻了进去。 不敢出去,怕那老太监还在出口等着她。 宫里的人,个个都是人精,心细的很。 只有在夜深人静,偷偷的跑出去,才好。老太监也不会守那么晚——她那么久不出去,老太监肯定以为她已经死了。 就算不死,再杀一次就算了。奴才的命不值钱。 平瑶就坐在山洞里,外面,有紫罗兰藤蔓当着洞口。 隔着藤蔓,望着湖面,看被夕阳染得鲜红的湖面,渐渐变成碧色。偶尔,有鲤鱼冒头,鱼尾轻拍水面,寂静里,平瑶还能听见那道水声。 渐渐的,夜幕降临,湖水倒映出一弯月牙。鱼游过时,月牙碎成许多小块儿。然后渐渐恢复成一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平瑶觉得,差不多能出去了。 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平瑶又缩回山洞。 外面,持续着一阵琐声。平瑶也猜不出那是在干什么。她也不敢看——离得太近了,几乎是在她洞口旁。 直到,有模糊的火光,透过藤蔓照进洞里。 老太监在烤火取暖?耐性也太好了吧! 直到,一阵香味扑鼻而来。 老太监在烤野味充饥?耐性真的不要这么好吧! 平瑶闻着味儿,饿了。 她晚饭还没吃呐。 味儿越来越香。与野味儿一石之隔的平瑶,只能闻味儿,不能吃。 太为难这个吃货了。 可平瑶不敢出去呀。 平瑶闷声不敢说话,可她的肚子却不争气,闻着外面的香味儿,姑娘的肚子——叫了。 夜深人静,四面石壁,那声叫声分外的清晰。 完了。平瑶心凉了半截儿。 “咦?” 一个好奇的声音响起。平瑶的心也随之揪起。然后,脚步声渐渐靠近洞口。 平瑶紧张的紧贴石壁,上下打量着,有没有一块散石头,她好防身的。 火光照着紫藤萝,清晰温暖。一只修长的手,从藤蔓里穿过,然后,慢慢的拨开藤蔓。 紫色的细碎花瓣间,红光倾泻而来。照亮了整个石洞。 也照亮了,那个背光的少年。 平瑶看不清他的脸。然而,温暖的火光在他的轮廓上镀了层暖红的影。映着他身后那山、那水、那静谧月光。平瑶有些晃神。 像是电影里,踏月而来的谪仙。 少年清越的声音诧异的传来:“真的有人?” 说着,少年侧过身。灯光从少年侧脸上划过,平瑶这才看到他的长相。 皮肤白皙,火光照着脸上时,他脸上有幽幽橙光。 五官深刻,一刀刀刻上去一般。让人看上一眼,就再也忘不掉。 然而,明明是极有魄力的线条,却柔和的不像话。看着人的时候,就想被他捧在手掌心,想要懒懒睡去一般。 他一双漆黑的眸子望着你,淡淡一笑的时候,天地失色。 平瑶愣在了那里,心里有种奇异的感觉——这个少年,之前好像见过的。 在哪儿?什么时候? 都记不清楚了。 平瑶不知道自己愣了多久,也不知道那少年朝她笑了多久。 直到,少年朝她伸出手:“姑娘。” 平瑶这才回过神儿。 目光下移,看着自己前方修长的手。那双手很好看,骨节分明,修长瘦削。 平瑶也伸出自己的手,交到对方掌心,然后任由对方拉着自己,出了保命的山洞。 火光簇簇,倒映在水里,扰的附近的鲤鱼夜不能寐,在水里扑通游泳。 宫里,很少有这么安静温暖的时候。 平瑶抱膝,让火堆烘着自己身上潮湿冰凉的衣服,脑子里开始思索对面少年的身份。 大昌帝的孩子不多,皇子一共有四个。 大皇子、二皇子年龄大了,早就离宫开府了。 三皇子的年龄,倒和对面白衣少年相仿。只是两年前,三皇子因病去世了。 四皇子不过十二三岁。 那么眼前这位十五六的少年,很有可能,就是她以后的主子——大周太子。 平瑶奇怪的打量了对面的少年。他正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给烤好的锦鸡剔肉。 哪怕做着这种粗野的动作,他的脸上,依旧平淡温和。一双眼睛犹如前方的湖水,平静明亮。清风拂过时,吹起他肩上的发,不尽的风雅。 倒是,和别人传言的草包太子,不一样呢。 “你在看什么?” 冷不丁的,低头认真剔肉的少年开了口。 “看你长得好看呀。”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平瑶拍马屁的功夫,那可是一流的。 少年抬起头,微有诧异的看着平瑶,手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大昌的女子,说话都这么直接吗?” 平瑶心里无奈摊手:可她骨子里,并不只是大昌的封建下的女子呀。 嘴上却笑:“我是有感而发。情之所至,言之所切而已。” 少年挑挑眉,显出几分张扬的神采。他却没有再说什么,依旧低下头,继续剔肉。 “我叫平瑶,是肃清宫的宫女。你叫什么?” 平瑶这么说,也省的到时候,主仆身份一揭开,她现在大喇喇坐在他面前的事儿,会被他治罪。 “云弋。” 平瑶以为他会隐瞒自己的身份,谁知道,他就这么坦然直接的把自己的名字说了出来。 云弋。若是作为一个小宫女,自然是不知道大周太子的名字的。 第七章 平瑶淡淡的“哦”了一声,捡起一根木条,去拨对面的火堆。 “那你是做什么的?” “人生在世,自然是‘吃喝玩乐’四个字而已,还能做什么?” 平瑶一拍手:“这话我喜欢!” 吃喝玩乐,可不就是姑娘一生的追求嘛。 少年笑着看了她一眼,倒映着火堆的眸子,分外明亮。 那双眸子太亮,亮到后来,每次平瑶回忆起与云弋的第一次见面,那双眸子,总是最先呈现在她脑海里的。 那双眸子,并没有因为那句话,对平瑶的嘲笑。也没有不以为意的敷衍。 反而,是一种温暖的,甚至可以说是纵容的宠溺。 一张荷叶递到眼前,碧绿的叶上,是薄厚均匀的肉片。平瑶轻易的就闻到了那股子烤肉的浓香。 “谢谢你啦。” 平瑶早饿了。就算不饿,她也不会拒绝这么香的烤肉的。 捏了一片肉丢进嘴里,轻轻一嚼,香浓的味道充斥整个口腔。 平瑶竖起大拇指,递到云弋眼前。“真棒!” 云弋淡淡一笑,霁月清风。他低下头,仍旧给剩下的小半只锦鸡剔肉。浑似无意的开口:“大昌的女子,说话方式真的很特别。” 这话说得,听在别人眼里,倒没什么。但是听在重生的平瑶耳中,却别有意味了。 “公子心细,连别人的说话方式都察觉入味。我娘说,心细的人,总能成大事儿。公子将来一定不凡。” 平瑶心虚,干脆继续拍马屁。 云弋轻轻的点了一下头,手里的动作格外流利,说出的话也格外流利。“你拍马屁的功夫也很不凡。” “······” 平瑶默不作声,低头吃肉。 一只肥锦鸡被两人瓜分。平瑶吃了大半只,饱了。觉得油腻,望着前面月光下的莲花,有了主意。 “我去摘莲蓬给你吃啊,解腻。” 还没起身呢,一只绿色的莲蓬就砸到了她脚边。平瑶望着天外来客,目瞪口呆。 “刚才去摘荷叶,顺手摘了两只。吃吧。” 这人,真是有世家公子养成的细腻闲情。 平瑶拿着莲蓬,站起来。拍了拍裙子,姑娘这才冲云弋笑:“我要回去了,一起走吗?” 反正俩人是同路。有了云弋陪着,她也不怕那个老太监了。 云弋理所应当的点头:“一起吃完,当然要一起走。” 已经是月上中天。御花园笼罩在青白的月色里,静谧怡然。 平瑶从花园的鹅卵石路上穿行,云弋在她身后跟着。两人无话,一路出了御花园。 关键是,平瑶一路剥着莲子吃,还哼着小曲,顾不得说话。 吃喝玩乐享浮生,平瑶是无论到哪儿,也忘不了这句话。 肃清宫灯火通明,宫女们用凉水扑了好几次脸,力求精神清明的迎接她们主子的到来。 谁也不敢放松。目光紧紧的盯着大开的宫门。 然后······ 寂静的夜里,一阵模糊的歌声传来,伴着夜里清脆的虫鸣,格外清新。 歌声由近及远。渐渐到了宫门口。 肃清宫的宫人有点迷茫了。这歌声是怎么回事儿? 原本还分散的注意力,因为好奇集中起来。四十九个宫人,齐刷刷的盯紧宫门口。 然后,他们看到,一个绿衣姑娘,脚步轻快的出现在宫门前。姑娘的手里还拿着一只莲蓬,几乎要与那身绿衣融为一体。 姑娘亭亭玉立,犹如一朵莲花,出现在宫门口时,让人耳目一新。 等姑娘到宫门口,歌声也止住了。毫无疑问的,哼曲的,就是那姑娘。 大半夜哼曲而来,算了。大半夜穿着宫女绿衣随意乱逛,这也算了。但是,顶着那头乱发这么随意,这也太不尊重人了吧?! 然而,践踏了别人的自尊的平瑶,丝毫没有觉悟。她根本没去看宫里的情景,而是回头,去跟身后的人演戏。 毕竟,她现在应该是不知道,身后这个人的身份的。 “我到了,你······” “你回去吧”的话,被几十人同时发出的请安声堵了回去。 “恭迎大周太子。太子殿下千岁。” 四十九个宫人,对着平瑶、身后的云弋,齐刷刷的跪地行礼。 呵,许久未见的大场面呀。平瑶心下感叹着,自己竟然还狐假虎威了一把。 “您是太子殿下?!” 平瑶装出一脸惊恐的样子,望着云弋,慌忙行礼:“奴婢之前不知道殿下的身份,冲撞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心里却一点都不怕。她有什么好怕的,她早就告诉云弋她的身份了。 装的可真像。 “既然如此,你吃了我做的烤肉,就罚你每天捉一只锦鸡给我。” “啊?” 平瑶诧异的抬起头,只看到云弋从她身边走过时的白衣。 难道,云弋不是应该说:“这不怪你,是我故意瞒着身份不告诉你。”或者“不知者无罪”的嘛? 竟然罚她捉野鸡。野鸡呀,她怎么抓? 况且,那不是把她往湘贵妃刀口上送吗?大昌皇宫里,很多不伤人的家禽,都在御花园放养着。让她去御花园捉野鸡,分分钟就能被人暗害呀。 平瑶一把抓住云弋的袖子,放声哭求:“殿下,不知者无罪呀,求您了,绕过我这一次吧。” 云弋回头看向平瑶,通明的灯火下,那笑容如同万丈光芒,明亮耀眼。 然而,说出的话却残忍无情。“不可能。” 平瑶哭了。她哭,是因为被残忍的封建主义阶级无情的压迫和践踏。 云弋看着平瑶心如死灰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满意的笑意。 甩开平瑶的手,云弋踏进了肃清宫。 宫人跪了一地,乌泱泱的将近五十个,为的,不过是他这一个人。 看来,大昌帝还是很照顾他的。 “不用行礼问安了,各自休息了吧。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 说着,云弋自顾自的绕过宫人,进了宫殿里。 留下一堆宫人,再次风中凌乱。 难道,不要说些客套话,顺便立威嘛? 哪有这么大袖一挥,话也不说直接让散了的? 果然,是因为不得宠,所以要求不多嘛? 第八章 平瑶站在宫门外,望着不按常理出牌的别国太子,也风中凌乱了。 “姐姐。”云碧跑到平瑶身边,拉住平瑶的袖子问她,“你和太子殿下,你们······” 说着,还别有深意的看了眼平瑶乱糟糟的头发。 然后,一宫里,二十多个宫女,都别有深意的看了眼平瑶乱糟糟的头发。 平瑶一把甩开云碧的手:“我是摘花的时候不小心掉水里了,你们不要乱想。” 品珠呵呵笑:“我们什么也没说呀,是你想多了。” 平瑶无奈的看了一眼品珠。不说话,径直走了。 方才还灯火通明的肃清宫,瞬时就剩下几片孤灯。 天高气清。清晨还带着一丝凉爽,在太阳还没有变得灼热的时候,肃清宫二十个宫女,整整齐齐的齐聚在了院子里。 而她们的主子,云弋站在廊下,悠然的看着一列排开的青衣少女们,平静的目光从姑娘们的身上划过。 被看的众姑娘迷茫不解。 这么一大早的,让她们过来,又这样看着她们,是要干什么? 众宫女想起了选秀时的场面。 “姐姐,殿下这是要干什么啊?”平瑶旁边一姑娘小声问她。 “我也不知道呀。” 云弋这个人,表面看起来像是一团云一阵风,干净通透。但是,偏偏云和风,是最飘忽不定、最让人捉摸不透的。 但总不至于要杀她们。只要不是杀人的大事儿,平瑶就不在意。 她也悠然闲适的站在人群中,任云弋的目光一遍一遍从她们身上划过。 二十个姑娘,心悬了半天,猜测了半天。 终于,廊下那人轻轻开了口。 分明是折磨了人好一会儿,可他一开口,轻轻润润的声音传来,像是春日的雨水,瞬间让被无端罚站了片刻的宫女们,舒服怡然起来。 “让你们来,只不过是想要挑选两个近身服侍的丫头,你们不用紧张。” 然后,云弋的目光轻飘飘的落在了一个闭眼听风的姑娘身上,不咸不淡的接着说:“当然,也不要不当回事儿。” 不当回事儿的某姑娘睁开眼睛,看向云弋,一双明亮的眼睛带着笑,一点也不觉得羞愧。 云弋还从来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姑娘,狠狠瞪了她一眼,手指向她:“你,从今以后,我的衣食住行,全部你管。” 平瑶的脸色瞬间变了。 这是个苦差事儿呀! 云弋很满意的看着平瑶的脸色,继续笑着说:“包括守夜。” “殿下,奴婢们的专职,是早就分配好的呀。” “底下的事儿,依旧按照你们的分配。但是我眼前的活,只能用我指的人。”说着,淡淡一笑,问,“怎么,你不愿意?” “您不是看出来了嘛,我不大乐意。” 平瑶旁边的姑娘吓的拽了下她的袖子,提醒她:“姐姐。” 云弋依旧淡淡的笑着,站在廊上,远远的望着那个轻飘飘、表情永远随意的姑娘,轻声说:“既然不乐意伺候,那你就勉强伺候吧。” 阿四站在云弋身后,愣愣的望着下面那个的姑娘。 他觉得自个儿主子有点找虐。 但偏偏,那是个很漂亮的姑娘。就连他,也总能在人群中,第一眼就看到她。 但他还是觉得,自个儿主子有点找虐。 大多数人,也同阿四这般,觉得大周的太子······有点拎不清。 美女,要多少有多少。身为大周的太子,这么稀罕一个宫女,有点丢人。 大周太子爱美人,很窝囊。这句话瞬间传遍了大昌宫、传遍了大昌世家。 大昌宫有一个美人儿,很有骨气,居然不乐意伺候别国太子。这句话也传遍了大昌宫、传遍了大昌世家。 云弋因为平瑶,一战成名。 平瑶也因为云弋,一战成名。 天气炎热,院子里太阳照得地面明晃晃。宫人休息的休息,任职的任职,谁也不想说一句话,偌大的宫殿,只余蝉声躁躁。 大周太子也在歇午觉。 宫殿里摆了冰,冰里还放着冰碗。有西瓜果藕的、莲子杏仁的、香桃牛乳的。还有新制的酸梅汤,各色点心。足足十多样,用透明的玉碗或者青花瓷碟子盛着,放在冰里,透着股子沁人心脾的凉气,看着就觉得心神愉悦。 平瑶正站在最好的位置,看着那盆冰,以及冰里的各色小吃。 平瑶在冰前,为躺在软榻上睡觉的大周太子,打扇。 大殿里寂静无声,外头的蝉鸣传进来,声势弱了好几份,倒像是在催眠。 大周太子舒服的翻了个身儿,一身白衣顺着软榻垂下,落在大理石的地面上。 平瑶抬眼,望了一眼榻上的人。那人神色安然,双目紧闭。他逆着光,眼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片阴影。 温软而沉默。 这人长了一张很好看的脸。 这么一想,平瑶也觉得公平。 云弋挑她做贴身宫女,因为她长得好看。他可以随时欣赏她的脸。 她不也可以随时欣赏他的脸? 谁也不吃亏呀。 安静的寝殿里,突然传来淡淡的一声:“好看吗?” 平瑶一惊,看向榻上的人。云弋依旧闭着眼睛,脸色淡然。可是嘴边,却有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 偷看被人抓包,有点丢人。可平瑶还是中肯的点头:“好看。” 她说不好看,那明显在说谎呀。 榻上人笑意更深,一双漆黑的眼睛慢慢睁开,看向平瑶。 嗯,好一幅美人初醒图。 “做奴才的,竟然从主子身上讨美色之欲,你好大的胆子。” 平瑶望着云弋摸不透风的眸子,有点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他,是在降罪于她? 平瑶觉得,做下人的真可怜。服侍主子,还不能看人家。要讨主子开心,还不能拍马屁。 她果然不是做下人的料。 平瑶还不知道是该拍马屁呢、还是该给丫噎回去、还是乖乖认错。 云弋又开口了:“不过,看在我们昨日的交情上,免你一死。罚你今天捉两只野鸡回来。” 平瑶笑,陈恳的请求:“您还是罚我一死吧。” 附:前几天一直出去玩儿,昨天夜里才回来。导致今天更新的时间晚了。明天开始恢复正常~希望各位小仙女谅解。 第九章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云弋瞪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那行,那就等你捉完这个月的野鸡,再赏你一死。” 平瑶闷闷的看着云弋,许久,转过身往外走。“奴婢抓野鸡的本领不行,现在就去抓,还不知道天黑能不能给您抓两只回来呢。可不敢再耽搁时间了。” 平瑶摇着扇子,一点也不像担心的样子,慢悠悠的走出去。 掀帘而出的刹那,外面明亮的阳光照进来,把她的身影模糊成了一片光。 云弋目送着平瑶出去,也悠然从榻上坐起来,拿过手边的温茶,喝了一口,找了本书又重新歪回榻上看。 小姑娘漂亮,有灵气,又活泼。他怎么能不喜欢逗逗她呢? 平瑶走出肃清宫。阳光太厉害,姑娘拿了手帕往脸上一盖,蒙着脸往前走。 大昌宫里,还从没有人这么走过路。 只听见一声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呦,这是哪宫的丫头,这么目下无人呢。” 平瑶忙把帕子一掀,看见了一个粉衣的小宫女。 大昌宫里,凡是能穿上粉衣的宫女,那都是大宫女一级的。 对,都是跟她等级差不多的,在主子跟前服侍的。 可主子不同呀。平瑶的主子,说的好听,是太子自尊。说不好听,那是质子。谁也看不起呀。 平瑶笑着行礼:“姐姐好。日头太毒,用帕子盖脸防晒的。” 那粉衣小宫女瞪着平瑶,小小的鹅蛋脸美艳十足。“就数你娇气,冲撞了主子,你有几条命赔的?” 平瑶就那么一条命,可不愿意赔给人家。 本来这条路偏僻,经过的人不多。而且大中午,都睡觉了,谁想到碰到这么一个斗鸡似的小美女? 平瑶笑吟吟的看着那粉衣小美女,问:“姐姐,你知道我是哪个宫的嘛?” 这么一问,那粉衣小宫女怵了。 莫不是,有后台? 摇摇头:“不知。” 平瑶接着问:“那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粉衣小宫女心凉了。 看起来,还是后台那边的红人儿? “不知道,姐姐你——” 话声伴随着平瑶飞快逃跑的身影,戛然而止。 粉衣小宫女愣了半天,气的冲着那个快要看不见的绿色身影大骂:“你个贱婢,你竟敢戏弄我!” 平瑶什么也没听见。 她捡有凉荫的路走,一路走到御花园。 花园里没人。谁顶着大太阳逛花园的?这可便宜了平瑶,偌大的一个园子,成了她一个人的。 姑娘会享受,找到一处湖中凉亭,吹着湿润的湖风,听着鲤鱼吐泡泡的声音,靠在木栏杆上歇午觉。 这一觉睡得极好。一直睡到日头西斜。平瑶揭了帕子,用帕子沾水擦了擦脸,顶着已经示弱的日头,去找御花园的侍卫。 差不多四点多了,不快点,赶不上回宫吃晚饭了。 为了防止后宫有人落水,或者被花园里放养的奇兽伤到了,御花园安排了很多侍卫。 平瑶走到珍草园,找到一班侍卫,行了个礼。“大人。” 一班十二个侍卫,被太阳烤的汗流浃背,正用着市井俚语骂着这毒日头呢,突然听见一个清泠的声音,向一流清水,缓缓流进耳朵里。 精神瞬间清爽了。 再往那姑娘身上一看。惊了。 怎么说呢?清幽如溪、灵动如鹿、从容如云、清新如风。 宫里不缺美人儿,安静的、灵动的、大气的、温婉的、清新的。各有千秋。 可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集百家所长。 非有良好的教养和洞察世事的睿智,是不可能呈现出这样的大气象的。 侍卫都怀疑,这个穿着宫女衣服的姑娘,到底是不是宫女? 见到美人儿,就是这些糙汉子也收拾起大喇喇的模样,站的挺直,殷勤的冲平瑶笑:“姑娘有事儿?” “我是肃清宫的宫女。因昨天殿下突发奇想,想要吃锦鸡,还偏要吃御花园的锦鸡。说,御花园的珍草园,种植的都是奇珍异草,在珍草园长大的锦鸡,一定比别地儿的锦鸡肉肥。”平瑶很是抱歉的轻轻一笑,“我家殿下初来乍到,不习惯宫里的声音,也请你们多担待担待吧。” 云弋说让她抓野鸡,可也没说,让她亲手抓呀。 他也不想想,他一个别国的太子,想吃野鸡,谁还能给他甩脸子? 分分钟能找一百多个人给他抓。 别说两只,抓完都行。 “这个大周太子,真能折腾!不过姑娘放心,既然姑娘开了口,咱们也不好叫姑娘为难,一定让姑娘顺顺利利的交差!” 直男癌哪个朝代都有。平瑶很满意。 顺便黑了云弋一把,平瑶更满意。 “既然如此,就劳烦各位了。” 十二个汉子,撸起袖子往珍草园走。平瑶跟在后头,准备围观。 “姑娘叫什么名字啊?” “平瑶,我是年前才入的宫。” 一时间,十二个侍卫纷纷停下脚步,目光迥然的看着平瑶。 平瑶被看得不自在,就算她跟大场面打惯了交道,但被这么十几个男的围着看,心里还是有点发毛。 还没来得急开口问怎么了,就听见一个汉子激动的叫了一声:“你就是平瑶?!你就是那个被大周太子选作近侍,还再三拒绝的平瑶?!” 平瑶没想到,八卦消息在古代,也能传的那么快。 是她小看了古代的消息传播渠道。只要有心,人人都是小喇叭。 平瑶盯着十二道灼灼目光,强装淡然的点了点头。 “姑娘是女中豪杰呀!现在大周太子,肯定不会看不清咱大昌人了吧?!姑娘为咱大昌争了光,以后有什么事儿,姑娘只管吩咐一声,咱们绝对为姑娘鞍前马后!” 平瑶觉得,这些人误会了些什么。 她拒绝当云弋的近侍,只是因为觉得活太多。 跟大昌荣耀什么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姑娘才不会解释呢。 姑娘低头一笑,很是谦虚:“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我当时也没想这么多。” 真没想这么多。 可没人信她呀。这些人都把她当英雄捧呢。 附:写了之后才发现,这个风格,和上一篇还是有点差别的~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 第十章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后宫最容易养闲情。那些貌美如花的少妇呢,先来无事,总喜欢泡个茶、赏个花,然后伏在河边汉白玉栏杆上,给河里的鲤鱼投食,打发时光。 傍晚凉爽,一些嫔妃纷纷出动,来了御花园。 一时间,御花园里,人比花娇。 然而,这些嫔妃路过珍草园的时候,却发现里面鸡飞狗跳的。 珍草园里花草繁盛,一人高的草疯长,一眼望去,绿油油的一片。 珍草园里面有很多放养的珍禽,嫔妃们都知道,所以,即使平日里珍草园清幽雅静,她们也不敢轻易往里面进。 谁知道,平日里安静的珍草园,今儿炸开了。 隔了好远,嫔妃们就能听到里头野兽凄厉的叫声。 野猪、野袍子、狐狸、锦鸡,等等,叫成一团,直冲云天。 二三十个穿着沉重黑色盔甲的侍卫,在绿野中,奔波大喊。 平瑶原本就找了十二个人,后来觉得,珍草园太大了,野鸡又多,不好抓,又叫来了两队。 好好的一片园子,混乱不堪。 嫔妃终日闲来无事,见终于有了热闹,一溜排开,站在珍草园前的路上,一脸兴奋的看热闹。 在她们身后,还有随行宫女,又一溜排开。 足足有三四排。 正和侍卫打成一片,在草丛里抓鸡的平瑶,偶尔抬头擦汗,余光触到那黑压压三四排人,惊住了。 看到她的嫔妃宫女,也惊住了。 你能脑补到,飞禽走兽、鸡飞狗跳、荒草蔓长、汉子狂奔的草地里,突然钻出一个清秀姑娘的场面吗? 平瑶和对面花枝招展的嫔妃面面相觑。 她身边有一人,终于抓到一只锦鸡,赶忙起来邀功:“姑娘,快······” ······看。 看对面,一群高贵傲慢的嫔妃,在风中凌乱。 人群中,位分最高的荣妃很快反应了过来。 “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儿?”问话的时候,荣妃如刀的目光,毫不客气的往平瑶身上刺。 长得好看就算了,还张扬。张扬就算了,还当着她的面。 不知道她最讨厌猖狂又漂亮的狐狸精啊? 平瑶从珍草园走出来。走到嫔妃聚集的石板路面时,她已经重新整理了衣服和头发。 平瑶行了个礼,言简意赅的交代了原由:“奴婢是肃清宫的。因大周殿下想吃锦鸡,奴婢是奉命过来抓锦鸡的。” 大周殿下啊。 荣妃噎了噎。她虽然身处妃位,可大周的殿下,可不是她随便质问的了的。 那可是两国之间的大事儿啊。 但是、一个小丫头,她还处置不了嘛。“就算是奉了你主子的令,你也不能跟着一群侍卫在园子里乱晃。你以为皇宫是什么地方?”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平瑶老老实实的低头认错。 可那群侍卫看不过去了,帮她辩解了一句:“论理,平瑶姑娘是不应该跟我们一起进园子的。可平瑶姑娘心善,看我们忙活,她过意不去,这才进了园子帮我的。” 平瑶。 嫔妃们瞪大眼睛看着对面低着头的姑娘,差点叫出声。 这个,就是拒绝大周太子的平瑶啊! 作为皇宫的一份子,这些嫔妃的民族自豪感分外的强。平瑶富贵不能淫,为了自己国家,坚持不向别国恶势力低头。为她们大昌争了光。 嗯,大昌皇帝就是她们的。这也是为她争了光。 一时间,嫔妃们幸灾乐祸的眼神,都变成了同情。 还有人帮她求情:“姐姐,平瑶姑娘不是那种不知礼义廉耻的人。她可能只是刚入宫,不懂规矩,这一次就算了吧。” 荣妃也后悔呀。她听到平瑶这个名字的时候,也很佩服这个人物呀。 但现在让她放了她,那不是给自己没脸嘛? 再说了,谣言不一定是真的啊。 看这个姑娘,浑身透着一股机灵劲儿,说不定,跟大周太子的事儿,是她故意演戏呢。 皇宫里,这种欲说还休的手段,还少嘛? 必须处置,不能给自己掉脸子。 荣妃语气坚决:“不······” 话声刚出,就被一个清润的声音打断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平瑶自小在世家长大,自然知道,一个人的涵养,可以看举止、可以看容貌,还可以,听声音。 声音低沉者,心思沉重,这种人往往阴郁狭隘。 声音轻飘者,心思活脱,这种人往往诡谲多变。 声音清润者,心思大度,这种人,大气沉稳,是真正的智者。 平瑶抬头,看向来人。 绿野之间,少女穿着一身蓝衣,飘然而至。 古有美人,行止如画。 明明一举一动高贵万千,却脱俗的像将要随云而去。一双眼睛明明漆黑如墨,却明亮的像三月最温润的那潭水。嘴角明明鲜红欲滴,却随和恬然的像夜间含蓄绽放的昙花。 美得精致完美。 然而,平瑶看到她身后的小宫女身上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祸不单行啊。狭路相逢,她这个弱者,结局有点悬。 那个小宫女,可不就是中午在夹道上遇到的嘛。 那小宫女也认出了平瑶,眼如刀,狠狠剜了过去。 平瑶岔开目光,不理她。目光重新回到了那个绝美的姑娘身上。 周围人看到那个少女,脸上的浮躁都褪去了几分。 谁也没有行礼,论辈分,这些嫔妃也不该行礼。但她们都向她打招呼:“清和公主。” 来人,正是当今圣上的掌上明珠,大昌最明亮的一颗宝石,清和公主。 清和看过众人,很知礼的问了安。然后,目光滑到平瑶身上,轻声问道:“怎么了,各位娘娘为什么都站在这里?” 有嫔妃抢在荣妃之前开了口:“这宫女是肃清宫的。奉了主子的命过来抓锦鸡。我们看着热闹,就把人叫来问问怎么回事儿。” 陷害忠良什么的,她们可不愿意在自己眼前发生。 清和浅浅一笑:“娘娘在骗我。既然只是叫人来问问,怎么荣娘娘这么怒气冲冲的?” 呵。这公主,虽然看起来温柔沉静,性子丝毫也不软弱。 附:本书终于签约了~之前弄合同,好麻烦。 PS. 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 第十一章 小老婆永远没有女儿值钱,荣妃很客气的开口:“公主有所不知,这丫头若是老老实实的办差,我自然不会在这里多事儿。只是,她和他们这群侍卫,”说着,指了指那群糙汉子,眼里不自觉的带了一丝蔑视,“她一个女孩儿家,竟然跟这群侍卫一起,混在园子里抓野鸡。” 平瑶无可奈何的听着。 封建礼教思想,要不得! 听完这句话,场面一时呈现平静状态。 平瑶接过清和公主的目光,平静的任她打量。她又不觉得自己做错什么。她和这些人生活的时代不同,谁也不能说谁错了。 场面沉默的这两秒,所有人都等待着清和公主的表态。 平瑶还看到,清和公主身后那个粉衣小宫女,洋洋得意的冲她笑。 幸灾乐祸的笑。 终于,清和公主开了口。清和公主脸上先绽放了一个笑容——其实她一直都是笑着的,但这个笑,弧度更加大了一点。 像是一朵绽放的牡丹。 这朵大昌的牡丹声音清润的,冲荣妃道:“荣娘娘,我看她就是小孩子心性。心血来潮,哪里就想的那么多呢?” 被当面掉脸子,荣妃燥了:“公主这么说就错了,什么是心血来潮?不顾宫廷礼仪跟侍卫打成一片,这叫心血来潮?那下次,如果宫妃跟侍卫这样,也叫做心血来潮?那如果······” 一群人看着荣妃啪啪说个不停,脸色都变了。 姐姐,您出门是不是忘了带脑子了,竟然跟清和公主顶嘴? 清和公主脸色平静的,笑望着荣妃,等她把慷慨之词说完,不急不躁的开了口:“听荣娘娘一席话,我确实不知道‘心血来潮’的意思了。那荣娘娘,你也是心血来潮,才说了这么一通话?” 清和公主笑容温润如玉,声音也如泉水叮咚,眼睛更是如春水潋滟。 可荣妃愣是被吓得腿软。 大昌宫里,有三个女人,你可千万不能得罪。 皇后。敢得罪她?等着她母家大诏国,一纸过来,你就作为两国和平的牺牲者吧。 湘贵妃。敢得罪她,当天晚上你的尸体,估计就会被人发现在水边、山上、床上、房梁上。 清和公主。得罪她的人,还没有呢。不过让她不痛快的人,早就被皇帝给做花肥了。 大昌帝宠女儿,那是出了名的。 荣妃结结巴巴,悔不当初:“公主,我刚才、刚才······那是说着玩儿的,公主千万别当真。” 清和笑容浅浅:“我当不当真没什么。荣娘娘吓的又不是我。” 说着,清和公主看向被一群神仙斗法掩埋的平瑶。 这是,把复仇的利剑,交给平瑶了啊。 “倒没有吓到,就是耽误了这么久,锦鸡现在还没抓到呢。” “那荣娘娘,只好让你帮她一起去珍草园捉锦鸡了。” 荣妃要抓狂,气的血气上涌,一口气上不来要昏倒。 然而,看着清和公主笑容晴和的脸,她知道,她不能昏。不然,皇上很快就会找人和她“谈心”了。 是以,方才还慷慨激昂陈词平瑶的不良行为的荣妃,跟着一群糙汉子,进了青青草原,去抓野鸡去了。 平瑶拎着两只锦鸡,脚步轻快的往肃清宫走。 她出去的时候,是中午。回来的时候,是夕阳西下。 云碧正巧在院子里,给廊下的那一溜栀子浇水。也就正巧见到平瑶拎着两只活蹦乱跳还不停尖叫的锦鸡,径直进了宫殿里。 她还没提醒平瑶,大周太子正在里面用晚膳呢。 平瑶就是要拎着两只活鸡,膈应膈应云弋。 反正她是近身服侍的宫女,也没有人拦她。 进了屋,见云弋正吃饭。嘿,正好。 平瑶手一松,两只鸡飞了出去。锦鸡飞的高,虽然两只脚还绑在一起,但要想跳到饭桌上,那一点也不费劲儿。 满盘珍馐,瞬间成了油腻的汤汤水水。 云弋举着筷子,定在半空中。隔着那扑闪着翅膀的锦鸡,看向微微仰着下巴的平瑶。 云弋笑了笑:“我还以为,你还要晚一点才能回来呢。” 平瑶又扬了扬下巴。 小看她了吧。 云弋继续笑着开口:“所以,我还特意想吃,你们的晚饭时间过了,又过时不候。桌上没动的菜,我还可以留给你垫垫。”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平瑶欲哭无泪。可她不能承认呀。姑娘继续仰着下巴,风轻云淡的笑:“我不饿。” 云弋放下筷子。他身边,在大周就开始服侍他的小严子殷勤的递来一方湿手巾。 云弋边擦手,边关切的问她:“那你累不累?” “不累。”姑娘依旧傲气。 “那就好。那把这里收拾一下,你去厨房把这两只鸡做了吧。” 说完,云弋冲平瑶笑了笑,放下手里的手巾,走到了里殿。 独余平瑶,与两只羽毛灿灿的锦鸡,复杂对视。 肃清宫有自己的小厨房。用的厨子,是云弋从大周那里带来的。 平瑶把锦鸡带到厨房,净手、挽袖,准备好好展示一下厨艺。 然后当她拿着锋利的刀,对着两只傲气光鲜的锦鸡,上下空比划的时候,厨房里的大厨忍不住了。 大厨上前夺下平瑶手里的刀,一把推开姑娘:“起开,看我的。” 被嫌弃了的姑娘,反而乐颠颠的站在旁边观看。 不愧是大师傅,那刀工,肉眼之下,只有银色的刀影再闪。 也就是打个哈欠的功夫,一只肥鸡,变成一块块服帖的肉。 配料、生火、煨鸡。大师傅一个人,照样有条不紊的进行。 半个时辰之后,香味飘满肃清宫。 “师傅您真行,我看您做饭,简直是在享受。有时间,您老也教教我吧?” 大师傅被夸得满面红光,明明得意的不行,偏要仰首做出矜持的样子:“得了,你赶快把东西给殿下端过去吧。笨手笨脚的,真不知道殿下为什么偏要挑你当贴身宫女。” 说着,昂首挺胸的走了。 大师傅的鸡块做的真心香。平瑶目送着大师傅离开,开始为所欲为。 第十二章 先拿出一个食盒,在底下注了滚水。在拿出盘子,挑出最精华的几块肉,再拿出一个花椰菜,洗净了在一朵圆润的,放在盘边。再拿出半根胡萝卜,雕出一朵花,也放在盘边,点缀。最后封盒。 这是要送人的。 再拿出一个盘子。挑出次一点的几块肉,放一朵花椰菜点缀。放在还有余温的锅里保温。 最后拿出一个盆子,把剩下的肉全部一锅端。花椰菜?萝卜花? 痴心妄想。 平瑶拎着食盒,回了自己住的屋子。云碧不知道跑哪去了,濯秋正在窗边做针线。 听到动静,濯秋回头,见是平瑶,忙站起来:“姐姐你刚回来呀?晚上我见你没回来,藏了一个馒头给你,就在你枕边呢。” 平瑶望过去,果然看见自己枕边,一张油纸包着的馒头。 濯秋话不多,但是心很细,也好学。 “谢谢你想着我。” 濯秋摇了摇头,继续问:“姐姐回来有什么事儿吗?” 平瑶将手里的食盒递了过去:“这个,麻烦你去给朝月宫送去。就说,是大周的厨子做的,口味与大昌不同。请公主尝个鲜儿。” “行。”濯秋一丝质疑也没有,接过食盒,就走了。 朝月宫是清和公主的寝宫。 平瑶与清和公主素不相识,也想不明白,清和为什么帮她。 但清和帮了她,有好东西,自然要给她送一份儿。 于是,平瑶就假公济私,扣下云弋的好东西,大大方方的报恩去了。 忙完私事儿,清和又回去厨房,闲适的坐下,吃了两块留给自己的鸡块,这才端着那一盆挑剩下的鸡块,给云弋送过去。 平瑶端着盆子,正准备往正殿里走呢,云弋的贴身小太监小严子从西偏殿方向急匆匆的跑过来:“平姑娘,殿下叫你伺候笔墨呢。” 这一件件的,要不要人活了。 平瑶把鸡往前面一递:“那这怎么办?” 小严子乐了:“哎呦姑娘,你怎么那么笨?殿下刚吃过饭,怎么可能还吃得下这些?咱们宫里上上下下,只有你没吃晚饭,这是赏给你吃的呀。” 平瑶不相信。那腹黑的家伙,才没那么好呢。 平瑶端着鸡块,想直接送到书房。 但是脑子里,突然回想起那天晚上,云弋把她从山洞里拉出来的情景。 拨开紫藤萝后出现的那张清浅的脸,笑意晴暖。 他是,把她从冰冷饥饿里拉出去,然后送给她一簇火堆、一份野味的人。 这种人,应该也不太坏吧? “那,我先把它放到厨房。” “不用你去,我帮你放。姑娘你赶快进去伺候吧。” “不用,我去放。”万一被小严子发现她藏了私,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平瑶也不跟小严子说话的机会,端着鸡往厨房走。 书房亮起烛光,软烟罗糊的窗子上,倒映成一抹橙黄的影幕。影幕上,一道身影安安静静的出现在上面。 平瑶望了一眼那道身影。云弋就那么静静的坐着,光将他的轮廓柔和起来,但五官还是深邃的一眼就能印到人的心里去。 平瑶推开门,走进书房。动作很轻,尽量不打扰到云弋。 “过来,研磨。” 结果,云弋还是看到她进来了。 平瑶老老实实的走过去。 点香、洗研、加水、研磨。一套动作娴熟流畅。云弋不自觉的看了一眼。 “你家在哪里?” 平瑶低着头,手势平缓的研磨,因此气息也很平缓。她轻声回答:“家在江南绥平县。” “家里是做什么的?” “祖上是书香世家。只是慢慢的败落了。靠父亲在私塾教书为生。” “也算是个清贵小姐。找个人嫁了多好,为什么要进宫?” 平瑶抬头看了云弋一眼。“这话奇了,大昌帝要招宫女,我正好符合要求。能是我说不来,就可以不来的吗?” 云弋没有再说话。指使平瑶:“行了,墨足够了。你去帮我取张信笺来。要绮容笺。” 呵,绮容笺。平瑶瞪大眼睛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云弋。 “怎么?” “爷拜托您想想,宫里怎么会有那种玩意儿?” 绮容笺。顾名思义,指绮丽容颜。 而绮容笺,取胭脂浸泡,出来的是粉嫩嫩的纸张,如二八少女鲜嫩的面容。且每张纸,都由画师细致的画上桃花暗纹。装在少女盛放胭脂的盒子里。 打开时,清香扑面、粉嫩惹眼,桃花细细,极受女子、迁客骚人的喜爱。 坊间,常用绮容笺给红颜知己写信。写的,也都是香艳华丽之词。 所以,绮容笺虽然美,却登不了大雅之堂。 皇宫里,根本不屑于用这些庸俗的东西。 云弋可不管那么多。他往椅子上一靠,轻轻松松的下命令:“我不管宫里有没有,我现在就要两张绮容笺。” 说完,目光轻飘飘的落到了平瑶身上。 平瑶咬牙:“行。您等着。” 摊上这么个主子,算她倒霉。 拎了锭银子,平瑶跑了好几个宫,不知说了多少好话,又赔进去二两银子,这才从一个满怀对爱情憧憬的小姑娘那里,给云弋弄来了两张绮容笺。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一个大周太子,非要用绮容笺写信呢? 平瑶站在云弋身后,偷偷看云弋写字。 “一别三年,思之难忘。不想有朝一日还能踏进大昌乐土,第一所想,就是卿倾世才情······” 平瑶被肉麻的脊背发凉。云弋看起来一副清淡脱俗的样子,原来,他是闷骚呀。 还挺有情调呢,非要绮容笺才肯给旧情人写信。 云弋平静的,把一封情书写完,叫了阿四进来,也不避平瑶。“把这封信给烟水阁的绯烟姑娘送过去。” 绯烟,就是云弋的旧情人的名字。 “是。”阿四算是侍卫,出宫比太监、宫女容易的多。 等阿四出去了,云弋重新靠回椅背上,清雅的脸上带着一分懒散。 “忙了这一通······” 平瑶在一旁想,你忙什么了? “饿了。” 吃货。 “你去把做好的鸡给我端过来。” ?! 附:今天更新晚了点儿,求谅解~ 第十三章 小严子不是说,鸡是为她准备的吗? 她居然天真的相信了。 幸好她聪明,没有吃。 平瑶又跑到厨房。天知道,她晚上没吃饭,又到处跑,现在有多饿。 饥肠辘辘的平瑶端着温热的鸡块,进了书房,把盆放到云弋桌前。 云弋扫了一眼,看向平瑶:“你偷吃。” 什么眼睛,这么尖? 平瑶平静淡然的撒谎:“殿下不要吓唬奴才,这是大罪。” “哦,那你没有偷吃?” “当然没有。” “那就好。那你就用这里面的鸡块,重新拼回一只鸡。” 什么鬼?! 纵横美食界几十年的平瑶,真的震撼住了。 云弋站起来,白衣飘然无尘。他的笑容也脱俗干净。云弋就保持着这脱俗干净的笑,从平瑶的面前走过,舒服的去休息了。 平瑶看着那一盆鸡肉,担心自己以后会不会对鸡有阴影。 夜深人静,书房里灯光明亮。姑娘纤瘦的身影倒影在纱窗上。 灯亮了一夜。 肃清宫后院里树木林立,阴凉舒适。风过,树叶飒飒作响。丝毫没有夏日的燥热。 云弋踩着阴凉的地面,走到树林深处。 清静空旷的树林里,放着一个软榻并一张小几。小几上有茶并一叠点心,还有驱蚊的熏香。 软榻上,一姑娘沉沉安眠。也不管她垂下的长裙被风吹着飘摇。 云弋暗笑了下,倒是会享受。他罚她一夜未眠,她却大着胆子指使他的奴才,搬了软榻找了清静处,从清晨睡到下午。 云弋也不叫她,扯了姑娘盖脸的帕子,拿起小几上的冷了的茶倒在帕子上,重新蒙到姑娘脸上。 平瑶是被突然沉重的呼吸扰醒的。 掀了帕子,看到绿影中的云弋,平瑶心里叹气。一天闲日子都没有。 “殿下。” 云弋也不跟她废话:“你收拾收拾,咱们要出宫。” 出宫? 出宫为什么要带她?带小严子和阿四就够了呀。 但,能出宫,平瑶求之不得。 平瑶高兴的哼着小曲,走出林子,把云弋甩开一大截。 出宫就不能穿大昌宫绿绿的宫装。平瑶想的回自己屋里,挑一件儿裙装,刚走到分岔路,就被云弋叫住了。 “你去哪儿?” “回我房间,换衣服啊。” “我已经让人帮你准备好了。” 平瑶跟着云弋,到他的寝殿。寝殿的桌子上放着一套衣服。 还是绿色的,丫鬟的标配。 抖开一看。平瑶知道她想错了。 这是不是丫环的标配。因为这是男装。 云弋斜视了她一眼,喝了口茶,才慢悠悠的开口:“看什么?难不成你要我带个美貌丫环去烟花巷?” 平瑶喜欢“美貌”这两个字,因此她开心的,把那套男装换上了。 青冥大陆,追求精致的美。是以,很多男子都男生女相,精致美貌不输女子。 平瑶做男装打扮,虽然清秀的有点扎眼,但也不算过分。 青衣羸弱的往白衣胜雪的云弋身侧一站,到底是姑娘家,若隐若现的就流露出一丝淡淡的温婉气息。 云弋看着大穿衣镜里,身后那个青衣少年,皱了皱眉。 青冥大陆,还短袖横行。他这么出去,别人指不定还以为,身后那家伙是他娈童呢。 “你先站在这儿,别动。”说着,走了出去。 平瑶不明所以,但也没有乱动。 云弋很快就回来了,然后把一个小盒子丢给她。“把整张脸给涂了。” 云弋丢给她的,是个粉盒。平瑶打开一看,惊呆了。 这,是用烧过的木炭研成粉做成的吧? “你确定,我用了这个,脸不会过敏嘛?”不说前世家里的美容师给她特制的脸霜了。就说她到这儿,用的胭脂,那都是纯天然研制的呀。 她的脸娇养了两辈子,糊了这东西,会烂的吧? 云弋白了她一眼:“你废话太多了。” 行。平瑶不说话,心如死灰的把那盒木炭粉往脸上抹。 平瑶生的白,加上粉的服帖程度不好。就算用足了量,脸也只是黄而已。 不太扎眼就行。毕竟是个姑娘家,云弋也不要求太多。 平瑶跟着云弋,身后是抱着刀的阿四,三人出了肃清宫。 道路渐渐的开阔。路上还能碰到很多小宫女,冲着云弋行礼。然后偷偷看云弋。 大周太子长得清雅风流,这早就随着他的到来,传遍了大昌宫。 下午三四点,太阳还很足。走到无人处,平瑶就支起手挡太阳。“咱们为什么不坐马车呀?” 大周太子的身份,是可以在宫里坐车的呀。 云弋淡淡回了句:“这次是跟你们大昌二殿下一起出去的。我们要到太和门那里与他们会合。” 平瑶懂了。云弋是客。哪有客人第一次出门玩儿,主人不陪同的道理? 而且,云弋是大周太子。他在大昌的一切交际,必须要在大昌帝眼底进行。不然,万一云弋勾搭了什么重臣。大战一起,里应外合,大昌不就完蛋了? 还没等平瑶接话,云弋又来了句:“而且,就算坐车,有你的份儿吗?” 平瑶的话被她咽回肚子里了。 太和门是出宫的正门,分派了重兵把守——跟御花园的侍卫不同。这里把守的士兵,都是战场上磨练出来的英雄。灼热烈日下,即使身披重甲,也巍峨站立。 还没走进,平瑶就能感觉到军人身上那种肃穆庄严的气势。 太和门下,停着一辆宝蓝色马车。套着两匹器宇轩昂的马。 马前,站着两人。 入宫后,平瑶一直安静的过日子,宫里那些主子,她一个也没见过。 但是,她见过他们的画像。 宫里的画师,画技精湛。不管画上之人的五官长相是否写实,但神态,确实分毫不差的。 二皇子江珩桓的画像,从笔墨里就能流露出一股散漫、纨绔。 而那个靠在车辕上,低头把玩着自己腰间玉佩的少年,可不就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嘛? 云弋自然也认出了二皇子江珩桓。 怎么认出来的? 笑话,敢在太和门下抖着腿玩儿玉佩的人,阖宫上下有几个? 附:想说一下,这本书是权谋的。你们觉得像不像? 第十四章 云弋走过去,跟二皇子江珩桓打招呼。 江珩桓这也是第一次见云弋——带着一股子怨气来的。 怨从何来?江珩桓接到他父皇的口谕,心里就骂开了:一个破皇子,到了大昌当质子,被好吃好喝的待着,心里就偷乐吧,还不知好歹的,要出宫玩儿。还有他爹,对一个别国的破皇子这么好干什么? 大昌帝也无奈啊。就昨天,大周太子的侍卫非要深夜出宫。为什么?送信。 这可非同一般。守门的士兵毫不客气的把信给截了,直接送到大昌帝面前。 大昌帝一听原由,丢下他的新欢,绷着脸打开信封。然后——芬芳扑鼻,两张粉色的纸掉了出来。 大昌帝当下就觉得怪异,往下一看,脸色复杂扭曲。 好一个大周太子!这才来大昌第二天,就要迫不及待的会见自己的旧情人。 大昌帝看不起这个大周太子,又觉得一直把大周太子关起来,很不近人意——人家送的是质子,好歹现在昌周两国和平,他也不能苛待人家。 大昌帝脑袋被香气一熏,转了起来。 他沉吟了半天,觉得大周太子不可能没脑子,让侍卫深夜送信,不是摆明要把信送到他这里吗? 大周太子是变相的告诉他,我想出宫转转。 人家都这样了,大昌帝再不同意,等于不给两国的面子了。 无奈,大昌帝只能叫来自己那个吊儿郎当的二儿子。你不是喜欢玩儿吗?我让你玩儿。 于是,二皇子江珩桓,就悲催的领到了这个差事儿。 江珩桓本来就不岔,再加上被大太阳晒了将近两刻钟,心里早就憋着一股子气。 然而,当云弋站到他面前时。那股火气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散了。 江珩桓看着面前这个白衣少年。他很少见有人穿白衣——这颜色挑人,不是每个人都能穿出仙气飘飘的感觉的。反而很容易穿出大麻袋的圆润感。或者,被如雪的白色衬出一种猥琐感。 然而这个少年,大周不得宠的皇子,一袭白衣站在他面前时,他却想到了冬天的雪、夜里的昙花、临江而去的白帆还有舒卷自如的游云。 他望着云弋浅淡的脸上那抹若有若无的笑,还有他漆黑的眼中那抹云淡风轻的不以为意,心生感叹。 放眼整个大昌宫,也找不到这般清雅的人了。 原本决心让人家吃冷脸子的江珩桓,折服在云弋的气质下,回了礼:“不愧是大周的太子,这气质,绝不是别的皇子能比拟的。” 自古以来,见面都要客套三分。现代还好,节奏快,时间紧,知道耽误别人的时间不好,自我介绍之后就说明重点。 但到了古代,平瑶真的是充分见识到了,什么叫客套。 她以前在江南,见到一个长辈。那长辈拉着她,死活夸了半个小时。从她夸到她娘亲、快到她爹、夸到她爷爷、她祖宗、她全家十几口人。 偏偏,平瑶明知道她在说假话,还不能质疑。 大日头底下,平瑶严阵以待的,做好了与太阳抗争的打算。 虽然她没资格坐马车,但他们多说一句,她就要多站一会儿呀。 然后,就听云弋接过话:“我从小比别人要挑剔一点。吃不得一点苦,所以看起来,也就和别人尤为不一样。” 说着,云弋转头,轻斥平瑶:“没眼力劲儿的小东西,见我热成这样,还不把扇子给我。” 平瑶暗暗瞪了云弋一眼,面无表情的拆台:“殿下我不会魔术。” 出来的时候,她还问云弋要不要拿扇子。那厮明明说了不用,现在让她拿扇子。 她给他变啊? “噗嗤。”一声,江珩桓笑了出来,伸手把自己的扇子扔给平瑶,“给你们爷扇去吧。” “谢谢二殿下,”平瑶接过扇子,面无表情的噎云弋,“爷,刚才我骗您的,其实我会魔术。” 云弋回头看了平瑶一眼,淡笑着开口,轻轻吐出一个字:“滚。” “哦。”平瑶摇着江珩桓那把请了名师作画的扇子,绕到马车的凉荫下,乘凉去了。 走过阿四的时候,阿四看着平瑶,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 阿四从来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姑娘。美人计、苦肉计、就算了,一般姑娘家都会使。无伤大雅也能保持楚楚可怜的形象。 但是,你把女孩儿家的矜持、自尊拿出来,任人鞭打,只为了寻找块儿凉荫,你能不能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自然,平瑶不知道阿四心里欲哭无泪的感叹。 就算知道,她也不会解释。这是时代教育的结果。说了,阿四也不一定能理解她。 他们古人认为的矜持、自尊,在现代人眼里,只是迂腐、古板。 做人要有底线。但是,底线不要太高嘛。 江珩桓也目瞪口呆的,看着平瑶优哉游哉的扇着扇子,走了。 “这丫头一直随性惯了。这样也好,不那么无趣,我也不多管教她。” 丫头啊。江珩桓看着平瑶,对云弋说:“好黑的丫头。” 平瑶······看了江珩桓一眼,掉了个头,看天上的云彩。 俩人终于上了马车。作为下人,平瑶和阿四,还有江珩桓的随身小太监罗三儿,一道跟在马车后面。 平瑶心里不平衡。 还好,阿四和罗三儿见她一个姑娘家,把马车阴影下那块儿地儿留给了平瑶。 走过幽长的隧道,过了瓮城,又出了一道门,这才走出大昌宫。 马车里空间很大,足足能容下四五个人。 云弋拨开窗帘,看着车外跟着的姑娘。姑娘着实是觉得热,额头上汗珠细细,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不过姑娘脸上丝毫没露出不爽的情绪,跟着车子,步履平缓,看上去心平气和。 虽然跟平瑶接触的不多,但云弋也能看出来,这姑娘不矫情,也有点脑子。很懂得审视夺度。 云弋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不累。 所以,云弋也没为难平瑶。从太和门到宫前大道,也有千米的距离。 第十五章 云弋沉吟了一下,觉得惩罚也够了,于是朝平瑶开了口:“外面太阳大,你要不要上来?” 其实,云弋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平瑶步行。 可是,谁让那个不开眼的姑娘,临上车前,戏弄了他一把呢? 得罪谁不好,得罪自己上头,活该给自己找虐呢? 平瑶猝不及防的,惊讶的抬头看向云弋。 云弋淡笑的脸闯进平瑶眼里,眼里掩着湖光山色,平静而深邃。 平瑶愣了一下,直到云弋的脸上出现一抹询问,她才回过神儿。 “当然。” 车夫停了车,搬了脚凳让平瑶上去。平瑶打起帘子,看看江珩桓,又看看云弋,最终在她主子那里坐下了。 淡淡的清香若隐若现钻进鼻间,云弋看向平瑶。姑娘在外面晒了半天,脸上出了汗。等到坐定,自然拿出帕子,去擦脸上的细汗。 云弋下意识的拦她:“住手。” 然后······没拦住。 平瑶看着黑了几道的帕子,愣了楞。 江珩桓也愣了。 “那个,”平瑶漆黑的眸子闪着几分亮光,看着云弋,“你有镜子吗?” 江珩桓抢先回答:“有。”说着,从马车的暗格里取出一面小镜子,递给平瑶。 平瑶拿着镜子一看,笑傻了:“跟被炮弹炸过似的。”有点像准备拍抗日神剧大爆炸场面的妆容。 江珩桓问:“被什么炸?” 说漏嘴了。平瑶不动声色的,那余光打量了云弋一眼。 云弋正巧看向她,眸子漆黑,神色难辨。 看到平瑶看他,云弋嘴角一挑,带了一丝嫌弃的开口:“都这样了,擦掉吧。” “不擦,”平瑶摇头,“这样蛮有意思的啊。” 平瑶姑娘感觉的没错。特别像一个现代杀马特,穿越去古代。 不过,平瑶肯定不是这么想的。要不,她肯定麻溜的擦掉啊。 以前在现代,平瑶也玩儿过化装舞会。姑娘诚心局的,这比化装舞会的妆容素净多了。 平瑶孩子心爆棚,跃跃欲试。拿着现代大爆炸妆容,在古代街头溜达一圈儿。 “别擦别擦!我要让我朋友见识见识。保准儿明儿就能成了咱平阳城最时兴的装扮!” 平瑶嘻嘻笑:“二皇子要不要也来一个?” “好啊!” “我帮你弄!” 于是,云弋第一次见到,大夏天,闷热的马车里,有人点木头。 平瑶和江珩桓还不亦乐乎,拿着扇子拼命扇,只嫌那根木头烧的不够快、不够旺。 云弋就坐在他们对面,可想而知,俩人扇出的烟都扑到了云弋的脸上。 云弋默默的看着,不说话。一向风轻云淡的脸上,竟然有了一丝憋屈。 他为什么要一时心软,把平瑶弄到车上? 那俩傻子嘻嘻哈哈的烧了火、弄了木炭研成粉,往脸上抹。 云弋依旧在旁边看着,不说话。 真行,平瑶就不说了,反正她脸上已经面目全非了,抹不抹也没什么区别。 但江珩桓皇子之尊,拿木炭往脸上抹,还抹的那么开心,您究竟是个什么心理? 云弋眼不看为净,挑开帘子,看车外的景色。 马车绕过好几条街,路过几处宅府,这才到了商业聚集的街道。 江珩桓正直直的坐着,让平瑶给她画熊猫眼呢。见云弋的动作,开口道:“我们要去的酒楼,叫千溯楼。” 然后挤眉弄眼:“你不是喜欢美人儿嘛?我告诉你,千溯楼的美女,那是一顶一的!保准比你那绯烟姑娘强多了!” 云弋眸光冷淡的看了江珩桓一眼。 江珩桓被看的心虚,呵呵一笑。“我不是故意偷看你的信的。都是父皇!” 被烟熏火燎了的江珩桓,早就没有纨绔子弟的那份张扬精致,整个人犀利的跟非洲难民似的。 而他这一笑,洁白整齐的牙齿衬着黑黑的皮肤,丑的无法形容。 云弋撇开脸,不愿意看他。 “千溯楼是连锁的,大周也有。殿下应该去过吧?”平瑶看向云弋,眼里满是疑问。 云弋点点头:“以前在东黎城去过那里的。” 东黎城是大周的首都。 江珩桓有些郁闷了:“原来大周也有啊。不过,千溯楼的老板,可是我们大昌人!” 云弋看向平瑶,浅浅一笑:“听说,是还是江南人士。” 平瑶有些惊讶:“是吗?江南确实有很多家千溯楼。可是,千溯楼的总部,是在平阳呀。” 总部。云弋笑笑,望着平瑶,没再说话。 云弋的眼里,到这几分了然的从容。平瑶心里惊讶忐忑,面上却疑惑道:“殿下的目光好奇怪,怎么?” 哪里有热闹,江珩桓就往哪钻。他拨开平瑶,探头瞅云弋:“什么目光,让我看看!” 却只见云弋清浅的脸上笑容如常,眼里的湖光山色依旧如故。 除了好看,没什么特别的嘛。 还没等他追问,马车停了。车夫的声音传来:“两位公子,千溯楼到了。” 江珩桓麻溜的钻了出去。平瑶见云弋稳坐着,便起身,给云弋打帘。 刚起身,就被云弋拽住了手腕儿。 平瑶不解回头。 “过来,蹲这里。”云弋指了指他脚边。 平瑶警惕:“干什么?” 云弋笑容淡淡,看着她,有重复了一遍:“过来。” 小宫女身份的平瑶只好认命。 平瑶转过身,轻轻在云弋腿前那一小片空隙蹲了下去。她动作很轻,几乎没带起风。长长的绿色衣摆铺开在地上,像朵绿色的莲花。 平瑶抬头看云弋。姑娘个子高,这么一蹲下去,脸就到了云弋的膝盖上方。 云弋已经拿过一方手帕,用小几上的茶水沾湿。然后云弋拿着湿手帕,俯身帮平瑶擦脸。 手帕触到皮肤,凉凉的,很舒服。云弋的动作很轻,一点也没刮到平瑶的皮肤。冰凉湿润的触感在脸上蔓延滑过,燥热的夏天,突然凉爽了起来。 云弋认真的看着眼前慢慢干净的脸。姑娘的皮肤细腻白皙,没有丝毫的瑕疵,像牛乳一样。 唇红润而饱满,鼻子秀挺,眼睛······ 附:明天会有两更。是明天哦,不是今天, 第十六章 猝不及防的,云弋撞进了那双干净明亮的眸子里,恍了一瞬间的神儿。 这个姑娘,很精致。她的精致,不止是五官,还有她细腻的肌肤。 这么娇嫩的肌肤,云弋很少在其他姑娘上见过。 因为,它需要数年如一日的呵护。那就意味着,只那一张脸,就需要消耗庞大的财力、人力还有精力。 而,拥有这么娇嫩的皮肤的,身份竟然是个宫女。 云弋望着那对眸子,微微合了眼,收回手:“好了。” 平瑶这才回过神,起身的时候,才发现,刚才自己的下巴一直放在了云弋的膝上。 亲密的有些过头。 平瑶平静的行了个礼,不动声色的拉开了距离:“谢殿下。” 云弋假装看不懂平瑶的刻意,开口道:“快下去吧。” 平瑶打开帘子,“哎呦”一声,又钻回了马车。 外面也“哎呦”一声。江珩桓站在车下,揉着头抱怨:“你们两个在里面干什么呢?” 云弋看着平瑶红彤彤的额头,心念了一声:该。然后自顾自的打帘下去了。 快要到傍晚,千溯楼矗立在柔和的夕阳里。后院檐宇飞翘,在碧蓝如洗的天幕下,分外开阔。 云弋将目光从上方收回,似是自言自语:“到了千溯楼总店,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它的老板。” 平瑶没说话。 江珩桓在台阶上从云弋招手,漆黑的脸上,笑容特灿烂,牙齿特白:“快进来!” 进去,是千溯楼大厅。正门口劈出很大块空地,用大理石设了柜台。 两侧,才是吃饭的大厅。一边设有卡座,一边偏古代,大刀阔马的摆了几十张桌子。 才入门,就有穿着粉衣的姑娘迎了过来。 看到江珩桓,那姑娘顿了顿,看了江珩桓好久,确定他衣服材质不错,应该不是乞丐,这才笑容甜美:“你好,请问有预约吗?” 江珩桓不以为意,还很自得的摸了摸脸:“有,在凤烟阁。” 说完,江珩桓去看身后的同伴——平瑶。 平瑶脸上干干净净的,清秀脱俗的立在那里,虽然只是一身寻常青衣,但也清贵出尘。 原本想和平瑶携手共创新潮流,转身却被背叛出局。江珩桓很气愤:“你怎么擦了?!” 平瑶满脸愧疚:“我的脸碰到茶壶,花了,索性就洗掉了。” 嘿,脸能碰到茶壶?茶壶是会飞嘛? “你少骗人!” 云弋走到平瑶前面,有意无意的挡住了江珩桓的视线。“你说错了。” 啊?江珩桓惊奇的看着云弋,难道,平瑶真把脸磕茶壶上了? 云弋平静的接着开口:“她骗人的次数很多。” 江珩桓脸上写着大大的“懵”字。素面净颜的平瑶已经跟着她主子进了千溯楼后院。 从大厅就能看出来,千溯楼是仿现代的酒店。前厅是饭店,后面是住房部,有很多座楼。还有大花园,花园里有设了许多阁子、亭子、轩台,用来宴请。 凤烟阁在一座三层楼的顶层,特开出一片空地,是整个千溯楼视野最开阔的位置。坐在上面,可以一观平阳城的景色。 平瑶跟在云弋身后,沿着狭窄的石头阶梯,上了顶层。 眼前瞬间豁然开朗,清风吹来,格外凉爽。 凤烟阁已经聚满了人。正相谈甚欢,见到他们几个,都站了起来。 “来来,我给你们介绍,这位,是大周太子,云弋。”江珩桓热情的很,一点也不受脸上“烟熏妆”的影响。 平瑶在后面,看的有趣。 云弋的身份尴尬,但却很尊贵。这些世家子弟还不清楚大昌帝的态度,所以,都很客气的跟云弋打招呼。 云弋也一一回过去。江珩桓那一身不正经的气质,绝对是玩儿出来的——他一皇子,被一群世家子弟围起来,取笑脸上的妆。 一提起这个,江珩桓就来气儿,指着平瑶:“都是这个骗子!把我弄成这样了,自己却干干净净的!” “殿下不是觉得这样很潮流吗,我怎么敢强殿下的风头?” “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性子,你主子都敢耍,会怕我?对了,潮流是什么意思?” 云弋回头看了一眼平瑶,似笑非笑的样子,让平瑶心里莫名一紧。心里骂江珩桓,就会给她招仇恨。 一群人笑骂着,就落了座。 凤烟阁这种坐席,都配有两个粉衣姑娘一直服务着。还有别的公子,带了侍从,都站在石头围墙那里。 平瑶一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家,也只好跟着一群糙汉子,站在围墙那里。闲得无聊了,就看远处平阳城的风景。 此时夜幕渐渐降临,平阳城一边是夜,一边是火烧云。一边灯火通明,一边掩在蔼蔼夕阳里。 壮阔陆离,看得人心胸荡然。 平瑶正遗憾,没有相机可以拍下此刻的景色。就听一个清淡的声音传来:“平瑶过来,帮我倒酒。” 魔音灌耳。 能不能让她自己静一静? 席上并不缺人伺候。要知道,云弋能出来的原因——给旧情人写的情书被抄到皇帝那边儿了。 旧情人还是勾栏院的红牌。 所以,江珩桓体贴的,叫来了四五个姑娘——不用怀疑,就是那种姑娘,来伺候着。 主要伺候的对象,就是大周的太子。 平瑶走过去,只见云弋身边,左边一个妩媚动人的姑娘,穿着抹胸,外罩一层透明的轻纱,酥。胸半露,肌肤如雪,风情万种。 右边,一个温婉古典的美人儿。一袭白衣飘逸脱俗,长发散开如黑云披肩,一颦一笑,如同戏子千百次锤炼出的,诗情画意。 然后,奉命而来的平瑶,一马当先的站到了云弋身后,手一横,隔开了那个妩媚妖娆的姑娘,拿起酒壶。 然后,又转到云弋右边,倾身隔开了右边那个温婉古致的美人儿,给云弋倒酒。 江珩桓感叹——此刻他也擦掉了脸上的烟熏妆,笑起来一点也不磕惨人了。“殿下最爱的,果然还是平瑶姑娘啊!” 连平瑶也没想到,她的名声会传的这么广——这群英雄主义爆棚整天YY的人,竟然会把她这个标榜独善其身的人当做民族主义英雄来对待。 第十七章 平瑶也不理他。自己捧着酒壶,在江珩桓身后站着,只等着倒酒就好。 古人吃饭的时候,一般会请清客,以防冷场。他们这席也有,自然不会冷场。 清客也都见多识广,从大周的风月场,谈到大昭的宫廷秘闻。从西月的娈童,谈到汉漠的剑客。 席间的人听得入迷,平瑶也听得入迷。正值推杯换盏之际,众人都入了角色,平瑶捧着酒壶,打量了一圈众人。 就连云弋,都会偶尔插一句。 云弋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因此去过的地方也多,知道的,远比这些从小在京城长大的世家子弟多。他一开口,关西的马、汉北的沙。青东的海、江南的茶。用词虽不多,却能让人身临其境。 平瑶心想,云弋不愧是每天读书到深夜,浪费了那么多蜡烛,口才这么好。好到,席上的人都心生向往了。 唯有一人,沉默的坐在那里,手中端着酒杯,眸色深沉。肃然里,又带着一股浓重的戾气。 那人就坐在平瑶的斜对面,所以平瑶一开始就注意到了他。如此活跃的席间,这个极为不合群的人。 平瑶记得,江珩桓介绍这个人时,说他是宋参将家的世子,宋从。 要说宋参将这个人,可是个厉害人物。 他爹,是当朝从二品的副将。行军打仗,雷霆万钧。人也是个直性子,脾气上来了,皇帝的面子都不给。 当初他的小孙子和三殿下玩儿,被三殿下无意中撞到了假山上磕了眼睛,老爷子拎着刀差点给三殿下眼睛剜下来。 不过,生出的儿子,却温和纤弱,人又正直。 为此,宋副将还悲伤了好久。老副将一想,参将这个职位,每天面对众多贪财的豺狼虎豹,还有一群没脑子只会瞎起哄的刁民,再好的性子,估计也给磨成张口老祖宗的糙汉子。 于是,老副将直接托人,给他儿子整到参将上去了。 轮到他孙子,老副将就乐了。 孙子像他,胆大、豪壮,又比他聪明,会玩儿心计。是以,老副将直接给人扣下来,让人留在京城里,省的跟着他爹,学坏了。 而宋从也没辜负他的期望。三岁上马背,四岁拎刀枪。十岁被提名青冥英雄榜,十七岁就位列青冥英雄榜前百名。 一提起自己这个孙子,老副将做梦都能笑醒。 有如此荣誉,宋从应该是意气风发、谈笑风生才对。 酒到半酣,桌上的菜也换了一遍。平瑶看见宋从突然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脸色沉郁的起身离开。 席上众人都玩的开心,谁也没在意宋从的离席。 宋从离开后,平瑶放下手中的酒壶,对云弋道:“殿下,我出去一下。” “去哪儿?”云弋竟然还不依不饶的追问。 “去洗手间。”平瑶笑吟吟的,心里却在鄙视,堂堂一个太子,竟然一点素养都没有。 洗手间。云弋点点头。他总不好拦着人家,不让去厕所。 千溯楼的厕所,统称为洗手间。听起来文雅了很多。所以,很多来过千溯楼的人,有些也都会把厕所称为洗手间。洗手间这个词,也已经作为一个比较新的名词,在一些富家子弟中流行起来。 但是,皇宫里目前还没有这种说法。而平瑶也只是一个小宫女,就算出身清贵之家,千溯楼这种高消费的地方,也不应该是她经常来的。 平瑶沿着狭窄的楼梯而下。扶栏两旁,都安着嵌入墙壁的烛台,灯火沿着扶手,一路而下。 在茂密竹林的碧玉瓯里,平瑶见到了蓝衣的宋从。 碧玉瓯质朴素净,四周竹林茂密,灯光明亮。 宋从从竹林小道走去,脚步急速的上了十几层的木梯,登上了碧玉瓯。 碧玉瓯上,一个白衣姑娘,正低头泡茶。 正巧,有一束灯光从姑娘身后而过,找到姑娘白皙的手上的那盏紫砂壶。 玉手倾压,有碧绿的茶从紫砂壶里倾泻而下,腾腾热气在灯光里晕散。 察觉到有人来,姑娘微微抬头,朝阶梯看去。 眼波流转间,姑娘眼里平和的、晴朗的目光,像三月里的清风,缓缓滑过。 然而,在看到宋从的那一刹那,姑娘猝然一惊,慌忙起身。 却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小炉,炉上坐着的小壶被打翻,沸水淋了姑娘一身。 那姑娘却没有喊痛。然而夏天衣薄,她肯定被烫的不轻。从她紧皱的眉头就能看出来。 “宋公子。”那姑娘还能忍着痛,冲宋从行了小女儿家的一礼。 却被宋从一把抱住,放到桌子上,丝毫不顾男女之妨,撩起姑娘的裙裾,去看那姑娘的烫伤。 被姑娘按住了手。 宋从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抬头去看那姑娘。 那姑娘是正正经经的,靠茶艺为生的女子。此刻,被一个男子拽着裙裾,露出里面雪白的中衣。而 那姑娘的脸却红的如同三月里最艳的那只桃花。 姑娘不可避免的,羞涩。然后她轻轻推开了宋从放在她腿上的手。 宋从的脸色瞬间变得很差。 然而平瑶能看出来,那姑娘推开宋从时,并没有力气。 那姑娘并不讨厌他。 宋从却不这么认为。他就保持着被推开的样子,阴沉的看着怯然坐在桌子上的姑娘。 那个姑娘很怕他,低着头,不敢和宋从对视。 两人就这么一上一下,僵持了好久。宋从终于沉声开了口:“沈碧水,你现在可真有本事。” 这句话说得耐人寻味。 平瑶就站着一丛竹子后,静静的看着高台上的两人。风吹过,吹起她的绿衣,与这翠竹浑然融为一体。 天黑,根本看不出茂密的竹林里,还藏了一个人。 平瑶正在想,宋从那句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身后突然起了一阵清风,带着淡然而凌冽的气味儿。 平瑶很熟悉那种味道。 那是云弋身上特有的味道。不是熏香染上的,而是与生俱来的,云弋他自己的气息。 真是,哪哪都有他。 平瑶回过头,云弋一身白衣在黑夜里,一双漆黑的眸子正盯着她看。 附:在没存稿的情况下双更,真的豁出去了。 第十八章 要是没做好心里准备,平瑶保准能被吓到。 平静的看了云弋一眼,平瑶又掉头,继续看向碧玉瓯。云弋也没说话,站在平瑶身后,视线跟着她一起,看向那座高台。 看的出来,沈碧水真的怕宋从。在宋从说出那句话之后,她微微抬头,试图想解释什么。 却最终,她还是把头低下了,什么都没说出来。 宋从受不了她温吞的样子。宋从一个学武的,追求干净利落。 他上前,走到沈碧水身边,抬起沈碧水的下巴,逼着沈碧水看他。 这动作很不尊重人。然而宋从并没有意识到。 沈碧水的脸色果然一黯。即使下巴被宋从抬起来,目光却一直逃避飘忽。 “看着我!”宋从声音里带着一股不耐烦。 沈碧水这才慢慢的,把目光移到宋从身上。然而目光,还是闪烁的。 沈碧水是个柔弱温婉的姑娘,像是一朵雨中的花儿。而宋从,则是那暴雨。 看着沈碧水毫不掩饰的惊惧,纤弱可怜。宋从皱了皱眉,声音冷硬。“你和那个许兼,到底怎么回事?” 沈碧水垂了目光,低声开了口:“我是见他可怜,才收留他的。” “他可怜?沈碧水,你居然有资格说别人可怜?你忘了你自己是什么身份?!” 明亮的灯光把沈碧水的脸照的惨白,她看着宋从,眸里水光粼粼,不停在颤动。 沈碧水咬了咬唇,重新垂下目光。 柔弱的沈碧水,在受到了宋从的嘲讽后,从不辩解,只会默默承受。 她以为,自己的忍耐就能换来和平。 宋从看了沈碧水好久,也没能等到沈碧水的话。 她总是这个样子,什么话都藏在心里不说,什么话都自己憋着。 拿他当外人,什么都不肯吐露! 宋从甩开沈碧水细腻的下巴。他的动作很粗鲁,沈碧水下颌那里,一片红色。 沈碧水也不喊痛。等宋从放开她之后,她从桌上下来。目光落到自己被茶水染成绿色的裙摆,当着宋从的面儿,却连整理一下都不。 宋从一把扫过桌子,将桌上的东西都扫到了地面上。茶具、茶水、茶叶,一片狼藉。 沈碧水吓的一抖,看着地上的碎片,眼里的水汽闪了一闪:“这是······” 这是上好的茶具,沈碧水根本赔不起。 “是什么?”宋从阴沉如水的看着她。 他就是想把她逼到墙角,想看她愤怒的跳起来咬他的样子。 可沈碧水终究是个太过柔弱的姑娘。在宋从凌厉的目光里,她低下头,轻声说了句:“没什么。” 打出去的拳头都陷在了棉花里,宋从彻底的怒了。 “沈碧水,你有本事。你最好这辈子都别再跟我说话!” 宋从说完,掉头就离开了。十几层的阶梯,他下的迅速,瞬间就消失在茂密的竹林里。 要是宋从没那么冲动,要是他能缓一分钟,他就能看到灯光下,沈碧水的悲伤在静谧中缓缓流淌。 平瑶看着高台上那个纤细的少女,忍不住叹息:“宋从,终究是个少年。” 身后传来一声嗤笑:“宋从好像,比你大了四五岁呢。” 平瑶最见不得,相互喜欢的人还相互折磨。因此她心情很低落。 她回头看了一眼云弋,也没兴致反驳他。一转身,往竹林外走。 身后云弋轻轻笑了一声,追了上去。 出了竹林,是一座花园。两边是竹子编的篱笆,鹅卵石路。两旁是一人高的烛台。 快要到鹅卵石路的尽头时,云弋停了下来。平瑶也随之停了下来。 尽头,一湖碧水的桥头,站着蓝衣的宋从。 要说这个宋从,真的很奇怪。平瑶就理解不了他这个人。 平瑶也是世家长大的。爹妈不怎么溺爱,注重她独立的培养。在家里时,规矩也多。 而且,平瑶也是在普通学校上完的学,里面一些贫富差距、等级待遇现象,看的也很多。 但她现在也还是阳光明媚的啊。 怎么同样是世家长大的,宋从这个人,看起来就那么沉郁呢? 好像整个世界都欠他的那种仇视感。 可没有人欠他呀。就连沈碧水,也不欠他。 然而,觉得全世界都欠他的宋从,就站着平瑶和云弋的前方。 宋从看着云弋,沉郁的脸上露出一抹冷冷的淡笑:“原来大周的太子,喜欢听人墙角。” 云弋并不生气,淡淡一笑:“我只是喜欢听故事。” 宋从漆黑如墨的目光盯着云弋。 云弋淡笑如风。 平瑶站在云弋身后,看着两人对视。身边凌厉的风骤起,吹着她的衣角在风中猎猎作响。 夏日,本不该有这么凌厉的风。 这也不是自然风。平瑶看见,对面,宋从脸上逐渐冒出细汗。他这是在跟云弋较量。 高手之间,不必动刀剑。只需用真气,就能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对方的对手。 宋从不是云弋的对手。 平瑶看着宋从脸上闪烁的汗珠,心里很赫然。 还真没看出来,看上去飘然无力的云弋,居然能打败青冥英雄榜前百的宋从。 宋从认了输,态度却丝毫未改。他冷冷的注视着云弋,语气冷硬的像块冰。“你最好给我夹起尾巴做人。” 参将府可不是能受气的地方。 宋从说完,就掉头走了。 云弋回头看向平瑶,奇怪的问她:“你看看,我后面有尾巴吗?” ······ 平瑶看到,宋从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大步的往前走。像是气着了。 气了人的云弋却一脸淡然,回头看了眼平瑶:“不玩儿了,我们回宫。” 回宫的路上,正好经过西市。正是灯火通明,街市上很热闹。卖吃食的、卖首饰的、卖衣服的、杂耍的,就跟现代的商业街似的。 平瑶以前很少逛过商业街。她不喜欢那种浮躁的、嘈杂的环境。家里的条件也允许她不同于普通女生,去商业街抢购一些打折的衣服。 但是古代的闹市,又有不同之处——它热闹却深沉不浮躁。喧嚣却不嘈杂。 平瑶来了兴致,下了车去街市上买东西。 阿四觉得,平瑶是记恨了他。 第十九章 不然,为什么什么都要买呢?买来的东西,都是他拿着的呀! 阿四觉得不公平。他是下人,平瑶也是下人。而且,他的等级比平瑶还高,凭什么让他给平瑶当小厮、拿东西? 他想给自个儿主子告状。可是······ 一个一米宽的小摊,挤了十几个人,拿着铜板吵着嚷着:“老板,来一包!”“老板,我要五包!” 阿四抬头一看,只见小摊上扯着黄色的旗,写着五个大字:阳春白雪糕。 阿四赶紧护住云弋,想要护住他家阳春白雪的公子,远离这阳春白雪糕。 却见平瑶拿着半吊铜钱,挤了过去。姑娘纤瘦的身体挤入十几个汉子和大妈中间,瞬间就给淹没了。 阿四惊讶的想要捞人,手伸到一半,停了下来。 关他什么事儿? 很快,平瑶拿着两个油纸包出来了。手里还有几十个铜板,叮咚作响。 阿四头皮发麻。 果然,平瑶又将其中一个油纸包丢过来。打开手中那个,拿出一块晶莹剔透的阳春白雪糕,轻轻尝了一口,眼睛亮了。 阿四越看越气,忍不住要开口抱怨。 却听见,云弋开了口:“味道怎么样?” 阿四眼睛也亮了起来。这是要责备平瑶不分尊卑了吧? “好吃。”平瑶将油纸包递到云弋面前,给他分享。 让主子吃你剩下的? 阿四刚想骂,看见云弋毫不嫌弃的,拿了一块儿,吃。 阿四张大了嘴。主子,虽然您是被放弃的皇子,可您名义上,还是太子呀!您怎么能自暴自弃呢。 更让阿四接受不了的是,云弋竟然接着开口说:“时间晚了,你想要什么,我让阿四全部打包回去。咱们先回宫吧。” 阿四泪目。爷,我以前怎么不知道,您这么怜香惜玉? 于是,阿四被孤独的留下来,给平瑶采买。 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阿四才明白,为啥他主子要抛弃他,去给平瑶买东西。 他主子是这样说的:我和平瑶是一个世界的人。在我们那里,姑娘逛街,男的付钱拎东西,是应该的。 哦。可怜的阿四理解不了。他只知道,自己尊贵的主子,不应该跟在一个宫女身后,在大街上招摇过市。 平瑶回了宫,就去了自己的房间。 平瑶姑娘现在,是唯一近身照顾云弋的。在肃清宫的地位,还没有哪个宫女能比得上。 因此,姑娘终于得到了一个单间儿。 平瑶住的地方,离云弋寝宫最近。 平瑶把身上的男装脱掉,抱着衣服走进寝宫,准备把衣服还给云弋。 这一路,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到了二重门那里,平瑶依稀听见,寝宫里有说话声传出。 是云弋的声音。 他的总是淡如水。除非揶揄平瑶的时候,才肯露出一点波动。 而此刻,云弋的声音除了冷之外,更加沉静。 平瑶站在门外,听云弋不知对什么人交代:“你去派人,打听一下宋从的情况。特别是跟千溯楼那个茶师之间的事儿。” 一个冷毅的声音应了声:“是。”并不是阿四的声音。 这种场景,平瑶再熟悉不过了。 原来,这个看上去,被大周抛弃了的皇子,还有属于自己的一笔势力呢。 寝宫里的声音继续响着:“千溯楼的老板你查到了吗?” 平瑶抱着衣服的手一紧。 云弋似乎对千溯楼很感兴趣。平瑶不明白,千溯楼只是间酒楼,有什么值得云弋关注的? 另一个声音回答:“没有查到。千溯楼结构严谨,我们蹲了好久的点,都没见到他们的老板出现。” 竟然还去蹲点。 “那就别查了。” “是。” “没什么事儿了,你先下去吧。” “是。” 平瑶只听见一阵风声,然后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嗯,高手都喜欢走窗户。 平瑶也不敢进去了。抱着衣服,蹑手蹑脚的走了。 寝宫里,云弋捧着一本书闲闲坐在软榻上,身边,是一身黑衣,黑纱掩面的男子。 他方才,根本就没走。 “主上,为什么不杀了她?” 云弋淡淡一笑,目光仍在书上,头也没抬。“杀她?她可是颗非常有用的棋子。杀了她,棋还怎么下?” “她?” 云弋合上书,看向那男子,眸色微敛:“你去找阿元,让他亲自去江南绥平县,去查到底有没有平瑶这个人。把她认识的人、去过的地方,全部查清楚。” “让阿元去?”未免大材小用了吧。 云弋微微一笑:“你查了大半年的千溯楼老板,说不定就是眼前这个,你看上去地位卑微的宫女。” 黑衣男子闻言,收了脸上的不满,低头认真回了声:“是。” 他说,怎么主子非要选这个宫女当近侍。他主子是看脸,但更主要的,是看脑子呀。他主子可以点都不肤浅。 云弋懒懒靠回榻上,重新打开书。低垂着眼睑,缓声对那人说:“你去吧。” “是。” 第二天一早,平瑶就被“砰砰”的砸门声震醒了。 一开门,阿四满脸怨气的站在门槛前。见门开了,一把将一个包裹,塞进了平瑶怀里。 “这是什么啊?” “主子让我给你买的!”说完,阿四掉头走了。 原来是好吃的。 平瑶再也不觉得,阿四的态度无礼了。她抱着包裹,回了屋子里。 包裹里的零食、小玩儿意儿,都是两份儿。这是平瑶特意嘱咐阿四的。 分出一份,平瑶找了盒子将点心装盘。在大街上淘来的小糕点,换了精致的盘子,顿时就精致了起来。 吃过早饭之后,平瑶拎着食盒,出了肃清宫。 朝月宫处在大昌宫精华地段。跟皇后的坤和宫离的很近。 平瑶去的晚了点儿,正好赶上,给皇后请安的妃嫔回宫,在大路上经过。 偏偏又遇到这种麻烦事儿。 可是,只有云弋早饭后在廊下看书的这段时间,平瑶才有时间出去。 平瑶只希望,不要遇到湘贵妃。和那个差点杀了她的老太监。 偏偏,狭路相逢。 还是那个华丽的车辇。 湘贵妃一身茗红色纱裙,上面绣着片片梨花。风一吹,扬起轻纱,梨花似乎要扑面而来。 第二十章 平瑶提着食盒,低着头,收敛自己的气息。 湘贵妃还是看到了她。平瑶心里犯疑,湘贵妃平时走路的时候,是不是都惦记着,路上那些小宫女呢? “停轿!” 湘贵妃的声音很惊讶,回头朝身后狠狠瞪了一眼。瞪得,就是那个推平瑶下水的老太监。 老太监也诧异。他出手,还从没留过活口呢。这姑娘是怎么逃出去的? 湘贵妃看着平瑶,盛夏里,她眼中却是冰凉的寒气。 “你过来。”语气,像一只猫在逗快要死在她手里的老鼠。 湘贵妃高傲,不过她有资本。她想要碾压平瑶,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平瑶走过去,安分的行礼。仿佛之前湘贵妃找人暗害她的事儿,她一点儿不知道。 湘贵妃往车辇上一靠,又是那副慵懒姿势,俯视着平瑶。湘贵妃不得不承认,这个宫女确实很聪明。 她原本就是想要治她大不敬的罪,可惜,人家一点也不怕她,一点也没露出不敬来。 接着,湘贵妃就开始慢悠悠挑刺了。“你手里拿到,是什么?” “食盒。是我家主子派奴婢给清和公主送过去的。” 湘贵妃眉头微微一皱。“清和公主?你是哪个宫的?” “肃清宫。” 湘贵妃旁边的宫女小声道:“娘娘,肃清宫里住的,是大周太子。” 湘贵妃奇怪了,微微探身,轻声问身边的宫女。 “大周太子?他怎么和清和有来往?” 宫女摇摇头。 然而,清和是大昌最高贵的公主。大昌帝不可能,会有派清和和亲的想法。 知道清和公主地位的人,都会觉得平瑶送东西的举动,不合规矩。 原来,是为了私相授受的两人,跑腿的小宫女啊。 湘贵妃又重新回到靠背上。“你把食盒打开让本宫看看。” 反正都是点心,又不是热菜。平瑶好脾气的打开,一碟点心呈现在众人面前。 “这是什么点心,怎么本宫从没见过?”湘贵妃身世高贵,正一品出身,打小饮食精细,压根儿没见过街市上的食物。 “这是昨天,我们主子在外面,带回来的小点心。让奴婢给清和公主送过去,尝个鲜儿。” 湘贵妃眉头一挑,妩媚的让人不敢直视。“宫外买的?” “是。” “宫外买的,你也敢拿给清和公主!大周太子刚来,不知道咱们这儿的规矩,那也情有可原。但你身为大昌宫的宫女,明知道这样最不合规矩,还不提醒主子。你是怎么当值的?!” 终于找到了机会,湘贵妃眼神明亮异常:“来人,把她给本宫拉下去,好好管教一下!” 平瑶平静的把食盒盖上,直视着湘贵妃。她见过的大人物多了。怕?那就干脆不要混好了。 “奴婢是肃清宫的宫人。虽然肃清宫属于大昌宫,但奴婢服侍的,毕竟是大周国太子。娘娘这么做,我们主子心里肯定不高兴。奴婢纵使有错,也请娘娘派人把奴婢送回肃清宫,请我们主子责罚。” 湘贵妃明显是要杀了她。在云弋那个腹黑手上,也要比在湘贵妃手上强的多。 湘贵妃微微沉吟。 这个大周太子,很不受大昌帝待见。自从他来,大昌帝就在接风宴上,见过他一次。态度也很敷衍。 之后,再也没见过这个人。 根本没必要给这个大周太子面子。 湘贵妃望着平瑶,冷笑。妖艳妩媚的一双眼,琉璃似的闪着亮光。 “本宫奉旨帮助皇后协理六宫,怎么,还没资格处理你这个小宫女?” 死到临头,平瑶自然要分辨。不然,等死吗? “奴婢虽然只是个小宫女,但也是大周太子亲点近身伺候的宫女。身份,自然要特殊一点。” 往自己脸上贴金的事儿,还真有点不习惯呢。 湘贵妃一愣。“你就是那个平瑶?大周太子看上的那个?” 靠着别人的名气出名,平瑶也真不习惯。 平瑶点点头:“奴婢是叫平瑶。” 平瑶没有解释她和云弋的关系。湘贵妃想杀她,无非是觉得,姑娘的长相是个威胁。 而平瑶一旦属于了别人,还是别国的太子,大昌帝就算再喜欢平瑶,也不会跟别国太子抢人。 所以,平瑶要让湘贵妃以为,她是云弋的人,这对她来说,是相对安全的。 湘贵妃想了想,眼里的锋芒,像是风里的蜡烛,一时明亮一时黯淡,飘忽不定。 这时,推平瑶入水的那个老太监,走到湘贵妃车辇前,小声耳语了几句。 湘贵妃眼里的杀意,顿时像浇了油的火,明亮的惊人。 平瑶心知,这老太监一定添油加醋了。 平瑶叹气,明明都快解决了,结果,小人难防啊。 湘贵妃手轻轻一挥,长袖在风里柔软翩飞,说出的话却狠戾:“把她带下去,处死。” 连********的话都不说了,直接就要处死平瑶。 “是。” 立马就有两个侍卫上前,要押平瑶下去。 平瑶任命的转身,一回头,愣了一下。 狭道长街,红墙白云。云弋与清和两人,就静静的站在平瑶对面。 无风衣自动,他们站在空寂的道路上,身后空无一人。 平瑶奇怪,他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呢? 平瑶看向云弋,他清浅的脸上,隐约还带着一抹笑意。依旧是一身白衣,带着清晨特有的清爽气息。 他也在看着她,与平常并无二致的表情,却让平瑶觉得有点别扭。 平瑶还没想明白,哪里别扭。清和公主开了口:“贵妃娘娘。” 轻柔的嗓音,顿时吹散了空气里泛着银光的寒气。 湘贵妃这才发现,车辇后还站着两人。 湘贵妃的目光,缓缓从清和公主身上划过。那是看敌人时,特有的眼神。 在这后宫里,湘贵妃最大的敌人,就是皇后。而清和公主,又是皇后最受宠爱的女儿。湘贵妃自然不喜欢清和公主。 但是,看到清和身旁的云弋时,湘贵妃愣了一下。眼里的张扬跋扈也随之消失了。 “这位,就是大周的太子?” 接风宴那次,湘贵妃并没有仔细打量过这位大周太子。 第二十一章 一个质子而已嘛,肯定懦弱无能、畏缩困顿。湘贵妃一向自傲,坐在高座上的她,自然不屑低头仔细去看。 可她没想到,大周送来的质子,竟然是这么一个清风霁月的人物。 少年清朗俊逸,就连大昌的皇子,都不能与之相比。 湘贵妃奇了,大周的皇帝脑子坏掉了?派这么一个,看上去清明异常的皇子过来当靶子。 “湘贵妃。”云弋清淡的脸上温润如玉,温温和和的,对湘贵妃行了一个长辈的礼。 然后,趁着湘贵妃还没来得及说话,云弋又开了口:“不知平瑶做了什么,让贵妃这么生气。只是我初来乍到,对大昌国不熟悉。思乡情切下,整天郁郁寡欢。若不是平瑶日日陪伴在我身边,我还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好好的在宫里生活下去。所以,希望湘贵妃能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这丫头一次。” 这么****、裸的护短,又说的那么严重。人和人交流嘛,不到最后,就不愿意撕破那层和谐的外衣。 湘贵妃堵得要死,一双玉手紧握,长长的指甲套深陷进肉里。 大昌宫里,除了皇后和清和公主,还没有人敢这么刺她心窝的。 更让湘贵妃吐血的是,明明她肯定是要给云弋一个面子,放了平瑶。 结果呢,清和公主,就是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能戳她心窝的机会。 我们的清和公主,轻轻润润的开了口:“贵妃娘娘,平瑶虽然是个小宫女,但也是个年少的姑娘,我们大昌宫,一向仁慈。” 湘贵妃吐血。谁不仁慈啦? “而且,平瑶是大周太子的贴身侍女,是跟普通宫女不同的。父皇曾经交代过,大周太子身边的人,都要善待。” 湘贵妃接着吐血两升。你是污蔑我蔑视天帝? “再者,我们大昌一直和大******相处。对大周太子,自然要礼遇相加。我们无能,不能让大周太子开怀,平瑶既然能让大周太子感到宽慰,我们都要感谢她才对呀。” 湘贵妃吐血四升。你能不能不要当着面挑拨离间? “贵妃娘娘。无论于情于理,您都不应该处罚这个宫女的。您说,是吗?” 湘贵妃血槽已空。 然而,在这后宫待了多年,湘贵妃迅速补血的功力,非比寻常。 湘贵妃勾唇一笑,张扬和妩媚流露在眼角眉梢。她看着清和,皮笑肉不笑:“清和今年多大了?” 清和淡笑:“过了秋,就十五了。” 湘贵妃轻轻撑额:“原来,还没及笄呢。我刚才见公主言词间,大气凌然,还以为公主,已经到了出嫁的年龄了。” 这是,在羞辱清和不分长幼,教训起她这个长辈来了。 清和淡淡一笑:“贵妃娘娘这话就谦虚了。就是您身边的小宫女,那见过的市面,也比外面行将就木的老人,懂得多呢。那气量,自然不是外面的人能相比的。” 湘贵妃冷笑,正要开口反击。 云弋突然开了口,声音带着几丝严厉。“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给湘贵妃谢恩,跟我回去领罚?” 话,是对平瑶说的。但是,同时也打断了湘贵妃的话。 平瑶知道,云弋那性格,最是怕麻烦的。让他站着看别人吵架,就算是两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他也只有不耐烦的。 但云弋也不好意思,对两大美女说,你们不要吵了,我听着很烦。 只好委屈平瑶了。 平瑶听话的,跟湘贵妃谢了恩。看着憋着话,却又说不出,只能拿一双水眸瞪着她的湘贵妃,平瑶竟然恶趣味的觉得暗爽,脚步轻快的回到了云弋身后。 眼前依旧是熟悉的白色。平瑶每次跟着云弋出去,前方,都是一片白衣。 她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刚才看到云弋和清和在一起,会觉得那么别扭——云弋身边,应该是空空荡荡着的。 云弋不愿意多待,开口告辞:“下次再谢娘娘宽宥之恩。我宫里还有点事儿,就不在这儿多呆了。” 说完转身,作势要离开。 平瑶看了云弋一眼,示意他等一下。然后,从云弋身边绕过,走到清和身边。 两人并没有说话,完全再靠眼神交流。平瑶让云弋等,云弋竟然也就看懂了,并且真的停了下来,站在那里等平瑶。 主子等下人,宫里从没有这事儿。 就连清和,也有些惊讶。 平瑶漂亮,聪明。云弋真的喜欢她,也不是不可能。不过,清和从来没想过,能喜欢到这种地步。 可以停下去,去等她呢。 平瑶已经走到了清和公主身边。将手里那只食盒递了上去。 “这个,是昨天我们殿下出宫,带来的小吃,给公主送来尝鲜的。虽然放了一夜,但都是些小点心。而且,只是味道独特,并不能当主食去吃。一样尝一点,吃的也不多,应该没事儿。” 闹了这么一出,最后能送出这盒东西,也不算白走这一趟。 清和愣了愣,恬静如花的脸上,温柔顺着那优美的线条,渐渐蔓延开来。 接过食盒,清和欣喜的开口:“谢谢你,什么都能记得我。上次你让人送来的大周国风味独特的鸡块,我也很喜欢。” 平瑶慌忙回头看向云弋。云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那笑容,让平瑶心里一凉。 公主哎,你话太多了。 不过,平瑶看得出,清和是真的感动。 这就奇怪了,感动这种情绪,对皇家的人来说,很难。因为他们一生,就是要别人奉献的。他人的付出,对他们来说,理所当然。 然而,这个奇怪的公主,她高贵、有权势。对,就是这么一个风光无限、受人赞美的公主,第一次见到平瑶的时候,就过去帮她。 第二次见到平瑶的时候,也是什么都不说就帮平瑶。而且,在接受平瑶的东西是,是真的感谢。 只有在平等基础上,才会有感谢这种情绪。你见过有主子感谢下人的伺候的吗? 平瑶不能理解,她就是一个宫女而已,为什么这个清和公主,对她这么特别呢? 第二十二章 辞别了清和,平瑶跟着云弋,回了肃清宫。 院子里设了个小天棚,里面放着软榻茶水。云弋进了天棚,悠然在软榻上坐下,也不看平瑶,开口道:“说吧。” 平瑶冷不丁听到这一句话,没反应过来:“说什么?” 云弋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平瑶。平瑶就站着他跟前儿。天棚不大,半透明的青纱,透着外面的蔷薇藤上满目的蔷薇,很是清新娇嫩。 平瑶恰恰就站着那片蔷薇前。一身绿衣清爽袭人,硬生生把红色的花给比下去了。 云弋觉得,这丫头可真不错。该聪明时聪明,该装糊涂时,那真让人想扶额。 “就说说,大昌高贵的清和公主,为什么会派人到我宫里,让我去救你?再说说,你家主子让你送的点心。最后,还可以说说,那大周国风味独特的鸡······” 平瑶站在那里,微微握着手,脸上却笑得坦然。 “清和公主派人通知你救我?那可能是知道,你喜欢我呀,她想要结交你,正好送你个人情。我家主子——殿下您让我送点心,我就送,这有什么好问的?要问,也是问您呀。至于大周国那道风味独特的鸡······听说大周国美女如云,风情万千,可能,你们那里的鸡,也打小受到熏陶,所以,显得风味独特。” 云弋看着平瑶,轻轻的笑:“原来如此。你这么一说,我突然很想我们大周的野鸡。阿四。” “您叫阿四做什么?” 云弋笑而不语。 阿四抱着剑,进了天棚。见到平瑶,他瞪了她一眼,站的远远地,这才开口:“殿下找我什么事儿?” “你带着平瑶,去大昌和大周的边界,给我捉一只咱们大周的野鸡回来。我想吃了。” “嘿,这感情好。我还能顺带······”顺带公报私仇,给平瑶一顿打。 平瑶瞪大眼睛,一双大眼睛里水汽氤氲:“殿下,我错了。” 云弋悠然拿起一本书看。“错哪了?” “我不该骗您。” “哦?” 平瑶乖乖认了错:“其实,您让我每天抓来的野鸡,都是宫里的侍卫动的手。” 云弋瞥了她一眼:“你倒是聪明。” “不敢不敢,”口中说着不敢,平瑶却很得意,“第一次我让侍卫去珍草园抓野鸡的时候,被宫里的妃嫔抓到了。那些妃嫔觉得我行为不合规矩,要罚我。是清和公主帮的我。鸡块、点心,我不过是借花献佛。毕竟我欠了人家一个大恩。我身份低微,只能用这些东西回报。” 云弋翻着书,淡淡的“嗯”了一声,示意平瑶继续说下去。 “至于,清和公主为什么帮我,这个,我真的不知道。” 云弋抬头,看着花朵掩映里的姑娘。姑娘眼眸清凉似水,干净的似乎一眼能望到底。 也不像是在撒谎。“兴许是看你顺眼而已,你可小心点儿。” 平瑶一楞,好久才明白过来,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云弋。 她在大昌宫待了那么久,可没听说过,百合在大昌宫出现过啊。 难道大周,不仅好男风,也好女风吗? 古代人,这么开放了吗? 平瑶还没缓过神儿,又听云弋开口:“既然都是侍卫帮你,从今儿开始,你也不用去抓锦鸡了。” 平瑶喜出望外,正准备谢恩,就听云弋接着说完了刚才的话:“你就去院子里,给蔷薇花除虫。每天捉五十个,一条也不能少。” 什么鬼?!让一个姑娘家,去抓虫! 平瑶哭了。 傍晚,平瑶浇着花。西边太阳渐渐下沉。平瑶对旁边提水的小太监说:“时候不早了,你去把宫门关上吧。反正我们宫不常来人。” “是。” 小太监放下水桶,一溜烟儿跑到宫门前,才关了半扇门,一行宫女们出现在门前的大路上。 小太监忙迎接——他们宫里,一直受人冷遇。谁能来这里看他们,哈巴狗似的就往上迎。 平瑶觉得,肃清宫里的小太监们也忒没气度了。白瞎了云弋,风轻云淡不卑不亢的,用美貌,在人前刷了存在感,瞬间被不矜持的小宫人们拉了下去。 但,这正恰恰是云弋想要的——一个怯懦的、没能力的皇子形象。 “你们宫里的掌事宫女在哪儿?” 来了有三个宫女,统一的绿衣、头戴一朵黄色绢花。这是普通宫女,常见的打扮。 而有身份的宫女,比如清和公主的贴身宫女,那个在夹道上跟平瑶结仇,却因为清和憋着的鹅蛋脸宫女,就可以一身粉衣。 现代,以名牌看人下菜碟。而古代,也同样是以穿衣看等级。 小小的宫女,就能在肃清宫放肆横行。谁让肃清宫主子,是寄人篱下的窝囊蛋呢。 平瑶下意识,看向院子西边花田前,躺在软榻上,悠然看书的白衣少年。 傍晚西风独自凉,吹起少年身后的繁华,在空中轻轻摇晃。少年却安静的,连呼吸都与空气融为一体。静谧的,望一眼,就能洗净心里所有的杂念。 有些人,就是好看到,明明朝夕相处,但不经意的朝他望一眼,还是被迷了心神。 云弋就是这样的人。他淡漠的气质,轻易的就能把别人带进他的世界,所有的思绪都跟着他走。 对于这样的人,平瑶有一个很直接、且有效的办法应付——不看他。 平瑶果断的错开目光。 这厢,平瑶冷静自持。而那个小太监,却犯了难。 肃清宫的掌事宫女,是谁呢? 品珠?可她的实权,还有在云弋跟前儿的得宠程度,连平瑶的十分之一都没有。 平瑶?可她没接受任命呀。整个肃清宫,能穿着粉衣跑老跑去的,只有品珠。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谁是肃清宫的掌事宫女? 他这么一愣,对面三个宫女不耐烦了。“问你话呢,你们的宫里的掌事宫女呢?” 小太监回头跟平瑶求救:“平姑娘。” 平瑶在那个宫女发怒的时候,已经走了过去。 “什么事?”平瑶笑容淡淡,清丽的脸在夕阳的金光里,温柔且清雅。 第二十三章 她本来就是一个世家小姐,身上的气度就连跟清和站一起,都丝毫不逊色。就连跟云弋耍宝嬉闹的时候,她脸上那抹若有若无的冷静,也不能与小户出身的小碧玉同流。 每个见到她的宫女,都不太愿意相信,平瑶只是个宫女。 人比人气死人。同一阶级里,有一个这么出色的人,那真是挑战人承受能力。 所以,你看肃清宫一团和气。那是因为,品珠这些人,有自知之明。 她这么往三个宫女面前一站,那三个宫女嚣张的气焰,就蔫了不少。 “太后寿辰将至,圣上仁慈,给宫里每一位主子都发下了赏赐。你们派些人,去内务府领赏。” 太后寿辰将至?平瑶心里一动,这是个好机会。 对面三个宫女为首的那个,看着平瑶,眼神里带着一股傲气和不屑——这种眼神儿,平瑶见过的多了。 前世,平瑶在普通学校上的,见过很多仇富的人。那些人见到她,都会用这种眼神儿看她。 其实,只是用自己的清傲,来掩饰内心的自卑。 平瑶不会因为这么一个眼神儿生气。但是,她目光明亮的看着那个宫女,像日光下的钻,耀眼的让人不敢直视。 在这目光的注视下,那宫女原本傲慢的目光,渐渐垂了下去。她微微低下头,不敢再和平瑶对视。 平瑶这才收回凌人的目光,平静的看向身边的小太监。 “小井子,你去,把咱宫里人都叫来。” “是。” 闻言,和平瑶对视的宫女抬起头来,脸上又恢复了傲气。谁让,平瑶对她妥协了呢? 平瑶也没用气势碾压她。姑娘静静的站在院子里,看着满宫四十多个宫女太监,从各处出来,整整齐齐的排好队,在院子里站好。 云弋在西角,有一段距离。但是这边阵势浩大,云弋自然也发现了。 他也不管,随意的扫了一眼这边的情况,又低头看书。悠闲的,仿佛平瑶就是叫这些人,把肃清宫炸了,他也不会挪一下地方。 平瑶就站在这些人前面。她也并没刻意凌驾于这些人之上。 但就是那随意的态度。就是别人二话不说,往她身后站队的动作,更能压迫人。 平瑶也不理那三个宫女。她转身,面对肃清宫一干宫人。 平瑶这阵仗,是有些越权了。要知道,整个肃清宫,除了云弋这个主子,谁也没权利,让全部的宫人在这里集合。 所以,刚才品珠和掌事太监见到这情景,都偷偷看了眼云弋。 结果呢,让他们郁闷的是,他们的主子好像真的很宠这个贴身宫女——平瑶这么闹,他竟然连眼都不抬一下的。 他们,就只好乖乖听话。 下面的人,更只能乖乖听话。 然而,肃清宫里,除了云弋,还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平瑶的气度。她只是往那里一站,再无人说话,寂静一片。 平瑶轻声开口:“太后寿辰将至,圣上仁慈厚爱,赏下许多东西给各宫,公沐皇室恩泽。不过,我们这些做下人的都知道,这是最忙的时候。这不,内务府明显的人手不齐。待会儿,你们就跟着这三个姑姑,去内务府报道吧。能打个下手,往各宫送个东西。我们肃清宫,一向人轻言微,主子也好伺候,相信就算没那么多人照顾,也不打紧。” 宫人惊讶的看着平瑶。 这话也能说出来,真是仗着得宠,不要命啦? 那个宫女也觉得平瑶是在作死。就像跟死人说话似的,更加傲慢了。 “姑娘这是什么意思?一宫有多少奴才,这是规矩。姑娘有多大本事,能改这个规矩?” 平瑶淡淡一笑:“这话,这不是我说的。” “不是你说的,可你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姑姑不要不分黑白。明明是你,过来讨我们宫里的宫女的。” 那宫女被泼了盆脏水,偏偏又不像平瑶,能沉得住气,登时要跳起来吵架:“我何时说过了!” 平瑶话声不愠不火,但吐字清晰的,传进了所有人的耳朵里。她声音轻轻润润的,但话里的冷静与气势,却让人不敢反驳半分。 “自古以来,内务府送赏赐,都是你们的宫女送来的。姑娘方才跟我谈规矩。试问各位,有谁不知道这个规矩吗?你却让我们宫里的人,自己去内务府拿赏赐。这不是要调我们的人吗?” “你不要乱说话,我没这么说过!” 那宫女也确实没这么说过。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这么做。 只是,宫里多得是看菜下碟的人。她也就只是恶趣味的,想为难一下肃清宫而已。 不想,碰到了平瑶。 平瑶上辈子是个二代,自己不会盛气凌人,但也决不允许别人爬到她的头上去。 平瑶淡淡一笑:“不是你说的,可你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拿别人的话堵回去,最爽快。 那宫女生气,却哑口无言。 平瑶突然面无表情,连那点********的笑容都省了。她的表情并不严肃,但整个人身上,却带着凌人的盛气。 在自己家公司混了一年多,该笑该怒,她比谁都能掌握住那个度。 “我知道你们怎么想的。你以为我们主子不受重视,所以,就连你们这些干苦役的下人都想踩一脚。所以你们这些人,就只能做一个下人。下一次,再过去磋磨别人的时候,最好想想后果。今天,就是我这个宫女不想放过你的话,出了这道门,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更别说是我们主子——大周的太子、大昌的上宾。你以为他是寄人篱下,姐姐,他背后,是一个国家呢。” 满宫里肃静无声。别说是这三个宫女,就连肃清宫的下人,呼吸都放的极轻。他们对云弋,也是能敷衍就敷衍。心虚着呢。 果然,平瑶又重新回头,面对肃清宫的宫人们:“以后你们态度都给我放硬点!我们肃清宫不是任人欺负的。我们的主子,是大周的太子,是这大昌宫里,再无人能及的!” 下面的人,纷纷点头:“是。” 第二十四章 就连那些比平瑶身份高的宫女,也没有反驳。 那三个宫女见状,更不敢跟平瑶对撕。面面相觑,不知道现在该怎么解决。 平瑶看向她们,淡淡一笑,明明再平常不过的动作,却凭空让人想要仰视。 “你也别觉得我故意为难你。我们肃清宫的宫女在外面受气,我早就忍不住了。谁让你们今天撞上来了呢?你们也别怨天尤人说倒霉,没什么好抱怨的。虽然你们是第一次为难我们宫,但外面为难的人,多了去了。出来混的,迟早要还的。回去了,该领的罚乖乖的领了,以后聪明点做人。你们回去吧,让你们的人把东西送过来,要是少一件,别怪我做事儿狠心。到时候你们整个内务府,都要完蛋。” 这话说得,有点大了。但她们三可真的不敢再说了。匆忙行了个礼,脚步踉跄的慌忙走了。 平瑶很满意。古人奴性大,教训起来,轻松多了。 然后回过身,对几十个怯懦的宫人道:“你们都散了吧。” “是。”那些人乖乖的回答了句,才有秩序的离开。 一直以来,悠闲散漫的肃清宫,突然变得严谨起来。 阿四抱着剑,站在墙下,一直看完这一幕。直到众人散开,他才冷冷开口:“平姑娘好能耐。” 他们主子还没放话呢,平瑶就麻溜的杀鸡儆猴。今天之后,肃清宫在大昌宫懦弱、无能的形象,肯定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阿四担心,这对他们主子不利。 谁知道,平瑶却笑了笑,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自然。不然也不能入了你们主子的眼啊。既然入了你们主子的眼,不为你主子做点什么,怎么行?” 一言不合,阿四就要抽刀。“少贫嘴,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会对我主子造成什么困扰?!” 平瑶疑惑:“什么困扰?” 这个丫头!阿四气的咬牙,提着剑冲到平瑶跟前,大有把平瑶一顿暴打的架势。 “阿四住手。” 淡淡的声音传来,平瑶看向云弋。他正从软榻上下来,雪白的衣垂落下来的样子,像极了雪莲。 云弋脸色平淡,依旧像平常那样,清雅中还有一抹淡淡的笑。 “平瑶是帮我们,不再被人欺负。她帮了我大忙,我谢她还来不及。从此以后,我们宫里所有事务,都交给平瑶处理。谁敢惹她不开心,就直接撵出去。” 阿四蔫了。 平瑶笑了。她指着阿四:“你让我不开心了,以后,不许再踏入肃清宫。” 阿四惊恐的望向云弋,生怕他的主子一个不小心,被美色迷惑,干了错事儿。 云弋淡淡一笑:“不要闹了,该吃晚饭了,你让人去收拾一下吧。” “行。” 云弋吃晚饭的时候,内务府下来的赏赐,一件一件儿井然有序的往宿清宫库房里搬。边搬边老实的报名儿,供人登记在册。省事儿的很。 平瑶抽空过去看了。竟然是内务府的掌事儿姑姑的副手亲自送来的。可见平瑶这杀鸡儆猴,做的很有效果。 那宫女见到平瑶,走过去,先是对平瑶行了个礼。虽然都是宫女,但她职位比平瑶高,跟平瑶行礼,有点不合规矩。 但平瑶平静的接受了她这个礼。 那宫女接着道歉:“奴婢是内务府广储司的书吏。听说今天派来的三个小宫女得罪了姑娘,特地来给姑娘赔罪的。那三个宫女已经被打入慎行司了,以后如果再有这样不懂事儿的人,姑娘直接派人送过来就行。奴婢一定二话不说就处理掉。姑娘也不用费心教训,劳了心神。” 很多人都看楞了。道歉的这个宫女,名叫霜天,是内务府主事宫女面前的红人,内定了以后要当下一任主事的。 这么一个众多人巴结的宫女,在平瑶面前卑躬屈膝的? 再想想今天,四十多个宫人们服帖的站在平瑶面前的传闻。过来办差的太监们都觉得,这个漂亮的宫女,真有能耐。 平瑶扶起霜天,笑容平静,一点也不没有傍晚时分,那凌人的气势。 “姑娘严重了。我也不是个不饶人的人,只是,不愿意我们主子受人欺负罢了。” 霜天就着平瑶的手起来。双手接触中,一个微硬的纸条冲霜天的手里传到了平瑶手中。 “姑娘忠于主子,我们这些做下人的都很钦佩。” 正事儿做完,寒暄了两句掩人耳目,平瑶就离开了。 这会儿云弋已经吃完饭沐浴了。平瑶不用伺候,自己回房间去了。 关了门,上了锁。泡一杯新茶坐下,平瑶这才打开霜天给她的那张纸。 用了简体字,跟繁体字有很大的不同。纸张轻薄,虽然体积不大,但写的东西着实挺多。 上面完整简洁的写了,有关沈碧水和宋从的事。 是一出现实版的,灰姑娘和王子的爱情故事。 沈碧水有一个吸血鬼老爹。她爹,曾经是上一任大司马不争气的庶出曾孙。吃、喝、嫖、赌,样样都沾。 不过家里有钱,任他去败。少年成瘾,意志不坚终生难改。 原本,要是他一辈子是大司马家的曾孙,即使是庶出的,也能一生丰衣足食,百岁无忧。 但是,大司马居然被查出,与西朝通敌。这么一来,完蛋了。 从前权倾朝野的大司马,从此寥落。而通敌叛国罪,是要处以死刑的。且是株连九族的死刑。 大司马一族,几百口人,这么一死,连一个后人都没有。几百年的大家族突然遭此厄运,一时间人人都扼腕。 大司马也不甘心自己家族,连个活口都没有。于是他拼尽全力的,想把自己挚爱的嫡孙子送出去——结果,阴差阳错的,送出了他最厌恶的,只知道吃喝嫖赌的庶出孙子。 他这个庶出孙子,平日里就是个笑话。就算逃出生天,也没人在意他。 就放任他活着了。反正沈碧水的爹沈蔚,从撼动京城的大司马惨案中,逃了出来。 然而,他还是一点都不惜命。吃喝嫖赌,依旧撒欢玩儿。 第二十五章 而沈老爹的妻子——某个五品家的小姐,原本就要忍受自己夫君昼伏夜出、一身廉价脂粉味儿。再加上怀孕不适,直接就搬到外面的庄园里,眼不见为净。 一个庶出的孙子,没人放在眼里。庶出孙子的妻子,更没人放在眼里。 是以,他们一家,竟然能在国家级的大暴动中,安然无恙。 然后,怀着孕的小妻子,就要拼命挣钱,供自己夫君吃喝嫖赌。 然后,供着供着,就把自己给供出去了——沈蔚把这个曾经共患过难的妻子,给卖了。 这时,沈碧水已经四岁多了。而且,她还有一个两岁的弟弟。 沈碧水和他弟弟,是吃百家饭长大的。邻居看这个对姐弟可怜,又长得十分水灵,都忍不住叫他们到自家吃饭。 然后,吃百家饭的沈碧水,出落成他们那附近,最漂亮的姑娘。 这个姑娘,温柔聪慧。两文钱,她能和弟弟撑两天。在那暗无天日的家里,她活的,却像清新自然的蓝花。 所以,某天他爹又输了钱,一路骂骂咧咧带着一身酒味儿回家,看到他这个漂亮的大女儿,心思一动——老天对他不错。当初卖了他美貌小妻子,挣得钱撑着他大赌一把。现在输了钱正愁呢,他大女儿又长成了,长得比她亲娘还漂亮多了。 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于是,沈老爹把她女儿带去了赌场。 面对一个蛮子,沈老爹指着她貌美如花的女儿。赌不赌?赢了,你满桌的钱是我的。输了,我貌美的姑娘是你的。 那个蛮子最喜欢大昌温婉如水的姑娘,一看沈碧水,立马点头:“赌,要是这场我输了,我们接着赌!我今天一定要把这个小美女给弄到家里。” 小美女沈碧水,这时候才十岁。 然而她就已经懂了这些。但她什么都没说。古人骨子里的认知——听爹话。爹让死,就不能活。 然后,那个蛮子赢了沈蔚。高兴的不得了,要带着沈碧水回他在这里的住宅。 然后,沈碧水挣开了那个蛮子。 你以为她要反抗?不,古人的反抗意识并没有这么强。特别是她一直惧怕的爹。 沈碧水挣开了那个蛮子,走到她爹面前,恭恭敬敬的,跪下磕了三个头。 然后,说了一通以后不能报答生养之恩,望父亲大人保重的话。 一群恶汉群集的赌场里,沈碧水一身洗的发白的粗布衣,跪在那里柔弱温婉,说出的话轻柔忧伤。 就是那些因为赌失去了人性的赌徒,都为之动容。 沈老爹也面露不舍。可他更爱那些钱。他不愿意再看这个女儿,抱着一堆钱就要走。 走到门口,被人打了回去。 没错。打人的,就是宋从。 这也是一出英雄救美的故事。 可是,没出英雄救美,都要有强大的缘分。芸芸众生,他偏偏遇到了你,那就纠缠一生吧。 事情就是这样,进入了**。 宋从其实是个三好青年。黄、赌、毒,他一样不沾。 不过他身边的人沾啊。黄就算了,世家出来的大少爷,很多都有心理洁癖,受不了那些莺莺燕燕。 毒也就算了,虽然他有钱,但不会拿自个儿身体开玩笑。而且他们是武将世家,一个硬朗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赌嘛,偶尔是可以玩玩儿的。他们家有钱,不在乎那一点钱。开心就好。 于是,宋从被无良的朋友,拉到了赌场。 就看到了这一幕。 宋从是个沉稳的少年。年少成名,他也骄傲,但也只是在眉眼之间带一丝张扬。得意的话,他一句也不说。 外人都道,宋家孙子有出息。小小年纪就有大家风范,沉稳严肃的,很有老副将的影子。不像别的中二少年,很容易的被各种东西迷了眼。 无论是人,还是物。无论是雅,还是俗。当朝就有一位公子,因为喜欢下围棋,日日坐在棋桌上,什么也不坐。家里人要他改,禁食,结果活活给饿死了。 而宋从,显然不会有这种烦恼——他除了对武艺上心点,什么都不能入他的眼。 他沉稳,是因为无心。 直到遇到了沈碧水——也许每个英雄心里,都有一个柔情似水的姑娘。 在宋从朦胧的幻想里,有那么一个梦幻的影子。那人必须不沾任何刀剑的凌厉气息,轻柔的像一片羽毛,他手里的剑一挥,就断成两截——然而他偏偏不会挥出那一剑。 他把她小心碰到手心里,细心爱护。连呼一口气都不行,他怕她飞掉。 然后这个温软的影子,突然变得形象。 嘈乱的赌场里,那个一身素衣的姑娘,伴着岁月流逝的脚步,像一流冰凉的水,流进了他的心里——他能清晰的感觉到,水流顺着自己心脏滑到深处的感觉。 宋从用了一秒,爱上了一个姑娘。 然后,他拦住了那个姑娘的爹,一顿暴打。然后,他从那个粗鲁丑陋的蛮子手里,连恐带吓的,把沈碧水赎了出来。 注意,他是赎的,拿钱赎的。 宋少爷第一次,蛮横不讲理。第一次,豪掷千金。第一次,爱上一个姑娘。 宋从赎了沈碧水,沈碧水就是他的了。 但是沈碧水很怕他——宋从打了她亲爹,又把蛮子都吓退了。整个赌场里,竟然连治住他的人都没有。 宋从看着这个畏畏缩缩的小姑娘,其实很生气。 她亲爹那么对她,她还要跪下来磕头,脑子有病吧?但宋从很心疼她——不过,宋从不知道那是心疼。 他看着姑娘畏畏缩缩的模样,问她愿不愿意跟他回府。其实,宋从心里是很想沈碧水跟她回去的。 结果,姑娘结结巴巴的小声说,不愿意。 宋从买了沈碧水,根本不用询问她的意见。但宋从还是尊重她的决定了——虽然后来,宋从很后悔。 不过,宋从也不会重新把沈碧水还给她爹。笑话,还要让她爹再一次把她卖了不成? 宋从问姑娘想干什么?沈碧水一个十岁的小姑娘,见得不多,干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呀。 第二十六章 于是,宋从把沈碧水安排在了一家茶楼学艺。 宋从亲自把沈碧水送到那里的。茶楼老板亲自迎接的沈碧水,所有的待遇,都按最上等给了沈碧水。 宋从还给沈碧水留了一笔钱,让她开销。但却冷着脸叮嘱她:“这钱是给你的,不是给你那个赌徒爹的。你要是让我发现你还跟你爹有来往,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沈碧水低着头不敢看他,小声回答了句:“是。” 虽然后来,沈碧水经常拿宋从给她的钱接济她爹。但宋从一次也没有如言,真的对沈碧水不客气过。 毕竟沈碧水还有个弟弟,那是个八岁的孩子,他有一个赌徒老爹,吃了上顿没下顿。唯一的依靠姐姐,也走了。 虽然,又后来,宋从把沈碧水的弟弟送到了平阳城最好的书院,从此平静安稳。 宋从看着沈碧水怯懦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的语气太严厉了。 像是道歉,他又说了一句:“你在这儿好好学,等你学成了,我就让你给我专门沏茶。” 年少的沈碧水不知道,这句话,其实是个誓言。 年少的宋从也不知道,自己一心想让沈碧水,永远陪在他身边。 时光悠然而过。六年后,沈碧水沏的一手香茶,在平阳城赫赫有名。 千溯楼老板爱才,三番四次请她。千溯楼对待他们这些人,提供的条件很诱人——除了高额的月薪,只上半天班,每月还能休息两天。还管吃、管住。 沈碧水要养她那个赌徒爹,接受了这个邀请。 其实在千溯楼第二次去找沈碧水的时候,沈碧水就很想同意了。 可是一句话,让她耽搁了一月之久。 少女年少不谙世事,可是那些话、那些光影在她心里留下的印记,并没有因为时光而磨灭。 她越来越清晰的记着,一个少年用他冷淡的声音、生硬温柔的表情对她说:“你在这儿好好学,等你学成了,我就让你给我专门沏茶。” 她一直在等他,等他喝了她的茶,放下茶盏的时候淡淡对她说:“不错,可以跟我回去到我身边伺候了。” 然而,宋从没说。千溯楼的人来了四次。沈碧水给了宋从四次机会。 宋从错过了。其实,那个外表冷硬的少年,是怕。 他知道千溯楼来找沈碧水的事儿。千溯楼的好待遇,他也知道。沈碧水这个从小被人施舍长大的姑娘,一定会同意。 宋从怕,她对沈碧水说,跟我回去吧。然后沈碧水低头为难的告诉他,可是,我想去千溯楼。 宋从可如何是好呢? 他这么一怕,沈碧水就真的到了千溯楼。 然后,沈碧水自此像是真的独立了。她回到她从前的家,领着不错的月钱,供她爹小赌。 宋从显得毫无用处。 直到一天晚上,她从千溯楼回去,遇上饿晕在大路上的赶考少年。 沈碧水是个善良的姑娘,她救了那个少年。 少年很穷,来平阳七日,从衣物鞋子、到家传的玉佩,全部都当了,只够撑七天。昏倒的时候,他怀里还紧紧抱着赶考的书。 就算饿死,他也不愿意把书给当了。 大概弱者很容易对弱者产生同情。沈碧水让少年留在了她的家里,自己则住在千溯楼提供的住宿楼里。 她还留下钱财给少年,让他生活,直到科考过去。 她这一举动,在古代那可是骇人听闻的。虽然沈碧水已经很注意防范了。但给一个面目俊秀的少年施以钱财,沈碧水又是一个美貌姑娘,就很给人畅想的范本。 一直喜欢着沈碧水的宋从,自然也知道了这事儿。 沉默的宋从不舒服了。他让沈碧水把许兼赶走,谁知道,一向怯懦的沈碧水竟然拒绝了他。 宋从生气了。 因为许兼,也因为两人性格上的问题,他们开始争吵。 后来,就演变成了平瑶见到的那幕。 看完关于沈碧水的故事,平瑶叹了口气。这活生生一朵小白花善良被虐的故事呀。 信的最后,还有一句话:江南那边传来消息,有人暗中调查主子,背景很深,怎么处理? 这句,是用英语写的。往往只有传送机密信息,才用的上英语。 平瑶知道,调查她的人,就是云弋。 云弋不是草包。他手里的那些人,也不是草包能掌控住的。 回想起那天,云弋站在千溯楼前,貌似不经意的自言自语说出的那句话:到了千溯楼总店,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它的老板。 平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但是想查到她的身份,没那么容易。 千溯楼就是她开的。不仅如此,她背后,也有一个强大的组织。她相信,不比云弋的势力小。 平瑶把信件烧了,又找了张纸,回了一句话:告诉江南那边,准备一个故事送给我们的太子殿下。 以她手里的资本,想要伪造一个新的身世,那简直易如反掌。 而且丝毫不会有破绽——就连小姑娘什么时候生下来几斤几两哭了几声,那都有迹可循。 平瑶回了信,准备把信折好。沈碧水的故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她的动作停了下来。 大昌帝不是昏庸之辈,沈蔚作为大司马的亲孙子,漏杀了之后,就算夹着尾巴赶紧跑路,那也有几条命死几条了。怎么可能还堂而皇之的在平阳城生活? 而且,大司马是什么人物?他安排人救的是嫡孙,怎么可能会救错? 替代了大司马嫡孙活下来的沈蔚,不可能是个只知道赌钱的人渣。 平瑶打开信,又再后面加了句:让人去调查沈蔚。 这才把信折好。 内务府的人还没有走,人影伴随着灯光,影影绰绰。而霜天就尽职尽责的站在那里监督。 一个擦肩而过,信已经到了霜天的手上。 霜天的身份算是比较高的。所以,她并不是与平瑶接触。而且,霜天负责的是宫内与宫外的传信,要不是大事儿,平瑶不敢轻易用她,怕惹怀疑。 平日里,大昌宫各位不打眼的妃嫔的消息,是由埋伏在各宫的小宫女,把信偷偷塞在肃清宫宫门前的石狮子里——灯下黑,谁也没想到他们明目张胆的在眼皮子底下通信。 第二十七章 处理完云弋的事儿,平瑶从库房里走出去。 路过云弋的寝宫,那里一片明亮。平瑶也不知道云弋沐浴完没有。 她在宫殿前站了一会儿,里面静悄悄的。 平瑶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像是刚睡醒,带着朦胧的睡意。 “谁?” 原来是太惬意,睡着了啊。“殿下,要不要加点热水?” 里面响起哗哗水声。应该是云弋从浴桶里站了起来。 想起那个画面,水汽氤氲中,少年皮肤赛雪,眉目如画,身上还带着晶莹剔透的水珠,一路打湿了干净的地板。 平瑶鼻子一热,赶紧打住——自己什么时候也成了一个只会YY的吊丝了。 云弋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冷清,给平瑶燥热的内心泼了盆凉水。“不用了,我已经洗好了。你去我寝殿里给我收拾一下吧。” “好。”平瑶一刻也不多留,忙跑开了。 而平瑶想象中,香艳旖旎的云弋,一身白色中衣干净整洁,好整以暇的坐着喝茶。 对面浴桶前,依旧如上一次一样,是一个黑衣人。 “平瑶的身份,你让阿元注意点。她不是个普通人,阿元找到的结果,很可能只是她希望他找到的。让阿元注意一下那些故事里平瑶的亲人,最近接触过的人。” 黑衣人不分辨,只服从。因为他知道,他智商压根儿没法跟眼前这位比。 “是。” “再去查一个人。” “主子请说。” “沈蔚。” 像是接到调查平瑶的人物一样,黑衣人再次惊讶了。“沈蔚?沈碧水的爹?” 就差没说,一个赌徒,您老费心查他干什么? 云弋平静的点点头,像是没看到黑衣人的震惊。 见到主子点头,黑衣人只能服从:“是。” 云弋最后抿了一口茶,走到衣架前,把白衣取下,利落的套上。 