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迷失的漫画家助手 又是周末,张冉冉开始了她每周一次的特别加班,早上五点半准时起床,奔到早市和大妈们拼抢便宜的新鲜菜,然后拎着大包小包,挤上地铁,赶往远在城市另一头的叔叔家。 表姐还在睡觉,叔叔婶婶见冉冉来了,和她寒暄两句,就结伴到公园去晨练了。张冉冉一身运动服,扎好围裙,打扫卫生、洗衣服、做饭烧菜,有条不紊的忙碌着。 中午吃饭的时候,表姐抱怨冉冉做菜太单一了,应该多换换花样,冉冉态度诚恳而愉快的接受表姐的意见,吃好饭洗完碗,叔叔和婶婶已经午休了,表姐在上网,张冉冉悄悄的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 回去的地铁上,张冉冉睡着了,睡得心平气和,十分香甜。 从十二岁那年,父母死于车祸,自己开始靠叔叔资助维持生活的那天起,张冉冉并没花太久的时间,就彻底想明白了自己的整个人生状态,笑着活下去,就是胜利。 睡梦中的张冉冉,突然觉得自己的大腿根痒痒的,她挣扎着张开了眼睛,身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坐着了一个四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西装笔挺的,他的公文包放在冉冉的腿上,一只大手躲在公文包的后面,在冉冉的大腿内侧来回的摩挲着,怪叔叔玩的很哈皮,并没有发现,大腿的主人,已经醒过来了。 “这位大哥,你的手放错地方了吧,这个,好像是我的大腿呢。” 张冉冉的身子动也没动,语气也非常平静,可是却把自己的音量放到了最大,车厢里人不多,所有的人目光都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中年男人的手,象被电着了一样,刷的抽了回去,呆愣的坐在那里没动,也不敢扭头看张冉冉。 “大哥,你看,对面还有一个空位子,要不,麻烦你换个位置吧,这边怪挤的。”张冉冉又说话了,态度依然很诚恳。 在满车厢人的窃笑声中,男人光速的移动到了对面,等到车一到下一站,马上站起来低着头匆匆的下车了。 张冉冉换了个姿势,又睡着了。 每次来到刘大师漫画工作室的楼下,张冉冉都会觉得好幸福,这是她工作的地方,这是她挣钱的地方,这是她每天睁开眼睛后,知道自己可以去的地方。 她永远都忘不了自己美院毕业后的第二个月,叔叔打来电话,告诉张冉冉,她已经成年,他不能再继续给她生活费了,张冉冉必须开始自己养活自己了。 虽然当时张冉冉的户头下,还有几千块钱,那是她省吃俭用、勤工俭学存在下来的,可是那一刻,她真的怕了,连续几天在夜里惊醒,在梦中,她一个人走在悬崖的边上,狂风卷起,摇摇欲坠。 当班主任老师告诉她,刘千,刘大师需要一个小助手,他已经推荐了她的时候,张冉冉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张冉冉一进门,就开始统计每个人要的下午茶花色,这工作不知道从何时起,就变成了她的份内事。每一个人看到张冉冉都很高兴,扫地的阿姨需要和她抱怨几句,大师需要的是恰到好处的逢迎和赞美,其他小助手们则需要冉冉无私的帮助和安慰。 很好,被人需要的感觉真的很好,可是,这样好心情,在张冉冉接过今天的任务时,就彻底的粉碎了。 又是这本《无怨忧》,这哪里是“无怨忧”啊,明明就是“愁死人”吗,张冉冉瞪着老师已经画好的主线条,看来,那个笨蛋缪冉儿马上就要被她那个黑心小叔勾引上床了,接下来呢,张冉冉闭着眼睛也能猜出来,女主将被蹂躏、被利用、被侮辱、然后再象旧鞋一样的被抛弃…… 冉冉急忙把张助理拉到了一边,“张助,我的亲哥啊,怎么又让我画这个缪冉儿了呢,我上次不是和你说过的吗,关照一下啦……” “嘘嘘嘘,你小声点,老师现在心情正不好呢,《无怨忧》拖稿拖的厉害啊,你睁大眼看看嘛,大家都在赶这个,我怎么可能安排你一个人画别的呢……” 张助没骗她,张冉冉绝望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开始机械的勾边、上色、画路人甲乙丙丁,她想不去关注漫画的情节,可是越不想看,眼睛就偏偏看的个贼清楚。 缪冉儿散着一头乌发,被戴长生压在身下,繁复的长裙小袄被揉成了一团,香肩裸露、雪白的大腿,还有男人*的脊背…… 咚的一声,张冉冉站了起来,带翻了身后的电脑椅,大家的眼光都齐刷刷的射了过来。 “张助,我身体很不舒服,我今天可能要请假了。” 张冉冉脸色刷白,嘴唇发乌,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她确实不对劲儿。 于是,张冉冉请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次病假,心情不好的刘大师,也没有怪她,还特地在百忙之中离开了画板一小会儿,慰问了冉冉几句。 躺在床上,张冉冉百感交集,她刚刚去厕所里吐过了,她也弄不明白,自己对这本书的反应为什么会这么大,《无怨忧》是老师的转型之作,他以前都是画玄幻的,这阵子,为了迎合市场,按照出版商的要求,开始画起了古代言情内容的少女漫画。 可在冉冉看来,大师的路子显然没走对,缪冉儿这样的大包子女主角,被命运、被男人、被权贵,狠狠的虐待玩弄,毫无反抗之心,实在是完全违背张冉冉这样自强老少女的三观,这种虐文,真的会有市场吗? 唉,而且她叫什么名字不好,偏偏还叫个冉字。那时候老师喷着烟雾,一脸得意的和冉冉说,我下一部的女主角打算用和你一样的名字哦,冉冉还感激涕零的表示过荣幸呢,没想到啊,没想到…… 睡不着,眼前总有画面飘过,翻来覆去,覆去翻来,哎呀呀,张冉冉叹了一口气,闭着眼摸索着,拿出自己以前常用的安眠药,吞了两颗,用被子捂住了脑袋,准备迎接酣甜的美梦。 安眠药瓶在床头柜上轻轻的滚动着,啪嗒一声,摔到了地上,瓶底的有效日期,赫然已经过期很久了。 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是黑夜,张冉冉望着黑沉沉的四周,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睡掉了整整一天,她伸出手摸索着自己的手机,可摸到的,却是冷冰冰的地面,尼玛,难道是睡晕了,滚到床底下啦? 张冉冉挣扎着想坐起来,身子一歪,整个人翻了去过,咕咚一声,胯骨磕到了硬邦邦的地面,痛的她倒抽了一口冷气,这下可是真正摔到地上去了。 她蠕动着想爬回床上去,可床却不见了,她刚刚掉下来的地方,摸起来,好象是一张矮矮的大茶几。 搞什么鬼?难道自己在发噩梦,张冉冉大力的摇晃着脑袋,突然觉得自己的头足足的重了两斤,她伸手摸去,娘咧,这头发怎么一夜间长到腰间了啊,要知道,从十二岁那年起,她可就再也没留过麻烦的长发了。 双手继续上下摸索着,身上怎么穿着好多好多的布啊,自己的吊带和短裤呢?再往上一摸,天哪,这软软的两大坨,是神马东西?是……胸部吗?是梦寐以求的,华丽丽的,d罩杯大胸部吗? 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张冉冉双手扣在自己的胸前,不可置信的来回抓捏着,鼻子里呼哧哧的直喘粗气,突然,她感觉到无边的黑暗中,好像还有什么东西,也在轻轻的喘息着…… 张冉冉缓缓的转过了头,离自己的鼻子不到三厘米的地方,一张苍白的不见一丝血色的脸,正对着自己…… “啊~~~” 凄厉的尖叫声,只开了一个头,张冉冉的嘴巴,就被一只冰冷的像蛇一样的大手,死死的捂住了。 那张骷髅般的脸,缓缓的凑近了自己的耳朵 “贱人,你又要干什么?”一个虚弱的声音,恨恨的说道。 张冉冉的两只眼睛,骤然睁到了最大 这个人,不是戴长旭吗,是《无怨忧》里,缪冉儿的肺痨老公,戴长旭啊,这张死人一样的脸,自己还亲笔给他画过阴影线的捏。 两个人四目相对,就这样僵持着,戴长旭的眼睛从张冉冉的脸上移到了她的身上,张冉冉的两只手,正一手一个,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胸*乳呢。男人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憎恶,他压低了声音,缓缓的说道: “深更半夜的,你又在发什么骚……咳咳咳…咳咳咳…”戴长旭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张冉冉连忙收起了自己的无敌抓奶手,她呼吸急促,嘴唇发干,完了,完了,这不是噩梦,一切都是实实在在、触手可及的,自己应该是穿越了,不,连穿越都算不上,自己是掉进了虚无缥缈的漫画空间了,而且,如果猜的没错的话,自己现在的身份,就是那个可怜又可恨的大包子缪冉儿,老天爷啊,!!! 此时,张冉冉才发现,蒙在自己嘴巴上的手,在剧烈的颤抖着,其实,是戴长旭整个人都在发抖,他好像随时都会倒下的样子。 张冉冉突然想起来了,这个戴长旭是个肺痨病人啊,而且按刘大师的设定,他好像就是个快要死了的人吧,冉冉轻轻的拉开了戴长旭的手,双手撑地,挣扎着站了起来。 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张冉冉面前,是一张掩着幔帘的雕花红木大床,戴长旭,现在就趴在上面,而冉冉刚才滚落的地方,是床边的一张红木脚踏,上面还铺着被褥,张冉冉一下子想起来了,缪冉儿,确实是一直睡在这个脚踏上面的,因为,戴长旭一直不让她上自己的床。 ————我是期待收藏的分割线,轻点你的玉指,藏一个吧————— 第二章 挂名夫妻 张冉冉打量着床上的男人,他正趴伏在床榻边,低垂着头,剧烈的咳嗽着,瘦可见骨的脊背痛苦的上下耸动,看的人肺疼。 张冉冉伸手扶住了男人的身体,搀着他,把他送回了大床的里侧,男人想挣脱,可惜毫无反抗之力,张冉冉动作熟练的帮他摆好了方枕,掖好了被角,假装没看见男人满眼的怨恨与厌恶,她可不打算和一个虚弱的病人斗什么气。 “大少奶奶,大爷,你们可安好,可需要奴婢进来伺候?” 外屋突然传来了一个女孩略带倦意的声音,张冉冉侧耳听着,这个,应该是戴长旭房里的大丫鬟宝珠吧,张冉冉有画过她的,好像是个圆脸大眼的姑娘。 “没事儿,你只管安歇吧。”张冉冉一开口,却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好一副娇滴滴,如黄莺出谷般的悦耳嗓音啊,听的冉冉自己直起鸡皮疙瘩。 “大爷的身子又不爽快了吗?嗽的厉害呢,可要奴婢取点热汤过来用?”宝珠还不放心,她是从小伺候戴长旭的,好像对这个男人挺上心的。 “已经歇下啦,你去吧!”张冉冉不耐烦起来,加重了口气,屋外就不再有声音了。 安顿好了戴长旭,张冉冉把堆在脚踏上的被褥统统抱到了床上,铺在了戴长旭的旁边,自己也爬了上去。 “你……你干嘛,下去,咳咳咳,你给我滚下去……”戴长旭马上有了反应。 “大爷,你听我说啊,我现在的心情很不好,需要马上安安稳稳的睡一觉,你呢,身体本来就不好,现在又累坏了,深更半夜的,咱们什么都先别说了,一切,都等明早睡醒了再理论,行吗?” 张冉冉用缪冉儿银铃般的声音,毫无商量余地的说完了这番话,就自顾自的倒下睡了,不到一分钟,她已经进入了梦乡,不管碰上什么大事,还是要好好睡觉,这是张冉冉生活指南上的第一大条。 身旁的男人,勉强的撑起了半个身子,他呆呆的瞪着身边已然熟睡的张冉冉,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想做点什么,最终,还是颓然的倒下了。 清晨,对着梳妆的铜镜,张冉冉激动的双眼直泛泪光,美人啊,真乃一个大美人啊,所谓漫画中的人物,可不就该是这般模样吗。 如水如雾的漆黑星眸,是任何美瞳镜片也无法营造出来的,悬胆鼻、花瓣嘴,玉般细腻的肌肤、云般柔美的骨肉,最重要的是,童颜巨*乳啊,细腰丰臀啊,哇哈哈哈哈,想不到我张冉冉,也有要担心胸部下垂的一天啦,哈哈哈~~~ 镜子里美人,满脸狰狞的笑容,突然僵住了,张冉冉撇到了一双眼睛正在背后盯着自己呢,那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疯子,是戴长旭,他也醒过来了。 张冉冉转过身,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着戴长旭。 身形原本应该是高大的,不过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型衣服架子,隔着长衫,很难找到肌肉的踪影。消瘦到只剩下了骨头的脸庞,鼻梁高耸挺直,反而更显的双目凹陷、双颊下塌了,脸上没有一丝的血色,甚至连嘴唇,都是苍白的,在这张毫无生气的脸上,只有一双眸子,藏在两个深深的黑窟窿里,闪闪发光。 这就是所谓的行将就木吗?张冉冉仿佛闻到了死神腐臭的体味。 “怎么了,想看看我还能活几天吗?”戴长旭的态度,一如昨晚,声音微不可闻,可语气里却满是对张冉冉的鄙夷和不屑。 可是,张冉冉根本就没有留意戴长旭在说什么,她看着这个形同骷髅的人在发呆,他得的是肺痨?不就是肺结核而已吗?何以致死呢。自己十八岁那年,为了照顾感染了肺结核的叔叔,特地推迟了一年才参加的高考,对于肺结核,张冉冉还是相当了解的。 “大夫都给你开了些什么药啊?你一直有吃吗?”张冉冉忽然问道。 戴长旭愣了愣,忽然做仰天大笑状,不过因为他气力不足,并没能发出什么声音,“哈哈哈,缪冉儿,你到底想干什么?时至今日,你还在这里惺惺作态,未免也太可笑了吧!” 张冉冉站起身,她一把拽起拖拖拉拉的长裙,迅速的爬上了红木大床,三两下,就爬到了戴长旭的面前,她盯着戴长旭,鼻子都快碰到他的鼻子了 “你张开嘴,让我看看你的舌苔!” 戴长旭一脸错愕的盯着冉儿近在咫尺的脸,定定的看着面前的那对剪水双瞳,深凹的双目里突然露出了几许迷惑,半响,他才喃喃自语到“好一张仙子的面孔,好一副蛇蝎的心肠……” “喂,给我看下舌苔,你没听到吗?”张冉冉继续逼近着。 戴长旭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把将她推开,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你…咳咳咳…你给我滚开,你难道…不怕传染吗…咳咳咳……” 张冉冉愣了一下,有些疑惑的问道“你…一直不让我上床,是…因为怕传染我吗?” 回答她的,是一阵比一阵更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张冉冉很自然的伸出手去轻拍着戴长旭的后背。 戴长旭挣扎着,一把抓住了张冉冉的手腕,张冉冉被他拖的一个踉跄,摔倒在了他的身边,戴长旭大口的喘息着,死死的瞪着自己的妻子,双目中,好像要喷出火来。 “不要碰我……”戴长旭咬牙切齿的说道,他的手滚烫的象火,死死的扣着张冉冉纤细的手腕,张冉冉被他弄疼了,看着那张狰狞的骷髅般的脸,她突然有点害怕了起来。 “唉……”,看着她惊惧的样子,戴长旭突然长叹了一口气,松开了张冉冉的手腕。 “你其实不用这样…咳咳咳…娶你冲喜,原不是我的本意…咳咳咳…你耐心点吧,不会让你等太久了…咳咳咳……” “大少奶奶,可醒了吗?”门外,突然传来了宝珠的声音,张冉冉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无奈长衫让她手脚很不利落,没等她下来,宝珠已经推门进来了。 猛见两个人一起躺在大床上,宝珠愣在了当地,看到戴长旭斜歪在床上,咳嗽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连忙疾步走了过来。 “大爷,你怎么衣服都没披,就这么坐着啊,来,你躺下再歇歇吧,时辰还早呢。” 宝珠边说,边手脚麻利的伺候着戴长旭,不过,张冉冉清清楚楚的看到,宝珠不满的回头瞪了自己一眼。 挽起了帐帘、燃起了熏香、宝珠对张冉冉说道“大少奶奶,时候不早了,你赶快更衣吧,误了请安的时辰,就不好了。” 宝珠说着,提起铜壶就要往屋外走。 张冉冉连忙叫住了她,“宝珠,等一下,你不帮我梳头吗?” 缪冉儿一头乌黑顺滑的长发,一直垂到了腰间,张冉冉自己可拿它毫无办法。 宝珠一呆,她微微蹙起了眉头,轻轻的说道“大少奶奶,你今天是怎么了,你不是一贯都是自己打理的吗,我们的手式你哪里能瞧的上啊,再说了,伺候大爷,才是宝珠的本分呢。” 靠,丫鬟的工作还分的这么细啊,这丫头是在刁难自己吧,张冉冉拼命的回忆着《无怨忧》的情节,对了,缪冉儿不是有个叫福子的陪嫁丫头吗? “福子呢,你叫她过来!”张冉冉加重了口气,努力摆出一副主子的架势。 宝珠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她一副活见鬼的样子看着张冉冉,张开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半响才叹了口气说:“算了,还是我来吧……” 很快的,一个简单精致的云髻,就在宝珠的手下诞生了,张冉冉的脸型略有些小圆,配上这个高耸大方的发型,起到了拉长脸型的效果,越发显得清丽标致了。 “真好看,谢谢你宝珠!”张冉冉一脸的欢喜。 可宝珠,却没有任何高兴的表示,她沉着脸说道“大少奶奶,你不要笑话宝珠了,我知道自己没有你手巧!”说完,扭身就出去了。 张冉冉明白自己的表现肯定有哪里很不对头,可具体是什问题么呢,她又不知道,唉,都怪自己以前没有好好的留心这该死的漫画情节。 ————我是期待收藏的分割线,轻点你的玉指,藏一个吧————— 第三章 奇耻大辱 ————开新文,求点击、收藏、各种推荐鼓励,谢谢大家————— 跟在小丫头锦儿后面,张冉冉要去给自己的婆婆请安了,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刘大师的作品,好像还不是完全架空的,戴长旭的老爹,貌似是南朝宋国的一个大官,尚书什么的,那么自己的婆婆,就应该是尚书夫人了。 张冉冉住的这个三进的四合大院,叫做“东和院”,是大爷戴长旭的住所。 她和戴长旭的卧房,就设在在正院北房的东间,北房正间是堂厅,西间则是戴长旭的书房,这北房边上还有二间耳房,东西房也是各五间,隔着垂花门,还有南屋4间。中间的庭院里,在戴长旭的书房前种着几排细细的楠竹,而西南角栽着一棵繁茂高大的银杏树,树下摆放着青石桌凳,垂花门前的东角有个鱼池,用白玉石栏杆围着,里面养着各色肥大的锦鲤。冉冉知道这正院后面还有一后院,应该是仆役小子们的住所和库房。 锦儿领着她沿着抄手游廊,穿过垂花门来到了前院,不过并未在这里停留,张冉冉只撇到一丛丛洁白的茉莉花衬在绿油油的叶子上,还有扑鼻的清香,就和锦儿一起穿过西侧角门出了东和院。 沿着青砖路小弄往南走去,两侧都是高高的院墙,前面又是一道黑漆小门,锦儿推门进去,冉冉顿觉眼前豁然开朗,已经到了尚书大人和夫人居住的“福正院”,正院四角种着四棵笔直高耸的杉木,院内一片肃静,丫鬟婆子们个个垂手屏息而立。 一迈进了北房正间大堂,张冉冉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几帧漫画,一个不怒自威、雍容华贵的妇人端坐在堂上,沉着脸说道“冉儿,虽然你家道中落,虽然旭儿身子羸弱,但你,终究是我戴家的嫡传长媳,你随时随地都要以戴家长媳的身份自持,切不可如此唯唯诺诺、缩手缩脚的小家子气,你听懂了吗?” 而在画面另一边的,当然是缪冉儿轻蹙峨眉,嘴唇微颤,一副随时要哭出来的表情。 而此时,画中的夫人就在了眼前了,也不知道她多大年纪了,眉目端庄,肤若玉脂,脸若银盘。 行过礼,请过安,张冉冉正准备退在一旁,突然被夫人叫住了:。 “冉儿,抬起头来。” 张冉冉抬起头,直视着高高在上的夫人。 夫人上下仔细的端详着自己的儿媳妇,半响,才微微的点了点头。 “不错,冉儿,看来我的话你是听进去了,今后也要这样,打扮的要大方得体,切不可总做那狐媚子的装扮!” 张冉冉不明就里,只好微笑着点头称是。 “母亲大人,休息的可好?”一个男人的清亮的声音响了起来,张冉冉回头一看,一对青年夫妇正走过来给夫人请安。 那男子躬身行礼时,眼睛突然飘向了冉冉,张冉冉顿时觉得浑身汗毛一竖,是他! 这对青年夫妇正是戴尚书二姨娘赵氏所生的戴家次子,戴长生,还有他新娶的妻室张爱莲。 “长生,听你舅舅说,最近,你在生意事项上都很有长进呢!” “舅舅他老人家抬爱了,小子正跟着舅舅学习呢,还差的远。” “恩,你近前来给我看看。” 戴长生走到了夫人跟前,坐在了她脚下的踏几上,夫人拉起他的手,细细的打量着。 “你越发清瘦了,上进是好的,还是要顾着身子啊,爱莲,你平日里可要好生的照顾他,我们戴家的家业,以后还要靠他们兄弟撑着呢!” “是,母亲大人!”爱莲躬身应道 “有母亲大人如此殷切关爱,孩儿顿觉精力百倍呢。”戴长生仰头看着夫人,一脸的恭敬感激。 戴夫人伸手在他脑袋上戳了一下,斥骂到“你这猴儿,不要把你在外面应付生意事项的那套虚招子,拿过来对付你娘!”,她嘴里虽然骂的厉害,脸上却还是带着笑意。 戴长生也裂开嘴笑了,他拿起夫人的手又往自己头上敲了一下,笑着说道:“孩儿哪敢糊弄母亲,只是这平日里和他们一起说惯了,就不知觉的说溜嘴了,打你个不长记性的,在母亲大人面前,还敢说这些子不实心的虚话。” “你这孩子,专会逗为娘的开心”夫人笑的越发愉悦了。 “母亲大人,我昨个去看过大哥了,总觉得他近日里气色好了很多呢!” 戴夫人的脸色暗淡了下来,她摩挲着戴长生的手,半天没有说话,良久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唉,难为你这孩子还能经常想着你哥哥,长生啊,这打从小,就数你和你哥哥最亲近,你哥哥现在这个样子,恐怕一时半会儿也很难好起来,以后,你可要多帮衬着他……” 戴夫人缓缓的说着,口气温和亲切,可她的眼神,却慢慢变得犀利了起来,她死死的盯着戴长生的脸,仿佛要一直看到他的心里去。 戴长生好像什么都没察觉的样子,他仰脸看着夫人,轻声说道“母亲大人,您放心吧,不管今后会怎么样,总有我照应着哥哥呢,他又刚刚娶了新嫂子,这人一高兴啊,说不定身子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戴长生说完,那眼睛有意无意的又瞄了站在一旁的张冉冉一眼,张冉冉不由得感到通体发凉。 别的细节张冉冉都记得模模糊糊,可她记得有关这个戴长生和缪冉儿的一切事情。 从缪冉儿到这个家的第一天起,这个戴长生就一直在诱骗、勾引她,而且,按照自己掉进来之前的情节发展来看,缪冉儿应该已经被这个男人成功的骗上了床! 而现在,戴长生居然还敢当着夫人的面,一边说着假仁假义的话,一边撩拨自己,此人真是令人恐怖,分明就是一只披着人皮的恶狼。 笑容又重新回到了夫人的脸上,“长生,你亲娘从小就跟着我,我们两个就好像亲姐妹一般,我从来就没把她当丫头看待,什么东西都是有我的一份,就有她的一份,后来我又做主让她跟了老爷,我这辈子最亲的人呢,除了老爷和你哥哥姐姐,就是你们娘俩了,你和你哥哥,以后也要像我和你娘这个样子,两兄弟亲密无间,相互扶持着,把我们戴家给撑起来,你记住了吗?” “母亲大人的教导,孩儿谨记在心!”戴长生脸色严肃,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从福正院出来,张冉冉打发锦儿先回去了,她刚刚早已窥见从福正院后院再往外去,便是一大片古色园林,实在想去逛逛,趁无人注意,便推开角门溜出去了。 站在石子小路上,眼前是拱桥绿水、杏红梨白,远处围墙外,有一屏小山,隐约可听见溪水从山上汩汩而下,不知这园内的池水是否也是由那溪水汇集而来的。园内每一处亭榭、拱门、山石均为精心营造,虽为人作、却宛若天开。直看的张冉冉的应接不暇,她真想手边能有一个写真本,把这些统统都画了下来。 微风拂面、花香撩人,一切都很惬意,唯有身上的长裙披挂让冉冉步履蹒跚、磕磕绊绊的,沿途偶尔碰到一两个丫鬟婆子,均面带讶异的朝张冉冉纳福行礼,张冉冉也只装作不知,只管自己继续游荡着。 从一处坡地上沿着长长的石阶下来,前面便是园墙了,两扇绿门大锁紧闭。石阶一拐弯就到了路的尽头,前面是一座颇为繁复壮丽的假山群,张冉冉被身上的长裙折磨的实在有点累了,打算在假山脚下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来歇会儿。 还没等她坐稳,一个人影从假山后面绕了出来,一把拖住了张冉冉的胳膊,把她拽到了假山石洞里面。 张冉冉刚要惊叫,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小嫂子,莫慌,是我啊,长生” 透过石缝的光线,张冉冉隐约认出了面前的男人,戴长生紧紧的搂着她的小腰,一脸的笑意。 “你……要干嘛?”张冉冉脑海里一片混乱,结结巴巴的问道。 “我的好嫂子,你特意打发走了那丫头,又一步三扭、两步三回头的引我过来,现在倒反过来问我要干嘛?你说我要干什么呢?我的宝贝冉儿……”那戴长生说着,便凑过来索吻。 “你,你放开我,放开我,你怎么可以这样……”张冉冉连忙伸手挣扎推挡着,触手可及的,却是男人结实宽大的胸膛,张冉冉瞬间飞红了粉脸。 她早知道刘大师最擅长画的就是翩翩美男,也在画纸上见过无数了,可是像今天这样被活生生的搂在怀里,感觉却是完全不一样。 这戴长生剑眉星目,五官犹如描画出来般的英俊,唇边总是挂着要一丝若有似无的轻笑,他长身玉立,宽肩细腰,长衫下的肌肉紧实修长,此刻,正严丝合缝的紧紧的贴在张冉冉的身子上呢。 张冉冉长到这么大。哪儿受过这样的大补啊,瞬间面红心跳,手脚发软,可是,她心里却清楚的知道,这个戴长生不是个好人,这俊美的皮囊下,藏着的可是一副冷硬歹毒的肚肠,她张冉冉可不能再重蹈缪冉儿的覆辙啊。 想到这里,张冉冉头脑瞬间清醒了许多,她奋力往外一推,戴长生没有防备,一个踉跄,身体往后仰去,不由得放开了张冉冉的身体。 张冉冉扭身就想往石洞外冲,没走两步,就被拖了回去,再次被压在了石壁上,这次,可粗暴的多了。 “你干什么啊?”戴长生牢牢的环住了张冉冉的身体,略带恼火的问道。 “小叔,你怎可这样对我,你再不松开,我可要喊人了!!”张冉冉手脚被困,动弹不得,只能用言语威胁。 戴长生先是愣了愣,突然咧开嘴无声的大笑了起来,面容越发显的俊朗逼人,他俯下脸来,把嘴凑在了张冉冉的耳边,轻轻的说: “小嫂子是在逗弄我吗?你无需如此,长生早就为你癫狂了,自从上次我们交好之后,我日日夜夜的,满脑子想的都是你,吃不下睡不着的,冉儿,你今天做这素淡的装扮,反倒越发比平时还要俊俏百倍,刚才在母亲那儿,我的眼珠子险些都离不开你了,你放心,我早叫了丰儿和茗儿守在路口了,这里白天一般不会有人过来的,嫂嫂,你可真会选地方……” 说完,滚烫的双唇已经吻上了张冉冉的脖颈和耳根,张冉冉浑身一麻,又羞又急,拼命的挣扎着,她用力一扭,脑袋撞到了戴长生的脸上,戴长生叫了一声,一下子松开了她,伸手一摸,竟然满手的血迹,原是嘴唇被冉冉撞破了。 张冉冉连滚带爬的往外逃去,却被一把抓住了头发,硬生生的拖回来按在了地下。她痛的嗷嗷直叫,直到脸上啪的一记,被狠狠的扇了一个耳光,张冉冉骤然瞪大了双眼,眼前,是一张狰狞变形的面孔,嘴角挂着血迹,野兽般的热气扑面而来 “你疯了吗,贱人,你给我装什么贞洁烈女啊,上一次,你不是也很享受的吗,怎么啦,后悔啦?害怕啦?还是我那半死的大哥有本事让你更舒服了吗?啊?” 戴长生边恶狠狠的斥骂着,边把整个身体都压了上来,一只手死死的捂住了张冉冉的嘴巴,刷的一声,张冉冉的衣襟被扯开了,莹白的肩膀露出了大半,张冉冉奋力挣扎,可力量悬殊,丝毫也动弹不得。 “哈哈哈,我这个姨娘养的奴才,今天就再帮我大哥做一回新郎,嫂子你就别再佯装了……”戴长生的双目发红,神色已然疯狂。 黑影再次覆盖下来,肆无忌惮的蹂躏着女人娇嫩的身体,张冉冉嘴巴被死死的堵住了,她呜咽着、喘息着,双手死死的扣在坚硬的泥地里,肉身仿佛已经不再属于自己,脑袋里有个声音在回响: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第四章 代夫纳妾(上) 张冉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东和院的,她呆呆的站在卧房门口,看着里面乱作了一团。 宝珠指挥着各路下人,一边让小厮去请张太医过来,一边让人端煎好的汤药过来给大少爷服用,又要反复叮嘱大家嘴巴要闭紧,千万不要告诉夫人知道。 没有人理会张冉冉,下人们在她身边穿进穿出,似乎她是透明的,也许,这就是她这个大少奶奶在戴家受到的一贯礼遇吧,戴长旭躺在床上,宝珠和一个主事的老嬷嬷在他床边商量着什么,两个人都是一脸的焦虑不安。 半响,张冉冉才总算听明白了,也许是昨天晚上给闹的吧,戴长旭状况很不好,刚才还吐了一口血痰,把宝珠她们给吓着了,现在还搞不清事情的严重程度,又不敢马上去惊扰夫人,只有悄悄的请张太医先过来看看,然后再做打算。 呆立了半响,张冉冉放弃了找宝珠说话的打算,她跨出了卧房的门,抓住了一个打杂的粗使婆子,那婆子正站在门外等差遣呢。 “这位嬷嬷,我要洗澡,马上就要洗,你给我弄热水来,好吗,我要洗澡,你听到了吗……”张冉冉对着那婆子,一遍一遍的重复着自己的要求。 也许是被张冉冉的表情吓到了,那婆子点点头,真的去弄热水了,几十分钟后,张冉冉终于在西南角的耳房里,洗上了热水澡。 全身都泡在了热水里,张冉冉面无表情,半响,她拿起一块香胰子轻轻的擦拭过自己的肩头,就在自己的手指碰到自己肌肤的那一刹那,泪水,如决堤般的涌了出来,她努力的压抑住自己的抽泣声,全身上下抖得犹如筛糠一般。 冉冉用力的洗刷着自己的身体,一遍又一遍,直到皮肤发红滚烫…… 这,是张冉冉的第一次,她一直固执的想把自己的第一次,留给那个要和自己天长地久的人…… 不对,其实,这并不是自己的身体,这是缪冉儿的身子,刚才被强暴凌辱的,应该是缪冉儿,可是,那种感觉,那种生不如死的屈辱和痛苦,却无法驱赶的,紧紧摄住了张冉冉的身心。 咸涩的泪水流进了紧闭的双唇,双手紧紧的握在澡盆的边缘,张冉冉猛的站了起来,*着身体,双眼直视着前方…… 穿戴好了衣衫的张冉冉走了出来,她找到了刚才的那个粗使婆子,问道“福子在哪里?嬷嬷,烦你带我去找她!” 那粗使婆子一贯没有在主子跟前差使的,今天趁乱,在这里看热闹,没想到这大少奶奶对自己如此青睐有加,无端的自己也神气了几分,也就顾不得去追究这大少奶奶怎么这么奇怪,连自己的陪嫁大丫鬟在哪里都不知道,只管乐颠颠的带着张冉冉去了。 原来,福子就在这正院南屋罩房的最后一间里住着,张冉冉刚一进去,就听到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叫了一句“小姐……” 一个丫鬟趴伏在近门的榻上,她扭着头看着冉冉,是的,正是福子,张冉冉一眼就认出了她,不是因为画过她,而是真的认识,认识了好多年的感觉。 福子方方的脸盘,浓眉大眼,皮肤有点黑,长的倒像一个秀气的大男孩儿。 “福子……”张冉冉叫了一声,却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傻在了那里。 “好了,小姐,你别说了,我知道的,你是因为害怕,才不敢承认那古砚台是你打碎的,我知道你不是故意把事情推到我头上的,我没怪你的意思,你快别这样了……”福子一连串的说着,张冉冉不敢搭话,站着没动。 “哎呀,小姐,不过,你也不要怪我说你,你这胆子也太小了,你是戴家的大少奶奶啊,打碎他个砚台算什么,你只管认了,他们还敢把你怎么样吗,最多被王嬷嬷念叨两句而已,现在倒好,害的我挨板子,你想啊,这平日里,我为了帮着你,没少顶撞王嬷嬷,她早就看我不顺眼了,能不乘机会整治我吗……” 福子趴在那里,兀自叨念着,张冉冉也总算听出了个大概,好像是缪冉儿打碎了什么东西,又吓得不敢承认,福子站出来替她背了黑锅,被东和院主事的王嬷嬷打了板子,这会儿,福子正趴在这里养伤呢。 唉,缪冉儿啊,缪冉儿,你究竟是怎样一个无用无能无品的女人啊,张冉冉打从心底里升起了一股浓烈的怨气,自己今天的遭遇,还有可怜的福子,说到底,都是拜这个大包子缪冉儿所赐,做人做成这个样子,真是失败。 张冉冉走上前去,坐在了床沿上,低低的说了声“福子,对不起……” “行了行了,我的小姐,我不会怪你的,别人不知道你,我福子还不知道你吗,只是这里可不比咱家里,你一定要处处小心,还有……” 福子突然压低了声音,她撑起身体,大眼睛滴溜溜的往窗外打量着。 “小姐,那长生二爷可不是什么好人,你一定要提防着他点,切不要听信他那些胡说八道,你明白吗?”说到了这里,福子的神情变得异常焦急起来,看样子,她大概不止劝过她家小姐一回两回了,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张冉冉瞬时红了眼圈,她把手搭在福子的肩膀上,轻轻的说“我知道了,福子,我以后再也不会了,你放心吧,以后,有我来护着你呢……” 还没等福子反应过来,张冉冉已经起身快步的离开了,只留下福子一个人趴在床上,嘴巴张的了个老大,完全没听懂自己家小姐在说什么鬼话。 张太医已经来过了,戴长旭并无大碍,那口血痰,是嗓子里的淤积,并不是肺里的新血,太医给开了几副常用的保健方子,就走了。 戴长旭喝了药,已经睡着了,喉咙里不时发出隆隆的回响,他嘴巴微张,费力的呼吸着,就算在睡梦里,还是紧紧皱着眉头,仿佛有无尽的痛苦,那张骷髅脸,给人一种随时会长睡不醒的感觉。 张冉冉站在床边,看着戴长旭,这个人,就是自己的夫君,就是应该要好好保护自己,不让自己受伤害的人,张冉冉突然很想笑,嘴角却无力抬起。 张冉冉轻轻的把自己的被褥抱了下来,摊在了脚踏上,她一头倒在了上面,用被子紧紧的裹住了自己,不留一丝的缝隙,柔软蓬松的棉被常常让她回忆起那些早已遗忘的过去,比如,妈妈暖暖的怀抱…… 清早坐在梳妆台前,张冉冉的眼睛定定的瞅着镜子里那个柔弱的小女人,怎么办?怎样才能报仇雪恨,她,一个被父母卖过来冲喜的小媳妇,人生地不熟,四顾两茫茫,又能干什么呢?报告夫人吗? 小叔子和嫂子有奸情,小叔子会怎么样尚且不知,做嫂子的,应该第一个就要被唾沫星子淹死,或者为了维护戴家声望,直接被投了井,还会连累戴长旭这个可怜的病劳鬼,一辈子没法抬起头做人。 想到这里,张冉冉不由得斜了一眼还在床上的戴长旭,宝珠正在伺候他起床。 宝珠的动作熟练而温柔,她扶起戴长旭,先帮他披上长衫、束起长发,再小心喂他喝水,戴长旭喝水的时候,她就在一旁那么专注的看着他,偶尔伸手整理一下他的衣襟。 这个丫头,喜欢她的大少爷,张冉冉对自己说道 就这么坐在那里,张冉冉安静的看着宝珠进进出出、忙东忙西,她的脑袋里,突然冒出了一个主意。 她要,先给自己找一个得力的帮手! 第五章 代夫纳妾(下) 抽了一个空,张冉冉把宝珠叫到了空着的西厢房里。 “宝珠,你今年多大了?”张冉冉开门见山的问道 宝珠心里一凉,这是她最忌讳的话题,她今年已经十八了,和她同时进府的大丫头们,早二年都已经陆续被了许配人家,有配给府里的小子们的,也有被爷收了做姨娘的,还有被放回老家嫁人的,到了今日,也只剩得她一个人了。 莫非,是自己平日里一贯不把这个大少奶奶放在眼里,她今天终于要来整治自己了吗? 宝珠满脸警惕的瞪着张冉冉,轻轻的说了声“十八了…” “宝珠,如果我今天要你给大爷做二房,你可愿意?”张冉冉的语气平静的好似一湖死水 宝珠似乎一时没听懂,目光呆滞的看着面前的大少奶奶,心中满是疑惑。 这两天,她早就察觉到这个娇弱而无能的女主子似乎哪里很不对劲儿,可是她现在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她,是想套自己的话吗?她,是看出来了自己对大少爷的心意了吗? 想到这里,宝珠突然涨红了脸,她低声说道“大少奶奶,你莫要如此羞臊我!” 张冉冉不想再和她纠缠下去,她伸手抓住了宝珠的腕子,沉声说道: “宝珠,你可知道我为什么想要你给大爷做二房吗?你以为我是在拿你寻开心吗?你难道不知道,有人,正在眼巴巴的等着你的大少爷归天呢吗,如果他走了,我和你又怎么办,我要把你许给大爷,就是为了给你一个名分,让你死心塌地的帮衬着我,把大爷的病治好,让他好好的活着,给我们撑腰做主,让别人都不再敢欺负我们这房的人,你,懂吗?” 张冉冉一口气把话说完了,然后瞪着宝珠,等待着她的反应。 宝珠疑惑的眼神慢慢的明亮了起来,不过,她嘴巴动了几下,却没说出什么,似乎还是不敢相信张冉冉。 “宝珠,你知道我说的别人,是谁吧?”张冉冉打算索性把事情彻底挑明了。 “可是,你跟二爷,不是……”宝珠的话冲口而出,又戛然而止,她有些慌乱的观察着张冉冉的神情。 张冉冉不知道宝珠到底知道了多少,她双手紧紧的握住了宝珠的手,恳切的说: “宝珠,我知道我以前做的一些事情,可能让你误会了,可是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知道那二爷长生不是好人,我不会被他骗的,我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想让大爷早点好起来,我需要你,只有你能帮助我,请你相信我!” “真的吗……”宝珠终于开口了 “真的,当然是真的,宝珠,你愿意吗?”张冉冉急切的追问着 宝珠没说话,脸上却陡然飞起了两坨谈谈的红晕 张冉冉已然明白了宝珠的意思,她没多耽误一刻钟,马上就去向夫人禀告。 尚书夫人,闺名叫锦绣,娘家姓金,未出阁前是京城有名的大户人家的小姐,也是有名的才女,此刻,她正在暖阁里抄经书呢。 张冉冉进来施礼请安,一眼就瞄见桌上那方砚台中墨汁已略微有些冻结了,就很自然的走过去,擎起那锭“松丸”墨,轻轻的研磨了起来。 要知道,这“松丸”,本来就是墨中珍品,以“香彻肌骨,磨研至尽”而闻名天下,研磨时需要掌握“轻、柔、慢”三要诀,下手要轻、手腕要柔、动作要慢,要缓缓的打着大圈,尽量少损墨锭,而使其墨香挥发尽兴。 而此刻,张冉冉竟然做的丝毫不差,手势极佳,尚书夫人虽然没动声色,可也不由得眼珠轻转,默默的瞟了自己的长媳一眼。 刘千、刘大师虽然并不擅长书法,可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国画爱好者,在业界也可以称得上小有造诣。画国画,也是他放松压力、派遣烦闷的法宝,以前在他的工作室里,专门负责伺候刘大师笔墨纸砚的,自然正是勤劳善良的张冉冉。 研好墨,轻轻的用旁边废掉的宣纸印了印墨锭,再斜搁回砚台上,张冉冉毫无意识的、几乎是发自本能的做完了这一切,又安静的立在了一旁。 夫人抄好了一页经文,放下了笔,转身看着张冉冉,眼神里似乎有了一丝的好奇。 张冉冉迟疑了一下,长身跪在了地上,仰头看着夫人。 “母亲大人,孩儿有一事相求,还望母亲大人应允。” “讲”夫人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孩儿求母亲大人,能将宝珠赏给了大爷,以了了孩儿一桩心事” “哦?此话怎讲?”夫人还是不动声色 “母亲大人明鉴,在孩儿看来,现如今再没有什么事儿比大爷的身子更要紧的,孩儿自然愿意全心全意的伺候夫君,可是,孩儿毕竟刚刚嫁过来,难免手脚生疏,宝珠妹妹从小伺候大爷,没有人比她对大爷的喜好和冷热更加了如指掌,可是宝珠妹妹年纪眼见着一天比一天大了,孩儿总不能让她为了我们夫妻两个而耽误了终身大事,想来想去,只有求母亲大人,把宝珠赏给大爷,方才是两全其美之策。” 这套说辞,自然是张冉冉来之前就想好的,她对夫人其他的喜好还不了解,不过有一点她很确定,戴长旭,那绝对就是夫人的命根子,那么她张冉冉,也只能从这点下手了。 “冉儿,你起来说话吧!”夫人的口气仍然很平淡,可这一声“冉儿”,却叫的多了几分温柔。 “冉儿,你真这样想吗?”夫人细细的端详着张冉冉的脸。 “孩儿所说的,全是肺腑之言!”张冉冉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是如此的单纯和无辜。 “你可问过宝珠那丫头怎么想?”夫人显然被打动了心思 “孩儿来之前,已经打探清楚了,至于宝珠妹妹对大爷的一片心意,我猜想母亲大人也早就了然于胸了吧?”张冉冉的唇边绽开了一抹顽皮的微笑。 尚书夫人愣了愣,似乎没料到这个一贯唯唯诺诺的儿媳妇,居然懂得打趣自己了,不过很快的,夫人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会心的微笑,是啊,若要说她不知道宝珠的心思,那确实是未免把她这个当家的人瞧得太糊涂了点。 沉吟了片刻,夫人缓缓的说道“此事倒是甚好,不过,只怕旭儿那一关难过,那孩子一贯厚道,他自己现在这个情形,肯定不愿意白白耽误了宝珠的……” 夫人的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她大概突然意识到在缪冉儿面前这么说,实在有点残忍。 张冉冉自然明白夫人的心思,她连忙装作一副什么都没听懂的样子,抢过了话头,笑嘻嘻的说道“母亲大人,大爷那里,你只管放心由我说去,孩儿自有办法让他应了这门亲事。” 从夫人那里出来前,张冉冉被留着吃了一盏今年的明前茶,茶味固然清香沁人,但那种微妙的被认同的感觉却更令张冉冉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自从爸爸妈妈离开以后,张冉冉不管到了哪里,总是不由自主的急切的寻求着被承认、被接受的感觉,每个周末去叔叔家帮忙干活,虽然外人看着很辛苦、很可怜,可对冉冉而言,那也同时代表着,那个家是承认她的,是和她有关系的,在需要的时候,她可以去那里寻找依靠。 回到了东和院,戴长旭已经起来了,他靠在床上,手上握了一卷书,却并没有在看,仰头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累了,还是在想什么。 张冉冉刚要开口叫他,戴长旭突然睁开了眼睛,冷冷的看着张冉冉,一脸的防备和敌意。 “我有话和你说”张冉冉坐到了床边 戴长旭没吭气,只是皱着眉头看着她,犹豫了片刻,张冉冉决定单刀直入,可还没等她把话说完,戴长旭就费力的撑起了自己的身子,冲着张冉冉吼了起来“不行,绝对不行~~~” 张冉冉试图解释,可戴长旭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缪冉儿,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知道,宝珠平日里对你有些不周到,可你又何苦这样来害她,你应该恨的,是我,是你的爹娘,宝珠是无辜的,怎么了,你难道就不能再等一等了吗,一天也熬不下去了吗?等我死了,你不就一切都称心如意了吗……咳咳咳……咳咳咳…”戴长旭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苍白的脸也被憋的通红。 一阵莫名的怒火,瞬间淹没了张冉冉的理智,这个男人,这个所谓的夫君,对身边的一个丫头也视为珍宝,不肯随意耽误,唯独对自己,是踩在脚底,视若尘埃。 还没来得及弄清自己的思路呢,张冉冉的双手,已经紧紧的揪住了戴长旭的衣襟,一把就把他给拽了起来,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恶狠狠的低声骂道: “你不想耽误宝珠,是吗?你知道自己活不了几天了,是吗?既然你对她这么有心,又何苦在这里惺惺作态,宝珠除了你,是谁也不会嫁的,她今年已经十八了,你难道不知道吗?你不娶她,才是真正的害她一辈子呢,你想知道我安的是什么心,是吗?好,我现在就告诉你,我就是想让宝珠感激我,忠心于我,这样,等你撒手走了以后,我就可以和宝珠做个伴,关起门来清清静静的过日子,我就不至于一个人在你们家里孤立无援,受尽欺负了,你懂了吗?听明白了吗……” 戴长旭被张冉冉扯的东倒西歪,可他没做任何反抗,只是静静的盯着张冉冉的脸,连冉冉自己也没有察觉到,她那双如晨星般明亮的双眸,此时,早已蒙上了一层朦朦的水汽,盈盈欲滴。 半响,张冉冉的咒骂才停了下来,房间里一片死静,夫妻二人默默的对峙着,张冉冉清醒了过来,身子不由得往后躲了躲,她和戴长旭的离得有点太近了,几乎是鼻子碰鼻子,而她此刻突然发现,戴长旭那双深深凹陷的眼睛好像特别的亮、特别的黑。 张冉冉心里突然一阵慌乱,她松开了戴长旭,起身就往外逃。 “喂,你……等一下”戴长旭在她身后叫了起来 张冉冉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宝珠的事情……就按你说的办吧……” 张冉冉并没有回头,她默默的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才离开了卧房。 三天后,正是宜婚嫁的好日子,戴府里按规矩,先把宝珠送回了她爹娘家,又从东和院的角门里,用一顶小轿抬进了新姨娘,连宝珠。 第六章 大小姐的怨气(上) ———新人新文,求点击、收藏、各种推荐和鼓励,谢谢大家——— 蜷缩在床上,张冉冉匪夷所思的盯着自己手里的东西,一副眼镜,是的,就是张冉冉平时在家里戴的那副黑框眼镜,陪伴了自己将近十年的老黑框眼镜,鼻夹已经坏了一个,松松的歪在那里。 掉进来的第二天,张冉冉就从自己的贴身小衣里发现了这副眼镜,然后小心的藏在了柜子的角落里。 此刻,张冉冉捧着它,一脸大便不畅的表情,别人穿越,都带的是什么啊,笔记本、手枪、智能手机、各种灵丹妙药什么的,最不济的,也能带个打火机,关键时刻,还可以装个火神什么的,忽悠一下古代人民。 自己呢?居然只带了一副黑框眼镜,偏偏缪冉儿又不是近视眼,造孽哦,穿越这么重大的事情,给自己配的神马装备啊?难道真的是人品问题吗? 实在想不出任何答案,张冉冉只好又偷偷摸摸的把眼镜重新藏了起来,然后大大的伸了个懒腰,扑倒在床上。 这阵子,张冉冉总算过了几天的畅快日子,一操办好了宝珠的事情,张冉冉就推说自己因为劳累,身子有些不适,怕再传染了大爷,马上搬出了戴长旭住的正房,躲到了空置的西厢房去住了几天,并吩咐宝珠这几天搬进正房,小心伺候大爷 虽然大家都知道戴长旭的身体状况,别说和宝珠圆房了,就算和缪冉儿,也还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而已。 可是,张冉冉这个姿态一做,那戴府上下,是人人交口称赞,夸大少奶奶识大体,会办事,既给足了宝珠面子,又显示了自己的心胸。 那宝珠本就是个知道好歹、懂得进退的丫头,这一来,更是对张冉冉心悦诚服,再无二话。 宝珠被娶进门后,次日一早给众人敬茶,到了冉冉这儿,按规矩说也是要跪的,不过戴家老爷是读书人出身,不喜欢平辈间讲大规矩,推崇和睦治家。所以本来只要宝珠象征性的做一个要跪的姿态,冉冉再伸手一拦,旁边自然有婆子丫鬟顺势把新姨娘给搀起来,可是那天,宝珠是不顾众人的搀扶,结结实实的给张冉冉行了一个大礼。 这宝珠本就是东和院的无冕之王,见她这样,那底下的丫鬟婆子自然也不敢再轻视欺负冉冉,一个个行事都小心了起来。 “小姐,你怎么又睡了?”一个大嗓门打断了张冉冉的美梦,这样对张冉冉说话的,再没有别人,当然是大少奶奶贴身的大丫头,米福子是也。 福子的伤已经好了,她刚听说自己小姐要替大爷收宝珠的时候,完全理解无能,不过这两天下来,她已经明显的感到了自己和小姐生活环境的大改善,不由得对小姐有点另眼相看的意思。 “小姐,你赶快起来,大小姐要回来了!”福子已经来到了床边,摇晃着张冉冉。 张冉冉迷迷糊糊的看着福子,说道“大小姐,就是那个,那个彭城王王妃吗?” 张冉冉突然来了精神,自从上回第一次见到了戴长旭的爹,尚书大人戴法兴后,她对这一家子都很感兴趣。 在没见到自己的公公之前,张冉冉很自然的把戴法兴脑补成了一个方头大脸,红光满面的中年人,见到真人的时候,着实大吃了一惊。 戴法兴是个中年男人没错,但他气宇轩昂,眉目俊雅,竟然生生的把坐在自己旁边的二儿子戴长生都比下去了,那股不怒自威、气定神闲的姿态,简直是电力十足的有型大叔一枚啊。 吃饭的时候,张冉冉总是忍不住偷偷的打量着戴法兴,偶尔被戴尚书的眼光扫到,竟然还有点脸红心跳的感觉。 后来,张冉冉突然明白了过来,自己这是在漫画里啊,碰到各种美人、型男,那是很自然的事情,不过原来画在纸上的男女美人们活色生香的站在面前,还是让人很震撼的,所以,今天听说已经出嫁的大姐,彭城王的王妃来了,张冉冉立刻就来了兴趣。 看着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的小姐,福子先是呆了呆,然后就伸手去探张冉冉的额头,焦虑的说道“小姐,你是疯了不成吗,你还这么高兴,你忘了上回子的事儿了,你现在不害怕大小姐了吗?” 张冉冉马上明白,关于这个彭城王的王妃又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了,她立马使出了对付福子的绝招,两眼放空,迷茫的看着她,啥也不说,一副弱智儿童的嘴脸。 果然,福子一看她这个样子,就急了,又开始了连珠炮式的抱怨。 “小姐啊,你别老这么稀里糊涂的好不好,我前两天还觉得你终于有点不一样了,怎么今天又回去了呢,那个大小姐,那个王妃,明明就是不喜欢你啊,上回她能让你那么跪着,就是不接你的茶,这次,也不会让你好过的,连老爷夫人都怕她三分,你可一定要小心点啊!” 尼玛??罚跪??这么狗血的情节??这无良的刘大师啊,画的是什么没格调的东西啊,张冉冉在肚子里默默的咒骂着自己的师傅。 “不会吧,大姐她应该不是故意针对我的,上一次,也许是她心情不好呢?”张冉冉继续装傻,以便套到更多的话。 米福子瞪着自己的大眼睛,龇牙咧嘴的看着张冉冉,好像恨不得咬她一口,“小姐,她说你的头式做的像个戏子,脂粉涂的像个狐媚子,你被她骂的直哭,她还说你不懂事、没教养,你全都忘了吗?” 张冉冉默默的倒吸了一口冷气,看来,这个大姐真的不好对付。 福子懒得再搭理她,直接动手把张冉冉从床上拖了起来,开始替她更衣打扮。 这几天下来,冉冉已经学会了给自己梳简单的云髻和流苏髻了,她更偏爱云髻,比较清爽大方,不过今天是拜会王妃,她还是选择了比较端庄贵气的流苏髻。 如果说在变成缪冉儿的这件事上,还有什么让张冉冉感到过一丝快乐的话,那绝对就是亲自穿上各式各样美丽的古装,和天下所有的女纸一样,张冉冉小时候自然也干过披着床单,在镜子跟前飞来舞去,做翩翩仙女状的事情。 学美术的张冉冉,对穿衣打扮自然很有自己的审美和要求,她推开了福子递过来的一件金花团簇的藕色长褂,选了一条烟紫色的,几乎没什么绣花的轻纱褂,底下配了白绫素裙,又在发髻上斜插了两朵小小的深紫色头花,拣了一对羊脂白玉手镯戴在腕上,打扮完毕,对着镜子里的美人,张冉冉满意的笑了。 “小姐,别的事你不行,要说这拾掇自己的本事,你可真是一流的,不过你最近怎么总喜欢打扮的这么素淡啊,我以前从来没见过你梳云髻,最简单也都要弄个堕马髻的,老是梳云髻,实在是浪费了你的好手势了。” 福子在张冉冉的背后兀自絮絮叨叨的说着,看来,这缪冉儿梳头的技术确实是很高超的,从宝珠到福子,一个个的都这么说,不过张冉冉一贯偏爱简单大方的穿衣风格,对那些繁复的装扮不感兴趣。 张冉冉叫上了宝珠,由两个大丫头福子和墨香分别陪着来到了“福正院”,二少爷戴长生和妻子爱莲,以及戴家三太太所生的小女儿戴灵秀也先后到了。 虽然已经知道这个大小姐在戴府地位超凡,但是眼看着连夫人都这么敛声屏气的恭候着她的来到,张冉冉还是觉得有点吃惊,就算是做了王妃,到底还是自己家的亲生闺女啊,至于这个样子吗? 第一眼见到了彭城王王妃戴红秀,张冉冉却真正的被惊艳到了。 这个家里的美女不少,冉儿自己是典型的梦幻美少女,一双小鹿般无辜的大眼睛,让人顿生爱怜,戴夫人虽然老了,可五官端庄标致,非常具有古典美,爱莲身子弱不禁风,可脸庞却别有一股子妩媚风致,就连身量未足的小小姐戴灵秀,也是眉眼秀丽,十足一个小美人胚子。 可被这戴红秀一比啊,这一家大大小小的女人竟然都有点黯然失色的感觉。戴红秀的容貌,可谓清丽逼人、艳而不俗,标准的鹅蛋脸上,浓黑的秀眉之下,一双顾盼生辉的杏眼,仿佛两颗熠熠发光的黑宝石,张冉冉一见之下,竟然看的有些发痴了。 个人行礼入座后,戴红秀叫了宝珠到跟前来,她脸上似笑非笑的看了宝珠一眼,开口说道: “宝珠,你如今也是正经的姨娘了,为人行事都要有个章法,怎么还穿的如此轻佻,莫非,你们大爷院里的风气,就是这样的不成?” 宝珠新婚不久,穿的自然娇艳点,今天只不过里面穿了件嫩黄软缎长裙,外面罩着一件水粉色对襟披帛,裙摆下疏疏的绣着金绿色的樱草花样而已,并无什么过分的装扮。 被做王妃的大姐姐这么一说,新姨娘连宝珠的脸,一下子臊红了,她再无别法,连忙俯首认错。 第七章 大小姐的怨气(下) ———新人新文,求点击、收藏、各种推荐和鼓励,谢谢大家——— 这堂上的气氛难免尴尬了起来,宝珠虽是丫头收房的,但毕竟也是大爷房里的新姨娘,这*辣的被戴红秀给当众教训了,大家的面子上都不怎么好看 坐在大女儿身旁的戴夫人,在女儿说到“大爷院里的风气”时,脸上已经微微变了颜色,等宝珠连声认错后,又过了一会儿,她才轻声说道: “秀啊,宝珠她年轻,又是新人,难免是轻飘了些,这以后也还要你这个做姐姐的多多指点啊!” 夫人这话,看似说宝珠不是,其实大家都听的出,那是在替她辩解。 戴红秀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说道“哼哼,母亲大人,这也算我多事了,按理说,宝珠也轮不到我来指点,这不是还有我们大少奶奶呢吗,就是不知道咱们这位大少奶奶,有没有资格指点别人呢……” 边说着话,戴红秀那对神采慑人的眼睛就转到张冉冉的身上来了,本来大概想看看她如何难堪不安的,结果迎面碰上的,却是张冉冉两眼直愣愣的看着自己、嘴巴微张,一副痴痴呆呆的神情。 戴红秀眉头一皱,嫌恶的说道“我说大少奶奶,你这样瞪着我干嘛?莫非我说错了不成?” 福子连忙从背后轻轻捅了一下还在发呆的张冉冉,张冉冉仿佛才刚醒过来的样子,她冲着戴红秀一笑,乐呵呵的说道“大姐姐莫怪,刚才是我走神了,没听见姐姐在和我说话,小妹只是被姐姐神仙一般的容貌给看迷了眼,一时有点犯糊涂了。” 张冉冉的这翻混话一出口,屋子里依稀可以听到一阵若有似无的,集体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大家的表情各异,夫人微嗔、宝珠惊惧、福子焦急、长生和爱莲却是在看好戏,但大家心里的那念头都是差不多的,这正房长媳缪冉儿莫非是疯了不成。 那戴红秀先是一愣,而后竟然并没有发火,她满脸狐疑的盯着张冉冉看了半天,唇边竟然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丝笑意。 要知道这戴红秀从小就对自己的美貌极为自负,内心最是以此为荣,可自从嫁了位高权重、脾气粗蛮的彭城王后,丈夫不解风情就不说了,这底下的人对她皆是又敬又怕,哪有人敢这样当面和她说这些子夸赞的顽话。 而这张冉冉说的,又偏偏不是溜须拍马之虚言,本就是她以一个旁观者的心态,发自肺腑的感慨,这其中的区别,戴红秀自然也感受的到,再想到这个弟媳妇本身就是个懦弱笨拙之人,更加不怀疑她的真心了。 那戴红秀身边的大丫头,唤作银儿的,最是个聪明伶俐之人,对她主子的脾气更是摸得一清二楚,此时一见这情景,突然掩着嘴扑哧一笑,漫声说道“咱们府里这大少奶奶,真真是小孩子心性,这说起话来啊,倒怪有意思的!”说完,更加乐不可支了,捂着嘴巴,咯咯咯的笑出了声。 戴红秀脸上那抹几乎不可察觉的笑纹,随着银儿那银铃般清脆的笑声,不由得也逐渐在扩大。 戴夫人一见此景,马上也满脸慈爱的笑了起来,她瞪了张冉冉一眼,笑骂道“冉儿这丫头,老是傻里傻气的,越发的没大没小了!” 一时间,这冷冰冰的堂屋里,竟然有了点和乐融融的意思起来,张冉冉继续装傻中,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的环视着大家,忽然接触到戴长生略带惊讶的目光,冉冉来不及掩饰,脸上瞬间变了颜色。 戴长生被她犹如冰霜般的眼神一看,连忙移开了自己视线,正好听到戴红秀问起了自己的学问仕途可有进益,赶紧定了定心,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殷勤的应答着,极力讨大姐姐的欢心。 这彭城王王妃,似乎对戴长生这个弟弟还算不错,看他的时候,脸上总算露出了些许女人温柔的摸样。 奇怪的是,戴红秀自始至终没问过戴长旭一句,好像压根忘掉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嫡亲的、体弱重病的弟弟一样,她不问吧,其他人竟然也都一字不提,张冉冉肚子里暗自纳闷,不知道这戴府的一大家子,古古怪怪的搞什么名堂。 “爹爹呢,又不在吗?看来爹爹果然深得朝廷重用、如此公务繁忙,女儿想见上一面、请个安,还真的很难啊!” 戴红秀问这话时,眼睛看的是戴长生,那语气分明是说给自己母亲听的。 夫人连忙笑着说道“老爷知道你今日要来,不知道有多欢喜,你也知道,你爹爹一贯最疼你的,他本已向朝里告假,一心在家等候,哪知今个一早就接到圣上急召,说是圣上和义康有要事找他商量,你爹爹就急急忙忙的赶去了,要说,你爹能有如今的地位,也多亏了我那贤婿,义康王爷的推举和扶持了” 戴红秀听了母亲的解释和对自己夫君的逢迎,脸上却并没有喜色,只是从鼻子里轻哼了几声,也不知道是笑,还是嘲。 送戴红秀走的时候,台阶上有点水迹,戴夫人本能的伸手去扶了女儿的胳膊一把,没想到,戴红秀却猛的缩了回去,皱着眉头,嘴里唏嘘了一声。 戴夫人一惊,急急的抓过戴红秀的手,撩起宽袖一看,那雪白皓腕上,赫然是几条青紫的淤痕,夫人脸色大变,刚想说什么,手却被戴红秀狠狠的甩开了,她侧过脸冷冷的看着自己的娘亲,声音一下子变的很尖利: “母亲大人,时至今日,你又何苦还要做出这种姿态来!” 夫人怔在了当地,一时语塞,跟在后面的戴长生连忙凑了过来,低声的对夫人说“母亲,还是让孩儿送姐姐出去吧……”。 戴夫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也只好点头应允 戴长生连忙躬身上前,护着戴红秀往外走去,戴红秀并未多话,扭身向夫人施礼告别,再也没有多看自己的母亲一眼,就离开了。 一回到东和院里,张冉冉就把宝珠叫到了西厢房里,关起门来,急吼吼的问道: “宝珠妹妹,为什么这王妃姐姐,好像很不喜欢我们这院的人,还有夫人,她们两个……”张冉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夫人和大女儿之间的各种别扭。 宝珠为难的看着张冉冉,思夺了半天,才开口说道: “大少奶奶,你有所不知,说起来,咱们大爷这病,也是大小姐害的……” “什么?是给她害的?怎么害的?既然是她害了别人,还摆出这副面孔干嘛?”张冉冉忍不住打断了宝珠的话,一叠声的追问着。 “哎呀,我的奶奶,你小声点啊,你慢慢听我说吗”宝珠惊慌的按住了冉冉。 “咱们家大小姐,从小就是个最要强的人,还没有两位爷的时候,听说老爷特别的疼她,一直把她当小爷来养的,教她诗书文章、骑马打猎,大小姐也特别的聪明,什么东西都是一学就会,那时候,谁不知道戴府里有一个美若天仙、慧若星辰的红秀小姐呢!” “后来,夫人生下了大爷,这做爹娘的偏疼儿子,那可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可是偏偏碰上了咱们家这位大小姐,生的个这么乖张跋扈的脾气,三天两头的闹别扭生事端,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听宝珠的口气,对戴红秀那也是诸多不满,可张冉冉听来,却不由得对戴红秀生出了一点同情之心,这明明是当父母的不对,重男轻女,严重的伤害了女儿幼小的心灵,更何况是戴红秀如此聪明要强的女孩。 “咱们大爷天生对女孩子家是最好的,纵然大小姐刁蛮任性,他也从不和她计较,更别说比大小姐更加聪明懂事百倍了,老爷和夫人看在眼里,原来疼爱大小姐的那份心,越发的淡了,只把大爷看做珍宝一般的,唉……” 宝珠突然叹了一口气,停了下来,眉宇间一片愁苦,张冉冉推了她两下,她才恍过神来,继续说道 “那年冬天,大爷才刚十三岁,老爷要带他去西山打猎,大小姐闹着也要去,被老爷给骂了一顿,说她已经是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了,这眼见着就要许配人家了,怎么还能跑出去抛头露面呢,大爷也在一旁劝她,还说自己要是打了鹿回来,就把皮子送给姐姐,大小姐突然露出高兴的样子,叫大爷陪她到园子里玩耍,到了荷花池边,却失手把珠钗掉到了池子里的荷叶上,她要大爷帮忙捞上来,大爷不疑有诈,就拿了根树枝,蹲在池边去够,哪知大小姐竟然在背后推了他一把……” “不会吧”张冉冉叫出了声来,“这么狠,她难道想害死了自己的弟弟不成?” “那倒不是,那荷花池水很浅的,大小姐只是想泄愤而已,她也没想到,大冬天里的,池水冰凉刺骨,大爷一头栽下去,呛了好几口水,打猎没去成不说,还大病了一场。那一次老爷夫人是真的发火了,拿出家法狠狠的惩治了大小姐一顿,不过那时候,谁也没想到大爷就此落下了这肺病的根子,一直到了十七岁的时候,才彻底的发了出来,一病不起,直到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宝珠说着,眼眶有点微微的红了。 “那大姐姐身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呢?” “唉,这要说起来,大小姐的命也真是不好,自从大爷那次病了以后,大小姐的脾气倒收敛了不少,她十九岁那年,夫人就给她订了亲,许给了左都尉家的大少爷左云卿,那位爷,也是我们家老爷夫人自小看着长大的,一表人才,满腹诗书,跟我们大小姐倒是绝配,这眼看着就快到出阁的日子了,偏偏赶上了老爷一门心思要结交彭城王,那日,彭城王到府里来拜访,大小姐躲避不及,两人碰了一面,谁知那彭城王一眼就看中了咱们家大小姐。” 其实,张冉冉早就对这个彭城王很好奇了,她历史学的还马马虎虎,知道自己应该是生活在宋文帝刘义隆的年代,可是,对这个大家嘴巴里的“彭城王”,她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当今朝下,彭城王的意思,谁又敢违背呢,再说能结交这门子亲事,老爷夫人恐怕还求之不得呢,左大人家里,听说是彭城王看中了小姐,也马上主动提出退婚,可是大小姐对左少爷那是早就有心了,又知道那彭城王是出了名的粗鲁暴躁之人,死也不肯嫁,折腾了好一阵子,还是拗不过,终是做了彭城王的王妃。” 张冉冉不敢追问这彭城王的来头,为什么会如此有权势,估计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但她心里对戴红秀的同情之心,是越发的重了。 “彭城王对大小姐,那倒是宠爱有加的,连去边疆巡视,也要带着她。这爱屋及乌的,对老爷也是委以重用,大小姐生小郡主的那一年,老爷也做到了二品大员,官拜吏部尚书,可是宠归宠,这彭城王的脾气是不会改的,王爷府里,从上到下,几乎没有哪一个是没挨过他鞭子的,他是不高兴也打,高兴了也打,任谁也摸不透他的脾气,所以大小姐吗,也难免要受这皮肉之苦……” 整一个s*m爱好者啊,张冉冉在肚子里嘀咕了一句。 “这样一来,大小姐哪还会给老爷夫人好脸色看啊,现在,可是戴府一大家子的人都仰仗着她呢,夫人自然也知道她心里的怨气,只能百般的讨好逢迎,只是苦了我们大爷,毕竟是她的嫡亲弟弟,又没有对不起她一丝一毫,却从没见她来看过一眼,问过一句的,这算什么事啊……” 宝珠说着说着,思路又回到了自己的大少爷身上。 张冉冉瞟了她一眼,心想,这丫头对那病痨鬼倒真是用情良苦。 第八章 妻美妾娇 ——新人新文,求点击、收藏、各种推荐和鼓励,谢谢大家—— “哎呦呦,我说两位奶奶啊,你们俩个倒在这里手拉着手,戚戚我我的,反把爷一个人撇在那屋里孤苦伶仃的,这算哪门子的事情啊,咯咯咯……” 伴随着一阵嬉笑声,宝珠身边的大丫头墨香,推开门闯了进来,这墨香和宝珠也是自小玩到大的,口条最是伶俐,说话自然就随便点。 “怎么了,大爷还好吧?”宝珠马上站了起来 “好是挺好的,我瞧他看了一会子书,好像乏了,又不想睡,这会子正一个人发呆呢,我就心想啊,这两位奶奶是跑到哪里去了,也不来陪陪爷,谁成想,你们俩儿倒在这里蜜蜜黏黏的扎作了一堆。”墨香捂着嘴,吃吃的笑着。 “死丫头,一张小油嘴,成天就知道挤兑我!”宝珠笑着戳了墨香的脑门一下,扭身就来搀张冉冉。 “大奶奶,我们过去吧” 张冉冉坐在那里没动,她冲宝珠笑了笑,说道“你去看看他吧,我有点乏了……” 宝珠愣了愣,圆脸上突然泛起了红云,她迟疑了一下,坐回到了冉冉身边,低声说道: “姐姐切莫如此,宝珠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浑人,你都好几天没到爷的房里去过了,这样下去,别人岂不是要笑话宝珠不懂事了,我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马上搬出来,等会儿,我就叫福子和梅红来帮你打点一下,今儿你就搬回去吧!” 张冉冉在肚子里一阵苦笑,自己哪里是在客气大方,而是压根就懒得回去,一个人躲在这西厢房里吃吃睡睡,不知道有多爽。 不过,张冉冉其实也清楚,宝珠说的是实情,即便给戴长旭纳了妾,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大少奶奶,也不可能当那位大爷不存在,整日里避而不见的。 被宝珠和墨香两边挽着,三个人来到了戴长旭的卧房里,他果然正一个人坐在床上发呆,看到冉冉和宝珠她们一起进来,愣了一下,却马上扭过了脸去。 宝珠笑语嫣然的走了过去,嘘寒问暖的,又吩咐墨香去取新鲜的梨果来给大爷吃。 张冉冉站在一边,别别扭扭的,她好几天没进这屋了,看着那张红木雕花大床,看着床边的那方脚踏,想起自己上次揪着戴长生脖领子,冲他又吼又叫的情景,张冉冉简直觉的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哪儿了。 小丫头梅红撩帘进来,请教宝珠帮两位奶奶搬东西的事项,宝珠就随她出去了,把大爷和大奶奶两个人留在了房里。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听得西洋挂钟一下一下摆动的声响,张冉冉又站了一会儿,见戴长旭歪着头靠在床上,好像睡着了一般,就慢慢的转过身,打算开溜。 “你为什么要骗我?”戴长旭突然说道,他转过头来,瞪着张冉冉。 “我?我什么时候骗你啦?”张冉冉停了下来,莫名其妙的看着戴长旭。 “说什么收了宝珠,让她以后和你作伴,有个依靠什么的,都是胡扯吧,你想拿宝珠来搪塞我,就此撒手不管,才是真的!”戴长旭坐直了身体,愤愤的说道。 张冉冉傻在了那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戴长旭说的,倒也不假,顺势把宝珠推给戴长旭,自己就此落得个清净的念头,那也确实是有的。 见张冉冉答不上来,戴长旭摇了摇头,颓然的靠在了床背上,喃喃的说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是真的,什么时候又是假的……” 张冉冉心里一动,怔怔的看着戴长旭,人的感情可真是很微妙的东西,明明是个陌生人,可一旦变成了自己所谓的丈夫、郎君、爷,这心里吧,仿佛也就真的有了点什么。 从这个角度,她只能看到戴长旭的侧脸,他额头饱满,挺直的鼻梁,虽然两颊凹陷,但并不如正面那么悲惨吓人。 迟疑了片刻,张冉冉走过去坐在了戴长旭的身边,温言细语的说道“我没有躲着不见你的意思,只不过,这两日身子有些不适,怕再过给了你” 戴长旭坐在那里,没动,也没回答。 “你放心,我说的……都是真话!”张冉冉的声音有一点点激动 戴长旭睁开了眼睛,不过并没有看张冉冉,好像在自言自语 “真的也好,假的也好,反正和我也没太大的关系了,你……自己要留心点,长生,他一直嫉恨我,我怕……他会对你不利……” 张冉冉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在自己掉进来之前,戴长旭对自己弟弟和缪冉儿之间发生的事情,到底知道多少呢?一急之下,她不由脱口而出问道: “既然你已知道长生恨你,为什么不告诉母亲大人呢?” 戴长旭转过头来,凝视着张冉冉,缓缓的说道: “告诉母亲大人,又能怎样?戴家只我们两个儿子,我现在这个样子,以后家里的一切,还要依靠长生,更何况,长生只是嫉恨于我,母亲和二娘一贯亲密,二娘为人又忠厚,母亲对长生也是一直视如己出,等我走了,一切也就好了,长生会好好的孝敬母亲的,我自己什么都不能做,又何苦去烦扰母亲呢……” 戴长旭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微不可闻 张冉冉当时就愣了,她没想到戴长旭年纪轻轻,竟然会想的这么透彻,可是,那个戴长生以后真的会好好的对待夫人吗?她非常怀疑。 “大爷、奶奶,你们在聊什么呢?”宝珠回来了,看到这两人面对面的坐着,言语里不由得带了几分的好奇。 张冉冉不由得觉得有点心虚,讪讪的站起了身。 宝珠倒没注意,快步走了过来,看到戴长旭身边摊着的书卷,随口说道: “奶奶,要不劳烦你念书给爷听听吧,他喜欢看书,又容易乏力,我识字不多,现在有你在,正好不过了!” 张冉冉急于摆脱心中的不自在,连忙满口答应了,等抄起书来一看,心中却暗叫糟糕。 这可是彻头彻尾的古书,文言文、竖排版、繁体字,张冉冉这一时哪里读的出来啊。 她拿着书,傻呆呆的站在那儿,一眼瞥见书下原来压着的几张字画,连忙抓了起来,急惶惶的转移着话题: “这是谁的大作啊?” 她佯装认真的看着那些字画,有两副山水画,还有一幅墨竹花卉图和一篇蝇头小楷,功力都相当不错。 “都是大爷以前画的,怎么样,画的很好吧?”宝珠无条件的对自己的少爷表示着赞赏。 “恩,这幅墨竹图,以深墨为面、淡墨为背,写竹叶之大意,浓淡相宜,十分之好。” 张冉冉可并不是随便说的,为了谋生,她学的是艺术设计专业,只选修了一门油画初级课,但对于国画,张冉冉一直很喜欢,从刘千大师那里也多少得到了一些熏陶,具备了一定的专业鉴赏素养。 “你也喜欢画?”戴长旭的声音里难掩惊喜,他看着张冉冉,骷髅脸上也难得的露出了笑意。 张冉冉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了彻底摆脱读古书的好办法,她拿起一张白纸,笑着说:“我也来给你们画一张。” “好啊好啊,我去给你拿笔墨纸砚!”,宝珠见大爷喜欢,比谁都积极。 笔墨纸砚?那个她可不够内行,张冉冉连忙拦住了宝珠,一眼看到床边炭盆里的烧剩下来的木炭,顿时有了主意。 “宝珠妹妹,不用去拿那些了,我就用这个,马上给你画个像!” 张冉冉抓起一小块木炭,笑盈盈的把宝珠按在了对面的凳子上,自己把白纸垫在了戴长旭的书上,就坐在床边画开了。 随着张冉冉快速的又涂又抹,勾勒描画,时不时的还用手指头去蹭个一两下,一个活灵活现的宝珠,就那么一点一点的,慢慢跃然于纸上了,坐在张冉冉身后的戴长旭,眼睛不由得越瞪越大。 国画讲究的是写意,而素描,追求的却是极致的写实,乍然见到这种黑白相片般的人像炭笔素描画,戴长旭和宝珠都看傻了。 “我的好姐姐啊,你……简直是神了……”宝珠反复看着白纸上惟妙惟肖的自己,惊叹的又叫又笑。 “这是……什么画法啊,哪个流派的,的很传神,你是跟谁学的?”戴长旭的问题却都很专业。 “这……我没事就瞎画着玩的,也称不上什么流派”张冉冉自然没办法向他们俩个解释清楚什么是素描。 戴长旭似乎没在听张冉冉的解释,他定定的看着自己的妻子,表情复杂,张冉冉被他看的有点心虚起来,这个病夫,可并不是个傻蛋,他是不是在怀疑什么? 福子和梅红一起拿着大包小包进来了,她们在帮张冉冉搬贴身用的细软和用具,宝珠兴奋的招呼她们来看自己的画像,墨香也正好端着水果瓜梨进来了,于是屋子里又陷入了一片女孩子们的大呼小叫中,只有福子,惊喜之余,难免露出疑惑的神色,她的小姐是什么时候学会这一手的呢? 用过了晚膳,宝珠和墨香伺候着戴长旭歇下,都退了下去,留冉冉一个人照顾他,经过了白天的那阵子的相处,两个之间总算少了点拘谨。 张冉冉很自然的抱起自己的被褥,准备铺到脚踏上去。 “你干嘛?”戴长旭突然问道 “铺床啊?” “嗯…宝珠…她都是睡在上面的……那个…天气转凉了…踏上冷…”戴长旭低声的说着,眼睛并没看张冉冉。 抱着被子,张冉冉在床头呆站了一会儿,默默的把被子放回了床上。 夫妻二人静静的躺在床上,一时无话。 突然,张冉冉觉得自己被褥边有什么东西在动,忽的,自己的左手被一只冰凉的大手给握住了。 张冉冉一阵子紧张,这个病夫,不会是想干什么吧?她不敢回头去看他,屏住呼吸,全身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 半响,旁边的男人却再也没有动静,那只大手,也还是那么不松不紧的握着自己。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张冉冉缓缓的、悄悄的扭过头去一看,戴长旭,竟然已经睡着了,他的表情非常平静,脸上,依稀还带着一抹笑意。 松了一口气,张冉冉躺回了自己的枕头上,两眼看着床顶帷幔上富丽绚烂的图案,她突然想起了宝珠下午说的那些话,想起了那个曾经无忧无虑、聪慧可爱的富家公子。 第九章 神医附体 ——新人新文,求点击、收藏、各种推荐和鼓励,谢谢大家—— 第二日,照例给夫人请安回来,张冉冉和锦儿两人正往东和院走着,二爷院里的丫鬟叫作珠串的,突然急匆匆赶来,先向张冉冉施礼问安,又说自己家奶奶爱莲有急事问锦儿,能不能让锦儿随自己去一趟。 那二爷戴长生住在“西泰院”里,就在东和院的西侧,是个二进的四合院,而福正院则在东和院和西泰院的南边正中间,三个院落,正好形成一个品字,而现在,冉冉她们三个正站在福正院往东和院去的夹弄里。 冉冉虽然有些奇怪,还是命锦儿随珠串去,珠串连忙说,让锦儿妹妹一个人过去二奶奶那里,自己先送冉冉回去。 张冉冉见再往前走个几十米,就到东和院前院的角门了,便说不必麻烦珠串,自己一个人回去就行了,珠串和锦儿答应着往西泰院后门方向拐了进去。 冉冉一个人,眼见就要走到东和院角门门前了,忽然吱呀一声,夹弄另一侧西泰院那扇角门也突然开了,张冉冉扭头一看,那戴长生不知道何时已站在了自己身后不到五六米的地方。 “嫂子……”戴长生站在原地,低低叫了一声。 张冉冉的心脏一阵狂跳,她这阵子一直刻意小心,不过,这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冉冉知道这夹弄两侧就是两院的厢房,想那戴长生应该并不敢乱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冷冷的看着对面的男人。 “嫂子,上回是长生该死,还请嫂子千万饶命,只是嫂子你这样忽冷忽热的,真真是把长生给搞糊涂了……”戴长生垂首躬身谢罪,那眼睛却在偷偷的观察着张冉冉。 “戴长生,不管我们之前有任何的瓜葛,从今往后,你要再敢碰我一指头,我定以死相拼,大家都别想活命!” 张冉冉的声音很平静,可是那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寒意,还是让戴长生吓了一跳,这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疯魔了不成,怎么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张冉冉说完,并没有作丝毫停留,转身就往那东和院走去,她疾步在廊下穿行着,顾不得下人们好奇的眼光,直到冲进自己和戴长旭的卧房,嗵的一声阖上了房门,才定下神来,呼呼的喘着粗气。 “你……怎么了?”趟着床上的戴长旭显然被吓了一跳,撑着身体,有些担心的瞪着张冉冉。 冉冉靠在门上,也怔怔的看着戴长旭出神,半响,她突然说道: “让我看看你的舌苔” 戴长旭的表情更加莫名其妙,不过也许是被冉冉的脸色给吓到了,竟然就乖乖的张开了嘴巴。 和普通人相比,戴长旭的舌苔特别的白腻,张冉冉看完了舌苔,又仔细观察着他的面色。 “奶奶,大爷醒了吗?”门外,传来福子的声音 撩帘进来的米福子,见自己小姐和大爷的脸几乎贴在了一起,只稍微的愣了一下,马上就咧开嘴笑了,她乐呵呵的拾掇着屋子,伺候两位主子起床。 “福子,你先别忙着收拾了,先去叫宝珠姨娘来一趟”张冉冉脸色挺严肃的。 “小姐,你现在是一刻也离不开宝珠姨娘了吗?什么事啊,我不能帮你做吗?”福子嘟囔着说道,大眼睛眨巴眨巴的,不高兴的瞪着张冉冉。 张冉冉先是没明白这丫头在叨念什么,等回过神来,直接被米福子给活活气笑了。 “死丫头,你哪来那么多废话啊,我要问大爷的事情,你知道吗?快去快去” 宝珠一进来,张冉冉马上吩咐道“宝珠,我想看看大夫给大爷开的方子,烦你取给我” 经过了这两日,宝珠对张冉冉基本上已经是言听计从了,很快取了戴长旭常用的方子回来。 张冉冉拿着方子看了半天,不由慢慢的皱起眉头。 “怎么了?少奶奶,方子有什么问题吗?这可是张太医给开的,大爷一直是按着这个方子来抓药吃的,只是偶尔多加几味清热解毒的草药”宝珠有点担心的问,戴长旭也不由得好奇的盯着张冉冉。 “除了这个方子,大爷还有吃什么其他调理的东西吗?”张冉冉并没有回答宝珠的问题。 “当然有了,夫人特意让舅老爷从山东那边弄来上好的两头鲍鱼干,每天用小火炖粥给大爷吃,舅老爷听人说,这鲍鱼对肺最是滋补的,到现在已经吃了有小二年了,从来没断过,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呢?” 张冉冉听的一惊,心中暗自诧异,这事情,真的会有那么凑巧吗?难道,一切都是天意? “宝珠,我再问你,大爷是否饮食稍有不慎,就容易呕吐,时作时止,食入难化?是否稍进油腻食物,则大便次数马上增多,时溏时泻,迁延反复?是否偶然还有便血之症,颜色紫黯,甚则黑色?” 张冉冉一字一句的连声问着,一时间,仿佛化身为了第二个张太医。 “对啊,对啊,正是如此,丝毫不差,近来尤其严重,所以大爷的身子也日渐瘦弱了”宝珠点头如捣蒜 果真如此,张冉冉默默的点了点头。 卧房里很安静,戴长旭、宝珠、福子三个人,都无声的注视着面色凝重的张冉冉。 张冉冉沉吟良久,转头看着戴长旭,开口说道: “大爷,太医给你开的方子,主要是针对肺阴亏损的,可我看你舌苔白腻,面泛白光,颧骨并未发红,倒更像是肺脾气虚的症状。不过按理说,太医这方子是滋养调理肺脏的,对你也算是对症下药、大有裨益的,并不应该象现在这样,反而一日重似一日了。” 见张冉冉说的头头是道,戴长旭不由得点了点头,而一旁的福子,却不由得微的张着嘴巴,有些惊惧的看着自家的小姐。 “在我看来,这毛病十有*出在这鲍鱼粥上,舅老爷说的没错,这鲍鱼对肺确实是最滋补,但是,如若碰上脾虚之人,却是大忌,脾虚之人胃纳不佳,这鲍鱼偏偏又是最营养,最难化的东西,更加让人脘腹胀闷,胃气上逆,动则溏泻、呕吐,直致神疲倦怠、体虚气短。” 要说这张冉冉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儿怎么会懂这些呢,原来,当年她护理得了肺结核,在家调养的叔叔时,也恰好遇到过一摸一样的问题。 婶婶听人说鲍鱼养肺,就花大价钱买来,隔三差五的让冉冉做了给叔叔吃,谁知适得其反,叔叔开始上吐下泻,反而把身体给搞的更差了,后来多亏一个民间的老中医给指点迷经,赶快停了这鲍鱼,又给开了几味食疗的偏方,不到一年的时间,叔叔就恢复的差不多了。 可这戴长旭、宝珠并不知这些啊,听了冉冉的长篇大论,两人不由面面相觑,半信半疑。 “怎么?你们不相信我吗?” 张冉冉盯着他俩儿,双瞳闪闪发光,此时的她,哪儿还是那个怯生生、娇弱弱的小媳妇,倒完全像是这东和院当家作主的人了。 戴长旭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听起来,倒有些道理,那我们马上禀告母亲大人,停了这鲍鱼粥吗?” 张冉冉没有回答,反倒扭头追问宝珠“妹妹,你觉得呢?” 宝珠回避着张冉冉的目光,迟疑着不答话 “你不敢相信我这个外行人的话,对吗?宝珠妹妹,你只管如实告诉我,我不会怪你的” “嗯……”宝珠垂下头,低低的应了一声。 “大爷,连宝珠妹妹都是这个反应,你说我们去禀告母亲大人,她会相信我吗?” 戴长旭明白了张冉冉的意思,摇了摇头,继而又问道“那,你又是什么意思呢?” “我正好知道几个专治肺脾气虚的偏方,等会儿我开出来,让宝珠妹妹想办法去弄来,每日按时给你服下,这鲍鱼粥吗,也只管照常炖着,不过你先暂时不要吃了,赏了我们几个人也罢,不管你们信或不信,只请你们好歹按我的法子,先试上一试,过个十天半个月的,看看大爷你的身子会不会有起色,如若没用,再恢复原状也不迟” 张冉冉慢条斯理的说出了自己的主意。 “你是说,瞒着母亲大人吗?”戴长旭问。 “不行,不行,宝珠可不敢瞒着夫人妄自行事,拿大爷的身子来开玩笑,这决计不行的!”戴长旭的话音刚落,宝珠便一叠声的叫了起来,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小姐,你可别在这胡说八道了,万一大爷的身子有个什么闪失,你哪里承担的起啊,你又懂什么医术、偏方的,干嘛在这里胡吹大气”站在一旁的福子也急了,脸色涨得通红,劈头盖脑的责怪起自己的主子来。 张冉冉并不理会两个小丫头的强烈抗议,只盯着戴长旭,轻声的问道“大爷,你说呢?” 戴长旭先未答话,只是静静的与张冉冉对视着,仿佛要从她的眼睛里直看到她的内心。 快一分钟过去了,福子在旁边急的抓耳挠腮,只差伸手去推两位如老僧入定般的男女主子了。 “冉儿,你去把偏方写出来吧,让宝珠明天就去采办……” 戴长旭终于开口了,话还没说完,就被宝珠打断了 “少爷,这万万不可,宝珠不敢,望大爷赎罪……”宝珠急的眼睛都红了,嘴唇微微的颤抖着。 戴长旭伸手轻轻拉过了宝珠的手,握于自己胸前,柔声说道: “好宝珠,你仔细想想,我现在这光景,只管死马当活马医,又有什么关系?这些年,张太医、王太医、马太医的方药,吃了也有一池子了,鲍鱼、虫草、燕窝,这各类的大补之物,更不知是浪费了多少的银两,结果还不是一日不如一日,少吃几天,又能怎样呢?就按冉儿说的,去试试吧,我已经是半截埋在土里的人,没什么可怕的了……” “大爷,你别这么说,宝珠听你的就是了…….”宝珠一时忍不住,嘤嘤的哭出了声来。 等宝珠拿到大少奶奶写的单子时,立即就后悔当初自己答应了大爷,那单子上,只写了两味东西,一样比一样古怪: 蚕蛹3两:焙干研粉,每次服1钱,1日2次,薏米泡水送服 水獭肝5两:焙干研粉,每次服2钱,1日2次,白及米米汤送服 第十章 钱 庄 这日,已是戴长旭服用张冉冉的怪方子的第五天了。 鲍鱼干炖粥,还是每日叫厨房里照做,只不过,都让张冉冉和米福子两个给吃了,宝珠打死也不肯吃,仿佛吃了这个,便罪加一等似的。 蚕蛹和水獭肝都是宝珠想法子弄来的,花不少的力气和银两。 宝珠是戴夫人的娘家,金府里的家生丫头,父母兄弟叔伯婶娘的,一大家子都是本地人士,她爹娘早先也是金家的奴才,后来年纪大了,才给恩赐出去的,现在宝珠做了戴府大爷房里的姨娘,一家人在当地倒也颇有点地位和势力起来。 两样东西是有了,这焙干研粉、熬成米汤的活,只有大少奶奶张冉冉亲自动手了,一般人还真无从下手,东西都是在他们东和院的小灶上做的,再由宝珠亲自端过去,伺候大爷服用,除了他们四个人以外,连墨香都一并瞒着,没让任何人知道。 “宝珠,我今日里,反胃想呕的感觉,好像真的轻减了许多呢”戴长旭喝完了今日的两份米汤,语气里掩不住一丝的兴奋 “真的吗?”宝珠连忙仔细端详着戴长旭的气色,还是一副怀疑的表情。 “真的,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这两天,好像有一丝儿的气慢慢的从骨头里冒出来,人也不像之前那么绵软了” “大爷,你……”宝珠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怎么了?” “大爷,我知道你心里……是很喜欢大少奶奶的……”宝珠吞吞吐吐的说着,脸上微微泛起了红晕。 戴长旭猝不及防,脸也红了,他撇了宝珠一眼,说道“难道,你觉得我会故意拿自己的身子扯谎,帮她说话吗?难道,你现在还不愿意相信她吗?” “可是……大奶奶和二爷那次……”宝珠话没说完,看到戴长旭神色大变,连忙闭上了嘴巴。 “宝珠,我告诉你最后一次,不要再提那件事情,永远不要,你听懂了吗?” 戴长旭骤然提高了声音,少见的声色俱厉。 宝珠吓得连忙低头赔罪,眼里直泛泪光。 午时刚过,这东和院里的主子、下人们才刚刚用过午膳,正待歇息,夫人身边的大丫头,唤作金缕的,却来了。 “大爷,舅老爷未时要来,夫人让我来告诉你们一声” 这金缕身量高挑,细长的丹凤眼,别有一番风流姿态 “金缕姐姐,劳烦你了,坐下玩会子吧”戴长旭对金缕说道,府里的这几个大丫头,包括宝珠,其实都是和他自小一处玩大的,感情比别人更亲厚些。 墨香连忙去叫来了宝珠,张冉冉在小灶替戴长旭熬制下午的汤药,并不在房里。 金缕一见宝珠,便一口一个“新姨奶奶”的,羞臊着她,宝珠自然也不肯服输,伸手就去挠金缕的痒,墨香也连忙上去帮自己主子的忙,三个人嘻嘻哈哈的闹成了一团,戴长旭坐在床上笑眯眯的围观。 金缕身高力大,被宝珠两个搔挠的受不住,发力推开了墨香,墨香一屁股歪倒在红木大床上,把床头的书本字画,统统的都扫到了地上。 戴长旭怕金缕恼了,连忙喝住了宝珠和墨香,三个人鬓发撒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兀自掩着嘴笑个不停。 墨香俯身拾捡着地上散落的东西,金缕也上来帮忙,一眼看到宝珠的那副素描画像,不由呀的一声,抓过来,仔细的看着。 知道这竟然是大奶奶画的,金缕越发的惊奇了,说一定要拿回去给夫人看看,戴长旭面有得意之色,只管让她拿走了。 下午,夫人陪自己的弟弟,金茂年来到了东和院,来探望戴长旭,戴长生也陪着一起过来了,这也是张冉冉第一次看到戴长旭、戴长生两兄弟在一起的样子。 那金茂年身材魁梧,方头大脸,一副圆通干练的摸样,和戴长旭很是亲密,嘘寒问暖,关心备至,一扭头瞧见了宝珠,又拿出长辈的姿态,拿她好好打趣了一番,宝珠虽然害羞,还是笑脸相迎着。 张冉冉在一旁听的,感觉却不怎么好,总觉得这个舅老爷对宝珠的态度过于轻佻、随便,不象是守礼有德之人。 以张冉冉十几年孤女生涯的经验,她对各种势利小人,那是特别的敏感。 虽然实在不想多看戴长生一眼,可对于戴家两兄弟之间的关系,张冉冉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之心,不由自主的偷偷观望着。 戴长旭上前向兄长请安问好,态度恭谨诚恳,言辞之间充满了关切牵挂之情,戴长旭面色平静的答谢戴长旭的问候,询问着弟弟的近况,又请他代自己向二娘请安。 张冉冉不由得在肚子里暗自感叹,这高官大府人家的子弟,果然个个都是腹黑高手。 夫人仔细端详着戴长旭,她每天都会来看儿子,每次都要这么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的看个半天。 “今日里,脸色好像好了许多呢,旭儿,你近日有没有觉得身子比以前顺畅了些?”夫人急切的问道 “恩,这阵子感觉是略微好了些”戴长旭极为平静的回答道,其实,他每次都是这么回答母亲的,哪怕身体很难受,也总说好些了。 夫人看着戴长旭的面容,总觉得他是好多了,可也不愿意表现的太明显,只怕儿子期望太高,到时候不好,更加伤心失望,这母子俩个,其实是一样的心思。 送走了一干人等,张冉冉随着宝珠来到了耳房里,查看着舅老爷送来的鲍鱼干,不由得大为感叹,全都是极品两头鲍、三头鲍,这样吃了快两年,这要花多少钱啊,戴府真是家底雄厚啊! 宝珠在一旁听了,不由得扑哧一笑,说道: “我的姐姐,你也太不知窗外事了吧,老爷家里哪有什么钱,一家子读书人,这家底雄厚的,是咱们夫人的娘家,想当年,夫人嫁过来的时候,陪嫁是一家钱庄和几十亩好田呢,现在我们府里的吃穿用度,靠的也是这钱庄的进项和田地的租金,老爷那些俸禄,哪够维持这一大家子的啊” “钱庄?就是刚才舅老爷说的,现在由戴长生打理的那个钱庄吗?是夫人的陪嫁?”张冉冉瞪大了眼睛。 “可不是吗?你还以为那钱庄是戴家留下的吗?” “宝珠,二爷现在是跟着舅老爷学着经营钱庄,那钱庄的事情,应该还是由舅老爷说了算的吧”张冉冉小心翼翼的打探着仇人的情况。 “恩,以前都是舅老爷操办的,他自己也有一家钱庄,比我们家这个还要大些,后来舅老爷年纪大了,身体也有些吃不消了,本打算是等咱们大爷到年纪了,让他学着打理的,可大爷的身子一直这么着总不见好,夫人没办法,只好让二爷去跟舅老爷先学着了” 宝珠边指挥着墨香把鲍鱼都收拾起来,边继续向张冉冉介绍着: “这阵子啊,听舅老爷说,二爷学的很快,办成了几桩大生意,现在很多事情,他都已经放手让二爷去操办了” “原来是这样啊……” 张冉冉默默的思夺着什么,半响才回过神来,突然发现宝珠正定定的看着自己,眼色充满了疑虑,颇为古怪。 “怎么了,宝珠?” 宝珠连声否认,起身拿起点东西就想走,却被张冉冉一把给拉住了。 “宝珠,你家里有没有什么靠的住的小后生,我有事想找人帮忙。” “大奶奶,你有什么事啊?” 张冉冉略微迟疑了片刻,走过去掩上耳房的小门,折身看着宝珠,慢慢的说道: “我想找人盯着二爷,查查他的底细……” 第十一章 步步为营 ————————pk票、pk票、pk票,谢谢大家——————— 耳房里只有一扇小窗,光线昏暗 宝珠脸上微微变色,压低了声音说道“大奶奶,你又想干什么?” “宝珠妹妹,我虽然到家里时间不长,可我也看出来了,大爷是个心地宅厚、傲气端方之人,他不愿意和二爷计较和争执,一是因为他不屑于做这些,二也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的病总也不好,心里尽是些灰心丧气的念头,你再看看二爷,从老爷夫人、到大姐姐、乃至舅老爷,他个个应酬的妥妥当当,现在家里的钱庄也归他打理了,我们这嫡传长子一房,难道就这样袖手旁观不成?我看那二爷断不是个好人,只怕将来会对我们这房更为不利” 宝珠没吭气,蹙着眉头,认真的思忖着 “宝珠,你现在可不是大爷身旁的一个小丫头了,你也是这房的姨奶奶,今后你要是有了一儿半女的,那也是戴家的后人,你自己仔细想想清楚吧……” 耳房门口传来了墨香和福子说话的声音,张冉冉轻轻拍了拍宝珠的肩膀,就推门出去了。 这日里的迟些时候,冉冉一直有意无意无的躲着宝珠,不给她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机会,她看出宝珠不愿意惹这个麻烦,她想让宝珠有时间彻底把事情想清楚,不要轻易的回绝自己。 到了第二日清晨,宝珠过来给她和戴长旭请安,张冉冉才想办法和她两个人一起到园子里逛逛,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两人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 “大奶奶,我愿意帮你做这件事,我想,反正又没什么损失,是吧?”宝珠先开口了 张冉冉笑了起来,“这才是我的聪明妹妹呢,记住,你一定要找一个周全可靠的人去办这事儿,至于我们的目的吗,你不妨也老实告诉他,至于花费什么的,都从我例钱里拿,反正我也花不掉那么多” “恩,我昨天也想好人选了,就让我的堂弟满顺去办,那孩子做事细心周到,小时候一直住我家里,和我最亲近了,派他去,准没错” “宝珠,让满顺每日里都跟着二爷,看看他都到什么地方去,和哪些人见面,特别是他和舅老爷一起的时候,都做些什么?回来一一告诉我们……” “怎么,姐姐你难道连舅老爷也信不过吗?”宝珠诧异的问 “不,我只是怕二爷耍手段欺瞒舅老爷而已”张冉冉连忙否认着,其实呢,在她内心深处,确实是有点信不过那个舅老爷。 两人达成了一致意见,心情都舒畅了些,乘势在院子里闲逛了起来,没走出去多远,福子就沿着石子小路,气喘吁吁的追了过来,说夫人找冉冉过去呢。 赶去福正院的路上,张冉冉心里不由得暗自担心,难道,是自己给戴长旭吃怪东西的事情败露了吗?为什么夫人会突然召自己过去。 一进门,张冉冉的心就落回肚子里了,夫人难得的笑脸相迎,并没有任何怪罪的意思。 “冉儿,这幅画,真是你画的?”夫人手里拿的,正是张冉冉帮宝珠画的画像。 “是的,是孩儿和宝珠妹妹玩闹着画的” “真看不出,你还有这手本领,画的真是好啊,简直跟真人似的,冉儿,你明天就去你大姐姐府里一趟,她想让你给她也画上一幅这样的画像”夫人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去大姐姐府里?”张冉冉这下子可是吃了一惊 原来,昨天夫人派人传话给戴红秀,说是府里备了上好的鲍鱼干要送给他们,戴红秀就派银儿带人来取,那银儿素来和金缕交好,正好看到了那副画像,同样惊叹不已,就这样传到了王妃的耳朵里。 “冉儿,你仔细听着,你大姐姐秀儿,和旭儿之间,一直有些误会,我看她好像并不讨厌你,这次又难得找你给她画像,你一定要小心应对,好好的讨她欢心,你懂了吗?”夫人郑重其事的吩咐着。 张冉冉自然心领神会,微笑着点头称是。 夫人见她并不慌乱,一幅气定神闲的样子,不由的伸手拉她到自己近前来,仔细端详着,半响才柔声说道: “冉儿,为娘的,以前也许看错了你,你不但相貌出众,而且为人深藏不露,颇有点大智若愚的意思,看来,我们戴家并没有娶错儿媳妇,只要你好好的帮扶旭儿,我一定拿你当亲生女儿一样来疼” 不管是真是假,听到有人说要把自己当亲生孩子一样看待,张冉冉内心还是不由小小的悸动了一下。 等看到彭城王王府的气派,张冉冉才再次领悟到了这彭城王的地位,那府门高耸、影壁重叠、绿瓦灰墙、绵延不断,把张冉冉看的眼花缭乱、惊叹连连。 这日见到戴红秀,又不同于上次,没穿那繁复华丽的公服,只穿的一身大红的裙褂,中间系一帛“腰上黄”,头上、颈间、腕上,戴的是一成套的艳红色珊瑚珠串,只有耳朵上配的是两挂金灿灿的耳坠子,这红黄两色相撞,极艳极烈,也只有戴红秀这样的容貌,才压的住,越发衬得她面若脂玉、眼若琉璃。 戴红秀并没有多话,只是问冉冉准备好的笔墨纸砚是否合用,冉冉照例要了木炭,戴红秀也不大惊小怪,只吩咐下人给她取来。 对别人来说惊为天人的素描画像,对张冉冉其实只是小菜一碟,要画一张戴红秀,用不了一个时辰,可为了完成戴夫人的指示,张冉冉故意拖延着时间,摆出一副庄重无比的架势,认真的来回描画着。 等成果出来了,戴红秀也终于淡定不下去了,她仔细的看着画像里惟妙惟肖的人儿,眼光迷离闪烁,仿佛被自己的容貌给迷住了一般,流连忘返。 “姐姐今天穿的尤其好,下次妹妹我带着颜料过来,再给姐姐画一幅有色儿的,方才能显出姐姐绝世的容貌” 戴红秀猛的抬起眼睛,上下打量着张冉冉,突然双眼一瞪,厉声说道: “你如此殷勤小心,又有何目的,你,难道不知道我和你那夫君素来不和吗?难道没听她们说是我害了你的夫君吗?我几次三番教训你们房里的人,你难道一点不记恨吗?” 难怪人人都害怕这彭城王王妃,戴红秀浓眉圆目,一旦发起怒来,满是那王妃的威仪,确实让人一心里惊。 张冉冉只迟疑了一下,马上开口答道“妹妹对姐姐和大爷过往的事情,也略有耳闻,只是妹妹和别人的理解,稍有不同……” “这世间万物,自古分阴阳两极,男人和女人,各占一半,从古至今,又不知出过多少才学横溢、蕙质兰心的奇女子,可偏偏这世俗之见,要说什么男尊女卑之论,又不知伤了多少好女儿的心智……” 张冉冉此番话一出口,戴红秀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要知道在那个年代,这完全算的上离经叛道的大逆之言。 见惊住了王妃,张冉冉索性敞开了说下去:“小妹并不觉的自己哪里不如男人,可偏偏世间女子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握,只能任由别人摆布,像妹妹我,只能全凭父母做主,嫁过来给大爷冲喜……” 张冉冉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有说不出的悲哀一样,其实肚子里却暗暗佩服自己的演技,这招感同身受,应该能打动戴红秀吧。 果然,戴红秀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哀戚之色,眉头轻蹙,仿佛想起了什么。 见说的差不多了,张冉冉连忙做出一副惊醒了的样子,略带惶恐的说道: “小妹为人糊涂,又说了许多混话,望姐姐莫怪,小妹只是知道自己夫君从来没说过姐姐一句的不是,我这为人妻的,又怎敢胡乱记恨姐姐呢?” “哼,你哪里糊涂啊?” 戴红秀突然不阴不阳的说了一句,张冉冉不由得有点担心,自己是不是演戏演的太over了。 还好,在她告辞出来的时候,王妃戴红秀,又和她约好了下次画像的时间,要画那带色儿的美妙画像。 第十二章 女人的委屈 —————pk票、pk票、pk票,谢谢大家———— 彭城王王妃、戴家的大小姐,居然来看大爷戴长旭了,戴府上下,顿时炸开了窝。 这时,已是戴长旭停了鲍鱼粥,开始吃怪方子的第十五天了,而张冉冉呢,又进了两次王府,用自己调的似是而非的山寨油画颜料,给戴红秀画了一副一米见方的大画像,每一个看过的人,都被深深的震撼了,一方面是因为王妃的美貌,一方面是感叹这逼真的画功。 张冉冉事先并不知道戴红秀有要来看望自己大弟弟的意思,她甚至不知道那天戴红秀要来。 王妃这次来的很突然,照例先到了夫人的房里,坐也没坐,就说劳烦请母亲相陪,自己要去看看旭儿,据后来丫头、婆子们议论,当时夫人又惊又喜,险些要掉下泪来。 姐弟二人的相见,倒并没有什么狗血的场面,毕竟有好几年没见过了,彼此都难免有些拘谨和尴尬,只是各持身份,分外客气的相互问候着。 那戴红秀猛一见弟弟消瘦见骨的面庞,脸色也不由的一变,嘴巴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到底还是没说出来,只是吩咐下人拿出从王府里带过来的,上好的燕窝、虫草、人参等贵重补品,交予了冉冉,吩咐她和宝珠,要好生的照顾大爷。 戴红秀回府以后,这东和院和福正院的各种欣喜和热闹,就不必说了,而那“西泰院”里,戴长生和爱莲两口子端坐于堂厅里,均是眉头紧锁,丫鬟婆子们进进出出,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整个院落,可谓鸦雀无声。 “哼……你不说那女人微不足道吗?”爱莲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句 “怎么?你真的觉得这一切都是那女人搞的鬼?”一贯精明的戴长生,表情有点迷茫。 “哼哼,我看你是被她迷得昏了头吧……”爱莲轻轻的说了一句 戴长生起先未听的太清楚,只是扭头看着自己的妻子,忽然浓眉一拧,站起身就甩了爱莲一巴掌。 爱莲被他打倒在地,不敢再做声,只捂着脸嘤嘤的哭着。 戴长生一步跨了过来,指着她怒斥道“你个贱人,胆子越发的大了,敢在我面前造次,看我不打烂你的嘴……” 院子里,爱莲的陪嫁丫鬟,叫做飞霞的,听见了响动,连忙跑进来扶起自己的主子。 “不准扶,叫她跪着……”戴长生兀自咆哮着 飞霞并不理他,只管板着一张脸,把爱莲扶到了墙边的靠榻上,又拧来帕子要给她擦脸,戴长生一把揪住了飞霞的衣袖,斥骂道: “你个小蹄子,我说话你只当放屁吗!!” 飞霞并不挣扎,只停下来斜眼瞅着戴长生,轻声说道: “我的爷啊,你还想怎样呢?你这样欺负我家小姐,也不过仗着她对你一片痴心罢了,你不爱听她说那些话也好,她自己讨打也好,你总归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要怎的?难不成真叫她跪在这里,给那些小子婆子们看到了,四处去乱传闲话吗?” “传闲话?我看哪个敢?”戴长生嘴里依然发着狠,可声音却不由得低了许多。 飞霞一抽袖子,扭身走开了,只管去伺候爱莲,可嘴巴里却细声的念叨着: “你成日介伏低做小,才有了今日的光景,就算在自己房里,就算生气,也要压着点性子啊,何苦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戴长生看着飞霞纤细苗条的背影,突然咧嘴一笑,一把就把她拽了过来,紧紧的揽在自己怀里。 “好一个贤良淑德的姐儿啊,这听起来,你才是最为我着想的人呐,来来来,给爷香一个” 飞霞轻轻扭动着身子,一边躲闪,一边轻声叫道“还不快放手,这青天白日的,成什么样子啊?” “这会子不行,那等天黑了,爷再好好疼你……” 戴长生一边说,那两只手可也没闲着,在那纤腰丰股上好一顿揉捏,飞霞挣扎了半天才终于脱身出来。 那飞霞刚想继续帮爱莲抹脸,却被她一巴掌将帕子打落在了地下,爱莲红肿着双眼,只管恨恨的瞪着飞霞。 轻叹了一声,飞霞弯腰拾起帕子,面不改色的走了出去。 戴长生却哈哈的大笑了起来,一歪身坐到了那靠榻上,搂住爱莲,心肝宝贝的一通乱叫,把脸埋在了那香劲软胸之间,啧啧有声,很快就哄得她破涕为笑了。 张冉冉一个人坐在西厢房里,托着腮,吃吃的傻笑着,现在,这里已经是她名正言顺的画室了,由夫人亲自指示,供她画画和捣鼓各种颜料用。 一想到今天戴长生僵尸似的跟在戴红秀和夫人的后面,来探望戴长旭的样子,就让张冉冉忍不住嘴角上扬。 自己和戴红秀之间,也不知道算个什么交情,画油画用的时间比较长,戴红秀似乎有意无意的总在鼓励张冉冉说话,听她东一句西一句的神聊着,经常冒出些古怪不羁的道理来,她却只是笑而不语,可今天来看戴长旭,她却又专门拉着自己的手,寒暄了半天。 突然想起蚕蛹和水獭肝都快用光了,张冉冉连忙起身去找宝珠,打算提醒她一句。 宝珠正在服侍戴长旭喝汤药,张冉冉便撩帘进去了。 红木大床上,姨娘连宝珠,正在小心翼翼的扶大少爷戴长旭起身,又帮他在胸前铺上了一方帕子,以小心弄脏了衣服,桌子上,两碗汤药,还在冒着热气,其中一碗药里,除了调羹,还斜插着一根长长的银簪子…… 张冉冉有些疑惑的盯着那根簪子,看了半响,脸上突然全没了血色。 脚下一软,张冉冉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撞到了门框上。 宝珠听到响动,回头见是冉冉,连忙笑着说“姐姐,你不是说要去作画吗?怎么又跑来了” 眼见着张冉冉的一双眼睛,死死的盯在那碗汤药上,宝珠也瞬间变了脸色,她微微的张了张嘴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戴长旭此时也回过了神来,他挺起身,急惶惶的叫着“冉儿,你听我解释……” 别这样,别这样,这一切都和你没关系,他们只是些无关的人,都只是漫画里的角色,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别伤心,别心痛,张冉冉,快给我清醒点…… 孤女张冉冉用了十来年的应急防御装置,马上就启动了,她没有资本可以沉溺于痛苦,总是想在第一时间逃的远远的…… 可惜,防御装置也有失效的时候,泪水无声的漫过了眼帘,爬满了整个面孔,微微哆嗦着的双唇边,满是咸涩的味道…… 这个男人,这个每天总要握着自己的手,才能安心睡去的男人,这个自己费心费力,想把他医治好的男人,这个自己一心一意只为了他出头的男人,居然怀疑自己下毒…… 这个女人,这个每日里与自己姐妹相称,互相扶持作伴的女人,这个自己以诚相待,傻乎乎的把她当做自己人的女人,居然怀疑自己下毒…… 张冉冉麻木的转过身,跨出了房门 第十三章 长媳风范 ———pk票、pk票、pk票,谢谢大家——— “冉儿~~~” “大奶奶~~~” 张冉冉还来不及逃出去,背后,两个声音同时叫了起来,有人一把抱住了张冉冉的腿,把她死死拖住了。 是宝珠,她跪在冉冉脚下,仰头看着她,哭叫了一句: “姐姐恕罪,全是宝珠的错,是宝珠该死,干出这等坏了良心的事情~~~” 张冉冉低头看着宝珠,咧嘴一笑,却比哭还难看百倍,她只管扭身挣扎着往外走去,仿佛脚下并无宝珠这个人一般。 “嗵~~~”的一声巨响 冉冉和宝珠本能的回头去看,原来,是戴长旭从床上滚下来了。 宝珠一声尖叫,吓得魂不附体,扭身跑去搀扶,要知道,这戴长旭因为身子过度羸弱,已经有阵子没下床了,连那解手都是由宝珠和丫头们伺候着,在床边弄的。 宝珠紧张的搀着戴长旭,想扶他回床上去,却被一把推开了,戴长旭挣扎着跪直身子,凄声说道: “冉儿,是我对不起你,你千方百计的帮我,我却如此糊涂,还要疑心于你,你骂我也好,恨我也好,千万莫要如此伤心,为了我,不值得的,冉儿……” 戴长旭叫了一声“冉儿”,似乎还有万千话语要倾述,却哽咽着再也说不出来了。 “少爷……你……你不能如此,你快起来啊,呜呜呜……”,宝珠见自己的大少爷竟然跪在那里向别人赔罪,泪珠顿时飞溅而出,撕心裂肺般的哭叫了起来。 她疯了一般的,扑到少爷身旁,死命把戴长旭扶了起来,坐回到床沿上,自己又一扭身跪在了张冉冉的脚下,泪如雨下,放声悲哭: “奶奶,奶奶,一切并不关少爷的事,都是宝珠执意要拿那银簪子来验毒的,从你第一次给爷做汤药起,宝珠就这么做了,宝珠并不是那狼心狗肺之人,奶奶对宝珠的大恩大德,宝珠怎会不知,只是,宝珠不敢让大爷有任何闪失啊,呜呜呜呜,宝珠之所以会心存疑虑,只是因为……因为……” 宝珠顿了一顿,又仿佛下定决心了一般,继续大声说道: “只是因为奶奶刚进府的时候,宝珠有一次在园子里看到……看到你和二爷两人,在那僻静无人之处,嬉笑个不停、拉拉扯扯的,后来,二爷还特意跑来看了大爷一回,嘴里不三不四的说着一些伤人的混话……所以,所以我对奶奶一直不能安心……” “闭嘴……宝珠你给我闭嘴……咳咳咳……” 戴长旭一直想阻止宝珠说下去,可是喘了半天,才终于有气力叫出声来,马上又开始剧烈的咳嗽着,歪倒在了床上。 张冉冉看着他们两个,头脑突然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宝珠,你快去把大爷扶回去躺下,拿水过来,给他服些个定气安神的丸药” 听见冉冉如此吩咐,宝珠先是愣了一愣,连忙应了一声,就起身去照顾戴长旭了。 张冉冉抬手,轻轻的擦拭着自己脸上的冰冷的泪水,缓步走到桌旁的圆凳边,坐在那里,轻皱眉头,默默的思忖着。 等看到宝珠已经按她的吩咐,伺候戴长旭躺下,吃好了药,她才开口叫道“宝珠,你过来” 宝珠应声快步走了过来,矮身跪在了她面前,低眉垂眼,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张冉冉并没有去扶她起来的意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半响才说道: “宝珠妹妹,你并没有看错,刚进府的时间,我确实有糊涂过,我记恨爹娘把我送来冲喜,我记恨你大爷是个废人,我记恨这府里的每一个人,后来戴长生竟然跑来勾引我,我就顺水推舟,看看他想要干什么?不过宝珠,我并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大爷的事情,等我看清那戴长旭的为人,就没有再和他纠缠下去。” 这番话,张冉冉其实是代表自己说的,并不是缪冉儿的心思,她自己也知道,那缪冉儿肯定已经做出了对不起戴长旭的事情,事到如今,张冉冉也没有其他好办法,只能这样替自己解说了。 “这些日子,我是怎么对你家大爷的,你难道没看见吗?这汤药吃了下去,你家大爷是好是坏,你难道还不知道吗?宝珠,我是怎样对你的,你难道就没感觉吗?” 张冉冉继续说着,语气越发凄婉,她确实很伤心,这种被人从背后捅了一刀的感觉,真的很糟。 “大爷,宝珠并没有骗你,我确实和戴长生做过那不成规矩的事情,你只管去告诉母亲大人,马上休了我也无妨” 张冉冉抬眼看着戴长旭,面若冰霜。 戴长旭已经无力坐起,他躺在那里,扭头看着张冉冉,轻声说道: “冉儿,我凭什么怪你,娶你冲喜,本就是有违人伦之事,我不愿意看母亲伤心,只能白白害了你一生,等你进了府,我却又恨老天待我不公,难免气你怨你,可是事到如今,我对你的一片心,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张冉冉依然面无表情,心里却是一动,她其实也早已察觉到这戴长旭对自己,或者说是对缪冉儿,是用情极深的,只是一直不愿去面对这件事罢了。 “宝珠,你起来吧,伺候大爷安歇,时候不早了”张冉冉说完,就起身拿了自己贴身的衣物,离开了卧房,宝珠也不敢再上前阻拦。 次日一早,西厢房里,张冉冉很早就醒过来了,她头痛欲裂,懒得起身,只是恹恹的斜靠在床头,回想着这些日子来发生的事情,可偏偏越想越烦,越发的头大如斗起来。 “福子,你这个死丫头,你还敢跟我顶嘴,真是越发的没规矩了,你别仗着自己是奶奶的贴身丫头,以为我就不敢教训你了,大爷见了我还要叫声嬷嬷,谦让我几分呢,他也是喝过我的奶水的,你倒如此嚣张,你给我过来……” 窗外,突然传来了一个老女人聒噪的声音,唧唧呱呱,喋喋不休。 张冉冉突然心头火气,跳下了床,三两步就来到了院子里。 杏花树下,王嬷嬷正叉着腰,一手指着米福子,兀自叫骂着 “是谁在这里吵闹,还不给我闭嘴!”张冉冉大喝了一声 王嬷嬷先是一惊,回头见是张冉冉,就混不在意的拖着福子,两个人拉扯着走了过来。 “奶奶,你给我评评理,这福子怎么能这样毛手毛脚,一盆水,倒有半盆都泼在我的裙摆上了,你看看,我骂她两句吧,她还顶嘴……” 王嬷嬷站在张冉冉跟前,指手画脚的,继续叫嚷着 啪的一记脆响,张冉冉一个嘴巴打在了王嬷嬷的脸上。 “我叫你闭嘴,你没听见吗?”张冉冉一字一句的问道。 那王嬷嬷双眼圆睁,嘴巴张的比箩筐还大,她捂着脸,语无伦次的说着什么:“你……你你你…打我……我可……你你……” “什么你啊我的,这是做奴才的该说的话吗?往日里我尊你年纪大了,让你三分,你倒越发的没有规矩起来,主子还在歇息,你倒在这里大呼小叫起来,这是哪门子的规矩,福子,给我掌她的嘴!!!” 福子傻站在一旁,嘴巴张的并不比王嬷嬷的小,听了自己家小姐的吩咐,却站在原地,并不敢动手。 这时,墨香等大小丫鬟急忙走了过来,赶紧把王嬷嬷哄了出去。 张冉冉扫了院子里的呆站的丫鬟婆子们一眼,扭身回屋去睡觉了,整个上午,这东和院里,都静悄悄的。 那王嬷嬷一出东和院,就一路哭丧着脸,赶到了戴夫人那里,哭哭啼啼的诉说着自己的冤屈。 “太太,你可要给我做主啊,她一个新媳妇,这样羞臊于我,叫我以后还怎样在那院里做人啊,我自从到了这府里,几十年了,连夫人你也没打过我一指头呢,呜呜呜……” 夫人撇了她一眼,放下了手里的茶盅。 “唉,我说老王啊,你也越发的背时起来了,我干嘛要打你呢,你对我忠心耿耿、周周到到的,又帮我奶过旭儿,可是你,又何尝把大奶奶放在眼里过呢,她年纪再轻,她也是主子,你如果不是错在先,被她抓住了把柄,她又怎么会打你呢?” 王嬷嬷嘴巴动了动,虽然没说什么,可斜眼撇嘴的,一脸不服气的表情。 “我知道,你们以前欺负那大奶奶家穷势单,看起来又是个最没用,最糊涂的人儿,一个个的,都爬到她头上去了,可是,事到如今,你也不睁开眼睛看看,她现在,还是当初那个懦懦的新媳妇吗?连秀儿也对她另眼相看,连我都要让着她几分了,你倒好,偏偏还要到她跟前撒野去,你不挨这个嘴巴子,那才叫怪呢” 那王嬷嬷也是久经历练之人,只是仗势惯了,一时没回过神,现在被夫人这么一说,自然也就明白了,只是讪讪的戳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下台。 戴夫人白了她一眼,叫了金缕过来,吩咐她陪王嬷嬷回东和院去,好好的替她给大奶奶陪个罪,让她消消火,原谅则个。 金缕陪着王嬷嬷过来,听丫鬟们说大奶奶还在休息,也不敢惊扰,屏声静气的在外面等了快一个时辰,只等到福子伺候张冉冉起来了,才敢进去。 那金缕赔着笑,替王嬷嬷道歉赔罪,还请奶奶消消火,莫要气坏了身子,接着又推搡了那婆子两下,那王嬷嬷知道再也无法,也只能上前跪下,低头赔罪。 张冉冉自然不会再刁难下去,其实她打完了王嬷嬷,自己也惊讶怎么会这么失控,如今睡的饱了,烦恼也消散了大半,情绪已经恢复正常了。 张冉冉命福子好生送金缕出去,王嬷嬷也灰溜溜的避开了。 这东和院里的丫鬟婆子们见了如此光景,倒纷纷偷笑不已,原来那王嬷嬷本就是个最刁钻势力的婆子,没少仗着自己奶娘的身份,欺压其他下人,而这张冉冉,除了今次的突然爆发,平日里对下人都是和和气气、以礼相待的,这所谓的人心向背,可不正是如此吗。 自此以后,这东和院里,上上下下,算是以大奶奶张冉冉,为首是瞻了。 第十四章 福子的担忧 ———pk票、pk票、pk票,谢谢大家——— “小姐……”米福子弱弱的叫了一声,她最近对这个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冉儿小姐,实在有点发憷的感觉。 这还是自己那个软弱无能、毫无主见,一门心思沉迷于自己的美貌之中的小姐吗?突然变得会画画、会治病、会随机应变、会当家作主,竟然还敢打人了?? “怎么了?”张冉冉没有回头,她正在专心致志的画一幅很大的油画作品,打算这几天都拿这个来占据自己的思想和生活。 “我刚才,看到连姨娘一个人在厨房捣鼓刚买回来的蚕茧和水獭肝呢?她好像……越弄越糟了,小姐,你……你们到底怎么了吗?”福子终于还是忍不住提高了嗓门。 这两天,她早就察觉到小姐和大爷、还有宝珠之间,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可是一直憋着没敢问。 张冉冉放下了画笔,双眼直直的看着前方发呆,突然站起身就往外走去,吓了福子一跳,急忙跟了上去。 小灶的门紧闭着,这段时间以来,宝珠姨娘已经明令禁止下人们随意出入小灶。 张冉冉推门进去了,一眼看到宝珠正哭丧着脸站在案前,案几上,有一坨坨颜色和形状都十分恶心的不明物品。 抬头看到张冉冉,宝珠手忙脚乱的纳了个万福,叫了声大奶奶,眼神慌乱的不知道该看哪里好了。 这几天,张冉冉都住在西厢房里,从没踏进过戴长旭卧房半步,就算是夫人来看儿子,她也称病不到。 张冉冉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走过去开始拾掇操持起来,宝珠连忙退在一旁,殷勤小心的打着下手,张冉冉边做,边很平静的出言指点着宝珠,告诉她主要的步骤和注意事项。 等都弄的差不多了,张冉冉又说道“我下次再示范一次,你也应该就能学会了”,说完,就打算离开了。 “姐姐,请留步,宝珠有事情要向你禀报”宝珠连忙叫道。 张冉冉停了下来,宝珠却又不说了,她有点为难的看了看福子,轻声说道“是有关我堂弟的事情……” 张冉冉想了一下,说道“福子是自己人,你只管说吧” “满顺已经盯了二爷五天了,他好像有点发现,拖人带话给我,说方便的时候找机会出府和他碰一面,我只怕到时候自己说不清楚,想问问姐姐,要不要趁这个月的十五出去上香的机会,和我一起去和我那堂弟见一面” 张冉冉点了点头,她倒也想见见那孩子,考量一下是不是能办事的人。 回到了西厢房,张冉冉就告诉了福子事情的来龙去脉,自己如何打算监视二爷戴长生。 福子出乎意料的没有马上大呼小叫,只是一脸担心的、定定的看着张冉冉发呆,尔后,她突然站起身,跑去锁掉了西厢房的门,还不待张冉冉来得及开口问她,她就从床下拿出一个盆子来,双手用力一扬。 张冉冉只觉得眼前一花,劈头盖脸一股热乎乎的东西浇了自己一脸一身,顿时,鼻子里满是腥臭难闻的味道,双眼也看不清东西了。 张冉冉又惊又怕,可还不等她呼叫,米福子突然又扑了上来,抓过她的右手,不知道用什么东西死死缠住了张冉冉的中指,嘴巴里还念念有词: “小姐,小姐,你快回来,大仙,求求你了大仙,不管您是哪路的神仙,求你放过我们家小姐,求你了,小姐,你快回来啊,我是福子……” 被这么折腾了一会儿,张冉冉终于闹明白了这福子想干什么,她一把推开了这死丫头,随手用大袖擦了把脸,勉强看清楚了周围的一切。 福子正一脸惊恐的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嘴巴直打哆嗦。 “傻瓜,我没有被什么鬼神附体,我还是你的小姐,你这是犯的什么浑,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啊”张冉冉看着自己的双手,手上满是物种不明的血液,右手中指上还被紧紧的缠上了一圈红线。 “你真的还是我们家小姐吗……”米福子显然还不相信,一双大眼里全是恐惧之色。 “福子,我们两个从小到大都在一起,你只管捡那些只有你我二人知道的事情来问我,看我是不是你家小姐”张冉冉提了一个很合理的建议。 其实,已经有好一阵子了,她开始慢慢能接收到来自缪冉儿的记忆,从小到大,事无巨细,她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书生,也曾经进了“州府试”,只是体弱多病,还没能在仕途上有所作为,就家道中落了,父亲和戴法兴是同乡,当年曾结伴赴考,所以相识。 而缪冉儿的妈妈,就是一个为了全家的生计,而苦心操劳的妇女,把她嫁给戴家冲喜,也是妈妈的主意,毕竟缪冉儿下面还有未成年的一弟一妹要抚养。 福子一喜,显然也觉得这个办法不错,于是就捡了一些女孩子家鸡毛蒜皮的小事来问,张冉冉略加思索,就一一回答了出来,福子这才慢慢的放下了戒备之心。 “米福子,你这个莽撞胚子,你给我做的是什么法,这臭烘烘的,又是什么东西?” “是鸡血……”米福子挠着头,傻笑了起来,见张冉冉作势要打她,连忙扭身逃出去,帮主子打来热水,伺候她洗澡更衣。 第二日,张冉冉去福正院请安时,发现府里人在忙忙碌碌的准备着什么,一打听才知道,今天是二娘40岁生日,夫人打算好好替她操办一下,张冉冉顿时好奇了起来,她掉进来以后,还没见过这位传说中的二娘,只知道她素来身体不好,不怎么出来见人的。 晚宴开始了,戴法兴身着公服坐在首席,戴夫人坐在老爷的右手边,而左边坐着的,就是戴法兴的二姨娘赵柔了,三姨娘生二小姐戴灵秀的时候,就难产死了。 一见之下,张冉冉就觉得这二娘好像哪里见过,很是眼熟,她虽然华服加身,依然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一张脸却是别有风韵,颧骨有点高,嘴巴有点大,可是组合在一起,却充满了莫名的女人味。她细长斜飞的丹凤眼,虽然常常是低垂着,但偶尔抬起看人时,却仿佛蝴蝶振翅,颇为勾人。 席间,这二娘赵柔几乎没说过几句话,就算说了,也是低不可闻,而夫人金锦绣却十分兴奋,不但对二娘关照有加,也难得和颜悦色,和几个小辈说说笑笑的。、 戴长生坐在他亲娘身边,整晚都小心翼翼的服侍着赵柔,倒和往日那个高谈阔论、总爱出风头的二爷,不大像了。 最让张冉冉感兴趣的是,她发现戴法兴对二娘的态度很奇怪,除了尽到基本礼仪,很少搭理她,连眼角瞟都不瞟一下。 晚宴吃到一半的时候,那赵柔突然急嗽了起来,戴长生和爱莲都赶紧起身照顾,连夫人都站了起来。等那赵柔平息了下来,低声说想先告退休息,夫人连忙劝她,今日这么难得,再多坐一会儿吧,戴长生也随声附和着,劝母亲只管再坐会子,散散心。 “生儿,扶你娘进去休息吧,莫要扫了大家的兴。”戴法兴突然吩咐道,语气冰冷,戴长生脸色变了一变,还是恭敬的答应着,和爱莲一起,扶着赵柔回去歇息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张冉冉倒觉得,这赵柔一走,夫人仿佛偷偷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第十五章 盯 梢 到了当月十五这一天,张冉冉提出要宝珠陪着她去西山的广济寺里为大爷祈福,夫人欣然应允,宝珠很快就张罗好了一切,和缪冉儿带着福子、墨香,还有小锦儿一起出发了。 