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古井1 今天是我人生中最灰暗的一天了,挂掉老公打来的电话,也许到了明天就只能叫前夫了,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呆呆地蹲在一口十几米深的古井边。 “苏法医,你怎么了?”派出所的老王恰好这时走了过来,看到我走了神,于是轻轻地蹲在我身边,关切地问我。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已经木僵,头都转不动了,就索性没有转头,淡淡地说:“没什么事儿,打捞的人请到了吗?” “价格都开到三千块了,也没人肯下井,不过村里有一个老单身汉,好像在犹豫不决,我们小张正在做工作,或许他肯帮忙,苏法医,再等等吧。”老王的语气很温和,但也融化不开我冰凉的心境。 老公最终还是下了通牒,决定要和我离婚,而我却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虽然表面上对他很是强硬,可是我心里却一直在滴血。我本来打算看完这个现场,晚上回去跟他再谈一谈的,可是感觉得出来,他刚才电话里死水一般的冷静,看来他已经彻底下定了决心,要终结我们三年的婚姻。 其实我也不怪他,三年里,我经常加班,遇上大的案子几天都回不了家,心里面想的都是工作,从来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在他眼里,我就是卖给单位了。我忘记了作为一名警察之外,还是一个普通的女孩,一个他新婚燕尔的妻子。三年里,我都没有好好做过一顿饭给他吃,哪怕是一碗他最喜欢吃的榨菜肉丝面,也能表达一下作为一个妻子的温情吧。可是现在发展成这样,已经没有了修补的机会。回头想想,如果我能早点把他渐渐离我远去的背影放进我工作中需要推理分析的场景,我早就应该觉察出来,事情正在悄悄发生变化,也不至于到了今天这般不可收拾的地步。可是我没有,因为我根本没有想到,生活有时也会像案情一样,在不经意间出现逆转。 “要不然我自己下去吧,老王。”我对着井口俯下身子看了看,我的倒影清晰地出现在平静的井底,井里漂浮的衣物正好并排在我头像的左侧,似乎正在向我宣战,不祥的感觉正好和我的心境相应。 昨天晚上失踪的女孩莉莉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下落,老王都快要被她单亲母亲兰花逼死了,好不容易一大早有村民报过来一条线索,却是说古井里发现漂浮有疑似女孩的衣物。派出所最怕出命案,出了命案忙起来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尽头。我的感觉往往很应验,做法医虽然靠的是科学,但在现场有时感觉更重要,这是带我入门的慕容哥反复教导我的,以前对此比较迷糊,理解不了其中的奥秘,现在我完全信了,其实道理很简单,就是所谓熟能生巧吧。 老王一脸的难堪,皱了皱眉,表情很是正式地说:“要么这样吧,我还是把小张叫回来,叫他下去,你一个女孩子家,肯定不行。” 要是平时,我肯定巾帼不让须眉般豪爽地笑起来,今天的心情早已一落千丈,连一道微笑都挤不出来。医学院里可没学过攀爬技术,不过做了刑警,这是必须的活:“不等了,这种事情,我又不是第一次,把安全绳拿过来。” 老王见我很是固执,就从警车后背箱里拖出一捆安全绳,搬到古井边,拿起有搭扣的那头往自己肥凸的腰上绑,毕竟是老公安,遇到这种时候都是挺身而出的,我蓦然有些感动,就快退休的人了,还是这么拼。 我连忙抢过他手里的绳子,双手虎口叉开,比划着一个圆形:“你看看那个古井口,还有你的腰围,你下得了吗?再怎么说,下面的情况我感觉不是很好,估计有你们忙阵子了,我还是希望自己下去,能拿到第一手数据,井里原始的情况要是遭到破坏,会很麻烦。” 老王看了看井口,低头看了看自己凸起的肚皮,讪讪地开了个玩笑:“真是见鬼,看来这头功定是要被你抢去了。”他掏出一支烟,“啪”地点燃,猛吸了一口,“不过,我还是很担心,你行吗?还是再等等小张吧?” 我已经麻利地将安全绳绑好,做好了下井的准备:“老王,你叫那几个协警一起过来帮下忙,拉牢绳子,不要让我掉下去了。”我指了指警戒线旁边的几个协警队员。 老王招呼了一声,把那几个协警都叫了过来,让他们排成队,一起拉紧绳子,然后拍胸脯说:“苏法医,你放心,包你没事。” 我扶着井沿把双脚伸进了井口,脸朝向老王看了看,老王和协警们正在像是拔河一样紧紧地拽着绳子。我试了试力度,应该很安全,于是一手拉绳,一手掏出警用手电筒,慢慢地开始下沉,一边沉,一边仔细观察井的四周是否有碰擦的痕迹。这井井口虽然显得有点小,往下却变得稍稍有点大,不至于活动不便,井壁四周长满湿漉漉的青苔,我的脚尖垫在上面,湿滑湿滑的,很没有安全感。老王他们慢慢地往下放绳子,我的视线也不断地往下探,并没有发现什么擦划的痕迹。 据说这口井是千年古井,以前整个村子都靠这口井取水,现在家家门口都安装了压水机,就荒废多年没人使用了。但凡有井的地方,哪怕是皇宫,都会传出一些水妖食人之类的离奇传闻,总之,井是一个非常之所,特别是这种深井。这个村子也不例外,一般家长都会严令小孩不准在井边玩耍,否则会被井妖所害,大人们吓唬小孩子之余,自己也渐渐地生起了忌讳,老单身汉不肯下井也是情理之中。我不可能会相信这种欺骗小孩的鬼故事,在我眼里,落井之事无非就是自己落井,或是被人落井,被人落井还可以分为活的下去,还是死的下去。 可能是刚才绳子绑得太紧了,加上自己的体重,导致我呼吸都有些障碍。都已经下来了,就顾不得这么多了,重要的是下面有没有事。要是只是一些无关的衣物,就算虚惊一场,今天就可以早点回去,再怎么样还是可以和老公试着谈一下,我知道他做出这个决定也是很纠结的,不过我们一直没有孩子,要做出分手决定也是相对容易。 人一走神就容易出事,我穿着胶鞋的脚突然打了滑,使得我的身体一下子往下坠去,好在老王他们在上面把住了舵:“苏法医,你没事吧?”老王急切的声音从上面飘了下来,在狭长的井身中形成了回声。 我的身体在井中间摇来晃去的,一下子停不下来:“安全!”我就说了两个字,然后用脚尖四周踢着井壁,试图使自己能够停下来。 此时,我已发现自己距离漂浮的衣物很近了,我把手电筒朝下照了照,是一件红色格子衬衫!麻烦大了,莉莉穿的就是红格子衬衫,看来已经不能侥幸了。 “再放一点!”我朝上面大叫了一声,上面有了反应,绳子又下沉了一点。 这回完全不对劲了,我已经闻到了淡淡的尸体腐败的气味,法医对于这种气味是极度敏感的,职业使然嘛。我忽然转念一想,不对呀,按照我的经验,这深井里温度应该很低,虽然是夏天,仍能保持在十几度的样子,尸体如果一直浸泡在这种温度的水里,应该不会这么快就腐败,更加不会漂浮上来,因为莉莉的妈妈明确表示昨天晚上六点钟的时候,她和孩子一起在家吃的饭。想到这里,我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我把手电筒塞进勘查服警衔旁的扣子里,这样我就腾出了双手,我把重心向前倾,浮起双腿,然后两只脚尖朝后触碰在井壁上,我的身体相对变得平稳,我要开始检查衣物下面是否有尸体存在了。 虽然我的手上戴着乳胶手套,但当我的中指接触到衣物的刹那,我就已经确定这衣物肯定是穿在尸体上的了,那种阻力感太熟悉了,如果仅仅是一件漂浮在井面的衣物,绝对没有这种迟滞感的。其实我真的希望只是一件衣服,哪怕是莉莉的衣服,没有尸体发现,还是有很多种可能性,至少不能马上确定女孩已经死亡,这样子的话今天我可以早点回去,可是这轻轻的触碰让我彻底心寒,一切已经不可能了。 我掏出袖珍相机先拍了几张照片,现在一切都必须按照命案规范的标准来做了,来不得半点马虎。拍完照片,我试着用双手贴着衣物的两侧,用力将它翻了个身,果然,是一张莉莉的脸,我看过照片的,就是她了。 第二章 古井2 我就是那种喜欢在工作中寻找不可知的人,常常把那种令人窒息的等待或陡然发生的惊奇当作是一种乐趣,就像是那些追逐龙卷风的追风者,沉迷于发现别人未曾发现的事物,充满未知数的法医工作也许最大限度地满足了我,投身于其中我就会忘乎所以。可就是这种所谓的探索精神害惨了我,我的脑子里没有了空间可以容纳一些其它的东西,使得我在感情生活中是那么的失败,我甚至都不懂得每天像别的姑娘一样好好打扮,偶尔也萌一下,更是制造不出那些令人怦然心动的美好场景和回忆了,被人甩也是必然。 慕容哥说过,做一名好法医很难,做一名普通法医也不简单,你不能错,你去的地方都躺着一条命,要是出了差错,你就不会再有机会了。想到这,我晃了晃脑袋,把精力集中到了现场。我只是一名普通法医,我不能出错。 我开始紧张地忙碌起来,测量水温、尸温,观察尸体的位置、状态,然后就是不停地拍照,多拍一些总不会错,以后需要的时候可以拿出来再研究,说不定就可以发现一些你当初想不到的细节。在这么深的井里作业,老实说还真是第一次,有诸多的不便,首先就是身体无法保持稳定,挂在绳子上,总是不断地在晃动,还有就是这样的体位导致呼吸很是困难,不仅胸闷,感觉整个内脏都要倒出来了。 收集好需要的数据,我便开始考虑怎么把这尸体一并弄上去,免得老王再组织人力打捞,而且时间也耽搁不起,多耽搁一会儿,就会多一份意外,这样的现场,没有什么比时间更为宝贵的了。 我从勘查服口袋里掏出一个超薄的大号透明塑料袋,将这十岁的女孩尸体整个套进了袋子,倒立着拉起来,尽量排出更多的井水,掂量了一下,咬咬牙好像还抱得动。做好了上去的准备后,我开始朝老王叫喊起来:“老王,我差不多了,拉我上去吧!” “好叻,大家一起用劲拉!”随着老王的一声令下,绳子开始向上慢慢移动,我紧紧地抱着女孩尸体,生怕她受到伤害似的,淡淡的腐败气味散发出来,弥漫着包围了我,这种感觉真的很是不爽,可是不抱紧又不行呀,塑料袋在重力的作用下很是滑溜,随时都有滑脱的可能,要是掉回井里,尸体的原始状况将会遭到破坏。 莉莉随着我的身体向上移动,已经完全离开了水面,我已经开始感觉到了她的重量,古话都说死人重,这话一点不假,我也是这么觉得,抱个大活人可能一点都不累,要是抱个死人就完全不一样,今天这个时候更加同意这样的说法。不过不管如何,我都得把她带出去。向上的时候不需要一步步用脚尖去垫井壁,我的身体完全被动地悬挂在空中,出力的事只有依靠老王他们了。老王他们一定很是奇怪,这苏法医怎么一下子变重了许多,他一定不会想到,我是抱着尸体出来的。 不一会儿,我到达了井口,由于井口太小,我抱着个尸体不可能同时上去,这时我的双手都酸死了,气也踹不过来。我上气不接下气地叫道:“老王,快过来个人,把东西先弄上去。” 应声就来了个人,我抬头看了看,刺眼的阳光照得我眼睛都睁不开,什么都看不见,我也不管那么多了:“喂,你先把这包东西提上去!我自己就不用你管了。” 我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才将莉莉推送上去,塑料袋里滴滴答答的气味很浓的水淋了我一脸。接应的人估计力气不小,唰地就拉了上去,随后就听见“啊”的尖叫一声,竟然是一个小伙子的声音。真是没见过世面,看到个尸体还大惊小怪,我心里想。 我顺着绳子往上用力拉了一把,一只手先搭上了井沿,另一只手也迅速跟上,一个引体向上,半个身子就冲出了井沿,我都不知道我那瘦弱的手臂是怎么做到的。老王这时扔掉了绳子,急忙跑了过来,一把抱着我的腰部,将我拖出了井口。我坐在井旁的一个石凳子上,解开了安全绳,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 “苏法医,辛苦了,先擦把汗。”老王递过来一条白色的毛巾,我拉掉已经湿透的口罩,接过老王的毛巾,擦了擦脸,腐败的气味卷进了鼻腔,我心里琢磨了一下,要是尸体不在井里,死亡时间大约是昨天晚上。 我看了看警戒线外越来越多的围观村民,想着距离法医研究所还很远,水中尸体一旦离开水面,就会迅速腐败,这对于我的检验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于是就对老王说:“赶紧搭一个小帐篷,我马上要验尸。” “帐篷我们工具车上都有准备,苏法医,你休息片刻,我马上给你准备去。”老王办事我放心,去年我也来过他这儿,是山上的一堆白骨,是老王和我在山谷里一块一块集齐了所有的骨骼,最后确定是山水冲毁了一座荒坟,白骨被冲得四分五散,搞得老王是虚惊一场,不过今天这破事估计够呛,我的直观感觉已经很是不好。 手机震动了一下,我急忙脱掉手套,摸出手机看了看,不是他,是一条广告短信。昨天晚上的那场争吵应该就是他下定决心的最后导火索,其实昨晚什么事都没有,就是我莫名其妙地朝他开火。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情绪有比较大的变化,总有些火气没地方出。昨天下班回到家就冲着他发脾气,然后就引发了他昨天晚上摔掉了一个杯子,一阵玻璃片清脆的破裂声之后,他一句话没说,摔上了门,离开了家。我落寞地站在窗台边,看见他气呼呼地坐上了一辆出租车离去。 “苏法医,一切就绪。”老王走了过来,打断了我的思绪,我转头一看,一个小帐篷已经赫然在目,在野外作业,这样的帐篷已经是顶级配置了,我内心里很是感激老王,有一个不受干扰的工作环境是我最高的要求了。 “这样的话,要不要叫家属过来先看一看?”老王一只手放在下巴上,若有所思地问道。 我站了起来,立即回答道:“不用着急的,我先看看再说。” 我走进了帐篷,女孩的尸体躺在一块木板上,红色的短袖格子衬衫,白色的小短裙,赤脚,幼稚的脸上没有了表情。我简单地看了看,关键的部位都没有发现损伤,敏感的会阴部也没有发现异常,腐败绿斑已经开始从右腹部隐隐出现。我将她小小的尸体翻了个身,掀开背部的衣服,我大吃一惊,背部竟然有红色尸斑,急忙伸出手指去按了一下,指压的部位尸斑慢慢地褪去,看来尸斑尚未固定。 尸斑这东西对于法医来说是个基本功,一般来说它只会出现在尸体的低下部位,而刚才尸体是俯卧在水面上的,按理背部是不可能形成尸斑的,要形成也只会在胸腹部形成。按照现在这个尸斑情况看起来,死亡时间应该会有十二小时的样子,我看了看表,现在是上午七点钟,那么死亡时间就是昨晚七点钟,我心里“咯噔”一下,有了! 我脱掉手套,走出了帐篷,老王眼里流露出期待的眼神,我知道他期待的是什么,无非就是等待我宣布这女孩未见外伤、落水溺死之类的,派出所最想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相比起凶杀案来,事情会少得多得多,最多做一下家属解释和善后工作,再麻烦的家属在科学面前也不得不接受现实,这样事情就可以了结了。 “苏法医,这么快,就好了?”老王见我没说话,就试探着打开话题,我知道此时他心里一定是七上八下的。 此时我的大脑正在飞速地运转,没有立即回答他。我正在想我的事儿,背后形成非正常体位尸斑,难道是死后在一个地方停留了几个小时,背后形成了尸斑之后,然后抛尸古井?昨晚六点吃的饭,一小时后在某地遇害,停尸一晚上,抛尸时间也就是刚刚在村民发现衣物漂浮物之前,否则这些尸斑都会因为体位的改变而褪去,也就是说抛尸的人有点铤而走险,再晚一步就有可能被目击,昨天晚上到今天凌晨有足够多的时间转移尸体,为什么要等到这个时候才抛尸呢?我思忖着这些时间问题,感觉到事情越想越蹊跷。 第三章 古井3 不是我吓老王,等我脑子里转定之后,我就对老王说:“老王,是抛尸案,两件事,第一,我要马上解剖尸体,这二呢,马上叫刑警队那帮现场勘查的兄弟过来勘查现场。” 老王的表情明显产生了变化,但毕竟是办过大事的,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好的,我这马上去办,苏法医你早饭还没吃吧,你先去所里吃点,我们立马就陪你去法医研究所。” 我们的法医研究所建在郊外的一座名为野家坞的小山坡上,远远看上去就像是几栋诗情画意的欧式乡间别墅,我的办公室就在A栋的二楼203房间。从我的办公室向外看去,山坡上绿树成荫,特别是春天的时候,满山遍野都是野花,视野远处便是城市湿地,那是我们城市的绿肺,优质的生态吸引着无数的候鸟,而靠近我窗口的近处却是围绕楼下的一大片盆花装饰的广场,至少可以停放几十辆汽车,据说当时设计的时候是考虑用来停靠直升机的。要是没有注意到进门右侧的那块刻着“法医研究所”的黝黑色花岗岩,谁都不会知道这貌似豪宅的世外桃源竟然是本市所有命案的重要战场。 “我们的研究所建得这么诗情画意的,谁这么有才啊?”我刚毕业到法医研究所上班的时候,问那个被安排带教我的慕容哥。 “老所长啊,还能是桃花岛的东邪黄药师?”慕容哥略显神秘地说。 “是哪个老所长呀?真是才华横溢。”我疑惑地看着他。 “还能是哪个?当然是你爸啊,你真不知道假不知道啊?”这回轮到慕容哥疑惑地看着我。 掐指算算研究所的建造时间,正好是爸爸当所长的时候,可是爸爸从来就不跟我谈他工作上的事情。 “去去去,小姑娘家别问这种东西。”每当我问他有关法医的事情,他总是很无趣地打发我。 “这种东西?你的工作就是这种东西?”我那时才上初一,特别淘气,故意气他。 “什么这种那种的,你还小,有些事你不懂的,也不应该知道,反正还是离远点,对你有好处。”也许他觉得女孩子就是应该和法医绝缘的,他从来就没有带我到过他单位,要是他知道我后来报考了法医系,他一定会被我气疯的。 老王驱车把我送回法医研究所,我办公室都没去转一下,就直奔解剖室而去,边走边打电话把情况向慕容哥作了汇报,慕容哥现在是我们法医现场勘查室主任,他正在外地参加一个学术会议,他听了我的汇报后笑呵呵地说:“小苏,开张大吉呀,你第一次独立看案子,就看出了道道,这个案子看得不错,你全权负责就可以了,另外,找几个小的一起帮忙,你自己安排吧。” 慕容哥向来很信任我,我们已经形成了那种所谓团队默契了,我刚切断电话,他又回过电来:“不过,小苏,水中尸体的尸斑你可是要担心点,复杂多变,很难把握,不能全信哦。” 我“喔喔喔”了几声,然后切断了电话。这个我当然知道,水中尸体因为会随着水流改变体位,所以形成的尸斑往往具有不确定性,甚至根本就不形成尸斑,在分析这样的现场数据时,就应该只把它当做一个参考依据,而不是诊断性依据。可是这古井不一样,可以说是水面纹丝不动,与地面没什么两样,完全具备形成尸斑的条件,这异常体位的尸斑我相信能够说明尸体是刚刚抛下去的。 解剖室里,新来的法医凌菲她们几个已经把尸体放在解剖台上,准备就绪。尸体清洗干净后,还是可以发现手腕部有一些皮下出血,颜色新鲜暗红,明显就是有受过外力,说明莉莉的手腕生前被强力扭过,我的大脑里立刻呈现出一幕莉莉遭到暴力时在挣扎反抗的画面,有了这一点损伤,我就更加增强了信心,一定是个案件,先杀人,再抛尸井中。 等我快速地浏览了一下尸体,再次将背部翻过来观察时,发现此时尸斑已经消失殆尽,我暗暗庆幸自己第一时间捞起了尸体,否则这目前最重要的证据就会被疏漏,想到这,我冒出了一身冷汗。 我迅速地检查了口腔、颈部一些容易导致窒息的部位,可是没有发现损伤,这时我又有点担心起来,从目前情况来看,这女孩虽然遭受过外力扭打,但遭受外力致死的可能性却已经基本排除,会是什么死因呢?我心里有一丝小小的紧张,为了能拿到确定的依据,只有解剖进去再说,如果解剖的结果也不能说明什么问题,那剩下的只有靠毒物化验这最后一关了,会不会是中毒呢?反正溺水死亡已经在我抛尸论中被否决。 “损伤、窒息、中毒”三大死因可以堪称是法医的“三板斧”,要是一具尸体排除了以上三大死因,那么对于法医来说,这具尸体基本就是疑难尸体,要明确死因的话,需要收集的数据和分析的问题就更多了,反正莉莉的尸体已经有点让我头疼了,真是出师不利,第一次独立看案子就遭到棒喝。目前的尸斑支持抛尸,但却找不到明显的死因,三板斧已经早早用掉了两板。 几个法医分工明确,开始解剖,刀剪齐飞,一会儿就暴露出了重要的脏器,脏器没有发现任何损伤,颈部的肌肉也是丝毫无损,我开始有点紧张起来,事情至此,外力致死已经真正被排除。我倒不是害怕刚才跟老王说过是抛尸案的事,我怕的是明明有重要迹象表明是个案子,最后却弄成个死因不明,哪怕是抓到了嫌疑人,也没有办法定罪。现在手腕部的损伤和异常体位的尸斑分明就是提示是杀人案件,如果找不到死因级别的重要依据,那我的这块工作将陷入被动之中。 最后一线希望放在了气管和肺部,如果确实是抛尸于井中的,气管里面应该是没有溺水时才可能吸进的水,以及强烈呼吸时形成的泡沫,而肺部应该是不含溺液,重量也不会因此而大幅增加。 可是当我用洁净的剪刀剪开气管时,我怔住了,气管里有大量的泡沫和液体,肺脏超过正常重量的两倍还要多。 “是溺死?”凌菲她们在那里窃窃私语道,我理解他们的惊诧,如果是溺死,一般来说,那就不支持死后抛尸了,从来没有溺水后捞起来又抛尸于水中的,那么我之前按照尸斑架构的抛尸假设就会被彻底推翻。 “还有胃呢?”凌菲应声就把胃递了过来,我一把抓过已经用止血钳封闭两端的胃,小心地剪开来,里面竟然满满的都是液体,液体里竟然也有大量的泡沫,我闻了闻,出乎意料有点草莓香味,可是胃里除了液体,并没有食物,兰花说的晚饭到哪里去了呢?这草莓味又从何而来?难道这液体是草莓味的什么东西?我对胃里的泡沫产生了怀疑,如果在井里溺死,井水那么洁净,按道理胃里的液体是清澈没有泡沫的,那么这泡沫从何而来?更不可能有草莓味,这么说胃里吃进了草莓味的东西?这泡沫又是这草莓味的东西所产生的吗? 我一下子蒙了,不会吧,但这是事实,严重溺水的迹象明明白白摆在我的面前,严重地违背了我的预判。溺水?抛尸?我的大脑里就像刚才在井中晃荡的自己身体。 最后要真正确定下来,就要看气管里是否有异物吸入了,如果有异物吸入,那就是溺水的最重要依据了。我仔细地在气管里搜索着,看是否有异物吸附,不仅可以确定死因,而且可以帮助我判断溺水的环境,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终于找到了一小段蓝色的布料纤维样的东西,这口古井已经废弃多年,而且我刚才下井时也发现,古井异常干净,这蓝色的纤维非常的有价值,很有可能来源于别处,不过这也得在现场细细打捞后方能做出判断。现在问题是不管井中有没有类似的纤维,都可以明确莉莉溺水时确实有吸入,既然生前有吸入,那就是说莉莉确实是溺死的,既然是溺死,那就几乎排除了抛尸,因为溺死后再抛尸在水中这样的推断本身就是一种矛盾,所以就凭这一点足以否定我抛尸的预判。要是任凭这个矛盾存在,我连自己都难以说服,更何况是那些平时一直对技术工作抱有疑义的侦查员。 我陷入了两难之中,溺水死亡是肯定的,但却形成了体位相反的尸斑。如果就尸斑而论,明显就是有一个抛尸的过程。如果仅仅是溺水,最后找不到推入水的依据,调查的结果就有可能是会走向失足落水,那就是纯属意外,案件性质就会可能发生根本性的改变。 从哪里突破呢?我掂了掂手中的数据,莉莉是赤足的,井中是否可以打捞起鞋子成为了关键,再者就是如果井里是否可以找到气管里遗留的蓝色纤维,也是个说法。 我手套都没脱下来,就急急地把遇到的为难告诉了老王,并且一再强调必须把水井抽干,打捞一切可能发现的物品。 老王一边掏手机一边说:“好的好的,我立刻转告重案组。” 解剖结束后,我回到了办公室,冲了一杯浓浓的咖啡,咖啡浓郁的香味清洗着我的嗅觉,疲惫的身躯顿时精神起来,我翻开了《法医病理学》尸斑那一章,不知不觉竟然打起了盹。 突然,我的电话响了起来,我猛然惊醒了过来,咖啡杯已经不再冒气,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是我在睡梦中得到了一个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假设,一定是潜意识在发挥了作用,常常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在过后的某个时候会突然豁然开朗。新的假设是,我相信是溺死,但更加坚信溺死的地点不是在井里,是其它一个地方,女孩溺死后,尸体一直停留在第一现场过夜,最后在凌晨时被转移到古井里,伪装成落井溺亡。 我看了一下手机,是正在现场勘查的顾晓打过来的:“苏三,绝对惊爆!你猜我们把水井抽干之后发现了什么?” “鞋子?找到了?”我急切地问道。 “什么鞋子呀,这算什么事儿,我告诉你,井里面发现一堆白骨!” 第四章 古井4 顾晓的电话出乎我的意料,我暗暗地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正在向我发起挑战,我必须接受挑战,没有任何退路,我跑到楼下,找了一辆吉普车,发动了马达,朝现场疾驰而去。 命运总是那么无常,爸爸是在十年前一次赶往命案现场的路上翻车的,昏迷了几个月才醒过来,后来就成了重度失忆症患者,长期住在康复疗养院,因为妈妈那时已经和爸爸离了婚,按照协议我本来是跟爸爸的,爸爸出事后我就搬到了妈妈家,妈妈很是反感如今我又固执地接了爸爸的班,经常叮嘱我开车一定要小心。 小时候爸爸禁止我问起他的工作,这越发激起了我的兴趣,他以为我只知道他是个警察,而不知道他是个法医,而我却从他的一些获奖证书上早已知道他是个法医,而且还是个名法医。 他自己的工作是那么的令人胆战心惊,可是当我只是看看动漫《名侦探柯南》的时候,他都会有意见:“小孩子还是少接触这些杀人案件,不利于身心健康。”爸爸总是这样说,但他并不会强行关闭电视机。 “这只是些娱乐片,又不是你自己每天面对的那些惨不忍睹的东西,看看又会怎样?”妈妈总是会不屑地说,然后他们也许就会无边无际地大吵起来,我站在一边无所适从。 “我就是喜欢,我喜欢的是柯南,又不是杀人。”我针锋相对地争辩着,然后说出了我的真心话,“其实你就是我心目中的柯南,可你从来不给我讲你的故事。” 爸爸对我总是很严厉,可是当我提到把他当成了偶像,刻板的脸上似乎流露出了一些满足。 我经常在爸爸出门之后偷偷翻看他的公文包,希望发现里面的秘密,可是每次我都失望了,爸爸从来不带回来妈妈说的那些惨不忍睹的东西。 高三的那年,爸爸出了事,我毅然在高考志愿里全部填上了法医系,并且勾上不服从调剂。 吉普车的动力真的很够劲,夕阳还未西下,我就赶到了古井边,顾晓他们正在作最后的打捞,白骨已经七零八落地堆在帐篷里。 其实对于我来说,这堆白骨虽然增加了很多麻烦,但对于整个案件的分析却是有极大的帮助,多个数据并行交叉进行分析,总是会好过单个数据,要是有幸可以并案,那便是最好的事了,犯罪分子就会暴露更多的行为。 我极快地展开了工作,这些白骨就像是积木,在我的手中翻转着,除了观察白骨化程度,最重要的是观察是否有骨折,哪怕是一点骨质擦痕,也是外力作用的重要依据,死者在生前有没有受过外伤,就只能靠这堆白骨了。有时候,骨质上一点小小的异常就可以大致认定案件的性质。 因为尸体还没有完全白骨化,骨骼上附着了一些软组织,所以躯干部分几乎都连在了一起,稍微一翻动,脊椎骨就像串珠断线似得噼里啪啦往下掉,所幸棉袄和毛衣还套在上面,不然打捞的时候早就乱成一团了。我仔细地除去粘满腐泥的衣服,衣服口袋里没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物品,于是就放在了一边。 白骨们一会儿就被我拼凑成了人形,好家伙,一块不缺。我站起身来,打开录音笔,口中默默地念道:“女孩,十岁左右,身高一米四,生前半年左右做过开颅手术,可能存在术后智力下降,其余骨骼未见损伤,死亡时间大约是一年半,目前死因不明。” 老王钻了进来,满脸是汗:“苏法医,看来今天是中奖了,一井双尸。” 今儿一整天我都打不上趣儿,没心情接一些碎嘴皮子:“老王,重案组来了吗?叫他们赶紧去查一下村里一年半前有没有十岁一米四的女孩失踪,对了,失踪前半年做过开颅手术,按照这个术式,十有八九会有智力下降。” 老王诧异地看着我,可能是我报给他的数据过于精准,令他有点吃惊。可是重案的人喜欢这个,他们希望你的数据越详实越准确越好,这样子他们去调查就会更有方向性。看看老王都汗滴禾下土了,我补充了一句:“数据后面都要加上左右、也许、大概、可能,别把我坑了就行,重案那批人懂的。”老王没顾得上擦把汗,就又转身走了。 老王走后,我开始绕着白骨打转转,满脑子都是疑问。我习惯于在尸体四周转悠,暗合慕容哥“杀人现场以尸体为中心”的那句训话,面对着尸体,我的思绪会更加有效。 两个尸体之间到底有没有关联?现在看来,共同点有很多,小女孩,年龄相当,同一古井,都有穿衣,但是不同点也很多,白骨女孩的死亡时间是冬天,莉莉却是夏天,关键是白骨女孩目前无法确定死因,而莉莉的死因可以明确是溺死,如果白骨女孩也是溺死,那么也许也构成相同点,但至少从目前的进度来看,并没有任何依据指向这一点。零零散散的数据,似乎有交集,但交集又不那么严密,首先还是需要查明白骨女孩的身份才好作进一步的分析。 我驱车去了专案指挥部,指挥部设在派出所的会议室里,我刚走进去,刑警大队长刘天毅就开始招呼我了:“苏法医,今天又是你御驾亲征呀?” “什么御驾亲征呀,今天都倒霉死了,一下两个。”我搭理了一下。 刘大见我不太高兴,就切入了正题:“苏法医,你对这个案子有什么想法?” “我总觉得这个古井有点奇怪。”我随口说道。 “古井有问题?”刘大诧异地问道。 我忽然笑了起来,知道刘大可能是想偏了,以为我对古井有了超自然想象:“你误会了,我是说,这古井里两个尸体到底有没有关联,要是有关联,并起来破案,肯定更有利,可是我在想……” 没等我说完,刘大就插上了话:“不管怎样,我们现在就是两尸并案进行调查的。” “可是我在想,这两个女孩表面看上去有某种联系性,但是莉莉的死法有些奇怪,我认为是在其它地方溺死之后转移到古井的,这么奇怪的手段往往是案发时可能发生了措手不及的意外情况,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一般来说同一个人不会第二次做这种同样的事情,所以我觉得这两个尸体其实并没有必然的联系性。” 我说这些的时候,刘大很是愕然:“你还是认为莉莉是抛尸?这溺水明摆着的,你自己说的吧?尸斑嘛,难道就不可以仅仅是异常表现吗?而且一下子来了两个尸体,不可能都有这么凑巧,两个尸体都是其它地方溺死,然后抛到古井?” “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正因为如此,莉莉我是有依据证明溺水后抛尸,况且你立案的前提就是抛尸,而白骨女孩现在死因不明,所以我认为不能将这两个尸体并案。”我看刘大陷入了悖论之中,于是反驳道。 这时,一个民警推门进来,直接走到大队长面前:“刘大,白骨女孩找到主了,小名叫萱萱,死亡时间、开颅手术时间和衣服都对得上,这女孩开颅手术后智力严重障碍,村里人说是个傻瓜。”民警朝我笑了笑,“苏法医真是神了,什么都逃不过你的法眼。” “什么法眼呀,我是法医,兄弟。”我接了一句,心里还是感觉好好。 刘大很是高兴:“很好,工作进度很快,下一步工作的重点是以村子为中心,寻找那些对小女孩有癖好的人,特别是那些单身汉。” “可是,刘大,莉莉并没有遭到性侵呀。”我连忙解释道。 “我考虑的是萱萱,智力有障碍,受到侵害概率大,反正现在是两尸并案,就从这个点上突破不会错。侵害小女孩不一定要真来的嘛,比如猥亵呀什么的也是可能的。”刘大笑了笑,“那些人的行为会超出你想象。” 老王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个大篮子,我知道肯定到了盒饭时间。我拿了一份,坐在空调边,逼人的冷气真是舒服。我打开了盒饭盖子,是一碗榨菜肉丝面,心里一阵难受。 吃完这碗伤心面,我继续留在指挥室等待。其他人都还在吃面,一边吃一边高谈阔论,指挥室里一片喧闹声,刚才大家讨论案件时的紧张气氛明显得到了舒缓。 突然,刘大的电话响了,他接起电话,听了不一会儿,他就说:“好的,好的,要想尽一切办法抢救,我马上过来!”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刘大起了身,转向我:“苏法医,走,我们去医院,村子里有个单身老头上吊自杀了!”他拎起公文包,原本严肃的表情突然像是雨后出现了阳光,“你看,感觉来了,有人憋不住了。” 第五章 古井5 一个干瘦的老头躺在急诊室的病床上,脖子上有一道绳子缢吊过的痕迹,心电监护仪显示一切正常。 老头在村头的一棵树上吊的时候,正好有人经过,不然已经没命了。 我们来到病房的时候,老头已经苏醒过来,他斜眼看着威严的刘大站在他面前,眼神里流露出胆怯和恐惧的神色,终于,昏黄的眼睛里流下了浑浊的泪水,也许是喉部遭受了缢绳的损伤,声音很是干燥:“是我干的,是我造的孽。”说完就闭上了眼睛,不停地在叹息,心电监护仪的心率明显在上升。 刘大斜了我一眼,露出得意的微笑,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意料掌控之中,我眨了眨眼,示意他现在不是审讯的时候,可是刘大没有理会我,脸色变得威严起来,对着老头开始了咆哮:“你先把今天这女孩的事给我讲讲清楚。” 老头突然又睁开了眼,吃力地把头转了过来:“今天?今天的事真的不是我干的,我知道昨天兰花家的小姑娘失踪了,但那绝对不是我干的,我已经做过一次伤天害理的事了,怎么可能再做第二次?我只是在前年过年后,村里那个叫萱萱的小姑娘做过脑手术,变得傻傻的,我就骗她到我家里,给她糖吃,后来我起了色心,做了坏事,小姑娘疼得一直叫,我怕事情败露,就捂住她的嘴巴,结果一不小心就给捂死了,我后来真的很害怕,实在没有办法,就扔到了古井里。今天一早你们警察来找我下井捞东西,我魂都吓没了,预感定是要出事,我推说古井里有鬼,不肯下去,不然你们出价三千块还是挺高的。可是到了下午,又听说你们捞起了白骨,我想这事肯定包不住了,还不如上吊算了。” 刘大并没有改变脸色,他还是非常的愤怒:“一事归一事,兰花家的孩子你怎么交代?” 老头又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对天起誓,真的不是我干的,兰花家和我祖上还是亲戚。” 刘大没去理他,把我拉到了门外:“你信他瞎扯吗?我看他两个都难逃干系。” “我信他。”我很是自信,因为我相信自己的直觉,“都到这个份上了,他没有必要再撒谎,反正一只脚都已经踏上了刑场,离坟场也不远了。” “谎言!你们这些搞技术的就是太仁慈,连谎言都不能分辨,你们都不知道犯罪分子是何等的狡猾,所谓不见棺材不掉泪,你懂不懂?”刘大似乎火气很大,刑警队长都是这个样,嫉恶如仇,我理解他们,不然何来激情与犯罪分子周旋?他气愤地扭头对小张说道,“死到临头还说谎,小张,给他上手铐,你盯牢他,继续审问!” 回指挥部的路上,我斜靠在车子的后排,看着窗外黑魆魆的夜空,心里开始盘算起来,刘大的怀疑不无道理,侦查员不像我们这些技术人员,他们攻心,我们是攻物,他们对谁都保持距离,持怀疑态度,而我们却总是要找到一个客观的立足点。不过这次不一样,老头的眼神让我相信他确实没有撒谎,如果确实如此,那么莉莉就是另外一起案件,一定有另外一个嫌疑人。我想到了刚才指挥部里自己说的理由,溺死后捞起来转移到另一个溺死环境,实在是多此一举,那为什么案犯会作这样的选择呢?除非,除非第一现场的溺水环境非常特殊,无法藏匿一个尸体,那会是什么呢? 到了指挥部,我想起了毒物化验的结果不知出来没有,我打电话给化验室的吴浩宇,他半天没接电话,就要挂断的时候,他鸭子般的嗓音传了过来:“小苏,你的那瓶东西我刚给你做出来了,是什么鬼东西呀,这胃内容只有液体吗?真是奇了个怪了,这液体成分异常复杂,我的机器都被累坏了,我也不跟你罗列什么分子了,你们法医估计不太了解这些复杂的化学分子。” 我一下子对这复杂成分有了兴趣,事情往往在不可知中获得意外突破:“吴浩宇,你可是我哥呀,你看看这些复杂的成分一般最可能可以组合成什么?比如组合成一个什么商品?” 吴浩宇继续说道:“这么跟你说吧,至于组成什么我不敢说,但是我知道表面活性剂里面含有这些分子,所以我感觉这些液体主要是是一种复合的表面活性剂,你看这对你有用吗?” “你越说我越糊涂了,什么是表面活性剂呀?”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表面活性剂应该不属于毒物范畴,所以呢,你这胃里的液体应该不会直接导致死亡的。”吴浩宇还真帮我分析起来了,“生活中最常见的表面活性剂是沐浴露,但我实在不能想象,这溺水死亡怎么会有沐浴露到胃里面去。” 听到吴浩宇的话,我全身一阵鸡皮疙瘩,因为我想起了胃里的草莓味!对头!胃里的泡沫一定是草莓味的沐浴露!我的大脑飞快地运行起来,沐浴露,那一定是洗澡的时候,可不可能在浴盆里溺死?十岁的小孩,洗澡,沐浴露,没有食物的胃,我联系起来了,一定是莉莉的母亲撒了谎,因为孩子根本没有吃晚餐!她谎称小孩吃了晚餐,以证明当天在家里一切正常。孩子洗澡的时候在浴盆里溺死了孩子,然后到派出所报失踪,天亮之前没有办法藏匿尸体,措手不及地选择了抛尸古井。 我立即把我的分析向刘大作了汇报,刘大眼睛立刻瞪了出来:“那还不快走!” 我们一行几辆车,嘶吼着发动机,风驰电挚地离开了派出所,十几个人闪电般地冲到了兰花家。进了门,兰花正在烧香,嘴里念念叨叨地在哭诉着什么,见我们进来,也没有起身。我直奔浴室,浴室里没有淋浴龙头,只有一个大号的红色洗澡盆,上面搭着一块破旧的蓝色毛巾,洗澡盆的旁边放着一双白色的小凉鞋,地上还放着一瓶沐浴露,我拿起来看了看,是草莓香型,打开盖子闻了一下,和莉莉胃中的香味完全一样。我心里已经有数了,气管里的蓝色纤维,草莓味的胃中泡沫,赤足的尸体,在这里都有了,这里就是真正的第一现场,是兰花在浴盆里溺死了莉莉,然后抛尸井中。 当刘大告诉兰花要带她去派出所做笔录的时候,兰花全身一软,瘫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我自己的孩子,那么不听话,不吃饭,不洗澡,我弄死她,不要你们管。”看来刑警如果看上去威严一点,确实可以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我忽然感到一阵恶心,不是因为兰花,此时我的心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连忙急着问老王:“这里有药店吗?” 老王听了我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怔住了,莫名其妙地看着我:“药店?镇里才有,派出所旁边就有一家,怎么?身体不舒服?” “没事,没事,回去再说。”我意识到自己刚才失语了,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一阵恐慌席卷而来。 果然不出我所料,刘大他们很快就搞定了这位单亲母亲,她交代了所有的犯罪细节,和我推断的几乎一致,只是我在推断的时候隐去了她杀死自己孩子时残忍的表情和动作,社会上这种悲剧常常有,无辜死去的孩子会原谅他们的妈妈吗? 刘大他们找了个夜宵店去庆功了,通常他们都会去的,因为一个案子破掉,大家都会精神亢奋,不凑在一起宣泄一下,根本就平静不下来。往常我都会去,而且不会只是做个配角,但是今天怎么可能提得起精神呢? 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家中,顺便在小区旁的二十四小时药店买了个测孕棒,刚才的恶心感使我预感到事情的不妙,在这个当儿要是怀了孕,简直就是个笑话。 我的房子是妈妈送给我们当婚房的,妈妈和爸爸离了婚,但不影响她日渐发达的事业,她的药品连锁店已经在好几个城市开张。她送给我的这个房子有一百五十多平米,高层电梯房的顶楼,在我们城市里也算是豪华了。可是房子再大又能换回什么呢?如果拿它可以换回我的爱,我宁愿只要个小家,一个小小的窝。虽然是燥热的夏天,当我开门走进去,感觉到的却是冰凉,没有爱的家还会温暖吗? 不出所料,老公不在家里。我灯都懒得开,去冲了个澡,然后在卫生间里拿出测孕棒试了一下,结果是阳性,测孕棒从我的手中掉落,我的心一下子坠落进了深渊,看着梳妆镜前的自己苍白的脸,是那么的可怜和孤独。 我披上浴巾,来到客厅,靠在了柔软的沙发上,三面玻璃幕墙环绕的客厅不能不说是有点奢华,外面万家灯火,余光渗透进来,没开灯的客厅显得很是诡异。不经意间,我看见留在茶几上的是一式两份离婚协议书,我拿起了其中一张,还没看到第一行,眼泪就“唰唰唰”地涌了出来,浸湿了这令人心碎的纸张。 我拨通了慕容哥的电话,慕容哥在睡梦中被我吵醒,他听到我哭泣的嗓音,急急地问我:“苏三,案子有问题吗?”听得出来,他很是担心。 我抽泣着,说不出一句话。 “是不是案子搞坏了?”慕容哥更是着急了。 “案子没事,已经破了。”我抽泣着说道,“可是,可是……” 慕容哥在那头一定是感到莫名其妙,因为一向看上去坚强的我从来不会落泪,连我自己都才发现,自己原来是如此脆弱,他变得更加着急了:“苏三,你好好说,到底怎么回事?” 第六章 图书馆1 慕容哥除了安慰,也不能提供更多的心灵鸡汤。我知道我无非就是想把这内心的孤寂和空虚释放,可是发现除了使慕容哥多了一些担心之外,对于自己的疗伤毫无作用。 我在得到一千个叮嘱之后挂掉了电话,任凭寂寞笼罩了只属于我的黑夜。我蜷缩在沙发上,白天的疲倦加上精神的困乏,有一种病入膏肓的感觉,整个世界似乎已经颠倒,爱这种东西就像是一件精美的瓷器,好的时候光彩夺目,一旦遭遇不测,瞬间就可以碰得粉碎。 再复杂多变的犯罪现场都可以重建复原,而爱却不行。 他叫峻修,我和他的相识也是缘分,他是个计算机工程师,在力学研究所研究工程力学。有一次我的一个交通事故案子,驾驶员在事故现场飞离车辆三十多米死亡,我们都无法用现有的知识和经验解释其中的力学问题,案子陷入了迷雾之中,慕容哥带着我一起去了峻修的力学研究所。 峻修长着一幅理工男的典型形象,带着黑边眼镜,那时在我眼里很是典雅。他的工作令我惊叹,在我们给他提供了一些现场照片和勘查数据之后,他很快在他的计算机里复原了一个三维的模拟现场,用他的力学原理完美地复原了现场,再现了事故的过程,密布在我们情绪里好几天的阴霾顿时烟开云散。 后来这个话语不多的技术宅就成了我的老公,征服我的是他那种近乎狂热的技术专注,我满足于那种崇拜之中。结婚后,渐渐发现崇拜并不能支撑我们生活的全部,他没日没夜地趴在十七吋屏幕的笔记本前,没有情调,没有爱护,也许他对我也是同样的感受,丝毫没有一个女孩子家的温柔和娇情,只是一个冷冰冰也同样是工作狂的女法医。 看上去的平静终于酿成了最大的风暴,我们之间的战争爆发了,现在回头仔细想想,实在分析不出任何争吵的理由,都是什么鸡毛蒜皮的事儿,到底是谁的错?我看导致人类悲剧的两次世界大战也许就是像我和峻修之间的战争一样,一不小心触发了什么导火索就毫无理由地开战了。 不知不觉天已大亮,夏日的阳光明亮地照进客厅,我发现我依然躺在了沙发上,阳光沐浴的真皮已经被晒得滚烫,匆匆洗漱之后,驱车赶去法医研究所。 凌菲见我进门就说:“苏老师,早晨又一个案子,不过事情已经搞妥,大学图书馆一个学生自杀。” “自杀?星期一这么早谁就捡一便宜事,哪个法医出的现场?”我随便问了一下,打开了咖啡机。 凌菲坐在我对面,她站了起来:“苏老师,学校里自己定的,因为情况很清楚,电击死亡,现场有遗书,尸体都已经开始腐败了,所以他们保安部就内定了,情况通报给了派出所。” 夏天的尸体要不了两天就会面目全非,腐败巨人观可以改变任何一个人的美好形象。他们学校每年都会有学生自杀,要是让他们看看死后有多么的毁容,也许可以大大降低自杀率,现在的孩子怎么这么脆弱? 我冲了一杯浓咖啡,见凌菲站在那里毕恭毕敬的样子,就对她说:“别这么客气了,我们现在都是同事,五年前我也是像你一样第一次踏进我们研究所。这样吧,昨天案子的鉴定书,你有空草拟一下,过会我给你们几个刚来的上个课。” 我忽然想到这个自杀的大学生是个典型的好教材,电击死每年也并不多,难得的案例,正好让她们几个看一看,加深印象,“他们学校有把尸体送殡仪馆了吗?要是送过去了,我们等下就去殡仪馆看看,就拿这个大学生的尸体做教材。” “有的,刚才殡仪馆来电还问要不要我们给出证明才能火化。”凌菲坐了下来,面带微笑。 “不管它,这不是我们的职责,火化的事,他们应该和派出所协调。”我把目光转移至电脑屏幕前,开始浏览单位内网上的新闻。 “好的,苏老师,我去核实一下。”凌菲走出办公室,轻轻地拉上了门。 看来昨晚并不太平,大大小小的各种案子刷了屏,真是多事之夏,几乎都是一些司空见惯的侵财性案件。我喝了一口咖啡,这爪哇岛原产的咖啡口味真是苦,要不是加了少许糖,我一定喝不下去,平时我喝咖啡都是不加糖的,但这咖啡,苦得只能叫正宗,不加糖是要死人的。 等凌菲联系好,确定尸体已经停放在殡仪馆的时候,我就载着她们三个,朝殡仪馆开去,殡仪馆距离我们研究所也就三公里的样子,我们的车子绕下野家坞的最后一个弯道俗称美人坡,顺着漆黑的柏油大道一路狂飙,一会儿就到了。 凌菲她们刚来我们法医研究所才一个星期,她们虽是法医系正牌毕业生,但因为体制原因,法医属于人民警察,人民警察属于公务员,所以还是需要经过严格的公务员录用竞争考试,极少数的优胜者才可以进来上班。凌菲的大多数同学都去了社会上民办的司法鉴定机构,那些鉴定机构平时以伤残鉴定为主,尸体相对少些,出现场就更少了,想要接受最严酷的生存挑战式的法医工作,在我们城市,来我们法医研究所就对了,想要推理就给你烧脑,想要熬夜就给你不眠。 慕容哥安排凌菲跟我,在我们所里,新来的法医需要跟班五年,评上主检法医师,才可以独立外出勘案。我是刚熬出头,以前跟了慕容哥五年的时间,慕容哥去年升了法医现场勘查室主任,我也沾了光,嫡传的主任徒弟,哪能不是大红人呀?我自己倒是坐若针毡。平时生活中,刚出师的人要么是很张狂,要么就是诚惶诚恐,凡事怕出错,我就是属于后者。这法医工作完全不像电影里那么轻松潇洒,现场和尸体的每一处变化都需要潜心研究,不过成就感确实蛮强。 给新同志上好第一课是非常重要的,这关系到她们对法医研究所的基本看法。凌菲这孩子看上去心灵手巧的,是个可塑之才,黄永胜和肖建信两个虽然不是跟我的,但我也有责任从旁熏陶他们,正好乘今天这个机会一并给他们一起上个课。我们这边上课不会是大学阶梯教室里那么正襟危坐,一般都会是直接拿尸体说话。面对眼前一具实实在在的尸体,已经胜过任何理论,实践出真知,只有在实战中磨炼出的才叫智慧,不然那只是知识。 大学生名叫万绍铭,他的尸体确实已经开始腐败,不过室内尸体因为温度低,腐败速度会比室外的稍慢一些,没有想象的那么严重,他的面部变得有些浮肿,颜色发暗发黑。按照他的身材来看,应该是个瘦长的脸,可现在凭这张肿胀的脸型,怎么也想象不出他原来也许俊俏的样子。 电击伤在右手腕部,电线捆扎腕部的印痕清晰可见,皮肤已经被电流严重烧伤,我抓起万绍铭的右手腕,按了按,然后示范给凌菲她们三个看,“你们来触摸一下,这电流斑很典型,皮肤烧焦变得坚硬,看一次一辈子忘不了。像看到这样的损伤,你就可以放心认定是生前电击致死。看这电线捆扎痕迹,想必是捆扎好通电的,这体现了一个什么心理呢?就是必死,电线捆扎在手腕上通电必死无疑。不过,这电击致死和案件性质并没有直接关系,你不能因为说是电击致死,就可以轻易地认为是自杀。比如这个万绍铭吧,虽然是现场留有遗书,我们作为法医,考虑的就要多一些,遗书不是我们法医研究的范围,我们一定要盯住尸体,拿尸体说话,所以,还是要结合到死者是否被控制或失去控制力,才好判断是否是自杀,这些东西只能在尸体上找到依据,当然,现场的一些变化也是很有帮助的。” 我忽然想起了一些什么,于是就顺着自己的思维开始口若悬河地说道:“作为一个法医,每一个现场,每一个尸体,我们都必须一视同仁,世界上没有简单的现场,只有马虎的法医。所以,当你面对尸体的时候,就必须认真仔细,它们从来不说话,不管是自杀、他杀,还是意外,它们在生前都曾经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它们也许有委屈,有痛苦,有沉冤,但它们已经没有了诉说的机会和能力,它们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了我们身上,因为我们是尸体的代言者。” 凌菲三个戴着手套和口罩,直挺挺地站在那儿,像是一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在听我的这番训话,使得我想起了五年前慕容哥第一次给我上课的情景,当时的我也是像他们这样,毕恭毕敬地站着。“代言者”三个字是慕容哥当时传给我的,我觉得这三个字准确地表达了法医的使命,我们无数不眠之夜的辛劳工作,不就是在谱写一曲平凡的代言者之歌吗?先辈们付出的艰辛和努力为我们现在创造了极佳的工作环境和氛围,我有责任把这支代言者之歌继续很好地传唱下去。 “好了,不啰嗦了,这个尸体到了我们手里,我们就按照规范把它过一遍吧。”我也戴上了手套,亲手给她们示范如何检验电击死的尸体尸表。 我拨开了死者的口腔,检查他的牙齿情况,正要说如何如何的时候,竟然发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异常情况,我的小心脏又一次扑通扑通乱跳起来,二十岁的大学生,怎么长着一口三十岁的牙齿? 第七章 图书馆2 我反复地在心里掂量着,按照牙齿磨耗度的六级分度法,尸体的磨牙应该属于三级标准,而三级标准的平均年龄应该是三十岁,万绍铭这个二十岁的大学生怎么会长着三十岁的牙齿呢?虽然理论上存在一些发育异常或者饮食条件特别等等可能性,但这太大的差距使我突然兴奋了起来。 烧脑来了,万绍铭案给我的是下马威,还是新挑战? 我叫凌菲她们三个一起凑过来看,她们看后,一脸严肃的表情,我知道她们并没理解我的意思。我三言两语告诉她们我的意思后,她们脸色顿时变得发白,表情都差点周星驰了。 凌菲三个弯下腰来,扒开死者的口腔认真地研究了起来。 “苏老师,你说这万绍铭的牙齿怎么会长成这样呢?这牙齿真的有三十岁吗?”肖建信一脸疑惑地问道。 凌菲抢口说道:“苏老师是这个意思吗?苏老师根本就没觉得这具尸体是万绍铭,对吧?” 凌菲转向我,我没有回答她的话,因为我自己的大脑还在忙碌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见我没说话,凌菲继续对肖建信说道:“你看这牙齿的磨损程度,我觉得跟书上说得一模一样,应该是三十岁,建信,你忘了《法医人类学》后面的彩页上的附图了吗?” “彩页附图呀?有点想不起来了。”肖建信涨红了脸。 “我也支持凌菲的意见,你看,我这张图上的磨耗度和尸体的基本一致,苏老师说得没错。”黄永胜在手机上翻到一张牙齿磨耗度判断年龄的图片,他眼皮都没离开屏幕一下。 我直接的反应就是殡仪馆他们弄错了尸体,偶尔殡仪馆工作疏漏是有可能把尸体装错冰柜的,但这手腕上的电流斑已经说明了一切,这几天整个城市都没有类似的尸体,不可能弄错的。 如果这具尸体确信是现场尸体,那这里面一定有重大玄机,我的判断是:这三十岁的牙齿不可能是发育异常或是饮食条件特别就可以解释的,说白了,眼前的这具尸体不是二十岁,而是三十岁,那很显然,如果万绍铭确信是二十岁,那么现场的这具尸体就不是万绍铭的尸体。 我感觉到我们这座城市又即将多一条惊天新闻,具体内容将会如何书写,就要看后面的调查了。我们经常工作在新闻的背后,制造新闻的不是我们,是我们把那些隐匿的新闻制造者推上了新闻头条。 按照大学保安部的意思,现场的遗书署名就是万绍铭本人,尸体年龄和署名的现场遗书形成了极大的矛盾,这里面到底有多深的水,没有人知道,现在需要的是法医和所有现场技术专家共同来破解这背后隐藏的秘密。 我马上把情况向刘大作了汇报,刘大听了之后,立即启动了程序,要求各部马上勘查现场。 爸爸做所长的时候,案子应该没有像现在这般多,但来自于工作的挑战一定不会低,犯罪分子同样狡猾,条件差,设备差,人少。直到在爸爸的领导之下盖了这堪称豪华的办公场所,才有了我们现在这般阔绰,现在的一切都是爸爸以前留下的老底子。法医这一块,市里面非常支持,向上面要点钱要点人,还是会满足的,所以我们现在的人员设备配置都是其它兄弟城市眼红的。现在最怕的是,上面满足了你一切,你却交不出完美破案答卷,这就要入死穴了。 现实中就是这样,不管你再怎么努力,再怎么处处小心,可是现场的复杂和多变,一不小心就会让你遇上雷区,炸毁你的信心,需要很长时间才能修复心理阵地,重燃希望。很多法医心中都有着不愈的疤痕,老法医们经常说,年纪越大,胆子越小。可我现在这个年龄正是向前冲的时候,一时是无法理解这些心情的,也许哪天说不定受了伤,才会体会到其中的痛处。 爸爸工作的状态我没有看到过,他从未带我来到研究所,以至于单位的人在我正式上班之前,都不认识我,只知道老所长有个女儿,后来读了法医系。我考进研究所工作没有依靠爸爸的影响力,完全是我自己的努力,再说,公开的公务员考试也不可能有水分。那年只招一名应届毕业生,我的理论课分数第一,实践和分析环节又给我加了许多分,爸爸一辈子的工作态度和精神似乎潜移默化地移植进了我的骨髓,尽管他百般保守他的秘密,不让我了解他,不让我走进他的世界,可还是通过血脉影响到了我。 我一边想一边驱车迅速地赶到了现场,现场位于学校图书馆地下室的仓库里,这里是图书馆废旧书刊存放地,地上、桌上、床上到处都摆放着图书馆等待处理的旧书刊和废报纸。 据介绍,万绍铭是大一的学生,经过反复核实,确定是二十岁。他是趁着暑假的时候,每周六在这里打工一天,帮助整理挑选废旧书刊报纸中确定报废的部分,由他转卖给收购废纸的人。 刘大他们已经先行赶到,现场还赶来了刑警队的痕迹、笔迹专家。 我进去的时候,笔迹专家郭伟田正在向刘大汇报:“遗书上的笔迹我们已经做过比对,认定是死者万绍铭本人所写。” “确定?”刘大带着疑惑问道。 “确定,我比对了万绍铭的老师提供的好几个笔迹样本,没有任何问题,现场的遗书笔迹完全一致。”郭伟田说话的口气相当肯定。 郭伟田是全省有名的笔迹专家,他做出的鉴定意见,没人敢有异议,在这方面,我是完全相信他。一个现场,如果没有大家的共同努力和信任,是根本无法进行分析的,单靠单方面的数据,想要复原现场,比登天还难。虽然法医肩负着不同的使命,但要是没有其它专业的支持,分析工作也是难以为继的。 我心里开始盘算起来,笔迹确定是万绍铭的,尸体的年龄又表明这尸体不是万绍铭,这又算什么呢? 看得出来,刘大这回也有点不一样,他紧锁着眉头,心里一定也在快速地推理着,他忽地抬起头,转向痕迹专家侯宇廷,问道:“那你这边的情况如何?” “门窗都没有遭到破坏,室内也没有打斗的迹象,看上去整个现场很安静。”看得出来,候宇廷已经进行了初步的勘查。 刘大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这时的气氛有点紧张,天花板上的一只大风扇呼哧呼哧地转动着,再也没人说话,我知道下一个发言的应该是我了,虽然大家不说话,可是心里都明白,这摊事是我挑出来的,既然现场的一切都很正常,唯独我基于尸体的问题要求全面勘查现场,那因这引起的一系列后果,以及最后的拍板,都是要我来负责了。 派出所的一位同志见现场没了声音,就插了一句话:“家属早上赶过来看过尸体的,死者的身高、体态、衣裤鞋子,都表示认同,只是相貌已经有点腐败变肿,变了样,他们看到尸体就哭晕过去了,学校做过工作,家属已经签字,同意尽早火化。” 派出所的同志说完这些,现场再次出现了沉寂,我可以想象,每个人的心中都在思考着不同的问题,而且答案都不一样。只有我,只有我心里明白,他们所发现的正常现象只是表面现象,我要是抛出我的最后意见,他们一定会感到惊讶。 我感觉到自己仿佛已经进入了一片雷区,表面的太平,处处隐藏的都是险境,一不小心就会引爆不知是多少当量的炸弹。 我忽然想起万绍铭左手腕的那条疤痕,那条疤痕看上去很细很直,已经有两年左右的时间,形状有些模糊不清,颜色已经有些发白,当时我没有考虑这是一条割腕自杀留下的疤痕,只是把它当成一条普通的疤痕而已,由于时间关系,我仔细地拍了照,所以就没再多去想它。现在如果作为个体特征去辨认尸体,却是可以发挥一点作用,如果万绍铭家属否认他左手腕有这么一条疤痕的话,这也是排除这具尸体是万绍铭尸体极其重要的依据,于是我看了看表情有些怪异的派出所同志,模糊地问了这么一句:“家属还有提到其它的吗?比如疤痕之类的?” “对了,有的,我们派出所对于身源问题这种事情问多了,也有经验了。我正巧问过他父亲,万绍铭在高二的时候曾经割腕自杀,当时在左手腕上留下了一道疤痕,家属看过尸体左手腕上的疤痕,也是点头的。”派出所的同志又补充了一句。 死者左手腕的那条疤痕颜色看上去确实有两年的时间,形成的时间点和家属所述并不矛盾,但家属所述的万绍铭左手腕的疤痕是割腕自杀形成的,而目前按照我的回忆,这具尸体左手腕上的疤痕却不具备割腕自杀疤痕的典型特征,所以更加引起我的兴趣。 不过,毕竟是事关重大,这还需要重新再看一遍尸体,心里才有底,反正这条依据并不是排它性的,现在为了确定尸体身份,暂时还不需要这条依据。 我看刘大没说话,我以为他会主动问我,可是看得出来,他心里肯定在打鼓,到底今天这苏三是怎么回事?我清了清嗓子,开始说道:“我想说一下,我这里有一点问题,万绍铭今年二十岁,而我看这个尸体的牙齿年龄却是三十岁,虽然我相信现场遗书的笔迹鉴定意见,但我还是不得不说,现场的这具尸体不是万绍铭的尸体,至于为什么,万绍铭现在何处,我也不知道。” 第八章 图书馆3 我刚说完,现场一片哗然,刘大看上去比较冷静,他显得没有那么诧异,看来在他的心里,估计已经信了我的意见。 候宇廷手里拿着一把刷指纹的刷子,捏着轻轻地转了一圈,一不小心黑色的粉末撒了一地,他没去理会,歪着脑袋对着我慢慢地说道:“苏三,你怀疑这个死者不是万绍铭?我理解你的意思,就凭这牙齿年龄,你敢定下去?牙齿的问题会不会是个体差异造成?经常听你们说什么有些人牙齿磨耗会比一般人厉害。” 候宇廷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但是毕竟他是一位痕迹专家,他对于人类学的体会只会是粗浅的了解。不过,侯宇廷作为一个痕迹专家,他法医学的知识还真不少,按他自己的话说,他有点小变态,特别喜欢参与我们法医的工作,偶尔也和我们一起解剖尸体,这点我理解,他只不过是想多了解法医工作,以便于在未来的现场分析中更好地理解法医的意思,分析一个现场,他们痕迹一套,我们法医一套,互相利用数据,就是看最后能不能统一到一块去,经常会有一些分歧互不相让。对于法医来说,解剖尸体是日常工作,但对于没学过医的人来解剖尸体,那心理承受能力不是那个很变态,一般可真受不了。不过我只是让他参加一些没有腐败的尸体解剖,以免那些腐败的尸体把他吓着了,对我们法医工作有看法。在法医眼里,一具尸体无非就是个设置了悬疑需要解答的问题,无论是腐败尸体,或是分尸的尸块,无非就是问题复杂性不同而已,没有任何外行人员多虑的诸如恶心恶梦灵异等等其它内容,但是对于没有医学知识的人来说,那永远是一具尸体,还带着恐怖的性质。所以在这点上,我还是很佩服侯宇廷的。 我莞儿一笑,对侯宇廷说:“个体差异现象确实存在,但那只是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没有差别这么大的,我确信这具尸体不是万绍铭的尸体,是有人类学知识作为保障的,这并不是一次博弈,我敢说这个现场表面安静,里面一定大有文章,你们还是好好勘查吧,我建议要立即进行尸体解剖,并且马上对这具尸体做亲子鉴定。” “家属那边怎么交代?解剖也是需要家属同意的。”校方代表是一位西装革履的小伙子,看上去好像很是为难地说。 “问题是根本就不是他们孩子,哪来什么家属?”我应了他一句,想必他估计是已经和家属谈好一些协议,本来可以圆满地把事情处理好,现在却又冒出这一变故,让他的工作很难做。 “那怎么来解释现在尸体身上的这些衣着?还有这万绍铭的遗书?”一个胖胖的侦查员说道,一般的侦查员对于人类学知识的了解几乎为零,对此的疑惑我表示理解。 “这尸体不是万绍铭的话,而这遗书却千真万确是万绍铭所写,显然这份遗书是万绍铭伪造的。是不是可以这样想象一下,万绍铭加害这个死者之后,将自己的衣服给尸体换上,留下遗书,逃之夭夭,不就可以解释现在现场留下的一切了吗?”我看了一眼这个侦查员,应该是新来的,“不过,这一切只是推理,推理是需要证据去支撑的,工作还是需要一步步推进才是。” 刘大这时开始切入我们的讨论,他若有所思地说:“目前数据还是比较缺乏,我同意苏法医的看法,你这边抓紧去解剖尸体,那边我叫其它法医马上做亲子鉴定就是,现场这边还是按照我们的套路,把工作做起来。” 我知道他的意思,一切都要正式上马了,也就是说要按照命案要求去办,刘大选择相信我,让他相信是一切的开始。 我刚如释重负地吸了口气,却又内心焦躁起来,一切已经开始,潜意识里却涌上一些紧张和担忧,毕竟人命关天,不能有丝毫的闪失。 接下来呢,就是解剖、化验、亲子鉴定、勘查现场,一套组合拳打下去,事情总会有所明了。目的就是要确定现场的尸体不是万绍铭的尸体,然后就是分析和复原现场,发现谁才是这个现场的罪魁祸首。 我又回到了解剖室,开始对尸体进行全面的解剖,我需要尽快找到支持我观点的依据,案情讯息万变,肯定等不及亲子鉴定的结果。记得慕容哥经常说:“要是手头有更好更快的办法,就不要去等,要是什么都等的话,不仅仅案子会遇到麻烦,你的位置也就不需要存在了。” 我重新仔细看了一下死者左手腕的疤痕,颜色的确符合两年左右的时间,可是形态却是非常的平直,并不像自杀形成的样子,而且只是一条单条的疤痕,自杀形成的疤痕往往会有多次,并且可能弯弯曲曲,完全就是一种犹豫心理支配下导致的损伤。我忽然发现疤痕的边缘有一些模糊不清的小白点,于是叫凌菲给我拿了个放大镜过来,我拿起放大镜,对着这些小白点看了看,心里就已经有数了,这些近乎规则排列的小白点就是手术缝线留下的针眼形成的点状疤痕,很显然,这个死者左手腕的疤痕其实应该是一次手术留下的,并不是割腕自杀形成的。 我一边看一边想,凌菲她们已经开始了解剖,脏器没有发现意外的表现。我对凌菲说:“你把耻骨联合取下来,我们需要更准确的年龄。”亲子鉴定能解决亲权问题,但解决不了年龄问题,而耻骨联合目前对于尸体年龄的判断是最准确的了。等到亲子鉴定结果出来,如果确实如我所断,排除了这具尸体是万绍铭的尸体,那么,这具尸体到底是谁便成了另外一个重要的新问题,所以年龄问题的进一步确定还是很有必要的,对于下一步寻找尸源至关重要。 凌菲吃力地取下耻骨联合,经过处理,暴露出了耻骨联合面,她递给了我:“苏老师,这个怎么看呀?我们书上提到过,但是基本看不懂。” 我接过耻骨联合,看了看,按照这副耻骨联合面推断的年龄也是三十岁,这样子的话,尸体牙齿的年龄推断完全没有问题,我刚才在现场瞬时涌起的一些莫名紧张和担忧顿时烟消云散了,心情大好,于是就手把手地教凌菲她们怎么通过耻骨联合来判断年龄,凌菲好像悟性很高,不一会就掌握了几个关键点,我叫她复述一遍,她便开始一个指标接着一个指标的分析起来,九个指标一个不缺。 凌菲捏着耻骨联合,翻上翻下看了个遍,表情还是很疑惑地说:“这样的话,我们综合判断的年龄应该不会有错了吧?” “应该不会错,两个数据都支持三十岁,我们可以进一步明确地告诉专案组,这个尸体不会是个体差异,也就是说肯定不是万绍铭,该做的工作马上可以开展起来,不必等到亲子鉴定结果出来,否则会贻误战机。”我很有自信地说。 虽然刚才在现场可是拍了胸脯说的,但对牙齿的推断还是有点诚惶诚恐,没有慕容哥在,这独立办案真的有点压力大,自己要拿主意,真的不是那么容易,哪怕是自己觉得没错,但心里总感觉底气不足,毕竟单个数据要支撑一个观点总是让人不放心,这下子有了耻骨联合面的支持,我开始信心满满了。 到了现在,我已经完全确定这现场的尸体不是万绍铭,那么万绍铭到底去了哪里?这具尸体的真实身份又是谁? 我陷入了深思之中,我在想一个问题,从现在的情况看,尸体被伪装成万绍铭的样子,而且还在现场放置了万绍铭亲笔遗书,案犯给人制造的假象就是万绍铭已经死亡,这里就有一种可能,目的是为了掩盖死者已经死亡的事实,但是这前提是万绍铭也不能再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否则就会穿帮,那怎样才能使得万绍铭不再出现呢?那就是把万绍铭也杀了,这样的话,万绍铭就在这个世界上销声匿迹了。理顺一下,就是案犯先杀死这名死者,然后逼迫万绍铭写下伪造的遗书,杀死万绍铭,将衣物互换,但是万绍铭的尸体怎么去隐匿呢?案犯又怎么能够保证能在尸体腐败之后才被发现呢?是选择了一个极巧妙的作案时间吗?如果仅仅是为了伪造这个现场,把万绍铭也牵扯进来,实在是多此一举,完全没有必要为了掩盖一个人死亡,而去杀死另外一个人,我迅速否决了一闪而过的想法。 这种通过更换衣物、制造遗书的伪装手段我确实没有见到过,也没有听说过类似的案例。其实现实生活中,犯罪分子没有想象的那般狡猾,再怎么说杀人时会比较慌乱,考虑问题不可能那么周全,总是会留下方方面面的问题。而且按照我们现在的破案实力,杀人犯基本都会被绳之以法,没有第二次作案的机会,也就是说,杀人犯大多是初犯,初犯的特点就是留下的纰漏多,很容易被我们识破。 我忽然想到,既然是要隐匿万绍铭,那万绍铭如果就是案犯的话,就像我刚才在现场随便跟那名胖胖的侦查员神聊时说的一样,就可以很好地解释这一切了,他电死这名死者,然后写下遗书,更换衣物,逃之夭夭,不就一切顺溜了吗? 尸体的身源既然已经排除了万绍铭,根据目前的情况,我感觉万绍铭成了可能性最大的嫌疑人了。万绍铭再聪明,也一定会留下许多瑕疵,而我就是第一个揭穿他瑕疵的人,就算是万绍铭留给我的挑战吧。 你逃不掉的,我心里想。 第九章 图书馆4 至于死因,我还是定为电击,这电流斑非常典型,不会有什么问题,血液和胃内容的化验工作按照常规让凌菲交给了吴浩宇,不管有没有毒物,这排除的工作是必须的。 我回到了现场,开始勘查,郭伟田正在用静电吸附鞋印,我没去打搅他,自己在宽敞的仓库里转悠起来。这里的面积很大,到处堆放着破旧的书籍,和一些过期的报刊,我翻看了一下废纸出售记录,每个星期六都有一笔不同重量的出售记录,前天的这个星期六却没有记录。如果能找到那个回收旧书的小贩,可能就可以了解到当天他为什么没有来收购废旧报刊,他本应该每个星期六来收购的。 我忽然又转念一想,那天他为什么没有来收购呢?难道只是巧合?他没来的这一天,这里又刚好发生了命案,这两个事件之间有没有什么相关性呢?在一个命案现场,常常会有一些异常情况出现,这些异常情况往往是案件调查的突破口,但有时也未必,看起来很正常的现场也会让一个经验丰富的现场技术员看出问题,比如今天这个尸体,就没能逃出我的眼睛,表面看似一切正常,却是个伪造的杀人现场。 正常与异常在不同人的眼里,其意义是不一样的,所谓不按常规出牌,就是这个道理,按常规出牌的都是低手,不按常规出牌的才是高手,不过这起案件对于我,只是一个基本功而已,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高手。 我看见桌子旁边有一堆书,最上头的一本是《法医学入门》,很熟悉的字眼,就过去翻了翻,如果在平时,我一定会认为这个中文系的万绍铭同学是要创作法医学相关的文学作品了,可是换了今天,我忽然意识到,他完全可能是在为犯罪做准备而读过这本书! 万绍铭为了达到杀人换装的目的,明明白白学习过专业知识,不过他所策划的一切,还是输给了专业,他不知道将他扳倒的是人类学知识。 尸体原来躺的是一张单人的折叠床,平时都是万绍铭午休的地方。那根电击时使用的电线还在现场,我看那电线没有严重变形,应该是平静的时候绑上去的,床单平整,没有挣扎抵抗的迹象,于是心中起了疑惑,死者身上没有任何抵抗伤,为什么死者被捆绑电击都没有抵抗呢?难道是当时失去了抵抗能力?那又会是什么原因使他失去抵抗能力呢?会不会是服用了安眠药,导致他处于深睡眠状态,然后被绑电击? 到了晚上,我们吃过盒饭,依然在现场继续勘查,没想到实验室里高效的工作已经取得成效,捷报频传,亲子鉴定已经排除了死者为万绍铭父母所生,也就是说死者确实不是万绍铭!毒物化验的结果更加令我吃惊,果真检出了安定,一种常见的安眠药! 原来如此,一下子使我豁然开朗了,犯罪现场的作案过程如同视频般在我脑海里流过。 因为情况突发,兴奋点、疑点太多,我们就临时挤在图书馆的一个小会议室里开始了激烈的分析辩论。 我先迫不及待地开始了发言:“血中的安眠药与电击是什么关系呢?现在看来,要是没有安眠药,这捆绑电击致死还是很难完成的,现在有了这安眠药,分析起来就比较顺了。先是万绍铭给死者服用了安眠药,等他深睡眠之后,然后将电线捆绑在他的右手腕,通电致其死亡,这样整个现场看上去非常安静,造成了一种自杀的假象。” 郭伟田戴着手套的手一直没有离开过那张遗书,另一只手拿着个特大号的放大镜,放大镜是笔迹专家常用法宝,这宝贝他每天都带在身边,他也发表了他的看法:“这遗书的书写我还是认为是万绍铭所留,我不会改变我的意见,按照苏三的意思,我觉得她的分析意见是很有道理的,现在我这份遗书的意义完全变了,我也相信是一份伪造的遗书,联系目前的这个情况,我的意见也要作一定的补充了,万绍铭不仅杀死了这名死者,还伪造了自己的遗书。” “可是他为什么要伪造这样一个现场,想要达成什么目的?”胖胖的派出所民警也在会议室,坐在角落里,抛出这么一句。 “犯罪分子无非就是想逃避刑事责任,可是这种金蝉脱壳的方式实在是闻所未闻,这样一来,如果我们没有发现问题,等这尸体火化了,这死者就这样蒸发了,万绍铭也销声匿迹,没人会去追查。”一个刑警说道。 “可是他怎么能保证我们不发现问题呢?毕竟如果在尸体没有腐败之前被发现,那长相完全可以辨认的,除非他确信尸体腐败之前是不会被发现的。”又一个刑警说道。 “为什么不可以呢?这个临时仓库在周末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在,今天早晨要不是有人闻到气味,都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会被人发现呢。”刚才那个刑警说道。 “你们看到了吗?折叠床旁边就有一本《法医学入门》,这家伙是现学现卖呀,可是没卖出好价钱,你们俩都说到点子上了,我考虑的关键问题也在于此,我们不去管万绍铭的杀人手段,先看看他更换衣物这个动作,如果他不懂得尸体的腐败规律,是不敢冒这种险的。按照调查的情况来看,这个房间在星期一的时候,也就是在死者死后两天左右的时间,就会有其他工作人员要进来,如果不能确保两天后尸体能够腐败得面目全非,他万万是不会用更换衣物这种手段的,所以我认为这本《法医学入门》是和这个案件有直接关系的。”我相信万绍铭是学习过这本书的,这样的话,整个分析会比较有逻辑性。 郭伟田笑道:“看来苏法医是遇到对手了。” “这小毛贼现学现卖做的事,那不是班门弄斧?你看,哪怕是尸体腐败了,也没逃过苏法医的眼睛嘛。”候宇廷笑着说。 我惊叹万绍铭的精明,也被他的这种残酷的精明所震撼,一个人的观念可以使你成为英雄,也可以驱使着你变成魔鬼。毕竟是中文系的学生,学习的科学知识要是用于创作还马马虎虎,要是用来犯罪,那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血中安眠药,电击致死,现场遗书,尸体的衣着,左手腕的疤痕,这一切已经很明显,万绍铭找到了一个和他很是相似的替身,给他服下了安眠药,电击致其死亡,给死者换上自己的衣着,自己销声匿迹,真可谓瞒天过海,看来没有本尊的降龙十八掌之“亢龙有悔”这样的大招,这万绍铭真是要逍遥法外了。 至于他的犯罪动机也实在有些不懂,如果是意外致人死亡,为了逃避责任而不择手段,还是可以解释,但这个现场明显就是有计划有预谋的,难道他只是为了避世?为了没人知道他依然活在这个世界上?对了,他高三的时候自杀过一次,据说后来是看到血流成河,他动摇了信心。这样看来,万绍铭首先是有自杀倾向的,肯定有一些心理问题,也许他并不是不想死,而只是害怕死的过程,他看到了鲜血,没有勇气再继续下去,这样的人杀人后会采取什么样的措施呢?也许只是想逃避这个世界,逃避世界?又会去哪里呢? 这回轮到侦查员去忙乎了,我们现场的情况已经基本还原了事实,虽然还不完全明白他的动机,但下面需要做的就是查明这位死者的身源,以及寻找万绍铭的下落。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这个万绍铭,或许已经自杀身亡,但按照他高中的那个经历,似乎他是不敢自己去面对死亡,如果还活着,他会以什么样的状态生活着呢?既然都这么精心策划了这起金蝉脱壳案,看来是不会轻易落网的,接下来,他还会怎样逃避呢? 手机震动了一下,一条短信,是峻修发来的:“晚上有空吗?八点钟到明轩茶吧见。” 老公主动找我,我有点小紧张。 第十章 图书馆5 明轩茶吧是我们第一次正式约会的地方,那时的心动温馨与今日疏远冷清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我不敢去想象晚上约会的场景是一种什么样的尴尬,算是最后一次努力吧,我想,不管晚上他怎样,我都保持不发火,这是我唯一的办法了,为了拯救我们的爱情,只好委屈自己了。 到了晚上,我又犹豫着去还是不去,但最后还是去了。 走进茶吧,茶吧虽然已经重新装修过,以前我们第一次相约时的古典格调依然保持不变,只是在许多细节上做了改变,更有一种别致清雅的品位。 我找到了峻修的位置,他正在那里不停地刷着手机,机器一样的表情,看不出心情有什么不好,我坐下来,低着头,没说一句话,似乎任何话语都是多余的。 是的,任何话语都有可能引发一场争论,或是一场战争。 我点了一杯碧螺春,刚泡好的绿茶袅袅地冒着白色的雾气,我的大脑里不断地闪现着我们这几年来的片段,虽然我们的争吵不少,但还是有一些温存的画面。 一个月前,我们还去郊外度过一个周末。初夏的郊外,一切都那么的绿,晚上我们躺在了星空下数星星,整个晚上峻修都抱着我,短暂的温存并没有改变已经褪色的爱情,终于走到了今天。 他把手机收了起来,表情严肃地说:“苏三,你看,我们就这样吧,反正我们没完没了,除了吵架就没有其它可以做的了。” “可是我不想这样,我们毕竟都三年了。”我的眼泪涌了出来。 “你不属于我,我觉得我根本就抓不住你,你看你接过我几次电话?一个女孩子这样子,如何让人放心?”他用手指敲了敲楠木桌子。 “不是这样的,我知道我亏欠你太多,但那都是工作需要,也许你在吃饭、睡觉的时候给我打电话,可是我手里或许正在拿着那些东西,你知道的,娶了我就要接受这一切。”我委屈地说道。 他皱了皱眉头,很认真地说道:“是的,不过那是以前的想法,现在我不这么想了,我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了,每个人的选择不一样,你不要把我当机器,我不是机器,我也需要爱,你说呢?” “我们没有可以再冷静一段时间的机会了?可以再试一试的,我会改很多的。”我都有点低声下气了,我从来就没有这般求过他。 “没有了,我已经决定了。”他冷冷地说。 “可是,可是……”我这两天已经习惯地把左手按在腹部,虽然没有觉察到任何回应。 “没有可是,家里的一切都是你妈妈买的,我不会要,我们只要签字办手续就好。”他误会了我的意思,任何爱情到了分割财产这种地步,本身就证明了爱情已经走远。 我终究没有说出怀孕的事,都已经不爱了,说出怀孕的事好像是在逼宫似的。 我陷入了彷徨之中,腹中虽然感觉不到胎儿的异动,但我的心理却已经发生了变化,一个小家伙悄悄地孕育在我的腹中,我将成为他或她的妈妈,那将是我生命的延续,是我对于未来的憧憬,我无论如何也无法舍弃,可是…… 我拿出了他留给我的那一式两份协议书,大笔一挥,签上了名,眼泪淹没了我的视线。 注定是一个失眠的夜晚,失去的不会再回来,我的爱情就这样画上了句号,感觉不会再爱了。 一个晚上我都没有睡着,我和我的过去作了告别,而早上的研究所里早已消息满天飞,各个方面传来了不少令人震惊的消息。 死者已经通过指纹确定为就是那个到图书馆收购废纸的人,今年正好三十岁。 万绍铭昨晚寄宿在城北的云开寺的广场,一名香客看到四处张贴的悬赏通告认出他,因而举报,刘大他们连夜追到那里,又被逃脱,不过在他遗弃的背包里找到了一张留言。 留言说:你们不要再苦苦相逼了,我知道我已经没有退路,迟早你们还是会找到我,我决定以我自己的方式结束这一切。我本来就不想活在这个世界,可是我一直没有自杀的勇气,高三的时候我尝试过,可是到最后一刻我还是放弃了。我无法原谅我的残忍,我没有勇气自杀,却残忍地杀害了他,我没有杀人的动机,我杀掉他不是因为我想要杀他,只是他长得和我太像,如果能拿他做我的替身,我就可以永远在人间消失,没人知道我还苟且地活在这个世界上,我的父母从小就虐待我,我也要让他们以为我已经死了,让他们绝望。为实现我的计划,我准备了很久,学习了不少知识,本来我以为我的计划很完美,可是你们还是看穿了一切。也好,我再不需要勇气了,我可以借助你们的手,使我了却这一切。为了表达我的歉意,我将会在他火化的那天出现,你们不用再追了,当烈焰熄灭,你们就会明白,这一切都是我的灵魂救赎。 万绍铭会在火化前的追悼会上现身吗? 我很容易相信这样的绝笔,但刘大他们不会相信,他还是布下了天罗地网,通过各种渠道去缉捕万绍铭。 “这也太变态了,要自首就到派出所去自首嘛,干嘛还要等到火化的那一天。”凌菲在和黄永胜、肖建信他们聊着。 “就是说嘛,这万绍铭一定是精神严重抑郁,估计是从小被爸妈逼得要死要活。”肖建信一边敲键盘一边说。 “我看这里面说不定还要其它的隐情。”黄永胜在翻一本《法医学杂志》。 我靠在办公椅上喝了一口咖啡,看了看窗外,湿地的阳光正好,风吹着绿浪,湖面荡起碧波。 转眼过了两天,学校为了表达歉意,由工会组织了这场小型的追悼会。刘大悄悄地派出三十多名便衣刑警把殡仪馆围了个水泄不通,我被安排在遗体告别中心区域,随时等待万绍铭的出现。我们都被告知,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只要万绍铭出现,就可以将他拿下。 当学校工会主席在念追悼词的时候,我站在水晶棺右侧的队列里,时不时地观察人群中的每张脸,我的心脏跳得很快,只要万绍铭出现,就可以伺机缉捕。 可是一直等到追悼词念完,都没有发现万绍铭出现,我想也许正如刘大所说,万绍铭不会出现在追悼会,不过要是刘大真这么认为,那他为何又要如此布下重兵? 开始最后的悼别了,我随着人群向水晶棺走去,眼睛偷偷四处张望,当轮到我鞠躬的时候,我想再看一眼这个被万绍铭害死的可怜的人,却发现水晶棺里面布满了雾气,看不太清楚死者的脸,我觉得有点奇怪,水晶棺里面一直保持四度低温,和室内温度虽然存在比较大温差,如果里面没有热源,应该也不会出现雾气呀? 我想着想着,突然看到尸体的胸部好像动了一下,似乎是活人呼吸的动作,我大吃一惊,全身起了鸡皮疙瘩,想起了万绍铭的留言中有这么一句话:“当烈焰熄灭,你们就会明白,这一切都是我的灵魂救赎。” 一定是万绍铭躲进了水晶棺!我忽然想到,由于万绍铭的呼吸热气导致了水晶棺里面一片雾气,我大胆地猜测着。 我回头看了看刘大,示意他快速离开告别厅,刘大诧异地看着我,我口齿不清地压低声音说道:“刘大,他躲进了水晶棺!” “什么?你说什么?”刘大更加诧异地看着我。 “万绍铭要通过别人的手把自己火化。”我简直不敢相信我自己说出了这样的话。 “你确定?”刘大也不敢相信自己听到我这样说。 “我确定!”我说,我真真切切地回想起刚才水晶棺内的呼吸。 我和刘大发疯似的就往停尸间跑,停尸间里阴森寒冷,虽然是夏天,但这里还是寒气逼人,看来殡仪馆今年春天更新的制冷设备功率很高。 我跑到本应该存放那位那位被害死者的冰柜前,拉开了冰柜,果然尸体还在。 万绍铭将水晶棺的尸体重新放回了冰柜,自己躺进了水晶棺,这样就可以实现借人之手而达到自杀的目的,好家伙,自杀火化二合一,一步到位,而且真正实现在这个世界消失。 刘大的脸色很是难看,做了一辈子刑警,他估计也没遇上这等事儿。 他跑回了告别厅,一声令下,告别厅瞬间转化成了抓捕现场,我冲上去翻开了水晶棺盖,抓起“尸体”的双手,刘大一副锃亮的手铐立即扣了上去,浓浓的化妆粉敷盖的“尸体”脸上突然睁开了双眼。 “我输了,你们为什么不成全我,我不想在监狱里度过一生。”万绍铭悲凉地说。 在审讯室里,我听了万绍铭的供词,他是看到那个收购废纸的右手腕上的那条疤痕,才突发奇想,制造了这样的伪造电击自杀现场,他原本是要皈依佛门,没想到被香客认出,心灰意冷,于是走向了这一惊悚结局。 万绍铭的故事深深地震撼了我,使我久久不能冷静下来,简直是匪夷所思,我对凌菲说:“你的革命生涯从此开始走向波澜壮阔,看过这样的现场,见过这样的案犯,你可以受用很久。” 我在我的工作笔记上详详细细地记录了这个案件的数据和过程,未来的某天,我可以拿出来再回味今日的惊悚。 第十一章 出租房1 快下班的时候,慕容哥出差回来,带回了一些特产小食,瞬间被秒空,慕容哥装着很生气的样子:“你们吃东西的时候,还知道我这个主任还有点使用价值,可是趁我几天不在,你们把案子搞得惊天动地的,好像我是多余的,有我没我都一样,你们是不是想要篡位不成?” 黄新民一边吃着怪味花生一边说道:“慕容春,都是你自家徒弟干的,连着两个案子,都搞出了名堂,搞出了动静,你再不回来,我们准定推选苏三做主任了。” 黄新民都五十多了,依然战斗在一线,他办过的精彩案例数不胜数。 “你们是不是要惹我和慕容主任搞内讧,然后趁机夺权呀?”我笑呵呵地说。 “你们其实不用着急的,我这把椅子迟早要交出去的,苏三坐不坐得了,还要靠你们支持呢,告诉你们,不看个三五千尸体,谁也甭想来夺位,黄老,你说是吗?”慕容哥开玩笑地说,不过他说的也是实话,法医的经验全来自于实践,没有海量的积累,无法出神入化。 “苏三有这个潜质,你看她爸爸老苏所长,那眼睛可是毒得要命。”黄新民提起了我爸,他和我爸以前是很好的同事。 “这次全国会议交流到很多好经验,有空给大家传达传达,今天要早点回去,外面应酬实在太累了,全身像是散了架。”慕容哥转移了话题,提起他的那只厚实的黑皮包,准备离开。 慕容哥离开后不久,打电话过来,把我叫到他的主任办公室。 主任办公室在201房间,房间是我们这一栋楼最大的,还配了个阳台,站在阳台上可以欣赏到湿地的景致。 “苏三,你那个事儿后来怎样了?”慕容哥提起了那天晚上我给他打电话的事儿。 “办了。”我低着头,两只手不停地搓着,想着那天晚上给慕容哥打电话时自己哭泣的样子,实在是太囧了。 “办了?”慕容哥张着嘴说,“年轻人,冲动。” 冲动?如果说离婚是一种冲动,那么结婚就是冲动过头了,慕容哥也许还没冲动过,所以现在都三十好几了,依然孑身一人。 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估计我再也爱不起来了,也会像慕容哥一样保持孑身一人。我忽然想,难道慕容哥也曾经历过一段伤心往事,才变成今天这样的孤独? 我不愿意再提峻修的事,我们去办离婚证的时候,他没有一点悲伤,而我却第一次在他面前哭得像个泪人,因为我当时已经失去了主见,感觉非常的无助,我不知道怎么去处理我腹中的那个小小的生命。那天,我懂得了作为一个女人,一定会有男人不能理解的茫然,我无处诉说,甚至连妈妈也不敢告诉,妈妈知道我们要离婚,一定会来劝阻,作为母亲,她一定希望我们能好好的。可是回头想想,母亲自己也是一个经营婚姻的失败者,她在和爸爸长期的斗争中并没有获胜,最终是两败俱伤。 见我不说话,慕容哥转了个话题:“好了,这事以后私下说,这次去开会呢,我有个同学给了我一套照片,叫我帮忙看看,这个案子实在有点离奇,你拿回去,有空的时候帮我看看,找找点子。”他掏出了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应该有好几十张照片。 “好的,我拿回去学习学习吧。”慕容哥的同学,准又是什么高手,他们的案子肯定不会简单,我手里痒痒的,迫不及待往自己的办公室赶。 我回到办公室,屁股还没落凳就急急地打开了信封,快速地浏览了一遍所有的照片,是一起三年前的分尸案件,从照片上看被分尸的应该有两个人,一男一女。我把所有照片在办公桌上按我自己的顺序排放整齐,一眼就可以俯瞰所有的图片,我习惯于这种全控模式,所有信息一目了然,随着我的眼睛四处转移,信息流在我大脑里激荡,逻辑思维把一个个信息点串联起来,形成推断意见。 这个案子久侦未破,现在他们盯牢法医出成绩,难点一定是在死者的身源上,一般分尸案件只要身源突破了,剩下的就势如破竹了,刘大它们这些优秀的刑警就会猛虎下山似的将案犯捉拿归案。 我喝了一口咖啡,拿起一张女尸背部的照片,隐隐约约地在一处腐败斑迹处发现有个淡淡的异样色斑,按照图片中的比例尺,大约一厘米不到,我心里一惊,拿起了放大镜,在色斑上面反复观察,发现是一个已经褪色的纹身图标,颜色非常浅淡,形态变得模糊,我忽然想,这一男一女两个尸体,会不会有什么特殊关系呢?我找到了另外一张男尸背部的照片,同样的部位也是腐败不堪,不过在放大镜的帮助下,我还是找到了一个模糊不清的纹身图标。 我连忙叫凌菲把这图片扫描进电脑,输入图像处理系统,反复调整对比度和亮度,并且进行了一些锐化处理,女尸背部的图标确认为字母D,男尸背部的图标确认为字母Q,这两个字母会代表什么意思呢? 正当我苦思冥想的时候,慕容哥推开了门,急急地说:“苏三,快准备一下,城南死了两个,马上出发!” 我迅速地带上凌菲,驾驶着我的吉普车,朝城南的现场奔去。 现场是城南的一个出租房,非常典型的外来工住宅,紧凑的十几平方米,除了卫生间、厨房,就只能摆下一张床了,一个男尸弯曲着身体侧卧在床上,嘴边一堆呕吐物,床边有一块小小的空地,放了一张矮桌,矮桌已经倾倒在地,桌上的饭菜都泼了一地,看上去地上有两碗饭,两双筷子,十二岁的小女孩就倒在旁边,一身的饭菜,尸体已经腐败,发出浓烈的臭味。我比较了一下,男尸的呕吐物和桌上的饭菜是一致的,没怎么经过消化,看来这男人是刚吃过这些饭菜,就倒地死亡了,那是什么原因导致了呕吐呢? 俩人正在吃饭,然后遭到袭击? 我快速地浏览了一下现场的概况,就穿好鞋套,走进门去,因为小女孩身上有许多饭菜,需要等候宇廷他们来了一起清理,我就决定先看男尸。虽然是夏天,但室内没有窗户,光照不是很好,我掏出手电筒,对着男尸的头部照了照,大出我的意料之外,男尸的脸竟然没有任何腐败的迹象,我回头看了看小女孩的尸体,她的皮肤颜色已经发黑,但男尸却完全没有开始腐败,我心里产生了疑惑,这又会是怎么回事呢? 同样的环境,按理是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差别,难道是死亡时间不一样,男尸的死亡时间晚于小女孩? 我正疑惑着,侯宇廷走了进来,他手上提着一只大号的勘察箱:“调查的情况已经出来了,死者叫阿虎,这个孩子叫娜娜,报案人是死者的妻子淑惠,她说她前天和老公吵架,后来去了一个朋友家住了两天,今天回家发现惨况。” “前天?按照娜娜尸体腐败程度推断的时间基本上是符合前天死亡的,可是这个男尸……”我脑子里转着各种可能性,就是没有答案,我直直地看了一眼侯宇廷。 侯宇廷放下箱子,不紧不慢地说:“苏三,你不用担心这些事儿,估计我们要提前收工了,她妻子说一定是他老公杀了女儿,然后自杀,要是真这样,今天可以早收工了。” 杀人后自杀?如果阿虎前天杀了娜娜后,今天自杀,倒是能解释娜娜尸体开始腐败,而阿虎的尸体却没有腐败的原因。 这时,我想起了慕容哥的一句话,看现场万万不能先入为主,如果你的大脑里一旦有了一个现成的观念,看现场时会被这个观念牵着走,这是新人走马上任的大忌。 趁我们正在聊的时候,这时凌菲已经在男尸旁边开始按部就班地检查起来,她忽然尖叫道:“苏老师,这是怎么回事?” 我见她一脸的疑惑,就想起我自己刚上班的时候,什么事情都感到很新鲜很奇怪,要不是慕容哥的耐心教导,我一定是错误百出,万万是走不到今天的。这法医工作远远不是电视剧里的那么简单,也不是大学教材里的那么理论,一切尽在变化中,每一个现场都有尸体,但没一个现场有相同的尸体。如果套用武侠小说的理论,大学教材只能算是武功秘籍,拿到武功秘籍不等于成为武侠高手,而每一个现场正是硬碰硬的江湖恶斗,课堂里的一招一式要在现场派上用场,没在现场经过几年的摸爬滚打、劳心苦练的话,等你一出招,还没伤到别人,自己却已经受了伤。 “有什么异常情况吗?”我回头看了看凌菲。 “苏老师,你自己来看,这个尸体的角膜怎么会这么清晰,如果按照书上说的,死亡时间应该在两小时以内,而且,他的瞳孔没有散大呢。”凌菲把死者的左眼睑翻开。 我纳闷了一下,感觉到凌菲的发现确实有点奇怪,于是转过身,弯下腰凑近尸体的头部,用手电筒对着他的眼球照了一下,他的瞳孔在手电筒强光的照射下,迅速地缩小! “他还没有死!”我惊叹道。 第十二章 出租房2 事情变化来得太快,我顾不着那么多了,扔掉手电筒,连忙向侯宇廷叫道:“快!救人要紧!” 侯宇廷站在那里一下子呆了,他一定没有想到,腐败尸体的现场,竟然还有一位幸存者,其实我也没有想到,曾听到黄新民说起过,他曾经的一位同学在解剖台上正要动刀解剖的时候,发现尸体坐了起来,吓得解剖刀都掉在了地上。 此时,抢救幸存者是第一使命,生命是无价的,当初进入医学院的时候,老师要求大家背诵医学生誓言,其中开头的那句“性命相托”四个字让我们法医系的人感到不爽,明明我们是“尸体相托”,干嘛背“性命相托”?可是今天在命案现场竟能让这句话得到了另外一种诠释。 抢救及时,不仅保住了一条命,而且,如果幸存者能够抢救回来,那案件情况不也就明了了吗? 凌菲也站在那里,束手无策,我看看她侯宇廷俩傻站着,气不打一处来:“还傻站着干嘛?来呀,来抬人呀。” 以往我大呼小叫的基本上都是叫他们来抬尸,今天却喊他们抬人,他们很不习惯地大眼瞪着小眼,不知所措。 侯宇廷毕竟是男孩,一瞬间就回过了神,他看了看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男尸”,又看了我一眼,迟疑了一下,他看上去有的是力气,一把扶起“男尸”,往自己背上背了起来:“苏三,你赶紧下楼去开车,我一个人背得动。” 我看了看侯宇廷,他背着“男尸”颤巍巍地站在那里,脸上已经开始冒出了大滴大滴的汗珠,不知是害怕“男尸”紧张得出了汗,还是确实背得太重出了汗。 我掉头出了门,冲下了楼梯,发动车子,拉响了警笛,四周围观的人群像海浪退潮似的让开了一条通道。 我们火速地赶到医院,冲进急诊室。 可是急诊室的刘医生不慌不忙,见多不怪,他做事情不紧不慢,有条不紊地操作着各项抢救措施,一会儿,“死者”身上已经插上各种线管,武装得像个中规中矩的急诊病人了,我看了看监护仪,各项指标没一个正常的,心里很是焦虑。 “刘医生,他的损伤在头部。”我看了看正在忙碌的刘医生说。 刘医生在医嘱上快速地一边写一边说:“这样子的话,要马上做个头部CT才行。” “希望你能尽力抢救,他对我们很重要。”我戴上了手套说。 “我们会尽力的,哪回不是?”刘医生头也没抬,继续忙碌着说,我忽然感觉到,这刘医生工作起来也是那么的专注,专注的人为什么总是那么帅? 我一边听刘医生边抢救边分析病情,一边趴开阿虎的头发,观察头部的两处损伤,都是圆形的打击损伤,中间皮肤裂开,应该是个圆形的榔头打击所致,看这个力度,相当有可能导致颅骨骨折。 我站起身,直勾勾地盯着这头部的两处损伤,发现这俩处损伤的位置很是不对劲,前额一处,后脑勺一处,这前额一处自己是可以打击形成的,但是后脑勺这一处,自己打击是万万不能形成的,自己拿着个榔头要打到这个部位,手臂是弯不过来的,往后打击,力度也会大大降低,而且也不符合常理。 看来阿虎妻子淑惠的话不能信!按照现在我的判断,头部的损伤自己是不能形成的,只有他人打击才能形成,所以阿虎也是被杀。 我联想到了阿虎嘴边的呕吐物,这是颅脑损伤后的反应,颅脑损伤后引起脑出血或是脑水肿,压迫呕吐中枢,导致呕吐。阿虎的损伤在头部,看来颅内一定有很严重的损伤,他受伤后在现场昏迷了两天,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那为什么淑惠要说她丈夫是自杀的呢?难道其中有诈? 第一目击者往往是第一嫌疑人,这是历来铁打的规律,淑惠说阿虎自杀,现在阿虎的损伤看起来是他人打击形成,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隐情,看来这个案子不是一般的案子,需要谨慎勘查分析才是。 我暗暗地感觉到“先入为主”布下的陷阱实在是深不可测,一旦陷进去就会一错再错。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老法医阅案无数,经验在一次次心灵震撼中丰富起来,像我这样刚出师门的,不知前面有多少坎坷等着我。 刚回到现场,刘医生就把CT片微信给我了,我看了一会,还好,图片相当清晰。颅骨的凹陷骨折虽然体现的只是局部,但不影响我判断是圆形的榔头损伤,前额和后脑勺的打击伤都造成了骨折,而且都造成了脑挫伤,脑出血虽然不多,但脑水肿相当严重。这两处损伤可以说遭到任何一处打击,阿虎都会昏迷。 我冥想了一会儿,阿虎被打击的画面就呈现在我眼前了。按照现场的这个体位,阿虎应该是被正面袭击后倒在了床上,然后凶手在阿虎昏迷倒下后,从后面补打了一击。 侯宇廷开始清理现场,凌菲在提取一些血迹之类的物证,我站在不太大的现场中间,开始琢磨杀人顺序问题,现场如果能够还原起来的话,案件性质自然就会清楚,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现场只发现了一把带血的榔头,上面还粘了头发,应该就是这把榔头打击的,苏三,你看看,跟你的损伤是不是一致?”侯宇廷手里拿着把榔头,自言自语地说。 “这把榔头完全可以造成两个死者的损伤,我现在考虑的是谁先遭到打击的。”我瞟了一眼侯宇廷手中的榔头,将大拇指习惯地放在了下巴。 “目前现场上没有很好的痕迹可以反映这一点,这估计要靠你的损伤分析来定了。”侯宇廷放下了榔头。 “把榔头给我看一下。”我把手伸向了侯宇廷。 侯宇廷将榔头递给了我说道:“这把榔头淑惠已经辨认过了,确定是她家的,平时就放在门后边。” 我接过榔头,沉甸甸的一把木柄铁质榔头,挥动起来打击的力度相当大。我细细地看这把铁质的榔头,发现榔头上粘附着许多血迹,还有几根毛发,毛发细长而软,我瞥了一眼娜娜尸体的头部,明显就是她的头发。 有了,问题解决,娜娜是最后被打击的,因为最后打击的才会把毛发粘附在榔头上,否则会在再次打击中脱落,这样的话,阿虎就是先遭到攻击的。 “苏老师,你看这地上两副碗筷,是不是说明有两个人在吃饭呢?”凌菲开动了脑筋。 “对的,是两个人在吃饭。”我看了一眼地上的碗筷。 “那是不是父女俩在吃饭的时候,先后遭到了案犯的榔头打击呢?”凌菲的分析又进了一步。 “凶手先是正面打击阿虎,阿虎立即昏迷,往后侧顺势侧倒在了床上,凶手追上前去,在后脑勺补打了一击。”我将阿虎头部的打击顺序理了一下,“然后,凶手转向娜娜,娜娜的额部遭到打击后倒地,撞翻了饭桌。现在这里就有个问题,娜娜遭到打击在后,当她看到她父亲被打击的话,应该是会逃走,即使来不及逃离被打击,那也是应该在逃离时头部后侧遭到打击,但娜娜的损伤在前额,这是面对面的损伤,小芳为什么还正面对着凶手呢?” “会不会是阿虎遭到打击之后,娜娜刚从外面回来?”凌菲的思维一向很快的,“不对,那两副碗筷又是谁的?” 凌菲的话打开了我想象的空间,两副碗筷表明是两个人在用餐,阿虎的呕吐物表明他是其中的一个用餐者,娜娜虽然倒在了餐桌旁,但她不一定是用餐者,那用餐者如果是另外一个人,而阿虎又是在用餐时遭到了打击,那么这名用餐者岂不就是凶手? “是凶手和阿虎在一起吃饭!然后因为某种原因发生了打斗,事后娜娜回家,凶手迫不得已,又将娜娜杀害。”我顺着凌菲的思维分析道。 “这样就对了,是熟人作案,临时起意,并没有准备杀人工具,现场就地取材,顺手拿了现场门后边的榔头。”侯宇廷指了指榔头。 “看起来越来越清晰了,这个现场真有意思。”凌菲扬起了眉。 “过程是清晰起来了,看来是熟人作案。”我若有所思地说。 第十三章 出租房3 来到了专案指挥部,刘大看我们进入会议室,便迫不及待地捧上了水果说:“上好的荔枝,南国特供,吃好我跟你们商量。” 商量?刘大要跟我们商量?是对我们提出的案件性质有异议?我不免有点紧张起来,他们侦查的那块因为掌握的各方面数据比较全面,所以分析整个案件会比较有针对性,而我,法医一个,所有的数据,只能基于尸体,基于现场。不过,如果一个法医,受影响与侦查数据,估计离陷阱也就不远了。 “刘大,你这水果我们可是不敢吃呀,谁知道后面的坑有多大。”我捏起一颗最大的红色荔枝,“你还是直接说吧,是不是觉得不像熟人作案?” “熟人作案?我不是反对。据我们调查的情况来看,目前还没排查出这样的嫌疑人,阿虎朋友不多,圈子很小,大多都是很要好的朋友,而且没有经济上的纠纷,我不是怀疑你们现场的分析,是不是要考虑一下其它的可能性?”刘大还是对我们的意见不是很放心,这点我也理解,每个案子没有破获之前,任何分析都似是而非。 “那他妻子淑惠排除了吗?”我接过刘大递过来的一叠笔录。 “他妻子不像作案凶手,作案时间也排除了。”刘大皱着眉说。 “那她为什么说是她老公杀死了她女儿,然后自杀?”我疑惑地问道。 “这个问题嘛,很正常的,淑惠是这样说的,阿虎一直怀疑这个女儿不是他亲生的,所以从小就不喜欢娜娜,经常打骂,现在娜娜上了初中,一直都住校的,那天不是周末,按理不应该出现在现场,我们去问了学校才知道,她那天中午说肚子一直疼,所以就请假回家了。”刘大喝了口水继续说道,“淑惠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我们访问邻居,邻居也有放映,丈夫经常虐待女儿。” 我听到阿虎怀疑娜娜不是亲生,就来了兴趣,要求对淑惠采血样进行亲子鉴定,刘大马上就同意了。如果亲生关系出来之后,娜娜确实不是阿虎所生,那阿虎的怀疑是有一定的事实基础的,淑惠外面有人,那么因为感情纠纷引起摩擦,导致杀人,这种案子还是蛮多的。 “刘大,我还有些事需要对淑惠进行询问。”我想去直接接触一下淑惠,正面看看这个女人,找一点感觉。 “正好嘛,你去采血的时候,正好问一问。”刘大欣然同意。 淑惠是个极普通的女人,微微发胖的脸上长着不太明显的雀斑,虽然年龄有一点了,但在她精心的打扮下,看上去还是有一些韵味。 她见到我,可能觉得同样是一个女人,没有觉得亲切,反而产生了一丝戒备,我留意到了她眼中流过的刹那敌意。 虽然面前的女人并没有被升级为犯罪嫌疑人,但我也现在也慢慢进入了角色,对于案件相关的任何人,我都开始抱着一种审视的态度,虽然说不上怀疑一切,但总有那么一些怀疑的成分。 我表情很是严肃,开门见山地说:“我们要对你们的孩子进行亲子鉴定,要采你的血。” 淑惠见我这般严肃,眼神有点凌乱起来,她怯怯地说道:“我们自己的孩子还需要什么亲子鉴定?这好像多余的吧。” 淑惠说完,右手去撩了一下挑染成棕色的头发。 “不是这么说,这是办案的需要,有些事情搞清楚了,对破案有帮助。”我见淑惠有点不愿意的样子,就进一步解释道。 “我可是不愿意的,人都死了,我不想再生什么意外。”淑惠明显抵触我的劝说。 “希望你配合一下,只要一滴血就够,你难道就不想破案吗?”我试着进一步说服。 淑惠最终还是很不情愿地让凌菲采了指血,当采血针扎进她指腹的时候,我余光里看到她全身一阵颤抖,不知是突然针刺的疼痛让她本能地发抖,还是害怕一些什么事情。 趁着淑惠注意力分散的时候,我偷偷地观察了一下她的身体暴露部位是否有损伤存在,穿着暴露的她已经在我的眼皮下一览无余,确实没有发现哪怕是一丝抓伤。 如果淑惠是直接的凶手,阿虎要是被打击前和她发生了一些扭打的话,那淑惠身上势必会有一些诸如抓伤之类的损伤,可是现在淑惠身上暴露部位并没有任何损伤。 但是如果案发当时,凶手突然袭击,完全不需要之前的扭打,凶手就不会留下损伤,所以仅凭这点,淑惠还是不能排除。 “我想问你一下,你为什么怀疑你丈夫杀了女儿。”我看淑惠的眼神很是迷离,总觉得她又什么话没有说。 淑惠抬头看了我一眼,迅速地把眼神转移,她轻轻地说:“他一直对我女儿不好。” 听到她说她女儿,我楞了一下,心想难道娜娜真的不是阿虎亲生,于是就问道:“你为什么强调这是你女儿,难道娜娜不是她女儿?你自己是不是有些事情没有说明白?” 淑惠急忙解释道:“不是这个意思,警官小姐,我们家穷四壁,不会有人来害我们,除了他没人会干出这种事。” 按照淑惠笔录上的供述和我现在的观察,淑惠直接杀人的嫌疑度极低,但是淑惠的言行举止总是有那么一点不太正常,使我感觉有些问题,这个女人现在肯定不能放过,如果这个孩子真的像是阿虎所怀疑的那样,那淑惠的婚外情人也许就是重要的嫌疑对象,我带着这个疑惑去了解剖室。 娜娜的尸体已经高度腐败,腐败静脉网密布全身,好几处皮肤已经破溃,腐败血水不断渗漏出来,蝇蛆四处爬行,最长的已经约有四毫米,凌菲正在奋力捉拿其中一条正在摇头晃脑的蝇蛆,要把它放在不锈钢直尺上,蝇蛆很是不老实,在不锈钢直尺上身子一伸一缩,不断地爬行。 “叫你不乖!”凌菲右手拿着不锈钢止血钳不断地追逐着蝇蛆,压着它的身子,“配合一下,一会儿就好,姑奶奶,我只要你的长度,又不会要你的命命!” 废了好大的劲,凌菲终于搞定了蝇蛆的长度,她对着录音机说道:“蛆长3.9厘米,按照夏季蛆虫生长的规律,推断死者的死亡时间为一天半。” 凌菲测量蝇蛆长度的执着劲儿使我想起了当初我刚上班的时候,有一次我为了测量运河水温,差点掉进了河里,好在掉下去的时候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就是耷拉在水里的一根枯掉的荆棘条,等我湿漉漉地爬上岸的时候,发现温度计已经摔得粉碎。 “苏老师,你看我的推断对吗?”凌菲放掉了那只蝇蛆,那只蝇蛆自个儿在解剖台上悠然地爬走了。 “半对,你这个时间是蝇蛆发育的时间,还要加上蝇卵的孵化时间,这样就刚好两天。”我对凌菲说。 “也是,我老是丢三落四的,理论脱离实际。”凌菲自嘲道。 “很正常的,你才出道几天呢。”我晃了晃手中的解剖刀。 “都不知道要磨几年才可以独立看现场?”凌菲将钢尺放进洗涤盆,口罩后面的嘴巴一定翘得老高。 “五年呀,我们法医研究所硬性规定的,必须要满五年,才可以独立上岗。”我看了她一眼,她好像有点委屈的样子。 “要五年呀,那我都老了。”凌菲大叫道,她又意识到好像说漏了嘴,“不会,不会,五年我还嫩着呢,像苏老师一样。” “大你五岁就嫌我老了?看来是只能做你老师了,要做成小姐妹是有代沟了。”我故作生气地说。 “苏老师,你真把我当妹妹呀,我愿意的,以后我就叫你苏姐姐了。”凌菲呵呵一笑,语速很快地说。 “好了,你还是去好好看看娜娜小姑娘的胃吧,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发现。”我一边说一边低下了头。 额部的损伤已经处理完毕,我开始剃去娜娜的头发,除了额部这一处榔头打击伤外,整个头部没有发现其它损伤,看来她是被迎面一击之后就倒在了有饭菜的矮桌上,压翻了矮桌,矮桌上的饭菜倾倒在她的身上,凶手没有在她身上进行多余的加工,看来凶手的目标确实不在她身上。 “苏老师,胃是空的。”凌菲剪开了胃,双手提着给我看。 小女孩的胃里是空的,应该是好几个小时没有进餐了,这更加支持了我的观点,小女孩不是两副碗筷的用餐者,这既能说明这个案子其实是分成两个阶段的,第一阶段阿虎被杀时,小女孩并不在场,也能说明案发当时另一名用餐者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既然嫌疑人和阿虎能在一起吃饭,那这关系一定是很亲密的。刘大的担心看来是不必要的,嫌疑人的排查工作还是要锁定在熟人圈里。 我把宝押在了亲子鉴定上,亲子鉴定的结果会直接影响到我对于下一步案件性质的判断。如果亲子鉴定表明娜娜和阿虎有亲生关系,那么阿虎的怀疑只是自己单方面的疑心病,事实上淑惠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情人,这条线索也许就会断掉,但如果亲子鉴定的结果表明娜娜不是阿虎所生,那这条线索的价值就大了。 第十四章 出租房4 解剖结束后,我回到了办公室,夕阳已经西下,窗外远处的湿地升腾起了白色的雾霭,看着这番美景,紧张的心情一下子就放松下来了。看来老爸以前选址在此建造研究所,真是帅呆了,在我们这几千万人口的大城市要割出这么块地方建造研究所,简直比登天还难,事在人为,老爸一定为此付出了不少努力。换到现在,要去拿这样的地,只有研究所的业绩才有说服力,如果到手的案子都是稀里糊涂,那估计这块工作就会被否定,一切都很难商量,但发展又是必须的,看来慕容哥他们的压力好大呀。 “苏三,今天的案子怎么样,案子基本情况我已经了解了不少,不用介绍,我们法医这块工作有没有什么困难?”慕容哥推门走了进来,笑盈盈地说。 “想是来喝咖啡的吧。”我知道慕容哥也喜欢喝爪哇的咖啡,口味虽然苦,但咖啡的原产地香味却很是醇厚,给他冲上一杯,他一定会很高兴。 我给慕容哥冲了浅浅的一杯,加了两块方糖,我知道他喜欢喝加糖的稍微有点甜味的咖啡,不像我,更喜欢苦味一点的。 慕容哥喝了一小口滚烫的咖啡,看了我一眼说:“咖啡不错,案子怎么样?说说看。” 我把现场和尸体的情况大体给他介绍了一遍,见他没有太多的疑问,就把笔记本电脑的屏幕转向他:“这个文件夹里有现场和尸体解剖的照片,你先看看吧。” 慕容哥一边摇着咖啡匙,一边翻看着照片,他工作起来一直都是这样,入戏很深的样子,我看着他紧锁着眉头,在一些照片上来回反复地翻看着,如果来个特写镜头,算得上很帅,不是说男人工作的时候是最可爱的嘛,急诊室的刘医生也这样,这话一点不假,那专注的劲儿,是女人做不到的,我喜欢从旁欣赏这些人的工作劲儿。其实峻修也是这样,虽然我和他已经离了婚,但我还会时常想起他,他工作的样子也是这样,一副全神贯注的样子,我都想不通我当初为什么就这么被他迷住了,可是他简直就是一个法海,那么不懂爱,不懂得关心我。 “苏三,你过来看看这张照片。”慕容哥的话打断了我的记忆。 我凑过去看了看,是一张现场照片,现场的那张矮饭桌已经被挪了胃,原本是桌子的地面上现在有了一滩血泊,我在现场的时候,这滩血泊应该基本上是被这张饭桌盖住了,所以我当时没有看见。血泊虽然已经干涸,但现在看起来,在地面上体现的面积清清楚楚,约有好几十平方厘米的样子,现场的最后清理我没有参加,因为后来我去解剖室了,所以竟然如此重要的情况没有及时掌握,这对于现场分析会产生极大的影响。 “矣,这怎么会有一滩血?侯宇廷都没告诉我。”我感到很是诧异。 慕容哥看了我一眼,我感到很是尴尬,他眯了一下嘴巴说:“这滩血的位置有问题,你看阿虎和娜娜都没有倒在这个位置上,而且他们身上也不应该出这么多的血,这滩血是怎么来的?”慕容哥不停地在滚动着鼠标,反复放大缩小这张照片。 “这滩血不是他们俩的,他们俩受的伤都是钝器伤,出的血量也是很有限,要形成这个血泊也是很困难。”我会意了慕容哥的意思,“那就是说凶手也有大量出血,要形成这么大量的血泊,应该是刀之类的锐器刺中了重要的血管,才会有这么多的血流出来。” “你们现场搜索只有榔头,也就是说案犯把刀带走了。”慕容哥大口地喝了一口咖啡。 “那就奇怪了,现场表明是临时起意的,案犯拿老高家中的榔头行凶,可现在又冒出把刀,阿虎和娜娜身上又没有刀伤,案犯难道是带刀赴会?这怎么解释?”我陷入了沉思之中,要是带刀,那情况就应该更加复杂了,所以必须要搞清楚阿虎家有没有这种类型的刀具,如果他家中也有这种刀具,那或许还有一种可能,也就是这把刀和榔头一样,也是阿虎家中临时取用的,如果是这种情况,整个现场的分析或许还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一切都在变化之中,一切皆有可能。”慕容哥淡淡地说,继续翻看着那些照片。 慕容哥反复教导我的,我们需要的是现场客观变化和物证支持,如果出现了新的变化,那旧的假设就可能很快被推翻,想到这里,我感觉心情一下子沉重了起来,仿佛刚刚复原出雏形的现场又变得捉摸不定。 “我想起来了,阿虎的身体还没有仔细检查,看来有必要再去趟医院。”我说。 “马上去,我看阿虎有问题。”慕容哥也是怀疑一切的,“要不要和你一起去?” “算了吧,我还是带凌菲去,这么晚了,你还是下班吧,我要是有问题,再打电话给你。”我还是决定自己带着凌菲一起去医院。 “那你检查仔细一些。”看起来慕容哥很是重视对老高的检查。 “放心,我会仔细一点的。”我关上了电脑,收拾了一下检查的工具,就和凌菲出了门。 一路上我一边开车一边在想着各种可能性,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医院,老高已经转移到了ICU,我换上了护士给我的一次性隔离衣,走进ICU。 老高还是在昏迷中,我看了一下,除了头部已经被医生剃去头发,伤口已经纱布包扎,身上其它部位并没有处理,还好,这样可以细细地看。 当我检查到他右手的时候,发现他的手腕前侧有一些细密的血迹,方向是沿手臂向上的,而且这血迹当时形成时的运行速度是很快的那种。 我的脑子飞快地运转着,这喷溅状血迹怎么会在手腕前侧出现呢?阿虎的头部遭受打击,只有一种可能,老高在遭到打击时,用手去抱头,但是榔头打击头部时造成的拍击血很难溅在手腕前侧,而且头部损伤的拍击血的血量不可能有这么多,最多的几个血点而已,阿虎手腕前侧可是好几条又粗又长的血线,都像是锐器创口中喷射出来时形成的。 我左思右想,实在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除非当时刀在阿虎的手上,是阿虎用刀刺了凶手! 但是我又想,这也不对,阿虎被榔头打击之后已经昏迷,不可能再行刺。 那又会是什么样子的一种情况,才能形成这番格局呢?我苦苦地思索着,阿虎如果这时在ICU突然醒过来,那该有多好,一切都会很清楚,不需要让我如此困惑。 我忽然灵光一现,如果阿虎先动的手,他先拿刀刺了凶手,凶手倒地,才有可能形成这样的结果。 为什么不可以呢? 我感觉脑洞大开,重新梳理了一遍犯罪现场的形成过程,阿虎在和凶手一起吃饭,阿虎拿刀捅了凶手,凶手倒在现场桌边形成了血泊,后来顺手拿了门后的榔头,起身砸了老高,老高侧倒在床上,案犯冲上前去补打一击,案犯正要离开时,娜娜回家,案犯迎面一击,娜娜倒地,案犯离开。 我的这个过程已经综合了现场所有的数据,头绪已经理得很是清楚,我马上拨通了慕容哥的电话。 “这样就对了,这个案子的性质不会错,还是熟人作案,这样的话,阿虎才是真正的第一凶手,等他醒过来,就要去蹲大牢了。”慕容哥在电话里笑出了声。 到了深夜,亲子鉴定的结果出来了,娜娜果然不是阿虎所生,看来阿虎多年的疑虑是真实的,而淑惠刻意隐瞒了这一切。