白衣在空中翻转,黑衣人眼前一片雪。就听见另一个带着雪的清冷的声音说:“你先走吧。让阿元速度点。” “是。” 白衣服帖的穿到身上时,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云弋走到门前,推开门。 院子里安安静静的,花在月色里,美好自然。 这样的景色,不知道还能看几天。 第二天,云弋吃过饭,准备去书房时,平瑶递上一份单子。 云弋伸手接过:“这是什么?” “昨天赏赐的礼单。” 这么一说,原本要打开单子的云弋,放下了单子。“这些事儿不用让我看了。你过来,帮我研磨。” 平瑶以为,云弋又要写酸诗了。叹了口气,过去帮云弋研磨去了。 谁知,云弋找出一张明黄的折子,摊开,提笔蘸墨,酝酿深思。 这明晃晃的折子,平瑶再傻,也不会认为云弋是要写情书。 这明摆着,是要给皇帝上折子啊。 “殿下,你要给大昌帝上折子呀?” 云弋已经想出了要写什么,沉下来落笔开始写。然后淡淡的“嗯”了一声。 “可是殿下呀,大昌帝不是您爹呀。您给他上折子干什么?” 这不是,干涉别的国家内政吗? 云弋微微一笑:“想出去玩儿,给大昌帝说一下啊。” 人家上折子,说的是国家大事儿。您上折子,感情就是想出去玩儿呀。 不过,云弋有合理的理由。 太后不是快要做寿了嘛,还给云弋送那么多东西。云弋自然,要上道折子,表明一下自己的感激之情。并且,忐忑的觉得,自己借居大昌宫,还受到如此重视,然而自己却什么都没表示,深觉不安。所以,想要出宫,去帮太后寻找一个最好的寿礼。 平瑶扫了一眼,再一次看到了说话的艺术。 明明就是,自己想出去玩儿而已嘛。 云弋慢悠悠的写完折子,晾干墨汁,叫了阿四把折子呈上去。 平瑶站在院子里,看阿四出了宫门。 这道折子,肯定要打回来的。云弋在折子里的意思,是要在外面好好找找寿礼。而大昌帝怎么可能放任别国太子,在满是朝廷重臣的平阳城乱晃。 毕竟十几年前,大司马通敌叛国的血腥味儿,在平阳城上方,还未散去。 阿四出宫门时,正好一个粉衣宫女跨进宫门。 小宫女容貌艳丽,一张鹅蛋脸虽然还带着稚气,但已经有了如同湘贵妃一般妩媚的韵味。 可不就是那天在夹道上,跟平瑶吵起来的小宫女小桡嘛。 看到她,平瑶有些意外。 平瑶不明白,清和为什么那么重视她。连一个来传话的,都要挑平日里最得宠的宫女来。 平瑶也走到廊下。等走进了,才开口:“姑娘。” 小桡跟平瑶有私怨。但是因为小桡的主子,对平瑶很好呀。 所以小桡有气,只能憋着。 再说了,人家平瑶对她的态度不错呀。她不能二话不说,就给人下脸子呀。 所以,小桡客气的开口:“宫里的荷花开得正好,皇后娘娘泛舟赏荷,公主想请你过去伺候。” 往别宫里借人,这事儿可不常见。平瑶猜想,清和公主估计是想在皇后面前,把她要过去。 正好。肃清宫虽然没什么势力,但却像一直铁桶,被云弋的人牢牢看住。 以至于,平瑶前几日得到的那个消息,都无用处。 然而,清和应该不知道那些陈年旧事的。所以,清和没有必要对她这么好。 一向能看的很清的平瑶,真的摸不清清和公主的心思了。 也不知道,自己如果真的跟了清和,是好是坏。 “行,那我准备一下吧。” 重新梳妆,换了身儿干净衣服。平瑶跟着小桡,过去准备。 游湖的,除了皇后和一些妃嫔,还有公主、郡主和一些重臣家的小姐们。 十几艘精致游船,朱漆鲜艳,在青碧的湖水上,犹如镶嵌在青玉里的碎红宝石。 不过游船不大,一艘船上,加上宫人也就七个。 古代小姐的出游,也游的安静雅致,没有太多现代二代们的洒脱、豪放。 琴、茶、花、香,也就这四样东西。 平瑶在安静的沏茶。她沏茶的技术不怎么样,也不过随手学了两个月。 附:明、后两天双更。明天第二更在下午两点。 第二十八章 不过,平瑶做的很稳。这种平稳的态度一出来,让人看着就有一种“嗯,有大家之气”的错觉。 沏好茶,她从角落走到桌前,给桌上的四人都盏上。 她们这艘船里,坐的是皇后、清和、湘贵妃还有资历很高的陆妃。 泡的是庐山云雾。这种茶,香味凌冽,触水即香。且很耐泡,是闲谈聊天时很好的选择。 熏香早已灭掉,就是为了能不受干扰的品茶香。 平瑶过去,给四人斟茶。明亮的茶汤从细腻的紫砂壶里流出来,斟满了四只茶杯。 平瑶开口:“奴婢泡的,是庐山云雾。以香凛持久、醇厚甘甜著称。北宋时期,有一诗人就为云雾茶做了‘我家江南摘云腴,落磑霏霏雪不如’的诗句。而后,很对诗人隐者都在庐山结庐而居,亲辟园圃,植花种茶。因此云雾茶的高贵,不仅是因为它昂贵的价格,更因为,它让诗人大家结庐而居的魅力。” 平瑶前世是世家出身,这辈子也是顺风顺水。这些东西,自然懂得很多。茶艺不行,茶识来补。 平瑶先将茶送到皇后面前。 大昌的现任皇后,是大昭国赫赫有名的双姝公主之一——林远岫。 而她姐姐林梵宁,是上一任大昌帝的皇后。 青冥大陆,广袤无边,美人才子,数不胜数。而这两个双姝公主,却是青冥大陆最美的两个女子。 美到什么程度呢? 烽火狼烟为红颜。 听说,当初大周帝,也就是云弋的爹,为了林梵宁,不惜出兵攻打大昌。 而林远岫,虽然没有一代帝王为她发动战乱,但她的美貌,丝毫不输梵宁公主。 平瑶这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倾国倾城的远岫皇后。 远岫烟云供醉眼,双溪鱼鸟付新诗。 远山之美,山清水秀之余,灵气盛然。没有男子的朗硬,阴柔下带着果决。 远岫皇后的美,就犹如远山,灵气十足,而且十分果决。不同于这个世界女子的那种温婉。 平瑶在心里倾叹着远岫皇后的美,手上动作平稳的,将新茶放到她面前。 林远岫目光落在紫砂杯里那青碧的茶水里,目光顺着平瑶端茶的手,往上移。 目光落到平瑶脸上的时候,林远岫清冷的目光震了一下。 平瑶温和朝她一笑,然后接着把茶送到其他人面前。 身为皇后,林远岫的目光,是不应该在平瑶身上有停留的,更别说是有明显的波动。因为在她们眼里,宫女就和墙上的挂画一样,是没有生命的东西。 所以,一直注意着平瑶的湘贵妃,看到了这个异常。 湘贵妃看了眼平瑶,嫣红的唇畔挂起一抹冷笑。她看了眼面前的杯子,心情如同杯里的水,通透明快。 宫里从来容不得漂亮的女子。有时候,越美,死的越快。 湘贵妃就不相信,她杀不死平瑶,皇后还杀不死吗? 一轮茶喝到差不多,外面响起一阵清脆的笑声,还有清越水声。在这静谧的湖心亭,透过层层帷幔传来,格外有吸引力。 船上沉闷,清和起身,也到船头去散心。拨开垂帘走到船头。然后她回头,雍容的笑容从明黄的轻纱后漏进来,对平瑶道:“她们玩的多开心,你也过来看看吧?” 平瑶拂开纱帘走出去。轻烟浩渺的湖里,有许多年轻的弄潮儿。他们守在游船四周。在船里无所事事的公主小姐们无聊了,就拿下身上的玉佩、簪子、手镯之类的小件儿,扔到湖里,让他们去找。找到了,凭着东西,重重有赏。 平瑶之前在一本书上看过,有这种玩法。 不过那是在一年一度的钱塘江大潮时,潮汛凶猛,白花花的浪,人一跳进去,立马没影儿。 许多纨绔子弟在江头,扔下东西,让弄潮儿去捡。扔的东西不值钱。一般子弟扔的小玉佩,也没人理会——提着脑袋找来了,就那一点儿打赏,谁也不愿意呀。 所以,谁的东西找回来的多,那就证明了,这个公子的地位。每年,那边儿的公子为了比较个高低,只大潮那一天散的打赏,都够一个村子的人吃一辈子。 让人在钱塘江大潮下去摸东西,确实太无人道。但在这宫里平静的小湖里,就是单纯图个乐子了。 这些都是弄潮的好手。 只见一枚青翠的玉下水,扑通水声四起,汉子麦色的皮肤在雪白的浪花里翻涌,四五人抢作一团,分外激烈。 船上的公主小姐们就笑着拍手叫好。 这些,清和是见惯了的。但她还是拔下头上的一只玉簪,扔了水。 早就有人盯着这艘船。立马有人下水去寻。动作之快之迅猛,是别的船上的人没办法比的。 很快,就有一个汉子拿着那根玉簪,破水而出,满脸水滴的开怀大笑。 清和笑着看向平瑶,轻声开口:“你也试试?” 平瑶身上没有什么装饰,就只有一朵绢花。一扔进水,就浮在水面上,根本没法玩儿。 剩下的,就是她手上那只红宝石戒指。 平瑶只好笑笑:“不用了。” 对这些地主资奴隶主义滋生的惨无人性的活动,她也没多大兴趣。 却听见一个清泠的声音道:“我年轻的时候,最喜欢玩儿这种游戏。那时候和我姐姐,在渭河——那是大昭最长、最迅猛的一条河,它的游程,跨越了我们整个大诏国。我们就站在江上,和一堆公主贵女一起往下扔东西,”说到这儿,声音里带了几分笑意,“谁也没有我们被捡上来的东西多,气的其他公主牙痒痒,却什么都不敢说。我就故意,以赢家的身份,让她们在最贵的宿溪阁摆宴,看她们气的要吐血,还要恭维我和姐姐的样子。” 平瑶回头,看到了林远岫。 林远岫是个冷美人儿,不是冰雪的冷,而是山谷清朗的冷。 可是她说起往事的时候,脸上却升起一抹暖意。像是沐浴在日光里的山峦。 而林远岫口中的姐姐,就是她那个双胞胎姐姐,林梵宁。 第二十九章 林远岫将目光移到平瑶身上,笑容渐褪,又恢复了那也无风雨也无晴的模样。 林远岫褪掉手上一只凤血玉镯,递给平瑶:“很有趣的游戏,你不试试的话,可惜了。” 平瑶看着林远岫清冷透明的眸子,又看看那只凤血玉镯,接了过去。 凤血玉很值钱,几百年不一定出一只。现代,平瑶的亲妈也有一个。平瑶家有钱,什么老坑冰种、什么玉髓、帝王绿,都是很常见的。但那只凤血玉镯,却是唯一一个被平瑶亲妈当收藏品宝贝的。 不过,古代的皇后肯定比她亲妈有钱多了。她亲妈兴致一出,拿一极品翡翠逗弄潮儿,也有可能。所以,一代皇后拿凤血玉逗弄潮儿,平瑶也能接受。 虽然,几千万人民币真的能再建这么一个湖。 平瑶拿着那只镯子,扔了下去。顿时,就连别的船下的弄潮儿都跑了过来。争夺程度之激烈,简直可以用惨烈来形容。 当然,这不是因为平瑶身份高贵。纯粹是方才这些人都看到了,镯子,是皇后赏的。尊贵的,也只是皇后而已。 平瑶看着水下的战争,忍不住轻叹。几千万呢,她老爹几个月工资呢。要是磕了个角,就什么都没了。 一时间,其他船上的人都被这里的景象迷住了。连清和也很好奇,那只镯子到底能不能完好无损的上来。 平瑶站在船尾,湖上凉爽,时有清风,吹着她一身碧衣轻飘。 然后,突然有一只温热的手,透过单薄的衣衫,触到平瑶的后背。 在平瑶还没反应过来时,那只手轻轻一动力,平瑶掉进了水里。 还在看着争夺场面的公主们,瞬间吓的大叫。 平静稳重的清和,面色焦急的朝那群弄潮儿,声音带着皇室特有的威严:“还不快救人,还找什么镯子?!” 其实,身为宫女的平瑶,真的还没有那只镯子值钱。 但是清和这么一开口,很多人弄潮儿都放弃了争抢,去救平瑶。 平瑶会游泳,虽然技术一般,但她离船近,根本不可能淹死。 远岫皇后平静的站在船头,她就平静无波的看着,直到平瑶被人救上岸。 清和拿着宫人递来的披风,给浑身湿透的平瑶披上。 日光下,平瑶皮肤白净的泛着光泽,没有丝毫的苍白,像是一碗牛乳。带着贵族特有的含蓄色泽。 她静静的站在船尾,笼着身上的披风,也不看皇后,也不说话。脸上一丝劫后逢生的恐惧也没有。平稳的仿佛是,下水游玩儿了一番。 远岫眼里闪过一丝亮光。有意思,一眼就知道,不是个普通姑娘。 远处,就有随行的侍卫。林远岫脆声吩咐:“来人,靠岸,安排御医。” 平瑶这才有了一丝反应,抬头看了眼林远岫。 林远岫也看着她,潭水般的眸子明亮异常。 很快,船靠岸。清和先上了岸,伸手拉平瑶。 御医得了命令,已经在岸边守着了。清和一直紧握着平瑶的手,把她带到御医跟前。 虽然是夏天,但是平瑶全身湿透,湖风一吹,沁凉到心里。 然而清和握着她的手,却十分温暖。 林远岫也上了岸。岸上众人纷纷行礼,她也不理会,看着平瑶道:“你去更衣室里换身衣服,再让御医给你看看吧。霓旌,你带着平瑶过去。” 平瑶拒绝:“不用了,皇后娘娘,奴婢略识水性,也没什么大碍。再说,在嫔妃用的更衣室更衣,不合规矩。” 清和开口:“你可以去我更衣的地方。小桡······” “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林远岫打断清和的话,“霓旌,带她过去。” 清和看向林远岫,看着她清冷的眸子,明白了林远岫为什么,做出了那么傻的动作。 湖上有那么多弄潮儿,林远岫如果真想杀她,不会选择把她推到湖里。 平瑶一开始还不理解,林远岫这么做的意图。然而林远岫吩咐人照顾给她照顾的时候,平瑶就明白了林远岫这么做的原因。 林远岫不过,是想确认她的身份。 她想要看,平瑶就让她看。 事到如今,她的行动,因为大昌宫各方势力,被束缚太久了。她必须得动一动。 平瑶朝林远岫笑了笑:“既然如此,那奴婢就逾越了。” 更衣室设在水榭里。平瑶跟着霓旌走进去,里面香炉早就升起,袅袅青烟伴着香甜的味道,安静雅致。 霓旌是林远岫的贴身宫女,与林远岫相似,身上带着冰冷的气息。 大概是跟林远岫跟久了,都沾染上林远岫的气息了。 平瑶站在蜀绣莲叶屏风后,把身上半湿的衣服脱下来。房间里光线明亮,照在平瑶白皙细腻的皮肤上,泛起的光泽,如同窗边那精致的青玉花瓶。 然而在一片白皙的肩头,却有一朵嫣红的精致小花。花瓣柔软缱绻,像是莲花,绽放在玉一般的皮肤上,分外妖冶,衬得周围的肌肤更加似雪。 霓旌看着那朵花。明亮的光线似乎都聚集在那朵花上,鲜亮的仿佛带着蛊惑,让人移不开眼。 “我听说,有些部落或村庄,都有自己的图腾。那是他们的信仰。所以,他们在每个刚出世的孩子身上,都画上了自己信仰的图腾。姑娘身上这个图案,也是自己家族的图腾?” 与霓旌冰冷的外表不相符的是,她有一把清甜的嗓子,听起来像在喝着蜂蜜莲子汤。 平瑶动作流利的将衣服拉好,掩去了那朵艳丽的花。 然后才轻笑着回话,态度随和的,似乎没听出霓旌的试探。 “我们家族血脉凋零,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早就丢了,更不会有图腾这一说。这朵花,我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好像从出生时就有了,可能是胎记吧。” 谁那么传奇,连身上的胎记都是这么精致漂亮的小花?这话,连平瑶自己都不信。 霓旌也不信。但她没有再追问,更没有再说一句话。 重新换了套粉色衣服,梳好头发,平瑶这才出了水榭。 附:明天依旧九点更新。双更~ 第三十章 打开门,灿烂的阳光照进来,平瑶只看见正前方,一个鹅黄的身影在日光下,被太过明亮的光线氤氲成一个光团。 不过平瑶知道,那是清和。 清和对平瑶,是莫名其妙的好。就连平瑶换衣服,她都不放心的守着她。 这一世,平瑶也很多朋友,他们对她也很好,好到命都可以给她。 但那是平瑶用真心换来的。 唯有清和,从第一次见面,就开始对她付出。 平瑶看着那团光影,突然就明白了过来。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亲情特有的神奇之处吧。 平瑶和清和,其实是表亲。也算是堂亲。 见到平瑶出来,清和朝她笑了笑。清和长相明艳、气质雍容,那一笑,如同日光下的牡丹,名花倾国。 “你不要怕,我带你去见母后。” 林远岫把平瑶推下水的时候,清和也在。她亲眼看到了。 林远岫吩咐霓旌带平瑶去换衣服的时候,清和拦了一下,那也是因为,她怕霓旌害了平瑶。 清和不明白,为什么林远岫要害平瑶。一个皇后害一个宫女,怎么也说不过去呀。 所以她不放心,一直守在这里。 所以平瑶一推门,就看到了那灿烂的黄色身影。 “我不怕,你也别担心。皇后对我很好。” 平瑶知道她和这个江姓皇族的关系,知道她和林远岫的关系。所以她能看的清,林远岫不是意图要杀她。 林远岫只是要确认她的身份。而确认她身份的一个很好的办法,就是她身上那朵从小就有的红莲。 这才有她落水、换衣服这一幕的发生。 清和看着平瑶,心里想说,这个姑娘怎么那么单纯。那么明显的伤害,她居然丝毫没有察觉。 可是,看着平瑶明亮的如同钻石一般的眸子,还有那眸子里的镇定。清和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理解错了? 然而,怎么可能呢。清和不傻,宫里的那些伎俩,她看的比谁都多。 但平瑶眼里,并不是无知的平静,而是洞悉一切的镇定。 望着那清澈的一眼见底的眸子,清和突然得知,眼前这个让她莫名好感的姑娘,不是无知单纯。 而是,她什么都知道。而且心里,早就有了应对的措施。 所以,她平静的像什么都没发生。 清和盈盈一笑。这样,她就能放心了。“那就好,我们走吧。” 一位小宫女引路:“公主,皇后在湖风阁等您。” 宫女落水,算不上什么大事儿。但皇后却没有继续游湖的兴致,就引着一众嫔妃,在湖风阁休息。 蓝天绿湖,八角亭阁。几十个衣着鲜妍的美人儿,齐聚在一处,远远看去,赏心悦目。 平瑶看着心生感叹。她要是皇帝,她也要娶这么多美人儿,没事儿让她们坐在一起,看着就开心。 走进湖风阁,那些刚才还在说笑的美人儿的目光,瞬间都聚集在了平瑶和清和身上。 清和淡淡看了阁子里的嫔妃,问小桡:“太医呢,让他进来。” “是。”小桡走了出去。 霓旌方才跟着她们一起来的,现在已经回到了林远岫身边。 平瑶向皇后谢了恩,然后走到一处角落里。 离开的时候,余光看到了林远岫看了眼霓旌。而后者,微不可见的冲林远岫点了点头。 林远岫清冷的眼里波澜又起。她看向平瑶时,平瑶已经迅速收回了目光,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粉色的身影恍若一朵灿烂的花,艳丽的刺眼。 林远岫眯了下眼睛,抬头看向刺眼的阳光。她似乎深深呼吸了下,而后,冷艳的嘴角挽出一抹笑。 带着解脱、庆幸,和感激的笑。 而平瑶,看到林远岫露出那抹笑的时候,慌忙低头掩饰自己的震惊。 没错,林远岫方才,是感激、庆幸。 感激什么呢? 平瑶再清楚不过了,林远岫是感激,她还活着。 她还活着,作为林梵宁的女儿,林远岫的外甥女,而活着。 天下皆传,双姝公主林远岫和林梵宁的关系亲密,可传言,怎么能相信呢? 再说,她们两个,权利上的冲突那么明显。 然而此刻,平瑶觉得,林远岫与林梵宁,是真的关系很好。 平瑶低头掩饰慌乱,落在湘贵妃眼里,可让湘贵妃开心许久了。 湘贵妃第一次杀人,杀的这么累。心累。 两次了,怎么都杀不死,还被清和给刺激了一下。 现在可好了,皇后替她出手了。虽然没淹死,但待会儿,太医过来一诊脉,只要诊断出平瑶有风寒。那很快,简单的小病,就能熬成能死人的大病。 湘贵妃脑子一般,不然也不会被一个大诏国的皇后压制了这么多年。她压根儿没看出,林远岫无心杀平瑶。 不过,脑子不太好的湘贵妃,比在场的每个人都开心呢。 太医很快就来了。帮平瑶切了脉,然后朝林远岫复命。 湘贵妃慵懒的靠在栏杆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手里的扇子,等待着太医说出平瑶完蛋的话。 只听太医道:“回禀皇后娘娘,这位姑娘身体强壮,并没有什么大碍。回去喝点姜汤,一点事儿也没有。” 湘贵妃的扑闪的扇子骤停,瞪大眼睛看着皇后。 您是怎么杀人的?这么好的机会都不用! 跟她另一个世界的林远岫,并不知道湘贵妃的内心戏。 林远岫根本就不屑理会湘贵妃,要不是湘贵妃家族势力大,早就不知道死几百次了。胸大无脑,说的就是湘贵妃。 林远岫看着平瑶,依旧脸色清冷。仿佛刚才的试探,根本无果。她看着的,还是一个跟她毫无关系的宫女而已。 “平瑶是为了救我,才掉进湖里的。所以,我想把你放到我宫里,你愿意吗?” 从肃清宫到皇后的坤和宫,这简直是直升了两品。跟平瑶不对头的小桡看着平瑶,眼睛都快冒火了。 平瑶看向林远岫。跟林远岫对视时,平瑶才发现了她眼里的期冀。 林远岫希望平瑶留在她身边。 平瑶却摇了摇头,云弋是她最好的跳板,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我······” 附:下一更马上来~ 第三十一章 林远岫和林梵宁她们两个,权利上的冲突那么明显。 然而此刻,那抹笑容落到平瑶眼里。 平瑶觉得,林远岫与林梵宁,是真的关系很好。 这厢,吃瓜子看戏的嫔妃,见皇后没有处置平瑶,一脸遗憾。 没激情,没意思。 湘贵妃直接越过了遗憾,往愤怒奔去了。 为什么皇后不杀了平瑶?! 然而,平瑶方才低头掩饰慌乱的动作,落在湘贵妃眼里,可又让湘贵妃开心了起来。 平瑶怕皇后,平瑶一定和皇后有矛盾、有冲突! 皇后一定会杀了平瑶! 要知道,湘贵妃第一次杀人,杀的这么累。 心累。 两次了,怎么都杀不死,还被清和给刺激了一下。 现在可好了,皇后要替她出手了。 虽然没淹死,但待会儿,太医过来一诊脉,只要诊断出平瑶有风寒。 那很快,简单的小病,就能熬成能死人的大病。 湘贵妃脑子一般,不然也不会被一个大诏国的皇后压制了这么多年。 她压根儿没看出,林远岫无心杀平瑶。 不过,脑子不太好的湘贵妃,比在场的每个人都开心呢。 太医很快就来了。帮平瑶切了脉,然后朝林远岫复命。 湘贵妃慵懒的靠在栏杆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手里的扇子,等待着太医说出平瑶完蛋的话。 只听太医道:“回禀皇后娘娘,这位姑娘身体强壮,并没有什么大碍。回去喝点姜汤,一点事儿也没有。” 湘贵妃的扑闪的扇子骤停,瞪大眼睛看着皇后。 您是怎么杀人的?这么好的机会都不用!你还好意思当皇后,丢不丢人呀。 鄙视着皇后的湘贵妃,早就忘了自己是怎么被林远岫磋磨的,在林远岫面前连重话都不敢说一句的了。 被她骂着的林远岫,压根儿就没正眼看她。 林远岫根本就不屑理会湘贵妃,要不是湘贵妃家族势力大,早就不知道死几百次了。 胸大无脑,说的就是湘贵妃。 这个世界上,最悲哀的事莫过于,你拿别人当仇人,每天磨刀霍霍。 别人却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林远岫看着平瑶,依旧脸色清冷。仿佛刚才的试探,根本无果。 她看着的,还是一个跟她毫无关系的宫女而已。 “平瑶是为了救我,才掉进湖里的。所以,我想把你放到我宫里,你愿意吗?” 从肃清宫到皇后的坤和宫,这简直是直升了两品。 这个结果,让所有人都意外了。 跟平瑶不对头的小桡看着平瑶,眼睛都快冒火了。 平瑶看向林远岫。跟林远岫对视时,平瑶才发现了她眼里的期冀。 林远岫希望平瑶留在她身边。 平瑶正想开口说话:“我······” 话还没说完。 一个清雅的声音传了过来,风一般在亭中散开。 只是一个声音,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谢皇后娘娘美意,不过平瑶早已经是我的人了,大昌宫里满宫皆知。希望皇后娘娘能体谅我们,让平瑶继续留在我身边。” 所有人,此刻都看向云弋。平瑶也回过头。 碧绿的湖上,汉白玉曲折石桥,白衣少年悄然而至。湖风轻拂,吹起他雪白的衣袂,又被一块清润的玉佩压制。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云弋随着湖风,轻然而来。转眼,已到了阁外。 众人看着那个日光中,雪般莹透的少年。 霎时间,阁子里安静的连他衣袂翻起的声音都能听见。 这场面,平瑶见得多了,很快就收回视线。 同时,她打量了一圈儿阁子里的年轻美貌的妃嫔公主们,见到好几个人都看呆了。 原来,古代,也是个看脸的世界啊。 林远岫开了口,嗓音里像揉了一把雪,冰冰凉凉的,把陷在美色里的众人激醒了。 “平瑶如果是你的侍妾的话,我自然无权分配。但她是宫女,在这个皇宫里,所有的宫女,我都有权管教。” 平瑶听了这话,吃惊的不得了。 古代讲究从一而终。 她如果真是云弋的人了,管她是丫鬟还是侍妾宠妃,那都要留在云弋身边的。 然而林远岫——她的姨母,却轻描淡写的拒绝。 什么从一而终、什么三从四德,管他呢。 她林远岫压根儿不在乎那些。 世间芸芸众生,她看在眼里的,寥寥数人。 而平瑶,可是她最心疼的姐姐唯一的孩子。 她在乎的,只有平瑶这个人而已。 云弋闻言,淡淡一笑。 “昨天夜里,我就给了平瑶侍妾的身份。不过是因为,我是大周太子,所以没有上报给内务府。这确实是我失礼了,我等会儿就派人去正名。” 话一出,不止亭子里的人愣住,就连平瑶也楞了。 侍妾?小老婆? 以后别人再提起她,都要加上一句:云弋的小老婆吗? 平瑶拒绝。 而云弋淡然的,几乎笃定了,平瑶会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做人呀,还是不要太自信的好。 平瑶又惊又喜的开了口:“殿下什么时候封我为侍妾了呀?那阿四会不会嫉妒啊呀?他跟了您那么久,突然被我抢了位置,他要是报复我怎么办?” 话里,有封为侍妾的甜蜜。 对阿四嫉妒的担忧。 对阿四和云弋亲密关系的嫉妒。 那丰富的都侧漏出来了。 听得阁子里各位美女面面相觑。 这些都是些整日无所事事,风花雪月,喜欢YY各种八卦的年轻少妇。 一听到这信息量巨大的话,都炸开了。 前一段时间,云弋的小情书被送到大昌帝手里的事儿,宫里的嫔妃们都听说了。 听说送情书的,就是个叫阿四的小侍卫。 难怪那个阿四那么笨,云弋还用他呢。 原来,不止是侍卫呀。 不过,阿四不是个男的吗? 一时间,美人儿们看着云弋的目光,都变了样儿了。 云弋看了眼平瑶,脸上勾起一抹淡笑。 在他身边那么久,逆来顺受的小姑娘,终于学会反击了呀。 这是,终于找到后台了,得瑟起来了? 那么问题来了,她的后台,是谁? 林远岫原本对云弋的话,不以为意。 即使云弋口口声声说着,平瑶是他的人。 然而听到平瑶说出这么劲爆的话之后,林远岫终于抬眼看向云弋。 第三十二章 却是一种难以忍受的目光看着他。 自己家亲外甥女,碰到个男女通吃的人,可不得恶心死? 林远岫手指纤纤,指着云弋,冷笑。 “平瑶是我们大昌的宫女,就算是指配,也要经过内务府上报,由我过目才行。你初来大昌不懂规矩我这次不怪你。但我大昌的女子,也不能随便任人玩弄。以后平瑶就进我的宫里,我会再指派人给你,大周太子请回吧。” 林远岫突然翻脸,一点也不给这个大周太子面子。 很多人都被吓住了。 林远岫是什么人? 高贵的身份不俗的眼界,很难有一件东西入她的眼,更难对一件事情上心。 动怒?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个荣幸的。 然而云弋,第一次正面和林远岫碰面,就被林远岫指着骂。 能入得了林远岫的眼,不得了。 而那个叫平瑶的宫女,更不得了。 谁也没想到,冷心冷清的皇后林远岫,竟然会帮着一个小宫女,给大周太子下脸子。 简直跟当初的清和一样,让人摸不透。 跟这些人一样摸不透的,还有云弋。 云弋方才还在想,平瑶的后台到底是谁。 现在一看,明摆着是皇后呀。 难怪那么硬气。 被皇后甩了脸子,云弋也没觉得尴尬,依旧淡然平静。 他朝平瑶笑了笑,轻声开口:“那姑娘就现在皇后那里待上一阵子,等我求了大昌帝的恩典,再接你回去。” 平瑶也笑:“奴婢先谢殿下挂心。” 俩人面和心不合,皮笑肉不笑。 直到平瑶被冷着脸的林远岫带走。 清和也跟着离开了。 她们这一走,阁子里明显松快了许多。 很多偷偷打量云弋的嫔妃,都明目张胆了起来。 云弋对那些赤、裸、裸的目光视若无睹。 人轻声道了声礼,就离开了。 湘贵妃也没好气的站起来,理也不理阁子里的其他人。 “回宫!” 她的宫女忙伸出手来。湘贵妃搭上贴身宫女的手,沿着石桥走了。 湘贵妃的前方,云弋雪白的背影在日光下,明亮的晃眼。 湘贵妃看着那背影,微微皱了皱眉,对身边的宫女道:“你去,把大周的太子拦下来。” “是。” 那宫女得了令,看了眼前方雪白的背影。 不知是被太阳晒得,还是别的什么,她的脸上升起一层淡淡的粉。 那宫女的话声还未落,人已经追出去好远了。 “殿下,太子殿下。” 娇嫩的声音落在云弋耳中,云弋停下来。 他回身,看向那个朝他跑来的粉衣宫女,微微疑惑:“姑娘叫我?” 清雅的声音,低沉又雅致,轻易的让那个宫女红了脸。 在湘贵妃面前最得力的宫女、最受宠的宫女,在面对着云弋时,连说话都结巴了。 “对。我们、我们娘娘,请您、请您停一下。” 云弋的目光错过那个宫女,看向已经走过来的湘贵妃。 阳光下,湘贵妃艳光四射,像是正中午放在日光下的宝石,晃得人睁不开眼。 云弋行了个礼:“贵妃娘娘。” 云弋一袭白衣,清雅至极。一举一动,沉稳优雅的,每次都能活生生的,把对面的人压了下去。 湘贵妃凌人的气势,在云弋跟前,也柔和了些。 云弋确实是湘贵妃见过,最好看的人。 清风霁月,形容他,贴切至极。 湘贵妃看着云弋脸,特别是那双眼睛,清澈明亮的,像是能洞悉一切。 只看那双眼睛,湘贵妃觉得云弋肯定是个能拎的清的人。 可是结果呢? 以貌取人的湘贵妃觉得自己栽了个大跟头。 果然人不可貌相。 湘贵妃看着林远岫短短几句话,就把云弋的小老婆——平瑶要走了。 湘贵妃心里堵得不得了。 湘贵妃觉得,好看的人,必须也要有厉害的手段。 就比如她自己来说吧,长得艳光四射。与之相匹配的,她在宫中荣宠多年,无人能及。 再看看同样身为美人的云弋都干了些什么? 小老婆都要不回来。 白长了一张好看的脸。 湘贵妃现在气的很。 更叫她生气的是。第三次了,平瑶第三次在她面前活了下来。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一心想要杀死一个人,却怎么都杀不死! 堵的心塞。 心一塞,湘贵妃就开始迫不及待的想着耍手段了。 湘贵妃看着云弋,轻飘一笑,妩媚万分,声音里带着蛊惑和引导:“殿下就不生气?” 云弋轻轻笑:“生什么气?” 没用的窝囊废,白瞎了这么好看的脸。 湘贵妃在心里频频叹息云弋那张脸,忍住心里的火,继续笑:“皇后抢了殿下心爱的侍妾,殿下就不生气吗?” 云弋一笑,仿佛湖风,吹散了湘贵妃那抹妖冶的诡艳。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等我回去,皇后肯定会送很多别的美人儿过来。两句话的事儿,我得了那么多美女,高兴都来不及。” 湘贵妃愣了一下。 云弋不是喜欢平瑶的吗?怎么几个美女就把他给打发了? 湘贵妃原本还想着,利用平瑶的事儿,跟云弋联合起来,对付皇后。 到时候,她再趁机动点手脚,把平瑶给悄悄杀了,推到皇后身上。 谁知道,人家云弋压根儿不在意这所谓的夺妾之仇。 一拳打在棉花上,湘贵妃有点心塞。闷闷的,话都忘了说。 湘贵妃并不是个聪明人。 她进宫后,一路顺风顺水。母家势力大,整个后宫中没人敢拿她怎么样。 长此以往,她的性格变得张扬肆意。喜怒全都在脸上。就连那双光波流转的美眸,都赤、裸、裸的填满了她内心的**。 论伪装方面,在后宫多年的贵妃,竟连平瑶的一半都没有。 云弋一眼就能看出湘贵妃在想什么。 无聊的宫斗,他才懒得参加。 见湘贵妃不说话,云弋笑了笑:“如果贵妃娘娘找我没别的事儿,我就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湘贵妃回答,转身离开了。 湘贵妃气的想吐血。 而她的小丫鬟却看着云弋的背影,欣喜的不得了——她还以为,云弋很喜欢平瑶呢。谁知道,云弋只是喜欢长的漂亮的女子。 她,长的也不差呀。 第三十三章 坤和宫是整个皇宫,最奢华的地方。 整个院子都是大理石铺就,缝合严实细密。房屋漆色鲜艳,没有一处斑驳。 不像肃清宫,有的地方,墙上的红漆都脱了皮。 最为奢侈的是,寝殿里,全部用青玉铺就。成色上乘的玉,如同一汪碧水凝在那里。阳光照进来,玉质温润如流水,雅致到极点。 听说,这是大昌帝登基后,投进几百万两黄金,让人新建的寝宫。 为的,就是让大昌的皇后住的舒坦。 虽然,大昌帝现在对这个皇后,并不是多么上心。 但曾经有一段时间,大昌帝真是被皇后迷到几日不曾早朝的地步。 平瑶掀起层层帷幔,进了寝殿。青玉地面显出一个婷婷的粉色身影。 林远岫正在更衣。大红的纱衣上绣着金色的牡丹,华丽却不严肃。 林远岫清冷如冰的气质,在大红的映衬下,带着差异的美感。 美得整个寝殿,仿佛九天之上的天宫。 “皇后娘娘。” 林远岫微微回头,轻轻看了眼平瑶,然后低头系好腰间的绸带。 态度还是那么冰冷。 “我听霓旌说,你身上有朵红色的莲花?” 平瑶点点头:“是。” “能让我看看吗?霓旌说很漂亮,我有点好奇。” “自然可以。” 肩头下方,要是在现代,穿着一字肩就能看见。然而到了古代,平瑶可怜的还要被林远岫推到水里求证。 平瑶是真的没想到呀,林远岫的疑心这么强。 她的长相,和她母亲林梵宁有着四分相似。 林梵宁貌美,能得她一分相似之处,就很不容易了。更何况是四分相似呢。 平瑶以为,林远岫见到她的长相之后,就能几乎可以断定,她是林梵宁的女儿。 就算林远岫不放心,要看她的身上的刺青,进一步确认,那态度多少肯定会温和点吧? 谁知道呢,她姨母这么雷厉风行。 长得像?有可能是易容。 直接推水里得了。易容见水,边缘处很容易出现破绽。 刺青如果作假,也很容易发现。 林远岫这么多疑,着实让平瑶吃了很多苦头。 没关系,平瑶忍耐力极强。 房间里只有林远岫,眸色冷静的看着平瑶。 在林远岫的注视下,平瑶将肩带解开,把衣裙拉到肩头。寝殿里采光很好,照在平瑶莹润的肌肤上。 肩上,那朵莲花妖冶艳丽。 林远岫看着那朵花,沉默了许久。 平瑶也没说话。 平瑶知道,这朵花,是林远岫亲手帮她刺上去的。林远岫一眼就能看出,她到底有没有造假。 此刻说话,就显得多余了。 寝殿里一时之间,安静的都能听见鱼缸里金鱼游动的声音。 “清和公主到。” 外面一声通报传来。 林远岫这才回过神儿,将目光从平瑶身上收了回来。 脸上已是一片平静。 平瑶看林远岫的样子,好像并没有打算要和她相认。 这也不错,平瑶实在觉得,失散多年的亲人相认,那场面······她有点承受不住。 感情放在心里就好,不需要缀加什么形式。 珠帘掀动的声音传来,清和走了进来。她身后还跟着小桡,端着一个漆木托盘。 看见平瑶在房间里,脸色平静,不像有什么事儿。 清和露出一抹笑容来,对平瑶说:“这是我让人熬的姜汤,你快趁热喝。” “谢谢。” 平瑶的目光移到托盘上那碗冒着热气的姜汤身上,有点感触。 现代,她爸爸和妈妈都是家里的独子,她只有一个哥哥,经常在外地乱跑。 她从来没有感受过那种大家族的温暖。 而这一辈子,她虽然没有亲哥哥,但能有清和这么一个表妹,也挺好的。 平瑶端起托盘上的碗。 托盘是小桡端着的。 换句话说,小桡端着托盘,为平瑶服务。 因为平瑶成了皇后的宫女,小桡也不敢拿眼横她了。 平瑶笑了笑,故意逗她:“多谢姑娘了。” “不敢。” 嘴里说着不敢,却低头背地里翻白眼儿。 平瑶也没有拆穿她。 喝完姜汤,平瑶将碗放回托盘上。小桡便拿着东西下去了。 平瑶想,林远岫大概会把这件事儿告诉清和,她留在这儿不方便,就找了个借口出去。 “我还要去肃清宫收拾东西,先下去了。” 林远岫点点头:“去吧。” 平瑶朝清和微微一笑,退出寝殿。 寝殿外空空荡荡的,没什么人。 林远岫性子冷,平常伺候她的人不多。 平瑶出了寝殿,没有走远,就在寝殿外的客厅里。 她听力不错,虽然离得有点远,却能清楚的听见寝殿里,林远岫和清和的谈话。 清和的声音温婉从容,仿佛春风拂花而过的声音。 “母后,今天在游船上,您为什么要推平瑶呢?” 而接下来的话,一如平瑶预料的。 林远岫的声音,像是远山被云雾缭绕着,带着飘渺悠远。 “你应该知道,我有一个姐姐。” “嗯。母后您对我说过的。您说那是您这辈子最亲近的人。可是,这与平瑶有什么关系呢?” “我记得你对我说过,你第一次见到平瑶,就对她有着莫名的好感。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清和自然不知道。 她根本就不知道有平瑶这么一个表姐的存在。 “平瑶就是我姐姐的女儿。” 好半晌,清和才反应过来。 “你是说,平瑶是我姨母的女儿,是我表姐?!” 清和的音调很高。 平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她完全能够想象到,清和脸上的惊喜和激动。 相比之下,林远岫就平静许多。 “当初宫变,是我让人把她送出宫的。她离宫的时候,我在她身上刺了一朵莲花,就跟你身上那朵一模一样。” 清和一点就透。 “所以你推平瑶下水,是想看看她身上的刺青?” “对。我必须这么做。即使平瑶和梵宁有三四分相似,可我仍然不放心。呵,玺玉宫那个贱人做出的事儿,我不可能再容忍有同样的事儿发生。” 玺玉宫? 平瑶从正殿里出来。 霓旌正在外面,随时等着林远岫的差遣。 第三十四章 平瑶走到霓旌跟前,开口:“姐姐,我想回肃清宫拿我的东西。可是东西太多,你能不能找个人陪我?” 霓旌点了点头。 她虽然不知道平瑶的身份,但她心里也隐隐能猜到。平瑶对林远岫来说,意义非凡。 院子里,正好有一个宫女在浇花。 霓旌就点了她的名字:“绿缇,你来。” 闻言,名叫绿缇的小宫女从一丛紫薇花中抬头。 一张清秀的脸上点缀着一双圆圆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上去分外伶俐。 绿缇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来。 到霓旌跟前,她甜甜叫了声:“姐姐。” “你去帮她收拾一下东西。”霓旌指着平瑶。 绿缇看向平瑶,也乖巧的叫了声:“姐姐好。” 平瑶笑了笑:“我之前在肃清宫,刚来这里。东西太多不好收拾,麻烦你和我跑一趟。” 绿缇连连摆手:“不麻烦不麻烦,我最喜欢跑腿儿。” 平瑶看向霓旌:“那我们就先去了。” “嗯。” 坤和宫跟肃清宫离得有点很远。 日头毒辣,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 出了坤和宫,走上偏僻的小道。树影里,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 绿缇轻快的脚步缓了下来,在平瑶身后郑重行了个礼。 她乖巧烂漫的脸瞬间变得沉稳。 气质的忽变,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 她的声音也不像方才的甜美稚气,稳重的与她圆圆的脸蛋儿毫不相符。 “主子到宫里这么久,我都没去拜见主子,求主子恕罪。” 平瑶轻声开口,平静的脸上并不严厉。不愠不火的,让人探不出深浅。 故而不敢放肆。 “不怪你,当初派你们来的时候,我说过各司其职。不能因为我的到来而暴露了行迹。你做的很好。” 平瑶当初在御花园、在珍草园,之所以敢到处乱转,不是因为毫无心机。 因为整个皇宫,遍布了她的人。 当然,就连云弋那里,也有她的人。 不过,云弋来的晚,她无法在他身边培养亲信,不能肆意妄为,只能任其虐身虐心千万遍。 这笔账,她算着呢。 平瑶接着往前走。 清脆的柳树将两个纤瘦的身影掩映其中,只剩下模糊的声音传来。 “主子不是说,肃清宫对您最有用吗?为什么会来坤和宫呢?我刚才见到主子,吓了一跳,心想肯定出了什么事儿,就守在院子里,心想主子也许要找我。” “云弋出宫的事儿,必须要靠皇后的势力。肃清宫势力不行,想借势让云弋出宫,太难了。” 平瑶一路分花拂柳。 她的话里都是愁思。但脸上却清润明朗的,如同这院子里精致景致。 平瑶是想把云弋当跳板,可那也得这个跳板够能力才行。 被困在大昌宫的云弋,身份再特殊,都是一块能看不好吃的肥肉。 平瑶不喜欢吃肥肉。 她喜欢吃上好的五花肉,肥瘦结合的那种。 绿缇闻言,也深有同感:“确实,大昌帝怕大周太子与朝廷官员勾结,肯定是不会轻易放大周太子出宫的。可是如果大周太子不出宫,主子的计划有难以实施。这真是个难题。” 平瑶看着皇宫连绵的宏丽屋宇,话声依旧轻柔:“没关系,机会马上就来了。” 绿缇好奇的望着她:“主子找到办法了?” 平瑶淡淡一笑。 说起来,也是多亏了绿缇。她在林远岫身边当差,得到的消息,自然要有用的多。 肃清宫里,云弋悠然坐在院子的树荫下乘凉。 林远岫动作很快。 十个美人跟着他的脚步,前后到了肃清宫。 现在,这十个美人就围着云弋站着,打扇的打扇、端水果的端水果。 美人穿的花团锦簇,而正中间的软榻上,云弋一袭白衣。 万红丛中一点白,格外显眼。 平瑶进来,就看到了这纸醉金迷的一幕。 平瑶走过去,娉娉婷婷的站在那儿,似笑非笑的行了个礼。 “主子好福气,平瑶也很欣慰。能为主子赢来这么多美人儿,简直是我的光荣。” 云弋眼里攒了一抹微不足道的笑意。 果然是找到了后台,说话都硬气了啊。 云弋上下打量了平瑶。 姑娘一身粉衣,花朵似的娇艳。可比以前那一身绿衣受气包似的清秀模样,耀眼多了。 云弋淡淡一笑:“好说。只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姑娘虽然发达了,但得了空,别忘了念着旧情,看看我这个故人。” “主子说笑了,大恩不言谢,主子对我的指点,我必不会忘。” 平瑶看着云弋,笑的清甜真诚。就连那双眸子,都清凉透彻的,孩童一般。 但云弋怎么听不出来,平瑶话里的反讽? 这是在控诉他往日的刁难呢。 云弋一笑置之。 端起小几上的茶,喝了一口,云弋抬眼看着平瑶笑眯眯的问:“姑娘还有事儿?” “嗯,来收拾东西的。”说着,平瑶毫不客气的转身,“您先坐着啊,我过去忙。” 说着,带着绿缇回了自己在肃清宫的屋子。 态度放肆到极点。 绿缇看的心惊胆战。 她跟着平瑶进了小屋,这才小声的问平瑶:“主子,您这么跟大周太子说话,不怕他记恨你呀?” 平瑶笑了笑:“他是个聪明人。” 没错,云弋是个聪明人。 聪明到,平瑶都不知道,云弋是什么时候注意到她的。 等她的人反应过来,云弋已经把她拉到身边,日夜监视着了。 平瑶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露出了破绽,让云弋怀疑到她的背后。 所以,平瑶在肃清宫这些日子,行动小心,几乎不与别宫的人联系。 还处处忍气吞声,让丫在她头上作威作福。 然而云弋就是笃信了她不是省油的灯,还很重视的派人去调查她。 好吧,调查吧,她平瑶不怕。云弋也调查不出什么。 不过,即使调查不出什么,也不能打消云弋对她的怀疑。 这样也好,云弋忌惮着她背后的势力,就算她再怎么无礼闹腾,云弋都不会说什么。 就是因为,云弋是个聪明人。没有查探到对方的实力之前,他不会轻举妄动。 第三十五章 平瑶不怕。 既然被云弋看透了,那她就怎么舒服怎么往下走吧。 她是个随心主义。开心就好嘛。 收拾了一下在肃清宫的东西——其实什么也没有。她的东西一向简单。 不过为了不让霓旌起疑,平瑶包了所有的衣服、首饰。 就连小摆设也包了好多。 足够称得上行李巨大。 拎着两个大包裹,平瑶再一次神采飞扬的站到了云弋面前。 “殿下,我这么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殿下要好好保重,我一定日日为殿下祈福,希望殿下吃得好睡得好,否则······嗯,最难消受美人恩。” 说完,也不等云弋说什么,笑着离开了。 云弋看着平遥离开的背影。 得意的,连温润的月色都变得朗明了几分。 这倒又有点像,云弋脱离队伍,提前埋伏进大昌宫时,见到的那个无所事事,只知道吃睡的小姑娘。 谁也没想到,就连大周那边都不知道,他们一路护送的太子,是个冒牌货。 真正的大周太子,早就埋伏进了大昌宫。 皇宫里不缺荒弃的冷宫,云弋往哪里随便一住,没人知道。 每天白天,云弋在冷宫里睡觉——冷宫冷宫,天气那是真的凉爽啊。 大夏天的一点燥热感也没有,云弋住的别提多舒心了。 晚上,云弋开始活动,联系自己埋伏在大昌宫的暗桩,收集情报。 而云弋的冷宫,恰巧离调、教新进宫女的宫殿,很近。 每天晚上云弋出去,都要经过那里。 经过平瑶住的宫殿的路上,有一片草地。 草地正中,有一片小池塘。那是真的小,五六只鸭子进去,就看不见水面了。 偏偏长着茂密的荷花。田田荷叶下,莲蓬碧绿水润。 那天晚上,云弋又出去,走在新进宫女住的宫殿前大路上。 夜深人静,路上一个人也没有。 静的只听见蝉鸣。 然而就在这寂静中,云弋听见了一个持续的、微不可闻的、衣袂抖动声。 云弋身份特殊,自然的警觉。 因为云弋夜行的次数多,听到的杂声也多。 知道不该看的东西,也多。 宫女和侍卫啊、太监啊; 后妃和侍卫啊; 还有侍卫和侍卫啊。 云弋几乎每天都能听见响动,也能判断出对方在干什么。 所幸云弋武功不错,那些人没一个发现他的。避免了尴尬。 非礼勿视,云弋怕长针眼。每次听到那些声音,他看都懒得看的离开了。 然而这次,那抖动衣袂的声音,着实让云弋猜不透对方在干什么。 所以,云弋忍不住看了一眼。 这一眼,云弋愣住了。 那是一个姑娘,一个只穿着抹胸的姑娘。 古人衣着严密,云弋从来没见过,半夜里就穿着一件抹胸出门儿的姑娘。 那姑娘,坐在一棵高大的树上。 月光透过疏朗的绿叶漏进去,照在姑娘一身白色的衣衫上——没错,那姑娘穿着抹胸,还穿了一身白。 锦衣夜行,一点都不怕被人发现。 斑驳的光影在那一身白裙上绣上了枝叶。格外别致。 姑娘莹白的脸,精致的五官,在如水的月光下,精灵一般。 她在吃莲子。碧绿的莲蓬拿在手里,抠出一颗,纤长的手指将皮去除,摘掉莲心,放到嘴里。 吃的认认真真,开心悠然。 所以,她一双白嫩的脚都开始轻轻的荡——刚才云弋听到的衣袂抖动声,就是她荡脚时,翻动抹胸的声音。 云弋还以为碰到了什么奇事儿,却原来是个吃货半夜不睡,偷吃东西呢。 也没多停留,云弋离开了。 那是云弋第一次见到平瑶。姑娘还只是个野路子来的丫头,不被宫规束缚,活的肆意轻快。 第二次“见到”平瑶,是“大周太子”到大昌宫的前一天。 云弋潜进了肃清宫。 肃清宫里,有云弋挖的地宫。狡兔三窟,云弋一早就做了准备。 他是过来看地宫的。 正巧走到平瑶的窗下。 平瑶那时还和别的两个宫女住在一起。 白绢糊的窗子上透出一个纤瘦的身影,姑娘轻快的声音传了出来:“玩一会儿就睡吧,明天晚上还要忙呢。” 随随便便的,从别人一句话的几个字眼里,就能推断出明日大周太子就要来的消息。 是个很细心的姑娘。云弋记住了她的名字——平瑶。 第三次见她,那就是云弋刻意为之了。 阿四挑人去侍宴。 去的是澜儿。而席间,澜儿明显不在状态,频频出错。 云弋疑惑,阿四眼抽了吗,挑了这么一个笨丫头来。 云弋本以为,以那天晚上那个姑娘的机灵劲儿,她会被挑过来。 无意中得知,来侍宴的有俩姑娘。 其中一个被湘贵妃的人带走了,那个人,正是平瑶。 阿四还很惋惜,那是个挺漂亮的姑娘。结果,被漂亮害了命。 有时候,人的第六感真的很神奇——云弋突然想起了那天夜里,那个锦衣夜行的姑娘。 那也是个很漂亮的姑娘。 云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把那个叫平瑶的姑娘跟那个锦衣夜行的姑娘联系在了一起——但想起那个轻快中带着幽谷泉水的清冽甘甜的声音,跟那个眼眸清凉精灵一般的姑娘重合,云弋觉得莫名的搭配。 散宴后,云弋就去找那个姑娘。 他从紫藤萝花幕后将那个姑娘接出来的那一刻,眼里不自觉的就染上了笑。 果然,是同一个人。 一个心性活泼却很细心聪明的姑娘。 她刚躲过命中一劫,就注定不会淹没于俗世。 云弋烤了野鸡,让她吃。 自古以来,友谊结与饭桌。吃东西,肯定少不了攀谈。 然而,平瑶说话的方式,让云弋惊讶。 云弋可从来没在青冥大陆上见过,一上来就夸你好看的女子。 也没见过,追求吃喝玩乐享受人生的宫女。 更没见过,哼着几千年以后才出生的雅尼的《夜莺》的古代姑娘。 云弋当时一直跟在平瑶身后,一句话也没说。 那是因为他脑子里许多事儿一件件的过,容不得他说话。 云弋也是穿来的。 附:明天双更。 第三十六章 当初,他见到千溯楼的时候,他就知道,在这一片大陆上,有一个、或几个,跟他一样,一起穿来的人。 平瑶是其中之一,显而易见的。 不过,云弋并不能确定,平瑶就是千溯楼的老板。 他们两个能穿,其他人也有可能穿越来。 所以,云弋把平瑶留在了身边。 他要知道,千溯楼到底和眼前这个姑娘,有没有关系。 平瑶在他面前的表现,除了机灵一点,就只知道吃喝玩乐。 外加看个八卦。 不过呢,看八卦,也是一个很有技术含量的专业——比如,副将府的八卦。 因为八卦灭了一个大家族的事儿,司空见惯。 平瑶有着很机警的嗅觉——她能一眼看出,哪些事对自己有用。 就比如云弋这个嗅觉敏锐的特例来说吧。宋从喜欢谁,原本与他无关。 但是他能沿着这件事儿,发现沈蔚这步暗大棋。 所以这场八卦,云弋看的就很有技术、很有水平。 而要是像平瑶在千溯楼那样,只是看到了宋从和沈碧水的感情。 那这场八卦,就只是场八卦。 不过,没让云弋失望的是,平瑶并不只是一个爱看八卦的小姑娘。 云弋让人调查宋从的时候,收到的消息——有人和他们一样,也在调查宋从。 云弋几乎确认,肯定是平瑶的人。 他也确认,平瑶身后不简单。 当云弋发现沈蔚的不简单,让人调查沈蔚的时候,又收到消息——有人也在调查沈蔚。 云弋知道,沈蔚是个懂得掩藏的人。 不然,他一个叛臣,在平阳城呆了十几年,不可能相安无事。 然而,平瑶、或者她身后人,能一眼看出沈蔚的不简单,这本是就是件不简单的事。 知道平瑶调查沈蔚后,云弋收了散漫的态度。 云弋和平瑶的博弈,表面上平瑶一直处于弱势。 她看起来是个很懒散,什么也不敢做,碰到事儿就往后缩的人。 甚至还要靠一直身处后宫的清和来帮她。 然而背地里,她却在他眼皮子底下,在宫外翻云覆雨。 云弋还来不及找到应对的方法,这个已经跟他杠上的对手就趾高气扬,走了。 没错,趾高气扬的——反正他都怀疑到她头上了,她也不装了。 狡猾的,云弋反应过来想揍她,都抓不到人。 “你们散了吧。”云弋挥手,遣散了身边十个美人儿。 一身白衣及地,云弋从软榻上站起来,往宫后的树林里去。 阿四跟着他过去。 树林里很幽静,除了平瑶和云弋,平时几乎没有人来这里。 阿四抱着剑,一脸郁闷——他家主子对平瑶那么好,那个没良心的,走了就算了,还阴阳怪气的在他主子面前说了那一通话。 而他家主子,还平平淡淡的,一点都不生气。 阿四开了口打抱不平:“主子,平瑶她也太没良心了。” “嗯,枉我对她那么好。”四处刁难她的时候,云弋着实费尽了心思。 “主子,要不我今天夜里把她抓回来,给您出出气?” 云弋笑着点了点头:“想法不错。然后明天,她跟皇后一说,你家主子就成了大周赫赫有的,名夜闯深闺的登徒子了。” 阿四气馁:“那主子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 还没等阿四再想出办法,幽静的树林里,一片黑影从天而降。 阿四一惊,看着来人:“阿七?” 黑衣人他蒙着面,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但是,黑衣人看到阿四的时候,很是鄙视的翻了个白眼儿。 在他们这些暗卫里,阿四是出了名的一朵奇葩。 暗卫一百人,个个身手不凡,一百抵一万轻轻松松。 而且,都是有勇有谋。 被主子派出去,都是能独当一面的谋士。 唯有一个阿四。 作为暗卫,武功自然是最重要的。他们的名字,也都是按武功的排名,每年校考浮动一次。 阿四,是一百人里面的第四。 武功一流。 但是,这货脑子,有点不够头。 其实,阿四的头脑在正常人眼里,很正常。既不怎么聪明,但也不笨。 但是,放在一堆堪当谋士的暗卫里,阿四就是他们中间的白痴,直接拉低了他们的档次。 连分配任务,都因为阿四的头脑,没法给他事儿干。白瞎了一身武功。 还好,云弋沉吟了好久,说,他身边也需要个人保护。阿四武功高强,正好合适。 本来还嘲笑阿四的众人,瞬间对阿四羡慕嫉妒恨。 阿四很得瑟。 因为阿四的得瑟,得罪了很多人。别人对他的感情,直接省略了前四个“羡慕嫉妒”字。 变成了恨。 一见阿四,他们必定一个白眼儿送过去。 阿四仗着武功高,必定一剑回过去。 于是,安静的树林里,刀剑声叮当作响。 云弋闲适的站在树下,看着两人打斗。 阿七的武功精进了不少,然而还不是阿四的对手。 云弋虽是闲闲观看,但两人的招数都清晰的落在了他眼里。 遇到阿七快要败下的时候,云弋就轻声指点一二。 是以,原本一刻钟就能结束的打斗,一直延长了半个小时。 阿七败下阵来,阿四也没捞到好处,俩人衣衫破烂的靠在树上喘气。 阿四还很不甘以剑撑地,恶狠狠的瞪着阿七:“要不是主子偏心,我一定在你身上戳几个窟窿。” 阿七瞪他:“你敢。” 阿四自然是不会这么做的。 他们这一百名暗卫,打小在一起接受训练,情同手足。 江湖人,最讲究义气。 休息好,阿七先抱剑向云弋行礼:“谢主子指点。” 这些年,也正是因为云弋这种方式的指点,他们的武功才能突飞猛进。 就是可怜了阿四,成了别人练手的对象。 每年对战九十几人不说,还要面对底那些人功力飞速前进的心理压力。 云弋没说话,拍了拍雪白的衣服上,俩人打架时斩下的树叶,往树林深处走。 阿七跟上,简练的汇报自己调查的结果:“主子猜的没错,沈蔚果然不简单。平阳城的黑暗势力,有一半都在他的手上。另外,我们跟踪他的时候,发现他和大将军府,似乎有些来往。” 第三十七章 “哪些来往你查清了吗?” “没有,沈蔚手下的势力有着严谨的行为制度,彼此互不联系,谁也不知道谁在做什么。而大将军府戒备森严,我们根本无从查起。不过,自古以来,黑白两道勾结,相互庇佑,想来也不过如此。” 云弋听着阿七的猜测,没有反对,也没同意。 “继续派人盯着沈蔚,一定要查清他和大将军府的来往。另外,十几年前灭门的大司马属于哪方势力、大将军府属于哪些势力,你也让人查清楚。” “是。” “江南那边的消息呢?” “那边几乎是无所进展。听您的吩咐,我们格外注意那些故事之中的人的周围,发现他们根本没和任何可疑的人来往过。” 云弋沉吟:“这就可怕了。” “但是,阿元让人调查江南那边的千溯楼,和平阳城的千溯楼之间的联系,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事儿。之前,平阳城的千溯楼,一直是听命于江南那边的。然而,在平瑶来到平阳城之后,突然就反了过来。” “那就没错了。” 几乎不用再怀疑,云弋可以确定,千溯楼就是平瑶开的。 “让阿元不要再从平瑶入手了。你让他直接去调查千溯楼的势力。” “阿元已经粗粗有些调查。千溯楼虽然是客栈,但他们也做很多皮肉、艺妓生意。他们那里出来很多人,几乎很多官员家里都有。很有可能,那就是他们打进去的暗桩。” 云弋闻言,有点佩服起平瑶了。 现代人虽然笑贫不笑娼,可肯定也是打心眼里,看不起那些人的。 然而,平瑶却不拘此节,做的理所当然。 成功的路上,你要是嫌这嫌那,那你就先输了一半。 “继续调查。我想,应该远远不止这些。” “是。”阿七应了声,漆黑的眼里带着疑惑,“可是主子,你为什么,同意平瑶去坤和宫?” 提起此节,云弋一向清浅的脸沉默了起来。 平瑶在肃清宫的这些日子,他摸不清平瑶这个人。 更摸不清,平瑶要做什么、想要什么。 他只能顺着平瑶,看看平瑶的下一步动作,然后捋出,这个和他一个世界来的姑娘,究竟带着什么目的。 所以,他只能给平瑶让步。 平瑶身份开了外挂,在忙的脚不沾地的坤和宫里,她清闲的去关门睡觉。 林远岫是她姨母,也是这个世界上,平瑶唯一最亲的亲人了。 她怎么可能让平瑶去干粗活? 没让平瑶和清和一样,享受尊贵无双的生活,林远岫心里早就愧疚的不得了了。 说起来,林远岫可是公主专业户。 她母亲,大昭的皇后,是大汉的公主。 她林远岫和姐姐林梵宁,是大昭的公主,大昌的皇后。 她女儿,是大昌的公主。 三世公主,够显赫吧? 突然出了个平瑶,是个宫女。 瞬间拉低档次。 林远岫很心塞。 而被林远岫嫌弃的平瑶,正悠闲的享受生活。 霓旌是林远岫的心腹,她知道平瑶的存在,因此对平瑶就像对清和那样,尊重敬畏。 所以坤和宫的人对平瑶都很好。 连林远岫面前的大红人,都对平瑶尊重有加,别的宫女才不会自找麻烦。 平瑶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了会儿书,抄了一首小诗练字。熬到**点,这才收拾一下,出了房间。 古代**点,人们就休息的七七八八了。 平瑶换了身儿暗色的衣服,出了房门。 坤和宫不似肃清宫,这里守卫森严。 绿缇给她说过,坤和宫守卫最松懈的地方,都有四个人站岗。 不过,武功不怎么样。 平瑶武功虽然也不怎么样,但面对宫里的侍卫,她绰绰有余。 轻而易举的从坤和宫出来,平瑶往大昌宫正中方——万象宫方向去。 万象宫,是大昌宫藏书的地方。也是皇族存放族人信息的地方。 夜色沉重,一点月色也无。 肃穆的万象宫,沉寂在黑夜中。 作为存放着大昌皇族信息的宫殿,这里的防守更加严谨。 虽然平瑶已经知道从哪里进去最安全,但也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万象宫的格局很大。七座连绵的高楼,每座高楼下都重兵把守,灯火昼夜不息,院子亮如白昼,几乎没有能藏身的地方。 她站在墙根底下,看着那庄严的宫殿叹气。 早知道,让明酉出来找她多好。 平瑶看着那些穿着盔甲不停巡视的侍卫,寻出了一条相对安全的路线。 正准备走,突然眼前黑影一闪,她被人抱着腾空而起。 腰上那只手很温热,热量透过夏日单薄的衣衫传递给感官,让平瑶紧绷的神经微微放松了些许。 鼻间,是熟悉的墨香味儿。 是明酉身上特有的味道。 平瑶抬头,看向上方那个清朗的少年,嘴角绽放出一丝笑。 很温暖、安心的笑。 少年抱着她,轻松的躲过下面的侍卫,越过两重宫殿,然后进了一个房间里。 “到了。” 声音清澈,像是流水,潺潺流进别人的耳朵里。 平瑶打量了下自己所在的房间。 房间很宽敞。 刚进去是堂屋,两边的墙壁全部是书架,密密麻麻的全是书。左右两边各一个居室。 很是简单明快。 两个字概括就是:书多。 明酉细心的走到桌前,给平瑶倒了杯茶,送到她手上。 “我武功不如你,轻功却比你不差。再加上我对万象宫熟悉。怕你进来麻烦,就特意去接你。” 平瑶喝了口茶,轻笑:“你比重疏靠谱多了。如果今天是我找的是重疏,他肯定不会来接我。” 明酉也笑了笑,像是春日里湖边随风摇曳的垂柳。让人看起来如沐春风。 “重疏爱闹。他一定会主动找你,本用不着你亲自来。” “他哪是爱闹,他是喜欢看人倒霉,他好幸灾乐祸。” 平瑶将茶杯放到桌上,坐了下去,自己给自己倒茶,丝毫不见外。 根本也无需见外,他们在一个大院儿里,一起吃住好几年,亲人一般。 “许久未见那家伙,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附:为紫璃加更。话说我知道有推荐加更,还从没有被打赏加更的意识,惭愧。不得不说我真是一个耿直の写手,我前几本书,任凭推荐、打赏、月票,从不加更一章,都是看心情。主要真的不懂起点作者默认的规则,在这儿对一些书迷说声对不起哦~以后不会这样了~ 第三十八章 平瑶恨铁不成钢:“还能怎么样,吃喝玩乐没事找事。他跟了我这么多年,好的东西一样没学,不好的全都学会了。” 明酉微微扬了扬眉,平和清雅的少年,做出这么张扬的动作来,别有一番意味。 “你也知道是你教的?” 平瑶放下水杯,看着取笑她的明酉,也挑了挑眉:“你不也是我教的?” 平瑶培养势力的办法,几乎没人能想象到——街上乞讨的小孩儿那么多,她全部捡回去,一个个的筛选。 脑子灵活的、没有残疾的,她就留下来。 她让春姨在山上建了个茅舍,按时送些吃食。然后,她用了五年多的时间,去培养这些人。 五年里,她吃住和他们一起。 她从后世而来,知道的东西要比一个成人还多。自然够资格教这些五六岁的小孩子。 而同时,她也和他们一起学习。 她不会武功,得了好的武功,她与他们一起练习。 她对古代的知识了解不多,得到珍贵的藏书,她也与他们一起传阅交流。 她用三年时间,把能教给他们的东西教给了他们。然后用两年时间,和他们一起学习。 这一批人并不多。 总共才七个。然而这七个,现在却是她最重视、最主要的亲人。 如果不是这七个人,她在这个世界上,将寸步难行。自己孤身一人,忍受着所有的人世苍凉。 不过,平瑶不会让自己这样活着。 她早就设计好了蓝图。 后来那些人,就是从最初的七个手里出去的。 平瑶背后的势力,是这些人一手创造的。 明酉是那七个的其中之一。 而重疏,是明酉收的人。算是明酉的徒弟。 不过那一段时间,明酉忙。而重疏又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天才,明酉不想耽误了他,着才把重疏交到平瑶的手上。 这一交,出了事儿。原本只是活泼开朗的小弟子,不知怎么就变得厚脸皮、恶趣味。 千古奇才毁于一旦。 每次明酉痛心的想要谴责平瑶一番,就被平瑶这句话给打发了。 “你也是我培养出来的啊。” 得。强有力的证明。 耍嘴皮子,没有人是平瑶的对手。连重疏也畏惧她。 明酉走到书架旁,把正中间那几本书拿给平瑶:“这是你要的东西。” 平瑶接过书,随便翻了翻,又合上了。 从袖袋里拿出两张纸,递给明酉:“这一张是绿缇前几天给我的。这一张,是霜天昨天给我的,你看看。” 明酉接过,打开。 俊秀的小楷入目,明酉平展的眉头微皱,抬头看向平瑶:“这件事儿关系重大,你准备怎么利用?” 平瑶笑道:“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只有一件事儿吗?你说呢?” 明酉望着纸上的内容,依旧皱着眉:“可是,这件事儿跟大周太子出宫,没什么关系吧?” “你等着看吧,”昏暗的灯光下,平瑶笑容分外明亮,“聪明人懂得善用资源。更何况,就算大昌帝并不聪明,我们的人,也会让他变得聪明。” 明酉看着平瑶。 姑娘笑的灿烂,干净纯粹,一如只知描眉画眼的豆蔻少女般单纯。 却运筹帷到,作为连她一手调教出来的人,都看不透。 终究是差太多。 明酉低下头,将纸叠了叠,放到烛火上点燃。 看着火苗渐渐将纸张吞噬,明酉才又开口:“你当初不是说,留在肃清宫的吗?怎么会想着去皇后的坤和宫?” 平瑶意有所指的看着那堆灰烬:“这件事儿,必须要靠皇后的力量才行。我正发愁在肃清宫不好施展,谁知道,人困了正好一个枕头送了过来,我怎么不接?” “那你和皇后相认了吗?” 明酉是为数不多,知道平瑶身份的人之一。 打牌,最重要的是,知道自己的筹码。 平瑶深知道这个道理,这才毫无保留的把自己的身世告诉他们。 “皇后是知道了我的身份,但她并没有和我相认。” “那你呢?要不要跟她说?” 平瑶淡淡的笑:“该说的时候,自然要说。可是现在,我摸不清她对我的态度,动不如静。保持现状最好。我不会去随便相信一个人。当年的事儿我一点也不清楚。春姨虽然是我娘亲的人,可毕竟当初她只是个宫女。很多事儿,如果林远岫想瞒着她,易如反掌。如果林远岫以权势为重,如果当初,我父皇的死是她和大昌帝联手。我轻易和她摊牌,不是自寻死路吗?” 明酉深谙世事,他自然平瑶的顾虑。明白皇族的亲人之间,那危险脆弱的关系。 “但是,林远岫知道了你的身份之后,并没有对你有所动作。我想,她对你应该还是有感情的。” “也许吧。但是,我不敢拿着这种脆弱不堪的感情做赌注。我不了解她,我们只是有着亲近契机的陌生人。再看看吧,看看我姨母她想要什么。她是个极懂得隐藏的人,我观察她那么多年了,却一直不知道她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明酉笑了笑,又为平瑶斟了杯茶,轻轻放到她手边。 默不作声的用行动关心着她。 “那是因为,暴风雨还未来。风雨一到,关心衣服的自然收衣服。关心粮食的自然收粮食。关心人的,自然去送伞。” “说得对,”平瑶抱着明酉给她的那几本书,起身,“我要走了。这件事儿你吩咐下去。事关重大,不能出现一丝纰漏。一定要尽力协助皇后的人。” “你放心。”明酉也站了起来,“要我送你吗?” “不用了,我记得来时的路线了。”平瑶走到门前,回头冲明酉笑,“你要小心,别让我担心。” 灯光下,明酉笑容清冽温暖。眸子里柔光潋滟。 平瑶挽出一抹明亮的笑,推门离开。 平阳城开始了连绵数日的大雨。 而太后的寿辰,就在这儿暴雨中,紧锣密鼓的开始准备。 平瑶是为数不多的闲人。 别的宫女,冒着雨给宫里的树一棵棵系上红绸的时候,她坐在廊下吃着点心看着织的细密的雨幕。 第三十九章 别的宫女,四处赶制寿辰所用的喜庆衣服时,她跟清和一起坐在窗下对弈。 别的宫女,踩在泥泞的路上在内务府奔走跑腿的时候,她在林远岫安静馨香的宫殿里,坐着抄诗词。 实在是太闲了。 平瑶闲的憋闷,突然想起了她昔日的主子了。 平瑶望了眼屋外漫天的大雨。 明锐的皇宫在雨中,变得温润清雅。 云弋现在,应该在廊下放着软榻,点一炉沉香,听着雨声看书吧? 那家伙最懂得享受了。 也该去看看他,叙一叙旧情了。 平瑶拿起一把二十四骨节天青色雨伞,出了坤和宫。 一路上碰到许多宫女,皆穿着厚重的油衣,抱着沉重的东西,从平瑶身边匆匆走过。 平瑶也无暇理会,径直去了肃清宫。 肃清宫外,依旧一片冷清。 雨幕交织下,它像一个独立的世界。 平瑶撑着伞,拾级而上,走到肃清宫门外往里望。 大院里除了雨中顽强的花,空无一人,景致清幽。 也不用人通报,平瑶自行进了宫殿。 沿着平整的青石板路往里走,渐渐能听见缠绵的琴声。 平瑶绕过花幕,看着廊下的景色,微微晃了下神儿。 廊下,云弋依旧一身白衣,安静的靠着朱红的柱子。 他正望着漫天的大雨,脸色平静,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他身后的窗子大开。窗棂后,一个美人儿红衣鲜艳,正在窗下的琴案前抚琴。 缠绵的琴声伴着沥沥大雨,带着股低落沉郁。 云弋什么时候这么伤春悲秋了呀,连小女儿家表达闺怨的曲子都听得忘乎所以。 平瑶走近云弋,站在廊下轻唤:“殿下。” 清脆的声音在雨幕中散开,云弋抬头。 漫天大雨里,一个粉衣少女俏然而立。娇嫩的衣衫衬着那把天青色雨伞,分外惹眼。 平瑶将雨伞轻轻上抬,云弋便看到了那张方才被掩在雨伞后的脸。 白皙明丽,一双眸子晶莹剔透,唇瓣红润,如同院子里眼里的蔷薇。 她静静的看着他,脸上的气息又如同雨中淡淡青烟。 ****的雨天,因为她的到来,瞬间变得明亮清晰。 云弋轻轻一笑:“你来了。” 平瑶也笑了笑:“来看看你过的好不好呀。” 说着,走到廊上,将伞合起。细碎的雨滴沿着伞骨低落在廊下,坠入湿润的雨里。 云弋脸色恬静:“来的正好,弹一首曲子给我听听吧。” 平瑶看了看窗后的美人儿,正巧撞见美人儿来不及收回的嫉妒样子。 平瑶暗自觉得好笑。 她没那么多时间去跟别人计较,但是也不想随便被人计较。 “好啊,正好这位姑娘弹得曲子死气沉沉的,听起来好无趣。” 平瑶身后的美人儿顿时怒目圆睁。 云弋脸上扬起抹笑。 “阿四,你进去帮我把琴抬出来。你,去把香点上,再给我准备净手的水。” 平瑶笑的温和,纤细的手指却毫不客气的指着那个气的眼都快瞪圆的美人儿。 云弋静静的坐在廊下,依旧看着雨,似乎没有听见这里的事儿。 所以,美人儿委屈的眼波,根本无处可送。 阿四可有经验多了。天知道,当初平瑶仗着云弋,指挥了他多少事儿。 阿四可都记着呢。 他也不瞎费事儿,去求云弋做主。自己乖乖的去搬琴案。 见那美人儿还在琴案前杵着,对云弋暗送眼波,他一点也不解风情的推开了美人儿:“让让啊。” 这是把对平瑶的怨气往别人身上撒呢。 见阿四都听平瑶的话去搬琴案。 而且她秋波送的眼都快抽了,美人儿终于放弃了。气恼的转身进屋里,去找香去了。 伏在栏杆上的云弋轻轻开了口,声音很轻,一出口就散在了雨声里,像是雨里的薄雾。 “几天不见,姑娘变了好多。之前那个与人和善的小姑娘哪里去了?” 平瑶走到云弋跟前,也学着他的样子,靠在栏杆上,看着外面的雨滴,声音平和清脆:“殿下倒一点没变呢。还是这样,外表清雅宽和,内地里腹黑无比。” 搬着琴案出来的阿四,听到这话,脚步一错。一个武功高强的人,差点把自己给绊倒。 站稳了之后,阿四偷偷拼命点头。 “被你看出来,还能叫腹黑吗?”云弋笑着看向平瑶,“阿四从宫外又带来几样新鲜点心,要不要尝尝?” 平瑶眼睛亮晶晶的点头:“当然要。” 于是,刚刚搬出琴案的阿四,又马不停蹄的被云弋指挥着,跑腿拿点心去了。 主子太瑕疵必报了。阿四心里苦。 琴案设好,香炉已焚上。平瑶洗了洗手,在琴凳前做好,抬头看向云弋。 “你想听什么?” “你弹什么,我就听什么。”云弋想看看,平瑶心里所想。 平瑶也不再问,试了试琴音,然后弹出一首悠扬的《风之甬道》。 雨天,配上这清新悠扬的曲子,顿时让人心怀舒朗。 方才,那个姑娘弹得曲子缠绵动人有余,但低沉的让人心烦。 雨天,本来人就心情沉闷。加上那阴郁的曲子,也就是云弋,能摒除噪音,想自己的事儿。 肃清宫的人听早得都心烦了。 然而平瑶的曲子,格调鲜明轻快,一洗方才的沉抑。 闻着雨天特有的清新空气,感受着暑夏里难得的清凉,听着明快的调子,实在是种享受。 肃清宫的宫人都惊讶,难怪当初云弋这么看重平瑶呢。人家是深藏不露呀。 就连云弋,也微微的晃神。 这首曲子,他好久没听到了。 云弋穿越而来,自然对这首曲子很熟悉。 然而奇怪的是,听到这首曲子的时候,云弋的眼前,却浮现出一个蓝色的身影。 应该是在现代,一个大礼堂。 烟雾飘渺的台上,一身蓝裙的姑娘直直坐在上面,清雅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却让人觉得莫名的温和。 礼堂里很多人。她却一点也不紧张。安之若素的样子像是条缓缓流动的河,让人忍不住想要一直看下去。 修长的手在灯光下格外白皙,如同精灵一般在黑白琴键上走动。 烟雾弥漫中,轻快的曲子散落在礼堂各处。 然而,云弋却看不清她的脸。 第四十章 画面在云弋脑海里一闪而过,之后再无迹可寻。 云弋讶异。 他从来没见过这个场景,怎么脑子里怎么会突然蹦出这么一副画面? 而这边,平瑶已经开始收尾。 云弋面色无虞的放下心里的疑惑,看着平瑶细心的处理收尾的起伏。 等到平瑶一曲终了,静了两秒,云弋才开口:“这首曲子,很符合现在的情景。” 曲中的情与景交融。 云弋给出了很高的赞誉。 平瑶毫不客气的接下:“谢谢。” 虽然她知道,自己古琴学的并不怎么样。 也就跟方才那个美人儿一个程度。 认真的弹了一曲,之后便是散弹。 一会儿是这首曲子,一会儿是那首,想到哪首弹哪首。边弹,还边和云弋搭话。态度可以说是漫不经心。 “我记得我走的时候,您正发愁给太后找寿礼呢。找到了吗?” “皇上不让我出宫,没心情了。库房里东西多的是,随便找一个送过去就成了。” “不怕太后生气啊。” “她气她的,能把我怎么着?” 平瑶那日训斥宫女时,有一句话说的很对:他是大周太子,只要大周和大昌没发生战乱,那么谁也奈何不了他。 闻言,平瑶笑了笑。 人家都以为,云弋作为质子前来,一定谨言慎行,夹着尾巴做人。 偏偏云弋反其道而行。 质子,不是最有资格纨绔的吗? 人生呐,重要的是能享受。做什么非把自己困于泥泞之地? 平瑶换了首气势开阔的曲子。 依旧和云弋散谈:“要说真是不巧呀,太后寿辰,碰到了这大雨连绵的天。而且,好像前朝也有一件大事儿,忙的内务府上下不可开交。” 云弋眼里闪过一道亮光,面色却平静不露分毫。 “什么事?” “一年一度的,大周给大昭送礼呀。” 青冥大陆的规矩是,男方娶了女方,每年都要往女方家里送东西。 国与国之间,也适用。 因此,就算大昌帝蠢蠢欲动的,数次发兵想要征讨大昭。每年到这时候,还是要老老实实的,挑出一批珍宝,给对手国送去。 每年这时,也正好是大昌帝最心塞的时候。 云弋听了,没有说话。 平瑶也不看他,接着说:“大昌一直想和大昭开战。今年只上半年,都发动了三次小规模战役了。不知道这次送礼,还会不会和前几年一样。” “这是国礼,大昌要是不拿出点诚意,会被其他三国谴责的。自然也会重视。” 平瑶似乎并不太关心,淡淡的说了句:“但愿吧。” 雨势依旧磅礴,一点减小的趋势也没有。平瑶弹累了,起身揉了揉手腕儿,看向一旁小几上的几碟儿精致的点心。 平瑶对云弋说:“我要回去了,不在这儿吃了。麻烦你帮我打包一下,我带回去,跟清和一起吃。” 云弋点点头,又看向守在廊边的那个美人儿。 美人儿咬咬丰盈的唇瓣,不甘愿的去帮平瑶打包点心。 来时,平瑶双手空空荡荡的,走的时候,却带了两包点心。 一点登门拜访的礼节都不懂。任性的让云弋想气,又偏偏气不起来。 粉色的身影在冰凉的雨丝中渐行渐远,直到完全看不见。 云弋这才收回目光,一路穿廊而过,白色的衣衫在薄雾中显得飘渺如雾。 院子后头,云弋让人挖了一片湖。 刚挖几天,浅浅的一个坑。雨一下,坑里注了水,倒也像模像样的。 湖前修了一亭子,云弋走到亭子里坐下。 阿四跟了过来。 云弋看着湖里潋滟的水波,像是自言自语:“让人去调查这次大昌给大昭送的礼是不是有什么古怪。速度要快,我记得启程的日期是后天,我们只有一天半的时间。” 平瑶冒雨前来,不可能只是单纯的来坐坐。 她看似漫不经心的那些话,肯定话中有话。 可是,她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些呢? 云弋一直不知道平瑶要什么,更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 这次,她好像在帮他。 这也暴露了,平瑶的暗桩,比云弋要强得多。 她用这种间接的方式告诉他——如果跟她合作,得到消息的渠道将更多。 云弋沉吟,能够得知前朝事,能够得知内务府办差的猫腻,能够先人一步知道将要发生的事情。 平瑶在大昌的势力,比他要强的多。 如果能够合作,那自然是好事。 但,她已经够强了,为什么还要跟他合作? 大昌给大昭送礼的日子,在这个月十六号。而太后的寿辰,在这个月的二十八号。 不过,都仿佛与平瑶没什么关系。平瑶过的悠然自在。 她来皇宫的时候,酿了几瓶梅花酒。半年多,酒味虽然比不上那些陈年老酿,但应该也算香浓了吧。 今儿她来了兴致,跑到桂花树底下,想拿出一坛来尝一尝。 林远岫正在楼上逗猫,看到平瑶蹲着身子在树底下也不知道做什么。 她抱着猫脚步闲散的走到栏杆前,清冷的声音伴着雨声,更冷。 “你在干什么?” 平瑶抬头,看着楼上的林远岫,笑了笑:“我在这儿下面埋了几坛酒,嘴馋了,想挖出来尝一尝。” “好吧,记得分我一点。”林远岫淡淡笑了下,也不再看她,逗着怀里雪白的猫。 平瑶应了声好,接着挖。 挖到一半,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平姑娘。” 平瑶有一个优点,那就是能听声音识人。 虽然过去很久了,但这个声音平瑶还记得。 是曾经跟她同一屋的姑娘,濯秋的声音。 平瑶抬头,果然,濯秋安静的站在她身边。 见平瑶看她,濯秋忙开口:“殿下让我给姑娘送些东西。” “好。”平瑶站起来。 沾了泥的手,干净的地方更加显得莹白如玉:“我没办法接,你陪我去我屋里把东西放下吧?” 濯秋自然点头:“好。” 林远岫面无表情的看着平瑶和那个陌生的宫女离开。 身边的霓旌声音清甜的开口:“娘娘,那个宫女是肃清宫的。” 林远岫微微垂了眼,没有说话。 第四十一章 送的依旧是一些吃食。云弋深谙平瑶的本性。 也不知道他哪里找来的,那么多平瑶从来没见过的点心。 平瑶洗了手,拿出林远岫和清和送给她的小点心,给濯秋。 “这些都是一些我们不常吃的,送给你和云碧尝尝。天快黑了,我不留你了,有空再去找你们玩儿。” “好,那我就先走了。” 送走了濯秋,平瑶关了房门,看着桌上那包点心。 油纸层层包裹,打开,一颗颗金黄的小馒头似的点心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油光。 平瑶却没有吃。 一颗颗的把那些点心掰开。每颗点心里,都用有一个小纸团。 每个纸团上,都写着一个字。 平瑶把十四张摆在桌上,稍微调整下顺序,就看到了云弋想说的话:巳时三刻,望与姑娘与初见处相聚。 火光摇曳,平瑶把十四张小纸条一起放在烛火上点燃。 云弋的信在她的预料之中。 投桃报李。 她给了云弋那么珍贵的一个情报,云弋自然也要给她一些有用的东西作为回报。 至少,云弋会让她看到他的诚意。 巳时三刻,平瑶披着雨披出门。 大雨天出门,就是不方便啊。 夜深了,御花园一片沉寂。只有雨水落进湖里的声音,滴滴答答。 平瑶就着昏暗的光,在假山中曲折绕行。 有人在跟踪她。 平瑶的武功虽然算不上什么绝世高手,但也算是百里挑一。 她早就发现了又跟跟踪。 那人一开始从坤和宫就跟着她,应该是林远岫的人呢。 平瑶能轻而易举的发现对方,她的武功虽然比对方高出很多。 但对方对宫里的地形很熟悉,平瑶怎么也躲不开他。 平瑶一直在假山从中绕,试图甩掉那人。 路过一个洞口的时候,里面突然伸出一只温热的手,将平瑶拉了进去。 猝不及防的,平瑶大惊。 但她的惊叫声还没出口,就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嘴。 一股清淡的气息从身后散出。平瑶很熟悉这种气息。 是云弋。 紧张的心这才渐渐平复下来。 一个微不可闻的脚步声从洞口经过,越走越远。 直到听不见,云弋这才放开平瑶,在她耳边轻轻开口:“是我。” 温热的气息扑在耳垂上,平瑶有点不舒服。 她退后两步,与云弋拉开了距离,看着云弋在黑暗中还依旧明亮的眼睛,这才开口:“我知道。” 然而,心跳还是有些快。 平瑶有些懊恼。 都怪自己资质不够,要不然自己那些武功资源,足够自己独步武林的,还用在这儿受人惊吓? 沉静中,云弋的笑声传来:“你什么都知道。” 平瑶还懊恼着呢,听到这取笑的话,顿时恼了:“你什么意思啊?” “自然是夸你呢。” “你放屁。” 平瑶一恼,脏话都骂上了。骂完就后悔了。 云弋好笑的看着平瑶懊恼的样子,善心大发,没有借机揶揄她。 云弋拉着平瑶的手,走出洞口。 “跟我来,带你去一个地方。” 平瑶来的时候,穿着雨披。 而云弋,一点也不怕被人发现似的,怎么高调怎么来——他是打着伞来的。 刚才,云弋拉平瑶进来的时候,是抱着她的。 平瑶湿漉漉的雨披瞬间把云弋的衣服湿了大半。 平瑶有些愧疚:“你冷吗?” “无碍。” 因为弄湿了云弋的衣服,平瑶对他的怒意去了一大半,也不跟他斗嘴了。 看着平静的姑娘,云弋嘴角微微弯了下。 姑娘是在太善良了啊,一招苦肉计就整服帖了。 平瑶服帖的跟着云弋,走到了假山尽头。 在一处山洞口,云弋合了伞,看向平瑶:“我们进去。” “嗯。”平瑶点了点头,先走了进去。 山洞很浅,没几步就到了尽头。 云弋站在平瑶身后,伸手,越过她的肩头,抚上一块凸起的石头:“你看着。” 平瑶却全然,没有听到云弋再说什么。 她的注意力,全在她和云弋的姿势——云弋像是从后面把平瑶抱在怀里。 平瑶的心猛然跳了一下。 她下意识的想躲。 然而她知道,云弋并没有那个心思。她如果躲开,反而显得小家子气。 平瑶僵硬的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身后,云弋身上清浅强势的气息包裹着她,平瑶晃神儿晃的厉害。 这边,平瑶心里早已是一团混乱。云弋却平稳安静。 云弋将那块石头转了小半圈。然后,手移到平瑶头顶处的那块凹陷,按了下去。嘱咐平瑶:“石块转动的弧度不能错。顺序也不能错。不然,就触动机关了。” 轻柔的嗓音仿佛揉了把雪。平瑶回过神儿,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云弋的动作,点点头:“我知道了。” “嗯。” 云弋点点头,然后一推平瑶前方的石壁,一个半人高的石洞轰然打开。 平瑶学过一些机关术,对这些东西熟悉的就像做几何题。 “进去吧。” 平瑶下了暗道。 石门在云弋跟进来后很快就自动关上了。 暗道里有照明的灯。云弋用火折子把灯点亮。漆黑的暗道瞬间亮了起来。烛火摇曳。 平瑶抬眼打量着下暗道。 暗道长而狭窄,只能容两个人并列走。做工也不精细,也没有用石块支撑。 “这是我来大昌宫之前让人做的。因为时间紧张,只用了一个月匆匆完工。也就没讲究好看。” “懂。”平瑶也没在意。 在戒备森严的皇宫里挖暗道,那是一个很艰难的工程。一个月,挖成这样就很不错了。换成别人,估计都很难挖通。 平瑶就是那个别人。 她在宫里那么多眼线,愣是没敢让人开挖出来一条暗道。 “这条暗道通往哪里?” “自然是宫外。” 闻言,平瑶也不往前走了。 御花园离宫外远着呢。走到半夜估计才能出去。 “不走了。我只要知道通往哪里就行了。我还要回去睡觉呢。” 云弋笑:“姑娘好兴致。” “自然。天大地大,吃饭睡觉最大。” “那我就再告诉姑娘一件事儿,给姑娘添添兴致。” 附:端午节加更~话说最喜欢吃粽子了 第四十二章 平瑶抬头,黑白分明的眼睛分外明亮:“什么?” “姑娘既然知道,这次大昌给大昭的国礼是有问题的。也一定知道了大昌帝的计划了?” 平瑶点头。 大昌帝一心想攻打大昭。但是两国联姻,没有合理的理由就出兵的话,就算大昌打败大昭,也会落个不仁不义的后果。 大昌帝要找一个导火线。 目光,自然就打到了这次献礼上。 大昌帝派人去送礼,等礼物送到大昭的国土上,再让人去打劫。把责任全部推脱到大昭上。 大昭自然找不到罪犯——因为罪犯是大昌帝的人。而这时,大昌就可以指责大昭轻视大昌,出兵攻打大昭。 云弋接着问:“那你知不知道,大昌帝派去打劫使者的人,是谁?” 这是一级情报。 平瑶在大昌帝身边安排的人,压根儿不可能得到这等机密。 “是谁?” 云弋笑了笑:“你见过一面。宋副将的孙子,宋从。” “怎么会是他?” 任何一个人都好,怎么能是宋从? 宋从武功高强,派他去,皇后那边就不好办了。 云弋笑了:“怎么。就算大昌和大昭打仗,也与我们无关。是谁对我们来说,有什么关系?” 平瑶抬眼看了云弋一眼。 这一眼,不同于往日的清澈清浅。里面神色复杂沉重,是云弋从来没见过的。 平瑶知道,云弋又在试探她了。事到如今,她只好和盘托出。 其实,平瑶知道云弋一早就开始联想到这件事和皇后有关了。不然,他也不会跟自己提起宋从的事儿。 最初这事儿,是霜天告诉平瑶的。 霜天在内务府准备国礼的礼单,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装箱的礼物都是赝品。 而紧接着,绿缇又告诉平瑶。皇后好像要去截国礼。 几乎不用想,平瑶就知道大昌帝和皇后要干什么。 而云弋的暗桩没有她多,这些事儿他并不知情。 平瑶一五一十的告诉云弋:“皇后也知道这件事儿。她是大昭的公主,自然不愿意看到大昭与大昌战乱。所以,她也派出一批人,去拦皇上的人。” 云弋懒懒的靠在墙壁上,运功将身上的湿衣烘干。然后边整理身上的皱褶边漫不经心的说:“所以,你担心宋从武功高强,皇后派去的人如果遇到他,会有去无回?” 平瑶点头。“一旦皇后的人失败,那两国很有可能就会发生战乱。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没有人会想生活在一个战乱不断的时代。” 云弋似笑非笑的看着平瑶。 他信她。 才怪呢。 要是现代,他还会信她几分。可是在古代,这些人跟她有一分钱关系吗?打不打仗,也死不着她的亲人。 云弋宁愿相信,如果大昭和大昌打仗,平瑶的某些目的会被打乱这个理由。 云弋没追问。两人这才合作,平瑶肯定不会透露更多东西给他。 “所以,你想帮皇后?” “自然。保护世界和平,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 云弋心里呵呵笑。 平瑶看着云弋皮笑肉不笑,也皮笑肉不笑的应付着。 她手上的人才多,但论武功,整体水平根本比不上云弋的人。 平瑶看阿四,就知道云弋的长处在哪儿。 眼前就摆着资源,何必还要调动自己的人手,暴露自己的实力? 更何况,她还想和他长久合作呢。 “你呢?你怎么看。如果大昌和大昭发生战乱,对你也没有什么好处。周、昭、昌三国接壤,你们大周很有可能会帮助攻打国力最强盛的大昌。这样的话,你这个质子,命不久矣。” 云弋似笑非笑:“谢谢提醒。” “不必客气。” “所以,我要帮助你,保护世界和平?” “不是帮我,是帮你自己。” 云弋含着笑,点点头。“那行,我亲自去跟队。你要不要去?” “去,为什么不去?” 有热闹就要去凑。 两人顺着原路返回。云弋送平瑶回坤和宫。 路上偶然碰到侍卫,见到是云弋和平瑶,也都没细问。 宫里早就盛传了云弋和平瑶那段香艳的情史了。还说连皇后都看不过去了,把平瑶给调走了。他们才懒得管这事儿呢。 两人在黑暗中的大昌宫漫步。平瑶穿了雨披,不过云弋还是替她撑着伞。 两人走得很近,大雨砸在伞上的声音在伞下响动。四周沉寂。 “我明天想办法出宫。你呢,有什么办法出去?” 平瑶可是记得,云弋为了出宫,还向大昌帝上过折子。不过被无情的驳回了。 眼下平瑶虽然知道有出宫的暗道,但是云弋身份特殊,他凭空消失那么多天,大昌帝肯定发现,会有所警觉。 “你不用为我担心。我自有办法。既然如此,我们就在宫外汇合吧。” “好。” 一路闲散的搭着话,终于走到了坤和宫。平瑶上了台阶,看着下方的云弋。 云弋微微抬手,手上出现一提小油纸包。“给你。” 平瑶接过:“这是什么?” 云弋面色清润如水,眸光明净的凝视着平瑶:“下午濯秋给你送去的那盒点心夹了纸条,不能吃。这是干净的。你没吃过的——羊乳小饼。” 平瑶提着那小包点心,轻松的心里却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压了一下。 雨夜,平瑶原本就轻柔的容颜,在夜色里更加柔和。唯有那一双眼睛,明亮的像雪。 “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云弋淡笑:“你说。” “你是怎么知道宋从要去的?” 皇帝那边的消息难打听。平瑶擅长此道都没打听到,云弋却能得到信儿。这让平瑶有些疑惑。 不过,平瑶也不抱希望云弋会回答她。双方交手,最忌讳别人了解自己的实力。 云弋看着姑娘亮晶晶的眸子,回想起她那句世界和平,善心大发的指导了她:“我之前派人打听过宋从。他身边,一直留着我的人。” 有些人,你认为利用完了,然而很可能,下一步棋他就能起很大作用。 不要随便判断人剩余的价值。人不是物。 第四十三章 平瑶原本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云弋竟然真的回答了她。而且这个回答,竟然还带着几分教导。 自从平瑶来了这里,还没有人像云弋这般教她道理。况且云弋在某些方面来说,还算是她的对手。 “谢谢你。” 云弋淡淡一笑,清浅的样子穿透黑夜落到平瑶眼底。“夜深了,进去吧。” “明天见。” 说完,平瑶也没有再多停留,推开坤和宫的大门,闪身进去。 望着那扇高耸紧闭的朱红大门,云弋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沉默。 平瑶能风轻云淡的问他一个问题,他心头的那些疑问,却没办法坦然的问她。 就比如,平瑶为什么要去帮皇后?为什么要帮他? 平瑶当初逃出宫,是春姨把她带大的。 而春姨,是林梵宁的陪嫁宫女。也是和林远岫一起长大的宫女。 春姨能把平瑶活着带出宫,也是靠林远岫帮忙。 所以,当林远岫知道春姨生病,平瑶想出宫看望的时候,二话不说就准了。 平瑶轻易的出了皇宫。 皇宫前的大道宽敞空旷,没什么人。 平瑶走不远,就看到一辆马车停在路中。 平瑶走到马车旁时,马车的帘子被人掀开,一张平常到只能算干净的脸出现在平瑶面前。 但是,那张普通的脸上,却有一双明亮而风雅的眸子。 平瑶笑了。 穿越而来十几年,平瑶学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易容术是其中之一。 不过她也就学出个中上水平。而对方的技术也很高,她甚至看不出破绽。 还好,她认出了那双眸子。 清雅如山岚如清泉,清澈温润,平瑶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云弋。 车夫放下脚凳,平瑶踩着凳子上了马车。云弋帮她掀开帘子,平瑶钻了进去。 马车里面很宽敞,左右两排软座。中间还有一张小桌子。 云弋坐在平瑶对面。两人中间的桌子上,摆放着茶水点心。 车夫技术很高。马车走的又快又平稳,颠簸感很小。桌子上的茶杯里的水都没有溅出。 云弋替平瑶斟茶:“吃早饭了吗?” “吃了点儿。”知道要跑长途,平瑶自然不会亏待自己的身体。 “那就好。桌上还有些东西,你要是饿了,还可以吃点。” “放心,我不会客气的。” 因为下雨,没办法跑马,只能坐稍微慢点的马车。 不过因为送礼队伍刚出发,也因为天气行程很慢。所以,云弋和平瑶也不怕追不上。 这一路下来,俩人就慢悠悠的跟在队伍后面走着。 白天,在马车上下下棋看看书。等到晚上,两人都不愿亏待自己,老早就在客栈安歇。睡个踏实的觉,第二天神清气爽的接着赶路。 走了两天,终于到了一个没雨的城市。 平瑶在马车里闷了两天,迫不及待的想到集市上散散心。 跟云弋打商量,城镇里停留半天,中午吃顿热饭再走。 云弋也是散漫的性子,很是同意平瑶的提议。 反正也不急着赶路。 平瑶和云弋先在集市上转了转,收刮了些当地特产,当干粮存放在马车里,路上吃。 又买了些新鲜玩意儿,路上好玩儿的。 悠悠转了两个时辰,到了饭点,平瑶买东西付账的时候,问了句老板,这里哪家饭店的饭最好吃。 得了当地人的指教,平瑶直奔那里而去。 味道好的饭店人多。一楼、二楼已经人满为患了。平瑶和云弋被店小二引到三楼的雅间。 雅间消费高,人不多。很清静。 平瑶和云弋很满意。虽然价格贵了点儿,但他俩谁都不差钱儿。 等待上菜的时候,平瑶推开雅间的窗户,看风景。 这一看不打紧,看见了老熟人。 平瑶喊云弋:“你来看,下面是谁。” 云弋走到窗前,平瑶微微侧开,给他让了个位儿。 下面也是热闹的街道,两旁小贩儿的叫卖声,街上行人讨价还价声。 人影攒动。随便一个人丢下去,就看不到了。 但偏偏有一队人,就算是在人流涌动的集市上,也能让人一眼看到。 军人。他们身上都有着军队特有的肃杀感觉。十几个人一同走,街道上行人纷纷避让。 为首一人更加让人侧目——肃杀之气下,掩盖不住的贵族气质。 可不就是从小时不时被老副将丢进军营的宋从吗? 平瑶趴在窗棂上,撑着下巴闲闲的观看:“原来,这几天他也一直跟我们同路啊。他不会发现我们吧?” 云弋随意扫了一眼楼下,继续回座位上喝茶。 “路上马车那么多,他哪有功夫一个个的怀疑。这是大昌帝交给他第一个任务,他估计没有心思关系其他的。” “第一个任务就将要失败,宋从也真是可惜了。” 平瑶叹了口气,也准备回桌上呢,却因为宋从的一个举动停住了。 卖身葬父,在古代还很是很常见呀。 平瑶这种专注拐卖小乞丐二十年的专业户,不知道碰到多少次了。 今儿,宋大公子也撞上了。 有脑子的人都知道,那是骗人的。 然而宋从从旁边路过,看着一身孝衣跪在地上的少女,竟然掏出了钱袋子,丢给那少女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折合人民币两千。 平瑶不禁想,这个宋公子是不是因为很少在外面走动,不谙世事太天真了,所以很容易受骗? 平瑶这个有钱人都看不下去了,那些老百姓更看不下去。 人群中,有人好心提醒宋从:“公子,她就是个骗子。你就算行善打赏,也不用给这么多银子啊。” 宋从面不改色,淡然开口:“我知道。” 平瑶楞了下。 明知道是骗人的,那还要扔那么多钱? 一个瞬间,平瑶想明白了。 这时包间门被打开,小二端着菜进来了。五道菜全部上齐了。 云弋坐在桌前,正用热水烫餐具。连对面平瑶的餐具,他也帮忙清理了。 平瑶也没注意到云弋的举动。 她正想着宋从呢。 宋从为什么大方施舍那个少女? 附:这里说一下古代货币的换算问题。查过很多资料,每个朝代的换算方式都不一样。本文是架空,所以就采取比较方便的一种:1两黄金=人民币2000=10两白银1两白银=人民币200元=1000文钱=1吊钱1文钱=人民币0.2元。 用这个公式算就方便多了,也不会引起争议。 第四十四章 不就是因为,那个少女让他联想到了沈碧水吗。爱屋及乌,天底下所有的乌鸦他都爱上了。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宋从太喜欢沈碧水了。 她惆怅的坐下,对着一桌子美食叹气:“好好的一个世家公子,风花雪月不就得了,非要牵扯到那么多事儿上去。” 云弋不解的看了眼平瑶,不明白她怎么突然有此感慨。 不过他还是安慰她:“哪有那么多富贵闲人?如果有,谁不愿意去当。别人先不说,你首先是第一个。” 平瑶忍不住笑:“懂我者,云弋也。” 云弋把烫好的筷子递过去:“吃饭吧。” 赶了五天的路,每天平瑶都会在马车上与云弋下几盘棋。 这几天下来,平瑶觉得自己棋艺有了质的突破。 不过没有机会更进一步了。 马车在第六天晚上,走到了大昌和大昭的边界。 边界处是荒无人烟的草地。夕阳落下,金色的圆球在碧绿的天际线消失。 平瑶掀开帘子,在车辕上坐下,脆生招呼马车里的云弋:“你快出来看。草原的落日果真很壮观。” 云弋从马车里出来,金色的夕阳顿时洒在他脸上,他山水清润的眼里,也盛满金光。 “是很美。” 平瑶望着碧绿的大草原,忍不住长长呼吸了一口清润的空气。 云弋打量着周遭的环境,开口:“这里地形空旷,几里也不一定能找到一个村子。今天晚上,估计要露宿了。” “那正好,可以躺在大草原上看星星。” 云弋笑了笑,刚想说话,一只白鸽从碧蓝如洗的天上飞下来,落到云弋面前。 云弋抓过那只白鸽,从鸽子的腿上取出一张纸条。 扫了眼纸条,云弋笑道:“估计不能如你所愿了。前方十里和十二里出各有一个村子。因为处于边界处,被荒弃的房屋很多。我们可以在那里住一晚。” “那还不如露宿呢。” 云弋没理会平瑶,接着说出自己的安排:“宋从的人在前方十二里的村子。我们不能越过他们,只去在十里前的村子里了。” 遇到宋从之后,平瑶他们就跟在宋从的队伍后走。 护送礼物的队伍,在最前方。 马车又走了几刻钟,到了云弋所说的那个村落。 大草原里稀稀疏疏几个破旧的屋子。围墙都是用土胚砌成的,看上去摇摇欲坠的。 平瑶看向云弋:“真的不能露宿吗?” 能看看星星看月亮,就着小凉风吹个小曲子,多好。 云弋微微扬眉:“随便你,如果你不怕草丛里突然钻出个蛇的话。” 平瑶认命。 两国交界处不太平,大昌士兵时常来犯。这里的村落很多已经空了。 不用怎么费心,他们俩就找到了一个空房子。 连院子都没有。 一间小屋,推开门,是昏暗的堂屋。左右各有两间。左边是厨房,右边是卧房。 房子里落满了灰,生活用品,一应全无。 平瑶用手扇着空气里的灰尘,看着陈旧的厨房,叹气:“我还以为今天晚上能吃顿热饭呢。” 云弋侧头,看向平瑶。 房间里光线很暗,他看不清平瑶的表情,但平瑶那双眼睛,却依旧很明亮。 之前,云弋观察平瑶的皮肤,得出一个结论——平瑶也是金子养出来的。 然而这些天坐马车、啃干粮。平瑶一声抱怨也没有,她的适应能力让人吃惊。 比起宫里那优越的生活,姑娘委实受了很多苦。 云弋时常出远门,最知道吃不着一顿热饭的挠心感觉。 走出房间,云弋雪白的衣衫消失在昏暗的空间。 “我去打些野味回来。” 然后又嘱咐车夫:“你去提些水。平瑶,麻烦你看看屋里还有没有能用的餐具,清洗一下。这样凑合着,我们还能做顿饭。” 这是要做饭吃的节奏? 平瑶忙追了出去。 她方才也就是那么一感叹而已。出门在外,能吃饱就不错了。她并不是那种娇气的人。 可谁想到呀,云弋竟然会因为那一句话,就要在什么都没有的条件下,想要为她做一顿饭。 赶了几天路,谁不是身心俱疲?就因为她想吃顿热饭,就让两人跑来跑去,平瑶心有不安。 平瑶站在门槛前,白皙的手抚上积满尘土的门框,看着外面的云弋柔声开口:“你不必这么辛苦跑来跑去。我也并不是很想吃。大家都累了,随便吃点点心就休息吧。” 云弋回头。易了容的脸平平无奇,但是那笑容,却依旧清雅的让人心动。 “没关系,并不很麻烦。我准头很好。” 云弋看到平瑶眼里那丝不安愧疚。 很好。 平瑶越是觉得愧疚,他就越要做。 让她觉得欠着他的。 云弋出了村落,消失在了茫茫草原里。车夫也提着屋里被废弃的桶,找井去提水。 平瑶站在那破旧的土屋前,看着冷月从碧绿的草原上缓缓升起,如一弯刀,悬挂在苍茫的天幕上。 平瑶不得不承认,虽然云弋是腹黑了点,但他对人,真的挺好的。 云弋回来的时候,除了猎来的野鸡和野兔,还带了些米面和青菜。还有一些调料。 房间里灯光如豆,墙壁上映出平瑶漆黑的影子,在上面摇动。 云弋进门,带起一阵清风。 撑着下巴坐在椅子上发呆的平瑶忙站起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和云弋清浅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云弋的视线轻轻震了下,而后,脸上露出一抹笑。他正准备邀功呢,平瑶就已经看到了他手上的食材,大喜过望。 “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些?” 平瑶接过云弋手中的东西,打量了下,略一思索,笑容灿烂道:“能做出一桌丰盛的饭菜。” “我厨艺不行,劳驾你了。” “客气。” 平瑶提着东西,进了厨房。 没有刀,用的是平瑶贴身的匕首。锋利的刀刃雪白的光,剁骨头像是切豆腐。 云弋路过厨房,看了眼那把通体银色,一点装饰也无、极为简朴的匕首。 银光。 这把匕首的名字。在匕首里,排行第一。 附:下一更马上来~ 第四十五章 但是因为它的形状普通,跟小摊上随处可见的匕首有百分之九十的相似。因此,很多人见到银光,都想象不到它的威力。 云弋没想到,这把赫赫有名的匕首,竟然被平瑶随身携带着。 随身携带也就算了。还用天下排行第一的匕首切菜。 云弋顿时有一种,跟着土豪出游的感觉。 平瑶的厨艺很不错。稀疏平常的食材放在她手上,轻易的做成了一顿大餐。 昏暗的灯光照在饭菜上,云弋对面的墙壁上,平瑶的影子随着烛火不停晃动。 晃得他有点晃神儿。 这些菜,都是现代的。云弋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他们出现了。 有些是连千溯楼都没有的菜品。 平瑶没注意到云弋的出神,犹自吃的开心,还帮云弋夹菜。 “好不好吃?” 云弋点头。“很特别。” 云弋想,除了她,这个世界再没有人,能做出这些菜了。 一顿饭,吃的安静无声。 烛火将两人的身影放大数倍,在墙壁上摇曳。 外面蝉鸣细细。显得格外温馨。 穿越以来,他们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么安静的吃过一顿饭。 然而此刻,就在这个陌生的大草原,在这间破旧的房屋里,昏暗的灯光下,碗碟交错间,一直漂浮在这个空间的云弋,却有了一丝安稳感。 酒足饭饱,平瑶坐在门槛上看星星。 云弋端着烛台,去卧房里察看了一圈,然后走到了平瑶身边,在平瑶身边坐下。 平瑶心情很好,指着天上的星星给云弋看:“你看这里的天真的很清澈。看猎户星座、织女星、还有北极星,看的一清二楚。” 云弋开口毫不留情的打散了平瑶文艺的气氛:“我想跟你商量一下,晚上怎么住。” “?”平瑶疑惑的侧头看着云弋。 昏黄的光****着云弋的脸,云弋的眸子在火光下,多了一丝温情。 “卧房里有床,但是没有被褥。” 那就意味着,只能睡硬板子。 赶了几天的路,前几天晚上他们都住在客栈。客栈的床上还铺着柔软的被褥呢。 平瑶不想睡木板。 马车桌子一折叠,里面能支一张床。虽然闷了点儿,但要比睡木板舒服的多。 但平瑶不能说,她要睡马车呀。 毕竟云弋可是太子呢。 平瑶故意为难的皱眉:“那怎么办?如果我睡卧房里,你睡马车也可以。可是,车夫睡哪呢?” 平瑶就不信了,云弋还能让她和车夫睡一间屋子。 云弋把平瑶那点小心思看在眼里。 他笑而不语,从身上拿出一只三角的精致小香包,递给平瑶。 平瑶接过来,放在烛火下看了看。 灯光下,平瑶纤细的手指捏着红色的丝线,手上那只精致的红宝石戒指衬得她皮肤雪白。 平瑶把小香包放在鼻子下闻了闻,一股淡淡的香味扑鼻而来。 云弋心里微微动了下。 平瑶这么谨慎一个人。而且现代有很多教育不让随便接触陌生人东西的信息,她怎么还会轻易的去闻? 云弋不认为,这几天的相处下,平瑶在心里把他当成了能相信的人去对待。 目光上移,云弋的目光停顿在平瑶手指上那颗精致的红宝石戒指上。 戒指的款式很普通,就如同平瑶切菜时用的银光,也是小摊上,随便可见的样式。 上面嵌的那颗红宝石色泽也只是一般。放在皇宫里,就是打赏人的货色。 但是很奇怪,平瑶的打扮偏朴素清新。她却一直带着这个张扬的红宝石戒指。 从云弋第一次见到她,她就一直戴着。 云弋淡淡收回目光,望向天上的星星。 他对那些奇珍异宝了解不多,这次回去,一定要多翻翻书。 免得身边这个土豪,又不经意间拿出个旷世珍宝他都认不出来。 平瑶还拎着那只小香包。“这是什么?” “驱蚊的香袋。马车上闷,你把帘子掀开通风的话,虫子会往里面跑。戴上这个会好很多。” 这是,要让平瑶住马车的意思了。 平瑶喜出望外,手指轻快的把香袋系在自己身上,脆生生的跟云弋道了声谢。 天地寂静,只剩下虫鸣。 平瑶头朝外,望着漫天的星子,心胸激荡。 她走过很多地方。在现代,也去过大草原、大沙漠。景色自然壮丽开阔。可是,远不及现在。 星子仿佛触手可及。冰凉的夏风,吹得皮肤清爽。虫鸣悦耳清脆,还有风吹草地的声音。 这一刻,平瑶突然很想做一件很俗的事儿——拉着云弋一起,看星星看月亮,大谈诗词歌赋,歌酒人生。 平瑶一向想到做到。 她下了马车,往漆黑的房间里走。 手刚刚触到虚掩的房门,门就突然打开了。 一身白衣的云弋站在门后,有些讶然的看着门前的平瑶。 愣了一秒,云弋开口:“你也得到消息了?” “什么消息?” 云弋已经错过她,走到马车前。动作飞快的去缷马车上那两匹马。 “来不及跟你解释了,快点过来帮忙。” 平瑶走过去,帮着云弋把那两匹马解了下来。 云弋把缰绳扔到平瑶手里,问她:“会骑马吗?” 回答他的是平瑶行云流水翻身上马的动作。 云弋笑了笑,也流利的上了马。 漫天星子,苍茫草原。疾驰的两匹马扬起尘土,在夜里弥漫成烟雾。 一路上,两人根本顾不得说话。云弋脸上少有的严肃,一点也没有平日的淡然悠闲。 平瑶隐隐猜测到,是宋从那边有动作了。 草地在身后倒退。直到苍茫的平原上,出现一处高大的宅子。 云弋这才放慢了速度。夜色里,他的面凉如水,声音却依旧淡然。 “看到那处院子了吗?那是离大昌最近的驿站。护送国礼的队伍就住在那儿。” “你这么急着过去,是不是宋从今天晚上有动作了?” 不怪平瑶没有预料到。 其一,队伍刚入大昭。边界处流寇横行,大昌与大昭的土匪混作一处,就算截了国礼,大昌也不能一口咬定就是大昭的流寇所为。 宋从如果动手,等到队伍入了相对繁华稳定的城镇,方是上策。 第四十六章 黑云压境 其二,宋从和手下这几日也是连续赶路。早就累的筋疲力尽了。一般突袭前,都会养精蓄锐。谁知道,宋从会拖着疲惫的队伍动手。 一堆疑问,平瑶不知道作何解释。 等离驿站一里开外,云弋下了马。 平瑶也随之下去。 边防的驿站,守卫坚固,就是为了阻挡外地的攻打。 饶是云弋手下武功高强者数不胜数,他也不敢任意妄为。 两人都会武功。绕过驿站的防卫,他们找到存放国礼的院子,伏在房顶上,一动不动。 房屋上长了枯草,将两人的身影掩盖其中。 平瑶望着底下沉默的大院儿。漆黑黑的一片,安静的诡异。 “怎么这么安静?” 云弋就在平瑶的身边。两人说话声音很小,耳语一般在静谧的夜里响起,又被掩盖在虫鸣中。 “宋从的人马多,速度比咱们慢。” “我不明白,宋从为什么会选择在今天行动?难道明天有雨,不方便行动?” 云弋脸上闪过一丝无奈。“我哪知道。我也没想到他会今天晚上行动。不然还会跟你讨论睡哪的问题吗?” 平瑶接替云弋,脸上一丝无奈闪过。 “还有一个问题。我们这一路,护送国礼的军队、宋从的人马都碰到了。可是怎么就是没遇见皇后的人?” 云弋有些意外,漆黑的眸子望着平瑶。“你不知道?” 近在咫尺的眼眸,漆黑清澈。宛如水中倒影的亮灯。 平瑶慢吞吞的收回自己的目光,看向沉寂的院子里:“这件事儿交给你之后,我就什么都没管了。自然也没有让人去打探消息。” 云弋笑了笑:“你倒是相信我。” 平瑶反问:“为什么不相信呀?” 两人目的相同,云弋自然会尽心尽力的办好这件事儿。既然如此,平瑶干嘛还要她的属下奔波劳累的跑趟趟? 云弋嘴角勾出一抹笑。星光下,那抹笑微凉如水。“你自己心里早就有了猜测,干嘛还要问我?” 平瑶晶莹剔透的眸子望着云弋,说出了自己一早的想法:“皇后既然早就知道大昌帝想发难大昭,随意一早就派人赶到了大昭?我们之所以没遇到皇后的人,是因为他们早就在几天之前就到了大昭?” 云弋点头:“没错。其实你早就知道了皇后派来的人的动向,知道根本没必要派人去调查。还装什么相信我,真是活见鬼。” 平瑶一本正经的扯谎。 偏偏她最擅长骗人,清澈的月光下,她清丽的容颜越发玉净花明,美好的,连谎话都格外悦耳。 “话不能这么说嘛。我虽然能猜到他们的动向,但万一他们计划有变呢?还不是要靠你?人与人之间要相互信任,兄弟,你这样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不行啊。” 智者能洞悉千里之外的事。 变化? 就算有变化,云弋觉得平瑶也能料到。 还对他说什么信任呢,那她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对他撒谎啊。 云弋不想跟平瑶耍嘴,淡淡吐出一个字送给平瑶:“滚。” 平瑶不怒反笑,笑的格外灿烂,连月色都亮了几分。“恼羞成怒啊你。” 云弋凉凉的看了她一眼,不说话。 平瑶斗了会儿嘴,心情好得不得了,连带着上上下下打量了云弋一通。 这才发现,云弋穿着一身白衣。 锦衣夜行,这是怕死得不够快。 平瑶伸出手,指着云弋脆生生的开口:“你,离我远点儿。” 她可不想被他拖累。 云弋正求之不得呢。一个起伏,隐藏在下面的屋檐里。与平瑶来个眼不见为净。 躺在房梁上,云弋闭着眼睛冥想。 他很想知道,在现代,平瑶是干嘛的。 平瑶行事稳重,善于伪装,面对什么人是什么姿态,她拿捏的异常精准。 同时又精于算计,各路变故在她眼里如同摊在眼前的纸,一目了然,算无遗策。 云弋甚至想过,平瑶在现代,是不是混迹社会多年的商业老手。 如果不是阅历丰富,根本达不到她的境界。 然而,每当他这么猜测的时候,平瑶又以一种小女孩儿家特有的娇嗔、活泼、任性的姿态,做出让他无语的举动来。 云弋奇怪了,到底是哪家的奇葩家长,能教出这么一个孩子来? 在云弋沉思的时候,远处响起一阵闷闷的声音。 是裹了马蹄的跑马声。 平瑶也听到了。 她望向前方的茫茫草原。上百匹马黑云压境一般朝这边冲了过来,身后烟雾翻滚。 来了。 军队转眼而至。 安静的驿站瞬间兵荒马乱。 平瑶趴在房顶上,看着宋从带着一队人马,破军而入,大砍大杀,到了这间院子里。 因为国礼就在这间院子里放着。宋从的主要目的就是,截国礼,栽赃陷害。 院门被粗鲁的撞开。宋从的人闯进来,举着簇簇燃烧的火把,见到驿站的士兵就挥刀去杀。 方才静谧的院子的青石板上,瞬间鲜血蜿蜒。 火光下,妖异的颜色像是开满地狱的彼岸花。 这就是战争。以流血牺牲为代价的战争。 宋从在队伍的最前方。 一路破敌而来,他仍能稳坐在马上。 驿站各处已经着了大火。熊熊火光下,宋从一身银色盔甲,泛着寒光。 高头大马上,他手中紧握的那把赫赫有名的刀上,鲜血还在往下滴。 如果此刻沈碧水也在,见到这样杀人不眨眼的宋从,估计会更害怕他。 宋从眼眸冰冷,对遍地的尸体视若无睹。 他扫了一圈院子,想要确定一下,院子里还有没有大昭的幸存者。 平瑶知道宋从武功不错。青冥英雄榜上的人物,实力都不容小觑。 平瑶屏住呼吸,把心跳的速度放慢,生怕宋从发现了她。 宋从冰冷的视线扫过房顶,还有各处隐蔽处。并没有发现一个幸存者,也没发现平瑶和云弋。 他这才冷声开口,吩咐手下的人:“去找国礼。” “是。” 跟他一起进院子的士兵领命,纷纷下马,进了院子的各个房间。 平瑶看着底下人影憧憧,火光摇曳。 附:明天还会有加更~ ... 第四十七章 从天而降的石子 一箱箱礼品被人从房间里抬到院子里,压着那满地的鲜血,堆了满院儿。 这在这时,平瑶看到了远方宋从来的那个方向,又是一阵烟骑滚滚。 皇后的人来了。 方才宋从来的时候,驿站很安静。所以,闷雷般的马蹄声在夜里分外震耳。 是以,平瑶和云弋离了很远就能听到。 然而此刻的驿站,兵器的撞击声、士兵的痛苦呻吟声、大火哔哔啵啵声,将远处的马蹄声掩盖了下去。 直到皇后的人到了驿站百米开外,宋从才听到动静。 宋从大惊,显然是没想到,还有一个黄雀在他身后等着。 宋从拿着手里的刀,看向旁边的兵器架。清越的金属交错声在院子里响起。 院子里的人都看向宋从。 “到驿站门口集合,有敌人来犯!” “是!”这些都是部队挑出的精兵,动作迅速井然。 他们迅速集合,朝驿站门口走去。 院子里的士兵都撤去,云弋无暇顾及那些礼物,正准备勒马而去。 转身的瞬间。 一个清脆的声音,传到了宋从的耳朵里。 平瑶目瞪口呆。 她瞪着眼睛看着一个石子,从天而降,砸在自己身边。碰撞声格外响亮。 宋从勒马。 平瑶知道宋从一定是听到了响动。 宋从一身银色盔甲在夜色中划过一道流水的光,朝平瑶藏身的地方而来。 平瑶见状,忙从屋顶上逃开。 又是一颗石子,打在平瑶肩头的穴道上。 平瑶被击中,顿了下,宋从已经追了上来。 平瑶没来得及避开,第三颗石子夹着浑厚的内力,打在平瑶的腿弯。 扔石子的人,武功深不可测,平瑶根本不是对手。 甚至连宋从,根本没有发现有人暗中帮了他。 两颗石子轻易卸了平瑶的体力。平瑶坠了下去,落在了满地鲜血的院子里。 等她抬起头看向宋从,宋从已经把他那把明晃晃的刀送到了她纤细的脖颈前。 “我的刀可没长眼睛,你最好不要乱动。” 废话。谁家的刀剑能长眼睛? 不过这话平瑶没敢说出口。 宋从冷眼看着地上的平瑶。姑娘很漂亮,像是在哪里见过。 然而宋从就是想不起来。 他的眼里只能看见沈碧水这一个姑娘。 “我是不是见过你?” 平瑶愣了愣。 如果宋从的刀没有抵在她的脖子上,平瑶真的会以为宋从在跟她搭讪呢。 然而现在宋从虽然疑惑的看着她,但是那双眼里没有任何感情,冰冷的像是在打量一件物品。 他只是单纯的好奇罢了。 平瑶轻声回答:“我家在前面的村子里住着,公子是哪里人?我从来没有出过大昭。” 宋从信她才怪。 一个小村落里,能出来一个面对着刀剑还能如此镇定的少女? 宋从不傻。 不过,不管这个姑娘是什么身份。他需要一个大昭人来背黑锅。 她说她是大昭人,正好合了宋从的心意。 反正到时候,罪状一压、人一杀,管她是哪国人? “大昭人?正好。”宋从脸上浮现一抹冷笑,“站起来。” 平瑶心里微微放松。 在生死存亡之际赋予自己价值。不管怎样,宋从现在至少不会轻易杀了她。 平瑶乖乖从地上起来。她的腿被石子打伤了,站起来时支撑不住,晃了一下。 宋从的刀毫不犹豫的在她脖颈上滑下一道血痕。“不要想着轻易逃脱。那只会让你死的更快。” 那只眼睛看见我想逃了?平瑶心里翻着白眼。 她低着脸也不看宋从,轻飘飘吐出两个字:“腿麻。” 古人,对异性的身体有着格外的敏感。更何况宋从面对的是平瑶这种漂亮的异性。 宋从一腔冰冷的杀气,瞬间被这三个字轻飘飘的打散了。握着刀的手紧了紧,最后还是放松了开来。 平瑶跟着宋从,离开了院子。 走的时候,平瑶看了眼云弋藏身的地方。 院子里兵荒马乱,火光滔天,而云弋身处隐蔽的一隅,无人察觉。 他看着平瑶被发现、被带走,自己始终闲闲的趴在横梁上,脸色平淡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自己在自己的世界里,安安静静的,与世隔绝。 平瑶看着云弋那双漆黑而清淡的眸子,嘴角浮起一抹笑。 冰凉的,带着浓浓冷意的笑。 而平瑶被宋从押着,在云弋的注视下,离开了这座院子。 无缘无故的,天上怎么会落石子? 还偏偏落在她身边。 被宋从发现后,她明明有机会逃脱。是那两颗带着浓厚内力的石子,拦了她的去路。 平瑶知道,云弋一直猜忌着她,想要知道她的势力。 可她真没想到,云弋竟然在这个时候设局来试探她。 平瑶知道,她算不得什么好人。 但在现代,她父母常教她。这世上不可能存在至善。算计人、利用人。可以。然而无论如何,你不能随便去害人。 今天,她却被人狠狠地,一脚踢到了陷阱里。 他想看看她有没有埋伏人手?想看看她实力如何? 那也要看看她同不同意。 院子外,刀光剑影,映着熊熊火光。惨叫呻吟被刀剑相接的声音吞噬。 宋从带来的人,瞬间损失大半。地上尽是身披银色盔甲的士兵。 那是大昌帝特意拨给宋从的。都是军队里的翘楚。 宋从的一双眼睛,更加变冷。 平瑶被他挟制着,离他最近。所以她敏锐的发现,宋从身上的杀意越发浓烈。 “这些,是不是你的人?”宋从身上仿佛冒着寒气,望着自己手下的人一个个被迅速的砍杀,脸色铁青。 平瑶生怕宋从气急了,一个不小心,割了她的脖子。 所以她轻声开口,犹如一流清水,抚平着空气里浓重的杀戮气息。 “我不认识他们。” 宋从冷笑,但身上的杀气到底减去几分:“那你是谁?第四方势力?” “我要说我只是个围观群众,你信吗?” 宋从信她才怪。 宋从眼看着自己带来的人被杀的瞬间寥落,手中的刀又朝平瑶脖子上递了递。 平瑶心里微微一凉。他要干什么? 附:第二章马上就来~ ... 第四十八章 被挟持 平瑶心里微微一凉。他要干什么?想逃跑觉得带着自己是个累赘,想杀了自己? 平瑶被迫微微朝后仰。 谁知,宋从只是拿刀挟持着她,冲围剿了驿站的莫名势力开口:“你们有人质在我手上,先给我住手!” “······” 平瑶不知作何反应。 其实宋从的猜测,合情合理。 她埋伏在驿站,刚被宋从发现,皇后的人马就来了。宋从自然顺理成章的,把她当成皇后的人。 可惜,她并不是呀。 她真的就是,第四方的势力。 皇后的人马已经大刀阔斧的杀了进来。这次驿站真的是,横尸遍地,血流成河。 宋从挟持着平瑶,堵在入口处。脸上丝毫没有任何惧意,军人特有的朗直的体型,光明正大的应对着前方上百个手握钢刀的人。 平瑶有点想吐血。 挟持她同这些人交流,真的一点用处都没有呀。他们哪知道她是谁啊? 他们只会帮宋从杀了她。 果然,人马中领头的那个人,坐在高大的马上,就着火光上下打量了平瑶一眼,嗤笑出声:“哪里找来的小姑娘,还真是漂亮。是不是孝敬我们的?这样吧,你把人交给我们,他们给你留个全尸。” 粗俗的言语,引得众人哄笑。 平瑶脸色肃静,静静的看着面前这些人,没有生气的反驳,也没有冷笑。 她只是冷冷的打量着那些人。 领头的人看到平瑶的目光,脸色的笑容还没退去,就被恼怒代替了。 “你个小娘们竟敢拿那种目光看我。来人,把她给我射死!” 身后,立刻有人搭弓引箭。 平瑶毫无惧意的看着那人把一张弓拉成满月。 她知道自己不会死在这里。 云弋也不可能让她死在这儿。 但是,平瑶没有想到,箭划破空气射过来的时候,是身后的宋从挥刀替她挡了。 生死之间,是挟持着她的宋从救了她。 “无耻之徒。” 宋从怒视着那些人,从嗓子里挤出这四个字,身上的杀意陡然又变的浓重。 平瑶尚在吃惊之中,就被宋从一把推开。 “算你今天走运,我不杀你。你不是会武功吗?若能活着回去,请帮我给一个人带一句话。” 平瑶吃惊的对上宋从漆黑深重的眸子。 无数只箭矢下,冲天的火光中、漫天的哭喊声里,宋从吐字清晰、语气坚决。 “去平阳城,找到一个叫做沈碧水的姑娘,告诉她,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娶她为妻。” 生死存亡之际,他的心里,没有了什么家族荣耀、没有什么义无责任。 只剩下,一个温婉如水的姑娘。 他唯一放不下的,唯一不舍得的,只有那个温柔的姑娘。 平瑶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而宋从却在这句话之后,提着手里那把刀,冲上了敌人。 无数只箭,如同平阳城里的漫天大雨,射了过来。 平瑶来不及为宋从感叹,飞快的一个纵身越过墙壁,躲过漫天的箭雨。 