上香完毕,宝珠遣了墨香带着锦儿和几个小子去山坡上采些野菜、野果带回府去,自己则领着冉冉和福子来到了寺里给安排的贵宾休息室。 张冉冉一进去,就看见里面站着一个后生,正弯腰低头恭候着。 “是满顺吧,你不必多礼,我和你姐姐以姐妹相称,也自然当你是自家弟弟一般,你不要太拘谨见外了”张冉冉开口说道。 那满顺站直了身体,却仍然微微低着头,不敢直视张冉冉和福子。 满顺拿出了几张纸来,开始逐一汇报戴长生这几日来的行动,那戴长生和舅老爷金茂年果然走的很近,八天里,倒是有五天厮混在一起。 张冉冉听得他们常去一个地方,叫做什么“楚风香颂”,不由得好奇的问了一句: “这楚风香颂,是个什么地方,名字倒是雅致的紧,赶明儿我们也去瞧瞧?” 满顺一愣,不由得抬头看了张冉冉一眼,又连忙低下了头,不过嘴边依稀可以看到一丝笑意。 宝珠却不由的微微的红了脸,轻笑着说“那本不是什么好地方,是他们爷们吃酒听曲儿的场所,姐姐你原是读书人家的小姐,难怪不知道这些呢?” 福子好像也知道这是个什么所在,她有些不满的看了看自家小姐,又白了那满顺一眼。 张冉冉一看各人的反应,也很快明白了过来,不由得在肚子里嘀咕道,看来这男人打着谈工作的名义,到ktv去找小姐唱歌、喝酒哈皮的这点破事儿,倒是历史悠久的很呢。 那满顺汇报到最后,讲了一个有点特殊的情况,说就在前天晚上,那二爷戴长生和舅老爷在“楚风香颂”摆了一桌好酒,专门宴请了一个名叫周忠的人,那人看来派头很大,酒席直到夜半才散场。 满顺见他们散了,本以为可收工回家了,哪知道在送走了周忠以后,戴长生并没有马上回府,送舅老爷离开以后,又来到了一处小宅院里,那周忠竟然也随后到了,等到最后戴长生打道回府的时候,已经是鸡鸣时分了,而那周忠,竟然就没再离开过那院子。 第二天,满顺又去打听了一下,原来这周忠据说是彭城的一个富商,那个小院正是他在京都置下的宅子。 张冉冉对满顺的盯梢工作很满意,除了让宝珠当面给了他月钱以外,又让福子拿出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碎银子赏了他,满顺恭恭敬敬的接了过去,表情倒有点宠辱不惊的意思,让张冉冉觉得很舒服。 “酒席散了以后,戴长生又特地折回去去了他的私宅,这个周忠,会不会有什么蹊跷呢?”回去的路上,张冉冉默默的思索着,她刚才已经特意吩咐过满顺了,要格外留心一下这个周忠。 “大奶奶,我这弟弟,还行吧,人小鬼大的”见张冉冉还挺满意的,宝珠也忍不住面带喜色的自夸了一句。 “真的不错,又稳当又机灵,他今年几岁了?” “今年十五了” “什么?才十五啊?比我都小,这靠谱吗?”福子又忍不住开炮了。 “比你小怎么了?我看就连八岁的孩子都比你可靠些!”大奶奶张冉冉瞪了福子一眼,被泼鸡血驱邪的火气,她还没消干净呢,福子瘪了瘪嘴巴,不敢吭气了。 张冉冉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就随口问道“宝珠,我总觉得那二娘的摸样,和哪个人有点相像,可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你们没觉得吗?” 宝珠掩着嘴笑了起来,“还能有谁啊,我的奶奶,可不就是二奶奶爱莲吗?当初二爷刚娶她过门的时候,个个都这么说来着,都说二爷是比着二娘的身量摸样找的媳妇儿……” 被宝珠这么一说,张冉冉倒也觉得那爱莲是有几分和二娘赵柔神似,都有那么一种娇怯又风流的女人姿态,不过,张冉冉还是觉得自己当时想到的,并不是爱莲,是另一个女人,那眉眼间的神韵很像赵柔。 “宝珠妹妹,老爷他,对二娘好像……”想到了赵柔,张冉冉心里的一个疑问冲口而出,又慌忙咽了回去,也知道这背后议论长辈的行为肯定是很不妥的。 宝珠倒并没有惊讶,她只是瞄了福子一眼,压低声音说道: “老爷祖上家规甚严,最讲究德行二字,我听那嬷嬷们议论,当年老爷是立志不纳妾的,之所以会娶二娘,完全是被夫人磨的没办法了,而已经殁了的三娘,是故交托孤给太老爷的,老爷也是敬奉父命才收她做了三姨娘,这么多年以来,老爷对二娘和三娘,一贯都是这样的,看见了,也只当没看见……” 恩?竟然还有这样的事,男人对三妻四妾之乐,不是个个都是心驰神往的吗?这戴法兴到底真是个正人君子呢,还是当官的野心太大,不愿意被儿女情长误事呢? 话说那个周忠,很快就让张冉冉失望了,她本指望这里会有戴长生瞒着金茂年做的什么手脚,谁知没两天,金茂年来看姐姐的时候,就把这周忠的事情给和盘托出了。 按照金茂年的说法,这个周忠是彭城有名的富商,原来是靠贩卖皮子发家的,现在想做钱庄的生意,知道这门生意最讲究信誉和字号,就想借老金家钱庄的名字来用一用,他愿意出一大笔“名号钱”,每半年还按钱庄的利润,给金家钱庄提成。按照现代社会的说法,周忠其实就是想加盟,然后再出点加盟费、商标使用费和管理费等等之类的。 这个周忠,也不是戴长生找来的,是金茂年自己在酒席应酬上认识的,他也去打听过了,彭城确实有这么一个做皮子生意的大老板,据说还曾经出游过海外呢,颇有几分名气。 而满顺那边,也很快有消息过来了,周忠的那个小宅子,金茂年随后也去过了,而且,还是和戴长生一起去的,他们现在反而不怎么去“楚风香颂”了,倒是隔三差五的老往周忠那里跑。 这其中的奥妙吗,满顺也想法打探到了,原来,那周忠从彭城带了两个绝色的美艳家妓过来,据说那歌舞弹唱俱是一流水准,比“楚风香颂”里的头牌姐儿兰芝,还要出神入化几分,这才引得那两位爷流连忘返、乐不思蜀的。 这些丑事,金茂年自然不会向姐姐和姐夫提及,只是大大吹嘘了一番这周忠开分号的各种利益和好处,又把戴长生称赞了一通,说这次和周忠的交涉中,他极有分寸和思路,是个做生意的好苗子,日后必成大事。 直引得那老爷戴法兴,也难得的称赞了二儿子几句。 第十六章 郎才女貌 ———pk票、pk票、pk票,谢谢大家——— 这日里闲着没事,张冉冉命福子把自己所有的衣物穿戴、首饰玩意儿的都搬了出来,一个人在铜镜前搔首弄姿,进行时装表演,她现在已经顺利的继承到了缪冉儿的一双巧手,坠马髻、流苏髻、十字髻、双螺髻什么的,统统都难不倒她了。 福子在一旁伺候着,忙的晕头转向的,见她兀自玩的不亦乐乎的,不由拉长了脸,嘴巴里嘟嘟哝哝的: “哼,就这几身旧褂子而已,还臭美个什么劲儿啊,嫁过来这么长时间了,也没给自己添一件新衣服,新首饰的,我现在穿的还是你出嫁时,咱家里给置办的那两件褂子呢,倒是每月赏给那猴孙好几两银子,真是……” 张冉冉听了,不由得气极而笑,骂道“你这小蹄子,好像对满顺特别有意见,怎么啦,姐儿想穿新衣裳了吗?” “小姐?你自己的例钱,不拿来买脂粉,做褂子什么的,干嘛要去干那些没用的事情啊,那个满顺,长的跟个猴儿似的,能办成什么正事儿啊,月钱都给了,你还要额外赏银子给他……” 张冉冉仔细回想了一下满顺的长相,黑瘦的小个子,八字眉、小豆眼睛,还真那么有点象只小猴子,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好啦好啦,我的福子姐姐,我下个月就拿钱给你做新裙子、新褂子,行了吗?要不要再买几朵段林记的花儿给你戴戴啊” 米福子嘟了嘟嘴巴,也笑了起来,又帮冉冉在发髻上佩了两朵嫩黄色的头花。 张冉冉站起身,上下的打量着自己,这次梳的是个松松的坠马髻,身上罩的是一件极浅极浅的淡黄色纱褂,上面用金色、绿色、红色的细线织了些若有似无的图案,里面配的是她那条百搭的月白色绉纱裙,中间束的“腰上黄”,颜色倒是极艳丽的,芥末黄的底色,绣满了深红色的牡丹和绿叶,全身上下,除了耳朵上戴着两粒用金线系着的白珍珠外,就再没别的首饰了。 福子也歪着头,欣赏着自家的小姐,这一身搭配的,真犹如花仙一般,美丽不可方物。 砰砰两声,有人轻轻拍了拍房门,张冉冉视线并没有离开镜中的自己,随口说了声“进来” 吱呀一声,有人进来了,福子回头一看,吓得一哆嗦,直着嗓子叫了一声,险些把手里的托盘给扔了。 “怎么了?”张冉冉边问边回头一看,也瞬间呆住了。 进来的,竟然是戴长旭,宝珠在一旁扶着他,他只披着一件牙白色长褂,里面穿的还是贴身的短衣,长发用银圈束在头顶,就那么站在那里,笑盈盈的看着张冉冉。 从银簪子事件过后,张冉冉一直躲着没再去看过戴长旭,起先是推说自己身上不舒服,后来去烧香回来,又假借庙里的签文说事,只和夫人说自己这阵子运势不利他人,要回避着点。 张冉冉也说不清楚自己的心态,要说有多么记恨吧,她其实心里清楚,任何男人,面对和自己弟弟不清不楚的妻子,又怎么可能完全放心呢?戴长旭对自己,已经够宽宏大量的了。 可要说不生气呢,偏偏又不是的,好几次夜深人静,她一想起戴长旭竟然怀疑自己下毒,就气的脑仁一跳一跳的疼,那种委屈冤枉的感觉憋在胸口,真是让人气都透不过来。 张冉冉就这样呆站在那里,一脸迷茫的注视着戴长旭,心里头唯一清晰的念头,竟然是,他原来是这么高的啊?! 张冉冉这两天已经听宝珠和福子说过,戴长旭的身体真的好了很多,宝珠还抹着眼泪向她赔罪,说多亏了她的法子,才让大爷的身体有了很大的起色,自己却还怀疑她,简直是太糊涂了。 可是,张冉冉做梦也没料到戴长旭居然恢复的这么快,虽然还是很消瘦,可那面庞,已经完全不再是骷髅头了,苍白的脸色,难掩那俊朗飞扬的五官,而那双黑亮动人的眼睛,简直和戴红秀的一摸一样,此时此刻,正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呢,嘴角的笑容,牵出了两个狭长深邃的酒窝,透着一丝狡黠和诱惑…… 天哪,这容貌的变化,好像让戴长旭整个人的气质都完全不一样了,张冉冉的心,突突的跳了起来,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的脸,红了…… “能让我坐下吗?”戴长旭开口问道。 福子连忙上前,和宝珠两人一起扶着戴长旭,到床边坐下,宝珠轻轻扯了扯福子的袖子,冲她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就一起走了出去。 戴长旭的眼睛仍然直直的盯着张冉冉,在她脸上、身上细细的来回打量着,张冉冉突然很后悔,自己为什么偏偏选在今天抽风啊,打扮的这么花里胡哨、莺飞蝶舞的,浑身都不自在了起来。 “打算这辈子,都不理我了吗?”不再气若游丝,戴长旭的声音浑厚而悦耳。 张冉冉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自处,这个男人,竟然就是自己所谓的夫君,就是自己最亲密的枕边人,可是,他不再是那个无所谓的痨病鬼,却变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让人紧张的英俊男人…… 她没吭气,本能的扭身想走,却被戴长旭探手一把抓住了,拖了回来。 “要怎样才能原谅我?”戴长旭继续柔声问道 张冉冉象被点了穴位了一般,不敢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话啊,你不是很厉害的吗?听说,还会打人了?来,给你打几下,出出气吧!”戴长旭似笑非笑的说着,拉过冉冉的手,往自己脸上拂去。 张冉冉急忙用力挣脱,却被他大手紧紧一攥,直接倒在了戴长旭的身上,张冉冉彻底的慌了,手忙脚乱的想站起身来,触手可及的,却都是戴长旭滚烫的体温…… 正在此时,房门却被咚咚拍响了,门外传来宝珠焦急的声音“大爷、大奶奶,宝珠有要事通报,我要进来了” 话音刚落,宝珠就推门进来了,戴长旭和张冉冉还来不及分开,就那么纠缠成一团拥在床边,两人都不由得在一下子脸色绯红。 宝珠见此情景,小脸也羞红了,不敢抬眼,却也并不退出去,只是火急火燎的说道: “姐姐,夫人叫你马上过去呢,听说是彭城王王妃有急事找你,叫你即刻赶去” 张冉冉没想到,竟然连夫人都不知道戴红秀为什么急着找自己,只是吩咐了两句,就打发人送自己和福子马上往彭城王王府赶去。 到了王府西门口,已经有几乘华丽的马车在等着自己了,银儿侯在那里,把冉冉送上了中间最大的那辆车子,戴红秀已坐在里面,马车即刻出发了,连福子都被打发了回去,说是不能跟着。 等张冉冉好不容易喘匀了气儿,戴红秀一句话,又把她惊得差点掉下车去。 “冉儿,我们现在,是要进宫去” 第十七章 一代艳妃 ———pk票、pk票、pk票,谢谢大家——— “进宫?”张冉冉含混的嘟囔了一句 “就是那个皇帝老儿住的……皇宫吗?”这下半句,被她硬生生的吞回了肚子里。 戴红秀并未察觉张冉冉的各种心理活动,神情肃穆的对她说道: “冉儿,今次是最受皇上宠爱的潘淑妃命我带你入宫,为她画像的,这皇宫不比其他所在,你一定要谨言慎行,小心看我的脸色行事,咱们姐妹间说的那些子玩话,万万不可再提,你可听懂了吗?” 戴红秀再三的强调着,张冉冉知道是自己平时那些奇谈怪论让她担心了,见她如此替自己考虑,冉冉心里也不禁有几分感动,这戴红秀果然是个爱憎分明的烈性女子。 张冉冉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的皇宫,马车行驶到一座高高的城墙下,就有三顶小轿来接她们了,上轿前,戴红秀就嘱咐过她了,切切不可掀开布帘向外观望。 就那么稀里糊涂的被抬着绕来绕去,轿子终于停了下来,张冉冉被人扶下了轿,站在一屏雕凤影壁前,青石板路、青砖高墙,处处只见庄严肃穆,并无过分的华丽,只有红柱黄瓦这典型的皇家标志,才能让人明白自己倒底身在何处。 一个宦官摸样的人,已经领着两个小宫女在此恭候了,向戴红秀施礼问安后,就马上带她们往庭院里走去,又穿越了几道小门,一行人终于来到了一排堂屋前,刘公公打起门帘,向内通传彭城王王妃驾到。 只见那屋内的靠榻上,侧卧了一个美人,正在逗弄一只雪白的大肥猫。 她一身家常打扮,外面批了一件浓绿色织锦的宽袖长褂,下面穿的是条藕荷色薄纱裙,裙摆绣着浅绿色的蔺草图案,一双玉足套在大红色绣花鞋里,在裙摆下若隐若现,她上身只穿了件藕荷色锦缎抹胸,并没有穿腹围,那抹胸开的甚低,从玉颈到酥胸,雪白细腻的一片,简直让人移不开眼睛。 这潘淑妃显然是有点年纪了,可是这浑身上下柔若无骨,肌肤白腻,通体散发出来的媚人风姿,真可称得起“性感尤物”这四个字。 “秀儿妹妹,你这弟媳妇儿可不光是画的好,长的也怪招人疼的。”张冉冉她们见过礼后,潘淑妃拉着她的手,笑着说道,声音也是千娇百媚。 “我要有淑妃姐姐一成的美貌和味道,就早乐死了!”张冉冉发自内心的脱口说道。 戴红秀先是一慌,而后又马上放松了下来,她最清楚了,这女人家对夸赞自己美貌的话,那都是来者不拒的,再肉麻、再夸张也不怕。 果然,那潘淑妃见张冉冉说话天真烂漫、不拘小节,也觉得好玩,掩着嘴,咯咯咯的笑出了声来。 笔墨纸砚早已备好,张冉冉又要了胶泥等物调制了一番,就准备开始画像了,可她左看右看,却并未动笔,只是呆呆的看着潘淑妃出神,戴红秀怕她又语出惊人,连忙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谁知那张冉冉却浑然不觉,晃了晃脑袋,突然说道“皇妃姐姐,你这头式不对。” “恩?!我的发式怎么不对了?”潘淑妃轻皱眉头,顺手取过案几上的铜镜,左右端详着。 张冉冉跨步向前,拜倒在地,开口说道“请淑妃娘娘恩准,民女愿意帮姐姐重新梳一个发式,保准配的上娘娘的绝色容貌,那画起来才好看呢!” 潘淑妃微微张大了眼睛,并未做声,这戴红秀可早已吓变了脸色,要知道这皇室里的人,吃穿用度、穿衣梳头,可都是有专人专职掌管的,哪能随便仍由你个不相干的人来动手呢? “淑妃娘娘莫怪,我这妹子年幼无知、不谙世事,莽撞造次了,请娘娘千万原谅则个!”戴红秀也连忙上前跪在了冉冉的身旁。 潘淑妃摇了摇头,笑了起来,“不妨、不妨,她本是你的嫡亲弟媳妇儿,而你我二人,说起来也实为妯娌情分,这算起来啊,大家也都是自家亲戚呢,两位妹妹,都起来吧!” 听淑妃这么说,戴红秀才放下了一颗心,拉着冉冉站了起来,嗔怪的看了她一眼。 “小妹子,我的头式,可是宫里手艺最好的女官儿做的,你敢说自己能比她弄的更好吗?”潘淑妃看着张冉冉,好像在和她开玩笑一般。 戴红秀一只手绕到了冉冉背后,狠狠的捏了她一下,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可这冉冉心意已定,只管冲着潘淑妃点了点头,说道“娘娘不信,可以让小女试上一试啊。” “哈哈哈,好个有意思的小妹子,来吧,本宫就让你试试!” 于是,这张冉冉竟然紧挨着站在了淑妃娘娘的身后,替她梳起头来,只见她胸有成竹、手式伶俐,仿佛一切都在她掌控之中一般。 原来,这张冉冉越看这个潘淑妃就越觉得眼熟,后来猛然悟过来,潘淑妃的容貌、体态和气质都长的很像那个以扮演杨贵妃而著称的美女演员,周洁。 张冉冉以前本来就是一个古装剧控,从《杨贵妃》、《红楼梦》,到《武则天》,那些制作精良、美工一流的古装电视剧,她经常没事干就翻出来重温,一遍又一遍,反复的细细品味。 而潘淑妃今天这身装扮和状态,让张冉冉一下子想起了周洁在《杨贵妃》中的一个镜头,当时她梳的那个发型,十分的美妙,正是张冉冉的最爱之一,她还按着周洁的那个样子画过好几副头像呢。 没有多长时间,一个蓬松而又精致的大圆髻,就在张冉冉手下诞生了,这圆髻不同于一般,特地在左耳后面留了长长的一绺头发,任其垂坠于香肩美胸之前,而从额上的美人尖开始,几缕软发,被张冉冉特意的刮松了,随意而优美的轻拂于脸颊边,整个发髻,只用了一个黄金发圈固定,唯一的装饰就是髻上的几朵金花,花心则是祖母绿宝石做的,与身上的绿色长褂遥相呼应。 其实,这发髻本身非常简单,潘淑妃自从做了皇妃,就从没梳过这么清爽的发髻了,平时多是些雍容华贵的头式。可是,世间万物,最难得就在于“恰到好处”这四个字,这发型和潘淑妃的脸型、五官、气质,乃至整个人都搭配到了极点,真可谓神来之笔。 戴红秀在一旁也看直了眼,没想到这张冉冉还有这么一手绝活。 “冉儿妹子,你可真不是个一般人啊……”潘淑妃轻轻的感叹了一句,可是双眼,却一刻也没离开过铜镜里自己的靓影。 直到华灯初上,中途歇息了好几次,这幅画像才总算完成了,潘淑妃虽然身心疲倦,可是看着那幅栩栩如生、美艳绝伦的彩色画像,不由得连声称奇,马上命人取来自己的百宝箱,挑了一件极品翠玉坠子,当场赏给了张冉冉,连带着那戴红秀也得了一对黑珍珠镶银托的耳钉。 在回来的路上,戴红秀一直沉默不语,半响,才突然问道: “冉儿,你说我和那淑妃娘娘,哪一个生的更美些”说完了,戴红秀自己仿佛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只把眼睛看着那车窗外。 张冉冉一呆,肚子里是又好笑又好气,这漂亮的女人啊,别的尚可不计,这比美之心,那真是无论何时何地,永远斗志昂扬。 她该如何回答是好呢,正确答案是明摆在那了,可是,显然光说戴红秀更美还不够,还要能讲出充分的理由,这位姐姐,可不是好糊弄的人呢! “依小妹所见,皇妃之美,美在极媚极艳,正所谓是女人中的女人,可一旦离开了男人,这美仿佛也就失色了不少,而姐姐之美呢,则清丽高贵,内外兼修,并不依附于任何人,显然更甚一筹!” 戴红秀听了,先是一喜,而后却直直的看着张冉冉发呆,张冉冉被她看毛了,只好咧着嘴傻笑了起来。 “妹妹以后在我面前,切莫要再如此装傻弄痴,你智慧之深,远远超出了我的估量,姐姐今天能有你这样一个知己,甚为幸之!” 张冉冉被她这样一说,真的不好意思起来,连忙伸手握住了戴红秀的手,以示真心。 那戴红秀突然又扑哧一笑,俯身在张冉冉耳边,细声说道: “你可知那潘淑妃,当初是如何得到皇上宠幸的吗?我告诉你啊,据说那时给皇上拉车的马匹,每次走到她的门口,就停住不肯走了,每每如此,皇上也就顺带着多去了她那儿几次,结果就被迷了魂,后来皇上还对其他人说,这潘淑妃美貌惊人,连马儿都不愿意离开她的门前,又何况人呢?可是啊,那下人们都悄悄的说,马儿之所以不走,是因为潘淑妃在自己门前的地上,偷偷的撒了盐巴而已,哪里是因为什么美貌啊,哈哈哈……” 戴红秀说完,自己先笑的东倒西歪了,这戴红秀平时为人高傲,很少像这样的放松,张冉冉也被她逗得大笑了起来。 临别之际,戴红秀突然又拉住了张冉冉,犹豫了半天,才轻声说道: “冉儿,你也知道,姐姐身边,除了那银儿,再无一个可放心依靠托付的亲人,你虽不是我的亲妹,可我们姐俩儿难得如此投缘,你今日又得了潘淑妃的宠爱,往后,姐姐可能还要多多靠你扶持帮衬呢!” “姐姐何出此言,你贵为彭城王王妃,还能有何事要我帮衬?”张冉冉直听得是一头的雾水。 戴红秀笑了笑,不再多言,只拍了拍张冉冉的手,就转身离开了。 此时,已是深更半夜,可这尚书府里灯火通明,连戴法兴都端坐在厅堂里,恭候自己的长媳张冉冉归来,等那冉冉一到,就被众人团团围住,连声追问今日在皇宫里的所有情形,整个戴府,是一片笑语欢腾。 第十八章 圆 房 ———pk票、pk票、pk票,谢谢大家——— 张冉冉一早请安回来,却发现西厢房里一片空荡荡,自己的东西都不见了踪影,只有米福子一个人坐在床边,怔怔的发呆,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直发光。 “你这呆子,又怎么了,我的东西呢?”张冉冉笑着推了推她。 福子抬头看着冉冉,笑眯眯的说“大爷让我把你的东西都理起来,搬回他那儿去了。” 冉冉一愣,还来不及说什么,长袖却被福子给拽住了,她仰脸看着冉冉,喃喃的说道: “小姐,我们好像真的要转运了呢,我原本想着,陪你嫁过来,等大爷走了,就安安心心的陪着你在这个府里过上一辈子,虽然不算好,可也总是不愁吃穿、清清静静的,可是现在,你也能在这个院里当家作主了,大爷竟然也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了,他偏偏又是这么一个斯文俊俏的爷儿,哎呀,我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呢……” 张冉冉看着福子圆脸红扑扑的,满眼都是憧憬的光芒,心里也不由得有点感慨起来。 福子起身挽着她就往外走,张冉冉连忙叫道“干嘛干嘛,去哪里啊?” “去哪里,去你该去的地方啊!”福子不满的瞪着她 张冉冉甩开了她,一屁股坐回到了床上,怎么办?就这样回去吗?去和那个戴长旭同房,每天晚上手拉手的睡在一张床上? 想到这里,张冉冉的脸已经不由的发烫了,眼前浮现出戴长旭笑盈盈看着自己的摸样。 “哎呀,我的小姐,你不要在这里扭扭捏捏的了,架子也不要这么大吧,不管他怎么得罪你了,赔罪也赔过了、认错也认过了,你还要怎么样啊,大爷哪里不好了,又温柔又厚道的,人也高大英俊……” 福子叽叽喳喳的说着,继续使劲儿的拉扯着张冉冉。 张冉冉扭头白了福子一眼,伸手在她腰上狠狠扭了一把,笑骂道: “你个小蹄子,拿了人家什么好处了,这么卖力的帮着他说话,莫非……你也看上他啦?啧啧啧,要不要我替你做主,把你也说给他,做了三姨娘可好啊……” “哎呀呀,小姐你作死啊,人家真心替你着想,你倒反过来作弄我,真是坏了良心了……”福子跳了起来,扑到自己小姐身上,两个人打闹作了一团。 “大奶奶、夫人请你马上过去一趟呢!”,小丫头锦儿突然从门外探身进来。 张冉冉暗自奇怪,自己才刚刚从夫人那里请安回来,怎么又急着叫自己过去了? 来不及多问,张冉冉带着福子,匆匆往福正院赶去。 一进了堂屋,张冉冉和福子就傻了,里面满满当当的站着一屋子人,夫人坐在暖踏上,而紧挨着坐在她右手边的,竟然是戴长旭! “冉儿,我的儿,快快过来!!”夫人见到张冉冉进来,竟然马上站起身迎过来牵住了她的手。 等张冉冉悟过劲儿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紧挨着夫人,坐在了她的左手边,夫人紧紧的攥着她的两只手,一脸的笑意的看着张冉冉,那眼神,好像恨不得一口吞了她。 “我的乖儿,我刚刚才听旭儿和宝珠说,旭儿这阵子之所以好的这么快,都是因为你给他吃了两味奇方妙药?是吗?哎呀,我的儿啊,你难不成是那佛祖派来保佑我们戴家的吗?”夫人来回的摩挲着冉冉的手,边说着边红了眼眶。 戴长旭连忙揽住了自己娘亲的肩膀,低声的安慰着,站在一旁的宝珠、戴灵秀、金缕、福子、墨香,也都纷纷眼眶泛红起来。 “灵儿,你过来”夫人突然招呼着小女儿。 “灵儿,你快给你大嫂嫂跪下磕个头,替你哥哥、你母亲,谢谢你嫂子的大恩大德!” 二小姐戴灵秀自小跟着戴夫人,最是听话乖巧,听得母亲这样一说,连忙冲着张冉冉跪了下去,就要叩头,一旁的宝珠也急忙跟着跪下了。 张冉冉被吓得连忙站起身,抱住了戴灵秀,连声说道:“妹妹切莫如此,你难道还真要替母亲大人拜我不成?” 一阵子混乱过后,众人又各自归座,夫人用帕子印了印眼角,重又拾起了笑容,她拉过戴长旭的手,和冉儿的小手合在了一起,左右打量着这一对璧人,满意的叹了一口气: “如今,旭儿的身子也恢复了大半,秀儿也和家里亲睦了起来,我今生再也别无他求,这唯一念想的啊,就是赶快抱上一个白胖的小孙儿呢……” 张冉冉象触电般的,赶快缩回了自己的手,屋子里顿时响起一片嬉笑之声。 “今晚上,我一定要摆酒,好好的替我的乖儿、乖媳妇儿庆贺一下,大家都要来,一个也不能少” 这日晚宴,戴府是张灯结彩,大摆酒席,全府上下都有酒喝,连戴红秀都被邀请了过来。 戴长旭因为身子倒底还弱些,只坐了一会儿就先回屋休息了,反倒是冉冉,人人都过来敬酒,自己又要敬别人,公公婆婆、大姨子小姨子,就连那戴长生两口子,也少不得要应酬一番。 墨香要和她喝上一个双儿,金缕和银儿自然也要一样,就连几个年长的嬷嬷,也都上来凑热闹,缪冉儿的身体已经算是很能喝的了,也终于被灌了一个七晕八素的,被福子搀扶着,连自己是怎么回房的都不知道了。 等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面前只看到一双寒星般清亮的眸子,正一霎不霎的看着自己。 张冉冉伸出手,轻轻的划过那卷曲的睫毛、浓黑的眉毛、高高的鼻梁,突然嘿嘿一笑,说了一声“帅哥,你好啊” 戴长旭挑了挑眉毛,啼笑皆非的看着醉态可掬的张冉冉,不知道她说的这是哪一国的语言,眼见这身下的可人儿一头乌发披散如云、星眸含笑、朱唇微启,顿时没了方寸,浑身好像要炸裂了一般,终于忍不住俯下身去,噙住了那花瓣儿一样的双唇…… 张冉冉轻轻的呻吟着,几乎是本能的揽住了男人颈项,喃喃的问道“你……是谁啊……” 戴长旭把自己整个人都压了上去,含混不清的说道“我是你的夫君啊……” “夫君……是长旭吗……” “是我,我的冉儿……” 第十九章 用心良苦 ———pk票、pk票、pk票,谢谢大家——— 这一觉,睡的很沉,张冉冉睁开眼睛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还在笑,嘴角上扬、满心的欢喜,是做了什么好梦吗?却又一点也记不得了。 紧挨在自己身边,是一个男人欣长的背影,哦,这是戴长旭,是自己的夫君,他一动不动的背对着自己坐着,不知道在干什么。 张冉冉缓缓的伸出手,轻轻的去触碰了一下那个如此熟悉,却又好像很不真实的身影。 戴长旭的身体猛的一抖,他扭过头,看着张冉冉,神色仿佛有些仓惶,左手急急的藏起了什么东西。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张冉冉关切的问道 戴长旭挤出了一个笑脸,连声否认着,他凝神注视着张冉冉,眼睛里似乎有千言万语,最终只是咧开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灿烂笑容: “你呢……还好吗?” 戴长旭问完了这句话,两个人却不约而同的飞红了脸,张冉冉慌忙扭过了头去,不敢再直视那黑亮的眼睛。 怎么办怎么办?他会吻下来吗?或者,会轻轻扳过自己的小脸?还是?直接压过来…… 张冉冉满脑子胡思乱想,身子一动也不敢动,恍惚间只能听到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恩?怎么搞的,怎么半天了,什么动静都没有啊? 张冉冉轻轻的转动眼珠,偷偷的往上一瞟,却被抓了个正着,那戴长旭却正一脸坏笑的盯着自己呢,可恶,冉冉的小脸一下子涨的通红。 两人四目相对,一个偷笑,一个羞恼,半响,齐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戴长旭俯下身体,一手斜撑着自己的脑袋,一手环在张冉冉腰间,侧身依偎在她的身旁,就那么默默的看着自己的妻子,他一头长发斜披在脑后,越发显得俊俏风流了。 张冉冉脸上红晕渐渐退去,一个念头却越来越强烈起来了,这个男人,这个英俊温柔的男人,竟然是自己的男人,是自己的合法夫君,而且,他还深深的爱着自己,哈哈,如果不是掉进了漫画,她张冉冉能碰到这样的好事吗! 戴长旭眼见着自己害羞的小媳妇儿,先是瞪着眼睛在想什么,突然间双眼一亮,扯着嘴角邪魅一笑,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的反应,就被张冉冉一个反扑,压倒在了床上。 张冉冉整个人都压在了戴长旭的身上,看着他略微有些惊慌失措的表情,突然兴奋了起来,上下其手,嘴巴也没闲着,认真的探索着自己老公的身体。 “冉儿,你你……你在干什么……这大白天的……不……唔唔唔……” 戴长旭先是嘟囔了几句,然后果断的伸出手,一把就扯下了床头厚厚的幕帘…… 另一个院里,雕花大床上,紫红色的幕帘被一双雪白的小手轻轻的撩开,挂了起来。大丫鬟飞霞,一脸倦色的从床上下来,整理着自己凌乱不堪的衣衫。 床榻上,戴长生搂着爱莲,还在沉睡中。 飞霞面无表情的收拾着杂乱的卧房,房间里盆倒桌翻,一片狼藉,好似打过仗一般。 昨晚酒宴结束回来,戴长生已经是满腹的怒火了,偏偏那爱莲见冉冉万般宠爱集于一身,也是又妒又气,失了理智。 两人口角了几句,那戴长生一肚子火正愁没地方泄呢,这爱莲自然要吃苦头了,先是被那戴长生抓住打了一顿,又按在床上,要强行那夫妻之事,爱莲虽然心里对戴长是生死心塌地、执迷不悟,可毕竟也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当下屈辱难当,不由哀哀痛哭了起来。 飞霞也知道此时上去劝解,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可眼见自己的小姐哀哭不止,如此凄惨,实在不忍心,只好咬牙进去,扯着那戴长生的长衫衣角,苦苦哀求他饶了小姐这次。 那戴长生邪火冲头,哪还听的进去劝,见飞霞自己送上门来,越发的猖獗了,一把揪过来,一并按倒在了床上。 虽然飞霞也早就*于戴长生了,可她平日里机灵留心,很少让那戴长生得偿所愿,戴长生对她也算有几分真心和尊重,并不怎么对她用强,可这心里是一直馋着的,此刻得了飞霞,也就顺手放开了爱莲。 可偏偏这爱莲,刚才还觉得又羞又辱,生不如死,待眼见着戴长生搂住了飞霞,心里却又是酸涩难当,百般的不是滋味,她并未起身离去,只管呆坐于床脚,掩面而泣。 借着酒劲和怒气,戴长生可劲儿癫狂了一夜,大行那一夫二女之道,那红鸾帐下、鸳鸯被里,多少的春情撩动、多少的荒糜不堪…… 戴长生这日早上醒来,倒是一副神清气爽、志得意满的样子,由小丫头伺候着吃了早点,便扬长而去了,过两日周忠的钱庄就要开业了,他少不得要掺和进去,好好热闹得意一番。 爱莲坐在那梳妆台前,由飞霞伺候着梳洗打扮,她神色萧肃、没精打采的。 飞霞挽起爱莲一头乌发,替她梳了一个双螺髻,探身想去拿支乌金钗,一不小心撞到了台角,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嘶嘶做声,半天不能动弹。 爱莲见她这样,知道不妙,连忙拉了她过来,扯起绸裙一看,顿时掩住了嘴巴。 那贴身衣裤之下,飞霞的右大腿上密密麻麻乌紫一片,显见是被人用力掐拧出来的,定是那戴长生造的孽。 “霞儿……”爱莲只叫了一声,便没了声音。 飞霞不动声色的整理好了衣裤,又拿起金钗,小心的插在爱莲的发髻上。 那爱莲怯生生的看着镜子里的飞霞,低声说道“霞儿,要不,我去和夫人说说,也让长生收了你做小,你看……” “千万不可”飞霞马上截住了自己小姐的话头,她叹了口气,坐在了爱莲的身边,开口说道: “我的小姐啊,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懂咱们这位爷儿的性子呢?俗话说的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我现在这个身份,总算还能劝他两句,一旦过了正名分,他哪儿还会把我放在眼里,到时候闹将起来,又有谁还能来帮你呢,我们主仆两个,还不要活活被他欺负死……” 爱莲一听,顿时怔住了,半响,红了眼眶,掩面哭出了声来: “霞儿,你对我……呜呜……只是这样,也实在太委屈你了……” “小姐,你莫要说了,飞霞这条命也是小姐你捡回来的,又说的上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呢……你莫要总是如此忧心,既然你离不了这二爷,总要学会耐下性子,不要再总是惹他发火,白白苦了自己……” 爱莲看着飞霞,想起了自己第一见到她时的情景,那年自己才五六岁,隆冬时节,下了几年来罕见的大雪,自己和爹娘、哥哥,从外面游玩坐着轿子回来,听见下人们议论,便探头出去看。 只见自己家的院门外墙根下,缩着一个小人,衣不遮体,被冻得通体青紫,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爱莲自小就爱收养外面那些小猫小狗的来照料,见了这个小人,便也吵嚷着让爹娘收进来。爹娘一贯娇宠这个小女儿,只好命下人们抱她进来,这孩子,便是飞霞。 那飞霞自小跟着爹娘乞讨流浪,不知吃了多少的苦头,进了这大户人家,一时间仿佛掉进了蜜罐,又有爱莲拿她当小动物般喂养照顾着,很快就恢复了元气,一天天大了起来。 她本性就是深沉多谋之人,再加上自小历经磨难,更是成了个人精一般,时间久了,竟然全府上下都对她十分的待见,后来夫人见她做事周全老道,更是派给金莲做了贴身大丫鬟。 现在跟着金莲嫁到了戴家,反倒要她处处小心谋划,来保护自己家小姐了。 此时,福正院里,宝珠正带着墨香,在庭院小道上匆匆穿行,往那大堂屋里赶了过去,夫人早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一进屋,宝珠马上捧出一个精致华丽的锦盒,高举着奉给了夫人,戴夫人小心翼翼的拿过来,打开一看,不由的满脸笑意、浑身舒泰。 第二十章 郎情妾意 张冉冉赤着脚、盘腿坐在床上,头也没梳,黑亮的长发凌乱的落在肩头,戴长旭盘着腿坐在床的另一头,也只穿着贴身小衣,同样散着头发。 原来,这日一早醒来,戴长旭便要求张冉冉给自己画像,他说几乎人人都被画过了,就自己没有,现在一刻也不能再等了,今天马上就要给他画。 他本打算要去梳洗打扮一番的,被张冉冉给拽住了,说如果想让她画,那就要乖乖听话,就像现在这个样子,坐在床上就可以了。 戴长旭的容貌长的非常像自己的父亲,不如弟弟长生那么俊美,但却多了几分冷峻和男人气概,因为大病痊愈,还略显文弱苍白,不过他一笑起来,就会露出两个狭长的酒窝,这点就是完全遗传自母亲金锦绣了。 张冉冉下笔如飞,很快就画完了,她拿着自己的作品,歪着脑袋欣赏了一会儿,可是突然间红了脸,把画捂在胸前,不肯给画中人自己看,戴长旭哪里肯啊,一把抓过了张冉冉,连挠痒带镇压的,很快就把张冉冉给制服了,抢走了那画。 可戴长旭看了,反应却和张冉冉差不多,几乎更要不好意思一点,正好福子过来催他们起床了,他连忙把画塞到了书架上。 这几日时光过的特别快,张冉冉总觉得一切都模模糊糊的,只知道好似有一团柔软之极、芬芳扑鼻的雪白云朵包裹着自己,让人腾云驾雾一般的眩晕而又快活。 直到宝珠进来,给她和戴长生请安,张冉冉才略微有点清醒过来,她突然意识到,好几天了,宝珠一直没进来这个屋子过,既没有来定时请安,也没像往日一样的来找他们两个说笑玩闹。 宝珠一切如常,重点问了大爷的饮食起居可好,然后瞅准机会偷偷的告诉张冉冉,满顺有点情况想汇报一下。 张冉冉再次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满顺还在跟踪戴长生吗?如果没记错的话,周忠的分号已经开张了,自己家的钱庄也拿到了一大笔的加盟费,现在想到戴长生,心里那种撕心裂肺般的痛,仿佛已淡了很多,需要努力去强化一下,才能重燃斗志了。 张冉冉向宝珠点头示意,表示自己知道了,又向戴长旭撇了撇嘴,示意宝珠一定要小心保密,别让大爷知道了此事。 宝珠自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又转身问戴长旭拿一本佛经,说是夫人问他要的,就打算要离开了,可事有凑巧,戴长旭从架上抽出那佛经时,偏偏把张冉冉给他画的画像带了下来,打着转,正好飘到宝珠群脚下。 宝珠好奇的拾起来一看,先是略有些惊讶的抬眼看了看自己的少爷,那画中的人,然后突然涨红了脸。 说起来,这幅画像只不过是一副很写实的素描人像画而已,画中的戴长旭穿着随身的小衣,歪靠在那里,衣襟微敞,露出欣长有力的脖颈和一点胸膛,长发未束,就那么随意的披散在肩头和胸前,越发衬得他那略显冷峻的相貌更加清冽起来,他唇边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双眼平静的注视着前方,并没有任何不妥,可是,这整幅画偏偏又弥漫着一股无法言喻的暧昧气氛,扑面而来…… 也许,只有张冉冉才能准确描述这种感觉,那是一个成年男人的性感之美,以及充满了缠绵和欢愉的两情相悦的气息,不过在现在这个朝代,恐怕已可称的上淫*靡了吧…… 宝珠急惶惶把那画放在了桌上,匆忙向两人行礼告别,就逃走般的离开了,踏出门槛时,两颊已然烧的通红。 张冉冉的心脏突然咚咚的狂跳了起来,从看到宝珠的那刻起,心里就隐隐感到不安的事情,一下子清晰了起来,她竟然把宝珠给忘了,忘的一干二净,宝珠,既不是自己的什么妹妹,也不是戴长旭的什么丫鬟,她,是连姨娘,也是戴长旭的老婆。 按照之前自己表现出的大度和贤惠,估计现在早就有下人和婆子在那里说闲话了,这大奶奶,当初大爷不行的时候,倒是做足了姿态,现在大爷好了,你再看看,可不是霸着不放了吗? 她本能的扭头去看戴长旭,他正靠在暖踏上看书,表情十分安静满足,张冉冉顿时心神错乱,无数的念头纠缠而至。 怎么办?宝珠是自己一手做主收房的,总不能用完了就蹬吧?不让她跟戴长旭做了真正的夫妻,自己又怎么对得起她?戴长旭呢?他是不是也一直等着和宝珠圆房的那一天了?自己,是不是应该今天晚上,就主动提出让他到宝珠的房里去?可是,她一想到戴长旭和宝珠缠绵在一起的画面,就……… 完了完了,张冉冉,你真的爱上这个男人了…… 冉冉和宝珠一时半会儿的都没什么理由出门,只好派了福子出去一趟,带满顺的口信回来。 福子回来的时候,又是黑着一张脸,张冉冉没理她,她刚刚让米福子带月钱给满顺了,这小气丫头肯定又气不顺呢。 “满顺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啊?”张冉冉问道 “哼,他能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什么马车是租的,还是买的,这么简单的事情,他一知道我不识字,就在那里罗里罗嗦交代了半天,又写了这一箩筐的字给你,一副怕我说不清楚的样子,哼,认得几个字,又有什么了不起的?这个小猴儿那个死样,真是气死我了……” 张冉冉笑而不语,只管展开了满顺写的字条来看,原来,那满顺成日里盯着戴长生,而戴长生这几日在外面总是和周忠出双入对的,帮他策划钱庄的事情,弄的满顺反而和周忠的马夫搭上了话,一问之下才知道,这周忠的马车、房子什么的,都是租来的,并不是花钱置办的,这车夫也是跟着车过来的,并不是周忠所雇。 满顺总觉得周忠这么大的一个老板,都打算在都城开钱庄了,车子、房子却还是租来的,有些奇怪,不过后来他自己又写道:想那周忠不是本地人,大概等钱庄经营上路了,还打算回彭城居住的,所以不愿意置办车房,也是有可能的,此事只提交奶奶参详。 张冉冉的想法和满顺的差不多,这事是有点奇怪,但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这周忠的分号已经开了一段时间了,经营有方,生意很不错,而戴府和金茂年也各自拿到了一笔不菲的“名号钱”,其实张冉冉内心深处已经基本放弃了对这个周忠的怀疑了。 冉冉命福子烧了这字条,又嘱咐她下回出去买东西的时候,想办法见满顺一面,告诉他,周忠的事情先不去管他,主要还是盯住戴长生。 福子满脸不情愿,嘴巴里嘟嘟哝哝的,这米福子生性直爽大方,胆子又大,日子久了,这东和院里采买胭脂花粉的事情,宝珠都索*给她去办了,所以她出府的机会最多,张冉冉让她去办着通风报信的事情,是最方便不过了。 晚膳时分,张冉冉特意叫福子去请宝珠姨娘过来一起吃,她今天左思右想、纠结痛苦了一天,现在已然下定决心,自己无论如何不能那么自私,误了宝珠一辈子,长痛不如短痛,早死早超生吧。 宝珠进来坐下的时候,脸色已有些羞怯,和张冉冉两人眼光一碰到,赶紧各自移开了,都不免有些尴尬和紧张。只有戴长旭,似乎并没察觉到气氛不对,他这阵子一直兴致甚好,胃口大开,吃饭的时候还磨着宝珠,想要喝上两口小酒。 宝珠自然不肯给他,戴长旭还不死心,拉着宝珠死磨硬泡的,好妹妹,好宝珠的叫个不停,张冉冉突然心头火气,一阵子没来由的烦躁,她白了戴长旭一眼,出言喝住了他。 戴长旭见冉冉突然发火,很是莫名,猜想她准时为了自己的身体担心,不喜自己贪酒,也未与她计较,只是嘿嘿一笑,乖乖的开始吃饭。 终于熬到了用膳完毕,张冉冉决定快刀斩乱麻,不再拖延下去,白白折磨自己,她轻轻咳嗽了一声,尽量心平气和的说道: “宝珠妹妹,我今日身子不大爽利,今晚,就让大爷睡到你那屋去吧,还劳烦妹妹照顾了……” 这话音未落,戴长旭手里的筷子哐啷一声掉到了桌面上,一时间,三个人面面相觑,都怔住了。 第二十一章 封 爵 ———pk票、pk票、pk票,谢谢大家——— 冉冉和宝珠,这一妻一妾的目光,都不由得集中到了戴长旭的脸上,刚才还在嬉笑玩闹的戴家大少爷,脸色一下沉了下来。 宝珠嘴巴动了两动,神色慌乱的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只垂着眼帘,定定的看着自己面前的羹盘碗盏发呆。 半响,戴长旭伸出手,缓缓的拾起了掉落的木筷,面无表情的说道:“哦,那就按你说的办吧,墨香,你待会儿把我的东西收拾一下……” 墨香满脸喜色的答应了,她替自己的主子担心这事儿也有好多天了,大奶奶自己不开口,夫人最近又极是偏宠她,墨香都不知道该去找谁说叨,只能和金缕抱怨几句,金缕也是劝她再忍耐些,今日可总算是有了着落。 宝珠神色依旧慌乱,但已经难掩满面的羞涩惊喜,她再也坐不住了,支吾了两句,就行礼告别,匆匆的逃回了自己那屋。 这屋里,连空气一时间仿佛都凝固了,夫妻二人都不敢看对方的眼睛,坐卧不宁的。 张冉冉心里是酸甜苦辣五味俱全,不知道是该恼恨自己,还是恼恨别人,又不愿意落了形迹,只能强打起精神,唧唧呱呱的找些废话来打趣福子,声音又高又尖,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福子莫名其妙,只管忙自己的去了。 戴长旭见她这样,脸上说不清楚是哀怜、还是欢喜,只是蹙着眉,怔怔的看着妻子出神,张冉冉越发的慌乱了,只说自己要早点休息,抓了小丫头锦儿去沐浴更衣,泡在那水里不出来,只等的戴长旭去了宝珠那里,才回到了房里。 屋子,还是那间屋子,床,还是那张床,只是和今早那满屋的旖旎风光一比,仿佛天上人间、云泥之别,冉冉再也忍不住,早早遣退了福子,一个人扎在大红的鸳鸯被里,无声的哭了起来。 次日一早,张冉冉正在床上发呆,发愁待会子要怎样面对那两个人呢,锦儿急匆匆进来报信,说是王妃戴红秀召见,要大奶奶马上过去,张冉冉二话不说,连早饭也没用,就赶了过去。 “妹妹,姐姐今天可要送你一份大礼呢”那戴红秀神清气爽,看起来兴致不错。 张冉冉连忙强打起精神,表示出应有的好奇。 “你大概不知,咱们戴家有一远房大伯叫戴法禄的,远居于川峡,因为隔得遥远,我们和他家甚少往来通信,他早先被先皇封了那从四品的“轻车都尉”,可他家三房人口,并没有男嗣,前阵子戴法禄殁了,空出了一个世袭的正五品爵位,戴家几脉亲属都想要争夺,我让你姐夫做主,终于给了咱们家,再过两日就可以下来了,你还不赶快跪下谢我啊,都尉夫人!” 张冉冉听得是云里雾里、晕头转向的,只猜到这个什么“爵位”,大概和戴长旭有关,就只管稀里糊涂的先跪下来谢恩。 戴红秀伸手把她扶了起来,笑着说道:“我特意叫你来带话回去,母亲大人她自然会明白我的意思,你也不妨告诉旭儿,姐姐如有欠他什么,这一下,也就算是还清了……” 张冉冉知道她这样做,一是白送自己一个人情,二是对父母和兄弟的怨气总还是未能消尽,张冉冉连忙整衫跪下,不顾阻拦,行了个大礼。 谈完正事,戴红秀又留张冉冉说了一会子话,见她双眼浮肿,心神不宁的,就追问了两句,张冉冉一腔的烦忧正好没地方诉说,素日又和戴红秀知心,就把这两日的烦事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 戴红秀听了,一脸的啼笑皆非,她摇头说道: “你这孩子,我简直怀疑你是不是我们这世上的人,你莫非是从哪个海外异国飞过来的?” 张冉冉一听,分外的心虚,只好嘿嘿傻笑了两声。 “妹妹,你今天这些话,要是对任何一个旁人说了,那都是要被人唾弃耻笑的,再定你一个无德妒妇的罪名,不过,既然你愿意对姐姐我说真心话,我自然也不能辜负了你,就像你说的,这世上,男女之间本身就不公平,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却只可忠贞不二,我倒不稀罕和男人一样,左拥右抱的,可若是真心相爱,谁又能容忍榻边有他人共卧呢?任何女子,哪怕嘴里说的再贤良大度,哪一个又不是背地里暗自伤心呢,就像母亲大人那样,虽然极力劝说父亲娶了二娘,可她心里,何尝不也一样是惴惴不安……” “可是,父亲大人对母亲就很好啊,并不把二娘她们放在眼里……”张冉冉的心,一想到戴长旭那么痛快的就接受了和宝珠圆房的事儿,就忍不住隐隐作痛。 戴红秀看了张冉冉一眼,冷笑了一声说道“哼,二娘她们何尝又不是无辜的女人……” 张冉冉顿时臊红了脸,戴红秀说的对,宝珠又何尝不是无辜的,确实是自己自作自受,谁料想的到这世事无常,让这痨病鬼变成了知心郎。 回到戴府,张冉冉马上禀报了夫人有关世袭爵位的事情,夫人先是一呆,马上急命下人赶去禀报老爷,自己搂着冉冉,心肝宝贝的一通叫,喜的眉眼都脱离了原位。 原来这次戴长旭得的是异姓功臣爵位,每一代都只有一个名额,而且是降级世袭,戴长旭被封的是“上骑都尉”,也是正五品的爵位了,每年不但有150两的俸禄可拿,更难得的是,前朝的皇上有意废止这爵位世袭之制,所以对这异姓功臣,早已开始不再授爵了,只保留先朝已封的,逐代降级世袭,好让它自然消亡。 戴府里原并未曾想去谋划这爵位,如今天上突然掉下了馅饼来,又偏偏是在戴长旭身体复原之后,你说这戴夫人能不大喜过望吗? 戴尚书接报后,也即刻赶回了府里,马上集合了全家上下,沐浴更衣,祭拜祖先,而后,又把那戴长旭单独叫进了自己的书房,促膝长谈、面授机宜,足足三个时辰才放他出来。 是夜,西泰院里,飞霞早已给爱莲提过醒,叫她千万小心,莫要招惹戴长生,两人小心伺候着二爷,那戴长生并未借故发疯,倒是整个人都懒懒的,意志沉沉。 那飞霞知道这二爷确实是受了打击,有些灰心丧气了,就故意问他一些有关钱庄的事情,好撩起他的兴致,金莲也是软言细语的在一旁腻声讨好着,那戴长生才总算打起了精神,重又说说笑笑起来。 而那张冉冉一回到东和院,就发现戴长旭贴身的东西已经搬回来了,此时戴长旭还和老爷一起在书房里,这张冉冉一个人坐在这卧房里,简直坐立不安,又不能去找宝珠闲聊解闷,只好硬拽着福子,说要给她画像。 那福子本身就是个坐不住的人,到了现在,这东和院大大小小都给张冉冉当过模特了,只剩下她还没有。 张冉冉看着嘟着脸的米福子,浓眉圆眼,红扑扑的圆脸蛋,实在很像个动画人物,就干脆给她又添了一双耳朵,几撇胡子,直接涂成了一个人脸大花猫。 这米福子看了,那里肯啊,连忙上来撕扯,张冉冉又笑又躲,小丫头锦儿也在一旁笑的直蹲到地上去了。 正热闹的紧,大爷已经回来了,他并未做声,只静悄悄靠在门上,看那冉冉和福子两个人在床上滚成一团,微微笑着。 这夜房里特别安静,张冉冉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也实在难平心中烦恼,懒得开口,那戴长旭也不劝解什么,好像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只是一直很留心的关照着冉冉,把好些福子分内的活儿,都抢着自己做了,给冉冉端茶递水的,时不时的还趁机捏捏小手。 等那鸾帐落下,张冉冉扭身向内,背朝着戴长旭,有些紧张的偷听着他的动静,一阵悉悉索索,那股熟悉的男子气息慢慢的逼近了。 张冉冉恨恨的咬着嘴唇,心想,他要是敢贸然求欢,自己定要打他一个大嘴巴子。 片刻过后,一只长臂伸过来,一把揽过张冉冉,紧紧的扣在了自己怀里,冉冉扭身挣扎着,戴长旭倒又没有进一步动作了,只管从身后这么揽着妻子,将自己的头埋在她的颈间,就这么默默的睡了。 张冉冉又动了两动,也只得长叹一声,任由他去了 第二十二章 彭城王 ———pk票、pk票、pk票,谢谢大家———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去了,快十天了,戴长旭并没有再到宝珠的房里去过。 宝珠并未表现出任何的不满和幽怨,相反,她对戴长生和张冉冉都更加尽心尽力、小心服侍了,那墨香背地里替她不平,宝珠倒反过来劝她,说自己本来只要能一辈子陪在大爷的身边,哪怕是做丫鬟也心甘情愿的,现在托了大奶奶的福,竟然成了大爷的妾,更是与他有了肌肤之亲、鱼水之欢,简直是一步登天,若再有怨言,岂非太不知道好歹了,要被雷劈的。 见宝珠这样,却叫张冉冉越发的为难了。 这边厢,她与戴长旭两个人,真可谓是琴瑟和鸣、如胶似漆、心心相印,张冉冉曾经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她如果还是在现代社会做自己,还能遇到如此知心合意的爱人吗? 夫妻二人常常呆在房里不出来,你看书、我画画,偶尔相视一笑,即便一句话都不说,也觉得满心的惬意,仿佛连空气都是甜的,张冉冉终于相信了,那所谓走失了的另一半的说法。 虽然两人过的那是蜜里调油,但总有一根刺隐隐扎在冉冉的心头,每每看到毫无怨言、忠心耿耿的宝珠,张冉冉便觉得一阵良心不安。 这日里,秋雨连绵,张冉冉托腮对着窗外,闷闷不乐,戴长旭从老爷那里回来,见她这样,连忙上前询问。 张冉冉扭身看着自己的夫君,轻蹙娥眉,半响,缓缓说道: “我求你件事儿……” “冉儿,你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从未见过冉冉这样,戴长旭有些慌了 “长旭,我求你,每隔些时候,不要让我来开口,你就自己做主,只管去宝珠那里一趟……”冉冉话还没说完,马上就急急的扭过了脸去。 戴长旭顿时怔住了,等明白过来张冉冉的意思,长叹了一声,握住了妻子的肩头,低声说道: “对不起,冉儿,是我错了,我总是怕你伤心生气,谁知反倒更叫你为难了,是我太自私了,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宝珠……” 是夜,戴长旭便去了那连姨娘的房里,自此以后,隔个十来天,他便自己叫人理了东西,到那屋里去住上个一晚,而三个人平日里起居相处,更是相敬如宾,有商有量的。在外人看来,这东和院真是妻贤妾谦,一派大家风范。 农历七月初十,正是戴红秀的二十五岁生辰,彭城王早就替她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要大大的操办一番。 本来张冉冉这些小妇人,外事不得出户,是没资格到王府去参加这场盛宴的,不过戴红秀坚持要自己娘家的亲人全部都到场,特在王府内院里,为各位女眷小姐们设了一席。 这些媳妇、姊妹、大丫鬟们,也不过就是十*岁的年纪,难得聚在一起,又没人管束,几杯小酒下肚,划拳行令,叽叽喳喳的吵作了一团,好不热闹。 张冉冉喝了几杯,却无端生出了点感慨,她本是个通达淡泊的人,只因为遇上了这戴长旭,情字当头,人也难免多愁善感了起来。 她起身离了席,一个人晃晃悠悠在内院的小园子里闲逛着散心,那米福子早已放开手脚,喝到了兴头上,满桌子就数她叫的最大声,也没人管张冉冉这个大奶奶了。 冉冉转到了院墙边上,只听得院外觥筹交错、嘈杂喧哗之声,更比里面热闹百倍,不由得心生好奇,她掉进了这漫画书里,虽然生活在宋朝,却整日被拘在戴府里面,很少有机会见识更多古时的风土人情,她沿着墙根慢慢的走着,很快就来到了一个圆拱门边。 “姐姐,你要到哪里去啊?” 张冉冉正要跨出院门,却被一个人叫住了,回头一看,正是那连姨娘,原来宝珠见她起身离席,就留了心,眼见这大奶奶越走越远,步履不稳的,连忙跟了上来。 张冉冉冲她嘻嘻一笑,拽过她的手,说道“宝珠,我们到外面去偷偷看一看热闹,可好?” 宝珠和张冉冉相处了这么长时间,知道她为人虽然谦和善良,却又有许多稀奇古怪的主意,有时候简直可称得上顽劣二字,一听她要出去,知道决计拦不住她,只得舍命陪君子,挽着摇摇晃晃的大奶奶往院外走去。 那王府正花园里,张灯结彩、花团锦簇,摆了不下三四十桌的酒席,各色人等坐了满满一个园子,影壁前还搭了戏台,伶人歌姬轮番上场表演,乐声悠扬、人声鼎沸、真是热闹非凡。 张冉冉和宝珠躲在树丛后,正睁大眼睛看的不亦乐乎,突然一个高大的人影走上了戏台,伶人们纷纷躬身退下,那人手持一把巨大的弓箭,大步走到了戏台中央。 虽然隔得远,张冉冉还是能清楚的看到那人身材异常魁梧,虎背熊腰,皮肤黝黑、生的一口扎扎杀杀的络腮胡子,甚是威武健壮。 “这个,莫非就是……”张冉冉脱口问道 “是啊,这就是咱们大小姐的姑爷,义康王爷,奶奶你还没见过他吧?” 两人正说的话间,只见那彭城王拉开了长弓,瞄准了对面大树上挂的一个大大的红绣球,大吼一声,袖箭脱弦而出,一击命中,众人顿时一片喝彩之声。 那绣球砰地一声,竟然绽开了,缤纷的花瓣漫天而下,一幅红绸从中间滑落,上面写着“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几个大字。 这园子里瞬间爆发出一阵惊叫,随即更是各种欢呼鼓掌,将这晚宴的气氛推向了高氵朝,彭城王在台上哈哈哈大笑着,端着一碗酒抱拳示意后,一饮而尽,台下众人也都纷纷举杯相贺,那王妃戴红秀被大家簇拥着,更是脸若桃花、满面的春风。 这宝珠拉着张冉冉,也忍不住拍手跺脚,看的又笑又叫,可回头一看,刚才还兴致勃勃的大奶奶,此刻却傻呆呆的站在了那里,一动不动的。 原来,这张冉冉一见到那彭城王刘义康,就觉得眼熟,特别是他拉开弓箭的时候,更让张冉冉觉得似曾相识。 她现在脑子里混杂着张冉冉和缪冉儿两个人的记忆,本来就有些混乱,盯着这刘义康看了半天,只有一些飘忽不定的画面,在脑海里盘旋飞过、稍纵即逝,却什么都抓不住,简直要把她的脑袋都想炸了。 ———pk票、pk票、pk票,谢谢大家——— 第二十三章 夫人弄权 ———pk票、pk票、pk票,谢谢大家——— 从彭城王王府回来,戴长旭却大病了一场,他这阵子身体状况一直不太好,这次是因为深夜在外,感染了风寒,不过,更主要的原因,却在于尚书大人戴法兴。 戴法兴自己从小被人嘉许为才子,好学能文、颇通古今,十三四岁时所做的文章就已被人流传出去,口口相诵,乡里旁人都认定他将来必能进的殿试,成为天子门生,前途不可限量。 可偏偏天不遂人愿,他州府试拔得头筹,却止步于省试,并未如愿进那殿试,而只有个“进士出身”,要想封得一官半职,那可就需要一定的财力物力和人脉关系了,他家世代穷书生,哪有那个本钱呢。 多亏戴法兴为人圆滑机灵,生的仪表堂堂,又有才子的美名,才有幸娶了金家的大小姐金锦绣为妻,终有财力去结交权贵,打通了关节,得以正式迈入官场,而后又鸿运当头,歪打正着的做了彭城王的老丈人,这才从此官运亨通,挡也挡不住了。 可这戴法兴的内心,对当年的科举失意却总是放不下,戴长旭刚一出生,他就有了势必要让儿子金榜题名的念头,眼见大儿子的聪慧不亚于当年的自己,更是心中暗喜,他从小就亲自过问戴长旭的学问,准备一到年龄,就马上送他去参加州府试的,没成想,戴长旭偏偏小小年纪就生了痨病。 在戴长旭生病之后,戴法兴也动过让戴长生接班的念头,可惜他这个二儿子,虽然聪明机灵并不输于大哥,却天生不是个读书的料,捻起书就犯困。戴法兴是打也打过,骂也骂过,最终只能死了这条心。 现在可好了,戴长旭不但身体康复,又得封“上骑都尉”,真乃天时地利人和,戴法兴很快重又拾起了他的状元梦。他知道旭儿这孩子天性散淡,再加上生在富贵人家,自小衣食无忧的,对经济仕途并不放在心上,就亲自上马督促起戴长旭的功课来,一旦得空,不论早晚,都要叫他过来考量一番。 那戴长旭本身对读书做学问倒并不害怕,只是他生性厌倦官场那套功利路子,从骨子里并不是那钟善于钻营、八面玲珑之人,这每日介被老爹逼着灌输一些党营伐私、左右逢源的厚黑之道,难免心烦气躁,再加上日夜苦读,这身子自然就承受不住了。 戴长旭这般光景,可把一个人给急坏了,那就是尚书夫人金锦绣,自己老公和儿子的脾气性格,她是最最了解的,生怕老爷再这么逼迫下去,又把宝贝儿子的身体给搞垮了,可孩子大了,这追求仕途营生,那又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自己也实在没理由去劝阻老爷。 这日,夫人歇了午觉醒来,又像往日一样到了二娘赵柔那边探望她,这赵柔原本也是小户人家的小姐,只是家道突然败落,被后母卖到金家做了丫鬟,金锦绣见她生的齐整、性子温顺,又识字,就问母亲讨过来做了自己身边的大丫鬟。 赵柔生戴长生的那年,就有那崩中之症,还未调理完好,戴长生却又染了急性热症,小小婴孩动则惊惕不安、四肢强直抽搐,只吓得大家都当养不活了,赵柔不顾自己的身子,不眠不休的守在儿子身边,日夜看护,才总算保住了他一条小命,不过她自己也就此落下了那妇人的隐疾,一日比一日虚弱下去了。 戴夫人这次带了一包上好的高丽参过来,吩咐丫鬟们收了,又叫金缕教习她们如何炮制,赵柔拉着夫人的手连声道谢,只说自己也就这个样子了,请姐姐莫要如此为自己操心劳累。 “柔儿,你切莫如此,我们两个还要分什么彼此,你近日里怎么脸色越发黯淡了,可有好好按着太医的方子按时吃药,又或是哪里又有什么不适吗?你千万莫要忍着,我知道你的性子,总是不愿劳烦别人的!” 赵柔连声否认,只说自己感觉还好。 戴夫人也不与她多言,扭身吩咐金缕,去请二爷和二奶奶过来。 戴长生和爱莲,带着飞霞,匆匆忙忙的来了,戴夫人把戴长生叫到了跟前,与自己一起坐在赵柔榻边,正色说道: “生儿,我知道你这阵子忙于钱庄的事情,也操劳的很,不过,你娘的情形你是知道的,你若再不好好的照应她,她又能指望谁呢?” 戴长生连忙跪倒在地,连声自责,爱莲和飞霞也跟着跪下了。 “你娘最是个谦和的人,凡是,你们要帮她多操心着点,我年龄大了,又要操持这一大家子的事情,并不能总替你娘事事都想的周全,刚刚我拿了你姐姐送给我的顶级高丽参来,你们督促着小丫头子每日里按剂量,炖在鸡汤里给你娘吃,切莫忘了。” 夫人说完,看了看赵柔房里的这几个丫头,并没有一个得力能干的,沉吟了片刻,又说道: “金缕,你一贯善于弄这些子的,要不,你每日里过来一趟,帮二娘照应着点。” 那爱莲一听,连忙说道“母亲大人,不敢劳烦金缕姐姐了,我每日叫飞霞过来照应就是了,她也会弄的。” 戴夫人知道飞霞也是个极为能干的,刚想点头答应,谁知那戴长生突然开口说道:“还是请金缕姐姐辛苦辛苦,每日抽空过来一趟吧!” 夫人见他这么说,自然也一口应允了,想了想,又说道: “生儿,我想过了,你舅舅年纪大了,如今咱家钱庄的事项他也很少管,现在又开了周忠的分号,虽然不用咱们亲力亲为,但总又多了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你一个人也实在顾不过来,你哥哥呢,身子也总算好的差不多了,总不能眼看着只辛苦你一个,我这就吩咐旭儿,让他收收心,也是时候该和你一起分担打理钱庄的事了。” “恩恩恩,这样甚好,生儿性子莽撞,旭儿却沉稳周到,有他在一旁分担照应,我也放心多了。”病榻上的赵柔,马上一叠声的赞同着。 戴长生几乎没有迟疑,马上应道:“如果哥哥肯操心,那是最好不过了,我也正好可以抽出时间来,多陪陪我娘,谢谢母亲大人如此替孩儿着想了!” 戴夫人安排好了这边,马上又找机会和老爷商量,只把这番原话搬出来说了一通,又说那科举应试还有两年时间,两者并无矛盾,还请老爷不要那么心急,让旭儿慢慢的适应。 戴法兴对夫人一向敬重有加,她又说的又合情合理,当然没有不应允的道理了。 那西泰院里,爱莲和飞霞先是提心吊胆过了几日,却发现戴长生并没有任何气急恼怒的表现,反倒比平日里要温和太平的多,每日都抽空去娘亲那里坐坐,钱庄的事情,也一点一点的都交给了戴长旭,自己只管些周忠分号的闲事,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 戴长旭对做生意的事情,总算遗传了母亲家里的基因,再加上钱庄本身早已经营上了轨道,他又有亲舅舅扶持着,操持的倒很是像模像样,比起那仕途官道,还是这个事项更称心得手些。 ———pk票、pk票、pk票,谢谢大家——— 第二十四章 无后为大 ———pk票、pk票、pk票,谢谢大家——— “姐姐,现在,还有必要让满顺盯着二爷吗?” 宝珠趁张冉冉一个人在房里的时候,连忙伏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张冉冉一愣,而后也不由得点了点头,是啊,这钱庄的事情,戴长旭已经逐步接手了,戴长生没有像她猜测的那样捣鬼使绊子,反倒很痛快的交出了大权。前两天他还表示,连同周忠分号的事情,也最好由哥哥一并主管了去,自己从旁协助就行了。 “恩……要不就停了吧,以前,也许是我多虑了些……” 张冉冉说话间还是有些迟疑,她一想到戴长生强暴自己时,那咬牙切齿的怨恨摸样,就依然感到无法安心。 “正好福子今天要出去,我让她告诉满顺吧” “好的,记得让福子把月钱带给满顺,再多给他半个月的钱吧,这孩子怪难得的……” “姐姐,你实在不用这么客气的……” “就听我的,你去办吧。” 宝珠没再多说什么,她现在对张冉冉可谓是言听计从。 “两位奶奶,你们可听说了吗?二奶奶她有喜了!”墨香撩帘进来了,汇报了这个重大消息,面部表情有些复杂。 “是吗?”张冉冉随口应了一句,并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不过一旁的宝珠,面色却明显变了,她有些不安的看了张冉冉一眼,见她毫无反应,也没说什么。 这福正院里,可就没那么太平了。 先是东和院的王嬷嬷,鬼鬼祟祟的来找夫人,除了金缕,小丫鬟们都被打发了出去,两个人关起门来嘀咕了好久,紧接着,墨香被招来了,然后,连姨娘也被请了过来,又是关门密谈,宝珠出来的时候,满面通红,神色慌张。 到了傍晚时分,大少爷戴长旭刚从钱庄回来,连衣服还没换呢,就和大奶奶张冉冉一起,被夫人请了过去。 虽然戴夫人和平时一样,笑眯眯的看着自己最宝贝的大儿子和大媳妇,可是张冉冉还是敏锐的感觉到,夫人有点不对劲。 先是问问了戴长旭的身体和生意上的事情,夫人终于转入了正题。 “旭儿,我问你一事,你定要如实回答我!”夫人加重了语气。 戴长旭也不由得有点紧张起来,连忙答应着。 “我听人说,你本身就极少到那连姨娘那房里去,即便去了,也很少行那夫妻之事,可是真的?” 张冉冉瞬间石化了,这,是婆婆当面问房事吗?戴长旭很少和宝珠那个,是真的吗?她不由飞速的瞟了戴长旭一眼。 戴长旭也是涨红了脸,支吾着说不出话来,只是抱怨的叫了一声“娘,您这是干什么呀?” “旭儿,你别怪为娘的唐突,这可不是什么羞于见人的事情,而是关乎我们戴家传宗接代的大事,咱们官户人家最讲究长幼有序,以前你身体不好,这些我都没和你说过,现在爱莲已有了身孕,你这一房,冉儿和宝珠却都还没什么动静,这样会被外人说闲话的,这个道理,你总该知道的吧?” 戴长旭想要解释什么,却被母亲伸手阻止了,夫人继续说道:“我还听说,你曾告诉宝珠,自己心里只有冉儿一个,所以对她难免轻漫些,还请她体谅,是这样的吗?” 张冉冉和戴长旭迅速的对视了一眼,赶快又分开了,双双红了脸,夫人并不看张冉冉一眼,只管盯着自己儿子,继续说道: “旭儿,我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都必须承担起戴家嫡传长子的义务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件事情上,都是你一个人的错,我知道冉儿最是个贤良聪明的孩子,并不是那种拈酸吃醋不懂事的人,所以今天才特意叫她一起过来,索性当面把话说开了,也是不想她日后听别人传闲话,有所误会,再白白伤了我们婆媳俩儿的情分,旭儿,你今后万万不可再如此任性,倒叫冉儿白白担了嫌疑,你可懂了吗?” 这戴夫人说的是头头是道,句句在理,戴长旭和张冉冉自然只有点头称是的份儿,不过,冉冉心里也明白,这夫人果然是厉害,明明是当面敲打自己不可一个人霸着丈夫不放,却讲得如此情真意切,真叫人再无一句闲话可说。 一回到东和院,宝珠早已在那里候着了,关上房门,她就长身跪在了大爷和大奶奶面前,红着脸低声说道: “大爷、奶奶,此事绝不是宝珠挑起的,只是夫人逼问的厉害,宝珠不敢不说真话。” 墨香也跪在了一旁,替自己主子辩白着:“都是那王嬷嬷捣鬼,见二奶奶有喜了,就趁机去夫人那里搬闲话,害的夫人来逼问我和姨娘。” 张冉冉微微一笑,并不说话,也没有扶她们两个起来的意思。 她倒是相信这事儿不是宝珠挑起来的,说是那王嬷嬷作祟,也是很正常的,不过,冉冉也清楚,墨香被叫去问话,肯定是马上痛痛快快的就全说了,连王嬷嬷那里,也可能就是她去嚼的舌头,墨香是那种天生就爱传个八卦、搞点是非的丫头。 至于宝珠吗,倒不会有意捣鬼,可就算是被夫人逼迫的,她心里也很难说有几分顺水推舟的意思,毕竟,这与自己一心爱慕的爷儿同塌而眠,却不得近身,确实是件很痛苦的事情。 戴长旭看了看张冉冉,长叹了一声,就叫宝珠二人起来,只说并没有怪罪她们的意思,让她们出去了。 这晚,戴长旭并没有马上到宝珠房里去,依旧在这正房里安歇。 等那张冉冉洗漱完毕上了床,就一把搂住了,整个人紧紧的贴了上来,冉冉蜷缩在他怀里,这白日里所受的尴尬和委屈一下子涌上心来,慢慢红了眼眶,这还要叫自己怎么做呢,主动叫丈夫去小妾的房里还不够,难不成还要现场督促着,看他们是否真的成了好事才行? “你为什么……”张冉冉的话只说了一半 “为什么?你还不知道吗?我满心里只有你一个,对宝珠,我自然不能让她白白担了这个名儿,却独守空房一辈子,可是有时候,我真的没办法……”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冉冉喃喃的说道 “冉儿,你真的不记得了吗?”戴长旭突然问道,把张冉冉板了过来,两个人脸对脸的躺着。 “不记得什么?”张冉冉问的有些心虚,她现在记得的东西太多了,不记得的东西也很多。 “你小时候,来过我家的……” “哦……”张冉冉模模糊糊的应着。 “那时候,你才桌子那么高吧,大冬天里,跟着你爹来的,穿着一件白色的大袍子,那衣服太长了,你走路都直打绊,你爹和我爹在屋里谈事情,你就一个人站在那梅花树下面,捡那花瓣儿玩,看见了我来,就只管滴溜溜的转着又黑又大的眼睛盯着我,我叫你进屋玩,你摇摇头,笑一笑,也不说话,后来我拿了糖球给你吃,你才乐了起来,一直跟在我屁股后面,叫我旭儿哥哥,旭儿哥哥的,那个时候啊,你的脸,也只有我的巴掌这么大……” 戴长旭低声絮絮的说着,声音分外的温柔,看着张冉冉的眼神也满是暖意,一瞬间,张冉冉有些迷糊了起来,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在妒忌那个叫缪冉儿的女人。 “你那时候,就喜欢我了吗?”张冉冉问了一句,心情甚是矛盾。 “也许吧……” “我小时候,是不是比现在可爱很多啊?”冉冉的声音,不免高了起来。 戴长旭用一只手撑起头,装模作样的打量了自己的老婆一番,嘿嘿一笑,另一只手摸上了那柔软丰满的胸膛,嘻声说道: “那当然是现在更美些……” 张冉冉一巴掌拍掉了那只爪子,恨声说道:“我不是说这些啦,我是说人,现在的我是不是又凶又坏又刁钻,一点也不如小时候可爱了?” 戴长旭虽然还是满脸好笑的表情,不过说话却正经了起来:“怎么了,想听我当面夸赞你吗?你小时候虽然又乖又可爱,哪有现在这么好,又聪明又善良又古怪又好玩……还救了我一命呢……” 边说着,戴长旭边慢慢的凑了上来,寻找着冉冉的小嘴。 张冉冉伸手撑开了他,又问道:“你先别忙,母亲大人说的事儿,又该怎么办呢,宝珠那儿……” 戴长旭蹙起眉头,想了一会儿,突然歪着嘴,坏坏的一笑,在冉冉耳边轻声说道: “只要我在你这儿勤快着些,早点有了,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话还没说完,整个人便覆了上来…… 第二十五章 弄巧成拙 ———pk票、pk票、pk票,谢谢大家——— 可惜,有喜这种事情,不是你想有就能有的,冉冉这个月的例假还是如期而至了。 戴长旭终究还是又去了宝珠的房里,至于是否为了戴家的大事而努力过了,张冉冉想也不愿意去想,戴长旭自然也是避而不谈,只是双方碰见了都难免有些尴尬和别扭,大爷一大早的就躲到钱庄去了。 张冉冉甚是烦闷,偏偏福子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大半天了都没见到个人影,锦儿只说她一早就出去买胭脂水粉了,可问题这会子都已经是晌午了,这丫头是越来越没个样子了。 正想到这里,福子却回来了,张冉冉一眼就看出事情不对,福子头发散乱,衣裙上还有些斑驳的灰迹,神色也是仓皇不安的,见了主子,竟然扭身想躲。 张冉冉伸手一把揪住了米福子,见她脸上竟然还有一块青肿,连忙疾声问道: “你怎么了?” 米福子顿了顿,竟然难得露出了一丝扭捏之态,她伏在张冉冉耳边,小声说道“小姐,我遭贼了……” “什么?你受伤了吗?可被抢了东西?是哪个小子跟你一起出去的?他们怎么没有保护你?”张冉冉被吓的一叠声的问道。 福子吐了吐舌头,低声说道:“我嫌他们总是碍手碍脚的,每次一出去,就打发他们到别处玩去的……” 张冉冉气的直跺脚,恨声说道“米福子啊,米福子,你这个莽撞货,那你怎么办呢,那些小贼有没有把你怎么样?快说啊!!” 福子大眼睛滴溜溜的看了看四周,一边把张冉冉往自己房里拖,一边轻轻说道“我没事儿,也没丢东西,是满顺那个小猴子救了我……” “满顺?”张冉冉一听,连忙随着福子进了屋。 福子掏出一张小纸递给张冉冉,说是满顺要交给她的,张冉冉一看,原来还是有关戴长生的行踪。 “恩?怎么回事?我不是叫你和满顺说,不用再去盯梢二爷了吗?” “是啊,我也告诉他了,还按你的吩咐多给了他半个月的银钱呢,可这小猴子今天说什么,拿人钱财忠人之事的,他说这个月还差几天才到时间呢,所以他还照旧去盯了,今天是想把这纸条交给我的,正好碰到我在和那几个毛贼撕拔,就赶紧上来帮忙了……” “几个毛贼?那你们两个能打过吗?满顺受伤了吗?”张冉冉听了福子的话,不由得对满顺好感倍增。 “哈哈哈,小姐,没想到这小猴子还真有两下子呢,他好像练过拳脚的,身手又灵便,边打还边扯着嗓子叫,抓淫贼了,抓淫贼啦,引得那街市上的人都围了过来,那些小贼慌了,只好丢下东西逃走,满顺让我赶快回府,自己却在街上和那些乡里瞎吹,扯什么几个淫贼在街上非礼有钱人家的大小姐的故事,也不知道这个小猴子捣的什么鬼……” 米福子说的来劲了,手舞足蹈的,张冉冉却不由暗自惊叹,这满顺果真机灵过人,他打架的时候喊抓淫贼,才能引来路人好奇围观,得以吓跑贼子,之后,马上让福子离开,自己却乱编故事,那却又为的是保全福子的名声啊,好一个足智多谋的小猴子。 张冉冉拿起满顺写的纸条看着,按他的说法,这几天戴长旭多次深夜去周忠的小宅,有几次甚至在那里留宿,也不知道是不是贪恋那两个歌妓的美貌。另外,周忠家这阵子突然多了很多客人拜访,满顺去和那个车夫打探了一下,好像都是彭城那边的人,口音很明显的。 张冉冉拿着纸条默默出神,福子在一旁好奇的问道: “满顺都写了些什么啊,我问他,他也不肯说,古灵精怪的……” 张冉冉白了福子一眼,突然心里一动,笑着问道“怎么了,现在人家救了你一次,不再看他不顺眼了吗?不是猴儿了,肯叫人家名字了吗?” 福子一下子涨红了面孔,嘴巴里支支吾吾的,竟然扭身逃走了,张冉冉难得见福子这样,不由得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那戴长生既然已经表态,要把周忠分号的事情也交给戴长旭统一打理,为什么反倒和那周忠走动的更勤了呢?这里面是否有什么古怪? 张冉冉拿着满顺给的纸条反复的看着,一个人在后花园里漫无目的的瞎逛。 不经意间一抬头,发现自己竟然又来到了那座假山旁边,张冉冉马上停下了脚步,自从出了那事之后,她一次也没来过这里,此时骤然看见,心里一阵阵发慌。 正在恍惚间,一条人影突然从那假山后面闪了出来,张冉冉吓得倒退了几步,定神一看,赫然正是戴长生。 仿佛一声惊雷在耳边炸响,那不堪回首的情景一幕幕闪现着,张冉冉通体透凉,颤抖不停,勉强支撑着才没立刻倒下去。 戴长生并未向前,扑通一声,跪在了原地,轻声喊了一句“大嫂莫慌,小弟是来请罪的” 张冉冉突然撇到自己手中攥的字条,神志顿时清醒了过来,她一团手,将那字条藏进了袖子里,往后退了两步,尽量靠近石子小路,沉声问道: “你想干什么?” “大嫂,长生罪该万死,当初不知嫂嫂玩笑的深浅,被那鬼怪迷了心神,做出了那禽兽不如的事情来,自从那日被嫂嫂喝退,长生再也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只怕遭那天打雷劈,嫂嫂和哥哥大人有大量,没有立时要了小弟的狗命,长生感激不尽,如今,大哥的身体也好了,又被封了爵位,小弟愿意全力辅佐大哥,给大哥做牛做马,再无二心,只求大哥嫂子饶了小弟一命,既往不咎,千万莫要告诉爹爹母亲知道……” 戴长生说着,便开始就地叩头,???i??晌拧?p>  那后面的话,张冉冉并未听到,在戴长生说道一半时,她突然心里一沉,心脏顿时疯跳了起来,天哪,她怎么一点也没想到那件事情,天哪,戴长旭究竟知道了多少? 踉踉跄跄从院子里逃了出来,张冉冉径直去了福子的房间,回身关上门,她脸色苍白的吩咐道: “福子,明日里,你设法出去一趟,告诉那满顺,盯梢二爷的事情还要继续做下去,这阵子更要盯得紧些,一有不对,马上向我报告” 福子高高兴兴地的答应了,并没有察觉到主子的异样。 张冉冉一屁股坐在了福子的床榻上,心中纷扰不堪。 她现在已断定这戴长生背后定然有鬼,他今天这番作为,本是想打消自己的顾虑,可未免也太小瞧她张冉冉了,他说的貌似合情合理,却大大有违他的本性,张冉冉孤身一人在这世上混了十几年,从不轻易相信改邪归正这套理论。 而此刻,更让她害怕的,倒不是戴长生的阴谋,而是她自己突然意识到那个问题,那个大大的疑问…… 第二十六章 喜 至 ———pk票、pk票、pk票,谢谢大家——— 中国女子的贞操观念,几千年以来,可谓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张冉冉大学宿舍一共八个同学,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毕业的时候,还保留着处女这顶尴尬帽子的,就剩她一个了。 而张冉冉,也并不是在刻意的盲目死守什么贞操,她只是对未来的另一半抱着太大的期望,在潜意识里总希望找到能够相守一生,代替她所有失去亲人的那么一个男人,所以在男女交往的问题上就格外谨慎而已。 这掉进来以后,就算被戴长生给强暴了,她悲痛欲绝、屈辱难当,但却并没有去多想过自己已然失贞的问题。 她和戴长旭的结合,可谓灵欲合一、水乳*交融,张冉冉尝到了男女之间两情相悦,最美好的缠绵滋味,就像她曾经期盼的那样。 可是,她一直没有意识到,在委身戴长旭的时候,她已经不是处女,戴长旭从第一天起就应该知道了,他是怎么想的?他会怎么看待自己?还有,那方白绢呢?那方并没有染红的白绢,又是怎么处理的? 在张冉冉并不丰富的人文历史知识里,残留着那样一副夸张的画面,洞房花烛夜后,满脸脂粉的婆婆笑逐颜开的当众举起一方白帕,上面印着几滴红色,各方宾客、全家老少集体围观,叽叽喳喳的交口称赞着…… 天色渐渐发暗,戴长旭马上就要从钱庄里回来了,张冉冉仿佛一只热锅上的蚂蚁,满屋子乱窜。她有些不敢面对戴长旭,怎么办?该如何去试探他?又是否应该向他坦白一切? 张冉冉并没有机会去面对这一难题,戴长旭刚刚回来,墨香就火急火燎的跑过来禀报,宝珠姨娘突然头晕恶心,病倒了。 冉冉赶紧命人叫了医生来诊治,不到两分钟,那医师就出来恭喜大爷了,是喜脉!!! 脑袋嗡的一声响,张冉冉极力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硬生生的做出了惊喜交加的意思,眼睛却不由得死死的盯住了戴长旭。 没错,戴长旭听得“喜脉”的那一刻,脸上那才是真正的惊喜交加,那似乎是一个好男人最原始的反应,自己有孩子了,要当爸爸了,然后,他突然又意识到了什么,马上扭脸朝张冉冉这边看过来。 张冉冉努力的冲他笑了笑,她自己并不知道自己这笑容的实际效果,那笑容的很甜,眼睛里却满是凄惶无助,戴长旭看的心里一痛,刚想过来抚慰两句,却被墨香给拽住了。 “哎呀,大爷,您赶快的去告诉夫人吧,她老人家肯定要乐坏了,怎么办呢,大奶奶,宝珠姨娘身子好像弱的很,她说头晕都好几天了,我要告诉你们吧,她都拦着不让……” 墨香连珠炮式的说着,吵的人头疼,可却句句是正经话,戴长旭迟疑了一下,走过来捏了捏冉冉的手,便匆匆赶去向母亲大人报告这一头条喜讯了。 而张冉冉,努力的让自己镇定了下来,跟着墨香去探望了宝珠,连姨娘已经醒过来了,此时,正靠在床上休息呢,张冉冉进去时,她手托香腮,凝神注视着窗外,虽然脸色苍白,却难掩那发自内心的幸福和喜悦。 “姐姐,你来了”宝珠看到冉冉,想起身下床。 “你千万莫动,好生躺着吧”张冉冉连忙快步上前,按住了她,自己也扭身坐在了床边。 待两人坐定,气氛却不由得微妙了起来,不管二人平日里关系再如何亲近,这真要把话说白了、说透了,她们毕竟还是在一个男人身边争宠的两个女人而已,宝珠这肚子里怀的,不是别人,正是冉冉夫君的孩子。 张冉冉并没有过分虚假的表现出替宝珠高兴的样子,她觉得大家都是明白人,这样才是互相尊重,她只问问了宝珠的身体状况,和医生开的方子,是否还需要吃些什么对症滋补的东西,她好吩咐人去采买。 两个人正说着话呢,院子里一阵喧哗,是夫人带着大队人马赶到了。 “宝珠,我的乖儿,莫要起来了,你莫要乱动,给我乖乖的躺着便是”夫人笑的,已然是见牙不见眼,冉冉连忙起来,把位置让给了夫人。 一时间,宝珠这房里满是喜庆和热闹,夫人到底是过来人,事无巨细,都问了个遍,那可比张冉冉要周到热情了百倍,先是嘱咐戴长旭要小心照顾宝珠,说这头几个月是最难过的,千万莫要拿闲事烦扰她,又把伺候宝珠的墨香和其他丫鬟婆子都叫来叮嘱了一遍,责令她们要时刻留心,千万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就这样,一直吵到日暮时分,众人才散了去,戴长旭和张冉冉终于得空坐下来用晚膳,宝珠因为还有些眩晕,就在自己床上吃了。 两人相对而坐,一时间都没有言语,张冉冉慢慢的扒拉着饭粒,细细体会着“食不知味”的感觉。 “冉儿……”戴长旭叫了一声,却又没了下文 “你莫要说了,这还能怎么样呢?你放心吧,我没事的……”张冉冉马上出声拦住了他的话头。 匆匆的吃好了晚饭,张冉冉便命墨香和梅红帮大爷收拾东西,搬到姨娘那房里去。夫人刚才已经吩咐过了,让戴长旭这阵子都陪在宝珠身边,一是晚间好有个照应,二是迷信的说法,在这头几个月里,孕妇房里要多点阳气,镇一镇各方鬼神。 次日,得了喜讯后,宝珠的父母亲也进府来看望她了,这母女相见,自然又是一番热闹景象,连王妃戴红秀也命人送了补品和贺礼过来,戴长旭今日就没去钱庄,和宝珠一起应酬着各方来客,张冉冉也神情自若的在一旁招呼打点着,这东和院又是闹了一天。 夜深人静,张冉冉并未上床睡觉,她泡了一壶茶,一个人歪在靠榻上,看着窗外的月亮发呆。 这是她这么多日子以来,最想念过去生活的一次,想念画室、想念咖啡、想念上网、想念指甲油、想念去zara淘货,想念那份简单而充满希望的生活…… “小姐,你睡了吗?”门外,突然传来了福子叩门的声音。 米福子推门进来了,有些担心的看着自己的小姐,张冉冉连忙挤出了一个笑脸,她可不想让人看穿自己的孤独落寞。 福子坐到冉冉的身边,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条,小声说道: “这是午后我出去的时候,满顺叫我带给你的,他好像很着急的样子,你看看是什么事情,也告诉我知道一下吧,这白日里闹了一天,我也没机会给你” 张冉冉连忙拿过纸条一看,原来昨日晚上,戴长生又和那周忠碰头了,不过这次并不在周忠的宅子,反倒换了个僻静的酒肆,如不是满顺盯着,是万万想不到这戴府的二爷,是会到那种简陋地方去的。 而后,满顺又突然发现周忠连夜派人送走了两个家妓,他连忙问了那个相熟的车夫,据说并不是回彭城的,也不知道是送去了哪里。 奇怪的倒不是家妓被送走了,而是这送走的时间,半夜三更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张冉冉皱着眉头,暗自思索,一时也想不明白这其中的花样,只能嘱咐福子明日一早,就想办法和满顺联络,她想当面和他聊聊。 没想到,还没等福子去找满顺呢,这第二天一大清早的,满顺就已经满头大汗的等在戴府门口了。 ———pk票、pk票、pk票,谢谢大家——— 第二十七章 祸 起 ———pk票、pk票、pk票,谢谢大家——— 周忠失踪了!!! 除了前日深夜送走了两名家妓以后,周家小宅昨日一切正常,周忠还吩咐管家去采买了不少柴米油盐之类的日常用品。 可今天一早,满顺不放心,破晓时分就赶到了周家,却发现小院已然是人去楼空,周忠一个人悄悄的走了,带走了所有值钱的细软,他家的丫鬟婆子,还有管家先生都是他在本地雇的,所有的人都不知道老爷昨天是什么时候走的,他没坐马车,只是马厩里那匹最好的黑花马也不见了。 满顺到周家时,正碰上那个熟识的车夫在那里跳着脚骂娘,原来周忠还欠他们车行一个月的租钱没给呢,现在周忠人也找不到了,车行说不定会把这笔账算到自己的头上,就算不让他赔偿损失,这个月的工钱,也肯定是拿不到了。 满顺马上意识到事情不妙,就连忙给了那车夫一点银两,坐车往周忠的钱庄赶去,钱庄还没开门,满顺砸开门后,一个住店的小伙计睡眼惺忪的出来了,一问之下,他完全不知道老板失踪的事情,老板昨天打烊之前并没有做任何交代。 于是,满顺就乘着车直接赶往戴府了,央求护院的小子通知了福子,就说是宝珠姨娘的堂弟有急事找她。 张冉冉听了福子的传报,心里一下子慌了,她只略微思索了片刻,马上对福子说道: “你赶快去宝珠姨娘房里,把大爷请过来!” 在墨香不满的眼光中,戴长旭急匆匆的披上长衫,赶了过来,他还以为是冉冉出了什么事情呢。 “长旭,你现在只管静静的听我说,先不要问我为什么!” 张冉冉开门见山的说道,把周忠可能已经失踪的消息告诉了戴长旭,然后又马上问道: “我就想知道一件事情,周忠那个钱庄如果倒闭,会不会牵连到咱们家的钱庄呢?” 戴长旭有一肚子的疑问,见张冉冉神色如此紧急,也只好先统统都暂时压下,他很专业的回答到: “并不会,他只是挂一个金家钱庄的分号,大家的账房和印鉴都是独立的,就像咱家的钱庄和舅舅的钱庄一样,虽然都是金家钱庄,但两家的账房也是独立的,从未有过私下的银钱流动,就算是相互借贷,也是走的明帐,和外人借贷的程序是一样的,一般的钱庄都是这样经营的,就是怕万一某家分号有事,被那些放钱的人抓住了把柄,连累到其他分号。” “是这样啊,那周忠如果真的逃走了,欠下一屁股债,人家难道不会找我们的麻烦吗?毕竟,他算我们的分号啊?” “会有点影响,不过不会是什么大影响,先不说咱们家是什么地位身份,普通人也不敢上门来撒泼捣乱,就单从道义上讲,周忠的分号开张的时候,咱家也早就贴过十几天的告示了,说清楚了他只是挂名分号,两家银票互不流通、并无任何干系,他们家所出的银票子上,也特意注明过这些话的。” 张冉冉听到这里,才微微的松了一口气,一时倒迷茫了,不知道这倒底是怎么一回事? “冉冉,你可确定,那周忠确实是逃了?”现在,轮到戴长旭急着发问了。 “基本能确定,你可以马上派人到他的钱庄去打探!” “我马上就去,如果是真的,这事要马上禀报母亲和舅舅知道,至于你吗,我回来再好好审你,你这丫头,到底都背着我干了些什么好事?”戴长旭戳着张冉冉的额头,凶巴巴的瞪了她一眼。 周忠确实是失踪了,他的钱庄并没有请账房先生,是他自己亲自打理账目的,至于说钱庄的人手,也和宅子里异样,都是在本地招募的,并没有一个是他的心腹,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他的行踪。 在今日之前的两三天里,周忠已经放出话去,只收不贷了,他当时解释说是因为钱庄的存银不足,让借钱的人过两天再来,而现在,钱庄里所有的银两、票据,也都随着周忠一起消失不见了。 戴长旭马上回府,向母亲大人禀报了这一事项,戴夫人也大吃了一惊,立即召来了金茂年和戴长生,这两人都是一副不知情的样子,金茂年这阵子正好去了外地,很久都没见过周忠了,而戴长生也说,自从将生意逐渐交给大哥以后,就没再和周忠来往过。 “姐姐,你也不用太担心,不管周忠是真逃了,还是假逃了,和我们也扯不上太大的干系,当初我们不早就防备着这一手了吗?”金茂年说道。 这倒也是实情的,大家又议论了几句,猜不出这个周忠到底搞的什么鬼,戴夫人又叫戴长旭派人去盯住周忠的钱庄,就各自散了。 回到了东和院,戴长旭径直来到了冉冉那里,张冉冉也早已等的心急如焚了。 “怎么样?”她劈头问道 “周忠真的不知去向了,不过,现在你还是先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戴长旭把张冉冉抓过来,坐在了自己的大腿上,伸手环住了她的腰身,表情严肃的问道。 张冉冉知道再瞒他,也没有意义,就一五一十的把自己当初如何派人跟踪长生的事情告诉了戴长旭。 戴长旭越听越奇,忍不住伸手拧住了张冉冉的脸,轻声问道:“你这小小的脑袋里,哪来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主意啊,你干这些子事,都是为了我吗……” 张冉冉心里暗自有愧,当时,只有极小一部分是为了戴长旭,更多的是因为自己要报仇,不过现在,她更担心的,却真的是戴家的产业与安危,她好像已经太投入戴家长媳这个角色了。 “戴长生在撒谎!!!” 一听完戴长旭的转述,张冉冉就从老公的腿上跳了起来,她马上把满顺这阵子发现戴长生和周忠往来密切的情况,都告诉了戴长旭。 “难道,这里面真的还有隐情?”戴长旭自言自语的说道。 “当然有问题了,没问题他干嘛要撒谎?怎么办呢?你说要不要把我发现的情况统统都告诉母亲大人呢?”张冉冉见戴长旭还稳坐在那里不动,急的抓耳挠腮。 “你先别性急,万一长生和周忠的失踪没有关系,他否认和周忠有来往只是因为害怕受牵连,或其他什么原因呢?你如此冒冒失失把自己派人盯梢长生的事儿说出来,不是自找麻烦吗?这大嫂去盯梢小叔子,让别人听了,又算是怎么一回事呢?” 听戴长旭如此一说,张冉冉猛一下又想起了那该死的“白绢染红”的问题,心里一阵发虚,她偷瞄了一下戴长旭,见他神色自若,并无其他意思,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那你说怎么办?”她小声嘟囔着。 “你先坐下来,不要晃得的我头晕”戴长旭又伸手把张冉冉拉回了自己怀里。 “按照现在这个情形,周忠的失踪并不能影响到咱家的生意,不管长生是为了什么撒谎,我们只管先等他两日看看,万一真有什么,再揭穿他也不迟。” 冉冉一时也没有其他主张,也只好应了。 这晚,戴长旭借口和大奶奶有要事商量,并没有到宝珠房里去。 接下来这两天,日子太平的让张冉冉也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判断,周忠还是没有找到,而因为他钱庄倒闭而遭殃的受害者们,也没有闹到戴府门上来,毕竟这尚书府和彭城王的威风可不是开玩笑的。 可这第三天一早,事情,却风云突变了…… ———pk票、pk票、pk票,谢谢大家——— 第二十八章 印 鉴 ———pk票、pk票、pk票,谢谢大家——— 先是有一人找到了金家钱庄上,拿出一张庄票要兑换银两,柜上的伙计一看这票面,顿时愣了,连忙递进去给了账房刘先生。 那刘先生做了几十年的账房了,接过这庄票一看,只吓得是冷汗涔涔,奔到内室,叫了声“大爷~~~”,脚下竟然一软。 戴长旭连忙伸手扶住了刘先生,顺手接过了那庄票。 “大爷,这是那周忠分号的票,可是,可是……怎的加盖我们金家的大印鉴和小章,连这隐号都有的……”刘先生结结巴巴的说道。 戴长旭也早已吓出了一声冷汗,这是一张面值两万两的庄票,用的是周忠钱庄的票底,右下角当然也盖了周忠钱庄的印鉴,一方一圆套盖的,可是,这庄票的左下角,另外还盖了他们金家钱庄特有的大印鉴和小章,而且,“收讫”两个字的边上,还做了他们金家钱庄当月的隐号,一个极小的“米”字。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戴长旭喃喃的说道,和刘先生两个面面相觑,都傻在了那里。 要知道,他们金家钱庄发的票子,超过五千两,才会加盖大印鉴的,这大印鉴还从来没在他们自己家票子以外的,其他任何地方盖过呢!而且,这大印鉴并没放在钱庄里,都是由尚书夫人金锦绣,亲自保管的…… 正在说话间,柜上的小伙计又急急火火的跑了进来,递过来两张庄票,都和这张一摸一样,一张面额是五万八千两的,一张面额是八万两的。 刘先生急的浑身直哆嗦,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不可能?!”戴夫人惊的一怕桌子。 金茂年、戴长旭两人也低头围在那三张庄票旁边,均是满面的惧色。 “金缕,快给我拿印鉴过来!”夫人连声音都变了。 金缕连忙拿着钥匙,从夫人床头下的柜子里取出了一个檀木小盒,捧到夫人面前,戴夫人拿出随身的一串钥匙,手在微微发抖,半天才打开了盒上的小铜锁。 一枚寿山田黄石印好好的放在盒子里。 夫人擎起来,看了又看,才略微的松了口气,又抬头看着自己的大哥和两个儿子,一脸的疑惑。 “莫非,那印是假的?”金茂年叫了起来。 戴夫人又拿起了几张庄票仔细的端详着,半响,才摇头说道“不……这绝对是真印……” 金茂年和戴家的两位爷都愣住了,要知道,这大印鉴也是有隐号的,唯一知道这隐号的,就是戴夫人金锦绣了,就像金茂年的钱庄,大印鉴的隐号,也只有金茂年本人知道是一样的。 “娘,你确定吗?”戴长旭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声。 “旭儿,就算我想硬赖着不承认,自然还有户部的官员能分得清呢,这隐号他们也知道的,这确实是咱家的大印盖出来的!”戴夫人眉头紧锁着。 这倒是真的,因为直接关系到国家经济,不管是哪家钱庄的庄票样式、大小印章,都要由户部在各地的专职官员核对,并留底样封存,一旦发生真假庄票的争执,闹到最后,也只能由户部的专职官员来给出最终的判断。 “可是,可是,怎么会这样啊……为什么周忠能盖到我们家的大印鉴呢?还有小印章?”戴长生也是一副焦急万分的样子。 戴长旭看了自己这位庶出的弟弟一眼,想起妻子对他的猜疑,不由得暗自犹豫是否要当面质问他,最终还是忍了下来,毕竟,这大印鉴,戴长生也是不可能拿到的。 “夫人,柜上的刘柱在府外,说是有要事求见。”夫人身边的小丫头秀儿在门外通报道。 “赶快让他进来!”戴长旭没等母亲开口,马上叫道。 账房刘先生被带了进来,他面色苍白如纸,垂手而立,不敢抬头。 “夫人,舅老爷、大爷、二爷,又陆续有五人来兑银子了,都是和刚才一式的样子,加起来一共是四十三万六千两……” 这堂屋里,瞬间一片死寂,要知道,这么多的银两,戴家并非完全拿不出来,但是,这也绝对是一个让金家钱庄彻底倒闭的数字。 戴夫人突然身子晃了两晃,扶着头,靠在了桌子上,戴长旭和金缕连忙上来扶住,其他人也都不由得惊呼出声,一时间堂屋里更加乱成了一片。 “母亲莫急,这事情总归会搞清楚的,是假的它就真不了,我们只要找到这个周忠,不就水落石出了吗,万事都有儿子在这儿呢,我这就叫冉儿去找姐姐,让那义康王爷帮我们去找周忠,那彭城,可是他的地盘啊!” 戴长旭见母亲受惊,知道自己再不可慌乱下去,连忙打起十分的精神,想办法应付。 夫人急忙握住了戴长旭的手,连声说道:“我的儿,还是你脑筋清楚,我怎么把秀儿都忘了呢,你赶快叫冉儿去一趟,一定让他们想办法找到这个周忠!” 戴长旭让金缕马上去通知张冉冉,自己又问刘先生:“那些人可有说,他们是怎么拿到那些票子的吗?” “我问了,他们说自己都是周忠的老债主了,那周忠的皮子生意好像出了大状况,早就欠了一屁股的债,前两天突然叫了他们过来,给了这些票子,说是今天来咱们这里兑钱就可以了,大爷,怎么办,他们现在可都还在钱庄侯着呢,眼看着就要闹起来了……” “大哥,我们根本不用给他们兑银子啊,又不是咱们家的票子?”戴长生在一旁叫道。 “不行,这行里的规矩,就算是空白的纸上,一旦盖了大印鉴和小章,连隐号都对的上,那就是要作数的,闹到户部那里,我们也是理亏的。”金茂年马上否定了戴长生的说法。 “要不然,咱们就去求姐夫帮忙说情,以姐夫的权势,户部也不敢不听吧,那压根就不是我们家出去的票子,这么大一笔钱,怎么能给他们兑呢?一旦兑了,咱家的钱庄可不就要倒了吗?”戴长生的声音也高了起来。 “这…这倒也算是个没办法的办法,姐姐你看呢……”金茂年犹疑了起来。 “断断不行,做钱庄的最怕失了信义,这事儿现在还没闹清楚究竟,冒然让姐夫用强,不但会彻底毁了咱们钱庄,还会殃及父亲和姐夫的官声,你们稍安勿躁,我现在就去柜上,想办法先安抚他们一下!” 戴长旭马上否定了这个办法,他皱眉瞪了弟弟一眼,又安慰了母亲两句,就匆匆的往钱庄赶去了。 这一去,直到日夕时分,戴长旭才一脸疲惫的回来,他直奔东和院,张冉冉也从戴红秀那里回来了,正在院子里伸长脖子等他呢。 戴长旭一进院,拉着张冉冉就往屋里走,墨香突然急急忙忙赶了上来: “大爷,姨娘今日晕的厉害,你和奶奶都不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戴长旭顿了顿,说道“你赶快去请太医,我和你家奶奶有急事商量,迟点过来看她。” 说完,两人便飞也是的跑进了屋,只留下墨香在后面直跺脚。 “冉冉,你说的对,那长生很可能有问题!!” 一关上门,戴长旭便在张冉冉耳边小声说道。 ———pk票、pk票、pk票,谢谢大家——— 第二十九章 对 峙 ———pk票、pk票、pk票,谢谢大家——— “怎么了?你发现什么了吗?” 戴长旭摇了摇头,把今天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张冉冉,然后说道: “长生的那两个馊主意,简直是在故意装傻,他经营钱庄的时间比我还长,对钱庄往来的规矩是最熟悉不过的,照理,是不应该说出那样的外行话的,所以我才怀疑他……” “那怎么办,还是赶快禀报父亲母亲吧,再迟,我怕会闹出大乱子来!!”张冉冉急急的说道。 “恩,我也觉得是时候找他问个清楚了,不过我们还要好好谋划一下,恐怕,光叫那个满顺来对质还不够,他毕竟是宝珠的堂弟,到时候叫再被人家说我们这房的人串通起来,冤枉老二,最好能叫那个小酒肆的老板,或者伙计来一起做个人证,你说怎么样?” 张冉冉暗自佩服戴长旭想的周到,不愧是大户人家里勾心斗角惯了的少爷,她马上叫了福子进来,嘱咐她马上去找满顺,又再三叮嘱她事关重大,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其他人知道。 福子走了,夫妻二人总还是心神不宁的,两人手握着手坐在床沿边,又反复梳理讨论着这件诡异事情的前前后后。 “大爷,大奶奶~~~”门外有人叫了一声,墨香撩帘进来了,看见二人紧挨着坐在床边,脸色变了变,开口说道: “张太医来过了,他说连姨娘的脉象有些弱,又给开了方子,刚才走了。” 戴长旭应了一声,连忙起身,和张冉冉一起去探看宝珠,宝珠靠在床头,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不过整个人精神看着还好。 戴长旭上前询问了两句,宝珠说自己只是觉得人有些眩晕,太医看了并无大碍的,已经开了药,而后宝珠又略有些焦急的问道: “大爷、奶奶,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啊?今儿一天你们都忙忙乱乱的……” “没有,并没什么大事,就是钱庄上生意往来的一些小事情,你既然身子不爽利,就不要操心那么多了吗,好好养着才是!”戴长旭看了冉冉一眼,连声否认着。 两人又嘱咐墨香和梅红要好生照顾宝珠,按着太医的方子按时给姨娘吃药,张冉冉本来是想提醒戴长旭一下,他今晚是否要留下来照顾宝珠,可一想到钱庄的事情,就觉得还有好多事情要和他商量,又把这话给咽回去了。 戴长旭估摸着也是一样的心思,他又安慰了宝珠两句,就携着冉冉一起离开了,这夜,夫妻二人嘀嘀咕咕又说了一宿,谁都没能睡踏实。 而那边厢房里,墨香早已忍不住了,愤愤的对宝珠说道:“大爷这也太过分了,夫人明明说过让他这些日子都陪在你这里的,更何况今天你身子还不顺畅,他还只管自顾自的走了……” “你还不快快噤声,什么时候学起来背后说主子的闲话了,大爷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吧,你没见他好像满腹心事的样子。”宝珠连忙喝止住了墨香。 “哎呀,我的姐姐,我还不是为了你好吗,你现在可不比往日了,是正经的姨奶奶,又怀了大爷的孩子,你自己也要把自己看的尊贵些啊,老是这么忍让,别人是不会把你放在眼里的,大爷能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啊,难不成还要连夜办公事?还不是那被大奶奶指使的……” “你这蹄子,越说越不像话了,大奶奶不是那样的人,你在这里浑说些什么?嘴皮子痒痒了吗?”宝珠微微提高了声音。 墨香自小跟着宝珠,也不怕她,又觉得自己才是忠心为了主子好,自顾自的继续往下说道: “哼,别说那大奶奶了,她这样子缠着爷儿,还不是怕你在老爷夫人和大爷的前面争宠,她多霸着爷一晚上,就多一分机会,也好早日怀上……” 宝珠见她越说越放肆了,气的只拍床板,墨香见主子真的生气了,也就嘟嘟哝哝的闭上了嘴巴,伺候着宝珠睡下。 那宝珠赌气一把甩开墨香,扭头朝里躺下了,脸色,却不由得沉了下来,心里五味杂陈的。 当天晚上,戴法兴就已听说了这大事件,自然也是惊骇莫名,别看他位居吏部尚书,又是彭城王的老丈人,这想要在官场里吃的开,还真是多亏了夫人家财力的支持。 这日一早,福子就悄悄的从角门,把那满顺带了进来,那满顺拜见过戴长旭和张冉冉后,马上告诉他们,他不但把那小酒肆的老板找来了,还带来了周忠家那个车夫,他也可以证明那晚戴长生和周忠在酒肆里碰过头。 “你这孩子,真是个机灵鬼!”张冉冉忍不住称赞道,突然斜眼看见一旁的福子也在那里傻不愣登的笑着,一副面有得色的样子,心下不由暗自一动,一个模糊的念头滑过了脑海。 戴长旭见满顺事情办的如此周到,更不再有任何犹豫,马上带着张冉冉和满顺,赶到福正院,向爹娘禀告了戴长生的事情。 戴法兴一听,顿时勃然大怒,马上派人把戴长生唤了来,夫人让冉冉和满顺先退下,打算先看看戴长生的反应。 戴长生听夫人问他那晚的行踪,面色明显变了变,犹豫了一下,只推说自己不记得了。 戴法兴猛的一拍桌子,斥骂了一声逆子,就叫满顺进来了,戴长生开始见到满顺还不明就里,待见小酒肆的老板和那车夫也被从府外传了进来,才骤然变了脸色。 “小畜生,你还不给我从实招来!”戴法兴浓眉一竖、怒目圆睁,指着戴长生骂道。 戴长生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带着哭腔说道:“孩儿该死,孩儿糊涂,上了贼人的当,还请爹爹母亲原谅则个!” “你还不快说!!!” “那周忠素来与孩儿交好,常常刻意巴结逢迎孩儿,我被他灌了迷汤,晕了头,又贪他屋里那两个家妓的美色,才不小心泄露了咱们家钱庄这个月的隐号,他当时只说自己好奇,我就想,光告诉他隐号也没什么关系,再说这个月马上就要过去了,也就随口说了,没成想会闯下如此大祸,至于,他是怎么盖到小章和大印鉴的,孩儿是真的不知道啊!!!” 戴长生边说,边急的哭了起来,其状甚为可怜,戴长旭一下子愣住了,他既没想到戴长生会这么快的就承认,也没想到他会只承认自己单单泄露了隐号,躲在隔间的张冉冉也愣住了,一时也不知戴长生说的是真是假。 “那刚刚出事的时候,你又为何不说,为何要撒谎骗人?”夫人眉头紧锁,显然还不相信戴长生。 “孩儿当时吓坏了,一想到是我向他泄露了当月的隐号是字,就后悔莫及,生怕母亲大人责罚,所以不敢承认……”戴长生说的,倒也符合情理。 “我再问你,你既然和那周忠如此交好,他现在身在何处,你可知道?”夫人继续逼问着。 戴长生咚咚的磕起头来,悲哭着说道“孩儿真的不知,事到如今,孩儿如若知道他在哪儿,哪里还敢隐瞒啊,孩儿自己也恨不得扒了他的皮呢……” 戴法兴看了看身边的夫人,显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戴夫人却冷眼盯着戴长旭,沉声说道:“你这孩子,一贯刁滑,如今你既然不肯对我说实话,我叫个你愿意说实话的人来问你,冉儿,去请二娘过来!” 冉儿在隔间应声去了,而跪在堂屋正中的戴长生,脸色一寒,迅速的抬眼看了看夫人,重又垂下头去。 二娘赵柔被张冉冉搀来了,她长久不出门,肤色白的吓人,可配上她那瘦弱的身形和柔媚的容貌,反倒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情。 夫人亲自起身,扶着赵柔坐在了自己身旁,简略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她,然后柔声说道: “妹妹,我只怕长生这孩子不知道轻重,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们不说,我只求妹妹再问他一问,如若还知道什么,就统统都说了吧,这事直接关系到咱们戴家的声誉和老爷的官威,切切不可儿戏,一切,都还有劳妹妹了……” 那赵柔一听,只吓得眼泪滚滚而下,颤声叫道“你这个冤家,怎么如此胆大妄为,你还不赶紧都说了,你要急死为娘的吗?” 戴长生见亲娘如此伤心,脸色越发的阴沉了,他犹豫了片刻,惨然说道: “母亲大人,我真的全说了,今时今刻,我怎么还会帮着那周忠隐瞒,当初孩儿泄露隐号,确实是一时糊涂,被他灌醉了酒,又贪图他家妓的美色,其他的,孩儿确实一概不知!!” “哼,你既然能泄露隐号,想那小章也保不准是你偷出去盖的吧,如若不是你,又会是谁呢?旭儿和那周忠又没有交情……” “母亲大人明鉴,孩儿绝没有偷拿小章给周忠,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小章是孩儿拿的,那大印鉴呢?又是谁给周忠的,孩儿这阵子从没有进过母亲大人的卧房,难道现在,要把这个屎盆子也扣给孩儿不成?!” 戴长生好像是被逼急眼了,他挺直身体,声音也高了起来,直愣愣看着夫人,把话顶了回去。 夫人一愣,竟然一时说不出话来了,这戴长生说的确实没错,这大印鉴自己从不离身的,他确实没机会能拿到。 坐在一旁的赵柔,眼见的戴长生竟然敢如此出言顶撞夫人,顿时急了,她伸出一只手,指着自己的儿子,却浑身抖得如筛糠一般,一口气接不上来,就憋红了脸,歪倒在太师椅上。 张冉冉就站在她身旁,见她形状可怕,连忙上前帮忙,站在夫人身旁的金缕也急忙赶过来,和冉冉一起扶住了二娘。 金缕又是揉胸又是拍背的,弄了半天,那赵柔才总算缓过劲来,戴长生双膝跪在地上,急惶惶爬了过去,惊叫了一声娘~~~ 张冉冉虽然恨戴长生入骨,但见他如此惨样,也不忍再看,本能的扭过头去,正好看到金缕端了一杯茶,小心翼翼的递到了二娘的唇边,赵柔低头去喝,两人的脸孔慢慢的凑在了一起…… 张冉冉突然怔住了,心脏怦怦怦的狂跳了起来,脑子里好多画面纷沓而至,不由暗自惊叫一句: 难道是她??? ———pk票、pk票、pk票,谢谢大家——— 第三十章 败 露 ———pk票、pk票、pk票,谢谢大家——— 张冉冉终于想起来了! 她一直觉得有个人和这二娘眉眼极为神似,可却一直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二娘身形娇小,甚是瘦弱,肤色又是别样的瓷白透明,而那金缕却身形高挑、肤色黑黄,一般人很难会把这两个人联系到一起去。 可如今她俩的脸,这么凑在了一起,那眉眼,却出奇的相似,都是细长上挑的凤眼,柳叶弯眉,看人时喜欢那么斜着一瞟,极有风情的。 张冉冉不但想起了这个,她还想起了很多很多别的小事…… 想起宝珠说过,二爷长生对自己娘亲的感情最为深厚,连自小到大喜欢的女孩子,也无一例外都是二娘这个款式的。 想起墨香传的闲话,那给二娘熬汤的事项,不叫飞霞,反倒要劳烦金缕天天过去伺候,真是好笑。 想起夫人前些日子想给金缕配个府里的小子,好让她踏踏实实的服侍自己,可金缕却含羞回绝了,只说自己还小,可她也只比宝珠小两岁而已。 想起戴红秀身边的大丫鬟银儿和自己闲聊时说过,那金缕好像心里有人了…… 没有太多时间可以犹豫了,张冉冉转身偷偷溜出了堂屋,急匆匆赶到了二娘的屋里,小丫头月儿正在那里打瞌睡,张冉冉摇醒了她,低声问道: “月儿,我问你,那金缕姐姐一般都是什么时辰过来帮二娘熬制汤药?” 月儿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说道“都是午时过来的呀,那时二夫人才刚歇息下,等金缕姐姐熬好汤药,夫人也正好醒过来,再趁热喝了汤药便是。” “那我再问你,你家二爷这阵子可有天天来看二娘,他又是什么时候来呢?” “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吧,比金缕姐姐迟些,他有时候陪着金缕姐姐在那灶上说会子话、解解闷,等二夫人醒过来,他请了安,伺候着夫人喝了汤才走呢。” 果真如此!!要知道,那二娘午休的时间,也正是戴夫人金锦绣歇午的时间! 以金缕的身份,完全有可能趁着夫人休息,从她身上偷走那锦盒的小钥匙,而床头木柜的钥匙,本身就是由金缕自己保管的,她从小伺候夫人,近几年来,大小事务都由她帮着夫人打点,从她手里走过的各色金银珠宝那是不计其数了,夫人对她也早就是放了一百二十个心的。 张冉冉提着长裙,以八百米考试的速度冲回了堂屋前,屋里仍然是一片混乱,每个人都是愁眉不展的,显然还在僵持之中。 张冉冉走进屋内,伏在戴夫人的耳边悄悄的说了几句,夫人瞪大了眼睛,有点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儿媳妇,张冉冉冲着她信心十足的点了点头。 夫人定了定神,才开口说道:“老爷,既然长生并不知道实情,那也只能算了,现在,最要紧的是设法先找到那个周忠,想有那义康王爷亲自出马,应该也没问题的,我看柔儿也累了,咱们先散了吧,旭儿他们还有正经事要做呢。” 家里的事情,本来就是夫人做主的,戴法兴也一时也没有思路,只能叹了一口气,斥骂到:“畜生,还不把你娘扶进去,好好绷紧了你的皮,迟点再跟你算账!” 戴长生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扶着一脸愁容的赵柔出去了。 等其他人都散了,夫人吩咐金缕,马上准备准备,自己要和大媳妇冉儿去趟彭城王王府,亲自和戴红秀商量这事儿。金缕连忙前后打点着,很快就准备妥当了。 等到了戴红秀那里,夫人刚一落座,就马上问道:“义康贤婿可在?” “他人在彭城,并不在府里,母亲只管放心,钱庄的事情我已经派人快马加鞭报信给他了,想必已经开始查,只要那周忠敢回彭城,一定会找到的!” 戴夫人点了点头,又问道“秀儿,现在府上是哪位团练使当值驻守,可否请他进来?” 戴红秀一脸的莫名,见母亲神色肃穆,不像是开玩笑,就犹疑着问道“这月是李大人当值,母亲为何要找他?王爷不在,他们都在府外驻扎,从不进来这内院的。” “秀儿,我有要事要办,你破例叫他进来吧!” 戴红秀也是个敢担当的女子,见母亲神色有异,又这么坚持,也只管传那团练使进来了,李姓团练使带着几个亲兵垂首立在了王妃的门外,并不敢进屋里来。 室内一片肃静,夫人突然指着站在自己身边的金缕,大声的喝道: “李大人,这个贱丫头,与那外人勾结,盗取我家钱庄印章,伪造那巨额的假银票,已经触犯了我朝律条,烦请你们立刻拿下她,投入大牢!!!” 一时间,满屋子的人都傻了,除了大奶奶张冉冉。 戴红秀惊诧的看着母亲,她身边的银儿更是吓得捂住了嘴巴,福子瞪圆了眼睛,扭头看着自己家小姐,那立在门外的团练使好像还没搞懂状况,并未马上有所行动。 只听的“噗通”一声,金缕已经跪倒在了夫人的脚下,面无血色,抖成了一团。 戴红秀见金缕这样,马上反应了过来,她沉声说道:“李大人,你没听见我母亲大人的话吗?马上给我拿下这贱人!!!” “夫人饶命,夫人,夫人绕了金缕吧,饶命啊~~~”金缕再也撑不住了,扑过去抓着夫人的腿,惨叫了起来。 戴夫人直气的杏目圆睁,高高的扬起手,一巴掌狠狠的抽了过去,把金缕打倒在地。 “贱人,你还不从实招来!” 那金缕捂着脸,满眼泪光的看着夫人,却并没有马上开口,眼神游移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大人~~~”戴红秀在一旁扬声叫道,那李大人带着两个亲兵,应声跨进门来,身上的佩刀拍打着大腿,框框直响。 “我说,我说~~~”金缕一个养在深宅的小丫头哪见过这个场面啊,终是彻底放弃了抵抗,痛哭流涕、一五一十的全都招了。 原来,这金缕最是个多情风流的种儿,早就和那戴长生眉来眼去,做成了苟合之事,戴长生最近又答应她,迟早要和夫人讨了她去做姨娘,和那宝珠一样,让她享尽这世上的荣华富贵。金缕自然是满心欢喜,日里夜里的盼着,哪知道这大爷突然好了,夫人又收回了钱庄的大权,那戴长生表面上镇定自若,肚子却早已恨的肠穿骨蚀。 金缕见他这样,一方面是真的心疼,另一方面,却还是惦记着自己的姨奶奶美梦,也不由对夫人和大爷暗自心生怨恨。 不过,当戴长生第一次提出要她偷夫人的印鉴时,金缕还是吓得魂飞魄散,死活不肯答应。毕竟这么多年了,夫人待她不薄。 可惜,耐不住那戴长生的甜言蜜语+死缠烂打+威逼利诱,金缕还是从了他的心愿,利用给二娘熬药的时机,偷出了大印鉴,交予了戴长生去做手脚,事后,又神不知鬼不觉的放了回去。 听了金缕的招供,夫人气的直打哆嗦,一脚踢翻了金缕,捂着胸口,倒在了太师椅上。 ———pk票、pk票、pk票,谢谢大家——— 第三十一章 僵 局 ———pk票、pk票、pk票,谢谢大家——— 戴红秀命人扶自己亲娘到后屋躺下歇息,一边命人绑了金缕,一边命人马上去请自己的爹爹、舅舅和两个弟弟过来。 那戴长生一看到金缕被绑成一团,可怜兮兮的趴伏在地上,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可他并未慌乱,只是不声不响的立在一旁。 待那戴法兴、金茂年刚一落座,戴红秀马上扬声命令道: “贱人,还不快把你干的好事,向老爷从实招来!” 那金缕早已失了魂魄,行尸走肉般的把事情的经过又讲了一遍,她一直垂着头,不敢去看戴长生。 戴法兴、金茂年、戴长旭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的来回打量着金缕和戴长生。 “金缕姐姐,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何苦如此诬陷于我,你到底是受了谁人的指使,以前,你几次三番的勾引我,我念你自小和我一起长大,总是替你隐瞒,也给你留足了面子,难不成,你是恼羞成怒,特来害我不成?!” 那戴长生竟然毫无畏惧,他瞪着金缕,大声的责问着。 金缕猛的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瞪着面前的男人,仿佛不认识他一般,她嘴唇剧烈的抖动着,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眼泪扑簌簌的滚了下来。 “二弟,事到如今,难道你还想抵赖不成?”戴红秀皱眉说道,她的语气里难掩些许的遗憾之情,张冉冉这才想到,其实戴红秀对戴长生一直还是很不错的。 戴长生看着戴红秀,面不改色的说道:“请大姐姐明鉴,小弟从未干过金缕所说的事情,这背后定有人想整治我,小弟实在冤枉!” 说完,戴长生突然飞快的、恶狠狠的往张冉冉这个方向瞟了一眼,张冉冉毫无准备,心里一惊,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事情非常的不妥。 “你这小畜生,居然如此死不悔改,如此的厚颜无耻,老爷,我看事到如今,也只有报官了……” 说话的,是戴夫人,她被银儿搀扶着,从内室走出来,坐在了老爷的旁边。 戴法兴怔了怔,他皱着眉头,并没有马上说话。 而站在堂下的戴长生却高声叫了起来:“父亲大人,孩儿也请求你马上报官,孩儿有天大的冤屈,现唯有请官府介入,才能洗的干净,爹爹,求您成全了孩儿吧!不要让孩儿枉死在这屈打成招之下!!” 这下,轮到戴夫人变色了,这戴长生毕竟不比金缕那么好糊弄,一眼就识破了夫人的心思。 如果夫人真想报官,就不用多此一举的把金缕带到王府来了,她其实只是想借用王府的威势吓唬吓唬金缕而已,这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果然也上当了。 他们戴府出了如此的家丑,隐瞒还来不及呢,又怎敢贸然报官?那戴长生是何等机灵聪明之人,早就悟到了。 戴法兴和夫人、女儿交换了一下眼神,知道一时倒也奈何不得戴长生如何,只能吩咐下人,把戴长生也一并绑了,和金缕一起押回自己府里。 此时,全府上下,除了宝珠,因为夫人特意交代过不要让连姨娘烦心之外,其他人等已经莫不知晓这件大事了,连那二小姐戴灵秀也是整日忧心忡忡,丫鬟婆子们更是三五成群的躲在院子里的各个角落,叽叽喳喳、议论纷纷。 戴长生和金缕被押在柴房,而那二奶奶爱莲也被夫人派人软禁于屋内,不得随意出入。 张冉冉没想到会这样,她以为自己已经找到了真相,可现在却拿戴长生毫无办法,而那些拿着周忠银票的债主早已按耐不住了,已然扬言要闹到官府上,金家钱庄其他的客户也开始闻得风声,纷纷上门提钱,戴长旭不得不下令,马上关闭了钱庄,并贴出了告示,通知所有的客户,自己已经在想办法筹钱,后日正午,钱庄重新开门,所有要提钱的人,都保证能拿到自己的银子,也包括拿着周忠银票的那些人。 “娘,那周忠始终也没有找到,现在,是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戴长旭坐在母亲身边,搂住她的肩膀,安慰着她。 戴夫人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眼下黑色的阴影和无法抚平的眉心,让她倍显年龄,连冉冉在一旁看了,也十分的不忍。 “旭儿,你知道吗?你娘自打从会走路起,就在那钱庄里玩耍了,如今,真的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吗?”夫人轻声的问着,神色凄然。 “娘,如今那些人要把事情闹到户部去,毕竟这印鉴和小章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实,爹爹本是朝廷大员,姐姐姐夫又是这样的身份,孰轻孰重,我们只能选择一头啊,钱庄没了,还可以想办法再开起来,要是事情危及到爹爹和姐夫,那可就要动摇我们戴家的根基了……”戴长旭说着,不由的垂下了眼帘,他实在不忍再看母亲那悲伤的眼睛。 “对……旭儿,你说的对,你娘是老了……也糊涂了,现在总算你和冉儿又能干又懂事,为娘的也算放心了,本来,我是想把那钱庄留给你的……”戴夫人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眼眶终是慢慢的红了…… 服侍母亲睡下,大爷和大奶奶才回到了那东和院,两人都仿佛被人猛打了一顿似得,浑身酸软、筋疲力尽。 依偎着睡下,张冉冉见戴长旭眉头依然紧锁,知道他虽然极力安慰母亲,但自己内心里,也一定很不好过,就抬手轻抚着那揪成一团的眉心,柔声安慰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世上,并没什么过不去的事情……” 戴长旭看着冉冉,微微一笑,伸手环住了妻子,轻声说道:“别担心,我没事的,钱庄是娘的,我只是坐享其成而已,如今没了,我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啊呀,对了,如果钱庄真的没了,那父亲大人会不会又逼你去考状元啊?那你可又要烦闷了!”张冉冉突然想起了这个事情,一骨碌爬了起来,盘腿坐在那里,担心的看着自己老公。 戴长旭却愣了,他从没和冉冉谈过自己并不喜欢功名利禄的事情,如今猛然间听冉冉把自己的心事直统统的说了出来,一时间满腹迷惑。 “冉儿,你……怎知我不喜欢追求功名?” 张冉冉白了他一眼,闷声说道“我又不是傻子,为什么会不知道?” 戴长旭拉着她重又躺了下来,点着冉冉的鼻子,感叹道:“唉,谁敢说你傻啊,我还没见过比你更聪明的女子呢!对了,你怎么会猜到金缕和长生的事情呢?” 张冉冉带着一点小得意,把事情从头讲了一遍,说完了,夫妻两人却不由得同时轻叹了一口气,他们平日里和金缕素有来往,大家年纪相仿,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如今见她这样,心里自然也不好过,尤其是戴长旭,更是多了几分感慨。 他抱住张冉冉,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不爱经营那学问仕途,你不会怪我吧……” 张冉冉有心要安慰他,刻意加重语气说道“那官场,最是肮脏虚伪不过了,你不喜欢又有什么奇怪的,这人生在世,本来就是白驹过隙,最要紧的呢,是开心,我又怎会逼你去做那与本性相违的事情呢?” 戴长旭见自己心爱的人儿,竟然如此知心,不由得心潮澎湃,紧紧的把张冉冉揽在自己怀里,恨不得融化在一起,本来这人已经十分疲累了,不过这满怀的温香暖玉,实在*蚀骨,戴长旭又忍不住蠢蠢欲动起来,用嘴去寻找着那最柔软的所在…… 张冉冉低哼了几声,也迎了上去,期待着男人进一步的探索…… 戴长旭身子蠕动了几下,突地,完全的停了下来,双手撑在床上,趴在那里一动不动,死死的盯着身下的张冉冉。 张冉冉一脸的潮红,迷茫的睁着大眼睛,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冉儿,你刚才说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啊?” “刚才,你说你不会逼我做什么?” “啊……我说我不会逼你做有违本性的事情,是这句吗……” “对对对,就是这个!”