我听到这个结果之后很是兴奋,感觉我所判断的方向越来越接近那位凶手了,现在看来,杀死娜娜的人很可能就是这位淑惠的情人,如果是他,他做梦也没想到,他亲手杀死了他自己的女儿。 我打电话给刘大,这回我很有自信地笑着对他说:“刘大,你看,真凶就要露脸了吧。” “你们分析得很好,我已经安排下去了,加大了淑惠的审查力度,我们手上有东西,要不了多久,她会开口的,我们已经把她升级为嫌疑人了。”刘大听上去胸有成竹。 刘大听我没反应,便又笑了笑说:“你又心软了?做刑警不能心软,要相信事实,一切皆有可能。” 第十五章 出租房5 五年来,我见过太多本以为不可能的事,可到了最后,还是在事实的支撑下,不可能变成了可能。证据在破案上起到了杀手锏的作用,可是在人情世故上,常常会让人产生破坏性和颠覆性的认识,最亲密的人突然变成了最有嫌疑的人,最弱小的人突然变成了意想不到的恶魔。 只要我们技术方面能够提供足够的证据支持,刘大他们就会有办法让嫌疑人开口,这点我不得不服,虽然我也越来越怀疑一切,虽然我不断地发现新的事实依据,可是我还是没有习惯接受事实即将引发的地震。 刘大将淑惠升级为嫌疑人,就是怀疑淑惠也参与了作案,虽然她不一定是凶案现场的执行者,但很可能是背后的策划者,或者是知情者。 果然,淑惠在天亮之前供出了一个叫大明的人,大明是她初中的同学,在她和阿虎结婚之前一直是她的男朋友,娜娜这孩子是结婚前就怀上了,但淑惠在父母亲的压力之下,嫁给了阿虎,可是结婚后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和大明断交。虽然她承认了她和大明的感情,但拒绝承认大明和本案有关系。 第二天早晨,刘大揉着惺忪的眼睛,打着哈欠,走进了我的办公室,我知道一定没什么好消息。 “苏三,你们再研究研究,我们一晚上几乎没睡觉,动用了所有的办法,可就是找不到这个大明,这大明难道是蒸发了?”看来刘大是遇到了困难了,他哈欠连连,继续说道,“按照你们的分析,大明身受刀伤,我担心的是,大明会不会死掉,所以,你需要帮助分析一下,这大明受伤的部位和程度,需不需要就医,有没有可能死掉?我们已经在全市的医院计算机系统里找过了,可是找不到他。” “老实说,这个问题我是考虑过,这么说吧,现场既然能够形成血泊,说明伤口不浅,而且很有可能刺到了大血管,我觉得如果他不去就医的话,应该会死掉,但是你想想看,死掉总是有尸体的,我已经将最近两天的无名尸体都进行了检查比对,并没有发现他。”我撩了一下额前的头发,继续说道,“如此说来,我相信他应该躺在某个医院里,比如化名什么的,所以全市一百多家大大小小的医院外科病房都要滚地毯式地进行排查,我估计他一下子出不了院,所以一定正在医院里等我们呢。”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将所有的警力都投入到医院里去,到不了晚上,一定会有结果。”刘大信誓旦旦地说,“晚上的庆功宴,老地方,你一定要去的哦。” “八字都没一撇,就想着庆功了,你为什么这么有自信?”我想到了以往那些在庆功宴上吹大牛的场面,忍不住笑了起来。 “放心,保证不会失算。”刘大就是刘大,他自信的样子我是学不来的。 “我打算再去看看淑惠。”我对刘大说。 “你去好了,昨天晚上她估计也没睡好,现在估计也没有想睡的意思。”刘大水也没喝一口,就准备走了。 当我走进刑警队那个房间的时候,淑惠一脸的疲倦,我看着她,没有说话,她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我开始盘算着如何和她进行交谈,刘大他们已经和她谈了整整一天了,我如果不来点犀利一点的,估计她不会说出一些重要的东西。 “你家有没有一把长一点的刀?”我单刀直入地问道。 “刀,是有一把的。”她低声回答道。 “平时都放哪里的?” “阿虎是用刀杀娜娜的?” “我告诉你,娜娜不是阿虎杀的,阿虎也不是自杀的。” “不是自杀?” “确定不是自杀。” “那难道是?” “难道是什么?” “难道是他?那是他亲生女儿呀!” “你冷静一下,把实情说清楚,对大家都有好处。” 淑惠抽泣着,说出了前几天大明给她打过的电话,大明说他出事了,不过事情已经办好,等过了这个槛,他就和淑惠结婚。 淑惠说,后来大明就失去了联系,她预料到事情不妙,就赶紧从朋友那儿回到了家,发现阿虎和娜娜都已死在家中。 果然如此,大明做了这一切,我迅速将情况报告给了刘大,刘大说:“好的,今天必须把大明拿下。” 刘大决定的事情,一般都会兑现,虽然这种豪言壮语听起来不一定靠谱,但是在刑警队,这种事常常发生,在城南的一个小诊所里,挂着瓶的大明被前去调查的侦查员扑了个正着,等我接到情况赶去的时候,刘大早在门口等我,他说:“损伤好像在胸部,诊所的医生说是肺破裂,来急诊的时候,刀还插在胸部,叫他转院,他死活不肯,还好,被我们扑中了。” 我进去看了看大明,他躺在病床上,很萎靡的样子,见我进来,他歪了一下头,看了我一眼,我说:“就问你一句话,胸口是谁刺的?” 大明很困难地眨了眨眼说:“是他,是阿虎先动的手,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吃饭的时候,我喝了点酒,把淑惠的事儿说漏嘴了,他就拿刀捅了我,还好我没死,就拿了他家的榔头敲了他的头。” 大明闭上了眼睛,缓了一会儿,他继续说道:“我做的最错的事情,是杀了他女儿,这是我最不应该的,我无法向淑惠交代。” 大明说完这些话,两眼留下了眼泪,可是他还不知道,他杀死的并不是阿虎的女儿,而是他自己的亲生女儿。 疲惫是一点都没有,我们驱车来到了大排档,这几年都不知来了几回了,大排档人山人海,我们找了一家有包厢的坐了下来,刘大点了一些菜品,于是就吃了起来,人声鼎沸,大家忘情地互相吹着牛,仿佛坐在这里的个个都是福尔摩斯再世。 刘大端起酒杯说:“苏三,这个案子完全靠你们技术部门分析定的方向,不然这酒都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喝得上。” 我笑了笑说:“刘大,我们再牛,还有老虎在后头,要不是你们动作快,这到嘴的肉也要飞掉的。” 我端起一杯茶水,回应刘大的白酒,刘大很是诧异:“怎么,苏三,今天不舒服?不来点酒?” 我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口,肚子里的孩子都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办? “别人女孩子嘛,不喝肯定有不喝的道理,就是为了高兴一下,以茶代酒,也是一样。”慕容哥出来圆了场。 慕容哥此时已经喝了不少,脸上有了一点红斑,他吃了一颗花生米说:“苏三,我同学的照片你后来看了没有?” “看了,我一拿到就看过了,后来发了这个案子,就搁下了,不过,我已经有想法了,要听一下吗?”我歪着头说。 “那就让我听听苏法医的高见!”慕容哥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慕容哥,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发现,这两具尸体的背部分别有一个刺青,我用图像处理系统处理过了,分别是两个字母,男尸是Q,女尸是D,这几天我都在想,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将那天电脑处理的结果告诉了慕容哥。 “是吗?这个情况没听他们说起过,我也很是惭愧,最近也没时间去看,不过有你这两下子,也算是一个突破,我马上打电话给我同学,告诉他,我徒弟有了重大发现。”慕容哥眼睛红红的,看着我,对我充满期待。 “这也不急嘛,我还没分析呢,等会还听你指示呢。”我看着慕容哥,准备吧这几天的所思所想都倒给他。 “好吧,你说说看,这两个字母到底有什么意义?”慕容哥安静了下来,开始听我分析。 “我一开始就觉得这两具尸体应该是有直接关系的,现在在同样的身体部位既然有了同中类型的刺青,那表明应该是情侣或夫妻关系,这字母我想很可能是姓氏的头字母,而且男尸身上的字母Q很可能是女尸的姓氏,而女尸身上的字母D则可能是男尸的姓氏。”我喝了一口茶水,继续说道:“如果把可能的姓氏都列举出来,然后在人口系统里进行组合查找,看看有没有匹配的夫妻组合,说不定就可能获得突破。” “好主意,这是技术部门派生出的侦查思维,要得要得,我马上打电话给我同学,看看苏三如何温酒斩华雄。”慕容哥呵呵呵地拨通了电话。 第十六章 死人谷1 流星在天际划过,不知多少人正在默默地许愿。 从小妈妈就告诉我,每个女孩心中都住着一位天使,每当有流星在你面前划过,都是你心中的天使召唤而来,在你面前为你点亮夜空,所以你看见流星,你是幸运的,你应该立刻闭上眼睛,许下最美好的心愿。 此时的这颗流星“唰”地从我眼前一闪而过,我还没来得及许下心愿,天际却已经重新恢复了黑幕。 坐在我家十八楼的阳台上,独自欣赏这夜空,平复一日的忙碌和疲惫,倒是一个极佳的方法。 夜已经很深了,我想起了妈妈,好久没看到她了,她为了在北方的一座城市开发新的连锁店,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回家了。她的家在我们城市的郊区,是一栋连体别墅,家里就她一个人居住,也没有雇个保姆打理,估计老早积灰了吧。平日里我工作没日没夜的,自从她给我买了这套高层套房后,也就很少去她那里,有时偶尔去一下,让她给我做个饭什么的,我和她也没什么可说的,因为她很反感我老是叫她把爸爸接回家,她说都离婚这么多年了,现在变成白痴了,才想到来傍她。 今天晚上大排档的庆功夜宵回来,自己感觉特别孤独,使我想起了她,都不知道她和爸爸以前好好的,年轻时也是爱得死去活来,可为什么后来就离了婚,他们之间的事,实在是琐碎得理不清楚。 爸爸在美国留学的时候,妈妈在国内,她是一名医生,妈妈把每个月的工资都寄给了爸爸,爸爸博士毕业后,放弃了移民计划,应聘到法医研究所工作,后来才有了我,可能就是我的出生,让他们产生了芥蒂,终日争吵不已,后来妈妈辞职创业,事情就变得更加不妙。 梦里见到了爸爸,他突然在疗养院变得正常起来,一改往日里失忆者傻傻的样子,他一直拖着我,跟我讲他过去的故事,可是我竖起了耳朵,也听不见他在讲什么,他好像心事重重,一定要告诉我一些什么,可是我听不见,就是中间隔了块厚玻璃的那种感觉,我急得都要哭了,可是什么也听不见。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中间虽然被爸爸入梦惊醒,可后来很快就睡着了。好不容易睡了一个安稳觉,一夜无事,精力满了格,驱车穿过大街小巷,去了法医研究所。 刚上得楼梯,遇到了慕容哥,慕容哥好像有什么事情要找我,他迫不及待地说:“苏三,你昨天的那两个字母发挥作用了,我同学他们果然通过人口系统查到了匹配项,明确了身源,连夜抓到了一名犯罪嫌疑人。” 我摸出一串钥匙,打开了203办公室的门,回头诡异地看了看慕容哥说:“是嘛,那可真神了,此乃雕虫小技,雕虫小技啊。” 其实我心里直得瑟,一张照片破大案,这简直是传说中的神探形象啊!激动得都有些想发表点一长串那什么奥斯卡获奖感言了。 慕容哥随我一起进了我的办公室,在茶几前的沙发椅上坐下,我刚按下咖啡机的电源按钮,慕容哥却说:“我同学说,从各个方面看上去都像是他作的案,不过,这犯罪嫌疑人怎么也不交代,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没找到第一现场吗?”我知道,如果能找到杀人或者分尸的第一现场的话,那么就会发现很多证据,可以帮助锁定犯罪嫌疑人,不怕他什么也不说。 慕容哥摊了摊手,锁着眉头说:“你知道的,这种案子,嫌疑人不交代的话,第一现场很难找的。” 我一边清洗着咖啡杯,一边说道:“这倒也是,那他们打算怎么办,请上面的人来会诊?” 慕容哥翘起二郎腿,嘟了一下嘴说:“不就是这个问题嘛,他们领导要求请上面的人会诊,可是我同学却提出要我去帮忙看看,我都没来得及跟他说这两个字母是你看出来的。” 我尴尬地笑了笑说:“这点小菜,要不是你没时间看,我哪有机会呢?” 慕容哥靠在沙发后背上,没有很谦虚推却的意思,他伸了伸双手说:“这不去总是不好,毕竟是我大学同学,这样吧,我去和所长请示一下,到时你和我一块去,看看这个案子到底有什么障碍,我们师徒联手,还有什么搞不定的?” 我刚洗好杯子,正要按下出咖啡的按钮,突然听到慕容哥这句话,大感意外:“我?也去?” “再怎么说,这也是你的功劳,顺便带你出去看看,锻炼锻炼。再说,这一出去,可不是什么享受的事儿,都不知道要经历多少折磨。”慕容哥收起了双手,“怎么,怕了?” “怕?哪里会怕,有你在,我就一万个放心,一点都不怕。”我按下了按钮,浓浓的咖啡从咖啡机里流出,空气里顿时飘散着一股咖啡的香味。 慕容哥站了起来说:“那就这么定了,我去所长那里报告,你这就收拾一下,准备出发。” “现在就出发呀?”我惊异地看着慕容哥,感觉这也实在是太紧迫了吧,毕竟这三千多公里的地方,说走就走呀。 慕容哥走出我的办公室,甩下了这么一句:“机票我会叫人定好,你只管准备东西,过会向所长报告了,我们就直接去机场。” 虽然跟慕容哥一块去办案很放心,大问题都由他来定,我倒是一点都没压力。但现在的我心里已经起了变化,最近这几个案子的经历让我找到了感觉,已经敢于自己独立办案,而且自己已经形成了这么一种心理,在一个杀人现场,只能靠自己去独立分析,不能老是依靠别人了。 我们的车子差不多是漂移的节奏,把野家坞的美人坡甩在了后头,箭似的向机场飞驰而去。 等我们急冲冲地赶到机场的时候,航班已经停止办理登机手续。我们出示了证件,机场派出所的同志立即把我们从工作通道放了进去,等我们跑上飞机时,美丽的空姐正准备要关上机舱大门。 系好安全带,飞机呼啸着冲上了蓝天,我坐在最后一排,看慕容哥微闭着眼睛正在听音乐,我开始思考起来,这起案件到底会给我们带来怎样的挑战? 几个小时的飞行多少有点累,机舱里嗡嗡的噪音吵得心烦,飞机越过千山万水,终于安全抵达。 慕容哥的同学叫萧克,一见面就大呼小叫的,也许他都没看见慕容哥后面还有一个拎包的小女法医。 老同学见面忘乎所以也是理解,我朝他看了看,他长得比慕容哥还高一些,相貌同样是英俊的标配,在我印象里,法医系毕业的男生都长得高高大大的,因为不仅仅要学医,还必须符合人民警察对于身高体型的要求,总之一句话,不仅要本事,还要颜值高,不然就没有机会来演唱这法医的《代言者之歌》了。 飞机上的食品难以下咽,早就饥肠辘辘了,我们跟着萧克来到了一家特色餐馆,餐馆不大,但端上来的菜品实在是诱人,我再也顾不得淑女的形象了,大吃大嚼起来。 一阵寒暄之后,主题就自然而然奔向了案子。 萧克虽是慕容哥的同学,但他法医系毕业的时候,回了自己老家的县城工作,这小地方一年没几个案子,自然业务上得不到什么锻炼,几年下来,可以想象和慕容哥的差距有多大。 他现在是技术队长兼法医,我们听他详详细细地把案子的调查情况说了一遍,才知道这个案子比想象中的还要复杂。 被害人女的叫齐梦,男的叫段郁,是刚结婚不久的小夫妻,嫌疑人叫武平,他们住在县城西面的一个移民村里,这个移民村住的都是前几年修水库时迁移出来的村民,这些村民以前住的那个村叫死人谷,那个村名字叫得邪门,风水也不是很好,以前老是有人莫名其妙失踪。后来修了大坝蓄了水,这个死人谷就永远沉没在水库底下了。后来,这些村民全部集中安排在移民村,距离原来的死人谷十几里地。但是因为本来要大力发展的移民村没有投资商来投资,村民们生计没有着落,搬走的,外出打工的不计其数,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了。 按照当地风俗,齐梦和段郁新婚满一年才可以离家打工,可这才半年多,小俩口就都命丧黄泉了,前段时间有人从这个新修的水库里发现了几包尸块。 “我们最关心的是你们怎样锁定这个嫌疑人武平的。”慕容哥见萧克讲了半天,还没讲到重点,就打断了萧克的介绍。 萧克于是就开始讲到武平的事儿:“说实在,硬的证据也没有,但是这个移民村的位置相对孤立,没有流动人口和外来人口,也就是说嫌疑人也就是这百来口人当中,除了这个武平有盗窃前科之外,其他村民根本就做不了这种事。” “那武平的家搜查了吗?”我旁边插了一句。 萧克呵呵呵地大笑起来:“那还用说,都差点翻了个底朝天了,就是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那好吧,我看死者的家和武平的家都要再去看一看。”慕容哥总结性地说。 萧克示意服务员买单,然后说:“那今天天都快擦黑了,你看晚上还是先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去看现场?” 其实萧克也就一句客套话,他一定知道,我们飞了几千公里来到这里支援他,肯定不是来吃白饭的。 我和慕容哥对视了一下,几乎同时说:“不用吧,趁天没黑,现在就去。” 第十七章 死人谷2 夕阳红彤彤地挂在远处的山峦上,晚霞如焰火,把慕容哥的眼镜都渲染成了红色。 现场是标准的复层式民房,其实就是一片两层的排屋,这是三年前移民时统一建造的。外观看上去很不错,这样的排屋要是搬回我们的城市,那这一个单元少说也得千把万吧。可是,从眼前这萧条的迹象看,这里可不是受欢迎的地方,正如萧克介绍的那样,居住在这里的居民大多常年不住这里。 段郁、齐梦的房子和武平的房子是连在一块的,所以在确定身源后,马上就怀疑上了这个有盗窃前科的邻居,嫌疑人不交代,只有靠我们去突破了。 看得出来,现场能翻的地方确实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了。我和慕容哥还是仔仔细细地在武平家的一楼和二楼上下徘徊。 虽然没有发现一些有价值的物证,但我的脑子里还是不停地在设想着各种可能性。 如果是武平作的案,那么最有条件的作案场所应该就是在他自己家里,毕竟将两具尸体分尸,需要很长时间,在其它地方的话,很容易暴露,而且事后现场需要清洗,在自己家里可能具有最好的条件了。 如果在武平的家里,那具体会是在什么地方呢?浴室、厨房、卫生间?我都已经看过无数遍了,可是根本就看不出任何异常,一丁点血迹都没有发现,我紧锁着眉头,在二楼大厅里来回踱步。 从窗户往外看去,最后一抹余晖已经被黑夜吞噬,夜,很安静。 如果不在浴室、厨房、卫生间这些地方,那会是在什么地方呢?毕竟是两具尸体呀! 对,应该要有一定空间,足以摆放两具尸体,这三个地方似乎看上去略显拥挤,不一定会是武平的首选。 那么,客厅? 我停下了脚步,四周环顾了一下我正在踱步的二楼客厅,空荡荡的客厅除了几张木沙发椅之外,别的就一无所有了。如果在这里分尸,倒是个好地方。不过,这只是我脑海里一闪而过的一个想法而已,要是没有血迹之类的物证支持,这也只是空想。 我顺着楼梯到了一楼,慕容哥戴着个大口罩,手里握着强光手电,正趴在一张写字台下面搜索。 一楼的大厅结构和二楼一样,只是摆设的家具很多,中间还放了茶几,布局显得很是拥挤,空出的位置不多。 如果在这样的地方分尸的话,那后期的清洗难度一定很大,在这些家具的边边角角难免会留下一些血迹,慕容哥很重视这个客厅,看来他也许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在现场工作起来,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已经到了深夜,萧克见我们没有要收工的意思,就叫派出所的同志买了夜宵过来。 晚餐吃得很饱,现在都没饿下来,一点食欲都没有。 我坐在武平房子前面的广场上,看慕容哥在那里闷头吃着饺子,知道他一定在苦苦思索,心里顿觉压力好大。 不是自己的案子,干嘛来凑这个热闹,我心里想。 既来之,则干之,反正是套牢了,这个案子不破,萧克肯定不会放我们回去,我心里又想。 广场旁边的灌木丛在夜色的掩盖下,显得神秘兮兮的,似乎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重重杀机。 回过头去看看深夜的寂静笼罩下的武平的房子,真有点电影中那种凶宅的味道,只是现在“凶宅”前坐着三个不说话的警察。 我环顾着着这片溶尽在黑夜里的灌木丛,心里还在反复盘算着如何在现场找到突破口。 突然,灌木丛里出现了几点亮光。 是萤火虫!好久不见的萤火虫!自从小时候爸爸妈妈带我去农村露营的时候,看过一回萤火虫之后,再也没有看过这罕见的宝贝。我们那座城市的人们,我敢打赌大部分人没见过这些精灵。 几只萤火虫在漆黑的灌木丛里快速地移动着,像是在快乐地游戏。 是啊,那童年的美好,温馨的家庭,就像这些悠闲的萤火虫,在自由自在嬉戏。 我的嘴角变弯,露出了微笑。 “苏三,你在傻笑什么?”慕容哥放下了快餐盒,擦了擦嘴巴,估计是看到我莫名其妙地在微笑,感到十分疑惑。 我收起了微笑说道:“没有,开了小差。” “原来是开了小差,我还以为你又有什么鬼主意了。”慕容哥叹了一下气。 “要不,今天就收工?明天再去看段郁和齐梦的房子?”萧克左右看看,趁机插话进来。 就算是回到酒店,也无法入眠,我没搭理他,继续对慕容哥说:“鬼主意?我还真有一个。” 此时我的脑海里全是翻滚的想法,刚才的萤火虫在夜空中飞舞,使我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我欲言又止的样子,惹得慕容哥猴急猴急的,他说道:“快说说看,我都要奔溃了,这个现场真是个硬骨头,一点好东西都没有发现。” 我慢条斯理地说:“其实也没什么,我临出发的时候,把你那个号称是‘喷血神器’的玩意儿拿来了。” 萧克一听说有神器,浑身来了劲儿:“什么神器,赶紧拿出来瞧瞧?” 慕容哥尴尬地笑了笑说:“什么神器呀,那只是我的一个课题,要派上用场,还需要一些时日。” 我不顾慕容哥的尴尬,对萧克说:“这个神器确实没有在现场用过,不过,我看今晚是时候亮相了,本法医尊严地宣布,今晚就是喷血神器的首秀。” 萧克看看我们好像不是在开玩笑,更是着急了:“本法医今晚能见证喷血神器的首秀,感到万分荣幸,快秀出来吧!” 萧克说完,哈哈哈哈地仰天大笑起来,不知是释放压力,还是没有把我的话那么当真。 听到萧克那么爽朗的笑声,我和慕容哥也被他夸张的笑声感染,于是,三个人都狂笑了一阵。 萤火虫似乎没有听觉,没有被我们的笑声惊吓,还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在夜空中飞舞着。 我平静了一下情绪,对萧克说:“你去把后备箱我的那个大箱子拎过来,我来告诉你,这喷血神器是如何神奇。” 萧克打开吉普车的后备箱,取出我的那只大箱子,拎到我面前,我转动了几下密码锁,箱子就打开了。 里面就是慕容哥的课题产品:喷雾式血清蛋白荧光显现器。 基本原理就是血清里面有蛋白质成分,慕容哥把荧光素加在了一种特殊的试剂里面,当这种试剂和血清里的蛋白质成分结合后,就会释放荧光。也就是说,如果在一个黑夜环境下,这种试剂和现场地面的血迹中的蛋白质成分结合,就会释放出荧光,这样我们就可以非常直观地判断现场是否有血迹存在,以及血迹的分布情况。 是刚才的萤火虫催促我秀出这未经慕容哥许可的神器。 慕容哥怪不好意思地说道:“苏三,这东西还没成熟呢,你也敢偷偷拿出来丢人现眼。” 慕容哥为了这个研发项目,已经耗费了三年时间了,喷雾器是市场上买的,功能没问题,可是荧光试剂的配置比例一直在调试中,性能一直不稳定,遇见蛋白质经常不会释放荧光,所以就没有在现场上试过。来之前,我想肯定是要搜索现场,不如拿到外面去试试,反正要是不成功,上面领导又不知道。 萧克对慕容哥说:“自己同学嘛,又没外人,试就试一下吧,万一成功了呢?” 我站起身来说道:“不管了,今天就是神器首秀日。” 萧克是主人,他理当拎箱子,我们三人一列回到了现场。 萧克从箱子里取出设备,左右摆弄着这神器说:“慕容,你这神器怎么使用啊?” 我看萧克的眼神怪怪的,就笑着对着慕容哥说道:“说明书还没写呢,慕容主任,你亲自给我们演示一下吧?” 慕容哥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他临时把大大小小的几瓶试剂调配在一起,然后将配置好的试剂混合物倒进了喷雾器,然后就往身上背起来,看他表情好像有点尴尬,他站起身说:“你这苏三,东西带来,自己不用,还要我一老人亲自使用,你居心何在呀?” 我见他背个大喷雾器,简直是滑稽死了,笑得腰都直不起来:“谁叫你找这么一个笨重的大喷雾器呀,本来可以找一个便携轻巧的,市面上肯定有,你看你一大科学家,怎么就没半点艺术细胞呢,好产品也要好设计,好马也要配好鞍。” 慕容哥一边摇动着喷雾器,一边把喷嘴往墙壁、地板上喷,这些荧光试剂需要半个小时的反应时间,才能和血清蛋白质结合,能不能释放出荧光,就要看今晚的运气了。 慕容哥细细地在浴室、厨房、卫生间、客厅、房间到处都不留死角地喷洒着,喷完一楼喷二楼,到处雾气缭乱,我们赶紧去关了各扇窗户,以免试剂雾气从窗户挥发出去,减低了试剂浓度,影响效果。看来,这大喷雾器还是有实际用场的,要是设计成手捏式的,估计只能在地面局部使用,这整栋楼确实需要这大家伙。 喷好了整个空间,我们关闭了所有光源,站在二楼的客厅里静静等待奇迹的发生。 我们都带着防毒面具,面对面地站着,但没有任何光照,我们除了可以听到互相的呼吸声外,看不到任何东西,如果这时候实验成功的话,那荧光发亮的效果一定很强烈。 从不均匀的呼吸声中可以感受到,大家的心里很着急。 “半小时应该到了。”慕容哥在黑夜中说。 整个二楼依然漆黑一团,地面、墙壁一点都看不见,没有任何发出荧光的东西。 “一楼怎么回事?”是萧克的声音。 我朝楼梯口看下去,一楼仿佛有隐隐约约的鬼火一般的光亮在幽幽地晃动。 第十八章 死人谷3 我们不约而同地迈开了脚步,朝楼梯口挪去。 “要手电筒吗?”我压低声音问道。 “不要。”慕容哥果断地说。 我的脚步已经慢慢挪到了楼梯的位置,顺着楼梯下去,转个角,就可以知道一楼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幽幽的亮光难道是试剂释放的荧光?这试剂的荧光也不会有这么亮呀? 我心里真是个急呀,可是慕容哥又不让开手电,仿佛我一打开手电,这亮光就会消失了似的。 我知道慕容哥和萧克俩心里一定也在暗暗惊叹,这神器首秀成功了。 终于扶着楼梯护栏转过了那个转角,我们惊奇地发现,一楼已经亮如破晓。 可是,任凭我瞪大眼睛仔细观察,一楼地板、家具什么的,根本就没有发出任何荧光! 我心里又是一惊。 此时,我们在楼梯停留的位置已经有了光线照了过来,我们互相对视了一下,即使隔着防毒面具,也能看出大家的神色很紧张,分明是实验没有获得成功,那这光亮是哪里来的? 我们急忙冲下楼梯,抬头一看,奇迹发生了! 天花板上一片一片的大块斑迹发出了强烈的荧光,就像是安装了许多吊灯一般,把整个大厅照得雪亮。 “怎么回事?”萧克憋不住了。 慕容哥没说话,他在现场一贯都很严谨的,不会轻易发表自己的意见。 此时的我,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实验是成功了,慕容哥研发的试剂和血清蛋白发生了反应,释放了荧光。可是血迹怎么跑到了天花板上,而地板上却一点都没有,哪怕是分尸时挥刀飞溅起一些血迹,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量,整个天花板几乎都遍布了,而我又想起,刚才整个二楼可是一点都没有荧光反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刚才的实验表明,天花板上一定有大量的血迹存在,这已经是毋庸置疑的,可是怎么来解释这异常的情况呢? 我们开了灯,荧光在灯光的照射下,暗淡了下去,逐渐变得灰暗。我跑到了二楼的客厅,心里已经产生了一些想法。 二楼铺地的是单薄的塑胶地板,但成色非常的新,看上去就像刚铺上去的,我心里一亮,和我想象的一样。 我来到一楼,对慕容哥和萧克说:“我想明白了,这天花板上的荧光一定是血,慕容哥的神器首秀成功了,那这些血哪里来的呢?我想是从二楼的客厅地面渗漏下来的,二楼地面曾经遭到大面积的清洗,这混泥土结构的楼板没有防水的功能,所以清洗时的血水渗漏了下来,形成了分布不均匀的斑块。” “但是二楼的塑胶地板表面却一点荧光反应都没有。”萧克说。 我咳嗽了一下,试剂留下的余味依然很浓:“按理慕容哥的试剂灵敏度是很高的,无论怎么清洗,也会发生反应,但事实没有,所以我觉得,二楼的这些塑胶地板是新换上去的。” 慕容哥脱掉口罩,打了个哈欠:“苏三的说法很有道理,我也基本上是这么想的,这样吧,事不宜迟,我们连夜把二楼的地板全部掀掉,看看地板下面的情况。” 得到慕容哥的肯定,全身像是打了鸡血,一下子精神振奋了起来:“好啊,上楼去!” 我们一会儿就把塑胶地板全部掀掉了,地面都是坑坑洼洼的劣质混泥土,简直就是豆腐渣工程,难怪血水渗漏到了一楼的整个天花板。 武平的犯罪活动跃然在目,他在二楼的客厅里将段郁和齐梦分尸,地面上留下了大量的血迹,他用了大量的水去清洗客厅地面,血水在劣质混泥土中往下渗漏,遍布了一楼的整个天花板。 要不是慕容哥的喷血神器,这经过稀释的极微量的血液,估计是无法分辨出来。 我们收工的时候,天都快亮了,回到酒店,简单洗了一下,就倒头睡了,实在是太困了。 一觉睡到中午,去把隔壁慕容老师拖了起来,正准备去吃午餐,萧克红肿着眼睛在酒店大厅里等着。 我们还是去昨天晚上的那家餐厅,要了个包厢,萧克点了几个菜,颠倒的睡眠使我的食欲下降,不过萧克带来的消息让我格外兴奋。 萧克兴奋地说:“他们侦查的也是神速,已经找到了那些塑胶板的来源,就是前不久武平从他工作的工厂仓库里偷回来的,我也去核实过了,工厂的这批货是一个办公室改造采购的,和二楼客厅的塑胶板是同一批货。” 萧克说完了塑胶板的事儿,接着说:“武平也被他们搞定了,连夜突审,在强大的证据面前,他终于抵挡不住攻势,刚刚交代了杀人分尸的事儿,我就跑过来了,打算给你们一个惊喜。” “那太好了,我们一晚上没有白忙乎。”我喝了口水,“萧法医,那你到现在都没有合过眼?” “哪里有得睡呀,这你懂的。”萧克淡淡地笑了一下。 看来,刑警都是一家,没错,做事情的作风都是一样,遇事绝不拖沓。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伸了伸懒腰说道:“这案子,多搞几个,会早衰的。” 慕容哥看上去却很淡定,他也喝了口水说:“萧克,这武平有没有交代作案动机呀?” 萧克苦笑了一下说:“这武平是二进宫,以前盗窃罪被判过两年,经验很老道,总是跟我们耍把戏,目前只松口说了杀人分尸的事儿,犯罪动机、犯罪过程什么的,死活不肯细说。” “也随他去了,只要我们证据把牢,工作做细做稳,不怕他不说,迟早的事儿。”我斩钉截铁地说。 “说得也是,他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萧克也持同样的态度。 萧克买了单,等服务员走了,他说:“这样吧,我们等武平进一步交代了,再做打算,下午我陪你们去死人谷水库看看,那里的风景不错。” 慕容哥一边在手机上预定机票一边说:“不会吧,你还是先休息吧,我们自己没事在酒店里呆着,晚上的航班我们就飞回去,剩下的事情你们自己慢慢搞定了。” 萧克一把夺过慕容哥的手机说:“那可不行,今天绝对不能走,这破地方,你一辈子估计也就来这一回,我们这个水库好歹也算是个景区,怎么也得去看一看,小道消息说,已经有开发商看上了,要开发起来搞旅游呢。” 在萧克的强拉硬拗下,我们实在是推脱不了,由萧克带着,一路向死人谷水库开去。说是十几里地,可是都是盘山公路,车子没扭几个弯,萧克就打起了呼噜,这萧克也真是的,他这样子舍命陪君子,搞得我们心里很过意不去。 死人谷水库虽然名字难听,可是沿路风景不错,习惯了超大城市生活的我们,遇上这层峦叠嶂的山峰,已经是最美的风景了,心里顿时生起一些诗情画意。 驾驶员是一位新民警,他见萧克睡得天昏地暗,和我们说话都轻声细语的,他一边哧哧地笑着,一边跟我们讲述着死人谷以前骇人听闻的失踪故事。 我没去理会,这种民间传闻不听也罢,地域偏僻的地方,总是有一些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所谓秘闻。 “不过,这几乎都是传闻,没有真凭实据的。”民警说,“要是真有那么回事儿,我们也会抓到证据呀,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对吧。” 民警见我们没说话,他依然很热情地说道:“不过,有一件事,我是挺信的,我是听我奶奶跟我说的,她以前也是死人谷的居民,三年前大坝修好,最后一批移民离开的时候,连夜失踪了一家人,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下落,有人谣传说,这家人跑进了深山老林,做野人去了,不过他们还有一个女儿,当时在外面大城市里打工,回来后,水库已经蓄满水,她一个人在移民村分配到一个单元的排屋。” 我听他越讲越神,把眼神从窗外的美景中收回车内,民警紧握着反向盘,在崇山峻岭间熟练地穿梭着,看来他是很熟悉这条崎岖不平的山间道路的。 我听到民警提到打工的女孩就掐断了话题,顿时有点不祥的感觉流过全身:“喂,你继续说呀?” 民警沉默地驾驶着吉普车转过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回转,往后视镜里看了看,估计是在看我的表情,我此时的表情已经有点入他的戏了,他得意地说:“苏法医,你不会不信吧?” “什么信不信呀?你快说,那女孩是谁?”我大声地说,萧克似乎被我的声音吵到,转了个身,又呼呼大睡了。 民警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的路,他没趣地说:“苏法医,跟你说这些真没劲,其实,我知道你已经有答案了。” 是的,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民警想要说什么,我早就猜了个十有八九。 民警轻轻地说:“那女孩就是齐梦。” 虽然我心里的答案也是齐梦,但我听到民警说出了齐梦两个字,我全身还是起了鸡皮疙瘩。 慕容哥一路上一句话没说,此时他把双手放在黄粱美梦中的萧克脖子上,做出要掐死萧克的姿势,连连摇头压低嗓门说道:“苏三,我们上当了,萧克这死驴,一定不是给我们看风景的,他是要把我们套在这水库里了,我们一定走不掉的。” 第十九章 死人谷4 十几里地开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到达了死人谷水库的坝区,这个水库其实不是很大,但是大坝却很高,看来这水库一定是非常深。 “到了?”萧克好像设了闹钟似的醒了过来,“舒服多了,这一觉真是值千金呀。” 萧克没听见我们刚才车里的对话,更没看见慕容哥刚才举着双手要大义灭亲的样子。他看上去精神好多了,好像啥事都没有,我和慕容哥都定定地看着他,这是一种心理战术,萧克很可能会在我们的注视下慌了阵脚,说出他此行带我们到这里的真正目的。 “走,我带你们去看看。”没想到,萧克连瞧都没瞧我们一眼,就打开了车门,跨下了车子。 我和慕容哥对视了一下,做了个鬼脸,心想这家伙,一肚子的坏水。 我们下了车,沿着大坝往前走去,一边走一边闲聊,我朝水库中心望去,中心处居然有个小小的岛屿,要不是这水库蓄水,这小小的岛屿也许就是座大山。岛屿旁边是一汪平静的湖水,阳光在湖面上反射过来,照得我眼睛发痛。 我想起了移民村,于是就问萧克:“移民村的那些人原来是住哪里呀?” 萧克诡异地笑了笑:“喏,就是那座小岛的底下,现在全部淹没在水底了。” 我忽然感觉那个小岛默默地矗立在那里,像是永不消失的地标,把一切都记录在了水面,随时提醒着人们,它的底下曾经居住过那些移民,如果再往后推移若干年,移民的故事也许只剩下这个小岛可以追溯了。忽然想起刚才民警的那些鬼话,又仿佛觉得这个小岛像是一个墓碑,上面刻满了莫名其妙失踪的人们的名字。 慕容哥见萧克凝望着那个小岛,半天不说话,就抓住他的肩膀,摇了摇说:“萧克,你还是老实交代吧,你把我们拖到这里来,到底是想干什么?” 萧克疑惑地看着慕容哥,欲言又止,他转头看了看我,我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用手指了指示车子里的那位民警,他知道他的事情已经泄露,于是就说:“慕容,还是逃不过你的毒眼,大学的时候就被一直被你坑。” “今天我是被你坑了,同学!”慕容哥装着很生气的样子。 “慕容,这么大的案子,我是撑不住了,上面压得紧。”萧克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你早就好说了,我们是什么?上铺的兄弟。”慕容哥原来和萧克大学时同住一宿舍的。 萧克沉默了一会儿说:“这不是实在说不出口嘛,你看你们一夜没睡好,好不容易搞定一个武平,这下哪好意思再拖你们下水呀。” “萧法医,你把情况详细地介绍一下吧,我还是不太明白,下一步具体要做什么?”我见他们纠缠上了,就打断了他们的话。 萧克找了片草坪招呼我们坐下来,他指了指远处的那个小岛说道:“武平,已经承认杀害了齐梦和她的老公段郁,齐梦是他们家仅剩的一根独苗,他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在水库蓄水前的一个晚上,集体失踪,齐梦在外面打工,等她回来的时候,水库已经蓄水,死人谷整个村都已经淹没水底。” 看来那个民警说的原本就是案情,还说什么他奶奶说的,看来他是把我当小姑娘骗了。 萧克狠狠地抽了一口烟,继续说道:“因为武平的交代,使得我们联想起了三年前的这个失踪案。” “就是说,现在怀疑这个失踪案也可能是武平干的?”我早就怀疑上了这个事情,武平杀死了齐梦,而齐梦的一家人在三年前莫名其妙失踪,不得不使我联想起这会不会是一个关联的灭门惨案,这一点与萧克他们的担心不谋而合。 萧克在一块石头上按灭了烟头说:“是的,现在就是这个意思,下一步的工作就是要把这个失踪案重新挖出来。” 我惊诧于他们的决心,小县城虽然警力不足,技术能力也不强,但他们和犯罪分子势不两立,一个案子挖到底,这种精神不得不让我佩服。 我想了想,很是为难地说:“萧法医,这个失踪案可不是说办就能办得了的,你看都好几年了,要尸体没尸体,要现场没现场,你们准备要怎么办?” “怎么办?有你们啊!”萧克笑了起来。 “你不会开玩笑吧,我们可是明天就要回去的,单位里案子很多。”我想,这不明不白的案子,要是在这里呆下去,都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回去,再说,慕容哥碍于同学情面,肯定不方便推辞的,还不如我来做个恶人。 慕容哥倒是不慌不忙地说:“苏三,萧克这事儿,我看我们还是留下来,这难得的学习机会嘛,这种案子我们大城市里没有,正好练练手嘛。” 既然慕容哥都同意了,我也就顺着说:“萧法医,慕容主任要留下来,那我也跟着学点吧。” 萧克大喜:“慕容,看来还是我们兄弟靠得牢。” 慕容哥唉了一声:“萧克,你这案子实在麻烦,我看我半条命都要放你这了。” 我见慕容哥这么说,立刻会意到他的意思:“慕容哥,你的意思是要下水库去找尸体?” “一定要找到尸体,不然不好办。”慕容哥的态度非常坚定,“一个失踪案,如果没有尸体,你怎么去认定是凶杀?” 我想想也是,可是这个案子不是其它案子,其它案子找尸体还可以调用许多其它资源,可是要到这三十米深的水库底下去找尸体,其难度可想而知,可以说简直是不可能。 但是正如慕容哥所说,没有尸体,这个失踪案就只能是失踪案了,你总不能说尸体都没有,就硬说是凶杀案吧,要是万一真如民间传闻那样,一家人跑到深山老林去了呢?当然这种可能性约等于零,但是尸体没有找到,很多意外情况是考虑不到的。 武平现在交代了杀害齐梦,但是不交代杀人动机,这里面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如果审讯方面没有大的突破,那么这终究是个谜。 齐梦一家人离奇失踪,不得不让人怀疑和武平杀齐梦一案有关,我忽然想,会不会是杀人灭口呢?武平在三年前如果杀死了齐梦全家,现在又有了机会,将齐梦杀害?齐梦丈夫段郁也顺便陪了葬? 我思考着这些问题,如果没有失踪案的证据,武平又死活不交代作案动机,那么这案子估计只能到此为止,想扩大战果是没有希望的,慕容哥说得对,不下水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你们有潜水员吗?”我试探地问道。 “潜水员我们是找到了几个,可是一听说是下水找尸体,都不吭声了,没人愿意下去。”萧克摇了摇头。 我想起上次下古井捞尸体的事,一口古井都没人下去,何况是这么大一个水库。 慕容哥说了:“这水库下去可不是简单的捞尸体,是水底现场勘查,不是一般潜水员可以替代的,这种事只有我们自己下去,萧克,你们这里训练过潜水吗?” “倒是训练过一些粗浅的技能,不知道能不能胜任,你要是下水,我一定奉陪。”萧克说着这话,好像是视死如归似的。 我想起去年和慕容哥一块参加了潜水的事,那回法医研究所的学员得到了集体奖章,我自然也是得了好成绩,水下目标物搜索,非常成功。 “我也跟你们下水。”我看了看遥远的小岛,心里蠢蠢欲动的感觉油然而生。 萧克听到我的表态,吓了一跳:“你?苏法医,你疯了吧?” 我看萧克这种一副不信任的表情,有点生气:“我不行吗?” 只有慕容哥知道,我决定的事情,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的,他说:“萧克,苏三行的,她能潜水,我还怕你不行呢?” 萧克这回没话说了,他长叹一声:“唉,还是你们大城市好啊,个个都是精兵强将。” 回程的路上,我问那个驾驶员民警:“你是做什么行当的?” 民警握着方向盘笑嘻嘻地说:“没猜出来?给萧队长跑腿的,去年入伍的新法医。” 我气不打一处来,生气地说:“你们太黑了,这种事也搞碟中谍?那,你的奶奶?” 民警终于笑了:“我的奶奶?我从小就没有奶奶。” 我从他背后拍了他一下,他身子一抖,车子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他大惊失色地叫道:“你安静点,很危险的好不好,是你自己要相信的。” 吉普车又在山沟沟里来回地盘山转悠,说起来也是神奇,萧克一上车就摇来晃去地打起了呼噜,我们大惊小叫都没把他吵醒。 我已经没有心思再看窗外的美景,原来这一切都只是萧克坑我们的虚幻的美丽的背景,不然我和慕容哥这时应该已经在机场候机准备回家了。 “慕容哥,你看着什么时候下水呢?”我推了推慕容哥的胳膊。 慕容哥神情凝重,他犹豫了一下说:“明天。” 第二十章 死人谷5 晚上吃过饭,我们开始制定了一个明天下水搜寻尸体的方案,这个计划也谈不上什么严密,主要还是以下水熟悉情况为主,预计明天第一次下水,不太会有很多惊喜。 我们找来了档案馆的资料,这是水库蓄水移民前工程师绘制的一些方位图,还有一些直升机俯拍的鸟瞰图,资料还是挺齐全的,没想到修这么一个根本没影响力的水库,前期工作也做得这么完美,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料,我还以为要什么没什么,一本糊涂账。 我仔细研究了那些图纸和照片,确定了武平、齐梦和段郁原来的家,我们这次下水主要是要以他们三家的住宅为中心,往四周放大进行搜寻,试图找到一些有异常的情况,然后进行重点勘查。村子里的其它部位,暂时不列入勘查范围,留到以后再说,毕竟第一次下水需要熟悉情况,适应水下环境,我们三个人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总不能像慕容哥说的那样,把半条命都在这里吧。 我洗完澡,躺在了船上,熄了灯,蜷缩在被窝里,可是怎么也睡不着,是明天将要下水的紧张或激动?还是对于未来的不确定的不安? 我的思绪四处飘逸,武平的照片浮现在我的脑海中,胡子拉碴的一个中年大叔,眼睛犀利如刀,眉毛又硬又直,像是《三国演义》里的那谁谁谁?我一下子想不起来。 武平为什么要杀害齐梦?这个问号又重重地打印在我的脑海里。这个中年大叔不能不说是残忍,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对于他来说是过不了的槛,才残忍到杀死两人,并且分尸抛尸灭迹,除非完全是变态杀人。 那犀利如刀的眼神从照片里刺了出来,仿佛在向我挑战。 我怕你呀?我想,我是一名法医,只要有尸体,我都为它们代言,要是你干了什么坏事,我的利爪一定会折断你的魔爪! 我胡思乱想着,意识慢慢变得模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天才蒙蒙亮,我的手机闹钟就闹了起来,我迅速地洗漱完毕,来到酒店的一楼大厅,慕容哥和萧克已经在等我了,我们二话不说,就爬上了吉普车,开车的还是昨天那个小法医。 在萧克的刑警队用完早餐,我们一行五辆车就朝死人谷水库奔去,此时,天已大亮,朝霞是淡淡的粉红,真是一个不错的早晨。小的时候,总是可以看到爸爸迎着朝霞打太极拳,那柔中带刚的动作在朝霞的辉映下,显得特别神秘,激起儿时的我无限的想象。 慕容哥、萧克都安静地坐在车子里,看上去非常沉稳,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有这两个大哥级别的法医保驾护航,我对今天的下水没有太多的担忧,虽然在深水里作业可能会有想象不到的异常情况,但我的心理素质还是比较好,适时地进行调整,克服自己的焦虑。 小法医不知道是不是要缓解紧张气氛,还是心情特别好,他用当地的土话哼起了小曲儿,我听不太懂,从那调调里,可以感觉得出来是一曲断肠的情歌。 “这也是你奶奶教你唱的吗?”我打破了沉默。 小法医停止了歌唱说:“我奶奶?不是告诉你我从小就没有奶奶的吗?” 我讨了个没趣,就靠在靠背上不做声了。 小法医见我没做声,就继续说:“其实是这样的,我奶奶确实是死人谷这个村的,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失踪了,后来我爸爸带着我们全家搬到了城里,我妈妈教会了我这首曲。” “这曲儿也没什么,也只是随便哼哼,说的是一个情郎失去了姑娘,伤心欲绝的故事,这是死人谷世代流传下来的,至于有多少历史都无法考究了。” 萧克搭理了一句:“以前都没听你提起过嘛,你家还蛮有故事的,死人谷还是你老家呢。” 小法医严肃地说:“所以,今天我也要跟你们一起下水。” 萧克生气地说:“你别开玩笑了,这水库可不是游泳池,三十多米深,下面有什么危险还不知道,你别下去添麻烦,你的心情可以理解,你奶奶失踪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要到下面去找什么问题,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小法医不吭声了,憋了半天才又说:“谁说我要去找我奶奶了,我只是想下去跟你们学学嘛。” 慕容哥轻轻地拍了拍小法医的肩膀,安慰地说:“好了好了,先把法医基础打扎实了,这种冒险的事儿本身也不是我们法医干的活,学了也没什么用。” 一直到了大坝,小法医再也没吭一声,我们默默地下了车,把潜水装备提上了早已在停留在水面上的快艇,穿上安全服,驾驶员发动了马达,快艇“突突突”地抖动了起来,我看了看远处的那个小岛,心里充满了期待。 十几分钟的时间,我们的快艇接近了小岛,按照预定方案,我们就扎营在小岛上,把这小岛当作我们的大本营,指挥组、搜救组、后勤组几个小组都在这里露天办公,我们三个法医从这里下水,如果我们发出求救信号,负责搜救的水库管理局的两名专业潜水员负责下水营救。 “苏三,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慕容哥看了我一眼,关切地问,似乎接下来要参加一场世纪大战,我的心理状态将决定战役的成与败。 我凝视了慕容哥一会儿,心想慕容哥真是个好男人,在这个时候不忘去关心一个需要一点充实感的小女生,我做了个深呼吸说:“准备好了,慕容主任。” 萧克走了过来说:“没事,我和搜救组都沟通过了,如果遇险,只要我们及时发出求救信号,他们会不遗余力地营救我们。” 我勉强地笑了笑说道:“萧法医,你还不如不说,你越说我越紧张了,这次下去我们一定会成功的,你说呢?” “是,是,是。”萧克支支吾吾地应道。 我们不紧不慢地穿好了潜水衣和蛙鞋,做好了下水前的一切准备,就等指挥组发出下水指令。 我背对着小岛,看着远处的大坝,感觉有一种不真实感,刚才还在大坝遥望这个小岛,现在自己却已到了小岛,正在遥望大坝,岂不是刚才我在大坝的时候,这小岛正在遥望我?我们现在马上就要下水去勘查现场,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现场正在等着我们去勘查?我想到了一个词:对峙。我们警察在缉捕案犯,案犯也在暗处注视着警察,这也是一种对峙。 指挥部确认了通讯设备正常工作,两名搜救员也做好了搜救准备,我们在一声令下,离开小岛,向深水区走去,没走几米,水就淹没到了脖子,我们三个最后一次对视确认,挥起右手示意了一下,就钻进了水里。 我们先适应了一下水温和视觉,然后沿着这个小岛的边缘往深处游去,没多久,光线越来越暗,我也感觉到水的压力正在发挥作用,胸部似乎被挤压得有点不自然,呼吸慢慢变得困难,水温也变得越来越低,不过还好,以前在水底训练的时候已经有过类似的体验,所以也没怎么紧张。 照片上显示死人谷就在这个小岛延续的这座山下的山谷里,我们只要一直沿着它一直往下游去,就能找到这个山谷。 从来没到过这种深水淹没的自然地带,三年时间,原本有植被的山体已经变得光秃,所有植物几乎已经灭绝,一些大的乔木虽然已经脱去了树叶,但是整个树冠的形状依然还在,在我们探照灯光束的照射下,看上去甚是诡异,不时地有一些大大小小的不知名的鱼类在眼前快速地游过。 游在前面探路的萧克突然闪烁了几下额头的探照灯,我们顺着他的方向看去,远处已经有了一栋古庙,是死人谷的村口古庙。 第二十一章 死人谷6 这座古庙是死人谷的标志性建筑,也不知道是建于什么年代,反正村民们年年岁岁都会来拜祭。武平的房子就是从古庙往山谷里走个百把米,看到一颗大樟树,大樟树的右手边就是,而大樟树的左手边就是齐梦的家,段郁的家是路过大樟树后不到三十米的地方,不是很严格地说,他们三家以前就是邻居。 三年前齐梦的父母亲把她许配给了隔壁村的一个泥水工,说起来对方有个技术活,未来生活会比较有保障,但齐梦一直在外打工,在同一个厂上班的老邻居段郁好上了,本来这事成不了,偏偏遇上移民,齐梦一家人集体消失,正好成全了她俩,就这样她们在半年前结了婚。 齐梦一家人集体失踪案当时确实引起了比较大的震动,但是当时移民时,人心惶惶,一片混乱,没人顾得上去关心这种事情,加上水库很快就蓄了水,这起失踪案就失去了调查的条件。但是到了今天,武平却因杀人分尸案跳了出来,不得不联使人联想起这起失踪案,萧克就向上面请示,把宝押在我和慕容哥身上,如果我们幸运地找到了尸体,那案件的真相就有可能得到澄清,如果找不到尸体,那么齐梦一家失踪事件还是会成为一个谜,说不定会成为一个越传越玄的千古之谜。 我们的计划是先看武平的房子,查看异常,再看齐梦家的房子,第一天的计划也就是这些内容,因为毕竟是第一天,我们还不太适应水下工作,况且我们的氧气也不可能使用很长时间,如果有可能,以后再考虑扩大勘查范围。 我们绕过古庙,顺着村里依稀可见的石板路往村里游去,石板路两旁坐落着零零散散的民居,许多泥瓦房子大都已经塌陷,房顶的瓦片散落着覆盖在塌陷的泥墙上,看上去非常破败,时间才过了三年,却是恍若隔了几十上百年。 不一会儿,我们游到了大樟树的位置,大樟树也是光秃秃的只剩下了树干,这大樟树真是大,得好几个人才能合抱过来吧,我忽然仿佛眼前看见了几年前村民们在大樟树下恬淡生活的场景。 大樟树的右侧,我看到了武平的家,那是一栋很有标志性的房子,是石砌的房子,依然完整地挺立在那里,和刚才那些泥瓦房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这时,我忽然想,这武平虽是个有盗窃前科的单身汉,以前的生活还是蛮不错的,不说别的,光这房子的质量,就远超过一般的村民。这不仅仅是死要面子的问题,建这样的房子可是实实在在需要一些钱的。 武平的房子使我改变了对武平固有的一些想法,武平也许有一些我们现在并不掌握的事儿,我想,先进房子看看再说,武平的事儿应该不是这么简单。 萧克带头进了大门,我和慕容哥随后也鱼贯而入,真的是鱼贯而入,我们像一群鱼一样游进了武平的石头房。 室内空空荡荡的,几乎所有的家具都已经被搬走,只剩下一个空房子了,我们慢慢地穿梭于各个房间看了看,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情况,我感到很失望,起码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我本来想到了武平家里,大干一场,非得找到点什么可疑迹象,让这老狐狸再也跑不掉。可是现实太残酷,完全没有东西,徒有四壁,能看出什么道道呢? 我游出了武平的后门,后门外面是一块空地,尽头是一个垂直的陡坡,这算是他家的后院吧,这个隐秘的地方算得上是私人场所吧,我看右侧有个猪圈,左侧有块小菜地,地上还丢了把锄头,锄头已经锈迹斑斑,三年的时间已经把一切都改变,哇,原来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切。 我参观完武平的私家地盘,调转头,正准备从后门穿过游回大厅,发现后门的石条框上隐约地刻了几个字,就停了下来,轻轻地游过去,在探照灯的直射下,“重新做人”四个歪歪扭扭的字跃然在目。 重新做人?武平刻的?我掏出防水相机把这几个字拍了下来。 武平曾经因盗窃被判刑,刑满后一直在外面打工,偶尔回村子里,村民们对他不是什么了解,印象一直都停留在盗窃时的武平形象上。如果能确认这四个字是他刻下的,说明他后来还是有改邪归正的意思。 武平如果有改好的意思,但现在却又承认了杀人分尸,犯下了如此滔天大罪。对于我们来说,重要的是这失踪案,我们能不能找到尸体,是决定是否可以摸清武平的关键,这四个字目前并不能代表什么,也许他以前确实有了悔改的意思,但可能贼心不改,不断地继续犯罪,直到现在被我们抓获。 武平?我心里想,武平那犀利的眼神又再次出现在我眼前,是挑战?还是有话要说? 我游进了大厅,招呼慕容哥和萧克一起来到了后院,看了门框上的这四个字,他们看完,也默默地在思考着什么,然后,我们就游出了武平的家,在大樟树底下歇息了一下,继续转向左侧的齐梦家。 齐梦家是泥瓦房,除了大门右边的一个偏房塌了一半,整体结构依然完整,在大门口,慕容哥把我们都拦住了,他双手比划了半天,我才明白他的意思,他告诉我们既然偏房都塌了一半,说明这个房子整体结构也存在危险,随时都有可能倒塌,要是遇上危险,要及时逃命。 此时还真有点慌,这不是开玩笑,在三十几米的水库底下,要是被压,那我的小命恐怕真的是要上交了。 萧克示意他先进去,我们也没跟他抢,这种时候动作越小越好,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触发房子的崩塌,因为这些泥墙在一直浸泡在水里,粘性结构已经完全丧失,如果遇到我们的任何触碰,都有可能发生塌陷。 进得门去,我们快速地浏览了一下各个房间,发现室内跟武平家完全不一样,室内一切家具、器具都在,不像武平家徒有四壁。我游进厨房,发现里面有一张餐桌,餐桌上有五副碗筷,摆在桌上,饭菜已经没有了,或许是腐败了,或许是被鱼虾吃掉了,碗里尽是些沉淀的泥沙。 我停留在厨房里,心里开始疑惑起来,齐梦在外打工,她家有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在家的总共有四个人,应该是四副碗筷的,可是现在却有五副,还有一人当晚在她们家吃饭?这多出来的这个人会是谁呢? 这个人应该是最后见过齐梦一家人的人,整个失踪案却没有反应出这一重要情况。 我又想,这饭桌还没收拾,一家人就失踪了,是不是当时遇到了突发事件,一起吃饭的五个人出门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会是什么情况让五个人急匆匆离家而去呢? 我游出了厨房,示意慕容哥和萧克他们去厨房看了看我的发现,他们看完也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又重新细查每一个房间,除了一些洗漱生活用品之外,大部分物品都已打包好,看来齐梦一家当时是准备好第二天一早就撤离这个村的。 我游到她们家卫生间,推开卫生间的门,卫生间里面真是简陋的不能再简陋,地上横倒着一条木方凳,角落里躺着一个估计是刷牙用的大牙杯,墙上一根红色塑料绳上空无一物,估计是挂毛巾的,我游过去的时候,塑料绳在水波的震荡下来回摇晃。 卫生间的门窗都是关闭的,虽然经过三年的时间,里面不会腐败的物品应该都还在,我开始在各个角落搜寻剩余物。 一条粉色卡通的毛巾吸引了我注意,它平伏在地面上,我捡起来看了看,她们一家都是年纪比较大的,怎么会使用卡通毛巾?也许农村里人们没有这么讲究吧,有什么就用什么,我想。 我开始搜集所有的毛巾,竟然收集到五条,不对呀?怎么会五条?这五条毛巾能说明什么问题吗?说明有五个人在使用吗? 那牙刷呢?我又赶紧到处找牙刷,牙刷竟然也有五把,其中一把是粉色的。 我在水底暗黑的环境中陷入了沉思,五条毛巾,五把牙刷,还有五副碗筷,分明是五个人的起居状况。 齐梦?齐梦当天在家? 我们结束对齐梦家的勘查后,我带着谜团游出了齐梦家的大门。 在大樟树底下,我们又再次休息了一下,原本计划到此结束今天的勘查任务,剩下的以后再说。 今天的勘查虽然没有找到尸体,但收获还是不小,武平家和齐梦家物品的反差,以及齐梦家毛巾、牙刷、碗筷情况,都是推进案情发展的重要依据。 起码能够明确下来的是,齐梦一家人不是莫名其妙自己玩失踪,因为现场表明,他们当时可能是遇到了什么突发事件,在吃饭的时候一家人匆匆地离开了家。 我忽然想,如果齐梦在家,那齐梦就是最后见过她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的人,她也许知道整个事件的原因和过程,只是一直隐瞒了这一切。 我心里暗暗地产生了一些奇怪的推测,虽然都是一些模糊的没有体系的推断,但是我觉得不会茫然了,下一步有许多工作可以做。 第二十二章 死人谷7 我正在思索着,可是萧克用手指了指他的氧气指示器,已经到了警戒线了,我看了看自己的,却还早,萧克五大三粗,耗氧量大,氧气耗得比我们都快,我看了看慕容哥,他的也接近警戒线了,也没办法,三人对视了一下,撤! 回到了位于小岛的大本营,同事们都很关心,问长问短的,我们喝了点水,吃了几块饼干,找了块大石头,就坐在一起凑情况。 “苏三,你先说说,你有什么感觉?”慕容哥问我。 “我感觉,失踪案有搞头,虽然很困难。”我简单地说了一句。 萧克抹了把脸说:“实在是太难了,两个房子都看了,没有尸体,要是继续搞下去的话,只有扩大搜索范围。” 慕容哥看了一眼萧克:“怎么?不想再搞了?这可是你拖我们下的水,我感觉不错,有搞头,你要是不想搞,我可是想继续搞下去呢。” 萧克瞪了一眼慕容哥:“你以为只有你伟大呀,大学的时候我哪门课分数比你低?” 我看他们在顶嘴,就提高了嗓门:“刚才在水库底下,你们都亲眼看到的吧,武平可是明显有悔改的意思,齐梦家出现了五副碗筷,这些事情实在是奇怪呢,我对整个案件的基本看法已经有一些改变了。” 萧克坐在我右手边又抽上了一根烟:“这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这些连证据都算不上吧?” 慕容哥沉默了一会儿,我知道他不轻易发表意见,他看着远处的大坝说:“苏三,你就说吧,就我们三个法医,随便说,没其他人听见,说错了也不要紧。” 我的思绪渐渐稳定下来,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腰部,然后坐在了他们俩的对面:“我说了,你们不要抽我哦。根据刚才的发现,我感觉武平不一定和失踪案有关。” 我看他们俩都没有说话,我知道他们心里一定也有自己的算盘,就继续说道:“武平曾经有犯罪前科,但却有悔改的意思,现在虽然杀人分尸,但不代表失踪案也是他做的,我现在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不过只是逻辑,没什么依据,你们听吗?” 萧克斜着眼说:“你就凭武平那是个字就敢说武平悔改自新了?” 我拨弄着地上的小石子说:“那四个字确实不代表什么,只是因此激发了我的想像。要说完全没有依据,也不是真的没有,只是这依据很薄弱,薄弱到也许只有我自己才会这么想,是这样的,武平对齐梦和段郁杀害后,实行了分尸、抛尸这些动作,我想要实现这么多的动作,一定是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的,而且应该也动了不少脑子,所以杀死齐梦和段郁俩对于武平来说是个大工程。” 萧克看我说到这里,似乎有些反应,他心里或许在嘀咕这苏法医到底要说什么,慕容哥依然正襟危坐的样子,我是他徒弟,我的思维模式他是太懂了。 我继续说道:“齐梦的那一大家子可是四个成年人,一夜之间突然消失,如果这是武平干的,按照现在他这个作案手段的话,他也可能会将这四个人分尸、抛尸,一个晚上要搞定四具尸体,我感觉他不太搞得定,所以我觉得从作案手段上来看,武平不太像是失踪案的案犯。” 萧克看上去表情已经变得很奇怪了,不过他没有反驳我。 我地上捡起一个小石头,狠狠地向湖面抛去:“如果不是武平干的,最大的嫌疑人会是谁呢?我感觉不能排除段郁!他和齐梦的恋爱遭到齐梦爸爸妈妈的反对,齐梦的爸爸妈妈把齐梦许配给了别人,他狗急跳墙,借机杀人,在移民前夜他回到了死人谷,将齐梦一家杀害,以达到他和齐梦成亲的目的,这看上去荒唐,但完全符合犯罪逻辑。” 萧克张着嘴巴说:“不会吧,你这什么逻辑,弯也拐得太大了吧,况且段郁现在也是受害人。” 慕容哥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他推了推萧克:“你别急,让苏三继续说下去。” 我正说道彩头上,思路越来越清晰:“如果,如果啊,如果我的推断都是事实的话,我敢说,齐梦一大家子被杀也是仓促的,案犯无非就是找了这么个不尴不尬的时间点,也就是浑水摸鱼的小伎俩,案犯没有时间去处理这些尸体,他知道只要水库一蓄水,这一切都将成为一个谜。” 我双手一摊:“结论,如果段郁是失踪案的案犯的话,我敢说这四具尸体就躺在他水库底下的家里。” 慕容哥还是坐在那里,为我鼓了掌,萧克没有了声音,感觉他无法接受我的意见。 慕容哥看场面尴尬,就打圆场说:“苏三这小法医,思路不错,不过,尸体没找到,你这些话纯属瞎话。” 我开始任性起来:“中午随便吃点,下午我还是要继续下水库看看。” 萧克说道:“去看段郁老家?你疯了,再怎么也得明天下去,体力不支会出事的。” 我挥了挥胳膊说:“我体力有的是!就怕你没体力吧。” 萧克直摇头:“慕容,你哪里收来的女徒弟?怎么个疯子似的。” 慕容哥呵呵一笑:“是有点疯,过程不一定是她所说的那样,但是尸体一定在水底,所以今天我还真想疯一回,准备下水!” 萧克瞪着眼说:“我看你们师徒俩都疯了。” 我们又再次做好了一切准备,开始下水,有了上午的经验,我们这回很快就到达了大樟树位置,还是萧克带路,我们绕过大樟树,继续朝段郁老家的方向游去。 段郁老家也是泥瓦房,已经完全塌陷,我们在他房子四周游荡了一圈,没有发现可以进去的地方,我们目目相觑。 我灵机一动,顿时想起了武平家后院的那把锄头,我开始比划双手示意,我要表达的是,我去武平家拿锄头,把坍塌的泥巴挖掉,不然我的想法怎么得到印证? 萧克也想不出其它办法,点点头表示同意。 我原路返回,游回武平的房子,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四周一片漆黑,只有我自己的探照灯在照射着前方,我找到了武平的大门,游了进去。 突然,我惊奇地发现,武平的后院有亮光!我心里突突直跳,怎么回事?刚才慕容哥和萧克他们明明没有过来,再说他们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刻开什么玩笑吧,这亮光实在是奇怪,这里不可能有其他人存在呀? 我壮了壮胆,慢慢地朝后院游去,那光越来越亮,我冲了进去,那光突然转移了反向,我顺光看过去,也是一个潜水衣,我定睛一看,原来是小法医! 虚惊一场,我们用手势交流了一会儿,原来他是指挥部让他下来支援的,刚才在寻找我们。 我示意他拿去锄头,我想起了齐梦的家里应该也有锄头铲子之类的农具,就和小法医一块游到了齐梦家里,果然有许多农具,我们选择了几把好用的,就游向了段郁的老家,萧克看到小法医,很是吃惊,不过也没表示愤怒的意思。 我们开始挖掘塌陷的泥土,可是不像在地面上挖掘,经我们一挖,水立即变得浑浊起来,使得我们的进度很慢。 为了使水不至于太混浊,我们减慢了挖掘的速度,简直有点水下考古或者盗墓的味道,到了最后,挖得只剩下厨房了,我都有点快要绝望了,挖了这么大一个地方,啥都没有,段郁家和武平家是一样的,也是空无一物,看来当时搬迁的时候,也是准备充分的。 忽然,萧克那边好像有什么发现,他按了按指示灯,我放下了锄头,朝他那边游了过去,他正挖掘起一锄泥土,泥土带起的浑浊在我眼前形成了一片薄纱,我看到萧克的手往他前方指,我调整了方向,在依稀的光照下,我看到了一颗已经完全白骨化的颅骨,空洞的眼眶正瞪着我。 第二十三章 死人谷8 在我即将绝望的时刻,萧克给我们带来了惊喜,我们四个人迅速地挖掘起来,暴露出段郁老家的厨房。 四颗头颅!四个成人的尸骨! 头颅和其它尸骨都在,尸骨上没有分尸的迹象,四个人都死在了段郁的厨房。 虽然我感觉成就感十足,但眼前的场面有点震撼。我们拍好照,固定了尸骨的位置,分别提取了一些骨骼拿回去做dna检验和常规毒物排查,开始返回地面,剩下的取证工作,完全可以等以后慢慢有序地进行。 紧张的一天冒险勘查行程圆满地结束了,快艇载着我们开始往大坝驶去,我忽然对那个小岛产生了一点亲切感,不是么?第一次见到这个小岛,就仿佛和它似曾相识。 我们将失踪案的视线转移到了段郁身上,但段郁已经死亡,这个谜底恐怕就要永远成为一个谜了,哪怕是能确立齐梦当晚确实在家中,不是材料中反应的那样,她是水库蓄水之前就回来的,而且当晚确实和她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一起吃过饭,她可能知道段郁杀害其家人的事情,又能怎样呢?毕竟齐梦也死了。 我们买了机票,准备明天回去,审讯的事情他们自己当然搞得定。出于好奇,当晚我提出一块去见一下这个眼神犀利的男人,萧克当然同意,我们一起来到了重案犯审讯室,武平坐在审讯椅上,手腕上戴了手铐,脚腕上也戴了脚镣,他犀利的眼神变得黯淡无光,我坐在他对面的位置上,隔着一张长方形的大桌子,我看着他,没说一句话。 萧克问道:“怎么样?还不想讲清楚吗?” 武平默默地坐着,仿佛睡着了一样,头都不抬一下。 有一种人就是这样,你问你的,他怎么都不回答你,他以为这样就可以逃避责任,实际上只要我们手上有东西,根本就不怕他不说。 我看他半死不活的样子,好像是要对抗到底了,其实现在我心里明白,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齐梦的家人们被杀和他应该是没有什么直接关系的,无非就是要弄清楚他杀害齐梦和段郁的犯罪动机而已,为什么他既然承认了杀人,而不交代犯罪动机呢? 我又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武平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吗?我百思不得其解。一般来说,既然交代了杀人,而且是杀两个人,这明摆着会被判死刑,为什么会隐瞒犯罪动机呢?会不会是有道德上的困境?常常会有一些嫌疑人背负着道德枷锁,宁愿去死,也不肯交代道德上的败坏。 我忽然心头一亮,在动机方面,我为什么先是怀疑他杀了齐梦而顺便杀了段郁呢?不就是受到齐梦一家人失踪案的影响吗? 我原先的思路是,武平杀了齐梦,齐梦一家人失踪,所以武平可能和失踪案有关,武平杀齐梦是为了掩盖失踪案,武平这次杀人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杀齐梦,在偶然的情况下顺便杀了段郁。 这样的心理定势使得我怀疑武平只是针对齐梦作的案,但是现在武平和失踪案没有直接关系了,整个分析的链条断了,也就是武平这次杀人针对的不一定是齐梦,也有可能是段郁! 是的,如果针对的是段郁,顺便杀了齐梦,为什么不可以这样呢? 抑或这次杀人是针对两个人?齐梦和段郁俩? 我绞尽脑汁地想着,什么情况之下,武平才会去杀他们呢? 有些动机是必须要靠武平来阐明的,否则怎么也想象不出来,我开始了对武平的审问:“武平,你为什么要杀害他们?” 武平可能是听到一个女生的声音,怔了一下,不过坐在那里岿然不动,还是没什么反应。 我想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你强硬,他或许就会比你更强硬,也许为他的处境考虑一下,他或许更能配合,也是刘大他们常用的攻心术,于是我说:“武平,现在犯罪事实铁板钉钉,你肯定是逃不了责任的,有些事只有你自己知道,你不说的话,自己憋在肚子里,也是难受,也许说出来了,会好受一些。” 武平见我这么说,他的眼神好像有了一些亮光,原来,那犀利的眼神是有话要说。 武平说要抽支烟,萧克给他点上,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好像十年没吸过烟似的,他吐出了一个烟圈,然后说:“她是我的小情妇。” 我吃了一惊,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武平是不是想把问题搞复杂了,想从动机上给自己减低罪责? 我疑惑地问道:“你说的是齐梦?” 武平回答道:“是的,是齐梦。” 武平又吸了一口烟继续说:“她不是个好东西,她这次回来结婚后才一个月,就和我好上了,后来段郁在我家发现了我们的事,就要杀我,我就把他们俩一起杀了。” 是这样吗?从情理上似乎也说得通,我就继续追问道:“齐梦为什么结婚一个月就会和你好上?” 武平沉默了,我知道这里面又有了一个新问题,一个女人不可能结婚一个月无缘无故地和一个胡子拉碴的邻居好上。 武平半天不说话,我就开始追问下面的问题:“那你为什么要将他们抛尸在水库里?” 武平一听到水库,好像很敏感,他又怔了一下,手上的烟都差点掉了,他生气地说:“哪里来,就回哪里去,这个女人绝对不是个好人!” 武平冷静了一下又说:“你们以为我是个坏人,其实我都是被这个女人害的。三年前,死人谷水库底下的事儿,不说也罢,说了你们也不会相信。” 水库底下的事儿?难道说的就是齐梦一家人的事儿?武平难道还是和这件事有关联? 我想试探一下真假,于是就顺着他的话说:“水库底下的事儿我们都清楚了,你家后门上的四个字是你刻的吧?” 武平的表情有点慌乱,又有点激动,他好像即将溺死的人抓住了稻草:“是,是我刻的,我出狱之后原本是要做个好人的,可是这命太硬,让我碰上了那破事。” 武平抬起头,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我:“你们真的下水库去过了?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也好,我相信你们一定会证明我的清白!” 武平仰天大哭起来:“可是可是,这又有什么用,我已经杀了两个人,都是这个女人害的我!” 我知道攻心已经开始起作用了,看来他已经放下了包袱,于是就实实在在地安慰他说:“如果你能老老实实地配合我们,我们也会尽力地帮助你。” 等武平平静下来,他开始把他的故事讲了出来:“事情这样的,移民前的那个晚上,其实最后一批人只剩下齐梦一家了,其他人早就陆续搬到了移民村,我也早就搬走了,齐梦她们家的那几个都是老顽固,非得最后一天才走。” “我是舍不得那栋房子,那是我出狱后老老实实打工赚的钱盖的,搬又搬不走,眼看就要沉默水底了,我心疼呀,所以那天晚上我从移民村回去,想最后看一眼,等我回到那里,已经天黑。” “当我走到大樟树底下时,我听见齐梦家里好像在吵架,我就凑过去听了听,没想到是齐梦和段郁在吵架,段郁在骂齐梦是不是疯了,怎么能干出这种灭绝天伦的事情,齐梦说还不是为了她要和段郁结婚的事情,才迫不得已做出这种事,还说剩下的事情叫段郁去处理,不然就跟他翻脸。” “我在外面听了一会,也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后来听到里面有人在砸东西,感觉矛盾要升级。我犹豫着,我和齐梦她们家虽然没什么交情,但我想,大家邻居一场,遇上人家吵架,总是要劝一劝吧,而且移民村里新分配到的房子我们还是邻居。于是,我就推开她家的门走进去,他们好像没有听到我进去的声音,可能他们也没预料到村里还有其他人,我听出了他们是在厨房里吵,就走进了他们厨房,一进门,我惊呆了。” “厨房的地面上躺着四具尸体,就是齐梦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我意识到刚才他们吵架是为何了,我正六神无主的时候,段郁拿了把菜刀就冲了过来,我意识到他这是要杀人灭口,等他扑过来的时候,他哪里是我的对手,我空手夺了他的菜刀,一手卡住他的脖子,一手把菜刀压在他的脖子上,这时齐梦却说,你要是把段郁杀了,我就去报警,说地上的这四个都是你干的,无论你怎么申辩,你这一做贼的,谁会相信你,到时看警察相信谁的话。” “我哪里想杀人呀,被齐梦一诳,我想想好像有道理,我从监狱里出来之后,常常明显感觉到别人不信任的眼光,于是我就放了段郁,齐梦说要是我敢把那事在外面声张,就把那四具尸体都赖我头上,就这样,我被她坑了三年。” 听了武平的交代,我心里想,事情说得好像是那么回事儿,但是,最关键的尸体地点不对呀,武平说的是在齐梦家厨房,而我们下水发现的尸体位置却在段郁家。 于是我问道:“武平,你确定是在齐梦家厨房看到的尸体吗?” 武平说:“我确定,这种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 第二十四章 死人谷9 我按照武平的供述理了理自己的思路,齐梦为了和段郁结婚,杀死了四个亲人,段郁后来发现这件事,就和齐梦吵架,齐梦要段郁负责处理尸体,段郁却不肯。 如果撇开尸体所处的位置,我开始思考武平所说的是不是符合实际,首先齐梦要不是像调查的那样在外打工,而是在当晚回到了她家,我在水库底下发现的那些毛巾、牙刷、碗筷似乎能说明这么个事实。再次要证明是齐梦杀了四个亲人,而不是段郁,一个女孩要杀死四个成年人,谈何容易,除非是投毒。 投毒?我想起了那五副碗筷,如果在那顿最后的晚餐里投毒,齐梦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杀死四人,对,马上去问毒物化验的情况。 我示意萧克走出了审讯室,问萧克:“毒物有没有安排人在加班?” 萧克说:“那是一定的,这个时间应该出结果了。” 说得也巧,话音未落,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接完电话,萧克兴奋地说:“化验室报告说我们送过去的骨骼里都检出了一种常见的老鼠药。” 我握了一下右手的拳头,自言自语道:“搞定!” 我得知了这个毒物化验情况,思路好像一下子通了,齐梦为了抗拒家庭的婚宴安排,能和段郁结婚,从她打工的地方偷偷回到家,在和家人共进晚餐的时候,用老鼠药杀死了四个亲人,后由偷偷回到了打工的地方,一直等到蓄水后,才又假装回到移民村,这样她的嫌疑就被忽略了。 这里就差一个环节了,就是尸体最后怎么到了段郁家?如果这个环节能解释通的话,那这个失踪案就大白于天下了。 我想了半天,叫萧克连夜去找了当年核查移民的负责人,事情还真顺利,那个负责人还没睡觉,一会儿就赶过来了,他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 我连忙问道:“你当初是怎么确认齐梦一家离开了死人谷的?” 他好像对这事印象很深刻,想都没想就说:“那四个老顽固,全村都搬走了,就剩下他们一家,一直不肯走,非要等到最后一天走,我是负责移民的,要是有人滞留不肯离开,我是要负责任的。那天早上我最后一次检查的时候,我看他家门已经锁了,就凑到他们窗户看了看,确认里面没人,心想着老顽固终于走了,就把情况报上去了,后来水库蓄了水,我才知道这四个人没有搬到移民村,倒是失踪了。” 听了老头的话,我心里已经明白,肯定是齐梦和段郁连夜把尸体搬到了段郁家,锁上了自家的大门,造成一种已经搬迁的假象,因为段郁家老早搬迁了,老头不会再次检查段郁家,尸体放在他们家就安全了,到时水库蓄上水,一切犯罪事实就掩盖了。 武平的话姑且可以相信,因为他根本不知道现在的这些尸体是在段郁家,如果他撒谎的话,那么他是不会将尸体的位置说错的,他更不可能知道尸体是中毒而亡的,这说明了他确实看到了案件的中间部分,而尸体一开始是怎么死的,后来又怎么被转移的,他是一概不知的。 但武平一定是狡猾的,他口口声声说是齐梦威逼她,但却让齐梦在结婚后一个月做了他情人,这里面又肯定有什么原因,我还是想不太通,似乎找不到什么逻辑可以解释。 我又走进了审讯室,对武平说:“武平,你说的我全信,可是你说齐梦一直在威胁你,最后怎么她却成了你情人了?” 武平好像已经释然了,他轻松地说:“事已至此,我就干脆都说了吧,反正手上两条命,我也活不成了,其实这情妇什么的都是我瞎编的,我也不是什么好鸟,我也是趁人之危。” 武平停了一会儿,继续说:“后来段郁和齐梦一直在外面打工,我就在移民村附近找了个工厂做事,都差点忘了这事了,不料他们今年回来结婚,在我隔壁住了半年,我每天都在楼下遇见他们,心里感觉不是滋味,让齐梦这个杀人犯这么逍遥自在,而却让自己心里压着块石头,心想一定要教训他们一下。” “那齐梦我是不敢动的,她太聪明,我感觉斗不过她,但我看那段郁好像比较软弱,要是我威胁他,说要去检举揭发他们的杀人罪行,段郁肯定害怕,毕竟他们家齐梦才是真正的凶手,做贼肯定是心虚的,这我自己太有经验了,果然,段郁在我的威胁之下臣服了,我得逞后,向他要十万封口费,他说没钱,我就让它给我写欠条,那天正在我家写欠条,齐梦赶了过来,我的事情败露后,她和我大吵起来,我那天喝了很多酒,一怒之下,就把他们夫妻俩都杀了。” 我表面装着很冷静的样子,心里已是翻滚怒号的大海,我示意萧克我要出去一下,我跑到了外面的篮球场,抱着篮球架,一阵阵的恶心感铺天盖地地袭来。 终于了解了这个案子,回顾一下,机关算尽的齐梦和武平,懦弱可怜的段郁,悲惨死去的齐梦亲人,一幕幕影像就像是刚刚发生在我面前,我对于尸体位置的判断简直是瞎猫撞到死老鼠,慕容哥对于犯罪过程推断的理智与沉稳,给我好好地上了一堂课,这几天真的像是做梦一样,高节奏的工作给自己带来了满满的充实感,但停下来的滋味又是另外的境地,躺在酒店的房间里,透过窗去,看到了漆黑的夜空,没有萤火虫在飞。 萤火虫不是随时随地都有,但前天晚上萤火虫的记忆却永远地保留在了我的脑海,还有那片黑魆魆的溶化在无边黑夜里的灌木丛,也成了我抹不去的回忆。 我感到全身一阵冰凉,那是水库三十几米深的水底下的感觉,看来,水底下的低温把我冻坏了,我突然觉得全身发抖起来,肚子一阵阵绞痛,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顿时惊呆了,是我肚子里的孩子,完了,一定是要流产了! 我拨通了慕容哥的电话,慕容哥正在一个酒店里和萧克在喝啤酒,他闻讯马上惊慌失措地跑了回来,我很不好意思地对萧克说:“对不起了,麻烦你们了。” 萧克一把将我抱起,奔到了楼下,上了车,慕容哥发动了车子,直奔医院而去。 到了医院,肚子仍然疼得要命,我向医生诉说了我的情况,医生说怕是保不住了,我们马上给你手术,我感觉到我苍白冰凉的脸上滴下了大滴大滴的泪珠。 做好手术,我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凶手,借助了医生的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我躺在了病床上,只能以泪洗面,想以此洗脱我的罪名。 在医院里是彻底的放松了,虽然动了手术,但长时间的休息使我精神好了起来,早上,护士小姐给我吊完瓶后问我要不要到小公园里逛逛,我说好的。 这里的护士真好,她拖着我,慢悠悠地在小公园里转,小公园不大,但是空气却很清新,终于可以释然了,我想,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怎样来对待我腹中的孩子,如果我把他生下来,那不是成了单亲孩子了?这也许就是命运,我以这样的方式和他说了再见,他不会感知到任何痛苦,而对于我,却在我的心底已然有了一块伤疤。 转了几圈,护士小姐把我推回了病房,进了门,慕容哥和萧克站在那里说话,看我进来就说:“苏三,你看谁来了?” 我朝阳台看去,是我的前夫峻修,我睁大眼睛看了看,是他站在那里,七彩的阳光铺在他的双肩上,这个理工男好像神一样站在我的面前。 “怎么你来了?”我根本就控制不了自己的眼泪,刚张嘴就已经变成了泪人。 “苏三,我们复婚吧。”峻修用我熟悉的口吻不紧不慢地说。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 第二十五章 断头崖1 “断头崖发现一具尸体!”凌菲向我报告。 我从萧克那边回来后,请了几天假,休养了下身体,峻修下班没事就来陪我,他那天在医院里向我提出了复婚的请求,当时我很感动,那时的无助只有我自己知道,慕容哥和萧克对我再好,也不如峻修的一句话。 可是回来后,我发现峻修虽然来天天来陪我,但我觉得他怪怪的,经常在手机上发微信,还经常偷偷地在笑,怎么了? 关于复婚,我心里是没底的,峻修接我回来之后,再也没有提到这件事,也许当时他只是一时冲动,看到我那么的孱弱和可怜,脱口而出的一句话,也许他现在后悔了。 我身体复原后就上了班,不再去想峻修的事,怎么也得面对现实,都已经离婚、流产了,还这么幼稚?就算是他要复婚,我也要好好考虑一下这个男人,是不是我未来需要的依靠。 刚进办公室,凌菲就向我报告了这么一个警情,我早已习惯了这种对于我来说突发就是常规的事儿。 “断头崖?”我楞了一下,“就是海边的断头崖?” “是的,派出所报过来,说是断头崖下面的海域打捞起一具男尸。”凌菲已经在那里准备勘查箱了。 “断头崖,那个地方已经有段时间没出事了。”我想起了好像很久没去过断头崖了。 断头崖在城东郊区的海滨,那里其实风景很好,只是不知什么原因一直没有开发起来,要是开发起来搞蹦极、攀岩这些户外运动,那一定是蛮刺激的一个地儿。但是据我判断,应该是已经被哪个开发商承包了,进入断头崖的区域有木栅栏围绕,不允许随便进去的,但栅栏已经多年失修,四处都有破败倒塌的地方,要进入这个区域是一点都不费力气。 可能是由于人迹罕至,偶有一些失意者会选择到那里彷徨、自杀,从断头崖上坠海而亡,我们偶尔会接到断头崖的浮尸警情,最终绝大多数都被排除他杀。 断头崖最高的地方距离海面近三十米,从上面往下看,真的有点可怕,下面巨浪拍岸,礁石嶙峋,不是一般的决心,要在这里选择自杀,估计还没跳就被吓回去了。 “一起去看看吧。”我一边对凌菲说,一边换上警服,在警容镜前整了整衣领。 凌菲拎着箱子,在我前面先行走下了楼梯,我在楼梯转角的地方看了看挂在墙上爸爸的彩色照片,他的表情是那么的严肃,好像正炯炯有神地注视着我。 “苏法医,你好。”我在心里对爸爸说。 历任老所长的照片都挂在楼层的不同位置,我的203房间对应的楼梯转角刚好挂的是爸爸的照片,不知是慕容哥有意这么做,还是正好是凑巧。 我们上了车,凌菲坐在副驾座上,我发动了马达,汽车离开野家坞,朝城东的港口码头奔去。 到了码头,派出所的巡逻艇已经在等我们了,我和凌菲上得船去,所长给我们介绍了情况:“早上七点多钟,有渔民报告说在断头崖水域发现一具尸体,我们马上出警,尸体还固定在水面上,我们另一艘巡逻艇在那边等你们。” 码头到断头崖大约二十几分钟的时间,两艘船靠近后,我就从踏板上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停留在现场的那艘船上。 尸体漂浮在海面上,在海浪的冲刷下上下摆动,一个大网兜把尸体固定住了,通过一根缆绳连接在甲板上,海警的办法真不赖,不然尸体早就被海浪卷走了。 我抬头看了看断头崖,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到这里了,但每次我都会仔细地仰望这高高的断头崖,心里在想是什么原因促使那些人从这里跳下来自杀?生活中真的有那么让人绝望的事情吗?还是仅仅只是这些自杀者有着这样那样的心理疾病,心理承受能力极低,稍微遇到一些麻烦的事情就丧失了生活的勇气? 听那些渔民说,断头崖是我们这个城市最突出于海面的部分,因为到了这个位置,就真的是断头路了,所以这个悬崖取名为断头崖,我相信这是原版的传说,但对于法医来说,我却有另一种释义,由于断头崖的高度近三十米,从上面跳下来,如果运气不好,体位不合适的话,估计人体与水面接触,高坠产生的力量相当巨大,会造成头颈部颈椎完全性骨折,整个脑袋就似断非断了,是谓断头崖。 我看着这高高的断头崖,几乎走了神,海风吹过,淡淡的尸体**气味飘了过来,我吸了一口气,心里想,应该是昨天傍晚死亡的尸体。 我把视线转移到了尸体上,这是一具男尸,年龄不大,远远看上去应该是个青年,身上只穿了条短裤,海里的尸体穿着的衣物经常会被水浪冲掉,有时好好的一个人会变成裸尸,没有衣物的话,对于我们寻找尸源会带来不便,没办法,剩下多少算多少吧,有一条短裤也不赖。 尸体会不会原本就是只穿一条短裤呢?还是像我所说的其它衣物可能已经被海浪卷走?还真不好说。 我拍照固定了尸体和断头崖的关系,就下令将尸体捞上船。几名水警很给力,不一会儿就将尸体捞上来,放在甲板上。我让他们在尸体上方的半空中拉了块帆布,遮挡了一下毒辣的太阳,就开始准备检验尸体。 凌菲早就戴好了手套,她用止血钳把死者的口腔打开,看了看牙齿说:“苏老师,这男尸也刚好三十岁,你看对么?” 我端了下来,低下头去看了看,真巧了,和上次图书馆电击案的牙齿年龄太相似了,于是就笑着说:“凌菲,要是每次遇上男尸,都是三十岁,那你就是神法医了,你这牙齿推断年龄的功夫掌握得不错,这尸体也是三十岁,没问题。” 三十岁的男青年,昨天傍晚死亡,现在海面上变成了浮尸。 我先把注意力放在了死者的内裤上,我反复翻看着,确定了这是一条游泳短裤,而不是一般的内裤。 游泳裤?我心里一怔,好像没听说穿着游泳裤自杀的吧?如果是游泳裤的话,那么死者似乎不是来这里自杀的,是一个游泳爱好者?意外死亡? 那么其它衣物会在哪里呢?如果找到了其它的衣物,事情就会明白一大半,说不定就可以明确身份信息,目前来说,明确身份信息是最重要的工作了。 对了,死者的衣物很可能在断头崖上面!死者从把衣物放在断头崖上面,然后跳崖游泳? 那如果衣物在断头崖上方的话,死者游完泳之后又怎么爬上这悬崖峭壁换衣服呢?这个地方距离最近的一处浅滩少说也有三公里,难道跳水下来,游泳三公里到达浅滩,然后找路折回断头崖上方更衣?这种做法太不符合常理了,似乎也不对,我的脑子里两个想法互相辩论着。 那这游泳裤代表什么呢?我心里在抉择,如果撇开其它衣物的干扰,我宁愿选择这个男青年是一个游泳爱好者。 我忽然发现这个游泳裤后侧还有一个小小的商标,都是英文字样的,我仔细看了看,原来是一个昂贵的国外品牌,这下我更坚定了刚才的想法。 三十岁的游泳爱好者,跳崖落水时受伤身亡?还是溺水身亡? 我触摸了尸体所有的部位,没有发现任何骨折,基本排除了损伤身亡的可能,至于体内脏器是否会受到水面拍击导致破裂,这要等到解剖才能知道。 我正在检查死者的颈部是否有颈椎骨折情况,心想会不会应验了我的法医学断头崖之说,只听见凌菲大叫起来:“苏老师,这是什么?” 凌菲真正检查死者的右手臂,我看了过去,只见手臂上有一排暗红色的小点。 我挪了过去,抓起死者的手臂,仔细地看,原来是一排圆弧状的皮下出血点,明显有生前反应,该死者在死前被牙齿咬伤过!我连忙打开死者的口腔,看了看死者牙齿的弧度,弧度和手臂上的咬痕弧度明显不同,绝对不是死者自己的咬痕! 我定下神来,细细地观察这列咬痕,看上去牙齿应该比较小巧,是女人?咬痕的深度体现了牙齿磨损度比较低,也就是说致伤者也是年轻人,我又陷入了沉思之中,是一个年轻的女人? 死者昨天傍晚被一个年轻女人咬过,跳崖游泳,然后身亡?这些情节在我脑子里无法找到一个逻辑可以将之合理地连贯起来。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 第二十六章 断头崖2 我已经感觉到这具男尸身上有问题,游泳裤,牙齿咬痕,都是异常的表现,我觉得有无数种可能来解释这异常情况,如果一个问题的解答有无数种可能,那就等于没有意义,现在只有继续工作下去,找到新的发现,才有可能找到新的突破点。 尸体解剖看来是必须的,死者衣物的搜寻也是当务之急,工作只有一步步往前推进,才有可能获得突破。 我转头对所长说:“这具男尸看上去问题不少,目前不是光光自杀可以解释的,我们法医需要进行解剖,查明死因。另外,我需要你们在周边海域和断头崖附近搜索死者衣物,搜索的范围越大越好。” 所长有点吃惊:“苏法医,你是说这尸体有什么问题吗?” 我笑了笑:“目前来说,这咬痕让人很不放心,到底问题有多大,这个我暂时确实不能回答,只是觉得需要进一步工作。” 所长说:“这片海域经常发现一些自杀的尸体,这你也清楚,一个咬痕有那么大的可疑吗?” 我说:“不,不,这咬痕是个女的,所以我有点糊涂了,总觉得需要找到这个女的,事情才理得顺,否则问题一直都在。” 所长诧异地说:“女的?这也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嘛,如果之前死者和一个女的吵架,被女的咬了一口,也不足为奇呀,关键是看这个咬痕是在死前多久形成的。” 凌菲说道:“咬痕形成时间在我们法医学上是很难解决的,因为损伤形成时间在几个小时之内表现都是差不多的。” 我进一步解释道:“这咬痕看上去很新鲜,就在死前形成的,也就是说死者被咬后不久就死亡了。” 所长紧紧追逼:“那么你能不能判断在水里咬的,还是在岸上咬的?” 我就会知道他们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们最好是法医能够判断每一个细节和过程,我真希望有一根玄幻小说里的金手指,这样的话,遇到这种问题,金手指一划,一切迎刃而解,就能解答他们所有的问题了,可是我手上只有一把解剖刀,一切都需要靠这把刀一刀一刀揭露真相。 我说道:“真的不好意思,我也想知道在岸上咬的,还是在水下咬的,可是我们法医还没这方面的技术,不过,对于这个问题,我们可以再作分析,现在要紧的是先查明死因,你们现在把尸体拉倒法医研究所去吧。” 所长“诺诺诺”地接受了我的要求,转头就向刑警队的刘大作了报告,我知道,这种事,没有刘大他们,光靠派出所的那点警力很难有所突破。 我和凌菲又驾车回到了法医研究所,派出所的车子也随后把尸体送到,我们立即开始解剖尸体。 尸体躺在解剖台上,清洗干净后,我仔细查看体表,没发现任何损伤,心想有这个咬痕在,意味着生前很可能有过打斗的情节,但是现在体表上哪怕是一点抓伤都没有,这似乎有点矛盾,孤立的一处咬痕,会在什么情况之下形成呢? 我把目光注视到了死者浓密的头发上,虽然我是初步检查过的,但头部结构复杂,如果不清除头发,有些损伤不见得会很清楚。我剃去死者的头发,吓了一跳,头皮上有一片淡淡的皮下出血,原来尸体还是有损伤的,这分析起来可能就不太一样了,我赶紧分离头皮,观察颅骨是否有骨折情况,因为刚才在现场用手触摸毕竟是有很大误差的。 头皮分离后,我大吃一惊,皮下出血对应处的颅骨有一条长约七八厘米的线状骨折,凌菲看我动作很着急的样子,就急忙过来看我的发现,她捏着手上的解剖刀,在她自己面前挥舞着说:“苏老师,这尸体头上有伤呀!还这么严重,会不会是死后抛尸大海的呢?” 我瞪了她一眼:“抛你个头,尽瞎说,这明摆着不是打击损伤,这是头部撞击大平面的减速运动导致的损伤,这特征很明显,外轻内重。” 凌菲就是凌菲,被我批了也不生气,她又说:“哦,哦,要是减速损伤的话,那就是高坠嘛,就是说这家伙是跳崖时脑袋撞到了断头崖的某处岩石了。” 我不置可否:“当然有这种可能性,不过,这头部没打开,还不好说,就要看里面的情况了。” 我急忙用电锯打开了颅骨,又是大吃一惊,里面并没有想象的严重,骨折对应处确实有一些脑挫伤,这处脑挫伤足以让这家伙昏迷,但这么轻的损伤是不支持跳崖高坠时头部碰撞悬崖导致的,如果是高坠,断头崖可是有约三十米高,就是相当于十层大楼的高度,如果从上而下的话,那脑袋可是会变成烂西瓜了,不可能只有一条线状骨折和一点脑挫伤这么简单了。 我指着脑挫伤对凌菲说:“凌菲,你过来看看,脑组织的损伤好像没那么严重,跳崖高坠实在是太高了,似乎高度与损伤不匹配,我看有可能是海浪拍击人体,使得他头部撞到了岩石,这样子的话,力量刚刚好。” 凌菲不停地点头:“那,这样的话,还是意外死亡。” 我开始将死者的头部重新用针线缝合起来:“至于是否是意外,这还要结合其它数据,暂时不好说,你那边抓紧解剖呀,死因还没定呢,到底是不是溺死更加重要。” 经过了两个多小时的忙碌,我们结束了解剖工作,死因是可以定为溺死的,水中尸体要是能通过解剖直接明确死因也是万幸,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于是想让凌菲锻炼一下:“凌菲,你现在可以综合分析一下这具尸体的死亡情况了。” 凌菲正在收拾解剖器具,她把那些器具在水龙头下冲洗得异常洁净:“苏老师,我是这么认为的,这名死者从断头崖上跳海游泳,在游泳的时候被巨浪拍击,头部撞到了岩石,昏迷后溺水死亡。” 我一听,这徒弟还真不赖,过程分析的有模有样,我自己的思路也基本上是这样子了,不过,不能纵容她骄傲得意吧,于是就挑刺打击她道:“你这个分析问题很大,从断头崖上跳海,有什么依据呢?除非断头崖上找到了死者的衣物,至于是否在海里溺死,还需要进一步的硅藻检验证实的吧。” 凌菲茫然地望着我,她心里一定是在打鼓,苏老师你说的就可以,我说的就不可以?你自己要我说的,那我到底要怎么说呀? 我心里暗暗高兴,整了一下徒弟,感觉解剖时带来的繁重心情轻松了许多,觉得自己蛮变态的,呵呵,慕容哥以前也经常这样整我。 我脱掉解剖服说道:“凌菲,下午我们再去看下现场。” “是去断头崖上边寻找确定起跳点的问题吗?”凌菲问道。 “也不是,那些工作他们痕迹的会做,我们还是要解决尸体损伤的问题。”我回答道。 凌菲说:“那我们主要是再次勘查现场,去寻找死者头部撞击的那块礁石?” “是的,还有很多其它问题都等着我们去解决。”我想着这死者的头部是撞击到岩石形成了损伤,要在现场那断头崖下方的海里去寻找到底是撞到了哪一块石头,几乎是不可能的,最多是到现场感觉一下,那些礁石是否可以形成这样的损伤,也是阿弥陀佛了。 “那咬痕的牙齿模型我们什么时候做呢?”凌菲说。 “越快越好,中午吃好饭就做掉。”我说。 “那好啊,我来做你的助手哦,咬痕做好,就可以知道咬人的女性是几岁了!”凌菲快乐地说。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 第二十六章 断头崖3 中午食堂里吃完饭,我和凌菲拎着一小桶石膏粉来到了解剖室,主要解决尸体上的这列咬痕问题,按照我们以往的经验,如果这咬痕的石膏模型制作成功的话,大致可以判断这牙齿主人的性别、年龄,甚至可以发现一些意想不到的情况,总之呢,我们法医这种工作,经常会出现一些奇迹,在你绝望的时候,为你点亮希望之光。 这细细的一列咬痕,要制作一个模型下来,还是需要不少耐心的,以前慕容哥手把手地教我多次,才掌握了其中的技巧,现在就看我如何把凌菲教会了,这种活好像不是纯科学的东西,完全是手工艺活,我想起了卖油翁的故事,手工艺活只要多加练习,就可以获得满意的作品。 我戴上了橡胶手套:“凌菲,你去按照作业指导书上的石膏和水的比例,把石膏配置起来,我们马上就动手制作模型。” 凌菲也戴上了手套:“好叻,我这就配。” 凌菲的动手能力蛮强的,一会儿就配置好了石膏,我看了看糊状的石膏:“不错,这比例配得很好,你注意看着我怎样做模型吧。” 我先把死者的手臂固定住,慢慢地将石膏灌进细细的咬痕中,就等着石膏变成固体。 凌菲紧张地盯着石膏,这姑娘已经是完全进入了状态,把法医工作融入到了她的生命中。做法医真的不是那么容易,特别是在我们研究所,案件稀奇古怪,种类繁多,所里规定五年以上的法医才能独立勘案是无数的经验教训总结出来的,凌菲这姑娘很像我当年的执着,只要悉心调教,应该会上手很快的,做我的好帮手,到时我会省力很多。 “苏老师,石膏好像已经干了。”凌菲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俯下身看了看,石膏好像已经干了:“好的,我们把模型取下来吧。” 我小心翼翼地把这咬痕的石膏模型取了下来,生怕它碰碎了,毕竟只是脆弱的一小块。 我取下后,拿到了光照比较好的工作台上,坐下来好好地观察起来。 这模型虽然还不错,但是远远没有达到理想的状态,因为这个咬痕本身比较浅,模型只复原了牙齿的一小部分,给我们的观察带来了麻烦。 “苏老师,这牙齿模型好像不太管用呢。”凌菲悲叹道。 我平静地说:“不好用也得用,就这么点条件,将就着吧,任何时候都没有完美,我们的水平就体现于此。” 我仔细地看着这模型反映出来的几颗牙齿,女性是可以确定的,至于年龄,我的直观感觉应该是二十三岁的样子,其它的意外惊喜一个也没有。 死者生前被一位二十三岁的女孩咬了。 派出所长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到底是在水里咬的,还是岸上咬的,对于案情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可是岸上和水里只需要死者轻轻一跳,就几秒钟的时间间隔,这咬痕的损伤特征不可能有分别,遇上这种无能为力的时候,心情也是会变得烦躁起来。 如果实际一点的话,在这断头崖特殊条件之下,一个三十岁的男青年被一个二十三岁的女孩在海中咬了一口,理论上虽然说得通,但我实在是想象不出当时是怎样的一种场景,所以我还是把重点放在了岸上咬的,也就是说死者在下水之前被一个女孩咬过,至于为什么,这里面存在太多的想象空间,一下子也没办法回答。 带着一脑子的问题,保存好牙齿模型,我和凌菲又急匆匆地来到了港口码头,再次坐上了巡逻艇,去往断头崖下面的现场海域。 没有尸体的断头崖海域,是一处绝美的风景,海浪从遥远的地平线一路起伏过来,重重地拍向断头崖的岩石,激起浪花无数,这断头崖就这样在这里一站就是几千几万年,吞噬着这碧波巨浪,还有生命。 我们的巡逻艇担心水底的礁石,不敢靠近崖边,于是我就要求放下一只小型的救生艇,用单桨划向崖边,我还是想好好看一看,这些悬崖和暗礁,到底能不能形成这具尸体头部的损伤,没有亲眼目睹,我还是不敢轻易做出最后的决定。 救生艇在海浪的拍击下,好像随时都会被撕碎似的,凌菲穿着一件红色的救生衣,两手紧紧地抓住船沿,飞溅的浪花已经打湿了她的脸颊。 我用力地划着,向崖边靠近,在海浪的推动下,划船的效率提高了很多,不一会儿,我们的救生艇就靠近了悬崖,我四处环顾着,发现这些岸边的石头都是大平面的,但这是水面之上的部分,死者要是被巨浪拍击,应该是撞击到了水下的石头。我贴在救生艇的船沿,透过碧蓝碧蓝的海水,虽然水面在不停地晃动,但也能看清水底下的情况,水底下的那些暗礁也都是像页岩一样,平平整整的,这下子我心里有了数。 凌菲匍匐在船沿,声音随着船的摇晃都变得有些发抖了:“苏老师,这些石头好像都很平整,如果死者的头部撞击到上面,损伤是很符合的吧。” 我看到了这些石头的情况,就已经考虑返回巡逻艇了,回答道:“你说得没错,我看这死者是在水里被海浪拍击,头部撞到了这些石头,才导致昏迷,最后溺死的。” 回到了巡逻艇,所长急忙把我拖到船上小型的工作室里,给我递上一瓶矿泉水:“苏法医,辛苦了,你看经过一天的工作,尸体能不能排除他杀呢?” 我在沙发椅上坐下来说:“暂时还不可以,就单凭尸体来说,是头部撞击水下岩石导致昏迷,最后是溺水死亡的,但是上午也跟你解释过,这尸体手臂上的咬痕对于案情很关键,如果这件事情没有弄清楚,我看这性质暂时还是不能确定的。” 所长搔搔头发说:“不能确定?这可是很麻烦的,那要什么时候才能定呢?” 我看了看他,所长额边渗出了密密的一层汗:“所长,是这样的,刘大组织的那批人还在勘查断头崖上面的现场,我想天黑之前总是会有说法的。” 所长不停地点这头:“好的,好的,也只能如此了。” 水域的情况我已经基本有数,我们开始准备返航,此时已是晚霞涌起时分,海面上金光灿灿,我扶着巡逻艇的船栏,看着这美景,心中涌起无限的感慨。 忽然,电话响了,是痕迹的侯宇廷打来的,我迅速接起了电话:“侯宇廷,怎么了?” 侯宇廷在电话里说:“苏三,你在巡逻艇上面吧,你抬头看看,我就在你上方呢!” 我朝断头崖的上方望去,果然看到了侯宇廷小小的身影,在断头崖上方使劲地挥着手。 我在电话里说道:“看到你了,你上面有什么发现吗?” 侯宇廷停止了挥手:“当然有了,想听什么?” 我说:“来点实在点的,无关紧要的就不要啰嗦了。” 侯宇廷说:“好的,我正式地告诉你,断头崖上发现两种新鲜的鞋印。” 我急切地问:“一男一女?” 侯宇廷不紧不慢地说道:“正是。” 我心里一阵激动:“侯宇廷,你在上面别动,我马上就来!”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 第二十八章 断头崖4 巡逻艇在码头一靠岸,我就和凌菲迅速地跳上了我们的吉普车,沿着一条海滨公路,向断头崖方向开去。 我们来到了断头崖的入口处,停好车子,就从木围栏的一处破口处钻了进去,走进去不远,就看到一路上侯宇廷在地上做的标记。 我沿着这些标记一路向前走去,大约走了五百米的样子,我看到了断头崖最头上的侯宇廷,他正端在崖上,估计是在看一个什么东西,我走过去,没有打搅他,此时的海边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不过天还是挺亮的。 侯宇廷见我来了,就抬起头看了我一下说:“苏三,你这么快就上来了?” 我说:“哪能不急呢,着急来听你的重要发现呢。” 侯宇廷说:“你一路上过来,看了我的标记了吧,这明显有两个人的鞋印,很新鲜,前天下午下过雨,我看那些被踩断的嫩草和一些被踩碎的泥巴,这两种鞋印都是前天傍晚,也就是雨后形成的。” “这样子的话,这个时间点和我的男尸死亡时间比较吻合。”我看了一眼远处的晚霞,“是不是可以这样说,就是前天的这个时候,有两个人到过这里,就像我们现在这样?” 侯宇廷沉思了一下说:“这倒不好说,两个人是没错,但两个人是不是同时到达这里,就不好说了。” “从我对脚印的观察上来说,女鞋在后,因为女鞋踩坏了几只男鞋的鞋印。” 凌菲急忙说道:“那如果两个人一起来,女的跟在男的后面,也是可以踩坏男鞋鞋印的。” 侯宇廷说道:“你说得很有道理,目前确实很难确定到底他们俩是不是一起来到这里的。” 我坐在崖边突出的石头上,几只海鸥啾啾地从身边飞过,晚风带着海的腥味吹乱了我的头发。 我心里又开始打起了算盘,如果两个人前天傍晚一起来到这里,一个跳崖,另一个呢?如果另一个在的话,那么为什么看到男的遇难而不报警呢?那么两个人都跳,都遇难了? 如果两个人根本就不熟悉,一先一后来到了这里,男的跳下去之后,女的来到了这里? 对,鞋印的方向呢? 我急忙问侯宇廷:“你有没有看到从这里返回方向的鞋印?” 侯宇廷说:“没有返回方向的鞋印,我一直在琢磨这件事,也反复勘查了现场,这里是断头崖,要么返回,要么都从这里下去了。” 我说:“如果你能确定没有返回入口方向的鞋印,那我觉得支持你,两个人都从这里下去了,男的呢现在死了,女的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难道海底还有一具女尸,到现在还没浮起来?” 侯宇廷说:“我敢保证,这里确实没有返回的鞋印,看来两人都从这里下去了,明天你们再继续捞尸吧。” 我旋即想起男尸的游泳裤,男尸是穿着游泳裤的,明显是游泳爱好者的打扮,那如果女的也是他的同伴,也从这里下去了,那也应该是游泳爱好者,应该是穿着泳装下去的,不管有没有死掉,那他们俩的其它衣物到哪里去了呢? 凌菲敲着一块石头,看了看我说道:“苏老师,她们会不会是开车来的呢?” 侯宇廷说:“但是现场周边并没有发现有无主的汽车。” 如果两个人不熟悉,男的先跳下去了,那女的随后来到这里,然后跳下去,但现在什么都没有,没有尸体,没有衣物,就这么消失了? 凌菲突然说道:“苏老师,你看我坐的这个地方有点奇怪。” 我顺眼看去,凌菲坐的石头旁边是一块泥巴地,上面长了许多杂草,我问道:“你那边怎么了?” 凌菲大叫道:“我感觉这草上面有血迹呢!” 血迹,我走过去,端下来看了看,几棵小草叶上好像真的是有血迹,血迹已经干涸,暗红色的血迹凝结在随风摆动的草叶上,我趴下来闻了闻,好像还是可以闻到血的腥味,是新鲜的血!我感叹道。 凌菲好像想起了什么,她高声说道:“这血一定不是男尸的,因为男尸根本就没有出血的部位,所以目前看来,这血很可能是这女的,女的在这里出过血,好可怕,我想起了这男尸手臂上的咬痕,这血一定有问题,会不会是这男的侵犯过这女的,被这女的咬了一口,男的就杀了这女的?” 随着这血迹的出现,我感觉案情变得越来越复杂,在没有确定这血到底是不是男的之前,似乎任何分析都会随时被推翻。 凌菲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这缺少物证的支撑,这血迹肯定是要连夜检验,如果不是这男的血,那么,这血就有点蹊跷了。 我想,这血迹的部位可是要好好研究一下,看看到底有多少的出血量,说不定可以帮助分析一下出血的部位。 我叫凌菲一起一根一根梳理那些杂草,星星点点的血迹确实也不少,但就这些出血量来说,一个人是死不了的,如果考虑出血部位的话,好像也不像是大血管破裂形成的,那是什么部位呢? 正当最后要结束的时候,我突然看见草丛里有一片刀片!我心里一亮,真是意外惊喜呀,我马上叫凌菲拿了一把镊子,小心翼翼地镊起来。 这是一把水果刀的断片,白色钢质,刀口锋利,刀片上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看上去干涸的程度和草叶上的完全一致。 真是重大发现,有了这片刀片之后,我的思路一下开阔了许多,许多边界性的问题都变得清晰起来。 首先,这血一定不是男尸的,就像凌菲所说,男尸身上没有出血的部位,再次,而这刀片上粘附着血迹,说明这刀片是用过的,这草叶上的血迹都是这刀片割了身体的某个部位之后流下的血,这样的话,这些血一定属于另一个人,结合到现场的一男一女鞋印,那就是说这刀片和草叶上的血都是女的血。 我对凌菲说:“凌菲,这回你又怎么说?” 凌菲估计已经快速地思考过了,她接话说:“有了这刀,更支持我刚才的观点了,男的拿这刀片割了这个女的。” 我笑了笑:“你说你会用这么小的刀片去杀一个人吗?” 凌菲一怔:“也是呀,这刀片太小了,捏在手里实在是太小了,根本杀不了人,这么说,难道这女的是拿这刀片自杀?” 我见凌菲的思路已经走上了正路,就没多说,这刀片实在是太小,也只有用来自杀才能解释。 前天傍晚,一个男的到这里跳崖游泳,一个女的到这里自杀,两个事件实在是没办法联系起来,所以,我心里已经渐渐开始把这两个事件分开,其实是不相干的两件事,男的先到,跳崖,女的后到,自杀。 既然女的没有回程的鞋印,那么女的自杀不成,说不定也跳下了断头崖,这么说,女的尸体真的也在海里? 为什么没有浮起来呢?女的虽然和男的先后几乎同时到达断头崖,女的在崖上有一个自杀的过程,这个过程到底持续了多长时间,现在分析不出来,如果过了好久才跳下去,那么尸体是还没有到浮起来的时候。 我想到了这些,感觉问题并没有解决,起码没有发现女尸,这些推断得不到印证,而且男尸手臂上的咬痕还是没有得到解释。 反正事情总得从找到女尸开始,明天上午,海底搜寻女尸。 第二十九章 断头崖5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我就和凌菲赶往港口码头,说好的七点钟开船,所长组织了一批人马,今天早上打捞女尸。 而侯宇廷他们继续搜索现场,今天估计有得他忙了,烈日之下要穿越杂草丛生的灌木林,苦头不少,从断头崖开始,穿过灌木林,一直到浅滩,整个范围超过三公里,这么大的搜索范围,对一个痕迹人员来说,那是一件要命的事情,何况是在炎炎烈日之下。 我们的巡逻艇又起锚出发,目标断头崖,今天的海浪好多了,不像昨天的巨浪,这大海时刻都在变化,不过只要是晴天,总还是好的。 我们不一会儿到达了目的地,定点抛锚,我原本打算还有可能在我们今天上午来的时候发现浮尸的,我对所长说:“所长,运气不好呀,尸体没漂起来。” 所长说:“要漂起来的话,早被我们捞起了,从昨晚开始,我们的巡逻艇每隔一个小时就来看一次,可是没有任何发现。” 我心里暗暗赞叹,这所长,真够劲儿。 所长开始组织打捞工作,所长对那些潜水员说:“今天下海,一定要来个地毯式的搜寻,务必要完成任务。” “是!”几个年轻的潜水员应道。 调试好设备,潜水员开始下水,我看着他们熟练的样子,想起自己在萧克那边水库勘案时毛手毛脚、大出洋相的情景,专业和业余真是差距大呀。 他们不仅仅业务熟练,而且装备也是一流的,他们每个人头上都佩戴了一个摄像头,水底下的情况可以实时传送到船上的监视器,这样在船上的工作人员也可以帮助查看水底的异物,如果发现什么需要仔细检查的,还可以通过对讲设备和潜水员取得即时的联系。 