立刻有追兵追了上来。 平瑶抽出身上的软剑,边杀边撤,一路逃出了驿站。 驿站外,为了防止有活口逃出,还有很多士兵守着。 十几个人的围攻下,平瑶肩上、腰间都受了伤。 她不敢恋战,险险撤到自己藏马的地方,一剑砍断了绑在树上的绳子,翻身上马,疾驰出去。 身后的人穷追不舍,平瑶一刻都不敢放松,奋力驱马躲避。 驿站里,云弋淡然的站在一处高墙上,看着那抹黑色的身影越走越远。 只能说平瑶太幸运了。她身后的人都没有出手,她就全身而退,逃了出去。 云弋这一试,基本无果——他还是不知道,平瑶手里的人,能耐几何。 不过也不是毫无收获。最起码他知道了平瑶的武功。 黑夜里,那把薄薄如雪片般的软剑反射出清水般的光。轻飘如树叶落在人身上,被拂中的人瞬间鲜血爆涌。 知道平瑶是个土豪,可云弋还是被她身上一件一件的武器给震惊住了。 这把软剑,就叫薄雪。曾经是他大周的振国之宝,后来被大周帝送给了倾国倾城的大昭公主林梵宁当新婚贺礼。 云弋一直以为,林梵宁死后,薄雪落在了大昌帝的手里。 谁知道,竟然会在平瑶身上出现。 一直到天幕泛白,平瑶才彻底甩开身后的追兵。 一夜疾驰,她现在,已经又回到了大昌的国境。 平瑶停了马,身子一晃,从马上摔了下去。 一道红色的人影闪过,险险接住了她。 平瑶扶住那人,支撑着站稳了脚。她奔波了一夜,又受了伤,一张原本红润的脸苍白下泛着青。 一个明亮的声音吃惊的响起:“你受伤了?” 平瑶疲惫的摇了摇头,声音沙哑的问:“有水吗?” “有。” 来人从腰间摸出水袋,拔出塞子,递给平瑶。 平瑶接过水袋,灌了几大口水,声音有气无力:“你扶着我到树边坐会儿。” “你瞅瞅你这副死样子,早点让我出现不就行了吗,至于这么拼命吗?武功不行吧,还非要逞能。” 来人一脸鄙视的吐槽,却还是小心翼翼的把平瑶扶到了一旁的树边,让她坐在树下休息。 平瑶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了几口清晨干净湿润的空气。 淡淡的晨曦洒在她苍白的脸上,她纤长卷翘的睫毛微微颤抖,一向平展的眉头紧皱着。 来人看着她这一副样子,撇了撇嘴,伸手从衣袋里掏出一瓶药。 “你先休息会儿,我帮你上药。” 平瑶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来人解开平瑶的衣带,她也没有丝毫的躲避。 平瑶的肩头、胳膊有几处伤口。腰间也有道血口子。不过她穿着一身黑衣,只能看到破口的衣服边缘处的黑湿。 那人解开平瑶的外衣,拉到肩头下面。 鲜血顿时顺着平瑶白皙圆润的肩头流了下去,没入黑色的抹胸里。 来人拔开药瓶,在平瑶的伤口上倒出白色的粉末。 他的动作很轻,也很仔细。仔细到,眼里只剩下伤口,一丝别样的表情也无。 附:求个推荐收藏~ ... 第四十九章 重疏 平瑶渐渐恢复了些精神,这才睁开眼。 晨曦中,眼前的少年五官张扬,眼里眉梢都带着一股浓浓的肆意不羁。 偏偏,低头敛目,收敛着张扬,为她上药。 以前平瑶没觉得,可是,当她被云弋推出去之后,她突然感觉到,有一个人关心着你,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儿。 平瑶受触,眼眸低垂。 “重疏。” “干什么?” 重疏抬头,一双明亮的眸子望向平瑶。 重疏是平瑶见到,眼神最清澈、最炙热的少年。他对这个世界存着莫名的热爱,对生命存着莫大的激情。他爱憎分明,活的洒脱自如。 很多时候,平瑶都很羡慕他自由的姿态。 平瑶看着那双眸子,轻声开口:“谢谢你。以前我们总觉得,我对你们好,你们对我好,这是应该的。今天我才知道,很多时候,你的付出并不一定能得到回报。” 重疏最讨厌忘恩负义的人。 他心里早就对云弋不爽了,见平瑶这么失落,他顿时就爆发了。 “大周太子就是个冷血,你这么帮他,他居然这么对你!如果不是留着他有用,我早就戳他几个窟窿眼了!” 重疏这一路,一直暗中保护着平瑶。 其实平瑶并没有骗云弋。 这件事儿交给云弋之后,她没有再去设眼线。 她给云弋信任。 只是,明酉怕她有危险,这才让重疏一路暗中跟着平瑶。 重疏的武功,和云弋不相上下。再加上,重疏以为,平瑶帮了云弋,云弋再怎么说也会保护平瑶。 所以这一路,重疏自己一个人吃吃玩玩儿,也没跟着平瑶。 云弋没有发现重疏的存在。 所以,云弋才会那么忌惮平瑶身后的势力——他不相信平瑶没有让人暗中保护自己,更不相信,只有一个人跟来。 那就可怕了。云弋自认为自己的武功,虽然不说天下无敌,但鲜有敌手。 要是平瑶随随便便就能派出好几个跟他武功不相上下的暗卫,那平瑶的势力该有多恐怖? 云弋不得不出手试探。 这一试探,寒了平瑶的心,也惹怒了爱恨分明的重疏。 “算了,怪我太轻易相信人。”平瑶眉眼淡淡,已经是翻了页。 “把药给我,我腰上的伤疼的厉害。” 重疏把药瓶扔给平瑶:“给,你先上药。我去把马喂喂。” 平瑶芯子是个现代人,穿个抹胸吊带很正常。 重疏是个江湖人,不计小节。给平瑶的手臂肩头上个药,也没什么。 不过腰上的伤,还是要靠平瑶自己去敷药。 平瑶边敷药,边暗骂那堆士兵不懂得怜惜女性。敷了药,平瑶把抹胸裙撕成条,包扎住伤口。 平瑶长这么大,除了她学武功那会儿,还没受过这么多伤呢。 平瑶怕疼。还好药是宓瑟那里拿来的,敷上去瞬间止血,还没有普通伤药的蛰痛感。 就是怕留疤。 平瑶愤愤不平。她的皮子可是花了重金保养的,要是留下几道疤,上万两金子不就都百花了吗? 平瑶咬牙切齿的冲百米开外的红色身影喊话:“重疏,帮我给宓瑟书信一封,让她给我研制出祛疤的药,一点痕迹都不能留!” “哦,”重疏溜着马往这边走,“就你事儿多。留个疤而已,多大点事儿呀。宓瑟每天忙着在鬼门关拉人,你还要为这点小事儿让她伤身。” 平瑶瞪了他一眼:“你个野孩子,懂什么?” “成,大小姐。我不懂你们大小姐的世界。” 平瑶没心思跟一个野孩子斗嘴。吃了些点心垫肚子,平瑶起身拉过马。 “你不再休息一会儿啊?我已经让人去找马车了,他们应该快来了。你再等一会儿?” 平瑶面无表情的上了马:“不休息了。我想赶在云弋之前回大昌宫。我不想在路上遇到他。” “我偏想遇到他,在他身上狠狠的戳几个窟窿。” “行了,别废话。快上马。” 平瑶身上的伤才包扎好,不能太颠簸。重疏走的很慢,怕平瑶为了追赶她,颠了伤口。 等到了城镇,买了辆马车,这才加速前行。 他们来了五天了。回到平阳城的时候,太后估计就要过生辰了。 回去的时候不同来时,是慢慢的赶路。 平瑶昼夜不停,终于在第三天回到了平阳城。路上重疏和车夫交换着赶车,还累死了一匹好马。 日头西斜,马车进了平阳城。 热闹的街道上,行人神色轻松,谈笑着采买。 几日以来的颠沛流离,瞬间像是梦一样消散在身后。 平瑶眯着眼睛,朝着灿烂的晚霞,深深呼出一口郁气。 生活真是美好呀。 马车穿过热闹的人群,往大昌宫的方向缓缓前进。 平瑶看着窗外。 重疏看着平瑶。 目光飘忽闪烁,带着做错事儿的不安。 平瑶突然回过头,重疏慌忙闪过。 不用问就知道有问题。 平瑶目光灼灼的盯着重疏,声音低沉的叫他:“重疏。” “嗯,啊?”重疏飞快的抬头看了平瑶一眼,连忙低下头,视线乱飞,“干什么?” 这样子,明显是干了坏事儿。 平瑶不说话,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的看着重疏。 想重疏在外面,骗人不眨眼。 不过每个人都有一个克星。一旦到了平瑶这里,重疏多年的功夫毁于一旦。 他那点小心思,就跟透明的似的,摊到平瑶面前。 重疏头一低,嗫嚅的开口:“那个,我说了,你别生气,千万别生气啊。” 平瑶冷声开口:“说。” “那个,我把宋从救了。” 平瑶眼睛瞬间瞪圆了,直直的盯着重疏:“救宋从?!” 重疏怯怯的抬眼看了下平瑶的表情,把脸缩到胸膛里。 如果马车里有外人,看到重疏这个表情,一定会震惊的想挖掉眼睛。 一言不合就打人,看你不顺眼就杀人。并且用各种歪理堵得别人无话可说只想挥刀自尽,江湖上赫赫有名“赤杀”,竟然会有理亏的像个小朋友一样的时候。 平瑶没好气的去推重疏的脑袋:“为什么要救他?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附:更新时间改为每天早八点啦~ ... 第五十章 堵在宫门口的红颜 重疏任平瑶在他脑袋上作祟,也不躲。还低声解释:“我觉得宋从人不错嘛。他救了你,还那么重情义。你不知道瑶哥,这年头像宋从这么重情义的人不多了。” 说着说着,重疏竟然理直气壮的起来。 他抬起头,直视着平瑶,大声解释:“在你被那王八蛋侮辱的时候,宋从不但没有拿你交换,还冲了上去。真正的英雄就该是他那样的!” 平瑶郁闷的想要翻白眼。那是因为她没有利用价值好吗?要不宋从会放过她? 重疏还口口声声道:“你再看看云弋!我们这么帮他,他都对你做了什么?把你推到敌人那里,害你陷入危险。你忘了你身上的伤了?!” “他还有用,我不能杀他。可是宋从是英雄,我怎么能不救他?” 平瑶头疼,捂着脸转过头,不愿意再看这个傻子。 宋从是个英雄。可是他不是他们这边的人啊。你为敌人保留实力,你傻呀? 平瑶心里郁闷,思路却格外的冷静。 “你怎么救的宋从?皇后带来的人武功都不弱,而且云弋还在那里。云弋的武功怎么样?” 重疏得意洋洋:“皇后的那些人,哪是我的对手?我提起宋从,瞬间把那些人甩的远远地。” “云弋呢?” 重疏脸上的得意消失了:“他的武功不错。” 平瑶回过头,追问:“和你比呢?” 重疏很不情愿的撇开脸。 “不相上下。” 平瑶半天没有说话。 重疏的武功怎么样,她比谁都清楚。 这么多年,在武功上,重疏是她培养出的骄傲。至今在武林,鲜有敌手。 她师傅都说,重疏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 这年头,奇才这么常见了吗? 沉默了好久,平瑶才接着问:“既然你和云弋的武功不相上下,那你是怎么把宋从救出来的?” 说到这儿,重疏都觉得奇异。 “我把宋从从驿站里带出去,只有云弋一个人追了上来。后来我就和云弋打在一起了,宋从被我丢在草地上。结果,突然来了一个黑衣女子,趁我们打在一起,就把宋从给背走了。” “女子?” 平瑶记得,宋从没有与沈碧水之外的女子,有联系呀。哪来的黑衣女子? “对,可不就是个女的吗?我一想,云弋肯定是要杀宋从的。还不如让那个姑娘把宋从带走呢。这样,我就拦住云弋,不让他追上去。等我觉得那个姑娘带着宋从走远了,我才撤了去追你。” “你记得那姑娘的长相了吗?” 重疏费力皱眉回忆:“我就匆匆看了一眼。好像个子跟你差不多,比你稍微瘦那么一点,全身都没点肉似的。长得不错,看上去像是有钱人家的小姐,清秀温婉的,不过我觉得她有点胆小,我不喜欢。” 平瑶思考间,外面传来车夫的声音:“主子,到大昌宫了。” “嗯。”平瑶起身,跟重疏交代,“云弋不会轻易放过宋从的。宋从回大昌的这一路,云弋一定会找机会杀了他。你不要再插手了。” 重疏漫不经心的应了声:“哦。” 平瑶怒了:“你再敢多管闲事就给我回云雾山抄一百本书再出来。” 云雾山是平瑶师傅隐居的地方。因为重疏天分极高,到后来平瑶也无力在武功上助他更上一层,于是就把重疏送到了云雾山,让她师傅教重疏。 老人家极为严厉,重疏又极为任意妄为。每每气急了老人家,总是把重疏关进书房,抄够一百本才让出来。 重疏最怕的,就是抄书。更何况是关在小黑屋抄书? 重疏这才收敛了,闷闷应了声:“我知道了。” 平瑶冷哼一声,掀起帘子下了马车。 准备下去时,平瑶忍了又忍,终究还是转过身,对重疏交代道:“你待会儿去一趟千溯楼,让人帮我查一下一个叫沈碧水的茶艺师。她最近是不是在楼里?” 高挑、纤瘦。温柔、胆怯。 那不是沈碧水的标配吗? 平瑶刚才没有交代,是因为她觉得宋从一定不可能活着回来。 沈碧水做什么,也无关大局了。 可是,平瑶还是忍不住想知道,沈碧水那个柔弱的女子真的会长途跋涉的,去追寻宋从吗? 平瑶不敢想象,那简直不是沈碧水能做出的事。 回想起那天夜里,无数箭矢之下宋从对她说的那句话。 下辈子,我一定娶她为妻。 平瑶是不可能替宋从转述那句话了。所以平瑶希望,那个姑娘就是沈碧水。 她希望沈碧水,能够亲耳听到宋从在濒死之际,那句深情的许诺。 见到重疏点头应好,平瑶这才下了马车。 刚才平瑶在马车上,就隐约听到了前方有很吵杂的声音传来。 下了马车,往大昌宫的方向一看,平瑶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来。 大昌宫前,上百个花枝招展的姑娘堵在宫门前。 寻常悠闲的侍卫现在个个如临大敌,抱着刀枪用锋利的刀口对着那些姑娘们。 至于吵杂声,就是这些姑娘要进宫的嚷嚷声。 平瑶看了会儿热闹,这才往大昌宫里走去。 还没等她走到宫门前,已经有一个绿衣宫女笔直的朝她迎了上来。 并且那宫女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带刀的侍卫。 这闹的是哪出呀? 平瑶停下了脚步,看着那个小宫女气喘吁吁的跑到她跟前儿。 “姑娘。”小宫女先气喘吁吁的行个礼,还紧张的往身后那群闹事儿的姑娘那里看,生怕她们来围堵她。“您是平瑶姑娘吧?” “对,”平瑶望了眼身后,“这是怎么回事儿?你们这是?” 那小宫女一脸痛苦:“姑娘不知道,这都好几天了,这些人天天堵在这里,我们宫里的采买的人都不敢出宫了。连每天来上朝的大臣都要由侍卫护送着进去,生怕这些人发疯伤人。” 说了半天没说到点子上。平瑶又问:“到底怎么回事儿?” 那宫女嘴快:“还不是因为大周的太子!” 说完这句,她想起宫里盛传的大周太子和眼前这位的关系,心虚的低了低头,小心翼翼瞥了眼平瑶,确定平瑶没有什么反应,这才接着含蓄的解释。 ... 第五十一章 云弋的香艳情史 “这些都是一些青楼女子。之前大周太子云游五国,在我们平阳城有很多红颜知己。听说大周太子心善,很同情这些女子,因此在青楼之中美名远播。而今这些女子听闻大周太子来了平阳,就聚在一起堵在这里,想见大周太子一面。” 啧啧。 听在耳朵里,真是香艳呀。 要不是这一出是平瑶背地里让人搞出来的,她真想跑到云弋面前好好的酸一酸他。 写酸诗就算了,竟然还在大昌宫闹出这么一出。这要是传出去,大周皇家的脸面还往哪搁? 丢人,啧啧,真丢人。 平瑶笑眯眯的看着小宫女:“那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皇后怕姑娘进宫的时候被这些人伤着,特意让我们来接姑娘的。姑娘不知道,前几天这些人刚聚在这儿的时候,我们都没当回事儿,礼部侍郎裴大人还嘲笑了她们一番。结果您猜怎么着。” 小宫女故意买个关子,满怀希冀的看着平瑶。 平瑶不负所望,好奇的问:“怎么着?” “被一个姑娘糊了一脸粉。里面还加了辣椒粉,裴大人的眼睛到现在还没好。哈哈,您说可笑不可笑。” 可笑。 简直是云弋的人生一大败笔呀。 平瑶身上八卦气息蠢蠢欲动。不过她真不敢跟一群脑残粉对着干。 平瑶被十几个护卫围在正中间,绕过那些姑娘们。从小门进了宫里。 她倒没什么事儿,就是苦了护送她的侍卫,衣服被扯掉都是轻的,有些头发都被拽掉一缕。平瑶看着都疼。 大昌宫依旧富丽堂皇,安静祥和。 平瑶回到坤和宫。 太后的寿辰马上就要到了,皇后这些天也要操心着这件事儿。 平瑶回到坤和宫的时候,皇后不在,去跟后宫别的妃嫔商量太后的寿辰去了。 平瑶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吃了顿热饭。拿着外面淘来的新奇的东西,去清和的朝月宫坐了会儿。 平瑶从朝月宫出来的时候,月头西斜。 平阳城漫天的大雨终于停了。月亮照的地上都是一片银白。 平瑶特意走了幽僻小道回去,竹林森森,从小道里旁逸斜出。 一片静谧中,平瑶听到了一个低沉的声音:“我们成功阻挡了皇上的计划,可是却没能杀了宋从。” 一道凉如水的声音紧接着响起:“着实有些可惜。不过你们带去的人数众多,实力也不错,怎么会连个宋从都杀不死?” 这个声音很有特色,清凉明丽的,不是林远岫还能是谁? 原来是皇后的人过来,给皇后汇报情况呢。 平瑶屏住呼吸,停在了那里。 却不防,一个清甜的声音响起:“平瑶?” 平瑶慌忙回头,就看到霓旌站在她身后。 霓旌眼神疑惑中带着忌惮:“你站在这儿干什么?” 而前方,皇后和那个与她对话的人,已经听到声音,赶了过来。 月光下,林远岫一身蓝衣沉静如水,静静的看着平瑶。 平瑶对上林远岫静的一丝情绪也无的眼睛,脑子里飞速的想着她出现在这里且不被林远岫怀疑的理由。 想了下,平瑶决定实话实说。就说是找清和,回来的时候路过这里。 反正刚才,她离皇后那么远。不会武功的人,也压根儿听不到皇后的谈话内容。 皇后正好并不知道她会武功。 可是,当平瑶看到皇后身后的那个人时,这条理由被她飞快截住了。 平瑶从驿站里跑出去,冲外面的包围圈时,被一个武功不错的人纠缠了好久。 那个人着实让平瑶苦恼了好久。 杀了吧,皇后会少一个得力的助手。不杀吧,又会被他纠缠许久。 最终平瑶还是放了他一马。而现在那个人,正站在皇后身后。 那人显然也认出了她,目光如刀的盯着平瑶,冷声开口:“没想到,姑娘是宫里人。” 林远岫疑惑的看了身后的人一眼。 他声音冷静的解释:“当初属下在驿站外守着,怕有漏网之鱼。而这位姑娘,就是那条漏网之鱼。” 林远岫惊讶的回头。 月光下,她一向清远的脸上,第一次有了一种难以接受的纠结表情。 林远岫远远望着平瑶,眼里暗波涌动。 “你是皇上的人?” 林远岫在质问平瑶,以平瑶姨娘的身份,质问她。 林远岫不能接受,平瑶是皇上的人。 若不是当今的大昌帝,平瑶才是大昌最高贵的公主。 大昌帝杀了平瑶的父母,她竟然会帮仇人做事儿? 看着林远岫的目光,平瑶就知道了她在想什么。 林远岫在平瑶面前,频频会把自己最真实的情绪展露出来。 平瑶远远的,和林远岫对视。在林远岫那双不再平静的眼睛里,她看出了林远岫对大昌帝的痛恨,看出了林远岫对林梵宁的愤愤不平。 平瑶淡淡一笑,轻声开口,叫了声:“姨娘。” 两个字,不止霓旌和林远岫身后的人愣住了,就连林远岫,也愣住了。 林远岫沉默了许久,才微微颤抖着开口:“你竟然一直都知道?” “没错。春姨把一切都告诉我了。我清楚的知道,我的娘亲是大昭的公主,我父亲是大昌上一任皇帝。而您,是我的姨娘。清和,是我的表妹。” 林远岫激动的走了过来,走到平瑶面前,漆黑的眼睛紧紧的看着平瑶。声音颤抖的更加厉害:“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不过来找我?” 平瑶看着林远岫,没有说话。 她不知道后宫形势,而她的身份又那么特殊,她怎么敢轻易去找林远岫? 平瑶脸上神色复杂。 林远岫心里微微一动。是啊,皇宫是个复杂的地方。在这里,亲情根本不值一提。 平瑶不过来找她,是最聪明的做法。 可是,她可是她亲姨娘。是她这个世界上所剩无几的最亲的亲人之一了。 林远岫伸手,轻轻抚上平瑶的头。 她的动作很轻柔,充满了长辈对晚辈的疼爱和关心。 平瑶眼里流露出一丝动容。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春姨,再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她了。 附:明天三更 ... 第五十二章 我喜欢他 “姨娘不要怪我多心。我实在是,不能鲁莽半步。不然不止是我,还有春姨,还有这些年帮助过我的那些无辜的人,他们都会因为我而死。在见您之前,每次我和清和接触,都想告诉她我跟她的关系。我忍得也实在痛苦。明明亲人就在眼前,却不能亲近半分。” “我知道。” 银色的月光下,林远岫眼里水光潋滟。她轻轻拂过平瑶的脸,笑容就像大雨后穿过云层的阳光。 “我第一眼见到你,就知道一定是你。你和你娘亲实在太像了,她跟你这么大的时候,和你一模一样。我们两个同桌而食、同榻而眠。亲密的像是一个人。别人都说,双胞胎之间是有心灵感应的。见到你,我脑子里第一句话就是,这一定就是梵宁的女儿。就像每个娘亲见到女儿一样,我能清楚的感觉到。” 血缘是那么神奇。 就像清和,她什么都不知道,血缘却让她,毫无保留的对平瑶好。 平瑶相信,林远岫对她,是真心的爱护。 风吹动树叶哗哗作响。 平瑶跟着林远岫回坤和宫,她走在林远岫身边。霓旌远远跟在她们身后,生怕打扰到她们。 “其实,我之所以会出现在驿站,也是因为我知道姨母的打算。云弋告诉我,皇上派了宋从过去。宋从的实力不错,我怕姨母的人吃亏,这才跟着云弋过去的。” 平瑶觉得很愧疚。 林远岫对她很好。可是就像她说的那样,她身后是成千上万个人的性命。她不能因为自己的感情,就拿那些人的生命做赌注。 她输不起。她必须要对那些人负责人。 所以,她现在不能对毫无了解的林远岫坦白自己的事情。 就只能拿云弋当锅盖了。 林远岫脚步一停,看住平瑶:“你和云弋到底是什么关系?” 平瑶柔和的脸上,瞬间升起一抹涩意。 连声音也软了几分,能掐出水儿来。 “我喜欢云弋。云弋说也喜欢我。” 身后的霓旌听到这句话,身体微微一抖。 姑娘,你身份尊贵,能不能矜持点儿? 林远岫听的,心里也堵得慌。 她刚找回来的宝贝外甥女儿啊,人漂亮又聪明。她还没来得及稀罕呢,就成了别人的人了。 “云弋,他只是一个质子,你可以有更好的选择。虽然眼下你只是一个宫女的身份,但是我会帮你恢复你应有的皇室身份。你将来可以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平瑶轻轻一笑,看着林远岫,神色认真无比。 “我知道自己有很多选择。但是喜欢一个人,就代表了甘愿放弃其他的选择。” 林远岫深深的看着平瑶,似乎想要看她是不是在开玩笑。 然而她悲哀的发现,平瑶似乎是认真的。 林远岫认输。“那你有什么打算?我可以帮你恢复身份,然后以和亲的方式许你做云弋的王妃。” “不,那太麻烦了。我只想静静的陪在云弋身边。不管以后怎么样,战乱也好离开大昌去大周也好,我只想好好的陪着他。” 胸无大志。 林远岫一脸恨铁不成钢。 “你就不为你以后打算打算?” “有啊。”平瑶笑容羞涩,“云弋想要出宫住。大昌宫里的人都是富贵眼,趋炎附势,云弋过的很不舒服。姨母我能不能求你帮他一下,让他出宫去住。我想他过的开心。我想陪着他开开心心的过下去。” 然而平瑶的内心是这样的:肉麻的想发抖。 这打算······ 林远岫看着平瑶一副小女生的样子,不明白她到底是真的只是为了云弋才提出的,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云弋出宫居住,对朝局影响巨大。 但对林远岫来说,却是件好事儿。 “这并不是我说了算的。等我回去试试吧。” 平瑶喜出望外:“谢谢姨母。” 林远岫白了她一眼:“谢什么谢,我答应了你这个条件,作为交换,你必须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平瑶目光顿了顿,笑容却依旧明亮:“什么条件?” “必须成为大周的皇后。不然你以后也别叫我姨母。” 她们家都是公主皇后专业户,坚决不能被平瑶拖后腿毁了一世美名。 平瑶被这个无厘头的条件砸的蒙圈儿。 “为什么?” 林远岫激动的瞪着她:“为什么?你竟然问我为什么。不当皇后你想干什么,做一个质子的侍妾?平瑶你知不知道我你姥姥是什么身份、知不知道我和你母后是什么身份、知不知道清和是身份?” 说到这儿,林远岫鄙视的扫了平瑶一眼,轻飘飘的问道:“你呢?” 平瑶第一次被人这么明显的嫌弃。 她表示受了内伤。 平瑶一脸受气包的样子扯了扯林远岫的袖子,委屈的开口:“姨母,我都知道呀。您小声点,被人听见了就不好了。” 林远岫气得要死,但是看着平瑶这幅样子,她又没办法发脾气。 冷冷的甩开平瑶的手。“我会尽量帮你,以后做事儿给我用心点。” “是。” 平瑶乖巧的笑着,看着林远岫离开。 月色清凉,照在她心里亮堂堂的。 平瑶大概能猜到了,林远岫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不是权力、不是身份地位。 而是那份身为皇族的尊贵、而是那份皇室里难得的亲情。 大昌帝最近很愤怒。 他的愤怒表现在,后宫里突然多出许多花朵似的美人儿。 而那些美人儿刚进宫,还不太懂的宫里的规矩。一个个气焰嚣张的不得了,整天拿白眼对着人家。 更有些跟湘贵妃一个德行,压根儿容不得比自己好看的人存在。见到比自己漂亮的就觉得是个威胁,想尽办法想给别人杀了。 那天平瑶就撞上了这么一个刚得宠的小贵人。 当时平瑶正在御花园的亭子里睡午觉。没办法,她闲的厉害。 这个小贵人是过来摘花的。摘累了,就想要到亭子里休息。 小贵人一望,看见亭子里一个粉色身影,袅娜聘婷的轻靠在亭柱上,衣裙轻垂随风摇曳,显得空旷而高远,像是蓝天那么深邃沉静。 ... 第五十三章 找茬之人众多你算老几 一个背影,风韵无限。 小贵人又被气着了。 自打进宫以来,她不知道被气着多少次了:见到艳丽妖媚的湘贵妃她生气、见到高贵淡然的皇后她生气、见到雍容明艳的清和公主她还生气。 这个世界上比她漂亮的人竟然那么多!她没进宫之前,她一向是最漂亮的! 小贵人指着亭子里的平瑶,问身边的宫女:“那是谁?” 她的宫女打量了下亭子里的背影,轻声回答:“看衣服,好像是哪个宫里的宫女。” “宫女?”是宫女就好了嘛。皇后、贵妃、公主她对付不了,一个宫女她还不随手给打发了呀?“跟我进去。” 平瑶正拿帕子蒙脸睡觉呢,突然就听到一个骄纵的声音:“见到本宫,还不赶快行礼。你是哪个宫的这么大胆?!” 亭子空荡,她的声音在亭子顶端放大,直直钻进平瑶耳中。 平瑶以为是湘贵妃又来找茬了。掀了帕子一看,是个不认识的二八少女。 那个打扮娇艳的少女正傲慢的盯着她。她身后的宫女声音尖细的冲平瑶说:“这是霖雾宫的苏贵人。” 苏贵人。 听说大昌帝最近很宠这个小贵人。 平瑶不经意的把目光扫过这个小贵人,打量了她一眼。 长得很漂亮,五官温婉如水,犹如江南缱绻的烟雨。 但是这长相,放在后宫中,也仅仅是中等之流,连湘贵妃的一半都比不上。 但这个小贵人长了一只漂亮的鼻子。鼻翼纤巧而挺立,圆润的鼻头让人忍不住想要捏一捏。不知给她那张脸增添了多少灵气。 听说大昌帝最爱的,就是这个小贵人的鼻子。 平瑶心里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个苏贵人的鼻子,简直跟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唯一的不同之处是,平瑶的皮肤比这个苏贵人好。 这批新进宫的嫔妃,平瑶也见过好几个。她在坤和宫,经常能看见一些新嫔妃来坤和宫给林远岫请安。 无一例外的,有好几个侍过寝且还算得宠的妃嫔的五官与平瑶的五官,都有几分相似之处。 在这个苏贵人的鼻子上,表现则更明显。 平瑶觉得奇怪,苏贵人看到平瑶的长相时,表情则更奇怪。 “你、你······”苏贵人指着平瑶,惊讶的脸上慢慢出现一抹惊恐。 在平瑶不解的目光下,苏贵人竟然跪在了地上连连朝平瑶磕头:“妾身不知是娘娘在这儿,饶了娘娘凤驾,求娘娘责罚。” 什么鬼? 平瑶一脸茫然的看着苏贵人哭花了脸,泪水合着她脸上厚厚的粉,乳白色的液体缓缓流了下来。 平瑶看不下去了。“你的妆哭花了,还是快回去补补妆吧。” “谢娘娘,谢娘娘。” 死里逃生一般,苏贵人磕了头飞快的逃跑了。 娘娘? 平瑶被这剧情打的不知所措。 她想了半天,只能这么猜测——后宫中有她没见过的一位嫔妃,位分一定很高,而且和她长得应该很像。 可是也不应该啊,如果有这么一个人存在的话,底下的人肯定会告诉她啊。 平瑶揣着疑惑出了亭子。路过太医院的时候,从里面出来两个宫女和一个太医。 “大周太子缠绵床榻这么久,差点连皇上都要惊动了。幸好病情有气色了,要不然可怎么交代?” 听闻有云弋的消息,平瑶这才看了那三人一眼。其中一个宫女正是肃清宫的宫女蕊儿。 云弋生病了?肯定是怕别人去叨扰他找的借口。 而现在病情好缓,估计是因为云弋本人回来了吧? 不过出了驿站那件事儿,平瑶也不想再和云弋打交道了。 有什么比好心当作驴肝肺更让人心灰意冷的。 平瑶当做没听见,径直往前走。 蕊儿却眼尖的看见了平瑶。 “平姑娘。” 平瑶只得回头,看向蕊儿,笑道:“蕊儿,出来办差呀?” 蕊儿却不笑,一双眉头还皱着:“是呀。姑娘我们主子这几天病得厉害,您要不要去看看他?” 呵。别说云弋只是装病而已,就算他是真病了,平瑶也不会去看他。 平瑶找了个借口:“坤和宫还有事儿,我必须马上回去。有时间我再过去看。” 蕊儿欲言又止,似乎很不满意平瑶的态度。但忍了半晌,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道:“请姑娘务必记得主子的旧情回去看看主子。我还要带太医回去给主子看病,就不与姑娘多说了。” 说着,匆匆告别。 平瑶无奈的看着这个一心护主的姑娘离开。 所以说云弋腹黑呀。 明明是他先辜负了两人之间建立起来的关系,而外人眼里却都以为是平瑶先忘恩负义的。 云弋对她是不错,有好吃的就派人给她送过去。在肃清宫的时候把她捧在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的位置。 深情的像是戏本里的公子。 世界上最可怕的一种人,就是明明不在乎你,却能表现出非你不可的深情。 平瑶害怕深不可测的云弋。 蕊儿带着太医到了肃清宫。 整个肃清宫气氛严谨,井然有序。 这都得益于当初平瑶的一番训斥,让这堆散漫的宫人瞬间把精神拉直绷紧了起来。 连原本轻视云弋的太医,见到肃清宫这么整肃的气氛,都收了那股轻慢。 一路被带到寝殿里。偌大的宫殿里,一袭白衣的少年躺在窗下的软榻上,背对着太医,让清雅的背影对着他。 太医请了个礼。软榻上的少年微微转过身子,身处那双修长的手,搭在腕枕上。 太医年事已高,眼神儿不太好。不然他肯定疑惑,怎么好好的一个太子,本应该锦衣玉食的样着,怎么手上会有那么厚的茧子。 “殿下病情已经得到了控制,再养几日肯定能痊愈。” 又交代了一些东西,太医被人送走了。 “云弋”看向寝殿里唯一剩下的宫女蕊儿,面含疑问。 云弋一向喜欢独处。当初除了平瑶,还没有人能时刻留在他身边的。 蕊儿知道云弋的习性。她忙开口解释:“殿下,奴婢方才去太医院的时候,遇见了平姑娘。” 附:三更马上来了~ ... 第五十四章 皇族八卦 “云弋”眉头微微一皱,示意蕊儿继续往下说。 “奴婢原本想请平姑娘来探望一下殿下的,却被平姑娘拒绝了。” 蕊儿不是在说平瑶的坏话。当初平瑶在肃清宫的时候,她挺尊重平瑶的。 她就是为云弋打抱不平。 “云弋”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主子您······” 蕊儿不甘的看着云弋。 难道他就不寒心吗?他可是太子之尊,他屈尊对一个宫女那么好,可是平瑶是怎么回报的呢? 蕊儿突然觉得平瑶根本就不配得到云弋这般对待。 蕊儿愤愤的下去,满目不甘。 宫外面那么多女子守在宫门许久,为的不过是见云弋一面。 每当想到这儿,蕊儿就觉得自己很幸运,能日日见到那个风光霁月的人物。 可是想起平瑶。被那么多人敬仰的大周太子殿下,她怎么能随意践踏云弋的真心? 蕊儿不甘心。她对云弋那么好,凭什么是平瑶得到了云弋的青睐? 她比平瑶更有资格得到。 寝殿里只剩下了白衣的“云弋”。 安静的寝殿里传来清脆的珠帘撞击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软榻上的“云弋”连忙站起来。 珠帘后走出一个白衣少年。容貌平平,唯有一双眼睛,看一眼就能烙印到心里。 可不就是正主云弋嘛。 “主子。”易容成云弋的少年恭敬的朝云弋行了个礼。再也不是那清润的声音,而是云弋暗卫特有的冰冷的、毫无起伏的声调。 云弋走到窗边,推开窗子,望了眼鲜花满园的院子,轻声开口道:“你在江湖上混迹多年,遇到的高手颇多。你觉得,这世间有多少人是阿元的对手?” 少年微微思索:“江湖上高手数不胜数。出去一些避世的高人,能与阿元相较一二的,不过两三人。” “说来听听。” “万壑山庄少主晏几何,他一把壑渊剑天下少有敌手,是公认的下一任武林盟主。巫族的巫女萧七七,她的厉害之处不在于武功,而在于族传的巫术。这种巫术能千里之外取人性命,让人在睡梦中不知不觉的死去。另一个,就是这几年在江湖上横空出世的‘赤杀’。他杀起人来不问缘由,不过所杀之人都是十恶不赦的恶人,所以那些名门正派就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的武功套路比较杂,似乎每个门派的武功都会点儿。也不知道是在哪儿学来的。” 云弋目光沉沉,没有说话。 “主子,您问这个干什么?” 云弋答非所问:“你说,我要是想收这几个人为我所用,可能吗?” “这个,有点难度。” “她却可以。” “他,他是谁?” 她啊,她是他在这个世界上遇到的最大的意外。 平瑶回到坤和宫,绿缇正在打理那丛开的艳丽的紫薇。 见到平瑶,绿缇笑嘻嘻的打招呼:“姑娘回来啦?方才清和公主派人给姑娘送来了一盆冰冻的挂绿,很是新鲜呢。就在姑娘房间里放着,姑娘快进去看看。” 平瑶笑说:“荔枝性热,我自己也不能吃那么多。你过来拿走一些,分给宫里其他人一起吃吧。” 绿缇很是惊喜:“真的吗?” 院子里其他宫女也高兴起来:“我们跟着平姑娘真是享了不少口福。” 平瑶来坤和宫的日子不长,不过坤和宫上上下下都看到了,平瑶很受宠。 皇后宠她、清和公主对她也很好。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不忘了平瑶那一份儿。 不过她们一点也不嫉妒平瑶。因为每次平瑶得了赏赐,都会很很大方的分给她们。 平瑶回到自己的房间。身后跟着绿缇。 盛夏,屋子里闷热。平瑶的房间却凉丝丝的。 她的房间里设了冰盆。是林远岫特意吩咐的。这是宫里从来没有过的殊荣。 “姑娘屋里好凉爽呀,我把门关上吧免得跑了凉气。”绿缇一边感叹,一边合了房门。 平瑶房间的布置很精致。地毯书架、书案梳妆台,宛如外面官家小姐。 而书案前还放着一个珐琅大缸,缸里面盛满了晶莹剔透的冰块。一只琉璃果盘盛着鲜红的荔枝,放在冰缸里。 平瑶捡了一小串荔枝准备自己吃,然后把琉璃果盘递给绿缇。 绿缇伸手去接,一张纸条自果盘下方传到了平瑶手里。 “别忘了把果盘送还给朝月宫。” “姑娘放心。那我就先走了。” 绿缇端着一盘荔枝开心的出去,还细心的帮平瑶带上房门。 平瑶走进里间,轻纱帷幔在她身后无风自动。 论皇族八卦,估计谁也没有平瑶知道的多。 她可以编一本皇家秘闻。估计能大卖,并且赚上一大笔钱。 现在呈现在平瑶手里的,是大昌国的大皇子母妃的八卦。 大昌帝子嗣不多,就那么三个。皇后占一个。恩宠万千的湘贵妃占一个。 另一个,却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人。 平瑶在嫔妃给林远岫请安的时候,见过大皇子的母妃——安妃。 那是一个看上去温软如水的女子,沉稳安静,一举一动柔静无声像是水面的涟漪。 恍若空谷幽兰。 平瑶一直很奇怪,这样的性子,怎么能在大昌宫好好的活着呢? 安妃没有好的家世、长相中等。她手上所有的筹码,就只是一个大皇子。 这些年,她一直偏安一隅,没表现出什么野心,安分的仿佛不存在。 就连大皇子也跟安妃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安安静静的做事儿。不拔尖儿,也不耍心思。 安妃住的地方比较偏远,在玺玉宫。 没错,就是玺玉宫。 所以当初林远岫愤恨的提起玺玉宫的时候,平瑶还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或者,林远岫说的只是住在玺玉宫的其他妃嫔,而不是指安妃。 但是现在,平瑶看到手里的秘闻,确定林远岫恨恨骂的那个贱人,就是安妃。 果然,人不可貌相呀。 安妃资质平平,能在后宫安然十几年,肯定有她的手段。 嗯。虽然这个手段很让人无语。 附:三更哦,求表扬~ ... 第五十五章 赔礼道歉 那就是给大昌帝找女人。 对。安妃这十几年,一直致力于帮大昌帝全国各地找美女。 大昌宫里一半的女人,都是安妃找来的。 不过很多都被林远岫给找机会弄死了,平瑶都没机会见着。 林远岫很讨厌安妃这么做,更讨厌安妃弄来的那些女人。因为这个,林远岫这些年没少给安妃难堪。 然而最近林远岫在后宫忙着太后寿辰,在前朝忙着保护自己母国,没有多余的精力阻挡安妃给大昌帝塞人。 一个不留神儿,大昌宫又出现了很多新面孔。都是安妃安排进来的。 平瑶点火去烧纸条。 火光通红。平瑶望着那火苗皱眉想事儿。 大昌帝并不是好色之徒。大昌宫妃嫔虽多,但他也不是每天都泡在后宫里。 这些年,大昌帝只在早期为了皇后几日不曾早朝。 中期为了一个民间女子做尽昏庸之事,捧的那女子简直跟杨贵妃差不多,一家子农民在朝堂上纷纷被封官。粗俗、小气的办事风格不知惹了多少笑话。大昌帝就一味的纵容,差点没为那个女子烽火戏诸侯了。 朝中大臣纷纷抗议。后来皇后贤明,把那个女子赐死了。 那女子在的时候,大昌帝爱惜如命。后来死了,大昌帝也没有苛责皇后半句。 从此大昌宫一片平静。虽然嫔妃人数逐渐增多,大昌帝也没专宠哪一个。 事实证明,大昌帝也不怎么稀罕那些美人儿。 可安妃的做法就是入了他的眼。大昌帝就是喜欢安妃为他找来一个又一个美人儿这行为。 平瑶觉得不可思议。 更不可思议的是,安妃选择美人儿的标准。 从前入宫的那些美人儿平瑶没见过,但是这一批她见的七七八八了。 或多或少,都与她有些相似之处。 一个相似可以说是巧合,很多相似,那就只能是刻意为之了。 况且平瑶仔细想了想,那些有了恩宠能到林远岫跟前露一露脸的人,好像越和她长相相似,越得宠,脸上的气焰也越盛。 平瑶知道这么说显得自己很自恋,但好像真的是,和她长得相像的人更能得大昌帝垂青。 得出这么一个自恋的结论之后,平瑶自己被突然冒出的一个想法吓到了:大昌帝会不会,只是喜欢收集跟自己长得相像的女子? “啊!” 纸张烧尽,平瑶忘了丢,被燎了手。她忙丢了剩下的纸头。 平瑶找凉水去冲洗手。心里那个可怕的念头却久久不息。 她没见过大昌帝。大昌帝当初一心要杀她,根本不知道她还活着。 因此大昌帝根本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那些美人儿,也不是按照她的样子收集的。 而应该是按照她母亲林梵宁的样子去找的。 平瑶心里乱成一团麻,拼命告诉自己不能再想了。 一片混乱间,门外传来敲门声:“姑娘,肃清宫来了人说给姑娘送东西。” 平瑶看了眼镜子中的自己——镜子里的姑娘脸色芜杂,混乱的毫无章法。 “等会儿。” 平瑶湿了手帕擦了擦脸,深深呼吸了一口空气,这才走出去开了门。 阳光下,她笑容依旧平静。 依旧是绿缇站在房外。绿缇身后是云碧。 见到平瑶,云碧已经扑了上去:“平瑶,最近你怎么不来我们宫里了,我好想你呀。” 平瑶笑着扶住云碧:“我前一段时间家里出了事儿,我出宫了。” 云碧满脸羡慕:“你竟然能出宫,在坤和宫做事竟然能有这种优遇吗?” “肃清宫的优遇不是更胜嘛?”平瑶笑了笑,把云碧带到屋子里,“你怎么有空来?” “太子殿下让我给你送东西。他听说今天你遇到蕊儿,很是关心他的病情,所以让我顺带过来安慰你一声,不要担心他。说等他病稍微好一点,会抽空来看你的。” 说着,云碧将一只盒子放在平瑶面前。 金丝楠木盒。上面的图案都是金丝勾勒的。搭扣也是纯银的。 云碧满脸红光:“快打开看看。” 平瑶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东西时,满脸的意外。 云碧笑:“主子对姐姐真好,这么好的东西我见都没见过呢。” 一只镯子。 古代女子都喜欢戴镯子,显得手腕纤细手指纤纤。在阳光下光线一照,镯子宛如一汪碧水,那色泽美得简直能让人发狂。 而这只镯子,那是真的美得让人发狂。 平瑶见过的极品手镯数不胜数,她一点儿也不稀罕这玩意儿。当初林远岫递给她的那只凤血玉镯她都能毫不犹豫的扔掉水里,更何况一只玉镯。 但是,偏偏这只玉镯的珍贵之处,不在于它的玉质。 枫丝玉镯。平瑶曾在《奇物志》上听说过。 她拿起这只玉镯,对着阳光看了看。玉镯正中间,一丝嫣红的线宛若游丝,给沉静的玉镯增添了份妖冶奇异。 传说,枫丝玉镯能化解食物中的毒性,强身健体。 在外人眼里,这是难得的奇珍异宝。 然而,平瑶不以为意。 她把东西重新放到盒子里,笑着退给云碧:“你去给云弋说,太贵重了,我不要。” “为什么呀?这么好的东西。” 就用这东西,就想让她原谅他? 云弋拿她当乞丐打发呢。 “云碧,这世界上有珍贵的东西,我给了云弋。他不能这么个破东西补偿我。” 来到这个世界,平瑶一切都小心翼翼着。然而她却对一个认识不久的人予以信任。 这对平瑶来说简直不可思议。她现在想想也觉得不可思议。 所以,等云弋毫不犹豫的打碎了她的信任时,她愤怒她生气,她甚至有些恼羞成怒。 她承认她耿耿于怀。她不要原谅他。 更何况。平瑶垂眸看了眼那只盒子。这么个破东西,对她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 云碧愣愣的看着平瑶。 平瑶温和一笑,收了那抹张扬。“你就这么对他说。” “哦。”这似乎是关乎别人的私事儿,云碧没有细问,捧了那只盒子起身,“那我先回去回话了。” “嗯。”平瑶也笑着站起来。 ... 第五十六章 刺激 破东西? 肃清宫里,云弋哭笑不得的看着桌子上的盒子。 明明是难得的宝贝,在她面前却成了破烂玩意儿。 果然是土豪该说的话。 “把它收下去吧。”云弋冲云碧说。 云碧惊讶的发现,云弋竟然没有生气。她应了声好,又抱着盒子下去了。 更珍贵的东西?云弋想着云碧重复的话,笑了笑。 是信任吧? 说起来,云弋真的没想到平瑶会这么生气。 他以为他们双方之间就该这样相互防范。他这么做什么不对。 可她好像是认真的。认真的试着去相信他。 傻姑娘。怎么可以真的去相信一个人呢。 更不可以,在被别人辜负了心意之后露出这样恼羞成怒的样子呀。 这样以后,还怎么玩呢? “主子。”外面传了一个清越的声音。品珠走了进来,手里还抱着三册书。“这是您要的《奇物志》。三册都在这里了。” “放下吧。” 回了大昌宫云弋就让人去找了《奇物志》。不然再跟平瑶这个土豪在一起,云弋真心怕自己会成个土包子。 云弋给自己泡了壶茶,水汽朦胧中他闲闲打开那本书。 书中记载条理清晰。分类也很明确。 云弋直奔首饰类而去。 在指戒的小分类中,果然见到了一个很眼熟的插图。 平瑶手上的红宝石戒指。 那只戒指有一个很响亮的名字:千铩。 此戒过处千毒千铩。 几乎没有毒药能在千铩跟前儿不漏行迹。 云弋无声的露出一个笑容。难怪平瑶看不上枫丝玉镯呢。枫丝玉镯在千铩面前,就是玩具模型车和限量跑车的区别。 土豪啊。来交朋友吧。 平瑶又接到了云弋送来的东西。这次,还有一张帖子,上面写着云弋在肃清宫设了小宴,请平瑶赴宴。 平瑶把云弋东西还给送来的人,把请帖随手扔在了桌子上,看也没看那人。 “告诉你主子,我会去赴宴。东西他还是自己收着吧。” 这次,平瑶都懒得打开看云弋送的是什么东西。 好巧不巧,来送东西的正是当初被平瑶吐槽琴声难听的那个。 她本来就对平瑶心存怨意,现在见平瑶这么无礼,脸上的假笑顿时就收回去了。 “姑娘这么做就不好看了。这是我们主子的心意,您怎么着也要收下去。不然你让外人怎么议论我们主子?让我怎么回去交差?” 说着,那美人儿往桌边上一靠,竟像要耍赖似的不走了。 平瑶微微抬头斜视了她一眼。轻轻地一个动作,轻蔑意味十足。 “别人怎么议论与我何关?你不能又交差与我何关?” 那美人儿一噎。 话怎么能这么说? 平瑶话还没完呢:“再说,你们主子欠我的。我今天能放你进来已经是给足你面子了。他的东西我收不收也轮不到你来说话。今天我就是把这东西打赏给你了,他能怎么着?” 我就是把这东西打赏给你了,能怎么着······ 什么意思,她是很卑贱的人吗?玷污了这东西吗? 那美人儿作为被林远岫赏赐给云弋的美人儿,身份自然要比普通宫女高。在肃清宫,她也是由宫女伺候着的。在这个等级分明的宫里,她唯一能颐指气使的只有宫女。因此她也格外瞧不起宫女。 却被平瑶不动声色的给侮辱了。 那美人儿猛然站直,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平瑶像是要一口把她吞掉的样子。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就是打赏给我?打赏我侮辱到你了吗?” 平瑶看着面前这个泼妇似的人,好笑道:“真是有意思呢,我第一次见到明明知道被别人骂,还要再重复一遍的人。姑娘你需要看看医生,我怀疑你这里有问题。” 平瑶纤细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平瑶的态度平静的像是在谈笑。不过这原本也就是她和别人谈笑的态度。 但是用这种态度骂人,着实比指着别人骂更让人气愤。 于是一言不合,那美人儿就要撸袖子打架。 她原本是山村里出来的,因为长得美,就被买主寄托了别的心思。一番调、教送进宫里。 然而到底在山村里活了七八年,见识过的泼妇骂街比她吃过的饭还要多。 如今被平瑶这么一刺,骨子里那抹泼辣就显出来了。 美人儿上去就要挠平瑶的脸。 不过她可不愿意承认,当初之所以看平瑶不顺眼,就是因为平瑶这张脸比她还要好看。 眼看尖利的五根鲜红的指甲要划到脸上,平瑶平静的伸手抓住美人儿的手腕儿。 这动作,在学过武功的人眼里,慢的要死。 当初她学武的时候她师父就说了,学武最重要的是速度。只要练出了眼力,那么多凌厉的杀招也不过像是电影里面的慢镜头,抵御进攻的方式自然有千千万。 虽然平瑶的武功比起重疏差一大截子,但是对付这么个绣花枕头都不算的人,绰绰有余。 美人儿只觉得手腕儿生疼。骨头好像要裂开了。 平瑶没心思教训一个微不足道的人。 多浪费时间呀。 甩开她的手,平瑶将桌上云弋送的东西一扫,扔到了地上。 “你······”美人儿捂着手腕看着地上的东西,想拾起来,又怕丢了面子。 “我故意的呀。因为你要拿着东西转述我告诉你主子的话嘛。” 美人儿咬牙切齿,半晌僵硬的弯腰拾起地上的盒子,恨恨的看着平瑶:“你等着。” 平瑶微微一笑,好无聊的对白。 看着那美人儿纤瘦的身影消失在屋前的院子里,平瑶收了脸上的笑。 右手抚上桌边,不自觉的紧紧抓住桌沿,纤纤手指指节突兀。 平瑶很少这么凌厉过。真正的大气是能包容一切,她之前完全能做到,且做得很好。 两世,前世她出身世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到底没有多少人敢让她去包容。 这一世,虽然她身世复杂,但并不缺钱。古人只敬罗裳不敬人,有钱一切都还好说话。和气生财,有财能买和气。 但今天她对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失态了。 ... 第五十七章 厚宠 她知道云弋这是故意刺她。 哦,你生气了,你不是很厉害嘛,有本事就继续忍,永远不要搭理我呀。 平瑶以为她能做到对云弋不以为意。 可惜看到那个美人儿笑容满面的跨过门槛而来的时候,平瑶平稳的呼吸不自觉就沉了几分。 她忍不住,她就要去讨个说法。 凭什么要那么对她?!她在这个世界上活了那么多年,还从来没有人这么对过她。 美人儿回到肃清宫,就开始对云弋哭诉。 一双杏眼里面泪水涟涟,清秀的脸上泪痕纵横,看上去如梨花带雨楚楚动人。 云弋静静的半躺在软榻上,安静的等着她哭完。 然后,才轻声开口:“她骂你了?” 清雅的声音如同山涧泉水。 美人儿眼里又滚出两滴眼泪:“没错,她侮辱奴婢。” “她还把东西甩到地上?” “没错,她竟然也不把主子放在眼里。” “最后还威胁你把东西捡起来不然治你办差不利的罪?” 美人儿哭声颤颤:“没错,她恐吓奴婢。” 美人儿说着,泪眼婆娑的望着云弋,满怀期待。他会帮自己出气的吧。毕竟他也被人侮辱了啊。 云弋却是淡淡一笑。 笑,笑什么笑?虽然他笑起来很好看,可这时候不是应该生气的吗? 云弋带着几丝飘渺的声音在殿里响起:“这么说,她是真的生气了?” 这还用问吗?不然也不会把东西扔到地上了。 可是,美人儿眉间紧蹙的望着云弋。 他的东西被人弃之如敝履,他看起来却很高兴? 能让敌手生气,这是当然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儿。 日头微斜,正午的热意渐渐散了些。 平瑶换了身儿衣服准备去见云弋。她和云弋都是不愿为难自己的人。就算宴请,也要放在最凉爽的午后。 打开门,却听见院子里传来太监尖锐的禀报声:“皇上驾到。” 平瑶住的地方,透过一栋月亮门能遥遥望见坤和宫的正门。 果然看见一群宫人簇拥着身着玄色衣服上绣金边龙爪的人走了进来。 大昌帝。 平瑶入宫大半年,这是第一次遇到大昌帝。因为离得远,又有那么多人围着,平瑶并没有看清大昌帝的长相。 但她仍能感受到那人冰冷的气息,穿过夏日灼热的空气直袭而来。 大昌帝,先帝第八子。性格阴沉暴戾,喜好奢华,不为先帝所喜,十五岁出宫封为北阳王。 传言果然非虚。平瑶只是远远望那么一眼,就知道大昌帝是个不好相与的人。 平瑶关上门,回了房间里。 林远岫正在看内务府呈上来的单子。桌案前花瓶里花影细瘦,宫殿正中间熏香炉上青烟袅袅。青花瓷的冰盆前各站着一个宫女为她打扇。殿中安静的只剩下空气流动的声音。 大概是因为殿里太安静了,所以宫外传来太监禀报的声音时,林远岫恍了一下神儿。 这一恍,时间就已经经过了好几年。 他来了呀。 林远岫抬头,手里还拿着长长的单子。 光线模糊了的门外,一个玄色的身影缓缓而入。一如多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光影在他渐渐倒退,他从光晕里走出,身形轮廓很明显。可是就是看不清楚他的脸。就像很多次,她在梦中看到他的景象。 殿里的宫女们无声的行礼。然后无声的离去。这是他们的规矩。 他终于从耀眼的光线中走出,一张记忆中深刻的脸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林远岫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他。 多日未见,他的眼眸又冷了几分,五官也深刻了几分。却还是和过去的样子,那么像。 “皇后。” 大昌帝的声音和他的眼睛一样,一样的冰冷深邃。若是声音有实体,那他的声音一定是块冰。 林远岫被这冰冷的声音冻醒。过去的一切也都瞬间冰封。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他都会想起过去的事儿,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儿了。其实也不久,就是两三年前。但是想起了,比她小时候的记忆还要模糊。 大概就是所说的恍如隔世。 既然过去了,也就不要想了。 林远岫脸上恢复了清明。她起身,去迎接大昌帝。 红色的曳地长裙从青玉砖块上缓缓滑过,林远岫走到大昌帝面前,毫不避讳的看着他,弯腰行礼。 还没来得及弯腰,就被大昌帝迎面打倒在青玉地面上。 瓷白的肌肤紧贴在通透的玉面上,有点凉,还有点疼。林远岫脸上却是一片平静。 不会因为这些伤而疼的。心里疼的更厉害,那些伤也就没什么了。 林远岫款款起身,仿佛是清晨时刻,她迎着第一缕光线脸上带着惺忪的睡意和浸在骨子里的高贵,优雅起身等待迎接别人的问安叩拜。 无论何时,她都是骄傲的。无论何时。 就算她的脸上,有着一片深红的淤青。 大昌帝沉沉的看着她起来。在她再次准备屈身行礼的时候,又打了过去。 林远岫再次倒在地上。 这一次摔的更惨,胳膊那里被重挫了一下,好像骨头错了位。 然而林远岫脸上不显半分。平静起身。行礼。 大昌帝一把握住她的脖子。 林远岫养尊处优,身体如同所有贵族一般纤细柔弱。被大昌帝掐着脖子的时候就像一朵纤细的莲花,轻轻一折花梗咔嚓一声就能断掉。 然而她一点都不怕。 望着眼前眸色漆黑的大昌帝,林远岫淡淡一笑。如同远山云雾,飘渺虚幻。 “天热气躁,皇上这么大怒气对身体不好。” 林远岫轻声开口,虽然说话艰难,但字字清晰。 “贱人,不需要你来关心朕。”大昌帝沉沉开口。 林远岫轻轻的笑:“自然不需要我关心,可是你想被关心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大昌帝果然动了怒,一把将手中的林远岫丢出。他学过武,林远岫如同一片树叶,轻飘飘被他丢在了柱子上。 一抹鲜血从林远岫嘴角流出,比她身上的红衣还要鲜艳。林远岫拿出手帕轻轻擦了擦,看着雪白的帕子上鲜红的血,嘴角挽出一丝笑来。 ... 第五十八章 以国为葬 林远岫素来空灵无物,这么一笑,竟然有一丝妖娆艳丽。 “这么多年来你还是这么没长进。” 大昌帝紧紧盯着她,冷笑:“你倒是长进不少。” 那倒是。 他第一次打她的时候,她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林远岫虽然养尊处优,但她会武功。他第一次打她的时候,她不可置信。很快就拔刀相向。 她拿着刀看他的眼神很冷,其实她看人的眼神一直挺冷的。但是她的眼神还是激怒了他。他把她的武功废了。从那以后,他打她的时候,她不还手静静的承受着,平静的像只被一阵风扫过牡丹。 可是······这是被他一次次打出来的长进。打出来的。 林远岫学东西一向很快。可是有些东西她花了十几年的时间也学不会。 比如对面前这个人服软。 她是公主是皇后。她不应该向任何人服软。 林远岫静静的看着大昌帝笑。清冷又悠远。 “皇上谬赞了,都是皇上教的好。” 林远岫伤了脊椎,一时没办法站起来。然而就是躺在地上,她依旧脊背挺直。纤瘦的身形在大红的衣服里,格外柔韧。 大昌帝冷然看着林远岫,没有再纠缠。 “宋从呢?” 果然是为了宋从。 怕是如果没有驿站的事,他也不会过来。 林远岫冷声回答:“我不知道。” “我告诉你林远岫,我一定会让你父皇跪在我面前承认他当初的错误,我一定会让你大昭成为我大昌最下贱的属国!你最好给我收敛点,不然大昭国破的那天就是你去找梵宁的那天!” 大昌帝愤然离去。 霓旌慌忙进来。果不其然,她又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林远岫。 霓旌扶起林远岫,让她在软榻上躺下,然后自己拿毛巾沾水去帮林远岫清洗伤口。 林远岫自己拿起煮好的鸡蛋熟练的在脸上的淤青上滚伤口。一点疼意也不见。 霓旌帮她脱掉外衣,层层衣服下露出林远岫的皮肤。 白皙如脂,伤痕交错。 霓旌前不久还伺候过平瑶更衣。平瑶自小在宫外长大,然而她身上一丝疤痕也无,一身皮子不知比林远岫好多少。 霓旌拿着棉花帮林远岫上药,酒精味儿浓重的药水沾在林远岫破了皮的伤口上,林远岫的身体微微一抖。 霓旌心里的涩意被林远岫的动作捅破了。 “娘娘,其实皇上只是想来出个气而已,您可以装作软弱一点,这样也不用受那么多苦啊。最起码,皇上不会下手这么重了。”霓旌的声音带着哽咽。 林远岫待会儿还要去见人,可不能顶着淤青的脸出去。她正拿着粉盒对镜扑粉。 闻言,林远岫淡淡的笑了笑:“什么苦?这些年我要谢谢他,一直这样对我。” 他要是不这样对她,她恐怕就要放下仇恨,甘愿在他身边沉沦了吧。 是他,一直让她保持着清醒,让她记得一个公主应该有的骄傲与责任。她应该谢谢他。 软弱? 那是只有梵宁才有资格做的事情。而她是林远岫。她这辈子也不会给他看到她软弱的机会。 一辈子不会让他在她身上找到林梵宁的影子。 林远岫笑着扑粉,重重的按在那片淤青上。很疼,但是心里却很舒服。 受点伤没有什么不好的啊。林远岫一向认为,身体的上可以中和心里的伤。身上疼的越厉害,心里的疼就被埋藏的越深。 “这样挺好的呀。”林远岫又笑着开口,轻然仿佛没有生机的声音消散在宫殿各处。 院子里的灯一盏一盏的亮起,透过纱窗透在漆黑的房间里,在青玉地面上投下一圈光晕。 林远岫坐了好久,才再次开口。 “没让平瑶见到他吧?”声音已经恢复了冷静清明。 霓旌清甜的声音回应道:“没有。我出去后就让人缠着平瑶说话。皇上了坤和宫又去了别的宫。听说又临幸了一个宫女,还是安妃安排进来的人。” 林远岫脸色不停变换,紧紧的握着手里挑抹胭脂的玉簪。最终,那只玉簪被她砸在了朱红的柱子上。 “安、绻、语!” 大昌帝在后宫,平瑶就不敢随意走动了。她派人给云弋传话说临时有事儿去不了。这是最基本的礼貌,平瑶才不会因为和云弋闹脾气就丢了自己的修养。 云弋把约改在第二天清晨。 小树林里摆了张桌子,四只石凳。地面上铺着厚厚的毯子,毯子上撒满了合欢花。馨甜扑鼻。 桌子上摆着早餐点心。水晶包、小点心、炸油果、烤馒头。各式各样。光茶点粥水都六七种。 云弋坐在桌前静静喝一盏茶。 一个粉衣身影从晨雾中的树林里缓缓走出。空气清润,姑娘踏雾而来,一团雾气里裹着明艳的脸,如镜花水月一般。 平瑶走到桌前。云弋像是在这里坐了许久的样子。 “我来晚了?”平瑶开口问。 “没有,我起得早。” 平瑶这才坐了下来。谁都没有说话,静静的吃着桌上的食物。 平瑶的食量自然不比云弋。她很快就放下筷子,给自己倒了杯浓茶,平静的看向云弋。客气而疏离。 “你叫我来想问我些什么?或者为了向我赔礼,想要告诉我宋从的行踪?” 云弋也放下筷子,喝了口茶这才慢悠悠的回答:“我为什么要向你赔礼?” 呵。平瑶心里自嘲一笑。也是,她太高看自己在云弋心里的位置了。交易嘛,等价交换原本就是一件互不信任的事,要不然也不会反复衡量价值。既然实在不信任的基础上,又谈何背叛? 平瑶平视着云弋,冷静开口:“是我自恋。那你叫我来到底要说什么?” 云弋也平视平瑶,一字一句的开口:“想和你结为同盟。” 平瑶愣了一下。 这人没病吧?上一句他还嘲讽自己傻瓜似的相信了他,下一句就要请自己答应他结盟。 试问,谁会跟一个坑过自己一把的人结盟? 然而云弋却很认真,不想在开玩笑。他还很认真的追加砝码:“谈结盟这件事儿跟谈生意差不多。我手上有你想要的东西,你能给我带来最大的利润。而现在的情况是,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但我能确定如果是你,可以给我带来最大的利润。” 附:作者群今儿多加五个人的话明天爆双更:534926027当然,就算加不够,为了保全我的面子,也会双更的,哈哈(苦笑)。 ... 第五十九章 算计 平瑶轻轻一笑,端起茶杯轻轻瞥了眼云弋:“连我要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你觉得自己有什么资格坐在这里和我谈结盟?” 云弋闲散的回应:“自然有。驿站的事就是个证明。” 平瑶道:“我只是想帮皇后,所以我需要一个帮手。你恰好又是这件事儿的受益者,让你帮忙合情合理呀。” 云弋抬眸笑看着她:“至于你为什么帮皇后,我不明白不过也不想纠结在这上面。但我能确认,我并不是你计划中捡了便宜的那个。如果我没猜错,你真正要帮的人是我才对。” 平瑶笑容清甜:“你真自恋。” 云弋认真的看着她:“不,我对自己的评价一向很中肯。” 平瑶看着面前这个风轻云淡的人。 他有一张很好看的脸,在清朗的早晨,他深刻的五官带了一丝柔和,像是天上一片云捏成的,干净通透。 长得好看的人一向容易被人误解其真实能力。比方说后世的明星特别是女明星。如果她成名,别人会说她是靠着美色。很少会有人觉得她演技不错。 男的也一样。 不过平瑶从来不觉得云弋是这样的人。云弋眼睛里的那抹洞悉的明亮,不是任何人眼里都有的。 他有一种近乎可怕的明锐。那就是在一片混沌中,迅速发现自己手里有用的筹码。 平瑶收了漫不经心,吐字清晰说:“没错,我想帮你。可是我的方法有千千万,我没必要非跟一个差点让我葬身刀下的人结盟。” 云弋盯着平瑶,认认真真的一字一句对平瑶说:“我保证,结为同盟后我会把你的生命放在第二位。” 平瑶还从来没见过云弋认真的样子。 然而此刻看着他褐色的有些透明的眸子,她心里有一个地方,微微一动。 似乎一块大石头被底下出生的嫩芽拱了拱。 平瑶心里突然有丝茫然。但她表面不显分毫。她轻轻把双肘撑在桌子上托着下巴望云弋,有意无意的打趣:“那第一位是什么?” 云弋笑:“自然是我自己的生命。” 第一自然是我自己的命。第二就是你的生命。就连我的目标都排在后面。 茫然顿消。 平瑶笑得灿烂道:“你倒是很诚实嘛。” 这话虽然不可信,但是听着真心舒服呢。 云弋也笑:“诚信是结盟的首要条件。” 平瑶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她俯视着云弋,唇边笑容繁绕:“我从来不会给同一个人第二次背叛我的机会。你是第一个。” 云弋静静抬头看她:“我不会用这个机会的。” “希望如此。”平瑶转身要离开,“早餐吃的有点多,我去溜溜园子,再见。” 说着离开了,走到地毯的边缘处,她还踢了踢地毯抱怨:“真是没看出来你还喜欢这些花啊草啊的。撒了这么多花瓣好看是好看,可是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也只有殿下这种好雅兴能享受的来。” “多谢夸奖。” “不过,我很喜欢合欢花。” 平瑶的身影随着话音越来越远。 云弋自然能看出来平瑶喜欢合欢。不然她也不会踮着脚生怕踩到花瓣。 她喜欢的东西挺多,吃喝玩乐,样样喜欢。 能放弃喜欢的东西达到自己目的的人,才最可怕。 宫外围截云弋的人群还没散去。宫内关于云弋的流言四起。 御膳房,记牌子的宫女和洗菜姑姑窃窃私语:“唉,你听说了吗,就那件事儿。” “当然了,别看我每天闷在这个院子里,但这件事儿传的这么厉害,现在谁不知道。” “听说咱们宫里还有人因为喜欢大周太子而自尽呢。昨天晚上又有人从西苑的井里打捞出来一个尸体,她的姐妹说呀,她有一天无意中窥见了云弋的侧脸,就再也忘了不他了,每日思念昏昏,所以估计是失足掉进去了。” “这件事儿我倒没听过。不过我听说前几天肃清宫前面的那条路上闹鬼,你猜怎么着?是有一个宫女因为喜欢大周那个太子,就每天晚上在肃清宫前转来转去,隔着宫外面看他。” 浣衣局俩姑娘坐在水池边低头洗衣服,小声交谈。“唉阿绿又去给肃清宫送衣服去了。好羡慕她呀,我到现在还没见过大周的太子殿下呢。” “听阿绿说,那大周的太子殿下长得是真好看。就连咱们清和公主都和他交情匪浅呢。他一个质子,要不是长得好看,清和公主怎么会注意到他?什么时候咱们也能看一眼就好了。” “不止是因为好看吧。我听万象宫的人说大周的太子很喜欢看书呢,他好像文采也不错。当初皇上不就是因为看了他写的一首情诗感触颇深,派了二皇子陪他一起出宫游玩儿吗?” 兵仗局的太监手不停歇的安装箭羽:“这事儿什么时候才能过去啊,就为了一个太子不知道惊动了多少人。我们这些天做的活比上两个月的量加起来都多。皇上也是,直接把人送出宫不就得了,凭他怎么闹也跟咱们没关系了。看看现在皇宫都成什么样子了。” “得了吧,人家才貌双全自然有人喜欢。你知道当初大周帝为什么派他过来吗?就是因为他长得好看,万一能和咱们清和公主看上眼儿,那可是流传千古的风流韵事,咱们两国也不必为了战事担心了。” “你这么说,那大周太子不是因为被大周帝讨厌才来这里,反而是被寄予厚望?” “那可不是,要不然他敢在咱们大周这么张扬吗?你可不知道前一段时间内务府两个人得罪了他,被他宫里的一个宫女教训了两句,出来就被内务府的人送到了慎行司。那可是内务府的人呀,内务府都要看肃清宫的脸色,你还觉得大周的太子是个弃子?” 坤和宫。平瑶坐在石桌上与林远岫对弈。 林远岫神情淡淡,棋子的走势也如同她的人,看上去平淡如水,却一招招都是逼人的杀机。 棋到正酣,林远岫开了口:“云弋的事你都听说了?” ... 第六十章 帮他回国 平瑶这才想起,她切切的骗林远岫,自己喜欢云弋呢。 于是脸色微微一涩,含羞带笑:“什么事呀。” 林远岫瞥了一眼平瑶的脸色,恨铁不成钢的收回视线:“宫门口的情况你回来的时候都见到了。宫里的那些传言你都听说了没有?” “因为相思云弋而死的宫女?”平瑶问。 林远岫表情冷淡的点头。 “因为这些传言带来了骚动,所以对皇上心存不满想把云弋赶出宫?” 林远岫脸色严肃的点头。 “因为云弋才华横溢风流雅致,所以让宫里的宫女甚至是宫女开始情窦初开?” 林远岫脸色快要崩盘。 “因为云弋名扬天下很多别国人慕名前来,经济浮动罪案频发平阳城上下警备森严上下人心惶惶?” 言语间简直把云弋夸得旷古绝今天花乱坠。 林远岫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她:“你只需要告诉我听说了没有。” “当然听说了,云弋的事我自然一清二楚。”平瑶笑容甜美。 林远岫忍不住想扶额。但想想,这个动作不符合她高贵的身份,所以作罢。 “我并不想知道你对云弋了解多少或喜欢他多少,我对他的事不感兴趣。”林远岫冷声给平瑶泼了盆冷水。 “那姨母想要说什么?” “之前你不是告诉我说,想让我帮你把云弋弄出宫?这就是个机会。” 平瑶微微一笑,脸上也不再是单纯的儿女情长:“姨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这些流言干扰到你了吗?” 林远岫将目光从棋盘上移开,略带疑问的看向平瑶。她怎么突然扯到自己身上了呢? 见平瑶并没有解释的意思,林远岫回答:“底下那些人闹来闹去与我何关?” “姨母,我觉得皇上也是这样想的。” 林远岫微微一愣。 她是在分析皇上? 平瑶对林远岫的打量不以为意,笑着把自己的话说完:“底下那些人闹来闹去与我何关?皇上掌管着几百万人的生死,他要是想让谁死谁就得死。他现在纵容着宫外那些女子、纵容着宫里那些流言,是因为他不在意。如果真的影响到他,随便给这些人安排一个罪名杀光杀净,保证以后不敢有人再犯。这件事儿给皇上的影响,充其量就是多浪费他几句口舌,调派一些官兵而已。” “那么按你这么说,还是没有合适的机会让云弋出宫?”林远岫已经完全忘了桌上的棋局。 平瑶微笑着摇头:“不是呀。正如姨母您所想,您觉得这是一个让云弋出宫的机会。您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林远岫略一思索:“我是听了传言里有些人说想让云弋出宫,这才觉得这是个机会。” “对呀姨母。您会这么想,皇上也会这么想呀。他只要有了让云弋出宫的想法,这就好办了。皇上一定会衡量云弋出宫的利弊。这确实是个机会,但只是一个让皇帝萌生念头的机会。剩下的,还是要让皇上在权衡利弊之下觉得云弋出宫对他来说,是件好事儿。这才是关键。” “你有什么方法?” “方法我没有,我也不用去找方法,再闹出其他事儿的话,那就有些多余且用力过度让人怀疑了。只要静静等着结果就成。” 林远岫看着平瑶。 她仍旧不明白。 平瑶笑容乖巧:“姨母忘了,前不久前朝发生了什么?” 林远岫的脸色突然沉默了下去。 她怎么会忘呢,身上的伤还疼的厉害呢。 说起来也不过是她截了皇上的人,皇上失去发兵的借口想找她来出气。 而这件事对云弋出宫的作用······ 林远岫暗暗下棋,暗暗沉思。 棋盘一片混乱,所有的杀招都被打乱,林远岫从沉思那刻再也没有下对一招有用的棋。 开始精彩万千的棋到了后来毫无章法。 草草收尾的时候,林远岫恍然。 她震惊的抬头看向平瑶。 这件事与云弋是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可是这件事生生的把朝堂上的势力撕开给大昌帝看:大昌帝即位手段为人不齿,朝堂上还保留着许多前帝的旧势力。然而这只是假象,王死了,底下的人第一步要做的肯定是找一个新的王。 于是前帝的旧势力大部分都投诚了黎亲王。剩下的朝堂势力被大昌帝收到手中。不过大昌帝用的并不顺手——因为其中一些是皇后的势力。 然而这些人善于隐藏,大昌帝并不知道到底哪些人出于林远岫,哪些人属于自己。 原本林远岫没有这一次动作前,大昌帝还能和黎亲王相互制衡。 然而在此制衡大昌帝悲哀的发现,他手里的势力真的很少。一旦黎亲王和皇后联手,他就只有等死的份儿。 这么一来,大昌帝肯定需要另一种势力去冲击黎亲王和皇后的势力。他就可以趁乱渔翁得利。 而云弋正好可以用来充当大昌帝这一计划中的那个冲击的棋子。 大昌帝一定会想到这一点。 想明白了其中关窍,林远岫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人。 明明才是一个十六岁的姑娘,脸上还带着柔和的稚气。笑起来的时候清丽柔和的像是春水,不笑的时候大气从容的像一片云。就是这么一个勉强算得上撑得起场面的小女孩,竟然可以步步算计。从一个月之前,就算计到了今天的变故。 林远岫原本以为,眼前这个女孩儿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虽然没有她娘亲的柔软天真,却依旧善良真诚。 但她今天才知道,眼前这个云一样的女孩儿,实际上是一片大海。 林远岫望着那盘注定惨败的棋局,盯着平瑶。 “你真的只是为了让云弋出宫?” 这样费心算计只为达到这么一个小小的目的?这就跟让一个大将军去哄一个婴儿一样可笑。 林远岫不得不怀疑自己这个从未谋面的外甥女。 平瑶认真的接受林远岫的审视。 附:双更~说好五个人的,可是结果呢?你们真的不怕伤我的心嘛?既然不想加群,去评论区说句话可行?这么冷清让我感觉像是在过冬。 ... 第六十一章 下棋 “姨母,我只是想让云弋出宫。他不应该被困在这里,一个只有眼界肤浅斤斤计较的深宫妇人所在的地方。他应该回去自己的国家,享受自己的身份应有的一切。而不是接受别人的嘲笑和不怀好意的揣测。” 林远岫脸上是深深的震惊。虽然她曾对平瑶说过,让她成为大周的皇后,但林远岫并不相信平瑶有那么野心和能力。 然而现在,林远岫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下自己眼前这个姑娘。 平瑶目光坦荡的接受林远岫的审视。 她没撒谎。她就是要帮云弋回到大周。不过,也只是帮云弋回到大周的国土而已。并不是要让他成为大周的皇帝。 还有,在此之前,她要让大昌,成为大周最富饶的一片属地。 许久,林远岫缓缓起身。不知道为什么,她依旧动人的脸上多了几分疲惫和沧桑。 “罢了,如今,是你们的天下了。” 林远岫缓缓进屋,一身红衣消失在傍晚的金光里。 转眼夏天已过了大半。合欢也开到荼蘼。平瑶趁着傍晚天气凉爽,走去花园准备摘一些合欢花做成香囊。 平瑶从偏僻的小路走过,远远的就听到一阵张扬的笑声。 她透过茂密的绿叶朝那处看去,只见前方的一个亭子里坐了五六个年轻的嫔妃,正一起喝茶聊天。 就是这么远远的一眼,平瑶就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都是一些跟她长相相似的女子。 平瑶突然就有点理解林远岫那么讨厌安妃的原因了。 干脆眼不见为净。平瑶一个转身准备离开,却撞在了一个白衣身影上。 谁呀,走路不看人呀。平瑶捂着鼻子抬头,就看到了目光悠长看向树叶另一头的云弋。 平瑶不知道他来多久了,更不知道云弋是不是看到了自己那一抹没有掩饰的烦闷。 “你怎么在这儿呀?”平瑶开口吸引了云弋的注意。 云弋收回目光看向平瑶,笑容浅浅:“早上听你说你喜欢合欢,我正好没事儿就想摘一些花瓣好送给你。” 平瑶弯了眼睛:“真巧,想到一块儿去了。我原本也想摘一些花瓣做成香囊送你呢。”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越的笑声:“这就叫做心有灵犀一点通吧?” 平瑶和云弋回头才发现,清和和江珩桓还有两个十五六的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们身后。 刚才说话的是清和。 平瑶一一行礼:“公主、二皇子,还有······”平瑶看着那两个脸生的小姑娘,不知道怎么称呼。 清和笑着介绍:“这个是望阙公主,这个是白郗公主。” 大昌帝的公主很多。 多到宫宴上,只是念她们的名号的时间都够大昌帝说个开场白了。 所以说,在这二十几个公主里面唯一能够入得了大昌帝眼的清和,比不讨皇帝喜欢的大皇子说话还要有分量。 望阙排行第六,芳龄二八。听闻才情很好,做得一手好诗。连翰林院的师傅都大为赞赏。她长相只算得上清秀,在清和的映衬下不足一提。但是她身上的那股子书卷气息,是在场所有人都不能相较的。 白郗排行十二,正是豆蔻年华,天真烂漫纯洁无邪,一双眼睛干净的像水一般。 平瑶一一见礼。 云弋站在平瑶身后,在平瑶屈膝行礼的时候,他正面看到了这两个公主看平瑶的眼神。 望阙是不屑的俯视。 白郗则是好奇的打量。 云弋不解,这俩公主为什么会这么看平瑶?好像平瑶惹过她们似的。 云弋一抬眼,冷不防撞上了清和似笑非笑揶揄的眼神儿。 云弋顿悟,满脸无奈。 真是无聊。 “唉唉六皇姐十四皇妹,怎么样,好不好看?”江珩桓看着云弋冲望阙和白郗挤眉弄眼。 这俩人是听说他们来找云弋,特意跟上的。 那眼巴巴的样子,就差没亲口说出她们喜欢云弋的话了。 云弋一个视线扫过来,白郗瞬间红了脸。望阙表面虽然淡定,目光却一直乱飘,不敢直视云弋。 “九弟这是说的什么话,难怪父皇整日说你纨绔不堪,以后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望阙教训着江珩桓,余光却一直往云弋那里看。 “皇姐自己谨言慎行就好了,父皇就喜欢你这个样子。咱们这没规矩的人自然学不来。” 望阙是个清傲的脾气,听到这话正准备好好的教训自己这个不求上进的弟弟一番。 心里打好腹稿话还没说出口,突然意识到到面前还站在的云弋,生生把话给吞下去了。 江珩桓一脸见了鬼了的样子看了眼云弋。 云弋一脸平淡:“我和平瑶说好去摘合欢,就不打扰你们了。” 听说他要走,望阙和白郗两个人都脸色一黯。 她们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来看他呢。 江珩桓拉住云弋的袖子:“哎哎,别呀。我不常入宫,好不容易才和你见一面,就这样丢下我们跟小情人私会不太仗义吧。咱们一起去呗。皇姐、皇妹一起来呀。”说着,冲平瑶挤眉弄眼,“你觉得怎么样平瑶?” 望阙清傲凌厉的眼神顿时打到了平瑶身上。 这种目光平瑶见得多了。 嚣张什么,得意什么,高傲什么?好像她没嚣张、没得意、没高傲过一样。 她看也不看望阙,冲江珩桓笑了笑:“我没意见呀。” “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意见。”云弋无所谓的接话。 合欢树在那群嫔妃坐的亭子后面。一群人穿过鹅卵石小道,往那里走。 平瑶与清和走在前面,身后是白郗清脆婉转的声音。 她缠在云弋身边跟云弋搭话呢,半个身子快要挂在云弋身上了。 清和跟平瑶走在一起,小声的解释为什么望阙和白郗会来。 “我们游湖的那天······” 说起这个,又想起平瑶落水的事儿来,清和的话停了下来。 “怎么了?”平瑶疑问的看向她,像是忘记了那天的事情。 附:别让我觉得冷清哦,这几天快考试了忙得要命我码字多不容易呀,好歹鼓励一下啊。 ... 第六十二章 叶贵人 清和放下了心,接着说:“那天她们两个也在场。云弋听闻你落水赶了过来,她们俩自从那天见到云弋,就对他一见钟情了。今儿珩桓来母后宫里请安,我正好也在。出来后他提前宫门口的事儿,就想趁机取笑云弋一番,拉着我过来找云弋。正巧碰到了她们俩。她们正愁没有理由来见云弋呢,正好赶上能和珩桓一起光明正大的来,好说歹说的非要跟过来。” 说到这儿,清和回头看了一眼,笑着小声在平瑶身边说:“你看望阙的目光好像要把白郗吞掉呢。” 平瑶笑容里带着同情:“这下,云弋是洗脱不掉蓝颜祸水的标签了。” 清和揶揄的看着平瑶:“那也要有人愿意被他祸害呀。我听母后说,你对大周的太子可是情根深种呢。” 情根深种算不上,不过渊源倒是很深。 平瑶笑了笑,没答话。 一行人走到亭子前的大道上。他们阵仗太大,亭子里的那些新进宫的小嫔妃都朝他们看了过来。 目光从望阙、白郗身上扫过时,不以为意。 从清河身上扫过时,微有收敛。 从江珩桓身上扫过时,稍为忌惮。 从云弋身上扫过时,眼前一亮。 从平瑶身上扫过时,却都僵在了那里。 平瑶知道这些人都是安妃选进宫的。而被选进来的这些人肯定知道她们能进来,都是因为这张和自己极为相似的脸。 她们受大昌帝宠爱,宠的不是她们,是与平瑶几分相似的脸。 她们忌惮的,也是平瑶这张脸。 亭子里的嫔妃纷纷起来行礼。余光却不时在平瑶脸上扫来扫去。 “公主、殿下。”这些人行了礼,终于找到理由来问平瑶,“这位是?” 平瑶静静的面对着这些人,脸上笑容平静。 但落在那些嫔妃的眼里,平瑶的笑容却成了一种威胁,让她们心里忐忑不安。 落在别人眼里,还以为妃嫔是害怕清和与江珩桓呢。 毕竟她们入宫前都是身份寒微的草民。公主和皇子她们世界里简直遥不可及。 可是云弋看的分明。这些人害怕的是平瑶! “是我母后宫里的,”清和淡淡应了一句,“我们去那边逛逛,你们继续聊。” 说着,继续往前走。她鹅黄的身影高挑清华,谁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那群年轻的女子在亭子里面面相觑。许久才有人开口:“前几天苏贵人说的那个和画上很像的人,就是她吧。” “肯定是她。简直和画上一模一样。” 有人提议:“要不要告诉安妃娘娘?” 一个声音凌厉的打断了她的话:“你是傻子吗?!如果告诉了安妃娘娘,娘娘肯定把她献给了皇上,那以后我们在皇宫里还有立足之地吗?” 说话的是叶贵人,是她们这批人里面最得宠的一个。因此她说话也很有分量。 “可是就算没有她,还有更多别的人啊。就比如昨天的那个张答应。她不就是因为眼睛跟‘她’有点像被宠幸了吗,你看她今天那得意的样子。” 叶贵人皱眉看向说话的人:“我宁愿是张答应也不希望是她。你忘了我们这些人为什么会被选进来?是因为她,因为她那张脸!有了她,我们这些人还有存在的必要吗?再说,如果她得了宠,你觉得她会容忍我们这些跟她长得很像的人留在宫里面吗?” 其他几个人都急了,围在叶贵人身边像抱住了一根浮木,焦急的问她:“那我们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绝对不能告诉安妃娘娘。而且,弄清她是什么身份,想办法永绝后患。” 平瑶已经走远,粉色的身影在层层树影后模糊不清。叶贵人看着那模糊的身影,脸上的线条越来越凌厉。 云弋的风头太盛,他们一路走过吸引了好多人的目光,很多听了传言后对云弋产生了仰慕之情的公主们,都以各种借口,不经意的来偶遇了。 六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变成了将近二十人的长队。 平瑶时不时回头,看一下后面长长的尾巴们,笑着取笑云弋。 云弋却仿佛没有察觉,闲散淡然的往前走,一次也没回头。 紫云台前种着大片的合欢。楼上的阁子又大,适合大聚会。 十几个公主簇拥着上了台阶。 云弋回头看了一眼平瑶,只有她一人离开了队伍,拿着锦袋去合欢树下收树下的合欢花瓣去了。 随心所欲的行动。 也蛮洒脱的。 一行人上了阁子,推开窗,阁子外茂密的合欢花跃进窗子里来。远处,是大昌宫华丽的俯瞰图。 “真好看呀。”白郗俯在窗棂上摘下了一朵合欢,转身望向云弋,“殿下,你喜欢合欢吗?” “吐尖绒缕湿胭脂。淡红滋。艳金丝。”云弋笑了笑,看向楼下那个纤瘦的身影,道,“是一种很美的花儿,柔软纤柔。又是一团一团开在树顶端,热闹鲜活。” 那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白郗疑惑。云弋说了许多话,可是根本就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呀。 不过,云弋随意盗窃的一句诗,收来了十几个公主惊艳不已的目光。 大周殿下果然如传闻一般才情出众呀。出口成诗呢。 望阙眼眸最为明亮。 她走到云弋身边衷心的夸赞:“殿下果然如传言一般。‘吐尖绒缕湿胭脂’这一句,真贴切。殿下如此好兴致,今儿又得此美景,不如我们来作诗吧?” 十几个公主纷纷撇嘴。 就你能耐,就你会显摆。 江珩桓和清和对视一眼。清和脸色淡淡,不以为意的坐下倒了一杯茶自斟自饮。 江珩桓毫不留情面的拒绝:“不作。你不就是想在心上人面前卖弄吗,你随意啊。但别想拉上我们给你做对比。” 这话说得狠。其他公主幸灾乐祸。 望阙是表现欲过头,但可以理解。谁都想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不过,谁让江珩桓最讨厌的就是这个,明明装模作样又极讨大昌帝欢心的望阙呢? 每次大昌帝提起望阙,就常说:“我这些女儿,除了清和就数望阙最好了。” ... 第六十三章 准备打脸 好个屁! 再好也不能和他亲妹妹相比! 江珩桓一提起望阙就讨厌,所以说话也丝毫不留情面。 望阙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咬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云弋似乎没有听到这边的动静。他透过树木之间的缝隙看着底下那个粉色身影慢慢上了台阶。 平瑶已经捡了花,正要准备进来。 云弋这才转过身看向望阙。 “好啊,既然公主有这个雅兴,咱正好可以玩玩这个打发时间。” 望阙惊喜的抬头看向云弋。 这叫什么,全世界都对我恶言相向。唯有你对我温柔以待。 望阙被感动到了。 其他人愣住了,脸色暗淡,果然大周太子喜欢才女吗? 云弋在一堆或喜或忧的目光中开口:“不过,我一向不喜欢限韵限律,也不喜欢受字数局限。那么一来,原本天马行空的诗意都被条条框框局限,玩着有什么意思?” 望阙忙道:“那我们就什么也不限。无论什么韵什么律,无论五言七言、长赋短词,都可以。其实我也觉得这么限来限去下,很多传世之作都被生生扼杀掉了。” 云弋笑了笑,清浅的笑映着窗外那灿烂的红云,像是皑皑白雪上一朵红莲。 看的众位公主呆了一呆。 “我还有一个要求。” 望阙眼神微直的看着云弋,愣愣的问:“什么?” “我前不久新收了一个徒弟,很想检验检验她的成绩。今天就让她代我来作诗吧。” “徒弟?好呀。”云弋的徒弟,望阙自然也满怀期待的认识,“那殿下就让人把他请来吧。” 其他公主也没有异议,认识了云弋的弟子以后也能从他的弟子身上下功夫呢。 她们可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结交了。 “已经来了,”云弋看着门外,伸手指住捧着一锦袋合欢花笑容明艳的平瑶,“我徒弟就是她。” 平瑶不明所以的愣在门口。 公主们目瞪口呆的愣在阁子里。 平瑶和众公主面面相觑。 江珩桓“噗”的一声笑出声:“这货?你是认真的吗?你看她那傻样儿。” 平瑶白了江珩桓一眼:“是是,我傻,就你聪明。好了吗?” 跟哄孩子似的。 “你们在说什么?” 平瑶问清和。 清和淡笑着解疑:“方才皇姐说想玩儿作诗,殿下说你是他收的徒弟,让你替他参加。” 清和不像江珩桓一样怀疑平瑶的能力。相反她很相信云弋,他并不会做出让望阙来羞辱平瑶的事儿。 他的徒弟?平瑶看了一眼云弋,她以前咋没发现呢,云弋的脸有那么——大。 让她一个背诵了上百首诗的现代人做徒弟,他够格吗? 不过,这几天平瑶一直致力于,为云弋在大昌宫打下完美的难以高攀的形象。所以平瑶决定不在这里下云弋的脸子。 有什么事儿咱私下里好好的、慢慢的、完美的结局。 平瑶递给云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儿,这才开口:“作诗吗?” 太高难度了,这是要玩命呀。 你对一个现代人说咱们作诗玩儿试试,她们的感觉跟这种情况会很类似——某同学聚会,大家喝酒聊天之余,一学霸拿出厚厚一小册子,道:“这是我珍藏了十几年的高数题,来,咱们看谁解开。” 保准众人合力丢出去。 不过平瑶不能把这些人丢出去。 一来她们是公主。 二来她们人多。 平瑶只好委婉一点。 “我只会背诗。”平瑶老实承认。 此话一出,很多公主脸色都变得复杂。 一方面,她们很期待看到云弋的弟子惊采绝艳,狠狠的打击望阙一番。 一方面,她们又很不乐意平瑶抢了风头。 真是矛盾。 只有江珩桓单纯的致力于冲击别人取得乐趣。 他嗤笑:“你一个小宫女,会背诗就很不错了。” 平瑶瞪他:“我觉得你这个人,在气人上面很有天赋。” “怎样,打我呀。”边说还边欠揍的往上凑。 动作和语气都很贱。 云弋打断两人的争吵,对平瑶说:“作诗本来就是前人的古诗拆解挪移。” 姑娘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拆解挪移,最重要的是挪那个字。你是现代来的,会背那么多诗,把作者的名字一挪填上你的,谁知道原作者是谁呀。 拆解挪移······前人的古诗······ 分明是一句很普通的话,平瑶就是觉得有弦外之音在里面。 她看了眼云弋。云弋笑容浅淡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深意。 平瑶也就没有多想了。 毕竟穿越这种事几十亿里面不一定有一个呢。能像市场大白菜似的呀? 但云弋这话还是提醒了平瑶。 没错呀,她不会写诗她会背诗呀、会默诗呀。 平瑶笑眯眯的看向江珩桓。 她的笑容太过诡异,笑的江珩桓心里毛毛的。 “你干嘛?”江珩桓双手环胸,一副要被欺辱的良家妇女的样子。 平瑶笑而不语。 小心你这张欠揍的脸哦,一定打得你脸生疼生疼。 平瑶收了笑,又看向一脸轻蔑的望阙,爽快的点点头:“既然这样,我就勉强写一首吧。” 一句话说出来,江珩桓噗的一声嘲笑出声。望阙则是一声冷笑。 其他公主一副激动的样子。 终于要有人来打望阙的脸了么?她们早就看不惯望阙高高在上的样子了。 平瑶像是没看到众人的神情似的,随手给自己倒了杯茶:“还有个问题,赢了的人有没有彩头呀?” 江珩桓大笑:“嘿,你还想拿彩头呢?” 话还没落,他亲妹妹就来打脸了。 清和取下自己手上的一只玉镯:“我就拿这个当彩头好了。” 江珩桓见自己亲姐姐都拿出东西了,只好不满的也拿出一只玉佩。 收彩头的宫女将红木托盘放到望阙面前,望阙冷笑着取下一只玉佩两只金镯子还有一只金钗两颗东珠耳环。 平瑶提醒她:“公主意思意思就够了,不用拿那么多。” “怕什么,反正迟早还都是我的。你呢,可别拿不出东西来。” 托盘放到平瑶面前,平瑶想了想,把自己手上的红宝石戒指取了下来。 ... 第六十四章 彩头 “这算是什么东西,赏给我的宫人都不一定有人要。” 平瑶只是淡笑,没有说话。 云弋也笑着没说话。什么东西?云弋坚信如果让大昌帝拿两座城池换这个东西,大昌帝都会毫不犹豫的点头。 不过这些俗人没眼力劲儿。云弋取下自己身上的玉佩放在托盘里,换下了平瑶的红宝石:“她是代我参加的,彩头自然我来出。这个东西你拿着吧。” 云弋将红宝石递给平瑶。 平瑶笑着摇了摇头:“没关系。” “拿着吧,谁稀罕呢?”望阙更想得到云弋随身佩戴的那只玉佩。 平瑶耸了耸肩,你们不稀罕算了。平瑶收回戒指:“那好吧。” 云弋相信平瑶的内心一定是这样的:你们这些愚昧无知的土包子。 其他公主也纷纷拿出了东西做彩头。两个托盘里很快就放满了琳琅满目的东西。 平瑶扫了一眼那些东西,又开口:“我有一个请求。” “你只是一个宫女,这里还没有你说话的份儿。”望阙脸色很差。 要不是云弋,她一个公主,怎么可能会屈身跟一个宫女笔诗? 望阙觉得自己真是自降身价。 平瑶不看望阙,只是看着清和。 清和笑道:“你说。” 平瑶指着托盘上的彩头:“我要那些东西也没用,这些虽然都是值钱的东西,可是我不喜欢戴别人戴过的东西,宫里的东西又不能拿出去换钱。不如折现给我?” 云弋嘴角抽了抽。 姑娘你很缺钱吗? 阿元这几天回来了消息,据说千溯楼和青冥第一大钱庄来往频繁。而那个钱庄,还很有可能和千溯楼属于同一家。 那等于说平瑶家就有个银行呀。她还稀罕这点钱? 当然,“这点钱”如果折现的话,值个好几万两呢。 清和愣在原地。 望阙嗤笑出声。 江珩桓积极的抢纸笔:“我也要参加,我缺银子!” “比赛设彩头,图的是个吉利。折现银子实在有点······” 有伤风雅。 “那我费那力气参加干什么?我要你们一堆没用的首饰干嘛,每天没事儿留着看呀。” 嘿,你一个姑娘家,不应该很喜欢做这种事儿的吗? 望阙忍不住了:“你别给脸不要脸!” “没有呀。让别人做事总是要付酬金的嘛。这很合情合理呀。” 平瑶是个生意人,她总不能让自己吃亏吧。 “既然这样,不如设局吧,”江珩桓积极的提议,“赌谁赢。同时作诗赢得魁首的那个人可以得到一分分红。” 平瑶直直的看着江珩桓不说话。 江珩桓不好意思的笑笑:“一分确实有点不厚道哈。那两分?” 平瑶继续不说话。 “三分?” “四分。” 江珩桓痛苦的摊开手掌亮出五根手指:“好吧,五分。不能再多了!” 围观的望阙忍无可忍:“你傻啊,她又不一定是魁首,你问她的意见干什么?!”要问也是问她呀。 江珩桓一拍脑袋:“对呀。你又不一定会赢!我看你就是等着我做赌局,好沾着我的光赚钱的吧?” “对我,我就是想赚钱。逮到机会,不赚白不赚。但是,”平瑶淡然一笑,“我喜欢以最小的劳动力换取最大的报酬。分别人一杯羹的啥事儿,我不做。所以我就不参加了。” 望阙冷哼:“不敢参加就直说。少找借口。” 平瑶但笑不语。 “不参加也行。但既然你在场,又是临时退出,那彩头是一定要拿的。” 望阙讥笑的看着平瑶,等着看她的笑话。 一个宫女,平常戴点绢花也就是顶好的了。望阙可不认为平瑶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来。 平瑶笑了笑,回头看向阁子里一个伺候的宫女:“麻烦你会坤和宫,去我的首饰盒里拿只镯子来。” 宫女出声问:“什么样子的镯子呢?” “不拘什么都行。” 望阙冷笑:“你可别拿一只破烂玩意儿来糊弄我们?” “拿来就知道了。” 她们争吵的过程中,云弋一直坐在旁边静静观望,像是想看一出笑话。 本来就是一出笑话。 宫女们匆忙的准备纸砚笔墨。因为参加的公主人数众多,所以要好一通忙活。 这间隙,那些公主纷纷忙着押注。有好些都是押了与自己玩的好的公主,也有一些比如江珩桓之流,为了赚点小钱押了望阙。 毕竟望阙才女的名声不是吹出来的。 所有人都下了押,只差云弋和平瑶两人。 望阙笑吟吟的问云弋:“殿下,你要押谁赢?” 眼里满是期待。 云弋淡淡一笑:“我最后再下吧。” 望阙便不再问,冷冷看向平瑶:“你的东西怎么还不来?不会是来不了了吧?” 正说着呢,一个绿色的身影走了进来。 那个宫女先对阁子里的人行礼,然后捧上一个盒子:“这是平姑娘的彩头。” 清和接过去,打开盒子。里头躺着一只通透的玉簪,里头一丝红线。 正是枫丝玉镯。 “这是?” 很显然,阁子里的人没看出镯子的名堂。但他们能看出,这镯子价值不菲。 江珩桓推开众人趴在盒子上一看,脸色变了变:“这是枫丝玉镯!” 望阙疑惑的看向江珩桓:“很珍贵?” “能再买一堆这些东西。”江珩桓指着放着彩头,价值上万两银子的托盘。 望阙再看向平瑶,眼神就变得很复杂。 平瑶无奈:“没办法呀。” 没办法呀,她把千铩拿出来,她们觉得分量不够。非要一些看上去好看不值钱的东西。 不过这句话落在望阙和江珩桓耳中,又有了另一层意思:跟她们这群人玩儿,肯定要把最值钱的东西拿出来了。 “哼,也不知道是谁打赏的。又不是你的东西。” 平瑶笑眯眯的看向云弋:“这要多谢殿下了。” 当时她气头上,把云弋送来的东西都退回去了。后来云弋说了结盟后,他又让人把东西送了过来。平瑶抱着不要白不要的心态收下了。 没想到正好解了眼下的困境——平瑶前世的衣服、首饰全部都是独家设计的,为的就是不与别人撞衫或者一不小心给某品牌打了广告。 ... 第六十五章 十九稚 所以在这辈子,她的这个习惯也没改。她的衣服、首饰也都是请专人做的。 既然是为她自己做的,平瑶自然不会把这些东西轻易许人。遇到这种场合,还是要靠别人送的东西撑过去。 至于送礼物那人怎么想的······ 想起这份礼物,平瑶心里还是愤愤难平。早送出去眼不看为净。 然而她本来是要气云弋的,却气着了那些公主。 公主们看平瑶的眼神就变成了嫉妒。 她肯定是故意的!望阙差点咬碎了银牙。 不过转念一想,望阙高兴了起来。 这场比赛她肯定会赢的。作为赢家,她又资格从彩头里面挑出一件儿来。 到时候,这只枫丝玉镯就是她的了。这可是云弋的东西呢。 平瑶不管望阙脸上丰富多彩的变化,她轻轻笑着开口:“既然我出了彩头,自然也要下押的。我押······”平瑶轻轻的伸出手,指向人群最后一个人,轻声道,“我押她赢。” 所有人纷纷回头。 人群最后,一个一身粉衣身上脏乱畏畏缩缩的十岁出头的小姑娘目瞪口呆的接受着众人的注视。 “噗。”江珩桓又笑了,“平瑶你脑子没事儿吧?你拿了这么大的彩头,就压小稚赢?” 谁不知道这丫头傻不拉几的,皇上连看都不愿意多看她。 望阙也生气:“你怎么能拿殿下的东西当儿戏?!” 平瑶诧异的看着她:“殿下送给了我,这是我的东西。殿下,你说是不是?”平瑶回头故意笑容亲昵的问云弋。 云弋端起茶杯浅饮了一口,掩藏住脸上那抹笑,这才看向平瑶,温和的点点头:“是的。” 欺负人。望阙觉得委屈。云弋为什么要帮平瑶说话? “既然如此,我就赌她赢。” 平瑶牢牢的指着十九稚公主。 十九稚,因为不受宠取名也格外随意。十九是排行,稚是她所居住的稚雀宫的第一个字。她母亲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早就因病去世了。这么多年来,十九稚一直被众人忘在脑后,如果不是今天平瑶发烧了的举动,谁也不会把目光放在她身上。 十九稚被这么多人关注着,紧张的话都说不出,连连摆手:“不、不,我不会作诗。我不参加。” 清和忍不住开口:“平瑶,小稚她很少去过太学院,只是略识几个字,让她作诗,确实是为难她了。” 平瑶不以为意:“没关系呀。输了就输了,反正只是一只镯子。” “得了你,装什么大款。还只是一只镯子呢,有本事你再拿出一只比这只镯子值钱的东西来。”江珩桓嘘她。 “凭什么?我这只镯子都比你们所有东西加起来都要值钱。我没让你们加注就算了,你们还好意思开口让我加注。脸皮要不要再厚一点?” 江珩桓噎的眼睛都瞪圆了。 云弋强忍住笑,继续喝茶。不过你可别说,比枫丝玉镯更值钱的东西平瑶多的很。人家可是土豪好吧? “不就是加注吗?”被平瑶无意激将了一番,望阙怒气冲冲的招呼来自己的宫女,“你去我宫里把我的首饰盒取过来。还有你们,愣着干什么,被一个宫女嫌弃穷酸,还站着不动吗?” 那些公主一些被激将到,一些因为忌惮望阙,都纷纷让人回去取东西。 很快,原本就不菲的彩头顿时翻了五六倍。 “怎么样?”望阙抬着下巴问。 “又不是真金白银,连银子都换不了。枫丝玉镯可是万金难求。” 望阙咬牙:“那好。如果你赢了,我愿意给你折现!” 平瑶笑着点头:“如此甚好。” “那你呢?”望阙等着平瑶的动作。 平瑶疑惑:“我怎么了?” 望阙急了:“我们都加注了,你呢?”她就等着看平瑶还能拿出什么。 平瑶恍然,恍然之后又撇嘴:“真不愧是兄妹,脸皮一般厚。” “你什么意思?!” 平瑶指着那些彩头:“你以为,这些能抵得上一只枫丝玉镯?” 云弋又端起茶杯。 他现在一点都不怀疑平瑶是千溯楼的老板了。平瑶真是天生的商人。 望阙气的眼睛冒火。 她待会儿赢来枫丝玉镯后,一定要当着平瑶的面给她打碎了,让她得瑟! 不过想想,她还真不舍得打。 “不要废话了,你们快去点香。”望阙不跟平瑶多纠缠。 云弋心里叹气。你非要等到人家目的达到才不纠缠了,早干嘛去了?输那么东西心里就那么高兴? 云弋放下茶杯,站了起来:“等一下。” 望阙询问的目光看来。 “我还没下押。” 望阙又瞪了平瑶一眼。都是她,把云弋的事儿都给忘了。 望阙满怀期待:“殿下要押谁?” 云弋淡淡一笑,伸出手指:“她。” 十九稚再次成为众人瞩目的中心。这次众人的目光更加可怕。 望阙觉得自己有点晕。 “为什么?”你们都脑抽了吗? 云弋笑眯眯的开口:“不为什么,跟着平瑶选的。” 好多公主举手:“我能改押吗?” 望阙一拍桌子:“不能!快点开始!” 十九稚快要哭出来了:“我真的不会做诗。” 望阙咬牙切齿厉声道::“不会做也要做。有人押了你,你还想临阵逃脱吗?!” 十九稚微微一抖,不敢再说话了。 “不用担心,你只管写就好了。” 一句轻柔的声音传来,十九稚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向面前的人。 平瑶静静站在她面前,笑容明亮:“就当做一场游戏,参加了就好好玩儿。输了也没事儿,我们谁也不会怪你的。”说着回头询问云弋,“是吧?” 云弋点头,清润的开口:“你只管玩的尽兴就好。” 十九稚更想哭了。 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这些年来,她被奶娘和宫女带大。奶娘只会一边拿着她的衣服首饰托人换银子补贴自己,一边骂她没用虽然是个公主但是穷酸的连下人的都有。 宫宴上有什么比赛,其他公主赢了彩头她却双手空空的。回到宫里奶娘就会拿手用力的敲她的头,骂她蠢货连最简单的游戏都不会玩儿。 ... 第六十六章 捉弄 而今天,两个陌生人对她说,就当做一场游戏,参加了就好好玩儿。输了也没事儿,我们谁也不会怪你的。 没有人知道,她面对这种场面时有多忐忑呀。 十九稚眼里还带着泪光,不确定的询问平瑶:“输了真的没事儿吗?” 平瑶点头,耐心的回答她:“没事儿的。” 十九稚破涕为笑,点点头:“好。” 她真的很想好好的玩儿一场,即使输了也没关系的游戏。 望阙嘲弄的忘了她们一眼,对宫女道:“快去点香。” 宫女捧来一只鎏金缠丝香炉,点上一炷香,放在中间的桌案上。 清和不急不缓的开口,声音不大,却响在阁子里的每个角落:“一炷香的时间为限。不限体裁、不限韵律。以合欢花为题。” 十几个公主都落座在书案前。每个公主的贴身宫女都站在书案的左侧替她们各自的主子铺纸研墨。动作整齐划一。 平瑶看了会儿,觉得无趣。她找来几张纸,把锦袋里的合欢花倒上去,摆弄花玩儿。 云弋在一旁看着她玩儿。 那些公主奇怪的看着平瑶。 方才平瑶那么大一番动静,现在突然在那摆弄花玩儿,她们都觉得里面肯定有猫腻。 平瑶动作缓慢重复,也不在乎有人看,自己慢慢用毛笔一朵一朵的拨着花瓣。 那些公主看了一眼觉得无趣,就不再看了。 一炷香燃到一半,有好几个公主都想出了立意,提笔赋诗。 平瑶也不管她们,压根不在意自己押的东西。 她自顾自的把花瓣一个个的摆好,挑出最漂亮的十几朵,装进从自己身上取下来的比目鱼香囊里,系好口后抬手送到对面坐着的云弋面前。 “喏。”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当着众人的面私相授受! 望阙瞪着平瑶,恨不得在她身上射个洞出来。 云弋接过,淡淡的笑了声:“谢谢了。” “谢什么呀,你不是还要送我东西的吗?” 恬不知耻,竟然主动要赏赐!估计那只枫丝玉镯就是这么要过来的。 望阙愤愤的瞪着平瑶,平瑶终于察觉,微微抬眸。 望阙准备出了更胜的怒火,准备迎接平瑶的对视。谁知平瑶却压根没发现她憋着的那股气儿,目光错过她看向了十九稚。 十九稚咬着唇看着面前的白纸,眸子里水汽氤氲。 她写不出来。她根本就没上过几天学。内务府给她去太学院的笔墨钱都被她奶娘私吞了,她不是不想去,而是连最基础的纸笔都没有,她不能去。 平瑶起身,走向十九稚身边。 十九稚抬头看她,眼里亮晶晶的。 平瑶笑着对十九稚身边伺候的宫女轻声说道:“我来伺候笔墨吧。” “不用了姑娘,这好像不合适。”那宫女有些惶恐。 能和那么多公主呛声的平瑶,去伺候一个不受宠的小公主? 不知不觉间,平瑶的身份就超过了十九稚这个不受宠的宫女了。 平瑶淡淡笑了笑:“没什么不合适,我之前就是伺候殿下笔墨的。” 那个宫女这才想起,平瑶的身份,其实只是个宫女。 宫女退后把位置留给了平瑶。 望阙朝这边看了一眼,冷哼一声收回来目光。 倒是江珩桓,从自己的书案前探头探脑的,看平瑶是不是在耍什么小把戏。 平瑶只是安静的研墨。砚台里的墨汁都快溢出来了,她才停手,去取帕子来擦墨条上的墨汁。 帕子在笔架后方,平瑶手一抖,打翻了笔架,笔架砸到了茶盏,褐色的茶水湿了桌上的纸。 十九稚看着桌前湿了的纸,木木的看向平瑶。 “笨手笨脚的,什么都干不好!”望阙借机羞辱平瑶。 平瑶恍若未闻,也不管一片狼藉的桌案。她看向其他的宫女自顾自的交代:“帮我端一盆水来净手。刚才研磨弄得手上一股子墨香。” 望阙脸色很不好看:“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你只是个宫女!凭什么让别人给你打水净手?” 话音刚落,小桡就端了一盆水走到了平瑶身边。 小桡是谁?清和身边最得宠的宫女,她不爽了连望阙这个公主都敢夹枪带棒的骂。 现在却乖乖的给平瑶端洗手水。 望阙一口气生生的憋回了心里。 平瑶依旧装作闻所未闻。自顾自的洗挽袖准备去洗手。纤纤手指还未探进水里,平瑶突然“咦”了一声。 今天平瑶本来就是众人的焦点,她这一声虽然声音很小,却还是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所有人纷纷看向平瑶。“怎么了?” 唯有云弋,始终坐在一开始的位置,静静的喝茶,时不时的翻看一下平瑶送给他的香囊。 好像对这边的情况一点也不上心。 平瑶被所有人凝视着。她皱着眉,看着十九稚道:“你桌案湿了,都不知道换个座位吗?” 声音凌厉冰冷。 十九稚原本不知所措的眼里顿时升起了一层水意。 其她公主愣了愣。 原来这个平瑶不是帮十九稚,是想要看十九稚出丑呢? 早说呀,她们还真以为她脑子坏了呢。 一时间,望向十九稚的目光都带着讥讽。 这个自不量力的,居然还真的坐在桌案前要作诗呢。 平瑶还说:“起来呀,没看时间都不多了吗?” 十九稚窘迫的起身,踌躇了几秒,声如蚊呐的问:“我要坐哪啊?” 书案都是按照人数抬上来的,没有多余的。 平瑶一指正中间的大桌子:“自然是这里。” 正中间的位置,这是要让十九稚上台被人笑话呢。 一时间好多人起哄:“快上去十九,多好的位置。” 十九稚眼里的泪水都快要滚出来的,她看着平瑶却不敢说一句不字,最终还是朝着桌子那里走过去。 “笔拿着,不然怎么写?” 一片哄笑声响起。 十九稚的脸色红的快要滴出血来。她重新折回去拿起笔走过来。她的宫女就在后面看着,也不敢帮忙。 清和不明白平瑶为什么要这么做。平瑶并不是一个盛气凌人的人。 不过清和没有阻止她。她相信平瑶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原因。 ... 第六十七章 湿稿 清和只是在十九稚过来的时候帮她收拾了一下桌子。 这张四方桌很大,刚才平瑶铺花瓣就是在这里。桌上还放着茶具、香炉还有平瑶的花瓣。 平瑶将花瓣重新收回了锦袋,然后随手拿了一张铺放花瓣的白纸递给十九稚:“写吧。” 十九稚低着头,默默的看着面前的白纸。 都欺负她,其实她们都只是想欺负她呢。 她刚才竟然还在做梦。真傻,这些人一定把她当成小丑了吧? 平瑶也不理会十九稚,朝小桡勾了勾手指:“来,我要洗手。” 小桡狠狠的瞪了平瑶一眼。 这些天小桡跟在清和身边,跟平瑶打交道的机会很多。也知道平瑶这个人虽然性格怪异了点儿,但人品还是不错的。 谁知道她还是看走了眼。这个人叫不错?欺软怕硬、毫无同情心! 小桡端着水走到平瑶身边,看着平瑶的笑脸,恨不得把盆里的水泼到平瑶身上。 平瑶笑盈盈的,对小桡的愤怒熟视无睹。她利落的洗了洗手,也不接旁边宫女递来的毛巾,随手弹了弹手上的水。 她的对面就是十九稚。这一弹,很多水珠落到了十九稚脸上、衣服上,包括桌上的白纸上。 大夏天,水并不凉。可是十九稚却像被扔进冰窖里一般,冷的她想发抖。 一只修长的手突然出现在十九稚因为眼泪而朦胧了的视线了。 云弋拿起十九稚纸头的砚台,开口道:“我帮你研墨吧。” 方才平瑶研的墨也被打翻了。 十九稚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而是愣愣的看着面前的白纸。 他也是来羞辱自己的吗?就像她那样,装作帮助自己的样子来羞辱自己。 一颗圆润的眼珠从十九稚眼里落下,砸到雪白的纸张上。 十九稚的视线微微清晰了一些。香炉在她前方不远处,她就算低着头也能看到香炉里的香已经快燃到尽头了。 反正她们是来羞辱她的,她做不出诗来,不是正好吗? 十九稚苦笑了一下,心如死灰的看了一眼面前的白纸。然后,整的人愣在了那里。 方才还雪白一片的白纸上,怎么突然多出了两个墨点?而且那两个墨点还是被水打湿的地方——一个是她的眼泪打湿的,面积有点大;一个是平瑶弹手指的时候弹出的水滴打湿的,面积很小。 十九稚突然想起她在那些皇姐们讲得故事里听过有一种东西写得字,只能在水里才能看到。 难道? 十九稚抬头看了一眼平瑶,平瑶脸色淡淡的坐在她对面,正百无聊赖的拿一根银簪子拨香炉里的香屑玩儿。 而云弋正在帮她研墨。十九稚这才发现,砚台里加了很多清水,可是云弋手里的墨始终停留在水面以上。砚台里,只是一池清水。 十九稚微微坐直,提笔去蘸墨。 笔尖将要触到砚台的时候,前方的平瑶突然开口:“哭什么哭,快点写呀。没看到香都快燃尽了吗?” 态度恶劣的很。 十九稚的身体不自觉就颤了颤,疑惑的看了一眼云弋。 难道她猜错了? 云弋已经停了研墨的动作,伸手去拿茶盏。 茶杯经过他面前一张白纸上空的时候,云弋的手微微一抖,水洒出了几滴。 云弋惋惜的感叹:“又湿了一张纸,不能用了真可惜。”说着看向十九稚,“你也别哭了,要不然纸被打湿了就写不出字了。” 十九稚顿时醒悟。 这张纸上的字要用清水才能显现出来。可是十九稚如果交出一篇“湿稿”,谁都要起疑。所以平瑶才会当众为难她,所以刚才才呵斥她,让她不要哭。 十九稚明白了过来后,肩膀抖动的更厉害了,阁子里也渐渐响起了抽泣声。 十九稚是背对着别的公主坐的,那些公主看她“哭”得那么惨,一个个幸灾乐祸的笑。 十九稚在“痛哭”中,拿笔蘸了清水,涂向白纸。 一首完整的诗很快就出现在纸上。 诗刚完整的出现,清和的声音就传来了:“香灭了,时间到了停笔吧。” 所有人收笔起身,往十九稚这里跑,幸灾乐祸的围着她:“来十九,让我看看你的诗。” 十九稚怯怯的把自己那张稿藏到身后。 却不防江珩桓在后面偷袭,把诗稿扯了过去,扯成了两半。 江珩桓抖着自己手里湿漉漉的纸冲大家笑:“还真是‘湿’稿呀!” 阁子里一阵哄笑。 而平瑶安静的坐在了云弋身边,跟他一起喝茶。 “来,我给你们念念啊!” 江珩桓一跃,站到一张书案上,抖了抖手里的两片纸把它们合二为一。 “咳咳,听仔细了啊。” “三春过了,看庭西两树,参差花影。”第一句念出时,所有原本准备看笑话的人像是突然被打了一拳,蒙在了原地。 连江珩桓也愣住了,他抖了抖手里的两片纸,不可置信的回头看了眼十九稚。 十九稚低着头站在那里,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江珩桓咽了口吐沫,接着念:“妙手仙姝织锦绣,细品恍惚如梦。脉脉抽丹,纤纤铺翠,风韵由天定。” 蒙圈的众人变成了震惊的众人。 而江珩桓的声音也越来越严肃,最后变成了激赞,声音越来越大声情并茂抑扬顿挫的朗诵:“堪称英秀,为何尝遍冷清。最爱朵朵团团,叶间枝上,曳曳因风动。缕缕朝随红日展,燃尽朱颜谁省。可叹风流,终成憔悴,无限凄凉境。有情明月,夜阑还照香径。” 一首词念完,好久都没有人说话。那些公主愣愣的看着江珩桓手里湿漉漉的纸,不敢相信这是出自十九稚之手。 清和淡笑着开口:“好多日子不见小稚,没想到你进步如此之快。倒真是让我们刮目相看了。” 这一句话,让惊讶的众人回了神儿。 望阙回过神儿,指向十九稚:“不可能!她不可能写出这么好的诗!不可能的,你们都知道,十九压根儿就不认识几个字!” 望阙伸手一把夺过江珩桓手里的纸,用力撕个粉碎,狠狠指着十九稚:“我不信这是你写的。一定有人帮你,你给我重写一遍,快点儿!” ... 第六十八章 开光银 她甚至不相信,这里面的字十九稚都能写出来。 就算十九稚写出来了,如果不是她写的,她也不一定背出来。 平瑶也担心这一点。她们小学时候背诗都要背上好一会儿呢。十九稚大概也不可能清楚的记得。 平瑶起身走向十九稚:“十九、”顿了顿,平瑶为难的叫了一声,“公主?这声公主叫着可真难。” “你又想干什么?”江珩桓跳了出来挡在十九稚前面。 “打抱不平啊。”平瑶笑。 江珩桓冷笑:“你打抱不平?为谁打抱不平?望阙吗?” “当然是十九公主啊。” “你放屁。你为小稚打抱不平?那你刚才还要欺负她、那你还说叫她公主很难?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要脸。” 平瑶戳了戳自己的脸:“我要不要,它都在这儿啊。你看不到我的脸估计是你眼睛有问题了。” 江珩桓上前一步准备开战,被望阙一把推开了:“滚开,十九你快点给我写!” “你干什么你?!”江珩桓冷不丁被这么一推,气的眼都红了。 平瑶笑:“我刚才就想说呀,望阙公主好大的架子。您是公主,十九稚也是公主。望阙公主你却能指着十九稚公主的鼻子命令她。” “我是她皇······” “没错,你是她皇姐,让她做些事儿也无可厚非。可是二皇子是亲王,身份地位比你不知高处几许,你却敢动手推他。可知你不是因为年长也不是因为身份,因为你本身就是一个罔顾礼仪、不懂规矩、不懂得尊老爱幼毫无良知的人!” 咋就跨到没有良知这么严重了呢? 望阙愣愣的看着平瑶,徒劳的张了张嘴,可一个反驳的字都说不出来。 “你这是在侮辱十九公主。十九公主还小,她柔弱无知,而你这样疾言厉色的对她说话,你考虑过她的心理吗?你有没有想过你会对她造成什么样的影响?若是她从此走上了弯路,你有什么能力去赔偿她?” “望阙公主,你应该跟十九公主赔礼道歉!” 让她一个得宠的公主去跟一个小透明公主道歉?这皇宫还有没有道理可讲了? 十九稚一直在旁边看着。 她知道平瑶是在帮自己。她是担心自己墨不出来。 不过,她其实早就把那首诗记住了。 她天生能过目不忘。只是她谁都没告诉过。没有人在乎,她也没人说。 十九稚走到平瑶身边,轻轻伸手拉了下平瑶的手。平瑶转头,看到了身边那个怯弱的小姑娘。 十九稚声音纤细的开口:“没关系,皇姐不过是为了证实那首诗是不是我写的。我默就是了。” 平瑶看着十九稚小鹿一般明亮湿漉的眼神,有些吃惊。 十九稚竟然能过目不忘吗? 不过想到十九稚能迅速从她和云弋的动作、话语中明白她的计划,平瑶觉得这也不是没可能。 “重新写一遍也可以,我有一个要求。” 又是要求。 这人怎么这么贪心呢?云弋在人群后摇了摇头。 望阙一心想证明那首诗是不是十九稚所写,也不管平瑶这是不是在挖坑。 就算挖坑她也要往下跳。 望阙追问:“什么要求?” “刚才那首诗你们也看到了,我想不用多少时日,十九公主就能名声大噪,成为咱们大昌数一数二的才女,”说道‘数一数二’这个词时,平瑶还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望阙,“所以,你们要让十九公主默诗可以,你们不打算表示表示吗?” “表示表示?什么意思?” 江珩桓双手环胸:“要钱呗。” 众人看着平瑶的眼神几变。 “才女从古至今不可多得。而身为公主的才女,试问有几个?你们能说出三个,这钱我就不收了。” 众人面面相觑。你别说三个了,找出两个来都很困难。 “所以,这可是传世之作。想要必须给钱。”平瑶笑意盈盈的看着望阙。 望阙脸色灰了白白了青,最后问:“多少钱?” “既然是十九公主,一百九十两太少,那就一千九百两吧。” 望阙望了眼桌上那些彩头,咬牙:“行。” “还有你。”平瑶一指,直直的指向了江珩桓。 江珩桓警铃大作,连连往后退:“没我什么事儿啊。” “望阙公主是从你那里把诗稿拿走的。你也得拿钱。一千九百两,一分都不能少。” “什么拿,那是抢!我不掏钱,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好啊,不拿钱就不写。来,分彩头。”平瑶拉着十九稚往放彩头的地方走。 “慢着,”望阙拦住平瑶,“二皇子的钱我替他出。” “好啊好啊!”江珩桓点头赞同。 平瑶怀疑的看着望阙:“三千多两可不是小数目,公主能一下拿出那么多吗?” 望阙拼命的忍着心里的怒火,对身边的宫女道:“让人去拿三千八百两来!” 平瑶笑意盈盈的看着那个宫女出去拿钱。 “现在你可以让十九写了吧?” “可是,他还没拿钱呢。”平瑶依旧指着江珩桓。 江珩桓都快逃到墙壁里了:“怎么还问我要钱?” 望阙眼睛也快冒火了:“我不是替二皇子出了吗?” “那是你愿意出的。可是我就是要让他放放血。” 望阙有种想撸袖子上前打架的冲动。 平瑶笑容清冽:“既然你那么生气,那么······” 江珩桓眼睛放光:“那么不要钱了?” “那么为了让你不那么生气,我就给这项银子按个名目好了,来的也合理些。就叫‘十九公主开光银’。好不好?” 什么鬼。 “得得,我认栽,我拿我拿。我也想看看这首诗到底是不是小稚作的。小稚你去写吧。” 望阙的怒目突然转向了江珩桓:“你是不是和她一伙的?!” 骗自己多拿了将近两千两银子! 江珩桓举双手:“我冤枉啊!我也被坑了钱,我心里也苦!” 平瑶淡笑:“公主多虑了。跟他搭档,拉低我档次。” 你什么档次,骗人的档次吗? 江珩桓张牙舞爪的上来要和平瑶打架,平瑶不理他,走到云弋身边坐了下来。 ... 第六十九章 秀色可餐 这边江珩桓闹个不停,没人理他。那边十九稚坐了下来,开始默诗,所有人都围在她的身边。 在另外十几个公主的注视下,十九稚把那首词一字不差的默写了出来。 望阙脸色发白的看着那张墨迹未干的纸张,愣了好久,突然疯了似的指着平瑶:“是你,一定是你动了手脚!” 平瑶正在剥葡萄吃,闻言她笑了笑,将刚剥好的葡萄放在琉璃盏里。 这边剔透的葡萄刚跳进琉璃盏里,那边云弋就拿着银叉把葡萄给叉走。 动作自然而亲昵。 坑钱不算还打脸。打脸不算还耀武扬威的秀恩爱,望阙真想一把把桌子给掀了。 平瑶却满脸笑意的问:“那你觉得我怎么做手脚了?” “肯定是你做好了诗给的十九稚!” “哦,”平瑶慢吞吞的说,“那你是觉得,这是词是我写出来的了?” “一······”望阙话说到一半,生生的截住了。 如果那首词是平瑶写的,那就证明平瑶比她强。 一个公主比她强就算了,如果一个宫女都比她强······ 望阙愣愣的看着平瑶不说话。 这个坑,她只能跳。 平瑶笑着又拿起一只葡萄细细的剥,一边说:“不过这个锅我可不背哦。这件事是你临时起意,题材也是你出的。自从我进来,我可没有再出去过。这里只有这些宫女在,不存在第三人来递稿。你认为是我写好的也罢、还是我有能力用一炷香的时间让外面的人写好并且不被发现的递进来再给十九公主也好,总要拿出证据来。” “不然我们十九公主这个惊世的才女就被你给诬陷了呢。” 望阙愣愣的看着平瑶,找不出一句话来反驳她。 证据?什么证据呢。望阙细细的回想了一遍平瑶和十九稚的接触,突然一惊:“那张纸!那张纸一定有问题。你后来给十九稚的纸是你之前铺放花瓣的纸,你一定在那张纸上做了手脚!” 平瑶饶有兴趣的问:“什么手脚?” “什么手脚我不知道,但那张纸一定有问题!