戴长旭提高了声音,翻身坐起,把身下的张冉冉也一把拉了起来。 “我这几天一直觉得周忠这事儿,总有哪里不对,可怎么也不能确定,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戴长旭握着张冉冉的肩膀,两眼闪闪放光。 第三十二章 真 相 ———pk票、pk票、pk票,谢谢大家——— 张冉冉,彻底的清醒了过来,她连声追问道:“你究竟明白了什么?还不快说啊!” “冉儿,我问你,你觉得那周忠是怎样的一个人?”戴长旭信心十足的问道。 “一个卑鄙无耻、奸诈狡猾的小人!”张冉冉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那么,我再问你,如果这样一个人,在下定决心失踪之前,竟然大费周章,想尽办法去骗别人的钱,来偿还旧债主,你觉得正常吗?符合他的本性吗?”戴长旭有些激动的摇晃着张冉冉的肩膀。 张冉冉好像有些明白了,但还是没有完全跟上戴长旭的思路,她犹豫着问道:“那你的意思是……周忠并不是真的想还钱,只是被逼的没办法了吗?还是……” 戴长旭摇了摇头,一字一顿的说道“不,我的意思是,这些债主,也许……并不是真的债主!!!” “什么?!”张冉冉惊叫道,随即,大眼睛却一下子亮了起来。 “是的,如果那些债主是假的,是和周忠串通好的,那么你说,这四十三万六千两的银子,最终会落到谁的口袋里呢?” “周忠……还有长生……是吗?” “真聪明!”戴长旭心情大好,伸手捏了捏张冉冉的鼻子。 “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呢?”张冉冉激动的跳了起来,高高的站在红木大床上,好像随时准备窜出去的样子。 戴长旭却坐着没动,他仰头看着张冉冉,笑的十分阴险,张冉冉的贴身小衫刚才已经被戴长旭解散,半个雪白的肩膀露在外面,隐约看的见那大红色的肚兜,下身的罗裙也早已褪落,只穿着白绸小衣,两条白生生的大腿全露在了外面。 “你说话啊,只管傻笑什么,我们现在要不要马上去禀报爹娘呢?已经这么迟了,会不会惊吓到他们?要不,还是先去告诉大姐……”张冉冉兀自念叨个不停。 戴长旭笑的更来劲了,他一探身一伸手,就捉住了张冉冉,用力推倒,按在了自己身下,轻笑着说道:“我们现在啊,还是先做一点该做的事情……” 戴长旭一下子想通了让自己困扰已久的问题,整个人顿觉神清气爽、精力百倍,这一夜只折腾的张冉冉娇喘连连、大呼饶命…… 第二日一早,戴长旭并没有马上去禀报父母,而是赶到了大姐戴红秀的府上,把自己的想法如实禀告了,并央求大姐动用姐夫的力量,马上调查一下这几个所谓债主的来历。 不出戴长旭所料,事情马上有了进展,那几个人,确实都是彭城人士,不过,却并不是什么家产殷实的人家,反而都是些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街市混混,根本不可能借给周忠那么大笔的款项。 那戴红秀当机立断,立即暗地里派人抓了几个讨债的人,稍微吓唬了一下,这些不中用的东西马上就招了,而且,他们还和周忠保持着联系,知道他藏在了哪里。 原来,周忠压根就没有离开过都城,那匹黑花马本身就是他的一个障眼法,周忠就藏在城外的一个小旅店里,伪装成了一个贩卖皮子的小贩,又假装病倒在了旅店,贩卖皮子本身就是他的本行,所以周忠隐藏的极好,并没有任何人对他产生怀疑。 待那彭城王的人马去抓他的时候,周忠还躺在床上做那发财的美梦呢,他已经知道明天正午就可以收钱的消息了。 直到找到了周忠下落的那一刻,戴长旭才把这个好消息禀报给了父母,夫人喜极而泣,紧紧的抱着戴长旭,又哭又笑的,悲的是大家所受的惊吓,喜的是儿子如今这么能干,一力抗起了家里的重担。 那日正午,金家钱庄按照约定的时间,准时重新开张了,没那些拿着假银票的人来捣乱,其他来兑钱的老客户,见金家钱庄果然银两充足,一切照常,都松了口气。那些排在后面的人也就自己散了,并没有出现疯狂抢兑的场景,这一场巨大风波,直到这最后一刻,总算是彻底平息了。 戴长旭告诉周忠,如果他不把戴长生牵连出来,只管认罪,他们戴家一定想办法帮他打点,尽量减轻他的罪责,事已至此,周忠也只求尽量少受折磨,连忙答应了下来。 戴家将周忠等一行人押送到了官府,大家串通好了,只说是那周忠诱骗了戴家的家奴,偷取印鉴,伪造了那假银票想骗钱,不过戴家已将那假银票的数量减到了十万两之内。官府也不疑有他,按照朝廷律法,将这帮骗子该关的关了,该罚的罚了,而那金缕,作为戴家的家奴,只作为受诱骗之人,由主人家出钱赎了罪,并没有让她上公堂受拷问,以防羞辱了戴家的颜面。 之前,那周忠已经向戴长旭完全坦白,自己因为生意失败,原来的家产都已挥霍殆尽,只还勉强维持着一个富豪的空壳,其实再也撑不了多少天了,一次偶然的机会,他结识了戴长生,两人臭味相投,很快结成了知交。 那戴长生知道戴夫人精明老辣,自己若不趁着掌管钱庄的时候想办法多捞点好处,日后事情一旦有变,自己这个庶出的儿子,很可能就又要被踢到一边了。 让周忠结识金茂年,开分号钱庄,都是他俩预先的谋划,而戴长旭身体迅速的恢复和戴夫人无情的收权,只是大大的加速了这计划的提前实施而已。 该如何处置戴长生,是戴府现在唯一要解决的问题了。 大丫鬟金缕,已被当众用家法处置,先打了二十大板,那戴夫人原本是想将她卖入勾栏为娼,受尽折磨的,戴长旭和张冉冉齐齐相求,才只是将她配给了庄户里的农人为妻,干些粗活为生。 这日里,大家用过了晚膳,戴夫人命人召集了全家老小到正堂议事,只在堂屋留下些心腹的下人伺候,其他人等,都遣了出去。 那戴长生被押上来跪在了堂下,金莲也陪着跪在了一旁。 而那堂上,除了戴法兴和夫人,满脸泪痕的二娘赵柔也病怏怏的斜靠着,坐在了那里。 ———pk票、pk票、pk票,谢谢大家——— 第三十三章 男人心 ———pk票、pk票、pk票,谢谢大家——— 戴长生已在柴房里关押多日,此刻面色苍白、蓬头散发、形容狼狈不堪,与平日里意气风发的二爷早就判若两人了。这也是他与金莲夫妻二人出事后的第一次见面,那金莲猛一见他如此光景,忍住不嘤嘤作声,当堂啼哭了出来。 不成想,那戴长生却竖起剑眉,出声喝道“哭什么哭?还不快给我闭嘴,你家爷还没有死呢!” 堂上坐着的尚书大人戴法兴见得逆子如此猖獗,直气的快步冲了下来,一脚将戴长生踢翻,抡起茶几上放着的一个木托盘,劈头盖脸的打了下去。 爱莲一声惊呼,又不敢上前阻拦,只能跪在原地不停磕头,连声哀求公爹饶命。 戴法兴一张脸膛涨的紫红,哪里还理会得那爱莲,下手毫不留情,只打的那戴长生面皮青肿,嘴角和鼻头都流出了血来,戴长旭和张冉冉虽不愿见这等暴力场面,但内心均恨透了那长生之狠毒,也未出手阻拦。 忽的,只听得有人低低的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悲鸣,那戴法兴却马上扭头看去,只见那赵柔靠在太师椅上,双手死死绞握于胸前,面若死灰,她紧闭着双眼,泪水无声的滑落。 戴法兴顿了顿,终于停下了责打,扭身坐回了太师椅上。 “老爷,您看,该如何处置这小畜生呢?”坐在戴法兴另一侧的戴夫人开口了。 “这……”戴法兴沉吟了半响,却没有说出什么,立在一边的张冉冉突然意识到,这事情倒有点微妙。 按理说,这戴长生做的这件事情,可谓欺尊灭祖、大逆不道,可是,从另一个角度说,这也是大户人家两房争权夺利的结果,而且明摆着,戴家并不愿意把戴长生送交法办,那还能把他怎么样呢?又不能向对金缕那样,狠起来卖去勾栏为娼,是不是最多也只能打一顿板子了事呢? 如果真是这样,别说夫人不能善罢甘休了,就算是张冉冉自己,也绝对不能忍受的,再和这种人称兄道弟的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想起来就觉得害怕。 “照我的意思,此等大逆不道的畜生,万万不能再容他在府中作祟了!否则,还不知要生出多少祸患来呢!”戴夫人,马上把张冉冉的心思给说了出来。 戴法兴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老爷,他业已成年,我想就此让他出去单过,我们再放出话去,就说此逆子做下了天理不容的事情,已被我戴府逐出家门,从此两家再无瓜葛、老死不相往来,你看可好?” 戴法兴依然没说话,他脸色肃穆,沉吟了半响,整个大堂也一片鸦雀无声。 “事已至此,我戴家的名声不能毁在这个孽畜的手里,就按夫人你说的做吧,将戴长生逐出家门,断绝父母子女的关系,任他自生自灭去吧!”戴法兴终于发话了。 他话还未说完,跪在堂下的戴长生突然哈哈哈哈狂笑了起来。 “好一个戴家的名声,哈哈哈,戴家有什么名声可言,想把我一脚踢出去,别逼的我说出好话来!!!” 他蓬头散发,满面的伤痕,突然恶狠狠的盯住了张冉冉,冉冉心中一紧,她已然明白这戴长生要干什么了,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我的好大哥啊,算你厉害啊,装病装了这么多年,见时机不对,居然就好了,只不过,你这位精明强干的大嫂,圆房之时,有没有给你点惊喜啊,哈哈哈~~~” 大家见他突然将话题转移到了张冉冉和戴长旭的身上,又是疯疯癫癫的扯些什么闺帷秘事,都是一脸的莫名其妙,只有这大爷大奶奶夫妇二人,脸上均是没了血色。 “怎么不说话啊,大哥,这二手的新郎做的可舒服,大嫂有没有告诉你,她的贞洁是让谁给破了的啊,哈哈哈~~~” 这话说到这里,可就已经没法听了,戴夫人和赵柔两个人同时叫了起来,尤其那赵柔,人已经抖作了一团,尖声叫道“生儿,你要干什么?你给我闭嘴!!!” 可戴长生此时显然已经疯狂,连他娘也不放在眼里了,他继续大声说道“就是我啊,大哥,嫂子刚进门不久,我就帮你做新郎啦,我告诉你,这大嫂进咱家门时,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处子之身呢……” 此时,这堂屋里,已然是一片冰封了,每个人的表情都是惊惧难当,连尚书大人戴法兴也是一脸的愕然,没有一个人说话。 张冉冉呆立在那里,整个人好像被一圈迷雾包围着,戴长生的狂笑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其实早在几天之前,她已经隐约的感觉到了巨大的危险在向自己逼近,可她束手无策,今时今刻,该来的总还是来了。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猛的刺破了这层雾气,是戴长旭,他说话了。 “长生,你如今还做这困兽之斗,有何意义呢?我知道你恨冉儿入骨,恨她一眼看透了你的为人,派人去跟踪你,恨她揭穿你和金缕的好事,恨她摧毁了你的阴谋诡计,你如此下作的去玷污她名节,你,还算是个人吗?” 戴长生一字一句的说道,语调却平静的犹如在和自己的弟弟拉家常。 “我与冉儿是夫妻,她的贞洁,我又怎会不知,你再怎样腌?卑劣、血口喷人,也伤不了我们夫妻一分一毫的,我劝你,别白费心机了……” 戴长旭说到这里,戴夫人也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她马上招呼一个小丫鬟去内室捧了一个锦盒出来,夫人当场打开,拿出一副白绢,向堂上众人展示着,白绢上,几朵醒目的血迹已经发褐变暗了。 “这一方白绢,乃是我戴家长媳缪冉儿的贞洁见证,在她与旭儿圆房之后的第二日一早,就已送到我这里来了,这本是闺阁之事,实在没必要宣扬给大家知道,但今天我这长媳受大奸大恶之人污秽其名节,我才不得不出此下策了,从今往后,如若给我听到戴家有任何一个人,敢说冉儿任何一句的闲话,就莫怪我戴家家法无情了!!” 戴夫人这几句话说的,掷地有声、斩钉截铁,她甚至没有再动怒,只是脸色阴沉严厉的犹如钢铁一般。 “来人,给我打死这畜生,狠狠的打!!!”,那边厢,戴法兴突然吼了起来,再也没有了刚才的犹豫,下人应声取过早已放在一旁的家法,把戴长生放倒在地,毫不留情的打了下去。 一时间,这大堂里,只听得板子的啪啪声、戴长生的惨叫声,以及爱莲和赵柔的哭泣声。 张冉冉木然的立在当地,她的脑子仿佛已经停止运转,戴长旭就紧挨着她站着,她甚至能感受的到他的体温,可是,她只那么僵直的站着,甚至不敢转头去看他一眼。 不知道打了多少下,戴长生渐渐没了声息,那赵柔突然一声惨叫,踉踉跄跄的跑到了戴长生的身边,一下子趴到了儿子身上,大声的哭嚎了起来: “老爷、夫人,你们饶长生一命吧,他罪该万死,我这当娘的也一样罪不可恕,我马上带着他出府去,远走他乡,从此再也不敢和戴家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我保证,你们饶了他这条小命吧~~~” 家丁们自然不敢再打,戴法兴和夫人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妹妹,我并没有逐你出府的意思,你千万不要误会了……”夫人开口说道,声音也柔和了许多。 “姐姐,我哪里还有脸面再待在这府里,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旭儿,你待我和生儿仁至义尽,这冤孽却犯下如此滔天罪行,我我我……”赵柔再也说不下去了,只剩下呜咽不止。 “这……”夫人仿佛有点犹豫了,转头看着戴法兴。 “你丈夫未亡,什么时候轮到你跟着儿子走了,织锦,快扶你家夫人起来”戴法兴马上沉着脸,开口喝道。 那小丫头织锦去扶赵柔,却被她下死力给挣脱了,她跪行两步爬到了戴法兴和夫人面前,悲呼道: “还请老爷、姐姐成全,贱妾一生别无所求,只得这么一个冤孽,纵然他有千般不好,万般罪过,总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你们就让我随他去吧,我求求你们了……”说完,只把那头往地上狠狠撞去。 下人丫鬟们连忙拖住了她,戴夫人似乎面有不忍,她轻声对戴法兴说道:“老爷,妹妹这一片为娘的心思,倒也情有可原……” 戴法兴表情复杂的看了夫人一眼,他紧闭着嘴巴,额上突然暴起了几根青筋,半响也没有言语。 此时爱莲和飞霞早已乘机会把那戴长生半扶了起来,用力往外拖着,似乎想趁众人不注意,把他偷偷救出去一般,赵柔也不再出声哀求,只管跌跌撞撞的爬起身,去扶着那戴长生往厅外挪去。 众人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只是傻傻的看着他们几个人。 “柔儿……” 突然有人叫了一句,众人更加一呆,这声满腹柔肠的一声“柔儿”,居然,出自戴法兴之口! 那赵柔也仿佛被电击着了一般,瞬间僵在了原地,一动也不动了。 “你真要跟着这畜生走吗?你身子如此羸弱,怎经得起外面的风餐露宿,你是想以死相逼,让我饶了这畜生吗?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你这一走,是打算当我已经死了吗?”戴法兴缓缓的说着,眼睛一霎不霎的盯着赵柔的背影。 在他的身旁,那戴夫人金锦绣,早已变了脸色,简直比刚才呵斥戴长生的时候,还要阴沉难看。 而那赵柔的身子,早已扑簌簌抖作了落叶一般…… ———pk票、pk票、pk票,谢谢大家——— 第三十四章 男人心(下) ———pk票、pk票、pk票,谢谢大家——— 良久,赵柔才往前又走了两步,她扶着已然半昏迷的戴长生,帮他整理了一下乱发,又拿出帕子小心擦拭着他脸上的血迹,抬头对爱莲轻声说道: “莲儿,我知道你对生儿用情至深,今后,还要烦劳你好好照顾他了,经过此劫,只盼着他能全都改了……” 说完,赵柔撒开手,头也不回的迈出大厅,往自己那屋跌跌撞撞的走去,她屋里的大丫头织锦,也连忙赶上去扶住了她。 爱莲和飞霞迟疑了一下,继续扶起戴长生也匆匆的走了。 堂上这下真的是一片死寂,张冉冉偷眼看了看自己的公婆二人,戴法兴面不改色的端坐在那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而戴夫人却轻咬着嘴唇,脸部肌肉都仿佛在微微颤抖着,看得出,她在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半响才开口说道: “从今日起,决不准任何人在于府内府外再提起这事儿,只当并没发生过一样,大家听明白了吗?” 众人齐声应了,戴夫人正想发话让大家散了呢,戴法兴突然又说话了: “夫人,我还有一事,也正想趁今日大家都在,也一并商议了呢。” “什么事?”夫人一怔。 “夫人,这次风波对我戴家而言,可谓影响颇大,不过,让老夫欣慰的是,旭儿这孩子是真的长大了,不但能担当起家业,而且心思缜密、办事周全,日后必能成大器也……” 夫人听老爷如此夸赞自己儿子,不由得马上点头附和,戴长旭也连忙躬身以示谦让。 “另外,我府长媳缪冉儿,不但贤淑大气,又可称得上蕙质兰心,其聪颖机智绝不在那旭儿之下……” 说到这里,戴法兴突然拉过夫人的一只手,放在自己腿上,柔声说道:“孩子们都如此有本事,夫人,我们也可以歇一歇了。” 那戴夫人一时还不能完全领会老爷的意思,见他突然当众做出这等亲昵的举动,也微微红了脸,有些疑惑的看着自己的夫君。 “我看这以后啊,钱庄的事情呢,就由旭儿全权打理,你把那大印鉴也传交于他,而府里的大小事情呢,不妨就交给冉儿去做主操持吧,你只需从旁指点她一二即可,这岁月不饶人,眼见你也要过知命之年了,我又怎忍心看你再如此日日操劳呢?” 戴夫人并未马上答话,她只是凝神注视着戴法兴,忽然一笑,那笑容有股说不出来的味道,在冉冉看来,简直有点凄楚悲凉之意。 等她转过头来的时候,却已经恢复了常态,她清了清嗓子,平静的说道:“老爷说的,也正合我意,旭儿、冉儿,以后这个家就要靠你们两个操劳打点了,你们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切不可偷懒耍滑,万事更要以全家和睦为重,不要滥用手中钱权,偏私牟利,你们可记住了?!” 戴长旭和张冉冉互相看了一眼,知道此事已再无推脱的余地,两人只得上前跪倒拜谢。 闹了这么半天,等回到东和院,已是夜半时分,两人匆匆洗漱,就上床歇息了,有意无意的,却都在回避着对方的目光。 翻来覆去了半天,张冉冉实在无法入睡,她知道今天不把话说清楚,自己这辈子恐怕都没有安稳觉睡了,她翻身坐起,低声说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背对着冉冉,戴长旭半天没动。 “你说话啊?!”张冉冉突然有一种羞愤难当的感觉,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戴长旭终于转过身来,他看着冉冉,轻声说道: “冉儿,自从汤药验毒那次之后,我就对自己说过,今后无论何事,只要是你冉儿说的,我便相信,你既然说自己并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情,我当然也信你,这本是我们夫妻之间的私事,与他人无关,只要我知道你就行了,你又何苦为难自己呢……” 张冉冉瞪大了眼睛,细细体味着戴长旭的这番话,眼前一片迷蒙,泪水早已溢满了眼眶。 戴长旭见状,也翻身坐起,搂住了妻子,张冉冉冲口而出说道:“长旭,当初我和那戴长生……” 她话还没说完,嘴巴已被戴长旭死死的捂住了,他轻吻着冉冉脸上咸涩的泪水,低声说道:“别说了,什么都不用说了……” 是夜,夫妻二人相拥而眠,再无多话。 等到张冉冉开始试着从夫人那里接手着戴家的大小事务,才知道这当家人有多么的不容易。 别说那柴米油盐酱醋茶了,就连那园子里的一草一木,花鸟鱼虫,也都要按往例章法行事的,由何人照管、又由何人采摘贩卖,都不可随意安排。还好戴府里少了戴长生这一房人后,人口倒也算非常的简单清爽,夫人又派了一直辅佐自己管事的周嬷嬷来帮助冉冉,那周嬷嬷虽然不苟言笑,整日拉着一张脸,但几次接触下来,冉冉便知道了,这是个行事公正、可以依靠的妇人。 而张冉冉,这十几来年的孤女生涯,也没白过。她年纪虽轻,生活经验却已经很丰富了,怎么合理的安排好日常事务,她都很有自己的想法和规划,更别说还有一些现代人科学进步的观念在那里。周嬷嬷也很快摸清了这位大奶奶的底细,并不敢小看于她。 在把全家老小的吃穿用度大概了解了一下以后,张冉冉找来了周嬷嬷商量,问她如果把那西泰院重新归置一下,拨给二小姐戴灵秀单独居住,是否合适? 张冉冉本来只是觉得那西泰院万事俱备,这样空置着可惜了,又多少有点知道那戴灵秀住在夫人身边,差遣丫鬟婆子时总归有些不得力,便想到了这个环保的主意,没想到这一下却是歪打正着,原来,那周嬷嬷并不是戴府里的老人,而是死去的三娘带过来的,本是三娘家里的主事嬷嬷,是个识文断字的能干人。 三娘殁了以后,周嬷嬷就跟着二小姐住进了戴夫人那里,戴夫人冷眼观察了一阵子,发现她是个可用之人,慢慢的,就把她留在了身边辅助自己管理家事了。 二小姐戴灵秀今年已经十二岁了,之前一直住在夫人屋外的暖阁里,饮食起居由夫人身边的丫鬟婆子一并照料,夫人对她倒也是极好的,并没有任何亏待,不过毕竟年龄渐渐大了,按照常例,是应该搬出来自己住了,一是能早点离了大人照应,学会如何为人处事,二也是府里正经主子的身份象征。 不过夫人一直没提这事儿,周嬷嬷也不敢说,今儿张冉冉提了出来,周嬷嬷自然一百个愿意,不过她还是提醒了一下冉冉,这事如果明着和夫人提出,恐怖不好,毕竟夫人这才刚交了权,你就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怕落下多事卖弄的嫌疑,最好想办法在夫人面前敲敲边鼓,让她自己主动提出来。 张冉冉自然心领神会,她这阵子因为家里的事情,往夫人那里跑的本身就勤,这日正好戴灵秀也在那里帮夫人抄经文,张冉冉就很随意的问了夫人一句: “二妹妹,今年也十二了吧,月事可来了吗?” 那戴灵秀一听这话,便羞红了脸,匆匆忙忙的借故躲出去了。 周嬷嬷自然知道张冉冉的用意,也在一旁帮腔道:“来了呢,今年年初就来了。” “是吗?那可不就是大姑娘了吗?以妹妹的容貌品行,以后咱家的门槛可都要被踏破了呢……”张冉冉嬉笑着说道,周嬷嬷也连声凑趣。 夫人先只是微笑不语,听到这里,不由得心下也暗自感慨这时光如白驹过隙,戴灵秀刚抱过来的时候,也就一只猫崽子那么大小。 果然,只过了一天,夫人便叫来了张冉冉,商量让戴灵秀单住的事情,冉冉自然连声称是,顺便提出了西泰院的方案,戴夫人也觉得这样最是便给,事情就这么着给定了下来。 这事以后,那周嬷嬷对张冉冉又比以前贴心了一层,觉得这大奶奶精干又不势力,是个值得好好奉承的主子。 而更让张冉冉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公爹,尚书大人戴法兴,居然也为了这事儿,专门把自己叫过去称赞了一番。 这还是张冉冉第一次和戴法兴单独相处,她不免有些拘谨。 “冉儿,你爹爹身体最近可好?” 张冉冉愣了愣,不知该如何作答,缪冉儿家并不在都城,远在江洲,她自己发自内心的不关心他们,所以并无什么消息,只能含混着应了几句。 “他还是执着于天象之说吗?当年,我对他这个癖好还颇有微词,如今年纪大了,倒也有了不同的见解,改日里如和你爹爹相见,倒要好好向他讨教一番呢……” 戴法兴突然说出了这么一套话来,张冉冉连忙仔细回想,缪冉儿的记忆里好像是残存着她爹缪书勤整日研究那天象星象的画面,也就随口应了。 戴法兴话锋一转,又仔细询问了戴灵秀住在西泰院的情况,然后说道:“冉儿,你今天能为灵儿考虑的如此周到,就说明为父的没有看错你,灵儿的娘走的早,她又是庶出,虽然夫人待她亲厚疼爱,但总难免有那势力的下人轻慢于她,现在你来当家,务必要替她多多留心照看。” 张冉冉恭敬的应着,戴法兴又继续说道:“另外,虽然长生如此不堪,可你那二娘为人最是忠厚老实的,你切莫因为长生而对她有任何的偏见。” 冉冉一听,急忙连称不敢,戴法兴冲她摆手说道:“你不要惊慌,我也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只是叫你今后要更加留心二娘,她身子一向虚弱,这次又受了这么大的打击,如不精心调理,只怕会受不住,她如今在这府里难免受大家冷落,你这个当家人如果再不替她做主,只怕日子就难过了!” 戴法兴说着,面色渐渐凝重了起来,张冉冉突然意识到,这次公爹叫自己过来,最主要的目的,恐怕还是为了这二娘。 再联想到赶走戴长生那晚发生的种种情景,冉冉恍然大悟,公爹突然提出来叫自己接替夫人当家,十有*也是为了那二娘今后在府里的生活考虑吧。 她心下不由一阵五味杂陈,一方面感同身受的替戴夫人这个大奶深感难过,另一方面却不由的感叹,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这男人的心啊,难道不也是深不可测的吗? 人人都说戴尚书心无旁骛,对两个妾氏不理不睬,谁又知他心底真正的心思呢? ———pk票、pk票、pk票,谢谢大家——— 第三十五章 蜕 变(上) 从戴法兴那里出来,张冉冉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低头走路。 “小姐,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啊?”福子拽住了她的衣袖,有些奇怪的看着自己家小姐。 “啊~~~”张冉冉抬头茫然的看了一下,她从老爷的书房出来,此时正站在青石板路的交叉口上,往东走,是戴夫人金锦绣起居的厢房,往西走,就是赵柔的卧房了。 说心里话,虽然戴夫人给冉冉的感觉,总是隔着点什么,哪怕她成天心肝宝贝的叫着冉儿,也让人不容易亲近起来。除了每日的晨昏定省,或是请教事项,冉冉并不爱到她那里去,可是此刻,她倒真的很想去戴夫人那里坐坐,陪她说会子话。 叹了一口气,张冉冉还是选择往西去了,哪怕戴法兴的心再偏,他说的话,还是在理上的,这二娘如今的处境确实悲惨,再说自己也没有打算迁怒于她。 门廊上,月儿正坐在那里发呆,见冉冉和福子突然来了,也不过来见礼,只管直着嗓门喊了起来:“织锦姐姐,大奶奶来了!” 这月儿一贯有点憨头憨脑的,张冉冉也不怪她,那织锦连忙迎了出来,陪着冉冉往里走。 “二娘最近可好”冉冉随口问道。 “二……二娘她…她她刚睡下了……” 张冉冉平时和这织锦很少交际,今天才发现她竟然有那口吃的毛病,织锦说完这两句,脸却涨红了,冉冉肚子里明白,这二娘大概是不太想见自己,才佯装睡了。 冉冉迟疑片刻,还是进了二娘的屋,几个人在外间坐下了,冉冉上下打量着屋内的家具摆设。该有的大家具都是一应俱全的,窗纱、帘幔也是今年新做的样子。只是那架上的摆件玩意儿,显然是陈旧了,那舅老爷带回来的西洋钟表、王妃赏的玉石器皿,大约是轮不到这屋的,再加上房子朝向不好,略微有些阴暗,还是给人一种冷清萧条的感觉。 月儿奉了茶来,织锦局促的请大奶奶用茶,几句话也说的磕磕盼盼的,冉冉见她性子如此腼腆,不由得暗自奇怪,本来还想问问她二娘最近的病情,生怕再让她露怯,倒不好意思问了。 那福子手脚从来不得闲的,见大家只坐着发呆,就只管自行走开四处看着,一会儿问墙上挂的大梅花络子是谁打的,一会儿又拿起绷在篷子上的绣样来看,张冉冉知道她禀性如此,只向织锦笑笑,也没出言阻拦,打算坐一会就告辞算了。 “呦,织锦姐姐,你这被子怎么还没换掉啊?”福子突然叫了起来,一手拎着靠榻上叠放的锦被,想来是丫头们晚上在外间值夜用的。 织锦支支吾吾的,半天也没说话,张冉冉心下一动,连忙走过去也捻起那被子来看着,福子说的确实没错,这榻上铺的还是春天用的薄被。 “织锦姐姐,五日前,新弹的棉胎已经分到各屋里了,怎么你还没用上,天气已经入秋,眼见着一日比一日凉了,这薄被怎么受得了啊?” 织锦涨红了脸,越发的结巴了,张冉冉听了半天才总算弄明白,专管这睡具织物的妇人,是金家老奴唤作白庆生的老婆,织锦得信去领棉胎的时候已经有些迟了,那白庆生家的告诉她,今年庄上送错了棉胎数,少了五床,已经命人去催了,让她们再等两天。 “什么?难不成二娘现在还盖着薄被吗?”张冉冉被吓了一跳,不由得提高了声音。 织锦只会点头,张冉冉瞪着她,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得扭头吩咐福子,马上请周嬷嬷过来,自己一张粉脸已经被气的煞白。 原来那张冉冉小时虽然有叔叔资助,但孤身幼女一个,总难免有挨饿受冻的时候,最知道其中的悲惨滋味,平日里也最见不得那些衣不遮体的老人小孩,此刻想起那戴府是何等的荣华,连一个末等丫鬟都吃穿不愁,居然让这病弱不堪的二娘受冻,实在是欺人太甚。 “大奶奶,我…我我我已经把老爷给的…那那那件狸毛大氅,给给给二夫人先盖着了,并并并不会冻着……”织锦见冉冉脸色如此难看,也急忙辩解着 张冉冉懒得理她,并不做声,只等那周嬷嬷匆匆赶到了,才劈头问道: “周嬷嬷你可知道,直到今天,这二娘屋里新翻的棉胎还没领到呢?那叫什么白庆生家的,是怎么当的差?什么叫少了五床?如果真的少了,我们小辈屋里,你们各个老嬷嬷屋里,怎么都领到了,这是什么规矩次序,别说二娘身上还有病,就算她今天是全好的,怎么也该先轮到她吧?!” 周嬷嬷第一次见冉冉说话如此声色俱厉,只好连声称是,先认了自己失察的罪责。 张冉冉其实也知道这问题并不出在周嬷嬷身上,只是这样子是一定要先做到的,至于那白庆生家的,自然还要好好惩治,只不便在二娘这里吵闹罢了,她起身准备告辞,又转头对福子说道: “福子你回去,叫锦儿她们一起,马上先把我们自己房里的新棉胎拿过来!” 周嬷嬷和织锦慌忙阻拦,张冉冉只摆了摆手,示意她们不要多说了,就往外走去,周嬷嬷也连忙跟了出来。 “大奶奶,我倒想起来了,这白庆生的大儿子,原来跟着二爷长生在钱庄上做过一阵,后来不知怎么的,被二爷打了出去,说是他偷懒好赌,今天这个症结,大概是在这里呢……”周嬷嬷赶上了冉冉,小声的说着。 “哼,这等刁奴,断断留她不得,你只管按律处置,打她一顿赶出去,再也不得进府差遣!” 周嬷嬷似乎还想说什么,见冉冉脸色阴沉,就连忙应承了下来。 冉冉带着福子在园子里穿行着,那福子边走还边嘟囔着:“这织锦姐姐也真是的,这样也不吭气,要是换了我,早就嚷起来让大家知道了,看看谁怕谁!她们屋里的刘嬷嬷偏偏年纪又那么老了,还爱偷酒喝,也帮不上忙,那个月儿也是傻乎乎的……” 她们此刻刚刚走上园子里的九曲桥,张冉冉突然停下了脚步,福子险些一头撞在她身上,连忙也刹住了车,奇怪的瞪着自己的主子。 张冉冉皱着眉头,呆呆的看着桥下的池水出神,是啊!怎么偏偏二娘房里的人,都是这种不得力的,府里又不是没人,就说现在顶替金缕伺候夫人的晴雪,还有原来戴长生屋里的丫鬟唤作珠串的,都是很顶事的女孩啊…… 原来……那老爷的担心,并不是毫无道理的,冉冉想起夫人平日里对二娘的各种体贴关怀,不由得心里一寒。 两人回到了东和院,福子马上叫了出来:“好像是爷儿回来了!” 那戴长旭自从正式接掌金家钱庄后,只怕自己出错,再加上受周忠事件的影响,钱庄运转总还是有些不正常,所以接连几日,干脆都和账房刘先生住在了钱庄上,挑灯夜查,只想尽早的全面掌握情况。 听到福子的声音,那戴长旭果然从屋子里迎了出来,夫妻两人几天没得空好好相处,乍一见面,竟然都是欢喜里带了几分羞色。 回屋坐下,戴长旭马上就发现冉冉面色有异,连忙追问,张冉冉见他满面的疲态,不愿意再拿府里的琐事烦他,只推说自己有些累了而已。 福子在一旁说道:“大爷、小姐,我看你们两个都已经太累了,赶紧传了晚膳,你们用了就早点休息吧!” 张冉冉点了点头,那戴长旭却冲她挤眉弄眼的,张冉冉知道他的意思,只白了他一眼,低头含笑不语。 等到两人洗漱完毕上了床,那戴长旭立马凑了上来,边用嘴撩拨着冉冉的耳垂,边轻声说道:“大奶奶累了吗?大爷可一点也不累呢!” 两人新婚燕尔、年轻气盛,自然不把这点辛苦放在眼里,*难买才是要紧的,好一番缠绵之后,才相拥着沉沉睡去。 未成想到了丑时,这卧房门咚咚咚被砸的山响,冉冉觉轻,马上翻身坐起,不知何事,只吓得花容失色,心里嗵嗵直跳,颤声问道:“谁啊?怎么啦?” “大爷、大奶奶,你们快来看看啊~~~姨娘不好了,宝珠姨娘,姨娘的孩子保不住了~~~” 门外,嚎哭不止的,是那墨香。 ———pk票、pk票、pk票,谢谢大家——— 第三十五章 蜕 变(下) ———pk票、pk票、pk票,谢谢大家——— 待那戴长旭和张冉冉赶到宝珠房里时,宝珠已经厥过去了,褥子上,是一大滩吓人的血迹,屋内早已兵荒马乱,丫鬟们乱成了一团,两个年长的嬷嬷还算镇定,一面给宝珠灌着红糖水,一面小心移动着她,垫了些旧褥子在她身下。 戴长旭、张冉冉也并没有见过这等阵仗,都是吓得惊慌失措,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稳婆和太医还没赶到,张冉冉急忙问墨香是怎么回事,前日里,她不是还刚请了张太医来看过宝珠吗,并没有说任何的不妥啊,只是说姨娘气血弱些,给开了八珍汤加阿胶、香艾一并服用,以助补血补气。今天怎么就弄成这样? 墨香哭哭啼啼的说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前阵子姨娘还经常说头晕,这阵子倒不怎么说了,每日里都还能在院子里逛逛散心,昨日……呜呜呜……” 墨香说了半句,突然又哭着不说了,戴长旭急的吼了起来,她才继续说道: “昨日,本是宝珠姨娘的生辰,大爷和奶奶都忙的不在院里,我本想请她爹娘进府来热闹一下的,宝珠姨娘又不肯,只说自己身子不方便,并不想大办,也怕人家说她招摇,只命我闭口不要再提这事,说虽这么说,可到了晚上,她不知怎的,突然哭了起来,我劝了她半天,问她是不是不舒服,她也不说,只说自己心里烦闷,掉些眼泪也就好了……呜呜呜,谁成想,谁成想睡到半夜,她突然叫了起来,我起来一看,就已是这般光景了……呜呜呜……” 那戴长旭听到这里,不由得变了脸色,他压根忘了宝珠生日的事情,往年宝珠还是丫头的时候,他倒是年年都记得的,总要张罗大家凑了分子,在自己院里偷偷摆酒,大家玩闹乐呵一下,可是这次事不凑巧,被周忠钱庄之事一闹,彻底忘了个干净。 正说话期间,戴夫人也带着府里的稳婆赶到了,她一见宝珠的情景,顿时吓得跌坐在了椅子上,心下已知,这胎儿恐怕是保不住了,那稳婆赶上前,拉开宝珠的衣裙,检视了一番,血已经不流了,可情况显然很糟,她小心翼翼的冲夫人摇了摇头。 夫人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那晴雪连忙赶上来揉胸捶背的。 张太医终于赶到了,听了稳婆的介绍,又连忙隔着幕帘给宝珠把脉,不出片刻,就摇着头站了起来,戴长旭陪着他坐下,张太医先向夫人施礼问安,然后说道:“胎儿是保不住了,我给开个下利的方子,尽早打下来,以防拖坏了奶奶的身子。” 虽然人人心里都早已料到了几分,可听太医亲口说出来,却俱是心头一震,墨香和梅红已忍不住呜咽着哭出声来。 “为什么会这样呢,她年纪轻轻的,又是头胎?”夫人高声追问着。 “也许是这胎天生就弱点,再加上奶奶脉象不振,似乎平日里多有担心忧虑,奶奶总归还年轻,不妨事的,夫人还请宽心些吧。”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呢,怎么会……”夫人以手扶额,紧皱着眉头,依旧喃喃不息,似乎一时还是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戴长旭见母亲这般光景,连忙上前劝解,又吩咐晴雪扶她回去休息了。 送走了太医,戴长旭、张冉冉夫妇二人呆立在床头看着依然昏沉沉的宝珠,她脸色蜡黄,头发散乱的黏在脸上,着实可怜。 “你先回去歇息吧,别再累坏了……”戴长旭对张冉冉说道,他双目无神,整个人都有些呆愣愣的。 “你……也……”张冉冉欲言又止,又吩咐福子和锦儿也留在这里帮忙,好替换墨香和梅红,才回了自己房里。 一夜无眠,从床上下来,张冉冉自觉头大如斗,眼睛酸涩难忍。 而那边厢房里,宝珠也终于睁开了眼睛,她扭头看到戴长旭正趴伏在自己床头,还在睡着,不禁有几分迷惑,刚想叫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惊慌失措的来回抚摸着自己的身子,昨夜的那幕一下子跳了出来,血,红红的血,好多的血,一直流…… “啊~~~” 一声尖叫,响彻了整个东和院,冉冉吓了一跳,听出了声音的方向,连忙奔了过去。 等她进去的时候,正看到戴长旭紧紧的搂住了宝珠,急惶惶的安慰着,那宝珠紧闭着双眼,泪水漫了一脸。 半响,她才睁开眼睛,凄然的看着戴长旭,轻轻说道:“少爷……你心里…到底有没有一点点…一点点…宝珠啊……” 戴长旭一脸的愧疚,只能叫了一声宝珠,搂的更紧了些。 张冉冉顾不得身旁丫鬟们各色的眼光,急急的退了出来。 直到这天的日央时分,宝珠肚里那不到两个月的胎体才下来了,被稳婆匆匆的包裹着拿走了,谁也没有看的真切,可是一个压根不可能的流言却在戴府的下人里传开了,说那胎儿是个男婴。 等冉冉再见到宝珠的时候,已是第二日午时了,这两天戴长旭都整日守在宝珠房里,连柜上都没去。 宝珠半靠在床头发愣,戴长旭累了一天,翻倒在那外间的靠榻上睡了,一见冉冉进来,宝珠只叫了一声“姐姐……”,泪珠又落了下来。 张冉冉连忙上前安慰,自己也不由得红了眼眶。 没说几句话,宝珠就说累了,冉冉扶着她歪在了那枕上,她默默的冲张冉冉笑了笑。 她的脸色已不复前夜那么蜡黄可怕了,可还是煞白一片,连嘴唇都没有血色,眼角依稀看得到泪痕,也许是太受罪了,小圆脸都有些凹了下去。 不知怎的,冉冉总觉得眼前的宝珠,有哪里不一样了,那个圆圆脸庞、一心只牵挂着自己少爷的、踏实稳重的大丫头宝珠,似乎一夜间不见了,躺在这里的这个女人,形容娇弱,眼底眉间带着一丝抹不去的悲伤,让人暗自生怜。 张冉冉本想再多陪她一会儿的,无奈那周嬷嬷来请了,说是西泰院一些旧东西如何处置,还需她亲自过目定夺,冉冉只好匆匆去了。 忙完了西泰院的事情,又有庄户上的远方老亲戚来走动,等张冉冉回到东和院时,已经是日暮时分了,整个院子静悄悄的,让人很不习惯。 ———pk票、pk票、pk票,谢谢大家——— 第三十六章 小皇子 ———pk票、pk票、pk票,谢谢大家——— 天气正式入秋了,清晨尤其明显,空气都是凉丝丝的。张冉冉不由自主的裹紧了棉被,无意识的盯着床顶的幕帘发呆。 她身边空无一人,大爷也这阵子都陪在连姨娘那里,宝珠自从那夜以后,留下了夜惊的病根子,几乎是天天都在半夜里惊醒,冷汗淋漓、不能成寐,太医虽然给开了安神的方子,但一时半会儿也还不见效。 有大爷陪着她还好些,就算惊醒过来,戴长旭抱着轻声哄几句,也还能慢慢睡过去,如果戴长旭不在,那基本就是翻来覆去的一夜,默默在那儿流泪到天光了。 她现在本来就是身子最虚弱的时候,休息不好,恢复的越发慢了,那戴长旭本身就是病人过来的,分外能感同身受,又想起当初宝珠寸步不离照顾自己的情景,越发的对她耐心温柔了。 起初,戴长旭怕过分冷落了冉冉,三不五时的一定要回东正间住上一晚,不过每夜或早或迟,总要被墨香可怜兮兮的给请回去安抚宝珠,张冉冉见他左右为难的样子,索性对他说: “你这阵子只管安心住在宝珠那里吧,等她好的差不多了再做其他打算,再这样折腾下去,别说宝珠,你自己的身子也要累垮了的!” 戴长旭不吭气,只死死的盯着冉冉的脸看,仿佛要搞清楚她说的究竟是真是假一般,张冉冉索性转身出去忙自己的了,自从那日起,戴长旭就一直歇在宝珠那里,宝珠也渐渐好了很多,只是那夜惊的毛病,还是没断了根。 福子来拍门了,冉冉还是裹在被子里不肯起来,自从这当家以后,她就没能好好休息一天,每日里从早忙到晚,而且连个双休日都没有,这阵子她身上懒懒的,想偷懒罢工的念头也越来越强烈了。 “唉,你让我在躺会儿吧,母亲去拜佛,今早不用去请安,府里又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如果有谁来找,你就先打发他们去找周嬷嬷吧!” “什么没要紧的事情,这一大早的,大小姐就派车来了,说是要你去宫里呢……”米福子边说,边拖起冉冉,帮她披上衣服。 又来了!!张冉冉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她现在明白戴红秀当初阻止自己瞎显摆,是多么正确的事了,所谓伴君如伴虎,这潘淑妃虽然不是君,不过对冉冉而言,都差不多。 自从那次帮潘淑妃梳头之后,冉冉又被叫进去好几次,都是宫里有重大的节日庆典的时候,潘淑妃就会叫冉冉去帮她梳头,后来索性连梳妆和搭配衣服也全包了,她对冉冉的烟熏妆、裸妆等新花样接受度颇高。 问题是潘淑妃又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事儿,每次都是一大清早的派人来宣,偷偷摸摸的进去,干完活再静悄悄的出来,起初一两次冉冉还有点新鲜劲儿,后来就有些烦了。不过再烦也没办法,还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伺候着,更别说自己的公婆,那可是万分鼓励,以此为荣呢。 等坐上了戴红秀的马车,见彭城王王妃黑着一张脸,也不搭理她,张冉冉连忙心虚的笑了笑,也难怪戴红秀会不高兴呢,因为戴长旭只是受封了五品的世袭爵位,按照宋制,张冉冉并没有资格受封命妇,只是无诰外妇而已,她要进宫,只能由戴红秀领着,作为她的外戚进去。 那戴红秀本身和潘淑妃脾气并不相投,可又不敢得罪,烦扰的多了,自然不耐烦起来。 张冉冉小心赔笑,又说了好多闲话逗大小姐开心,那戴红秀才斜了她一眼,戳着她的额头说:“你啊你啊……” 往来的多了,张冉冉对这皇宫也总算有了个模糊的概念,他们每次都乘马车倒那东阳门外等待,然后由小轿接进去,穿过东华门,进入那娘娘们居住的东宫,而潘淑妃的住所叫做那“芳林苑”,紧挨着新修的御花园“玄圃”,是皇上这阵子最喜欢来的地方。 这一次,是皇上要设宴赏桂,张冉冉给潘淑妃梳了个十字髻,因为是家宴,这样显得轻松随意些,不过冉冉在那发髻里藏了一小包新鲜的桂花,既可以增加发量,又随时散发出幽幽的桂花香。 衣服就以嫩绿色调为主,潘淑妃皮肤白腻红润,特别衬绿色。又帮她画了清淡的裸妆,只看着气色极好,眉黛唇红的,却又没有刻意描画的痕迹,淑妃娘娘甚是满意。 梳妆完毕,戴红秀和冉冉稍坐了一会儿,正待告辞出来,外面突然一阵杂沓的人声,一个清亮的声音高声叫着“娘,孩儿来啦!” 冉冉一惊,正想躲避,却被那淑妃娘娘拦住了,她笑容满面的说道:“没关系的,是我那浚儿来了,你只管坐着,他还小呢,没那么多忌讳的。” 话音还未落,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儿,就在宦官宫女的簇拥下进来了。 戴红秀和张冉冉连忙各自按律行大礼,拜见这小皇子,也就是始兴王刘浚,冉冉垂着头偷眼一瞧,这皇子五官生的甚是精致俊俏,皮肤和他母亲一样,雪白无暇,好一个俏生生的小正太。 “虎头,今日你怎么没去书院?”潘淑妃满脸喜色的拉过了儿子,坐在了自己身旁。 “娘,我给你看一样好玩意儿!”那刘浚说着,从宫女手上接过一个精致的小木匣子,举到潘淑妃面前,小心翼翼的打开,那木盒里蹦出一个木头小兵,打着转,手里的兵器也一起舞动着。 潘淑妃看的啧啧称奇,连问这是哪里的玩意儿,那刘浚面色得意的说道:“大哥给我的!” “太子殿下给你的?”那潘淑妃显然有些吃惊。 “虎头,你最近和劭儿似乎很亲密啊?”淑妃娘娘小心翼翼的问道。 “娘亲你真是糊涂,我不和大哥亲密,还要去跟谁亲密呢?承蒙太子哥哥与我投缘,我自然也要投桃报李了。”那刘浚小脸一仰,不满的看了自己的母亲一眼。 潘淑妃连忙满脸赔笑,将儿子揽进怀里说:“为娘不是那个意思,你如今也大了,很会为自己谋算,这样甚好。” 那刘浚似乎还想说什么,又撇了一旁的戴红秀和张冉冉一眼,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就起身向他母亲告辞出去了。淑妃娘娘似乎想挽留他多坐一会儿,那小皇子还是头也不回的自管走了。 戴红秀和张冉冉见状也连忙告辞出来了,坐在马车上,戴红秀一直没说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过了良久,扭头看了冉冉一眼,见她一脸的好奇和蠢蠢欲动,不由得抿嘴一笑,伏在她耳边轻声说道:“那太子刘劭乃袁皇后所生,据宫里传说,那皇后娘娘当年就是因圣上专宠潘淑妃,而被活活气死的。太子殿下一直深恨淑妃母子二人的,不过,前阵子我也听说始兴王刘浚曲意逢迎太子,用尽法子百般讨好,两人反倒结成了莫逆,今日看来,此事果然不假,想不到始兴王笑笑年纪,竟然能有如此手段。” 张冉冉自己的好奇心得到了满足,便马上将此事抛到了脑后,毕竟这皇室的事情实在和她毫不相干,戴红秀倒是依旧脸色凝重,她又沉默了片刻,好像是在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日后,这太子继位之时,势必还有一场大乱……” 冉冉刚想随便问问,戴红秀却笑了笑,马上把话题转移开了。 送戴红秀回府后,冉冉由银儿陪着,继续乘马车往戴府走,路过市集时,马车为了躲一个小孩,又是急刹,又是原地打转的,着实吓了冉冉和银儿一跳。 到了戴府,由银儿扶着刚一下车,冉冉突然就呕吐了起来。 ———pk票、pk票、pk票,谢谢大家——— 第三十七章 风 波 ———pk票、pk票、pk票,谢谢大家——— 银儿吓了一跳,连忙送冉冉进去了,又告诉福子,大奶奶大概是刚才坐马车受了点惊吓,让她好生照顾。 福子扶着冉冉在床上刚刚躺下,戴长旭就急匆匆的进来了,冉冉见了他,颇有些惊喜,问道:“咦?今日没去钱庄上吗?” 戴长旭并没答话,劈头就问“冉儿,那白庆生家里的,可是你做主打发出去的吗?!” “是啊,怎么了?”张冉冉一头的雾水。 “哎呀,冉儿,你也太莽撞了些,怎么没和我商量呢?”戴长旭紧皱着眉头,双手轻轻一击。 张冉冉从没被戴长旭用这么重的语气说过,不由恼火了起来,问道:“究竟怎么回事,难道我打发个下人,还要先问过你的意思吗?” “唉,你有所不知,昨个,那白庆生家的上吊自尽了……” “什么?”张冉冉吃了一惊,从床上坐了起来。 戴长旭还来不及回答,周嬷嬷便进来了,她惴惴不安的向两人请安后,就说夫人有事请他们二位马上过去一趟。 夫妻两人对望了一眼,冉冉连忙起身下床,二人一起匆匆往夫人那边赶去,那周嬷嬷似乎想对冉冉说些什么,看看戴长旭,又咽回去了。 夫人并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她表情一如往常的平和,只是脸色稍显苍白些。 “旭儿,冉儿打发那白庆生家的,可先和你商量过了?”夫人一开口先问了戴长旭。 “商量过的!”戴长旭马上应道。 夫人眉头一皱,还没来得及开口,张冉冉马上抢着说道:“禀告母亲大人,那阵子长旭非常忙碌,这事儿我并没有和他商量,是我自己做的主。” 张冉冉知道这事有些麻烦,不过她并不想扯谎,夫人是何等老道的人,这种谎说了,只能把事情变得更糟。 “恩,我猜就是这样,旭儿我问你,你小时候那白庆生陪你和老爷去打猎,为了护着你,被那野狗咬断了脚筋,你可还记得?” “孩儿记得!” “他是我们金家老仆,又有功,所以我对他家里的才会特别照顾点,你可明白?” 戴长旭又应了一声,夫人这才看向冉冉说道:“冉儿,做娘的并不是在怪你责罚了下人,你现在当家,按律处罚下人,那是你的本分,但是,下人和下人也是不同的,这点你一定要记的。” 张冉冉低头应了一声是。 “那白庆生是家里的老奴,和一般的奴才自然有些不同,他家里的那人又是个极要脸的,她纵然有错,你不一定要撵她出去,纵然要撵她出去,也不一定要打她板子,如今她这样赌气自尽了,难道我们主子脸上又有光吗?”夫人的口气渐渐重了起来。 “母亲大人,冉儿毕竟年轻,难免不周到,她这阵子日夜操劳……” “旭儿,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愚笨,我是在教我儿媳妇做事的道理,你如此急吼吼替她说话,莫非嫌我欺负她了吗?刚才还敢替她撒谎隐瞒,简直是荒唐!”夫人皱起眉头,语气严厉。 张冉冉吓了一跳,她从未见过夫人这样对待戴长旭,以往就算是不说话光看着他,夫人也是满眼的宠溺,她隐约猜到,这是打儿子给媳妇看的。 戴长旭也涨红了脸,自知理亏,躬身认错,不敢再说什么。 “冉儿,你爹爹把家交给你的时候说过,让你切不可偏私,你爹爹的意思呢,我看你领会的蛮好,不过,我今天也要告诉你一点,这么大的一份家业,并不是凭着一份好心就能管好的,任何时候都要三思而行,要把这个家的大业放在头等位置上去考量,你,可听懂了?” 厅堂里很安静,冉冉抬头看着夫人,她突然有些明白了,也许夫人今天的重点,并不在那白庆生家里的身上。 “老周,你今天领五十两银子,到白庆生家去一趟,好生安慰他几句,庆生是个老实人,并不会怎样,只怕他那两个儿子麻烦,你也只管把话和他们敞开了说到,如果本本分分把他们的娘安葬了,主人家今后自会体恤照顾,如果要闹,就让他们只管闹大起来看看。” 周嬷嬷连忙领命出去了,夫人也不再理睬这大爷大奶奶,由晴雪扶着,只管回内室休息了。 回到东和院自己屋里,戴长旭把福子打发了出去,关上门,扭身问道:“冉儿,那白庆生家的究竟做了什么,你如此罚她,会不会重了点,你说与我听听。” 张冉冉倒真想把这事和他好好说道一下,看看自己倒底有没有错,这样胆敢欺负主子的刁奴是否留得?可她转念一想到夫人最后的那些话,想起这事涉及到二娘和夫人、老爷间的微妙关系,想起戴长旭毕竟是夫人的亲儿子,想起说不定又会牵扯出那个倒霉的戴长生,整个人顿时烦躁了起来,叹了口气,只看着戴长旭发呆。 戴长旭见她发愁,容颜也明显憔悴多了,顿时心疼了起来,拉她坐在床边,柔声说道:“要不我去和爹爹说说,这家仍叫母亲来做主,省的你如此费心费力,忙的神龙不见首尾,让我连句囫囵话都说不上……” 那大爷刚说到这里,见冉冉双眸一闪,自知理亏,一时又找不出话来圆转,只能冲着冉冉嘿嘿一笑。 冉冉见他装傻充愣,气的狠狠拧了他两下。 那戴长旭钱庄上还有事情要做,又赶了回去,他前脚刚走,周嬷嬷后脚就到了。 冉冉刚想招呼她坐下,周嬷嬷却扑通一声跪下了,低声说道:“请奶奶恕罪,奴才该死,早知事情有所不妥,却为了自己的私心没及时提醒奶奶,害奶奶今日被冤枉了,还请奶奶责罚!” 原来,当初冉冉要打发白庆生家的回去,周嬷嬷就有些担心夫人那边会不高兴了,但那白庆生家的实在是势力刁钻,又最会拉帮结伙,就算是二小姐戴灵秀那边,她也没少使小绊子,能有这个机会将她赶走,那可是除了心头一恨,所以她犹豫了一下,并没有提醒冉冉。 冉冉听她说完,连忙扶起了周嬷嬷,她心下明白,这周嬷嬷是个极精明的,她定是猜到自己迟早会想到这一环节,才先来坦白的,张冉冉刚才确实也已经在怀疑了。 可是,周嬷嬷能这样坦诚,起码说明她是信任自己的,认为自己是个可以说真话的人,张冉冉现在,是极需要身边有这么一个可靠的精明人来帮衬自己。 想到这里,张冉冉便说:“嬷嬷,你今天既然能这么和我说,冉冉也有一事相求,不知你能否帮我?我大胆越矩一问,当年老爷娶二娘的时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可知道?” 说完,冉冉边将那一双大眼睛死死的盯在那周嬷嬷脸上。周嬷嬷自然也明白,自己现在说或者不说,就等于选择了今后跟谁的问题,她几乎没有犹豫,便开口说道: “大奶奶,我也只是听其他老人说的,老爷似乎早就看上了那二姨娘,只不过老爷当年立过不纳妾的誓,所以只是私下里收了,大家都并不说破,可正因为如此,老爷却对那二娘越发的怜爱了,再加上后来夫人听说了我们三娘的事情,就逼着老爷先收了二姨娘……” “这就对上了……”张冉冉轻声的说道。 ———pk票、pk票、pk票,谢谢大家——— 第三十八章 暖 心 ———求围观、收藏、推荐,谢谢大家——— 一老一少坐在房内,一时都没说话,毕竟,这是在背后议论长辈、主子私密事的闲话,两人都有些惴惴不安,半响,冉冉拉过周嬷嬷的手,轻声说道: “嬷嬷,你也知道我的身份来历,娘家人并不能帮上半点力,在这个府里,又是无根无底的人,除了和大爷还算和睦,其他的,就什么也没有了。如今老爷虽然让我当家,看着体面,可对我自己而言,却并没有什么好处,一旦有个什么闪失……” 周嬷嬷见冉冉这么说,已然知道了她的意思,就大着胆子握了握大奶奶的手,满是感激的说道:“从今往后,老奴自然掏心掏肺的服侍奶奶,不敢有一点疏忽,奶奶只管放心。” 那冉冉见自己的目的已达到,不由的松了口气,没想到这一泄劲,今天这一整日的忙碌劳累突然都涌了上来,胸口一阵翻腾,先是大口的干呕了几下,便哇哇的吐了起来,把那中午吃的鸡汤烩饭统统都倒了个干净,竟然还不罢休,一直折腾的她把那黄疸水也吐了出来,才止住了。 冉冉浑身发软,倒在了床上,可把周嬷嬷和身边的丫鬟婆子们都吓的不轻,福子急的搓手跺脚,连忙把上午冉冉坐马车受惊吓的事情告诉了周嬷嬷和王嬷嬷,王嬷嬷急忙叫人去请太医,那周嬷嬷却看着张冉冉不语,一副日有所思的样子。 “奶奶,你这月,身上可准时来了?”周嬷嬷突然问道。 冉冉睁开了眼睛,有些茫然的看着周嬷嬷,慢慢的,一丝略带迷茫的惊喜之色慢慢的漾开了,她缓缓的说道:“是迟了几天了……” “偶弥陀佛……奶奶……怕是那喜事来了…”那周嬷嬷一时激动,竟然伸手握住了冉冉的手,那一双并不怎么灵动的老眼里,却满是欢喜和激动。 冉冉心里一动,虽然是她主动拉拢这老嬷嬷的,但那说白了,也只不过是主仆之间的相互利用罢了,突然见她这样,冉冉也有点吃惊,她轻轻拍了拍周嬷嬷的手,微笑着说道:“还是请太医来看了再说吧……” 周嬷嬷也马上领悟到自己失态了,连忙退到了一旁,她毕竟不是冉冉身边的人,果然,那王嬷嬷脸上已经有了些??色,此时连忙抢上来嘘寒问暖。 等那张太医到了,把脉出来,果然是喜脉。 冉冉隔着幔帘,听得太医吐出“喜脉”两个字,竟然鼻子一酸,眼角淌下泪来,一时间,她觉得简直莫名其妙,哭什么呢,等回味过来,才发现这些日子以来,自己心里竟然藏了这么多的委屈和期盼,原来,自己早已不是那个莫名其妙掉进了莫名空间的张冉冉,自己早就成了这戴府的长媳,成了戴长旭的媳妇,如今,也要准备做别人的娘了…… 等那戴长旭闻讯赶回来的时候,冉冉这屋已是坐满了人,夫人和二小姐戴灵秀自不必说,戴红秀竟然也在。 原来,戴红秀听银儿说冉冉上午坐自家的车受了惊,心下不安,就打发了一个婆子来问问,没成想正好碰到府里的小子出门去请太医,那小子并不知道请太医是为了何事,只说是大奶奶病了,唬的那婆子连忙回来禀报,戴红秀干脆就过来了,谁成想正碰到这样的好事。 客人在的时候,那戴长旭并不好表露什么,只得压着那喜色,满屋子的应酬,那戴红秀素来和他总隔着一点什么,今天这样的日子,两人倒有来有往的说了不少话,特别是夫人由冉冉肚里的孩子,讲到了他们各自幼小的事情,那戴红秀突然说道: “旭儿小时候特别憨,爹爹叫他写满十篇字才准去睡,他也就老老实实坐在那里写,只困的一头栽倒在那纸面上,惊醒过来再写,如此往复,脸上弄的全是一个个的墨字,他自己却不知道,我看来笑的肠子都快断了,他还只管费劲的睁着一双眼睛,傻愣愣的看着我,哈哈哈……” 戴红秀说着,自己先掩面哈哈笑了起来,一屋子人也跟着笑了,戴长旭从未见过自己这个大姐如此摸样,不由得凝神去看她,姐弟两儿眼神碰到了一起,彼此都难免有些感慨起来。 那夫人在一旁看了,是打心底里欢喜了出来。 好不容易熬到大家都散了,戴长旭立马扑到了冉冉身旁,想抱她,又不敢,只管侧身坐在床边,两只长手撑在床上,围住了她的身子,探头在冉冉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又一下、又一下。 冉冉并不拦他,任他疯着,只觉得这心里满是无法描述的踏实和美满…… 等他们用过晚膳,墨香扶着宝珠来道贺了,宝珠这些日子有大爷陪着照顾,整个人气色已经好了很多,两颊也稍微丰满了一些,只是那下巴不复以前的圆润,还是尖尖的。 宝珠强颜欢笑连声道贺,冉冉心下却有些不忍,可知道现在这种状况,说什么都没用,便只能温言细语的好生拉着她又说了些家常。 这晚,戴长旭自然是在冉冉这屋歇下了,丑时左右,东厢房隐约传来了几声哭叫,戴长旭习惯性的挺身坐起,呆了半响,又躺下了。 “你……要不还是过去看看……”冉冉当然也醒过来了。 “不妨的,宝珠近日已好多了,你只管安心睡吧。”戴长旭小心的环住了冉冉。 “可是……”冉冉还想说什么。 “唉…终归是有断根的这一天,我心里有数的,你别想这些了,乖乖听话……”戴长旭拍了拍冉冉的脸,便不再理她了。 冉冉知道戴长旭说的有理,便也没再坚持。 谁知,次日中午,那周嬷嬷却匆匆的赶来了,她偷偷告诉冉冉,夫人打算将那连姨娘暂时先送回娘家修养一阵。 周嬷嬷说完便走了,张冉冉却被惊得坐立不安,马上派人去钱庄把大爷请了回来。 ———求围观、收藏、推荐,谢谢大家——— 第三十九章 伤 情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怎么回事?夫人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因为什么风水迷信之说吗? 张冉冉正在奇怪,那罪魁祸首倒自己找上门了。 “奶奶,今日精神可好?”一个又高又尖的声音传了进来,东和院主事的王嬷嬷撩帘进来了,向冉冉纳福问安。 这王嬷嬷生的白白胖胖,一张圆脸,总是笑眯眯的,不了解的人一看,准会以为这是个和气圆通的老人,不过她那双精明锐利的小眼睛却还是出卖了她。 “哟,奶奶,怎么回事,你怎么连黑眼圈都出来了,可是晚上休息的不好?”王嬷嬷一脸关切的说道。 张冉冉知道她为人,只笑着说休息的挺好的,并不十分理她。 那王嬷嬷突然凑到了她跟前,轻声说道:“大奶奶,我已和夫人禀报了宝珠姨娘的事情,她总是这个样子不好,你和大爷怎么能歇息的安生,夫人说了,要让她先回娘家住一阵子呢,你也不用再担心了……” 原来,自从被冉冉打了一巴掌,这王嬷嬷在东和院的气焰已经低了不少,张冉冉当家以后,她更是萎靡了一阵子,不过眼见这大奶奶并没有趁机整治自己的意思,人又斯文和气,她又动起了心思,想为自己在大奶奶跟前扳回一程,于是就把宝珠夜惊的事情,去戴夫人面前告了一状,她只道冉冉必定会为此高兴,连忙赶在夫人宣布这个事情之前,到大奶奶这里表功来了! 张冉冉听她这样一说,只气的恨不得再赏她一个耳光,她其实早已想的明白,宝珠这个包袱是她自己主动背上的,而今后的岁月,这戴府的日子要想过得舒坦安心,他们东和院三个主子的关系,那必须是和睦的,冉冉对宝珠的性子还是有把握的,那并不是一个惹是生非的人,对自己也算忠心耿耿,所以她从没有打算要对付宝珠,何况宝珠还刚刚失了孩子,而自己又新有了身孕,现在将她赶回娘家,那绝不是冉冉想看到的事情。 肚子里虽然这么想,冉冉表面上却并没有流露出来,她知道这王嬷嬷是个小人,背后很有些肮脏的手段,而且白庆生家的事情也提醒了她,这些府里的老奴都是很有些来历和人脉的,要小心对付。 冉冉笑眯眯的含混回复了王嬷嬷几句,就把她打发出去了,同时暗暗下定决心,一有机会,定要想法子把这个多事的婆子赶走。 戴长旭回来了,冉冉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他一说,他先也是一惊,不过随后倒露出了犹疑的神情,缓缓说道: “母亲这个办法,也是有道理的,我也正担心你休息不好呢,何况让宝珠回娘家住一阵子,说不定对她的身体有好处,毕竟有亲娘照顾,我们再妥当的安排一下,让墨香、梅红都跟过去,再带一两个粗使的婆子和小子,吃穿的东西多带些,莫要亏待她就是了。” “你真是糊涂,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罢了,我问你,宝珠这个时候回去,她娘家的人会是什么想法?周围邻居又会怎么议论她,你说让她带五六个人一起,她娘家可有那么大的地方安置?宝珠从七岁起入府到现在,还能习惯外面的地方吗?她现在身体又是这个样子,能经得住这些风言风语和不如意吗?” 戴长旭被冉冉说的红了脸,瞪大眼睛看着她,一时没说话。 “走吧,趁母亲还没发话,我们赶紧去和她商量一下。”张冉冉抓着戴长旭就往福正院赶去。 等两人向夫人说明了来意,戴夫人冷笑了一声说道:“哼,我早知你二人最是那面慈心软没用的东西,这是关系到我戴家有后的大事,哪就轮的到你们自己做主了,你们来的正好,我已经和老爷商量过了,以冉儿现在的情况,不能再操劳,从今天起,屋里的大小事务仍由我来打理,你只管给我安安心心的养好身子,万万不可再出什么纰漏,旭儿,扶冉儿回去!路上小心点。” 那戴夫人面色凝重,压根就没有商量的余地。 冉冉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焦急的看了戴长旭一眼,戴长旭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别急,自己上前一步,躬身说道: “母亲大人,我倒有个主意,你看可好,现在二妹一个人住在那西泰院,连同身边的丫鬟婆子,不过住着一间正院,后院除了库房,基本都空着,怪冷清的,就让宝珠搬到那后院去,一来给二妹做个伴,二来也比让她回娘家修养要便利的多,毕竟,这外面人多嘴杂,不比府里清爽,到时候又传出我们戴府什么闲话,也不太好……” 夫人听了,没有马上答话,低头思夺着,戴长旭走上前拉住她的衣袖,柔声说道:“娘,都怪孩儿不好,这种事情我们自己早该安排妥当的,现在还要劳烦您为我们操心。” 夫人抬头看了儿子一眼,目光已经柔和了很多,她叹了一口气,说道:“就按你的法子办吧,旭儿,你要记住了,现在没有什么事情,比冉儿的肚子更重要的,明白吗?” 戴长旭连忙应了。 “你们回去吧,从今天起,省了冉儿的晨昏定省,钱庄最近也很顺利,旭儿你尽量多陪陪冉儿,其他闲事莫管,一切都还有我呢!”戴夫人说完,大家也各自散了。 二人回到东和院,福子和戴长旭刚扶着冉冉跨进前院角门,迎面就撞上了墨香,她满脸的焦急,一见到戴长旭,马上急惶惶叫了声大爷。 冉冉马上猜出墨香定是从哪里得了风声,知道了要送宝珠回家的事情,她讨厌这个丫头脾气毛躁,又爱惹是非,立即沉声说道:“干嘛如此慌里慌张的,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墨香难得看到冉冉黑着脸说话,只当事情已不可挽回,急的眼眶都红了,又不敢再多说,低头跟在他们后头,一起回去了。 回到了正院,戴长旭先送冉冉回屋,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事还是戴长旭去告诉宝珠好些。 那宝珠正坐在绷子前绣东西,她手巧,戴长旭贴身的东西,所有的花样图案都是她亲自秀的。 “既然身子不好,就不要再做那些伤眼睛的东西了。”戴长旭柔声说道。 宝珠见是戴长旭来了,喜的脸上微微发光,连忙起身迎接,突然又瞥见他身后的墨香眼睛红肿,好像哭过的样子,她一时摸不着头脑,停在了那里。 “你坐吧。”戴长旭吩咐宝珠坐下,才缓缓将事情告诉了宝珠。 他先是告诉了宝珠,夫人原本的意思,那连姨娘顿时傻了,双手紧紧的绞着那帕子,说不出话来,墨香立在一旁,低头垂泪。 见她们这样,戴长旭才将那大奶奶如何执意不肯,劝夫人改了主意的事情说了出来,当然,他并没有提这西泰院的主意是自己出的,只把所有功劳都归在了冉冉身上。 那墨香惊喜交加,马上破涕为笑,宝珠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眼眶也红了。 万事唯有对比之下,才知高下,如若一开始就知道要搬去哪西泰院后院,宝珠虽说也只能乖乖听话,但却定然不会象现在这样心甘情愿,仿佛得了特赦一般。 这夜,那戴长旭小心翼翼的搂着冉冉,突然问道:“你真的不介意宝珠吗……” 冉冉闭着眼睛,并不看他,只哼了一声,扭过了头去。 “既然介意,你又……” “你没听过那句话吗?人不负我,我亦不负人……”冉冉依旧闭着眼睛。 戴长旭默默的看了妻子片刻,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也定不负你……” 那宝珠搬去了西泰院,戴长旭尽量把钱庄的事项都交给了刘掌柜去主持,自己只每天陪着冉冉看书作画,赏花喂鱼,想尽法子逗她开心。 戴夫人也是隔天便要过来看一趟,总还要带些名贵滋补的好东西,对冉冉更是温言细语,疼爱有加。 不过到了如今,冉冉已对戴夫人金锦绣的心性已有了个大概了解,知道今日她对自己再好,也不过是因为这肚子里的孩子,张冉冉绝没有了再想把这位夫人当成自己亲娘的念头。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第四十章 福 满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转眼间到了年下,冉冉已有六个月的身孕,因为养的太好了,肚子已经很显,人行动起来都有些不方便了,不过到了此时,胎儿已经进入了稳定期,大家都不复往日那么紧张了。 张冉冉开始有意识的四处走动走动,她知道胎体如果太大,只怕到时候自己面临的风险也会成倍增加,一个月前,夫人挑了三个都城里最好的稳婆给她过目,让她选一个可心顺眼的。原本是想让冉冉安心的,却不成想这下子是真正吓到了大奶奶。 张冉冉一下子意识到,自己将在毫无医疗保障的条件下生孩子,虽然她知道稳婆们也是经验丰富的民间的专家,戴长旭这样的富贵人家子弟,也都是这样生下来的,可是,这毕竟是她自己要亲身面临的一关,谁也代替不了。 冉冉认真的回忆着自己掌握的所有孕产知识,然后一条条的记录下来,又轮流叫那三个稳婆过来考问,打着挑选的名义,其实是想了解到时候她们的操作过程,好让自己心里有数。 这一问之下,才知道古时生孩子的程序竟然如此繁杂周密,不过,也许这只是大户人家才有的谨慎吧,否则就不会有那么多女子死于生产的传闻了。 先要备下催生符、马衔铁、煎药炉、滤药帛、醋炭盆、沙盆、干蓐草、小石五十颗、处子头发做的断脐线、暖水釜、琉璃灯笼、软厚棉布、洗儿皂、剪刀等物件。 宫缩伊始,就要给孕妇服用“保生元黑龙催生丹”,待那羊水破了,再马上服用由海马、陈皮、姜钱、黑豆研磨成的助产药散,再把一钱乌梅、三钱巴豆、七钱胡椒研烂捣取成膏,拿酒醋调和了贴在孕妇脐下。 不过,虽然准备了这么多东西,都只是辅助而已,冉冉也不知道这些药方是否真的有效,真正到涉及生产本身,好像还是只能靠产妇自己努力,到时候可并没有催生针之类的可以帮忙,更别说如果遇到胎位不正、脐带绕颈等难产之症了,冉冉也曾旁敲侧击的问过稳婆,却把那些婆子吓得大惊失色,直念阿弥陀佛,连声警告这个年少不懂事的大奶奶,这些话乃是大忌讳,怀孕之人是切切不能说的。 到了最后,冉冉只拣了一个,比起来最不避讳说难产话题的赵婆子做自己的稳婆,她想着,肯面对现实的人,准备的总要充分些吧。 为了不让孩子长的更大,夫人送来的名贵补品,张冉冉开始偷偷的逼福子和戴长旭帮忙吃掉,两人开始不肯,终是拗不过冉冉,又听她说的也不无道理,也就乖乖分着吃了,这一阵子下来,倒把这两个人补得白白胖胖的。 这福子到戴府以来,原来黄黑的脸色渐渐给养的白嫩了起来,跟着冉冉时间长了,行事举动也开始不再那么莽撞粗鲁,这日,她到府后的园子里去采了杜鹃和串串红回来,笑盈盈的撩帘进屋,她穿了一身水绿的袄裙、系着葱黄的汗巾。那眉眼在鲜花映衬之下,居然很有几分妩媚之姿。 冉冉看着福子在那里忙进忙出的,把花插进那浅绛彩老青花大口瓷瓶里,身姿挺拔、行动敏捷,所谓二八无丑女,那青春之美真是让人赏心悦目。 突然间想到了一事,冉冉冲口问道:“福子,你这阵子还有没有见过那小猴子满顺?” 福子吃了一惊,扭头看着自己家小姐,突然涨红了脸,她慌忙转过身去,粗声说道:“我怎么会见过他呢,小姐你又在胡说什么啊?” 见了福子这般神气,冉冉心里那个模模糊糊的念头,一下子清晰了起来,想来福子过年也就十七了,是该给她找户好人家了。这满顺虽然长的不起眼,但为人精干又厚道,更难得是,他竟然能让福子姑娘脸红害臊,说起来,单凭这一点也就足够了。 冉冉点着头,笑眯眯的看着福子,她可真要好好替他们两个筹划安排一下了。福子被她看慌了,急匆匆逃走了。 晚上,张冉冉就把这个意思告诉了戴长旭,戴长旭自然没有二话,经过上次钱庄一事,他对那满顺也印象不错,按冉冉的想法,她要先给满顺在府里找个有油水的事项,这样福子就可以不离开自己身边了。 大奶奶本想第二天一早就去请示夫人的,结果突然下起了大雪,天寒地滑的,戴长旭不让冉冉出门,又说年关已近,母亲大人必定十分操劳忙碌,最好先不要拿这些小事去烦她,过了年再说反倒好些,冉冉也觉得有理。 屋里已经烧起了炭盆,暖洋洋的,外间靠榻的小几上,水仙花刚结了花苞,两盆兰花却已经全开了,屋里一股若有似无的兰花清香,戴长旭从身后揽着冉冉,两人站在窗棂前看雪景。 院子里白皑皑一片,楠竹却还是翠绿的,两盆金桔是庄上新送过来的,长的正好,累累的果实上覆着白雪,颜色鲜亮喜人,几个小丫头穿着雪青色的长马甲在扫雪,廊下也已经挂上簇新的红灯笼和绸花。 “嗳……”冉冉满意的叹了一口气,“明年庄上应该有个好收成吧。” “应该是吧,所谓瑞雪兆丰年吗?”戴长旭用下巴磨蹭着冉冉的头发,想了想,又轻声说了一句:“冉儿,我只觉得自从你嫁到我们家以来,所有的事情都顺遂了许多……” 冉冉撇了撇嘴巴,无声的笑了,这戴长旭拍起老婆的马屁来,还真是不怕肉麻。 谁知,这话还真被戴长旭说中了,戴府马上又迎来了真正的大喜事,那彭城王刘义康出征北伐,已有两个月,这寒冬来临,对远征北房的军队十分不利,戴红秀和戴法兴都早已不免担心忧虑。却没想到,这次刘义康竟然带军一鼓作气打到了黄河一线,占领河南后还设立了河南四镇:洛阳、虎牢、滑台、??,然后沿千里黄河列戍凭河而守,第一次将北魏逼过了黄河。 彭城王班师回朝,当朝皇帝刘义隆亲自带着文武大臣在健康都城宣阳门外列队迎接,回朝后又马上宣旨,加封了彭城王刘义康南豫、南徐两州刺史,再加封国总都督,统领内外军事,又赐南豫食邑千户。 这刘义隆自幼体弱多病,朝中之事本身就多依靠彭城王掌管,现在他又全权统管了国家军事,一时间,那彭城王王府各路大臣武官纷纷登门恭贺、逢迎,简直比那皇宫还繁华热闹一些。 这戴府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朝中已有传言,这戴法兴不日便将官升当朝太师。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第四十章 长 孙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为了福子和满顺的事情,宝珠去了那西泰院,想和宝珠知会商量一下,毕竟她是满顺的堂姐,她特意打发福子去办事,自己带了锦儿过去的。 张冉冉先去看了戴灵秀,早有人报信进去,那戴灵秀已立在那西泰院角门外等着大嫂。 戴灵秀打小跟着夫人长大,自然成了个极为机灵谨慎,会看他人眼色行事的孩子,她心里感激冉冉做主让自己搬到了西泰院单过,也从周嬷嬷那里知道这大嫂是个可仰仗的人,不过见了面,她总还是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不敢有任何越矩的言行,当然更不会有普通人家姑嫂间的亲昵之举。 冉冉见她言谈举止完全像个小大人一般,再想到她的身世,不由得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因为知道自己其实是无依无靠的,就焦虑的观察着别人的一言一行,学着怎么用各种乖巧理智的外壳来武装自己。 正因为明白戴灵秀的感觉,冉冉倒并不故作亲热,强求她和自己如何亲近,也只学她的态度,客气温和的与她交涉,真的拿她当个大人对待。 张冉冉特意去戴灵秀房里坐了坐,四处检视一下,想看看哪里是否还不周全,然后自己也不禁哑然失笑,看来还真是个操心劳碌的命啊,现在又不是自己管家了,还看这些子干吗? 刚要起身离开,却一下看到了屏风后放着的戴灵秀的绣绷,那上面绣到一半的,竟然是自己给她画的头像。 见冉冉吃惊的样子,戴红秀一下子红了脸,她难得露出扭捏的样子,轻声说道:“大嫂你画的如此传神,我实在是忍不住,就想着如果要绣出来会是什么样子,也就是随便试试玩的……” 冉冉顿时来了兴趣,她凑近那绣绷仔细看着,二小姐已经把头发眉眼都绣出来了,针法细密、丝理清晰。张冉冉想了想,按照这手法和都城的地理位置,戴府女人们的绣功应该都是属于“苏绣”一派的。 而在张冉冉所生活的后世,苏绣已经被大量的用于肖像绣品。更是以栩栩如生和“以针作画”而著称。 难怪戴灵秀会觉得可以用刺绣来展示冉冉的素描画呢,这两者本身就有很多天然的相似之处。 而戴灵秀针法不俗,竟然已经能用“乱针绣”了,她把自己画像的头发和眉眼部分,用直斜,横斜两种线型错综组合织绣,再用相近颜色的线经过两次分层掺色,使绣品的光、色、形三者都达到了与画稿极其相似的目的,更比冉冉的原画多了一份立体灵动的光泽和感觉,简直是传神之至,画中戴灵秀清亮的杏眼仿佛活的一般熠熠生辉。 “灵儿,真漂亮,真是巧夺天工……”冉冉直看的两眼发光,由衷的赞美道。 戴灵秀见她神色真挚,显然并不是虚伪之言,也不由得兴奋了起来,她柔声说道:“那也嫂子你的画稿底子好,才能绣的出来……” 冉冉回头,冲她嫣然一笑道:“恩,灵儿,咱们俩这算不算互相吹捧啊?” 戴灵秀被她给逗得掩嘴吃吃而笑,锦儿和伺候戴灵秀的大丫鬟沁芳也一起笑了起来。 出了戴灵秀的正院,宝珠和墨香已经在后院回廊上候着了,冉冉随她一起进了西泰院的后院,庭院中只在四角用竹篱笆围着,栽了几棵夹竹桃,并无其他太多修饰,看来年前的准备工作还没轮到这里。 宝珠似乎恢复的不错,脸上也算红润,不过神色间那抹落落寡欢的味道是无法遮掩的,毕竟一个人孤零零的住在这里,总是寂寞的。 冉冉先问宝珠,满顺是否已有婚配,在得到还未婚配的答案后,就把自己的意思说了。 宝珠愣了愣,马上露出欣喜的表情,说道:“多谢姐姐挂心了,我也一直想让满顺进府来谋个事项呢,不过一直没敢和大爷说,现在这样,是最好不过了……” “恩,那还烦你去打听一下满顺他家里的意思,如果愿意,就尽早回我个信,我也好和福子去说。” “福子那里……我看她虽然不小了,不过还是个孩子心性,她会愿意吗?” 冉冉抿嘴一笑,说道:“你放心吧,她的心思我最知道了,你最近夜惊的毛病可好些了吗?夜里还经常起来吗?” 宝珠犹豫了一下,还未来得及答话,墨香就在一旁抢着说道:“已经好多了,自从大爷上回给请了那个马太医过来诊治,姨娘这阵子已有好些天没有再犯了。” 冉冉看了一眼宝珠,见她目光里有些闪躲犹疑之色,心下也就明白了,她的病症肯定还没全好,墨香之所以要如此诳说,应该是想早点搬回东和院居住。 冉冉在肚子里冷笑了一下,这个丫头,真的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冉冉问这话,本来也有些这个意思的,她并没打算趁这个机会就把宝珠一脚踢出去,这于情于理都太残忍,宝珠毕竟还这么年轻。可如今被墨香这么一说,她顿时生出一股逆反心理。 “是吗?那我明天就把马太医请回来问问,看看他都用了些什么神奇的方子。”冉冉说着,看了墨香一眼。 墨香一愣,神色有些慌乱了,宝珠连忙开口说道:“有劳姐姐挂心了,是好了些,不过也还没好透呢,昨日就又惊醒了,不过哭了一下,倒很快就睡着了。” “哦,这样啊,那你也别太担心了,总是在慢慢好起来了,对了,墨香好像和福子也是同岁的吧,我和你家姨娘怎么都把你给忘了!可有什么打算了吗?” 冉冉突然把话题转到了墨香身上,笑盈盈的看着她,墨香顿时羞红了脸,低头不语。 “呵呵,哪天我也该去和夫人好好商量一下了……”冉冉漫不经心的说道,那墨香脸上却变了颜色。 是啊,她老是一门心思的为宝珠谋划,指望靠着她攀上高枝,可这姨娘却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而那大爷眼里又只有大奶奶一个,现在如果自己为姨娘得罪了大奶奶,那可真是得不偿失,毕竟,大奶奶才是真正掌握自己命运的人呢。 冉冉早已把她脸上的阴晴不定看在了眼里,看来自己的话她是听懂了。她又和宝珠寒暄了几句,就准备告辞了,没想到米福子却神色仓皇,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小姐,小姐……”她看着张冉冉,连叫了几句,却没说出下文来。 “怎么了,站稳了好好说话”冉冉呵斥道,心里却也暗自担心,难道是长旭出了什么事情? “飞霞,二爷院里的飞霞……她回来了,还抱着一个孩子,说是……说是二爷的儿子……” “什么?” 冉冉和宝珠异口同声的叫了出来。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第四十一章 长 孙(下)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等冉冉赶到福正院时,戴长旭也到了,夫人坐在堂上,默默无语的看着跪在厅堂正中的年轻女人,是的,那正是二奶奶爱莲的陪嫁大丫鬟飞霞。 飞霞垂着头,看不见她的面色,只能看到她蓬乱的发髻,身上穿了一件看不出原来颜色的肮脏短襦,下面是条暗紫色的长裙,裙脚也已经破烂不堪,天气已经入冬,她穿的却还是单衣,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她整个人都在微微的颤抖。 “晴雪,去把那孩子抱来给我看看!”夫人沉声说道。 晴雪应了一声,走上前要去从飞霞手里抱走孩子,可那飞霞身子一缩,却将孩子死死扣在自己怀里,并不肯松手。 晴雪不敢硬抢,只能站在飞霞身旁扭头看着夫人,等她示下。 夫人挥手示意晴雪先退开,又问道:“飞霞,你家主子呢?” 飞霞的头垂的更低了,她并没马上答话,冉冉看她抖的越发厉害了,就叫福子去拿了件夹袄给她披上了,那飞霞抬头一看,见是福子,就马上转眼看向冉冉,眼神甚是凄惨可怜。 “我家小姐,生小少爷时,难产死了……”半响,那飞霞才低声说道。 冉冉心里一惊,扭头看着戴长旭,他眼里也满是惊惧之色,伸出手轻轻扶住了妻子。 “长生呢,你们不是去投奔爱莲的娘家大哥了吗……”夫人最初见了飞霞这幅摸样,也猜出了他们的境遇一定不好,却没想到那爱莲年纪轻轻,竟然就这么没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老爷夫人都已经不在了,王家的大奶奶是彭城商贾的女儿,又是一个泼妇般的人,二爷哪受得了那种气,他说自己江洲有个朋友可以投靠,小姐又想起自己家的大姐,正是嫁给了江洲府黄知州庶出的三爷,她们姐妹自小亲密,也就同意了,可是我们走到半路,小姐就病倒了,她身子本来就弱,又有身孕,我们随身带的银两不多,有一天晚上,二爷说要出去想想办法,就带着大部分银子出去了……” 飞霞停了下来,沉闷的呼吸着,她并未哭,只是好像一时喘不过气来了,夫人冲着晴雪使了个眼色,那晴雪便又再次来到了飞霞的身边,她柔声说道:“飞霞姐姐,你这样抱着怪累的,别再把孩子闷坏了,我先帮你抱会子吧……” 也许是真的太累了,飞霞终于松开了双手,任晴雪把那裹在被子里的孩子给抱走了,晴雪马上向夫人走去,戴夫人不动声色冲晴雪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把孩子抱到内室去查看一下,晴雪马上领命进去了。 “紫燕,去拿个小几子过来给飞霞坐吧。”夫人又吩咐道。 那飞霞被扶起来坐到了矮几上,她依然垂着头,又继续低声说道: “从那天晚上,二爷就再也没回来,听店里的人说,二爷是拿着银子去赌了,想是输光了吧,他就一个走了,留下我和小姐困在那客栈里,我也曾托人给这边府里、王家、还有大小姐那边带过口信,可是都没有回音。最后一点银子也快花光了,小姐眼看又要临盆了,我想着,还是要带着她往回走,终于快走到都城的时候,小姐…却等不及了……” 飞霞说的轻描淡写,不过众人看她那狼狈不堪的摸样,也能想象的到她带着爱莲回来的路途是怎样的艰辛了,一时间,厅堂里鸦雀无声。 “小姐的尸身现在还留在都城外南面十几里处的一个叫蓬客来的小旅店里,求夫人派人……”说到这里,那飞霞的声音终于哽咽了,眼泪扑簌簌的掉了下来,她说不出来话,只是俯身向夫人叩拜。 “老周,你叫马成富立即赶过去去看看。”夫人虽然面无表情,可是那眉头却也不由得皱紧了。 事情基本问清楚了,夫人便叫丫鬟带着那飞霞先暂时先安顿下来,又遣退了其他人,只带着大爷大奶奶和周嬷嬷三人去了自己住的东厢房。 晴雪已叫了府里的稳婆过来,那婆子用猪胆汁汤和金虎骨丹砂煎汤把那孩子清洗了一遍,又喂了羊奶,现在用小红棉被裹着放在了那外间的靠榻上,已经睡着了。 “好像哭都不会哭的样子……”晴雪小声的说道。 按飞霞的说法,这孩子出生不过五天,冉冉凑近看着,这婴孩颇为瘦小,小脸又红又皱,此时虽然睡的正香,那淡淡的眉毛还微微蹙着。 “此事先不要外传,尤其不要告诉你们二娘,等我和老爷商议后再做定夺,老周,你派人小心看着飞霞那丫头,不要出什么差错。”夫人嘱咐着屋里的三个人。 周嬷嬷走了以后,戴长旭犹豫着开口问道:“母亲大人,这孩子……” “我先派人查明这孩子的底细再说,如果真是我戴家的骨血,自然要好生安排,你们也早点回去吧,路上走慢点。”身边没了外人,夫人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她气色晦暗,将头斜靠在了椅背上。 冉冉连忙吩咐小丫鬟拿来静心丸伺候夫人服用,戴长旭将她扶到床上歇息。两人又嘱咐了晴雪几句,让她小心照料孩子,就回去了。 两人一路无话,回到了房里,各自坐着发呆,福子本来还想再打听两句的,见主子神色不对,也忍下没说。 冉冉真没想到长生和爱莲竟然会是如此结局,当时两人带着飞霞出府,大家私下都说那爱莲的娘家虽然不是官宦出身,但也是京都有名的粮油商户,爱莲对戴长生又甚为依恋,两人去投靠王家,那戴长生又善于钻营,自此做点生意发家,倒也是挺好的。 如今虽然是戴长生自作自受,但那爱莲确实太可怜了些,只不过所托非人,竟就如此红颜薄命了。 那戴长旭心里,却不由得想起长生四五岁时候的样子,最喜欢缠着自己陪他玩耍,自己干什么,他必定要跟在后面学样,总是大哥大哥的叫着,如若不理他,便扁着嘴要哭…… 等二人刚用过了晚膳,一个小丫鬟便急匆匆过来请大爷大奶奶了,说是老爷已经回府,叫他们过去议事。 两人跟着小丫鬟来到了戴法兴的书房,除了尚书大人和夫人,周嬷嬷和府里的外事总管马成富也都到了,晴雪抱着那孩子也立在一旁,房里气氛沉闷。 “成富,查的怎么样了?”夫人开口问道。 “禀告夫人,小的已经查明,那飞霞说的基本属实,她们主仆两个是七日前到的蓬客来,当时身上已无银两,不过那飞霞信誓旦旦的告诉店家,她家小姐是京都富商王元华的妹子,只不过探亲路上遭了贼人,还请他们救助一下,日后定将重谢,那掌柜的见她两个容貌不俗、言谈有度,便不由得信了,谁知两人刚住了一日,二奶奶就临盆了,掌柜的帮她们请了稳婆,折腾了一夜,也只保住了孩子。”那马成富躬身着,言语利落,看得出是个惯于拿事的人。 “那爱莲……”夫人只说了半句,马成富自然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低声说道:“已经运回来了,我叫人先停在城外庄院上了,只等夫人示下。” “老爷,如今其他都好办,只是王家那里要如何交涉,还要请你定夺。”夫人看着戴法兴,缓缓说道。 “还需如何交涉,通知他家一声便是,我们已将那孽畜逐出门外,她随夫出去,生老病死都是天命,又与我们何干?”戴法兴皱眉说道。 夫人沉吟了片刻,又开口说道:“我只怕没那么爽利,毕竟爱莲在名分上是我戴家媳妇,那王家恐怕也不是个讲理的,现在好的是他们两个去江洲前先回过娘家,爱莲死于途中,他们王家也脱不了干系,不过麻烦的是,长生那畜生竟然抛妻弃子只管自己逃了,万一传出去,只怕会有后患……” 戴法兴的眉头皱的更紧了,“那夫人你说该如何料理?” “恐怕,这结症还在飞霞那丫头身上,我看,先要想法把她稳住。” “既然你已有主意,就只管去办吧。”戴法兴语气里似乎有些不满。 夫人好像并没有留意,命周嬷嬷出去,亲自把那飞霞给带进来了。 飞霞向老爷夫人纳福请安后,垂头立在了一旁,她已经换过衣服,穿着府里粗使丫鬟的石青色夹袄和襦裙,头发也梳洗过了,只是脸色灰黄,人也瘦的可怜。 “飞霞,我问你,你在城外的客栈里,为什么不说爱莲是我们府上的二奶奶?”夫人忽然问道,戴长旭微微有些吃惊的看了母亲一眼,那张冉冉却隐隐的猜到了夫人的意图。 “奴婢不敢,二爷和小姐已被府里赶出去了,讲起来小姐和府里并没有什么关系,我又怎敢乱说!”飞霞平静的说道。 张冉冉看不见飞霞脸上的表情,心里却暗暗吃惊。 夫人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恩,我早听说你是个能干聪明的人,今天看来,果然不错,飞霞,你是二奶奶陪嫁过来的,你且说说,今天这事,该怎么告诉你们王家的大爷?” 飞霞先没做声,似乎有些为难的样子,半响才说道:“不瞒夫人,王家大爷是个没主见的人,万事只听府里奶奶的,那大奶奶偏又不是一个明事理的,很有些罗嗦,依我看,就不要告诉他们二爷的事情了,只说我和小姐与那二爷在路上走散了便是,夫人你看可妥当?” 这下,那戴夫人也明显一愣,她停了一下,才又开口:“恩…王家那边,恐怕还要劳烦你和大爷一起走一趟了……” 飞霞连忙行礼应道:“奴婢自当听夫人差遣。” 戴夫人凝视着这个小丫头,目光闪烁,她沉声问道:“飞霞,这阵子可真让你遭了不少罪,你今后可有什么打算,如果能帮的上的,我倒愿意帮你一把。” 飞霞抬眼看了夫人一眼,向前疾走几步,趴跪在了老爷夫人脚下,突然呜呜的哭出声来:“老爷、夫人,奴婢只有一事相求,奴婢想留下来伺候小少爷,我打小跟着小姐,又是个孤儿,如今天下之大,再也没有我可以容身的地方,只求夫人大发慈悲,赏我一口饭吃,准我留在小少爷身边……呜呜呜……请老爷夫人开恩吧……” 戴夫人似乎默默的松了口气,她看了看戴法兴,老爷轻轻的点了点头,夫人便说:“难得你这丫头对主子一片忠心,就留下吧。” 飞霞连连叩头谢恩,周嬷嬷过去搀起了她,冉冉站在一旁,心里却隐隐觉得不安。 “老爷,这孩子,我看就养在我的屋里吧……”夫人对戴法兴说道。 那戴法兴还未来得及答话,门口有小丫鬟突然扬声通报:“二姨娘到了。” 夫人一惊,面带怒色说道:“恩?是谁去打搅了赵姨娘?” “是我派人叫她过来的……”坐在她身旁的戴法兴突然开口说道。 夫人顿时愣住了。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第四十二章 婆 媳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说话间,那赵柔已经被织锦扶着进来了,她匆匆向老爷夫人纳福行礼后,便疾步走到了晴雪身边,举起双手,仿佛想要去抱那孩子,可又停住了,只是定定的看着孩子熟睡的小脸,晴雪大概是被她的表情吓着了,本能的缩着身子抱紧了孩子,有些惊慌的看着夫人。 赵柔并没有进一步动作,她扭身跪在了老爷夫人脚下,抬头看着夫人,轻声说道:“贱妾还请姐姐成全,求夫人让贱妾来照料小少爷,我定当竭尽全力、不敢有丝毫差错。” 戴夫人默默的看着赵柔,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马上叫人扶她起来。 “赵姨娘,你如今这样的身体,我又怎么放心把孩子交给你呢?” 等夫人开口时,却连称呼也变了,这是冉冉第一次听到夫人直接称呼赵柔为姨娘的,以往她们都是以姐妹相称。 “贱妾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定会将小少爷照顾的妥妥当当,贱妾如果那日撑不住了,自然还有夫人做主,还请夫人放心。” 而赵柔,也少有的出人意外的坚持,她一口一个夫人,却并不去求老爷。 “呵呵,赵姨娘,不是我不想让你养这孩子,想当年,我念你们母子亲情,不也是不顾祖上的规矩,自己做主把那长生交给你来抚养了吗?可是,如今又怎样呢?这真要讲起来,也算是我对不起长生这孩子,现在,你让我又怎么敢再把这孩子也交给你呢?” 戴夫人这话一出,别说跪在那里的赵柔整个人都是一颤,连戴长旭和冉冉也吓了一跳,这分明已经是在当众打赵姨娘的脸了,只见赵柔伏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看到她的裙摆在轻轻抖动。 这时,坐在书房正中的尚书大人戴法兴轻轻咳了一声,开口说话了: “照理说,这孩子本应由旭儿和冉儿抱去抚养才是正理,可如今,冉儿身子不方便,而夫人又要做主持家,本身已经够劳累了,我看先暂时让赵姨娘来照料,也不失为一个权宜之计,待日后时机成熟了,再交由冉儿和旭儿去抚养管教也不晚吗,反正孩子现在还小呢。” “老爷……”夫人叫了一声,声音竟然有些微微发颤。 “好了,不要说了,我看这事就这么定了吧,飞霞,你以后就跟在赵姨娘屋里,好好照顾这孩子,姨娘体弱,你可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切不可有任何的闪失。”戴法兴板起面孔,沉声吩咐道。 飞霞连忙过去,跪在赵柔身边俯身拜谢,而后又站起身去晴雪那里去抱孩子,那晴雪怯怯的看了老爷和夫人一眼,就把那孩子交了出去。 这夜,冉冉辗转难眠。 第二日一早,冉冉便让福子扶着自己去给夫人请安,来到了东厢房,夫人竟然还没起来。 晴雪轻声说道:“夫人今天身上不爽利……” 冉冉看了晴雪一眼,见她神情有些复杂,知道夫人定是为了昨晚的事情心气难平,便请晴雪进去通传一声,就说大奶奶来请安问候了,还有要事商议。 在外间侯了一会儿,晴雪便来请冉冉进去,冉冉叫福子留在外面,晴雪看她这样,也托词有事,只让大奶奶一个人进去见夫人。 夫人披衣坐在床上,神色倒还平静。 冉冉上前请安问候,询问是否要请太医过来看看,夫人只是淡淡的应了两句,冉冉便也不再绕圈子,直接说道: “母亲大人,我觉得把那飞霞留在府里,实在有些不妥。” “哦?那是为何?”夫人好像一下子来了兴趣,挑眉看着冉冉。 “飞霞这丫头昨日的表现,心机城府之深,实在出乎我的意料,她对爱莲一贯又是忠心耿耿,如今爱莲这般下场,虽然是长生自己造的孽,但在外人看来,我们戴府实在也难脱关系,我只怕把飞霞留在府中,始终是个隐患!” 夫人点了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一丝丝笑意,她缓缓说道: “恩,这么看来,你倒还不是个没有心思的,是啊,这丫头确实精明过人,我都有些没想到。不过事到如今,把她留在府里,反而到好些,一是我们的确需要由她出面和王家交涉,唯有她出面,才能叫王家无话可说,这其二吗,我们把她留在眼皮子底下,倒也方便监管,把她放到外面去,更难保不闹出什么乱子。” 冉冉见夫人早已考虑的这么周详,不由得微微松了口气,夫人见她这样,又是一笑。 “既然你今天提到这个事情了,我也顺便嘱咐你一句,暗地里多留心着她些,我已打算叫珠串也过去那赵姨娘屋里,她素来与飞霞不对付,就叫她看着点,倒也是顺手的。” 冉冉听的连连点头,突然对这戴夫人有了一个新的认识,她最初受夫人宠爱,难免有点妄想要把这婆婆当成亲娘,后来发现实在是自己想的太多了,对夫人而言,自己不过是一个要给戴长旭生儿育女、辅佐帮衬他的女人罢了,想透了,就当然有些心寒,但到了今天,冉冉却明白了,只要自己和戴长旭一条心,那么便永远是和夫人是一条战线上的,夫人就好像自己的上司一样,当然也要好好的用心相处。 想到这里,她不由的对夫人嫣然一笑,柔声说道:“还是母亲您想的周到,孩儿还要好好跟您学学。” 夫人见她说的真挚,便也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到了晚上,戴长旭才回来,他今天带着飞霞去和王家交涉了,冉冉见他一脸疲态,急忙询问是否顺利。 戴长旭长出了一口气,说道:“顺利,倒还顺利,只是这王家大爷,唉……” “怎么了吗?你倒是快说啊!”冉冉自从怀孕后,脾气比以前急躁了许多。 “有飞霞出面说那如何和长生走散,二奶奶又是如何难产死了,王家倒没什么怀疑,我又说虽然长生被戴府逐出家门,二奶奶也终归是嫁入戴府的人了,这丧事还是由我们戴府操办更为妥当,那王元华更是满口答应,我只当这样便交涉好了,谁知他却硬要拉我去那楚风香颂喝酒吃饭,我想今日是咱们戴府有求与他,也不好拒绝,便随他去了,哪知道他在席上是百般作乐,兴致不是一般的好,一会儿说虽然二奶奶殁了,我们两家仍然算亲戚,以后还要请我们多多帮衬,一会儿又说彭城王如何威风,胡乱的逢迎一通,从头到尾,就一句也没表示过妹妹走了的伤心,也没说要来看看他小外甥……” 戴长旭说完,默默的摇了摇头,脸上颇有不忍之色,张冉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眼前不由得浮现出爱莲生前那又娇又俏的摸样。 “对了,冉儿,还有一事我要和你商量,刚才爹爹叫我过去,说母亲大人身子不舒服,这爱莲的丧礼,就由我们两个操持一下,让你只管坐着拿拿主意,我帮你打前阵,再让那周嬷嬷和马成富多操点心,只管简单点办了便是,你看如何?” 如果这话早说一天,也许冉冉便会一口应了,可是经过白天和夫人的商议,冉冉的心态却已然不一样了,她默默思忖了一会儿,便笑着看着自己的夫君,轻声说道: “我看啊,这事还要慎重,今日我去看过母亲,她好像并无大碍,她得的啊……恐怕还是心病,只有父亲大人亲自出马才能好的,如果我们贸贸然把这事接过来办了,那这个结症反而会越发的重了……” 那戴长旭本就是个极聪慧的,这层意思又怎会不知道呢,只不过事关自己的父母,有些事情他不方便和冉冉摊开来说便是,如今冉冉这样一点,他自然也明白该怎么办了。 “偏偏你就这么多的鬼心思……”戴长旭笑着戳了冉冉的额头一下,便出去了。 戴长旭和他父亲具体是如何交涉的,冉冉并不知道,她后来听晴雪说,当天晚上老爷亲自给夫人端了一盅参汤过去,而第二日一早,夫人便开始调度人马,操办起爱莲的丧事了。 —————————————今天还有一章———————————— 第四十三章 惊 魂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戴夫人并不想让那外人说闲话,爱莲的丧事,便一切照常例操办,并无任何的简化,于是府里上下都难免忙碌起来,东和院的几个嬷嬷、丫鬟也都被调过去帮忙了,只有大奶奶一个人,由福子陪着,乐得没事。 谁知这日冉冉正在歇午,却被福子给摇醒了。 “小姐,大小姐来了,说要接你进宫。” “什么?”张冉冉一下子清醒了过来,自从她有了身孕,那潘淑妃便再也没叫她去过了,今日这是怎么了? “姐姐在哪里?” “在夫人那里呢,说请你也马上过去。” 福子搀扶着冉冉来到了福正院堂屋里,刚来到了门口,就听见夫人的声音了。 “这怎么能行呢?冉儿如今身子这么不方便,万一有个闪失呢,这淑妃娘娘未免也太不体谅了吧!”夫人显然颇为不满。 冉冉连忙撩帘进去了。 戴红秀见她进来了,便笑着说道:“娘你先莫急,正好妹妹也来了,我慢慢说与你们听。” “母亲你有所不知,那新设的洛阳镇镇府谢大人,才将自己的小女儿献给了圣上,那女子年方十六,生的却是国色天香,皮子雪白,长发及膝,人人都说颇有潘淑妃当年的风姿,圣上一见,便喜欢的紧,如今已封了修容,今日,皇上要设家宴替义康庆功,也是那淑妃娘娘第一次和这谢修容共同赴宴,你说,她怎能不紧张呢,这才叫我一定要请妹妹过去替她梳妆的!” 夫人和冉冉听戴红秀这么一说,互相看了看,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是好了。 “母亲大人尽管放心,淑妃娘娘也知道自己这实在是不情之请,里里外外都早已安排妥当了,她派了四乘的大马车来戴府接人,直接将我们送到那玄圃的东侧门,并不用妹妹换轿和走路,现在车子已经侯在我们府外了,而在宫里呢,也已安排了四个专职的女官帮冉儿妹妹打下手,并不会叫她劳累走动的。”戴红秀说完,便笑盈盈的看着自己母亲和弟媳妇。 事已至此,夫人知道已经没有反对的可能了,只好反复叮嘱冉冉和戴红秀,叫她们一定要小心,便亲自送二人出门上车了。 正如戴红秀所言,一切果然安排的妥妥帖帖,冉冉舒舒服服的进了宫里,便开始为潘淑妃设计造型,知道淑妃娘娘这次的主要目标是那谢修容,冉冉便反其道而行之,并不往年轻娇嫩里修饰,却有意突出潘淑妃的成熟韵味,走那雍容华贵的路子。 先梳一个繁琐的双圆髻,用那桃红玫红两色的大花插饰,再配上那镶嵌绿宝石的金凤钗。 妆面由冉冉亲自动手,她有意加重了眼妆,将那潘淑妃的眼角眉梢描画的风情无限,更在内眼角粘了两粒极小极小的钻石,衬得那娘娘的眼眸仿佛星光流动。 除了妆容,又叫人取了大量的香粉来,在娘娘那裸露的玉颈、胸口、双手都敷上薄薄的一层,显得整个人犹如粉雕玉琢一般。 潘淑妃开始还有些疑虑,越到后来,就越明白冉冉的意图了,那谢修容的资本是最原汁原味的青春姿容,自己再怎么努力,却也是没法倒退回去了,如果一味装嫩,反而相形见拙,定会落了下风。 只有像现在这样,尽量突出自己成熟的魅力,那才是上策,桃红李白,各具风情,本来就不能放在一起比较,所以哪怕没有胜算,起码也永远不会输掉。 那潘淑妃反复的打量着镜中的自己,笑的仿佛芙蓉一般娇艳,当场叫人拿出一套红石榴石镶金的首饰,赏给了冉冉。 戴红秀在一旁看着冉冉再展功力,也不由得暗自赞叹,她突然有些扭捏的对潘淑妃说,想借娘娘的宝地一用,她已经带了些自己的首饰衣物进来,也要请冉冉帮自己设计打点一下。 淑妃娘娘听了,不由得掩嘴直笑,当然没有二话,冉冉虽然有些累了,但戴红秀的心思,她又怎会不知,今日皇上设宴,几美斗艳,她戴红秀这个有名的大美人怎会甘心落了下乘呢。 等帮戴红秀弄好,天色已暗,皇上的晚宴马上就要开始了,戴红秀也没时间先送冉冉回去,淑妃娘娘便安排冉冉在她的住所用晚膳,又安排了宫女伺候她先小憩一会儿,等戴红秀走时,再护送她一起回府。 冉冉无法,也只得应了,目送着潘淑妃和戴红秀准备起身去那“玄圃”赴宴,冉冉突然想到一个事情,连忙拉住了戴红秀,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姐姐,我想偷偷看一眼那圣上……” 戴红秀不由得嬉笑出声,她又拽住了潘淑妃,将冉冉的心思说了,那潘淑妃此时心情正好,见冉冉虽然大着肚子,却一脸小孩子般的好奇摸样,也觉得好笑,便招了一个女官过来,与她耳语了几句。 等两人离去后,又过了半个时辰,那女官便来叫冉冉跟自己走,她带着冉冉出了“芳林苑”,那“玄圃”就紧邻在旁边,两人走过好长一段夹弄,才进了玄圃南侧的小门,期间有遇到当值的太监,都由那女官出面打发了,沿着庭院小路走了一段,便已经能听到人声喧哗了,女官冲着冉冉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她禁声,便又领着她绕过一处院墙,走上了一个二层的亭阁,冉冉站在那亭阁之上,探身一看,眼前豁然一亮。 原来与这亭阁隔了一道溪水,便是一片空旷之地,四周有树木、山石自然环抱,中间朝南搭了戏台,而那北面,则设了明黄色高台和明黄色的宝座、方桌,那宝座之上,端坐一人,虽然看不清眉目,但冉冉也猜到那便是当今皇上刘义隆了。 冉冉所处位置,正在那空地的西侧,所以整个晚宴都能尽收眼底,那高台上,除了皇上,还有几个矮座环绕,冉冉看到了东侧第二个便是潘淑妃,其他几个,也皆是华服美人,想必都是后*宫嫔妃,因为有些距离,冉冉倒不能确定哪一个是那青春美丽的谢修容。 而高台下面,沿着东西两侧,又设着两排桌几,上面摆满了菜肴瓜果,坐在那东侧首位的,正是那彭城王刘义康,他身形极其高大雄壮,异于常人,冉冉一眼便看到了,而他身旁坐着的紫衣美人,不用说便是自己家大姐戴红秀了。其他的位置上,还依次坐着几位挺拔的年轻男人和盛装的女子,应该就是各位皇子与王妃,冉冉仔细看了看,并没能认出哪一个是那小皇子刘浚。 原来这就是宫廷盛宴啊,冉冉眼珠子乱转,前前后后来回仔细观看,那戏台上现在并没有人表演,皇上好像正在和自己的皇弟刘义康说着什么,率先举杯向他恭贺,那刘义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仰头大笑着站了起来,走到了中间空地,挥手比划着向皇上演示着什么,好像在与人搏斗的摸样,一会儿,双臂又突然摆出拉弓射箭的姿势。 冉冉看了,忽的心脏突突直跳,她好像隐约想起了什么,却又无法确定,只是无缘无故的心慌气短,手脚发凉。 下面空地上,刘义康仿佛越来越兴奋,他双手互相狠狠一击,摇头晃脑的和自己的皇兄在说话,说的是什么,冉冉自然无法听到,她仿佛在高台上,观看着一幕哑剧,只是心里惶恐不安的感觉却越来越强…… 突然,那刘义康又往前走了几步,一只手挥舞着,一只脚,一步就跨上了那高台的第一级台阶,兴奋的拍着自己的大腿…… 嗡的一声,脑袋里一阵轰响,冉冉险些跌坐在地下,她伸手死死抓住了面前的栏杆,眼睛瞬间瞪得老大,她终于想起来了,想起自己是在哪里见过这彭城王了…… 是历史书,自己高中的历史书里,就有这么一副图画,一个络腮胡子的戎装大汉,一脚跨在一级台阶上,而那高台上面,则画着一个盛装老头,他满脸的惊恐疑虑之色,正是那宋文帝,刘义隆! 在历史书里,在那幅画的下方,写着四个大字:“越阶断命”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第四十四章 自 救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晚宴结束,戴红秀扶着冉冉,仍然上了那四乘马车准备回府,戴红秀和冉冉并排坐下,她余兴未消,两颊绯红,还想和冉冉好好聊聊,可等她看清楚弟媳的样子,不由吓的轻叫了一声。 张冉冉脸色有如银纸,连嘴唇都毫无血色,双眼空洞无神。 戴红秀这下可是暗自叫苦,自己这弟媳妇若真出了什么事情,她可怎么承担的起呢? “冉儿,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你快告诉我。” 冉冉凝神注视着戴红秀,胸口仿佛压了一块巨石,简直无法呼吸。 她依稀记得那幅画背后的故事,不过是最老套的王爷功高盖主,惨遭皇帝无情诛杀的情节,那一级所谓圣神不可逾越的台阶,也只是让那皇上痛下最后决心的一个理由而已。 可是,冉冉并不知道其他任何细节,如果彭城王被诛杀,那么眼前这个明艳美丽的戴家大姐,又会怎样呢?她能逃得过一死吗?还有那小郡主刘玉璞,又会怎样?还有戴府、戴长旭,自己,和那肚子里的小宝宝…… 会受株连吗?会死吗?会被投入大牢吗?冉冉有些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戴红秀真的慌了,她伸手握住了冉冉的手,焦急的追问着。 冉冉冰冷的手上,传来戴红秀滚烫的体温,她突然抖了一下,不行,自己不能再这样胡思乱想下去了,要振作起来,要想办法,就算不可能改变历史。她也要尽力试一试,她要救自己、救戴长旭、救他们的孩子。 “姐姐,我没事了,你别担心,许是累了吧,睡一觉就会好的。”冉冉终于开口了,戴红秀微微的松了一口气,她并没有注意到冉冉看她的眼神,是那么的复杂而无奈。 深夜,那床帐之下。冉冉伸手四处寻找着,直到抓住了戴长旭的手,就一把拖过来紧紧抱在胸口。将脸颊依在他的臂膀上,轻轻的来回摩挲着。 戴长旭以为是妻子在撒娇,就轻轻将手抽了出来,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又将臂膀垫在了冉冉颈下。将她松松的拦在怀里,柔声说道:“乖,小心别压到孩子,累了一天了,赶紧睡吧!” 冉冉便这样枕在戴长旭的胳膊上,沉沉睡去。她实在是太累了。 整日里,冉冉几乎没说一句话,福子有些担心的看着自己家的小姐。也只当她是给昨日里累狠了,便愤愤的嘟囔了几句潘淑妃和戴红秀的坏话。 直到晚上,那尚书大人回府,冉冉马上找了个理由求见,那戴法兴自从钱庄一事后。对冉冉这个长媳倒一直是非常器重,两人进书房坐下。冉冉又遣退了所有下人,命福子在书房外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戴法兴见她如此慎重,表情微微有些好奇。 张冉冉选择了单刀直入,她低声说道:“父亲大人,我昨日在宫中,无意间听到一个流言,事关重大,还请父亲定夺。” “什么流言?”戴法兴听到是宫里的事情,立刻警惕了起来。 “是有关那彭城王的,昨夜我在那玄圃走迷了路,见有人过来,便躲在那假山石后面回避,听有两个人在议论,说皇上……皇上马上要动那义康王爷……” “什么?那两人是谁?”戴法兴马上追问道。 “孩儿不知道,可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孩儿觉得……应该是…两位皇子……” 冉冉飞快的说完了,便抬眼观察着戴法兴的表情,这是她想了一天,编出来的谎话,她自然不能告诉戴法兴自己看到刘义康一脚踩在了那台阶上,就知道皇上要杀他了,昨日的皇室庆功家宴可是无比喜庆圆满的,并没有任何不妥,皇上表现的比谁都高兴,还不顾身体,喝了不少的酒呢。 之所以说是皇子,自然是想加重这件事的分量,好让戴法兴真的相信。 “皇子?昨日太子、始兴王、南平穆王、竟陵王、东海王、建安王、山阳王等几个应该都在玄圃赴宴的……”戴法兴不由喃喃自语道。 “冉冉,你可看真切了,真的是两位皇子说的?”尚书大人又问。 冉冉连忙摇了摇头,表示不能确定,她并不敢把慌扯的太大了。 “你这话可有和其他人说过,旭儿那里……” “没有,此事非同小可,孩儿不敢轻举妄动,并没有对其他任何人说过。” “这样就好,冉儿,有些国家大事你还不懂,这义康贤婿屡立奇功,目前在朝野中的地位,确实无人能及,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自然就难免有那奸险好事之徒,要眼红嫉妒、妄想争权夺利,所以,有关圣上对义康王爷不满的闲言碎语,那可并不是今日才有的,早就已经折腾过几起几落了,我看啊,你说的那两个人,也不一定就是皇子,说不定是那寻常的御前侍卫,喝了点酒,便在那背后胡乱嚼舌头也不一定……” 冉冉听戴法兴竟然不相信自己,不免急了,她刚想辩解,突然看到戴法兴温和的笑脸上,一双眼睛却难掩焦虑不安,她顿时明白了! 戴法兴应该并不是完全不信的,这么重大的事情,他还需要去消化和证实这个消息,他现在之所以对自己说这些话,是想要先安抚自己,把自己稳住而已。 想到这里,冉冉连忙装出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原来如此啊,那孩儿也就放心了,孩儿不知深浅,贸然拿这事来打扰父亲大人,还请您见谅。” “哪里哪里,你这孩子,心思缜密,又甚是机灵,这样很好,很好!”戴法兴连忙满脸笑容的表扬着儿媳妇。 冉冉佯装羞涩,便要起身告辞,戴法兴又叫住了她,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说道: “冉儿,你与那潘淑妃有这样一层关系,如果有机会,还是要多多留心,虽然那些谣传不一定是真的,但有人背后散布这些话,终究对义康王爷不利,对我们戴府也是隐患,如果你有听到什么,只管像今天这样,千万不要和别人透漏,一定要马上告诉我,你,可明白?” 戴法兴说到后来,终究掩饰不住心中的焦虑,语气越发的沉重了起来。 冉冉心下暗喜,知道自己猜的没错,戴法兴还是把这事放到心里去了,她连忙应了下来,便退出了书房。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第四十五章 尚书大人的选择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以后几日,戴府看似一切风平浪静,爱莲的丧事已操办完毕,福正院、东和院、西泰院也各自安稳了下来。 飞霞按老爷的吩咐住进了福正院,因为赵柔执意要把小少爷放在自己房里照看,飞霞就便睡在西厢房外面的靠榻上,戴法兴按照族谱,给这孩子取名为戴元慎,全家上下便叫他慎哥儿。 随后,夫人以赵姨娘房里人手不够的理由,把珠串也放在了她屋里,并由她来主事,赵姨娘自然没有二话,感恩戴德的答应了,而她房里原来的主事大丫鬟织锦,因为年龄大了,她又是都城本地人,就开恩放出去许给了她表哥。 而东和院里,张冉冉虽然每日里正常起居,可一颗心却犹如笼中困兽。她每日都指望着尚书大人戴法兴会把自己叫过去问话,可已经四天了,却毫无动静。 福子给她端了一盘雪梨进来,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见她一点也没反应,不由得有些担心的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捏了捏她的手。 冉冉回过神来,看着福子,突然想起一事,她脑子迅速的转动着,马上做了一个决定。 “福子,你把门关上,我有话要问你!” 福子关门回来,坐在了冉冉的脚边。 “福子,我问你一句,我要把你许配给那连满顺,你可愿意?” 米福子姑娘一下子羞红了脸,她没有像往日那样扭捏逃跑,只低着头不说话,半响,突然抬头看着自己小姐抿嘴一笑,轻声说道:“全由小姐做主吧。” 张冉冉不由得被这家伙给逗笑了。不愧是米福子,还真是爽快,随即冉冉又沉下了脸,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跟福子商量。 她拖起福子,坐到了自己身边,缓缓说道:“福子,我原本打算安排满顺在府里谋个盈生,这样,即便你嫁了他,还能留在我身边陪我。不过现在,福子,我要你嫁到连家去。不要再呆在府里……” “什么?为什么?小姐,你干嘛要赶我走?”这下福子急了,一把拽住了冉冉的袖子。 “米福子,你先不要吵,你闭上嘴巴。安安静静的听我说。” 福子被冉冉的语气吓到了,真的乖乖闭上了嘴巴。 “我们手里的体己银子,还有多少?” “就两百六十多两吧,还有些碎锭子。” 冉冉起身,打开了床头的密格,取出一个雕花的红木宝盒。里面都是潘淑妃娘娘赏她的,还有戴长旭送的各色首饰珠宝,她拣了几样好东西。用方巾包了,递给了福子,郑重的说道: “福子,你马上把这些东西拿出去托人出手,不要太计较多少。一定要快,你把兑来的银子和我们那二百多两一起。都拿去做本钱,和满顺合计着经营点什么生意,心不要太凶,能糊口就好。” “小姐……你……你你你在说什么啊?”福子被吓得结巴了起来。 “我没和你开玩笑,我实话告诉你吧,福子,所谓树大招风,有些事情你不懂,我把你送出戴府,一是为了成全你和满顺,二也是想在外面给自己留条路,你和满顺的亲事,这两天马上就要办掉。” 米福子目瞪口呆的看着张冉冉,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福子,你还听不听我的话?”冉冉握紧了心腹大丫鬟的手。 自从冉冉医好了戴长旭,在这个家站住脚之后,不知不觉的,米福子已经慢慢习惯对自己家小姐的话言听计从了。 终于,福子冲冉冉点了点头。 戴家大少奶奶张冉冉,马上行动了起来,她编了一个福子父母托梦的理由,和宝珠去商议,要马上操办福子和满顺的婚事。 三天后,米福子带着一千两白银,出了戴府,嫁给了连满顺。 夫人又挑了一个叫做白桃的丫鬟给冉儿,这丫鬟生的很是俊俏,又识几个字,原来是福正院里专门伺候戴法兴笔墨的。 福子出嫁后的头一个晚上,戴长旭打发走了白桃,关上门,便把冉冉的脚抱在怀里,给她按摩着小腿和脚底,冉冉如今经常抽筋,以往每天晚上泡了脚,都要让福子按一下的。 “还是叫白桃来吧,学学也就会了。”冉冉有些不忍心,钱庄最近经营的不错,戴长旭很忙碌,人都累瘦了。 “她哪有我这样的好手艺!”戴长旭抬头看了冉儿一眼,咧嘴一笑。 冉冉看着他唇边的酒窝,情不自禁的伸手去轻轻触摸。 戴长旭不以为意,侧脸过去亲了冉冉儿的手一下,仍然继续专心按摩着,张冉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再次暗下决心,无论结果如何,她都要去试一试。 其实,就在福子出嫁的那天,戴法兴便已经肯定了冉冉的消息。因为就在那一日早朝,征虏将军徐湛之上奏,告发骠骑将军刘湛,在北伐一战中,捏造罪名,擅杀了下属名将檀道济,而事有凑巧,昨天彭城王才刚刚启程到彭城去视察,今日并不在健康都城中。 刘义隆并没有象往日一样,在这种重大问题上,定会先退朝后,与彭城王刘义康商议了再做打算,反而是当庭勃然大怒,马上宣旨,将那刘湛斩首于宣阳门外。 戴法兴在朝上一言未发,却早已惊出了一身冷汗,要知道,擅杀大将檀道济的,并不是别人,正是那彭城王刘义康,那檀道济的确颇有军事谋虑,又文武兼得,但为人持才而傲,曾经出言顶撞刘义康,而那彭城王性子最是急躁,又权倾天下,怎能容得自己帐下还有不服之人,于是在北伐征途中,随意找了个由头,以领军不利的罪名,将檀道济杀了。 而这骠骑将军刘湛呢,不但是个替罪羊,他同时也是刘义康的心腹爱将、左膀右臂。 今日圣上如此行事,已经说明了一切问题,他不但要动彭城王,而且,那动手的时间,并不会太远了。 就在冉冉向戴法兴密报后的第十天晚上,她终于等来了尚书大人的召唤,他身边的管事,到东和院来请大爷、大奶奶一起过去。 等两人到了戴法兴的书房,只见戴夫人金锦绣也在,而尚书大人面如紫檀,眉头紧锁,端坐在那太师椅上,一言不发。 只有冉冉知道内情,夫人和戴长旭,脸上都难免露出些摸不着头脑的表情。 四个人这样坐了半响,戴长旭忍不住刚想出声询问,戴法兴却开口说话了: “今日早朝,我向那圣上参了一本,告发那彭城王刘义康和太子詹事范晔、孔熙先等人密谋拥立自己为帝,意图废君造反!” 书房内一片死寂,没人听懂戴法兴的话,包括张冉冉。(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四十六章 救 人(上)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仿佛被淹在水底一般,张冉冉耳边传来了一阵阵隆隆的回响,戴法兴的话,她其实听的很清楚,只是不敢相信而已。 这几天,她也反反复复的再三思考过,戴法兴究竟还能怎么办? 张冉冉想过戴法兴会去和刘义康商议,依仗着他手里的兵权,就此反了,杀掉刘义隆,拥立某个皇子登基,又或者刘义康自己直接做了皇帝。 她也想过,戴法兴会趁事态恶化之前,主动提出告老还乡,虽然不能救刘义康,但很可能保得住戴府一家老小的性命。 又或者,戴府老小协同那刘义康干脆逃出都城,到那彭城去,拥兵自重,占城为王,虽不知后事如何,也算拼死一争,总比坐在那里等死要好些。 可是,戴法兴做出的选择,居然是这个…… 耳边传来了夫人惊惧的声音:“老爷,你…你说什么……” 戴法兴一抬手,拦住了夫人的话头,他先把张冉冉那天编造的谎话,从头到尾给夫人和大爷讲了一遍,然后又说: “这几日来,我派人四处打探,才发现,那圣上确实早有诛杀义康之心,义康北伐回朝,圣上加封了他国总都督,看似将内外的军事大权都交予他一人掌握,而实际上,却又封了那徐湛之为征虏将军,封了谢光道为定山将军,分别执掌五洲守军和都城御林军,这本来也很正常,那徐湛之本身就是义康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爱将,一向共同进退,而谢光道虽然是皇帝钦点的旁支外人。但毕竟他也只能调动御林军这不到一万的人马,可是如今,那徐湛之竟然……” 讲到这里,一直强撑镇定的戴法兴也不由长叹了一口气,而其他三人,更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戴法兴把那天徐湛之当朝告发刘湛,而圣上又是如何将那骠骑将军刘湛斩立决的事情说了,也包括这背后所包含的意义。 夫人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而张冉冉也终于清醒了过来,看来。事情原比她想象中的要严重的多。 “唉……义康和我,都大意了,怎么也没想到那徐湛之会吃里爬外。义康一向把他当亲兄弟看待栽培,唉,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老爷,既然这样。你应该赶快去找义康想想办法啊,怎么还反过来参他一本呢?你这样,不是把他逼上死路了吗?义康真的有谋反之心吗?他真的和那范晔与孔熙先私下谋划篡位之事了吗?”夫人一叠声的追问着。 “哼,如果义康真有那谋反之心,事情倒还好办了……”戴法兴一拳头轻轻砸在了桌子上。 冉冉马上领悟了这话的意思,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戴长旭看了她一眼,也明白了,如果彭城王真有此意。那么戴法兴就会干脆劝他造反,而现在…… “义康的性情我最了解,他看似蛮横暴躁,但内里却是赤子之心,让他杀了亲哥哥。做个篡位的反贼,实在有违他本性。就算我今天告诉他圣上要动手了,不死到临头,他必定不愿意相信,如果义康不是这样的脾气,当今圣上又怎能坐的稳这十几年的江山呢?如果他真的有心篡位,这天下恐怕早五年就是他的了!那范晔与孔熙先,倒是真的早有撺掇义康篡位之意了,他们曾经私下里探听过我的口风……” “爹,真的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姐夫他……” “如果有其他任何的退路,我会走这一步吗?事到如今,情势早已明了,一个是有心诛杀,一个是无心篡位,一个是早有准备,一个是蒙在鼓里,从徐湛之选择站在了圣上这一边起,结果就早已经注定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如何保住我们戴府一家老小的性命……” “可是,大姐她……”戴长旭还是忍不住打断了父亲。 “现在,已顾不上她了,我上书参义康的同时,也奏请圣上准许我告老还乡,现在,我颈上的人头是砍还是留,就全凭圣上一念之间,我所做这一切的目的,圣上心中必定全都明白,我只不过是抢在他发难之前,做足了姿态而已,现在他要杀我,必会落下一个忠奸不分,赶尽杀绝的名声,我想,他还是会认真考虑一下的……” 戴法兴说完这些,便以手抚额,闭眼靠在了太师椅上,呼吸沉重,那戴夫人坐在他身旁,早已呆若木鸡,再也没有了平时精明镇定的仪态,冉冉和戴长旭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同时伸出手去,握在了一起。 “这几日之内,所有人都不许出府,秀儿那边,应该也早已有人监视,旭儿,你不要打什么主意要去见她,懂了吗?” 戴法兴突然又睁开眼睛,看着戴长旭沉声说道。 戴长旭犹豫了一下,俯首低低的应了一声。 “旭儿,你志不在仕途,所以对这朝野之事无甚了解,其中的险恶,并不是你所能应付的,现在我们的一举一动,全都关乎戴府上下十几口的性命,你切切不可莽撞行事!”戴法兴似乎对戴长旭还不放心,又语重心长的嘱咐了几句。 戴长旭见父亲两眼全是血丝,满脸的焦虑,连忙正色躬身,满口答应下来。 等张冉冉、戴长旭两人回到东和院,早有丫鬟婆子上来殷勤迎接,这正院内一片安静宁怡,回廊上张灯结彩、戴长旭新写的对联和福字,也早已贴在门窗之上,院里的花木也修建一新,全是一翻喜庆祥和、准备迎接新年的景象,两人站在院中,默默无言,均有恍如隔世之感。 夜里,冉冉终于忍不住,伏在了那戴长旭的怀里,落下泪来,她伸手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孩子已经会踢人了,今天,他也许感受到了母亲的悲伤,一动都不动,非常的乖。 “别怕,别怕,最多不过我们一家三口一起死了,没什么可怕的……人终有一死…冉儿…只要跟你在一起……”戴长旭轻轻的抚摸着冉冉的长发,喃喃说道。 张冉冉默默点了点头,心里突然想起戴红秀,眼泪顿时又涌了出来,她轻轻的说道:“姐姐那里……” 戴长旭长叹了一口气,黯然说道:“就算今次能逃过这一劫,恐怕我也一世不得安心,姐姐她曾深恨我们戴家,现在看来……也并没有恨错……” 冉冉抬头看着戴长旭,轻声问道:“你真这么想吗?” 