潜水员下海后,我就坐在那些监视器前,我希望今天能打捞起女尸,或者哪怕是死者的衣物什么的也行,只要有所发现,我们的工作就没有白做,不然辛苦一天,毫无所获,心情就会极度不爽。 潜水员在水底的工作进度还是很快的,他们是专业的潜水员,几个人分块切割,定点定人,很快就搜索了一大片的海域,可是什么都没发现,我坐在监视器旁,非常紧张,我真的希望能捞出点什么,不然我们的分析很难进一步推进。 我忽然在二号潜水员的监视器里发现一个影子,看上去好像是一只鞋子,我立即想起了崖上的鞋印,我大叫道:“二号,二号潜水员,请注意,右前方一米处,鞋子,请确认。” 二号潜水员的摄像头转向了右前方,慢慢地靠近了目标,我看了看,真的是一只鞋子,潜水员把鞋子拿了起来,靠近摄像头,这回,影像很清晰了,是一只红色的女式高跟鞋。 我随即把电话拨给了侯宇廷:“侯宇廷,你昨天看的女鞋印是什么款的?” 侯宇廷说:“是高跟鞋,怎么啦?女尸被你捞起来了?” 我说:“哪有这么好的运气,尸体连影子都没有看见,只发现一只鞋子,还不知道配不配断头崖上的鞋印呢,我马上叫潜水员送上来,你暂时别挂电话。” 潜水员得到指令之后,迅速浮出水面,工作人员立即把鞋子捞上了甲板,这是一只右脚穿的罗马鞋,算不上很新。 我电话里说:“鞋子已经到手。” 侯宇廷说:“昨天的那鞋应该是三十七码,你看看鞋里有没有码数?” 我翻看了鞋底,没看到码数,又看了看鞋里,果然发现一个“37”字样。 我兴奋地说:“真的是三十七码!莫非真的是女尸的鞋?” 侯宇廷继续说:“苏三,你先别激动,昨天那个鞋印我感觉这个人穿鞋习惯是外侧磨损比较厉害,你翻过来看看,鞋底的磨损情况。” 我翻起鞋底看了看,鞋底已经有磨损了,看上去外侧磨损比较厉害,我激动地说:“侯宇廷,果然是这样,就是这鞋了。” 听得出来,侯宇廷虽然有点激动,但他还是保守地说:“你别瞎定,这鞋到时交给我,我要仔细核实过,才可以定的。” 我说:“那是当然,你是鞋底专家嘛,当然你说了算。” 海底女鞋,崖上无返程鞋印,带血的刀片,看来,这二十三岁的女孩来这断头崖是来自杀的,用刀片自杀不成,跳崖了事。 所长继续指挥那批潜水员在水底打捞,可是后面的情况相当不理想,任凭他们怎么努力,就是没有发现有尸体存在,哪怕是另一只左脚穿的高跟鞋,也没有发现。 我盯着监视器,刚才发现右脚高跟鞋的激动心情又跌入了低谷。我心里想,如果没有找到女尸,那很多事情还是稀里糊涂,不足以把这案子结了。 快中饭的时候,所长命令暂停搜寻,所有潜水员都上了船,我呆呆地坐在监视器前,闷闷地说不出一句话。 所长见我不说话,就走了过来:“苏法医,我们上午的工作就这样结束了,水下已经地毯式打捞了一遍,没有发现尸体,这尸体会不会漂到其它地方去了呢?” 我心里也没把握:“按照你们的经验,这尸体最远可以漂多远?” 所长说:“这不好说,我们有时候打捞起的一些浮尸,都不知道是哪里漂过来的,这女尸现在会漂到哪里去,谁也说不准,几公里,十几公里,这海里有暗流,尸体会随着暗流到处走,所以这就不好预测尸体最终会到哪里去,说不准会漂到深海,那里鱼类繁多,被吃掉也有可能。” 我惊异地看着所长:“被吃掉?真有食人鱼吗?” 所长笑笑:“也不是什么食人鱼,一具尸体在深海里,对于鱼来说,无非就是一堆肉,水里其实有很多杂食的水生动物,它们就有可能将尸体作为食物,你想想看,如果一大群鱼围上去,一具尸体一会儿就只剩下一堆尸骨了,尸骨不会漂浮起来吧?” 虽然是身经百战的法医一个,但听到所长描述鱼类吃尸体的事情,我感觉全身有些发毛,会意地点点头说:“那是不会,要是真只剩下尸骨的话,我们怎么也搜寻不到这女尸了。” 所长拿了两盒盒饭过来,递了一份给我:“苏法医,先不管了,我们先吃饭,等会儿吃完我们再研究一下下午的工作方案,要不要继续扩大搜寻范围。” 我说:“也只能这样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开始吃盒饭,是一份海鲜盖饭,在这样的海面吃着海鲜饭,味道是不一般,不过,我脑子里突然闪过刚才所长说的鱼类食尸的事情,感觉这海鲜饭变得怪怪的。 吃好饭,我打开一瓶水,正要喝,侯宇廷来了电话,我以为他是来探听我们的打捞消息的,没想到他说:“苏三,重大发现,浅滩上有重大发现!” 好家伙,才中午就搜索到了浅滩,看来侯宇廷的搜索速度很快,我急切地问道:“快说,是什么发现?” 侯宇廷说道:“我在浅滩这边发现了一个游泳圈,游泳圈上还帮着一个破袋子,你猜袋子里有什么?” 我一听有游泳圈,心里感觉有戏:“别卖关子了,快说,袋子里有什么?” 侯宇廷接着说:“袋子里面有衣服,里面还有手机,可惜已经进水了,手机已经关机,不过里面还有个皮夹子,皮夹子里有身份证。” 身份证!我大感意外,天上掉下的馅饼呀。 我最关心的是年龄,这身份证和死者有没有关系,就靠这年龄了,于是问道:“身份证上写的几岁?” 侯宇廷说:“吕剑,男,三十岁。” 三十岁!我的小心脏又一次突突突地跳动了。 刘大那边做了很多工作,也没人来认领这具男尸,没想到浅滩的一张身份证会告诉我们答案。 我说:“侯宇廷,你抓紧把身份证拍一张发给我看看。” 收到侯宇廷的微信,我看到了身份证上的照片,和男尸的相貌一模一样。 第三十章 断头崖6 所长决定下午的时间还是继续扩大海底的搜寻范围,我向所长要了条快艇,向断头崖北面的浅滩飞驰而去。 快艇在海浪中颠簸着,不一会儿就到达了浅滩的位置,这浅滩真是一个好地方,天然一片银色的沙滩,岸上四周围着密密的灌木丛,要不了几年,估计就要和断头崖一起变成断头崖海滨风景区了,要是在这个地方游个泳什么的,真是惬意之极。 也难怪,死者吕剑会到断头崖这一带来游泳,没有开发的地带,那份惬意就是独享的了。 我和侯宇廷会面之后,开始研究那个游泳圈。 那是一个蓝色的游泳圈,看上去品质很好,我用手去按了按,厚厚实实的,浮力应该很大,那包衣物是装在一个黑色塑料袋里的,然后用一根塑料绳系在游泳圈上。 侯宇廷把身份证递给我说:“苏三,你确定这张身份证了吗?” 我拿过身份证再看了一眼:“没错,刚才就确定了,吕剑就是那具男尸的名字。” 侯宇廷说:“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来分析一下这游泳圈的事情了。” 我说:“那么,你觉得这游泳圈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呢?” 侯宇廷说:“很明显这游泳圈是吕剑的游泳圈,他把衣物都绑在游泳圈上面,说明他是从断头崖跳下之后,就没考虑过回到断头崖上面去更衣的,他应该是先将绑有衣物的游泳圈扔进海里,然后跳下悬崖,游泳之后,带着这个游泳圈到达某地可以上岸的地方,更衣。” 我说:“但是,吕剑已经在断头崖下面的海里溺死了,不可能把游泳圈带到这里来。” 侯宇廷说:“这是肯定的,这游泳圈不是吕剑带过来的,海上的事情不好说,海浪有可能会把游泳圈冲过来。” 我说:“这一点我不否认,海浪可以把这游泳圈冲过来,但是,你瞧,这游泳圈原始的位置好像是在涨潮时海水不能到达的地方。”我指了指正在高潮位置的海水,又指了指游泳圈的位置。 侯宇廷说:“这个问题我考虑过的,这游泳圈被海浪冲过来之后,肯定有人动过的,不然不会到达这个位置。” 我说:“这看上去有点奇怪,这浅滩其实就是荒滩,会有什么人到这里来呢?你刚才过来穿越灌木丛的时候会不会很困难?” 侯宇廷说:“不会,一点都不会,这灌木丛如果要硬闯,是肯定过不来的,不仅仅灌木丛密密匝匝,里面都长满荆棘,没有砍刀开路,根本就过不来的,我是在外延游荡的时候,发现有一条小路,估计是附近的渔民或村民什么的踩出来的一条小路,我是从那条小路走过来的。”侯宇廷把手指向那片灌木丛的北面。 我想了想,也许吕剑平时就是这样,把衣物绑在游泳圈上,从断头崖上扔下,然后自己跳崖,游好泳就带着游泳圈游到这片浅滩,更衣后从侯宇廷所说的小路回到城市,因为从断头崖往北游,这是最近的地方了,而往南游,最近可以上岸的地方就是港口码头,那可是有十几公里的路程,应该可能性很小。 但是这回不一样了,吕剑在断头崖水域遇到了意外,溺死在那里,而游泳圈却到了浅滩,并且到达浅滩后被人为挪动过,这过程实在是有点费脑。 如果假设游泳圈是海浪冲过来的,那么游泳圈到达浅滩后,又是谁会去挪动这游泳圈呢? 如果不是海浪冲过来,那么有没有其它可能呢?我又开始面对大海,深思起来。 上午潜水员捞起的那只红色高跟鞋一下子突然在我的脑海里闪了一下,游泳圈,高跟鞋,这个高跟鞋女孩带着这个游泳圈游了过来? 也不会呀,女孩是到断头崖自杀的,看上去分明和吕剑是两码事,跳崖自杀又怎么会带着吕剑的游泳圈来到浅滩? 所长来了电话,说是海潮太大,只能暂时中止打捞计划,到目前为止,女尸的打捞工作依然没有取得任何突破。 挂了所长的电话,吕剑手臂上的咬痕又隐隐约约浮现在我的眼前。 看来如果这女孩不找到的话,很多事情还是解释不清。 正当我的思绪陷入僵局的时候,刘大来了电话:“苏三,吕剑的情况我们已经摸清楚了,吕剑是一家外贸公司的高级经理。” 我正在煎熬中,思维已经进入了死胡同,这下要是去了刘大那里,说不定可以找到一些灵感,我打断刘大的话说:“刘大,我想过来听听你的调查情况。” 刘大说:“那正好一起过来问问情况,我还在他们公司里。” 我对侯宇廷说:“这边你先忙吧,我要去吕剑的公司问问情况,回头见。” 侯宇廷说:“我送你从那条小路出去,正好感觉一下这条小路的情况,对于下一步的分析可能会有帮助。” 我和侯宇廷一起走进了灌木丛,灌木丛就像侯宇廷所说的那样,要是没有这条小路,根本就无法穿越,除非拿着大砍刀,边走边砍。 小路其实都算不上路,不是那种正规的有路基的小路,而完全是经人多年踩踏形成的,一路上枝枝丫丫从两边压过来,可以说是勉强可以通行,要不是熟悉这里情况的人,是断然不敢走这种路的。 花了大约十分钟的时间,我们走出了这片茂密的灌木丛,来到了一片相对比较开阔的地方,眼前是一个小山坡,山坡上竟然还有一栋民房,侯宇廷说:“从这民房右边绕过去,就是大马路,外边还有公交站呢。” 我看这民房关着门,就问道:“这民房你访问过吗?” 侯宇廷说:“没有,我来的时候就是关着门的,我主要是想尽快到达浅滩,所以就没去多留意,怎么?对这民房有意思?” 我说:“也不是,只是随便问问,可能要跟刘大反映一下,要侦查员过来查一下,万一民房主人有什么发现呢?毕竟他是距离浅滩最近的居民。” 侯宇廷说:“也是也是,到时侦查员来了,我也一起跟着看一看。” 凌菲开着车子已经在公交站的位置等我,我上了车,朝吕剑的公司驶去。 到达吕剑公司的时候,刘大正好在吕剑的办公室里,办公室里有一个小伙子,正在接受刘大的询问,我就轻轻地走过去,在旁边听着。 刘大问:“你说的那个性格特别是什么意思?” 小伙子说:“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别人理解起来就是装逼的那种,虽然做的工作突出、业绩斐然,但是他这个人性格很独立,平时不太与民同乐,喜欢单独出去搞一些极限运动,节假日都去搞户外,攀岩、蹦极、越野、溯溪,什么都会。” 我说:“那不是挺好嘛,很多人都追求这样的生活,可是都做不到。” 小伙子说:“是啊,他今年三十岁了,也不找女朋友,我是他的部下,多少有受他的影响,有一次跟他去断头崖跳崖,我到了那里,看到断头崖的那高度,就退缩了,可是他像个疯子,真的跳下去了。” 果然,吕剑有这个跳崖的爱好,看来吕剑在现场的活动情况分析八九不离十了。 我问道:“他去跳崖要不要带游泳圈的?” 小伙子说:“带的,他有一个蓝色的游泳圈,他把衣服绑在上面,先抛下悬崖,然后自己跳下去,不然,等从其它地方上岸的时候,无法更衣。” 我心里暗暗惊叹,我对于吕剑的基本分析都是对的,那吕剑从悬崖上跳下后的呢?是遭遇海浪拍击,溺水身亡吗? 我又问道:“你确定他没有女朋友?” 小伙子说道:“起码我是没有发现他有女朋友,也没观察出来他有女朋友的迹象。” 我对刘大说:“我们是不是到吕剑住的地方去看一下?” 刘大说:“好的,我正想过去看看,他们已经拿到钥匙了。” 第三十一章 断头崖7 吕剑住在一栋高级的酒店式公寓里,距离他的外贸公司大约只有五百米距离,我和刘大就沿街走过去,这条街是我们城市的商业核心地段,无数创业公司在这里涌现,这几年外贸生意不太好做,但不影响日渐增长的创业热情,所以这个地段的酒店式公寓很畅销,几乎都是被这些公司的高层管理人员租住。 我们乘坐高速电梯直达二十八层,出了电梯右转到底,边套的房间就是吕剑的住处,我们用钥匙打开了房门,走了进去,房间里的装修非常精致,对得起这个外观极其豪华大气的酒店式公寓。 室内的打点非常整洁,书架上摆了一些异域风情的雕塑品,看来吕剑是一个非常细致,讲究生活品质的男人。 我拍了几张照片,固定了一下原始的状况,走到里头打开了他的衣柜,衣柜里有一件卡哇伊的连衣裙! 我连忙叫道:“刘大,吕剑有女朋友的。” 刘大不慌不忙地说:“是,你看,照片在这里。” 我扭过头去,刘大正弯着腰站在他的书桌边,在看一张照片。 我走过去,原来桌上摆了一个做工很考究的相框,里面有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美丽忧郁的女孩,坐在蔚蓝的海边,遥望着远方,海风吹拂起她挑黄的头发。 我由衷赞叹道:“真是一个美丽的女孩。” 刘大说:“是啊,可惜男朋友已经命丧黄泉。” 我说:“这个姑娘看上去那么忧郁,似乎总是有什么心事似的。” 刘大说:“不是说女人都有发达的第六感吗?你看她忧郁的第六感已经预测到男朋友不幸的结果了。” 我说:“我不开玩笑,这女孩我怎么看都不顺眼,只是一下子说不出什么所以然。” 刘大说:“我也不开玩笑,这是我们苏三法医的第六感,好的,我们就跟着你的感觉走,把她查清楚。” 其实我心里一直在惦记着那只三十七码的红色高跟鞋,还有吕剑手臂上的咬痕,咬痕和高跟鞋是不是同一个人,到现在还是没有任何依据可以关联或者排除,我心里非常着急。 吕剑的同事都不知道他有女朋友,现在吕剑的卧室里突然出现了这位神秘忧郁女,不得不使我多了一点心思。 刘大盯着照片里的美女说道:“苏三,给你个题目,你们今天打捞的主有没有可能就是这美女?” 我说:“是啊,我也在想呀,可是现在没有任何依据可以将这两者联系起来。” 刘大说:“这就是我的题目,认定或排除,给个说法?” 我想起了断头崖上的血迹,于是说道:“工作室可以做做看的,你看这件衣服应该是这美女的,我们可以拿回去DNA鉴定,看能不能和现场的血迹对上,不过,这成功的概率不是很高,有运气的成分哦。” 刘大说:“我也理解你们技术的难处,反正去做就是了,死马当活马医吧,现在叫没条件创造条件。” 我把这件连衣裙整件放进了物证箱,准备拿回去检验。 刘大的电话响了,他接完电话,脸色都黑了,生气地说:“苏三,又一起凶杀案件。” 我愕然地看着刘大,刘大停留了一下说:“要么叫研究所再派个法医去看现场?” 我问道:“是哪里发了案子?” 刘大说:“是侯宇廷报过来的,说是在浅滩那边的一个民房里,有一个老头被杀。” 浅滩民房!不就是我刚才和侯宇廷讨论的那栋民房吗?真是邪了,刚才关着门,没想到关了个尸体在里面,侯宇廷也真是晦气的。 我对刘大说:“不用再叫其他法医了,那栋民房我刚刚去过,我现在就过去。” 刘大见我说刚刚去过,感觉有点不对劲:“这事有点奇怪,我也一起去吧。” 我们急忙带上那件连衣裙,关好吕剑的房间门,坐了电梯,下得楼来,把连衣裙的物证箱扔进后备箱,就朝浅滩方向奔去。 侯宇廷早等在民房的外面了,看我走过去,他叫道:“苏三,看你晦气的,你一说就出事。” 我说:“我好像刚才没说什么吧,我只是说要访问一下。” 侯宇廷说:“你走后,我回到浅滩继续搜索,后来我左想右想,还是决定到这房子这里看个究竟,我看着房子有个后院,后院有个围墙的门竟然开着,我就走了进去,发现房子的门也是开的,我走进去一看,吓了一跳,客厅里躺着一个老头,全身是血。” 刘大在打电话安排侦查员调查这房子主人的基本情况,我对侯宇廷说:“你难道害怕了?” 侯宇廷说:“怕是谈不上,可是这荒村路边,就我一人,还有一尸,多少有点别扭。” 我说:“不啰嗦了,进去看看再说。” 我和侯宇廷拎着勘查箱进入了现场,这房子极其简陋,地面连水泥都没打一下,客厅正中躺着一个老头,旁边有一张躺椅,躺椅上有喷溅状的血迹,看得出来,老头是在躺椅上遭到攻击,然后翻倒在地的。 我端下身来,老头的伤主要在颈部,我仔细地研究了一会儿,是一把砍刀形成的砍创,粗粗看上去,起码砍了好几十次,老头整个颈部都几乎要离断了。 我正疑惑这凶手是一种什么心理,才导致如此的毒手,侯宇廷叫道:“苏三,你看这边有一把菜刀,上面有血。” 我走过去看了一下,墙角的地面上躺着一把菜刀,刀面上有大量的血迹,这把刀就是将老头脑袋差点砍下来的凶器。 菜刀杀人,不像带来的吧,就地取材?现场拿菜刀砍人,是临时起意、激情杀人吗? 我说:“侯宇廷,你看呢?这老头的死,你怎么看?” 侯宇廷说:“我看老头厨房里没有菜刀,看来这把菜刀就是老头家的,凶手在现场临时拿刀杀人,还把凶器丢弃现场,离开的时候最后连门都不关,好像有点不可思议。” 我说:“感觉很嚣张,砍了好几十刀,颈部都几乎离断了,不是仇比海深,就是脑子有问题。” 侯宇廷说:“额,我看说不定是脑子有问题。” 我随便说的,侯宇廷却给了意见,我楞了一下:“你是说精神病杀人?” 刘大走了进来:“你们讨论得挺热烈嘛,情况出来一点了,这老头就是房子的主人,是一个孤寡老头,没有亲人,常年只有他一个人居住在这里,性格孤僻,村里动员很多次,他都不搬走,真是命该如此呀。” 我说:“我们刚才讨论了一下,这个案子有点蹊跷,颈部砍了几十刀,刀扔在现场,离开不关门,明显都是很随意又不掩饰的动作,这个凶手的行为特点很值得推敲的。” 刘大说:“哦,那你们仔细点。” 离开现场的时候,天都快黑了,远处海风吹过来,给夏日的炎热带来一丝凉意,我缩进汽车,心里没有了头绪,这老头被杀案件出乎我意料之外,凶手虽然有些特点,但我完全没有思路进行下一步的分析,我想,这个案子只能靠侦查员去想办法了,我法医一个,无能为力了。 汽车在郊区的海边蜿蜒地开着,我看着远处颜色发暗的晚霞,又开始想先前的吕剑案,吕剑的女友是新生的线索,找到她也许会有更多的情况可以反映问题。 如果能确定吕剑手臂上的咬痕是她女朋友所咬,那吕剑的死会比较干净,案情就会变得简单,可是,目前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对,只有找到吕剑的女友,用牙模去比对,才有希望确定或排除,这是唯一的办法了,必须告诉刘大,叫他务必找到这个照片中的忧郁女。 第三十二章 断头崖8 晚上回到家,空荡荡的客厅让我很放松,我拨了峻修的电话,提示关机,这种情况很少见的,我想,这家伙跑哪去了,手机没电了? 刘大也不是万能,我快要睡觉的时候,他打来了电话:“苏三,这姑娘的身份我们已经确定了,叫小萌,不是我们城市的人,机场提供的机票信息显示她是前天下午从她老家飞过来的,后来就没有了记录。” 我说:“这样子啊,没有离开的机票信息吗?” 刘大说:“没有,我们尽了最大力了,可是就是查不到她现在的位置。” 我说:“说不定现在还住在我们的城市。” 刘大说:“各条线我都布下了,只要她一出现,我们就会找到她。” 我说:“相信你们的能力。” 刘大说:“你们法医这边的话,这两个案件都需要再琢磨琢磨。” 我说:“好的,我会努力的。” 一下子背了两起案子,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这两起案子看上去毫无关联,这老头死得不明不白,本来还期望从这距离现场最近的居民手里拿到一点什么关于游泳圈的信息,可是现在却死掉了,真是倒霉。 我想,这老头的现场信息体现的犯罪行为让人有点捉摸不透,会不会真像我随便说的那样,凶手精神有点异常? 我一般都在烧脑的过程中睡进梦乡的,总是不知不觉自己就睡着了,第二天早上醒来,似乎还记得睡前的一些设想,但就是模模糊糊的不清晰。 我醒来的时候,晨曦已经投过窗帘的缝隙画在我的床沿,我拉开了窗帘,街道上三三两两的车子已经忙碌地跑起来了,我们的城市确实称得上是一个动感的城市,二十四小时都在汽车的轮子下律动。 到了办公室,凌菲不在,我就独自冲了一杯咖啡,坐在椅子上看内网新闻,老头的案子上了头条,吕剑案已经退后了。 凌菲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报告:“苏老师,DNA的结果出来了,吕剑卧室里的那件连衣裙和断头崖的血迹来自同一个女性。” “哇!这太好了。”我刚进口的咖啡都差点吐出来了,“神速呀,难为他们了,又一个通宵。” 我取过DNA报告,报告显示连衣裙上发现一根毛发,这毛发和现场的血迹同属一个女性。 显然,这个女性就是小萌。 凌菲说:“真是有趣了,吕剑去跳崖游泳,小萌去断头崖自杀,肯定不会是同时去的呀!” 我说:“两个事件实在是很难结合在一起,如果吕剑和小萌一起去断头崖,吕剑跳下后,小萌突然想自杀?这完全不符合逻辑,那么吕剑和小萌都是单独行动的,吕剑跳崖后,小萌来到崖边,用刀片自杀不成后也跳崖?” 我摇了摇头,觉得连自己都无法说服,事情真有这么凑巧? 凌菲说:“不是说无巧不成书嘛,说不定这起案子就是这般凑巧呢?” 我说:“记住,只要有可能,就不要相信凑巧,凑巧的事情确实常常有,但我们办案不能往凑巧里走,我们要的是依据,尽量多地去搜集依据。” 小萌在断头崖上自杀情节已经明确下来了,又没有返程的鞋印,只能推断她是跳下了悬崖,只是尸体一下子无法找到,但她的尸体应该在海里,可惜,又找不到小萌的尸体,不然可以印证一下牙齿的咬痕,不过,现在总体看来好像意义已经不大了,如果定下来吕剑和小萌一个是意外死亡,一个是自杀死亡的话,总之都不是凶杀案件,那就差不多可以结案了,但是在结案之前,小萌的尸体打捞工作必须尽心尽职。 我打电话给所长,告诉他我们现在的调查分析状况,打捞工作还是需要再继续,再怎么说,也得给家属一个交代。 我冷静了一下,心想吕剑案暂时可以搁一搁,等打捞有进展再说,过会儿去一趟精神病医院,和欧阳主任聊一聊,让他帮我分析一下老头被杀案的现场犯罪行为,经过一晚上的潜意识工作,我还是觉得现场凶手的行为有点异常。 欧阳主任是有名的精神病专家,以前和我们法医研究所一直都有合作关系,他的一篇关于精神病犯罪的论文就是和慕容哥合作的,发表在一本全国有影响的杂志上。 我到达他办公室的时候,他正好查房结束,我不好意思地说:“打扰了,欧阳主任,占用您宝贵的时间。” 欧阳主任浓眉大眼的,戴着一副黑边眼镜,很随和地说:“不宝贵,我的时间一点都不宝贵,哪有你苏法医的时间值钱呀?” 我说:“我们法医呀,每天就是陪着那么些尸体。” 欧阳主任挤挤眉说:“那可不是,每具尸体都是一个谜哦,你每天都在解谜,那多有意思呀,说吧,今天过来有什么事?” 我说:“我们昨天有个案子,一个老头被杀,凶手在现场有一些动作,我怎么都想不明白,想到你这里请教一下高见。” 欧阳主任一边听我讲述案情和现场的情况,一边在仔细地研读照片,我看到他的额头上起了一些皱褶。 欧阳主任看了一会儿,拿着那张颈部被砍的照片说:“这么残忍的照片,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平时我听到我们病人有一些残忍的表现,都是家属口述的,现在亲眼目睹,真是有点受不了。” 我说:“欧阳主任,你分析分析看看,这个凶手心理有没有异常?” 欧阳主任说:“其实,这心理异常不异常都是相对的,比如说正常人是不会杀人的,所以说杀人凶手都是心理异常的。” 我想想这很有道理,就继续听欧阳主任在讲。 “这名凶手在明知道已经杀死了老头之后,还是不停地砍击几十次,从我们精神病学的角度去理解,这种行为属于偏执型行为,这种人对自己的行为往往不计后果,就是一件事情往死里整。” “还有你提到的其它情况,比如菜刀扔现场,离开不关门,我感觉这个人对自己的不利行为,不懂得最起码的保护,我不是说他应该保护、伪装自己的犯罪行为,我是说保护自己是人天生的本能,不懂得保护自己本身就是一种异常。” “所以这个人如果是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的话,他也许就可能产生这些行为,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他就可能产生偏执行为,行为后又不懂得保护自己,而且,当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产生了妄想之后,那发生这样的偏执行为就更好理解了。” 我若有所思地说:“很有道理,很有道理,我的问题好像通了。” 欧阳主任喝了口茶水说:“不过,这只是顺推,我是假设这个人患有精神分裂症,产生这些行为的可能性。” 我知道专家发表意见都会留一手,连忙说:“我懂,我懂,我会把您的意见结合其它调查情况一并分析的。” 我要告别的时候,欧阳主任说:“我们这儿,精神分裂症病人很多的,你有兴趣可以随时过来做些调研,我和慕容主任关系很好,苏法医,以后我们也可以合作搞搞科研的。” 欧阳主任这么热情,我很是高兴:“好的,我一定会来向您学习。” 欧阳主任说:“说来也巧,前天上午一个巡警送过来一个女的,说是有精神病,查不清身份,就送我们病房来了,你知道的,他们发现身份不明的街头精神病人都往我们这塞。” 我说:“警察老给你们添麻烦。” 欧阳主任说:“这个女的就是典型的精神分裂症,她来的时候,就不停地说有人追杀她,叫我们保护她,这就是典型的被害妄想,这我不多解释,你们法医也懂的吧。” 我一愣:“一个女的?” 欧阳主任说:“是的,来的时候浑身是血,手腕上还割了一刀,肯定是割腕自杀过的,好在巡警及时救了她一命,我们给她洗干净了,发现还是个满漂亮的小姑娘。” 我又一愣:“一个漂亮的姑娘?割腕自杀?” 欧阳主任诧异地说:“怎么?有兴趣,那就带你去病房看看?” 我的心脏病都要发了,一个漂亮的姑娘?莫非? 我实在不敢往下想,连忙叫欧阳主任带我去病房,我一走进病房,就看见一个穿着条纹病号服的女孩,坐在一扇窗前,带着忧郁的眼神,呆呆地望着窗外,我叫了她一声:“小萌!” 第三十三章 断头崖9 女孩转过头来,脸部在明亮的窗户背景下显得更加阴郁,她定定地看着我,对我充满了戒备。 欧阳主任吃惊地说:“你们认识?” 我说:“我看过她的照片。” 欧阳主任说:“是和你们案子相关的?” 我说:“是的。” 小萌站了起来,双手紧紧握住窗户的铁栅栏,大声地对我叫道:“你是谁?你是谁派来的!” 以前大学里也是学过精神病学,对于被害妄想的精神分裂症病人,总是怀疑她所处的环境中有人因为某种原因要陷害她,小萌一定是以为我就是来害她的。 欧阳主任轻轻地在我耳边说:“她来之后,我就开始给她用药,但是她就是不肯说出她的真实姓名,这也是被害妄想的表现,她怕泄露身份,遭到暗害,我反复让她确认我只是一名医生,她才告诉我一些东西。” “她说她男朋友最近和一个姑娘好上了,要抛弃她,所以她从另外一个城市坐飞机过来,跟踪她男朋友,发现他男朋友到海边去跟人约会,她尾随而去,后来跟丢了,她心灰意冷,就割腕自杀。” “病人有些话是不好相信的,因为她有被害妄想,许多她所说的都是她自己脑子里妄想出来的,但有些过程性的东西你是可以去相信的,因为过程是一条线,这条线是有背景可以证实的。” 原来是这样,欧阳主任的介绍使我恍然大悟,吕剑自己独自去游泳,小萌尾随而去,到了断头崖,吕剑跳崖,小萌到了断头崖,发现吕剑已经消失,就妄想吕剑和别人约会去了,所以就动了自杀的念头。 我的心里感到一颤一颤的,这节奏真让人受不了,我是来咨询老头被杀案的,没想到却意外搞定了吕剑案。 我感觉还有些细节问题没有弄明白,比如小萌为什么随身携带刀片,有没有咬过吕剑等等,就对欧阳主任说:“主任,我还有些细节问题想问问小萌,你看我能不能和她单独谈一谈。” 欧阳主任轻声说:“没问题的,不过你要注意一些,她有强力的攻击性的,现在给她住单间,就是因为她没办法和别人住一起,昨天一个女病人被她抓破了脸。” 我心想我的擒拿术可不是白练的,要是小萌敢攻击我,我就正好练练手:“好的,我会注意的。” “那我走了,这桌子底下有报警器,你真要有问题,就按这下面,我们马上就会赶过来。”欧阳主任说完就出去,随后关上了门。 我走近小萌,小萌还是刚才的那个姿势,好像我要害她,她随时都准备跳窗似的。 我安慰她说:“小萌,你不要怕,我是警察,我是来保护你的。” 小萌紧张地说:“不要靠过来,你不要骗我,你们这些漂亮女孩,只知道勾引我男朋友,我不会相信你的。” 我掏出警官证递给她:“你自己看,这总不能造假的吧,谁敢伪造警官证?不要命了。” 小萌低头看了看,警官证上漂亮的我穿了笔挺的制服,她真的相信了,双手慢慢从栅栏上放下,我伸出一只手去拉她的左手,让她在我身边的凳子上坐下,她顺服地坐了下来,我看到了她左手腕包着纱布,就关切地问:“这里会疼吗?” 她孱弱地说:“不疼,医生说不要紧的。” 我说:“医生说的肯定是对的,等病好了就可以出院了。” 没想到小萌激动起来:“我不出院,我一出去就有人追杀我。” 我知道她的病一定很严重,妄想症驱使着她走火入魔一般,早已经不是正常人。 我说:“小萌,是谁要追杀你呀。” 小萌说:“是吕剑,是他喜欢上了别人,就一直派人追杀我。” 我想他可能不知道吕剑已经死亡,就没直说:“吕剑追杀你,可是你那天傍晚为什么跟踪吕剑呢?” 小萌诡异地一笑:“不是只有她做得出这种事情,我也会被逼急了,那天我飞过来,本来是到他那里去捉奸的,没想到他背了个大包,正准备出门,我想他一定是去和哪个姑娘约会去了,我就跟踪他,看他上了公交车,我就打上一部的士。” “后来,我们先后到达了一个海边,我看到他钻进了一个围栏,心想这隐蔽的地方真是约会的好地方,我就在外面等着,我想等他们约上了,我再进去抓他,跟他对质清楚,他口口声声说爱我,看他当着别人的面,怎么收场?” “约莫过了十分钟的样子,我进去走到尽头都没发现吕剑,心想上了他金蝉脱壳的诡计了,就拿出了一个刀片,本来准备用来划破和他约会的女票的脸的,我就割了自己的手腕,可是割手腕实在是太疼了,我想想不如跳崖来得简单,于是就跳了下去。” 我心里暗暗感觉到这女孩暗黑的心灵:“你跳下去了?” 小萌说:“是的,我跳下去了。” 我诧异地问道:“可是你又怎么活下来的?” 小萌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估计是好不容易遇上一个有安全感的警察可以倾述,她继续说她的故事:“我跳下去的时候,我沉入了海底,当我反弹浮出水面的时候,那大海的浪真大呀,那时天又黑,我感到有了一点害怕,我本来是打算死掉的,可是被海水一泡,我脑袋清醒了很多,就有点不想死了,可是我又不会游泳,双手乱抓。” “突然,我感觉我的左手被一只大手捏住了,刚好捏在我的伤口上,我大叫一声有鬼,只听见一个声音叫我的名字,我更加紧张了,海水淹没了我的半个脑袋,我听到那个人说他是吕剑,我感觉声音挺像的,可是浪太大,我看不到他的脸,那只大手紧紧地抓住我,我的脑袋几乎都要没入水里了,我想这人一定是吕剑派来杀我的,我就狠狠地咬了他一口,这时一个巨浪拍击过来,那人就不见了。等我挣扎着浮出水面时,我发现水面上有一个救生圈,就抓过来套在身上,后来又来了一个巨浪,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吕剑手臂上的咬痕竟然是小萌在海里咬的,吕剑在海里意外遇见自杀的小萌,本来是奋力救她,却被她妄想为派人追杀。 “后来呢?”我问道。 “后来,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躺在了一户人家里,我看那个人家里破破烂烂的,我起身来到客厅,发现一个老头躺在躺椅上,我大吃一惊,我想这吕剑想得也太周全了吧,在海里杀我,我侥幸逃脱,又在这里拘禁我,我一不做二不休,去厨房里找了把菜刀就把那老头砍了。” 我听到这,脸都发青了,原来浅滩民房的老头是她杀的。 应该是小萌在海里昏迷后,被浪冲到了浅滩,民房老头救了小萌,小萌却妄想是吕剑派老头拘禁她,我想过程应该是这样的,这可怜的老头。 小萌说完了这些,表情有了一点满足,她是释然了,在她狭窄的心里,她以为她连续挫败了两次吕剑的阴谋,成功地逃脱了海底魔爪和民房囚禁,现在安全地和一个警察报告,她又补充说道:“警察姐姐,你一定不要离开我,吕剑一定会再派人来追杀我的。” 我真想剁了她,这个外表漂亮、眼神忧郁的女孩,武装着一颗妄想的脑袋,害死了男朋友,还残忍地杀害了一个救她小命的老头。 按照小萌的陈述,我们收集了更多的证据,一一印证了小萌所说的那些过程。 后来吕剑的父母来领取吕剑的一些遗物,我从他们那里得知,吕剑这些日子里正在和父母商量,打算过年的时候和小萌结婚。 可是这个女孩根本就不知道有一个爱她的人,已经被淹没在她那波涛汹涌的妄想的大海里。 案子收尾后,我和专案组一起来到了断头崖,去最后一次感受断头崖带给我们的悬疑和悲情。 凌菲说:“吕剑因爱在这里淹没,这断头崖真不是个好地方,还不知道以后有多少人会在这里断了天涯,难怪没人开发。” 侯宇廷说:“我看干脆更名为断爱崖吧。” 我正要发表点意见,电话响了,是峻修,我接了起来,峻修结结巴巴地说:“苏三,我左想右想,我们还是不合适在一起的,肯定又会变成以前那样吵吵闹闹,再说,我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女朋友。” 我的心仿佛被小萌的那片刀片狠狠地划了一下,鲜血喷涌而出。 我没说一句话,把手中的手机扔进了大海。 第三十四章 中学1 妈妈说这个周末要回来,她漫长的出差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因为那边的药品连锁店已经开张,有区域经理在那里负责经营就可以,这样她就抽出了身子,可以回来了,等她会来,我打算抽空去看看她,顺便跟她报告一下我已经和峻修离婚的消息,她一定会很生气,她自己可以有一万种理由离婚,而却不可以让我有任何离婚的理由。 峻修真是渣男,我想,出尔反尔,我当初怎么会看上这种人,其实我真不应该在萧克那边见到他时瞎激动,当时就应该拒绝他虚伪的好意,让他一个人灰溜溜地飞回来。 “苏老师,郊南中学发案子了!”凌菲大步流星地跑进了办公室。 我站了起来说:“那走吧。” 说完,我们就驱车离开美丽的野家坞,向郊南中学开去。 郊南中学是一所民工子弟学校,学校在郊南工业区的边上,都不知道是谁想出来在这个位置上设计了这么一所学校,背靠着一座连绵的山峦,孤零零地坐落在一条大马路边,马路对面除了一些杂乱的出租房、杂货店、小旅馆,就没有任何高档一点的设施,不过如果要求不要太高的话,这个区块也算是层次最低的综合体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好几万来自四面八方的人聚集在这里繁衍生息。前几年,这个学校还在施工的时候,孩子们上学要家长送到好几公里之外的一所学校,现在有了这所学校,工业区工人的孩子们总算每天不用起早摸黑,可以安心地在这里读书了。 现场就在学校二号楼三楼的数学教师办公室,我爬上楼梯上了三楼,办公室就在楼梯口,刘大已经早早到达现场。 刘大见我来了,就说:“苏法医,辛苦了。” 我把头伸进办公室的门看了一下,尸体是一个青年女性,我说:“是一个女老师?” 刘大说:“是的,是一个女数学老师,名字叫可莹,去年师大刚毕业,真是可惜。” 我说:“怎么暑假也在学校?” 刘大说:“是这样的,这个学校都是工业区工人的孩子,一些孩子放暑假没地方去,所以学校开了几个困难班,让他们在学校里就读,今天下午三节课,孩子们刚刚放学了。” 我说:“那是怎么发现的现场?” 刘大说:“是一个叫陶聆的七年级值日生,她做好教室卫生,来向可莹老师报告的时候,发现可莹老师倒在了办公室里。” 我说:“那是谁报的案?” 刘大说:“是保安,陶聆跑到保安室报告了情况,保安报的警。” 我说:“有保安呀,那凶手怎么跑掉了?” 刘大说:“放学的时候,来接孩子的家长三三两两,进出学校大门的人很多,估计这时候保安也没注意到吧,再说,凶手也只能在这个时间段混进来,平时大门都是锁上的。” 我说:“这下好了,案犯在眼皮底下跑了,我们只好老老实实看现场了。” 我走进办公室,新建的学校办公室条件真是不错,办公室估计有我办公室的两倍大,里面有四张办公桌,除了第一张桌子上摆放了一些教辅资料外,其它三张桌子桌面上都是空无一物,平时有四个老师在这里办公,暑期班只有可莹老师在这里代课。 办公室一进门就是一张半转角的沙发,沙发前摆着一个茶几,尸体就躺在茶几旁边的地面上。 我站在那里注视着尸体,粗看上去,尸体就只有胸部一刀,血液已经浸染了她白色的泡袖衫,可莹老师的脸色非常苍白,这是失血性休克的典型表现,看来是胸部大出血死亡的。 凌菲开始检查常规性的尸体现象,一边检查一边说:“尸斑还没有出现,尸僵尚未形成,尸温下降了一摄氏度。” 看来死亡时间没什么问题,案子就是刚刚发生的,陶聆发现尸体的时候也就是可莹老师刚刚被杀的时候,如果她早一步到达可莹老师的办公室,说不定有可能直接目击犯罪过程,想想也是可怕,这对于一个七年级的女生来说,绝对是一起她心理无法承受的事件,我想。 我重点关注的是可莹老师有没有被控制、当时有没有打斗过程,我看了看她的手腕、颈部等一些重要的体表位置,什么都没有发现,看来当时的犯罪过程非常简单,就是凶手拿刀刺了可莹老师一刀,正好刺中了胸腔内的大血管或是心脏,可莹老师就倒在了地面上。 犯罪实施前,可莹老师没有和凶手过多的肢体接触,犯罪实施后,凶手也没有过多地处理现场,直接就逃离了现场,凶手来到可莹老师办公室是直奔主题的吗?这次来的目的就是要杀害可莹老师的吗? 茶几上没有喝过的茶杯,烟灰缸里也没有烟蒂,看上去好像没有客人来访的迹象,凶手与可莹老师熟悉还是不熟悉呢? 凶手和可莹老师是不是熟悉意义相当重大,关系到刘大他们调查访问的范围,这前期的调查工作时间性相当重要,一旦错过最佳时机,人们的记忆就会模糊,对于破案是极不利的。 我正在苦思冥想的时候,侯宇廷提着勘查箱进来了,我们是最为默契的好搭档,总是能一起并肩作战,只是我的法医研究所和侯宇廷的刑事科学研究所不在一个地方办公,他们的单位在拥挤的市中心,而我却在风景秀丽的郊区,所以我们到达现场一般都有先后。 侯宇廷见了我说:“苏三,怎么样,有好情况吗?” 我说:“好情况就是尸体发现比较及时,也就一个小时的样子,坏情况就是凶手在众目睽睽之下逃出了校园,学校的监控系统整个暑假都在检修。” 侯宇廷放下了箱子说:“一般都这样,不然就用不着我们了。” 我说:“那就看你的了,看看你能不能找到凶手的鞋印和指纹。” 侯宇廷说:“我尽力吧。” 我走到可莹老师的办公桌前,翻了翻桌上的笔记,上面除了正常记录的备课笔记之外,没发现有什么异常的记录,一只iPhone手机就放在桌子上,我拉开办公桌的抽屉,里面有几张崭新的百元钞票,没有丝毫的翻动迹象,看来凶手针对的不是财物,那这次来就是要杀害可莹老师的? 我正在思考着这些问题,刘大打来了电话:“苏三,查出了一个重要情况,有学生家属反映,就是在放学接孩子的时候,看到一个年轻人慌慌张张从学校大门走出去,后来就沿着围墙往后山方向走了。” 我一惊:“不知道这是不是案犯?” 刘大继续说:“目前嫌疑最大的就是这条线索了,我怀疑这个年轻人很可能就是案犯,所以,我想请你去围墙那边看看,有没有血迹之类的。” 我马上说:“我懂,我立刻去。” 我把刘大的话对侯宇廷说了一遍,侯宇廷也有极大兴趣,要和我们一起去围墙那边看看。 我迅速地走出了学校大门,沿着围墙一路搜索血迹,这学校的围墙建的也是实在,两米多高的白墙顶上还安装了铁丝网,如果不从大门进出,想翻越这围墙,根本就不可能。 围墙外面的地面都是施工剩下的杂草丛生的断砖块、锈迹斑斑的废钢管,从这里走过去很是不便,凶手会从这里走过去吗?再说后面就是茫茫无边的山脉,凶手好好的大路不走,偏要从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强行通过? 正思忖着,我的眼睛一亮,一块断砖上面似乎有一滴血迹,我激动地端下身来,果然是血迹,血迹移行的方向朝向山体。 第三十五章 中学2 我马上拨通了刘大的手机,刘大听了我的报告之后说:“来不及了,现在通知特警来围山肯定是来不及了,再过一个小时天就要黑了,我们刑警自己先干起来了,晚些时候他们会补充力量上来,苏三,你们几个技术人员也一起参加,我们马上围山搜捕,务必拿下这个凶手!” 我估计了一下,凶手已经逃离现场大约有一个多小时的样子,如果确定在山林里游荡,应该已经离开有点远了,我们现在上山,只能算是殊死一拼,成功的概率较低,不管那么多了,只要有可能,就要去努力,努力了总是有点希望,否则这个凶手一旦逃脱,固然后期布下天罗地网,抓获也是比登天还难。 我和侯宇廷、凌菲三人一个小组,跟随着那些正在现场做访问的侦查员一起,临时编成了一个搜捕小分队,刘大布置好搜捕任务,做最后的誓师动员:“大家务必要注意自身的安全,现在我们不清楚凶手身上有什么凶器,所以一旦发现目标,千万要以说服为主,如果对方不服从,才动手强捕。” 我们都已经跃跃欲试地做好了各种准备,就等刘大一声令下就开进山去,我看到凌菲有些局促不安,我安慰道:“不怕,有我在呢。” 凌菲不好意思地说:“没怕,只是没参加过这样的活动,心里很紧张。” 我说:“这可不是一般的活动,这是真枪实弹的搜捕哦,一定要小心才是。” 刘大下了出发的指令,我们沿着围墙外边,翻过那些断砖和废钢管,攀着树枝荆棘上了山,我一边爬一边在想,凶手怎么会选择这种密林,这完全是一条死路啊,一旦被我们发现逃跑方向,虽然我们的搜捕会很困难,但是他自己逃跑也是非常的不容易啊。 在丛林里穿行了大约五十米不到,奇迹出现了,眼前有一条铺满松针的小道展现在我们面前,这条小道一定是以前村民或者樵夫留下的,刚才的那些密林应该是学校建设的时候堆的土方,把原来上山的路都堵了,人群发出一片欢呼声,看来大家都不愿意再爬那种荆棘遍布的丛林了。 看来凶手是知道这里面的这条小道的,不然他往这荆棘林里面跑,就算是已经跑了一个多小时,也跑不了多远,一般来说,凶手都会尽快离开现场。 我们的队伍拉成了长线,顺着这条小道往前走去,这条小道弯弯曲曲,一路松树林密布,松针踩在脚下软软的,侯宇廷说:“这该死的松针,根本就留不下脚印。” 我说:“没脚印,你这次想立功只能靠体力了。” 凌菲说:“我们法医还有机会,万一我们发现地面上的血迹,就能确立凶手逃跑的方向了。” 凌菲的话不是没道理,不一会儿,我们就来到了一个岔路,这条小道在密林深处竟然还有岔路,往左?还是往右? 我们一行总共就十几个人,如果押宝沿着主路方向行走,要是凶手是从右边的侧路走的,那我们就功亏一篑了,如果在此分成两路人马,一路只有七八个人,力量分散了就显得单薄,万一遇上什么危险,人少了很难搞得定,我们陷入了两难之中。 刘大的意思是两条路都不能出问题,必须抓两头,七八个人对付一个穷凶极恶的凶手,虽然有点危险,但是对于一群训练有素的刑警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对刘大说:“要么这样,我和凌菲分成两路,法医可以发挥独一无二的作用。” 刘大同意了我的说法,于是我们就兵分两路,我和刘大一组,沿主路方向进发,凌菲、侯宇廷和其它五个侦查员沿右边侧路出发,说好如果一个方向确定了凶手行踪之后,另一个方向的人员就撤回,集中到一个方向,集中力量进行围捕。 我们分兵行动之后,我把精力还是集中在发现地面血迹上,如果一旦有所发现,就可以确定凶手的行踪,在紧急的情况之下,利用这种短平快的发现最见效。 太阳西坠,天色也慢慢变暗,我们正朝着西面进发,霞光透过密林,晚风摇动松枝,我们的踩在松针上的脚步声“沙沙”地响着。 我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眼珠几乎都要瞪出来了,可就是一无所获,我心里想,凶手对可莹老师只刺了一刀,自己未必会被刀划伤出血,刚才断砖块上的血迹很可能仅仅是凶手在行刺时身上粘附到了可莹老师的血迹而已,要是这样,想要在这一路上发现凶手留下的血迹,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本来,我一边走一边注视着地面,算是很注意路面情况的,可是忽然,我被松针下面的什么绊了一脚,差点向前摔出去,我连忙用手抓住了道边的一颗松树,等我稳定下来之后,我发现我手握的地方竟然有一小片血迹,我大吃一惊,原来凶手也在这颗小松树上搭过一把,难道也在这里绊了一脚?真是无巧不成书。 薄薄的血迹已经干涸,我立即取出工具,把血迹提取了,虽然血迹的面积相当小,不能说明凶手受伤,但意义同样重大,这已经明确了凶手逃跑的方向,我说:“刘大,凶手一定是往我们这条路逃跑的。” 刘大看了看血迹:“这个人有没有可能受伤?” 我遗憾地说:“我看很可能根本就没受伤,如果他受伤了,不会只有这么一小片血迹,我们一路过来都没有发现任何血迹。” 刘大看上去虽然很失望,不过他说:“没受伤没关系,至少这片血迹暂时已经给我们指明了方向。” 我打电话给凌菲,告诉了她我们的惊人发现,让她们迅速改变行动计划,抓紧往我们这边赶过来。 刘大示意我们加快步伐,赶在天黑之前看看是否有希望与凶手正面接触。 我们的脚步不约而同地继续朝西面追去,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山去,仅有的光线只是晚霞的余晖,最多半个小时,天就会完全黑下来。 凌菲她们小分队速度也是超快,等她们气踹嘘嘘地追上我们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我们只好打起了手电,为了节约电量,只是由走在最前面的我打了一支手电,后面的人就摸黑跟着,队伍的行进速度变得慢了下来。 我心里想,如果凶手没有手电,他在这黑树林里根本就无法行进,如果他打着手电,只要在我们视野能及的地方,他就是自曝位置。 夜色越来越黑,我们都不知道已经深入到山峦中多远的地方了,肚子里咕咕地叫着,其实我早就饿了。 正茫然地走着,忽然,前方出现了一个幽幽的亮点,我大吃一惊,这是什么东西,亮点先是迅速地在移动,后来就悬浮在那里,一动不动。如果是人,这运动速度不可能有这么快速,如果不是人,那又会是什么呢? 我迅速关闭了手电,轻轻地“嘘”了一声,我们十几个人立即停止了脚步,远远地盯着那个亮点,与之形成了一种对峙。 过不了一会儿,附近又出现了十几个亮点,快速地向原先那个亮点集聚,我心里想,速度如此之快,这是什么玩意? 刘大轻声地说:“备枪!” 在寂静的黑夜里,除了不夜虫在叽叽地鸣叫,我听到了侦查员们拔枪和子弹上膛的声音,我们几个技术人员平时都没有配枪,就退到了队伍的后面。 我们与亮点就这样对峙着,似乎在进行心理对抗,静静地等待着一场即将到来的大战。 第三十六章 中学3 过度的紧张使我仿佛都可以听到现场十几个人的心跳了,突然“啪”的一声枪响,不知哪个侦查员的枪走了火,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炸响在夜空中,只见那些亮点迅速如游蛇一般向山下退去。 我们稍稍舒了一口气,这时刘大的手机响了起来,只听见刘大在电话里说:“是我,是我,原来是你们呀!” 刘大挂掉电话,在黑夜中对我说道:“苏三,手电开起来,对面是特警,他们是带着警犬来支援我们的。” 那些十几个幽幽的亮点原来是警犬的眼睛,搞得我们人心惶惶的,虚惊一场。 我开关手电三次,向远处发送信号,对面也呼应了,确认是自己兄弟,我们就慢慢地走了过去。 特警来了一大批人,他们研究过地图,驾车从山中的一条盘山公路上来的,正好和我们形成了合围状态,接头之后,我们才发现,这一趟大搜捕是白跑了,凶手很可能从特警上山的路下了山,然后从盘山公路想办法溜掉了。 经过商议,暂时终止搜捕计划,我们搭乘特警的车辆回到了郊南中学,各归各位,我和凌菲当即去了法医研究所,准备开始解剖可莹老师的尸体。 可莹老师的尸体洁白无瑕,本身较好的肤质加上失血性休克的加强效果,皮肤变得纸一样白皙,任何化妆品都无法复制这种功效。 像刚才在现场看到的一样,除了胸部有一刀刚好刺中左心室,其它地方完全没有损伤,我开始思考起来,只有一刀,是直奔主题的一刀,还是偶然的凑巧呢? 类似这样的案子,法医无非就是在死亡时间和杀人工具上发挥点作用,其它就很难帮上忙了,我细细地检查损伤的特征,分析这致伤工具是一把什么样的刀具,一刀就夺走了可莹老师的性命。 凌菲快速递解剖着,看来经过几次锻炼,这个优秀的毕业生进步是相当的快,她正在分离腹腔的脏器和软组织。 “苏老师,我感觉这里有点儿不对劲。”凌菲说。 我看过去,凌菲正在暴露出可莹老师的子宫,我看到了凌菲说的不对劲是什么意思了,可莹老师的子宫比正常的大了许多,怀孕了嘛! 可莹老师不仅没有结婚,而且没听说有男朋友,这个发现相当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任何异常都有可能会升级成最重要的线索。 我切开了子宫,清亮的羊水里已经看得出来宫腔里有一个胎儿,真是要命,这胎儿随着母体生命的终结已经死亡,真是一刀双命呀。 我换了手套,马上向刘大汇报了情况:“又发现一具尸体!” 刘大紧张地说:“什么?你说什么?哪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我说:“在可莹老师的肚子里又发现了一具尸体,可莹老师怀孕了,胎儿三个月的孕龄,已经在子宫里死亡。” 刘大说:“你真吓了我一跳,不过,这个怀孕的事情,对我们调查有好处,我马上去安排。” 我说:“找到可疑男朋友的话,马上拿来做亲子鉴定,说不定这案犯就是这个男朋友呢。” 刘大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会尽一切力量先抓住这条线索。” 解剖结束后,已经是过了后半夜,我回到了我的办公室,准备今天晚上就在办公室里睡了,办公室里一直备有一张折叠床,是慕容哥给每个法医的标配,如果晚上有案子在身回不了家,就可以临时睡在办公室里。 我躺上了折叠床,可能是刚刚解剖完尸体,整个大脑都还在思索兴奋中,一直都没有睡意,可莹老师白皙的尸体一直出现在我的面前。 可莹老师未婚,无男朋友,怀孕三个月,胸口一刀,财务无遗失,现场无打斗,这些已有的信息在我脑海里翻滚着,不像是侵财性案件,是情杀吗? 凶手奇怪地逃入了茫茫山脉,又可能最后从大山深处的盘山公路溜走,或是继续遁入到大山深处?我陷入了深深的迷惘中。 不知不觉,我就进入了梦乡,今天又梦见了爸爸,爸爸还是在焦急地四处找我,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我依然听不见他所说的一切,忽然,我看见爸爸的表情变得异常紧张,一声凄厉的汽车刹车声响了起来。 我一下子惊醒过来,我晃了晃脑袋,分不清是在现实中,还是在睡梦中。 过了一会儿,我听见楼下汽车“嘭”的一声关门声,才知道刚才梦中的刹车声原来就是楼下传上来的,这该死的谁,半夜车子飞得这么快。 我听见了楼梯上的脚步声了,谁呀?半夜跑到我楼上来,准没好事,估计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商量。 “苏三,苏三!”我听到了敲门声,原来是侯宇廷,这家伙现在还没睡觉呀,都几点了?本来解剖结束后我就想打电话给他,沟通一下现场和尸体的情况,后来想想夜已过半,就没打搅他了。 我开了门,侯宇廷说:“苏三,你看看,你手机关机了。” 我拿起手机按了一下,白色的苹果图标在漆黑的屏幕上冒了出来,都不知怎么回事,手机莫名其妙关机了,难怪侯宇廷直接跑过来了,一定是有什么大事。 侯宇廷坐下之后说:“苏三,出大事了,是这样的,我在可莹老师办公桌的一个抽屉里发现了一本她本人的病历,里面记录了一条信息,竟然说她怀孕了。”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我说:“胎儿三个月,已经死了。” 侯宇廷说:“这么重要的事情,你都知道了,也不打电话给我,太不够意思了,我还担心你解剖的时候没注意呢,万一漏检了子宫,这个事情就大了。” 我说:“我也是担心打搅你休息嘛,毕竟是后半夜了,你瞧不起本法医呀,我怎么可能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呢。” 侯宇廷说:“也真是的,可莹老师竟然怀孕了,那她男朋友到底是谁?目前都没有反映出来。” 我说:“总是会出来的,这个案子感觉一点都不奇怪,凶手很可能就是这个男朋友。” 侯宇廷喝了一口我给他冲的咖啡说:“你就这么肯定,命案现场可是一切皆有可能哦。” 我听到他说了这句话,感觉有点不妙,这侯宇廷一定是有了什么发现,一直掖着没告诉我。 我说:“快快,都几点钟了,有什么好货都放出来吧。” 侯宇廷说:“喝了这么好的咖啡,那自然是欠人情的,我说我说。” 侯宇廷打开他随身携带的勘查箱,拿出了一大叠黑白照片,我知道那是现场的脚印图片。 侯宇廷拿出其中一张说:“苏三,你看这张照片,上面的鞋印虽然不清楚,而且只有一个角,但从这个鞋印来看,我感觉像是儿童运动鞋。” 我拿过侯宇廷的照片看了看:“儿童运动鞋?你这是什么意思?有儿童进入过房间?” 侯宇廷点点头:“是的,就是这个意思。” 我说:“那有什么奇怪的,可莹老师是七年级的老师,她的学生估计都是儿童运动鞋,她的办公室本来就有学生进入的嘛。” 侯宇廷说:“整个房间我都仔细做过工作了,房间像是刚刚拖过地的,所以呢这上面的鞋印都是最新鲜的,可惜,地板的材料不够好,鞋印反映得不够好,唯一能辨认的就是这个儿童运动鞋的局部,不过,这运动鞋的鞋印花纹都模糊不清,哪怕是找到了这只鞋子,都没有比对条件,但至少,我敢说是儿童运动鞋。” 我又看了看照片,鞋底一片模糊,根本就没办法比对,不过,是儿童运动鞋又怎样呢? 侯宇廷又说:“张大说了,发现可莹老师死亡的那个学生,叫什么来着?” “叫陶聆。”我补充道。 “对,叫陶聆,那个陶聆说她是在门口看见可莹老师尸体的,可是保安上去的时候,办公室的门是关上的。” 我的睡意被侯宇廷的话吹得无影无踪,陶聆是第一目击者,她说她在门口看见可莹老师的尸体,但保安发现可莹老师办公室的门却是关闭的,难怪侯宇廷这么重视这现场里面有一只模糊不清的儿童运动鞋鞋印,陶聆有进去过现场? 第三十七章 中学4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洗漱完毕,吃好早饭,和凌菲直接就离开了野家坞,驱车去了郊南中学,准备再次勘查现场,顺便问一下保安掌握的情况,毕竟保安在看大门,他的发现可能是最为全面的了。 我们的车子很快到达了郊南中学的大门口,这回大门紧闭着,门上也张贴了学校暂停工作的布告,我在保安的观察窗那边打了个招呼,保安见是警车,就用遥控器打开了电动大门,我把车子开了进去,停好车,就走到了保安室。 保安是一个中年大叔,样子蛮不错,身段和举手投足看上去是军人出身,我说:“保安同志,我们是刑警队的法医,有些情况想了解一下,你昨天有没有看到一些异常的情况。” 保安不好意思地说:“昨天放学的时候人实在太多,家长们挤进挤出,电瓶车成堆,后来学生下课了,那人就更多了,我实在是管不过来,所以你说的那些异常情况,我一点都没有看见。” 我说:“这我理解,我想问的是陶聆?” 保安说:“哪个陶聆?” 我说:“就是那个向你报告可莹老师死亡的陶聆同学。” 保安说:“哦,就是那个同学呀,她当时慌慌张张跑到我这里,说是看到可莹老师被人杀死在办公室。” 我说:“她是说可莹老师被杀死在办公室吗?” 保安说:“是的,她是这么说的。” 我心里一咯噔,这么说陶聆是看到可莹老师被杀的过程?我又很快纠正了自己的想法,那也不一定,也有可能是小孩子表达不准确,不过,至少说明了一点,陶聆肯定看到了可莹老师的尸体。 我继续问保安道:“那你后来到三楼去过的吧?” 保安急急地说:“那哪能不去呢?我听到陶聆这么说,我立刻就跑上楼去了,后来看到的,就是你们看到的,我保证没进去过。” 我说:“你上去的时候门是开的吗?” 保安说:“不是,门是关的,不过没锁,我推开门才发现可莹老师尸体的。” 我暗暗地点点头,示意凌菲把保安的鞋子脱下来,检查一下鞋底是否粘附有血迹。凌菲麻利地从勘查箱里取出一些试剂和工具,在保安的鞋子上进行检验是否有血迹的存在。 我趁保安脱掉鞋子坐在那儿的空档,继续问他:“你有没有看到陶聆穿的鞋子呢?” 保安搔搔头说:“这,确实想不起来了,当时看她慌慌张张跑过来,就觉得有什么事情,没注意她的鞋子。” 凌菲检查完毕,确认保安的鞋底没有血迹,我们就把鞋子还给了保安,等保安穿好鞋,我就示意他到三楼给我们重新打开了可莹老师的办公室。 第二次复勘现场,感觉是不一样的,虽然尸体不在了,四处已经被侯宇廷弄得软七八糟,但现在我是带着问题来的,研究固然是深入了一个层次的。 我在想,如果当时门是关上的,那反推起来就是这样,门是陶聆关上的,陶聆在看到可莹老师尸体之后,把门关上,然后去报告保安,逻辑上虽然行得通,但是对于一个七年级的女生来说,这就不是很符合常理了,保安说她是慌慌张张到他那儿去报告的,既然是慌慌张张,哪能在看到可莹老师的尸体之后还会去关门呢?而且她说是被杀,如果不是口误,那不仅仅是看到了尸体,而且很可能是看到了胸部的那把刀。 这陶聆,目前来说,绝对有工作可做,侯宇廷昨天从现场提取到的儿童运动鞋鞋印位于可莹老师座位旁边,如果确认是刚拖过地的,那么这儿童运动鞋鞋印的价值就很大了,虽然不能直接比对,作同一认定,但是起码说明有学生进入,从放学到可莹老师被杀的间隔时间很短,在这期间内,很有可能有学生进入,至于是不是陶聆,那就要看陶聆昨天穿的是什么鞋子了,如果陶聆昨天确实穿的是运动鞋,那么感觉这味道越来越大了。 我站在可莹老师的办公桌边,体会着侯宇廷昨天提取到鞋印的那个位置,这到底能说明什么问题?还有什么工作可以做?我想侯宇廷一定是向刘大作了汇报,刘大也一定会去找陶聆,核实这些细节问题。 我在现场转了半天,脑子里不停地思考着这些问题,凌菲也在现场的各个部位仔细地观察,不时地提取了一些物证。 大约过了个把小时,我对凌菲说:“你差不多了吧?要么我们去陶聆家看看?” 陶聆的家就是在学校门口的这条大马路对面这片民工聚居地,我看车子很难开进去,就和凌菲俩拎着勘查箱,沿街走进去。 陶聆家还是好找的,我们穿过一个小街区,从一个超市的侧门转过去,就看到了她家的门牌号。 我正要上楼梯,看见了刘大站在那里,刘大见我来了,连忙说:“苏三,你过来一下,这里正需要你呢。” 我随刘大到了墙角,刘大压低声音说:“陶聆这小姑娘,可能已经吓傻了,她半天一句话都不肯说,我真是拿她没办法,你看看以警察姐姐的身份试试,她会不会开口?” 我说:“你们五大三粗的,准是把她吓坏了,过会儿我去试试。” 陶聆的家在二楼,这里的房子都是统一建成三层的小楼房,是当地居民出资建设,然后出租给这些外地来的民工。 我爬上二楼,陶聆家的门开在那里,陶聆坐在一条小板凳上,脚上穿着一双凉鞋,一位男民警正在那里做说服工作,旁边坐着的一个男人,估计就是陶聆的爸爸,他长得瘦瘦的,好像长期有病的样子,他见我进来,手足无措地站了起来。 我跟那位民警说:“你能出去一下吗?” 那位民警估计早就想出去了,见我这么一说,起身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我在陶聆身边坐了下来,拉了拉陶聆的手,陶聆没有反抗,我拉过她的手,放在我的左手上,那是一双稚嫩的手,长长的手指,这孩子要是长在其它的家庭,或许就是一个钢琴好苗子。 我轻轻地说:“陶聆同学,我是你的警察姐姐,你可以相信我吗?” 陶聆没有说话,但脸色明显好看多了,我说:“昨天是你值日吗?” 陶聆点点头,我想,还不错,至少是点头了,但我发现在她点头的时候,她看了她爸爸一眼,好像是在申请同意回答似的。 我问道:“你值日一般需要多久?” 陶聆又看了她爸爸一眼,她爸爸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她说道:“我值日一般就是打扫一下卫生,最多半个小时。” 我就继续追问道:“那你打扫好之后,就上楼去向可莹老师报告了吗?” 陶聆可能是听到了可莹老师这几个字,小小的身躯抖了一下,她看着她爸爸,她爸爸的表情还是没有变化。 我见她很紧张的样子,就摸了摸她的小手,可是陶聆却突然哭了起来,我一看情形不对,就提前结束了这次询问。 我放下了陶聆的手,走出了房门,站在她家门口的走廊上,刚才的那位民警正站在那里抽烟,他看见我出来,就扔掉了烟头,向我打招呼,可是我的眼睛顺着他的烟头看到了地上斜靠着一双白色的儿童运动鞋,这鞋看上去还是湿漉漉的,明显是刚刚洗过的。 我立即示意凌菲开始检验,凌菲取出了试剂和工具,将一滴试剂滴在了其中一只鞋底上,我顿时看见凌菲的脸色变了。 “苏老师,鞋底有血迹反应!”尽管凌菲的声音压得很低,我还是听得非常清晰。 第三十八章 中学5 我端下身来,戴上手套,拿起了凌菲正在检验的鞋子,这是一只白色的女童运动鞋,摆放在陶聆家门口,应该就是陶聆的鞋子。我把鞋子翻过来,鞋底其实洗得很干净,凌菲滴试剂的地方,颜色变蓝,这种颜色就是提示这里可能有血迹存在,这试剂的灵敏度极高,任你把鞋子怎么洗,只要之前粘附过血迹,都能测试出来,只不过这实验也有假阳性的可能,所以如果是阳性,只能说可能有血,而不能认定肯定又血。 我轻轻地对凌菲说:“这鞋子我们提取掉,拿回去找DNA实验室的再细致检验一下,如果真的是血,看看到底是谁的血。” 凌菲从勘查箱里拿出了两个包装物证专用的塑料袋,将鞋子包了起来,我们急匆匆地走下了楼。 刘大还在一楼的街面上,我过去跟他报告了我们的发现,并且把陶聆刚才的异常反应也作了汇报,刘大听了之后,皱起了眉头。 刘大说:“不会吧,这小孩,看上去蛮清纯的,难道说了谎?” 我说:“不是你说的吗?一切皆有可能。” 刘大一向是怀疑一切的,可是今天他竟然没有怀疑这个清纯可人的七年级女孩,反正在实验结果出来之前,我是不会轻易放过陶聆的。 在回单位的路上,我忽然想到陶聆每次回答问题的时候,都要去看她父亲的眼色,这说明什么呢?仅仅是这小孩平时的习惯吗?还是她父亲之前对她有什么暗示? 我们把鞋子送到了DNA实验室,就回到了办公室,我又冲了一杯浓浓的咖啡,舒缓一下疲惫的神经。 慕容哥走了进来,他说:“苏三,辛苦了,中午请你吃饭吧。” 我知道他请客永远是在食堂,只不过是多炒两个菜而已。 “好啊,凌菲,你也一起去吧。”我对凌菲说。 我们一起来到了食堂,在靠窗的一个角落坐了下来,一个尖椒肉丝、一个雪菜香干,一个蘑菇里脊,好了,就三个菜,我们三个人就开吃起来,今天的菜味道相当不错,不知是饿了,还是师傅换了。 慕容哥边吃边说:“今天的现场有什么发现吗?” 我见他问起了案子,就把陶聆的事儿原原本本地向他作了汇报。 慕容哥听了之后,停住了吃饭:“这陶聆,她父亲有没有做一些工作?” 我说:“刘大他们做过工作的,说是昨天陶聆父亲没去接人,所以对现场的情况一点都不知道。” 慕容哥说:“是这样啊,如果再去陶聆家,陶聆父亲也要常规看一看。” 凌菲说:“慕容主任,你是说看他的鞋底吗?” 慕容哥说:“正是。” 我边吃边想,慕容哥怎么一下子会想到陶聆父亲的呢?只是听我说陶聆每说一句话都要看她父亲一眼吗?可是陶聆父亲根本就没去过学校呀。 我忽然想,如果他去过呢?不是说一切皆有可能吗?如果陶聆父亲昨天下午的活动时间没有敲实,那么陶聆父亲的话就值得怀疑,那么我们法医要介入进去,就是检验陶聆父亲的鞋底,看有没有粘附到血迹,我越想越可怕,嘴里的饭都停止了嚼动。 “你想哪去了?”慕容哥用筷子敲了一下瓷碗,瓷碗“当”的一声很清脆。 我回过神来说:“没,没有,凌菲,我们马上走,再去一趟陶聆家。” 我们又匆匆地离开了野家坞的法医研究所,向郊南中学开去,这回是轻车熟路,加上道路交通异常通畅,不一会儿我们就到达了郊南中学,我把车子停在郊南中学门口,保安看是警车,马上就开了学校大门,我摆摆手示意我们不进学校,保安才又关闭了大门,我和凌菲还是选择了步行,这条狭窄的街巷还是步行来得快。 陶聆的父亲叫陶建设,大约四十多岁的样子,在陶聆生下三岁不到,妻子就因为一场交通事故去逝了,他自己现在郊南工业区的一家橡胶厂工作,平时工作很忙,因为是流水线,没有时间回来接陶聆放学,加上他家距离学校比较近,陶聆就自己回家。 我再次出现在陶聆家的楼下时,刘大感到很诧异:“苏三,你怎么又来了?” 我说:“我是想再看一看,有些东西我还是没想明白,比如这陶建设,昨天下午的活动情况?” 刘大说:“这个问题呀,你打个电话过来就好了,我们都已经调查过了,陶建设昨天下午单位的流水线出了故障,所以单位流水线的工人集体放假,昨天下午陶建设一直在家里,不过据他讲,他没有去学校接陶聆。” 我一听,这真是有点邪门,陶建设昨天下午的活动果然有说不清的地方,他说他自己一个下午都待在家里,可是有谁能作证呢?看来,这一趟还是必须跑的。 我说:“刘大,陶建设我也想看一看。” 刘大扬眉道:“哦,陶建设被我们苏法医看上了?” 我们上了二楼,刚才那个民警还是坐着那里,陶聆一声不吭,看来还是没有掏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我说:“陶建设,你昨天下午没有去接陶聆吗?” 陶建设说:“没有,我昨天下午是休息,回到家后就躺在床上睡觉,一直到陶聆回家,我才醒过来。” 这时陶聆看了看他父亲,眼神里好像有一些别样的东西,我抓住了这一刻,我对陶聆说:“陶聆,你昨天回家的时候,你爸爸是在睡觉吗?” 陶聆的眼神有点慌乱,支支吾吾没有答上话来,我心里起了疑团。 其实现在我的心里已经开始作了假设,如果陶建设说的不是事实,他昨天下午在陶聆放学的时候确实去了学校,一种可能是他就在学校楼下接到了陶聆,对楼上的现场毫不知情,另外一种可能就是他没接到陶聆,就直接上楼去找陶聆,最后直接上了三楼教师办公室,也目击到了现场,虽然这种可能性比较小,但是现在他们父女俩的异常表现,使我不得不怀疑起来。 我说:“陶建设,我们可以看看你的鞋子吗?” 陶建设说:“可以。” 于是他就脱下了他那双脏兮兮的皮鞋,递给了凌菲,我们拿到了他的鞋子,就出了门,在门口开始检验起来,凌菲像上午一样,对陶建设的鞋底进行了血迹检验,可是一点反应都没有,我失望地摇摇头,事情又多了一些可能,可是鞋底没有血迹还是排除不了陶建设到达过现场。 实验室来了电话,我接了起来,果然是个好消息,陶聆的运动鞋底的血迹来自于可莹老师!陶聆一定是进过现场,并不是像她说的那样,在门口看到可莹老师的尸体! 我马上跑下楼,把这个惊人的消息告诉了刘大,刘大听了,也感到很震惊,他说:“这是个好情况,这条线我们会加大力度,不过,现在调查情况已经发生了一些逆转,前面那个超市的老板娘说,前天晚上看到陶建设在这楼下和一个戴眼镜的女孩在争吵。” 一个戴眼镜的女孩?可莹老师也是戴眼镜的呀,我问道:“那老板娘有说女孩的身高吗?” 刘大说:“有的,和可莹老师一般高,我们把可莹老师的照片给她看了,她表示路灯不是很亮,没太注意,不过总体感觉有点像。” 难道可莹老师和陶建设有什么关系吗?一个大学刚毕业的年轻女教师和一个四十多岁的丧妻工人大叔,会有怎样的交集呢?我陷入了深思之中。 第三十九章 中学6 一阵阵头皮发麻的感觉穿过我的全身,这种时候突然出现了这样的逆转,使我一下子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按照超市老板娘的描述,这个和陶建设争吵的女孩很有可能就是可莹老师,真是山穷水尽便会峰回路转,陶建设的鞋子没有检出血迹,我本来有点遗憾,可现在却在调查中反映出这种令人咋舌的劲爆消息。可以想象,如果陶建设前天晚上和可莹老师争吵过,昨天可莹老师又刚好被杀,这里面的想象空间很大,虽然不能说这两件事情有直接的联系,但是作为一个刑警,没人听到这样的消息会不兴奋的。 刘大说:“走,把陶建设带到派出所去问话,他明显是在回避一些东西。” 我说:“我也要参加这次突审行动。” 我们四五个人上了楼去,陶建设见一排笔挺的警察站在他面前,神色好像有点胆怯,刘大说:“陶建设,你必须跟我们走一趟!” 刘大的语气很威严,刑警大队长的威严压得这个瘦弱的男人踹不过气来,陶建设好像是被胶水胶在了凳子上,他半天起不来,用手指着旁边的陶聆,陶聆见事情发生了变化,又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我说:“陶聆跟我走,你不用担心,我们警察会保证她的安全。” 陶建设终于艰难地站了起来,跟着我们走出了门,我牵着陶聆的手,一并下了楼。 刘大让陶建设和他同坐一车,我知道他的用意,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陶建设犯罪,他只是一个被询问的对象,但是作为刑警,这样的对象又充满了不确定性,在他身上随时都可能获得案件的突破,要是不在这个时候给他增加点压力,恐怕战机就会丧失。 我们快速地来到了派出所,我把陶聆交给了派出所的一位小姑娘,就来到了陶建设所在的那间询问室,在陶建设嫌疑程度升级之前,他仍然只是个被询问的对象,对他询问的一些语气、用词都会尽量斟酌。 刘大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昨天晚上九点半的时候在哪里?” 陶建设两眼看着刘大,明显一副不自信的样子,他没有说话。 刘大继续说:“有些事情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你不说我们也知道,你要是不说清楚,也许对你会更不利,再怎么说,你也得替陶聆着想一下。” 陶建设听到了女儿的名字,似乎心有所动了,他说:“昨天晚上九点半,我和可莹老师吵过架。” 果然!超市老板娘反映的是实情,陶建设说出了实情!我心里一阵兴奋。 “可是可莹老师不是我杀的呀。”陶建设带着哭腔说。 刘大不置可否地说:“你为何与可莹老师发生争吵?” 陶建设开始慢慢地说了起来:“陶聆上了七年级之后,数学成绩就一直不好,你也知道,这孩子成绩不好,做家长的哪个会不着急呀,可莹老师是陶聆的数学老师,有一次我去找她了解情况,可莹老师也是个好老师,她说,陶聆是个聪明的孩子,可能是上了初中,一下子不适应中学的课程体系,所以成绩就掉了链子。” “我问可莹老师有没有什么办法,她说办法是有的,可是需要花点钱,到外面去补补课,我就让她给我推荐一下补课的地方,她说她自己就在外面带了几个学生,专门抓数学,我大喜过望,自己老师来补课,那是最好不过了,于是我就把陶聆交给了她,每周补两次课。” “前天晚上,可莹老师到我家,说有事情和我商量,把我叫到楼下,我还以为是陶聆在学校里犯了什么错,找家长沟通的,可是我到了楼下,她却说,陶聆这个学期数学进步很大,我说这都是可莹老师的功劳,可莹老师说所以这需要加两千块补课费,而且说其它家长那边都是这么做的,我想想两千块是我一个月的工资呀,当初参加补课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的约定,想钱也是想疯了吧,我顿时觉得这个女老师怎么会是这样的德性,于是就和她争吵起来,坚决不肯付这笔钱。” 刘大说:“后来呢?” 陶建设说:“后来,我还是没给钱,她一个女孩子又能怎样?后来她就一声不吭走了,她走了之后,我开始有点后悔,毕竟她是陶聆的数学老师,万一她在课堂上以公报私,那这岂不是玩完?” 陶建设一边说一边挥动着双手,很生气的样子,我忽然看见他的右手腕处有一条细细的擦伤,很像手指的抓伤,我指着他的右手腕问道:“你这里是怎么回事?” 陶建设翻过手腕,看了看那条擦伤,脸上充满了疑惑,他皱皱眉说道:“咦,怎么会有伤?连我自己都没注意,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左看右看的,半天说不出话来,我看得出来他在动脑子:“这,这有可能是流水线上的工具刮到的。” 我抓过他的手,仔细地研究起来,这条擦伤明显具有一定的方向性,一边轻一边重,很像手指甲擦过造成,但是毕竟类似手指甲的致伤物很多,法医不能凭这一条细细的擦伤就认定是指甲损伤。 我对陶建设越来越怀疑,他虽然讲述了他和可莹老师争吵的原因,但是有一些细节问题他还是说得不够透彻,我问道:“前天晚上,你和可莹老师争吵的时候,你们动过手吗?” 陶建设说:“那绝对没有,毕竟她是陶聆的老师,我怎么可能会干出这种事情?你们不会怀疑是我杀了可莹老师吧。” 刘大继续在盘问着一些问题,我走出了询问室,在派出所的大院里转悠,派出所的一个老师傅正在开着高压水龙头喷洗车子,车子上蓝白颜色在湿润的状态下显得很靓丽,原来警车是这么美。 现在越来越多的细节摆放在我的脑海里,陶聆的鞋底和谎言,陶建设和可莹老师的争吵,陶建设自己都说不清的右手腕擦伤,可莹老师办公室里财务丝毫没有失少,凶手遁入茫茫山林。 我感觉这些细节零零散散的,现在需要一根主线将之串联起来,关键就是要找到一个突破口。 我将刘大叫了出来,我问刘大:“如果从我们那次搜山时和特警碰头的地方沿着盘山公路折回郊南中学,需要多少时间?” 刘大眼睛一亮:“苏三,这也是我正在考虑的问题,现在如果怀疑陶建设是凶手的话,他作案后为了遮人耳目,把我们的视线引导到山林中去,然后又从盘山公路折回,这样就可以逃脱嫌疑,你想说的是这个吧?” 我笑笑说:“我的这点小心思,肯定逃不过刘大的眼睛。” 刘大说:“理论上是成立的,可是要实行这种金蝉脱壳的犯罪手法,我看陶建设还没这个脑子。” 我见刘大对这条思路没有很大的兴趣,就不再去想它了,我又回到了陶聆所在的办公室,陶聆坐在椅子上,默默地一声不吭,我忽然发现陶聆的右手腕上也有一条细细的像是抓伤的擦伤,感到十分诧异,难道真是无巧不成书吗? 第四十章 中学7 陶建设手上有伤,陶聆手上也有伤,这是怎么回事儿? 陶建设和陶聆自己父女俩拉扯吵架? 我忽然想,如果把陶建设和陶聆的擦伤放进这个凶杀现场去综合考虑的话,那会有怎样的可能呢? 我简直不敢再想下去,现在手头上的依据是越来越丰富,如果大胆地设想,陶建设和陶聆当时都在可莹老师的办公室里,那么可莹老师被杀案的凶手会是谁呢?想都不用想,陶建设一定是最好的嫌疑,如果陶建设和陶聆当时和可莹老师发生了争执,然后…… 我开始整理我的思路,陶建设前天晚上因为学费问题和可莹老师发生了争吵,昨天陶建设去接陶聆,发现陶聆迟迟不见,就去三楼问可莹老师,结果发现了陶聆在可莹老师办公室,三人因故发生争执,陶建设和陶聆手上都留下了擦伤,陶建设用刀将陶聆老师刺死,陶聆的鞋底也因此踩到了现场的血迹,回去后,陶建设将带有血迹的鞋子洗掉。 好像是一个完整的推理,可是这刀是哪里来的呢?陶建设不可能带着刀去接孩子吧?我左想右想,觉得刚才这个推理非常脆弱,一触就破,于是就搁在一旁,不去想它了。 我坐在陶聆身边,问陶聆道:“陶聆,这手腕上的伤是哪里弄到的?” 陶聆本来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见我说她身上又伤,她吃惊地抬起左右手分别看了看,发现我所指的是她的右手腕上的一条细细的擦伤,她的眼神开始疑惑起来,小小的眉头皱了一下。 我说:“你好好想想,你这伤是怎么回事儿?” 陶聆又看了一眼右手腕,不解地说道:“我也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吗?” 我想起了陶建设手上的那条擦伤,总觉得他们父女俩的损伤有某种相关性,我说:“不是,只是想问问,你和你爸爸吵过架吗?” 陶聆说:“没有,我从来不和我爸爸吵架,我爸爸对我很好。” 我又追问道:“那你这几天和其它人吵过架吗?” 陶聆的眼睛闪烁了一下:“其它人?有……没有。” 我看到她犹豫的口气,知道陶聆可能有什么话被她掩盖掉了,就继续追问道:“到底是和谁吵的架?” 陶聆好像被我的话逼到了绝路,她毕竟只是一个七年级的小姑娘,心里承受压力的能力有限,她憋着嘴说:“前天晚上我和吴刚吵过一架。” 我听到她的话里一下子又冒出了个吴刚,来了兴趣:“吴刚是谁?” 陶聆说:“吴刚是我男朋友。” 我吓了一跳,陶聆看上去就像是一朵朴实无华、毫不艳丽的小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了,竟然在七年级的年龄有了男朋友。 我压住心中的震惊,问道:“吴刚是哪里的?” 陶聆哭着说:“吴刚是初三的,我们一起在可莹老师那里补数学课时认识的,他成绩不好,天天被可莹老师骂,前天我们从可莹老师那里补课回来,他说受不了可莹老师的侮辱,要教训可莹老师,我就和他吵了起来,他还打了我,我的手有可能是那个时候,被他抓到的。” 我心里被这小姑娘的话惊得一怔一怔的,原来看上去这么文静的小姑娘身上竟然隐藏了这么多的秘密,吴刚被可莹老师骂,并且又说要教训可莹老师,这不是直接挑战了我刚才怀疑陶建设作案的假设嘛。 其实陶建设、吴刚都具备作案嫌疑的基本条件,陶建设前天晚上和可莹老师吵过架,吴刚前天晚上扬言要教训可莹老师,而且他们俩对现场及周边的环境都非常熟悉,完全有条件选择最好的作案时机,也完全有可能从学校周边的围墙旁窜进茫茫山林,最后又实现金蝉脱壳,沿盘上公路来一个大迂回,折回市区。 最重要的一点,陶聆是他们俩的共同交集,陶聆鞋底粘附的现场血迹都可以将他们俩中的任何一人关联进现场。 看来要突破这一切,必须从陶聆身上做工作,才可以起到一石二鸟的功效,不过问题的难点是,这个七年级的未成年人,审问工作是非常困难的,如果运气好,她也许一下子把她所看到的全部讲出来,如果稍不小心,就会让她关上嘴巴,从此什么也得不到。 案件已经到了关键时刻,我找到了刘大,向他报告了刚才陶聆所说的事情,刘大马上就安排了人去找吴刚,这个初三的男学生目前是最新跳出来的嫌疑对象,只有先找到他了解情况,才能作进一步的分析。 我说:“刘大,我都不知道怎么和陶聆交流,我感觉一说到现场的事,陶聆就要哭的样子,不知道她是被吓哭的,还是装傻,这个小姑娘才没几岁,可是已经有了男朋友,还真不能等同视之。” 刘大说:“是啊,现在的小孩,见识不短,确实不能以一般的小孩去看待,我看这陶聆还是需要你去攻克,毕竟她是一个小姑娘,你女生之间的心会比较通一些。” 我说:“我很愿意接受这个任务,可是我心里真的一点都没底,要是一个成年女孩,我感觉更有把握,这一个黄花闺女,反而没自信了。” 刘大说:“没事,慢慢磨,总会有成效。” 我接受了刘大的任务,又进入了陶聆的房间,我想我必须紧紧抓住她身上的损伤和鞋底的血迹做工作,怕她不说清楚?因为这种硬证据不是随便可以敷衍过去的,如果自己都解释不清楚,那怎么可能让一个警察相信呢,我相信陶聆懂得这些,想敷衍过去,这是不可能的。 我又开始盘问陶聆,这回我直接要点破鞋底的血迹了:“陶聆,你昨天上学穿的是什么鞋子?” 陶聆看了看自己脚上的凉鞋,又看看我,我觉得她是在和我的眼神较量,想从我的眼神里读取信息,我不会给她机会,这么小的孩子还想挑战我?我死死地盯着她,她低下了头:“昨天,我穿的是运动鞋。” 我直接说:“你为什么把运动鞋洗了?” 陶聆说:“那是我爸爸洗的。” 我问道:“那你爸爸为什么要洗?” 陶聆说:“我也不知道。” 我心想这句话问错了,她一句不知道就可以完美地回答我。 看来还是来点硬的吧,我说:“你没进去过可莹老师的办公室,鞋底怎么会粘到了可莹老师的血迹?” 陶聆惊异地望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她说:“其实我是进去过的,我本来是去向可莹老师报告值日已完毕的,我进了门,才看到可莹老师被人杀死的。” 陶聆说完,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再也不回答我的任何问话,我对此毫无办法,只好暂时放弃了问话,走出了房间。 刘大见我出来,连忙把我拉到了旁边说:“实验室里搞出动静了,我们昨天搜山的时候,你发现的那小片血迹,现在终于出了结果,这血不是可莹老师的,你当时还说凶手没出血,你看,现在问题来了,既然不是可莹老师的血,那就是凶手的血了,凶手看来是出过血的。” 我涨红了脸,这才想起实验室说我在山林中发现的血由于和松脂油混合在一起,需要长时间的分离才有希望检验出来,好歹现在出了结果。本来我是想这血几乎就是可莹老师的血,没去抱希望检出凶手的血,可事实证明一切皆有可能。 我尴尬地问道:“那这血是陶建设的吗?” 刘大说:“实验室说已经排除陶建设,是另外一个男性。” 另外一个男性?陶建设被彻底排除,他手上的伤,他的争吵,陶聆的所有异常反应,一股脑儿都冲进了我的脑海,我感觉头都要裂了。 第四十一章 中学8 山林血迹的检验结果出来后,所有的焦点一下子从陶建设身上转移到了吴刚身上,我感到有点落寞,我虚构在陶建设身上的推断一下子都灰飞烟灭了,不过,我并没有放弃将所有的物证和调查情况去关联,去耦合,试图从中发现关键性的突破信息。 如果说现在没有理清楚的线索中还有价值的,就是可莹老师的怀疑之谜了,可莹老师不可能平白无故地怀上孕,她身后一定有个神秘男人,起码到了现在,这个男人还没有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之中。 吴刚?这个初三的小伙子?这个念头在我脑子里一闪即过,也没有再去细想。 刘大他们奔吴刚去了,我暂时也没有工作可以插手,陶聆的事依然没有进展,但我还是会穷追不舍,她支支吾吾的言语不得不使我产生怀疑,至于陶建设,我总觉得他在背后控制着陶聆。 其实我也理解,作为父亲,也许很大程度上都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不受任何可能的伤害,隐瞒一些对于自己不利的情况,也是自然。陶聆每次说话都似乎要获得父亲的许可,这也暗示着他们之间也许有一些约定,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不能说。 吴刚的事儿,我是这么想的,如果吴刚是凶手,单纯从现场的角度来分析,似乎也是可以解释,可莹老师只有胸口被刺一刀,这倒是像这种毛头小伙子的手法,涉世未深的孩子往往会为了一点小事,不计后果做出旁人意想不到的事情,但是做事情也只是点到即止,插上一刀了事,事后很可能会极度后悔,或是极度恐慌。 如果吴刚是凶手的话,现场是可以解释的,那么怎么把陶聆穿插进去呢? 吴刚正在可莹老师办公室行凶的时候,这时陶聆正好去可莹老师的办公室报告,进门目击了一切,踩到了血迹,吴刚逃跑后,陶聆顾及吴刚是自己的男朋友,所以向保安报告时隐瞒了真相? 这一切都是烧脑的事儿,本来这都是侦查员的事儿,我作为法医,只要在尸体和现场上做好工作就可以了,但是我就是这么个人,一个案子没有破获,我的脑子里就会把案子的所有信息都统统装进,没到破获的那天,这些信息就玩命地纠缠我,使我寝食不安。 慕容哥说今天上午正好没事,过会儿大家到会议室集体讨论一下这起案件,做到集思广益,也让刚来的几个新法医一起参与一下,共同进步,我们研究所的学术氛围是非常浓厚的,按慕容哥的意思,这都是我爸那时沿袭下来的传统。 我们的案件研究室在二楼的东边,配置了高清分辨率的投影仪,我把画面切换到了案件的基本情况上,开始向参会的法医介绍可莹老师被杀案的基本情况,以及在尸体解剖、现场勘查、案件侦查等等各个方面的具体发现。 我差不多花了一个小时才将案件详细地呈现给了与会的各位,听完我的汇报,法医们开始热烈地讨论起来,讨论的重点几乎都是在现场物证的关联上。 “现在有价值的线索是山林中的血迹,依此就能排除陶建设,但是谁能保证这山林中的血迹就是凶手所留的呢?” “关于这一点,我想再解释一下,围墙外边的一块断砖上也同样检出了该名男子的血迹,这样现场外围和山林就能关联起来了,而且断砖上的血迹很新鲜,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那么凶手为什么没有把凶器带走,有没有可能这把刀本来就是可莹老师的,可莹老师想要去刺杀对方,结果被对方夺刀反攻?” “关于陶聆,我想说,陶聆会不会不仅仅是目击,她也参与了整个行刺的过程?” “陶建设虽然通过血迹被排除,但是这也不能排除他事发当时出现在现场。” …… 我感觉根本就招架不了这么多的问题,这集思广益,好是好,开阔了思路,但是你在这种时候,根本就无法冷静下来,慕容哥说:“我们的讨论,还是要局限于尸体和现场这两块,至于调查的事情,侦查比我们行,我们抛出问题,调查的事情他们会去完成。” 讨论不欢而散,我没有在讨论会上获得一些灵感,反而更加郁闷了,我躲进了办公室,不再去理会。 刘大的电话来了。 我说:“怎么样?” 刘大说:“苏三,你对山林中的血迹到底有没有把握?” 又是山林血迹,每逢案件到了绝路的时候,大家都会对当初信誓旦旦的分析提出怀疑,我知道他的这个意思,于是说道:“之前我还有点怀疑,现在我敢确定了,因为围墙外边的血迹也是同一个男子所留,没有这么凑巧的事情,你们调查不是说有人看见一个年轻人慌慌张张往山林方向逃跑吗?这样的话,断砖血迹,山林血迹,都能完美地串成一条线,你说这还能不给我自信吗?” 刘大说:“听你这样分析,我有点放心了,本来我对山林中的血迹这条线索还是不太放心的。” 我说:“你还是没放过陶建设吧?” 刘大说:“这很难让我放过他呀,虽然现在吴刚的事情出来了,但是我们一直找不到吴刚。” 我说:“吴刚那天晚上可是和陶聆一起补课的,应该在的呀?现在找不到?” 刘大说:“是啊,我们找到了吴刚家,你知道吗?吴刚也是单亲家庭,他和她妈妈一起住,他爸爸以前因为盗窃被判了一年,他妈妈因为受不了他爸爸,前两年和他爸爸离了婚,他爸爸现在住哪里也没人知道。” 我说:“这些孩子真可怜。” 刘大说:“可怜是可怜,可是现实很残酷,这样的家庭环境给他们带来了极坏的影响,严重影响了他们的身心发育,问题儿童很多呀。” 我说:“可怜,那么吴刚到底去哪里了呢?” 刘大说:“我们走访了他家的邻居,以及他妈妈的工厂,都没人知道他们母子俩到哪里去了,不过他们房东说他们并没有办理退房手续,按理如果提前退房离开的话,可以退回一些预交款的。” 我说:“找不到吴刚,这问题就卡住了。” 刘大说:“这小事儿,我们已经联系他们老家的派出所了,要不了多久,就有情况会反馈回来。” 我想这事情总是一波多折的,办案从来都没有平铺直叙的那么简单,也就随它去了。 我忽然想到了山林血迹,就对刘大说:“如果他们当地派出所找到了吴刚,让他们提取一点吴刚的血样送到他们当地法医那里去检验一下,到时只要把数据传过来,我们就可以判断吴刚到底是不是山林血迹的主人了。” 刘大说:“对,这个主意很好,我让他们去办。” 吴刚和他妈妈突然消失,使我又一怔,他们为什么现在这个时机会突然离开呢? 第四十二章 中学9 第二天早上,我听说刘大他们已经出动了三个人,飞机去往吴刚的老家,看来刘大已经开始非常重视这条线索了,要是自己人不去,单靠吴刚老家派出所的人去做工作,难免事情会做得半七半八,总是没有自己人去做得仔细和灵活。 我又开始设想吴刚作案的可能性,如果是吴刚作案的话,他作案后也许被他妈妈知道了,所以他妈妈为了掩盖事实,所以选择和他一起失踪,这样去理解这个问题,似乎也有一定的合理性,那么现在除了直接去寻找吴刚母子俩,在陶聆身上做进一步的工作也是很有必要,毕竟陶聆抓在我手里的还有两个重要的物证,一个就是鞋底的血迹,另一个就是手腕部的擦伤,鞋底的血迹她勉强做了解释,但手腕部的擦伤她自己都说不清楚,这擦伤和陶建设的一样,都是一个谜,在我心里,我一直对他们俩的这两处擦伤耿耿于怀,因为他们俩都不能很好地解释这处擦伤,我看他们俩的损伤形成时间都比较一致,擦伤的形态也比较相似,所以从各个方面来看,都是无法让我释怀的。 去看看陶聆吧,我想,我带上凌菲,驱车前往陶聆家。 郊南中学出事之后,大门就一直关闭,学校的补习班也就停课了,听说教育局也在关注这件事情,要处理学校违规补课的事情。 我和凌菲依然把车子停在了学校的门口,因为学校的位置比较偏僻,门口占了一大块地,停放车子真是很随意。 陶建设白天还是照常去上班,陶聆就一个人在家,我敲门进去,陶聆见到我,有点紧张,不过我和凌菲今天都没有穿警服,所以看上去没让陶聆感动非常不适。 我对陶聆说:“陶聆同学,今天我们过来,也只是像一个大姐姐一样,来找你聊聊天的,你不必紧张。” 陶聆点点头,可能事情已经过去几天,已经从那件事的阴影里解脱出来了,看上去人的精神和之前战战兢兢的完全不一样了。 我说:“姐姐今天过来,也只是和你随便聊聊,像你平时在家,你爸爸是不是管得很严呢?” 陶聆想了想说:“我爸爸平时对我要求很严格的,都不让我出去玩,作业呀什么的都抓得很紧。” 我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嘛,看来你爸爸对你很好,严就是爱呀,那么你妈妈去世之后,你爸爸就没找个后妈。” 陶聆低着头说:“没有,他才不会呢,他说后妈都很坏,为了我,怎么也不会找后妈。” 我有点小感动,陶建设为了自己的孩子,还是什么牺牲都可以做的,那么,如果这案子和陶聆有牵连的话,他也有可能做出一切牺牲。 我说:“那你今年是上七年级,相当于是初一,之前小学是在哪里读的书?” 陶聆说:“是在郊南工业区那边的一个民办小学读的书,因为我们没户口,公办的进不去。” 我说:“民办?民办不是很贵吗?” 陶聆说:“是很贵的,我爸爸本来是决定把我送回老家去读书的,后来……” 陶聆说到后来的时候,就停住不说了,我觉得有点诧异,我想她很可能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这个孩子就是这样,表面冷冷淡淡,可是内心却是一片汪洋。 我试着说:“后来?后来呢?” 陶聆停了半天说:“后来,教育局叫我们去,说是有一个手拉手的志愿者组织,相当于是希望工程,一对一帮助民工孩子读书的,具体我也不太清楚。” 我说:“哦,原来是这样,那么说,你小学时候的学费都是来源于那个手拉手志愿者组织?” 陶聆点头说:“是的,应该是的,这些都是我后来听我爸爸说的,当时我还小,根本就不懂得这些。” 我感到有些好奇,就随便问了一下说:“哦,那么你认识这位一对一的叔叔或阿姨吗?” 陶聆听到我的这句话,又停了一会儿才说:“是一位叔叔,我爸爸爸每个学期都叫我写信给他,表示感谢。” 我说:“那这位叔叔真是个好心人。” 陶聆说:“是啊,是啊,他人心好,还很年轻,原来是位大哥哥。” 我一惊:“你见过他。” 陶聆说:“是的,他来看过我。” 我说:“什么时候来的?” 陶聆说:“是我去年上了中学的时候,郊南中学迎新会。” 郊南中学迎新会?哦,这个帮助过陶聆六年小学民办学校学费的大哥哥,是来见证陶聆的成长的。 我说:“后来,他有来看你吗?” 陶聆说:“后来来过好几次,每次都是坐飞机来的,不过不是来看我的。” 我说:“哦,那他这边还有其它熟人?” 陶聆支支吾吾又不肯说了,她不时地抬头,好像有什么心事,不敢敞开心扉,我用信任的眼光看着她,她最后还是说出了这么一句:“他是来看可莹老师的。” 我冷不防一阵心惊,是来看可莹老师的?这么说,这个人和可莹老师很熟悉了? 我疑惑地问道:“这个大哥哥是可莹老师的亲戚吗?” 陶聆说:“不是,他说他是可莹老师的高中同学。” 可莹老师的同学?我更加诧异了,可莹老师去年大学刚刚毕业,按照这个年龄算起来,哪怕是可莹老师高考补习两年,那这位志愿者当时也最多高中毕业,一个高中毕业的小伙子,哪里会有资金帮助别人呢? 我说:“陶聆,这些都是真的吗?” 陶聆反过来疑惑地望着我说:“是啊,都是真的。” 那么这个可莹老师的高中同学为什么来几次看可莹老师呢?我忽然在脑子里晃过可莹老师肚子里的胎儿,那亮晶晶的羊水,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 我对这个不曾谋面的可莹老师的男同学来了兴趣,脑子里翻腾着各种各样的设想。 一个直观大胆的假设就是,可莹老师肚子里的孩子就是这个男同学所留,那么这个经常坐飞机来,一直没有进入侦查视野的男人,很可能就是真正的凶手。 当初假设陶建设作案,吴刚作案,现在假设这个可莹老师的男同学作案,不都是可以把陶聆交集进去吗? 对,陶聆一直是我解开这个案件之谜的钥匙,只是她从来就不爽快,一直是我旁敲侧击得到的一些零零散散的信息,勉强拼凑起来,但是陶聆永远都是这张拼图的中心。 第四十三章 中学10 这次探访陶聆的收获是极大的,我得到了陶聆所说的可莹老师男朋友范飞的有关信息,从陶聆这里了解到的只是比较浅表的,我觉得有必要立即去找陶建设,他应该知道更多关于范飞的事情。 我和凌菲匆匆离开了陶聆的家,步行到郊南中学大门口,驱车前往郊南工业区,陶建设的橡胶工厂就在那里。 一路上我不停地在想,现在刘大那边没有反馈回来吴刚的情况,我这里却新冒出一个范飞,这接二连三的情况不断涌现,虽然工作起来增加了不少麻烦,但确实不断地推动着案件发展。 我想起了应该先跟刘大打个电话汇报一下:“刘大,那边怎么样?” 刘大说:“刚刚到,现在正在派出所,他们的人正要跟我们一块去吴刚老家,这边都是十八弯的山路,去一趟村里真是不容易。” 我说:“那要注意安全哦,刘大,我这里却是有新情况出来了。” 刘大说:“苏三,不会吧,我这边吴刚都没有找到,又有新情况出现?” 我说:“是啊,真是风云变幻呀,我要说出来,保准吓晕你。” 刘大说:“那你说说看吧,苏法医都快成侦查员了。” 我说:“没办法呀,法医也是你的部下嘛,要不是你压给我任务,我才不高兴做这些呢。” 刘大说:“法医也要多参与侦查工作,你们有你们的优势,你们对专业问题的理解是侦查员不能比拟的,所以需要专业的地方,我看尽量让你们直接参与比较好。” 我说:“那以后侦查、法医两边跑,不是要累死了,你可是要多给我们发些奖金福利什么的。” 刘大说:“这点小福利,我还是能满足的,你快说说,刚才你有什么新情况?” 我说:“陶聆反映出一个人叫范飞,这人是可莹老师的男朋友。” 刘大说:“是嘛,这个人终于出来了,我们在全市都做了不少工作,就是找不到可莹老师的男朋友,这个人现在哪里?” 我说:“范飞是可莹老师的高中同学,现在是可莹老师的男朋友,我估计可莹老师肚子里的孩子就是范飞留下的,范飞平时不住我们这边的,一直在他老家,偶尔过来也是坐飞机过来的。” 刘大说:“是这样呀,他们的保密关系做得蛮好,飞机的事情,我安排人去机场查一下。” 我说:“这个范飞赞助了陶聆六年民办小学的学费,陶建设应该比较了解他,我现在正赶去找陶建设,因为陶聆有些事情说得不是很清楚,可能陶建设会清楚一些。” 刘大说:“这就对了,我知道苏法医也是一直盯牢陶建设不放的。” 我想起了之前问刘大是不是不肯放过陶建设的事,觉得有点好笑,原来大家想法都一致,都没有把陶建设真正排除在局外。 我说:“他和陶聆手上的擦伤,我一直没有想明白,他们父女俩同时有了这擦伤,而且又都说不清这伤的来源,我无法释怀呀。” 刘大说;“你看,这就是法医技术在侦查领域的深度介入嘛,一个普通的侦查员不可能看到这么一条细细的擦伤,引起这么大的反应。” 我说:“别灌迷糊汤了,不就是想叫我多干活吗?” 刘大在电话里说:“谁灌你迷糊汤了?这不是你先斩后奏吗?你看你人都在路上了,才想起向我汇报,你说不是吗?你自己保重啊,我这边要上车出发去吴刚家了。” 我挂掉电话,心想刘大的话其实也没错,不是我吹的,侦查员有致命的弱点,就是他们只知道现场勘查的结果,而现场勘查却是在不断变化中的,勘查的过程不可能让一个连现场都没到过的侦查员有所领会,也就是说,他们永远都无法将现场有机地结合到侦查工作中去。 我边开车边和凌菲说:“凌菲,你都没说话,你看看,你觉得你是怎么看待范飞的?” 凌菲说:“我觉得范飞还是比较像的,他具备了所有的条件,你看,他是可莹老师的男朋友,他可能就是可莹老师肚子里孩子的父亲,他又和陶建设、陶聆都熟悉,他来过几次学校找可莹老师,这些都是说明范飞对于现场环境是有熟悉程度的,也就是说,范飞可以在合适的时间作案,也可能从山林逃窜,但现在唯一不能定下来的前提就是,范飞有没有作案时间?” 我说:“小姑娘分析得不错,这范飞有没有作案时间才是关键呀,要是他发案时呆在老家,根本就没来我们这边,那这条线就又眼看着断了。” 凌菲说:“陶聆这孩子,总是说话留一手,一句话要吃半句,可是小孩子又不能逼,苏老师,等下陶建设这里可是要多掏点东西。” 我对陶建设也是感觉很无力,这个人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再说,现在他又不是重点嫌疑人。 一路车子堵得一塌糊涂,好不容易到达了郊南工业区,我顺着编号找到了橡胶厂,保安开了门,我把车停在了他们的院子里。 我对保安说:“我们是法医研究所的刑警,要找陶建设谈下话。” 保安见是两个美女警察,眼睛笑眯眯得变成了一条缝,很殷勤地说:“好,好,我马上向董事长汇报。” 过了一会儿,董事长就亲自小跑出来,也是笑眯眯的,他搓着双手说:“苏警官,你看我是把陶建设叫到这边来,还是安排个办公室,方便问话?” 我说:“要是不麻烦的话,就安排个房间吧。” 董事长对保安说:“你赶紧去叫陶建设到八楼我的会客室里来,我和苏警官她们在那边等他。” 董事长招呼我们一起跟他去了主楼的大厅,乘坐电梯来到八楼。 八楼的会客室装修得比较简洁,就几张沙发和一个茶几,对于我和陶建设的谈话是正好合适,实际上我只要有个坐的地方就可以,有空调那是最好。 董事长给我们泡好绿茶,陶建设就和保安走了进来,我说:“要么这样吧,我们和陶建设单独谈谈?” 董事长拉着保安出了门:“好的,好的,苏警官,有需要就直接到隔壁我的办公室找我。” 陶建设见是我们,而且没有穿警服,似乎不怎么紧张,他说:“苏警官,你们找我有事吗?” 我开门见山地说:“陶建设,陶聆已经告诉我们范飞的事情了,你看,你也说说吧,不必再隐瞒了吧。” 陶建设本来还好好的,一听我提到范飞,脸上的青筋直冒,气得直哆嗦:“这孩子,还是说了,我让她别说的,这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没有范飞,陶聆这小学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说:“其它的你不用说了,你就直接说重点吧,在案发前的几天里,你有没有看到过范飞?” 陶建设又急着说:“这,这孩子到底说了哪些事情?” 我说:“不管陶聆说了什么,你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我看了看他的右手,那条细细的擦伤痂皮都已经掉了,我说:“事情总是会水落石出的,你看你右手的擦伤,你敢说你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陶建设下意识地收回了右手,眼睛不知道看向哪个方向,他支支吾吾地说道:“前几天我是看到过范飞的。” 第四十四章 中学11 我心里一亮,心想,范飞果真有作案时间,就是说现在可莹老师被杀案又多了一个重要的嫌疑人,而且对于我来说,范飞是目前最有味道的嫌疑人。 我说:“陶建设,范飞这次过来找过你吗?” 陶建设说:“是来过我家的,他每次来都会来看看陶聆,他这次来,听他说主要是来找可莹老师商量一些事情,我知道他和可莹老师的关系,又不好去点破,因为我看得出来,他在老家是有老婆的。” 我说:“他告诉过你他在老家有老婆的事情吗?” 陶建设说:“这倒是没有,可是有一次,他在我家吃饭的时候,他老婆打电话过来,我听出来的。” 我说:“哦,那还有个问题就是,范飞怎么年龄这么小就能够做一对一的助学志愿者?” 陶建设说:“范飞他爸爸是开工厂的,在当地很有钱,那年范飞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就以范飞的名义参加了手拉手助学志愿者组织,后来范飞接了他爸爸的工厂,就一直继续资助我家陶聆,我对他真是没法谢恩。” 原来是这样,是范飞的老爸在后面起了决定性的经济支持作用,范飞只是个名副其实的富二代,没考上大学,关系不是很大,反正有班可以接,能够帮助别人读书也许也是实现抱负的一种方式。 范飞和可莹老师的恋情原来是婚外恋,难怪保密工作做得那么严密,除了陶聆父女俩,这个城市竟然没人知道可莹老师的男朋友是谁,不然刘大早就排查出来了。 我一直没有真正排除陶建设的根本原因就是他和陶聆身上的一条小小的擦伤,现在这条小小的擦伤终于为我带来了重要的信息,我心里极度兴奋,也许这个案子的突破口就在这里,我急切地等待着刘大那边吴刚的消息,吴刚如果可以排除的话,那么剩下的唯一嫌疑对象就是范飞了。 陶建设这里再也掏不出更多的信息了,我和凌菲只好向橡胶厂的董事长作了告别,董事长依然笑眯眯地送我们到一楼,一只目送我们的车子出了厂区大门,我在后视镜里看到他对着保安在咆哮,不过听不到具体的内容,我实在想象不出董事长咆哮保安的理由。 晚上的时候,我电话联系了刘大:“刘大,在陶建设这边我基本摸清了范飞的情况,范飞在案发期间确实来看过可莹老师,可莹是他婚外的女友,所以我感觉范飞的嫌疑程度正在快速升高。” 刘大说:“这情况非常重要,我看你的推断非常有价值。我这边的情况是这样的,吴刚已经被我们找到,他和他妈妈都在农村老家,他们说只是趁学校停课,正好回老家看看,因为这次中考没考好,准备回老家走走关系,再复读一年初三,听上去都是很有道理,他们不像是为了逃避责任逃回老家的。” 我问道:“那吴刚有没有说到教训可莹老师的事情呢?” 刘大说:“我单独和吴刚谈过的,他说他数学成绩一直不好,在可莹老师那里补课,没少被可莹老师骂,那天晚上被可莹老师骂得很难听,才事后和陶聆说要教训可莹老师。” 我又问道:“那吴刚说过要怎样教训可莹老师吗?” 刘大说:“因为陶聆是吴刚的女朋友,陶聆有一次失言和吴刚谈起过可莹老师和范飞有婚外恋的事儿,所以吴刚那天晚上说要教训可莹老师并没有动武的意思,只是说要把可莹老师的丑事给曝光出去。” 我说:“我又被陶聆耍了,陶聆又没把话说明白,我决定再去找她一次,她一定还知道更多的东西,她一直是因为我们紧紧相逼,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就故意转移视线。” 刘大说:“陶聆一直是你经手的,下一步的工作还是你去做吧。” 我说:“我一定会完成任务的。” 刘大说:“凭感觉,吴刚还是诚实的,他妈妈就更不用说了,一看到警察来找她儿子,完全就乱了阵脚,要是她真的知道什么情况,一定早就全抖出来了。” 我说:“要是吴刚的血被排除,那我们倒是可以试试范飞。” 刘大说:“我现在就守在他们法医的实验室,就等吴刚的检验结果,结果一出来,我就发给你们,看看比对的结果如何。” 我说:“好的,到时直接发给我就可以了,我手上就有山林血迹的DNA数据。” 刘大说:“那你晚点睡觉,他们实验室说过十二点钟之前给我结果。” 我说:“遵旨。” 我打开浏览器,茫无目的地浏览着新闻,打发这难熬的时间,说也是奇怪,这有事情要等待的时候,时间过得真是太慢了,我不停地看着屏幕右下角的电脑系统时间,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接近十二点,可是刘大的电话还是没有来。 范飞自己有妻子,可是为什么和可莹老师又牵扯上感情关系,而且是千里迢迢,仅仅是高中同学的原因吗?如果他们之前谈过恋爱,现在感情复燃?不过这人的感情问题我实在是弄不清楚,相爱,相杀,都是在弹指一挥间,许多案件都是感情纠葛,都是在一挥手之间,本来好好的,就成了一起因感情而引起的凶杀案,实在是令人发指。 我忽然想,范飞如果真的是凶手,由于发案的时间非常紧凑,也就在学校放学的那一小段时间,范飞才有机会和众多接小孩放学的家长们一块进入学校的大门,这时到三楼可莹老师的办公室作案,而陶聆做完值日也只是需要半个小时,所以当陶聆做完值日上去向可莹老师报告的时候,完全有可能目击整个作案过程! 陶聆如果目击了整个过程,为什么一直支支吾吾不肯说出实情的真像呢? 有了,我忽然想到,之前想不通,现在完全可以通了,因为正如陶建设所说,范飞是他们家的大恩人,他们一直无以为报,这么说,如果陶聆目击了范飞的杀人过程,也有可能为了报答恩人而隐瞒真相! 我心里又是一亮,这么说陶聆,甚至陶建设都是完全可能知道事情的真相? 陶聆和陶建设手腕上的那条擦伤又突然浮现在我的眼前。 这时我的电话响了,是刘大。 刘大说:“苏三,吴刚的DNA数据已经发到你邮箱了,你快看看。” 我激动地点开收件箱,眼睛撩了一下,就否定了吴刚,山林血迹不是吴刚所留! 我说:“报告刘大,吴刚已被排除!” 刘大说:“明天一早,我就飞去找范飞。” 第四十五章 中学12 注定这一晚是失眠之夜,范飞成了最后一个嫌疑人,按照现在面上的情况分析,范飞作为凶手的嫌疑人,没有任何矛盾之处,他在发案期间找过可莹老师,和案件的第一发现者陶聆又是熟悉关系,他是可莹老师的婚外男友,种种迹象都表明范飞很有可能是真正的凶手,现在重点是找到范飞,比对范飞的DNA信息,山林血迹、可莹老师肚子里的胎儿,都可以将范飞锁定。 一般案件到了这种时候,我都会想,如果这不是最后一个嫌疑人呢?但对于范飞,我信心满满,因为这范飞是我从陶聆、陶建设的那条细细的擦伤里一步一步往前进,才跳到我面前的,虽然一切都没有那么顺利,但是范飞慢慢地浮现在我眼前,这种感觉确实比较不一般。 第二天,我回到了法医研究所,把情况向慕容哥汇报了一下,慕容哥听后拍手道:“搞定。” 慕容哥的判断一般都是比较理智的,有了他的肯定,看来这范飞十有八九被我们搞定了,我心里很激动。 我看上午没什么事儿,就再次驱车前往陶聆家,试着去寻找更多的信息。 陶聆又是一个人在家,我敲开门的时候,她看到我,眼中含满了泪水,好像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似的。 我扶着她的双肩,拉她坐下,我说:“陶聆,如果你真的知道更多的东西,你应该做一个诚实的孩子,不应该隐瞒,因为你的隐瞒不会改变一些东西,要相信警察,即使你什么都不说,我们也会调查清楚一切,如果你能帮助我们的话,也许我们的调查会加快许多。” 陶聆抽泣了一下说:“其实我是看到的。” 我听到陶聆这么说,心里真的很震惊,她果然不仅仅进入过现场,还目击了整个作案过程? 陶聆开始说出那天她值日之后到楼上向可莹老师报告的整个过程:“那天,我打扫好教室的卫生之后,就上楼向可莹老师报告,结果到了可莹老师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发现我爸爸手上拿着一把刀,范飞哥哥在和我爸爸撕拉,像是要抢下那把刀。” 我说:“那么可莹老师那时在干嘛?” 陶聆说:“可莹老师吓得坐在沙发上哭,我当时觉得我爸爸怎么会拿着一把刀,难道他要杀可莹老师?我也冲过去抢爸爸手中的刀,可是刀却被范飞哥哥抢走了,这时可莹老师站了起来,正要跑的时候,范飞哥哥就在她胸口刺了一刀,看到可莹老师倒在了地上,范飞哥哥就跑了。” 我心里感到一阵阵抽搐,陶聆这个七年级的学生,果然看到了她不应该看到的一切,她这几天一定是背负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陶聆说:“我不知道范飞哥哥怎么会这样,他经常来看我,对我一直都很好,对我爸爸也很好,可是他为什么会杀可莹老师?后来我爸爸叫我必须忘记一切,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等我爸爸匆匆离开了学校之后,我就去保安叔叔那里报告了可莹老师被杀的消息。” 陶聆终于一次性地将心中抑郁了几天的结全部打开,我也非常清晰地将陶聆所说的话和一切物证、依据都关联了起来。 陶聆进入了可莹老师的办公室,在和她爸爸夺刀的时候,留下了手腕部的抓痕,范飞在杀害可莹老师之后,陶聆踩到了地上的血迹,并在可莹老师的办公桌边留下了不太清晰的运动鞋鞋印,范飞在杀人的过程中,手部被刀划破,离开校门之后,沿着围墙逃离,在一块断砖上留下了血迹,后来进入山林,和我在同一个地方被路面的障碍绊了一脚,手部的血迹留在了松树上,然后就逃之夭夭了。 这应该就是可莹老师被杀案的整个过程了,至于杀人动机,就要等刘大对范飞的审讯了。 我立即拨通了刘大的电话,把刚才陶聆所说的一切向他作了详细的汇报。 刘大说:“范飞已经在我们手里,陶聆所说的和他所说的基本一致,他说那天他去找可莹老师,就是想把杀了,因为可莹老师以孕逼婚,但是他并不想离婚,因为他自己的妻子也正在怀孕,可是可莹老师却不放过他,他一冲动就想把可莹老师给杀了。” “事情也凑巧,那天他正在和可莹老师纠缠的时候,陶建设正好过来,陶建设一看到他手中的刀,就冲过去把他手中的刀给夺了,后来他又夺了回来,刺了可莹老师一刀。” 我感慨道:“又是为情所困呀,范飞和可莹老师又是一个悲剧,那范飞有说他什么时候和可莹老师好上的吗?” 刘大说:“这个自然说了,范飞说他当年和可莹老师高考的时候一起落榜,他就没有继续补习,到他爸爸的工厂上班去了,可是可莹老师就连着补习了两年,考上了师范大学,就是在可莹老师高考补习的那两年里,他们谈上了恋爱,可是可莹老师考上师范大学之后,就杳无音信了,一直到范飞去参加陶聆的初中迎新会,才看到可莹已经做了老师,后来就一直旧情复燃了。” 可莹老师被杀案总算告一段落了,我终于放下了心理包袱,这个案件虽然有些曲折,但还是顺利地破获,对于范飞、可莹我也不想多去想,他们陷在其中,不能自拔,自食其果,可是陶聆、陶建设现在却也牵连到了里头,让我感到惋惜。 下班的时候,妈妈打电话过来,说已经飞回来了,叫我过去吃饭,一个多月没见到了,真有点想她了,于是下班就直奔妈妈的家而去。 妈妈的家在郊区的别墅区,那里绿树成荫,特别值得一提的就是小区被一条小溪分割成两半,小溪的溪水清澈见底,可以看到一些不知名的小鱼小虾在自由地徜徉,我跨过小桥,从东区走到了西区,她家就在西区最北面。 妈妈看到我来了,异常高兴,一桌我喜欢吃的饭菜已经摆在了面前,妈妈给我倒上了一杯红酒,我们开始吃饭。 我说:“妈,你不要生气呀,我告诉你一件大事。” 妈妈停下来,看着我说:“什么大事儿?搞得神神秘秘的。” 我说:“你先答应我,不要生气。” 妈妈说:“好,那要看什么事哦。” 我说:“我和峻修离婚了。” 妈妈勃然大怒,气愤地说:“你说什么?你敢背着我偷偷地离婚?” 我从没见她这般动怒过,心里有点害怕,但这是已经的事情,又不可能改变的,又能怎样呢? 我说:“再说,又不是我的问题,是峻修提出来的,我也是没有办法。” 妈妈说:“那一定是你脾气古怪,一点都不像别人家的女孩子,你叫峻修怎么喜欢你?” 我说:“那还不是你们把我生坏的吗?你看你和爸爸也是这样,这遗传就不好。” 妈妈说:“别跟我提你爸,都是他的错,生了这么个孩子。” 我说:“我和峻修的事已经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在一起确实不合适,一个家庭的生活不是小孩过家家,我们没有共同语言,无法支撑我们的爱情。” 