那张纸呢?快给我找过来!” 平瑶笑望着望阙,不再说话。 望阙的宫女小声回答:“公主,那张纸已经被您撕碎了。” 望阙脸色已经没有了一丝血色。 平瑶心情很好的连吃了好几颗葡萄,又喝了口清茶,悠然的站起来,也不看望阙:“来,十九公主,殿下,咱们分彩头。清和也有份儿,你这个监考官有功了。” 平瑶兴致盎然的走到放彩头的高案前,开始分配:“你们先将各自的东西拿回去。剩余的东西你们都登册了吗?” 有宫女回话:“一早就登册了。” 平瑶点点头:“你算一下这些东西值多少银子,回头让他们各宫把现银送过来,我们四个好分钱呢。弄这些破玩意儿分起来都头疼。” 说着回头特意对望阙说:“可不要忘了,现银。” “你这个胆大欺主的贱婢,我杀了了!”望阙终于被激怒了,拿起桌上的一只琉璃花瓶朝平瑶砸了过去。 平瑶身子轻轻一晃,甚至脚都没动一下就躲了过去。她看着望阙嗤笑:“还是公主呢,跟我都玩不起。输了就拿起主子的款来了,丢不丢人。我以前还没觉得,现在才明白,难怪殿下喜欢我却看不上你们呢。” 平瑶说着看向云弋,轻柔一笑。红色的花影下她的笑容格外清丽,声音脆如玉石相撞,让人一看就一不开眼。 “殿下也这么觉得吧?” 云弋没有答话。他起身走到平瑶身边,伸出一只手。 “走吧,被他们扰了一下午,我还没有给你摘花合欢花呢。” 平瑶笑着拉起云弋递来的那只手。 云弋再不看众人,来着平瑶离开了阁子。 快要走出去的时候,云弋突然回头。 望阙一直看着云弋,看着他就那么拉着平瑶的手离开眼里再没有他人的样子。 看到云弋回头,望阙唇瓣动了动。她不希望他就这么走了。 “对了。” 望阙认真的听着云弋说话,然后就听到云弋交代:“我和平瑶原本就约着来采合欢花的。可巧你们今天又做了那么多关于合欢花的诗,真是个好兆头。能不能把你们的诗抄录一份送给我们,回头想起来也是一件乐事。” 噗的一声,望阙心里被扎了重重一刀。 她费心构思原来就是给他们锦上添花吗?!她不甘! 走到台阶前,平瑶挣开了云弋的手。 云弋淡笑着和平瑶拉开了距离,问:“怎么?” “现在又没人,装给谁看啊?” “这话说得就伤人了,怎么能是装的呢?况且我辛苦帮你作掩护赢了这么多钱,你多少应该给我一些报酬吧?” 平瑶嗔怪的看了眼云弋,声音柔的能掐出水来:“殿下的话更伤人呢,我这么做还不是一心为了您吗,您还好意思问我要报酬?” 云弋欣喜的点头:“姑娘之前一直说喜欢我,我还将信将疑。刚才看见姑娘为了我跟望阙公主争风吃醋,我才真的相信了。” 平瑶收了脸上的嬉闹,再开口声音已经是平淡无波:“差不多得了。明天太后的寿宴,你准备怎么应对?” 云弋脸上玩笑不变:“自然以不变应万变。我的心是姑娘的,断断看不上其他人的。” 平瑶淡淡一笑,轻轻拂开路边扫到她脸上的柳枝,声音清冽而纤细:“走到这一步,我不禁佩服殿下的深谋远虑。你刚来肃清宫,怎么知道我有问题?” 如果,当初不是云弋非让平瑶做他唯一的近侍,他们两个的计划也不会这么顺利。 云弋一直保持着与平瑶相同的步子,安心的跟在平瑶身后:“你想多了。我当时就觉得这姑娘挺漂亮的,放在身边吃饭的时候看着也能多吃一碗,所谓秀色可餐的美人儿,自然要留在身边。” 她信才怪呢。 “谢谢你,也要谢谢你的眼光。” “客气什么。” 这才是真正的不要脸呢。 平瑶撇嘴没说话。 ... 第七十章 暗害 “为什么要帮十九公主?” 平瑶想了会儿,回答:“我当时就想找一个人刺激下望阙公主。而十九公主站在人群后畏缩怯懦,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这样也就算了,银子为什么也要分给她?” 就你那爱财如命的性子。 不过这句话云弋没说。 平瑶一抬头撞上云弋揶揄的目光,恼羞成怒:“你管的也太多了吧。我帮你赢了那么多银子,你不谢谢我就算了,哪来那么多话?” 说着就要走:“我要回去了,明天可是个重要的日子。你可别忘了当初在皇后面前对我的承诺。我等着你把我要回去哦。” 平瑶笑嘻嘻的转身,被云弋抓住了手腕,拽了回去。 “你等一下,还有件事儿。”云弋的声音没了笑意。 平瑶疑惑:“什么?” “当初我派人跟踪沈蔚的时候,知道有人也跟踪了沈蔚,是你的人吧?” 平瑶看向云弋的眼睛。他的眼睛很干净,没有试探,甚至没有疑问。 他一早就知道答案。 平瑶点头:“没错。” “那你也应该知道,沈蔚背后一点都不简单。同时平阳城一半的黑暗势力都被他掌握在手里。” 平瑶又点头:“这我也知道。” “所以,你有没有想过,你找来那些人在宫门口胡闹的时候,沈蔚就能通过那些人查到你?她们都是奴籍,想查出这些一点都不难。” 平瑶从没告诉过云弋,宫外那些人都是她找来的。 不过今天之后,她想把云弋打造成只知道和女人混迹一起、拎不清轻重的意图,昭然欲揭。 云弋能把那些人跟平瑶联系在一起,也很容易。 平瑶往后退了两步,与云弋拉开距离,笑容细腻的看着他:“所以,你想问什么?” 那是一种充满自我保护意味的笑,疏离而冷淡。 上一次他出手试探平瑶,让平瑶置于危险的境地,她心里肯定会有影响。 她对他的防范合情合理。 不过,既然结盟了,很多东西隔着一层纸总是让人心里不舒服。 做事儿也会因为捅破那一张纸变得拖拖拉拉让人心里窝火。 云弋从来不喜欢弯弯绕绕:“我没有试探你的意思。我就是想提醒你一声,不要被沈蔚背后的人盯上。我现在都没查出沈蔚到底是皇上的人,还是皇后的人,可见沈蔚身后不简单。你如果被发现了就等于惹上了一个大麻烦。” 平瑶看着面前这个人,过了好几秒,她才收回自己的视线。 从他们第一次见面,他伸出的那只手、他在火光中清浅温和的笑,都温情的像是个梦。 然后梦到肃清宫门前,倏然回到现实。他成了她摸不透的人、或者说成了她一想要摸清就开始头脑混乱的人。 他依旧想试探她? 平瑶不知道。 不过此刻,云弋的眼里干净的通透见底,一如初见。 平瑶突然觉得心里有点烦闷。她掉过头,继续往前走,走到了碧水湖畔。 身侧,是御花园笋立的山石。 “你放心,沈蔚不会查到我头上来。更不会牵扯到你。沈蔚背后的人我一清二楚。” “你知道?是······” “砰!”的一声巨响,烟尘四起。 一道粉色的身影跃到水里,水面扑起一片水花。 云弋抬头,看到假山从中一人匆匆闪过。 而湖中,平瑶粉色的身影渐渐往下沉去。 云弋惊叹,平瑶连游泳都不会? 云弋把平瑶从水里救到岸上。 平瑶看着湿漉漉,粘在身上的衣服,连连叹气叹气:“真是倒霉,这都落了三次水了。” 落水的动静很大,周围的侍卫都赶了过来。 平瑶和云弋全身湿漉漉的站在岸上,侍卫们一眼看到他们这个样子。 非礼勿视。侍卫们不敢上前。 “殿下。”侍卫低着头,小心的行礼。 他们身边,是一块巨大的石头。看那石头雕刻的纹路就知道,那是从假山上掉下来的。 “这山上的石头突然落了下来,你记得让人查看一下。再派人去路上找几个宫女,让他们去坤和宫给平瑶姑娘拿套干净的衣服和披风过来。” 平瑶站在云弋身后,被云弋挡了大半。 这种保护的姿势被这些侍卫看在眼里,觉得很有奸情。 一人领命准备走,一转身看到湖面,愣了一下:“湖水怎么有点红?” 原本碧波荡漾的红色,现在在阳光下,确实有点粉色。 平瑶微微皱眉,云弋回头看了一眼,碰上平瑶皱着的眉头,顿时明白了过来。 “这湖这么大,谁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你快点去吧,姑娘家身子弱,万一吹感冒了就不好了。”云弋声音平稳的没有一丝波澜。 侍卫一时也觉得自己太大惊小怪了,忙领命离开了。 “你们也先走吧,记得让人过来看看这假山,幸好今天我们没有受伤,如果下一次伤到了人,你们可就麻烦了。” “是。”侍卫忙应了声,“我们马上就让人过来查看。” 片刻,只剩下平瑶和云弋两人。云弋这才开口:“刚才你落水的时候,水里有人?” 平瑶点头:“我会游泳。有人肯定也想到了这点,所以让人先埋伏在水里,我一落水就有人拉着我的脚往下扯。我把他杀了这才上来。” 平瑶觉得奇怪:“可是我在大昌宫里好好的,谁会过来暗杀我?” 云弋诧异:“我记得我在这里第一次和你见面的时候,你就是山洞里躲避别人的暗杀吧?你这话听着还真好笑。” 平瑶白了云弋一眼:“那是以前,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可是现在我跟在皇后身边,与清和又关系匪浅,这在大昌宫里人尽皆知。哪个不长眼的嫔妃会因为看我不顺眼就这样来找我的麻烦?那样大昌宫早就没······” 话说到一半,平瑶顿在那里。 也许,不是因为她们不长眼,而是她们看东西看的太清了。 “怎么,你猜出是谁干的了?” 附:最近作业好多,下周又要考试,论文写得手疼。但是,还是决定在这种情况下加更。 ... 第七十一章 杀人灭口 平瑶看了云弋一眼,笑了:“没有呀,就是觉得有点可笑。虽然我只是坤和宫的宫女,但是也是皇后大张旗鼓从你这里抢来的。在别人眼里或许觉得我是皇后培养的准备献给大昌帝的也不一定。所以忌惮我想要杀我也很正常呀。” 云弋意味深长的看了平瑶一眼,看的平瑶心里微微忐忑。 “尸体很快就会浮上来的。必须处理一下,你来还是我来?”所幸,云弋没有在追究。 “你来,你行自然你上。你手里的高手多。” “滚蛋。”云弋白了平瑶一眼,不愿意再搭理她。 你行你上,欺负他明明在现代混过却不能说出来是吗?真想给丫胖揍一顿。 很快衣服就被绿缇送了过来。 等两人都换好衣服,云弋道:“我送你回去。” “那倒不用,”平瑶不以为意,“你回吧。” 云弋没有坚持。平瑶的武功他见过,只要不用高手埋伏,平瑶定然能悄无声息的全身而退。 “那你小心点,不要再走小道了。” “放心。”平瑶笑了笑,带着绿缇离开了。 走出好远,绿缇才笑道:“主子,那个大周太子很贴心哦。” 可不是嘛,贴心的来算计她。 云弋走上回肃清宫的偏僻小道,身后突然出现一人。 云弋并没有往后看,却开了口:“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人我带到了肃清宫后面的树林里。”身后那人回应。 肃清宫的小树林真是个吟诗赏月,杀人捉奸的好地方。 云弋径直从后面去了树林里。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树林里昏暗阴沉。云弋慢慢往里走,看到一处,停了下来。 树下,一人瘫软的靠在树根垂着头。看样子像是睡着了,可是云弋清楚的知道那人是死了,因为他压根儿察觉不到他的气息。 “这就是你带来的人。”昏暗中,云弋的声音冰一般的寒冷。 “不可能啊,我离开还不到半刻钟。”黑衣人惊讶的跑过去,扶起那人,面前是一张七窍流血的脸。嘴唇污紫脸色铁青,鬼魅一般。 早就死透了。 黑衣人上下查看,在那人的后颈发现了一根闪着银光的细针。 黑衣人神色复杂的拔下银针,走到云弋面前跪下:“针上有剧毒。是属下粗心了,我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就遭到了暗杀,我以为阿四在宫里没人可以无声的潜进来。” “你当然没想到,”云弋看着前方那个早已经气绝身亡的人,眼眸明亮如一片剑刃,“我也没想到。” 谁杀的?是这个杀手的主子,还是平瑶? 两个都有可能。 御花园的假山怎么可能那么容易的掉下去?平瑶是知道这个推石头的人的存在。然而刚在她却连提都没提起。她是故意不说这件事儿的。 她不想让自己知道这个人背后的人是谁。在湖边的隐瞒,现在的杀人灭口都让云弋觉得,平瑶隐瞒的不是件小事儿。 也有可能是这个杀手的主子。那人同样也怕云弋知道了什么,所以提前下手灭口。 云弋知道他们要阻止,可没想到他们动作那么快。 快的可怕。 看着那具可怕的尸体,云弋淡淡吩咐了句:“把尸体处理了吧。” “是,”黑衣人领命,踌躇了会儿,开口道,“主子是属下办事不利,还请主子责罚。” “自己去领罚吧。”云弋没有再多说,离开了树林。 黑衣人站在原地,看着那具尸体。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自己主子露出那种神态了——疲惫的、忧虑的。 显然,这具尸体对他的打击很大。 自然很大。他们的势力强到可以渗入大昌宫而不被发觉,原本以为这就够了,谁知道今天才发现他们这点势力简直脆弱的可怕。 看着云弋离开的背影,黑衣人犹豫的想跟上去宽解他。 其实作为被大周帝遗弃的皇子,罪妃之后,云弋无权无势又被禁锢在大周宫那么多年,靠着自己培养起凌人闻风丧胆的破冰组织,他做的已经足够强了。 况且这毕竟是在大昌,不是大周。 平瑶悠然吃了晚饭,坐在游廊里面摇着团扇乘凉。院子里,绿缇正给那片紫阳花浇水。 平瑶闲闲开口:“眼看八月底了,这紫阳开的还这么好。” 绿缇回头甜甜一笑:“是呀。大概是因为今年夏天天热吧。姑娘要是喜欢,我待会儿摘下一束送到姑娘房里?” 平瑶摸出一杯茶喝了一口,才摇头拒绝:“不用了,我的屋子太小,放的东西太多就显得冗杂。” “你的屋子还小?嫌小自己弄一间大的来呀,在这儿抱怨个什么劲儿?” 平瑶一抬头,远远看见林远岫一身红衣出现在月洞门那里。 听听这话。平瑶顿时想起了她亲娘。 出身世家的平瑶接触的都是那个圈子的人。她和那个圈子的二代们最大的不同就是,父母管教是比较严格的。比如她在普通学校上学的时候,她父母将她的生活费严格控制成与那些普通同学一样。 倒也饿不着平瑶。但比起那些在贵族学校上学的小姐们,她就显得寒酸了。所以难免会有时候抱怨一两声,她妈妈就白她:“嫌钱少,自己挣去呀。” 这话说得多了,平瑶心里也憋了股气,拿着卡里面的钱去炒股。 她身份特殊,和那些老板或者老板的子女来往甚密,知道的内情多些。再加上从小在父母身边耳濡目染懂得些门道,所以倒真的把小小一笔生活费翻了好几倍。 林远岫此刻的语气,跟她前世的老妈一个调子。 平瑶心想,快了,马上她就能换一间大房子了,擎等着看吧。 绿缇放下手中的活行礼。林远岫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平瑶,淡淡嘱咐道:“明天是太后寿辰,宫里人多眼杂,你就不要出去乱转了。” 平瑶知道林远岫是怕她遇到大昌帝。 平瑶点点头:“我知道。” “还有,”林远岫看着平瑶,眼睛微眯,“我听说你今天赢了好几万两银子?” 附:第二更~ ... 第七十二章 易容 “没错,日后好买座大宅子嘛。” “呵,有志气。既然这么有志气,赢了的银子怎么分给那个大周太子那么多?” “让他负责装修嘛。” 林远岫深深看了眼平瑶,半晌才移开视线,走到游廊里。 后院是宫女住的地方,宫女们都忙着各司其责,安静的很。 平瑶倒了杯茶,捧给林远岫,林远岫没接。 “前朝的事儿你听说了多少?”林远岫的声音依旧清泠,但音量很小,除了她们两人之外别人都不会听到。 “只听说因为国礼是在大昭被劫的,即使没有人证能证明是大昭人所为,但皇上依旧想按原计划发作。他在朝堂上提起此事,却被很多大臣抗议。皇上大怒,处死了好几个大臣,但因为抗议的大臣众多,皇上只能听从大臣的意见,放弃攻打大昭的计划。” 林远岫惊讶平瑶知道的如此清楚,但是看了看院子里浇花的绿缇,那丝惊讶也就消失了。 “皇上认为在朝堂上反对的都是我的人,所以对我颇为忌惮。如你所料,今天下了朝他在书房里召集了亲信密探了半个时辰。而我按照你的提议,让我的人‘无意’提醒了皇上云弋出宫的事,皇上果然心动了。不过此事关系重大,皇上并没有马上点头。” “姨母不用太担心。我想皇上迟早会同意的。您在大昌这么久了,势力根深蒂固。但云弋却是刚来大昌,想要成气候需要足够的时间,短时间内不足为惧。皇上一定会愿意用云弋对付你的。” 林远岫欲言又止。平瑶倒了一杯茶,双手递给她:“姨母怎么了?” 林远岫看了看平瑶,犹疑片刻,声音轻飘的问:“平瑶,云弋对你可是真心?” 平瑶愣了愣。 她怎么就忘了,林远岫这么帮她,只是为了让她和云弋好好的在一起。 可是云弋身份敏感。林远岫帮了他,他如果将来反咬一口呢? 林远岫肯定犹豫过、担心过。然后她犹豫担心之后,还是愿意帮助平瑶。 平瑶心里升起一股暖意。她看着林远岫,露出一个细腻的笑,声音轻柔的像是三月的微风:“姨母放心,他不会帮助皇上对付您的。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林远岫走了,平瑶心里突然有些沉重。 她原本想着对云弋坦诚她和林远岫的关系,可是林远岫那个问题让她瞬间觉得自己幼稚的可怕。 她心心念念的对云弋坦诚好好相处,可是云弋又对她坦诚过什么呢? 她不是怪云弋。云弋做的很好。 他们身后是成千上万个人的性命,云弋是对他们负责。相反,她却差点因为自己一时的感性把那些人的性命交付出去。 平瑶决定回房间里写一份儿检讨书。 绿缇捧了一个食盒过来,看着书案前的平瑶,笑道:“姑娘写诗呐?” 今儿十九稚写诗赢了望阙的事儿已经传遍了皇宫,连皇上都惊动了,把十九稚的诗稿要了过去。看完之后大加赞赏,赐了好多东西过去。 瞬间宫里闲散的妃子纷纷翻书学习写诗。这已经成了大昌宫争宠的新手段了。 平瑶笑了笑没说话,脸色平静无波。绿缇这些日子跟平瑶接触下来知道,平瑶露出这种表情就证明她在专心做手里的事。 绿缇没有再闲聊。她走到桌子前把食盒的东西拿出来:“这是清和公主送给姑娘加餐的。” 平瑶这才抬起头:“颂野来过了?” “嗯。她说已经在云弋去之前把那人杀了。主子放心,大周太子什么都没来得及问。” 平瑶重新低下头,声音淡淡:“做的很好。” “静安宫那边也传来消息,说计划很顺利。” 静安宫,是望阙和她母妃的宫殿。 “嗯。”这也在平瑶的计划之内。 “内务府那边也来了消息,说明天的事情全部安排妥当。主子只管精心等待结果就成。” 说到这儿,平瑶的笔尖才顿了顿。 将近一年的准备,明天那一场戏就是关键。演好了,这一年的辛苦就有了回报。演不好,一切的苦心就都白费了。 平瑶眸色深深。 绿缇见平瑶这般,放下东西就要告退。平瑶没说话。 大气的小楷开在雪白的纸张上。平瑶对着灯望着小楷上的字,重新看了一遍上面的东西。 越看越觉得心烦。 这上面写下的错误,她之前一个也没犯过。究其原因,平瑶一个也分析不出来。 就是一到云弋面前,就想把一些事情全部告诉他,让他知道。 没有由来的就有这种心情。 平瑶把那张纸拍在桌子上,推开门迎着满地的月光。微风扑在她脸上,她努力的平复着自己混乱的情绪。 她竟然会有那种把自己的一切都捧到云弋面前的心情。 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平瑶一大早就被爆竹声吵醒了。阳光透过纱幔照进帐子里,像月光一般柔和。 平瑶望着头顶浅粉的帐子,一时忘了身处何处,像是回到现代过年被爆竹声吵醒时候。 意识渐渐回笼,平瑶叹息。可惜现在不知是几千年前了。 她起床收拾了一番,然后从床底的箱子里拿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皮子来。 这是她昨夜做好的面具。今天事关重要,她肯定要到场的。 不过她不能被大昌帝看到这张脸,所以只能用易容术。 对着镜子用药水将那张皮子贴到脸上,镜子里的人瞬间变了张脸。 刚做完这一切,屋外传来了敲门声:“姑娘起了吗?静安宫来了人,说是给姑娘送银子来的。” 静安宫是望阙公主和她母妃住的宫殿。 听说一大早就有人来送银子,平瑶的心情顿时很美好。 “进来吧。” 外间传来吱呀的开关门声。一阵轻不可闻的脚步声响起,如果没学过武功,是根本就听不到的。 脚步声到离间的纱幔前停了下来。 “姑娘,在里面吗?” “在,进来说话吧。” 珠帘撞击的声音里,一个粉衣姑娘走了进来。 附:今儿也两更~ ... 第七十三章 互换身份 十五六岁的模样,长相干净素雅,一双杏眼为那张略显沉静的脸添了几分灵动。 她手里抱着一只盒子,站在翠绿的纱帘前冲平瑶屈了屈身:“主子。” 平瑶抬眼看向她。那姑娘长了一张和她此刻一模一样的脸。 平瑶起身走到桌前,拿起桌上的点心,神情散漫的吃了口,随口问:“吃过早饭了吗?” 那人却不敢随意,轻声回答:“谢主子关心,已经吃过了。” 平瑶点点头,坐下去安静的吃东西,等着那姑娘继续说话。 “因为昨天晚上的进言,望阙公主对我大加赞赏,特意安排我今天去侍宴。因为我之前并不在望阙公主跟前伺候,这也是第一次伺宴,您看着旁边那些宫女怎么做,您怎么做就成。不必担心望阙公主看出不对来。” 这是平瑶安插在望阙身边的宫女,名叫千栗。 平瑶点头:“我知道了。”然后看着她手上的盒子,问“这里面是多少钱?” “总共三万两千两银票。我点过了。” 平瑶笑容灿烂,喝了杯茶,饶有兴趣的问:“望阙取钱的时候表情如何?” 提起这个,千栗安静的脸上出现一抹笑意:“公主······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都没吃得下去饭。” 这心理素质,未免也太差了点儿。平瑶啧啧叹了两口气,语气欢快:“来,把银票给我让我看看,大早上起来就能看见这么多钱,多幸福。” 千栗憋着笑,把盒子打开,放到平瑶面前。 一千两的银票整整齐齐的码在盒子里,厚厚的一沓。 “来,数给我听听。” 千栗无语。大清早的,您的恶趣味就这么足了呀? “一张、两张、三张······”千栗慢吞吞的当着平瑶的面儿数。 平瑶脸上笑容灿烂,边听边看边吃。 “三十二张。”千栗终于数完,看向平瑶。 “不错不错。”平瑶笑眯眯的拍拍手上的点心渣子,拿起那盒子走到房间里上锁的大箱子前,守财奴似的把盒子锁了进去。 “行。昨天的本儿收回来了。该看今天的戏了。” 千栗看着平瑶脸上飞扬的神采,突然觉得这个真的是自己的主子吗? 这么大的背景、十几年的心血创建的组织,怎么干起捉弄人的行当了? “委屈你代替我留在这里了。人皮面具我已经放在桌子上了,一会儿我走了你就贴上吧。” “是,主子放心,这边不会出问题的。” 平瑶开心的又喝了杯茶,离开了房间。 平瑶到了静安宫,立马有一个绿衣宫女迎过她:“姐姐好慢啊,公主催问了好几次了。快点进去吧。” 说着,往一处努了努嘴。平瑶正不知道望阙住在那里,见了她的动作,也省了问人,直接往那处宫殿走。 穿过大厅和廊道,平瑶远远的就听到了望阙的气急败坏的声音:“不是这个,你们没有长眼睛吗?我要的是苏誉的《寒鸦图》!再去找!” 一堆宫女从寝殿里退了出来,脸上愁眉不展。 平瑶拉住她们:“公主要《寒鸦图》吗?我帮你们去找吧。” 闻言,那堆宫女惊喜的抬头:“谢谢姑娘。姑娘快跟我们来。” 那些宫女把平瑶带到一个侧殿。殿门上了锁,一个宫女一边开锁一边道:“公主说要拿《寒鸦图》作为太后的寿礼。偏偏昨天公主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把原本管理书库的人给打发走了。我们是新来的,不识字也不熟悉这里。公主让我们在这么多书里面找一幅画,我们可怎么找啊。拿过去好几副,都说不是的。” 吱呀一声,偏殿的门打开了。 里面光线昏暗,一排排高大的书架林立。还有盛放画卷的大海缸。 “你们现在门口等我就好,我大概听公主说过那幅画在哪里,应该很快能找出来。” 人太多,把东西翻来翻去,反而更不好找。 那些宫女闻言,连连点头:“好。麻烦姑娘了。” 平瑶走进去,巨大的书架瞬间吞噬了她的背影。 之前伺候云弋笔墨的时候,平瑶也大概知道了古人存放书画的规律。书和画那是不可能放在一个架子上的。还有外面的大海缸里那些画卷,都不会是什么名贵的珍藏。 好的书画都是存放在珍贵的檀木盒子里,时不时用香料熏一遍防止虫蛀。因此存放的环境要在通风干燥的地方。 平瑶走到房间里为数不多的一个窗子前的书架前,果然上面摆放着许多长长的檀木盒子,一看就知道是放画用的。 平瑶拣出最华丽的那个盒子。那些宫女可能不知道,苏誉的字画万金难求,望阙公主一定会放在最醒目、最好的位置。 果然,盒子上面写着《寒鸦图》三个字。 平瑶打开盒子。她可不是那种喜欢管闲事儿的人。之所以帮她们来找寒鸦图,不过是因为,她喜欢苏誉的字画。 平瑶收藏过几幅苏誉的字画。苏誉的字大气浑圆,一字一撇气吞山河景象万千。而他的画却一洗激荡的气象,萧条肃杀。 很多大家不解。一个人很难拥有两种气概,更难把这两种气概发挥到极致。 平瑶也不解,所以她对苏誉的字画乃至他这个人都很感兴趣。 平瑶还记得,现代有人拍卖过一副叫做《寒鸦图》的画,拍出了九千多万的天价。当时她老爹还很遗憾,那场拍卖会他没去参加,不然一定要收藏起来。 现代,幅画的作者随着岁月的流逝,已经丢失了姓名。平瑶也不知道,这个年代的《寒鸦图》和现代的是不是同一副。 她也没机会看看。因为这幅画一早就被保存在大昌宫了,连赝品都没有。 今儿得了机会,平瑶自然要看一看。 打开盒子,解开绸带,平瑶慢慢打开画轴。 平瑶被画上的内容给呆住了。 平瑶见过现代的那个版本的《寒鸦图》,在那个出名的企业家里见到的。文心意境,宋元绝品的《寒鸦图》,意境凄冷肃杀逼人。 ... 第七十四章 小贼 嗯,眼前这幅萧萧落叶图也很凄清。简直跟现代综艺节目里一道曲线两片树叶营造出的风吹落叶感觉一模一样。 平瑶想把手里的画摔出去。 画肯定被人偷走掉包了。 好不容易有机会能瞻仰一下大师的作品,竟然被人偷走了! 平瑶气愤的抬头,又愣了。 昏暗的书房里,堆放繁杂的书架后,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盯着她。 有点吓人。 平瑶惊吓过后很快就反应过来,那人肯定就是偷画的贼。 平瑶脸色平静的,轻轻的把画放回盒子里,一副珍惜的模样。又轻轻的抱着盒子,转身。 一根细针在昏暗的房间里滑过一道微不可见的银光,朝书架后射去。 一阵衣袂翻动的声音,一道黑影从书架后飞出,往窗边而去。 平瑶手微微一抖,七根银针射向窗边,黑影慌忙躲避,撞到窗边的墙壁上。 第九根针已经射了过去。 正中黑影颈间。迅速瘫软下去。 平瑶笑容甜腻的抱着画,慢慢走到黑影身前。 走近了才发现,面前这个闯进皇宫偷盗的人,竟然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子。 小家伙正恼怒的瞪着她:“你胜之不武。” 他的声音很小,是怕外面那些宫女听到。 平瑶轻笑,附身看着那小家伙:“可是我赢了呀。”眼睛微微一转,“再说,你这个盗贼还好意思怪我胜之不武么?” 小家伙咬着唇瓣恨恨的看着平瑶不说话。 “这就生气啦?”平瑶嘻嘻笑,从袖袋里拿出一个荷包,取出一颗糖,“来,吃颗糖消消气。” 小家伙头一撇:“我才不吃!” “不吃算了。”平瑶塞进自己嘴里,嚼了嚼,身后往小家伙身上摸去。 “喂、喂,你干什么?”少年中了银针上的毒,一时没力气活动,只能空做出一副往后躲避的动作来,分外搞笑。 “拿画啊,不然呢。你一个小屁孩儿我能做什么?小孩子思想不要那么龌蹉嘛。” 昏暗的光线掩饰了少年通红的脸。 平瑶往少年腰间一摸,果然摸到了画轴。 拿出画轴,解开绸绳,平瑶慢悠悠的打开,还一边教育者少年:“偷了东西不赶快离开还想恶作剧,这可不是一个好孩子该干的事儿呀。” 说这话的时候,平瑶已经完全忘记了她早上让千栗当着她的面数钱的事儿了。 少年冷哼了一声:“要你管。” “你倒想让我管,求我呀。”平瑶笑的无赖。 少年瞪圆了眼睛看着平瑶。这人是故意气他还是真的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平瑶可不理他。打开画轴看了看,运笔勾勒果然是苏誉特有的手法。 她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琉璃瓶伸到少年鼻尖。少年又是倔强的扭头。 平瑶笑道:“这是解药,你真的不闻吗?” 少年疑惑的看了眼平瑶。 平瑶继续笑:“我要是想杀了你,还用得着下毒吗?外面都是些等着杀你的人。” 少年一脸傲然:“他们杀得了我吗?” “可是我能呀。” 少年有些愕然的看向平瑶。眼前这个人虽然笑的清丽干净,可少年真的相信她能一句话之间毫不留情的杀了他。 “所以,杀人这种动动手的事儿,我干嘛还要这么费劲儿的跟你动口舌呢。快闻吧。我的事儿多着呢。” 少年没有犹豫,深深嗅了一口。 平瑶笑了笑,慢悠悠的塞上瓶盖。“身上感觉怎么样啊?” 少年尝试着动了动手,眼睛瞬间明亮起来,一把抽出绑腿上的匕首得意的对着平瑶:“江湖险恶,你不应该把我的毒给解了的。” 平瑶笑眯眯的:“小家伙,你也不应该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少年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握着匕首的手紧了紧:“你什么意思?” 平瑶脸色平静,抱着盒子走,也不多做解释:“不想死的话去坤和宫等我。我这会儿忙着呢。” 不再看那个少年,平瑶知道他肯定会去找她的。 绕过一排排书架,走到书房门前,那一堆宫女还等在那里。从平瑶进去到出来,也就不过十几分钟的事儿。 “姑娘找到了?!”她们不可置信的围上平瑶,“姑娘在哪找到的,这么快?” 里面的东西那么多,她们前几次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平瑶将盒子交给一个宫女:“在里面呢,不好找。我陪你们一起去给公主吧。” “当然好。” 平瑶再次穿过殿堂,走到寝殿外又听到了望阙的声音:“画呢,还没找回来吗?!你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要你们又什么用!千栗呢,去了那么久了,她是在和那个贱婢喝茶吗?” 抱着画的宫女抱歉的看了眼平瑶。 平瑶轻轻摇摇头:“没事儿。”说着,推开朱红的两扇门走了进去。 守在屋里的宫女看见她们,忙朝里面通传:“公主,她们回来了。” 珠帘碰撞的声音响起,一脸怒容的望阙走了出来。“外面有银子等着你们去捡吗?这么晚才回来!” 望阙也算是一代清秀佳人,可是生气起来着实不怎么漂亮。平瑶有点看不下去。 应该把云弋拉过来,当着云弋的面望阙肯定会装的温柔可人的。 平瑶走上前,屈身行了个礼,愤愤不平道:“公主息怒。奴婢刚才去坤和宫送银子,你猜遇到了谁?” 望阙愣了愣,也顾不上生气了。“太子殿下?!” 嘿,一猜就中。 “可不就是他吗,一大早就去坤和宫找那个贱婢,当着奴婢的面儿还甜言蜜语的说着情话,真是没羞没躁。特别是那个贱婢,还故意挑衅奴婢。奴婢气急了,就守在那里,找了个机会把特意带在身上的江子粉撒进那贱婢的水杯里了。” 平瑶自黑的顺溜。望阙听得也酣畅。 听前部分时,望阙双目圆睁,一双手抠着手边的紫檀木花樽。她十指纤纤指甲有两寸长,染着鲜红的花汁。这么一抠,花樽没什么事儿,她的指甲险些抠断。 平瑶看着都替她的指甲心惊胆战。这要是断了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再长出来呢。 第七十五章 去带路 听后半部分,望阙的脸上如同烟花绽放,刚开始一道光线慢慢升起,后来砰的一声绽放开来。 平瑶看的心里啧啧感叹。她是有多讨厌自己才能露出这种表情来? “你做的很好,赏。” 平瑶欣喜的行礼:“谢主子。”自黑自己几句就能赚钱,这赚钱方法还真是容易。 “这样那贱婢就不能去寿宴兴风作浪了。我们快走吧,说不定太子殿下早就到了呢。今天我一定要跟皇祖母说那件事!” “是。” 平瑶跟着望阙走往御龙清宴。一路上红绸挂满路,宫女也都穿着一身粉,喜气洋洋的。 御龙清宴是一座三层的高楼。专门用来接待重客或举办大型宴会用的。 路过离御龙清宴将近一千米远的一座小宫殿里,平瑶听见里面人声嚷嚷。 她往里面望去,只见几百个穿着暗红衣服的小太监站在宫殿前。而宫殿的空地上都是红色的礼箱。 “公主,那是干什么?”平瑶指着里面,问前面的望阙。 望阙看都没看宫殿,下巴微微抬高了两分,很是骄傲的说:“停礼殿听过没有?这些都是大臣或使者送来的贺礼,先前被内务府放着记录在册。等寿礼快开始的时候就抬到离御龙清宴比较近的宫殿,这样寿礼开始的时候,就直接抬到御龙清宴楼下,由礼官唱礼,让太后观看。” 说完,望阙看了平瑶一眼,一脸“你是土包子”的表情追问了句:“懂了吗?” “土包子”平瑶点点头,一脸狗腿的笑:“公主懂得真多。” 望阙高傲的冷哼一声,继续往前走。 到了御龙清宴广场的台阶上,两旁站立的拿着红色拂尘的太监嘹声通报:“望阙公主驾到!” 一声一声的通报开始往里传,望阙还没走到御龙清宴,已经有宫女出来迎接。 “公主,宴席在二楼,公主请随奴婢走。” 平瑶在两边太监夹道的广场上走过去,进了御龙清宴,穿过宽敞的大厅,上了二楼。 二楼摆了四五十张桌子,依旧很宽敞。 望阙走进去,许多比望阙年龄小的公主纷纷起身行礼:“六公主。” 望阙行了平礼。 皇后和太后都还没来。望阙入了座。平瑶静静的站在望阙身后。 望阙的排行靠前,因此座位也算是靠前。平瑶站在这里,还能看清楼下那肃穆而立的太监。 皇家盛宴呀,一国之主都会来参加的豪华宴会呀,不吃点东西真亏。 可惜平瑶只能眼巴巴的站在望阙身后看着桌上精致的美食。 这时楼下又想起了通传声:“大周太子驾到。” 望阙正和人谈笑呢,闻言看向平瑶:“你下去迎接。” 什么鬼? 平瑶愣了一下。望阙不满的催促:“快起呀,发什么楞呢?” 为什么要她去? “你忘了我们待会儿要做的事儿啦?这是先给皇祖母打个预防针。” “哦,”谁说恋爱中的女人都是傻子的?这聪明的平瑶都跟不上啊,“公主真聪明。我奴婢怎么就没想到呢,奴婢马上就去。” 平瑶毫不吝啬的拍了个马屁,转身下了楼。 踏出重重宫门,平瑶走出那扇高大的红门,阳光洒在脸上,正好看到台阶下一身白衣的云弋。 平瑶站在台阶上弯腰行礼,乖顺巧然:“殿下,我们公主殿下让我来带您进去。” 云弋微微抬头,阳光太亮,他眼睛轻眯,山河般朗润的眸子朝平瑶望了过来。 看到一张陌生的脸,云弋脸上却浮起一丝面对平瑶时特有的笑。 他淡然开口,声音清晰的传到平瑶耳中:“既然如此,有劳你家公主费心了。” 云弋的易容术技高一筹,轻易的就看出了平瑶脸上的假装。 他一步一步走上来,平瑶微微侧身让他先走:“殿下请。” 穿过一楼大厅,两人一前一后的上楼。云弋带来的宫女都被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云弋走完楼梯出现在二楼厅里的那刻,没等太监通报,大厅就出现了一片寂静的场面。 所有人公主还有一些小妃子的目光都看向了云弋。 平瑶在云弋身后感叹,长得好真是天赐的优势啊。 在所有人的注目下,平瑶这个小宫女,伸出她白皙(?!)纤长(?!)柔若无骨(?!)的手来,扯住了云弋的袖子。 所有公主顿时吸了口气。为什么这个宫女要拽云弋的袖子?! 平瑶看着她们,心里暗笑。 就是要让你们嫉妒,这样才会想霸占云弋的美。特别是望阙,是不是迫不及待的想扒拉下我的手换成自己的? 平瑶清泠的笑声在大厅里响起:“殿下,奴婢带您见见公主。” 说着,平瑶指向望阙。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望阙。 望阙顿时扬了扬下巴,接受众人的瞩目。心里连夸平瑶,小丫头做的真好。 可是,能不能先把你的手从太子身上放下来呀?你的手太刺眼了,为什么一个小宫女的手会这么嫩啊! 平瑶拽着云弋,把他带到望阙桌案前:“这是我们家公主,六公主。” 望阙望着面前的人,脸上露出一抹羞涩:“殿下。” 这含羞带怯的一句话,瞬间引来其他公主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这杀伤力,简直了。 平瑶深觉以后找男朋友一定不能找长得好看的,特别是云弋这种,招蜂引蝶就算了,还腹黑。整天除了找麻烦还有什么别的用处呀。 平瑶觉得她要找一个才华横溢的。最好是苏誉那种一幅画能买几千万,集大气洒脱与浪漫闲愁为一体的复杂派大师。 平瑶欢快的畅想被云弋清朗的声音打断了:“公主真是有心了,在下在此谢过。” 说着,跟望阙行礼问了声好。望阙受宠若惊。旁边的公主眼睛冒火。 平瑶心里暗自点头。云弋配合的真好。 她之所以把云弋领到望阙面前,用一句话来说就是:打一棒子再给个枣吃。 昨天云弋跟她一起把望阙坑的那么厉害,今天肯定要安慰安慰她——陪吃陪睡?对于白衣倾国的云弋来说根本用不着,一个笑容就够了。 第七十六章 慈安太后 而且,今天望阙要做的事事关重要,要先给她个动力,这样望阙才能闭着眼睛往前冲的帮助他们呀。 云弋又向旁边的公主行了个礼。众公主受宠若惊,望阙眼睛冒火。 然后,云弋又回身,看向平瑶,貌似无意的开口问:“姑娘,请我我的位置在哪儿?” 我只负责把你带过来,谁知道你的位置在哪儿啊。 平瑶知道云弋这是故意要找望阙公主难堪了。这家伙,一天不腹黑心里就不舒服。 也挺好,让我们骄傲的望阙公主再患得患失的揪心一下,爱的更深一点。 可惜,现在她是望阙的宫女。云弋找望阙难堪,就是找她难堪。 平瑶心里对云弋还憋着一口气呢。她觉得自己不找云弋麻烦就够宽容的了,丫竟然还主动出击了。 云弋笑看着平瑶,似乎是真的在询问问题。 望阙紧张的握着手。她进来的时候都是靠宫女带位才能找到自己的位置,而自己身边刚提拔上来的小宫女怎么能知道别国太子在宫宴上的位置呢? 其他的公主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平瑶在云弋的目光下,笑意盈盈。她再一次伸出手,随手一指:“那里呀。” 指着最尾端的座位。 厅里的人全都愣住了。 不可能吧,让一个别国太子坐在最末尾的位置?这不是存心羞辱别人的吗? 估计是这个宫女瞎指的。 公主们幸灾乐祸的看着平瑶。这么大规模的一次宴会上,她一个小小的宫女竟然敢瞎指挥座位,当真是嫌活的时间太长了。 望阙也变了脸色。这可不是件小事儿,如果被追究其来,连身为公主的她都可能被罚。 望阙刚想开口责骂平瑶,就听见一个声音说:“殿下请。” 大厅里的人愣了一愣。 这声音,并不是从望阙那个宫女的口中发出的。 而是原本带位的那个宫女说出来的。 所有人都朝那个宫女看去,结果愕然的发现,那个宫女所指的位置,真的就是宴会的最尾端! 怎么回事?这不可能的呀! 众人都像见了鬼似的看着平瑶。然而那个姑娘仿佛并没有发现众人的惊讶,还笑意盈盈的望着云弋。 谁也没心思追究这个小宫女对她们的意中人明送秋波了,她们都揣摩起云弋坐在最尾端的原因起来了。 唯有云弋脸色淡然的接受了自己的位置,仿佛坐在首位和尾位对他根本没影响一样。 云弋点点头:“谢姑娘,姑娘辛苦了。” 姿态谦逊雅致,瞬间又让小少女们心里冒泡,心里扼腕三千遍。为什么不是对我笑?她只是一个小宫女,能伺候你是你的福分呀你懂不懂? 云弋走到尾位,安然坐在那里,为自己倒了杯茶。 余光里,平瑶笑意盈盈的看着他落座,然后才转身回望阙的身后。 转身的瞬间,云弋敏锐的捕捉到平瑶和那个带路的宫女交换了一个眼神儿。 果然! 果然他的位置并不是在这里。 指鹿为马。 真是可怕啊。 云弋喝了杯茶,余光一直看着平瑶。平瑶回到望阙身后,讨好的冲望阙一笑,乖巧的为她倒了杯茶。 这人真可怕。明明有着指鹿为马的傲人资本,却还能为了大局而卑躬屈膝。 也够无耻,坑了别人那么多银子,还能厚着脸皮耍人玩儿。 巳时三刻,一些位分高的嫔妃都相继来了。楼下传来一声嘹亮的通报:“皇后驾到。” 平瑶站直了身子。 林远岫应该看不出她的易容吧?连清和都没看出来呢。 一身红衣出现在大厅的拐角处,林远岫轻飘的牵着那一身耀眼红衣,轻轻走过。 所有人站起来,行礼道:“皇后娘娘千岁。” 林远岫目不斜视,走到紧临主位的座位上,翩然入座,也没有理会众人的意识。 她身后的霓旌伺候林远岫入座,这才淡然道:“都起来吧。” 众人这才起身。 又坐了片刻,楼下再次传来通报声:“太后驾到。” 这一次,不等看到太后的身影,众人听到通报就站了起来。 唯有林远岫和云弋。一个淡然的不屑一顾。一个自顾自的喝茶丝毫没有迎接的意识。 平瑶原本就站着。此刻和这么一堆恭敬的人站在一处,心绪芜杂。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迎接那个人。迎接那个应该是自己奶奶的人。 现代,平瑶的奶奶是一个很温和的人。很年轻很优雅。母家在民国时期是个小军阀,自小大小姐一般接触的都是上层人物。出国留过学,跟一个外国人有过短暂的感情。因为战争被家人急召回国,嫁给了一个很有名气的将军的儿子。 因为眼界开阔,经历了悲惨的战争,老人很宽容和睦,也不存在有些世家流传下来的重男轻女的想法,对平瑶好的没话说。 小时候平瑶经常去国外找她,老人长长拉着她的手在一片银杏树的大路上走,细声的跟她讲她年轻时候的故事。 平瑶有些恍惚。 来这里这么久了,不知道家人都怎么样了。她真的很想他们。 一角红衣出现在宽阔的楼梯角,平瑶恍惚的望着那抹艳红。 一张精致而白皙的脸缓缓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慈安皇太后,大昌国的传奇。一生育有两子,两子皆为皇帝。 平瑶看着那张脸,心里有点涩然。 不是她奶奶。她奶奶看上去没有这么年轻,没有这样凌人的盛气。 而眼前这人,贵为一国太后。出身名门闺秀的她自小保养得宜。入宫为贵妃后,她保养的比少女时代还要娇嫩几分。现在虽然已经为人祖母,可她仍像二三十岁的女子一般,皮肤白皙五官精致。脸上皱纹丝毫不显,一举一动高贵荣华,没有任何衰老的迹象。 而平瑶在现代的祖母,因为战乱和情殇,虽然保养的很好,但脸上也早就出现了细纹。 慈安太后缓缓而来,除了雍容华贵,身上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所有人都俯身行礼。林远岫和云弋这才起身。 慈安太后款款前行,精致的脸上笑容完美,在众人的贺词中走到主位。 第七十七章 暴发户 慈安一身红衣立在楼前,身后是御龙清宴的开阔的广场还有大昌宫巍峨的屋宇。然而她通身的气势在这开拓的景象面前依旧让人不敢直视。 她一双丹凤眼扫过大厅里的众人,眸光明锐。许久,慈安才缓缓开口,说了句:“都坐吧。” 慈安的声音也是那种清冽没有一丝感情的。但她的无情是经历过沧桑之后的无视,不像林远岫那样把一切压在心里表现而出的冷漠。 慈安是真的漠视众人。 众人应声落座,纷纷献上自己的寿礼。 轮到望阙献礼,慈安和林远岫的目光都朝这边看了过安利。 平瑶正好撞上林远岫的目光。林远岫认出了平瑶,眸色倏然一紧,轻轻冲平瑶摇了摇头。 平瑶心中一紧,看向慈安。 慈安太后是个厉害角色,连林远岫和大昌帝都忌讳她几分,平瑶不敢保证自己这个小把戏能逃得过她的法眼。 这根本就是场鸿门宴。 幸好,慈安并没有看平瑶,而是再看望阙。平瑶心里松了口气。所幸她现在只是个小宫女,慈安还没有注意到她。 可是看着慈安那双虽美却带着明亮的锐光的眸子,平瑶的心又紧了起来。 怎么办,礼物是拿在她手上的。望阙虽然还带了一个宫女来,但是如果此刻她把手里的画交个那个人,无疑会更加吸引慈安的注意。 怎么办,如果她暴露在慈安面前,而那些老人看到她和前皇后如此相像的脸。 大昌宫必然大乱。 所有的一切都会脱离原来的轨道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平瑶站在那里没动。 怎么办? 也不能就这么站着不动,这更可疑。 平瑶的呼吸都沉了下去。 就在这时,她听到那个清雅的嗓音响起,在这个飘荡着轻柔的歌舞声的大厅里,那声音犹如重重殿堂里最优美的梵唱。 “这么一件件把寿礼呈上有什么趣?不如我给太后出一个法子?” 云弋刚喝了口茶,唇瓣粉红润泽,衬着他雪白的皮肤,仿佛是冬日里裹在寒梅上那一截晶莹剔透的冰晶。 平瑶明显看到对面几个公主看云弋看直了眼。 啧啧,美人计作为三十六计中家喻户晓流传千古的一计,果然有其强悍的威力。 慈安太后凛冽的目光望向云弋,笑容却很温暖:“这个就是大周的太子吧?果然气度不凡,比哀家那几个不成器的皇孙强多了。对了,珩谏他们三个怎么还没来?” 慈安看似笑的慈祥,却是毫不留情的在侮辱云弋。 席上都是女流之辈,不是深宫妇人就是不谙世事的公主。 慈安嘴里拿云弋和大昌的皇子比较,不过是暗讽云弋只配和女流之辈打交道。 平瑶攥了攥手,看向云弋。 云弋仿佛没听出慈安的弦外之音,脸色平静如常。 云弋的气量一向很大。想来也不会因为这一句话受影响。 那,她刚才把他的位置安排在最末尾的举动呢?他也没有受任何影响吗? 慈安的话是过分,可她的动作何尝不过分呢?他原本就是个被国家抛弃的皇子,来到这里受尽别人闲话,身份本来应该就是他最敏感的一点,她还偏偏把他安排在最末尾。 平瑶最忌讳踩着别人的痛点刺激别人。但面对着云弋的时候,感性总是占着上风。 平瑶站在那里皱起了眉头。要不,回去给他道个歉吧?刚才他还不计前嫌的帮了自己呢。 云弋没有在乎慈安的话,却一直注意着平瑶的一举一动。 看见平瑶皱眉,他表面淡淡心里却疑惑。又怎么了,露出那么严肃的表情,难道接下来还有什么事要发生? 姑娘你能不能少惹点事儿呀?收拾烂摊子很累的。 林远岫道:“他们陪着皇上一块儿过来。” 说着,不经意间扫了平瑶一眼。你看看你找的这是什么人,没权没势,丢不丢人呀。 平瑶委屈的眨了眨眼。她就是喜欢上了,丢人也认了。 再说了,哪里丢人了? 平瑶开始想,要是这么人知道云弋的真实势力,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惊讶?忌惮?恐惧?肯定很精彩。 平瑶有点想看。 上方,慈安太后点点头,这才又看向云弋:“方才你说,这样一件件呈礼无趣,有法子献给哀家,说来听听?” 字里行间,俨然把云弋当成了外边酒席上用来取乐的清客了。 轻蔑的态度让人很过分。 云弋依旧不以为意:“不如把所有的礼物都摆在一张大桌子上,太后亲自来猜是谁送的。太后每猜对一次,我就送给太后一副苏誉的字画。如果太后没猜对,我就送各位公主娘娘一副字画。如何?” 意思就是,剩下的这一二十个人的礼物,不管慈安猜出猜不出,云弋总要送出一副苏誉的字画的。 苏誉的字画!那可是千金难求的珍藏,却被云弋当成玻璃球似的送人。 不止是那些公主,就连林远岫和慈安都被云弋的大手笔给震惊住了。 平瑶心里也是万分感慨。她喜欢苏誉的字画,自然也收集了一些。十年来,她只收集了八副,经典之作只有两幅。 云弋却能玩儿似的,一下子拿出十几副。果然是皇子,就是不一般。她辛辛苦苦了十几年挣的钱还不够人家游手好闲什么都不做的钱多呢。 平瑶突然想当个公主了。这样她也是有钱人了。 慈安脸上有一瞬间出现了讳莫如深的表情,不过很快,她就又笑容慈祥的问云弋:“怎么殿下手里有那么多苏誉的字画?苏誉不是一字难求的吗?” 云弋淡淡一笑:“有点私交罢了。” 私交再深也不可能有那么多的字画啊。要知道对于苏誉这种大家来说,产量必须严格控制的。要不就不值钱了。 难怪市面上苏誉的字画那么罕见呢,感情都被云弋给收集起来了。 你收集就默默的收集吧,一下子散出去是要嘲笑她们是土包子吗? 望阙深深的忧伤了。 刚开始她准备把《寒鸦图》送给太后时,她还不舍得。 第七十八章 查看礼册 下定决心后还傲气的想,自己肯定是所有公主里面送的礼物最珍贵的。 谁知道呢? 不过望阙一点都不生气。她还很激动。不愧是她喜欢的人,就是这么深不可测不可捉摸,让她深深的着迷折服。 望阙当然不会用财大气粗这等粗词形容霁月清风的云弋的。 这诱惑太大,没人能拒绝。 于是,庄严的大厅瞬间跟菜市场似的。 平瑶将手里的礼物交给别的宫女,顺利的避过了与慈安的碰面。 多亏了云弋。 平瑶在人影憧憧中看向云弋,云弋却没有看她,而是与身边伺宴的宫女笑着说话。 混乱间,他和那宫女的距离很近,笑容依旧淡然清雅,仿佛把他们两人之外的人都隔开了一般。 平瑶心里微微有些异样的情绪。 十几份礼物被摆在一张大桌子上,慈安从主座上走下来,站在桌前。 云弋的声音再次响起:“要是太后猜不出来,各位公主娘娘也可以猜一猜。凡猜中的我都送。” 一句话,在场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 平瑶暗自好笑。 情况突然翻转过来了呢。 方才慈安还暗讽云弋,把云弋当成清客来捉弄。 而此刻,在场的人不都全部被云弋作弄在股掌之上?她们以为能得到苏誉的字画是捡了大便宜。 不见坐在尾座的云弋看着她们时,眼里那抹若有若无的嘲讽? 到底谁是看客谁是戏子,此刻昭然若揭。 一堆人研究着那堆礼物,纷纷猜测。 而云弋身边的宫女脆声唱赏:“《松鹤图》祝太后寿比南山。《西风词》祝宁嫔娘娘芳龄永驻。《春雪图》祝十七公主万事如意。” 伴随着一声声唱赏,各位公主的激情更加热烈。 慈安在人群脆声的讨论中抬头,看了云弋一眼。 云弋正捧着一盏茶,含笑看着这边。 这姿态,像极了她看戏子在台上蹦哒时的样子。 呵,真是小瞧了他的。她不过是暗讽了他一句,他就能做出这么个局来反讽她。 慈安暗自握了握手。偏偏她最开始根本没看出来他在讽刺她。 普天之下,谁能做出这么金贵的局来讽刺别人? 云弋。果然如外界传闻一般,出手大方阔绰。 不过那又如何?不过是一个只知道意气行事的纨绔子弟而已。 苏誉的字画,这么多加起来能买座城。他却用来赌气,慈安轻笑。 正好便宜了他们大昌。 而云弋,现在是出了一口气。等大周的皇帝知道这件事儿,他自然不会好受。 根本用不着她出手。 慈安目光明亮,笑容清冽的收回目光,又和那些公主继续讨论去了。 云弋风轻云淡,仿佛几十幅字画对他来说,比几两银子还不值钱。 “统计结果,太后猜中了四公主、六公主、十九公主、二十公主,赢得四幅。除这四位公主之外,每人赢得一副。另,五公主猜中两次、六公主猜中四次、九公主一次、十三公主一次、十五公主两次、十九公主一次、二十三公主一次。总共送出三十六幅。” 三十六幅。 所有人都怀疑的看向云弋。他拿的出来吗? 慈安也笑:“哀家听闻苏誉公子每年只做一字一画,并且很多人三四年前就交了订金要字画,排队的人都排到苏誉一百七十多岁了。太子殿下······” 不等她说完,只见十个美人儿身着一身粉衣鱼贯而入,手中或三个或四个,皆捧着挂轴,在大厅里一字排开,甚是美丽。 林远岫微微一滞。 这些个美人儿不正是她赏给云弋的吗?现在拿过来感觉真是打脸。 慈安被堵了话。 云弋却只是笑看着慈安,等着慈安继续把话说完。一副知礼谦逊的样子。 慈安笑的摇曳。硬是比湘贵妃还要光彩婉转。“大周果然地大物博,哀家白为殿下担心了。” 云弋这才笑着开口:“大周如大昌一般,分不出谁强谁弱。只是世间能拿出这么多苏誉字画的人,大概也就我一人而已。” 我就是厉害,因为我自己厉害,而不是因为我背后的国家。 大周除了拖他的后腿,还能做什么? 平瑶在一旁忍不住想冲云弋竖大拇指。财大气粗,厉害,能把太后公主震慑住,强到他跟前绝对没有第二人了。 就连平瑶自己,遇到现代某大大的女儿,那也是跪舔的份儿呀。 平瑶突然想抱大腿。 不对,她已经抱住了。 大厅从宴会变成了画展。三十多个宫女怀抱着画卷,站在大厅里。三四十个或妃嫔或公主在她们中间穿梭,议论纷纷。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些人在对宫女们评头论足开一个评美大赛呢。 云弋饶有兴致的看。整个席间就他一位少年。很显然,他是这个宴会的主导。 慈安笑容满面的坐在主位上,看着原本来给自己祝寿的那些人全部被字画吸引了目光,完全把她忘到身后。 呵,拿万金来赌气,愚蠢之极。 慈安冷笑,不过也是。一个被遗弃的皇子,能有什么心胸?能做出什么聪明事儿来? 不过这么一闹耽误了些时辰。外面太监唱礼时已经是午时了。 太后寿辰,四国来贺。一箱箱贺礼抬到前,太监站在正中央的高台上大声念着祝词。 慈安就坐在楼上观礼,下方是皇后和一干嫔妃,陪着她观礼,共沐皇家盛景。 直到正午,礼物才全部朗完。一个个红箱子堆成了小山。 林远岫接过霓旌递来的单子,呈给太后:“母后,这是礼单。请您过目。” 一只白皙纤长染了鲜红指甲的手伸了过来,轻轻捻走了林远岫手中的礼单。 慈安轻轻翻开手中的礼单,粗粗扫了一眼然后翻页。礼单记得很细致,先是宫里家眷的贺礼。 因为云弋现在是质子住在大昌宫,所以礼单也登记在大昌宫里。 慈安轻声道:“记得把这些画也登记上去。” 意气用事,她总要给他一个教训才能让他长个记性。 林远岫看了眼云弋。年轻人气性高,活该被磋磨,不然还不得上天? 第七十九章 萌芽 &nb林远岫很爽快的应了声:“好。待会儿我亲自记录。” &nb云弋的嘴角微不可见的挑了挑。他怎么不记得他惹过皇后? &nb平瑶笑的开心。林远岫这是帮她煞云弋的性子呢。 &nb慈安继续翻册子。 &nb朝中大臣的贺礼、下放的大人的贺礼、还有······别的国家的贺礼。 &nb太后翻到大昭贺礼的那页,手目光顿了一下。 &nb大昭送来的礼物长长的一页:东珠一盒九九八十一颗、金凤五只、金松灵祝寿簪一对、金镶珊瑚顶圈一围、蜜蜡朝珠一盘······酱色缎貂皮袍两件、莽缎五十匹······商银痰盒十件、象牙木梳十盒······ &nb礼物繁多,各色名字缭乱。然而慈安却一个一个认真的扫过。 &nb平平无奇。 &nb慈安放下册子扔到一边,脸色淡淡的冲下方道:“用午膳吧。” &nb方才太监念贺礼的高台上开始演戏。众人挪到一楼边看戏边吃饭。 &nb一席饭吃完,众人各回各宫午歇去了。 &nb寿宴的重头戏在晚宴。白天只是为了陪着慈安玩乐,让老人家热闹热闹。 &nb八月尾的天气并没有那么炙热了。下午三四点光景,风吹的很舒服。平瑶跟着望阙出了静安宫。 &nb御龙清宴那里坐着许多公主,正一起热闹的聊天呢。聊天的内容,当然是今天上午云弋那惊人的举动了。 &nb望阙扫了一眼大厅,云弋不在。望阙有些失落。平瑶在后面道:“大周太子殿下不是普通人,想来有很多事要做,自然不会在这里。” &nb望阙想了想,点头:“是呀,太子殿下看起来那么高不可攀,千栗你说他会不会看不上我?” &nb“奴婢也不知道。太子殿下对谁都很温和,奴婢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不过公主您才气逼人长得又漂亮,又是公主,肯定配得上太子殿下。” &nb“你懂什么。以前我也觉得自己是公主,只有别人配不上我的,没有我配不上别人的。可是见到云弋之后,我突然觉得自己像一介贫民,什么都没有。什么身份、才华仿佛都那么微不足道。” &nb平瑶心里轻笑,这就是喜欢一个最直接的体现呀。觉得自己配不上别人,把自己的位置放的低低的。一般来讲,喜欢的越深这种位差越大。 &nb“公主您别妄自菲薄。您可是我们大昌高贵的公主。咱们青冥大陆不是有很多公主和亲的美谈吗?您的身份得天独厚呀。” &nb望阙脸上透出无法掩饰的喜悦:“真的吗?” &nb平瑶点头:“奴婢是真的这么认为。” &nb平瑶觉得心好累,像是又回到了初中时代,同桌小女生喜欢上了后桌那个沉静的男生。每天上课扒着她的胳膊跟她咬耳朵,问她一些“他会不会喜欢我的话”。 &nb好像她说喜欢,那人就真的会喜欢她似的。 &nb天色渐渐变黑,晚宴终于要开始了。 &nb御龙清宴三面靠水,湖边每隔两步就点了一盏红灯笼。岸边的树木上也缠绕着细碎的小灯笼,姹紫嫣红的一片繁华。倒映在粼粼水波里,合着御龙清宴朱红的大楼,在水波里波动,梦境一般浮华。 &nb望阙她们这些皇室坐在一楼,大臣们坐在外面。 &nb从大厅高耸的柱子间望着不远处的河岸,望着那片锦绣的灯光倒影,一时不知道是天上还是人间。 &nb外面大臣和家眷都已经到齐。御龙清宴里,一些公主妃子也已经到齐。 &nb平瑶扫了眼大厅。目前没有到的只有慈安太后、皇帝、三个皇子、皇后、清和还有云弋。 &nb刚算完,外面就传来通报声:“清和公主、大周太子殿下到。” &nb望阙的目光瞬间明亮了起来,朝外面看去。 &nb平瑶也看了过去。 &nb灯火璀璨的广场上,一黄一白的身影缓缓而来。那背影飘然而淡漠,像是清风又像是明月,带着漠然人间烟火的气息,从热闹的人群中穿过。 &nb这样看着他们两个,好般配。 &nb平瑶心里微微一动。她看向望阙。 &nb望阙也望着那缓缓而来的两人,脸上出现了一抹嫉妒的神色。 &nb望阙也觉得两人很般配。 &nb身份地位、气质才情、容貌长相,都那么相近那么搭。 &nb平瑶的心突然就沉了下来。 &nb她和云弋就从来没有这种搭配的感觉。 &nb第一次见面,他如同踏月而来将她拉出山洞。她喜欢上了他一袭白衣和那雅致的笑。但因为他的身份,她插科打诨刻意疏远他。 &nb后来在肃清宫的朝夕相处,她是宫女他是太子,身份的不对等注定她和他相去甚远。同时他忌讳她、她忌讳他,两人貌合神离,从来没有过亲密的交流。 &nb去了坤和宫,他们曾是敌人也曾为同伴,相互算计或相互帮助,关系复杂。 &nb从来没有和清和这样的,与他站在同等位置没有丝毫算计,纯粹的不去想那些烦心事,含笑淡然的如同闲庭散步般在别人的目光中走过。 &nb平瑶安静的看着他们走了进来。大厅里所有人都用“郎才女貌”的目光,享受的看着他们。 &nb望阙嫉妒的指甲都快把桌案上厚重的桌布戳穿了。 &nb平瑶小声开口:“公主别生气。清和公主性子内敛,您完全可以占着先声夺人的上风。” &nb是劝望阙,也是在劝自己。 &nb是呀,能占上风的条件很多。她也占了好几条呢。 &nb平瑶顿时觉得满血复活。 &nb望阙的手松了劲儿,脸色依旧沉重的点了点头。 &nb云弋和清和踩着外面繁华的灯光走进来,让大厅里的众人纷纷默然。 &nb然后两人默契的点头分开,走向各自的位置。 &nb这次云弋的位置在正中。 &nb他从望阙的桌案前走过时,顿了顿,目光若有若无的扫过她们这桌,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nb望阙的呼吸滞了滞,呼吸明显不平稳了。 &nb那淡淡一撇,比任何刻意的引诱都让人动心。 &nb平瑶的呼吸也滞了滞,随后绽开一个笑容来。他还能这么若无其事的笑,想来那三十多幅字画对他来说真的算不得什么。 &nb云弋方才坐下,外面通报声又起:“皇上、皇后、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驾到。” 第八十章 赐教 &nb远远的,华丽的仪仗缓缓靠近。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外面。 &nb今天晚上的重头戏,来了。 &nb平瑶脸上的线条不自觉的绷紧了起来。 &nb大昌帝要来了。那个杀了她父母剥夺了她的身份还想要把她扼杀在摇篮里的魔鬼。 &nb她的叔叔,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仇家。 &nb平瑶直直的望向那个在灯火下刺眼的黄色身影。 &nb她没有注意到,此时有人也正在看她。 &nb云弋垂下眼眸,端起茶喝了口,掩住自己漆黑的眸色。 &nb为什么她看到大昌帝的时候会露出这种如临大敌的神色? &nb皇后、清和,还有今天早上的慈安,现在的大昌帝。平瑶对他们的态度都显得不同寻常。 &nb云弋就是再傻他也能联想到平瑶和皇室有着隐晦的关系。 &nb这就有意思了。 &nb大昌帝已经走至大厅。 &nb平瑶望着大昌帝那张冰冷的脸,垂下了眼眸。 &nb习武的人天生警觉,如果她一直盯着他看,他一定会发现的。 &nb外面、大厅里所有的人起身,跪地叩拜高呼万岁。 &nb平瑶也跪在地上,大理石地板冰凉刺骨,轻易的穿透夏日单薄的衣衫。 &nb平瑶却觉得一股燥热的血气上涌,伴随着对大昌帝的恨意还有此刻的不得不屈服的不甘,冲的她头脑一热,有些眩晕的想要站起来。 &nb眩晕和燥热中,一滴冰凉的水珠突然滴到平瑶的额头上,让她瞬间清醒。 &nb平瑶庆幸。 &nb庆幸之余觉得奇怪,那里来的水珠? &nb平瑶微微抬头,发现云弋的目光正朝她这边看来。他是站着俯视着她的,可是并不显得傲然,而是带着疑问和担心。 &nb望着那双清润的眸子,平瑶的心像是被一股清流抚平,再无焦躁。 &nb原来是他。 &nb云弋看出了她翻涌的情绪,怕她做出什么危险的事,这才出手阻止了她。 &nb平瑶收回目光,像所有宫女一样,安分的跪地垂眸,老实而乖巧。 &nb这姑娘,调节能力蛮强的嘛。 &nb云弋放下了心。 &nb大昌帝已经在众人的叩拜中走上了高位。 &nb众人又是高呼万岁跪地行礼。浩大的声音在御龙清宴里久久回荡不熄。 &nb云弋看了眼平瑶。喜庆欢快的宴席里,只有她沉默的站在那里,整个人像是脱离了这个场合,只留下袅娜的身影。 &nb太后最后浓墨重彩的登场,寿宴终于开始。 &nb宴会按着流程一步一步有条不紊的走下去。云弋会时不时的看向平瑶。 &nb姑娘始终在发呆。 &nb平瑶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走神了。直到一个刻意压低的焦急的声音传到她耳中:“千栗!” &nb平瑶一时没反应过来千栗是谁。不等她去想,她的腰被人拿一个尖尖的东西戳了一下。 &nb平瑶回神儿,看向前方的望阙。 &nb“公主有何吩咐?” &nb这神儿走的有点大了。 &nb望阙却出人意料的没有生气。 &nb平瑶看着望阙吞吞吐吐的,拿袖子遮了半张脸,眼睛柔柔的看向云弋,含羞带怯的平瑶说:“大周太子殿下总是看我呢,你有没有察觉到啊?” &nb平瑶讶然的看向云弋,又被望阙狠狠戳了一下:“不要看,被他发现了怎么办?” &nb已经晚了。平瑶正好撞上云弋的目光。 &nb轻飘散漫的目光。 &nb触到她的视线时,他没有惊讶,而是冲她轻轻一笑。 &nb化雪为露的笑。 &nb望阙惊喜的声音传到平瑶耳中:“他笑了,他冲我笑了!” &nb平瑶在心里轻声说,他不是冲你笑啊,他是冲我笑呢。 &nb平瑶喜悦了两秒,然后暗自咳了两声。美色误事、美色误事啊。这个时候该鼓励鼓励我们的望阙公主呢。 &nb平瑶欣喜的开口:“是呀公主,我猜大周的太子八成喜欢你呢。” &nb望阙克制不住的喜悦,声音都带着颤音:“嗯,马上就该我上去了。” &nb这么快? &nb平瑶看了眼大厅。三公主正在弹琴呢。 &nb太后寿宴,坐享天伦和国泰民安。 &nb所以晚宴除了专门安排的歌舞表演之外,也特意让这些想要献上孝心的公主或官家小姐提前向内务府投签,到了寿宴上好让太后感受臣子的赤诚之心。 &nb望阙公主也投了。然而她投签的目的不是为了展示自己的孝心,而是为了自己的幸福。 &nb三公主下场,四公主上场。四公主下场,五公主上场。 &nb望阙暗暗握拳。 &nb只听太监唱到:“请六公主现场作幅字画。” &nb望阙起身,深深吸了口气,离开坐席。 &nb平瑶跟着离开,为望阙伺候笔墨。 &nb她们现在站在大厅的正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们两人身上。 &nb一直淡然的林远岫看见平瑶出来,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 &nb太后和大昌帝都不是简单的人物,如果平瑶被看出了是易容,那么······ &nb林远岫的手在广袖中用力握紧,长而锋利的指甲深陷进肉里。 &nb而她的表情却依旧清淡旷远。 &nb林远岫的目光风一般落在了下席,那个一身妃色温软清润的女子身上。 &nb那女子有所察觉,朝林远岫看了过来,然后恭敬拘谨的柔柔一笑。 &nb江南烟雨,淡烟微笼,精致秀丽。 &nb安绻语。 &nb林远岫也笑了。 &nb然后她收回视线。 &nb安绻语,总有一天你会为你做出的事付出代价。 &nb林远岫重新把目光放回望阙和平瑶身上。 &nb望阙在向太后说着祝词,而平瑶在桌案上铺展笔墨。 &nb她的动作很流畅,东西很快的在桌案上铺展开来,鲜妍的颜料如画一般,姹紫嫣红。 &nb态度也很恭谨,垂着头乖巧又不失伶俐。 &nb跟其他的宫女没有什么不同。 &nb平瑶心里平静的很,她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易容会被人看出来。 &nb中午歇息的时候,平瑶跟着望阙回静安宫。望阙回去午歇了,她出了静安宫准备回坤和宫一趟。 &nb半路上被人点了穴道抓到冷宫里。 &nb能无声无息偷袭她的人可不多。这满宫里出了一个云弋,大概就只有阿四了。 &nb平瑶被粗鲁的推到荒草丛生的草地上,穴道也是这个时候被解开了。 &nb还没来得及活动活动酸楚的骨头,平瑶就被一只小包袱砸中了。 第八十一章 求婚 &nb“我们主子给你的。” &nb傲娇的语气,不是阿四是谁? &nb平瑶还没来得说话呢,阿四留给她一个背影,走掉了。 &nb平瑶郁闷。她也没怎么惹过他吧?一个大男人,还这么小心眼儿。 &nb平瑶解开那个小包袱,看到里面的东西,愣了一下。 &nb平瑶拿起包袱里面那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这面具跟她脸上的这张一模一样。 &nb云弋的易容术比她要精湛几分。大概他早上是看出了她脸上的破绽,所以做出了这张一模一样却更加精致的出来。 &nb包袱里还有瓶瓶罐罐的药水。 &nb最后,是一本书。 &nb平瑶看到那本书名,下意识的看了眼阿四离开的方向。 &nb这本书,真的是给她的? &nb平瑶有一个很厉害的师父。具体厉害到什么程度,可以参见重疏的武功。 &nb她师父行走江湖多年,知道的江湖经验数不胜数。唯一一点不足之处就是,易容术。 &nb她师父不喜欢易容,当初也就粗粗学了一点儿。所以即使把她师父除武功之外的其他技能都学得**不离十了,易容这一项还是不够格。 &nb平瑶学易容术的时候,她师父总是看着她叹气:“我的武功虽然不说是天下第一,但也算是鲜有敌手。所以这些旁门左道我原本不太在意。谁知道眼瞎收了你这么一个没有慧根的徒弟,武功学不精也只能从这些旁门左道上弥补。早知如此,我就多收集一些秘籍供你研读了。” &nb她师父所有的东西都在脑子里,要是他亲口说没有,平瑶可真没有地方自学的。 &nb后来平瑶自己找书学,却发现那些书里根本就是些皮毛,还没有她师父“粗粗学点儿”学的深奥呢。 &nb真正高深的秘籍,平瑶也买不到。 &nb听说江湖上有一个教派,里面藏书众多,各种稀世秘籍在那里都可以找到。 &nb只是戒备森严,平瑶不敢轻易去闯。 &nb所以就只好一路半吊子过来了。 &nb却没想到,在她放弃的时候,云弋送来了这么一本书。 &nb《千面》。里面编录了各种易容的精密手段,听说看过这本书的人可以变换一千种身份在熟悉的人身边生活而不被发现。 &nb平瑶拿起那本书,日光落在她漆黑的眼眸里,坠落在了那一团浓黑里。 &nb这可是秘籍呵,在现代那就是商业机密。 &nb平瑶毫不客气的收了。 &nb回去之后就把云弋给她的那张人皮面具贴在了脸上。用了云弋研制的药水,边缘处服帖丝毫没有瑕疵。 &nb仿佛她天生就长这个样子。 &nb平瑶整理好桌案,走到望阙身边,脆声道:“公主,东西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开始了。” &nb望阙点点头。 &nb平瑶退下,步履轻盈的走到一角站好。 &nb收敛气场的她毫无特色,完全没有平日里那抹若有若无的让人难以忽视的清雅气息。 &nb众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了望阙身上,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小小的宫女。 &nb光线从绷紧的宣纸上透过,一点墨色落在上面,在明亮的烛火下泛着厚重的青。又是婉转的一笔落下,仙鹤纤长的脖颈跃然纸上。 &nb望阙毫无杂念,所有的目光都放在了那张透光的白纸上。毛笔在她指间轮换,鲜妍的色彩在纸上晕涂开来。一只高雅飘逸的仙鹤在纸上翩然欲飞。 &nb不愧是以才情独得大昌帝宠爱的公主,望阙的画艺堪称一流。 &nb一副仙鹤祝寿图洋洋洒洒而出,望阙收笔,满意的看着那幅画。 &nb有其他画师上前,麻利的把画给裱装好。 &nb望阙双手捧着画,面向慈安跪了下去,柔声开口:“儿臣祝皇祖母仙鹤长春、日月昌明。” &nb“望阙的画艺又进步了,”慈安笑着抬了抬手,“你的孝心我看到了,快起来吧。” &nb望阙依旧双手擎画,跪在地上丝毫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nb她看着慈安,又看向大昌帝,声音清傲里带着一抹娇柔:“皇祖母、父皇,儿臣有一个不情之请。” &nb高、潮终于要来了。 &nb一直安安静静的平瑶几不可查的抬头,与大厅里一个装饰一样的宫女交换了一个眼神儿。 &nb那个宫女瞬间了然,然后悄然退席。她是席上负责茶水的,添茶烧水已经来回许多次了,根本没有人在意。 &nb这次她离席同样也没有人在意。 &nb唯有云弋,向平瑶投去淡淡一撇。 &nb平瑶冲他勾了勾嘴角,然后垂下头去,又是一副乖然的模样。 &nb仿佛她一直就是这么站着的。 &nb云弋风轻云淡的拨了拨面前的果盘,对所有的事儿似乎都不以为意。 &nb她安排就好了。他坐享其成就行。 &nb云弋随手叉了一颗荔枝来吃。 &nb真甜。 &nb可惜现在平瑶不在他身边伺候,要不然她也可以尝尝了。 &nb云弋心心念念想着吃货平瑶,一点也没察觉到大厅里那稍微停滞的气氛。 &nb慈安的笑容停了一秒,复温声开口:“说来听听。” &nb在太后寿辰提要求,望阙的母妃频频向望阙使眼色。望阙视而不见。 &nb望阙看着太后和皇帝,认真的样子让大厅里的人都安静下来,等着她开口。 &nb平瑶脸上笑容清浅。 &nb安静的大厅里,望阙声音清脆。 &nb“儿臣想请皇祖母和父皇赐婚。” &nb满堂皆惊。 &nb平瑶脸上的笑容悄然扩大。 &nb云弋事不关己,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桌案的果盘上。 &nb慈安的笑容顿了顿,大昌帝脸色淡淡,都没有露出太大的反应。 &nb林远岫也事不关己。一个庶女而已,嫁谁对她来说都一样。 &nb虽然望阙的要求不合礼仪。女儿家,含蓄矜持最好。 &nb但是这也算不得什么大逆不道。 &nb慈安含笑问:“望阙原来也是个爽利的性子。看上了谁,跟祖母说说。” &nb望阙羞涩而温婉:“儿臣喜欢上的人······” &nb望阙看向事不关己吃水果的云弋。 &nb“是大周的太子殿下。” &nb云弋手中的银叉停在半空中,望向望阙。 &nb大厅里瞬间鸦雀无声。 &nb慈安沉默不语。 &nb大昌帝眸色沉沉。 &nb林远岫皱了皱眉头,很快就舒展开来。 &nb众公主面面相觑。唯有清和一人淡然饮酒,和林远岫那淡然的样子一模一样。 第八十二章 继续求婚 &nb有两个公主的眼睛变得深邃,看着正中间的望阙,眼里犹豫不定。 &nb大厅的气氛,随着望阙的那句话,瞬间冷凝起来。 &nb外面的大臣和家眷不明所以,又不敢开口询问,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儿呢,屏住呼吸等着大厅里面的动静。 &nb于是热闹的宴会,诡异的安静。 &nb大昌帝沉默了许久,终于他动了动,像是要开口。 &nb不等他的声音出来,又一个公主匆忙起身,截住了他的话:“父皇。” &nb没错,是截住,截住大昌帝要说的话。 &nb那个公主的母妃吓的身子都僵了。 &nb然而那个公主却像人群中间的望阙一般,表情坚毅。 &nb她起身,走到望阙身边的位置,跪下抬头望着大昌帝,声音也清脆明晰:“儿臣也有一事相求。” &nb平瑶愕然。这是······又来了一个向云弋求婚的? &nb事情已经失控了。 &nb平瑶也没想到还会有第二个人站出来。 &nb她垂着头,笑容格外明亮。 &nb云弋呀,经此一夜,恐怕你在青冥大陆要一宴成名了呢。 &nb大昌帝眼睛漆黑的能滴下墨来。 &nb但这并不能阻止一个花季少女的满腔爱意。那个公主开了口:“儿臣也请求皇祖母、父皇、母后赐婚给儿臣和大周的太子殿下。” &nb因为此刻太过安静,所以外面的那些大臣有些都听到了。 &nb这可事关两国和平啊,非同小可啊! &nb大臣急了,翘着脖子往大厅里看,生怕大昌帝为了他的女儿一时心软坏了两国正常的交往。 &nb这些公主也是的,平时看上去高贵聪明,做事儿咋就这么不过脑子呢。 &nb那可是大周的太子,又不是大昌的臣子,能是随便赐婚的吗? &nb然而陷入恋爱中的小女孩儿,可不管她喜欢的是哪国人、是什么身份。 &nb那是在一起后才考虑的事儿。当务之急是,她要先证明她喜欢的人也喜欢她。 &nb大昌帝望着平日里乖巧讨喜的俩女儿,准备再次开口。 &nb“父皇。” &nb又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nb平瑶惊讶的抬起头,不是看向那个公主,而是看向云弋。 &nb他是不是给人下蛊了,那么多人喜欢上他,还都是公主? &nb云弋表示无奈。他也实在不想以后自己的名声如此绮艳啊。 &nb清和表示自己已经被点燃了兴趣。这是一出惊喜连连的好戏啊。 &nb不高兴的只有大昌帝。 &nb第三次被人打断,大昌帝的脸色不能用阴沉了,而是用怒了。 &nb他看着底下自己那如花似玉的女儿,轻盈羞涩的开口:“儿臣,也喜欢大周的太子殿下。” &nb他的好女儿啊,他金玉为食让人悉心照顾的女儿啊,从小娃娃终于长成这么大了,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撒过娇说过软话,今天却含羞带怯的跪在这里说她们喜欢上了别人。 &nb大昌帝目光紧紧的望着云弋。 &nb太后寿宴上,三个公主同时请求赐婚,这也太过巧合了。 &nb再加上宫门那久久不退的整天朝着要见云弋的美人儿,大昌帝不得不怀疑这些事。 &nb大昌帝沉声开口:“太子殿下意下如何?” &nb外面的大臣闻言,差点要冲进来了。 &nb大周太子肯定会同意呀。因为娶了大昌的公主,那就意味着增加了自己的砝码。这样几年后云弋会大周,那必定是储君无疑。 &nb而大昌帝问大周太子的意见,那不是明摆着想要赐婚的意思吗? &nb不行啊,大周太子母妃只是一个宫女,没有任何势力。如果帮他继承大周皇位,势必要费一番功夫。这何必呢?和亲的话也要挑位高权重的皇子嫁呀。 &nb想到此节,外面那些大臣也不顾规矩了,忙忙冲了进了跪地请求大昌帝:“皇上不可啊皇上。” &nb大昌帝冷冷的看他:“李尚书,朕问的是大周的太子,你上来做什么,还不快下去!” &nb“皇上,这件事不止是各位公主的终身大事,也事关我们大昌和大周的关系。求皇上三思啊,千万不可感情为重不顾大局啊。” &nb大昌帝一句也不再多说,看向侍卫:“把人拉下去!” &nb寂静的大厅里空余李尚书的叫喊声。 &nb外面的大臣再也不敢多说一句。厅里的公主也变了脸色。 &nb什么两国和平?她们根本就没想那么多。她们只是喜欢那个人而已。 &nb不过现在看来,事情好像很严重? &nb一些原本蠢蠢欲动的公主顿时老实了。 &nb平瑶松了口气。还好没再有人过来帮倒忙了,方才看大昌帝的神色,分明是怀疑了云弋。问云弋那个问题,也并不是要赐婚,而是试探云弋罢了。如果这时候再来两个人,大昌帝估计直接确认云弋心怀不轨了。 &nb只有三个公主跪在大厅里。 &nb后来的两个公主看见大昌帝发怒处置了重臣,坚毅的神色顿时崩了大半。 &nb要不是望阙闹这么一出,她们现在根本不会跪在这里。 &nb她们是怕望阙捷足先登,抢了云弋。所以才出来的。况且望阙是第一个起头的,就算大昌帝要罚,也是望阙受重罚。 &nb她们喜欢云弋,可也不想惹大昌帝生气。 &nb唯有望阙。 &nb她不像这些什么都不懂的公主,她是大昌帝喜欢的公主之一,接触了许多朝堂大臣。她的外祖父家也是朝廷重臣,她每走一步都要算计后果,她自然知道一国公主嫁给另一国皇子的影响。请求赐婚的之前,她早就想过了这个问题。 &nb就是因为想过这个问题,所以她就更加坚定。 &nb她爱的是云弋这个人。她想把自己所有的才华所有的美好呈现在他的眼前。只要能做到这点,是不是公主有什么所谓呢? &nb望阙毫无畏惧跪的直直的面对着愤怒的大昌帝。 &nb她等着云弋的回答呢。 &nb朝堂上众人提心吊胆。云弋这一回答直接就能影响他们以后的仕途,他们都恨不得上前替云弋回答了。 &nb云弋起身,淡然看了一圈大厅。 &nb这短短的一眼让大家急得不得了。快回答呀您,磨磨蹭蹭的不知道咱们悬着多难受啊。 &nb大厅肃静,所有人的直直盯着云弋。云弋就像方才被绷着的那张宣纸,这些大臣就像那光线。明亮的简直能把云弋对穿。 第八十三章 一怒为蓝颜 被求婚落得这样的下场,古往今来估计也就云弋一个人而已了。 平瑶默默同情云弋三秒。然后兴冲冲的接着看戏。 云弋的视线最终落在了望阙身上。 望阙察觉,眼里闪过一丝喜悦,纤瘦的脊背又挺直了几分,像池塘里挺直的荷花梗。 其他两个公主脸色黯淡。 大昌帝脸色越来越沉。 云弋终于开口:“本宫也想求皇上的一个恩典。” 正巧有一个烟花砰然在空中绽放,云弋清雅的声音伴随着那烟花绽放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 也绽放在所有人的心头。 烟花灿烂的色彩在大厅光滑的地板上反射出绚丽的光辉,也给众人的脸上染上了陆离的色彩。 望阙惊喜的抬头看向云弋。 殿外,一颗接一颗的烟花绽放开来。一片姹紫嫣红中,云弋白衣雅致,艳丽的光晕涂在他脸上,并不显妖冶,反而映衬的他一对清凉瞳孔干净如水。 望阙觉得自己看痴了。 看痴的还有其他人。 平瑶抬头。她原本是要看烟花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视线偏偏往里看扫了云弋一眼。 惊鸿一瞥。 云弋的清雅烟花的妖艳完美的融合,是一剂最烈的蛊从平瑶的眼中种植到心里。 这一眼,与初见他时的温情清幽重合,沉沉的落在心头。 平瑶重新低下头,再无心去看外面绽放的烟花。 云弋的声音轻易的穿透烟花的爆破声,传进平瑶的耳中:“本宫喜欢上一个姑娘,想请皇上把她赐给本宫。” 平瑶的心突然跳了两下。 她攥了攥手,顾不得别人发现端倪,抬起头直直看向了云弋。 云弋脸上带笑,在这繁华中像是一朵高洁的雪莲。清傲的让人痴迷。 “那个姑娘,名叫平瑶。” 雅致的声音像泉水清泠,像古琴铮铮,像玉石空灵,回荡在这个寂静的宫殿。 也回荡在平瑶此刻空旷的心头,成了旷古的绝唱。 宴席顿时寂静无声。 许久,大昌帝的沉吟声悠悠传到众人耳中:“平瑶?” 这一问,也问出了底下一些大臣的疑惑。 平瑶是谁?没有那个公主的封号叫平瑶的啊。 而知道平瑶的那些嫔妃和公主,脸色都复杂的面面相觑。 这大周太子脑子有毛病吧?放弃公主去要一个宫女,怎么想的。 就跟上午一下子撒出三十多副苏誉的字画一样脑残。 就这么个脑残,还有那么多公主想嫁,真是肤浅。 方才情绪剑拔弩张的宴会,瞬间变得戏剧化了。 林远岫轻声解疑:“平瑶是一个宫女,以前专门伺候大周太子的饮食起居。” 宫女? 大昌帝沉沉看向云弋。 他三个身份高贵气质不凡的公主跪在这里争着嫁给他,他竟然说想要一个宫女? 搞什么? 大昌帝表示看不懂这个大周太子。 大昌帝抬抬手:“既然殿下喜欢,朕就把这个宫女赐给你。算不上什么大恩典。” 大昌帝这话说得实在。 宫女也实在算不得什么,连一件器物都不如。 平瑶早料到如此。这也不是她最终的目的。就算大昌帝不许,她也有一百种出宫的办法。 不过当她亲耳听到大昌帝准允,心里还是涌起了一阵欣喜。 嗯,名正言顺的在一起最好了。 大昌帝随手打发了自己这个侄女儿,想接着安排自己女儿的事儿。 不过今儿大昌帝说话总是不顺,他还没开口,就被人打断了。 是云弋。 “皇上不知,对云弋来说,这是一个偌大的恩典。世间珍宝众多,敌不过美好的女子。世间美好的女子众多,敌不过一个平瑶。得到她比得到一座城池更让我心喜。” 清越的声音说出缱绻情话,一丝一丝的轻柔的把平瑶的心缠绕住。 大昌帝愣了愣。 宴席上的人也愣了愣。 拿一个宫女与一座城池相比? 有人觉得可笑。 也有人,觉得酸楚。 没爱过的人自然不会知道那种感觉。 君不见穆王三日哭,重璧台前伤盛姬。又不见泰陵一掬泪,马嵬坡下念贵妃。纵令妍姿艳质化为土,此恨长在无销期。生亦惑,死亦惑,尤物惑人忘不得。 不如不遇倾城色。 大昌帝不得不承认。如果那个人还活着,他甚至愿意拿一个国家做抵。 不如不遇倾城色。可如果遇到了,那漫长的岁月里只能在她身上痛苦缠绵。 大昌帝漆黑的眸子里情绪翻滚,一时无言。 高位上慈安、大昌帝和林远岫三人,皆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失神。 底下的人觉得云弋的话可笑,可见到三人的反应,也不敢开口争辩。 许久,大昌帝才开口:“太子殿下寻得真爱,可喜可贺。” 话声不咸不淡的,仿佛刚才他因为云弋的话而沉默,只是众人的错觉。 林远岫心里却泛起一阵酸涩。 怎么可能不咸不淡?云弋刚才的那段话,他应该感同身受才对。 “父皇。” 大厅里突然响起一道冷静而清脆的声音。 平瑶看向望阙。这个方才被众人遗忘了的公主。 那一道冷静的声音,就是望阙发出的。 到了现在,望阙反而镇定了下来。这种镇定最恐怖,平瑶一时间还真怕望阙做出什么事情来。 大昌帝也看向望阙。 望阙平静的叩首:“太子殿下能找到心中所爱,儿臣也为他开心。但儿臣还是希望,能有一个机会和太子殿下朝夕共处,和平瑶姑娘守望相助。” 她是公主,她如果嫁给云弋,那一定是太子妃。而平瑶只能是一个侍妾。到时候她想处理掉平瑶,多得是办法。 大臣们震惊的看着望阙。 这个公主疯了吧? 平瑶倒挺佩服望阙的。就算是在现代,她也没见过这么勇敢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逼婚的人。 大昌帝眸色深深的看着望阙,正准备开口,大厅外跑来一人:“禀告皇上,太长门那里出事了!” 话一出,外面的大臣纷纷变了脸色。 “终于还是闹起来了。” “围了好几天了,她们果然忍不住了。” 太长门,就是被一堆要见云弋的女子围住的那个门。也是大昌宫的正门。</dd> 第八十四章 纨绔子弟 这些天,太长门一直有士兵看守,饶是如此,那些女子还是对出宫采办的宫人、每日上朝的大臣拳脚相加。 明明以云弋的红颜知己自称,却泼妇的让那些大臣见了都绕道走。 为此,大昌帝拨了好几次库银,给这些大臣、宫人压惊看病。 大昌帝不胜其烦。 特别是在太后寿辰这天,又闹出事,大昌帝顿时烦躁了。 大昌帝道:“出什么事了?” “这个,”那个太监看了眼慈安,犹豫的开口,“刚才那些人闹得厉害,守门的侍卫过去镇压,然后······侍卫长在混乱中,被一女子用发簪刺中咽喉,死了。” 宴会上欢乐的气氛顿时一变。 难怪那个太监报备前,特意看了眼慈安呢。 太后大寿死人,这是犯了忌讳。 “简直胆大包天!”大昌帝拍案而起,“那些刁民呢?” “出了事儿之后,她们飞快的逃了。” “要你们何用!马上派人给我追,追到格杀勿论!” 大昌帝终于发了怒。 之前这些女子堵在宫门外,虽然闹得人心烦,但到底没犯法。大昌帝觉得就像蚊子似的在他耳边嗡嗡叫,但到底没咬到他。 况且,这些女子又都是找云弋的。 云弋的这件风流史早就传遍其他四国了。大昌帝此刻要是杀了她们,一不小心会被别人议论为****的。 大昌帝忍了好久了。 终于,在他三个女儿纷纷表示想嫁给云弋的时候,他忍不住云弋那些红颜在他头上蹦哒了。 什么玩意?从来没见过这么狗血的事儿!为了一个少年他这个堂堂皇帝受那些**的女子的攻击,还不能反抗,太憋屈了! 一定要杀了她们。 大臣感受到大昌帝突变的气息,纷纷屏气吞声。 “是。”太监也不敢多停留,马上跑远了。 大昌帝看向了云弋。 都是因为他!自己女儿纷纷想倒贴不说,他还勾搭来那么多女子烦自己。 当初谁出的主意让大周送一个质子过来的? 这是送了一个大麻烦进宫! 大昌帝凉凉开口:“太子殿下怎么看这件事儿?” 这事儿都是因为云弋才闹出来的,大臣见大昌帝这么问,都为云弋捏了把汗。 这是要问云弋的罪了。 云弋沉吟片刻,认真开口:“本宫觉得,大昌宫的防御有待加强。” 去你丫的! 一些文官大臣忍不住想拍案。 这都是你惹出来的事儿,还怪大昌宫的防御不行!在好的防御能敌得过泼妇吗? 平瑶想笑。云弋现在真厚脸皮。 大昌帝一双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最后,他看着云弋道:“太子殿下一点都不认为,这是你自己的原因?” “她们因为想见我而伤人,这并不是我的意愿。我住在大昌宫,那些侍卫为了守卫大昌宫而死,并不是为了我而死。与我何干呢?” 一些大臣忍不住站了起来:“大周的人都这么恬不知耻吗?那些女子是因为你聚到这里、因为你而伤人,那些侍卫也是为了守护你而死的!你怎么能把自己的责任推卸的一干二净?” 因为他而聚在这儿?这些人还真相信。 云弋淡淡看了眼平瑶。 这可都是她搞出来的事儿。要怪你们怪她去啊。 云弋看着那大臣,微微一笑,慢悠悠的开口:“哦,原来是这样。那你惩罚我好了。” 大臣一老口血憋在嗓子里。 他还真不能拿云弋怎么样。 可是,话不是这么说的啊。 又一个文官站起来:“殿下仗着身份,犯错不知悔改。好叫天下人以为,大周的皇族都是这副恃强凌弱的做派吗?” 好多大臣站起来,开始对云弋口讨笔伐。 望阙还有那两个公主,又被遗忘到一边去了。 清和坐在高座上百无聊赖的看了会儿,像是不耐烦,想要打断这场无聊的争吵,开口道:“大周皇室善假于物,这是大气象,怎么能用恃强凌弱来说呢?” 清澈的声音一出,宴会安静了下来。 就连大昌帝都抬起头,看向了清和。 望阙跪在那里,咬着唇。 难道清和也要来横插一杠? “公主此话怎讲?” 清和缓缓开口:“今天早上,太子殿下拿出三十多副苏誉的字画来,只为让皇祖母开心。三十多副苏誉的字画呢,想来大周太子一定认为,只要能开心,三十多副苏誉的字画又算得上什么呢?” 话声里带着淡淡的讽刺。清和的目光扫到了云弋身上。 三十多副苏誉的字画!闻言宴会上好多大臣的目光都亮了。 苏誉的字画,可是一字难求的。 大周太子竟然一口气送出了三十多副? 真是、真是······ 大臣们抓耳挠腮,费力想找不出一个词来形容云弋的做派。 真是人神共愤! 大昌帝也被那三十多副字画砸晕了。 三十多幅苏誉字画,能买一座城池了。 大昌帝觉得,这个大周太子不错啊,如果他真当了大周的皇帝,说不定一个想法上来,把自己家的疆土都拱手送人呢。 这样的人,就算放出去,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云弋像是没看出清和与大臣们的讽刺一样,反而笑着点头:“清和公主不愧是我的知己。” 清和勾唇一笑,收回自己的目光。那波光潋滟的一眼,那朱红的唇瓣白皙的脸,说不出的高贵。 底下的大臣恨恨的看着云弋。得了吧,还你的知己呢,那可是我们大昌最美的明珠。你算老几?没看到人家清和公主是在嘲讽你的吗?你那脸都快不是脸了,都能做城墙了。 “所以,就算守宫门的侍卫死了,只要你太子殿下还安然无恙,那算得上什么呢?” 云弋笑:“也不全然是这样,那毕竟是条人命。我肯定会觉得惋惜。但是死得其所,这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瞅瞅这纨绔不堪、唯我独尊的态度。 江珩桓嗤笑出声:“大周的太子果然气度不凡。” 云弋含笑接受:“谢二皇子称赞。” 江珩桓小声骂了句:“不要脸。” 这一骂,不知道骂出了多少大臣的心声。</dd> 第八十五章 刺杀大昌帝 花着自己家里的钱摆阔气,不要脸;住在大昌宫还不知自己身份,不要脸;一人之力公然和一堆大臣抵赖拒不认错,不要脸。 大臣们觉得这个大周的太子简直跟他们的三皇子有一拼。 纨绔的总让人有要掐死他的冲动。 云弋可不管别人生不生气,他看着江珩桓淡然回应:“我的脸不就在我身上长着的吗?我要不要它不都在吗?” 江珩桓把眼前云弋的脸和平瑶重合了起来。 一对奸夫****! 江珩桓气的一个酒杯砸了过去:“你个不要脸的王八蛋!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 史官吓的手发抖。 他们的大皇子公然骂大周太子是王八蛋,那不是骂大周皇帝是王八吗? 宴会外面还有“大周驻大昌外使”,听到这话气不打一处来。 “二皇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太子殿下是我们大周的皇子,是我们大周天子的儿子,您说这话,是在藐视我们大周吗?” 江珩桓愣住了。 他砸过去的杯子碎在地板上,变成好几瓣。 一片狼藉。 大昌帝烦了:“两个小孩子私下里怎么打闹都行,珩桓你今天怎么这么不懂规矩?今天是你皇祖母的大寿,你这是在做什么?” 言语间,全然把江珩桓的话归类为小孩子的玩笑话。压根儿没把江珩桓骂云弋还有大周皇帝当回事儿。 使节咬牙,看向云弋。 咱们的国家被辱了,你不站出来说话吗? 云弋像是没看到使节的暗示一样,任凭使节暗送秋波。他目光一错,就只看江珩桓:“你个要脸的王八蛋,要脸也没有我不要脸长得好看。” “噗——” 三皇子正饶有趣味的,边看着他们吵架边喝茶。闻言,一口茶喷了出来,拍着桌子哈哈大笑。 “要脸还没有不要脸好看,哈哈哈,二皇兄你丢不丢人!” 宴会安静的诡异,所有人的目光都直直的看着三皇子江珩肆。 大臣们心里羞愤的想哭。 人家在骂你爹呢二傻子,你还笑得这么开心,还帮着骂你爹的人骂你哥。 二傻子,你长这么大真是奇迹。 平瑶忍不住抬头,想见识见识这个二傻子。 宴会上的人像是静止了,所以那一个拍着桌子笑得弯下腰不停的擦眼泪的二瓜格外显眼。 他穿着皇子的暗色银丝龙爪朝服,头发黑亮柔顺,上面缀着一颗圆润的珍珠,映着头发也反着润泽的光。 他长得挺好看,皮肤白皙五官温和,带着一股子贵族特有的柔弱感,像是一团雪让人想捧在手心里呵护着。 这就是三皇子。母妃是宠冠后宫的湘贵妃,也是大昌帝最宠爱的一个皇子。 因为受宠,所以脑子不太够头。 比如此刻。那些大臣看他的目光如此赤、裸了,湘贵妃也频频暗示,可是丫还是笑的像抽风,一点都没感觉到不对劲儿。 平瑶叹气,低下了头。说实话,她还真认识几个像江珩肆这样家里有钱又受宠的二傻子。说话做事,让人恨不得想抽丫几巴掌,问问他怎么就这么笨。 三皇子的笑声格外清脆。 众人觉得格外尴尬。 就在这一片诡异的气氛中,一股暗流刺破空气凌厉而来。 平瑶一惊。 有刺客。 一条青色的身影带着冰冷的银光,向大昌帝而去。 宴会顿时乱作一团。太监大叫:“护驾、护驾!” 侍卫距离太远,武将也太远。 眼看着别人救驾不及,那条青色的身影逼近大昌帝。 平瑶乐了。这是谁闹出来的?真好,如果真能把大昌帝杀了,直截了当永无后患。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蓝色的身影一个闪身,赶到大昌帝身边,用桌上的银筷震开了已经逼近大昌帝喉间的冷剑。 侍卫蜂拥而上,制服了那个刺客。 而救大昌帝与危难之间的大皇子已经默然回了原位。他脸色平淡的很,仿佛刚才他的动作都只是幻觉。 大皇子行事,一向收敛。他救了大昌帝,却一言不发的下去了。 换成别人,比如江珩桓这不值钱的货,肯定过去抢功。 是个女刺客。被制服的时候她受了很重的伤,十几把大刀抵在她颈上,她一动不能动,然而她却愧疚的看了眼林远岫。 一个杀手,临失败的时候,愧疚的看了眼林远岫。 这意味分明:林远岫是主谋。 大昌帝本来烦躁的目光顿时沉了下去。 林远岫脸色不变,目光却若有若无的看向平瑶。 平瑶也是满目震惊。 她并没有安排这一出啊。 侍卫跪地请罪:“请皇上恕罪。方才太长门大乱,这个刺客是趁乱跑进来的。” 此言一出,大昌帝的目光又落到了云弋身上。 太长门外的,可都是云弋的所谓的红颜。 云弋早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了。闻言,他淡淡抬眸扫了眼那青衣女子,然后垂下眼睑:“本宫可不认识她。” “跟别人没关系!你个暴君,欺辱我国公主,侵犯我国国土,我大昭民众人人得而诛之!总会有一天,我们大昭的旗帜将插到你们大昌平阳城门下!” 原来是大昭人看不惯大昌帝不仁义的举动,自主的过来刺杀大昌帝。 底下的大臣这才松了口气。 这就好办了。如果这个刺客牵扯到了大周太子,那可就是战乱。如果牵扯到了皇后,也轻则大昌废后民心不稳,重则战争爆发。 现在这种情况正好。 大昌帝沉声开口:“把人押到天牢里,待会儿朕亲自去审问。” 自发刺杀他? 大昌帝心里冷笑。 听起来,这个刺客恨不得把他剥皮剔骨。可是更恨他的人,应该是她才对吧。 大昌帝冷然看向林远岫。 林远岫脸色淡淡。虽然她母国的人刺杀大昌帝,为了维护两国那粉饰的太平,她应该出言说几句冠冕堂皇的话收场。 但是林远岫一声不发。她沉默的看着大厅的那个刺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状,大昌帝的脸色更冷了几分。 侍卫领命,押着那个杀手下去了。 寿宴状况频频,一波三折。 第八十六章 心伤 慈安缓缓起身,对大昌帝道:“夜也深了,不如就到这儿吧。 ” 大昌帝心事重重,便点了点头:“听太后的。” 今天不知被人忽视了几次的望阙闻言,简直想一头撞死在这里。 她都跪了一晚上了,腿都没知觉了。 可是,竟然连个关注她的人都没有! 望阙带着股怨气,再度开口:“父皇,请您答应儿臣的请求!” 早知道今天晚上有这么多事儿生,望阙打死也不愿意今天提起这事儿。 她就只是想求个婚而已啊。 大昌帝望向望阙。 望阙跪在地上,直直的看着他。 大昌帝同时看了眼清和。 生了这么多事儿,清和脸色依旧从然淡然,仿佛周边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她静静的坐在那儿,平静的看着一切。无悲无喜。 大昌帝以前对望阙这个才情出众的女儿很喜欢,现在却觉得她,小气到家了。 大昌帝起身,冷然开口:“云弋是大周的太子,这并不是朕自己能决定的事儿。” 这就是,不答应了。 望阙的身子晃了晃。 云弋拒绝,没事儿。 有人捣乱,没事儿。 可就连大昌帝,也说不行。 那她怎么办? 望阙原本挺立纤瘦的身体顿时软了下去。失魂落魄一般跪坐在那里。 其她两个公主,看到望阙都被拒绝了,更加知道自己没有机会了。 大厅里的公主看到望阙这副模样,有同情的也有可怜的。 平瑶淡淡的,没有任何反应。 要是没生刺杀大昌帝那一出,她可能还会抽出一丝心绪来同情同情望阙。 大昌帝挥手,说散席。 百官叩拜,高呼万岁。 不过这高呼声,根本不复开宴时的轻松高昂。 慈安不等呼声过去,就已经先行离开了。 大昌帝随之离开。 林远岫也起身。她转身走往侧殿的时候,顿了一顿,回头望了眼平瑶。 那一眼很淡。 落在平瑶眼里,却分外沉重。 平瑶知道,林远岫一定以为,方才刺杀大昌帝然后栽赃到她身上的人,是平瑶。 平瑶觉得委屈。 明明不是她做的。 都是云弋。 平瑶愤愤的看向云弋。云弋只留给她一袭白衣翩然的影子。 气死人了。 平瑶走到大厅正中间,扶起望阙。 望阙依旧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她什么也没说,就着平瑶的搀扶,慢慢的走。 典型的失恋的状态。 不过平瑶没心情安慰她。 她还为自己的事儿心烦呢。 云弋猝不及防的算计了她一笔,她一定要好好跟他算。 平瑶跟着望阙走到一处昏暗处。角落里,千栗守在那里,冲她点了点头。 平瑶身形一闪,藏在昏暗里。 千栗已经飞快的补到了平瑶原来的位置上。 平瑶站在一片阴影里,取出一只小瓶子,把里面的药汁倒在帕子上,用药汁浸湿脸上的人皮面具,一点一点的把面具撕掉。 电视剧里演的那些,主角被揭穿身份,潇洒的一撕面具露出真面目,那都是骗人的。 要是硬生生的把面具撕下来,疼痛度参见撕去黑头的鼻贴。 平瑶没用过那个,不过她见她朋友撕的时候,都是一边鬼哭狼嚎一边像撕皮一样活生生揭下去。 平瑶不敢轻易尝试。 恢复回自己的脸,平瑶才重新走回光明。 她往坤和宫方向走去。路上听人议论说,大昌帝去了坤和宫。 平瑶止住了脚步。 大昌帝在坤和宫,那她现在没办法回去。 正好,找云弋兴师问罪去。 大昌宫是曲终人散后落寞的繁华。 沿路都是灯笼,红色的灯影在地上,一个接着一个。路上是行色匆匆的宫女或嫔妃,她们浓妆华服,格外耀眼。 平瑶走到一处水榭。水榭两旁是灿烂的花树,花树上红绸在风中飘荡。绮丽的景致倒影在下面粼粼的水中,镜花水月一般梦幻。 浮华的水榭上,一个轻飘的白色身影。那身影在这华丽的景致中,却格外宁静。 可不正是云弋吗? 平瑶缓缓上了水榭。风吹动她红色的衣裙,在夜色中翩然。 清风从水榭中吹过,带着一阵酒香。 “你来了。” 清泠淡然的声音在安静中传来。 云弋目光带着淡淡的笑意,朝平瑶看了过来。 烛光在云弋脸上摇晃,平瑶望着那潋滟的笑瞳,心里突然被柔柔的撞击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平瑶的声音清泠,像是底下细细的水声。但是又带着细密的温柔。 怎么知道? 他设计了林远岫,平瑶不来才奇怪吧? 她怎么会这么问? 云弋的目光在平瑶脸上转了一圈,然后收了回去。 平瑶已经在他对面坐了下去。红色的轻纱从木栏杆里垂落在湖面上,被风吹得飞扬。 云弋拿起一壶酒,扔给平瑶。 平瑶稳稳的接住。 “宴会上没喝痛快,来这里补上。” 平瑶揭了封泥,喝了一口壶中酒。浓厚微辣,后味香烈。 “相见欢。”平瑶眼睛亮了亮。 相见欢,是苏誉明的酒。酒名来源于苏誉的一词。 这种酒来源风雅,又是苏誉酿造的,虽然在市面上卖价很高,但独得一些才子的喜爱。 云弋道:“十年的陈酿。” “骗谁呢,苏誉成名才四五年,相见欢可是前年才流行起来的。” 平瑶又喝了一口,将酒壶放到手边。“不过,我是过来找你讨说法的。” “在宴会上,那个刺客是不是你派来的?” 云弋淡淡灌了口酒,看向前方的夜色,平静的回答:“是。” 这种态度着实让人恼怒。 平瑶忍了忍,才压下心里的火气,继续问云弋:“为什么?” 云弋疑惑的看向平瑶,眸色清澈的像一捧雪:“我为什么这么做,你不知道?让大昌帝现他和皇后之间的水火不容的关系,然后利用我出宫去冲击皇后势力,这不是你一直打的主意吗?” 那目光太过清冷。平瑶心里有一点点雪化开的冰凉。 “可是,我做的已经足够了。你这样做明显是要陷皇后于危险的境地。大昌帝一心以为那刺客是皇后找来的,他不会放过她的。” 附:大概是明天,就要上架了。订对作者来说特别重要,希望你们能够支持~ 第八十七章 拒绝 云弋更加疑惑了:“皇后跟我有什么关系?” 平瑶望着那张云淡风轻的脸,张了张口,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 < 是呀,皇后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她并没有告诉他,她真正的身份、她和林远岫亲密的关系。 就算说了,也和他没什么关系呀。他并不会因为她,而估计林远岫的处境吧? 平瑶才刚刚想到这到这些。 心里突然有些闷闷的。 知道云弋设计林远岫,她那么生气,觉得云弋不应该那么做。 结果呢,云弋并没有做错呀。 是她一厢情愿了。 平瑶沉默了下去。 云弋像是没有看到平瑶的沉默,他也没再说话,安静的喝酒。末了,还抽出一支玉箫吹了一春江花月夜。 箫声空灵悠远,带着一河月的洞明淡然。 他心里什么都没装,空空荡荡的。 平瑶安静的把一曲子听完,缓缓起身。 风吹的她脸上凉凉的,她摸了摸脸,觉得有点冷,又摸到酒壶,喝了一口。 热意上涌。 平瑶开了口,声音冷静平淡:“结盟可以,约法三章:我的同僚,你不能伤害到她们。皇后是其中之一。” 云弋这才看向平瑶。 平瑶眸色平静认真,在夜色里雪亮亮的。 云弋低头拿帕子去擦玉箫,随口答应:“好。” 声音已经是那种清雅如洞箫的声音。 是他一贯的声音。他对望阙、对白郗、对清和甚至是对湘贵妃对十九稚,都是这种调子。 平瑶又觉得冷了一分。 平瑶拿起长椅上的酒壶,冲云弋扬了一扬:“好酒难得,我拿回去喝了。夜冷,你也别坐太久了。” 拎着酒壶往回走。 冷风扑在身上,平静心里酸酸的。步子散漫无力。 她突然想起宴会散场后的望阙。走路时的步子也是这样。她跟着她后面走的都着急了。 沿路红色满眼,繁花似锦。在这凉夜中兀自绽放自己的热情美好。 平瑶慢慢的走,突然停了下来,心里猛然一疼。 她从来没有这样子过。 现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迷茫了好久。终于决定下来要追求自己的幸福的时候,却看到了他的冷漠。心被刺得生疼冰凉,突然就不敢再接近他了。 他淡然的跟她说“跟我有什么关系”的时候,她的心像被石沉大海了。 这种感觉,很不好。 平瑶抬头看了看月亮,对着月亮轻声开口:“这种感觉,很不好。” 平瑶缓缓回宫。 水榭里水流潺潺,云弋安静的吹着湖风。 一个黑色的身影,空气一般出现在水榭里。 是阿四。 “主子,刚才阿七送来的消息,说宋从回来了。今天晚上进的平阳城。” “活着回来了?”命那么大吗,他和皇后两队人,都没能找到他。 阿四也觉得宋从命忒硬了,他们派了那么多人,都没人杀了他:“宋从在关外就联系上了大昌帝的人,是被秘密护送回来的。” 难怪了,他们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宋从。 云弋脸色淡淡,转了话题:“千溯楼的消息呢。” “阿元说,千溯楼还是那样,没有什么异常。” 云弋一时也不确定,到底是平瑶隐藏太深,还是千溯楼真的跟平瑶没关系。 阿四站在水榭里,高大的身躯,却孩子似的搓着手,吞吞吐吐一脸纠结。格外的反差萌。 云弋一抬头看见阿四这个样子,忍不住问:“你在想什么?” “主子,平瑶姑娘是不是喜欢你?”阿四一脸懵然。 “······”云弋淡淡移开视线,“大概吧。” “什么大概?我都能看出来,主子你也一定能看出来。我觉得平瑶姑娘她就是喜欢你。你看她对你笑的多甜啊,她就从来没这么对我笑过。” 云弋:“······” 哦,你原来还想她对着你这样笑啊。 阿四接着操心问:“可是主子,你为什么对平瑶姑娘那么冷淡?平瑶姑娘不是挺漂亮吗?你是觉得她太闹腾了吗?” 别看阿四野蛮,但阿四也喜欢漂亮姑娘。 云弋解释:“阿四我问你,你出去碰到一个武功很强的对手,你会先想着跟别人结仇吗?” 阿四很认真的想了想。如果跟人结仇,那不就是给主子找麻烦吗? 不行,不能这样做。阿四坚决的摇头:“不会。” “所以,我为什么要给以后找麻烦?我又不喜欢她,如果现在只是想利用她,就去欺骗她的感情。以后呢?平瑶她不是个普通人。她要是恨上了我跟我作对,我以后的路估计走不下去。” 阿四似懂非懂。 “主子你怎么就知道平瑶姑娘知道了你骗她,她就会报复你?她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还会报复你吗?” 估计不止会报复你,还会想剥皮吃肉吧。 云弋耐心的教导一直缺心眼的阿四:“阿四你要记住,骗什么都可以,千万不能骗别人的感情。” “奥,”阿四陷入了深深的思考,然后,他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云弋,“主子,你是在教阿四找媳妇吗?” 云弋被问的一脸莫名其妙。 他说的是感情,又不是特制爱情。 阿四是你思春了吧? 平瑶原本想回坤和宫,但是害怕大昌帝还没走,索性就在大昌宫里散步。 往日偏僻的小道也灯火灿烂。并且依旧没什么人经过,很清静。 平瑶找了个凉亭,自个儿坐在了那里,喝从云弋那边带来的酒。 月上中天,酒壶也空了。平瑶这才准备回宫,起身的时候听到熟悉的声音,唤了声她的名字。 嗓音清凉。是云弋。 平瑶缓缓转过头,看见云弋飘然立在凉亭外。一身白衣沐浴在月色中,凉如水。 平瑶突然意识到,这个凉亭,是回肃清宫的必经之路。 她怎么坐到这里来了? 平瑶走下凉亭,来到云弋面前才开口:“喝了点酒,怕闷,就来这儿坐着吹会儿风。” 云弋脸色平淡。这倒也算是个借口。 平瑶有些心虚的回避开云弋的目光。 “夜深了,我送你回坤和宫吧。”云弋声音温润清冽,没有方才在水榭里的冷然。(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刀锋相对 这句话让平瑶觉得很感慨,因为就算是在现代,也很少有男生能做到,每次都提出送女生回家的。?(〈 细心的能撬动人心。 云弋已经有两次要送她回来了,平瑶不是客气的人。 “好,不过······” 平瑶望了眼小路,绿缇还没有来。 她也不知道大昌帝走了没有,现在能不能回坤和宫。 “怎么了?你在这儿约了人?” “没有。” 平瑶刚才就没把她的身份告诉云弋,现在更不可能告诉他。 因此也没法回答云弋,她为什么要在这儿等绿缇。 正踌躇时,绿缇的身影从小路上出现。 平瑶看向云弋:“我等的人来了,走吧。” 迎上绿缇,绿缇朝云弋行了一礼,笑着问了声好。 绿缇对云弋的印象很好。 特别今天,云弋当着大昌宫的面,拒绝了公主,向大昌帝讨要平瑶。 在大昌宫宫人的印象里,云弋是倾国相予的那个人。 云弋朝她淡淡一笑。 云弋的性情着实不错。 宫里的主子不拿下人当人。然而云弋不一样。 那些下人对他行礼,他就算不回礼,也会淡淡一笑或点点头。 这也是为什么,云弋在大昌宫会这么“传奇”。 少女们觉得,没有人会幸免在云弋的淡笑里。 “少年”们则感叹老天不公,他们每天低头哈腰伺候着主子或大牌宫女,怎么就没人在意呢? “姑娘,皇后娘娘让你回去呢。” 平瑶明白,大昌帝走了。 “我还要去内务府一趟,不打扰姐姐了。” 绿缇笑的别有深意,望了眼平瑶和云弋,走了。 平瑶莫名尴尬。 生怕云弋觉得,她在自己人跟前儿乱造谣。 云弋脸色平淡,好似完全没有往那个方向想。 平瑶微微放下心,冲云弋笑:“走吧。” 小路幽静,路过河边,河上飘满了莲花灯,红的绿的紫的,铺满了河面。 云弋和平瑶绕河而过。 “有一件事儿我要告诉你。” 云弋的声音平淡,在暗夜中低吟一般。 平瑶呼吸微微一滞,看向云弋。 云弋的眼睛被染得流光溢彩。 平瑶又想起了,在御龙清宴上,他站在烟花里和大昌帝说那些话。 唯有光与影,能深刻的存在心里。 第一次遇到他的火光、如今的灯火琉璃。 “什么?” 平瑶开口询问,话声出口,她才惊觉自己声音里带着一抹期待。 “刺杀大昌帝的刺客,我已经让人杀了。” 平瑶愣了愣。 杀了,那不就是死无对证了吗? 大昌帝怀疑那个刺客是林远岫派去的,这么一来,林远岫再也洗不清嫌疑了。 平瑶低下头,沉默了下去。 云弋看了眼身侧的姑娘,只看到她圆润分明的侧脸,在黑暗中轮廓精致优美。 “这样也好,”平瑶抬头,正对上云弋的目光。她没有闪躲,而是对他笑了笑,“反正大昌帝坚信那名刺客是皇后派去的,就算那名刺客反口,大昌帝恐怕也不信。现在离间大昌帝和皇后的感情,对你而言无意是最好的。” 平瑶的声音温和如岸边的柳条,散在风里。 平瑶的反应很平静。 如果说刚才在水榭里,她对他的做法感到失望,进而失态,那可以原谅。 可是现在,她如果再一次失态的话,那就是一个坑里摔倒两次了。 平瑶很少这样犯傻。 云弋看了眼这个平静的姑娘,细心的现,平瑶最后一句说的是“对你而言”。 而一直以来,平瑶的从来都对他说“对我们来说”。 她,想明白了? 也是,她一向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最能够拎的清。 “你明白就好。” 明白什么? 平瑶没去细问。 两人静静的前行,幽静的小路上,一些细碎的声音就如同夜色里的虫鸣。细微却清晰。 有人已经跟了他们两个许久了。 这个许久,不单是指这一路。 而是从平瑶换回自己的身份后,就一直被人跟踪着。 跟在他们后面的人,武功尚可。 不过比起平瑶和云弋,相去甚远。 平瑶的武功虽然在她师父面前吊儿郎当的,但是进了江湖,那也算是中等靠上。 想暗杀她,也绝非高手不能做到。 不然,她的各路暗器外挂就够人死一百次的。 艺高人胆大,说的就是她这话种。 平瑶就任那人跟着。任那人偷听她和云弋的谈话。 云弋也早就现了那人。 俩人都是在粉饰太平。 云弋把平瑶送到坤和宫,看着平瑶进了坤和宫,然后才转身离开。 来往有宫女经过,看到这一幕,都万分感叹、略带娇羞的看着云弋。 云弋脸上笑容淡淡。 直到一阵衣袂翻动的声音细细响起,云弋才离开。 那个一直跟踪平瑶的人,潜进了坤和宫。 云弋走到坤和宫西南角。 那的宫墙外紧临着一条偏僻小路,平时没什么人经过。 云弋看了眼高耸的朱红宫墙。黑暗中,白光微现,偏僻小路上已经没了云弋的身影。 平瑶手下的人,平庸之辈大多被她安排进宫里,当了暗桩埋伏。 而少数武功不凡者,则成了与平瑶互通消息的中枢。 这些人,在宫里的身份也不普通。想和平瑶接触,多得是光明正大的名目。 没必要鬼鬼祟祟的跟踪平瑶。 所以,跟踪了平瑶一路的那个人,不是平瑶的手下。 甚至就是那天,云弋抓到的暗害平瑶的人。 云弋安静的站在坤和宫一处茂密的花架后。层层花影掩映下,他白色的衣衫在黑暗中若隐若现。若是不认真,根本看不到那里站了一个人。 一道黑影从云弋身边闪过。动作迅敏捷。 而落进云弋眼里,却极为缓慢。 云弋淡然从花架后走出,抓起那人。 一直以为跟踪成功的人,突然被人抓到,当下吓的要叫。云弋已经点了他的哑穴。 云弋轻飘飘的拎着一个人,一路如过无人之境,出了守卫森严的坤和宫。 轻功练到这一地步,已经无可能够越了。 跟踪云弋的那个人明白,自己是碰到了高手,瞬间连逃跑的想法都没有了。 附:二更来了。谢谢支持的亲们~(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章 云弋来到宫里一处荒废的宫殿,这才把人放到地上。 一路上,他的动作轻缓,不紧不慢。然而空气里却有一股气流,让周遭的一切都压抑了起来。 云弋站在一片荒芜的草地里,远处是灯火楼台,高耸的屋宇在他身后,旷远幽长。 他淡淡的看住那人,清凉的声音在夜色里流出:“我问你几个问题。回答了,让你安逸的死。如果不回答或是骗我,你会知道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那人忙不迭的点头:“你问、你问。” 云弋已经解了他的哑穴。 “为什么跟踪平瑶?” 夜色下,那人的眼神闪了闪。 云弋静静的等着他的回答。他不着急,他想问的东西,有上千种办法能知道。 只是,云弋碰到了平瑶,他所有的计划就开始出现了意外。 安静的月色下,一道冰冷的银光流过,一牙宛如银月的剑悄无声息的袭来,直逼地上那人咽喉。 云弋反应极快,挡住了杀招。 白和淡粉交织,在月色里清朗明丽。一股淡淡的清香弥漫。 冷剑后,平瑶脸色清艳。 “你想知道什么,问我呀,何必非要绕远道呢?”平瑶声音清越,笑容浅浅,一双眸子晶莹剔透。 云弋退后,与平瑶两米之遥,静静地望着她。雪白的衣衫在风中翻飞。 “我问你,你就回答我?” “那要看什么事儿了,这件事儿,不行。”平瑶的声音虽然轻软,但里面的坚持,就如同她手中的剑一般锋利。 “那我就只能用这个办法了。”云弋淡淡一笑。 “这不是个好办法。”平瑶冲云弋笑了下,突然回身,手中锋利轻盈的剑瞬间划开地上那人的咽喉。 鲜血飞溅,沾染在银剑上,在月色里宁静妖娆。 平瑶笑盈盈的回头看云弋:“你看,这不是个好办法。” 云弋沉沉看了平瑶片刻,什么也没说,转头就走。 是,这不是个好办法。 平瑶在大昌宫里耳目众多,想瞒过她,可能性微乎其微。 可他偏偏杀不得她。 因为她莫名其妙的帮他做了好多事儿。 这种感觉很不好受。 一边受人恩惠。 一边被人死死的压制着。 月色清冷,凉风习习。 云弋真后悔刚才在水榭里,一个不忍心,没有欺骗这个姑娘。 导致现在,她毫不客气的嘲讽他。 干净的白鞋从荒芜的枯草上踏过,枯草在脚下伏倒。云弋步履忙乱。 平瑶看着云弋穿过草丛,走到了破旧的月洞门那里。 月洞门被茂密的藤萝覆盖,纸条垂落。云弋不得不弯腰出去。 碧绿的枝条从他雪白的衣衫上擦过,他伸手拂开。 动作不紧不慢。 一如她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在翠绿的藤萝后,拂开茂密枝条,把她接出去。 平瑶心里微微一动。 “云弋,我从来没有害过你不是吗?为什么非要这么迫切的去探究我呢?我们明明能够合作无间的。” 前方,云弋回过头。 月光照在他冷清的脸上。 “抱歉,我只喜欢举着火把穿越山洞。还是说,你喜欢在黑暗中摸行?” 云弋淡淡一笑:“姑娘,话别说的那么动听。在你早已经摸清了我的实力之后,说出让我放弃探你底细的话来,很没说服力。” 云弋拂开藤萝消失在月洞门后。 平瑶看着那空空荡荡的门洞,心里有些迷茫怅然。 想要和别人敞开心扉的交流,真的好难呀。 望着躺在地上的那具尸体,平瑶的目光重新的变得明亮。 “重疏,出来。”平瑶朝空气中喊了一句。 立刻有一个红色的身影出现在平瑶面前。 手里还捧着一颗粽子,黏黏腻腻的咬一口,重疏含糊不清的开口:“干什么?” “当然是毁尸灭迹啦。” 重疏看了眼那具鲜血飞溅的尸体,又咬了一口粽子:“这种事,你比我在行多了。” 毕竟他杀人,很少需要毁尸灭迹的。 “我毁尸,你灭迹。你去把那几个不要脸的小姑娘给我杀了。她们长得像我还在我面前讨嫌,我没为难她们,就够她们****烧香拜佛的了。还敢派人跟踪我?” 平瑶对宫里的动向一清二楚,这具尸体的来历,她早就知道了。 “果然是被人拒绝了,脾气见涨啊。”重疏啧啧摇了摇头,一口吞了粽子,准备去杀人了。 平瑶一巴掌拍到他头上:“知道我脾气不好还敢来惹我。作死必死动不动。这又不过端午节,你哪来的粽子?” 重疏一翻袖袋,又拿出一只粽子:“我们家小翠给我蒸的,你要不要吃?” 小翠又是哪个?不过,管她呢。 “要。”平瑶伸手去拿。 “不给你。”重疏闪开,笑嘻嘻的对平瑶说,“让你家太子殿下给你蒸呀。” 平瑶气的想杀人:“我要立门规!我们院里的人不能和外院的人谈恋爱!” 重疏挑着眉:“哦,你这是有恃无恐呀。要是人家大周太子殿下答应了你,看你还立这个规矩。” 有恃无恐不是这么用的好吗? 平瑶一把化尸粉撒过去,重疏慌忙避开了。红色的身影消失在重叠的屋宇间,只剩下他爽朗的声音:“你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难怪人家大周太子不要你。” 平瑶反复告诫自己,别生气,别跟这种熊孩子生气。 一路反复催眠,平瑶回到坤和宫。 坤和宫主殿还亮着光。 平瑶走向主殿。殿外两个宫女守着。 “平姑娘。” “皇后娘娘在里面吗?” 两个宫女抱歉一笑:“姑娘还是明天再来吧。皇后娘娘刚才已经要水梳洗了,现在估计已经准备歇息了。” 这是,要拦着她不让她进去了。 肯定是因为宫宴上的刺客吧。 平瑶有些怅然。 “那我明天早上再来。” 平瑶刚准备转身走,殿里的灯光就灭掉了。 黑漆漆的宫殿,说不出的空洞。平瑶心里重重叹了口气。 明天该怎么和林远岫解释呢?在林远岫看来,她喜欢云弋,大昌帝也把她赐给云弋了,她和云弋就是一体的。 就算此刻是云弋找来的,她也脱不了干系。反倒林远岫觉得自己虚伪。 附:明天依旧是三更。七点老时间~(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连桥 心累呀。< { < 平瑶回了自己房间。 丝丝凉意充盈了整个房间。已经是晚夏,她的房间还供着冰。 房间里黑暗无光。平瑶点了灯。三个烛台九支蜡烛,还有屋子里用来反光的珍珠琉璃,把房间照的明亮。 在现代呆过的人,不可能会喜欢古代昏暗摇曳的灯光,太伤眼睛了。 房间里的一切清晰的呈现。 米白的墙壁红木摆设,格子窗下的青翠盆栽。 