戴长旭默默的点了点头,冉冉拧眉沉思了片刻,又开口说道:“也许我倒有办法,可以见上那姐姐一面……”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第四十七章 救 人(中)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戴长旭扶着冉冉坐了起来,他低声问道:“你有什么法子?” “上次我去宫里,听潘淑妃约了姐姐,后日去那玄圃看戏,说是从江洲来的德音班,里面有个唱旦角的,姿容倾世、天籁之音,一定不能错过的,如果姐姐还会去,那倒是个机会!” “后日,后日……这还能等到后日吗?”戴长旭看着冉冉,喃喃说道。 张冉冉听的心里也是一紧,只能缓缓说道:“到如今,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那你打算怎么去见她,也去宫里吗?”戴长旭追问着。 “恩,淑妃娘娘上次让我把她庆功宴上的装扮画一张像,我本答应她等我生产以后再说的,现在,就干脆以这个名义想办法去一趟吧,她的容貌我早已熟悉了,明天凭记忆画一幅,就说怕耽误了娘娘的大事,后日就可以送去宫里,这样,也许能和姐姐碰到呢!”张冉冉越说越兴奋。 “你亲自去,会不会鲁莽了些,父亲那里……”戴长旭犹豫了。 张冉冉也犹豫了,她一心只想见戴红秀一面,可是真和戴红秀见面了以后,又能为她做什么呢,冉冉自己心里也是毫无头绪,毕竟这朝野争权夺利的阴谋,不是她能力所及的,估计戴长旭也跟她差不多。 “那你说怎么办?究竟要不要去……”冉冉睁大了眼睛,有些茫然的看着戴长旭。 戴长旭也看着冉冉,妻子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过了这个春节,自己就可以当爸爸了…… “去!” 良久,一个去字终于从戴长旭的嘴里吐了出来。 “冉冉,既然要去和大姐碰面。我们就要好好谋划一下,你说,她现在是不是也应该听到风声了呢?” 戴长旭一旦下定决心,就马上进入了正题。 “应该听到了吧,既然父亲已经参了姐夫一本,这样天大的事情,就算姐夫远在彭城,大姐也应该有所耳闻了,毕竟,这朝里也总会有姐夫的一两个人吧……” “既然这样。大姐也许压根就不会想见你……” 冉冉点了点头,她想象着戴红秀乍一听到自己的父亲竟然诬陷自己夫君的消息时,该是怎样一副怒不可遏、咬牙切齿的面孔呢? “如果我们想办法先传个话给她。表明我们的心意呢?”冉冉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可是,又该怎么传话呢,如果用我们府里的人,肯定不行,爹爹说的有道理。这两天,是我们戴家性命攸关的时候,切不可轻举妄动。” “恩……我倒有一个现成的人选,明天,正好是福子回门的日子,那满顺在城里交友甚广。说不定,他会有办法呢?” 戴长旭也觉得这个办法倒可以一试,两个人又商量了一下明日怎么和福子交代的各种细节。便躺下睡了,只是都难免辗转反侧。 第二日一早,福子便回府了,那满顺也跟着来了,他见了冉冉和戴长旭便要施大礼。戴长旭连忙把他拦住,只说冉冉把福子当亲妹妹看。满顺又是宝珠的堂弟,叫他千万不要见外。 张冉冉见那满顺似乎比之前见到的时候稍显得高大了些,虽然长相有些滑稽,但说话办事大方得体,看着就很舒服,小两口相处起来,虽然还难免有些羞涩,但那举手投足、眉眼交换之间,都是难掩的甜美和恩爱,冉冉虽然愁肠满腹,也由衷的替福子高兴。 又拉了一会儿家常,满顺就站起身,说想去看看宝珠姐姐,戴长旭和冉冉交换了个眼色,他们昨日就商量定了,这事并不能瞒着满顺,还要依靠他去张罗呢。 张冉冉找了个理由,将那白桃和锦儿支开了,戴长旭关上房门,冉冉便把事情的原委简单的讲了一下。 福子直吓得用手紧紧捂着嘴巴,好像松开手就会忍不住叫出声来一样,而后,她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瞪着冉冉说道:“小姐,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所以你一定要逼着我嫁到府外去,是不是啊?” 满顺连忙伸手拉住了福子,示意她别着急,他看了看戴长旭和张冉冉,不动声色的问道:“大爷、大奶奶,这事而,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冉冉兴奋的看了戴长旭一眼,唇边不由露出了一丝笑意,好个小猴子连满顺,自己果然没看错他,真是个机灵的。 戴长旭也笑了笑,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条,递给了满顺,压低声音说道: “满顺,我要你想办法,把这个字条交到彭城王王妃身边的大丫鬟银儿的手里,一定要不声不响的把事情办了,现在王府外面,应该有人监视,你看看,有办法吗?” 满顺默默思忖了一会儿,也低声说道:“彭城王王府里管厨房采办的下人,和我有点交情,他是个瘸子,以前我帮过他一点小忙,他这个人倒是很稳妥的,我找他试试,大爷你看可行?” 戴长旭先是看了冉冉一眼,然后沉声说道:“就这么办吧,你千万小心点。” “福子、满顺,此事甚为凶险,如果你们不愿意,我和大爷并没有勉强的意思,你们懂吗?”冉冉连忙补充道,戴长旭也跟着点了点头。 “小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把我福子当什么人了,满顺,你说话啊!”米福子一下子急红了脸,顾不上害臊,一把扯过了满顺的胳膊。 满顺看了妻子一眼,站起来郑重其事的躬身冲着戴长旭和冉冉边拱手,边说道:“难得大爷和大奶奶一贯看的起我满顺,把我当个心腹人,又把福子赏了我为妻,满顺自当愿意为两位效犬马之劳,还请大爷大奶奶安心。” 福子瞪了满顺一眼,嘴角却忍不住微微翘起,也不知道是看不惯满顺这样少年老成的模样,还是在得意丈夫言谈得当,又愿意为自己的小姐效力。 戴长旭又让满顺和福子只管照常去拜访好宝珠,再离开戴府,千万别露出任何异样来,冉冉倒不担心那满顺,只把福子拉到一边,又嘱咐了几遍,告诉她不要怕、不要慌,乖乖的听满顺的话就好。 送走了满顺和福子,戴长旭和冉冉自己两人却是坐卧不安,不知道纸条能否顺利送进彭城王府,也不知道大姐看到纸条后是否明白,更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按约定到宫里看戏。 那纸条上,两个人经过再三的商议,只写了四个字:“明日进宫”,并无任何抬头和落款,就算落到别人手里,也不会留下把柄。 只是这四个字,却是用冉冉自己调制的油画颜料写的,戴红秀应该认得。 张冉冉直到丑时,才把潘淑妃的画像赶制了出来,她身子笨重,最怕久坐,戴长旭一直陪着她,见她累得站不起身来,连忙和白桃一起扶着她躺下了,又亲自帮她揉捏推拿了半天,两人才一起落帐子睡下。 第二日,约莫时间差不多了,戴长旭便陪着冉冉去了戴法兴那里,尚书大人这两日都告假未去早朝,在家闭门不出。 听说是潘淑妃要的画像,要冉冉亲自送去,戴法兴皱眉不语,默默的沉思了半天,才说道: “冉儿,圣上对那潘淑妃甚是宠爱,不同于一般的嫔妃看待,当初为了她,甚至都不惜与那袁皇后翻脸,你既得淑妃娘娘赏识,也不妨趁机哀求于她,请她在圣上面前替我戴府求情,事到如今,大家也都看明白了,没什么话不可说的。” 张冉冉倒没想到戴法兴会这么说,连忙躬身应了。由戴长旭送她出门,因为怕人疑心,戴长旭并不敢亲自送她去宫里,只能再三叮嘱车夫小心慢行,又嘱咐白桃好生照顾大奶奶。 冉冉其实并无把握自己可以入宫,以往,她都是由戴红秀领着才进去的,只不过次数多了,这门道自然也熟悉了。 来到了东华门外,冉冉并不说自己的来意,只向那守卫报上了潘淑妃娘娘身边一个女官的名字,只说要求见于她,又命跟车的小子往那守卫头子的衣襟里塞了几张银票。 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只是见个女官,倒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守卫很快通传进去了,不过一直到那女官出来,也让冉冉侯了快一个时辰。 那女官正是那天带冉冉去玄圃偷看庆功宴的,姓张,她一见冉冉,连忙迎上来施礼纳福,冉冉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只说这画本是答应娘娘要迟些画的,但又怕误了娘娘的事,特意在生产前赶出来了,今日想当面呈给淑妃娘娘过目,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也好马上改了。 张女官知道潘淑妃对这个戴府的大奶奶青睐有加,次次进宫来,都有赏她东西的,当然不敢怠慢,连忙禀告了进去。 这次只过了半个时辰,张女官便拿了牌子回来,领冉冉进宫了,让白桃他们在门外候着。 冉冉跟着女官来到了那“芳林苑”,那淑妃娘娘一见到冉冉,便笑盈盈的说道: “哎呀,怎么这么不凑巧,你倒是来了,可你那大姐,却刚刚差人送信过来,说今日身子不爽利,不能来看戏了呢!” 冉冉心里咯噔一声,顿时觉得通体冰凉。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第四十八章 救 人(下)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戴红秀,竟然没有来!? 冉冉极力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强作镇定,笑着说道:“姐姐今日本也要来的吗?早知道我就约她一起了,省的在宫外白白等了快两个时辰才得进来。” “是啊,我本来约了她来看戏的,谁知她身子会不舒服,也不知道严重不严重,你等会儿可以去看看她。”潘淑妃轻描淡写的说道,可那眼睛却在仔细的观察着张冉冉的表情。 张冉冉心下顿时明白了,看来,公爹猜测的没错,现在宫内和朝廷上,早就是暗流涌动,圣上要动彭城王这件事情,恐怕已经是人人肚里知晓,只差明着动手了。 怎么办?大姐没来,也许她不想来,也许她已经出不来了,自己能做的,也就只能是这样了吧? 冉冉脑子里正在一片纷乱的时候,却听见那潘淑妃在问自己什么,连忙打起精神来应付。 只听那淑妃娘娘依旧笑呵呵的说道:“真是有劳妹妹了,身子这么重了,还为我赶制画稿,其实没关系的,等你生产过后再画,也一样的,你又何必这么急呢?” 冉冉看着潘淑妃,她正在观赏自己的画像,一副好像随口说说的样子,可是,这话里分明有话啊!这是在质疑自己为什么突然急着把画赶出来的意思吗? 冉冉突然想起临走前戴法兴的交代,也来不及细想,便拜倒在了淑妃娘娘脚下,她凄声说道:“娘娘圣明,冉儿这次急着把画赶出来,送给娘娘,心里的确是另有所图。还请娘娘恕罪……” 说完这番话,冉冉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了,连她自己也很吃惊,这眼泪怎么来的这么是时候,也许是连日来的焦虑、担忧、和害怕,早已让她的承受能力达到了极限吧,冉冉越哭越伤心,妆容早已花的一塌糊涂,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潘淑妃见她这个样子,先是吃了一惊。而后也不由得露出了怜悯之情,她连忙命人将冉冉扶起,安慰了几句。 “娘娘。前日我听那公爹说,圣上可能猜疑我们戴家意图不轨,公爹已经提出要告老还乡,还说不知道戴府一家生死如何,怎么会这样呢?不管别人怎样。戴家对朝廷是一片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还求娘娘看在素来的情分上,替我们戴府向圣上求个情,冉儿以颈上人头发誓,我那公爹绝没有二心。定是被那奸臣诬陷的……” 听了冉冉这番颠三倒四的哭诉,潘淑妃的表情渐渐的放松了下来,又变成了那个和气爱笑。满心只有华服美裙的淑妃娘娘。 她叫宫女打水来替张冉冉擦脸,等她平静了下来,才把她拉着坐在了自己的脚踏上,轻声安慰道:“一切事物自有天命,我们做女人的。只管闭着眼,跟着命走便是。你又何苦操心太多呢……” 冉冉听了,心里倒不由得微微有些诧异,想不到这斤斤计较于自己美貌的淑妃娘娘,竟然有这样的心境,可再仔细一想,倒也是的,正是因为想透彻了,才会如此执着于眼前的快活吧,过得一日是一日,等到美人年华老去,才没有遗憾。 不管心里怎么想,冉冉面上还是一副懵懂之态,依然抽抽嗒嗒的对潘淑妃哀求道:“还请娘娘一定在圣上面前多多美言几句,保我戴府一家周全……” “我有数的……”潘淑妃拍了拍冉冉的手,淡淡的说道,也不知道真假。 冉冉没有理由再拖延下去,便很快告辞出来了,仍是由那张女官领着,出得宫去,白桃她们还在外面等着。 由丫鬟扶着上了马车,冉冉依然思绪万千,如今,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唯有回府等着最后的结果了。 马车驶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那跟车的小子隔着布帘禀告道:“大奶奶,前面是彭城王王府的羊车,好像坏了……” 冉冉一愣,连忙撩帘向外看去,果然路边停了一辆羊车,一侧的轮轴已经断了,车子歪倒在地上,车旁站着一个婆子,还带着一个小丫头,正是那戴红秀的奶娘林嬷嬷。 张冉冉连忙命车夫靠过去,她从窗中探身出去,招呼着:“林嬷嬷,可是车子坏了?” 林嬷嬷回头见是冉冉,顿时满面的欢欣,连忙上前请安。 “林嬷嬷,你可是向那宫里报信回来?” “是啊,奶奶,谁知这车子不知怎么的就坏了,白白摔了老奴一跤。” 冉冉和她说着话,心里难免有些疑惑,这林嬷嬷已经有些年纪了,身份又高,按说并轮不到她来做这传信跑腿的差事啊。 虽然这么想,冉冉还是连忙请林嬷嬷先坐自己的马车回去,林嬷嬷倒也不推辞,带着那小丫头便上了车,冉冉让那锦儿和这小丫头一起坐到前面车夫旁边的位置去,让那跟车的小子下车慢慢跟着跑,自己则携了林嬷嬷坐进了车厢,白桃也跟在车厢里伺候着。 “嬷嬷,要不先送你们回去吧!”冉冉客气道。 “千万不要,奶奶,您身子要紧,可不能多颠簸,你只管将老奴带回府里,再派个小车将我们送回去就好,这样也更顺路些。” 冉冉还想客气两句,可林嬷嬷握着冉冉的手,却暗暗的用力一捏,冉冉心里一动,一下子想明白了,这林嬷嬷之所以会跑来干报信的差事,这王府的羊车突然坏在路边,看来都不是凑巧,其中必有隐情。 她连忙定了定心,不再多说,只管带着林嬷嬷往戴府走去。 一路上,林嬷嬷只管和冉冉话些家常,并无任何异样,可冉冉心里难免七上八下,不知道接下来究竟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等到了戴府,冉冉便带着林嬷嬷进到了府里的前院,让她们在垂花门里坐着歇歇脚,自己好安排车子给她。 白桃刚被打发去派车,锦儿进后面去张罗茶水了,一见四下无人,林嬷嬷便一把攥住了冉冉的手,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奶奶马上帮我找个六七岁的小丫头过来,让她跟我去耳房。” 张冉冉正等着林嬷嬷有所行动呢,此刻听她这样一说,也不做任何询问,马上叫了一个闲杂的婆子过来,叫她马上从罩房随便找个小丫头,婆子应声去了,锦儿已端着茶水回来了,林嬷嬷却突然却扶着自己带来的小丫头站了起来,冲冉冉纳了纳,说道:“奶奶,老奴去方便一下。” 说完,便由锦儿领路,带着小丫头到那西南耳房去了。 这边,那婆子已经领了一个小丫头过来,冉冉遣开了那婆子,沉着脸对那小丫头说:“你去耳房看看,那王府的林嬷嬷进去半天了,怎么还没出来,你进去了,一定要好好服侍林嬷嬷,她让你干什么,你就乖乖干什么,如果不听话,我便叫老嬷嬷拿板子来打你,知道了吗?” 那小丫头吓得脸色发白,直点头,冉冉心里惭愧,可事关重大,她也迫于无奈。 等小丫头进了耳房,又过了一会儿,林嬷嬷便领着一个小丫头出来了,冉冉定睛一看,那丫头虽然穿的是彭城王府丫头的定制衣服,那脸,却分明是自己府里刚进去的那个。 到了此时,冉冉已经隐隐猜到了几分,但是还不敢确定,她的心脏砰砰直跳,而白桃也正好安排好羊车回来了,冉冉马上站起来,亲自送那林嬷嬷出府,林嬷嬷扶着那小丫头的肩膀,看似神情自若,可却一直用衣袖有意无意的遮挡着那孩子的脸。 还好,白桃并没察觉出任何异样,林嬷嬷两人匆匆坐上羊车回去了。 冉冉一回身,马上佯装内急,让白桃扶了,直接来到前院的耳房方便,她让白桃在外面等着,自己一个人进去了。 那耳房里的墙角,果然站着一个小丫头,穿的是自己府里下等丫鬟的制服,雪青色的棉马甲和浅蓝色褂子,那孩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冉冉屏住呼吸走过去,低头查看。 小丫头脸色黑黄,梳了两个小髻,两颊边却披着厚厚的头发,几乎把脸挡了一半。 那孩子看到冉冉,眼里有泪光闪动,小嘴翕动着刚要喊,冉冉连忙一伸手,死死捂住了她的嘴巴,在她耳边几乎轻不可闻的说道: “玉璞乖,玉璞莫怕,有舅娘在这里呢,什么都不要怕了,玉璞现在什么都不能说,乖乖的随舅娘出去,装成个小丫鬟的样子,就像刚才和林嬷嬷来时一样,好吗?玉璞最乖了,是不是?” 那小姑娘含着泪,看着冉冉,默默的点了点头。 张冉冉替她用手擦了擦眼睛,又真的去解了个手,就扶着她的肩膀,慢慢走了出来,白桃看见了,脸上有些惊讶,冉冉随口说道:“刚才我叫嬷嬷去罩房里挑了个小丫鬟给我,放在房里先教一教,等孩子出生了,也好有个人陪着玩玩。” 等带着那孩子回到了东和院,冉冉只说还要考问一下这孩子的心性,便将她带进了自己屋里,又打发白桃去给她安排地方住宿。 大爷见冉冉带着一个灰头土脸的小丫头进来了,正在奇怪,冉冉却把那孩子推倒了戴长旭跟前,轻轻将她耷拉在脸上的头发撩起,那孩子瘪了瘪嘴,终于忍不住了,弱弱的叫了声:“大舅舅……” “玉璞?”戴长旭只惊得五官都挪了位置。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第四十九章 崩 塌(上)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彭城王王妃,没有去赴潘淑妃的约,而是想办法把自己的女儿,小郡主刘玉璞送了出来。 戴长旭和冉冉谁都没想到过,最后会是这个情况。 “怎么办,要把玉璞放在哪里呢,这院里人多嘴杂,又能瞒骗的了多长时间?”戴长旭搂着玉璞,焦急的说道。 “也许……并不需要隐瞒多长时间了……”冉冉有些犹豫的说道。 戴长旭看着她,还不明白她的意思。 “听今天淑妃娘娘的口气,再看看姐姐的做法,我看,一切也就这一两天了……”冉冉缓缓说道。 小郡主刘玉璞靠在戴长旭怀里,手里拿着一块点心,默默的吃着,眨巴着大眼睛,来回的看着他们两人,她一双美目,其实和戴红秀的一摸一样,而小脸和手上,却不知道被涂了什么药汁,黑黑黄黄,完全看不出本来的摸样。 戴长旭突然咧着嘴,苦笑了一下,轻声说道:“我们现在是熬得过一刻是一刻,也不用去想那么多了,眼下先想法子把玉璞安排妥当要紧,要不,干脆我带她到钱庄上去住算了。” “不可……”张冉冉轻轻的摇了摇头,“你莫名其妙带了个小丫鬟去钱庄,未免太反常了点。” 冉冉见玉璞皱着眉头,一副紧张的摸样,连忙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又冲她笑笑,脑内却突然想起一个人来,她又反复掂量了一下,便对戴长旭说道:“我看,让周嬷嬷先把她带到灵儿那里去怎么样。她那个院清静些,总没有在我们这里显眼,周嬷嬷,也总还是个可靠的吧。” 戴长旭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冉冉便开了门,叫白桃去请周嬷嬷过来。 周嬷嬷没到之前,冉冉又把小郡主拉到了自己怀里,好生的叮嘱了一番,让她一定要乖乖听话,等会儿跟一个老嬷嬷先去。那嬷嬷人很好的,会好生的照顾她,又嘱咐她千万不能乱说话。尽量呆在房里不要出去,如果别人问她叫什么名字,就说自己叫秋儿,这是那个被林嬷嬷带走了的戴府小丫鬟的名字。 那小郡主刘玉璞虽然是自小娇生惯养的,却也是个极聪颖的孩子。跟着林嬷嬷从王府里出来前,母亲一边流着泪,一边声色俱厉的嘱咐她听话的样子,已经深深的烙在了她稚嫩的心灵里,孩子特有的求生本能,让她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现在她只能依靠舅舅舅妈了,所以张冉冉让她做什么,她都牢牢的记在心里。 周嬷嬷很快就到了。冉冉又将白桃打发了出去,那白桃临走时,不由得露出些疑惑的神色,这两日,这大爷和大奶奶的行动似乎总有些古古怪怪的。 “嬷嬷。冉儿有一事要拜托你。” 等戴长旭一拴上门,张冉冉便开口说道。 “奶奶言重了。奶奶有何吩咐,尽管直说。” 周嬷嬷并没有露出太奇怪的表情,这两日,老爷都抱病在家没有去上朝,终日将自己关在书房里,而夫人却突然病倒不起,老于世故的周嬷嬷,早就察觉出这府里也许是要出什么大事了。 “嬷嬷,这个小丫头,是我打算要过来,今后陪孩子玩的,想请你给带着调教调教,那福正院人多,你先把她安置在灵儿那里,也不用给她安排什么活计,有空就麻烦你多去教导教导她。” 冉冉这番话说的,是一点也不合乎常理,府里本来就有专门的嬷嬷教导这些刚买来的小丫鬟的,怎么也轮不到周嬷嬷啊,而既然让周嬷嬷带了,却又指定要放在西泰院里,就更是奇怪了。 周嬷嬷忍不住多看了那丫头几眼,那孩子站在冉冉身边,垂着脑袋,也看不清楚长相。 “是,老奴知道了,老奴是否这就带这孩子过去呢?”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周嬷嬷还是马上领命了。 就在周嬷嬷要把孩子领走前,冉冉又开口说道:“嬷嬷,这丫头还小,请您多用点心思,无论如何也要保她周全。” 这话说的就更重了,周嬷嬷不由得也露出了惊诧的摸样,抬眼看着大奶奶,张冉冉也正定睛看着她,又冲她缓缓的点了点头。 “奶奶放心,老奴有数了。”周嬷嬷说完,便匆匆的带着那孩子走了。 冉冉和戴长旭都不由微微松了口气,半响,戴长旭又有点迟疑的问道:“冉儿,玉璞的事情,要不要告诉父亲……” “不要!” 还没等大爷说完,冉冉马上冲口叫了出来,看着戴长旭的表情,她又连忙放缓口气说道:“暂时先别告诉父亲大人了吧,省的又给他老人家再添烦恼。” 戴长旭的表情有些许尴尬,其实,他心里也猜到了冉冉在担心什么,如果现在告诉父亲玉璞在府里,还真不知道他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呢,说不定,会把玉璞直接赶出去。 是夜,两个人依偎着睡下,冉冉蜷缩在戴长旭怀里,夫妻二人十指紧扣,身子密不透风的贴在一起,虽然都没有说什么,也知道对方是一样的心思,也不知明天晚上还能不能睡在这尚书府里呢。 该来的,终还是来了,次日一早,宫里便派人来宣告病在家的戴法兴了,刘义隆当朝宣旨,恩准戴法兴告老还乡,其实戴法兴才刚年过五十,身体又强健,如何谈得上“告老”两个字呢,而朝上每个人都已明白其中的缘由,整个太极殿上,是一片鸦雀无声。 戴法兴向圣上叩拜谢恩,刘义隆也只是淡淡的请他平身,并无任何多言,刘义隆多年来疾病缠身,身材消瘦而虚弱,可一双眼睛,却一直锐利如鹰,为人更是深沉多疑,群臣在他跟前,从来不敢有半点的疏忽大意。 一路回到府中,戴法兴仍然神色恍惚,由贴身的管事搀着进了福正院,他刚刚迈进书房的门槛,便一个踉跄摔倒在了地上。 等夫人、戴长旭和冉冉,闻讯赶到的时候,戴法兴已经端坐在太师椅上了,虽然脸色依然惨白,但神情还算镇定。 “圣上,已经恩准我告老还乡了……”戴法兴的声音暗哑而低沉。 书房里一片安静,几个人心里,都是一样的五味杂陈。 皇上恩准告老还乡,一方面,表明戴府一家老小的命是保住了,戴法兴的苦肉计算是成功了,而另一方面,却也正式宣告了戴府的荣华富贵和光辉岁月的完结。 虽然他们名下还有金家钱庄,还有田地庄院,还有奴仆,但是,却已经丧失了古人最为看重的社会地位,当年金家之所以把金锦绣嫁给戴法兴,也赌他是个人才,必将在仕途上有所作为,戴法兴并没辜负他们的希望,从六品的朝议做起,一直到了如今正二品的吏部尚书,就在几个月之前,都城里还纷纷传言,戴尚书马上要官拜当朝太师了,而如今,一切的一切,都在一瞬间土崩瓦解了。 他们已没资格继续住在这尚书府里,按照惯例,戴法兴应该马上打点行装、变卖家产,带着家人和仆役返回江洲老家,从此沦为一介平民。 夫人的哭泣声打破了平静,她已经病了几天了,本身就憔悴虚弱,现在,终于忍不住掩面落泪。 戴长旭连忙上去扶住母亲,轻声安抚道: “娘亲,切莫要如此伤心,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爹爹在朝中为臣,虽然身份显贵,可所谓伴君如伴虎,说白了,时时刻刻都是极为凶险的,就像今次,义康姐夫这十几年来又是如何的操劳奔波,用性命替圣上打天下,理国事,他如今又是什么下场呢?我们戴家,又何尝不是刚刚逃过了一劫,现在,我们只管返回那江洲老家去,等冉儿生下您的乖孙,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伺候您二老颐养天年,又有何不好呢?” 戴夫人将手合在儿子的手上,又是安慰,又是伤心,眼泪却是更加滚滚而落。 那戴法兴听了儿子的一席话,倒默默的点了点头,仿佛自言自语般的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四人正在唏嘘恍惚之间,书房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杂沓喧闹的声音,随后,就听见一个人扯着嗓子喊着:“奴才马成富求见,有急事禀告!” “成富进来!” 戴法兴话音刚落,那戴府大管事的马成富,就撞了进来,他本是老办事的人了,可如今却慌张的两片嘴唇直哆嗦,连一句囫囵话也说不出来了。 “怎么了?快说啊!”戴法兴怒斥道,他如今的神经也是紧蹦到了极点。 “彭城王王妃,大小姐……大小姐她,殁了……” 咚的一声,是夫人晕过去,磕到桌子声音。 戴法兴从太师椅上噌的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睛,呆呆的看着马成富。 戴长旭连忙上去抱住自己的母亲,冉冉几乎是本能的,马上推门出去,去喊侯在外面的晴雪等大小丫头快进来服侍夫人,而等她自己转身回来的时候,眼前已经是一片模糊,泪水溢满了眼眶,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第五十章 崩 塌(下)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元嘉二十二年十二月十六日,当日在都城彭城王王府当值的团练使郑炳康,奉征虏将军徐湛之密令,带着几队卫兵,闯入了王府内院,打算将王妃戴红秀、小郡主刘玉璞、以及彭城王的两个侧妃、三个侍妾和其他四个庶出的小郡王和小郡主,都统统带进宫里去。 等郑炳康来到王妃居住的“红芳园”时,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正北房前,园内的仆役和丫鬟都已乱成了一团,王妃的贴身丫头银儿和奶娘林嬷嬷,跪在房内,早已哭的天昏地暗。 北房门内,隔着一道山水屏风,彭城王王妃戴红秀倒在金檀木大床上,已经横剑自刎,颈上皮肉翻起,鲜血顺着她的身体、衣裙和床上的锦缎,滴滴答答流淌了一地。就在她的内侧,还躺着一个小小的身子,穿着一身藕荷色织锦的袄裙、头戴珠冠,而此时,浅色的裙袄早已被猩红的鲜血染透,那正是小郡主刘玉璞。 小郡主的颈间也有一个深深的伤口,而且似乎割得太斜了点,连她左侧的耳朵都被削破了,小郡主雪白的面孔几乎也被鲜血喷洒了一脸,连久经沙场的郑炳康看了,也不由得心下有些不忍。 他命令手下的卫兵将王妃与郡主的尸首收敛起来,银儿和林嬷嬷,还有其他几个贴身的丫鬟婆子纷纷嚎哭着上来阻拦,都被卫兵们给推挡到了一边。 宫城,太极殿东面的宣政厅里,太监们都远远的躲在廊下,不敢靠近这里,大厅里只点着一盏略显昏暗的油灯,当朝皇帝刘义隆斜靠在案几之后。好似在闭门养神。 厅下躬身站着的,正是征虏将军徐湛之。 “你说……那戴王妃竟然自尽死了……”刘义隆有气无力的说道,眼睛依旧闭着。 “是的,为臣刚得到消息,那彭城王王妃戴红秀先是杀了自己的小女儿刘玉璞,然后自刎而亡。” “恩……湛之,你觉得她如此匆忙寻死,是为了什么呢?” “就为臣平日里所了解,那戴王妃心智清明,果敢决绝。并不亚于任何一个男子,所以……” 这徐湛之虽然背叛了待他如兄弟一般的彭城王,但说起戴红秀来。语气依然十分尊敬。 “所以什么?说啊!”刘义隆依然是那气若游丝的问着。 “为臣猜测,也许那戴王妃是猜到了皇上请她入宫的用意……” “你是说,她之所以自绝,是不想自己成为诱饵,是不想看到义康自己回都城来。是想向义康示警,是吗?” 刘义隆的身体虽然一动不动,但声音里分明有了些变化,带着一丝冷冷的狠意。 “为臣也只是推测而已,也许不过是戴王妃从她父亲那里听到了什么,纯粹是畏罪害怕之举也不一定。”徐湛之毕恭毕敬的说道。 “哼。这戴家的女儿倒不像她的老爹,也算个女中豪杰,不管怎么样。我们原来的计划,现在看来,是行不通了啊,既然诱饵已经没有了,就算义康回到都城。得知妻女均殇,必定也不会乖乖的认罪了。” “圣上圣明!” “那你说怎么办呢?湛之。” “启禀圣上。原先我们之所以设法要那义康王爷回到都城,只不过是想让他能主动认了逆上之罪,让一切都名正言顺而已,现在事已至此,让义康王爷回来,反而不好,依我对他的了解,既然王妃和郡主都已经不在了,无论再开出什么条件,王爷也是不会甘愿认罪的,依臣之见,倒不如……让一切都在彭城做个了解为好……” 刘义隆这次没有马上开口,大厅里一片静默。 “义康在彭城,有什么动静没有?”刘义隆轻微挪动了一下身体,才开口问道。 “自从被彭城的守军软禁于州府之后,义康王爷倒并没有太激烈的举动,只是再三要求回都城来跟您当面禀报呢……” “哼哼哼,我这四弟,总是这么的一根筋儿……”刘义隆突然冷笑了几声,口气颇为复杂。 徐湛之并不敢搭话,只是默然的立着。 “湛之,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义康,有些无情啊……” 沉默半响,刘义隆突然开口问道,他慢慢坐直了身体,终于睁开了眼睛,此刻正盯着徐湛之,一双眸子,甚是锐利。 “为臣不敢,那刘义康早已意图谋反,圣上却一直顾念兄弟之情,并未问罪,可谓皇恩浩荡。” “你真的认为,义康有意谋反吗?”刘义隆的口气里,突然满是嘲弄。 徐湛之听了,寒毛一竖,他双手不由得轻轻握拳,并未有任何迟疑,马上慢慢的答道: “臣以为,为人也好,做事也好,切不可忘本,一个做臣子的,如果已经超越了自己的本分,让圣上感到不安,不管他是否意图谋反,本身已经是罪不可赦了。” 刘义隆眼中的精光更甚了一层,他凝神注视了厅下的征虏将军,突然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湛之,果然深得我心,义康的事情,就按你说的办吧,不要让他回来了。” 徐湛之连忙躬身领旨,缓步倒退而下,正当他准备跨出门槛时,刘义隆突然又说道:“让我那四弟走的痛快些……” “喏!” 出得宫门,早有近卫军在墙外候着,徐湛之翻身上马,慢慢行走于健康都城之中,他脸色肃然,双眉紧皱,心下一片烦躁。 太子刘劭业已成年,又是个阴郁跋扈的脾气,而圣上偏偏如此多疑好猜忌、喜怒无常,用不了多久,这宫墙之内,必然又要生出无数的祸端来。 元嘉二十二年十二月十七日夜,彭城州府内,彭城守军总都尉谢孝直带着几名兵士,推开了后院东厢房的木门。 “王爷。圣上有密旨传到,请你今晚起身,火速返回都城。” 房内,一条大汉从床上翻身坐起,一个箭步跳下床,往前疾走了几步,谢孝直连忙向后急退着,手扶剑柄,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圣旨拿过来给我看看!”大汉立在门口,正是那彭城王刘义康。虽然被禁了这些时日,他铁塔般的身子没有半点萎靡的迹象。 “请王爷恕罪,那密旨只是给小人的。传信的官人还说,是王妃和戴尚书以死上荐,才改变了圣上的想法,所以今日请您火速动身回去,当面向圣上澄清。切不可再让那奸邪小人有机可乘,谗言惑众。” 刘义康怔了怔,突然仰天哈哈大笑了起来,只震得院内的树木瑟瑟作响。 谢孝直命人把彭城王的佩剑盔甲都拿了出来,伺候他穿戴上,一行人便护送着他往州府外走去。 一直来到了那州府前庭。早已有守军牵着几匹马等在那里了,几个人扶着刘义康翻身上马,谢孝直也跟着上马了。州府大门吱呀呀打开了。 谢孝直一拉缰绳,先行策马出了府门,一个卫兵随后也牵着刘义康的马往外走去,刚到那府门外,那小个卫兵突然一扬右手。把一刀刺狠狠扎在了马屁股上,自己却扭身窜回了府门内。州府大门马上咣当一声,合拢了起来。 那战马突然吃痛,前蹄高高踢起,刘义康身形高大,在马上本来就笨拙些,一时不妨,立即滚落马下。 他马上纵身跃起,拔出长剑,左右观望着,却不见了那谢孝直的身影。 正在疑虑间,无数的羽箭突然从身后的州府高墙上飞射而下,刘义康挥舞手中长剑,全力拨挡着,但那高墙上显然埋伏了不止一批人,羽箭犹如暴雨般不停落下,只得片刻,那彭城王便已成了刺猬一般,再也无力抵抗。 他立在原地,犹如一棵怪树一般,又撑了片刻,终于轰然倒地。 元嘉二十二年十二月二十日,健康都城,尚书府上下,一片忙乱,却又是一片肃静。 由各院的主事婆子和大丫鬟领着,所有的下人们忙忙碌碌的在打点行装。 彭城王被乱箭射杀、王妃戴红秀畏罪自杀,戴法兴要告老还乡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健康都城,不要说这府内是一片肃杀之气,连那府外方圆几百米的范围内,也几乎看不到一个人影,似乎所有人都在回避着这不祥之地。 戴夫人,金锦绣已经几天卧床不起,昨日,戴家大少奶奶缪冉儿,挺着大肚子,将府上所有的下人都召集到了福正院后院,向他们宣布: 戴家要举家返回江洲老家,这几日正在处理都城里的钱庄、田产和庄院等家产,家中成年的奴仆,如果是都城本地人的,或不愿随戴家迁移到江洲去的,各自到院里的主事那里报名,戴家会酌情考虑,是否打发他们出去。 冉冉此刻正靠在床上休息,看着白桃带着下人整理着各色物件,宝珠姨娘也过来帮忙,这几日冉冉累坏了,夫人一病不起,再也无力主持家事,而她自己的身子已经太沉重了。 戴长旭不在房中,他这几日几乎都伺候在福正院里,戴家二老一个是精神萎顿,一个是身子虚弱,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靠了一会儿,冉冉实在撑不住了,眼皮不由得慢慢合拢了起来,就在她马上要睡着的时候,门外传来咣当一声巨响,只吓得她惊坐了起来,心脏狂跳不已。 周嬷嬷连滚带爬的跑进了屋里,颤巍巍的说道:“大奶奶赶快到福正院去,圣旨到了。” 冉冉来不及多想什么,便被周嬷嬷和白桃搀扶着,和那宝珠一起,疾步往那福正院赶去。 从角门进了那福正院,戴法兴、金锦绣、戴长旭、戴灵秀、赵柔等人,已经满满的跪了一院子,冉冉和宝珠低着头匆匆过去,跪在了戴长旭的身边。 院门边,一个白胖的宦官,见人已到齐,打开圣旨,拖长了声音宣到: “奉天承运 ,皇帝诏曰:吏部尚书戴法兴身为吏部官员,本应标榜士子,表率群臣,以身作则,垂范后世。孰料其纵容家人以权势压人,所开金家钱庄骗贷不还,又动用彭城王王府私刑,将无辜商贾屈打成招,冤入牢狱,今已由户部全部查清,朕深恶其罪,依律当严惩不贷。然朕念其为当朝老臣,德高年劭,检举彭城王有功,特从轻发落,没收其枉法所得所有家产,只允留十名家奴随其返乡,其余人等均交由吏部一并处置。” 冉冉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她身旁的戴长旭却已悚然变色,冉冉还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章 抄 家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原来,这就叫抄家啊! 冉冉由白桃扶着,木然的站在庭院中,戴长旭在福正院陪着父母,东和院就由她来应对了,而钱庄已经被查封,戴家也好、金家也罢,再没有半点插手的权利。 负责戴府抄家的,是刑部和户部的两班人马,他们一个负责查抄、一个负责清点入账,双方都想趁机捞点油水,互相牵制,同时也不免互相照顾,毕竟大家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只是这样一来,他们更是连一文小钱、一粒米也不放过了,白白害苦了这被抄家的人。 不要说银子珠宝,冉冉屋内所有的物件摆设、名家字画、锦缎丝绸统统都被搜罗了出来,分类摆在庭院里,她床头的密格早已经被找到了,那装着金银首饰的木盒被一个兵士捧着,乐颠颠的端了出来,向自己的长官炫耀着,张冉冉心里不由感到了一丁点的侥幸,还好自己早分给了福子一半。 连东和院几间耳房里存放的各色药材、补品、瓜果粮食,他们也没打算放过,统统拉出来,堆在院子里,而药材和补品更成了兵士们顺手牵羊的首选目标,这些玩意不比银子珠宝目标大,却也价值不菲,他们拿的明目张胆,而冉冉她们,只能装着没看见,事到如今,保住自己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不一会儿的功夫,整个东和院已经一片狼藉,处处筐倒柜翻、垃圾满地,挂在回廊上的红绸和门上的对联,也都被扯落了下来,在寒风中簌簌飘动。 冉冉一动不动的站在风中,几番强忍。才将那眼眶中的泪给逼了回去,她不想在此时此刻露出任何软弱,可是,不知道何时,她已经渐渐习惯了把这个宅院,视作自己的家,窗外的楠竹、树下的躺椅、青砖墙上的爬藤,一草一木…… 屋内搜的差不多了,几个官兵又去捞东角鱼池里的锦鲤,另外一班人马。却满脸不怀好意的,向张冉冉她们这些女眷身边围拢了过来。 冉冉不由自主的往前站了站,把宝珠、戴灵秀她们几个拦在了身后。因为西泰院也没个主事的人,冉冉担心在抄家中难免有那猥琐小人作恶,早就派人把她们两个都叫了过来,陪在自己身边。 “各位官爷,有劳了。请问,还有什么指教吗?”眼见那帮兵士走得太近了,冉冉马上先开口了,她语气平静有礼,可是却把自己的音量提到了最高。 这刑部和户部两班人马,各有一个头目。刑部的那位姓张,而户部的那位姓董,冉冉早就发现。他们二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选择性失明,他们的手下一旦开始做偷鸡摸狗的事情,他们就会立刻扭头假装看不见。 那户部姓董的少府,好像原来还和戴法兴有些交情。刚才进府的时候,戴长旭有向他施礼打招呼。他只是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倒也没有假装不认识的意思。 现在,他们两人又开始了装聋作哑,故意走到一边去,凑在一起小声的说着什么,冉冉并不知道这些兵士想干什么,可是她不打算给他们任何恣意妄为机会,她马上更加大声的叫了起来: “各位军爷,你们也累了吧,要不,我让丫鬟们打点水过来,给各位泡杯茶解解渴,董少府大人,你看怎么样啊?” 被张冉冉高声的点到了名,那个少府大人,也终于装不下去了,他一摇一摆的走了过来,看了看冉冉和她身后的女眷,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下,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一声,才开口说道: “这位少夫人,还麻烦你们把各自佩戴的首饰玩意儿,也统统解下来吧,这也是我们要查抄的范围。” 冉冉听她这么一说,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要这些东西,那就好办了,她连忙带头把自己头上身上的金钗、耳坠、项圈、手镯等物都统统取了下来,宝珠她们几个见大奶奶这样,也各自动作了起来,冉冉又让白桃去拿了一个竹箩筐过来,远远的扔在地上,她把从自己身上拿下的东西,都丢了进去,并不直接交到那些兵士的手上。 那董少府见她这般举动,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一丝愧色,刚才那些兵士,原本确实是想借收拣这些首饰的时候,趁机在这些大户人家的奶奶小姐和丫鬟们细皮嫩肉的身上揩把油的。 直到日落时分,整个戴府,已经被洗劫一空,府邸还是那个府邸,院子还是那个院子,可是放眼过去,真是说不出的萧条败落。 所有的奴仆,都被兵士们赶到了福正院的庭院中间,戴家的几位主子,呆呆的站在回廊上,就连夫人,也被晴雪扶着出来,斜靠在一张太师椅上,反而是赵柔,虽然身子长久不好,此时倒站在了戴法兴的身后,面色平静如水,她的身边,是飞霞抱着慎哥儿。冉冉和戴长旭,一左一右的,站在戴法兴的两旁。 那董少府,向戴法兴拱了拱手,说道:“戴老爷,圣上隆恩,虽然查抄了你全部的家产,但还准许你们带走十个奴仆,你们赶快拿主意选几个吧,剩下的,我还要清点以后,押回去交差呢!” 戴法兴脸色沉如玄铁,他面无表情的吩咐道:“冉儿,你去办吧!” 张冉冉转脸看着戴长旭,戴长旭冲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冉冉缓步走到了前面,白桃在一旁扶着,她拿起了名册,前后翻了翻,又合了起来,开口叫道:“周嬷嬷,你可愿意随我们回江洲。” 周嬷嬷应声上前,马上跪下冲着冉冉一拜,扬声说道:“谢大奶奶抬爱,老奴愿意追随。” 冉冉心里偷偷的松了一口气,这周嬷嬷果然是老道,自己之所以头一个点她的名,一是有把握她会愿意跟自己走。另一个,也是希望她开个好头,表现出能跟他们戴家走是很幸运的事情,给其他下人做个榜样。 要知道,现在这些下人心中也必定是非常矛盾纠结的,戴家显然已经失势,跟他们回江洲,可谓前途不明,到时候是否能糊口还是个问题,可是。不跟他们走吧,自己又不知道会被户部发配到哪里去,如果赏到了大户的官宦人家。那是命好的,可万一被卖到了不知所踪的地方,那可就是生死未卜了。这样的话,戴家倒是知根知底的,主子都是厚道守礼之人。真要是活不下去了,也会把自己放出来自生自灭,不至于到任人宰割的地步。 “大奶奶,我身边还有一个小丫鬟秋儿,这孩子无父无母,怪可怜见的。请大奶奶发慈悲,也带上吧。”那周嬷嬷跪在地上,并未马上起身。又继续高声恳求着。 冉冉心下又是一喜,暗暗念了声阿弥托福,她本想等迟点,再想个法子点了那秋儿的名字的,现在由这周嬷嬷开口相求。可是自然多了。 心下虽然激动,冉冉表面上却现出一副迟疑之色。又假装看了看戴长旭,才缓缓点了点头,说道:“看在周嬷嬷你的面子上,也带着吧。” 周嬷嬷又是连连拜谢后,起身拉出个小丫鬟,闪到了一旁,那小丫鬟仍然是黑黄的脸色,面孔被头发遮了一大半。 接下来,冉冉又叫了晴雪的名字,那晴雪自小跟着夫人,是个厚道的,她只迟疑了一下,便谢恩表示愿意走。 “马成富,你可愿意走吗?”冉冉继续点名。 那马成富走了出来,整理了一下衣衫,恭恭敬敬的跪在了庭院中,先是冲着戴法兴一拜,又转身冲着戴夫人一拜,等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然是老泪纵横,他哽咽着说道: “老爷、夫人,恕成富家有病妻幼子,不能再跟随伺候了,老爷夫人多年的栽培之恩,成富不敢忘怀,请再受奴才一拜。”说完,又是连连磕头。 那戴法兴脸上也不由得微微变色,他轻轻的挥了挥手,示意马成富起来,而夫人则早已掩面拭泪。 马成富如此表现,倒在冉冉意料之中,他是都城本地人,又在戴府管事多年,早已累积下了一些资本和人脉,到时候打点一下官差,倒并用不担心出路。 冉冉叹了口气,正准备继续点名,那马成富又说道:“大奶奶,小的侄子马九元,也在戴府当差,他家里的是江洲人士,他们夫妇二人愿意追随老爷夫人,替成富尽孝,还请大奶奶恩准。” 他话音刚落,人群中便走出一对壮年夫妇,跪在了马成富身后,冉冉见这两人长的清清爽爽,她又信得过马成富的为人,便点头应允了。 冉冉又叫了赵柔身边的珠串、飞霞,还有戴灵秀身边的沁芳,沁芳和飞霞马上跪下谢恩,不过珠串却表示不肯,冉冉知道她父母都在都城,倒也理解。 “墨香,你可愿意?”冉冉按顺序叫到了墨香的名字,她此刻正站在宝珠的身后。 墨香半响没说话,宝珠不由得急了,她刚想去拽墨香的衣袖,冉冉见了,连忙轻轻咳嗽了一声,冲宝珠摆了摆手,宝珠一愣,只得呆呆的看着墨香。 那墨香缓缓的走到了庭院中间,也学着马成富的样子,冲着几位主子分别拜了拜,嘴里却始终不说话。 冉冉自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便开口说道:“你去吧…...” 墨香站了起来,也不抬头,默默的转身走到了其他下人那里,而那廊上站着的宝珠却忍不住啜泣出声,落下泪来。 让冉冉没想到的是,白桃倒十分痛快的答应了要随他们走,这白桃容貌出众,又能干利落,和冉冉也没有什么太深厚的感情,冉冉心下倒有了几分感动。 又点了老爷身边管事的高兴全和戴长旭身边的林福林,两人一个不愿意,一个愿意,也分别站到了各自的位置上,现在,就只剩下一个名额了。 “大奶奶,你别忘了锦儿啊~~~”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哭喊了起来。 冉冉一看,原来是她房里的小丫头锦儿,踉踉跄跄跑出了人群,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哭成了一个泪人。 冉冉再也没想到这孩子竟然会如此有情,她想说话,一张嘴,却不由得呜咽出声,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二章 上 路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按董少府的说法,限他们一家老少后日正午时分,必须离开尚书府,到时候,他们就会来查封整个宅院。 戴长旭和冉冉商量,想去舅舅金茂年那里一趟。 冉冉自然知道他此行的目的,现在戴家可谓一文不名了,府里上下每个人,都只剩下一些贴身的小首饰还没有被掳走,值钱的东西统统都被查收了,而吃穿用度方面,除了一些衣服铺盖和零碎物品,其他的也都没了,这几十口的人,该怎么上路,又怎么能到江洲安身立命呢? 可是,这几日来,戴府的事情闹的这么大,金茂年却始终没有露过一面,甚至也没派个下人来打探一下,或者传个口信,昨日里,金锦绣已经把戴长旭叫过去发了通脾气,让他马上去金府一趟,当面问问那金茂年,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否就此就不认她这个姐姐了。 “真的不认了,也不奇怪……”冉冉低低的说了一句。 都城里做生意的大户人家,虽有家财万贯,但哪个又不是要仰仗官府的鼻息呢,所谓权钱不分家,象金茂年的钱庄,若没有户部的支持和认定,谁又敢去你那里。 金茂年以往对姐姐家百般的亲热和交好,虽然有亲姐弟的情分在,可归根结底,更是为了那姐夫和外甥女婿权势的逢迎之举,现在这个情势下,他选择避而不见,当然也不奇怪。 毕竟,他金茂年一大家子,还是要在这都城混饭吃的,就算现在马上跟戴家恩断义绝。说不定也嫌迟了,更别说还敢明目张胆的上门来探望。 见戴长旭半天也没有说话,冉冉不由得奇怪的抬头看他,只见戴长旭正定定的看着自己,神情复杂难言。 “怎么了……” 戴长旭伸出手来,轻轻的捧住了妻子的脸,轻声说道:“冉儿,你嫁进我们戴家,就没过几日舒心的日子,这以后……唉……” 冉冉怔了怔。又转头环视着自己房内的一片狼藉不堪,才慢慢的反应了过来,是啊。这几日大祸临头,根本不容的人多想,而接下来她和戴长旭的日子,又将会是个什么光景呢? 夫人一下子倒下了,整个人仿佛衰老了十几岁一般。而老爷,仿佛还是无法面对这场打击,成日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问外事,这戴家今后的生计重担,显然只能落到戴长旭和自己身上了。 看见冉冉神色逐渐仓皇。戴长旭也不由得锁紧了眉头,想了想,他又开口说道:“冉儿。你娘家就在江洲,如果到了江洲以后,你想回娘家居住……我也可……” 戴长旭一时语噎,仿佛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了。 等冉冉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不由得涨红了面孔。她指着戴长旭正要骂,戴长旭连忙上来一把将她紧紧的搂在了怀里。喃喃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两人正在纠缠,忽听得白桃在院外叫喊:“大爷,舅老爷家的苟管家来了,夫人请你过去一趟呢?” 恩?夫妻两人俱是一愣,没成想自己还没去呢,金家倒是终于派人来了。 戴长旭赶到了福正院,苟逢春是金家的老奴了,比夫人大不了几岁,也算是看着金锦绣和金茂年长大的,此刻,正坐在夫人卧房的外间,而金锦绣也由晴雪扶着,披衣出来了,歪坐在那靠榻上。 “大小姐啊……”苟逢春只叫了一声,便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茂年到底是什么意思?”戴夫人并不多说其他的,马上厉声问道。 那苟逢春连忙站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了两张银票,递到了戴长旭手里,戴长旭仔细一看,倒是愣了愣。 “拿过来给我看看……”夫人马上叫了起来。 接过银票一看,夫人也是一愣,问道:“为何是朴家钱庄的票子?” “这个……奴才也不知道……”苟逢春低着头说。 其实,夫人又怎会不知道呢,这金茂年分明是怕再和他们戴家扯上关系而已。 “只一千五百两?” 夫人又尖叫了起来,她用尽力气,将那两张摔了过来,苟逢春仍然低头站着,也不说话。 戴长旭连忙上前拾起了银票,安慰着母亲:“娘,你又何苦发火,想必舅舅也有自己的难处,更别说这不关苟大伯的事情了,我扶您回去歇歇吧……” “旭儿,你马上给我去趟金茂年家里,把这两张银票扔在他脸上,再代为娘的啐他一口,你快去……咳咳…咳咳咳…”金锦绣直气的说不出话来,剧烈的咳嗽着。 戴长旭和晴雪一起,将夫人扶了进去,又走出来送苟逢春出去,到了院子里,戴长旭也终于忍不住说道: “苟大伯,还麻烦你回去和舅舅说一句,银票我收下了,以后绝不敢再登门打扰,还请他老人家放心!” 苟逢春看着戴长旭,也是一脸的羞愧,是啊,这金茂年的意思,谁人又不知呢,他何尝是出不起更多的银两,之所以明知道金锦绣会被气死,还是只拿了一千五百两出来,也不过是想让那戴府的人没了脸面,不再对他抱有任何幻想,大家彻底一刀两断罢了。 “小少爷,老奴我……我……唉……”那苟逢春又支吾了几句,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裹,塞到了戴长旭手里,便施了个大礼,头也不回的急步走了。 戴长旭打开包裹一看,竟然是大小不一的各色散银子,算起来,也有一百多两了,他捧着这包裹,一时间不由满腹感慨,这世间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又怎么说的清楚。 话说在那东和院里,冉冉也正在发愁,她想起福子的事情。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张冉冉原本将体己银子和首饰交给福子,就是为了防着今日这种局面的,可现在真到了这种时候,她却又犹豫了。 交给福子的银子本也不多,就一千多两而已,给福子和满顺置个舒舒服服的小家,做点小本生意糊口,那倒是绰绰有余了,可现在自己再去问她要回来,拿给戴家应急。那福子又怎么办呢?自己当初铁了心要把她嫁出去,不就是为了让她能彻底摆脱戴家的关系,无论今后戴家发生什么。她都能和满顺好好过日子的吗? 再说戴家现在,也不是一千两银子能解决问题的,不知道金茂年会资助多少,恐怕她和戴长旭到了江洲以后,还要好好想个长久之策。才能解决戴家的生计。 “小姐~~”院子里突然有人高声叫着,冉冉不禁怀疑是自己的幻觉,想到福子,便听到了她的声音。 “小姐,小姐,你干嘛不答应我啊?” 等到米福子撩帘进来了。冉冉才清醒了过来,她还来不及说什么,跟在福子后面。又进来一人,见了冉冉,连忙躬身施礼,不敢直视,正是那小猴子连满顺。 “你们……” 张冉冉见他们夫妻二人。一副出门的打扮,福子手里拎着两个包裹。满顺也是背着、拿着的,不由得好奇。 “小姐,你们东西收拾的怎么样了,咱们明天就走,还是要等后天?”福子只管自己一连串的说着,似乎压根没注意冉冉满脸的讶异,她顺手把手里的一个大包裹放在了桌上,右手里那个小包裹还是紧紧的抱在怀里。 “满顺,你们这是……”冉冉也不和福子多说,只管看着满顺问道。 满顺恭恭敬敬的说道:“大奶奶,家里放心不下我姐姐宝珠,特意叫我和福子也和你们一起到江洲去,大家互相也好有个照应,还望奶奶应允。” 冉冉先是一呆,继而不由满心的感动,这满顺,真是个周到人,他只管说是连家放心不下宝珠,倒叫她不好再说什么了,她又知道那米福子的犟脾气,自己是绝对赶不走她的,心里也就默默的接受了这个事情。 这一想到福子又能回到自己身边来,冉冉的笑容打心底冒了出来:“满顺,福子……”她笑盈盈的叫了一句,眼眶却红了。 那满顺此时才抬头看了冉冉一眼,见这大奶奶的表情又哭又笑的,显然对自己夫妻二人是当亲人看待的,脸上也略微有些激动,他急忙掩饰着,赶紧叫了声:“福子,你还不赶快把东西还给奶奶。” 福子应了一声,急忙一屁股坐到了自家小姐身旁,把抱在怀里的那包裹塞到了冉冉怀里,满脸兴奋的小声说道:“小姐,一共一千一百三十七两,都在这里呢。” 冉冉拿着这沉甸甸的包裹,不由百感交集,她略微思忖了一下,想到今后福子两口子跟着自己一家,难免有些地方说不清楚,便迅速的做了一个决定。 她解开包裹,捧出了一部分银子,又把那包裹重新扎了起来,放在了福子膝盖上,福子正要推搡,冉冉伸手按住了她,正色说道: “福子,从今天起,你我便以姐妹相称,这点银子,就算是我送给你和我妹夫的见面礼,你们赶快收起来。” 米福子傻了,不知所措的看了看自己的相公,冉冉故意提高声音说:“怎么,米福子,你难道见我家道败落了,就不愿意认我这个姐姐了吗?” 满顺见状,也略微猜出了冉冉的一片苦心,连忙说道:“福子,你就依了大奶奶吧!” “还大奶奶?”冉冉故意瞪了满顺一眼,笑着嗔怪道。 满顺挠了挠头,难得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低低的叫了一声:“姐姐……” 冉冉大声的应了,又站来,向福子和满顺重新见礼,口称妹妹、妹夫。直吓的福子从床上跳了起来,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哪里了。 第三天清晨,这健康都城里的大部分人还沉醉在梦想里的时候,东城尚书府的面前,已经有五辆大马车在候着了,戴家老小正好二十人,互相搀扶着,坐上了车,静静的向那城外驶去。 张冉冉坐在第二辆车上,就在马上要转弯的时候,她不由得扭头看去,尚书府匾额上的几个大字,已然模糊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三章 险 途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等出了那都城,马车慢慢走上了那乡野村道上,那家破人亡的痛楚,才一点一点的、越发的真切了起来。 每个人的表情和姿态都差不多,木然而无助,宝珠、戴灵秀、和几个大丫头,都偷偷背着人哭过,一个个红着眼眶。 冉冉却一下子想起了自己在父母死后,是怎么腾出房子,搬去叔叔家的情景,感觉熟悉的世界全部崩塌了,天地间只剩了自己一个…… 有人伸手过来,握住了冉冉的肩膀,她回头一看,是坐在自己身后的戴长旭,冉冉连忙挤出一个笑容,戴长旭也冲她笑了笑,说道: “你还好吗?要不要停下来歇歇?” “我没事,长旭,我们还要走几天,才能到那江洲?” “总还要十五六天吧。” 张冉冉在肚子里哀叹了一声,不过是南京到九江的距离,如果有动车可坐,也不过是五六个小时的路程吧,现在居然要走上半个月。 “别担心,我们叫的这几个车夫都是老把式了,惯走这条路的,等到了江洲,你就可以看到岳父母了,高兴吗?” 戴长旭故意把话扯到了冉冉的父母身上,想让她忘掉眼前的不如意,想点开心的事情,冉冉又何尝不知他的用心,无奈这父母并不真的是自己的父母,想着以后到了江洲,还要去应付他们,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 “是啊,一年多没见到爹娘和弟妹了,也不知道大家过的怎样呢?”心里这么想,嘴上可不能这么说。冉冉连忙做出了一副心驰神往的摸样。 “冉儿,我让福子来陪你一会儿,我去前面的车上坐坐。” 冉冉连忙让他快去,现在的戴夫人,也就是看到戴长旭的时候,还能有些笑容了。 看着戴长旭跳下车,往前走去的背影,冉冉有些感慨,从此之后,这个曾经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就是这一大家子的主心骨、顶梁柱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冉冉心里突然又生出几分欣喜之情来。 过了一会儿,福子小跑着来到了冉冉车旁。冉冉一看到她那红扑扑的脸蛋和没心没肺的笑容,就感到由衷的幸运,幸好带了福子一起过来。 米福子手脚轻便的跳上马车,白桃连忙向她纳福问好,出发前。冉冉已经向大家宣告过自己收了福子当妹妹的事情了,现在,下人们也都拿对主子的礼数来待她,福子连忙还礼,颇有些不习惯。 “小姐,你说景少爷和惠儿小姐应该长高了不少吧。不知道小玉出嫁了没有,这次回去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得着,我舅舅上回还托人带口信来。让我和满顺得空也回去一趟,没想到这么快就真的可以回去了……” 福子坐在冉冉身边,絮絮叨叨的说着,满脸的兴奋,冉冉突然有些妒忌。是啊,江洲才真的是福子的老家呢。她舅舅舅妈都在那里,还有儿时的玩伴,就算是缪家里的人,她也是有情谊的,不像自己,那些人和事,都只是缪冉儿的一些记忆碎片而已,和自己并没有关系。 想到这里,冉冉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她考虑了一下,觉得还是应该早些给福子泼点冷水,就开口说道: “福子,我们现在这样,不比戴家还好着的时候回去探亲,以我娘那个脾气,我只怕咱们两个并不受欢迎呢……” 福子一愣,也不由得点了点头,夫人确实一贯是眼里没有大小姐的,一门心思只想着景少爷,后来把大小姐嫁到戴府来冲喜,得了大笔的彩礼,才对这个女儿稍微关注了些,又听说姑爷竟然好了,也托人带信来说想念女儿,叫她常回去看看,不过小姐那时并没有搭理,现在戴家这般光景了,偏偏又回到了江洲,还真不知道夫人会是怎么个态度呢! 天色渐渐暗了,车队也驶到了一处旅店,冉冉由白桃和福子两人扶着下得车来,正好看到后面车上,戴长旭正在扶宝珠下来,宝珠的手紧紧的攥着戴长旭。 宝珠看着比在府里的时候,整个人都瘦小了一圈,总是面带凄色。也许是从小就长在府里的缘故,戴府的这场风波,除了对戴夫人,反而是对宝珠的影响最大,连体弱多病的赵柔都还比她好些。墨香不愿意跟来,冉冉便拨了锦儿在宝珠身边服侍,可总不比墨香那么知心,眼见的她越发的落落寡欢起来。 戴长旭将宝珠扶下来以后,又去牵戴灵秀,她和宝珠一部车子,还带着锦儿和沁芳两个。 他们这二十多人的队伍里,大多是女眷,除了戴法兴和戴长旭,便只有马九元、林福林和连满顺三个男人了,马九元伺候在老爷和夫人的车上,林福林伺候在冉冉他们车上。 而满顺因为是外戚,就和福子一起,坐在最后一部车上,周嬷嬷带着小郡主也坐这部车,冉冉已经偷偷告诉福子夫妇二人小郡主的事情了,但对其他人,还是暂且保密,尤其是戴法兴。她和戴长旭都觉得,还是等到了江洲,一切安顿好了之后再说也不迟。 赵柔带着飞霞和小少爷慎哥儿,还有马九元家里的,叫做吴爱钗的,四个人坐在一部车上。 这家叫做“满客坊”的小店,是这方圆几里唯一的客栈,虽然简陋,倒也住满了,大多也都是要到江洲去的客人。 戴家一大帮人,安安静静的用着晚膳,没什么人有心情说笑,这是他们住在外面的第一个晚上,戴夫人连晚饭都没吃,便由晴雪扶着上楼休息了,而戴法兴的晚膳,冉冉也怕他不习惯和闲杂人等混在一起,叫人送到房间里,由赵柔和飞霞伺候着用了。 戴长旭和冉冉、宝珠、福子他们围了一大桌吃饭,冉冉叫周嬷嬷和马九元他们也都随便坐下,这是在路上,不比家里,就不要讲那么多规矩了。周嬷嬷起先不肯,直到冉冉沉下脸来,才带着小郡主,坐在了戴灵秀他们一桌,一起吃了。 正等冉冉他们快吃完了,突然从邻桌过来了一对年轻夫妇,看模样,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那女的先向冉冉施礼纳福,然后开口说道: “这位奶奶,你们可是要往那江洲去的吗?” 冉冉打量了两人一下,见衣服穿得朴素整洁,人也是老实的摸样,便点了点头。 “奶奶,我和拙夫也是往江洲去的,想和你们结个伴儿,您看可妥?” 冉冉没想到他们会提出这个要求,便看向了坐在一旁的戴长旭,戴长旭也都听到了,便开口问道:“这位小娘子,敢问,你们为什么要和我们一起走呢?” 站在这女人后面的男人,此时连忙上前向戴长旭做了个揖,说道:“这位爷,这路再往前面走七八天,快到了那安庆的时候,就是山路了,那段路并不怎么太平,所以我和贱内就想与你们大队人马搭个伴,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戴长旭和冉冉对看了一眼,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戴长旭便叫那林福林去请那领头的车夫进来。 车夫也说是有这么回事的,安庆的山路上,确实是有些匪徒出没的,不过车夫又说那些匪徒倒也没那么可怕,以前也就是些穷的过不下去了的村民,后来慢慢集结了起来,就开始干这劫道抢夺的营生,还只是为了活命,并不是那杀人放火的恶徒,一般看到他们这样的车队,是不会动手的。 话虽然这么说,戴长旭和冉冉还是不由得担心起来,他们也是没经历过这种事的人,不过看着这老老小小的一大家子,也只能强装镇定了。 那对夫妻还在一旁央求,又说自己还可以帮他们做点粗活,打打下手什么的,戴长旭和冉冉低声商量了一下,觉得这对双方都有利,按车夫的说法,不是人越多越好吗,便答应了。 那夫妻二人自己有一头小毛驴,便这样跟着戴家的车队,一起上路了。 就这样又走了三四天,也许是慢慢适应了这样日子,大家的情绪似乎都好了些,其中戴法兴尤为明显,戴长旭并没有把安庆那边不太平的事情告诉三位长辈,不想白白惊吓到他们。 戴法兴毕竟是个经历过大世面的人,这次的打击固然惨烈,可终归大家的性命是保住了,终日垂头丧气也不成样子,更何苦,他想到那太子已经成年,而刘义隆又是病痛缠身的人,这接下来,朝廷之中还不知道有什么样的风云激变呢!他们戴家也不一定就没有翻身的机会。 想通了这些,戴法兴慢慢振作起精神,把这本来迫于无奈的旅途,当做了游山玩水一般,时常叫戴长旭过去,陪着他谈古论今,倒也兴致勃勃。 而那赵柔,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也时常有意将那慎哥儿抱到老爷眼前,讨他喜欢,那慎哥儿遗传了爹娘的好皮相,虽然历经磨难,却依然长的眉眼灵动、唇红齿白,实在惹人怜爱。戴法兴纵然厌恶二儿子的忤逆不孝,但看到如此可爱的小孙儿,还是免不了发自本能的疼爱有加。 夫人病着,时常要躺着休息,戴法兴除了和戴长旭聊天,便也不时到赵柔车上坐坐,偶尔还将慎哥儿抱在怀里逗弄,他们三个在一起的画面,倒也称得上天伦之乐了呢。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第四章 险 途(下)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说来也奇怪,冉冉冷眼旁观之下,发现自从这戴家失势之后,夫人金锦绣和二娘赵柔的状态,就好像完全调换了过来。 虽然那赵柔打从开始抚养慎哥儿起,整个人就好像有了精神支柱,健旺了许多,但现在她这么一个娇弱的人,整日里舟车劳顿的,居然没有受什么影响,反比以前在府里看着气色更好了,实在也有些奇怪。 反倒是那夫人,从戴红秀殁了那天起,一直到戴府被抄,都是整日食不下咽、以泪洗面,身体一下就垮了下来,最糟糕的是,她现在对任何事也打不起精神,戴法兴也劝过她几次,冉冉也经常抽空去找她聊聊,故意引着她说说自己肚子里孩子,她都是呆呆的发愣,唯有见到戴长旭,还有些欢喜的摸样。 话说那王姓的小两口,倒是有些用处的,他们小户人家,对这外面的衣食住行,倒更内行些,人也本分勤快,既然得了他们车队一起走,就很自觉的经常帮忙去和沿路的人办个交涉,那马九元现在负责外事,和这两口子也处的不错。 王家的小娘子,说话又是个爽利有趣的,她本是健康都城的人,嫁到了那江洲,这次是丈夫陪着她回都城探亲后,要回婆家呢。 冉冉有心要打听江洲的民情,便经常拉着她唠唠家常,她见冉冉虽然看着娇贵,倒是极为和气的,也很乐意和她说说,再加上一个福子,三个女人年纪相仿,讲起来倒也很热闹。戴长旭看了暗自发笑,倒时常故意避开,让她们去聊个痛快。 江洲人喜欢吃辣,江洲比都城要穷困,鄱阳湖里的鱼儿是多么的美味,比长江里的鱼要好吃……. 在说这些的同时,那王家小娘子还经常时不时要感慨一句,“唉,我们赶快进到江洲的地盘,就好了。有那武陵王在呢,没人敢在江洲地方惹事的。” 她说了两次以后,冉冉不由得好奇起来。她怎么不记得这个什么“武陵王”呢,又问福子,福子也说不知道。 那小娘子见她们竟然不知道武陵王,一下子来劲了:“难怪你们没听说过呢,武陵王也才到江洲当刺史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原先是在雍州当刺史的,你们知道吗?原先江洲边上,靠安庆的地方,经常被山匪骚扰的,大家没办法只好慢慢往南边迁移,可你越退吧。山匪就越进来,直到武陵王来了,狠狠收拾了他们几次。这江洲的北边才太平多了,武陵王又放出话来,只要谁敢在江洲的地盘做这打家劫舍的营生,他就要谁的脑袋,所以。我们只要进了江洲的地界,那就不用担心了。” 那王家小娘子说的津津有味。冉冉虽然听的颇有兴趣,倒也没在太在意。 这日,他们已经快走到安庆了,晚上投宿在一家客栈,比前面几天的还要简陋些,好在大家也慢慢的习惯了,并没有人抱怨。 不成想,在这里,又碰到了祖孙两人,也说要与他们搭伙上江洲,一个老婆子,大概五十来岁的年纪,是个手脚粗大的农户人,说话办事倒像个见过世面的,她带了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说是自己的孙儿,要去江洲找儿子、媳妇的,也是怕前面路上遇到匪徒,就想跟戴家的人马一起走。 冉冉见她二人也没有交通工具,如果答应他们,势必会拖累大家,他们现在不比以前,自己也是困难重重,实在也无力再帮别人,可如果不答应吧,却又有些于心不忍,这一老一小,看着怪可怜见的。 见冉冉犹豫,那老婆子连忙说道:“这位奶奶,不瞒您说,我以前在家里,也是干过稳婆的,如果跟着你们一起,老身愿意尽心伺候奶奶。” 听她这么一说,还没等冉冉答话,周嬷嬷已经拼命在冲冉冉使眼色了,那意思是让她答应下来。周嬷嬷早就在担心冉冉生产的事情,虽然那江洲肯定也有稳婆,但毕竟不知道底细,既然这个稳婆现在送上门来了,正好可以借机考察一下,路上还可以有个照顾。 冉冉冲周嬷嬷一笑,便答应了下来。第二天上路,周嬷嬷便主动拉了那刘婆子坐在自己这部车上,让她那孙子,坐在车夫旁边。路上,那婆子果然经常主动去照顾和提点冉冉,和她说些生产要注意的事项。 又走了两日,便到安庆地界了,开始在那山道上行走,车队的气氛,不由得有些的紧张起来,并没有人说什么,不过那五个车夫也不再随意说笑打趣,都是尽力加快速度赶路。 停下来歇脚的时候,大家也不自觉的收声敛气、手脚轻放,好像生怕惊动到什么一样,那王家小娘子不由得又开始嘟囔,“恩,赶快进了江洲的地界,就好了呢,有武陵王镇着,就没事了……” “就是啊,什么时候武陵王把安庆这地块也肃清一下,我们赶路的,也就放心了呢!”那刘婆子马上接口道。 “哎,婆婆,你常走这里的,你有没有真的看到过武陵王啊,他们说那武陵王长的好像二郎神一般的,可是真的?” 王家小娘子见刘婆子也知道武陵王,马上来了兴致。 刘婆子呵呵笑了起来,“我是没见过,不过倒是听人说过,说是个天神般的王爷呢!” 王家小娘子马上流露出一脸神醉心往的表情,她老公看不过去了,扯住她的袖子,狠狠的摇晃她两下,冉冉看的有趣,不由掩嘴笑出了声,戴家的其他人常年戴在尚书府里,一举一动都讲究规矩体面,现在看到这市井人家的言语行事,都不免觉得有趣,纷纷偷笑,那王家小娘子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讪讪的躲到了自己老公身后。 只有那戴法兴,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她们谈论武陵王,他突然皱起了眉头,表情有些复杂,戴长旭正坐在他旁边,就好奇的问了一句: “父亲,她们说的这个武陵王,是哪一个,也是皇上的弟弟吗?” 戴法兴撇了撇嘴,说道:“是三皇子……” “是三皇子啊,是否果真如她们说的那么神武?”戴长旭也来了兴趣。 “哼哼,乡野村妇的妄言而已,那个登徒子,如果真的这么有本事,又怎么会素不得圣上宠爱,常年镇守外州呢?” 戴长旭听父亲的口气甚是不屑,还以登徒子来称呼这个三皇子,便没有再问下去。 这样疾走了两日,果然比预定的要快了很多,领头的车夫说,再走一天的山路,就可以进入江洲了。 这日一早,车队刚刚出发不久,那刘婆子突然走到戴法兴他们车边,问那领头的车夫:“这位大哥,你们打算走河边那条路,还是山后那条小路?” “当然走河边的路啊,山后那条路不是塌了吗?怎么走得?”车夫有些奇怪的回答道。 “啊呀,你怎么还不知道,那路已经修好了,如果走那条路的话,只用一天,明天一大早就可以到江洲界了。” “修好了吗?我们上回来的时候,还不通呢。” “刚修好不久的,已经有人走过了。”刘婆子说的十分肯定。 “是吗,那敢情好啊!”车夫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喜色,对他们来说,能早一天到,既省力又省钱,真是求之不得。 而其他的人,一听说走小路,可以节省整整一天的路程,也都很高兴,这些天的舟车劳顿、风餐露宿,实在是都累坏了,冉冉觉得自己的腰都快要断了。 马车弯上了山后的小路,虽然有些颠簸,但一想到明日一早就能到了,谁也没有怨言,反倒很兴奋。中途在一个小溪边休息了一下,领头的车夫说,再走过前面那个山坳,便有一户庄院,晚上可以在那里歇息的。 大家稍作休息,便又急忙准备上路,那刘婆子正带着她的孙子,躲在树丛后大便,就连忙对周嬷嬷说,请他们只管先走,自己马上带着孙子追上来。 车队慢慢的往前走着,拐过了一个弯,领头的车夫突然大叫了一声,勒住马停了下来,后面的马车一时间刹不住,还往前跑着,五辆马车一下子挤成了一团,坐在车上的女眷们,不由得惊叫着相互搀扶着,冉冉也被晃得差点仰倒,戴长旭一把抱住了她。 “搞什么鬼?这路明明还是塌的啊?那刘婆子呢?” 领头车夫跳下车,神色焦急的跑了过来,满顺他们几个男的,也都跳下车,到前面去查看,果然,那山道中间塌了很大一个缺口,车子根本走不过去。 众人一下子都慌了,纷纷寻找那刘婆子,周嬷嬷赶忙说了她还在后面带着孙儿解手的事情,戴长旭一听,突然叫了声不好! “车夫大哥,我们马上倒回去,快点,这事恐怕不对劲!”戴长旭脸色都变了,他焦急的冲车夫吼着。 可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那小路边的山坡上,突然传来一片尖锐繁杂的口哨声和呼叫声。 转眼间,那树木、山石的后面,窜出了十几个人来,各个手里都拿着铁家伙,呼啸着冲下了山坡,向着冉冉他们围了上来。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第五章 匪 徒 第五章 匪 徒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周围一片混乱,戴长旭一把把冉冉拉到了自己身后,宝珠和戴灵秀她们也尖叫着跑到了他们二人身边,满顺拉着福子跑了上来,他手里拿着一根随身带的铁棒,也站在了戴长旭的旁边。 “长旭,你快去看看爹娘。”冉冉推了戴长旭一把。 戴长旭醒悟了过来,刚想过去,那些人已然冲到了跟前,大吼着“不许动,都不许动!”,抄着手里的家伙,分别把他们拦在了原地,戴法兴也已经跳下了车,晴雪和马九元拦在夫人的车前,戴夫人在车上慌乱的叫着戴长旭的名字。 此时,已经能看清楚这些人的面目了,看来都是一些庄稼人的装扮,可是脸上却是凶蛮的表情,他们手里拿着磨尖的铁锥,或者是斧头和镰刀,现在这些铁家伙都被顶在了戴家人的胸前。 “奶奶们,别慌,我们也只是求个活命的钱。” 一个声音,从他们来的山路上传了过来,冉冉扭头一看,正是那刘婆子慢腾腾的走了过来,她的那个所谓的孙子并不在身边,刘婆子还是老模样,可是那脸上的表情,却早已判若两人,神情机警而强悍,哪还是那个卑谦的农家老太太。 那婆子走到了戴长旭和冉冉跟前,先双手合十施礼示意后,才说道:“大爷,大奶奶,实在是对不住了,老身和这些乡邻们,实在是穷的无路可走了,才出此下策的,骚扰了各位。实在抱歉。” 戴长旭瞪着这婆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刘婆婆,我问你,这一路上下来,我们可有亏待过你吗?可有对你不周到的地方吗?”冉冉忍不住从戴长旭背后走了出来,怒视着那婆子。 刘婆子冲着冉冉一笑,说道:“老身谢谢奶奶一路上的照应,如果不是武陵王把我们逼得太狠了。但凡还有一点办法,老身也不愿意做这阴谋害人的事情,实在是没办法了,请奶奶见谅吧,还烦奶奶再发发善心,给我们这些穷苦人一条活路,把你们随身带的银子,分些给我们,对你们不过是九牛一毛。对我们而言,那便是一家老小买命的钱呢。” 冉冉见这些人果然是衣衫褴褛,面有菜色,而这刘婆子又把一番无耻之极的话讲得这么理直气壮,一时竟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大奶奶、周姐姐、马家娘子、连家小娘子,还劳烦你们把手里包袱都交给我吧,我这些乡邻也并不想伤人,可是他们手上的铁家伙却是不长眼睛的,万一弄伤了你们这些太太小姐的细嫩皮肉,可就不好了。” 刘婆子一开口。冉冉便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自己实在是太大意了,他们一行人的底细,显然都被这老婆子给摸了个清清楚楚,出发前,冉冉将所有的银两分成了四分,分别放在了自己、周嬷嬷、福子,以及马九元的媳妇吴爱钗的身边。如今竟然都被这刘婆子一个一个的点着名叫了出来。 戴长旭和冉冉二人交换了一个眼色,都不免有几分绝望,那些匪徒见冉冉她们没动,便一个个拿着家伙,作势要逼上来,冉冉又看了戴法兴他们几个一眼,眼见自己的公爹脸色涨得通红,好像马上就要怒骂出来的样子。她自己反倒一下子清醒了。 “周嬷嬷、福子、马家嫂子,你们都把包裹拿过来吧!”冉冉马上开口命令道。她首先把自己手里的小包裹,向刘婆子递了过去。 “小姐,小姐啊!”福子一下子急了,不由得叫了起来。 “快点啊,你们没听见我说的话吗?”冉冉眉头一拧,大声的呵斥道。 周嬷嬷第一个拿着自己的包裹走过来了,放在了刘婆子的身旁,她又看了那婆子一眼,缓缓的摇了摇头,那刘婆子似乎也有些愧疚的意思,微微的扭过了头去,并不看她。 满顺马上拉了福子一把,福子已经气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她大声哽咽着,走过去把包袱,狠狠的摔在了那刘婆子的脚下。马九元家的,也哆哆嗦嗦的走过来,将手里的包裹放下了。 那刘婆子马上蹲下来解开了四个包裹清点着,眼见凑起来快有一千多两银子,乐的眉眼都舒展开了,她手脚麻利的清点出一百两左右的银子,放在一个小包袱皮里,重新又包好了,递还给了冉冉。 冉冉有些麻木的伸手去接了过来,那刘婆子冲着旁边的匪徒使了个眼色,就有两个人上来,把地上的银子分别拿走了。 那刘婆子又冲着冉冉纳了个福,躬身说道:“谢谢各位大爷、奶奶赏赐了,你们现在往回走,到了那交叉口,便可以沿着溪水往江洲去了,恕老身就不远送了。” 冉冉瞪着这婆子,简直有些哭笑不得,心下却也不得暗自感叹,这哪里是乡间的农妇,分明是个枭雄的架势。 刘婆子转身冲着身后的那十来个匪徒挥了挥手,就打算撤了,谁知一个黑脸的大汉,突然吼了起来:“等一下!” “兄弟们,这几个小娘皮实在不错,既然大家已经落到了这个田地,何不抢几个回去做媳妇,你们说,怎么样啊!” 那大汉就站在白桃的跟前,手里拿着一柄锄头,一双眼睛死死的盯在白桃的身上,简直要冒出火来了。 “黑虎子,你这个混蛋,你在放什么屁!”刘婆子见突然生出了这个枝节来,似乎也慌了,她飞步走上前,指着那汉子就骂。 那汉子似乎还有些惧怕这婆子,可又并不死心,他看了看其他几个人,又嚷了起来: “怎么了?我怎么放屁了,既然大家已经做了这抢匪,还假装什么好人啊,我们这些人如果不抢几个小娘皮回去,一辈子也别想讨到老婆的,孙狗子,亮子,你们说呢!” “对,既然都做了山贼,索性做个爽快!” 一个精瘦的年轻人也跟着叫了起来,他站在头一部马车的边上,此时眼睛也盯着晴雪,一脸的贪婪和*,他恶狠狠的叫着,口气比那个黑脸汉子还要决绝的多。 “你么这些狗日的龟孙子,要造反吗?拿了银子,赶快走人,小心那武陵王杀来了,命都要送在这里,还想什么女人!真是猪油蒙心的废物!” 刘婆子似乎被气坏了,上去就给了那黑虎子一耳光。 那黑虎子马上抡起锄头,一下将那婆子打倒在地上,吼叫了起来: “老婆子,我们平日见你年长几岁,才让着你的,你别以为自己就是我们的首领了,我们干嘛要听你的,狗子、亮子、小石头,我们动手吧,男的全部杀了,女的留下!” 被那黑汉子叫到的几个年轻人,虽然没有马上动手,但那脸上也都是一副蠢蠢欲动的表情,而另外几个年长些的匪徒,却似乎有些慌乱,看着被黑虎打倒在地的刘婆子,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那戴家众人则早就已经吓傻了,见此情形,心里都是冰凉彻骨。 戴长旭伸长了手臂,本能的把几个女眷拦在身后,那满顺的铁棒已被匪徒抢走,他脸色发青,悄悄的移动着脚步,似乎就想动手拼命了。 突然,戴法兴翻身爬上了马车,站在那里大声的喊道:“锦绣、柔儿、冉儿、灵儿,你们给我听着,就算死,也要给我清清白白的去死!” 戴长旭扭身看着自己的父亲,脸色有如死灰,而后马上又回头去看冉冉她们。 “长旭” “大少爷” 冉冉和宝珠同时叫了一声。 福子死死的抓着满顺,哭叫道:“猴儿,你先把我给打死,再去跟他们去拼命吧!” 而那王家小两口,早就吓得瘫坐在地上,两人紧紧搂抱着躲在人群后面。 那黑虎丝毫不为所动,探手一把揪住白桃的衣襟就拖了过来,那白桃已然惊得叫不住声音,戴长旭和满顺再也忍不住了,满顺飞起一脚,向那黑虎踢去,戴长旭则死死拽住那匪徒的胳膊,其他匪徒见状,便抡着家伙冲了上来。 顿时,那山谷里叫声、哭声响成了一片…… 正在此时,后面的山路上猛然传来一阵呐喊和马蹄声,冉冉扭头望去,竟然是一队骑兵从山路上奔来了,拐过了一道弯,很快就要冲到眼前,那领头的马上,赫然打着一面黑底金边的大旗,上面书着“武陵王”三个金色大字。 “武陵王来了~~~”王家小娘子尖叫着,连滚带爬的往骑兵的方向跑去,她相公也跌跌撞撞的跟在后面。 “快跑啊,快跑啊,大家快逃啊~~”那刘婆子被黑虎打的满嘴是血,趴在地上半天没动,此时却撑起身体,尖叫了起来。 其他匪徒一见真的是武陵王的人马到了,也都吓得魂飞魄散,再也顾不得其他东西,纷纷往山上拼命逃窜。 戴长旭被那黑虎一锄头打翻了,额头汩汩的冒出血来,冉冉和宝珠等人哭叫着抢上来去搀扶,其他人均是又惊又喜的呆立在原地,动弹不得,犹如做梦般的,看着那武陵王的兵马追击着强盗。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六章 武陵王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那队骑兵,显然是训练有素的,冲到了山脚下,便马上搭弓射箭,简直个个都是神射手的样子,一射一个准,中箭的匪徒纷纷惨叫着倒下,另一些则吓破了胆,便扔下了家伙,趴伏在原地不敢再跑,大叫着饶命。 不到一个时辰,刚才让戴家人觉得自己性命已绝的凶悍匪徒,转眼都变成了一帮可怜虫,被江洲的官兵拖拉着,押到了山脚下。 那刘婆子压根就没来得及跑,仍然坐在原地,两眼失神的看着前面,她似乎被黑虎那下打的不轻,嘴角全是血,一只腿好像也不能动弹了。 戴长旭头上的血,已经止住了,宝珠和林福林一左一右搀着他,坐到了马车上,白桃则扶着冉冉,冉冉见她眼里满是无法描述的惊惧,连忙伸手拍了拍她的手,低声安慰了几句,那白桃这才呜咽着,哭出了声来。 戴夫人也挣扎着从马车上下来了,她和戴法兴两人互相搀扶着,来到了戴长旭的身边,两老见儿子满面的鲜血,都不由的老泪纵横。 哒哒哒,又是一阵马蹄声传来,每个人都不由得抬头去看,只见刚才那队骑兵都自觉的列队靠边站好,那山路上,又跑过来几匹骏马,都是一色的黑色鬃毛,领头的马上,坐着一个人,身材挺拔,一身黑色的戎装,并未戴盔甲。 转眼间,几匹马便走到了跟前,这边押着匪徒的一个士兵头目,走上前去,向那领头的人抱拳施礼,大声禀报道:“王爷。匪徒已经尽数捕获,总共一十六个。” 那人瞟了眼被押在地上的众匪徒,半响,才开口说道:“怎么是十六个?这个大名鼎鼎的吴婆子,你们都不认识吗?” 他伸出马鞭,指着还坐在地上的刘婆子,原来她真名是姓吴的。 那士兵神色有些慌乱,返身回去仔细的打量了一下,一把抓住那婆子的衣襟,就拖了过去。扔在那领头人的马前。 “还请王爷恕罪,小的失察了……”那士兵低头说道。 马上的人摇了摇马鞭,说道:“不怪你。谁又能想到这么一个老婆子,居然是占山为王的匪首呢?” “武陵王,老婆子自知难逃一死,还请王爷饶了我这些乡党,他们俱是被老婆子我鼓动胁迫来的。我们也只是穷的活不下去了,才会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还请王爷饶命……” 吴婆子坐在地上,居然向那王爷哀求了起来,只不过话还没说完,便被那士兵一个耳光打倒了。 “武陵王?这便是武陵王?”那王家小娘子终于回过味来。小声的在后面轻叫着。 冉冉他们,也俱是好奇的偷偷打量着这久闻大名的武陵王,这人看着。竟然不过是二十多岁的年纪,消瘦清秀,和冉冉想象当中威武彪悍的武陵王毫无关系。 他一身黑衣,长发高束,脸色却比常人都要苍白许多。白到简直有些透明了,握着缰绳的一双手。也是毫无血色。 脸庞是极清瘦的,一双细长的眼睛微微上挑,偶尔抬起看人时,却是精光一现,悬胆鼻下,是一张极薄的嘴,犹如刀削一般,这五官说不上俊美,却有一股特别的魅力。 “吴婆子,到了此时,你还逞什么英雄,放心吧,你们谁也逃不了一死的,都别客气了,你以为自己设下的这圈套很高明吗?我早就派人盯着你了,你也算这山贼里的一号人物,不把你亲手抓了,我又怎能安心。” “王爷,恕老妇直言,是你将我们这些人赶尽杀绝,才逼得我们要动手做这趟大买卖的,这世上,谁人又不是为了求一条生路呢?”那吴婆子居然还是毫无惧色。 旁边的士兵过来,举起马鞭便劈头盖脸的打了下去,只打的她翻滚哀嚎,拖着一条腿在地上挣扎爬着,留下了满地的血痕,冉冉他们虽然恨这婆子,但见到这样惨烈的场面,俱是不忍再看。 士兵并无停手的意思,一鞭一鞭只管不停歇的抽打,那武陵王也不阻止,眼见着那吴婆子被打的血肉模糊,哀叫声也渐渐低了下去,冉冉终于忍不住了,她向前一步,大声说道: “王爷,还请手下留情,这婆子纵然是匪首,但她刚才并未有要伤害我们的意思,反倒是劝阻过那几个恶徒不要伤人,她脸上的伤,也是被那叫做黑虎的恶徒给打的,那人才是穷凶极恶之徒,还请王爷明鉴!” 冉冉说完,便伸手指向了黑虎他们几个,那黑虎手臂中了一箭,缩在地上,此时见冉冉指认他们,更是吓得连头也不敢抬。 那武陵王看着冉冉,脸上毫无表情,突然开口说道:“不错不错,可惜可惜……” 说完,又向身边的士兵招了招手,那士兵便把那黑虎也拖了过来。 张冉冉一脸的莫名其妙。也不知道这武陵王说的“不错和可惜”是个什么意思。 “你刚才是否想伤人性命?”武陵王问道。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小人没有要伤人性命的意思,小人只是想抢一个小娘子回去,小人该死,小人知错了,请王爷饶命啊……”黑虎跪在那里,没命的磕头求饶。 “哦?原来是想抢个媳妇啊,哈哈哈,你说说,你倒是想抢哪一个?”那武陵王嘴里虽然在笑,脸上却并没有一丝的笑意。 那黑虎偷偷抬头,有些茫然的看着马上的王爷,不知道他说的是正话,还是反话,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那士兵又拖到了冉冉他们一行人跟前,黑虎连忙伸手向那白桃指了指。 武陵王催马走了两步,来到跟前,侧头上下打量着白桃,突然扯嘴一笑,说道:“恩,你这黑小子倒还有些眼光。” 此话一出,戴家众人均是目瞪口呆,想不到这堂堂的王爷,竟然说出这种不成体统的话来,不知道是何用意,白桃更是臊的满面通红,头都要垂到胸口去了。 “三皇子,别来无恙啊!老夫这厢有礼了!” 一人突然扬声说道,武陵王显然吃了一惊,他回头一看,原来说话的,正是那原尚书大人戴法兴。 皱着眉迟疑了片刻,武陵王显然也认出了戴法兴,他又挑了挑眉毛,冲着戴法兴一点头,笑着说道:“早闻戴大人要告老还乡,回到这江洲来,没想到今日在这里得见,幸会幸会。” 戴法兴整衫跪下,向那武陵王施了大礼,又拱手说道:“今日多谢王爷的救命之恩,这些,全是老叟的亲眷,在返回江洲的途中,被那奸人所骗,误入了匪徒的圈套。” “原来是戴大人府上的内眷啊,这也就难怪了。”武陵王又笑了笑。 戴法兴好像压根没听见他说什么的样子,径直一一向他介绍着自己的家人。众人纷纷上来见礼,那武陵王也只是淡淡的应着,看到女眷时,眼光也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反而更要上下仔细打量一番。 这番见礼下来,武陵王便没再搭理那吴婆子和黑虎,他的手下便把所有的匪徒统统的捆了,绑成了一长串,拖在马屁股后面,准备押回去,那吴婆子被扔在一匹马背上,也不知是死是活。 戴家人和车夫也重新整理好了行装,坐回到各自的马车上,那满顺夫妇和周嬷嬷,早就趁机把那几个装银子的包裹给拿了回来。 在江洲士兵的指挥下,戴家的车队就跟在了他们马匹的后面,往回走去,武陵王早就策马跑到前面,不见了踪影。 骑兵走的很快,戴家的马车队虽然又累又倦,但丝毫也不敢松懈掉队,车夫们死命催促着马匹,又整整走了三个时辰,他们才返回了今早出发的那个客栈,所有人都已经是筋疲力尽,却又深深的松了一口气,今日,可真是到阎王殿去走了一遭。 眼见那骑兵队伍押着匪徒要离开的样子,戴长旭和冉冉连忙上去再次道谢,一个士兵头目摸样的人,冲他们一拱手,说道: “谢倒不必谢了,只是我们这些兄弟,常年奔波在这荒山野岭的,只为保我们江洲父老平安,实在是很辛苦,江洲府又偏偏是个穷衙门,唉……”那兵士话说到一半,却又停下了。 冉冉看了戴长旭一眼,两人心下都已明白,冉冉马上叫周嬷嬷过来,拿出了其中的一个包裹,呈给了那头目,那人竟然豪不避讳的当场打开,验看了起来,见总共也有三百多两的银子,便满意的点了点头,将包裹收了起来。 直到那头目离开了好一会儿,武陵王突然又骑着马过来了,他坐在马上,向戴法兴拱手告别,戴法兴连忙率众人跪下拜谢。 “多些王爷救命之恩,小女子早就听说王爷是那天神一般的人物,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那王家的小娘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在了戴家人身后,此刻突然扬声尖声叫了起来,脸色涨的通红,满脸抑制不住的兴奋之情。 戴家人俱是一惊,怪这王家小娘子怎么如此唐突,这武陵王喜怒无常的,不知道是否又会惹出祸端。 谁知那武陵王突然纵声大笑了起来,这回是真的笑了,不再只是口打哈哈,这一笑之下,他那冷峭的五官突然变得说不出的神采飞扬。 等他早就策马飞驰而去了,这戴家的一帮人还傻立在当地。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七章 平常夫妻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这夜,他们又住在了那小客栈里,所有的人都是越想越后怕,尤其是那几个车夫,一遍一遍的,几乎有些亢奋的向其他住店的客人描述着当时的情景,仿佛不这样,便不能发泄内心所受的惊吓一般。 客房里,冉冉查看着戴长旭额头上的伤口,还好并不太深,现在血已经止住了。 “也许会留个疤呢……”冉冉轻轻的用白酒擦拭着那伤处,叹了口气说道。 戴长旭并没回答,只是皱着眉发呆,冉冉有些担心的问道:“你怎么了,可是伤口还疼吗?” 戴长旭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冉儿,恐怕今后的日子,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更艰难一百倍呢,这戴府上下,以往都是不愁吃穿、没经历过艰险的人,这外面的生活,却是如此的险恶,就拿今日那个刘婆子来说吧,如果你以前告诉我这样的人会是个匪首,真是打死我也不会相信的……” 冉冉也默默点了点头,她凝神看着自己夫君的面孔,几日下来,已经比在府里的时候沧桑了许多,眉头隐隐可见一个川字,可是,戴长旭身上仿佛又多了点什么东西,冉冉想到他今日奋不顾身冲向那匪徒的情景,心里顿时柔肠百转,她伸手轻轻揉了揉戴长旭紧皱的眉心,腻声说道: “别发愁了,不管什么事,总还有我陪着你呢……” 戴长旭抬眼看着冉冉,妻子虽然生怀六甲,那小脸却几乎和之前没有太大的区别,除了脸颊稍显丰腴,眉眼还是那样如小鹿般的纯净动人。 两人相视一笑。戴长旭正要去抓冉冉的手,客房的门,却被人咚咚的敲响了。 “大爷、大奶奶,可歇下了吗?”门外传来的是宝珠的声音。 冉冉去开了房门,宝珠端着一个小托盘走了进来,托盘里放着几个小碟子,装着颜色各异的粉末。 “奶奶,我从掌柜的那里求来了几味消炎平缓的药,磨细了给爷敷上。” 冉冉应了一声,本能的伸手想去接。宝珠却仿佛没看到一样,径直走到了戴长旭的身边,开始动手帮他敷药。 大奶奶一愣。这宝珠姨娘是怎么了,以往只要大爷在她这里,宝珠是从不会在自己房里多做停留的,这也是姨娘们该有的规矩和体面,虽然和爷有了肌肤之亲。但归根结底还是奴才,如果三人都在,那姨娘就要明白自己的身份,要做出伺候主子的姿态来,难免有些尴尬,所以避开才是上策。 也许。连姨娘是被今天的事情吓坏了,也许是太为大爷担心了吧,冉冉这样想着。 一直等到宝珠小心的把几种药粉分别擦在了戴长旭的头上。又嘟起嘴轻轻的吹着那伤口,冉冉都没有说什么,倒是戴长旭觉得有些别扭,轻轻的躲开了点。 宝珠给戴长旭上完药,便告辞出来了。她回到自己房里,戴灵秀已经睡下了。宝珠随手放下了那托盘,坐在桌静静的发呆。 想到刚才大奶奶看着自己奇怪的眼神,想着大爷有些吃惊的样子,宝珠不由得自问,我,是不是做错了。 可一想到飞霞昨日里说的那些话,她又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 昨天晚上,大家都用过晚膳后,飞霞跑到了宝珠的屋里来,正好戴灵秀去周嬷嬷那里玩了,并不在。 飞霞找宝珠,是来向她讨教一个小菜的做法,她要做黄酒炖蛋,这菜虽然简单,但鸡蛋要炖到不老不嫩,软硬合适,却是有点诀窍的,宝珠弄这个是最拿手的。 宝珠告诉了飞霞要注意的几个事项后,不由好奇的问了一句:“这会子,谁要吃这个啊?” 飞霞抿嘴一笑,说道:“是我们赵姨娘,要做给老爷吃的。” 宝珠听了心里一动,联想起这连日来旅途中看到的一些情景,便随口问道:“飞霞,这路上这么劳累,二娘的身子怎么反倒一下子好了许多的样子?” “恩,这倒是真的,唉……以前姨娘她呆在府里,也没啥可记挂的,总少了点精气神,后来抱了小少爷过去养,她好像就振作了许多,这次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却反倒一下子精干了起来,以往事事都要人家照顾的,可这阵子以来,还多亏了有她照顾老爷呢……” 宝珠听到这里,又想到这个时候二娘还在给老爷做小菜,冲口而出问道:“难道,这阵子老爷都歇在二娘那里吗?” 话一出口,宝珠也知不妥,一下子飞红了脸,飞霞掩面而笑,轻声说道:“夫人最近的身子是这个样子,老爷常歇在二娘那里,大概也是怕烦扰了夫人吧……” 宝珠听了不由得摇了摇头,轻声嘟囔了两句:“老爷,他不是一向最讲究规矩体统的吗……” 飞霞听她这样说,却深深的叹了口气,低声说道:“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呢,如今戴家这般光景,哪里还比得了往日呢,什么姨娘太太的,这在百姓人家,不也就是老来伴吗……” 飞霞本来还想说下去,却突然一副悟到了什么的样子,连忙站起身,满脸通红的向宝珠纳了一纳,急急说道:“连日来旅途劳顿,奴婢的脑袋都累晕掉了,飞霞失礼了,在姨娘面前说了这许多的混话,还请姨娘不要见怪。” 说完,飞霞便急匆匆告辞走了,可这宝珠,却因为她这番话,一整晚也没睡着。 她翻来覆去的想着以往的事情,想着自己是如何从小伺候少爷一起长大,是如何被冉冉做主收了做姨娘,是如何得偿所愿而满心欢喜,是如何怀了孩子又没了,是如何跟着戴家来到这里…… 想来想去,她这一辈子,也就只得少爷一个…… 而今日里这场祸事,这场惊心动魄,让宝珠现在一想起来还要发抖,就差那么一点点,自己和少爷就险些要生死两相隔了。 终于又回到了这个客栈,大家用晚膳的时候,夫人因为惊吓过度,早早就上了楼,赵柔便带着飞霞和慎哥儿,陪在老爷身边,伺候他用膳。 当飞霞小心翼翼的端着一碗黄酒炖蛋放在桌上的时候,老爷抬眼看着二娘笑了笑,赵柔也完全不似在府里的时候那么小心谦卑了,她也浅笑着,将那小碗推到了老爷的跟前。 宝珠心里,顿时一片纷乱,她随便拨拉了几口饭就逃回了楼上房里,想睡觉,却越躺越清醒,翻来覆去、坐卧不宁,后来,她便索性一骨碌爬起来,下楼去问那掌柜讨要了方子,这才到了冉冉他们房里…… 这一晚,那连姨娘是如何的思绪万千,大爷和大奶奶却丝毫也没察觉,他们依旧象往常一样,相互依偎着睡下了。 两人习惯了睡前总要说会子话,说到今日这一耽误,又还要两天才能到那江洲的时候,冉冉不由得伸手去揉了揉自己的腰,她实在是坐车坐怕了。 戴长旭见状,马上探手帮她轻轻的捶腰,就这样锤了几十下,冉冉便朦胧的睡着了。 到了那半夜,戴长旭突然感觉有人在推他,他惊醒了过来,只听得冉冉在低声的呻吟着。 “冉儿,你怎么了……”戴长旭大惊。 “长旭,快,快点灯……”黑暗中,只听得张冉冉的声音惊慌无助。 戴长旭赤足跳下床,将那油灯点起来一看,冉冉脸色煞白一片,双手正捧着肚子,显然疼的不清。 “长旭,你快看看,是不是那羊水破了,快点!” 戴长旭俯身查看,果然,冉冉身下的褥子已经湿了一小片。 “恐怕是要生了,长旭,怎么办呢,才刚到八个月,我的孩子,这可怎么办啊,长旭~~~”冉冉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冉儿别慌,我这就去请稳婆过来,没事的,没事的!” 戴长旭安慰了冉冉几句,便披衣冲出了屋去,他先叫醒了白桃去陪冉冉,自己又连忙去砸掌柜的门,很快,这戴家上下都被吵醒了,知道大奶奶突然早产了,个个都慌了神,还好那周嬷嬷是个主事的人,带着白桃和宝珠,先去安抚照顾着冉冉。 不一会儿,那戴长旭又跑上了楼来,他并不进屋,反倒是把那周嬷嬷拉到了屋外,焦急的问道: “周嬷嬷,你可会接生?” 周嬷嬷吓了一跳,急急说到:“我不会接生啊,怎么了?这村子里,难道竟没有稳婆子吗?” “没有,那掌柜的说原先是有一个的,可去年刚刚病死了,离这里最近的稳婆,却在山那边的邻村里。”大冬天里,戴长旭的脑门上已经急出了一头汗来。 “山那边?!这送过去要多长的时间呢?”周嬷嬷也急的嘴唇直打颤。 “掌柜的说,如果马车过去,也要走一个时辰,而且有一段路是没法走车的,只能背过去!” 周嬷嬷一下也没了主意,只能焦急的看着大爷,屋里,冉冉尖叫着戴长旭的名字,声音里满是痛楚。 再也迟疑不得了,戴长旭马上命令道:“周嬷嬷,你马上叫人备车,我这就抱冉冉下去。”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八章 鬼门关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等戴长旭横抱着冉冉到楼下时,车子已经准备好了,周嬷嬷又叫了满顺和马九元家的两人,和自己一起跟车伺候。 戴法兴也被惊动了,可因为是儿媳生产,他也不方便近前,只是再三的叮嘱戴长旭,路上一定要小心,而戴夫人那里,大家并没有去惊扰她。 几人坐上车,正要出发,那飞霞却抱着一个木盆,里面装了些面巾、棉布之类的东西,从楼上飞奔了下来,她气喘吁吁的对周嬷嬷说道: “大爷,嬷嬷,要不我也一起去吧,我家小姐生慎哥儿的时候,我在旁边见过的……” 戴长旭一想她说的有道理,知道飞霞素来能干麻利,而那马九元家的,却是个绵软的慢性子,便叫马九元家的下去,换了飞霞上来。 “大哥,我们快走,快!” 随着戴长旭的催促声,转眼间,那马车便消失在沉沉的黑夜中了,戴法兴目送他们离去,不由得长叹了一声,他们戴家,到底还要经历多少磨难呢,赵柔站在他身边,默默的帮他披上了一件长衫。 难道曾经的担忧,就要成真了吗?自己会死吗? 张冉冉被下腹的一阵阵绞痛,攻击的毫无反抗能力,她无法克制的不停尖叫着,以舒缓疼痛和紧张,一只手死死的攥着戴长旭的手腕。 马车在颠簸的山路上飞驰着,周嬷嬷和飞霞两个一左一右保护着冉冉的身体,让她不至于晃动的太厉害。 车子又往前跑了一段,车夫便勒住马,停了下来,前面已经没有大路了,只剩下一条山边小路。马车无法通行。 戴长旭和满顺跳下车,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布兜,将冉冉放在了上面,满顺在前,戴长旭在后的将冉冉兜在里面,而周嬷嬷和飞霞则扶在中间,四个人一路小跑着往前。 谁知在走了几里地后,山边小路突然变成了一段陡坡,再也无法四个人抬着冉冉走了,这时。周嬷嬷早已累得脸色发白,戴长旭和飞霞也没好到哪里去,只有满顺。毕竟年轻气盛,还算支撑的住。 “怎么办?大爷!”满顺脸上,难的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 戴长旭默默的停了几秒,就俯身抱住了冉冉,一咬牙。将她横抱在胸前,就准备下去。 满顺连忙跑到了他前面,替他探路,他先走下去两步,然后伸手扶着戴长旭往下走。周嬷嬷和飞霞也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后面。 冉冉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模糊。感觉的到戴长旭呼出的热气喷在自己的脸上,听得见他咚咚的心跳声。 突然,戴长旭脚下一软。险些栽倒在地上,多亏满顺眼疾手快,一把撑住了他,满顺见戴长旭的脸上已经毫无血色,两眼发红。出气如牛,整个人都在微微的颤抖。知道他要快撑不住了。 戴长旭弓着腰,喘息了一会儿,一声闷叫,又重新抱起冉冉继续往前走,他紧紧咬着牙,脖子和脑门上已是青筋暴起,这样又走了几百米,戴长旭终于双膝一曲,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只是双臂还是紧紧的扣在冉冉身上,他整个人已然脱力,抖的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姐夫!让我来抱着姐姐走一段吧!” 满顺蹲下了身,郑重的对戴长旭说道,虽然冉冉早就收了福子做妹妹,可满顺从没在人前叫过她姐姐,还是一直叫大奶奶,对戴长旭更是敬重有加,他现在这样喊了出来,戴长旭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 所谓男女授受不亲,现在冉冉又是这样的特殊状况,本身满顺是一定要避嫌的,可到了如今这个关口,他显然也顾不了那么多,之所以这样高调的与冉冉以姐弟相称,自然是为了冉冉的名节着想。 戴长旭无力说话,他冲着满顺点了点头,满顺便小心翼翼的从戴长旭怀里接过冉冉,使劲抱了起来,继续赶路,周嬷嬷和飞霞连忙搀扶起戴长旭,也跟了上去。 没走几步,飞霞却突然惊叫了起来:“哎呀,大爷,大爷,奶奶出血了,不行,不能再走了!” 几个人一看,果然有鲜血顺着冉冉的脚腕流下,她的白袜都已经被染红了。 “快快快,快把大奶奶放下来!” 飞霞边喊着,边把周嬷嬷手里的布兜铺在了路边的一块平地上,满顺手忙脚乱的把冉冉放在了布兜上面。 飞霞让戴长旭和满顺先回避一下,她掀起冉冉的衣裙,和周嬷嬷两个人观察了一下,冉冉的底裙已经全湿了,显然羊水已经彻底破了,出血的情况虽然还不严重,但一直持续在流。 “到底怎么样了?”戴长旭叫道。 “大爷,不能再走了,再走,奶奶就撑不住了,我来给她接生,就在这里接生。”飞霞斩钉截铁的说道。 周嬷嬷和戴长旭都呆住了,戴长旭蹲在冉冉的身边,看着冉冉浮肿的脸孔和惨白的嘴唇,急的六神无主。 “长旭……长旭……”冉冉突然睁开眼睛,微弱的叫了起来。 戴长旭连忙大声的答应着,一把握住了妻子的手。 “就让…飞霞试试吧,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孩子……孩子要下来了,等不了了……”张冉冉气若游丝的说道。 戴长旭一咬牙,冲飞霞点头示意,他刚想站起来,手却被冉冉用力给拽住了,他一愣,古时女人产子,男人是一律要回避的,连丈夫也不能例外,此时戴长旭被冉冉死死拽住,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周嬷嬷连忙上来想把冉冉的手掰开,可冉冉却死也不松,戴长旭连忙俯下身去看妻子,冉冉的嘴巴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声音,她只是睁大眼睛看着戴长旭,满目哀求之色。 “好,我知道了,我不走,我在这里陪你,你别怕……”戴长旭干脆在冉冉身边跪坐了下来。 “大爷,这这……这不行啊……”周嬷嬷还想说什么。 “周嬷嬷、飞霞,你们两个赶快吧。”戴长旭头也不回,只低头看着冉冉。 飞霞把带来的那个木盆放在自己身边,从里面拿出了面巾、棉布、剪刀等物,又将冉冉的双腿蜷了起来,她掀开了冉冉的裙子,褪掉小衣,大声的叫着冉冉: “大奶奶,你用点力,马上就好了,你用力啊!” 冉冉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软绵绵的,只有下腹沉重,犹如撕裂般的疼痛,用力,我要用力,她随着飞霞的喊声,咬得牙齿生疼,使出全身的力气往下挤压着,迎接她的,却只有无边的痛楚。 啊~~~的一声惨叫,冉冉猛的用力攥紧了戴长旭的手,脑子里模模糊糊的想着,会不会就这样离开了,离开这个世界,离开这个男人…… “出来了,头出来了……” 耳边模模糊糊的传来了飞霞的叫声,随着一阵更剧烈的疼痛,冉冉觉得身下突然一松,整个人都轻了许多。 好了,总算好了,冉冉长出了一口气,却马上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再醒过来的时候,周围是一片漆黑,张冉冉伸手四处摸着,是在床上,手下是柔软的被褥,难道,真的回去了吗…… 耳边又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突然,一盏昏暗的灯火跳了出来,一个圆圆脸庞,满脸惊喜的看着她。 “小姐、小姐……你醒啦……呜呜呜…” 是福子,是她的结拜妹妹米福子,冉冉突然轻轻的松了口气,轻声叫道:“福子……” “小姐,呜呜呜,你可醒过来了,你都睡了一整天了,你可吓死福子了……” “孩子,孩子呢,大爷呢……” “都在,他们都好好的呢,小少爷在白桃那里,大爷他累坏了,刚刚被我硬推去睡了……” “小少爷?是个男孩子吗?”冉冉眼里,不由得溢满了泪水。 “是的,是个小少爷,小姐,你别说话了,你看起来好苍白,赶快再睡会儿吧,没事了,大家都好好的呢,你安心睡吧……” 随着福子的柔声安慰,冉冉又陷入了沉沉的黑暗。 戴家人,又在安庆的这个小客栈里,住了五天。 幸亏飞霞当机立断,冉冉并没出太多的血,毕竟是正当年的第一胎,身子又是一贯健壮的,在福子的精心服侍下,大奶奶恢复的比大家预想的都要快。 当戴长旭抱着他们的宝贝儿子,来到冉冉床前时,冉冉简直觉得自己马上就能下地了一般。 孩子由戴法兴取名为戴元平,大家都叫他平哥儿,平哥儿虽然不足月,个子比其他婴儿都小些,却长的平头顺脸,眉目灵动,听赵柔说,他长的和戴长旭小时候一摸一样,平哥儿尤其爱笑,常常睡梦里,也一个人兀自笑着。 戴夫人一见到这孩子,眼泪就落了下来,紧紧抱在手里不肯放,似乎从这天起,她又重新恢复了几分往日的神采。 第五天的晚上,冉冉便和戴长旭商量明天要继续赶路,戴长旭起初不肯,觉得冉冉现在的身子,还经不得旅途的劳累。 冉冉却说自己心里有数的,她除了腰膝还有些酸软外,并没有其他不适,再说即便在车里,她也可以继续躺着休息,而且只要两天便能到江洲了,并不会十分劳累。 嘴上虽然这么说,其实冉冉肚子里坚持要早点启程的理由,却是因为心疼银子。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第九章 安 家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拿出自己的账本,冉冉算了一下,在这小客栈里,一共耽误了七天,全家老少二十人,再加上车夫们的吃住,每天就要花销十多两银子,一共已经花了快一百两了。 记账,是张冉冉日常生活里最热爱的一件事情,想当年读大学的时候,因为很少提及自己的家庭,同宿舍的几个姐妹,都对冉冉每花完一块钱,都要兴致勃勃的拿出自己的小本子记账的习惯,感到匪夷所思。 张冉冉也觉得自己是有些变态,记收入的时候高兴,倒可以理解,可她连在记支出的时候,也有一股咬牙切齿的快感,好像记下来了,就减轻了很多负疚一般。 戴家被抄以后,金茂年送来了一千五百两的银票,福子那里又拿回了八百两银子,再加上其他零头八脑的边角银子和变卖旧物的收益,全家的财产统共也只有两千八百银子了,一家之长戴法兴已经授权由冉冉全权管理。 雇车以及这十来天在路上的花费,已经用掉了三百多两,前日又给那武陵王的人敲去了三百多两,再加上这几天的花销,已经用掉了快八百两银子。 冉冉边记账,心里边一阵阵的发虚,这一大家子到江洲以后的大笔花费,是明摆在那里的了,租房、吃饭、穿衣,剩下的那两千两银子,究竟又能维持几天呢? 不行,必须要赶快上路,再也不能浪费多一两银子了。 怕戴长旭愧疚,冉冉当然不会把这些话和他说,只是一口咬定,自己已经完全可以动身上路了。而且住在这小旅店里万分的难受,只想早日回到江洲,安定下来,还可以和自己的父母亲人团聚。 戴长旭见她这样坚持,便也只好同意了。 出发之前的这天晚上,冉冉特意把那飞霞叫到了房里,拿出自己剩下不多一个翡翠坠子,赏给了她,飞霞连忙纳福谢了。 冉冉让她坐下后,不由得默默的打量着飞霞。她削肩细腰,身量不高不低,脸色并不怎么白皙。总透着点青黄色,冉冉也知道她小时候是吃过苦的人。 她眉眼远不如白桃那么俏丽,也不如晴雪端正,五官生的有些寡淡,不过丝毫也没有什么不顺眼的地方。还挺耐看的,熟悉了,也有一种大方自若的风姿。 这飞霞自从回到戴府以后,可谓规规矩矩,一心一意伺候二娘和慎哥儿,并没有半点行差踏错。可是,冉冉心里还总是隐隐的有些不太踏实。 她总觉得自己摸不透飞霞的脾气,好像永远也不知道她的真实想法。飞霞能干又聪颖。几乎从来不出错,可她越这样,冉冉就越不安,偏偏今次,却是多亏了飞霞的能干。才救了自己一命。 犹豫了再三,冉冉终于开口了: “飞霞。有件事情,我一直想和你聊聊,我知道你和你们家爱莲小姐的情谊不同于一般主仆,大概与我和福子差不多吧,二爷被赶出去的事情,我和大爷是一点也不后悔的,有他在,这个家就永远不得安宁,可是,如果我事先料到你家小姐会是这样的遭遇,当初,我肯定会想办法将她先留在府里,等生了孩子再做打算的……” 飞霞安静的听完了冉冉的话,才低声说道: “大奶奶,这事怎么能怪你呢,我家小姐的脾气,我最知道了,她是不会离开二爷的,谁劝也没用,我又何尝没劝过她,让她留在自己娘家,别去江洲,可是没用,都没用,哪怕是到了最后,她还一直在那儿不停的叫我出去看看,是不是二爷回来了……” 说到这里,飞霞的声音一下子哽住了,大滴大滴的眼泪无声的滚了下来…… 冉冉鼻子一酸,眼眶也红了,她伸手拍了拍飞霞的手,心里却突然稍微松了一口气,也许,这飞霞不过是性格太内敛了点而已。 两人又谈了谈那天晚上的种种惊心动魄,飞霞还特别夸赞了那满顺几句,语气略微有些羡慕的意思,冉冉会心的笑了,毕竟大家共同经历了一番生死,谈话间,主仆间的距离很自然的拉近了许多,飞霞也很难得一直都笑容满面的。 见时间不早了,明早还要赶路,飞霞便起身告辞了,走前又再三谢了冉冉的赏赐。 等到飞霞合上冉冉的房门,转过身的一瞬间,脸上的笑意便一下子消失了,她面如止水,平静的注视着前方,默默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次上路,一切都很平静,自从武陵王上回生擒了吴婆子那帮匪徒后,整个江洲和安庆的交界地带都太平了许多。 又在山里的一户庄院里歇了一晚,第二天中午,他们终于到了那江洲城。 戴法兴虽然老家是江洲人,但他父亲一代是所谓的寒士,他和哥哥又很早便出来了,现在父兄都已经过世,几门远方亲戚也不在江洲,所以在这里并没有任何的根基。 此刻,戴法兴坐在马车上,有些迷茫的看着自己久违的家乡,内心不由感慨万千。 而张冉冉呢,虽然从来没到过这里,不过一看到城门边高耸的浔阳楼,就突然感到一种油然而生的亲切感,似乎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 发现这路上行走的道人和僧人特别多些,戴长旭不免有些奇怪,冉冉马上接口说道: “那匡庐,本就是道释同尊之神圣宝地,可谓天下少有,等我好了,便带你和平儿到那东林寺和简寂观去好好玩玩。” 戴长旭见妻子一回到了老家,果然精神焕发了许多,心里暗自高兴,而张冉冉,却暗自吃了一惊,她也没想到那草包缪冉儿居然会知道这些东西。 冉冉靠在戴长旭身上,东张西望的,简直有些目不暇接,车子路过一处街市,冉冉马上兴奋的叫了起来:“哎呀,桂花酥糖啊、还有桂花茶饼 ,长旭,那个是黄老门生姜……” 她话还没说完呢,一个人影便窜到了马车旁边,举着一块桂花茶饼直送到了她的嘴边,这除了米福子,还能有谁呢! 这福子原来早就在车上坐不住了,这会子,嘴里吃着酥糖,手上拿着茶饼,一张圆脸笑成了一朵花。 冉冉和福子的兴奋之情,也感染到了戴家的其他人,除了三个长辈和周嬷嬷,余下的十几个人,也不过都是二十来岁的年纪,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旅途跋涉,好不容易进了这江州城,看着周围热闹的景象,每个人脸上都是笑盈盈的。 马车把他们送到了城南的一处宅子,这是戴长旭和冉儿商量后,请领头的车夫帮他们物色的,这里据说原本是江洲大户周家的老宅,后来周家主人赴都城任官,这宅子便荒废了,陆续被周家的远亲慢慢瓜分蚕食,现在只剩下这原来主宅的后院,还空置着,正想找人租住。 冉冉的意思是,人生地不熟的,大家先在这里暂时住下,如果合适,便考虑长期租住,如果不合适,再慢慢另找地方也不迟。 戴长旭也曾经流露出,想先到冉冉娘家借宿的意思,被冉冉给断然否决了,她只说自己娘家的地方窄小,并住不下这许多的人。 其实,冉冉心里真正的想法,是一定要先安顿好大家,再打探清楚缪家的近况,才能气定神闲的去拜访,现在这样灰头土脸的去投奔自己的娘家,以自己对亲娘的了解,必然会给日后两家的交往,开个极坏的头,到时候,苦的就是自己这个中间人了。 等车队到了那处宅院,满顺和林福林用布兜抬着冉冉下了车,一进院子,冉冉几乎就立刻喜欢上了这地方,这院子的西南角,也栽着一棵繁茂的银杏树,几乎和戴府东和院里的那棵一摸一样,连树下的石凳石桌,也那么相像。 宅子确实是古旧破败了些,到处是灰尘蛛丝,门窗的油漆也已斑驳褪色,但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宅子,青砖绿瓦、雕梁画柱,房子的布局和进退都是极为方正规矩的。 北房有三间,正好给戴法兴和夫人,以及自己和戴长旭分东西两间居住,正北间呢,就用来做老爷和大爷的书房兼家里的堂屋。赵柔可以歇在东厢房的首间,和戴法兴及夫人的卧房只隔着一间耳房,而宝珠正好住在西厢房同样的位置。东边剩下的两间房可以分别给戴灵秀,还有小郡主刘玉璞起居,再放周嬷嬷陪在她二人的屋里,西边那两间呢,则可以安排满顺夫妇和马九元夫妇,其他下人都住在南边的罩房里。 戴长旭和冉冉一向夫妻同心,也觉得这宅院十分不错,只有那戴法兴默默不语,心里却不甚满意,他并不是挑剔这院子的大小和新旧,只是这里是那主宅的后院,本是大户人家最下等的杂役护院们住的,现在南面的通道已被封死了,这院子连个正门都没有,只设了偏门和角门各一个,从格局上讲,实在太下等了些。 戴法兴刚从高处跌落,对这种事情格外敏感,心里虽不满,但又无法说出口,只得一个人闷闷不乐。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第十章 小郡主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乘着下人们打扫整理的时候,冉冉便把戴长旭叫到了身边,和他商量了小郡主的事情,这一路上,周嬷嬷都把她照顾的很好,玉璞也非常乖巧,没事从不出来乱跑,总躲在自己车上,或者是房间里,大家都兵荒马乱的,竟然谁也没有发现这小丫鬟有什么不妥。 可现在已经到了江洲,终归不可能再一直瞒下去的。 “这事,还是由我去和父亲大人说吧,大家商量一下,看看究竟该怎么处置。” 戴法兴正坐在一间已打扫干净的厢房里休息,赵柔抱着慎哥儿,在一旁伺候着,戴长旭含糊的暗示了一下,赵柔就连忙带着飞霞出去避开了。 戴长旭就把小郡主的事情从头到尾向父亲的说了,戴法兴是越听眼睛瞪的越大,还未等戴长旭说完,啪的一拍桌子,指着戴长旭,嘴巴张了半天,却一句话都没说出啦。 见老爹气成了这样,戴法兴低着头,不敢再出声,他心想反正人已经顺利带到江洲来了,就让父亲狠骂一顿出出气吧。 戴法兴哆嗦了半天,突然问道:“我问你,你打算接下来就让玉璞恢复本来的身份,在咱家过生活吗?” 戴长旭看着父亲,还没来得及说话,戴法兴马上又继续逼问道: “你知道这窝藏朝廷钦犯,是个什么罪名吗?你又怎么敢保证这家里十几个下人,都会替你保守秘密吗?你以为这江洲是什么荒蛮之地,不受朝廷管辖了吗?我告诉你,现在只要这府里随便哪一个人到那江州府去,或者三皇子那里去,告上一状。我们一家这十几号人好不容易保住的脑袋,便统统要搬家了,你,你,你这个混账东西……” 戴法兴压低声音,一口气骂完,直气的脸色刷白,气都透不过来了。 这下子,戴长旭也立马懵了,他确实没想这么多。当初只觉得对大姐愧疚难当,一门心思的只想着要替她留下一脉骨血,后来戴府更是事故频出、他自顾不暇。糊里糊涂的觉得只要想办法把玉璞带到了江洲,离开那都城,好像就万事大吉了一般,现在被父亲一问,才发觉自己和冉冉。未免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眼前突然浮现出冉儿和平儿的笑脸,戴长旭不由得背后一阵阵发凉。 见儿子一脸的惶恐不安,戴法兴真是又怒又哀,这个大儿子,天资极佳,又是个有担当可依靠的人。可偏偏这心地过于慈软,断不是个能成大器的,那老二长生倒是个果决的人。可偏偏人品低劣,不可信任,自己的这两个儿子,要是能揉捏综合一下,就称心如意了。现如今看来,这戴家想要重振家门。实在是前途堪忧…… 父子二人各怀心思,正在面面相觑中,房门却突然被轻轻拍响了。 “是谁?”戴法兴沉声问道。 “是妾身赵柔……”门外响起了赵柔的声音。 戴法兴父子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戴长旭便起身去开了门,赵柔走了进来,又重新合上门,她先向戴法兴纳福施礼后,马上轻声说道: “老爷,你们是否在商议那小郡主的事情?” 屋内的两个人,顿时都吓了一跳,停了片刻,戴法兴才冷静下来,他拧眉问道: “你是如何知道的?” “妾身其实也是最后几天,咱们住在安庆的那个小客栈里的时候,才留意到的,那孩子虽然总是耷拉着脑袋,脸色黑黄黑黄的,可她那眼睛,我是认得的,她三岁多到戴府来玩的时候,我见过她一面,小郡主的眼睛,长的和大小姐一摸一样,我又想起大奶奶那天碰到王妃的奶娘林嬷嬷的事情,便猜到了……” 听赵柔这么说,戴法兴才略微松了口气,他低声说道:“你知道了倒也没什么关系,反正我本来也打算要告诉你的,不过你记住了,千万不能传出去让其他人知道,任何人都不行……” 赵柔看着戴法兴,脸上有些犹疑之情,她轻轻的说:“老爷,我只怕这事已瞒不住了,就在昨天,我还听到飞霞和沁芳在那小声议论,奇怪这周嬷嬷怎么对那小丫鬟这么好,沁芳还说了,她总觉得这孩子好像哪里有些面熟……” 戴法兴一听,又是一拳砸在了桌子上,戴长旭更是吃惊,他和冉冉一直觉得小郡主这事儿瞒的密不透风呢,谁知道竟然早就露出了这么许多的破绽。 “老爷,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呢?”赵柔又问道。 “哼哼,你还是问我们大爷吧,大爷啊,你倒说说看,现在你们又有什么锦囊妙计了呢?”戴法兴怒气冲冲的呛了戴长旭一顿。 戴长旭不由的涨红了脸,要知道戴法兴虽然对他一贯严格,但当着别人的面,从来都是非常给他留面子的,别说是赵柔了,就算在夫人跟前,也几乎没说过这大儿子一句重话,今天,他实在是被气坏了。 赵柔见此情景,表情也十分的尴尬和紧张,连忙急匆匆的说道:“老爷、大爷,我倒有一个想法,你们看看可否行的通。” 