妈妈说:“哪有那么多的爱情,早叫你生个孩子,有了孩子就会稳固一些,你偏不肯。” 我说:“你和爸爸不是也有我吗?不也一样闹到了离婚。” 妈妈说:“我们的事情你是不懂的,反正我明天去找峻修,看看你到底哪里做错了。” 我听她说要去找峻修就急了,我说:“妈,你千万别去找他,他这人太变态了,我再也不会喜欢他,我再也不会和他在一起。” 妈妈还是很生气:“你以为你这样就很好?把你养大真的是不容易,到头来还是这么不听话,真的是要被你气死。” 我说:“妈,我都长大了,早就不是小孩了,我可以自己做决定,我会为自己负责,已经过了听话的年龄了。” 妈妈更加生气了:“你以为你的决定就很正确?你也不看看,你干了什么傻事?” 我说:“除非你把爸爸接回来。” 妈妈说:“你做梦吧,现在倒要管起我的事了?” 我说:“我最想要的就是你和爸爸好好的,但是你又给不了我,你还能怎样要求我听你的话呢?” 一场风暴终于酝酿产生,我们都已经不再冷静,互相刺痛对方最深的地方。 第四十六章 小超市1 晚上和妈妈大吵了一架,实在是一点情绪都没有,走出她家,我连再见都没说一声,妈妈真是不可理喻,她自己的事情都管不好,就是喜欢插手我的事情。 我愤愤地离开了她的别墅区,回到了市中心自己的家中,家里虽然冷冷清清,但只有我一个人,没人会对我说教,没人会干涩我的生活。洗过澡,吹干头发,躺在软软的沙发上,我远眺着明亮的夜空,泛白的夜空都是都市不夜的灵魂反射的空虚。 从小我就觉得妈妈对我过于自私,使我失去了爸爸,爸爸一个人呆在疗养院里,是多么的孤独,现在我长大了,工作这么忙,也不可能整天去看他,我最生气的就是不知道妈妈忙忙碌碌要赚那么多的钱又能换回什么,那么多钱到底又有什么意义? 最近,我的生活习性发生了一些不可思议的变化,我经常就这样躺在客厅空旷的寂寞里,远望着夜空,不知不觉就到天亮,我都不敢确定,自己的精神状态是否出了问题。可是一觉醒来,到了法医研究所,我好像就又重新容光焕发,精力百倍地投入工作,我又不得不改变自己的看法。 有空的时候该去看看爸爸了,给他买一些喜欢吃的肉松和酱鸭,虽然每次他几乎都不认识我,虽然每次见到他时我的心很痛,但是我还是喜欢去看他,这些年我渐渐地认识到爱并不需要惊天动地,爱并不需要轰轰烈烈,爱是陪伴,爱是厮守。 又一个美丽的早晨,我把昨天的不快抛到了脑后,打了个电话给妈妈:“妈,昨晚对不起了,我不该惹你生气。” 妈妈说:“傻女儿,是我不好,没有给你做好榜样,我不该怪你,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都是我自己的错,我不该让你爸爸就那么一个人。” 我连忙见缝插针:“妈,那么,这么说,爸爸回来的事情有戏了?” 妈妈还是那么的斩钉截铁,她说:“那不可能,他向我道歉之前就别想进入我的家门。” 我说:“真没劲,爸爸现在连我是谁都分不清,怎么叫他向你道歉呀,看来你根本就没有诚意。” 妈妈说:“这件事,以后就别提,你管好你自己就好了。” 好好的事儿又差点因为爸爸回来的讨论变成再一次的争吵,我掐断了话题:“妈,那你最近都在的吧,没有大的出差吧?” 妈妈说:“最近都会在,外边的事情现在比较稳定,你有空就过来玩。” 我说:“那好,等我有空就过你那去。” 我洗漱好,换上了最喜欢的短裙和豆豆鞋,就出了门。 今天的街道堵车不是特别严重,到单位还算是顺利,凌菲一如既往地早早在办公室里了,她在嘀嘀嗒嗒地急速敲着键盘,估计是在起草一份尸检报告。 我说:“凌菲,怎么样,今天总算没有早早捞到什么事儿了吧?” 凌菲没有停止敲击键盘,她说:“谁说没有呀,慕容主任一早就来过了,说儿童医院有一个小孩,要我们去看一下。” 我诧异了一下说:“儿童医院一个小孩?死了吗?” 凌菲说:“没有,不过已经昏迷状态,慕容主任说情况很不好,人家报了警,派出所要求法医帮忙去看看。” 我一听,原来是这样的事,派出所经常会接到一些家属的报警,提出自己的怀疑,要求警方调查,我问道:“小孩是哪里不好?” 凌菲说:“家属怀疑小孩中毒,所以要求警方调查清楚。” 我说:“哦,我知道了,这事不能拖,我们马上出发。” 今天咖啡机都没打开,我和凌菲就出了门,离开野家坞,向儿童医院奔去。 儿童医院在市中心的人民广场附近,那里的路堵得是一塌糊涂,好不容易停好了车,我们直奔住院部而去。 儿童医院真是人山人海,住院部的大厅里挤得像是菜市场,我们好不容易挤上电梯,上到十一楼,迎接我们的是派出所的小汪,小汪见我们到了,笑了笑说:“真不好意思,苏法医,一大早把你请来了。” 我客气地说道:“这是哪里话,你的召唤哪敢不来。” 小汪简单地向我介绍了基本情况,家属怀疑中毒的小女孩名叫秀秀,是三年级的小学生,父亲在郊区开了一个小超市,卖一些日常用品和食品百货。 我问道:“这事儿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小汪说道:“昨天晚上的事情,昨天晚上秀秀吃完饭,就不对了,全身冒汗,一开始她父亲没怎么在意,以为只是感冒发烧的事情,可是后来秀秀全身抽搐了,他才紧张起来,赶紧送到了儿童医院,医生检查了血象,发现了异常情况,提醒说会不会是中毒了,具体我也不太懂,等下你自己可以看看病历,他爸爸听医生说不能排除中毒可能,就报警说怀疑别人投毒。” 原来是这样,秀秀昨天吃了晚饭之后发生冒汗抽搐,医生化验血象说不能排除中毒,我说:“好的,我知道了。” 我们一起来到了秀秀的病床边,秀秀闭着眼睛,看上去很乖巧的样子,我看了看床头的患者床头卡,诊断一栏写着“血液病?中毒?”血液病后面打了个问号,看来是血液的问题,医生根据化验单判断秀秀的血液出了问题,具体是什么问题,估计医生暂时也不能确定。既然诊断上写了中毒,即使中毒的后面也标上了问号,可见医生暂时找不到合适的疾病与秀秀的症状相匹配。 秀秀的爸爸坐在病床旁边,他是位个子不高的男人,五短身材,皮肤黝黑,额头高耸,胡子浓密,他见我看这看那的,就问我道:“你是?” 我回答说:“我是法医研究所的苏法医,过来看看你的小孩。” 男人勉强挤出一点笑容说:“苏法医,我叫力强,我女儿昨天一整天都好好的,怎么吃了晚饭之后就不行了呢?苏法医,医生都怀疑中毒,可是晚饭是我亲手做的呀,我也一起吃了,怎么会突然中毒了呢?” 我说:“你先不要着急,我有一些话要问你。” 力强好像找到了依靠似的说道:“苏法医,你一定要帮我找到原因,要是查出谁下了毒,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 第四十七章 小超市2 我见力强有些激动,就安慰他说:“我们会努力的,不过,这到底是不是案件,还需要进一步调查才能定的。” 力强愤愤地说:“我知道,有些人看我不顺眼,会向我下手,苏法医,你们可是要仔细点呀,我的秀秀,你看都这样了。” 我当然希望秀秀能苏醒过来,这十岁的小孩虽然不能期待太多的东西,但起码可以告诉我她到底吃了些什么,这样我就可以有的放矢,检验的速度会快很多。 现在只能从力强身上着手,了解一些秀秀的事情,我问道:“力强,你们昨天吃完晚饭后多久,秀秀开始全身出汗的?” 力强想了想说:“吃饭后不久,应该也就十来分钟,秀秀说不舒服,我一看,怎么她全身都是汗,我以为她感冒了,就说吹吹电风扇吧,可是风扇开到了最大,也是没用,还是不停地冒汗,我摸摸她的额头,好像温度也不高,也就没去管她。” 我问:“那后来呢?” 力强说:“后来,我没去管她,又过了十几分钟,她开始全身抽搐,我想这不对劲儿了,于是马上就送来到这里,医生给她做了全身检查,还验了血,我问医生什么病,医生说不出所以然,只是说暂时不清楚,需要住院继续观察,我没办法,只好住院了,可是后来越来越严重了,最后就昏迷成这样子了,医生说实在是查不出什么疾病,不能排除中毒可能,建议我报警。” 听完力强的话,我在脑子里转了一下,秀秀和爸爸吃完饭后十几分钟就开始了全身冒汗,如果是中毒的话,这反应有点太快,也就是说,如果是中毒,那么说,这毒物应该不是在这晚饭中食入的,很有可能在晚饭前就已经进入体内,所以关键的是要查清楚秀秀在昨天一天的进餐情况。 我继续问道:“力强,昨天秀秀在哪里吃的早餐和中餐?” 力强说:“昨天三餐我们都是一起吃的,我都没有什么任何反应,实在是奇怪。” 我又想,既然昨天三餐都是一起吃的,那么这正餐几乎就可以排除了,难道秀秀吃了什么其它的小吃之类的? 我问道:“除了正餐,秀秀昨天还吃了什么其它的东西吗?” 力强说:“那倒是很多的,我家开的就是小超市,杂七杂八吃的东西很多,平时我也没太管她。” 我心里一阵乱,这吃的东西没数的话,估计有些麻烦。 我说:“要么先这样吧,我还是先去看看医生。” 我和凌菲来到了医生办公室,主管秀秀的医生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医生,戴着金丝边眼镜,正在翻看病历,我问道:“医生,你好,我是法医研究所的苏法医,我想了解一下秀秀的病情。” 医生抬起头,转过身来,看了看我们:“哦,是野家坞的法医哦,还是个美女,请坐请坐。” 医生拉过来两张椅子,我和凌菲就各坐了一张。 医生说:“秀秀的病情有点奇怪,我在儿童医院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样的病情,她的血小板含量低得吓人,而且是单纯性的下降,也就是说其它指标都没发现异常,所以我觉得用一般的疾病机理去解释就解释不通,我大约记得我以前下乡会诊的时候,好像有这么个病人,也是类似的症状,可惜我已经想不起来是在哪个医院看的病,那个病人后来很快就死亡了,最终也没有一个确切的诊断。” 我说:“是吧,所以你怀疑秀秀有中毒的可能?” 医生呵呵笑了一下说:“是啊,所以我怀疑秀秀会不会是中毒了呢?因为往往一些中毒的症状会出乎意料,我建议家属报警,家属一开始还觉得不可能是中毒,说怎么也不惊动警察,后来在我的劝说之下,他才打电话报了警。” 哦,原来力强一开始是不愿意报警的,难道力强有什么隐情?我脑子里一闪而过这样的想法。 我问道:“秀秀有呕吐的情况吗?” 医生说:“呕吐物很多,看来是刚吃过饭,我们都已经把那些呕吐物收集在一个塑料袋里了。” 我说:“那真是好。” 医生说:“因为病人来到时候,我就考虑是否有中毒的可能,她的呕吐物法医肯定需要,所以我就把它单独留了下来,病人的血我也给那你们准备了一管,你们等下可以一并带回去检验。” 这个老医生的经验是丰富的,做事也老道,法医的事情他都考虑周全了,我真是打心眼里佩服。 我说:“医生,真是太感激了,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秀秀就拜托你了。” 医生笑了笑:“哪里,这扶死救伤是我们的本分嘛,倒是你那边要是查出什么东西的话,希望你能及时告知我们,这样我们也好作针对性的治疗措施。” 我说:“那是一定,希望秀秀能够醒过来。” 我告别了医生,回到了车上,我问凌菲:“你怎么看?” 凌菲说:“我感觉是像中毒的,这单纯性的血小板下降,还加上全身冒汗和抽搐,而且症状发作迅速转入昏迷,就像医生说的,不是一般的疾病机理可以解释的。” 凌菲说出了我的想法,我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就通知刘大,让他决定是否立案侦查。” 我把事情向刘大作了汇报之后,刘大没有直接给我答复,说是要向上面再作汇报,我就驱车赶回单位,一路在想这件事,接下来的事情还是很多的,先要把秀秀的呕吐物和血样送到化验室去,让吴浩宇马上检验一下,是否有毒物成分,然后如果刘大立案下来的话,我就要和侯宇廷他们痕迹的一起去勘查现场了。 昏迷的秀秀、愤怒的力强、微笑的医生,他们三个人的形象在我脑子里晃动着,我忽然想起忘了问一件重要的事情,秀秀的妈妈怎么一直没有被力强提起?一般来说这种小超市都是夫妻老婆店,一家三口蜗居在一个城市这样的边缘,难道力强的老婆呆在老家?不会呀,一个男人带着个小孩,开着个超市,这是什么事儿呀?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 第四十八章 小超市3 刘大还是决定立案侦查了,我把呕吐物和血样送给了吴浩宇,就又匆匆地奔向力强的小超市。 力强的小超市位于城北,这又是一个民工聚居区,力强的超市位置算是不错的,在一个丁字路口上,来来往往的人流量不小,看来生意还是不错的,但是这种地方,街道上连绵的都是小店,竞争还是很激烈的。 我和凌菲又是最先到达了现场,派出所的小汪导引我们在一个偏僻的角落停好了车,我们就拎着勘查箱跟着小汪向小超市走去。 小超市面积不大,也就只有二十来平方米,进门就是收银台,随后就是一排排紧密的货架,上面的商品琳琅满目,日用品、食品、文具……其实就是一个杂货店,现在都超市化了。 超市靠右到底有一个小楼梯,上面是力强睡觉的地方,下面是厨房和卫生间,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么小的面积也能整出这么多的功能,生意、居家两不误。 我进了门,问小汪道:“这力强妻子没在这边吗?” 小汪说:“力强现在没有妻子,他妻子三年前就死掉了,听力强说他妻子原本就有慢性疾病,后来有一次疾病爆发,就死了。” 我顿了一下,问道:“他妻子得的是什么病?” 小汪说:“我只知道这么多,具体什么病我也没细问,反正我想这都是三年前的事情,就没太在意,要是苏法医需要的话,我有时间再去问一下。” 我说:“好的,有机会去了解一下。” 力强的妻子三年前因病去世,女儿秀秀昨天晚上不明原因昏迷,只是一个巧合吗?我在心里问自己。 我粗略地审视了一遍超市内的货架,特别在食品区多看了一会儿,饼干、方便面、牛奶、榨菜丝…… 食品品类很齐全的,我留意了一下各种品牌,就向厨房走去,厨房的门小得没法再小了,我戴上手套,推开木门,走进去看了看,里面就只是一些普通的用具,到处都是油污,看上去脏兮兮的。 剩饭剩菜都没有看见,我就看了看垃圾桶,还好,垃圾桶里倒是有一些残留物,过会儿都要提取回去给吴浩宇检验。 凌菲也跟着我在各个角落里看,我在自己脑子里还没有对这个现场构架出勘查方案,一方面是因为秀秀的昏迷原因并没有确定下来,觉得一下子如果展开大规模的勘查提取,检验的工作可能不一定跟得上,另一方面是自己刚到现场,心里觉得这杂货店乱乱的,不知从哪下手好。 其实这种案子以前也看过不少,重点还是发现有价值的物品进行检验为第一要紧,但是秀秀和力强昨天一天都是同时进食的,所以厨房里的这些东西,如果提取回去,检验个半天,最后什么都没有,浪费时间不说,可能会耽误进程。 我问凌菲:“你看,这种疑似中毒的现场要抓住什么重点呢?” 凌菲说:“这种现场我可是第一次勘查,书上又没有这方面的理论,我还真不知道,这现场尸体都没有,为什么也是归法医管呢?” 也是,法医书上从来就没有关于这方面的介绍,这都是工作中的具体细节问题,应该属于经验范畴,不属于科学理论,具体问题都是要在具体工作中慢慢去积累经验的,当初我刚上班的时候,到任何一个现场,不管有没有尸体,都是心里一片茫然,不知道勘查现场是从哪一步开始,哪怕是现在自己独立勘案了,也会经常到了一个现场,怀疑自己的每一步工作是不是有价值。 但是事到临头,必须作出选择,不是吗?很多事情都是这样,选择有可能成功,但也有可能失败,现场勘查的每一步都是选择,是一步步选择最后缩小了范围,找到了突破点。 我说:“只要是有与人伤、亡有关的,都归我们法医管呀,秀秀虽然只是昏迷,但目前正如你所说,病因不明,而且很有可能是中毒,是中毒就有可能是投毒,那还不是我们法医的事吗?” 凌菲说:“也是,我觉得应该是要在现场找到毒源。” 我说:“这就对了,毒物来源才是这个现场的关键,只有找到毒物来源,事情才可以展开分析,不过,吴浩宇那边还在检验,是不是中毒也没有确定下来,我们现在一切的勘查只是基于假设的基础之上的,先不管吴浩宇那边,工作其实都一样做。” 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我大致把超市的角角落落浏览了一番,只剩下楼梯上边的小房间没看了,一楼的物品目前看来没有太多的惊喜,货架上的那些食品包装都是完整的,而且正在售卖,要是有问题,那么昏迷的可能就不是秀秀一个人了,厨房里垃圾桶内的那些食物残渣,估计也是力强和秀秀一起吃剩下的,现在也不好说,只能提取回去检验了再说。 小房间如何?我想,我顺着楼梯爬上了那个小房间,其实也不是二楼,只是一个小阁楼,我走进去,上面倒不是很小,有个七八平方米,摆了床铺、衣柜什么的,还有一张小桌子,小桌子上摆着小学生的课本,估计秀秀平时就是在这张小桌子上写字做作业的。 忽然,小桌子上一个牛奶盒吸引了我的注意,我拿起来看了看品牌和生产日期,想起一楼的货架上也是有同种的包装,就重新放回了桌子。 凌菲也拿起来看了看,说:“如果秀秀是被人投毒的,这牛奶可是不错的投毒物品。” 我说:“是啊,到时带回去检验一下,我看这个现场看上去简单,实际上到处都隐藏着危机。” 凌菲说:“苏老师,你这不是吓我吗?有这么恐怖吗?” 手机响了起来,我一看是吴浩宇的电话,就说:“你看,第一个危机出现了。” 吴浩宇说:“苏三,秀秀的呕吐物和血样里都检出了同一种毒物,主要成分就是市面上卖的一种叫做鼠乐的老鼠药。” 我心里一惊,还真被医生说中了,果真是中毒!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 第四十九章 小超市4 我挂掉电话对凌菲说:“毒物结果出来了,是鼠乐,一种血液毒性的老鼠药。” 凌菲反应倒是快,她一听到这个惊人的消息之后,马上反应过来,她说:“苏老师,那我们是不是要赶紧把现场的这些检材提取回去呢?” 我说:“那还用说,我们得抓紧点儿。” 最先浮现到我脑海中的当然是阁楼卧室里的那个牛奶盒子,这个盒子现在已经是一个空盒子,既然在力强他们的卧室里,不是力强喝掉的,就是秀秀喝掉的,先就不管那么多了,检验了再说。 还有那些厨房垃圾桶里的那些食物残留物,当然也是需要一并带回去马上检验。 我向小汪作了告别,匆匆地离开了小超市,又赶回了野家坞,法医研究所就像是我的大本营,源源不断地提供着各种技术支援,强大的后援才是我不断突破的力量。 回到单位,把检材交给了化验室的吴浩宇,我回到办公室,立即把综合情况地向刘大作了汇报。 刘大说:“我看这基本上就是一起投毒案,你们勘查现场要特别注意一下,务必找到毒物来源。” 我说:“好的,有必要的话,我们会请化验室的一块去勘查现场,一定会找到毒物来源的。” 刘大说:“侦查这边我会派出一支精锐,也一定会查出一些东西。” 挂掉刘大的电话,我心里在想,如果确定是一起投毒案,那么现在最有可能的投毒途径就是食物,力强家的正餐现在看来是不太像的,因为力强是和秀秀一起吃的饭,我忽然又转念一想,力强为什么听到医生说怀疑中毒不马上报警,一直等到医生劝说之后才报警呢?这么说,秀秀到底有没有和力强一起吃饭,秀秀是吃完饭之后多长时间才症状发作,这些现在不都成了问题了?看来,所有的检材都必须同等对待,在吴浩宇的结果出来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本来打算去医院再问力强一些问题,现在看来完全没有必要了,既然都没人可以相信,那问了也是白问,就这样干耗着等刘大的调查和吴浩宇的检验结果,这也算是以逸待劳吧。 我靠在椅子上,翻看了一下《法医毒理学》,找到了鼠乐那一章,核实了一下中毒机制和中毒表现,一切都在正常轨道上。 到了晚上,我见吴浩宇的结果还没出来,就走去化验室看吴浩宇到底在干嘛,我按了门铃,吴浩宇过来开门,他说:“怎么?这么迫不及待,都逼上门来了。” 我说:“哪能不急呢?这个案子就押在你身上了。” 吴浩宇正在处理最后一道程序,我就坐在他的实验室里,看他在机器上忙忙碌碌地操作着,突然发现自己坐着什么都不干,看别人工作原来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 吴浩宇说:“苏三,前面的检材全部牺牲了,都是阴性结果,你别说得那么严重,我手都抖了。” 我说:“别,千万别抖,你这一抖,等下把案子抖没了。” 吴浩宇把提取液注射进仪器,拍手说:“就看这一针了!” 我看着仪器旁边的电脑显示器,上面从仪器上传输过来的数据流缓缓地移动着,吴浩宇不停地在他的检验记录本上记录着。 吴浩宇宽敞的实验室里摆满了各种仪器,许多我连名字都叫不出来,大多都是化学分析仪器,平时我只看检验结果,从来就没有像今天晚上这样近距离地静心观察过实验室。 过了没多久,吴浩宇说:“有了。” 我立即将我的滑轮椅滑了过去,此时吴浩宇已经在一张纸上列好表格,上面详细地记录着我送检的各种检材。 吴浩宇说:“这张表格我已经列得很清楚了,你自己看。” 我接过表格,大吃一惊,只有刚才最后一个检材检出了鼠乐,那就是阁楼卧室桌子上的牛奶盒,也就是说我送检的厨房垃圾桶残渣以及货架上的各种食品都没有检出毒物。 我说:“吴浩宇,案子搞定了,毒物来源已经明确,就是这个牛奶盒。” 我拿着报告给刘大打了电话,刘大听后很高兴,他说:“这样正好,你现在到派出所里来,我们也调查出了一些可疑的事情,正好一起讨论一下。” 派出所里已经坐满了人,我进去的时候,刘大正在说:“目前看来,线索有好几条,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力强本人,虽然毒杀自己的孩子可能性比较小,但是力强有一些做法还是值得怀疑的,按照他的说法,他说听到医生说有中毒可能就报了警,但是医生却说是在他反复劝说之下力强才报警的,这一点总是让人不太放心。” 我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说:“现场阁楼的卧室里有一张桌子,上面的一个空牛奶盒里检出了同一种鼠药,现在看来这投毒的途径可以确定下来了,凶手将鼠乐放进牛奶盒,秀秀在不知情的情况之下喝了牛奶。” 一位民警问道:“那牛奶的来源确定了吗?” 我说:“因为力强家本身就是一个小超市,他家的货架上就有同类的牛奶,连生产日期都是一样的。” 民警说:“生产日期一样?是不是可以认为这有毒的牛奶就是这货架上拿的呢?” 我说:“这可能性就多了去了,至少其它超市也可能出售同样生产日期的牛奶,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不是怀疑力强最有可能从货架上拿到这盒牛奶?但是我想说,哪怕只有力强家超市卖这个批次的牛奶,其它人也完全可以到力强家先购买牛奶,放毒后再拿回来给秀秀喝呀?” 刘大说:“这牛奶的生产日期我们会去厂家的销售渠道进一步核实,但起码有一点可以说,力强小超市内有同批次的牛奶,那么力强就不能逃出我们的视线。” 另一位民警说:“我这里了解到一个情况,这是我和派出所的小汪一起去问的,力强的一个邻居反映,力强的妻子三年前突然死亡,他觉得有些异常,力强对别人说他老婆是脑出血死亡。” 我问道:“力强老婆脑出血死亡?有没有医院的病历呢?” 民警说:“后来我们又去找力强核实情况,力强说他老婆平时就有高血压,这脑出血死亡是他自己判断的,并没有病历的证明。” 脑出血死亡?如果真的是脑出血死亡,那应该有一个昏迷的过程,是不是可以反过来考虑,当时力强老婆因为突然昏迷,所以力强判断是脑出血死亡呢? 昏迷?我脑子里立即出现了秀秀在儿童医院昏迷的样子,难道力强老婆的昏迷和秀秀的昏迷有什么联系吗? 我随便问道:“力强老婆死亡之后,尸体当时就火化了吗?” 一个派出所的民警说:“立强老婆的尸体当时没有火化,而是运回老家去了,他们是少数民族,老家那边还是支持土葬的。” 我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感到十分意外,只要没火化,如果案子下一步需要的话,还可以考虑对力强老婆进行开棺验尸,我说:“这么说,力强老婆的尸体是土葬的,三年下来,尸骨应该还在。” 刘大说:“苏三,你的意思是?” 我说:“我现在只是瞎想,随便问问的,到时再看吧。”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原创!。 第五十章 小超市5 我看派出所小汪也坐在那里,他是一直陪我在小超市勘查现场的,我就问他:“小汪,你问过力强有没有喝过卧室里的牛奶吗?” 小汪说:“我问过一下,力强说他不知道卧室里有牛奶,因为平时秀秀要喝牛奶都是自己到货架上拿的,他从来不管。” 牛奶可能是自己拿的,当然也有可能是力强给的,如果力强说的话不可信的话。 刘大说:“力强的工作我们还是要继续做下去,不能有一丝的放松,那么另一条线索是力强小超市的邻居,反映出来的情况有点异常。”刘大看了看他身边的一位民警,“还是你自己来讲一下吧。” 那位民警说:“我们调查的情况是这样的,力强小超市隔壁也是一个类似的杂货店,也可以说是小超市吧,店主是一个女的,名叫阿梅,可能是生意上的竞争关系,他们两家经常吵架,一吵就吵了五年,大的事也没有,也就是平时有一些口角。” “但是秀秀出事后,有人反映阿梅的表现不太正常,今天上午就没开门,平时这种情况都没有发生过,所以我觉得阿梅家的超市可能也需要苏法医也去勘查一下。” 刘大接过话说:“苏三,今天晚上就去,看看阿梅家的超市有没有同批次的牛奶出售,顺便也搜查一下她家有没有老鼠药。” 我说:“好的,我马上去。” 又冒出个阿梅,阿梅和力强有生意上的竞争关系,两家子五年来都一直有口角,积怨太深?导致泄愤杀人? 反而力强这边缺少最直接的动机因素,如果他要自己杀死自己的孩子秀秀,现在一直都没反映出任何动机,虽然他在医院里有些说法和做法多少有些让人不放心,但是还不足以说明他真的有杀人的动机,再说,如果他真的要杀死秀秀,多下点药就可以一次搞定,不需要现在弄到医院去,侦查方面目前把他排在第一位,无非就是手上还没有更重要的嫌疑人出来。 我速速又赶去阿梅家,阿梅家的超市货品几乎和力强家的差不多,这种地方客人需要什么,作为一个五年的小店,总是都摸清楚了需求,无非就是些基本的生活用品。 我进了超市,柜台后面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脸上堆满了肉,长长的头发披在身后,头上还扎了个银饰,一副很不可一世的表情,我想着这女人应该就是阿梅了吧。 我说:“我是法医研究所的苏法医,你是阿梅吧?” 女人说:“我是阿梅,你找我有事吗?” 我说:“你知道的,隔壁出了点事,我需要到你超市检查一下。” 阿梅说:“你们下午不是刚有几个人来过吗?怎么晚上还来?我正要关门了,你可以快一点吗?” 我说:“我们也是没办法,这案子比较急,你今天可能需要晚一点关门,请你配合一下。” 阿梅见我这么说,也没办法,她气鼓鼓地坐了下来:“随便你们,反正我又不是杀人犯。” 我心里一怔,阿梅为什么要这么着急把自己撇开呢? 我顺着货架一路看过去,走到食品区的时候,我放慢了脚步,几种品牌的牛奶整齐地放在第三层架子上,我一眼就看到了秀秀卧室的那个品牌,我拿过一盒同类的包装,看了看生产日期,竟然完全一样。 牛奶相同品牌相同包装,生产日期也是一样,这说明什么问题呢?阿梅家的牛奶也不能排除? 既然是隔壁超市,那供货商也可能是同一家,如果是同一个供货商,那么两个超市完全可能供应同一批货,这个问题只能扔给侦查去核实了。 我也没声张,继续往超市里面一路浏览过去,走到后头,发现两家的房子结构都是一样的,后面是一个小厨房,顶上是一个小阁楼,估计房东是同一家。 我推开厨房的门,阿梅家的厨房搞得很干净,里面垃圾桶都没有任何东西,心想这个女人生活上还是蛮仔细的。 没发现有价值的东西,我就退出了厨房,正想离开,心想这阁楼卧室也需要去看一眼,就爬上了楼梯。 推开门,我吓了一跳,一个和秀秀一般大小的小男孩坐在里面,男孩见我进门就大叫起来:“妈妈!” 阿梅听到了叫声,就骂了一句:“叫什么叫,让她看一下,警察有什么好怕的?你抓紧把作业做完,不然今天就不要给我睡觉。” 看来阿梅还是对我的来访有一些抵触情绪的,我对小男孩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向他示好:“小朋友,别怕,我是警察大姐姐,你做你的作业,我随便看看就好。” 我自己顾自己在卧室里环顾了一下,阿梅的小房间整理得也是蛮干净整齐的,不过我看不出有男人在这里生活的迹象,莫非阿梅就是一个人在这里生活? 我忽然抬头看到小小的梳妆桌上有一个相框,相框中是一张婚纱照片,照片中的阿梅是那么的纯真可爱,胖乎乎的脸上透出一种原始淳朴的美。 “那是我爸爸。”小男孩忽然在我身后说道。 我回头一看,小男孩正咬着笔头,歪着脑袋望着我,我说:“你爸爸蛮帅的。” 小男孩笑了:“那当然了,别人都说我像我爸爸。” 我随便问道:“那你爸爸这么晚还没回家吗?” 小男孩嘟着嘴说:“爸爸都去世三年了。” 我心里一紧:“你爸爸去世了?三年前?” 小男孩说:“是的,是交通事故。” 这时阿梅走了进来,敲了一下小男孩的头:“叫你不要乱讲,你乱讲什么,作业做完了没有?” 我说:“哦,不好意思,是小孩先提起的。” 阿梅说:“好了,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呀?我告诉你,我不是什么杀人犯,他家这几年搞成这样,是上天的报应。” 我说:“你指的是?” 阿梅说:“他老婆死掉,他孩子现在昏迷,都是报应。” 我说:“我不懂你说的话。” 阿梅说:“三年前,就是那力强,撞死了我老公,这不,他死老婆,这次说不定还死小孩。” 我听到这,心想刚才讨论会上怎么没听侦查员提到呢?难道是侦查员还不知道这三年前发生的交通事故? 第五十一章 小超市6 我离开了阿梅的超市,立即给刘大报告了刚才的情况,刘大说:“那哪里是什么交通事故呀,力强和阿梅的老公以前是好朋友,他们俩就在同一个地方,也就是现在这个位置分别开了家超市,说好互相经营的货品不重复,以免生意有竞争,有一天阿梅的老公喝了酒借了力强的车子出去,第二天在郊外的一条路上被发现死在车上,全身没有损伤,你们法医研究所的老黄去看过现场的,说是酒后心脏病猝死。” 原来力强和阿梅老公以前还是好朋友,阿梅老公是三年前死的,那么这么说他们吵了五年,其实就是阿梅和他们吵,看阿梅刚才的那样子,应该是心眼很小的人。阿梅一直盯着力强不放,心里一直记挂着她老公的死,怀疑是力强害死了她老公,这后来的争吵原因可能主要就在于此。 既然都不是交通事故,是自己酒后心脏病猝死,那力强也不欠阿梅什么的,是阿梅自己一直想不开。 我脑子里又浮现出力强老婆的事情,虽然没有见过力强老婆的照片,但力强老婆的棺木却在我脑海里晃荡。 阿梅的老公三年前死去,阿梅怀疑力强撞死了她老公,力强老婆三年前死去,力强说她老婆是脑出血死亡,昨天秀秀又突然昏迷。 一系列的事情,似乎排成了队,在我眼前飘忽着,阿梅和力强两家这三年来的变化实在是太大,说起来都有一个解不开的结。 阿梅怀疑力强,力强却没提到阿梅,两者之间没有对称性,我忽然想,如果阿梅对力强耿耿于怀,现在对秀秀下毒手,力强并没有想到阿梅会这样出手? 如果阿梅可以对秀秀下毒手,那么三年前如果也对力强家采取报复行为,不也是可以杀死他老婆吗?力强老婆三年前也可能是昏迷而亡,那岂不是可以说力强老婆也有可能是中毒呢?中的也是和秀秀同样的毒? 想到这里,我决定明天再去一趟医院,找力强了解一些事情。 虽然有点晚了,我还是回到了家里,打开灯,客厅中央摆了一束百合,白色的花瓣盛开,玫红的琉璃纸闪闪发光,一定是妈妈来过了,看来妈妈越来越有情趣了,还开始给自己女儿送花了,真让我汗颜,上次去她家还和她吵架,想到这些,心里一阵难过。 其实妈妈也不容易,她一个女人要操持那么大一个公司,整天忙得像头牛,哪有那么多的矫情去搭理爸爸,况且他们都已经离婚很多年了。 我想,这世界上那么多的结,其实很多都是活结,只要轻轻一拉线头,整个结就会打开,爸爸妈妈的这个结是不是需要一个人去拉开这个线头呢?那么这个人当然是我,要是让妈妈来拉,那除非把她从董事长的位置上卸下来,不然她一早到晚都是四处奔波,怎么有可能来考虑这些鸡毛蒜皮的家务事? 一晚上我都在想着这些事情,爸爸真是命苦,辛辛苦苦创建起了法医研究所,可惜又出了交通事故,妈妈又不理他,我又是工作那么忙,他一个人在疗养院里孤苦伶仃。 第二天一早,我就直接驱车去了儿童医院,找到了力强,力强正在秀秀的床边趴着睡觉,我推醒了他,他摸摸眼睛说:“苏法医,这么早啊。” 我说:“秀秀好点了没?” 力强哽咽道:“没有,情况变得更严重了,医生说可能顶不过去了。” 我说:“那太不幸了,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力强粗糙的脸上流露出了悲伤的神情,刘大在力强的外围下足了功夫,可是我看力强这副模样,就不像是要杀死自己小孩的人,可能刘大又要嘲笑我动了恻隐之心了吧。 确实如此,我比较会感情用事,可是如果我手上没有十足的现场物证支持,确实很难让我去坚信一件事情。 我问力强:“你妻子三年前死亡的时候,你一直在她身边吗?” 力强说:“是的,我一直在她身边,在她最后昏迷的时间里,我都没有离开过她,一开始我还觉得她只是睡着了,她躺在床上,全身冒汗,后来我发现不对了,就送到医院,可是到医院的时候,医生说已经死了。” 我心里一惊,力强老婆果真是昏迷死亡的,还全身冒汗,难道真的有可能是中毒?我问道:“那你怎么知道你妻子是脑出血的?” 力强迟疑了一下说:“我也是后来听别人说的,说脑出血会昏迷不醒,我老婆以前一直都有头痛病,所以我觉得应该是脑出血。” 我说:“那你是听谁说的?” 力强用右手捏了一下左手说:“是一个朋友。” 医生这时走了过来,我就没继续问下去,医生看到我,连忙说:“苏法医,真是很感谢你,昨天你打电话给我们,帮了我们很大的忙,不然我们还是不敢肯定是中毒,治疗方案都不敢变动。” 我说:“哪里,我们的目标都是一致的,只要秀秀能醒过来,一切就好办。” 医生为难地说:“要醒过来已经很难了,目前各项指标都不是很乐观,我看可能顶不了几天了。” 我说:“那你一定要尽力,力强可只有这么一个孩子。” 力强连忙对医生说:“医生,真的求求你了,我就这么一个孩子,无论如何你都要帮我救活她呀。” 力强转身对我说:“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个怀疑对象,我一直都没告诉过你们,现在秀秀活不了,我也不管那么多了,你们要去查她一下。” 我说:“你说说看,你觉得谁是凶手?” 力强好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说:“我怀疑是我们隔壁的阿梅,她整天吵着说我们家会有报应,我一直不想去这么想,因为我和他老公以前是铁哥们,后来他老公出事了,因为是我借车给他,所以心里一直很愧疚。” “可是阿梅却一直说是我撞死了他老公,这根本就没有的事,他一直不肯原谅我,整天找我的茬,她这人就是心眼小,以前我和他老公那么铁,她还整天和我老婆吵架,我们男人都没去在意,后来我老婆也死了,她就来和我吵,前天她家孩子和秀秀打了一架,我们又吵了一架,所以我想秀秀的这件事,很有可能是她下的毒手。” 力强的一番话使我感到阿梅的疑点是越来越多,顿时后悔昨天晚上没有在阿梅家好好搜索一番,阿梅家到底有没有藏了鼠乐,现在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第五十二章 小超市7 回到单位,我向慕容哥汇报了一下这个案子的基本情况,慕容哥也没多问,单刀直入道:“那牛奶盒你仔细检查过了吗?” 我不解,疑惑地摇摇头:“你的意思是?” 慕容哥说:“我的意思是牛奶盒是怎么放进毒物的,一个好好的密封牛奶盒不可能放进毒物的,必须要有开口的吧?” 我心里一怔,昨天都忙晕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我都没有去仔细考虑过,想当然地认为牛奶有毒,现场、重案指挥室、医院到处跑,这个最基本的问题竟然给忘了,我觉得自己很不能原谅自己,愧疚地对慕容哥说:“好像忘了,我这就去检查。” 慕容哥说:“你过来看,牛奶盒就在我这里。” 我转眼一看,果然发现慕容哥桌子上放着一个牛奶盒,牛奶盒下垫着一块洁白的衬布,衬布的旁边还摆着一台尼康单反相机,原来慕容哥已经在研究这个牛奶盒了,我心里更是感到一阵愧疚。 我说:“慕主任,我忙晕了。” 慕容哥朝我看了一眼:“怎么?没事,有我呢。” 我不好意思地在慕容哥身边坐了下来,看慕容哥拿着放大镜在那里专注地看那个牛奶盒。 我问道:“如何?有发现吗?” 慕容哥说:“还没有,我见你还没回来,就先看起来了,不过也就刚刚开始。” 我说:“要么我来看看吧。” 慕容哥退了回来说:“好,物归原主,你自己的案子自己来看吧。” 我走到牛奶盒跟前,坐了下来,把聚光灯往下拉了拉,尽量靠近牛奶盒,牛奶盒区域亮了许多,我开始仔细地研究起来。 牛奶盒整个都很完整,要想在这牛奶盒里注入鼠药,又不被觉察,是相当困难的,我心里想,最容易造成破口的应该就是插吸管的锡箔纸了,我把放大镜放在了锡箔纸上,拿了一个镊子把吸管插破的锡箔纸小心地摊平,锡箔纸中间部位的裂口可以完全对位复原,没有多余的缺损。 我的视线于是就转向了锡箔纸的边缘,巡视了一圈,突然我被一处细小的凹陷吸引住了,这个地方的锡箔纸往下微微凹陷着,我把放大镜上下调整了位置,让放大镜的放大倍数达到了最大,我惊讶地发现,这个凹陷很像是一个针孔! 我把放大镜递给了慕容哥说:“慕容哥,你看这个地方。”我指了指锡箔纸的外围,“这个地方看上去像是个针孔。” 慕容哥“额”了一声,就拿过我递给他的放大镜,开始看了起来,聚光灯在放大镜上反射的光像是一个强光警示器,照得我眼睛斜向了旁边。 慕容哥边看边说:“应该是,应该是针孔,要确认的话,我们需要把盒子打开,然后看这个凹陷是否透光。” 我拿起单反相机把牛奶盒的各个面都拍了照,固定下原始的状况,特别在锡箔纸这个面拍了几张特写,然后就拿出一把锋利的裁纸刀开始以锡箔纸为中心切割包装盒的纸张,这样不至于损坏锡箔纸的原始情况。 不一会儿,带着锡箔纸的包装盒切片已经被我成功地切割了下来,慕容哥拉上办公室的窗帘,关掉灯,此时房间里只剩下桌子上的这盏聚光灯了,我把刚刚切下的方块放在聚光灯下,原先放在桌子上的衬布上出现了一个小点! 确定这锡箔纸的小凹陷其实是一个穿透的小孔,凶手是通过这个小孔将鼠药注入牛奶的,然后秀秀不知情地喝下了它。 事情至此,性质已经彻底明确,凶手是精心准备了这么一次谋杀行动的。 我打开了灯,拉开了窗帘,对慕容哥说:“我想,如果是力强杀害自己孩子,好像这样的动作完全是多余的,没必要这么去细心谋划,通过针空注射毒物。” 慕容哥说:“是的,这个凶手这么精心准备,一定是想一次性成功地毒杀。” 我说:“那他要确保能够让秀秀喝下去。” 慕容哥摇摇头说:“目前来说,秀秀是中毒昏迷了,但是有什么依据说凶手毒杀的目标一定是秀秀呢?” 我愕然:“你的意思是凶手毒杀的目标不一定是秀秀,有可能是其它人?” 慕容哥说:“现在这个牛奶盒在力强的卧室里,力强也说不清这牛奶是从何处而来,如果姑且相信他所说的话,那么力强也有可能是被毒杀的对象,你说呢?” 我更加愕然,慕容哥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我现在也不太认为力强有嫌疑,那么力强从嫌疑人一下子转变为被害人?这一点说老实话,我还真的没调整好自己的看法。 我开始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三年前力强老婆昏迷死去,现在力强和秀秀都有可能是被害对象,这两件事仅仅是巧合而已吗?这下子我的思绪变得混乱起来,这个凶手到底目标是谁?力强老婆三年前的死因到底是什么?和现在这起案件到底相不相关? 我想了半天都想不出个所以然,侦查那边虽然已经开始对阿梅的周边进行侦查,但是如果一下子找不到硬的证据,这个难缠的女人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我忽然想,如果去力强老家对力强老婆的尸骨进行开棺验尸会怎么样?我说:“慕容哥,我想去对力强老婆的尸骨进行开棺验尸,你觉得可行么?” 慕容哥说:“我看很有必要,这个案子必须从三年前开始。” 我说:“这开棺验尸事情太大,不知道刘大会不会同意?” 慕容哥说:“刘大那边,我去做工作。” 慕容哥走到一边打电话去了,我再次看那块被我剪下来的锡箔纸片,这小小纸片上的小孔竟然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可是这个秘密竟然差点在我忙碌的琐碎工作中隐匿,好在是慕容哥从旁提醒,不然会错过很多东西。 慕容哥果真和刘大沟通好了,决定尽快去力强老家,对力强老婆的尸体进行开棺验尸。 我说:“慕容哥,这开棺之事我还没经历过,你可是要亲自陪我去呢。” 慕容哥说:“那是当然,这开棺现在越来越少了,几年都遇不上一次,苏三,你这次会长见识的。” 我说:“有你去,我就放心了,第一次开棺验尸,长见识是一定的。” 第五十三章 小超市8 机票已经订好,是明天一早的航班,慕容哥和我一起去,慕容哥特别要求带凌菲一块去,他说这种开棺验尸机会实在是太难得,没开过棺的法医不是完整的法医,所以让凌菲一起去,好好锻炼一下,有助于新法医的成长。 我们和力强老家的法医已经联系好,到时他们到机场接我们,尽快开展开棺的工作。 趁着下午没事,我和凌菲又去了趟阿梅的超市,准备再次搜索阿梅的超市,我们进门的时候,阿梅很不高兴的样子,她气呼呼地说:“你们这样整天在我的店里晃荡,我还怎么做生意?” 我说:“案子需要也是没办法,请你配合一下。” 阿梅虽然没有了声音,但她那表情实在是难看,好像是我欠了她五百万似的,我也不管那么多了,我直奔阁楼她的卧室,上次就是卧室没有好好看,其它地方都已经看得很仔细了,这次要把卧室彻底搜查一番。 我爬上楼梯,进了卧室,发现那个装着婚纱照的相框已经不见了,可能是阿梅收起来了,阿梅的孩子也不在卧室,我对凌菲说:“今天主要是搜查老鼠药。” 空间不大,我们在各个角落、各个层面进行查看,室内的光线也不是很亮,我们还是开了手电。 阿梅的床底也塞满了东西,靠床脚的位置是一些叠放整齐的鞋盒,我一个个都打开看过,几乎都是一些阿梅自己的秋冬季鞋子,罗马鞋,流苏鞋……我看这些鞋子和阿梅的年龄相比,看上去比较花哨,品质都比较差,看来阿梅生活条件虽然不好,但还是蛮爱打扮的。 忽然,我在床底下的一个鞋盒里面发现有一个小包,心里一亮,我连忙将这个盒子推出了床底,凌菲见有盒子推出来,连忙轻声说:“苏老师,有发现吗?” 我也轻声说:“快,过来看看,这包东西是什么?” 凌菲接过盒子,把里面的小包拿了出来,看了一眼就轻声叫道:“苏老师,是一包鼠乐!” 我连忙从床底下退了出来,端起身,看到了凌菲手中的那包鼠乐,我脱掉手套,拨通了刘大的电话:“刘大,我们在阿梅的卧室里发现了一包鼠乐,你看要怎么处理。” 刘大说:“鼠乐的包装口是密封的,还是打开的?” 我说:“包装倒是密封的,标注的生产日期是前年的。” 刘大说:“哦,我们马上过来。” 我让凌菲把鼠乐放回了鞋盒,然后让她到一楼去把阿梅叫上来,阿梅不一会儿就爬上楼来,还是那么气呼呼的样子,我指着那个鞋盒对阿梅说:“阿梅,你这怎么解释?” 阿梅不解地问:“什么意思?这是我自己的鞋盒呀。” 我说:“我说的可不是鞋盒,是鞋盒里面的东西。” 阿梅把头伸过来,看了看鞋盒,脸上的表情更是不解的样子,她说:“这好像是老鼠药嘛,我倒是想不起来了。” 阿梅稍微思索了一下又说:“哦,我好像想起来了,这是前年的事,我家里闹老鼠,我在市场上买的鼠药,当时好像是买了好几包,都用掉了,怎么还剩下一包?可能就随手放在这盒子里,我都没怎么在意。” 我没说话,在听阿梅解释,阿梅见我没出声,问道:“怎么?你们觉得这个有什么关系吗?” 我说:“你觉得呢?” 阿梅说:“我告诉你,我绝对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那秀秀莫非是吃老鼠药了?要真是这样,可不关我的事。” 我一直在观察阿梅的表情,阿梅虽然对我很反感,但她的每句话听上去都是那么的真实,不像在说谎。 我说:“这样,有些事情你一下子是说不清的,所以等下刑警来了,需要带你去派出所问话。” 阿梅一听要去派出所就急了:“派出所?我才不去呢,我又没犯罪。” 阿梅见我们不再搭理她,她更是急了:“真是造孽呀,这力强这么多年造的孽,报应也够多了,现在还拖我去还债。” 我问道:“你还是认为力强撞死了你老公?” 阿梅一下子落下了泪,她说:“事情比你想象得复杂多了,以前力强做生意赚了点钱,就在外面找了个女人,那女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后来还来搭上我老公,他们俩就这样被那个女人捆住,力强老婆还怪我老公把女人引到了她家,我就和力强老婆结下了仇,经常吵架。其实那天我老公喝醉就是和这个女人在一起喝的酒,后来就出事了,我是恨透了力强,把我老公带坏,才有了那个恶果,后来力强老婆死了之后,就一直没有和那个女人断过,我看你们要怀疑我,还不如去找那个女人,查查这个女人。” 我一听阿梅的这番话,心里吃了一惊,又冒出一个女人,力强那边变得越来越复杂了,我问道:“你说的这个女人叫什么?” 阿梅说:“就是这个死女人害死了我老公,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她叫李静。” 我问道:“那最近你有看到她吗?” 阿梅说:“这个女人不是正常女人,是外面卖的,经常神出鬼没的,有一段时间没看见过她了。” 我们正在楼上说话的时候,刘大带着三个侦查员来了,阿梅见一下子多了这么多警察,显得异常紧张。 刘大说:“阿梅,希望你能配合我们,我们是刑警队的,需要你和我们一起去趟派出所,有些话我们想问你一下。” 阿梅已经知道没有退路了,就说:“去就去,我又没干什么坏事,还怕你们不成?” 我看着阿梅和刘大他们出了超市,坐上了警车,心里想,阿梅,阿梅提到的李静,力强老婆,秀秀,四个女人,四种命运,我心里像是开播了一部女人剧,四个主角在剧里正在演着一部悬疑大剧。 力强老婆等着我去开棺验尸,秀秀躺在儿童医院已经奄奄一息,阿梅房间里查出了鼠乐,超市里还有同一生产日期的牛奶,李静现在不知在何方,又不知是何许人,伸向秀秀的背后黑手到底是谁呢? 慕容哥说的没错,这个案子要从三年前开始,从力强老婆死亡开始重新审理,解开团团迷雾。 第五十四章 小超市9 我们的飞机竟然在早上七点钟准点起飞,这次准备比较充分,我们早早就到达了机场,托运了行李,轻松地过了安检,准时登上了航班。 飞机轰鸣着飞上了蓝天,七点钟的早晨已经骄阳似火,飞机平稳之后,我拉下了遮阳板,开始微闭眼睛,准备以这种方式度过这两个小时的飞行时间。 我感觉有人推了我一下,我睁开眼睛,原来是凌菲,她是第一次出远差,可以想象她的激动心情,我看了她一下说:“怎么了?凌菲?” 凌菲笑着说:“这飞机上这么多的人,都不知道是去那边干嘛的,谁又能想到我们是去开棺验尸的呢?”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示意凌菲公共场所别乱讲话,旁边的人要是听到我们是去开棺验尸的,准定会吓得跳起来,谁能想到眼前的两个绝世美女竟然是开棺好手! 凌菲收住了嘴巴,笑着说:“那我们这次去,能不能搞出什么结果?” 我又“噗嗤”笑了一声,指了指在听音乐的慕容哥:“其实我也从来没干过这种事,喏,慕主任才是真正老手。” 凌菲又推了慕容哥的手臂一下,慕容哥表情严肃地转过来,逗得我和凌菲都笑弯了腰,凌菲说:“慕主任,我们这次去,能搞出结果吗?” 慕容哥拔掉耳塞说:“结果?你要什么结果?我们三位大侠前去,哪有可能没结果的呢?” 凌菲的脸“唰”地一下红了:“我?也算大侠?” 慕容哥说:“那你以为大侠是怎样的?我们三人组团飞去,做一般人做不了的事,那不是大侠还能是少侠?” 我说:“我才不要做大侠呢,大侠都是老老的,没有一点生机,我宁愿做少侠,要么你一个人做大侠吧,我和凌菲俩做少侠。” 我看了看左右座位上没人,压低了嗓子说道:“史称开棺三侠,一大侠带着俩少侠。” 凌菲笑得合不拢嘴,但是没有发出声音。 空姐推过来早餐,我要了一份皮蛋瘦肉粥和一根油条,外加一杯热豆浆,这个航班的早餐丰盛得实在是让我吃惊,真的怀疑我们是不小心坐到了头等舱。 三个人边吃边聊,一个小时就过去了,还有一个小时就要到达力强的老家了,那边的法医说好来接我们,前往力强老家还有两个多小时的车程,是在一个偏僻的山村里,我心里一直打着鼓,不知此行是否真的如同凌菲担心的那样,能不能搞出结果,其实我心里也是没有任何底的,我从来就没有参加过开棺,开棺会遇到什么困难,三年前的尸体现在棺材中会成怎样,收集到的检材能不能有效地进行检验,我心里都没有底。 我斜了一眼慕容哥,慕容哥又塞上了耳机,好像一切成竹在胸,我虽然偷偷地想,反正有慕容哥在,再困难的事情我也不怕,可是我现在已经是一个独立勘案的法医了嘛,总不能事事依赖别人吧,硬挺也要挺一挺。 飞机终于降落在力强老家的机场,我们下了飞机,取了几大箱行李,里面装的都是我们的开棺验尸之神器,就匆匆朝出口走去。 刚走到出口处,我就看到一个穿着制服的警察站在那里,这个警察三十岁不到,虽然颜值不错,但长得比较瘦,穿着警服不是太威武,他手里举着个牌子,我一看是“慕容春”三字,我马上说:“慕容哥,他们人来了。” 我们走上前去,慕容哥说:“你好,我是慕容春,您是?” 警察伸出手来,和慕容哥握了一下说:“慕容主任,你好,我是裴恩,是专门来接你们的,我也是法医,这次行动由我全程陪同。” 裴恩转头看了我和凌菲一眼,神秘地对慕容哥说:“慕容主任,你来工作,还带俩秘书?” 慕容哥说:“误会了,她们俩都是我们的女法医,工作棒棒哒。” 裴恩伸出了手,我也伸出了手:“苏三,有劳你照顾了。” 裴恩握了一下我的手,我感觉他瘦瘦的手冰冰的,他说:“苏法医,你好。” 凌菲也礼貌地作了自我介绍,裴恩说:“我们先上车吧,路上挺远,边开边说吧。” 我们跟随着裴恩,走到了停车场,他开的是一部越野车,和我那部相比还要大,我们打开后备箱,装好设备,爬上车,两个男生两个女生总共四个人坐在这超大的车子里,显得异常宽敞。 车子驶出机场,很快就上了高速公路,限速一百二十公里,裴恩的车开得很稳,我们看着一路掠过的空港工业区,这个城市虽然不大,但蓬勃发展的规模和势头看上去很猛。 凌菲问道:“裴法医,目的地一路都是高速吗?” 裴恩说:“差不多吧,但是最后一段有个二十多公里山路,我们下了高速之后,就路边小镇随便吃点,直接去目的地。” 我问道:“那挖坟的人请了吗?” 裴恩说:“这些我都和派出所打好招呼了,他们都应该准备好了。” 慕容哥说:“这次真是麻烦你们了,真的十分感激。” 裴恩说:“这算什么呀,天下法医一家嘛。” 这“天下法医一家”听上去很亲切,事实如此,外面出差办案遇到法医同行,就有种说不出的亲切,似乎看一眼就能代入对方的学习、工作场景,感觉异常亲切。 车子在高速上一路飞快地行驶着,机场和空港工业区早已抛在了脑后,眼前已经进入山区,原来刚才机场地带算是这座城市比较平坦的地势。 茫茫苍苍的山谷一个接一个,一路过去,不断地在这些山谷中可以看见一些散落的民居,大多是砖瓦房,据我所知,这些房子的主人大多都到沿海一带打工,赚了钱回家盖房子,一盖就好几层,房子盖得漂亮,可是自己却没有时间享受,家里一般都是只有老年人独守,年轻人继续奔赴沿海各大城市,寻找工作机会淘金。 如果要说到“家”的概念,这山谷中的“家”才是这个时代最贴切的解释,具有真正物的概念的家,一到过年的时候,这些山谷就人声鼎沸起来,外出打工的村民就都回到了真真切切的家中,而我们大城市里的那个“家”无非就是一手房、二手房的概念,“家”只是一个精神层面的东西,我,我妈妈,我爸爸虽然同处一个城市,但已经居住在了三个不同的地方,所谓“家”无非就是我思绪中组合起来的一个虚拟的概念。 下了高速之后,裴恩把车子开到一个距离收费站不太远的小餐馆,小餐馆的老板正在宰杀一只山羊,见来了一群警察,乐呵呵地说:“欢迎欢迎,来一盘炒羊肉?” 裴恩说:“加点小山椒,不要太多,他们大城市里的人不习惯。” 裴恩转身对我们说:“这小山椒炒新鲜山羊肉是本地的特色,中午就品尝一下吧,不会怕辣吧,你们?” 我们都笑了笑,慕容哥说:“不会呀,这一路累的,来点辣的正好开胃。” 慕容哥是喜欢吃点辣的,我和凌菲也不会拒绝,看着这新鲜的羊肉早就想大饱一餐了。 裴恩向老板交代了一下,点了其它几个菜,老板就急忙割了块羊腿肉,朝厨房走去。 我们坐在一个精致的小包厢里,包厢精致不是指装修精致,而是实在是小得精致,这倒也无妨,我们主要想趁这个空档时间商量一下下午的工作。 第五十五章 小超市10 裴恩说:“你们这个案子我大致了解了一下,力强的老婆名字叫芳华,三年前尸体运回来土葬,这一带都是少数民族,实行的都是土葬,说起来是他们的传统,其实嘛是这里的山地比较多,搞土葬丝毫不影响他们的生活,还有就是他们这里到最近的殡仪馆火化,走小路起码得一百多公里,火化政策很难落实。” 我说:“那这一带土葬应该是比较普遍的吧,你们案子上应该会遇到开棺的吧?” 裴恩说:“是啊,开棺在我们这里也不是什么少见的事儿,我去年就开了一个,不过不是投毒案,一个男人把他老婆掐死了,没报警就土葬了,后来女方家属告到了派出所,要求开棺验尸,就是我开的棺,那是冬天,尸体埋下去才没两天,还好,颈部的掐痕还是很清晰。” 凌菲眼睛里流露出羡慕的眼神说:“虽然尸体检验的程序都一样,但开棺感觉就不一样,好像这件事情就忽然变得神秘了,裴法医,你们以后遇上开棺的事儿,一定要事先通知我一下呀,我也要参加你们的开棺验尸。” 裴恩笑了:“我哪里敢劳驾你们大城市里的呀,我还羡慕你们呢,经常在报纸上看到你们单位的报道,心里都急死了,说真的,什么时候到你们那边去进修几个月,见见世面。” 我说:“我们那边也没什么惊天动地的,平时也是小案子多。” 慕容哥说:“那芳华的墓所在的位置方便吗?” 裴恩说:“说实在,我自己也没去看一下,我联系了派出所同志,他说芳华的墓位置比较特别,在一个悬崖上面,我也不知道力强怎么奇奇怪怪地把芳华的墓埋在了那么高的地方。不过,慕容主任,你放心,再高的悬崖,我们也会想出办法,当地人能做到的,我们刑警还怕做不到?” 这时餐馆老板端上了一盘热腾腾的小山椒炒羊肉,我已经忍不住开始流口水,四杯可乐倒好,我们碰了一下杯子,就开始吃了起来,这新鲜的羊肉加上本地的小山椒一炒,味道果然不一样,这山谷里原来是美味的隐藏地,要让自己的舌尖享受到真正的美食,非得到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才会有独特的风味。 等老板出去了,我说:“说实在,我还没有开过棺,这第一次开棺就遇到了一个不一样的,我本以为芳华的坟只是一个普通的土包,可是却这般不一样。” 刚走出去的老板退了回来:“你们就是来开棺的法医?我们整个镇都知道了,小崖村几年前在外边死了个人,遗体运回来土葬,现在说遗体有事情,要开棺验尸了,原来是你们。” 我们四个目目相觑,没说话,老板又说:“小崖村的地势很独特,一个村一百来户人家在悬崖下边,不知他们祖先是怎么考虑的,留下了一个怪风俗,死人都要埋在悬崖上边,你们这次来开棺,可是有苦头吃了。” 裴恩“哦”了一声,问老板道:“那,你去过小崖村吗?” 老板说:“怎么会没去过呢,小崖村最出名的是什么?不是那悬崖上的坟墓,我们才不关心他们的坟墓呢,他们最出名的是他们的山羊,你们现在吃的山羊就是我亲自去小崖村买来的,味道怎么样?” 原来这山羊还和小崖村有关,真是无巧不成书。看来这次小崖村开棺之行一定是一次非常独特的记忆。 吃好饭后,我们就又上了车,开始在颠簸的山路上向小崖村进发,车子向前开着,车后扬起了滚滚黄尘,好像很拉风的样子。 半个小时之后,我们都不知转了多少个弯,几乎都感觉要在这个超大的盘山公路上迷失了,终于看到了前面一个小山村,裴恩说:“应该就是小崖村了。” 裴恩用电话联系了已经先前到达的派出所同志,确认我们已经到达了小崖村,并且被告知把车子直接开到村部。 村部就在村口,门口有一块篮球场,我们就把车子停在了篮球场上,下了车,派出所的一位民警已经出门来迎接我们。 民警说:“大家辛苦了。” 慕容哥赶紧说:“你们辛苦了,这次有劳你们,心里过意不去。” 民警说:“到我们这种乡下地方,不用客气,工作做好才是正事。” 我担心那些挖坟的人有没有请到,就问道:“那工作的人员都安排好了吗?” 民警说:“没这么简单,我也是今天上午过来,找村长商量,村长说现在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村里都是老弱病残,想要找几个得力点的真不容易。” 我见民警很为难,心想不就挖坟嘛,自己多出点力不也可以吗?我看了看慕容哥:“要么我们自己干?” 慕容哥不置可否,民警又说:“这人力只是一个问题,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这个小村庄有村规的,说什么今天不宜动土,意思就是说不能安葬动土。” 我笑了:“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落后的想法。” 慕容哥却说:“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我看还是依照当地风俗为宜,按照他们的意思,什么时候动土比较合适?” 民警说:“明天可以,后天大后天都不行。” 慕容哥说:“那还好,那就明天吧,人力的事你再帮我们请一下,酬劳给他们加一点,就按照这边做工的三倍来计,村长那边,我给他带了瓶好酒,到时麻烦你去沟通一下。” 我心想,原来到这小村庄,还这么多的规矩呀,要是我一厢情愿,一意孤行,可能还真什么都干不了,还是慕容哥有经验,出三倍的酬劳,村长还有好酒喝。 民警说:“既然你们都比较懂乡村规矩,那这事包在我身上,明天早上五点钟准时出发。” 听民警的意思,三倍酬劳果然起了作用,挖坟的村民估计是有着落的,这样我们就可以腾出手,把精力集中在尸体上。 裴恩让派出所的民警给我们在村部里临时安排了两个房间,权当是我们今晚的住宿房间,我和凌菲住一间,他们三个男的住一间。 安顿好之后,慕容哥说:“我们下午也去踩个点,去悬崖那边看看坟去。” 第五十六章 小超市11 整个小崖村就一百来户人家,东边是密集的村落,一条小溪沿村东而过,像是村子的边界,小溪的东边分布着一些梯田,正旺盛地长着一些水稻,梯田的上边是一些高高矮矮的山坡,山坡上有一些羊群在自由自在地吃草。 村的西面就是一座悬崖,这座悬崖长达好几公里,高约三十多米,差不多十层楼的样子,我远望着这片悬崖,再看看村子,心想这村子好像就是这悬崖形成的断层,村子应该在无数年之前是和悬崖相平的,突然有一天,村子所在的这块地断裂塌陷,斗转星移,日积月累,就形成了这个村子。 村长此时已经主动来作为我们的向导,他不停地向慕容哥道谢:“我都没喝过这么高档的酒呢,你干嘛这么客气呢,到我们村里,找到我,事情都是搞得定的。” 酒喝好了,事情就好办了,这是我对村长的理解,虽然这个逻辑有点朴素,不为我这种大城市的女孩所能理解,但是在这里,就是这个逻辑最管用。 慕容哥掏出一包中华烟,递给村长:“村长,我平时也不抽烟,你看到老乡帮我分分烟。” 村长半推半就地收了烟:“这实在是太客气了,我们这些乡里的,还真抽不惯这高档烟。” 我问道:“这个村子有多少年历史了?” 村长说:“这个村子历史可长了,这穷山恶水的地方,从来没有打过战,所以一直就这样存在着,多少年我也不清楚。” 我开始转入正式话题:“力强和他老婆关系怎么样?” 村长很机灵的,一听到这种敏感的话题,说话就谨慎起来:“力强总体说来还是不错的,可就是在那方面比较不好一点。” 我问道:“你说的那方面是不是指力强外面有女人?” 村长说:“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去年过年,力强还带了一个女人回来,说起来嘛他老婆也死了,带个女人回来也不奇怪,可是他带的那个女人花枝招展的,不要说我们这种没见识的人不知道,电视上总有的吧,就是那种不正经的女人。” 我心里想,力强背后还真的有那么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很可能就是阿梅提到的李静,李静现在不知去向,不过刘大肯定有办法去找到她。 我们沿着小溪一路往北走,走到小溪的一个大转弯处,村长带我们开始朝西走,也就是朝悬崖底下走去,村长说:“我们现在去的地方离崖顶最低,那里原本有木梯,可是今年春天雨水充沛,木梯被冲掉了,我已经找了几个老乡在那边搭梯子了,正好去看看,梯子搭得怎么样了。” 我跨过一条田埂,追上了前面的村长:“村长,那力强为什么要把他老婆的坟埋到崖顶上去?” 村长说:“这也是我们村不成文的规定,没满六十岁的人要是死了,不能在崖下安葬,只能埋在崖顶,因为不满六十岁死亡属于短命鬼,对村子来说是有晦气的,所以为了避邪,只能将这些人埋在崖顶,以免晦气冲击村子。” 我说:“这人死了还有区别呀。” 村子说:“在老人眼里,这区别可大了,不是随便可以自己做主的,村里看似只有百来户人家,可是里面还是按姓氏分片的,每个姓氏都有自己的长老,长老掌握着世世代代流传下来的规矩,那规矩可多了,不过现在大部分都被年轻人破坏了。” 说着说着,就到了村长所说的崖底,几个村民大伯在砍削木头搭梯子,我抬头看了看,这里距离崖顶也有十米的样子,但是这里的悬崖刚好被天然的突出崖石分成了三段,每段大约三四米的样子,村民已经搭好了两段梯子,正在奋力赶制第三段梯子。 慕容哥爬上了第一段梯子,试了试牢固程度,我看着梯子倒是蛮结实,村民搭建这种梯子还是舍得花真材实料的,绝不会搞什么豆腐渣工程,这经费是我们出的,不过这梯子可是要一直留到以后村里用的。 我也跟着慕容哥爬上了第一段梯子,突出的崖石是一块比较平整的大石头,站上几个人没什么问题,我又看了看第二段梯子,上面也是一块类似的石头,就双手搭上了梯子,又开始往上爬,爬到半截的时候,我往下看了一眼,真心吓了一条,我感觉自己就像是系在这悬崖上的一只风筝,迎风飘扬,随时都会被吹下崖底。 我爬上第二段梯子后,在第二块石头平台上往上看,要是现在第三段梯子已经搭好的话,我就可以直接上崖顶了。 崖底下村民们正在用锯子锯木头,来回拉锯的声音传上来,感觉很特别,我似乎听到了力强老婆棺木别锯开的声音。 慕容哥和凌菲都上来了,慕容哥说:“明天早晨五点钟,天刚蒙蒙亮,这么危险的梯子,你们俩女生行吗?” 我和凌菲异口同声地说:“我们是少侠,大侠行我们就行。” 说完,我们三个站在崖上哈哈大笑起来,两个拉锯的师傅停了下来,吃惊地往上望着我们。 下午只能到此为止了,崖顶没有梯子肯定是上不去的,我再次看看了崖顶,又看了看崖底,都很难想象出他们是如何把厚重的棺木弄到崖顶上去的。 晚餐安排在村长家,裴恩、派出所的民警、慕容哥陪村长眯了一口酒,村长的酒是自家酿的白谷烧,酒精纯度据说高达六十度,简直可以直接拿来当消毒酒精了,慕容哥喝了两口就喷了出来,只喊“辣”。 我和凌菲就只顾吃野味了,村长的老婆烧的菜真有两下子,菜的样子虽然不好看,可是每个菜都是那么的纯香可口。 酒足饭饱之后,村长也是很高兴,唱了当地的民歌,凌菲说这次回去一定要把这些所见所闻写成回忆录,这小乡村里实在是太长见识了。 村长酒喝好了,歌也唱好了,最后开始说了:“这个,力强的事情,我也不想管,你们来了,要是查出他老婆芳华的死和他有关,我们绝不干涉。” 不管村长招待我们多么殷勤,他心里有没有藏什么事儿我也无从得知,我自己心里却是很明白,明天的事情万万不能搞砸。 第五十七章 小超市12 闹钟响起来的时候,天还没亮,我打开灯,叫醒凌菲,凌菲揉揉眼睛说:“这么快就到点了?” 我们穿戴整齐,去洗手间简单地洗漱了一番,来到了村部会议室,慕容哥和裴恩、派出所民警也刚好走进来,他们也像我们一样,一身黑装,看上去很专业。 民警说:“早上就稀饭加馒头了,实在是不好意思,村里就这么点条件。” 我说:“哪怕是稀饭加馒头,也是最地道的,有小崖特色的稀饭加馒头,这辈子也是第一次吃到,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裴恩笑了:“你们城里人真会开玩笑。” 民警拿了一个馒头说道:“说起玩笑,我可是要报告一个不是玩笑的玩笑,你们有没有发现昨天村长喝多了,表现很异常呀?” 我说:“有啊,我感觉他说话怪怪的,还担心他对我们的开棺行动搞什么破坏呢。” 民警说:“那他怎么敢?你们走后,我在村长家里呆了一会,本来想跟他商量一些经费呀补贴呀什么的具体的事情,可是你们走后,村长竟然和他老婆大吵起来,你们知道他们吵什么吗?” 我说:“赶紧喝稀饭吧,谁这时候还有空听你八卦呢?” 民警说:“我都说了,这不是玩笑,哪来什么八卦,村长老婆大骂村长畜生,外面生野种,后来我才听出来,原来村长老婆骂村长在外面私生了力强,力强从小就是孤儿,是收养在村长家长大的,听村长老婆的意思,力强很有可能是村长的私生子。” 原来是这样,这时我想起村长那高耸的额头,倒是和力强有几分相像,我说:“这还不是八卦是啥?不就是一些私生子的事情吗?怎么,你想把这个案子搞得更复杂不成?” 慕容哥说:“先不去管他了,我们先把这个棺开好。” 我们迅速地吃饱了肚子,提上勘查设备就出了村部,向昨天踩过点的崖底走去,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叽叽喳喳的小鸟在树丛里欢快地叫着,小溪边不停地有青蛙“呱呱”的声音,这有点早晨行军的味道嘛。 崖底下,几个村民早已整装待发,村长也冷冷地坐在一块石头上,干巴巴的嘴唇上叼着一根烟,不说一句话,像是有什么委屈似的。 派出所民警走过去,拍了拍村长的肩膀说:“怎么样,这批你的人还是需要你来指挥的吧?” 村长扔掉了烟头,拍了拍手,站了起来没好气地说:“好吧,出发。” 村民们一个接一个爬上了梯子,我们几个警察垫后,要是现在有人给我们拍个纪录片,片里有这么个镜头,清晨清澈的晨光里,悬崖上一梯人马,扛着各式工具,慢慢地往上攀爬……足足可以吸引到观众的眼球。 裴恩是最后一个爬上崖顶的,他爬上来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棺还没开,人就已经累翻了。” 我说:“看你瘦成那样,每年的训练你是怎么练的?” 裴恩没有正面回答:“爬山还是你们城里人行嘛。” 村长和村民们在前面带路,我们紧紧跟在后边,崖上面除了我们正在走的一条狭长的小路之外,到处都是凹凸不平的石头地表,像是月球表面那般,这些地对于农村来说,毫无用处,所以按照他们的话说来,只能容纳一些短命的孤魂野鬼了。 走了十几分钟,村长在一片荆棘丛边停了下来说:“到了,这里就是立强老婆芳华的墓地。” 我看了看那片荆棘地,连个土堆都没看见,也不知村长是怎么确定的,我问村长:“这芳华的坟怎么连土堆都没有呢?” 村子指了指他旁边的一个白发老头说:“你问他好了。” 白发老头咳了一声说:“这你就不懂了,这些短命鬼不能有土堆,这样他们的魂魄在尸骨腐烂之后就找不到这里了,他们就会远离我们小崖,不会给我们带来厄运。” 我感觉这些人怎么这么自私,人家短命,还不让人家魂魄回家,真是坑爹的规矩,为了自己内心的宁静,不惜舍弃曾经的亲情。 凌菲也像我一样疑惑,她问道:“那你们是怎么确定这里是芳华的墓地呢?” 白发老头说:“只要是我们村的人都知道,这崖上有土的地方不多,沿着这条路一路往前走,有墓的地方我们都在石头上做了记号的,以免大家把尸体埋在了别人坟上面。” 我看了看荆棘地旁边的一块石头上,果然有黑色的油漆编号,这些人真是外行,要是真有魂魄的话,那他们也把魂魄看得太弱智了,难道他们就不懂得按照这个编号找回来? 慕容哥在墓地边上来回转了几圈,手里的录像机一直在闪烁着红灯,村民们站在一边,等候慕容哥发出开挖指令。 慕容哥说:“裴恩,你看怎样?你东道主发个话吧?” 裴恩说:“还是你定吧。” 慕容哥说:“村长,挖坟的事儿你来指挥,等看到棺木了,就换我们警察上,可以吧。” 村长说:“那就这么定吧,大伙儿开挖吧。” 这开棺验尸可不是盗墓,不需要遮遮掩掩、偷偷摸摸,村民们的工具都很得力,他们操起砍刀、铁锹、铁铲、锄头,甩开膀子就干了起来,他们做这活还是很有经验的,先是用砍刀砍去上边的荆棘,这夏天的荆棘长得可茂密了,两个村民花了好一阵子,才将荆棘砍光,地面上剩下一片荆棘断头。 在旁边挖土方的村民已经在他们界定的位置四周分别挖开了一条沟,现在只需将刚才这中间部分荆棘覆盖的泥土挖掉,估计就能见到棺木了。 此时东边的山顶上已经露出了火红的朝霞,看来是要日出了,我看到村民们的裸露的臂膀上已经冒出了汗珠。 突然“噗”的一声,一个村民手中的铲子挥在半空中停了下来,他闷声说道:“有了。” 我拿了把刷子跳了下去,在他前面最后一铲的地方用刷子轻轻地刷了起来,已经铲松的泥土往旁边飞溅,底下一块暗红色的木板露了出来,这一定是芳华的棺木了。 第五十八章 小超市13 暗红色的棺木板露出来之后,慕容哥就喊停了那些村民,村民们就拿着工具离开了中心位置,到一边休息去了,我们三个法医准备亲自上阵,裴恩也戴起了手套,要求一起参战,慕容哥和裴恩握了一下手说:“有劳了。” 我们四个法医一起站上了刚才发出声音的位置,慕容哥给每人分发了一个小铲子,他说:“接下来,我们就自己来,免得棺材被挖破掉。” 我们四人分别负责一个方向,用小铲铲去泥土,尽量不破坏到棺材,我听到凌菲嘴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忍不住笑了:“凌菲,你干嘛呀?怎么像是中了邪似的?” 凌菲停下了铲子:“好紧张呀,这棺材还是蛮可怕的。” 我笑着说:“尸体都不知剖了几个了,还怕一块烂木头?” 凌菲说:“可是此木头非彼木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从小被人吓大的吧。” 我实在是不能理解,一个法医小女生,尸体天天看,竟然会害怕棺材,可能是棺材的故事比尸体来得更惊悚吧。 在我们的铲子不断清理下,终于暴露出整副棺材了,此时太阳已经爬上了山头,红彤彤的光芒照在了棺材的背上,棺材微微翘起的头部显得有些庄严,三年前埋下的棺材,竟然只是掉了些油漆,阳光照射下,斑斑驳驳的棺材身体很完整。 村民们都围在四周看着棺材发呆,白发老头跪在旁边,嘴里不停地念着一些我听不明白的话语,心想这老头应该是力强他们那一片居住区的长老吧。 慕容哥看了半天棺材说:“我看还是要把棺材抬出来,才好工作。” 村长于是让那些村民一起上,在棺材底下两边的泥巴里分别钻了孔,从地下打通棺材的两边,然后从孔中穿过几条粗粗的绳子,村长让村民分两排站在棺材的两边,两边分别站了四个人,把绳子挂在肩上,村长在旁边喊一声“起!”,八个人一起同时用力,棺材就慢慢地离开了墓穴,往上边浮了起来。 村民把棺材转移到小路上,放了下来,这样我们几个法医正好在棺材的两边都好展开工作,慕容哥早已拿出了一根撬棍,把尖尖的那端从棺材盖的缝隙里插了进去,他身子往下一压,棺材盖就离开了棺身,我看慕容哥那么轻易就得手了,心想原来开棺不难的嘛。 一阵难闻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我们都纷纷转了身,希望这时有一阵大风吹过,可是偏偏没有,真是气死了。 慕容哥还在那里撬其余部分的棺盖,我听到棺盖“吱吱呀呀”不断被撬动的声音,还是强忍着臭味转过了身,慕容哥看了我一眼,示意我过去,我走过去之后,慕容哥放下了撬棍,说:“可以搬了。” 我们一起把棺盖搬开,放在旁边的空地上,那棺盖真是死重死重的,搬动这棺盖真是使出了我全身的力量。 我招呼凌菲一起过来看,此时整个棺材内部的情况已经赫然在目,看得出来,芳华的尸体已经完全白骨化,敛服干瘪地平伏在尸骨上,几乎可以看到骨骼的形状,芳华的头颅瞪着空洞的眼窝望着我们。 慕容哥亲手给我们做了示范,一件件有序地除去衣物,仔细检查,和检查一具刚死的尸体毫无两样。 慕容哥说:“开棺验尸,目的不是开棺,而是验尸,除了开棺的困难外,验尸同样困难,哪怕只有这么一堆尸骨,我们还是要严格按照规范来进行检验。” 我们仔细地检查了芳华的全身尸骨,没有任何骨折存在,拍照固定之后,就开始提取一些尸骨下方的腐泥作为毒物检验的检材,顺便也提取了几块尸骨,以防万一。 我提取好检材之后,心想芳华的棺材还是必须要重新掩埋的,不可能一直等着我,这次开棺验尸好不容易,总不能留下尾巴,必须一次搞定,要是下次还有什么事儿需要重新再次检验尸骨,那总不可能再来开一次棺吧。 目前就现有的条件看来,芳华可以排除损伤致死,也就是说芳华的死确实只剩下一种可能性了,到底有没有中毒,就看我们手中的这些腐泥,还有就是这几根尸骨,如果这些都检不出毒物,我们这次开棺也没有白弄一场,最起码,可以让我们放心芳华的死因和中毒无关。 但是如果要是检验出毒物,那这就有意思了,阿梅老公心脏病死亡,芳华三年前中毒死亡,现在秀秀又中毒昏迷,这一大串的事情,是否有联系性,就看这次的检验结果了。 慕容哥还在反复地查看哪些尸骨,我知道他也是担心第二次开棺,凌菲在一边将检材都打包好,放进了我们自己带来的专用检材箱里,我看能考虑到的事情几乎都已做完,就帮凌菲一块开始收尾,就等慕容哥结束查看,今天就收工。 慕容哥放下了手中的尸骨,站起身来,凝视着棺材,我已经收拾好了一切,不知道慕容哥在思考什么,慕容哥看周边的村民站得远远的,就对我们说道:“你们有注意到这棺材吗?这棺材为什么保存得这么好?” 凌菲马上说:“棺材的木头材质比较好吧。” 我说:“可能是棺材有什么防虫涂层吧。” 慕容哥沉思了一下说道:“你们说得都有道理,但是我在想另外一种可能性,鼠乐的成分里含有一种强效的驱虫剂,这是为了防止放置的鼠药被昆虫偷食而添加的添加剂,如果芳华是鼠乐中毒死亡,那么她的体内就会含有这种驱虫剂,当她的尸体腐败后,驱虫剂就伴随着腐败血水渗透到了棺木板上。” 凌菲快嘴插上:“所以棺木板就不会遭到虫害,一直保存完好。” 我也补充道:“这种可能性是有的,如果反过来说,那就是说,现在这棺木板保存得比较好,推测起来,芳华可能是鼠乐中毒死亡的。” 慕容哥说:“不对,应该说是考虑到这独特的案件背景,我们才这么考虑。” 我说:“对,要真是这样,我们这个棺可是开得值了。” 凌菲说:“我也希望是这样。” 慕容哥最后说:“不管怎样,我们心里有数就好,芳华的死因可能要被我们改写了。” 裴恩在旁边听得呆了,他激动地说:“原来你们城里人是这样分析案件的,这次我就跟你们一块回去了。” ------------------------------------------------------------- 来呀,来点【推荐票】,不然可怜的苏三都要沉没了! 第五十九章 小超市14 我们结束了开棺验尸工作之后,沿着原路返回到了村部,结算了一些费用之后,就和村长、派出所民警告别了,裴恩带着我们急急赶往机场,晚上最后一班的航班还来得及。 村长意犹未尽地说:“芳华的事儿,就拜托你们了,可是我总觉得嘛,力强不是什么坏到底的人,芳华即使是被人害的,我觉得力强也不会是凶手,这一点我还是信得过的。” 裴恩说:“村长,这件事情已经搞大了,不是你一句保证就可以的,他们回去之后自然会有说法,要是力强有事情,我们也是挡不牢的。” 村长的表情变得难看:“那再怎么说,这芳华也就剩下一堆白骨了,你们能做出什么东西吗?” 我想起了村长和他老婆吵架的事儿,于是说:“这点你放心,要是芳华确实是有问题的,那我们当然能检验出来,至于力强的事儿,现在还真吃不准,要真有事儿,谁都保不牢。” 回程的路上虽然有点累,但是心情放松了不少,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了,回去之后能不能检验出毒物,那就要看吴浩宇了。 慕容哥最后的分析应该是很有道理的,看来在慕容哥的心里,芳华中毒死亡的概率已经大大提升,如果是这样的话,刘大的侦查力度和方向可能会作一定的调整。 从现在的情况看来,事情变得异常复杂,三年前阿梅的老公意外死亡,阿梅记恨力强一家,一直和芳华吵架,阿梅完全有杀死芳华的可能,之后,时隔三年,两家矛盾升级,阿梅完全有可能再出毒手,毒杀秀秀。 那另外一条线呢?李静因为三年前一直和力强在一起,也完全有可能因为某种原因,毒杀力强老婆芳华,后来他和力强并没有断交,现在也可能因某种原因再次出手,毒杀秀秀。 不过从后面这条线上看,力强好像没有参与合谋毒杀秀秀,但是芳华的死能不能将他完全排除在外,并没有十足的依据。 车子在高速上飞驰着,慕容哥微闭着眼睛,不知是在休息还是同样在思考问题,凌菲早已歪着脑袋打起了瞌睡。 我回头看看已经远去的山影,心里感觉到这次开棺真是让我开了眼界,如果说没开过棺的法医不是完整的法医,那么这次回来,我就算是完整的法医了。 一个人的命运真的很奇特,就像芳华的命运,三年前就死了,当时却没有火化,三年后的今天,却和我的法医生涯联系在了一起,使我成为了一个完整的法医,也可以说,芳华的命运和我的命运联系在了一起。 法医作为一种特殊职业,和太多人的命运联系在一起了,许多含冤而去的人们静静地等待着,以尸体腐败的速度在期待着改变命运的可能。 爸爸一生之中检验过的案子不计其数,他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不管是死者和死者家属的命运,还是凶手和凶手家属的命运,在爸爸发亮的解剖刀下,都变得那么光怪陆离和敏感脆弱。 我小的时候,爸爸总是整日紧锁着眉头,好像心里总是有解决不完的问题,现在自己做了这个行当,才发现法医工作原来永远都有解不完的谜,我感觉慕容哥的话也渐渐变得少了,而沉思的时间多了,他会不会正在变得爸爸以前那样,我呢?难道未来的我也会变成那样?我才不要那样,那样子对于一个女孩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机场到了,裴恩依依不舍地和我们再见,看得出来,这次裴恩也是很有感触,他对我们的工作非常羡慕,虽然只是一次对他来说并不陌生的开棺验尸,慕容哥得体的指挥和严密的分析还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说:“裴恩,这次真的是有劳你了,下次有机会去我们单位,让我们有机会表达一下感谢之情。” 裴恩说:“其实这次我最受益,你们的工作让我学到了很多,说真的,我回去向领导汇报一下,有机会去你们研究所锻炼锻炼。” 慕容哥说:“只要你来,我们一定欢迎。” 飞机起飞时间是晚上九点钟,我们在候机室里还可以停留一小会儿,我在商铺的特产区给妈妈买了一些当地的特产,妈妈一定会很喜欢,她每次出差在外,也会给我带回一些好吃的特产。 等我们飞行了两个小时回到我们自己的城市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研究所派了车子来接我们,一大堆的设备没让我们累着。 回到研究所,我就和凌菲一起提着大包小包的检材直接送到了化验室,刘大已经安排吴浩宇连夜检验,说是明天早晨必须出结果。 吴浩宇见我们回来了,说:“你看你们这一去,就给我带来了这么多宝贝,叫我怎么感谢你们?” 我笑着说:“不多不多,明天天亮之前保证可以做完的,如果你平时对我们好一些,我们以后就少给你弄些。” 吴浩宇说:“苏三,我对你还不够好吗?可是你每次都是大包小包的,哪次有少过呢?” 凌菲说:“那是说明苏老师对你的技术水平比较放心,所以才每次都找你呀。” 吴浩宇受理好检材,就急急地进了实验室。 慕容哥说:“我们要么就这样吧,回家休息,等明天吴浩宇的结果啰。” 其实我的心里真是很急,恨不得吴浩宇现在就马上出结果,这样我们就可以分析起来,芳华、阿梅、秀秀、李静四个女人的戏等着我去编剧呢。 我换好衣服,到楼下去准备开车回家,慕容哥也刚走下来,他已经换上了他的黑色T恤,虽然没有掩盖住一脸的疲倦,但是他矫健的身材在夜幕下显得很感性。 慕容哥看我盯着他,他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怎么?我身上有秘密?” 我收回了眼神,把钥匙插入了驾驶室的门锁。 慕容哥说:“还真有个秘密,刘大说秀秀已经在儿童医院死了。” 我心里一惊,秀秀那张可爱乖巧的脸出现在我的脑海,这个无辜的孩子倒在了别人命运的漩涡之中,真是个不幸的孩子。 我没说话,上了车,启动了马达。 秀秀是命运的黑手所谋害,那么力强呢?力强也许也一直被命运的黑手左右,生活在摇摇欲坠的穹宇之中,自己却毫无意识。 第六十章 小超市15 一晚上昏睡醒来,看到一条吴浩宇发来的手机短信:你送来的宝贝检验结果阳性。 我立刻就拨了电话过去,电话接通:“吴浩宇,你是说检出鼠乐了?” 吴浩宇不紧不慢地说:“是啊,我怕吵到你,就给你发了短信,你送回来的检材检验效果相当好,那些腐泥和骨骼都检出了鼠乐,这回你可以定死因了吧。” 我激动地说:“吴浩宇,你真是太牛了,三年前的腐败肉泥,都能检出鼠乐,你说你有没有做不到的事儿?” 吴浩宇说:“那还不都是你苏法医取回来的嘛。” 我问道:“刘大知道吗?” 吴浩宇说:“刘大早就叮嘱过了,只要我这边结果一出来,马上告诉他,不管是阴性还是阳性。” 我说:“那好,我到单位来再说。” 我迅速赶到了野家坞,慕容哥也到了单位,慕容哥见我风尘仆仆的样子,就笑了:“怎么?激动成这样子?” 我说:“那是当然啰,眼看着生米煮成了熟饭,哪有不高兴之理?” 慕容哥说:“别高兴太早,现在给你一个选择题,到底是阿梅,还是李静杀了芳华?” 我没有正面回答,我问道:“刘大找到李静了吗?” 慕容哥说:“当然,刘大那么神通广大,一个小小的李静哪能逃过他的视线?” 我说:“那李静自己怎么讲的?” 慕容哥说:“先不急,等下你自己问吧,刘大让你去派出所,又要研究一下这个案子。” 我办公室都没进去,立即下楼开了车,赶到了派出所,刘大他们早就在会议室里腾云驾雾地吸起了烟。 我坐下后,掏出笔记本,开始记录日期、时间、会议地点等一般性信息。 “苏三,你对芳华的死因是怎么看的?”刘大先声夺人,直接问我。 我说:“化验室已经给我们做出了结果,不仅仅是棺材内的肉泥,而且连骨骼都检出了鼠乐,所以死因方面我倒是没什么疑问,芳华可以定为鼠乐中毒死亡。” “那么,你怎么看待芳华的中毒和秀秀的中毒?这两起中毒案件到底有没有联系性?”刘大又发问道。 我说:“从我们技术的角度来说,芳华中毒的毒物种类和秀秀中毒的种类是一致的,期间隔了三年,并不能说明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性,但是鼠乐是一种特殊的毒物,无色无味,很容易被犯罪分子利用,从犯罪分子的角度去分析的话,再考虑到芳华和秀秀的母女关系,我觉得这两起案件是有联系性的,如果犯罪分子在三年前成功地利用了鼠乐杀死了芳华,那么三年后的今天,他完全有可能觉得这种方法比较牢靠,所以再次以同样的方式毒杀秀秀,这样理解起来似乎是有一定道理的。” “那芳华有没有服毒自杀的可能?”一个侦查员问道。 我说:“这当然是有可能的,不过,我们现在需要的是往前突破,尽可能地去扩大嫌疑人的范围,暂且可以不考虑这种自杀的可能性,要是考虑自杀,这研究也就不必了。” 刘大说:“服毒自杀这种事暂时就不提了,再怎样,现在秀秀已经中毒死亡,就已经很明显是一起投毒案了,研究芳华的案子不仅仅是要扩大战果,而是想从这里获得更多的线索,寻求突破。” 刘大吸了一口烟,继续说:“苏三,你看你自己有什么问题需要问吗?” 我说:“有啊,这几天去开棺了,不知道侦查有什么进展?比如说牛奶盒的调查情况。” 刘大说:“牛奶盒我们已经查过了,确实是同一个供货商供的货,供货商是负责一个区块的,也就是说那一带都是同一个人供货,所有店里都有可能是同一生产日期的。” 我说:“这就比较麻烦了,牛奶盒才是问题的关键,只要查明秀秀所喝牛奶的来源,那么这个案子就突破了。” 刘大说:“是啊,不是事事都能有那么顺利,现在只能在芳华这边找找线索。” 一个侦查员说:“我们找到李静之后,李静承认她这几年来一直和力强保持着男女关系,力强每次也会给她钱,但是她说最近没有到过力强超市。” 刘大说:“那么力强怎么说?” 侦查员说:“力强也是这么说,就是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互相串通的可能?” 刘大点点头,没有继续问。 李静否认最近来过力强超市,也就是说如果她说的话是真话,那么她根本就没有作案时间,如果她说谎,力强有必要和她一起串通吗? 我说:“我去力强老家小崖村开棺的时候,有人反映李静去年和力强一起回家过年,看来他们关系有点升级,不是一般简单的买卖关系。” 刘大说:“是啊,这一点也是非常可怕的一点,这样子力强和她串通是完全有可能的。我审查阿梅的时候,阿梅反映三年前她老公死了之后,李静就只和力强一个人搞在一起,后来力强老婆就死了,我不知道她说这些话是不是有所指。” 阿梅心里最嫉恨的应该是力强,因为在她眼里,力强是害死她老公的元凶,尽管法医已经认定了她老公是因为酒后心脏病突发死亡的,所以和力强在一起的人,她都不喜欢,包括力强老婆芳华、力强女儿秀秀,更何况是一个跟她老公也有染的李静。 我说:“刘大,我想去看一下李静,她现在哪里?” 刘大说:“现在两个女人都在派出所,李静在二楼,阿梅在三楼,你要先和谁会面?” 刘大这招真是狠,这工作起来很方便,随时应对变化,我说:“我还是先去看李静吧。” 看李静,我主要是想在芳华案子上找到一些突破点,如果芳华案突破了,那么秀秀案也很有可能马上获得突破。 我到了二楼,走进李静所在的办公室,李静坐在一个角落里,眼神很落寞,我坐在她的对面,看着她,好像是我开棺回来准备和她对决似的。 第六十一章 小超市16 我看李静一直低着头,她看上去非常憔悴,眉角的皱纹挡不住岁月的侵蚀,她已经过了靠相貌获取金钱的年龄了,去年她和力强一起回家过年,是不是正暗示着她想上岸了? 三年前,她和芳华之间有没有直接的接触呢? 我问道:“你认识芳华吗?” 李静抬起头:“芳华?认识的,几年前力强找我的时候,就被她当面抓到过,她很狠的,是她自己老公来找我的,她还用砖块打我。” 我心里一怔,芳华原来也不是那么好惹的,难怪阿梅整天和她吵架,真是一个巴掌不响,两个巴掌噼啪响。 我问道:“那么你和她打架的次数多吗?” 李静说:“我那时只是要点钱,又不想和别人打架,那次打架之后,我就避开力强了,后来我就和阿梅老公好上了。” 我说:“后来阿梅老公出事了,你和力强是不是又好上了?” 李静说:“那是后来的事,芳华和力强、阿梅都一直吵,力强就又和我好上了,只有我才可以让他有一点放松。” 李静说这些的时候比较自然,不像是在撒谎,我试着直入关键处:“你知道芳华是怎么死的吗?” 李静眼睛瞟了我一下,迟疑了一会儿说:“力强说芳华一直都有高血压病,后来有一天力强说他老婆突然昏迷死了,我听别人说高血压的人最容易得脑中风,所以我跟力强说他老婆一定是脑出血死的。” 原来是李静告诉力强说芳华是脑出血死的,我半隐晦地说:“那你没觉得芳华的死有点奇怪吗?” 李静看了我一眼说:“奇怪?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正面去回答她,继续问道:“你去年过年的时候和力强一起回他老家过年,是吗?” 李静说:“是。” 她就没了声音,过了一会儿说:“我觉得你是不是怀疑我有阴谋,是要取而代之,做力强老婆?” 我见她敏感地意识到我所说的话不是一般的简单问题,就没再去回应,这种时候,要是对方心中有鬼,很容易在言语上露出马脚。 李静说:“我告诉你,力强这个人确实不错,虽然他知道我就是这种低贱的人,但他是真心喜欢我,不过我真没打算和他在一起,因为没人知道,我自己在老家其实是有老公的。” 我吃了一惊,这么一个人,没人会去了解她的家庭,一般都会认为这种女人只身在外面漂的。 李静继续说:“我老公一直都是半身不遂的残疾人,在老家一直需要别人照顾,家里没钱,我只好出来打工了,后来想赚快钱,就走上了不好的路,遇到了力强之后,他经常给我钱,他还介绍阿梅老公给我,后来阿梅老公死掉,力强老婆又死掉,本来我觉得自己可能就是他们的灾星,想要远离力强,可是力强后来死死地拖着我,就这样一晃三年过去了,去年过年力强死活要我和他一起回去,说是要给我一个家,可是他不知道我已经有了一个家。” 真是有点不可思议,面前的李静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可是在她身后,却背负着这么复杂的家庭背景,要不是亲耳听她讲,真有点不敢相信。 我说:“那你有把这些告诉侦查员吗?” 李静说:“我看你是个女人,我才这么说,那些男人我跟他们说他们会懂吗?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风尘女子,谁会相信我也是一个普通的女人,那些事只是我为了谋生的职业。” 在李静面前,我觉得我又要被她说动了的感觉,我是太容易相信别人,还是李静说话的感觉让我相信她所说的一切? 我走出了办公室,站在二楼的过道上,不知所措,刘大他们在对面的会议室里还在研究李静和阿梅呢。 李静看上去不会是杀害芳华的人,因为在当时李静不可能想要取而代之嫁给力强,芳华虽然和李静正面接触过,甚至还打过架,但是对于当时的李静,她只想在力强那里获得金钱,家里还有残疾的丈夫需要牵挂,不可能为了这么一点钱去杀害一个不构成绊脚石的芳华。 那么怎么办?李静在我心里似乎已经被排除,难道只有阿梅才是最可能的嫌疑人了?要是阿梅也这么跟我讲一段故事,我也被说服了,怎么办? 想来想去,我想还是要抓住问题的关键,从我自己手中的物证出发,不然任何说辞都有可能是编造的,像我这么没有审讯经验的人,很容易被犯罪分子所利用。 不过阿梅就在三楼,是不是再去看一眼,听听她有什么话想说,反正我现在横下一条心,不管她们怎么说,如果要是在我的物证上得不到印证,我就当作没听见,后续的事侦查员会解决,我担这些心真是多余。 我沿着过道转向楼梯,向三楼走去,刚上三楼,我看到第一个办公室里有一个小男孩,正要走过去,脑子里一闪,似乎是在哪里见过这个小男孩。 我转头又看了一眼,心想这不是阿梅家的孩子吗?上次在他家阁楼卧室里搜查的时候见过他,他还说自己像他爸爸一样帅呢。 我见他看着我,我就朝他笑了笑,没想到他主动说:“警察姐姐。” 我听到他叫我,我就停住了脚步,对他说:“小朋友,你好,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他带着哭腔说:“警察姐姐,我妈妈不是坏人,他们把她关在那边。” 我想起了阿梅家就她自己带一个小孩,阿梅现在被带到派出所审查,这个小男孩没人照看,就被暂时放在这个办公室。 我走了进去,安慰他说:“没说你妈妈是坏人呀,警察是有些话要问你妈妈,你一个人在这边不要怕,我可以陪你呀。” 小男孩说:“上次你到我家里来,我妈后来还打我,叫我不要和警察讲话。” 我看他稚嫩的脸上堆满了委屈,就安慰他:“没事,这些都是大人的事,你就不要管,你安安静静地坐在这里,等你妈妈。” 小男孩说:“可是我知道你们为什么找我妈妈,肯定是因为我犯了错。” 我奇怪地问道:“怎么会是你的错呢?” 小男孩憋了半天:“一定是的,妈妈说秀秀吃坏了肚子,在医院里死掉了。” 我说:“你也知道秀秀死掉了,她吃坏了肚子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小男孩说:“因为那天下午我和秀秀在游戏厅里打游戏,我给她喝了牛奶,后来她说肚子痛,就回家了。” 我一听到小男孩说到牛奶的时候,我的头一下子蒙了。 第六十二章 小超市17 我心里翻江倒海似的,小男孩的话当真不假? 我问道:“你告诉警察姐姐,你说的这事儿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小男孩说:“就是秀秀去住院的那天下午,秀秀回去之后,第二天就听妈妈说秀秀去医院了,是吃坏了肚子,我知道肯定是吃了我给她的牛奶她才去医院的。” 时间是不会错,但是小男孩给秀秀吃的牛奶未必就是秀秀卧室里的那一盒牛奶,我问道:“你能确定秀秀当时在游戏厅喝过牛奶之后肚子就痛了?” 小男孩说:“也不是,是喝过牛奶之后打了一会儿游戏才痛的。” 我问道:“你自己喝过牛奶吗?” 小男孩说:“我不喝盒装牛奶的,我喝盒装的牛奶会恶心,妈妈说这是牛奶过敏,平时都不让我喝的,我自己也不喜欢喝。” 我说:“那你怎么把牛奶给秀秀喝了?” 小男孩说:“秀秀不会过敏,我给她喝过好几次了。” 我说:“是什么时候?” 小男孩说:“那几天下午我们都在那个游戏厅玩,秀秀说口渴了,我就回我家超市去拿了一盒牛奶给她喝。” 我疑惑道:“是超市货架上拿的吗?” 小男孩说:“是的,就是我家超市货架上拿的。” 我说:“那秀秀家超市里也有牛奶,为什么她自己不回家去拿呀?” 小男孩说:“秀秀说他爸爸只准她早晨喝一盒,其它时间要是抓到她偷牛奶喝,会挨打。” 我说:“那这么说你和秀秀是好朋友啰?” 小男孩说:“我和秀秀是同班同学,她的成绩很好,是全班第一的,可是我成绩不好,所以老师安排我和她同桌,她经常在学习上帮我,我们都是好朋友,可是我妈妈不让我和她一起玩,说她家里的都不是好东西,我妈妈她自己又从来不检查我的作业,不管我的学习,要不是秀秀帮我,我的成绩就更差了。” “现在暑假快结束了,我们的作业也做完了,就每天下午去游戏厅打游戏,我知道秀秀喜欢喝我们家的牛奶,所以我每天都回去拿一盒牛奶给她喝。” 我问道:“那你妈妈知道你拿了牛奶吗?” 小男孩说:“我都是背着她拿的。” 我转念一想,秀秀的牛奶盒是在卧室里,可是小男孩说秀秀在游戏厅喝的牛奶,于是问道:“秀秀在游戏厅里把牛奶喝光了吗?” 小男孩说:“没有喝光,但是舍不得扔掉,她回去的时候把牛奶带回去了。” 真是要命,看来,小男孩给她喝的牛奶果真是秀秀卧室里的那盒牛奶,我真的不敢相信,这个牛奶盒竟然在我不经意间找到了来源,可是,小男孩说牛奶盒是从他家超市货架上拿的,那么他家超市货架上的其它牛奶有问题吗? 要立即封锁阿梅超市,不然要是其它牛奶有问题,会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我立即把这一重要情况向刘大作了汇报,刘大马上让派出所的人去超市,将超市所有的牛奶全部搜缴,送到法医研究所的化验室,让吴浩宇马上检验。 刘大亲自再次提审阿梅,我也跟着一起进入了阿梅所在的那间办公室,阿梅坐在一张凳子上,又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她见了我,还“哼”了一声。 刘大问道:“这几天你超市里卖过牛奶吗?” 阿梅脸色一变,说:“牛奶?不是天天在卖的吗?我家的牛奶很畅销呀,每天卖好几十盒呢。” 刘大又问道:“这几天买牛奶的人有没有人反映什么情况?” 阿梅说:“没有呀,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呀?难道我的牛奶有问题?有问题也是渠道商的事儿,他隔天给我送牛奶,有事你找他们去呀,找我干嘛?” 我心想还好,既然没人反映喝过牛奶有问题,那么起码没出什么大事儿,现在有疑问的就只有阿梅孩子的那盒牛奶了。要想从阿梅嘴中撬出这盒牛奶的来源,估计是不可能的了。 试想一下,如果是阿梅孩子或者阿梅自己喝了这盒牛奶会怎样?超市货架上仅此一盒有毒的牛奶,投毒的人又怎么能保证让他所希望的人喝到这盒牛奶?那么说投毒是没目标的?只是想陷害阿梅的超市?让到阿梅超市买到这盒牛奶的人死掉,以此陷害阿梅?可是侦查方面除了查出阿梅和力强一直有矛盾,并没有其它的矛盾发现,力强反击阿梅,然后不小心毒死了自己孩子? 我思来想去,不知所以然,忽然想如果这盒牛奶确实是阿梅投的毒,又会怎样?如果阿梅的投毒目标是秀秀,那有可能吗? 我绞尽脑汁地想着,阿梅如果投毒,她可以利用她自己孩子的手,把有毒的牛奶给秀秀喝,接下来的事就顺理成章了,而且经过如此这般拐个弯,警察再怎么牛,都很难找到她的证据。 是啊,这个过程是完美的,但是阿梅又怎么能保证在他孩子不知情的情况之下,到货架上拿到这盒有毒的牛奶呢? 想到这里,我觉得我前面的假设好像又不太合理,如果阿梅把有毒的牛奶放在货架上,不小心被其它顾客买走了,那岂不是坏了大事? 我忽然灵光一闪,心想阿梅如果要通过这种方式毒杀秀秀,那么她事先肯定要用注射器将毒物注射进牛奶,要做这一步准备,那就是说她之前几天肯定看到过她孩子偷了牛奶出去,可是她知道她孩子是从来不喝这种盒装的牛奶的,也就是说她已经注意到了她孩子偷牛奶出去时是给秀秀喝的,所以她才会想到使用这种办法,那么她又不想让她孩子知情,要怎么办呢?将有毒的牛奶放在货架上非常不安全,只有一种可能,当那天下午她孩子回来偷牛奶之后,她想办法用有毒的牛奶去调换她孩子手中的牛奶,这样不就天衣无缝了吗? 我激动地为自己的想法点赞,可是,阿梅又能怎样调换这牛奶呢?我想起了刚才在办公室里和小男孩的谈话,何不再去问一下呢? 我又见到了小男孩,小男孩说:“警察姐姐,你不要走好吗?我一个人在这里有点害怕。” 我说:“我会在这里陪着你的,姐姐想问你一个问题,那天下午你到货架上拿到牛奶之后,你妈妈有看到吗?” 小男孩想了一下说:“我想起来了,我拿了牛奶之后正要跑出门,她看到我了,她就很生气,让我到卧室里去把作业给她看一下,我就把牛奶悄悄地放在了柜台前面的一个小凳子上,放在那里她看不见,我上楼去拿了作业下来,小凳子上的牛奶还在,所以她应该是不知道我偷拿了牛奶,不然她肯定会问我给谁喝,她要是知道我是给秀秀喝的,准定要打我。” 我转念一想,阿梅让她孩子上楼去拿作业,这里就有空档调换牛奶了,这种十岁的小孩,哪里能识破成年人的心计? 第六十三章 小超市18 既然阿梅已经暴露在我的眼皮底下了,我哪里还能静下心来?必须速战速决,抓住核心点,对之进行重点打击,击溃她的心理防线。 我走到阿梅那间办公室,示意刘大出来一下,刘大出来后,我就将阿梅孩子那天拿牛奶的过程跟刘大说了,刘大听了,觉得阿梅嫌疑程度已经很高,于是让我继续和他一起审问阿梅。 我信心满满,进去就直接问道:“你为什么那天看到你孩子偷拿了牛奶,却叫他到楼上拿作业给你检查?” 阿梅听到“牛奶”和“作业”这些关键词,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我觉得我突然的袭击起到了作用,我知道她已经在我的掌握之中了,可是阿梅嘴巴还是很硬:“去,我检查我孩子的作业,难道都有什么异常吗?” 我说:“可是,你孩子亲口告诉我,你是从来不关心他学习的,也不会检查他的作业,人家秀秀帮助他学习,还遭到你的反对。” 阿梅听我提到秀秀,气不打一处来:“力强那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我们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力强造的孽,我要叫他恶有恶报。” 她又说:“我那小东西还说了什么?他是不是把我的事情都跟你们讲了?” 刘大说:“事情其实很简单,你以为你不说的事情,我们就永远搞不清楚?你要相信,证据能说明一切,不管时间长短,事情都会复原真相。” 刘大含含糊糊的话语使得阿梅变得犹豫,她想了半天才说:“我知道你们手中有证据,这件事儿我看是包不住了,我也不想让它烂在我肚子里。” 我说:“你可以把它讲出来,我们会耐心地听。” 阿梅看了我一眼,这回她的眼神就像是战败的样子,她说:“事情是这样的,真叫不是冤家不聚头,秀秀和我家的那小东西是一个班的,秀秀的成绩在班上第一,个性又好,而我家的小东西的成绩却是倒数的,个性还软弱,秀秀整天叫我家孩子去玩,还骗他吃的,我家孩子对她简直是百依百顺,真是把我气死了。” “前几天,我看他经常在下午的时候回来拿一些饼干什么的,还以为他是自己吃的,后来看到他还拿了牛奶,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因为他是从来不喝盒装牛奶的,后来我在门口看到了他是到对面游戏厅去了,把牛奶给了秀秀,我平时都禁止他和秀秀玩的,没想到这孩子一直不听话。” “后来我转念一想,正好利用这次机会,把秀秀除掉,现在想想也是后悔,除掉她还有很多人都比自己孩子优秀,自己当时真是想不开。” “第二天,我看到我孩子又回来拿了牛奶,我就叫住了他,让他到楼上去拿作业,没想到这点也被你们发现了,我实在是无话可说。趁他上去拿作业的时候,我就将事先准备好的有毒牛奶和他货架上拿的牛奶对调,心想等下他把这有毒牛奶给秀秀喝,秀秀晚上回家中毒发作,谁也不知道是我干的。” “后来,果然如我所料,秀秀回家吃完晚饭,毒性发作了,后来的事反正你们都知道了。” 我看着阿梅说这些话的时候很冷静,感觉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冷血了,她竟然可以利用自己才十岁的孩子去毒杀一个她自己妒忌的孩子,简直是令人作呕。 阿梅将毒杀秀秀的事情已经都交代清楚了,可是她只口不提芳华的事,看来有必要提醒她一下了。 我说:“芳华的事我们也有证据了,我们把芳华的尸骨进行了开棺验尸,已经完全掌握了证据。” 阿梅瞪大了眼睛望着我,好像有些不相信似的。 我说:“毒死芳华的毒物和秀秀的一模一样。” 阿梅还是没有说什么,我忽然想起了她的孩子,我说:“你的孩子就在隔壁,你毒杀秀秀的事情已经非常清楚,你也应该知道你将会得到什么刑罚,有些事情自己说和我们说是不一样的,孩子毕竟是你亲生的吧?你不会想让你的孩子从此失去妈妈吧?” 阿梅突然大哭了起来,她终于放下了所有的精神负担,她说:“芳华也是我毒死的。” “那是三年前的事情,我和芳华一直在争吵,他老公力强把李静带给了我老公,搅坏了我们家的生活,芳华反而诬陷说是我老公把他老公带坏了,我真是气都气死了,后来我老公死了,我想这都是他们一家子害的,源头就是力强,他让我失去了老公,我那时想,我也要让他失去老婆,那时芳华天天吃中药,我就偷偷找到机会,把老鼠药放进了她的中药里,后来她就毒死了。” 我问道:“那你现在后悔吗?” 阿梅说:“毒死芳华我一点都不后悔,我觉得那是力强罪有应得,可是这次毒死秀秀,我真的有点后悔,毕竟秀秀帮助过我小孩的功课,我真的有点不忍心,只是当时一时气愤,才鬼迷心窍。” 阿梅在三年里毒杀了力强老婆和孩子,可是力强却一点都不知道,在力强的心里,他还顾忌着阿梅老公,他自己的好朋友,他一直对阿梅保持一定的宽容,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女人就像一只蝎子,将毒爪深深地伸入了他的家庭。 秀秀案就这样结束了,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办案笔记,厚厚的写了小半本,突然想起了爸爸,爸爸干了一辈子,不知道他的办案笔记有多少本,他以前从来都不会给我看,说那是秘密,可现在总可以了吧,我也已经是一名警察,完全可以和我分享他的过去了吧。 又到了周末的时候,我开了车,去城郊的疗养院看爸爸,这个疗养院位置算是不错,到处都是青山绿水的,以前是一个部队留下来的,现在转给了地方,专门接收一些老干部,像我爸爸这样,还是单位里特批的,不然要进入到这里还是有些困难的。 “爸爸。”我刚把车子挺好,下了车,看到爸爸正在疗养院的广场上,端在地上不知在看什么东西。 爸爸听到我的叫声,回过头看了我一眼,很迷茫的样子,好像还是不认识我,我盯着他看了半天,他却转过头去,继续观察地上的什么东西。 我走过去,看了看,原来地上有一群蚂蚁正在忙碌地拖动一只蜻蜓。 第六十四章 窖洞1 我看着爸爸端在地上看蚂蚁搬家,心里一阵难受,眼睛变得模糊起来。 在我小的时候,爸爸经常带我去郊外抓蜻蜓,看蚂蚁搬家,怎么现在爸爸都这么苍老了,反而又回到了从前? 我拉爸爸起来,爸爸就站了起来,茫然的眼睛看看我,不知道他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其实我是知道的,他的这个病除了在电视上会出现那些奇迹之外,在生活中几乎不太有希望。当然我是很希望,很希望他这时突然眼睛变得聪慧,突然像过去一样,见到我就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可是现在都已经不可能了。我想着想着,眼泪已经洒满了脸颊,可是爸爸还是那么木然地望着我。 “苏三!”我听到有人在后面叫我,我偷偷地擦干了眼泪,回头一看,原来是我们法医研究所的黄新民法医,他是我爸爸以前的同事,现在虽然五十多岁,还是和我们这些年轻人一样,战斗在一线的现场,他平时对我很关心,在工作上也经常帮助我。 我勉强地笑了笑:“黄老,怎么是你?你今天也来这里看朋友?” 黄新民看看我身边的爸爸说:“是啊,我就是来看看苏见所长的。” 我心里很感动,原来黄新民是来看爸爸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记得来看看这位曾经和他一起战斗过的苏所长。 我说:“黄老,真是谢谢你,大老远的,你今天休息呀?” 黄新民说:“是啊,休息没事,就来看看老领导呀。” 我拉着爸爸的手,在小公园里陪着他散步,黄新民也跟在旁边,和我一起聊天,他还是很善于聊天的,作为一个老法医,当然主要的话题都是和法医工作相关的,我对他所说的也很感兴趣,不时地问他一些问题,他也很乐意地为我解说,我的心情也渐渐地从刚才的阴霾中走了出来。 这么多年来,我就知道爸爸是在一次出现场的路上出了车祸,至于爸爸当时是因为什么案子出的现场,我就无从得知了,今天见黄新民聊得开心,心想他或许知道爸爸以往的故事,就问了这么一句:“黄老,你知道我爸爸以前是怎么出的事儿吗?” 黄新民迟疑了一下说:“苏三,你真的想知道吗?” 我说:“当然想,爸爸这么多年都这样,我心里一直很难过,可我连这是怎么回事儿都不知道,我妈又从来不跟我讲的。” 黄新民说:“你爸爸那时候也是,本来这件事情不会发生的,那天外面雨下得很大,他自己一个人说要去补看一个现场,结果出去了,车子在半路上出了事。” 我问道:“那是什么案子呀?” 黄新民说:“是一起分尸案,我记得那个死者是一个女的,叫张爱芳。” 我当然不知道这起案子,我看了看爸爸,爸爸一声不吭地坐在石凳子上,好像就他知道这起案子的秘密又不肯讲似的。 我说:“破了吗?” 黄新民继续说道:“半破吧,就只能说半破,分尸案嘛,你知道的,这身源明确了,事情就简单了,当时就确定了嫌疑人,就是张爱芳的老公,叫严博文,可惜这严博文案发后就一直处于失踪状态,没找到人,总不能说全破吧,所以我说这个案子只能叫半破。” 哦,原来是这么起案子,老公杀老婆,分尸灭迹,自己失踪。 我看着远处的山影,有白云正漂浮在半空。 我随便问道:“那嫌疑人没到位,以前你们这种案子是怎么处理的?” 黄新民说:“这种案子我们很慎重的,毕竟嫌疑人没到位,没人会掉以轻心的,主要就是尸块的处理上,我们就把张爱芳的尸块都保留起来了。” 我诧异道:“以前DNA技术发展不成熟,你们就直接保留尸块,那我都在所里五年了,怎么不知道你们把尸块藏在了哪里?” 黄新民说:“苏三,你们现在小年轻幸福了,尸块只要做个DNA,就可以处理掉了,我们那时候血迹之类的DNA其实也可以做了,只有牙齿、骨骼之类难度太大,当时做不了,所以大家对DNA的认识就不一样,那时候哪怕是做了DNA,尸块也都要一直保留着,你不知道吗?就是藏在我们法医研究所最北边的那个窖洞里呀。” 我想起了黄新民说的那个窖洞,我只知道那是一个战时的防空洞,现在一直都关着门,真不知道里面藏了尸块。 我说:“不会吧,那个洞?我从来就没看到打开过。” 黄新民说:“是啊,现在是不太去打开了,因为现在条件好了,以前没破的案子尸体呀尸块呀什么的,都往里面放,现在谁还去呀,我看是时候去整理一下了。” 我说:“那里面肯定有很多尸体了?” 黄新民说:“那是。” 我说:“那张爱芳的尸块也在里面啰?” 黄新民说:“应该是。” 我忽然想,张爱芳被分尸,他老公严博文被指定为嫌疑人,那么当时是依据什么定的案呢? 我问道:“黄老,当时是什么物证支持严博文作案呢?” 黄新民说:“说到证据,还真有点,现场检验到了滴状血,DNA也检验了,亲子鉴定也做了,不会错,就是严博文,所以最后侦查方面定下来,严博文就是嫌疑人。” 我直觉反应就是如果严博文也被杀死在现场呢,那么他不是也可以在现场留下血迹吗? 我说:“如果严博文也是受害者呢?” 黄新民看了我一眼:“不会不会,这起案子不是我说的这么简单,期间有很多插曲的。” 我忽然想去拜访一下张爱芳的尸块,她的尸块案直接导致了爸爸十年的失忆,我想知道这是一起什么样的案子,从这里面挖掘一下爸爸的过去,说不定可以找到什么奇迹,让爸爸从失忆中复原过来? 我嘴角弯了一下,觉得自己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不过我想,爸爸要是真能好起来,我一定要让他向妈妈道歉,这样他们就可以复好如初了。 远处的白云已经移动了位置,黄新民站起身来,拉着爸爸的手,沿着小公园里的一个葡萄架下的石板路在慢慢地往前走,我跟在后面,看着他们的背影,仿佛看到了他们过去一起战斗的影子。 第六十五章 窖洞2 星期一早晨,我开车到了单位,主动找到黄新民,向他表示由我来带队去清理窖洞,黄老看看我说:“那个窖洞已经很多年没打开过了,里面估计一塌糊涂,还是我去比较好一些,里面一些案子你也不太搞得清楚。” 我想想也对,这种陈年堆放检材的地方应该是很繁杂的,要是没一个以前熟悉窖洞的人进去,估计很难清理好,说不定到时搞错了那些瓶瓶罐罐,把好事做成坏事,于是我说:“那好呀,你带队,我垫后,我另外叫几个新来的法医一起干,这样我们可以快一些。” 黄新民点点头:“那最好了,有你们一起来帮我,那实在是再好不过了,慕容春那边我去汇报一下。” 我回到办公室,凌菲就凑过来问我:“苏老师,今天有没有事呀?” 我一愣,还以为这么不巧,凌菲要请假:“怎么,你今天有事情?” 凌菲笑嘻嘻地说:“难得星期一没事情的,这没事干闲着也真是无聊呀。” 原来是没事干无聊,我说:“你真是命贱,人家还巴不得没事干呢,不过,谁说今天没事了?今天给你开个眼界,十年前的案子,想不想看?” “好啊!”每一个刚来的新法医听到这样的消息都会血液膨胀,我看到凌菲很激动,感觉她的身体就要飞起来,只听见她尖叫道,“这太赞了!” 肖建信这时推门进来,应该是听到凌菲的叫声才被吸引进来的。 凌菲一直说肖建信有着英俊的电视剧主角脸、干练的健身教练身材,用酷毙帅呆这类词形容他简直是太贴切不过了,总之是绝对撑得住导演们里苦心打造的法医英雄形象。 