还有屋子中央,桌子上的水壶点心,以及一个手里握着点心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的小少年。 这少年还真的在房间里等了她一整天。 平瑶看着少年乌黑的头顶,半晌,越过他去了卧室。 第二天一早,平瑶还在清甜的梦中。直觉感到一阵寒冷的杀气朝她袭来。 她潜意识里一闪,意识已经回笼。 多亏了当初,她师父变态的培训,她才练出了这么敏锐的洞察力。 平瑶不紧不慢的裹着被子抬头一看,可不就是昨天那个小屁孩吗? 小屁孩儿一脸怒气冲冲,拿着剑冲平瑶乱刺:“解药我不要了,你骗我在房间里等了你一整天,我杀了你!” 这么小的孩子,火气还挺大的。 平瑶慢悠悠的闪躲:“在你杀我之前,能不能先让我穿上衣服?” 小屁孩儿的脸顿时通红。狠狠转过身去,骂道:“不要脸!” 平瑶笑眯眯的放下纱帐。少年,这就害羞了。 你还太嫩了点。 平瑶换好衣服,不紧不慢的走下床,去窗边梳洗。 那小孩儿依旧一身怒气的跟在她身后。 相比之下,平瑶的心情显然很好。 “你叫什么名字?” “连桥。”声音很冲。 “你轻功很好。” 连桥只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子,听到有人夸奖他,当即想笑,又非要憋着,看的平瑶都替他觉得辛苦。 “那是自然。我师父都说了,假以时日,我的轻功一定无人能及。” 连桥自己都没现,他得意的下巴都抬了起来。 他果然有师父。 平瑶状似无意的问:“你师父是谁?” “我师父······”连桥猛然刹住话题,狠狠的等着平瑶,“你这女人真可恶,套我的话!” 平瑶白了连桥一眼:“你破孩儿,知道什么是女人嘛?我可是花季美少女,叫我姐姐。” “呸。才不叫呢。” “不叫也行。那你告诉我,谁把你送进宫里的?” “是我师······你又套我的话!” 这孩子咋这么笨呢? 望着连桥漆黑的瞳孔,平瑶笑嘻嘻的拍了拍他的脑袋。 连桥的骨骼轻盈,眉目明亮清越,骨节细瘦,最是练武的好身段。 可惜,他已经有了师父了。 “我昨天骗了你,你身上的毒早就解了。你回去吧。” 昨天平瑶费了老大的劲儿,就是为了要培养一个好苗子。 结果被人捷足先登了。 只好放人了。 连桥一下子黑了脸:“你这个坏女人,都怪你!”说着说着竟然哭了。 平瑶奇怪了,不就是骗这小子在小黑屋里呆了一天嘛,至于伤心的哭起来吗? 连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把事情细碎的说了出来:“昨天,我师父把我叫过去,要考考我的本事。他让我进宫来偷苏誉的画,说如果昨天我能顺利的完成,就把自己的武功传授给我。如果完不成,就不要我这个不争气的徒弟。原本我就要成功了,是你横插一杠。还骗我说我身上有毒,让我在这儿等你。整整等了你一整天!” “现在好了吧,我师父不要我了。你赔我师父!” 平瑶猝不及防的,被人讹上了。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事儿都能见到。 “那你告诉我,你师父是谁,我帮你劝劝他。” 连桥抹着眼泪:“我师父说了,失败了就别回去了。谁逮住我,就让我跟谁学艺。” 说完,嫌弃的看了看平瑶。 再低头时,哭的更厉害了。 平瑶看呆了。 这家伙嫌弃她呢?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儿,你还敢嫌弃我呢!你就算不分昼夜的研习,没个三年五载,你也打不过我。居然还敢嫌弃我!” 平瑶气不忿儿,一巴掌拍在连桥头上:“待会儿就让人打改你。” 这家伙,跟小时候的重疏简直一模一样。 干脆就让重疏教训他。 连桥一把推开平瑶的手:“别碰我,你个坏女人。” 平瑶揪着连桥的耳朵:“再叫我女人,耳朵给你割了腌着吃。” “坏女人坏女人坏女人!” 门外响起敲门声,绿缇在屋子外喊道:“平姑娘,你醒了吗?” 平瑶住手,朝外间走去:“进来吧。” 连桥在平瑶身边,趁平瑶不注意,伸脚往平瑶淡粉的绣花鞋上踩。 平瑶云淡风轻的躲了过去,看也不看连桥:“我说了,想打过我,三五年后再说吧。” 绿缇推门进来,朝平瑶礼了一礼:“主子。” 连桥跟着走出来。 绿缇这才看见房间里还有一个人,惊慌了一下,看向平瑶。 平瑶回头看了眼连桥。 “你待会儿去内务府,给他安排个身份,让他跟在我身边伺候着。” 绿缇乖顺的回答:“是。” 然后又开口:“皇后娘娘已经醒了。这会儿正在用早膳。姑娘也吃了早点再去吧。” “嗯。” 提起林远岫的事儿,平瑶清淡的脸上出现几丝沉默。 绿缇看了眼在那拔草泄气的连桥,犹豫了片刻,说:“姑娘,昨天大昌帝来坤和宫,皇后娘娘就把我们宫女全部赶到了外殿。” 平瑶看向绿缇。示意她接着说。 “已经好几年了,每次皇帝来坤和宫,皇后娘娘都会第一时间把我们这些下人赶出去。” 这就奇怪了。 皇族早就习惯了下人伺候,除非商量密事,要不然是不会遣散下人的。 林远岫却每次都遣散宫女,还持续了好几年。 “而且,”绿缇有些吞吐,“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因为每次大昌帝离开后,都是霓旌姐姐去服侍着。而皇后娘娘再出来时,脸上必定敷着厚厚的粉。或者行动······行动好像很是不方便。”(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颁旨太监 “你的意思是?” 绿缇说的小心翼翼:“好像、大昌帝每次来,都会向皇后娘娘动手?” 平瑶愣了一下:“动手?你的意思是,大昌帝家暴?” 天已经开始慢慢变得凉爽。 平瑶去膳房,随便拿了两个虾仁包吃,然后朝坤和宫的主殿去。 经过去往正殿的垂花门时,霓旌从前院走了出来。 平瑶上前,想要询问林远岫的状况:“霓旌姐姐,皇后娘娘她······” 霓旌没等平瑶的话说完,就打断了她:“这几天不要去打扰皇后娘娘。” 平瑶愣了一下:“为什么?姨母是不是怀疑昨天晚宴上那个刺客是我安排的?” 霓旌深深看了眼平瑶,然后垂下眼睑,面无表情的道:“姑娘先回自己房间里待着吧。待会儿皇上赏赐的圣旨要来呢。” 平瑶沉默了下去。 平瑶默然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霓旌站在原地,看着平瑶进了房间,这才转身回主殿。 坤和宫气氛肃穆,跪着满地的宫女太监。 林远岫站在满地的宫人后面,悠远的眸子望着下面的那个老太监。 “本宫已经说过了,平瑶现在不在坤和宫。你先把圣旨放在这里,待会儿本宫自然会安排下去。” 老太监皮笑肉不笑:“皇后是后宫之首,理应知道后宫的规矩。自古从来没有念圣旨时,接旨的人不在下面跪着的。更没有带领一说。” 林远岫脸色不变:“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规矩。” “皇后您是大昭人,不知道这个规矩也有情可原。” 林远岫笑了。是那种嘲讽的笑。 “呵,您老还记得我是大昭人呢?皇帝耳提面命的,果然有效果。难怪宫里的人走了一批又一批,唯有您在皇上身边伺候了二三十年。您老可真是这个宫里的常青树啊。” 老太监脸上的笑微微顿了顿。停了片刻,他笑容依旧一丝不苟:“让皇后娘娘笑话了。当初大昭双姝公主一同远嫁大昌两大王爷,那可是青冥大陆千年难得一遇的盛世,老奴当然清清楚楚的记得。” “记得也好。既然你还记得本宫的身份,就应该知道,本宫是大昭的嫡公主,嫁到大昌后也是嫡皇妃。现在,也是大昌的皇后。唯一的皇后。” 林远岫脸色清寒:“所以,还轮不到你这个奴才在这儿跟我讲规矩。” 老太监脸色几变。最终直直的迎上了林远岫的目光:“皇后娘娘,您说的没错,您是咱们大昌的皇后,是后宫之主。可那也毕竟是后宫呀。这整个大昌,最终还是要听咱们皇上的不是?” 林远岫没再说话,看了老太监许久。 这个老太监呀,从她嫁到大昌开始,就没把她放在眼里呢。 因为,他知道,大昌帝喜欢的,不是她林远岫。 因为,他知道,大昌帝恨大昭,迟早要吞并大昭。 这个老太监,对湘贵妃客气、对安妃客气,甚至对后宫里那些叫不上名号的小妃子客气。 唯独对她林远岫不客气。 谁给他的勇气? 大昌帝呀。 跟了大昌帝三十几年的老太监,怎么可能不知道大昌帝的心思呢?大昌帝不想她林远岫好过,他的下人当然会帮他了。 林远岫出神了好久,终于在霓旌走进来的时候,回过了神。 林远岫看向霓旌,淡淡开口:“张大总领冲撞皇后,拉出去杖毙。” 霓旌惊讶:“皇后,这么做,皇上会迁怒皇后的。” 林远岫挥了挥手,满脸疲惫。 迁怒? 她害怕他迁怒她吗? 她就算都不做,她的存在对他来说,原本就是个不可原谅的大错。 底下的老太监闻言,有恃无恐:“皇后娘娘,老奴是皇上的人,恐怕皇后无权处置老奴。” 林远岫声音慢慢悠悠,飘散的雾气一般:“哦?是吗?” 随着她的话音,林远岫脱掉食指上精致的藤花指甲套,漫不经心的把玩。 “皇上这个词呀,对本宫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呢。本宫生下来,父亲就是大昭人人敬畏的皇上。本宫嫁的人,是大昌让人闻风丧胆的皇上。将来本宫的儿子,那也会是大昌的皇上。喂惯了老虎的人,还会怕老虎吗?张大总管,您老说是不是?” 林远岫把指甲套放在唇间,鲜红的唇瓣映着金黄的指甲套,浮光掠金的美。 林远岫润泽的唇瓣微动:“你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呀。让世人敬畏的,从来不是一个称号。而是皇家凌驾一切之上的自尊。” “你践踏了他们的尊严,必然会死的很惨。” 红唇微动,香风阵阵。 一根金针刺透空气,划破平和,直直的刺进老太监眉心。 七窍流血,死不瞑目,恐怖惨烈。 林远岫依旧面无表情,只有唇瓣,红的鲜艳。“你一个奴才怎么知道,就算是末世的皇室,他们的傲气也仍旧比生命重要。” 跟着来颁旨的人,见到这一幕,纷纷噤了声。 林远岫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怎么,你们也想要见见平瑶?” “不不,”那些太监慌忙磕头,“我们从来不知道宫里还有必须见到接旨人的规矩。那奴才们这就把圣旨还有赏赐放在这儿,奴才就先行告退了。” 林远岫不置一词,平静的看着一堆太监退下。 “你们也散了吧。”霓旌回到林远岫身边,对坤和宫的宫人道。 “是。”宫人麻利的退去。 林远岫坐在那里,依旧看着下面。无论下方有没有人,她始终脸色冷淡,眼中若无一物。 霓旌站在林远岫身后,担心的开口:“娘娘,你这么做,皇上一定会生气的。” “嗯,”林远岫反应平静,“他气他的,与我何干?” 霓旌着急:“可是,他会对娘娘更加过分的。” 林远岫笑了:“还能过分到哪去?把我罢黜?求之不得呢。谁稀罕做他大昌的皇后。” 霓旌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殿里一时平静的可怕。 许久,林远岫重新开口:“平瑶呢?” “我让平姑娘回她自己的房间了。” 附:三更马上就来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赶人 林远岫点点头,目光风一般落在大殿里那明黄的圣旨上:“把圣旨给她送过去吧。然后你就让她收拾收拾,还依旧回肃清宫去住吧。” “是。” 金丝吐蕊,花香满殿。轻纱屏东,大昌帝坐在一方琴案前,望着桌上那把青色的古琴。 伺候的宫人悄无声息的走进来,看到大昌帝的时候,愣了一下。 面前这个目光深邃,眉宇重叠忧愁中又带着一丝柔和的人,是青冥大陆以暴戾弄权的大昌帝? 在宫人还惊讶的时候,大昌帝的脸色已经重新变得寒冷。 “什么事?” 冰块一般的声音砸在那个宫人身上。 宫人慌忙回神,应道:“皇上,张公公被皇后娘娘,处死了。” 大昌帝猛然回头,鹰一般犀利的眸子盯着那个宫人:“你说什么?” 宫人发憷,小心翼翼的重复:“张公公被皇后娘娘处死了。” “林远岫!” 大昌帝一掌拍向身后的屏风。 精致的琉璃屏风倒地,碎了一地五彩斑斓。 平瑶望着一屋子金碧辉煌的赏赐,看向霓旌。 霓旌将一纸金黄递给她:“这是皇上的圣旨。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大周太子云弋的侍妾了。” 阳光下,那方明黄的圣旨,熠熠生辉。 平瑶恍惚的接过圣旨。 原本是她计划之内的东西。怎么突然有了这么深的触动呢? 平瑶握着圣旨,想,如果云弋也喜欢她多好。那么她就能对着这方圣旨,大大方方的笑了。 可是现在······ 他不喜欢她,就算了。 天涯路远,她才不会挂在一棵树上一辈子呢。 她只是有那么点喜欢他。就像喜欢一件衣服一样,买不 来,那还有别的好看的衣服呢。 平瑶把圣旨收了起来。 目光落在一屋子的赏赐上面。 这才让她高兴嘛。大昌帝还真是大方呢。她喜欢。 平瑶走过去,查看盒子里一只玛瑙摆设的成色。 霓旌甘甜却冰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皇后娘娘刚才说,让你接了圣旨,就去肃清宫。” 平瑶觉得手中的玛瑙像冰块。冻得她全身发凉。 平瑶回头看向霓旌,恳求她:“霓旌姐姐,你能不能帮我一下,让我见见皇后?” 霓旌不留余地的拒绝:“皇后娘娘身体不好,谁也不想见。” 平瑶上前两步:“算我求你霓旌姐姐,那件事真的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 霓旌摇摇头:“皇后娘娘已经说了,不想见你。而且就算你见到了皇后娘娘也无济于事。皇后娘娘只相信自己的看到的。” “你让我见她,让我跟她说。” 霓旌摇头,退后两步,看向屋里的宫人:“你们快点帮平姑娘收拾好,把东西送到肃清宫。” “是。” 一批批东西送出坤和宫,几个宫女站在坤和宫门外的大道上,等着平瑶出去,好一起去肃清宫。 平瑶看向送她的霓旌。 霓旌面无表情的催她:“姑娘多留无益,还是快走吧。” 平瑶的目光错过霓旌,望向金碧辉煌的坤和宫主殿。 平平静静,毫无动静。 平瑶叹气,终于低头离开。 霓旌看着平瑶出了坤和宫的大门,这才回到了主殿。 林远岫正立在雕花茜纱窗下,望着坤和宫的大院。 霓旌站回林远岫身后。 “平姑娘走了。” 林远岫声音淡然,没有一丝情绪:“我看到了。” “娘娘,其实平姑娘,不像是会利用您的人。” “嗯,那孩子不会。” 霓旌讶然:“那您怎么还把她往外赶?” 林远岫转过身。她逆着光,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微有那一双眸子,深潭一般,里面深邃孤寂,冰冷幽暗。 “不止是她,就连清河,我不是也不见吗?” 霓旌愣愣的看着林远岫,说不出话。 这么多年,霓旌好像已经习惯了——每次大昌帝打过林远岫,在林远岫脸上的伤痕未褪之前,她都不会去见清河。 林远岫是怕清河担心她。 那么多年了。每次她都这样。 以一种无情的方式,呵护着关心着她的人。 霓旌默默退下。 平瑶走在一群宫女后面。 她们队伍很长,前面的宫女还抱着许多礼盒赏赐。一路在大昌宫招摇走过,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平瑶虽然走在最后,但还是别人议论的焦点。 云弋昨天在宴会上的举动,过了一夜之后,不仅让平瑶在大昌宫成了传奇。 在这平阳城、在这大昌。也成了倾国难求的传奇。 就在此刻,平阳城的茶楼里,就正在上演一出“皇奴恋”的爱情故事。 说书先生口若悬河:“那大周太子云弋啊,可是咱们青冥大陆的十大公子里面的翘楚呀。别的不说,就前一段时间,大周太子的红颜知己围堵大昌宫的事儿,在座的各位应该都听说了吧?你们可不知道,不仅是咱们宫外面的人,就连咱们大昌的公主,都喜欢大周的太子呢。” 底下的听众纷纷丢瓜子:“别涨人家威风灭自己家的志气啊,那大周的太子有那么好看吗?” “可不就是那么好看?你们不知道,自从大周的太子入了大昌宫,病死的宫女都有多少了——都是害相思病死的!” 下面啧啧声一片。 “你们可别不信。这是我一个在宫里当太医的朋友告诉我的。死了至少有这个数。” 说书先生伸出五个手指。 底下的人摆手:“嗨,我们还以为多少呢,不就是五个吗?” “就五个?你们一辈子有一个吗?再说了,这大周太子才来我们大昌多久?我听说呀,为了这个原因,皇上都决定把大周太子搬出大昌宫了。” “真的假的?” “各位擎等着看吧。”说书先生慢悠悠的喝了口水,拿扇子敲了敲桌子,“告诉在座一个小道消息,听说啊,不止是这个大周太子一个人搬出大昌宫,皇上啊,还赐了一个女人给大周太子呢。” 底下人坐直了身体:“一个女人?是不是公主?” “哪能啊。如果是公主,大周太子肯定要八抬大轿抬进去的。” 附:明天依旧三更,希望小仙女们能继续支持~(未完待续。)</dd> 第九十三章 皇奴恋 “你不是说咱们的公主喜欢大周太子的么?” “说来话长呀,各位听我细细道来。”说书先生又慢吞吞的喝了口水,在下面的催促下,这才打开折扇,慢悠悠的重新开了口,“话说呀,这大周太子出来咱们大昌,对咱们大昌的风土人情、饮食作息呀,都不慎习惯。所以来到大昌后,就开始水土不服。一个翩翩佳公子,生生病成了不堪西风的少年。” “眼看着大周太子奄奄一息之时,唉,此时来了一个宫女。这个宫女呀貌美如花,身段婀娜。那一笑,眼睛琉璃似的亮晶晶的,唇红齿白、玉净花明,站在花丛中一笑,数她最美。那一天呀,大周的太子卧榻许久,想出门转转。正巧看见这个宫女给花浇水。 正是落日熔金、金光飞泄呀,那个小宫女缓缓从花丛中起身,那柔软的身段在百花的映衬下,比花还要娇艳几分。那大周太子一看,就呆住了。点名让这个宫女伺候呀。 这个宫女从此后,就留在大周太子的身边照顾。美人在侧,这大周太子的身体一天好似一天。两人吃睡相伴,一个清俊公子一个温柔美人,一来二去,自然干柴烈火情愫暗生。 不想,天不遂人愿。皇后娘娘有一天游湖时,见到了这个宫女,觉得这个宫女机敏,也点名让这个宫女去伺候。大周太子自然不愿意呀。皇后娘娘也觉得夺人所爱不好,就赐给了大周太子十名貌美如花的美人儿做补偿。 大周太子强不过皇后娘娘,虽然得到了十名美人儿,但他还是病倒了。你们可不知道呀,前一段时间大周太子姓名垂危,咱们皇帝都暗地里调兵遣将,准备应对大周的反目了。 正在焦灼的时候,唉,有人告诉皇上说,皇上,我知道有一个法子,能救大周太子。 皇上一想,不用两国交战,好啊。皇上就连忙问,什么法子啊。 那人就说,你也不用给大周太子吃什么药。他这犯的是相思病。吃药不顶用的。你只要把一个人派去照顾大周太子几点,保管药到病除。 派的自然是那个宫女啊。果然,那个宫女派去的第二天,大周太子的病就有了起色。不出五天,哎你们猜怎么着。大周太子的病就好了。 好事多磨呀。大周太子的病好了,那个宫女就又要回去伺候皇后了。大周太子又开始郁郁寡欢。那些外面的红颜知己闻言,都哭着到大昌宫门外,要去见大周太子最后一面呀。 要说老天还是舍不得有情人受苦啊。昨天,太后寿宴,大周太子和后宫的妃子、公主一起去参加宴会。要说太后呀,老人家也这是不容易。好不容易的一次大寿,自己的孙女竟然跪在地上求自己赐婚。一跪就是三个。 怎么办?赐还是不赐?就连咱们皇帝都为难了呀,跑过去问大周太子的意见。当时文武百官都在场,那场面呀,呵那叫一个盛大。好多人都羡慕大周的太子呀,咱们大昌在五国里,那可是最强的一个。这要是能娶大昌的公主,那可是几辈子的福气。 可是大周的太子,竟然拒绝了这三个公主,还请皇上给他和那个小宫女赐婚。当时百官大臣都惊呆了呀。你们试想想,如果有一个公主想嫁给你们,你们会想娶一个宫女吗?” 听客们起哄:“那可不一定,那要是公主都是丑无盐呢?你不是说那个宫女貌若天仙吗?” “丑无盐?”说书先生嗤笑,“有一个可是咱们鼎鼎大名的望阙公主啊。” 望阙公主才名在外,成功的往那些挑刺的听客住了口。 “皇上正为难呢。再说了,他三个金枝玉叶娇滴滴的女儿,他也舍不得嫁出去呀。所以一听大周太子这话,高兴的不得了,当即就赐了婚。不过,从一个公主,变成了宫女,咱们皇上怕大周太子觉得亏待了他,于是就说了,一个宫女而已,先赏你做侍妾,意思就是,等以后有好的呢,在赐给你做妃子。 可你猜人家大周太子怎么说,人家说呀,世间美好的女子众多,抵不过那宫女一个。任你有再好的姑娘,咱就是不要。皇上一听,感动了,封了那宫女许多赏赐,连夸那宫女三生有幸能得到云弋这样重情的人物。” 底下人纷纷感叹,显然把这当成了事实:“确实幸运啊,那可是大周的太子啊,以后就是大周的皇帝了。那大周太子这么喜欢她,她以后会不会成大周的皇后啊?” “从一个宫女成为皇后,这可不是三辈子能修来的福分了。” “······” 修福修了十几辈子的主角,正在烦心着呢。 坤和宫渐行渐远。平瑶在拐角处,停了下来,看向坤和宫的宫门。 平和的大昌宫门外,突然走出一道玄色的身影。 那身影浑身带着冷冽的气息,寒风一般袭入大昌宫里。 是大昌帝。 平瑶慌忙拐进另一条道路上。 大昌帝这个时间找林远岫干什么? 平瑶默默想着,耳边传来前方宫女小声的议论:“皇上果然来了啊。” 平瑶看向她们。 这些都是坤和宫的宫女。 “皇上肯定会生气的。皇后娘娘杀了张公公,那可是伺候了皇上几十年的老太监呢。” “你说皇后娘娘这么做是为什么呀?不就是颁个圣旨吗?那太监当着平姑娘的面宣旨,就把平姑娘叫过去不就得了。非要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平瑶心里沉了沉。 这么说,林远岫是为了她杀人的? 其他人不知道林远岫为什么要杀那个老太监,但是平瑶知道,那个伺候了大昌帝几十年的老太监,一定见过当年的林梵宁。 这么说,林远岫并不是生她的气把她赶出去了? 平瑶心里一喜,又皱起了眉。 可是刚才的大昌帝看上去那么杀气磅礴,林远岫她一定会有麻烦的。 肃清宫近在咫尺。 平瑶抬头,看向肃清宫的牌匾。 附:下面就让两人专心谈个恋爱好了~(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章 离宫圣旨 肃清宫的院子里,四十多个宫人排成长长的两列。 平瑶踏进肃清宫。 两旁的宫人纷纷低头行礼:“平姑娘好。” 平瑶被这阵仗搞得莫名其妙。 她如今就只是一个侍妾而已,没必要吧? 迎接的队列最后,是一身白衣胜雪的云弋。他静静的站在台阶上,看着平瑶缓缓而来。 然后平静的脸上,慢慢现出一抹笑:“欢迎回来。” 化雪为露的笑,让平瑶觉得昨夜他们两个的刀剑相向,都只是她的一场梦。 平瑶淡淡的笑了笑。 清晨微凉的晨光里,平瑶站在一干斜眼看八卦的宫人面前,客气而疏离的朝云弋行礼:“谢殿下垂帘。奴婢惶恐。” 云弋对平瑶刻意的疏远视而不见。 他朝平瑶伸出手,笑容浅浅。 平瑶望着那双在日光下白皙修长的手,沉默着没有应答。 依旧是那双手,可是她已经不会像是第一次见面时那样,毫无顾忌的拉上他的手。 大院的气氛在这时停滞了一下。 所有人都看向云弋那双悬在半空里的手。 云弋倾身,在众人的目光中,拉住了平瑶的手腕。 “走吧,给你重新准备了房间,我带你去看。” 平瑶一言不发的跟在云弋身后。 两人跨进肃清宫的主殿。 徒留一堆宫人在院子里面面相觑。 云碧小声的开口:“我怎么觉得,平瑶和咱们殿下之间,怪怪的?” “我也这么觉得,好像平瑶在生殿下的气来着。” “她能生什么气呀,殿下这么对她,她还生气。有没有天理啊。” “······” 肃清宫的宫人还在议论纷纷,又是一干太监宫女进了肃清宫。 为首是一个年轻的小太监,手里高高举着一卷明黄,看着肃清宫的宫人,笑着问:“大周太子殿下在吗?” 品珠忙从人群中走出来:“在呢。我这就去叫殿下出来。” 平瑶跟着云弋,后面还有一堆宫人,跪在肃清宫的院子里接旨。 圣旨里,说了一堆冠冕堂皇的漂亮话。 简单粗暴的总结成一句就是:让云弋带着平瑶出宫建府。 云弋接了旨,看向身边的平瑶。 平瑶也看着他,朝他笑了笑。小声说:“恭喜你。” 清丽的脸上,笑容柔和。 云弋脸色淡淡,低头看着圣旨,沉默了许久,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容来。 第一步,终于走出去了。 肃清宫的宫女们一整天都在忙着给云弋和平瑶收拾东西。 平瑶带过来的行李,压根儿就没来得及拆。 大昌帝的圣旨里写着,让云弋后天出宫。府邸早就帮云弋选好了。 如此心急。莫说是云弋,就连平瑶都没想到。 平瑶是侍妾,回到肃清宫,第一天晚上就被安排去守夜。 当然,现在平瑶守夜的内容,跟以前做云弋贴身宫女时的内容,自然不同。 夜深人静,平瑶静静的躺在外面的软榻上。 窗户半开,夜风透出轻纱,带着院子里的花香,吹进房间里。 月光洒在平瑶的枕上。 “云弋。”静谧中,平瑶轻声开口。 “嗯。”云弋的声音穿过层层轻纱,钻进平瑶耳中。 平瑶干净的脸在月光下清冷宁和。 声音也分外冷静。 “知道为什么,大昌帝会突然下圣旨吗?” 大昌帝并不是昨夜决定,让云弋出宫的。不然赐婚的圣旨就下到云弋这边,平瑶最多只能得到个口头通知。 云弋声音冷清:“大概知道。” 平瑶淡淡一笑:“你说皇后是怎么想的?明明咱们都那样陷害她了,她还帮着我们。杀了大昌帝的贴身太监,就不为自己着想吗?” “我也不知道。感情不是能够琢磨的清的。” 月色照了平瑶满脸。她笑着闭上眼睛:“你说的对,感情不是能够琢磨的清楚的。也许你不相信,我本来不用这么帮你。可是我就是不由自主这么做了。” 云弋的呼吸变得极轻。 平瑶就在他不远处。云弋能清楚的听到她的呼吸声、她笑的时候的起伏。 他甚至能想象,她自嘲时候的样子。 “可是,我不想那些爱我的人,因为我而做出不值得的付出。” 不值得的付出。 云弋看向月光下,闭着眼睛笑容浅浅安眠的姑娘。 那些权衡利弊的话,瞬间变得毫无意义。 他的面前,是一个精通各种算计,却从来都是感情至上的姑娘。 似乎在她面前提起那些利弊得失,都只是在侮辱这个于月光下安眠的姑娘。 云弋要出宫,这也是件大事。 内务府进进出出肃清宫,已经一整天了。 平瑶在这时候犯了懒,什么也不干,找了个角落里喝茶吃点心。 霜天找到了她,把一张图纸递到平瑶面前:“姑娘,这是太子府的图纸,您看一下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平瑶看也不看:“这种事你还是去找太子殿下吧,我无权过问的。” “太子殿下说,问您就好。” 他总是这样。 给人一种事事以你为重的错觉。 平瑶不上当。直接把图纸还给霜天:“那就这样吧。” 一点也不上心。 霜天疑惑了下。不应该呀,这家伙对衣食住行可是挑剔的不得了。 正常情况,她应该对着图纸认真研究修改才对啊。 霜天觉得有必要提醒平瑶一下:“姑娘还是细心瞧瞧吧,以后您和太子殿下,在这里面住的日子还长着呢。” 平瑶声音平淡,轻轻的翻着石桌上的诗经,不以为意:“你去帮我在太子府旁边找一处两进的院子。就按照我们梨塘去建就行。” 霜天惊讶:“姑娘,你不和大周太子住一起啊?” “嗯,”平瑶眼都不抬一下,“住一起,还想我去做他的丫鬟?他祖坟还没冒青烟呢。” 霜天没吭气儿。 人家祖坟虽说没冒青烟,可人家一家子都是皇帝啊。 “知道了。那我这就让人去办了。” 平瑶慢悠悠的喝茶:“动作快一点。另外再安排一个人,让她去太子府做我的替身。” “是。” 平瑶摆摆手:“没事了,你先走吧。” 霜天拿着图纸离开了。 平瑶继续喝茶。 附:下一章在晚上八点~(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另辟府邸 “为什么想出去另辟府邸?” 平瑶回头,看见云弋站在树下。 平瑶洗了只杯子:“坐这儿喝杯茶吗?上好的西湖碧螺春。” 云弋从善如流的坐下。 平瑶准备把自己那壶茶倒掉,泡新的。 云弋拦住她:“不用客气了。别糟蹋这些好茶。” “怕什么,有的是。” 平瑶笑了笑,还是把紫砂壶里的茶倒了出去。重新装上茶叶,倒进沸水冲泡。 云弋没再说话。 有客人来,必须要换上新茶招待。 这是规矩。 自从认识平瑶,云弋还从没见过她这么规矩。 雾气伴着茶香滚滚蒸腾。 云弋接过平瑶递来的一杯茶,轻轻品了一口。茶香沁到心脾里。 平瑶笑着问:“怎么样?” “很香。” “主要是茶叶好,”平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说到喝茶,我就想起了沈碧水了。我虽然没喝过她泡的茶,但是也听说过她的名声。那天晚上在碧玉瓯下面,看她泡茶,行动举止都美的像是艺术品。真想亲口尝尝她的茶。” 云弋放下茶杯:“这有点难办。沈碧水现在住进了宋府。” 平瑶惊喜的问:“宋从娶她了?!” 云弋摇头:“宋家是簪缨世家,怎么可能会让宋从娶一个平民女子?沈碧水只是进了宋府,可是是无名无分的跟在宋从身边。” 平瑶急了:“可是,在驿站的时候如果不是沈碧水,宋从早就死了。” 云弋习以为常:“救命之恩转眼就忘,到底抵不过似锦的前程。” “就连满门忠烈的宋家,也不能免俗吗?” 云弋抬头,对上平瑶的眼睛。 她明明比谁都要知道现世浑浊,怎么现在会这么天真呢? 云弋轻轻摇头:“这世界上没有谁能脱俗。就连宋老参将,当年都是放弃了青梅竹马,娶了丞相的女儿,才能坐上这个位置的。” 平瑶低头。 那天在驿站里,宋从在漫天箭雨里,漆黑的眸子里沉重的化不开的情愫。那满目深情的样子,又浮现在了平瑶眼里。 “可是,我相信宋从会做到的。” 云弋不跟一个小姑娘去争执感情问题。 他明智的选择喝了口茶,淡淡说了句:“也许吧。” 也许宋从会是个异数。 但就算宋从娶了沈碧水,那也无他无关。 只是看着平瑶陷入宋从和沈碧水的感情里,无法自拔的样子,云弋把自己原本要说的话止住了。 以后再问吧。 出宫的事宜,是江珩桓来负责的。 出宫那天,一大早江珩桓就来了肃清宫,吊儿郎当的坐到了云弋的饭桌前。 平瑶给江珩桓加碗筷:“怎么来这么早?” “我心诚呗。”江珩桓毫不客气的拿起筷子就吃。 边吃还边拿筷子指挥着下人把行李装到马车上。 “你们可给我仔细着点。那都是大周太子的宝贝知道吗?比三十多副苏誉的字画还要之前呢。弄坏了砍了你们的脑袋!” 底下人被骂了一通,诚惶诚恐的,抬东西压根儿就不发出声音。 平瑶吃了个虾仁包,笑呵呵的对江珩桓说:“你这招狐假虎威不错呀。” “去你的,谁是狐?谁是虎?” 听着跟绕口令似的。 平瑶笑:“自然太子殿下的行李是虎。你是狐啊。” 江珩桓掀桌而起:“我呸,这些破烂货算什么。我可是堂堂大昌的二皇子。” 平瑶看着那些行李箱子:“那里面,可装着好几座城池呢。” 江珩桓头也不回的出了肃清宫。 平瑶在后面大笑。 太子府离大昌宫很近。 行李装了车,留下三辆马车。 云碧走到平瑶身边。 平瑶被封为侍妾,身边有两名宫女照顾的份额。 云碧自荐,开心的跑去跟平瑶作伴。 还有一个空额。 肃清宫的宫女在庭院里,低头沉默的站着。都不愿平瑶挑到她们。 明明一开始,都是伺候云弋的下人。 怎么会轮到伺候平瑶了?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只有平瑶感觉不到。人之常情,有什么好尴尬的? 没有人站出来,平瑶刚想说不要了,就云碧一个好了。 反正出了肃清宫,她也不在云弋的府上。谁照顾都跟她没关系。 平瑶的话音还没出口,就见第一排有一个姑娘,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平瑶看到那姑娘,愣了一下,望向她身后的云弋。 是那天在太医院门前拦住她的宫女,蕊儿。 那时候,她心疼云弋、责怪她无情的模样,平瑶到现在还记得呢。 现在却愿意来给她当丫鬟。 估计是不想留在肃清宫,想跟着他们出宫,好继续能见云弋。 平瑶猜到蕊儿的心思,大度的点头:“行呀。” 助人为乐的事儿,何乐而不为呢,是吧。平瑶自认为她挺善良的。 蕊儿心不在平瑶身上。而云碧心性活泼,时常围着平瑶。 “平姐姐,你是要和太子殿下坐一辆马车呢?还是自己坐一辆呀。”云碧指着肃清宫外的大路上,前面两辆马车。 平瑶随意扫了一眼:“我自己坐一辆。” 大热天,马车里又闷。谁愿意两人坐一辆马车。 江珩桓在外面,闻言上了台阶,对着院子说:“哪个蠢材问的问题?这么不懂规矩。” “你是平瑶的丫鬟?” 云碧点头。 “难怪了,”江珩桓嘲讽的看向平瑶,“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鬟。” 平瑶无视他,像是自言自语般:“手下败将,还好意思说我。” 江珩桓选择自动屏蔽平瑶的话。 转头教训好欺负的小宫女云碧。 “你个愚蠢的奴才。平瑶是太子殿下的侍妾。你虽然是她的丫鬟,但最大的主子,还是太子殿下。你怎么能问她要不要坐一辆马车呢?你应该去问太子殿下。” 江珩桓得意洋洋的看向云弋。 怎么样,仗义吧,为你撑腰呢。 云弋笑了笑:“二皇子有所不知,我的一切事宜,都是平瑶说了算的。” 江珩桓一口气提不上来,一阵猛咳。 平瑶回头,看了身后的云弋一眼。 她嘴角的笑涡依旧,可是眼神却清明理智。没有一丝波动。 这个姑娘,倒真是洒脱。(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绿锦堂 他拒绝了她,她马上就能放下。 倒让他怀疑,那是一场梦了。 云弋没搭理江珩桓,对平瑶道:“走吧。我们先过去。” 马车出了大昌宫往东拐,经过两道长街四条小巷,停在了一座五阶红漆高门前。 平瑶掀起车帘,只见门阶上,一大群丫鬟整整齐齐的站着。 而云弋白衣素然,站在台阶上,正抬头望着大门上蓝底的牌匾。 平瑶下了车,走到云弋身后,也抬头看向牌匾。 蓝底金字,在高大的朱门上,说不出的奢华。 大昌没有太子。 现在,却有了一个太子府。 一个四五十的男人走过来,冲云弋行了个礼:“太子殿下,老奴是太子府的管家。你叫我老张就行。” 云弋点了点头,然后侧身一让,让平瑶站在了老张的对面。 “这是平瑶。” 老张当然知道平瑶是谁了。 “平姑娘。”老张很恭敬的也朝平瑶行了一礼。 平瑶回之一笑。 一名小厮把一炷香递给老张。老张又递向云弋,指着正门右边的石狮子旁。 “殿下,请殿下亲自去点鞭炮。” 石狮子边上,放着一只铁笼子。铁笼子里放着一挂长长的红鞭炮。 路边,下人在散发喜糖点心。很多人带着孩子来看热闹。一条宽阔的长街很快就变的拥挤。 这两天,各大茶馆里都在说着云弋和平瑶的事儿。 捧得云弋和平瑶天上地下,人间少有。 听闻他们要出宫住,很多人都抢着来看热闹。想看看云弋和平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 长街熙熙攘攘。 平瑶和云弋这里,却很安静。 云弋接过香,看向平瑶。 “你去点吧。”云弋把香递向平瑶。 平瑶轻笑,摇了摇头。 她今天穿了件蓝色的纱裙。 换掉简单的绿、粉两色宫装,穿上了闺阁姑娘流行的精致衣衫。 纱裙上大片金丝线的刺绣,玉片做花瓣。蓝靛的蝴蝶翩跹与青红花间。 美艳无方。 平瑶很美。在不允许宫女装扮的皇宫,平瑶是干净整洁的美。 而今天,出了大昌宫,她猛然以一种惊艳的姿态出现。 是一种热烈繁华的美。 就连声音,也带了一份张扬的肆意:“殿下才是太子府的主人。我身份低微,不合适。” 这话,听在张管家耳中,一点都没感到平瑶是在妄自菲薄。 这姑娘话里都透着一股子的傲气。 “真的不去吗?” 有一种人就是,你耍脾气,他笑着无视。你高傲,他温和的宽容。 只叫你感觉,怎么做都是你的错。 平瑶烦了:“不去。”说着转过脸去。 云弋也不再问,走到铁笼子前,点燃了鞭炮。 红纸屑从铁笼子里飞出,火药味四散。 大把的糖从下人手里撒出去,路上的人哄抢。热热闹闹的一片。 云弋把香还给张管家,走到平瑶身边:“进去吧。” 平瑶没理他,径直先上了台阶。 “这······”张管家看着平瑶的身影,指了指她。 这也太不像话了。 “不用在意。”云弋淡淡一笑,跟了上去。 在鞭炮声中,平瑶穿过一堆下人,在下人的“恭迎平姑娘、恭迎太子殿下”的呼喊中,走了进去。 围观的人哄笑:“这个大周太子是个怕老婆的。” “不过这个平瑶姑娘确实漂亮。难怪大周的太子为了她,连公主都不要了。她比咱们万花楼的花西姑娘都美呢。” 平瑶才走到影壁那里,清楚的听到了外面的议论声。 万花楼?那不是平阳城有名的青楼嘛。 花西姑娘是那里的头牌。 夸她长得比青楼的头牌还漂亮,这话平瑶喜欢。 比拿她与望阙那种公主比,有技术含量多了。殊不知,古代的青楼姑娘,可都是优中选优的。 这就跟现在,如果有人对她说:“你比那xx老总的女儿漂亮多了。” 当然没有一句:“你比电视上那个明星好看多了。”好听。 平瑶心情愉悦的进了太子府。 太子府比肃清宫大得多。是个复合式院落。有专门的花园、池塘。 府的后面,还有一片桃花林。 平瑶是侍妾,没有资格分一处单独的院落。 就跟着云弋,住在绿锦堂。 绿锦堂是一处一进的院落。院子里有一棵大海棠树,枝叶参天。 平瑶闲来无事,让人打下些海棠果。 夜里凉爽,她沏了壶茶,在桌前放了盏琉璃灯,拿了把小刀清理果子。 清理好的果子放在水晶缸里。 云碧已经用小炤烧开了一壶糖水。然后将滚烫的糖水倒进水晶缸里。 平瑶拿着银筷,把海棠果在糖水里搅拌好。红澄澄的果子在水晶缸里,映着暖黄的灯,分外好看。 云弋推开窗,正好看见平瑶笑着给水晶缸盖上盖子。 海棠树上挂着的灯笼泻下的红光,照在平瑶的脸上,映着那一身蓝衣,分外好看。 云弋在窗前看了会儿,转身走进院子里。 平瑶正嘱咐蕊儿,把水晶缸放好,仔细别被虫子爬了。 蕊儿映着,抱着水晶缸往厨房走,正巧撞上云弋。 “殿下。” 蕊儿行了个礼,脸上笑容明亮。 云弋点了点头,走到了石桌前。 平瑶给他倒上一杯茶。 “你刚才在做什么?” “做海棠脯啊。” 说着,平瑶捏了块玫瑰糕丢进嘴里。 为了做这道配茶的点心——玫瑰糕。太子府买了上百斤的玫瑰花瓣,层层筛选,最终选出来的不一定有五斤重。 再从这五斤里选出最差的一斤,拧出汁给平瑶做香料熏衣。 再选出次的一斤,给平瑶洗澡时用。 再选出的一斤,给平瑶做胭脂水粉用。 上好的两斤,就做成了这一盘玫瑰糕。 这已经是百两白银之数了。 偏她还小气的跟什么劲儿似的,在这儿连夜亲手做果脯。 虚伪。 云弋淡淡一笑,没说话。 “这儿通风好,挺凉快的。你在这儿乘会儿凉再进屋吧。我去洗澡,不陪你了。”平瑶说着,起身离开了。 平瑶这样,见了云弋就走,已经有三四天了。 云弋每次都不说什么。 但是底下的下人看着,话就多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章 闲逸生活 第二天一早,云弋推开窗,就看见平瑶依旧在海棠树下,守在一只红泥炉前,打着扇子烧水。 她梳洗的很利落,头发梳得整齐,漆黑的发上插着一只青玉簪,白生生的光被头发晃出来。 一张脸干净白嫩,在清晨柔和的空气里,分外清新。 她今天穿了身青衣,翠绿的颜色生机勃勃。 清风携着空气流进房间。 带着一股子清甜微酸。 丫鬟端来洗脸的用具,站在云弋身后喊他:“殿下。” 平瑶听见声音,抬头一看,却见云弋站在轩窗前,面目清明,正瞧着她。 平瑶站了起来,纤瘦的腰肢在身后的海棠树映衬下,盈盈不堪一握。 “看什么?快收拾收拾,好吃早饭呐。” 云弋朝平瑶勾手指:“过来,帮爷端水。” 平瑶送之白眼。 云弋也不着急,微俯在窗棂上,一双笑眼看住平瑶,慢悠悠的说:“那就耗着呗。反正我没上饭桌,你也没得吃。” 平瑶深吸一口气,抬脚走进了房间。 为了早饭,她忍了。 拿着毛巾在温水里湿了一下,平瑶怨气深重的,把毛巾递向云弋。 始终与云弋保持一米的距离。 云弋看着她的样子,脸上笑容更甚:“气什么?以前又不是没伺候过。” “闭嘴。”平瑶狠狠的瞪了云弋一眼,接过云弋递回来的毛巾。 云弋洗漱的时候,外面已经摆好了早饭。 六七样点心,三种粥,很是丰盛。 云弋一样吃了些,又喝了碗粳米粥,就放下了筷子。 平瑶还在细细的吃。 云弋喝了口茶,问她:“院子收拾的怎么样了?” 平瑶吃着包子,应声道:“房间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就是花园还没修缮好。” “工人来往不方便,等花园修好了再走吧。” “嗯。”平瑶点点头,又拿了只包子。 “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没有啊,怎么?” “带你去逛街。” 这话。 平瑶心里啧啧叹息。 霸气十足啊。 平瑶端了杯茶,平复内心莫名的激动。“上午不行。上午我有事儿。咱们下去再去吧?” “什么事儿?” 云弋问平瑶。 很快,云弋就看到了答案。 看到答案之后的云弋,表示无话可说。 绿锦堂的院子很空旷,除了一棵海棠树,再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站在抄手游廊上,一眼就能毫无障碍的看到蓝天白云。 四周宽旷的,最适合晒东西了。 平瑶让人拿来条长长的绳子,在廊下牵出两根来。 又拿来了几百只小木夹子。 云碧端着水晶缸,水晶缸里放着鲜红的海棠果。 平瑶从水晶缸里拿出两只,那一只木夹子夹住梗,晾在绳子上。 云弋面无表情的坐在石桌上,看着平瑶和云碧两人。 他想象不出来,平瑶怎么这么无聊。 宽阔的绿锦堂大院儿,在正中间,从东到西,挂了两排红彤彤的海棠果。 远远一看,像挂了两排小灯笼。 阳光打在海棠果上,红果子宝石一般,晶莹剔透的。 平瑶把最后一颗果子挂上去,开心的活动了下酸疼的手:“好了。” 云弋已经从最初的喝茶、转变成看书,又从看书、转变成自己对弈。 闻言,他头也不抬的默默开口:“已经过去两个多时辰了。吃午饭吧。” 云碧噗嗤一声笑了。 平瑶边洗手,边提议:“要不午饭别在府里吃了,去外面吃吧。” “也好。” 正值中午,街上没什么人。 两人挑了一家看起来不错的饭店,走了进去。 店小二忙把他们两个迎进去:“二位是来吃饭,还是住店?” “吃饭。” “好咧,”店小二把两人带到一处偏僻的桌上,“今儿小店承蒙两位关照,生意比较好,楼下还剩下这一处好位置了,两位看着可还好?” 来这儿之前,平瑶分明看见客栈临街的窗子开着,窗子里也有几桌临窗吃饭的。 “二楼也满了吗?” 小二笑了笑:“二楼没有满。不过楼上都是些外地来参加会试的秀才。姑娘知道,这会试临近,外地的秀才们都赶了过来。就住在咱们家。他们常在楼上吃饭,总是谈论一些晦涩难懂的东西,比较难说话。” 这小二不说,平瑶都快忘了这茬了。 不知道为什么,青冥大陆的会试是在晚夏。这倒跟现代的高考时的天气有些像。 平瑶望了一眼楼上,眼睛稍微放光。 高考生啊,她蛮有兴趣看看的。 店小二见状,人精似的道:“我们这些每年过说的,听不懂那些秀才说的,自然觉得闷的慌。但姑娘一看就是饱读诗书的管家小姐。小姐要是感兴趣,我这就带你们上楼。” 平瑶看向身后的云弋:“我们上去吧,我想去看看。” 这些无聊的小事儿,云弋自然不会跟平瑶争执。 俩人上了楼。 楼上坐了四五桌,桌上的人皆是书生打扮,干净整洁的衣着,气质里带着淡淡的清傲。 古代的读书人大多是一股子清傲。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放在现代也是这样的。 你一个身价上亿但是没上大学的大老板,在清华大学生眼里,还是一文不值。 平瑶和云弋在最中间的一张桌子上坐下。 小二递来菜单:“二位看看,吃点什么。” 平瑶一口气报了四个菜,有荤有素。虽然不是天上地下难得的食材,但是这几道菜工艺复杂,最难做。因此很贵。 店小二赞叹:“姑娘真会吃。人都说,真正有钱的人不是大把大把花银子,而是在吃、穿这种小细节上下功夫。看出姑娘不是一般人家长大的啊。” 店小二长年扯着嗓子报菜名,声音很是响亮。他一段话虽然是对着平瑶一个人说的,但是二楼所有人都清楚的能听见。 别桌的客人闻言,都朝平瑶他们这桌打量过去。 这一望,目光最终停留在了云弋身上。 好一个白衣少年。 那一身清雅的姿态,就不是寻常人能有的。 平瑶被这些秀才炙热的眼神吓住了:“他们这是干什么呀,这么看着你。太渗人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章 许解元 云弋淡淡一笑,看起来并不为在意那些炽热的目光。 然而,云弋却细声在平瑶耳边道:“自然是仰慕我。” 声音里很是自得。 平瑶白了云弋一眼。 人面兽心。 “仰慕你什么?仰慕你坐这儿吃饭啊。” 云弋脸皮十分厚:“仰慕我气质无双,自成风雅。” “哦,”平瑶慢吞吞的上下打量了圈云弋,“那还不如仰慕我呢。” 云弋笑了:“姑娘家家,气质再好,总没有男子引人注目。” 这话,倒是真的。 从古至今,人们都会在相同的情况下,高估男子低估女子。 菜还没上来。小二端来一碟瓜子,让两人先打发时间。 平瑶新留的指甲,十指纤纤,指甲盖晶莹剔透,琉璃片嵌上去似的,剥不来瓜子。 平瑶只得坐那里喝茶。 云弋也不看她,自顾自的低头剥瓜子。瓜子壳放在桌面上,瓜子仁儿放在另一个碟子里。 俩人安静了下来,谁也没有再说话。 二楼的大堂,重新响起那些才子的说话声。 “赵兄,刚才你提到的并州的许解元,他的文章当真被裴大人亲口称赞为传世之作?” 裴大人? 平瑶看了一眼云弋,笑了。 云弋被笑的莫名其妙。 “你笑什么?” 平瑶小声开口:“若说这个裴大人,跟你可是有些渊源。” “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平瑶厚颜无耻的笑:“当初你的那些红颜知己为了见你,堵在大昌宫十几天。后来咱们一起去大昭,你装病不出。你的那些红颜听此噩耗,发了疯,在大昌宫门口暴乱。而裴大人好巧不巧的,被一位姑娘拿辣椒粉迷了眼睛。这事儿,你不会不知道吧?” 云弋冷眼看了平瑶半天。 平瑶始终笑容灿烂。 云弋喝了口茶,平复了半天,才开口:“难怪太后寿宴时,其他官员见到我都有说有笑的,就裴大人一见我,掉头就走。” 平瑶还幸灾乐祸的哈哈笑。 云弋懒得看她。 不耐烦的把手边放了小半碟瓜子仁的碟子推到平瑶面前。 平瑶的笑声戛然而止。 “给我的?” 平瑶突然觉得,自己这样幸灾乐祸,是不是不太好? 云弋给自己倒了杯茶,目光飘到窗外,轻声开口:“你不是想吃吗?” 刚才平瑶确实是看着瓜子,又看了看自己的指甲,面露遗憾。 “那个,”平瑶看着面前的小碟子,呵呵干笑,“你放心,裴大人不是那种小气的人。他不会真的嫉恨你的。” 云弋脸色淡淡:“抱歉,我不是很想听到这个名字。” 平瑶呵呵笑,低头吃瓜子。 那群考生的讨论还在继续。 “这个许解元的乡试文章,我也看了。我确实是自愧不如。要不然,裴大人也不会下那种断言。不过我听说,许解元得罪了人,这会试啊,他估计······” 说话的人表情神秘的摇摇头。 这是,考生在饭店大谈官场黑暗啊。 勇气可嘉。 平瑶兴趣盎然的转头,看向那一桌。 云弋给平瑶的杯子里重新添了茶,目光若有若无的打量了下那一桌。 那桌的考生正说得起劲儿,也没注意有人看他们。 “你不是说,连裴大人都关注到许解元了吗?就算那个许解元得罪了人,他后面不是还有裴大人撑腰的吗?” 平瑶和云弋安静的交换了一个眼神儿。 他们身边,好像也出现过一个考生。 那个考生,正好也姓许。 叫做许兼。 平瑶用眼神儿问云弋:“不会说的,是许兼吧?” 云弋摇摇头,他怎么会知道? 两人又一齐把目光转到那张桌子上。 “这你就不懂了吧。裴大人虽说是二品官员,但他是寒门出身,在朝廷里毫无根基。而许解元得罪的是谁你知道吗?” 那人故作神秘的顿了顿,目光扫了一眼大厅。 典型的在找瞩目感。 他的目光扫到平瑶一桌时,愣了愣。 云弋正看着他们那桌。 那人显然没想到,云弋也正听着他的谈话。 云弋气质冷清,总是带着一股淡淡的疏离,恍若明月,朗净却难以接近。 但总掩不住那周身的风华。 云弋朝那人点头一下,如霁月破云而来。那瞬息光华,让这些才子忍不住叫好。 那人也朝云弋点点头,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激动。 再开口,声音又提高了几分:“许解元得罪的,可是宋参将的儿子,宋从!而宋从的祖父是谁你们知道吗?那可是宋老副将。可是世世代代手握重兵的簪缨世家,根本不是裴大人这种寒门子弟能比的。” 宋从啊。 平瑶调回目光,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那个许解元,果然就是许兼了。 “宋从宋公子?他前几天不是被封为门千总了吗?听说现在可是大昌帝眼前的红人呢。许解元怎么会得罪了他?” “因为女人呗。” 这时,小二把平瑶这桌的饭菜上来。 平瑶和云弋的视线也都回到了饭菜上。 但是耳朵里,依旧钻进那人的八卦消息。 “我来的比你们久,所以听到的比你们多些。你们知不知道,许解元虽然有才,但是穷的身无分文。当时许解元来到平阳时,因为两天没吃东西,所以晕倒在街头上。” “然后呢,莫不是挡了宋公子的路,宋公子就记恨上许解元了。” “宋公子不是那么无聊的人。” “那时怎么回事?” “当时,救许解元的是一位姑娘,正巧是宋公子的心上人。那姑娘救了许解元,还让许解元住在她家中。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谁不怀疑啊。宋公子当然咽不下这口气。” 平瑶夹了一块肉,放在云弋碗里。 平瑶很是好奇的问:“我问你啊,如果你是宋从,你会不会生气?” 云弋想都没想:“会。” “为什么?”平瑶追问,“沈碧水为了宋从,一个弱女子,从平阳赶到大昭,带着宋从亡命天涯。如果沈碧水不爱宋从,怎么会为宋从豁出性命呢?她那么爱宋从,肯定是不会背叛宋从的呀。” 云弋抬起眼睑,他的眼眸很黑,看着人的时候,总是让人觉得他在盯着人看。总是让人忍不住就沦陷在那团漆黑里。 附:今儿逛到朋友那里,看到她们的书底下,都默默的推荐了本书。好感动~还有一些亲们的打赏,虽然我没在文中提起,但每次你们的打赏和评论,都给了我支持。你们不知道收到这些的我多开心。(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白衣碧水 “如果我喜欢你,别说你和一个男的共处一室十几天,就是半天,我都容忍不了。” “所以,宋从已经算是很大度了。” 平瑶愣住了。 半天都容忍不了? 这也太小心眼了吧。 平瑶平复下心绪,不确定的开口:“你是云弋吗?” 云弋扫了平瑶一眼,不说话。 这冷淡无情的漠视,可不就是云弋的招牌动作嘛。 “没必要吧?”平瑶望着一堆饭菜,皱着眉头,“就算喜欢一个人,也不会这样吧。给彼此足够的自由空间,让他们拥有自己的圈子,不干涉、不打扰,这才是比较和平的相处状态,不是吗?” 就有点像她和现在的云弋。 虽然住在一起,但是彼此有各自的事儿。无聊时能一起说说话,忙时也不会让彼此成为束缚。 这不是很好吗? 云弋笑了笑。 不同于以往清冷无味的笑容。 在这个笑容里,云弋的神情多了几分温柔和无奈。 像是面对一个幼稚的小孩子。 “你笑什么?你觉得我哪里说得不对的话,可以和我交流一下嘛。” 云弋轻轻的看住她:“平瑶,所以,你说的是喜欢,而不是爱。” “爱一个人,就是她离开你一分钟后,你就会开始担心,她再也不会回来。” 平瑶再次愣住。 窗外,明媚的正午阳光,通过大开的窗子照了进来。 周遭笑声、杯碟碰撞声,还有卖唱小姑娘清脆的童声,回荡在平瑶耳中。 世界有点恍惚起来。 而恍惚中唯一清晰的,是那一片白。 平瑶沉默了下去。 云弋也不再说话,默默的吃饭。 只有那几桌,谈论依旧热烈。 “宋公子为了娶那个姑娘,听说都和家里闹翻了。而正巧,皇上封宋公子为门千总。宋公子就自立门户,把那个姑娘接进府里。这姑娘出身贫寒,要说也是三生有幸,能被宋公子看上。 可是,她偏偏不懂得珍惜啊。听说,那姑娘进了宋府之后,还偷偷的和许解元见面,被宋公子逮住了。活生生的被捉奸啊。你说,那宋公子还能忍吗?再忍,那还是男人吗?” 云弋淡淡的听着,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一顿饭吃的热闹,又安静。 云弋吃好了之后,拿起茶杯漱口。 对面的平瑶,已经脸色沉沉的,一边想事儿,一边有一筷子没一筷子的吃饭。 云弋自打认识平瑶以来,还没见过她在吃饭时,都这么心不在焉的。 云弋轻声提醒她:“快点吃吧。饭菜都快凉了。” 平瑶的筷子顿了顿。 她抬头看向云弋。 少年清冷无双,干净的像明月。 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不可能说出那么一番,狂热的话。 “那你呢?” 平瑶突然发问,云弋愣了一下,没明白过来。 “你为什么懂?难道你爱过或、正爱着一个人?” 日光洒落,照的平瑶的眼睛如琉璃一般,晶莹剔透,直直照进云弋的心里。 爱过,或正爱着一个人? 吃过午饭,云弋跟平瑶去了茶楼打发时间。 茶楼名叫“天香楼”。 平瑶一抬头,看到这个名字,笑了。 云弋循着平瑶的目光抬头,就明白了平瑶为什么笑了。 天香楼。红楼梦里不也有这么一个吗? 云弋边往里面走,边介绍:“这是沈碧水之前学艺的茶楼。” “哦。” 平瑶点点头。 “你不是说想喝沈碧水泡的茶么。” 平瑶上前两步追上云弋:“沈碧水在这里?” 云弋摇头:“不在。” “那喝什么啊。” 云弋一笑:“等着吧。” 等?等沈碧水来啊。 沈碧水不是进了宋府了吗,怎么可能还来这种地方。 平瑶跟着云弋进了天香楼。 云弋点了一壶茶,一些糕点,摆出一副安静闲适的姿态,听着楼下的说书。 平瑶看着云弋的姿态,怀疑他是准备在这里听一下午的书的。 不可能,云弋有那么无聊吗? 肯定是在等人。 平瑶频频往茶楼入口处看去。 这一看,一直看到夕阳西下。 说书先生已经说完了两个故事。 云弋拍拍手,从软座上站起来,看着一脸疲惫的平瑶,笑着说:“时间到了,我们走吧。” “什么时间到了?” 平瑶被磋磨的意志萎靡,跟着云弋站起来,下了楼。 天香楼地段偏僻。出了楼,是一道悠长的长街。 长街上没什么人,走在石板上,能清晰的听到脚步声。 云弋在前面走着,平瑶在后面跟着。 猝不及防的,云弋的脚步停了下来。 平瑶也跟着停了下来,疑惑的抬头。 视线里,出现了一个青衣少年。 暮色四合,天色微青。长街宁静安详。 那少年目光忧愁中带着几分柔和,带着浓浓的书卷气息。 一袭青衣已经洗的发旧,但很干净。 少年的头发被一根蓝色的发带整齐的束起,不见一丝凌乱。 是典型的书生装扮。 还是一个忧郁书生。 不知为何,平瑶看到这个少年,脑中就蹦出了一个名字。 许兼。 平瑶正准备开口问云弋,街上传来一阵马车的行驶声。 长街的那头,一辆宝蓝的马车缓缓而来。 许兼回头,看到那辆马车,愣了一下。 马车缓缓走到在天香楼前。 车帘掀开,里面出来一个对平瑶和云弋来说,都不算陌生的人。 宋从。 宋从下车,目光从云弋和平瑶身上扫过,最后落到那个青衣少年身上。 冰冷的目光陡然变得阴狠。 宋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深深望了眼青衣少年,然后转身,朝马车里伸手。 “快下来吧。” 这一刻,宋从脸上的神情格外幽深。 许久,马车里终于伸出一双手,然后一个一身白衣的姑娘从马车里探出身来。 那个青衣少年的目光暗了暗。 白衣轻飘,里面的姑娘被宋从抱了出来。 姑娘轻柔的声音在宁静的长街响起:“小心点儿,你身上的伤还没痊愈呢。” 白衣姑娘抬头,看向宋从。 目光里皆是温柔深情。 宋从笑了。 是一种很明亮的笑。 他的手柔柔的抚上白衣姑娘的碎发:“我已经好了,碧水。”(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对付 他对面的姑娘,正是把他从生死之境里救出的沈碧水。 平瑶望着这一幕,突然笑了。 她不知道宋从活下来是好是坏。但是这一刻,她由衷的庆幸,宋从活了下来。 沈碧水脸色微红,含笑低头。 宋从望着沈碧水,牵起她的手。 紧接着,宋从的目光移到平瑶身上。 “姑娘。” 冰冷而阴沉的声音响起。 沈碧水诧异的抬起头,看向她对面的平瑶。 平瑶看了看沈碧水,微微一笑。 她跟宋从道:“我们又见面了。还见到了沈姑娘。不过我想,我已经不需要把你的话说给沈姑娘听了吧。” 沈碧水疑惑,问宋从:“什么话?” 平瑶淡笑着。 是一个少年在临死之际最深的执念。 关于一个姑娘的执念。 宋从没回答沈碧水。 他看向平瑶后方的云弋,道:“当日看姑娘眼熟。可我怎么也没想到,姑娘竟然是大周太子殿下身边的人。” 平瑶含笑。 宋从在怀疑她当日做的事是受云弋指使。 宋从的目光审视一般,直逼云弋。 云弋淡然回应:“平瑶自然是我的人。这件事儿已经知晓五国了,难道宋大人不知道?” “平瑶?”宋从皱眉,审视的目光落到平瑶身上,“你就是平瑶?” 宋从自然听说了,平瑶是大昌帝赐婚给云弋的。 而且,平瑶原本是大昌人,还在皇后身边待过一段日子。 宋从不得重新生出一个猜测,平瑶或者是皇后安插在云弋身边的暗桩? 平瑶道:“那日在千溯楼,是我在殿下身边伺候,殿下也直呼了我的名字,大人聪慧过人,难道连这都不记得了?” 宋从暗暗悔恨。 当日他一心忧愁沈碧水,哪里会顾得上其他的女子。 不然,也不会漏过这么重要的情报。 思及沈碧水,宋从幽深的目光望向后方。 那个眉头紧皱的青衣少年。 许兼。 沈碧水指点议论的对象。 沈碧水上前两步,重新拉住宋从的胳膊,面色焦急:“我们还是快进去吧。” 沈碧水是想息事宁人。 可是,宋从挣开沈碧水的拉扯。 沈碧水的脸色暗了暗,可还是小声继续说:“进去好吗?进去吧。” “闭嘴。” 宋从脸上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温和。 他一脸不耐烦,看都不看沈碧水。 这个人,****纠缠沈碧水。每次沈碧水出现的地方,都有他。 宋从早就想教训他了。 沈碧水眉头深锁,望向前方的青衣少年。 美人眸中水汽氤氲,眼中流露着清水一般的忧愁。 青衣少年终是不忍心,开了口:“宋大人,你既然决定要娶沈姑娘,就应该对她好点。” 宋从冷笑,脸色又幽深了几分。 “笑话,我对她不好?她的人是我的,命也是我救的。连她资助你的钱,都是我拿的。我哪里对她不好?” 宋从说的是事实。他确实帮了沈碧水很多。 可是,事实一向不好听。 沈碧水深深低下了头,拉着宋从袖子的手,也无力的垂了下去。 可是宋从没注意到。 许兼苦心劝解:“宋大人,你要是真的对沈姑娘好,你就不应该去相信那些流言蜚语,怀疑沈姑娘的品行。” 宋从冷笑:“流言蜚语?搭救你是流言蜚语?跟你共处一室是流言蜚语?与你纠缠不清是流言蜚语?” 许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沈碧水也沉默不言。 宋从怒了。 这个时候,他想看到的不是这两个人被质问的低头哑口无言。 他宁愿有人耍赖死不承认。 “许兼,这辈子,你别想再见到沈碧水一面!” 宋从拽着沈碧水往天香楼走。 动作不复接沈碧水下马车时的温柔。 一直安静看别人处理家务事的云弋,这时突然开了口:“虽说是大路两茫茫,但是许解元才气斐然,将来定然能身处要职的。沈姑娘又是宋大人的内眷,同为官场,怎么可能一辈子没个见面的时机呢。” 平瑶心里恶狠狠的想,你这是挑拨离间,要下地狱的。 果然,三角恋的当事人脸色都变了。 宋从眼神阴戾的望着许兼:“一个解元,能做什么官?” 宋从的意思很明显。 他要让许兼永远做一个解元。 许兼的脸色骤变,一双手紧紧的握了起来。 而沈碧水已经扯了宋从的袖子,乞求他:“宋从你别这么做。你这样,叫我怎么可能安心?” 宋从幽深的目光探到沈碧水的身上。 “他当不当官,你有什么安不安心的?” “我······” 沈碧水刚想再开口,被云弋的话截住了。 “大昌的风气真是让我敬佩。” 云弋嘲讽的看着宋从:“一个武将的后代,竟然能决定一个解元的前途。” “这件事,与你无关。” 云弋笑容冷清,声音却很狂妄:“可是,我看到了,而且看不过去。” 开什么玩笑。平瑶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世子少爷挤压寒门学子,多常见啊,历朝历代都有。 看不过去的人也有,但不可能是你云弋好吗? 宋从的愤怒变成冷厉。 “不知大周太子,要怎么帮助我们大昌的考生?” “好说,正是因为我是大周的太子,所以更好办了。” 夕阳下,蓝衣少年阴狠冷酷。 白衣少年安静平淡。 空气在他们两人的对视下,瞬间结冰。 华灯初上。平瑶和云弋踩着一天最后的繁华,回太子府。 沿途夜市有卖小吃的。 平瑶闻到了炒栗子的香味儿,拎着钱袋跑去买了一份儿。 一双纤细白皙的手捧着油纸袋,出现在云弋眼底。 “你要不要吃?” 云弋看着平瑶粲然的笑脸,摇了摇头:“不吃,容易口渴。” “讲究忒多。” “我帮你拿袋子,你好剥着吃。” “谢了。” 平瑶笑着把袋子塞给云弋。低头剥栗子吃。 她剥的很认真,因此说话倒显得心不在焉的:“你为什么要帮许兼?想通过许兼,接机结识裴大人?” 路上行人纷纷扰扰,谁也没在意他们这两人在说些什么。 云弋点头:“有这一部分原因。” 附:马上开虐男主~(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杀之 “裴大人是典型的读书人,为人正直。虽然他看不惯弑兄夺位的大昌帝,但依旧对大昌忠心耿耿。你想利用许兼和宋从的私人恩怨,离间裴大人对大昌帝的信任?” 云弋淡淡点头。他见平瑶一个栗子吃完了,把手上的袋子往平瑶手边送了送。 平瑶又拿出一颗。 语气轻的像叹息的开口:“云弋,你难道不知道,礼部尚书赵大人,是皇后的人?” “知道。” 平瑶终于把目光从栗子身上,放到云弋身上。 “所以,你这是跟皇后挣地盘?” 云弋停下脚步,看向平瑶。 灯火通明下,平瑶的脸色却并不柔和。 那丝警惕和敌对的态度,昭然若揭。 “你是皇后的人?” 平瑶一愣,没料到云弋会突然这么问。 “诚然,你在大昌宫是一个背景不凡的宫女。可是如果只是这样,皇后也不会第一次见面,就把你要到她身边。太后寿宴,我设计皇后,你也不会跑过来质问我。而现在,你也不会关心皇后的状况。” “你是皇后在民间培养的势力?” “咔嚓”一声,平瑶手中的栗子被她不知不觉得捏碎。 平瑶看了看手心里碎裂的栗子,笑了:“没错。我是皇后从小寄放在民间的、专门为她培养人才和积攒金钱的。” “胡说。”云弋淡笑着戳穿了平瑶的谎话,“如果是这样的话,皇后当初为什么要把你推到水里?” 平瑶平静异常,直直的与云弋对视,连声音也分外冷静。 “我从小在宫外长大,皇后早就不记得我的样子了。她把我推下水,是为了确认当年她在我身上做的记号。” “记号?” “我肩头有一处纹身,是当年离宫时,皇后刺上去的。” 云弋审视平瑶许久。 终于,他的目光重新恢复了平静,抬脚继续往前走。 “既然你是皇后的人,那我与你合作,是不是就是与皇后合作?” 清冷的声音穿过浮华的街道,有些失真。 平瑶片刻沉吟。 “算是吧。我有我自己的私心。” 云弋回过头。 “皇后一心想让唐贤王上位。可是我不想。大皇子、二皇子,他们两个谁都可以上位,唐贤王不行。” 唐贤王是先帝仅存的儿子。胆小怕事,难堪重任。 但,却是大昌最能名正言顺继承皇位的皇子。 这个颇受旧帝残党支持的皇子,是平瑶她同父异母的哥哥。 帮助同父异母的哥哥挣家产?平瑶宁愿便宜她姨母的儿子,二皇子江珩桓。 云弋笑:“无论是谁继承大昌皇位,我不在乎。你和皇后的争执与我无关。” “我只想要,你帮我回大周,登上皇位。” 灯光下,白衣少年素衣被华光浸染。 然而那一双眸子,依旧明亮清澈。 可是平瑶在那清澈中,感到一阵阵寒意。 从此以后,他的话,她只能信一半。 云弋的才能,在大昌都能显现出来。大周的皇位对他来说,简直是探囊取物。 他真正想要的,可不仅仅是大周那一片疆土。而是大昌五十六州,和大周四十九州,这将近两千万平方公里的山河。 他在骗她。 平瑶笑容清甜:“好呀,我帮你。” 像是不知道云弋在骗她一样。 从此后,她对他,也只说一半。 平瑶在太子府旁的一户院子前停下来。 “你先回府吧,我去我院子里看看。” 云弋望了眼面高墙院落,点点头:“早点回来,好开晚饭。” 平瑶没有应声,径直上了台阶。 红色木门半开,粉色的衣衫轻盈闪进去。木门重新关闭,在最后一抹夕阳中沉静下来。染上夜的冰凉。 云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直觉出了错。 平瑶对他的态度,好像突然就冷了? 云弋回到绿锦堂,庭院里,还挂着那两串海棠果。红彤彤的,在大灯笼的映衬下,像是一颗颗小灯笼。 “殿下,”蕊儿正在院子里,见到云弋,忙迎了过来,“晚饭已经准备好了,要摆饭吗?” “等平瑶回来再摆。”云弋应着,走进房间里。 灯光照亮蕊儿的眼睛。里面一片黑暗。 平瑶进了院子。 花园在院子的东南方。平瑶避开工匠来往的花园,沿着小路去了她住的院子。 院子里点着两盏小灯笼。今夜月光明亮,也照得院子白晃晃的。 一个青衣姑娘坐在院子的石桌上,插花玩儿。 听到脚步声,她回过头看向平瑶,忙行礼:“主子。” “雪竹呢?” “她去花园里看施工的进展去了。” 平瑶在石桌上坐下。青衣姑娘伶俐的帮她倒了杯茶。 “怎么样了?” “其他地方都还好,就是假山不好修。还有种植花木,这要是需要时间的活计。估计还要半个月呢。” 半个月? 都能够云弋再坑几个人了。 “假山先不提。我们的人里面,就没有善于种植花木的?” “有是有,可是那些有专长的,都被主子您安插出去了呀。” 人到用时方知少。 算了。 平瑶道:“你明天把院子重新打扫一遍,我明天就搬进来。” 青衣姑娘没有问为什么,点头回答:“好。我连夜收拾了,然后招贴告示,再把府里的下人安排好。” 平瑶点点头,起身进了书房。 青衣姑娘把烛台点亮,放在书桌上。 平瑶自行取出纸笔,蘸着砚台里的残墨,开始写信。 平瑶早就有先见之明,在很多官员府里插了暗桩。 宋从把沈碧水迎进宋府、与许兼有矛盾,她都大概是知道的。 之所以没说,是觉得这些深宅八卦没什么好说的。 这些八卦消息,她每天能听百十件,早就听腻了。 她可是不折不扣的八卦之王。 可是八卦之王,却不知道,大才子许兼会为了沈碧水,专门出现在天香楼。 而看似云淡风轻的云弋,却知道。 云弋不止是让人跟着宋从和沈蔚,还让人跟踪了许兼这个身无分文背景清白的考生。 这根本不符合云弋注重效率的风格。 雪白的纸张上,墨汁在笔尖勾勒。墨香淡淡。 秀丽的小楷只有短短几句话:“派人证实一下许兼的背景。不必在意云弋的人。若他的人阻拦,杀之。”(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搬家 平瑶因为自己的私情,已经对云弋做出太多了让步。 现在,局势大开,容不得她有一丝的迟疑。 既然他无情,她也不用客气半分。 云弋等了许久,不见平瑶回来。 蕊儿又进来催:“殿下,时辰不早了,再不吃晚饭,恐夜里睡觉积食。” “平瑶还没回来?” 外面传了一道明亮的声音:“殿下,平姑娘回来了!” “那开饭吧。” 饭菜一盘盘的摆上去,平瑶与云弋相对而坐。 等饭菜都上完了,平瑶对周围伺候的丫环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蕊儿迟疑了一下,云碧已经利落的应了声:“是。” 蕊儿只得退下。 院子里除了平瑶和云弋,再无二人。 “有话要对我说?” 平瑶点头:“还是我宅子的事儿。院子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明天我就搬过去了。” 云弋意外的挑了挑眉:“都完工了?” “没有,”平瑶边吃边回答,闲适的就像日常聊天,“就剩下花园没收拾好了。其他的都可以了。” “那些工匠是你的人?” “不怕他们认出我,怀疑到你头上。我易容,直到园子修好。” 易容,还真够拼的。 易容的药水很伤皮肤。 云弋认识了平瑶这么久,可是清楚的直到,平瑶对她的皮肤有多重视。 但是,平瑶冷断的态度,云弋也不好再说什么。 一顿饭静静的吃完。 平瑶什么也没说,放下碗筷喝了口茶,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院子里一派冷清。 像是从夏天,到了深秋。 云碧一大早醒来,洗漱好,准备伺候平瑶起床。 推开门,却看见一袭紫色纱裙的平瑶,缓缓走进了云弋的房间。 哎呀,大半天偷偷往人家太子殿下房里跑,干嘛呢? 云碧小脸羞红,慌忙躲进了房间。 生怕平瑶被人看到了害羞。 平瑶推开云弋的房门。房间里很安静。她穿过厅堂,走进里间。 轻纱随风而动。 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主子。” 里面的小厅里,一个紫衣姑娘静静坐在那里。 那姑娘抬头。 她有着一张和平瑶一模一样的脸。 云弋闻声,从里面走出来。 看到眼前这一幕,云弋没有丝毫的讶异。 他直直的看向平瑶——真正的平瑶。“你现在就要走了?” “嗯,”平瑶笑着,“她叫寒霁。是我们那里假扮我最像的。不是太过熟悉的人,根本就不会起疑的。” “你的人,我自然放心。” 平瑶粲然一笑,对寒霁交代:“有什么事儿,你就从这条密道到那府里找我。在太子府里,大事儿记得问太子殿下的主意。” “是。”寒霁恭谨回应。 “那我就走啦。” 云弋侧身让开。 平瑶与云弋擦肩而过,走进云弋的书房。 在平瑶建府的时候,她就让人在她的书房与云弋的书房之间打通了一条密道。 有什么事儿,两人可以随时联系。 暗门启动的闷声在房间里响起,接着是鞋子拾级而下的声音。 云弋望着那紫色的背影头也不回的消失在昏暗的地道里。 随着密室的门缓缓合上,那道紫色的背影也消失在阶梯下。 平瑶走的很冷漠。 云弋奇怪了,他哪里惹到她了吗?怎么像是对陌生人一样对他? “你主子······” “主子怎么了?”寒霁问。 “没事儿。” 寒霁看着云弋话说到一半就出去了,一脸的莫名其妙。 夜幕低垂,大昌宫一片繁华安宁。 太监送来明天要批复的奏折。宫女重新研墨沏茶。个个低眉敛气,毫无存在感。 又一个小太监走进来,跪地小声开口:“皇上,宋千总求见。” 宋千总宋从,大昌帝身边新红人。 大昌帝抬头:“让他进来。” 宋从进来,跪地行礼。 “起来吧。”大昌帝并没有看宋从,目光仍然专注在奏折上,认真的在奏折上做回复。 宋从已经习惯了这样,没有拖泥带水的,直接说了来意:“皇上,昨天臣在街上,偶遇了大周太子和他的侍妾,平瑶。” 大昌帝抬头,看向宋从。 若说宋从的眼神冷酷,那到底带着年少轻狂的狠意。像一只野猫,野性不羁,随时准备挠你一把。 而大昌帝的冷,是发自内心的、经过无数死亡、宫变沉淀的冷。像一条蛇一只鹰,看着猎物的那种冷。那种不把你当成活人的冷。 此刻,大昌帝就用这种眼神看着宋从。 这是他在看无用之人的眼神。 无用之人,不必留之。 宋从知道大昌帝误会了他的意思。 宋从平静的继续说:“那侍妾平瑶,臣曾经见过,在大昭的驿站。” 身上的压力瞬间消失。 大昌帝淡淡的把目光重新放回奏折上:“你认为,当初国礼的事儿,大周的太子也有参与?” 大昌帝说的是,你以为。 他从不会说自己的想法。这些上位者只会轻飘飘的问你一句,你以为。 然后你就要绞尽脑汁的说出你的看法。 说对了,那是你应该做到的。 说错了,那你就只能付出代价。 宋从一派冷静。 “臣不知。” 然而,这不是说句不知道就能推脱的掉的。 宋从解释:“若说平瑶是大周太子的人,她出现在大昭也情有可原。大周太子作为质子,自然不希望我们大昌和大昭战乱,这样他的性命也就有了威胁。大周太子如果知道消息,派人去阻拦也情有可原。” 大昌帝放下笔,直直的看向宋从。 宋从接着解释:“还有一种可能,平瑶是皇后的人,所以她当初才会出现在大昭。她是随着皇后的人马一起去的。” 这个猜测,让大昌帝的眼里掀起了黑色的风浪。 “不过,如果平瑶是皇后的人,当时我挟持平瑶与皇后的人马对峙时,那些人却要放冷箭杀了她。这似乎不太合情理。” 呵。大昌帝心里冷笑。 不合情理,有什么不合情理的。对于林远岫来说,牺牲个手下算什么。她会在乎吗? 宋从并不知道大昌帝心里所想。 附:双更来了~平瑶开始了反击~(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冷遇 “还有最后一个可能就是,大周太子和皇后已经暗中牵上了线。而平瑶就是他们中间的那根线。” “杀了她。” 冰冷的声音在大殿里响起。 殿里的宫人头垂的更加低。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惹祸上身。 宋从疑惑:“杀了谁?” “平瑶,杀了她。” 不管是谁,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和皇后有关系。只要她们的名字放在一起,那就全部杀掉。 宋从诧异。 就这么杀掉?不抓回来审审? 万一大周太子真的和皇后牵了线,那可是大事。 宋从正想开口,一个太监走进来。 “殿下,裴侍郎求见。” “又来讨太医?你直接带他去太医院,太医院的医生任他挑去。别再来烦我。” “是。” 太监领命,正准备下去,大昌帝叫住了他:“等一下,除了给叶贵人看病的王太医外。” “是。” 太监下去了。 裴侍郎裴侍郎正在外面等着。看见太监出来,忙上前:“皇上让我进去了?” 小太监摇摇头。 裴侍郎的脸色瞬间灰败:“小女命在旦夕,若不是没办法,臣怎么会数次叨扰皇上。皇上不能见死不救啊。” “皇上让奴才带大人去太医院,让大人亲自挑选太医。” 裴侍郎脸上戏剧性一般,一哀一喜。他哈哈的笑着拍了拍太监:“你这家伙,下次有话一起说完,这是故意要捉弄我呢!快走快走,去太医院。” 几十个太医全部被叫来,莫名其妙的被聚集在太医院里。 裴侍郎道歉:“这几天的叨扰,裴某深感歉意。只是小女的病一日胜似一日,裴某只能求各位大人,体谅一下裴某为父的苦心。若是小女能经大人的妙手,值得痊愈,那裴某一定有重谢。” 这些太医都知道裴侍郎的来意。 可是······ “裴大人,不是我们不愿意去府上。令媛这病,连韩太医都治不好,我们也束手无策啊。” “是啊。我们太医院的医术,韩太医是顶尖的。他都没办法,我们就更不用说了。” 裴侍郎一看几十个太医相互推脱的场面,虽然着急,但他知道,这些人说的都是实话。 当初他上报皇上自己的小女儿生病,皇上很关心的立马派了医术高明的韩太医去诊脉。 谁想到,吃了几天药,病情非但没有好转,还继续恶化了下去。 “那王太医呢,他的医术与韩太医不相上下,他或许有办法呢?” “这也许有可能,”一个太医开口,“要不大人让王太医去试试?” 另一个太医道:“这几天宫里几个主子也得了重病,王太医去照顾叶贵人去了。” 裴大人不以为意:“一个贵人算什么,皇上说了太医院额太医任我挑。快点把王太医给我叫来。” 这时,一直不说话的太监开了口:“大人,皇上说了,除了王太医外的医生,任您选。” 此言一出,太医们都面面相觑。 说错话了啊。 裴侍郎不干了。 他凭什么给一个只知道捏针拿线整日吃吃喝喝无所事事描眉画眼的女人让路? 他可是当朝的侍郎,朝廷二品官员。 “皇上什么意思,皇上是认为一个小贵人的命比我还重要吗?” “哪能啊,”太监赔笑,“病的如果是大人您,皇上肯定二话不说,把王大人送到您府上啊。” “我女儿就是我的命!我去找皇上!” “裴大人、裴大人您别······”太监慌忙追上去。 裴侍郎却不回头,身上怒火冲天,沿着原路返回。 太医们面面相觑,默契的叹了口气:“这些文官最麻烦。” “等着吧,又要闹了。” “要说皇上也是,为了一个贵人寒了大臣的心,皇上什么时候这么······” 这么昏庸了。 不过这话,谁也不敢说。 入秋后,天气渐渐转凉。 平瑶的楚风居里种了一棵梧桐,现在正是枝繁叶茂的时候。 院子里还摆了一顶琉璃的水缸,水缸底部铺着圆润的彩色石子,还种着鲜亮的水草。 六七尾金鱼在里面嬉戏。 很是生动。 平瑶清晨起来,洗漱过后,便去鱼缸前看金鱼。 昨天,花园的假山修好了。平瑶便让镜柳把早餐摆在花园里。 楚风居只剩下平瑶一人,清静幽致。 平瑶安静的在水缸前看了会儿游鱼,然后微微俯身,从放置水缸的片岩石中,取出一封信。 信封很小,上面寥寥数语。 全都是用英语写的。 平瑶平静而快速的看完,然后把纸片撕碎,伴着鱼食扔进水里。 饿了一夜的金鱼上前哄抢。 剩下的纸屑沉到了水里。 不过不用担心。很快这些碎片就会被金鱼分夺干净。 水面恢复平静的时候,雪竹进了院子:“主子,早饭已经摆好,您过去吧。” “好。” 平瑶正准备去花园吃早饭,却听到房间里传来一阵细碎的铃铛声。 是云弋来了。 “我待会儿过去,你去忙吧。” 雪竹点头告退。 平瑶进了房间,往书房走去。 书房不是独立的房间,只和客厅垂挂了一副珠帘。 平瑶拂开珠帘,叮当声响起整间屋子。 若不仔细,根本听不到里面还夹杂着铃铛声。 书房的一堵书架缓缓移动。 一个白色的身影从书架后的空洞里,缓缓走出。 平瑶搬到这里四五日,云弋还是第一次来。 他手里还拿着一个玛瑙碗。枣红色的玛瑙色泽鲜亮,看不见里面是什么。 “这是什么?伴手礼呀?” 平瑶好奇的看着云弋手里的玛瑙碗。 “不是,”云弋把碗放在桌子上,掀开盖子,一股淡淡的酸甜的清香从坛子里丝丝透了出来。“是你做的海棠果脯。” “殿下也太小气了,”平瑶走到桌前,捻了一颗果子尝了下味道,“味道真好。待会儿你走的时候,我帮你拿点儿,配茶吃正好。” 才刚来,就扯到走了。 云弋淡笑:“我已经扣下一半了。请你喝茶用的。” “大清早的,喝什么茶。我早饭还没吃呢。” 拒绝的很是随意。 附:满足你们的双更需求,请好评~(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点火 云弋道:“昨天府里的厨师正好新做了好几样点心,很精致,味道清淡后味甜香,应该很符合你的口味。” 在大昌宫的时候,云弋经常让下人送点心给平瑶吃。可没有这样,巴巴过来请她吃的。 平瑶依旧拒绝:“这一段时间吃甜的吃腻了,想吃点咸的。我让人准备了野菜汤,殿下要不要尝尝?” 云弋想了想,笑着说:“这样也好。那就让那人下午再来吧。” 那人?谁? 平瑶疑惑的看着云弋。 云弋解释:“是沈姑娘。昨日她突然造访,可惜我有事没能接待。今天早上,她一大早便来了。” 这几天频繁出现在平瑶生活的沈姑娘,就只一个沈碧水。 肯定是和许兼的事儿有关了。 “沈姑娘要见的人是你,你到我这来做什么?” “你之前说过,你想喝沈姑娘泡的茶。” 平瑶顿了一下,抬眼看向云弋。 阳光明媚,透过大大的雕花窗照进来。云弋一身白衣温润清雅。没有阳光的刺眼,却有阳光的温暖。没有水的冰凉,却有流水的质感。 他那一双眼睛,有着让时光悠然静止的能力。 平瑶笑了,带着几抹轻飘。 “对呀。沈碧水泡的茶、千溯楼的饭菜。大周的明月、汉漠的高头大马。不过是一时兴起的事儿。谁还****准备着悠闲的心情等着那些玩意儿降临呢?” 还想拿着那微不足道的心意收买她呢? 她从来不缺那些。 她为的,不过是他这个人。 但是现在,她就是要告诉他。 他云弋不过尔尔。 摔了他的脸子,看他还骗傻子似的来骗她。 云弋没想到平瑶会这么说。以一种嘲讽轻蔑的姿态。 傲慢的像天之骄女。 哦,他忘了。她原本就是得到上天垂青的天之骄女。 第一次见到她时她生命里放纵燃烧的自由与灵气,注定了她不会向一个人臣服。 即使,她喜欢他。 云弋点点头:“既然姑娘没有兴致,那就改天吧。” “改天也没兴致,”平瑶掉头要走,“我要去吃早饭了。” 身后,云弋搭话:“既然姑娘邀请,我不好客气,就去尝尝姑娘的野菜汤。” ??? 平瑶回头。 云弋笑容浅浅的看着她。 这人,不要脸。 镜柳诧异的面对着桌上的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却好像胃口很好,把桌上的食物都逐个尝了一下。 还好整以暇的跟平瑶搭话。 “我听说前几日,裴大人的小女儿得了重病。为了这事儿,前几天宫里闹得不得安生。” 平瑶专心吃饭,没有答话。 云弋继续开口:“说来也巧了,裴大人正为了一个王太医跟大昌帝要死要活的时候,王太医照顾的叶贵人因为得罪了皇后,被赐死了。王太医因此没了差,就去裴府诊脉。救了裴大人小女儿一命。算起来,皇后也算是裴大人小女儿的救命恩人。” 平瑶淡淡的“嗯”了声。 敷衍的态度简直不能再明显。 云弋仿佛没有察觉,还帮忙把一碟点心往平瑶那里推了推。“许兼的识认官印结丢了。” 识认官印结,相当于现代的准考证。 没有了这个,考试是不能进场的。 平瑶的语气平淡,仿佛这些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儿:“丢了你给他找回来呗。反正你的人一直都监视着他,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们肯定知道下落吧。” 说完,平瑶凉凉一笑:“沈碧水找你,就是想求你帮许兼找到识认官印结吧?她还真是个单纯的姑娘。” 云弋要帮许兼,好赚裴侍郎的人情。就算沈碧水不请云弋帮忙,云弋也要出山。 平瑶笑的很是讽刺。 不知道是讽刺沈碧水,还是讽刺云弋。 云弋不再说话。 他是看出来了,平瑶这会儿正拿他出气呢。 谁闲着没事去踩一块爆炭? 吃着饭呢,不能给自己添堵。 一顿饭吃完。 云弋喝了口茶,慢悠悠的下结论:“难怪姑娘这么急着搬过来,这里的饭菜真不是蔽府能比的。” “殿下太谦虚了。”平瑶假惺惺的客气。 “那你为什么要搬过来?” “啊?” 平瑶愣愣的抬头看向云弋。 为什么云弋的打开方式有些不一样了? “呵,”平瑶嘲讽的嗤笑了声,“说殿下谦虚,那是客气,殿下还当真了?这么轻易相信人,难怪被大周当弃子送到大昌来。” 云弋换了一种打开方式,她就不能换? 尖酸刻薄,谁不会呀。 信不信她能秒杀云弋的十个美人团。 镜柳被平瑶这种撕破脸皮的交流方式惊呆了。 这还是她那个行事不骄不躁,凡是留一条后路的主子吗? 云弋眼里清浅的笑意浓了几分。 云弋很少做出这种表情来。他一向温和,就如同那一身白衣。 然而此刻,当他的眼神在日光下变得幽深,那抹原本清浅的笑,多了几分让人忐忑的诡异。 然而他的话还是那样慢慢悠悠,不急不缓。 “自然不能跟姑娘相比。千溯楼的老板,山花海树的主子。” 平瑶的脸色顿变。 “我一直觉得好笑。从头到尾,姑娘一直在责备我不诚实。姑娘就诚实了?” “山花海树的人遍布青冥大陆。姑娘的手段,恐怕早就知道我手中的,不过是断云一百人。仅仅一百人而已,姑娘还要抓住不放。” “我们两个,到底谁更可恶?” 清晨的宁静瞬间被撕了个粉碎。 镜柳站立一旁,一句不敢吭声。 平瑶静静的听完云弋的话,笑了笑。 “所以呢?” 平瑶对上云弋漆黑的眸子。 “我可害过你半分?” “而你呢?从一开始的监视到驿站的算计。我能放心把一件事儿交到你手里不再过问,可你能吗?” “我过分?我不是已经用行动补偿了吗。可你呢,你帮过我什么?” “太子殿下,从头到尾,一直是我再帮你。你有资格跟我说这话吗?” 镜柳听着两人的争吵,感到分外的胆战心惊。 还能再无情、再冷酷、再插刀子插的准一点吗? 这是准备老死不相往来的节奏吧? 看的她这个外人都于心不忍了啊。 附:弯腰感谢浅笑的月票~(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商人冷血 激情吵架要不得。 平瑶和云弋针锋相对。 云弋幽深的脸上,也浮现了一抹嘲讽的冷笑。 “帮我?” “那我倒要问问,我一个被大周抛弃了的废皇子,有什么好让你堂堂山花海树的主人来帮我的?你费尽心机在大昌宫安插了那么多眼线,为的只是帮助一个从来没见过皇子出宫,让他获得自由?” “平瑶,咱都不是傻子,拿这种理由,骗小孩子呢?” “你这种人,没有利益的事,会做吗?” 嘲讽的问话像一颗石子掉落水中。 涟漪不止。 平瑶突然抬起头,漆黑的眸子盯住云弋。 “我这种人?请问殿下,‘我这种人’,是哪种?” 平瑶一字一句的问,声音冷的像冰块。 她到不知道自己是哪种人。 攻心于计?为了利益灭绝人性? 她帮了他那么多,难道单单是因为要靠他云弋扶持出在自己大周的力量? 如他而言,她的山花海树遍布青冥大陆。没有他云弋这条线,路是难走了,可并不是走不通。 她为他做了那么多,都白做了! 她付出了感情,不回报她可以。 一厢情愿,愿赌服输。 可他不能污蔑她的感情。 平瑶眼里升起一层怒意。云弋是第一个气到她的人。 可偏偏,云弋见到她生气后,没有道歉、没有软和。 反而笑了。 “你来问我?一个生意人的本分,不就是无利不往吗?” 生意人。 呵,她在他眼里只是生意人。 秋日爽朗。 平瑶的心却像被暴晒在炎夏。 “喂,你说我这身打扮好不好看?” 风高秋月白。 平瑶穿着一身正红色,硬生生站在重疏跟前儿。 重疏只觉得自己三观要被摧毁。 “我们真的是要去偷断云的东西?” 平瑶点头:“对啊,不然我叫上你干嘛?我自己就够了呀。” “······”重疏歇菜几秒,有气无力的换了个问法,“你确定,我们真的是偷东西,而不是去抢东西?” 断云啊。青冥大陆武功最深不可测的组织。去偷他的东西,还穿的这么鲜亮? 生怕自己不被人发现吗? “你不自己也穿红色吗?” “拜托小师姐,咱俩的武功,是一个级别的吗?!” “再叫我师姐我断你一只手。” 严格来说,平瑶和重疏师出一处,确实算得上是师姐弟关系。 可是平瑶怎么能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明明收留重疏之前,她还算重疏半个师父呢。不叫师父可以,但是想升辈数,去做春秋梦吧。 “自然是去偷东西。但是偷东西也有被发现的呀。你不觉得,拿着别人的东西,看着人家在后面巴巴的追着、气的要死,可就是抓不到你,比悄无声息的拿走更好玩儿吗?” 重疏默默然:“小师姐你变坏了。” “呵呵,”平瑶笑嘻嘻的看着重疏,说出的话却是一个一个从齿间磨出来的,“你有没有发现,你越来越欠揍了啊?” 重疏不甘心的闭了嘴。 平瑶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满月,笑盈盈的说:“咱们走,去偷东西去。” 平阳城的街道,即使是夜里,也依旧比别处繁华。 大道上残灯盏盏,照亮了石板路。路边,还有小摊贩的摊子。 平瑶和重疏俩人一身红衣,于深夜间在平阳城的大道上并列前行。 夜里很安静,安静的连临街上住着的小夫妻细细私话声都能听见。 两人越走越偏僻。 “咱们这是要去哪儿?”重疏问。 “并州解元,许兼住的地方。” 重疏扬声尖叫。 “呀呀,原来你不是去偷东西,是要去偷人!偷平常人也就算了,你还要去偷堂堂解元。这要是传出去,我们三四辈子的老脸都要被丢光了!” 快到了。 平瑶望着前方那一溜小茅屋,然后轻飘飘的对重疏道,“你再乱说一句,我撕了你。断云和我们的人都在那里守着,你注意点别让他们发现了我们。” “呵呵,”重疏笑了笑,身上的散漫却顿时消散,“要注意的是你才对。” 长街上,两道鲜艳的红影,瞬间消失。 平瑶寻了一棵老树,藏在茂密的树叶之间。 而重疏幽灵一般,在破旧的房屋顶上忽隐忽现。很快,就出现在了沈碧水家的屋顶上。 他像一阵风一般从屋顶上掠过,飘然远去。 似乎从未在一处停留。 然后平瑶知道,重疏已经从云弋的人手中,偷到了识认官印结。 这就是重疏的实力。 平瑶突然想到了连桥。那家伙当初在皇宫偷画的时候,轻功也已经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假以时日,他很有可能成为第二个重疏。 得催催霜天,赶快把连桥给弄出来。放在宫里,耽误了他。 重疏已经回来了。他把一张薄薄的纸递给平瑶:“你看是不是这个?” 平瑶接过,接着月光看了看:“没错。” 上面的官印戳又红又深,不像是伪造的。 “任务完成,回去睡觉。”重疏一身吊儿郎当的气息又上来了。 平瑶笑盈盈道:“谁说任务完成了?还有一场重头戏呢。” “啊?” 就在重疏还一脸不解看着平瑶的时候,平瑶已经纵身越到了树顶。 她一身红衣在月光下犹如鬼魅,妖艳而张扬。 平瑶轻轻摇晃着手里的识认官印结,笑容粲然。 “也不知道你们主子怎么想的,偷来抢去,有什么意思吗?声名在外的断云,却来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儿。 偏偏你们主子还瞧不起我,说我只会些生意人的下作手段。我来教教你们,生意人的手段呀,就是偷了你们的东西,是一定要出来通知你们一声,把你们的脸打的啪啪响。因为能气的别人吐血三升的机会不多,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讲究的就是个时机。” 跟踪许兼的人,连东西都忘了抢,目瞪口呆的看着不远处树上那个红衣姑娘。 只听平瑶又道:“我给你抢回去的机会了哦,你不来抢,这就不怪我了。没能亲自把东西甩到你主子跟前儿,我还真遗憾。一定要替我转告你主子,这生意人嘛,翻脸不认人,可比他想象的要残酷的多。”(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爬墙看热闹 “东西我拿走了,再见。” - 云弋很快就得到了平瑶跑去示威的消息。 “是一个很嚣张的姑娘。属下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把识认官印结偷走的。但她偷走之后,竟然嚣张的拿着印结笑话属下。说我们净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儿,说主子您看不起她就要打我们的脸。她还让我转告主子说,生意人翻脸不认人,比想象中要残酷的多。” 夜幕深重,云弋眼里也深不见底。 他沉默了片刻,低声道:“算了,抢就抢了吧。我们要那个,也没多大用处了。” “可是他们的态度······” 断云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什么时候被人这么羞辱过。 云弋轻轻摆了摆手:“以后再遇到她,绕道走就是了。” 一句话,让对面的人目瞪口呆。 让断云都绕道走的人啊。 有史以来第一个。 房间里的气氛,安静的有些怪异。 这时,屋外传来一个清越的声音:“殿下歇息了吗?” 是寒霁。 这么晚了,她过来做什么? 云弋看了黑衣人一眼,黑衣人了然,行礼离开了。 “进来。” 云弋从窗前离开。寒霁已经进来了。 那是一张跟平瑶一样的脸,五官明艳大气,稍稍张扬一点,就有一股子凌人的傲气。 云弋很少见平瑶张扬过,也想象不到平瑶拿着一张识认官印结在月光下不羁肆意的样子。 然而寒霁下一句话,就让他感受到那来自远处的挑衅。 “殿下,这是我们主子让我交给你的。” 寒霁递来一张薄纸。 官戳又红又深,很是显眼。 是许兼的识任官印结。 她半夜悄无声息的偷走,又高调的嘲讽。现在又客气的送回来? 这样打脸,会不会太冷酷无情了点? 云弋没有接印结。 “我不需要这个。你主子费了那么大力气拿走,还是给她吧。” 寒霁坚持:“我们主子说这破玩意儿对她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废纸一张,连点火都烤不熟一颗豆子。还是放在殿下手上最好。” 说这话的时候,寒霁心里很忐忑。生怕云弋暴走,她遭殃。 谁知,云弋只是淡淡一笑,接过了印结。 “既然如此,替我谢谢你主子。” 就这么一笑置之? 寒霁不由得暗自在心里钦佩云弋的涵养。 “那殿下就早点休息吧。” 说完,寒霁退了出去。 云弋平静的把识任官印结放在桌上,熄灯走进了卧房。 就这样? 蹲在房顶偷看的平瑶一脸愤然。 云弋怎么可以不生气。 平瑶一把揭开房顶,拿着一块瓦片扔进房间里。 看你不爽揭你家房顶。 - 不管怎么说,平瑶打了云弋的脸。回到屋里,还是觉得开心。 这开心的心情,一直延续到第二天清早。 平瑶一早起来,哼着曲,洗漱完,就坐在窗下的梳妆台前。 大开的窗户外是宽敞的大院儿,清新的空气随着清风涌进房间。 平瑶心情明丽的给自己梳头,打开首饰盒,看着琳琅满目的首饰,一眼就选中了一对红宝石流苏发簪。 红色,现在她最喜欢的颜色就是红色。 将那对发簪插好。平瑶利落的画了个淡妆,又去衣柜里挑了件大红的纱衣换上。 红衣灼灼,妖艳无格。 平瑶照了照镜子,还觉得不够。 想了想,她重新坐回梳妆镜前,在眉心加了朵梅花。 鲜艳欲滴的胭脂映着白嫩的皮肤,纯粹而妖艳。 平瑶满意的点头,出门吃早饭。 出了房门,却听见院子里有隐约的打闹声。 是云弋府里传来的。 平瑶住的楚风居离云弋住的绿锦堂很近,加上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如果那边有大的响动,平瑶完全能听见。 大清早的,绿锦堂是怎么了?不会是云弋的红颜知己找上门了吧? 平瑶怀揣着一股看热闹的激情,偷偷的翻墙,爬上云弋的墙头。 平瑶现在做这种爬墙的事儿,已经越来越熟练了。 要是放在现代,她亲娘估计能一棒子抡过去。 绿锦堂果然被人袭击了。 原本整洁的一个小院儿,现在狼狈不堪。花树混着泥土倒了一地,石桌也被人掀翻了,上面一套上好的瓷壶成了碎片。漆色鲜红的廊柱也被人劈了一刀又一刀。还有几间屋子的门,都被卸了下来。 云弋还有一干下人,都站在院子里。 云弋的表情倒也平静,像是静静的等着事情过去。但那些下人就一脸慌乱了。 平瑶奇怪了。这是怎么回事儿?谁那么大胆子去砸云弋的院子。再怎么说云弋也是大周的太子啊。 而且,阿四武功高强,怎么可能会允许有人在他主子面前撒野? 平瑶原本是趴在高墙上,但是她嫌不舒服,索性趁着院子大乱,没人在意她,她就找了一棵树,舒舒服服的坐在树桠上看戏。 闹事儿的人终于出现了。 平瑶惊讶的看着院子里那个孩子。 是连桥。 “我师父呢,我师父到底在哪儿,为什么不让我见她?!” 自从破裂了连桥跟他师父的师徒关系,连桥就讹上了平瑶。 平瑶奇怪了,霜天是怎么办的事儿?连桥出宫,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现在住的地方,而是去云弋府里找人? “你个小屁孩儿,谁认识你师父?!你再在这儿撒野,信不信老子卸了你?!”阿四把刀。 云弋看了阿四一眼,示意阿四收了刀。 他看住连桥,问:“最后一次问你,你师父是谁?” 连桥看了眼院子,眼里闪过一丝满意的神情。他这才回答:“我师父叫寒霁。” 众人表示迷茫。 没听过这人啊。 只有云弋回头,看了眼身后平瑶扮相的寒霁。 寒霁也表示迷茫。她不认识这孩子啊。 平瑶这才明白了,连桥知道她搬家的事儿。也知道她现在是用寒霁的名姓和样貌在平瑶定居的。 那连桥跑太子府干嘛? 连桥冷笑:“我师父的名号在江湖上可是响当当的,你们这些井底之蛙,也忒没见识了!” 没见识的云弋开口:“我记得我们隔壁住的就是一户姓寒的人家。阿四,你带他去隔壁看看。”(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大周七皇子 阿四握着刀:“是。” “还有,如果是的话,记得把这位公子打坏的东西的赔偿费拿过来。” 平瑶闻言,瞪大眼睛。 云弋也太小气了吧? 既然舍不得,干嘛还放纵连桥砸东西? 谁知,连桥一听到云弋要赔偿,顿时开始撒泼。 连桥往地上一坐,开始鬼哭狼嚎:“我不去、我不去,你们看我是小孩子,想把我骗去卖给人贩子。我不跟你们走!” 一个前脚砸了人家老窝的人,后脚在那担心被拐骗。 只教云碧这些丫头看的目瞪口呆。 平瑶却忍不住叫好。 这时一个小厮走进绿锦堂。是太子府的门房。 门房走到云弋面前,递给云弋一张请帖:“这时二皇子府递来的请帖,说是请二皇子今天晚上,在千溯楼相聚。” 云弋把请柬递给旁边的蕊儿,对门房说:“你把这孩子打晕了送到隔壁府上去,顺便要五千两银子回来。” 平瑶听得牙痒痒。 连桥才打了多少东西呀,张口就问她要五千两银子。这也太狠了吧。 门房一听,道:“要是把人打晕了送回去,怕要被讹。” “讹我这个外来的质子么?”云弋嘲讽般的笑笑,对阿四道,“去,把人先打昏了。” 连桥目瞪口呆,起身就跑。 奈何连桥虽然天资不错,轻功更是无敌。但输在年龄小,面对阿四这样的高手,挣扎了片刻就束手就擒。 平瑶火气蒸腾的回了自己的楚风居,等着云弋的门房敲响了门。 镜柳去开了门,听着门房的叙述,双手叉腰骂了起来:“你们仗着是太子,欺负我们老实人是吧?你们太子府是什么地方,我们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跑到你们太子府去胡闹?就算他偷溜进去了,一个孩子,多少大人拉不住,怎么就偏偏能砸了你们那么多东西呢?!殊不知搬家砸墙也是要请工人的,估计是你们主子想倒腾院子,借了我们一个孩子做苦力,不付工钱就算了,还把孩子打晕了问我们要钱,讲不讲天理?!钱没有,想要我们的命,只管过来拿!” 镜柳年龄不大,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却耍的一手好泼妇骂街。 骂的那门房一愣一愣的,拎着连桥的手一软,就把连桥扔到了地上。 镜柳扯着嗓子叫:“哎呦我的大侄子,这一下脑子摔坏了可怎么好使?!赔钱,你赔钱!” 门房······ 碰上这么一个疯婆子算他倒霉。 门房扔了连桥就走。 镜柳得意的看着门房落荒而逃的狼狈身影,下去抱起连桥进了院子,砰一声关上大门。 平瑶就在影壁后面。 “怎么样主子,我刚才的表现不错吧?” “超赞。”平瑶朝镜柳竖起大拇指。 没有几年功夫可是学不来的。 “我刚才看见云弋接了张二皇子递过去的请帖。你待会儿去打听一下,今天参加二皇子宴请的都有谁。我也要去。” 镜柳点头:“好。” 平瑶一顿早饭的功夫,镜柳就把去参加宴席的名单给了平瑶。 “二皇子朋友多,几乎每星期都会请人小聚一番。这次也是他常请的那些人。主要是礼部和吏部的那些人。” 平瑶看了眼名单。发现名单里面有一个人是裴侍郎的门生,名叫宋旭。 - 天渐晚,平瑶回房间换上儒生常做的打扮,然后拿出一张新做的人皮面具贴上。 又在荷包里装上五千两银票,平瑶出了房门。 连桥正托着腮坐在廊下等着她。 听见开门声,连桥回头看平瑶,一脸嫌弃:“你这个易容,也太明显了点。” “怕什么,反正去的都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官员。这样就行了。” “但大周太子的手下可不是小角色呢。” “他?他认不出我我才可惜呢。这不是你担心的事儿,走吧。我现在的身份可不好迟到。” 平瑶是顶替宋旭的身份去参加江珩桓的宴会的。 千溯楼前车水马龙,灯火辉煌。 这一次,江珩桓宴请的地方在漱风亭。 初秋时节,暑热未退尽。而漱风亭紧临着水车。水车转动,水汽挥发,带来丝丝凉意。 平瑶来得早。在她之前只来了三四个人。平瑶上前寒暄,客套闲聊,慢慢的,人来的差不多了。 只听见有一人道:“大周的太子殿下来了。” 有人小声的嘀咕:“什么太子殿下,不就是个只知道挥霍的破皇子?连皇上都不在意的蠢蛋。” “不但如此,还是个傻子呢。他竟然侮辱自己国家的脸面,你说他是不是个傻子呀?” “侮辱自己国家的脸面?这话怎么说?” 那些人的交头接耳响在平瑶耳边。 这件事儿,恐怕没人比她更清楚了。 云弋一日扔出去三十多幅苏誉字画的事情,已经传遍了青冥大陆。 而云弋的亲爹大周皇帝知道这件事儿后,气的直吐血。立马就写了一封信来,警告云弋不要惹是生非。 并命令云弋把手里值钱的东西,都上缴了。 当时平瑶也在呢。 云弋接了信,淡淡的看向那个大周的使者。 使者傲然的拿下巴对着云弋。 云弋在大周的地位,没人比他更了解。 大周的皇子泛滥成灾。 一个宫女生的孩子,后面没有母家的支持,一点儿都不受重视。 于是无权无势的七皇子云弋,就成了宫人与主子气愤不平时出气的对象。 宫里的太监许多都心理变态。看到七皇子不受重视,他们开始欺负他,一次比一次狠,看着小小的皇子被他们欺负的跪地求饶,心里得到极大的报复感。 大周的皇宫里,很少有没欺负过七皇子的太监。打骂已经不算什么了,他们给他吃馊了的饭菜,把他的衣服埋在恶臭的垃圾堆里,寒冬腊月里,让衣着单薄的七皇子自己去垃圾堆里扒出恶臭的棉衣来穿。 没有人帮助过七皇子。 然后,在大周七皇子六岁那年,高烧的七皇子,被太监们一碗馊饭端下去,不多时就停止了呼吸。 那些太监这才怕了,丢了碗四散而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跟我想象中不一样 然而第二天,太监就看到七皇子好端端的出现在他的冷宫里。 太监们吓的瑟瑟发抖,昨天明明看到七皇子停止呼吸身体发凉的。 怎么突然就好了? 一时间,谁也不敢再去欺负他。 但云弋却做出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举动来。 他上书给皇上,想去幽州的寒元寺给皇上祈福。 幽州地远,恶寇横行。云弋在自我流放。 原本来忐忑的太监们,更加轻蔑了。 而原本还时不时刁难云弋一下的皇后,彻底对这个没了前途的皇子失去了兴趣。 六岁的云弋带着五百士兵去了幽州寒元寺,修行十年。然后被一纸诏书调回。 大周需要一个去赴死的皇子。 云弋正合适。 大周的皇宫里,没人拿云弋当皇子。 他连皇后身边的宫女都不如。 至今在大周的皇宫里,还有几个太监光明正大的得意洋洋说着当年把七皇子欺负了没了呼吸的事儿。 这个使者,正好是从大周的皇宫里出来的。 平瑶当时正心灰意冷,但是看着那个使者的态度,还是为云弋生气。 下人就是下人,就算主子落了难,也不能爬到主子头上去。 可云弋依旧是那副淡然的样子。他甚至对那个使者笑了笑:“我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使者才不信。能拿出三十多幅苏誉字画的人,怎么可能连个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使者当下就拉下了脸:“殿下最好别叫我搜出来。” 说着,使者就带人闯进了府里。 绿锦堂被翻得东西满地都是。 那使者在云弋房间里一通乱砸,什么也没找出来,气急败坏的指挥手下:“你们把所有的房间,都给我翻个遍!” 就连平瑶的屋子,他们也要带人闯进去。 平瑶从小到大,还没被谁搜过房间。当下就不干了。 平瑶赌在自己房间门口,看着那个使者,冷声开口:“殿下是大周的太子,还轮不到你们这些下人搜查。你们是在找死。” 使者冷笑:“一个小小的侍妾还敢在我面前撒野,信不信我杀了你。” 云弋他尚看不在眼里。平瑶身为云弋的侍妾,身份确实要比云弋低一等。 脾气再好的人也受不了这种侮辱。 何况平瑶的脾气也不算太好。 她当即就要动手。 云走到她前方,拦住了平瑶。 云弋面对着使者,依旧是淡然中带着一丝浅笑。丝毫没有愤怒。 平瑶也忍不住佩服云弋,被人这么侮辱,他还能那么心平气和的笑着。 云弋对使者道:“我的屋子你随便搜,可是姑娘家的屋子,还是算了吧。她好歹是大昌皇后身边的人。”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女的嫁给了你自然就是我们大周的人,我为什么不能搜?” 说着,使者上前,想要推开云弋进屋。 可惜,没推动。 云弋神色淡淡。皱着眉头无奈的问他:“真要进去?” “滚开!” 使者又推。 可惜,这次他的手还没碰到云弋,就被一把锋利的匕首刺了个对穿。 云弋风轻云淡的成了尸体的使者推开。轻轻说了句:“给脸不要脸。” 底下的人乱作一团。 不是说七皇子很好欺负的吗? 怎么回事啊,一言不合直接杀人啊。 这些小罗喽怕了起来。 云弋却不看他们。他看向张管家,道:“我搬到这里,所有的家具、摆件儿都是大昌宫的内务府操办的,都登记在册的。你一会儿去看看,这些人都弄坏了什么东西。毕竟是我们大周的人,弄坏了大昌的东西,是要赔的。” 然后,这事儿就被闹到了大昌宫里去、就被闹出了平阳城、闹出了大昌,闹到了青冥五国。 故事的点就是,大周皇帝剥削儿子财产,儿子不满,杀了使臣,还勒索大周皇帝钱财。 作为皇家惹出这种笑话,几百年后还是一锅冒着热气的笑料。 不过,当事人之一的平瑶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 大周对云弋不义,一个使者都能爬到太子头上,虽说是个不受宠的太子。 要是搁平瑶,早就把那个使者杀了,不可能像云弋那样,好脾气的惯着他好大会儿。 平瑶对这些人的印象顿时变得很不好。一个个读了十几年圣人书,却连最基本的不在背后议论人都做不到。 云弋已经沿着水桥走了过来。 依旧是一身白衣,干净通透。 议论声又起:“但是但看这大周太子的气度,不像那种草包啊。” “你懂什么,人不可貌相。” 平瑶在心里附和,这句话说得挺对的。看着云弋淡然出尘的,实际上比谁都心黑。 云弋已经走到席间。 不用他自我介绍,其他人已经走到云弋面前自报家门。 聪明人都是这样,无论背后多么看不起人家,当着人的面,绝不会显现半分。 平瑶站在人群后,看着那群人冷哼。 他们还看不起别人咧,好像人家都看得上他们似的。 云弋朝这些人一一打过招呼,然后目光,落在人群后的平瑶身上。 确切的说,是先落到平瑶身后的连桥身上,再停留在平瑶身上。 平瑶扯了扯嘴角,冲云弋一笑。 多少带着挑衅的味道。 云弋眸色深深,错开视线,只当平瑶是个陌生人。 平瑶确实顶了一张陌生的脸。 有人拉着平瑶到云弋跟前儿:“这是宋旭,是裴侍郎的得意门生。” “宋旭”挑着眉,嘴角依旧是那抹淡淡嘲讽的笑:“你就是大周的太子?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云弋笑了笑,是那种一看就知道很不耐烦的笑:“不知道宋公子想象中的我,是什么样的?” “都说太子是个草包,我以为太子长得像草包。” 这话一说,席上的人都惊呆了。 一点面子也不给?这么耿直? 而云弋又是淡淡一笑:“想象通常决定于眼界和欣赏水平。可是宋公子还需要多行多看。” 呦呦,一张嘴还挺厉害的嘛。 平瑶笑着摊手:“不行呀。就算见再多美好的东西,只要看上殿下一眼,就完全前功尽弃了怎么办?”(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我只对值得的人生气 众人黑线。 睁眼说瞎话。大周的太子的长相是公认的清逸脱俗。 “既然这样,不如多看我几眼,自瞎了。反正一双眼睛长了跟没长一样。” 这是在嘲讽平瑶的眼光瞎。 众人接着目瞪口呆。 怎么回事儿,大周的太子竟然跟人斗起了嘴。 这个大周太子咋一点都不知道自持身份呢? 争吵的热闹,一嗓子打破了紧绷的气氛:“怎么都站着呢?是不是知道本殿下要来,站着迎接我呢?” 众人:“······” 刚才只顾着看热闹,连通报江珩桓过来的声音他们都没听到。 众人尴尬的拥着江珩桓入座。 菜一盘盘的上来,江珩桓还点了千溯楼最出色的两个歌女来伴唱。 当真是夜夜笙歌。 饭桌上建立和维持友谊,是从古至今的习俗。 月上中天,在水车上,清澈的月光洒在水车上、一股股清流上,分外雅致。 宴会已经进入尾声。 这时,坐在平瑶对面的云弋递来一张纸。 “这是一个考生的识认官印结。宋公子的老师是今年的主考官,交给宋公子正合适。” 平瑶挑眉,看着那张识认官印结。 可不就是宋从的吗? 平瑶对上云弋的眼睛。 里面漆黑一片,平瑶看不透。 准备散场的众人,因为他们两个而停留,目光自然也就停留在他们身上。 平瑶可不想给云弋长脸。 平瑶伸手,接过那张纸。翻了翻。笑了。 “殿下是在哪儿找到的这个?前几天许公子急的跟什么似的,找我家先生寻识认官印结。殿下要是早送来就好了。这会儿,许公子的印结已经补办好了,这张也作废了。” 灯火通明下,云弋的眼里更加幽深。 平瑶笑的张扬:“唉。殿下怎么不早送来呢。这张印结还是撕了好了,要是被有心人拿着冒充许解元就不好了,殿下说是不是?” 说着,纤细的手拿着印结,当着云弋的面,一撕两半。 刺啦。 声音非常清晰。 嘶。 众人替云弋脸疼。 云弋面无表情的看着平瑶把一张印结慢慢撕成纸条,突然笑了。 笑了? 不止席上的众人怀疑是不是他们眼花了,就连平瑶也怀疑。 云弋笑着说:“礼部办事的效率真快。有宋公子这样的人才,礼部真是幸运。”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 宋旭虽然有才,泱泱大国从不缺人才。能成为礼部的幸运,千百年来还没几个人做到。 平瑶与云弋对视,脸上也浮起一层层笑。 她知道,云弋这话不是对宋旭说得。 是对她平瑶说得。 平瑶笑意盈盈:“说得对,怎么不是呢。”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云弋没再说话,径直要走。 “殿下,等一下。”平瑶打脸打的正爽,当然不放云弋走。 云弋回身。 平瑶已经掏出了五千两银票,递向云弋。 有人不解了:“宋大人何故要给大周太子银票?” 平瑶笑:“前几天我一个朋友的小侄子跑去太子府玩儿,弄坏了殿下的东西。这钱,是赔殿下的。” 江珩桓意外:“不用这么认真吧?一个小孩子弄坏了东西,还用赔?” 底下人纷纷附和。 平瑶挑着眉,把钱往云弋前面递了递。 云弋没有接银票。 他回头看向江珩桓,声音冷静的像是一桶凉水浇了下来:“二皇子不知道,有一种恶狗它咬了你,你觉得不应该跟一只狗计较。下一次它见了你,只会咬你更狠。对待这种狗,就应该直接杀死。” 平瑶眼里闪过一丝怒意,但是很快,又笑嘻嘻的道:“可是就是有一种狗,它身份尊贵,你偏偏杀不了。” 平瑶的眼神愈加挑衅。 不是说我是商人冷血无情吗?才这种程度,你就受不了啦? 看谁斗过谁。 - 会试的时间是九月尾,一眨眼便到了。 会试当天一早,太子府收到来自隔壁的邀请。 隔壁的寒府想邀请大周太子一起去参观会试。 云弋想也不想的拒绝。 他和平瑶现在,一个是火一个是炸药。一点就爆炸。 没事儿找什么刺激啊。 拒绝,必须拒绝。 张管家颠颠的跑回去回绝。要张管家说,隔壁也是有病。前几天她家的小孩儿才在太子府大闹一通、威胁一番,两家早就撕破脸了。 还能这么厚着脸皮请他们家太子出去玩儿。也真是绝无仅有了。 这边刚回绝,那边,平瑶就从云弋的房间里走出来。 是真正的平瑶走了出来。 云弋正在院子的石桌上吃早餐,一个红衣鲜艳的姑娘迎着晨曦出来,眉眼间还带着张扬的朝气。 云弋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平瑶,不是寒霁伪装的。 寒霁伪装的再怎么像,骗了再多的人,也骗不过与平瑶朝夕相处数月的云弋。 平瑶出来,走到石桌前,对蕊儿道:“我今天陪殿下一起吃饭,你把我的饭端过来吧。” 寒霁假扮的平瑶从未跟云弋一桌吃过饭。上下有别,虽然平瑶没说,但寒霁从未跨越过一步。 也仅仅是二十多天的功夫,太子府上下就习惯了侍妾“平瑶”不能与太子同桌吃饭的规矩。 忽听平瑶这么要求,蕊儿征求的看向云弋。 “端给她。” 云弋也不看平瑶,声音冰冷一片。 蕊儿过去端饭去了。 平瑶笑容灿烂的边给自己倒茶,边道:“殿下的态度也太让人寒心了吧。买卖不成情意在,保不齐还有下次合作呢。殿下才智无双,怎么连这个道理都要我这个小商人来教你呢?” 云弋像是没听见平瑶说的话,静静的吃饭。 平瑶奇怪了向云弋那边探了探:“殿下一向大度,怎么这次这么小气起来?这就生气啦?” 云弋的动作顿了顿,终于抬起眼睑看向平瑶。 平瑶笑容灿烂的迎接。 云弋也笑了。 笑的分外冰凉。 “生气?我只对值得的人生气。你,并不值得。” 平瑶笑的开心,头上红宝石串成的流苏乱颤,晃出红艳艳的光。 “值不值得我不知道。但是,我确实是能惹你生气呀。别死不承认,这样憋着不说,也忒小家子气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走后门 小家子气的云弋不想与平瑶多纠缠,起身准备走。 平瑶追着他问:“你去哪儿?陪我去看会考。” “太小家子气,丢姑娘的脸。” 平瑶追在云弋身后闹:“云弋你要不要这样呀,我一个姑娘家要你陪着我出去怎么了,又不花你的钱。是男的吗,这点风度都没有。” 云弋停下来,回头看向平瑶。 目光森然黑重。 平瑶被那目光冷不丁一瞧,有些发憷。 “风度?”云弋笑了笑,“行啊,那就去。” 不知道为什么,平瑶总是觉得,云弋在说出“风度”这个词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点怪。 但具体哪里怪,平瑶也想不通。 云弋换了身儿衣服出来了。 秋日的阳光是通透的亮。带着丝爽朗和鲜明。 而云弋第一次,换上了白色以外的衣服。 藏蓝的颜色深邃沉静,又带着一丝未知莫名的神秘感。 平瑶看着突然气质突变的云弋,不自觉的愣了一下。 这也是云弋,是一个全新的、她从未接触过的云弋。 一个带着深沉的未知的云弋。 平瑶压下心底的那抹陌生感,笑道:“原来你衣柜里还有其他颜色的衣服。我以为全都是白色呢。” 云弋没搭话,冰冷冷的从平瑶身边擦肩而过。 - 会试考生入场,几百名考生排起几列长队,由长官一一检查识认官印结,核对后入场。 其中有一对,是特殊考生入场。 所谓特殊考生,并不是指残疾人。你见历史上哪个当官是有残疾的? 特殊考生,是指识认官印结挂失过、补办的考生。 因为他们中间出了差错,有差错就可能有空子。所以要格外仔细对待。 贡院对面有许多茶楼客栈。 平日里,这些店家的生意冷冷清清的,也没见几个人。 而今天,来了好多看会试的人,或者考生的亲朋好友,把贡院前的茶楼、客栈霸占的满满的。 平瑶找了家正对着贡院的茶楼。 小二迎了上来:“两位里面请,里面正好还有一张空桌,我带······” 平瑶掏出两张一百两的银票给小二:“别那么多话,最好的位置。” 财大气粗的气势,连云弋都多看了平瑶两眼。 小二眉开眼笑的接过银票:“小姐您等等,我上去安排一下。马上就好。” 说着,边弯着腰鞠躬边上了楼。 不多久,小二下来了:“两位请上楼,绝对是最好的位置。” 平瑶跟着上了楼。 云弋走在最后。 是一个单独的包间。环境虽然不算华丽,但很雅致。推开窗,下面就是贡院前排队的考生。 距离清楚的连那些考生身上衣服绣的花样纹路都能数清。 平瑶双手撑在木头窗棂上,悠然的看着楼下的考生缓缓移动。 许兼在特殊考生那一队里,已经快轮到他了。 平瑶指了指许兼,对云弋说:“许兼在那呢。” 云弋早看到了。 平瑶微微侧头,黑白分明的眼睛斜斜擒住云弋,这一动作,有了一番古灵精怪的味道。 平瑶问他:“你会读唇语吗?” “会一点。” “那你待会儿能不能给我翻译呀?” 平瑶轻轻的看着云弋。她清澈的眼睛里闪着明亮的光,笑容明艳如花,干净纯粹的,像是天使。 然而云弋不是那种会被外表迷惑的人。 云弋想也不想的拒绝:“不能。” “别这样,看哑剧多没意思啊。” 云弋没说话,目光放到了楼下的许兼身上。 他到现在还不明白,平瑶非要他来这里干什么? 许兼重新办了识任官印节,也不会再出什么乱子,有什么好看的? 难道只是闲的,想过来坐坐? 楼下,终于轮到了许兼。 审核官懒懒的伸出手。 态度轻慢的问许兼要识任官印节。 许兼身上背着一个灰蓝色的包袱,与寻常的考生唯一的区别,就是他的包袱破了点。 云弋只跟许兼打过一次交道,但他能看出来,许兼不是那种因为贫穷就觉得低人一等的人。 可是此刻,许兼显得很踌躇。 云弋意识有些不对劲儿。 果然,云弋看许兼的嘴角动了动。云弋读出许兼说的是:“我的识任官印节丢了,还没来得及补办。” 没补办? 平瑶不是说已经补办好了吗?还把原先的那个给撕了。 还没等云弋问平瑶,平瑶就在他身边问:“我看见许兼说话了,说了什么呀?” 云弋没回答。 