老爷没说话,戴长旭连忙客气道:“二娘有话只管说吧。” “老爷,我看目前这事儿若想要一直瞒着其他人,恐怕也难,毕竟这人多嘴杂的,可如果把那小郡主送到其他地方去养呢,没人看着,又更让人放心不下,我倒是觉得,可以把这事索性敞开了说出来,就说这小郡主是一路跟着我们大家到江洲来,若要传出去了,大家统统都是包庇的嫌犯,一个也脱不了关系,也许,反倒更好些……” 赵柔说完,戴法兴和戴长旭一时都没说话,房子里很安静,半响,戴法兴才果断的说道: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办了,真的不行,也不过是把咱们脖子上的脑袋再还给当今圣上而已,旭儿,你今日用过晚膳,便把玉璞梳洗好了带过来,再通知大家都到堂屋里集合。” 说完这些话,戴法兴便马上冲自己儿子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一副再也懒得多看他一眼的样子。 戴长旭回到冉冉那里,灰头土脸的把这番过程说了,张冉冉也是大吃一惊,接着是越想越后怕。现在看来,自己和戴长旭,面在这种生死抉择的大事上,确实是太稚嫩了些。 而对于赵柔的表现,冉冉不由心下暗自感叹,以前自己真是小看了这二娘,她甚至开始怀疑,赵柔在戴府时的种种病弱无力,也许只是装出来给夫人看的,否则,她如何在出府之后,反而越发健旺了呢,冉冉又突然想起自己上次为了帮赵柔,撵走了白庆生家里的时候,夫人说过的那些子话,也许当时夫人便是在笑自己的痴傻了吧。 戴家的下人们,经过好一番整理,直到天擦黑,才总算把这院子给打扫的有些摸样了。因为还没有开火的东西,冉冉便派马九元去外面采买些现成的吃食回来,满顺也非常积极的陪他去了,他本身就是个闲不住的人。 等用过晚膳,戴长旭便按父亲的安排,将所有的下人,还有满顺两口子都叫到了堂屋去。 等众人都站定了,戴法兴清了清嗓子,先是说了些感激安抚的客气话,说大家一路跟着戴家从都城一直到了这江洲,实在是历经磨难、忠心耿耿,戴家今后一定不会亏待他们的,从此之后,便拿他们当自己家里人一般对待。希望大家也要齐心协力、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等戴法兴说完了,戴长旭冲站在门边的周嬷嬷点了点头,周嬷嬷便出去,将等在隔壁的小郡主带了进来。 等那周嬷嬷领着小郡主刘玉璞走到了戴法兴的身边,众人不由得马上交头接耳了起来。 玉璞已经被周嬷嬷仔细的梳洗打扮过了,衣服虽然依旧简朴,但洗去了脸上的故意弄上的黑黄颜色,又梳了一个清清爽爽的双螺髻,发髻边插着刚摘下的几朵艳黄色腊梅花,耳朵上戴了一对青玉坠,刘玉璞眨巴着一双如黑宝石般璀璨的美目,尖尖的瓜子脸,红樱桃般的小嘴,这哪还是那个总是躲在周嬷嬷身后,可怜兮兮的小丫鬟啊! 下人里,晴雪、白桃、沁芳、飞霞这些贴身服侍主子的大丫头们,已经纷纷认出了小郡主,除了飞霞,几乎个个都是掩着嘴巴,一副又惊又喜的表情。而马九元夫妇和林福林,因为都是常年在外面跑腿的人,还并不认得她,此刻也是满脸的好奇。 周嬷嬷轻轻推了玉璞一把,她又向前走了两步,怯生生的看着戴法兴,细声细气的叫了一声:“姥爷~~~” 看着那如此熟悉的眼眸,饶是那戴法兴再怎么冷心硬肠、城府深重,也不由得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慢慢红了眼圈。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第十一章 横 财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戴法兴伸手将小郡主搂了过去,让她站在自己的腿边,一手放在她的肩膀上,面向众人,清了清嗓子,异常郑重的说道: “这孩子,便是我那大女儿戴红秀的亲生闺女刘玉璞,她居然能逃过此番劫难,跟我们大家来到这江洲,真是多亏了那菩萨庇佑,我们戴家这上下二十口人,如今还能站在这里,可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希望大家要明白这其中的厉害,一定要做那惜福惜命之人,从今往后,玉璞就由大爷和大奶奶来抚养,对外面呢,就说她是大奶奶在来江洲的路上收养的义女,已取名叫做戴慈恩,大家一定要记住,万万不可疏忽大意说漏了嘴,到时候自己送命事小,更要连累了别人。” 戴法兴说完,堂屋内瞬时变得一片沉默,下人们都在暗自琢磨老爷这番话中的各种意思。 而戴长旭呢,不得不佩服父亲的老辣,这一番话说的,将那玉璞如何逃出彭城王王府,如何能到了江洲,一笔带过,统统算到了那菩萨大人的头上,而关于玉璞身份的严重性呢,又变成了大家的共同负担,谁要是泄露,那就是对不起所有的人,如此一来,确实能起到很好的牵制和震慑作用。 该说的都说了,戴法兴便让众人散了,都早些休息。 周嬷嬷又领着玉璞去拜见夫人了,堂屋内只剩下戴法兴、戴长旭和赵柔,戴长旭也正想告辞回屋休息,戴法兴突然又开口了: “旭儿,有件事情我要和你商量,冉儿刚刚经历了大磨难,现在身子还未恢复。我看,还需要好好调理一阵才行,现在家里的事情,就暂时还是先让你二娘来做主吧!” 戴长旭顿时愣了,一时间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他完全无法掩饰自己惊讶的情绪,母亲和冉儿还在,戴法兴竟然会做主让一个姨娘当家,要知道戴法兴原来可是一个最注重祖宗礼法的人,二娘和三娘在还未生育之前。连家里的祭祀大礼都不能参加的,现在,竟然说出这种会让旁人骂为“宠妾败德”的话来。戴长旭简直无法想象。 噗通一声,赵柔跪倒在老爷面前,她急惶惶的说道:“老爷万万不可,切莫要折杀奴婢,还请老爷三思。” 戴法兴看了赵柔一眼。又对戴长旭说道:“你莫要做出如此神情,如今我们戴家不比往日了,一切均要以大局为重,有些虚礼也恐怕只能先放在一旁,今后的日子只会比现在更艰难百倍,而你和冉儿。又实在是让我太失望了……” 戴长旭没出声,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自从姐夫出事以后。其实他一直觉得父亲变得越来越陌生了,或许,是自己以前不够了解他? “还请老爷恕罪,奴婢恕难从命,大奶奶宅心仁厚。聪明能干,绝对是女中翘楚。虽说她救下小郡主的事情是鲁莽了些,那也只是因为她心地太过善良了,她和大小姐一向亲近,自然没法见死不救的,都说那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爷,还请三思!” 赵柔跪在地上,一口气说道,戴长旭还很少见到二娘情绪这么激动过。 戴法兴冷哼了一声,并没有马上说话,沉默了良久,才说:“此事先搁搁吧,暂时还是由冉儿继续打理家事,我希望你们两个要吸取教训,切莫再做那些没有头脑的事情,你去吧。” 戴长旭告辞出来,往前走了两步,冷风一吹,他突然觉得脑子一下清醒了,父亲真会让那二娘主持家事吗?二娘的性子素来喜欢清静,而且她现在还要带慎哥儿,又哪有那个精力,退一万步说,父亲真会做出这等会让所有人说闲话的事情吗?他又如何能过得了母亲那一关呢? 莫非,他只是想给自己和冉冉一个下马威?让两人知道,这个家的家长是谁?不听他的话,是绝对不行的? 其实现在这个家,还有谁会抢着要当吗?难道还能和当年戴府的当家人相提并论吗?当家又有什么好处吗?戴长旭突然为自己的媳妇儿感到一阵不平。 戴长旭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的父亲真正感到不满,就算当时戴法兴诬告自己的亲女婿要谋反时,戴长旭也并没有这样强烈的情绪。 在推开自己房门之前,戴长旭已经做了决定,今天这事儿,绝不能告诉冉儿,她为了这个家,已经吃够了苦头,没必要再让她受这样的委屈。 又过了三天,经过戴家上下好一番打扫和整理,家里的一切才逐渐安顿了下来。 除了小郡主被放到了戴灵秀屋里,一起居住,再由周嬷嬷照看着她们姨侄二人外,其他各屋的安排都全是按着冉冉最初的设想,腾出来的一间厢房做了饭厅,饭厅旁边的两间耳房,打通了做了灶房,如今已不可能和之前一样,个人可以端进自己房里用膳,只能大家分主仆两大桌,一起挤着吃了。 除了宅子里原来就有的床铺、桌子等最基本的家具,冉冉又让各屋的人,把需要购买的生活必需品,列单子报上来给自己,她和周嬷嬷两人一起商量定夺了一番,又设定了各人要购置东西的标准。 那些靠榻、屏风之类的多余东西,就一律省了,冉冉发挥现代人的装修省钱*,决定拿素色的布帘来代替屏风进行内外屋的隔断,买青红砖回来自己人动手砌了靠榻。奶奶、小姐们的房里,每人给配了一个大铜镜,只在老爷和夫人的卧房里安置了梳妆台,而老爷和大爷的书房兼家里的堂屋,则是装修档次最高的地方,各买了两副书桌、书架和太师椅回来,不过,也只是最普通的榉木家具而已。 冉冉又吩咐马九元去多采买一些颜色鲜亮的厚棉布回来,她让福子带着戴灵秀和其他几个大丫鬟,做成各式的门帘挂了起来。这院子,顿时有了生机和人气,也有了些家的摸样。 那戴夫人自从冉冉生下了平儿,再猛然间见到了小郡主玉璞之后,精神似乎好了许多,如今被晴雪扶着,坐在那廊下,边晒着太阳,边看着众人进进出出的忙碌拾掇,看着院子西南角那两株腊梅开的正好。看着戴灵秀领着小郡主坐在自己身旁专心致志的做着针线活,两张小脸都有如粉雕玉琢的一般,夫人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而那北房西边间里,张冉冉正坐在床上看着账本,她可就笑不出来了,付了这院子一年的租金,置备了这许多必需的东西以后。她的账面上,也就只剩下了一千四百两银子。 冉冉在采买的东西的时候,已经一再谨慎了,尽量把花费降到了最低,不过她也清楚,通过过分降低大家的生活质量来省钱。绝不是一个长久之计,而且在目前这个敏感的时候,还很可能会导致人心不稳。不说别人,就说自己的公爹戴法兴,那就最是个要小心照顾到的,所以,她还是尽量去满足了每个人的基本要求。 一千四百两银子。如果只需要应付每日里大家的吃喝,和下人们的月钱。倒还可以支撑一阵子,不过一想到一家人就这样坐吃山空下去,冉冉就突然又记起了自己十八岁时做的那个噩梦,在呼啸的寒风里,走在那悬崖峭壁的边上,随时都可能会跌下去摔个粉身碎骨,只不过,现在并不是自己一人在悬崖上了,还有长旭和平儿,还有戴府的这一大家子。 不行,必须要找门营生做起来,必须要想法子赚钱。 其实,就在这两天里,看着大家收拾屋子的时候,冉冉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主意,而且思夺再三,她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很有可行性,只不过做生意需要本钱,又要冒风险,如果从这一千二百两中再拿走几百两押在生意里,万一要不成功,可就彻底完蛋了。 一想到这里,冉冉就不由得烦躁了起来,可是除了这个,冉冉压根就没有心思去想别的了。 于是,就这样捧着账本,翻来覆去、颠三倒四的琢磨了一个下午,直到把自己弄的头痛欲裂,也没想出个两全十美的办法来,冉冉一把把账本推倒了床上,闭上了眼睛,心想等晚上和戴长旭回来,再商量一下吧。 “舅娘……”一个细小的声音,弱弱的叫了一句。 冉冉睁开眼睛,见小郡主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的床边。 冉冉连忙冲她笑笑,温柔的说道:“慈恩,周嬷嬷和你说过了吧,以后都要叫舅娘母亲的,就算没人的时候,也要这么叫,这样你才能习惯,就不会在外人面前说漏嘴了,对吗?” 慈恩点了点头,又轻声的叫了一声“母亲”,见她为难的样子,冉冉不由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母亲,慈恩有一件东西要交给您。”小郡主说着,又回头看了看门窗,在确定没人后,她伸手解开了自己的裙子,在贴身小衣的里面,取下了一个小小的锦囊。 慈恩又略微犹豫了一下,才将这个锦囊递给冉冉,冉冉惊讶的接了过来,还没来得及询问,慈恩又说: “这是我娘让我交给母亲的,我娘说,让我一直等到了江洲之后,一切安定了下来,才能把这个东西交给母亲的。” 小慈恩一本正经的说着,听话的执行着大人的嘱咐,丝毫也没觉得自己所说的话,听起来十分别扭。 冉冉缓缓的打开了锦囊,里面,是两张银票,她抽出了一张,缓缓的展开来,看着上面的印字,眨了眨自己的眼睛,又扭头看了慈恩一眼,才把眼睛转回到那些印字上。 那是一张十万两的银票。 第十二章 誓言、谎言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张冉冉在慈恩的注视下,又抽出了第二张银票,也是十万两。 大约过了三秒钟左右,张冉冉的心脏剧烈的狂跳了起来,咚咚咚,响的她觉得屋外的人都能听到到。 冉冉迅速把这两张银票折好,又放回了锦囊里,然后伸手把小郡主拉到了床上,坐在自己身旁。 “是王妃姐姐,让你交给我的?”冉冉压低声音、紧张的问道。 慈恩认真的点了点头。 张冉冉脑中一片混乱,这可真是所谓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二十万,也许在从前的戴府并不算什么,但是现在,对他们的生活而言,将会产生翻天覆地的影响,自己的计划也完全有资本开始实施了,只要经营得当、持家有度,戴家基本是可以衣食无忧了…… “母亲,我娘还有一句话要交代,请你一定要答应我。” 慈恩拉了拉冉冉的衣袖,冉冉连忙从自己的遐想里醒了过来,问道:“什么事情,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去办。” 慈恩看着冉冉,表情突然变得简直有些严厉,她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娘说,这笔钱,只能给母亲您一个人支配,你要是想给旁人也行,但是,绝不能给任何一个姓戴的人!!!” 张冉冉一下子愣住了,她呆呆的看着慈恩,慈恩那双晶亮的明眸里,透着几分与她年龄一点也不相称的决绝与狠意。 一霎那间,冉冉仿佛看到了戴红秀,看到了戴红秀在决心赴死之前,是如何抱着女儿,做着最后的交代。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自绝于世…… 冉冉深深的打了一个哆嗦,心里仿佛被针扎了一般的,刺痛了起来。 “母亲,你会答应慈恩吗?你一定要答应慈恩。”小郡主摇着冉冉,有些着急了。 张冉冉苦笑着看她,慈恩的小脸上满是焦虑,她似乎也知道这个事非常困难,戴红秀那时那刻所说的话,一定给慈恩留下了无法磨灭的深刻印象。 “慈恩。我用这个银子赚来的银子,能给戴家的人用吗?”冉冉问的很认真,这已经不是对一个孩子的承诺了。这是对戴红秀的承诺。 慈恩一下子迷茫了,这才恢复了一点小孩子的本色,她皱着眉头,嘟着嘴巴,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才说道:“这个,我娘没说过……应该可以吧……” 张冉冉被她小大人般的摸样给逗笑了,轻声说道:“那好,慈恩,母亲答应你,你给我的这笔钱。我绝不给任何一个姓戴的人用!” 慈恩松了一口气,连忙又冲着冉冉讨好般的笑了笑,自从她被林嬷嬷带到舅娘这里。她就经常会对冉冉做出这般刻意讨好的表情,也许,是因为戴红秀再三叮嘱过她,这舅娘,就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一定要紧紧抓住。 虽然冉冉对她是百般温柔疼爱,可显然。慈恩并没有真正的放松下来,要想让她真的把自己当做妈妈般的信赖,恐怕还要很长的时间。 冉冉心里一阵酸楚,她理解戴红秀对戴家的恨,可是冉冉不希望慈恩就这样懵懵懂懂的,把这恨继承了过去,毕竟她还要跟着戴家人一起生活,如果老是带着这个阴影,以后又该如何在这个宅院里自处呢? 冉冉想了想,就握住了慈恩的小手,柔声问道: “慈恩,如果母亲想把你娘给的钱,用一点点在平儿身上,给平儿买双小虎头鞋,再买顶虎头帽,可不可以呢?” 小郡主愣住了,她非常喜欢平儿,大家都说自己是平儿的姐姐,平儿每次看到自己走过去,就会咯咯的笑,他的脸鼓鼓的,有时候,边笑还边留出好长好长的口水,她想象着平儿戴上虎头帽的样子,肯定特别好玩。 慈恩皱眉看着冉冉,显然很着急,对啊,平儿也是姓戴的,这可怎么办? 冉冉见她这样,又是欣慰,又是心疼,连忙轻声安抚她:“没关系没关系,慈恩不着急,母亲会用慈恩给的银子,再去赚好多好多银子来,然后再给弟弟买衣服、买好吃的,行吗?” 慈恩拼命点了点头。 “慈恩,你有想要什么东西吗?母亲给你做几身新衣服,可好吗?做一身大红的、做一身鹅黄的,再做一身水绿的,好不好,慈恩喜欢什么颜色呢?” 一听到穿新衣服,小姑娘的爱美天性顿时发作了,毕竟小郡主以前都是锦衣玉食惯了,如今只能穿着别人的旧衣,哪里能不馋呢,慈恩两眼闪闪发光,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说: “我喜欢淡蓝色的……” “好,就给我们慈恩做淡蓝色的锦缎长袄,里面配条月白色的百褶裙,再做一件浅黄色的斗篷披着,棉鞋,也做蓝色缎面的,可好啊?” “好~~~”慈恩拖长了声音,奶声奶气的回答到,直到了此时此刻,她才真像一个七岁小娃的摸样了。 冉冉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小郡主突然脸上一呆,直愣愣冲口而出道:“母亲,慈恩现在也姓戴了啊……” 张冉冉先是一愣,看着慈恩涨红了脸,又急又傻的样子,不由得哈哈哈的笑出了声来。 将慈恩给的小锦囊缝在了贴身的小衣里,冉冉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暖烘烘的,她再次体会到了金钱的力量,二十万两银子啊,张冉冉简直有点蠢蠢欲动起来。 是夜,连戴长旭都感觉到了,笑着问道:“今个干嘛那么高兴,可是捡到了宝?” 冉冉心中暗笑,可不是捡到了大宝贝吗! 冉冉真想马上和戴长旭分享自己的快乐,她知道,戴长旭最近也在为了戴家今后的生计问题在发愁,他连着几日,天天到江洲城内走动,晚上回来,也含含混混的和自己说起江洲城内的钱庄、药店、绸布店等的经营情况。 显然和自己一样,戴长旭也在发愁本钱的问题,家里仅剩的这点银子,确实有些不敢动,毕竟每日都要支出的,戴长旭有次甚至开玩笑的和冉冉说,自己倒可以去支个摊子给人写写家书什么的,总比整日里坐着没事要好。 可是,冉冉现在只能把这天大的喜讯憋在心里了,她一时想不清楚是否该告诉戴长旭这件事情,如果告诉了他,又该怎么传达戴红秀的意思呢,如果把话说明了,然后自己捏着这二十万两的巨款,却丝毫也不让戴长旭、戴法兴和夫人他们插手,岂非十分的古怪又尴尬? 还是等等吧,等自己想清楚了、安排妥当了再说。 见妻子眉眼攒动,神情复杂,戴长旭越发的好奇了,张冉冉连忙推搪说,今天见天儿和慈恩两个小人甚是投缘,一见面就嘻嘻笑个不停,自己也觉得很开心。 没想到冉冉这么随便一句瞎话,倒让戴长旭变了颜色,他坐在冉冉身边,低声说道:“只希望咱们真能保得慈恩平安,只希望咱们真能让慈恩过上开心的日子……” 冉冉心里一酸,她突然问道:“长旭,姐姐之前那么对你,你是否有恨过她?” 戴长旭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迷茫,“恨她,倒好像没有,小时候,大姐又漂亮又聪明,虽然常欺负我,可又有很多好玩的主意,我很喜欢跟在她后面的,后来她那样待我,我也觉得很委屈,也谈不上恨吧……” 冉冉伸手抚摸着戴长旭头上那道伤疤,也许是当时没有条件好好疗伤,那道并不深的口子,却留下一条细细长长的疤痕,斜在戴长旭左眉上方。 见冉冉一片柔情,戴长旭不由得动了点念头,探身去寻冉冉的唇,冉冉身上还不便利,夫妻二人已经太久太久没亲热过了,戴长旭一咬住冉冉的香唇,便有些控制不住起来,紧紧将妻子搂在怀里,恨不得揉碎了。 冉冉也是一样,被戴长旭这样抱在怀里,浑身都烫了起来,她仰头去迎接丈夫的侵略,呼吸也沉重了起来。 就在两人要即要沉迷之时,戴长旭猛的抬起了身,用双手将冉冉撑开,呼呼的喘着气,苦笑着说道:“看我,越发的没出息了,老夫老妻了,还搀成这个样子,也不管你的身子……” 冉冉看着他,难免有几分失落,心想,能不馋吗?都多久没吃饱过了,她当然也知道戴长旭是为了自己好,自从产下平儿,身子倒现在还有些不干净。 她冲戴长旭抿嘴笑笑,轻声说道:“这两天就让周嬷嬷和福子去打探一下,找个合适的大夫来瞧瞧。” 戴长旭见妻子粉面含春,眼波如水,这生了孩子以后,除了比以前消瘦了些,反倒更加标致艳丽起来,不由得深深吸了口气,猛然站起身,找了个借口就疾步出去了。 来到灶房门口,戴长旭舀了一瓢冷水,沾着准备抹把脸,背后突然有人叫道: “少爷,你干嘛用这凉水洗脸啊!” 戴长旭一回头,见那宝珠正拿着木盆,婷婷娉娉的站在那廊下。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第十三章 间 隙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还没等戴长旭反应过来,宝珠已疾步走了上来,她拿下戴长旭手里的水瓢,有些奇怪的问:“白桃呢?” 戴长旭假装没听见,并没有答话,他这种情形下,碰到宝珠,本身就有些别扭了,而那白桃,也是因为有一回不小心撞见他和冉儿在那里撕扯打闹,所以学乖了,一般他在房里的时候,只要主子不叫人,白桃都不会在一旁伺候。 宝珠见他不说话,就说:“大爷到我那屋去洗一把吧,正好锦儿刚打了热水进来,我只用了一半。” 戴长旭微微迟疑了一下,宝珠却一下变了脸色,她仰头看着戴长旭,神情黯淡,唇边现出一丝苦笑,凄然说道:“大爷,你是打算再也不踏进我那里半步了吗……” 戴长旭一愣,他从未见过宝珠这样感情外露过。 对宝珠,戴长旭心中一直有愧,冉冉怀孕之后,按常理说,他应该总要多去那宝珠房里几趟,他也不是没想过,毕竟宝珠是他的妾,而有时候他确实也会有需要的,去宝珠那里,是天经地义,不去宝珠那里,反倒要给人背后说闲话。 不过事有凑巧,一开始是因为母亲吓怕了,让他一定要先陪满冉冉三个月,而后来,先是因为宝珠不住在东和院,他又总顾忌冉冉,有些懒得那么大张旗鼓的过去,可时间拖的越长,和宝珠的感情却也越发的生疏起来,远不比还是主仆时候的亲密。紧接着便是这次巨变,他也注意到了宝珠的情绪很差,路上也有留心关照着她,但是。无论如何,挺着大肚子的冉冉都是他心头最重要的。 戴长旭来不及细想,忙挤出一个笑容,便往宝珠房里去了,锦儿正在帮主子铺床,见戴长旭进来,掩饰不住的愣了愣,戴长旭脸色也不免有些尴尬。 宝珠亲自动手,伺候着戴长旭抹了脸,其实。他早在冉冉房里洗漱过了,刚才只不过想用冰水冷静一下而已,而现在无法。只好再洗了一遍。 宝珠先吩咐锦儿泡了茶来,便打发她回屋睡了,自己就挨着戴长旭坐了下来,戴长旭见她这样,突然有些紧张。 宝珠先是垂着头。坐着那里半天没说话,而后,突然低声说道:“少爷,我……想家了,我想咱们那院,想我种的那些茉莉、想我娘、想墨香……” 说完。大滴大滴的泪珠,便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一颗一颗的打在那斑驳的桌面上。 戴长旭心内一声长叹。挪了下身子,轻轻揽住了宝珠的肩膀,他和宝珠都是自小在戴府里长大的,现在这许多人里,宝珠唯一能倾述的。也确实只有他了,满顺虽是她堂弟。可对戴府并无感情,并不能体会她的满腹凄凉。 其实,戴长旭心里何尝没有这种酸涩的思乡之情,午夜梦回,东和院里的一草一木,也是仿若就在眼前,只不过他是男人,又有爱妻娇儿陪伴,还要操心家里的生计大事,总比宝珠要好的多。 宝珠嘤嘤的哭着,缓缓的把头歪在了大爷的肩膀上,柔软的身体也靠了过来,发髻上腊梅的幽香,若有似无的…… 戴长旭不由得身子一僵,心里有些慌乱,宝珠抬起脸看着他,眉头轻蹙,眼神哀怜,脸上全是泪痕,原本红润丰泽的脸颊已然不见,下巴尖尖的,面色苍白憔悴,真是我见犹怜。 “少爷,你……不要不理宝珠,宝珠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呜呜呜……”宝珠啜泣着,一把揽住了戴长旭的头颈,整个人都扑进了他的怀里。 戴长旭几乎是本能的想要挣脱,宝珠也感觉到了,她好像豁出去了一样,闭着眼睛,死死的抱着大爷不放,嘴里呜咽着说道: “爷儿~~~你就赏了宝珠吧,赏宝珠一个孩子,也让我好歹能有个牵挂……呜呜呜…以后…以后…宝珠就再也不缠着你了……呜呜呜……求你了……” 那宝珠语声缠绵低转,浑身肌肤滚烫,戴长旭深深一颤,再也把持不住,抱起她放在了床上,又一把胡乱扯下了那粗布幔帐…… 戴长旭这晚上竟然没有回来睡,这事实在太突然,来的毫无预兆,一开始,冉冉甚至想叫白桃出去看看,大爷是不是在哪里出事了,而后,才猛然醒悟了过来,这院里,还住着戴长旭的一位姨娘呢。 她突然想起刚才戴长旭急匆匆走出去时,略带紧张尴尬的表情和僵硬的姿态,张冉冉心里一阵发闷。 她并不是不能接受戴长旭去宝珠那里,他们还在府里的时候,她怀孕的那会子,她就早做好了戴长旭哪天会去宝珠屋里的心理准备,可后来,戴长旭却一直没有动静,她自然也不好主动问他这些,便就心下暗喜的随他去了。 而戴长旭的奶娘王嬷嬷,还曾经奉了戴夫人的指令,悄悄的来和冉冉商量过,说看那大爷也不喜欢到连姨娘的房里去,要不要在他们院内的大丫鬟里头,给他选个通房呢? 冉冉心里自然一百个不愿意,她早已把戴长旭当做最亲密的爱人看待,一个宝珠就够她不舒服的了,可是,她知道这话在这个时代是没法讲出来的,想了想,便只说自己并没有意见,如果大爷愿意,再来商量人选也不迟。 张冉冉敢这么说,自然是因为对戴长旭有信心,果然,那王嬷嬷后来便没再提起这个事情了,想必是被戴长旭给回绝了。 而现在,让冉冉郁结不平的,是戴长旭去找宝珠的理由,刚才还在跟自己缠绵恩爱,下一步,就能毫不犹豫的去找宝珠,这是什么,算是泄火吗?还是对他而言,对象是谁也并不重要,只要能成其好事才是第一要紧的?难道,男人果然都是只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戴长旭也并不能例外? 这一夜,戴家大少奶奶张冉冉整晚翻转不停,无法安然入睡,直到鸡鸣时分,天色都有些发白了,才昏沉沉的迷糊了一下。 第二日一早,那戴长旭很早便起来了,悄悄去满顺福子那里抱了平儿过来,才敢回房,这阵子,为了让冉冉好好调养身体,平儿晚上都是由福子帮她带的,夜里便喂他喝些羊奶。 冉冉面无表情的从戴长旭手里接过平儿,给他喂奶,平日这种时候,正是他们一家三口最和乐融融的,而今日里,夫妻二人不但一句话都没说,连眼神都碰也没碰一下。 戴长旭一直在偷偷打量冉冉,见她脸色略些憔悴,眼下黑影甚是明显,越发的心虚了,而白桃正在屋里收拾忙活,他又不好说什么,想到等会儿宝珠便要过来请安了,讪讪的又站了一会子,便赶忙先出去了。 一会儿,宝珠果然按时来了,她神情显然有些紧张,张冉冉自然不会对她怎样,反而只比往日里更加客气了几分,她的内心里并没有怪宝珠的意思,其实这些日子,眼见着宝珠一天比一天沉默,一天比一天落落寡欢,她心里也觉得不好过。 可是,看着宝珠今天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春色,妆容细致,连头发也梳的分外标致光亮,显然与平日里大不相同,冉冉又顿时烦躁了起来。 奶好了平儿,冉冉便叫白桃抱着他去院子里晒晒太阳,她索性叫了满顺过来,想和他商量一下正事,顺便把那些烦恼先扔到一边去。 “满顺,你这两日有空,帮我在江洲城里留心看看,是否有刺绣的铺子,他们各自的规模和经营情况又是怎样的。” 满顺突然一笑,这阵子相处久了,他在冉冉跟前,也没那么拘谨了。 “姐姐,我已经看过了,城东繁华的地段,有两家大些的绣铺,一家卖的,据说是咱们都城来的绣品,另一家,也说他们店里请的都是咱们都城的绣娘,可是我看啊,那手艺是远远不如都城的东西的,恐怕都只是招牌叫的响而已,而其地方,虽然也有小绣铺,但都不如这两家的生意好。” 对满顺的机灵,冉冉早就是见怪不怪了,可还是忍不住笑着问道:“你这小猴子,怎么会想到去看这些,难不成这江州城所有的生意铺子,你都全看遍了?!” 满顺也笑了,他乐呵呵的说道:“我并没有看其他的铺子,只留心看了绣铺而已,姐姐是不是想做这门生意,我和姐姐的想法倒是一样的。” “哦?那你倒说说看。”冉冉真的很看重满顺的想法。 “那天我见福子她们几个在做门帘子,二小姐给自己房里的帘子绣了樱草花边,晴雪姐姐给夫人房里绣的是卍字滚边,你这房里是白桃姐姐绣的梅花,连福子也绣了雏菊花样,个个都是心灵手巧的,我就想啊,这绣花倒是不要什么本钱的,咱们手艺这么好,叫她们有空的时候绣了,我和九元大哥拿出去兜售给有钱人家,岂不是可以贴补些家用。” 满顺说完,有些期待的看着冉冉,冉冉微笑着摇了摇头,慢慢的说道: “恩,你猜的没错,我确实是想做那刺绣生意,不过,我倒是想开一个这江洲里最大最好的绣铺……”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第十四章 娘 家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连满顺愣了愣,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不过他性子沉稳,并没有马上插话。 “满顺,绣品这种东西,重在手艺精美,就像你说的,刺绣根本不需要多大的本钱,只不过用到一些针、线、绸缎之类的东西就行了,但如果能绣出极品,那就能卖出大价钱,可以是本钱的几倍、几十倍、甚至几百倍,就像吴绣女的《雉鸡图》,现在竟能卖到五万两银子,你算算,这又是什么样的利润?” 满顺嘴巴一张,好像想说什么,又暂时咽了回去。 “而像你说的那样,随便去绣点荷包、锦帕、肚兜之类的小玩意儿,虽然也能卖钱,而且还快,但那赚的只不过是一个工钱而已,不但人辛苦,还白白浪费了咱们的好手艺,实在太不划算。” “不过,要想绣出极品,并得到客人的追捧,也是要用些手段的,虽说那酒香不怕巷子深,但真要像《雉鸡图》那样,要等吴绣女都已经殁了好多年以后,才被人所赏识,未免也太悲哀了些。所以,不但绣品本身要好,绣铺也一定要开的够档次,让客人进来一看啊,就先入为主的觉你铺子里的东西一定是最好的,你说的东城的那两家绣铺,门面开的大,又打着都城绣品的招牌,其实也是一样的道理,而事实上,他们的生意确实也比那些小铺子要好上许多,对吗?” 满顺点了点头,终于忍不住说道: “姐姐的意思,我已经听明白了,就是说对刺绣这样的卖手艺的玩意儿,花一些钱在门面上。把铺子开的气派豪华些,才能吸引更多的人,赚到更多的钱,这个吗,我也觉得挺有道理,可是姐姐,我们哪来那么大的本钱呢?” 冉冉掩嘴一笑,刚想说什么,却又马上忍住了。她突然想到,这满顺原是宝珠的弟弟。有些话还真不方便告诉他。 “本钱嘛,咱们可以想办法,但是做生意的思路呢,一定要先想好。千万不能走错了路。”冉冉只得含混的应付了几句。 满顺并没再多什么,只是冲冉冉笑笑。 张冉冉也知道他性子沉稳,此刻肚子里一定在嘟囔:本钱哪里是那么好想办法的啊!只不过是尊重自己这个姐姐,才忍住了没说出来而已。 冉冉便也顺势转移了话题,嘱咐满顺这两日一得空。就多去观察打听一下那两家绣铺的各种情况,越详细越好,看看来买他们东西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哪些花样品种的绣品最好销,他们的锦线、绸缎等材料又都是从哪里进的。 这钟事项,是满顺最拿手的。他高高兴兴的一口应了,便想出去,可突然又想起什么的样子。停在了那里,扭扭捏捏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 冉冉看他挠头的样子,越发像只小猴子了,不由扑哧一笑。问道:“你这猴子,什么事情只管说啊!” “姐姐。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娘家去看看呢,我这两天都快给福子烦死了,你说暂时还不能回去,不让她透漏风声,她倒还算忍住了,只是每天晚上,都要在房里嘟嘟哝哝的车轱辘话反复的说,到底什么时候回去啊,为什么还不回去啊,一直说,一直说,我劝她耐心等等吧,她不听,我不理她吧,她又要硬拽着我,连觉都不让我好好的睡……” 张冉冉难得见到这满顺如此愁容不展,直乐的哈哈哈大笑了起来,真可谓一物降一物啊,碰到了福子这样的魔障,任他小猴子再机灵也没办法。 满顺见冉冉笑的直打跌,也咧着嘴跟着苦笑了两下。 “好了好了,你别担心了,我这两天就会安排回去的事项,你现在就可以去告诉福子,省的她再烦你。” 满顺这才真正乐了出来,向冉冉深深的作了一个揖,便飞奔了出去。 冉冉并没有骗满顺,就算他今天不来投诉,她也打算这几日内,就要带着戴长旭和平儿他们回趟娘家了。 她已叫马九元去打探过了,自己娘家仍住在西城的乌衣老巷里,可是宅子是明显翻修过的,还扩建了一进后院,自己当年卖身的彩礼,显然没有白费,看来娘还是持家有道的。 既然缪家的近况不错,那娘的脾气肯定也会和气通融些,而自己这里呢,也总算安顿的差不多了,现在怀里又揣着二十万两的银票,顿时觉得腰杆子都硬了起来。 其实,戴长旭早就提过要陪她回娘家看望的事情了,毕竟做女儿的回到了家乡,却这么久没去探望父母,实在有驳常理。 不过,老爷戴法兴的态度,却有些微妙,冉冉觉得他有几次话都到嘴边了,又硬咽了回去。 冉冉有些猜到了他的心思,公爹和自己的父亲缪书勤曾经是同门,而自己父亲又常年卧病在床,如果现在自己要回娘家,按理说,公爹应该带着夫人,一起去拜访一下自己的爹娘才对,可是,现在的戴法兴是刚被贬官之人,自尊心反而特别强,他也许觉得,自己的父母应该主动先来拜访他才更合适些吧。 所以到了江洲这么多天,戴法兴一次也没和冉冉问起她父亲的情况,他不说,冉冉也就装着不知道的样子。 既然已下定了决心要去面对缪冉儿的父母,张冉冉也不想再拖延了,她马上让白桃叫来了周嬷嬷,向她打听这戴府媳妇以前回乡探亲的礼数。 周嬷嬷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些为难的样子。 冉冉微笑说道:“嬷嬷,你只管按原先戴府的老例说吧,我自会根据咱们家现在的状况,酌情削减一些的。” 见冉冉明白了自己的难处,周嬷嬷便将那老例报了出来,原来,奶奶们第一次回娘家探亲,要带那酒、油、料、糕四样东西,每样一担,用红纸封了,这是孝敬爹娘的心意。家中若有未成年的小叔和小姨子,就还要各自准备从头到脚的新衣裳两身,和一百两左右的红包一个,算是姑爷的见面礼。 这总共加起来,起码要花费四五百两的银子,这还没算上冉冉和戴长旭,还有平儿要做的新衣服,他们现在穿的,都是些抄家时剩下来的旧衣裳,实在见不得人。 等周嬷嬷说完了,冉冉便开始暗自思量,要怎么想办法既不高调声张,又体体面面的回这趟娘家呢? 那周嬷嬷坐在一旁,见大奶奶皱着眉头,坐在那儿半天也不说话,突然起身去关了房门,探手在自己怀中摸了半天,才拿出了一个褪色的荷包,又从荷包里掏出一根破旧的竹钗来。 冉冉一开始自顾自的在想心思,没注意周嬷嬷的动作,等她回过神来,周嬷嬷已经啪的一声,把那竹钗给捏裂了,冉冉不由得好奇的睁大了眼睛。 周嬷嬷从那细细的竹筒里,竟然又抽出了一管更细的东西,金光闪闪的,晃人眼睛。 等那周嬷嬷小心翼翼的慢慢把那管东西展开,冉冉才看明白了,这竟然是一大片黄橙橙的金叶子。 “奶奶,如果您不嫌弃,还请您收下这个。”周嬷嬷把那金叶子递到了冉冉跟前,语气坚决的说道。 张冉冉一时间又感动又惊讶,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嬷嬷,我……我怎么能拿你的钱呢,你这……”冉冉语无伦次的推脱着。 “大奶奶,您听我说,老奴这辈子再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指望,一是想能撑到看见二小姐长大嫁人的那一天,二就是想安安心心的伺候着您,就在这府里归老,这金叶子,也不是老奴自己的,是我们家小姐走之前交给我的,让我到关键的时候拿出来用,现在灵儿小姐全要仰仗着您生活,这东西给您,也算是名正言顺,您就赶紧收下吧,莫要再臊老奴的脸。” 冉冉见周嬷嬷言辞诚恳,一张老脸上是难掩的动容,不禁也动了感情,自从两人在处置白庆生家的事情上交心以后,这周嬷嬷可谓对自己忠心耿耿,再加上她为人精明老辣,实在是自己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虽然这样,冉冉再也想不到她会把体己的金叶子拿出来给自己,她显然是不忍见自己为回娘家的事情发愁,这份情意,那可就早超越了主仆之情。 张冉冉心头一热,略加思索,便也从自己怀里摸出了那个锦囊,取出那两张银票递给了周嬷嬷。 这一下,可轮到周嬷嬷又惊又喜了,她嘴巴哆嗦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其实,张冉冉早已想过了,这银票的事情,她总需要人帮自己去跑腿打理,本来福子是最好的人选,可她现在毕竟不同往日了,已经是满顺的媳妇,加了宝珠这层关系,便有些麻烦。 思来想去,这周嬷嬷就成了最合适的,可因为这银票的数目实在过于巨大,冉冉还没有拿定主意,可现在,既然人家嬷嬷如此赤心一片,自己又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冉冉又告诉了周嬷嬷,这银票的来龙去脉,那周嬷嬷不由得双手合十,只念偶弥陀佛,一双老目里,却流下了泪来。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第十五章 娘 家(中)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吐露了心里的这个大秘密,冉冉也感到由衷的松了一口气,终于有个人能和自己分享这份惊喜,仿佛快乐都加倍了。 待周嬷嬷情绪平复,冉冉便交代她先用家里的银子,去给自己一家三口置办新衣,不要华贵,但求稳重大方,给自己弟妹学景和惠儿各自做一身衣服,也一样办理,只不过颜色要做的稍微鲜亮些。而酒、油、料、糕这些东西,都只用各备一木盆即可。 周嬷嬷有些不解,大奶奶手头明明有大把的银子,为何不备足了东西,体体面面的回家呢? 冉冉一笑说道:“这戴家的人,现在又不知道我手里有钱,如果弄的大张旗鼓,只会怪我为了给自己挣面子,活活糟蹋银子,至于体面吗,嬷嬷放心,我自有办法的。” 周嬷嬷想想也对,这二十万两银子虽好,但以后一直要瞒着戴家的诸多人等,还真是个难题,自己和奶奶一起分担这个秘密,虽然甚为感激和荣幸,但也不免觉得有些压力。 冉冉又让周嬷嬷把福子叫来,谁成想周嬷嬷刚应了,还没来得及站起身,便听到那福子的声音了。 “小姐!” 米福子边叫着,边一头冲了进来,一看周嬷嬷也在这里,才急忙站稳了。 “哎呀呀,我说福子小姐,你转眼也是要做妈妈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横冲直撞的!”周嬷嬷笑着说道,她和福子一路同车过来,很喜欢她憨直爽快的性子,两人的感情已经很好。 福子羞红了脸,扯着周嬷嬷的袖子。跺着脚撒娇。 周嬷嬷想她们姐妹两个肯定是有体己话要说,说笑了几句就出去了。 “怎么还是小姐小姐的,你这脑子怎么就不记事呢?满顺怎么会看上你这小笨蛋的,我就奇怪了?” 冉冉看着福子,嗔怪着说道。 “哎呀,我都叫了那么多年小姐了,一时当然很难改口吗?” “我可告诉你,你在家里这么混叫也就算了,过两天跟我回娘家,一定要记得改回来。知道吗?” “什么?回咱们自己家,也要叫你姐姐啊,不行。那肯定会被夫人她们耻笑的,我不干!”福子马上叫了起来。 “福子,你乖乖听我的,这世上的人,大多是势力的。我把你嫁于满顺,又认了你做妹妹,便是要让旁人都再也不敢欺负和小瞧你,我们现在不比在戴府了,大家可以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只要我对你好。你也不用去理别人怎样,这次咱们回来,我更要让我爹娘和弟妹他们都重新认识你。毕竟他们以前是你的主子,还有你那舅妈,最是欺软怕硬的人,你要不听话,不拿足了架子。就白白辜负了我的一片苦心了。” 冉冉说完,便沉下脸看着福子。米福子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说道:“好,小姐,我听你的!” 冉冉马上瞪大了眼睛,用手戳了福子的脑袋一下,福子连忙笑着重新叫了声姐姐。 “福子,过两天,等我准备妥当了,你就先回趟你舅舅家,我让福林和锦儿跟着你们过去,需要的东西,我都会帮你准备的,你放心好了……” “小姐,哦不不不,姐姐,怎么能再让你破费呢,我们自己有钱,你上回不是留了快五百两银子给我吗?” 冉冉一挥手,打断了她的话,继续说道:“你别和我争了,我自有办法的,等你去过舅舅家了,就再和满顺一起陪我和大爷回我娘家。” 打发走了福子,张冉冉突然有些发愁,回娘家的事情,当然要马上和戴长旭商量的,可偏偏今天,她真是一点也不想理他。 说曹操曹操到,戴长旭其实一直在家,他先是去给父母请了安,又跑到书房看了一会儿书,期间偷偷出来两回,见冉冉房里一直有人,从满顺、周嬷嬷、到福子,半刻也不得闲。 “今天怎么这么忙,你身子还没好呢,还是多歇歇吧!” 戴长旭走过来坐在了冉冉的床边,关心的问道,脸上还是有些不自在。 张冉冉靠在床背上,偏过头去闭着眼睛装睡,没有理他。 戴长旭替她拉上被子,自己就悄悄的坐到了床脚上,随手拿起一本书看着。 冉冉从眼皮底下偷瞄了他一会儿,便闷声闷气的说道:“过两天我想回娘家一趟。” “哦,好啊,早该去了啊!”戴长旭放下书,热烈的回应着。 “我想睡一会儿,你先去别处转转吧。”冉冉说完,便翻身躺下了。 戴长旭也未多言,便转身出去了。 到了晚上,两人由白桃伺候着歇下了,戴长旭一躺下,便抓过冉冉的手,放在自己胸前,冉冉想挣扎,却被死死的攥住了。 戴长旭的手很烫,冉冉很熟悉这种感觉,那时候他还是个病痨鬼,也喜欢这样抓着自己的手,才能入睡,还有在安庆的时候,自己在野地里生产,手也是这样被紧紧攥着…… 张冉冉轻轻的吐了口气,还能怎么样呢,自己甚至连责问的话都说不出口,不管戴长旭昨晚是为了什么原因去了宝珠那里,宝珠都是他名正言顺的姨娘。 第二日巳时,平儿由白桃抱着去晒太阳了,戴长旭进了城,周嬷嬷见家中一片安静,便溜进了冉儿的屋里。 她将几张散票还给了冉冉,又说道:“按奶奶的吩咐,把这张大票破了,除了这几张散票,我还兑了一千两银子,用木盆装着,藏在二小姐的房里了。” 冉冉接过银票收了起来,又吩咐周嬷嬷帮福子和满顺准备去舅舅家的东西,让她带着福子他们两个一起去采买,就说是他们自己出的钱,周嬷嬷会意,便领命出去了。 冉冉笑眯眯的想着,还好,这满顺和福子都不是姓戴的。 过了两日,福子去舅舅家回来了,马上跑到冉冉房里汇报,她叽里呱啦说个不停,显然很兴奋。 原来,这江州城里的人,其实也有听说戴府的事情了,毕竟戴法兴本身就是江州人,再加上直接牵涉到了彭城王,确实是朝野上下的重大事件。 福子舅舅本身就是个无情义的人,又娶了个势力的舅妈,当年,福子父母病死了以后,就是他们两个将她卖进了缪家的。 这次福子回来,她舅舅本来很惊慌的样子,生怕他们是活不下去来投奔的,可一见二人衣着光鲜,礼数周全,竟然还带了两个下人伺候,才连忙变了脸色笑脸相迎了。 又听满顺说,福子早被冉冉给恩典了出去,并且认了妹妹,她舅舅就更加殷勤了起来,心中暗自思量,都说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果然是不错的。 这不,又硬去菜市里现买了菜,留他们两个用了午膳,才肯放他们回来。 第二日一早,雇的马车就到了,一家三口换了新衣服,除了白桃和福林跟车伺候,福子和满顺也一起去了。戴家这院子里第一次这么热闹,除了戴法兴,连夫人都由晴雪扶着来送他们,她查看了东西,便责怪冉冉准备的太寒酸了些,大家的表情都有些尴尬,毕竟这今不如昔了,寒酸才是正常的。 只有慈恩和戴灵秀两个,又高兴又羡慕,特别是慈恩,问了好几遍,也想和弟弟一起出门,冉冉让她听话,毕竟她身份特殊,最好不要随意出去抛头露面。 昨日,冉冉已叫福林去自己娘家通传过了,等他们的马车驶到乌衣老巷,远远便看到缪家的人站在巷口迎接了。 冉冉一见自己母亲,却暗暗吃了一惊,她印象中,或者说是缪冉儿印象中的母亲,好像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倒不是说长的不像,而是整个人的感觉,冉冉印象中,这缪夫人柳氏只是一个消瘦苍白的普通中年妇人,而现在看到的,虽然依旧那么苍白消瘦,但同时也是一个美妇人,她和冉冉生的极像,一双眼睛也是亮晶晶、雾蒙蒙的。 大家相见过后,柳氏把他们迎进了缪家,她的态度倒是耐人寻味,不知道是天生如此呢,还是刻意怠慢,不管是对冉冉,还是戴长旭,都是平平淡淡的,连抱着平儿是时候,也没什么笑容。 这缪家的宅院,果然象马九元打探的那样,新修葺过,又加了后院,变成了一个三进的大院,收拾的干干净净,院内也载了腊梅和楠竹,倒颇为雅致。 冉冉仔细观察,这院里伺候的下人,也有七八个,看来近年来缪家的日子确实过的不错。 大家落座以后,张冉冉没看到自己的弟妹,就连忙出声询问。 柳氏迟疑了一下,就低声说道:“看来你果然没收到我的书信,你妹妹去年也出嫁了,嫁给了川峡的商贾姓王的家里。” “川峡?” 冉冉顿时愣住了,要知道这川峡是国家的边疆之地,离这江洲路途十分遥远,而且常年兵荒马乱,惠儿怎么会被嫁到那里去呢?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第十六章 娘 家(下)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什么?怎么会有川峡的商贾到我们江洲来娶亲呢?” 冉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记忆中的惠儿,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摸样,怎么两年没见,就被嫁到那遥不可及的川峡去了。 “那王家祖上也是江州人士,一直在川峡做木料生意的,上次举家回江洲祭祖,就想在江洲本地给他们家嫡老二找个江洲这边的体面人家小姐,说是川峡那边的女子性格泼辣,他们家老爷和夫人不喜欢,听说咱们家大小姐是尚书府的长媳,便请人上门求亲了。” 柳氏平静的说着,好像在讲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 冉冉有些忍不住了,略微提高了声音说道:“我想,他们家一定颇为富有,妹妹的彩礼恐怕不会比我当年嫁出去的时候少吧!” “恩,比你的彩礼,还是要少一两成的。”柳氏面不改色的说道。 张冉冉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自己当年嫁给戴长旭的时候,戴家送了黄金一百两、白银一万两,金茶器一具,银茶器一具,银盆一具,各色缎五十匹。比戴家这等门第正常的彩礼数目,起码翻了三倍,那是因为戴长旭是肺痨,自己嫁过去是冲喜的。 而现在王家一个普通商贾,送的彩礼数,居然只比戴家这等朝廷命官差了一两成,而且男方还是一个完全正常的嫡二爷,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惠儿嫁到川峡那边,必定会很艰苦,好人家过的去女孩,父母都不愿意让女儿如此远嫁。 难怪自己家里的日子会过的这么滋润。原来不是单单自己一个人的彩礼支撑着的。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冉冉忍着气问道:“惠儿嫁过去,过的可好,有没有写信回来。” “都有书信的,过的挺好,人家王家可是家底雄厚的。” “妹妹的信,母亲可否拿给我一看?” “哦,我也没特意留下,一时恐怕找不出来呢。”柳氏毫无愧色的说道。 张冉冉愣愣的看了面前这个女人发呆。极力搜索着缪冉儿脑中有关她温暖慈爱的片段,可是毫无结果,显然。这两个女儿在这个母亲的心里,本身就是毫无分量的。 戴长旭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冉冉这才清醒了过来,虽然本身就没有抱希望而来,不过到了此刻。张冉冉也难免感觉兴味索然,恨不得马上起身离开缪家算了。 “景弟呢?”戴长旭见冉冉呆呆的不吭气,连忙自己主动问道。 “去学馆了!”柳氏马上回答到,她脸上表情依然很平静,并没什么喜色,可整个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了。 冉冉在一旁默默的摇了摇头。戴长旭又急忙问道:“明年春天,可要参加省试?” 柳氏点了点头。 “考明经,还是进士?” “当然是进士!”柳氏颇有点不以为然的样子。好像戴长旭的问题很多余,脸上也难得有了些表情。 戴长旭本想再聊两句,冉冉突然开口了:“爹爹是否在休息,如若没有,我们这就去拜见吧!” “没关系。他反正总是这样醒醒睡睡的。”柳氏说着,便起身带着冉冉和戴长旭往西面的厢房走去。见父亲居然不住在北房,冉冉和戴长旭虽然都有些奇怪,但都没说什么。 “老爷,冉儿和大姑爷回家来看你了。”柳氏先在门口叫了一声,屋内并没有人应声,冉冉更加奇怪了,怎么父亲这里,竟然没有下人在房里伺候呢。 柳氏掀开棉布帘,带着冉冉和戴长旭便往屋里走去,扑面而来一股酸腐的味道,熏得张冉冉连连作呕,她还来不及反应,便看到了自己的父亲。 这大冷的天,屋内也没有放屏风,整间房空空荡荡的,除了桌椅,就只有一张大床放在墙边,那床上一片灰扑扑的,被褥都脏的看不出颜色,依稀能看一个人拥被而坐,而整张床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纸张和书籍,连床头的地上也扔的都是。 戴长旭不由的也面露惊讶之色,看了身旁的冉冉一眼,他虽知道丈人常年卧病在床,但也想不到会是如此悲惨的光景。 柳氏毫不掩饰的捂着鼻子,她身旁跟着的婆子,连忙把门帘挂了起来,大概是想让屋内通通风,谁成想,那满床的纸张却一下被卷起了好几张,飘落到地上。 “混账,谁让你打开帘子的,快放下,放下!”床上那人嘶吼了起来,手忙脚乱的按住了一床扑簌簌抖动的纸页。 戴长旭连忙快走几步,将落到地上的都捡起来,放回了那大床上。 “父亲!” 张冉冉有些不可置信的叫了一声,这缪家虽然并不真的是张冉冉的家,但眼见着只两年不到的功夫,小妹妹已远嫁边疆,亲爹又如此疯疯癫癫的,还是让人酸楚难抑。 她走到近前,酸臭的味道越发强烈了,父亲缪书勤依然埋头整理着身旁的乱成一堆的纸张,都是些天象、星图之类的东西。 “爹爹,爹爹,我是冉儿啊!”张冉冉又大声叫了两句。 缪书勤慢慢的抬起了头,他脸色灰白,双眼旁都是些眼屎,头发和胡须都有些花白了,按说,他应该是戴法兴差不多的年纪,可两人看起来足足差了有十来岁。 “冉儿……”缪书勤犹豫的叫了句。 张冉冉连忙应了,她看父亲那眼神,显然还是认的自己的。 “冉儿啊,你回来了,恩,快去给我研墨,我晚上还要用呢,快去!”缪书勤急急的说了几句,便又低头去看手里的东西。 冉冉心里陡然一痛,研墨,是的,她也记得,缪冉儿小的时候,是经常帮自己的父亲研磨的,那时候父亲虽然已经开始沉迷于天象之说,但还是非常体面挺拔的一个人,肚子里有不少的典故和文章,偶然高兴,也会讲给自己听听的。 戴长旭还想上前请安,张冉冉冲他默默的摇了摇头,便和他一起出来了,柳氏就站在门口,好像根本不愿意踏进这屋。 “娘,怎么就弄到了这般境况呢?”一回到堂屋,张冉冉再也忍不住了,厉声问道。 “唉,迟早的事情,你爹这是被迷了心窍了,只不过这一年多,更厉害起来罢了。” “那也不能仍由他这样去啊,那屋子总要打扫,被褥总要换洗吧,家里这么多下人,都干什么去了?” 张冉冉问的咄咄逼人,一旁的戴长旭伸手到她背后,轻轻的拉了她一把,他生怕岳母下不了台,母女二人再吵起来。 谁知,柳氏睁着一双和张冉冉几乎一摸一样的美目,不慌不忙的说道: “冉儿,你也别替他操心了,你刚才也看到了,他那些宝贝,谁又敢替他打扫收拾啊,还不要被他活活打死。这每过两三个月左右,我就会叫那年轻力壮的小子,将他强行抱出来,替他清洗一下的,否则,哪有现在这般光景,更要脏臭百倍呢!” 这下子,连戴长旭也听得目瞪口呆了,而张冉冉犹如一拳打在了那软棉花上,半分力也使不出来了。 站在柳氏身后的婆子,却一副见怪不怪的摸样,好像丝毫也没觉得自己家夫人说的这话有什么问题一样。 按理说,张冉冉他们是要吃了饭才能回去的,可冉冉推说自己腰酸,坐不住了,马上便要走。 那柳氏颇为遗憾的说道:“这样啊,等会儿学景便要回来了呢。” 张冉冉一听,不由得苦笑出声,不打算再多停留片刻,向柳氏纳了纳,扭身便往外走。 “你等一等!”柳氏突然叫了起来。 戴长旭扶着冉冉,又站住了,柳氏向那婆子使了个眼色,她便到那屏风后面,捧出了一个托盘来,盘里装的,竟然是几百两的银子。 “这里有五百两银子,你们带回去用吧。”那柳氏的态度,和刚才没什么区别,依然是一副冷淡疏离的表情。 张冉冉愣住了,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戴长旭连忙躬身谢了,连声推辞着。 “拿着吧,这操持一大家子的生计呢,没有银子,怎么行呢,柴米油盐酱醋茶,一针一线,哪一样不要花钱啊!”柳氏淡淡的说着,不过语气里多了几分有感而发。 冉冉皱着眉头看着自己娘,心里突然百感交集。 等他们坐车离开的时候,车上多了一个包裹,里面放着五百两银子,是冉冉做主收下的。 福子很兴奋,抱着平儿,一路上唧唧呱呱的讲个不停,她告诉冉冉,原来那小玉被许给了家里的倡儿,现在夫妻两人都在缪家管事,福子还有些埋怨的问冉冉,干嘛不在家里吃了饭再走呢,夫人都准备好了。 冉冉没有回答,满顺见冉冉神情不对,连忙拉了拉福子的衣袖。 “要不要躺会儿?”戴长旭问冉冉。 张冉冉摇了摇头。 “可是真累到了?腰酸吗?” 冉冉又摇了摇了头。 “姐姐,你怎么了?看你怪怪的。”福子又忍不住了,叫了起来。 张冉冉还是没说话,她心里,其实只是突然觉得有一个人真的很可怜,以前自己是真的错怪她了。 那人,便是缪冉儿。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第十七章 生 意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晚上,戴长旭见冉冉神色蔫蔫的,知道她还在为娘家的事烦恼,他想着这种事情,劝也没用,便有意和她聊些其他事情,以转移她的注意力。 戴长旭现在最担心的,还是家里的生计问题,经过几日考察,他心里也已经有了一个想法,便和冉冉商量道: “冉儿,我反复想过了,这其他生意总是有风险,我们恐怕一时无力承担,江洲这些年来,大概有很多大宗之家迁移到健康都城去了,荒废的农庄甚多,有的十亩良田连带庄院,也只报一千二百两银子的价格,比那都城低廉许多,而江洲的土地却非常肥沃,如果我们置上几亩田地,再雇人种粮食瓜果,养殖鸡鸭猪羊等家畜,就算不赚钱,起码家里以后的吃穿用度也不愁了。” 张冉冉果然一下来了兴趣,她一门心思想着开绣庄,倒没想到置办田地的事情,这确实是养活一家大小最根本的法子,风险又小,而且这笔钱可以由公帐上支出,昨日自己又拿了缪家的五百两银子,正好可以负担的起。 见冉冉也这么赞同,戴长旭一下子来了精神,他又说道: “另外,我还打算去拜会一下这江洲几家学馆的先生,父亲祖上在江洲还有点名气,大伯和他都是出了名的寒门才子,如果他们还给面子,或许能揽些文赋碑铭之类的东西来写写,这样既可以练笔,又可以贴补家用。” 冉冉心里甚是欣慰,她内心深处,总是不自觉的把戴长旭当做一个需要自己照顾大少爷来看,可自从戴家失势以来。戴长旭比她想象中的要镇定能干许多,是个可依靠的男人。 不过,想到自己手里捏着大把的银两,还要这样欺瞒丈夫,冉冉又不免有些愧疚。 “长旭,除了你说的这两样,我还想做绣庄的生意,我已经叫满顺去打探了,绣庄成本倒也不高,咱家里的女子。又各个都有一手好活,这个生意倒是随手拈来的。” 戴长旭挑了挑眉毛,也有些惊喜:“绣庄。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呢?倒是个好主意!不过,我们恐怕没那么多本钱,可以绣庄和农庄两样都做,毕竟如果要开绣庄,还是要弄的像模像样些。不能做些普通的东西,那样就变成了赚辛苦钱的绣女了,我恐怕家里的女人们吃不消,她们毕竟都娇养惯了。” 见戴长旭的想法和自己不谋而合,冉冉越发的高兴了,她伸手挽住戴长旭的臂膀。亲昵的说道: “本钱的事情,你莫要担心,我可以去问我娘借。就按市面上的利钱给她,福子告诉我,我娘一直有在放钱吃利息的,她借给别人,还不如借给我更加放心些。” 这个借口。也是冉冉才刚想出来的,她听福子说柳氏在放钱。便有了这个主意,再加上母亲又那么大方的资助了她五百两的银子,让这事听起来更合理了。 果然,戴长旭并没有觉得不对劲,他建议马上把这几件事情和父母商量一下,两人便一起来到了夫人那里。 夫人正在房里和慈恩说话,气色看起来不错,不过比在府里的时候还是苍老了许多,两鬓也已经有些华发。见冉冉已经下床走动了,夫人又叮嘱了她几句,让她不要仗着年轻气盛,就不爱惜自己,小心以后吃苦头。 冉冉连忙笑着应了,说自己多还是躺着的,偶尔才下床走动走动。 自从到了这江洲之后,戴夫人每天逗弄孙子和外孙女,心情似乎好了许多,只不过,她再也不是之前那个精明厉害的尚书夫人了,对自己身外之事,似乎丝毫不感兴趣,老爷现在天天歇在赵柔的房里,她也没说过一句话。 听戴长旭说了谋划生意的事情,夫人只点了点头,并无其他意见,戴长旭便拉着冉冉要去父亲那里,冉冉有些担心看了正在教慈恩认字的夫人一眼,总觉得有些不妥。 戴法兴听了他俩的汇报,认真的思索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 “买田地的事情,我看可以,这地总是在那里的,家里人也总是要吃饭的。开绣庄吗,倒也是个好主意,是门不伤体面的风雅生意,只不过,我们初来乍到,总还有些风险,这江州城也并不是没有好绣铺的,万一东西卖不出去,那就要血本无归了,你们还是要考虑的稳妥些……” 戴法兴这么说自然有道理,张冉冉也料到了,她想了想,便说道:“父亲大人请放心,我想办法先试试这生意的深浅,如若不行,再想其他的法子,不会贸然行事的。” 戴法兴也再无多话,他现在每天的起居,仍然和在都城里做尚书时差不多,每天上午、下午都要准时到书房里去看书写文章,只不过晚上基本都歇息在赵柔那里,他每天也都会去夫人一趟,一般都会捡白桃或者福子抱着平哥儿,在夫人那里戏耍的时候,老爷便和夫人一起逗弄一下孙子,再询问一下夫人的身体状况。 戴长旭和冉冉已经走出了书房,戴法兴又突然叫住了儿子,他并未抬头,边写字,边说道: “那撰写文赋碑铭的事情,你就不要多想了,别说还没到那一步,就算真的没饭吃了,也轮不到你呢,自有我这老脸先豁出去卖文,还值几个小钱。” 戴长旭偷偷的向冉冉做了个鬼脸,他知道自己确实莽撞了,父亲当年从一介寒门书生,一直经营到吏部尚书,可不就是为了摆脱这文人卖文的命运吗?如今听到儿子这话,心里怎么能好受。 置地的事情,很快就有了眉目,戴长旭带着九元和福林两人,相看了几天,终于在江洲城外南面找了一户小庄院,有五间农房加上八亩多田地,据说是前任江洲州府夫人的一处陪嫁。州府大人调职以后,一直想出手卖掉,所以价格也很实惠,只要八百八十两银子。 而在这里替人看庄户叫做陈宝贵的,看着也是个老实木讷的人,他说如果戴长旭他们买了这地以后,他自己一家十几口人愿意继续在这里帮忙打理,保证每年能供上他们戴家的吃喝,多出来的收益,只要给他们两成即可。 戴长旭派马九元去打听了一下。这陈宝贵果然是本地的庄户人,也算是侍弄庄稼的一把好手,他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有两个儿子已经成家,不过并未分家,小女儿也已经十三岁了,家里倒是不缺壮劳力。 见各方面条件都很合适,戴长旭和冉冉商量。又向父亲禀报后,就决定将这地买下了,冉冉又特意让那满顺也拿出一百一十两银子来,算凑了份子,戴法兴虽然有些不太情愿,但他也知道家里并没有多少余钱。能有人一起分担总是好些,便也没有出言反对。 当天晚上,冉冉还特地在家里摆酒庆贺了一下。知道戴家又置办了田地庄院,一家老小,特别是所有的下人们,都很兴奋,总觉得心里踏实了很多。当初选择跟戴家到这江州来,并没有错。 要说情绪最好的。那还是戴长旭,他平时不喝酒的人,竟然拿了碗出来和人干杯,一个一个的喝过去,连晴雪这样的老实人也不放过,一定捉着她要喝个双儿。 戴长旭早年因为生病,总是府里众人小心呵护的对象,和冉冉成婚后,又非常避嫌疑,所以和晴雪等其他院里的大丫鬟们并不十分亲昵,她们也难得见到他这般放松跳脱的摸样,都觉得有些好笑和新鲜,不由偷偷掩嘴而笑,晴雪闹他不过,也只得拿起碗来硬灌了下去,沁芳性子活泼,见晴雪苦不堪言的摸样,在一旁笑的直不起腰来,却被戴长旭一眼瞟见了,又要去捉她,大家都笑成了一团。 张冉冉靠在一旁,搂着慈恩,只是笑盈盈的看着,并没有阻拦,她知道戴长旭今天不单单是因为高兴,其实更是在发泄一下压力,他一个锦衣玉食的年轻大爷,陡然遇到这样巨大的变故,为了照顾父母妻小,一直强撑到今天,想必也是身心俱疲了。 一直闹到亥时,戴夫人见儿子喝的面皮紫涨,怕他伤了身子,就命众人散了,白桃和宝珠两个,连忙一起扶着已经脚步趔趄的戴长旭回了房。 冉冉因为不能久坐,已经上床歇下了,见戴长旭这般摸样,忙叫白桃伺候他洗漱更衣,又让宝珠把锦儿叫过来帮忙,宝珠似乎想说什么,犹豫了一下,才慢慢转身出去了。 戴长旭躺在了床上,还不老实,一个人兀自嘿嘿嬉笑出声,又间或自言自语的嘟囔几句什么,冉冉又好气又好笑,担心他等会会忍不住呕吐,并不敢马上就睡,只得靠在那里看着他发疯。 戴长旭黑瘦了一圈,脸上的皮肤似乎也粗糙了些,这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他仿佛老了两三岁,冉冉看在眼里,倒有几分喜欢,缪冉儿今年才十九岁,戴长旭也只二十一,而张冉冉自己呢,其实已经是二十五岁的女人了。 看在戴长旭英俊体贴,又和自己情投意合的份上,张冉冉倒也不排斥这姐弟恋,不过眼见戴长旭迅速的成熟了起来,她还是觉得越发的好了。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冉冉的眼皮越来越沉,突然间,一只大手伸过来,探进了她的衣襟,冉冉一惊,见那戴长旭已趴伏了过来,双手急急的上下摸索着,也不知道是醒着,还是醉着。 “请大夫看过了吗……”戴长旭伏在她的耳边,喃喃问到。 看来还是清醒的,冉冉正要回答,那滚烫的双唇却早已照着她的玉颈深深吻了下去……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第十八章 绣 庄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庄院和田地置办下来以后,戴长旭一下子忙了起来,冉冉也调整了家里的分工,周嬷嬷还是主管内务,马九元两口子主要帮忙戴长旭安置庄院里的事情,而满顺就帮忙冉冉主管这宅子里的外事。 张冉冉又和戴长旭商量,按外请管家的市面价格,每月付给满顺工钱,而满顺和福子的吃穿用度,她也让他们按比列自己分担过去,本来,冉冉还想给福子帮忙带孩子的钱,福子是打死也不要,冉冉知道她的脾气,硬要给反而会伤了和气,便不再勉强。 这样一来,满顺和福子在这个家里的身份也就彻底厘清了,不但是大奶奶的外契妹妹、妹夫,也是这个府里管事的人。 这田地置下才没几天,戴家的人却已经尝到了甜头,那鸡鸭猪羊一买回来,这鸡蛋鸭蛋、羊奶之类的便马上有新鲜的吃了。而原来那田地上,虽然因为没钱买种子,没人耕种,一直荒废着,不过那陈宝贵一家也还是在边角的地方种了些蔬菜和粗粮,现今跟了新的主人家,自然也忙不迭的送过来孝敬。 戴长旭虽然之前从来没有操持过这些庄户上的事项,但他性子淡薄,本身就和这田园耕作的事情相契合,每天白日里都在庄院里和陈宝贵、九元等人商量筹备着,忙的不亦乐乎。 冉冉见丈夫这般好兴致,一方面高兴,另一方面也被他影响对这庄院来了兴趣,打算等自己身子好了,也去那里好好参观一下。 这天,冉冉给平儿喂完奶,又抱着他逗弄了一会儿。平儿被福子照看的很好,已经看不出是不足月的宝宝了,小脸圆嘟嘟、粉扑扑的,他五官长的都和戴长旭相像,不过脸型却像冉冉,是个小圆脸。 平哥儿最爱笑,无论是谁逗弄他,总是嘴巴一咧,眯着眼睛便笑了,没有一个见了不喜欢的。每次看到平儿的时候。冉冉就会不自觉的满脸笑意,总觉得心里暖暖的。 福子进来了,说要抱平儿出去晒晒太阳。白桃也问冉儿,要不要也去坐在院子里坐会儿,江洲的天气比都城要暖和,今天没有风,太阳晒着怪舒服的。 冉冉正好想起了一事。便由白桃搀着坐在了树下的躺椅上,她又叫人取来了炭笔和白纸,让福子抱着平儿坐在了自己对面,便画了起来。 见大奶奶又要画画了,而且是画平哥儿,大家都围拢了过来。戴灵秀牵着慈恩,搬了小矶子坐在她身旁,几个丫鬟。也立在冉冉身后观看。 等冉冉飞快的画完了,慈恩第一个叫了起来:“母亲,这个不像平儿,平儿没这么胖,也没有头发!” 众人也觉得奇怪。她们素知冉冉的能耐,画什么像什么。怎么画自己亲生儿子,反倒不成了呢。 冉冉笑着摸了摸慈恩的脑袋,说道:“母亲画的,并不是平儿,只是拿平儿做个底子,画上一个可爱的胖娃娃。” 张冉冉拿起画稿,递给了戴灵秀,“灵儿,你这几天,先不要做别的,抓紧把这幅画给绣出来,缺什么颜色的线和缎子,就叫满顺哥哥去给你买,都要用最上乘的东西,绣好了,就马上拿给我。” 戴灵秀赶忙接过来画稿,虽然不知道嫂子要自己绣这个做什么,但她一向最听话的,马上应了下来。 第二天下午,戴灵秀便把自己选好的缎子、丝线的颜色都拿过来给冉冉过目,冉冉见她小小年纪,办事这么有章法,也甚是欣慰,要知道,灵儿今后可就是自己绣庄的骨干呢。 大奶奶又指示了一下哪些线的颜色还不对,绣的时候还要突出什么重点,戴灵秀便开工了。 冉冉又嘱咐周嬷嬷和沁芳这两天要好好照顾二小姐的起居饮食,让她别为其他事情操心,又要看着她别太劳累了,每日最多只许做五个时辰的活。 八天左右,戴灵秀便把东西拿出来了,张冉冉一看,不由得拍案叫绝,周嬷嬷和白桃她们也都一个个的看呆了,没想到这绣出来的头像,居然比大奶奶画的更加活灵活现许多。 在浅粉色的绸缎上,戴灵秀先是绣了椭圆的边花,用的是风铃草和海棠花的图案,围在正中间的,便是那个白胖娃娃的头像,圆胖的脸蛋,红艳艳的小嘴。一双乌黑透亮眼睛和头上扎着的两个小揪揪,更是用了乱针绣的手法,层层叠叠的绣了,仿佛是真的一般,来回移动方向,都觉得那娃娃的大眼睛在跟着自己乱转,让人实在忍不住想去伸手捏那小脸。 冉冉连忙把戴灵秀好一顿夸奖,又嘱咐周嬷嬷给二小姐炖那猪肝汤来好好补一补眼睛。戴灵秀性子内敛,不过毕竟还是个大孩子,哪有不愿意听好的呢,越发觉得这个大嫂可亲可近起来。 张冉冉捏着这绣品看了又看,心里暗喜,有这样的新鲜东西拿出来,哪里还怕别人不识货呢,她又命人马上把满顺请来。 等满顺到了,冉冉便笑盈盈的把那绣品递给了他,满顺看了,自然也是和别人一样赞叹不已。 “连大管事的,你现在在这江洲城里,应该也结交了几个大户人家的管事先生,或者是那店铺掌柜之类的人物了吧?”冉冉喝了一口茶,笑着问道。 满顺听冉冉这样说,咧开大嘴一笑,说道:“也说不上结交,认识,倒是认识了几个。” “怎么样,最近有没有哪个要求着他办事的,需要给他些好处的人物?” 虽然冉冉问的奇怪,满顺还是认真的思索了一下,马上回答到: “倒是正好有一个,咱们城南最大米铺的老板姓吴,我听说他们家有做这大户人家的长供生意,如果做的顺了,不但买米的价格可以按批发的算,还可以赊半个月的账,我也去与他交涉过,没想到这吴老板牛气的很,嫌咱们家米买的少,并不愿意理我。” 张冉冉笑了笑,她知道满顺并没有完全说实话,那米铺老板倒也不一定是嫌米买的少,很可能是觉得戴家财势不够,这米铺老板对大户人家的优惠,虽说也是为了生意着想,更含着一层巴结权贵的意思,目前的戴家,确实还入不了他的眼。 满顺没把话说破,自然是怕伤了戴家大奶奶的脸面,张冉冉哪里又会把这些虚玩意儿放在心上呢,她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如此正好,满顺,你便把这绣品拿去送他做礼物,便说这是戴家小姐以往从宫里学来的手艺,没几个人会的,都城里人都视作宝贝珍藏的,现在家里虽然没落了,也不想拿出去随意变卖,干脆送给他这个有见识的,让他行个方便,以后多照顾照顾你。” 听冉冉慢慢说完,满顺的眼睛也一点点亮了起来,他是个如此机灵的,怎么会猜不到冉冉的用意呢。 “恩……姐姐,要不要再多叮嘱他两句,就说老爷不喜欢咱们把家里的这些好东西随便拿出来的,让他一定要替我保密,千万别告诉别人……” “哈哈哈,你这刁钻的猴儿!”冉冉看着满顺顽皮的表情,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满顺也得意的笑了,福子正好抱着平哥儿进来,见他们两个人笑的古古怪怪的,不禁一脸莫名其妙,平儿却马上跟着嘻嘻傻笑了起来。 果然不出大奶奶所料,满顺把绣品送出去以后,不但拿到了吴家米店的优惠,而且三天之后,便有那城南的谢都尉家里的大管事来找满顺,向他打听起这绣品的事情。 说是他们家嫡长子刚才得了嫡长孙,等满月酒的时候,这大爷的一个姨娘想送份出挑新鲜的礼物,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让这管事来问满顺,能不能请他们家小姐也帮忙绣个谢家小少爷的头像,愿意出重金酬谢。 满顺马上兴冲冲的去和冉冉说了这事,问她该怎么应对。 “恩,你就去告诉他,咱们家小姐现在并没有卖刺绣手艺的打算。” 满顺也没再多问,便应命而走了,还去责怪了那米店的吴老板一通,说他害自己被老爷和大奶奶给骂了。 结果再过了些日子,又有几个人来找满顺,俱是打听绣品事情的。 冉冉让满顺暗地去打听一下他们愿意出的价格,满顺很兴奋的回来禀报,说是有人竟然出八十两银子买一副这样的刺绣头像。 八十两?这可是也超出了冉冉的预计,她原以为最多能出到五十两左右呢。 “满顺,你现在可以放出风去了,就说戴家可能打算要开绣庄,不过这样的头像绣品,因为极考究功夫的,每月也绣不了一两幅,如果想要的话,你倒可以帮他们先预订,等绣庄开起来以后,就可以先得了,每幅要一百两银子。” 与此同时,冉冉又命满顺去城东找门面,要后面带宅院的,可以供绣女做工居住,价格不是问题,一定要找地段最好的门脸。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第十九章 绣 庄(下)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大奶奶,你定的这个学徒的待遇,是否高了些,另外,年龄大的绣娘都不要吗……”周嬷嬷有些犹豫的问道。 今天,冉冉让她负责招募绣女的事情,只要十二岁到十八岁的女孩子,包食宿,只用专心学手艺,不用帮主人家做杂事,出师以后,便可拿工钱了,每卖出一家绣品,便可拿到一成的利润。 要知道,这其他地方的学徒,不但进门的时候要先给师傅送礼金,学徒期间,更要帮主人家干各种杂活,就相当于一个下等用人,有些特别有名气的师傅,甚至连食宿也不管的,还要学徒自己出钱。 “嬷嬷,我这个绣庄,以后还要靠这些绣女打噱头,不要绣娘,只要绣女,也算是咱们和其他绣铺的不同吧,至于待遇吗,刺绣这钟手艺,不比别的,刺绣人的心情,直接影响绣品的效果,当然不能苛责于她们,你只管放心按我的意思去筹办吧,不过,选人的时候要注意,要那手比嘴巧的,长相丑些没关系,木讷些没关系,但品性一定要好。” 见大奶奶如此胸有成竹,周嬷嬷也不再有疑虑,便遵命去办事了。 周嬷嬷刚出门,满顺便进来了,冉冉一眼便看出他肯定是遇到什么问题了。连满顺一般碰到小问题是不会禀报冉冉的,他自己会想办法去解决,如果来向冉冉讨教了,必定是大事情。 “出什么事了?”冉冉不等满顺开口,便开门见山的问道。 “姐姐,合适的店铺我倒是找到了,就在城东州府后面的瓦前巷上。这条街原本就是卖瓷器丝绸等奇巧器皿百色物件的,我们在那里开绣庄,正是地方,这铺面后有一三房小院,可以给绣女居住做工用,明天请你去看看,如果可以,便可马上租下来,我已经和店主谈过,他同意先只收我们三个月的租钱。” 冉冉没吭气。耐心等满顺讲到重点。 “租下了店铺,便要去州府缴店铺税,以后若做成了买卖。还要按月缴纳佐税,这些都不是问题,可是,今天这店铺的主人告诉我,如今想要在这江州城内开店铺当坐商。或者做那贩运货物的行商,都必须去武陵王那里领官牌。” “武陵王?为什么?当朝并没有这样的例律啊。” “有没有例律,还不是由他们当官的说了算吗?我想,那武陵王不过就是为了盘剥银钱罢了。” 冉冉想起上次被武陵王手下的人敲去三百两银子的事情,便也觉的不难理解了,这个武陵王倒真是生财有道啊。亏得江州城的老百姓还把他当安邦护城的天神般的来景仰。 “他要多少钱,才会给牌子?” “听说像我们这样规模的,大概要给三百两左右。” “竟然要这么多!看来。武陵王这江洲刺史当的,肯定已经收获不菲了吧。”张冉冉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 “姐姐,要不这钱……让我和福子先凑一下吧……”满顺说道。 冉冉心里一阵惭愧,觉得有些对不起满顺和福子,他们两人对自己真是忠心耿耿。自己却一直在欺瞒他们。 “没事的,本钱的事情我已经有办法了。你们两个又有多少银子,你别瞎操心,钱能摆平的事儿,那就不叫个事儿,你只管去办吧,我给你支银子。” 张冉冉已经歇满了一个月,终于可以正常起居了,虽然早产,张冉冉并没觉得自己有落下任何毛病,相反,现在一门心思的筹划绣庄的事情,她觉得自己仿佛精力百倍呢。 她和戴长旭,一个打理庄院,一个筹备绣庄,白日里各自忙碌,到了晚上凑到一起,两个人争抢着汇报着自己这边的进展,说着说着,往往一起笑了出来。 戴长旭庄院上的事情已经渐入轨道,陈宝贵一家也很得力,他甚是兴奋,甚至觉得自己这辈子的日子从未过的这么充实。听冉冉说起筹办绣庄的事情,特别是今天这武陵王的插曲,倒有些担心。 “冉儿,你估算过没有,一直到开张,统共需要花了多少银子呢?” 张冉冉迟疑了一下,说道:“租铺面、装点门面、修葺院子、招募绣女、购置工具等,本来只要四五百两左右,现在如果加了武陵王那里的打点费用,恐怕要到八百两了……” “娘那里的利钱,每个月要多少?” “恩,也就是市面上的价格吧,一年一成的利钱,每个月并没多少的……”冉冉含混的说着,这本是谎话,她不想过多讨论,她深知一个谎话往往需要更多谎话去弥补的道理,还是越少提越好。 戴长旭并没再多说什么,可张冉冉知道,他内心肯定在为钱的事情担心,时至今日,戴家的账面上,只剩五百两左右的银子了,如果自己这绣铺一旦倒掉,那等于说戴家就要破产了。 现在戴长旭不把自己的担心说出口,肯定是不愿意打击自己的积极性,张冉冉心里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找个合适的机会,想个稳妥的法子把戴红秀给自己银子的事情,统统都告诉戴长旭。 想到这里,冉冉突然想起一个事情,便对戴长旭说道:“长旭,我有个事儿和你商量,这绣庄要起个名字,叫戴家绣庄,我只怕太高调了些,毕竟咱家现在这境况……” 戴长旭点了点头,问道“那你想起个什么名字呢?要不,叫缪家绣庄?” 见戴长旭取笑自己,冉冉瞪了他一眼,也笑着说道:“我想就单叫一个秀字,既是绣的谐音,而今后这绣铺的经营,也要以灵秀妹妹的手艺支撑,再者,我还想着那红秀姐姐……” 冉冉欲言又止,戴长旭愣了愣,旋即说:“好,就听你的吧!” 张冉冉微微的松了口气,这个“秀”字,当然主要就是为了戴红秀而起的,而之所以不能叫戴家绣庄,当然也是为了对戴红秀的承诺。 “父亲那里,不会不高兴吧!” “没关系,我去和他解释,不要说那么多,只说现在不方便直接叫戴家绣庄,随便起个好听的名字便是,他不会管这些闲事的。” 周嬷嬷那里,已经选好了十二个绣女,他们家这样的条件放出去,来应募的可就多了,冉冉让戴灵秀和沁芳两个,协同周嬷嬷选人,她们两个,也是府里刺绣手艺最好的,二小姐的手艺,也是从小跟着沁芳学的,不过戴灵秀因为识文断字,在这绣品意境的把握上便高了许多,才会想的到刺绣头像主意。 张冉冉在绣庄这件事上,完全把戴灵秀当做一个大人来用,这倒和戴家二小姐沉稳拘谨的性子很是吻合,她做起事来有条不稳,又极是认真,冉冉吩咐的事情,必能办的妥妥当当,连戴长旭这个大哥都有些刮目相看起来,家里的下人们也不由的对这个嫡出又没娘的二小姐更加尊重了几分。 别人称赞两句也就算了,唯有周嬷嬷,内心真是百感交集,对张冉冉更是感激不已。 到了四月底,这绣庄已经筹备妥当,门面只用黑瓦、白墙、青石三种材料装饰,可用的都是最上乘的质料。这门脸也不是像一般店铺那样,是对外的柜台,反而像个一般的小院落,前面只留了一扇黑漆小门,这便是冉冉的构思了,她要做的是绣庄,并不是绣铺。在周围一溜红砖绿瓦的繁华铺面衬托下,分外的打眼。 而招牌呢,是冉冉让福子领着白桃和晴雪几个,绣的一副幡子,纯黑的锦线绣底,先是用盘金绣的手法,绣了金绿两色的叶子缠绕成一圈,上面称着七彩锦线绣成的各种花卉虫鸟,正中间,是一个黑色金边的“秀”字。 这种构图,并不是福子她们惯绣的样式,冉冉画出底样的时候,福子代表大家抗议了好几回,说这玩意绣出来,只怕会没用。冉冉总是笑而不语,并不搭理她们几个,如今成品一出来,大家个个啧啧称奇,只说没见过这么独特又夺目的幡旗,等挂到了那黑瓦白墙的外面,更是相得益彰,引得路人纷纷回头。 冉冉她们并没有做开张典礼,只选了一个黄道吉日,请戴法兴出面,全家一起,将那幡旗挂了起来,戴法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铺面的样子,不由暗自点头,自己这长媳,倒真是有些才干的。 十二个绣女,吃住均在庄内,周嬷嬷也先暂时住到了庄上,照看着这些女孩,冉冉说日后还要再另请嬷嬷。她还给这些绣女做了统一的服装,墨绿的棉马甲,月白色的长裙,十二个人一起做在院内刺绣的时候,看着还真是有些意思。 而连满顺的手中,已经有了六个预定,俱是要绣头像的,如果按每幅一百两计算,竟然马上就能挣好几百两的银子了。 不过让冉冉为难的是,这六福头像里,其他都是要她们绣客户自己家的娇儿美妾的,唯有一幅,竟然,是要她们绣那个“武陵王”的头像。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第二十章 王爷驾到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要武陵王头像的,居然是这江州城首富,做官盐生意的陆家嫡出的四小姐。 “满顺,这不是绣客户本人或家人的头像,会不会有些不太妥当啊!何况是这个武陵王的?”冉冉有些拿不定主意的问道。 “我也这么觉得,可那陆家的老嬷嬷说了,他们家这四小姐是最得老爷夫人宠爱的,骄纵的很,她若不想办法弄回去,只怕没法交差,而且,那嬷嬷保证过了,这头像要是绣好了,也是放在她们姐妹闺阁里顽笑用的,绝不会拿到外面去,对了,她还说愿意出高价……” “恩?她愿意出多少?”张冉冉来了兴趣。 “她说可以出到一百五十两。” 冉冉看着满顺,嫣然一笑道:“你和她说,最少要一百八十两!” 满顺也咧着嘴笑了起来,低声说道:“看来,咱们供奉给武陵王的钱,倒很快就能从他自己身上挣回来了……” 大奶奶将这绣武陵王头像的任务下达给了二小姐戴灵秀。 她已经在戴家宣布过这绣庄的规矩了,除了戴灵秀和沁芳,福子、晴雪、白桃、飞霞,还有姨娘宝珠,现阶段在完成家里事情的基础上,都必须要先帮绣庄做活,因为那些绣女虽然都是有刺绣底子的,但还未达到正式出活的水平,而戴家的女眷每绣好一件东西,可以拿到售价一成五的报酬,比那些绣女要多半成。 另外,专门负责教习绣女们手艺的戴灵秀、沁芳,宝珠三个,每月还可以多得十两的例钱。 这些子规矩一说。所涉及的人莫不满心愿意,她们这些姨娘丫鬟,以往除了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平时也均是常常针线不离手的,如今竟然有这么丰厚的外快可赚,谁人又不肯呢。 飞霞还偷偷跑来和冉冉说,那赵姨娘也想揽些活计,据说她现在虽然不常做了,但年轻的时候是极手巧的人,并不会比二小姐差多少。连那马九元家里的吴爱钗也马上来禀告。说自己手艺虽然一般,但做做普通的花样绝对是没有问题。大奶奶张冉冉都暗笑着一一首肯了。 除了刺绣头像,冉冉又设计了一批绣样。与其他绣铺不同。他们一般做的都是日用品,如荷包、香袋、扇套、披肩、锦帕、鞋面等玩意儿,而冉冉却想充分发挥这苏绣细腻传神的特色,做这“绣画”的概念。 她分别抄袭了齐白石的虾、徐悲鸿的马、郑板桥的竹子等经典画法,又仔细回忆着现代工艺品里的精品设计。画出了“逗虾”、“奔马”、“墨竹”、“锦猫弄球”、“彩鸭戏水”、“松鹤同春”等一系列的底样,拿给手艺差些的晴雪等人和绣女们,去成批的绣出来,再进行裱装,或配上红木边框,做成挂件和摆件来卖。每样要二十到五十两的银子不等。 这一创新,也马上受到了追捧,因为那些日常用的荷包、锦囊等玩意儿。终究不能算一件工艺品,再加各家的小姐丫鬟们自己多少也会两手,并不稀奇。可这用红木做框加工好的绣画摆件,那可不一样了,又精美又新鲜。一下成了这江洲城里官宦人家和商贾喜爱的收藏摆设。 大家虽然辛苦忙碌,可眼见着有白花花的银子赚。每个人都兴高采烈的,整个戴家都是一片生机勃勃,连那慈恩也闹着要学刺绣,冉冉觉得这也是好事,便让她跟着戴灵秀经常到绣庄里来跟着绣女们一起学习。 不过,这个绣庄的灵魂人物,还要算戴家大奶奶张冉冉,她所学的艺术设计专业,可算是在这里发挥到了极致,绣铺里所有的底样,几乎都是她亲手画的,怎样装裱,配什么样式的框架,也都由她一样一样的定夺。 就算有那些传统的锦帕、鞋面这类的生意找上门,绣女们自己所画的底样,冉冉也要亲自把关,她几乎都要再加一些个人的创新和现代的审美观念进去,这倒不是张冉冉有多么的自以为是,而是她有意让自己绣庄的东西,要区别与其他传统绣铺的。 这天,冉冉画好了武陵王的头像,拿去给戴灵秀开始刺绣,在此之前,这二小姐戴灵秀和沁芳、白桃三个人,已经各自赶出了一副人物头像绣品,每幅都卖出了一百两银子,她们每个人也都拿到了自己分内的十五两,把那沁芳乐的啊,恨不得抱着那银子亲上两口。 戴灵秀接过冉冉画的武陵王的素描像,看了半天,突然问道:“嫂子,你干嘛不画他笑起来的样子呢?” 冉冉被她问的呆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她画武陵王,完全是凭着记忆来的,因为有两次被他盘剥银子的怨恨在,所以画出来的效果,便是那个穿着一身黑衣,坐在马上冷冰冰的模样。 被戴灵秀这样一问,她也突然想起来那武陵王临走前一笑起来,便如沐春风的样子了。 张冉冉不由得瞟了戴灵秀一眼,这二小姐却一下子羞红了脸。 冉冉心里一动,也是啊,这武陵王既是当朝的三皇子,外貌冷峻挺拔,又整日带领骑兵保卫着江洲的边界,在这些小姑娘的眼里,可不也算偶像级的人物了吗?她们又不了解他的真实品性,难怪连戴灵秀这样养在深闺,一贯内敛自持的小姐,也会不由自主的对他产生兴趣呢。 张冉冉寻思着,那陆家四小姐的心思,恐怕和这戴灵秀也差不多,自己这卖东西的,总也要迎合客户的喜好吧,这样一想,她便将那画像拿回自己屋里去重新修改了。 仔细的回忆着那天在山上武陵王的一举一动,张冉冉认真的画着,因为毕竟只见过一次,记忆总有些模糊了,她不得不一直涂涂改改,还不时要询问一下白桃和福子,直到晚上,才总算画成了。 冉冉正歪着头欣赏着自己的作品呢,大爷也从庄院里回来了,他现在忙起来,经常在庄院里吃过了晚饭才回家。 “恩?他哪有你画的这么好看啊?!” 见了冉冉的大作,戴长旭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来,语气里颇有几番不屑,他也听冉冉说过,竟然有未出阁的富家小姐要买武陵王头像的荒唐事情了。 张冉冉看了看戴长旭,又看了看画像,确实,经过她这番精心修改,这幅头像基本上把那武陵王大笑起来时,带些张狂、带些不羁、又颇为爽朗可亲的风采给生动的描画出来了。 “那是,他再好看,也没我们家大爷生的俊啊!”张冉冉趁机取笑了戴长旭一句。 戴长旭不肯,上来抓住她挠痒,直弄的冉冉倒在了床上,蜷缩成一团大叫投降。 这一次,戴灵秀没再对冉冉的画像发表任何意见,只管接过去绣了起来,直到等她绣完了,拿来给冉冉过目,却一下把张冉冉给惊呆了。 也不知道是自己画的精心呢,还是戴灵秀绣的投入,这幅画像,堪称“绣画”的精品,那画中人,眉目飞转流动、笑容热烈张扬,丰姿之俊逸,无法用言语描绘。 张冉冉突然觉得,自己那一百八十两的价格,开的未免太低了些,这幅绣品,起码值二百两以上的银子。 没成想,这东西交货多日后,又来了好几个客户指名也要订这武陵王的头像绣品,张冉冉一打听,竟然都是这江州城内有钱人家的小姐媳妇们,她不由得大跌眼镜,是谁说古时女子感情含蓄保守的,她们这花痴起来,还真够大胆奔放的呢。 反正这一只也是放,两只也是赶,张冉冉马上把这幅绣品的价格提高到了二百两一幅,命人只管按订单去绣起来。 这不到两个月的时间,绣庄已经卖出去一共五福画像绣品,再加上*个摆件和一些锦帕之类的小东西,竟然已经赚了八百七十两银子,除去工钱和杂七杂八的成本,利润起码也有四五百两,而下两个月的订单,也早已排的满满的了。 张冉冉连忙把这绣庄的业绩,向戴法兴夫妇和戴长旭汇报了一下,他们几个也没想到绣庄的生意居然会做的这么好,都非常高兴。 这下子,张冉冉可是松了一口气,她按计划,先请了一个嬷嬷和一个管事的专门在绣庄照看,让周嬷嬷依旧帮自己打理戴家的内务,又去买了两个粗使丫头,协助爱钗料理厨房等杂事,还买了一个半大的小子,跟着福林一起,一方面伺候大爷戴长旭,一方面帮忙满顺进出跑腿,戴家的一切,终于慢慢的步入正轨。 这一天,戴长旭并没有去庄院,和张冉冉夫妻两个,难得有闲情坐在一起聊天。 那新买的小子,叫做小谷子的,突然急急忙忙的跑进来报信。 “大爷、大奶奶,来了好多人,好多马,好多好多啊……” 见这小谷子说的话不像个话,夫妻二人一起笑出了声,正待再问他。白桃却一下子闯了进来,她脸上发白,惊惶的说道:“大爷、奶奶,那武陵王突然来了。” 等到此时,戴长旭和张冉冉也已经听到院外杂沓的人声马嘶了。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第二十一章 叵 测 ————刚才发错段落了,没看懂的同学,抱歉抱歉———— 戴长旭马上冲出屋门,去禀报父亲,待一家老小整理好衣衫站到院外迎接时,门口已经黑压压全都是人了。 其实,武陵王只带了五骑兵士,并不是小谷子嘴巴里的好多马和好多人,多的,只是围观的群众而已。 戴家住在城南,以前还算江洲繁华的地方,现在已然没落,变成了平民小户人家聚集的地方,江洲的官宦和富商,一般都住在州府所在的城东一片。 这武陵王大概很少来城南,所以很快就被看热闹的路人给围上了,大家叽叽喳喳的很兴奋,显然也都是早就听说这武陵王的威名。 那武陵王对这种围观倒没有生气,反而一副乐在其中的摸样,他仍然是一身黑衣,长发用银圈高高束起,只不过表情却很和善,笔挺的坐在马上,不停的向周围的老百姓微笑着点头致意。 戴法兴连忙带着一家老小上前施大礼,武陵王跳下马来,俯身将他搀了起来,戴家众人也纷纷跟着起身站起。 戴法兴站在那里,一时有些迷惑了,他不知道这武陵王今日来这里的用意,自己家现在不比从前,只有一间小院,难免有些杂乱,而且这院子甚至连个正式的大门都没有,他倒不敢擅自请王爷进去,生怕辱没了他。 武陵王笑了一笑,说道:“戴翁难道不打算请我进雅舍一坐吗?” 戴法兴连忙躬身做了个请进的手势,武陵王命令其他人马在戴家院外候着,自己只带着贴身的一个侍卫,进了戴家的宅院。 戴法兴领着武陵王进了书房,除了戴长旭陪着父亲以外,其他内眷人等纷纷打算回避。 “还请戴家大奶奶留步!”那武陵王突然说道。 张冉冉一惊。只得立在了一旁,低垂着头,静静的站着。 “今日小王前来拜访戴翁,首要之事,是退还这三百两银子!”那武陵王说完,便向那贴身侍卫使了个眼色。 那人捧着一个包裹小心的送到了戴法兴面前,戴法兴不明就里,只好先糊里糊涂的接了过去。 “既然是戴翁家的绣庄,何不早些知会小王一声,自然马上就将那官牌双手奉上。如今这样,不是在羞臊小王的脸吗?” 戴长旭听他说到了这个地步,又知道父亲并不知道其中内情。连忙上前躬身说道:“还请王爷见谅,现时我戴家均乃这带罪之人,开绣庄也不过是为了糊口而已,又怎敢惊扰王爷大驾呢。” 到了此时,戴法兴依稀也听懂了几分其中的奥妙。便向儿子使了个眼色,戴长旭急忙上前来从父亲手中接过了那包袱,又和张冉冉两人一起向那武陵王施礼拜谢。 “戴翁,你可有听说,父皇近日派人把那东阳公主身边的严道姑给抓了。”武陵王突然对戴法兴说道。 戴法兴不由大吃了一惊,他呆呆的看着武陵王。脱口而出说道:“真的吗?” 那武陵王似乎对戴法兴这个反应很满意,缓缓的点了点头。 戴法兴嘴巴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终究又没说出来。 “戴翁对此事有何感想呢?”武陵王马上追问道。 “这……老朽现已告老还乡,哪还有资格再评述这朝廷大事呢。”戴法兴躬身说道。 “戴翁又何苦揣着明白装糊涂呢?戴翁本本乃是相才,如果就此埋没在江洲,未免可惜了……”那武陵王慢慢的,一字一句的说道。 戴法兴一愣。他抬眼看着武陵王,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 那武陵王却不再多说什么。突然转头看着冉冉,从怀里掏出一方丝帕,笑着问道:“听说,这是府上大奶奶的杰作!” 冉冉抬眼一看,武陵王手里拿着的,正是他们家绣庄出去的“绣画”,而那绣画的内容,就是武陵王本人的头像。 张冉冉紧张的看着武陵王,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她对这位喜怒无常的王爷,实在有些害怕。 武陵王将那丝帕缓缓摊开,擎在手里仔细的端详着,突然咧嘴一笑,问道:“这方丝帕,能卖多少银子?” 张冉冉不敢隐瞒,低声说道:“二百两银子!” 那武陵王先是一愣,随即大笑了起来,他边笑,边站起身就往外大步走去。 戴法兴三人,连忙疾步跟在后面将他送到了门外,目送他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张冉冉随着自己的公爹和丈夫返回书房,心里不禁有些担心,不知道戴法兴是否会追究自己胆大妄为,竟然拿这武陵王的头像赚钱一事。 谁知戴法兴整个人都愣愣的,他一屁股坐在了太师椅上,半天也没有说话。 “父亲大人,孩儿无知,不知道这武陵王今天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戴法兴抬眼看着儿子,缓缓的说道: “那东阳公主,就是太子刘劭的亲姐姐,他们姐弟两关系最是亲近,而那严道姑,又是近年来太子和东阳公主最笃信的得道高人,他们有任何大事,都先要请她掐算,据说,连当今圣上本人,也都颇为相信这严道姑的道行。我告老还乡之前,那山阳王,也就是五皇子,才刚刚被圣上派出了都城,让他去外镇川峡,究其原因,也是因为严道姑推算,说那五皇子与圣上命里相克,圣上龙体欠安,这五皇子一直在身旁也是一个原因。” 戴长旭和冉冉听的聚精会神,虽然不甚明白这其中的奥妙,也并不敢打断戴法兴。 “如今,圣上居然将这严道姑抓了,难道说,是圣上对东阳公主和太子有什么不满吗?” 戴法兴突然反问道,他当然没有指望戴长旭和冉冉能回答他的问题,只不过是自言自语罢了。 “旭儿,照此看来,不出多少日子,这朝野必将有一场大乱,就不知这武陵王,究竟又是什么意思?” “父亲,你不是说这武陵王常年镇守外州,早就不闻朝事,他今天干嘛跑来和你说这些呢?”戴长旭又好奇的问了一句。 戴法兴听儿子这么说,不由面色越发凝重,他低声说道:“这刘骏,今日确实有些反常,难不成……不可能,就凭他……不可能……” 戴法兴边说,却慢慢的陷入了沉思,不再搭理儿子和媳妇,张冉冉和戴长旭对看了一眼,便轻轻退了出来。 这日之后,张冉冉便在担心,生怕那武陵王会来绣庄找茬生事,又过了快半个月,庄上一直相安无事,冉冉才放下心来,只不过,她再也不敢承接那武陵王头像的生意了。 绣庄的经营一直很顺利,张冉冉的构思算是成功了,不管是独特的门面,年轻的绣女,还是别具风格的绣品,都让她的绣庄在这江州城里一下子出了名。 而张冉冉一直有意的控制着绣品的出产速度,她再三向大家强调绣品的质量,对时间倒没有要求,已经有绣女因为东西不合格,被要求返工,并相应扣罚了工钱。 张冉冉之所以这样要求,一方面是因为所谓慢工出细活,她必须保证绣品的质量,另一方面,她其实也是在吊客人的胃口,营造出一种奇货可居的氛围。 冉冉还规定,每幅绣画,在做满十幅之后,便不能再重复,为此,她又创作出了不少新的底样来。 戴家所有人,包括张冉冉自己,都没想到在这江州城的日子,居然会过的这么顺利,张冉冉心里自然明白,她能有今天的成绩,离不开戴红秀那二十万两银子的支持,而在戴家其他人心里呢,却很自然的把这功劳都归在了大奶奶的头上。 张冉冉已经和戴长旭在谋划要置办宅院的事情了,其实现在住的这小院她个人十分喜欢,比起东和院来,这里反倒让她有一种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幸福感,不过,冉冉肚子里也知道,公公戴法兴对这个住处并不满意。 要说这戴家,现在还有谁人过的很不开心,那便是宝珠姨娘了,这日,她正直愣愣的看着自己弄脏了的小衣发呆,她的月事,又准时来了。 自从上次戴长旭在她房里留了一晚过后,每个月里,大爷总会选一两天住在她这里,虽然过程总和例行公事一般,宝珠也知足了,她真的想要一个孩子,可是,直到今日,自己的肚子仍没有动静。 “锦儿,你今天留心看看,如果大爷什么时候有空,你便去请他到我这里来一趟。”宝珠想了一会儿,便对锦儿吩咐道。 等大奶奶去了绣庄,锦儿便抽空去请了大爷过来。 “爷儿,我想请个大夫给看看,也不知道是否因为上回小产……现在总是没有什么动静……”宝珠垂着头,低声说道。 戴长旭见她神色黯淡,又提起了之前小产的事情,他心中总有些愧疚,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到了晚上,戴长旭便将此事告诉了冉冉,冉冉听了,却面色一沉,她沉声说道: “宝珠姨娘要请大夫,为什么不直接来告诉我,还要劳烦大爷转告。”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第二十二章 叵 测(中)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听张冉冉这么说,戴长旭愣住了,随即也反应了过来,自己这次确实是造次了。 戴家的内务都由张冉冉一手主持,宝珠要看病,自然应该向大奶奶禀告,这样通过自己来说,反而倒弄的好像冉冉这个做奶奶的不给姨娘看病,需要大爷来主持公道一样。 “白桃,你去请连姨娘过来一趟吧。”张冉冉脸色严正。 宝珠跟在白桃后面进来了,见大爷大奶奶都端坐那里,冉冉神情也不似平日那么温柔可亲,便不免有些紧张了起来。 “连姨娘,你可否需要请医生看看这妇人之症?”冉冉马上问道。 宝珠连忙点头称是。 “那就请上次给我看过病的慈仁堂薛大夫吧,你看怎么样?” “但凭奶奶安排。” “连姨娘,身子不舒服是大事,耽误不得的,大爷外面事物繁忙,你倒不用事事都指示他来办理,这戴家每一个人若都象你这样,大爷恐怕也忙不过来的。”张冉冉慢条斯理的说着,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宝珠涨红了脸,垂着头无言以对,戴长旭在一旁坐着,也是一副尴尬的表情。 薛大夫给请了来,帮宝珠姨娘把脉珍视了一番,只说这位奶奶虽然气血略有亏损,但身子并无大碍,倒是心神过度紧张,导致经脉郁结不畅,便给开了几副平缓精神、补益气血的方子。 锦儿照着方子,在灶上给宝珠煎药,正巧飞霞看到了,便询问了两句,听说是连姨娘身子不舒服。就上门来探望了。 自从上次在旅途中两人深谈过一次后,倒结下了点交情,尤其是飞霞,大约是见宝珠性格温和敦厚,她时常抱着慎哥儿到宝珠这来坐坐,宝珠在这院里本来就没什么知心的人,又和飞霞年龄相近,两人倒有些话说。 飞霞带着针线过来,她一边做活,一边陪着宝珠说话。飞霞已经从锦儿那里打听到了连姨娘是为什么在忧心,见她始终无精打采的,便轻声说道: “姨娘还年轻的很。何苦这样忧虑,白白愁坏了身子。” “倒也不是全为了那事儿,只是总觉得身子懒懒的,打不起精神,连这绣品都不想做了……”宝珠和飞霞倒也不避讳什么。边说,边从她手里接过了活计看着。 “唉,姨娘别怪我说话直爽,如今能象姨娘这样的,别人也不知道怎么羡慕呢,就像晴雪、白桃和我。转眼间便到了这般年龄了,今后的日子会是怎么样的,却还完全没有个头绪。” 飞霞平时嘴巴很紧的。今日不知道怎么,好像感慨颇多的样子,宝珠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又想了想她说的话,倒也是有些道理的。 “象我这个人吧。就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命苦,小时候的事情统统都记不清楚了。唯一只记得常常就要冻死或饿死了,幸好后来遇到了我们家小姐,可偏偏……唉……”飞霞长叹了一口气,有些说不下去了。 宝珠见她如此坦诚,也有些感动,便安慰她说:“你也别老想那些过去的事情了,现在不是好了吗?你只管安心的将慎哥儿带大,他以后总会照顾你的。” 飞霞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说道:“真是同人不同命,你说大爷和二爷都是一个爹生的,那赵姨娘也最是个脾气温和的人,怎么那二爷偏偏会是这样疯魔的脾气,你都不知道,我们被赶出府以后,他还硬要说那大奶奶……” 说到这里,飞霞突然停了下来,她紧张的看了宝珠一眼,好像怕说错了话的样子。 连姨娘顿时被勾起了兴趣,笑着说道:“飞霞姐姐还把我当外人啊,看你这说一半,留一半的,吊人胃口吗?” 飞霞红了脸,支支吾吾了一阵子,才又说: “现在说说倒也无妨,反正事情都过去了,那时老爷拷问二爷的时候,他不是在那里胡言乱语吗?说了好些有辱大奶奶清白的话,后来夫人不是气的把大奶奶的白绢都拿了出来吗,后来出了府,我家小姐别的也就算了,唯独对这件事情忍无可忍,两人在王家的时候也吵闹过,我家小姐大着肚子呢,二爷偏偏还要故意气她,硬要胡扯自己和大奶奶的事情是真的,说都是大爷在帮大奶奶隐瞒而已,姨娘,你倒说说,他这叫什么鬼话啊,这天下,有哪个男人会帮着自己的老婆隐瞒这种事情,你说这二爷是被什么迷了心窍,为什么一点也不知道心疼自己的老婆呢,反而故意编这些鬼话出来气人……” 飞霞越说越激动,愤愤的申讨着那天憎人怨的二爷戴长生,而坐在一旁的连姨娘,却彻底的怔住了。 当初戴长生被赶出戴家时,正好是她怀孕的时候,夫人和大爷都特地嘱咐过下人,不要惊扰她,不过戴长生那时在家里说的有关大奶奶的话,宝珠当然也听说了,所有的下人们都骂那二爷禽兽不如,就算为了报复,又怎么能这样侮辱自己嫂子的名节呢?宝珠也并未多想,夫人又严令禁止在府里说这事,大家也很快就遗忘掉了。 可现在听飞霞这么一说,宝珠突然想起一事,大奶奶和大爷圆房的那天,第二日上午的白绢,是大爷亲手拿给自己,让马上给夫人送过去的,自己记得很清楚,那天,大爷的手指不知道为什么破了,他自己用帕子胡乱的包着,自己就随口询问了一下,想帮他包扎的好些,大爷还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把自己给打发走了。 难道,那二爷并没有说谎?是啊,他为什么要说这种谎呢?为什么就算被赶出府了,还要死咬着不放呢?反正又没人信他,那二爷不是个好人,可他也并不是傻子啊! 宝珠心里顿时乱成了一团,她仔细回想着大奶奶进府以来的所有事情,想到自己碰到她和二爷在园子里拉拉扯扯的情景,想到她最初对待大爷避而远之,却时常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样子…… 那飞霞见宝珠愣愣的不说话,好像也觉得自己今天说的太多了,找了个理由,便起身告辞了,只留下宝珠一人在房里发呆。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第二十三章 叵测(下)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那边张冉冉的房里,大爷戴长旭因为今天得罪了老婆,有意想要挽回,便没有到那农庄上去,他抱着平儿,还有慈恩两个一起在房里的大床上翻滚玩耍,逗得平儿咯咯直笑,又鼓动慈恩去叫母亲也一起来玩。 张冉冉并没有搭理他,她仍然余怒未消,虽然冉冉早就察觉这宝珠自从到了江洲之后,性情与之前有了很的大的变化,变得有些扭捏做作、小家子气起来,行事也没有了以前的大方端厚。 但她看在两人一贯亲厚的份上,又怜她咋经巨变,神志难免恍惚,并没有任何不满的表示,可今天宝珠做出这样矫揉拿乔的事情,就实在是超出了冉冉的底限,更可气的是,那戴长旭竟然也稀里糊涂的随她摆布。 现在看戴家大爷在这里伏低做小的想讨好自己,张冉冉却并不想那么快就饶了他,便冷着脸出了房门,命福林驾车送自己人到绣庄上去看看。 今日绣庄上,其实并没什么事情,冉冉视察了一下绣女们的手艺进展,又画了一张“岁寒三友”的底样,再和管事嬷嬷商议了一会儿事情,她想着那平儿该吵着要吃奶了,便又匆匆回到了家里。 走到自己房间门口,张冉冉突然顽心大起,她有意放慢了脚步,想看看这大爷一个人呆在房里能干些什么。 张冉冉轻轻的将棉门帘撩起了一条缝,偷偷向里面张望着,平儿并不在房里,想是被那福子抱到自己屋里了,那戴长旭手里拿着本诗词,却已经斜靠在床上睡着了,而在他身旁。却站着一名女子,正痴痴的看着他。 那女子,正是贴身伺候冉冉的大丫头,白桃。 白桃大约是见大爷靠在床上睡着了,怕他着凉,来给他盖毯子的,那毯子此时已经披在了戴长旭的身上,而白桃却并没有离去,她静静的站在那里,就那样看着戴长旭发呆。一双妩媚明亮的杏眼里,满是柔情。 张冉冉悄然无息的放下了门帘,转身来到了福子的房里。福子正在做刺绣,而平儿正一个人躺在小床上晒着太阳,他举着两只小手,嘴里发出依依呀呀的声音,正一个人玩的高兴。 冉冉抱起了平儿。边逗弄着他,边往自己屋里走去,听到她的声音,白桃从房里走出来,笑着对冉冉说道:“大爷刚刚睡着了。” 这白桃身量颇高,平肩细腰。身材凹凸有致,标准的鹅蛋脸上,一双杏眼妩媚明亮。皮肤不算白,却特别光滑细腻。就算在原来戴府的大小丫鬟里面,容貌也是非常出众的。 冉冉冲她点了点头,便抱着平儿进了屋,白桃也跟了进来。知道该是给小少爷喂奶的时间了,便拿出围兜、披肩等物。伺候冉冉坐在了靠榻上。 她们说话行动的声音,吵醒了戴长旭,见冉冉回来了,他连忙起身凑了过来,冉冉没再给他脸色看,反而似嗔非嗔的瞪了他一眼,抿着嘴笑了起来。 见冉冉不再生气,戴长旭暗自松了一口气,一屁股挨挤着也坐在了榻上,冉冉生性矜持,一般喂奶的时候,都不让戴长旭呆在一旁,特别是有白桃这些丫鬟在的时候,总觉得有些尴尬不文。 今天,她倒没有马上赶戴长旭走,只是轻轻的推搡了他一把,自己侧过身去,将平儿裹在披肩里,避开了戴长旭的视线,戴长旭便咧嘴一笑,只管盘腿靠在一旁,看着他们母子二人。 白桃见状,便说自己要去帮平儿弄蛋羹,匆匆忙忙的出去了,冉冉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其实,当初冉冉要坚持自己哺乳的时候,周嬷嬷她们几个都十分反对,刚到江洲的时候,因为形势混乱,一切都没安顿好,都是由冉冉自己给平儿喂奶的,后来周嬷嬷有请示过冉冉给平儿找奶娘的事情,却被冉冉一口回绝了。 周嬷嬷却觉得很吃惊,两人说了半天,冉冉才回过味来,原来这大户人家的奶奶们,并不能自己哺乳的,觉得那有失体面,可在这个事情上,张冉冉并没妥协了随着老规矩去办,她自己奶水充足,实在看不出有交给旁人喂奶的必要,而且这里不比还在都城,有能力去找知根知底的奶娘,万一在弄来个有隐疾的,岂不是糟糕。 张冉冉只坚持说现在戴家不比往日,不能过分奢侈,只把自己当做普通人家的女人便是,周嬷嬷又去找夫人来劝她,冉冉仍然没有让步,一直坚持自己哺乳平儿。 到了晚上睡下,冉冉才有空闲,好好的思忖了一下白桃的事情,当初白桃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跟戴家来到江洲,冉冉就曾经惊讶过,现在看来凡事不合常理,必然是有原因的。 冉冉其实早就察觉这白桃虽然不声不响,却是个自视颇高的人,她确实也有些资本,长的俊俏不说,还识文断字,人又能干,在戴家,她的刺绣手艺是仅此于沁芳的,做事手脚也麻利。 不过她竟然对戴长旭存在非分之想,冉冉却怎么也没料到,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时候种下的念头,听说她原来是在书房伺候老爷笔墨的,难道是那时候和戴长旭有过什么接触吗?可看戴长旭的样子,又不象对她有意的,比对宝珠和福子,显然要疏远的多。 幸亏今天自己及时发现了,否则留宝珠这样一个人在身边,还不知道要增添多少烦恼,张冉冉倒不是对戴长旭没信心,只是男人们,难免有头脑和身体分开行动的时候,自己现在要管理绣庄和家里,又要带平儿,和戴长旭之间的关系,势必不如初时那样如胶似漆了。 第二日一早,张冉冉将那戴长旭身边的林福林叫到了跟前,将其他人遣了出去,笑着问道:“福林,我有一句话问你,你可要老实回答我。”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第二十四章 君 王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听冉冉这么说,福林连忙躬身应了,他在府里的时候一便直跟着戴长旭的,今年快二十岁了,身材修长,倒是个清秀的小子。 “福林,你也到了该成家的年龄了,这戴家的几个姐姐,你可有看上哪一个,如果真有心,你不妨老实告诉我。” 福林一下子红了脸,嗫嚅着没说话。 “福林,你可是对那白桃有意?”张冉冉干脆单刀直入的问道,她其实早在心中考虑过家里这几个大丫头的归宿问题,林福林是个不错的人选,所以她暗暗观察过一阵子,发现福林显然对白桃特别关注些,经常凑在她旁边帮忙拿个东西什么的,当然,这也再正常不过的了,那白桃本来就是最出挑的。 “多谢……多谢奶奶成全。”那林福林吭哧了半天,憋出一句话来。 “你也先别谢我,我还没去问过人家白桃的意思呢?”张冉冉笑盈盈的说道。 打发走了福林,张冉冉又把白桃叫到了跟前,她上下打量着白桃,笑而不语,白桃被她看的有些发慌,不由得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白桃,有人托我说媒呢……” 听冉冉这么说,白桃一下子涨红了脸,她急急的说着:“奶奶莫拿白桃取笑,白桃并没有那个心思,真的,奶奶……” 张冉冉慢慢的收起了笑容,很认真的问道:“白桃啊,你连我说的是谁都不知道呢,就一口回绝了吗?难道,你这辈子并不打算嫁人了吗?” 白桃一下子呆了,她看张冉冉,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你真的。不想知道是谁吗?”冉冉又问了一遍,语气故作玄虚。 白桃的神情有些迷惑了,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眼睛亮了亮,又慌忙低下了头去,不敢直视冉冉。 张冉冉暗自叹了口气,看来,自己并没有猜错,她突然觉得有些遗憾,白桃其实是个很出色的女孩儿。 “是福林。你对他是否有意呢?白桃,你只管实话实说没关系,如果你不愿意。我想这家里愿意许给福林的,肯定不只一个呢。”张冉冉加重了些口气,她说的是实话,那福林人品不俗,又是知根知底的自己人。对这家里的几个大丫鬟而言,可算一个上佳的选择了。 白桃抬眼看着冉冉,眉尖微蹙,半响也没有说话,好像内心也有些挣扎似得,不过最终。她还是垂下头,没再说什么。 “好吧,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去忙吧。” 看着白桃匆匆离去的背影,冉冉心里一沉,这下子,她可要好好谋划谋划了。 下午,冉冉照旧去看望夫人。戴夫人这阵子歇午的时间越发长了,这已到了日跌时分。竟然还在未醒来。 冉冉冲在夫人床边做刺绣活的晴雪招了招手,将她叫了出来。 带着晴雪来到自己房中,冉冉边和她拉了几句家常,边细细的打量着她。 晴雪体态微丰,眉目端正大方,双唇稍微有些厚,但形状甚是美妙,犹如花瓣一样微翘,她的相貌,初看虽不出众,但脸蛋和体态都很匀称,经得起细细品味。 “晴雪,今年十九了吧?”张冉冉笑着问道。 晴雪马上领会了冉冉的意图,不过她并没有回避,也没有过多的羞涩之意,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你看那福林怎么样……” 晴雪垂下了眼睛,低声说道:“晴雪但凭奶奶做主。” 不过说完这话,她脸上还是微微泛起了绯红,唇边也忍不住绽开一丝羞涩惊喜之情。 等张冉冉再叫福林过去的时候,他脸上明显满是希冀,等听冉冉说起晴雪,林福林不由得愣了一愣。 “福林,你是个聪明人,这晴雪性情淳厚稳重,品貌也并不在其他人之下,我早有意栽培她今后做这家里管事的,大爷对你呢,也一贯十分器重,如若你们能长久的呆在这个家里,倒是最好不过的,现在绣庄的生意十分顺当,我也在筹谋要购置一处正规的宅子,到时候,总少不了要再买些丫鬟小子来的。” 张冉冉慢条斯理的说着,这番话的意思,等于一把手在向自己的下属许诺一个升职的机会。 其实,冉冉对这林福林的态度倒十分有把握,这是个机灵且识时务的人,虽然曾对白桃动过一些心思,但作为一个奴仆,他想必也对自己的处境认识的很清楚,并不会过于违背自己主子的意思,更何况那晴雪也是极好的,比起白桃,也许更是个做老婆的合适人选。 果然,林福林并没有考虑多少时间,马上拜倒在地,叩谢大奶奶的恩德。 冉冉又把这事情禀告了大爷和老爷夫人,大家俱是欣然接受,张冉冉命周嬷嬷马上替二人操办,并叮嘱她一定要弄的隆重大方些,千万不要担心花费的问题,福林和晴雪显然也都不是姓戴的。 婚事果然操办的十分成功,大家又趁机会好好的热闹了一番,连夫人都出来喝了几杯酒。张冉冉又将院子东南角的耳房改造了一下,替福林和晴雪安了新家。 绣庄的生意一帆风顺,绣女们陆续出师了,绣庄每个月都能赚到三四百两银子的纯利润,而戴家的花费支出,自从有了庄院之后也大大减少,每月并用不到一百两银子,除了宅院和社会地位,戴家的生活水准和以前的差距是越来越小了。 冉冉也将要购置宅子的想法,正式向戴法兴提了出来,果然不出所料,戴法兴对这个主意甚是喜欢,不过,他对自己家的财力还有些担心。 大奶奶向他保证,如果只买个两进的院子,以他们现在的结余,并不会有太大的负担,冉冉将账本拿来给戴法兴过目,戴法兴见绣庄居然有如此的收入,也十分吃惊。 这日,张冉冉正在听满顺汇报相中几处宅子的情况,飞霞突然急急忙忙的来请她到老爷那里去一趟。 到了书房,除了戴法兴,那房间里还坐着一个官差打扮的人,那人见冉冉进来,便站起来施礼问道:“这位,便是府上的大奶奶了吗?” 张冉冉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连忙还礼后,垂头站在了一旁,戴法兴让飞霞拿了凳子过来,请冉冉坐了。 “冉儿,这位是林大官人,是在武陵王府里当差的团练使大人,他今天是奉王爷之命,来请你到王府去给武陵王的妃子、美人们画像的。” 那戴法兴语气平缓的向冉冉介绍着这团练使的来意,可却有意稍稍侧过了身子,背着那人,冲着冉冉眨了眨眼睛,放在大腿上的左手,也微微的摇了两下。 张冉冉也不知道戴法兴究竟是什么意思,只猜到这事情有些问题,她迅速的思考了一下,便说道: “承蒙王爷抬举,民女不胜荣幸,只是我作画这颜料是需要特制的,现在府里也没有,我今日马上派人去采办,明日一早,便可进府画像了。” 那团练使听她这样说,也不疑有他,马上起身告辞了。 将林姓团练使送出了院门,冉冉马上跟着戴法兴回到了书房,等着他告诉自己事情有何蹊跷。 谁知那戴法兴只是冲她摆了摆手,说道:“等迟些旭儿回来,你和他一起过来吧,你先赶紧去准备作画要用的工具,做好明日进王府的打算。” 那张冉冉简直是一头的雾水,又不好多问什么,只能傻傻的等着戴长旭回来。 直到要用晚膳的时间了,戴长旭才和马九元夫妻二人一起从庄院里回来了,田里已经收获了第一批时令蔬菜,他们三个满载而归,脸上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神情。 戴法兴命众人迟些开饭,将戴长旭和张冉冉二人叫进了自己书房,并让飞霞在外面看着,不允许旁人靠近。 张冉冉已把王府请她作画的事情和丈夫说了,因为有潘淑妃的先例,戴长旭和冉冉都不觉得这事有什么了不起的,见父亲如此郑重,都不禁有些好奇的等着他开口,而戴老爷又沉默了半响,才沉声说道: “冉儿,既然是王府宣召,你不去是不行的,不过,你此去武陵王府一定要千万小心,要打起那十二分的精神,见机行事。” 见冉冉和戴长旭俱是一脸不解的表情,戴法兴又看了儿子一眼,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 “我索性坦白告诉你们,这三皇子以前在宫里的时候,便是个出了名的浪荡子,色胆包天,臭名远扬,他当年之所以被发到了那雍州做刺史,也是因为他竟然在宫里强占了自己的表妹楚江郡主,圣上龙颜大怒,本想将他赐死,多亏他母亲路淑媛一贯受圣上宠爱,以死相求,才救回了这刘骏一条小命。” 戴长旭和张冉冉听了,不禁面面相觑,这武陵王竟然如此荒诞无度,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第二十五章 君 王(中)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书房内一阵安静,随即,戴长旭尖利的声音打破了这沉默 “父亲,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这武陵王可能会对冉儿意图不轨吗?这这这……这不可能吧!” “哼,我自从到江洲以后,看这刘骏的一举一动,并没有丝毫的收敛之意,那日在安庆的山里,你看他的种种行事,言语如此轻佻放浪,哪有一个王爷和皇子该有的尊重,更别说他现在搅的这江洲城内一些没廉耻的年轻女子蠢蠢欲动,还一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样子,此人的行为,实在是不能用常理来度量的。” 听父亲这么讲,戴长旭一下子急了,他不由得转头去看自己的爱妻,而那张冉冉却两眼无神,直视着前方,仿佛被吓傻了一般。 戴长旭刚想安慰她两句,张冉冉却突然问道:“父亲,这三皇子的生母路淑媛,是否也跟着他一起离开了都城,一路到了这江州城?” 戴法兴脸色骤然一变,他脱口而出叫道:“怎么?难道你也听说过什么吗?” 见戴法兴这么说,张冉冉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难道,这是真的吗? 张冉冉一直觉得三皇子刘骏的名字很耳熟,可是她一直以为这是因为潘淑妃的儿子,始兴王刘浚的缘故,因为两位皇子的姓名正好同音不同字。 可是,刚才戴法兴说起刘骏强占表妹的事情,却一下唤醒了张冉冉的记忆,在她脑内还残存的现代历史知识里,也有这么一位荒淫无度的历史人物,不过,那人不是王爷。不是皇子,却是一位皇帝,是一国之君。 在那位君王的荒淫史上,不但有抢占表妹的说法,竟然还有和自己母亲不清不楚的传言,所以,冉冉才有刚才那一惊问。 张冉冉之所以能记住这些,就是因为这段历史知识太劲爆了,当时老师在讲的时候,同学们一个一个都听的非常兴奋。课后还议论了半天,当然了,对那位皇帝。有些历史学家还有非常不同的另一面评价,就连这个,张冉冉也记得很清楚…… “冉儿,你为什么要问路淑媛的事情,你说话啊!” 张冉冉耳边突然传来了戴法兴焦急的问话。她从自己的沉思中回过神来,有些迷茫的看着自己的公爹,缓缓的说: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随便问问……” 戴法兴见儿媳妇不愿意说,也觉得理解,毕竟是如此污秽不堪的事情。其实朝中一直有这个惊骇世俗的传言,冉儿也许是在潘淑妃或者秀儿那里听到的也不一定。 “冉儿,既然你也听闻过一二。便也无需我多提醒你了,明日进府,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父亲,这样的情况,怎能再让冉冉去那王府呢。干脆就装病推辞了吧,如果一定要去的话。那我陪她一起过去。”戴长旭打断了父亲的话头,脸色已经急的发白。 “唉!那王府是你说想进,就能进去的吗?是你想说不去,就能不去的吗?别说是现在,就算我们还是在都城,就算我还是吏部尚书,冉儿这一趟,恐怕也是非走不可的!” 戴法兴不满的瞪着自己的儿子,似乎对他的幼稚无知非常失望。 戴长旭还想说什么,却被张冉冉拦住了,她轻声说道: “长旭,你莫要着急,现在父亲只是为我担心,事先警告我而已,我们并不能确定那武陵王是否就真的存有歹心,毕竟,上回他还送还了我们绣庄买官牌的银子,对父亲的态度也一直是敬重有加的,这一次,很可能真的就是单纯的想请我去作画而已,我们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脚啊。” “这种事情,当然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等你进了那王府,可不是人为刀俎,你为鱼肉了吗?我宁可他明着来打杀我们,也不会让你进王府去冒险的,更何况,他一个王爷,在江洲又有如此高的威望,总不能因为你不进府去给他作画,就明目张胆的来杀了我们全家吧!你不用去了!” 戴长旭脸色铁青,斩钉截铁的说道,第一次在父亲面前做出这样强硬的姿态。 冉冉有些感动,戴长旭之所以会这样决绝,也是为了自己,可是,她现在心里还有更大的疑惑,这武陵王、三皇子,会是那今后的皇帝吗?那太子又咋么样了呢?如果他真的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个荒淫皇帝,今次如果违背他的意思,恐怕真的就会换来戴家今后的灭顶之灾呢! 戴法兴见儿子如此顶撞自己,直气的怒目圆睁,他指着戴长旭正要斥骂,冉冉连忙拦在了两人之间,她看着戴法兴说道: “父亲大人,您再容我们两个再仔细想想,我们先吃饭吧,家里人都还等着呢,迟些咱们再商量不迟。” 戴法兴见一贯孝顺听话的大儿子这样激动,也知道再说下去,势必会弄的场面不可收拾,而媳妇冉儿显然更明理些,让她私下劝劝戴长旭也好,便点头应允了。 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戴长旭和冉冉都没有说什么,可是其他几个人都感到了微妙的紧张气氛,米福子看了看自己小姐,又看了看姑爷,有点想要开口询问,被满顺及时的给拦下了。 回到房里,冉冉刚刚关上了门,戴长旭便说道:“你不用劝我,这事没得商量。” 