我可不这么认为,我总觉得肖建信个人形象确实不错,看上去也是很热爱我们法医这一行的,毕竟是科班出身,但他的业务水准一直让我担心。 “凌菲,什么案子啊?”肖建信偷偷地问了一句,声音压得很低,还怕我找他麻烦似的。 凌菲看了我一眼,见我没什么表示,她的眼睛闪烁着让人不信任的光芒,转头对肖建信说道:“当然是神秘的案子啰!以后对我好一点,包你有案子看,苏老师,你说是吧?”凌菲把话扔给我。 我正要抓人去整理,肖建信这时自投罗网,于是按耐住情绪,假装冷冷地说:“还不止一个呢,肖建信,你进来坐一下吧。” “苏老师肯定又是坑我们,整天吊我们胃口,哪次是真的呀?”肖建信走了进来,在沙发上坐下。 正说笑着,慕容哥走了进来,今天他穿着一件温莎领衬衫,衬起他那刚毅的脸,显得异常精神,凌菲怎么不说这才叫真正的帅? 慕容哥也坐在了沙发上,他说:“今天我们全体去整理窖洞,你们几个人都一块去的吧?” 凌菲楞了一下:“慕容主任,窖洞在哪里呀?” 慕容哥指着我说:“怎么,苏三,你还没跟他们讲吗?” 我偷偷地笑了一下说:“额,我正在骗呢,他们俩正要上钩了。” 凌菲急忙说:“苏老师,难道你真的是坑我们,到底有没有你说的十年前的案子呢?” 我说:“我不是说了吗?案子不止一个,具体有多少案子,只有慕容主任知道,我也不知道。” 凌菲和肖建信都把头转向了慕容哥,慕容哥说:“这窖洞就是我们后边那个锁着的防空洞,里面放置了一些未破案件的尸体和尸块,今天呢,黄老提出要清理一下,我看这很有必要,好多年没整理了。” 肖建信像是买东西被人宰了似的大叫道:“哎呀,原来是整理窖洞的尸体尸块,又脏又累的体力活,我说还能有什么好事,轮到俺老肖。” 凌菲却说:“也还不错呀,这个也够味,让那些平时零零散散的瓶瓶罐罐分门别类地归位,视觉上会专业很多,干这种活我还是非常乐意的。” 慕容哥地笑了笑:“嘿嘿,不是要免费占用你们的劳动力,窖洞里藏了超多经典案子,让你们也长点见识,记得给好评哟。” 肖建信站起来半开玩笑说:“明明是白占我们劳动力,还用经典案子充当棒棒糖。” 凌菲接着肖建信的话说道:“不过,这棒棒糖总不止五毛钱吧,任何想成为名法医的有为青年都无法抗拒经典案子的诱惑吧!慕容主任平时很照顾我们的,好评是一定要给的。” 肖建信气得哇哇叫了两声,他对凌菲说道:“你这马屁精,慕容主任什么时候像今天这样照顾过我们?” 我们都被肖建信逗乐了,最后我说:“好了,嘴皮子不耍了,我们好开工干活了。” 我们拿了一些清理的工具,沿着石阶路向北走到尽头,来到了窖洞前,白白的太阳正照在窖洞古旧的门上,一切好像没那么神秘。当黄新民把钥匙插进那把有点生锈的大锁时,我的心里有点小小的激动。 这个爸爸曾经战斗过的窖洞终于即将为我打开,生活就是这样,潜意识或是多年前的梦境有时候会突然窜进现实,这会让人措手不及,或者有点小激动。爸爸经常入到我的梦里,仿佛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但是他的话永远在梦中都像是隔着一块超厚的玻璃,我无法听见他想要说什么,这个窖洞现在就像是爸爸藏了多年,在梦中想要告诉我的秘密。 这时我想起以前在大学读书的时候,法医楼地下室里也有这样一个类似的地方,我们当时称它为密室,上面加的是一把大铁锁,很土很土的老式挂锁,我那时心想难道里面藏着多年的秘密?有时老师会带研究生去,我们本科生妒忌得眼都红了,却得不到这样的机会。现在回头想想,也许当初我报考法医系的时候,我的潜意识里就一直有这样一个密室在吸引着我,只是当初我没意识到而已。 窖洞比想象的小,我本以为里面空间会很大,至少也得几百平方米吧,可是现在看来,这个低矮的空间最大也不过七八十平方米,熟悉的浓烈的福尔马林气味扑鼻而来,看来,这些尸块保存得应该不错。 我这次进来窖洞其实是有一定目的性的,主要是想看看张爱芳被分尸案的尸块情况,也只是看看,想知道爸爸以前看的案子是什么样的,至于能不能看出什么名堂,心里其实一点底都没有,之前自己还幻想在这里找到什么,解开爸爸受伤之谜,现在看看窖洞就这么一点大,会有很多发现吗? 第六十六章 窖洞3 进门右边的角落里有一些毛玻璃的大缸,积满了灰尘,我顺眼瞟了一下最前面的那只,上面贴着一张标签纸条,灰尘太厚,已经不能看清楚上面的字迹了。 黄新民对我说:“苏三,你带凌菲、肖建信俩先把这些毛玻璃大缸擦洗干净,清点一下尸体,更换福尔马林。” 我看了一下,这些玻璃缸大约有十来只,就对凌菲、肖建信说:“动作快点,不然会熏死的,我不想这里再多出两只大缸。” 凌菲听出了我的意思,诡异地一笑,盘好她的长发,戴上帽子,转头向肖建信说道:“我看多出一只就够了。” “就你一个人躺?”肖建信放下水桶,回过头来。 “就那么珍贵的一只,资源有限啦,当然归你躺啰,以后每年我负责给你换福尔马林,保证你的尊容流芳千古。”凌菲像是占到了便宜,哈哈大笑起来。 我们开始一只接着一只挨个检查,有一些玻璃缸里的福尔马林已经变得酱油样,污浊灰黑,时间确实是有点久了,也应该清理一下,更换一下液体了,否则会影响尸体的保存,不过总体上保存得都还不错,皮肤、肌肉的颜色基本没怎么变样。这些尸体的损伤看上去都还不错,分别有自己的特点,要是把这种过去案件的损伤拿来教学,那是再好不过了,下次有机会回学校一定要建议让老师把法医楼地下室里的密室给本科生开放,那里面才是真知吧,光给本科生上理论课好像远远不能满足法医系学生的强烈的求知欲。 二号缸里是一个老头,胸口的创口依然能清楚地看得出是带锯齿的尖刀刺戳形成的,真是要谢谢前辈们留下这些绝世好标本,记得老师在上课的时候总是讲,未来在工作中遇到好标本一定要留下来,给未来的小法医看,看来我就是那享受到前辈福利的小法医了,这种工具现在已经很少了,我擦去玻璃缸上标签的灰尘一看,吓了一大跳,原来这具尸体已经在这里躺了二十八年,就是说在我出生之前,他就已经躺在这里了,真是古董级别呀。 “没骗你们把,你们瞧,这是二十八年前的案子。”我指着二号缸说。 凌菲的眼神里透出一点疑惑,光滑的额头起了一丝皱纹,她走过来看了一下标签说:“真的是呀,二十八年前,苏老师,连你都没出生呢,黄老,你知道这起案子吗?” 黄新民在另外一边正在搬动一个小的标本缸,他没回头,不过他好像对我们所看的玻璃缸很了解,他说:“二十八年前,我那时跟你一般大,也是大学刚毕业,这起案子我印象很深刻,这个老头至今连身份都没有搞清楚,他胸口的损伤我们认为是一把军用刀,非常锋利,背部带有锯齿,你们可以仔细看着创口的一角,这损伤很有特点的,现在这种工具很少见,就当是你们的教学标本吧。” 我们给老头更换了福尔马林液体,盖好玻璃缸的盖子,继续往前走。 五号缸是一个小青年,头上创口密布,形态很不规则,似乎要推断出打击工具真有点儿困难。 凌菲用肘部碰了碰戴着手套正在配制防腐剂的肖建信:“喂,这个工具你看像是什么?” 肖建信回头看了一眼,说:“钝器。” 凌菲怒道:“废话,钝器还要你说,什么钝器?” 肖建信不理凌菲,把福尔马林的空瓶放在一边,“你的问题就是多,回去再说,我都快熏死了。” 我们一边说着话,一边流水线般默契配合着,转眼就中午了,肚子饿得咕咕叫,我说:“大家再加把劲,干完再说,中午我请大家吃饭,黄老,你看怎么样。” 黄新民乐呵呵地说:“我看还是叫慕容春请客比较好,我们在这里都熏翻了,他躲在办公室里看报纸。” 我知道黄老这是在开玩笑,就把话题放大:“我们出了力,这出钱的事儿当然是他的啰,黄老,我支持你,回去找慕容主任讨吃的去。” 我们三个配合还算默契,已经开始处理最后一缸,我正疑惑着,我期望的张爱芳尸块难道就是这最后一缸? 这一缸上的灰特别厚,表面上覆盖了一层油腻的物质,我在标签的位置擦了擦,“张爱芳”三个字映入我的眼帘。 盖子很重,我和凌菲试了试,盖子搬不动,凌菲就嘟着嘴说:“肖建信,搬不动。” 肖建信立刻就过来了,“呵,现在知道我不只是一个光讲废话的了吧?女生就是女生,没用,看我的。”他蹲下马步,鼓足劲往旁平移了一下,盖子就打开了,其实这盖子是很久没动过了,盖子有点粘住了。 “男生力气大,我认,以后重活都靠你了。”凌菲喜欢嘟着嘴说话。 我看了一下打开的缸子,玻璃缸内整整齐齐地摆了N多尸块,大部分的软组织已经腐败,真像是一个被正在摆好售卖的肉铺,其场面之震憾估计几年后都会清晰地展现在我面前。 凌菲看到缸里面这副样子,吓了一跳,她说:“太恐怖了,这就是传说中的碎尸案吗?这可不是一般的恐怖片那种级别,搞个嘶牙裂嘴的头颅摆在那里,再加上一点撕裂发麻的音乐,起到一点直观恐怖的效果,这种样子简直就是可以说是恐怖直入心灵!一个好好的人竟然可以以这样的状态展示。” 肖建信闻了那么久的福尔马林气味,都一直没事儿,可是当他挪开玻璃缸盖子,看到里面平铺的尸块时,这个被凌菲视为最具法医形象的大男孩竟然吐了。 “服了吧,没见过世面,我见过分成几百块的呢!”我对肖建信说。 凌菲张大了嘴巴,指指正在呕吐的肖建信,我转了话锋:“你看,以前的老法医做得多仔细,都分成这样子,还摆得这么整齐。” 我不喜欢闻到福尔马林的气味,可就是这种古怪的液体凝固了时间,封存了记忆,十年前的故事依然可以以这样直接的方式展示在面前。 第六十七章 窖洞4 张爱芳的尸块经过多年的浸泡,已经闻不到任何臭味,尸块摆在那儿,勉强拼接成一个人形,从暴露的骨盆看,显然看得出是个年轻的成年女性。头部已经部分白骨化,确实也像恐怖片里展现的那样,嘶牙裂嘴,只不过这个头颅因为腐败的作用,牙齿都已脱落,另外收集在一起,装在一个小瓶子里。 凌菲拿起放在旁边的瓶子,可能是看到瓶子里的液体有点儿混浊,为了看得清楚一些,她晃了晃瓶子,不料瓶盖松动脱落,瓶子掉在了玻璃缸里,“啪啦啦……”摔了个粉碎,瓶里的牙齿四处撒落。 凌菲看到事情变成了这样,魂都吓没了,见我和肖建信都盯着她看,她红着脸说,“不好意思,是我不好,马失前蹄。” 凌菲可能感觉自己犯了什么错误,低着头,不敢看我一眼。 “换个瓶子收起来吧。”我看这也只是小事一桩,换个瓶子不就可以了嘛,我的表情很温和,没有任何批评的意思。 “快,满地找牙吧!”肖建信这时才从这个意外事件中活过来,笑着对凌菲说道。 “都是怪你!”凌菲又嘟起了嘴。 我去架子上取了一个新的瓶子,写了一个标签贴上,然后凌菲开始收集撒落在玻璃缸里的牙齿,她一边收集一边数,数来数去只有31颗,她说:“成年人明明有32颗的呀,莫非还有一颗牙齿掉到哪里没找到?还是本来就没有?这可怎么办?” 我在缸底扫视了一圈,结果什么都没看见,我说:“这可是要好好找找的,要是牙齿少掉一颗,那怎么行?” 凌菲急忙在那些尸块中间翻找牙齿,我也睁大眼睛,找遍了整个玻璃缸都没发现,等我的视线扫过死者头部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死者左眼眶里嵌了一颗牙齿。哇,宝贝,终于找到你了,不然今天可交不了差了! 眼眶里的眼球其实已腐败不在了,只有一些残存的软组织依附在骨质上,我用小食指插进眼眶直接把牙齿抠了出来。我仔细看了看这颗牙齿,是颗磨牙,比较大,我想可能是第三磨牙吧。 不对吧,张爱芳是女性,第三磨牙不应该有这么大!我心里下意识地一惊。 我匆匆地将其余31颗牙齿全部倒在缸底,按照人牙的正常次序排列起来,然后把这第32颗牙齿摆在了左上方,不过除了大一些之外,似乎颜色、磨耗度等方面看上去没很大的不同,但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它就是那么卓尔不群地站立着。 我疑虑地将这32颗牙齿又装回了瓶子,盖了瓶盖,放在玻璃缸的一角。这时我想起了小时候玩的数独谜题,只要一个数字无法安排进去,全盘皆输,而这颗第三磨牙是不是也正好成了这个摆不进的数字? 读大学之前,我一直有个习惯,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我就拿出一张打印的数独题,这是我的睡前功课,不然经常会失眠,这个习惯自从爸爸教会我数独之后就养成了,可是等我上了大学之后,医学课程一直都很忙,我就渐渐地把数独淡忘了,可是今天这颗第三磨牙出现在不该出现的位置,唤醒了我对数独这个费脑游戏的回忆。 “苏三,过来,爸爸教你一种好玩的游戏。”我记得我大约是读小学五年级的时候,爸爸有一天把我叫到他身边,说是要教我一款游戏。 “什么游戏啊?”我一听是有游戏玩,当然高兴得跳了起来,过去抱着爸爸的脖子问道。 “这个游戏呢,叫数独,数学家欧拉发明的,每一个谜题只有一种解法,你看这些空格,最后都可以填满,但是每个数字都有它自己的位置。”爸爸当时说话的情形我都依然记得非常清晰,他手上拿着一张报纸,我看到报纸上印制着一张正方形的表格,表格被一些直线分割成了八十一个小的方格,部分方格里面预先印了一些数字,大部分都空着,估计意思就是要将这些方格按照规则填满,正确地填满,游戏就算赢。 “这么多的空格怎么填呀?”我疑惑地望着表格,脑子里已经开始研究这些已经填上的数字之间,到底有什么规律。 爸爸笑眯眯地跟我解释了数独游戏的玩法,我突然感觉到这就是我想要的游戏,心里一阵高兴,就开始按照爸爸的规则玩了起来,第一次玩数独,还是蛮费神的,不过,经过我的细心研究之后,发现了一些粗浅的规律,终于把那张表格填满,我连忙去向爸爸请功,爸爸看了看说:“很好,很好,第一次就成功了。” 我得意地说:“那是,这要看这是谁的女儿。” 爸爸说:“不过,这才是初级的数独,不要太得意,后面还有中级、高级,最后还有特级的呢。” 我从此就爱上了数独游戏,它陪伴着我走过我的少女时代,在我的生命中刻下了印记。 是的,正如爸爸所说,每个数字都有它自己的位置,这颗牙齿也一样,它的正确位置在哪呢?我仿佛觉得,这32颗牙齿已经化作了一道欧拉的数独谜题摆在我面前。 我陷入了深深的迷惘之中,开始在脑子里浮想联翩,第一感觉就是这可能是一颗发育异常的牙齿,第三磨牙发育异常在以往的文献里也是有出现过的,但是发育异常只是一种可能,我想,要是这颗牙齿如果不是发育异常的话,就有可能是其它人的牙齿!如果这个假设成立的话,里面的文章就大了。 有没有可能是嫌疑人的牙齿? 有没有可能是其它案件上掉落的牙齿? 或者被害人不止一个? 案发当时,爸爸他们这些前辈们考虑过这些问题吗? 我本来想问一下黄老,可是黄老这时候已经有事先回办公室去了。对,我得先彻底了解一下这个尘封了十年的案件,到底具体是一个什么样的案情,回去就找黄新民,向他了解清楚,到底他们当初有没有考虑过这颗牙齿的事情,我已经迫不急待了,一定要搞个水落石出。 第六十八章 窖洞5 回到办公室后,我洗漱整齐,吃好中饭,到了黄新民的办公室,黄新民见到我就说:“来,到旁边小会议室去。” 我看到黄新民手里捧着一大叠发黄的卷宗档案,知道他已经为我准备了一些材料,可能是要给我回顾张爱芳的案子了。 我来到我们平时研究案件用的小会议室,放眼望去,会议桌上摆满了鉴定书、各种笔录、照片,这是我喜欢的方式,研究一个案件,把所有资料都平铺在一个平面上,让所有时间都扁平化,存在于同一时间刻度,我的眼睛和思维可以在整个案件进程中随意来回穿梭。 我走过去看了一下,果真是张爱芳案件的资料,看来黄新民已经知道我要问他这起案子,就到档案室借来了这起案子的所有资料,好让我可以全面地回顾张爱芳被分尸案的侦破过程。 黄新民说:“苏三,桌上这些材料和照片我都看过一下了,我这里还有一本你爸爸的办案笔记,我也一并从档案室里借出来了。” 我细看了一下黄新民手上的那些资料,原来最上面的那本资料是爸爸的办案笔记,发黄的封面上姓名一栏写着“苏见”二字。我拿过来,原来是本专案笔记,拿在手里感觉沉甸甸的,里面封存的是爸爸的过去,这本笔记一定是固定了爸爸以往的工作片段,也一定凝结了爸爸对于这起案子的分析判断,我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笔记,想要一窥爸爸在我小的时候对我严加保密的那些事儿,也是妈妈所说的那些残忍得不堪入目的事儿。 “5月26日晚上22时05分,星期一,雨” 专案笔记上第一行字就让我印象深刻,记录得很仔细,清秀的手写记录,这是爸爸的手写笔迹,是我最为熟悉的笔迹,小时候他就是用这种笔迹在我的作业本上圈圈点点,写满了修正和建议,他一直都是那么认真仔细地批改我的作业。 发黄的纸张上记录着十年前发生的故事,我仿佛就要乘坐上时光机器,回到我还才高三的那年…… “还是我给你先讲讲吧,这起案子虽然是你爸爸亲自主办的,但是我也参加了部分的环节,知道里面大致的情况,资料我也都重新看过一遍了,还有你爸爸当时的情况,我一并结合起来讲,这样会更全面,毕竟时间过去十年了。”黄新民坐下来之后,喝了一口茶,开始娓娓地道来。 “那年5月26日晚上,大雨滂沱,市郊的五学村五学造纸厂旁边的一条水沟堵塞,厂里的机修工老彭带着新来的学徒一起去疏通,经过探明是过马路的水泥管道被一个大包堵死,怎么也拉不动,老彭穿上连裤雨靴跳进沟里,用双手猛力去掏,终于掏了出来,很重,很臭,一开始老彭以为是哪个缺德的在这里扔死猪。搬上岸,打开一看,首先是看到了人的一只手臂!老彭当时就晕了过去。报警后,刑警们陆陆续续又从水泥管道里掏出了其它三包,里面分别装了不同的人体部分。” “你爸爸认为,那些尸块基本可以拼接成一具完整的尸体,死者为女性,年龄三十岁左右,胸腹部看到十多处创口,最终是失血过多而死亡的,尸体被分尸,说明案犯与死者比较熟悉,处理尸体以逃避罪责。” “按照你爸爸的意见,全城到处张贴了悬赏通告,分尸案件每年数量毕竟很有限,这悬赏通告张贴出去之后,那时整个城市都沸腾了,你可能还在备战高考,我知道你爸爸回家都不谈工作的,所以你对这种消息可能都不太清楚。那时知道这件事的人们都在议论纷纷,自发地制造了许多种案情假设,有人说一定是行为不轨是被老公杀的,有人说是不听话被父亲杀的,有人说是被奸杀的,有人说是被抢劫杀害的,也有人说……” “第二天晚上,就有人到派出所报告说,她的一个妹妹失踪,房门紧锁,怕是会有问题,要求派出所想办法查一下。来报告的人是一个女人,名叫张爱萍。她说,今天她从家赶到城北去找她妹妹张爱芳,发现房门紧锁,夫妻俩手机都关机了,于是去妹夫严博文的单位找,更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单位说严博文请假了,所以张爱萍觉得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派出所的同志跟着她来到了张爱芳家,这是位于城北一个居民小区的普通平房。房子是她们租住的,三十多平米,张爱芳从和严博文结婚后就一直住在那里,后来他们有了一个女儿,一家三口就在那里定居,在我们这样的城市里,张爱芳她们这样的外来户也只能租住那样的房子,已经相当不容易了。张爱芳自己只是一个民办医院的护工,工资收入很有限,严博文是个水电工,每个月的收入也很有限。” “也真是巧了,张爱芳和严博文两人同年同月同日生,按理说有相当的有缘份,可结婚后争吵就没有停止过,夫妻俩关系一直不好,有事没事就老是吵架,张爱萍这次来她家也是为她们吵架的事情,她本来是过来劝劝的,结果却吃了闭门羹。张爱萍说小夫妻俩从小青梅竹马的,中小学时期一直都是同班同学,后来他们俩就从老家到这里打工。” “派出所的同志用手电筒拿了个手电筒在张爱芳家的门上照来照去,忽然发现了什么,他大叫一声,原来是看到了门上有血。” 黄新民说到这里,递给我一张照片,我看到了照片上是一个房门的照片,门把手的下方有一点暗红色的血迹,旁边贴着记号标签。黄新民又接着递给我几张照片,这些是房间内部的概貌照片,看得出来,当时现场是极其血腥的,十平方米左右的客厅里到处都是血迹,可以想象当时互相搏斗的情形是多么的惨烈。 “一开始,现场的血迹检验没有带来更多的惊喜,只检验出张爱芳的血迹,虽然场面搏斗激烈,但因为没有找到凶手遗留的血迹有些遗憾,不过后来,你爸爸就整天泡在了那个现场,最后终于在他的努力之下,在现场那么混乱的血迹中找到了一滴男性的血迹,后来经过亲子鉴定,确定是严博文留下的血迹。” 显然,严博文立刻就成了案件的焦点,只不过已经失踪几天,无处搜寻,侦查方面就基本上定下了严博文杀妻分尸再抛尸的基本看法。 我问道:“除了严博文,当时还有其他像样一些的嫌疑人吗?” 黄新民停下了讲述,回答我的问题:“有的。” 第六十九章 窖洞6 黄新民接着说:“调查刚开始,侦查方面在外围找到了一条线索,张爱芳所在的民益医院是一家私人投资的医院,医院综合科主任是院长的亲弟弟,名叫付明勇,护工就是属于综合科管辖的,张爱芳长得十分漂亮,因为工作关系,付明勇就和张爱芳经常接触,感情好了就搞在了一起,这是医院里公开的秘密,只是谁也不敢捅破这层纸,毕竟这是院长弟弟的事情。” “得到这条线索之后,侦查方面就去民益医院找到了付明勇,付明勇也直言不讳,说他们非常相爱,只不过世事难全,双方都是有家庭的人,不然他会娶张爱芳做妻子,他说,他绝对不会杀害张爱芳的,由于在现场也没有确实的物证指向付明勇,所以就暂时把付明勇放在了一边。” “但是,你爸爸却分析说,分尸的手段像是有一定的医学基础的人,懂得人体的基本结构,特别是在一些关节面上的分尸动作,一般没有学过人体解剖学的人,很难做到那么精细,也就是说凶手在分尸的时候是非常精细的,不是为了分尸而分尸,随便乱砍一气。而付明勇是医院综合办主任,调查他的背景发现,他是护校毕业后就到他哥哥的医院里,从底层一直做到主任,所以他是一个有医学背景的人,要是由他来分尸,就有可能形成这样的分尸结果,严博文只是一个水电工,不可能懂得人体的结构,加上付明勇和张爱芳的非常关系,要求侦查不能轻易放弃付明勇。” “侦查方面接受了你爸爸的意见,第二天就又到了医院,把付明勇叫到了派出所,到了派出所,付明勇言辞闪烁,好像在回避一些东西,派出所觉得他的说法过于简单,有的地方前后矛盾,似乎在故意隐瞒一些事实,那天晚上没有让他回去,叫他在派出所的办公室里一个人闭门反思,老实交待问题。结果第二天早晨上班的时候,人们却发现付明勇已经在办公室里用他自己的皮带上吊了,瘦弱的身躯悬挂在气窗的铁栅上,非常委屈的样子。白天按手指印的桌子上留下了一张耐人寻味的纸条,上面写了一行字:凶手严博文,我去了。纸条上还盖着一个鲜红的指印。” “付明勇的死没有引起太多的婉惜,他的院长哥哥付明兵也没有和派出所过多的纠缠,后来这件事就这么歇了,但这张纸条却像重磅炸弹炸开了!严博文本来就是最重大的作案嫌疑,这下好了,人们都更愿意相信严博文是杀妻分尸的元凶,一张十年未曾撕下的通缉令虽然并没有使此案完美终结,但也使得人们惶恐的心情得到了安慰。” 黄新民没有提到爸爸出事的时间,我就问了一句:“那我爸爸是在什么时候出的事儿?” 黄新民叹了口气说:“就在付明勇自杀之后的那天晚上,他开了车出去,说是要补看一下现场。” 原来是这样,我长长地叹了口气,黄新民刚刚说完,眉头还在紧锁着,似乎还停留在回忆中。 侦查虽然查出了张爱芳在单位里的不良关系人付明勇,但是在现场没有查出任何支持付明勇作案的物证,由于现场发现一滴严博文的血迹,加上付明勇留下遗言说严博文是凶手,所以严博文就一直被放在了嫌疑人的位置上。 “苏三,你觉得这个案件怎样?”黄新民过了好一会儿,打断了我的深思。 我拿起一张现场照片,放在手上拍了拍说:“案子相当精彩,不过我总觉得缺少足够的证据,当时条件也是差些,要是换到现在,那情况可就不一样了,现场其实是有很多条件做工作的,时过境迁,世事难全呀。” 黄新民呵呵一笑说:“怎么,你还想挑战你爸爸?当时这起案件你爸爸是相当投入的,你看现场这么乱,可是你爸爸却硬是在里面找到了一滴严博文的血迹,侦查方面对付明勇的审查毫无办法,你爸爸却提出分尸手段是有医学基础的人做的,可惜呀,还没查出什么事儿,付明勇就留下一纸遗书就走了。” 我忽然转念一想,付明勇虽然留下了指向严博文的遗书,他就不会是畏罪自杀?如果是付明勇杀了张爱芳,那时他被叫到了派出所,他要是以为自己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很有可能走向绝路,而写下“凶手严博文”这样的纸条,无非就是想给自己留下清白,这样的思路不是也可以解释吗? 我对黄新民笑笑:“黄老,这些卷宗材料我还想看看,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呢,要是有不懂的,我再请教你。” 黄新民走后,我在会议室研究了半天,直到天黑的时候,我打了个电话给妈妈,问她有没有饭吃,妈妈对我的不规律饮食一直都很有意见,她骂了我一句,叫我抓紧过去吃饭。 妈妈自己早就吃过了,我到她家的时候,她给我做了一碗我喜欢的芹菜饺子,妈妈的味道才是美食的味道,这句话一点不错。 我在一边默默地吃,妈妈没有说话,在一边看她的韩剧,妈妈是个女强人,在公司里她是不可一世的大老板,可回到家也只是一个喜欢给我做饭、没事就伴着韩剧流泪的小女人。 我一会儿就消灭干净了,洗好碗,就自己去浴室洗澡,今天晚上我打算住在妈妈家,也不想回去了,这郊外的空气清新得让人嫉妒。 我喜欢被水包围着的感觉,不锈钢莲蓬头细密地撒下温润的清水,软软地滑过我娇嫩的肌肤,那种温暖而柔和的触觉让我觉得很满足。 我的眼前突然闪过张爱芳眼眶里的那颗牙齿,这颗牙齿忽然像特写镜头一样在我的脑海里浮现了一下。 我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对,就是那颗牙齿,掉在眼眶里的那颗牙齿!十年前的杀人案件导致了爸爸发生了车祸,听黄新民讲述完案件情况之后,更觉得这个案子似乎有点儿蹊跷,这颗不能归位的牙齿现在完全有条件做一下DNA检验,说不定就能搞出什么名堂。 我正在享受着温水沐浴之下思考问题的爽感,这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嘭嘭嘭嘭……” 肯定又是老妈在敲打浴室的门,她经常这样,发现我洗澡时间过长,就会来敲门,生怕我浪费她的电。 “苏三,都半小时了,你又不自己来给我交电费!”听起来妈妈有点生气了。 “好了好了,真是欧巴桑!”我气鼓鼓地撒娇道,最近我感觉她的情绪明显焦躁不安。 水温开始迅速下降,我了解她家里的热水器,再要不了五分钟,热水就要放完了。 “苏三,怎么越大越磨蹭了?”老妈的声调又高了半截。 “好了好了,你好烦哦。”思路一下子就跑出脑海,烟消云散了。 取出洁白柔软的浴巾擦干身体,然后裹上,我开始插上电吹风吹我的长发。前几天去新开的那家克里斯美发店,找店长做了一个据说是今年最新最潮的发型,他们都喜欢这么说,女孩子嘛,一哄就掏钱,反正做出来的效果确实不错,把那个老妈都弄成了我的忠实粉丝,刚才见到我就直夸我的头发好看,也许她正在从女儿身上找回她做姑娘时候的感觉,每个女人都希望自己的青春永驻。 我一边吹头发一边用梳子复原我那挑黄的细波浪长发,中分的刘海隐藏着内敛的时尚,包裹着我修长的脸,我盯着镜子中的姑娘,喃喃细语道:“你好,苏法医。” 穿上睡衣,我走进客厅,妈妈还在在看那部韩剧,韩剧就是长,催泪效果也是超强,妈妈眼睛都好像湿了,看来她一定还相信爱情。 “妈,这么心塞,要么改天把爸接回来吧。” “还没吵够啊,吵了那么多年我受够了。” “他现在不吵了。”我想着爸爸在疗养院的样子,心里就一阵阵难受。 “是不吵了,现在都成白痴了,还怎么吵?” “你不是一直还爱着爸吗?” “小孩子懂什么?晚了,睡觉去了。” “我需要爸爸。” 第七十章 窖洞7 早上起来,妈妈已经准备好了早餐,桌上摆着牛奶、面包、一小碗面条,还有一碟切好的苹果片,看到这些,我心里很感动,妈妈不是一直都这样吗?不管再忙,我的早餐却总是很丰富,他和爸爸离婚后,我跟了爸爸,早晨就开始变得混乱起来,爸爸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在他心中只有工作,对于我的早餐这种小事,从来就不管的。 想想过去,一些心酸的事儿也会变得美好起来,我看着这一桌早餐,还真舍不得下手了呢。 “怎么,不习惯了?”妈妈从厨房里出来,看到我在发呆,就走过来问我。 我还能说什么,扭头看到妈妈眼角逐渐变深的鱼尾纹,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傻姑娘,不会又多愁善感了吧,亏你还是个刑警。”妈妈半责备地说。 怎么,刑警就不能流眼泪了?我在心里想。 告别了妈妈,我就出了门,去法医研究所上班了,今天要是没什么紧急的事情,我打算再去看看那颗牙齿。 来到办公室,一边喝起自己的咖啡,一边浏览了一下内网新闻,门忽然开了,我瞥了一眼,是慕容哥,慕容哥朝里头看了一下,就退了出去,我说:“怎么?有事儿?” 慕容哥又推开门,进来说道:“没事儿,随便看看。” 我放下了咖啡杯,说道:“慕容哥,这不对嘛,你这偷偷一瞧,什么意思嘛,监督我呀?” 慕容哥讪讪地说:“哪里敢呀?” 我站了起来,把手撑在了办公桌上说道:“慕容主任,我还真有件事儿要向你汇报一下呢。” 慕容哥抬了下眼,看着我说:“是不是张爱芳的案子?黄新民大致跟我讲了一下。” 我“哦”了一声,原来是黄新民已经向慕容哥作了汇报,我说:“是啊,这个案子的资料现在都铺在了小会议室的桌面上。” 慕容哥站在我对面凌菲的办公桌前,拿起了凌菲桌上的一本《法医人类学》书翻了一下说:“很好啊,这个案子都十年了,你可以好好回顾一下,学学你爸的作风,你爸在工作上可严格了。我那时也才来我们所里,正巧做了你爸的徒弟,有幸参与了这起案子,不过后来这起案子因为嫌疑人严博文一直没到位,就一直悬在了那里。” 原来慕容哥也参与了这起案子,我问道:“那我爸出事儿的那天,你知道吗?” 慕容哥把书盖上,平放在了桌子上,他说道:“知道呀,之前他看现场都带我一块去的,偏偏那天晚上,他没有叫我,自己一个人出去了,结果……” 我知道慕容哥也好,黄新民也好,提到爸爸出事儿的事情,心里一定很难过,也就不再追问什么了。 我想起了那颗牙齿,于是就说道:“昨天,我们整理窖洞的时候,发现张爱芳的尸缸里有一瓶牙齿,里面其中一颗牙齿,应该是第三磨牙,个头特别大,我觉得可能有点问题。” 慕容哥皱起了眉头,他说道:“是吗?第三磨牙?” 我给慕容哥倒了一杯咖啡,递给他,他喝了一口,忽然叫道:“对,第三磨牙,我想起来了,当时是有这么回事儿的,我当时只是个新法医,只有听他们在讨论的份儿,自己也没什么主张,当时他们,包括你爸、黄新民他们,对这颗牙齿都有很大争议的。” 我心里一惊,原来当时就争议过的,看来这并不是我的独到发现,那他们对这颗牙齿都有些什么意见呢?我问道:“当时是怎么考虑这个问题的?” 慕容哥搔搔脑袋说道:“这我还真的想不起来了,反正当时没有定论,后来你爸出事之后,这事就搁置了下来,因为侦查方面定下了严博文是嫌疑人的基调之后,技术这块就暂停了工作。” 我想起了会议室的那些资料,说道:“昨天我看了一下午的照片,还没来得及看那些笔记,会议记录里可能会有这方面的描述吧。” 慕容哥说:“那你好好地去研究一下吧,要是发现什么问题,招呼我一声。” 这时凌菲走了进来,见我们在聊天,就说:“慕容主任,我没迟到吧?” 慕容哥笑笑说:“谁说你迟到了?你跟苏三一块去看看张爱芳案子吧?” 凌菲一皱眉,说道:“张爱芳?我想起来了,昨天我们还整理过她的尸块呢,怎么?这起案子有变化了?” 我补上了一句:“没有,只是觉得她的牙齿有点问题。” 凌菲激动地说:“昨天瓶子打破了,我后来数过的,32颗一颗不少,绝对不会错。” 慕容哥皱了下眉,我连忙解释道:“装牙齿的瓶子打破了,我们收集撒落的牙齿时,我发现了其中一颗第三磨牙有点异常。” 慕容哥会意了似的说道:“无巧不成书吧,苏三,那你赶紧去研究一下这颗牙齿吧。” 我和凌菲又一次来到了窖洞,我们俩一用劲儿,这回很轻松地移开了玻璃缸的盖子,取出瓶子,小心地打开。我又将这些牙齿像昨天那样摆成两排,要命的第32颗牙齿看上去是那么的突兀,那么的桀骜不群。 凌菲见我的脸色变得凝重,就问道:“苏老师,你觉得这颗牙齿太大了吗?” 我把这颗牙齿拿在手里,反复地看了几遍说:“这颗牙齿是第三磨牙,和张爱芳的另外三颗第三磨牙相比,体积显然过大,只有男性才符合,这是一;另外,你看,这颗牙上有些烟垢,虽然很淡,但只要仔细看,还是看得出来,和张爱芳的其它牙齿完全不同,基于这两点,我认为这是一颗来自于有吸烟史的男性牙齿。当然,这颗牙齿的实际年龄看上去应该和张爱芳相同,这只能说该男性正好与张爱芳年龄相同,这里面就有个问题了,要是这颗牙齿是严博文的牙齿,黄新民说严博文是和张爱芳同龄的,那么这事情就复杂了。” 凌菲将牙齿从我手中拿过去,说道:“这颗牙齿感觉是有点问题,当初他们没有做DNA检验吗?” 我看了看其它31颗牙齿,对凌菲说道:“十年前,DNA只能检验一些血迹之类简单的检材,牙齿这样的检材还是做不了的。” 凌菲把牙齿还给我说:“那,苏老师,你觉得现在要不要把这颗牙齿做掉呢?” 我为难地说:“只有这么一颗牙齿,做掉就没有了,要不要做,由慕容主任来定吧。” ------------------------------ 求【推荐票】呀! 第七十一章 窖洞8 我把这颗牙齿带回了办公室,交给了慕容哥,跟他陈述了我刚才跟凌菲说的那些话。 慕容哥捏着那颗牙齿,一边听我在说,一边反复在看,时而皱眉,时而看看窗外,我说完之后,他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苏三,这个事情我知道了,你在外面不要随便说,你说得有道理,我也有同样的看法,不过,这事大了点,过会儿找DNA实验室的人去检验一下,再定论不迟,其它的,暂且不谈,最后强调一点,注意保密。” 我刚走出了慕容哥的办公室,听见后面慕容哥不知道在给谁打电话:“张爱芳的女儿不知现在在哪里?能不能帮我们尽快找到,我们这里可能有些工作需要她配合。” 我直接就把牙齿送给了DNA实验室,凌菲见我回来,问我:“DNA结果什么时候可以出来呀?” 我转头向小会议室走去,边走边说:“应该快的,现在他们技术水平可好了,我们去会议室看看资料吧。” 我来到了会议室,翻开一本专案会议记录,看了一下,里面每次会议的记录都很详细,我在一个椅子上坐了下来,思绪一下子被带到了十年前,十年前的会议辩论犹如就在耳边。 “我认为,这颗牙齿是一个发育异常现象,有资料表明,这种发育异常完全是有可能发生的。大家看,虽然个头大了点,但磨耗度年龄是一样的,这也支持是张爱芳的牙齿。” “如果将来我们有办法对这颗牙齿进行检验,我敢说我的判断不会有错。我听说美国和英国正在研究这方面的事情,不过现在技术不成熟呀。” “我们可以从另外一个方面去研究一下,你们看这张照片,张爱芳被分尸的手法是相当娴熟的,这不是一般的人可以做到的,一定是懂得解剖学知识的,严博文只是个水电工,哪里会把尸体分得这么精细?” “从现场看,苏所长找到了一滴严博文的血,而且还是滴状血,很显然是严博文在杀害张爱芳时割伤了自己,不小心把自己的血滴在了现场。” “目前现场那么多的血迹,除了严博文的那滴血之外,也只检验出一种张爱芳的血迹,这也是支持在这个现场上只有一个人,也就是说只有张爱芳被杀,如果说严博文是也是被害者,那为什么在现场只找到了他的一滴血?” “总而总之,我认为,这是一起典型的杀妻案。” 一边翻看着会议记录,我一边自个儿想着,当初这起案件也是群策群力,每次开会的时候从这些记录都看得出来,唇枪舌战,辩论得非常激烈。 我理了一下,当初争议最大的就是这颗牙齿到底是不是发育异常的事情,其次就是严博文到底是不是杀人凶手的问题。 现在在我看来,这牙齿已经不是发育异常的事情了,关键是谁的牙齿,我心里此时已经有了答案,这颗牙齿很有可能是严博文的牙齿,在我的心里,严博文也同样遭到了杀害,而且同样遭到分尸,不然这颗牙齿不会混杂在张爱芳的尸体里边。 技术的进步带来了想法的改变,没有技术的支持,任何想法都只能是模糊的,野家坞的法医研究所已经到了光景最好的时候,只要你有想法,就有技术帮助你去证实,去排除,这都是爸爸这些前辈们积累下的财富,给了我们无限发挥的机会。 凌菲在旁边看现场照片,她边看边说:“苏老师,这现场的血迹实在是太乱了。” 我又翻开了另外一本专案会议记录,听到凌菲在唠叨,就说:“血迹乱,只要我们心不乱,就不要紧。” 凌菲给我展示了一张照片:“看到这样的现场,心哪能不乱呢?” 我瞄了一眼,不停地把会议记录往后慢慢地翻过去:“你心都乱了,那案子也自然乱了。” 凌菲盯着一张标记着“237”字样的滴状血说道:“这滴血就是严博文的吧?为什么在现场只有一滴严博文的血呢?就是说严博文更有可能是凶手啰?” 我反问了一句:“严博文为什么不可以是被害者呢?” 凌菲一怔:“要是严博文也被杀死在这个现场,那应该会有很多血呀。” 这个问题也是我在考虑的事情,会议记录里虽然有相关的讨论,但是最终也没有什么定论。 我想,如果严博文杀人分尸后自己一个人逃走,好像没什么必要,既然都已经杀人分尸再抛尸,隐匿了自己的犯罪行为,又要抛弃女儿,走向逃亡之路,似乎有些矛盾,但要说严博文也被杀了,现场的血迹确实少了些,不过这一切,等到牙齿的检验结果出来,就可以见分晓。 我继续翻看着那些材料,最后一本是付明勇的资料,有一张照片是付明勇在派出所办公室里上吊自杀的现场状况,照片上看得出,这个瘦弱的男人挂在了窗户上,眼神里充满了脆弱,他深陷的眼眶里,似乎我感受到了他和张爱芳不一样的委屈,这种委屈是复杂而难言的,似乎有一种无助的感觉掺杂在里面,难道,这就是我的第六感? 我又想到了数独,最后一个数字即揭晓答案,在数独无穷无尽的变化中,我找到了做事的规律,只要用心去做一件事情,总是会在杂乱中理出头绪。 今天下班的时候,我非常准时地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在电脑上下载了妈妈昨天晚上看的韩剧,通过高清接口投射到了电视大屏幕上,我总担心自己再不多和妈妈交流,赶上她的脚步,以后和她相处都不知道聊些什么了。 到了深夜,DNA检验结果出来了,结果表明那颗第三磨牙是一颗男性的牙齿。 “是男性的,是男性的。”DNA实验室的樊洛非连夜给我打了电话,重复着这一令我震惊的结果。 我非常兴奋,但又是那么的淡然,我顿时感到世界上每一个重量级的变化,在结果来临的瞬间都会那么的真切而朴实,但它所带来的心灵体验是无与伦比的,这颗牙齿带给我的震憾也一样。 樊洛非继续说:“苏三,你只想知道这些吗?” 我一愣,打开了床头灯说:“怎么,还有更猛一点的?” 樊洛非大声地说:“我们把这牙齿和十年前现场才那滴血进行了比对,DNA信息完全一致。” 我这才想起十年前爸爸在现场发现的那滴血已经证实是严博文的,牙齿的DNA只要和这滴血进行比对,就知道是不是严博文的牙齿了。 “严博文死了!”我突然大声地说,我再也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了。 第七十二章 窖洞9 第二天上午,慕容哥组织了一次专案讨论会,我先陈述了昨天对牙齿的基本观察情况,然后对案情作了一些分析:“严博文死了!第三磨牙位置的特殊性决定了它不可能是被人击落的,也就是说严博文不会是凶手,如果张爱芳和严博文发生了扭打,张爱芳要是击打严博文的牙齿,击落的应该是前面的牙齿,不会是隐含在口腔内部的第三磨牙,所以反而我认为是严博文同样被人杀死后遭到了分尸,并且在分尸时不小心掉下一颗牙齿在张爱芳尸体包装袋里,至今严博文的尸体只剩下这颗牙齿了,而张爱芳的那颗第三磨牙却丢失了。” 同样是讨论会,这次是很长时间的沉默,其实我知道,每个在座的法医都已经有了自己的看法,只是暂时还没人觉得需要说得这么明白,因为每个人的心里都已经明白。高手们都是这么做事的,武侠小说里的最高境界也莫过于此了。只是我今天是无比的激动,无法控制胸中的狂流,不吐不快。 接下来的辩论是真枪实弹的,绝不是辩论赛场上从理论到理论。 “好了,小苏给我们开了一个好头,我完全赞同,严博文确实被杀了,这是一个基本的事实。” “我也有同样的看法,另外补充一点,严博文会不会是被掐死或是其它非出血性的死因,失血的可能性相对小,而现场血迹混乱,仅仅是张爱芳一人找到锐器刺戳。” “一个是掐死的,一个是刀杀的,如果不是两个案犯同时作案,一个人作案是很难完成的。” “会不会存在死亡的先后顺序问题,一个案犯先后杀害了他们俩个,这样才好理解。你们看,这是不是也是个值得探讨的问题?” …… 讨论会如火如荼,我惊诧于他们犀利的角度和慎密的逻辑。 张爱芳、严博文被杀害,真正的凶手又是谁呢? 为什么有人要杀张爱芳和严博文?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很明显的,可能产生杀人动机的关系人只有一个:付明勇。可是付明勇一人要杀死他们两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如果同时进行,几乎不太可能,看照片上严博文的体量比付明勇大得多,就算是严博文一人,瘦弱的付明勇都不一定搞得定,何况是他们夫妻俩?要么就是杀人有先后顺序,付明勇先杀死了一人,然后第二人出现,继而又杀死了第二人? 我开动了脑筋,想着付明勇如何如何实施犯罪行为才能得逞,忽然想到,要是严博文先杀死了张爱芳,继而付明勇杀死了严博文,这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模式,是不是也可以在这个案子中作为推断呢? 可惜的是,付明勇已经撒手西去,付明勇到底做了什么,现在根本就无从查证,去以前发现张爱芳尸块的地方看看吧,说不定能找到一些灵感,我心里想。 会议结束之后,我和凌菲根据以前的记录,来到了所谓的现场,这个现场已经根本不是那回事了,除了造纸厂的作为工业遗迹保留的大体轮廓还在,其它早已鸟枪换炮了,全是高楼大厦,变成了写字楼,旁过的水沟更是不见了踪影,换成了繁华大街,熙熙攘攘的人们在这里徜徉。我打开手机上的地图看了看,这里距离张爱芳以前的住址还挺远,看来要抛尸到这里是需要有比较得力的交通工具的,比如汽车什么的。 凌菲看着这满眼的高楼大厦和繁华的大街,一脸的茫然:“苏老师,你看这现场都变成这样了,还有再次勘查的可能吗?” 我正在苦思冥想着当初的嫌疑人是如何从张爱芳的住处将尸体运送到这里,抛弃到排水沟里,听见了凌菲的疑惑,我回答道:“你说还有可能吗?” 凌菲见我反问她,脸上更是茫然了,她说:“不可能,我看是根本不可能,除非把这些大楼拆了,把大街重新挖开。” 我被凌菲逗笑了,我说:“你这丫头,你是要破案,还是要搞恐怖活动呀,几十层的大楼说拆就拆,你有没有脑子呀,我们办案也是要动脑子的,此路不开就走彼路,路不是只有一条。” 凌菲笑了,两个酒窝晕出了淡红,她说:“苏老师,人家也只是开玩笑嘛,不过,我还真有拆楼的冲动,慕容主任不是说我们破案要不顾一切嘛,那现在这大楼挡住了我们勘查的进程,是不是可以拆之而后快?” 我连连摇头:“我不是已经说了,路不是只有一条,张爱芳住处被改造了,抛尸地也没有了,这条路走不通,我们接下来就研究严博文,当时张爱芳的尸体确实在这里被发现,可是严博文的尸体并不在这里被发现,那么是不是说严博文的尸体很有可能被抛尸在另外一个地方?” 凌菲吃了一惊,说道:“也是呀,我怎么没想到呢,严博文现在已经定下来遭到了杀害,可是到现在都没有发现尸体,这么说我们还可以再开辟一条道路,去寻找严博文的尸体。” 凌菲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接着说:“不过,已经十年过去了,即使我们想去找严博文的尸体,也无从下手呀?” 我看着这个小徒弟一脑子的想法,实在可爱,我说:“办法总是人相出来的,只要有不确定性,我们就可以去尝试,把不可能变成可能,我们平时办案不都是这样吗?看上去明明是无路可走了,可是我们的想法稍微变通一下,就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凌菲感慨道:“也是呀,我到野家坞也才这么一点时间,可是我确实感受到了这一些,书本上的理论那么多,但是到了实际中,发现实际需要解决的问题都是书本上学不到的。” 我打了个响指:“说得对,法医工作总是这样,需要开动脑筋,许多都是逻辑性的问题,而不仅仅是技术问题,逻辑性的问题书本上是没办法教授的。” 凌菲两手一摊:“苏老师,那我们下一步要从哪里下手呢?” 我转身向车子走去,边走边说:“我们去付明勇曾经工作的益民医院看看。” 第七十三章 窖洞10 益民医院具体的位置就在城北,距离张爱芳以前的住处也就两公里的样子。这个医院是个民办私立医院,院长付明兵经营有方,热心公益事业,每年都会收住一些街头流浪的人员,即使那些无名无姓的街头精神病人,因病被好心的群众送到医院,益民医院也从不会拒绝,所以这些年来益民医院在业界口碑盛起,公益事迹也经常见诸报端。 我们驱车到了医院大门,迎面就是一幢五层的门诊大楼,我停好车,问了门口的保安,保安告诉我综合科就在门诊大楼后面的行政楼一楼,我们就直奔综合科而去了。 综合科真是没叫错,从它门口的墙上公示的科室业务模块上就看得出来,杂七杂八的医院事务都归口到综合科,比如护工、太平间、食堂、园林……我看基本上除了核心的医疗业务之外,都已经被综合科包揽一空。 我走进综合科主任办公室的门,一个中年男子正坐在那里打电话,见我和凌菲进了门,他挂掉了电话问道:“你们是?” 我出示了一下警官证说道:“我是法医研究所的苏法医,过来有些事想了解一下,请问你是综合科主任吗?” 男子长得非常俊朗,留着络腮胡,穿一身气派的灰色亮光T恤,他站起来礼貌地说:“我就是,我叫付旭龙,原来是法医呀,请坐请坐。” 付旭龙也姓付,看来也有可能是付明兵的家族成员,这个综合科权力比较大,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呀。 我和凌菲在沙发上坐定之后,付旭龙给我们泡了上好的绿茶,袅袅的雾气在茶杯上方漂浮着。 我很平静地问道:“付主任,我想问一下,你们护工一直都是属于综合科管辖吗?” 付旭龙把自己办公桌上的茶杯端了过来,坐在我们对面,他说道:“是的,护工不是护士,护士归护理部管,护工则归我们综合科管,平时做一些杂物,我们这个科人多活杂,很难管理的。” 我吹了吹滚烫的茶水,喝了一口,说道:“管这么大一滩事,是有点吃力的,你们护工男的多,还是女的多?” 付旭龙翘着二郎腿,不停地抖着,他说:“男的也有,不过,主要是女的,怎么,苏法医对我们的护工感兴趣?” 我不置可否,侧面问道:“不知付主任什么时候调到这个岗位的?” 付旭龙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说道:“这多亏了我堂哥的提携,我才坐上了综合科主任的位置,以前我一直在一家外贸公司做事。” 看来付旭龙是不懂医学的外行,我问道:“这么说,你不懂医学?” 付旭龙略略一笑:“是啊,对医疗工作不是很了解,所以一开始干得很累,什么都要问别人,不过后来熟套了,也就不过如此。” 我疑惑道:“那你为什么要来做一个完全不懂的行业呢?” 付旭龙喝了口茶,说道:“十年前,我堂哥,就是现在的付院长,不是医院出了点事儿嘛,让我来帮他顶这个职,我实在是推脱不了,只好赶鸭子上架了。” 我心里此时已经清楚了,他是十年前付明勇自杀后就来顶了这个位置,我说:“是付明勇的事儿吧?” 付旭龙一惊,说道:“苏法医知道这件事儿?” 我回答道:“我正是为此事而来,我想了解一下,付明勇当时在单位的工作情况。” 付旭龙收了笑容,说道:“这件事情也真是悲剧,付明勇是付院长的亲弟弟,年龄比我小两岁,他应该是要叫我堂哥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为了个女人自杀了,听说那个女人是他的部下,也就是我们的一个女护工,可能是感情升温了,怎么?付明勇的自杀案件你们现在表示怀疑?是不是有什么情况发生了改变?” 原来付旭龙对当时的事件真相不是很了解,不过他应该知道付明勇个人的基本情况,我说道:“没有,是其它的事情,我只是先来问问,后续侦查员可能介入的,你知道付明勇是个什么个性的人呢?” 付旭龙放下了二郎腿,说道:“付明勇这个人生性懦弱,胆子特小,我都不太相信他会和女下属搞在一起,他哪有这个能耐呀?一定是那个女人对他有什么企图,想要捞到什么好处,主动勾搭他的。” 我听他这么说,心想付明勇本人到底怎么样,现在是无从得知,但是付明勇应该不是那种高调嚣张的个性,为了更多了解一些信息,我继续问道:“那付明勇自己工作的情况呢?” 付旭龙可能没太听懂我的话,楞了一下说:“他呢,我以前也和他经常来往的,听他自己说,他在医院里其实还不错,大大小小的事情虽然很多,但都没有什么原则性的问题,即使有,也由他哥哥做主,所以工作上也没什么压力,可能就是因为工作太轻松没压力,才会和别人搞在一起,结果……” 付旭龙叹息了一声,坐在那儿不说话了,我想起了分尸的事情,现在看来,付明勇的个性不是太张扬,十年前的事情现在要追述起来确实困难,分尸案件到底是否和他有关,目前没有任何有价值的证据,至于分尸手段的细节,我认为应该是和有医学背景的人相关,所以付明勇的事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我想确认一下,于是问道:“付明勇是不是卫校毕业的?” 付旭龙抬起头说:“没错,他是卫校毕业的,他一开始还在我们自己医院做过几年护士,后来院长就让他管理综合科了。” “你们在讨论什么嘛!”一个洪亮的声音传了进来,我一看,进来的是一个面容刚毅、头发花白、五十多岁的男人。 付旭龙站起身来说道:“付院长,你好。” 来的男人正是付明兵院长,我也站了起来,自我介绍道:“付院长,你好,我是法医研究所的苏法医。” 付明兵一怔,看着我说:“苏法医?你的名字不会是叫苏三吧?” 我心里觉得很诧异,付明兵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回答道:“是啊,我就是苏三,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付明兵刚才收紧的脸又绽开了笑容,他说:“苏三,你可能不知道,我是你爸爸的大学同学呀,你爸爸以前可能都没告诉过你。” 我仔细看了看付明兵,对他的形象没有任何记忆,既然是爸爸以前的同学,那最好了,关于付明勇的有些事情直接问他好了。 第七十四章 窖洞11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付明兵转身对付旭龙说道:“我昨天交代你的那件事办好了吧?” 付旭龙撇撇嘴说:“还没有呢,殡仪馆那边好像不太愿意。” 我听到付旭龙提到殡仪馆的事儿,我想殡仪馆要是遇到困难,我几乎都搞得定,他们那帮人我都很熟悉,于是就对付旭龙说道:“你们在殡仪馆那边遇到麻烦吗?需要我帮忙的话,就直接说,那边我很熟悉呀。” 付旭龙对我笑了笑说:“殡仪馆的事儿,就是几个钱没有结清,他们就故意在那儿给我们设槛,其实我们和他们平时关系也算很好的,可是一旦遇到经费问题,他们就那么现实,一点方便都不给,昨天我们就只有一些实验检材需要火花掉,他们都要故意刁难,说要我们到相关部门审批什么的,以前都没这事儿的,气都气死了。” 付明兵咳嗽了一声,付旭龙可能是觉得自己说多了,暴露了民办医院面子小的短板,就停止了唠叨。 付明兵对我说:“别听他瞎说,我们和殡仪馆的关系一直都比较好的,这么点小事,哪需要动用苏法医你呀,苏三,这样吧,你也难得到我们医院来,我也不了解你已经都长这么大了,而且还做了法医,你就赏个脸到我办公室去坐坐吧,如何?” 我连忙堆满了笑容,外加一些失礼的歉意,说道:“付院长,我哪里敢拒绝您的好意呀,您是我爸爸的同学,怎么说也是我的长辈,应该是我主动上门去拜访您才对呀。” 付明兵招招手说道:“旭龙,你那边的事情抓紧去办好,我要和苏三叙叙旧去了。” 付明兵的办公室在二楼的最东边,办公室里真是可以说是古色古香的味道,家具和院长办公桌几乎都是风格一致的红木制造,营造出一种传统文化味特浓的感觉,办公室的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锦旗,民办医院不容易,所有经费、资源都要完全靠自己,没有公立医院的先天优良基因,一切口碑、渠道都需要自己去建立、疏通,想要在我们这种大城市的医疗体系里分得一杯羹,简直比登天还难,想起妈妈创业的不易,真是打心眼里佩服付明兵。 我坐下之后,付明兵就问我:“苏三,你怎么就接你爸班了?法医这工作好像不太适合女孩子吧。” 我都不知道听过多少遍别人对我的质疑,有人对我是关心,有人对我是怀疑,有人对我是找个借口,可是我都只会笑笑,我不知道他们凭什么就觉得法医不适合女孩子干? 我笑了笑说:“我是觉得法医挺好,所以才报的法医系呀。” 付明兵皱着眉说:“你和你爸真像,你爸当初大学的时候和我是一个班的,都是临床专业的,后来他出国去读了法医,我还以为他是为了出国方便才放弃了临床医学专业,可谁知道他说他是热爱法医这个职业,才做出的选择,真是想象不到呀,我们那个年代,做医生都不知道有多好混。” 我知道爸爸是非常热爱法医事业的,他虽然不苟言笑,对他不了解的人还以为他是一个自视清高的孤家寡人,但是他面对自己的专业却是非常投入,非常热情,是一个典型的工作狂,这一点我似乎遗传了一些爸爸的基因。付明兵不一样,现在自己创立了这么大的盘子,事业是蒸蒸日上、风生云起,当然成就感暴增,我说:“这人都不一样的,我爸爸那犟脾气,也只能做做专业,创业的事情他准定是做不了的。” 付明兵笑道:“你说的也有一定道理,你爸确实脾气有点犟,你看你妈妈就不一样,有灵活性,结果就不一样了吧,她那么厉害,连锁店都开到全国了,说不准你妈妈哪天就让你去接班了。” 我心里想,付明兵对我家其实还是有一定了解的,起码对妈妈的公司近况至少有一个基本的了解,我说道:“我妈妈的事儿和我没什么关系,你都说我像我爸,我也只是做做专业的人,这种创业的事情,我是万万做不来的,而且我还真没这个兴趣。” 付明兵黑色大头皮鞋脚底板在地面上敲击着说道:“不至于吧,做公司其实很简单,你看大学里都没这个专业,说明做公司其实是不要那么多的专业技能,只要把好舵,事情都有人去做。” 我笑道:“付院长,你谦虚了,要是真这样,那全世界遍地都是总裁了。” 付明兵哈哈大笑起来,他说:“苏三,以后常来坐,你爸走了这么多年,我都没去看你,付伯伯真的有点对不起你了。” 付明兵提到了我爸,我想起了这次来医院的目的,不能错过这个绝佳的机会,院长对于过去,肯定是比谁都了解。 我问道:“付院长,我爸的事儿,当初你了解吗?” 付明兵脸上阴郁了下来,他说道:“是啊,你爸当初是在公务中出的事儿,警察这工作实在是充满了风险,随时都有想不到的危险。” 我见他没有讲明我爸的事情,心想估计他可能不太了解我爸当初的情况,毕竟我爸的事儿和他八竿子打不着,就没有进一步追问,我问道:“付院长,你弟弟的事情,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 付明兵见我问到了付明勇,好像使他想起了一件让他非常伤心的事情,他说道:“付明勇这人实在是太不坚强,一点小小的事儿都扛不过去,当初他不就是和张爱芳有那么点关系的事情,可是人家派出所叫他去谈个话,他就吊死在人家办公室里,真是让我丢尽了脸。” 我还是没有弄清楚付明勇真正自杀的原因,虽然坊间有人认为他是畏罪自杀,我这次来也是想要查证一下这种说法到底有没有一点可能性,但我现在从他的个性来看,总觉得他并没有作案的勇气,杀人这种事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做得到的,像他这么一个懦弱的人,很难想象他可以杀人分尸,既然现在事情已经过了十年,而且对于一个我爸爸的同学,倒是可以问得深入一些,我问道:“付院长,以前有段时间外面在传付明勇是凶手,你对这事儿怎么看?” 付明兵连忙摆手说道:“我都不知道人家是怎么会扯到他身上去的,像付明勇是我亲弟弟呀,我是太了解他了,他绝对不是什么凶手,说到底,他根本就不是那号人,不可能有杀人的可能。”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第七十五章 窖洞12 既然付明兵都不认为付明勇有杀人的可能,我相信我自己的直觉还是有一定准确性的,这次到益民医院的目的本来是想挖一下付明勇是否有杀人分尸的嫌疑,可是当我在付旭龙和付明兵这里了解到了真正的付明勇之后,我却已经不相信付明勇会是一个杀人分尸的角色。 我告别了付明兵,离开了益民医院,回到了野家坞,慕容哥一见到我就说:“苏三,刘大到我们这边来了,他亲自过来了解情况。” 我一惊,心想他们动作真快,可能案子已经开始动起来了,我问道:“他们已经介入了吗?” 慕容哥笑道:“那还用说,你都说过严博文已经被人杀死了,谁还敢不重启这起案子的调查工作?” 我想想也是,慕容哥确认这件事情之后,肯定会把情况马上报告给刘大,刘大听到这么严重的情况,重启调查肯定是必然的事儿。要是我这么重大的发现能把这起案件翻个身,那是再好不过了,一案双尸,从嫌疑人转化为被害人,这是严博文的命运,也是爸爸的命运,更是我的命运。不过,现在从益民医院回来之后,我就没有了信心,觉得心里乱成了一团麻,本来有点头绪的心情,一下子就失去了方向,如果这时没有侦查的介入,我这么一个小法医,也不太可能对案子起到什么突破性作用。 刘大在小会议室里看那些卷宗材料,我推门进去,他都没有感觉到,我走到他身边,轻轻地叫了声:“刘大,你好。” 刘大仿佛从悠远的回忆中苏醒过来,听到是我的声音,慢悠悠地转过身来,看了我一眼,说道:“苏三,是你呀,我正有些问题要向你了解呢。” 我拖了把椅子过来,坐下说:“刘大,正巧我也有一些问题要问你呢。” 刘大放下手中的一本卷宗说道:“依你现在看来,杀人分尸者具有医学背景这一说法,你觉得有几成把握?” 我心里清楚,刘大十年前不是刑警大队长,也没有参加过这起案子的侦破过程,他和我一样,现在都是从零开始介入这起案子,对与这起案子的认识都是从现有的材料和一些知情人员的口述开始。侦查方面如果得到我们法医对于嫌疑人的这一分析方向,那他们要重启这起案子的调查,范围要窄很多,不然,时过境迁,很多方面都已经失去了调查的条件。 我在那些照片之中,找到一张张爱芳左膝关节被分离的照片,递给刘大说:“呵呵,看现在这些照片嘛,我也是同样的感觉,张爱芳被分尸,一些大关节面的处理都比较细致,要是一个不懂解剖学的人去做的话,好像不太容易,多少会在尸体上留下一些凌乱的砍痕,你看这张照片,软组织上的切痕很清晰,可是膝关节面却没有任何切痕或砍痕,不得不让人想起是有医学背景的人作的案。” 刘大略略思索了一番说:“那么,要是杀猪的人呢?” 我一怔:“你说是菜市场的那些屠夫?这好像看上去也有那么一点可能性呢,那些屠夫每天在杀猪,对于猪的解剖结构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在猪身上是刀刀见血,可是杀猪毕竟是一种粗活,不需要像医学那样做到万无一失,再说猪和人体的差距还是蛮大的,所以我觉得屠夫基本就不要考虑了。” 刘大眉毛一挑:“你确定?” 我说道:“我确定,我们还是要往医学背景上考虑这个问题。” 刘大高兴地说:“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这样我们的侦查范围可以缩到最小,做到精准出击。” 我顾虑重重道:“刘大,说实话,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张爱芳就剩这么些尸块,严博文只剩下一颗牙齿,现在也让DNA检验粉碎掉了,时间嘛已经推移了十年,现场也是没有了条件,你说要从哪里下手呢?” 刘大开玩笑地说道:“后悔了?不都是你揭开的锅吗?这案子肯定是你背定了,再说嘛,以前是你爸爸办的案子,现在女操父业,怎么也是你的事儿。” 我也迎合着说道:“案子我会背,可是我觉得我背不动呀,其实我刚才已经去了一趟益民医院了,医院里对付明勇杀人分尸基本上都是持否定态度,你说这事儿还能怎么办?” 刘大听到我说去了医院,顿时脸就阴了下来,他说:“苏三,你这就太急了,按照现在的情况看,唯一的希望就在益民医院,你这一去,有点打草惊蛇的味道。” 我听到“打草惊蛇”四个字,全身猛然一惊,出了一身冷汗,感觉到真有这么回事儿,我事先的盘算是付明勇杀人分尸,要是事实上凶手不是付明勇呢?付明勇身后还有更深的关系一直隐藏着没有揭露呢?那不真的成了打草惊蛇了吗?就算是付明勇最后还是凶手,我刚才这么草率地去访问益民医院,也是一件极其不妥的事情,现在事已至此,也没有后悔的可能了,只能恨自己刚才过于冲动,我连忙道歉道:“刘大,刚才是我过于草率,考虑问题不周,怎么办?” 刘大见我态度诚恳,就转而安慰我说:“也没事,毕竟十年了,他们如果要是想掩饰,应该早都掩饰好了,我们要做的绝不是一般难度的事情,他们不会让我们轻易得手。” 听到刘大这么说,我的心里稍稍好受了些,不过我还是为自己的鲁莽行为感到阵阵惭愧,我问道:“刘大,反正下一步需要我做什么,你就直说好了。” 刘大此时变得心情沉重起来,他说道:“法医这一块,你需要做的就是继续研究张爱芳的尸块,医院里的事儿要是我们侦查有什么突破再说,暂时你那边就不要去了。” 我知道刘大心里头还是对我打草惊蛇的行为有点耿耿于怀,也没办法了,关键是下一步,此时我已经无能为力,就像是我不小心打开了一个通往神秘古堡的暗门,可是里面布满密密麻麻的密道,我根本就不知道路在哪里,只能依靠其他人在前方摸索前进,自己跟在后边,被动地前行。 第七十六章 窖洞13 晚上回到家,我还在为自己白天干的蠢事难过,躺在了沙发上,独自面对夜空,柜机空调强劲的冷风吹得我发丝全乱,我拖过一条毛毯盖在了身上,按了按电视遥控器的按钮,电视上传来了本地新闻,是关于城市改造和地铁线路铺设方面的新闻,我就这样随便地看着,一边看一边想,城市每天都在日新月异地变化着,人们的生活、想法也不断地被更新,许多靓丽的表象下面隐藏着我们这段历史的阴暗,我,法医,也许正是其中一些阴暗面的解密者,慕容哥不是说我们就是尸体的代言者吗?张爱芳的尸块要不是被机修工老彭发现,就有可能永远埋没在阴暗里,现在那个区块高楼林立,她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光明,爸爸们在十年前为张爱芳努力过一次,但是因为技术手段的原因,没能为张爱芳找到机会,现在我又一次地进入了张爱芳的剧情,第二次拉开了张爱芳案件的大幕,会不会有结果,就要看刘大他们的努力了。 我想起了我的书房里还保存着爸爸的一些日记,他的办案笔记都已经上交单位,封存在档案室,但是他的个人日记都自己保管着,我买了这套新房之后,就把他的这些日记都搬到了我的书房,整整齐齐地摆满了一层书架,此时我想,爸爸会不会在他的日记里提到这起案件的片言只语呢,说不到我还可以从里面找到一些灵感。 我从凹陷的沙发里爬了起来,走到了书房。我的书房差不多有十多平方米,装饰得洁白如画,进门就看见窗户边上是一张透明的玻璃书桌,桌上摆着一只半卵圆形的精美台灯,台灯旁边是尚未绽放的水仙花,两边贴墙站立的分别是七层和八层的三米宽书架,上面摆的都是我从小到现在的藏书,哪怕是一本卡通画册,我都一直还收藏着,书对于我就是玩伴,我是绝不会舍得丢弃或者当作废纸卖掉的。 爸爸的日记本我放在了左边书架的顶层,也就是第七层,每次一进入书房,我就可以看见爸爸的日记垒放在我的眼前,这些日记就像爸爸炯炯有神的眼睛注视着我,似乎他从来都陪伴在我身边,激励和警示着我。他的日记我以往从未去翻看过,本来我一直希望让这种神秘感伴随着我,体会着爸爸那种本身也是神秘的气质。 今天却不一样了,我在张爱芳案子上遇到了麻烦,这也是我和爸爸在法医工作上的第一次交集,我之前从未想过,我和爸爸在工作上还会有交集,爸爸在我的心目中永远都是那么伟岸的形象,我想象不出我竟然可以出现在他的案子里头,如果现在爸爸重新回到岗位,我都想象不出我和他之间要以怎样的姿态去互相面对,他会不会又像敷衍一个小孩子一样朝我挥挥手说:“去去去,小孩子,不要来看我们这种女孩子不合适的事情。” 想到这里,我心底里涌起一阵温暖,爸爸的一整排日记在我面前逐渐变得模糊,我感觉到我的眼眶里有点湿润了。 走到书架前,我眨了眨眼,一颗晶莹的泪珠无声滴落,我抽出了爸爸十年前的那本日记,也就是他最后一本日记,回到了书桌边,开始翻看里面的内容。 爸爸的字迹依然是那么的隽美,日记里记录的都是他平时的所思所想,以及一些生活圈子里的琐碎家常,但是字里行间透出了爸爸积极乐观的生活态度。 我翻着翻着,不一会儿就翻到了最后一页,再往后就是白纸了,我看了看日期,这最后一页就是他出事前的一天,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许多事情,我细细地一行行往下看,忽然,“付明兵”三个字跳入了我的眼帘。 爸爸在日记中写道:“奇怪,好久不联系的付明兵刚刚给我打了电话,我知道他创办益民医院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平时他忙得像驴一样,我也不去打扰他,渐渐得碰面也越来越少了,没想到他今天会来电话。” “他今天来电问我关于付明勇的事情,本来我是不会和亲朋好友聊这种工作上事情的,但是付明兵是我大学里最要好的同学,我先是表示不方便交流,但是我没办法拒绝他的一再请求,就和他讨论了一下,我说我单位里虽然很多人都认为是严博文杀妻,但是我的意见是张爱芳被分尸是有一定医学背景的人干的,所以即使付明勇前几天自杀了,我还是表示不能排除付明勇的杀人嫌疑,至于严博文,他没有医学背景,不懂解剖学,他根本不可能是杀害他妻子的凶手,如果大胆假设一下,严博文很有可能也在这同一起案件中被杀害了。” “付明兵先是很冷静,渐渐地他开始动怒了,他坚定地说付明勇不会是凶手,说我这个老同学太不近人情,明明人家都说严博文是杀妻凶手,现在他弟弟都已经死了,干嘛还一直纠缠不清。我最后告诉他,这凶杀案人命关天,即使是付明兵本人,我也不可能放过,何况是他弟弟,付明兵这种话都说得出来,丝毫没有法律底线,真是枉为同学了。” “我们的讨论陷入了僵局,我自己的心里早就做好了准备,即使他要割断同学之情,我也在所不惜了,我不可能在法医这个职业上背叛自己。” “没想到,付明兵最后给我撂下了一句话:老同学,你的分析判断也许真的是很准确,可是你要是误了别人,别人也不会给你好路去走,你好自为之吧。” “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我百思不得其解,付明兵到底想要说的是什么呢?我的分析判断也许很准确,加了也许两个字,表面上的意思是一种假定,其实在这个时候说这句话,是不是意味着他知道其中的真相,而不是字面上的也许?” 爸爸写到这儿,他隽美的笔迹留下了一个非常普通的问号,就结束了他这一生的日记,我盯着这个问号,也像爸爸一样,迷失在付明兵这最后一句话之中。 【手中有推荐票的就赏一张哦,女法医苏三表示很谢你!】 第七十七章 窖洞14 付明兵的话使我陷入了深思之中,如果他确实知悉真相,那么后面的那句话又代表什么呢? “你要是误了别人,别人也不会给你好路去走。” 字面上理解起来,似乎有点挑衅的意味,抑或说是有点威胁的含义,我想到这里,汗毛竖立,台灯投下的光影在日记本上形成了一个模糊的椭圆,好像爸爸的日记此时变得有些怪诞。 付明兵是爸爸大学里最好的同学,又怎么会这样和爸爸说话呢,爸爸最多也只是遵守了法律和做人的原则,没能给付明兵一点他想要的通融,况且就算是付明勇确实是嫌疑人,付明勇都已经自杀身亡了,在法律层面都已经不可能再去追究,为什么付明兵还要说出这般似乎有些恶意的话语呢? 我站起来,走到了窗户边,透过城市的万家灯火,我看到了远处城市的边缘,夜空中没有明月,没有星光,只有雾霭和尘埃混杂,黄蒙蒙的颜色,让人心情不悦。 “你好自为之吧。”我仿佛听到了十年前付明兵在电话里对爸爸说话的声音,爸爸当时听到这句话会有多大的吃惊,以往的好同学一下子却变成了利益的掠夺者。 上午在益民医院办公室里的付明兵是那么的文雅,我打心眼里佩服他和妈妈一样,的的确确是一个儒商,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公益型商人,可是现在爸爸的日记却给了我这么大的反差,到底让我相信谁?是相信爸爸这令人震惊的记录,还是相信我自己眼前的所见? 也许爸爸的记录是对的,毕竟我的阅历还不足以探测别人深邃的内心世界,就像刘大所说,我还是太过于善良,过于被表面的现象所迷惑,可是我又能怎么办?除了相信自己的眼睛,还能怎样? 爸爸,如果你现在回家来,帮助女儿一把,那么我就不会如此煎熬,我对着夜空独自惆怅,在心里默默地呼喊道。 远处,一丝无声的闪电在夜空中掠过,好像是要下雨了,天气预报是说夜里有雷阵雨的,这闪电来得也是及时,似乎正好应了我的心情,付明兵,一个文质彬彬的院长,一个值得我崇拜的长辈,到底向我发出了怎样的挑战? 又一次闪电在夜空中闪过,伴随着低沉的雷声,夜空中乌云开始渐渐地翻滚起来,我在玻璃窗显现的镜像里,看到了书架上爸爸的日记,正整整齐齐地凝望着我。 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付明兵最后和爸爸说的那些话,为什么和爸爸第二天的受伤那么的凑巧?我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脑子里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付明兵,爸爸,付明兵,爸爸,我的脑子里快速地闪动着他们的形象,似乎他们之间真的被什么事情联系在了一起,不是因为他们是最好的同学,而是有什么说不清理还乱的一些事情。 我心烦意乱地拨打了妈妈的电话:“妈,睡了吗?” 妈妈应该还没睡,感觉她应该是在做面膜,她咕哝着说:“苏三,怎么了,这么晚打电话过来?” 我依然站在窗前,看着越来越暗的天空,闪电也变得越来越长,我说:“妈,好像打雷了,你那边怎样?” 妈妈还是咕哝着说道:“苏三,你这是怎么了?打雷下雨不是很正常吗?你那边打雷,我这边不是也一样的吗?你还真当我这是世外桃源呀?” 我怕这么晚提起爸爸的事儿又让她生气,现在感觉她心情还不错,终于开口问道:“妈,你知道爸爸和付明兵的关系怎样吗?” 妈妈果然有点小气的样子:“就知道提你爸,今天心情好,跟你说说吧,你爸和付明兵在大学的时候是最好的同学,不过,你爸后来去了美国回来只是做了一个法医,人家付明兵医院都办好一个了,大家的追求已经不一样了,你知道吗?人的成长速度不一样,就没有了共同语言,来往就变得少了,同学一样,夫妻也一样,你别老是把你爸当偶像,偶像不成长,就要被淘汰。” 妈妈对爸爸的偏见我基本不接受,偶像不偶像,我到是没有这样去想过,但是爸爸在我心目中确实有不可替代的位置,这个时候我不想去和妈妈理论,她只要一提到爸爸,就扯到天南地北,都是爸爸的一万个不好,不知道爸爸为什么会欠她这么多? 起码妈妈告诉我,爸爸和付明兵虽然在大学里是很要好的同学,可是毕业之后,虽然大多数时间居住在同一个城市,但是其实没有很多的交流,妈妈的这个侧面也许也是对的,毕业之后,大家在不同的岗位和层面上,思想观念都会跟着改变,恰同学少年的那种天真和豪情,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交流少了,大家的感情也就淡了。 我问道:“那起码爸爸和付明兵没有交恶吧?” 妈妈说:“你是说什么时候?” 我说:“是爸爸受伤之前的一段时间里。” 妈妈说:“那我还真不知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段日子里,我从来就没和你爸打过交道。” 我默默地把眼神从闪电中收了回来,又听见妈妈在电话里絮叨道:“不过我想也不至于交恶,付明兵那人虽然满脑子生意经,还是重感情的人,以前和你爸爸虽然没有很多的来往,但是这种大学的情谊是很真挚的,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再怎么样,不至于闹僵,你说对吧?” 我觉得妈妈的的这种判断也只是一般常理的推断,并没有实际的指导意义,我看了看书桌上打开的日记本,爸爸日记里的这些话语,还有爸爸最后留下的这个问号,虽然很普通,但是现在我觉得这个问号真是意味深长,好像就是为我而留,爸爸在十年前就已经预感到,我将在十年之后的今晚会发现这个问号,帮助他找到这个问号的真正答案。 付明勇本来是我的兴趣,但是经过今天一天的折腾,我心里已经觉得他其实是一直在这出大剧的外头,而付明兵却若隐若现地开始出现在剧情之中,他才是我的下一步。 第七十八章 窖洞15 如果我把这些事儿告诉刘大,刘大会怎么想?他也许根本不会为之所动,单位里大家都知道,爸爸受伤的事儿只是一件普通的交通意外,当时并没有反映出异常情况,如果我在这个时候提出这样的想法,那么人们嘴里不说,心里可能会在想,苏三在假公济私吧,我反复掂量之后,决定在没有找到更加明朗清晰的线索之前,暂时不提这件事情。 既然付明兵有可能隐藏了一些为人不知的事实,要调查就必须在益民医院下功夫,反正不管初衷如何,刘大也是盯牢益民医院的,这一点和刘大的想法并无矛盾之处。 可以设想一下,刘大如果到益民医院能够拿到证据,一种可能就是认定了付明勇是杀人分尸的凶手,另一种可能就是排除了付明勇,找到了另一个真正的凶手,不过,十年过去了,想要在这个时候拿到靠谱的证据,简直比登天还难,要想在益民医院找到突破,非得独辟蹊径才行,可是这茫茫世界,蹊径在哪儿呢? 早晨的阳光照进了书房,我睁开了惺忪的眼睛,发现自己竟然趴在了书房的书桌上睡了一晚,我真为自己的睡功感到骄傲,趴着也能睡一晚,一晚上脑子里激烈里争斗着,也没想出什么名堂,匆匆洗漱好就往野家坞奔去。 “苏老师,早上好。”凌菲见到我,高兴地给我打了个招呼。 “你也好,吃过早饭了吗?”我也打了个招呼。 凌菲从抽屉里拿出一张饭卡:“还没呢,我正要去食堂,不知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今天我正好也没吃早餐,本来想就这样熬过去算了,凌菲现在要去的话,正好一起去,我说:“我也没吃,一起去吧?” 凌菲拉开了门:“苏老师,今天你没在家吃吗?走,那我们一起去吧。” 我们来到了食堂,食堂里今天早上花色还不少,有肉松面包、虾皮蒸饺、南瓜粥……大约十来样品种,看上去都是蛮好吃的样子。 我要了几样喜欢吃的,就在窗边坐了下来,阳光在绿色的树丛上嬉戏跳跃,凌菲坐下说:“这两天好像蛮闲的,没发什么大的案子,不知道今天会怎样?” 我一边吃一边说:“你呀,就是闲不住,谁说没大案子呀,张爱芳的案子你研究明白了?” 凌菲用筷子在洁白的碟子上敲得叮当响:“苏老师,你觉得这十年前的案子真的有希望吗?” 我说:“你总听说过‘死马也要当活马医’这句古话吧?案子过去了十年,只要找到线索,照样可以破掉。” 凌菲说:“那这线索从何而来?” 我说:“从你脑袋里呀。” 凌菲说:“可是我脑袋和肚子一样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我忽然想到了张爱芳的尸体,张爱芳被分尸后,尸块被抛弃在下水道里,那为什么严博文的尸体至今一直没有找到呢?严博文的一颗第三磨牙既然能混在张爱芳的尸块之中,那么严博文也应该被分尸了,那么他的尸块会去向哪里呢? 想着想着,我又想到了益民医院,对呀,如果这起案子确实是指向益民医院的,那么益民医院就可能是凶手的第二战场。 “苏老师,你是不是又想到什么了?”凌菲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随口说道:“凌菲,如果你是益民医院的工作人员,你又是张爱芳案子的直接凶手,你会怎么处理张爱芳和严博文的尸体?” 凌菲露出了惊愕的表情,我补充说道:“我是说假如。” 凌菲想了一下说:“杀人分尸抛尸这种事,一般都会让尸体尽可能远离自己的范围吧,要是我在益民医院工作,我绝不会把尸体搬回医院。” 凌菲的话固然有道理,可是正是凌菲的这句话,激发了我的想象,我说:“要是凶手有足够的条件呢?” 凌菲突然睁大了眼睛说:“苏老师,你是说医院的太平间?” 我吃掉最后一个饺子说:“正是,马上去益民医院看看。” 我和凌菲再一次来到了益民医院,这次没去综合科,直接去了位于门诊大楼底下二层的地下室,太平间就在那里。 电梯“哐当”一下停稳了,我和凌菲走出了电梯门,看到了墙上的一个方向指示牌,就沿着这个牌子走去。 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我看到了“太平间”三个字,一般医院的太平间都不会很大,更不用说益民医院这样的民办医院了,我走过去看了看,门是虚掩的,就推门进去,凌菲跟在我后头说:“我们自己进去,要不要紧呀?” 我说:“这有什么要不要紧的,我们又不是来偷尸体的,我们是法医呀,这太平间不就是我们的战场之一吗?” 进了门,我看太平间里只有四个冰柜,其中两个冰柜的指示灯是绿色的,看来现在冰冻的只有两具尸体。 “苏老师,这里有尸体登记表。”凌菲在我身后轻轻地说。 我转过身,看到墙上挂着一个文件夹,上面夹着一张表,上面填写的正是冰柜中的尸体信息。 一号冰柜是一个肝癌晚期死亡的患者,四号冰柜姓名栏写着“实验器官”四个字,这时我想起了昨天在综合科的时候,付旭龙科长和付明兵院长在说的殡仪馆拒绝为它们火化的实验检材。 “打开看看吧。”我对凌菲说道。 “四号冰柜?”凌菲问道。 我已经走到了四号冰柜门口,凌菲递上一双一次性的手套,我戴好手套,伸手就拉开了冰柜的门,一阵寒气扑面而来,我拖出了里面的衬板,板上放置的是一个蓝色的裹尸袋,把拉链拉开,浓烈的福尔马林气味蒸腾上来,哪怕是冰冻状态,这气味还是那么熏人。我转过头换了口气,继续观察裹尸袋,里面都是零零碎碎的人体器官,粗粗看上去,有肝脏、心脏、肾脏……大部分的器官都有手术刀的细密切痕,看来确实是病理实验剩下的部分。 我正在聚精会神地观察的时候,突然,太平间外面传来了一个闷声闷气的声音:“谁在里面呀?” 第七十九章 窖洞16 凌菲连忙将衬板推回冰柜,关上柜门,我脱掉手套,将手套扔在了垃圾桶里,此时,门外走进一个头发花白、厚实矮胖的老头,他看着我们穿着警服,就没再问什么,只是疑惑地望着我们,我说:“我们是法医研究所的法医,你是?” 老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冷淡地说:“哦,法医呀,我还以为是谁呢,你们这是?” 我连忙解释道:“我们手上有个案子,过来看看。” 老头说:“案子?可是我们这个太平间只有一具尸体,家属也马上要送殡仪馆了,剩下的也只有四号冰柜,里面是医院的实验室送过来的,你们已经看过了吧?” 我看到他的眼睛盯着垃圾桶里的一次性手套,知道这老头还是蛮机灵的,知道我们已经看过了,我只好默默地点了点头。 老头收回了眼神,慢悠悠地说道:“我就是管这个太平间的。” 原来是太平间管理员,我心想正好可以了解一下,我问道:“你们太平间具体归医院哪个部门管?” 老头说:“归综合科管理的,现在是付旭龙科长管我们。” 我继续问道:“医院里拉过来的尸体,你这边要不要确认身份呢?” 老头一怔,低头说:“这不关我的事儿,他们尸体拉过来,我只管把尸体往冰柜里塞,至于尸体是谁,不是我的职责。” 我在心里默默地盘算了一下,问道:“那你在这里工作了几年了?” 老头笑笑:“益民医院成立的时候,我就在这个岗位上了,可以说这个太平间从开始到现在,只有我一个人管过,不过我还兼职搞大楼卫生,不然就管一个太平间,那不是要闲死?” 这么说,十年前张爱芳被杀案的时间,老头也是在这个职位上,我想,如果凶手真的把严博文的尸体运回医院,会不会也冰冻在这些冰柜中呢?这个想法虽然有点异想天开,可是现在这个案子真的是被逼上了绝路,没有其它的调查条件,这种貌似不可能的想法,也需要一步步去印证。 我问道:“老伯,你还记得十年前尸体在这里存放的事情吗?” 老头说:“你说什么?十年前的事情?这怎么可能,我现在的记性是越来越差,不要说十年前,就是去年的事情,我都不太记得了。” 眼看着这条路就走到了尽头,我的眼睛忽然看到老头背后墙上的尸体登记表,忽然心头一亮,问道:“老伯,你看你这墙上的尸体登记表好像还是很规范的,不知道以前是不是都这样登记下来?” 老头回头看了一眼,说道:“我的字写得不好,不过,我一直这样登记,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嘛。” 我心里一阵高兴,心想要是十年前的登记表现在找得到的话,那我就可以在登记表上做一点工作,我按捺住激动问道:“老伯,你的工作做得还真不赖,你看你能帮我找到十年前的登记表吗?” 老头脸上露出了喜悦,他略显激动地说:“这点小事,我肯定搞得定,我的这些登记表都放在我房间的抽屉里,你要看的话,我给你拿去。” 我心里顿时乐开了花,看了一眼凌菲,凌菲和我对视了一下,看得出她也是一阵惊喜。 老头的房间也是在地下二层,距离太平间也就二十多米的地方,老头打开门,房间里很乱,他走到床头的那张破桌子前,弯下腰,打开了抽屉,里面是一个大文件夹,他取出后递给了我。 我接过文件夹,打开一看,心里吃了一惊,里面厚厚一叠登记表,看来老头的话一点不假,他保留下了益民医院所有的尸体登记表。我坚信应该找得到张爱芳被杀时的登记表,我连忙在里面一页一页地往后翻起来,终于定位到了十年前的那一天。 我发现案发当天医院太平间确实有一条记录,姓名栏写着:未知名精神病人,性别栏写着:男。 益民医院确实一直有这种良好的传统,收住老百姓送来的生病的街头流浪者,这些人要是治不好就会死在医院,现在这个未知名精神病人可能就是这种情况,我失望地抬起了头,老头见我一脸苦闷的样子,讨好地问道:“怎么样?有没有找到你想要的?” 我没回答老头的话,空白的脑子里好像突然涌出了一丝奇怪的想法,我又把视线转回了登记表,这具未知名精神病人的尸体“去向”一栏填写的是“殡仪馆”,“去向时间”填写的是爸爸出事后的第二天,我脑子里一阵发热,这个时间和爸爸出事刚好相隔一天的时间,两者之间有没有一点联系呢? 虽然老头已经说过他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但是我还是不死心,我指着尸体登记表上的“未知名精神病人”几个字问老头:“老伯,你回忆看看,这具尸体你还有没有一点点印象?” 我急切地望着老头,希望老头的记忆出现一点奇迹,可是老头对着那张表格看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真的是想不起来了,不过,我可以肯定这几个字不是我写的。” 在老头的提醒下,我才注意到,“未知名精神病人”几个字确实和老头其它的笔迹不一样,我问道:“那你看得出来这字是谁写的吗?” 老头再看了一眼表格说道:“这应该是以前的付明勇科长写的,他都走了十年了,可是他的笔迹我还是认得出来,而且也只有他会在这登记表上写字,其它医生送过来的尸体都是我写的,那这样说来,这具尸体应该是付明勇科长自己送过来的。” 听到了老头的分析,我心里简直就像炸开了锅,隐隐约约感觉到事情好像正在向好的方向转去,因为我觉得一切事情现在揭开之后,放在一块儿显得过于巧合,付明勇在付爱芳被杀当天送了一具尸体到太平间,又在我爸爸出事后第二天,将这具尸体送去了殡仪馆火化,设想一下,如果这具尸体就是严博文的尸体,被付明勇掩盖了姓名,当着“未知名精神病人”暂放在太平间里,后来在我爸爸出事之后,将尸体拉去火化,可是为什么在我爸爸出事之后第二天呢?是巧合吗?我心里又一阵发毛,会不会是爸爸已经知道了这个情况,那天晚上本来是赶来益民医院太平间核实情况,结果出了车祸? 第八十章 窖洞17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想到这里,这种疑问突然在我的脑子里又升了级,爸爸的日记里记录着付明兵“你好自为之吧”这句话,就是在爸爸出事的前一天,那么爸爸出事当天晚上冒着大雨急匆匆地说出去补看一个现场,会不会那时出去遭到了暗算?如果这句话要和爸爸出事联系在一起的话,那就是说,爸爸很有可能遭到了付明兵的暗算,爸爸出事后第二天,“未知名精神病人”的尸体就被火化了,会不会是他们觉得事情已经暴露,急忙将尸体火化?那么这样子的话,虽然填写尸体登记表的是付明勇,但是付明兵也一定知道这具尸体的事情。 可是我想着想着,觉得又很矛盾,要是我的这些感觉都是对的,那么眼前就有一个很矛盾的事情可以推翻自己的一切,如果凶手把严博文拉回了医院,干嘛还将张爱芳抛尸呢?把他们夫妻俩一起用这种方式处理掉,那不是更干净利索? 我感觉自己脑袋又膨胀了起来,现在不管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重要的是要一步一步敲实数据,我觉得需要马上去殡仪馆核实一下火化的情况,于是辞别了老头,离开了益民医院,和凌菲一起向殡仪馆开去。 凌菲可能是见我表情很严肃,就问我:“苏老师,你发现问题了吗?” 自己的想法实在太跳跃,我现在无法将这些想法用数据将之串联起来说清楚,这一切只是我的一种感觉,等到我收集好数据之后,我才可以表达,我说:“没有,不过,感觉有些地方实在是太巧合。” 凌菲的眼睛看着车窗外,她说道:“其实有时候事情就是那么巧合,但是我不知道你所说的巧合指的是什么?” 凌菲不知道我爸爸的事情,她不会把这些事情都串联在一块儿去考虑,现在我又不想讲出爸爸日记本里的事情,我说道:“我说的是严博文的尸体到现在都没有被发现,而他被杀的那天,益民医院太平间却刚好有一具未知名精神病人尸体。” 凌菲回过头来:“苏老师,你是说严博文被匿名为未知名精神病人,藏在了他们医院太平间?” 我见车子前挡玻璃上有些灰尘,就喷了一点水,雨刮器自动地刮了几下,前方的视线好多了,我说道:“正是这个意思,后来这具尸体被他们送到了殡仪馆,我们现在就是去核实一下当时的火化情况。” 凌菲捏了一下拳头说道:“好,咱们步步为营,不过,这尸体火化情况能揭示什么问题吗?” 我不想再多解释,就说:“去看了再说吧,目前还不好说。” 来到殡仪馆,我直奔他们的业务处办公室,老杨见到我就向我打了招呼:“苏法医,怎么今天又有案子了?” 老杨的人长得很朴实,虽然年过半百,但是头发乌黑,衬着他的娃娃脸,看上去还是很年轻,我笑着对老杨说:“老杨,今天过来还真不是向你们要尸体的,只是过来查一件事儿。” 老杨平时和我关系很好,他乐呵呵地说道:“苏法医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说吧,什么事儿?” 我说:“我是想查一份十年前的火化记录,不知有没有问题?” 老杨扬起眉说:“肯定没问题,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的档案保管得很齐全的。” 殡仪馆的档案以前还真查过一次,三年前的一起人口失踪案,一个大学女生失踪之后,奉命到殡仪馆查找了一个月的火化记录,我说道:“那就麻烦了,死者没有名字,是益民医院送过来的。” 老杨说:“你跟我来,到那边的信息库里先查阅一下,我们的信息现在电脑上都能查,很方便的,不像以前,还要一张一张纸去翻。” 老杨把我领到隔壁的一个办公室,打开电脑,用他粗壮的手指在键盘上输入了系统的密码,屏幕上出现了查询界面,老杨说:“苏法医,还是你们年轻人手指灵活,要么你自己查询吧,我的笨手指就不在你们面前丢人现眼了。” 我嘴里带着夸奖的意思说道:“你对业务也是很熟门熟路呀。”一边说一边在电脑前坐了下来。 我按照系统的提示,输入了爸爸出事第二天的时间,系统瞬间就跳出了火化记录,当天有三十多条火化记录,我一条一条往下看,果然,第二十三条记录的姓名就是:未知名精神病人,单位显示的是:益民医院,经办人显示的是:付明勇。 凌菲说:“果然是付明勇送来的。” 我也是一阵惊喜,感觉事情正如自己想象得一样,往前推进了那么一小步。 老杨不知道我们在想什么,不过他好像倒是蛮懂我们这一行的,他说:“苏法医,要不要我去档案室把当时受理火化的原始记录单调出来给你们看看?” 我说:“老杨,没有比你更懂我们的了,我们要看一下原始档案上的签名。” 老杨出去后十来分钟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张单子,递给我,我接过来一看,就发现了经办人一栏的签名是:付明勇。 可是黄新民告诉我,付明勇在前一天就已经死掉了,这个签名一定是个伪造的签名。 严博文的第三磨牙,张爱芳的尸块,爸爸的车祸,爸爸的日记,益民医院太平间的尸体登记表,还有就是我此时手中拿着的这份火化记录单,这一切好像通过一根无形的线,联系在了一起,我的脑子里像是一位电影剪辑师,正在把这一切表面上没什么关联的剧情,按照剧本的要求,无缝地进行接合。 凶手杀死二人,然后分尸,将张爱芳尸块抛弃,将严博文尸体藏于益民医院太平间,爸爸发现了秘密之后,遭到暗算,严博文尸体在次日被当作未知名精神病人火化。 这就是我现在的整个思路,看上去是一个完美的过程,可是我知道,要确定这条思路,光凭现在的这些发现是不够的,说不定事情就是那么凑巧,他们那段时间确实有这么个未知名的精神病人,那么这条思路就宣告作废了。 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和惊奇,但一切又是那么的脆弱。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八十一章 窖洞18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我觉得已经再不能把这一切隐瞒,需要立即告诉刘大了,事情已经到了关键点上,许多事情不是我法医单方面可以解决的,没有侦查的介入,有些数据不可能拿得到,不管刘大会怎么看待我,我都会把这所有的发现和想法统统告诉他,我需要他,案子需要他。 我回到野家坞的办公室,立即拨通了刘大的电话:“刘大,我有重要的情况要向你汇报。” 刘大在电话那头很冷静地问我:“苏三,你在张爱芳的尸体上有新发现了?” 刘大是以为我研究张爱芳的尸体发现了新情况,也对,他怎么会想到我发现了日记、太平间、火化记录等等这些情况呢? 我当即把这些情况一一向他作了详细的解释,讲完之后,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我的压力一股脑儿都转嫁到刘大身上去了。 刘大可是急了:“苏三,你爸爸的日记确定是有这些说法吗?” 我冷静地回答道:“是的,刘大,千真万确。” 刘大激动地说:“苏三,这回你可真是帮了大忙了,到目前为止,我们侦查还是只能在外围转圈,根本就找不到入口,我看我们就把你爸爸的日记作为入口,把付明兵这条线查细查实。” 有刘大的进入,我感觉就放心了,不然我小法医一个,真的是叫做沙漠里盼水喝干着急。 晚上我就在单位食堂吃饭,凌菲又和我一块儿吃,我们点了两个菜,一条清蒸鳜鱼,一个香菇青菜,凌菲边吃边说:“苏老师,你爸爸的日记还真是成了突破口了,我真想亲眼看看这日记。” 我从鱼头的部位夹了一块鱼肉,这里的鱼肉肉质最为细嫩,我夹着肉盯着凌菲说:“怎么,你还不信?” 凌菲急忙说:“不,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亲眼看看这重要的一幕,不然以后案子破了,就没感觉了,毕竟你爸爸是我们的老所长嘛,也是我们法医研究所的先驱者,这意义也就更加非同一般。” 凌菲有这心也说明她是对法医事业的热爱,这小姑娘中毒不浅,看来以后我这位置一定是她来接班了,我想了想说道:“那么,吃了饭,到我家去看看日记?” 凌菲笑逐颜开地说道:“好啊好啊,能看到老苏所长的真迹,简直是太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我想起了手上还有一篇论文,杂志编辑急着催二稿,我说:“不过,有篇论文要改一改,改好再去,你今晚就做好准备住我家吧。” 凌菲嘟着嘴说:“这合适吗?” 我爽朗地笑了:“我家就我一个,没什么不合适的,再说,我们不是好姐妹吗?” 凌菲的脸上洋溢起笑容。 吃好饭,我在单位开始整理一些材料,然后把论文的数据重新核实了一遍,转眼已经快十点了,窗外此时下起了不大不小的雨,我们就开了车,离开美人坡,从湿地边上的一条路往我家开去,虽然这条路到我家远一些,但是我经常选择开这条路,这条路上车少路况好,可以速度开得很快。 很快就进入了湿地区域,今天的路灯不知怎么好像都坏掉了,路上漆黑一片,路上没有一辆车,我打开远光灯,道路远处立即变得亮了许多,我猛踩油门,路虎SUV性能真的很棒,车子立刻就提上了速度,飞速地向前驶去,有雨水淋湿的路面发出了嘶嘶的响声,这声音非常悦耳,我感觉自己就像是黑夜中的行者,正在冒雨潜行,如果把视角放在了高处,我的车子带着大灯的远光,穿梭在这城市的边缘,绘制夜晚美丽的线条,那场景一定很美。 我知道前面有一个急转弯,十年前,爸爸的车子就在那儿翻掉的,所以每次到了这个地方,我都会想起爸爸的事情,不知不觉地就会减慢速度,可是今晚我看路上一辆车都没有,到了转弯处就没有减速,继续快速地向前冲去。 正当我全速前进时,突然,我发现前面右侧小岔路口发出了一束强烈的光芒,我下意识地感觉到岔路口有车子要插进主道,我想都没想就狠狠地踩下了刹车,并且把方向盘往左打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我的车子在雨水路面上打了滑,失去了控制,向左路基冲去,车子一进入路基,掉了个头,就在路基斜面上向右侧翻了过去,右侧顶面撞到了旁边的一颗树干上,说时迟那时快,正在碰撞的瞬间,安全气囊已经打开,把我和凌菲紧紧地包裹在里头,凌菲大声地尖叫起来,我也大声地喊道:“凌菲,凌菲,你怎么样?” 凌菲叫道:“苏老师,我没事,你好的吧?” 我只是额头撞到了一下车顶,感觉额头上火辣辣的,可能是出了点血,但没有什么大碍,我连忙说道:“没事,我没事。” 此时车头已经完全换了个方向,我想看一下前面那辆车的状况,可是一点看不见,外面黑洞洞的,那辆车可能已经走远了,真是该死,我们为了躲避他翻了车,对方就这般扬长而去,真是见鬼。 忽然,我看到后视镜亮了起来,我仔细看了看,差不多就是刚才前面那辆车的位置,此时那辆车亮了起来,驾驶室的车门开了,下来一个人,站在雨中,没有打伞,在那里注视着我们。 我看到有人下来,就开始喊叫起来:“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可能是对方听不到我的呼救声,他依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几十秒钟之后,那人就一猫腰,回转身钻进了驾驶室,就在那一瞬间,我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一张脸,一张熟悉的脸,钻进驾驶室的人竟然是付明兵!虽然是那么远的距离,付明兵那张露出阴气的脸一定不会错。 我明白了一切,一定是付明兵今天晚上故意在这里设下了危局,想让我翻车,和爸爸一样,让我非死即残。 原来爸爸每次入我的梦中,隔着厚厚的玻璃,想要对我说的就是这些,可是我一直听不到他说的是什么呀,不然也不会等到今天,付明兵早就被我们拿下了,此时我已经坚信,这一切的背后都是付明兵在主导。 我必须立即想办法给自己解困,我让凌菲从副驾座的工具箱里摸出一把剪刀,割破了安全气囊,我们都从车子里面爬了出来。 这时我发现我们的车子正好侧翻斜靠在一颗粗壮的树干上,车顶已经遭到树干撞击严重凹陷,右侧的前后车轮支撑在路基上,左侧的前后车轮高高地翘起,我心里突然暗想,如果这时重踩油门,方向急速左打,说不定可以获得向左的力量,车子不就可以翻转回来了? 如果此时等急救车来,再去追付明兵肯定是来不及了,我朝凌菲大叫道:“凌菲,你快给刘大和慕容哥打电话,告诉他们赶紧去抓捕付明兵!我来试下车子!” 我爬进侧翻的车子,启动了马达,仪表显示一切正常,我就不管那么多了,狠狠地踩下了油门,握紧方向盘向左打去。 发动机发出了我从未听到过的嘶吼声,车子应声就像猛虎般向前窜去,“忽”地一声离开了树干,翻转过身子,我感觉到了左侧的前后轮先后着了地,车子急速地离开路基,窜上了路面,向左侧的路基撞去,正要冲下路基的时候,我连忙放掉了油门,往右打回了方向,车子又调转方向,向右冲去,我轻点刹车,不断地来回几次调整方向,车子终于停靠在了路面上,我还没来得及踹一口气,就从破裂的驾驶室车窗伸出了头,向凌菲叫道:“快上车!我们去追付明兵!”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八十二章 窖洞19 等凌菲上了车,我急速地调转了方向,向付明兵离开的方向追去,我知道这条路虽然在前面有几个路口,那几条小路都是通往附近村庄的,付明兵要是走了小路,他的速度就上不去,对于他肯定是不利的,所以付明兵应该不会选择那些小路,我给自己下了个赌注,沿着大路快速地向前赶去。 凌菲的声音有些颤抖:“苏老师,我已经告诉刘大了,他已经答应派人向我们这边赶来,苏老师,你说我们要是追上付明兵,我们两个人搞得定他吗?” 其实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想过,我们两个女警察,能搞得定付明兵吗?虽然我学过一些擒拿格斗技术,可是面对一个男人,首先力气上就已经输掉,现在也不管了,去拼一拼再说,追上了,哪怕是先缠上他也行,刘大他们不是已经赶来了吗? 我说道:“可以的,我会擒拿格斗呀,怎么,你没学?” 凌菲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的新警培训推后了。” 我只能装了:“没事,再不行,我们就开车撞他。” 凌菲实在是太紧张了,她的手紧紧地握在搭手上,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我一边开,一边在前方扫视着,希望真的能赶上付明兵的车子,这时我心里开始嘀咕起来,要是我真的赶上了,该如何处理呢? 还没等我开始想,我就看到前面有一辆汽车在稳稳地朝前开着,距离太远,没法分辨这车到底是不是付明兵的车子,于是就加大了油门,车子在路边上碾出了两排水雾。 等我靠上去之后,我发现是一辆黑色奔驰车,车牌确实是本地车辆,可是刚才没看清车型,现在又看不到驾驶员。 我左打方向盘,车子立刻就走到了对向车道,快速地超车上去,我向右一看,驾驶员果然是付明兵,我叫道:“付明兵,你给我停下!” 付明兵向左侧斜了一下脑袋,可能看到刚才明明侧翻的我现在不可思议地出现在他的视线,眼神充满了诧异,他二话没说,就加大了油门,朝前冲去,一下子就把我甩倒了后头。我也不甘示弱,油门猛踩,把车子性能全部调动起来,肩胛部感觉到一阵强烈的推背感,车子又冲到了付明兵的左侧面,我又冲着他叫道:“赶快停下!” 付明兵的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在那边开始大叫起来:“有种你开枪呀!你和你爸一个德性,不要把我逼向绝境,不然我让全家玩光光!” 付明兵一定知道我们技术民警没有配枪,不然不会如此嚣张,气得我大叫道:“只要你能停下来,有事情好商量!” 付明兵叫道:“苏三,你才几岁?小小年纪就想忽悠我,你爸爸当初都忽悠不了我,还轮得到你来忽悠我?” 我叫道:“你为什么要这样?我爸爸不是你大学最好的同学嘛,你怎么下得了手?” 付明兵叫道:“你爸爸不是东西,他发现了我的秘密,就不顾老同学的死活,要揭发我,我不灭他,他就要灭我!” 我心里这时彻底明白了,爸爸真的是付明兵暗算的,爸爸真的是像我所想的一样,他发现了付明兵的案底,导致付明兵选择了困兽之斗,把自己逼向了更深的犯罪深渊。 我心里想,我们的车子这样一直追逼下去,也不是办法,必须要让他停车伏法,才是最好的选择,我再次叫道:“快停下来!” 付明兵一下子像是变成了赌输的恶棍,口里叫道:“要停下来的是你!” 说完话,他突然向左打了方向盘,车子向我的车子撞过来,他的奔驰是三厢轿车,我SUV是不怕他的,可是我心里还是有些恐惧,刚才车子侧翻的阴霾依然萦绕在我的心头,我不能靠边,不然又可能会滑下路基,我叫了一声:“凌菲,你劲量靠里!” 凌菲的身子向我靠拢过来,我向右打了方向盘,以抗击付明兵车子向左的冲击力,两车相碰的瞬间,虽然雨还在不断地下着,我还是看到了金属碰擦后产生的火星,在不断地向后闪去。 我忽然心里想,付明兵是不是想和我同归于尽呀,他是有案在身的人,有这种想法也是很有可能的,绝不能让他得逞,只要把他的车子逼停,他想死也死不成了。 想到这,我就牢牢地握住方向盘,加大油门,向右侧挤去,只有挤得他没有空间了,他的车子只能停下来。 付明兵并没有我想象得这么简单,他的油门也死死地踩着,车子向我这边挤过来,两辆车已经逼上了一条不归路,无论是我的车,还是他的车,都没有要让对方的意思,所以车速是越来越快,不时地可以听见汽车页板反复碰撞摩擦的声音。 我朝前一看,心里顿生起一阵恐惧,前面又是一个向左急转弯,要是我们的车子转向不够的话,就都会撞向右前方的岩石山体,要是向左转向过猛,就会朝左冲进左侧的湿地湖中。 眼看着转弯就在眼前,我的方向盘朝左转了转,车头顺势就朝向了左侧,可是付明兵此时没有放过我,他的车头也跟着转了过来,我心里暗想,不好,这回真的要栽在付明兵手里了。 到转弯处,我狠狠地向左拉了一下方向盘,并且用力地踩了油门,本来是想突然地通过转弯加大油门摆脱掉付明兵,可是弯道实在太大,我没控制好方向,车子又滑向了路基,直接就冲进了湖里,一阵浪花在我前方溅起,我的胸部狠狠地撞在了方向盘上,旁边凌菲也“呀”的一声,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我听到车顶“嘭”的一声巨响,付明兵的车子已经撞到了我的车顶,在我前方飞了过去,跌落在我前方的湖面上,激起的浪花比刚才落水的还要大。 由于湖水的自然阻力,这次虽然没有安全气囊的保护,我和凌菲除了受了一些擦伤,也没怎么严重受伤,真是命大,我们爬出了车窗,向付明兵车子的方向游去。 付明兵的车子就像一条漏水正在下沉的船,水正在不断地往里面灌进,我看到安全气囊虽然已经弹出,可是付明兵的头耷拉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我不敢确定他是否已经死亡,我茫然地回望着四处漆黑的湖面,想不出任何办法可以让他的汽车不会很快沉下去。 凌菲这时也游到了我的身边,她一双恐惧的眼神望着我,显得很无助,突然她微弱地说道:“苏老师,是警笛的声音,刘大他们可能来了。” 第八十三章 窖洞20 警笛声渐行渐近,很快就到了我们的位置,灯光照得四处亮如白昼,来的不是一辆车,是一排车。 刘大带着刑警、特警、警犬,荷枪实弹来到了现场,不一会儿,好几个身强力壮的熟悉和不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我和凌菲的身边,他们带来了救生圈和皮划艇,先是把我们转移到了皮划艇上,然后开始施救奔驰车里的付明兵,他的车子进水已经很深了,不过还好,还没开始下沉,他们费力地打开了车门,将一动不动的付明兵拖出车外,也推上了一条皮划艇,向岸边划去。 我上岸之后,刘大就安排其它驾驶员,一定要护送我们去医院,我擦去脸上的血水勉强地笑道:“刘大,没那么严重,其实我没有受什么伤。” 凌菲也说:“我也没什么事儿。” 刘大很安慰地说道:“常规检查一下吧,你们学医的懂的吧,脑袋检查一下,这么严重的碰撞,不去检查我不放心。” 我也说不过他,看付明兵已经抬上一辆急救车往医院送去了,就依着刘大也跟着去了医院。 一路上湿漉漉的衣服包裹着身体,粘糊糊的,感觉很不舒服,现在其实最想回到家去,洗个澡,换上松软的睡衣,那种感觉多好呀。 来到医院,按照医生的建议,我和凌菲都做了个头部CT,确认确实没什么问题之后,我们就换上了同事给我们带来的警服。 我来到了急诊室,看到医生正在对付明兵进行检查,就没去打扰,退了出来。 刘大这时刚好走过来,见到我说:“这起案件搞成这样,是我们侦查的工作没做好,还好,你们俩没事儿,不然我上面还不好交差呢。” 我不好意思地说:“我正想道歉了呢,我把事情搞成了这样,都是我不好,还不知道付明兵会不会醒过来。” 刘大笑了一下:“没事,医生说过头部没什么大的损伤,应该是一过性昏迷,过一会儿可能会醒过来的,我一直要等到他醒过来。” 我说:“那就好,到时审问的时候我也想参加一下。” 刘大说:“你都搞成这样了,就算了吧,到时我会把录像给你看,你先好好回去休息,以后的案子多着呢。” 我回到家,好好洗了洗,睡了一个好觉,爸爸今晚没有入梦来,我打算等付明兵交代清楚,再去一趟疗养院,把付明兵的事情跟爸爸讲一遍,不管他是否听得懂。 我打开了窗户,窗外一阵清凉的风吹了进来,夏天好像已经到了尽头,天气慢慢变得凉爽起来了。 看着地面街道上渐渐变多的车流,心里感觉一阵空,付明兵在这个忙忙碌碌的世界上潜伏了十年,要不是张爱芳眼眶里的那颗牙齿,要不是爸爸日记里的记录,我不管如何也想象不出,这个冠冕堂皇的院长大人,怎么会和一个杀人分尸的凶手联系在一起。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的推理将会变为现实,付明兵在十年前因为某种原因,杀死了付爱芳和严博文,将他们夫妻俩分尸,付明勇也不知是因为某种原因,替他哥哥隐藏了这一切,用自己的生命把侦查的矛头指向了严博文,当爸爸知悉了这一切之后,付明兵使用阴招导致爸爸翻车,以至于到现在都没有恢复正常。 我越想越气,真想一下子剁了付明勇,可是法律不允许,法律是有程序的,况且,付明兵到现在还是不知死活,他有没有交代自己罪行的机会,还要看老天的脸色。 路虎车子昨天被我彻底撞毁了,这是妈妈为我的新婚购买的车子,昨天晚上和付明兵的一路狂奔搏斗之中,肯定是完全毁了,能不能修理,就要看4S店的鉴定了,我用手机叫了个车子,向单位奔去。 “苏老师,快来看,录像已经拷贝过来了,就在电脑上,我们一起看吧。”我来到法医研究所的时候,凌菲对我说,她额头上贴着一片创可贴,创可贴在她粉嫩的脸上,像是一款新式的装饰。 “是嘛,他们怎么这么厉害,付明兵难道真的没事儿?昨天我还真有点担心他醒不过来了呢。”我心里还是有点不相信这个事实。 凌菲嫣然一笑道:“他怎么可以死,他要是死了,那不是把一肚子的情节都腐败掉了?” 我打趣道:“就算是腐败了,我们也要把真相复原!” 我连咖啡都没泡,就急忙走到凌菲的身边,凌菲点开了一个视频文件,视频很快就展现在电脑屏幕上,是一段长达一个多小时的超高清的视频,这种高清视频看上去很舒服,画质非常好,画面也非常稳定,肯定是架了三脚架用摄像机直接录制的。 画面上可以看到还是那间急诊室,付明兵躺在病床上,手上加了副手铐,正在接受审问,审问的人是刘大本人。我看了看视频上显示的时间,是凌晨的三点钟,看来付明兵在我离开医院不久之后就醒过来了,刘大抓住了这个最佳的时间点,付明兵此时应该还是惊魂未定,他躺在那里,身体不停地小范围扭曲着。 刘大在问:“付明兵,你打算从什么时候说起?” 付明兵虽然醒过来了,但是经过了碰撞,精神还是显得有些虚弱,他唏嘘了半天,不知道是不想说,还是在脑子里思考。 刘大又说:“我们已经掌握了一些数据,我看你还是从头说起吧。” 付明兵这时转了下头说道:“唉,刚才都已经死过一回了,现在醒过来,应该忏悔的,再死一次也无所无惧了,我不该在十年前埋下那个祸根,当时也是迫不得已,后来却是越陷越深,到了今天,实在是走投无路,结果落得个鱼死网破。” “张爱芳和我那不争气的弟弟付明勇搞上之后,我就警告过付明勇,叫他要克制自己,保持关系,可是付明勇却太投入,和张爱芳动了真感情,这才是悲剧的开始。” 第八十四章 窖洞21 刘大坐在那里,左手托着下巴,鹰一样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付明兵,仿佛想要把付明兵脑子里隐藏了十年的故事一下子全部掏出来。 付明兵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你们也知道,民办医院起步不容易,没有好医生,没有好口碑,没有病人会相信我们,我当时也是没办法,后来悟出了一点小聪明,我去老家雇了一批人,每天住在医院里面装病人,看上去医院里总是门庭若市,和公立医院一个样,可是这还不够,没人进来看到这繁荣景象,还是不能吸引老百姓的关注,我就又让几个老家亲戚装成流浪汉,也住在医院的特别病房里,这下吸引了媒体的关注,电视台和报纸宣传我们免费收住患病流浪汉的公益举措之后,我们医院的名声就一下子爆红了,前来就诊的病人从此络绎不绝,有了病人,医院就步入了良性循环,收入大大增加。” 刘大打断了付明兵的话:“可是这和张爱芳又有什么关系?” 付明兵冷笑了一声:“有关系,因为这是我们医院起步时的污点,我一直隐藏着这个秘密,后来我真的开始免费收住一些街头生病的流浪汉,想以此洗白自己,可是,付明勇和张爱芳好上之后,把之前的这一切都当玩笑告诉了张爱芳。” 刘大长叹了一口气,已经听出了付明兵想要说的意思,他说:“后来呢?” 付明兵说道:“张爱芳在我们医院里只是个护工,像她这样的工作,在这个大城市里举步维艰,生活异常艰辛。可是后来,她可能想到了办法,就在我身上动了邪念,有一天她找到我,暗示我如果想要保住医院的名声,就给她买套房。我听到她的敲诈言语之后,感到非常的愤怒,一开始我断然拒绝了她,可是后来想想,要是她把这一切捅出去,成就我的是媒体,毁掉我的也会是媒体,我强忍愤怒,答应了她的无理要求。” “第二天,我到她家去签约,给我开门的竟然是他老公严博文,严博文满身是血,张爱芳倒在了血泊中。我正在震惊发呆的时候,严博文把我拖进了房间,用刀威逼着我的脖子,他说他已经知道了一切,是我弟弟玩弄了他老婆,他可不想要什么房子,冤有头债有主,现在他杀了妻子,反正也不想活了,也要把我和我弟弟全家杀光。” “我一听不妙,就挣脱开了,可是严博文挥刀就捅了过来,我一躲避,顺势就把他按倒在地上,我用胳膊死死地卡住他的脖子,他就无法动弹了,可是等我意识到出事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软掉了。” “我看着眼前的两具尸体,心都凉了,本来想就这样报警算了,可是当时我心里太乱了,就是觉得自己无法说清,反正张爱芳确实是严博文所杀,要是将严博文的尸体处理掉,警方一定会认为严博文畏罪潜逃。” “我将他们夫妻分尸后,将张爱芳的尸块抛弃至造纸厂的下水道里,把严博文的尸块运回了医院,即使警察发现张爱芳的尸块,第一嫌疑人肯定是失踪的严博文,他们四处寻找严博文,一定是不会有结果的。” “回到医院,我把这一切告诉了付明勇,告诉他事情虽然是我干的,可是事情的起因在于他,所以要他承担一切责任,付明勇从小就是个胆小鬼,他吓得哆哆嗦嗦的,可是事情已经这样了,我就逼他将尸体暂时放在自己医院的太平间里,看后续发展再相机行事。”