审核官听到许兼这句话之后,闲散的姿态一扫,认真的看了许兼一眼,然后不耐烦的挥手赶他:“没有证明不能参加考试。快走吧。” “我已经申请了。可是补办需要时间。我有申请证明,可以吗?” 许兼慌忙翻自己的包袱。 “不行,只有识任官印节才有用。别的什么都顶用,”审核官连看都不看,“你快走吧,别在这儿耽误别的考生。” 后面的考生纷纷起哄:“是啊,别耽误我们的时间,你没有识任官印节,肯定是进不去的。快走吧你。” 许兼自然不愿意走。 十几年的苦读,为的就是这一天。让他放弃,太困难了。 后面的考生见状,纷纷指着许兼指责。 原本紧迫安静的场面,顿时变得吵吵嚷嚷的。 这是闹的哪出? 云弋一时不明白了。平瑶可是信誓旦旦的说了,许兼的印节已经重新补办好了。 平瑶在自己打自己的脸? 还要带着她的仇人来看? 而这时,入口前,走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云弋原本疑惑的目光,顿时直直的落在了那个人身上。 若说熟悉,云弋和那人,根本可以说是没见过。 云弋只见过他的脸。 正是前几日,平瑶顶替的身份的正主——宋旭。 宋旭看到外面乱糟糟的,走到审核员身边,问:“怎么回事儿?这么吵。” 审核员看了宋旭一眼,懒懒的应:“一个考生,没带印节,还不肯走。” 宋旭这才看了眼许兼,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深邃。 宋旭笑了笑,对审核员说:“这个考生我认识,是并州的解元,叫许兼。我家先生爱才,带我见过他。” 附:明天开始起双更~(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 杀不了我 云弋这才明白,平瑶是为了让他看到这一幕。 平瑶笑容明丽的朝云弋看去,然而她潋滟的眼波在触到云弋身后时,却顿了顿。 云弋朝身后看。 隔壁房间里窗户也大开着,一个玄色的少年脸色深沉的伏在窗棂上。 宋从。 宋从朝他们看了一眼,眼神冰冷带着一股杀意。 是上过战场特有的杀意。 不过平瑶和云弋都没在意,很快就调回了自己的目光。 平瑶过来,是想拽着云弋看,她是怎么让许兼没有识任官印节也能进考场的。 而宋从过来,是想让许兼在有识任官印节的情况下,也进不了考场。 这就有意思了。 云弋紧绷的脸上有些松动,露出一抹期待来。 世家少爷对山花海树,还真是难分上下。 旁边,平瑶笑了笑:“你有什么好期待的?” 云弋看向平瑶。她的笑容始终那么明艳。 平瑶靠近了云弋,在他耳边说话:“你当着宋从的面说过的,你要护着许兼。许兼进不去,丢的是你太子府的脸。许兼进去了,宋从记恨的也是你太子府。你期待些什么呀?” 平瑶说话的时候,温润的热气湿湿的打在云弋耳边,引起一阵阵瘙痒的感觉。 她的声音也很轻,轻柔中带着一股子缱绻,就那么飘然传进他耳中。 云弋知道,平瑶这么做只是为了不让宋从听到。 可这动作,未免太亲近了些。 云弋目光冷冷扫了平瑶一眼,后退了一步。 而平瑶在说完那句话之后,也重新笑着回到刚才的位置。 移动的,只有云弋而已。 下面,宋旭和那个审核官在纠缠。 会试是很严格的考试。 但是自古以来,都是靠人情办事儿的。有宋旭这个侍郎的得意门生做担保、再加上许兼有补办证明,那个审核官应该轻易的放行的。 可审核官依旧以没有印节不与放行为借口,坚持不放许兼进去。 这有些不合常理。 后面的考生可不管这些,眼看考试时间在接近,他们还没入场,而审核官又被绊住,他们渐渐闹了起来。 “没有印节不让进,这不是规矩吗,有什么好争议的。把人赶走不就行了吗,快让我们进去!”闹这事儿,还不忘排挤许兼这个才名在外的解元。 “快啊,这都快开场了,到底让不让我们进去啊!” “怎么回事儿啊,快一点啊!” 这些闹事儿的学生给了审核官倚仗,他得意的看着宋旭,道:“咱们再闹下去,开考时间就耽误了。到时候事儿就大了。到时候不但我有责任,就连你也要担责任的。” 宋旭望了眼后面一百多个考生,竟然好商量的让开了:“行,许解元你先过来,等这些考生进去了再最后说你的事儿。” 还不肯放弃呢。审核官心里冷笑。待会儿他在审核的时候稍微墨迹一点,把时间磨到快开考。就算让许兼进去了,也因为迟到而不能参加。 审核官嘲讽的笑着要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 然而就在他和宋旭擦肩而过的时候,宋旭小声在他耳边说了句话。 声音很小,除了审核官之外,谁也没有听到那句话是什么。 然而就是那一句话,审核官脸色大变,惊恐的看着宋旭。 宋旭笑容温润,翩翩君子的模样。 气氛突然变得有点怪。 就连宋从也诧异的朝云弋看了过来。 云弋表示关我什么事? 这一切又不是他做的。 刚才宋旭是侧对着云弋的,云弋也根本不知道宋旭说了什么。 可是他知道,事情出现了转机。 平瑶的笑容如夏季太阳落下的最后霞光满天的那刻。 审核官惊慌的看了宋旭好久,然后慢慢的回头,看向宋旭身后的许兼。 审核官的声音有些发抖,说出的话也自打脸面:“既然有宋大人作担保,你就进来吧。” 许兼惊喜异常,怕审核官反悔似的,忙一边应谢,一边进了考场。 后面的考生你看我我看你,不明白为什么刚才坚决反对许兼进场的审核官会临时反悔。 只有宋旭一人,笑容轻松自得的拍了拍审核官的肩,重新回了考场。 许兼顺利的进了场。 “别担心,许兼可是许解元,里面的人都等着巴结他呢,他进了场估计比沈姑娘家写文章还要有灵感呢。” 平瑶声音清脆的对云弋道。 隔壁房间的宋从听了这话,阴鸷的看了眼平瑶,离开了窗前进了自己的房间。 很快隔壁就传来了剧烈的关门声,接着是一阵紧急的下楼声。 “果然只是个少年,太燥了这脾气。”平瑶啧啧叹息。 云弋没说话。 他侧头看着与自己不过数米之隔的平瑶。 自从出了宫,平瑶再也不是那个只是一身绿色或者一身轻粉,看上去柔弱好欺的姑娘了。 换上蓝衣的她平和稳重。换上紫衣的她从容雅致。换上红衣的她耀眼放纵。 她有很多种样子,而她毫不顾忌的把这些呈现在人前。 只有足够资本的人,才能这样肆无忌惮的表现出自己所有的喜怒哀乐。 他发现自己以前看到的平瑶,只是在大昌宫那特定环境下,表现出来的平瑶。 她性格里动荡起伏、任性狡猾那一面,云弋这才感受到。 云弋静静的看着平瑶,问:“这么做,有意思吗?” 云弋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像是在理智的分析着平瑶的无理取闹,像是一个大人在教育一个蛮不讲理的小孩子。 但云弋知道,他现在的思绪很乱。 理智,在面对这个不停挑战他的姑娘面前,就像是被干扰了的磁场,呈现一种混乱不堪的走向。 平瑶的笑容看起来却是真正的从容。 “有意思呀。我这种人,我这种殿下瞧不上的人,却逼得堂堂太子殿下节节后退。明明气的要爆炸,却只能忍着,就像现在这样。” 平瑶上前一步。 明艳的红映了云弋满眼,把云弋漆黑的眼底也染成一团红色。 平瑶抬着头,眼中带笑,声音清细:“就像······你面对你们大周的使者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你杀不了我。”(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不分你我 云弋笑了笑。 一如当时面对大周的使者,笑的平静而宽容。 “我为什么要杀你?” 你,又不值得我杀。 宽容,源自于不在乎。 云弋眼底的那一抹为所谓,瞒不过他面前的平瑶。 平瑶顺了顺自己的头发,满脸悠闲,声音也悠然自得:“这种程度,你当然不会杀我了。那如果是,我杀了许兼呢?” 云弋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 目光也像被抽掉所有的空气,变得浓稠深重,让人窒息。 云弋轻声问:“你是真打算继续跟我玩下去?” 平瑶无奈的摊手:“因为我玩儿的不开心呀。从一开始,你的目标就不是礼部不是吗?我要是想知道,了解的可比你详细多了。你说要帮许兼,不就是因为兵部吗?原本也跟会试没多大关系。我赢得不痛快,你输得不服气,那我们就继续不死不休呀。” 随着平瑶清越的声音,云弋眼里越来越冰凉。 平瑶肆无忌惮。 云弋脸色越冷漠,平瑶笑容越灿烂。 一冰一火,注定不能和平。 云弋也上前一步,与平瑶近在咫尺之间。 日光渐盛,大片的洒进宽阔的房间里,洒在他们两人身上。 云弋的蓝和平瑶的红相抵在一线之间,谁也不退却一步。两人周遭的空气也都被染上了这两种颜色。 视线相抵,激烈撞击。 “想杀你,对我而言,不过就是动动手指而已。我从来没有见到一只可能危害到我性命的野兽,还把她留下来去研究她是什么物种的习惯。不杀你,不是因为觉得你对我有用。” 平瑶看着云弋。 她的确是以为,云弋是因为觉得她有用才没杀她的。 可他说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可惜,云弋并没有要回答平瑶的意思。 云弋伸手,摸了摸平瑶的头发。 动作很轻柔。 也很诡异。在他们俩人谈论生死的时候,云弋做出这么亲昵的举动。 而云弋的脸上,也没有了方才的冷漠。他瞳孔的颜色又变的清澈淡然,唇边也带了一抹淡淡的笑。 平瑶抬头看着云弋。一高一低,都是好看的要命的两人,在日光下美得像一幅画。 可平瑶却觉得有点冷。 心冷。 云弋的那抹笑,她很熟悉。曾经云弋在看那个使者的时候,也这么笑。 他要杀了她。就因为她一时气盛,威胁嘲讽了他一番。 有点太无情了呀。 灿烂的阳光照进平瑶眼里,她的视线有点模糊。看着云弋也是模糊的一团。 “你想要杀我?” 云弋淡笑:“人都是那么容易自负。姑娘明明有前车之鉴,却还是以为自己是个例外。” 平瑶轻轻点了点头:“在你眼里,我就和那个使者一样?” 多么自负可笑的问题。 可是平瑶却说的很理智很认真。 云弋甚至没办法去嘲笑她。 云弋也点了点头:“自然不太一样。他是男的,你是女的。杀人的方式要不一样,处理尸体的方式,也不一样。对你,肯定要麻烦一点。” 平瑶笑了:“那要多谢你了。” 轻松镇定的,如同日常聊天。 “可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以前没有对我动手。对你而言,确实杀人要比试探一个人简单的多呀。” 平瑶的眼睛明亮透彻,一眼就望到底。像是块水晶。 云弋从没见过这么透彻的眼睛。 他在那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回肃清宫的那天晚上,你在月光下唱的那首旋律。” 平瑶想起了初遇云弋的那天,他们一起回的肃清宫。 她一时开心,哼了首雅尼的《夜莺》。 不就是一首歌吗? 因为一首歌,冷血的云弋就放过了她? 平瑶不解的对上云弋平静的眸子,一个想法电光火石一般在她脑中闪过。 平瑶错愕的愣在原地。 他,也是穿越而来的? “四大皆空,坐片刻无分尔我;两头是路,吃一盏各自东西。这是清代一位僧人与一位商人所对,也是你题在千溯楼上的对联。现在用来,正合适。” 平瑶慌忙后退。 然而下一秒,云弋特有的清浅的气息就笼罩在平瑶身后。 那股清浅里,还有一道凌厉的剑气。 平瑶从未见过云弋的武器,也不知道云弋的武功到底如何。 她没有回头。 不能回头,因为回头即死。 平瑶朝前方逃去。 剑气紧逼,追赶而上。 然而前方,却突然射来一支箭。 平瑶躲箭的瞬间,云弋的剑已经跟了上来。 剑未到,剑气已到。平瑶觉得身后一处一片冰凉。 而前方,继续有箭射进来,直直冲着平瑶而来。 前后都被人夹击,平瑶脸色依旧镇定。 她手轻轻一动,漫天的细针从她袖间射出,朝云弋而去。 针细小,速度虽然没有云弋的剑快,可是云弋如果不躲,就算杀了平瑶,他也要被这些针射中。 于是长剑擦着平瑶的衣服,飞快转了个方向。 一个红色的身影鬼魅一般闪进房间,接住了云弋接下来的攻势。 平瑶躲过窗外的箭,看了一眼打斗中的云弋和重疏,这才把目光投向窗外。 平瑶就疑惑了,这青天白日的,谁会对她前后夹击? 这一看,平瑶惊了。 楼下站着的,就是刚才下楼的宋从。宋从的身后,还站着两排守城的士兵。 那些冷箭,就是宋从射的。而现在,宋从那把弓上已经又搭起了三根箭。 平瑶飞快的关了窗户。 三支箭险险的射在了窗户上。 平瑶不明白了,宋从杀她干嘛? 要杀,也是杀云弋吧? - 云弋与重疏不相上下,一时看不出胜负。 不断有弓箭射到窗子上,还有些箭穿过那层薄薄的油纸射进房间的地板上、桌子上。 “别在这儿打了,宋从的人在底下,待会儿要走就麻烦了。” 重疏闻言,想要退出去,被云弋拦住了。 平瑶见状,转身自己先跑:“不走算了,你们俩好好打吧,我先走了。” 平瑶跑到门前,开了门,然后被下面的情况惊住了。 方才还热热闹闹的茶楼,此刻人去楼空,窗门全部被封住。地面上湿漉漉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各奔东西 就在平瑶打开门的那瞬间,一只火折子从唯一一个小孔里扔了进来。 火折子接触到地面的液体,瞬间火苗连成线,蔓延到整个茶楼。 大火顿起。 宋从这是下了铁心的要杀死他们。 “砰”的一声,房间里的屏风因为两人打架倒了下来。 红蓝在眼前翻飞,动作快到平瑶都看不清楚。 下楼的大火越烧越旺。 而茶楼四周都有士兵拉弓等待,只要他们破窗而出,就立马会被射成马蜂窝。 平瑶想了想,开口提醒云弋他们现在的处境。 “云弋,我们被宋从的人包围了。” 重疏开了口:“我怎么闻到有一股烧东西的味道。” “楼下起火了。我们现在在一间着火的茶楼里,外面有人拉着弓虎视眈眈,你们还在这里面打架。” 不能先停下来想想办法吗? 却听见云弋平静的道:“他要杀的并不是我。” 果然,像是要印证云弋的话一般,外面响起一道浑厚的声音:“里面大昭的奸细听着,快放了大周的太子,我们留你一命。不然你就等着被这大火烧得死无全尸吧!” 也对。大周和大昌两国友好,宋从怎么可能会突然要杀云弋。 可是平瑶一时想不明白。 宋从为什么要杀她呢? 火势扩大,已经蔓延到了楼梯。 站在火楼上面,也是炙热的。 平瑶轻轻触了触已经开始升温的头发,手指摸到了一处冰凉。 那是她带着的玉簪。 平瑶顺手把玉簪拔了下来,温润的玉在手里冰冰凉凉的。 “云弋,小明有两个哥哥,大哥叫大明,二哥叫二明,请问,老三叫什么?” “小明。” 云弋想都没想,答案脱口而出。 这么烂大街的脑筋急转弯,云弋心里轻轻吐槽了句。 然而下一秒,他就愣了一下。 那个手机笑话满天飞的时代,好像真的恍如隔世。 就是云弋出神的一刹那,平瑶把手里的玉簪朝云弋砸了过去。 云弋拿剑一挡,锋利的剑将青玉断成两截。 云弋眸色暗暗。 能用这种方法让他失神的,她是第一个。 然而断裂的青玉砸在地面上,却升腾起一股白烟。 重疏没有给云弋屏息的机会,红影如火,迅速的烧了过来。 楼下的火越来越大,已经有浓烟滚滚而来。 平瑶在心里倒数:三、二、一。 一阵清越的剑颤栗的声音传来。云弋手里的剑插进了地板里。 “快走。” 平瑶越过晕倒在地的云弋,拉住重疏。 平瑶一边冷静的分析,一边带着重疏往西南角跑。 “我刚才出去看了圈,楼下的窗户全被封死了。估计就算从窗户逃出去,等待着我们的还是枪林弹雨。我进来这个茶楼前看了下周围的环境,茶楼的西南角紧挨着一户人家,那里防卫的士兵估计也不会太多。我们从西南角的屋顶出去,我先走你掩护,就算能抵挡住一分钟的箭雨攻势,我们就能顺利逃脱。” “我听你的。” 火势顺着楼梯已经烧到了二楼的栏杆。四周一片浓烟,可见度极低。 幸好两人都是耳聪目明之人,一路飞快的跑到西南角。 重疏打量了眼头顶的瓦房脉络,冲平瑶挤眉弄眼:“不用疏通,上面就是薄薄一层瓦面铺了些茅草。我带你飞呀。” “滚蛋。” 身后一片热浪。火势已经蔓延到包间的房门了。 重疏道:“没时间了,走吧。” “嗯。”平瑶点点头。 起身的一瞬间,风扬起平瑶腰间系着的并蒂莲荷花的香囊。 一股清甜的合欢花香传进平瑶鼻间。 是那日在紫云台,平瑶做的香囊。一个送给了云弋,一个她自己留着了。 平瑶直直而上的身影硬生生的改变了个方向,朝着他们来时的方向而去。 “瑶哥你干什么?!” 一路热浪翻涌,平瑶觉得自己脸上的皮肤被烤的酥脆。 平瑶一路回到他们原先的房间。 房门已经燃起了火,上面糊的油纸都点燃了,木材也被烫的发红。 房门被热浪关上,平瑶不敢踹门,怕门砸住了云弋。 云弋那一张脸还是很好看的,万一毁容了怎么办? 万分紧急之下,平瑶竟然还能想起了玩笑。 用手轻轻推开房门——可不敢猛推,怕门脱框。 怄红了的木头瞬间在平瑶手上烫了一溜水泡。 平瑶也顾不得疼,跑进了房间里。 云弋中的是柔情烟。效果与迷魂药相似。 不过,柔情烟若没解药,那就要在睡梦中死去了。 重疏也追了过来,气喘吁吁的扶门喘气,嗷的一声怪叫了出来。 “这么烫!” 那可不是吗。要放在平时,平瑶死也不能让自己白嫩的手在这火木上烤啊。 “你过来,把他给我到窗边。” “干什么呀,你有更好的办法了?”重疏一边不情不愿的念叨着,一边把云弋从地上扶起来。 平瑶已经来到了窗边,尝试着伸手推了下窗户。 刚打开一条小缝,立马就有几十只带着火的箭射了过来。 “天哪,这是要把人射成肉酱吗?”重疏带着云弋躲在了平瑶身后。 云弋还在深度昏迷之中。 平瑶拽过云弋,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然后从衣服里拿出柔情烟的解药,放进云弋衣襟里。 这时一只箭正巧擦着平瑶颈间而过,箭上的火苗燎掉平瑶一缕头发,刚好也落在云弋的衣襟里。 平瑶没在意,合上云弋的衣襟,她看向外面。 透过那条缝隙可以看到,窗下那条街上果然站在上百名士兵,个个如临大敌,严阵以待。 平瑶靠在窗边,朝底下喊:“宋大人,你不是说放了大周太子,就饶我们不死的吗?我这就把太子殿下放了,让你们的人接好。” 下面的箭雨停了停。 平瑶继续道:“我先让太子殿下站在窗边,你们看看,到底是不是大周的太子。” 下面传来宋从的声音:“我的人都停下了,你把窗户打开。” 重疏在身后道:“瑶哥,我扶着云弋。待会儿窗子一开,你快点先出去。” 平瑶开口:“我没打算拿他当人质。”(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中箭 “什么,你真的要放了他?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 “你还知道什么叫做后患无穷?你救宋从那会儿怎么没想到后患无穷?” 平瑶已经推开了窗子。 二楼并不高,站在楼底下,能清楚的看到楼上的情景。 平瑶扶着云弋,望着楼下的宋从,朗声开口:“你看清楚了,这是大周的太子。” 宋从沉沉的盯着平瑶:“把人给我。” “接好了。” 平瑶一把将云弋扔下去。 底下的士兵慌忙接人。 宋从迅速的搭弓引箭,朝平瑶瞄准。 平瑶飞快从袖子里扔出一只瓷瓶,瓷瓶碰地而碎,烟尘滚滚。 “快走。”平瑶拉着重疏,往西南角方向逃。 烟雾散去,宋从望着消失的平瑶,握紧了手里的弓箭:“给我射,把这个楼给我射穿了!” 整个茶楼都被烟雾覆盖。 平瑶根本看不清哪里是路,哪里是烧焦了的绝境。 “怎么办瑶哥,根本就没办法往前走。说不定就一脚踏进火坑了。” 两人眼前只是一片红光黑烟。 平瑶走到重疏前面,声音异常镇定:“你先在这里等我。” 说完,她红色的身影已经迅速消失在了浓雾里。 “你去哪儿?”重疏想跟上,又怕待会儿平瑶找不到他,只能老老实实的带着原地。 脚下的路因为被火长时间炙烤,已经脆弱不堪。重疏觉得自己身上也被热气烤的滚烫。 平瑶还没回来。周围一片火烧的哔波声。 重疏终于还是忍不住,抬脚准备走。 然而一阵空气被划破的声音传了过来。 “重疏,接着铜壶,把里面的水倒在你身上。” 虽然看不见铜壶的走向,重疏还是靠着习武之人特有的敏锐接住了铜壶。 浓雾里,平瑶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好了吗?” “好了。” “你把衣服撕下一截叠八层,捂住你的鼻子,按照我给你指的路过来。” 重疏飞快的按平瑶说得做好。“行了,快告诉我路。” “靠南,往前走大约八尺。” “靠西,往前走十尺。” “靠南,往前走三尺。” 重疏终于看到了一抹红色的影子,他连忙跑到平瑶身边。 滚滚浓烟里,平瑶一张白净的脸被浓雾熏得一道一道的黑印子。 看起来格外的滑稽。 重疏却笑不出来。 他伸手抓住平瑶,平瑶却虚弱的靠着他,昏昏欲睡。 平瑶的衣服格外干爽。 她把一壶凉水留给了他,甚至连个湿布条都没留给自己。 重疏咬咬牙,忍住骂平瑶的念头,抱着平瑶破顶而出。 两个红色的身影分外显然。 宋从立马一箭射去。 箭雨袭来,重疏气愤的挡在平瑶身前,回头看向宋从。 他现在真后悔当初在驿站救了宋从。 宋从三箭连发,皆指向重疏身后的平瑶。 箭间在日光下泛着蓝光。 是淬了毒的箭。 只要划破个口子,就会丧命当场。 然而,箭射出去,宋从看到了重疏的脸。 宋从愣了一下。 “住手!” 就在宋从命令众人住手的同时,他射出的那三支箭中的一支,从平瑶的手臂上划过。 宋从的目光一沉。 错了。 他杀错了人。 重疏已经如同平瑶计划的那样,逃到了西南角那户人家的院子里。 看着那两道红色的身影一起消失在院墙之下,宋从身后的人问:“大人,还追吗?” “她中了我的箭,必死无疑,不必追了。” 宋从看着面前火光四起的茶楼,面色深重。 宋从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去杀自己的救命恩人。 - 重疏带了平瑶进了那户人家的院子里。 院子里,一个老太太和老头正在院子里看热闹。 见到从天而降的重疏,吓得抱着尖叫。 “闭嘴!不然杀了你们!”重疏恶狠狠的拿起一只三角镖射在了两人身边。 两个老年人相互捂着嘴,瞪大眼睛看着重疏。 重疏无暇顾及他们。 平瑶靠在他肩上,彻底昏了过去。 “瑶哥、瑶哥?” 重疏叫了几声,而平瑶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重疏怕宋从的人追回来,又怕回寒府的话,云弋会找麻烦。 想了想,重疏带着平瑶离开了。 - 半山腰下一户简陋的小院里。 一个年轻的黄衣姑娘正在院子里晒草药。还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小丫头正坐在一棵梧桐树下捣药。 细风吹来,药香阵阵。 两个红色的身影闯开篱笆,走了进来。 黄衣姑娘抬头,看见两人。 “重疏。” 黄衣姑娘站了起来,朝两人走过去。 “平瑶怎么了?” 重疏径直把平瑶往茅草屋里扶,黄衣姑娘跟着进了屋。 “她中了毒箭。” 黄衣姑娘紧跟着开口:“她手上有千铩,一般的毒对她来说根本没用。” “她还吸入了大量的浓烟。” 黄衣姑娘看了眼灰头土脸的平瑶,漆黑冷静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亮光。 这世界上,对她来说,最麻烦的人莫过于此刻昏倒在床上的平瑶。 问为什么? 你见过那种早上抹脸要十几种东西、晚上抹脸要十几种东西、洗澡护肤要十几种东西,就连手都要三四瓶东西护着的人吗? 更恐怖的是,那些东西还都是她一个人研制制作的。 她堂堂一届神医,每天要做的不是治病救人,净在那里给她做美容师了。 要是现在她醒着,看到自己最重视的脸成这个样子,一定会尖叫吧? 黄衣姑娘上前,边给平瑶诊脉,边问:“怎么回事儿呀,在哪儿被熏成了这个样子?” “这情况太复杂了,等等再给你细说。她有没有事儿?” 黄衣姑娘放下平瑶的手,拿了条湿毛巾给平瑶擦脸:“因为浓烟,千铩受了点影响。平瑶身上有些残毒,不过没事儿,吃两天药就好了。” 重疏脸色缓了缓:“这就好。让平瑶先在你这儿两日。” “你又要去哪儿野去呀?” “看你这话说的,我有正事儿要办,”重疏端着脸,一本正经的道,“敢动老子的人,看我不灭了他们全家!” 黄衣姑娘拦住重疏:“别轻举妄动,你也不是每日都跟在平瑶身边,你怎么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万一你走错了一步,那可就糟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重疏嘻嘻笑:“你担心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老子的武功独步天下、天下无敌!” “我是担心这位醒来把我这儿拆了。”黄衣姑娘没好气的瞥了眼床上的平瑶。 重疏笑了笑,稳了下来:“你放心,我知道该做什么。只是有些债,必须要讨回来。就是瑶哥醒着,她也拦不住我。” 黄衣姑娘看着面前这个还显得稚嫩的少年,在他的脸上看出了年少特有的坚持。 她叹了口气:“行吧,你去吧。” 重疏嘿嘿笑:“宓瑟姐姐真善解人意。晚上见。” 说完,一道红光从窗子穿出。 - 阿四坐在绿锦堂前的台阶上嗑瓜子。 台阶上一地的瓜子仁儿。 还有麻雀过来跟他抢瓜子。 阿四刷的抽出剑,往麻雀身上戳。 主子出门不带他就算了,连个小麻雀也欺负他。 就在阿四戳戳戳的时候,管家和三四个小厮慌忙跑了过来,闹哄哄的:“快点、快点。稳着点啊你们。” 阿四一看,手里的剑掉了。 他主子怎么被人抬回来了? “主子?!主子?!” 阿四奔了过去,从一群人手里夺过他主子,让绿锦堂跑。 “怎么回事儿?主子怎么晕了过去了?!”他们主子那么厉害,到底被何方神圣给暗害了?! 张管家站在床前,看着昏睡不醒的云弋,也万分担忧:“我也不知道啊,人是宋大人送回来的。” “哪个宋大人?” “宋千总宋大人啊。” “我找他去!”阿四按着空空的剑鞘,要去找人报仇。 “阿四,”张管家慌忙拦住他,“还是先把殿下弄醒再说吧。殿下的身体要紧。” “说的也是。”阿四放下剑鞘,转身看向云弋。 “主子为什么昏迷?受伤了?” 阿四伸手,在云弋身上摸了摸。 “这是什么?” 阿四从云弋的衣襟里掏出一只小瓶和一缕头发,看了看,随手扔在了地上,继续摸。 管家无奈的看着没心没肺的阿四,从地上拾起那只瓶子和头发。 “没受伤呀,怎么会昏迷不醒?” 管家说出了自己的猜想:“主子会不会是中了迷魂药?” “不可能,”阿四一脸你侮辱我主子的表情,“一般的毒药对我主子根本没用。你以为我主子是普通人吗?” 管家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阅历丰富。 因此不跟阿四一般计较。 这时,蕊儿带着一个老先生进来了:“大夫来了!” “快来给我主子看看!” 大夫被拉上了脚蹬,连医药箱都没时间去。 切了脉,大夫起身,看着急得不行的阿四,道:“殿下这是中毒了。” “种什么毒?!” “好像,是迷魂药。” 张管家一副“你看,我说是的吧”的表情,看向阿四。 阿四红了脸。可是事关他主子,他竟然没跟张管家顶嘴。“那你快解啊。” 大夫愧疚的低头:“老夫无能为力。这下毒的方法颇为奇特,不像一般的迷魂药那样有迹可循。” 阿四一副“你看,我说是的吧”的表情,看向管家。 管家撇开脸,把自己手上的瓶子递给大夫:“你能不能看看,这里面是什么?” 大夫接过瓶子,打开,一股清凉冲鼻的气体窜了出来。那大夫仔细闻了闻,道:“这香味用的药材我说不出来,但里面有麝香、冰片和石菖蒲之类醒神的药材,可能是解殿下这迷魂药的解药。” 阿四反问:“你怎么知道不是毒药?” 大夫一脸“你神经病呀”的态度:“因为我闻了知道里面大概是什么。再者,如果是毒药,我和大家都闻到了,但是大家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如果是********呢?”阿四继续问。 大夫有些不开心,但还是忍住,耐心的解释:“说了里面没有毒药的成分。” “那如果你闻错了呢。” 大夫的脸绿了:“我救不了了,你换其他大夫来吧!” 说着,把药扔给管家,走了出去。 管家和蕊儿面面相觑。 “要不,试试吧?反正我们都闻了,这不也没什么事吗。”管家和阿四商量。 “不行。”阿四抢过瓶子,“谁也别想伤害主子。” 死心眼的阿四抱着药瓶,把所有人员赶了出去,自己守在云弋床边。 夜幕将至。 绿锦堂和隔壁的楚风居都一片肃静。 阿四握着瓶子,一只手撑着下巴,坐在床边的脚踏上发呆。 连平瑶都不在了,阿四觉得自己自己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了。 果然是英雄寂寞啊。 夜色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阿四的耳中传来一声响动。 阿四警觉的握着瓶子站了起来,朝外厅看去。 昏暗的厅堂里,一道漆黑的影子默立在桌旁。 阿四惊讶的开口:“老大?” 黑衣人闻言,转过身来。 他带着一块黑漆漆的面具,看不清长相。 整个人一身黑,犹如从黑暗之中幻化出来的一般。 断云中武功最高,最为神秘的人——阿元。 阿四忙跑过去,一把把小药瓶递到黑衣人面前,可见对黑衣人格外信任。 “这是在主子衣服里找出来的,你看看是不是解药?我自己拿不定主意,也不敢让主子乱试。” 阿元没有回答阿四的问题。他拿过解药,走进了云弋的卧房。 云弋依旧在床上昏睡。 阿元打开瓶盖,在云弋鼻间轻轻晃了晃。 瓶子里一阵清爽的气体溢出。 把瓶子扔给跟过来的阿四,阿元开口:“倒一杯茶来,主子该醒了。” 声音格外沉重浑厚。 “哦,是。”阿四忙去倒茶。 云弋果然缓缓苏醒。 阿四喜出望外:“早知道,我就早点让主子闻了。” 阿元从阿四手里接过茶,递给云弋。 云弋坐了起来,接过茶喝了口。 房间里灯光昏暗。 云弋的眼睛却渐渐清明了起来。 他还好好的在太子府的家里。 是宋从把他救了? 那平瑶呢? 宋从人多势众,用的还是细作的罪名。平瑶应该不会轻易逃脱的吧? 阿元不用云弋问,就说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阿四让人带信给组织,说主子你有了危险。我就去打听了一下,听说主子您在的茶楼着火,宋从在茶楼外率领三百弓箭手包围,是平瑶将主子您从茶楼里扔出来里。宋从让人好生把您送了回来。” 云弋听着阿元的话,脸色露出抹诧异。 平瑶没有把他留在茶楼里烧死? 怎么可能呢。她明明知道,自己是一心要杀了她的。 对敌人心慈手软,不应该是她应该犯的错。 云弋下了床,问:“平瑶呢?” “她被一个红衣人救走了。” “救走?” “对。听说当时平瑶姑娘昏了过去,是被那个红衣人救走的。而且走的时候,宋从的毒箭射中了她。” 云弋挑灯烛的手顿了顿。 云弋记得,当初他晕迷的时候,大火已经烧得很厉害了。虽然没有烟气,但脚下的地板温度极高。 不过如果那时候立即走,应该还不会因为吸入大量的浓烟而昏迷。 但是平瑶昏了过去,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因为吸入浓烟昏迷的。 为什么要在里面耽搁那么长时间? 又怎么会中了毒箭? 云弋手微不可见的震了一下。 蜡烛的火光大盛。 发呆了?阿四诧异的看向阿元。一张黑漆漆的面具脸闯进阿四的视野里。 阿四又掉回头,重新看向云弋。 “主子,你在想什么?”阿四开口问。 云弋回过头,漆黑的眸子在灯光下深不见底。 阿四很少见到云弋这样眼眸深重的样子。 然而每次云弋这个样子的时候,都有很重要的事情发生。 阿四一下子就紧张了:“主子,茶楼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您为什么会昏迷?还有平瑶姑娘,她不是跟主子一起去的吗,怎么她也会受那么重的伤?还有您衣服里的解药,是谁给您放进去的?” 阿四一直在太子府,所以压根儿不知道白天的事儿。 他还以为平瑶跟云弋是一道的。 云弋正点蜡烛,听着阿四的问话,手中的火苗晃了一下。 他回过头,望向阿四。 房间昏暗的灯光下,云弋周边却笼了层清光,看起来风雨凄迷里走出来的一般。 “你说,解药在我衣服里?” 阿四重重点了点头:“对呀,就在您衣襟的口袋里。好像,还有一缕头发呢。” 云弋追问:“头发呢?” 阿四看着云弋好像有些在意的样子,挠着头好好的想了想,嘟囔着:“当时我一心担心你,从衣服里摸出药瓶和衣服后,就一把扔在地上了。药瓶是管家捡起来的,头发······” 阿四转了个圈,看了看地面:“今天没有人进屋打扫。头发应该被张管家捡起来了吧。我这就找张管家要去。” 阿四说着,怕云弋罚他似的,忙跑了出去。 云弋默然的看着铺着落英合欢的地毯,脑中浮现的,却是他伸手抚上平瑶头顶时,平瑶惊愕的脸。 艳光四射的脸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宛如画师精心雕刻的一般,眼眸转动间,灵气四溢。 还带着一抹肆意的张扬,撕裂他的那抹淡然,直直的在他心上打下一个烙印。 是怎样一个姑娘呀,说喜欢就喜欢了,那么突兀。突兀到,他压根没正眼瞧过这段感情,她却能情深意重到原谅他的冷酷。 该说她是一腔孤勇的愚蠢呢,还是该说,他一开始就不该小瞧一个姑娘心底最纯粹、最五光十色的爱情? 阿四气喘吁吁的重新跑了进来,手里还拿了一缕青丝。 “主子,给。这就是在你衣襟里翻出来的。” 云弋接了那缕发丝。 阿元已经把房间里的烛台都点上了。方才还昏暗的房间,此刻亮堂明朗。 光线打在云弋手中的那缕头发上,甚至还有一道光波。 是平瑶的头发。 她的头发乌黑水润,绸缎一般,在日光下简直能泛出流光来。 比现代那些洗发水广告里的头发还要柔顺。 这都是平瑶精心呵护、特有的。 那缕头发乌黑柔顺,但是发端处,却有烧焦的痕迹。 云弋拿手捻了捻,焦发成灰。 跟平瑶一起生活了那么久,云弋了解平瑶的个性。平瑶不可能拿一缕发端烧焦了的头发送人。 平瑶要是想送他头发,那必定是要拣出一缕最好看、最柔润的来,拿剪子或拿匕首,剪下整整齐齐的一缕。或者打个结、或者拿上好的绸绳系上,在收到荷包里,庄严的送给他。 因此这缕头发,估计是平瑶给他塞解药的时候,意外的被火烫掉的。 头发都被烫掉了,还给他塞解药? 云弋觉得,他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傻子,不是奔赴千里去找宋从的沈碧水。 而是平日里看上去精明无比的平瑶。 云弋看着那缕在灯光下柔软的头发,心里一处突然塌陷了。 他知道这样很俗——但是没有人面对着一个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你的人而无动于衷。 又是那么漂亮的一个姑娘。 漂亮? 云弋顿了一下,淡淡笑了下。 在此之前,他从未真的觉得平瑶漂亮——是那种能打动人心的漂亮。 他经历两世,见过的美女众多。很多如同过眼烟云,虽然漂亮,但是看一眼也就过去了。 没有一个人的美,能触动到他的心里的。 包括平瑶。 但是现在,他总是会想起平瑶的眼睛,想起她气焰嚣张挑衅他的样子。 很有生气的样子。 “平瑶呢?” 云弋看向阿元,他的脸上仍带着淡淡的笑意:“你有没有打听出她的消息?” 隔着面具,阿元看不到云弋的表情。不过通过云弋的声音,他能听出来,云弋心情很明朗。 阿元道:“没有。没有人看到那个红衣人把平瑶带到了哪儿。不过我已经派人去打听了。” 云弋望了眼窗外静谧的月色,轻声道:“让盯着千溯楼的人都回来吧。” 阿元诧异的问:“千溯楼背后牵扯巨大,真的不用再沿着查下去吗?” 云弋嗓音柔和,但是却不容回转:“不用浪费人力在这上面了。” 阿元还想再劝,云弋已经走了出去。 月上枝头。 院子里一片沉静。 附:二合一,下面没有啦。(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被钉在石狮子上 云弋看向原本属于平瑶的房间——那里一片漆黑,漆黑的有些空洞。 - “吱呀”一声,绿锦堂的大门被人推开了。 张管家脚步匆匆的,闷头跑了进来。 走到云弋前边发现有人,才抬起头。 “殿下?!你什么时候醒的?” 张管家惊讶的看着云弋,一脸怀疑——阿四那个死心眼肯把药给太子殿下闻了? 云弋淡淡开口问道:“出了什么事儿了,你这么着急?” “是宋大人。他被人钉在了长安街的那只石狮子上了。” 按理,宋从的事儿跟太子府是不相干的。 但是今天,云弋是被宋从给送回来了。张管家听说宋从被人报复了,就担心云弋因为今天的事儿也会被牵扯到,就赶忙进来通报了。 “钉在长安街的石狮子上?” 长安街是平阳城最热闹的街道,白天摆摊的、杂耍的把整个街道围得水泄不通。 到了晚上,沿路的红灯笼一点,夜市摊出来。百姓吃了晚饭,来这里喝一碗酸梅汤、看一段水桥上的舞蹈,更是繁华。 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在这种地方把当朝官员钉在石狮子上,那不是在挑衅大昌吗? “有人知道是谁做的吗?” “没有,”张管家道,“据说可神了。那些箭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射出来的,嗖嗖几下,宋大人就被箭牢牢的钉在了石狮子上,谁都没看到是谁钉的。” “我去看看。” 云弋出了院子。 阿四慌忙一溜烟追了出来:“主子、主子!你等等我,我陪你一起去!” 长安街离云弋住的地方有一段距离。阿四牵出两匹马,两人奔着长安街扬鞭而去。 此时正是灯火灿烂,许多商铺还门户大开,路上行人来来往往,很热闹。 到了长安街街头,一眼望去,高高悬挂的灯笼下面,行人拥拥嚷嚷。 都是来看热闹的。 “主子,前面人太多,骑马会不会撞到人?” 回答阿四的是云弋翻身下马的动作。 这时,平阳城的衙门里的士兵涌了过来,出现在云弋身后。 打头的人冲云弋和阿四喊:“你们两个,快点让开,衙门办事!” 阿四下了马,抽出自己的刀,指着那个打头的人:“大胆,见了我们太子殿下还不跪下!” 太子殿下? 衙门上百人顿时纷纷下马,跪地行礼 衙门上百人,这一跪,兵器撞击地面的声音合起来,格外响亮。 长安街看热闹的百姓纷纷朝这边看来。 云弋站在最前方,领队朝他谢罪:“不知是太子殿下,扰了殿下尊驾,请殿下恕罪。” 围观百姓激动了起来。 这就是那个大周的太子?那个说书先生口中宁愿要个宫女也不要公主的太子? 一时间,街头群众人人伸长脖子,妄图通过云弋的背影,看到云弋的脸。 可惜他们没有那种技能。 只能抱怨:“怎么不回头啊,我想看看这个大周的太子长什么样子。” 就在一片抱怨声中,云弋回过了头。 “哇啊。”一片期待的尖叫。 云弋受到的待遇像是个外星人。 阿四再次抽刀:“肃静!你们再叫,我砍了你们的脑袋!” “莽夫。”——来自群众的回击。 阿四气了,拎刀要上。 他来势汹汹,却被云弋轻飘飘的拦住了。“你看着马。” “刚才莽夫冲劲儿很大啊,大周的太子就这么轻易的拦住了他,看来不一般啊”——来自群众的判断。 衙门的人已经先行于云弋,去清理街道。官兵人手一支长矛,将看热闹的群众往路两边赶,清出了一条道来。 群众不乐意的囔囔。 官兵恶狠狠的威胁:“再乱吵,把你们的舌头割下来泡酒喝!” 原先热闹杂乱的街道,变得安静肃然。 云弋沿着衙门开出的道路,走向长安街的中间。 长安街是平阳城最热闹的街道,街中心引了一条河,河中有一只五六米高的石狮子。 因此长安街又被成为狮子街。 云弋走到河前,河两边十步一灯,红色的灯笼将河水照的通红。 也把狮子照的红彤彤的。 更照亮了狮子上的那个人。 宋从被人用箭钉在了石狮子上。箭没有伤到皮肉,而是沿着他身体的轮廓,将宋从整个架在了箭上。 只有在右胳膊处,有唯一一支箭划破了宋从的衣衫。伤口并不深,最多只是个擦伤。 而被钉在石狮子上的宋从垂着头,像是昏迷了过去。 “宋从!” “宋四!” “儿子!” 几声焦急的呼喊传来。 云弋回过头,只见一个淡粉的身影从他眼前飘过。 沈碧水跑到河边,似乎没看到脚下的河水一般,没有一丝停顿的下了河,向石狮子那边走过去。 河水瞬间沾湿了她的裙裾。 温柔的沈碧水,这个时候强势而固执。 云弋想起了平瑶。 平日里精于算计的她,突然愚蠢莽撞起来,又是什么样子的? 这条河虽然是人工河,但是河水还是很深的,淹死一个人绰绰有余。 沈碧水却不停歇的往前走。 岸边上,宋从的母亲和祖父都惊住了,忙命令下人:“快起拦住她呀,都傻站着看她淹死吗?” 下人腹诽,你们可不就是一直盼着她消失的吗? 到底是条人命,下人忙过去拦人。 不过河边的人群中,突然窜出来一个青色的身影,抢在了那些下人前,下水拉住了沈碧水。 “沈姑娘,这水很深,你不能下去,万一连你也出事了怎么办?” 是许兼。 沈碧水却一把推开许兼:“我要去看看他,你放开我,我要看看他受伤了没有!” 宋家的下人也赶了过去,跟许兼一起把沈碧水强行拽上了岸。 云弋看着眼前突然热闹的景象,眼里闪过一丝暗光。 越来越热闹了啊。 那人到底想干什么? 云弋在看到钉宋从的手法时,就知道是谁做的了。 把人扔到岸边数米远的石狮子上,又能分毫不差的把人钉起来。 石头硬,如果没有足够的内力,是没办法把箭射进去的。可是如果内力控制的不好,石狮子肯定经不住这么多箭而裂开。(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求药 可见,射箭的人内力非凡且能炉火纯青的控制。 更可怕的是,做完这一切,连一个看到的人都没有。 这么恐怖的能力,别说阿元,就连他都不一定有把握完成。 云弋只认识一个人有这个本事。 不过云弋不明白,他要干什么。 为了给平瑶出气? 难道平瑶伤的很重? 云弋没有再理会这边的事情,离开了长安街,上马回了太子府。 “你在外面守着,如果有人过来就说我已经休息了,谁也不许进来。” 云弋语速奇快的朝阿四交代,自己进了书房。 开了密道,一路穿到平瑶府邸下方。云弋拉了拉作为讯号的铜铃。 那头有了回复。 云弋眼里漆黑的浓雾稍稍散开了。 他打开密道,进了平瑶的卧房。 灯火昏暗的房间里,一个红衣姑娘站在密道前。 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在灯光下退散了所以的锋芒,云弋突然觉得有些恍惚。 “平瑶。”因为恍惚,云弋的声音有些清。 红衣姑娘回过神。 是寒霁。 云弋严重瞬间被浓雾掩盖。 寒霁开口:“上面传来的消息,说以后这个宅子就不用了。主子现在有事儿,这一段时间不会在平阳城出现。殿下也不用再来找主子了。我把院子收拾一下,过几天也要走了。请殿下看在主子和殿下昔日的情分上,对外就宣称主子得了重病,重死了吧。” 云弋皱了皱眉。 他的声音也变得平静而理智:“平瑶去哪儿了?” 知道跟自己朝夕相处几个月的人要离开,反而更理智了? 寒霁不想懂眼前这个人是因为性格使然,还是根本不在意。 云弋的态度让她觉得很寒心。 寒霁摇头:“我也不知道。” 云弋显然不相信。 “我们一脉归一脉,各自干各自的,从来不会打听更不会干扰别人的事儿。” 云弋看了寒霁。 房间只有一豆灯光,寒霁却觉得云弋的眼眸明亮的能堪破人心。 云弋看着寒霁避开他的目光,这才开口:“我想见一个人,希望姑娘能引见。” “我们主子行踪不行,我可能······” “不是平瑶,是‘赤杀’。” 寒霁愣了一下:“‘赤杀’?我并不知道是谁。” 云弋第一次见识到山花海树组织的严谨。 房间里安静了半晌,云弋再度开口:“那天从我府里送来的小孩儿呢?” - 云弋回到绿锦堂,刚进书房就听见外面传来阿四的叫声:“我说过了我们主子睡了!谁也不许打扰!我管你们是谁,不许进就是不许进!” 与阿四对峙的人一脸XX。 就算真的睡了,也早被你这几嗓子给吵醒了吧。 “我们少爷真的危在旦夕,求大周太子殿下救救我们少爷吧。我们宋家没齿难忘!” 外面的人跪了一地。 阿四气的跳脚:“我们主子又不会看病,你过来找我们主子有什么用?!快给我滚开,信不信我找管家撵人?!” “吱呀”一声,阿四后面的房门打开了。 云弋看着台阶下跪了一地的侍卫打扮的人,淡淡开口:“怎么回事?” 阿四指着这些人告状,一副你快收拾了他们的表情:“这些人说他们少爷病了,不召太医,非要找你给他们少爷看病,主子你说他们是不是脑子有病?” 云弋瞟了眼阿四,将目光放到那些侍卫身上。 他早就放弃了教导阿四这个艰巨的任务了。 “是宋公子病了?他怎么了?” 终于出来个愿意他们说话的人了。侍卫感激涕零的都忍不住要磕头了。 可见被蛮不讲理的阿四赌成了什么样子。 “我们少爷被救回去后,怎么也叫不醒。后来请了一位大夫来看。刚巧那大夫早上也给殿下诊过脉,他说,我们少爷的症状跟殿下一模一样。殿下能安然无恙的醒过来,我们无能,不能医治少爷,所以就来求殿下帮我们救救少爷。” 云弋笑了笑:“原来是这个样子。” 对对,就是这个样子。您老贵人就快把药方给我们让我们回去交差吧。 侍卫一脸渴望的看着云弋。 云弋接着笑道:“不过,我并没有吃什么药,我是自己醒过来的。” 侍卫一脸懵圈。 云弋又道:“是不是那个大夫弄错了?我诊出的脉象是受惊过度,睡一觉就能自然醒过来。宋公子跟我的脉象一样的话,你们就不回来我这儿了。要不,你们把那个大夫叫过来,我亲自问问他?” 这是要死不承认了。 奈何云弋身份不一般,就算知道云弋是故意赖账,这些人也不敢说什么。 宋府的侍卫不甘心的道了扰,离开了。 阿四痛快的拍拍手:“让他们打扰主子睡觉,就是不给他们解药。” 云弋回头看了眼阿四,默然错过他,回了房间。 他确实是不想给宋从解药。宋从年少成名,前途不可限量,又是大昌帝重任的手下。他死了,对云弋只有好处。 但最主要的原因,是不能给。 也不能不给。 如果给了,他就成了挑衅大昌权威的可疑人物。 可如果不给,他就成了故意杀害大昌重臣,居心不良的人。 不如干脆耍赖。 “让人把今天请来的那个大夫杀了。” 经过阿四时,云弋淡声嘱咐。 阿四点点头。 死无对证,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 房间一片明亮。桃木的桌子上,还好端端的放着平瑶那缕断发。 云弋拿起那缕长发,找出当初平瑶送他的合欢花香囊,把头发放了进去。 房间里灯火摇曳,云弋的眸子也是风云变幻。 赤杀要陷害他,是谁的主意呢。赤杀,还是平瑶? 平瑶已经中了毒药,但她身上有千铩,是应该没事儿的。 既然没事儿,那这个主意,应该就是她想出来的。 她陷害他,是生气了,来继续报复他? 她是应该生气。 他不懂——若她的感情真的那么深重,他之前说过的话,每一句对平瑶来说,都应该是剜心之言。 当他终于能将心比心的为她着想的时候,这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附:你们觉得是二合一好呢,还是这样2000一章好呢?还有,感谢懒懒的兰兰的月票,明天或后天加更感谢~(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搜查 世上没有后悔药。 因此云弋从来不会为自己做过的事而后悔。 不过,他很想知道现在平瑶会在哪里。 - 大昌帝最近很心烦。 前朝,一个小破县里的一个小破庙,有一日突然紫烟缭绕,要来跟他汇报。 后宫,一个小才人越规带了只金步摇,其他的嫔妃要在他耳边念叨个几十遍。 身为一个皇帝,每天被这种小事折磨的头昏脑涨,也是够可怜的。 更可怜的事,现在那些大臣也一个比一个会磨人了。 前有礼部侍郎为了女儿大闹太医院。 今有参将宋将军为孙子大闹御书房。 大昌帝表示——烦。 宋老参将也算是个三朝老臣,现在虽然不上战场了,但是往那里一站,那股子肃杀之气还是让人忍不住跪地服帖。 大昌帝面对这么一个战功赫赫的将军,也要礼让三分。 可是现在——大昌帝头疼。 宋老参将还在底下卖惨:“我就这一个能用的孙子,不知道被哪个胆大包天的恶人给捉弄了一番,什么里子面子全都丢了。可怜老四年纪轻轻的,原本前途无量,可这以后,让他还怎么见人呐。” “没有面子也罢。给老臣留给后代也行啊。可这老四现在昏迷不醒,这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啊。你说说,这让我怎么办,让我们宋家怎么办?” 说着,宋老参将抹起了眼泪。 这就哭了? 大昌帝信他才怪。 恨不得把自己全家送到战场上的老怪物,是不可能因为这种事哭的。 大昌帝摆摆手,直接问:“你想怎么办?太医院你只管去要人,谁都行,这次没有限制。” 反正那个叶贵人也死了。最近新来的那些人,都和那个人相差甚远。 宋老参将闻言,也不抹眼泪了,也不凄凄惨惨戚戚。 他板正的站好,一五一十的把自己了解的情况说了出来:“皇上可知,今天早上,老四去做了什么?” 大昌帝摆摆手,示意宋老参将不要卖关子,有话直说。 他可无力关心他臣子的私生活。 “老四带人去杀大周太子殿下的侍妾去了。” 闻言,一直默然的大昌帝终于抬起了头。 宋老爷子接着说:“今天早上,大周太子和他的侍妾一起去了贡院看会考。老四以抓奸细的名义,带人围了他们两个所在的茶楼。还放火烧了茶楼。饶是如此,还是让太子的侍妾给跑了。不过听老四说,那姑娘中了毒箭,肯定是活不下来了。但奇怪的是,那个侍妾跑之前,把大周的太子给扔了出来。” 大昌帝眸色深深的看着宋老爷子:“这么说,那个叫平瑶的宫女,是大周太子的人?不然为什么不赶紧逃命,反而还要救大周的太子?” “不止如此。老四说,太子殿下被扔下来的时候,是昏迷不醒的。这一点,数百个护城士兵都亲眼所见。老四让人把太子送回府里,太子府的人见太子殿下迟迟不醒,还让人请了大夫。 结果,大夫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正巧,太子殿下的侍卫在太子的衣服里发现了一个瓷瓶。听大夫说,那很有可能是解药。不过太子殿下的侍卫谨慎,不肯轻易让太子试药。 后来发生了什么,大夫就不知道了。但是今天晚上,老四被人钉在石狮子上的时候,太子殿下竟然好端端的在场。” 说了这么多,宋老参将终于下了一剂猛药:“所以我怀疑,太子殿下很有可能跟那个宫女有勾结。而老四这件事儿,也有可能是太子殿下心怀不轨。” 大昌帝沉思半晌,再度开口:“把那个大夫叫过来。” “是。”伺候的太监领命下去了。 片刻后,太监回来。 “皇上,那个大夫刚才暴毙身亡了。” 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这个时候死。 宋老参将不信这个邪。 大昌帝更不信这个邪。 大昌帝面色晦暗,对太监道:“查,去查是谁干的。” 想要杀人灭口死无对证,没门。 太监一走,宋老参将又开始卖惨:“还用查吗皇上,我刚问太子要解药,那大夫就被杀了。这肯定就是他干的啊。显而易见的,这毒跟定跟他有关啊。” 大昌帝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平阳城混入别国奸细,挑衅我们大昌国威,残害大昌良才。朕特命宋参将率领一千士兵,搜查全城。” 宋参将面色一喜,问:“包括太子府?” 大昌帝坚定的看着他:“包括太子府。” 宋参将激动的叩谢:“谢皇上。” - 平日里安静的太子府,突然热闹了起来。 一千个士兵高举着火把,将太子府前后围绕了起来。 火把的亮光,将处于府里的绿锦堂都照亮了。 张管家跑进绿锦堂。 云弋的房间已经熄了灯。 张管家也顾不得规矩,敲响了云弋的房门:“殿下,宋将军带着人在外面,要到我们府上搜查奸细。” 房间里亮起了灯。 张管家松了口气。 房门被打开,云弋一身白衣站在昏暗的房间里。淡然平静的,像是刚从月色中漫步归来。 张管家突然觉得自己太大惊小怪了。 张管家理了理思路,想要阐述一下大门外面的情况。 云弋打断了他。 “张管家,我这太子府,是谁布置的?”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张管家愣了一下,不明所以的看着云弋。 云弋却心平气和的,等着他的回答。 张管家道:“是内务府布置的。”想了想,张管家接了句,“老奴,以前是二皇子府上的。” 二皇子江珩桓,是皇后的儿子。 所以说,张管家应该是皇后的人。 云弋没有再多问。他看着亮堂的院子,往绿锦堂外走。 张管家莫名其妙的看着云弋的背影。 只听见云弋轻声道:“我今天只是受惊昏了过去。” 瞧您那心平气和的样子,受惊?天塌下来你都不会眨一下眼睛吧? 张管家心里吐槽着,脚步却忠诚的追随着云弋离开绿锦堂。 云弋来到太子府的正门前。 太子府正门打开,府里的几十个侍卫拿着刀剑守在大门前。(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蕊儿 而太子府外,一簇簇红色的火把组成的火带扎了满眼。望不到边的穿着银甲的士兵各个面目冷肃。 云弋走到门前。 宋参将站在他下方。 老人家虽然已是六十多的年龄,却依旧精神抖擞。行军多年养出来的那股杀戮之气,足以让别人后退三分。 云弋望着宋参将,淡然开了口:“这深更半夜,宋将军不好好在府上休息,怎么跑到我太子府了?” 宋参将冷笑:“有人举报,说看到奸细进了太子府,我是奉皇上的命令来搜查全城!” “全城?”云弋看了眼周围安详的住户,淡淡笑了笑,“我竟然不知道我的太子府这么大。” 宋参将脸色一冷。 不让他进去?! 谁知道云弋接着开口:“不过,将军您是这平阳城的老人,您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 云弋侧开身,让出条道:“您请。” 宋参将冷哼一声。 还算有眼色。 “你们,留五百人在外面守着,其他人跟我进来。” 千名士兵齐刷刷的回答:“是。” 响声如雷。 云弋淡然看着五百名士兵从自己身边走过,银甲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 火把瞬间讲太子府照成白天。 这一幕,像极了当初的驿站场景。 不过,现在站在这里的,只有他云弋。 而挑事儿的,是平瑶的人。 这也算是,一报还一报? 看过红楼梦的应该知道,当初家奴查大观园的时候,过处如蝗虫过境混乱不堪。 此刻,应该是如疯狗过境。 太子府的东西全部被抖个遍。上至花瓶摆设,下至珍珠米粒。 云弋心知肚明,宋参将是为了宋从找解药而来。 小小的解药,搜查自然要细致。太子府今天估计是留不下来什么有用的东西了。 搜查从第一天夜里到天际泛白。 终于以宋参将捣毁十二个老鼠窝、六个蚂蚁窝、三个燕子窝、一个马蜂窝为结束。 太子府被五百人,彻彻底底的打扫了一遍。 云弋就让人找了个软榻,一床被子,又临时扎了个小棚子,休息了一晚。 当然,这些东西也都是经过反复的检查的。 而宋参将就坐在帐篷外,摆了张太师椅,看着士兵来回奔波。 霞光初上时分,小帐篷里传来了响动。 蕊儿打来一盆水,战战兢兢的对宋参将道:“将军,殿下好像是醒了,奴婢该去服侍他了。” 宋参将上下看了眼蕊儿。 他肃杀的目光落在蕊儿身上时,蕊儿不禁吓得发抖。 一个小丫头,想也没有骗他的本事。 “进去吧。”宋参将不耐烦的挥挥手。 已经一夜了。 刚才宋家家奴来报,宋从到现在还没醒来。 宋参将很着急。 帐篷掀开,云弋从里面走了出来。 一夜的吵闹,所有人都疲惫万分眼底青灰,只有他,在霞光下面清新淡然。 完全不像是被搜家了的人。 宋参将看的心塞。 更心塞的是,云弋见到他,很关切的问他:“找了一夜,将军找的怎么样了?” 宋参将紧紧握着拳头。 他想打人。 云弋淡笑:“不过没关系,奸细狡猾不好找。将军不妨在这里安营扎寨,慢慢找。我不介意睡几天帐篷。反正,最多也就几天。” 找不到解药,顶多三四天宋从就饿死了。 宋参将怎么会听不懂云弋话里的意思? 宋参将脸色沉的像铁,恨恨的盯着云弋,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云弋身后,蕊儿端着一盆水走了出来。 见到宋参将在外面,蕊儿害怕的微微踉跄了下。正巧她的脚下有一块碎石子,蕊儿一时重心不稳,摔倒在宋参将跟前。 一只小巧的瓷瓶从她衣袖里滚落出来,停在宋参将脚边。 云弋顺着那只意外的瓶子,看向蕊儿。 一向温和乖巧的蕊儿,此刻正直直的看着他,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云弋微微蹙了下眉。 是他,赤杀。 刚才在帐篷里,灯光虽然昏暗,但云弋没有识破他的易容,足以证明,赤杀的易容术与他不相上下。 赤杀的身份不一般。 武功高,有很多种情况——比如天分好、比如因缘巧合得到一本秘籍。 但易容术这种小众且少有渠道的东西,想学好,少不了要有一个好的师父来教导。 云弋见识过平瑶的武功,平瑶底子一般,能达到她那种境界,除了自身的努力,也有要一个武功高强者时刻指导。 所以云弋一早就知道,平瑶的师父不是一般人。至少武功高强,在江湖应该能排的上名号。 而平瑶的易容术,在他看来破绽众多,但实际上已经算是不错了。 赤杀和平瑶同是山花海树的人,一个是旷世高手,一个是从平庸之辈成为上等之流。还都会易容术这种很难接触到的手艺。 如果他们是不同的师父教的话,那他们的人脉可是强大到可怕。 所以,当初为什么要得罪平瑶呢? 云弋看着地上的“蕊儿”慌张的想要藏起那只瓷瓶。 演技浮夸落俗。 差评。 不管差不差评,有用就好。 果然,宋参将的目光放光,抢在“蕊儿”前面把瓷瓶夺了过去。 宋参将把瓷瓶打开,闻了闻。 一股清爽的凉气从瓶子里溢了出来。 宋老爷子眼里闪过一丝亮光。 然后老爷子沉下脸,起身看向蕊儿,厉声问道:“这个瓶子,你从哪儿弄来的?” 蕊儿吓的发抖,颤声道:“是、是刚才、刚才殿下给我的。他说,说这瓶子里的药事关重要,一定要好好安放。” 宋参将满意的眯了下眼睛,看向云弋。 “这是那个奸细给我不肖子孙下的毒药的解药。殿下怎么会有?” “解药?这是我醒神的药而已。” “呵,”宋参将冷笑,“太子当咱们都是傻子吗?来人!” 立刻有一个士兵走到宋参将跟前。 宋参将把瓷瓶交给他,交代道:“你快把这个瓷瓶送回宋府,这是老四的解药。” “是。”士兵接过瓷瓶,将瓷瓶小心的放好,离开了。 宋参将终于解决了心头悬着的大事,心里一阵轻松。 附:今天三更,还有一章别漏看了。熬到一点多我才赶出来的,因为我没存稿,哈哈(苦笑)。(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 私人庄园 他重新看向云弋。 现在,该算算和云弋的帐了。 “殿下身为大周的太子,在我们大昌,本该安分守己,怎么偏偏会和奸细扯上关系了?这不得不让老臣害怕呀,万一我们大昌里面有了蛀虫,那可是防不胜防。殿下说是不是?” 别看宋参将笑眯眯的,笑里藏刀说的就是老爷子现在的模样。 云弋淡淡瞥了蕊儿一眼,笑道:“将军说的奸细,可是我的侍妾平瑶?若说有联系,那我们的关系自然不一般。” 没赖账? 宋参将意外的挑了挑眉。 “不过,平瑶是大昌帝赐给我的。” 确实,平瑶是大昌帝赐给云弋的。 严格来说,平瑶算是大昌这边的。就算出事,云弋也是个受害者。 可宋老爷子活了这么多年,论厚脸皮,他比云弋还能豁出去。 宋参将指着云弋就骂:“你这个薄情寡义的小子,当初是你为了人家姑娘要死要活的,求着皇上给你们赐婚。说你们缘定今生、早就私定终身,非卿不娶。皇上仁慈,这才准了你们。你这会儿又赖账了!” 这显然是要逼着云弋承认,他早就在赐婚之前和平瑶联系上,要把大昌这边的关系撇的干干净净。 云弋见状,笑了下:“将军有所不知,当初,那个奸细接近皇后不成,这才来接近我的。将军知道,我本来就喜欢美人儿,更何况是美人儿主动接近我?我一激动,也顾不得想她是不是别有目的。就连这解药,都是她骗我说可以醒神,让我时时带在身上的。” 晨曦中,云弋清朗的五官有些透明。 眼里那丝若有若无的苦涩也格外明显。 受害者的凄惨意味十足。 宋参将直咬牙。 这小辈,怎么这么厚颜无耻?! 还好意思说人姑娘追着他。 宋老爷子被面前这个厚颜无耻之人堵得没话说。 地上的蕊儿,瑟瑟发抖的开口了。 “她”疑惑的望着云弋,开口问:“殿下既然不知道瓷瓶里的是解药,为什么还要奴婢藏起来扔掉?” 云弋俯视着地上的“蕊儿”,眸色黑重。 宋老爷子一瞬间魂斗气息激醒了,愤怒的指着云弋,大声道:“好你个竖子,红口白牙的来颠倒黑白。明明就是你跟那奸细狼狈为奸!来人,把这个大周的奸细给我抓起来!” 得了,一夕间从太子变成奸细,放眼天下,也只有他云弋一人了。 “蕊儿”满意的看着云弋被十几个士兵“请”走。 欠他的,他可以不计较。 可是欠他在乎的人的,他必须要讨回来! - 竹林郁郁葱葱,幽静雅致。 平瑶躺在躺椅上,翻着话本,听风吹过竹林的声音。 镜柳端着一碟点心走了过来,放在平瑶手边的小几上。 “主子,外面传来消息,大周太子被宋参将抓了起来,现收押在大理寺,正在审讯呢。” 平瑶拿了块点心来吃,眼睛不离话本。 “为什么?”她漫不经心的随口问了句。 “听说,是因为跟大昭的奸细关系匪浅。” 大昭的奸细,不就是她吗? 很好,没冤枉了云弋。 平瑶接着看话本。 镜柳看平瑶毫不在意的态度,也没有多说什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又看了半晌书,日上中天,平瑶才放下书,从软塌上站起来。 该吃饭了。 平瑶抚了抚裙子上的褶皱,沿着竹林间的小路走。走了将近十分钟,上了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大道。 道路两旁花草繁丽,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花林后,一座座院子样式别致。 有古香古色的青冥大陆常见的屋檐飞翘的小楼。 有仿现代水泥筑造的简约别墅。 还有仿西方的别墅城堡。 精致小巧,简单大气或韵味十足。将不同的美糅合在这间山脚庄园里。 梨塘。 青冥大陆最有特色的私人庄园。许多人挤破了头想来这里参观或者喝一杯下午茶。 可惜,只有每月中旬,梨塘的庄主才会放出请帖。 请的都是青冥大陆上有权有势的人物。 他们会聚集一堂,在梨塘的穿堂里。 然后,公开竞价。 梨塘的神秘和怪异的美学,让许多人趋之若鹜的砸下重金,在穿堂里开出一个个天文数字,只为在这里住上几天。 不用怀疑,梨塘也是属于山花海树的产业。 虽然生意不多,可是梨塘每月挣的钱,足够买下长安街上十家店铺。 现在,平瑶就在梨塘里度假。 其实,梨塘就相当于现代的度假村。 这里有温泉、有餐厅、有赛马场、有蹴鞠场、有歌舞厅。 凡是现在青冥大陆有的娱乐,这里都有。 平瑶此刻,准备去餐厅吃饭。 远远的,就能看到一个巨大的弧形七彩琉璃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那就是餐厅的顶部。 这种工艺,就算是在现代,也很难见到。 但是在没有玻璃,没有水泥的青冥大陆,就还只有琉璃能营造出近现代的风格。就是再难,平瑶也铁了心的建造了出来。 现在,这琉璃顶的餐厅,成了青冥大陆建造史上的奇迹。 不少人也是冲着这个餐厅而来。 平瑶走在梨塘的路上,一想到这是自己设计出来的庄园,就觉得开心。 就算在现代再有钱,她也没有能力造出这么一个庄园出来。 这么一想,在这里的生活还真不错。 平瑶哼着歌来到了餐厅。 餐厅里正演奏着她哼的歌——每到餐厅,餐厅就有乐师在中央的圆台上现场演奏。 无比奢华的享受。 餐厅一如现代。平瑶在圆台附近坐了下来,立马就有服务员走过来。 服务员笑容可掬:“小姐,是要吃西式的还是中式的?” 这种问题,青冥大陆的人一般可享受不到。 果然,离平瑶不远处的一桌就传来一声疑问:“西式是什么?中式又是什么?” 平瑶向那张桌子看过去。 大理石双人桌前,坐着一位蓝衣少年。 他没有云弋白,是那种很耐看的淡棕色。但是一双眼睛生的很大,又带着一股不羁的野性。长眉入鬓,不张扬,但很霸气。(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 他没有云弋皮肤白,是那种很耐看的淡棕色。但是一双眼睛生的很大,又带着一股不羁的野性。长眉入鬓,不张扬,但很霸气。 平瑶在他身上,看到了那种仗剑天涯的豪放江湖气息。 见惯了皇宫精致、优雅的做派,恍然见到这种不拘小节随性洒脱的江湖气息,平瑶只觉得一种久违的亲近。 曾几何时,她也是个彻底的江湖人士。 为了她师父在大陆到处奔波,打点了不少门派。 不过,用的不是她这张脸。 也不是她这个身份。 因为这个,平瑶也认识许多江湖有名的人物。 但这个少年,她却没见过。 平瑶点了餐,悠哉的撑着下巴看圆台上的演奏。 少年那桌,服务员正耐心的给他介绍菜品。 少年也很耐心的听完,然后才敲定了要吃的东西。 服务员含笑下去后,那少年给自己倒了杯茶。 平瑶清楚的听到他咕哝了句:“吃个饭都这么麻烦,天天这样,怎么受得了?” 平瑶见过很多客人,看到单子一脸蒙圈,又因为怕丢面子,死撑着不问。 结果,点了一堆又贵又吃不饱的东西。 这真是个豪爽而又不做作的少年。 那少年的饭菜还没上,所以显得无所事事。 他眼光一撇,撇到了平瑶这里。 平瑶的饭菜已经已经端上来了,一份米饭两个小菜外加一份汤。 在这个华丽的大厅里,显得格外简约朴素。 少年的目光顿了一下。 他昨天入庄,所接触的东西穷奢极欲。 只有那桌上的平瑶,简简单单的两菜一汤,与这里格格不入。 但她却吃的安然平和,没有丝毫的自卑和不自在。 少年觉得这个姑娘挺难得的。 确实难得。 几个人能年纪轻轻,就有这种资产的。 平瑶吃过饭,就回到自己的住处去了。 院子里宽阔干净。院墙处种了一溜月季,红黄白三色,开的繁丽。 镜柳见到平瑶,开口道:“主子这会儿就要看信件吗?” “拿过来吧。” 平瑶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坐下。 雪竹拿了茶具和点心过来。 “我自己来。”平瑶接过茶具,自己烧水泡茶。 雪竹便站到一旁守着。 平瑶边泡茶边道:“你去把这个月客人的资料拿过来。” 梨塘请的,都是声名显赫的客人。怕以后有用,所以都让他们填了户籍资料。 而那些人在这儿住的时候,会有专门培训的人去伺候他们。 这些伺候的人,会趁机打探客人的信息。更有一部分人因为伺候得当,直接被客人买走,成了梨塘安插在他们身边的暗桩。 这也是为什么,平瑶的暗桩遍布广泛的重要原因。 雪竹很快把一张单子送到平瑶手上:“这个月的三个客人的资料全都在这儿了。” 平瑶摊开白纸。 崔生,许州甘县人士,官拜太仆寺卿,乃从三品文官。入住时携带其两个小妾。 梨塘邀请官员,只请四品以上的。 就红楼梦里贾宝玉他爹,连接到邀请函的资格都没有。林黛玉她爹还勉强及格。 平瑶看向第二个人。 白纸黑色,草书狂放的写出三个大字:晏几何。 竟然是万壑山庄少主,晏几何。 平瑶默不作声的把单子卷好,放在缃帙瓶里。 “最近江湖上有什么事发生吗?” 雪竹想了想:“没有呀。如果有,各地的分点肯定会写信回报的。” 那原本应该在大周的晏几何来大昌是要干什么? 镜柳端着托盘走了出来。 托盘上整齐的分三列码放了几十封信件。镜柳将这些信件放在桌上,道:“这是昨天来的信。主子看看,说不定又发生什么了不得的事了呢。” 雪竹倒好了茶就和镜柳一起退下了。 院子里安静的只有微风拂过檐角铜铃的声音。 平瑶拿起一封信件,打开静静的看里面的内容。 就如同古代皇帝每天要批阅奏折一样。平瑶每天都要处理政务。 每天天下发生了什么事儿,都会有人第一时间报上来。 好在山花海树里,平瑶信任的人也有一批,平瑶就把每天上报的内容分为几类,分别安排人去查阅。 不重要的事情,那些人就可以处理。只用把一些重要棘手的事或者一些有用的消息给平瑶就可以。 如果不是这样,平瑶估计比大昌帝还要忙。 一封封信件看完,平瑶或回复或丢开,直到看到一封关于昨日平阳城的信件,平瑶平静的脸上眉头微皱。 上面,清清楚楚的写了昨天宋从受辱、宋参将查抄太子府、云弋被收押在大理寺的经过。 还明明白白的说明,设计这一切的人,正是消失了一天多的重疏。 这家伙······ 谁让他这么多事儿了。 平瑶拎着信纸站了起来。“雪竹,备马。” 度个假都不能安生。 - 平阳城街上永远都是繁华热闹的景象。 千溯楼前也永远马车来往不绝。 太阳还没落山,一串串红灯笼已经挂了上去,红色的灯影撒满千溯楼前。 千溯楼一天中最热闹的时段要来了。 站在门前专门管理客人马车马匹的四个男侍者笔直的站立在千溯楼五层高高的台阶下。 只见远处,一匹雪白的高头大马飞速跑来。 那马跑得极快,风一般,前眼还在街尾,眨眼间就到了千溯楼前。 马上的人猛然扯住缰绳,平稳的停在千溯楼前。 男侍者处变不惊弯腰鞠躬迎接。然后最外边的那个走出来。 按规矩,他要帮着马上的人下来。 但马上的人显然很急。不等他稳稳的拉住马,就从马上翻身下来了。 侍者只见一片蓝色的樱花图从眼前一闪而过,马上的人已经消失在了千溯楼里。 门口迎接的迎宾见有人进来,弯腰行礼问好。 这也是他们的规矩。 然而,在所有人还没有直起腰来的时候,进来的蓝衣姑娘就开了口:“让梨雅在水月楼三楼找我。” 梨雅是千溯楼的老板。 除了内部人员,没有人知道水月楼还有三楼。 迎接的姑娘们就那么保持着弯腰九十度的姿态,抬头惊愕的看着眼前那个一身蓝衣沉静大气的姑娘。 那姑娘却一秒也没停留的进去了。 迎宾的小美女们纷纷眼神交流:“这是什么人物,以前没见过啊?”“不像是个善茬啊,找事儿来了?”“到咱们千溯楼找事儿?活腻了吗?” 有人挑衅千溯楼的消息被一路传开了。 听到这个消息,梨雅一双顾盼生辉的眼里闪过一丝流光。 她刚刚还抱怨日子过得太平淡了呢,老天对她是不是太好了点? 梨雅朝水月楼的方向走去。 一身紫衣在灯光下像是幻影,带着一丝朦胧的光。高贵绝艳。 路上,频频有人回头看梨雅。 山花海树里有一个有名的美人儿,长相妩媚倾国倾城,眼波流转间让人恍若置身仙境。 正是梨雅。 一路走到水月楼,上了三楼。 三楼安静无声。这里平时只有梨雅和她的亲信能来。 走廊最深的房间亮着等,透过粉色的窗纱柔柔投在木地板上。 梨雅见状,微微沉了脸色。 那间房间里,是千溯楼存放账本,和与山花海树通讯的地方。 一班人不会知道那间房间的重要性的。 梨雅脸上已经没有方才的轻松。 她身后,推开了面前的房门。 灯火明亮的房间里,一个蓝色的身影背对着她坐着,像是在看书。 梨雅关上门,朝桌案前走去。 她开口,声音婉转悠扬,小提琴一般:“不知姑娘······” 背对着她的人回过头看她。 梨雅愣了一下,错愕的道:“主子?” 所以,到底是哪个告诉她,有人要找事儿的? 害她开心了一路。 平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顺手把手里的账单放回原处。 “我来这儿,是找重疏的。” 重疏长年行走江湖,时常出现在千溯楼,因此与千溯楼的渊源最深。 梨雅疑惑:“重疏从昨天早上离开,到现在就再也没回来过了。” 昨天早上,是宋从火烧茶楼那天。 平瑶气的捏紧拳头:“这个家伙还能不能再不听话点!多好的机会,被他给毁了!” 平瑶时常因为重疏气的跳脚,梨雅见怪不怪了。 “什么机会?你这么着急着找重疏干嘛,他又闯祸了?” “何止是闯祸。” 平瑶气的夺路出去。 梨雅追上过去:“到底怎么了,你这是去哪儿?” “找重疏。” 平瑶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 夜幕黑沉,已是夜深人静。 平瑶一身夜行衣,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大理寺外。 闯监狱这种事儿,平瑶心里也很没谱。 毕竟她是生活在一个法治社会的。 但是为了重疏,她只能这么做。 “这个傻缺,这些年也没长脑子,”平瑶一边勘查路线,一边抱怨,“坑了人,自己也被送监狱里去了。图的是什么?害得我不能按时睡觉。” 平瑶按着下面汇报的消息中的路线,果然找到了守卫松散的一处缺口。 她飞快的潜入大理寺。 来之前,已经有人把重疏关押的地方告诉她了。平瑶把大理寺的地图牢记在心里,虽然没来过这个地方,但她对这里的路线一清二楚,如同熟人一般。 平瑶很轻易的找到了重疏所在的牢房。 因为重疏所牵涉的案件非同一般,所以重疏是独立一间牢房。 牢房外面,有两个狱差喝茶唠嗑。 平瑶将狱差迷晕,拿了钥匙,打开了重疏所在的牢房。 只见昏暗的牢房里,一个粉衣姑娘抖着双腿大喇喇的坐在凳子上哼着歌。 哪有一点蹲监狱的愁云惨淡万里凝的样子? 平瑶见状,没好气的开口:“你在这里呆的是不是挺舒服的?” “蕊儿”惊讶的抬起头,看到平瑶的那刻,“她”的双眼变成了星星眼,张开双臂朝平瑶铺了过去。 “瑶哥!” 平瑶闪开。却猝不及防的还是被“蕊儿”抱了个满怀。 “你来的真晚,我以为你最迟中午就会来了。在这儿真恐怖,那些人要拉着我上刑!老虎凳你知道吗,这里面最轻的。九重天听说过没?他们差点要给我来这个!” “蕊儿”一脸委屈害怕的样子,仅仅的躲在平瑶的怀里。 平瑶本来气的不行,却被重疏这一抱抱得没脾气。 “谁让你胡乱行事的,净给我惹麻烦。”平瑶推来重疏,道,“别在这儿耽搁了,走吧。一会儿人来了就不好出去了。” 重疏一脸不在乎:“怕什么,有小爷在呢。” 平瑶笑眯眯的看着他:“对呀,你这个小爷,怎么不自己逃出去呢?” 重疏心虚的低头,拉着平瑶的手往外走:“快走快走,别被人发现了。” 平瑶冷哼。 她还不清楚重疏?之所以呆这儿不出来,还不是为了让平瑶亲自来救他,好耍苦肉计呢。 平瑶不跟他一般见识。 - 不远处的一间牢房里,云弋安静的坐在那里。 房间里灯光昏暗,但是他一身白衣好像闪着荧光,昏暗的牢房也变得明亮起来。 云弋给自己倒了杯茶,静静的听着不远处那熟悉的声音跟另一个人说话。 然后听着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又渐渐远去。 平瑶,她来了。 不过,不是为他而来的。 - 重疏和平瑶走到他们这区的牢房出口,重疏停了下来。 平瑶问道:“怎么了?” 重疏看着平瑶,眼眸漆黑道:“云弋也在这里面关着。” 平瑶不明所以:“所以呢,你想做什么?” 重疏看着平瑶事不关己的样子,松了口气。 还好,她没有提前救云弋出去。 或者,她没有救云弋的想法。 可是,云弋那样害惨了她,现在有了机会,总不能硬生生错过吧? 重疏掉过头,又往监狱里走:“我去杀了他。” 平瑶拽住重疏。 重疏气的大叫:“怎么了,你又舍不得了是不是?!昨天在茶楼,要不是你身上带着柔情烟,我们两个都得死在那里!你呢,好不容易有机会逃出去了,偏要回去救他!你看看你胳膊上,你胳膊上的箭伤好了吗?我问你疼不疼?!” 附:二合一(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晏几何 平瑶冷静的看着重疏,一直等他把话说完,才平静的开口:“所以呢?” 平瑶淡然的目光,像一盆凉水,浇灭了重疏的激动不甘。 云弋静静的坐着,听着远处的争吵。 所以她救了他,应该等着他去回报她啊。 他又不是不懂什么叫做知恩图报。 深邃的走廊里,平瑶的声音无比清晰冷淡。 “所以,为了一个要杀我的人,要把一个关心我的人置于危险之中吗?” 重疏愣了一下。 云弋拿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中。 所以,平瑶的意思是······ 他不值得她动手? 不值得? 云弋喝了口茶。 曾几何时,他也对平瑶说过,她不值得他生气的话。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云弋听平瑶的声音一段段从稀薄的空气里传过来:“我救云弋,并不是因为我喜欢到放不下他,更不是想要以德报怨。这里面的东西,你不懂。” “但是重疏,因为云弋对我来说,算是个特殊的存在,所以,我不想去设计陷害他或者给他下绊子。更不会牺牲利益去给他下绊子。” 说到这儿,平瑶气的去戳重疏的头:“你个傻缺,多好的一个杀宋从的机会,你竟然因为云弋放弃了!同一个错误,你犯了两次,你让我怎么说你!” 重疏一脸受气的小媳妇样儿,任由平瑶戳着,也不反抗。 “没有第三次了,听到没有。再这样你就回云雾山去。” 去当你的小村少去。 重疏委委屈屈的应了声:“知道了。” “赶紧走。” 云弋安静的听着脚步声渐渐的远去,直至消失。 牢房里灯光昏暗,沉静无声,像是在大海底下,与世隔绝一般。 一杯茶喝到冰凉。云弋放下杯子,平静的脸在昏暗里斑驳陆离。 - 有了重疏,逃跑起来顺利很多。 两人离开了大理寺巡查范围,速度这才降下来。 重疏也有时间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了。 走了好久,他开口问平瑶:“瑶哥,我就这样走了,大理寺卿发现重监的要犯还能顺利逃狱,估计会疯掉吧?” 平瑶惊讶的看着他:“你不是现在才想到这个吧?” 智商这么欠,难怪当初行走江湖时每天要花掉她好几百两银子。 重疏一脸欣喜:“原来你早就想到了。快说说,你准备怎么办?” 平瑶:“······” 最后,平瑶还是好脾气的解释:“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打扮?” 重疏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这才发现,他穿的还是太子府府里丫鬟的粉色衣裙。 重疏这才恍然:“哦,你是不是把那个小丫头片子代替我扔进去了?” “我去救你的时候,梨雅已经找到了蕊儿。估计这会儿,她已经把蕊儿送进去了吧。” 重疏感叹了句:“这小丫头,可惜了。本来没她什么事儿的。” 平瑶忍不住拿马鞭抽向重疏,被重疏一晃躲过去了。 “你打我干什么?” 平瑶没好气:“你长没长脑子?蕊儿的待遇,在太子府里面是最好的了。因为她是揭穿云弋的人证。而其他可有可无的下人,不知道被上了多少遍大刑了。” 重疏抱歉的嘿嘿笑:“我这不是想给你解气吗?” “你不给我惹麻烦,就已经给我减了不少气了。”平瑶头疼的一勒缰绳,马匹如箭一般飞射出去。 平瑶心塞的厉害。怎么无论怎么教,重疏就是学不会呢? 脑子这东西,果然是天生的啊。 - 平瑶连夜赶回了梨塘,洗漱之后便休息了。 一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 平瑶洗漱好,对着菱花镜抹脸。 雪竹走了进来。 “主子,平阳城又有消息送过来了。” “什么?” “指证大周太子的丫环突然反口,已死证明大周太子的青白。唯一的证人已死,再加上大周太子身份特殊,所以大周太子已经从大理寺放出来了。” 没有证据,自然不能继续收押了。 更何况,当时把云弋收押大理寺,已经是很不给大周面子了。 就算云弋真的害了宋从,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软禁云弋已经是很不客气的做法了。 如果云弋稍微得宠一点,那么他压根儿没资格享受大理寺两天一夜游。 平瑶用蕊儿把重疏换回来的时候,就想到了蕊儿可能会救云弋。 不过没关系。 说实话,她其实并不是很想云弋就这么牺牲掉了。 不为别的,就是因为在这个异时空,云弋是唯一一个与她背景相同的人。 这么多年过去,她只曾向重疏说过关于她的来历。 在云雾里无聊的习武岁月,晚上,她会和重疏一起,偷她师父的酒,然后和重疏一起,躺在山花漫野的山谷里看着星星喝着酒。 她实在觉得太孤单的时候,跟重疏提过她的来历、提过她那个世界的东西。 重疏是那种鲜活的性子,他对什么东西都很感兴趣。自然对平瑶所说的另一个世界也很感兴趣。 但平瑶看的分明,重疏只是当故事来听。 没有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不会知道那个时代的伟大和它的魅力。 重疏向往,忍不住畅想。但他体会不到。 而云弋不一样。 平瑶知道云弋也是穿越而来的那刻,心里一瞬间涌起的是无限欣喜。 原来他们之间能那么合拍的,合拍的对待周边的人和事。 原来他能放任她这个小小的宫女,凌驾在他贴身侍卫之上。 原来他每次有好吃的东西,都会让人送过来。 原来他们一起去街上游玩的时候,他帮她拿东西、送她回宫。 因为这都是现代很常见的事情呀。没有阶级斗争、没有男女之防、没有男权至上。他懂得她熟悉而且喜欢的礼节,也会在不经意间做到。 她愿意他活下来,虽然他们两个已经走到了完全敌对的方向。 但是那感觉就像小王子看到自己的星球会觉得幸福一样。 因为星球上有属于他的玫瑰花。 他们是这个世界上彼此唯一相同的灵魂。 平瑶收拾好自己,起身走向外面。 对于云弋的事情,她不置一词。 雪竹见状,也没再多言。 这时镜柳跑了过来:“不好了,打起来了。” 能在平瑶身边的人,也都是聪明人。这么失态,一般是很难见到的。 平瑶问:“怎么了?谁打起来了?” “重疏和宴几何。” 平瑶眼睛一亮,忙问:“在哪儿?” “在松枇园。” 镜柳的话音还没落,平瑶已经跑了出去。 刚跨进松枇园的大门,清脆铿锵的刀剑撞击声就传进了平瑶的耳中。 一声接着一声,清脆且力道十足,听起来就很燃。 平瑶觉得自己沸腾了。 虽说她武功上没有什么天分,但是平瑶就是那种天生爱跟自己闹别扭的人。 什么不擅长,她喜欢什么。 平瑶觉得自己内心深处那刻伪斗士之魂因为这清脆的刀剑碰撞声而觉醒了。 平瑶跑到两个武林顶尖高手对战的地方。 什么都没看到。 因为两人扬起的树叶漫天飞舞,世界青黄相接,一片飘渺场景。 平瑶置身在这漫天落叶中,觉得画风猛然一变。 此刻她正抬头望天,秋风萧瑟,落叶漫天,宛如电影里精心刻画的唯美镜头。 就差一个美少年从树林那头走来,站到她面前,与她含情脉脉了。 如果耳边没有刀剑声的话,平瑶很愿意幻想一下的。 不过那刀剑声碎金裂玉一般,让她分分钟从年代唯美大戏中出戏。 秒回现实后,平瑶又被这两大高手的招数惊呆了。 高手过招,果然与众不同。 火影里有鸣人一招方圆几里森林成荒原。 今有梨塘一站方圆数米草木成枯枝。 要是云弋此刻也在这儿,估计更热闹了吧? 平瑶看的一颗伪江湖心砰砰乱跳,恨不得也冲上去跟他们两个过招一番。 还好她有自知之明。 连阿四阿五阿六都打不过的平瑶,默默抚摸了下竹子寻求安慰。 一盏茶功夫,松枇园的树木一片叶子都不见的时候,那一红一黑两个身影终于分别停在了两棵树的枝桠上。 红黑的身影映着青翠的远山,无风时两人衣衫自动,风过时划过两人手中流水般的剑身,发出清越的声响。 平瑶静静看着这一幕。 她知道,如果这一幕被武林中人看到,肯定会被传为江湖上传奇的一战。 正派宴几何。 亦正亦邪赤杀。 本身就是两个传奇。 树林里一时安静无声。 寂静中,重疏轻轻一动,脚尖点着树枝,如同方才漫天的落叶一般,朝平瑶这里飞了过来。 重疏手中的剑随着他划过周边的树木,在树上划出一道道新鲜的痕迹。 平瑶忍不住骂他:“梨塘的树都不是外面的凡品,你怎么能这么乱划?” 你们这些无知的古人,长长拿树当死物,砍它们划他们,更可恶的是还在他们身上上吊。 树也是有生命的好不好?你们知道这对他们造成多大的心理阴影吗? 重疏没吭气儿。 平瑶其实特别抠,平常碰坏她东西都死活要赔。 重疏也没钱,只好每次都拿平瑶的钱赔给平瑶。就算是这样,平瑶也高兴,觉得自己花出去的钱没落到别人手里。 重疏默不作声的飞到平瑶身边。 在距离平瑶几米远的时候,黑色的身影一闪。 宴几何隔开了重疏,拿着剑以一种保护的姿态站在平瑶前面。 平瑶正迷惑不解的时候,宴几何开了口:“赤杀,她只是梨塘一个小丫环,你犯不着杀她。” 平瑶更懵了。 重疏也莫名其妙:“我干嘛要杀她?” 宴几何看着重疏确实没要动手的打算,这才松懈了几分。 他不好意思的解释:“你别误会,我没有恶意。我只是听说,赤杀总是一言不合就杀人。我想这位姑娘在这里偷看,你可能会介意。” “噗”平瑶忍不住笑。这个理由很好。真挚又礼貌的狠狠羞辱了重疏一顿。 重疏气的拿起剑:“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宴几何抱歉的拱手:“确实是我小心眼儿。不过这个姑娘虽然是梨塘的小丫鬟,但大概是因为梨塘高贵不凡,所以她一个小丫鬟看上去也与外界山野村姑不同。万一你误以为她是别有居心······你的剑那么快,到时候后悔就晚了······” “噗”平瑶又笑。 趁着道歉的时机又一遍侮辱。 做的完美漂亮。 重疏气的要死,偏偏他又不好说自己跟梨塘关系非凡,更不能轻易透露平瑶的身份。 所以气了半天,重疏拿剑指着宴几何,很恨道:“宴几何,我记住你了。你等老子再找你单挑!” 说完,拿着剑离开了。 平瑶满意的看着重疏离开。 还算聪明,关键时刻并没有因为愤怒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可以赏他一两银子花花。 宴几何回过身,看向平瑶。 这是平瑶第二次见到宴几何。 少年在一片枯树林中,眼睛明亮异常,整个人像是一团火一般。 他是光明的、白色的,让人一眼能看到希望与洒脱的火。 而方才离开的重疏,也像是一团火。 是灼热的、红色的,让人一眼觉得狂放未知与危险的火。 而云弋,是完全不同于这两个的存在。他虽然武功高强,与重疏不相上下,但是他身上完全没有江湖的气息。 他像是一块已经雕刻成功的玉石,温润清雅,干净透明。 但未雕刻前被他隐藏起来的样子,没有人知道。 平瑶更喜欢宴几何这样的人。 江湖也需要他这样的人,澄净、光明。 “你就是宴几何?”平瑶开口。 宴几何冷不丁被问了句,愣了一下。 这丫环虽然身份低,但是一点也不怕人。 他笑了:“对,你听说过我?” “那当然。万壑山庄,唯一能与我们梨塘相较的山庄,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平瑶一开口就是“我们梨塘”,方才又阻止重疏划树,俨然一个尽职尽责的小丫鬟的模样。 额······一个气质脱俗、长相明丽的小丫头。 宴几何的目光一直在平瑶身上。他问道:“你叫什么,在哪个院的?我之前吃饭的时候见过你。” 附:二合一~(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你竟然是这种朝秦暮楚的人 这算是搭讪吗? 应该不是的,晏几何的这个人真的让人生不出一丝杂念。 于是平瑶认真的思考问题。 哪个院的? 平瑶想了想。 她的名字太过扎眼,不能用真名。 但是住的地方就不必隐瞒了。 “我叫江瑶,濯玉馆的。” 宴几何笑了:“江瑶,那你跟最近很受宠的大周太子的宠妾同名啊。” 平瑶:“······” 何止同名,还同人呢。 宴几何又道:“你在濯玉馆是做什么的?我是梨塘的客人,现在在天玺楼,要不我找人调你去那里吧?” 把她调过去? 平瑶惊恐的看着宴几何。 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不行呀,她虽然是梨塘的老板,要敬业。但也不能卖身的呀。 晏几何见平瑶的反应,这才明白自己的话容易给人误解。 晏几何慌忙解释:“姑娘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着,如果你的工作累的话,我把你调到我那里,你可以清闲一段时间。” “为什么?” “啊?”晏几何不明白的看着平瑶。 平瑶看着晏几何明亮中带着疑惑的眼睛,解释道:“为什么想让我清闲一段时间?” 他们才第一次正式见面,他就这么帮她? 不是平瑶太自恋。 平瑶不是正儿八经的连喜欢两个字都不好意思说出口古代封建女子。 平瑶知道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什么样子的。 嗯······ 就像此刻晏几何看着她的这种。 所以,是一见钟情吗? 都说情场失意,商场得意。她虽然刚从云弋身上摔了一跤,但这也对不上号呀。 但晏几何确实是有些不好意思。 他忙解释:“我只是看你一个姑娘,每天要做那么多活计,还吃的那么简单,你要是跟着我,我会帮你过的好一点的。” 平瑶内心有点无语。 他们才认识多久呀,他就开始想让她过的好一点了。 这算是什么? 万壑山庄的少主这么实在呀。 平瑶摊手一笑:“首先呢,我过的挺不错的。再者,我从来不接受一个陌生人的帮助。最后,少侠你为人未免也太实在些了,你连我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就要帮我。行走江湖什么时候这么简单了?” 晏几何皱着眉:“我只是想帮你,并没有想这么多。行走江湖原本就是一件简单的事儿,要是事事都如姑娘这般查探清楚了,那反倒变得麻烦了。” 这倒也是。 武林中人做事明朗,不耍心机。喜欢就是喜欢,想要就开口,不想要就丢掉。 他们的理论不符合皇室步步为营的环境。但也确实让人钦佩。 平瑶没有再争执。 她笑着道:“那我就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现在过得挺好的。等我有麻烦了再找你帮我吧。” 晏几何欣喜的点点头:“姑娘要是有事儿了,一定记得找我。我不怕麻烦。对了,我叫晏几何。” “我知道呀,你说过了。”平瑶觉得这个万壑山庄的少主实在的有点傻,“我还有事儿要忙,就先走了。” 晏几何伸手拉住她。 “姑娘等一下。” 平瑶回过身。 晏几何拉过她的手,将自己手上的东西交给她。 一块冰凉的紫色玉石雕刻的鸢尾花稳稳当当的放在平瑶的掌心。 天下事平瑶也能了解一二,她自然知道万壑山庄的紫鸳玉佩。 紫鸳玉佩是万壑山庄的信物,能调配万壑山庄的人马和资源。 特别是这十多年来,万壑山庄的庄主成为武林的盟主,紫鸳玉佩的作用就更大了。 平瑶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晏几何:“这个······” 晏几何眼眸清澈,脸上笑容明亮:“姑娘既然知道我们万壑山庄,自然也知道紫鸳玉佩吧?” 天呐,真的是紫鸳玉佩。 平瑶被震惊了。 他要把紫鸳玉佩送给自己? 这追女孩儿的下的血本,也太大了吧? “你别担心,这不是真的紫鸳玉佩。古人云,怀璧其罪。我如果真的贸然把紫鸳玉佩给了姑娘,估计姑娘的日子就不会太平了。这只是子佩。” 子佩是什么鬼? 晏几何继续解释:“子佩,其实只是一件赝品。是家主特意打造,送给未婚妻的礼物。它虽然不能调令万壑山庄,但也些作用。姑娘有麻烦时,可以拿着它到我们万壑山庄或属于万壑山庄的店铺去找人帮忙。” 平瑶见过结婚前为了离婚后的财产签订协议的。 可从没见过还没结婚就把资产往别人手里送的。 平瑶觉得好笑。 她重新拉起晏几何的手,把紫鸳玉佩还给他:“看在你人挺好的份上,我教教你。追女孩儿可不能用行走江湖那一套。女孩子都喜欢慢热,喜欢别人长久的、慢慢的付出。比如你有一百个糖,不要一下子就给她。天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你这样反而会吓到她们。你要一天一天的给,让她们慢慢的习惯每天都能得到一颗糖的日子。这样既不唐突让姑娘害怕,也不至于让她失去新鲜感。懂吗?” 晏几何审视眼前这个姑娘。 明眸若水,明艳柔美。是个一眼就能印到别人心里的漂亮姑娘。 她漂亮,在江湖上,漂亮的女孩儿很傲慢。 可偏偏,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她自己一个人安静的吃饭,自成一派,淡然的不像话。 宴几何不认为眼前那位是个单纯无知的姑娘。 单纯无知的是那些自认为拥有绝色的容颜,就在他面前无礼任性的人。 宴几何不喜欢那些人。 平瑶显然不是那些人。 可很奇怪的是,宴几何回想起平瑶一人安静吃饭的时候,又觉得不舒服。 他不喜欢她形单影只的样子。 那是一种很自然的想法——宴几何不想看到平瑶一个人行走。 他想给她些什么,让她肆无忌惮的绽放自己的明艳。 “我觉得喜欢一个人,就是要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毫无保留的给她。我今天有一百个糖,说不定我明天还会有一百个苹果呢。一百个糖、一百个苹果,能放到一百天吗?万一她发现我每天都在吊着她,她又会怎么想?” 宴几何觉得,自己也不算是喜欢平瑶。 他就是想把自己好的东西给平瑶,好让她觉得开心。 付出,也不算是喜欢吧? 日头渐渐升起,阳光透过树叶洒在整个丛林,也洒在晏几何清可见底的眼底。 平瑶觉得,最这么一个干净热情的人,说出一番感情需要心计的说辞,太残忍了。 再说,晏几何说的也没错。 她当初面对云弋的时候,不也是明知道很有可能会得不到回报,还是义无反顾的进行投资吗? 感情总是会比理智先行一步。 “你说得对。”平瑶点头认可。 晏几何咧嘴笑了,眼眸亮晶晶,正准备把玉佩放到平瑶手上,就听见平瑶边退后了一步,边说:“可是,要是有人突然给了我一百个糖,我真的不敢要呀。出了事儿,我也还不起呀。” 晏几何追上去:“我知道你没钱,你放心出了事儿不用你还的。” 平瑶:“······” 有些东西是钱买不到的你知道吗? 说不通,平瑶就开始耍无赖:“反正我不要,你给我我就扔了。到时候要是被一个心怀不轨的人捡到了,你们万壑山庄就等着哭吧。” 说完,不等宴几何再说话,她忙走了。 谁说古人迂腐的? 平瑶都快被这莫名其妙的热情吓到了。 感情真是说来就来,猝不及防。 宴几何拿着玉佩望着平瑶离开的方向。 这是他挺宝贝的东西,可她不要呀。 - 平瑶回到濯玉馆,重疏正在那儿跟镜柳、雪竹玩牌。 见平瑶回来,重疏朝她招招手:“瑶哥,过来,正想打麻将呢。” 平瑶去拿麻将牌,拉把椅子加入了牌桌。 重疏边洗牌边问:“那宴几何怎么回事儿呀,竟然护着你?我怎么不知道你认识他。” 你还别说,这洗牌声伴随着重疏的八卦问题,还真有一瞬间让平瑶觉得穿越了。 平瑶道:“就昨天吃饭时见了一面。大概武林正派都这个样子吧。你们为什么打起来的?” “那还不是我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震惊了他,他非要跟我一较高低。还说之所以来平阳城,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听说我在这儿现身,想找机会跟我一较高下。” 重疏得意洋洋的翘起了脚:“看看咱这魄力,万壑山庄的少主都赶着来。” 平瑶开口打击他:“人家说是有一部分原因,又没说是为了你,你有什么好得意的呀。” 重疏瞪着眼:“那也是有一部分原因因为我。比你强,人家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平瑶没说话。 不是为她而来。 却差点把紫鸳玉佩的子佩留在了她这里。 一旁安静的镜柳开了口:“只是,如今平阳城内乱开启,正是混乱之际。宴几何虽是一介武林人士,多少也应该知道一些。他为什么还要在这个节骨眼来?还这么大张旗鼓的住到我们梨塘?” 梨塘多官员居住。而江湖与朝堂一向不对付。 镜柳这一问,问出了平瑶的疑惑。 知道宴几何来梨塘的时候,平瑶就开始想这个问题了。 可是思来想去,她也没找到一丝答案。 一局下来,平瑶接连残败。 一下子输进去了十几两银子。 重疏他们三个喜滋滋的数着钱,重疏笑的见牙不见眼:“瑶哥今天撞邪了?竟然还会输钱。今儿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好远呐。” 平瑶握着手里剩下的十两银子,冰凉的银子在她的手心撞来撞去。 平瑶只是出神的望着牌桌,目光散漫。 重疏一眼平瑶这个样子,伸手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你想什么呢?” 不会又是云弋吧? 谁知道,平瑶真的开口道:“想宴几何。” 这么快就换人了? 重疏一脸“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朝秦暮楚的人”的表情看着平瑶。 平瑶没理他,从牌局上站了起来:“先不玩了,我有正事儿要做。镜柳你给我收拾一下行李,不用太多。” 重疏问:“你要去哪儿?” “天玺楼。” - 宴几何看着眼前这个姑娘。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这个姑娘早上才拒绝过来天玺楼吧? “我能不能问为什么?” 为什么你的想法变得如此之快,让我猝不及防。 平瑶笑着回答:“因为我跟我主子玩牌,把自己全部家当都输进去了。我觉得你挺好的,过来照顾你,你应该会给我一些小费,我就又能回去跟他们打牌了。” 宴几何意外的看着平瑶:“你喜欢赌牌?” 平瑶点头:“嗯,我纵横赌场十几年,技术了得,公子留下我,我还能教教公子一些出老千的技巧呢。” 宴几何呵呵笑:“我不用你教的。” 出老千这种没技术含量的东西,随便学点武功就会了好吗? “教不教都行,我只想留在天玺楼。” 宴几何点头:“我说过,你想来的话都可以找我的。” 平瑶欣喜的想要进楼,却被宴几何拦住了。 “怎么?”这么快就要反悔了? 平瑶一双水眸望着宴几何。 “不过,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什么?” “你来我这里,我可以给你钱,也可以陪你赌。但是你出去之后,还是不要再跟别人赌钱了。” 管的也太宽了吧? 平瑶不服气了:“为什么?” 宴几何苦心劝她:“江湖人才辈出,赌场上很多人都是个中高手。随便会点武功的人你都看不出他们的小动作。你去赌,只有输的份儿。” “哦,”平瑶点点头,这是小瞧她呀,“我也会武功啊。” 宴几何一脸捉急:“一山更有一山高,你能说自己的武功是天下第一吗?” “天下第一不是你吗?” 宴几何小小的得意了一下。 然后端着一张脸劝平瑶:“你看,这就可以看出来了吧。世人都说我武功高强鲜有敌手。可是昨天偷闯山庄的赤杀,他的武功不弱于我。而你······” 宴几何想了想,换了个温和不伤心的说法:“你的武功,我看着好像比我差了那么一点点。”(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夜幕之下 平瑶:“······” 你看错了。 我差的不止是一点点,是很多的一点点。 平瑶不纠缠这个:“小赌怡情,我就平时小小的玩玩儿。” “把家底都输了还是小小的玩玩儿?姑娘,我这是为你好,你一个姑娘家,无依无靠的。你这年龄,也该准备准备婚事了。你该为自己筹办一点嫁妆了。” 平瑶瞪大眼睛看着宴几何。 这家伙看上去明朗爽快,怎么心比老妈子都细呢? 都是什么鬼? 平瑶抱着自己的行囊转身就走。 “哎哎,姑娘你去哪儿?”宴几何拉住她。 平瑶转过身,直直的看着宴几何,语气强硬:“一句话,让不让我进去?” “当然让,不过······” 一听到不过,平瑶转身又走。 宴几何慌忙改口:“不过姑娘不觉得委屈就好!” 平瑶抱着行李进了天玺楼。 早这样不就得了吗? - 平瑶原本以为,跟着晏几何怎么着,也肯定比当初跟着云弋舒服。 谁知一天下来,她被晏几何闹得头昏脑涨。 晏几何是个话唠。 堪比街头搬个小板凳抱着娃一把瓜子声音洪亮聊一下午的老奶奶。 其造成的影响力,不亚于深夜街头的广场舞。 继“生辰几何”、“有无父母兄弟”“爱好兴趣”“小时候的糗事”等等一百零一个为什么以后,平瑶的耐性被磨得擦擦起了火花。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斗,平瑶默不作声的起身,试图离开这个转世唐僧。 晏几何果然又问:“你要去哪儿,瑶瑶?” 平瑶忍了忍自己即将爆发的火气,保持着一副笑颜,回头对晏几何道:“我去准备晚饭啊。” “好啊,我帮你。你想做什么?你喜欢吃什么啊,你喜欢吃什么咱就做什么行不行?” 平瑶脚步顿停:“我突然想去餐厅吃。” 晏几何愉快的答应:“那就不做了,去餐厅吃吧。那天我见你一个人在餐厅吃饭,就点了两道菜,够吗?我请你吃顿大餐吧。” 平瑶:“······”她的外貌有给人一种“我食量很大”的感觉吗? 平瑶道:“我突然又不饿了。我想回去休息了。” “瑶瑶,吃过饭再去休息。” “没力气。” “那你先别睡,我把饭给你端过去你在房间里吃了再睡。” “不饿,不想吃。” 晏几何脸色黯淡:“看你有气无力的,是不是觉得天玺楼特别无聊?” 是因为你特别缠人。 晏几何冥思苦想,眼睛一亮:“要不然,我带你去平阳城里转转吧,听说平阳城的夜景特别美,你肯定会喜欢的!” 嗯,确实很美。 可是一想到要跟着一个话唠在一起,世间美景都化为粪土。 “我不去。” 晏几何开启诱惑模式:“你去的话,我请你去赌场玩儿。” 平瑶眼睛一亮。 去拉斯维加斯赌场度假游?! 平瑶还从来没玩这么大过。 “好呀。”平瑶愉快的点头。 这边平瑶点头,那边天玺楼的小丫头就牵来了晏几何的马。 晏几何骄傲的介绍:“这是逝景。我的武功是不是天下第一我不敢说,但我敢说,世界上再没有能超过逝景的马。” 平瑶望着那匹通身黑色,皮毛油亮犹如打蜡一般的马,忍不住上前摸了摸。 “确实是一匹好马。” 晏几何笑容明亮的翻身上马,朝平瑶伸出手。 平瑶望着晏几何的手:“干什么?” “上来呀,我带着你。” “不用,我自己也会。” 身为高手就可以随便小看人吗?也不看看当初小看她的云弋是什么下场! 晏几何诱惑道:“你真的不想感受一下逝景的速度吗?” 这个······ 平瑶是挺想试试的,但是考虑到她看过的武侠片,男女共乘一匹马的情况下,都是女方靠在男方怀里,男方紧紧的把女方抱在怀里。 基本上都是互为情侣或者搞暧昧的男女的神助攻。 平瑶不想跟一个话唠搞暧昧。 她的压力大,神经有点脆弱。经不起折腾。 “我想。可是我不要。” 晏几何黯然神伤。 为什么咱就不能互敞心扉,亲密交谈呢? 晏几何黯然神伤的追在平瑶后面。 逝景也黯然神伤。因为他一匹上等的千里马,竟然有朝一日跟在一匹资质一般的小白马后面。 到达平阳城时,已经是华灯初上了。 跑了这么久,两人都饿了,决定先吃饭。 平瑶把人往自家揽:“千溯楼的饭菜就很不错,咱们去那吃。” 晏几何十分情愿的点头:“好。” 就是一个传说中被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的傻子。 平瑶带着晏几何到了千溯楼,还没走进去,就觉得有些异状。 千溯楼所在的街道,也是平阳城有名的吃喝一条街,平日里的气氛都是轻松浮华的。 今天却有些肃穆。 晏几何显然也察觉出了几分不对劲儿。 他驱马走到平瑶前面,沉声道:“这条街上有官兵。至少一百多个。” 晏几何出身武林,对官兵自然最为警觉。 他说是官兵,那就一定是。 吃喝一条街也是矛盾重重的地方,官兵、土匪闹事不再少数,平瑶也没太放在心上。 “我们进去看看吧。” 晏几何点点头。 再往里走,平瑶终于看到了闹事儿的地方——正是千溯楼。 平瑶只觉得自己也太惨了点。 上次喝个茶被官兵拿火烧。 开个酒楼又被官兵砸场子。 还能不能混了? 门前有官兵守着不让进。平瑶往里看,发现了一个老熟人——宋从。 宋从匆匆忙忙的往千溯楼里面的院子走。 又是他。 上辈子她欠了他钱吗?每次坑她的都是他。 平瑶弃了马,往千溯楼墙头上翻。 晏几何着急的追在她后面:“你等等我,我带你上去。你要是被抓到了就麻烦了。” 平瑶不以为意。 千溯楼的格局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在这里还能被人抓到的话,只能证明她太点背。 平瑶跃进院子里,跟着宋从走到一座小院前。 那座小院是千溯楼的提供给有钱人的独立的小别墅。 平瑶奇怪。宋从带着这么多人来这里干什么? 斗腐吗?有贪官携巨款逃到千溯楼来了? 楼下,有几十个官兵守在那里。见到宋从,为首的那个道:“大人,那两人已经被我们看守在里面了。” 宋从面目深沉的望着那座灯火通明的院子,道:“今天的事儿,谁要是说出去,必死无疑。” 官兵纷纷低头:“属下知道了。” 不是抓贪官吧? 抓贪官不用遮遮掩掩。 那这是······ 平瑶越看宋从,越觉得宋从像是要抓奸。 平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据她所知,宋从喜欢的人只有沈碧水一个。 沈碧水出轨?不太可能吧? 宋从一身凌冽之气,穿过层层士兵,进了楼里。 平瑶也跟了进去。 晏几何一直跟在平瑶身后。 院子里火光明亮,却怎么也照不亮宋从深沉的脸。 平瑶藏在一处隐蔽的角落里,看着宋从朝院子正中那栋两层的小楼走去。 小楼一片漆黑。 平瑶隐约看见有一个人影站在小楼的两扇雕花门前。 身影纤瘦,带着淡淡的柔弱,又带着淡淡的优柔绵和。那气质,像极了许兼。 果然是来抓奸来的。可是平瑶怎么也不相信,沈碧水会背叛宋从。 宋从看到那个漆黑的身影时,身上的杀气大盛。 晏几何道:“这人是谁?他身上的杀气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平瑶轻声答道:“宋从。” 两个字,晏几何就知道了所有。 宋从的名号,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气。 曾经也有许多武林人士,看不惯宋从一个簪缨子弟却能排进青冥榜,故而上前挑战宋从的。 很多都惨败而归。 “原来他就是宋从,难怪他身上的杀气比武林人士都要阴狠上几分。只是,他的武功不是很厉害吗?” 平瑶点头:“对,挺不错的。” “可是,他竟然没发现你在跟踪他。” 平瑶回头看了晏几何一眼。 晏几何眼眸明亮,也直直的望着她。 没有任何居心叵测的试探。 只是有些被欺骗的恹恹不快。 平瑶笑了笑:“我说过,我会武功的。” 她不但会武功,而且因为师从高人,武功不差。 太烂的武功,她师父会让她出山吗?老人家很在乎面子的。 晏几何不满的咕哝了句:“我怎么觉得,你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丫环。” 就算梨塘再厉害,也不可能随随便便一个丫环就能打过年少有名的小将军。 挺识货的嘛。 平瑶轻轻一笑,没有多作解释。 宋从已经走到许兼面前。 然而,他并没有动手。 宋从恍若没有看到许兼,径直走到门前。然后他伸出手,推开了半掩的房门。 院子里昏暗的灯光将宋从的身影打在房间的地面上。 静默而沉重。 平瑶听到一阵轻细的抽噎声。 宋从显然也听到了。 因为他的身影明显的僵了一下。 过了许久,宋从才抬脚,走进屋里。 平瑶心里上火的在外面等着。 好想去看看里面发生了什么呀。 平瑶听到宋从冰冷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 他在质问沈碧水:“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平瑶听过宋从跟沈碧水说话的样子。温柔而深情。 而此刻,他的声音冷漠而高高在上。 沈碧水的声音传了出来。 却不是平瑶记忆中那个温柔轻和的声音。 这个黑夜似乎让两人都变得格外诡异。 沈碧水声音凄婉的声音一声声的传了出来。 “还用我告诉你发生了什么吗?你应该很清楚不是吗,就像你和万小姐一样。” “你有什么权利在这里指责我,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我就是你宋府的一个人人可以轻贱的丫环,我结婚嫁人,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们宋府虐我、作践我,连我的婚事也要插手吗?” “你有了万小姐,你们有了孩子,还需要我做什么?需要我在你生病的时候衣不解带的照顾你,然后看着你病一好就去别的姑娘的房里吗?需要我一边相信着你的许诺心怀期望一边任你的家人嘲讽吗?需要我一遍遍被你的妻子辱骂吗?” “宋从,是不是你们看我好欺负,所以就越加肆无忌惮的欺负我呢?我是地位卑微,是配不上你们宋家百世侯门,可是我连一点反抗的权利都没有吗?” “银子我还给你好吗,我求你放我自由。” 院子里静谧无声。 沈碧水凄婉的声音一声声传出来。 犹如夏夜草丛里微不足道的虫子竭力发出的嘶吼。 平瑶清晰地看到,院子里的许兼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纤瘦的身体明显的僵在那里。 许兼能中解元,他肯定明白此刻沈碧水对宋从说这些话是为了什么。 诚然,沈碧水觉得委屈。 但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许兼脱罪。 夜,是黑重。 可是黑夜里多少光明,谁又能看得清呢。 宋从也看不清。 窗户上倒映出他漆黑的影子。影子僵直而颓唐。 他孱弱的像是一掐就断掉的声音问道:“你真的······这么恨我们宋家吗?” “我恨。”沈碧水这一声,是从齿间磨出来的。 窗纸上,宋从的影子晃了晃。 沈碧水这么一个柔弱善良的姑娘,竟然会亲口说出恨一个人。 恨得,还是他的家人。 宋从的喉间滚动,声音断断续续:“可是,我对你,是真的。” 沈碧水的大声的质问伴随着哭声尤为撕心裂肺:“那又有什么用。有万慈,有你的家人,有你宋府千百双眼睛,你的真心有什么用?!” “所以······你就背叛了我,是吗?” “是你先背叛我的。” “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 宋从几近疯狂的声音传出好远。 他双目通红的看着面前突然变得陌生倔强的沈碧水,从屋子里冲了出来。 宋从紧握着他的佩剑。剑尖在灯光下锋利耀眼,直指向许兼。 许兼踉跄的躲开。 沈碧水从房间里跌跌撞撞的追了出来。 平瑶这才看到沈碧水的样子。 附:依旧是二合一~(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 情深不寿 平瑶以前见到的沈碧水,一直是柔柔弱弱温温软软的样子。她经常穿着素色干净的裙子。乌黑的头发梳的整整齐齐,插着一只简单的木簪。 干净婉约的如同一朵水仙花。 而然此刻,沈碧水衣衫凌乱头发散落,那支木簪也失去了踪迹。 她出现在灯光里,一双眼睛哭的红肿,白皙的脸上泪痕纵横。 就如同她的哭声一般凄惨。 沈碧水撑在门框上,看着院子里失去了理智的宋从,泪水肆虐声音却哑了:“不要杀他,你不要杀他。” 平瑶看着这么一幕,心头微堵。 为什么越善良的人,越容易被人伤害呢? 若是沈碧水能对许兼心狠一点,她跟宋从,也许不会走到这一步。 然而上天总是不公平。 宋从听到了沈碧水的话。 他握着剑走到了沈碧水跟前,剑尖抵在沈碧水胸前。 “不要杀他?”宋从冷冷一笑,“我不但要杀他,我还要杀了你。你们既然想在一起,我就让你们在地底下碰面!” 沈碧水眼里破碎一片。 刀剑穿破空气的声音传来。 - 许兼愣在原地,看着那把锋利的剑破空而来。 平瑶惊讶的抬头。 夜色深重。 墙头上方,云弋一身沉默的蓝衣站在那里。 任院子里灯火明亮,方才他们之中竟然没有人注意到云弋站在那里。 宋从更没注意到。他背对着云弋,甚至没感觉到身后危险的临近。 沈碧水只看到了那把剑,堪堪对准了宋从的后心。 那把剑的锋芒,似乎能穿透沈碧水漆黑的瞳眸。 沈碧水没有一丝犹豫的上前,一把推开了宋从。 宋从不明所以。 直到那把剑刺进沈碧水的身体里。 宋从愣在了那里。 鲜血很快染红了沈碧水纯白的衣衫。火光下,沈碧水原本就惨白的脸一片灰暗。 宋从看着沈碧水支撑不住,将要缓缓倒地。 然而沈碧水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她用沙哑的声音一直跟他重复着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 宋从不明白沈碧水为什么要说这三个字。 明明是她救了他。 而身为局外人的许兼、平瑶都明白,沈碧水是在为了刚才对宋从说的那些话而道歉。 沈碧水从来都没怪过宋从。 宋从不懂。 可当宋从看到沈碧水惨白的脸上,鲜血缓缓流下的时候,他所有的愤怒都变成了担心。 宋从冲院子外大喊:“快去叫大夫,快点!” 听到宋从急躁的声音,院子外面的官兵顿时拿着兵器涌进院子里。 夜,霍乱成灾。 就在宋从担心沈碧水的时候,又一只短剑朝宋从射过去。 平瑶拔下头上的金簪,拦下了那只短剑。 宋从一心牵挂沈碧水,并没有发现。 平瑶看向云弋。 黑暗中,云弋有些不解的与平瑶对视。 平瑶悄无声息的开口:“为什么非要杀宋从?” 人家现在已经很悲惨了。就算要杀人,等一会儿不行吗? 云弋微微皱眉:“你不是一直想让宋从死吗?” 她什么时候想让宋从死了? 平瑶仔细想了下。 她没有说过想让宋从死的话。 但她确实是为了宋从的命大而惋惜过。 一次是在马车里得知重疏救了宋从。 一次是在牢房里。 平瑶讶异的看着云弋。难道他是在牢房里听到她抱怨没能趁机杀了宋从,所以才出手杀他的? 这又是要干什么? 平瑶越来越觉得云弋做事诡谲,凭她的脑子无法想象。 但是她知道,现在,她不想让宋从死。 更不想让沈碧水死。 平瑶一跃,跳下了围墙,落入院中。 院子里的官兵拿着兵器围起了平瑶。 宴几何见状,也跳了下来,护在平瑶前面。他看着那些官兵,开口道:“我们只是路过,并不想与各位为敌。” 一边小声的问平瑶:“你这是在做什么?” 平瑶一字一句,声音清晰的传进每个人的耳中:“救人。” 宋从的头猛然抬起。 他看向人群中的平瑶,目光顿了下:“是你,你果然没死。” “我要是死了,你觉得你现在还能活着吗?”平瑶淡淡笑了笑,看着周围刀剑相向的官兵,道,“我能帮你救沈姑娘,你敢让我试试吗?” 宋从看着已经昏迷的沈碧水,咬了咬牙,对平瑶点点头:“麻烦姑娘了。” 沈碧水已是必死之兆,宋从清楚的很。 还不如让平瑶试一下。 官兵听到这话,放下了手中的兵器,给平瑶让出条道路。 平瑶走向宋从那里。 宴几何一直跟在她身后。 平瑶看了眼沈碧水。 云弋的功夫了得,准头也好。那一剑虽然是刺向宋从的,但最后落到沈碧水身上,也还是一招要了沈碧水的命。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毕竟沈碧水和宋从当时的站位错了点,所以那一剑并没有直直刺中心脏。 平瑶道:“其实我不怎么懂医术的。” 宋从本来是存了几分希望的,听了这话,有种想打人的冲动。 只听平瑶又道:“但是,我有护心丹。” 宋从听到但是的时候,脸色乌云转晴。 一听到护心丹,顿时晴转雷雨。 “护心丹我家里一大堆,有什么用?” 听到宋从语气不善,宴几何上前几步。 大有一副你敢找麻烦我就灭了你的霸气。 平瑶却慢悠悠的道:“哦,那宋将军家也有让人沉睡不醒的迷魂药了?” 宋从不说话了。 那种药效霸道的药,他没有。 “所以,同一个说法,也不一定就意思相同。同一句话,也有可能完全抱着不同的目的。宋公子你听我说话的时候,应该站在我的角度去思考问题的。” 这个时候说这话,显然宋从不能理解。 平瑶也就没多说。 她拿出身上的荷包,从里面拿出一颗墨绿色的药丸,递给宋从:“护心丹,你给她吃下去,能撑到大夫来。她没伤到要害,只要顺利止了血,应该还有救。” 宋从接了药,给沈碧水吃了下去。 宋从拿起沈碧水的手,探了探脉象。果然,沈碧水的脉搏强了几分。 宋从动作轻柔的将沈碧水平放在地上,然后起身,走到平瑶跟前。 平瑶看着宋从郑重其事的样子,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这人害她不浅,她得防着点。 宋从却突然屈膝,跪了下去。 平瑶愣在原地。 院子里的官兵都愣在了那里。 平瑶只听宋从声音坚毅的开口:“姑娘救了我两次,宋某定会铭记于心。就算是日后与姑娘政场不同,但宋某许诺,一定不会再伤害姑娘半分。大恩不言谢,姑娘只等着看宋某日后的报答。” 