张冉冉笑了笑,拉着他坐到了床边,柔声说道: “我一个嫁过人,生过孩子的妇人,你怎么就认定那武陵王会对我图谋不轨呢?父亲只不过是怕我不知道内情,在那王府里行差踏错,事先提醒我一下而已,你未免也太冲动了些。” 戴长旭皱着眉,没有说话。 “你再想想那些官家小姐收藏他画像、民间女子仰慕他威名的情景,以武陵王的权势,若想在这江洲收几个美貌的侧妃、宠妾什么的,还不是易如反掌吗,哪会如你想象的那般如狼似虎呢?” 张冉冉说完,轻轻推搡了戴长旭一把,而戴长旭看着妻子,表情微微有些缓和了下来。 “现在,总不能因为我们自己的随意猜测,就贸然违抗王爷的旨意吧,把戴家这么一大家子人的性命都置于险地,实在太草率了些,我向你保证,明天我进了王府,定会万分小心的,你放心吧。” 张冉冉所说,完全在情在理,戴长旭一时无法驳斥,他沉默了良久,才低声说道:“我看这样,明日你带着福子一起去,福子对你忠心耿耿,万一有事也好有个照应。” 冉冉见他终于松口,也微微的松了口气,说实话,现在她对这武陵王的态度,是好奇远远高过了恐惧,她有一肚子的疑问等着去证实呢,连夜准备好了颜料、炭笔等物,张冉冉才睡下。 这一夜,夫妻二人均是辗转反侧,不能安眠。 第二日一早,戴长旭正打算叫那福林准备羊车送冉冉过去,几个人刚出了院门,竟然看到了那武陵王府的马车远远的驶了过来,戴长旭顿时脸色一沉,伸手一把拽住了张冉冉的胳膊,好像想马上将她拖回家一般。 当然,张冉冉和福子最终还是坐上了王府的马车,武陵王府就在城东,离冉冉的绣庄并不远,位于州府东面,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大宅院。 那位林姓团练使早已在王府前院东侧角门那里候着了,他将冉冉她们引进王府,很快就有管事的老嬷嬷来接引,带着冉冉在王府里走了好大一圈,竟然来到了那正院。 冉冉心里一惊,难道,这给宠妃画像真的是一个借口吗?这正院不应该是给武陵王办公待客用的吗? 福子什么都不知道,还在好奇的左右观望,张冉冉却不由紧张的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她一直不相信戴长旭担心的事情真的会发生,可是事到临头,心里却难免惶恐无助。 等进了院门,冉冉却一下子愣住了,这里,显然不是王爷起居办公的地方。 和一般的院子不同,一进门看到的不是影壁,也不是回廊罩房,竟然是一处极为别致和繁茂的花园,一条汉白玉石的小路隐在树荫花丛中,蜿蜒曲折。 “奶奶请往前走,留心脚下啊,穿过这园子,便是我们府上王妃们起居的地方了。” 冉冉已是一片茫然,只得傻傻的跟着那嬷嬷往里面走去,福子跟在她后面,见这园子里花木颜色娇艳而错落有致,山石层叠而布局巧妙,亭台楼阁疏落相宜,依石伴水而坐,真是一步一景,美不胜收,不由的连连低声惊呼感叹。 园子里偶尔也能看到那香衣云髻的女子,结伴娇笑着穿行而过,俨然一副世外桃源的景象。 等再穿过一扇拱门,眼前又是一亮,这是一处华丽精美的大院,却丝毫也没有一般深宅大府的庄严肃穆,只有一院的莺莺燕燕,红颜倩影。 回廊下、石凳上、鱼池边、花丛中,到处都有美丽窈窕的女子在戏耍休息。 张冉冉看了眼福子,两个人都有些呆了。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第二十六章 君 王(下)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戴家大奶奶,王爷吩咐了,请您先替云姬画像。”那嬷嬷在一旁说道,并带着冉冉福子两人往那北房正间走去。 等见到了这嬷嬷嘴里的云姬,张冉冉又吃了一惊,不是因为她有多么美丽,而是震惊于她的年轻。冉冉早已做好见到一个绝色大美女的准备,可是眼前的云姬,最多才十五六岁的年纪。 那张脸,光滑的犹如刚剥了壳的鸡蛋,没有一丝瑕疵,她并不是那浓眉杏眼的标致美女,云姬的眼角略微有些下垂,褐色的眼珠里总露出一丝无辜懵懂之意,鼻头又圆又翘,嘴唇丰润,微微的张着,仿佛总是在寻在什么的样子。 她披着一件绛红色棉褛,依稀可见里面并没穿多少衣裳,仿佛只有一件小小的胸围和白色丝缎长裙,玉颈酥胸,若隐若现,浑圆无骨的膀子斜撑着身体,一双雪白圆润的玉足踩在金黄的狸猫皮上,那一种少女娇憨而不自知的诱惑姿态,让张冉冉瞬间想到了洛丽塔。 在冉冉给云姬作画的时候,她真的感到了一股创作的冲动,她非常想把眼前这名女子的所有曼妙之姿,都一一描画出来。 “戴家奶奶,你长的可真好看,一点也不像生过孩子的女人。” 正当冉冉全心创作之时,那坐在榻上的美人儿,突然开口说道,她语气天真烂漫,言语虽然唐突,却更显毫无虚伪奉承之意。 噗的一声,在冉冉身旁伺候的福子,忍不住一下子笑出了声。 “这位姐姐。你干嘛笑啊,你家奶奶长的本来就很美呢。”云姬歪着头,看着福子说道。 在她房里伺候的两位嬷嬷也都笑了起来,其中一位体态胖些的嬷嬷,笑着对冉冉说道:“戴家大奶奶莫怪,云姬她年龄尚轻,行事但凭天性,绝无对您失礼轻慢之意啊。” 张冉冉也连忙笑着说:“嬷嬷客气了,云妃如此平易近人,民女冉儿实在是受宠若惊。” 冉冉说的是真心话。她心里对这个少女宠妃很有好感。 既然云姬开了头,冉冉便也试探着和她聊起了家常,那云姬果然是豪无心机城府之人。谈吐用词也不像大户人家受过启蒙的女子,说话十分直白爽利。 原来,她本来就是这江洲城内一户小茶商的女儿,一日在街市上替父母守摊的时候,被路过的武陵王一眼看中。马上就派人找到了她的父母,当天就抬进府里做了侍妾。 冉冉听她这样一说,突然有些明白这江州城里的女子,为什么对那武陵王如此仰慕了,其他王爷皇子,就算要纳民间女子为妾。势必也不会搞得这么大张旗鼓,毫无顾忌。 而武陵王这种放浪不羁的行事风格,平白让那些年轻美貌的贫家女子。痴痴的做起了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 等冉冉的画有了七八分之后,那两个嬷嬷已经在啧啧称奇了,云姬也急着想看,张冉冉见她天真可爱的样子,便故意不让她动地方。说如果乱动,就画不好了。那云姬只好嘟着嘴,乖乖的坐好了,几个人都看着暗自好笑。 张冉冉在王府里用了午膳,一直到日正时分,才终于画成了云姬的头像。 其他几房的王爷侧妃、侍妾,也纷纷带着丫鬟跑过来观看,一时间屋里叽叽喳喳好不热闹。众人见那画中人仿佛活的一般,却比真人更多了几分曼妙和味道,均是惊叹不已。 只有那云姬自己看了,却有些迷惑的说了一句:“我有这么好看吗?” 大家不由得轰笑了起来,冉冉在一旁不禁感叹,这武陵王调教女人的本领还真是高超,看这些妙龄美女之间,竟然并没有多少互相嫉恨的感觉,反倒一副心无芥蒂、和乐融融的摸样。 有个高挑丰满的侍妾,拿着那画像不放,翻来覆去细细的欣赏着,而后又看了冉冉一眼,娇笑着说道:“改日定要让那王爷,也请奶奶给我画上一幅,定必比云姬的这个还漂亮。” 张冉冉笑而不语,心里却有些五味杂陈,现在看来,武陵王是真的请她来画像的,不禁暗暗松了口气,可是这自始至终,连那武陵王的影子也没见到,却又让冉冉感到有些遗憾,她实在对这三皇子太好奇了。 “嬷嬷,你们王妃也住这个院吗?”冉冉趁众人嬉笑的时候,悄悄问了那胖嬷嬷一句。 “王妃并不在这里,和淑媛娘娘一起,住在那东院的。” 张冉冉默默的点了点头,心想,这武陵王将这正院弄成宠妃们休憩的乐园,反倒将明媒正娶的王妃和自己母亲一起,安排在那东院,行事果然乖张任性,与常人大大不同,也不知道他会在哪里议事办公呢,难道在后院?又或者对他而言,根本就没有办理公务这一说法。 云姬有些依依不舍的把冉冉送出了院子,她似乎对张冉冉也颇有好感。 张冉冉离开戴家之前,曾嘱咐戴长旭干脆到庄院上去找些事做,省的在家里等的心焦,自己回来了,便去庄院上找他。 没成想,等张冉冉和福子两个,刚由那王府的嬷嬷送出了东侧的角门,便看到戴长旭已等在那马车旁边,见冉冉出来了,马上飞奔了过来。 一坐上马车,见戴长旭满眼焦虑的上下打量着自己,冉冉急忙把自己在武陵王府里的见闻和经历,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丈夫,那戴长旭这才松了一口气。 “对了,你什么时候来的?”张冉冉问道。 戴长旭先是顾左右而言他,后来冉冉又再三逼问,他才坦白自己在王府的马车走了以后,就立即坐着家里的羊车跟了过来,就在这府门外,从上午一直等到了现在。 张冉冉又是感动又是心疼,连忙命马车在路过集市的地方先停一停,给戴长旭买了些糕点充饥。 两人携手回到了家里,张冉冉又第一时间向公公禀告了事情的经过,那戴法兴也是长出了一口气。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等武陵王府的马车又来请张冉冉的时候,戴家父子也就没那么紧张了。 张冉冉仍和上回一样,带着福子,来到了那王府正院,那个叫做“宿芳别院”的地方。 这回,果然是命冉冉给那个高挑的侍妾画像,大家都叫她娉姬,这是个泼辣妩媚的女子,一进房,她就叫自己的丫鬟,偷偷塞给张冉冉一锭金子,要她一定要把自己画的漂亮动人。 冉冉不动声色的把那金锭子收了起来,心里暗自好笑。这娉姬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外面天气还挺冷的,她在屋里生了两个火盆,自己却只穿了一身薄如蝉翼的粉色纱裙,毫不吝啬的展示着自己美好丰满的身段。 张冉冉自然不会辜负她这番美意,无缘无故跑出这么多美女争着来给自己当模特,那就正好练练手吧。 正画到一半时,就听见院子里有仆妇在通传,说那王爷来了,娉姬咦了一声,马上叫自己屋里的嬷嬷去请王爷,就说戴家大奶奶正在这里给自己画像呢。 张冉冉不由得有些紧张了起来,她放下画画的工具,和福子两人起身站在了一旁,没多久时间,那武陵王就大步进来了。 他并没有穿戎装,大概是进府以后刚换了,一身白色长衫,头发仍是用银圈高束,和平时并没有不同,只是脸庞被这白衣衬得,显得越发苍白清俊起来。 娉姬自然是早就站在门口迎接了,武陵王刘骏见她穿成这般模样,似乎很是欣赏,哈哈笑着,将她搂了过去。 冉冉和福子连忙跪倒在地,施大礼请安,武陵王叫人把她扶了起来,他走到冉冉的画稿跟前,欣赏了一会儿,笑着说道:“戴家大奶奶果然是奇人啊。” 冉冉低垂着头谢恩,并不敢有任何轻举妄动。 那武陵王突然在娉姬丰臀上拍了一掌,叫她先带着下人出去,自己有事要和戴家奶奶商议,那娉姬若有所思的撇了冉冉一眼,便披上白狐狸毛大氅出去了。 张冉冉顿时紧张了起来,屏声静气,双手也不由的紧紧握拳,还好,总算福子还陪在自己身边呢。 “戴家奶奶,果然持家有道啊,戴家被如此查抄,又从都城远赴江洲,如今居然能衣食无忧,我看,这都是你戴家大奶奶的功劳吧。” 武陵王越是夸奖,张冉冉越是紧张,她也不知道这刘骏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是垂着头,低声谦让着。 “听说,戴家那绣庄都是你一手打理的,每月竟然有几百两的收入,可否属实?”武陵王的口气,突然渐渐严肃了起来。 张冉冉不由得抬头看了他一眼,两人目光正好碰到,冉冉慌忙低头说道:“王爷所说属实。” “很好很好,既然这样,我那堂妹,小郡主玉璞跟着你们,想必也不会吃什么苦头了……” 武陵王刘骏缓缓的说道,张冉冉猛的仰起脸,瞪着他,心脏狂跳了起来......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第二十七章 威 胁 ————深夜赶文,经常出错,对不起大家,白天再看———— 一片死寂中,张冉冉清晰的听到,站在自己身后的福子深深的倒吸了一口冷气,喉咙里发出一阵咯咯的噎气之声。 冉冉也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看着武陵王,并没有立刻辩解,如果他已经知道了一切,自己说什么都是徒劳,反而说的多错的多,不妨看看他要怎么样。 武陵王见冉冉脸上惊慌之色一闪而过,马上又恢复了平静,此刻只睁着一双烟雾迷蒙的妙目凝神看着自己,不禁也暗自吃了一惊,这个女人,果然不寻常。 “怎么样,大奶奶,我那小堂妹,现在一切可还安好?” “多谢王爷记挂,慈恩早已忘了往日的一切,只求在这世上留一口气,又有什么安好不安好的?活着罢了。” 张冉冉索性把话说白了,所谓明人跟前不说暗话,也算是对面前这个武陵王的一种尊重吧。 武陵王挑了挑眉毛,突然咧开嘴,无声的笑了起来,眼睛里绽出点点光芒。 冉冉却被他笑得发毛,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只死死的盯着他不放。 “戴家奶奶,我旗下江洲守军粮饷不足,现正需要江洲城内各有识的商贾的支援……”武陵王收起了笑容,不过脸上表情却比刚才放松了许多。 “戴家绣庄愿意每月给王爷的守军供应饷银二百两。”张冉冉马上俯身跪下,向武陵王叩首施礼,福子也连忙跟着趴到在了地上。 “三百两!”武陵王面无表情的说道。 “是!”张冉冉马上高声应了。 武陵王突然俯身,伸手握住冉冉的臂膀,轻轻的将她扶了起来,冉冉被他拉起,两人离着不过一拳的距离。张冉冉依稀能感到武陵王呼出的热气,她浑身冰凉,甚至不敢呼吸。 以现在的状况,自己真的已是砧板上的肉,别说武陵王只是要银子,就算他现在要人,自己不但无力反抗,恐怕还要使出浑身解数去逢迎讨好他,以保全戴家老小的性命。 冉冉的下巴被轻轻的抬起,迎着她的。是武陵王那双细长的丹凤眼,那眼睛带着一丝嘲讽和暧昧的神色。 “缪冉儿,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认出玉璞吗?其实。我从未有见过她。” 冉冉浑身僵直,不敢开口。 “当年,我在叔父的府里,第一次见到你大姐戴红秀的时候,就在感叹。这女人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眼睛,真漂亮啊,仿若宝石和星辰一般,让人不敢直视,你们,难道没发现吗?玉璞的眼睛长的和她娘一模一样……” 张冉冉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确实是自己想的太简单了,玉璞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儿,怎么能藏的住。怎么能瞒得过呢?。 “其实……你的眼睛也很漂亮……” 说完这句话,武陵王才放开了张冉冉,他返身坐到了香妃榻上,歪斜着躺下,对福子说道:“福子姑娘。去把娉姬叫进来吧!” 米福子早已经被吓僵了,一直趴在那里不敢动。现在听到王爷的吩咐,连忙踉跄着推门出去,将在院里和别人戏耍顽笑的娉姬请了回来。 娉姬摇曳生姿的走了进来,有些好奇的看了看王爷和张冉冉,见张冉冉呆立在房子中间,脸色苍白,而王爷则靠在香妃榻上,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戴家奶奶,还烦你替我们娉姬把画像作完吧!” 张冉冉应了一声,便重新走到画架前,拿起了画笔。 娉姬掩面一笑,来到了香妃榻前,双手往后一送,那白狐狸毛大氅就落到来了她脚下,娉姬扭身坐到了榻上,依偎在武陵王的胸前,重新摆回了刚才的姿势,武陵王伸手在她玉颈之上轻轻的摩挲着。 张冉冉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只管继续作画,不去注意别的。 这一次,在武陵王的注目之下,冉冉直到天色擦黑,才勉强将画作完,其实娉姬早就有些坐不住了,可王爷不发话,谁也不敢擅作主张,只能等着冉冉完工。 张冉冉和福子,跪着将画像呈给武陵王和娉姬观看,娉姬十分喜欢,拍掌叫道:“果然比云姬的那幅还美,王爷,你说我好看吗?” 刘骏只笑了笑,他看着冉冉说道: “天色已经这么迟了……” 张冉冉举着画的手一抖,心脏咚咚咚狂跳…… “本该请你在府上用晚膳的,但恐怕你家老爷和大爷早已等的心焦,我也就不强留你了,王嬷嬷,小心送戴家奶奶出府。” 张冉冉俯身施礼,等站起来的时候,双腿已经隐隐发抖…… “小姐,怎么办,怎么办啊?” 一坐上马车,福子马上抓着冉冉的手,带着哭腔低声叫道。 张冉冉也紧紧的攥着福子的手,她全身上下都在颤抖,半响,才低声说道:“没关系的,福子,他只是要钱而已,没关系,我不是说过吗?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可是……可是,小姐,我觉得那武陵王对你……” 张冉冉一把捂住了福子的嘴巴,压低了声音,急急的说道: “福子,今天的事情,一定不要告诉大爷,也别告诉府里的任何人,这事儿我能应付过去,所有的事,我自己会和大爷说的,你千万别乱说话。” 米福子瞪着大眼睛,默默的点了点头。 当晚回到了戴家,张冉冉并没有多说什么,只说自己累了,早早就睡下了。 一直等到第二天晚上,张冉冉才遣开了下人,把武陵王已经知道了玉璞的事情告诉了戴长旭,又说了他每月要三百两供饷的事情。 戴长旭被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长旭,那武陵王只贪银两,这就意味着我们反倒安全了,你说是吗?” 戴长旭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冉儿,是我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如今,我们一家老小的性命都捏在了别人的手里,他现在只是要钱,可等他要我们命的时候,恐怕也只能给他……” “你,可是后悔带慈恩出来了?” 戴长旭苦笑了一下,说道:“后悔什么呢,咱们的命,本来就是用姐姐一家的命换来的,如今能多活一日,便已赚了一日,我只是觉得自己太无能,始终无法保得你和平儿周全……” “长旭……” 冉冉投入了戴长旭怀里,夫妻二人紧紧相拥,心里都难免凄凉悲伤。 这个月的月底,冉冉便以要送云姬和娉姬绣品的名义,进了武陵王府,将那三百两银子,亲手交到了林姓团练使的手里,他是武陵王指定的经手人,而这种交接方式,也是王爷的要求,这就意味着,张冉冉每个月,最起码也要进武陵王一趟。 坐在回来的马车上,张冉冉此时已经能肯定,这武陵王、这三皇子,便是这宋国将来的皇帝,他就是宋孝武帝刘骏。 而现在的阶段,便是那孝武帝被父皇远发在外洲,在大肆搜刮民脂民膏、悄悄的扩充自己军队的时候,这一段,在历史书上就有明确的记载。 今后会怎么样,张冉冉心中是一团乱麻,本以为终于可以和戴长旭一起,在这江洲安身立业,过上安稳富足的小日子,怎么又偏偏碰上了这个刘骏。 与此同时,那戴家小院里也不安定,连姨娘让锦儿请了大爷到自己的房里来。 “少爷,你对奶奶用情就这么深吗?连失贞这等的大事都可以替她隐瞒?!” 戴长旭还未坐定,宝珠便劈头说道,话还没说完,泪珠已经从眼中滚滚滑落。 “你瞎说什么?”戴长旭涨红了脸,怒斥道。 “我瞎说?”那宝珠冷笑了两声,仿佛豁出去了一般,高声的叫了起来,“奶奶一进府,便和二爷有了苟且之事,那白绢,不过是你割破手指替她弄的,她一直在骗我们,枉我还一直如此相信她,敬奉她,少爷,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宝珠再也忍不住,大声哭叫了起来。 戴长旭又急又气,上前一把捂住了宝珠的嘴巴,将她拉到了床边。 两人挣扎了半天,眼见宝珠被自己弄的快要透不过来气了,戴长旭才松开了手,只得将宝珠紧紧按在自己怀里,低声的安抚着。 “少爷……少爷,宝珠不是在争宠,真的不是……哪怕……哪怕今天我还只是你身边的一个小丫鬟,我也没办法眼睁睁见你受到这般的屈辱,呜呜呜……” 宝珠伏在戴长旭的怀中,哽咽难言,话不成语。 戴长旭的心中五味杂陈,圆房之夜,他便知道了冉儿已经失贞,如果说心中毫无芥蒂,那又怎么可能,他捏着那白绢,一直坐到了天亮,看着睡梦中张冉冉那皎洁无暇的面孔,心痛有如刀割。 从幼年时偶尔的相遇,从知道母亲要娶她冲喜时的内疚矛盾,从知道她和长生纠缠时的嫉恨愤怒,从她回到自己身边时的欣喜犹疑,从被她救回一命后的感激敬重,从两情相悦时的甜蜜喜悦…… 都不如那个晚上的痛苦,让戴长旭那么清楚的知道,自己究竟有多爱这个女人,他不能失去冉儿,永远……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第二十八章 变 天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戴长旭这晚便歇在了宝珠姨娘那里,他甚至在冉冉回家以后,也没回屋去看她一下,按照一般的情况,张冉冉这样从王府里回来,夫妻两个起码要说上小半夜的闲话。 第二日早上,戴长旭颇有些疲态的从宝珠屋里出来了,经过一晚上的安抚、哄劝和恐吓,戴家大爷总算暂时堵住了宝珠姨娘的嘴,可他心里仍然充满了不安。没想到事情过去了那么久,宝珠怎么会突然识破了自己当初的小伎俩,如果她真的把这事捅了出去,那就将酿成大祸,对冉儿实在是太不利了。 张冉冉也一早就到绣庄上去了,她现在有些没心思去多想戴长旭和宝珠的事情,她目前首先要应付的,是这个武陵王。 银子的事情,倒还好办,绣庄本身利润颇丰,自己手头又有一大笔埋伏,给武陵王上贡军饷,自然不是花钱在戴家的人身上,她完全可以动用戴红秀的馈赠。 可是,就如福子看到的那样,不管是这个三皇子生性急色,但凡相貌周正些的女子就不肯放过也好,还是他在故意耍弄吓唬自己也罢,反正,他显然对自己不怀好意。 而以目前的状况而言,张冉冉是毫无抵抗之力,一切仅凭刘骏高兴,他便可以对自己随心所欲,更别说他还是那未来的皇上,想到这里,张冉冉就感到一阵绝望,仿佛自己突然变成蝼蚁一般的渺小可悲,只能任凭他人摆布践踏。 “大奶奶,前日有客人来下单子,说要订一幅仙女下凡图,您看看什么时候能把图样拿过来,我好早做安排。” 张冉冉还坐在那里发呆,那绣庄管事的嬷嬷过来,打断了她是沉思。 “仙女下凡?”张冉冉反问道。 “是啊,那客人说是想做一幅大壁挂呢!愿意出价一百五十两银子。” “仙女,我又怎知仙女是个什么样子的,那客人可有说要照着什么人的摸样画吗?是不是想画他家里的小妾什么的?”张冉冉有些啼笑皆非。 “没有,他只说见过我们庄上以前的绣品,也要那种跟真人似的绣像,要像仙女一般的美丽,我看啊,奶奶,您就照着您自己的样子给他绣一幅,也就和那仙女差不多了呗。” 这管事嬷嬷也是个脑子灵、嘴巴甜的,乘机猛拍着这戴家当家人的马屁。 张冉冉先是斜了她一眼,刚想要笑骂这嬷嬷两句,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愣愣的出了一会儿神,便吩咐嬷嬷准备笔墨,自己要画那绣品图样了。 戴家大奶奶坐在案前,边想边画,一会儿的功夫,一个披着凤冠霞帔的仙子,便跃然纸上了,那仙女正从云端飘然落下,裙角翩跹,仙气环绕。 那管事嬷嬷接过画去,反复的端详着,似乎觉得这画中人有些面熟,可又想不起来究竟像谁。 (本章未完,明天补更)。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第二十九章 变 天(下)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待冉冉坐定,戴长旭便皱着眉头问道:“怎么又到那武陵王府去了,这次还是叫你画像吗?” 冉冉便把云姬的事情说了,戴长旭不由得摇了摇头,闷声说道:“这下子倒好,不但要画像,还要陪着说话解闷了,恩……那武陵王可在府里?” “并不在府里。”冉冉知道他担心什么,马上回答道。 “我看你以后还是尽量找借口推辞,少去些那府里吧!”戴长旭显然还是不放心 冉冉笑着应了,她看了看桌上,却没见到宝珠和满顺姐弟两个,便问站在一旁的白桃,谁知戴长旭却抢着说道: “宝珠身子有些不舒服,在房里休息。” “又不舒服吗?可需要请大夫来看看?” “下午你不在家,我已经做主帮她叫了同春堂的马大夫来看过了,没什么大碍的,你别担心了……”戴长旭低头说道,言辞间有些闪烁。 张冉冉心下奇怪,她早就察觉到戴长旭这几天有些不对头,总在宝珠房里进进出出,难道是那连姨娘又在搞什么花样?又或者,她是又有了身孕? 当着大家的面,冉冉也不打算追问,便又问满顺去哪里了?福林禀告说连总管是去看宅子了,下午出去的时候就有些迟了,估计等会儿便能回来。 因为平白被武陵王每个月敲诈去了三百两银子,张冉冉又不能动用戴红秀的银子为戴家买宅院,所以满顺给她推荐了好几处院子,都被张冉冉找各种理由给否决了。那武陵王的事情又不好对外宣扬,所以冉冉再三叮嘱福子,让她先不要告诉满顺。 现在见满顺还在一心一意为购置宅院的事情忙碌,冉冉难免有些心虚的看了福子一眼。 说曹操曹操到。满顺行色匆匆的从外面赶了回来,福子正要招呼他来吃饭,却一眼就发现自己丈夫的神色十分不对。 “姐夫、姐姐,我有要事禀告!”满顺并没有搭理福子,径直走上前低声对张冉冉和戴长旭说道。 戴长旭素来知道这满顺是家里第一稳妥机灵的,见他这个样子,和张冉冉两个人对望了一眼,便一起站起身离开了饭桌,准备带满顺回自己房里。 “姐夫,这事儿。我还想请老爷也一起参详一下。”满顺却停在那里没动。 戴长旭这下可有些吃惊了,不过他并没多说什么,马上叫福林去请老爷到书房去。就说自己有要事要向他禀报。 戴法兴一般都是在赵柔房里用膳,比大家要早些,此时正好刚用完饭,便由福林陪着,来到了书房里。 满顺见戴法兴到了。便打发走了福林,又小心关上了书房的门,先向戴法兴躬身施礼后,才低声说道:“老爷,我今日在外面听说,当今圣上已经驾崩……” “什么?”戴法兴忍不住一声惊呼。戴长旭和张冉冉也是吓得魂飞魄散。 “据说,是在大前日夜里,被征虏将军徐湛之在宫中合殿议事时弑逆杀害。太子刘劭又将那徐湛之当场诛杀,太子已经在都城继位了。”满顺的声音放的更低了。 “满顺,你的消息可确定属实?”戴长旭也压低声音问着,屋内的几个人的脸上,都是毫无血色。 “我是听那州府的魏师爷说的。我想这样的事情,他又怎会拿来说笑呢?所以就连忙赶回来禀告你们了。” 戴家三人面面相觑。一时都理不清头绪,其中,大奶奶张冉冉心内最是澎湃不安、思绪万千。 当今皇上果然死了,可怎么会是那个征虏将军所杀的呢?现在太子已然继位,那又会关这武陵王什么事情呢?难道,真的是自己记错了,三皇子刘骏压根就没有当上皇帝? “徐湛之……他怎么会加害圣上,他乃圣上一手提拔的心腹,如今已然权倾朝野,他又有什么理由要如此鲁莽行事,白白断送了自己的性命呢……不对……这事还大有蹊跷!” 戴法兴考虑了一会儿,果决的下了结论,其他几人仍然均是一片迷茫。 “你们几个千万小心,此事先不要外传,就等着州府昭告百姓吧。”戴法兴好像也不想和他们多说,又叮嘱了两句,便沉着脸回房休息了。 张冉冉和戴长旭也回到了房里,两人一时都忘记了别的烦恼,翻来覆去将这个特大消息讨论了半天,也没有得出任何的头绪。 第二天清早,戴家人便被号角声吵醒,不一会儿,便有州府的差人来挨家挨户敲门,分发安民告示。 先是新皇刘劭所颁布的诏书,说:“徐湛之弑逆,吾勒兵入殿,已无所及。今罪人斯得,元凶克殄,可大赦,改元为太初。” 又命全*民百姓要在二十七天中摘冠缨、服素缟,一个月内不准嫁娶,四十九天内不准屠宰,一百天内不准饮酒作乐。 而新皇的登基大典,将在十日后,择吉日进行,到时将会昭告全国,大赦天下。 因为国丧,近一个月内,绣庄都没什么生意,戴家众人都有些担心,毕竟现在家里的开销都靠这绣庄在支撑。而张冉冉自然不会惊慌,到了月底,她又从周嬷嬷那里拿了三百两银子,谎称云姬召唤自己进府,便带着福子,又去了武陵王府。 这还是张冉冉在先帝刘义隆死后第一次进武陵王府,府内众人仍在素缟戴孝,那林姓团练使早就在角门内候着,见冉冉来了,便上前接过了冉冉手里的包袱。 完成了交接手续,那团练使并未象上次那样,直接送张冉冉离开,反而说道:“戴家奶奶还请留步,我们王爷有事要和你商量,请你随我来吧,福子姑娘还请在这廊下歇息等待一会儿。” 冉冉听他这样说,是又好奇又害怕,只得跟在他后面去了,又回头用眼神安慰着神色焦急的福子。 跟着那团练使行走了半天,才来到了王府的西面,一处隔着溪水的小院。这个院落与那“宿芳别院”十分不同,绿瓦白墙,一片肃穆,院内只种着两株榕树,也无其他装饰。 小院内外,都有兵士守卫,看来,这个院子就是武陵王办理公务和会客的地方了吧,可是武陵王叫自己来这里是干什么呢?难道是还要敲诈更多的银两?不过,到这种地方来,总要比去“宿芳别院”那种暧昧不清的地方,让人放心些。 那团练使在北房门外通禀后,就有兵士将冉冉引进了厅堂中,厅堂前方的案几后面,一身孝服的武陵王正坐在那里。 那兵士转身便出去了,而且还带上了房门,留下张冉冉一个人立于那堂下,她连忙跪地施大礼。 “抬起头来!” 武陵王并没有请张冉冉起身,冉冉也不敢动,只能跪在原地,直起身正视着武陵王。 刘骏似乎比之前更加苍白消瘦了,他那细长的眼睛里,甚至隐约可见些许血丝。 张冉冉正在发呆,刘骏突然将一件东西,抛在了她的脚下。 冉冉垂眼一撇,心中一个激灵,那东西正是自己送给云姬的锦帕,也就是自己让福子绣的那幅仙女下凡图。 “戴家奶奶,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锦帕上绣的,便是你家那个丫鬟美人吧?”刘骏微笑着问道。 “禀告王爷,这幅仙女下凡图,确实是我照着我家丫鬟白桃的模样所画的。” “那么这个丫鬟,也就是一个月前,江洲城里穿的沸沸扬扬的,美的好像天仙一般的那个戴家丫鬟吧?” “这个,民女就有所不知了。” “哦?不知道这个倒也没关系,那你是否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这锦帕送给云姬呢?是不是怕我忘了你家还有如此一个美人,想要提醒我啊?” 刘骏越说口气越重,到了最后,脸上已经毫无笑容。 张冉冉被他问的浑身冰凉,仿佛掉进了冰窟里一般,自己,真的是太小瞧这个人了,如今恐怕就要自食其果。 晃神间,那武陵王已从案几后走了出来,几步便站到了冉冉的跟前。 张冉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把拉了起来,两人对面而立,刘骏俯身看着她,缓缓说道: “戴家奶奶如此美意,小王就也就不便推辞了,过两天,我就派人到府上提亲,还请奶奶做主,将那白桃姑娘赏给小王。” 张冉冉不知道他所说是真是假,并不敢接话。 刘骏咧嘴一笑,接着说道:“不过,如果奶奶以为把白桃送给了小王,便能断了小王对奶奶的念想,那,可就是你想错了……” 话音刚落,他手下一紧,便把张冉冉拖进了怀里,张冉冉立刻尖声大叫了起来,她知道这屋外就有许多兵士守卫,想指望这武陵王为了顾全脸面,会放她一马。 可她显然想错了,这刘骏既然有如此“美名”在外,就不是会顾忌脸面的人,他用双臂将冉冉死死搂在怀里,低声笑道: “奶奶何苦要白费力气呢,把力气留在待会儿再喊,还好听些!” 这话说的已十分不堪,张冉冉顿时万念俱灰,如此被人强行逼迫的滋味,她死也不要再尝试第二次,张冉冉心下一横,便准备咬舌自尽……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第三十章 决 断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决心一下,张冉冉头脑突然澄明了起来,一阵彻骨的恨意涌上了心头,她不再做任何的挣扎,只是仰起脸,死死的盯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仗着权势无耻横行的禽兽。 在接触到刘骏眼神的那一刹那间,张冉冉马上意识到了事情不对。 她见识过那两脚禽兽被*冲昏了头脑时的疯狂模样,而眼前的刘骏,目光清醒冷静,凌厉中甚至带着一丝玩味,不对,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自己没搞清楚的东西。 电光火石之间,张冉冉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来不及做更多的思考,便一字一句的说道: “王爷,我知道你是个胸怀大略的人,你又何苦如此乔装做戏,戏耍民女呢!” 刘骏眼中精光一闪,突然紧紧握住冉冉单薄的双肩,将她推开了一点,厉声说道:“你说什么?” 张冉冉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那些话一说出来,其实才真正将自己推到了生死的边缘,武陵王是绝不会容忍有人能看穿他的心思。 死,就死吧,反正已经做好了准备,张冉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的说道: “我只知道,宫中的皇子们行事各有其道,或低调内敛、或逢迎讨好、或不问世事,唯有这样,才能在那太子面前保得平安,越是能力超群,就越要掩其锋芒,可就算再怎么谨言慎行,也总难免还要被别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其而后快……” 刘骏静静的听着,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可眼里寒光却越来越甚,脸色阴沉的可怕。 张冉冉看的是清清楚楚,却并没打算退缩,与其被他戏耍侮辱,还不如索性把一切全都说出来,让他一怒之下,给自己一个痛快的了断。 “所以,唯有那自污其名,才是最高明的障眼法,王爷之雄才大略。民女确实佩服的五体投地……” 厅堂里一片死寂,只能听到两个人沉重的呼吸声,冉冉勉强说完这些。终究还是因为过于紧张,脚下突然一软,刘骏一把托住了她,看着冉冉苍白的小脸,他的表情渐渐的放松了下来。 没等张冉冉反应过来。刘骏半拖半抱的将她送到了边上的一张椅子里,自己却一转身,坐到了冉冉对面。 “那么,依戴家大奶奶所言,如今的状况,小王又该如何自处呢?” 刘骏居然好整以暇的和冉冉探讨起这等机密大事来。 张冉冉先是一愣。很快也就悟过来了。 这武陵王刘骏,能将自己伪装成人人唾弃的荒淫之人,甚至甘愿污秽自己亲娘的名节。也要退守在这外洲,以保存自己的实力,其心性之冷酷决绝非常人所能达到。 而这样险绝的谋略,注定只能深深的埋在他自己一个人的心里,无法跟任何人商议交流。现在,冉冉突然横空出世。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再怎么坚毅冷静的人,也需要一个宣泄的机会。 至于冉冉,她依然还是刘骏砧板上的一块肉,利用完了,随时还可以让她粉身碎骨。 “王爷心中其实早已有定夺,又何须借民女之口说出来呢?”已然想透了一切,张冉冉便不无讥诮的轻声说道。 事情不是明摆着呢吗?刘骏精心谋划到现在,已经将江洲守军扩大到了以前的三倍,他自己亲自调教的一支骠骑兵,更是骁勇善战,他现在又怎么会轻言放弃呢? 刘骏凝神注视着冉冉,突然咧开嘴无声的笑了起来,他越笑越开心,那张苍白的脸上都难得泛起了些许红光。 “戴家奶奶,我今日便正式向你提亲,三天后,我派人去你府上抬人,麻烦你替那位神仙姐姐做好准备。” 刘骏说完,便起身召唤卫兵进来,让他们护送张冉冉出府。 张冉冉直到一脚跨进了自己家门,仍然还觉得周围的一切都还有些虚幻,就这样被放回来了吗?冉冉简直不敢相信。 一头栽倒在床上,张冉冉便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直到戴长旭回来将她叫醒,见冉冉脸色惨白,精神怏怏不振,戴长旭吓了一跳,连忙问她怎么了。 张冉冉犹豫了一下,便把武陵王要纳白桃为侍妾的事情说了。 事到如今,冉冉突然有一丝后悔,是的,想一箭双雕,拿白桃去献给武陵王,确实是她刻意而为之的,就像刘骏猜测的那样,她故意拿白桃做模特,她故意送那方锦帕给云姬,就是想让“色魔”武陵王想起戴家那个美貌的丫鬟,而他如果真的要了白桃,总会减少一些他对自己的威胁。 当然,她也不是没给过白桃其他机会,不管是张家老爷,还是温家老二,对白桃而言,都是非常不错的选择,如果她能及时回头,那张冉冉这个大奶奶便总算对得起她的一场服侍,给她创造了这样的条件,得以找到一户好婆家。 可惜,白桃未免太执着了些,她被自己的情愫迷了眼睛,对这个一直在身边窥伺着自己夫君的女人,张冉冉自然也没有其他选择了,从福林到现在,她已然仁至义尽。 只是这刘骏未免太深不可测,让冉冉突然对自己的计策不免有了些怀疑。 “是吗?那还真叫你给猜着了啊,这白桃竟然能进王府,实在让人没想到!” 戴长旭显得有些兴奋,好像武陵王的目标如果是白桃,那冉冉便少了一分风险似的。 “恩,这一回,恐怕就由不得她挑选了,武陵王说三天后便来抬人呢。” 戴长旭和冉冉又将这事儿禀报给了老爷,戴法兴对此事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只是冷笑着说道: “现在朝野一片大乱,几位王爷必定各怀心思,可这武陵王居然还能记挂着纳妾的事情,真乃死性不改、色令智昏啊!” 张冉冉见公爹一脸的鄙夷,一下子想起了上次刘骏特意来拜访他的情形,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第三十一章 误 会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大奶奶张冉冉思量了一下,才小心翼翼的问道: “父亲,如今先皇已然驾崩,太子即位,徐湛之也被太子杀了,那我们戴家,是否又有机会了呢?” 戴法兴眼睛一亮,他冲着冉冉直点头,欣喜的说:“冉儿,为父的果然没看错你,你今天能问出这个问题,可见你比旭儿要强的多!” 张冉冉有些啼笑皆非,她瞟了自己身边的戴长旭一眼,大爷并没有生气,反而微微一笑,他和父亲为人处世和追求喜好的大不相同,其实在经历过这些起起伏伏之后,已经是越来越明显,大家也都已心知肚明。 “你们两个有没有想过,先皇究竟是如何被害的呢?”戴法兴没有回答冉冉的问题,而是低声的反问道。 戴长旭想了想,有些犹豫的说道:“父亲还是不相信那徐湛之弑主的说法吗?” 而张冉冉则想起上次刘骏来拜访的时候,说起的东阳公主身边的严道姑给抓了以后,戴法兴的反应,也低声说道:“此事,会不会与太子有什么关系?” 戴法兴满意的点了点头,缓缓说道: “按照太子诏书里的说法,先是徐湛之在合殿与先皇议事的时候,弑杀了圣上,然后太子带自己的卫队入宫,又诛杀了徐湛之。可是,合殿本身就有那禁军把守,而太子却远在那东宫,如果徐湛之是因为一时冲动而对圣上动手,那也应该是禁军第一时间将他拿下,或者杀死,除非,是徐湛之事先已经和禁军串谋好了……” 戴长旭和冉冉俱没有认真的去想过这些事情的原委。如今听父亲娓娓道来,不由都听得全神贯注。 “如果徐湛之真的已经和禁军串通,那就说明他是有预谋的,而以徐湛之的胆略和手段,他要预谋弑主,太子又怎么会是他的对手?况且,按照我朝大律,太子的卫队是严禁入宫门的,一步也不行,这是禁军的死律。不管发生任何事,他们也绝不敢违背!那么,又怎会出现太子带着自己的卫队诛杀徐湛之这一幕呢?” “那么。难道是太子……”戴长旭的话只说了一半,又慌忙咽了回去,现在,那太子可已经是当今皇上了。 三个人一时都没说话,周身都是一阵阴森寒意。 “父亲大人。如果现在太子有意要请你辅佐于他,你又意下如何……”张冉冉终于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冉儿,你为什么会有如此一问呢?”戴法兴的表情有些好奇。 张冉冉一下子噎住了,她之所以会想到这个,是因为她觉得刘骏上次来拜访公爹,显然是有意想拉拢戴法兴为己所用。而自己又知道刘骏今后必将成为皇帝,如果戴法兴能趁现在选择站在武陵王这边,也许将来。戴家便又可以重振家业了。 还好,戴法兴并没有真正要她回答的意思,他自顾自的说道: “是啊,如果我猜的不错,先皇的驾崩如果真的和太子脱不了干系。那么,他一旦即位。势必要先清理朝中老臣,清理过后,他总归要重新招募人手,而我,这个被先皇抄家赶走的旧臣,反倒成了当今圣上一个不错的选择,也许再过几日,这都城便会有消息了……” “那父亲大人您……”张冉冉马上追问道。 戴法兴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太子刘劭看起来强悍勇猛,可内里却是个莽撞愚钝之人,自己毫无无决断之力,便将希望寄托在严道育那个道婆的头上,对她言听计从,绝不是个合适的君王之选,辅佐这样的人,就仿佛将自己的头放在那铡刀之下,刀落头断,只是迟早的事情……” 张冉冉听戴法兴这样说,不免微微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担心公爹现在会贸然选择辅佐太子,那样,他们戴家老小的命运将会再次悬于一线。 当然,冉冉也没打算现在就贸然鼓励公爹去向武陵王示好,她实在没有这个立场去说这话。 更何况,重返那都城去过高官大府的生活,也许并不是什么很好的选择,留在这江州城好好的经营绣庄和田园,何尝又不是一种幸福安宁,再说武陵王刘骏的脾性,也并不比那太子更好伺候。 等晚上洗漱睡下后,张冉冉觉得浑身像散了架一般,她傻傻的看着床顶发呆,脑中塞满了无法理清的思路。 戴长旭在她身边躺下,伸手揽住了冉冉,也没有说话,张冉冉将头依偎在丈夫肩头,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心下顿时安定了许多。 因为各有心事,两人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好好亲热过了。戴长旭见冉冉形容憔悴,不由怜惜的轻轻替她揉捏着肩颈,他的手温柔而有力,冉冉舒服的闭上了眼睛,渐渐有了睡意…… 突然,戴长旭握在她肩头的大手停了下来,然后又是猛的用力一紧,张冉冉吃痛,不由轻叫了出声,睁开了眼睛。 面前,是戴长旭苍白的面孔,他的眼睛死死的盯在妻子裸露的雪白臂膀上,那里,赫然有几个乌青的指印。 张冉冉的眼睛随着丈夫的视线,也落到了自己的身上,脸上顿时没了血色…… “长旭,什么也没发生……”张冉冉脱口而出叫道。 “是武陵王吗,他今天在王府?”戴长旭面无表情的问道。 张冉冉脑中一片混乱,事情如此复杂,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将白天在王府发生的一切讲清楚,情急之下,只能慌乱的说道: “长旭,武陵王他确实对我意图不轨,不过却被我劝服了,什么都没发生,我们什么事都没有,真的,你相信我!” 一听到这句“你相信我”,戴长旭却是浑身一僵。 这几日被宝珠挑起的前尘往事,顿时如排山倒海般的涌上心头,他长身而起,披上长衫便冲出了房门……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第三十二章 热 闹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三天后,武陵王府的轿子果然来了,不过谁也没想到,武陵王刘骏会亲自来迎亲,张冉冉也没想到,因为刘骏从没有向她表达过这个意思。 这几天,戴长旭都歇在宝珠那里,张冉冉冷静下来,把事情的前后经过都想了一遍,她能理解戴长旭的感受,自己是有错,没有在第一时间告诉丈夫,那个武陵王对自己有企图心,而且在这种危险的情况下,还一趟一趟的往那王府跑。 可是,自己究竟为什么要隐瞒呢?难道是为了自己吗?还不是为了戴家十几口子的性命安危吗?告诉了戴长旭,又能怎么样呢?不就是和武陵王彻底闹翻,全家等着坐以待毙吗?张冉冉突然觉得好疲倦。 武陵王居然要纳白桃为妾,这事让戴家上下好一阵沸沸扬扬,各人可说是各有心思。 好久都不问外事的夫人,居然把冉冉叫去细细的询问了一通,最后,她有些兴奋的握着冉冉的手,低声说道: “冉儿,你果然是我戴家的福星,居然能因为一副刺绣,搭上武陵王这条线,白桃嫁过去了,我们家在王爷面子好歹也能有些面子,而如今太子继位,始兴王刘浚又一贯与他交好,不知道是否也会得到重用,你和潘淑妃也算有交情的,也许,咱们回都城的日子,也就指日可待了呢……” 戴夫人喃喃的说着,眼里闪现着已然久违了的光彩。 而沁芳、飞霞、爱钗等几个丫鬟妇人,甚至包括二小姐戴灵秀,都难免露出了一点点艳羡之色,白桃,居然要嫁给那总是高高骑在战马之上。苍白俊逸的武陵王了,这简直就是传奇! 白桃那里,是老爷戴法兴亲自向她宣布的消息,本来丫鬟嫁人的事情,是不用老爷亲自过问的,可白桃这毕竟是要进王府了,难免要慎重些,而武陵王又是这样的古怪脾性,万一白桃行差踏错连累到了戴家,那可就不好了。 那白桃初听老爷一说。不由得变了脸色,她飞快的瞄了坐在老爷身旁的大爷和大奶奶一眼,眼光又在戴长旭的脸色停了几秒。而后,才绝望的垂下了头,至始至终,白桃什么都没说,当然了。也轮不到她说什么,戴老爷只是来通知她的,压根并没有和她商议的意思。 冉冉看了眼身旁的戴长旭,他神态木然,脸上带着几分疲色,显然还在为自己两人的事情烦心。压根没有注意到白桃满是期盼的眼神。 张冉冉心下真是五味杂陈,不知是喜还是忧。 而武陵王要迎娶戴家仙女丫鬟的逸闻,也早在江洲城里传开了。张冉冉暗自奇怪,戴家从没有去刻意去宣扬过此事啊,怎么短短几日便闹的如此沸沸扬扬,那显然就是武陵王府所做的了,可这又是为何目的呢?冉冉心下不免有些惴惴不安。 时辰快到了。张冉冉来到了福子的房间里,她们把白桃安排在这里给她梳妆打扮。白桃已经换好了衣服,按规矩她并没有穿凤冠霞帔,只是穿了一件银线绣花的桃红色褂子,里面是藕荷色绣桃红织彩格子的长裙,这一身都是戴家绣庄的手艺,是冉冉命绣女们给她连夜赶制的。 白桃胸前戴的是夫人赏的金螭璎珞圈,这是夫人特意让福林去店里购置的,那项圈下面缀着一块玉如意,錾着蝙蝠和莲藕的图案和“福寿安康”四个字。 见冉冉进来,白桃想站起来施礼,却被冉冉伸手给拦下了,她移步站到了白桃的身后,拿起木梳,开始亲自帮她上头梳妆。 镜子里,白桃先是一愣,而后眼睛便慢慢红了起来。 张冉冉替她梳了一个大圆髻,白桃的额头有些窄,张冉冉便又替她修剪了胎毛发,弄出了一个标致的美人尖来,冉冉先捡了桃红粉红两朵绢花重叠的插在了白桃的左耳后,又在发髻两边配了一对珠翠掐花的五股银钗,而三朵红宝石镶金环珠的头花,则分别戴在了圆髻的正面,再挂上与头花配套的红宝石耳坠,整个人顿时熠熠生辉起来。 这几样精致的首饰,都是昨天武陵王府派人和白桃的彩礼一起送来的,众人自然又是好一顿赞叹羡慕,冉冉也不由得佩服那武陵王心细,知道戴家现在的情形,他给的时间又那么紧,一时肯定置办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 张冉冉并未给白桃上浓妆,她这般年纪的青春少艾,粉颊玉肌,实在无需太多装饰,冉冉只特别精心的描画了她的眼妆,拿黛墨替她画了上下眼线,还用烧过的绣花针,把睫毛也卷烫了,又用了些桃红的胭脂画了眼影,直将白桃一双妙目妆点的深邃明亮、顾盼生姿。 最后,才拿来上等的桃红胭脂让她用嘴抿了抿,一个光彩夺目的美人便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几个大丫鬟站在一旁也不由暗自感慨,一是佩服大奶奶的手艺,二是难免都有些相形见拙的感觉,看着白桃打扮起来,还真有几分仙子的味道,难怪这武陵王会单单看中了她呢。 “白桃,我到过那武陵王府,那王爷虽然是带兵之人,对内眷倒是极好的,不过,以他这样的身份,势必高贵骄傲些,你到了那府里一定要小心谨慎,温柔顺从是最起码的,切莫不能起那娇纵妒忌之心,更不要做些出风头的事情,凡事只老老实实跟在别人后面便对了,锦衣玉食是好,但也要享用的长久才是真的好。” 张冉冉坐在白桃的身边,轻声叮嘱着,这番话倒真是她的肺腑之言,这白桃除了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并无大错,自己也不想她在王府有任何闪失。 白桃马上起身,不顾盛装,拜倒在冉冉脚下,磕头谢恩。 大家连忙七手八脚的将她扶了起来,白桃已然是眼含泪光,眼妆也微微有些花了,沁芳连忙上来想替她修补,却被周嬷嬷拦住了,她笑着说道: “这姑娘出门子,总是要哭才是好的,没关系的,不碍事!” 时辰已然到了,戴法兴、戴长旭和张冉冉站在门外恭候王府派人来,待看到武陵王竟然亲自带着几名骠骑兵和一顶红色小轿来了,几个人俱是大吃一惊,尤其戴长旭,脸上顿时变了颜色。 门外本来早就有听到风声来看热闹的老百姓,这下子更是一下子哄叫了起来,武陵王骑在马上,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向周围闲人点头致意,他今天穿了一身极淡的水粉色长袍,衬着白领白靴,更显得玉面含春,仿佛戏台上的小生一般。 戴法兴连忙带着众人向他施礼问安,将他迎进了家里,一时间众人都有些尴尬,这刘骏既是来他们府里迎娶丫鬟的,却又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就连那恭喜祝贺的话都有些说不出口来。 那刘骏倒是安稳的很,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脸上满是笑容,好像并不急着将白桃带回去,只和戴法兴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当今朝中的变故和事务,戴法兴当然是一万个小心谨慎,只是唯唯诺诺的含混应着,不敢多说任何一句闲话。 这样坐了大约有半个时辰,刘骏才暗示戴法兴可以将白桃请上轿了,戴法兴才松了一口气,连忙命戴长旭去通知冉冉她们。 院子里,张冉冉连忙命人将白桃扶了出来,她已经帮白桃买了一个金钗之年的小丫鬟贴身服侍,其他陪嫁的物品也都已经准备好了,雇人挑着跟在小轿的后面。 因为戴家住的这间后院,并没有大门,轿子进不去,只能由小丫鬟和周嬷嬷两人搀着白桃走到院外上轿,白桃刚一出院门,围着看热闹的人群顿时喧哗了起来,争先挨挤着想一睹这“仙女丫鬟”的真容, 那王府派来迎亲的两个嬷嬷,连忙赶上来扶过白桃,飞快的将她送入轿中,饶是这样,众人已是窥得了白桃的美貌,纷纷高声赞叹起哄。 那武陵王此时也从院子里踱了出来,见围着看热闹的老百姓如此好兴致,便也笑着向众人拱手示意,大家更是笑闹了起来,满顺也连忙上前点燃了早已准备好的几串小鞭,准备送白桃起轿,这戴家门口,顿时一片欢天喜地的气氛。 武陵王跨上马,正准备策马离开,前面的路上,却突然又响起一片马蹄杂沓之声,众人不由纷纷探头望去,只见远处隐约有一队人马跑来,在这江洲城里,除了武陵王的人,再没有谁敢在街上这样纵马奔驰的,大家便都以为也是王府的人,谁知那武陵王却也是一脸愕然之色。 等那队人慢慢的跑到了跟前,可以看清打头的是一骑火红的宝马,身上没有一丝杂色,马上坐着一个眉目极为俊俏的少年人,穿着一身银色软甲,下面半露大红织锦花绫裤腿,头发用银冠高束,一颗龙眼大的白珠镶在上面,一根银线织花的大红抹额系于剑眉之上,越发衬得他面如敷粉、眼若星辰。 戴家大奶奶张冉冉直看的傻在了当地,脱口而出叫了起来:“始兴王~~~”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第三十三章 好 戏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听张冉冉这么一叫,戴法兴和戴长旭均是吃了一惊,三人都立在那里,并没有任何行动。 而武陵王刘骏,则马上驱马迎了上去,那始兴王看到了武陵王,立即在马上拱手施礼,笑着叫了一声:“三哥!” 两人同时跳下马,向对方走去,携手相拥,样子颇为亲热。 围观的老百姓一时搞不清楚状况,眼见突然来了这么一位好像画中人的天神小将,又叫武陵王做三哥,一时间叽叽喳喳,议论个不停。 戴法兴连忙带着一家老小,迎了过去,向两位王爷俯身叩拜施礼。 始兴王刘浚马上快步走到了戴法兴身旁,一把将他搀起,嘴里连声说道:“戴翁莫要多礼,不要折煞小王!”,口气十分的谦恭客气。 趴在戴法兴身后的张冉冉和戴长旭不由得偷偷对看了一眼,都有点猜到这始兴王的来意了。 戴法兴站起身,连声告罪,说自己家院寒酸残破,不敢辱没二位王爷,还请恕罪。 那始兴王哈哈笑了几声,左手挽住戴法兴的胳膊,右手携着自己的兄长,便往戴家小院走去。 戴家众人也纷纷平身站起,跟在三人后面回到了家里,而迎亲的小轿和抬彩礼的队伍,只得在原地停着,等候主子们的命令。 竟然有两位王爷同时光临,戴家小院一时乱作了一团,还好因为今天是送白桃出门的日子,院里屋内都是收拾的干净整洁、张灯结彩,倒也并不十分窘迫。 两位贵宾在书房上座,戴法兴和戴长旭陪在一旁,而张冉冉等女眷。均只能立在门外听命。 “三哥,你知道我是怎么找到戴翁这里来的吗?”始兴王一落座,便笑着对刘骏说道。 “怎么,你难道不是特意从都城赶来拜访戴翁的吗?”刘骏一脸奇怪的表情。 “既然到了这江洲,我自然也是要来看望戴翁的,不过,首先当然是去拜见三哥你啦!我到了你的府上,才知道今天竟是你的好日子,而迎娶的,却偏偏又是戴翁府上的人。我又怎能不马不停蹄的跑过来凑凑热闹呢?” 始兴王笑盈盈的说着。 张冉冉在门口听了,不由得暗自惊叹,只不过两年的时间未见。这始兴王和她印象中的那个稚嫩娇纵的小皇子早已是判若两人了,说话谈吐无不稳重镇定,已颇有皇家王爷的风范。 “哈哈哈,这就叫来的早,不如来的巧。你这次来的正好,等下我们兄弟二人少不得要一醉方休!”刘骏大笑了起来,一副胸无城府的模样。 冉冉心里又是一凛,她突然悟到了一点什么,刘骏之所以顺水推舟的接受了自己的计谋,那么简单的就决定要纳白桃为妾。又匆匆忙忙安排在今天迎娶,难道,都是为了这始兴王而准备的吗? “三哥。既然这样,你还是赶快去办正事吧,千万莫要误了吉时!” “哎,有什么吉时不吉时的,我们兄弟两个这么久没见。先只管借戴翁的宝地聊个痛快!” 始兴王也没再坚持,他狡黠一笑。低声说道:“三哥一向眼光颇高,不知道这次又从戴翁府里看中了怎样的大美人呢?” 刘骏仰头大笑了起来,马上转头命令手下:“去把那桃姬请过来,拜见一下我这六弟!” 张冉冉她们在门外也听到了,几个女人不由面面相觑,虽说只是纳妾,也不能在今天叫那还没过门的新人,就这样跑出来见男戚吧,这武陵王未免也太不尊重了些。 说话间,早有卫兵将武陵王的话传了出去,那武陵王府的两个嬷嬷,已经搀着白桃,款款走了进来,白桃显然不明所以,两颊绯红,垂着头,任那两个婆子将自己带进了书房。 一屋子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白桃身上,连同戴法兴在内,几个男人的眼里都很自然的露出了赞赏之色,那白桃一身艳色长裙,身材高挑摇曳,明眸尖颌,云髻粉颊,实在是标致极了。 “果然是绝色的,羡煞小弟啊……” 始兴王笑着拍了拍刘骏的肩头,笑容里却微微有些不屑。 刘骏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一样,满脸得色的打量着站在面前的白桃。 一位嬷嬷笑着说道:“启禀王爷,吉时已到了,是否由我们护着桃姬先回府里去。” “三哥,你赶快先回去吧,如此良辰美眷,岂可耽误了,我在戴翁这里再叨扰片刻,明天必要去你那里好好热闹一番,将你府里的好酒统统喝光!”始兴王刘浚也马上接口说道。 那武陵王的的眼睛怔怔的盯在白桃的身上,随口应了几声,就顺势起身告辞了,戴家众人和始兴王起身将武陵王和迎亲的队伍送出了出去。 始兴王又在戴家坐了近一个时辰,他和戴法兴两个人关在书房里,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等将始兴王送走以后,戴家众人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这一天,未免也过的太隆重了些,而戴法兴则马上将儿子媳妇叫到了书房,连戴夫人也一起请了进来。 等四个人坐定了,那戴法兴却又不说话,只是紧皱着眉头坐在那里发呆。 “父亲,这始兴王的来意,可就是你前几日猜测的那样。”戴长旭低声问道。 戴法兴点了点头,他沉声说道:“是的!” “什么事情,可是要请你重新出山吗?”戴夫人马上接口问道,脸上是难掩的喜色。 戴法兴撇了夫人一眼,才说道:“当今圣上,意欲征拜我为当朝太师!” “太师?!”几个人同时叫了起来,戴夫人是兴奋、戴长旭是惊讶,而张冉冉的声音里却难免有一丝焦虑。 “偶弥陀佛,苍天保佑……”戴夫人双手合十,险些掉下泪来。 “父亲大人,你上回不是说……”大奶奶张冉冉欲言又止。 戴法兴自然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他缓缓的摇了摇头说道: “看那始兴王的做派,恐怕这事,并不由得我自己做主了……”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第三十四章 抉 择(上)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短暂的停顿了片刻,戴法兴才继续说道: “那始兴王虽然嘴上谦恭和蔼,但浑身散发出的志得意满和势在必得,却摆明了容不得我说一个不字,什么身体欠恙这样的借口,根本连提都不要想提了。” “那么,您已经接受了吗?”张冉冉马上追问道。 “此次始兴王特意来一趟,只是提前来知会我一声,好让咱们全家有个准备,如果不出意外,皇上的圣旨估计几日之后也就到了,到了那时,我又能如何推脱呢?” “唉,我觉得你们也未免太过多虑了,圣上天子难伺候,又岂是一个两个,那先皇又哪里是宽厚之人呢,俗话说的好,伴君如伴虎,哪一朝的臣子不是这么过来的吗?如今咱们在这江州城,不也是只能任那武陵王捏扁搓圆的?” 戴夫人开口了,她语气赫然又恢复了往日的自信通透,说到武陵王的时候,还有意无意的撇了戴长旭和冉冉一眼。 张冉冉吓了一跳,难道这夫人成日一副不问外事的样子,却对这院里发生的事情,均了解的一清二楚吗? 戴长旭一听母亲这么说,眼睛顿时一亮,是啊,父亲如果位拜当朝太师,他们就可以举家迁回健康都城,那么,也就能彻底摆脱这武陵王的纠缠了。 “父亲大人,母亲所言甚是,更何况现在的形势也由不得您有其他打算了,我看您也不必要再烦恼不安,只管安心等那圣旨召唤吧!” 戴法兴听夫人和儿子这么一说,也缓缓的点了点头。 张冉冉见他们三人的这般态度,知道现在多说也没用。只是心里不免万般焦急,也不知道那武陵王刘骏,将于何时,以何种方法夺得皇位,如果现在公爹做了这朝的太师,等到刘骏做皇上的时候,戴家又会落得什么下场呢? 第二天一早,张冉冉便回了一趟娘家,她早就让那满顺帮自己找个男仆,好贴身照顾父亲的起居。不至于腌臜到现在这个地步,她娘也没有反对,柳氏当初见张冉冉的绣庄经营的这么好。早就对她刮目相看了,更何况闲杂找的这个男仆,也不用她自己花费任何银两。 满顺先后找了几个人,都被缪书勤的奇形怪状给吓跑了,这次说有一个乡下人愿意做这个差事。张冉冉便特意过来视察一下。 那人是个高大的庄稼汉子,微微有些木呆呆的,看着倒还老实,他按照满顺总管吩咐的,每过个十几天,便将缪家老爷从床上强行搬出来。到那净房去洗漱一番。 张冉冉来到父亲的房内,见整个房间和父亲的情形果然都齐整了许多,才略微放下心来。她又叫满顺去周嬷嬷那里领些钱,再给父亲房内添置些屏风、书架等物,好看着不要那么空荡凄凉。 缪书勤仍然拥被坐在床上,身旁堆满了各色纸张,俱是那天文星宿图样。不过因为被褥和衣物都已经是冉冉重新购置过的了,床上便也不显得那么杂乱不堪了。倒颇有几分专家学者在钻研学问的派头。 “父亲,近日可又有什么异象吗?”冉冉站在父亲床前,柔声问道。 缪书勤好像认得冉冉,偶尔也会和她说话,但他并不记得冉冉现在的身份,只仍然当她是那个在自己膝下承欢的幼女。 “异象……异象,又何止异象呢?天下恐有大乱啊,大乱……”缪书勤好像听到了冉冉的话,又好像没听到一般,自顾自喃喃自语着。 张冉冉心下酸楚,便命下人搬来了圆木凳,坐在爹爹身旁,打算陪他聊聊。 “如何大乱?”张冉冉随口问道,只为了引逗自己父亲多说说话而已。 “紫微宫东西两藩星云运转混乱,正星不清,增星异数,这宫中恐有大乱,西方七宿,唯独那参宿七星,耀斑火亮,互争光辉,所谓参商不相见,只怕是那兄弟不和之征,就不知又为何意……” 缪书勤并不理会张冉冉,依旧低声絮絮的说着,只是神情严正紧张,十分的投入,并无任何顽笑浑说的意思。 待张冉冉听清了他嘴里念念有词说的是什么,却不由大吃了一惊,父亲这说的,不正是暗指当下朝中的形势吗?兄弟失和、宫中大乱? 她满脸愕然的盯着父亲,又凑到他跟前低声的追问着,可那缪书勤却又迅速把话题转移了,念念叨叨的直将那三垣、二十八星宿都讲了一个遍,每一个都是运转混乱,初现异象。 张冉冉见他这个样子,不禁有些失望了。 “唉……小姐啊,你千万莫要当真,老爷每日里说的都是这些,哪里作的数呢,都只是浑说罢了!”陪着冉冉的缪家仆妇在一旁笑着说道。 张冉冉也醒悟了,黯然苦笑了起来,又陪着父亲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回到了母亲那里,准备告辞回家。 弟弟学景今天没有去那学馆,正陪着母亲说话,见了姐姐,连忙起身施礼。 张冉冉已经和学景见过几次,心下颇感安慰,景弟比自己离家时印象中的那个性子冷漠的少年,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谦和懂礼,也算明辨是非,和冉冉讲起自己家姐妹二人均为了丰厚的彩礼而所嫁非贤时,颇有些惭愧之色。 看来这读书识理,总算能教化人的。 “姐姐,姐夫何时有空,我还想再去叨扰讨教一番呢。” 待冉冉一坐定,缪学景便说道,上次戴长旭陪冉冉回来,学景和他探讨过学问,大约感觉颇为受益吧。 见弟弟一心求上进,又与自己夫君亲和,张冉冉也很喜欢,便冲他笑笑,答应一定帮他传达安排。 回家的路上,张冉冉脑子里却一直徘徊着父亲所说的那些天象之说,难道一切均是巧合而已吗? 等冉冉到了那戴家门口,由下人搀扶着,正准备进去时,却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第三十五章 抉 择(中)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话说冉冉在娘家的时候,那戴家小院里,也并不太平。 戴长旭在书房里和父亲商议这接下来要返回都城的种种事宜,而连姨娘宝珠,则坐在自己房内怔怔的发呆。 几天前的那个晚上,大爷突然披衣来到了自己的房中,虽然什么也没说,只是倒头便睡,宝珠心里还是暗自喜悦,也许,大爷是终于看透大奶奶的本来面目了。 接下来的几天,戴长旭都住在她的房里,宝珠自然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伺候,每日都将自己精心拾掇打扮一番,柔声细语的贴身服侍。 可是,大爷戴长旭这几日显然心情极坏,反而还不如平日里那么温和体贴,对宝珠也仿佛视而不见,每日里除了去庄院,就是呆在书房,晚上歇息的时候,也是早早翻身睡下。 宝珠是又气又羞,她虽然手里捏着大奶奶的把柄,不过心里毕竟还是真切的爱恋着自己的少爷,见他整日愁眉不展,食不下咽的,反倒不敢和他硬碰硬了,一是心疼,不愿意因为自己再给他增添烦恼,二呢,也担心如果把他惹火,真的和自己翻脸就糟糕了。 “姨娘,又在做什么白日梦吗?” 一个声音嬉笑打趣着宝珠,原来是飞霞撩帘进来了。 宝珠连忙起身让座,这阵子,她二人交情是越发的好了,宝珠本就是个缺少决断力的,而飞霞虽然从不正面说什么,但话里话外的,却也总有暗暗点拨的意思,甚是合宝珠的胃口。 “恭喜姨娘啦!” 飞霞见锦儿不在房里。才刚一坐定,就马上捉狭的笑着说道。 “恭喜什么呀?” “我可是听大奶奶房里新来的银瓶说,大爷这几日都是歇在你这里的?那还不要恭喜啊!”飞霞依旧开着玩笑。 宝珠听得此话,脸色马上变了,比刚才更要阴沉了几分。 飞霞见她这样,知道事情不对,连忙上前小心打探。 宝珠虽然不好和飞霞明说什么,但支支吾吾的也说了个大概,飞霞这么机敏的人,岂有不懂之理。她想了一下,才轻声说道: “我现在整日跟着赵姨娘,别的没学到什么。但看那姨娘在老爷跟前的做派,倒是弄明白了一件事情,男人啊,尤其是老爷、大爷这样高高在上的男人,还是最见不得女人娇弱无助。平日里不管老爷心情多不好,一听到姨娘身子又不舒服了,也就温言细语了,赵姨娘无论自己心里想什么,在老爷面前,从来也没有高声过一句。总是那么柔柔弱弱的,连我们女人见了,也觉得我见犹怜呢……” 宝珠听了。心里暗自琢磨着,说起来,戴长旭对自己最好的日子,也就是自己小产了以后的那段时间吧,每次午夜在噩梦中醒过来。眼前就是少爷体贴关切的脸,还有那眼中满满的温柔…… 连姨娘想到这里。不由的情思一荡,可不是吗?飞霞说的还真是很有道理。 飞霞见宝珠愣愣的不吭气,神色闪烁不定,想她也终是听进去了,便偷笑着站起身打算离开,宝珠却突然叫住了她,低声说道: “飞霞姐姐,你等会儿把慎哥儿领到我房里耍会儿吧,我老是一个人呆着,也怪无趣的,正好也帮你们替把手。” 飞霞只迟疑了片刻,便马上答应了,过了一会儿,就从赵姨娘那里抱来了慎哥儿,放在宝珠的房里。 那慎哥儿已经快两周岁了,已经初能看出长大以后的样子,他长的更像母亲爱莲,作为男孩子来说,过于清秀了些,不过配上他文静内向的脾气,还是相当惹人怜爱。 宝珠拿出房里的果子荷包等物,哄他玩耍。 书房里,戴法兴和戴长旭父子二人基本已经商议清楚了,既然这事情已然无法更改,明日,他们便打算先向周嬷嬷、马九元、连满顺等几个管事的人先透漏一下,着手把转让庄院、转租房子,归置大东西等事情都先安排起来。 想到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回到都城,彻底摆脱武陵王这个阴影,戴长旭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他其实并不是不相信张冉冉,既然她说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自己也愿意相信妻子,可是,一想到武陵王那毫不掩饰的张狂模样,想到他对冉冉表现出的种种放肆无礼,戴长旭便胸闷气急,他气的是自己并无力做什么,甚至保护不了自己的妻子。他也隐隐明白冉冉之所以委曲求全的原因,可是越明白,反而就越发让人狂躁不安。 如今可好了,戴长旭心情一放松,突然又觉得对冉冉很是愧疚,他从书房出来,便疾步向宝珠房里走去,想让锦儿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今晚就搬回冉冉房里。 宝珠那屋,门帘半撩着,里面隐隐传出孩子依依呀呀的声音,戴长旭以为是福子抱着平哥儿在这屋玩耍,便微笑着走了进去。 待看清楚房里的情形,戴长旭却不由得愣了,坐在宝珠床上的,是慎哥儿,手里正拿着一个银镯子,安静的摆弄着。 而宝珠靠在床头上,静静的看着慎哥儿发呆,那神态是说不出的凄楚哀伤,听到了响动,宝珠扭头看了过来,眼眶也是微红的。 戴长旭心里一阵悲叹,别说是冉冉,自己其实也没能照顾好宝珠,总是忽视她不说,而且因为冉冉的往事,这几天自己看宝珠还颇觉得厌烦。 宝珠已经迎了上来,替大爷宽衣倒茶,小心温柔的伺候着,丝毫也没有任何不满的意思,又笑着解释说自己正好没事,就顺带帮飞霞她们看着慎哥儿一会儿,也正好消磨时间。 戴长旭笑了笑,并未多说什么,又把慎哥儿抱过来,放在自己的腿上逗弄着,慎哥儿含糊不清的叫着“伯伯……”,又用胖胖的小手揪着戴长旭的衣袖玩耍。 宝珠连忙唤来锦儿,让她把慎哥儿抱回飞霞那里,自己又低声的询问大爷,今晚是否还歇在这里。 长旭想了想,缓缓的回答到:“恩……还歇在这儿吧……晚上,你让锦儿去烫壶酒来……”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第三十六章 抉 择(下)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张冉冉一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睡,她甚至有些庆幸戴长旭不在身边,她现在需要一个人好好冷静一下,彻底想清楚这个事情。 谁都不知道以后的事情,只有自己仗着模糊的记忆,成了预知未来的人。 预知未来,确实是有好处的,比如上次和武陵王对峙,要不是自己记得部分历史学家对“宋孝武帝”不一样的评价,也许现在早已经命丧黄泉。 历史学家在评述“宋孝武帝”年轻时干的那件荒唐事,都觉得事有蹊跷,他那表妹楚江郡主,是他叔父刘义宣的二女儿,姿色出众、丽色巧笑,在刘骏登基后,马上就被册封为淑仪,因为毕竟是自己的表妹,又怕说出去不好听,还冒充是殷琰家的女儿,封号为殷淑仪。 宋孝武帝对这个殷淑仪是宠倾后宫,而殷淑仪更是使出浑身解数来逢迎天子,两人的感情是好到蜜里调油一般。殷淑仪红颜命薄,很早就过世了,刘骏更好像丧了双亲一样悲痛得吃不下饭,追册殷淑妃为贵妃,并在皇都立庙。出葬时所用的依仗比皇后的葬礼还要煊赫。 既然这样,怎么又会有当初武陵王在宫里强占表妹一说呢,那时两人正值青春年华,若说两情相悦,偷吃了那禁果还有些可能,楚江郡主又怎么会把事情闹到满城风雨的地步,而刘骏在登基后,又怎么会丝毫也不记恨呢? 当初刘骏被逐出都城的时候,正好是太子已经年满二十,势力渐强的时期,而三皇子刘骏。则是自少聪颖精干,虽然瘦弱。却极善于骑射,对兵法统军,也很有天分,少年时,就甚得皇帝刘义隆的赏识,当时宫中已经隐隐有“立贤不立长”风声传出。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刘骏却传出强占表妹的丑闻,被皇上一怒逐出了都城。 所以,一直都有学者认为,刘骏当年是协同表妹故意布局。好让自己远离都城,安心在外州招兵买马,好扩张自己的实力。 而武陵王这些年在雍州也好。在江洲也好,所做出的风流好色、放荡不羁的姿态,也显然是为了麻痹那太子刘劭的。 昨天这一出,现在想来,也肯定是刘骏事先得到了消息。对那六皇子刘浚的行踪掌握的一清二楚,便得以在他的面前上演了这幕“笑纳美妾”的好戏,好让那始兴王回去禀报皇上。 至于始兴王刘浚呢,此次不远千里来到江洲,来征召戴法兴当然是其目的之一,不过他最主要的目标。必定是来打探武陵王的虚实。 如今,显然是武陵王刘骏又胜了一局,此次六皇子回去。必定会说那武陵王依旧死性不改、沉迷于女色、实在不足为惧也。 想到这里,张冉冉不由翻身坐起,身上从内到外,一阵彻骨冰凉,以自己对刘骏的了解。以他性情之阴沉决绝,如果戴法兴在此时不理会他的暗示。而应诏回去那都城做了当朝太师,一旦刘骏夺位,戴家必遭灭门之灾。 事已至此,自己其实早已毫无退路,张冉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彻底的下定了决心,她缓缓的躺回床上,把自己紧紧的裹在被子里。 次日,这老爷马上就要会都城当太师的消息,已经悄悄的传遍了戴家上下,众人,尤其是戴家的下人们,那份惊喜,简直无法用言语表达,这世事的变化无常,实在是让人无法预料。 当初跟着戴家来到这江洲,大家的前途还是一片黯淡,甚至还有些生死不明的意思,如今,竟然马上就能重回都城了,而且老爷又要升官,那戴家现在的这些下人,岂不就成了那忠心耿耿的老家臣,想来,每个人今后必然都能重重有赏。 满顺和福子两个人,早早的就来向张冉冉请安,福子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小姐,又哭又笑的,闹了半天。 戴家的主子们,其实心情更为激动,只不过自持身份尊贵,掩饰的好些罢了。 戴夫人亲自出马,主持打点收拾行装之事,而那二小姐戴灵秀,已然私底下抱着周嬷嬷,嘤嘤的哭了一回,只有慈恩毕竟还小,在张冉冉和戴长旭的呵护下,已渐渐将以往惨痛的记忆忘的差不多了,也不懂得掩饰,听说外公要回去当大官,自己又可以回都城了,直乐的在家里四处乱跑,嬉笑个不停。 只有张冉冉一个人,冷眼看着这一切,内心难免又多了几分纠结,思忖半日,终于还是来到了书房,向公爹戴法兴禀报,自己有要事与他商量。 戴长旭到庄院上商议转让田地的事情了,并不在家里,戴法兴素来看重张冉冉的谋略,又见她脸色格外郑重,连忙屏退了下人,静等她开口。 “父亲大人,昨日我回了一趟娘家,您也知道我爹爹的嗜好,成日只埋头于天象星宿之说,人人都道他疯疯癫癫,可是,昨日我去探望他,他却好像突然清明了起来,悄悄向我透漏了一件极为重大之事……” 说到这里,冉冉脸色一凛,连带声音都微微颤抖起来,戴法兴见她这样,也不由神情紧张。 “父亲大人,下面这些话,媳妇也只是大胆妄言,如果错了,还望父亲恕罪,我爹爹说,根据他多日观察天象所得,这近日内,天下必然还有大变,这太子……恐怕是坐不稳那圣上宝座的……” 戴法兴呀的一声低叫,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呵斥道:“大胆胡说!” 几秒钟后,等戴法兴定下神来,他呆呆看着张冉冉那黑白分明的眸子,知道这媳妇并不是昏头胡说,便又急急低声问道: “你爹爹还说了什么?” “我爹爹还说,观那紫微宫星云变化,恐怕这天下的正主,就在这江洲城内…….” 戴法兴是何人啊,马上便领会冉冉所指的是何人,他缓缓坐回到太师椅上,用狐疑的神色,上下打量着自己的长媳,张冉冉……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第三十七章 猜 疑(上)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这些话,全都是你爹说的吗……”戴法兴沉声说道,脸色阴晴不定。 “正是……” “那么,你也就全信了?”戴法兴的声音略微提高了一些。 张冉冉抬头看着自己的公爹,知道他也许是对自己起了疑心,这个问题,她也早就考虑过了,光凭缪书勤的“天象”之说,恐怕很难说服别人,她思索了一下,便说道: “媳妇自然不敢贸然相信,我爹爹生病已久,胡言乱语也不奇怪,可是,昨日爹爹所说的一切,未免也太契合当下的时事,我越想越觉得不对,父亲大人,你是否还记得武陵王一直盘剥江洲商户的事情?” “记得,那又怎么了?” “我听绣庄隔壁瓷器店的老板说过,那武陵王收去的牌子钱,都用在江洲守军上了,父亲大人,这事我儿就不懂了,这在编的守军难道没有朝廷所发的军饷吗?干嘛还要盘剥我们这些商贾的银两,武陵王到底把这些钱用在哪些守军身上了呢?” 戴法兴听冉冉这样问,也是一愣,皱眉思索着,张冉冉马上又接着说道: “还有白桃的事情,我是越想越奇怪,武陵王当初指定迎娶的日子,我就当场禀报说时间太紧迫了,我们戴家实在来不及准备,可王爷却丝毫也不理会,我回家后马上查了黄历,那天根本也不是什么宜婚嫁的大好日子,而后来,却偏偏又来了那始兴王,父亲大人,你难道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凑巧了吗?” 戴法兴眼睛一亮。脱口而出说道:“那天的事情,我事后也觉得有些蹊跷!” 听了戴法兴这句话,冉冉也仿佛受到了鼓励,她马上提高了声音,继续说道: “父亲大人,最蹊跷的事情,还不是这个,媳妇前阵子有机会和武陵王府的各位侧妃、宠妾经常接触,就发现了个奇怪的情况,那武陵王虽然广为搜罗这江洲城的美女纳为宠姬。又将她们堂而皇之的安置在王府正北院,可是,我听那云姬和娉姬的说法。其实武陵王并不常到北院来,反而是经常在王府西面的别院里起居办公,父亲大人,您常说那三皇子刘骏是个胸无大志、沉迷女色的浪荡子,可是。如果他真是那样的人,又怎么会有这般的行为?” 张冉冉说完,戴法兴并没有开口,他只是皱着眉头,怔怔看着自己的儿媳妇发呆,半响。才说: “这件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在我搞清楚之前。你千万谨慎,不要告诉任何人!” 张冉冉遵命退下,回到自己房里,也没有心思干别的,只恹恹的躺在床上胡思乱想。 而隔壁厢房里。宝珠姨娘坐在梳妆镜前,却是粉面含春。一脸的娇羞甜蜜,昨夜,戴长旭与她两人先是喝了一壶小酒,又说了许多体己的话,还讲起他们幼年时的种种小事,一时颇多感怀和怀念,而之后香榻锦被中的缠绵,更是从来没有过的好,宝珠现在想起,还是一阵阵脸红心跳。 她轻轻抚着自己的小腹,心下暗自祷告,希望这次真的能一举中的,现在戴家马上就要返回都城,重拾那荣华富贵,如果自己再怀上孩子,那一切简直堪称完满。 而戴家大爷正从庄院上赶回来,他看着自己膝上放的几个鲜红的李子,自己一个人兀自傻笑着。 上回自己带这种又甜又酸的李子回来,冉冉那小孩子般雀跃的表情,让他忍俊不禁,印象尤为深刻。 今晚,自己一定要好好的给冉儿赔礼道歉,小心哄她高兴,这几日心里猜忌妻子,最难受的却是自己,戴长旭对冉冉本就伉俪情深,妻子好像是自己身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两人不和,让戴长旭日日食不下咽、夜不成寐,心里空落落的。 等他用帕子捧着那几个李子来到房里,看到冉冉正斜靠在榻上怔怔的出神,戴长旭只道冉冉是因为自己夫妻二人的事情生气,便小心翼翼的走过去,献宝一般的将手里的东西捧到了妻子面前。 冉冉先是吓了一跳,等看到那几个红艳艳的李子,又抬头看着戴长旭一脸讨好和期待的表情,并没有说话,只是凝神注视着自己的夫君。 她刚才心里正在想着戴长旭和平儿,现在这种时候,冉冉早就将自己和戴长旭之间的那点小龃龉抛到了脑后,她思前想后,不知公爹最后会如何选择,也不知道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更不知道这次一家三口能否逃脱这命运的捉弄,如果万一缪冉儿的身体死了,那自己的魂魄又将归于何处?能回到过去吗?还是最好和丈夫一起含笑九泉。 张冉冉冲着戴长旭轻轻一笑,那笑容里却仿佛有说不出的凄楚。 戴长旭心里重重一痛,只觉的自己太不应该,冉冉为了自己和戴家操碎了心,别人不体谅,自己也不该如此心胸狭窄的妒火中烧,惹得冉儿伤心。 他上前揽住张冉冉单薄的肩头,嘴里喃喃说道:“冉儿,对不起,真对不起,是我昏了头,是我冤枉你,对不起,你别伤心,别伤心…….” 张冉冉伏在丈夫怀里,心中却是一惊,她突然意识到,如果公爹选择了相信自己,那武陵王的事情,戴长旭势必会马上知道,到时候,他会不会又起那猜忌之心? 冉冉心里清楚,自己以失贞之身嫁于戴长旭,他虽然因为两人真心相爱而把一切忍下了,但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心里难免深深的戳着一根刺,而武陵王的事情,就仿佛用锤子砸那根刺一般,他一旦再怀疑自己有二心,夫妻难免又要失和离心,她可不想看到那样的局面。 想到这里,她从戴长旭的怀里挣脱了出来,伸手轻轻的捧住了丈夫的俊脸,仰头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 “长旭,你曾经说过,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会相信我,现在,这话,还算数吗?”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第三十八章 猜疑(中) ——前几天去外地出差,白天工作,晚上还要应酬,实在没空更新,万分抱歉—— 屋子里很安静,戴长旭看着妻子,神色极为凝重,他沉思良久,一直没说话,张冉冉心里一沉…… “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相信你……” 戴长旭终于开口了,他的口气平静而郑重,显然不是只为了讨好妻子而随意答应,竟然有一种对自己发誓般的感觉。 张冉冉微微愣了愣,还是按照自己刚才想好的,轻声的说道:“长旭,我要你相信我,无论今后发生什么,我都是为了你和这个家好,我对你绝无二心!” 戴长旭这次没有任何犹豫,马上点了点头,说道:“我相信你!” 张冉冉见他这个样子,微微的松了一口气,可内心深处,却不知哪里有些担忧,她突然觉得很无力、很泄气,也许,自己就不应该告诉戴法兴这些事情,就仍由他去效忠太子刘劭,把一切都交给命运去发落,还清净些…… 戴长旭见妻子神情始终落落寡欢,便连忙将她紧紧的抱进了自己怀里。 接下来的两三天,戴法兴都带了满顺和马九元,陪他出门去办事,其他人并没有任何疑心,都只道他肯定是为了返回都城的事情而忙碌,只有张冉冉知道,他应该是去考证自己的推测了。 果然,第四天的下午,戴法兴回家的时候,脸色就已经很凝重,到了晚上,便把戴夫人、戴长旭和张冉冉都叫到了书房里,连赵姨娘,也一起请了过来。 “本来。我并不想将这事儿告诉你们大家的,可实在事关重大,关乎我们全家人的性命,我不得不慎重些……” 戴法兴说完这几句话,其他几人不由紧张起来。 “这几日,我特意去走访了江洲城的州府贾大人,又叫满顺和九元两个托人去四处打探了一下,现在看来,我们返回都城的事情,恐怕还有变数……” “什么?”首先叫出来的。自然是戴夫人。 戴法兴一伸手,就拦住了夫人的话头,自顾自往下说去: “那三皇子刘骏。我恐怕是真的低估了他,自从他到了江洲以后,已经把手下的守军扩张了近三倍,而且装戎齐备、训练有素,和往日已经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他前阵子三番五次来找我。意有招纳我的意思,可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可今日一想,恐怕他的志向,并不在这小小的江洲!” 张冉冉闷声不响,戴长旭皱眉看着父亲。赵柔略微垂着头,面无表情,而戴夫人。突然向张冉冉的方向,扫了一眼。 “我把这个事情从前到后都想了一遍,发觉这三皇子,也许真是一个城府极深、谋略超群之人,当年他被逐出都城之事。也难保不是他故意而为之的……” 猛的听到戴法兴这样一说,张冉冉先是一愣。而后不由从内心暗自佩服公爹,到底是老谋深算的,居然给他自行想通了这一环节。 “如果我所猜测的不错,那么,恐怕这天下是何人的,目前还很难下定论,毕竟先皇是如何被害的,本就还存在极大漏洞,太子现在根基还不稳,如果有人要拿这个做文章,大概也就是这一两个月内的事情了!” 戴长旭眉毛越皱越紧,他已经完全听懂了父亲的意思,而且,也已经有些隐约想到了这个事情一旦成真,会带来的一系列严重后果。 “父亲,就算你推测的对,现在我们又如何敢判断他们的输赢呢,如果不听从圣诏,也许死的更……”戴长旭急急忙忙的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他实在是急了,才在爹娘面前说出这样不得体的话来。 戴法兴默默的点了点头,戴长旭说的是实话,如此凶险的夺位之争,他又怎么敢下定论,如果这两天圣旨到了,他也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否则确实是死的更快些。 “这个,我自有计较的,当然还要慎重谋划,我今天之所以把这些都告诉你们知道,是想让大家今后的言行都小心低调些,这打点行装的事情,也可以先慢慢来,你们想办法找个理由和下人们说说,我只怕咱们家周围,也许早有别人的眼线了……” 听戴老爷这么说,连张冉冉在内,几个人都是身上一凉,张冉冉还真没想到这一环节。 再想一想也对,刘骏既然能完全掌握六皇子的行踪,那么,对他来戴府的目的,肯定也是一清二楚的,按照武陵王现在的计划,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戴法兴,让他顺利回到都城,成为那刘劭的左膀右臂,形势,显然比自己想象的更要凶险百倍。 “老爷,我有件事要请教你!”坐在一旁的戴夫人金锦绣,突然说道。 大家的视线不由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连一直低头沉思的赵柔也抬起了头来。 “老爷,你是什么时候,有了这番考量,如果我记得没错,几日前你还兴致勃勃与我们商议回都城的事项,除了担心当今皇上的性情不善,并无其他顾虑,怎么会突然就有了这一番见解?” 戴夫人的问话,颇有些咄咄逼人,而戴法兴却真的一时语塞,答不出来了。 这次,戴法兴从头到尾没有透漏过儿媳妇冉冉的忠告,言语中,把发现武陵王谋略的事情,全都算在了自己的头上。张冉冉倒是暗自高兴,她一点也不希望揽这个功劳,只盼着大家都不知道。 “是不是冉儿,和你说过什么?”戴夫人又马上说道。 张冉冉和戴法兴都是倒吸一口冷气。 还没等张冉冉开口,戴法兴便说了:“夫人何出此言!” 金锦绣冷笑了一下,缓缓说道:“咱们家里,也就冉儿和那武陵王府走的近些,而她又是一个最聪明伶俐的,发现了什么蹊跷,不是再正常不过的吗?” 张冉冉听她说出自己和武陵王府走的近时,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起来,不由得轻瞟身边的戴长旭一眼。 戴长旭只是定定的直视着前方,脸上毫无表情。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第三十八掌 猜 疑(下)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咳咳咳……” 戴法兴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然后才说道:“并不是冉儿在武陵王府发现了什么,而是冉儿的父亲,我那学勤兄,在观天象时发现了一些蹊跷,冉儿转告于我,我才有所警觉的。” 张冉冉肚子里叫了声阿弥陀佛,想那戴法兴大概是觉得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靠缪冉儿这个儿媳妇才能发现重大危机,面子上过不去吧,所以有意替她掩饰起来,这却正合张冉冉的心意。 谁知,刚才还在发呆的戴长旭却猛的扭过头,盯着张冉冉发愣,神情复杂莫测。 “呵呵,天象?老爷你何时变得这么相信亲家老爷的天象之说啦,如果我记得没错,你对他如此沉迷癫狂不是颇为不齿的吗?” 听戴夫人这样一说,张冉冉心里也是一阵心虚,她突然有些明白戴长旭刚才为什么会那样看着自己了,戴法兴和夫人说过什么,张冉冉并不知道,可是她自己却多次和戴长旭表达过对父亲痴迷天象的不满和不屑,还发表过类似现代唯物主义的论调,如今戴法兴这样说,确实反而更加容易让人起疑了。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劝你们还是莫要把别人当傻子,老爷,你就没有认真思忖过,咱们这个儿媳妇为什么对武陵王如此了解,为什么这么希望我们投靠于他?你难道就一点也觉得奇怪吗?她一个妇道人家,虽然有些小聪明,又如何能看清楚这些朝廷大事?” 戴夫人连珠炮似的说着,其他几个人都变了脸色,夫人这话,不但是不相信戴法兴所言。而且将矛头直指张冉冉,显然认为戴法兴会有今天的举止,全是冉冉挑拨所致,言语更涉及到她的贞洁操守。 张冉冉一下子涨红了脸,却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闭嘴,你胡说什么?”戴法兴断喝道,大家还从来没见过他如此对夫人说话。 戴夫人并不理会自己的丈夫,她斜眼看着张冉冉,继续说道: “谁也不是瞎子,那武陵王当初在山里一见到冉儿。便看得垂涎三尺,见她是个孕妇,还连说可惜。他在可惜什么呢?而后王爷到我们家里拜访也好,请她去王府作画也好,哪一次不是对冉儿格外青眼有加,至于有人打着去拜访王爷宠妾的名义,到底是去干了什么。哼哼哼……” 还没等夫人说出更难听的,戴长旭截口拦住了母亲的话,大声说道: “母亲,您不要说了,冉儿到王府去干了什么,我最清楚。那武陵王其实早就识破了慈恩的真实身份,他威胁我们每月要进贡大笔的银子,冉儿每次进府。便是给他送银子去了,为了筹备这些银子,冉儿早已经筋疲力尽,因为不想让您们二老担心,我们两个才瞒着没说的。母亲大人,请你千万不可再冤枉冉儿!” 戴法兴三个人。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个事情,均是惊吓变色,戴夫人脸上余怒未消,可也不由的闭上了嘴巴。 “冉儿自从嫁到我们家里,为这个家做了多少事情,若没有她一力支撑,如今我们又会是什么处境?从她救我一命开始,到姐夫被杀我们被逐江洲,到如今她开绣庄养着大家,她又有哪里对不起戴家一分一毫,冉儿是我的妻子,从今天起,我不想听到任何人说她一句不是!” 戴长旭双眉倒竖、俊目圆睁,说完这些话,便起身拂袖而去,冉冉从未见过他这副样子,他私下对父亲虽然常有微言,但对母亲金锦绣,却一直是极为孝顺亲厚的,每日都要到她房里陪着说说话,戴夫人对儿子,那更是全心疼爱。 如今,见儿子为了媳妇,竟然如此决然的顶撞自己,戴夫人眼中早已滚下泪来,即便如此,她仍然哽咽着说道: “老爷,此事事关我们全家的生死,你切莫被蒙蔽了眼睛,定要三思而后行……” 几个人不欢而散,张冉冉回到房里,戴长旭已经和衣倒在了床上,面朝着墙内,一动不动。 张冉冉轻轻在床边坐下,将手搭在了他的肩上,戴长旭并没有转头看她,也没有任何动作,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 “母亲,她一直对父亲官复原职寄予极大期望,急切盼着能尽快重返都城扬眉吐气,她只是太失望了而已,你切莫怪她,她自小生长在都城富贵人家,又过惯了高官夫人的日子,和我们,总有些不一样……” 冉冉低声应了一句,心中五味杂陈,既委屈又感动又担忧,一时间眼眶发红,鼻子发酸,她依偎着丈夫的身体,也躺了下来,用手环住了面前的人,将头埋在了那宽阔的背脊上。 戴长旭的身体却是一僵,并没有给冉冉任何回应,张冉冉心中的那一丝不安,不由得越发扩大了一些。 次日下午,戴法兴还是沐浴整装,坐上了特意雇来的四轮马车,到武陵王府去拜访了。 几个知道内情的人,俱是坐立不安,戴夫人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也不让戴长旭和张冉冉进去请安问候,戴长旭则去了庄院里,只有赵柔还算正常,只是抱着慎哥儿,在院子里坐着发呆。 张冉冉没有去绣庄,她突然觉得心疲身乏,戴长旭从昨晚到今日,虽然一直强装无事,可是总好像有意无意的回避着自己,不管是身体,还是眼神。 夫妻这么长时间,张冉冉最知道他的心性,戴长旭虽然对人温和,骨子里却是个心高气傲之人,又极会隐忍。 冉冉突然后悔,自己那天不应该逼他起誓相信自己,如今,他虽然心有疑虑,却为了遵守诺言,不愿意和自己吐露心声,或者出言质问,这样的境况,反倒是更加糟糕百倍,自己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第三十九章 知 己 (上)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戴法兴一直没有回来,等到用晚膳的时候,夫人也终于坐不住了,遣那林福林出去路口看一看。 戴长旭和冉冉两个在屋里呆坐着,当着银瓶的面,也不好说什么,张冉冉见丈夫虽然脸色如常,还时不时的就冲自己笑笑,但眼神却始终难掩一丝躲闪和逃避。 一直等到日暮时分,戴法兴才终于回来了,他一到家,就把戴长旭和冉冉两人叫到了房里,却并没有请夫人一起过来。 戴家下人们见主子们这般模样,虽然弄不清楚底细,但也不免有些惴惴不安,只有连满顺,因为跟着老爷出去打探过几次,微微有些猜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不过他自然什么也不会说。 二小姐戴灵秀有些不安的和周嬷嬷议论了一会儿父亲和哥哥嫂子的反常表现,不过到了最后,又把话题转到了武陵王的身上,她对父亲为什么去武陵王府感到非常好奇。 周嬷嬷看着这已然亭亭玉立的小姐,心里暗自担忧,她下定决心,一得空,就要去和大奶奶说说二小姐的事情了。 这戴家现在心情最好的,便是宝珠了,她坐在床上出神,唇边泛起了一丝笑意,她的月事已经推迟了好几天都没来,再过个两三天,如果还不来,就可以去请大夫了。 书房里,戴法兴将自己和武陵王刘骏交涉的情况,简单的告诉了戴长旭和张冉冉: “我们猜测的没错,那三皇子,果然有异心,我略微表露了心迹以后,他并没有任何掩饰的意思。虽然也没有明说什么,却拿出几封书信来给我看,都是朝中老臣写给他的,竟然有人敢大胆直言先皇被害一事有诈,我不知道他这些信是怎么得来的,可是,三皇子现在手里算是已经有了起兵讨伐太子的名头和借口了,至于他什么时候动手,或者为什么现在还不动手,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戴长旭和张冉冉没有搭话。他们两个都知道,到了现在,戴法兴已经做出了选择。他们一家的命运,已然完全和这个三皇子捆绑在了一起。 戴法兴又说了些自己的感触和安排,突然长叹了一声说道: “如果三皇子动手的时间早些,我们倒还好处理,我就怕他一直拖着不动。等皇上的圣诏来了,那我便真是被推到了悬崖虎口,虽然我已向那三皇子表了心意,可是如果我们要返回都城,很难保证三皇子不对我们起疑心,他这个人。心机之深,我实在无法揣测……” 张冉冉也觉得公爹的担忧很有道理,毕竟这样关乎国家命运、朝臣性命的大事。武陵王必然极为慎重,现在戴家人已经成为了所谓的知情人,刘骏会让他们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返回都城,到那皇上的身边去吗? 别说刘骏了,连张冉冉自己。也不敢保证自己的公爹戴法兴会不会随时改变主张,将那武陵王谋反的事情报告给太子刘劭。在一切政治阴谋和斗争中,这样的临阵叛变、口蜜腹剑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三个人一时都陷入了沉默,半响,戴法兴又开口说话了,他脸上一副为难的表情,声音也很犹豫: “冉儿,武陵王……要你明天去一趟王府……说是想给白桃,就是现在的桃姬,也做一副画像……” 张冉冉的脑袋嗡的一声,她不由自主的转头去看戴长旭,而戴家大爷的目光,正好也转了过来,两人四目相对,其中复杂的情绪完全无法用任何语言描述。 戴法兴见儿子媳妇这般摸样,便咳嗽了两声,推说自己劳累,就回房休息了。 是夜,大爷大奶奶的房间里,两人早早躺下,虽然都没说话,可谁也没睡着。 张冉冉想了又想,还是决定把话说破了,她刚要开口,戴长旭却先说话了: “明天,还是叫福子陪你去吧,我想既然武陵王想要咱们爹爹助他成其大事,你们也说他那好色的姿态都是伪装的,应该并不会出什么事的,你也别太担心,早些睡吧!” 张冉冉翻了一个身,转脸面向丈夫,认真的观察着他的脸色,戴长旭满脸的关切之意并不假,只是张冉冉总觉得自这两日开始,他总是好像戴着一张面具在和自己相处。 第二天,武陵王府的马车,果然来了,戴长旭并未送冉冉上车,他一大早就去庄院上了,虽然庄院早已经收拾停当,随时准备转让,并没有什么好操持的事情。 张冉冉并没有机会见到白桃,王府的马车,径直把她拉到了王府西边的角门,那林姓团练使早在门前等候,他冲冉冉作了一个揖,说请福子姑娘先留在车里等候,便要打算带张冉冉进府。 福子一把拽住了冉冉的衣角,低声急叫道:“小姐,怎么办?你还是想办法把我带进去吧!” 张冉冉苦笑了一下说道:“我带不带你进去,又有什么区别,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来到了这西院的厅堂,武陵王正坐在案几后办公,看见卫兵带着张冉冉进来,便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并不说话,卫兵马上转身出去了,小心翼翼的关上了厅堂的门。 冉冉假作什么都不知道,施礼后,便低头站在了那里。 武陵王今天难一身居家便服,内穿一件浅米色圆领长衫,领口绣着些金咖色万字图样,外披一件圆领宽袖蛋青色纱褙子,头上系了一条咖啡色底织米金两色暗格子的束额,看那手艺,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桃姬的作品。 这样打扮,顿时让刘骏显得年轻了许多,他其实应该比戴长旭年长两三岁的,可是身材不如戴长旭高大,看着反而要小些。 “戴家大奶奶,你那公爹,恐怕也是被你说服了,才来向我表明心迹的吧!怎么?你们戴家,竟然要跟着我造反了吗?” 武陵王开口了,他没有任何拐弯抹角,一下子把话讲到了底。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第四十章 知 己(中)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武陵王的话,说的如此直白,张冉冉一时实在无法应答,只能呆着一张脸装傻: “王爷所言何事,民女实在有所不知,还请王爷恕罪。” 刘骏也不理她,只管自己继续往下说道: “缪冉儿,我只是有些好奇,你为何对我如此有信心,竟然敢义无反顾的去说服你的公爹,毫不犹疑的,把宝押在了我的身上,那皇上不是已经让他去做太师了吗……” 张冉冉听刘骏的口气,那里面的疑惑和不解,仿佛并不是乔装或者是嘲讽,便不由的抬头去看他,迎面正好碰上刘骏专注而好奇的眼神。 刘骏生的远不如戴长旭英俊,他嘴唇太薄、脸颊太消瘦,总给人一种冷漠无情的感觉,可是,偏偏是这样的脸,当他真诚而笑或者露出专注的神情时,偏偏有一股特别魅力,有几分脆弱的邪气,又带着几分天真。 张冉冉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又连忙低下头,心中无奈的嘀咕着,为什么对你有信心,因为我知道你就是那个倒霉的“宋孝武帝”啊。 “缪冉儿,你何苦还在我面前装傻,如果真不是你说服的,那戴老头子竟然自己也能窥破我的心思,可就未免也太危险了,那我可要考虑考虑该怎么堵上他的嘴巴了……” 冉冉虽然明知刘骏在耍诈,可还是忍不住一惊,这个刘骏喜怒无常不说,而窥破了他的心思,其实确实可算死罪的。 张冉冉叹了一口气,她不知道这个刘骏一定要逼自己亲口说实话,是为了什么?但她已经感觉到。不达目的,他恐怕是不会放手的。 “我公爹本身就是极为有见识和谋略的人,冉冉不过是将心中的疑问请教于他而已……” “为什么这么相信我?”张冉冉的话还没说完,就马上被刘骏给打断了。 冉冉不由得皱紧了眉头,思忖了片刻过后,她轻声说道:“这孰强孰弱,岂不早就显而易见,民女虽然愚昧无知,只不过看清了事实而已……” “好一个显而易见,就连我亲娘都不敢说这话。你倒敢说,缪冉儿,你真的很有意思……” 刘骏摇着头。竟然带着几分苦笑,看起来与平日十分不同,好像卸下了那副冷面王爷的架子。 张冉冉心里越发的不安起来,觉得与他这样纠缠下去,只有越来越危险。心中焦急,便突然想起一件大事情来,她一咬牙,便鼓起勇气问道: “王爷,如今这般形势,王爷究竟还在等什么?难道不怕夜长梦多吗?” 冉冉之所以会问这个。当然是因为这本就是关系他们一家生死的大事,可等真正问出口以后,她也知道自己实在大胆了些。自己其实是在打听武陵王的最高军事机密,等于自己将头送到了刘骏的铡刀下。 谁知,那武陵王脸上竟然没有任何异常神色,好像张冉冉只是在问他打算何时吃晚饭一样。 “夜长梦多……确实极为危险,可是。贸然行事呢,也只能是自寻死路。如何抉择……” 刘骏眼睛瞪着张冉冉,眼神却仿佛早已穿透她看到了别处,他喃喃自语一般的说着,冉冉自然不敢再搭话,只是屏息静气的站着,她隐约有些猜到了自己对这武陵王的用处,应该就好像一个会说话的玩偶一般吧。 “还在等什么?你说的倒简单,你以为那元凶劭只是个草包吗?” 元凶劭,张冉冉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刘骏说的是谁,过了两秒,才知道他指的就是当今圣上刘劭。 “都城的守军本就是那征虏将军徐湛之亲自调教的精兵强将,我朝没有谁比他更善于带兵,就算当年你那姐夫刘义康,也不是靠着他,才屡战屡胜的,都城守军又比我江洲的守军多了近一半,虽然现在不如从前那般骁勇善战,但断然不可小窥,我筹谋已久,又怎么能打这没把握之战呢!” 刘骏说到此处,狠狠一拳砸在了面前的案几上,苍白的脸上也泛起一抹红色。 厅堂内一片死静,张冉冉大气也不敢出,可等了好半天,那刘骏还是一动不动的坐着,既不说话,也不看她,冉冉觉得简直要被这房里的低气压闷的窒息了。 张冉冉脑中猛然想起这刘骏命中注定是要胜利的,自己何不顺水推舟的推他一把。 “王爷,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如今到了这般地步,王爷难道还有退路吗?何不就放手一搏,才不枉您这般的英雄豪杰!” 刘骏抬眼看着冉冉,半响,唇边慢慢露出一丝笑意,那笑容竟然有几分温暖。 “你真的这么认为?” 张冉冉坚决的冲他点了点头。 刘骏突然站起身,迈步向冉冉这边走来,张冉冉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刘骏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举动,他停在了冉冉身前,缓缓的摇了摇头,口气里竟然有了几分与张冉冉商量之意: “到那完全没有退路的时候,我自然知道该干什么,可如今,我对一事还难以定夺。” “什么事情……”冉冉斗胆问道,她有个感觉,刘骏需要她适时的提问。 “那北魏大军,正在那黄河以北蠢蠢欲动,想趁我朝动荡之时,夺回河南四镇,甚至再进一步向南逼近,如果他们一动,刘劭必将大乱,他毫无征战经验,徐湛之又已经被他亲手杀掉,那个时候,便是我最好的机会……” 张冉冉倒抽一股凉气,她突然觉得,自己今天也许走不出这间房子了,如此重大的阴谋,这刘骏竟然这样轻而易举的告诉了自己。 她再也没办法接口提问了,只能目瞪口呆的看着刘骏。 见她这个样子,刘骏似乎觉得有些好笑,并不理会她,只管在冉冉身旁,边度步边继续说道: “那北魏自从上次被义康叔父重创后,目前急需扩大自己的军力,他们四处招兵买马,急需粮饷,这也是北魏迟迟没有发兵的原因,我如此急着筹集钱款,倒并不单单是为了扩充江洲守军,也是打算送那北魏一份大礼……”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第四十一章 知 己(下)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武陵王拼命搜刮江洲商贾的银两,竟然是想送敌国北魏一份大礼? 张冉冉不禁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仰着脸,傻愣愣的看着刘骏,刘骏并没有注意她的表情,仍然自顾自的说着。 “所以,我还需要等些时日,唯有那时机成熟,北魏有所动作以后,我才有把握一蹴而就,彻底击败那元凶劭,拿下健康都城!” “王爷,你是在说,你……你要筹钱,助那北魏攻打我们宋国吗……”张冉冉听到自己的声音在空气里微微发抖。 武陵王停了下来,扭头看了冉冉一眼,突然咧嘴笑了起来,他猛的凑近了过来,脸几乎要贴在了冉冉鼻尖上,他笑的非常开心,几乎和上次在安庆听到那个王家小娘子对着他发花痴时的表情差不多。 “原来,你缪冉儿也有不知道的东西啊……我原以为你是个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女巫呢……” 冉冉的脸颊已经能感到刘骏呼出的热气,她连忙向后急退。 刘骏却一把伸手拽住了她,不让她逃走,他凝神注视着张冉冉,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用耳语般低低的声音说道:“你究竟是谁……” 张冉冉心脏狂跳了起来,那短短的一瞬间,她真的有一种现了原形的感觉,刘骏越逼越近,他微微侧过高挺的鼻子,仿佛随时就要吻下来一般…… “民女缪冉儿愿意献白银十万两,祝王爷成其大事!!!” 情急之下,张冉冉突然高声喊了起来。 这,是她刚才听说刘骏急需银两的时候,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她手里捏着十几万的银两,如果真的能让刘骏早日动手,解了戴家目前的危机,她当然不会犹豫,此刻一着急,连忙喊出来救命了。 刘骏听了顿时一呆,一分神之间,手也下不由得松开了些。 张冉冉连忙趁机退身拜倒在地上,继续高呼:“民女有白银十万两,愿意献给王爷急用!” 刘骏半天没说话。张冉冉也不敢抬头看他,只能静静的趴伏在地上,默默的等待着。 一会儿。她听到了衣褂悉索的声音,那武陵王好像坐回到了案几的后面。 “缪冉儿,你抬起头来”刘骏命令道,语气已经恢复了平静, 张冉冉慢慢的仰起头。 “十万两白银。你手头有十万两白银?”刘骏的语气里,微微有些不可置信。 张冉冉再次给了他肯定的回答。 “哪里来的!”刘骏的表情严峻,不再有任何嬉笑之意。 冉冉自然不敢隐瞒,就将戴红秀是如何让玉璞郡主把钱交给自己一事,一五一十统统说了,就连戴红秀不让她把这些钱用于姓戴的人身上的话。也一并老实交代了。 刘骏听冉冉这样讲,稍加思索后,便判断出这应该不是什么谎话。虽然听着传奇,但也十分合情合理。刘骏内心难免惊喜交加,他不由暗自感叹,面前这个奇怪的女人,莫非是老天爷派来帮助自己的吗? 要知道。十万两白银,虽然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巨款。但对此时此刻的武陵王刘骏而言,却是至关重要的。 刘骏当年被逐出都城,长年不得父皇的宠爱,并没有太多机会大捞钱财,而在雍州、江洲两地,他也没放过任何一个搜刮银两的机会,所有敛来的东西,都用在扩充军队和置办盔甲、战马和武器等装备上了,一直到了今天,他麾下的军队已经足足增加了三倍,兵强马壮、配备精良。 而北魏那边,他正打算通过一个河南匪首的渠道,资助他们一大笔急需的粮草和军饷,现在,他手上还缺大概几万两银子,估计还需要些时日才能筹到。而这江洲城内的商贾,早已被他轮流敲过竹杠,州府的库银也已经被他以各种理由压榨的干干净净,在没有合理名头的情况下,刘骏也不敢贸然强迫商贾们再出钱,只怕会引起朝中的猜疑。 如今,这个缪冉儿竟然一下奉上了十万两白银,轻而易举的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武陵王刘骏想到这里,便马上叫张冉冉起来,一刻也不拖延的和她商量起了这银两的事情。 冉冉手里两张十万两的银票,一张已经由周嬷嬷经手换成了小额的票子和银两,还有一张,则被冉冉藏在家里木床底下的一块地砖下面。 张冉冉答应刘骏,明日一早,她便再以为桃姬画像的理由进王府,将这银票亲自交到武陵王的手里。 商量完这大事,冉冉便想告辞回去,呆在这刘骏身边,总让她觉得非常没有安全感。 刘骏并没让她走,他传了卫兵进来,命令他们送冉冉去“宿芳别院”给桃姬画像,冉冉也觉得这样甚好,如果她这次进来,连白桃的面碰都没碰到,只怕日后难免在戴家会传出什么闲话。 等冉冉跟着卫兵走出了厅堂,刘骏突然又叫住了他们,他站起身,说自己要亲自送张冉冉过去,冉冉不知道他又要耍什么花样,只好跟在他的身后,在几个卫兵的护送下,往“宿芳别院”走去。 等他们一行人来到北院花园前的时候,刘骏屏退了卫兵,转身看着冉冉,突然问道: “你可知道我为何将这宿芳别院安置在这里?” 张冉冉摇了摇头,虽然她和其他人一样,也觉得刘骏将一众宠妃、侍妾放在正院,反而将自己母亲和王妃安置于东院,确实很不合理,可是她实在不知道现在这个时候,刘骏问她这个是什么企图。 “冉儿,你曾经说过,说我乔装成荒淫之人,只为了掩人耳目,这个,你却只说对了一半,掩人耳目不假,可是乔装荒淫却也不是……” 虽然不知道刘骏要说什么,张冉冉却不由自主的被他的话所吸引了,此刻的刘骏仿佛又变了番面貌,他语调平和亲切,娓娓道来,好像和冉冉早已熟识多年一般。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第四十二章 男女之情 ———这两天有重要事情,只能半夜上来写一点,真不好意思——— “何谓荒淫,在我看来,这个世上,所谓仁义道德、君臣纲常,十有*倒是再虚伪不过的东西,而唯有男女之间的情意,唯有这个淫字,反倒是最干净诚实的……” 说到这里,刘骏那双细长的凤眼,紧紧盯住了冉冉,放出别样的光芒。 张冉冉心里叫了一声糟糕,站在这武陵王藏娇宿美的院子门口,谈论什么男女情爱的事情,可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她马上低下头,微微往后退了两步。 刘骏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他依旧语气平缓的说道:“所以,我对这院里的女子,个个都是真心以待,看作珍宝一般,世人说我荒淫,其实并没有冤枉我,我只认为那是赞美而已……” 听到这番谬论,冉冉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该如何答话,只能默然不语。 “你进去吧,我就不送你了!”刘骏微笑着说道,语气格外的温柔。 冉冉如释重负,连忙向他施礼告辞,快步绕过他向院内走去,待她正要跨过门槛,刘骏突然叫了一声“冉儿~~~” 张冉冉停下脚步,扭过头来。 刘骏看着她,微微一笑,柔声说道:“你知道吗?只要是我喜欢上女子,我便一定要得到她的真心……” 说完,也不等冉冉做任何反应,他便扭身翩然而去。 冉冉呆立在那里,等回味过来刘骏这句话的意思来,担心害怕之余,也难免有些脸红心跳,她定了定神,便急匆匆的进院去寻那白桃了。很快就有在园子里当差的婆子过来引她。 白桃并没有取代云姬的位置,住进正北间,她住在西厢房中间的一处房里,福子早已被人带到了这里,正坐着和白桃说话,两人见冉冉进来,都站了起来,那白桃刚想施礼,已经被冉冉疾走几步上前拦住了,白桃也拦着冉冉不让她施大礼。两人便拉扯着免了礼,三人又重新坐了下来。 那白桃穿了一身蓝领桃花刺绣的粉色交领长袄,内穿月白绸的立领中衣。下面是耦合色马面裙,上面绣着百鸟争鸣图样,格外华美大气。 再看她脸上,气色极好,似乎比在戴家的时候丰腴了些。不觉臃肿,反而有了一股端庄明丽的感觉,一双晶亮杏眼更加奕奕有神,再也看不出原来当丫鬟时畏缩的摸样。 大家寒暄了几句,冉冉和福子便都嗅到白桃身上有一股特别的花香,淡淡的。却一直萦绕在鼻尖,怪好闻的,便好奇问了一句。 白桃脸上却无端端飞起一抹红晕。浅笑着说道: “是王爷特意托人从都城带来的花油,比那些胭脂香粉什么的,倒更要好些,香气特别长久,味道也清淡。” 冉冉一下想起来这白桃一贯来就很喜欢胭脂水粉的。特别迷恋各色香花,总爱在院子里种些茉莉、栀子花之类的。 见白桃这般满面春风的摸样。再无半点的不快和挂念,只是在听到福子偶尔提起大爷的时候,微微分神了一下而已,张冉冉便猜到那刘骏定是对她不错,白桃到底年纪还轻,虽然曾经迷恋过戴长旭,如今遇到了刘骏这样的人物,是皇子王爷不说,又是对自己百般呵护,慢慢的变了心思,那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张冉冉又想起刘骏刚才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再想到这“宿芳别院”里的种种景象,看来这刘骏倒也不是在浑说,他这个人确实是有些惊世骇俗的思路。 既然说是来画像的,冉冉便拿出工具来,摆开了阵势,可还没画上两笔,门外一阵喧哗,那云姬便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冉儿姐姐、福子姐姐,你们来府里,也不来看我吗!” 那云姬一进门,便好一顿抱怨,她只管拉着张冉冉和福子嘟嘴撒娇,并没有看那白桃一眼。 张冉冉见云姬这样,一方面觉得她对自己真心挂念,有些感动,一方面也觉得她未免也太小孩气了些,毕竟这是白桃的房里,她们两个又都是王爷的宠妾,难免彼此有点别扭。 冉冉边和云姬说话应酬,便偷眼看了看白桃,却见她一脸笑容的看着她们三个聊天说话,并无任何不快的神情。张冉冉心下暗自赞叹,没想到白桃居然有这么好的涵养。 云姬就这么坐在白桃的房里,和冉冉两人唧唧呱呱说这说那的,丝毫也没觉得不妥,冉冉连忙向她请罪,说自己今天是奉王爷的命来给桃姬画像的,不敢再陪云姬多聊了。 还没等云姬说话,白桃便想开口了: “奶奶,没事的,你只管安心坐着和云妹妹说话吧,你不知道她有多惦记着你和福子姐姐,到我这里就唠叨过好几回了,反正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我看今天上午是画不完的,要不奶奶等在我这里用过午膳后,再慢慢帮我画也来得及。” 冉冉想起武陵王的安排,是要她明天再打着画像的名义来一趟的,便推说自己下午还有事情,只能明天早上再来了,白桃也连声说好。 云姬便笑嘻嘻的过来,搂着白桃的脖子,撒娇一般的说:“还是白桃姐姐对我最好了。” 白桃又吩咐丫鬟重新泡了一壶上好的茉莉花茶来,四个女人便坐在那里闲聊顽笑着。 冉冉突然想到,这武陵王一旦做了皇帝,自己面前的这两个女人,便就是皇妃了,心里不由小心谨慎了起来,不过想到武陵王这几个宠妾倒都算是天真厚道的,又微微松了口气。 等冉冉和福子告辞出来,回到戴家的时候,看见家门口停着一辆羊车,两人边往里走,边猜测是谁来了,等进了家门,正好碰到戴长旭送马大夫出来,看到冉冉,戴长旭愣了愣,表情有些复杂。 等戴长旭送客回来,便马上告诉了冉冉,原来,宝珠姨娘又有喜了。 这事,本也在张冉冉意料之中,她笑着恭喜戴长旭,又去宝珠房里探访了一下,嘱咐她千万小心。 一直等到方便的时候,冉冉才告诉戴长旭,自己明天还要去王府一趟,继续给白桃画像,戴长旭也没有多问,好像对这个事情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第一章 序 ———第三卷开卷,今天起终于可以正常更新了,谢谢大家的忍耐——— 在张冉冉将自己手里的十万两白银奉献出去半个月后,盘踞在黄河以北多时的北魏大军,终于发动了总攻,率先占领了原本就归属魏国的河南五镇。 宋国皇上刘劭阵脚大乱,派了自己的四弟,南平穆王刘铄率领刘义康旧部,也就是彭城守军去迎战,又派了健康都城守军中的精锐骑兵去支援南平穆王。 不出武陵王所料,宋军与魏军在黄河一线开始了缠斗,而在这江洲,正当圣上急召戴法兴回朝的诏书到达戴府的同一天,武陵王刘骏以讨伐太子刘劭弑父夺位为名,率大军奔袭健康都城。 武陵王刘骏一举击溃健康都城守军,活捉刘劭,并当即于宣阳门外斩首示众。 六皇子,始兴王刘浚在都城被攻占后。率左右数十人,与南平王刘铄一起向南逃跑,在逃到越城的时候,正好碰到武陵王刘骏所亲帅的骑兵队,始兴王下马,叫了一声三哥,武陵王也以其小名虎头相称。 始兴王问刘骏,是否能饶自己一命,刘骏只说回都城再议。三兄弟便一起骑马共行,后来,刘骏心腹献计,只说如果将两位王爷带回都城,只怕面临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的尴尬处境,那始兴王刘浚本就是太子刘劭弑父的同谋,没有不杀之理,可杀他,又会落下残杀同胞的恶名。 刘骏听后沉默良久,便下令让人从背后将刘浚、刘铄射杀于马上,并将两人尸首投入了江中。 公元453年七月,宋文帝刘义隆的三子刘骏继帝位,年号“孝建”。 刘骏登基后,马上宣召戴法兴,征拜他为当朝太师,戴家十几口人重返了都城,戴法兴依然选择了在之前的府邸做太师府,戴家各人时隔近两年,又重回了老家,那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各自心中的滋味和感慨就无法一一明说了。 刘骏的母亲路惠男,被封为太后,而刘骏的妻子王宪嫄则被封为皇后,白桃和云姬分别被封了庄妃和宸妃,娉姬被封了夫人,其他宠妃和侍妾也都依次封了贵姬、修容等号。 而刘骏那著名的表妹楚江郡主,则冒充殷琰家的女儿,被册封为淑仪,按照刘骏的本意,恐怕只想封她为惠妃,只在皇后之下的,但如今毕竟刚做了皇上,还是要顾及群臣和百姓的感受和口舌,但刘骏对她极为宠爱,在后宫的地位超群。 张冉冉并没有想到白桃能如此得到刘骏看重,能被封了白庄妃,地位只在云宸妃之下,连那娉姬都超越了过去。 冉冉一回到都城,便去打探那潘淑妃的消息,她想着如果潘淑妃会受儿子拖累被治罪,那自己倒可以设法替她说情。 谁知一问之下才知道,那潘淑妃竟然早被刘劭派兵所杀,而刘浚则告诉刘劭,此举甚合我意。张冉冉还听说,其实刘劭之所以下定决心弑父篡位,都是因为潘淑妃不忍见儿子受株连,向刘浚泄露了文帝想要废太子的意图,两人才被逼马上发动了政变。 张冉冉心中感叹,那潘淑妃绝世的风貌仿佛还历历在目,人却已经不在了。 至于刘义康和戴红秀,则由刘骏发诏书昭雪,并不说是先皇刘义隆杀弟,只把罪名也扣到了太子刘劭的头上,说是因为他在先皇面前诬陷,才导致了错杀刘义康。 。 慈恩恢复了那郡主封号,又将父母重新厚礼安葬,迁回旧茔,因为她年龄尚小,便由皇上做主,仍安置她在戴家生活。 戴家刚刚安定下来没多久,便又有一件大事发生,只是这事,也不知道该说是喜,还是忧。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第二章 上 位(上)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戴长旭、张冉冉、宝珠姨娘三人,终于又回到了那东和院里,院子早已经过下人们提前的整理和打点,不但干净整洁,连回廊门窗都重新描绘粉刷过了,到处都是焕然一新的景象。 那宝珠一跨进院门,便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用帕子掩面而泣,戴长旭虽然脸上依旧镇定,冉冉也看得出他内心的新潮感慨。 平儿显然很喜欢这个新家,由奶娘抱着,咯咯笑着满院子乱转,伸着一只胖手,指这指那的,非要每个房子都走了个遍,才算心满意足,冉冉见小儿子这般摸样,心底才第一次感到了回家的安心与甜蜜。 早有户部的官吏,按照朝中的礼制,给戴太师家配好了相应的奴仆和车辆。现在东和院内,除了戴家原来的丫鬟下人,冉冉房里又配了六个丫鬟和两个照看的婆子,宝珠房里也配了四个丫鬟和一个照看的婆子,像锦儿和银瓶这样,从江洲跟一直过来的,便成了当家主事的大丫鬟了,而平儿和慎哥儿,自然也有专门的奶娘照顾。 张冉冉本想让小郡主刘玉璞依旧跟着自己住的,可戴法兴觉得她毕竟贵为郡主,又是皇上亲自指派他们戴家来照看她的,自然不能让外人说戴家的闲话,就安排玉璞住在西泰院北正间,而二小姐戴灵秀反而变成了陪伴照顾她的角色,和她一同起居,住在那东厢房内。而西泰院的丫鬟下人配置,也完全按照皇家郡主的待遇来的,周嬷嬷则依旧负责照看西泰院的大小事务。 戴法兴和夫人,还有赵姨娘,自然还是住进了福正院。不过按照戴太师的安排,夫人没再住回北间,她被安排了在东厢房,戴法兴说东厢房阳光更好些,利于夫人的身子康复。戴法兴则在北房给自己布置了一间单独的卧房,和书房紧挨着。赵柔住在西厢房正间,飞霞带着慎哥儿,依旧跟在她旁边。 夫人并没有对这样的安排提出非议,就算她提出来,现在的戴太师恐怕也并不太把夫人的话当回事了。这次回来都城以后,两人之间仿佛越发的生分了。 等一切差不多安排停当,戴太师便请了大爷和大奶奶到自己那里去一趟。和他们商议起慎哥儿的事情。 慎哥儿已经快四周岁了,也到了该受启蒙的年龄,可怜他没有父母教导,就这样跟着赵柔也不合适。 戴法兴的意思是,就由张冉冉把慎哥儿带去养在她的名下。反正戴长生已经被自己逐出门外,他现在也只认戴元慎这个孙子而已。 出乎张冉冉意料,戴长旭并没有马上应承下来,他对父亲说,容自己和冉冉商议考量一下,再回复他。