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警方发现张爱芳的尸块之后,矛头指向了严博文,可是我那个同学,就是你们苏三法医的爸爸苏见,一直在那里说分尸手法看上去像是有人体解剖学基础的人干的,警察当然就想到了张爱芳的单位领导,警察第一次找付明勇谈话之后,我就担心事情很可能包不住了,就暗示付明勇自己的事情自己办掉,他家里的事儿我会尽力,付明勇在第二次去派出所的时候,就自己了断了,我也很伤心,毕竟是我亲弟弟呀,可是不这么办,我又能怎样呢?” “付明勇了断后,苏见还是没放过我,他是一个老顽固,打电话给我,告诉我他已经猜到了我的藏尸意图,让我自己投案自首,我知道他不会放过我,会来医院确认,太平间里那么大一包尸块,我一下子根本就找不到办法处理,于是就在半路伏击,造成了他自己交通意外的结果,虽然他没死,但是变成了一个傻瓜,我就这样保住了十年的命。” “可是无独有偶,苏见偏偏生了这么个女儿,苏三那天到我医院来的时候,我就意识到她复仇的时候到了,她也和她爸爸一样,是个死脑筋,一定不会放过我,我就一不作二不休,也像处理他爸爸一样,让她也翻了车,我明明看到她的车子侧翻在路边,心想她非死即残了,可是谁知她大难不死,又从后面追了上来,不过我们后来掉进了湖里,不知她现在怎样?” 付明兵说到这里,头抬了一下,不知道是想确认我的活,还是我的死? 我本来就像就此切掉视频,可是付明兵又说了:“要不是苏见逼得我走投无路,我也不会对自己的好同学下手,现在又把他女儿弄成这样,我良心上真有点过不去。” 付明兵的眼角竟然流出了几滴泪花,对我来说,付明兵简直就是一个狂魔,要让一个狂魔动了恻隐之心,真是不容易。 凌菲关掉视频,说道:“这个恶魔,我们俩都差点栽在他手上了,好在是掉在了湖里,不然准定没命了。” “是啊,那天要不是那个湖,我们今天就躺在殡仪馆的冰柜里了,哪还能这么幸福在这里发表评论?”我对凌菲说道。 凌菲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问我道:“不对呀,严博文的尸体火化记录上签名是付明勇,可是付明勇在严博文火化的头一天就自杀了呀?” 我暗暗地一笑:“问题就在这里,我在殡仪馆发现这个签名之后,我就确定了被火化的尸体就是严博文了,这个签名一定是付明兵刻意伪造的。” 第八十五章 运河1 “妈,爸爸的车祸原来是付明兵故意而为,女儿也差点被他害死。”案子结束之后,我来到了妈妈的家中,委屈地对妈妈说。 妈妈用惊愕的眼神望着我,她说:“付明兵怎么会这么狠?我们一家人也不欠他的,当初他创业之时,我还帮助过他不少的忙,他怎么可以这样?” 我说:“真叫知人知面不知心呀,像他这么成功的人士也会隐藏这么多的污点,真不是一般人想象得到的。” 妈妈说:“是啊,人心可谓呀,你爸爸也真是命苦,一生执着,最后被一个老同学坑了。” 我一听妈妈今天好像真的有所触动了,就顺着她的话说道:“是啊,爸爸也真是可怜,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了医院,妈,要么我们一起去看他一下?” 妈妈盯了我一眼,不过没有说话,我知道她的内心已经开始动摇,和爸爸冷战这么多年,她一直没有再婚,我想她的心里应该还是给爸爸留了一片空间,我岔开了说:“反正爸爸又不认识你,你去看一下,又不要紧的。” 妈妈的眼睛低垂了下去,好像在开始想些什么,我想她已经同意了八成了,还不如趁火打铁,于是劝道:“妈,要不今天上午就去?” 妈妈说:“现在?哎,你还是那么心急,什么事都拖不得,说什么就要什么,你这任性劲儿什么时候才能改呀。” 妈妈已经同意去看爸爸了,我的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这么多年来,妈妈第一次去看爸爸,不知道他们见面之后妈妈会有什么样的表现,爸爸渐渐苍老的样子,她能接受吗?她会伤心吗? 妈妈自己开车,我坐在副驾座上,不停地用手梳理着头发,听她不停地唠叨:“你在外面开车要注意安全呀,你看你这次搞出这么大的事儿,车子毁了吧,4S店是不是说不能修了,报废了吧?还好,人保住了,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这条命也让你搭上了。” 我没法应嘴,这次确实是我把事搞得太大了,虽然结果不错,但是那晚的惊心动魄,这几天一直不停地出现在我的梦中,搞得我一直夜夜失眠。 妈妈还在说:“看来你爸的遗传基因实在太强大,你怎么一点都不像我,做事情毛手毛脚,一定要注意安全,生命是自己的,其它的事情都可以先放一放,安全必须要保证。” 妈妈开车永远都是那么的稳靠,慢悠悠的,其实慢一点也不影响事情,我们到达疗养院时,也没比我平时多花几分钟时间。 今天天气不错,我一下车就看到了爸爸还是在小公园里,一个人茫然地坐在了靠椅上,我拉着妈妈走过去,我都不敢看妈妈的眼神和表情,我受不了她的任何反应。 走到爸爸身边,我拉起爸爸的手,把他的手放在了妈妈的手上,我的眼泪就扑簌簌地往下掉了,一转眼十几年了,我都没有一个完美的家庭,没有像人家三口之家的那种幸福和美满。 爸爸虽然没有什么反应,但我却听到了我后面妈妈的抽泣声,我突然嚎啕大哭起来:“爸,我帮你抓住了付明兵!” 在我双眼的泪花中,我依稀看到了爸爸好像有了那么一点反应,他朝我扭扭头,也许他是听到了“付明兵”三个字,沉睡的大脑有了反应。 我擦掉泪水,又试着说:“是付明兵,我帮你抓到了付明兵,是付明兵害了你。” 爸爸真的有了反应,我心里一阵激动,看到爸爸的眼神变得发亮,虽然表情依然是那么的严肃,但是毕竟有了反应。 我扭头看了一下妈妈,妈妈也是两眼泪汪汪的,我说:“妈,你说神奇吧,爸爸有反应了!” 妈妈点点头,说道:“苏三,这是好事。” 我说:“妈妈,我要你们好好的。” 妈妈点点头,我的眼泪又“哗哗”地开始往下流,这回却是幸福的泪水。 真是神奇的一天,爸爸在今天竟然有了那么一点点改变,妈妈在今天接纳了爸爸,往后的日子里,如果妈妈努力一些,爸爸的病很有可能会恢复如初。 我即将有自己的幸福家庭了!我在心里呐喊道。 我们离开疗养院之后,还是去了妈妈家,返程的路上聊的已经是如何帮助爸爸找一个更加合适的治疗方案了。 妈妈说道:“我有一次在北方,接触到一个老中医,据说在康复这方面很拿手,他是用针灸和推拿技术相结合的办法,再配上一些独特药方,疏通经脉,长期调理,一些患者还真的被他治好了。” 我说:“中医伟大,一些常规解决不了的事情,我们的老祖宗已经积累了不少的技术,用得好,爸爸就有希望了,你看他今天其实是有了那么一点反应,也就是说,他的脑损伤还不是那么严重,或者说正在往康复期转变。” 妈妈说:“是啊,我也看到了,这种征象确实是令人鼓舞,回去之后我去联系那个老中医,让他尽力。” 看来妈妈的心里确实一直有爸爸,老中医都早就相中了,要不是今天这个机会被我抓住了,还不知要让她再苦多少年,唉,世间最苦的莫过于情字了,爸爸妈妈一直就这样折磨着对方,其中之苦只有自己知道。 我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我一看是凌菲的来电,就接了起来:“凌菲,怎么了?” 凌菲急急地说道:“苏老师,运河里发现一具尸体,还是一具女尸呢,姓名什么的都不知道。” 无名女尸,运河,想都想得出来,现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女尸身上有伤吗?衣着情况怎么样?死因可以定吗?身份能落实吗?我的眼前仿佛看到了无数的问号不断地向我漂过来。 “去吧,还是工作要紧。”妈妈温柔地说道,妈妈的声音已经很久没有这般温柔了,怎么说,和爸爸再度牵手之后,妈妈重新做回了小女人? “妈,那我去了,车子借我用一下?”我调皮地说道。 妈妈看看我,好像我今天才考出驾照似的,她说道:“小心点,我可是新车,要记得挂安全带。” 第八十六章 运河2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我赶到运河的时候,派出所的人正在打捞尸体,凌菲已经跟随大部队到达了现场,刘大见我来了,打了个招呼:“苏三,来了?” 我看着运河里忙碌的民警,应了一句:“是,尸体是怎么回事?” 刘大点燃一支烟,娓娓道来:“刚刚接到一个船员报警,说在河里看到一具尸体,好像没腿,他们在船上用钩子挂住了,一直等到派出所到达现场。”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没腿?分尸?我说道:“事情凶多吉少呢,会不会是分尸案?” 刘大的眉头皱了起来,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他盯着河中间的那具尸体说道:“但愿不是。” 我掏出一个简易望远镜看了看他们正在打捞的尸体,尸体的脸部好像相貌非常清晰,应该还没有腐败,是具新鲜尸体,在水中发现新鲜尸体,已经算是万幸了,在这样的季节,一般水中尸体打捞起来都是黑乎乎的,皮肤上遍布腐败静脉网,腐败血水到处流淌,死者的头部浮肿得像是猪头,今天看来算是走运的了,我说道:“刘大,即使是分尸,我们也是走运的,我看尸体好像还很新鲜,你要不要看看?” 刘大接过我递给他的望远镜,眯着他那双鹰一般的眼睛,瞧了半天,才说:“相貌好像还看得出,确实是具女尸,这样的话,工作还好做一些。” 我看派出所的人打捞效率不高,心里都急死了,于是对刘大说:“要不要我自己去打捞呢?你看他们半天都捞不上来。” 刘大收起望远镜,还给了我,说道:“就让他们去捞吧,你等下还有更艰巨的任务呢,法医总不能老干这些体力活,我要的是数据,只要你拿出的数据足够好,就是大功一件了。” 听刘大这么说,我就不吭声了,静静地站在岸边看他们忙碌地打捞,可是心里还是不停地在思考着这具尸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通过望远镜看,这是一具女尸,年龄大约四十多岁,头饰和衣着一切正常,看来是刚落水不久,不然这运河里来往的船只不少,水浪又大,头饰和衣着要保持长时间不变,好像比较少见,船员怎么说尸体没腿?分尸是第一感觉,但是望远镜里尸体的上半身衣着这么整齐,又不太像常规的分尸呢,分尸一般都会先剥离衣服,至少也得分成好几块,可是这具尸体只有双腿被分,似乎不太合常理,那么这是怎么回事儿呢? 会不会是螺旋桨损伤?船只经过尸体,船体的螺旋桨高速旋转,正好将尸体的双腿切割下来?这种螺旋桨切割伤倒是对于水中尸体是经常看到的,要是确认是螺旋桨损伤,倒也是个不错的结果,至少不要是分尸案,事情就会好办得多。 我正想着,凌菲走了过来,她问道:“苏老师,这尸体不会又高度腐败吧?” 我把望远镜递给她,说道:“自己看吧。” 凌菲吃了一惊:“苏老师,你怎么还有这等好东西呢?望远镜都带了?” 我装着没好气地说:“没看出来,这是玩具望远镜呀?我小时候的玩具,刚才在我妈家中拿过来的。” 凌菲接过望远镜:“苏老师,你小时候的玩具都这么高级,看来你从小就决心做法医了。” 我想起爸爸今天不一样的眼神,心里不知有多甜蜜,真为爸爸感到骄傲,说道:“本来就是嘛,谁叫我是苏见女儿。” 凌菲戴上望远镜一边看一边说:“苏老师,我太佩服你了,不过,这尸体好像是新鲜尸体,报警的船员说尸体是没腿的,难道是螺旋桨切割?这么新鲜的尸体就遭到切割,好像有点巧了。” 我心里虽然也是这么想,但嘴里说道:“你就没去想一下分尸的可能?水中尸体没有双腿,分尸就不考虑了?” 凌菲放下望远镜,嘟着嘴说道:“分尸?不会吧,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说都不说一声,就在眼前发生了。” 我看了她一眼,说道:“案件随时发生,来不及告诉你很正常,尸体没腐败已经算是最好的事情了,过会儿好好看尸体损伤才是。” 凌菲一直嘟着嘴,她说道:“但愿不是分尸案。” 平时里,我看凌菲都是一幅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今天怎么变得这般软妹子了?我说道:“凌菲,怎么,终于怕了?” 凌菲似乎在想什么事情,老半天才说:“上次和你一起飞车历险,真的有些儿害怕,到现在心里都没调整过来,看到有难度的案子,自然心里就产生了莫名的恐惧。” 说实在,上次的历险我也很害怕,不过毕竟是身经百战的五年老刑警了,经历一点风雨,到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凌菲是新警,她的抵御能力不能和我相提并论。 我安慰道:“没事,只要有我在,包你一切顺利,尸体捞上来,你好好看尸体就是。” 说着,我看到刘大已经在那里指挥岸边的刑警,把围得铁桶一般的老百姓往周边疏散开去,因为派出所的民警已经把尸体送到了岸边,正准备抬上岸,我连忙沿着岸堤的斜面一路小跑下去,想去看下尸体的第一印象,刚才望远镜的距离实在是太远了些。 凌菲也跟着我一起往下跑,等我到达尸体边上的时候,派出所的民警便放下了尸体,一边不停地擦汗,一边笑嘻嘻地对我说:“传说中的苏法医呀,还是第一次见到你呢。” 我这时才注意到,这个民警是一个新警,黑而刚毅的脸上透出一些稚嫩,我也笑道:“还传说呢,我从来就没穿越过。” 民警笑道:“原来苏法医也是这么有趣,怎么,你先看看尸体,需要帮忙就吱一声。” 我就不再去看民警,转而开始看这具新鲜的女尸,尸体的年龄看上不大会错,是五十岁不到的一个女性,手上的皮肤还没有被水浸泡到变得皱缩,看来是四个小时以内的事情,我翻开了死者的眼睑看了看,尸体的角膜异常清晰,落水时间至少可以压缩至两小时以内,是刚刚发生的事情,我心里惊叹道。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 第八十七章 运河3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凌菲已经把死者的腿部暴露出来,我看了一下,死者下半身只剩下一条红色的内裤了,两条大腿在大腿根部齐刷刷离断,断面非常整齐,看上去肉质也非常新鲜,似乎还有些血丝在离断的肌肉间隙存在,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看着这奇怪的现象,心里开始起了疑团,设想一下,如果是分尸,这血丝看上去就有点疑问,按理一般死后分尸是不会形成这种血丝的,这血丝虽然很细,但是给我的感觉是有生活反应的,也就是说这两条大腿离断时,死者是活人,只有活人血液离开血管才会凝固,要是尸体,血管里的血液流出,是不会凝固成这种性状的,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一个大活人,什么情况之下,两条大腿可以一次性地被同时离断,而且这么整齐?这要什么样的工具才能有如此巨大的力量。 这是一个非常让我心惊胆战的问题,如果事实确实是属于这种情况,那么现在死亡时间也已经被眼睛清晰的角膜框死,距离现在两小时,两小时之前,死者本来还好好地活着,继而遭到这样的惨案? 两条大腿离断后,一方面会造成大出血死亡,另一方面有可能导致疼痛性休克死亡,反正不管如何,这个女人总不可能在遭到如此严重损伤之后还可以自己行走到运河里,总是有人将之弃于河中的,也就是说这个假设如果成立,那么显然这是一起残忍的凶杀案。 要是这个假设不成立呢?如果这个女人大腿是船舶的螺旋桨所伤呢?那又会怎样? 这大腿离断面的血丝是个事实,一切推断必须以此作为基础,也就是说女人大腿离断时,女人还活着,我越想越可怕,心里突然毛骨悚然起来,脑子里出现了一幅画面,女人入河之后,刚好一条船运行而过,女人的大腿活活地被螺旋桨切割而断,我仿佛看到了河里涌起了一股鲜血…… 要是真这样,这实在是悲剧的事情,可是现在还不到感慨的时候,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问题就是分清楚这损伤到底是生前损伤还是死后损伤,损伤的形成工具到底是什么?是锐利的刀具类工具,还是看上去锐利其实在法医学上被认为比较钝的螺旋桨?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死者的死因,水中尸体最重要的就是区分是不是水中溺死。 问题不断地涌现上来,我已经感到有点进入了状态,黑而刚毅的民警问道:“苏法医,你看这具尸体像是凶杀案吗?” 一般的民警都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我们法医和其它技术类的民警是不会问出这类问题的,因为我们觉得这样的问题实在是太不专业了,可是老百姓却喜欢这样直接了当的问题,是或不是,他们总是把我们看成了半仙,好像掐指一算,一切都有了,殊不知我们每到一个现场,心里总有七上八下的十五水桶在摇晃,没有一个答案是简单的,都是经过反复的论证、对比,才抛出一个意见,甚至有的想法由于不成熟,直接就被我们给吃掉了,不懂的人以为我们这些好像想了半天,最后啥都不知道,可是谁能理解一个技术员外表看似冷静,内心却是激烈无比的挣扎? 我脱掉手套,对民警说道:“凶杀案?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尸体要立即解剖,解剖之后才会知道,不过,这具尸体还是要调查仔细点,目前看上去情况不好。” 民警见我没有给出他想要的答案,就转头问在收拾工具的凌菲,可能他觉得凌菲年龄小些,比较好沟通,能套出一些绝密头条,他对凌菲说道:“小姑娘,你觉得这像是凶杀案吗?” 凌菲嘻嘻一笑道:“凶杀案?看上去有点像,可是又有点不像,你说像还是不像?” 民警被凌菲的话绕晕了,他一脸的困惑:“像还是不像?是我问你呢?还是你问我呢?” 凌菲“啪”得一声关上了勘查箱,大笑道:“当然是我问你啰!” 民警恍然大悟,知道被凌菲耍了一把,他装着愤愤地说道:“我看你也是个新警,刚来就学会欺负我们基层民警了,这尸体我是不帮你抬了。” 凌菲拎起勘查箱说道:“苏老师,我们走,看他们自己在这里守着尸体怎么办?” 民警这下急了:“哎,开玩笑的,这尸体我们立即抬,不过,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交个朋友嘛。” 呵,这民警还真有一招,套了这么多词,原来是想找凌菲说话,加深印象,可是他不知道凌菲这个机灵鬼还真不好整,凌菲说道:“我叫女法医。” 我们笑着扬长而去,民警在后面叫道:“喂,我会在网页通讯录里找到你的,到时给你电话呀。” 我们上了岸,刘大早早在那里准备了几瓶冰水,一边递给我们一边问道:“情况好不好?” 我点点头,说道:“这尸体新鲜得可怕,应该就是两个小时以内的事情,你们调查的范围可以在这个时间段里面做工作,不过死者两条大腿的事儿,我还需要再看一看,反正尸体马上会拉到野家坞去的,我先走一步,准备一下,等下尸体到了,我们立即解剖,有情况我会及时向你汇报。” 【PS:在下谢谢大家给我推荐票了,改天整理一个名单出来,真的谢谢了!】 刘大当然是不会满足我的这些回答,他依然紧紧地咬着损伤的问题:“初步看看如何?像不像分尸?” 我被逼得没办法,也就稍稍漏了一点:“感觉问题有些奇怪,总是觉得不太像是分尸,两条大腿像是活的时候切割下来的。” 刘大一听,脸色都阴郁了不少,他做刑警大队长也是多年了,相信他一定没听说过如此惊悚的事情,他惊讶地问道:“活分?会有这种事儿?” 我连忙解释道:“所以嘛,我们还需要对尸体进行进一步的检查和解剖,剩下的问题还是蛮多的,到解剖室去好好研究才行。” 刘大自言自语道:“那我们这边的工作还需要发现和打捞两条不知去向的大腿,要是在河里的话。” PS. 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 第八十八章 运河4 打捞遗失的两条大腿是刘大和派出所的事了,我和凌菲当下最要紧的是抓紧解剖,获取第一手信息。 我还是驾驶着我妈妈的车往野家坞赶去,凌菲一上车就把安全带牢牢地捆在了身上,并且说:“再不会遇上像付明兵那么变态的人了吧?再来一回,真的是没命了。” 我打趣说道:“付明兵已经被我们灭了,他再也出不来了,下一个是谁,谁也不知道,我们小心就是,再来一回,我们母女俩的车都贡献给法医事业了。” 凌菲大叫道:“不要,不要,我才不要再来一回,你妈妈怎么敢把车子借给你呀?” 我笑道:“因为她今天心情特别好,我帮她找了个老公?” 凌菲纳闷道:“怎么,你今天还帮你妈相亲?” 我说道:“是呀,她男朋友叫苏……见。” 凌菲打了我的右肩一下,说道:“苏老师,你妈和你爸和解了?” 我踩下了油门,车子快速地启动了,我应道:“是!” 到了单位,我去慕容哥那里汇报了一下情况,慕容哥没太在意,就说了那么一句:“哦,注意点就是。” 也许慕容哥认为这具尸体对于我来说不是什么太难的事,也许他已经对这具尸体的法医检验方面心中有了数。 我和凌菲一起走到解剖室,开启了空调系统,准备好了解剖的器具,就等尸体运送过来。 没等几分钟,运尸车就将刚才那具女尸送过来了,我们将尸体抬上解剖台,正式开始检验。 照例,凌菲负责上半身部分的常规检验,我重点检验大腿的问题,我拿过一根莲蓬头冲水器,在女尸的大腿断面处细细地冲洗着,已期发现更过的细节,河水的泥垢在水流的冲刷下渐渐褪去,断面皮肤边缘的切痕清晰地暴露出来了,我仔细地看这切面,整个切面看上去很齐整,可是再仔细看,就可以看到边缘有一些皮肤表皮被刮擦的感觉,这显然不像是锐器切割形成,锐器切割不会形成这种拖泥带水的损伤,一般会非常干脆地切开皮肤的各层组织,我心里一亮,莫非真的如我所愿,不是锐器切割? 我一边想,一边继续冲刷断面,洁净的流水在断面的红色的肌肉组织上流淌而过,就像清水流过沙滩,使肌肉组织显得异常发亮,我看着这神奇的效果,心中涌起一阵感叹。 突然,我的眼前一亮,肌肉组织里有一根非常细小的纤维被我的流水冲刷出来,我连忙关闭了莲蓬头的按钮,拿起一把镊子,将这根细长的纤维在解剖台面上夹了起来,放在了观察平台上。 这根纤维呈黑色,大约三四厘米的样子,细细得像是一根发丝,我拿起我那宝贝的高度放大镜,仔细瞧了瞧,原来是一根棉麻材料的纤维,根据我的经验,这肯定是来自于棉麻布料,是什么情况之下什么布料上的纤维会跑到大腿离断面上去呢? 我仰头看了看天花板上正在录制我们工作过程的摄像头,又看了看正在忙碌解剖胸腹腔的凌菲,心中开始展开了联想。 纤维会不会来自运河呢?我给自己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这个,按理来说,这具尸体在水中停留的时间非常有限,水中的漂浮物要进入大腿离断面的肌肉间隙,这种可能性不是完全没有,但是毕竟时间太短,要发生这样的巧合还是蛮难的,这条思路可以暂且不谈。 要是和运河无关,那么这细长的黑色棉麻纤维会来自哪里呢?来自于尸体本身?那就是衣物啰,对,我突然把视线转向了死者的内裤,尸体现在只剩下了内裤,那么她的外裤到哪里去了呢? 不对,棉麻材料的布料拿来做外裤比较少见,那么是裙子?这几年棉麻裙子还是蛮流行的,我伸手去摸了摸已经被凌菲脱在一边的死者绿色T恤衫,手感也是棉麻的,这样就对了,上半身绿色T恤衫,下半身再来条黑色的裙子,黑色裙子不是百搭的吗?而且材质也是上下吻合,我对凌菲说道:“要是让你给这女尸搭配一下,上半身绿色T恤衫,你觉得下半身应该配什么呢?” 凌菲正在切开死者的肋骨,肋骨钳正在快速地一根又一根切断胸腔两侧的成排肋骨,凌菲说道:“哦,服装搭配呀,凭感觉吧,这绿色T恤衫还真不好搭配,也不知这女的什么品位,要不是太没品的话,来个百搭的黑色裙子,你看是不是还不错?” 我点头道:“嗯,这女的品位和你一样。” 凌菲笑道:“苏老师,你又开玩笑了吧,你怎么知道她下半身穿的是什么?” 我指了指观察台上的黑色纤维说道:“你瞧,宝贝在这儿。” 凌菲凑过来看了一下,说道:“咦,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儿?看来今天一切顺利。” 确定了这黑色纤维之后,我开始设想这纤维是怎么跑到大腿离断面的肌肉间隙里进去的。 既然黑色纤维已经离开了裙子,那么一定是遭到了外力作用,是什么外力呢?大腿离断时还穿着裙子?如果是锐器快速地切割带裙子的大腿,裙子被锐利地分离,也不会有布料纤维被拉扯下来,更谈不上被带到肌肉的离断面里。 这时,我已经把自己的思维高度调节到了船舶的螺旋桨上了,如果切断大腿的是螺旋桨,那么这一切都非常好分析,螺旋桨高速地切断了包裹在大腿外面的裙子,裙子被较钝的螺旋桨叶片撕裂,就会带下一些长长短短的布料纤维,然后顺势切断双大腿,在切断的过程中,将纤维塞进了离断面的肌肉间隙之中,那么要是我的这个设想是正确的话,是不是在离断面的肌肉间隙里还有可能找到其它的一些纤维呢? 对,再找找,要是找到的话,就可以印证我的设想,可以帮助我进一步推进分析。 我又开启了莲蓬头,把莲蓬头的水流对准了大腿的离断面,一边轻轻地冲洗着,一边仔细地观察,我看看没什么发现,就拿来了一把镊子,不停地挑拨着那些在水流中熠熠发亮的肌肉断面,出乎我意料的是,在这些被我翻起的肌肉间隙里,发现了许多像刚才一样的长短不一的黑色纤维。 第八十九章 运河5 “苏老师,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这肌肉间隙里竟然藏了这么多的纤维,要是我一个人,这些纤维我一定想不到。”凌菲拍马屁地说道。 我呵呵一笑:“是吗?要是时间退回五年前,我也找不到这些纤维,站在这里找纤维的应该是慕容主任。” 凌菲一把切断正握在她手中的左肺,晃了晃手中带血的解剖刀,睁大了眼睛:“这么说,五年后我也可以站在你的位置上检查出这令人感到意外的纤维啰?” 这些纤维已经充分地证明了只有在裙子遭到钝性力量的时候,才会有这么多的纤维被刮擦下来,所以这可以排除锐器的切割,一定是船舶的螺旋桨撕扯作用,不仅将纤维撕扯下来,而且像搅拌机一样把断裂的纤维卷进肌肉间隙,剩余残留的部分裙子被散落运河。 这时,我的心中已经对大腿被分离有了一个基本的判断,死者穿着黑色的棉麻裙子,遭到高速旋转的螺旋桨打击,裙子、大腿瞬间被分离。 紧接着又一个问题来了,大腿在运河中被螺旋桨分离时,死者是不是还活着? 刚才在现场确实看到了那么一丁点细细的血丝,像是血液凝固的样子,这如果被其它依据佐证的话,那么就可以证实死者当时还是活的,我清理完那些纤维之后,脑子里不断地在思考这个问题,这个问题非常关键,涉及到案件的性质,要是当时是死的,很明显存在抛尸的情节,要是当时还是活的,那么性质的可能性就有多种,比如自己下水,意外下水,被推下水……总之,不经过进一步的调查,很难确定案件的性质。 我苦思冥想了一会儿,想到了一个非常有价值的依据,既然大腿已经离断,那么离断面上就可以看到同样离断的股动脉,股动脉是整条下肢的供血大动脉,平时血供丰富,管壁粗厚,弹性极好,要是活的时候被离断,那管壁一定会明显收缩,这样股动脉的管径就会变小,要是死的时候就不一样了,管壁失去了弹性,管径不会明显缩小。 我边想边找股动脉,可是在离断面没有看见股动脉,怎么不见了呢,我忽然想起,既然股动脉可以缩小管径,也可以缩短长度嘛,我又不停地在肌肉间隙里寻找,果然,我找到了缩进肌肉的股动脉,管径也明显缩小了,我心里有了数,看来,股动脉是在死者还活的时候被分离的。 我的脑子自动地综合了一下,死者在还活的时候落水,然后遭到螺旋桨切割双腿死亡。 真是如我在运河边所料,我都不敢回味那瞬间的一幕,这名女性在落水的瞬间,被螺旋桨卷入了水中,估计还没来得及叫喊,就没有了生命。 “苏老师,这肺也太干净了,好像没有溺死的迹象。”凌菲在那边说道,她弯着腰,仔细地在剪开支气管,没有泡沫,没有异物。 我看了一眼转回头来,说道:“喂,你这边看看嘛,你看这股动脉都缩得这么厉害,怕是有生活反应的吧。” 凌菲过来看了看被我从肌肉间隙里拉出的股动脉,说道:“也是呀,这么说这女的下水时真是还活着?由于双腿的离断休克致死?” 我说道:“所以这是一具很特殊的水中尸体,我们平时看到的几乎都是抛尸,或是在水中溺死的,这具尸体在水中却是被螺旋桨绞死的,案情调查不知会调查出什么样的情形。” 凌菲说道:“这大白天的,你说应该意外落水比较好解释吧。” 我想了想说道:“你说得有一定道理,不过,这下水的可能可是说不准的,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知道,如果,那么只是瞬间的事情。” 凌菲说:“你是说如果是别人推下水?” 我说:“这也不能不说是一种可能。” 凌菲说:“死亡时间决定了这名死者是在刚才不久落水的,这种时候推人下水,也不怕人家看见?” 我说:“谁说推人下水就一定怕人看见,况且有些人还不知道这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凌菲茫然地望着我,不知我之所云,其实我自己也没太搞清楚自己说这句话是何所指,我只是觉得有太多的可能性,现在案情调查一无所知,还不急于分析这样的问题,当务之急是弄清楚死者的身份,只有搞清楚身份之后,许多问题都会迎刃而解,我们才能开始分析性质问题。 解剖结束之后,我们回到了办公室,我当即给刘大汇报了一下解剖的情况,刘大那边好像也没什么进展。 我说:“一具新鲜女尸,条件这么好,不会也黄掉吧。” 刘大说:“那不可能,你都给我这么详细的数据了,死亡时间、特殊的死因,我有方案了,还是要好好调查一下刚才的那只船。”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你是说刚才的那只发现尸体的船?” 刘大说:“是啊,他们是真正的第一目击者嘛。” 我急忙说道:“是啊,是啊,我想到了一个事情,这具尸体为什么会被他们发现,这里面是有原因的,你看呀,他们是在运河河面上发现尸体的,可是在他们发现时,死者刚死不久,按理尸体应该是下沉的,不应该浮在水面上。” 刘大说道:“也是呀,还是你苏法医想得周全,尸体要是在水面上,那是不是说明在他们发现的时候,死者刚刚落水呢?会不会是船上的女性?” 这女的是不是船上的,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可是对于刚刚落水这一点,我却是心里有点底的,要不是刚刚下水,尸体在运河里应该会比较快地沉没下去,船员就不会有机会看到这具尸体了。 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情,这死者会不会正好是这只船的螺旋桨所伤?尸体被切掉双腿之后又被浪花翻卷上来,这时刚好被船员看到? 现在需要的数据就是这只船的螺旋桨位置,以及船员看到这具尸体的准确时间和当时他在船上的准确地点。 我对刘大说:“我需要和你一起访问这条船。” 第九十章 运河6 刘大想都没想就对我说道:“好的呀,你过来吧,我们一起去派出所看看,我让派出所的人把船员直接带到所里。” 我说道:“带人来,还不如我们上门去。” 刘大说:“你的意思是直接到船上去?” 我说:“对呀,我们直接到船上去,让船员把船开到现场位置,让他在现场告诉我们是如何发现尸体的,这样岂不是更直观?” 刘大笑道:“很好,很好,我这就去安排,那你直接到现场,我让派出所把船准备好。” 因为刘大提到这女死者会不会是船上的,使我又多了一点担心,要是真是船上的人,那船明显就是一条货船,船上除了船员、船长,还能有谁呢?无非不就是他们的家属或是船上的工作人员?那么船员的报警岂不是故意在说谎? 担心归担心,现场还是要去了才知道,我带着凌菲驾着车又一次离开了野家坞,像运河开去,这回开的是单位里的吉普车,吉普车又高又大,不仅宽敞舒适,而且安全感还特好。 一路上我给凌菲解释为什么要去现场访问,尸体是法医的事儿,尸体的损伤以及尸体是如何死亡的过程,都是我们法医需要研究的问题,只有扎根到现场中去,才能获得最扎眼的数据,凌菲听我介绍完刘大的想法,她说道:“刘大怀疑这女死者可能是船上的,我倒是觉得这是一个大胆的设想。” 我一边小心驾驶着车辆,一边说道:“侦查员的思路总是比较大胆,他们不会被错和对所羁绊,他们可以不断地试错,不像我们技术员,说话总是吞吞吐吐,好像什么都要留个后门,等自己判断失误了就从后门跑掉。” 凌菲说道:“不过,我现在刚参加工作,还不能体会这些,我总觉得他们侦查的判断比较有创意,不过,今天刘大的创意还是基于我们法医对于尸体在水中浮沉作出的判断,苏老师,你说是吗?” 我说道:“一点小伎俩,不值得吹嘘,重要的是对于船员的有价值判断。” 我们的车子到达现场的时候,刚才那条货船还没回来,刘大已经在岸边又抽上了烟,我们凑上前去,刘大看到我们来了,笑了笑:“船还没来,我们就先看会儿风景吧?” 我也笑了笑:“风景?这运河的风景倒真不错,我们城市到处都是美丽的风景,可是我走到哪儿,都会想起曾经什么时候在那里看过一具尸体,也就是说我的城市地图中的地标与众不同,是一具具尸体发现地点构成的地图,只要提起什么时候发现了某具尸体,我的脑海里就能准确定位出那个地方了,比GPS还准确呢。” 刘大爽朗地大笑起来,他笑起来还是蛮可爱的,虽然已经进入青年的尾巴年龄了,可是在这样的办案间隙,还是可以很放松。 凌菲说道:“苏老师,我的尸体地图还是一片空白,才刚刚开始绘制呢,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遍布全市。” 刘大看了一眼凌菲,说道:“哎,真可惜了,这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又去画尸体地图了。” 我生气地说道:“刘大,你什么意思呀?只有丑姑娘才能做法医呀?你的意思是说我很丑?” 刘大呵呵一声:“不不,苏三,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我那边很缺一两个漂亮一点的侦查员,有时候做做卧底之类的,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可是偏偏你们野家坞的女法医个个都长得那么漂亮。” 我说道:“这还差不多,不然今天我是要罢工了。” 凌菲不好意思地说道:“苏老师罢工,我也只好跟着走了,不过,苏老师,你没听出来?刘大好像是拐着弯儿说你漂亮呢。” 我伸出手去敲了一下凌菲的脑袋,说道:“你说我们是一家,还是你和刘大是一家?” 凌菲躲了一下,机灵的眼睛像远处瞟了一眼,说道:“好像船开过来了。” 我顺着凌菲远眺的方向看去,远远的一条货船的影子出现在运河的尽头,船头上有面红色的旗帜在迎风飘扬,要不出意外的话,这条船就是刚才那条船了。 这条运河是宋朝的时候修建的,运河承载着我们城市厚重的历史,也推动着城市的发展和兴起,每天都有无数的船只在这里来回运载货物。不过对于我来说,我的重点不是在这些货物上,运河给我的印象也是一具具尸体链接起来的一条线路,在运河经过城市的流域,不同的地方都曾经在某时发现过尸体,把这些尸体的发现点标注在地图中的运河上,运河就成了一条尸河,听起来有点可怕,可是贴在我办公室里的那张全市地图,运河部分就硬硬地被这些点所覆盖。 “走吧,我们上船去?”刘大看到货船到达了刚才的位置,就招呼我们上船。 我们沿着岸边的石阶一路向水边走去,派出所的小型巡逻艇早已停靠在水边,我们在摇晃的踏板上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那位黑而刚毅的民警拿掉了踏板,朝驾驶室喊了一声:“出发!” 运河其实不宽,一分钟不到,我们就到了货船边上,民警又拿出踏板,把巡逻艇和货船连接到了一块,我走过去的时候,不小心脚崴了一下,差点就掉到了水里,那位民警迅速地冲上来,一把拉住了我的左手臂,我的身体才稳住,我连忙说了声谢谢,想起早上我和凌菲调侃他,怪有点不好意思。 “你叫?”我主动地问了声,我一般都很少问基层民警的名字,案子那么多,遇到的人不少,个个经办人员都要记住名字,脑子里实在是装不下。 民警嘻嘻一笑:“我叫黑毅。” 我笑道:“不会吧,黑而刚毅,哪有这么巧?” 民警摸摸自己的脸,自言自语道:“是吗?我长得黑吗?” 凌菲从后面赶上来说道:“还不黑呀,难道你还真的姓黑呀?” 民警哭丧着说道:“哎,都是我爸的错,谁叫他好姓不姓,偏偏姓黑。” 我们爬上货船之后,就径直走到了船头,船头上站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伙子,要不是在办案,我早就笑翻了,我看了一下凌菲,凌菲也憋着一张想笑出来的脸,这小伙子才叫黑,跟他相比,民警黑毅同学可算是小白脸了。 我忍住了笑,把刚才的情绪全部清空,进入工作状态,先行对小伙子自我介绍道:“我是法医,把你叫回来是有些细节要核实一下,耽误你的时间,就不好意思了。” 小伙子看了我一眼,眼神慌乱得有点厉害,他说道:“法医?” 第九十一章 运河7 我盯了他一眼,他看上去不像故意在逃避什么,可能是从来没见过法医,而且站在他面前的还是一个漂亮的女法医,有点惊慌也很正常,我说道:“是,我就是法医,你当时是怎么发现尸体的,你能不能再详细地说一遍?” 小伙子平静了一下情绪,对我说道:“当时我的爸爸在开船,我听到船尾有声音,就跑出船舱,到船尾检查,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现,我正纳闷的时候,突然我看到水花卷上来一具尸体,我吓了一跳,赶紧拿了旁边的钩子去钩起,叫我爸爸停了船,爸爸立即报了警。” 我问道:“你当时在什么地方听到声音的?” 小伙子说道:“当时我在我前面的驾驶舱里。” 我说:“驾驶舱噪音很大,你可以听到船尾的声音吗?” 小伙子说:“可以呀,是很大的声音,好像是什么东西掉进水里的声音,就像我们平时停船抛锚的声音,我还担心是锚没栓紧,掉进了水里,所以,我赶紧跑去检查。” 我心里想,那落水声应该就是死者落水的声音了,我看了看船后方的一座跨河人行桥,想必死者是从这桥上掉下来的,桥看上去至少也有十米高,死者在落水的过程中没有呼救之类的声音吗?我问道:“哦,那除了落水声音之外,有没有听到其它的声音?” 小伙子摸了摸脑袋,说道:“其它声音?我真的想不起来了,其它声音真的没有听见。” 刘大这时插了一句话:“你真的不认识这名死者?” 小伙子一听就急了,眉头皱得******:“真的是不认识,要是认识,我还装不认识呀,人家死得那么惨。” 我知道刘大的意思,他一直对这具尸体有种感觉,会不会是船上的人。 刘大这时把我拉到一边,轻轻地对我说:“苏三,你看他的描述有没有问题?” 我心里倒是对这小伙子的话比较放心,看人有时只能凭感觉,我说:“我觉得他的话和现场并不矛盾,他听到声音之后,跑到船尾,也只要几秒钟,这时死者落水之后下沉之时被螺旋桨切去双腿,然后被浪花翻卷上来,刚好可以被他看见,只不过,他在驾驶舱能不能听到这落水的声音,倒是需要考证一下。” 刘大沉思了一下说道:“这倒是简单,做个试验就可以了,我让派出所的人去准备一个大石头,从桥上扔下来,然后我们在驾驶舱里听一下,看能不能听得到,你看这样可以吗?” 我说:“这样是最好不过了。” 看来刘大还是不放心这个虎头虎脑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小伙子,我知道这些船员长期呆在水里生活,缺乏和外面的交流沟通,看上去会比社会上的上班族憨厚许多。 刘大挥挥手,黑毅就跑了过来,刘大把要做现场试验的事情跟他介绍了一下,让他去准备大石头,没想到黑毅摆摆手说道:“不需要这么麻烦,还去搬什么石头嘛,再说石头密度高,和人体同样的重量,可是体积小太多,从上面扔下来,发出的声音可是完全不一样,这样吧,我去跳就是了,虽然体重和那个女的会有一些差别,但是人体形状是一样的,发出的声音会比较相同。” 没想到黑毅这小伙子这么勇敢,从这十米左右的桥上跳下来,没有一点勇气一般人是万万不敢的,我说:“你?不怕吗?” 黑毅笑道:“没事,以前在警校里,十米跳板我是冠军,这桥我目测也刚好十米的样子,不过,这次我还真不能拿出我的冠军水平,否则落水连水花都没有,哪有什么声音呀?” 凌菲一副崇拜的样子看着黑毅,嬉皮笑脸道:“那你今天就给我们来个落井下石式,把水花模式调到最大。” 黑毅说:“我上去了,你们在这里等着吧。” 刘大可能是考虑到安全问题,当场拒绝了黑毅的自告奋勇:“不行,这肯定不行,这太危险了。” 黑毅诡异地笑着对刘大说:“真的没事,十米是我最拿手的高度,况且旁边还有两名漂亮女法医呢,给个机会把?” 刘大说:“我担心的不是高度,我知道依你的冠军水平,跳这么个高度当然没事,可是你有没有想到那位死者,她下来之后就被螺旋桨割去了双腿,我们做实验也是要开启螺旋桨的,不然驾驶舱里没有噪音,实验结果不能说明问题。” 我听到这,心里吓了一条,刚才被黑毅的义举冲昏了头脑,没考虑到这现实的危险,要是黑毅落水之后遇到螺旋桨,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这时船员小伙子走了过来,他说:“你们要做这个实验,其实不难,我可以给你们来个双重保证,先让这位要跳的民警身上绑一根绳子,系在桥上,等他入水后,绳子就会把他拽住,不会到螺旋桨的位置,第二个保险就是,等我们听到他落水声之后,我就立即关闭发动机,螺旋桨就会停止工作。” 黑毅矫健地跳了跳说:“可以,可以,刘大,你看这都双重保证了,还会有什么问题,我去了,你看行吗?” 船员小伙子此时已经从驾驶舱里拿出一条不粗不细的缆绳,刘大接过缆绳,试了试力度,说道:“那这样的话,你就去试一试吧,可是一定要注意安全。” 黑毅兴高采烈地接过缆绳去了,我心里生起一阵感动,黑毅的举动真是一个烈性汉子的选择,这个实验虽然对于我来说,其实不是非常有必要,但是刘大如果没有足够的说服力,他是不会放心的,现场实验只要有条件,还是做一下比较好,这真难为黑毅了。 黑毅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桥上,他麻利地在桥上绑系绳子,然后又将绳子绑在了自己的腰上,我看到黑毅站在桥上,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我这时正要说话,黑毅在桥上喊道:“喂,我准备好了,你们去驾驶舱吧。” 以防万一,我让凌菲在船尾看着,要是我们在驾驶舱听不到落水声,凌菲可以发出发动机停止工作的指令。 我和刘大来到驾驶舱,小伙子对他爸爸简要地讲述了我们的要求,他爸爸看上去也是个敦厚的中年男子,常年的风餐露宿在他方方的脸上留下了一道道深深的岁月痕迹,他长得比小伙子还黑,听完儿子的描述,他二话不说,就启动了发动机,发动机是柴油引擎,轰隆隆的声音还真不小,这真能听到船尾的落水声吗? 凌菲可能是看到螺旋桨高速地转动了,就朝我们喊道:“苏老师,发动机工作了吧?那是不是叫黑毅跳下来?” 我看了一下刘大,刘大说:“跳吧!” 第九十二章 运河8 听见凌菲在船尾叫了一声:“跳!” 不到三秒钟,在杂闹的柴油发动机声发出的轰隆隆声音中,我听到了一声很闷的“噗通”声,这声音一闪即过,要不是故意在这里全神贯注地等待这声音的出现,也许就会错过这声音。 船员小伙子看他爸爸没有熄火,他伸出手迅速地关闭了发动机,轰隆声立即停止了,可是后面凌菲却大声地尖叫起来:“苏老师,快来!缆绳松掉了!” 刘大窜得比我还快,冲出驾驶舱就往船尾扑去,我也冲出了驾驶舱,跟在后面,往船尾赶去,我心里紧张死了,这说好的双保证呢?年轻人做事真的是不靠谱,黑毅的缆绳怎么会松掉呢?这保命的缆绳怎么都不系好?虽然刚才的发动机及时关闭,但是只要稍有闪失,人就会被卷进螺旋桨,这要是出了事,谁交代得了呢? 船员小伙子“噌”得一下从我身边窜了过去,我看着他宽厚的项背,好像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这不是鲁迅笔下的闰土形象吗? 鲁迅在《少年闰土》中写道:“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下面是海边的沙地,都种着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其间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项带银圈,手捏一柄钢叉,向一匹猹用力地刺去。那猹却将身一扭,反从他的胯下逃走了,这少年便是闰土。” 船员小伙子就像长大版的闰土一样从我身边窜过去,我紧紧地跟在他后面,等到他跑到船尾时,我还距离他十几米远,只见他二话不说,一个鱼跃就纵身下水,凌菲在那里叫道:“小心点!” 我也赶到了船尾,和刘大、凌菲一起找来了一根粗粗的缆绳,扔进了水里,方便黑毅和船员小伙子俩,只要他们能浮出水面,就可以看到这根绳子。 我焦急地等待着,可是水面上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仔细看时,却没有发现黑毅的缆绳。 我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凌菲。” 凌菲说道:“黑毅跳下时,他一落水,这缆绳就整个从桥上掉下来了,可能是桥上的那一头没有系紧。” 我说:“可是缆绳有十几米长呢,掉下来之后怎么也应该浮在水面上呀。” 凌菲说:“缆绳一下水,就像水蛇一样迅速地沉没进水里了。” 突然,我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我说:“一定是刚停摆的螺旋桨,依靠惯性把缆绳卷进去了!” 刘大说道:“那这样的话,黑毅一定是被卷进了船底,他身上的缆绳要是不解开,他就上不来。” 正说着,刘大也纵身跳下了船,在运河河面上溅起了巨大的浪花,也发出了“噗通”的声音,我急得不停地跺脚,时间在一秒一秒往后推移,船员小伙子的爸爸这时急急地从驾驶舱赶过来,他说:“咋的了?” 凌菲急道:“他们都下去了。” 船员小伙子的爸爸一听,手上拿起一把斧头,也纵身跳下了水,这下好了,一船男人都下了水,水底下四个男人,正在演绎着我们看不到的故事,这时我心里又急又乱,要是黑毅真的别缆绳困住,他们一定都在水下正在为他解开缆绳,要是黑毅去向不明,他们也一定在水底正在摸索寻找。 忽然我看到甲板上有个救生圈,就拿了根绳子把救生圈往自己身上系好,对凌菲说了声:“凌菲,你在上面统筹一下,我也下水了!” 我“噗通”一声跳下了水,一下子身体沉下了好几米,反正水面上有救生圈在漂浮着,实在没力气了,我可以浮出水面,趴在救生圈上换口气,可是他们几个男人呢?我在水底转了一圈,才定位好自己的方向,朦胧的船底,我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黑魆魆的螺旋桨,几个男人果然在那里奋力地拉扯着黑毅身上的缆绳,缆绳果然被盘缠进了螺旋桨,如果不解开黑毅身上的绳结,黑毅就无法脱身。此时的黑毅好像已经不会动了,他悬浮在水里,一动不动,他在水底的时间最长,一定是憋不住气,开始喝水了,这太危险了,再不救他上去,眼看着就要牺牲一个年轻的好民警了。 刘大和船员小伙子在黑毅的身上解那缆绳的结,可是估计是黑毅系的结实在是太紧,他们毫无办法,我也朝他们游了过去。 可是我看到船员小伙子的爸爸此时掉头往螺旋桨游去,忽然我看到了他手中的那把斧头,才明白他要去做什么了,他游到螺旋桨的位置,左手捞起正在河里随波摆动的缆绳,衬垫在螺旋桨的钢板上,右手抡起斧头就往缆绳上砍去,砍了五六下,缆绳就断了,我立即拍了拍刘大和小伙子的肩膀,用手指了指螺旋桨的位置,他们转头一看,发现缆绳已经脱离了螺旋桨,于是就开始拉住黑毅往水面游去。 等我们浮出水面的时候,看到凌菲已经叫人把小型巡逻艇开了过来,我们趴在船沿着踹了几口气,就把黑毅推上了巡逻艇,刘大马上对他进行人工呼吸,好一会儿,我都感到有点绝望了,可是黑毅的眼睛却睁开了。 我长长地舒了口气,心想这下安全了,刘大把黑毅扶了起来,黑毅怪不好意思地说:“谢谢。” 我看了看船员父子俩,又看了看刘大,刘大对他们说:“谢谢你们了,要不是你们出手相救,我们今天就要出事了。” 父子俩露出了憨厚的笑容,小伙子说道:“平时不都是警察在救人嘛。” 刘大说道:“今天落水实验圆满取得了成功,我心里有数了。” 我知道刘大的意思,他这时应该相信了父子俩的话了,当我们把父子俩当着嫌疑人的时候,父子俩却不顾安危营救我们,只是侦查工作真的是很困难,当没有物证支持的时候,靠的纯是感觉。 我这时才想起了之前我想到的那件事,我想船员小伙子的话既然是真实的,他是坐在驾驶舱里的,那么当船从桥的上游还没开过桥洞的时候,死者那时应该还在桥上面,他在驾驶舱里应该是可以看到桥上的人,我看了看全身湿透的小伙子说道:“你的船过桥之前,你确定是坐在驾驶舱的吧?” 小伙子说道:“是,确定是,我们船过桥时都会特别注意,这是我们的职业习惯,就是怕船撞了桥。” 我说:“那么,你当时有去注意桥上的人吗?” 小伙子摸了把脸,满手都是水,他说:“这个,我想想,哦,对,当时桥上是有人,背对着我们,有点逆光,具体也没看清是什么人。” 有人?那到底有几个人呢?要是只有一个人,那么这具尸体的性质不就明了了? 我问道:“你想想看,你当时看到的是几个人?是一个还是几个?” 小伙子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想起来了,是两个人。” 第九十三章 运河9 “两个人?”刘大接过话头,“两个什么样的人?还记得吗?” “真是记不清了,反正是两个人。”船员小伙子说道。 我把视线转向船员小伙子的爸爸,他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说道:“人,我也看到两个,他们是靠在一起的,其中一个好像是个女的,另一个我就不太清楚了。” 我心里一亮,知道有个女的起码也是一大推进,我问道:“那女的衣着情况还想得起来吗?” 船员小伙子的爸爸愁眉苦脸地想着,可是看上去他是一点都想不起来,我却想起了那条黑色的棉麻裙子,就问道:“比如,穿的是裙子,还是裤子?” 船员小伙子的爸爸脸上忽然绽开了笑容,他说道:“应该是裙子,因为下摆很大,要是裤子的话,下摆不会有这么宽的。” 我追问道:“那颜色呢?” 船员小伙子的爸爸又憨厚地笑了笑:“颜色确实看不清,当时有点逆光,逆光的时候,什么东西看上去都黑乎乎的,你说是吗?” 女性,裙子,这么巧合的时间,事情应该错不了,我又问船员小伙子:“那你发现尸体之后,有看过桥上吗?” 船员小伙子说道:“对对对,我看过的,那时桥上没人,当时我都没想那么多,现在看看,这尸体很可能是桥上的那两个人中的一个,那会不会水里还有一个呢?” 他爸爸推了推他的肩膀:“你小子瞎说什么呀,破案人家警察会破,你只要把你看到的东西说出来就好,就你这点见识,还想帮警察破案?” 我说:“大伯,不是这么说,你们已经对我们破案起了很大作用了,真的是很感激了。” 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女性,穿裙,女性落水之后,另一个不见了,落水了?可能性不大,要是也落水了,小伙子当时听到的应该是两声落水声,两个人同时落水,这种概率实在是太低了。 那么,一个女性落水,另一个人主动消失,这人是谁呢?两人有关系吗?是一个正巧路过的陌生人?还是推人下水的凶手? 我说:“刘大,真是柳暗花明呀,花刚明,柳却暗了,今天的进度不错,不过,剩下的是你去找人的事儿了。” 刘大开玩笑地拍了拍靠在他胸前的黑毅,说道:“找人这种事儿,当然是派出所的事儿啰,黑毅,你说是吗?” 黑毅呛了一口,连连咳嗽起来,估计刚才是喝了不少水,他讪讪地说道:“你看我还行吗?不过刘大交给我的任务,我一定照办。” 刘大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开你玩笑了,找人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需要我们刑警和你们派出所一块儿去做,不然是很难搞定的。” 我说:“刘大,任重道远呀。” 刘大说:“法医这一块你们还需要再细细地研究一下,年龄呀,生活习惯呀,能细化的尽量细化些。” “这我知道的,你放心,这无名尸体的案子我们办多了。”我说。 下班后,我回到了家里,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妈妈最担心的还是她的车子:“苏三,车子没事儿吧?” 我说:“女儿不管,就只管你的车子,我生气了。” 妈妈说:“哪里呀,我的车子没事,你就没事了嘛。” 原来妈妈的逻辑和我不一样,我说:“没事儿,你的车子一点事儿都没有,要不要现在我给你开回去?” 妈妈说:“不用,不用,你就先用着吧,我公司里还有其它的车子,你看什么时候有空,我再给你买一部?” 我心里一亮,妈妈还真大方,上次毁掉了一辆,她还打算给我买一辆,我连忙说道:“好啊,好啊,还是买一辆和之前一样的吧,那车虽是毁了,可是却给我带来了好运,不然我和凌菲早没命了。” 妈妈说:“就依你的吧,反正你看中的,我又不能左右你,不过……” 妈妈给我的棒棒糖里竟然还掖着条件,此时我心里还真想不出她能有什么条件,以前都是我拿爸爸的回家作为条件来挟持她的,这回剧情反转,轮到她挟持我了,我问道:“不过什么?” 妈妈慢悠悠地说道:“不过,你以后要听我的话。” 哎,太没创意了,我都二十好几了,妈妈还说出这种不着调的事儿,我哪里有什么话需要听她的呢?我说:“妈,你什么意思嘛,难道我每天下班回来,都要向你汇报一下工作?你董事长管得也太宽了吧。” 妈妈说:“不是管你的工作,是你的生活,还是需要我操心的,你看你也这么久一个人了,人家峻修都找好了,你也差不多可以物色一个了。” 原来是这破事儿,本来今天还挺高兴的,被妈妈这么一提,心情一下子全没了,我说:“妈,什么意思嘛,人家有了,我也要像人家学习吗?他是渣男,你也想让我做个渣女?” 妈妈说:“那总要找的呗,难道还要打单身一辈子?” 我说:“不跟你说这个了,这种事儿以后别跟我提,我都烦死了。” 我挂了电话,心情依然没有好转起来,几个月来,仿佛是大病之后初愈,慢慢地接受了这一切,也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有时在半夜的时候,我也在心底默默地问自己,未来到底怎么办?可是我自己一直找不到答案,随缘吧,没有打动我的,我也不可能像结婚狂一样拼了命似得往婚姻殿堂里窜,受伤的时候只有自己知道,我不愿意再一次受伤。 忽然,那位无腿的女死者晃入我的脑海,飘然而过,脸上是黑白的照片,没有表情,是啊,眼前的这起案子又是个棘手的活儿,两个人在桥上,一个下了水,一个不见了,是案子吗?我心里嘀咕道。 如果不是案子,那么那个人为什么到了晚上还没有出现,眼看着自己熟悉的人掉进了水里,怎么会不出声呢?在等什么?要么就只是一个路人?路人靠她那么近,要是她落水了,也应该看到呀,为什么也没人报警呢?难道现在的人们已经如此冷漠? 那么说,就是一起杀人案?那人把这女的推下水之后,自己逃之夭夭?那会是谁呢?应该是熟人吧? 我真想问一问脑海中的那具女尸,可是她没有反应,在我的脑海里一飘而过,再也没有了声息。 第九十四章 运河10 熟人?熟人推她下水? 第二天,我和凌菲早早地来到了现场,我站在岸边,眼睛不停地在河面与跨河人行桥之间来回徘徊,脑子里不停地想着这个困扰了我一晚的问题。 如果像船员小伙子的爸爸说得那样,当时站在桥上的两个人是挨在一起的,那么这两个人的熟悉度大大增加。一人落水之后,另一人却不见了,要是不相干的人,反而会呼救或者报警,而事实上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收到任何人反映情况。 我对凌菲说道:“凌菲,我们去桥上看看吧。” 凌菲说:“好啊,我正有此意,在桥上看看,可能感觉不一样。” 我说:“是啊,我们刚好两个人,到桥上去试一下,昨天发案时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凌菲说:“苏老师,你不会把我推下河做实验吧。” 我说:“那就要看你表现怎样啰,要是不听话,我就把你推下去。” 凌菲说:“苏老师,你是不是在学你妈说话?” 我说:“看来你妈也和我妈一样。” 凌菲嘟嘟嘴说:“我会听话的。” 我们一起向桥上走去,听黑毅说,这座桥就是方便从东边到西边去上学的中学生建立的,宽也就不过一米多,窄窄的桥面像是一根弯曲的面条架在运河上面,这桥也实在是简易不过了,不过据说除了上学、放学的时候,其它时间就没什么人来往了,昨天女死者落水的时间,应该是属于没什么人来往的时间段,学生们都在上课,这个女人到这桥上来干什么呢? 我们是从东面上的桥,桥面是水泥铺设的,虽然往上走坡度比较大,但走起来路面非常平整,我一边走一边往两边河面上看,桥边上疏松的铁栅栏对视线毫无遮挡,如果在运河的船上往上看,当然也是一样,可以一览无余地看到桥面上的行人。 我们走到桥顶,也就是船员父子描述的女子所在的位置,从这个位置上往下看,真是蛮高的,黑毅昨天就是从这里跳下去,哇塞,这小子还真勇敢。 “苏老师,就是在这个位置上吧?”凌菲问我。 我回答道:“是啊,从这里往下,如果自己往下跳,那是毫无阻拦的,要是另外一个人推?” 我伸出双手叉在凌菲的腰上,试了试,凌菲本能地躲闪了一下,我说:“躲什么躲?我还真的把你推下去呀?” “人家怕的嘛。”凌菲说道。 我说:“你别动,我就试推一下,不会真用力的。” 凌菲站在桥边,双手紧紧地握着桥栏,我在凌菲的腰上做实验,问凌菲道:“如果我用力的话,你觉得你的重心会往外倾斜出去吗?” 凌菲急忙道:“会呀,一定会的,这桥栏杆实在太低了,如果我是无防备的话,你一推我肯定下水了。” 我说:“是呀,是要在无防备的状态,要是有所防备的话,事情就不是像想象那么简单了,无防备意味着什么呢?就是两个人要很熟悉的情况之下。” 凌菲说道:“要么就是遇上一个素不相识的精神病人了,疯子才会趁人不备呢。” 是两个相熟悉的人,一个把另一个推下了水,我心中已经定下了这么一个印象。 这时,桥底下又一艘船缓缓地驶过,船上应该是另一对黑乎乎的父子俩,抑或是一家三口,这些船常年在运河里忙碌着,为了自己的生计,这生计其实也是一个小小的梦想。 是啊,在我们这么大的城市里,每一个角落都承载着无数的梦想,运河的船上,城郊的出租房,高大上的写字楼,一人一个梦想,梦想没有大小,只有希望和未来,如果一个人连梦醒都没有了,那么这个人就是万念俱灰了。 我不知不觉地想起了这些,抬眼往桥的西头看看,西头的学校此时正放学了,由于我在桥顶的位置比较高,可以俯瞰学校,学校围墙里面学生们正拿着饭盒往食堂赶去,三三两两一蹦一跳的,看上去都很快乐,他们这样的年龄,应该是最富有梦想的年龄,而且那些梦想都是会是彩色迷人的。 我看了看手机,显示的时间正好是昨天发案的时间,既然我这里可以俯瞰到学校,那么在学校里是不是同样可以仰视到这里呢?要是昨天有人在学校里看到我们这个位置的话,是不是也会有些情况可以反映出来呢? 不如去学校看看,学校这么多的学生,工作起来一定是量大面广,要铺开去工作的话,还是需要刘大带侦查员去做,他们有的是办法,可以联系校长、保安,发动一下学生,让他们自己出来报告发现的一切,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现在我过去,无非就是去感觉一下地形,看有多大的可能在学校里有所斩获。 我和凌菲走下桥,来到了学校大门口,看看学校的标牌,原来是一所职业中学,我向保安出示了证件,说明了来由,保安就开了门,让我们进去了,我站在空旷的教学楼前,往桥的方向看去,果然可以清楚地看到整座桥,除了桥两头低矮的部分被一些树枝遮挡住之外,特别是桥的顶部,可以说也是一览无余,如果正好有人眼睛往那边看的话,完全可以看到所发生的一切。 我心中亮堂了一下,这马上要转告刘大,让他到学校里做做工作,虽然也是海底捞针,但要是知道海底有一根针的话,侦查员一定会奋不顾身的。 我回到保安室,问保安道:“学校是住宿的吗?” 保安回答道:“我们学校是一个小型的学校,你看总共就没几栋楼,都是本地孩子,附近的居民比较多,都是走读生。” 我想到了那座桥,问道:“那桥东面的多吗?” 保安说:“多呀,你看旁边这座桥就是学校申请修建的,以前东面的学生过来上学要绕行好几公里,这桥修好了,东西就打成一片了。”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急忙问道:“这些孩子上学,有没有家长送呢?” 保安说:“几乎没有,职业中学相当于高中了,高中生哪还有家长送呀,都是自己来的。” 我说:“那女孩子呢?” 保安说:“学校有一半多的女生,都是自己来的,自行车、公交车、地铁的都有,步行的占多数,桥东的几乎都是步行过来的,自行车过桥不方便。” 我脑海里本来闪过一幕,昨天的那两个人,会不会有一个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一个家长和一个学生,在这个场景里还是蛮搭的,不过听保安这么说,我的这种念头就一闪而过去了。 第九十五章 运河11 现场看多了,总是会有一些本能反应,也许这也算是一种侦查思维的灵感吧,五年下来,我的办公室墙上的那张全市地图最有发言权,图上的每一个小点都饱含着我的艰辛、我的思绪和我的不眠,这些小点点后面的每一具尸体,每一起杀人案件,都是我灵感的源泉,不是说一件事情重复做一万次,不是专家也胜似专家了吗? 保安是一个中年大叔,浓眉大眼的脸上写满了不解,我真希望他这时说:“我昨天看到……” 可是保安的眼神充满空洞,他没有告诉我任何与昨天直接相关的信息,这时食堂那边走过来几个女生,一个个眼神迷离,像是看到外星人一样盯着我们,也许是看到我和凌菲穿着警服,可能有些好奇,她们定定地望着我,见我转头去看她们的时候,她们就鸟雀一般嘻哈一声就散了。 我走出校门,给刘大打了个电话,向他转告了学校里发现的情况,刘大却说:“苏三,你快到派出所里来一下,这边有个人,说他老婆昨天失踪了,我把照片给他看了,他说落水女人正是他老婆。” 哇,这才是真正的柳暗花明呀,花终于明了,我兴奋地对凌菲说道:“快走呀,刘大那边有好消息了,他们已经搞清楚了死者的身份了。” “是嘛,我说嘛,侦查员总是那么厉害,要是搞清楚了,学校就不用查了。”凌菲说道。 我大步流星地朝桥东走去,这时候心情也放松不少,我走到桥顶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绿树环绕的学校,然后对凌菲说道:“搞清楚身份只是第一步呀,身份清楚了不等于破案,要是案情不明,一切都还是要回过头来的。” 凌菲在后面碎步小跑上来,对我说道:“啊,我相信刘大一定搞得定,老公主动来报失踪,一定有鬼,你想想看,老婆失踪了,昨天为什么不来报失踪,今天这个时候才来报失踪,这不是明摆着自投罗网嘛。” 我说:“话是这么说,不过那都是你说的,事实上一切皆有可能,等下到了派出所,你自己去问那个人吧,他一定会告诉你一个你想象不到的理由,他们的这些理由看上去都是似是而非,似非而是,就像苏轼先生身陷庐山之中的那种感觉。” 凌菲说:“看现场,办案子有时真有这种感觉,看起来明明就是,结果却不是,看起来明明不是,结果却是,真是一不小心就会栽跟头。” 我说:“知道就好,少说多做,这是我们技术员的做事准则,言多必失。” 我们爬上了车,等凌菲系好安全带,我就猛踩一下油门,往派出所奔去,这派出所是水上分局的运河派出所,职责就是管理运河的安全,黑毅就是运河派出所的民警。 我对凌菲说:“过会儿,你又可以看到那个黑黑的帅哥了。” 凌菲转过脑袋说:“谁去看呀,长得那么黑,不过,苏老师,我看他好像对你倒是挺感兴趣的。” 我说:“你要死呀,人家才几岁?我都年纪一大把了,人家才不会看上我呢。”我嘴里这么说,心里头却是热了一下,黑毅虽然一眼看上去就看得出是个初出茅庐的新警,可是这个男人的果敢勇猛在昨天倒是让我心里一怔。 凌菲说道:“都什么社会了,你没追网剧呀,现在流行的可都是姐弟恋呢。” 我说:“你再贫嘴我要打你了,你没看人家黑毅是顾我而言你呀,你看你年轻貌美,还是他心里崇拜的女法医。” 凌菲说:“我怎么就没感觉出来呢,苏老师,我感觉你说的就是你自己吧,年轻貌美,还是他崇拜的女法医,你看我连尸体都没看几个,哪有资格让人家崇拜呢?” 我本来是想调侃一下凌菲的,没想到凌菲这小女子却把我好好地调侃了一番,我狠狠地踩了几下油门,吉普车像是疯了似的往前窜去。 凌菲说:“苏老师,慢一点,安全第一,我不说了,好不好?” 派出所其实距离现场只有几公里,我们沿着运河边上的一条河滨大道往前开去,十几分钟之后就来到了派出所门口。 正巧黑毅从楼上下来,看到我们下了车,赶紧走了过来,说道:“女法医双侠,欢迎欢迎。” 凌菲朝我诡笑了一下,对黑毅说道:“听说有人来报案了?” 黑毅说道:“是啊,就在我办公室里,是死者的老公,我确认过人口信息上的照片了,不会错,你们过来也是这个事儿?” 我说:“刘大让我们过来,有些事再核实一下,你昨天?没事吧?” 黑毅骄傲地说:“昨天喝了一肚子水,拉了一晚上,今天好了,没事了,一切满血复原了,身体底子好,没办法。” 我说:“没事就好,带我们上去看看吧?” 黑毅说:“好叻,死者叫春华,他老公叫雪海,他们有一个独生子,名叫之勤,就是在桥西头那个学校读书。” 我一听桥西头那个学校,心想这也真是太巧了,我们正好从那里过来,我说:“是明望职业中学吧?” 黑毅说:“你怎么知道?” 凌菲说:“帅哥,我们刚刚去过那里。” 黑毅吃惊地望着我们:“你们法医怎么管这么多?” 我们随着黑毅来到了二楼的办公室,推进门,见刘大正在里面问话,就悄悄地走进去,没有惊扰到他们。 刘大问道:“雪海,你说你昨天发现你老婆没有回家,怎么到今天才报警呀?” 雪海是一个清痩的中年人,长得白白净净,脸上的那副金色细边眼镜给他增添了不少文雅,他坐在刘大面前,看上去略显胆怯,他说道:“事情反正我已经都说过了,我老婆有时候会出去打麻将,深更半夜回家也不是偶然的事儿,加上儿子上了职高之后,她的事情就更少了,经常出去半夜才回,我也是今天早上起床才发现她一晚上都没有回家,再说你们派出所不是要二十四小时才可以报失踪吗?” 雪海的理由看上去很充分,可是他怎么知道春华到这个时候才失踪满二十四小时呢? 第九十六章 运河12 我的思绪还在浮动之中,凌菲就上前插上了话,她盯着雪海说道:“雪海,你的意思是?现在你确认你妻子已经失踪二十四小时了吗?” 刘大斜眼看了一下凌菲,显然是警示她不要随便插话,打断了他的审问,我知道凌菲此刻的心情,菜鸟就是喜欢瞎激动,想到一个问题自己以为非问不可,这种问题刘大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雪海“嗯”了一声,他对凌菲看了一眼,说道:“我是一个工程师,平时可能是工作的习惯,掐时间习惯了,早上我发现她没回来,就拨了她手机,可是她手机却在家里,心想会不会在别人家里过夜了呢?她偶尔也会在别人家过夜,况且就算我报了警,二十四小时没到,我担心派出所不会受理,可是到了这个时候,总是有二十四小时了吧,她昨天也差不多这个时间出去的。” 刘大没有表情,他继续问道:“你昨天没有上班吗?” 雪海解释道:“我昨天刚好调休了一天,在家休息,怎么样?你们问好了吧?春花是遗体现在哪里?我现在能不能去看一眼?” 刘大冷静地说:“现在遗体在殡仪馆里,你要看当然是可以的,不过,这需要我们陪同你一块去,过会儿我叫民警送你去。” 雪海站起身连连道谢:“那好的,谢谢你们了。” 等刘大带着雪海出去,安排好民警送雪海去殡仪馆之后,他又回到了黑毅的办公室,我问道:“刘大,之前的问话我们没有听见,他说他和他妻子的关系如何?” 刘大摇摇头说:“雪海说他和妻子虽然不是那种很亲密的关系,但是一般还可以。” 我好奇地问道:“那春花没有上班吗?怎么整天打麻将?” 刘大指了一下黑毅说道:“这你让黑毅说吧,黑毅已经作了一些背景调查。” 黑毅笑了笑说:“我也不在你们刑警面前班门弄斧了,分析的事儿我一点不会,我就简单地介绍一下雪海一家吧。” “雪海是个工程师,在道路工程研究院工作,听起来是挺高大上的工作,实际上他的工作是在道路设计前期提供一些道路测量数据,整天扛着个测绘仪器,收入呢不多不少,在我们这个城市里勉强也能挤进中等。” “他妻子春华呢,是个家庭主妇,以前也在雪海他们研究院食堂工作,后来身体不太好,也就没去了,她福气好,父母亲给她留下了丰厚的家产,城市改建拆迁的三套房全都归她了,你说这少说也是千万资产吧?像她这样的,除了打麻将还需要干点啥?” “他儿子却是没教育好,成绩差得一塌糊涂,普通高中都上不了,只能读职高,去年上的职高,现在已经是高二了,就是桥西的那家明望职业中学。” “所以呢,在他们家里,唯一外面赚钱的就是雪海一个人,其它就是吃老本了。” 黑毅说完,大口地喝了几口水,好像昨天运河里的水没喝够似的,刘大这时说:“问题是,雪海这个人现在怎么办?” 我知道刘大心里又怀疑上了雪海,可是我对雪海一点感觉都没有,可能是我得到的信息还不够多,现在怀疑雪海能有什么依据呢?无非就是雪海昨天的时间点比较凑巧,他昨天调休有合适的理由吗?为什么昨天刚好是他调休呢?昨天他一天的活动轨迹调查出来了吗?他一天都到过那些地方?都干了些什么?他说要二十四小时才可以报失踪这种说法站得住脚吗?是不是符合他平时的习惯呢? 其实问题非常多,这些问题没有落实之前,断然是不能轻易对雪海有什么说法的,我说:“雪海这个人看上去还是蛮善的。” 刘大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说道:“在你眼里,是不是人人都是善类。” 在刘大面前,我可能确实过多地表示人人皆善的看法,不过现在我已经改变很多,对涉案人员,即使我觉得是善的,心里还是会理智起来,客观地看待,我说:“不过,雪海的疑点还是有的,没有足够的调查,这个人现在是不好放过的。” 刘大说:“这还差不多,我的意思是等雪海去殡仪馆回来,我们要对他进行隔离审查,这条线一定要落实清楚,不然这种案子很麻烦的,一个人落水,另一人消失,暂时不得不往推人下水这方面去考虑,现场总共就两个人,一个已经死了,这个要是错过,补都补不回来的。” 凌菲尖声说道:“是啊,要是真的是雪海做的,放掉他就等于放虎归山,而把我们自己的路堵死了。” 我冷冷地说:“这件事看起来简单,但要落到实处,却是相当的困难,如果雪海什么都不说,即使是他做的,我们也拿他没办法。” 凌菲转向刘大说:“我相信刘大一定可以搞定,一个工程师,会有那么深的城府吗?” 我拍了凌菲一下说:“错,任何一个人,只要是杀了人,没城府也变得有城府了,杀人是要偿命的,这谁都知道,一旦被查获,就会没命,你想想看,这些人是不是要作最后的殊死一搏?” 刘大吐了一口烟,说道:“是啊,我遇到过太多的人,看上去很文弱,风吹一下就要倒似的,可是到了节骨眼上,硬是不交代。” 我搓了一下手对刘大说:“我们不能光等着他交代,必须几管齐下,我回去好好想想,法医这块还能不能再出点力,帮助你突破一下。” 凌菲疑惑地望着我,说道:“苏老师,我们法医还能研究出新花样吗?” 我对她说:“没有也要研究,柳暗花明,可是现在花刚明,柳又暗了,没有功夫花下去,要花如何再明起来?” 刘大对我说道:“苏三,你们可以先回去,有办法的话,尽量多花点时间,这起案子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我侦查这一块工作会抓紧,有情况会及时反馈给你。” 我看着刘大的眉头皱得像什么似得,知道他此刻的心里一定非常复杂。 经过这些沟通之后,我心里打起了鼓,雪海的嫌疑当然是有,如果凶手确实是他,他会是什么动机要杀掉自己的妻子呢?而且他为什么要采用这个时间这种手段?难道就没有其它更好的办法?或是临时起意呢? 我脑子里出现了雪海和春华走上桥的画面,昨天上午,他们一起走上了桥顶,挨在一起,到了桥顶,一起在那里远眺,突然,雪海将春华推下了桥面…… 第九十七章 运河13 会是这样的结局吗?我心里起了疑团,如果雪海是凶手,刘大应该可以查出他们之间的矛盾,多年的老夫妻,不可能说杀就杀,如果他们之间有什么矛盾或积怨,哪怕雪海自己不说,通过外围的访问调查,也会有不错的收效。 这样的结局对于这起案件来说是最为直接了当了,春华落水,一天后雪海假报失踪,最后在侦查员的审讯之下交代犯罪事实。可是事情往往都不会这么简单,我想起了以往办过的案子,事情总是像变戏法一样不断地逆转,只要你手里没有硬的证据,一切都会随时改变,我纵然希望雪海就是终点,可是案子到了这种时候的这种想法经常会被证明只是一厢情愿。 我忽然想到,雪海的儿子昨天也应该在家的吧,明望职业中学没有安排住校的,晚上他儿子之勤应该在家的,是不是可以找他儿子聊一聊?这一点我应该提示一下刘大,刘大还没去过职业中学,可能他还没有意识到,我说:“刘大,雪海的儿子是在明望职业中学上学的,那边我和凌菲不是刚去过吗?保安那边我问过,他们学校的学生都是不住校的,这么说之勤昨天晚上是在家的,可以从他儿子身上做点工作。” 刘大像是心中已经有了谱儿,笑笑说道:“是的,之勤我一定是要亲口问的,他应该最了解昨天晚上他老爸有没有异常反应了。” 黑毅一直没说话,这时见我和凌菲要走了,才说了句:“哎,这案子到了自己手上,才知道比刚出炉的山芋还烫手呀,不过,做刑警是我的梦想,刘大,你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安排,我一定照办,不过,我有个小小的请求,不知?” 凌菲插话道:“有什么请求?就要看刘大高不高兴了。” 黑毅的脸上堆起了笑容,他对刘大说:“就是,这起案件之后,能不能把我调到刑警队去?” 我大笑道:“你一身水上好功夫,离开运河派出所舍得吗?再说,刑警队真不是靠理想就能干好的,多少人都想调出刑警队,里面苦不堪言呀,你现在派出所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刘大,你说是吧?” 刘大说道:“小伙子是块好料,你若是要来,我是要定了,不过,你小子可是要想清楚,苏三说的一点没错,不是靠一腔热情就可以干好的,几个案子下来,到时把你搞得灰头灰脑的,看你还会不会后悔。” 黑毅像个孩子般兴奋地跳了起来:“我要做刑警了!” 我“嘘”了一声,轻声说道:“小心被你所长听到了,他会百般阻扰的,现在要调动一个民警不容易。” 刘大爽朗地笑了笑:“这倒是没事,所长是我同学,再说我刑警队要人,谁敢阻拦?” 黑毅笑道:“那说定了。” 回到单位之后,我在电脑上调出了现场照片和春华的尸体照片,分别打印了一份,拿到了小会议室,将这些照片一溜儿都摆放在会议桌桌面上,开始不停来回在这些照片旁边走动,一边走一边思考着。 春华缺失双腿的尸体,运河中朦胧的螺旋桨,面条般横跨运河的人行桥…… 这些照片不停地在我眼前经过,我来回转了不知多少圈,可是什么都想不出来,我陷入了思维贫乏之中,脑袋里的这些照片都像是孤立的海岛,之间没有可以维系的纽带,我时而在桌边走动,时而踱到窗边,看看远处湿地波浪般拂动的绿树。 “苏三,案子怎么样?”我听到了慕容哥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他不知什么时候走进了会议室,我浑然不知。 我回转身来,说道:“慕容哥,案子看上去很顺利,可是我隐隐感觉到了危机。” 慕容哥拖了把椅子坐下,慢条斯理地说道:“大致情况我也知道了,说说看,有什么想法?” 我说道:“其实,从侦查的角度去看,案子现在还是不错的,死者春华的老公雪海已经在他们手中,雪海身上的疑点也不少,可是这些疑点都很脆弱,就是我们在办案过程中经常碰到的一样,都是些是似而非的东西,总之就是不靠谱。” 慕容哥说:“侦查工作本来就是如此,我们搞技术的可能习惯于证据,对没有证据的事情心里总是有疙瘩,说得也没错,只要有证据,嫌疑人不开口也没问题,可是证据不是那么简单可以拿到的。” 我说:“雪海跳出来之后,我本想放下心来,可是现在手里没有一点可以指向他的证据,就像你说的一样,我手里没有东西可以指向他,心里就空落落的,总是担心这担心那的,你看这些照片我都看了无数遍了,一点灵感都没有。” 慕容哥说:“你是法医,对吧?” 我疑惑地看着慕容哥,他怎么会问我这个问题呢?难道我还不是法医?他问我这个问题到底想要说什么呢? 我没说话,慕容哥继续说道:“法医,只是现场的一个侧面,法医固然可以用法医理论和思维去解释整个犯罪现场和犯罪过程,可是这仅仅是一个侧面,每个专业都有它自己的思维,都可以从它的角度去理解现场,哪怕是侦查员,他们也有自己对于现场的看法,我的意思是,这个现场光法医勘查是不够的,按你的意思,现在这个现场从法医的角度看上去已经没什么办法了,可是其它专业呢?他们会不会有独到的看法呢?” 慕容哥原来是这个意思,他知道这种落水现场,一般现场只有一具尸体,在现场挑大梁的往往只有法医,而其它专业几乎排不上用场,他的意思是要发挥群策群力的功效,让其它专业也一并去看看。 我说:“好的呀,要么让痕迹的也去看看?” 慕容哥说:“对,我也是这个意思,人家痕迹的对于现场的感觉肯定有他们的一套,在我们的视野里,现场是由损伤、血迹这些东西组成的,可是在痕迹的眼里,现场是由指纹、足迹构成的,你看我们不同的专业对于现场的理解完全不一样,而且多专业在一块合作,还可以激发出智慧的光芒。” 我若有所悟地说道:“是,我知道了,我这就去通知痕迹,一起去现场看看。” 第九十八章 运河14 “苏三呀,什么事儿呀?”侯宇廷接到我打给他的电话,在电话里问我。 我已经回到了办公室,看着电脑屏幕上正在展现的那座桥的照片,给侯宇廷描述道:“我这里有一个案子,运河上的一座桥,有一人掉下去了,现在我手上没证据,你看要不要来帮个忙看看?” 侯宇廷呵呵笑道:“哦,是网上的这个吧,我在内网上已经看到了,是不是昨天的事儿?现在还是没有进展吗?” 我切换掉图片,打开浏览器,看到首页上的头条正是这起案子,于是说道:“就是这个案子,要说进展还是有的,刘大手上倒是有一个人,就是死者的老公,现在正在做工作呢,可是我自己手上没有证据呀,心里慌死了,我们慕容主任的意思是请你们一道去现场看看,说不定可以拿到好东西。” 侯宇廷说:“你就别寒碜我了,你苏三看过的现场,哪里还有我侯宇廷插手的空儿。” 我说:“好了,不啰嗦了,过会儿见。” 侯宇廷说:“好,过会儿见。” 我又拉上凌菲,第三次往现场赶去,这次真的是熟门熟路了,很快就到达了现场,我刚把车停好,只见一辆勘查车往我们这边开过来,我一看车牌,正是侯宇廷的车,于是招招手,侯宇廷可能见到了我,就停下了车,摇下了车窗玻璃,向我打了个招呼:“喂,苏三。” “侯宇廷,这么快呀,今天没堵车呀?”我随便说道。 “就是说嘛,今天倒是蛮顺利的。”侯宇廷说。 “希望事情也办得顺利。”凌菲在旁边说。 等侯宇廷停好车,我们拎着勘查箱就往桥上走去,我一边往桥上走,一边把案件的基本情况向侯宇廷作了介绍,侯宇廷眉头紧锁着,不停地点着头,他往桥上走的时候,不时地向两边河面眺望。 不一会儿,我们到达了桥顶,我说:“就是这儿,昨天就是在这儿,春华落水,桥下刚好有船只经过,把春华的两条腿给切掉了,还好,上半身完整无损,不然死因都搞不定。” 侯宇廷点了点头,放下了勘查箱,打开盖子,拿出了一些尺子、刷子,开始在桥栏杆上工作起来,他边刷边说:“这些铁栏杆油漆掉成这样,你看钢管都生锈了,这样的客体要刷出指纹,比登天还难。” 凌菲说道:“而且这地面也是水泥地面,不可能留下足迹,从发案到现在,都不知多少人走过了,你看有没有一个足迹?” 侯宇廷抬头往西面看了一眼说:“那边是什么?” 我说:“那边是学校,春华的儿子就在那边读书。” 侯宇廷也没再追问,他开始专注地在那里刷指纹,我站在他身边,看他耐心地在这些锈迹斑斑的钢管上刷着,不一会儿,他的额头就冒出了细细的汗珠,虽是夏末,温度还是蛮高的,我想起昨天案发时,气温也不低,春华站在这里也应该蛮热的,她当初在这里干什么呢?如果雪海是推她下水的凶手,那么雪海是一个什么理由让春华冒着毒辣的太阳来到这里? “这是什么?”侯宇廷的刷子在横向的栏杆上停了下来,我记得昨天我和凌菲做实验的时候,凌菲的手也在这栏杆上握过,具体握在哪个部位,我已经想不起来了。 我弯下腰看了看,好像是一根几毫米长的黑色毛发,粘附在一块翘起的漆皮上,毛发的尖部好像在颤巍巍地动着,我连忙叫道:“快别动!” “什么东西呀?”凌菲凑了过来,看了一眼后说道,“这好像是一根眼睫毛呢。” 我再看了一眼,才发现这确实是一根眼睫毛,这睫毛怎么会黏在这里呢? “你看这睫毛像是男的,还是女的?”侯宇廷问道。 我掏出放大镜,仔细地观察着这根又细又短的眼睫毛,忽然,我心里一惊,发现睫毛的尖部看上去是被剪过的,这显然是女性修剪的痕迹,我说:“你痕迹的看看,这尖部是不是有剪过的迹象?” 侯宇廷拿起放大镜在睫毛上方反复地看着,他不时地皱着眉头,看完之后他又把放大镜递给了凌菲,说道:“我看像的,是剪过的,尖部的断头非常齐整,像是剪刀修剪过的。” 我说道:“现在看来,这睫毛像是女性留下的,不管是从这修剪的迹象来看,还是从睫毛本身的性状来看,都像是女性的睫毛,凌菲,我们把它先提取起来,回去和春华的睫毛作一个比对,要是春华的睫毛也是修剪过的,那至少说明这很有可能是春华留下的,找到这么点东西也不容易,虽然解决不了什么大问题,但是可以帮助我们确定现场位置,说实话,船员父子俩的描述也只是个大概,要是这根睫毛能确定下来,我们下一步的分析会更有底气。” 凌菲还拿着放大镜在那里看,她看了我一眼说:“要不是春华的睫毛呢?” 是啊,这该死的假设,要不是春华的睫毛,这又如何解释,我刚才就这么想过,可是这念头也就一闪而过,要不是春华的,要么这根睫毛原本就黏附在这里,和本案没有关系。再说,凌菲昨天也在这根横栏上握过,我有意地看了一下凌菲的睫毛,凌菲的睫毛也修剪得很整齐,这根睫毛也许本就说明不了什么问题,我说:“要不是的话,也许就没意义了。” 凌菲也没说什么,她从勘查箱里取出一个检材袋,又拿出一把小镊子,将这根细小的睫毛夹入袋中,封好了袋口。 我看她提取好之后,心里又开始想这根睫毛是如何黏附到这横栏上的,会不会有这么一种可能,天气太热出汗,睫毛掉进眼睛,用手去揉眼睛,睫毛黏附在手指上,当手握横栏时,就会在横栏上留下睫毛,我一边想着,一边看着桥下又一艘船正在缓缓地通过。 当天快要黑下来的时候,侯宇廷说道:“你看,正如我所料,你苏三看过的现场,我侯宇廷也是两手空空呢,指纹、足迹什么都没提取到。” 我安慰道:“不是还有一根睫毛吗?” 侯宇廷尴尬地笑了笑:“这有用吗?” 我很没自信地说:“也许吧。” 第九十九章 运河15 “之勤,等等我!” 我听到桥西头那边传来一声女孩子的叫声,抬眼向西看过去,先是看到了前方的一个男孩,正在朝我们桥顶上爬上来,在落霞的映照下,男孩的脸看上去很阴郁,他修长白净的脸上长着一双好看的眼睛,可是眼神却是那么的冷漠,他背着一个双肩包,手上还提着个无纺袋,尽管后面有人在叫,他头也没回,还是不紧不慢地朝桥上爬上来。 我看了看后面在叫唤的那女孩,她身穿一套淡紫白的薄纱连衣裙,秀丽可人的脸上写满了焦急,脚下的运动鞋把水泥桥面踩得啪啪响,她也背着个大书包,樱桃般红润的小口还在不停地叫着:“之勤,等等我。” 要是没听错的话,我听到了后面那女孩刚才叫“之勤”,莫非前面这个高高大大的男孩就是雪海在明望职业中学读书的儿子之勤? 真是巧遇嘛,我再看了一眼这个正在走上来的男孩,脸上白白净净的,看上去确实有些像雪海的那张脸,我扫了一下他的穿着,一身红色的篮球服套装,一双耐克球鞋脏得一点都不配他那张白皙的脸蛋,他身上没有任何披麻戴孝的迹象,看来他还不知道他的妈妈已经被螺旋桨切去了双腿,现在躺在了冷冰冰的殡仪馆冰柜里。 也对呀,雪海今天中午时分才报妻子失踪,确认春华死亡的时候之勤还在学校里上课,现在雪海依然在刘大的手上,这之前也不会有人去通知之勤吧。 男孩一直没有搭理后面的女孩,我看男孩走近了,就截住他问道:“请问,你的名字是叫之勤?” 男孩抬起头,看了我一眼,也许是看到了我穿的警服了,他怔了一下,又看了看凌菲和侯宇廷,把视线转回我这儿,眼神里透出一丝不友好,他说道:“是啊,我是叫之勤。” 我追问道:“你的父亲是不是叫雪海?” 男孩眼睛里闪过一丝迷惑,回答道:“是,我的爸爸是叫雪海,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我心里飘过一些莫名的思绪,怎么会这么巧?在这桥上遇到了雪海的儿子,我正有话要问他呢,刘大现在一定还紧盯着雪海不放,一定还没有机会接触到之勤,这事儿我就先替他办了吧。 后面的女孩走了上来,她也许也才发现桥上此时站着三名警察,正在截住了之勤,她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我瞟了她一眼,她粉嫩绯红的脸上长着一双杏仁般的眼睛,眼神里比之勤更加迷茫,我注意到了她的睫毛,修剪得非常得体,看来,现在女孩子没有修剪睫毛的已经很少了,职业高中课业比较宽松,也许时间会多一些,我高中那会儿,没日没夜地拼试卷,哪有闲心去修剪什么睫毛?我想起了横栏上的那根睫毛,心里闪过凌菲和眼前这女孩的睫毛,心里暗想,这次的现场勘查看来意义真的不大,回去看看春华的尸体再说吧,暂且先不去想这件事了。 为了缓和一下这两名中学生的紧张情绪,我温和地问道:“之勤,我是苏法医,不用担心,旁边的这位哥哥和姐姐都是我的同事,没事,你这么晚才放学吗?” 之勤看了我一眼,见我口气那么温和,似乎有些放松了,他说:“哦,学校有点事儿。” 我指了一下旁边的那女孩问道:“你同学吧?” 之勤往他左边看了一眼那女孩,转回头,虽然他没吱声,我心里已经有点数了,这女孩不仅仅是同学,而且还有可能不是普通同学,而是他的女朋友,现在的孩子在家里扮得乖乖的样子,在外面找个朋友什么的倒是不少见,况且是职业中学,老师对这方面抓得不是那么严格吧。 那女孩此时也略微放松了一些,她主动地说:“是的,我是之勤的同班同学。” 我顺口问道:“怎么称呼你?” 女孩勉强地笑了一下,说道:“我叫晓月。” 我说:“晓月,你好。” 晓月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可是晓月的眼神看上去好像有什么事牵牢她,让她变得那么魂不守舍的,难道仅仅是面对几名警察吗?我没去多想,就问之勤道:“你家里有点事儿,你知道吗?” 之勤冷冷地说:“什么事儿?” 我心里想,这时候要不要把他妈妈去世的消息告诉他?在这样的场合,我要是告诉他,他会不会一下子接受不了而情绪失控?要不先问一下其它的再说? 我问道:“之勤呀,是这样的,我们现在是办案需要,想问你一些问题,你看可以吗?” 之勤还是很冷地说道:“可以呀,你想要问什么?” 晓月在一边推了推之勤的手,可能是示意他态度好一些。 我问道:“你昨天是什么时候放学的?” 之勤的态度好像有些转暖,他和气地说:“一样呀,每天都一样呀。” 我补充道:“也是今天这个时候吗?” 之勤说:“差不多吧。” 我说:“那你昨天回家,你爸爸在干嘛?” 之勤说:“他呀,他每天晚上都没什么事儿的,就看看报纸,看看电视。” 我差点脱口问他妈妈的事儿,才想起他妈妈昨天中午就已经去世了,心想暂时还是不提他妈妈的事儿,免得打乱了我的思路,我继续问道:“那你爸爸昨天是什么时候睡觉的?” 之勤说:“一样呀,和平时一样呀,平时都是九十点钟睡觉。” 我问道:“昨天晚上他有没有对你说了些什么?” 之勤说道:“没有呀,他和我又没话说的。” 我继续问道:“那你觉得昨天晚上他有没有和平时不一样的地方?” 之勤听到我这样问他,他的眼神变得有点异样,他有点警惕地问我:“我爸爸他怎么了?” 我说:“你爸爸现在好好的,没事呀。” 之勤听说他爸爸没事儿,就说:“我没觉得他有什么不同呀。” 一切都是非常平淡的答案,雪海昨天晚上看上去一切正常,之勤的话使我感到事情有些不妙,要是雪海昨天把春华推下了水,再好的心理素质也不可能岿然不动呀,晚上竟然和平时一样,看报纸,看电视,准时睡觉,也没和儿子倾诉一些良心受谴责的话语。 落霞已经渐渐变得灰暗,之勤和晓月青春的脸上此时也披上了沉沉暮色,我看着眼前的这一对儿不大不小的孩子,心里变得有些凌乱。 第一百章 运河16 电话响了,我一看是刘大,就接了起来,刘大说:“苏三,雪海已经交代了,他说是他杀了他妻子!” 我一听,全身毛骨悚然起来,看了看眼前的之勤,觉得这个稚嫩的大男孩真是天下最不幸的人了,昨天他失去了妈妈,或许今天又要失去爸爸,双亲以这种方式失去,更是一件痛之又痛的事儿了,我对刘大说:“好,我正在现场呢,我马上过来看一下。” 刘大笑了一声说:“怎么样?现场有没有找到什么?不过,暂时那边可以缓一缓了,等雪海交代清楚了,你们再有的放矢,会好做一些。” 我说:“是。” 这个时候再不对之勤说出他妈妈去世的消息,就太不仁义了,他这时回去,等待他的将是一间空屋,而且从此他就会孤身一人待在那里,直到长大,再也没有父母每天的关爱了。 我说:“之勤,是这样的,我想告诉你,你妈妈去世了。” 之勤的脸色在灰暗的暮光之下好像看上去变化不大,也许是暮光的影响,我看不清楚细微的变化而已,他的态度又变得冷冷的样子,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崩溃,他说道:“是吗?什么时候?” 我说:“今天中午确认的。” 之勤没说话,只是抿着嘴,眼睛盯着桥面,好像桥面上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一直盯着似得,晓月这时靠近他,伸出双手轻挽着他的左手,用这种肢体的温柔安慰着眼前这个不幸的男孩。 之勤没有躲避晓月的好意,他冷峻倔强的脸上始终没有流下一滴泪水,这种时候,有晓月这样懂事的女孩在旁边伸出双手,用她抚慰的力量支持一下会好很多,十几岁的孩子遇上这样的事情,大多无法理智接受。 可是之勤的表现却出乎我意料了,他旋即甩开了晓月正挽着他的双手,径直一个人朝桥东走去,他家距离这儿没多远,他甩掉了晓月,他要自己一个人走。 晓月被之勤甩开双手之后,呆呆地站在了那里,眼中噙满了泪水,鼻子一抽一抽地动了起来,我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纸,递给了晓月,也没说一句话,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而且这种青春期的孩子性格比较偏执孤傲,你说多了,还说不定遭一声冷讽,不如就此罢了。 我示意凌菲将晓月送下桥去,天空已经暗下来,这座桥黑魆魆地凌空架在这千年运河上,让人有种不安的感觉,一个小姑娘,让她一个人呆在这种地方,万一出点什么意外,那是多么悲剧的事情呀。 可是不管凌菲怎么劝说,晓月愣是不下去,她站在桥顶,一边抽泣着一边眼巴巴地望着河面,此时一艘货船缓缓经过,不怀好意地鸣了一声响亮的汽笛声,把我们都吓了一跳,我见晓月没有被说动的意思,就暗示说:“晓月,听话点,你还是回去吧,之勤家现在出了大事儿,他也不会有心情了,你一个人在这里不安全的,你看这桥栏这么低。” 晓月用手扶着桥栏,眼泪“唰唰”地流淌下来,她哭着说:“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年轻人吵架也是正常,之前晓月和之勤一定是吵过架了,不然之勤刚才也不会不理晓月,他们之间的事情我也不想知道,哪怕是晓月很无理,之勤不理晓月,晓月又有什么错呢?我安慰道:“晓月,没事,两个人之间没什么对错的,等之勤家里的事情处理好,他自然就会来找你了。” 没想到晓月哭得更加伤心起来,她说:“不是这样子。” 她抽动着肩膀,接着又说了一句:“之勤以前不是这样子的。” 唉,怎么办,我可是急着要到刘大那边去呢,按照刘大的意思,雪海只是承认了杀人事实,还没有交代完整的犯罪细节,我真想马上赶到,第一时间听到雪海交代犯案经过,那是一件多么刺激的事情呀。 我让凌菲过来,对她耳语道:“凌菲,我和侯宇廷要先走了,时间等不起,可晓月一个人在这里,让人太不放心了,你看这运河,黑黑的河面,总有一种催人跳下去的感觉,晓月此时心情不好,你就留下来陪陪她,确保她安全地回家。” 凌菲嘟了一下嘴,明显有不愿意的意思,我知道她也想跟我去,可是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我说:“下次吧,以后机会多着呢,嗯。” 我把车钥匙交给了凌菲,过会儿晓月心情转好,可以护送她回家去。凌菲见我已经下了决心,就开始站在晓月的身边,不停地说着一些安慰的话儿,我和侯宇廷走下桥,坐上车向派出所开去。 刘大仍然在黑毅的办公室,雪海白皙的脸这回变成了苍白色,既然已经交代了杀人,一般应该会比较释然,可是雪海看上去却挺紧张的,他的双手已经戴上了锃亮的手铐,我瞄了一眼地面,粗大的脚镣也在他脚下穿戴完好。 刘大见我进来,也没招呼一声,我自己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挨着黑毅边上,我刚落定,黑毅凑着我的耳朵说道:“刘大让他思考了半个小时,现在要开始交代过程了。” 我“嗯”了一声,就没再说话,黑毅也一边做着不说话了。 一般审讯都会趁热打铁,嫌疑人交代犯罪事实之后,审问人都会立即让他交代犯罪细节,可是刘大今天反其道而行之,可能也是一种独到的方法,雪海是个工程师,这样的人一旦交代了事实,都会像给神父忏悔般把罪恶全部交代,不会出尔反尔,过一会儿就否认犯罪事实,所以刘大将之冷却一下,以期获得更详细的犯罪过程,也许是这样吧,我想。 刘大吸了一口烟,吐了出来,说道:“雪海,半个小时了,我说到做到,现在可以交代过程了吧?!” 雪海没有想要逃避的意思,可是也没说一个字,他看上去精神非常紧张,略显疲倦的眼睛不停地眨着,不知是不是被刘大的烟圈熏到,还是真的有点乏了,他忽然说:“领导,你能不能给我抽支烟?” 刘大二话不说,就给雪海嘴里塞了一根烟,用打火机点燃,雪海吸了一口,可能是烟呛到了喉咙,他吐掉了香烟,连连咳嗽起来,我和黑毅对视了一下,感觉雪海平时根本就不会抽烟,抽上一口就呛成了这样。 【PS:一百章感言:不知不觉已经写了一百章,一路有你们给我推荐票,给我打赏,给我书评,我也是跪了,你们:退役大侠、洗手间门神、随便写写123、幽静的小道、超炫狼、离不开帅、陌路彼岸开、南方小兄弟、深海、188******93、;;;飞燕;;;、小卓卓、魔园大鱼、红尘有你、云耀之巅、罐装兔子、灵灵、大叔,还有许许多多被系统推到后面,显示不出名字了,在此就没办法记名了,实在对不起,可是你们却早已入了我心,女法医苏三走到今天,都是你们的鼓励造就!接下来,剧情越来越精彩!】 第一百零一章 运河17 雪海这样子看上去很可怜,要说同情,真有那么一点,即使是这样的杀人犯,被烟呛成垂死的样子,也是一样的可怜。 我真想对雪海说,你别急,可以慢慢来。 但我的眼睛却看到了雪海手上的那副锃亮的手铐,还有刘大鹰一般的眼神,我意识到了,这种时候说这种话是很不合时宜的,说不定还会被刘大赶出去。 对于犯罪分子,你绝不能心软,我都不知道听刘大对我讲过多少次了,只要你心一软,他们就会抓住机会,给自己找到理由。 雪海好不容易,终于停止了咳嗽,他开始说道:“这一定是要说的,是吧?反正我认了,人是我杀的,需要说那么清楚吗?” 刘大大声地呵斥道:“你把我们当猴耍呀?人既是你杀的,当然是要讲清楚整个过程。” 雪海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说道:“好,好,我说,昨天我调休,目的就是要跟踪春华,查清楚她那点破事儿,这是我们家的事儿,话说来很长,也许跟杀人没什么关系,不过,既然说了,我就都说给你们听吧。” “我以前是农村长大的,后来上了个中专,学的是测绘专业,分配到这座城市里工作,我们的道路工程研究院还算是个不错的单位,可是我的学历低,为人又比较低调,一直都没有升迁的机会,事业不成功,找老婆也成了问题,后来,单位里领导帮我牵线,找了春华,春华家也是农民,不过她是我们城郊的,家里就等城市改造拆迁,一旦拆迁,可以赔偿到好几套房子,我心里为这个借窝发财的机会暗自高兴,就一口答应下这门亲事。” “婚后一开始还好,我们都还蛮幸福,可是后来生了儿子之勤之后,我们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的工作也忙了起来,经常出差,春华因为一直在我们研究院食堂工作,家里家外也很忙,于是我们就开始经常吵架,后来都闹到了离婚的份上了,可是当时几套房子正在办理中,我就忍住了愤怒,终究没有离婚。” “再后来,儿子长大了,我们忽然不吵了,可是我们的感情却再也好不起来了。一直到她大病了一场之后,她就辞职在家,每天无所事事,这几年又迷上了麻将,整天像个疯婆子,在外面厮混,儿子一点都不管,儿子的成绩一落千丈,最后好好的一个小伙子,硬是只考了个职业高中。” “前天我们又为儿子要不要出国的事儿又吵了一架,她说死也不让之勤出国,说她这样富裕的家庭在国内照样可以活得很好,她还翻出我的旧账,说我当初不就是为了她家的财产,才傍上她的吗,说叫我有本事可以自己净身出户,没有我她也可以活得很好,现在外面看上她的人多了去。” “我无法忍受这样的侮辱,自尊心也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怀疑她外面真的有人,于是昨天就调休在家,准备跟踪她,昨天中午快到的时候,我见她出了门,就悄悄跟在她后面,后来见她朝运河人行桥上走去,我心想要是这时候把她推下水,到时谁也不知道她是自己失足落水的,还是自己想不开自杀的。” “于是我打了把遮阳伞,压得很低,悄悄地跟在她后面,等她到了桥的最高处时,我左右看看没人,就冲过去把她推下了河。” 雪海说完,看了看我们,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几下,就又陷入了沉默。 又一起杀妻案,每一个杀人犯都有自己的杀人理由,可是他从未想过,被杀的人却有自己的生命自由,她们并不想死,但是在暴力面前,她们只能委屈地死去,尽管她们也有这样或者那样的被讨厌的原因,可是生命却只有一次。 我见刘大没有追问什么,心想这口供也算是比较完整了,可是这种案子除了口供,想要在现场找到证据,实在是太难,今天下午算是白忙,除了找到一根意义不大的眼睫毛,指纹、足迹什么都没有发现。 我想起了那个可怜的男孩之勤,那双阴郁的眼睛真的让我印象深刻,此时他正在家里干嘛呢?他知不知道他爸爸已经犯下了杀妻之罪,现在正面临着最严厉的刑罚? 我忽然想,之勤难道真的一点都不知情?他那双阴郁的眼睛是不是隐藏了他所知道的一切?莫非雪海昨天晚上对之勤说了一些什么话,之勤对此已经有所知情?对,不然他在听到我告诉他妈妈已去世的消息之后,他怎么会那么淡定? 我心里对之勤起了疑心,这起案子目前需要这样的人证,雪海随时都有可能翻供,我们手里又没有证据,他一旦翻供,我们就会很被动。 我见刘大没有再问什么,思考再三,就直接问雪海道:“后来,你有把这件事告诉你的儿子之勤吗?” 雪海可能是没有想到我会提到之勤,他有点口吃地说道:“没,没有啊,我怎么会把这种事儿告诉一个小孩子?” 停顿了一会儿,他又说道:“他昨天晚上回来后,像平时一样,做了作业就睡了。” 我又问道:“那他没有问起妈妈的事儿吗?” 雪海说道:“没有问,他习惯了,一般都不问的。”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错估雪海了,作为一个父亲,他不会将这种事情亲口告诉自己的孩子,而且在他的设想中,春华是意外失足或是自杀的,一定要等到尸体自己浮起来,被人发现,最后他自己去认尸,神不知鬼不觉的,做到天衣无缝。 可是又很奇怪,刘大是采用了什么办法让雪海开口的呢? 等侦查员把雪海带走,我们在黑毅的办公室里畅聊起来,一起案件的破获使得办公室里的气氛变得相当活跃,黑毅笑得最开心了,我知道在他的心中,刑警队的大门已经为他打开了一半,他能不开心吗? 正说笑着,凌菲推门进来,我笑着问道:“晓月那边搞定了?” 凌菲说道:“搞是搞定了,不过,我发现晓月和之勤一定有一个人在说谎,晓月说她昨天晚上她和之勤住在了一家快捷酒店。” 之勤昨天晚上没有回家?我全身起了鸡皮疙瘩,之勤明明说昨天晚上在家的,他还说昨天他爸爸像平时一样看报纸、看电视、睡觉,他为什么要撒谎呢?可是雪海刚才不也是说之勤在家的呀,他说雪海昨天晚上做完作业就睡了,难道雪海的话也不可靠?那么是晓月,晓月在撒谎?她有必要撒谎说昨天晚上和之勤住在了快捷酒店吗?现在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酒店都安装了摄像头,进出客房都是有视频记录的,要是撒这样的谎,不是一下子就被识破了吗?关键是她要是撒谎,这样做又有什么目的? 我看着墙上的挂钟“嘎达嘎达”地转着,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钟,黑毅办公室原本欢快的笑声瞬时不见了。 第一百零二章 运河18 我们都沉默了,凌菲的话好像是在看似完美的泡沫上划上了一道裂痕,此时泡沫即将破裂,也像是股市大崩盘之前出现的指数跳水,随后而来的将是股票大跌,眼下大家一定都在心里暗自盘算着,将凌菲的这个惊人消息嵌入自己的思维系统,慢慢地进行消化。 我见大家都没说话,我想总要有人先打破沉默吧,凌菲是我的人,那就我先来吧,我严肃地问道:“凌菲,你没开玩笑吧?” 凌菲笑道:“看你们这严肃劲儿,我哪敢开什么玩笑呀?” 我依然严肃地说:“雪海在这里可是刚刚交代了杀妻的犯罪细节呀,你可开不得玩笑。” 凌菲眼睛圆瞪,纳闷道:“这和他们俩说谎有关系吗?” 我微怒道:“关系大着呢,因为雪海也说之勤昨天晚上在家里,为什么这么巧,之勤和雪海都说昨天晚上他们在一起,要是晓月所说的是事实的话,那这里头一定有问题,本来有没有住在家里和这起案件毫无关系,也没什么必要去刨根问底。” 凌菲接过话说:“我懂了,之勤可能知道他爸爸的事儿,昨天晚上就气得没回家,雪海为了不让他儿子和这案子有任何牵连,免得影响了孩子的学习和前程,就和之勤串通,说好昨天晚上他们都在自己家里。” 黑毅这时好像不太认同,他说道:“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雪海和之勤虽然说得一样,但只是凑巧而已,你看,之勤昨天晚上都没有回家,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和雪海接触过,他们之间怎么可能串通呢?之勤说在家无非只是不想说出和晓月住快捷酒店的事儿,他又没犯什么罪儿,也没有必要向警察报告自己住酒店的事儿。而雪海说之勤在家,无非就是随便搪塞一下,不想在这样的时候节外生枝,让他儿子不受到自己杀人行为的任何影响。” 我见凌菲和黑毅都没说到点子上,就急忙说:“你们说得都有一定的道理,可是你们没有理解我的意思,我是说雪海既然连之勤在不在家都随便编造的话,那么他所说的其它的话就可以相信了吗?” 黑毅笑道:“这还会有错呀,你刚才不是听他亲口说的吗?这杀妻之罪可不是开玩笑的,是要杀头的,要是他没有杀害春华,硬是编造谎言说自己杀了她,这可能吗?” 凌菲这时迟疑道:“不过,我们手上确实没有可靠的证据,苏老师的意思是没有证据就不能随便相信口供,是吧?” 我接过话儿:“也是,也不是,口供要看是什么样儿的,这起案件暂时确实没有可靠的证据,但是没有证据也不能随便相信口供吧,现在你把雪海的口供一分为二,你觉得不合胃口的就忽略掉,觉得合自己胃口的就接受,这可是很危险的。” 五年里,我看过太多翻供的案件,原本我还比较相信雪海这样的工程师一定会比较可靠,可是现在看来,这可靠性已经遭到了严峻的考验,刚才雪海那么平静的回答,却可能是一个隐含了惊天秘密的谎言。 刘大在一边不停地吸烟,他没有说一句话,自己独自在那里沉思,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我们在讨论,不过,我相信刘大的心里也一定不好受,好不容易突破的案件,此时忽然遭遇挫折,谁都不好受的,但是我坚信,刘大见多识广,他绝不会随意妥协的。 黑毅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他说道:“我想起来了,雪海来报失踪的时候,是我接待的,当时我就觉得他描述的他老婆情况很像运河尸体,就把尸体照片给他看了,一下子他就认定了,认定之后,他还装模作样哭了,后来他不停地问我,他老婆是怎么死的,在哪里死的,死因是什么?” 我心里一惊,问黑毅道:“你不会都告诉他了吧?” 黑毅转向我说:“是呀,当时我都告诉他了呀,现在回想起来,他当初纯粹是装糊涂,故意那样问,装着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以免我怀疑到他,要是现在回过头想一想,他装得还蛮像的呢,他当时的眼神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在装。” 原来是这样,我暗暗感觉到黑毅把事情搞坏了,他怎么可以在没有甄别嫌疑人之前,把这些案件数据随便告诉死者家属?我心里顿时慌乱起来,我看了一眼刘大,刘大这时也扭过头来,惊讶地看着黑毅。 我对黑毅说:“黑毅,你怎么可以这样?” 黑毅感到有些疑惑,他说:“怎样?” 我有些生气了,我说:“你是不是相当于让雪海知道了我们这起案件的一切?” 黑毅还据理直争,他说:“那又怎样?这案件不就是他干的吗?再说,我不说他也知道一切呀!无非我说了,他原本还可以装一下,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刘大已经把他口供撬开了,那不是同样完美?” 我真的生气了,心想这家伙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我说:“你知道这样不是存在风险吗?” 黑毅还想狡辩,他说:“能有什么风险?刚才我都说了,他不可能自己没杀人,还替人被这口黑锅?” 刘大这时站了起来,说道:“要是替他儿子背这口黑锅呢?” 黑毅张着嘴巴,望着刘大,说不出一句话,他的眼神一下子好像干掉了似的。 刘大这么直接地怀疑起之勤来,我倒是没有想到,我只是觉得这整件事情里面有些不对劲儿的地方,可是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依据指向之勤,总之可能是我的职业使然吧,手上没有硬的证据,就会怀疑一切,可是怀疑一切又有什么用,没有下一步的判断也是徒劳。 我心里暗暗佩服刘大提出了这么一个令人感到意外的疑问,虽然我还没有能够接受这种提法,但也是我心里担忧雪海和之勤说谎的一种出口,我仔细想了一下,要真是像刘大说的那样,之勤杀了她妈妈,雪海会背这个黑锅吗?黑毅告诉了雪海关于春华坠桥的一切信息,给雪海顶罪提供了一种可能,我在心里掂量着,到底雪海会不会这样做,这就要看雪海是什么性格了。 第一百零三章 运河19 事情已经是这样了,也不能再去指责什么了,刘大还是非常镇定地安排好了下一步工作,核实晓月和之勤住宿的快捷酒店,查看他们昨天晚上的入住情况,访问明望职业中学,确定之勤昨天整个白天,特别是昨天中午的那段时间在学校的活动情况,现场继续由侯宇廷勘查,尸体方面由我进一步研究。 本来是一个令人激动的夜晚,可是这半路杀出的意外,把我们弄得灰头灰脑,黑毅看上去就像犯了错的孩子,双手支撑着下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生闷气,刘大说:“好了,我也没怪你,接下来的工作你好自为之吧。” 黑毅微闭着眼睛说:“是不是去刑警队没戏了?” 我知道其实这是件蛮大的事情,一起凶杀案就像是一个大工程,现在因为你的冒失耽误了工程进度,这责任不是你背还有谁背,黑毅可能还不知道这事情到底有多严重,好在事情发生了变化,晓月提供的信息使案件及时刹住了车,否则要是雪海真的是顶罪,后果那是不堪设想。 黑毅看来是热情过头的那种,昨天高空跳水差点被卷进螺旋桨绞成碎片,今天又泄露信息,真是个勇夫,要没经过几年的磨炼,想成为一名好刑警,还远着呢,不过,难能可贵的是他那片赤胆之心,我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你要冷下来,好好思考一下,刑警队也不是到不了的目的地。【ㄨ】” 黑毅还是打不起精神,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名新警,重要的是热情,虽然有点过头,但总是比没有热情好,我又说道:“没事呀,有刘大在,很多事情可以扳回来的,刘大是吧?” 刘大看上去不是那么高兴,但也没有很责备的意思,他说:“黑毅,你小子还是不错的,好好干。” 说完,刘大就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办公室,我和凌菲目目相觑,也告别了黑毅,离开了派出所,这时我才想起今天连晚饭都没吃。 “我请客吧?”凌菲莞儿一笑。 “发工资了?感觉成暴发户了?好,今天就你请一次吧,请我吃什么?”我说道。 凌菲说:“我知道解放路有一家冰店,很不错的,环境很好,就去那儿吧?” 我说:“反正钥匙在你手中,你去哪儿都行,只要把我喂饱就行。” 凌菲说:“喂饱你不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吗?” 我说:“你是说冰店?那里会有好吃的吗?” 凌菲说:“有,那里有柠檬冻饼、芒果冰球……好多好多好吃的,而且那里的冰淇淋也加水果汁调制,简直太赞了。” 我看凌菲都要流口水了,心想加水果汁的冰淇淋还真没吃过,会是什么味儿?我嘲笑着说:“有那么好吃吗?” 我们上了车子,凌菲发动引擎,向冰店开去。 经过运河边的河滨大道时,透过车窗看去,夜晚的运河很静谧,本是遗韵留存的文化载体,可是在我这样的法医看来,却是处处蕴藏着杀机,运河向北向南延伸,杀机也向南向北蔓延。 “苏老师,你在想什么呀?”凌菲问我。 