平瑶笑了:“道谢就不用了,我只希望你跟沈姑娘好好的就行了。” 宋从有些不解:“我与姑娘并无渊源。而碧水也不认识姑娘,姑娘为什么要救我们?” 平瑶看着宋从:“杀人需要理由,救人还需要理由吗?这个问题听起来,着实让人寒心。” 宋从愣了一下,自嘲一笑:“从小,我家人就告诉我,保家卫国才是大义。可是我今天才知道,真正的大义是像姑娘这样,世道炎凉人心丑陋而姑娘还能保留心中最真的善良。如果每个人都像姑娘这样,哪里还需要战争、哪里还需要保卫家国?” 平瑶意外的挑了挑眉。 第一次有人夸她善良。 这宋从,是跟沈碧水在一起的时间久了,被洗脑了吗? 平瑶摊摊手:“我可不是善良之辈。不跟你在这儿耗了,你好好照顾沈姑娘吧。” 说完,转过身要走。 却发现宴几何笑眯眯的看着她。 笑的平瑶心里发毛。 “你笑个什么?” 宴几何道:“瑶瑶我也觉得你很善良。” 平瑶撇撇嘴。 站在高墙上看着这一幕的云弋也撇撇嘴。 “我可能会让你失望的。” 平瑶穿过人群,离开了这个院子。 哪有几个人纯良无奈? 又有多少人暴戾残忍? 大多数人只是介于这两者之间。救想救之人,杀危害自己之人。 亦正亦邪,活的纠缠不明。 平瑶明白,自己亦是如此。 “姑娘。” 许兼追出院门。 平瑶回头看他。 许兼眸色晦涩不明的看着平瑶。他的容颜清润无害,可是那双眼睛,任再耀眼的光也照不亮。 “许兼谢谢姑娘大恩。” 黑夜里,许兼目光真挚漆黑。 平瑶冷漠的转过头,抬脚继续往前走。 风吹起她轻如柳絮的声音,传到许兼耳中:“你伤害了一个这么好的姑娘,你的愧疚拯救不了你。” 许兼低下了头。 风吹过他额前的碎发,在空中飘飘摇摇。 你只看到了宋从与沈碧水情深。 可你又何曾看到了我的? 你救了宋从,可谁能救我? - 平日里热闹的千溯楼,此时冷冷清清。 宴几何低着头想事儿。 平瑶却似乎完全没受到干扰,兴致盎然的说:“要不,咱们去小吃街吃小吃吧?” “哦哦,好啊。”宴几何点头同意。 平阳城最热闹的小吃街离这里不远,就是几条街的距离。 但是气氛却是翻天覆地的热闹。 两边的小吃一家挨着一家,灯火明亮,人声鼎沸。 平瑶之前来过一次,知道什么好吃、哪家的最实惠,当下拉着宴几何穿梭在各个摊位之间。 平瑶买来两串烤肉,上面孜然撒的厚厚的,闻上去就让人忍不住流口水。 “你尝尝平阳城的烤羊肉串的味道怎么样?” 宴几何接过,咬了一口:“肉熟的很烂,也很嫩,特别入味。我吃过北方的烤全羊,那里的肉只有三分熟,肉上还带着血丝,切下一大块来,外面撒上厚厚的佐料。不同于这里的精细,但是伴着他们那里的烧酒,看着草原上的星星,也别有一番风味。” “我去过那里。” 在前世。 平瑶默默咬了口羊肉,抬头看向街道上方。 云弋站在临街房屋的屋顶上。 从刚才他们出来,他就一直跟着他们。 他到底是想干什么? 平瑶怕云弋跟到梨塘,拉着宴几何不回去。 宴几何也随性,就跟平瑶一起住在了千溯楼。 宋从走后,千溯楼很快就恢复了营业,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平瑶跟宴几何定了两间对门的房间,平瑶跟宴几何道了声晚安,关上门走到了房里。 方才还空空如也的房间里突然多出了一个人。 平瑶看着云弋。 窗户大开,夜风吹起云弋的衣角,凭空给一向淡然的云弋添了几分怅然。 平瑶坐在仿现代的沙发凳上,懒懒的看着云弋:“说吧,你跟了我这么久,到底想做什么?” 云弋没有急着回答。 他拿起红泥小火炉上的温着的茶壶,给平瑶倒了杯茶:“我看你刚才一直在吃东西,你还是先喝口水吧。” 平瑶客气的拒绝:“想喝我自己会倒的。你直说吧,什么事?” 云弋没有说话,手中的杯子也没有放下:“你喝着茶,我告诉你。” 这等虚情假意,很符合云弋的作风。 逢场作戏,谁不会呢。 平瑶接了杯子,喝了口茶。 云弋果然开口:“我是想给你道歉的。” “噗”平瑶一口水喷在云弋脸上。 好吧她承认她是故意的。 云弋也没恼。他擦了擦脸上的茶水,道:“我确实是来道歉的。” 平瑶放下杯子,笑盈盈的看住云弋。 “你可不要告诉我,你被我以德报怨的美好品德打动了,想好好悔改,想要到我面前好好赎罪。” 云弋笑:“以德报怨我认为不至于,你是那种人吗?我觉得也没什么值得我好好悔改的。我要是对你没有杀心,怎么能看出你对我的感情?” 平瑶呵呵笑:“见过厚脸皮的,没见过你这么厚脸皮的。所以你,你觉得有一个这么喜欢你的人不容易,不想失去她,想让她继续对你付出?” 云弋对平瑶的嘲讽一笑置之:“没什么厚脸皮的。我只是把我所想的说了出来。平瑶,如你所言,你对我很好,我不想错过。” 平瑶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不过,”云弋走进两步,低头看住平瑶,一字一句道,“我没想着让你继续付出。” 附:二合一看着会不会累?如果你们觉得太长的话,留言告诉我哦。(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世家千金 云弋比平瑶高出许多,平瑶被笼罩在云弋的气息下,忍不住就抬头看向他。 他的眼睛清晰的倒映出她的身影来。 “平瑶,对于感情,我想我比你要认真。决定了,我就再也不会改变。感情这种东西珍贵之处就在于,你永远不知道它能带来多大的震撼。感情并不意味着付出。就像你当时在茶楼救我的时候,你心里想的是不愿意让我死,而不是你对我付出了,我就有可能回报你。感情里的付出,是自然而然的,是不能等价交换的。而现在,我愿意接纳你,我对你寄放了我的感情,这就意味着以后我也会对你付出。” “平瑶,孩子的感情是一时冲动。而我对你,是一种深思熟虑后的许诺。” 平瑶看着云弋。 他眸色清浅,却轻而易举的让她迷失在里面。 平瑶被笼罩在云弋之下,心绪一瞬间被打乱。 这,有些烂俗了。 他就只是因为她救了他,他就决定喜欢上了她。 还有这样的感情吗? 什么是深思熟虑后的许诺?她所了解的对他的,只是突然间的沉迷。 就比如此刻,她看着他的脸、他的眼睛,她还是会不自觉的发呆、失神。 这就是她的喜欢。 而他说的那种喜欢,又是什么? 平瑶摇头:“这是你的想法,不****的事。反正在你准备杀我的时候我就决定了,以后跟你再无往来。” “不可能。” 云弋轻声否决。 态度却十分笃信。 平瑶轻笑:“有什么不可能呢,有什么事儿是非你不可?” 云弋没有立即答话。 他走到桌前,坐下来:“我晚上没吃饭,饿了。要些东西吃吧。” 平瑶不至于小气到让云弋饿着。 当初平瑶住在云弋家里的时候,云弋没少在平瑶身上花钱。 以至于现在,一扯上钱的事儿,平瑶就特别理亏。 云弋的锦衣玉食,她愿意以麻衣野菜回报。 平瑶拉了拉房间里的铃铛。很快,就有千溯楼的服务员过来了。 “先随便上两盘点心,再让厨房下一碗素面,谢谢。” 很快点心和面就端了过来。 云弋坐在桌前吃面。 出于礼节,平瑶坐在他对面。 平瑶也没说话,看着窗外想事情,静静的等云弋吃完饭。 房间里一时间很安静。 “你家是哪里的?” “啊?” 平瑶看向云弋。 他已经吃完了饭,筷子齐整的放在筷枕上,清浅的眸子看着她:“现代的家。” 平瑶拿了块点心吃,声音又低又轻:“家是崎市的。” “崎市?”云弋的瞳孔缩了缩,“你的原名叫什么?” 这反映,有点怪。 平瑶道:“原名姓江,叫江瑶。你也是崎市人?” 云弋低下头,半张脸掩在昏暗里,晦涩不明。 “对,出生在崎市。长大在崎市下面的渠县。离崎市市区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 “怎么到县城里生活呢?”难道是家庭条件不好,父母承担不了? 云弋抬起头。 脸上不复来时的轻松。 他眸色漆黑的看着平瑶说:“因为我父母刚生下我不久就双双辞世了。我就回到了老家生活。” 平瑶意外的看着云弋。 怎么看,云弋也不像是被爷爷奶奶带大的孩子。 可是偏偏他眼里的那么沉重,不像是作假。 平瑶想了想,还是安慰了下云弋:“你也别伤心,你这一世的身份不是挺好的嘛。都是轮回着的对吧。不可能好运一直陪着你啊。” 云弋瞥了平瑶一眼。 平瑶僵硬的呵呵笑。 云弋现代虽然爹妈没了,但还有爷爷奶奶照顾他。 这一辈子,有爹还不如没爹呢。爷爷奶奶早就死的化成一把骨头了。 想了想,还是现代的云弋比较好。 不,应该是她的命数比较好。 平瑶正沾沾自喜呢,听见云弋又道:“我后来高中的时候,去崎市上的学。崎市江家,你听说过吗?” 何止听说过呢。 崎市江家,说的就是平瑶家呀。 平瑶点头:“自然听说过,江家从清朝时开始做官,清末时势力达到顶峰。民国时期虽然颠沛流离,时局动荡,但是他们家的生意却始终稳赚不赔。后来抗日战争,江家出了一位将军。从那时起,江家就分为两支。一支从商,一支从政,两支相互帮助互相依存。而崎市的江家,就是从商的那支。” 云弋听着平瑶的介绍,表情越来越深沉。 平瑶自然能察觉出怪异。 他们江家这几辈走过来,牵扯的矛盾多不胜数,平瑶小时候没少在这上面吃亏。 受惊的次数多了,她也就有了警惕性。 云弋听平瑶说完,问道:“你知道的这么清楚,你是江家人?” 平瑶自然不可能说实话。 平瑶摇头:“如果硬要说有关系,查族谱的话或许也能查出来。不过你知道,这种大家庭,宗亲关系尤为在意。我们家只不过是一支分流,跟宗家很少联系。我的祖上用分家得来的钱,做些小生意。虽然跟他们宗家没法比,但到我们这一代,生活也算过得去。” 这个借口,平瑶不知道骗了多少人。 用起来炉火纯青。 云弋听完,又陷入了沉默。 平瑶试探着问:“怎么,你跟江家,有什么矛盾?” “没有。”云弋眸色沉沉,“只是对江家好奇。” 鬼才信。 不过江家这种存在于现实版世家大族,很多人都会好奇的询问。 平瑶也没有再追问。 平瑶从座位上站起来,双手撑在桌子上,俯视着云弋。 “不过,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吗?你也知道,穿越时空的原理是因为时空发生了波动导致空间压缩使两个空间在一瞬间重合。我们也许在穿越的时候,正好同一时间在崎市的同一地方。这也没什么巧合可言。如果你是北京的那才难得了。” 平瑶冷笑着问:“所以,套这种近乎,有什么用?” 云弋抬起头。 迎上平瑶的目光。 “我不是来跟你套近乎的。” 这一刻,云弋冷静而淡漠。 确实不像来跟平瑶叙旧情的。 平瑶做出洗耳恭听的表情。 “我想,你应该也知道,重回现代的方法。” 平瑶的笑容逝去。 云弋一字一句的对平瑶道:“聚集青冥大陆五个国家的传国玉玺,开启崆峒印。” 平瑶撑在桌边的手紧紧握住桌角。 “你不要告诉我,你的目的不是为了统一青冥,而是为了得到传国玉玺,回到现代?” 平瑶觉得好笑:“你知道得到传国玉玺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是那个国家最大的王。而你,会放弃一个翻手为云的身份,回到现代继续做你的祖国好公民?” “为什么不会?” 平瑶愣在了那里。 云弋皱眉,问道:“平瑶,那你在这里的生活,比现代的要好吗?” 那可真没有。 平瑶在现代再有钱,但共产主义下的阶级意识已然模糊,远不如在这个封建王朝,有了钱,就有人能不顾尊严的把你碰到天上。 可是,现代有平瑶的亲人,朋友。有一个安定的生活环境保障着平瑶的人权。 这里没有。 平瑶来到这里后,每一天都活在恐惧中。 云弋看着平瑶的表情,就知道了平瑶的心中所想。 他淡淡抬起眼睑,慢慢道:“平瑶我们都接触过那一个世界,孰好孰坏,这不用我去跟你分析。你可能比我感触还要深刻。” 平瑶没有反驳。 “而且。” 云弋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深沉压抑,平瑶从来没在他脸上见到那种压抑。 他总是一副平淡的样子。就算受挫,但因为他的不在乎,那些磨难从没有在他脸上体现过。 他冷淡的像是以上帝视觉看着这一切。 然而这次,云弋的压抑,让平瑶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原来这世间,他还有特别在意的东西。 云弋沉声开口:“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人,等着我回去。” - 平瑶赢了几千两银子。 她抱着几千两白花花的银子,从赌场里出来,招摇过市。 一路上不少人注意到这个炫富的少女。 晏几何教她:“行走江湖,不能露富。” 平瑶不以为然:“人若得意时本不必遮其锋芒。” 晏几何眉开眼笑:“也是。反正我在这里呢,谁敢抢我们的银子。你只管亮出来给他们看。” 平瑶差点没把银子顶在头上。 他们两个得意的骑马过街,然后一个不注意,平瑶差点撞上了从一条岔路里突然出现的马车。 平瑶手上的银子晃了晃,咕噜噜滚到了地上。 这就叫做乐极生悲否极泰来。 平瑶准备先给那马车的主人道了歉,好捡银子。 谁知道,一记马鞭伴随着凌厉的破空声,朝平瑶打了过来。 在她面前用鞭子? 平瑶下意识的去拿系在腰上的那条墨绿色缀碎松石的绸带。 还没等她抽出,一道银光从她身后射出,利落干脆的把马鞭切成四段,然后打了个圈按原路重返。 晏几何上前,走到平瑶前面,对马车里面的人道:“冲撞了阁下,确实是我们没看路。我替我朋友道歉。不过阁下也不应该二话不说就动手。到时候伤了谁,追究起来我怕不好说。” 马车里传来嘲讽的冷笑:“不好说?你倒说说,怎么不好说?” 晏几何笑了,他回头对平瑶道:“瑶瑶,借你头上的玉簪一用。” 平瑶不知道晏几何要干什么。 不过晏几何这是为她出头。所以平瑶二话不说,递上了头上的簪子。 没藏毒药的那支。 马车里的人似乎看到了他们的举动,空气里传来一丝若有若无嘲讽的笑。 晏几何接过玉簪。 就在那声嘲笑惊起涟漪的时候,晏几何轻轻弹出手中的玉簪。 玉簪穿向马车密实的车帘,却并没有破洞而过,而是整个的带起车帘,力道不减的射向马车深处。 最终深深嵌在了马车的生铁骨架处,发出铮铮的清脆声。 而玉簪,只离马车里坐着的人一指远。 不仅是马车里的人。 平瑶也被震撼住了。 要知道玉质酥脆,撞地即碎。能把玉像铁一样打进铁器里,那内力是何等的可怕。 能者能用头发丝杀人,晏几何丝毫不逊色。 况且,他仅仅听到马车里人的笑声,就能准确的判断出对方的位置,这也恐怕要超出普通习武之人数百倍。 车夫吓的都发抖了。 感觉像是在鬼门关转了一圈。 马车里是一个紫衣少年,五官明秀里带着一抹邪气。 他抬头看了眼身旁的玉簪,眼里浮现出盎然的兴致。 “这手笔,倒像极了把宋世子钉在石狮子上的那个人。” 少年看着晏几何,唇角微勾:“宋世子说,害他的人不是大周的太子。我想也是。大周的太子怎么会有那功夫,难道破庙里的和尚比武林高手都强?想想都觉得可笑。” “所以,是你把宋世子钉在石狮子上的?” 晏几何皱眉:“什么宋世子、石狮子,你再说什么?” 晏几何这几天一直在梨塘,外界的八卦压根传不到那里面去。他自然不知道他刚才的举动与那个人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虽然他们两个昨天才过过招。 平瑶两步上前,与晏几何并驾停站。 马车里的少年见到平瑶,下意识的眉头一挑,嘴角笑意更浓:“这位姑娘又是哪家的小姐?这般花容月貌,可有良配。” 平瑶也笑:“公子也生的清明神秀,又是哪家的少爷?” 少年眼里趣意更浓:“大司马家,颜青。” 大司马的世子? 平瑶一脸茫然,疑惑的问:“大司马,很厉害?” 颜青笑意浓浓:“一品武将,不言而喻。” 平瑶惊惶的看着颜青。 颜青笑着等着平瑶的倒贴。 “可是,”平瑶露出一抹嘲讽的笑,“你叫颜青呀。” 颜青不解的皱眉:“颜青怎么了?” “言轻······人微呀。” 平瑶放肆的嘲笑,拉起逝景的缰绳,也不管前方颜青的马车几乎占了整条街道,她扯着缰绳风一般的从马车旁狂奔而去。 激起的黄土掩埋了马车。 马车上套着的两匹马受了惊,拉着车四处乱转,在狭窄的街道里碰碰撞撞。 附:这一章有关于两人在现代的铺垫,看文案就知道啦~(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讨好敌家 颜青真的青了一张邪魅的容颜。 哪家的野丫头,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可惜,颜青就是再生气,那两匹早已经绝尘而去了。 - 平瑶笑声清脆,听得晏几何也跟着笑。 “但是瑶瑶,我们为什么要逃?” 逃跑这种事儿,真的不符合他晏几何武林第一的设定呀。 “不跑?等着你抓起来审讯呀。你知不知道前几天宋从被人钉在了石狮子上。钉了上百箭而石狮子不碎,宋从也只有一处故意而为的擦伤。能做到这一点的,你觉得世间有几个?你刚才露的那一手,颜青已经把你列为怀疑对象了。” 不过说来也奇怪。大司马与宋家各事其主,他为什么对宋从的事儿这么上心? 而且,晏几何武功高强,背后肯定势力不凡。颜青抓了晏几何,挑战的简直是整个武林。这无异于捣马蜂窝。 捣马蜂窝是为了采蜂蜜。 而颜青要采的蜂蜜,怎么看都是宋从的好感。 平瑶想着颜青的样子,想着颜青那一身紫衣,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平瑶的一个同时说过,紫色是基佬的最爱,难不成······ 平瑶不怀好意的嘿嘿笑。 “你笑什么?”还笑的这么奸诈。 “没,没什么。”平瑶绝对不可能告诉晏几何这种直男,她在想那种很腐的东西。 平瑶正了正脸色。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标准样子。 晏几何这种心思纯良的人压根儿没看出来。 他说道:“你说宋从,就是昨天晚上的那个人?他就是颜青口中的宋世子?我之前根本就不认识他啊。这件事不是我做的,颜青能把我怎么着?” 平瑶无奈的摊手:“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这一段时间恐怕是有麻烦了。颜青盯上了你,不知道为什么想拉你在宋从面前刷好感。而你又是武林盟主的儿子。要是你被下了监狱,恐怕武林和官府的战争要起。” “这么严重?我不过就是吓吓他,没想那么多啊。” 平瑶挑眉:“可是不管想没想那么多,后果都是你要承担的呀。” 宴几何有些恹恹不快。 他看着远处的街道,眼睛里染上几分怅然。 不过就算是惆怅,也惆怅的明朗天青:“以前,我爹总是告诉我,人心复杂,我所见的只都是世界里的东西。而我总有一天会接触到那些不同于我世界的东西。我不信。” “现在,我信了。” 平瑶看向晏几何。 看着一个好好的无忧少年被现实忧伤了面目。 平瑶笑了。 笑了之后,平瑶还是开了口:“我们恰好相反呢。我一出生,就在一个鱼龙混杂的大家庭里。一开始接触的就是那些匪夷所思的人和事。我的亲戚朋友从我出生就开始一步步的算计着我能带给他们的利益。所以长大之后,接触了外面的一些普通人,反倒觉得挺幸福。” “你要试着反过来想一想,你有幸福的时刻。你的挫折开始的比很多人都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已经得到很多了不是嘛?” “嗯?你生活在大家庭里?你难道是没落的世家子弟?” 宴几何显然关心错了重点。 平瑶:“······” “可怜了那十两银子,要是没掉,我能请你吃顿大餐。” “这不是还有几千两的吗?” “这是我另有打算的。就刚才掉的那十两是要请你吃饭的。掉了,没了。” 宴几何不满的撇嘴。 - 平瑶回到梨塘后,回了趟濯玉馆。 果然,雪竹告诉她,今天上朝时,朝堂上又发生了变化。 先是云弋的事。 之前宋参将一直咬定,害宋从的人就是云弋。证据就是解药。 可是宋从当朝否认,说害他的人只是一介江湖人士。因为不满青冥榜的排名,故意来羞辱他。 宋从是受害者,他的证词最有利。 所以,被软禁的云弋被解了软禁。 平瑶听到这儿觉得很诧异。 昨天晚上宋从没看见云弋在他背后放冷箭,所以没有恨云弋的理由。 但也没有去救云弋的理由啊。 难道只是因为大昌想和大******共处,大昌帝授意未知? 重疏在一旁嗑瓜子,看到平瑶陷入沉思,他拍了拍手,道:“会不会是为了报恩啊?” 平瑶疑惑的看他:“报恩?云弋对宋从有恩?” “我说的是你。你昨天不是又救了那个沈姑娘吗,宋从为了感谢你,所以就帮了云弋。” “为了感谢我救云弋,这是什么道理?” 她跟云弋早就分道扬镳了。 “宋从也算是半个江湖人,自然也是重感情的。你救了沈姑娘,他觉得你也是救了他。所以他认为帮云弋就是帮了你呗。” 她跟云弋,跟宋从与沈碧水,能一样吗? 重疏觉得可气:“本来我是要为了你出气的。结果呢?云弋真是好命!” 平瑶淡淡笑了笑。 好命? 命运从来不会对一个人好。好与坏,都是自己争取得来的。 雪竹在一旁给重疏倒了杯茶,继续道:“还有一件事。” 还有一件事,就是跟平瑶今天装上的那个基佬紫有关了。 昨天夜里,宋从捉奸,沈碧水重伤,大夫就地在千溯楼给沈碧水看病。 而“奸夫”宋从,就站在千溯楼外面等着大夫的急救结果。 “奸夫”堂而皇之的挑战宋府的面子? 宋从手下的兵忍不住了,上去暴打了许久一顿。 千溯楼的人怕闹出事儿,给宋从说了一声。宋从只是淡淡道:“打不死就行。” 其实他内心只想把许兼千刀万剐。 官兵当街打人,这事儿的轰动可不小。 而颜青,当时恰好就从千溯楼前经过。 大司马向来与宋家不对盘。颜青一看到宋从的兵打人,顿时觉得逮到了机会,就找个人来问。 一问,知道了打人的事儿是宋从默认的。而被打的人,也不是个普通人。 许兼,乡试的解元。听说才气斐然,是裴侍郎看重的人。 颜青眼珠子一转,指使下人道:“快起拦着那些人。这许解元可不是一般人,说不定就是这一次考试的状元,这要是打坏了可怎么好?” 说着,还亲自去拦,并带着重伤的许兼去看了大夫。 第二天在朝堂上,有大臣把这事儿告诉了大昌帝。 并特意把被打的人的名字说了出来。 而一直看到许兼的裴侍郎一听,怒了。他看好的得意门徒,差点被当街打死。 裴侍郎气急之下,一边当朝怒斥宋从是莽夫,一边夸奖许兼。 然而这时,有人出来帮宋从脱罪了。 谁? 就是颜青呀。 他先是拼命为宋从洗脱关系,甚至把罪名往自己身上揽。 紧接着大肆夸奖宋从年少有为,踩着自己去捧宋从。 看的朝堂上的官员莫名其妙。 大司马颜家中了邪了,竟然去帮宋家? 而大昌帝听得脸色是越来越沉。 大昌帝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把持住朝中的势力? 因为大昌帝善疑。 隶属于黎亲王的大司马之子竟然帮他的心腹大臣宋家说话,大昌帝表示很揪心。 况且,宋从差点打死人酿成大祸的时候,确实是颜青帮忙拦着的。 颜青对宋从可不是表面功夫。 大昌帝善疑的心病又开始发作了。 但大昌帝没说。他始终冷着脸,没人知道他的想法。就连颜青也不知道自己这一番行为到底有没有用。 平瑶不知道大昌帝是否怀疑上了宋家,但她至少确定了颜青的目的。 还以为基佬紫一般都是那什么呢。 结果不怎么靠谱呀。 所以,颜青想抓宴几何跟宋从邀功,也只是为了在大昌帝面前做面子。 真是相由心生,平瑶一直觉得颜青长相很阴。果然心更阴。 帝王多疑,不过,只要宋家态度明确,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儿。 但是大司马咬到的人,是不会轻易松口的吧? 平瑶思考着大司马下一步计划时,镜柳拿着一封信进来了:“这是千溯楼寄来的,给重疏的。” 重疏接过信,上面“苏”亲启。 苏是重疏的本姓。重疏早已经不用了。 但是重疏在江湖是赤杀,在山花海树是重疏。为了不至于让别人把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所以重疏取了个中间名,单一个苏字。 平瑶喝了口茶,看着重疏看完信,叹了口气。 “怎么了?” 重疏道:“没事儿。不过和一个朋友约了这个月末见去霜城去看霜花节,他来信提醒我一声。” “那你叹什么气?” “自然是去不成,遗憾啊,还能怎么着?” “怎么去不成?” 重疏一脸你真傻的看着平瑶:“就你这三天两头被人暗害的,说不定我前脚出了平阳城,后脚你就归西了。” 平瑶一巴掌拍过去:“说什么呢你。你不用留在这里保护我,近期估计不会出现什么大的变动。云弋那边应该也在关心着其他事儿。” 重疏一脸欣喜:“你确定?就没有个万一?” “我看你好像很期待万一呀?我的武功也不错行吗,再说了,不是还有一个免费的保镖的吗?你还是早点走吧,每天看你在这儿无所事事吃着我的喝着我的,我就心塞。” “免费保镖?谁······” 重疏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濯玉馆外有人喊:“瑶瑶,你在里面吗?这是濯玉馆吗,怎么像是个花园?” 濯玉馆四周有着花园迷宫,路比较绕。 平瑶道:“这不是来了吗?” 晏几何的身影在花幕后若隐若现。 重疏道:“晏几何为什么对你这么好?真是奇怪了,他一个江湖人到底来平阳城干嘛?” 平阳城遍地都是官,政治气息浓重,压根儿就不适合江湖久居。 “你管别人干什么。你快走吧,让他看见你在这儿就不好了。” 重疏兴致激昂:“那我就先走了,去霜城去。” 平瑶冲他挥挥手。 重疏起身就飞,一道红色的身影从濯玉馆的飞檐上略过。 平瑶正感叹与重疏精湛的轻功,又一道青色的身影像风一样掠到她身边。 “刚才那个人是谁,是不是赤杀?” 晏几何作势要追。 平瑶拽住他的衣角:“人都跑远了你追什么?你们有仇?” “没有啊,”晏几何在平瑶对面坐下,“就是想跟他比试一下。不过刚才看到赤杀,我想明白了一件事儿。你说把宋从钉在石狮子上的人,是不是就是赤杀?毕竟那件事儿没几个人能做到。” 恭喜你,你真相了。 平瑶喝了口茶:“谁知道呢。” 谁知道呢,反正她是比谁都知道。 “对了,这赤杀怎么总是往梨跑?听说他在江湖上神出鬼没,很少有人能见到他。但我在这儿都见过他两次了。” 因为他在这儿住呀。 平瑶放下茶杯,一本正经的编故事:“我们梨塘的姑娘怎么样?” “嗯······”突然问这个,晏几何有些局促,实话实说道,“都挺漂亮的。看得出来你们选的人都是按美女选的。” “对呀,去年冬天深夜,赤杀路过。他经过梅园时,正好看见一个姑娘打着琉璃灯,光影映着树枝上鲜红的梅花,照亮一片洁白的雪。赤杀顿时觉得那姑娘美得鲜妍如梅,洁净如雪。那一刻,赤杀深深爱上了那个姑娘。所以,他有事儿没事儿就往我们这边跑,去见那个姑娘。” 平瑶一边说,一边觉得自己撒谎的技术真的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 晏几何被平瑶唬的一愣一愣的。 过了好久,晏几何才颇有感慨道:“原来赤杀并不像外界传言那般无情冷漠啊。” “嗯。”平瑶笑盈盈的点头。 晏几何又独自感叹了会儿,才开口道:“对了,我邀请了一个朋友过来。我记得你们梨塘是可以邀请亲人好友过来游玩儿的。” “对,”平瑶笑眯眯的点头,一脸奸诈,“不过要按人头加钱。” “啊,”宴几何愣了下,“不过这样应该也没事儿。反正他也不缺钱。” “你请别人玩儿,还让别人拿钱呀?” “不是,本来就是他写信让我来玩儿的。我现在在梨塘花的钱,都是他给我付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 平瑶被这土豪举动秒杀了:“谁呀,这么有钱,好想认识一下呀。” 宴几何很是神秘的笑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你肯定觉得很惊喜。” 平瑶开始思考,在青冥大陆,还有谁的到来能让她觉得惊喜的? 平瑶觉得很疑惑。 因此,平瑶十分期待着宴几何说的那个人的到来。 - 来到梨塘的每一天的早上,都是平瑶喝着早茶吃着点心听八卦的时间。 天玺楼的丫鬟端上两盘甜糕,又沏了一盏浓茶,然后站在桌边开讲。 “江姑娘你听说了没,咱们皇帝又新得了一个宠妃。听说那宠妃以前是并州一个青楼里头牌。”那丫头像是突然想到了有趣的东西,微微弯腰道,“听说这一次会试几个有争议的会元之一的并州的许解元,就曾经常光顾那家青楼呢。” 宴几何也在旁边听着,听到这儿,他忍不住插口:“官员时常去青楼找乐子我听说过不少,但读书人寒窗苦读,哪来的时间去青楼?肯定是别人瞎传的。” 平瑶好心提醒:“许解元就是昨天夜里被宋从抓奸的奸夫。” 宴几何刚喝了一口茶,听到平瑶的话,咕噜一声咽了下去。 “这个色胚。” 宴几何看向“说书”姑娘,问:“那你们大昌的皇帝知道这件事儿吗?他是什么反应?” “皇帝应该不知道这件事儿的。谁敢把闲话传进皇帝耳朵里呀。而且那个妃子又很受宠,听说皇帝都准备封她为妃了呢。” 宴几何看向闷头吃点心的平瑶,不解的问:“皇宫不是规矩很多吗?就是普通人家娶妻,还要求姑娘家事清白之身呢,皇帝怎么会娶一个青楼女子?” 平瑶挑眉:“怎么了,你替大昌帝心里不舒服了,不是说江湖人最不拘小节的吗?” “江湖人追求的是感情,那些官员追求的是门当户对,这能一样吗?” “对呀。那大昌帝娶得并不是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那娶得肯定就是真感情呀。” 宴几何一脸佩服的看着平瑶:“瑶瑶你真厉害,这都能推断出来。” 平瑶无奈:“只有两个选项的选择题,多简单呀。” 然后又问那个丫头:“我之前听人说过,皇宫里的安妃特别喜欢给大昌帝介绍美人儿。这个美人儿是不是她介绍的?” 那丫头道:“应该不是。那个新入宫的娘娘跟安妃娘娘起过争执,还闹着让皇上废了安妃娘娘呢。皇上差一点就答应了她。后来是大皇子连忙赶了过去,才保住了安妃的位分。” 不是安妃介绍的? 这未免也太奇怪了。因为安妃才是那个抓得准大昌帝喜好的人呀。 这就证明,皇帝的喜好还有第三人知道。 而平瑶还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想起她还曾经随心所欲的顶着这张脸在皇宫里活跃了那么久,平瑶就觉得后怕。 她肯定早就被人盯上了。 小丫头还继续说着:“皇帝非但没有怪罪许兼,还很意外的,专门从礼部调取了许兼会试的文章,亲自阅卷呢。听说,是那个娘娘跟皇上一起阅的卷。皇帝还当着那娘娘的面儿夸了许兼的文章呢。” 这又是什么神发展? 平瑶问:“那宋家呢?我听说宋公子的爱妻被人误伤了,她现在怎么样?” “宋家并没有传出去什么丧事啊。风平浪静的,什么事儿也没有,跟以前一样。” 这就说明,颜青也没有过分去缠着宋家。 也确实,现在狗皮膏药一样缠过去,显得太刻意了些。 - 一壶茶喝的差不多,门外一个丫环走进来,行了一礼然后对宴几何道:“庄外有人求见公子,请公子前去查看。” “来得好早,”宴几何站了起来,神采奕奕的对平瑶道,“你跟我一块去吗?” “去,当然要去。” 能给她惊喜的人呢。 走到连接梨塘前后院落的琼池,池边已经有渡娘等待。 两人上了游船,穿过池中精致的假山残荷,到了琼池的对面,梨塘的前院。 宴几何看着这****水碧的精致,道:“这景虽好,但是如果有了危险,从后院逃向前院的时候,会不会太麻烦了点儿?” 果然,江湖人第一考虑的要素永远是安全问题。 “划船更安全吧?在没有渡娘又没有船的情况下,谁追的上在水中的你呢?况且,这里是有桥的。” 平瑶指着琼池两岸边上高高耸立的瞭望台:“用机关术建造的桥。不用的时候可以收起来。用的时候再放下去。” 宴几何忍不住感叹:“我去过那么多地方,梨塘的主人真是最懂得享受的一个。” 跟某个朝代的那些大家相比,差得远呢。 平瑶之所以注重住的地方,是想过一下现代不可能实现的瘾。 在现代,谁能有这么多、这么大的私家花园? - 船停在渡口,平瑶和宴几何下船,走向接待客人用的涅槃楼。 涅槃楼有三层,建在梨塘的最高的。站在顶层上,能将梨塘尽收眼底。 梨塘建在半山腰,如若是云雾天,甚至站在涅槃楼上还能触到天上的云彩。 平瑶远远的就看见,涅槃楼的顶层,一个白色身影淡然而坐。 风扬起他的衣衫在空中摇曳,与安静中变动不安着。 而那人恍若一团不真实的云,明亮的光线与远山的青黛模糊了他的身影。 悠远的仿佛入了画。 时光在那一坐中,已经不动声色的流逝。 平瑶的笑一瞬间变得风云莫测。 这就是宴几何对她说的,惊喜? 哪里喜了? 这算是什么? 更重要的是,云弋为什么会和晏几何认识? 前天晚上云弋出现在千溯楼的时候,晏几何不是也没什么反应吗? 怎么睡一觉就成了朋友了? 晏几何看着平瑶的反应,疑惑道:“你怎么了?不高兴?” 她为什么要高兴呢? 宴几何道:“我以为你跟云弋的关系挺好呢。前天晚上云弋不是一直跟着咱们吗?你还跟他用口语说话。夜里睡觉的时候我还隐约听见他在你屋里说话,难道那个人不是云弋?” 夜里睡觉的时候隐约听见他在你屋里说话。 这种话以后不要再在光天化日之下说出来行吗?会被人误解的。 平瑶沉默了 她一直以为晏几何是不在意云弋的出现与存在。 谁知道宴几何一直在默默的关注着。 简直是一个活生生的窥屏狂人。 平瑶道:“我没来梨塘之前是满世界的乱跑,所以与大周的太子有过交集。可是你呢,你怎么会认识大周的太子?” 晏几何道:“以前我去大周的时候碰到的,他帮我拿到了一本残本,我欠他一个人情。正好前一段时间来到平阳城附近,就给他去了封信。是他请我来这里住下的。” 平瑶想起来了,昨天宴几何对她说过,他在这里的花销都是有人报销的。 她还很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可她怎么也没怀疑那个人是云弋。毕竟云弋的生活习性跟江湖扯不上什么关系。 可眼前的这一切,确确实实的告诉平瑶,她把人际关系想的太简单了。 云弋再一次的出乎了她的意料。 平瑶边上涅槃楼,边沉思。云弋若是没有算计,不可能花这么大价钱让晏几何留在这兵阀变动的平阳城。 听晏几何的意思,云弋大概是在调查许兼的前后让晏几何留在这儿的。 这么说,云弋一早就预料到大司马那边在近期要有动作了。 而让宴几何留在这儿,估计是跟以后的变动有关。 毕竟,官兵最大的敌人,永远都是江湖。 - 终于到了顶层。 凉爽的秋风带着远处的花香在露台上肆意盘旋。 露台上错落摆放着藤椅的桌椅和盆栽,一角还放着一只藤木吊椅。 完全的仿现代设计,看起来清新简约。 云弋就坐在那簇开的繁丽的三角梅旁边。风不时的吹下几片鲜妍的花瓣,落在他的桌上。 听到有人上来,云弋抬起了头。 看到平瑶时,云弋嘴角扬起一抹淡笑。 他不动声色的上下打量了眼平瑶,看到平瑶碎晶石的腰带上系着的那颗玉佩时,云弋眼中闪过一丝暗光。 平瑶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自己腰带上系着宴几何一直想送给自己、自己已经拒绝过四五次了的紫鸳玉佩。 很显然,云弋露出那种表情,是知道紫鸳的来历。 不过,平瑶既没打算拿着这玉佩去刺激云弋,也没打算手下这块玉佩。 她当即把玉佩解下来,扔给宴几何:“你在偷偷系在我衣服上,我就把这块玉佩摔了。” 宴几何笑着接着:“你只管摔。反正紫鸳玉佩耐摔。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时时刻刻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就把玉佩给你挂上去。要不然,万一我哪天突然离开了,你有没有信物,怎么去找我的帮助?” 平瑶:“······” 这人,是不是有病? 云弋看着这一幕,轻笑出声:“这个世界果然是太小,真是处处有惊喜。” 一听到惊喜这个词,平瑶的表情就变得很怪异。 惊喜? 呵呵。 宴几何站在平瑶前方,跟云弋介绍:“瑶瑶说,她之前跑江湖的时候,跟你有些交集。所以,我特地拉着她一起过来的。她现在是我住的那个地方的丫环。” “哦,”云弋错过宴几何,意味深长的看着平瑶,“丫环?姑娘真是好志气,这是励志要做尽所有地方的丫环吧?” 平瑶直视着云弋眼里浓重的黑影,但笑不语。 怎么,就只能在你身边当丫环,就不能在别人身边当丫环了? 宴几何道听云弋这么说,有些不痛快:“不过,我跟瑶瑶挺投缘的。我准备走的时候帮她另作打算,我不想让她继续做丫环。” 平瑶诧异的看向宴几何。 她站在宴几何身后,只能看到宴几何修长的背影,在天幕之间显得明朗而厚重。 这个人,怎么每时每刻都在想着这些事儿呢? 云弋因为宴几何的话,浮现了一抹浓重的笑。 你不想?你不想让她做,她就不做了吗? “宴公子可知道,她是什么人?” 平瑶眼眸如刀,看向云弋。 云弋能找到梨塘,就证明他差不多已经把她的底细调查清楚了。 他要是告诉了别人,就等于她的底牌都没用了。 云弋笑容变了变,忽而掉过头:“算了,不说了。” 平瑶意外。 难道就因为她一个眼神,云弋就屈服了? 这种情况,怎么可能发生在云弋身上。 平瑶正不知是感慨还是其他的感觉,就听见前方,晏几何声音明朗的开了口。 晏几何道:“我知道瑶瑶身份不一般。但这也不妨碍我们交朋友啊。你还是大周的太子呢,咱们还不是坐在一起聊天吗?” 云弋微微挑眉:“我在意的,不是这个。” 那是哪个? 晏几何疑惑的顺着云弋的眼光去看,看到了平瑶身上的紫鸳玉佩。 “你在意紫鸳玉佩做什么?紫鸳本身就是送给万壑山庄少主的未婚妻的。难道你也想要?”晏几何面色一紧,“那可不成,我不喜欢男人。” 云弋嗤笑:“我要紫鸳玉佩做什么。” 平瑶插嘴道:“你要他的人也不行。” 晏几何附和的猛点头:“对,不行。” 云弋笑了:“你认识我那么长时间,你觉得我喜欢男的?” 平瑶摊手:“其实吧,我觉得你属于佛祖级别的。” 晏几何疑问:“佛祖级别是什么意思?” “就是博爱。他喜欢的东西很多,可是你能说出来一个你最喜欢的东西吗?不能。博爱到了极致,就是无爱。” 云弋的笑容在唇边渐渐放大。 他轻声开口,问平瑶:“你以为,你不是吗?” 平瑶摇头:“我不是的。” 云弋闻言,只是笑看着平瑶,没有说话。 一副看透一切的样子。 让平瑶很恼火。 所以,这是唠嗑节目? 晏几何实在是忍不住,被折磨的心里痒痒的,开口打断了两人:“我能不能问个问题?我现在很好奇,瑶瑶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跟云弋,你们到底······” 附:谢谢小伙伴的两张月票,加更一章~(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其实我现在不叫江瑶,”平瑶没等晏几何问完,就回答了他,“我叫平瑶。” 晏几何惊讶的看着平瑶。 “就是你说的那个大周太子的的侍妾。”平瑶再次肯定晏几何的猜测。 晏几何目瞪口呆。 云弋的心情却不错。 原本他是想说来着,但平瑶拦住了他。 没想到,平瑶自个儿说出来了。 云弋朝晏几何道:“所以,你还是把紫鸳玉佩收回去吧。” 晏几何恍然:“你在意的,原来是这个。” 他心情低落,可是还是一副毫不退却的样子:“可我也没强求瑶瑶喜欢我。我就是想把玉佩给她。” 我就是那种喜欢无私奉献的人,怎么了? 云弋:“······” 晏几何越想越开心:“我只是想让瑶瑶过的好一点,你不要想那么复杂。我们江湖人跟你们是不一样的,到处想着算计别人,就算帮别人,还想着要回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你帮我,为的,就是现在吧?” 晏几何看上去明朗,在别人眼里,很难把他跟那些晦涩的东西联系在一起。 他也不愿意见识到那些东西。 久而久之,他就算知道,也选择不说。 比如知道平瑶的身份不一般。 比如知道云弋对他的帮助不过只是一场交易的性质。 他总是把那些不好的东西从生活里剔除,然后继续明朗的活着。 云弋没有说话。 平瑶也没说话。 他们两人安静的倒有些默契。因为两人都心知肚明,他们小看了晏几何这个人。 晏几何道:“我知道救我,不过是想在以后寻求我的帮助。其实说白了,许多人接近我,都是为了这个心理。不过那时候你确实帮了我,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我必须报恩。” 这世界上,就是有这么一种人。 明澈的让人害怕,又糊涂的让人无语。 - 清风阵阵。 已经是九月的下半月,每日清晨去看花,那一朵朵娇艳的花上凝着晶莹的露珠。 梨塘每日里都有专门的丫头,收集这些露水,煮茶喝。 雪竹打开一坛露水,顿时一阵若有若无的雅致的香味传了出来。 平瑶看了过去,只见雪竹拿着一个青玉的小瓶子。瓶子小巧而精致。里面收集的花露,最多也只够喝两次的。 平瑶问:“这是什么花上的露水,以前从来没闻到过?” 雪竹笑了:“这个呀,说起来可算是稀奇物件儿了。这可是昙花上的露水。” “昙花?我们梨塘可没养这么娇气的话。而且,收集这么多,那得多少昙花,守多少个夜晚?”平瑶这种金风玉露的,也觉得稀罕。 “这我就不知道了。这是住在天玺楼的云弋公子送来的。” 他?倒会投其所好。 “什么时候的事儿,你怎么没告诉我?” “也就是他来到这儿的第二天。大概是他尝了咱们的花露茶,想起来自己也有,就让人给我们送来了。还说,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不用专门告诉主子你了。” 看来这不是想要收买她的人情,而是真心的来送她东西了。 平瑶静静的看着雪竹烹茶。 “对了主子,你最近定制的秋衣还有配饰都好了。是让人给你送过来吗?” “不用了。我都好久没去平阳城逛逛了,我自己去拿吧。” 吃过早饭,平瑶就去了平阳城。 车夫在外面问道:“主子是先去沉鱼阁吗?” 沉鱼阁就是平瑶定制衣衫的地方。 雪竹替平瑶回答:“对。那里是平阳城的主道,有很多店铺。从沉鱼阁出来后,还能顺便逛逛。” “好。” 马车一路驶向沉鱼阁,车夫在外面道:“今天街上人怎么那么多?路不太好走。” 雪竹掀开帘子看了看,宽阔的大道上两旁,站满了人。马路中间也不时有人来来往往。 “这样子,倒像是等着看什么游行呢?” 古人最感兴趣且最盛大的观赏节目,就是看人游行。 不管是罪犯游行、被斗倒的官员游行、还是皇族游行,他们都会老早的在街上聚集起来,抢占一个最好的位置,捧着瓜子话梅,等着游行开始。 车夫闻言,大声问路人:“这位大哥,能不能问一下,你们这是准备看什么呢?今天是不是有游行?” 路人道:“外地来的吧?今天宋老参将,哦不,皇上已经封他为副将了。他要去壤州去坐镇去了,军队今天出发。唉你快把你的车赶到没人的地方吧,待会儿军队来了,你这要是被抓进牢里的。” “好的好的,谢谢大哥提醒。”车夫道。 雪竹听着路人的答案,对平瑶道:“前几天不是传来消息,壤州那里有大昭的流寇作乱,掠杀了交界处一个村庄的居民。” 平瑶点头:“大昌帝一直想攻打大昭,这次,可算是找到机会了。之所以派宋将军这个老将过去,估计也是为了以后的开战做准备。” 雪竹疑惑道:“但是大昭怎么会这么蠢,他的国力不如大昌,怎么敢在这儿节骨眼儿上触犯大昌?” 平瑶笑了笑:“谁知道呢,可能是狗仗······” 平瑶刚想说是狗仗人势,但一想起来她这辈子的亲娘,是大昭的公主,愣是把剩下的两个字给吞了下去。 “可能是背后有人撑腰。” 雪竹虽然是平瑶的贴身丫鬟,但是知道的东西不多,自然猜不出来大昭仗的是谁的势。 “不过,宋参将升为宋副将,倒是有些让人意外了,我以为他至少要升个副都统呢。虽说只是正品和从品的区别,但是在军权上,那差别可大了。” 雪竹道:“对呀,不是说宋家是皇帝最忠心的江山守护神了吗,怎么升官,就只是提了一级?就连宋公子,也只是意思意思的提了个守御所千总而已。” 还能为什么?肯定是因为前几天颜青帮宋从说话,大昌帝疑心病犯了。 “不过,若是这一次宋副将能平定大昭,他们宋家能取代大司马家也不一定呢。” 附:最进节奏有点慢,下面会慢慢赶上去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当街非礼 马车咕噜噜走到沉鱼阁前,停住了:“主子,到了。” 雪竹先下了车,然后扶着平瑶下去了。 因为今天军队要出城,所以平日里热闹的沉鱼阁没什么人。 就连沉鱼阁的帮佣都跑到门口,等着大军路过呢。 见到平瑶,那个看热闹的帮佣忙道:“两位姑娘里面请。最近我们店里又新来了一批首饰,我带两位姑娘去看看。” 平瑶跟着他走了进去。 店里除了三四个打扫的帮佣,还有一个掌柜。 见进了人,掌柜也没在意,自顾自的低头站在柜台后查账。 帮佣准备领着平瑶她们往里面走。 雪竹从袖袋里拿出一张帖子,递给帮佣:“不用帮我们胡乱介绍,我们待会儿自己看,你先把这些东西取过来。” 沉鱼阁里有专门的工艺师傅,接受类似于现代的私人定单。 但是价钱奇高,是沉鱼阁的大户。 算账的掌柜一听这话,忙抬起头,看向雪竹手中的那张帖子。 上好的绸缎贴子上,一个贵气的紫色牡丹花。 掌柜慌忙从柜台里走出来,道:“刚才忙着算账,没看到是两位光临。两位千万别怪罪。” 一边疾言厉色的冲那些打扫的帮佣道:“还扫什么扫,没见店里来人了吗,弄得都是灰。快点泡一壶好茶来,再把咱们从千溯楼买的点心端上来。” 然后忙引着平瑶去楼上坐。 帮佣一看,就知道这是贵客。忙伶俐的取了平瑶定的东西,并把店里的好东西都端了过来,让平瑶在喝茶之余过过眼。 也就是在斟茶时,街道上传来热闹的声响。 平瑶朝窗外看去,掌柜忙开了窗户,道:“今天是咱们宋将军出城的日子,听说大昌帝都亲自来送他。大街上早早的就有人等着了。” 透过大开的窗户,平瑶先只看到两边热闹激动的人群,伸手指着街头,兴高采烈的讨论。 平瑶还看不到军队,却已经听到了整齐的军队走路声,还有兵甲碰触声。 那声音就算在人声鼎沸的人群中,也还是明亮如雷。 过不久,平瑶就看见一匹褐色的高头骏马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而宋副将高高坐在马上,一脸肃然的从夹道的人群中走过。 他的身后,是两名随从。 再往后,是一身铁甲的士兵。那铁甲在阳光下,亮的刺眼。 平瑶眯了眯眼睛,收回视线道:“这队伍好长啊。” 掌柜的忙搭话:“可不是吗,听说有五万人呐。” 五万人,在古代人口稀缺的古代,可算是不小的数目了。 士兵没有尽头,那沉重的脚步声也时时敲在平瑶耳边。 平瑶又去看,然而目光却触到了对面的楼里,那个正对着她的人。 一身紫衣邪魅妖艳。 可不是颜青嘛。 “关窗。”平瑶对窗前的雪竹道。 雪竹听话的关起窗子。 就是在关上窗子的那瞬间,颜青看到了平瑶。 颜青在窗缝的剪影里,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掌柜道:“那不是大司马家的世子吗?” “你认识他?” “怎么不认识,颜公子也是我们这儿的常客。” 这里都是那些大家小姐选首饰、衣衫的地方,颜青一个男的来这儿、还是常来这儿。什么原因,就不言而喻了吧。 难怪长相那么阴柔呢,肯定是在女儿堆里混久了的缘故。 平瑶收了东西,又挑了几件其他的小东西,让沉鱼阁的帮佣去打包。 下面,军队的行走声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明亮了。看来军队已经差不多快走过去了。 平瑶让雪竹拿着东西,下了楼。 军队已经看到头了。 平瑶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看着军队过去,看热闹的人流或随着军队的走势涌去,或收拾东西慢慢散去。 终于堵得严实的店前,渐渐露出条口子。 平瑶兴致盎然的对雪竹道:“走,咱们继续逛去,给你买······。” 话声渐歇。 平瑶看着颜青笑着朝自己这边走来。 显而易见的,颜青是直奔平瑶而来的。 平瑶和颜青之间,隔了一次讽刺之仇、还隔了一个晏几何。 无论如何,平瑶都觉得颜青找她没好事儿。 不过,就这么躲,肯定也躲不掉。 平瑶索性就站在那里,看着颜青走过来。 “多日不见,姑娘越发美艳了呀。这几日,姑娘沉鱼落雁的容颜一直在我脑子中,久久不能散去。没想到,上天也同情我所受的相思之苦,让我在此得与姑娘再次相见。” 颜青虽然是将门出身,可是却是阴柔的长相。再加上阴阳怪气的说话方式,让平瑶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平瑶不想跟他在这儿纠缠,于是柔柔一笑,轻声道:“公子认错人了吧。这是我第一次出门,怎么认识公子呢。” 颜青没想到平瑶用这么脑残又恶俗的套路,硬生生愣了一下。 “姑娘这么说,就太让我伤心了。我为姑娘这些天黯然神伤,没想到再见,竟然是这样的情景。” 平瑶烦了。 有完没完呀。说话的方式简单点行嘛。 平瑶颜青那里走了两步,然后“一个不小心”,歪身碰到了颜青。 平瑶朝雪竹使了个颜色。 雪竹神领,开口大叫:“救命呀,有人非礼我家小姐!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个登徒子当咱们平阳城的百姓都是死的吗,竟敢这么狂妄!” 这一喊,大街上的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 街上的热潮还没退尽,大批的百姓迅速围了过来。 平瑶“惊惶”的从颜青胸前连连后退,一双眼睛里雾气蒙蒙,脸上羞愤难当,狠狠的望着眼前。 雪竹扶住“虚弱”的平瑶,低声哭泣:“小姐,你不要难过,都是这个登徒子。我们平阳城一向治安良好,人心澄善,不想竟然出了这么一个败类。这简直是平阳城的耻辱。天子脚下,他竟然如此狂妄,我定要抓他送官!” 颜青刚开始听到雪竹喊,还慌了一下神儿。可听雪竹要送他见官,他就笑了。 别说一个小小的平阳城衙门了,就连六部那几个老头子,都要给他爹几分薄面。(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脱光暴打 送他见官,是要吓一吓平阳城的衙门吗? 那些围观百姓被雪竹煽动了起来,一个个道:“送官太便宜他了,要我说,就先打他一顿,再带他见官!” 人群中不乏行动力强的人,一听这话就上了。 颜青正用一副“你们这些渺小的人类”望着平瑶及她身后义愤填膺的群众呢,就被人从背后踹了一脚。 平瑶见颜青朝她扑来,慌忙躲开。 颜青脸朝地扑到。 雪竹忍不住笑了出来。 “天杀的!”颜青愤怒的爬起来,看向身后,“谁呀,谁干的,你们知道我是······” 就在颜青将要说出他的身份时,一道黑色的影子从天而降。 那条黑影手中还拿着一块白抹布。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手中的抹布塞进颜青嘴里,堵住了颜青的话,然后二话不说就开打。 围观群众被这风驰电掣的举动镇住了,愣愣的看着颜青被闷声暴打。 沉鱼阁里,掌柜和帮佣看着这一幕。 帮佣道:“掌柜的,要不要去······” 掌柜瞪了他一眼:“外面那两个,那个咱们惹得起?你管他们呢,只是在咱们门前斗罢了,不干咱们的事儿。去,干活去。” 帮佣走进店里。沉鱼阁一派安静。 外面却是热热闹闹的。 雪竹站出来,感谢暴打颜青的人:“谢谢公子为我家小姐主持公道,谢谢公子。” 双眼含泪,感情很是充沛。 这一把火加的很是时候。 愣住的群众纷纷回神儿,撸袖子上阵。 而堵住颜青的嘴的那个黑影,已经悄无声息的从人群中退了出来。 平瑶也趁着人们都把注意力转移到颜青身上,悄悄离开了。 平瑶走到一处岔口时,被人拦住了。 “我们帮了你,你好歹也要对我们主子说声谢谢吧?” 正是方才暴打颜青的那个人——阿四。 阿四怒气冲冲的瞪着平瑶,不用多说也知道,他对平瑶这种不知感恩的态度,很是不爽。 平瑶看着阿四:“我让你帮忙了吗?要不是你,我还能抓住他扒光了吊打。现在可好,就这么打一顿,一点都不解气。” “扒、扒光了吊打,”阿四的脸通红,“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这么不知羞耻?” “那也比不分对错的傻瓜好。” 阿四气的要死:“要不是因为我主子,我早就把你碎成八段喂狗了!” “很不巧要不是因为你主子,我也不会这么讨厌你。” “啊啊啊!”阿四抽出刀,对着旁边的墙一阵猛砍。 这时,参与群殴的人群传来一阵大笑:“这家伙的衣服也太不结实了吧,这就碎了?”“没看出来呀,这家伙看着挺瘦,实际上挺有料的。”“你去踩两脚,看看触感怎么样,打着爽不爽?”“爽,你们都来试试啊。” 平瑶朝人群中看去。 只见人群又兴奋了起来,把颜青包围在中间,一边谈笑一边打。 偶尔露出的缝隙里,能看见颜青赤、裸着,在人群中滚来滚去。 好不可怜。 哎,这也太有伤风化、太残忍了。 但平瑶还是不负责任的笑了出来。 然后,平瑶朝沉鱼阁对面的茶楼里看去。 方才颜青的位置上,此刻坐着云弋。 楼下那一幕,并没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他只是脸色淡淡的看着平瑶的反应。 阿四愤愤道:“真不明白,主子为什么会为你做这些,你到底哪里好了,又麻烦又讨厌,性格也不好说话也冲,还······” “该死的,是谁在砸我的墙?!” 阿四吐槽的正欢,一个拎着菜刀凶狠的人跑了过来。 看见阿四,他拿起菜刀冲了过去。 阿四过街老鼠一样,掉头就跑。 雪竹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笑出来。她问平瑶:“主子,咱们要不要感谢一下云公子?” 平瑶看向云弋,嘲讽一笑。 她什么也没说,掉头走了。 - 宴几何爬了趟山,猎回来两只兔子和一只山鸡。 平瑶拿出一壶酒。 俩人在梨塘的水池边烤着吃。 宴几何烤好一只兔子,撕下一只腿给平瑶:“来,尝尝。” 平瑶摆手:“我不吃兔子。” 兔子那么可爱。 不是平瑶矫情。平瑶小时候养过兔子,她特别喜欢那绒绒软软的动物,吃不下去。 宴几何放下兔子腿去煽火:“那你等一下,这只鸡马上就熟了。” 平瑶帮宴几何加柴:“没事儿,我能等。吃的东西我都可以等。” 肉都烤的差不多了,平瑶附近的树上摘下一下树叶,在河里洗了洗,把肉放在了树叶上。 宴几何找来两个土碗,一人倒了一大碗酒,坐在河堤上准备吃。 宴几何端起碗:“谢谢你的酒。” 平瑶也端起碗,跟宴几何碰了下:“谢谢你的肉。” 俩人相视一笑,正准备喝酒。 上方传来一个似笑非笑的声音:“老远就闻到酒香了,你们两个真会享受。” 云弋不知道什么时候找了过来。 宴几何招呼他:“正好多出来一只兔子。平瑶不吃,便宜你了。” 云弋笑了笑:“我还是喜欢阿宴。” 说着,在宴几何身边坐下。 平瑶撇撇嘴。 喜欢宴几何什么?喜欢他不记仇? 那也得看看是什么仇吧。 她没有一见他就跟他拼命,就已经够宽容了。 西方夕阳西下,红日橙云蓝天绿水,倒映在水中。 平瑶咬了一口鸡腿。味道不错,肉很入味,跟她之前吃的云弋烤的不相上下。 “很好吃。”平瑶夸赞宴几何。 宴几何笑了:“我八岁跑江湖的时候就开始学着烤东西吃,现在都烤了将近十几年了,烤出味道应该还是比一般人好的。” 说着,宴几何看向云弋:“你们皇族的人,对这个应该不擅长吧?” 平瑶在一边默默道,这你可猜错了。 云弋淡笑:“宫里人很少这样吃,擅长这个的不多。” 平瑶吃着,不答腔。没想到几日不见,云弋该走谦虚路线了。 其实他一直以来,也都挺谦虚的——对待外人。 也许是他们两个相处有问题吧,总是吵吵闹闹的。 管他呢,反正都过去了。 附:这两章节奏有没有好点呀?(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章 砸了大司马府 平瑶喝了一口酒。 宴几何拿起酒坛给平瑶倒酒。 云弋开口道:“你什么时候回平阳城?” 平瑶知道云弋这是在问她。 可她不一定非要回答呀。 平瑶不理他,只对宴几何道:“谢了。” “客气什么。”宴几何笑嘻嘻的道。 云弋对平瑶可以的疏离视而不见,他接着开口道:“我已经按你的意思,传出你已经中毒身亡了。按照规矩,也准备了葬礼。宋从记挂着你救过沈碧水一名,并没有揭穿。” 平瑶这才开口:“那谢谢你了。” 终于是跟云弋摆脱了那层关系。 “没什么好谢的,”云弋擦了擦手,接着说,“不过这里还是离平阳城太远,一来一回要大半天,太不方便了。你还是早些回平阳城比较好。你的宅子才建好,就这么闲置在那儿有点可惜。”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我在这儿挺好的。” 宴几何问云弋:“怎么,你要回平阳城了?那我呢,要不要跟你一起回去?” 云弋着平瑶漠不关心的态度,道:“暂时不回也行。还有时间。” 宴几何眉开眼笑:“这就好。” “还有一件事儿,”云弋站起来,低头看着平瑶,轻声道,“颜青让人把沉鱼阁围起来,追问你的下落。” 平瑶笑了笑:“反正他也问不出什么。” 云弋没有再就这件事说什么。他拍了拍宴几何的肩头,道:“你慢慢吃,我先回去了。” 宴几何挥手挥的欢喜:“快回去吧。” 平瑶回到濯玉馆,雪竹正在院子里拿藤萝编东西玩儿。 平瑶从雪竹身边经过时,雪竹闻到一股淡淡的酒香。 料想平瑶是要去换衣服,雪竹也跟了进去。 “把那身淡黄色的撒花纱裙拿出来吧。” 雪竹应了声,麻利的找到裙子,服侍着平瑶换衣服。 “沉鱼阁有消息传来吗?” 雪竹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想了想,道:“只听说大司马家的公子带人围着了沉鱼阁,不准沉鱼阁开业。也不只是是不是因为昨天被打的事儿。因为昨天主子您上街的事儿也没几个人知道,更没人知道大司马家的公子被打是因为您,所以估计也就没在意了。” 沉鱼阁生意做得很大,不然平瑶也不会在他家定东西。 在平阳城,想要生意做大,那必须得认识人,还得八面玲珑。 沉鱼阁都说,颜青是他的常客。他们肯定不回去得罪常客。 只可能是颜青被打,咽不下气,又不知道她的身份,就跑去询问沉鱼阁。 而她又是沉鱼阁的特别客户,沉鱼阁也肯定不愿得罪她,只能不说。 平瑶道:“你让人去问问,颜青为什么派人包围沉鱼阁。总不能因为我,就不能让别人做生意呀。大家都是生意人,挡住了财路的才最可恨。” 雪竹点点头:“我知道了。” - 第二天消息就传了过来,是沉鱼阁传来的消息。 果然是颜青想要找平瑶报仇,去沉鱼阁问人不成,就让人围住了沉鱼阁。里面的人一律不许出去,吃的也不让送进去,竟是想活活饿死沉鱼阁的工人掌柜的打算。 平瑶听着镜柳的叙述,道:“果然长相阴柔的人残忍起来要人命。” 镜柳道:“可是主子,那毕竟是大司马家的公子呀,我们要怎么办呢?” 是呀。颜青身份特殊,她现在只是一介平民,该怎么去跟他斗? “不管了,路上再想办法,先上路吧。” 镜柳当即让人套车,准备去平阳城。 恰好宴几何无聊转到这里来,见平瑶要出去,道:“云弋也一大早的出去了,我自己有点无聊,我也跟你一块出去转转吧。” “好说。”平瑶笑眯眯的应了。正好有一个保镖呢。 车夫在套马,宴几何拦住他:“我来,你歇着吧,我赶车最有经验了。” 这么一来,车夫也特别高兴。 宴几何赶得马车又快又稳,不亚于专业水平。 很快就到了平阳城。 只不过,三人还没来得及到沉鱼阁门前,就听见路人激动的纷纷大喊:“快去看快去看,大司马家被人砸了!” 这叫声,从街这头传到街那头。 正堵在沉鱼阁门口的颜青听了,愣了一下,看向自己的家兵:“怎么回事儿?” 家兵也一脸茫然:“我也不知道呀,我一直在这儿守着呢,府里的事儿我不知道。” 颜青正准备打发人回去问,就见一个跟沉鱼阁守着的人一样衣装的人跑了过来。 那人焦急的在颜青耳边耳语了一句。颜青的脸色立马变得阴沉。 他看着身后的家兵,道:“你们现在这儿守着,里面的人一个也不能放出去!” 说完,急急忙忙跟着报信的那个人走了。 看着颜青这举动,平瑶也确定了,大司马家肯定是出事儿了。 平瑶有些懵了。 这是什么情况?大司马家,那可是兵马大元帅,谁那么大胆子敢去砸他们家? 路人也好奇啊。纷纷问:“谁砸的?谁那么大胆子?” “大周的太子,云弋!” 平瑶又懵了一下。 云弋跟大司马有仇吗?上门去砸人。 宴几何在外面问:“这到底怎么回事儿?我说云弋怎么一大早就带着人走了。你们跟那个大司马家有什么仇?” 平瑶:“······” 说起来,还不都是因为你吗? “去大司马家看看,云弋到底在做什么?” 宴几何点头,赶着马车随着人流走。 大司马家占了一条街。 那条街都被堵得严严实实的。围观的群众简直有那日观看军队一样多。 “主子,进不去怎么办?” “这还不好办?” 随着宴几何的声音,平瑶被宴几何抓了起来,平瑶甚至没看清宴几何的动作,就被带到了大司马家对面那家宅子的屋顶上。 “站墙上看戏,跟你学的。” 宴几何冲平瑶笑。 “不错不错,能出师了。”平瑶拍了拍宴几何的肩膀。 玩笑过后,他们看向对面。 只见人群后,是一群穿着泛蓝光的盔甲的护卫。 平瑶很熟悉,那是太子府侍卫的装扮。(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喝茶 不过他们没拿刀剑长矛那些危险的武器。 而是人手一根木棍。 看起来有点傻。 更傻的是这些人还拿木棍当枪使,毫不畏惧的往大司马府里冲。 然而大司马门口拿着刀剑的护卫,看着太子府的护卫冲上来,愣是不敢用手里的兵器。 怎么打?拿刀剑去捅吗? 可是能扎死人的。 出了人命不好交代呀。 于是只能任由太子府的护卫拿着木棍一通乱打乱砸。 大司马家的侍卫很是憋屈。 他们可都是部队里训练出来的呀,比其他大臣家里的侍卫不知道强多少倍呀。 怎么能这么憋屈。 - 就在大司马家的侍卫憋屈的要崩溃时,人群里响起一声怒吼:“你这些人,赶快给我滚!不然掉兵来全部把你们抓起来!” 人群往后看,看到颜青站在围观群众的最后,眼神阴鸷的看着他们。 好可怕。 围观群众置之不理。 “这么多人,平阳城三分之一了吧。他大司马家全抓进去,想造反啊?” 围观群众不乏有智慧者。 平瑶赞赏的点头。说得对。 但是,人群还是给颜青让出条道——让颜青进去,接着闹呀。 闹得越大,他们看得才会越开心。 颜青也顾不上这些人,忙往自己府前走。 路人或想着看热闹,或给大司马家面子,给颜青让了条路。但是太子府的侍卫可不给任何人面子。 颜青被太子府侍卫挡在外面,死活进不去,脸色沉得都能滴出墨水。 就在颜青准备杀鸡儆猴的时候,大司马府里面传来一个声音。 对,正是大司马府里,颜青自己的家里,传来一声云淡风轻的声音:“让颜公子进来。” 是云弋的声音。 颜青之前在宫宴上与云弋有过几次照面。云弋的声音很有分辨率,他此刻也听出来了声音的主人是谁。 颜青更气了。 这是他家,让不让进,还轮不到云弋来说话吧? 但他这会儿不可能掉头离开。 只好在千名群众的注视下,进了府。 “把门关上。”进府之后,颜青让门房关了府门。 昼夜不曾关闭过的大司马家气派的四合朱红大门,很少见的在大白天紧紧关起来了。 其中有一扇门被砸坏了,立马有人拿了块板子,从里面给钉上了。 外面的围观群众看不到热闹,有些扫兴,但都没有离开,又开始议论了起来:“大周的太子怎么会在里面?什么时候进去的?” “好像是大周太子先进去的,然后他的侍卫才来。大司马家刚开始不知道大周太子是来闹事儿的,还对大周太子不冷不热的,门都不让进。听门房说,太子府侍卫一来,把门一砸,大司马家的人就怕了,也不敢敷衍大周太子了,连忙把人请了进去。” “大司马在咱们平阳城可是数一数二的了,大周太子在咱们大昌没权没势,进去肯定要吃亏。” “少不得要吃一些暗亏。” 平瑶看着那三个紧闭的入口,碰了碰晏几何:“咱们要不要进去看看?不过大司马府里的侍卫肯定不会像外面表现的这么弱,万一被发现可就惨了。” “怕什么。”晏几何无所谓的笑笑,带着平瑶穿过飞掠过人群,跃到了大司马家的墙头上。 云弋正在大司马家的花厅里喝茶。 花厅是露天的,用翠绿藤蔓编织的,上面点缀着细碎的花,风雅清新。 花厅里丝毫没有剑拔弩张的意味,至少云弋脸上没有。 他悠然的喝着茶,就跟坐在自己家里一样。 而云弋对面坐着的大司马,却是一脸急躁。 他几次想开口,都被云弋打断了:“茶能清心,怎么颜将军喝了这么多茶,却越来越躁了?” 大司马愤然。 外面闹着那样的笑话,你拉我在这里喝茶?不由分说喝了三壶,还都是御赐的好茶,我能不躁吗? 大司马忍不住道:“殿下说要找犬子,臣已经派人去找了。到底犬子那里得罪了殿下,殿下好歹知会臣一声啊。” 云弋淡淡笑了下:“颜将军说笑了。颜公子的品性如何,不需要我来说什么。大人此刻恐怕早有结果了。” 一句话,戳到了大司马的心窝上。 他的儿子,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颜青不能说是纨绔子弟,也不常惹是生非。唯一的缺点就是——爱美色。 巅峰时期,颜青曾包了一整个青楼。 包了半年。 这半年里,青楼可以开门营业、夜夜笙箫但是。 客人想要睡妹纸,必须得经过他的同意。不然,丞相的儿子也不行。陪吃陪喝玩笑耍乐,就是不陪你睡。 急吧,撩的心慌吧。颜青看着可乐呵了。 大司马知道后气得要死。要女人多少没有?就是一千两银子一个买回家里,那也比包青楼省钱划算呀。 人家颜青可不这么认为,妻不如妾妻不如妾,他就喜欢在外面找。 新鲜、刺激。 大司马知道颜青的性子,就怕颜青因为这个误了事儿。 所以云弋这么一说,他的心顿时沉了沉。 他试探着开口:“难道,犬子得罪了殿下?” 云弋摇头轻笑:“颜公子要是得罪了我,我不过只会把人套头打一顿,还会找到家里来?” 大司马听得生气,又不能发作。袖子里的手攥的紧紧的。 远远围观的晏几何笑了:“云弋怎么那么像土匪?” “他要是当了土匪,你们这些武林正派估计一辈子都交代到抓土匪的事业上了。” 晏几何不开心了:“瑶瑶你怎么帮云弋说起话来?” 平瑶笑着拍了拍晏几何:“相信我晏几何,你的智商跟云弋不是一个段位的。来,咱们正视问题,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吗,其实你还是挺聪明的。” 晏几何拍开平瑶的手,不愿意理她。 大司马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殿下你就直说吧,颜某身边杂事烦扰,实在没时间在这里跟殿下猜谜。” “奥,”云弋点头,很善解人意的对大司马道,“那大人你快去忙吧,忙完再说也不迟。我没什么的。” 附:谢谢你们的支持,不过,我也很苦恼,因为不可能迎合所有人的感情观,我尽量调和~(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 直男癌该打 大司马气的一口血要喷出来。 你的人在我府前堵着,外面那么多人看热闹。 我家的门被你砸了个大窟窿,现在只能勉强钉了个土黄的木板,补丁似的丑不拉几的。 我一边丢着面子,一边跟你在这毫。 你看看我的脸皮还剩下多少? 就在大司马一张脸将要消失之际,颜青终于过来了。 大司马跟看到救星似的,忙起身拉过颜青,在他身边坐下。 颜青第一次接受到这种待遇,受宠若惊。 大司马迫不及待的对云弋道:“犬子回来了,殿下有什么话可以只管说了。” 颜青的脾气比他爹还要霸道几分。 颜青轻蔑的看着云弋,也不顾那些虚礼,质问着开口:“我与殿下从无往来,殿下今日为何来我府上打闹?若是殿下不给个说法,今天就别想好好的离开我们大司马府。” 云弋没有在意颜青的态度。 他拿过一只茶杯,斟了一杯茶,递给颜青:“公子一路赶回来,先喝口茶吧。” 颜青嘲讽的笑了下,接过云弋手中的茶,喝了一口。 只听云弋道:“既然颜公子如此恳切的留我住下来,我勉为其难在这儿住两天也行。你也知道前几日太子府被抄了家,府里现在还是乱七八糟的。公子府上比太子府要好许多。” “噗”颜青一口茶喷了出来。 为什么这种被人欺负的感觉似曾相识? 他被那个女的诬陷暴打时,也是这种感觉呀。 所有的偶然必然有所关联。 颜青放下茶杯,问:“你是因为那个女的才来的?” 云弋看着颜青,眸色深深。脸上的笑容却很清淡:“她是我的爱妾。” 平瑶差点从墙头上掉下来。 她记得云弋说过,已经对外宣称她患病身亡了呀。 颜青问出了平瑶的疑问:“你的爱妾不是已经死了吗?” “谁说只能有一个了。” 颜青:“······” 他差点忘了。 要说现在的平阳城,谁的香艳史最丰富。 他颜青最多也只能排个第二。 颜青沉默了片刻,再看向云弋时,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加阴骘沉郁的样子。 “你来的正好,你的爱妾当街诬赖我非礼她,以至于我被人暴打一顿。这个赔偿,你来算?” 云弋笑了:“诬赖你非礼她?诬赖?你颜公子的名声,还用诬赖?你被打,找被打的人去。这么赖上一个柔弱的姑娘,就是你大司马家的行事风格?” 云弋话锋一转,打量着颜青道:“不过,看颜公子这副样子,做出这样的事儿,也有可能。” 颜青瞬间黑了脸。 “你不要以为你是大周的太子,就可以在我府上放肆。我告诉你,就算我今天杀了你,皇上也不敢说我什么!” “行,我不放肆。”云弋从善如流,“那就我问你答好了。” 颜青疾言厉色道:“说!” 说什么说,为什么这个字不受控制的就说出来了! 都是被他气糊涂了。 “那你先说说,我的爱妾怎么诬赖你了。” 云弋特意在“诬赖”这两字上,加重了语气。听得颜青牙痒痒。 颜青气急败坏的当时的事情给云弋说了一遍。 云弋听完,颔首笑了笑,慢慢开口道:“我知道你们平阳城以前有一家小姐,因为在外面玩的时候被人看到了双足,就下嫁给了一个穷人。这件事儿你听说过没有?” 那可不,那家小姐可是三品大官的女儿,结果嫁的憋屈,被议论了好一阵子呢。 不过,皇上听闻此事,觉得那位小姐一片赤诚、符合他们对女子的道德准绳,堪称典范,很是赞赏了那家小姐一番,还给她提了二品诰命的身份。 颜青点头:“听说过。” 可是,跟你家爱妾有什么关系呀。 “那你觉得,那家小姐应不应该嫁给他?” “这个······”颜青不能说不应该呀,那不是跟皇上唱反调吗? 颜青说:“应该。” “其实我觉得不应该。” 颜青愣了一下。你到底想说什么,在这讨论妇道吗? “至少也应该有肢体接触才算有事实,你说对不对?” “对。” 这一次,颜青很是赞同的点头了。 只是看看而已,就毁了自己一辈子,傻不傻? 不能只看的,那得做出来才行呀。 颜青觉得,别看这个大周太子一副淡然出尘的样子,其实内心还挺开放、挺会玩儿的。 早知道当初就拉着他一块儿玩儿了。也不至于会闹出这档子事儿了。 云弋笑着开口:“不管是谁先碰到谁,总之都是女方吃亏,你说对不对?” “对。不过女子就该这样。还没出嫁呢,身体就被人看到了,传出去也没人娶啊,那个小姐不嫁人,等着老死在家啊?” 平瑶一颗石子砸向颜青。哎呦喂没看出来,你还是直男癌晚期呢。 颜青被砸中眼睛,疼的眼泪直流:“什么东西,来人快给我拿水去!” 云弋转过头,朝平瑶藏身的地方去。 宴几何忙拉着平瑶藏起来。 云弋看着墙边的那棵树晃动的茂密绿叶,笑了笑。 宴几何藏在枝桠间,问平瑶:“你打颜青干什么?” “替他妈教训他。” “啊?” “他瞧不起女性,我心疼他娘,教训他一下。” 宴几何迷茫着:“喔。” 颜青用水冲洗了眼睛,双眼红肿想哭过了似的。 云弋问:“没事吧?” 听起来就是客套的关心。 颜青也客套的回答:“没事儿。” “那我们就坐下来继续谈吧。” 颜青:“······” 颜青恨恨的坐下来。 他爹则是一脸沉默的听着两人的对话。 云弋继续不急不缓的道:“所以,你自己也亲口承认了,我的爱妾她碰到了你。倒霉吃亏的不是你,而是她。” 颜青冷笑:“让你让她嫁给我好了!” “这话怎么说呢,我的人嫁给了你做正房,穿出去让人笑话。” 谁说要让她做正房了。他要让她做个通房丫环,每天让她砍柴挑水虐她个八百遍。 还没等颜青开口,云弋接着道:“再说,她说了,宁愿死也不愿意嫁给你。”(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 月色 继大司马之后,颜青也被云弋成功的气到在袖子里拼命握拳。 “那就让她死好了!” 云弋笑着道:“不能。我得养她一辈子。不然有传言出去说,有人愿意饿死都不愿意嫁给颜公子你,这对你的名声不好。” “你奶奶的,那你被戴绿帽子就好了是吧!” “所以,我过来要补偿来了。” 颜青气的另一只眼也红了。 说话都咬牙切齿:“你想要什么补偿?” “好说,”云弋笑着,干净无害的样子,“去我府上跪下来请罪。” 这下,不仅连颜青的脸色变了,大司马也是脸色一凛。 他们愿意在这里跟云弋谈条件,就是想让云弋赶紧把外面那群人带走,省的丢人。 去跪下来请罪,他们大司马家的脸面也不用要了。 大司马冷言道:“殿下做事儿不要太绝。我们颜家世代都是名门望族,可不是你一个贱婢生出来的破皇子能够威胁的。” 云弋轻笑:“世代名门望族?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谁知道明天谁是大司马府的主子、大理寺的囚犯?而我这个奴才生出来的皇子,再不济,只要大周不灭,我都是皇子。你大司马上头,是谁保你?” 大司马张了张口,心里翻腾的话到底没说出来。 颜青重振旗鼓上去:“是,我们上面没人。可云弋你不要忘了,你现在是在我们的地盘。我奉劝你一句,想报名的话,现在就带着你的人给我滚。” “滚?我不会,你来给我示范两圈。” 颜青捏着拳头上去了:“敬酒不吃吃罚酒。” 云弋轻飘飘的拦住颜青的拳头。 “你端给我我就喝。” 大司马冷笑:“原来是有两下子,我说你怎么敢来我府上撒野。” 话闭,挥了挥手。 旁边的管家见状,点点头,吹了声口哨。 很快,两队穿着银甲的护卫跑了过来。 大司马看着云弋,轻蔑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从这里滚出去。” 云弋轻嗤,不以为意的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 边倒茶边说:“你儿子刚才喝了一杯我倒的茶。” 大司马和颜青的脸色,又是一变。 今儿俩人的脸色已经变了好机会了,简直能跟变色龙媲美。 “你在我茶里下毒了?你这个阴毒小人。” “我觉得我这样做反而对你们公平一点。” 用断云对待大司马家,想想就觉得惨绝人寰。 因为断云通常,只灭门。 云弋放下茶杯,起身:“毒名叫月光。月亮一出就会从皮肤里面渗出血珠,一直渗到身体里没有一滴鲜血,皮肤惨白如月未知。想想,也是挺美的画面。” 府里的护卫听得后背发凉。 美个屁呀,变态呀你。 这个看起来轻飘飘的少年比他家少爷还变态呢。 云弋往大司马府外走,一路,没人敢拦他。 而他身后的大司马和颜青,脸皮发青,沉默无语。 桌子上,云弋最后倒的那杯茶,奇异的从碧色的汤水变成了银色。 “怎么办?” 颜青看向大司马。 大司马看着那道白色的背影消失在影壁后,沉声道:“关键时期,不能妄动。管家,你先去通知沈蔚,看看他知不知道这个月色的解药。如果没人知道,就去找那个人,问问他接下来该怎么做。” - 平瑶出了大司马府的那条街,走回自己的马车前。 一辆马车停在平瑶的马车旁边。 雪竹坐在车辕上,看着马车。 见平瑶回来了,她下车,走到平瑶身边道:“另一辆马车里是太子殿下。” 云弋已经掀开车帘。 平瑶望着车内的云弋,停下脚步,对晏几何道:“现在街道太乱了,咱们还是别坐马车了。走着去逛逛吧。” 晏几何看了眼云弋,高兴的点头:“好啊。” 有种幸灾乐祸的意味。 云弋撑着帘子看着平瑶跟晏几何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雪竹愣住。 这算什么呢,丢下她就跑了,负不负责任啊? 身后,云弋清朗的声音传来:“你快跟上吧,不然他们走远了不好找人。” “奥,好的。” 雪竹有些恍惚的回到马车上,赶着马车走了。 走了两路,她停了下来。 雪竹回过头,跟云弋说了声:“谢谢。” 云弋没说什么,放下帘子,进了马车里。 雪竹没再停留,驱车走了。 平瑶走向沉鱼阁。 果然,围在沉鱼阁外的那些士兵已经散去了。 晏几何看着已经安然无恙的沉鱼阁,对平瑶道:“事情也解决了,咱们回去吗?” “怎么能回去?墙角咱们也听了,一些消息咱们也得到了,要是什么都不做就回去了,那这一趟也太没价值了吧?” 晏几何问:“你想做什么?救颜青?” 平瑶深深的看向晏几何。 她几时成了白莲花了? 平瑶拉起晏几何:“走呀,去赌场。” “不行,我今天身上没带钱。” “我请你。” 平阳城是大昌最繁华的一座都市。 而大昌是青冥大陆最繁华的一个国家。 所以平阳城时青冥大陆最繁华的一座城市。 所以这里的赌场也很发达。 赌场常与青楼合作,为赌徒们提供上门服务。楼上设有茶室、休息间、客房。连按摩小姐都有。 简直相当于现代的一条龙服务。 沈蔚最近翻了盘,赢了一大笔钱,近日来****吃住都在赌场,还包了一个年轻貌美跟沈碧水年龄差不多的姑娘。 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了,但因为昨晚沈蔚在楼下玩的晚些,又跟他包的姑娘打情骂俏了会儿,此刻沈蔚所在的房间还一片漆黑。 而沈蔚睡得昏天暗地。 门外响起砰砰的敲门声。 睡在沈蔚旁边的姑娘被惊醒了,边揽了揽衣服,边半起身问道:“谁呀?” 外面的人道:“沈爷在吗?有条重要消息告诉他。” 那姑娘推了推沈蔚。 沈蔚半梦半醒的问了句:“干什么?” 那姑娘娇声道:“外面有人找你,说有消息要告诉爷。” 沈蔚睡眼惺忪的爬起来,随便找几件衣服披上,往门口走:“大清早的,什么事儿?” 一边说着,一边开了门。(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金银花玉佩 门外是赌场的小厮。看到沈蔚,小厮笑道:“不早了爷,到了该吃午饭的时间了。” 沈蔚一脚踹过去:“你个兔崽子把我叫起来就是要我吃饭?” 小厮忙赔笑:“哪敢呀爷,有正经事儿。” 说着,小声在沈蔚耳边道:“楼下来了位新人,出手阔绰,运气却不行。就这么一盏茶的功夫,输了至少上万两银子。小的想的,爷一只对小的不薄,这不特地来通知爷一声儿,可千万别错过这位财神爷了。” 那小厮虽说是在沈蔚耳边说的,但声音也并不算太小。至少屋里那姑娘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那姑娘不感兴趣,打了声哈欠继续睡了。 沈蔚掂量道:“这么有钱,不会是惹不起的角色吧?” “沈爷说笑呢,这里是什么场所,他还能赖了你不曾?沈爷要是有兴趣,快收拾收拾下去吧。” 沈蔚笑了笑,拍拍小厮的肩膀:“不错,爷赢了钱,少不了你的。” “爷别忘了您的话就成。” 沈蔚回屋套好了衣服,拿毛巾擦了把脸就跟小厮下了楼。 小厮也习以为常了。 沈蔚住的是三楼,是客人休息、住宿的地方,平日里幽静,能上来的都是这里的常客。 开赌场的赚钱,这里的装饰也是下了功夫的。下楼的平台空出很大一块场地,每日里由专人买花,点缀的这片空地姹紫嫣红的。 可惜,你指望赌徒怜香惜玉呢? 沈蔚走到平台边,辣手催花,拽下几片花瓣来。 小厮也习以为常了。 沈蔚用手指捻着那几片花瓣,下了楼。 楼下果然很热闹,所有人都聚集在一张桌子上,把那张桌子围得密不透风的。 沈蔚在二楼朝下面看了眼,只见人群中间,是三四个男的,兴致盎然的对着一个姑娘。 “是个姑娘?” “可不是嘛,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钱多的没处使,来这里散钱来了。” 沈蔚没说话,径直下了楼。 这一幕其实很常见。 因为每隔一段时间,总会有几个新手过来散钱。新手手笨,又不太了解赌场的潜规则,只有输钱的份儿。很多人都指望着从这些新手身上得到些油水儿。 这也是为什么沈蔚纵横赌场多年,却没穷到妻离子散,不对,沈蔚已经妻离子散了。 不过他并没有像传说中那样,被人砍掉手指或追杀等等。 因为沈蔚总能靠着这些新人不定时的回本儿。 只是这次······ 沈蔚快要下完了台阶时,停了下来。 小厮在后面问:“怎么了沈爷?” “没什么。” 之前那些来扔钱的新手,都是沈蔚的人安排的。为的就是不让人对他的生存条件起疑。 沈蔚虽然不认识那些人,但他明确的知道一点——他的人里面,没有女子。 废话,你见过那个****、赌博、打群架的是女的? 沈蔚的人,就是这些流氓混混。 沈蔚继续往前走,走到桌边的时候,他对外层的那些人嬉皮笑脸道:“来来来,给你沈爷我让个位儿,让爷我进去看看。” 外面的人不让:“不成,我们都还在这儿等着呢。你就好好的在这儿排队吧你。” 那位小姐被人层层包围着,空气变得很稀薄,还充斥着一些邋遢赌徒的臭味儿。 只见她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用手在鼻尖扇了扇:“你们都让开点行不行,这都什么味儿啊,臭死了。小雪,你去买点熏香,过来点上!” 外面等着上桌的赌徒笑了:“姑娘是哪家的小姐呀,这么娇气,还在赌场里点熏香?我们可不兴这套啊。” 小丫环在那小姐身边道:“小姐,就算点了熏香,这两种味儿一杂,就更不好闻了。不如让奴婢也开一桌,这样小姐这边的人就少了点儿。” 赌徒一听,更开心了。 这是嫌散钱的速度不够快,还想加倍的散呢? 赌徒纷纷起哄:“这个丫环说的办法不错,小丫环还挺聪明的。” 小姐在众人眼巴巴的注视下,趾高气扬的扔个小丫环一大包银子,很是轻蔑道:“去吧,本小姐赏你玩一次。” “谢小姐。”小丫环欢天喜地的拿着那包银子,往隔壁桌走。 那丫环这么一走,哗啦几乎带走了所有人。他们都想着先在丫环那里抢个好位置,抢不到再回小姐那桌来。 然而这么一来,这边的小姐不愿意了,气呼呼的冲那些围在丫环身边的人喊:“你们围在我丫环身边是怎么回事儿?她漂亮还是我漂亮,她花的钱都是我给的呢!” “小姐漂亮、小姐漂亮。” 赌徒忙又哗啦一下围了过来。 小姐又怒了:“你们站远点,难闻死了!” 众人心里!!! 要不是看她有钱,这些人早就上了。 沈蔚看着这么一幕,眼里的戒意放下了一些。 不过只是一个刁蛮任性的有钱小姐而已。 沈蔚走到赌场的柜台那里,放下二两银子:“来壶花雕。” 说话时很有暴发户的感觉。 守柜台的小厮也知道沈蔚的德行,冷笑一声,也没开口揭穿他,把银子收了,转身懒懒的去后面拿了一壶酒给他。 沈蔚掀了泥封,灌两口,朝赌桌上走。 “来来,让沈爷我给这小姐开开眼。” 说话的时候,满嘴的酒气。周围人受不了的往旁边让让。 沈蔚上了赌桌,把手中的酒壶放在桌上,看着对面那个小姑娘,笑了:“这是哪家的小姐,跑出来胡闹?不怕被你家大人抓回去啊?” 平瑶看着终于上钩的沈蔚,把心底的笑意不漏声色的压了下去。 平瑶佯装轻蔑的等着沈蔚:“还轮不到你向本小姐问话。想玩就先拿出银子!” 沈蔚掏出身上的钱包:“爷全部家当,给你玩儿一局!” 看看那分量,少说也有好几百两。 平瑶王之蔑视,直接掏出一沓银票:“都是一千两的面额。” 整个赌场都感受到了一种浓郁的土豪气息。 不过这个时候,这些人,还不知道什么是土豪气息。 平瑶漫不经心的玩了两局,毫无疑问,桌上的钱瞬间去了一半儿。 因为今天她的设定就是百分之百输。 其他人都沉浸在一片赢钱的喜悦中。只有平瑶越来越觉得无聊。 又玩了两局,她把手边的色子一扔:“不玩儿了没意思。” 其他人不愿意了:“唉,别介呀,玩的正高兴呢。” 平瑶那着桌子上的钱一撒,银票一张张飞了出去。 方才还在挽留平瑶的人顿时二话不说,上去疯抢。 这是走了什么运了,真的碰见有人撒钱了! 趁着别人抢钱的时候,平瑶跟雪竹退出赌场。 两人身后,已经有人装作路人般跟了上去。 沈蔚在平阳城赌场混了这么多年,那种为了求个乐子撒钱的人,他也见过不少。 但是从没见过有姑娘来撒钱的。 以前姑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是典范。现在姑娘偶尔出来逛逛,那是大昌风气开明。 但还真没开明到,有哪家的小姐带着十几万两银子逛赌场的。 平瑶在赌场的表现,是消除了些沈蔚的怀疑。 但沈蔚伪装这么多年,没被大昌帝甚至是皇后半握在手里的刑部发现,他就肯定不是一个普通人。 只听雪竹脆声问:“小姐,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呀?” 雪竹也是发现了后面有人跟踪她们,所以故意说这话提醒平瑶。 平瑶不以为意:“当然是去逛首饰店了。” 雪竹为难:“可是,我们的钱都在赌场花光了呀。” “你笨啊,报上我爹的大名,让他们去咱们府里取呗。” 平瑶和雪竹在平阳城有名的首饰店逛了一个多时辰,足足买了五六套首饰,才满意的准备回去。 出了首饰店,那个一路跟踪着她们的人,又重新追上了她们。 还真是锲而不舍。 雪竹有些着急,小声对平瑶道:“主子,要不我去解决了吧。” “不用。” 平瑶恍若闲庭散步,在街上走走看看,一路走到了刑部尚书的府上。 刑部尚书从一品的官职,门外侍卫都有十几个,可不是随便就能敲门进去的人家。 雪竹这一段时间一直跟在平瑶身边伺候着,却从不知道平瑶跟刑部尚书有什么联系。 她忐忑的跟在平瑶身后。然而面上却不显半分,平静的就跟进自己家一样随便。 平瑶穿过侍卫,上了台阶。 门房看人脸生,走上前想盘问。 平瑶微微转身,身上系着的那只黄白相间晶莹剔透的金银花形玉佩在空中划了个扇面,落在门房眼里。 门房盘问的动作硬生生折在那里。 平瑶轻轻踢了他一脚:“你家小姐我有这么漂亮吗,每次看见我都这副模样。” 说着,进了府。 徒留下一堆表情怪异的下人。 - 沈蔚又赢了上万两银子,再一次发了横财,高兴的走路都能一颠一颠的。 “我请大家喝酒啊,一人一壶花雕,别客气,只管喝!” 柜台的小厮瞧着沈蔚的样子,轻蔑的撇了撇嘴。 人都挤在柜台上,跟小厮要酒喝。 可巧,来给赌场送菜的汉子还要过来掺合:“把今天的帐结了!这是后厨的单子。” 小厮砰一声把酒重重磕在柜台上:“等着,没看见我正忙着的吗?小兔崽子要钱还没一点颜色。妈的最看不惯这猖狂德行,输的时候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别说酒了,就连个屁你也吃不上!” 边说着,边把后台的酒全摆在柜台上:“就这么多,你们自个儿拿。再要没有!” 然后骂骂咧咧摔摔打打的给送菜的汉子拿钱:“你******快把单子给我,还想不想要钱了!” 一边骂着,一边麻溜的核算单子。最后拿出账本把单子誊抄在上面,依旧把另一张单子给汉子:“看你写的这什么玩意儿,泥鳅他娘似的,瞅眼睛!” 送菜的汉子闹了:“娘的你个秀才了不起,了不起现在还娶不起媳妇?” 说着,一把攥过单子走了。 - 平瑶进了刑部尚书李府。 与门房不同的是,这里的人并不认识平瑶身上的金银花佩。 因此,他们很迷茫的看着平瑶与雪竹。 不过很幸运的是,在前院伺候的大多是小厮,见平瑶和雪竹两个年轻漂亮的姑娘,虽然迷茫他们的身份,但都以为她们是内院新来的丫环,不常走动所以不认得,也就没盘问。 两人走到偏僻处,平瑶拽着雪竹:“再往里面走,今天的事儿可就真多的处理不来了。” “可是我们现在出去,万一那人还在外面呢?” “没说出去呀,”平瑶指了指身边枝繁叶茂的大树,“走了这么久,你不累吗?上去歇会儿吧?” 雪竹只得跟着平瑶上树。 平瑶坐在树上,悠悠的打开自己的荷包,从里面掏出一块压合密实的糕点,悠然自得的,在一个陌生的院子里的大树上,吃了起来。 雪竹没吃午饭,但因为事儿多,根本没顾上饿。 现在见平瑶这么悠然的在她身边吃东西,吃的很认真,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也从自己荷包里掏出块儿跟平瑶一样的糕点,解决迟到两个多时辰的午饭。 - 两人吃了两三块糕点之后,树叶传来沙沙作响的声音。 宴几何出现在她们身边:“你的寻香药还真好用。我顺着香味儿马上就找到这儿来了。” “这是当然。”平瑶一直对宓瑟的医术感到无比的骄傲。 她掏出一块糕给宴几何:“中午没吃饭,垫垫吧。” “谢了。” 宴几何接过,两口吃完,开始给平瑶讲述他那边的情况。 “我找到了沈蔚的房间,看着沈蔚出去。当时他就只和他房间里那个姑娘、叫他的那个小厮接触过。然后下了楼之后,他站在楼梯上看了会儿你的情况,又在人群后站了会儿,这期间,他虽然跟那些赌徒离得很近,但我能确定,沈蔚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超过十个字以上的话。” 平瑶坐在树桠上,静静的听着宴几何说话,双腿悬在空中却连动都不动。 附:今天也是二合一。我过来拉拉票,最近亲们兴致好像不高呀,沮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跪求 宴几何皱眉,接着道:“可是,当他到柜台要酒的时候,我却听见了他跟柜台的小厮用密语说了几句话。” “说的什么?月色的事儿?” “对。他说,月色严格来说不是毒,而是蛊。毒好解,而蛊却难解。月色算是中等蛊术,就算现在招人来解,颜公子也等不到那人赶到。” 平瑶也皱起了眉头:“他拿酒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颜青中毒的事儿了?” “对。而我没有发现他是怎么知道的。” 平瑶之前也跟宴几何在另外一个赌场玩儿过。 当时有人出老千,就算是几十年的赌徒,动作已经快速到人眼看不清,宴几何也能轻而易举的发现。 但他却没看见沈蔚是怎么知道消息的。 “算了,先不想这个了。那那个小厮是怎么把消息送出去的?” 宴几何笑了:“说了你也不相信。就连我也不信。是一个送菜的汉子,那小厮算账的时候,把小厮夹在了单子里,给了那个送菜的汉子。可巧了,那汉子负责的也是大司马府的菜蔬。你说,谁能想让送菜的传递消息?乱糟糟的菜市场云龙混杂,说不定什么时候事情就暴露了。也就沈蔚那个奇葩敢用。” “怎么不敢?乞丐能成一个帮派、道士能收一干教徒。菜场、青楼、赌场又算什么?在平阳城里,沈蔚才是真正的盟主。” 晏几何感叹:“你说得对。江湖原本就没什么界限。我在这儿嘲笑沈蔚荒诞,说不定他心里也嘲笑我们万壑山庄愚笨。” 平瑶轻笑:“你一介武林名门正派,跟他一个权力的走狗比什么?” 晏几何笑着拍了拍平瑶的肩:“瑶瑶,我真的越来越喜欢你了。” 平瑶一块点心塞住了晏几何的嘴。 - 夜已深沉。 平阳城的百姓准备安寝。 忽而,一声嘹亮的声音传来:“大家快来看,大司马家的公子跪在太子府道歉呢!” 顿时,原本已经熄灯,一片黑暗的街道,瞬间亮起一盏盏灯。 好多人披着衣服,头发半拢着出来了:“这几天是什么日子,一件儿接一件的事儿。” “看的我这几天都亢奋了。我好多活都还没做完呢。” “别废话了快走,一会儿抢不到好位置。” 一批人潮水一般涌向了太子府。 灯火通明的太子府前,有一块区域,却是所有围观的百姓都不敢过去的。 颜青就跪在那里。 十月的天气,夜里只是微凉,但绝对算不上冷。 然而颜青,披着厚厚的呢子披风,漆黑的颜色显得更加厚重。 头上戴着帷帽,风吹过帷帽上的纱,能看见帷帽里面,颜青的脸上还围着一层面纱。 看热闹的百姓纷纷奇怪。这种天气,颜青怎么打扮如此怪异? 难道染了恶疾? - 太子府前的红灯笼足足有九串,每串九只。红彤彤的灯光倒映在地上,连一片阴影都没有,璀璨耀眼。 就连围墙上,也是三寸一灯。夜里,从远处看去,太子府的轮廓就像是一条红色的图画。 据说是因为太子已故的侍妾喜欢。 颜青就跪在这一片红光璀璨之中。 他的身体僵直而基本,带着莫名的冷意。颜青的身后,是大司马府上二十多个侍卫。 颜青正对面,就是太子府的正门。 不同于大司马府上昼夜都开启的大门。太子府的大门是随时都紧闭着的。 一个中年妇人用力不停的敲门:“太子殿下,大司马夫人求见,太子殿下,请殿下开门。” 妇人敲门的时候,颜青撑在地上的手紧紧握了起来。 妇人一遍一遍的叫着,嗓子都沙哑了起来。 然而太子府的门依旧紧闭。 颜青的指甲无意识的在石板地上划过,并不长的指甲断落到肉里,鲜血直流。 “太子殿下,颜青今夜特来道歉,是我不敬殿下爱妾在先,又妄图染指殿下爱妾,颜青恳请太子殿下大人大量,放过颜青。” 低沉而黯哑的声音从低俯的颜青口中响起,清晰的传到了所有人耳中。 敲门的妇人闻言,急切的动作顿了下,回头看向颜青,眼框里滚出两行清泪。 她是吏部尚书家的嫡女,从小娇声惯养。嫁到大司马府后,相夫教子,大司马府除了颜青,哪里有人敢对她说一声不? 她一直宠爱有加的儿子,今天当着她的面被人侮辱。她从来没有想过,还会有这么一天。 妇人从台阶上下去,走到颜青身边,爱抚的摸了摸她儿子的肩膀,然后在颜青身边也跪了下去。 “求太子殿下开门。” 就在众人纷纷议论到底是该说大周太子可怜、颜青可恨,还是该说颜青可怜,大周太子冷血可恨的时候。 太子府紧紧闭着的大门,开了。 颜青抬起头。 太子府的大门被人轻轻推开了一点,一个粉色衣衫的姑娘,从里面走了出来。 灯光下,那姑娘的容颜清秀,大大的眼睛轻轻一转,显得分外活泼。 颜青隔着一层纱幔,看着那个陌生的姑娘。 他以为,是那个被云弋称为爱妾的姑娘。 可是,并不是。 这个姑娘的衣服,一看就知道是太子府的下人。 他跪在这里那么久,他母亲在门外敲了那么久的门。 太子府却让一个下人出来。太子府的人也还真是各个都尊贵。 那姑娘走到颜青面前,开口道:“你就是大司马家的公子吗?” 颜青没有说话。 只是他能感受到,自己身上的血流的越来越快了。 情绪波动越大,血液就流的越快,渗出的血也就愈多。 颜青拼命压抑住自己的情绪。 大司马夫人却连忙开口:“对。我是他的娘亲。太子殿下呢?姑娘能不能让他出来,或让我们进去?” 那姑娘摇摇头:“殿下已经休息了。” 大司马夫人的脸色顿时一片苍白。 颜青用力的握拳,准备起身离开。 却听见那姑娘接着说道:“但是,殿下休息前告诉我,要是大司马家的公子来找,就让我把这个给你。” 那姑娘拿出一只瓷白的瓶子。 解药。 大司马夫人连忙拿过那只瓷瓶。 “殿下让我给公子带句话。我主子一向豁达,但是却心胸狭隘。这么早就把这个交给公子,我主子一定不开心。但是公子不用担心,殿下一定会帮公子劝我主子。所以也请以后,公子再在街上我主子的时候,还是绕道走为好。” 颜青这种身份的人都知道,如果丫环分了院,在谁的院子称谁主人。 所以,这个丫环是那个女的院里的。 呵,他在这里跪了那么久,那两人就派这么一个小丫鬟来打发他。 还说要是他来找,就把东西给他的话,怎么他在这里跪了这么久,都没人出来。偏偏他道了歉之后,有人出来了? 这些路数,颜青不知用过多少遍,他一清二楚。 颜青站起来,他母亲忙过来扶着他。 颜青对那姑娘开口:“你回去告诉太子殿下,他说的话,我一定记得。” 那姑娘笑了笑,明媚的如同三月春光。 “夜深了,公子赶快回去吧。” 颜青定定的看着他对面那沐浴在一片光明之中的姑娘,沉声开口:“敢问姑娘芳名?” 那姑娘愣了一下,笑道:“我叫云碧。” - 平瑶对着月色,睡得香甜。 雪竹掀开青色的纱幔,往里看了看,慢慢退出去了。 房间里安静一片。 平瑶张开眼睛,望了望溢满纱帐的月色,闭上眼又睡去了。 这里是寒府。 就在太子府旁边。 下午的时候,平瑶跟宴几何又去了黎亲王府墙上蹲了片刻,回来的时候天已经晚了,索性就在寒府住下了。 宴几何特别惊喜。 宴几何在大司马府听了云弋让颜青晚上去太子府求解药的时候,就特别想留下来看看。 这么一来,愿望达成。 宴几何吃过饭,就要拉着平瑶去太子府墙头上守着,被平瑶拒绝了:“不行不行。我这两天天天在路上奔波,脸不舒服。我要休息一下。你自己去吧。” 宴几何只能抱个剑自己去了。 平瑶舒服的回房间休息。 寒府还有两名厨子,几个下人,物品一应俱全。 第二天,平瑶正洗脸的时候,宴几何就挑着轻纱进来了。 宴几何靠在一边的柱子上,边兴致盎然的看平瑶洗脸,边兴致盎然的跟平瑶说话:“瑶瑶你昨天没看真可惜,昨天颜青真的在太子府门前跪着道歉了。” 平瑶掬水洗脸,水珠细细散在脸上,冲掉了脸上的泡沫、 雪竹递上毛巾,平瑶擦了脸,回头看宴几何。 素面净颜,干净清新。 声音也带着几分早起的闲散慵懒:“肯定要跪的呀,大司马都想杀云弋了,云弋让他们跪下来道个歉,颜青还会觉得云弋过分?就这么轻易的把解药给了颜青,估计颜青还觉得奇怪呢。费尽心思,还浪费了月色这么好的毒药,就为了让颜青丢个脸,恐怕连大司马都觉得颜青没这么大脸呢。” “并不是那么轻易就给了。颜青和他娘在外面等了将近半个时辰了,太子府才有人出来。而且,出来的还是个丫环。你没看到,颜青的手指甲盖都气的掐断了。” 平瑶悠然的敷脸,边问:“丫环?” 宴几何搬了个凳子,就在平瑶后面大喇喇的坐了。前面的菱花镜里还倒映出他半张脸来。 “对呀,确实是一个丫环出来了。颜青在外面跪了这么久,连一个主子都没出来,云弋就让一个丫环把她打发了。”宴几何的语气颇为遗憾,“我还想着,云弋肯定要让你、或者让人假扮你出来,以此来羞辱颜青一下,谁想到,他更狠。他让一个丫环出来说,是伺候你的,特意给颜青解药。” 她的丫环。 平瑶突然觉得自己镜子里的脸好大、好白。 估计今天茶楼里又会盛传,云弋新的爱妾好生得宠啊,大司马家的公子跪了半天,竟然只能见到她的丫环。 正主都不屑出来的。 不过,反正与她不相干。 平瑶回过头,看宴几何:“我发现,你真的挺八卦的。” 宴几何哈哈笑:“谁不喜欢八卦。我好奇心比较强。” 平瑶撇嘴,没说话。 寒霁走进房间,对平瑶道:“主子,早饭已经摆好了。” 平瑶起身,整了整衣服上不存在的褶皱,走了出去。 - 吃过早饭,宴几何赶车,带着平瑶回梨塘。 雪竹拿出一封信,给了平瑶:“回来的时候刚得的消息。估计最迟今天下午这个消息就要送到平阳城了。” 平瑶打开那封夹了紫戳的信件。 内容很短,一句话:宋副将惨败,几乎全军覆没。 动作这么快? 这封信应该是前天传来的。 平瑶算了一下日子,宋副将带军走了将近半月,按照正常的速度,前天,宋副将的军队应该刚到壤州才对。 难道是刚到壤州,就遇到了突袭? 这也太巧了吧,不明真相的人肯定怀疑,宋军里面是不是有内奸给敌军送信,才能这么巧的围击上赶路疲惫不堪的宋军。 平瑶将信撕得粉碎。 她掀开车帘,对车外的宴几何道:“咱们不回去了,掉头回平阳城吧?” 宴几何疑惑的回头:“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嗯,大概有些事情。” 马车掉头,走到去平阳城的官路上。 此时平阳城上许多摊位已经出来了,人流涌动。 宴几何看到一处买栗子的,闻着味儿很是香甜,就把车停在一边,要给平瑶买着吃。 可正巧停在一间茶楼前,来往都是如茶楼喝茶的人,果然有很多人在议论昨天晚上,颜青跪在太子府道歉的事儿。 “你不知道,听说昨天晚上,这事儿传到皇宫里面,皇帝正跟他的亲宠妃玩的不亦乐乎呢,一听到这个消息,气的连茶杯都摔了。” 附:前几章有个时间需要改一下。就是颜青被打之后,原本说是第二天就去带人包围了沉鱼阁。但是这样一来,这一章行军需要的时间就对不上号了。而且,也不可能第一天挨了打,第二天脸上挂着伤就出了门儿,所以改为,颜青休养了几天后才出来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 “皇上气什么啊?” “咱们大昌的大司马,居然跟大周的太子下跪,丢的可是咱们大昌的人呐!” 平瑶看着来来往往的人,都因为这点八卦议论纷纷,满脸兴致。 平瑶淡淡笑了下,脸上却毫无笑意。 很快,这些人就再也不能笑着在这里扯皮八卦了。 - 十月份,桂花飘香。 平瑶摘了小半篮子桂花,来到河边,将藤编的篮子放进河里。河水很快就通过篮子的缝隙进到里面,水将桂花飘了起来,淡黄精巧的花在水里漂浮微荡。 晏几何坐在岸边,往河里丢了块石头,惊起游鱼四处逃窜。 “你摘这么多花做什么?做桂花糕吃?” “做香水。” 晏几何没吭声。 平瑶有一整套的蒸馏工具,专门用来做香水的。 平瑶对这些繁杂且雅致的东西特别感兴趣,当初可是兴致勃勃学了好几个月呢。 雪竹和寒霁把琉璃的蒸馏瓶还有酒精灯拿了过来,在河岸上的小亭子里放了张桌案,然后把东西整齐的摆放好。 剔透的琉璃在阳光下分外璀璨。 晏几何走过去看了看:“这东西做的好生精致。” “但是不如玻璃的容易观察呀。” “玻璃,是什么?” 这个年代,没有玻璃。 平瑶解释道:“外形跟白色的琉璃相似。但是透明度很高,如果我们分别站在玻璃的两侧,人不会发生扭曲,中间就像空无一物一样。琉璃的话就不行了,看到的人会发生形变的。” 晏几何暂停说话,开始想象。 平瑶利落的将花瓣放在料层,开始加热装置。 晏几何就靠在旁边的柱子上看着水蒸气慢慢爬上管道,进入蒸馏锅里面。 远处传来鞋子从石板上走过清脆的脚步声。 寒霁朝亭子里走过来,行了一礼,柔声开口道:“主子,有人求见。” “谁呀?” 寒霁轻声道:“二皇子。” 江珩桓? 他过来做什么? “让他进来吧。” 平瑶话音刚落,就有一个蓝色的身影从一旁的花木林里钻了出来了:“我早就进来了。” 江珩桓满头枯叶,却得瑟的很厉害:“你竟然没有发现我?” 不等平瑶回答,晏几何就先开了口:“气息不稳、脚步沉重,一听就知道就没多少功夫,这种小罗喽,发现了也不用在意。” 江珩桓怒目相向:“你敢这么对我说话,你谁呀你?!” 平瑶笑着介绍:“他是万壑山庄的少主,晏几何。” 江珩桓眼睛冒星星:“你就是晏几何?!那个壑渊剑下埋恶灵的晏几何?” 江珩桓热情的奔向晏几何。 晏几何慌忙后退:“干什么你,不要接近我。” 江珩桓一把抱住晏几何的胳膊:“你能不能当我师父?师父,你能不能教我武功?!” 晏几何掰着江珩桓的手:“你不是二皇子吗,你一个破皇子学什么武功?吃好喝好不就行了?” “不不,我是一个有志气的人。” “做皇子更能施展你的志气吧?” 俩人拉拉扯扯,扯到平瑶的桌案边。 晏几何不耐烦了,抓着江珩桓的胳膊一个过肩摔,给江珩桓撂在了地上。 江珩桓疼的呲牙咧嘴,眼里却兹兹冒火花,从地上爬起来又去扑晏几何:“我要拜师!” 晏几何开始还顾虑着江珩桓是皇子,不敢下狠手。 可是看到江珩桓这么贱,他也不管了,又是一个过肩摔。 这一次显然比上一次力道要重。 江珩桓被摔的半天才爬起来,揉着腰瘸瘸的追晏几何。 跑到平瑶那里,平瑶随手一抓,抓住江珩桓一缕头发,然后那么一拽。 江珩桓疼的大叫:“疼疼,你慢点呀,快放开我。” 平瑶指着一边的石凳:“坐在那里,不要再闹了。要不然他把你丢出去,我可不管。” “好好。” 平瑶松开头发。 江珩桓又开始追着晏几何乱窜。 晏几何冲着江珩桓的脸,一拳打了过去。 江珩桓直直的躺在了地上。左眼血污一片。 “啊,眼睛睁不开······啊,咳咳。” 晏几何怕江珩桓再站起来,一只脚踹在江珩桓身上,踹的江珩桓一阵猛咳。 “我的世界,一片通红。”江珩桓努力睁开他那只熊猫眼,悲切的开口。 挣扎了两下,江珩桓被踩的死死的,最终有气无力的放弃了。 平瑶一直等到江珩桓消停了,才开口:“你这个时候找我,做什么?” “我母后让我来找你的。” 平瑶淡然的脸色沉了几分。 当初她离开大昌宫后,写了很多信给林远岫解释当时的情况。 到哪林远岫都没有回复。 虽然后来清和写信安慰她,说林远岫只是怕过分的联系,暴露了平瑶。 但林远岫的误会,永远是平瑶心里的一根刺。 平瑶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江珩桓身边。 她低头看着面容惨烈的江珩桓,低声开口问:“姨······皇后娘娘让你来找我干什么?” 江珩桓眨巴着眼睛开口:“她想让我告诉你现在朝中的局势。” 平瑶想了片刻退开两步,对晏几何说:“还是放开他吧,这样跟他对话,挺累的。” 亭子里幽静沉谧。 雪竹来上了茶,默默的退走了。 整流器里,已经有精油滴了下来。 江珩桓好奇的走过去看了看,问平瑶:“这是什么?” “皇后让你告诉我什么?” 江珩桓耸了耸肩,走到平瑶身边,坐下。 “母后知道平阳城这几日肯定有剧变。你应该知道,大昭国力一般,怎么可能公然挑衅大昌?母后知道这件事后,一开始想到的就是,肯定是有人故意陷害,嫁祸给大昭。” 平瑶点头:“没错,我也怀疑是有人故意嫁祸大昭,想趁机在大昌制造些剧变。” “可是后来,我母后写信去求证。得到的消息竟然是,真的是大昭的军队攻击了大昌。” 平瑶惊讶的看向江珩桓。 “母后是大昭的公主,心向大昭,得到的消息应该是真的。更何况,她还是大昌的皇后,要是大昭是被人陷害的,也会趁机辩解的。所以这个消息,我们一致认为是真的。” 平瑶皱眉:“那大昭攻打大昌的想法,是谁提出的?” “大昭九皇子。” “九皇子?他不是大昭皇帝的流落民间后来才被接回皇宫的儿子吗?她的母妃不是说饿死了吗,照理说,他这种身份,应该是个不得宠的皇子才对,大昭帝怎么可能通过一个不得宠的皇子的荒诞的提议?” 江珩桓摇摇头:“别说你想不明白,就连我母后都没想明白。” 江珩桓接着说:“母后与现在的大昭皇帝不是一母同胞,但是两人关系不错。母后很了解大昭帝这个人,他有野心,人也冷血。但是并不是那种敢冒险的人。他敢这么做,背后一定有理由让他信服,大昭不会受到威胁。” 这很不科学呀。 谁能给大昭帝这样的保证呢? 平瑶缓缓起身,看着亭子外的清水碧波,想着这件事里面,可能牵扯到大昭的部分。 江珩桓分析道:“现在可以确信,大昌有奸细。而这个条件是九皇子提出的,九皇子很有可能就是这个两国之间互通来往的奸细。但传信的人是谁?他传递这个消息是为了帮大昭,还是为了帮助自己,这个我们都不清楚。” 平瑶慢慢开口:“肯定不止是单纯的帮助自己。如果他不拿出点诚意出来,大昭怎么可能冒着危险,听从他的话?” “但是从这件事里,我们没有看到大昭得到什么好处。” 平瑶淡淡一笑:“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没有回报的事情,你会做吗?” 江珩桓看平瑶没有了方才的沉闷,还能这么笑着跟他说话,忙站了起来。 “你是不是想明白了?” 平瑶坐在江珩桓对面,看着江珩桓迷茫的眼睛,说:“我问,你答。” 江珩桓点点头。 平瑶问:“宋副将远赴壤州,大败失利,是谁搞的鬼?” 答:“大司马呀。” 又问:“当局,朝中分为几派?” “三派。我父皇一派、我母后一派。还有黎亲王一派。” “黎亲王手上的权利大不大?” “足以和父皇、母后持平。” 平瑶笑了:“问题就出在这儿。” 江珩桓迷茫的眼睛充满着求知欲望:“哪儿呀?” “我们都漏算了一个人。” “谁?” 平瑶轻声开口:“你的皇祖母,当今的太后。” 江珩桓沉默的看着平瑶,等着她的解释。 平瑶站起来,走向江珩桓:“当今大昌帝不是太子的亲子。而黎亲王却是太后唯一的儿子。黎亲王手握重兵,连兵马总管大司马都是他的人,你说这种情况下,太后会不会有让黎亲王取代大昌帝的想法?” 江珩桓想了下,道:“我虽然跟皇祖母不是太过亲近,但我看得出,皇祖母是个很聪明、很果敢的人,她应该不会愿意大权旁落。” “对,你看,”平瑶摊了摊手,“太后和黎亲王都不是那种甘居人后的人,他们一定会想着把大昌握在自己手中。这也不算什么叛逆的想法,你亲爹不也是杀了他皇兄当了皇帝吗?” 提到这茬,江珩桓张口就想反驳。 有人当着他的面说他爹大逆不道! 但是一想,平瑶可不就是他爹杀的那个皇兄唯一活下来的女儿嘛。 自制理亏,江珩桓只能闭嘴。 平瑶抱胸看着江珩桓精彩的表情,笑了笑,接着开口:“不知你母后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在大昌宫里的眼线众多,各宫各院都有我的人。其中就包括了太后身边。” “但是很奇怪,我的人在这儿四五年间,从来没有发现黎亲王与太后有秘密往来。连信件都没有发现过。” 江珩桓还气着平瑶骂他爹呢,没好气的说:“那可能是你的人不中用。” 平瑶扫了看了江珩桓一眼。 江珩桓默默的往后靠了靠,避开了平瑶的视线。 嗯,他爹杀了平瑶的爹,让她骂几句没什么的。 平瑶这才开口:“欲盖弥彰说来不太合适。但是,太后撇的越干净,证明她越不简单。” “可是,这跟大昭有什么关系?” 平瑶似笑非笑:“这呀,这涉及到一段很香艳的爱情故事。” “什么什么?!”江珩桓的求知欲望爆棚。 平瑶笑眯眯的问:“你想知道?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说,你说。” “我骂你爹的时候,你生不生气?”然后,语气加重的追了句,“说实话。” 江珩桓不好意思的嘿嘿笑:“是有点生气。” “嗯,说的是实话。所以,我是不可能给你讲这个故事的,你哪来的回哪去吧。” 江珩桓欣喜的表情碎裂成渣:“为什么?为什么?!我都说了实话了,你不应该夸奖我,然后把故事告诉我吗?” “话本子少看一点,少年。” 江珩桓恹恹不快的站起来,黯然神伤的走出亭子:“在宫里过的不好就算了,好不容易出个宫,你还这么对我。” 平瑶陪着江珩桓一起,走到花木夹道的石子路上。 “你是皇子,宫里谁敢让你过的不痛快?” 江珩桓一脚一个石子踢飞出去:“你不知道,我现在在皇宫里,就连一个下人都敢对我甩脸子。” 江珩桓郁郁不快,倒不像是装出来的。 “怎么回事儿?难道因为大昭攻打大昌,皇帝迁怒你和姨母了?” 江珩桓又是给一朵花活生生的扯了下来,牵连起一片绿叶落了下去。 平瑶训他:“不高兴就不高兴,拿东西撒什么气?这跟你父皇有什么两样?” 江珩桓竟然委屈了,嘟着嘴看向平瑶,不满的抱怨:“你不知道,本来因为壤州的事儿,皇宫里就对我和母后风言风语。那个最近受宠的允妃,仗着得势在我父皇面前说我母后的坏话。父皇竟然听信了!禁了我母后的足,还不许我出平阳城,怕我通敌!我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样的委屈。那个该死的允妃,长得还不你,怎么父皇这么偏信她呢?父皇是不是老糊涂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 允妃 允妃。 应该就是雪竹提起的,那个很受宠的新入宫的妃子了吧? “姨母被禁了足,怎么没人告诉我呢?” “母后怕你知道了担心,她特意嘱咐了你的眼线,不许吧这件事告诉你。再说,这件事父皇是接着母后生病的由头,以让母后好好休养提出来的,外人只知道,母后生病不许打扰,还不知道母后实则是被禁了足。” 路快要走完了。 江珩桓看着眼前茂密的花木从,道:“我要走了,从上面翻过去。” 江珩桓怕别人见到在这个节骨眼儿,他还往一个陌生的宅子跑,从而对住在这里的平瑶起疑,所以是通过太子府,翻进这里的。 平瑶走到江珩桓身边,朝江珩桓头上伸出手。 江珩桓下意识的躲了躲,生怕平瑶打他。 平瑶瞪了他一眼,帮他从头上取下来几片树叶。 江珩桓刚露出惭愧的表情,平瑶就在他头上狠狠敲了下。 “回了府里或者再去宫里,别做出一副愁苦的样子。姨母不是一个连妾室都对付不了的人。你是男子,这些事用不着插手,没事儿的话多和大皇子一起,别整天跟一些狐朋狗友在一起。” 说的,却是挂心的话。 江珩桓撇嘴:“都说大皇兄好,他哪里好了?就连这次殿试,父皇也准备让他监考。所有人都让我跟他学,从小听到大,我耳朵都起茧子了,腻死了。” “腻个屁你,我连个说这话的人都没有!”平瑶一巴掌打了过去。 江珩桓忙跳着躲开:“又打人,你怎么这样呀?我走还不成吗?” “赶紧走。” 江珩桓气冲冲的哼了声,越过那片花木,爬到了后面的围墙上。 “喂。” 江珩桓回过头,挂在墙头上的他,动作很是尴尬。“干嘛?” “那个允妃,他是太后那边的人。她的事你让姨母不用担心,我有办法对付她。只是还没到时候。” “哼。” 江珩桓高冷的冷哼了句,也不回答,跳下墙消失的无影无踪。 - 夜色渐浓。 站在大昌宫的观星台上看去,灯火柔光,静谧温馨,一片祥和。 “看什么呢,快点把东西放下,咱们好走。不然一会儿人来了就麻烦了。” 一个姑娘碰了下平瑶,开口提醒她。 “嗯,好。” 平瑶把手里的香案摆正,确保四周没有一丝灰尘,这才放心的跟另一个宫女一起离开。 两人下了观星台,秋风吹过,带了丝凉爽的冷意。平瑶旁边的宫女拢了拢衣服,小声开口:“内务府的秋衣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这一天天的冷下来了,没有件御寒的衣服,以后的差事儿就更苦了。” 她们负责观星台,地势高、天气冷。特别是冬天,冷风一吹,那种感觉就像在大东北过冬一样。必须要穿的很厚才行。 平瑶不关心这个,反正她过了今夜就要走了。 但平瑶还是轻声开口道:“应该快下来了吧。一般不都是十月初下来的吗?怎么今年晚了将近半个月呢?” 那姑娘抱着褥子,神秘兮兮的靠近平瑶:“十月初的时候,咱们宋将军不是出征了吗?内务府自然先忙他们的活计了。而且,宫里又新来了一个能折腾的娘娘,我听一个小姐妹说,那位主子突发奇想,想要一件千羽衣,就是用上好的羽毛做成的舞衣。内务府这半个月,都是为了帮她做那件舞衣了。” 不用问就知道,这个能折腾的娘娘,就是江珩桓口中的那位允妃。 平瑶没有继续搭话。 那姑娘却有些感概:“你不知道,听说那位娘娘的出身,比我们还低呢。有人说她是青楼里面的头牌呢,还有人说,她跟那位前不久被宋大人打了的许公子不清不楚的。可是人家就是命好,被皇上看上了。现在,就连皇后,也要让着她呢。以前除了太后跟皇后,咱们宫里就湘贵妃最大,现在啊,那位成了最大的了。” 那可不见得。 皇后的势力,就算是大昌帝,也忌惮三分。 皇后要是杀了允妃,大昌帝估计也只能不了了之。 就如当初杀了大昌帝深宠的那位妃子一样。 两人回了住的地方,同屋的姑娘已经洗洗睡了。平瑶她们两人,也轻手轻脚的收拾收拾睡了。 月上中天,天地一片寂静。 平瑶坐了起来。 月色透过薄薄的窗户纸照进屋里,房间里一排姑娘睡姿整齐,安然入梦。 平瑶在她们的茶里加了点东西,除非门口放鞭炮,不然她们是不会醒的。 平瑶掀开身上的棉被,出了房间,往万象宫走去。 她没有打灯,走的也都是偏僻的小路。不过幸好月色明亮,这一路走的很顺畅。 平瑶轻车熟路的走到万象宫,找到了明酉的房间。 房间一片漆黑。 打开门,里面如同无人居住,一点人气也没有。 平瑶走到卧房。 空荡的卧室,只有一张桌子和一张精致的大床。 平瑶走到床边,梨花木的大床上,雕刻满了西番莲图腾。平瑶摸索到正中间那朵唯一的六瓣花,转了半圈。 大床中,有一处地方的棉被几不可见的陷了下去。 平瑶掀开棉被。 只见大床一整块的木板,露出一个洞口,里面透出悠悠光亮。 平瑶下了洞。 隧道深且狭窄。走了好久,终于才看到通往出口的楼梯。 依旧是西番莲的图腾。平瑶转了半圈。 洞口打开。 平瑶走了出去。书架在她后面缓缓关闭。 平瑶面前,是一列列四五人高的书架。 平瑶朝深处走去,脚步在明亮的汉白玉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殿里分外明亮,一个个金色的主子上方,都镶嵌着一圈鸽子蛋大的夜明珠,照的大殿明亮如昼。 这就是万象宫。 存放着皇家不为人知的秘密的万象阁。 平瑶看着一本本摆放整齐的书,慢慢从书架中走过。 “我在这儿。” 寂静的大殿,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在殿中回响。 平瑶顺着声音走过去,来到了万象宫大殿的正中间。 明酉正坐在中间的那盏明黄的椅子上,等着她。见到走过来,他才起身。 平瑶笑道:“你坐在这儿,是要被砍头的。” 那张椅子,一看就是大昌帝一人独享的呀。 “你偷偷潜进这里,不也是要砍头的?”明酉的声音如泉水在大殿里回淌。 “跟着你,总是干一些要被砍头的事儿。” 明酉笑了笑:“你要找的东西在三楼。我带你上去。” 万象宫书籍很多,要是让平瑶自己去找,那估计一整夜也找不到她要的东西。 平瑶跟着明酉上了三楼,听着明酉的安嘱:“要想进这里,必须要拿到皇上的特批。所以一般这里并没有人进来。只是每隔七天,由万象宫的总管亲自带人过来打扫一番。你来的不巧,明天刚好是打扫的日子。