戴法兴虽然有些讶异。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 回到房里,戴长旭便问冉冉对这事有什么想法。冉冉看着戴长旭,思忖了片刻。才说道: “你是否在担心那慎哥儿的脾气秉性,就算由我们来照料,以后万一有些不周,难免被人责难诟病?” 戴长旭默默点了点头,他和冉冉的想法一样。也觉得那慎哥儿虽然一直乖巧听话,但时常也会在不经意间。露出一些油滑取巧的态度来,让人感到不安心。 而他和冉冉两人呢,讲起来却又是间接害死慎哥儿亲生母亲的人,那戴长生则至今生死不明,现在如果由他们二人来抚养慎哥儿,总难免有些别扭,更何况还有平儿呢? “实在不行,将那慎哥儿养在宝珠名下吧,我自会一样的用心教导他。”戴长旭说道。 张冉冉自然明白戴长旭的意思,现在虽然都知道慎哥儿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但如果一旦养在自己的名下,他又比平儿年长,以后家里万一有个什么变故,再被有心的人抓住了把柄,难免不涉及嫡长子的纷争。 加上他们两人都对慎哥儿的品性有些没把握,养在宝珠名下,万一长大了不成器,大家受的牵连也总少些。 “这样处置,父亲不会怪我们推卸责任吧……”冉冉还有些犹豫。 “我想父亲应该能了解的。”戴长旭说的很有把握,说完,便马上去找戴法兴商量此事了,冉冉看着他的背影,一时心头思绪繁杂。 自从那武陵王夺得皇位的消息传到戴家,直到他们从江洲启程,一直到回到了这戴府里,戴长旭看似一切如常,依旧和冉冉相敬如宾,有商有量,就连那夫妻床底之事,也是按照往常的样子,每周总有个一两次的。 可是,这戴家唯有张冉冉一个人知道,戴长旭和以前不一样了,他们夫妻两人之间隔着一层看不见、摸不到的透明薄膜,一直横亘在那里,如影随形。 戴长旭刚到了父亲的书房,却见飞霞急匆匆的出来,看到戴长旭,脸上却泛起了红晕,急忙纳了一个福,也不向戴法兴通传,就那么跑开了。 戴家大爷有些惊讶,不过并没有放在心里,他径直进了书房。 书房里,那戴太师表情也有些奇怪,说不上是高兴、担忧、还是发晕,他看见儿子进来,也没有招呼,仍然坐在红木书桌后面怔怔的出神。 戴长旭迟疑了一下,便向父亲说了自己的想法,打算把那慎哥儿放在宝珠的名下抚养。 谁知戴法兴却匆匆的打断了他的话,只说自己还有点重要的事情要办,让他等会儿过来,戴长旭一头雾水,只好先退出来了。 到了傍晚时分,冉冉和戴长旭刚在自己院里用过了晚膳,那晴雪突然慌里慌张的跑了过来,说有要事要禀报大爷大奶奶。 张冉冉知道这晴雪素来是最稳当不过的人,现在又是福正院主事之人,她这般摸样,定是有大事发生了,连忙命人请她进来。 那晴雪体态本身丰满些,此时大概奔的急了,额上竟然挂着几缕汗迹。 大奶奶张冉冉连忙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晴雪喘着粗气,半天才结结巴巴的说道: “老爷……老爷说要纳那飞霞……为妾,还说…还说她肚子里应该已经有了老爷的……夫人听了,便气的昏了过去……”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第三章 上 位(下) ————本章未完,明天补上———— 张冉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戴法兴,戴太师竟然要纳飞霞那个丫头为妾,而且飞霞的肚子里还已经有了戴法兴的种?如果是真的,那岂不就是戴长旭的弟弟? 等反应过了来,冉冉忙扭头去看自己的丈夫,戴长旭脸色发红,表情僵硬又尴尬,他顿了顿,说道:“先去看看娘吧!” 两人便连忙跟在晴雪后面往福正院走去,银瓶想跟去伺候,冉冉怕等会儿尴尬,就让她只管呆在屋里,只叫了前院的两个小厮,命他们打着灯笼在前面带路。 走在路上,冉冉又急急低声的询问晴雪事情的经过细节,据晴雪说,老爷下午曾派福林去请了马太医到他的卧房去,还让他不要声张,悄悄的,福林还以为是老爷身体不舒服,也没敢说什么。 结果到了用晚膳的时候,老爷特意把夫人和赵姨娘都叫到了一起,通知她们两个,说自己要纳飞霞为妾,态度决绝,好像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夫人当时便捂着胸口晕了过去,现在福林已经又去请太医了。 戴长旭和冉冉夫妻二人互相看了一眼,他们实在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尤其冉冉,自从飞霞助自己产下平儿后,自己便逐渐的从内心里对她消除了成见,再加上在江洲的时候绣铺、王府、家里事情不断,那飞霞又一直低调勤快的,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去认真关注过她了,谁成想,如今却会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 到了夫人房里,那太医还没到,张冉冉和戴长旭猛一见夫人的样子,都吓了一跳。 要知道,那夫人自从回到了都城,当上了当朝的太师夫人,重又受了圣上的诰命,整个人就好像用顶级的元参补过一般,精神异常焕发,冉冉也终于彻底明白了这夫人的秉性,富贵权势,仿佛就是这金锦绣的灵魂气血一般,失掉了这些,她便丢了魂魄,而其他事情,对夫人来说还都在其次。 金锦绣当时才刚安顿好,便逼着戴长旭去舅舅金茂年的府上走了一趟,说是邀请他带着家人来戴府做客的意思,其实就是去羞辱他的。 所以,这次听说夫人晕倒,戴长旭和冉冉都难免认为那不过是夫人气急了以后,做出的姿态而已。 可现在一看,夫人晕沉沉的躺在床上,那面色犹如金纸一般,呼吸也十分微弱。 见晴雪带着大爷和奶奶回来了,守在夫人身边新来的小丫鬟,叫小云的,早已吓得脸色发白,她把晴雪拖到了一边,带着哭腔说道: “姐姐,这是夫人刚刚吐的……” 戴长旭和冉冉也心知不妙,连忙都凑上前去查看,那小云手里握着一方白绸帕子,上面赫然是一团殷红的血迹。 张冉冉惊得轻叫了一声,不由伸手紧紧握住了戴长旭的手,戴长旭的大手一片冰凉。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第四章 恩 怨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不管别人是如何看待,戴法兴还是在自己夫人病重的期间,从角门抬进了四姨娘王飞霞,飞霞并无自己的本姓,她只随爱莲姓王。 飞霞被安置在了赵柔旁边的房里,除了按例配了服侍的丫鬟婆子,戴法兴又让冉冉帮她安排一个稳婆子在身边随时小心照顾着。 张冉冉自然只能从命,如今的戴太师已经不是往日的戴尚书,不过冉冉同时也给宝珠找了一个稳婆,她既不想让飞霞一个人开了先例,也不想别人说她刻薄宝珠。 张冉冉并没有想到,戴夫人和她说的那句话,竟然是金锦绣在这个世上的最后一句话。 戴夫人一直陷在持续的深度昏迷中,大夫们的诊断说她是身体极为虚弱,精气极为不足,所以一时无法醒转过来,虽然丫鬟们每天都强灌她提气补身的药物,但也并不见任何好转。 只有张冉冉心里暗自觉得,夫人只是自己放弃了而已,她并不愿意醒过来,冉冉便和戴长旭商量,请他抱着平儿,多到夫人的床前去唤她,戴长旭也许并不太明白冉儿的意图,但还是很认真的去做这件事,可惜,面对平儿一声声稚嫩的奶奶、奶奶的呼唤,夫人也并没有醒来。 这日里,夫人的呼吸越发微弱了,晴雪几次以为夫人已经没有气息,吓的不轻,她连忙禀告大爷大奶奶,冉冉和戴长旭便轮流守在夫人房里,一步不敢离开。 到了傍晚时分,轮到戴长旭在母亲那里照看,冉冉先回房休息了。她这几天着实累到了,可挂记着夫人的情况,又睡不着,就歪在靠榻上,让房里的小丫鬟端儿帮自己轻轻的敲着。 刚躺了没一会儿,门外的婆子来通告,说是那赵姨娘来了,冉冉正有些睡意朦胧,一时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自从老爷宣布要纳妾之后,赵柔便一直称病呆在自己房里。足不出户,连夫人病了,她也只派房里的大丫鬟秋梅每天去问候请安而已。自己一次也没去过。戴长旭私下里也对冉冉表达过对赵柔的强烈不满。 赵柔怎么今天晚上会突然跑到自己这里来呢,冉冉一面心中奇怪,一面连忙爬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衫,而赵柔已经由婆子带着进来了。 张冉冉一见赵柔,不由愣了愣。她已经有段时间没见到赵柔了,没想到她一下子憔悴了这么多,眉间和眼下都是清晰可见的纹路和暗影。 冉冉连忙请她坐下,赵柔脸上没有丝毫笑意,她低声说有事情要和大奶奶说,请银瓶、端儿她们几个先回避一下。 等下人们都出去了。赵柔便马上开口说道:“大奶奶,我知道你是个最宽厚人,我心里有几句话。也没法和别人说,可再不说出来,我只怕要憋出病来。” 冉冉忍住心中的诧异,只作出一副认真倾听的表情。 “当年,我被卖进金府。乍离了父母,终日惶恐不安。心中凄苦难述,常常只想一死了之,没想到却突然得到了小姐的赏识看重,将我留在她身边,不但照顾有加,还常常和我谈心闲聊,简直可说拿我当小妹妹般看待,她的大恩大德,我赵柔从来没有忘记过。” 这是张冉冉第一次听到赵柔叫金锦绣为小姐,她见赵柔神情诚挚激动,也微微被她感染了。 “我跟着小姐嫁到了老爷家,只盼着安安稳稳的服侍着小姐和老爷过完这一辈子,可是,我对不起小姐,我做错了事情,我真的错了。” 赵柔说到这里,眼圈一下子红了。 “我知道小姐对老爷的感情,她从来没对任何人那么好过,一心一意的只为了他,为了老爷的前程,费劲了心思。小姐生来面子薄心气高,对人总是冷冷的,好像总隔着几分距离,可是我知道她对老爷好,满心的好……” 赵柔眉头轻蹙,缓缓的摇了摇头,张冉冉骤然听到家里长辈的往事,不由十分投入。 “老爷一心上进,从不沾花惹草,可是夫人生了大爷后,流产过一次,后来就一直再也没怀上,老太爷便一直逼老爷娶妾,可老爷不肯,还明誓说自己永不纳妾,小姐嘴上虽然不说,可我知道她心里是欢喜的,对老爷也越发的尽心,她当时几乎用光了所有的陪嫁银子,还卖了几处房产和良田,才慢慢帮老爷打通了关节,助他步步高升。” “小姐有什么事情从不瞒着我,常差遣我去照顾老爷,因为她最相信我,可是,我终究还是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我没把持住,我错了……我忘不了小姐知道这事以后的样子……” 说到这里,赵柔眼里酝酿已久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我从没想要什么名分,后来事情慢慢变成了这般情景,也是小姐不得已而为之的,虽然小姐并不再相信我,可一直到我诞下了长生,她都是待我们母子俩极好的,可谓仁至义尽……” “我不想撒谎,后来,因为长生,我怨恨过她,可是,大奶奶,飞霞的事情,并不是我的主意,我知道现在这府里,大家都觉得飞霞是我给老爷牵的线,尤其是小姐,她定认为这是我在捣鬼,可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大奶奶,你相信我吗?” 张冉冉连忙点了点头,说实话,在她和戴长旭的心里,也是这么想的,飞霞本就是那赵柔手下的人,不是赵柔默许,或者是推波助澜,她怎么会有机会勾搭上戴法兴呢?府里的其他人,都私下议论说,那赵柔是觉得自己渐渐年老色衰,便提前安排了自己的人去勾引老爷,好保得在这个府里的地位。 可如今听了赵柔这番真情表白,冉冉还是不由得信了她的话,心里同时暗自担忧,这飞霞,以后恐怕会是个很大的麻烦。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第五章 伤 逝 ———意外频出,家里笔记本突然坏了,两天晚上没能写文,只能在单位里抽空赶写,实在抱歉——— 张冉冉还在兀自出神,双手突然被赵柔一把攥住了,她急急的问道: “这阵子,我也不敢去看小姐,我只怕她不愿意见我,我只怕她见了我会更加生气,今日,我听丫鬟们说,姐姐越发的不好了,是真的吗?大奶奶!” 见赵柔如此真情流露,冉冉心下哀叹一声,便轻抚她的手背,以示安慰。 那赵柔又坐了一会儿,似乎心绪平复了很多,她有些愧意的看了冉冉一眼,低声说道:“大奶奶,赵柔今日出丑了,谢谢大奶奶肯抽空应酬赵柔……” 冉冉连忙说道:“二娘,冉儿能为你分忧,甚为荣幸。” 送走了赵柔,张冉冉睡意全无,她先在靠榻上默默坐了一会儿,回想着赵柔所说的戴家往事,又起身去了福正院。 时间已经定昏时分,福正院里一片安静,旁人大概都歇下了,只有夫人所住的东厢房,还隐隐可见灯火。 冉冉进去的时候,早已有人通传,坐在夫人床头的戴长旭起身迎她,低声说道:“都这么迟了,你怎么还过来。” 戴红秀也在夫人房里,见了嫂子,赶忙起身见礼。她这几日也时常到夫人房里守候,她手脚轻便麻利,常常代替晴雪她们几个,亲自动手服侍夫人。 张冉冉见那戴长旭的眉头紧锁,脸色灰暗无光,知道他这几日实在是心力憔悴了。说实话,冉冉对夫人的感情不过尔尔,现在时刻操心,只是作为一个儿媳妇、一个当家人的本分。以及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的恻隐之心而已。 可戴长旭却不一样,大家好不容易回了都城,还没过上几天太平和乐的日子,却马上遭遇了这样的变故,母亲又不是为了别的,偏偏是为了父亲不明不白纳妾的事情病重,这眼看母亲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戴长旭心中想必是心如刀割。 夫人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这六七天过去了。她好像整个人都缩小了一圈,脸上一片灰青,哪里还是原来那个戴夫人。张冉冉都有些不敢多看她的摸样。 冉冉扭过头,发现床边的矮凳几上,放着一碗红彤彤的东西,颜色红艳异常,张冉冉从没见过此物。便问晴雪这是什么。 戴红秀回答说刚才父亲来过了,这是他带过来的补药,叫做“竹黄泡酒”,是极其名贵的药材,据说是吸取竹中精华而成,开花后竹便枯死。竹黄原本是淡粉色的,浸入酒内片刻便鲜红如血,饮用后能加生血强神。对人是大为补中益气的。 冉冉点了点头,才知道原来是戴法兴来过了,戴老爷这些日子,每天都会到夫人房里看望个一到两趟,他也并不做出悲伤的样子。听晴雪她们私下议论,这阵子。戴老爷都是歇在飞霞姨娘房里的。 张冉冉偷瞄了一眼戴长旭,他仍然直愣愣的看着母亲发呆,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那怎么还不喂夫人喝呢?”冉冉又问晴雪。 “刚才喝了参汤,想再等一会儿。” 早有小丫鬟端来了椅子,张冉冉坐在戴长旭的身边。 “长旭,要不你先回去休息一会儿,我先在这里看着。” 戴长旭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没事的,我并怎么不累,也守不了多长时间……” 戴长旭话说了一半,声音一下子哽住了,张冉冉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戴夫人这个样子,谁都看出来她熬不过多长时间了,坐在一旁的戴红秀,也已经悄悄的红了眼眶。 三个人一时无话,只能那么默默的守着,冉冉让戴红秀先回去休息,二小姐也不肯,只说自己还想待一会儿,冉冉知道她对夫人一贯敬重,便也不再劝了。 又过了片刻,晴雪拿着那竹黄泡酒去小灶上温了一下,便端上来喂夫人喝。 戴长旭亲自坐在床边,把母亲的身子扶起来,靠在自己肩上,晴雪将一方雪白的丝帕铺在夫人的胸前,便开始喂药。 谁知,不管晴雪怎么喂,却一丁点也灌不进去,夫人的牙关咬的紧紧的。 大家都有些焦急和奇怪,夫人虽然一直昏迷,不能主动吞食,但只要小心的慢慢喂食,十有五六,还总能吃进去一点的,从没像现在这样,全部都流出来。 那竹黄泡酒的颜色本身就如鲜血一般,如今顺着夫人的嘴角统统都流到了那白帕上,夫人的嘴上、下巴,连同那帕子,都是殷红一片,简直看得人触目惊心。 晴雪一时手足无措,张冉冉便从她手里接过碗来,自己亲自动手,可也一样毫无作用,戴红秀也站在一旁干着急。 “算了吧,不用喂了!” 戴长旭突然开口说道,并从冉冉的手里接过药碗,递给了晴雪。 小丫鬟们连忙端着铜盆上来,替夫人收走了胸前的帕子,又帮她擦洗着脸上的残羹。 等一切收拾停当,戴长旭便小心翼翼的抱着母亲的身子,让她躺回到床上,然后再帮她拉上被子。 谁知就在戴长旭刚要起身的时候,他整个人却突然僵住了,一动不动的盯着母亲的脸,尔后,又慢慢的伸出手去,放在戴夫人的鼻下探查。 张冉冉只见戴长旭的背影一抖,便知道事情不妙,连忙也抢到戴长旭的身边,只见戴长旭放在母亲鼻前的那只手已经抖的不成样子了。 她一把拉住了戴长旭的胳膊,惊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戴长旭缓缓的转过头来看着冉冉,眼睛已经红了,他低声说道: “母亲大人,已然走了……” 戴红秀、晴雪和几个小丫鬟一听,纷纷跪倒在地,掩面哭叫起来。 张冉冉定了定心神,连忙吩咐晴雪派人去给老爷、赵姨娘、等人报信。 不一会儿的功夫,全家人都聚集到了夫人房内,除了新姨娘飞霞和宝珠姨娘,两个因为身子不方便,便免了礼节。 这福正院内,顿时哭声一片。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第六章 生 病 ————电脑坏了千万不能叫业余人员修啊,千万啊,刚刚经历了一场数据差点全部丢失的杯具———— 虽然已经经历过一次爱莲的殡葬之礼了,但张冉冉还是为夫人殡葬的事情累的脱了一层皮。 如今,戴夫人可是一品诰命夫人,各种礼制繁杂不说,光是要报丧的亲戚挚友、宗亲邻里、朝中大员,就不下近百人,戴府刚刚稳定下来,奴仆下人又大多是没有经验、不得力的,头几天,张冉冉简直是焦头烂额,颇有干脆撂挑子逃走的心情。 还好戴长旭想法子召回了马成福等一批戴家的老奴,圣上又特别恩准礼部派员替戴家顾问提点,而一回到赌城,就由张冉冉做主搬出了戴府自立门户的满顺和福子,也马上赶过来帮忙了。 戴法兴主要负责接待来祭拜的官员和官戚,戴家人丁稀少,而金家却是都城的大户,除了金茂年,还有不少的姑表亲戚,如今戴府重又发达,大家自然都不会放过这个结交的机会,无不亲自备礼而来。 连二奶奶爱莲家里,虽然戴府并没有派人去报丧,爱莲的大哥也亲自过来了一趟,祭拜好了戴夫人,又想去探访新姨娘飞霞,不过被戴法兴借故推挡掉了。 收殓后第三日上,当今皇上刘骏便派了使者致送助丧之物,按照朝中惯例,本应只有黑色和浅黄色锦帛各一束,大马两匹。但送给戴家的,竟然翻倍,戴法兴连忙命人将马匹牵进门后,安置在庭中重木的南侧,锦帛也马上小心收藏供奉起来,以示荣耀和尊重。 到了第五日上。深得皇上圣宠的庄妃白桃竟然亲自驾临戴府,吊唁了戴夫人。 都城之中,本就在风传戴家和当今圣上在江洲便结成了患难之交,情谊之深厚,朝中旁人无法匹敌,如今见了这般情景,自然各个羡慕嫉妒不已,纷纷趋炎附势而来。 戴长旭、戴灵秀则一直守在灵堂,作为孝子女接受宾客哀悼,顺便安排和尚、道士做法、戏曲班子哭丧等事宜。 其他如宾客亲戚的吃穿起居、车辆马匹进出安排、烛火金箔财务领取等各种大小事务。便都由大奶奶张冉冉一人统领打理了,幸得有福子、周嬷嬷、马九元、林福林、晴雪等一干人的竭尽全力相助,不休不眠的操持忙碌。才总算把场面维持住了,不至于出丑。 而戴金两家亲友、戴太师朝中同僚等各自祭送的奠仪,如祭席、馒首、挽幛、纸扎、蜡烛、香、锡箔等纸礼,从灵堂一直摆放到了府门外所设的五顶席棚里,蔚为壮观。。 入殓十五日后。正好是大吉之日,戴家定于那日出殡,圣上赠送的马匹自然作为拉柩车头马,以示主上恩宠,赏赐的锦帛则放在了柩车车厢的左侧,送孝的队伍浩浩荡荡。戴长旭作为孝长子引灵,全身缟素,双手捧着一个瓦罐走在队伍的前列。 戴家祖坟在江洲。为了此事,当今皇上特意在赌城赐了戴家一座宗庙地,戴夫人便被安葬到了那里,此等荣耀,在宋国可谓前无古人了。 夫人安葬后。戴家又先后操办了头七、七七的祭祀礼,等一切终于全都打点妥当。张冉冉才刚刚松了一口气,便即刻病倒了。 她先是莫名的高烧不退,昏睡了整整两天,等醒了过来,也是恹恹的起不了床,只能喝些汤粥之类的东西,人一天比一天瘦的厉害。 戴长旭大急,换了几个太医诊治,大夫都说大奶奶是因为劳累过度,心力交瘁,并没有其他良方,急于进补只会适得其反,身体并无法吸收,反而会造成滞纳,只能慢慢调养,切记让她千万不能再操心劳力。 张冉冉其实完全知道自己的毛病出在哪里,从江洲开始,自从她悟到了刘骏便是今日的宋孝武帝后,她便一直承受着极大的内心压力,而从江洲回到都城旅途劳累,加上操办夫人这场丧事的忙碌,她自己的身心承受力,早就已经达到了一个极限,倒下,只是时间的问题。 而戴长旭自是心疼愧疚不已,除了再三叮嘱下人们好生照料,他自己也是时刻陪在张冉冉身旁,夜里因为怕影响妻子休息,就睡在床边的方踏上,冉冉稍有动静,他便起来亲自询问服侍,并不肯假丫鬟之手。 这样的情景,让两人都不由想起冉冉刚嫁到府里的时候,照顾重病的戴长旭的情形,受到丈夫如此温柔精心的呵护,冉冉心头暖意浓浓,他们夫妻二人间那一丝若有似无的间隙,似乎也渐渐消弭已尽了。 可惜好景不长,这样没坚持几天,戴长旭自己也累倒了,忽然上吐下泻,浑身无力。 比起大爷和大奶奶,已经怀有六个月身孕的宝珠姨娘,反而是身子强健的多,天天都要到北房来探望大爷和大奶奶,她胖了不少,本来就是圆脸,如今越发显得红润丰满了,只是额角下巴上,因为分泌失调,生了很多热痘。 现在,慎哥儿已经住进了东和院,他就住在宝珠旁边的厢房里,有奶娘和丫鬟专门照顾,宝珠也每日过去查看他的起居,慎哥儿已经很懂人事,又天性狡黠,他对宝珠倒也十分亲昵,早已一口一个娘亲的叫的顺口了,戴长旭打算等再过些日子,便亲自给他启蒙。 慎哥儿搬到东和院后,飞霞姨娘趁着大爷大奶奶都不在的时候,来看望过他两次,慎哥儿对飞霞的感情自是不同于一般,一见面便抱住了不肯撒手,还扁着嘴巴有些想哭的意思,见到一旁的宝珠,才硬生生忍了下来。 如今飞霞做了戴法兴的姨娘,宝珠倒并没有与她生分的意思,她心里感激飞霞以往的提点,如今两人都是姨娘的身份,又都怀着身孕,倒颇有些知己姐妹的感觉,宝珠姨娘也会隔三差五的偷偷到福正院飞霞的房里坐坐。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第七章 皇太后(上)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因为大爷和大奶奶同时病倒,这戴府里的大小事物一下无人掌管了,按着戴太师的意思,想暂时由赵姨娘负责打理,再由飞霞姨娘从旁辅助。 飞霞现在身子已经过了四个月,胎相稳定,她又一贯腿脚轻捷,精神倒很健旺。只要老爷在家,她每日都会去戴法兴的书房亲自打点伺候,原来她在赵柔房里的时候,这些事情就是她做的,现在府里虽然早就有了专职的丫鬟伺候,飞霞依旧会从旁提点照看。 不过,戴长旭坚决不同意这样的安排,他当面向父亲陈述说,飞霞毕竟是有身子的人了,父亲如今已经这般岁数,难得有了骨血,戴家本就人丁稀少,此事万万大意不得,决不能因小失大。 另外,赵柔和飞霞都是父亲的姨娘,母亲刚刚过世,如此用人,难免背后不遭人非议他宠妾无度,如今父亲在朝中大权在握,定会遭小人妒忌,这名节声誉之事绝不可疏忽。 戴长旭的建议是,让赵柔暂时来负责掌管家务,再请二小姐戴灵秀来辅佐,她如今大了,人又稳重聪颖,从小被夫人教养,是个见过大场面的孩子,再说现在学着打点家事,对她也是极有必要和好处的。 这个,是戴长旭和冉冉连夜商量好的,张冉冉早就把二娘赵柔的话转告了丈夫,如果飞霞不是靠赵柔牵线接近的戴老爷,那她一个丫鬟,不管是如何怀上的老爷的孩子,行为必然是不端的,其心思也很值得怀疑。 如今父亲言行中处处有抬举飞霞的意思,那也就罢了。只算他是老房子着火,一时被迷了心性,举止不当而已,现在竟然又想让飞霞插手戴家的内务,那便断断不可仍由着他了。 戴长旭此番言论,说的极是在理,又处处透着对父亲的关心,而他所提议的人选,也是很恰当的,那戴灵秀本身是现在家里唯一的小姐。她身旁又有周嬷嬷这样得力的老家人辅佐,辅助赵柔倒是极为合适的。 戴法兴肚子里也暗自后悔自己考虑不周,怎么就忘了这个二女儿。白白在儿子面前露了一怯。他很爽快的同意大爷的建议,并褒奖了他两句。 这样一来,这主理家事的人选,便也算定了,戴法兴马上将赵柔、戴灵秀、周嬷嬷、马成富等几个人都叫了堂屋里。向他们布置了下去。 周嬷嬷早已从张冉冉那里得了信,也告诉了小姐,所以戴灵秀倒没有惊慌,她知道这是大嫂为自己考虑,那赵柔自然也是满口领命。 这样一来,张冉冉和戴长旭二人就难得的好好休憩了一下。福子不放心自己家小姐,就干脆要求来戴府做客几天,张冉冉也甚是想她。便安排她住在玉璞郡主那里,福子每日白天都要到东和院里来。 平儿最喜欢那福子姨妈,他现在已经会走了,福子虽然早已为人妻,骨子里还是难掩原本的顽劣。她带着平儿专在院子里干些招猫逗狗的淘气事情,冉冉坐在廊下的软榻上看着。常常被他们两人逗的又气又笑,心境开朗了许多。 戴长旭也是一直在院里休养,除了偶尔到宝珠房里去陪陪她,大多时间就陪着冉儿和平儿休闲玩耍。 夫妻二人几乎又恢复了往日无话不谈的状态,但惟有一件事情,两人都一直避而不谈,那便是当年皇上刘骏。 自从回到都城后,除了戴法兴身为太师,甚得圣上重用赏识,为了朝政十分劳碌外,这戴家其他人的日子,便和皇宫和皇上扯不上什么太大的关系了,人人都有一种回到了过去尚书府太平日子的感觉,只不过更加富贵奢侈而已。 那刘骏以讨伐太子忤逆弑父为名,靠武力打下了皇位,自然不够名正言顺,朝中的议论和异己当然也不会少,亏得刘骏谋划这帝位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他也早有心理准备,召了戴法兴等心腹来商议后,便有了计较和办法。 刘骏登基后,马上举办了大国祭,极为隆重的祭奠了先皇刘义隆,改谥文帝,并庙号太祖,刘骏在宗庙连哭三日,高呼父王,直到晕厥过去,才被人扶去休息。 而后,刘骏又马上为那枉死的徐湛之恢复征虏将军的名号,并加封开国郡公,又赏赐其后人黄金宝石、都城府邸一处,骏马数匹,也算无上荣耀。 这徐湛之善于带兵用兵,且为人公正宽厚,生前甚得部署拥戴敬爱,太子冤杀徐湛之,也是他兵败刘骏的重要原因之一,当日,刘骏拥兵入建康都城之时,早早就有大批守城兵士缴械投降,或反而开城迎敌,才让那刘骏得以一蹴而就,直捣皇宫内院。 如今,刘骏如此推崇徐湛之,旁的不说,先就大大收买了都城守军的人心。 这样两个举措下来,朝中、军中对刘骏的非议之声便马上平复了不少,再加上刘骏善于骑射,早早就外藩守城带兵,为人又精明决断,城府智慧极深,周身自有一番将领气度。比那一味只知道跋扈嚣张的太子刘劭,倒更有君王之相, 不出三个月,刘骏在戴法兴等一干老臣子的辅佐下,又陆续提拔更换了六部大小官吏,肃清了逆党,终于将朝中诸事逐一理顺,逐渐步入了正规。 话说张冉冉在家里安心休养了快一个月后,终于恢复了元气,开始慢慢下床走动,戴长旭则是早好了,不过除了教导慎哥儿和自己读书做文章外,他每日还是尽量陪在冉儿旁边,两人一同陪平儿玩耍,或是吟诗作画,倒也悠闲自得。 张冉冉虽然比之前清瘦了一些,反倒多了几分成熟柔弱的风韵,她揽镜自赏,已经渐渐想不起自己本来的面貌了。 这一日上午,张冉冉正和宝珠一起,坐在花园里休息,几个小丫鬟在一旁拿着团扇扑着花丛里的蝴蝶,宝珠房里的锦儿如今已经长成大姑娘,不复淘气,只是站在两位奶奶身边,看着小丫鬟们嬉闹。 突然有东和院里跑腿的童子跑过来禀报,说是皇宫里来了一位周公公,说是奉了当朝路惠男路太后之命,来送补品给戴太师府里的大奶奶繆冉儿。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第八章 皇太后(中)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路太后?”张冉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奶奶快去吧,马管事说那周公公是什么副总管太监,是太后身边的红人,他现在正于福正院等着您呢。” 冉冉连忙命锦儿扶自己去更衣,偏巧今天戴长旭不在府里,出去探友了,也不知道这路太后为什么会突然赏东西给自己,张冉冉不免有些心慌。 换好了衣服,张冉冉由银瓶和两个丫鬟搀着、又带着两个小子,匆匆的赶到了福正院里,福正院里的婆子丫鬟们都规规矩矩站在廊下伺候,还有两个小太监模样的人侯在堂屋门外,堂屋里东首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人,看服饰,应该就是周公公,赵姨娘坐在西首的太师椅上,正在与他接洽。 见张冉冉进来,那周公公马上起来躬身行礼,张冉冉连忙伸手做虚扶状,嘴里连声说:“公公无需多礼,公公快快请坐!” 几人重又坐下,那周公公白胖的脸,一双小眼睛,甚是灵活机警,看着应该有些年纪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从江洲跟过来的。他对身旁的小太监挥手示意了一下,那孩子便捧上了一个大大的锦盒。 “这是从北疆得的上好的虫草,太后她老人家听说戴家大奶奶病了,便叫我拿来送您,希望能有助奶奶早日康复。” 冉冉连忙起身纳福施礼,口中说道:“谢谢太后恩典,冉儿从未有机会孝敬她老人家,不知冉儿何德何能,实在有愧如此重赏啊!” “呵呵,大奶奶实在过谦了,咱们戴太师一家对皇上的辅佐之功。这宫里哪个又不知道呢?尤其是大奶奶您,更加功不可没,太后她老人家早就想召奶奶进宫见一见了,只是听说奶奶一直病着,不便宣召罢了,这不才得了虫草,就想起奶奶来了。” 张冉冉听这周公公如此说法,心里不由一阵阵发虚,连忙偷瞄了赵柔一眼,见她神态平静。应该并无听出什么倪端来。 自己与太后从未谋面,在江洲的时候,自己虽然多次出入王府。也从未与路惠男路太后有过任何接触。如今太后突然这样施恩,只能是因为皇上。 而冉冉送刘骏十万两白银之事,戴家并无任何人知晓, 她一直有把握那刘骏必定也不会告诉别人,因为这毕竟直接涉及他与北魏通敌的头等机密。所以,张冉冉从来没有为此事担心过。 现在听周公公的口气,冉冉难免担心,不知道他说自己“功不可没”,是指的什么事情,如果不是这十万两白银。又会是什么? 心里虽然早已转过无数的念头,张冉冉面上仍然是一副又高兴又惊惶的模样,终还是亲手从那小太监手里接过了锦盒。又是再三谢恩不已。 “太后她老人家说了,等奶奶身子好些了,便一定要请奶奶进宫相见,太后早就听说戴家大奶奶极为美貌,又有一手精奇画工。其出神入化,世间罕见。咱们也早就想见识一下了。” 那周公公临走前,又特意说了这么一番话,冉冉自然不敢推辞,只能连声感谢太后抬爱。 等到戴法兴下朝回到府里,自然早有人禀报此事,戴法兴便马上亲自来到了东和院,因为冉冉一直病着,他已经免了她晨昏定省之礼。 冉冉连忙叫银瓶将那锦盒打开,捧给老爷过目,只见枣色的丝绒之上,整整齐齐的排列着约二三十条虫草,每一条,都有小孩的小手指那么粗长。 “果然是北疆进贡的极品虫草啊!”戴法兴感慨了一句。 除此之外,戴太师倒并无太多的表示,只是应景的说了几句谢恩感激的官话而已,便回去休息了,和以往张冉冉受到潘淑妃宠爱时的欣喜态度已经大不相同了。 而大爷戴长旭回到了府里,听说此事也并无太多表示,只是叫来了二小姐戴灵秀,让她明天就给嫂子请太医,看看这虫草如何食用才好,先不要贸然进补。 晚上两人就寝的时候,张冉冉见戴长旭虽然手握着书,眼睛却看着前面直直的发呆。 自从夫人过世以后,戴长旭便经常这样,冉冉知道他心里为母亲的事情难受,尤其是偶尔看到那大着肚子的飞霞,便尤其明显,今日他说去访友,其实冉冉知道他是随便找个借口出府散心了。 前两日戴法兴过五十大寿,一家人为他庆贺,那飞霞自然也打扮的娇艳隆重的出来共贺,戴长旭和冉冉平日里很少与那飞霞谋面,一是因为飞霞有孕,并不常出来走动,二是双方都有点互相回避的意思,飞霞尤为明显。 那日寿宴上,戴法兴显然很兴奋,不时与赵柔、飞霞两人说笑,而戴长旭则称病,早早便回房休息了。 冉冉也没劝过戴长旭,她总觉得这种事情劝也没用,总要等时间来慢慢抹平伤处。 又过了几日,那戴法兴下朝回来,便将戴法兴和张冉冉召到了自己书房,说那路太后今日遣人来找自己,说是如果戴家大奶奶身子方便的话,想请她进宫一趟,太后想见她一面。 这事显然毫无推却的余地,戴法兴和戴长旭、冉冉商量了以后,第二日便回话了,只说张冉冉身子已然复原,随时恭迎太后传召。 两日后,那宫里便派人来接张冉冉了,派的是一辆四乘的大车,还是那周公公来亲自来接引,他告诉冉冉,可以带一个贴身的丫鬟同去伺候,冉冉便带了那银瓶前去。 这银瓶虽然是在江洲买的丫鬟,小时候并没受过什么教导,一开始的时候难免有些莽撞和不得用,但冉冉暗地里仔细观察,却觉得她性格爽朗,颇有福子的脾气,但又胆大心细,却比福子更稳当些,所以也就有意栽培她。 等马车停了下来,那周公公先由小太监扶着下了车,又早有女官等在外面,将冉冉搀扶下来。 马车停在高高的城墙边,已有三顶蓝布小轿停在那里,张冉冉一见此情此景,不由长叹了一声,眼眶也微微有些发红。 当年,潘淑妃第一次召见自己的时候,有戴红秀陪着,也是这般的场面,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这物是人非,欲语泪先流……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第九章 皇太后(下)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路惠男太后住在那华林园后面的长兴宫里,是宫城内最靠北的宫苑,张冉冉她们所乘的轿子,颤颤悠悠的直走了半个时辰,才算落地。 这长兴宫内种了很多木芙蓉,如今刚到了十月份,粉色白色的芙蓉花开的正盛,让这严正肃穆的宫殿也多了几分柔美和生机。 冉冉她们走的是东侧角门,早有女官、宫女和小太监在侯着了,三顶轿子一落地,便有宫女上来对她和周公公施礼纳福,银瓶扶着冉冉,在周公公的引导下,走进了那长兴宫内。 周公公并没有把冉冉带到正北间的堂屋内,反而将她们直接领到了长兴宫北房的西次间,这里两房相套,外间是起居室,内间则是路惠男太后的卧室。 起居间北墙西边是一铺靠榻,竟比一般的双人木床还要大些,榻中间摆着一张红樟小方桌,榻上其他地方都铺着一层水绿色的冰丝锦垫,锦垫上又扔着一对墨绿色绣着金菊花的腰枕,靠榻后面是两扇大窗,窗台上则摆着各式珍奇精美的宝物和摆件,正中间是一座火红的珊瑚树,足有两尺来高,配上那绿玉的底座,极为罕见,其他的玉如意、纯金西洋钟表之类的,倒不算什么了。 一位华衣美妇正坐在这榻上,倚着小方桌,在查看着桌上一方一方的布料,榻前还站着五六个小宫女,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的也都是各色衣料布卷。 冉冉和银瓶低头立在起居间门槛外,周公公进了房内,停在了靠榻前几米之外,躬身施礼后。才低声通报道:“太后娘娘,戴家奶奶繆冉儿来了。” 那路太后马上放下了手中的料子,笑着扭头说道:“那你还楞着干什么,快请进来啊!” “宣戴法兴长媳繆冉儿晋见太后!”周公公马上扭过身扬声叫道。 张冉冉和银瓶两个连忙低头进了房间,马上俯身拜倒行大礼。 “快把戴家奶奶扶起来吧。” 太后一发话,自有小宫女上来将冉冉和银瓶扶了起来,路太后又说赐座,又有小太监马上搬过了一张圆木凳,冉冉谢过,便轻轻的挨着那凳子的小边半坐在那里。垂头不语,银瓶也低头站在了冉冉身后。 “抬起头来!” 听了太后的命令,冉冉才敢微微仰起头。又借机看了太后一眼,她脸上虽然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暗自吃惊。 虽然早就听说过这路惠男太后的美貌风华,但冉冉从未想过她竟然这样显得年轻,按理说。她就算比戴夫人年轻些,也应该和潘淑妃差不多年纪,那潘淑妃虽然肤白娇艳,但看过去便也知道有年纪的人了。 可这路太后,一张尖尖的瓜子脸,脸色白嫩。眼睛和儿子刘骏一样,也是吊梢凤眼,只不过这样的眼睛长在女人身上。不会觉得冷漠,反而觉得风情无限,她皮肤紧致,身型又娇小,看起来竟然不过三十多岁的模样。实在让人惊叹。 眼见太后这般摸样,张冉冉脑中突然划过那个谣言。竟说那路太后和儿子之间有些不清不楚,这谣言实在太过有违人伦,冉冉想到这里也难免心里砰砰直跳,只能强作镇定,脸上才能不露出异样的神色来。 “戴家奶奶,果然是大美人啊,竟然比那庄妃还标致几分呢,啧啧啧,瞧这一双眼睛,分明会说话。” “谢谢太后夸赞,冉儿愧不敢当。”张冉冉连忙谦辞不已。 “冉儿,你坐到我旁边来。”路太后冲冉冉招了招手。 还没等银瓶反应过来,早有小宫女过来,搀扶着张冉冉也坐到了那靠榻上,与太后隔着那小方桌相对,冉冉同样也只敢一只腿挨坐在榻上,一只腿踩在地上,半靠着而已。 路太后上下仔细的打量着冉冉,启唇微微一笑,柔声说道:“早就听说戴家奶奶极会装扮,还曾经帮那潘淑妃梳妆,今日一见,确实高雅别致不比寻常,你这头发是怎么梳的,看起来倒大方又不呆板。” 冉冉抬眼看了看路太后,见她一脸的真诚和好奇,并不像随口说说,张冉冉扫了一眼桌上的各色布料,又打量了太后一眼,发现她自己也打扮的十分讲究,从头到脚每一处都是精心搭配过的,便隐隐猜出这路太后应该是个很喜欢装饰打扮的女人。 既然如此,冉冉便也不再扭捏谦虚,她今天梳的是个大圆髻,圆髻大方高贵,就是略显呆板,冉冉便又从耳后撩起几股头发,再用墨绿色的锦线掺在头发里,向上编成几股麻花辫,辨梢就自然的拢进了那发髻里,绿色锦线和冉冉所戴的镶金的碧玉头花正好相配,又让那圆髻平添了几分俏皮。 冉冉起身,背朝着太后半蹲在她面前,细细的向路太后解释着这发髻的梳理方法,路惠男听的津津有味,还不时询问两句,太后身边伺候的女官和小宫女们也纷纷上前来凑趣,房内的气氛顿时轻松活跃起来。 等研究好了冉冉的发髻,太后又命她坐下,帮自己挑些花样颜色好的衣料,好等过阵子皇上寿宴的时候穿。 冉冉也不客气,只是认真的按自己的眼光帮路太后做着参谋,她对颜色本身就敏锐,又开过绣庄,布料上面也还是有些懂的。 一番挑拣下来,那路太后见她落落大方,又颇有见识和想法,内心就有了几分喜欢,脸上的神色也越发和悦温柔起来。 等把桌上的和丫鬟们手里捧的衣料都检视了一番之后,两人终于选定了几块,路惠男太后命人记下,又自己从布料里挑了几块颜色鲜嫩艳丽的,命人下去包起来给戴家大奶奶带回去做衣裳,张冉冉连忙跪下施礼谢恩。 正在忙乱之间,那外面突然跑进来一个小太监,跪地通报道:“禀报太后,皇上来给您请安来了。”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第十章 金 牌 ————年底忙疯了,一直在外出差,更新太不给力了,羞愧———— “他怎么这会子又来了?”路太后有些奇怪的说了一句。 张冉冉连忙站起身,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并不觉得奇怪或者惊慌,好像早就料到会在这里碰到刘骏一般。 站在冉冉身后的银瓶可难免有些慌了,一听说皇帝竟然马上要来了,她忍不住低低的叫了声“大奶奶……”,连声音都打着颤儿。 冉冉看着太后,刚想说什么,路太后便开口拦住了她:“你和皇上也算是旧相识了,我看你也不是个拘泥刻板的人,就无需回避了吧。” 路太后脸上仍是笑盈盈的,让人看不懂她话里的真实意思,冉冉不敢抗旨,只能站在原地侯着。 “皇上驾到~~~”随着周公公的高声通报,那刘骏便大步的走了进来。 冉冉和银瓶连忙跪倒行大礼。 “戴家大奶奶免礼平身。” 头顶上传来刘骏的声音,张冉冉缓缓站起,又退后两步,并不敢抬头。 “赐座” 冉冉仍是低着头,坐在了刚才的圆凳上。 刘骏转身来到了靠榻边刚才冉冉坐的位置,一掀袍子便盘腿坐了上去,他先是问候了几句母亲的身体可,又看见这满桌的华美布料,便问道:“母后选到了可心的料子吗?要不要我让内务府再去找更好的过来,听说川峡那边的蜀锦甚是华丽独特,我下次让他们派人送些来。” “再送过来,我可真要挑花眼了,刚才冉儿已经帮我选好了四匹,喏,你来看看好不好。” 一个小宫女连忙将托盘奉了过去。刚才路太后和冉冉挑出来的那几方布料都访在这里。 刘骏认真的翻看了一下,笑着点头说道:“戴家大奶奶的眼光果然不俗,母后你这次可是找对了参谋。” “可不是吗?冉儿除了眼光好,梳妆的手式也甚是精妙,我以后打算经常请她进宫来陪陪我呢,你看可好。” 路太后笑盈盈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目光里却仿佛有别有一番意思。 “母后高兴就好,儿臣又怎会反对,以后就劳烦戴家奶奶多到宫里来陪陪您吧!对了,我刚才进来。看母后这里木芙蓉开的甚好,母亲可要儿臣陪着您去院子里逛逛,散散心。” “好啊。难得今天天气这么好,你又有兴致,冉儿,你也一起来吧,要说这健康都城里哪儿的木芙蓉开的最好。除了我这长兴宫,便再没有别处了。” 张冉冉自然无法推辞,便只能带着银瓶,跟在太后与皇上的后面,来到这长兴宫后面的园子里去赏花了,她故意放慢脚步。躲在太监和宫女们的后面,和太后、皇上拉开了些距离。 这园子里的芙蓉开的比宫苑里的还要好些,数量也多。除了常见的白色、粉色和红色的花朵,还有极为珍稀的鸳鸯芙蓉与醉芙蓉,两种都是那重瓣花,鸳鸯芙蓉花瓣红白相间,而醉芙蓉的花色却是从淡到浓的渐变。如此满园的花海,倒映在碧绿的池水里。波光花影,相映益妍,真是分外妖娆。 张冉冉虽然心中忐忑,看到这样的美景,也不由得倾慕陶醉,唇边缓缓绽开了一抹笑意。 “人家尽种芙蓉树,临水枝枝映晓妆,正似美人初醉着,强抬青镜懒梳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刘骏已经走到了张冉冉的身边,他看着冉冉的脸庞,突然轻声吟念了起来。 冉冉吓了一跳,不由的抬眼去看刘骏,两人目光正好碰到,冉冉又慌忙低下头去。 这还是她这回进宫后第一次直视刘骏,刘俊似乎比以前胖了一些,脸颊不再如刀削般的清瘦,整个人都仿佛高大成熟了许多,一双凤眼精光四射,此刻,正死死的盯在冉冉的脸上。 “戴家奶奶的这个小丫头生的倒还乖巧,过来给我瞧瞧。” 前边,路太后突然扭头叫了起来,伸手召唤银瓶过去,冉冉看了太后一眼,连忙吩咐银瓶上去小心伺候着。 等银瓶匆匆赶到了太后身旁,跟在皇上身边的太监们不约而同的慢下了脚步,如此又往前走了一段,冉冉便发现自己怎么就和当今皇上刘骏两个人单独走在了一起,她默默加快了脚步,想赶到太后身边去。 刘骏也疾走了两大步,便挡在了张冉冉的身前,冉冉无奈,只好停了下来,垂首而立。 “冉儿,回到都城以来,你是不是觉得朕竟然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刘骏突然没头没脑的开口问道。 “民女愚钝,不知圣上所说何意,还请恕罪。” “你怎么会不懂我的意思,如果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懂我,那便一定是你。” 张冉冉见刘骏把话说的这么重,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 刘骏突然伸手拉过冉冉的右手,张冉冉虽然惊慌失措,却不敢太过挣扎叫喊,她很清楚,这光天化日的,刘骏并不可能做出什么过于荒唐的事情,自己当然也不能贸然行事,白白把动静闹大了,让大家无法下台。 还没等冉冉搞清楚状况,刘骏已经将一件冰凉凉、硬邦邦的东西放进了她的掌心,并将自己的两只手轻轻合拢,将冉冉的右手握在自己一双大手之中。 “什么东西?”张冉冉近乎发自本能的轻叫了一声,一边用力想将自己的手抽出来。 “没什么东西,一块金牌而已。” 刘骏轻描淡写的说道,他并没有再勉强张冉冉,反而松开手,仍由冉冉将手抽了回去。 张冉冉轻轻摊开自己的手掌,手心里赫然是一块金光灿灿的精巧牌子,顶端系着一根红线,牌子上面刻着两个大字“休龙”。 “免死金牌?”冉冉有些不可置信的反问了一句,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手里拿的竟然是这样戏剧化的东西。 “并非只是免死金牌,朕给你这块牌子,以后只要你拿着它过来,不管是任何事情,朕都会答应你……”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第十一章 殷淑仪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任何事情?张冉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肚子里却不由暗暗嘀咕了一句,难道,要你的皇位和天下也行吗? “这牌子,我宋国上下,便只有你手里这一块,你可知道这金牌上的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吗?”刘骏轻声问道。 冉冉见刘骏的表情和声音都突然变得十分温柔,急忙避开了他的目光,她低头仔细端详着手里的金牌,这“休龙”二字是什么意思,龙应该就是指天子吧,那么“休龙”,难道是睡觉的皇上?张冉冉胡乱猜想着。 “休龙,便是我的小字,旁人都只知道我字道民,这小字倒并没有几个人知晓的……” 听他这样一说,张冉冉突然觉得手里的金牌简直有些烫手,她慌忙双手将金牌捧起奉上,俯首说道:“圣上隆恩浩荡,只是民女实在无德无能,不配受领此等重赏,还请皇上开恩收回吧。” “冉儿,你要是这么说,便是在当面斥责我是个无情无义、辜负知己的昏君!” 那刘骏俯下头在张冉冉耳边轻声说了这句话后,便转身大步走开了, 他赶上了路太后,两人边观赏着芙蓉,边轻声说笑着,太后也顾不得再理会银瓶,她便知趣的慢慢退回了冉冉身边。 张冉冉来不及做其他打算,连忙将掌中的金牌揣进了怀里,而后强作镇定,由银瓶扶着跟在太后和皇上后面慢慢逛着。 穿过这片木芙蓉林子,前面便是池水的尽头,临水建着一座八角亭子,太后和皇上便走了进去,路太后刚一坐定。便招呼冉冉说道: “冉儿,你过来坐在我边上,陪我说说话。” 张冉冉连忙也走进小亭,亭子内有一张青石圆桌,上面早有人摆好了瓜果点心,太后和皇上两对面坐着,太后又叫冉冉坐在了自己左手边的木凳上。 那路太后仿佛很感兴趣似的的问着张冉冉的家乡父母、有几个兄弟姐妹等琐事,冉冉忙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酬,又讲一些江洲地方的风土人情等趣事给她听,那路太后倒是颇为平易近人。不时开朗而笑,在这室外的阳光下,冉冉才发现她眼角额头其实已有颇多细纹。只是她皮肤细腻,所以并不明显罢了。 而刘骏只是在一旁微笑看着两人,并不做声,目光更是灼灼的流连于冉冉身上。 “启禀皇上,启禀太后。殷淑仪娘娘来给太后请安了,可否召见。”那周公公站在凉亭外高声的通告。 “呵呵,今天我这里倒真是热闹了,快叫瑞儿进来吧。” 这殷淑仪本就是刘骏的堂妹,闺名叫刘喜瑞,她自小就经常出入宫城。因与刘骏情投意合,自然就和当时的路淑媛路惠男比较亲近,如今她终于堂堂正正的进宫做了皇上的淑仪娘娘。和路太后的关系便越发亲密了,所以,她现在虽挂名为工部尚书殷琰的女儿,但路太后仍然只管叫她的小名瑞儿,按理说。她的分位远在庄妃和宸妃之下。甚至不及被封为夫人娉姬,不过其在宫中地位超然。那是人人皆知的。 张冉冉脑中早有这位殷淑仪的大名,也深知她与皇上刘骏复杂而特殊的关系,此刻一听她要来了,一面连忙起身恭候,一面难抑心里满满的好奇。 不出片刻,便有一位着蜜色裙衫的美妇人,在宫女的搀扶下,款款走上了小亭。 张冉冉和银瓶连忙跪拜行礼,一个犹如清泉般甘甜的声音轻声说道:“戴家奶奶快快请起。” 这边有宫女将冉冉扶起,那边殷淑仪又向太后和皇上纳福见礼,路太后叫她过来坐在了自己的右手边,又招呼冉冉入座。 张冉冉连忙极力推辞,但路太后并不理会,只命她不要拘束,只管坐下便是。 张冉冉只得回到刚才的位置,与殷淑仪一左一右坐在了太后的身旁,与皇上刘骏隔桌相对,如此情景,顿时让冉冉觉得尴尬异常,如坐针毡一般。 “这位便是戴家大奶奶繆冉儿吧,我早就耳闻你才貌双全,今日一见,风姿果然令人倾倒。” 那殷淑仪看向冉冉,缓缓说道,她声音异常之甜润动听,语气又温柔谦和,冉冉再也忍不住,一边低声谦让,一边不由偷眼去窥视她。 只见那殷淑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生的一张粉雕玉琢的圆脸,黑亮的眼睛好像月牙一般微微下弯,看起来像是总在微笑的样子,她上身穿着白茶花绣边的蜜色大袖中襦,下面是蜜色绿色间杂的褶裙,用同样绣着白茶花的腰上黄系着,外面披着白印花纱帔子,整个人清新雅致,并不是张冉冉想象当中的美艳妇人。 大家闲话了一会儿,那殷淑仪便笑着问刘骏: “我在云儿那里,见过戴家奶奶给她做的画像,真当技绝天下,仿佛真人一般,皇上什么时候让奶奶给我也做上一副呢?” 张冉冉见她说话随便,当着自己的面,也不叫云宸妃的尊称,只管以本名相称,但口气却随和亲切,并不让人觉得她骄纵无礼。 “你要请人画像,便自己开口相求,对我说又有什么用呢?” 那刘骏笑嘻嘻的和殷淑仪开着玩笑,神态轻松,张冉冉见他这幅模样,真的与以前在江洲时判若两人。 “哼,就知道和你说没用,戴家奶奶,可能劳你得空的时候,也给我做一幅小像,酬金银子什么的,只管开价,皇上有钱,你可千万别和他客气。” 那殷淑仪边说边笑,不时斜眼瞟刘骏几眼,神态娇俏可爱,冉冉见她这般模样,突然觉得有些熟悉,但却一时却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他们夫妻二人在这里打情骂俏,冉冉却不敢怠慢,连忙起身施礼,满口答应等下次入宫的时候,一定带着画具前来,好为淑仪娘娘画像。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第十二章 牵 挂(上) ———悄悄的、惭愧的复耕了,实在对不起大家,我一定要坚持,坚持,坚持,再坚持——— 回家的路上,坐在马车里的张冉冉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快到戴府的时候,才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旁的银瓶,低声说道:“瓶儿,你如今是贴身服侍我的大丫鬟,你可知道应该听谁的话?” 那银瓶短暂的楞了一下,马上应道:“瓶儿自然是对奶奶言听计从,绝没有二心的。” “恩,我看你这孩子是个明白人,性子也厚道,所以才一直将你带在身边,只要有我一天,我必然会好好关照你,有些事情你也许还看不太明白,不过,你一地要管好自己的嘴巴,不该说的事情,就不要说。”张冉冉说着,略微加重了口气。 银瓶脸上露出了些许的紧张,她急惶惶的说道:“奴婢谨记奶奶的教导,绝不会乱说话的。” “看你这丫头,干嘛吓成这个样子。”张冉冉笑着点了点银瓶的额头。 要知道,冉冉平日里素来待人和气,别说苛责下人,就连大奶奶的架子也不怎么摆的,东和院里及戴府的下人奴婢都知道她的脾气,刁钻些的,便难免偷懒怠慢,忠厚的,便对张冉冉更加爱戴些。 这银瓶性子纯良,平日里虽然对张冉冉十分尊敬,也很亲热,一点也不怕她,今日乍一见张冉冉如此严肃的样子,不免一时不适应。 此时见奶奶又恢复了往日温柔的态度,才算松了一口气,也笑了起来,她突然想起一件事,便问道: “哎,奶奶。你有没有觉得那殷淑仪看着有些眼熟呢?” 张冉冉挑起眉毛,连忙点头说:“是啊,我也觉得眼熟来着,可是想出不起来像谁,你觉得她像谁?” 银瓶掩嘴一笑,轻声说道:“奶奶,她生的可不是有些和您相像吗?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 冉冉顿时呆住了,她一下子悟了过来,她之所以会觉得那殷淑仪眼熟,完全是因为自己的妹妹缪惠儿。 惠儿五官脸型都和自己相似。唯有眼睛如弯弯的月牙一般,不像自己是圆圆的眼睛。这殷淑仪和惠儿十分相似,在外人看来。可不是和自己也有九分的相像吗。 冉冉沉思了一会儿,便对银瓶说道:“殷淑仪娘娘和我有些相似的事情,你回府以后,也不能到处乱说,知道吗?” 银瓶连忙应了。 回到戴府。冉冉回东和院换了家常衣裳,便和戴长旭一起去了那福正院,向公爹戴法兴禀报今日入宫的情景,戴法兴在书房里,小丫鬟引着戴长旭和张冉冉进去了,除了戴太师。飞霞也在房里,正在帮戴法兴研磨。 张冉冉将宫里的经过大概讲了一下,只说快走的时候。碰到了皇上和殷淑仪来给太后请安,其他有关皇帝的细节都未多说。 戴太师听了,也无太多表示,只说了几句让媳妇儿感念圣恩的话,说起殷淑仪也要画像的事情。又叫张冉冉早做准备,宫里一旦派人来传。便要赶快进去。 戴老爷话音刚落,飞霞突然接口说道: “哎呀,老爷,我们戴府能有大奶奶这样的才女,真是三世修来的福分呢,不管是先帝那会儿,还是如今,大奶奶都能如此轻而易举的受到皇室的青睐,就连当初白庄妃被王爷看中,也不全是靠大奶奶一手谋划吗,能与当今圣上关系如此紧密,对我们戴家而言,真乃天大的福分啊。” 说完了这么一大通话,那飞霞还向张冉冉纳了一福。 张冉冉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心里暗暗觉得不妥,飞霞在她面前是一贯谨言慎行,今天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说了这么多话。 她瞟了一眼戴法兴,公公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他冷笑了一下,才说道:“圣上的浩荡皇恩,那全看的是臣子们的忠心和才干,又怎么会以琴棋书画这些雕虫小技为重呢?你们这些妇道人家,见识到底浅薄了些……” 飞霞一下子羞红了脸,慌忙低头赔罪,连说是自己言语造次了。 张冉冉脸上仍然带着微笑,并无多说什么。她也早察觉到回到京城后,戴法兴对自己的态度越来越冷淡了,远不如在江洲时的倚重和赞赏。原因吗,她自然也是心知肚明,堂堂一个太师,怎会愿意被人家说是靠家里的女眷和皇家的关系才发达的,夫人出殡的时候,客人说起白庄妃的事情来恭维戴法兴,他也表现的不太高兴。 “旭儿,你今后可有什么打算,总这样赋闲在家,又怎么像个样子呢?”戴法兴又开口了,这回针对的是戴长旭。 戴长旭看了冉儿一眼,才开口说道:“我和冉儿商量过了,孩儿还是想把金家钱庄重新经营起来,那仕途一路终归与孩儿性子不符。” 戴法兴又是一阵冷笑,“哼哼,所以说你们没用,经过了这样一场大难,竟然还没能悟出道理来,那生意事项做的再好,没有家世背景的支撑,到头来还不都是一场空,金家钱庄再如何昌盛,圣上一句话,还不是统统收走了吗?如今以我戴家的地位,你想做个钱庄自然没问题,可等我死了,又有谁来保着我戴家屹立不倒呢,你们啊,回去把我的话好好想一想,退下吧!” 回到了东和院里,张冉冉见戴长旭面色凝重,坐着发呆,不由心里一阵憋闷烦躁,公爹如此不讲道理情义,过河拆桥,再加上一个专使阴招的飞霞,看来自己想过几天清净日子的念头,是断不可能了,她翻身倒在床上,突地又想起了刘骏的纠缠,更是头疼起来,不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咯吱”一声,有人坐到了她的身旁,张冉冉知道是丈夫,并没有转身看他,仍然面朝着床内躺着。 “冉儿,你现在是不是在后悔嫁入了我们戴家……” 戴长旭声音里的那份疲惫和愧疚,让冉冉心里微微一动,不过她依旧躺着没动。 “如果……你哪一日终究要离开戴家,我并不会拦你……” 张冉冉大吃了一惊,不由翻身坐起,皱眉看着丈夫。 “你何出此言,莫非你又在瞎猜忌什么?”冉冉语气虽然强硬,心里却不免发虚。 戴长旭突然探身一把将妻子搂在了怀里,他抱的如此用力,冉冉被他勒的骨头都痛了起来。 良久,戴长旭才喃喃说道:“我只想让你知道,我们戴家并不都是无情无义、忘恩负义之人,无论如何,我只想让你过的开心一些,只要你开心就好…冉儿……” 张冉冉鼻子一酸,眼泪便流了出来,一颗颗落在了戴长旭的肩头。 第二日一早,奶娘抱着平哥儿进来了,平儿一进屋,就对着戴长旭伸长了手,嘴里依依呀呀的叫着,戴长旭笑着接过他,让他站在自己的膝上玩耍。 平哥儿已经会站了,这阵子,只要有可能,就一定要站着,不再愿意趴坐。他的小腰还挺有力气的,能站很长时间。平儿最喜欢让戴长旭扶着自己站,也许是感到了父亲的怀抱明显比娘和奶娘的更有安全感吧。 平哥儿是个壮小子,冉冉因为忙于主持家事,一直也没能好好亲自带他,现在抱着平哥儿,已经觉得有些吃力了。 平哥儿踩在父亲的大腿上,用力的蹬着腿,身体一窜一窜的,因为知道有父亲可靠的庇护,他有恃无恐的只管发着力,时不时脚下一软,身子一歪,再被父亲揪回来,看的张冉冉难免一阵阵心惊。 张冉冉前世最讨厌那些做父母的过分保护孩子,总觉得现在的孩子都没个孩子的顽皮样,等自己如今也做了母亲,才知道那种不由自主,时刻牵肠挂肚的感觉。 她努力的克制着自己想要上前按住平儿的冲动,尽量保持着温柔的微笑,看着父子二人,一大一小两张笑嘻嘻的,非常相似的面孔,冉冉的心,渐渐的安宁了下来。 “长旭,你依旧打算开钱庄吗?”冉冉问道 戴长旭愣了愣,便看了侯在旁边的奶娘一眼,奶娘上来抱走了意犹未尽的平哥儿,退出了房门。 “对,我已经思忖了一阵子,金家钱庄在长干里的那两间大铺,如今已经还给了我们,舅舅的钱庄在东府城,自从咱们家被贬斥后,他的钱庄虽然未被户部褫夺庄号,但生意早已不如从前,而长干里这边呢,又因为连年的战乱,从金家钱庄关闭以后,并未有新钱庄设立,现在都城百废待兴,正是钱庄盈利的大好时候,再说,除了这一项生意,我好像也别无长处了……” 戴长旭说到这里,自嘲的笑了笑。 “那你,可是打算亲自掌管钱庄?”张冉冉又问道 戴长旭正要答话,外面院里响起一阵嬉笑声,只听银瓶高声同传: “启禀大爷奶奶,连家奶奶来了!” ————求各种收藏、推荐、围观,谢谢大家———— 第十三章 牵 挂(下) 听到是福子来了,冉冉的嘴角马上翘了了起来。 他们回到都城,一得了空,冉冉便帮满顺和福子安排了一处二进的宅院,宅子不大,但也在东府城,和太师府离得不远,周围住的都是些官宦贵族。 张冉冉不顾别人起疑,只管要周嬷嬷动用了手里的私银,对外只说是戴府感谢满顺与福子两口在他们落难时的忠义之举,所以替他们置办了家产,那福子是冉冉的义妹,而满顺又是宝珠的堂弟,戴家这样的举动倒也合情合理,又能彰显太师府的气度和仁义。 而对内呢,冉冉又向公爹交代,给他们置宅子,用的是自己的体己和嫁妆,还有他们二人在绣庄应得的分红。 戴法兴一直有查看内府账册的习惯,公出的账本,冉冉做的一贯清清楚楚,戴法兴也就信了她的话,这样既让戴家长脸,又不需要戴家出银子的事情,他自然不会反对。 一开始,福子经常回来看她,冉冉见了她自然高兴,但私下里却悄悄告诉满顺,让他管着点福子,别来的太勤,自己方便的时候,会去看他们的。 张冉冉心里一直暗暗希望满顺与福子能离戴家远一些,早些自立门户,过阵子,她打算和满顺商量一下,在都城也开一间绣庄。 小丫头刚掀开门帘,福子就已经进来了,在她身后,只听见银瓶又笑着通禀道:“连家三爷也来了。” 福子一脸的喜气,先是向长旭和冉冉匆匆纳福行礼,便冲着冉冉叫了声“姐姐……” “唉,你就不能慢一些吗?”跟在她后面的满顺也急匆匆走了进来,他和冉冉夫妻二人情分特殊,大家也都没有回避意思。 满顺先是向戴长旭与冉冉施礼问好,然后便有些尴尬的站在那里。 张冉冉知道他们两个必然有些蹊跷。福子平时看到平儿,早就抢上去抱了,今儿在院子里遇到平哥儿,却没把他抱进来。 “姐夫,前日你和我说的钱庄之事,我正好想向你请教一下。”满顺突然冲着戴长旭说道,还暗暗使了个眼色。 戴长旭会意,便起身带着满顺到自己的书房去了。 见她二人出去了,福子马上走到冉冉的身边,挽住她的胳膊。低声说道:“姐姐,我有身孕了……” 张冉冉心里早已猜出了几分,此时见福子亲口说出。也不由得替她高兴,福子嫁于满顺已经快两年了,却一直没有所出,冉冉也没少替她求医问药。 冉冉连忙拉着福子坐下,又叮嘱她不可再这样毛手毛脚的。她有孕还不到三个月,胎像还不稳固。 奶娘抱着平哥儿进来了,平儿一进门,就冲着福子伸长了手,嘴里含含混混的叫着“姨…姨……”。 福子刚想起身,张冉冉一把拉住了她。又对奶娘说道:“抱少爷出去玩吧,连家奶奶有身孕了,小心冲撞了她。” 那奶娘连忙向福子纳福恭喜。拿了赏钱,才抱着咿呀怪叫着的平儿出去了,福子颇为不舍的看着二人背影。 这时戴长旭又领着满顺回到了房里,他脸上带笑,说道:“恭喜妹妹了。”。看来满顺已经告诉了他消息。 福子站起来回礼,纵然她性子大方直爽。脸上还是飞起了红晕,冉冉也向满顺道了恭喜,便连忙将话题岔开了,问起了钱庄的事情。 “我想让满顺来帮我一起掌管钱庄。”戴长旭说道,他看着张冉冉的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的意思。 张冉冉知道他的意思,因为自己之前一直很坚决的想让满顺和福子与戴府厘清,他大概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同意满顺参与到钱庄的事情上来。 张冉冉犹豫了一下,才开口缓缓说道:“长旭,我不赞成你开钱庄。” 见她这样说,戴长旭和满顺、福子三人俱都愣了愣,福子更是一脸的不安,甚至有些不满的看了冉冉一眼,她对冉冉和戴长旭之间的事,是最清楚不过的,福子很厌憎惧怕那刘骏,对戴长旭越来越尊重了。 “钱庄虽然咱们家做熟了的生意,但那毕竟是官家的生意,需要的本钱又大,如今这都城,这朝野,我总觉的不太平,父亲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 冉冉话说了一半,站在一旁的满顺便默默的点了点头,戴长旭没说话,也没任何不满的表情,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冉冉明确说反对他开钱庄,前阵子,他还在奇怪妻子对自己要开钱庄的打算总是语焉不详的,现在看来,她早就有了这个意思。 张冉冉因为刘骏的缘故,实在不愿意在朝廷的手下讨饭吃,可是她一直很犹豫,毕竟她最了解戴长旭,知道重新把钱庄开起来,是他一直的愿望。 “正好今天大家都在,我早就想和你们商量一下了,我想把江洲的绣庄留着,让满顺和福子去打理。” 因为他们回来的匆忙,再加上冉冉一直犹豫不绝,江洲的绣庄并没有及时盘出去,现在只是暂时停业,由冉冉娘家雇人看着而已,据说,因为戴法兴又重新出山当了太师,他们绣庄的名气在江洲越发的大了。 “你是,想给咱们留条后路吗?”戴长旭问道,眉间不由皱起一个川字。 张冉冉点了点头,如果她记得没错,宋孝武帝刘骏的命并不长,他死后,宋国又是一场大乱,都城,自然是首当其中的。而江洲因为远离北魏,倒是一直颇为安定的。 屋里一时没人说话,福子张了张嘴巴,被满顺看了一眼,又闭上了,张冉冉不去管他们,只是看着戴长旭,自己可以说的也就这么多了,虽然听着确实不够说服力。 “那,去买些田庄来经营,你看怎么样?” 戴长旭终于开口了,脸上的表情很放松,带着一丝笑意。 冉冉愣了愣才明白过来,长旭这是顺从了自己的想法,不再执着于开钱庄了,她的唇边也露出了一丝笑意,又轻声问道:“那绣庄呢?” “那本是你的产业,自然由你做主,只是现在福子身子不方便……” “没事的,我可以先赶过去照料。”满顺连忙说道。 “这个,我们再慢慢从长计议吧。”张冉冉心里一块石头落地,整个都轻松了起来。 第十四章 找 人 就在冉冉他们几个凑在一起议事的时候,福正院里,新姨娘飞霞把外院的官家鲁力叫来问事,她让小丫鬟梅儿给鲁力端来了圆凳坐下,飞霞便打发她出去,并在门口收着。 “鲁管事如今只管着外院的车马,真是有点委屈你了。”飞霞开口说道,声音柔和,态度亲切。 鲁力一愣,有些不明白这位正得宠的新姨娘的意思,他是当年戴家的老管事,是跟着戴法兴从老家出来的,也算有资格的老人了,从前掌管着戴府采办的美差,地位仅此于马成富。 “我想请鲁管事帮我做点事,大人说他跟前还缺个出入打点的人……”飞霞话说了一半,便停住了,伸手去拿起杯子,细细品了起来。 鲁力本不是傻的,一下子便明白了这位姨娘的意思,这是给她自己找帮手,也是给自己出头的机会呢。 因为当年没有选择跟着戴家人去江洲,如今虽然被召了回来,但毕竟不复往日的体面,别说那马九元,就连林福林那小子,现在都成了那忠义之仆,地位远在自己之上了。 如果自己真能做成老爷身边的大管事,那可是一步登天啊。 他连忙起身跪了下去,口中连称愿意为王姨娘效力。 飞霞抬手让他起来,待他重新坐稳后,便轻声说道:“鲁管事,我近日听人说,在城里看到过咱们府里原来的二爷,我今天叫你来,就是让你想法子去寻一寻这二爷的……” 鲁力本来满脸谄媚的笑容,顿时一呆,嘴巴张了张,却又没问出什么话来。 飞霞微微一笑,说道:“鲁管事是聪明人。自然明白这么大的事情,不会是我一个小小的姨娘主意,只是有些事情吗,老爷他不太方便……” 飞霞的话又只说了一半,鲁力垂下了头思忖了片刻,便马上应道:“小人这就马上行动起来,一有音信,便立即向姨娘回禀。” 鲁力并不肯定这事情是谁的主意,不过他已经想的很明白了,王姨娘如今正是得宠之人。前两天府里还有人传言老爷想让她来管家呢,这是老爷的意思也罢,姨娘的意思也好。反正这王姨娘根高枝,他是攀定了。 送走了鲁力,飞霞从床下的暗格里拿出了一个锦盒,打开来定定的看了一会儿,又放了回去。起身叫了梅儿和果儿两个进来,给自己梳洗打扮,她身量苗条,虽然已经有五个月的身孕了,但并不显怀。 果儿很是机灵,见她这个时间更衣。便拿了水粉和嫩黄两套鲜艳的夏衫过来,飞霞挑了水粉的那条,这颜色能让人显得白嫩些。自己肤色原本黑黄,只是这阵子天天高汤补品滋润着,面色倒也已经颇为粉嫩润泽了。 穿戴完毕,她又拿了香粉在自己胸口脖颈上细细的扑了扑,最近不知怎么的。太师大人情致异常高昂,飞霞胎像已稳。她可不愿意现在被别人趁势钻了空子,能有一个飞霞,就难保不会有彩霞、红霞什么的。 去老爷房里之前,飞霞又命梅儿拿了自己房里新做的解暑汤给宝珠姨娘送去一罐,这是伺候她的那个稳婆子的秘方,说是既清凉解暑,又不会影响胎儿,她和宝珠一直保持着这种互有往来的友好关系。 由果儿和一个小丫鬟搀扶着,飞霞照例先到赵姨娘那里去探望了一下,和往常一样,赵姨娘还是推脱身体不爽利,没请她进去。 珠串几个大丫头已经放出去许了人家,现在赵姨娘房里的,也都是新配的丫鬟,掌事的大丫鬟叫惠心,是赵姨娘给起的名字,下面两个贴身的小丫鬟,也都仿着这出家人的法号,叫作惠敏和惠性,听着都有些不伦不类的。 原来,自从夫人过世后,赵柔先是借着替夫人诵经度法的名义,搬到家庵里去住了一阵子,等搬回来了,却将佛堂直接摆到了自己房里的外堂上,成日里除了诵经拜佛,就是抄经书,不但极少出门走动,除了隔阵子去东和院看看慎哥儿外,竟然还闭门谢客起来。 如今这府上除了戴法兴,倒也没其他人能说她什么,而戴太师起初还颇为关心挂念,去看望了她几次后,见她实在冷淡灰心的紧,便也放开手了,只是嘱咐冉儿要替自己多照看着点,万万不可短了她吃穿用度。 张冉冉自然不会亏待赵柔,这整个戴府里,恐怕也就她最知道赵柔现在的心思了。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也一样是姨娘,竟然这样摆架子。” 果儿扶着飞霞往外走,嘴里忍不住愤愤的说道。 飞霞猛的停下脚步,扭头冷冷的看着果儿,果儿被她的样子吓住了,这飞霞姨娘平日里总是安安静静、慢条斯理的,从来没见过她这样满面怒色,虽然一句话没说,却吓得果儿心里怦怦直跳。 飞霞并没有马上追究果儿什么,她这会子还有正事要干,轻轻舒缓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便向老爷住的东正间去了,现在她名正言顺的照料着戴法兴的起居,自然要尽心尽力。 她要让那戴太师下朝归来的时候,马上就能喝上一杯不热不凉,不浓不淡的好茶,马上就能换上自己刚给他做的细棉便服何软底便鞋,马上就能看到自己这个收拾的光鲜亮丽的小姨娘…… 戴法兴回到府里,见到早就侯在房门口的飞霞,果然是眼前一亮,看她挺着身子,还坚持要给自己脱鞋换袜,便说道:“你快放下吧,这种事情只管让玉书、玉瓶两个来做就好了。” 飞霞仰头冲他一笑,抿着嘴不吭气,仍是亲手替他换了衣服鞋子,待她将汗巾替戴法兴轻轻系好,双手便被太师大人攥住了。 玉书和果儿几个丫鬟见他们这般情景,立即低头退了出去。 戴法兴搂着飞霞坐在了榻上,一只手便很自然的搭在了她隆起的小腹上,轻轻的来回摩挲着,这个孩子,对他真可谓意义重大…… 第十五章 变 化 要知道,戴法兴自从经历这人生的大起大伏后,心境和之前早已大不相同,其实当年被贬到了江州,他便已经觉得自己大半辈子小心谨慎和苦心经营,实在是不值得,别人眼里只看到高官厚禄,哪知道自己过的是如何没有滋味的日子,为了一个贤名,为求一个仕途,似乎连一天真正的开心都没有过。 金锦绣并非不好,她容貌和家世都不俗,对自己又是一心一意,但却从来不是自己喜欢的人,她有见识,又聪明大气,对人对己都要求颇高,连闺房之乐也是刻板高雅的,两人看着恩爱互敬,但这时时刻刻举案齐眉的相处,难免乏味。 戴法兴知道那金锦绣虽然表面大度,但内心却是个极为善妒的,自己当初全靠岳家和妻子扶持,才能仕途无忧,自然不敢大意,索性就在圣人面前起了誓,一生绝不纳妾。 直到金锦绣怀着戴红秀的时候,把赵柔派来照顾自己,戴法兴自小喜欢的,便是那种温柔小意,惹人怜爱的女子,这赵柔一双媚眼,模样生的风流韵致,偏偏性格娴静温柔,又是官家小姐出身,识文断字,和别的丫鬟自是不同。 赵柔虽然是金锦绣派来看着戴法兴的,却终究被这仪表堂堂、气度不凡的大爷给迷了魂,而戴法兴对她,也是动了真情,后来还利用三姨娘,逼得金锦绣自己开口把赵柔抬作了姨娘。 而飞霞这丫头,长相虽然不算顶出色,和金锦绣、赵柔断不能相比,可她一来伺候自己,戴法兴就立刻觉出了她和其他丫鬟的不同,那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飞霞其实并没有明枪明刀的勾引过自己,但她行动言语间。常常让戴法兴有一种感觉,这飞霞并不完全把自己当做一个老爷来敬畏,而是当做一个普通男人一般来对待。 戴法兴一下子就动了心,自从到了江州以后,他便一直处于深深的焦虑中,一个青春少艾的倾慕之情,犹如给他打了一剂强心针,虽然飞霞只是一个丫头,可在当时的江洲,自己也已经不是什么戴大人、戴老爷。不过是一个无用的老头而已。 自从得了飞霞,戴法兴越发觉得她好,虽然也是柔顺安静的性子。但骨子里却是个有主意的,行事落落大方,有时候还有点倔强和顽皮,倒让一把年纪的戴太师又有了一种蠢蠢欲动的感觉。 得知飞霞肚子里竟然有了自己孩子,戴法兴简直比能官复原职还要兴奋。之前的失落和焦虑,都随着这个孩子的到来而一扫而空,戴法兴顿时觉得自己前面的路还很长很远。 “老爷,看你这阵子神情疲乏的紧,是不是朝廷上事务很繁杂呢?”飞霞把自己的手搭在了戴法兴的手上,柔声问道。 和赵柔不同。飞霞有些像金锦绣,对戴法兴在府外的事情颇感为上心,戴法兴没有不悦的意思。他如今没有几个能说体己话的人,倒也愿意和飞霞说上一说。 “恩,经历几番变故,如今朝上朝下,可谓百废待兴。新帝又是个性子跳脱的人,我这个做太师的。自然难免要多操心些了……” 飞霞听他随口便论及当年圣上,微微有些诧异,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不由挑眉呆呆看着戴法兴。 戴法兴见状笑了笑,说道:“呵呵,我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懂……” “正因为我不懂,才想老爷多和我讲讲呢,日后也好替老爷分忧,莫非老爷觉得飞霞是个榆木脑袋,听不懂,教不会的?” 飞霞娇嗔的截住了戴法兴的话,又似笑非笑的斜了他一眼。 戴法兴哈哈一笑,手下微微用力,将飞霞揽进了怀里。 ———————————— 戴长旭动作很快,自从和冉冉商议决定后,他先没有和自己的父亲请示,便和满顺、福林两个一起去寻都城周围合适的农庄和田地,这几日收获颇丰,已经有了几个目标,只等考察过卖主后,便和家里正式商量此事。 而张冉冉并没有急着把满顺派到江洲去重开绣铺,她可舍不得福子在身怀有孕的情况下,没有老公在身旁细心照料。 认真的考虑了几天后,她心里倒有了派去江洲的人选,这天午后小憩起身,她便让银瓶去趟西泰院,把周嬷嬷请过来。 周嬷嬷如今掌管着整个西泰院的大小事情,二小姐戴灵秀本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对她自然极为尊重,简直是当作自己的长辈一般对待的。 而小郡主玉璞呢,与周嬷嬷更可谓是患难之交,她年纪虽小,可也知道事情的轻重,周嬷嬷当年照护她,虽然是奉了自己舅妈之命,但那可是会掉脑袋的大事情,周嬷嬷在她危难的时候,能这样舍出命来护着自己,这份情义,自然是重若千金。 所以周嬷嬷如今的日子过的好不舒坦,在西泰院可谓地位超然,丫头婆子们都拿她当主子般的看待,戴灵秀更是三天两头叫她少操些心,只管安心的享福。 不过周嬷嬷自然不是那种不知道好歹的人,不管主子如何抬爱照拂,她对自己的身份可是谨记在心的,从来不肯越矩,有时候玉璞和她表现的过于亲昵随便的时候,她还要沉下脸来告诫她几句,让她千万不可失了郡主的分寸。 小郡主虽然住在戴府,但各种分例都是和王府里其他郡主的一模一样的,每月自然有宫中派女官送来各色日用的东西和皇太后、皇后等赏的新奇贵重的玩意儿,可能是因为当今圣上对戴家的倚重,往往东西比其他郡主的还要好上几分。 在戴家回京不久以后,由皇太后做主,特地从宫里挑了两个管教嬷嬷,送到了戴府,小心的照顾着玉璞郡主的起居礼仪,等她再大个一两岁,还是要入宫拜师,和其他表姐妹一起受启蒙的。 那管教嬷嬷里面一个姓陆的,是以前跟过当今的皇后的,人自然能干精明,也是自视极高的,这到了戴府不久,便慢慢对周嬷嬷生出了点意见。 第十六章 变 化(中) 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自然是规矩极大的,她们又不知道周嬷嬷和郡主过往的秘事,看那郡主对周嬷嬷这种既亲昵又随意的态度便不满起来,可郡主是千金之体,对下人和蔼可亲也算是贵人的修养德行,不能随意指责,那这事当然是周嬷嬷的错了。 周嬷嬷掌管着西泰院的大小事务,每天都会到小郡主和二小姐的房里查看请安,没多久,就察觉到那陆嬷嬷态度不善了,她虽然不明就里,但是心里不愿意给主子惹事,看她们两个对小郡主又是极为上心的,干脆就避开不到郡主的屋里来了,只每天派手下的婆子来问安。 小郡主马上就发现了,揪住那管事的婆子询问,那管事婆子早就得了周嬷嬷的吩咐,满脸堆笑的说道: “回禀郡主,周嬷嬷这阵子都在大奶奶跟前帮忙,郡主您屋子里现在有两位教养嬷嬷照看,万事有她们做主呢,屋里不论缺了什么东西,您只管遣人找老奴便是。” 小郡主眉头微微一皱,张口就问道:“那周嬷嬷现在也不到小姨那里去了吗?” 那婆子一愣,想说周嬷嬷也没去二小姐那里吧,实在于情于理不合,二小姐那里不比小郡主,有两个宫里的教养嬷嬷守着,周嬷嬷怎么可能不去,要知道她现在的年龄正是多事之秋,府里正忙着给她张罗亲事呢,跟前哪里能随意离了可靠的老嬷嬷。 那说有去吧,这不就露馅了吗?两人一个院子住着,哪有去看那边,不来这边的道理。那婆子支支吾吾的,郡主小脸一沉,放下手中的刺绣活,便说要去看周嬷嬷。 婆子大急。她只当小郡主是个孩子,准备的并不充分,没成想这么快便露了马脚,想劝阻,可又不敢,顿时傻呆在了原地。 “郡主,万万不可,你乃千金之体,怎么可随意到下人房里去,若你有事要问周嬷嬷。只管叫这个婆子去喊她便是了。”出言叫住玉璞的,就是那陆嬷嬷,她一脸的不以为然。挡在了郡主身前。 小郡主闻言,真的停了下来,她抬眼看了陆嬷嬷一眼,扭身坐了回去,沉吟片刻。才开口说道: “好吧,陆嬷嬷是最懂礼数的,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烦劳你亲自跑一趟,去把周嬷嬷给我请来,顺便向她磕头赔礼。说你再也不敢轻慢于她,请她千万消消气,原谅你失礼失德……” 小郡主开始语调还很平静。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高,她还是个孩子,嗓音本来就尖细,如今怒火中烧。声音越发的尖利了。 陆嬷嬷听她说到磕头赔礼,脸色已然变了。再听到郡主直斥自己失礼失德,脸上已经是毫无血色。 这小郡主不过九岁,又是个父母双亡的,虽然皇上一直对她多有照拂,其实陆嬷嬷这样皇后身边出来的老人,心里并没把她太当回事情,更何况刘玉璞本身是个性子温和的孩子,对自己两人一贯和蔼有礼,就难免起了轻慢之心,今天被她如此当面狠狠训斥,整个人都傻了。 “你还傻愣着干嘛,还不赶快给郡主赔罪!!” 身边有人大力拉了陆嬷嬷一把,她扭头一看,正是和自己一起从宫里来的,姓孙的嬷嬷。 孙嬷嬷强拉着陆嬷嬷跪在了地下,自己也马上陪着跪了下去,嘴里直称:“是奴才们有错,还请郡主恕罪。” 到了此时,陆嬷嬷也醒了过来,跟着孙嬷嬷一起连声告罪。 “哼,你们打量着我不知道你们的心思吗,自觉着从宫里出来,便目中无人起来,我如今住在外公这里,本就是客人,你们两个是来教导我的,先不说如何以身作则,反倒客大欺主,对我外公家里的人无礼,那周嬷嬷当年救我于危困之中,现在又早已脱了奴籍,本就是深得我舅妈信赖的大管事,真的说起来,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岂能由你这个恶奴随便怠慢!” 刘玉璞一番话说出来,咄咄逼人,掷地有声,那陆嬷嬷早听的冷汗涔涔,知道自己这番是大大的造次了,恐怕要遭大祸。 “来人啊,去请我舅妈过来,这就打发这恶婆子回去,就告诉我那堂兄堂嫂,这婆子嚣张无礼、仗势欺人,平白带坏了我这屋里的风气,是断断不能要了的。” 陆嬷嬷一听要打发她回去,顿时吓的瘫软在地,要知道她们这种教养嬷嬷,名声是最重要的,本是奴才,却仗着老道知礼,在达官贵人们的府里,广受欢迎和礼遇,地位和待遇超然,收入十分可观,可一旦坏了名气,那就等于现了原形,和一般不中用了的老奴没有任何区别。 那孙嬷嬷见大事不妙,连忙在一旁替她磕头求饶,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老陆要真被赶回去,自己断断也好不了,只能拼死求饶了。 正在混乱期间,那周嬷嬷却已经赶到了,原来那传话的婆子见自己闯了大祸,早就命人去请周嬷嬷了。 “郡主息怒,郡主息怒啊。”周嬷嬷一进来,匆匆忙忙纳福见礼,便连声劝慰起来。 那玉璞一见周嬷嬷,突然小嘴一瘪,眼眶便红了起来,她毕竟还是个九岁的孩子,刚才大怒之下,声色俱厉的训斥下人,如今一见亲近之人,难免也觉得心神激荡,委屈起来。 周嬷嬷见小郡主如此模样,心里又感激又担心,急忙连声告罪:“都是老身的不是,都怪老身不好,这两天忙晕了头,竟然不能时时来给郡主请安,还劳郡主如此牵挂,老身实在惶恐。” 玉璞嘴角又是一撇,沉着脸说:“嬷嬷说什么呢?我知道嬷嬷肯定是怪我管束下人不利,打算从此和我生分了。”说道这里,声音也微微的有些哽咽了。 周嬷嬷见此情景,也顾不得礼数,连忙上前搂住小郡主的肩膀,低声温言安慰起来。 半响,那玉璞郡主才渐渐平复了情绪,一时间屋内鸦雀无声,那跪在地上的老嬷嬷羞红着一张老脸,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第十七章 变 化(下) “玉璞郡主,你听老身一句,陆嬷嬷本无恶意,也是护主心切,只不过方法偏颇了些,如果她真要是存了什么坏心,我又怎么会不对郡主明言呢,那岂不白白辜负了郡主您对老身的一片维护之情。” 见玉璞脸色好了些,周嬷嬷先是义正言辞的劝说了她几句,而后又伏在她耳旁低声说道: “郡主啊,她们二人是皇太后、皇后娘娘赏的,你现在这样打发她们回去,岂不是让你舅妈大大为难,如今她们也已经得了教训,便这样罢了吧……” 周嬷嬷知道那玉璞虽然看着和顺,骨子里却是她亲娘一样的烈性子,如果一味叫她看着宫里的面子服软,必然适得其反,只有拿她舅妈出来说事,她或许还能听的进去,果然,一提到别让冉冉为难,玉璞面上便松了下来。 “哼,不送回去也行,这责罚却一定是不能免的。” 玉璞余怒未消,边说,边瞪着那趴在地上的陆嬷嬷,其实她也忍了这个嬷嬷有一阵子了,除了对周嬷嬷等人无礼,她哪里不知道这陆嬷嬷心里并没太把自己这个主子当回事,今日正好乘势将她彻底的打压下去。 那陆嬷嬷一听要责罚,只一味的趴在地上发抖,连求情也不敢了。 那孙嬷嬷跪在她身旁,却一脸哀求的看着周嬷嬷,周嬷嬷心下叹了口气,知道今天自己这个好人,是要做到底了,陆嬷嬷这样的年纪身份,真要让她被拉下去褪了衣裙、打了板子。那和被送回宫里,其实被没什么两样。 周嬷嬷冲屋里的丫鬟婆子使了使眼色,让她们退了出去,才又低声说道:“郡主恕老身斗胆多嘴,今日之事,全由陆嬷嬷口舌不善所起,她又是您的教养嬷嬷,本就该谨言慎行、以身作则的,我看让她自己掌嘴,好好反省反省。便是极为妥当的责罚......” 那陆嬷嬷一听,也不等郡主吩咐,抬手便啪啪啪的自抽起耳光来。非常用力,没留一点后手,玉璞郡主冷哼一声,任她抽打着,等打了快七八下。陆嬷嬷的老脸顿时红肿起来,唇齿间也有鲜血流出。 玉璞毕竟看着不忍,一抬手叫她停了,那孙嬷嬷连忙扶着陆嬷嬷磕头谢罪退下不提。 此事以后,这西泰院肃正了许多,大家都清楚的认识到玉璞郡主虽然还是个孩子。却绝对不可小觑,而周嬷嬷,那也是比有些主子还有体面的人。 ————————--------------———————— 冉冉和周嬷嬷说那江洲绣庄事情的时候。还有些犹豫,周嬷嬷虽然身体硬朗,但毕竟是有年纪的人了,冉冉只恐怕她吃不消奔波劳累。 冉冉合计着,这次请周嬷嬷带几个得力的管事娘子和小厮过去。先把绣庄重新开起来,再让她从带过去的人里帮自己选个得力的管事。周嬷嬷便可以脱身回来了。 谁知她刚把这想法和周嬷嬷一说,周嬷嬷竟然连声说自己愿意去江洲打理绣庄,奶奶不用另外再挑管事了,只要让自己从府里挑几个帮手便是。 张冉冉被她的态度给搞糊涂了,周嬷嬷心里最牵挂的就是戴灵秀,也主要是因为这点,冉冉才更怕她不愿意去江洲打理,怎么这会子,她竟然是一副想长住江洲的姿态呢? 见冉冉脸色疑惑,周嬷嬷自然也知道她在奇怪什么,她稍作犹豫,便像下定了决心一般说道:“奶奶,我想求您想想办法,让二小姐嫁到江洲去吧!” 张冉冉一愣,完全不知道周嬷嬷此话的意思,作为如今戴府的内当家,戴法兴也将给戴灵秀定亲的大事交给了冉冉去张罗,张冉冉原来在都城和其他内宅贵妇并不熟悉,那本是戴夫人交际范围,如今,除了戴法兴物色的几个人选,张冉冉也找了官媒帮忙物色。 几番筛选下来,冉冉发现这个差事不好做,她和戴灵秀感情不错,自然希望替她物色一个品性外貌具优的适龄男子,对家世和背景便看的有些淡,可是公爹戴法兴,却正好相反,这样一来,能过关的人选便越发稀少了,而戴灵秀又只是庶女,有些戴法兴看入眼的人选,对方是不可能愿意的,戴法兴一味的叫冉冉去试探,但张冉冉觉得有关灵秀的名声,不愿意贸然行事,便一直拖着不办。 戴灵秀虽然一贯得主母疼爱,从小放在身边抚养长大,却并没有记入金锦绣名下,当时金锦绣的意思是说碍于大女儿红秀的身份,戴灵秀这样的出生,不便记入自己名下,毕竟她母亲只是白丁之女,而现在再操办让她入嫡之事,主母已亡,未免太掩耳盗铃了,为此,戴法兴还愤愤的暗讽了几句金锦绣的小气与私心。 而最近戴法兴竟然看上了当朝左太尉宋孝廉的嫡长子,健康城宋家乃本朝大户世家,世代出的都是文臣,唯有这宋孝廉,却异军突起,年纪轻轻便立了军功,善谋略,为人低调,城府极深,一直稳坐这太尉位子,就算刘骏登基,也没动他的位子,也是一个奇人。 宋太尉的嫡长子自然是极好的,但他这次却是续弦,原配是病死的,屋里还收着三个姨娘,还有一个贵妾,原配留下一子一女,庶出的孩子已经有五个了,庶长女今年已经十二岁了,只比戴灵秀小三岁。 这样的条件,张冉冉实在无法接受,而戴法兴却觉得是门再合适不过的良缘,按他的思路,将戴灵秀配了这样的世家嫡子,就可以让她逐渐摆脱庶出的阴影了,等她有了后代,那更是成了世家嫡子之母,至于这续弦吗,那也再正常不过,否则这样的好事怎么会轮得到戴灵秀呢。 张冉冉嘴上应了下来,暗地里却打算叫人去好好打听,一定要想个理由把这门亲事推了,她如今正在谋划呢,谁成想又跳出个周嬷嬷,竟然提出要把戴灵秀嫁到江洲去。 “周嬷嬷,你为何会有这个念头?”饶是张冉冉再沉着,此时也忍不住高声叫了出来。 周嬷嬷看了看四周,丫鬟婆子们都早被张冉冉打发出去了,她起身来到冉冉身旁,俯身凑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语气难掩焦虑不安: “大奶奶,二小姐,二小姐她心里恐怕,还一直记挂着……当今圣上呢……” 第十八章 痴 心 冉冉脸上顿时一僵,戴灵秀对当今的皇上,也就是当年武陵王的心思,她是早有察觉的,当年在江洲就知道了。 不过,哪个少女不思春,同为女人,冉冉自然能理解少女戴灵秀对武陵王的倾慕之情,但是,她没想到二小姐会如此长情。 现在武陵王已经成了皇上,戴灵秀再有这种妄想,自然是不妥当的,不过冉冉还是有些不解周嬷嬷为何如此紧张,甚至想让二小姐嫁到遥远的江洲去,既然是皇上,戴灵秀最多也只能想想而已,等到家里给她定了亲事,还不是一样要老老实实的嫁人。 “灵秀有和你说了什么吗?嬷嬷你为何如此惊惶?”冉冉追问着。 “奶奶,前两天二小姐去给福正院给老爷请安的时候,碰到了宝珠姨娘带着慎哥儿去找飞霞姨娘,二小姐就和他玩了一会儿,没想到被慎哥儿扯破了衣服袖子,掉出了一块锦帕,那锦帕上……就是以前您让她绣的那副武陵王的头像……当时,两位姨娘都看见了……” 张冉冉听到这里,眉毛也不由皱了起来,未出阁的太师府小姐居然将当年圣上的头像藏在身上,这种事情若传出去,可大可小,可不能草率。 “她二人可有说什么?”冉冉问道 “当时我不在那里,听二小姐说,飞霞姨娘把那块帕子拿走了,说这种东西放在一个姑娘家身边可不好,小姐当时又慌又羞,也没阻拦……” “被飞霞拿走了?”张冉冉一下提高了声音。 “是啊,二小姐不敢和你说,只偷偷告诉了我,我越想这个事情越不妥当,那飞霞姨娘的行事。我总觉得不放心……” 周嬷嬷说的有些吞吞吐吐,虽然她已经脱了奴籍,但在背后议论随意议论主子仍然有些不习惯,就算她在冉冉面前是从来不隐瞒什么的。 “飞霞,我一直猜不透她,帕子被她拿去了,确实有点麻烦,可是,你也不用为了这个就想把灵儿远嫁吧?” “大奶奶,你不知道。二小姐和她亲娘一样,都是有些痴性子的,当年我家小姐说是她父亲临终前托孤给戴家老爷的。其实,是我家小姐自己一直对戴大人念念难忘,说是不能嫁他,便削发去做姑子,她父亲无奈。才在病中厚着脸皮开了这个口的,戴家老爷为了成全老友的遗念,才逼着戴大人收了我家小姐做姨娘,如今,我看二小姐的样子也是不大好的,好像走进了牛角尖里。怎么也出不来,我劝她不要痴心妄想,她却红着脸说。连白桃都能行……唉,我真怕她做出傻事。” “真是太傻了,她以为那皇宫是什么好呆的地方,她以为那刘骏是什么好归宿吗?”张冉冉气的拍案而起。 周嬷嬷被吓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冲着冉冉连忙摆手。这样非议当今圣上,那是万万不可的。 张冉冉想不到戴灵秀竟然这么糊涂。不单单是动了春心,竟然真有嫁到后宫的念头,这二小姐一贯安静顺和,平日做事也是个有章法的,怎么在终身大事上这么不中用。 “你马上叫人把二小姐请过来。”冉冉沉着脸说道。 “大奶奶,你先别急,我还有一件事情向你禀报,我家老爷和前朝通奉大夫刘大人是旧时,我们家小姐小时候,刘家老夫人特别喜欢她,我们前阵子在江洲的时候,他们家派人来找过我,说他们家老大人还在,想看看我们家小姐的后人如今怎样了,那时候正巧咱们就要回都城了,忙乱的紧,我不敢惊扰你们,只说我们家小小姐挺好的,谢谢他们家老大人牵挂,便没再交往,谁知就前几天,他们家有位管事的嬷嬷又来拜访我,说是他们家孙少爷马上就要进京参加殿试,派他们先来打点,她和我是旧相识,便来看看我,我一打听他们家这位少爷的情形,倒觉得和灵秀小姐是良配呢,我只想她早点断了那点糊涂心思,远远的离了都城才好,所以才来求您了。” 到了这时,冉冉才总算弄明白了周嬷嬷的想法和打算,她默默思忖了良久,才开口说道: “刘家,倒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只不过想把灵秀嫁到江洲去,还是后话,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断了灵秀这个糊涂念头,再把这事情彻底在府里封了口,我会把那块帕子从飞霞那里拿回来的,你现在就叫人把二小姐请过来。” 银瓶被打发去请二小姐了,可过了半天,冉冉和周嬷嬷都有些不耐烦了,她才带着戴灵秀过来,银瓶出去之前,又附在张冉冉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冉冉看了她一眼,说道:“你让人都不要在门口候着了,你自己一个人在回廊下听吩咐,谁敢过来,给我拿棒子打出去,大爷回来的话,早点通报我。” 银瓶连忙应声出去了,戴灵秀看见嫂子这个架势,不由得慌了,急忙看了眼周嬷嬷,周嬷嬷眼观鼻鼻观心,并没有理她。 张冉冉板着脸,也不看她,只平视着前方说道:“你知道武陵王当年是为何离宫,为何在外面做了藩王的?” 戴灵秀一听武陵王三个字,顿时涨红了脸,她想辩解什么,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张冉冉也并不给她机会,只管将武陵王当年因为在宫里奸淫自己表妹被赶出都城的事情统统都说了,连他和母亲之间不清不楚的传闻,也隐晦的点了出来。 这下子,别说是戴灵秀,就连周嬷嬷也给惊住了,这些本来都是朝中的秘闻,如今武陵王又做了皇上,谁还敢乱传呢。 戴灵秀本来已经涨得通红的脸,慢慢变得雪白,她呆呆的看着张冉冉,仿佛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一般。 “奶奶,这些可都是真的?”周嬷嬷终于忍不住了,颤巍巍的问了一句。 “哼,你们当我冒着掉脑袋的风险,编出这些话来哄你们玩吗?我今日不把这些话说清楚了,只怕咱们二小姐还不死心呢?” 张冉冉从来没有如此严厉的对待过戴灵秀,二小姐怯生生的看着自己的嫂子,眼泪终于忍不住啪嗒啪嗒落了下来。 第十九章 生 隙 “嫂子也是过来人,并不是怪你心里头有什么想法,但你不应该在大事上犯糊涂,还想自作主张,那人再好,也不是你该肖想的,那后宫哪里是什么好去处吗?你真的以为进了宫,便能与那人朝夕相处了?那些嫔妃娘娘,哪一个是好惹的,我舍得白桃,可怎么能舍得让你入宫?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戴灵秀垂着头,眼泪扑簌簌的落在了膝盖上,周嬷嬷在一旁看的心疼,却不敢说什么。 “我再问你,你这两天可有私下和飞霞姨娘说过什么吗?”张冉冉突然话题一转。 周嬷嬷愣了愣,急忙看向二小姐,戴灵秀也惊得抬起了头,呆呆的看着张冉冉,半响才说:“是……是她来找我的……” “她真的来找过你了?你和她都说了些什么?”张冉冉见被自己猜中了,不由越发担心。 戴灵秀低着头,手里的帕子都快被绞碎了,半响,才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吐出了几个字:“她问我是不是喜欢……她说愿意帮我去父亲那里说项……” “啊呀,我的小姐啊,那你怎么说的呢?”一旁的周嬷嬷再也忍不住了,勉强压着声音叫了出来。 “我…我……” 戴灵秀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不过张冉冉和周嬷嬷对看了一眼,已然明白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了。 “那我再问你,刚才我让银瓶去找你时,飞霞在和你说什么?”张冉冉脸色黑沉。 “她,她还来得及说什么,银瓶便来了……” 张冉冉舒了一口气,不再理会戴灵秀,只是坐在那里默默的想着什么。半响没有动静,周嬷嬷轻轻的叫了一声大奶奶。 冉冉冲周嬷嬷摆了摆手,才看着戴灵秀开口说道:“灵儿,我再问你一次,我说了这么多,你的念头是不是还没变。” 戴灵秀咬着下嘴唇没说话,只是默默的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冉冉叹了一口气说道:“如今你也大了,若是觉得嫂子不该挡了你的好事,你便只管说吧。嫂子对你也算问心无愧了……” “嫂子……呜呜呜,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恨自己太蠢了……是我不好。你不要不管我……”戴灵秀呜呜的哭出了声来,伸出手拉住了冉冉的衣角。 张冉冉和周嬷嬷同时松了口气,戴灵秀毕竟不是一个冥顽不化的糊涂人。 既然高压手段见效了,冉冉便不再板着面孔,她轻轻搂住了戴灵秀的肩头。柔声说道:“灵儿,你要相信我和周嬷嬷,这府里,我们两个是必定不会害你的,嫂子一定会帮你找一门称心如意的亲事,绝不委屈了你……” “嫂子……”戴灵秀脸上虽然还挂着泪珠。听到这话,也难免粉面含羞起来。 “周嬷嬷,你陪着灵儿在这里坐坐。先不要到别的地方去,我去一趟飞霞那里。”张冉冉边说,边站起身。 两人点头应下,看着冉冉都难免有些紧张。 张冉冉出了屋门,让银瓶去取了一包上好的参片。又嘱咐她在门前守着,不管谁来找二小姐。都好歹先拦一拦。自己就由两个小丫头扶着,往飞霞那里去了。 时间刚过了未时,太师大人应该还没回府,冉冉加快脚步赶到了福正院,赵姨娘那里照旧门户紧闭,飞霞廊下的小丫鬟看到冉冉来了,连忙向里通禀,没一会儿,飞霞便挺着肚子迎出来了。 飞霞做了姨娘以后,对张冉冉的礼节是一点没疏忽的,完全还把自己当做下人一般的行礼问安。 张冉冉侧身让了让,身边的小丫鬟便马上扶住了飞霞,没让她纳福下去。 到了房里,冉冉把参片交给了飞霞身边的丫头,又随口问了问飞霞的身子最近可还安稳,便直接开口说道:“我听灵儿说,她有一块帕子被你拿了,姨娘能否还给我。” 飞霞脸上表情没任何变化,还是那么笑盈盈的,她马上叫果儿开了匣子,把戴灵秀的那条锦帕拿过来,亲手交给了冉冉。 张冉冉拿回了锦帕,又特意在飞霞那里多坐了一会儿,飞霞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态度极好的和冉冉寒暄着家常,冉冉心下暗自吃惊,这个飞霞,果然不是好对付的。 张冉冉刚才故意把话说的不清不楚的,这锦帕是戴灵秀的,绣的又是当年皇上,为什么是自己来问飞霞要帕子呢?这些她一句都没解释,就是等着飞霞来问自己,冉冉早已准备好了应对的理由。 可是,这飞霞竟然一句都不问,就把帕子还给自己了,反倒让自己要说的话没法出口了。 既然如此,冉冉便起身准备告辞了,刚走出房门,便听到廊下有人在说话,来的是戴法兴身边的贴身大丫鬟玉书。 她看到冉冉也在这里,先是有些惊讶,而后便笑着说:“大奶奶也在啊,真巧了,老爷让奴婢来请王姨娘,让玉瓶去请您了,没想到您在这儿呢。” “父亲已经回来了?”冉冉问道。 “是啊,今天老爷回来的是比平时早些,刚换了衣服,便叫我们请您二位来了。” “父亲有说是什么事情找我吗?” “老爷并未说。” 冉冉又看了一眼飞霞,她还是那一脸的笑容。 两人随着玉书一起,往戴法兴书房走去,他正坐在书桌后面等着呢。 “冉儿,灵儿的亲事相看的如何了?”,待二人一坐定,戴法兴便开口问冉冉。 果然是这事,冉冉心里顿时警觉起来。 “回禀父亲,您说的那位宋孝廉的长公子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就是坊间有传言,说他有些重女色,他那三个姨娘里,倒有两个是乐坊里赎回来的,平日里也常在乐坊勾栏里流连的。” 其实,这位宋大爷压根是个宠妾灭妻的人,原配生病的时候不闻不问,还赶着从乐坊里往回抬人,冉冉不想说这么明白,只怕戴法兴不愿意听到这样的话,反而坏了事,毕竟他自己纳飞霞,气死金锦绣的事情也实在不光彩,只说那人好色荒糜罢了。 果然,戴法兴脸色还是变了变,半响才阴沉着脸说:“既然这样,那这人是万万不可的,我再问你,听说灵儿心里已经有人了,这事可是真的?” 来了,冉冉不由的微微坐直了身体。 第二十章 生 隙(中) 张冉冉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公爹,边摇头边急急的说道:“不会的,不会的,灵儿绝不是那种不知羞耻的孩子。” 见冉冉这个反应,戴法兴表情有一点尴尬,连一旁的飞霞,也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头。 要知道未论婚嫁的女孩子心里已经有了人的这种事,本是人之常情,但偏偏是不能拿到台面上说的,像冉冉这样一口咬定这是不知廉耻的事情,本是迂腐,不近人情的举动,但你又不能说她不对。 戴法兴一时倒不知该如何开口了,飞霞迟疑了一下,缓缓开口说道:“这事都怪妾身不好,大奶奶,我也是因为那块帕子,才知道了二小姐的心事,因为担心,又不敢自作主张,就马上向老爷禀报了。” 飞霞避重就轻,自己先认了错,也并不反驳冉冉,却一口就把这事给坐实了。 冉冉先是满脸疑惑的表情,然后慢慢从袖中取出了那块锦帕,问道:“王姨娘说的就是这块帕子吗?” “正是这块,那天是从二小姐的袖子里掉出来的,绣的是……还是大人你自己看吧。”飞霞不动声色的强调了这帕子的来历。 “呵呵呵,那可真是个误会了,父亲,您看。”冉冉边说,边把帕子递给了戴法兴,她知道帕子的事情是怎么也瞒不过去的。 戴法兴接过了帕子,见上面绣的果然是当今圣上刘骏的头像,脸上倒也没有太多表情,不知道是喜是怒。 “这个帕子,是上次我入宫的时候,殷淑仪问我要的,她不知道是从哪里得知了我们在江洲的时候曾绣过皇上的头像,便要我绣一幅给她。我自然不敢不从,便让灵儿赶工绣了出来,她那天本是想把帕子交给我的,谁成想被慎哥儿给撕破了袖子掉了出来,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谁知道王姨娘想歪了,呵呵,灵儿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自然没搞懂姨娘话里话外的意思,大家难免就误会了。” 冉冉边说边笑。话里话外却明明白白是在嘲笑飞霞自己心思不正,所以才曲解了戴灵秀的心事。 她把殷淑仪抬出来说事,听着也合情合理。戴法兴自然不方便去向殷淑仪求证,不管他们信不信,也都不好反驳自己的说法。 果然,飞霞听她这样说,便不再声响了。戴法兴想了想,又问到:“我怎么听飞霞说,灵儿自己也是有这个意思的?莫非是冉儿你没弄清楚她的心意?” 见戴法兴不死心,冉冉心里叹了口气,脸上仍然笑着说道:“灵儿是怎么想的,把她叫来一问便知道了。冬儿,你去西泰院请二小姐到父亲这儿来。” 冬儿当然知道戴灵秀不在西泰院,只管去东和院把二小姐请了过来。路上便把刚才的经过都告诉了她,包括冉冉对锦帕来源的解释。 面对父亲大人,谈自己的终身大事,自然让戴灵秀羞涩难当,不过她还是坚定的否认了这锦帕是自己的私物。只说是大嫂让她绣的,前几天被飞霞姨娘给拿去了。 戴法兴皱起眉头看了飞霞一眼。她连忙站起身,微微垂着头说道:“都怪妾身鲁莽了,自己没搞清楚,还白白扰了老爷的正事,还请老爷责罚妾身。” 张冉冉也不起来劝阻,只是默默的等待戴法兴的表态。 “你关心灵儿,也是好的,不过这种事情一定要慎重,毕竟关系着灵儿的名誉,你向我禀报倒也没错,又没和别人乱说什么,责罚就免了,下次切不可再如此莽撞行事了,好了,你先回房休息吧,灵儿也回去吧,我和你嫂子还有事情要商量商量。” 戴法兴脸色严肃的开口说道,没几句就把飞霞打发回房间了,并不给张冉冉发难的机会。 张冉冉本身也并没打算继续纠缠这个事情,说到底,她和戴灵秀还是有些心虚的。 打发走了其他人,戴法兴又问冉冉:“你常去宫里走动,有没有听说最近皇太后要为圣上充实后宫的事情?” 刘骏,他还要充实后宫?张冉冉内心不由的一阵子啼笑皆非。 “儿媳并未听太后说起过此事。” “此事倒是千真万确,是太后身旁的管事太监刚刚透漏给我的,说是圣上主要还是为了嘉奖此次光复的功臣,打算选几位功臣之女入宫为妃,借此光耀门楣,先不管灵儿心里是否有这个意思,对她而言,这都不失为一次好机会,如果你那里没有其他合适的人,我看你不如找机会去晋见太后,把咱们家这个意思透漏一二。” 戴法兴果然动了这个念头,戴灵秀成了皇帝的妃子,戴家的地位自然更加稳固了,至于这个庶出的女儿今后是否能过的舒心安好,那当然是没什么要紧的,看来戴法兴确实是被前次失势的事情吓怕了。 张冉冉自从知道了飞霞的行事后,也早就猜到了飞霞应该已经和戴法兴说过锦帕的事情,一定是得到了老爷的首肯以后,她才敢又去和戴灵秀探口风的。 匆忙之间,冉冉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是在心里有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到了此刻,也只能先碰碰运气了。 “父亲大人,其实这事儿我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想过,尤其看到那白庄妃如今的风光,也觉得灵儿哪里不比她更加有资格呢,可是,我前阵子把这个念头和长旭聊了聊,他却说此事不妥,还将我说了一通。”张冉冉一本正经的说着瞎话。 “哦?旭儿他有什么说法?”戴法兴倒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长旭的意思是,现在外面本就有些居心叵测的人,硬要说我们当时在江洲是靠把白桃送给了圣上,才能得到的圣宠的……” “胡说八道!!!” 张冉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戴法兴的一声断喝给打断了,他抬手一挥,桌上的茶杯便给统统扫到了地下。 张冉冉马上一脸惶恐不安的站起了身来,心里却在暗笑。 第二十一章 生 隙(下) 戴太师的书房里一片安静,门口站着的玉书、玉瓶两个都吓的一哆嗦,静静的听了一会儿,没听到老爷或者大奶奶叫进去拾掇东西的命令,只能紧张的立在门口等待着。 “哼,以后这种混账话不要在府里乱说。” 良久,戴法兴才冷哼了一声,语气不善的说道。 “是,是媳妇造次了,还请父亲原谅则个。” 张冉冉低眉顺眼的告罪,她早就知道戴法兴最不爱听这些话,在他的世界里,不管是白桃、还是儿媳繆冉儿,自然都不应该是圣上青睐戴府的理由,唯有戴法兴自己的才干,才是硬道理 现在如果再加上一个戴灵秀,那岂不是让他更加如坐针毡,戴法兴是典型的又想吃鲜活,又不想闻腥膻,张冉冉自然不能让他如意,这番话借着戴长旭的口里说出来,虽然也许会让他恼羞成怒,但也没什么害处,戴长旭对父亲如今的态度,张冉冉心里还是有数的。 “父亲,儿媳还有一事禀报,前些天有人说了前朝通奉大夫刘可友大人家嫡出的孙少爷,排行老五的,据说一表人才,极有文采,开春已经过了省试,这两日便要来都城参加殿试了,和灵儿倒是很般配,他们家里人也有这个意思,看重的是咱们家的门第,倒不挑剔灵儿是庶出的,听周嬷嬷说,刘可友大人和灵儿外祖父家里还是江洲的旧识,不知道父亲你可熟悉?” “是刘可友的嫡孙?”戴法兴反问道,似乎颇有些感兴趣。 “是,是他们家三房的长孙。” 戴法兴一时没有答话,只说自己还要再掂量掂量,便叫张冉冉退下了。 张冉冉回到东和院,等戴长旭一回来。马上告诉他今天的事情,夫妻二人如何商量打算不提,这边戴太师回到卧房的时候,飞霞姨娘已经等在他房里了。 戴法兴脸色不明的坐到了床边,飞霞快步上前,便跪了下来,低头小声说道: “请老爷赎罪,都怪奴婢不好,可是,奴婢真的不敢欺骗老爷。前日里,二小姐她确实和奴婢承认过的……奴婢,奴婢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 飞霞的声音越说越低。眼圈也渐渐红了,不过她忍着,并未落下泪来。 戴法兴脸上渐渐松弛下来,开口说道:“你起来吧,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别伤到了身子。” 飞霞听话的站了起来,看了看戴法兴,还想说什么,戴法兴冲她挥了挥手,不让她开口,又拍了拍身边的床铺。示意她坐过来。 飞霞在戴法兴身旁坐下,戴法兴便伸手揽住了她,良久。才开口说道: “我知道这事是有人在背后捣鬼,你是不会对我扯谎的,哼,无知妇孺,仗着宫里的几分薄面。便目无尊长、任意妄为起来,以为得了圣上的势。我就不敢管教她了,又哪里知道如今圣上最倚重的人是谁,这朝廷上下缺了我这个太师又会怎样?” 飞霞仰着头看着他,轻轻的问道:“那二小姐和圣上的事,就这么算了吗?” “这事你以后不要再提了,原是我考虑的不周到,灵儿入宫,对我们不一定有益,现在刘通奉的孙儿倒是个不错的人选,是三房的嫡孙,那刘可友虽然已告老还乡,儿孙里也没有什么出息的人物,但刘家世代书香,刘通奉的门生众多,与他们结亲,对我倒颇有助力的,如今掌管吏部的代尚书沈恭敏,便是刘可友的门生,我正有事要与他打打交道,有了这门子亲事,就便给多了……” 戴法兴停了停,又继续说道:“哼,这门亲事就让她先去操办吧,以后我自有整治她的时候。” 飞霞见他说的决绝,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紧紧的把身子依偎进他怀里。 等那刘家的五少爷来到都城,张冉冉便伙同周嬷嬷找了个机会偷偷去相看了一下,结果非常满意,外表虽然有些文弱,但仪表清秀,姿态大度,现在到底年纪还轻,等过个几年,必然是很出色的男子。 冉冉回来和戴灵秀透了口风,戴灵秀经过前面那么一场风波,已经吓的收了其他心思,听嫂嫂这样夸赞,心里难免春心萌动,甜丝丝的。 戴法兴对这门亲事虽然不热心,但也没有反对的意思,唯有戴长旭倒有些不放心,又亲自去外面打听了刘五的人品,回来也是说好的,不但读书上进,在同窗中也算一个领头的人物,经常接济贫寒的同门。 再问过生辰八字,正是良配,两家人于是一拍即合,马上行了小定之礼,就只等刘五参加完殿试,不管是否能及第,刘家长辈都要赶到都城送彩礼,行那大定之礼。 这样一来,张冉冉边忙碌了起来,他们刚回都城不久,家里东西本来就不齐整,如今还要马上给戴灵秀准备妆奁,顿时觉得捉襟见肘,毕竟这事光有钱还是不够的,东西必须得又贵重又时新,才能配得上太师府二小姐的脸面。 偏偏这个时候,冉冉又收到了来自江洲娘家的信,说是她弟弟缪学景也要到都城来了,如今已经在路上。 这件事情,繆冉儿的母亲柳氏倒也是早就写信和他们商量过的,缪学景春天参加省试未过,柳氏便央求戴长旭,请他帮忙在京师找了有名气的学馆,想来年直接以生徒的身份参加春闱。 弟弟要来,繆冉儿自然要帮忙给他找地方落脚,她本想买处小宅子送给学景的,柳氏却在信里早早安排好了,说让冉儿只管寻一处像样的三进小院,银子不是问题,到时候会让人护着学景一块带过来,只需要繆冉儿垫付一下便好。 这样一来,事情便繁琐了许多,置宅子、办家具、买丫鬟,张冉冉如何忙的过来,见她日夜发愁,戴长旭便给妻子出主意,让她去找赵柔,劳烦由她出面操办戴灵秀的妆奁,冉冉便可卸下半个重担。 这主意甚好,冉冉在征得了戴法兴同意后,便去找了赵柔,赵柔也一口应了下来。 第二十二章 来 了 (上) 等到了入秋的时节,戴府忙完了几件大事,终于清闲了下来。 刘家五公子没能及第,考了个第五,要说也是极好的,凭他的家世,先在翰林院做庶吉士,两三年之后,不愁没有一官半职。 但刘老通奉不肯,说他年龄还小,要他成亲之后,马上回江洲,等到来年再考,戴法兴对此颇不以为然,写信去劝了半天,但刘可友很坚持,戴家作为未来的姻亲也不好多说什么,更何况冉冉和周嬷嬷都更希望戴灵秀能嫁到江洲去,远离都城这个是非之地。 经过商量,刘五和戴灵秀成亲的大礼便在定在了都城,刘家在都城本来就有宅子,等刘五的父母赶到了都城,两家人便顺顺当当的把事情办了,冉冉暗自庆幸自己选对了人家,那刘家二夫人是个极为知书达理、大气优雅的女人,有这样的女主人,刘家二房绝对错不了,冉冉很为戴灵秀高兴。 等到送别戴灵秀随着刘家人去了江洲,宝珠和飞霞也先后顺利的生下了孩子。 戴太师是老年得子,而戴长旭则添了一个女儿。 这一比之下,各人就顿时感到了其中的区别。 先不说别的,以戴法兴现在的心态处境,这个儿子,简直就是天赐之宝,他在府里的形象,一贯是不苟言笑,冷肃威严的,可为了这个老来子,不但马上传话下去打赏了所有下人一吊钱,还命人买了烟花炮竹,当天晚上便热热闹闹的放了,这样的张狂,在戴府可还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呢。 宝珠的大姐儿是早三爷两个月生下来的,自然不会有这般的风光,本来就是个女孩儿。再说戴家掌权又是繆冉儿这个大奶奶,下人们自然不会上赶着去巴结,和飞霞这个正得宠的老爷的姨娘,是完全没法比的。 其实冉冉已经是做的很周到了,虽然自己已经忙的前脚打后脚,但大姐儿的洗三、满月,可都是给精心操办的,绝没有缺了礼数、少了体面。 可是再怎么大操大办,也不能和戴府的三爷比啊,男女尊卑有别、辈分高低立见。更何况还有戴法兴这个乐疯了的大老爷从中添乱,一时间,这满戴府里。人人都只记得福正院里的三爷,至于东和院里的大姐儿,那是很少有人提及的。 这日里,大姐儿戴文萱又发烧了,宝珠连忙让锦儿问大奶奶拿牌子好去请大夫。 文萱打生下来就身子弱。三天两头发烧着凉,把宝珠都累瘦了一圈,这天姐儿的病似乎特别厉害,浑身上下都滚烫,宝珠慌了神,又叫小丫头豆儿去把大爷请过来。她自己实在有些没把握。 先是锦儿急匆匆的回来了,说大奶奶不在府里,和大爷一起出去了。她已经请林管事去叫大夫了,如今,是林福林主管这东和院的外事。 不一会儿,豆儿也回来了,说的也是一样的话。大爷今天一早便和大奶奶一起出府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抱在怀里的姐儿。突然有点要抽筋的样子,宝珠急的眼泪哗哗直淌,带姐儿的奶娘一边拿冰块替姐儿降温,一边也是急的直念阿弥陀佛,这么小的孩子一旦抽筋就极为麻烦的,就算能救回来,也怕会留下病根。 锦儿又连忙叫了院里几个有经验的老嬷嬷进来一起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缓解的办法,几个老婆子面面相觑,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其实土法子她们不是不晓得,只不过谁也不愿意当这个出头鸟而已,姐儿治好了还好,万一有什么不好的,谁知道会不会背黑锅呢,如果是要紧的主子吧,豁出去试一试也不是不可以,万一运气好,今后就发达了,可如今只是一个不得宠的姨娘生的姐儿,就实在不值得冒险了。 锦儿眼见这些婆子不中用,一急之下,便想起了赵姨娘,毕竟是半个主子,又是养过孩子的老人儿,宝珠听她这么说,连连点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急说把王姨娘也一并请过来。 飞霞先带着丫鬟赶了过来,赵姨娘因为一直闭门谢客,锦儿被她看门的小丫鬟耽误了一会儿才得进门,她比飞霞迟了片刻才到。 飞霞一进门看了文萱的情景,便让婆子们去打了温水过来,自己解开了姐儿的小袄子,将那面巾沾着温水给姐儿上下擦拭着身体,弄了几个回合,姐儿脸色果然没那么红了,人也安静了一些。 正在人仰马翻之间,小厮已经带着大夫回来了,大夫出门前已经听说了姐儿的症状,带了现成的紫雪丹过来,先不问诊,只管把丹药捣碎了用水服下,等姐儿安稳下来,才仔细看过。 原来是秋天虽然转凉,但天气干燥的很,这个奶娘给姐儿一下子加了太多衣服,才让她陡然燥热起来,大夫开了药命人去煎,又嘱咐了几句才由小厮送走了。 等戴长旭和冉冉回来听说,俱是吓了一跳,戴长旭对文萱一直很上心的,听银瓶一说,两人便急匆匆赶到了飞霞房里。 先看了看孩子的状况,又听锦儿说了这白天的情景,宝珠红着眼睛坐在床边,一副凄楚不安的模样。 冉冉一听,便觉得事情不对头,文萱这阵子一直不安生,闹了好几回,不是热着,就是冻着,宝珠又是一个没有决断的,戴长旭和自己都不放心,特意嘱咐过宝珠、锦儿和奶娘,都小心看着点,姐儿一有什么不好,就赶紧叫人来看。 看姐儿今天的情形,就是这两天穿多了衣服,导致人干燥上火,喉咙发炎了,这倒是小儿常见的病,怎么会无声无息的一下子发作的那么厉害。 冉冉一问,这屋里的三个人都微微变了脸色,那胡姓奶娘抢着想说什么,却被冉冉一挥手拦住了,她沉声问道:“锦儿,你来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锦儿自小在冉冉身边服侍,两人感情深厚,现下被她一瞪,心里又急又冤屈,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第二十三章 回来了(下) “奶奶,其实姐儿昨儿便有些不舒服了,我看她舌头红的厉害,吃了败火的药也不见效,就说去请大夫看看,胡妈妈……”锦儿说到这里,看了眼宝珠,又犹豫了。 张冉冉也不多废话,只是狠狠的一拍桌子,锦儿吓得一抖,连忙继续说了下去:“胡妈妈说不打紧,多喝些水便好了,没必要折腾那么大的动静……” “宝珠姨娘,锦儿说的可属实?”张冉冉皱着眉头看着宝珠。 宝珠脸上阴晴不定,半天,才默默的点了点头,那胡妈妈一看便急了,跪在地上说到:“奴婢不过是因为姨娘问我,才凭经验一说的,最后定夺的还是姨娘,奴婢不敢擅作主张,请奶奶明鉴。” 宝珠见她竟然这样说,脸一下子涨红了,又急又气,上前便给了那胡妈妈一个耳光,那胡妈妈本是个刁蛮的,立时抢天扑地的嚎了起来。 张冉冉冷哼了一声,不再与她废话,只管叫人把这刁奴拖下去打一顿。 房里一时没人说话,宝珠已经眼眶发红,张冉冉却是又气又无奈。 这个奶娘,本身就是宝珠娘家给找来的,冉冉见她虽然能干体面,却颇有些多事,便不是很喜欢,碍于宝珠娘家的面子,还是先留下来了,哪知她看宝珠性子绵软就很有些指手画脚起来,冉冉私下也暗示过宝珠几次,宝珠却不以为意,反倒是一副觉得她很能帮衬自己,很满意的样子,冉冉便也懒得多说了,如今却闯出这么大的祸来。 冉冉想说宝珠两句,终究怕落了她的面子,正在思忖之间。身旁的戴长旭已经开口了: “我看,就把宣儿抱到大奶奶房里养吧,宝珠姨娘能管好自己就算不错了,也没那个多余的心力照顾孩子。” 张冉冉吓了一跳,连忙扭头去看戴长旭,见他紧皱眉头,面色很是难看。 宝珠听了这话,也是惊得猛然抬头,眼泪立刻涌了出来,软软的跪在了地上。叫了一声“大爷……”。 戴长旭和宝珠情分不一样,虽然很少到她房里歇息,但平日里对宝珠一贯是温言细语的。在外面买了什么精致有趣的东西,也不忘了宝珠这一份,所以下人们虽然难免趋炎附势,但看着戴长旭和缪冉儿的态度上,也从来不敢对宝珠太过怠慢。今天这样的厉声呵斥,那还真是极为少见,把冉冉也吓了一跳。 原来戴长旭不喜那个奶娘多嘴多舌,乱献殷勤,私下里也说过宝珠,让她再换一个周到可靠些的奶娘来带着姐儿。宝珠不肯,还红了眼眶问这是不是大奶奶的意思,戴长旭心里本来就有些不喜了。再加上他自己又是自幼体弱多病,极疼孩子的人,今天见了这样的事情,便难得发作了起来。 房子里一片寂静,只听得到宝珠低声啜泣的声音。冉冉见戴长旭脸色阴沉,并没有心软的样子。便轻轻咳了一声,开口说道: “这事说到底并不怪姨娘,哪有做娘的不疼孩子的,宝珠姨娘为了照顾姐儿,眼见着也是消瘦了一大圈,不过咱们姐儿身子娇弱,确实不能大意,这次虽然是奶娘照顾不周,姨娘确实也有失察的责任,我看就罚姨娘一个月的例钱,好好反省一下吧。” 见冉冉说了这些话,戴长旭也就再没有多说什么了,见宣儿现在情形尚好,两人又叮嘱了几句,便起身回去了。 冉冉做主马上找了新奶娘过来,宝珠和锦儿自然也不敢怠慢,一直小心关注着宣儿的状态,两三天后,总算平稳了下来,房里的人均是松了一口气。 这天,宝珠拿着一方上好的锦缎和自己做的一双小鞋子,由小丫鬟陪着,来到了福正院里,去探望飞霞姨娘和三爷。 “上次姐儿的事情,多亏姨娘相助了,宝珠感激不尽……” 两人一见面,宝珠就马上开口致谢,还俯身纳福。 飞霞连忙一把拉住了她,嘴里直抱怨她太见外了。 宝珠先去看过正在熟睡的三爷,见那孩子养的白胖肥壮,甚为羡慕,等两人坐下喝茶时,这面上的愁容就越发盛了几分。 “我的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如今姐儿也平稳了,你还何苦和自己过不去呢,这孩子小,哪个不是这么折腾过来的,当年我在江洲带慎哥儿的时候,比你现在可难多了。”飞霞见她这幅样子,连忙开口劝慰着。 她不说还好,这一劝,宝珠的眼泪就下来了。 “我不是为了姐儿,上次姐儿的事情,是我不对,不该妄听那婆娘的蠢话,照顾姐儿苦点累点,我哪里又会不甘愿呢,这孩子,我可盼了多少年呢,我只是,只是心里难受……大爷,大爷如今对我……唉……” 一听宝珠说到大爷,飞霞就闭上了嘴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半响才低声说: “你别瞎想了,你和大爷也算青梅竹马般的情分,大爷平时待你怎么样,我们也都看的到的,大爷,他只不过……对大奶奶极为痴心罢了……难免就眼里看不到别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所谓一物降一物吧……” 宝珠听了这话,面色越发难看了,她揉搓着手里的帕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天才说: “我……我就是想到这个,心里才恨,恨死我了,以前,以为她也是极好的,我还不是对她言听计从、恭恭敬敬的,可是……可是就她那破落身子,哪配啊,哪配大爷对她如此掏心掏肺的……” 飞霞眼神一亮,先起身去看看了门外是否有人,又回来将圆凳拉近了宝珠身边,低声问道:“你魔怔了吗?敢这样说大奶奶。” 宝珠脸色苍白的看着飞霞,咬牙说道:“你不知道,你上次提到的二爷咬着大奶奶不放的事情,很可能是真的……” 飞霞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急急问道:“怎么可能,你有什么凭证?” 宝珠一狠心,便把当初看到戴长旭手破了的事情,和自己在江洲时质问戴长旭,他一副心虚的样子,统统都说了出来。 飞霞听了,脸色变了几变,好像着实被吓到了,她突然站了起来,又起身查看了一下门窗,才附在宝珠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二爷,他好像回来了……” 第二十四章 各怀心思 戴长旭把要买地的事情禀告了戴法兴,戴法兴沉着脸没搭理他。戴太师自然知道儿子买地背后的含义,他之前对戴长旭的劝说,算是白费了。 戴法兴用眼角扫过儿子高大挺拔的身影,心里忽然一阵失落,这个儿子,他是寄予过厚望的,戴长旭因为体弱,从没去过学院,是自己亲自给他启蒙的,到现在戴法兴还清楚的记的当年发现大儿子过目不忘、聪慧灵辩,完全继承了自己在读书上的天份时的那份欣喜之情,而如今…… “罢了罢了,随你们自己去折腾吧,要买地也好,买田也好,只要别占公中的钱财,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戴法兴冲着儿子挥了挥手,脸上难免带了几分心灰意冷。 