我收回了思绪,随意说道:“千年运河呀,怎么就没看见美呀?” 凌菲笑道:“这不是很美吗?要是把你工作中的尸体去掉,这运河不就很美了吗?” 凌菲好像有点懂我,她跟了我两个多月,对我渐渐有了了解,还真是个好姐妹,今天请我吃冰店,估计也是有意让我去体验一下生活,放松一下一天紧张的工作情绪,怎么说呢,她比我懂生活。 我呵呵一笑说:“尸体能去掉吗?你没看我那张地图,上面密密麻麻的画的尽是尸体,等你再过几年,到了我这个阶段,你满脑子也都是尸体了。” 凌菲开车很小心的,车子在她手中变得很轻柔,我试着不去想那些案子,窗外的运河变成了弯曲的线条,在悠悠地往后退去,凌菲双手标准地放在方向盘上,微微一笑,说道:“也许吧,可是现在不会这样,现在其实我想像你一样,很像进入角色,做一个好法医。” 我正在欣赏窗外的风景,凌菲却又提起了工作,使得我又重新回到了现实之中,现实就是雪海和之勤当面对我说谎,而且我还真信了,看来要做一名好刑警,光有好技术还是不够的。 我忽然想起了晓月,要不是晓月,事情可能就搞砸了,我问凌菲道:“晓月是怎么说出她和之勤住快捷酒店的事儿的。” 凌菲笑道:“这种事儿,她当然是不会主动告诉我的,傍晚你们走后,我稍微劝说了一会儿,晓月就答应回去了,我用车送她,一路上她一句话都不说,直到她家门口,她才说了声谢谢,下车之后头也不会就走了。” “她当时是坐在副驾座上的,等她走后,我发现副驾座座位上有一个小纸袋,上面LOGO是一家快捷酒店,我拿起来看了一下,上面竟然写着晓月和之勤的名字,我捏了捏,里面还有一张房卡,我意识到可能是她掉在车上的,于是我马上就下了车,叫住了晓月,把房卡还给了她。” “我想起之勤说昨天晚上是住在家里的,于是就问晓月,这房卡是什么时候办的,晓月一开始不肯说,可是我意识到之勤昨天晚上是否在家可能会影响到案情,于是我就缠牢她,在我紧紧相逼之下,她终于说出了真相,他们是昨天放学后去开的房间,因为昨天是晓月的生日,之勤提出要到酒店客房里去给晓月过生日,可是住了一晚之后,到了今天放学,之勤还是不肯退房,说还要再去住一晚,晓月说如果再不回家,实在编造不出理由,她爸爸到时会打她的,于是就夺了之勤的房卡,可是之勤就赌气了,一个人走了,晓月就在后面追,一直到了桥上,遇见了我们。” 我说道:“这么复杂呀,现在的孩子实在想不到,他们才高二吧?估计身份证才办的吧,就派上了用场。” 凌菲转头神秘地说:“要么我们顺道去快捷酒店问问看?看录像是不是看得出来他们进出酒店的情况?” 我示意她注意驾驶安全,然后说道:“算了,别越界了,这是侦查员的工作,我们是法医,我们应该专注在尸体和现场上面,多想办法,酒店那边刘大肯定搞得定。” 我看到前面路口红灯正在十秒倒计时,过了路口靠右手边好像就是一间冰店,蓝色字体的霓虹灯发出清亮的光芒,我对凌菲说:“你看是那家吗?” 凌菲恍若梦中醒来,说道:“是呀,就是这家,要不是你提醒,我都开过头了。” 第一百零四章 运河20 果然是家好冰店,这个时间客人比较少,凌菲找了个沿街的好位置,硕大的落地玻璃把街上的喧嚣隔开。 凌菲让我坐下,好像我是她远道而来的客人,她拿过服务生递过的菜单,我一看价格,都好贵呀,凌菲津津乐道的“芒果冰球”,一份竟然也要六十八,“柠檬冻饼”也要五十八,我问凌菲道:“你常来吗?” 凌菲神秘地一笑道:“你说呢?” 我会意道:“也是,要想来你也没时间吧。” 凌菲熟练地帮我点了餐,“芒果冰球”和“柠檬冻饼”当然是不能少的,八十八的果汁冰淇淋当然更不能少,我心里一算,这要秒杀凌菲好多血汗工资呀,心里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就说:“凌菲,还是我来请客吧。” 凌菲看了我的眼睛说:“苏老师,我都来这么长时间了,还是第一次请你吃东西吧,今天也是难得,平时哪有时间来这种地方呀?你就成就徒儿一回吧?” 我见凌菲耍起了顽皮,就不去管她了,服务生走后,我环顾了一下这家创意店的装饰,发现这间店的每一个部分都是用不同颜色的玻璃所装饰,到处显得晶莹剔透,而且好多地方玻璃的颜色都会在你不经意的时候变换着,这应该是应用了什么新型的电子微控技术,给人一种科技新鲜感,美食加新科技,对年轻人确实是莫大的吸引,看来老板的确是研究过消费心理学的。 一会儿,菜品就上来了,一人一份“芒果冰球”,鲜亮的两只橙色小球,伏贴在洁白的弧形瓷碟上,小球边上还置放了一片鲜绿的叫不上名字的热带树叶,看上去很有造型的样子。 凌菲见服务生走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苏老师,你看这瓷碟的弧形造型像不像运河上的那座桥呀?” 我拧了一下眉头说:“哪座桥?” 凌菲捂住嘴说:“还能有哪座?明望职业中学旁的那座桥呀。” 我瞪了她一眼说道:“还说我满脑子没有美,你看看你,这好好的造型都被你说成是模拟现场了。” 凌菲自个自地说道:“苏老师,你看这片树叶,简直就像是一艘船呢,那么这两只冰球?” 我连连摆手,制止了凌菲再比喻下去,我知道她一定会继续夸张地说下去,会把这美好的两只柠檬冰球说成是春华尚未找到的双腿,真是天杀的想象力,难不成还可以把这菜品设计师想象成天生杀人狂?我指着凌菲骂道:“好好给我开吃,不然我就要……” 我手中的叉子在凌菲眼前晃了晃,凌菲老实地开始不说话了。 柠檬冰球冰凉的感觉迅速地从味蕾传到了大脑中枢,那种爽感只有亲口品尝过才会体会到,一天的紧张疲惫似乎一下子消失殆尽,全身血脉活络起来,脑子里又忍不住浮现出春华坠落河中的画面,春华在烈日高照之下,凝望着远方,忽然,旁边的那人伸出了手,将她推下了桥面。 凌菲见我不说话,知道我又开始浮想联翩了,于是就说:“苏老师,味道怎么样?” 我转过神来,看了看其中一个冰球已经被我挖掉了一半,连忙说道:“味道好好啊,这芒果也不知是哪里出产的,感觉和平时的不一样。” 凌菲笑道:“芒果产地固然重要,不过有时靠心情的吧,心情好的时候,感觉会对一些,心情不好,什么好东西都会没感觉。” 是啊,办案何尝不是这样?心情好的时候,思路就会很开阔,心情不好的时候,思路就会闭塞,什么都想不起来。 就像现在,在芒果冰球的刺激下,我的思路大开,我看看四周没人,就轻轻地对凌菲说道:“其实雪海的说法本身也有很多问题的,只是我们求功心切,一味地忽略了其中的细节。” 凌菲将叉子叼在口中,一幅很不淑女的样子,她说:“那又怎样?我没有参加你们的审讯,只是后来看了你们的笔录,感觉不是太强烈。” 雪海抽烟被呛到的样子,雪海紧张的眼神,不断地在我眼前浮现,我说:“雪海说春华是快中午的时候出门去的,他在后面跟踪她,这大白天的在街道上跟踪,听起来就不太对劲儿,你说呢?” 凌菲嘟着嘴说道:“是啊,搞得像是地下党工作似得,街道上可遮挡的物体不太有吧,白天跟踪自己的妻子,很难说得通。” 我想到了雪海说的阳伞,说道:“他还说打了把阳伞,可能就是考虑到事情的可行性,自己编造出来的伪装道具,打着伞压得低低的,春华就算回头,也看不到他了吧?” 凌菲接着我的话说:“难为他是一个测绘工程师,想得倒是满周到的。” 我的思绪不断地在飘散着,这时服务生送来了“柠檬冻饼”和果汁冰淇淋,样子都很别致,柠檬冻饼一份有三块,错位层叠起来,像是一个卡通的小台阶,表面带有磨砂的质感,三块冻饼分别是粉红色、抹茶色、柠檬本色三种颜色,我看着这精致的玩意儿,都不知如何下手,我说:“凌菲,这怎么好意思下手呀,岂不是暴殄天物嘛。” 凌菲拿起叉子,把最上面的一块叉起,送进了嘴里,咬了一口,装着醉人的样子说道:“真是天物也,要暴殄的就是此等天物。” 我看她那么夸张的样子,心中不免有些妒忌,凌菲的天真可爱激起了我无限感慨,我所有的心思都投入到了工作之中,平时都很少出来体验这太平盛世多彩的生活,到底是错了?还是对了?想到这里,我的眼眶有点湿润。 凌菲敏感地感觉到了我的心情有些变化,她转移了话题调皮地说道:“苏老师,你看街上,一大波美女呀。” 我被凌菲逗得笑起来,本在滋生的泪水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俩好像现在成了街边偷窥狂,隔着玻璃在偷窥大街上的美女,我扭头看了出去,四五个穿着蝴蝶结领扣制服的小女生正好在眼前走过,一致的发型看上去是那么的甜美,腰部的短裙衬托出她们饱满的臀部,修长的双腿好像此时在统一的口号指挥下,演绎着一曲美腿协奏曲。 在这些细长的美腿诱导下,我的思绪忽然出现了春华缺失双腿的样子,一个缺失了双腿的女人,看上去是多么的别扭,对呀,春华的双腿去了哪里?它们还在运河里飘荡吗? 第一百零五章 运河21 夜已深,美腿秀也过了,我们的冰也吃好了,我说:“这简直就是减肥餐嘛。” 凌菲掏出手机买了单,我们就走出了店铺,在店门口,蓝色的店招发出诱人的光芒,我忽然看到了凌菲扑闪的睫毛,在这种光线之下显得很魅惑,凌菲见我盯着她发呆,很不好意思地说:“苏老师,怎么了?” 我轻声说道:“我想起了一件事,我们运河人行桥横栏上提取的那根睫毛现在哪里?” 凌菲好像不解地看着我,说道:“在车上呀。” 我连忙说:“哦,回单位吧,我要再看看这根睫毛。” 凌菲的车子发动了,我靠在副驾座的靠背上,冰店酸溜溜的果汁冰淇淋冰爽的感觉还没完全退去,生活如此精彩,可现在最需要的是再去看看春华的尸体,我想还是先去看看春华尸体上的睫毛吧,不然怎么比对呀? 我对凌菲说道:“春华尸体在殡仪馆吧?” 凌菲肯定地说道:“是的,已经在殡仪馆了。” 我做了个打响指的动作,没有声音,说道:“那我们先去殡仪馆吧。” 凌菲怔了一下说:“好,先去看尸体,是吗?” 我轻声答道:“是。” 凌菲开了一会儿车,问道:“苏老师,你敢确定那睫毛是女性的睫毛吗?” 我肯定地说:“从形态上、修剪的动作上看,是不会错的。” 凌菲又问道:“那还不如直接做DNA检验一下算了,不是更牢靠吗?” 我知道要是有条件做DNA,那是最好了,可是这根不行,我说:“现在这睫毛只有这么一根,你没看到毛囊部分几乎缺失,DNA检验应该是会失败的,还不如留着,可以直观地观察比对,虽然不能认定什么,但是至少可以排除呀。” 凌菲“哦”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了。 到了殡仪馆之后,我们叫醒了值班的老马,老马见是我,连忙打开了大门,嘟嘟囔囔地说道:“苏法医,怎么这么晚,还有事儿?哪里又发案子了?” 我搭理了一句:“哦,不是,是要看看之前的尸体。” 老马扔给我一串钥匙说:“中间那个最大的钥匙,你应该知道的吧?” 我接过钥匙说道:“老马,谢了,我们自己去。” 来到殡仪馆的藏尸间,里面层层叠叠的几百只冰柜,制冷机正在安静的夜晚里轰轰地嘶鸣着,冰柜叠放得整整齐齐,面板上印制着黑色的醒目编号。 我知道这些冰柜里大多不会空着,这么大的城市,每天逝去的人们这里都是最后的终点站,不管生前的贫富贵贱,在这里都一样,冰柜的温度都是平等的零下四十度,继后的命运就是推到藏尸间后头的火化炉,火化炉的温度也是平等的,现在的火化炉是从两百度开始往上升温,第一阶段燃烧温度是四百到五百度,棺材和人体衣物、脂肪迅速燃烧,第二阶段最佳燃烧温度是六百度左右,主要是燃烧人体的肌肉、脏器和血液,到了第三阶段,就剩下骨骼了,这个阶段殡仪馆工作人员就会将温度调到八九百度,此时,任何人都烟消云散了,一生就此正式终了。 凌菲在电脑上查到了春华的冰柜编号,我们就去打开了她的冰柜,经过一整天的冷冻,春华的尸体已经变得大理石般坚硬。 凌菲见尸体硬得像石头,问道:“怎么办?” 我皱了一下眉,心想整具尸体拉出来没有太大必要,只要就此观察一下睫毛就可以了,于是我说:“凌菲,要么这样吧,你把勘查灯打开,对准春华的面部就可以。” 凌菲从勘查箱里取出勘查灯,打开了按钮,勘查灯发出了雪亮柔和的光束,凌菲把光束的方向对准春华的面部,春华的面部冰渣开始慢慢变成了水珠,像是泪流满面的效果,要是亲属看到这样的场面,一定是以为死者蒙冤流泪了呢,其实这不过是光束的温度较高,导致这些吸附在皮肤上的冰渣开始融化而已。 我一看,这个天天麻将的女人还真的把睫毛修剪得像是姑娘般整齐,这睫毛看上去几乎和我们在现场提取的睫毛没什么两样,我抬头看看凌菲的睫毛,似乎也没什么两样,睫毛的可辨别性实在太差,看来这功夫真的是白花,想想也是,要是样样顺心,那岂不是要变成神探的节奏? 我自己安慰着自己,心想我苏法医难道还真在这根睫毛上吊死?回去好好睡一觉,照样可以找到其它的办法,我说:“怎么办?睫毛的事儿好像没办法了。” 凌菲疑惑地说:“苏老师,我从来就没听你说没办法了,真的是没办法了吗?” 我反问道:“谁说没办法了?今天没办法,不等于明天没办法。” 我拔了几根春华的睫毛,就宣告今天暂且收工,看看墙上的电子挂钟,已是凌晨一点多了。 车子经过野家坞的美人坡时,美人坡在夜色的笼罩下,显得异常静谧,美人坡以上,只有我们法医研究所一家单位,整个野家坞就是法医的天堂了,这里虽然每天都有尸体进出,可能对于一般市民来说,总有那么一点神秘的气息,但是尸体对于法医来说,又算得了什么,我们在这片独特的地理环境中,感觉像是生活在独立王国了,爸爸当时的选址估计也是找遍了全市,才找到这么一片宝地的。 “苏老师,睫毛还看吗?”凌菲从小包里掏出了钥匙,打开了办公室。 我哈欠了一声,说道:“算了吧,你先去休息吧,我也不回去了,就在办公室里躺一晚。” 凌菲走后,我冲了一杯咖啡,喝了几口,精神振奋了起来,心想这下坏了,肯定是睡不着了。 我把下次提取的那根睫毛小心翼翼地取出,放在了一张洁净的白纸上,然后又将刚才春华尸体上拔下的几根睫毛放在了一起,取出放大镜,左左右右反复观看,颜色、粗细、同样的剪断,几乎没有分别,我坐在那里,微闭着双眼,开始想象案发当时的情形。 春华站在桥边,双手握在横栏上,不时地揉着眼睛,一根睫毛脱落,被她的手转移到了横栏上,是骄阳逼出的汗珠让她不时揉眼?还是?还是? 我忽然想到了没有双腿的春华,那委屈样,不就是要哭泣的样子吗? 还是?还是泪水导致了她不时地揉眼? 第一百零六章 运河22 我早上醒来的时候,才发现一晚上斜靠在椅子上,睡在了那几根睫毛前面,我看了看眼前白纸上的睫毛,还好,都还在,要是被我睡眠时不小心弄丢,那我现在到哪去寻找呀? 我小心翼翼地将这些睫毛分别包装起来,拿到实验室去放好,去食堂随便吃了一点,可能是太早了,等我吃完的时候,食堂才陆陆续续来了几个人,其中一个就是慕容哥,慕容哥见到我很诧异:“苏三,不会吧,怎么这么早?买了新车了?” 我笑了笑说道:“没有呢,不好意思再宰我妈妈,昨晚睡单位了。” 慕容哥指了指窗边的那个位置说:“你等会儿,那边坐一下,我随便买点就过来。” 我心想他肯定是要问一问案子的进展情况,就走到窗边坐下。 慕容哥买了两个包子、一碗稀饭,就走了过来,坐下之后,还没开吃,就问道:“昨天的案子怎么样?现场有没有发现好东西呀?” 我将昨天的大致情况简要地向慕容哥作了汇报,并且告诉他,现场的发现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我说:“唉,只发现了一根细小的睫毛。” “一根睫毛?”慕容哥眼睛透出了无限的疑惑,显然这种发现在他意料之外。 我没好气地说道:“是啊,就一根睫毛,一根女性的睫毛。” 慕容哥问道:“比对过吗?和死者的睫毛比对过吗?” 我说:“当然,比对过了,看上去和春华的睫毛没什么差别。” 慕容哥说:“你是指肉眼比对?” 我说:“是啊,我用放大镜看的。” 慕容哥说:“不对,你应该用电镜,我们那台电镜好久没用了,再不用,电镜在那实验楼一楼都要生锈了。” 我才想起我们那台电镜来,那台设备可是花了好几百万采购回来的,以前跟慕容哥一起学过,只是微量检测的案件极少,所以那台电镜几乎等于荒废,既然慕容哥提出了用电镜瞧瞧,那还不马上去办呀? 我说:“好的,我现在就去。” 慕容哥说:“你先去看看,要有问题的话,告诉我一下。” 我正要起身,刘大来了电话,告诉了我一个惊人的消息:之勤失踪了! 我说:“之勤怎么会失踪了呢?昨天晚上没去找他吗?” 刘大说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呀,昨天晚上我把这事安排给了派出所,派出所就让黑毅去把之勤叫到了派出所,晚上也暂时也没去问之勤关于案件的情况,为了控制他不让他走掉,就让他住在了派出所,由黑毅负责监督,可是今天早晨,之勤趁上厕所的时候溜出了派出所,现在不知去向。” 我一听,肺都气炸了,又是黑毅,看来这人真是冒失到底了,这连连的错误使我对他的看法完全改变,我说道:“那怎么办?” 刘大说:“所以嘛,我打电话给你,就是要你注意一下,之勤要是真的是凶手的话,依他现在的精神压力,很可能会走极端,你要在全市范围内注意发现无名尸体,每具无名尸体都要有照片,必须经过法医辨认。” 我说:“好的,我一定照办。” 我想到了雪海的事儿,就多问了一句:“那雪海的说法有变动吗?” 刘大说:“没有,我们审了一晚上,他都咬定春华是他推下去的。” 我笑道:“真是闻所未闻呀,以往都是通宵让人承认杀人事实,现在倒是反过来了,通宵让人承认没杀人,真是怪了呀,会不会雪海和之勤的谎言有其它的原因,春华倒真是雪海杀的呢?” 刘大说:“我也这么想过,可是现在之勤又失踪了,案情就变得更加复杂了,事情很难办呀。” 我想之勤这时为什么要突然失踪呢?要是他不是推他妈妈下水的凶手,让他在派出所协助调查他妈妈的案件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呀,怎么他说跑就跑了呢?难道还真的是他干的? 我顺便问道:“那快捷酒店的事落实了吗?” 刘大说:“看过酒店录像了,昨天住酒店的事儿不会错的,所以说之勤和雪海一定是说了谎,只是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同时回避这件事情。” 我说:“这些事情的根本原因是我手中没有硬的证据,昨天整了半天,也就发现那么一根小小的睫毛,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刘大说:“要么这样吧,我组织一批人马去运河打捞那两条腿,春华不是还有两条腿没有找到吗?” 即使找到那两条腿,对于现在的这个形势也是于事无补,不过现在也只能如此,我说:“好呀,让他们一找到就通知我。” 刘大说:“上午要是有空的话,你可以一起过来派出所,我们要对雪海进行第三次审讯,你可以发挥你法医的特长,给我们出出点子。” 我一听可以参加审讯,简直高兴都来不及,马上说:“当然有空,当然有空,我现在就过来。” 我挂掉电话,向慕容哥作了解释,刘大那边需要我过去商量审讯的事儿,电镜的事情就暂时搁一下。 慕容哥同意了我的做法,我赶紧叫上凌菲,开车向运河派出所奔去。 这也是我第二次见雪海了,雪海被刘大他们奇怪地审讯了一晚上,现在又上了受审椅折腾半天,不知他心里是怎么想的?要是他是凶手的话,他一定会很迷糊,到底哪里还没交代清楚?要是他不是凶手,他一定是想自己哪里还没说圆。 其实我一路上我都在想,怎么利用现场数据来击破雪海的整套逻辑,如果那根睫毛没错的话,春华在现场用手握过横栏,可见她当时确实在现场是停留了一定时间的,她会一个人在那里吗?船员小伙子的爸爸说是看到两个人站在一起的,说明当时春华是和另外一个人同时站在那里,可能是在商量什么事儿,或是看什么风景之类的,但是雪海却说他是跟踪春华到桥上,等春华到了桥顶的时候,他冲过去将春华推下河,这明显不符合船员小伙子爸爸的说法。 对,我就利用这组数据去诳他一下,在刘大和雪海对峙无语时,我突然说:“雪海,我们现在找到一个人,他目击了整个现场。” 雪海听了我的话,本来乱转的眼珠子突然停了下来,不过他说:“看到就看到嘛,反正不都是一样吗?” 我继续说道:“他看到的情况和你所说的不一样,他看到当时桥上两个人是站在一起的,你想想看,你是不是有什么没有讲清楚?” 雪海抬眼正视我,眼珠子又开始乱转起来,他说:“你还有什么?” 我想不跟他兜圈子了,把事挑明了讲,说不定他会失去防御力,我心里也是矛盾,我们现在只不过是怀疑,并没有确认他顶罪,说话都是模棱两可,他周旋的余地也比较大,所以要彻底击溃他,还是需要现场数据,我说:“那人说他看到一个女的……” 我本来要说出“旁边紧挨着一个人”这半句,可是这时雪海却急忙插嘴道:“是一个女的?” 我意识到我的问话起到了另外一种效果,我无意欺骗雪海,可是他自己却误解了我的说法,我想干脆就这样将错就错,把刚要说出口的那半句话吞进了肚子。 雪海瞪大了眼睛问道:“那推春华下水的不是之勤?” 第一百零七章 运河23 雪海的话差点没让我昏过去,他竟然说“那推春华下水的不是之勤?”,言下之意他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推春华下水,他只是本以为是之勤推了春华下水,所以才替之勤顶罪,可是这么大的罪名,能说顶就顶吗?之勤和春华之间到底有什么摩擦?以至于让雪海坚信是之勤杀了春华? 我强忍住内心的狂野,装着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目不转睛地望着雪海,雪海像是被我往血管里灌注了溶铅,木然地望着我,此时,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呢? 雪海是在想自己顶错罪了?自已本以为是为之勤在顶罪,而没想到杀害自己妻子的根本就不是之勤?还是在想眼前的这个女警察到底是在诳他还是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 不管他怎么在想,我知道雪海心里一定是想象不到的复杂,他一定是完全失去了分寸,因为他不知道我们手里到底有多少底牌,最重要的是,他要是能确认凶手不是之勤,也不至于替一个杀死自己妻子不知名的人顶罪。 可是一切都晚了,他的所有计划在他这个问号里走到了尽头。 我将计就计,含糊其辞地对之勤说:“那你一直认为是之勤?” 雪海已经自己陷阱了自己的陷阱,他已经没有退路,见我这样问他,他以为我早已知道凶手不是之勤,更不是雪海他自己,而是他误以为的“一个女的”,对于我来说,这真是意外的收获,虽然我想利用现场数据降服他,谁会想到出现了这种结果。 雪海摇了摇头,不过眼睛中出现了异样的光芒,看得出来,这是一种生的光芒,像是在地狱深处突然见到了拯救世界的上帝,他已经有点不顾一切了,他说:“是,是啊,我一直以为是之勤,之勤头一天晚上和春华吵架,春华都动刀子了。” 雪海说出了这些之后,我的心里彻底放松了,我余光里瞟到了红外摄录仪正在录制现在发生的这一切,心想剩下的就不是什么大事了,其实雪海以为不是之勤,可在我们看来,现在的案情里最大的嫌疑却滑向了之勤。 之勤头一天晚上和春华吵架,按雪海说春华还动了刀,在桥头上对我们说谎,明明没在家住却说是住在了家里,现在又莫名其妙玩失踪,要是没有一点嫌疑,他瞎跑什么呀?种种迹象表明,之勤已经构成了杀害春华的重大嫌疑。 看得出刘大此时表情有了明显的变化,我相信他也放下心来了,他接着雪海的话说道:“雪海,你把那天晚上之勤和春华吵架的事儿说得清楚一些。” 雪海像是看到了生的希望,当然变得非常殷勤,他说道:“我马上说,我把我知道的一点不漏地告诉你们,只要你们不去找之勤的麻烦。” “那天晚上,他们母子俩积蓄已久的矛盾终于爆发了,之勤读的是职业高中,平时课时不像普通高中那么紧张,他就在学校里谈起了恋爱,那个女孩叫晓月,是个乡下来的姑娘,她家只有一个老父亲,是在我们城市里捡垃圾的,两人住在一间出租房里,可以说是穷得叮当响,春华知道这件事后,极力阻止之勤,她阻止的不是因为之情年龄小,而是说晓月一家配不上我们家,我隐隐地感觉到他是在借题骂我,可是这么多年夫妻了,我也没有在意,但是之勤却反应很激烈,他说他有爱的权利,他爱谁是谁,谁也管不着。” “那天晚上,春华一开始只是漫无边际地瞎骂一通,到了后来,说了许多伤人自尊的话,之勤开始恶语还击,扬言说要离家出走了,春华气得到厨房里拿了菜刀出来,说要把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杀掉,之勤吓得哭了,我夺过了刀,把春华推进了房间,可是此时之勤在客厅里一边哭一边在那里叫,说你敢杀我,我也敢杀你!” “好好的一家子变成了这样子,我也非常痛心,这都是春华平时势力习惯了导致了这一切,之勤小小的年纪,没有得到很好的教育,我感觉自己很对不起他,所以我知道春华的死之后,就怀疑是之勤做了大逆不道之事,后来我从接待我的那位民警那里套取了一些信息,就编造了自己杀妻的事实,给之勤顶罪。” 刘大说:“你就那么自信一定是之勤做的?不怕顶错罪吗?” 雪海含着泪说:“是啊,现在我已经后悔了,当时只是一时心急,没有去细想,很坚信是之勤杀了春华,可是现在想想,这怎么可能呢,春华毕竟是他亲生的妈妈呀,他不可能杀害自己的妈妈。” 雪海的判断都是情感驱动的,他从认定之勤杀人到认定之情不可能杀人,都是自己基于情感做出的判断。 雪海继续说:“怎么?杀春华的是个女的?你们抓到了吗?” 我心里暗暗得意,刘大也没有理他,站起身,宣告对雪海的第三次审讯结束,雪海这时又要被押往暂扣室,他拖着叮当作响的脚镣,移行起来很困难,他不时地求饶刘大:“领导,原谅我之前的谎话吧,实际上我也没犯什么罪,我只是太爱自己的孩子,才做了这么不理智的事情,请你相信我,我今天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实,我要回去,我要回去见我的儿子。” 刘大没有理他,接下来的工作是寻找之勤,这起案件现在曲折成这样,是我万万想不到的,之勤要是找不到,谁敢把雪海放掉,谁能保证雪海这次说的话一定是真的?之勤无缘无故玩失踪,也不代表他一定就是凶手,说不定这扑朔迷离的案情里头,还有我们没有掌握到的数据呢? 但是不管怎样,下一步必须要先找到之勤,事情才好进一步推进,对于案件来说,最好之勤就是终点,不然这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呀。 刘大现在的心情看上去变得很不一样,他鹰一样的眼睛看着窗外,我猜不出此刻他正在想什么,我很少见他这般深沉,这般让人捉摸不透。 第一百零八章 运河24 找之勤的事儿不归我管,刘大手下强人多得是,我离开派出所的时候,看到了黑毅萎靡不振地在派出所停车场上洗车,就招呼了一声:“嘿。” 黑毅看了我一眼,任凭手中的水龙头在不断地流水,我见他好像一点都打不起精神,我说:“怎么没精神了?” 黑毅翘了一下嘴巴,说道:“所长让我把这所有的车都洗一遍。” 我看了一下我的车,蓝白的颜色和火红的警灯看上去都已是焕然一新,知道已经被黑毅洗过一遍了,我说:“谢谢你。” 黑毅委屈地说:“其实昨天一晚我都没睡,为了看住之勤,他们又没给他用手铐,我只好一夜陪他,看他睡觉,可是谁知道一大早他醒来说要上厕所,我总不能不让吧?” 黑毅的眼圈都有点黑了,一夜未眠当然对他影响明显的,我心里有点动容,可是事情总是看后果的,临门一脚没有把握好,全场努力都是白搭,我说:“你应该跟着他去呀。” 黑毅说:“是,这我也知道,可是一大早我却有些困了,困就会让人变得随便,我当时想这小子看上去还蛮老实的,一晚上连个身都没翻一下,就随他去了,可是我的大意却被他利用了。” 我不知道如何去安慰这个冒失的小伙子,我只知道做事情非一板一眼不可,特别是警察这种工作,马虎不得,稍一闪失,就会酿成大错,怎么办呢?洗车算是最轻的惩罚了吧,我说:“你就先安心吧,所长没处理你,已经算是好的了。” 黑毅说:“谁说没有,你还以为他只叫我洗车吗?他已经停止了我的一切工作,雪海案我肯定是没办法参加了。” 我想起那天的玩笑,黑毅还当是认真的,刘大答应他调到刑警队,现在出了这样的岔子,黑毅一定是觉得前途无望了。 黑毅纵身一跳的那种感觉依然萦绕在我的脑海里,不过光凭勇敢解决不了所有的问题,现实总是那么的残酷,去不去刑警队其实不是最关键,重要的是要把当下的工作一件件做扎实,我说:“黑毅,后会有期吧,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不要只做个勇夫。” 黑毅点了点头,好像明白了我对他的期望,他说了声再见,就继续开大高压水龙头,洁白无瑕的水花喷薄而出,把那辆小型皮卡上的泥浆一冲而去,露出了蓝白条纹的警用图案。 我回到了野家坞,已是中午时分,食堂此时已经停了伙,在办公室里吃了个泡面,就去了实验楼,先去取了原先存放在那儿的那几根睫毛,然后走去一楼的电镜室。 为了获得稳定的环境,电镜被放置在一楼,我们的这台电镜室是目前世界上最为先进的电镜,它是一台场发射扫描电镜,可以提供纳米级别的高分辨率图像,功能不是一般的强大,适用于各种材料的形貌组织观察,材料断口分析和失效分析,材料实时微区成分分析,元素定量、定性成分分析,快速的多元素面扫描和线扫描分布测量,晶体晶粒的相鉴定,晶粒尺寸、形状分析,晶体、晶粒取向测量。 平时用得少,都没有很用心去研究,今天偶尔用一下,不知能不能做出结果,我打开了电镜,可是发现我已经不知道如何开始操作这台高级仪器了,怎么办?我心里一阵冒烟,看了看透明塑料袋里的那几根睫毛,心想事情还是不能马虎,要么让慕容哥来教教我吧? 我给慕容哥拨了电话,慕容哥好像在午休,他迷迷蒙蒙地说:“苏三,怎么了?” 我本来想要么算了,大中午的把慕容哥从睡梦中叫醒,真是不该,我说:“要么过会儿再说吧,现在没事。” 慕容哥好像已经回转了神,他声音清晰地说道:“没事,苏三,什么事儿?” 我只好说:“慕容哥,我现在电镜室,电镜不会用了。” 慕容哥笑道:“小事,我马上过来。” 几分钟之后,慕容哥就出现在了电镜室,慕容哥是电镜高手,我以前向他学习的时候,他就已经是高手了,现在想想真是惭愧,人家说少林寺和尚天天是拳不离手,曲不离口,而我现在每天只关注到现场和尸体,这些强有力的工具却没有很好地利用起来,竟然连电镜都忘了怎么操作,拳是天天练了,可是曲儿却没去哼,现在在慕容哥面前一副窘样,真是汗颜呀。 慕容哥已经熟练地取了材,制成试样,放置进电镜的试样台,我就只能在旁边傻痴地看着慕容哥,一会儿,连接在旁边的主机显示器出现了高清的图像。 慕容哥看了看图像,眉头皱了一下,说道:“这份试样是春华的睫毛吧?” 我点点头说道:“是的,这是春华的睫毛。” 显示器上的图片可以看到,睫毛的表面附着了一些晶体,这是放大了一百万倍的图像,慕容哥说:“你看,这是普通放大镜和肉眼无法解决的事情,哪怕是光学显微镜也没办法解决,可是在电镜这里却是小儿科,这些晶体很显然是春华睫毛染色剂的残留,你看,虽然她的睫毛已经在水中被运河的水冲刷过,但是这些小点点也逃不出电镜的神眼。” 我不好意思地说道:“是啊,以往都一心扑在现场,这么好的工具都没有好好利用,真是有愧于这电镜呀。” 慕容哥将现场那份试样放进了试样台,这时在显示器屏幕上也立马显现出了高清图像,慕容哥又皱起了眉头,他皱眉的样子很好看,看上去很可爱,我见他没松开那打结的眉毛,就转头看了看屏幕。 慕容哥说:“奇怪,这份是人行桥横栏上提取的睫毛吧?” 我还不知道慕容哥的意思,老实回答道:“是呀,这奇怪吗?” 慕容哥没有转头,并且用手在屏幕上指了指,说道:“苏三,你看,这份试样睫毛表面反而没有晶体?” 我看了看图,领会到了慕容哥的意思,原来这份睫毛表面没有晶体,我说:“这就怪了,这根睫毛是黏附在横栏上的,是原汁原味的,没有经过河水的冲刷,要是它是来自于春华,应该晶体更多才对呀?” 慕容哥看了我一眼,我也看了他一眼,两人此时目目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分析是好。 第一百零九章 运河25 慕容哥见我没说话,就先说道:“苏三,你看?” 我心里原本对这根睫毛的兴趣不大,原以为是春华留下的,现在出现了这种情况,我只好说道:“本来以为这根睫毛会是春华的,可现在看来,应该是排除了,不是春华的,那又会是谁的呢?” 慕容哥平静地说:“其它人的。” 我回忆起那座桥和桥的横栏,说道:“这个位置也不是很独特,既然不是春华的,那当然是别人的,可是却偏偏是一个女性的睫毛,那么说只是一根无关睫毛?” 慕容哥面对着屏幕,沉思了一会儿说:“不是春华的睫毛是可以确定的,是否与本案有关,那倒不要先着急下结论。” 我见慕容哥这么说,就反问道:“那你的意思,嫌疑人还可能是另外一个女性?春华儿子之勤可是现在一号嫌疑人呀。” 慕容哥还是很平静,他说道:“我没这么说,可是现在一切皆有可能,我们法医一定要从法医技术的角度去考虑案件,侦查的东西看上去都很抢眼,可是最绚丽的烟花往往都只是瞬间的美丽,能持久醇香的还不是我们技术的客观证据吗?” 我有所领会慕容哥的意思,可是法医这块工作,现在除了这几根睫毛,又没有其它称得上抓手的东西,实在是令人苦恼,刘大安排出去的春华双腿的打捞工作到现在也没有任何讯息,难道我只能坐在这里,盯着这几根睫毛? 凌菲在冰店门口蓝色灯光下扑闪的睫毛此时又映入了我的脑海,我忽然想到了一个细节,我说:“慕容哥,这睫毛的断面是不是可以做工作?” 慕容哥疑惑地问道:“什么断面?” 我解释道:“女孩子都喜欢修剪睫毛,你看春华的睫毛和现场的这根都分别修剪过的,这断面是不是可以分析出修剪睫毛的剪刀类型呢?” 慕容哥拍了一下大腿,说道:“这我倒没想到,我试试看,我想起来了,以前有一起案件,一个老头别铁棍打击头部致死,在头部打击创口里提取了软组织,就是用电镜分析出了打击物的残留成分,后来还真找到了同种的铁棍,破了案子。” 我一听这还真是一种可参照的做法,于是说道:“是不是可以同理呢?修剪睫毛的剪刀要是不同,金属的成分也会不一样,在这睫毛的断面上有没有办法检测出来?” 慕容哥用镊子夹起一根睫毛看了看,说道:“睫毛实在太细了,要在这断面上检出剪刀留下的元素,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我笑着说:“你不是总教导我们说一切皆有可能吗?” 慕容哥也笑了笑,说道:“那好,我就试一试吧。” 慕容哥小心翼翼地在那里制作试样,为了不打扰他工作,我就站在他身边,不说一句话,静静地看着。 经过了慕容哥耐心精细的工作,结果还真出乎了我们所料,春华和现场睫毛的断面都发现了不同的金属元素,这不仅进一步说明了现场睫毛不是来源于春华,而且还有一个意外的惊喜,现场睫毛的断面上的金属元素中发现一种钼元素,这种元素在剪刀制作工艺中比较少用,也就是说往后要是有睫毛或是剪刀需要比对,我们已经获得了一个比对的条件。 真是应了慕容哥的话,一切皆有可能,在我看来已经走进绝境的法医工作,此时突然冒出了这么个比对条件,这对未来工作有极大的帮助,不管之勤现在怎样,那是侦查员的事情,我现在手中抓到了这么点东西,再也不怕案情怎么变化。 我惊喜道:“慕容哥,姜还是老的辣,你看你老将出马,一个顶俩。” 慕容哥在分析软件上导出图片,从电脑接口上把图片拷贝了出来,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说:“什么?我老了吗?” 我意识到话有歧义,连忙说:“没老,是说你是老法医,我也经常假冒老法医呀。” 慕容哥得意地笑着说:“这还差不多,不过,苏三,是呀,岁月不等人呀,你看一晃我都老了,可还是孤身一人。” 原来慕容哥也会惆怅呀,还以为他就喜欢一个人呆着,我说:“还正年轻呢,我爸爸那才叫老,我们只是年轻的老法医。” 慕容哥把U盘递给我,说道:“照片到时拷到办公室电脑上,邮箱发我一份,这数据暂时也用不上,说不定什么时候又用上了呢。” 我心想要这条数据派上用场,时机好像尚未成熟,我说:“先保存着呗,到时再说吧,刘大他们现在正在四处搜捕之勤呢。” 慕容哥点点头说:“法医这块,目前就以不变应万变吧。” 回到办公室,我的心里好像有些什么说不清的东西纠缠着似的,想来想去,才想起好像还是之勤的事儿塞在心里,可能是受到现场睫毛的影响,此时让我对之勤的事儿有了一种新的看法。 雪海承认顶罪之后,之勤目前确实是最有嫌疑的对象,可是真的算起来,指向之勤杀人的依据也是脆弱得纸一样薄,无非就是因为雪海那边推演过来的这么一种可能,要是当初雪海没有顶罪这一情节,现在如何看待之勤的嫌疑呢? 现场的这根睫毛,现在已经确定不是春华所留,那么这名睫毛主人和春华之死到底有没有关系呢?可以这么说吧,要是排除了之勤,这根睫毛的主人是不是要升级嫌疑程度呢,但是现在,即使我把一切告诉刘大,刘大暂时也不会对这根睫毛的主人产生兴趣。 可是之勤,你现在到底在哪里?没有之勤,一切都会停滞。就像刘大说得那样,之勤可能会去走极端,在某个阴暗的角落自杀,永远找不到尸体,犯罪分子承受不了心理压力而自杀的事情时有发生,要是这样,我们下一步该如何继续? 之勤还会去向哪里呢?对呀,我忽然想到,他会去找晓月,对于他来说,在家里和妈妈矛盾重重,晓月就可能是他情感释放的出口,现在自己遇到了问题,他最有可能的是会去找晓月,今天是星期六,学校不上课,如果之勤要找到晓月,也只能去晓月家里找吧。 【感谢:苏念华、绝不想戒烟、退役大侠、战龙魂、飞燕、我重是在独自练习】 第一百一十章 运河26 “苏老师,中午没休息吗?”凌菲推开办公室的门,见我靠在椅子上,眼睛茫然地盯着电脑屏幕,就走过来,在我电脑屏幕上看了一眼,随便问道。 我啊哈了一下,说道:“唉,没有困意呀。” 凌菲看了一眼我手中的咖啡杯说:“都是咖啡惹的祸吧?这屏幕上是什么呀?” 我移动了一下鼠标说:“这?是睫毛的电镜图像呀。” 凌菲马上问道:“电镜?这么快?电镜都出图了?苏老师,你下回教教我吧?” 我尴尬地说:“我不会,是慕容主任做的,现在已经确认桥上的睫毛不是春华的了。” 我将春华睫毛上的晶体以及现场睫毛断面上的钼元素告诉了凌菲,凌菲张大了嘴,半天说不上话,好一会儿才说:“这也太神奇了吧,这是真的高科技了吧,以后遇到这种案子,都可以这样子去做嘛,我真没想到,我们研究所还有这种独门武器。” 我应道:“武器还多着呢,就看你学不学得会。” 凌菲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她说道:“我想起来了,既然桥上的睫毛不是春华的,那会不会是晓月的呢?” 我看了她一眼说:“你这什么逻辑呀?思维跳跃也太猛了吧?” 凌菲分析道:“你看呀,现在虽然第一嫌疑人是之勤,我也没话说,可是我们怀疑之勤的原因是什么呢?还不就是因为他妈妈反对之勤和晓月谈朋友吗?” 我知道凌菲的意思,凌菲意思一定是说,既然之勤妈妈反对之勤和晓月往来,那么她反对的是两个人,就是之勤和晓月,之勤可能杀他妈妈,晓月当然也不能排除。 我接着她的分析说道:“所以,这根睫毛就可能是晓月的?之勤妈妈找晓月谈话,晓月推她下水?” 凌菲哈哈笑道:“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我凝神想了一下说:“现在我们手中有这根睫毛,倒是可以多想想,你这样解释起来确实有些道理。” 凌菲叫道:“刘大他们在找之勤,我们可以去找晓月呀,这样不是事半功倍了吗?” 我迟疑了一下说:“那行,我们现在就出发,和刘大他们兵分两路,去晓月家,那你还记得她家的地址吗?” 凌菲自信地说道:“那是当然,我是凌法医,我来开车。” 说干就干,我向慕容哥报告了一下行程,说是要去晓月家看看,顺便发现一些比如修剪睫毛的剪刀之类的工具,还可以了解一点其它情况,慕容哥答应了我的请求,嘱咐我到了晓月家里千万别鲁莽行事,毕竟晓月现在不是嫌疑人。【ㄨ】 我和凌菲出了门,凌菲驾驶着车子缓缓地驶出美人坡,向晓月的家开去。 晓月的家距离明望职业中学差不多有三公里的样子,我们的车子经过明望职业中学,学校的大门今天紧闭,里面看不到一个学生。 一会儿之后,我们就到了晓月家门口,在那附近的一片空地上停好之后,下了车,见眼前是一排农民房,这些农民房现在成了城中村,四周高楼大厦的,可是偏偏在这样的地方留置了一些四层高的农民房,我知道这些房子大多是拆迁赔偿合约谈不拢,原居民不愿意搬走居住,才导致了这种奇观,不过,这些居民收入却不低,将这些空房子都出租给外地来城里务工的人员,每月收取不菲的租金,晓月家就是其中一户租户。 我们找到了房东,问询到晓月家的具体房间号,我们就径直爬到了四楼,四楼的房子都是木板搭建的,看得出来,这幢房子原本只有三层,在三层楼顶又搭出这么一层木板房,廉价租住给一些有需要的人,房东又可以增加一笔收人,但这样的建筑一定是违规建筑,这事儿不归我管,我要找的是晓月。 四楼中间有一条过道,沿着过道两边约有十来户人家,晓月家就在过道走到底的右手边,我沿着过道往里走,两边的房间门都是紧闭的,这个时候,人们都还在外面的工厂上班,他们没有周末的概念,要的是所谓加班工资,真是辛苦的一族呀,我心里感叹道,却忽然想起自己好像也是周末在工作,也不免有点理解了。 晓月会在家吗?快到她家门口的时候,我有点担心起来了,要吃个闭门羹,那就白跑一趟了。 到了晓月家门口时,门也是关闭的,我看了一眼凌菲,然后伸手去敲了一下门。 “谁呀?”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晓月的爸爸?他爸爸有这么老吗?这声音听上去像是有七十岁的人。 我正声说道:“你好,我是法医,过来你家看看。” 那声音又说:“怎么又来警察,刚刚不是才走嘛。” 我猜想是刘大他们来过了,想想也是,他们要找之勤,怎么可能放过这么一条好线索呢? 我解释道:“我是另外的一批,我是法医。” 门“吱嘎”一声开了,眼前是一个白胡子的老爷爷,看上去真的是有七十来岁,老来得女?我心里想。 老爷爷说:“进来坐吧,家里实在太挤,你们就将就一下吧。” 我们走进了房间,四处浏览了一下,房间确实挤得只剩下我们站的地方了,顺眼可见的是两张拼在一起的木板床,要说是两张床吧,只能说中间的那条五六厘米的狭窄缝隙便是分割,估计这就是晓月和老爷爷睡觉时的距离。 我轻声问道:“您是晓月的父亲?” 老爷爷点点头说:“是,我就是她爸爸。” 我又问道:“晓月今天没在家吗?” 老爷爷解释说:“是,她一早出门去了。” 我接着问道:“有事?” 老爷爷见我一直追问,就说:“是有事儿,她,她出门捡垃圾去了。” 我疑惑道:“捡垃圾?” 老爷爷说了一通过去:“我就是一个捡垃圾的,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了,可是现在人老了,不行了,晓月是个乖孩子,她长大之后,就每天也去捡垃圾,不然我们怎么生活下去呀?” 听到老爷爷这么心酸的故事,我心里一阵感动,原来晓月背后的生活是这般的凄惨,我问道:“那晓月的妈妈呢?” 老爷爷瞧了我一眼说:“妈妈?她妈妈是谁我也不知道,晓月就是我从垃圾堆边上捡回来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运河27 我默然地看着老爷爷,晓月的命运真是悲剧,但要不是这出悲剧,她的命运却在十几年前的垃圾堆边上就终结了,也许这就是所谓命运,她遇到了老爷爷,在这个城市的缝隙里艰难地维系了生命,不管快乐与悲伤,起码有了自己的生命和期望。 老爷爷见我没说话,就说道:“想听晓月的故事吧,晓月没有你们这般幸运,这么美丽,但是她却是我的最爱,看着她一天天长大,我仿佛觉得自己的生命有了延续,你们这样的年轻人可能不懂,但是总有一天会懂,我已经年迈了,连捡垃圾的事情都做不了,已经成了废人,可是晓月接上了我的班。” 我见老爷爷的眼里噙满了泪水,就安慰道:“大家生活都不容易。” 老爷爷继续说:“十八年前,我还很健硕,有一次天才蒙蒙亮,我记得天上还挂着弯弯的月亮,在一个垃圾堆边传来了一阵婴儿的啼哭声,我走近了去看,原来是一个长得很可爱的小孩,脐带都还在呢,我想是哪个妈妈怎么这么心狠?我就把这孩子带回了家里,我就一个单身老头,也不管人家闲人闲语了。” “这孩子长得也真是快,不到一个月,她就会对我笑了,现在想想那笑容,还记忆犹新呢,可是现在晓月不太笑了,我知道她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我又不能给她一个好的归宿,实在是对不起她。” “晓月后来到了上学的年龄,因为没有户口,我就到处去跪求,还好,旁边有一所学校收了她,可是我在学习上又没办法帮助她,成绩不怎么样,但是现在上了职业中学,也算是圆满了,再怎么说,以后自己有个职业了,不会像我捡一辈子垃圾。” “要不是晓月,我这晚年的生活就过不下去了,我的身体出了状况之后,晓月这几年就一边上学,一边捡垃圾,变卖的钱都给我抓药了,你看看这些药罐子,都是晓月的辛苦钱换回来的,这孩子懂事太早,这也不好,年级小小的,身上背的东西太重了。” 听完老爷爷的故事,我心里已经哭得一塌糊涂了,可是我知道我今天来这里是工作,不是来听故事的,我郑定地问道:“晓月这几天心情有没有什么变化?” 老爷爷感慨地说:“她最近几天都是那样,好像有什么心事,整天闷声不响,对我不说话,我也不懂她这样的姑娘到底在想些什么,也就没去管她。” 我想起了晓月和之勤那天在桥上的表现,心想可能是感情上的事情吧,这样的年龄,处理这种事情都是比较简单,生起气来,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回过神来的。 老爷爷开始喝中药了,我就把眼光投向了他们的洗手间,我想去看看,那里有没有晓月修剪眉毛的剪刀,我走近了那个狭窄的洗手间,里面还安装了一块小镜子,镜子下边有一张小凳子,小凳子上果然有一把很小巧的剪刀,我戴上手套,把剪刀拿起来看了一下,剪刀非常精致,表面发出一股逼人的寒光,很显然这是一把用料精良的好剪刀,我翻转剪刀,看见了刀柄上有一个英文的商标,就打开手机查了一下同款,发现价格贵得有点惊人,这把小剪刀竟然标价一百八十八,晓月舍得花钱买这么昂贵的小东西吗? 我拿着剪刀问老爷爷:“晓月的剪刀是她自己买的吗?” 老爷爷见我戴着手套,就诧异地问我:“你们今天来了两批警察,是不是晓月在外面犯了什么事儿了?” 我没正面去回答,老爷爷说:“这剪刀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自己买的。” 我看外面天有点快擦黑了,晓月还没回来,就问道:“晓月一般什么时候回来?” 老爷爷看了一下窗外说:“按理应该回来了呀,怎么今天还没回来。” 我看着手中的剪刀,急着要拿回去检验,要是这剪刀检出了钼元素,那岂不是给了我一种可能性? 我对老爷爷说:“这样吧,我要把这把剪刀带回去,检验之后我会还给你们,你看可以吗?” 老爷爷看了一眼说道:“好的,你拿去吧。” 我们离开了晓月的家,迫不及待地往野家坞赶去,在路上我就向慕容哥打了电话,告诉他取回来一把剪刀,而且这把剪刀的品质非常高,会不会也含有钼元素,让他准备好仪器。 慕容哥开玩笑地说道:“苏三,收获是不小呀,想在这把剪刀上出成绩?” 我也半开玩笑地说道:“收获是不小呀,还听了一个感人的故事,不过,要是这剪刀正如所料,那这故事就要变悲剧了。” 慕容哥不解地说道:“是吗?我就在实验室里等你们,你们一回来就把剪刀送到电镜室来。” 我们的车子回到单位时,天已经大黑,我和凌菲拿着那把剪刀,直奔电镜室。 慕容哥见我们来了,说道:“两名黑衣女少侠,深夜奔袭实验室,是为何事呀?” 我把剪刀递给慕容哥,说道:“快做吧,本少侠已经迫不及待了。” 慕容哥不紧不慢地接过剪刀,说道:“没定力,越是迫切的时候,越是要摒得牢,事情不能急,一急就坏事。” 我们在电镜操作台上坐了下来,慕容哥又开始耐心细致地工作起来,我和凌菲也只有观看的份儿了。 慕容哥终于制作好了试样,他把试样送进试样台的时候,我的心里一阵紧张,我不怕出现的结果是排除,我就怕结果是发现钼元素。 要是真有钼元素怎么办?我心里忐忑地想着,晓月要是真成了嫌疑人,老爷爷往日的生活怎么办? 慕容哥准备好了一切,他开启了分析按钮,此时,我背过身去,不敢观看电脑屏幕,最怕电脑屏幕上出现钼元素的图案,可是这不是我所愿就可以的,我感觉到凌菲推了我一下说:“苏老师,这是什么?” 第一百一十二章 运河28 听到这句话,我心里已经凉了半截,我知道这一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转过身来,看到慕容哥的眉头锁得很紧,凌菲像是看到天外来物般盯着屏幕。 我的视线转向了屏幕,一眼就看到了屏幕上钼元素的图案! 我心里一怔,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其实我的心里此时非常矛盾,作为案子上考虑,有新的发现本应该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但是这一起案件,我宁愿这没有出现这一奇迹。 晓月跟在之勤后面爬上运河人行桥的着急样子,晓月在快捷酒店和之勤过生日的想象,晓月在垃圾堆边迎着弯月啼哭的声音,晓月在大街上搜寻垃圾的身影,晓月在那狭窄的四楼木板房里给老爷爷熬制中药的形象…… 一切就像是电影画面,在我面前呼啦啦地飘过,也许我太会想象,晓月的剪刀也许真的只是凑巧,和现场睫毛的主人使用了相同类型的剪刀,不是吗?这种剪刀现在网上随时都可以购买,又不是什么稀罕货,即便价格高一些,总有人买的。 “苏三,你看呢?”慕容哥看了我一眼,问道。 我没说话,凌菲问慕容哥道:“慕容主任,你看呢?这图案就是钼元素吗?” 慕容哥肯定地说道:“是的,和睫毛断面上的钼元素属于同种类型。” 凌菲兴奋地说道:“那不就搞定了?晓月是不是可以升级为嫌疑人呢?苏老师,今天真是太幸运了,你说呢?” 我有点哀伤地说道:“是有点幸运,不过,这含有钼元素的剪刀市面上应该不少吧?” 凌菲分析道:“一把小剪刀呢,要一百八十八,市面上是有不少卖的,可是真正买的人会有多少呢?我的那把小剪刀也就九块九,还包邮呢。除非这是一件什么礼物,只有当作礼品,人家才会不顾价格,买下这么昂贵的东西,我看这把剪刀十有八九是之勤送给晓月的,晓月自己每天捡垃圾,家里还有个生病的老父亲,哪里舍得买这种奢侈品?也只有之勤这种富二代才会有这样的阔气了。” 我看了看慕容哥,慕容哥点点头,表示支持凌菲的看法,我只好说:“那好吧,向刘大报告吧,还不知道刘大会怎么想,刘大要是那边找不到之勤,这条线索或许他也会感兴趣。” 我拨通了刘大的电话,刘大好像在外面什么地方,吵吵嚷嚷的,刘大接通了电话,可是我听见他在那边大声地呵斥道:“消防车怎么才来了一辆呀,这火根本就控制不了!” 我从刘大的电话里听出了那么紧张的气氛,他没有对着我说话,而是在那边指挥工作,我不停地叫着:“喂,喂……”期待着刘大的答复。 慕容哥和凌菲诧异地望着我,我就用手捂住手机的吸音器,轻轻地说道:“那边有火灾!” 凌菲惊叫道:“火灾怎么会让刑警出警?” 慕容哥伸出手指做出了“嘘”声的手势,示意凌菲的声音小一点,我继续对着电话喊道:“喂,喂……” 正感觉刘大不会接听我时,刘大的声音传了过来:“苏三,你们法医准备好出现场,就是之勤和晓月住宿的那个快捷酒店,现在烧起来了,我看凶多吉少,难免有人会出事。” 这个时候应该有住客已经睡觉了,要是疏散不及时,酒店里的人员伤亡会很严重,我一听就急了,对刘大说:“我们要求马上出现场,我们也是刑警,我们要求参加救援行动。” 还没等刘大同意,我就对慕容哥说道:“慕容哥,你看行吗?我们马上去吧?” 慕容哥二话不说,挥手就让我们出了门,他爬上吉普车,招手我和凌菲一起爬上后座,还没系好安全带,慕容哥就把油门踩得轰天响,冲出了法医研究所的大门,车子在门口的坡道上疾驰而去,美人坡迅速被甩在了后头。 我心里惊叹道,慕容哥怎么会疯成这样,他在我的印象里一直都是那种温和沉稳的感觉,可是今天,他驾驶着这疯掉似的吉普车,像是着了魔一样,要让我冷静一下的话,我一定会觉得慕容哥这是在耍酷,而且是终极耍酷。 凌菲的脸上反射着警灯在路边回照进来的颜色,忽红忽蓝,看上去非常怪诞,她的手紧紧地抓住车顶的抓手,她心里一定是非常害怕。是啊,一个连新警培训都还没参加的小法医,上次在追击付明兵的过程中,早已被我吓惨,今天又是慕容哥成了主角,带着我们法医师徒三代,奔驰在这无人的旷野,凌菲,你很惨吧!我心里暗暗地诡笑道。 我想车子开得再疯,那也是慕容哥的事儿,我着什么急,还不如调节一下紧张的气氛,我说:“凌菲,怕不怕?” 凌菲的声音有些颤抖,她说道:“怕?怕的,为什么我们要开那么快嘛。” 慕容哥双眼紧盯着前方被远光灯打亮的柏油路面,六缸发动机在寂静的黑夜里嘶吼着,他见凌菲这样说,就应了一句:“你不知道?” 凌菲大声地说:“我不知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即使我们要去救援,那也需要安全抵达现场才行吧,车子飚得这么疯,要是路上出点事情,不就帮倒忙了吗? 慕容哥见前面一个大转弯,就打转了方向盘,我们的身体朝右斜去,等方向打正之后,他才说:“那家快捷酒店在这个时候起火,你们没觉得有什么蹊跷吗?” 快捷酒店起火会有什么蹊跷呢?我一时脑筋短路,想不起这火灾会意味着什么? 凌菲急忙问道:“慕容主任,想不出有什么问题呢。” 慕容哥斩钉截铁地说:“我猜呀,这起火情很有可能与春华案有关,之勤和晓月前两天在那里住过,现在之勤失踪,到现在还没找到,你们说这火起得是不是有点不正常?” 慕容哥原来是想到了之勤,之勤住过的酒店,我挤出了一点笑,心想慕容哥的思维跨度有点大,我说道:“慕容主任,你说你这跳跃式的判断和法医技术有关系吗?” 慕容哥又加大了油门,语气变得轻松了一些儿,他说道:“有啊,因为我嗅到了现场的尸体味道。”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运河29 我相信慕容哥的感觉,作为我的师傅,他奋战在这个战场上已经十年有余,什么事儿没见过?对于现场的感觉是一个老法医的必备,我虽然也积累了些感觉,但要和慕容哥比较起来,还差得远呢。 好家伙,慕容哥开着快车向快捷酒店飞驰而去,晚上的时间路上车流也明显下降,快要到达的时候,远远的我看到了那边火光四起,浓烟滚滚,看来火势已经相当猛烈了,慕容哥看到前方一个红灯亮起,赶紧打开警笛,呼啸着就冲过了十字路口,街上的车流听到了我们警笛,纷纷开始避让。 我看了一下手机,从野家坞到达快捷酒店门口,总共还没到十五分钟,平时起码得近一个小时,慕容哥把车子停好,我们都立即下了车,先是要找到刘大,断然不能盲动,在火灾现场,任何冲动行为都有可能会付出巨大牺牲,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我见刘大正站在一根电线杆旁边,对着几个侦查员在说着什么,于是就拍了一下慕容哥的手臂,慕容哥转过头,也看到了刘大站在那儿,于是我们三人就急忙往刘大身边跑去。 我边跑边回头看了一下火海中的快捷酒店,此时已经有六部消防车对着大楼喷射水柱,消防员穿着橘红色的制服,正在忙碌地操作着手中的水枪。 “刘大,我们过来了。”慕容哥向刘大作了报告。 刘大见我们来了,就急忙说:“你们这么快就赶到了,很好,我正需要你们分析一下。” 我连忙说道:“怎样,需要我们做什么?” 刘大匆忙地对我说道:“情况有点复杂,你还记得之勤前天住在这个快捷酒店吧?” 我点点头,说道:“是的,我还记得。” 刘大继续说:“没想到之勤到今天那间房都没退,你知道吗?现在就是在那件房间开始起火的,我们访问了服务员,前台反映上午的时候之勤就进了房间,一直没见他出来。” 我心里疑惑道,上午就进去了?这么说,之勤从派出所跑出去之后,就来到了酒店,他来这里干什么呢? 刘大有些遗憾地说道:“这是我们工作上的失误,我们没有想到他仍然会继续入住,我们在其它地方做了很多工作,看来都是白忙乎,之勤本来就是有走极端可能的,可是我没想到他会以这种方式来结束自己。” 在刘大的心里,之勤还是第一嫌疑人,他不知道我已经为他找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可是事情到了如此紧急的时刻,急着分析那些钼元素的事情又有什么意义? 我连忙问道:“那前台有没有提到晓月呢?” 刘大撇撇嘴说:“晓月我们也问过,可是服务员怎么也想不起来,因为之前房间是之勤开的,所以服务员对晓月没什么印象,不敢确定晓月今天是否来到酒店。” 我想起了酒店录像系统,于是说道:“不过,晓月是否来过,可以查看酒店录像的。” 刘大质疑道:“录像?哪里还会有录像?这一把火,什么都没了,之勤住的那个房间隔壁就是保安的录像监测室,主机肯定是一烧而光。” 我有点怀疑地说:“现在能确定之勤一定在房间里吗?” 刘大有点不确定地说:“我也是推测,到了晚上,我们其它渠道都没有查获之勤的信息,就查了旅馆的情况,没想到之勤还没有退房,就转过来看看,没想到也真是巧,酒店起了大火,现在火是从之勤房间开始的,想必有这种可能。” 我心里一阵冷噤,之勤的房间,之勤当然可能在里面,可是晓月一大早出去捡垃圾,到刚才我离开她家的时候,她仍未回家,晓月会不会也在里面? 之勤从早上跑掉之后,就又重新入住了酒店,他一天在里面都在干什么呢?一个人呆在酒店,能有什么事呢?服务员没反映出晓月的入住情况,是因为他对晓月不熟悉,此时,我心里跳出来一个大胆的设想,晓月很有可能也和之勤在一起! 可是两条命呀,我望着熊熊火光包围的大楼,消防员的水好像一点作用都没有,火势没有减弱,不知是不是远处火光传导过来的温度,还是我的内心异常紧张的缘故,我感到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怎么办?我心里此时冒出了一个荒唐的想法,我想进入酒店,去看看之勤的房间,要是他们真在,要是他们还有生的可能,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现在不管谁是凶手,之勤也好,晓月也好,其中一个肯定不是凶手,是无辜的生命,我不想让这无辜的生命陪着一个凶手离开这个世界,况且要是两个人都死去,那么这起案件很有可能永远都无法解释清楚。 我对刘大说道:“刘大,我要进去看看他们到底在不在。” 刘大奇怪地看着我说:“苏三,你没开玩笑吧,这火场进去是九死一生,你没看消防员都不敢进去吗?” 我被逼急了,就直接说出了我尚未考虑完整的想法:“我真的不愿意看到那样的结局,在我心里,我不认为之勤是凶手,凶手很有可能是晓月,现在留在房间里的很有可能是他们两人,而不是之勤一个人,我不愿意看着之情陪着晓月一起死去,我要去救他。” 刘大惊讶地说:“什么?凶手是晓月?你是这样说吗?” 我这回肯定地说:“对,我是这么说。” 我看了一眼慕容哥,慕容哥也点点头,他表示支持我的看法,刘大昂头看了一下天空,说道:“你们法医这是干什么了?晓月怎么突然变成了凶手?” 我急速说道:“我们手中现在掌握了一些数据,时间太紧迫,现在说起来也是不必,我们虽然不能敲定是晓月,但是凭我的感觉,是晓月不会错,尽管晓月在我心中是个好姑娘。” 刘大见我说着一些自相矛盾的话,就没话说了,我继续快速地说道:“刘大,无论如何,我都要走了,我不能说服自己,要是他们俩都死了,这起案件谁还说得清楚?” 刘大没吱声,我从一个侦查员手中夺过一副防毒面具,一边跑一边往自己头上戴,我听见后面刘大和慕容哥都在那里叫喊:“苏三,你不能进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 运河30 已经没有回头的可能了,虽然我听到了刘大和慕容哥在后面叫喊,还有凌菲近乎哭泣的声音,我心已决,此时的我并没有去思考什么伟大的意义,我只想让一个可能蒙冤而去的生命免于涂炭,之勤和晓月,昨天晚上在桥头因爱生怨的一对儿,今天却已经沦陷于火场。 我戴好了面具,呼吸变得有些闷了,深色眼镜也使得视觉变得暗了许多,不过整个火场现在还是非常光亮,况且我还带着勘查用的小手电呢,里面再黑,我也应该是没什么好惧怕的了。 “这位同学,你怎么回事呀!”一个声音在我身边叫道。 我侧头一看,原来是一个正在喷水的消防员,他的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自来水,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里爬出来,他的手紧握着喷水枪,眼睛却死死地望着我,严厉地警告我不要闯进火场。 我已经不顾这些了,没回答他的话,就调转头往快捷酒店的大厅冲进去,一进入大厅,首先感觉到的是一阵热浪向我扑面而来,由于戴着防毒面具,我的面部感受不到热量的冲击,但是我的上半身仿佛一下子沐浴在了热浪滔天的盛夏沙漠,此时,我才体会到他们为什么不让我独自冲进来的原因了,这是要命的活儿。 可是都已经进来了,之勤和晓月就在二楼的客房,只要登上一层,就有希望改变一切,上吗?我在心里拷问自己,真的是拷问,因为我的身体已经本能地产生了惧怕,但是我的灵魂却在抵抗,只要我继续攀上一层楼,就可能会有完全不同的结局。 给我思考的时间其实也只有几秒钟,因为我看到了左手边客房走廊里正有一团浓烟伴着火光向我冲击而来,每个法医都清楚,火场最可怕的不一定是火,而是烟雾,这些烟雾将空气一吸而空,导致人死亡的经常不是烧死,往往最恐怖的是缺氧窒息。 我看没什么可以考虑的了,给自己壮了壮胆,就往楼梯上奔去,转过一个拐角之后,我就来到了二楼,之勤的房间在二楼的二二七,就在我左手边。 我看了看左手边的这条过道,往里走到头也就不过三十多米,现在火势已经被消防员的水枪压下去了一点,我听到楼下广场吵吵嚷嚷的声音,好像是在大叫着什么,我似乎听到杂闹的声音中有我的名字出现,估计是他们意会到我现在的位置,这时,好几支水枪都往我左手边的各个房间破裂的玻璃窗里喷射进水柱来。 我看了看前方,浓烟虽然没有一楼那么浓烈,但是浓烟还是发出了“嘶嘶”的声音,从已经烧毁的木门处往走廊里灌进。 我掏出了手电,打开了电源,向前面照射了一下,走廊过道除了有些污黑的积水之外,倒没什么大的障碍物,我就开始向二二七走去,一路过去,发现大多房间的门都已经烧毁,破破烂烂的尽是不规则的洞洞,二二七会怎样?二二七可是最先着火的,这些门都烧成了这样,二二七还能幸免吗? 我很快就走到了二二七的门口,果然,二二七的木门已经烧掉了大部分,剩下的半截挡不住我的视线,我往里看了看,可是房间里面黑洞洞的,我把勘查手电往里照了照,发现了里面玄关处什么都没有,放眼往前望去,可以看到房间里挂着电视的这一侧,液晶电视已经严重烧毁,塑料的外壳已经被烧毁一空,剩下一些电视内部的金属元件凌乱地耷拉在墙上,液晶屏也碎裂在地面上,可是电视对面的床面情况,完全被玄关遮挡,我一点都看不见。我把视线收回,看了看玄关的右侧,玄关右侧是卫生间,门虽已烧毁,但是也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里面有人吗?要是两人都躺在了床上,那还会有救吗?按照这个房间的烧毁程度来看,我感觉一切都已经太晚,就算他们俩现在在房间里,不被火焰直接烧死,也早已被烟雾夺去了生命,毕竟从失火开始到现在,都近一个小时了。 我推了推门,门紧紧地锁住了,我正要开始踢门,往下一看,门的上半部分正好烧到了快要到锁孔的位置,这岂不是天无绝路?我把手伸进了门上边的破洞,往下摸索了一会儿,定位到了锁的位置,发现门是里面反锁的,我心里一亮,看来房间里面一定有人,此时我的情绪立即高涨起来,不管怎样,我这一趟来得值了。 我迅速扭开反锁按钮,拉了一下把手,门就开了。我推开剩下的半截门,就冲了进去,眼前的惨状令我感到一阵阵心寒,客房里是一张大床,烧得只剩下了碳条构建的空架,席梦思床垫除了金属龙骨和床面弹簧还瘫软在地面,连形状都看不太出来了,就不用说床上的被褥、枕头之类的纺织物了,最为糟糕的是,在这些灰烬里,我没有看到任何尸体的迹象,哪怕是一根骨头都没有。 我心想这奇怪了,既然门是反锁的,那里面应该有人才对呀,不可能没人的。 既然有人,那么再严重的烧毁,人体的骨骼总不可能烧成灰烬,这种开放式的火场,不可能达到殡仪馆火化炉的温度,殡仪馆的火化炉还经常有些骨骼烧不完全呢,况且消防员的主要水力都喷向了这里,房间里这些有效的尸体助燃物,不足以把尸体烧尽。 我看到旁边有一根可能是衣柜晾衣架上烧掉下来的钢管,在床的位置地面上四处拔了拨,除了物体搅拌到地面溅起的水花,没有发现任何尸体组织块。 我正纳闷着,门外面发出了“噼啪”的一声巨响,好像是对面房间里传过来的,我感觉到对面房间的火势正在变大,一定是什么东西正被烧破,发出了这难听的声音。 我正扭头的时刻,忽然看到了黑洞洞的玄关,这才想起还有卫生间没看呢,卫生间里有人吗?我这时都有点急糊涂了,卫生间会有吗?我不应该放弃自己想法的,门锁明明是反锁的呀。 我将勘查手电往玄关照去,走到了卫生间门口,然后又将勘查手电往里面照进去,地面上躺着一个人,头发已经烧焦,衣服只剩下了一些残片,全身皮肤不是焦黑,就是二度、三度烧伤,满身都是水泡,从体型上可以判断,这肯定是一具男尸,我心里想,这应该就是之勤了。 卫生间里满地都是碎玻璃,这应该是卫生间浴室玻璃被高温灼烧之后碎裂在地的,之勤身上却是没有,看来他是在玻璃碎裂之后才来到了浴室。 可是浴室里就只有这么一具尸体,晓月呢?晓月没有来到这里?只有之勤一个人?我开始在浴室里迷糊了起来。 我正在考虑的时候,对面房间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伴着这爆炸声,我看到了一些碎块炸进了我这边的玄关,不好,对面出大事了,我得赶紧撤。 第一百一十五章 运河31 之勤反正已经死了,晓月不知去向,她反正不在这儿,撤吧。 我把头伸出卫生间的门,往房间门外看了看,眼前的情景真是吓了我一跳,对面房间的门都已经被刚才的爆炸整个炸破了,里面不知有什么东西正在熊熊燃烧,我看看一时也没什么大碍,应该不会再次爆炸,于是就冲出了房间门,往走廊尽头的楼梯跑去,此时我心里已无所念,之情的尸体暂时也就不去管他了,既已烧成这样了,只能等到火场完全灭火之后,再统一处理了。 左手边的房间由于消防员水枪的水柱无法企及,火势开始旺盛起来,一个个房间的破门向外吐着火舌,我迅速地沿着楼梯离开了二楼,冲到了一楼,一楼的火势已经完全得到了控制,前台的台面毁塌在地,几台电脑和监控屏幕都早已碎裂,心想要在火灾现场拿到监控录像,看来只能是痴人说梦的事儿了。 我迅速地冲出了大厅,一到室外,我就扯下了头上的防毒面具,扔在了地上,我感觉自己就要死去,酒店里的氧气含量实在是太低了,我大口地呼吸着,跑到一个消防员身边,从他的消防枪上挡下一些水,洗了洗手,然后双手捧了一些水,往自己脸上泼去,脸上顿感一阵清凉,有种久旱逢甘雨的感觉。 慕容哥他们见我出来了,就赶紧跑了过来,慕容哥关切地问道:“苏三,你没事吧?” 我踹着气说:“还好,就是里面实在太热了。” 慕容哥既是安慰又是责备地说道:“没事就好,下次可别干这种鲁莽的事儿了。” 凌菲也在一边抱怨地说道:“苏老师,这太危险了,你看你都快成黑毅了。” 我想起了黑毅,黑毅那纵身一跳的感觉实在太棒,虽然我没有亲眼目击那一刻,可是那“噗通”一声,他的身体进入运河的瞬间,那声音却已经深深地映入了我的脑海,黑毅确实是个冒失鬼,可是没有像黑毅这样的果敢勇气,又怎么去证明原本只是猜想的东西呢?凌菲说我都快成黑毅了,是在抱怨我做了过于冒险的事情,可是我不这样做,又不能说服自己的内心,我并不是要去逞强邀功,我只是需要说服我自己。 刘大“嘿嘿”地笑了一下,可能是见我这样子实在没话说,他摇摇头,嘴里嘟囔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我抹干了脸上的水珠,对刘大说:“刘大,上面的情况,并不是我所想象的那样,房间里只有之勤一个人。” 刘大见我提到楼上的事情,就开始发问了:“那之勤现在怎样?” 我沉寂了下来说:“还能怎样,都已经快成木炭了,全身都是水泡,早已烧得一塌糊涂。” 凌菲急忙问道:“没有发现晓月?” 我进一步解释道:“是啊,只有之勤一个人,晓月没在房间里,看来有些情况还比较复杂。” 刘大看了看火势渐渐平息下来的大楼,说道:“等火灭了再说吧,上面每一个房间都要好好搜寻,这起大火损失一定很大,不要再出其它人命就算万幸了。” 刘大见我没说话,就继续说道:“之勤一个人在房间里,正如我的所料,我还是考虑之勤畏罪自杀,这家伙怎么可以这样,自己要走,也不能让人家陪着呀。” 我补充说道:“其实人的心理既复杂又简单,一个人要走,他也许想了很多才做出的决定,但是他要走的时候,就没考虑过他的行为会给人家带去多大的痛苦和损失,不过,刘大,现在情况还是不明朗,我还是觉得晓月怪怪的。” 刘大瞪大了眼睛,说道:“你都自己上楼去看过了,只有之勤一个人,晓月要是凶手的话,要自杀的应该是她呀,最多也许是之勤陪她一起死,但是现在之勤死了,晓月到哪里去了呢?你说对不对?” 我想起了睫毛的事儿,就说:“但是,我们在电镜里发现了……” 还没等我说完,刘大就打断了我的话:“电镜发现钼元素的事儿,慕容主任已经向我解释过了,不过,我觉得这要在什么阶段的,现在楼上要是没有之勤的这一招,我可能还会考虑一下,现在明摆着之勤知道自己罪责难逃,或者是心怀谴责,才走到了极端。” 我见刘大很坚定,就不想很固执,我说:“也是,不过……” 刘大强势地对我说:“不用说什么了,苏三,你看你全身都是碳灰,你还是先回去洗一洗吧,这里有慕容主任和凌菲在就可以了。” 我看了一下自己身上,警服已经变得污秽不堪,甚至还有些地方可能是被火星灼烧到了,留下了好几个破洞,我不禁笑道:“哎,真是一点形象都没有了,那我先走了,过会儿我会回来的。” 刘大笑了笑说:“苏三,你看你又死心眼了,你还行吗?” 我点点头说:“不是说苏法医是铁打的吗?” 我来到了车上,爬上车,发动了车子,向单位开去。 车子缓缓离开了现场,往野家坞方向开去,这里距离明望职业中学也就一个街道间隔,车子驶过学校围墙之时,我忽然想,刘大有刘大的感觉,我苏三也有自己的现场体会呀,晓月夜黑未归,这不是明摆着是个可疑的地方,要不再去晓月家看看? 想到这里,我改变了车子的方向,向晓月家开去,反正也就十几分钟的距离,要是晓月现在还没回家,那问题就更大了,我忽然想,要是晓月现在在家里,我怎么办? 我一边开着车,一边在想着这个问题,是把她带到派出所去审问,还是直接告诉刘大?刘大一定不会理我呀,这可怎么办? 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到了晓月家楼下,我下车就往四楼奔去,此时四楼已经不像白天那么寂静无声了,很多户人家的门都开着,房间里传来一阵阵电视声音,伴随着一些安详的笑声,是的,他们虽然生活在这城市的缝隙里,可是他们的内心是祥和的,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看到我往前走去,探出了脑袋,惊奇地望着我,口中在哼的儿歌戛然而止。 我走到晓月家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听到了里面拖鞋“窸窸窣窣”拖地的声音,我知道马上有人来开门了。 门开了,探出脑袋的还是早上那位老爷爷,我心里有点感到不妙,我问道:“晓月回来了吗?” 【感谢:阿生、迷之企鹅、勇敢了太久、那年那伤、双面人,再次致谢:退役大侠、洗手间门神、我重是在独自练习、小卓卓】 第一百一十六章 运河31 “没有呀,晓月到现在都没有回来,我都急死了,警察姑娘,你能不能帮我找一下呀。”老爷爷焦急地说道。 我心里大吃一惊,莫非事情真的像我所料的那样? 我脑子里快速地转了一下,之勤死在快捷酒店,他最后是死在了卫生间里,卫生间里到处都是碎玻璃,但是之勤身上并没有,说明之勤是在浴室玻璃破碎之后才来到卫生间的,而浴室玻璃是因为焚烧高温导致破裂的,那么就是说,当火烧起来的时候,之勤一定还能在室内活动,当温度越来越高时,或许因为什么原因,他才从客房内转移到了卫生间。 之勤为什么可以活动,而不去打开客房的反锁呢?只要他打开那把锁,他就有可能逃出火场,所以显然他是真的不想再活下去了,那么他反锁的意义无非就是不想让人从外面打开房门,使他得以救治,我懂了,之勤是死意已决,这是非死不可的决心。 晓月呢?晓月白天到底到哪里去了呢?她会不会和之勤在一起呢? 我心里开始左右盘算起来,晓月要是原本和之勤都在酒店客房里,那么为什么之勤纵火之后,晓月却不在了呢?难道是在晓月走之后,之勤才下的决心?也不对呀,晓月要是走了,晓月现在会去哪里呢? 我把头朝老爷爷的室内转了一圈,发现确实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我冷静地对老爷爷说:“这样呀,晓月这孩子,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呢,我会通知派出所帮忙找的。” “那就谢谢你了,警察姑娘,没有晓月,我一天都度不过去。”老爷爷不停地咳嗽着。 残酷的现实就是晓月现在尚未现身,这个看上去有些阴郁的姑娘,背负着沉重的生活负担,背负着巨大的心灵压力,现在到底去了哪里? 我告别了老爷爷,从四楼下来,回到了车子上,靠在柔软的驾驶室靠背上,我往前看去,此时的夜空是迷茫的黄霾色,晚上城市未眠的灯光使得夜空变得扑朔迷离。 我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现在看来,运河人行桥横栏上提取到了一根睫毛,睫毛断面的钼元素和晓月家的剪刀中含有的钼元素正好吻合,而且这睫毛已经排除了春华所留,考虑到关系的特殊性,也就是说可以考虑为这是一根来自于晓月的睫毛。 如果睫毛是晓月的,那么就是说晓月是推下春华的凶手,晓月为什么要去杀害春华呢?无非就是这么一种可能,春华反对之勤和晓月来往,对了,春华在死前的头一晚和之勤大吵过一次,第二天会不会去找晓月呢,时间上好像也没什么很大的矛盾,发案的时间刚好是上午放学的时间,要是这个时候春华把晓月叫出学校,来到了这座桥上,晓月就有可能趁此机会下手。 晓月是凶手的话,按照刘大的逻辑,要畏罪自杀的应该是晓月呀,怎么现在死掉的却是之勤呢?我怎么也想不通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我总觉得整个白天,晓月和之勤应该是在一起的,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后来就变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不管怎样,之勤已经死了,只要找到晓月,一切自然就会明白,不管是我的分析是正确的,还是刘大的感觉是对的,都不重要了,找到晓月,从她那里就可以了解到更多的信息,一切都会迎刃而解,我心里这样想着,转动了发动机的钥匙,车子“突突突”地启动了。 我一踩油门,车子就离开了晓月家,还是回到单位去换身衣服再说把,我心里想道。 车子第二次经过了明望职业中学的围墙,我看了一眼学校,好像灵感又闪现了一下,要是春华确实是晓月推下去的,她也许会把这件事对之勤说,之勤听到这个消息也一定会很生气,毕竟那是他亲妈呀,对了,那天晚上之勤和晓月吵架,之勤不理晓月,会不会和这件事情有关? 我下意识地踩了刹车,调转方向朝明望职业中学的大门口开去。 我知道了,之勤不理晓月,根本就不是其它的原因,很有可能就是因为晓月做了不该做的事儿,之勤心里清楚他妈妈已经被晓月推下了人行桥,所以那天晚上当我告诉之勤他妈妈去世的消息时,他并没有感到十分的震惊,他撒谎说头一天是在家里住的,其实就是为了掩饰这一切,让警察听起来没有什么异常。他今天从派出所跑掉,刘大认为他是负罪潜逃,实际上他很可能就是要逃出去找晓月,我心里忽然一惊,他会不会已经把晓月杀了? 我在明望职业中学门口停好车,学校里除了几盏路灯发出昏暗的灯光,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我坐在车上,没有很快下车,因为我的脑子里不停地在设想着各种可能性。 要是之勤杀了晓月,我冷静地想了一下,最好的地点应该就是在快捷酒店的客房里,之勤因为对晓月的行为不满,把晓月约到酒店,先杀掉晓月,然后自己自杀,这是一般的剧情,这种案子去年就有一起类似的。 可是现在这样的结果并没有发生,所以剧情一定不是这样的,那么是晓月把之勤杀了,然后自己逃离现场?好像也不太可能,之勤在死前是完全有能力逃出现场的,可是他没有。 不管怎样,晓月是不在酒店里,依我直觉,晓月白天是和之勤在一起的,现在去了哪里?我又一次感觉到自己小小的脑袋都要想破了。 我走下车,关好车门,无意识地往学校大门东侧的人行桥走去,学校门口其实很美,我抬眼往上看了看,婆娑茂密的一片小树林真是难得,地面上铺设的是做旧的石板路,走在上面好像可以感受到这千年运河的古韵,这些路,这鞋桥,这些河,这些人生…… 我往桥上慢慢地走去,狭窄的桥面往上延伸,我抬头仰望桥顶,发现一个人影站在那儿,双手扶在桥的横栏上,我的心脏忽然“嘭嘭”地急跳起来。 “晓月!”我试探着叫了一声。 那人影向我这边转过了头,我模模糊糊地看清楚了她的脸,果然是晓月,浓浓的夜色包围着她阴郁的眼睛。 第一百一十七章 运河32 正当我不知所措时,晓月一句话没说,她的身体往前倾去,我知道了她要做什么了。我心里此时也完全明白了,看来推下春华的真的是晓月,她要以同样的方式来结束她自己的生命,来洗去自己犯下的罪孽,我拔腿就往上冲去,一边跑一边朝晓月叫道:“晓月,你不能下去!” 可是事情不是按照我的意想在发展,晓月的前半身已近探出了桥的横栏,我真恨自己的双腿不能再跑快那么一点点,我距离晓月只有三米左右了,晓月的身体却已离开了桥面,迅速地朝运河坠去,我大叫一声:“晓月!” 之后,我听到了“噗通”一声,河面上传来了一声落水的声音,要是没有黑毅的那次实验,这次的声音也许刚好可以印证船员小伙子的说法。 我冲到了横栏前,低头往河面上看去,河面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漩涡,晓月的身体已经不知了去向,我双手握在横栏上,不停地摇头,无助地看着河面。 跳下去?我心里忽然产生了这么一种近乎疯狂的想法,我往下看了看这十米的高度,可是三层楼的高度呀,相当于在四楼往下跳。 一阵风从身后吹了过来,把我的头发吹乱,头发肆意地在我脸颊上飘洒,我一下子好像从梦境中醒来似的,打了个寒噤,看着摇晃的河面,心里感到一阵害怕,真的是不敢,我心里对自己说,这不是我的错,我是想跳下去的,要是不下去,晓月一定是要死掉的,如果我下去,说不定还可以把她救起,但是我也想到了一种可能,晓月要是在水里紧紧地抓住我,我也将和她一起死去。 风继续吹来,深秋的夜晚已经没有炎热的感觉,稍稍使我振作了一下,我站在河边,眼巴巴地看着河水将晓月吞没。 看着离我远远的河面,心里完全丧失了跳下去的勇气,我想到了黑毅,黑毅的那一跳,是那么的果敢,事情总是那么的现实,要不是自己去体会一下这种非跳不可,又怎么会理解别人的心境呢? 我望着河面上的漩涡正在变得平伏,眼睛一阵潮湿,我知道之勤和晓月的故事即将随着这个漩涡的消亡变成了历史,这是一个心酸的夜晚,我历经一切危险,冲进火场去救他们,可是谁能想到故事还是回转到了这条吞噬了千年历史的运河。 忽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身旁,我心里一惊,慌忙转身一看,竟然是黑毅! 一看到黑毅,我仿佛在漆黑的夜空里忽然看到了启明星,我叫道:“黑毅,怎么是你?!” 黑毅没说其它废话,他说:“苏法医,是我。” 我此时已经没有其它任何的办法,黑毅就是唯一的救星了,我立刻说道:“晓月跳下去了!” 黑毅看了一眼河面,漩涡正在收起最后一圈涟漪,他指了指河面,问道:“是这里吗?” 我点点头,黑毅伸出双手,身体优美地往前一纵,就跳了下去,这回我是亲眼看着黑毅像一个跳水运动员正在十米跳台上比赛一样,纵身一跃,在夜空中划出一条美丽的弧线。 随着黑毅的身体落水,我又听到了一声“噗通”声,这声音是那么的清脆微弱,完全不像刚才晓月落水时的声音,黑毅是跳水冠军,他这美丽的一跳,一定可以拿到高分。 黑毅沉没进了水底,水面上的小小漩涡很快就变得平伏,我在桥顶,除了祈祷,也只能是祈祷了,我意识到黑毅的危险,要是他一个人,那肯定不会有什么事儿,但是他现在下去是要去营救一个死意已决的凶手,要是被晓月困在水里,他一定有危险。 我掏出手机,马上连线刘大,向他简单地报告了现在的状况,刘大吼叫道:“我们马上过来,苏三,你在那里盯牢,运河派出所的巡逻艇也会很快过来施救!” 我把手机塞进口袋,两眼望着静静的水面,心里不停地在祈祷,希望黑毅早一些露出水面,每一秒钟的后延,都会增加风险。 正当我焦急盼望的时候,水面上露出了一颗脑袋,我一看,是黑毅,我激动地叫道:“黑毅!我在这!” 我知道黑毅从水里刚出来,需要定位自己的位置方向,我这样大叫一声,黑毅应该会立刻定位好方向,黑毅朝我这边看了一下,大叫道:“没有看到呀!” 我一听没有发现晓月的踪迹,心里更是急了,只能孤注一掷了,我叫道:“你还行吗?要么再试试看?” 黑毅二话不说,一个猛子又扎入水里,此时的我除了焦急还是焦急,我朝运河远处看看,希望能早点看到运河派出所的巡逻艇朝这边奔来,可是运河河面上什么都没有,可能是夜深了,连货运船只都没有。 我心里真是焦急死了,静静地等待奇迹出现,希望看到黑毅带着晓月浮出水面,我掏出勘查手电从桥顶上往下照射,竟然还有点效果,水面上出现了一个光圈,虽然亮度不是那么强,但是起码比之前亮一些了,能有多少帮助就给多少帮助吧,手上的资源也就只有这么一把手电。 忽然间,水面上冒出了一颗脑袋,我一看,好像不是黑毅的脑袋,是晓月!我心里暗喜。 接着黑毅的脑袋也浮出了水面,黑毅托着晓月,晓月看上去已经昏迷,看来她是已经有溺水的征象了,要不及时抢救,可能就有危险。 远远地我听到了巡逻艇的汽笛声,我往前看去,巡逻艇闪着警笛飞驰而来,看来运河派出所已经得到了刘大的命令,朝我们这边赶过来救援了。 我举起手电筒朝巡逻艇的方向打出了警示信号,巡逻艇也给我回了信号,我继续不停地发出信号,直到巡逻艇到达黑毅的位置,巡逻艇的速度迅速地减慢,慢慢靠近黑毅,扔下了两个救生圈,船上立即跳下两个民警,游到了黑毅他们身边。 第一百一十八章 运河33 见巡逻艇的人先是将晓月弄到了艇上,然后把黑毅也推上了艇,我才大舒了一口气,这下子一桩事情总算是完美了,想想自己一天的奔跑,终于有了结果,心里像是一块石头落了地,放松了许多。 上午我去晓月家发现了剪刀,回到单位检出了钼元素,接着我又冲进了火场去救之勤和晓月,未果,再次回到晓月家,又未果,最后竟然在这人行桥上神奇地遇见了晓月,晓月坠河,黑毅相救,这真是一种命运的安排,安排我苏法医和晓月到底是要狭路相逢的。 我听到了一阵急促的奔跑声朝桥上袭来,我转头一看,原来是刘大、慕容哥、凌菲,他们后面跟着一群荷枪实弹的刑警,看来刘大已经对晓月改变了看法,不然他不会为了对付一个小女生,带上这么多的刑警。 刘大跑到了最前头,他气喘吁吁地说道:“嗨,苏三,情况怎么样?” 我挪了挪嘴巴,说道:“你看吧,运河派出所的人还真快,黑毅已经上了巡逻艇了。” 刘大急切地问道:“晓月怎么样?” 我回答道:“看来还是有些不好,上船的时候是不会动的,估计是昏迷过去了。” 刘大急得直跺脚,连忙掏出手机,在屏幕上拨着电话。 “喂,黑毅,晓月怎么样?”刘大对着电话问道。 估计是没有得到满意的答复,刘大继续说:“黑毅,无论如何,你都要救活她,一边人工呼吸,一边送医院,你听好,你的刑警考核就看你这次能不能成功了,成功了就到刑警队去报到,不成功就算我不认识你。” 我听到刘大这么说,心里百感交集,黑毅这小子确实是个冒失鬼,但是像他这么果敢的人,真是一棵不可多得的刑警好苗子,我可以坚信,要是他刚才在火灾现场,他一定会和我一块儿冲进火场的,这样的小伙子,刘大怎么会舍得错过呢,我在心里深深地为黑毅祝福,希望他能够救活晓月,这也是案件的需要。 巡逻艇往码头疾驰而去,警灯规律地旋转着,红色的光把运河河面照得通红,我仿佛看到了黑毅正在船上努力地给晓月做着人工呼吸。 慕容哥第一次到这座桥,凌菲一边跟慕容哥在窃窃私语,告诉慕容哥这两天在这桥上发生的故事,我也将刚才的所见原本地告诉了刘大。 风吹拂着秋夜,夜已经深了,我们突然都沉寂了下来,遥望着正在运河弯道消失的巡逻艇,被巡逻艇快速行驶切开的河面正在慢慢合拢,像是着千年运河刚刚讲完一个故事,现在正在关闭它的嘴巴,可是晓月的故事还是生死未卜。 慕容哥这时说:“刘大,为了很好地配合审问晓月,我们的尸体要马上解剖。” 慕容哥又转头对我说:“苏三,你今天实在太辛苦了,这样吧,今天的尸体就由我和凌菲去解剖,你就先回去休息吧。” 我立刻表示反对,不肯就这样罢休,我说道:“慕容主任,我苏三可是铁打的不坏之身,我要和你们一块去。” 刘大这时见我这般任性,估计心里头也为我考虑,他抛出了一句话:“苏三,既然你一定要参战,我就给你一个选择吧,我现在要去医院看晓月,你看你是要和慕容主任一块去解剖呢,还是和我一块去审问晓月?” 我心里是知道刘大一定是体谅我,他知道解剖是一件劳神费力的工作,现在给我这样的选择,显然就是给我减负,毕竟审问的事儿有刘大在,我只需听听看看就可以的。 我心里有点矛盾,我真的是想去审问晓月,晓月是我挖出来的线索,还有就是我想第一时间知道晓月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她为什么要去做这些事儿。 我犹豫地看了看慕容哥,慕容哥读懂了我的心思,就说:“苏三,那,要么你还是跟刘大去吧,再说,我解剖的结果到时也可以即时地和你沟通,帮助你们审问。” 我还没说话,刘大就说:“苏三,你看就这么定了吧,审问晓月最好还是有法医在场,因为一定会涉及到一些专业问题。” 我知道他们都是爱护我,怕我今天操劳过度,我也就不客气了,我说:“那好,我就跟刘大去了。” 我们离开了桥,分别向不同的方向开去,在去往医院的路上,我靠在舒适的靠背上,闭上了眼睛,想临时清净一下,可是晓月往桥下跳去的片段不停地在我眼前跳动,这姑娘一定是从小被阴影蒙蔽了心灵,经不起挫折的打击,才走出这么一条弯曲的人生道路。 车子到了医院之后,在急诊室的门口我们遇到了黑毅,看到黑毅苦涩的脸,我心里一沉,以为晓月还没醒过来,我问道:“怎么样?” 黑毅苦涩地笑道:“在巡逻艇上,晓月就醒过来了。” 我心里一亮,脸上马上转了晴,我说道:“那你,怎么这般鬼样?” 黑毅还是那么苦涩,他说:“可是,人工呼吸,我做的,可我,我初恋都还没有过呢。” 我一怔,不过马上意识到了黑毅的意思,不就是对晓月人工呼吸的事儿嘛,我拍拍他的肩说:“不过,这刑警资格证可是到手了。” 黑毅立刻转了笑脸,他很殷勤地看着刘大,希望得到刘大的说法,刘大对他说:“明天就去刑警队报到吧。” 黑毅一个立正,向刘大敬了个礼,大声回答道:“是!” 我们走进急诊室,见晓月躺在病床上,洁白的床单,洁白的薄被,把晓月衬托成了中心,晓月看上去还是那么的阴郁,我们进去的时候,她眼都没抬一下,我心里顿时产生了一些怜悯。 刘大走到晓月的身边,急诊医生说:“你们问吧,病人好像体征还好。” 刘大对医生说了声“谢谢”,就在床边坐了下来,开始问道:“晓月,我是刑警队长,现在向你问话,你要如实回答。” 第一百一十九章 运河34 晓月终于抬起了眼睛,其实她的眼睛很大很亮,像是一轮圆月,可是这月亮怎么看都是沾了霾气。 晓月胆怯地看着刘大,一句话都不敢说。 刘大也看着晓月,我知道刘大习惯于用他鹰一般的眼睛盯着嫌疑人,多少心理素质不够好的嫌疑人,就在他威严的紧盯之下,直接就奔溃了的。 晓月瞟了我一眼,又把视线转向了刘大,颤巍巍地问道:“你们要我讲什么?” 刘大威严地说道:“就从春华说起吧。” 晓月突然哭了起来,两只眼睛不时地落着泪,我想起了老爷爷那双渴望的眼睛,竟和晓月有几分相似,是啊,常常说,血浓于水,但养育之恩更浓于水,晓月是老爷爷从襁褓中一个人把她带大的,不像才怪呢。 晓月终于开始诉说她的故事了,她说:“那天早晨,我像往日一样早早地来到学校,在校门口遇到一个女人,她说她是之勤的妈妈春华,我心里顿时有点慌,因为我和之勤这样的年龄谈恋爱,一般家长都会反对的,之勤妈妈对我说,上午放学后要找我谈话,约好在桥顶上见面。” “我第四节课一结束,就来到了桥顶,果然,她一看到我,就说以后不要勾搭她儿子,我争辩说是之勤先找我的,她说你们这些穷人的孩子好的不学,尽知道往家境好的人家里钻,真是不知廉耻,我觉得之勤妈妈怎么会这样,之勤本来就是先找我的。” “我和之勤都是寂寞的人,心里有着大包袱,之勤平时在家里没人爱,天天被她妈妈骂。我呢,家里穷得徒有四壁,爸爸还每天让我去捡垃圾,在外面偶尔会遇到同学,我真的丢尽了面子,我不知道爸爸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爸爸年纪都那么大了,爸爸说妈妈一生下我就去世了,我也不知道什么叫爱。” “就这样,我和之勤算是同病相怜吧,我们相爱了,我知道在大人的眼里,这样的年龄是不好恋爱的,可是我们就是相爱了,之勤对我很好,经常会送我一些精致的小礼物,今年情人节的时候,他送我一把精美的小剪刀,我从来没看过那么好看的东西,我就每天用它来修剪睫毛,因为之勤说我的眼睛是天空中最亮的星辰。” “之勤妈妈威胁我说,要是以后再和她儿子来往,就把我推到河里去,我一看那运河流淌的河水,吓得都哭了,我真的很委屈,整个世界都没有爱,我和之勤这小小的爱为什么都不可以有。” “之勤妈妈见我不理她,就推我的肩膀,我以为她要推我下河,我连忙用手紧紧地抓住横栏,她骂我说,别小小年纪就学坏,她说我给她儿子做小妾都不配,我也只知道哭,什么话都辩解不了。【ㄨ】” “后来,她说我不说话就是反对她,她说要教训我,真的要把我推到河里,她硬是要把我的手从横栏上拉下,我知道她这样的女人,真的有可能说到做到,双手就抓得更紧了。” “没想到,她突然呀的一声,身体歪了一下,我就是趁着这个时机,推了她一把,没想到,她往前一倒,就掉进了河里,这时刚好有一艘船经过,我看到河面上翻起来两条腿,知道之勤妈妈肯定死了,我正想跑,看到地面上有一只鞋子,知道刚才她是崴了脚了,不然今天死的就是我了,我捡起鞋子就往河里扔,然后就跑回了学校。” “整个下午我都不敢说一句话,之勤见我不说话,就来好言劝我,我都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情告诉之勤。” “我心里惶惶不可终日,到了放学的时间,之勤告诉我,说今天是我十八岁生日,他在学校旁边的快捷酒店开了一个房间,要给我祝福生日,我一开始很反对,可是我心里有这么个结子,实在是无处倾诉,就和之勤去了酒店。” “之勤给我唱了生日歌,他叫我闭上眼睛对着生日蜡烛许愿的时候,我流泪了,因为我杀了他妈妈,我对之勤说出了中午发生的一切,之勤当时就傻在了那里。” “后来,我们相拥哭泣,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之勤说警察一定会找到尸体,要是警察找到尸体,就一定会找到我,我就会被判死刑。我当时非常绝望,我想去自首,可是我又想到了家里那个每天喝药的爸爸,要是我死了,爸爸由谁来照顾呢?之勤说我不能死,让我走一步看一步。” “第二天,我们继续装着没事儿,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可是放学的时候,之勤说还是不回家,我就夺了他房卡,后来我们在桥上遇到了你们,没想到你们并没有怀疑我是凶手,我和之勤都暗暗庆幸。” “今天早晨,我正要出门去捡垃圾,突然之勤出现在我家门口,他说警察已近开始怀疑他是推他妈妈下水的凶手,他说这是好事,这样警察永远查不出真相。” “后来,我们又来到了酒店客房,在那里煎熬了一个白天,之勤的心情也发生了好几次变化,他说最终警察还是会查出真相的,与其让我去死,还不如将计就计,他给我顶罪,我说先挺着吧,警察是不会知道真相的。” “到了天快黑的时候,我想先回家去,给我爸爸熬药了,可是当我到了家门口的时候,我看到了一辆警车停在了我家门口,我知道我的事情一定是败露了,我惊慌失措地跑回酒店,想要和之勤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可是等我到达酒店客房的时候,之勤已经反锁了房门,我看到了烟雾从门缝里飘散出来,之勤跟我说他就这样一个人走了,要我记住,这一切都是为了我,我哭了,我不停地敲打着房门,要之勤开门,可是之勤再也不说话了。” “我知道之勤是要烧死自己,让警察怀疑他才是畏罪自杀的凶手,我看到烟雾越来越大,之勤也不再说话,我就跑离了酒店,我没地方可以去,家里正有警察在盘问爸爸,我再也不敢回家去,我就徘徊到了学校门口,呆呆地坐在了那里。” “我在那里想,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害死了之勤妈妈和之勤自己,我还有什么理由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之勤,我活在这个世界上也失去了意义,我左想右想,又想到了我患病的爸爸,可是左手是之勤,右手是爸爸,我怎么办?” “后来,我走到了桥顶,望着河面,我想到了之勤妈妈被我推下去的那一幕,河面上翻起两条腿,实在是太可怕了,我不敢往下跳,可是后来……” 晓月看了我一眼,我知道她是想说,后来,他听到我叫她了。 晓月继续说:“可是后来,我听到了你叫我,我知道我的末日到了,我不自己走,警察也不会放过我,我就跳下了河。” 晓月说完这些,早已变成了泪人,她的床单都湿了一半,面对一个犯罪嫌疑人,我能去安慰她吗? 第120章 火车1 作为法医,解密了现场,解密了尸体,给死者做了代言,让沉冤得到清洗,没错,这本来可以带给我极大的成就感,但是今天我却一点都没有,善良的背后,弱小的背后,颤抖的灵魂,绝望的夜空…… 睡不着也是自然,午夜,不,是凌晨,晨曦已经偷偷驾临,我拉上厚厚的双层窗帘,将我家的客厅包裹得严严实实,今夜,我想将自己封闭,要学会将这些不快都统统忘却,因为这是我的职业,接下来的路还有很远,很远,未来也许马上就会有更加残酷的现实,正在未来向我逆袭而来,接招吧,苏法医。 不知不觉我进入了梦中,我梦见了美丽的花园,看到了之勤和晓月在这个美丽的花园里快乐地生活,快乐地成长,也许晓月所说的那些孤单寂寞,在这个异界里都不存在。 当我醒来的时候,星期天已经结束,因为我已经错过了整个白天,真的夜晚已经来临,我拉开了紧闭的窗帘,窗外已经是万家灯火了,今晚的夜空不错,还可以看到远处的星星,我想起了之勤对晓月说的那句话:你的眼睛是天空中最美丽的星辰。 本来是多么美好的温馨,却让运河夺去了一切,运河依然沉默不语,可是人世间已过千年。 我看了看来电记录,妈妈打了我两个电话,一个是上午的,一个是下午的,都被我的静音阻挡,妈妈一定是急死了,我拨了回去:“妈,有事吗?” 听得出来,妈妈有点不悦,她说:“苏三,怎么回事儿?几个电话都不接,你在解剖尸体吗?” 我手里不停地在转着一把梳子,说道:“妈,哪里呢,我在家睡了一整天。” 妈妈不信地说:“什么时候见你有这么幸福了?不出现场,还睡一整天,你睡觉就不接我电话了?” 妈妈还是表示了不高兴,我连忙解释道:“没有了,可是我昨天熬了通宵呀,好不容易搞定了一起案子。” 妈妈才说:“就是嘛,我说哪有这么好的事儿,苏三,你这样下去可不行,单位太忙了,看你什么时候才能再找到男朋友。” 我气呼呼地说:“妈,你怎么又来了,不是都说好了,今年就别提这事儿了。” 妈妈反对道:“我什么时候跟你有这种约定了?你这样下去怎么办?要不,你就别干了,到我公司里来,反正你迟早总得把我这个位置接去,你还要让我一直干到老呀?” 我一听,今天有点不妙,以往妈妈只会干涉我的爱情,今天她出了新动向,已经开始关注我的工作了,她打我的主意,要把她那摊子甩给我,做总裁可不是我的人生梦想,我想做的是法医,谁让她老是说我像爸爸呢,像爸爸哪里不好了? 我静下来想了想,妈妈的这新动向一定是和爸爸即将回归有关,妈妈接受了爸爸,这几天天天都去疗养院看爸爸,我心里高兴都来不及,可是好事的后头,总是伴随着隐忧,想让我离开法医职业,没门,我心里暗暗发誓道。 可是我嘴里却说:“妈,我要是接了你的班,你会放心吗?” 妈妈想了一会儿对我说:“也是呀,你这任性劲儿,还真不是这块料,和你爸一样,只能做个法医。” 我生气地说:“妈,你这什么意思呀?你以为法医很好做呀,我看总裁才是最简单,整天就下个命令,看个报表,事情还不都是别人在做?” 妈妈倒是没有生气,她说:“反正我这一辈子就是被你们父女俩套牢了,一天到晚,一年到头,永远都没有尽头,我这个总裁也是在外面的虚名,在家里还不是你们的仆人?” 想起妈妈日夜操劳,我的气也消了,我说:“是,不过我们最后还是听了仆人的,因为仆人是我最最亲爱的妈妈。” 我肉麻了一下,妈妈果然中招,妈妈笑着说:“我的好宝贝,妈妈还是欠你更多。” 妈妈好像想起了什么事儿,慌忙说:“苏三,你有没有想起咱们忘了什么事儿?” 我想了一下,好像没什么不对的地方,于是说道:“没有呀,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妈妈急忙说道:“苏三,你忘了吗?上次你不是说下周请假年休了吗?你还约我和你一块儿去那不拉旅游来着。” 我这才想起,我约了妈妈,趁我年休的时候,一起去那不拉看看,那不拉是西部的一座异域古城,人文荟萃,风景绝伦,随处可见雪山冰川,那里海拔高达近四千米,如果飞机直达,大部分人都会有高原反应,但是坐火车去,从我们城市的几乎零海拔开始,一路向西,慢慢适应海拔的增加,会安全得多。 我不好意思地说道:“妈,都忘了呢,明天就星期一了,现在估计火车票也订不到了吧。” 妈妈却说:“什么呀,要等你安排旅程,那火车早就开走了,我的秘书今天提醒我已经在网上帮我们订好了明天的火车票,今天到你两次电话想要告诉你,可是你一直没接呀,你看现在这可怎么办?” 我兴奋地跳了起来,说道:“我的好妈妈,那明天就去啰!” 妈妈却委屈地说:“我是想陪你去,可是明天美国的一个医药公司老总带着一帮人突然驾到,是我常年合作伙伴,那不拉这一趟我肯定是走不了的,就剩你一个人,要不我把票退掉,下次有机会再去吧。” 我一听妈妈又放了我鸽子,就又生气了:“妈,这是第几次不守约了?” 妈妈连忙道歉道:“苏三,确实是我不好,但是工作上的事情,有时确实分不开身,你懂的。” 我赌气地说:“知道就好,反正我不管,你不去,我也要去,你就退一张票吧。” 妈妈有些不放心地说:“苏三,可是你一个人,安全吗?” 我忽然笑了:“妈,女儿还是一名刑警呢。” 妈妈的口气有些生硬:“苏三,你忘了前不久付民兵的事儿了?你爸十年前变成了那样子,你也差点出事儿,刑警也是普通人,这一点你千万别忘记。” 妈妈提起这事儿,我倒是没有觉得她唠叨,在外面多担点心思总是没错。 我乖乖地说道:“是,我知道,我会担心自己的。” 第121章 火车2 我按了免提,妈妈在电话里千叮万嘱着,我就边听着边开始收拾行李了。 我们的城市靠近海边,虽才是夏末秋初,温度还有点热,可是那不拉市却不一样,早晚温差大,哪怕是在阳光普照的大中午,突然天空飘雪也是件自然的事了。查看那不拉的旅游攻略已经有好几年了,早已被那不拉震撼人心的风景深深吸引。妈妈一直说要陪我去一趟这个圣城,可是这个总裁说话总是不靠谱,每次事到临头,她都会以工作为名而爽约,要不是这次票已买好,成行的事儿又泡汤了。 那不拉市这时应该已经很冷,预告上说当地已经开始进入长达半年多的雪期,初雪已近在前几天刚刚刚下过。对于那不拉的雪,旅游攻略上大多是些褒奖的词语,这个季节去那不拉是最好的选择,因为这是季节交替的时候,那不拉从夏天直接转入冬天的壮观景色,可以一览无余。 之前有网友说那不拉是一座风景秀丽、富有诗意、充满神话和浪漫爱情故事的地方,终年不冻的美丽汐子湖就在高耸的那不拉雪山脚下,深邃迷人的深蓝色湖面总是让游客陷入不解的思索之中,那篇文章的末尾还写道,去汐子湖吧,她就在不远处静静地等你去看她。 想到了这些,仿佛有一小块薄荷片应景地掠过我的心田,就像投掷的瓦片激起清凉的涟漪,此时的我,心早已被汐子湖占领。 那么,薄款的羽绒服是要带的,防晒霜当然也要带的,可以对抗高原上丰富的紫外线,要不然回来变成黑人,妈妈又要唠叨几天。 我不断地翻出柜子里各种零零散散的物品,不一会儿就塞满了整个行李箱,关闭之后,我试了试,真有点重呢,不过不要紧,有拉杆可以使用,应该不会过于麻烦。 收拾好行李之后,我和妈妈说了再见,妈妈最后一次叮嘱我,出门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我唯唯诺诺地答应着,就挂掉了电话,才想起早饭都还没吃,一看手机,都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了。 正如妈妈说的那样,我真的不是做她接班人的料,除了做法医,我都不知道我还可以干什么,一方面是我的工作破坏了我的作息,而另一方面是我自己没有时间观念,早晚颠倒是常有的事儿,这种低级情商,要是做了总裁,身边的伙伴非得气死不可。 反正不是那快料,担那份心干嘛,我一边在电脑上翻看着那不拉旅游的攻略论坛,一边吃着泡面,酸辣的泡面也是妈妈最反对的食品,她经常会告诫我,这种垃圾食品要少吃,少吃,少吃了,可是我喜欢。 第二天,等我信心满满地出现在火车站的时候,天色也才刚刚放亮,我取了票,通过安检口,进入了候车室,候车室里熙熙攘攘的,来的人还不少,我看我那个检票口竟然已经有人在排队等待检票了。疯了,这些着急的人,还有近一个小时呢,我坐在蓝色的座位上,默默地在心里想。 法医的眼睛就是和别人不一样,我习惯地用眼睛四处扫着别人的行李箱、行李袋,好像人家的行李里面都夹带着人体尸块似的,以前案子中也确实是有人借助乘坐火车,实现远距离抛尸,这样的人也算是一种反侦察思维吧。 我忽然笑了,一个人出去旅游,就好好享受这旅途的快乐吧,案子的事情就一边去吧,要是人人都夹带尸块,火车站的安检还有什么用,自己的担心只不过是多此一举。 检了票,顺利地来到火车站台,妈妈给我买的是软卧,我走进软卧车厢,找到自己的位置,发现现在火车的乘坐体验已经大大改善了,软卧车厢是由一个个相对独立的小房间组成,每个小房间都有独立的小门,移开门进去,里面是两张上下铺的床,我进去之后,发现里面只有我一个人,我放好行李,就在左手边自己的下铺坐好,无所事事地望着房门,心里盘算着这同一房间的都会有谁? 这时,门口走进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姑娘,她在门口探头探脑地瞧了瞧,问我道:“请问这边是五上、六上吗?” 我点点头说:“是的,是的,欢迎。” 小姑娘笑了笑说:“谢谢。” 她回头招呼了一声说:“茵拉,我们的床铺在这里。” 后面飘过一阵银铃般的嗓音:“天玫,真是太好了,原来真是在一个房间里。” 原来是同房间的两位,我心里一阵轻松,还好,要是来两个不知名的大哥或是大叔,那是多么尴尬的事情呀,两个小姑娘和自己同一个房间,要是再来个大叔什么的也不怕了。 两个姑娘进了房间,也相继放好了行李,女孩子出门就是麻烦,都是大包小包的,身上配件还特别多,遮阳帽,墨镜,真丝护肩,袖珍零钱包…… 等她们坐定,我好奇地问道:“你们是学生吧?” 那个叫先进来的女孩长着标准的瓜子脸,白皙红润的脸蛋上洋溢着激动的心情,她先行说道:“是呀,我们才大二呢,音乐系的,我叫天玫。” 天玫一转身,看着旁边的那女孩,那女孩脸稍圆,可是一脸文静的表情看上去特别显气质,她说道:“我,油画系的,我叫茵拉。” 本来我想隐瞒自己警察身份的,可是面对两位这么青春靓丽的小姑娘,实在不忍把自己搞得神神秘秘的,我笑着说:“我是法医,法医苏三。” 茵拉文静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可是天玫却是好像见到了明星,她尖叫道:“法医苏三!偶像呀,天哪,我在报纸上看到过你的报道呢,可是上面穿着制服的照片和你本人一点都不像呢。” 我打趣地说道:“是更美了?还是更丑了?” 天玫激动地说:“那还用说,真实的你简直就是美女一枚啰,要不是你自己说,我还真不敢想象,原来女法医可以这么美。” 第122章 火车3 茵拉在旁边拉了一下天玫的蕾丝罩衫,对天玫说道:“你发神经呀,你怎么这么色色的,人家苏法医都被你看得不好意思了。” 我笑了,说道:“没事儿,没事儿,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天玫看了看窗外,说道:“天哪,我们的火车开了,这么说,我们的小房间只有我们三人?” 我看了看对面的六号下铺,此时还没有乘客来报到,就说:“这张床本来是我妈妈的,昨天她退票了,估计是要空着了。” 天玫高兴地唱起了叮当曲儿,我一听,还真是有点专业范儿,这曲子昨天我在电脑上听到过,是那不拉民间流传的民歌,我问道:“这么说,你们也是去那不拉的吗?” 天玫疑惑地说:“难道你不是?我还以为这火车就只有一个目的地呢,那就是美丽的那不拉!”她把最后一个音调拖得很长,像是在唱一首歌。 我笑了笑,天玫率真的性格会给自己独自旅行带来想不到的快乐,毕竟这趟火车需要经过四十九个小时才会到达那不拉,要不然,一路上会很寂寞,我说道:“我也是,有你们同行,真是快乐!” 茵拉坐在那里静静的,她柳叶眉下的那对黑眸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火车已经离开了我们的城市,我知道我暂时要和那些尸体、那些现场、那些案件作一告别,开始我漫长的旅行了,这次旅行一开始就那么的意外,遇见了这两位大二的女生,竟然还有一位把我当作了偶像,心里美得忘乎所以。 在天玫的提议下,我们在车厢里开始斗地主,不知是今天运气好,还是怎么了,大部分都是我赢了,气得天玫说道:“苏三,你欺负人,你一定使用了你们法医的推理术。” 赢了很多盘,我当然心情好得晕过去,我说:“怎么了,推理术又不是什么黑魔法,有没有人规定斗地主不能使用黑魔法的?” 天玫笑得弯了腰,她拿着一叠牌,挡住自己的嘴巴,“咯咯咯”地边笑边说道:“你看,你自己都说推理术是黑魔法!” 我知道自己发生了口误,就干脆将错就错,我说:“是黑魔法又怎么样?我的黑魔法就是用来惩治你们这些小妖精的!” 天玫装着生气的样子骂道:“什么,你说我们是小妖精,茵拉,一起上,我们把苏法医吃掉吧!” 茵拉正襟危坐着,文文静静地不跟我们一起闹。 忽然,火车停了,我一看,不知不觉两个小时过去了,原来是到了一个小站,天玫说:“怎么这种小站也停呀?” 我看了看站台,没看见站名,就回过头来,问茵拉道:“这是什么站呀?” 茵拉腼腆地笑道:“我也不知道。” 正说着,门被人拉开了,我一看,一位一米八有加的英俊小伙子站在门口,看上去和我的年龄差不多,他穿着淡蓝色天鹅绒的短袖T恤,遮挡住胸部健硕的肌肉,下身穿着七分裤,一双球鞋洗得异常洁净。 “请问这里面有六下的铺吗?”小伙子的普通话十分标准,要不是北方人,就是训练有数的教师了。 我指着天玫和茵拉正在坐着的那张床说道:“六下就是这张。” 小伙子走了进来,把他的行李箱塞进了上方的行李架,这时我才发现他的行李箱有些奇怪,这像是一只老式的军用行李箱,连包边都是镀铜的,看上去密封性特别好,心想要是用这种箱子运送尸块,那保密性一定很好。 小伙子见我盯着他,和气地问道:“怎么了?” 我脸一红,知道自己又职业地浮想联翩了,不好意思地说:“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这只箱子特别沉。” 小伙子把双手在胸前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说道:“去一趟那不拉,不沉能行吗?” 天玫见床铺的主人来了,就要站起来,她说道:“实在对不起,占了你的位置。” 小伙子大大方方地坐在我的身边,很阳光地笑着说道:“没事,你坐着吧,我就坐这边,一样的。” 然后他朝我笑了一下,说道:“你看,你不介意吧?” 见我们不说话,小伙子左右打量了我们一下,说道:“你们是一起的吧?我叫子溪,是一名中学老师。” 果然是一名教师,难怪这男中音是那么的富有磁性,还好,虽然是男性,但是却是一位中学老师,刚刚大家紧张的气氛立即又活跃了起来。 见子溪主动地自我介绍了,我们也简单地介绍了自己,我只说了自己的名字,我不愿意在陌生人面前说起我的职业,不然又会引起一阵热烈的讨论。 子溪看了看桌上的扑克牌,说道:“你们在玩什么呀?” 天玫晃晃手中的牌,答道:“斗地主呀。” 子溪好像很有兴趣的样子,他说道:“斗地主呀,那是我的最爱,我可以参战吗?” 天玫的嘴就是那么快,感觉比凌菲还快,就是那种没遮拦,她说道:“好啊,有子溪老师一起参战,那战斗就更加血腥了。” 茵拉斜了一眼天玫,可是天玫把手中的牌往桌子上一冲,说道:“三人大战结束,下面转为四人大战。” 我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两副炸弹,气得直骂天玫:“你肯定是一手烂牌,不然你怎么会把牌冲掉!” 茵拉也气得哇哇叫:“天玫,我不跟你玩了,我这么长的顺子都被你废了,不然你这地主肯定是栽了。” 我一看茵拉摊开的牌,简直是叫天顺,从小到大十来张的顺子,就这么废了,我看着天玫说:“你看你这地主,还怎么坑我们小农民?” 天玫又“咯咯咯”地笑弯了腰,说道:“看如今,做地主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呀,苏法医,你们都有黑魔法,难怪我这地主活不下去。” 子溪一怔,他插嘴道:“法医?苏三,你是法医?” 我收了笑容,微闭眼睛,轻轻地点点头道:“是呀,我是法医。” 子溪没说话,伸出双手把桌上所有的牌收起来,哗啦啦洗好,看起来像是个玩牌高手,他把牌放在桌子中间,右手按在牌上,四周看了我们一眼,脸色一沉说:“不瞒你说,苏法医,我是杀过人的。” 天玫一双美丽的眼睛瞪得像是铜铃般大,充满了恐惧,茵拉文静的样子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怯弱地望着子溪。 我见天玫和茵拉一副惊恐的样子,心想子溪说这种话一定是想要吓吓这两位姑娘的,他不可能真的杀了人,见到我苏三,就迫不及待地自首吧。 为了缓和一下气氛,我笑着对子溪说道:“子溪,你开始发牌吧。” 【编辑大大通知说,《女法医苏三》明天要上架了,唉,真舍不得丢下大家,平台自有平台的规则,三十万字上架是挡不住的,希望大家能继续跟上订阅,因为下面的剧情实在是精彩,一列火车,一间软卧,一个男人,三个美女,什么故事?就在明天……】 第123章 火车4 子溪还是把手按在扑克牌上,看了看吓傻的天玫和茵拉,正经地说道:“我没有骗你们,我是说真的。” 