他们大概会在卯时二刻过来,你在此之前离开就可以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三楼。 三楼比底下两层都显得气派。 这里的书架也都刷了层金粉,明晃晃的很耀眼。 明酉指了几格,对平瑶道:“这些都是你要找的记载。总共有六十九本。你速度快点,应该可以看完。” 平瑶颇有压力。 “我这在里给你准备了点心当夜宵,你饿了就吃一点。我不耽误你的时间了,你慢慢看,我先走了。” 平瑶点点头。 大殿又寂静了下来。 - 天方微亮。 与世隔绝的万象宫里一切如旧。这里没有白天黑夜,永远明亮如昼。 平瑶将一本本书放回原处,然后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下了楼。 楼下传来了吵杂声。 打扫的人已经进来了。 平瑶望了眼梁顶,发现这里的梁顶简直像现代的吊顶,上面用精致的琉璃装饰出一幅幅华丽的画,压根没办法躲在上面。 而下面是一重重书架,书架于书架间空荡无物,也无处可躲。 平瑶在楼上看了会儿,决定下楼。 来打扫的人不多,最多就十六个。 平瑶趁着他们人少,空间大,于是趁着他们不注意时,穿过一重重书架,来到她进来时的入口。 打扫的人在她后面的书架,只有一架相隔。 平瑶转开了西番莲。 书架打开,发出轻微的响声。 平瑶进去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议论声:“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你也听到了?这不像是打扫的声音啊。我去看看。” 平瑶站在洞口,看着书架缓缓合上,手上一根纤细的银针在夜明珠的灯光下泛出银光。 然而很巧的,就在书架密合的瞬间,平瑶看到那人的一线剪影。 他没有看到这处的机关。 算他命大。 平瑶收了手里的银针,下了隧道。 明酉的房间里没有人。平瑶将杯碟放回明酉桌上,这样他就能知道她已经离开了。 做完这一切,平瑶才缓缓打开房门,离开了万象宫。 平瑶回到自己现在住的小屋时,屋里的人才醒。 她们在观星台,大部分上的晚上才有活儿。或者整天都是空闲的。因此起的比别宫的要晚些。 昨天跟平瑶一起职差的那个姑娘见平瑶一身整齐的从外面进来,问道:“小染,你去哪了?” 平瑶不好意思笑了笑,还带着一抹类似早起的困倦:“想出去打水洗脸,但是睡昏了,忘记拿盆儿了。” 那姑娘拿起盆儿:“走吧,我跟你一起去。” - 平瑶洗漱好,吃过早饭,按例去观星台检查一下,看看缺什么东西不。 观星台是钦天监看天象时才去的地方。 不过,本朝的钦天监比较厉害。人家在自己屋里也能看天象,所以观星台一般都是空着的。 平瑶悠然的往天台上爬。 清晨的风吹过,所有的疲惫顿时消去。平瑶望着渐渐辽阔的视野,有着一种想要在顶台上放张桌子喝茶赏景的冲动。 顶台确实有张桌子,也有椅子。不过是黑漆漆的办公用的桌子和一把老气横秋的太师椅。 不适合喝茶放松。 平瑶越往上,看到天台上好像有人。 应该是一个女子,平瑶看到一个秋香色飘然的背影。 这怎么好? 一般,轮值过来检查观星台的,都是在辰时之前做完的。 不过因为这里人少,就算晚个一时半会儿也没关系。久而久之,她们这些看管的人都散漫了。 谁知道今天上面会来人? 平瑶想了想,反正昨天回去的时候这里好好的,就算她不来,别人也不一定知道。 平瑶转身就要下去。 可惜,被人叫住了:“你,上来,我有事儿找你。” 那声音很妖娆,让平瑶想起了湘贵妃。 却比湘贵妃多了分轻浮。 这声音平瑶没有听过。 “那个穿绿衣服的宫女,快点过来。” 不用问也知道,是叫平瑶的。 平瑶上了天台,惊住了。 这,是闹得哪出?求婚现场吗? 天台上铺满了花朵。都是红色鲜艳柔软的玫瑰,风吹过,扬起花瓣,下面还是花瓣。 日光下,还有一些璀璨的亮光,在鲜红的花瓣里闪耀。 那是一颗颗小钻石。 还有一些温润的色泽,点缀着花瓣分外鲜艳。 那是一粒粒浑圆的小珍珠。 风带起一阵玫瑰的香甜。 平瑶被这壮丽的场面征服了。 这么多玫瑰花,要多少钱啊? 平瑶忍不住算了下。玫瑰花放到现代,日常情况下十块钱一朵。这么多花瓣,少说要有一万朵吧。那就是十万块钱。 再加上那些钻石、珍珠。 一二十万就这么糟蹋了。 果然是皇家。 就算是她,花几十万买一套衣服首饰,那也没糟蹋了呀。有钱也不能乱扔啊是不是? 谁这么暴遣天物啊。 平瑶抬头,看向站在花瓣上那个背影清绝的女子。 秋香色的抹胸裙衬得她面容白嫩姣好。一张脸上秋眸似水,眉眼如画。 她的眼睛很有灵性,就那么一眼看过来,仿佛能让你看见里面的春回大地、百花齐放、柔情缱绻。 是一个很娇艳、很明媚的女子。 同时,很眼熟。 怎么不眼熟呢?这张脸,跟平瑶简直有七分相似。 平瑶不由自主摸了下自己的脸。(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大皇子 触到凉凉的皮肤,平瑶才想起来,自己在脸上做了些伪装。 并不是易容,而是改善了下五官,让自己原本的五官发生了些变化。但是神态和轮廓上,跟以前还是有几分相似。 思及至此,平瑶放下了心,暗地里笑了下自己的动作真的很傻。 那女子看到平瑶的一瞬间,柔柔的眉头皱了起来,开口道:“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镜子里吗? 平瑶道:“娘娘说笑了,奴婢昨天刚入宫,娘娘怎么可能见过奴婢?” 女子笑了笑:“是吗?我带来的珍珠不够用了,我的宫女在下面,你过去让她们回我宫里再拿一些过来。” 平瑶问:“拿多少呢?” “两斛就够了。” 平瑶点头:“奴婢知道了。” 女子笑了笑,没再说话。 平瑶下了楼。 下了楼,果然看见观星台远处的一棵太柳树下,下面有一个粉衣宫女坐在那里的石桌前等着。 平瑶过去,说了来意,那宫女忙把桌上的珍珠递给平瑶:“我就怕我家娘娘的珍珠不够用,她刚上去,我就让人回去又取了些来。你快给她送上去吧。” “姑娘怎么让我上去?我不过传个话而已。” 那宫女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我有点恐高,不敢上观星台,不然早就跟娘娘一块儿上去了。” 这算是个很好的理由呀。 那宫女以为平瑶不愿意,又道:“你放心,我们娘娘是个大方的人。你把这送上去,她一定会赏你的。” 确实是个大方的人,把一二十万的东西铺一地,这种炫富手法简直文艺不做作。 平瑶捧着珍珠,问:“我能不能问一句,你们娘娘,是哪个宫里的?” 那宫女愣了一下,吞吞吐吐的道:“我们娘娘,是新入宫的允妃娘娘。她其实并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她人很好的。其实我是她没入宫前伺候她的婢女,可是她丝毫没有嫌弃我,还让我做大宫女,对我好的就像亲姐妹······” 平瑶看着那宫女慌忙迫切的样子,笑了笑:“我知道了,有你这么维护她的丫环,我就知道她一定不是什么坏人。” 那宫女感激的看着平瑶。 “好了,我去送珍珠去了。” 平瑶笑了笑,抱着盒子从树下离开了。 上了楼,平瑶看到原本只有允妃一人的天台上,多出了两个身影。 一个,是玄色颇为压抑的颜色。 一个,是青蓝的干净安宁的颜色。 平瑶看到两人的侧脸,顿时停在了原地。 青蓝色的那个人,平瑶认得。是大皇子,江珩夜。 而那个玄色衣服的人,则是当今青冥大陆最强大的两个国家之一的大昌的皇帝。 大昌帝跟他的爱妃、他的大儿子,在大清早齐聚观星台。 还把观星台布置的这么浪漫,这是要干什么? 大昌帝也奇怪呀,他看着他的大儿子,问:“你在这儿做什么?” 大皇子微微动了动,从袖中拿出本书:“这里空气格外清爽,我早上一般来这里背书。” 平瑶听着,默默无言。 你爹过来约会,你拿本书过来说你来背书。 你是搞笑的吧其实? 大昌帝也无言。 他摆了摆手,冷着脸道:“以后别来这里背书了。” 平瑶心想,这个当爹的不能因为自己要跟小老婆约会,就不让自己儿子读书呀。 江珩夜却没说什么。他恭敬的对大昌帝礼了一礼,又对大昌帝身后的允妃行了个礼,然后默默离开了。 平瑶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爹。 江珩夜下楼,走到平瑶身边时,停了一下。 平瑶低着头,对江珩夜行了一礼。 江珩夜的停顿,让站在天台上的允妃注意到了平瑶:“你回来了,我让你拿的珍珠呢?” 平瑶心想,自己这张脸因为有了允妃的对比,更有参考性。大昌帝肯定会注意到她。 可是不上去的话,更麻烦。 平瑶身形微动,单薄的夏衣在空中飘荡。 她还没动,就被跟前的江珩夜拦住了。 江珩夜按着平瑶的肩膀,看上起动作轻柔,实际上动作很大。 他轻声开口:“我说怎么没看到你,原来你去给允娘娘拿东西去了。你的脚还没好,我帮你拿过去。” 不等平瑶开口,江珩夜已经拿过平瑶手中的盒子,错过平瑶上了楼。 平瑶低着头,站在上方的大昌帝看不到她的脸。 只是,大昌帝对平瑶产生了疑问。 江珩夜恭敬的将珍珠盒子递给大昌帝。 大昌帝没有接盒子。 江珩夜就没动,弯着腰恭敬的双手举着盒子。 大昌帝冰冷的视线在江珩夜头顶打转:“那个宫女是谁?” 江珩夜轻声道:“是母妃给我安排的暖房丫头。前几日儿臣不舒服,是她衣不解带的照顾儿臣。今日儿臣病愈,给母妃请安,把她也带上了。因为不合规矩,所以让她换上了宫女服装,安排她在这里等着儿臣。” 平瑶安静的接受了她的另一重身份。 江珩夜解释完,紧接着说:“是儿臣罔顾宫规,请父皇责罚。只是静儿有了身孕,请父皇看在皇家子嗣的份儿上,不要责罚静儿。” 居然还是孕妇。 平瑶的头垂的更低了。 大昌帝深邃的目光在平瑶身上打了个转,像是一口深井想要把人掩埋进去一般冷厉。 平瑶只是低着头。 外人看来,很是怯懦。 后方的允妃走过来,轻轻环上大昌帝的胳膊,轻笑道:“皇上,大皇子的妾室有了身孕,这是好事。皇上要是现在处罚了大皇子,也太不近人情了呀。” 大昌帝侧头,看向他身边笑容明艳的女子,冰冷的脸色柔和了几分。 “只是,因为一个暖床坏了规矩······” 大昌帝心塞。前有大周太子宁愿要宫女而不愿要公主。 现在有他的大皇子对一个暖床心心念念。 怎么这一代都流行喜欢下人吗? 允妃微微皱眉,环着大昌帝的手也垂了下来:“喜欢一个人,还要看身份吗?有人天生高贵,那些低贱的人,就不配有人喜欢、不配得到自己爱的人了吗?” 允妃说这话的时候,秋水明净的眼睛里拢了一层雾气。 大昌帝在这层雾气里,有些恍惚。 允妃笑了笑,整个人淡烟锁柳一般,清新朦胧。“臣妾不喜欢皇家的阶级之分。臣妾求皇上不要处罚大皇子,在臣妾看来大皇子一片深情,并没有什么错。而那个宫女,因为天生的身份被人看不起,其实最难过的,应该是那个宫女才是。” 平瑶远远的站着,听着允妃妖娆而轻浮的声音悠悠传来。 她在那妖娆中听到了一片明净的希冀。 怎么会有允妃这样的人呢?同时担当着善和恶,却在地狱里期盼着光明,并毫不吝啬的帮助别人获得光明。 大昌帝望着允妃清秀的脸,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就免了他们的责罚吧。” “谢父皇。” 允妃在大昌帝身边笑容璀璨的对江珩夜说:“我跟那位姑娘有缘,这盒珍珠,就算是我送给她的礼物吧。祝你们白头偕老。” 江珩夜朝允妃行礼:“谢谢允妃娘娘。” 允妃环着大昌帝的胳膊,巧笑嫣然。 江珩夜拿着盒子下楼,走到平瑶身前时,温声道:“我们走吧。” 江珩夜站在平瑶身后,等平瑶转过身,背对着大昌帝,这次走到平瑶前面去。 掩护平瑶的意味分明。 平瑶跟在江珩夜身后下楼。 走到观星台的甬道,江珩夜停住了。 平瑶也停住了。 平瑶对江珩夜行了个礼,声音悠扬的在甬道里回荡。“谢谢大皇子。” 江珩夜回头看着平瑶,温声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传言,大皇子江珩夜为人温和,对人宽容,是几个皇子里面最负赞名的一个。 平瑶觉得,传言真的一向挺准的。 平瑶报上自己现在的名字:“小染。” “以后你就改名叫静儿。” 这是刚才,江珩夜在大昌帝面前称呼平瑶的名字。 平瑶跟江珩夜一向无交集,更无利益往来。甚至,林远岫一向视安妃为死敌。 被他帮助的平瑶,莫名其妙。 “殿下刚才为何要那样做?” 江珩夜淡淡笑了笑。 江珩夜是一个总是压抑着自己感情的人,因而他这一笑,温和里带着一丝艰难。 平瑶的警惕因为这一个略显艰难的笑容,消散了许多。 “我能不能你带你见我母妃?” 江珩夜眼神真挚的看着平瑶,征求她的意见。 平瑶摇了摇头:“我身份不合适。” 她跟林远岫的关系,还在僵持着。 要是贸然跟大皇子去见了安妃,林远岫心里肯定会不舒服。 林远岫活的太多爱憎分明了。 江珩夜点了点头,没强求她。 “那我能请你去别处转转吗?” 平瑶点了点头:“好。” 正是金秋,皇宫里贵人时常经过的大道上,摆满了各式的菊花。 路上不少赏花的宫女经过,看到江珩夜,都屈身行礼。 平瑶轻声开口:“听说大皇子以德服人,皇宫里的宫人不少都受过殿下的恩惠,对大皇子恭敬有加。这么看来,果然是真的。” 江珩夜慢了几分,让平瑶走在他身边。 平瑶看到江珩夜脸色朗润的道:“那你也该听说过,我是三个皇子里面最不受宠的一个。” 当着别人的面戳别人心窝子的事儿,平瑶不干。 因此平瑶没搭话。 江珩夜也就换了个话题:“你刚才,为什么不愿意上去?” 平瑶知道江珩夜问的,是她为什么不愿意出现在大昌帝面前。 一个宫人错过平瑶,平瑶停了两步,又走到了江珩夜身后。 “奴婢进宫半年多,虽然是刚领到了差事,但是也曾见识过宫里的一些贵人。奴婢隐约觉得,自己跟那些贵人有些相似之处。” 江珩夜停下来,有些诧异的看向平瑶。 “你是因为知道,自己的长相有可能会被父皇喜欢,才不愿意上去的?” 平瑶心想,你可千万别把我当成单纯不做作的白莲花呀。 因为大昌帝是她叔叔呀。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平瑶却很诚实的夸奖自己:“我不愿意当妃子。我就想熬到年龄出宫,做自己喜欢的事。” 江珩夜眸色清润,透着几分光亮。 “我还从未见过你这样的姑娘。” 不,你把大昌帝的侄女随便拉过来一个,她们肯定也都不愿意。 江珩夜回过身,继续往前走。 弯弯绕绕了好几条路,他才重新开口:“你想出宫?” 平瑶思考了一下自己的身份设定,觉得身为一个宫女,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出宫了吧? 平瑶点头:“对,宫里的规矩太多了。动不动就是错,就要受罚。宫外的生活虽然苦,但不用提心吊胆。” “那我帮你吧?” 平瑶抬头看向江珩夜的背影。 江珩夜重新转身看平瑶,温和的开口:“你是我见过很特别的一个姑娘。我帮你离开宫里。” 那倒不用。 平瑶不怕自己一个人走不掉。她怕跟江珩夜在一起反而不好走掉。 平瑶摇头:“不用了。” “你不用害怕我会对你怎么样。我今天骗了父皇,你很难再留在这里了。为了不被父皇发现,你现在只能离开宫里。” 大昌帝现在正跟允妃处在热恋期,还有心思调查你的小妾吗? 平瑶显然不相信。 可江珩夜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她只能听从。 “那殿下准备怎么帮我?” 江珩夜看着平瑶,语气始终温和:“你只需要跟我一起出宫就行了。我府上有一个叫做静儿的侍妾,父皇从未见过她,更不会知道你是假扮的。至于你的真实身份,晚上我让人拉一具尸体,划了脸扔进井里,冒充你被宫里豢养的野兽误伤,失足掉井就行。” 怪惨的呀。 不过,对平瑶来说没什么损失。 平瑶点头:“那谢谢殿下了。” 穿过一条条森严的宫路,平瑶跟着江珩夜,往宫外走。 到了前宫,广场上停放着许多马车。 按照正常情况,此刻应该是早朝时间。 不过今天,大昌帝放大臣鸽子了。 至于原因? 大昌帝正跟他小情人在铺满玫瑰花的观星台上甜蜜约会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 清韵馆 大昌帝根本没时间见一群横眉竖眼的大臣。 被抛弃的大臣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发生了什么事,才让大昌帝没来上朝。 江珩夜就在这种情况下,从大臣中走过。 那些大臣看到他,忙围了过去,七嘴八舌的打探消息:“大皇子,你是刚从后宫出来?有没有见到皇上?” 江珩夜谦逊的开口:“我去给母妃请了安,就回来了,并没有见到父皇。各位大臣在此耐心的等候一下吧。” “当然、当然。” 江珩夜没有什么官职,不用每天上朝。 因此,他跟大臣们打过招呼,就准备离开。 裴侍郎迎了上来,朝江珩夜行了个礼。 江珩夜回礼:“先生。” 裴侍郎笑道:“后日便要进行殿试了,不知殿下准备的怎么样?” 江珩夜温声开口:“先生请放心,所有的相关事项都准备好了,就等后天开考了。” 裴侍郎点了点头:“殿下做事一向稳重公正,这件事交给殿下,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江珩夜道:“大人谬赞了。我府上还有些事,就不跟大人多聊了。” 裴侍郎点点头。 江珩夜礼了一礼,带着平瑶离开了。 平瑶跟着江珩夜上了马车,一路顺畅无阻的出了宫。 马车里没有桌子、更没有茶水点心,朴素简单。 平瑶坐在江珩夜对面,看着马车从甬道里出去,车轱辘声清晰的回荡耳边。 江珩夜也将目光安静的放在外面。 “今年的殿试,是殿下监考?”安静的马车里,平瑶的声音很清晰。 江珩夜的目光温和的落在平瑶身上:“对,父皇把这件事交给了我。你感兴趣吗?” 平瑶点点头:“还行,有点好奇殿试是什么样子。” 比较好奇古代的高考。 江珩夜笑了笑。 这一次,他笑的比较自然,如同月光缓缓晕开:“既然如此,那我带你去看吧。” 平瑶意外的看着江珩夜。 你一个监考老师,带着一个姑娘去,这是做什么? “可以吗?” 平瑶的意思是,规矩允许吗?不会造成不良影响吗? 江珩夜却点点头:“可以的。” 说的根本不是一个意思好吗? 平瑶并没有想跟大皇子、安妃之流接触的想法。 她摇头拒绝了:“还是不要了。我怕出了事情,皇上怪罪殿下。” 江珩夜落在平瑶身上的目光温和平静,他平稳的道:“没关系,父皇公务繁忙,不会发现的。” 喜欢凑热闹的平瑶想了想,点头了:“那谢谢殿下。” 机会难得,仅此一次。必须要把握。 江珩夜朝平瑶笑了笑,没再说话。 车子一路行驶,两人再没说过话。 平瑶偶尔看向江珩夜,他都是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脸上没有一丝波澜,淡然的像月色。 是一个很安静的人呢。 走了十几分钟,车子停了。车夫在外面道:“殿下,到了。” 江珩夜起身,掀起车帘先出了马车。 平瑶紧接着掀起车帘走到车辕上。 江珩夜伸手接她。 平瑶看着那双骨节分明,清瘦异常的手,摇了摇头,笑着道:“我自己可以的。” 江珩夜没再勉强,看着平瑶踩着踏椅下了马车。 平瑶看了看眼前的府邸,蓝底鎏金牌匾上三个大字“清王府。” 清王,是江珩夜的封号。 江珩夜站在平瑶身后,道:“委屈姑娘先在我府上住两日。等过了后天的殿试,我帮姑娘安排一项营生,让姑娘能在平阳城立足,我也好安心。” 怎么都是要帮她安排营生的人? 她又不会分身术。 平瑶拒绝了:“殿下不用麻烦。我在平阳城有亲戚,我可以去找他们。” 江珩夜道:“那你把你亲戚家住址告诉我,我先派人过去看看。你入宫半年多了,万一他们搬走了,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饿死呀? 平瑶郁闷。她上哪找一个亲戚去呀? 平瑶回答迟了一步,江珩夜已经开口:“你不必觉得不安,我不是在调查你。只是是我把你带出宫的,自然要对你的安全负责。” 平瑶想了想,她之前没有安排,这时根本不可能找到一个亲戚来圆谎。 那就住在清王府。 古代王府几日游。也是个很好的体验。 平瑶笑容灿烂的对江珩夜道:“你说的对,是我没考虑周全。那我今天先住在这里可以吗?其实我跟那家是远亲,贸然打扰不好。明天我准备一下,再过去找他们。” 江珩夜看着日光下平瑶明艳的笑容,温润的脸上也浮现一抹浅笑:“只要姑娘愿意。” - 为了避免麻烦,平瑶让江珩夜随便给她找个睡觉的地方就成。 江珩夜将平瑶安置在自己住的院子的厢房里。 院子不算很大,也很清静。 江珩夜道:“我带你在府里逛逛吧。逛了之后就可以吃午饭了。” 平瑶点头:“好呀。” 清王府并不华丽,一切以简单为主。甚至还不如太子府奢侈。 云弋是个不会亏待自己的人。 然而江珩夜,这个人很温和,追求的也简单。是真的不在乎这些东西。 果然很快就把王府转完了。 转到王府最后,有一处小院,掩藏在树林之间。很是寂静幽僻。 平瑶起了兴致:“怎么树林里盖起了一处院子?里面有人住吗?” 江珩夜跟在平瑶身后,回答:“有人。” 平瑶已经来到了院前。 她抬头打量着眼前的院子。 从外面看,院子并不大。石墙围起,看上去与世无争。 院子正上方,一块用木板钉起来的牌匾,用油漆写了院名:清韵馆。 清韵馆的原木色的两扇小门半掩着,看不到里面去。 平瑶问:“这里面是谁住着的呀?我能进去看看吗?” 江珩夜上前,轻轻推开门,对平瑶说:“进来吧。” 平瑶跟在江珩夜身后进了院子。 清韵馆如同其名,清幽雅致。 一处不大的院子,用竹子盖了座两层的小楼,一眼看去青翠一片。 地面不是用石砖,是用木头铺成的,走在上面脚步声轻轻回荡。 墙边种了一溜的兰花,白色的小花开的很是恬静。 能把兰花种的这么好,很难得。 平瑶望着这个虽然朴素,但处处透着雅致的院子,开口道:“这里好漂亮,不过怎么没见到住在这里的人?” 平瑶的话音刚落,竹楼的小门就被人推开了。 一个蓝衣姑娘从里面出来。 那姑娘站在竹楼的走廊上,朝江珩夜的方向看去。 干净的眉眼温婉灵秀。 “殿下。” 她的声音却温和平稳,跟江珩夜如出一辙。 蓝衣姑娘朝江珩夜行了一礼,从竹楼上走下来。 目光触到江珩夜身后的平瑶,她开口道:“殿下带了客人来?” 然后,她回头对竹楼里道:“玉儿,快上茶。” 蓝衣姑娘将江珩夜和平瑶引到院子里的桌前:“坐吧。” 很快就有一个小丫头端着茶从竹楼里走出来。 安静的院子里,茶香四溢。 江珩夜端起茶,喝了一口。 蓝衣姑娘招待平瑶:“这是我自己泡的兰花茶。我没什么爱好,就喜欢养花,尤爱兰花。闲来无事就自己琢磨出了这茶。你尝尝。” 平瑶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幽香萦绕,凉意暗生。” 蓝衣姑娘闻言,微微一笑:“好一句凉意暗生。” 平瑶默默放下茶杯,没有接话。 直觉告诉平瑶,这个蓝衣姑娘重复的那句话,意有所指。 江珩夜也放下茶杯,对平瑶说:“我们走吧。有空你再来。” 平瑶点头。 她看的出来,这个蓝衣姑娘喜欢清静。 平瑶跟在江珩夜后面离开。 蓝衣姑娘起身,送他们到清韵馆门口。 秋风起,吹落院前树林的枯叶纷纷扬扬。 吹起那蓝衣姑娘的衣衫。 蓝衣姑娘眸色含水,望着平瑶,淡淡一笑:“看姑娘似乎也喜欢品茶。若是得了空,请来这边坐坐。” 平瑶点点头:“谢谢姑娘的茶。” 蓝衣姑娘笑笑,看着江珩夜与平瑶一起离开。 院门合上,关起外面的萧萧落叶。 平瑶踩在树林里厚实的枯叶上,脚下一片松软。平瑶看向江珩夜,江珩夜脸色始终温润如玉,稳重平静。 从不流露出一丝的不满。 不过,平瑶明显的看出来,江珩夜对方才那个女子的态度,有些冷淡。 走了许久,平瑶才问:“刚才那个姑娘,她是谁呀?” 江珩夜答道:“邝兰静。” 依旧是平稳的声音,如同今天早上和裴侍郎说话时的稳重、温和。 没有私人感情。 叫平瑶听了生疑。 静,静儿? 平瑶心里有些讶然。 这么说,那位是江珩夜的侍妾? “那你是不喜欢这个姑娘,所以才对她这么冷淡?” “冷淡?”江珩夜看向平瑶,清润的眼中除了平静,并无其他情愫,“她不过是一个侍妾,之前也只是照顾我的宫女。” 换而言之,就是地位低微,不足以让他寄托心思。 平瑶说了句:“我也是个宫女啊。” 说完,径直走开了。 怎么传闻中谦逊有礼的大皇子,也是一个看人下菜碟儿的人。 却听见江珩夜在平瑶身后轻声道:“姑娘跟她不一样。姑娘虽然身份是宫女,可是却不像其他宫女一样。若姑娘只是一个一心只求富贵安稳、无甚追求的宫女,我想现在姑娘也不会在我这里。” 哦。 平瑶大概猜到了。 大概是邝兰静是因为江珩夜的身份,才一心要跟着他,而并不是真的喜欢他。 江珩夜呢,恰巧很不喜欢拜金女。 所以对邝兰静很冷淡。 好吧,很常见。 平瑶以前有很多富二代,就是讨厌拜金女。不过他们不像江珩夜这样,讨厌就是讨厌。 他们明明讨厌拜金女,还要在他们身上花钱,跟他们逢场作戏。 玩够了之后,就扔。 还不如江珩夜呢。 - 两人按原路返回,去前院吃午饭。 古人讲究面子。摆的饭就是标准的宴客席。菜品丰盛,各个菜系都有。 平瑶看到这么多菜,挺满足的。 吃的也就特别认真。 江珩夜不是爱说话的人,见平瑶吃的开心,他一直没说话打扰平瑶。 因此饭桌上,只剩下杯碟碰撞的声音。 就这样吃到一半,外头突然有一个小厮走了进来。 小厮走到江珩夜身边,小声在江珩夜身边道:“殿下,宫里来人让您现在马上进宫走一趟。” 这个时候? 平瑶吃掉筷子上的鱼肉,静静的想着这么急忙叫江珩夜入宫的原因。 江珩夜并不慌乱。他接过丫环递来的茶,漱了口,又洗了洗手。 动作平稳却快速。 收拾好,江珩夜看向饭桌上的平瑶:“你慢慢吃。想做什么就只管跟管家说。” 这话里,给平瑶的特权可不少。 平瑶淡淡一笑:“我下午就去平阳城转转,顺便找一下我的那个远房亲戚。” 江珩夜闻言,沉默了一瞬,然后点点头:“好。不过就算是找到了,也要过来跟我说一声,好让我放心。” “这个自然。” 江珩夜没有再说话,带着小厮离开了。 平瑶看着江珩夜离开的方向,安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然后接着吃。 - 清王府的下人不多,但是都很客气,对平瑶这个来路不明的客人也很好。 平瑶忧心宫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吃过饭之后便要出门。 江珩夜派来照顾她丫环忙问:“要不要找人保护姑娘?” 平瑶摇头。 她又不是满地仇人,更不是身份扎眼的官员,要什么人保护。 “那我陪着姑娘一起出去吧,再找个车夫。平阳城这么大,万一迷路了就不好了。” 清王府与皇宫离得很近。就算迷路,随便找一人,他们也肯定知道大昌宫在哪儿吧? 平瑶摇头。 “可是姑娘一个人出去,万一遇到了麻烦,您让主子怎么心安呢。且别说您是位小姐,就是位公子到了抚上,我们主子也都是让人好生伺候着的。” 平瑶想了想,道:“那就给我些银子吧。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丫环闭嘴了。 这是什么奇葩呀?生怕我们不给你钱怎么着?清王府还不缺客人的零花钱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 于是,平瑶拿着一大包银子,在丫环复杂的目光中,出了清王府的大门。 平瑶回了寒府。 雪竹帮平瑶倒茶,说道:“主子一直没回来,我还以为宫里出了事儿,正准备写信去问呢。” “确实是出了点事儿。” 被人坑的原本一件简单的事儿,变得麻烦复杂。 平瑶看了眼院子,问:“晏几何呢?他出去了吗?” 雪竹点头:“宴公子昨天晚上去了太子府,然后就出城了。” 一定是云弋让晏几何出城的。 可是,现在让晏几何出城,做什么呢? 平瑶想了想,想不出来,就抛开了。“有壤州的消息吗?” 雪竹原本淡然的脸色,严肃了起来:“我之所以急着找主子,就是想把这件事通知给主子。今天早上得到的消息,从壤州回来一名士兵,说是在宋军遇到大昭的突袭前,察觉出宋军通敌,故意把上万名军队带进大昭的埋伏圈。” 平瑶拨弄着茶杯,问:“消息几时传进皇宫的?” “中午。” 难怪江珩夜突然被叫走。肯定就是因为这件事儿。 一只飞鸟从楚风居上方飞过。翅膀扑打的声音起跌。 平瑶抬头,看着那只白色的鸟儿,迎着秋日的风,朝着蓝天而上。 她轻声开口:“不用管,现在还轮不到我们插手。” - 江珩夜夜里留宿在了皇宫,没有回来。第二天让人带了句话来,说不能陪着平瑶一起找她的亲属了,不如让平瑶再住一天,等殿试结束后再找。 带话的是江珩夜贴身的小厮。乖乖的样子,对平瑶很恭顺。 平瑶自然客气的说没事儿。 照顾她的丫环怕她无聊,就对平瑶讲起了清王府的琐事。 平瑶这才知道,原来清王府,江珩夜就只有邝兰静这么一个妻室。 但是府里人都知道,江珩夜不喜欢邝兰静,只有在逢年过节,才会去邝兰静的清韵馆坐坐。 平瑶不明白,江珩夜既然不喜欢邝兰静,还把人家娶回来干什么? 不是耽误姑娘的青春吗? 平瑶神秘兮兮的问丫环:“你们主子也到了成家的年龄了,怎么府上就只有一位侍妾呀?他是不是不喜欢女人呀?” 小丫头的脸一片绯红,急的话都说不了利落了:“姑娘你不要多说,我们主子、我们主子正常的很。” “你又知道了。” 小丫头的脸更红了:“我当然知道了,静主子刚进府的时候,就是我伺候的他们。” “喜欢男人,并不代表就不能喜欢女人呀。” 小丫头对江珩夜一心一意,不允许别人说江珩夜一分半点的坏话。 丫头气的直跺脚:“姑娘你怎么这个样子,我们主子对你这么好,你却这么说他。” 平瑶见小丫头是真的生气了,乖乖道歉:“我知道的,你们静主子不是都有身孕了吗?” 小丫头愣了愣,怒气果然转移了:“静主子有了身孕?什么时候的事儿?主子上一次去清韵馆,好像是很久以前了吧?” 小丫头回忆了好久。 由此可见,江珩夜真的是很久以前才去的清韵馆。 “好像,是太后寿辰的时候吧?” 这也不算很久以前呀。 平瑶道:“对呀,有一个多月了吧。正是刚有反应的时候呀。” 小丫头开心了:“太好了,这样的话,静主子说不定会得宠,也不用过的这么辛苦了。” 说完,小丫头看了看平瑶。 有些吞吐的问:“姑娘,我这么说,你会不会不高兴啊?” 平瑶不解。 她有什么不高兴的?也不****什么事儿。 小丫头扣着手指头,小声说:“主子其实好像真的不怎么喜欢女人。你看照顾他的,就只有我们四个丫头而已。而姑娘你,是主子带回来的第一个姑娘。主子又对你关怀备至,不回府的话还特意让小枣子跟带话。还要陪着你去找亲人。我们府里就静主子一个女人,主子从来不会这么对她。所以我们都觉得,主子喜欢的应该是姑娘您。” 太看得起她了。 平瑶听小丫头说话,轻轻笑了笑,说:“我跟你们主子是不可能的。” 小丫头不解:“为什么?” 你不要说,因为你不喜欢。这可是清王府呀姑娘。 平瑶笑笑,没说话。 因为,江珩夜是她堂哥呀。 这个时代,表兄妹还有成亲的可能。 但是堂兄妹的话,那就是****呀。 虽然,这个时代****的也挺多的。 转眼,殿试的那天就到来了。 照顾平瑶的丫头把平瑶叫醒的:“姑娘,时间不早了,您起来吧。” 平瑶看了看外面蒙蒙亮的天,判断出现在的时间大概最晚也只是五点多。 平瑶起床不算早,搁现代大概就是六点半左右。 所以让她五点多起床,着实有些困难。 有点早了吧。 平瑶披着衣服起来,把窗户打开。 清新带着冷意的空气钻进房间,将平瑶所剩无几的松怠扫了个干干净净。 平瑶穿好衣服,丫环伺候着她洗漱,一边问:“待会儿姑娘想要什么妆?奴婢好挑首饰。” 平瑶笑着拒绝:“我自己来就好。” 平日里,平瑶也只是擦了点粉,防止灰尘,很少上过妆。 不过,古代的妆,也只是擦层粉,抹点东西而已。 依旧如往常一样,脸上干净清爽,穿了件墨绿的百褶裙,并无过多装饰。 丫环看着平瑶简单的样子,似乎觉得还不够,想说些什么。 最后出口却成了:“姑娘天生丽质,这样也很好。” 所以她真正的意思,是平瑶的装束太过简单了些。 平瑶淡淡一笑,没多说。 外面有丫环轻声开口问:“姑娘起来了吗?” 正给平瑶拿着镜子的丫环应:“已经收拾好了。” “殿下请姑娘去厅里吃饭。” 平瑶往外走,外面站着一个绿衣的丫头。 平瑶问:“殿下回来了?” 那丫头笑着说:“昨天晚上回来的。回来的太晚,姑娘不知道。” “那快去吧。” 去过之后,好去参观殿试。 丫环带着平瑶去正堂。 晨光已经明亮,带着薄薄的雾气。 饭厅里四周有花束点缀,江珩夜正坐在餐桌上等着平瑶。 平瑶走进来,伺候的丫环朝她行了一礼。把平瑶引进座位。 江珩夜帮平瑶夹了个包子,问她:“是不是起的太早了?困不困?” 平瑶笑了笑:“还好,反正睡得比较早。今天不是举行殿试吗?” 江珩夜道:“若不是因为殿试,也不用让丫环这么早叫你起来。我必须早点到。” 平瑶点点头。没有再多说话。 江珩夜也没再开口。 吃过早饭,江珩夜去换衣服,把平瑶也叫过去了。 江珩夜给平瑶找了一件太监的衣服,让平瑶装扮成他贴身太监,混进考场。 平瑶再一次进了大昌宫。 古代殿试程序繁杂。考生都是黎明入场。平瑶起床的时候,他们都已经进宫了。 平瑶跟着江珩夜去了保和殿。 所有的考生,都聚集在保和殿前的广场上,分成四列,等待仪式结束,进殿答题。 领着江珩夜入场的是个老太监,已经陪着大昌帝监考过许多场殿试了,对殿试的流程一清二楚。是特地派来帮助江珩夜的。 皇家仪式,各个流程的时间点都卡的很好。 正是行礼仪式。 江珩夜从保和殿的中轴线走过,两旁的考生在礼官的引导下,纷纷跪地行礼。 两百多个考生,声势很是浩大。 平瑶跟在江珩夜身后,直直的走过。 走到考生尽头,平瑶在跪着的考生里,见到了许兼。 他跪在第一位,平静异常,没有丝毫的紧张感。整个人稳重了许多。 不复当初的孱弱。 平瑶知道,殿试的排列是按照名次来的。 许兼排在第一位,是会试的会元。 江珩夜一直走到保和殿里面,在保和殿的主位坐下。 礼官引导着考生叩头行礼。 平瑶站在江珩夜身边,看着殿面漫长的四列考生,低低的跪伏在地,面色谦逊,带着对皇家的畏惧和憧憬。 反倒是许兼,此时过于镇定,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江珩夜也注意到了格外沉稳的许兼。 行礼之后,江珩夜说了几句祝福的话,宣布进场。 考生鱼贯耳语。 保和殿里,上百套红色的桌椅。上面备好了纸笔。 考生出奇的安静,纷纷找到座位,等待发题答题。 二百多人的考场,宽阔而整齐。没有一丝紊乱。 由监考官发卷,答题。 考的是策问。三四百字,限时正午之前完成。 平瑶看了眼许兼。 试卷发下来后,许兼看了眼试题,然后把答卷放到一边,不紧不慢的研磨。 态度沉稳,胸有成竹。 科举三场,乡试、会试,许兼都是第一。如果没有些本事,没有丝毫背景的许兼,不可能走到这一步。 最后一场殿试,许兼的状态又这么好,很有可能会成就一次三元及第的佳话。 当考生大部分都开始答题后,江珩夜看向平瑶,用目光询问她要不要休息。 平瑶点点头。 江珩夜便带着平瑶去保和殿的偏殿。殿试时间长,所以都在设置了休息的地方。 西偏殿是专供江珩夜休息的。 两人进去,有宫女迅速帮江珩夜更衣,换上了便服。其他的宫女有沏茶的、有准备点心的,伺候的很齐全。 收拾好之后,江珩夜让其他人都下去了。 只留下平瑶在偏殿里。 江珩夜让平瑶坐下,递给平瑶一杯茶。“刚才看你一直在看第二排那个考生。” 江珩夜问的,是许兼。 平瑶道:“只是感觉他很不一样。其他的考生都很紧张,就他一人,显得很镇定。” 江珩夜闻言,轻轻笑了笑:“倒和你有些相像。” 平瑶抬眼看着江珩夜,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江珩夜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桌上的点心,解释:“别的宫女都是一心想得到父皇的临幸。你却避之不及。” 不知为什么,平瑶又想起了邝兰静。 知觉告诉平瑶,也许江珩夜对邝兰静,并不是无所谓的态度。 如果真的无所谓,江珩夜就不可能有这个心结。 到底是讨厌一心想求荣华富贵的女子而讨厌邝兰静,还是因为邝兰静的原因,才讨厌一心想求荣华富贵的女子的? 平瑶看着殿里开的娇嫩的兰花,对江珩夜道:“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就算是喜欢同一个东西,可能出发点也是不一样的。就拿牡丹花来说,有人喜欢它,是因为它华丽、昂贵,是贵族的最爱。但有人纯粹只是心想它艳丽的外表和雍容的姿态。” 一向沉稳温和的江珩夜,听到这话,脸色突然变得晦涩沉默。 然后江珩夜笑了笑。 平瑶竟然在那抹温润的笑容里,看出了一抹冷漠和嘲讽。 能让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江珩夜露出这种表情,想来一定是心里最容忍不了的事情。 - 上午的殿试结束之后,所有的考卷都送到了江珩夜这里。 青冥大陆的规矩,殿试是不用重新誊抄试卷、掩去姓名的。 反正是皇家的人选拔,选的是能帮助皇家坐稳天下的问,他们还会坑了自己不成。 二百多份试卷,江珩夜随便拿过一份,扫了下里面的内容,放到了一边。 字体不工整的,踢掉。开头不精悍的,踢掉。词不达意或表达不鲜明的,踢掉。文章平淡没有内容的,踢掉。 一轮筛选下来,留在江珩夜手里的试卷,只剩下了不到二十张。 此时不过用了一炷香的时间。 平瑶默默的看着,那些被淘汰的试卷,被下人抱出去处理了。 那些考生数十年的辛苦苦读,也就这么功亏一篑了。 这么玩笑似的,被江珩夜随手一扔,自此命运改写。 许兼的试卷被留了下来。 作为解元、会元,他肯定不会就这么轻易的出局。 第二轮赛选,江珩夜显然比第一轮认真了许多。 江珩夜又用了一炷香的功夫,把二十多篇文章看完,留下了五份。 前三名,就从这五份里面产生无疑。 许兼自然在这前五名之列。 平瑶站在江珩夜后方,看他审了两轮,大概摸清了江珩夜的喜好。(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江珩夜喜欢沉稳中带着雄厚的底蕴、朴实中带着激昂奋进的那种文章。 这种审美很是奇怪。 一般上了年纪的人,才会喜欢这种类型的文章。 比如平瑶,她喜欢那种清新开朗的文风。 云弋喜欢那种简练却回味无穷的文风。 重疏······重疏喜欢生离死别相爱相杀浮夸华丽的爱情故事。 平瑶奇怪的问出了自己的疑问:“殿下欣赏的文章,看起来都是那种老气横秋的。” 江珩夜有些意外:“你认得字?” 平瑶受挫。 一上来就是这种问题。 她也是经历过高考的大学生好不好?虽然比不上此刻保和殿里那些人,但怎么来说,跟个秀才比也差不了多少吧? 平瑶笑的很虚的点头:“我爹没去世前是个秀才,在家开私塾教学生,我也跟着学过些东西。” 江珩夜轻声道:“那你去搬个椅子过来坐这儿,我正发愁不知道在这五个里面选哪一个好。” 平瑶坐好之后,江珩夜选出一张答卷,给平瑶看:“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份,你看看。” 平瑶随便扫了两眼。是一个很热门的考生,之前也是他那里的解元。 文章自然很好。虽说没什么亮点,不像平瑶背诵的那些文章一样,字句珠玑,时常有几句惊世之语。但逻辑清晰、用词精准,起伏把握的很好,文风稳重大气,是江珩夜喜欢的类型。 平瑶很有自知自明的想,自己估计一辈子也写不出这种文章出来。 但不代表她就喜欢呀。 大学课本写的好吧?一般人写不出来吧?你去问问有几个人喜欢? 触不到点,写的再好也引不起共鸣。 平瑶放下那片文章,又拿起其他的四篇,随意扫了两眼,挑出来一份,递给江珩夜:“我喜欢这个。” 江珩夜接过,看了眼文章的开头,道:“这篇写的也很好。只不过辞藻清秀,大气中却有些粘连之感,不是爽利之气。” 江珩夜看了看答卷上写的名字,默不作声的沉默了片刻。 他抬头看着平瑶,温声开口:“这个,是你刚才一直看的那个考生的文章。” 平瑶道:“是吗,好巧。” 江珩夜深深的看了平瑶一眼,将许兼的答卷放在一边。 平瑶问:“殿下不喜欢这篇文章?” 江珩夜面色如水,拿起案上的毛笔,准备写下前三甲的排名。 他对平瑶说:“宫里对这位考生,有着很不好的传言。” “既然是传言,为什么还要信?” “这世上没有空穴来风。” 江珩夜在明黄的诏书上写下了三个名字。 没有许兼的。 平瑶看了,有些生气:“你是不是因为我的举荐,所以才不留下许兼的名字的?” 平瑶知道,江珩夜现在肯定对她心生怀疑。 平瑶出现的时机很巧,正好是在殿试前几天。而且,又用了江珩夜最在意的方式出现在他面前。 出现之后,便开始关注殿试的事。从一开始进了保和殿,平瑶的目光便经常在许兼身上停留,还毫不避讳的推荐了许兼的文章。 原本,平瑶的出现,就跟允妃有关。允妃和许兼之间,又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但凡有点脑子,都会怀疑平瑶出现的目的不单纯。 江珩夜没有说话。 没有说话,就是默认了那个原因。 平瑶也没有再说话。 偏殿的气氛顿时变得很低沉。 江珩夜写好名单,叫来传旨太监,把诏书交给了他:“你去把这份名单还有这五份考卷给皇上送过去。” 传旨太监应了声是,让人拿着东西走了。 这只是走个场面。皇上既然把这件事儿交给了江珩夜处理,那么决定权也在江珩夜手里。一般情况,皇上是不会改变名单的。 可以确定的是,许兼大概仕途无望了。 平瑶想起第一次遇见的那个孱弱的书生,觉得有些可惜了。 这个才气斐然的考生,因为一场考试,改变了今生的命运。也因为自己的命运,与这场考试无缘。 偏殿里安静的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因为许兼,江珩夜和平瑶之间的淡然平和的感觉,瞬间消失了。 没过多久,太监把诏书送回来了。 江珩夜接过诏书,问:“皇上怎么说的?” 太监道:“殿下看看诏书便知道了。” 江珩夜打开明黄的绸卷,看了眼上面的前三甲名单,什么都没说。 他把诏书给太监,道:“你去颁旨吧。” 平瑶站在江珩夜身后,清楚的看到,诏书上第一位的名字,被改成了许兼。 这是个什么情况? 江珩夜对此淡然,他回头对平瑶道:“去用午膳吧,你饿了吧?” 态度温和自然,仿佛刚才他们两个若有若无的敌意都是虚幻的。 平瑶自然不会跟江珩夜耍脾气。“还好,一直是殿下在忙。” 皇宫里的饭菜平瑶也吃腻了,没什么胃口。 江珩夜夹了一颗鱼丸给平瑶。 平瑶抬头看向江珩夜。 不明白为什么江珩夜在怀疑她的时候,还能对她无微不至。 天生暖男属性? 江珩夜道:“晚上要举行宫宴,你参不参加?” 平瑶摇头:“不参加了。殿下一会儿还回清王府吗?” 江珩夜道:“下午都是礼官的事儿了,我出不出现都是可以的。如果你想出宫,我送你。” 平瑶道:“那我出宫。” 江珩夜闻言,放下筷子,看着平瑶。 江珩夜问:“你是不是因为刚才许兼的事儿,生我的气?” 平瑶喝了口水,才道:“没有生气,我跟许兼又没有什么交情。反而殿下对我很是照顾。只是我喜欢的东西就这么被你丢掉了,心里有些不舒服。” 江珩夜的脸色松缓了几分。“并不是因为许兼的文章不好,而是本来后宫就乱,我担心许兼的出现,会让宫里更乱。人人都说许兼与允妃的关系不一般。允妃得宠,连皇后都深受其害。我担心一旦前朝出现一个能助允妃一臂之力的人出现,后宫前朝,估计都要动荡不安。” 平瑶淡淡一笑:“你不用对我说这些。我不过是单纯的个人喜好,也不关心这些。” 理由任性且强硬。 江珩夜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 下午两人出宫,平瑶没有行李,出宫时穿的宫装也被她烧掉了。 平瑶双手空荡荡的,跟江珩夜辞别。 江珩夜看着淡然冷静的平瑶,安静了片刻,说:“既然姑娘执意要走,我自然不能强留。我送你吧。” 平瑶拒绝:“不用了。我只是一个平民,殿下送我,会被人议论的。” 江珩夜听着这话,感觉很是奇异。 至少,他跟平瑶相处的时候,从来不会觉得平瑶只是一个下人。 平瑶说话、做事,从来不顾及他的身份,在维持客气知礼的同时,喜欢不喜欢都直直白白大大方方的说出来,根本不会担心惹怒了他。 江珩夜有时候会觉得,跟平瑶的相处,就像与清和一样,两人站在同一高度,彼此平视对方。 这也是除了平瑶的长相之外,江珩夜帮助平瑶的另一个理由。 江珩夜只好答应平瑶。 “既然如此,我让人送你吧。” 江珩夜叫来管家,让管家拿来一千两银子,又找来一辆马车,安排了两人护送。 江珩夜亲自把平瑶送上马车。 平瑶在马车里向江珩夜道别,却听江珩夜道:“我在宫里得罪了姑娘,实属无奈。希望姑娘看在我以诚相待的份上,不要介怀。” 平瑶笑了,掀开车帘。 江珩夜直直的站在马车前,脸色平稳却很温柔。 平瑶脆生开口:“谢谢你这几天的招待,我欠你一份恩情,一定会还你的。” 江珩夜摇摇头。 不过平瑶相信,他肯定不是因为不相信平瑶能帮助到他而摇头。 是因为他不需要平瑶还什么。 平瑶没再回话,放下帘子。 马车离开。 - 马车将平瑶送到一户平常人家。 平瑶向护送她的人道了谢,然后在他们的目送下走进了那处院子。 推开木栏杆门,院子里一个中年妇女看到平瑶,热情的喊道:“小染,你怎么回来了?” 屋里出来一个中年男人,来到平瑶身边:“这不是小染吗?你现在不是在皇宫吗?” 拉着平瑶唠嗑。 护卫见状,便离开了。 那妇女这才放开平瑶的手,道:“姑娘,我们演的可还像。” 平瑶笑着应了几声,然后进了屋子里,用药水洗掉脸上的伪装,换了身衣服。 她没通知那对夫妇,推开窗子不辞而别了。 - 殿试结果在第二天公布了下来。 许兼是大昌帝钦点的状元,且是三元及第。百年难得一遇的佳话。 大昌帝显然对这个状元很欣赏,直接把许兼留在了平阳城,安排在了刑部。 安排在了刑部。 平瑶注意的,是这一点。 刑部一直是林远岫的掌管的。把许兼送到刑部,也算是大昌帝安插的人手。 然而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现在有人举报宋家通敌,正是需要刑部的人来查断。 大昌帝自然不放心由林远岫的人来查。 宋家是大昌帝的得力助手,大昌帝怕林远岫趁机陷害宋家。 此时把许兼安插在了刑部,打的就是让许兼查宋家一案的主意。 平瑶轻轻的笑了。 大昌帝还真的贴心。知道敌人要睡了,就送了个枕头来。 他要是知道,许兼是大司马那边的人,他会不会气的吐血? 还有允妃。 大昌帝之所以改了名单,就是因为当时,允妃在场。 听说允妃看到许兼的文章,惊呼为天才,一直缠着大昌帝,把排名给改了。 原本被踢出局外的许兼,一转眼成了大赢家。 而允妃,也是大司马的人安排的。 大昌帝一直提防着林远岫,却轻而易举的掉进了太后的陷阱。 得不偿失。 寒霁拿来一个五连环,给平瑶:“主子,你试试。” 玉石的五连环在阳光下很是润泽晶莹。 “这么精致,在哪儿买的?” 平瑶接过五连环,低头去解。 寒霁道:“是太子府那边送来的。说是昨天宫宴上的小玩意儿。太子殿下特意带了回来让主子玩儿的。还有一些精致的点心,主子要不要吃?” 昨天皇宫里宴请了那些考生。 江珩夜为首的这些皇子,还有云弋,都去参加了。 平瑶晃了晃五连环,玉石碰撞的声音分外清脆。 平瑶望向远处湛蓝的天空。 他一直都那么闲的,无时无刻都把能想到的东西送过来吗? “以后太子府送来的东西,不要再收了。” 寒霁颇为遗憾。 却还是应道:“我知道了。” 虽说是小恩小惠,可是平瑶知道,落在别人眼里,一定会有不一样的想法。 平瑶不想再与云弋扯上关系。 - 谁知,傍晚时分,云弋过来找平瑶了。 一起来的还有江珩桓,还有一盒蒸好的螃蟹、一壶酒。 平瑶正准备吃晚饭。 院子里的石桌上,蜂蜜粳米粥配着三样小菜,简单朴素。 江珩桓突然从墙上蹦下来,跳到平瑶的餐桌前。 平瑶吓了一跳,看着江珩桓得意的哈哈大笑,一筷子戳在他的胳膊上。 云弋就在一片混乱中,淡然的走到平瑶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江珩桓把桌子上的小菜往旁边一推,把螃蟹放到桌子正中间,对一旁的雪竹道:“快去准备些酱汁来,好蘸着吃。” 云弋开了酒。 桂花酒,正和时节。 月色渐染,一轮弯月上了树梢。天幕冰凉。 平瑶看着瞬间变得丰盛的餐桌,突然明白了当初宴几何为什么觉得她一个人吃饭寒酸了。 真的是很寒酸哪。 雪竹端来了酱汁,顺便拿了三套蟹八具来。 云弋烫好了酒,给平瑶倒了一杯:“先喝杯酒暖暖胃。” 月上中天,清冷的倒影在酒杯中来回晃动。 平瑶接过酒杯,笑了笑:“谢了。” 态度客气且疏离。 云弋也浅浅笑了笑,没说话。 平瑶的前世,是在偏北地区长大的,不常吃海鲜。对吃蟹不太熟练。 而大周的首都位靠南边,水产丰富。云弋虽然在现代不常吃蟹,但是来到这里之后,却学会了吃各种水产。 附:谢谢浅笑的月票,不过最近情况有点不好,所以没办法给你加更了,对不起。(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 平瑶剥的极慢,显然工具用的不顺手。手上被蟹钳上的锯齿划出了许多口子。 云弋见状,把自己刚剥好的那碟子蟹肉放到了平瑶面前。 江珩桓一脸暧昧的看着他俩。 平瑶把碟子还回去:“我自己来。” 她还不需要寻求云弋的帮助。 “吃个螃蟹而已,我又不会嘲笑你。”云弋又将碟子送到平瑶面前。 然后又从蒸盒里拿出一只,动作迅速而认真的很快处理好一只。 这次,他没有再递给平瑶。 平瑶见云弋这么认真,便没再把碟子送回去,而是低头与自己手上的那只死磕。 云弋又拿起第三只。 江珩桓拦住了他:“干什么,总共六只,每人两个,你想多吃一个?” 平瑶头也没抬的对江珩桓道:“没看见他把第一个让给我了吗?那个算我还给他的。” 江珩夜冷哼着,吐槽云弋:“斤斤计较。” 云弋没说话。 他迅速解决掉最后一只螃蟹,然后把满满一碟子蟹肉,给了平瑶。 江珩夜愣了一下。 跟螃蟹死磕的平瑶顿了一下。 平瑶抬头看江珩夜,问:“我自己没长手吗?” 语气有些冲,说话也不怎么客气。 云弋却温声道:“等你剥完,都凉了。凉着吃就不好了。” 这态度,如果平瑶再生气,那就是任性不讲理了。 可惜,平瑶做事就是一向随心。 她怎么可能甘心被云弋捏的死死的? 平瑶看着云弋,悠悠的笑:“殿下能不能不要这么自大?你不喜欢吃凉的,我就不喜欢吃了吗?你剥的熟练,难道不是一次次练出来的,而我就必须要别人帮我是吗?” 说着说着,平瑶真的有点生气了。 云弋沉默了许久,也不说话,埋头整理桌子上的残壳。 一副弱者的姿态。 江珩夜看着,都忍不住去看平瑶。 平瑶信云弋才怪。 受伤,那是有心有肺的人才有的感受。 然后,一顿饭不欢而散。 江珩夜看着这气氛,想说的话也没说,跟着云弋一起离开了。 平瑶成功的气着了云弋,很高兴,就着月色,把云弋剥的螃蟹吃完了。 凉的螃蟹确实不如热的好吃。 平瑶慢悠悠的哼着曲儿吃完,站起来准备去睡觉。 一转身,发现云弋安安静静的站在她身后。 平瑶吓了一跳,连连后退,撞在了石桌上。 大半夜的,这么一身白衣,一句话也不说的杵在别人身后,明显是要吓人呀。 平瑶整理一下情绪,看着云弋,问他:“殿下这么一声不吭的私闯民宅,不好吧?” 云弋笑着错过平瑶,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平瑶身边。 “是不好,所以我带了礼物。” 这做法??????跟抱着别人甜言蜜语的同时,让对方心口插刀子没有什么区别好吗? 平瑶看了眼桌上,云弋带来的东西。 是一个精致的大盒子。 那么大,能装下一口锅。 平瑶丝毫不感兴趣:“我什么东西都不缺,也不需要东西来点缀。你拿走。” 云弋打开盒子。 平瑶看了一眼,密集恐惧症犯了。 大盒子里,装了密密麻麻几十只螃蟹。 平瑶知道了,云弋是故意来气她的。 “你到底什么意思?” 云弋知道平瑶看着不舒服,所以合上盖子,才回答平瑶的问题。“不是你说,喜欢吃凉的?而且你想要拿螃蟹练手。我就给你送了些。” 平瑶努力冷静的看着云弋,一字一句的说:“请你现在马上从我眼前消失。” 云弋耸了耸肩:“这些螃蟹值不少钱的。” 去你的钱。 平瑶动作迅速的从荷包里掏出一块银子,砸向云弋:“够了吧?” 云弋接过银子,看了看:“多了。” 所以您还要找我零钱吗亲? 平瑶忍不了了,抬脚就走。 云弋拉着了平瑶的手腕。 一言不合就开打。平瑶抽出秋水如泓的软剑,直接朝云弋颈间而去。 云弋四两拨千斤的闪过,钳住了平瑶拿着软剑的手。 月光下,平瑶的眼睛因为怒气,明亮璀璨。 云弋看着气的脸色绯红的平瑶,笑容浅浅。月光洒了他一身,平静淡然。 一静一动,相互僵持。 平瑶看着脸色浅淡的云弋,突然就平静了下来。 平瑶冷静的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云弋放开平瑶的手,拿出一只瓷瓶,递给她。“我之前吃螃蟹的时候,也会被划伤。所以自己做了敷伤的药膏,效果挺不错的。” 平瑶看着云弋。 他眼眸漆黑,直直的看着平瑶,眼中只有她一人的倒影。 月光在他身上流淌,看起来静谧美好。 平瑶喜欢这样的云弋。 可是,却不愿再接受云弋的东西。 抵触的心情,就像下意识的反应。虽然现在想来,他们两人一路走来,谁都有错。云弋不过是冷血了一点,冷血也算不得什么大错,平瑶她自己也是很冷血。 凭心而论,云弋很好。他懂得收买人心,懂得筹谋算计,懂得权衡利弊。 站在陌生人的角度,平瑶承认,这样的云弋,大概会成功。 可是,站在他身边的人,也会被伤的很深。 平瑶想要与云弋做一个陌生人,愿意拿理智的目光去看他。 但抵不过,被他伤害过之后心里的不知什么时候建筑起来的防御。 她就是没办法像对待陌生人一样,无视他,看待他。 平瑶没有接瓷瓶。 她冷言道:“小伤而已,不需要。” 云弋看着她,问:“真不要?” “不要。” 月光下,平瑶的表情固执。 云弋笑了笑:“正好。” 平瑶愣了。 什么正好,你不会是舍不得这瓶药吧? 平瑶还没想好怎么说话呢,就觉得身上一沉。 被云弋点了穴道。 要不要这么无耻? 平瑶恼了:“云弋!你到底想干什么?!” 平瑶很少这么气愤。 连寒霁和雪竹都被惊了,跑了过来。 急急忙忙跑过来的两个姑娘,却没看到她们想象中的刀光剑影的画面。 只见安静的院子里,月光明亮的洒了一地。 云弋一身白衣淡然,平瑶蓝衣飘逸。 云弋牵起平瑶的手。 他拿了只瓷瓶,托着平瑶的手,慢慢的给平瑶的手指上药。 动作在月光下,说不出的轻柔。 雪竹和寒霁愣了愣,俩人对视一眼,默契的下去了。 云弋帮平瑶上好药,收起瓷瓶,对平瑶笑:“是你说不要,我才帮你上药的。我多收了你的银子,就当是辛苦费好了。” 平瑶没说话,看着云弋的眼神却杀气腾腾。 云弋笑意渐浓,伸手揉了揉平瑶的头发:“你说你,这是何必呢?” 语气说不出的亲昵。 平瑶脸上的杀意更盛。 云弋笑着放下手,将瓷瓶放在桌子上,回头轻和的对平瑶道:“明天早上记得抹药。不然我就亲自来帮你上药。反正我收了你的银子,跑两趟也没什么。” 云弋说完,又轻轻帮平瑶拂开黏在脸上的碎发,这才离开。 云弋白色的身影消失在花木从后。 一颗石子打在平瑶的穴道上,平瑶的身体松缓了下来。 一直看热闹的雪竹和寒霁跑了过来。 雪竹收拾着桌上的螃蟹,一边感叹:“这么多螃蟹,吃的完吗?放坏了的话多可惜呀。” 平瑶不想听到螃蟹这两个字。 寒霁又道:“太子殿下也忒细心了吧,剥螃蟹的伤他都还记得,还特意送药过来。” 平瑶也不想听到药这个字。 然后,俩人一起感叹:“刚才看到太子殿下与主子站在月光下,殿下那么温柔的给主子上药,我们两个都看呆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美好的场面。” 平瑶看着她们两个,冷冷的问:“你当时没看到我脸上的表情吗?” “看到了呀,主子挺激动的。” 是呀,激动的都想杀人。 平瑶拎着螃蟹,跑到街上送给了街头乞丐。 怕乞丐吃多了不好,平瑶还搭上了很多酱汁和馒头。 - 第二天早上,平瑶吃早饭的时候,云弋又出现了。 平瑶没说话。她拿起一个包子,朝云弋脸上砸了过去。 被云弋接到了。 “不要砸了,浪费粮食。” 换而言之就是,你的武功没我好,是不可能打到我的。 平瑶拿出身上的痒痒粉撒了过去。 一阵烟雾过后,烟雾中人影现了出来。 阿四扑着面前的烟,咳嗽:“这是什么啊,今天的天晴的不错,怎么会有雾?” 身后有一阵淡淡的气息袭来。 平瑶回头,云弋从她身后走了出来,在她身边坐下。 阿四哭了:“身上突然好痒?那些烟雾是不是痒痒粉?我明明是来送东西的呀!”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平瑶看着阿四可怜兮兮的样子,正准备拿解药,却看到了阿四手上提着的螃蟹。 解药被平瑶放了回去。 大清早就看到这么讨厌的东西,平瑶觉得自己今天的心情不会再好起来了。 云弋看着平瑶的动作,笑了笑。 笑的特别包容、特别无奈。 特别让平瑶生气。 云弋对阿四说:“之前你多次得罪过你平姑娘,这次就算是给她道歉吧。” 平瑶冷笑:“不知道谁得罪我的比较多。” 院子里,阿四哭声悲惨。 云弋轻声道:“我现在不是正在赔罪吗?” 平瑶刚开始没听清。等回味过来,这句话已经说了很长时间了。 平瑶想嘲讽云弋几句,但是想了想,会有些尴尬。 最终没有答话。 阿四还在哭喊。平瑶终于嫌烦了,把解药扔了过去。 阿四开心的接过解药,把螃蟹往桌子上一扔,跑了。 云弋剥着螃蟹,弄下一团肉之后,那了一片春饼,把蟹肉卷进去,放在平瑶的盘子里。 云弋问:“殿试的时候,我听许兼说,你当时在场?” 平瑶当时只是稍微改变了一下五官。认识她的人,大概还是能认出她来的。 当时平瑶看了许兼很多次,许兼注意到平瑶,也是正常。 但是,许兼这两天正是忙碌的时候,他是什么时候跟云弋说的这些? 云弋知道平瑶的疑惑,解释道:“你调查了许兼,知道他是大司马的人,肯定也知道了许兼对大司马言听计从的原因。我只不过向他许诺了,如果他帮我,我就帮他和玉允远走高飞。” 玉允,就是当今允妃。 传言是真。 允妃是并州有名的花魁。许兼,只是一个贫穷的书生。 他们并不是在青楼相见的。 许兼那时,连逛青楼的钱都拿不出来。许兼很穷,穷到去买书的时候,拿不出银子。 玉允那时,手边资产上万,每天无聊,就拿着上好的玉簪敲着窗棂唱曲子。每日毁在她手中的东西就够许兼进京赶考几十次。 一日,玉允无聊,带着小丫鬟出去买东西。 在书店里,玉允看到了拿着棉衣换书的许兼。 一件破棉衣,一看就是穿了很多年的,还能不能保暖不说,就是光看外表,也是被遗弃的那种。 自然换不来一本书。 买书的小厮,没事儿也会翻几本书看,因此骂人比常人刻薄百倍。 小厮狠狠的嘲讽了许兼一番。 并很有先见之明的猜测了许兼会饿死途中的下场。 玉允看了一会儿,觉得那个小厮太富贵眼了。再者,她不缺钱花,就随手递了几两银子,给许兼。 许兼拿着书,看着美貌的玉允,红了脸。 玉允听见那个孱弱的书生说:“姑娘放心,等我考上了,一定好好报答姑娘。” 玉允笑了:“好呀,你就去万花楼找我吧。我叫玉允。” 许兼愣了下,问:“万花楼?” “没错,就是前面烟花巷最大的那家青楼。” 玉允说了这句话,轻笑着就离开了。 读书人迂腐,怎么会看得起她们这些妓子?玉允根本没把许兼的话当真。 就算这是个知恩图报的书生,但是知道她的身份后,也会敬而远之吧。 可是几日后,万花楼前,却引起了轰动。 并州的解元,站在楼前,点名要找玉允姑娘。 但是他没钱。 没钱就不能进万花楼。 老鸨拦着人,笑道:“公子,玉允姑娘不在里面,她出去了。” 玉允听到人说起,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那日在书店里的孱弱少年。 附:家里的网还是不能用,去网吧弄得,晚了点儿。(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章 她开了窗子,柔若无骨的靠在窗前,看向楼下。 果然是他。 玉允笑了笑。 一瞬间,笑容又暗了下去。 他来这里,是干什么呢?报恩?一个解元而以,她的恩客,各个都比他有钱。 玉允站在窗边的时间长了,她房间里的客人走了过来,将她抱在怀里,跟着她一起看向楼下。“楼下怎么这么热闹?” 许兼就是在这时抬起了头。 许兼看到了被别人抱在怀里的玉允。 可是,他脸上并没有一丝的鄙夷。 他兴奋的冲玉允挥了挥手,大声朝她喊:“姑娘,我中了解元,你等我拿了状元回来娶你。” 玉允笑了。 他身后的恩客也笑了:“这是哪来的傻小子?玉允姑娘果然名不虚传。” 灯火璀璨间,玉允望着那个单薄的身影,笑容温暖。 玉允对楼下的许兼说:“好呀,你中了状元,就回来娶我吧。” 底下看热闹的人哄笑。“玉姑娘你就别逗许公子了,万一许公子真拿个状元回来了怎么办?” 玉允只是笑。 笑容温暖澄澈。 许兼永远忘不了那个可以祛除一切寒冷的温暖笑容。 为了这个温暖的笑容,许兼失去了自己的温暖。 许兼是好人,在没有遇到玉允之前。 遇到玉允之后,他成了坏人。 最坏的就是,他毁了另一个同样温暖美好的女子。 许兼与沈碧水的相遇,是刻意安排的。 许兼也不明白,为什么会选上他,一个什么都没有,只剩下那一个美丽的幻影的人。 当他被带到大司马面前的时候,玉允正坐在大司马面前,帮两人沏茶。 大司马告诉许兼,若是听他的安排,就让许兼前途光明,并把玉允送给许兼。 如若不然,就让玉允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许兼看着那个淡然的女子。她仿佛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也不知道自己的生死已经是别人的筹码。 她只是安静的沏着茶,动作依旧美好如画。 许兼故意饿晕在沈碧水回家的路上。 颜青告诉过许兼,那个善良的姑娘,一定会救他的。 轻盈的脚步声在箱子里响起的时候,许兼却暗暗祈祷,祈祷那个姑娘不要那么善良。不要被自己的善良伤害了。 在许兼的祈祷声中,沈碧水救起了他。 许兼看到了他人生中第二幅美好的图画。 沈碧水眉眼温柔,柔和的仿佛能让人化在里面。 许兼被这个善良的姑娘救起。这个姑娘不知道,她救起的,是一条随时准备攻击她的毒舌。 许兼早就知道,有一个人深爱着这个姑娘。 本来,这会是一段曲折却感人的佳话。若是他不出现的话。 许兼装成深爱沈碧水的模样,一次又一次的挑拨沈碧水与许兼的关系。 他其实并不爱沈碧水。或者说,不能爱。 许兼只是为了最后一步。如果成功的话,他就能救出玉允了,那个笑容绚丽而空洞的女子。 前几日,壤州来了一命士兵,跪在朝堂上对大昌帝说,宋副将叛国通敌。 昨日,他殿试高中,拿了状元,封官上任。 今天早上,大昌帝就下了圣旨,命他与大皇子江珩夜一起,缉查宋副将一家。 许兼第一次穿上官服。 好多人都知道,今年的状元、大昌帝面前新一任红人,与宋副将家的世子喜欢同一个女人。朝堂上肯定有热闹看了。 可不是很热闹嘛? 许兼第一次穿上官服,去找了那个姑娘。 大皇子带了上千的人马,把宋府层层包围。 许兼敲门。 宋府府门打开。 千名士兵闯进去,一番查找,却发现宋府的主子全部都连夜跑了。只留下一干无辜的下人。 大皇子在宋家搜出了宋府通敌的证据。 那证据在宋家世子新婚妻子的衣服里面发现的。 传言,宋家世子的新婚妻子,曾经独闯大昭,救回了宋从。 罪名坐实。剩下的,就是抓人。 抓人可不好抓。宋家在壤州自立为王,若是被他们带着平阳城剩余的人马汇合,投靠了大昭,那么青冥大陆的现状,就会大变。 - 平瑶没有去看许兼抄家。 因为,她的家里来了不速之客。 正是被通缉的宋从。还有他的妻子,沈碧水。 雪竹将两人引到楚风居,平瑶远远的看了宋从一眼。 他还是那么的沉默寡言。 平瑶沏茶,等两人走了过来,她笑着让两人坐下。“据我所知,宋公子的通缉令现在才刚下来。平阳城里还有好多人不知道这件事儿。公子不趁着现在出城,来我这儿干什么?” 听到平瑶的话,沈碧水原本沉默的表情,变得忧郁了起来。 宋从站在平瑶面前。平瑶让座,他却不动。 宋从看着平瑶,沉声开口:“我以前得罪过姑娘,原本这事儿,不应该求到姑娘这里来。可是宋某实在走投无路。” 宋从这种人,说出走投无路这种话,着实辛酸。 沈碧水眼里拢了层水泽。 平瑶收了脸上的笑意,问宋从:“你是想把沈姑娘托付在我这儿?” 宋从点头:“阿碧现在有了身孕,我不能带着她逃命。我知道姑娘不是普通人,姑娘一定可以护住阿碧的周全。” 平瑶没有说话。 护住沈碧水,不是不可以。本来这件事儿,沈碧水才是最无辜的人。 只是这件事儿,也与她无干啊。 平瑶的沉默,却让沈碧水脸上露出了笑容。沈碧水拉着宋从的衣袖,轻声祈求:“你就让我跟着你吧,我想跟着你,我不怕受苦的。” “可是我怕。” 宋从固执而坚持。 他甩开沈碧水的手,在平瑶面前跪了下来。 平瑶吓了一跳。 现代人不兴这个的呀。 就在平瑶准备去扶宋从的时候,沈碧水也跪了下来。 宋从一字一句的说:“不知道姑娘还记不记得,那****在驿站里,让姑娘转达的话。” 平瑶怎么会不记得? “我这一生,比很多人都幸运。我生在富贵之家,过的顺风顺水。就是现在让我死了,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睛。但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阿碧。她只是一个被我无辜牵连进来的人,她这么善良,不应该因为我而死的。” 平瑶默然。可是你哪里知道,沈碧水的悲哀,就源于善良。 平瑶最终还是松了口:“我跟沈姑娘也有缘分,就让她就留在我这儿。等你安定下来了,我再把人给你送过去。” 宋从脸色平静,俯身给平瑶行了叩拜礼。 沈碧水哭着跟随。 平瑶只好把宋从扶起来:“我不习惯别人给我行礼。” 宋从闻言,笑了。笑的让人心冷。“我从小到大,连父母都不曾跪过,只跪过皇上一个人。然而到头来,要杀我的人,却是我唯一跪过的王。” 平瑶不诬陷人,她实事求是的说:“其实这件事儿,也不怪皇上。是大司马挑拨,皇上信以为真。不然皇上如此倚重宋家,怎么可能轻易的查抄宋家呢。” 宋从冷笑:“疑心之主,跟之必死。” 死之一字,从宋从口中说出来,惊得沈碧水面色苍白。 宋从回头看向沈碧水,整个人温和了起来。 他伸手轻轻抚摸着沈碧水的脸,轻声交代她:“你好好跟平姑娘待在这里。这次,不要在乱跑了,也不要来找我。等我安定下来,会让人来接你的。” 沈碧水的泪水簌簌而下。 她拼命点头:“我听你的。我会好好呆着这里,哪里都不会去的。” 宋从笑了:“你要是总是这么听话,就好了。” 沈碧水愣了愣。“是呀,要是从开始就听你的话,宋家和你,都不会走到这一步。” “别胡说。” 宋从将沈碧水抱进怀里,慢慢抚摸着她的头发。 温暖低沉的声音在沈碧水耳边响起:“遇见你,才不枉此生。” 泪水一滴滴的渗进宋从肩膀处,冰凉一片。 宋从捧起沈碧水的脸,轻轻的帮她擦掉眼泪。“你照顾好你自己,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之前我总说想要个女孩儿,其实,我真的只是想有一个像你这般漂亮善良的姑娘,把她捧在手心,从小养到大。没早点碰见你,真遗憾。” 沈碧水如水的眼眸,眼睫微颤。 宋从没再多说,他捧起沈碧水的脸,深深在她淡粉的唇瓣上吻了下去。 然后毅然转身离开。 沈碧水没有追。 她想让他走的好过一点。 她在原地哭的全身没有力气,抱膝蹲在了地上。 平瑶上前,扶起沈碧水,安慰她:“你别担心,你们还会再见的。” 沈碧水轻笑。她哭的脸色潮红,眼中泪水迷蒙,这么笑起来,美的朦胧。 “谢谢你安慰我。不过,我知道,他回不来了。” “不会啊,”平瑶跟沈碧水分析,“从这里到壤州,骑马不过八九日就到了。宋家的军队有两万人马,就算皇上派兵追杀,但是宋从平安到达壤州,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不是这样的。” 沈碧水从身上拿出一枚玉佩。 她泪眼婆娑的将玉佩递给平瑶:“这个,是号令宋家军的令牌。” 平瑶惊讶。“怎么宋从没有带在身上?” “宋将军知道平阳城的事情后,来了信。他说,虽然宋家不是愚忠的臣子。可是如果真的因为要保住宋从的性命,而让宋家军还有大昌的士兵陪葬,他不干。他说,宋家效忠的不是大昌的皇帝,而是大昌。他不能让大昌陷入内忧外乱的困境。” “他说,牺牲宋家一家,换取上万个大昌百姓的性命,不算冤。” 这就是??????民族气节? 平瑶被震撼了。 所以,在皇帝的追杀下,在漫长的逃亡路上,人宋从武功高强,也抵不过皇权。 宋从几乎是必死无疑。 沈碧水拉过平瑶的手,轻轻地将那枚玉佩放在平瑶的手里。 平瑶望着那双柔嫩的、颤抖着的手,沉默不言。 手中的玉佩湿滑。是被沈碧水的眼泪打湿的。 “宋从让我把这枚玉佩交给姑娘,希望姑娘代为转交给奉命追杀他的人。” 平瑶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为什么她会遇到这种事儿? 她只是一个商人,一个偶尔做点好事儿的商人。为什么要让她遇到这种慷慨大义的事情? - 沈碧水怀了身孕,但是身体却和平常人没什么两样。她就在楚风居,每日里做点针线,养养花草,平静的与常人无异。 这几日,平阳城很平静,没什么消息传来。 对沈碧水来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若非要说有什么事儿,就是大司马家的公子颜青,跟大周太子云弋,又狭路相逢了。 事情的起因,是俩人某天,都觉得无聊,就都去了青楼,找找乐子。 俩人都指名要头牌过来陪着。 结果就杠起来了。 大周太子美名在外,颜青一掷千金,头牌也不知道选谁好,于是为难之下,说道:“你们俩打一架,谁赢了我就陪谁。” 云弋一招完败颜青。 看热闹的人哈哈大笑,顺便拎出了不久之前颜青跪在云弋面前的那件事儿。 每个人都不留余力的戳颜青的心窝子:“你哪来的勇气敢在这儿挑衅太子?你忘了当初你怎么跪在太子府门口给人家太子的小妾赔礼道歉的?看的我们都觉得丢脸。大昌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 颜青当时被家丁扶起来,也没说话,直接打道回府了。 从此,再也没在青楼这种地方见过颜青。 就在颜青被羞辱那日,楚风居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黄昏时分。 沈碧水坐在院子里泡茶。落日熔金,沉沉的缩在她的茶杯里。 茶香袅袅,水汽渐渐上升,朦胧了沈碧水的脸。 水雾后,沈碧水的眼睛湿润的能滴出水来。 宋从走后,沈碧水的眼睛成了一片潮湿的湖。 许兼就是这个时候走进楚风居的。 看到沉沉坐在那里,看着茶水发呆的沈碧水时,许兼停在了原地。 他许久没见过沈碧水了。 最后一次见沈碧水,是千溯楼那一晚。他在沈碧水的衣服里塞进了陷害了宋家的罪证。 记忆中那个总是柔弱清丽的姑娘,突然就变得沉默忧郁了起来。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 她的眼睛潮湿温润的看向许兼。 依旧是那抹熟悉的眼神。许兼走了过去。 许兼看向平瑶,抱歉的对她笑了笑:“我以为你在太子府,所以去找了太子殿下。他说你现在住在这儿。我怕别人怀疑,就偷偷的跑进来了。” “找我?找我什么事儿?”平瑶问。 许兼摇了摇头:“没事儿,就是想找你聊聊。” 说着话,许兼却是一直看着沈碧水。 平瑶猜到,许兼要找她聊得,估计就是沈碧水。 现在沈碧水就在这儿,许兼当然不会再跟她聊了。 平瑶道:“那你们先聊着,我去温一壶酒。” “不用了。”沈碧水起身,对许兼道,“我不想跟你聊。” 沈碧水起身,走向房间。 许兼在后面叫她:“碧水。” 沈碧水回答,更没有转身。她红色的身影,最终消失在房间里。 平瑶看着沈碧水与她擦肩而过,看着许兼望着沈碧水消失的方向出神。 平瑶走到许兼旁边,轻声开口:“你见过沈姑娘穿红衣吗?” 许兼摇头:“碧水她喜欢素色的衣服。” “现在,她****着红。她说,要穿着红色的衣服,等着宋从。” 许兼看向平瑶。 平瑶拿出当初沈碧水给她的玉佩,递给许兼:“这是宋家军的军令。宋从让我交给你的。” 许兼不相信。 平瑶笑了:“许公子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些人教会你什么叫小爱,也有会有人教会你,什么叫大爱。” 许兼愣愣的看着平瑶。 夜幕降临。天空漆黑。 许兼接过平瑶手中的玉佩,轻声开口:“你告诉碧水,我保宋从不死。” 平瑶笑了:“这话,我不会传。恕我直言,许公子你没有那个能力。” 许兼沉默良久。再开口时,他望着漆黑的天幕,对平瑶说:“我欠碧水的,我愿意拿自己的命来还。” “那玉姑娘呢?” “她不行。” 平瑶不明白:“为什么?” 许兼看着平瑶,清澈的眼眸里亮光细细。“因为,她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的温暖。我要把这温暖还给她,即使是拿我的良知和性命。” 平瑶看了许兼好久,终于没说出什么话来。 她不明白他们这种畸形的感情。 许兼走的时候,闻到院子里一阵若有若无的药味儿。 许兼停下来问平瑶:“谁生病了吗?” 平瑶淡淡笑着:“小丫头得了风寒。” 许兼没有再问,点点头走了。 许兼走后,沈碧水从房间里出来了。 夜凉如水,她红色的衣衫在夜色中明亮的像一团火。 “你把玉佩给许兼了?” 平瑶点头:“这件事,就是许兼负责的。” 沈碧水笑了笑,轻声说:“有点讽刺。不过也好。” 总比,让一个置身事外的人结束这件事好。 平瑶走向沈碧水。 风吹过,吹起平瑶的头发在眼前飞舞。对面的沈碧水,突然像隔了一个世界。 平瑶走到沈碧水身边,从袖间取出一个玉佩。 清润的玉佩被她捻着绳子,在夜色中晃动出流水的光芒。 沈碧水空洞的目光亮了亮。 平瑶将那块玉佩递给沈碧水,温声道:“我让人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给了许兼。这个是宋从给你的,我想还是留在你身边比较好。” 沈碧水目光凝在那块玉佩上,许久,她才伸出手,拿过那块玉佩。 玉佩在沈碧水手上轻轻晃动。 一块绿色的投影在沈碧水清澈的眼中晃动。 沈碧水轻声开口:“谢谢你。” - 宋从逃走的第五天,有一封寄给沈碧水的信。 沈碧水接到信的时候,沉寂的眼眸明显亮了起来。 窗户大开,平瑶站在窗前,看着院子里。 外面天气晴朗。沈碧水一身明亮的红衣,站在院子的那颗树下。 她拆开信件。喜悦显而易见。 然而,当沈碧水看到信上的内容时,笑意从她脸上消失。 沈碧水愣愣的望着信件出神,信封也从指间滑落,掉在地上。 平瑶看出情况不对,绕过窗户,慢慢走了出去。 平瑶站在沈碧水身边,看着沈碧水的脸色,问:“怎么了?信是宋从写的吗?” 沈碧水脸色惨白,抬头着平瑶。 平瑶惊讶的在沈碧水眼中,看到了恨意。 “是许兼,是许兼。” 沈碧水纤瘦的身子轻轻的颤抖,最后她无力的靠在了树上。 “是许兼,他知道了,他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平瑶拿过沈碧水手中的信。 信的内容很短,只有寥寥几句话—— 碧水,你有了身孕,是我的孩子吧?你弟弟现在在我这里,如果不想让你弟弟出事的话,带着我的孩子来找我。 平瑶被这封信镇住了。 她不可置信的看向沈碧水,却怕自己的反应会让沈碧水难过,所以又极力保持着镇定。 沈碧水怀的是许兼的孩子,平瑶根本没有想过。 当初宋从把沈碧水送过来的时候,还悉心嘱咐沈碧水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平安的生下这个孩子。 平瑶真的想说,到底是什么鬼? 宋从怎么会让沈碧水生下许兼的孩子? 平瑶拿着信,反应不过来怎么办。 她对感情上的事儿,最没有办法。 “你准备怎么办?” 平瑶只好问沈碧水。 沈碧水泪水涟涟:“我娘死了,我就剩下这一个弟弟了,我不能让她有危险。” 她没有说恨许兼的话。 只是在担心自己的弟弟。 平瑶突然觉得沈碧水很可怜,觉得上天对沈碧水很不公平。 她坚信善有善报。可是沈碧水这么好的姑娘,为什么全世界都要欺负她呢? 为什么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懂她、心疼她的人出现,又要很快的消失了呢? 更可悲的是,沈碧水还什么都不知道。 她善良的以为,她体谅别人、关心别人,总有一天那些人会感觉得到。 可是,就连她最亲的人,都在利用着她。 风吹过,带起一阵沙土,迷了平瑶的眼。 一片烟雾中,平瑶轻声开口,对沈碧水说:“在此之前,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儿。” 沈碧水的神经,已经接受不了更多的事了。 可是,她听到平瑶这么说,还是抬头看向了平瑶。 她的眼眸依旧纯净如水,纯净的不像话。 平瑶突然恨起那些不懂得珍惜这双眼睛的人来。 平瑶声音冷静的,把这些年所有关于沈碧水和宋从的事,一字一句清晰的告诉了她。 “你爹是大司马的人。你的祖父、沈家的灭亡,都是你爹一手策划的。他在沈家是个不受宠的庶子,被人排挤和欺凌。大司马的人找到了他,帮助他灭了沈家。” 沈碧水瞪大眼睛看着平瑶。 她不相信平瑶的话。 平瑶不管她信不信,继续说:“而你,与宋从的相遇,也是你爹设计好的。你爹的原意,只是想把你安插在宋从身边,好通过你得知宋家的动向。谁知道,宋从却喜欢上了你。他就听从颜青的建议,将计就计,把你成功的培养成了宋从的软肋。” “然后,在宋从爱上你之后,他们又找来了许兼。为的,是让大昌帝因为宋从的胡作非为,对宋家不满。是通过你,把宋家的罪名坐实。是通过你,掌握宋家的动向,好对宋家赶尽杀绝。是把许兼一步步推向高位,成为他们一把锋利的匕首。” “而现在,许兼写了这封信给你。很有可能,你的弟弟也只是帮着他们骗你。许兼是大司马的人、你爹也是大司马的人,许兼会伤害你弟弟吗?他也许只是想引出你,只是想通过你找到宋从。” 沈碧水就那么听平瑶说完,拼命的摇头去否认平瑶的话:“不可能的,我爹不可能那样做的。不可能的,那是他的家,他不可能会那样对待他的家人的。” 平瑶想让沈碧水看清真相,想让沈碧水不再活在她所认为的世界。 她冷静的向沈碧水解释:“沈家百年的大家族,怎么会说倒就倒呢?你爹只是个不受宠的庶子,怎么可能只有他活下来了呢?就算他活了下来,那他也是罪臣之子,是要被追杀被通缉的,他又怎么可能安然无恙的在平阳城活了这么久?平阳城混乱危险,各方势力云集,他那种身份,若是背后没有权利支持,又怎么可能在赌场混迹这么多年还什么事都没有?这些问题,你都从来没有想过。” “可是······可是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如果我弟弟和我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我弟弟和我一样被我爹抛弃了,那该怎么办呢?他还那么小,他比我还要可怜,我不能不就他。” 平瑶没有再继续劝下去。 沈碧水永远都在为别人考虑,从来不会考虑一下自己。 沈碧水决定了去找许兼。 平瑶无法劝动这个拼尽全力都执意爱着别人的姑娘。 沈碧水求平瑶帮她去找许兼。 平瑶想起自己当初答应了宋从,好好照顾沈碧水。可是现在,她又没办法拦住沈碧水。 沈碧水看出了平瑶的愧疚。 她拿出了平瑶还给她的那枚玉佩,递给平瑶。 “这个,送给姑娘。” 平瑶自然不愿意接。 沈碧水拉起平瑶的手。 距离近了,平瑶在沈碧水身上闻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茶香。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沈碧水的时候。 千溯楼、碧玉瓯,沈碧水一身白衣在灯光下,茶水袅袅中,她纯净如水,像是一段安然的岁月。 那个时候的她,没有被家人背叛的凄凉、没有被朋友设计的悲愤、没有深爱之人生死不明的折磨。 她活的像是一溪自在流去的山泉,有着美好的希望。 沈碧水把那块玉佩放到平瑶手中。 冰冷的玉佩让平瑶回过神儿。 沈碧水望着那枚玉佩,轻声说:“我不知道这一去,还能不能回来。姑娘替我保管着这个玉佩。这也是我和宋从,最后可以留念的东西。” 雪竹走了过来,对平瑶道:“主子,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许公子也派人来接了。沈姑娘可以出发了。” 平瑶没有说话。 沈碧水轻轻一笑,柔波荡漾。 她对平瑶道了谢,然后跟着雪竹一起,离开了楚风居。 平瑶望着那大红的身影,消失在萧瑟的秋景中。 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沉重感。 平瑶在院子中的石桌坐下,端起桌上的茶,闻着茶香,又想起了沈碧水临走时那轻轻一笑。 “在想什么?” 揉了一把雪似的清冷的嗓音,在平瑶身后响起。 平瑶回头,看到云弋正朝她走来。 平瑶把玉佩收进自己袖中,平静的摇摇头:“没什么。” 云弋在她对面坐下,问:“沈碧水被带走了?” “许兼告诉你的?” 云弋笑了笑:“不是他告诉我的。这件事,是我建议许兼去做的。” 平瑶不理解:“为什么?到现在,沈碧水已经毫无利用价值了,你让许兼把她带走,能得到什么?” 云弋幽谧的眼睛看着平瑶,冷声问她:“你就是这么想我的?无论我做什么,都是为了利益?” 平瑶反问:“不然呢?除了利益,这世上还有别的事值得你这么费心?” 云弋沉默了好久。 平瑶知道这话有些伤人。 但那又怎样?更伤人的事儿,云弋也不是没对她做过。 云弋沉默,她也省的说话。 许久,云弋才抬头看平瑶。 脸上风轻云淡,没有了方才的沉郁。 “算了,我不怪你。” 平瑶嗤笑:“殿下真大气。” 云弋笑着说:“誰让我过去对你理亏呢。现在只好轮到我来吃亏。” 这话说得。平瑶呵呵冷笑。 云弋也不计较。 他道:“我之所以让许兼把沈碧水,仅仅只是因为你。因为这件事儿,跟你没关系。” 这两句话搭在一起,一时让人有些疑惑。 仅仅是因为你。跟你没关系。 平瑶也迷惑了好半天,才恍然大悟。 是呀,这件事儿,她只是个局外人。所以很多事儿,她没有插手的余地。 就比如沈碧水要救她弟弟,平瑶明知道沈碧水这样做不好,可她就是没有理由去拦着沈碧水。 而许兼不一样。许兼他可以。(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 沈碧水怀了许兼的孩子,无论如何,许兼也不会伤害沈碧水。 若是以后,沈碧水因为宋从的事儿而自伤,许兼他可以拦住沈碧水。 就算是用蛮横不讲理的方式,也好过让沈碧水有危险。 云弋这么做,是真正的把沈碧水放到了一个安全的境地。 而云弋与沈碧水毫无瓜葛,他这么为沈碧水细心筹算的原因,也只有平瑶了。 天青云静。 云弋开口:“平阳城西郊有一处柿子园,你要不要去摘柿子?散散心?” 平瑶有些心动,她已经许久没有出去玩儿了。 但是,她拒绝跟云弋一起出行。 平瑶摇头:“我不去。” “那片柿子园紧邻着春阳湖。晚上还有人在湖边准备诗酒会,很热闹的。” 平瑶更心动。心动着拒绝:“我不会跟你一起去的。” 她可以跟雪竹一起去嘛。 云弋颇为遗憾:“那算了。” - 每年金秋,螃蟹丰收的季节,春阳湖边都会举办为期七天诗酒会。 听说,在那七天,平阳城的才子名流都会过去。场面热闹得很。 云弋跟平瑶说起的时候,诗酒会已经举办了四天。 平瑶想着,索性在最后一天过去。最后一天,还有散场晚会。 连桥从云雾山回来了,说是师祖他老人家出去游玩儿,抛下他一个人。他闲着无聊,又听说平阳城最近很热闹,就过来凑热闹。 春阳湖诗酒会最后一天,平瑶带着连桥和雪竹,过去玩儿去了。 早晨出发,中午到达春阳湖旁边的一座寺庙,在那里歇息。 最近游湖的人多,很多人都在寺庙里定居了。 但平瑶很幸运,抢到了最后一座院落。 时间宽松。三人吃了斋饭,又睡了午觉。下午,寺庙的僧人带着他们在庙里转了一圈儿,最后把他们带到柿子园,叫他们摘柿子。 园子里很热闹。 随处可见一些僧人,还有一些久养在深闺里的大少闺秀、更有一群风流少年,在柿子树下吵吵闹闹的摘柿子。 都是一些柔弱少年,有些小姐连摘柿子的竿子都举不起来,更别提折下树枝了。 很多柿子都被小姐手中晃悠悠的杆子打中,掉在树下摔得稀烂。 连桥看着,忍不住对身后的僧人说:“果然出家人以慈悲为怀。” 平瑶停下来看连桥。 怎么就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了? 连桥接着说:“这么多人,得多少柿子被他们糟蹋啊。柿子也不是不要钱就随便得的。也多亏了这是你们寺院的园子,要是别的园主,非得问他们要钱。” 平瑶:“······” 少年呀,要不要那么天真啊?这里都是一些大家贵族的亲眷,随便捐些香火钱,就够普通人家花上半年了。掉些柿子算什么? 那僧人呵呵笑,笑的分外僵硬,连连念了两声:“阿弥陀佛。” 估计也是心虚了。 被连桥这么一说,平瑶想起了她捐的香火钱了。 所以,摘起柿子来,格外的快准狠。 园子里许多官宦小姐,拎着篮子,悠闲的在柿子园里游玩儿。 路过平瑶的时候,她们都会惊叹一声:“姑娘好厉害呀,竟然摘了这么多,你怎么摘的呀,你看看我,都摘不下来。” 平瑶看了看那姑娘的篮子,只有寥寥三四个,也确实可怜了点儿。 平瑶就着那些姑娘的行头,想了想她们的香火钱,觉得她们应该多摘一些,才能对得起那些香火钱。 所以平瑶善心大发,站在树底下教那些姑娘怎么摘柿子。 平瑶边说边做。她摘下两个柿子后,回头一看,吓了一跳。 原本树下只有两个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多来了几个,七八个姑娘围着她,听她教怎么摘柿子。 平瑶也没在意。 她看着初来的那两个姑娘,问:“你们听懂了吗?” 两个姑娘茫然的摇头,大眼睛眨呀眨的。 这种事儿,还是得练练才行。平瑶把杆子递给她们:“你们先试试,我再教你们。” 俩姑娘面面相觑了一下,一个紫衣姑娘接了杆子。 平瑶教她:“你看到那两个柿子了没有?把杆子的卡槽插进那跟树枝里。” 紫衣姑娘弱风扶柳,双手举着竹竿,在秋风中摇曳。 平瑶握住杆子,帮助她把树枝卡住。 “然后转圈,把树枝折断。” 紫衣姑娘费力的转动竹竿。竹竿太长,上部分乱晃,不听使唤。转了几下,树枝没转动,紫衣姑娘累的放下手。 “不行了,胳膊好酸呀。我转不动。” 平瑶没当过古代的大小姐。现代的时候她虽然有钱,但不是处在奴隶制社会,很多重活也是要她自己去做的。到了古代就更别说了,练习武功,累的躺在床上动不了那都是常事儿。 平瑶想着林黛玉捏针做针线都会累的事实,觉得这些大家闺秀摘不来柿子,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儿。 她又看向那个紫衣姑娘的同伴,一个两颊长了些雀斑的姑娘问:“你要来试试吗?” “我呀?”长着雀斑姑娘有些为难,“那,我就试试吧。” 结果,那姑娘还是转不动杆子。 平瑶上前,握住杆子轻轻一转。咔嚓一声脆响,树枝折断,两只红彤彤的柿子扯了下来。 “哇,好厉害呀,真的摘下来了!” 平瑶吓了一跳。 转身,身后的那些姑娘一脸崇拜的看着她。 平瑶:“······” 只是摘个柿子而已,要不要这样呀? 然后只听见紫衣姑娘叹息:“可是我怎么摘不下来呢?我的力气太小了,我娘亲总说我什么都不会,是不是很笨呀?” 一个疑似丫环的姑娘说:“小姐又没做过这些。再说了,小姐要这么大的力气做什么呢,反正有下人在呢。姑娘家,柔柔弱弱的才好嘛。” 平瑶:“······” 算了,这些都是有着公主命的大家小姐,有些公主命也没什么。 平瑶拎着篮子走了。 走了两步,又折回来了。“把我的杆子给我。” 她还要继续摘呢。 平瑶一句话不说就走了,拐回来又是要杆子的,看在别人眼里,像是生气了一样。 那紫衣姑娘和雀斑姑娘对视了一眼,紫衣姑娘小心翼翼的开了口:“姑娘,你是不是生气了呀?对不起呀,我真的只是想让你叫我怎么摘柿子,我不是故意要说你力气大的。” 声音婉转莺啼,带着三分害怕、三分柔弱、四分委屈。 柔弱的,让人忍不住想要帮她。 围观的姑娘都开始搭腔了。 “苏姑娘也不是有意的。我们都和你一样呀,这种事儿,我们根本做不来嘛。你身边的丫环肯定都知道,她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还有一个姑娘,代替紫衣姑娘来跟平瑶道歉:“姑娘,可能苏姑娘说的话无意中伤害到你了。苏姑娘一向善良直言,有什么话都藏不住,你不要见怪。这种事对苏姑娘来说,真的有些勉强。” 自古恶人出自丫环。又一个丫环凶巴巴的开口:“小姐你道什么歉呀。像她这种人,干惯了粗活,自然不知道小姐们在家里,连洗脸水都端不来。她故意羞辱你,应该她跟你道歉才对。” 被这些姑娘七嘴八舌的吵在一处,园子里的游客都聚集了过来。 场面顿时变得十分热闹。 不过局势十分清晰。 园子里都是大家小姐,都是一群公主病极其严重的大家小姐。 公主病虽然看不惯公主病,但面对另一阶层的、可以提现自身高贵的人的时候,她们都十分默契的统一了战线。 不然就是小姐的丫环,要帮着她们的小姐自抬身份。 再然,就是一顿看热闹的公子哥。 平瑶被一群公主病的小姐们围着。 小姐们要扮柔弱,都是一副泪水涟涟可怜兮兮的样子。 丫鬟们要扮凶徒,都是一副犀利刁蛮双手叉腰的样子。 平瑶:“······” 一群傻X。 平瑶悠悠开了口:“我问你们一件事儿。” 平瑶看的,是那群小姐。 “善解人意”的小姐们含着泪点了点头。 还有一群风华正茂的贵族少爷们看着呢,她们肯定要给平瑶抗辩权。 平瑶淡笑着问:“靠着父母,五谷不分坐吃等死,一辈子就要靠被人养活,是一件很骄傲的事儿?” 热泪盈眶的小姐们愣了一下。 围观的少年们也愣了一下。 “你们有没有想过。没有这些僧人、如果没有你们的丫环,有一天你们想吃柿子的时候,要怎么办?是不是就蹲在树下等着柿子自己掉在你们嘴里呀?” “拿着愚蠢去炫耀,不知道是谁的悲哀。” “你、你······”有一个小姐被平瑶的话激怒了,脸色通红,也不顾及自己的身份了,冲平瑶骂,“是你自己身份低贱就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罢了!” 平瑶笑着扇了扇空气:“好酸呀。” 说的,自然不是她。 一个伶牙俐齿的小丫环朝平瑶骂:“你懂什么,我们小姐生下来就是小姐的命,生下来就是享福的。你的贱婢,这不过是你自我安慰的说辞罢了!” 平瑶脸色平淡的看向那个小丫环。 方才她一直是笑着的,这么一安静下来,瞬间让人有些发憷。 平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篮子,从篮子里拣出一个柿子。 柿子已经熟透了,在太阳光下能看见里面的果核。 平瑶轻飘飘的把柿子在手里掂了掂,然后准确无误的砸在了那个小丫环脸上。 丫环懵了。 小姐们也懵了。 围观群众都懵了。 这做法,也太没品了吧? 平瑶慢悠悠的拎着篮子离开。 “你自己觉得自己卑贱,自称贱婢我没意见。但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自认低贱的。人各有命?那你就当你的丫环去吧。下辈子、下下辈子,都继续当你的丫环去吧。” 留下身后一片惊呆的众人。 风吹过,带起一片落叶。 被打的那个丫环突然哭了。哭声伴着秋风,分外凄惨。 一个小姐开口道:“这个人是谁呀?欺人太甚。” “问问寺庙的和尚,看他们知不知道?” 一个刚才站在这里围观的和尚道:“这个施主,好像是住在若水院的。” 另一个和尚道:“若水院,那不是大周的太子殿下定的院子吗?” 提起云弋,方才还愤愤不平准备去讨公道的众人,气焰顿时灭了下去。 谁都知道,大司马家的公子就是因为欺负了大周太子的爱妾,被逼着在太子府前面认错。 还是大司马家的公子,因为跟大周太子抢姑娘,被直接踢下了楼,现在还躲在家里不敢出去见人呢。 她们一听见平瑶是太子府的人,谁还干去惹呀。 “不过,”一个姑娘轻声开口,“原来大周的太子殿下,喜欢那种女人?” 那种力大无穷,野蛮任性的女人? 在场的男同胞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得到了同一个答案:喜欢! 刚才那姑娘,长得比这里所有人加起来都漂亮好吗?谁管她性格怎么样,长得好就行啦。就是这么的肤浅。 平瑶拎着篮子,走到柿子园的深处。 有一座篱笆院,院子里干净明朗。房屋上挂着一块简单的木牌,黑体四个字:曲径通幽。 院子里很安静,也没见有人。平瑶推开篱笆门,走进院子。 一个白色身影正好从房间里出来。 平瑶看着院门前的那个人,脸色沉了下来:“你怎么也在这儿?” 云弋笑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地方,是我告诉你的吧?” 柿子园这个地方,确实是云弋向平瑶提的。 平瑶这才明白,原来云弋打的是这个主意。 平瑶刚准备走,就听见云弋说:“既然来了,就在这儿坐一会儿,喝杯茶。还有一些刚风干好的柿饼,你要不要尝尝?” 天气转凉,平瑶在外面转了一身寒气。喝杯热茶去去冷气,也是挺不错的。 平瑶便在院子里坐下了。 时值傍晚,平瑶也饿了。院子的主人又上了两三样点心,配着牛乳,权作晚饭了。 “你什么时候到这儿来的?” 云弋道:“早就来了。不过我没有去寺庙,一直在这儿呆着。”(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 平瑶拿了一个柿饼子,咬了一口,状似无意的问:“哦,刚才有没有出去逛?” 云弋摇头:“没有,怎么了?” 平瑶笑了笑:“没事儿。我刚才去摘柿子去了,外面挺热闹的。” 回想起刚才摔那小丫环一脸柿子,平瑶就后悔。 一个丫头而已,没事儿跟她置什么气。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真是丢脸。 幸好没被认识的人看到。 平瑶放心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牛乳。 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 平瑶转头向院子外看去,只见方才的人堆,不知什么时候转移到这儿来了。 原本,柿子园的那些小姐、公子,都是分散开玩儿的。因为平瑶,他们这些人聚集在一起。互相认识的人打打了招呼,不认识的人,也都介绍着认识了。 于是,原本散开的群众集聚成一个队伍,一起浩浩荡荡的游园。 正好游到这里来。 平瑶看到那堆人,平静的掉头,不再看他们。 那群人却在篱笆外停住了。 平瑶他们之间在小声的对话:“那个穿白衣服的,是不是大周的太子?” “好像是的,我在宫宴上见到过他一次。他总是喜欢穿白色的衣服。” “你去参加过宫宴,什么时候的事呀?”他们这群官二代去参加宫宴,那可是很光荣的事儿。 “就是前几天殿试下榜的时候。” “你不是参加殿试了吗?肯定会在场的呀。我还以为是太后寿宴的时候呢。” “话题偏了啊。那姑娘还真是大周太子的人呐,咱们要不要过去跟她打声招呼?” 紫衣姑娘有点犹豫:“我们跟大周太子也不熟,不用去了吧?” “可是刚才咱们才见到那个姑娘,去打声招呼也合理呀,就这么走了,才是失礼呢。” 一个穿着鹅黄衣服的小姐说着,一马当先的来到篱笆门前。 小姑娘心里很是雀跃,推开门走到院子里。在平瑶和云弋坐在的石桌前停了下来。 “姑娘,我们又见面了。”那小姑娘柔柔向平瑶打了声招呼,看向云弋. 公子如玉,淡然如云。 小姑娘愣在了那里。 院子里本来安静闲逸,走过来一群人,叽叽喳喳不说,还走进来扰民。 平瑶有些不痛快。她开口道:“我认识你吗?” “啊?”小姑娘愣愣的抬头,茫然了半天,才明白平瑶话里的意思。“那个,我们方才在院子里见过的。” “见过一面就算是认识?你们这些足不出户一辈子没见过几个人的大家小姐的脑子,我真是不能理解。” 对面的云弋抬起眼睑,看了平瑶一眼。 怎么回事儿,吃火药了这是,说话这么冲。 小姑娘被平瑶呛的脸色通红,又不敢说什么,只是委屈的看了一眼云弋。 那目光里含着千回百转的柔情。 看的平瑶无奈。 要不要这样,受点委屈就要到处宣扬,说自己多可怜、多惹人疼? 平瑶起身,对云弋道:“我还有事儿,先回去了。” 云弋看了一眼桌前的黄衣姑娘。 小姑娘一脸的茫然无措,但是轻薄的眼睛里,却透着一股子难以掩饰的喜悦。 心思这么浅,还出来混? 云弋坐在原地没动,帮平瑶倒了一杯牛乳。 暖暖的烟气上升,在爽朗的秋日里带了一份柔腻的软意。 “诗酒会马上就开始了,你现在回去寺庙,待会儿会迟到的。” 总比被这么一群连甄嬛都没看过,还敢丢人现眼的小姑娘缠着强吧? 不等平瑶继续说出拒接的话,云弋站了起来,看向那个黄衣小姑娘。 云弋脸色平静淡然,嘴角甚至还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但是说出的话却很不近人情。 “对不起姑娘,这里不允许外人进来的。” 小姑娘顿时红了眼,低着头可怜兮兮的说道:“我只是看到了这位姑娘,过来打声招呼而已。” 云弋笑了笑:“那就按礼数来吧。你们大昌的礼数,见了皇族的人要行跪地大礼吧?” 小姑娘愣住了。 外面的围观群众:“······” 幸好没进去呀。 可是,他们显然低估了云弋的腹黑能力。 只听云弋淡淡开口:“这位姑娘一看就是懂礼之人,要是那些没眼色的,就算看到了,也权当做没看见就走了。” 围观群众:完了完了,说的可不就是在外面看着不进去的他们吗? 众人面面相觑了半晌,一个少年笑着开了口:“我们见殿下如此雅兴,怕如果我们一窝蜂进去了,扰了殿下的兴致,所以特派了一个代表进去。” 云弋淡淡一笑:“这样啊,难为你们想的周全。那你们就都在外面行礼吧。” 说完,云弋还特意看着黄衣姑娘,轻声说:“你也去外面,跟他们一道行礼。” 黄衣姑娘及众人:“······” 于是,只见一个壮观的场景在这个寂静的园子里出现了。 篱笆院内,静谧安详,桌设茶果点心,两人静静喝茶,遗世独立。 篱笆院外,熙熙攘攘,几十人低头跪地行礼,乌压压一片,喊着殿下万安的话。 对比强烈鲜明。 平瑶对院外的场面视而不见。她背对着那群人,自顾自的喝了杯牛乳,云淡风轻的择着柿饼上的蒂。 实则平瑶觉得好笑。 她突然就想起了刚进肃清宫的自己,也是被云弋这么坑的很惨的。 现在,她与云弋相对而坐,看着云弋坑别人。 别说,其实感觉还挺爽的。 云弋看向那些人,温润的脸上怎么看,也不想在整别人。 他浅笑着开口,声音很是温和:“久闻春阳湖金秋盛景,每届的诗酒会,都有平阳城名门望族携着家人共赏此盛景。你们也是跟家里的长辈一起过来的吧?” 平瑶正在喝水,一听这话,硬生生呛了一下。 太狠了吧,连长辈都不放过? 这一咳嗽,云弋看向她,问:“怎么了,怎么呛着了?是不是听到我提到他们的长辈,你忙想见见他们?” 并不。 她没事儿看一群老头子老太太做什么?现在的老头老太太又不会跳广场舞。 平瑶咳嗽不止。 云弋关怀不断:“你不用急着开口,我知道你的意思。本来我怕打扰到他们,并不想让这些长辈们过来的,既然如此,你们就让你们的长辈过来一趟吧,也算是我们这些小辈尽尽孝心。” 跪在地上的众人:“······” 欺人太甚呀。 于是,平瑶跟云弋喝了十几分钟的茶。那些平阳城的公子小姐跪了十几分钟的安。 等平阳城半数的名门望族的当家人都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欺人太甚。 一个官员顿时就忍不住了,在他们的底盘还敢欺负他们的人,嫌活得不耐烦了? 那个官员皮笑肉不笑的问云弋:“大周的太子殿下这是在做什么?是不是犬子和小女做了什么事让殿下不高兴了?只不过,就算犬子和小女年少顽劣,也不至于咱平阳城这么多的公子小姐们,都惹了殿下吧?” 云弋坐着没动,却准确的叫出了那个官员的名字。“李长史这是哪里的话。是他们懂礼数,仰慕皇家威严,所以才行此大礼的。我若是不受,却显得我小家子气了。” 李长史冷笑:“皇家威严?没长眼睛的东西,大皇子、二皇子还有十九公主还在寺庙里面,你们不过去跟他们行礼,来这边做什么?” 这是在拿真正的大昌皇家的人,来压云弋了。 云弋淡淡一笑:“不用过去,你们的二皇子来了。” 众人回头,果然看见江珩夜、江珩桓还有十九稚走了过来。 这次,没等江珩夜他们说什么,众人又纷纷行礼。 包括那些长辈重臣。 江珩夜看着乌压压上百号人,声音低沉:“怎么都聚集到这了?诗酒会马上就开始了,再不过去,就迟到了。” 李长史抬起头,对江珩夜说道:“我们听闻家奴传话,说大周的太子要散播皇家的威严之气,让我们都赶过这里。” 江珩夜抬起头,看向院子里的云弋。 然而目光,却停在了那个熟悉的背影身上。 江珩夜楞了一秒。 江珩桓已经抢过了话头:“皇家之气,散播什么皇家之气?” 江珩桓一向不着调,他这一说话,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变得诙谐。 李长史冷着脸,回答:“我也不知道,殿下可以去问问犬子。” 江珩桓瞪眼:“你要我问你儿子,你儿子比你还厉害?那这个官干脆让你儿子当不就得了!” 李长史:“······” 就在江珩桓打岔的时候,江珩夜走进了院子里。 江珩夜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真正的样子。 与她的伪装相比,真正的她显然漂亮很多,漂亮的有些不真实。 江珩夜看着平瑶,开口道:“姑娘。” 平瑶起身,向江珩夜笑了笑。 温和的笑容,风轻云淡的眸子。 江珩夜又看向云弋。 一桌而坐,那么密切的关系,显然不是刚认识。 就在江珩夜再次准备开口的时候,十九稚走了过来。 十九稚见到平瑶,激动的跑过去,叫道:“瑶姐姐。” 平瑶:“······” 她什么时候成了窑姐了? 平瑶淡笑着看着十九稚,走到云弋身边,道:“殿下说,我长得像他的一个故人。总是有人把我跟他的那位故人搞错呢。” 十九稚愣了一下。她看了看平瑶,又看了看云弋,迷惑的眼睛渐渐变得明朗。 十九稚笑了笑:“是呀,真的好像呢。不过这位姐姐更漂亮些。” 平瑶笑了笑。 十九稚其实很聪明。只是宫里的残酷,让很多人看不见她的聪明。 - 诗酒会开席。 宴席设于春阳湖边。湖中莲灯朵朵,灯光幻影。四周柳树环绕,绢花缀于树。 长席绵延几十米,千百人顺势坐下,瓜果美酒陈与案上,琉璃灯置于案头。 若论诗酒,必有曲水流觞。 玉带自湖中而来,清泉顺流而下。一杯杯青玉杯在水中摇摇晃晃。 一派华丽景象。 今天是诗酒会最后一晚。也是最热闹的一晚。 所谓诗酒会,不仅仅是品酒赏诗。古人喜好作诗,无比赛,不成宴。 前头六日,已经选出了三名诗词雅致、酒量高深者。今天,就是这三人最后决出胜负的日子。 宴会由一场歌舞开席。 歌舞就在水上搭建的舞台上表演,舞台呈现一朵莲花型,莲花上舞女红妆细腰,水中倒影翩翩。 一曲过后,一人出现在宴席最前头。 是许兼。 诗酒会的惯例,会邀请每年的状元来出任最后一场比赛的评判官。 平瑶住的地方,实际上是云弋安排的。所以她的座位,也是按照云弋的身份安排的。 席上,除了江珩夜、江珩桓、十九稚,就是他们的位置最靠前了。 平瑶看到许兼的时候,有些惊讶。 她悄声对旁边的云弋道:“许兼今天过来,那沈碧水呢,她不会也来了吧?” 云弋看了看许兼身后的那刻柳树后。 一个红色的身影藏在柳树后面。 平瑶感叹:“怎么沈碧水那么听许兼的话呢。” “谁知道呢?” 除了故事里的人,还有谁会知道? 许兼主持了开场。 然后便有绿衣的丫环端着碟子下来,按座位询问席间还有没有人参赛。 诗酒会是有这样的规矩,想要加入的人,可以随时递桌号参加。 不过要先做一首诗,通过在场游客的筛选,觉得才情出众的方可正是参加。 碟子放到平瑶席上,平瑶摇了摇头。 又要盗诗?还是别了,万一那些诗人的棺材盖压不住了怎么办? 然而就在绿衣丫环还没走的时候,一个姑娘端着酒杯走到平瑶席前。 平瑶认出,这人是今日围观她摘柿子的小姐中的一个。 那位姑娘换了一身紫蓝色穿花蝶衣,华丽精致。 “姑娘,”她柔柔的对平瑶行了个平礼,然后就不说话了。 这姑娘等着平瑶回礼呢。 可平瑶就是坐着不动。 仇人没谁找事儿,还要因为顾着面子回礼? 为了面子让自己不痛快,这种事儿她不干。(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 平瑶拿眼神询问那姑娘。 那姑娘见平瑶这态度,也不见怒。她轻轻一笑,说:“我想请姑娘参加蝶衣赛,可以吗?” 蝶衣赛,是专为参加诗酒会的女子举办的比赛。 今天,蝶衣赛也将要举行最后一场。而平瑶眼前的这个姑娘,就是进入蝶衣赛决赛的三个中的一个。 平瑶没兴趣参加。她刚想开口拒绝,那个姑娘就把手里的酒一杯饮尽。 诗酒会的规矩,别人请你参赛,并且喝满一杯酒,就只有两种办法。 参加比赛。或者,喝十倍的酒。 这姑娘拿的是琉璃盏,琉璃盏盛酒,少说也有四五两。十倍下来,就是四五斤。 平瑶只能参赛。 参赛倒是没什么,平瑶会背诗,这种比赛,她就算是参加一辈子,也能写出不重样的诗。 只是这样被人逼着参加,心里总是感觉不舒服。 十九稚偷偷安慰平瑶:“没关系的姐姐,你就拿个第一,气死她。” 平瑶冲十九稚笑了笑。 江珩夜听到两人的对话,朝平瑶看了一眼。 第一? 其实,就在十九稚叫出那声“瑶姐姐”的时候,江珩夜就模糊的猜出了平瑶的身份。 大昌宫的公主之间,关于作诗,一直有一个禁忌。 那就是作诗的时候,所有人不能提到两个字,一个是“平”,一个是“瑶”。 合起来就是,平瑶。 那个名震一时,却莫名暴毙的大周太子的侍妾。 这么多线索,江珩夜怎么会猜不出平瑶的身份? 然后,他就开始更疑惑平瑶的身份了。 平瑶将她所坐的桌子上的那颗琉璃球放入青衣丫环的托盘里,然后,她抬头看向桌前的那个姑娘。 那姑娘笑容灿烂,赞道:“姑娘爽快,那就期待姑娘雅作了。” 说完,那姑娘回了座位。 诗酒比赛开始,参赛者上前,在曲水流觞前的座位坐下,按照设定的题目作诗,时间是一炷香功夫。 古往今来,都有女士优先的原则。诗酒会也不例外。 蝶衣赛先开始。 不过,把蝶衣赛放在前头,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在这里,女子虽然不乏才情出众之辈,但较之男子,还是稍逊一筹。 所以,评比起来,会容易很多。也不占时间。这样,就可以把更多的时间,给后面的比赛。 平瑶上前。 她的对面,就是邀请她的那个姑娘。 入了常,那姑娘对平瑶笑了笑。 平瑶却觉得莫名不爽。怎么看怎么觉得,那姑娘像是在监视她。 公布比赛题目,十九稚作为特别受邀对象,上前宣布了题目。 今年的题目出人意料。 题目就是《诗酒会》,要求要与诗酒会相关。 身后众人议论纷纷:“今年是谁出的题目,这么没有新意?” “没有新意?这才是出题者的精明之处。谁能想到,诗酒会上做诗酒诗?就算有人猜题,恐怕也猜不到出题者这灯下黑的意趣吧?” 题目公布,线香点燃。比赛正式开始。 曲水流觞上飘下一杯杯酒。可惜没人动。 那上面的酒,是提笔前喝的。若是心中还没有成竹,是不能碰那酒的。 酒流了一轮,没人拿杯。 不过这很正常,也没人在意。 又一轮酒飘了下来。 前头,仍没有人拿。 酒到平瑶那里,她身手,拿过酒杯。 顿时一片哗然。 这么快就拿下酒杯,平瑶是第一人。 平瑶对面的那个姑娘惊讶的看着平瑶。 平瑶不以为意,端起酒一饮而尽,然后提笔开始在纸上写字。 秀丽的小楷一字一字的在白纸上绽放。 这诡异的行文速度,扰乱了所有参加蝶衣赛的姑娘的思绪。 下午见到的那个紫衣姑娘、雀斑姑娘、黄衣姑娘,都被砸的晕晕乎乎的。 她们看了半天,又面面相觑了半天,都不愿意承认这个结果。 这么短时间的构思,还有这么快的下笔速度,简直实在胡闹。 就在她们终于找到了自我欺骗的理由的时候,平瑶写完了。 写完的诗由绿衣丫环收进信封里,等待评判。 平瑶写完之后,又端起一杯酒,喝完之后,下了场。 留下一堆连思路都没有的小姐们。 结果,蝶衣赛因为平瑶出其不意的速度,打乱了参赛小姐们的思路,降低了速度。参赛的姑娘们纷纷请求,要求延长比赛时间。 平瑶闲来无事儿,原本是想去找沈碧水的,可是沈碧水跟许兼一起消失了。就只好跑去河边,看看别人钓鱼、抓螃蟹,或者投壶、捉鸟。 玩儿了一圈儿,十九稚宣布比赛结束了。 绿衣丫环们给诗笺提上序号,挂在树下,让游客去赏读,投票。 比赛很公开透明。 又是一炷香之后,由十九稚带着一干没有参加比赛的小姐们,统计结果。 平瑶坐在席间,边喝酒,边等待结果公布。 云弋问她:“这次你写了什么?” “《酒会诗》。” “这首诗我怎么没听过?” 平瑶笑了:“你以为你学识多渊博呢?大学读的是中文吗?什么文化常识都必须要知道。” 云弋道:“学的金融。” 谁管你学什么呢。 “这首诗是嵇康的,你可能不知道诗名,但是里面的词句,你有可能是听过的。” 平瑶说完,就听见十九稚公布结果:“赢得魁首的,叫做《酒会诗》。” 有人说:“这名字很俗啊。” 十九稚翻看了下被信封里写着的桌号,对比了一下桌号的主人,抬头冲平瑶笑了起来。 “寒霁姑娘,你的诗拿了魁首。” 平瑶毫不意外。 竹林七贤,惯会纵情山水,还能比不过一群在闺阁中长大的少女? 听到这个结果,那个硬逼着平瑶参赛的姑娘脸色很难看。 她起身,对十九稚道:“公主,我们想看一下诗稿。” 十九稚把诗稿交给宫女,让宫女传下去:“看吧,不过不要弄坏了。” 诗稿往下一传,看到那首诗的姑娘都愣在了那里,抬头看向平瑶。 那些参加比赛的公子,没有资格参加投票,所以也没有看到平瑶的诗。 现在见那些小姐们看到诗稿的眼神,都按捺不住,纷纷要稿子要看。 在场一位字画家道:“不如我誊写几份,传给大家看吧。” “这个建议不错!快写快写。” 于是点灯熏香,那位书法家拿过原稿,边念边写:“乐哉苑中游,周览无穷已。百卉吐芳华,崇台邈高跱。林木纷交错,玄池戏鲂鲤。轻丸毙翔禽,纤纶出鳣鲔。坐中发美赞,异气同音轨。临川献清酤,微歌发皓齿。素琴挥雅操,清声随风起。斯会岂不乐,恨无东野子。酒中念幽人,守故弥终始。但当体七弦,寄心在知己。” 诗稿传到众人手中。 一层叠一层的赞叹声。 “闻弦歌而知雅意。看姑娘的诗,就知道姑娘是一个心思爽落之人。这等自然、清新,不是普通人所能够的。” 一个姑娘不服气:“我看不出来哪里好。就是工整了些,用词也没有出挑之处吗?” 立马有人反驳:“没有出挑之处?这首诗句句出挑,根本就不是那些堆词砌句、刻意取宠的诗词能比的。再说这诗中景象,岂是你们小小女子能够体会的?” 平瑶在旁边轻轻一笑:“不用解释,长于同好争高下,不与傻瓜论短长。” 那个姑娘冲着平瑶叫:“你没听见,他说的是我们女子不能够体会。姑娘难道你不是女子?” “小小女子,特指。” 云弋笑道:“毒辣。” 这时,那紫衣姑娘放下诗稿,看向平瑶,笑容大方。“姑娘惊世之才,我们这些人真是望尘莫及。” 这是给平瑶拉仇恨来了。 平瑶连假笑都懒得给她:“姑娘话说的不严谨。姑娘自己觉得望尘莫及,并不代表其他的姑娘就望尘莫及。你擅诗言诗,别人自然有别人擅长的东西。并不是你诗写得好,你就有资格自视甚高。也不是你写的不好,就觉得低人一等。” 这么一说,原本嫉妒平瑶的目光,顿时不满的移到那个紫衣姑娘身上去了。 紫衣姑娘脸色僵硬的笑着:“因为今天是诗酒会,所以我才会以诗论成败的。” “你心胸狭隘,眼界浅,不怪你。” 她们这边斗得热闹,云弋心情甚是明朗的喝着酒。 所以呐,为什么有些人,总是喜欢不自量力呢? 不过紫衣姑娘显然也有些城府。被平瑶这么不客气的抢白,她居然没有生气。 紫衣姑娘沉默了一会儿,对平瑶道:“姑娘可能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看姑娘诗中描写,似乎对音律很有研究。所以,我是来请教姑娘的琴技的。” 平瑶爽快的答应:“好呀,给钱。” “啊?”紫衣姑娘愣了。 围观群众也愣了。 平瑶奇怪的问:“你要请教我,难道不用给钱的?” “我······” 好像这种两人之间的切磋,确实是不需要给钱的啊。 平瑶笑容清凉:“也不贵,十两银子。” 紫衣姑娘闻言,心中大喜。 十两银子就能买一曲?这也太廉价了吧?她家打赏舞娘都没这么少。 是个羞辱人的好机会。 紫衣姑娘点头:“好。” 平瑶补充:“一人十两银子。” 紫衣姑娘愣了。 什么意思? 只见平瑶对着诗酒会上的人道:“今天你们真的要谢谢这位姑娘了,一掷千金请你们听曲子。我觉得,一定要让书者记下这个豪举,也算是这一届诗酒会一段高潮。” 每届诗酒会,都会请当红的小说家来记下当晚盛况,称为书者。 顿时,诗酒会上的人纷纷冲紫衣姑娘道谢:“姑娘真是大方。谢谢姑娘了。” 说着道谢的话,但是却是拿看着冤大头的嘲讽姿态。 紫衣姑娘自知被平瑶摆了一道。可是话已经出口,现在再返回,让人笑话。 紫衣姑娘咬牙,默默估算了一下诗酒会的人数。 少说,也得五六百人吧,那就是五六千两银子啊。 紫衣姑娘心沉到了谷底。 可是话以出口,况且,就算家主在这儿,他们也肯定会花这个钱,买下这个面子的。 紫衣姑娘咬唇点头:“好。来人,备琴!” “急什么。”平瑶似笑非笑的看着紫衣姑娘。 紫衣姑娘见平瑶阻拦,以为平瑶要反悔,脸上顿时露出几分喜意。 “姑娘是不是不方便,不如······” 平瑶打断她的话:“先把银子拿来呀,万一你赖账了怎么办?” 你才赖账,你全家都赖账! 紫衣姑娘咬牙:“谁出门带那么多现银?等我明天家去支给你。” “没带那么多现银你还敢来点我?姑娘你的脸确实又白又大。” “谁会带那么多现银呀!谁出门要抬那么大一箱子的现银?!我不又不是说不给你,你是有多缺银子要这么咄咄逼人!” 紫衣姑娘终于恼了,也顾不得自己大家闺秀的身份了,恨不得拍桌子指着平瑶骂。 平瑶笑笑。 她转过身,不再看紫衣姑娘。 众人失望的看着平瑶。就这么算了?太弱了吧? 却看见平瑶走到云弋身边,轻飘飘的开口:“殿下,一曲一万两,要不要?” 一直事不关己的云弋,竟然点了点头。 众人目瞪口呆。一万两呀,就一首曲子? 灯火摇曳下,平瑶伸手:“现银。” 云弋轻轻叫了声:“阿四。” 很快,两个黑衣人抬着一口小箱子,从天而降。 阿四走到箱子旁,掀开盖子。雪花的银子在灯光下冷冷清清。 这也,太炫酷了吧? 云弋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对平瑶说:“一万两,姑娘请点点。” 平瑶笑了笑:“谢谢捧场。” 紫衣姑娘深深呼吸一口气,正准备说话,却见平瑶又走到了二皇子江珩桓身边。 你认为这就够了?不,远远不够。 平瑶对江珩桓说:“二皇子愿不愿意?” 江珩桓爽快的道:“什么也不用多说,我属下已经去取钱去了。” “我也要听一曲!”十九稚也举手。 宴席首位,江珩夜眼眸平静,沉声开口:“姑娘是大雅之人,一万两一首曲子,过时不待自然不能错过。” 目瞪口呆。 有人偷偷议论:“皇族的人,是不是都是傻子?” 不过,不管是不是傻子,很快,四万两白银就被抬到平瑶的面前。 平瑶回头,看向紫衣姑娘。 紫衣姑娘已经被这会心一击打击的说不出话来。 许多,她吞吞吐吐的说:“我自然不能跟皇子们相比。” 意思是,她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钱也很正常。还能证明她爹是个清官儿。 平瑶笑了:“所以呀,我不是给你降价了吗?十两银子,降了一百倍,还不行吗?” “噗。”紫衣姑娘未战身先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