戴长旭一愣,一是因为父亲的态度,他本以为必然会受到一顿呵斥,而如今戴法兴脸上的落寞之情,反倒让他心中一动。 再者呢,父亲说不能占用公中的钱,这可有些过分了,戴府之前经历大难,戴长旭和冉冉名下的钱早已贴给公中消耗殆尽,而随着戴法兴起复,朝廷赏赐的家产和银两当时都记在了公中,到现在并没有分在各房名下,如今戴法兴竟然装糊涂,实在是有失公允。 戴长旭正要开口说什么,玉瓶进来通报,说是王姨娘打发人来请老爷过去看看三爷,三爷今天有些伤风,已经请大夫看过了,王姨娘不放心,还想请老爷过去一起看看,问老爷现在可有空吗? “恩?冕儿生病了吗?我怎么没听说,赶快带我过去看看。”戴法兴说罢便起身往外走去,三爷已经起了学名叫戴长冕。 戴长旭也随着站起了身,他不好再拦着戴法兴理论什么。只得跟在父亲身后,将他送出了房门,戴法兴只扭头和他说了一句:“你先回去吧!”,便匆匆往飞霞房里去了。 戴长旭应了一声便往院门走去,走了没几步,突然停了下来,扭头往回看了看,父亲的背影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挺拔修长,可他突然觉得。今天自己与父亲这样背向而去的场面,别有一层滋味,可到底是什么。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冉儿不在房里,应该是带着平儿去园子里逛了,戴长旭坐在自己房里沉思了一阵子,决定先不告诉冉儿父亲的态度,他是时候该和父亲谈谈自己名下钱财的问题了。金家钱庄是母亲的陪嫁,早就说好了记在自己的名下,还有之前的一些铺子和田庄,这次刘骏都也都一并返还了,只不过有些东西折成了现钱,既然父亲不让自己动用公中的钱。那自己好歹要把自己名下的那份资产拿回来,更何况如今又添了三弟,有些事情还是要早些说清楚的。 戴长冕病的并不严重。不过是小儿常见的伤风流鼻涕而已,他性子老定,并不喜欢哭叫,戴法兴进来看他的时候,正举着一个果子玩耍。看见戴法兴,就呀呀的叫了两声。咧嘴一笑。 戴法兴多年没近过这么小的婴孩了,不管是平哥儿,还是慎哥儿,他都只是摆着祖父的威严偶尔过问两句了事的,这和自己骨肉亲昵的滋味呢,也就是二十几年前戴长旭出生的时候还略微尝过一二,如今老来得子,对这冕儿,倒别有一种介于祖父和父亲之间的不同味道,多了几分宽容和喜爱。 玉书、玉瓶和奶娘婆子们见老爷面上难掩喜色,纷纷上来奉承,玉书便带头说三爷眼睛鼻子和老爷长的是一模一样,特别是眼睛,炯炯有神,比一般的孩子都明亮灵动的多,一看就是个聪明不凡的,其他人也是连声的应和称赞。 戴法兴被她们说的,也越发觉得这孩子相貌甚好、机灵可爱,刚刚因为戴长旭的不争气而产生的颓废之情一扫而空,看着冕儿稚嫩的面孔,顿时觉的精力百倍起来,而一个念头,也同时悄悄的冒了出来,而且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坚定。 这晚,他招了飞霞到房里伺候,又特意叫了府里两个有经验的老嬷嬷先教导了她一番,交代了几个秘方和姿势,都是如何可以更容易怀胎的。飞霞自然是尽心尽力的伺候,由着他折腾,竟然连着几日都不消停。 没过两日,因为飞霞身上不方便,戴法兴竟然又马上收了一个通房,连一直在他身边伺候的大丫鬟玉瓶,也因为容颜姣好、身圆臀肥,一副好生养的模样而被收在了房里。 飞霞自然不会说什么,只是暗中揣摩着老爷的心思,等又过了几日,戴法兴突然出门去拜访了自己的一门远房姑妈,而此后不久,从马九元的嘴里悄悄的传出了一个惊天大新闻,老爷要续弦了! 听到这个消息,张冉冉倒比戴长旭更惊讶几分,不知为何,戴长旭像早料到了一样,或许是对于这种事情,他们这个朝代的人更容易接受一些,并不觉得奇怪。 而张冉冉虽然有着现代人婚姻自由的想法,但对于戴法兴这样大张旗鼓的要续弦,显然是缺乏思想准备的,更何况,她很快便弄清楚了,原来戴法兴再娶的条件,居然还是名门世家未婚的小姐,而且听说还有不少人家愿意将闺女嫁进这太师府呢。 因为戴家是大奶奶管内务的,公公续弦的事情,自然不方便由她来操办,所以戴法兴才会去请了自己远房的姑姑来帮忙,这位姑奶奶倒也是个利落的人,很快便通过官媒,寻了几个合适的人家报给了戴法兴过目,一时间,戴府上下各种传言是沸沸扬扬。 “这个,给你看看,是否还有遗漏。” 这天,戴长旭突然拿了一个单子给冉冉过目,张冉冉一看就愣住了,单子上竟然是所有应该归在戴长旭和自己名下财产的记录,自己当年嫁到戴府,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嫁妆,但是后来在江洲的时候,倒是给自己挣下了一些银子。 见冉冉默默发呆,半天没什么反应,戴长旭又说道:“等父亲下朝,我便去和他商议,将咱们的财物从公中清理出来。” 冉冉对戴长旭十分了解,知道他一旦想清楚了的事情别人很难改变,也就不再劝他,再说这事本也是正大光明的。她只是突然想到自己手里还剩下的戴红秀给的那几万两银子,觉得有几分不安。 而在福正院里,王姨娘正在和管事鲁力密谈,如今鲁力已经如愿以偿坐上了老爷身边打点外事的大管事的位置了。 鲁力走了以后,飞霞定定的看着自己手里的茶盅发呆,看着杯里的茶叶缓缓的转动,她心中明白,已经到了发动的时候了,再过一阵子,自己在这府里、在老爷面前,恐怕就没什么说话的地方了。 第二十五章 发 动(上) 刚刚安顿好了弟弟学景,张冉冉才松了一口气,却马上接到了一封书信,是自己母亲写来的,她和父亲二人也要到都城来,而且两人已经在路上,不出两三天就要到了。 冉冉拿着信,是一头的雾水,连忙派人叫了弟弟过来问话。 学景显然猜到姐姐找他来是为什么?一坐下便开口说道:“长姐,我也收到信了,在江洲时也听到母亲提过此事,原以为她只是说说罢了,没想到这次竟然如此迅速。” 张冉冉皱眉问道:“你可知母亲为何想搬到都城居住?父亲的身体如何经得起旅途颠簸。” 学景脸上现出几分尴尬之色,说话也有些吞吐起来:“母亲应该是想要来照料我的起居吧,父亲的神智虽然还是不甚清明,但最近人倒是比较安静,并不怎么吵闹,而且……母亲大约总希望我今后能在都城谋个出路,毕竟……这里还有你和姐夫可以依靠。” 冉冉听了一半,便也明白了,早年自己家道落魄,缪柳氏疲于生计,没空去考虑别的,如今家里经济富裕,儿子又学识出众,便难免要生出其他念头了,而亲家戴法兴现在位高权重,自己女儿又是戴家的当家奶奶,自然是要依附过来,好替儿子和家里谋划一个好前程的,估计是怕自己反对,才故意如此先斩后奏的。 与柳氏相交久了,冉冉对她倒少了一份敌意,这女人对两个女儿虽然没有多少舔犊之情,倒也不是一个恶人,只不过为生活所迫,变的特别现实而已,为了缪家,可谓辛苦操劳了一辈子。并没有能过几天的好日子,如今她有这种念头,也在情理之中,亲戚吗,可不就是要互相帮衬的吗。 见大姐没有不高兴的意思,缪学景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戴法兴听说这事,面上自然是要表示欣喜,也说了些什么要请亲家来做客,到府里住上几日的客气话,冉冉连忙感谢。 还好准备学景来住的时候。冉冉便将那宅子布置的十分周全了,如今倒没什么要准备的,只需添些下人奴仆便是。冉冉此时才明白缪柳氏当初干嘛一定要买一个三进的院子了,原来她是早有打算了啊。 等接到了自己父母,张冉冉却得到了一份意外惊喜,她原本以为母亲所说父亲身体康复了许多的话,是随便说来糊弄自己的。没想到竟然是真的,那缪书勤现在除了反应有些慢,不爱说话,不爱活动以外,其他方面好像都全好了,举止如常。不但认识冉冉,也知道戴长旭是谁,还对他们两个说。等家里安顿好了,便要去府上拜访戴法兴。大约是因为这个,柳氏的气色越发的好了,很有一副富家太太的气派。 回到了府里,戴长旭便向父亲禀告了老丈人身体康复之事。戴法兴连声称奇,表示最近公务繁忙。闲暇时一定上门拜访,张冉冉却知道这话纯粹是糊弄人的,如果父亲身体不好,戴法兴也许还能勉为其难的屈尊走一趟,既然父亲身体好了,哪有当朝太师上门去拜访一介白丁的道理。 好在冉冉也早就安排妥了,繆家入京后第五天,便阖家至戴府拜访了。 戴家没有主母,这宴席倒也简单,赵柔干脆没有露面,而飞霞因为三爷的关系,抱着长冕出来见了礼,郡主想要出来见见舅妈的家人,也被冉冉劝住了,而这席面,冉冉自然是精心准备,弄的格外隆重些。 那戴法兴见缪书勤和自己记忆中差别并不大,倒没什么明显的病色,至于木讷少言,他年轻时也是这个脾气的。 见了少时友兼亲家,戴太师是一派平易近人、和蔼可亲的做派,特意与缪书勤探讨起这观星天象之说,顿时打开了缪书勤的话匣子,冉冉见戴法兴问的兴致勃勃,倒不完全是敷衍的意思,心里有几分诧异,不知道公公何时对这些子东西认真起来。 戴法兴早就发话,一定请亲家在府上盘桓两日,繆家自然不敢不从,柳氏由冉冉接待,而岳父和小舅子,自然由戴长旭这个做姐夫的全力招待,第二天,他便陪着繆家父子二人到这都城里最热闹的街市去游玩了一番,中午便在都城有名的“珍味林”用了膳,戴长旭这一日接触下来,便觉得自己岳父虽然对天象之说过于沉迷了些,在学问见识上,倒都是有自己一番想法的,两人闲聊下来,倒比和自己父亲还投契一些,不知不觉回去的就有些迟了,等马车到了府门的时候,正赶上戴法兴也下朝回来了。 大家一同下车,这府门口难免有些乱哄哄的,正在此时,戴法兴马车背后,突然乱了起来,几个护卫架住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人,断喝着,迅速将他打在了地上,那人被打的满地乱爬,却还不逃走,反而发力向府门这边冲了过来,嘴巴里大声嚷嚷着什么。 戴法兴、戴长旭、缪书勤几个人都停在那里观望了片刻,以为是个乞丐或疯子不小心冲撞了过来,戴长旭心软,便和身边的林福林吩咐道:“叫他们赶走了便是,不要伤他性命。” 林福林领命正要过去调解,跟在戴法兴马车边上的大管事鲁力却突然失声惊叫了一句:“是二爷……” 他话叫道一半便戛然而止了,只是惶恐的疾步跑到戴法兴身边,低声的禀报着什么,可他这一声叫却是极为清晰的,戴长旭是早听清楚了,连着林福林等原先府里的老家人也都是吓了一跳,眼神一起盯在了那疯汉身上。 护卫们虽然不明就里,却个个都是极会察言观色的,顿时停下了拳脚,那人身上的束缚一轻,却顿时发起狂来,整个人向前一窜,口中大叫起来:“父亲,我是生儿啊,父亲,儿子是冤枉的啊,都是那繆冉儿因与儿子有染,为了掩盖丑事,才故意设计栽赃与我的啊……” 他这几句话喊的清清楚楚,这戴府门口顿时风云突变,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刹那间鸦雀无声,倒是那鲁力最先喊了起来:“你们还不赶快堵上这疯子的嘴……” 第二十六章 发 动(中) 等消息传到戴家大奶奶缪冉儿这里,那疯汉,也就是早先被逐出戴府的二爷戴长生已经被堵住嘴巴,绑的结结实实的扔在了福正院的一间耳房里。 张冉冉心里大骇之下,反而又平静了下来,戴长生的事情犹如一条毒蛇,时时盘绕在自己心头,只要那戴长生一天不死,让人想到就寝食难安,如今被他狠狠的咬了一口,痛是痛的厉害,但心下反倒澄明了起来。 只是此事竟然在这种情景下发动起来,让张冉冉难免心中生疑,怎么那么巧,正好是三头四角一个不缺的时候,这畜生便窜了出来,戴法兴身边护卫重重,又怎会容他一个疯汉般的人近的身来,想到这里,冉冉便叫银瓶去打听一下当时的具体情况。 见冉冉先是凝神思虑了半响,这会子又急忙忙的叫自己出去打听,银瓶却并没马上动作,她小脸刷白,只是忧心忡忡的盯着自家奶奶的脸上看。 冉冉自然知道这小丫头的心思,名声之于这个时代的女人,那是比性命还金贵的东西,戴长生这次当着自己父亲、公公、丈夫的面在戴府门口唱了这么一出,不管事情真假如何,不管别人信或不信,于自己这个戴府大奶奶都是极大的损害,今日全府上下的人看自己的眼神都难免闪烁鬼祟,若是换了有些女子,恐怕此时已经撞柱自尽了也未必,。 “去吧,我没事的,你要派得力的小子仔细问清楚了,一个细节也别落下,这样便是帮到我了,懂吗?” 冉冉柔声对银瓶说道,又伸手拍了拍她的小脸。见自己主子说的如此诚恳,银瓶鼻子一酸,连忙匆匆转身出去办事,心里却恨死了这个混蛋二爷。 此时已经过了用晚膳的时候,戴府却是鸦雀无声,戴太师与大爷戴长旭,还有亲家缪书勤及小舅爷缪学景都坐在福正院戴法兴的书房里,屋外站着几个大管事,小丫鬟和婆子们都被打发的远远的,不准近前。 屋内。与白日里一团和乐融融相比,眼下几个人好像坐在冰窖里一般,缪学景年纪最轻。心里沉不住事,他几次想要开口,都被父亲用眼神严厉的止住了。 最终,还是戴太师先开了口。 “我这逆子,当初是因为冉儿识破了他的奸计才被逐出府的。之后人就有些疯癫,整日胡言乱语,不知所云,今日做出此等荒谬绝伦的丑事,实在是对不起你们缪家,还请书勤兄千万原谅则个。我定派人好好医治他的疯病,严加看管,绝不会再出半点差池……” 戴法兴面色晦暗不明。自己二儿子公开辱没长嫂清白,实在是他戴府极大的丑事,偏偏又被亲家撞了个正着,真正丢光了脸皮,他堂堂当朝太师也只能放下身段。亲自赔礼道歉。 可是为了戴府的颜面和尊严,他又只能避重就轻。将那戴长生所作所为归咎为他的疯癫之症上面,希望对方不再追究,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戴法兴此言一出,缪书勤脸上便隐隐现出怒色,还未等他开言,身旁的缪学景突然站了起来,噗通一声跪在了戴法兴面前,叩拜下去,施了一个大礼,口中高声说道: “太师老大人英明,今日之事想必早已传遍戴府上下,明日后日不知是否会全都城人尽皆知,事关我长姐清誉,实在不可有任何疏忽,还请老大人做主,严惩凶徒,一定还我长姐清白!” 说完,便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誓有戴法兴不答应,他就不起身的架势。 戴法兴顿时拉下脸来,缪学景不以长辈称呼,却叫他的官职,又做出如此举动,其实就等于公然在指责他处事不公,表示缪家绝不肯轻易让步的意思。 戴法兴斜眼看着缪书勤,缪书勤并没有伸手去拉儿子,他面带忧虑,半响,才缓缓说道: “你这混帐东西,还不赶快起来,长辈在议事,哪里有你插嘴的份,你的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你戴伯父是何等人物,此等大事,他定会秉公处置,何用你这个无知小儿多嘴多舌,赶快给我滚起来。” 缪书勤这一番话是责骂自己儿子的,听在戴法兴耳朵里却不是个味道,句句都好像隐射自己一般。 缪学景仍然跪在那里不动,戴法兴正要着恼,他身旁的戴长旭迈步向前,搀起了自己的妻弟,他沉声说道: “景弟放心,你姐姐的清白有我做主,不管谁人也辱灭不了,你和父亲今天先回去,姐夫定会给你一个交待,那畜生……” 说到最后,戴长旭的声音仿佛是从喉咙直接挤压出来一般,暗哑狠绝,缪学景抬头看着戴长旭,见他眼底血红,想到姐夫素来对自己一家亲厚,与姐姐又是极为恩爱的,便乖乖的站了起来,不再执拗。 戴法兴松了口气,乘势站起身做出一副送客的姿态,缪书勤皱着眉定定看了戴长旭好一会儿,才由着他扶着自己送到了门口,柳氏那里也早有人告之,带着仆妇赶了过来,一家三口晚饭也没用,便匆匆走了。 “父亲,孩儿还求您将戴长生交与儿子全权处置。”,戴长旭送走岳父一家,返身回到书房,便跪倒在了戴法兴面前。 “混帐!” 戴法兴一挥手便把手边的茶水点心都扫到了地上,汤汤水水溅了戴长旭一身,戴长旭并未闪避,仍然跪着不动。 “你这竖子,也要与外人一般,做出这等姿态,来打你爹的脸吗?你这没用的东西,除了知道对你媳妇掏心掏肺,越发不将家里人放在眼里了,我何时亏待过你们,不过是想为戴家好歹留些颜面,就值得你这般要死要活,你……” 戴法兴越说越气,又想拿东西去砸儿子,手边一时没有称手的家伙,想起身上前动手,却毕竟有了点年纪,今日又气又饿熬到现在,身子一晃,又坐回了椅子上。 第二十七章 发 动(下) 戴长旭唬了一跳,戴法兴一向身子强健,这才刚刚得了幼子,平日里雷厉风行,何时见过这般虚弱的模样,戴长旭不顾的怨怼,连忙跳起来扶住了父亲。 戴法兴也被自己吓了一跳,正在发怔,见戴长旭来到身旁,怒火攻心,扬手就想打他,可见这儿子不闪不避,只是一脸担心的看着自己,终究这巴掌还是没打下去,他叹了一口气,闷声说道: “这件事情确实委屈你和冉儿了,为父心里有数,只不过如今我们戴家不比从前,承蒙圣上抬爱,多少人的眼睛都盯着呢,万事都要小心谨慎,这事如今要是闹大了,横竖都是我们戴家没脸,要是再被那有心之人在御前告我个家风败坏,可就不是随便能遮掩过去的了,你且放心,那孽畜我绝不会姑息,可你也千万不可莽撞行事,不但自己不能先乱了阵脚,还应该帮着我劝着点亲家和冉儿才是啊,你啊……” 见父亲一番话说的甚为恳切,戴长旭也只能将心里的怒火强压下去,一边默然扶起戴法兴,一边吩咐下人用膳,他就陪着戴法兴在福正院用了。 戴法兴回到卧房,由丫鬟们伺候着更衣沐浴,才微微缓过口气来,正在思量该如何处置这棘手的事情,玉书上前通报,说是王姨娘求见,戴法兴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示意不见,玉书脸上露出些为难的颜色,又低声禀告王姨娘说有要事,看起来着急的很。 戴法兴担心是长冕有事,虽然不高兴,还是让飞霞进来了。 那飞霞一待玉书退出了内室,便上前跪在了戴法兴榻前,低声说道:“妾身是来求老爷恩典的。请老爷明日就将妾身安置到外庄的家庵里去吧,妾身如今无脸再留在府里,若有一丝一毫污了老爷的清誉,妾身万死不足抵偿……” 飞霞脸上表情平静,声音却掩不住微微打颤。 戴法兴微微愣神了一下,便明白了飞霞的意思,她原本是戴长生旁边贴身伺候的人,虽然没过了正名分,外人讲起来却总是有些不清楚的,若不是当日举家被贬到了江洲。自己也绝不会指染于她,否则落下口实,让人议论自己父子二人共用一妾。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之前戴长生被赶出府生死不明,倒还好说,大家都只当戴府从来没有这么一个人,眼看飞霞正得宠,谁也不会没事干找难受。去议论这事,今天被戴长生这样一闹,倒把所有的旧账都掀了出来,是怎么也难堵众人之口了,今日要不是被缪冉儿的事情弄的头晕脑胀,戴法兴自己大概也会想起飞霞的不妥来了。 见飞霞跪在榻前。纤细柔弱的一个身子,止不住的哆嗦,偏偏面上还在强作镇定。戴法兴心里难免一阵怜惜和感动,这府上总算还有一个真心为自己打算的人啊。 想到这里,戴法兴又突然想起一人来,他原本以为那个人会马上来找自己的,如今到丝毫没有动静。甚是奇怪。 戴法兴叫飞霞先起身站在一旁,自己将玉书叫了进来。让她去看看赵姨娘那里可有什么不妥,若有事,马上来回禀自己。 玉书出去了,戴法兴皱眉靠在床上默默筹划着,飞霞垂着头等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不一会儿,玉书便回来了,说赵姨娘和往日一样,早早就歇下了,应该是已经知道二爷的事情了,但面上并无露出任何异常来,还说明日想到广济寺里去烧香祈福,让丫鬟婆子们也都早些歇着。 戴法兴眉毛皱的更紧了,半响才长出了一口气,命玉书从房里拿了些酥酪等精致点心,又取了100两银子,一并给赵柔房里送去,就说赵姨娘经年替府上老小祈福供奉,辛苦她了。 打发走了玉书,戴法兴冲着飞霞招了招手,让她到自己的身边来,飞霞也不敢坐,只是走过来垂着头立在了榻前。 戴法兴握住了飞霞的手,只觉得一片冰凉,怜惜之情愈发甚了,拉着她坐在了自己大腿上,才开口说道:“你莫要怕,这些事情我自会料理,咱们府上人口简单,下人又一贯约束的紧,我倒看看有谁敢背后非议主子,至于其他人,你倒不要担心,如今让人头疼的,倒不是你的事情,只要有我在,自然护的你周全。” 听了戴法兴这话,飞霞低低的抽泣了起来,将头靠在了戴法兴胸前,柔声说道:“老爷待飞霞这般的好,下辈子,飞霞愿意给老爷作牛作马来报答……” 戴法兴见她如此柔情小意,软软的身子又是紧紧的贴着自己,不免有些意动,伸手在她腰上抓了几把,终觉的身子疲乏不堪,便又丢开了。 飞霞自然察觉到了他的变化,便仰着头看着戴法兴,用极低的声音说道:“老爷若是累了,就只管靠着,让飞霞来伺候您吧……”说完,脸便涨的通红。 戴法兴一听这话,心下顿时大动,一把揽着飞霞便滚到了床里面。 事毕,飞霞娇喘吁吁的趴在戴法兴身上,瘫软成一团,戴法兴抱着飞霞,甚是心满意足,这飞霞样貌和身条都不及他新收的那两个出色,但在这床第之事上,却是极好的,没有一般妇人的扭扭捏捏,戴法兴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对付起玉瓶这种青涩的小丫头,难免时常觉得力不从心,继而便意兴阑珊了。 “霞儿,你再给我生个儿子,爷会好好疼你一辈子的,这府里,如今爷可依托心疼的人,没几个了……”戴法兴的手俯在飞霞的肚子上,来回摩挲着,言语中竟然带了几分真心出来。 飞霞睁开眼睛,飞快的瞟了眼戴法兴,见他闭着眼睛,脸上颇为动容,便咬了咬朱唇,突然翻身坐起。 戴法兴吓了一跳,连忙睁眼看她,飞霞脸色苍白,跪在了戴法兴身侧,开口说道:“老爷,你如此真心对待飞霞,有件天大的事情,飞霞再也不敢瞒着老爷了。” 说罢,便伏到了戴法兴的耳旁,低声的说了些什么,戴法兴顿时脸色大变,一把死死的抓住了飞霞的臂膀,大声问道:“此事当真?” 飞霞忍着疼,又低声说道:“妾身不敢说谎,宝珠姨娘可以作证。” 第二十八章 抉 择(上) 天色已晚,戴府早已四门紧闭,唯有看更的婆子和管事们,打着灯笼在按例巡查着,福正院里,却匆匆忙忙走出一个人,婆子上前拦住,才发现是老爷身边的大丫头玉书,玉书是老爷身边第一号的人物,手里又拿着老爷的牌子,婆子们自然不敢为难,连忙殷勤小意的问她这么晚了是去哪里,争着要打灯笼送她过去,玉书脸色却甚为不快,只随口打发了她们,就自己挑着一盏琉璃小灯,匆匆往东和院去了。 东和院里,戴长旭一进屋,便急急的观察着妻子的神色,见她脸上虽然难掩忧虑,但并无太多的凄惶,便安心了很多,屏退了下人,夫妻二人便一起坐了下来。 在戴长旭观察冉冉的同时,冉冉也在观察自己的丈夫,戴长生这个人,一直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一个大禁忌,戴长旭虽然早年帮自己瞒下了失贞之事,但冉冉知道,他心里一直有着切齿之恨,这恨意也许不是针对自己,但也难免不殃及,她自己有好几次想借机把话挑明了,戴长旭却每次都避之不及,事后,夫妻两人都会因此心生龃龉,冷淡一阵子。 戴长旭的心情,冉冉其实早已理解,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冉冉已知道自己的夫君心里是极看重自己的,也是因为这份看重,才会让他舍弃了一个男人的尊严,不但忍下了妻子失贞之事,还一心一意的帮自己隐瞒,但是,再怎么说,这事对戴长旭而言都是奇耻大辱,他讳如莫深,不愿意提,不愿意正视。都是人之常情。 可是今天,冉冉却知道此事再也不能拖延下去,在戴长旭回来之前,银瓶已经将今天的事情打探清楚,冉冉觉得一切都很不对劲儿。 戴长生最初出现在戴府门口时,因为被戴法兴的护卫拦着,离得很远,人人都只当他是一个疯汉,要不是大管事鲁力及时认出了这疯汉是戴长生,他只会被侍卫们拦下。打一顿丢到城外去。 就因为鲁力的耳聪目明,让戴长生得以靠近了戴法兴、缪书勤等一干人等。再然后,又是鲁力的一声断喝。让人堵住了戴长生的嘴,还把他绑进了府里。 这声断喝,光看表面,是应该要嘉奖鲁力为人有决断、反应快的,但实际上。落在旁人眼里,这分明是戴府做贼心虚的表现,更不要说把戴长生这个祸根直接带回了府上。 其实在当时那种情景下,完全可以让侍卫以疯汉冲撞了太师大人,意图攻击朝廷命官为由,直接将戴长生当街打死或者打晕的。事后再悄悄的将他料理了便是,如今,却让戴府完全落了下风。也将戴府长媳缪冉儿架到了火上烹烤。 而这个鲁力,冉冉却一早就知道了是王姨娘王飞霞一手提拔起来的人。 事到如今,冉冉心里对飞霞影影绰绰的疑心已经基本可以坐实了,飞霞看来谋划已久,如果自己夫妻二人再不一条心对付。这戴府必将出大乱子。 不容戴长旭开口阻拦,缪冉儿一把紧紧攥住了丈夫的手。一股脑的将当年戴长生在假山洞里强暴自己的事情都倒了出来,她只说自己当年被戴长生迷惑,以为他是个知冷知热的好人,直到被他强暴,才晓得了这禽兽的真面目。 痛定思痛,想明白了自己是犯了如此天大的错儿,之后,才会因为愧疚,一心一意的对待戴长旭,帮他治病,为他筹划一切,原本,自己也是没脸和戴长旭圆房的,所以才想办法替他收了宝珠做姨娘,没想到那次酒后失德,迷迷糊糊与丈夫做成了好事,却因为夫妻二人琴瑟和鸣,蜜里调油,实在舍不得这份情,才厚着脸皮硬受了戴长旭替自己隐瞒丑事的大恩大德…… 戴长旭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听到戴长生强暴妻子的时候,手心已是一片冰凉,他猛的一抽手,似乎想挣脱开妻子的掌握起身而去,缪冉儿死劲儿拉着他,不让他脱身,听到最后,戴长旭深深吐了一口气,紧闭双眼,唇边一阵抽搐,那表情不知道是哭还是笑…… 缪冉儿死死的盯著丈夫的脸,半响,终于感觉到他的手掌轻轻的包住了自己的手,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冉儿,我自诩恩怨分明、风轻云淡,终究也不过是个心胸狭窄的蠢汉,这些年,委屈你了……”,戴长旭睁开眼睛,双眼盯着妻子,眼内分外的澄明清亮。 缪冉儿心中一热,泪水便溢满了眼眶,她俯身靠在了戴长旭怀里,心内五味杂陈,自己这画中人生不管如何混乱劳心,总算还得眼前这个一心人。 夫妻二人相拥而坐,只觉得天地间万物都不重要,只要两个人这般心意相通、相濡以沫便是一切。 门外,突然响起了银瓶低低的声音:“奶奶,奴婢有事向你禀告。” 时间已经这么迟了,就算他们屋里还亮着灯,一般情况下银瓶都不会贸贸然来打扰主子的,看来今晚注定不太平,冉冉心里莫名一凛,手忙脚乱的整理了一下自己和戴长旭的衣衫,便让叫银瓶进来了。 银瓶看了一眼戴长旭,有些不安的说:“奶奶,刚才玉书姐姐过来,将宝珠姨娘请到福正院去了。” 戴长旭和繆冉儿两个人都是一愣,这事实在太反常,这个时辰,老爷身边的人将大爷的姨娘请到福正院去? “玉书没说要来见我和大爷吗?”繆冉儿马上问道。 “没有,值更的刘妈妈说她问了玉书,玉书说是老爷吩咐的,不要打扰大爷和奶奶,只请姨娘过去有点事情。” 繆冉儿这下完全摸不着头脑了,只皱眉看着自己的夫君,戴长旭也是满脸的困惑,两人呆了半响,戴长旭脸色陡然变的刷白,他忽的站起身,就往门外冲去。 “长旭!”繆冉儿惊呼着。 戴长旭停在了门口,扭头看着自己妻子,脸上竟然都是惶恐。 第二十九章 抉择 (中) 福正院正北间,戴法兴戴太师的书房里,灯火通明,鸦雀无声。 连宝珠脸上除了迷茫,还有一丝难掩的倦意,刚才玉书去请东和院的时候,她早已经就寝了,匆匆忙忙更衣梳头起来,到如今,除了知道是老爷一定要自己到福正院来一趟外,她简直是感觉云里雾里的,不由的直拿眼偷瞄立在旁边的飞霞,可飞霞垂着头束手而立,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并未看她一眼。 “连姨娘,今日傍晚的事情,你想必也听说了吧。”坐在太师椅上的戴法兴,一脸肃穆。 宝珠心里咯噔一声,人也彻底清醒了过来,她隐隐的猜出老爷叫她来的原因了。 今天傍晚之事,早已满府传的沸沸扬扬,她自然也听说了,而且,还为此偷偷痛哭了一场,那畜生这样公然折辱自己的爷,本身就很让宝珠无法忍受了,可偏偏她自己还知道,这事并不是污蔑,而是真真切切的烙在大爷身上,可能永远无法甩脱的奇耻大辱,宝珠思前想后,一口气闷在心里无法消散,头疼的厉害,饭也没吃几口就倒头睡了,所以被玉书叫起来的时候才会那么困倦不堪。 面对戴法兴的询问,宝珠吱唔了半天,一句囫囵话也没说出来,要知道戴法兴在府上一贯冷面肃严,宝珠是戴府的家生子,虽然现在做了姨娘,对戴法兴还是发憷的很,平日碰见是头都不敢抬的。 “嗯?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戴法兴提高了声音,厉声喝道。 宝珠吓坏了,她很少和戴法兴正面单独接触,更何况被这样拷问,急忙哆哆嗦嗦的回答道:“奴婢…奴婢不敢,奴婢没有……” 戴法兴没再继续逼问。只是侧头看了飞霞一眼,飞霞立即感受到了,马上开口轻声说道:“宝珠姐姐,你就放宽心吧,这个府里,还有谁能比老爷更关心大爷的,你又有什么不敢说的?一切都有老爷做主呢。” 宝珠惊惧的看着飞霞,脸上神情变幻不定,关于二爷就在都城的事情,飞霞和她说过。也影影绰绰的暗示过她,如果这府上没了大奶奶,那自己的日子势必要好过的多。大爷再续弦,也绝不能和缪冉儿相提并论,宝珠对这番议论是既惊且喜,不过她也只限于胡思乱想一番,对于今天这样的局面。却是毫无准备的。 见宝珠七情上面,站在那里好久都没吭气,戴法兴也不催促她,只是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回响在鸦雀无声的书房里,分外惊人。 宝珠浑身一抖。结结巴巴的开口说道:“老…老爷,飞霞姨娘所讲的…都都属实……” “那你把这事情从头到尾给我说清楚,说的越详细越好。”。戴法兴脸上闪过一丝戾色,声音里却波澜不惊,站在他身旁的飞霞却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战…… 东和园正间,戴家大爷是卧房,下人们都被屏退了。只有银瓶守在廊下,也是离房门远远的站着。 “宝珠。她知道当年的事了。”戴长旭已经被缪冉儿拦了回来,他想了半天,还是对缪冉儿说了实话。 冉冉并没有追问详情,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以宝珠的身份,知道或者猜到这事一点都不奇怪,更何况她还一直与飞霞交好。 “长旭,这事恐怕有诈……”冉冉略微一思度,便将自己刚才打听到的事情,和自己对管事鲁力的怀疑都统统告诉了戴长旭。 戴长旭当时本就在现场,一听冉冉的分析,顿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继而便满面怒色的问道:“你的意思是,这个飞霞竟然一直在背后算计我们?” 冉冉点了点头,边想边说:“我以前就觉得飞霞这个人难以捉摸,可她一直并未露出什么马脚,而这一次,我怎么想她都难逃干系,否则从戴长生出现,到鲁力出头揽事,一直到宝珠现在被老爷叫走,不可能事事那么凑巧,而他们几个恰恰都和飞霞关系匪浅……” 戴长旭没有马上说话,他皱眉沉思了好一会儿,才冷笑了一声说道:“管她再怎么算计,一个贱婢而已,哼哼,她小心点别把自己的小命算计进去了,真以为老爷是老虎滩了吗?” 冉冉先是一愣,很快也明白了戴长旭的意思,不管飞霞如何小心掩饰,她这番动作大概也很难逃出戴法兴的法眼,就算戴法兴现下正宠着她,就算戴法兴对儿子媳妇有再多的不满,但他堂堂当朝太师,会任由府里的一个小妾如此胆大妄为谋算主子吗? “那,现在怎么办,恐怕宝珠那里……”冉冉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对于宝珠,她的感觉实在有些复杂,就算到了现在,她还有些不愿意相信宝珠会真的会放开手与自己为敌,记忆中,那个圆圆脸庞的温婉丫头,依然那么清晰。 “也许,宝珠并不会妄言什么……”戴长旭微皱着眉头,看来,他也是一样的心思。 “怎么办?”冉冉不由急躁了起来,这种坐以待毙的感觉,实在是不好。 这时候戴长旭倒冷静了下来,他拖着妻子坐回了床边,略微一思索便说: “如今不管别人如何兴风作浪,关键是看父亲的想法,有我一力护着你,他倒不一定会怎么样,毕竟,和那个畜生比起来,我这个无用的大儿子也总是好的,虽然现在他又有了三弟,也许之后还会有子嗣,但都年纪尚幼,难以替他支撑家业,我们两个人,终究也是他的左膀右臂,真要闹将起来,大家都落不得好,甚至让整个戴府蒙羞,冉儿,你莫要太担心了,今日大家都累的狠了,早些歇息吧,这往后府里的日子恐怕难以太平,还得咱俩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付呢。” 缪冉儿凝神看着自己的夫君,虽然已是深夜,戴长旭倒是精神熠熠,不见多少疲色,眉宇间更是多添了几分镇定和坚毅,冉冉焦躁了一天的心绪,一点点放松下来,任由戴长旭熟门熟路的替自己宽衣解带,歇息下来,这一夜,两人十指紧扣,相拥而眠,冉冉竟然睡的十分香甜深沉。 第三十章 抉 择(下) 接下来两日,这戴府分外的平静,平静的让人觉的不正常,下人们反而都格外小心地约束着自己的言行,生怕一个不慎,就撞到了枪口上。 戴长旭也老老实实地按着自己父亲的意思,没有继续揪着柴房里那个人不放,而是去岳父府上,做起了安抚工作,在缪冉儿的全力配合下,本来就老实本分的缪家人也没再上门声讨。 三日后,戴府死了一个久病的下人,尸体从戴府后面的园子里抬了出去,被匆匆埋在了城外的乱葬岗上。 而那个被关在柴房里的戴家二爷,却在十几日后,被医治好了疯病,戴法兴马上开了府上的祠堂,当着列祖列宗的灵位,戴长生好一番痛哭流涕的忏悔讨饶,说自己是如何怀恨母亲和哥哥嫂子将自己赶出戴府,如何得了疯癫之症失了理智,如何胡言乱语辱没了哥嫂的清誉,如何的猪狗不如、罪该万死,戴法兴又动了家法,将戴长生好一顿痛打,直打到他两股两腿血淋淋没有一块好肉,直直的昏死了过去。 这戴长生并未在戴府多做停留,还没养好伤,就被马车送到了戴家城外的庄子上关了起来,对外,戴法兴只说这人还留着疯癫的病根,虽然是已经被自己逐出家门,可又怕他在外面惹事生祸,才只能圈养在自己家庄子里,留他一条贱命罢了。 这场风波,就如此这般的了结了,虽然都城上下又多议论了十几日,终究也渐渐被其他闲话杂事淹没了,唯有戴府几个老家奴难免在心里议论,这戴家二爷这几年在外面可见是遭了大罪了,虽然身架子看着依稀还有几分相像,这容貌已然是憔悴干枯的完全没有个人样了。哪还有一丝一毫当年那个风流倜傥的戴二爷的影子。 随之不久,这府上又出了一件大事,二姨娘赵柔,在亲生儿子被送出城的当天,就去求见了老爷,两人说了些什么,谁也不知道,只是赵柔晚上就病倒了,这一病,竟然有如山倒一般。昏迷不醒,汤水不进,戴太师毫不掩饰对赵柔的关心。甚至每天晚上都要到她房里亲自守上一两个时辰,这般待遇,可是连亡故的金锦绣也从没享受过的。 可惜赵柔一直没能醒过来,只熬了五天,人就衰竭而亡了。 赵柔平日里最是温和低调。信佛之后,更是不时拿自己的体己银子接济家里困顿的下人,又因为在老爷那里说话还有点分量,常常有奴役下人去她那里求个恩典什么的,她这突然一走,虽然只是个过气的姨娘。阖府上下倒真真切切的很有几分悲戚之情。 戴法兴一个人坐在书房里默默发呆,虽然屋里早早烧了炭盆,戴法兴还是觉得有些冷。赵柔是为什么病的,为什么走的,戴法兴心里最清楚,那个晚上,他没有隐瞒赵柔。他也从来没打算过隐瞒赵柔,知道了真相以后。看着赵柔的眼睛,戴法兴已然知道赵柔的时间不长了…… 此时此刻,坐在房里,戴法兴却怎么也想不起赵柔曾经的音容笑貌。 戴长旭和繆冉儿,也同样知道赵柔是为何衰竭而死。 两个人,都没想到戴法兴会如此狠绝的结果了戴长生,这让他们两个措手不及,赵柔随即病逝,更让他们有些恍惚,不知道将来事情还会如何演变。 此时,唯有一个人在笑,她已经很多天没出房子了,因为戴法兴说她病了,要静养,戴长冕也被抱到了宝珠的房里,和文萱一处,由冉儿指派了最得力的嬷嬷一起照应着。 飞霞面前放着一个有些简陋的锦盒,本是红绸蒙面的,如今四角都磨得有些发白了,飞霞伸手轻轻打开了盒盖,盒子里空荡荡的,只放了两个小小的翡翠平安扣,红绳编的草花结,也已经褪色了。 这是飞霞这辈子所得到的第一个饰物,是小姐和夫人从庙里回来以后交给她的,说是从高僧那里请来的,可驱恶辟邪、保佑平安,小姐笑嘻嘻的把平安扣挂在了飞霞的脖子上,还翻开衣襟给她看,说自己也有一个呢。 那时候,飞霞才刚到王府不久,虽然勉强活了下来,但身体极弱,瘦小的随时能被风吹走一般,府里有经验的老嬷嬷都说:这孩子恐怕熬不过这个冬天,爱莲便急了,逼着爹娘找医生给她看病不说,还三天两头的拿府里的上好的补品给飞霞吃,就这样,生生的把个病猫一样的小飞霞给养活了。 飞霞其实到现在也不明白,爱莲小姐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也许,自己只是她养的那些小兔小猫的升级版,可是对自己而言,是爱莲小姐,让她在一片饥寒的混沌中,第一次感到了真真切切的活气儿,那些温言笑语,那些好吃极了的点心,那样踏实的温暖和安全…… 飞霞用手指轻轻的拂过那两个小小的平安扣,指尖又冰又润的感觉,是那么熟悉,当初她陪着小姐,挣着命往都城赶的时候,住在蓬客来,没日没夜照顾着即将临盆的小姐的时候,带着慎哥儿,几乎要死在路边的时候,她都没舍得卖掉这两个平安扣,多少个不眠之夜,她必须死死的攥着这两粒小小的翡翠,才能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呵呵,那个混蛋,那个畜生,终于死了,被他自己的老爹亲自下令,活活毒死了,真是报应啊,报应。 飞霞笑的乐不可支,越笑越开心,眼泪都笑了出来。 戴法兴并没有因为府上的这些头疼事而停下续弦的脚步,他很对从自己姑妈提供的名单里,选定了宋府庶出的大姐儿宋今儿,宋府和当朝骠骑将军路涛是姻亲,而路涛则是路太后的堂弟,如今替刘骏执掌着都城禁军。 那宋今儿今年二十二岁,已过了女子婚配的好年龄,当年曾和某家的公子订过婚约,谁知那公子小定不久就得急病殁了,偏巧这宋今儿当年一出生的时候,亲娘就难产死了,于是这宋大姐命硬克人的说法便传开了,婚姻大事就此被耽误了下来,如今能嫁进戴府做夫人,自然是千肯万肯。 第三十一章 失德之罪 戴府正在大张旗鼓的准备给老爷续弦的时候,当今圣上一道密旨,将戴太师连夜召进了太极殿东面的宣政厅里,刘骏也和自己的父亲一样,把这处有些阴暗狭窄的偏殿选为了自己日常处理朝政的地方,不过与父亲不同的是,他很少来这里,一来呢,就一定会叫人把厅上点的灯火通明,再熏上花香。 戴法兴刚刚叩拜起来,几份奏折就被刘骏扔在了他的脚下。 戴法兴心下惊疑,这几份奏折自己竟然都没见过。 刘骏虽然为人城府极深,颇善计谋,但喜武厌文,好色疏懒,对于朝政整个就是一个甩手掌柜,这也是他倚重戴法兴的原因,戴法兴少年成名,青年出仕,先后在礼部、刑部、吏部为官,谙熟朝廷上下各种规矩门道,自从他官拜太师之后,倒是兢兢业业,十分称职,可谓是刘骏的朝政大总管。 大臣们的各种奏折,除了是军机要事,刘骏基本都不看,直接交由戴法兴处置,除非事关重大,戴法兴认为有必要交给刘骏定夺的,才会呈报上去。 现在,竟然有五六份自己从来没批阅过的奏折直接到圣上的手里,这事就太蹊跷了。 戴法兴拾起几份奏折慢慢看着,原来都是弹劾自己的,什么戴太师宠妾灭妻,戴家老二奸嫂,什么戴氏父子共用一妾,老太师迎娶少妻,什么戴府下人莫名病死的…… 宣政厅里,炭盆烧的极旺,还加了很多茉莉花干,熏得整个殿上一派暖香融融,让人不禁有些昏然欲睡,可此时戴法兴的后背却已是冷汗涔涔。 这弹劾他的,都是朝中的言官。而且还都是和他私交不错的言官,戴法兴早年是科举出身,又是有名的才子,虽然按照朝廷大律,言官和命宫是很忌讳私下结交的,但戴法兴和言官们的关系还维持的不错,起码比那些依靠背景家世上位的权贵要得人心。 “怎么了,戴爱卿,是不是觉得柳长直这些人本不该弹劾你的吧?” “臣不敢,不敢。”戴法兴虽然没有马上跪下谢罪。背也早已拱成了一个大虾米,脸上竟然有汗水滴到了地上,戴法兴自从官拜太师之后。刘骏待他极为客气,从来没有如此狼狈的时候。 “呵呵,朕切问你,他们所说的,可都是真的?” 戴法兴从看到这些折子开始。脑子便开始了疯狂的转动,这些折子之所以能绕过了自己,直接到了圣上的手里,那只能说明一点,圣上,想看到它们。 他也早就明白。刘骏敢把朝政大权如此放手交给自己,一定留有后招,自己的一举一动。哪怕是内府的小事,恐怕统统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自己现在就是想瞒也瞒不住的,只不过,他不知道圣上想听的是什么。他该如何说。 “圣上明鉴,老夫家中子嗣不盛。难免行动有所顾忌,溺爱无端,教子不严,才出了如此忤逆子,实在有辱先祖圣名,也愧对朝廷厚爱,至于老夫自己,所谓饱暖思淫欲,近年来言行确实有失检点,老夫心中有愧,也不敢有任何欺瞒,尽请圣上处置,法兴绝无怨言。” 戴法兴一口认了自己的荒淫之罪,看似凶险,却是深思熟虑之举,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续弦也好,宠妾也好,不过是人之常情,朝上除了某些硬要博取一个清名的言官,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硬要追究起来,也不过德行上的小小瑕疵,无关大局。 更何况当今圣上刘骏,本就是个色中高手,从不以淫为耻,反以为荣,朝中几个行事迂腐的老臣,反而经常沦为了刘骏取笑嘲弄的对象,戴法兴自认“思淫欲”,也可谓投其所好吧。 果然,刘骏咧嘴一笑,并无怒色,只是闲闲的继续说道:“弟奸兄嫂,呵呵,这样奇事在我朝也算头一遭吧,你戴府果然不俗。” 戴法兴心中一凛,刘骏别的都不提,只说这个,兜了这么一个大圈子,难道是…… “戴翁,我倒对你那个大儿子有些好奇,他到底在想什么,是真不知道呢,还是就乐得做个缩头乌龟?” 果然如此! 戴法兴心里那点影影绰绰的怀疑,一下子被证实了,心中一股怒火直冲脑门,不管对方是什么人,不管自己对儿媳妇繆冉儿是什么看法,每个男人,都不会喜欢别的男人觊觎自己家的女人,不管是老婆,还是儿媳妇。 这个刘骏,果然一直心怀不轨,简直荒淫透顶,怎么连臣子家的儿媳妇也要惦记着呢,他那后宫难道还不够庞大吗?哪个不比缪冉儿美艳知味,何苦这样子纠缠不放。 想到这里,戴法兴也不由对这位圣上起了同样的好奇心,既然他已经确定了自己二儿子和大媳妇的丑事,那么对缪冉儿这样经过了两手的残花败柳,到底是报着一个什么样的心态呢? “我那大儿子虽然蠢笨,却是真正端方君子,待人忠厚,最是克己为人,不过老夫既然要谨遵圣命,严整家风,是断断不敢让那些不贞不洁的人留在府里,败坏我戴府名声的,现下,只不过想寻个稳妥的法子,不要伤了我儿的体面而已……” 戴法兴深思熟虑之后,便缓缓说出了这样的一番话,也可谓绵里藏针,以退为进,特别是说到君子和不贞不洁几个字的时候,更是刻意的加重了语气。 果然,刘骏的脸色变了变,嘲讽之色淡了些,隐约有怒色掠过,不过他竟然没发作出来,只是不三不四的说了一句:“戴翁明智,这不良婚配对谁也没好处,还是早点了结的好,大家也好各做打算……” 戴法兴气了个仰倒,这刘骏果真不要脸皮,竟然忍的住气不说,还来了一个顺杆爬,这样的话也能明晃晃的说出来,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偏偏还就算金口玉言,不得不从。 戴法兴瞠目结舌的看着当今圣上,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而刘骏也没等他再开口,便挥了挥手说道:“太师辛苦了,朕也乏了,退下吧。” 于是,这场关于当朝太师失德之罪的拷问,便如此这般的结束了。 第三十二章 宋今儿 缪冉儿自然不知道,自己竟然是昨晚公爹大人被皇上密召的原因,她现在很忙碌,作为戴府的内府当家人,她要全力操办自己公爹的大婚之事。 因为宋今儿家世不俗,虽是续弦,除了不用花轿抬进府外,其他礼仪俱是不能免的。 如今戴府赵柔殁了,飞霞被拘在后院的园子里,周嬷嬷和灵秀远在江洲,福子怀着身孕,宝珠称病不出,戴法兴新收的两个通房都是拿不起事儿的人,冉儿在府里竟是一个得力的帮手都没有。 虽然戴法兴请来的远房的姑奶奶十分能干,但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帮着把关指导是行的,具体事务就很难操持了,缪冉儿不敢硬撑,连忙向公爹呈明了自己的难处。 戴法兴如今地位与往日大大不同,只稍微透漏了风声,便有礼部的官员派人来府上帮忙操持,就算如此,还是把缪冉儿累了个仰倒,饶着她麻利能干,又好强,才勉强支撑着把这大婚之仪操办好了。 宋今儿并没想到这嫁到戴府的日子竟然这么好,当日里家人定下这门亲事,并没有任何和她商量的意思,更不会妄想带她去相看一下戴法兴,那又不是什么年轻小子,是当今太师,万一被人发现了,还了得。虽然嫡母安慰她说戴太师长相不俗、仪表堂堂,但她想着那总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了,还能指望什么仪表。 等下了定,嫡母又来教导她,她虽是嫡妻身份,但进了戴府也只能算新人一个,听说戴太师有一老一小两个姨娘,都是很受宠的,两个通房。也是新收的美人,这戴法兴今年来又颇有些宠妾灭妻的传闻出来,让她万事都要退一步,且不可骄纵莽撞,又说戴府现在当家的大奶奶缪冉儿,是个极能干的,不但开过有名的绣庄,连太后面前也能讲上话,而且还比她年长两岁,让她进府后不要急着揽权。只管做个贤妻良母。 那宋今儿也是世家大族里养出的小姐,如何不知道这些呢,只不过想到今后要面临的种种不快。难免对这门亲事心生惧意。 如今嫁过来一看,竟然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戴法兴虽然是个老头,却挺拔高大,比起毛头小子,颇有成熟男人的威仪和魅力。更别说见识多广,才名远播了。 那宋今儿虽然容貌一般,但体态高挑丰满,行动优雅大方,颇有当年金锦绣的气派,可她只是一个庶出的老姑娘。面对戴法兴自觉高攀,又是自小看嫡母脸色,奉承惯了的。所以伏低做小的将戴法兴服侍的十分烫贴。 虽然戴法兴也是被姨娘们逢迎惯了的,但这逢迎和逢迎又有所不同,宋今儿毕竟是大家闺秀,琴棋书画说不上多么精通,但也都能拿得出手。见识谈吐自然与姨娘们不可同日而语,很是知情识趣。 那戴法兴求子心切。在成亲前便早早开始进补调养,得了这样可心的新夫人,龙精虎壮的,竟然不亚于壮年人,宋今儿虽然已是个心智成熟的女人,但偏偏还是处子之身,床底之上,既带着几分少女的娇羞,又颇会揣摩丈夫的喜好,夫妻二人竟是相互满意的不得了。 而传说中两位颇有地位的姨娘,等她嫁过来的时候,竟然是一死一病,早已毫无威胁,只剩下两个通房,出身低贱不说,也不是什么有本事的,除了生的还算齐整,老爷也并没放在眼里。 她是个有心计的,见戴法兴话里话外的想要儿子,便一咬牙,摆出大贤大德的姿态,请戴法兴抬举两个通房做姨娘,只说戴法兴一朝太师,身边只有一妻侍奉实在不妥,一是怕别人说自己善妒,二来想那两个迟早是要有身孕的,不如早些抬了,何不皆大欢喜。 戴法兴听了这话,简直喜的要飞起来,越发看重这小夫人,而玉瓶两个通房,本来还战战兢兢的怕新夫人拿自己立规矩,竟然平白从天上掉下来这样的好事,急忙争着到夫人面前表忠心,恨不得生出狗尾巴来摇一摇,宋今儿面上和蔼,心里自是冷笑,迟早要添人的,弄了你两个没用的进来占着位置,好过以后娶个贵妾闹心。 宋今儿又主动要求把三爷戴长冕抱到了屋里教养,和戴法兴商量,若自己三年内生不出儿子,便愿意把他记在自己名下,戴法兴自是一口答应。 长冕抱到宋今儿屋里后,福正院自然又要添不少人,两个新姨娘呢,也要按例分屋子添下人,这福正院顿时热闹兴旺起来,戴太师又话里话外的抬举新夫人,这机灵点的下人都看出了门道,这戴府恐怕是要变天,于是乎,上上下下又难免一阵躁动。 如果戴府什么事情最让宋今儿满意,那便是戴法兴对待长子长媳的态度,虽然戴长旭一表人才,谈吐不俗,虽然缪冉儿掌管着内府事务,可宋今儿很快就发现,戴法兴对这个从未出仕的长子和这个精明能干的长媳,并不喜欢,甚至有些厌恶。 有几次两人一番*之后,戴法兴都揉搓着她说:早点给我生个嫡子,多生几个,越多越好,自己绝不会亏待于她。又含含糊糊的透漏出让宋今儿有空就多在府里转转,熟悉一下上下的事物的意思,说毕竟她是这戴府真正的主母,以后还要靠她替自己多多操劳。 宋今儿领会了这话的意思,心里直念阿弥陀佛,那丈夫衰老,贱妾作怪,都还只是琐事,最多影响一下心情,而自己安身立命的根本,当然还要落在这钱财和子嗣上,戴法兴毕竟这把年纪了,自己的日子却还长着呢,如果自己能牢牢掌管戴府内务,自己的亲生儿子又能继承大业,那这辈子便就再无忧虑了。 所以,当这日宋今儿听戴法兴面色凝重的告诉自己,缪冉儿有失贞之嫌,圣上要他严整家风时,简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要即刻大声欢叫出来。 第三十三章 还 权 府里这股妖风,缪冉儿自然早有察觉,只不过她压根不稀罕这管家的大权,所以只觉得好笑,倒是戴长旭对父亲这种毫无良心的过河拆桥十分不满,又担心妻子生气,行为举止间不由的陪着十分小心,成日里想办法从外面弄些稀罕的玩意儿回来,逗着老婆孩子开心。 缪冉儿哪里会不知道他的心思,却故意装傻,存心捣乱,摆足了大奶奶的架子,一会儿要吃这个,一会儿想看那个的,折腾着戴家大爷团团转。 这日,她又说要弄个烤架来烤东西吃,戴长旭就从自己庄子上弄了些新鲜的红薯、番芋、嫩鸡和活鱼回来,把个园子里弄的烟雾腾腾,总算烤出一些不乌焦的吃食来,平儿在旁边看的早就上蹿下跳,要不是被冉儿和丫鬟死死拽住,早就窜过去捣乱了。 如今见戴长旭叉了一条香喷喷的鱼过来,馋的嘴角挂出一条亮晶晶的口水,一叠声爹爹爹爹的叫个不停,他早已学会走路,长的圆滚滚肥墩墩一个,两个丫鬟简直已经按不住他。 戴长旭撕了一条鱼肉下来放进平儿嘴里,又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句什么,平儿便伸手接过烤叉,边咽着口水,边把烤鱼举到了缪冉儿的身边,含糊不清的说:“娘管家辛苦了,娘先吃。” 缪冉儿斜了一旁笑嘻嘻的戴长旭一眼,蹲下来抚着平儿的头说:“平儿乖,娘不辛苦,平儿吃吧。” 平儿盯着那鱼,又努力吞了一下口水,将鱼举得更高,大声说:“平儿不吃,娘先吃。娘吃了,平儿再吃……” 见儿子如此乖巧,缪冉儿心下温暖,便探身去咬那烤鱼,谁知鼻头突然窜起一股腥气,胃里顿时翻江倒海起来。 她用手帕捂着嘴大声的干呕着,并未吐出什么东西,戴长旭和身边的丫鬟们都吓了一跳,连忙扶着冉儿回到了东和园。 戴长旭慌慌张张的请太医过来诊治,竟然是有喜了。而且一算日子,恐怕都快三个月了。 缪冉儿生了平儿以后,虽然仗着年轻力壮早早恢复了正常作息。但毕竟生的那样凶险,哪里会不留下病根,从那时起,她经期便一直不调,她本着现代人的理念。不愿意吃太多药来调理,只请太医教自己一些食补、按摩穴位、以及锻炼的法子,自己慢慢的将养着,可府里事务繁重,这身子也一直没好爽利。 她月事有时一两个月不来,一来便气势汹汹。让她腰酸背痛,还伴着呕吐眩晕,甚是痛苦。之前,有好几次月事迟迟不来,她都以为是怀上了,却又空欢喜一场,这次也是一样。她早已不报指望,谁知却是真的有喜了。 戴长旭又惊又喜。喜自然不必说,惊的是前阵子缪冉儿为了父亲续弦之事忙的脚不沾地,人又瘦了好几斤,面色青白,看着甚是疲累,不知道对孩子有无影响,太医说现在还看不出来,只说缪冉儿身子弱,让她一定好好休养,又开了一些开胃温补的食材让她尽量多吃点。 当晚,戴长旭关起门,一脸郑重的和缪冉儿商量起把管家的大权交给宋今儿的事情。 缪冉儿躺在床上,边抚着自己的肚子,边心不在焉的听着,她脸上笑眯眯的,嘴里还津津有味的嚼着戴长旭特意给她弄来的杏脯,等戴长旭的话音刚落,就点了点头,乐呵呵的说了一个“好”字。 戴长旭一愣,有些犹豫的问道:“冉儿,你有没有听清我在说什么?” “当然听清啦,你说让我听太医的话,好好休养,把管家的苦差事交给宋夫人去办,我又不聋。”缪冉儿挑着眉毛,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戴长旭。 戴长旭表情越发呆愣,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含含糊糊的问了一句:“冉儿,府里前阵子下人们见风使舵的厉害…你…你不生气吧?” 缪冉儿心里暗笑,表情却越发的无辜:“我为什么要生气,父亲想让他夫人管家,本就是名正言顺的事情,我本身就嫌这差事劳累,又要听你的念叨,至于下人们见风使舵,更是天性使然,再说他们对我也并无任何失礼的地方,只不过都想抢个先机巴结那正主子而已,我怎么会生气?” “那……我见你前一阵子老是拉着脸,好像很烦躁的样子,一会儿看这个不顺眼,一会儿又想出去散散心的……” 缪冉儿实在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边笑边说:“难得大爷您肯从庄子里脱开身,好好的陪陪我,我不给您找点事情做,怎么对得起您呢……” 戴长旭这才知道自己上了个大当,见妻子一脸娇俏,笑的两颊红扑扑的,仿佛又回到了两人初相识的小模样,顿时心里一阵痒痒,上去一把搂住了,又是瘙痒,又是揉捏,乱作了一团。 笑闹了一阵子,虽然两人都有些意动,也知道现在可不是放肆的时候,戴长旭恋恋不舍的撒开了手,服侍着繆冉儿躺下,自己在她身边靠着,夫妻二人说了半宿的闲话,先说等冉儿闲下来两个人一起去庄子上住段时间,一会儿又猜这次是女儿是儿子,等到戴长旭絮絮叨叨的给女儿取了一大堆名字的时候,繆冉儿已经昏昏然睡了过去。 待第二天戴长旭向父亲禀报了冉冉已有身孕,想劳烦夫人出来官家的时候,戴法兴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 他正在头疼该如何处置繆冉儿,大媳妇掌管内府多年,要是不愿意交权,也能闹出不少麻烦,他现在还不敢贸然拿繆冉儿失贞的事做文章,自己儿子的性子他最清楚,弄的不好,就是两败俱伤,更何况繆冉儿头上还有一个大人物罩着,那人只想让自己把繆冉儿赶出戴家,但一定不会喜欢看到这女人受罪。 如今可以先把内府的事情厘清楚,那自然最好不过,戴法兴非常真诚的慰问了儿媳的身体,又让玉书拿了自己房里上好的人参出来交给儿子。 戴长旭恭恭敬敬的谢过父亲,又问道:“上回我给父亲的单子,父亲可看了吗?不如趁着这次一起弄清楚了,倒也便宜。” 戴法兴刚得了儿子那么大的好处,不好一口回绝,可让他现在就把大房名下的财产厘出去,他又舍不得,毕竟接下来还有一场硬战,结果还不知如何。 戴法兴拿出官场上忽悠人的本事,模棱两可的说了几句,便把这个事由给岔开了,戴长旭有些无奈,心里却暗下决心,一定要尽早将此事了结。 第三十四章 王飞霞 (上) 这几日,戴府可谓上下一片春光和睦,宋今儿兴致勃勃的打理起家务,而大爷两口子则如愿甩掉了管家的包袱,戴长旭除了偶尔去庄子上视察,便时刻黏在缪冉儿身边陪伴,作画吟诗,观察老婆的肚子,忙的不亦乐乎,弄的平哥儿大为不满,一日,终于用自己的胖指头戳向父亲,肉团脸上一派严肃的说: “爹爹粗去,粗去干活,赚钱,粗去……” 缪冉儿在一旁直笑的岔了气,早先因为自己管家操劳,平儿幼时倒是跟戴长旭更亲密些,后来戴长旭开始管理庄子,一下子变得忙碌起来,平儿不习惯,常常闹着找爹爹,他脾气犟的很,冉儿只好抽出时间多陪他,又和他胡乱讲些现代人的道理,什么你爹爹去庄子上干活去了,什么你爹爹要种粮食赚钱养活我们两个啊,用了快一个月,才慢慢占据了平儿心里第一要紧人的位置,如今,这前任第一要紧人又回来霸占平儿的娘,他自然是不肯的。 缪冉儿笑过之后,也劝戴长旭还是照常去忙碌自己的,他如今听了缪冉儿的法子,正在庄子上搞循环养殖,在水田里养鱼蟹,又在果园里散养着鸡羊,用猪粪养了蚯蚓再去喂鱼,缪冉儿上辈子对农业并不熟悉,只是把自己听过的办法掐头去尾的告诉戴长旭,还好戴长旭却是个细致认真,肯钻研的人,又去翻些农经要务来看,不慌不忙的在自己庄子上做起了农业科学试验,初步效果竟然不错,让他大有成就感。 戴长旭无非是怕缪冉儿刚怀孕身子不爽利,又怕府里有人弄权捣鬼,冉冉笑他多虑了,自己又不是才刚进府的小媳妇。这次孕相很好,吃得下睡得着,身边的下人也是早调教好的得力人,实在没什么可担心的。 听了冉儿的劝说,加上庄子里很多东西还在摸索阶段,戴长旭便又重新开始忙碌,平哥儿的生活也得以恢复正常,抢回了自己的娘。 这日,缪冉儿刚吃了午饭,不敢马上躺下。就带着平儿一起到后园里逛逛,好不容易等平儿玩累了,冉儿自己早已经在软榻上打了好几个瞌睡。等一行人慢悠悠出了园子,却正碰到一个婆子慌张张带了一个男人闪避到一边。 一问之下,才知道是给飞霞姨娘请来看病的,缪冉儿看了一眼那大夫,自然不会是太医。可也不是自己府里用惯了的医官,那人穿着简朴,形容拘束,和婆子嘴里所说的老爷花大价钱请来的名医压根对不上号,冉儿心里有数,并未多言。就待人回了东和园。 到了下午,缪冉儿颇有些坐卧不宁,其实她心里并没有忘了王飞霞这个人。只是一直无暇理会,今日碰到了这大夫,不知怎么的,脑子里总是浮现出飞霞往日的总总,尤其是她在荒地里替自己接生时的情景。对于这个女人,她一直有几分疑惑。 第二天。缪冉儿便带了几味补药,往后园子里去看飞霞,她现在住的地方,是原来主人建在园子里礼佛用的,正屋现在做了库房,堆着一些平日里用不到的礼器,只把前面的抱厦简单清理了一下给飞霞住着,四面透风,虽然还未到深冬,房子里却阴测测的冷。 缪冉儿在房门口还被婆子们拦了一下,说是老爷夫人吩咐过的,没有准许,不准人探望王姨娘。 冉儿也不生气,淡淡的说道:“那就烦请嬷嬷去夫人那里帮我通报一声,我就在站在这里等着好了。” 现在已然入冬,后园子里地形开阔临水,比前院要冷的多,这房子孤零零一幢,连个遮蔽之处也没有,缪冉儿如今怀着身孕,哪个敢让她站在这冷风里等着呢? 那主事的婆子也是戴府的老人,知道这大奶奶的厉害,便当机立断,笑着说道:“大奶奶自然不比别人,您只管先进去探望,我现在就去夫人那里替您禀报,想来夫人一定准的,唯有一条,这王姨娘病的厉害,奶奶如今不同往日,身子娇弱,还请奶奶千万留心,稍坐坐就出来,不要过了病气才好。” 缪冉儿见这婆子如此上道,就和颜悦色的赞了几句,又看了看银瓶,银瓶便上前往这嬷嬷手里塞了个荷包,连称辛苦,那婆子一捏鼓鼓囊囊的荷包,喜的眉眼全开,连忙帮着通报去了。 抱厦里满是药气,飞霞靠在榻上,瘦的不成样子,整张脸黄的渗人,一双眼睛静静的看着前面,缪冉儿一行人进来,她却动都没动。 跟着缪冉儿过来的张婆子,远远的替她在房门口放了一张凳子,又小心护在冉儿身前。 见冉儿面露疑惑,照看飞霞的婆子连忙在她耳边轻声说:“王姨娘病的厉害,前阵子眼睛已经看不到了。” 冉儿心里一寒,她知道飞霞如今的状况一定是被人下了药,想那戴法兴也怕家里连着有人暴死会遭人疑心,便用软刀子杀人。 “王姨娘,大奶奶来探望你了。”看守的婆子通报道。 飞霞的头微微转动了一下,她并没有说话,只是唇角牵了牵,仿佛想笑一般。 缪冉儿想了一下,便让婆子们先出去,只留银瓶在身边陪着,张婆子起初还不肯,冉冉再三坚持,才到门口守着去了。 “你难道,以为老爷会任由你算计?”缪冉儿没有掩饰,开门见山的说道。 飞霞循着方向看了过来,却终是偏离了方向,茫然的对着墙壁,她的眼睛看起来还是正常的,只是乌蒙蒙的,毫无生气。 “你今日,不会是专程来替我来担心的吧。”飞霞开口了,虽然很虚弱,语调却平静如水。 见她口气里没有一丝的尊重,银瓶有些不安,作为缪冉儿的心腹,虽然主子没有明打明的告诉她事情的全部,但她也依稀猜到了这回二爷的事情和这个王姨娘很有关系,银瓶想开口斥责飞霞,但看到缪冉儿脸色平和,丝毫没有动怒的意思,就忍下了,只恶狠狠瞪着她。 第三十五章 王飞霞(下) “我只是奇怪,你这么一个聪明人,为何要把自己赔进去。” “哼哼,我这条贱命,和你们戴府的爷儿和奶奶们怎么能比,你也别以为自己就安然无事了,太师大人可绝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们的。” 虽然早有准备,飞霞话里满满的恨意,还是让缪冉儿一阵发寒,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飞霞,你难道真的认为你家小姐的死,是我和大爷害的吗?” “大奶奶到如今还在装什么呢,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吗?当年,难道不是你和戴长生那畜生心甘情愿勾搭成奸的吗?你当我们眼睛都是瞎的吗?就算我们是瞎的,你可知道戴长生从来没把你们的事情瞒着我和小姐,为了这事,我家小姐不知道哭过多少回,后来你摇身一变装起了贞洁烈女,不也是因为看出了戴长生这畜生靠不住,又转头回去找大爷的吗?也就是大爷那种面菩萨才会如此忍着你,这些也就算了,你怕戴长生迟早戳穿你,要整治他,我也没话说,可你们明知我家小姐怀着身孕,还把她一并赶出了戴府,不就是怕我家小姐万一生下的是哥儿,给你们留下隐患吗?” 飞霞这些话似乎也忍了很久,如今不管不顾的发泄着,连原本晦暗的眼睛都亮了不少。 站在冉儿身边的银瓶脸色发白,她攥着拳头,不安的看着自己的主子。 缪冉儿没做声,只是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是啊,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对飞霞和爱莲而言,当年的缪冉儿不就是主动投怀送抱的*长嫂吗。前任的债,自己来还,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飞霞,我和大爷从未想过要害你家奶奶性命……”缪冉儿定了定心神,尽量心平气和的说道。 “算了吧!”飞霞马上打断了缪冉儿。 “当时我家小姐要跟着戴长生一起走的时候,我就知道她不会善终,我劝不了她,是我没用,大奶奶,你这般玻璃心肝的人。会想不到我家小姐的下场吗?那戴长生是个什么玩意儿,他依附着戴府,也许还能猖狂几天。离了戴府,他必死无疑,我家奶奶怀着身孕,又是个经不起折腾的,如果当年你们不要赶尽杀绝。给她留下一线生机,就说她怀着戴府的骨血,不让她离府,她会走的这么惨吗,会吗??” 飞霞有些歇斯底里起来,一双乌涂涂的眼睛直直的瞪着缪冉儿身后的墙壁。脸上肌肉狰狞,看着很是瘆人,银瓶不由自主的往缪冉儿身前跨了一步。 缪冉儿没有答话。飞霞的话虽然强词夺理,虽然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怨怼发泄,但缪冉儿自己心里知道,当年,她和戴长旭谈起有着身孕的飞霞就这样跟了戴长生离府。也都是有些惴惴不安的。 “哈哈哈,你等着吧。你如今也坏了身孕,你的下场也不会比我家奶奶好多少,太师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你心里想必清楚,哈哈哈,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飞霞仰着头狂笑起来,银瓶再也忍不住,冲上前用汗巾塞住了她的嘴,把她按到在床上,飞霞挣扎了两下,便闭过气去了。 缪冉儿离开园子的时候,又吩咐了那里的婆子几句,只说老爷既然要王姨娘在这里慢慢养病,应该就不会想让人在吃穿用度上苛待她,让她们多长几个心眼,不要稀里糊涂的背了黑锅。 那几个婆子倒是警醒了起来,这王姨娘以前也是极为受宠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被拘在这里,上面也从未吩咐自己要折磨于她,现在她们为了讨好新夫人,自作主张的克扣她吃穿,不管主子们肚子里是什么打算,万一这王姨娘出点什么意外,自己几个再被人捉了痛脚,正好拿去顶缸就糟糕了。 于是几个婆子都连忙点头谢着大奶奶的提醒。 缪冉儿回到东和园,先把银瓶一人叫进了房里。 “银瓶,今日你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缪冉儿端起茶盅喝了一口,才慢慢的说道。 银瓶的小脸还是雪白的,听缪冉儿这样一讲,连忙跪下来急声应着,缪冉儿和颜悦色的伸手扶起了她,银瓶的性子她是了解的,虽然机灵,倒也不失厚道,她家里嫂子、妹妹如今都在江洲自己的绣庄上当差,倒不怕她这里会出什么纰漏。 遣走了下人,缪冉儿一个人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今天,这飞霞倒提醒了自己,前阵子自己和长旭商量着,都倾向于认为戴法兴既然如此干脆利落的处置了戴长生,应该是顾忌戴府的颜面,想将整个事情压下来了事,现在一想,自己两个人还是太简单了,戴长旭毕竟又是念着父子之情,也许还没飞霞看的明白,自己还是要小心行事,留点后手才行。 想到这里,她把银瓶叫了进来,吩咐了她几件事情。 一是叫她派人将宝珠姨娘盯住,不管有大小事情,都要报到自己这里,二是派人将连家姑爷请来,三是叫人给自己娘家带个信,说过两天要去看望爹娘。 满顺到了以后,先是将福子要和缪冉儿说的话转达了半天,福子又是想让冉儿得空去看自己,又是想见平哥儿,又是想吃江洲的桂花茶饼,她最近一直被满顺拘在家里,已经快憋疯了。 “福子身子还好吧?”缪冉儿笑着问道。 “嗯,如今胎相倒稳固的很,只是越稳固倒越麻烦,她手脚看着竟比以往还轻健些,行走坐卧,大大咧咧的,全不当自己是个有身孕的人,上次出门,竟然拎了十几斤蜜桔回来,说是味道极好,我娘被她吓的不轻,再也不敢放她出去,宁可拘着她每天在家里吵的我头疼。” 满顺说着,脸上故作悲苦,却难掩一丝笑意。 繆冉儿想着福子的做派,忍不住掩面大笑起来,满顺也不再装模作样,一起嘿嘿笑着。 两人说笑一阵,繆冉儿正了正脸色,低声问道: “如果我现在让你和福子赶去江洲,福子可吃得消,你一定实话告诉我。” 第三十六章 连宝珠(上) 满顺没有马上回答缪冉儿的问题,他低着头寻思了好一会儿,才平静的说:“应该吃得消,到江洲旅途虽远,但都是官道,坐马车每天歇宿,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就到了,如今福子正是胎相稳固的时候,再过一个月,估计就没办法了。” 听了这回答,缪冉儿脸上不由的露出了微微喜色,轻轻的点了点头,满顺这猴子确实是个稳妥的。 “姐姐想让我和福子去江洲吗?”满顺问道。 缪冉儿点了点头,“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还是希望你们两个到江洲去,如今老爷虽然官拜太师,看着位高权重,可高处不胜寒,咱们已经经历过一回倾覆之灾了,现在我有了平儿,肚子里还有个小的,怎么着都要给自己留条后路,满顺,我也不瞒你,你和福子,就是我的后路。” 满顺略一思索,也就明白了缪冉儿的意思,虽然缪冉儿有娘家人,也有周嬷嬷替她照管着绣庄,但都和戴府脱不了关系,自己和福子虽然与她姐妹相称,却是真正毫无亲缘关系的。 “满顺,我想把绣庄转到福子的名下。”缪冉儿又接着说道。 满顺愣了愣,虽然他知道缪冉儿的想法,但还是很有些吃惊:“姐姐,已经到了这一步吗?” 缪冉儿笑了起来:“你不要惊慌,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我这样做,只不过因为我信任你和福子而已。” 想了想,冉儿又补充了一句:“满顺,这事……你不要告诉你堂姐……” 这句话,是缪冉儿第一次真正说出口来叮嘱满顺,以前有好几次她想说,最后都没说出来,因为经过了这么多事情。她确实很相信满顺的为人和能力,常常都忘了他是宝珠的堂弟。 满顺沉默了良久,才低声说道:“姐姐,我和福子愿意去江洲打理绣庄,你放心,只要有我满顺一天在,就绝对把绣庄支撑下去,绝对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姐姐……” 说到后面,满顺停了下来。他有些心虚的看了看缪冉儿,才继续轻声说道: “姐姐,我那宝珠姐并不是个坏人。只不过见识短些,心胸狭窄,求姐姐,千万原谅则个……” 缪冉儿看着满顺为难的样子,心绪也颇为复杂。 戴长生的事情。戴长旭之前已经问过宝珠了,宝珠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没说过,戴长旭还有些半信半疑,没想到在戴法兴干净利索的处置了戴长生,而缪冉儿毫发未伤之后,宝珠姨娘却突然崩溃了。 那天晚上。戴长旭去宝珠房里看萱姐儿,戴文萱身子娇弱,总免不了汤药。却长的极好,除了脸型也是圆圆的,五官一点不像亲娘,倒十足十的像戴长旭,戴长旭的五官本就是偏俊美的。长在女孩子脸上,自然十分出色。虽然还是小小的一团软肉,却表情灵动,已经十分招人爱了,戴长旭是极为挂念的,每天都要来看看她,不过对宝珠却是淡淡的,几乎不怎么说话。 这晚戴长旭过来,到门边就觉得不对了,廊下竟然连个小丫鬟都没有,屋里却隐隐传出一阵吵闹,等他进了房门,绕过屏风,却看到房内已经一团乱糟,还弥漫着一股子酒气。 连宝珠坐在圆桌旁,脚下一片狼藉,都是些碗碟的碎片,她趴伏在桌面上,嘴巴里又笑又叫的嚷着什么,几个丫鬟围在她身边,大丫鬟锦儿弯腰看着像是搀扶她,手里却拿着一条帕子,用力的掩着她的嘴。 “怎么回事?”戴长旭喝问道。 锦儿一惊,回头看见是戴长旭,吓得身子一软,手也不由的松开了。 宝珠乘空,一个挺身就从丫鬟们的包围中挣脱了出来,她看到戴长旭,似乎更来劲了,踉踉跄跄就扑了过来,戴长旭连忙伸手将她抱住,几个丫鬟又想上来扶她,又不敢近大爷的身,都是一脸焦急的站在那里,锦儿竟是急的眼泪都出来了。 “大爷,您可来了,今儿怎么想起来看我了,莫非,是那大奶奶没空,嘻嘻嘻……” 宝珠趴在戴长旭怀里,脸上是两坨红晕,满身的酒气,哪还有平日里的温婉低调,眼睛亮的不正常,笑声又高又尖。 戴长旭听见这毫无规矩的话,脸色顿时一沉,伸手将她推开,扫了锦儿一眼,冷声说道:“还不把你们主子扶过去。” 几个丫鬟脸色刷白,连忙上前,谁知宝珠回身就给了锦儿一个耳光,尖声骂道: “滚开,连你也敢来欺负我,你算什么东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成日里只挂念着你的旧主子,没少在背后害我,这府里人人都只向着她,竟然连老爷都这般的懦弱,简直是个笑话,呵呵,她算个什么,只不过是个失贞的……” 锦儿被宝珠打的退了两步,可听到她越说越没边,就毫不犹豫的又冲了上来,一把死死堵住了宝珠的嘴,其他的丫头也反应了过来,都使出全力,一起将连宝珠按在了床上。 戴长旭气的脸色通红,回身吩咐几个听到动静赶过来的婆子,拿绳子过来,将连宝珠结结实实的捆上。 当天晚上,戴长旭就命锦儿带着奶娘和文宣住到了北房的隔间里,由缪冉儿亲自照看。 第二日,戴长旭遣人禀了宋今儿,说连姨娘酒后失德,请她惩戒,宋今儿也没多问一句,便带人去了宝珠房里,打了她一顿板子,关在房里禁足思过。连姨娘酒醒了以后,依稀记得自己酒后的言行,直吓得失魂落魄,又被打得狠了些,便病倒了。 如今,大姐儿文宣就养在缪冉儿房里,她虽然身子不便利,但手下都是精兵强将,自然照管的十分妥当,平儿正是淘气的年纪,对妹妹倒也十分喜欢,每天都能想起来去找妹妹玩一会儿,有好东西也舍得拿出来献宝。 只是宝珠这一闹,府里难免又起闲言碎语,虽然宋今儿并没乘机搞任何动作,反而肃整了府里的风气,戴长旭还是心烦意乱、缪冉儿知道,戴长旭不单单是生气,更多的是失望,毕竟宝珠不是别人,要如何发落宝珠,戴长旭还没下定最后决心,缪冉儿也不想逼他。 满顺也是早就听说了风声,他一直也没在缪冉儿面前说过什么,今天,还是没忍住。 第三十七章 连宝珠(下) 缪冉儿轻轻叹了一口气,并没有说什么。 满顺抬眼看了她一眼,表情越发不安起来,他犹豫再三刚想说什么,缪冉儿已经开口了。 “其实,也算我对不起宝珠……” 满顺一下子愣住了,随即涨红了脸,他急忙说道:“姐姐你不要这么说,姐姐对我堂姐再宽厚也没有了,这么多年来满顺都看在眼里的,只是我堂姐过于痴念了,为人妾者,却生出太多的非分之想,我,我……”满顺急的结巴起来,下面的话也都锁在了喉咙里。 “不管怎么样,当初我做主纳她为妾,终究是为了我的私心。”缪冉儿不理满顺的说辞,继续说道,脸上是很真诚的愧疚。 “堂姐的心思,满顺很早就知道了,奶奶抬了她给大爷做妾,那是天大的赏赐,了了她的心愿,姐姐,今日是满顺不对,姐姐和大爷一贯是如何宽待堂姐的,满顺心里全都清楚,今日实在不该多嘴多舌,还望姐姐赎罪。” 缪冉儿心里一安,面上却是不显,嘴里却是顺势扯开话题,又和满顺商议起去江洲的细节,鉴于福子的状况,两人一致觉得越早动身越好,就定了五日内启程,缪冉儿再三嘱咐满顺一定要购置最好的马车,路上切不可心急,又将早就准备好的银两交给了他,才命小厮送连爷出去。 看着满顺急匆匆走出了院门,缪冉儿心下颇有几分愧疚。 她的愧疚自然不是对连宝珠,而是对连满顺,其实满顺在自己面前替宝珠说话,很让缪冉儿有些不舒服,人都是自私的,缪冉儿自认为从都城到江洲。再回到都城,无论怎么艰苦,都从未苛待过连宝珠,除了不能把戴长旭的心让给她,对她一直照顾有加,她主持内府的时候,从来不忘了在下人前面不时高抬连姨娘几句,就是生怕下人们跟高踩低。 缪冉儿也能理解几分连宝珠作为一个古代女子对一个失贞女人发自骨子里的歧视,但是,这不代表她就要忍着这口气。随便被她背后联合别人算计自己。 就像满顺说的,自己已经这样宽容宝珠,他还要替自己的表姐求情。好像自己有怎样虐待宝珠一样,怎么能不叫人委屈,缪冉儿当时略一思索,并没将这种情绪表达出来,反而以退为进。先认了自己的私心,满顺是个清楚的,果然一下子醒悟了过来。 满顺如今的反应,正是缪冉儿所希望的,她对福子是百分百放心的,但对满顺。还是不得不顾忌连宝珠这层关系,对于满顺这样的聪明人,不能只一味要求他的忠心。必须要他自己心悦诚服才行,刚才自己这番做作,总算没白费。 缪冉儿正在发怔,大丫鬟锦儿挑帘走了进来,自从大姐儿被抱到冉儿房里。她也就跟着过来了,锦儿手里拿了一块单色的细棉布进来。她针线不错,自从福子不在府里,冉儿便让她帮着做做几个孩子的内衣。 “大奶奶,你看这块松江布给姐儿做一件小衣还合用吗?” 锦儿走过来将布递给冉儿查看,又去窗门边查看了一下,才俯身过来低声说道:“今天夫人身边的刘妈妈拿了些补品来探望宝珠姨娘了,把旁边人都打发了出去,说了好一会儿话。” 锦儿做了那么多年西间的一等大丫鬟,手下还是有几个小姐妹的,缪冉儿早就吩咐她最近常盯着点宝珠房里的事情。 宋今儿在宝珠的事情上一直表现的中规中矩,完全没有插手东和院内务的意思,上次处置宝珠也是完全按着戴长旭的意思来的,事后也没有和宝珠有任何交涉,只是按照规矩给她请医官治病,如今事情过去了一段时间,是终于要有动静了吗? 要知道这刘妈妈可是宋今儿的奶娘,她身边第一得力的人物,探望府里大爷一个不得宠的姨娘,并不需要动用到这种级别的,缪冉儿猜想,也许是自己一直以来的低调隐忍让他们放松了警惕。 这府里换了人当家,自然会有变化,虽然宋今儿很有分寸,但东和院上下也都感受到了落差,前几天银瓶碰巧看见府里进了些玫瑰香露,知道大奶奶喜欢这个东西,便随口问了一句,谁知管事的老妈妈却马上满脸不屑的说:这些都是老爷特意让人从南方带回来的,指明了要拿给夫人每天用的,连郡主那里都没打算送去呢。 银瓶吃了个瘪,却并没有声张,她是冉儿身边亲近的人,很知道冉儿的心意,并不想生事,谁知这事却偏偏传的沸沸扬扬,一时间东和院人心难免躁动,缪冉儿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趁这个机会,顺水推舟的送走了几尊佛。 类似此等小事隔三差五时有发生,缪冉儿总是视而不见,有些人就难免猖狂起来了,这也是缪冉儿希望看到的结果,她不知道戴法兴究竟打算怎么做,与其拖着,不如给他们创造点条件早些发生。 缪冉儿又鼓励了锦儿几句,就打发她下去了,她一个人把这几天的事情细细盘算了一下,知道是时候和戴长旭好好商量一下了。 等到缪冉儿找机会把剩下的银票拿出来放在戴长旭面前,又把戴红秀当年留银子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戴长旭先是听的愣了,半响才喃喃说道:“如果不是父亲硬要将姐姐嫁入王府,如果姐姐一直还在,我们戴府也不会是如今这般光景,姐姐的心智远胜于我……” 而将大笔银子赠给了当今圣上的事情,则是让戴长旭皱紧了眉头,缪冉儿急匆匆的将前因后果讲完,戴长旭仍是默然不语。 “你生气了……”缪冉儿有些心虚的问,并不指望戴长旭回答,毕竟刘骏的事情实在太棘手,连她自己都不敢去细细思量。 “是!” 没想到戴长旭斩钉截铁的马上应了一声,这下子轮到缪冉儿愣住了。 “我是很生气,我气你不管遇到了什么事情,总是自己一力承担过去,从来没想着和我商议,我在你眼里竟是如此无用吗?”戴长旭一脸肃然的看着缪冉儿。 缪冉儿一时无言以对,戴长旭说对了,因为自己的特殊身份,因为戴长旭曾经的病弱,让缪冉儿早已习惯了把一切往自己身上扛,想想当初自己猜到刘骏便是宋武帝时的焦虑惊惧,也是恨不得找个人好好倾述商议一下,可是,她还是选择了一个人扛下来,那阵子她真是夜不能寐,食不下咽,身子也是那时候落下的病根。 见她不说话,脸上却现出一丝戚容,戴长旭顿时心软了,伸手拽过了缪冉儿,将她两只手紧紧笼在自己掌心,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答应我,无论今后遇到什么事情,不要瞒着我,我们夫妻二人一起面对。” 戴长旭的手很烫,让缪冉儿从心底里暖了起来,她看着丈夫,默默的、用力的点了点头。 缪冉儿又把对满顺和福子的打算一一告诉了戴长旭,戴长旭只说这是她自己的产业,并无任何异议。 其他事情都交代的差不多了,缪冉儿才把王飞霞所说的话,还有自己对公爹的疑虑慢慢说了出来,又讲了刘妈妈到宝珠那里去过的事情。 戴长旭略微思忖了一会儿,说道:“所有的事情你只管准备起来,我明日便去找父亲,先把府里公中的财物厘清了,看他们如何反应,至于宝珠那里,你容我再去劝劝她……” 对于宝珠,缪冉儿已经料到了戴长旭的反应,自然不会驳他的面子,她相信戴长旭并不是一个没有分寸的人。 过了两日,戴太师难得休沐在家,便等来了催他厘清财物的大儿子,还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弄清楚旧账,纠错查漏,省的新夫人管家的时候为难,就算戴法兴沉下了脸,他也并没有任何退缩的意思。 不管是戴长旭的要求,还是他提出的理由,都是非常合理的,戴府被逐出都城,再从江洲回来,原有账目早就遗失,每个人名下的财物都很混乱,宋今儿又有自己的嫁妆,不厘清,这个家怎么管,缪冉儿当家的时候就提过要重新厘帐,戴法兴自己也是完全同意的,只不过那时候没想到府里情势变得这么快。 戴法兴只得叫来了宋今儿,吩咐她做主将府里公中的、个人的财物都从头梳理一遍,涉及以前的事情,就去问缪冉儿,宋今儿当场应下了,戴长旭便也告退走了。 看着戴法兴阴沉的脸色,玉书等几个都小心翼翼,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宋今儿略一思索,就挥手叫她们退下了,又嘱咐刘妈妈到廊下守着,不要人在门前伺候,自己走到戴法兴身边,声音极低的说道: “老爷,恕妾身斗胆问一句,当今圣上是否对我们府里内院的事情特别有心……” 戴法兴大吃一惊,为了让这个小夫人对自己死心塌地,他告诉过她刘骏要他整肃家风的事情,但对于皇上觊觎自己儿媳妇这等腌臜丑事,他自然是绝口未提。 第三十八章 献 策 “你说什么?”戴法兴看着宋今儿,神色颇为狠戾。 纵然是宋今儿早有准备,还是被丈夫的神情吓了一跳,她双手在袖内紧紧一攥,养的笔直的指甲戳在了掌心上,刺痛让她心中一凛,缓缓定下神来。 自己是想的极清楚了才走这一步的,如若事成,自己在老爷心里和这府里,便从此地位稳固,再无后顾之忧,宋今儿暗暗一咬牙,便矮身跪在了戴法兴面前。 “老爷明鉴,不是妾身有什么算计,去多事打听过什么,实在是…当今圣上,好像……好像并未想隐瞒什么,后宫里最近有些流言传的甚是猛烈……” 听了这话,戴法兴身子陡然一软,向后靠在了太师椅上,果然如此,自己怕什么偏偏来什么。 这些日子,戴法兴都在和刘骏打“拖”字诀,圣上的龌龊心思可以向他暗示明示,却不能诉之朝堂,若自己拼了命公然逆了圣心,那刘骏一怒之下说不定就会向自己出手,可现在,戴法兴话里话外都是谨遵圣命的意思,只是希望圣上允许自己徐徐图之,能给戴府留一点脸面,再考虑到戴法兴在朝堂上的分量和用处,刘骏就不得不掂量掂量,先忍一忍了。 可是,刘骏是什么人,又怎么会就这样坐视不理呢,戴法兴早就察觉最近风气有些不对,吴阁老等几个与他不对盘的老臣,这几日隐晦的讽刺了自己好几次,说的都是庄妃白桃和小郡主的事情,但话里话外却更有一层暧昧意思,戴法兴也猜到这是有人故意为之,嫌疑最大的,便是当今圣上刘骏。 宋家本身和路太后来往密切,宋今儿的两个嫡姐妹是有份进宫给太后请安的。她现在说后宫里也有这样的话传出来,就更加坐实了戴法兴的猜测,不是刘骏策动,谁敢任由这种谣言在后宫扩散呢,那路太后是出了名的二十四孝老母,为了刘骏高兴,是什么都不吝去做的。 戴法兴脸上神色阴晴不定,几经变幻,人却始终靠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老爷,妾身自从听说了这消息。便寝食难安,思来想去,都觉得此事十分棘手。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跪在地上的宋今儿开口了,可她只说了两句便停了下来,默默等待着,如果戴法兴出言呵斥,明确说这事轮不到她操心。将她赶出去,她也就只能死了这条心了,可如果戴法兴愿意听下去的话,那么她便打算豁出去了。 “哦?你倒是个会操心的,你都想了些什么呢?” 戴法兴并未开口责骂,虽然语气冰冷。但也足够宋今儿顺势往下说了。 “妾身觉得此事实在叫人为难,如果真的遂了上头的心愿,咱们戴家在这宋国还有何颜面立足呢。以今上的做派,朝里官员将女儿侄女双手奉上的不是没有,可是以老爷您如今的地位,再加上那位尴尬的身份,尤其她还怀着身孕。这事如果成了,不管如何操作隐瞒。也实在有损老爷您的名声,对戴府更没有一丝一毫的益处,再加上我冷眼旁观那位的性子,并不是任人拿捏的,虽然咱们是无可奈何之举,可万一被她记恨上了,今后再进几句谗言,唉……” 听着宋今儿娓娓道来,戴法兴心里暗自点头,宋今儿说的这些,他心里也早有了计较,只是这种事他既不能和心腹幕僚参详,更不能和儿子家人商量,苦苦闷在肚子里甚是伤神,如今宋今儿既然已经知晓,倒正是一个可商量的人选。 “可如果老爷公然逆了圣意,显见也是不行的,如今还只是星星点点的流言传出,可我们真要不闻不问的拖着,难不保就要遭遇什么大祸了,老爷上次被弹劾还只是说的家事,下一次……” 这个情况,其实也是戴法兴最担心的,他本是先帝旧臣,只因为幸运的被先帝贬官回乡,才有机会入了刘骏的法眼,可之前自己和太子刘劭也不是全无联系的,那个时候,谁不想着在太子面前讨一个先机呢,连戴红秀和缪冉儿和潘淑妃交好,也都是罪证,自己头上的小辫子还真不止一条两条的,如今自己虽然把着朝政大权,可刘骏也在慢慢培植自己的力量,最近一直被自己压着一头的吴阁老越来越放肆,还不是因为他的大儿子文武双全,被刘骏赏识,恩准他提前袭了爵位,一心准备重用吗? 如果是一年之前,戴法兴是有把握刘骏不敢轻易动自己的,但是到了今天,戴法兴已经不敢说这个话了。 暗暗的观察着戴法兴脸上的神色变化,宋今儿知道自己今天已经成功了一半,便更加把心一横,跪行了两步,凑到了戴法兴近前,压低声音说道: “老爷,依着妾身的愚见,此事要往君臣大事里说,那便是一个死结,可要化成府里内眷的事情,那倒是可以一了百了的……” 宋今儿说到最后两句,声音已经低不可闻,可戴法兴却是听的清清楚楚,他抬眼看着宋今儿,脸上陡然变色。 “放肆!”戴法兴沉默了几秒钟后,便是一声呵斥。 见丈夫突然发火,宋今儿连忙俯首认错,但脸上分明没有慌乱之色。 谁知戴法兴这气却生的不小,他扬声叫了玉书进来,让她去请姑老太太和程嬷嬷过来。 戴法兴的远房姑姑因为帮他做成了亲事,很受戴法兴尊重,她家里小辈又都已经分房单过,自己唯一的嫡子却是中年病故,干脆便受了戴法兴的邀请,一直住在戴府里,名义上算是帮着侄子看顾戴府的内宅。 而程嬷嬷则是戴府的老人,虽然是跟着姑老太太才过来的,小时候却是在母亲身边呆过的,后来因为能干懂事,被姑老太太讨了去,和戴法兴倒是旧相识,如今在戴府专门掌管着惩戒下人的事宜。 等人都到了,戴法兴看着跪在地上的宋今儿,沉声说道:“姑妈,今天宋氏出言无状,干预外事,还请姑姑做主,按律惩戒。” 姑老太太从一进门看到垂首跪在那儿的宋今儿,就一直处于惊讶的状态,这新夫人甚得侄子的喜欢,是全府上下都知道,夫妻间就算有了什么争执,骂两句,甚至打一两下都是有的,一般也不会摆出这副阵势,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 现在听戴法兴这么一说,她就愈发糊涂了,“干预外事”并不算什么大罪,这高官门户的当家太太,哪个又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吹吹枕边风,干预一下外事,那是再正常不过的,否则还要被人笑话无能呢。而自己这个侄子,对待内眷又是一贯有名的柔和爱护,别说金锦绣,就连王飞霞那种出身卑贱的小妾,如今病成那样,也没移到庄子里,还是在府里寻医问药好好的照拂着,今儿是怎么了呢? 虽然疑惑,可事已至此,姑老太太也总要顺着侄子的意思办的,她沉吟了一下,便开口说道:“既是如此,福瑞家的,你是专管这些事的,便拿个章程出来吧。” 姑老太太这皮球一踢,程嬷嬷可犯了难,她心里也是满满的问好,这老爷要惩戒太太,让她一个下人可如何做主,又不是姨娘丫头子的,打死了也没什么关系,那可是正经的夫人,今天自己惩戒了她,明天她轻轻报复一下,就能要了自己的性命。 程嬷嬷小心的观察了一下老爷夫人的脸色,见一个虽然满脸肃然,却并无多少怒气,一个虽然低头无语,却也没什么惧色,她再三斟酌,才开口说道:“既是出言无状,干预外事,那便罚夫人禁足五日,抄写女诫自省…...” 说到这里,程嬷嬷略作停顿,见戴法兴并未有任何表情,迟疑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另外,再以戒尺掌手十下,以示警戒之意。” 直到这时,戴法兴才开口说道:“既然如此,就劳烦程嬷嬷了。” 程嬷嬷松了一口气,而宋今儿也马上叩头后低声应道“多谢老爷和姑妈教训。” 程嬷嬷拿出戒尺便操作起来,她本是个经验丰富,这一尺尺高举着打下去,看着吓人,实在是雷声大雨点小,不过打完了十尺,宋今儿的两只手掌终究还是有些发红了,她又叩头谢过了。 见戴法兴不说话,姑老太太便开口叫她起来了,又不痛不痒的告诫了几句,宋今儿自然是一一应下,直到此时戴法兴才开口说道:“今日之事,不许传出这间房子。” 程嬷嬷和玉书都是急忙应下,程嬷嬷更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这样看来自己并没有判断错,老爷为什么要责罚夫人她是不知道,但夫人今后在府里的地位显然是不会有任何动摇的。 宋今儿当晚便收到了老爷送来的药膏,除了药膏,还有一具古琴,宋今儿琴艺不错,自然认得此琴不凡,不管音色和价值都是上乘的。 宋今儿也不知道该喜还是忧,今日这一番下来,她也知道自己是浮躁了,原本想算计的事情应该是成了,但终究是把自己也一起算计了进去,不过仔细想想也只能认命,她不彻底依附于戴法兴,本也是没有出路的,他今后就是想拿自己顶罪,也只能认了,还要老老实实的给他当棋子。 过了两日,戴府便接了圣旨,小郡主刘玉璞被接回宫中,由路太后亲自抚育。 第三十九章 风起 (要开新文了,赶紧的把这篇丢脸的大坑完结,我对不起你们,各位) 毫无征兆的,小郡主就被宫里派来的人大张旗鼓的接走了,临走时,不顾嬷嬷们的劝阻,玉璞抽噎着抓着繆冉儿的衣袖不放,弄的繆冉儿夫妻二人也都红了眼睛。 这些日子,小郡主已经颇有些高门淑女的模样了,正是女孩子抽条的时候,个子高了不少,再加上宫里嬷嬷的悉心管教,举手投足间都是大姑娘的韵味了,可这一裂嘴哭起来,顿时又让繆冉儿想到了当初在江洲,那个被吓破了胆子的小姑娘慈恩,虽然知道玉璞迟早是要离开戴府的,但这次圣旨来的实在突然,她和戴长旭都没做好准备。 同样感到突然的,还有戴法兴夫妇,虽然都预计到了宫里最近会有些动作,但都没有想到是从郡主开始。 冷落了宋今儿好几天的戴法兴这个晚上似乎特别有兴致,将宋今儿翻过来折过去的好一顿折腾,只弄的宋今儿呜咽着求饶不止,才放过了她,事后却来回摩挲着宋今儿的肚皮,一字一顿的说:“是该动作了,否则怕是来不及了......” 戴法兴的意思,宋今儿自然是懂了,郡主被接走不是什么好兆头,郡主在戴府里住着,面上说是劳烦了戴府,实则是莫大的恩宠,郡主好歹是皇家血脉,叫你戴法兴一声外公,又住在家里,戴府自然也不能按普通的官邸来对待,如今被接走了,这层关系也远了一层。 宋今儿也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肚子,她这几天正是好受孕的日子,希望能快点有好消息,既然已经主动请缨要替老爷解忧。那也是该早点动手了。 却说宝珠姨娘一直被关在房里禁足,在大爷戴长旭与她深谈了一次后,便提出想拜见大奶奶请罪,繆冉儿借口身体不适,推却了几次,看管的婆子却来传话,说连姨娘日夜忏悔痛哭,茶饭不思的,看着不大好。 繆冉儿想了想,便让人去请了宝珠过来。连宝珠一进门便跪了下去,先磕了几个响头,便痛哭着告起罪来: “奶奶待奴婢恩重如山。当初一手提拔为姨娘,平日里又对奴婢和萱姐儿宽容亲厚,奴婢却被猪油蒙了心,受了飞霞那贱人挑拨,犯下大不敬的罪。猪狗不如,那些混话都是飞霞骗我的,如今不敢求奶奶宽恕,还请奶奶随便将奴婢送到哪座庵堂里,奴婢愿意终日为大爷奶奶和小主子们诵经祈福,以此赎罪。” 她边说边哭。嗓子很快就嘶哑无声了,最后只是哀哀悲鸣,加上近日里憔悴了不少。看着甚为凄惨。 繆冉儿叫人把她扶了起来,皱眉思忖了一会儿,便出言安慰了她几句,叫她不要胡思乱想,又嘱咐下人将她扶回房中好生照顾。又解了她的禁足,让婆子没事多带着她到院子里散散心。 等宝珠走了。繆冉儿却把锦儿叫了过来,问她对这事怎么看,锦儿想了想,便一本正经的说:“有些反常,倒不像连姨娘的性子。” 繆冉儿闻言不由噗嗤一声笑了,锦儿性子质朴,虽然年岁长了懂事不少,说话还是这样直来直去的,不由的想起她当初抱着自己的脚大哭的情景。 繆冉儿心里的感觉和锦儿是一样的,如果不了解宝珠的人,见她今天这番作为,也许会觉得很合理,一个妾,想在府里讨生活,可不是要伏低做小吗,如今大爷都已经厌弃了连姨娘,她再不来奶奶这里磕头求饶,岂不是找死。 可繆冉儿却知道,宝珠虽然平日里看着稳重温和,骨子里却是个颇为牛性的人,她若真觉得自己错了,也不会像今天这样没脸没皮的乞求,此事恐怕不太对。 繆冉儿得出了这个结论,却也不太惊慌,如今东和院前后,有戴长旭替她布置的铁桶一般,用的都是经过江洲考验的忠仆,一个宝珠,只把她远远的隔开的,量她也成不了事。 可自从这天过后,宝珠却是像换了一个人一般,天天往冉儿房里跑,每日请安不说,还三不五时的送上亲手炮制的点心或者物件,宝珠一副真心忏悔孝敬的样子,繆冉儿和戴长旭不好直接拒绝,东西收下了,繆冉儿自然不会取用,只由丫鬟们收起来或者丢掉,她来请安,繆冉儿也基本不见,可这三不五时的烦扰,也实在让人苦恼。 戴长旭见她这幅样子实在不对,就嘱咐了锦儿其他事不要管,只要牢牢盯住连姨娘,锦儿只得寸步不离的跟着宝珠,没几天倒给累瘦了。 这日,繆冉儿心情正好,满顺寄了信来,江洲的绣庄重开的很顺利,戴灵秀的夫家刘家也帮衬了不少,福子快要生产了,还是满处溜达,一刻不得清闲,繆冉儿笑着将满顺的烦恼念给戴长旭听。 外面突然一阵骚动,却是锦儿神色紧张的来了,她看着戴长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原是戴长旭给她说过,如果有什么事先不要惊动奶奶,只管告诉他就行,可如今事情紧急,锦儿不敢耽误,却又不知该怎么把大爷叫出去单独禀报。 繆冉儿嗤的一笑,笑骂道:“当着我的面,弄什么鬼,只管说来,你家奶奶胆子没那么小。” 锦儿脸上却依然十分紧张,结结巴巴的半天才把事情说清楚,原来宝珠见自己的东西都送不到繆冉儿跟前,似乎是急了,她本是这府里的家生子,只不过戴府经历了一起一伏,府里的老人都散的差不多了,谁也不太记得这事了,谁知如今厨房里,竟然有个老妈子是宝珠的远房表姑,原来已经出府了,是后来戴府重新招人时又进来的。 宝珠这次找上了这个婆子,和她说自己一心想讨好夫人,只是夫人不领情,求她将自己做的一碟点心当做是厨房做的,送到夫人跟前,如果夫人满意了,自己再出面承认,也算圆了心愿。 现下点心已经被拦下了,据府里懂点药理的嬷嬷说,这点心的味道好像有点不对。 戴长旭听了,顿时脸色发黑,他马上吩咐将府里熟悉的大夫马上请来验看。 大夫把点心揉碎了凑近一闻,马上说道:“掺了夹竹桃,对孕妇是极不好的。” 哐当一阵响,桌上的杯盏已经被戴长旭统统扫到了地上,那大夫先是惊得一跳,却也是见惯这豪门深府的阴私事的,稳了稳神,便起身要告辞,繆冉儿连忙让银瓶恭送大夫出去。 转过头看着气的青筋直爆的戴长旭,繆冉儿无奈的叹了口气,自从宝珠跑来认罪求饶后,她就料到有这天了,只不过没想到宝珠的心这么急,胆子这么大而已。 因为这事,府里是好一通大闹,除了戴法兴没怎么过问,其他人都惊动到了,尤其是宋今儿,大概因为那婆子是厨房里的人,让宋今儿感觉受到了嫌疑或是侮辱,干脆对府里上下大肆整顿了一番,又因为查出了夹竹桃粉,连各个院子里的花草都遭了秧,统统被清理了一遍,连地都差点被翻过了。 晚上安置下了以后,戴长旭搂着繆冉儿不撒手,繆冉儿被他搂的难受,想要挣扎,戴长旭却死死箍着她不放,繆冉儿嘟囔了一句“小心挤到孩子......”戴长旭才缓缓的松开了手。 半响,才细细的吻着繆冉儿的耳后,他动作急切,嘴唇滚烫,繆冉儿被他弄的,心里也痒了起来,反手掐了他两把,低声叱道:“你发的什么疯?!” “冉儿,我对不住你,我老拖累你,要是我早点狠下心把宝珠除了,也不会有今天这种险事,我...我一想到要失去你,我就......我......” 戴长旭后面的话,又被淹没在细碎又激烈的吻里。 睡到半夜,繆冉儿正觉得戴长旭的身子滚烫的贴着自己难受,想要移开点,没想到身后的人,惊叫了一声,翻身坐了起来。 繆冉儿被吓了一跳,也想起身,却被戴长旭伸手按住了,又听他低声说着:“别怕别怕,我被梦魇住了,你只管躺着,别爬起来,千万别动啊,乖......” 说完,又用手顺着繆冉儿的脊背,仿佛给她撸毛一般,繆冉儿又好气又好笑,可被他顺的颇为舒服,很快就迷糊了过去。 坐在她身边的戴长旭,手下的动作轻柔又绵密,仿佛一心只想哄老婆睡觉一般,可脸上却是一片铁青,隐约的,甚至有冷汗涔涔而下。 繆冉儿坐在窗边的榻上,边让银瓶捏着僵硬的脊背,边看着平儿和萱姐儿两人在大床上玩耍,戴长旭坐在床边看着,见平儿玩腻了妹妹,咚咚就往床下冲,连忙伸手拦住了。 繆冉儿又回头看了一眼窗外,不禁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这次夫人倒像是抓着机会要大干一场的样子,连我院子里这几棵竹子也不放过,竟然连根拔了去,说是要换上矮些的东西,省的竹林里也能藏个人。” 正在和平儿较力的戴长旭身子一僵,并未马上接话。 第四十章 惊变 这宋今儿倒也是个能干的,只花五六天,便把这戴府整治一新,凡是偷懒刁滑点的吓人,都给清理了出去,东和院北房前那片被清理掉的竹林,也已经给栽上了一排矮矮的冬青,看着倒也算郁郁葱葱。 繆冉儿原在爱在竹林前面摆着软榻晒太阳,如今换上矮小的冬青,阳光倒更好了,繆冉儿见他们忙的差不多,想着明天倒可以去出去好好晒晒了。 谁知到了天快黑时候,戴长旭带着自己身边的小厮,拿着家伙和绳索,将在东和院忙活的几个花匠,一举都拿下了,又命人在把刚种的冬青刨了出来,连地都翻开了,竟然挖出来了很多一块块黝黑的药材。 坐在房里的繆冉儿,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和银瓶的禀报,顿时变了脸色-,她这才有点明白为什么这两天戴长旭神神叨叨的,一天到晚在房里守着自己,死活不让自己出去,不是拿着平儿做道具,就是自己死皮赖脸的亲自上阵,弄的繆冉儿哭笑不得,不知道他抽了什么风。 现在看来,戴长旭事早就疑心了什么,不过一直瞒着自己,只等抓个现行,人赃并获。 外面戴长旭吩咐下人去请老爷和夫人,自己则回了房间,看到繆冉儿脸色很不好,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挥手让银瓶她们都下去,自己上去将繆冉儿搂在了怀里,低声安抚着。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不对的?”繆冉儿惊魂未定,还是忍不住好奇。 “宝珠下药的那天晚上,我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宝珠做出这样的事来,我虽然恼怒,却隐约的松了一口气,好像觉得该发生的终于发生了一样。晚上挨着你睡下,心里还在想,这下总可以踏踏实实的睡一觉了,可越这么想,却越睡不着,直到晚上看着窗纸上的竹影,我才突然醒悟过来,本来这东和院的事,别人很难插手进来,给宝珠这么一折腾。反而让我们放松了警惕,宋今儿大张旗鼓的派人进来清理院子,我们也没做提防。再说那宝珠做的事情,未免太愚蠢了些,我总怀疑她被人当了枪使。” “是宋今儿......”繆冉儿只来得及吐出这几个字,就被打断了,门口是银瓶求见。 原来那些药物已经请大夫看过了。好几个大夫都看不出名堂,后来还是看了庄妃的面子,请了原先在宫里伺候过的一位老御医才有了说法,说是苗疆的一种秘药,很珍贵,治疗跌打是极好的。但是要是孕妇吃了,或者闻得时间长了,不但胎儿保不住。孕妇十有*也会因落胎而大出血,最后救无可救。 银瓶说这些话时,声音都是颤抖的,到了最后,已然吓得脸色惨白。 戴长旭和繆冉儿虽然已经都有预料。但听到这药如此歹毒,也不由对看一眼。满满都是后怕。 “长旭......”繆冉儿唤了一句丈夫的名字,伸手握住了戴长旭的手,这次她确实怕了,若不是戴长旭惊醒,后果不堪设想。 戴长旭脸色铁青,看着银瓶问道:“老爷夫人那里禀报了吗?” “已经都派人去了,应该马上就到。” “让人把东和院所有的灯火都点上,好让大家看的清楚些。”戴长旭面无表情的说道。 因为去传话的婆子说的很清楚,说东和院里挖出了极骇人的东西,戴法兴也不得不带着宋今儿过来了,等他们来时,戴长旭和繆冉儿自然是在院门口迎着了。 几人在院里落座后,戴法兴脸上略带着不耐烦,而宋今儿则脸色镇定,面上波澜不惊。 按照戴长旭的吩咐,东和院里能点的灯火都亮着,照的整个院子犹如白昼一般,几个花匠被捆的和粽子一样的扔在地上,而那些秘药,则被放在一张方桌上,离得繆冉儿远远的,而那位老御医的徒弟也被请来做鉴证了。 听戴长旭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戴法兴皱起了眉头,眼睛看向那名年轻的小大夫,那人便把自己师傅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既然如此,就把这几个花匠拖下去好好的拷问一番,看看他们是受谁指使,竟敢谋害我戴家的子嗣。”戴法兴吩咐道。 “父亲,这还需要拷问吗?这府里上下的事情不都是夫人做主的吗?”戴长旭听了戴法兴的吩咐,马上说道。 “你什么意思?连问都不让我问,就要给人定罪了吗?这府里几时轮到你做主了?”戴法兴也拉下脸来,喝问到。 戴长旭还想说什么,被繆冉儿伸手拉了他一把,也止住了。 一番拷打下来,便有个花匠招了,说那些东西是一个婆子给他的,按那个婆子的*,是说这戴府里的大奶奶善妒蛮横,一个美妾被她弄的没了孩子,愿意出大钱报复,给了他五百两银子,又许诺风险很小的,他才敢出头来做这事的。 但说起那个婆子,却和府里现有的人都对不上。 “我看这事,应该也是那连宝珠做的吧,她怨恨极深,大约是怕自己那办法不行,所以又留了后招吧。”戴法兴听了家丁的禀告,很快便得出了结论。 繆冉儿不由心里一声冷笑,宝珠那天被连夜抬出了府去,现在应该已经不在了,把这事往宝珠头上一推,倒也是现成的,她身旁的戴长旭却马上开口说道: “父亲明察,宝珠之前一直被禁足在房里,放出来后也从没出去过,她哪里去找这么厉害的婆子帮她操办这种事,她要有这本事,也不用找自己的姑妈来下毒,白白把自己搭了进去。此事背后应该另有其人,既然这厮见过那婆子,我看不如找画师来按他的说法画一张头像,我就不信翻遍这健康都城,还找不区区一个婆子。” 听了戴长旭这种说法,戴法兴和宋今儿两人脸色都不由微微一变,戴法兴刚要开口,却被人打断了,一个管事慌慌张张冲了进来,嘴里喊着:“老爷,宫里来人了,说是有太后懿旨。” 第四十一章 进宫 “近日,查出宫内有逆贼夹带苗疆秘药,意图加害皇室血脉,其罪大恶极,实不可赦,现逆贼已畏罪自裁,而听闻戴府亦查出同样秘药,为查明逆案之真相,宣戴府宋氏、繆氏进宫协查此事。” 听完了太后懿旨的内容,戴家阖家上下都已然彻底傻了。 宫里竟然也查出了这种恶药?那宫里又是如何这么快便知道了自家里也出现了同样的药,为什么要单单宣宋今儿和繆冉儿两个妇人进宫? 一连串的问号,同时划过戴法兴等众人的脑海,可太后的懿旨又不是容得谁人可以质疑的,繆冉儿来不及和戴长旭多说什么,就被人急匆匆扶上了软轿,戴长旭见来的宫人们对繆冉儿的态度都恭敬有加,行动间也十分小心,繆冉儿坐上了软轿后,还有两个身形高大的中年宫人一左一右护着,心神也稍稍安定了一点点。 繆冉儿果然被抬进了太后长兴宫,却没看到宋今儿和自己一起过来,也不知道被带去了哪里,宫人们虽然客气的很,却是个个一问三不知,繆冉儿知道问也没用,便坐在那里静静的侯着。 等听到宫人们呼号皇上驾到那一刻,繆冉儿倒是一点都不惊讶,今天这事已经蹊跷之极,接下来再发生什么也都不奇怪了。 没等繆冉儿行大礼,刘骏便示意宫人把她扶住了,繆冉儿干脆也不客气了,任凭宫人扶着自己坐下,等二人坐定,房里的宫人太监不知何时都已经退了出去。 “现在,你总可以心安理得的离开戴家了吧......” 刘骏这话一出,繆冉儿顿时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说的好像是自己存心积虑一心想离开戴家。此时倒应该跟他道谢一样,她忍不住语带嘲讽的问道: “莫非。戴府如今发生的一切都是圣上您的精心安排?” “呵呵,你可别污蔑朕,这自然是戴家的人早看你不顺眼了,欲除之后快,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宋今儿肯定是套进去了,就是不知道戴相舍不舍得她,如果舍不得,倒是最好,你先只管在宫里住下,待锦衣卫审问清楚了,我再安排你和离的事情...” 繆冉儿听着刘骏自说自话。除了倍感荒谬,心里却依稀觉得哪里不太对,到底是什么,却一时抓不住。迟疑了好久,才吐出一个疑问:“圣上难不成早在戴家安插了眼线?” 刘骏心情越发好了,咧嘴一笑说道:“戴相府里可不是那么好安插人的。要不是他急着纳新人进门,我还没那么方便行事,宋氏本就是不得宠的老姑娘,身边从来也没几个得力的人伺候,这突然成了太师夫人,在她身边安插个把人岂不是简单的很。” 繆冉儿听刘骏这么说,倒是总算明白了几分。原来刘骏的人是安插在宋今儿身边的,难怪如此迅速就有了反应,只是这刘骏如此大动干戈,难道就只是为了让自己离开戴府入宫,难道自己真成了所谓红颜祸水? 缪冉儿实在忍不住,不由低头先看了眼自己隆起的腹部,然后才认真的说道: “民妇实在是不配得到圣上如此赏识,照民妇看来,这世间美色,已是尽收入这宫城了,便是这健康城内,随便一位二八佳人,其娇媚鲜艳也都甚于民妇良多。” 缪冉儿现在其实只想大吼一句,您要什么人没有,何苦一定要跟我一个孕妇死磕。 “冉儿,你何苦一再佯装不知我的心意,这尘世,所谓美人不过红粉骷髅、过眼云烟,唯知己难求,冉儿于我,是世间唯一……” 刘骏说起这些子肉麻至极的话,却是格外的自然诚恳,他如今和缪冉儿初见时的样子已相去甚远,健壮了不少,越发成熟了,昔日那破带点禁欲美少年般的邪气已尽数不见,颇具君临天下的威仪,唯有一双凤眼,还留有几分跳脱捉狭之气。 缪冉儿被他如此深情款款的盯着,虽然心中本无情,难免也有些微微感动,便也将那些虚话收了起来,起身拜服下去,缓缓说道:“能得圣上如此厚爱,乃冉儿三生有幸,可惜相逢恨晚,冉儿夫妇二人乃患难之情,相濡以沫,若是冉儿见异思迁,恐怕圣上也不屑见之。” 刘骏仰头一笑,脸上又恢复了几分往日的不羁,“这情爱之事,谈何见异思迁,若是不喜,硬要守着,才叫可悲可笑,我与你只谈当下之事,你过往如何,我不在意。” 繆冉儿心中一阵无语,冷下脸说道:“圣上实在是曲解我的意思了,民妇夫妻二人到现在仍然是互相倾心,两情相悦,只比以往更加知心百倍,圣上曾经说过,绝不会勉强于我,还望圣人守诺。” 见繆冉儿说的如此斩钉截铁,刘骏的脸色终于暗了下来,沉声问道:“莫非,你宁愿陪着戴家人去死,也不愿入宫陪我吗?” 繆冉儿一惊,脱口问道:“难道圣上真要为了此事,就动我公爹吗?圣上,难道就不怕动摇朝堂?” 话说完了,繆冉儿顿时有些后悔,因为刘骏的放肆,让她也有些忘形了,这样妄议朝政实在不妥,谁知刘骏没有生气,脸上反而露出几分喜色: “冉儿果然心中有我,你放心好了,我既要动他,自然会准备的万无一失,你莫要心急,只管安心呆在宫里,母后会照顾好你的,并不需要等太久.....” 说着,便俯身将繆冉儿搀扶了起来,繆冉儿被他这样贴身扶着,却没做任何挣扎,两眼直愣愣的看着刘骏,她心里那点疑惑此时却逐渐清晰了起来,一直到被刘骏扶着重新坐回椅子上,繆冉儿才开口缓缓说道: “不知圣上是何时产生要除去我公爹的念头,是否登基之日便已经有了......” 刘骏先是一愣,随后眼里浮起一片凉意,他凝神看着繆冉儿,面色阴沉,繆冉儿并未退缩,直视着刘骏,唇边挂着一丝嘲笑。 “今日,圣上打着我的名义行事,想来既可以麻痹我那公爹,又能逼的他不得不早点动手,待到时机成熟,圣上定可一举将我公爹一派人马统统拿下,果真是一步好棋......” 缓缓说完这些,繆冉儿心中已经做好刘骏勃然大怒的准备,她心里想的很清楚,不管刘骏待自己有几分真心,既然他已经下定决心要除掉戴法兴,那戴长旭也好,平哥儿也好,定然也是没有活路的,那自己苟活在这个虚拟的世界上还有什么意思,一起死了倒好,说不定还能回到自己的世界去,想到这个,连死也不怕的繆冉儿,心里却是一阵痛楚。 想象中帝王的震怒并没有来临,等来的却是一阵掌声,刘骏双掌轻拍,脸上却毫无嬉笑之色,表情平静且凝重: “繆冉儿,你不愧是朕的知己,没什么能瞒过你,戴法兴这厮,估计从江洲回来开始,就怀有异心了,我这个皇上,在他心里不过是一个满是漏洞的靶子,更是个取而代之的好机会而已,呵呵,这头老狐狸很能沉得住气,不给他点刺激,不知他还要忍到什么时候,岂不是更让人糟心,冉儿,朕是利用了你,不过,朕对你的一片心,绝不是假的,除掉了戴家,朕也可以得到你,岂不是两全其美......” 繆冉儿看着越说越兴奋的刘骏,心里越来越冷,刘骏既然毫无顾忌的把这些话都说开了,那么自己活着离开这宫门的可能性基本上是零了,不知道现在长旭会急成什么样子了,平哥儿见不到自己,会不会哭闹...... 就像刘骏说过的那样,在路太后的精心照拂下,繆冉儿在长兴宫日子并不难过,路太后还会不时告诉她一些事情的进展,比如戴法兴将一切罪责都推到了宋今儿的头上,而宋府也做了同样的抉择,鉴于戴、宋两家目前都是皇上倚重的肱骨之臣,这事便以宋今儿伏诛而告终了,并未牵扯他人。 而繆冉儿留在宫里的事情,却说是太后怜惜她无辜受牵连差点受害,要亲自照看她一直到顺利生产,这理由牵强之极,繆冉儿可以想象城中的舆论如今是如何的沸沸扬扬,戴府的脸皮算是被丢在地下任人践踏了。 对早已经想透了一切的繆冉儿来说,目前的日子不过是在等死,倒也能做到心如止水了,只是一想到腹中的孩子和平哥儿,还是难免绞痛不止。 这一日,刘骏到了长兴宫里,这些日子,刘骏倒是很少来骚扰自己,统共不过来过两三次,每次他来,路太后就会清退宫人,让他俩人独自相处,繆冉儿心里实在对路太后佩服的紧,这样万事以儿子的心意为重的母亲,也算世间罕有。 刘骏看着一如往常,可繆冉儿却能感觉到他的情绪很高涨,果然,没过一会儿,他便开口说道:“戴法兴终于有所动作了,这老货,果然刁钻,朕还是上了他的当。” 第四十二章 天狗吃月亮 刘骏在屋内来回的踱着步,嘴里嘟嘟囔囔的,好像是在跟繆冉儿说话,又好像是自言自语,繆冉儿突然觉得眼前的场景有那么几丝熟悉,她托着头想了半天,终于记起当日在江洲,刘骏也曾经这样把他的谋反大计,滔滔不绝的,自言自语一般的反复念叨,显然,自己现在又再次成了那个莫名的角色,一个无需顾忌的聆听者,一个刘骏心目中所谓的“红颜知己”。 想明白了这个,繆冉儿强按下了自己的好奇心,也不出声询问,只等着刘骏自己说出来,果然,在打了几个圈以后,刘骏在繆冉儿面前站定了,虽然眉头紧皱,但唇边却带着几分自嘲,缓缓说道: “戴相果然好手段,居然来了个请君入瓮,让朕自己走进了他的圈套,如今是进退两难,脱身不得。” 见繆冉儿只是呆呆的看着自己,没有任何反应,刘骏也不生气,只管自己往下说着: “前阵子戴相为了谢罪,向朕献了一条妙计,说是如今朝中不稳,只因为朕登基之事名不正言不顺,乃弑君所得,戴相力荐朕择一日开坛祭祖,最近都城地域旱情严重,只要朕能令钦天监择一日有雨之日开坛祭祖,求得雨来,再借此大造声势,势必能堵住天下众生之口。我虽然知道他心怀叵测,但此计本身却是一条良策,在戴相提出来之前,也早有人如此献计,如今顺势而为。又能诱得这老狐狸出手,朕又何乐不为,谁成想,这老贼居然如此奸诈。” 繆冉儿虽然下定决心装面瘫。听到这里,也忍不住露出了些许好奇的神色,而刘骏好像并没注意到,只管滔滔不绝的自顾自的往下讲着: “朕命钦天监监正季令如观天择期,再三斟酌,才选定了开坛日期,季令如和两个监事都信誓旦旦那日必降甘露,于是前几日已经昭告天下,朕要亲自登坛祭祖,祈福求雨。可没想到就在昨日。那季令如突然得了恶疾殁了。而且他一家老小不知何时也都失去踪影,我知道不妙,又令人重观天象。结果他们却说,那日是会下雨不假,但同时还会天降异象......” 停顿了片刻,刘骏才恶狠狠的说:“那日,将会有天狗吞日!!!” 繆冉儿愣了一会儿,才悟过来“天狗吞日”的意思,说的应该是“日全食”吗? “朕登坛祭祖之日竟然上演天狗吞日,呵呵,简直是不用任何煽动,朕就要乖乖滚下台了。如今。就算取消祭祖也没用,只要那日出现天狗吞日,反倒成了朕心虚,三日之后便是祭祖之日了,这老贼,我便是死也带着他一起......” 刘骏说完便开始继续打转,认识他到现在,繆冉儿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的脸色如此难看,繆冉儿把这事前后想了一遍,不得不佩服戴法兴好手段,这一招确实把刘骏逼到了一个绝境,如果她猜得不错,刘骏目前只能先一步采用杀伐手段彻底灭了戴法兴一党,但是,这绝不是刘骏想看到的场面,因为这样做的结果,很可能是两败俱伤,刘骏以前之所以一直不敢对戴法兴动手,也正是怕这个,他身上本就背着弑君的债,若是再直接用**了一半的朝臣,恐怕这皇位也很难坐稳了。 繆冉儿想清楚了这些不由得觉得有些荒谬可笑,这所谓的“天狗吞日”不过是日全食,不过是一种天文现象,到了这古代,就成了所谓极为不详的预兆。繆冉儿曾听缪书勤说过,前朝就因为天狗吞日,而废掉过一个太子,最后连命都没有保住,还闹到了全民请命的地步。 要是自己手里有日食镜,能让他们看看日食的经过,倒是很有可能解了刘骏的困局,反正不管编个什么理由,总是能证明并不是有什么“天狗”出来吞掉了太阳。 想到这里,繆冉儿突然浑身一颤,日食镜?? 她,其实是真有一样能做日食镜的东西的,她当年穿越至这里唯一带过来的一样的东西,一样让她一直视为废物东西,一样她内心里又极为珍惜不肯毁弃的东西... 她的黑框眼镜,至今还妥善的藏在密格里呢。 繆冉儿的心脏不由一阵突突狂跳,她脑子里隐约有个极为大胆的念头在徘徊,这个念头让繆冉儿胆战心惊,却又不舍得放弃,繆冉儿两眼发直,脑袋里疯狂的思考着。 她的思路被刘骏打断了,等她醒过神来,发现刘骏不知何时停在了自己身前,此时正抓着自己的肩膀,微微晃了自己两下,繆冉儿看了看刘骏近在咫尺的脸,又看了看他握在自己肩上的手,终是下了决心。 她伸手推开了刘骏,起身长跪在刘骏身前,脸色严峻,一字一顿的说道:“启禀圣上,冉儿有一良策可破此局,愿献计于圣上。” 刘骏听了此话,脸上顿时露出几分狂喜之色,他颇为了解信任繆冉儿,并不怀疑繆冉儿会贸然妄言,他俯身伸手就要去扶繆冉儿起来。 繆冉儿用力挣脱开他的手,继续说道:“圣上的抬爱,冉儿感激涕零,但绝不能舍弃自己的骨肉,若圣上答应保我与长旭及两个孩儿团聚平安,冉儿愿为圣上驱使,万死不辞,定能破了那戴相的诡计。” 刘骏身子一僵,慢慢站起身来,低头瞪视着跪在眼前的繆冉儿,繆冉儿的话说的已经十分清楚了,她愿意背叛公爹,只求与戴长旭和孩子苟活,但是若自己不答应放掉她,她就宁可死也不会告诉自己破局之计。 室内一片死寂,繆冉儿说完便趴伏地下,不再看刘骏。 “你起来吧,朕答应你,不会再逼迫你。” 刘骏终于开口说话了,语气甚为平静,繆冉儿忍不住偷瞄着他的神色,刘骏脸上喜怒难辨,只是一俯身,把繆冉儿搀扶到了椅子上,自己也坐了下来,默不作声的看着她。 繆冉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便说自己父亲为了研究天象曾经疯魔过,他疯癫的时候曾经说过,“天狗吞日”只是世人误解,这种天象,其实为“日月同辉”,只因光辉太盛,世人无法直视,才会觉得天昏地暗。自己本来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直到机缘巧合,在做生意时遇到一个番人,因欠了货款,拿出一副怪镜子抵债,还说此物为异宝,可观赏“日月同辉”之景,此番人所描述的“日月同辉”就是“天狗吞日”,竟然与缪书勤所说无差,而且详细说了如何使用,自己虽然并未全信,却收下了这副镜子,如今这镜子还藏在戴府。 刘骏自然不会马上接受这个说法,繆冉儿又假借那番人的说法,拿笔将所谓“日月同辉”的过程画了出来,月亮是如何借太阳之光辉才得以在白日里显形,二者如何重叠,如何又逐步分离,刘骏听她说的有模有样,不免开始半信半疑,他随后问了繆冉儿那镜子的所在,便走了。 繆冉儿知道他定不会轻易做出判断,定要和自己亲信幕僚再三商议才会有所动作。 就在祭祖前一日,刘骏又来了,带来了繆冉儿的那副老黑框眼镜,也许是这玩意儿看着实在稀奇,竟然被配上了一个沉甸甸的乌木宝盒。 按着刘骏的说法,因为他们发现这宝镜让人看东西头晕目眩,且能将东西放的很大,原本幕僚们并不敢相信所谓“日月同辉”的,看到宝镜后,却都动摇了,现在刘骏打算按繆冉儿的说法试试,当然也留了后招,万一不行就开杀戒,让戴府上下统统给自己陪葬,大家同归于尽。 繆冉儿命人点了炭火,将镜片慢慢熏黑,又命人备了几大盆墨汁,说是也可让人通过这墨汁的里的倒影窥视天机,虽然没有宝镜看的清楚,也可依稀看出几分。 繆冉儿又详细教了刘骏怎么通过熏黑的镜片观察“日月同辉”,又听了刘骏他们想好的有关这天机的解读,还请了高僧出面,倒不得不佩服古人果然能胡诌,声情并茂的就把恶兆“天狗吞月”给化成大吉大利的“日月同辉”了。 既然下定了决心,刘骏便义无反顾的执行了起来,具体的过程,繆冉儿并不了解,而且自从祭祖那天开始,她发现自己被软禁了,虽然待遇未变,但是她已经不能踏出所在的偏殿一步半步了,路太后也再也没有来探望过自己。 不过,繆冉儿猜测刘骏应该成功了,如果是被戴法兴占了先机,自己应该是第一个要被戴法兴除掉的人,就像自己会毫不犹豫的对戴法兴下手一般,两人走到这一步,早已没了一家人的情分,早就已经是死敌。 果然,被关了二十几天的繆冉儿,终于等来了刘骏,不用他说什么,只看他满脸掩饰不住的志得意满,繆冉儿也知道自己的办法成功了。 等到刘骏将自己如何利用“日月同辉”异象巩固了自己的皇位,如何趁着对手惊慌失措,一鼓作气彻底铲灭了戴法兴一党仔仔细细描述了一番之后,看他心情正大好,繆冉儿便提出自己何时离宫的问题,刘骏一听,脸上顿时露出了为难的表情,繆冉儿心中一紧,难道这人又要反悔? “冉儿,你口口声声你夫妻二人感情如何深厚,难道你从没想过,如今是你一手毁了戴府,你相公难道还会要你?” 第四十三章 毒 酒 见缪冉儿被自己问的呆在了那里,刘骏一脸诚挚的继续说道:“冉儿,朕并不是想反悔,只是怕你太执迷不悔,如今戴府已经被我满门抄斩,但是朕如约留下了戴长旭和你儿子,可是朕不放心,就替你去问了问那戴长旭,朕如实告诉他了,这日月同辉的法子是你教给朕的,你在朕和戴府之间,选择了朕,你觉得,你相公听了这些话,还会要你吗?” 缪冉儿看着刘骏,只短暂的停顿了一下,便浅浅一笑说道:“谢谢圣上替我操心,我确实也没想瞒他这件事,不过,我相信,我相公并不会因此弃我不顾,圣上不管怎么说,我都不会相信的,请圣上践约,让我和相公团聚,如果他不要我了,冉儿自然不会与他死缠烂打。” 刘骏见缪冉儿说的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便也不再乔装,他冷笑一声,返身坐到了椅子上,开口缓缓说道: “缪冉儿,朕也不和你兜圈子了,朕和你说过不少玩话,但其中有一句是真的,朕看上的女人,是绝不会放过的,你就别妄想什么夫妻团聚了,难道你还不明白,你为何会去江洲,你为何手中会有宝镜,你和朕的缘分是天定的,朕要定你了。” 此时的刘骏,倒是彻底撕下了他温润国君的假面,斜挑着一双凤眼,脸上三分不羁三分邪气三分狠毒,瞬间又成了那个毫无顾忌的江州王。 缪冉儿轻叹了一口气,看来自己这最后的垂死挣扎,还是做了无用功,她也不再徒劳哀求什么,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双手来回轻抚着自己的肚子,好像在和肚中的胎儿倾述着什么。 刘骏见她这副模样,脸上略过一丝狠戾,叫了一声来人,一个中年太监,便躬身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了,托盘上面,放着两个杯子。 “缪冉儿,朕知道你也是个狠心绝性的人,朕也不想与你过多纠缠,反正朕得不到的东西,也绝不会让旁人得去,这里两杯药酒,一杯,你喝了,便会忘记前尘往事,重新活一回,从此世上没了缪冉儿这个人,也正好彻底除去了你的愧疚留恋之心,而这第二杯,便是一杯毒酒,你喝了,便会肠穿肚烂而亡,你自己选吧,咱们就在今日把这事了了。” 刘骏说完,便起身甩袖而去,只留下几个太监守着缪冉儿。 缪冉儿坐在木椅上一动不动,只是更加爱怜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她一直觉得这一胎是个女儿,在肚子里便很懂的心疼妈妈,没让她受什么罪,哪怕是自己成天担惊受怕,她也一直乖乖的。 “囡囡别怕,妈妈会一直陪着你的......” 说完这句,缪冉儿便拿起一杯酒,毫不犹豫的喝了下去。 “哐当”一声,空杯随着缪冉儿的身体一起落在了地上...... 尾 声 江洲多山,一处人际罕至的山林里,却掩映着一座颇有韵致的田庄,顺着山势理出了一弯弯梯田,大片的果林绕在一汪天然河塘四周,农舍不多,却错落有致,与山石树荫结合的恰到好处。 “哥哥,哥哥,我要吃烤鱼,烤鱼,你快帮我烤啊......”梳着两个圆髻的小姑娘娇蛮的揪着一个穿着青布短衫的小男孩的衣角,口齿不清的喊着,男孩无奈的挠了挠头,有些费力的抱起小胖娃。 不远处,一对穿着简便粗布衣衫的男女躲在树荫下,看着兄妹两个,唇边的笑意清浅,却实实在在发自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