我见子溪的表情,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虽然不知道他所说何事,但是也猜出了大致,我说:“是小时候吧?” 子溪深望了我一眼,好像是遇见了知音,他说道:“苏三,你真是一位优秀的法医,连我小时候的事情都没能逃过你的眼睛。” 天玫这才回过神来,她舒了一口气,释然地说道:“哎,吓死宝宝了,子溪老师,我还以为你现在杀过人了,不过,你小时候怎么会杀人呢?” 子溪双手把牌又拿了起来,重新洗了一遍又一遍,边洗边说道:“那时候不懂事,才上小学五年级。” 我见子溪皱着眉头,一副痛苦的样子,好像回忆起了不愉快的事情,便说道:“都是过去的事情,小学生本来就不会被追究刑事责任,哪怕真的像你说得那样,也不会追究你的过错,事情都过去十几年了,就不提了。” 可是天玫却穷追不舍,她对着子溪问道:“那后来呢?” 子溪把牌放下说道:“这是我自己的故事,你们愿意听吗?” 我和茵拉都没有说话,我不想去触碰子溪的伤口,但是天玫却急忙说:“愿意,愿意。” 天玫迫不及待的样子让我心里有些不舒服,人家痛苦的回忆有什么好听的,可是子溪愿意讲,我也不好去阻止。此时我心里觉得怪怪的,子溪为什么一听说我是法医,就急着要讲述他小时候这种悲催的事情? 子溪见我们没人反对,就开始了诉说:“我小时候的家就在那不拉市,记得那时候是夏天,的确是夏天,明晃晃的夏天。” “我和布吉坐在尼尼桥的桥沿,那是一座跨过那不拉铁路的小桥,为了方便铁路东西两边居民来往而搭建的钢构桥。我们会脱掉拖鞋,伸出双脚穿过桥上锈迹斑斑的细钢管护栏,在半空中晃荡。身后不停地有推着自行车从我们身边经过的人们,没人会斜视我们,这样子坐着就算有些危险,满脸污垢、衣衫褴褛的小孩谁又会去关心他们的安危呢?” “火车来了,呼啸着从我们的脚下穿过,我们会高声地唱起儿歌,仿佛滚滚而去的列车会带走我们的歌声,带到我们并不知晓的远方。那时,我们还不知道远方有多远,但我知道远方是有大海的,彩色漫画书上都是那么画的,蓝色的大海,大海里飘荡着摇晃的漂流瓶,漂流瓶里装着未曾启封的神秘纸条。” “我们一起大声歌唱的声音现在依然能够清晰地在耳边响起:妈妈,为我换上花衣裳;妈妈,为我系好新鞋带;妈妈,为我背上小书包;因为我要,我要去远方。” “傍晚黄褐色的雾霭正在慢慢地吞噬城市的轮廓,一列火车渐渐远去,漆黑的铁轨游蛇一般蜿蜒着躺在我们的脚下,我随口说道,如果我从这里跳下去,火车会不会也把我带到……” “布吉停止了摇摆的双脚,瘦瘦的脸上苍白苍白的,她长长的睫毛闪了闪,疑惑地望着我说,会不会带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说完,布吉肯定地补充说道,会呀,肯定会的,很远很远的地方。” “我心里似乎掠过一丝不安,就像蜻蜓的薄纱双翼碰伤了本来镜子一般的水面,很远到底是多远呢?我想。” “后来的某天,布吉真的从桥上掉了下去,不过是在和我争吵的时候,她掉下去的时候,正好有一列火车由南向北快速通过,后来除了在铁路上留下了一些血迹,发现布吉的尸体已经被火车碾成了碎片。我当时绝望的心情没有人能够体会,后来警察带着警犬来了,布吉的妈妈、我的妈妈也来了,除了斥责,剩下的就是互相的怀疑了。没有人想到我那被严重击碎的小小心灵也需要抚慰,对于当时的我,布吉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天玫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子溪,仿佛被从未听过的子溪这样的故事深深吸引,她轻轻地问子溪:“子溪老师,布吉自己掉下铁路桥,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子溪接着说:“那时,我们才小学五年级,虽然不同班,但布吉是我最好的朋友了,也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们的家庭都很特殊,我们居住在铁路边上临时搭建的铁皮房里,冬冷夏热,挡不住寒风,躲不了蚊子。布吉的妈妈冬梅是个收购废报纸的,每天都会有许多各种各样的废报纸和旧书背回家,倒在她家门口一个用废旧木板围起来的小围栏里,木板上还用红色油漆歪歪扭扭地写了‘闲人莫入,盗窃可耻’八个大字,那是我第一次为人题字。” “布吉遇事总是很害羞的样子,她说,你来写嘛,子溪。冬梅阿姨把油漆刷子递给我,她说,布吉,你真没用,写几个字扭扭捏捏的,子溪,你来写。字确实写得不好看,但我心里却有着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每天傍晚,冬梅阿姨一放下鼓鼓囊囊的蛇皮袋,我们就会迫不及待地打开,看里面有没有捡回的旧漫画书。尽管是那种不可思议的环境,我们还是收藏了三百多本各种漫画书。我们认为这些漫画书都是有生命的,与我们也是极有缘分的,在它们遭到主人遗弃的时候,幸运地与我们相遇。” “看我们拿到漫画书欣欣然的样子,冬梅阿姨就会那样不厌其烦地教导我们,漫画书不能光看画,要多看字,多认字,长大了才有用。” “有时候,她也会说,以后长大了,你们要考上同一所大学,毕业了在同一个单位工作,然后你们……冬梅阿姨这时候会左右认真地打量着我们,暗褐色长满雀斑的脸上露出难得而神秘的微笑。” “虽然我捉摸不透冬梅阿姨省略掉的话语,但从她愉快的笑容里我知道那一定是一件让她感到幸福的事情。” “我的妈妈,对了,每天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嘴唇涂得红红的,身上总是有一股浓郁的香味,衣服材质虽然不好,但却是相当得体。她经常对着挂在窗户边的那块冬梅阿姨送来的缺了一个小角的玻璃镜,拨弄头上的黑发和长长的假睫毛。” “我从来就没见过爸爸,只是在妈妈经常说的这句话里知道我也是有爸爸的,妈妈说,子溪,妈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要不是你那该死的爸爸,我哪会这么辛苦啊。” “后来我才知道,妈妈是做那行的,社会上并没有那种职业,人们背地里称她们是做鸡的,当面都会含含糊糊叫她们大姐小姐的。在熟人面前,妈妈总是遮遮掩掩的,生怕别人知道她是做什么工作的。” 说到这里,我隐约地感觉到了子溪的坦诚,他好像喜欢诉说,只要有人愿意倾听,他就可以把过去说个不停,我知道他这样做一定是为了给自己压抑的心理减负,他现在的阳光形象可能就是他自己的努力营造换来的。 可是我还是不知道布吉的死和他有什么关系,要说可能嘛,就是两人吵架的时候,子溪把布吉推下去了,可是铁路桥有护栏的呀。(未完待续。) 第124章 火车5 子溪把他妈妈做鸡的事情都兜出来了,惊得天玫尴尬无语,天玫低下了头,静静地继续听子溪在讲:“那时候我只顾着和布吉一起玩,我没有兴趣去关注妈妈具体做什么工作,只是后来这个秘密被扩散到了学校,同学们对待我的眼神忽然就变了,再后来,老师也有意无意地疏远我。我感觉得到,我在学校里的身份变得很敏感,从那时候起,我知道做鸡不仅是一种让人看不起的事,而且还是犯法的事儿。我开始有些怨恨妈妈,她给我带来了羞辱。” “不过好在有布吉,我们是最好的邻居,只要和她在一起,我就很快乐,我们经常在放学后的傍晚到桥上看火车,这是最打动我们心灵的场景。那延伸到天穹的无边无际的细细铁轨,那看不到边的绿皮、白皮、黑皮的长长车厢,那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的隆隆声音,都是这个场景里标准的配置。我们期待着有一天能坐上桥下的火车,去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在那里有许许多多神秘的人和神秘的事,这就是我们最美最美的梦境了。” “有一次我对布吉说,我真的是想离开这里,再也不会回来了。” “布吉把双腿从护栏外收了进来,盘腿坐在桥面上,刚好有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她微蹙着眉头说,是不是因为你妈做鸡的事?” “我胸口一闷,脸上一下子充满了暗红的血,我转过身来瞪大了眼睛看着布吉,原来她也知道这种事情。布吉有点吓坏的样子,她说,你怎么了,不要这样看着我。” “我早已语无伦次,满眼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我说,原来你也这么认为,原来你假装不知道,原来你也不是好人,原来你和他们一样,都在骗我,你还知道什么?” “布吉哭着说,这是事实啊,我没在骗你,我只是怕你伤心,不愿意提到。我抓住布吉小小的肩膀不停地摇晃,我说,不要你假惺惺的眼泪,我以后不要理你了。” “我放开了她,把两腿也收回了护栏,护栏钢管上的斑斑锈迹蹭擦在我的小腿上,我也懒得去擦掉。我说,布吉,以后一刀两断,我要去我想去的地方,不要你来找我。我有点歇斯底里了,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能去哪里。” “我愤怒地转过身,正要拔腿离去,布吉从后面一把抱着我,哭着说道,不要,不要你走,我就你这么一个好朋友,你走了,我找谁去玩呢?” “我猛然一转身,嘶声裂肺地吼道,你找谁玩都比我好,我妈妈是做鸡的!我突然用力地挣脱了布吉的拥抱,把布吉朝护栏推去,布吉离开了我的身体,急速地撞向护栏,在她的后背接触到护栏的瞬间,我听到了这一生都忘不了的清脆的‘咔嚓’声,护栏锈迹斑斑的细钢管没能挡住布吉,布吉直接就随着断裂的钢管往桥下坠去。我嘶哑着叫喊道,布吉!此时桥下响起了火车快速通过的声音。” 子溪说到这里,就停止了说话,看得出来,他这长篇详细的倾诉是真诚的,字里行间都可以感受到他和布吉那纯洁的懵懂的爱意,布吉的死对他来说打击无疑是巨大的,以至于十几年后,他的记忆还是那么的清晰。 我还是很好奇,子溪今天为什么要说这些,天玫傻傻地坐在那里,半天她好像又恢复了元气,她说:“子溪老师,我知道了,后来你一定是撒谎了,所以你很后悔,不然你不会记忆这么深刻。” 我不知道天玫的这种说法是基于什么的判断,要说没道理,也不是一点都没有,不过最多也只能说是一种感觉吧,或许天玫自己有过撒谎而记忆深刻的经历。 子溪看了一眼天玫说道:“是,后来我的确是撒谎了。” “出事的当天晚上,我把实情告诉妈妈后,妈妈火冒三丈地训斥了我,告诫我千万不要让人知道,否则会被抓去坐牢。” “第二天,我家里来了两个警察,一个瘦瘦的,另一个胖胖的,就是一般的警察,不像漫画书里那么神气,好在妈妈也在家,不然我会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我说,我们是在玩老鹰抓小鸡游戏的时候,布吉跑得太快,往前一冲,撞到了护栏,才掉下去的。妈妈为了这句话,给我练习了无数遍了,我说得很流利,应该看不出有撒谎的迹象。我好不容易才挤出了那么一句话,我明显感觉到眼眶里有泪水在打转,我不应该撒谎,我对不起布吉,可是妈妈黑着脸盯着我,我根本不敢说实话。” “问话在反反复复中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痩警察也问了妈妈一些话,看得出他们带着失望的表情离开了我们家。我凭借妈妈对我事先充分的练习成功地蒙过了警察,但我的良心无法面对一直哭泣的冬梅阿姨。” “那位瘦警察在接下来的几天到我家找了我好几次,我听得出来,他字里行间暗示我就是撒谎的,他说他是一位法医,他找到了布吉尸体的背部的尸块,布吉应该是背部撞到了护栏,而不是我说的那样,布吉是自己往前冲掉下桥的,我当时怀疑那位法医是不是看到了我的所作所为,不然他怎么会知道布吉是背部撞到了护栏的呢?可是我死死咬牢那句谎话,没有说出实话,后来,那位法医就再也没有来过我家。” 原来是这样,子溪在那么小的时候就和法医打上了交道,子溪和布吉是最好的朋友,布吉道破了子溪妈妈做鸡的事实,子溪气得推了布吉,布吉撞断了护栏,掉下了铁路桥,被火车碾成了碎片,可是子溪后来在妈妈的威逼之下,一直对法医说谎,他的谎言最终战胜了法医,因为法医以为他这样的小孩子有可能是记忆或者表述错误。 哎,小时候的无知和无助也是迫不得已,在他母亲的强烈惊吓之下,小小的子溪又能怎样呢?其实我最能理解子溪在他成长过程中遇到的心理困境了,要是搞不好,就容易走向心理变态,看着子溪今天坦诚的阳光形象,我暗暗为子溪庆幸,没有走向黑暗,也许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子溪默然地看着窗外速速掠过的田野和山庄,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眉宇间显得非常刚毅,看得出来,子溪现在的性格一定是坚韧的。 天玫也不管子溪伤不伤心,她忽然笑道:“子溪老师,你不会今天看到苏法医,就想再次向法医挑战的吧。” 【大案就要来了,请继续……】(未完待续。) 第125章 火车6 天玫要是我妹妹,她说出这样的话,我准定要痛骂她一顿,这种话不亚于在别人伤口上撒盐,子溪这么坦诚地分享了他的故事,天玫却是开出了如此的玩笑。 子溪没有在意,他朝天玫淡淡一笑,很绅士地告诉她:“可是苏法医不一样,她不是随便可以挑战的。” 子溪把手中的牌往桌上一放,转向我说:“苏三,还玩牌吗?” 子溪的故事又长又悲凉,搞得刚才玩牌的心情都没有了,我看看天玫和茵拉,她们看上去都没有了玩牌的兴致,我说道:“要么我们看看窗外的风景吧。” 子溪收起牌,礼貌地说:“好的呀,这里已经进入山地了,地貌很好看,间或有一些喀斯特地貌可以看到,这都是火车旅行独有的风景。” 天玫一听就又兴奋了起来,她叫道:“喀斯特地貌?那不是很漂亮吗?我正准备写一首有关的曲子呢。” 子溪看了他一眼,说道:“原来你还会作曲呀?” 天玫微笑道:“一点点了,只是一点点,我才大二,水平很低的。” 窗外好像是变了风景,远处可以看到金黄的稻田,一些农民正在稻田里劳作,偶尔还可以看到几只水牛,低着头在默默地吃草,水牛边上有一条蜿蜒的小河,这河往北面延伸而去,果然,北面可以看到喀斯特式群山,光秃秃的山体在田园上耸立着,真是美不胜收。 突然间,火车不知怎么回事,一个急刹车,铁轨发出了刺耳难听的声音,我感觉身体往前直冲,胸腹部重重地压在了前面固定的桌面上,有种肋骨骨折般的难受。 行李架上好几件物品稀里哗啦地掉下来,砸在了地面上,最要命的是,子溪的那只箱子也应声落下,在箱子落下的同时,我的眼睛已经看到了不妙,可是我的身体此时正往前压,根本就来不及伸手去托起那箱子,箱子随着惯性往前砸去,眼见就要砸到天玫的头上,真不知这箱子到底有多重,要是砸到头部,一定是非常危险的。 子溪本来也是坐在我这边,火车紧急制动时,他也像我一样,身体超前冲去,他身体前面没有桌子阻挡,就一直往天玫身上压去。箱子正要砸下时,子溪可能是意识到了危险,他伸出一只手把箱子往旁边拨了一下,箱子就改变了方向,离开了天玫的头部,从旁边重重地跌落在了地上,发出了沉闷的撞击声。 只听见天玫“呀”的一声,我知道这箱子虽然没有砸到天玫的头部,但是一定砸到了天玫的腿了。 等我的身体稳定下来之后,我马上起身,向天玫挪去,此时,子溪也用手在天玫后背的墙面上撑住了自己,收回了身体。 我越过子溪的位置,蹲下身去看天玫的腿,天玫的右腿已经被严重刮伤,小腿上的丝袜整个被箱子扯破了,破裂口几乎遍及整个小腿,而小腿上的皮肤也被擦去了一大块,露出了鲜红的皮下组织。 天玫在“咿咿呀呀”地叫着,右腿在不停地抽动着,我抬眼看了一下,她全身都在颤抖着,看上去非常害怕的样子,茵拉扶着她,惊慌失措地望着我。 我发现我的箱子没有掉落,还在原来的行李架上,就把箱子取下来。我记得昨天整理行李的时候,带了一些急救材料,比如纱布、胶布、创口贴之类的。 我打开箱子,取出急救用品,发现没有带碘酒,天玫小腿的皮肤擦划实在太严重,已经到达了皮下,没有碘酒消毒,就算我用纱布帮她包扎好,难免也会感染。 子溪蹲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就茫然地看着我干着急,我说:“子溪,你看你能不能去列车员那里要一些碘酒?” 子溪听到我的请求,马上就站了起来,拉开小房间的门,往外冲去。 我关好门,先是帮助天玫脱去丝袜,丝袜破裂的残丝都已经被刮进了皮下,往下脱的时候,残丝牵拉着皮肤的缺口,天玫叫得震天响,我一边往下拉,一边安慰道:“好了,好了,马上就好了,我的好姑娘,再挺住一会儿,就没事儿了。” 好不容易,丝袜才被我脱下来,我将丝袜直接就扔进了垃圾桶,然后取出一些棉签,在天玫的小腿上轻轻地擦去箱子刮擦留下的污迹,这时,子溪回来了,他还真借到了一小瓶碘酒,我立即拿过碘酒,打开瓶盖,用新的棉签蘸满碘酒,在天玫小腿的创面上来回擦拭。 由于碘酒的强烈刺激作用,天玫的叫声此时更大了,我可不管,叫声再大,我也得帮她消毒,不然日后感染起来,肯定会影响这次旅行,茵拉抱着她,对她骂道:“别鬼叫了,被人听到,人家还以为我们这边杀人了呢。” 天玫可听不进去,她还是任性地叫着,我用了五六根棉签,才将整个创面消毒了一遍,然后取出一卷白纱布,沿着天玫的小腿,不停地绕匝,将创面包扎了个扎实,最后,我撕下一段胶布,将纱布胶在了天玫的腿上。 天玫此时也不叫了,我看了她一眼,她的眼眶里竟然没有一滴眼泪,看来刚才的鬼哭狼嚎只是一种心理恐惧,没有真痛到肉里去,我说:“好姑娘,看看你的腿吧。” 天玫看了看她的右小腿,嘟着嘴说:“我的腿变得这么难看,怎么办?” 子溪在一旁不停地道歉:“实在是不好意思,都是我不好,我的这只箱子没有放稳,掉下来把你砸了。” 天玫用左脚踢了一下子溪掉在地上的那只箱子,生气地说道:“什么鬼东西呀,怎么这么重?” 我看到子溪的箱子把手的位置裂了一条缝,我说:“不好,子溪,你的箱子砸破了。” 天玫嘟着嘴道:“破了好,我腿都破皮了,他箱子还不破呀?” 天玫忽然弯下腰,在子溪箱子破口的地方闻了闻,抽动了一下鼻翼,说道:“喂,这是什么味道?怎么有股死人的味道?” 子溪连忙把我手中的胶布夺了去,撕下一块,贴在箱子的破口处,开玩笑地对天玫说道:“怎么,你闻过死人的味道?” 铁轨上刺耳的摩擦声早已消失,莫名其妙地又开始缓慢加速,往前驶去,广播里传来了列车长温柔的声音:“各位旅客,列车由于避让原因,刚才紧急制动给大家造成了不便,敬请谅解。” 广播讲完之后,天玫力争道:“明明就是一股死人味道嘛,子溪老师,你箱子里面不会真装了死人吧?” 天玫凑近箱子应该是闻到了一股什么不爽的味道,其实我早也有所感觉,因为腐败的气息对于我是很敏感的。 【大案已经拉开序幕……】(未完待续。) 第126章 火车7 子溪把箱子厚厚地贴了三层胶布,自己把鼻子凑到破口处闻了闻,然后就把箱子塞到了他自己铺位的底下,可能是以免再次掉下。 放好了箱子,他又重新坐会了我身边,对天玫说道:“你全说对了,我箱子里确实装了死人。” 天玫和茵拉的嘴巴同时变圆,惊愕地望着子溪,以为子溪又要开始说什么新的故事了。 子溪慢条斯理地接着说道:“只不过,这死人是外星人。” 天玫和茵拉同时“哎”了一声,不知是对子溪的补充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天玫问我道:“要是外星人被杀,苏法医你管不管?” 我笑了一下说:“天玫,你还以为我和你一样幼稚呀,是不是现在腿不痛了,又开始胡扯了。” 天玫急着又问:“人家是说真的,难道外星人就可以随便杀吗?” 茵拉推了一下天玫,说道:“好了,别天真了,等中午吃过饭,你还是先给死去的外星人做一首曲子吧。” 话题扯远了之后,我坐在那里,独自欣赏着车窗外的景致,喀斯特地貌已经过去了,这时我们的火车又来到了一片平原,不像刚才山地里的梯田,这里大片大片的农田一望无际,金色的稻浪被风吹起,对了,那首老歌,《在希望的田野上》,也许就是看到了这样的情景,才激发的灵感吧。 眼前景色虽美,可是天玫刚才对子溪箱子里的气味大惊小怪的样子使得我忽然想起了什么,我从火车站候车室开始,就开始扫视别人的包包,一直到了子溪拎着箱子第一次进入我们的房间,我还嘲笑自己的职业病,动不动自己就怀疑人家包包里夹带尸块,可是现在还真来了挑战,子溪的包里确实有一种特别的气味,天玫也许是过于神经质,可是我更有同样的感受,我是法医,比天玫的感受更真切。可是另一方面想想,有类似气味的不只是人体组织吧,比如其它动物组织,腐败的气味和人体组织腐败并无两样,要是子溪箱子里携带了变质的食品,那还不是一样吗? 我看着窗外稻浪在眼前不断地掠过,火车轰隆隆的声音不绝于耳,我仿佛看到了子溪和布吉赤着腿坐在前方一个什么地方的铁路桥上,唱着他们熟悉的儿歌,然后他们吵了起来,子溪把布吉推下了桥,我们的火车刚好通过。 那是一个意外呀,一个遗憾的意外呀,要是当时那瘦法医盘问出了真相,说不定子溪还不至于到了现在还有心结,不至于如此伤心,一个症结郁积在心中十几年,就会转化为顽疾,对人产生长期的作用。 子溪阳光的形象终结了我对他的疑惑,我想,子溪不至于做出那种事,他箱子里的东西也许就是什么特产吧,很多地方的人们不都喜欢吃那些臭鱼臭肉的吗? 我往房间里斜了一眼,茵拉已经拿出一本书,在那里安静地看着,子溪和天玫还在那里不停地斗嘴,我把眼睛朝天玫腿下看了一眼,天玫包扎的右小腿正好挡住了子溪那只箱子被胶布贴过的部分。 “去餐车吃饭吧。”天玫提议道。 我看了看时间,已近中午一点钟了,肚子确实饿了。 子溪站起身挥挥手说:“今天我闯了大祸,把天玫的腿砸伤了,要不中午我就表示一下,我来请客,以表歉意。” “好啊,好啊。”天玫快乐地站了起来,踮起右脚说道,“好像还是蛮痛的,我看这趟旅程够呛了。” 我们一起来到餐车,点餐服务此时即将关闭,一位服务员走上前来,递给我们一份菜单,我瞄了一眼,价格贵得离谱,我知道天玫这孩子不懂得替人家考虑,就先说道:“这菜还不知好不好吃呢,少点一些儿,火车上估计做不好,再说,中午还是少吃为妙。” 子溪却笑着说道:“这条线路我经常坐,这餐车和别的火车不一样,菜品都是那不拉特色菜,你看,这那不拉牛肉煲,绝对有特色,这个必须有,其它的你们看看,每人至少点一两样自己喜欢吃的吧。” 点好了菜,大家又开始天南地北地聊起来,我想起子溪从小就在那不拉长大,虽然小时候日子过得很苦逼,但是总算是那不拉本地人吧,这不就是最好的导游嘛。 我问子溪道:“子溪,那不拉的汐子湖是不是很漂亮?” 子溪说道:“是啊,汐子湖就在那不拉雪山下面,那里的湖水你不到那儿是不会有体会的,她是那么的静谧,那么的洁净,你们了解吗?汐子湖为什么叫汐子湖呀?” 天玫抢先说道:“一定是一位美丽的姑娘,她的名字叫汐子。” 子溪击了一下掌,说道:“非常正确,那么那不拉呢?” 天玫不假思索地说道:“那一定是为王子的名字。” 我惊诧于天玫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她想象一件事情,似乎从不用动脑子,难道这就是所谓音乐家的素养? 子溪又击了一下掌说道:“这回不对,传说中的那不拉从小是个生长在高原上的孤儿,历经无数磨难,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和无人能敌的侠客剑术,终于成了驰骋在高原上的伟大英雄,最后还和公主汐子成了婚。他长大成人后一直穿着铁质铠甲,骑着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率领着金戈铁马的军队,终生浴血奋战,保护着高原上的牧民,后来他分封的这座城市就改名为那不拉。” 这时,服务员已经把我们点的五份各色菜品端了上来,子溪还没停住说话:“后来他们去世之后,那不拉就化为了雪山,汐子公主就化着湖泊,他们永生永世相随相伴,在圣界保护着人民。” 我夹了一块子溪极力推荐的那不拉牛肉,放进了嘴里,果然肉质鲜嫩,是从来没有品尝过的味道。 子溪也不开筷,继续说:“汐子湖从此成了圣洁的象征,要是去那里膜拜,很灵验的,不过……” 天玫拿着筷子正要吃东西,被子溪的一句“不过……”吊住了胃口,她拿着筷子问道:“不过什么呀?” 子溪淡淡地说:“不过,汐子湖的祭奠需要人牲。” 天玫眉头一皱问道:“什么事人牲呀?” 这时茵拉在一边解释道:“人牲就是把活人杀了,送到汐子湖去祭奠。”(未完待续。) 第127章 火车8 天玫大叫道:“不会吧,哪有这么变态的。” 茵拉补充道:“话说那是以前旧社会的事儿,现在怎么可能有这么变态的事儿?” 天玫可能是受到了惊吓,她在那个精美的瓷器煲里夹起一块牛肉,刚塞进嘴里,就吐了出来,她大叫道:“怎么回事儿?这牛肉有一股臭味?” 我刚刚吃过这牛肉,明明是肉嫩味美,天玫怎么可能吃出臭味?我说道:“我刚刚吃过,很鲜美的牛肉,怎么会有臭味?” 天玫认真地说:“就是有呀,就是和刚才子溪那箱子里同样的气味。” 天玫一定是刚才受到了惊吓,把口中的牛肉和子溪箱子里的气味在潜意识里进行了关联,所以她感觉自己吃的肉里带着臭味。 好好的一顿饭被天玫的一句话搞砸,我们都没有了心情,子溪也表示很抱歉,我们草草吃完剩下的菜,就回到了软卧车厢。 回来之后大家先随便聊了一会儿,后来我觉得有些困了,就提议睡觉,大家就各自上了自己的铺位。 昨晚我在家里又熬夜到很晚,今天早晨起来得又很早,此时已经非常困了,在床铺上躺好,伴随着火车不断的摇晃和隆隆的轰鸣声,我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我好像自己来到了一个湖边,湖边是布满青苔的一条小路,我在那条小路上不断地往前走着,好像那路永远走不到头,后来那路就通往了湖中,我走着走着,好像就走到了水面上,那水面像是一面镜子,光整平滑,而且走在上面人体不会往下沉,但是我的心脏却跳得很慌,毕竟那只是水,我不敢往下看,只得不停地往前走,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这是要去向哪儿。 可是我越走越快,水面上也没溅起任何水花,忽然,我感觉水里面有水怪在暗暗地游动,那水怪看不到具体的形状,浮出水面的部分像是一把平滑柔软的章鱼触须,黏糊糊滑溜溜地慢慢往我身上卷上来,包围了我的全身,我感觉自己都差点不能呼吸了。 我这时才低头一看,在湖面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自己竟然变成了一具没有头颅的女尸,我急忙用双手去拨开那些恶心的章鱼触须,心想一定是这章鱼怪把我的脑袋吃掉了,我在触须的黏液里翻啊翻啊,忽然看到了自己的脑袋果然正在被章鱼怪的触须簇拥着,不停地在翻滚着,脑袋上面部的表情看上去很恐怖。 我急得大叫一声,从床铺上坐了起来,才发现原来是个梦,子溪正站在我的床边,我本能地往后缩了一下,子溪双手一摊说:“不好意思,你刚才被子掉在了地上,我帮你拉上去了。” 我看了看裹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心想,原来那章鱼怪缠身只是这被子?我把披散在眼前的头发往旁撩开,客气地说了一句:“谢谢。” 子溪回到了他自己的床铺,靠在床边在看一本书。 我喝了口水,看了看窗外,竟然已经天黑了,火车正在奋力地在夜色中奔袭,外面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见。 看了看我对面的上铺,茵拉正背对着我呼呼大睡呢,我轻轻地说道:“这一觉真是睡晕过去了,火车上真是失眠症患者最好的治疗所。” 子溪接过话说:“错,就像我,在火车上就睡不着,因人而异,每个人都不一样。” 我觉得有些诧异,我都那么困,怎么会有不困的人呢?我问道:“你刚才一下子都没睡?” 子溪放下书,说道:“是呀,我在火车上就只看书,哪怕是晚上,我也会很晚才会睡觉,第二天上午我又会很早起来。” 我又喝了一口水,把矿泉水瓶放回了桌子,说道:“为什么呀,可是我刚才真是困死了,你看她们俩还在昏睡呢。” 子溪疑惑道:“你说谁呀?” 我用拳头指了指我的上铺,说道:“当然是天玫和茵拉呀,等天玫醒过来,就不会有这么安静了。” 子溪轻轻地笑道:“天玫呀,人不在床上面,都不知道到哪里去玩了呢。” 我一怔,问道:“什么?天玫不在上面?” 子溪肯定地说:“是呀,不然你自己起来看吧。” 我掀掉被子,站了起来,看了看天玫的床铺,发现天玫果然不在上面,心想这姑娘到哪去了呢? 我正要坐回我的床铺,好像觉得哪儿有点不对劲儿,我再看了一下她的床铺,原来天玫随意扔在床上的那些太阳镜之类的随身配件,现在一个都不见了,我心里顿时有些疑惑,天玫会去哪里呢?要是在火车上临时出去玩,不会将这些车上用不着的太阳镜什么的都带上吧? 我抬头看了看行李架,心里更是震惊,行李架上天玫的行李箱已经不在了。 我觉得有些奇怪,行李箱不在了,不就是明摆着是下车了吗?不可能呀,天玫的目的地是那不拉,她怎么可能中途下车呢?况且她的同伴茵拉还在睡觉呢。 我赶紧推醒了茵拉,茵拉“嗯”了一声,从睡梦中醒过来,眯着眼睛问我:“怎么了?” 我连忙问道:“茵拉,你知不知道天玫去哪儿了吗?” 茵拉皱了一下眉头,警觉地看了一下对面天玫的床铺,诧异地问道:“什么?天玫不见了?我一下午都在睡觉呢,睡得头好沉呀。” 茵拉扭了扭头,从上铺爬了下来,把天玫床上的被子掀起来,发现床上什么都没有,我说:“我已经检查过了,奇怪的是,连天玫的行李箱都不见了。” 茵拉摸了摸头,像是在思考,想了半天才说:“不会呀,我们说好去那不拉的,怎么可能半途变卦呢?莫非,她的腿受伤了,中间就自己下车了?” 此时子溪还是坐在他自己的床铺上,我问道:“子溪,那你不是说你一下午都没睡觉吗?你没看见天玫是什么时候走的吗?” 子溪解释道:“我知道的,我想只能是在我出门去洗手间的时候,不然其它时间不可能呀,我回来的时候没太注意,就一直在看书,后来你被子掉地上了,我过去帮你拿被子,才注意到天玫已经不在床铺上了。” 我对茵拉说:“要么你给天玫打个电话吧,看她是怎么回事。” 茵拉急忙说:“好的,我马上打电话给她。” 茵拉的手有些发抖,她或许觉得这件事情有点严重,她拨好电话号码,就把手机紧紧地贴在耳边,过了一会,她失望地说:“电话已关机。” 我的直觉告诉我,事情有些不妙,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本来想彻底离开工作一段时间的,可是现在,事情却硬是推送到了自己身边。 【今天第五更,写文痛并快乐着】(未完待续。) 第128章 火车9 我让茵拉坐下,问道:“你还有其它的方式联系天玫吗?” 茵拉坐在那里,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副失神的样子,她说:“没有了,我和她也不是同学,我们是不同学校的,是在网上约好,一起去那不拉的。” 唉,我怎么没想到这点,原来茵拉和天玫看上去像是好姐妹,其实在这次结伴行之前是不熟悉的,就像我一样,我和她们也是一见面就熟了,可是子溪刚加入时,他还以为我们三个是一起的。 这可不好办,没有联系方式,谁能确定天玫是因为什么原因离开了软卧?按理,她绝不可能转移到其它车厢去的呀,这好好的软卧买了票不住,怎么可能会转到其它车厢?她个人的细小物品、最重要的行李箱,几乎所有她的东西都已经不见了,这种情况只能说是下车了,不然,还能怎么解释? 要真是自己离开了火车,那也没什么,只要没有出现生命安全问题,人家要半路改变主意,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况且她的腿也受伤了,说不定她因为腿上包扎着纱布,觉得不便,也有可能觉得不好看,就不去那不拉了,也是有可能的。 她没有跟我们说再见,是因为我们在睡觉,只是不想打扰我们,不辞而别,旅途只是一种邂逅,偶遇才是缘分,大家何必在邂逅或是偶遇之后,还要一直都保持联络,彼此牵挂呢? 我独自一人在思考着,想着天玫什么事都没有的这种可能性,我真的不愿意进入这样的状态,毕竟自己是出来旅游的,这样的状态会让心情大受影响,索然无味,要是旅游也要带着工作,那还不如在家算了。 可是这次旅行从开始就觉得是一种奇遇,火车站的猜测,天玫茵拉与我的偶遇,子溪的坦诚故事,子溪箱子里的臭味,天玫的无故离去,零零散散的事件,就像是我平时办案时的点点滴滴线索,事件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我习惯性地开始思索起来,我原先刻意回避怀疑一切,现在也只能宣告无效。 要是天玫没有自己下车?会怎样?想到这,我心里起了毛,全身打了个寒噤,几年的法医工作使我习惯性地把事情往坏处想,因为要是事情本身是好事,那也不需要我法医介入,只是事情可能搞坏的时候,才需要我的出现,所以也可以说,只要有我的地方,也不会有什么好事情。 天玫要不是自己离开了火车,当然也只有两种可能,要么现在仍然在车上,要么就是下去了,在车上还好,下去了问题就大了,不是自己下,还能怎么下? 火车还是在轰隆隆地穿越在黑夜之中,这样的速度,要是掉下火车,最直接的结果就是粉身碎骨吧,我想,想要保住命,那是异想天开。 我越想越可怕,我看了看茵拉说:“茵拉,这里只有你和她最熟悉了,我、子溪和她只是一面之缘。” 茵拉慌忙说:“其实我和她也只是一面之缘,我在论坛上和她交换手机之后,也就今天才见的面,我只知道她学的是音乐,今年和我一样,大二,其它的也不了解。” 我想了想,要是当着失踪案工作起来,那可以做的线索还是蛮多的,可是现在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我想怎样就怎样,再说,在火车上也没办法工作。没有立案,很多工作是不合法的,警察也不可以逾越法律,去调查一些自己个人认为存在可疑的事情。 我一个人实在憋得慌,茵拉虽然有些担心,但也想不出什么可行的办法,子溪坐在那里,倒是满不在乎的样子,我问子溪道:“子溪,你觉得最大的可能是什么?” 子溪笑笑说道:“看把你急的,我看就是中途自己下车了,去那不拉旅游的大多是一些理想主义的人,你们,不也是吗?这样的人会很率真,临时做一些行程变动,这有什么很好奇的吗?” 我想想也是,那不拉虽说是个终极圣地,是理想主义者精神朝圣的领地,可是要是路上遇上一些变卦,这朝圣毕竟不是宗教级别的,完全可以半路放弃,怎么可能执着到义无反顾呢? 可是那要放弃的前提是要有足够的理由,我现在所能想象得到的理由,就是天玫觉得自己的腿上绑着纱布影响了自己的美丽,但这理由足够强吗? 我心里觉得子溪这人还是比较坦诚,他说的话还是可以参考一下的,于是对子溪说:“子溪,你真是这么觉得吗?” 子溪只顾在笑,笑了一会儿才说:“怎么,不相信我吗?你问茵拉吧,茵拉你说,要是你的腿受伤成天玫那样子,你会中途下车返回吗?” 茵拉坐在那里苦思冥想起来,老半天才说了这么一句:“我也不知道。” 等于没说,我觉得茵拉和天玫年龄相仿,想法也可能比较一致,所以就接着子溪的话继续问道:“那要是你的话,要什么情况才有可能放弃?” 茵拉又开始想了,难道学油画的人都是要经过这般思考才会对一个问题有答案的吗? 茵拉又过了老半天才说:“情况很多呀,比如家里有事,财物丢失,很多可能呀。” 这么说还是有可能的,我心里安慰自己说,最好还是不要有事。 我总结说:“那么说,你们都是觉得天玫可能是自己走的?” 子溪和茵拉望着我,都没有说话,也许他们根本就没想那么多,只有我自己一个人在胡思乱想,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在一列火车上突然消失呢? 我见他们不说话,也就闭嘴不说了,起身去洗手间,我拉开门,往过道上看了看,这软卧的过道也真是冷清,外边一个人都没有,每个小房间的门都紧紧地关闭着,我一路往洗手间走去,总感觉脖子后面凉飕飕的,没有一点安全感,我不时地回头看,可是后头根本就什么都没有。 我来到洗手间,洗手间是男女共用的,我拉开门把手,进去之后将搭扣锁好,刚要蹲下时,发现地上有一滴血,我心里顿时警惕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129章 火车10 这洗手间怎么会有血呢?我蹲下来开始研究起这滴血迹,就像自己平时办案时那样,侦查思维全部开启,仿佛自己正置身于一个命案现场,遇到的新挑战就是这滴血迹。 这滴黄豆大小的血迹孤立地平伏在洗手间不锈钢地面上,看上去很新鲜,颜色鲜红,没有任何干涸的迹象,估计滴在这儿不会超过一个小时,也就是说一小时以内有人在这儿流过血。 我心里开始嘀咕了,一小时以内,也就是在我醒来之前,谁来到这里呢?这洗手间本身就是公用的,到过这里的人到底有多少,现在还真不好说,就算是只有软卧车厢里的这些乘客,也有好几十,现在人们都是房门紧闭,关键也没立案呀,不可能展开调查访问的。 我越想越郁闷,没有立案的现场真不是什么好现场,哪怕有所发现,你都没办法解决,天玫的事情就像是我私人接手的案子,我好像一下子化身成了人家的私人侦探了,这种体验还真是第一次。平时在工作过程中,都是别人发现了可疑情况,报警之后我们法医才奔赴现场的,而且到了现场都是执法者的高度,做起事来,不说顺风顺水,起码也是可以更多地利用资源,要啥有啥。现在好了,这滴血就把我难住了,我只能纯粹地观察判断这滴正在向我发起挑战的血迹。 手头现有的可能,我也只能想到天玫小腿的损伤,虽然我给她的小腿包扎得蛮好,但是谁也不能保证后来就不会流血,要是天玫来过洗手间,那她就有可能在这里留下这滴血。 血迹的形成时间是一小时以内,那么就是说,要是这血是天玫留下的,天玫在一小时之前还在火车上,后来到了洗手间之后,才不知去向的,一小时以内火车有停过站点吗?要是没有,那么事情就会往不好的方向转去,要是有停靠过站点,那么就另当别论了。 我掏出手机,本来想查一下火车的时刻表,可是手机上显示没有网络,我看了看洗手间的窗外,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见,看来这个区段是偏僻的山区,连网络都没有的地方,总不可能多少人居住。 看来还是需要去问一下列车员,我急匆匆地出了洗手间的门,往车厢列车员的值班室那边走去,车厢列车员值班室就在车厢连接处的一端,我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应答,就透过上面的小玻璃窗往里看了看,里面空无一人,列车员到哪儿去了? “这位乘客,你有什么事呀?”后面传来一位大姐的声音。 我回头一看,是穿着列车员制服的四十多岁的大姐,灰暗的脸色挂着问号,我也不想说出我是法医的身份,心想在没有足够的依据之前,先暂时以一般乘客的身份了解一些基本情况吧,我连忙说:“没有,我是想问一下,我们这趟火车的时刻表。” 列车员大姐没好气地说:“这有什么好问的,现在手机上不都有嘛。” “可是手机在这里都没有网络呢。”我解释道。 列车员没说话,她走到我身边,伸出手拧了一下值班室门上的把手,门就开了,看来她刚才走的时候没锁门。 她走进值班室,值班室里面很窄,只有两个人可以坐的空间,还有一张贴墙固定的小桌子,大姐走进去,打开抽屉,在里面翻了半天,翻出一本皱巴巴的纸张,她拿在手上,看了一眼,一句话没说,就塞给我。 我拿起那张纸,看了一下,原来就是我们这趟火车的时刻表,我连忙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然后顺着时间顺序往下看,五十分钟之前,确实有一个小站,之前连站名都没听说过的一个地方:麻背站。 我心里还是没底儿,就把那张时刻表递给列车员,指了指那个不知名的小站,问大姐道:“我想问一下,这个站刚才停靠过吗?” 大姐看了一眼还捏在我手中的时刻表,说道:“麻背站?有啊,不是刚停过吗?” 我不好意思地说道:“哦,是这样呀,我刚才睡着了,想问一下,我们这节车厢有乘客下车吗?” 大姐大声地说道:“怎么,这和你有关吗?” 我见大姐火气很大,此时有事要问她,也不敢对她提什么意见,就低身下气地解释道:“是这样的,我那间软卧里面,有一个小姑娘不见了,我很担心。” 大姐把眼睛在我身上从上到下扫了一遍,问道:“是你同伴吗?” 我轻声说道:“那倒不是,只是刚好同房间而已,关心一下。” 大姐声音很粗:“这你就多管闲事了,人家要是下车了,你还追到人家家里去呀?” 我忍住心中的不快,要是平时在办案,双方之间根本就不是这样的对话,最起码的一点尊重都没有,此时我又不好把关系搞僵,只好温和地说道:“所以嘛,要了解一下麻背站,这个姑娘有没有下车。” 大姐见我这么耐心执着,气息终于稳了下来,她问道:“是哪个铺位的?” 我连忙说道:“我是五下,那姑娘是五上,是上铺。” 大姐一边说“我知道”,一边从桌子上方的一个文件柜里取出一本黑色的文件夹,她打开夹子,右手伸出食指在夹子里面的格子上一路往下查找。 我这时才想起来,我的票也在上车之后被列车员收走了,换到手的是一块标注了车厢位置的塑料牌,每位乘客在下车之前,必须用这张塑料牌将车票换回,这样做我也不知道铁路部门是出于什么考虑,但是此时我心里一亮,不管铁路是什么意思,起码对于我来说,现在可能就有抓手了,要是天玫的票不在列车员的票夹子里,那么就是说天玫已经换了票,确实是下车了,我这些折腾也是多虑,要是天玫的票还在,那就有些奇怪了,我的一些设想不就可以继续往下走了吗? 我正在想着,大姐的手指停在了“五上”位置上,她说:“这票已经换走了。”(未完待续。) 第130章 火车11 我疑惑地问道:“这么说,票已经换走了?” 大姐关上票夹,说道:“是呀,我就是这么说的呀,这票已经换走了,就是说乘客已经下车了。” 我一时失语,口里像是患了口吃一样,说不出话来:“这,这……” 大姐看了我一眼说:“你这人还真有点烦,人家下车了,不就刚好嘛,这样你就可以放心了,难道你还希望人家没下车,这个时候失踪了才好?” 大姐此时笑了起来,我没想到这么严肃的大姐也会笑,她说道:“我们是安全列车,从来没有过这种恐怖的失踪事件,你不用担心,我是跟你开玩笑的。” 大姐以为我是一听到有人失踪就会吓哭的那种小女生,要是我告诉她我是法医,没准吓到的可能是她了。 天玫的票已换走,这是事实,我追问道:“大姐,那你记不记得这张票是什么时候换走的呢?” 大姐把票夹子重新放回了桌子上方的文件柜,说道:“谁还记得,一直都有人上上下下的,那么多的乘客我哪里记得?” 大姐记不得天玫有没有亲自来换过票,也就是说也有可能是别人来换的票,我看了看那个文件夹,想起刚才这个小小的值班室的门并没有锁好,心里又多出了许多疑云。 我在脑海里把自己的思路整理了一下,现在假设天玫是自己正常下的火车,我打心眼里希望这样,天玫在子溪出门的空档上,收拾了她的那些小配件,拎起她的行李箱,上了洗手间,不小心留下了那滴血,换了票,然后自己下了车。 可是要不是天玫自己换的票呢,那么这票一定是别人换的,那么这人会是谁呢?我越想越可怕,心想要是自己真的成了私人侦探,一定会被逼疯,这活干得真窝囊,什么都不能铺开场面去调查,要人没人,要设备没设备,遇到个列车员,还对我大呼小叫,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要不时天玫自己换的票,那么换票的人一定是别有用心,他一定对天玫做了什么,天玫说不定就是被这人给杀了,有血的地方就有可能是第一现场,那么就是说天玫有可能在洗手间被人杀了,要在洗手间杀人,就必须天玫和凶手同时在洗手间里,凶手可以预先潜伏在里面,也可以趁天玫上洗手间的时候尾随进去,我忽然感到脖子后面凉飕飕的,回头一看,看到了身后这条长长的空无一人的软卧过道,心想,天玫很有可能被人跟踪,在洗手间里遭到了毒手。 我在心里大胆地秀出了这样的设想,要是我现在把这个想法告诉眼前的这位大姐,大姐一定会认为我是个神经病,好好的一件事,一个乘客自己下了车,竟然可以设想成一起凶杀案。 大姐看我站在她面前发呆,就说:“怎么,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我试探着问道:“你能保证这票是那姑娘本人换的吗?” 大姐说道:“不是本人换的,还能是别人?人人都有自己的票,干嘛换别人的票?” 我指了指值班室的门锁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要是有人趁你不在值班室的时候,偷偷地在你的票夹子里换了票?” 大姐又开始粗嗓门了:“怎么可能,谁吃了豹子胆了,再说,我的票结子放在这上面,又有哪个乘客知道?” 我心里想,现在连我也知道了,要是她不在,门又没锁,我完全可以拿到这个票价子,想换张票不是很简单的事吗?我也不想跟她理论这些,不然她一定会勃然大怒。 我又想起了那滴血,又问道:“那洗手间多长时间打扫一次?” 大姐说道:“这不一定的,我一两个小时会去看一下,要是发现有脏了,就会打扫一下,要是干净的,那就不理会。” 我问道:“要是有血呢?” 大姐瞪大了眼睛说:“有血?怎么会有血?要有血,那还用说,更要清理了。” 我平静地说:“可是我刚刚在洗手间里就看到有血。” 大姐听了我的话,就起身说:“你别瞎说,这卫生间我自己也用的,我怎么没发现有血呢?要么就是刚刚谁弄到了。” 大姐拿了把小拖把,就往外走,看来她是要去洗手间搞卫生去了,我就跟在她后头。 大姐用手拧开洗手间的把手,推开门,往里面探头看了一会儿,回头对我说:“那儿有血?这不是挺干净的吗?” 刚才明明地上有一滴血,难道现在已经被谁擦掉了?我站在门外,心里开始疑惑了。 我也走进了卫生间,这卫生间好窄呀,两个人在里面,几乎就没有了活动的空间,我低头看了一下刚才血迹的位置,血迹依然在,只是已经变成了一半大小了,另外一半不知去向,我说:“大姐,血迹在这儿。” 大姐低头一看,说道:“唉,你这姑娘,这半颗黄豆大小的血迹,你也这么注意,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擦掉就是了。” 大姐挥动手中的拖把,就要把那只剩下一半的血迹擦掉,我连忙挡住她,说道:“万万不可,万万不可,这血迹暂时要保留一下。” 大姐有点生气了,她说道:“你这姑娘,又要说这里有血迹,我要擦掉你有不让,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我急忙说:“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说这儿有血迹不是向你投诉卫生问题,我是怀疑这儿有人被杀。” 我知道我说漏嘴了,大姐一听我说有人被杀,顿时变了脸色,她生气地说道:“你这位姑娘,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这里从来都是安全车厢,怎么可能会发生你说的这种事,你要是对我不满,可以到列车长那里去投诉,可是这里的卫生我还是要做掉。” 大姐手中的拖把又朝地上按去,我知道要是我再不告诉她的身份,她是不会罢休了,于是我伸手收去把大姐的手拉住,说道:“我是法医,我怀疑这滴血有问题。” 大姐怔在那里,果然被我的话吓到了。(未完待续。) 第131章 火车12 “你是法医?”大姐反问道,收起了手中的拖把。 我郑重其事地说道:“是啊,我是法医,我是刑警。” 我先退出了洗手间,示意大姐也退出来,她毛手毛脚的样子,我真担心她把剩下的一半血迹也一并踩掉。 大姐退出了洗手间,对我的态度比之前大不一样了,她说:“难怪,你刚才问这问那的,我还在想,你又不是警察,有什么权力问我话?没想到真是个警察,也是呀,要不是警察,哪里会有你想得那么多呀。” 我问道:“那你现在怎么看这滴血呢?你难道还没觉得没问题吗?” 大姐和气地说道:“其实我也不是说这没有问题,但是你也知道,这种公共洗手间,很难讲有哪位女的来了例假,在地上滴到一滴也是正常呀。” 我解释道:“月经血不是这样的形态,对于法医来说,我可以分辨,这滴血一定是来自于身体的其它部位,要是月经血,我也不会这么折腾了。” 大姐说道:“月经血还不一样呀?我都这么一把年纪了,都不知道这事儿,你是法医,你说了算,那么,这血既然你觉得有问题,要么找火车乘警来看一下?” 我听大姐这么说,心想也是个办法,本来我只想先自己理一理,找到足够的依据之后,再去找乘警会好一些,既然现在都已经暴露了自己的身份,那还不如让乘警也加入进来,能获得的资源也会多一些,岂不更好? 我说:“可以呀,乘警现在有空的吧?” 大姐说:“有空有空,你们刑警有需要,他还敢不来?要么我去叫吧,我比较熟悉一些。” 我说:“好的,你去吧,我在这边看着。” 大姐走后,我的眼睛就一直盯着这滴颜色鲜红的血,这血迹的周边已经开始有些凝固了,月经血是不会凝固的,而且月经血还没有这般洁净鲜亮。 火车忽然经过了一个隧道,洗手间里猛地灌进了一股强风,我抬头一看,洗手间的窗户上玻璃窗虽然是关闭状态,但是却没关严,留下了一条缝隙,风就是在火车进隧道时,从这条缝隙挤进来的。 我又走进洗手间,对这车窗研究了起来,这窗户好像是活动窗,可以通过往上拉窗上的把手,把窗拉起来。 我目测了一下窗户的大小,要是把窗户拉起来,一个人从这里爬出去,完全可以呀,真是奇怪,为什么这里没有安装保安窗呢,其实只要在玻璃窗中间安装一条钢管横档,就可以阻挡人体。 我正在聚精会神地研究着玻璃窗,大姐在洗手间外面说道:“法医,我们的乘警过来了。” 我退了出来,看了看面前穿着乘警制服的乘警,他戴着眼镜,文弱弱的像是个书生,也许大学刚毕业吧,就开始跟车了,够辛苦的,我自我介绍道:“我叫苏三,是刑警队的法医。” 乘警瘦瘦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说:“哦,苏法医,你好,我叫不凡,听说你这边要反映情况?” 我微笑着说:“是有一些情况,不过也是我个人的看法,我那边软卧房间里有一位乘客离开得有些突然,所以我觉得不太放心,想请你一起看一下。” 然后我把天玫的事情前前后后简要地跟不凡说了一遍,不凡听了之后,没有很震动,他说:“车上乘客的行为有时是很奇怪的,见多了就不奇怪了,你们地面警察对我们车上的情况不太了解,这车上可以说全部是流动人口,他们来来往往都是有原因的,但是具体是什么原因,每个乘客都可能不同。” 听不凡这么说,我心里倒是有些接受,也许是我经验不足,车上有车上的规律,和地面肯定不一样,不过,洗手间里的这滴血却一直挂在我心头,我指了一下洗手间里面,说道:“这里有滴血,从我法医的角度来看,可以排除是女性的月经血,你怎么看?” 不凡伸进脑袋,往洗手间里头看了一眼,说道:“哪里有血?” 我用手指将不凡的视线指引到血迹的位置,介绍道:“喏,你看这里,这血迹刚才应该是被大姐踩掉了一半,现在只剩下这么一点了。” 不凡看了一眼说道:“就这么点血,能有什么事儿?乘客哪里刮伤,在这里清洗什么的,都有可能留下的。” 不凡站起身,退出洗手间,继续说道:“再说,你担心的事情并没有直接的依据,乘客是换过票的,行李也都带走了,在我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不凡说完,我无话可说,其实他说得一点没错,但是他只想到了我所考虑的正常部分,我考虑的那些不正常部分,他会想吗?但毕竟没有强烈的依据,我也不能在人家的地盘上指手画脚呀。 此时火车早已穿过了隧道,我指着那扇窗问道:“现在这窗户都不安装保安窗吗?” 不凡说道:“哦,这是新款的车型,为了美观起见,都没有配置安全窗,说实话在这窗户上安装一个铁栏杆保安窗确实不好看,你说谁会在这么高的地方不小心掉出去?除非是自己找死,打开窗自己硬是要往外爬,那谁还管得着呀,再说乘客车厢里的那些玻璃窗也不可能安装铁栏杆吧,要是真那样,乘客岂不是感觉自己在囚车里?” 我看看也是,要是从安全上考虑去安装那样的防护设施,其实最多也是心理上的作用,平时这个玻璃窗关好,不也一样安全嘛,我想起了刚才这个窗户漏进风的事情,就问道:“那这窗户平时有可能会开着吗?” 不凡说道:“那是不会的,车上有规定,要经常检查的,可是有乘客偷偷在里面抽烟,会打开换气,他要是在里面反锁好,开窗抽烟,谁也管不到。” 我走进洗手间,口袋里拿出一张面巾纸,伸出手去,包在窗户的拉手上,往下拉了一下,窗户往外推起,风呼呼地灌进来,整个口子还是蛮大的,要通过一个人,确实是没什么问题。 不凡见我推开窗户,便在后面说道:“哎,你们刑警就是想法多,你难道还怀疑那姑娘是从这里被人弄出去的?” 【特别感谢:上架第二天就获得了june_8306的月票一张!还要在此一起致谢订阅的书友们,你们的支持才是我的动力,今天又是五更。】(未完待续。) 第132章 火车13 我没有说话,对不凡的说法表示默许,一般在地面上,刑警对于一个现场都会有一些基本的默契,可是在火车上,我没有和乘警打过交道,心想乘警一般接触的都是一些普通的诸如盗窃之类的治安案件,火车杀人案件他们总没有遇到过吧,对于一个丝毫没有凶杀现场勘查经验的警察,是不会有什么创意想法的。 不凡心里一定会觉得我很奇怪,这好好的一件事,怎么到了我这里,就变成了一件可怕的杀人案,随他怎么想,我说:“这也只是我个人的想法,车上的事情你是老大,我听你的,不过,这血迹能不能先帮忙提取起来,以备后用?” 不凡皱了一下眉,估计听我说出口了,也不好拒绝,便说道:“好的,好的,我过一会儿去拿个棉签,把这血迹提取起来保存。” 我本来想要离开洗手间,回自己的软卧房间去,可是我正要离开时,看到黑洞洞的窗外,一阵不安感又席卷而来,要是一具尸体真从这窗户抛出去,这荒郊野外的,能被发现吗? 我问不凡:“这个铁路区段是不是都是山区?” 不凡详细地说道:“是啊,从麻背的前一站就开始进入大山区,一路几百多公里都是茫茫的原始森林,麻背其实是个小镇,在这里设站,也完全是没有必要,可是近几年总是有一些外出打工的居民,要由这儿转往四面八方山区里的老家,人民铁路为人民,这个站也是最近几年才新增的。” 我随便说道:“不瞒你说,我是想问一下,要是火车上真遇到这样的事情,比如说尸体从这窗户抛出去,可不可能有办法找得到。” 不凡不假思索地说道:“那这要看是什么情况吧,要是能确定抛尸的时间和区间,或许还有点希望,但是要是这也不确定,这茫茫的原始森林,交通是异常不便,你觉得有可能吗?” 我想想都不太可能,可是以往的事实又告诉我,一切皆有可能,不过,要在绵延几百公里的原始森林铁路线上去寻找一具尸体,那难度是可想而知的。 我在心里暗暗有了想法,一段画面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天玫从软卧房间里走出来,一路经过这条长长的过道,到了洗手间,推门进去,一个尾随而至的人突然也推开了洗手间,关上门,在里面把天玫杀掉,天玫受伤的腿部流下了一滴血,滴在地面上,凶手将窗户打开,将天玫的尸体推出窗外。 我忽然想到,要真是这样,天玫的尸体固然是可以被推出窗外的,但是天玫的行李箱很大,而且行李箱是没有弹性的,要从这个窗外抛出去,是完全不可能的。 我一下子又兴奋了起来,像是找到了一个新的突破口,我说:“不凡,你是不是可以在这列火车上查一下,看有没有那位姑娘的行李箱?说不定还会有所发现呢。” 不凡“哎哟”一声,说道:“苏法医,我看你真是太执着了,我都服了你了,你这叫不见黄河心不死呀,这点工作我还是可以配合你的。” 我尴尬地说道:“真不好意思,话说回来,这不是配合我的工作,这块地盘是你的,我都听你的,我和你一块去挨个儿看,我认识那姑娘的行李箱。” 不凡好像自己发现了什么破绽,他有点阴阴地说道:“不过,事情要真如你想象的那样,那行李箱也早就不在了,不然岂不是自投罗网?” 我只好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我这职业病犯得有点重,不把这个排除掉,今天晚上我可是睡不着了。” 不凡无可奈何地说:“那我们就从一号车厢开始,挨个查吧,不过,总共有二十多节车厢,你可要有耐心哟。” 我跟着不凡的后面,从硬座查到硬卧,从硬卧查到软卧,每个行李架,每个洗手间,我都仔仔细细地审视了一番,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不凡没忘记给我泼冷水:“是吧,苏法医,我跟你说,这一定是徒劳,人家现在说不定都已经到了酒店,开始休息了呢。” 剩下的事情我好像真的做不了什么了,只好和不凡说了再见,回到自己的房间。 我走进房间的时候,茵拉一见我,就急切地问我:“苏法医,你到哪儿去了?这么久没回来,我都急死了,我还以为走了一个天玫,现在你又要走了,我真是害怕。” 我对茵拉说:“别害怕,天玫可能是自己改主意了,她没有跟你说再见,可能是看你在睡觉,不想打扰你而已。” 茵拉带着哭腔道:“可是,天玫那么活泼的性格,也不可能这么绝情吧,到现在一个电话都没有。” 茵拉说完,又拨了一下天玫的电话,一会儿她又说:“还是不通,真是急死人了。” 子溪还在那里看书,不知道他看的是什么书,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吸引力,我瞄了一眼,是一本《万有引力》,这一定是本枯燥无味的书吧,不过,子溪他说他是中学物理老师,这种专业书对他来说,说不定只是粗茶淡饭呢。 子溪翻过一页书,说道:“小姑娘,你别急,手机不通也不能证明什么,说不定没电了呢。” 我一时无话可说,就随便问道:“你们吃了吗?” “泡面。”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 我“哎”了一声说道:“你们泡面,我也泡面吧,吃完又要睡了,这旅途也真是够辛苦的。” 子溪却说:“好好睡一觉,明天天亮了,一切都会改变,一路上三四千米的高原,会让你耳目一新,那真是叫无敌景致,保证你这一趟回去,几年都不想再去看那些普通平常的风景了。” 我泡好了方便面,此时肚子里已经一阵阵饿起来,恨不得立即开吃,我说:“路上遇到你们真好,可惜天玫怎么突然离开了我们。” 子溪若有所思地说道:“人人都有自己的归宿,就像我,那不拉雪山下的汐子湖就是我的归宿。”(未完待续。) 第133章 火车14 我一边吃着泡面,一边和子溪、茵拉在闲聊,茵拉还是老样子,主要时间是静静地听我们在说,我们天南地北地聊了起来,从物理学聊到法医学,又从法医学聊到了美术,当从美术聊到音乐的时候,我们突然就卡住了,因为我们一定都同时想到了天玫,天玫到了现在连一点音信都没有,她有没有安全地抵达某处,正在做着什么? 我看了看我的泡面,只剩下了汤料,就将汤碗拿起,准备拿到外面洗手间旁边的大垃圾桶里去,我说道:“你们继续,我去倒垃圾了。” 我出了门,就往洗手间走去,洗手间旁边放了一只大号的垃圾桶,上面一个大盖子,打开盖子,看也没看,我就将泡面的汤碗扔了进去,立即盖上了盖子。我起步往回走的时候,忽然感觉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儿,怎么刚才垃圾桶里有一股腐败的气味? 这腐败的气味虽然淡淡的,但是对于法医来说,这气味实在是太熟悉了,就像是什么肉类组织腐败产生的气味,只是这气味若有若无,好像又不是那么明显,难道是我的错觉? 我止住了脚步,调转身往回走到垃圾桶边,又将垃圾桶打开了,只见垃圾桶至少已经装了大半桶垃圾,里面乱成一片,什么都有,有我刚扔进的泡面碗,有桔子皮,有饮料瓶,甚至还有一块婴儿纸尿裤,纸尿裤上还粘有一些…… 我吸了一口垃圾桶里飘散出来的气味,这回气味怪怪的,酸臭的果肉味夹杂着尿味扑鼻而来,刚才那股熟悉的气味好像一下子又没有了,我心里正想着怎么办时,背后听到一声叫声:“苏三。” 是子溪的声音,我连忙放下手中的垃圾桶盖,盖子“啪”的一声就盖在了垃圾桶上,盖子拍下时,掀起一股气味,我好像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气味,什么东西呀?这么奇怪。 “苏三,怎么?垃圾桶里捡到宝了?”子溪走到我身边,开玩笑地说道。 我也开玩笑地说:“是啊,我工作的时候就是经常会在垃圾桶里捡到宝。”我的意思是我经常在垃圾桶里找到有价值的物证,甚至尸块。 子溪冷笑道:“不会是那种东西吧?” 我会意地笑道:“那种东西也是宝呀。” 子溪经过我的身边,去了洗手间,我站在垃圾桶边想了一会儿,那气味已经闻不到了,实在是奇怪,这垃圾桶里怎么会有这种腐败的气味,难道有乘客扔了变质的肉类食品在这里头? 过了不久,我听到了子溪开门的声音,赶紧转身往房间走去,不然等他出来,看到我依然站在垃圾桶边,那是多么的尴尬。 “苏三,等我一下。”我听到子溪在后面叫我,我回头一看,长长的过道,只有子溪一个人,子溪的脸在暗淡的日光灯下很惨白,要是我不知道后面有个人,突然回头,看到这么一张惨白的脸,准定会吓一跳。 子溪走了上来,也没说什么,我们一前一后走进了房间,茵拉已经开始在看书,她见我们进来,就放下了书。 本应该是继续聊天的,可是不知怎地,场面出现了一阵沉默。 这回却难得是茵拉开了口,她说道:“子溪老师,上午听了你的故事,感觉你的过去真的是很惨,可是你现在却这么坦诚阳光,心理上你是怎么度过这难关的?” 我觉得茵拉是哪壶不开偏提哪壶,子溪那么悲催的童年被天玫提起,现在茵拉又要挖人家的过去,真是不懂事的孩子,我说:“就不说这些了,回忆过去会让一个人变老。” 子溪没理我,他对茵拉说:“很惨吗?你觉得这样就很惨了吗?” 茵拉也没听懂我的话,她继续怯弱地说:“难道这还不惨吗?” 子溪冷笑道:“当然不够惨,后来在布吉死后,瘦法医也不来了,本以为一切都过去了,可是后来接二连三又发生了许多事。” 我知道子溪又要说他过去的事了,又不好直接去阻挠,只能听他讲:“后来我知道隔壁班有一个叫小白菜的同学,是她将我妈妈做鸡的事情传播开去的,布吉也是听了她说,才知道我妈妈的事儿的,我知道之后非常气愤,要不是小白菜,布吉就不会死,于是就在放学的时候,在半路拦住她,把她狠狠地揍了一顿。” “第二天,我放学回家时,听到我家铁皮房里传出女人的尖叫声,那是我妈妈的声音,一个男人在吼叫,谁让你儿子打我女儿的?” “我知道一定是小白菜的爸爸找上门来了,我感觉到了杀气笼罩了我家那小小的铁皮房,我急速奔去,踢开了木门。果然是小白菜的爸爸,手里举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那是他们平时杀野狗用的尖刀,他压在我妈妈身上,妈妈大声地喘息着。我冲过去,拿了平时顶门的木棍去击打小白菜的爸爸。我的力气太小了,他丝毫未受损伤。” “我妈妈在那里尖叫道,小明,快报警!我扔掉棍子,手脚慌乱地去找妈妈的手机。突然,小白菜爸爸放掉我妈妈,饿狼一般扑向我,不料他的脚绊倒了我的小书桌,他那肥硕的身躯应声倒地,尖刀立刻脱了手,‘噌’的一声朝我这边滑过来。我看了看地上的尖刀,眼前不由得浮现起铁路边的那些叔叔们抓野狗的场景,血淋淋的,他们抓到了野狗,直接就用这样的尖刀插进野狗的脖子,他们一边拔出血淋淋的尖刀用枯草擦拭着,一边还猎人一般开心地笑着。” “小白菜爸爸已经爬了起来,我已经没有选择,刹那间拿起了地上的尖刀,紧紧地握在手上。妈妈这时也站起了身,朝我这边扑过来。妈妈以瞬间爆发出的速度将自己的身体撞向小白菜爸爸坚实的后背,他的双膝立刻弯出了一个角度,肚皮向前凸起,头部朝我这边倒下来。此时的我已经被逼得没有退路了,背部倚靠在铁皮墙上,刀尖朝向前方。” “当我感觉到小白菜爸爸重重的身体朝我这边用力地挤过来,并压住了丝毫不能动弹的我时,一股粘稠温热的液体已经完全浸润了我的右手,他的全身就像武松打倒的老虎,死沉死沉地趴在我身上。当妈妈费力地翻开小白菜爸爸的身体,发现他的胸口插着那把他自己带来的尖刀。” “外面警笛声由远而近,一定是有人听到响动,报了警。妈妈跑出房门,朝铁路桥跑去,边跑边叫,是我杀的,是我杀的!警车上下来好几个警察,朝妈妈追去。看着妈妈跑到了铁路桥的最高处,警察已经快要追上了她。她突然转向桥的护栏,大叫一声,是我杀的!然后翻身跳下了桥。” “我站在铁皮房边,看到妈妈的脸也是苍白苍白的,她的身体跌落在铁轨上发出了沉闷的声音。那座桥就这样再一次成了我的梦魇,警察告诉我,妈妈是畏罪自杀的,只有我自己知道,杀死小白菜爸爸的其实是我。” 此时我的心里感到一阵颤抖,子溪的故事怎么还有这么长?这样的苦难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茵拉靠在床铺后的靠垫上,眼睛里流露出惋惜的神情。 【作者的话:怎么感觉又要出大事儿?】(未完待续。) 第134章 火车15 子溪因为小白菜传播他妈妈做鸡的消息,遭到了他的爆扁,小白菜爸爸来他家复仇,结果意外地被子溪手中的刀刺死,搞得母亲替罪自杀,子溪又一次在谎言中获得了他妈妈以为可以给予的保护,子溪短短的几天里,经历了那么多的死亡,最好的朋友,最爱的妈妈,最让他痛恨的小白菜爸爸,他那幼小的心灵一定遭到了严重的摧毁,真是一个不幸的孩子。 就像茵拉所说的那样,子溪现在这般坦诚阳光,一定是在后来的生活中经历了许多挣扎才度过难关的,可是我有忽然想,子溪在他母亲死后,不就成了孤儿了吗?他后来又遇见了谁,是谁收养了子溪,让他从这种心灵窘境中彻底改变? 子溪说完这些,我和茵拉都已经陷入了深思,茵拉的表情变得更加怯弱了,可是子溪自己看上去到是没什么事儿似的,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他可能是觉得这种话题对我们过于沉重,就适时地转移到了其它话题,于是我们又开始漫无边际地闲聊起来。 不知不觉,约莫闲聊了一个多小时,我在火车的隆隆声中又觉得精神开始疲乏起来,打了个哈欠,说道:“怎么又想睡觉了,你们困吗?” 茵拉点点头说:“我也有点困了,要么我们就休息吧。” 子溪好像还是不困,他说:“要么你们先睡吧,把灯关掉,堵我没什么影响,我这里留一盏床头阅读灯就可以了。”说完,子溪打开了头顶的阅读灯,这软卧车厢的设计还是比较人性化的,不是说这是新款车厢吗? 茵拉爬上了上铺,盖上了被子,我关掉房间顶灯的开关,也躺上了床,盖好被子,闭上眼睛,开始努力地酝酿睡眠。 刚才闲聊的时候还挺困,可是真躺下来了,好像就不困了,可能是身体动了一下,瞌睡虫都被赶跑了。 我闭着眼睛,脑子里开始出现了今天一天来的画面,率真开朗没遮拦的天玫,前后态度迥异的列车员大姐,不太相信我的乘警不凡……还有一肚子苦难故事的子溪和文静怯弱的茵拉。 这些人们都在今天这么短短的一天里突然窜进了我的生活,难怪说旅行是一本读不完的书,这次旅行才第一天,对于我来说,这书里丰富的内容就已近可以阅读一辈子了,天玫莫名其妙的离去,子溪苦难悲催的童年,就这两段故事,在我以后的生活中,说不定就会经常会被重新提起,每每沉思,每每恍惚,这书中的内容就会被更新。 睡意还是如期袭来了,我已近觉得自己的思维开始奔逸,很多清晰的影像慢慢变得模糊,甚至错乱地纠缠在一起,挣扎着的想去记住的变得模糊了,有些想去忘记的却怎么也忘不了。 恍惚间,天玫的脸清晰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这张脸好像我以前看过的那些被杀的尸体的无助的脸,那么的委屈,那么的悲凉,仿佛要对我说什么,可是静静的又不开口,突然,天玫的脸像是被黑板刷擦去一样,在一块黑幕前消失殆尽,我紧张得一下子醒了过来,我睁开眼,火车依然轰鸣着,房间里只有微弱的光。 我扭头看了一下对面,子溪仍然在安静地看书,看的还是那本《万有引力》,这书有这么好看吗?哦对,这是他的专业,我心里给了自己一个答案。 我的眼皮又往上抬了一下,好像怕茵拉像天玫一样突然离去似的,茵拉在天玫离去之后,情绪确实开始低落了许多,原本文静的她显出了一些焦虑,一个人去那不拉,没有一点勇气是做不到的,要不是我和我妈妈赌气,我也不会计划一趟这样一个人的长途旅行。 茵拉躺在床铺上一动不动,看上去已经是睡着了,看到她的背影,我好像心里有了着落,就又转了方向,开始闭上了眼睛。 真是一觉睡到了天亮,准确地说,天刚蒙蒙亮,我看了看窗外,火车已经吃力地爬过一个山口,进入了茫茫的高原,高原上一些稍高的山顶覆盖着皑皑白雪,远处天边的晨光毫不示弱,和这白雪正在对抗,似乎不比出谁更纯洁就誓不罢休。 车厢里的空调温度可能是调过了,由原先的冷空调转为了热空调,我竟然出了一身汗,外边温度一定很低吧,真是一夜之间从夏末直接转入了寒冬,昨夜还在黑洞洞的原始森林,今晨就到了这亘古荒原,外面的地表有点像是月球,连一根草都看不见,这一段荒原在地图上叫什么来着?我心里在默默地回想,可是还是没有想起来。 由于时差的原因,虽然太阳还没日出,时间其实应该不早了,我还没摸到手机,火车广播通知说因为海拔增高,有缺氧不适的乘客可以向列车员求助吸氧,不过我感觉还好,平时较好的身体也许在这高原上得到了回报,缺氧一定不是一种愉悦的体验。 我看了看子溪的方向,子溪还是在看那本《万有引力》,这本书他到底要看多久呀?他一晚上有没有在睡觉呀?我对子溪开始满腹狐疑起来。 子溪虽然看上去很阳光,可是仔细想想,又觉得有些怪怪的,他与我们素昧平生,其实没有必要那么坦诚,讲出他小时候的那些痛心回忆,也许他只是看我们和他年龄相仿,才偶遇知音般得对着我们狂吐槽?以求得自己心理平衡? 我闭着眼,想在床上继续呆着,攻略上不是说到了高原就要尽量减少活动吗?这种躺着的姿势也许就是最佳的体位了,躺着的时候,心脏供血会毫不费力,可以以最少的消耗将血液推送到全身,能耗少了,需氧量也就减少了。 忽然,我想到了茵拉,茵拉也还在昏睡中吗?这文静的小姑娘睡起觉来,一点都不比我差多少。 我睁开眼,往茵拉的床铺上看了一看,真是出乎我的意料,茵拉并没有躺在床上。(未完待续。) 第135章 火车16 我心里一怔,茵拉怎么会不在床上呢?难道她这么早就起床了?天才蒙蒙亮,难道餐厅就开始服务了?就算是开始服务了,她不叫我一声,一个人便去就餐了? 我坐了起来,把房间里的顶灯打开,问正在看书的子溪道:“子溪,你有看到茵拉吗?” 子溪把眼睛从书本上移开,望着我说:“什么?茵拉不在上面?” 子溪爬起来,看了看他的上铺说:“不会呀,怎么会不在呢?” 我奇怪地问道:“你是什么时间起来看书的?” 子溪摸了摸头,说道:“已经有一个多小时了呢。” 我心里紧张了起来,我说:“那就奇怪了呢?一个多小时之前还是天黑的吧。” 子溪不慌不忙地答道:“是呀,我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还是黑的,我也没注意茵拉有没有在上面。” 我追问道:“那你醒来之后,有没有离开过房间?” 子溪肯定地说:“没有呀,一直没有,要是茵拉在我醒来之后离开的,那我肯定知道的。” 我走到茵拉的床铺边看了一下,床上她自己带的物品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急忙把她的凌乱的被子也掀起来,被子里掉出一本书,我拿起书看了一下,书名叫《永逝那不拉》,翻开可见书的扉页上印刷的是隽永的手写体,我还以为是真手写呢,凑近顶灯看了一下,确实是印刷的,上面写道: “我相信命运,更相信命运的无常,从我懂的那天开始,我就决定要和他永远在一起,我努力地让他知道和他厮守一辈子是一件幸福的事。而他却说他将要离开这个世界,虽然他深深地爱着我,但是不能和我在一起,因为他不愿意把我带入魅影重重的险境,宁愿自己饱受黑暗折磨。” 不看都知道,这一定是本以那不拉为背景的奇幻言情小说,就像美国的那些吸血鬼故事,茵拉文静的外表下有一颗驿动的心,这本小说的前言也许最符合她的内心世界了。 书还在,其它东西都不见了,行李箱呢? 我的眼睛在房间里扫视了一番,茵拉的行李箱已经不在了,我全身一阵发毛,怎么和天玫的离去同出一辙,天玫甚至一本书都没有留下,茵拉还留下了一本书,这本书是从被窝里掉出来的,也许茵拉昨晚睡觉时还翻过,遗留在了被窝之中。 我对子溪说:“怎么会这样,茵拉难道也不辞而别了?” 子溪看上去也觉得这件事有点奇怪,他说:“也是呀,这些小姑娘做事情怎么都这样,喜欢玩失踪?” 我不解地说:“不是的,昨天天玫突然离去,我就觉得有些蹊跷了,今天茵拉又这样,我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不可思议了,连着发生两件同样的事情,这种概率实在是太低了?” 子溪的眉毛上挑了一下说:“会不会这样呢?在我们睡着的时候,茵拉接到了天玫的电话,要茵拉下车等她,这样是不是可以得出两个人都安全的结论?” 我连忙说:“原来你的意思,天玫和茵拉也有不安全的可能?” 子溪急忙接着说:“正好相反,她们俩毕竟是一起约好去那不拉的,天玫走后,茵拉一个人,她这么小的年龄哪里懂得一个人旅行呀?要是这时收到天玫的请求,她一定会下车。” 我看看外面的荒原说:“可是这一路来都是些不知名的小地方,茵拉会下车吗?” 子溪解释道:“这条路我很熟的,不管是火车线路,还是去那不拉的公路,我都比较熟悉,这些站点确实人很少,但是基本的服务还是有的,你还怕茵拉没有旅馆可以住?” 子溪的话使我稍稍有些安心,茵拉这么感性的年龄,凭着小说里的一份爱,一句话,就可能在心中激起万尺波浪,看上去表面冷静无比,内心早已波涛汹涌,说不定她这次和天玫的旅行就是受了《永逝那不拉》这些煽情的言语蛊惑,要是天玫在半夜里打来了电话,她一冲动,也很有可能为了友情而做出这种让我莫名其妙的事情,旅行也许真的就是一本读不完又读不懂的书,我姑且这样安慰着自己。 此时我的情绪真是糟透了,尽管茵拉的离去有着这样的可能性,但是我毕竟是一名法医,一名阅尸无数的法医,不正常的背后往往都潜伏着瘆人的隐情,虽然有些时候,查出的结果让你啼笑皆非,但大多数时候的结果都是凶多吉少,茵拉和天玫一下子两个姑娘,在火车里异常离开,这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这里面难道一点问题都没有? 要不要把这事儿告诉乘警不凡?我摇了摇头,不凡一定又会对我说那些诸如“你太多心了,地面警察不懂列车情况,让我管好自己就好了”之类的话语。 可是我面前的这位帅哥子溪,在他心里,他是一位旅行经验丰富的乘客,对于这种行程中突然变卦的事儿是司空见惯的,他好像见多了这种事,不会去计较别人的不辞而别,就像攻略上描述的那些旅者心态。 我洗漱好之后,去餐车吃了一点面条,还带了一块面包,回到了车厢,独自坐在房间的窗边,我面对着子溪,心里想,真是莫名其妙,一天一夜之后,我们的房间只剩下了我们俩了,子溪好像不为所动,但我的心里却是惊涛骇浪一般。 毕竟这不是在办案,我是在旅行,我在心里不断地提醒着自己,要是一直都是职业的心态,那这次旅行就只有在心里面一直惦记着天玫和茵拉俩就好了,其它什么都看不见了。 窗外其实此时的风景已经美不胜收了,荒原依然是荒原,可是这边的荒原已经有些不一样了,白皑皑的雪山下,在阳光可以照射到的地方,已经零星可以看到长着一些枯黄的草,不时还可以看到一两只野生的羚羊在草丛边警觉地看着我们的火车呼啸而过。 我看着外面这无穷无尽的雪景,心里产生了好奇,难道一路到那不拉都是这样的无敌风景?于是我问子溪道:“子溪,这里到达那不拉还有多远?” 子溪合上书,说道:“还远着呢,要明天早晨才会到呀,时刻表里都有的吧。” 我不确定地问道:“一路都是这样的荒原吗?” 子溪以为我已经厌倦了一直类似的风景,他扬起了眉,说道:“不会,你瞧,前方就是隧道群,穿过这些隧道群,大约需要半个小时,这些隧道群上面的山峰其实是分水岭,过了分水岭,那边就是高原上的一条绿洲走廊,那里水草丰美,牛羊成群,走廊两边夹着的是原始冰川,那种景色实在是令人震撼。” 子溪正在说的时候,整列火车正在变弯,这里刚好是一个弯道,我可以看到我们二十多节火车的全貌,像是一条长长的巨龙,在高原上飞翔。 我往前看去,铁道前方可以看到一个黑洞洞的隧道口,在雪山的映衬下显得特别显眼,我忽然感觉这隧道口怎么就像茵拉那本书中描述得那样,火车载着我,即将“……把我带入魅影重重的险境……” 【致谢:谢谢一直给我推荐票、月票的朋友们!】(未完待续。) 第136章 火车17 我正在想着的时候,火车就呼啸着进入了隧道,外面阳关普照的雪山就抛在了后头,隧道里黑洞洞的,一下子好像就到了晚上,我看到我的人影投影在窗户玻璃上,由于光线的缘故,看上去我的面部特别灰暗,好像一个营养不良、浑身是病的女人,年龄也一下子变老了许多。 我忽然看到玻璃窗上出现了子溪的样子,他坐在他自己的床铺上,低头在翻看他那本《万有引力》,此时的他非常的投入,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子溪的脸原来也可以变得这般灰暗,这灰暗放在自己脸上,好像什么都不会去想,只觉得自己看上去有些生病变老的样子,可是在子溪脸上,就很容易联想起电影里头那些阴险毒辣的角色,脸部的灯光总是渲染成这种样子。 忽然火车冲出了隧道,外面一片光亮,我和子溪投射在玻璃窗上的影子一下子就不见了,子溪说过,这是隧道群,等我还没有看清楚外面到底是什么景色的时候,火车又“呜”的一声,钻进了另一个隧道。 我和子溪的脸又浮现在了玻璃窗上,颜色依然灰暗,子溪也可以做反派?我心里想,子溪貌似阳光的外表,他的内心到底是怎样的呢?我和他也只是这一天一夜的接触,又怎么能够真正了解他的内心世界?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又有谁知道? 子溪的坦诚,对于他过去的悲剧,他都能和盘托出,像是光明磊落的样子,虽然这玻璃窗影像投射的虽然只是虚幻的影子,可是这影子却改变了我对子溪的看法,影子虽然虚幻,但不能不说这也是事物的一个方面,虚幻告诉我,子溪也会变得灰暗,只要满足一定的条件,事物就可能折射出灰暗。 火车在隧道群里不停地穿越,我就死死地盯着这块变化多端的玻璃窗,心里在不停地思考着。 要是子溪是灰暗的,那么是不是也可以把他放进我的考量范围呢? 我们四个人从昨天开始同居一室,天玫和茵拉现在不知去向,房间里只剩下了我和子溪,如果把子溪也放进对于我来说的这起不明事件中来,他可以居于一个什么样的位置呢? 天玫和茵拉都是在我睡着不知晓的情况之下离去的,也就是说只有子溪是可能的知情者,可是子溪在这两次离去事件中都说自己一点都不知道,要是他真的是说了假话,那么这可能发生什么情况呢? 子溪要是说的都是假话,当然子溪就是知情的,他知情而不说出实情,那么他就可能是真正的幕后,如果他先后杀了天玫和茵拉,在时间上完全是可能的,杀人地点呢?都是在那个狭窄的洗手间里?也不是没有可能,昨天他顺利地在洗手间里杀死天玫,抛尸于荒野,后来又伺机用同样的手段将茵拉杀害。 我在玻璃影像中看到子溪仍然低着头,津津有味地看着书,他对我的满脑子胡思乱想应该不会有丝毫察觉,我越想越害怕,要真是这样,那么子溪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他和天玫与茵拉没有任何的恩怨情仇,他又何必去做出可能导致自己毁灭的犯罪行为呢? 我木然地坐着,心里头乌云飘过一阵又一阵,子溪真的是这种可能吗?要是真的可能,那么现在房间里除他之外,只剩下我这么一个看上去像是个普通姑娘的女警察了,他会对我下手吗?白天我是不怕的,要是到了晚上,火车不是明天早上才会到达那不拉吗?到了晚上我怎么办?这高原上氧气正好缺乏,到了晚上多少会有些高原反应,睡起觉来不知天高地厚,晚上他要是对我下手,我该怎么办? 想着想着,我身上直冒冷汗,可是从玻璃窗上看子溪,除了脸色灰暗,也看不出任何不良的反应,难道是我自己职业病又犯了,正像乘警不凡所说,本来什么都没有的事情,自己对人过于多心。 火车已经在隧道群里不知穿过了多少个长长短短的隧道,我也在玻璃窗上不知多少次解读着子溪,可是我心里还是充满了犹豫,就像自己正在经历一个没有证据的现场,此时的自己站在现场的中央,手中没有收集到任何有价值的证据,只有一些模棱两可的线索,所以只能凭直观感觉和过往经验去勉强判断,这样的现场就是难度最高的现场,没有证据,没有证据,没有证据,我在心里反复地重复着这句话,没有证据怎么办? 我忽然在玻璃窗里看到了子溪脚下的那只行李箱,昨天他的行李箱从上边的行李架上掉下来,砸到了天玫的右小腿,随后撞到了地面,砸坏了一个边,天玫说闻到了奇怪的气味,到了现在那箱子还贴着我的胶布,昨天我也闻到了里面些许的气味,只是我没有提及,当时对之也有所想法,可是后来就放在了一边,现在回想起来,要是那些气味和这一切都联系起来,有没有可能有一种适当的说法呢? 那气味我闻起来似乎有些像肉类腐败的气味,如果把子溪往坏处想,他在行李箱里藏放了发臭的尸块,因为箱子砸破,臭味外泄,被天玫识破,所以他要把天玫做掉,那么茵拉怎么解释呢?茵拉可是文文静静的,坐在旁边什么都没说,那子溪为什么也要杀她,难道说知道行李箱臭味这件事的都要消失,茵拉只是第二个?那么如此推演,第三个就是我了,因为子溪知道我是警察,是最难对付的一个,先清除掉旁边的羁绊,然后对我发起总攻?就像我们昨天玩的那副牌?子溪因为说了他的故事,影响了大家的心情,子溪没能和我们玩起了那副在他手中的扑克牌,难道现在其实他正在和我在玩另外一种意义的大牌? 玻璃窗突然亮了起来,过了好久都没有再次暗下去,我知道火车已经完整地穿过了隧道群,我看着窗外明亮的世界,正如子溪说得那样,我这一辈子都没有见过如此壮观的风景。(未完待续。) 第137章 火车18 我们的火车从隧道中穿梭而出,正好外边是一个弯道,我又看见了我们火车的全貌,火车仿佛置身于一个奇幻的世界,也只有超级大片里的那些奇幻巨制才可能创造出这般的鬼斧神工了吧。 我们正在穿越一条山沟,山沟的两边是高耸的雪山,连绵的雪山之间时不时地可以看见冰川,应该是很远古的冰川,杳无人迹的冰川像是一条大河从山谷里冲出,到了铁路附近就戛然而止了,这简直是一种神的力量,把奔腾的大河突然凝结,我惊叹于这大自然的力量,是这般的无穷。 子溪这时说话了:“苏三,你知道吗?当时修这条铁路有多艰难?” 我随便答道:“是啊,很难想象,这条铁路是怎样修筑起来的。” 子溪给了我一个比较全面的说法:“距离这儿不远其实有一条公路,但是公路修筑得比较早,当时没有好的条件,都是一路沿着山体盘山而过的,比这铁路不知道要远多少距离呢,修筑这条铁路的一切材料都是靠那条公路运输,这条公路因为要穿过好几个山口,山口的海拔几乎都是五千米左右的高度,据说当时修路时,不知死了多少人。” 我想起了天玫和茵拉,她们既好奇又胆怯的样子,看上去实在是可爱,于是说道:“要是天玫和茵拉在,他们一听死了多少人,估计又要受到惊吓了。” 子溪表情冷静地说道:“说得也是呀,不过她们都看不到这景色了。” 我接过话说:“要是她们继续她们的行程,就有可能呀。” 子溪指着窗外远处有一个峡口的地方说道:“穿过那个峡口,走廊就变得越来越宽了,铁路边上就会有一些草地,草地估计现在也只是些发黄的残草,但是这些残草对于这高原来说,简直就是象征着生命了,运气好的话,就可以看到牦牛和羚羊。” 我好奇地问道:“都是野生的吧?” 子溪骄傲地说:“那当然,都是野生的,有时可以看到几只,不过,我是没那么好的运气,从来就没有看到网上传的那样,成群野生牛羊在冰川走廊里漫步,现在生态破坏那么严重,怎么可能有成群的野生牛羊出没呢?” 我有点侥幸地说道:“这不好说哟,今天有我在嘛,怎么也得给个面子吧,苍天,赐予我牛羊吧。” 子溪笑了笑说道:“那就托你的福吧。” 火车此时有些下坡的感觉,可能正如子溪说得那样,刚才的隧道群就是分水岭,一般分水岭过了,自然都会慢慢降低海拔,火车下坡好像也没有减速,隆隆地朝峡口冲去。 很快,我们的火车就冲过了峡口,过了峡口就好像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眼前变得开阔起来,铁路边上渐渐有了一些草地,一直蔓延到不远处的雪山脚下,这景致确实有些奇特,雪山归雪山,上面白雪皑皑,草地归草地,草地上一点残雪都没有,可以看到发黄的枯草很有生命力地生长在黑色贫瘠的土地上,可能是这几天的阳光刚刚将雪融化,不然这些枯草都会被雪覆盖。 “快看,那边好像有牦牛!”子溪指着远处叫道。 我顺着子溪的手指远远地看去,远处一座纯白的大山,伸出鳄鱼嘴巴般的山体暗藏杀机似地匍匐在草地上,远远地看过去,至少也有好几百米的高度。 我好像是看到了一只动物,就算是牦牛吧,实在是太远了,我也不敢确认,这头牛从这座山体后面钻出来,要是这头牛不是在移动,我都不敢判断那是一只动物,看来子溪对这一带是有些熟悉。 火车急速地向这座山的方向奔去,要是火车靠近了,一定可以清晰地看到这牦牛的样子,我心里正想着,那牦牛身后好像又钻出了几头,我心里一阵激动,看来今天的运气不错,再来一些,多多益善,下次的攻略就归我来炫耀了。 果然,我的祈祷起了作用,牦牛越来越多,竟然黑压压地出来了一片,我们的火车越来越近,此时已经大致地可以分辨出牦牛的确切样子了,他们好像是在急速地前进,刚才最先出来的那头牛也许是他们的老大,后面的牛都跟着他往山体外奔跑。 不仅仅是看到了群牛,还是奔跑中的群牛,真是太壮观了,山体后面不知道到底有多少牛,反正源源不断的牛从后面挤出来,前面的牛好像都被他们挤得乱了方寸,开始咆哮起来。 这时,火车鸣起了长笛,连续的“呜呜”声将这宁静的高原撕裂,子溪这时脸色忽然变了,他说:“苏三,大事不好,这些牛的脚步凌乱,后面一定有情况,我看十有八九后面发生了雪崩,你仔细听,有没有雪崩的声音?” 我止气屏息地听了一会儿,在火车的隆隆声和呜呜的长笛声中,好像还有一个非常低沉的声音,从远处那座山体处鼓动着空气向我们这边传来,我没有听过雪崩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声音,但是这低沉的声音听上去实在让人崩溃,因为这是一种充满着萧瑟杀机的声音,只有亲耳听到,才会感觉到那种千军万马铁蹄般的汹涌澎湃,简直就是要摧毁一切的节奏。 那牛群数量大得可怕,它们慌乱地从山体后面冲出来,我一看,情况好像有些不妙,它们的方向好像不太对劲儿,它们从山体里冲出来,直接就像铁路上挤来,它们是要横穿铁路,过渡到铁路对面的空地上。 我惊呆了,要是他们成群结队地挤上来,那我们的火车不是要出事了? 说时迟那时快,火车“呜呜”长鸣着,开始了减速,可是太近了,牛群此时已经冲上了铁路的路基,领头的几只牛甚至都已经踏进了铁轨,要命的是,后面的牛群并没有要止步的意思,它们被更后面的牛群推着挤着,不断地往铁轨上涌来,这是什么事呀,我都不敢看下去,感觉就要出大事了,可是我们的火车虽然在急剧减速,但是一切都已经太晚,火车正在向牛群撞去。 子溪手忙脚乱地将天玫和茵拉床上的被子和枕头都拉了下来,一起扔到了我的床上,叫道:“苏三,快,你快把这些被子全包在你身上,火车有可能要脱轨翻车了!” 我也来不及说谢谢了,我知道子溪是为我好,他将这些被子都扔给我,我就可以得到三层保护,要是火车真的翻了,我的身体不至于撞击得太严重,我连忙胡乱地将那些被子粽子一般卷在自己身上,子溪也将他自己的被子裹在了身上,此时,我听见前面野牦牛杀声震天般地嚎叫着,火车斜了,随后我感觉一阵地转山摇,火车一定是从铁轨上翻了出去。(未完待续。) 第138章 火车19 虽说我们有所准备,但是火车飞驰的速度和巨大的躯体离开了铁轨,往刚才牛群涌出来的方向翻出去,我的身体在房间里一下子就被摔送到了门边,子溪的身体本来蜷缩在他自己的铺位上,此时火车正在翻转,他也被挤在了门边的墙壁上,脸上露出了变形的表情。 房间里唯一的好处就是空间比较狭小固定,我们的身体再怎么样,也不会跑出房间,只要头部不被撞击,生命危险就不会有,可是房间内没有固定架,没有安全带,要是我们的身体可以被固定,那么一切都安康了,随便火车怎么翻转,哪怕是火车打个滚,也不会有事。 火车翻掉的这一刹那,我自己重重地摔到了门上,子溪的身体从床铺上急速地滑到了墙上,子溪变形的脸竟然还扭过来看着我,要不是这只是一瞬间,我感觉子溪的脸简直就是一个可怕的恶魔形象。 子溪左手一把抓住了床铺边缘的架子,右手向我伸了过来,一把把我的左手抓住,大叫道:“抓住我,右手伸过来,抓住这个架子!” 就在那迅猛的翻转过程中,我感觉自己的身体一点都不得力,体会到了有些失重的感觉,我努力地伸出右手,把背部在门上狠狠地蹭了一下,终于有了一点反弹的力量,我的右手往左伸去,勾着了子溪身边的床架,死死地抓住不放,就这样,子溪的右手抓着我的左手,我的右手固定在床架子上,勉强构成了一个相对稳定的保护结构。 可是火车并没有停下来,一边继续凭着巨大的惯性往前冲,一边顺势继续翻转,我除了死死地抓住子溪的手,没有任何办法,这种时候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被动地随着车体的翻转,接受那种人体倒立的感觉了。 车体任性地继续翻转,我已经完全丧失了空间感,我不能分辨此时要是站在火车外边看起来,火车到底是处于一种什么状态,是侧身?还是底部朝上? 突然间,我听到了“啪”的一声,这个声音相当巨大清脆,就在同时,我感觉有无数的碎玻璃向我身上飞过来,往我身上插刺,我突然明白了,这一定就是刚才我在火车经过隧道群时观察子溪灰暗脸部的那块车窗大玻璃,这玻璃一定是被什么东西撞击到,现在碎掉了,钢化碎玻璃像是无数把钢刀,直插我的身体没有被棉被包裹的部分。 这还不是最严重的事儿,随着碎玻璃一起过来的,还有黑乎乎的一团柔软的东西,直接就把我和子溪都掩埋了,同时,我感觉有一根硬硬的不知什么东西,正顶在我的大腿上,大腿被刺破的疼痛立即让我在眼花缭乱之时尖叫了起来。 随后,我听到了一阵沉闷的摩擦声从车体上发出,按照我的推断,车体很可能此时已经滑到了刚才第一头牛出来的地方,车体已经被那雪山阻挡住继续滑行了,火车的速度立即缓了下来,旋即就停了下来,这是怎样的惊心动魄呀,火车就像一条被天神刚刚降服的巨龙,现在安静了。 此时,我感觉被那黑乎乎的东西压得不能呼吸,子溪也一起被压在了底下,他断断续续地说道:“苏……三……我们……快把……这死牛……移开……” 原来是一头被火车撞死的牦牛,我这时才放掉了子溪的手,去摸了摸压在身上的那东西,果然摸到了柔软的长毛和粗糙的皮肤。 我们费劲力气,一起用力地推着,可是这死牛躯体实在太大,丝毫不能动弹,子溪这时也是满头大汗,他又断断续续地说道:“苏……三……我们……可能要……死在……这儿了……” 我一听子溪说出了这样的话,眼泪就止不住地飚了出来,这也许是我苏三今生最后一滴眼泪了,这眼泪也许就在距离那不拉大约一千公里的地方,就要献祭给那纯洁美丽的汐子公主,这就是茵拉那本《永逝那不拉》中的“魅影重重的险境”?要说是,便是残酷的现实版,这种版本除了痛苦欲绝,没有任何浪漫温馨,可以选的话,我宁愿不要。 我绝望地推着那死牛,可是现实非常残酷,几百斤肉压在我身上,怎么可能推得动?过不了多久,我就会为这死牛陪葬,心想到这些,连鼻子都酸了。 忽然,我感觉刚才顶在我大腿上的硬物动了一下,这一动非同小可,又让我嘶声裂肺地痛了一回,我尖叫着,可是那东西不停地在涌动,持续地让我感到我的大腿简直就要被割断了,正在此时,我身上的死牛好像也蠕动了一下,虽然我已经痛得快要死过去,可是我心里猛地一怔,难不成这牛还没死? 牛果真没死,整个身体突然向我们狠狠地挤压了一下,突然就爬了起来,离开了我们,我最后一次感觉到那大腿上的硬物也抽出了我的大腿,我心里一下子明白了,那硬物一定是牦牛的角!我的大腿是被牦牛的角刺伤的! 牦牛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胡乱地乱窜,牛角顶到了各种物品,发出了难听的声音,不一会儿,牦牛可能看到了已经没有玻璃的车窗,就从车窗里跳了出去,出去的时候还嚎叫一声,就不知了去向。 我看看躺在身边的子溪,子溪在踹着气,好像几十年没呼吸到新鲜空气似的,我此时也慢慢从急踹中平静下来,感受着车窗外飘进的新鲜空气,这空气是那么的清新,那么的冰凉,这么好的空气也只有刚才这些野牦牛终日在这儿享受着,城市里极少有人可以享受到这纯净的空气。 我好不容易坐了起来,把身上的棉被一层一层掀掉,看了看自己的右大腿,只见我那右大腿部位的裤子上一个破洞,破洞处可以看到鲜红的血液不断地往外流出。 这牦牛的角怎么会这么锋利?穿过了三层棉被,把我大腿刺伤,我心里忽然想,要不是这三层棉被的保护呢?我的大腿岂不是要被刺穿,想到这儿,我全身一阵鸡皮疙瘩,我看了看身边的子溪,此时他也坐了起来,他低头急切地问我:“怎么?这儿受伤了?” 我忍着疼痛说:“是呀,就是刚才那头死牛,牛角像把钢刀,把我刺伤了,谢谢你呀,子溪,要不是你给我的这三床棉被,我的这条腿估计就废了。” 子溪此时还不忘记开个玩笑,他说:“要是这样,你以后就做不成法医了。” 软卧车厢其它的房间好像有人开始哭泣了,我知道,这次意外事故造成的灾难肯定是不可估量的,我在子溪的提醒之下,我知道自己是个警察,在这样的关头,只要有可能,都应该去帮助别人,这是我的天职,我想站起来,去外面看看,我们的火车到底怎么了? 我正要站起时,忽然感到一阵恶心,感觉自己的呼吸好像受到了严重的抑制,是高原反应导致呼吸困难?还是失血过多要休克了? 我感觉头有点晕,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知道现在一定有点缺氧了,子溪见我难受的样子,就拉了一下我的左手,我的脑袋就顺势靠在了他的肩上。 我晕晕乎乎地靠着,眼皮好像也越来越重,最后我感觉世界一下子就消失在了我的脑海。(未完待续。) 第139章 火车20 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我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了一间房间的床上,床的旁边地面上放着一盏幽暗的酥油灯,在摇晃着火舌头,借助着这微弱的灯光,我四周望了一下,这房间的墙上都张贴着一些民族特色的图腾图案,这些图案我以前从来没有见到过。 图案仔细看起来,中间画了一只苍鹰,苍鹰翅膀位置伸出的不是翅膀,而是两只牛角,就像是插进我大腿的那牛角,我看到牛角,就感觉到自己右大腿传来了一阵疼痛,我掀掉同样绣着牛角图案的被子,看到自己的右大腿已经被白纱布包扎起来,上面还围了一圈胶布,看这胶布的宽度,和我自己的胶布一模一样,我猜想应该是子溪帮我包扎的,心里兴起一阵感动。 这是哪里呢?我茫然地张望着,不知自己是如何到了这么一个地方,我只记得在翻倒的火车软卧房间里,靠在子溪的肩上,迷迷糊糊地就晕了过去,现在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至少天是黑了,而我们翻车的时候还是早上,这么说十几个小时过去了,我就一直躺在这里?那火车现在怎么样了?救援工作在进行吗? 外面很安静,我几乎可以听到一切声音,是风的声音,风夹带着砂石在地上奔跑的声音,看来还没有离开高原地带,这儿也不会是城市,忽然我听到一阵狗叫声,这狗一定很凶猛,叫声听起来带着杀机。 接着我听到了“悉悉索索”的一阵声音,然后听到了一个男人在喊话,那说话的语言我一点都听不懂,不知道他在喊什么,不过,狗停止了叫声,看来是狗的主人,喊叫声是让狗停止叫声。 我又听到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说得是同样的语言,我也一句听不懂,可是我听得出来,那是子溪的声音。 我看到我那房间的一侧突然被掀起,原来那边的所谓墙只是一块可以牵起来的布,钻进来的是子溪。 我惊异地望着子溪,子溪站在那里,缩着身子,好像很冷的样子,他手中拎着个水壶,那个水壶看上去黑乎乎的很油腻,形状也是怪里怪气的,可能也是这边的民族特色吧。 子溪走到我旁边,温柔地问道:“苏三,你醒过来了?” 我心里充满了疑惑,我最想要知道的是我现在哪里,我问道:“子溪,我们怎么会在这儿?” 子溪把水壶递给我,说道:“你都一天没吃饭了,一定饿了吧,先喝口水吧,等下我叫阿爸给你热点奶茶。” 我疑惑道:“阿爸?这是你老家吗?” 子溪笑了起来说道:“苏三,看来,你的那不拉之旅攻略还做得不够好,阿爸在这边就是大伯大叔的意思,并不是指自己的父亲,我们现在是在一个牧民的帐篷里。” 原来是牧民帐篷,我真是没有想到,我还以为是在高原某个小镇里的一个小旅馆里,我问道:“你看到我的手机吗?” 子溪从口袋里掏出了我的手机:“我怎么会忘了你的手机呢,想给爸爸打电话了吧?算了吧,这里没有信号的。” 我接过手机,刷开手势锁屏,看了一下,显示的果然是“无服务”,我一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点开离线地图,GPS显示的位置让我大吃一惊,这儿已经远远地离开了事故现场,距离那不拉大约还有三四百公里。 子溪坐在床边,开始说道:“还记得吧,我们在火车上?” 我点点头,子溪接着说:“后来你晕过去了,我就很担心,先是将你的腿包扎好,防止进一步流血,在高原上本来就缺氧,要是再加上缺血,搞不好就会丧命的。” “后来我把你放下,从窗户爬出去看了一下,发现我们那节车厢底朝天躺在那里,整列火车已经七零八落地翻在那雪山脚下,场面实在是太悲惨了,那些车厢里的情况我也不知道,外面的草地上已经爬出了一些人,火车四周都是被撞死的牦牛尸体,果然是那雪山上发生了雪崩,惊吓了山谷里正在吃草的牛群,唉,真是悲剧呀。” “我知道要是在那种地方等待救援,都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那里空气稀薄,加上你又晕过去了,我想要是这样下去,你会有生命危险,后来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铁路距离沿线的公路不足三公里,只要翻过一个小山包,对面就是公路,这种时候只有自救了,只要到了公路,就有办法,肯定可以拦到车子,离开这是非之地。” “我说做就做,又爬进车厢,把你抱出去,然后我就背着你,离开了事故现场,我爬过那座小山包,站在山顶,果然山下便是公路,我心里一阵激动,知道这回有救了。” “后来,我拦下了一辆货车,因为我会本地方言,货车司机很爽快地答应了我的请求,一路上我见你一点都没有知觉,很担心,不过我看你只是呼吸有些急促,可能也不会有太大的危险,一定是缺氧造成的高原反应。” “我从我自己的行李箱中取出一个旅行用的简易氧气罐,给你输了点氧气,好像呼吸变得更加均匀了,我知道你不会有什么大碍了。” “到了现在这个位置的时候,货车的车胎忽然爆了,司机见路边有一个帐篷,就说今天就不走了,打算住在这儿,我也没办法,这条路夜间几乎都没车子赶路的,就只好同他一起落脚在这儿。” 子溪讲述了他是如何把我护送到这儿的,他讲完之后,我心里都早已泪泣了,可是我坚强的外表看不出有什么反应,要是没有子溪,我可能就晕在那车厢里,等到有救援来到,估计我早已丧命。 我觉得是子溪救了我,心里又一阵感动,伸出手,在子溪的手上拍了一下,子溪的手冰凉的,估计是刚才出去取水冻成这样的,我说:“子溪,谢谢你。” 子溪望着我,眼睛里充满了力量。 我心里此时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在翻车之前,我还在设想子溪如何如何参于了天玫和茵拉的失踪事件,还推算出了子溪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我,现在我面对着这样一个男人,我还能再继续把子溪放进我的案情吗?(未完待续。) 第140章 火车21 子溪起身,在酥油灯上加了一点油,然后又掀开了那块当作门的布,出了门,我看着这酥油灯现在变得明亮起来,小小的房间里充满了暖意,这高原上到了晚上一般都会非常寒冷,何况是这种初冬时节,雪山积雪逼出的寒气更是在这种时候显出了威力,我还没出过门,这帐篷到底长什么样,距离路边到底有多远,我心里一点底儿都没有,要不,出去看看?我心里想。 我也掀开了那块布,走出房门,看到眼前是一个小厅,一位脸上布满裂纹的干枯老头坐在地上,子溪挨着坐在他身边,见我出来,子溪说道:“苏三,这是阿爸。” 我礼貌地叫了一声“阿爸,你好。” 老头朝我露出了善意的笑容,这笑容像是干涸的河床上突然涌上的清泉,是那么的洁净可人,我心里像是体会到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情感,多么纯洁善良的人呀,也许就像子溪说得那样,这里的人们在那不拉雪山和汐子湖的庇护之下,人们都变得像汐子湖的湖水一样洁净。 我歪头对子溪说:“我想出去看看。” 子溪见我的脚一拐一拐的,就过来搀扶起我的手臂,这样我的右腿就可以少着力了,疼痛感降低了许多。 走到室外,我回头一看,原来真的是一个帐篷,圆圆的帐篷像是一个大号的蒙古包,坐落在一块草地上,晚上繁星似锦,远远得可以看到一座大雪山,矗立在那儿像是一个巨大的怪兽,在星空下全身发出清冷的熠熠的光辉。 距离帐篷不远,停靠着一辆大货车,货车的车厢上盖着帆布,风吹起时,那帆布随着风向不停地摆动,模模糊糊看得出来车子的后侧有一条弯曲的公路,向远处延伸,熔化在无尽的黑夜里。 经历了这么一天,我对这高原心生了敬畏,这是一种来自于内心体验的畏惧,高原上雪山、冰川、稀薄的氧气,甚至奔跑的牛羊,都会随时带来杀机,随时毁灭生命。在我这法医看来,这是生命完全别样的诠释,城市里的人们非正常的死亡,大多都是人为因素造成的,凶杀,自杀,交通意外,而这里,大自然就可以肆虐地摧毁生命,也许这就是“生命来自于自然,后来又回归于自然”的基本道理吧。 “好了吧,苏三,我们回去吧。”子溪在冷风中说道。 我也感到了冰冷的气流席卷了全身,就掉转身往帐篷里走去。 走进帐篷,帐篷里此时多了一位老奶奶,看来这帐篷就是这老奶奶和老爷爷一家的,老奶奶粗糙的脸上洋溢着美丽的笑容,她给我捧上一碗刚刚热好的奶茶,我闻了一下,那香味扑鼻而来,我连忙道谢,老奶奶做了一种特有的手势,我能理解那是不用谢的意思。 我也和她们坐在了一起,喝着那碗热乎乎的奶茶,一天没进食的我,感到真的需要补充营养了,喝完了可口的奶茶,老奶奶又给我送来了一大块干肉和一把青稞馃,青稞馃虽然很粗糙,但是嚼起来还是蛮香的,那干肉也许是有些久了,闻起来臭臭的,可是老奶奶和老爷爷盛情地望着我,再有气味,我也得装着很香的样子吃下去。 子溪给我一把钢刀,那钢刀弯弯得像是一轮新月,我接过刀,切下一小块肉,用手拿起,放进了嘴里,本来这肉就有些臭,这一嚼更是要命,臭味充满了我的整个口腔,又往鼻腔蔓延而去,我感觉自己就像在吃一具腐败尸体上割下的肉,顿时感到一阵阵恶心,差点就吐了出来。 子溪见我很难受的样子,就皱着眉问我道:“怎么?不好吃吗?” 我连忙摇头,一边大口大口地咀嚼,一边赞赏道:“这肉真香,真是有高原风味。” 老奶奶见我吃得很香的样子,就对子溪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子溪等她说完,就伸过手来,把我手中的刀拿了过去,熟练地在大块肉上切下一小块递给我,说道:“老奶奶的意思是说,要是好吃,就多吃点,在那不拉的领地里也只有这么点好东西了。” 也许由于他们地域的原因,常年自然风干的牛肉,难免有些腐败的气味,可是他们世世代代就这么吃过来了,早就习惯了这样的臭味,说不定闻到这股臭味就会食欲大振? 我忽然想到了子溪的行李箱,天玫说子溪的行李箱里的死人味,不就是这种气味吗?子溪的行李箱里是不是也放着这种带着臭味的地方美食?他从小就在那不拉长大,这种特殊的臭味对他来说,是不是最美的诱惑呢? 我感觉自己不断地揭开了子溪身上的谜团,从子溪行李箱里的臭味开始,到子溪对于天玫和茵拉失踪的漠不关心,特别是我看到火车玻璃窗子溪的灰暗脸部开始,设想他对于我的伺机而动,一切好像都已经得到了阐释。子溪从翻车前开始,给我被子保护,危难之时抓住我的手,不让我受到伤害,后来在我晕厥之后,为我包扎,背我拦车,还为我找到了这么好的一个住所,我心里觉得之前对于子溪的误解,现在自己都不好意思面对。 子溪见我吃不下肉了,就说道:“我的计划是这样的,今天你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货车就会出发,我们还是跟着他,到了下午就可以到达那不拉了,到了之后,我先送你去正规医院换下药,然后再想办法,要是不合适继续旅行的话,后天你就可以坐飞机回家了。” 子溪的计划想得很周全,本来我还没有打算,不过心里想,困在这种地方,还能有什么打算呢,就算自己有打算也是枉然,既然子溪都安排好了一切,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回到了刚才的那个小房间,也学子溪的做法,给酥油灯加了一点油,油灯的火舌一下子变长了许多,在这温暖的光中,我在心里默默地为天玫和茵拉祈祷,希望她们此时也在一个安全温暖的地方,正在享受着爱和暖意。(未完待续。) 第141章 火车22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我就听见子溪在叫我:“苏三,好起床了!” 高原的人特别害怕夜晚,所以早上都特别早起床,珍惜白天的每一分钟。 我匆匆地起了床,老奶奶早也准备好了香喷喷、热乎乎的奶茶,在这样寒冷的早晨,这奶茶和青稞简直是太美味了,那干肉我就借口说怕消化不好婉拒了。 货车司机是一个看上去年纪也不小的男人,红红的脸上长满疙瘩,这是一张典型的高原脸,高原上缺氧,使得他们的脸常常被超量的血红蛋白染得暗红。 司机估计早早就起床换好了备胎,现在已经在车上等我们了,子溪一人拖着两只行李箱,我看到了他左手拉的那只箱子,上面还贴着我的那块胶布,子溪能把我们的行李箱一并从事故现场拿回来,真是难为他了。 子溪爬上了那高高的驾驶舱,将行李箱塞进后排的座位下,然后伸手拉我上车,等我坐稳之后,司机就踩下了油门,我回头看了看那留存了我一夜暖意的帐篷,心中的情绪起伏不止。 大货车在这弯弯曲曲的天路上行驶着,我往前排凑近,看了一下司机手下的速度仪表盘,也就每小时四十多公里,到那不拉三四百公里,估计就算下午能够到达,也接近黄昏时间了,看来在这车上有一整个白天的时间。昨天我躺在车子上,一点都没有知觉,今天不一样了,昨天晚上睡足了觉,今天在车上可以顺便欣赏一下和铁路沿线不一样的景色。 车子在往前慢悠悠地行驶着,路上几乎没有其它车辆,哪怕是对向车道,也极少遇到两车交汇的情况。这边的地势已经比昨天翻车的地方平坦许多,公路两边除了雪山还是雪山,只是这里的雪山都没有昨天那地方高耸了,尽是些顶部圆弧状的山坡,线条也比较柔和,这样的雪山看上去就有安全感,心想这绝不会发生雪崩。 司机在高声地用方言唱着民歌,我一句都听不懂,不过,在这样的意境里,歌词里具体唱的是什么好像不太重要了,这调子好像就是这高原自有的灵魂,要是天玫听到这些,对于音乐系的她来说,可能是未来音乐创作最好的素材了。 我好像是替天玫问的,我问司机道:“师傅,你这歌是谁教你的呀?” 司机停住了歌唱,他说:“这歌呀,只要是那不拉的人,都会唱,不用学的,从小就会。” 我看了一眼子溪,问子溪道:“是吗?子溪,你也会吗?” 子溪笑笑说:“当然会。” 我拍了子溪的肩一下说:“那你也唱一个吧?” 子溪清了清嗓子,就开始用方言在车上高声地唱了起来,我一边听子溪唱歌,一边看窗外往后移去的山坡,觉得别有一般情趣,这那不拉之旅,那不拉都没到,我已经经历了这一生都难以忘记的一切,特别是子溪,此时我的心里好像觉得只要有子溪在,就有了依靠,我微笑着,尝试着顺着子溪的调子,轻轻地开始和子溪一起哼唱。 司机见我们开始了合唱,也在前面低沉地哼着,形成了完美三重唱,我们这样一路歌唱着,那不拉就越来越近了。 歌唱完了,司机随便问道:“小姑娘,我看你的腿一拐一拐的,昨天受伤这么严重,那不拉的旅游还行吗?” 其实我昨天听子溪给我做的计划之后,自己后来也想了想,打算去了医院就买好明天下午晚一些的机票回家,到时叫我妈去机场接我,明天上午呢,正好有时间,可以早点起床,去看一下那不拉市郊的汐子湖,来一趟不容易,再说我这条腿也没那么严重,最多疼一点,功能又没问题,到时看完湖,打个的士就直奔机场,我说:“是啊,这次旅游真不走运,谁知道火车都会翻掉的,不过,我还是想去看一下汐子湖,唯一的愿望了。” 司机怔了一下说道:“汐子湖?那里出大事了,就在上个星期,警察都已经把游客中心封闭了,禁止一切旅游活动,看来你这次可是倒霉到家了,连汐子湖都赶不上趟了。” 我一听是警察把汐子湖封闭了,心想莫非那里发生了凶手案了?我问道:“什么?警察封闭?是不是那里杀了人?” 司机声音有点冷,他说道:“你这小姑娘倒是胆子蛮大的,本来我都不想讲的,既然你问了,我就告诉你吧,汐子湖里发现了人头。” 听到“人头”,我更来了兴趣,这汐子湖里发现人头,准定是那不拉的法医第一个上吧,天下法医都是一家嘛,遇上人头,无非就是查这人头的身份,鉴定这人头的死亡原因,我装着有些害怕的样子问道:“人头?真的是人头?” 司机一听,真的以为我有些害怕,就说得更来劲儿了:“真的是人头,这还骗你呀?就是在那人头发现之后,我才离开那不拉的,我不吹牛的,出事的那天,我就在那边装车,我的上批货就是在那附近拉的,工人在装车的时候,我看见汐子湖边来了很多警车,觉得有些不对,就随着人群挤到售票处那边去看,你猜我看到什么了?” 我回答道:“人头呗。” 司机诡异地笑道:“错,什么都没看见,只看见一个警察手里提着一个黑塑料袋,等警察都走了,才有人说确定看到了一颗人头,还说那人头已近没有肉了。” 我心里盘算了一下,要是湖中捞起来的,汐子湖的湖水温度应该不会高,要是像司机说的那样,头颅上肉都没有了,也就是我们说的白骨化,至少得一年时间吧,就是说头颅至少是去年的这个时候抛下去的,我说:“哇,那你不怕吗?” 司机冷笑道:“大男人,一颗头颅怎么吓得到我?吓吓你这种小姑娘还差不多。” 我弱弱地说:“我是有点担心,不过,只要有机会,我还是想到汐子湖去看一下。” 子溪坐在那里,听我们在聊头颅的事情,他一句话都不说,好像正在思考什么似的。(未完待续。) 第142章 火车23 我推了子溪一下说道:“子溪,你在想什么呀?这位司机师傅可是在现场看到的,你不会又不信吧?”我想起子溪对天玫和茵拉无故离去的那种不屑一顾,就觉得子溪对这种我觉得很可疑的事儿总是不太在乎。 子溪盯着前方的路,说道:“也不是呀,这都是事实了,我怎可能不信呢?师傅亲眼看到的,我不信也不行呀。” 司机阴沉沉地说道:“我觉得真是奇怪,怎么会有人真的把人头扔到汐子湖里呢?” 我想起了昨天在火车上讨论到人牲献祭汐子湖的事儿,就敏感地问司机道:“你的意思是人牲?” 司机大吃一惊的样子,他反问道:“你怎么会知道人牲的事儿?” 为了不提到子溪,我撒谎道:“不是网上都这么说的吗?” 司机“哎”了一声,说道:“现在网上什么都有,我平时都很少上网,都不知道这种事都传到网上去了,这种人牲都已经失传多少年了,怎么会又死灰复燃?” 我反驳道:“只不过捞起一颗人头,你怎么可以这么确定,扔头颅的人一定是人牲献祭行为?” 司机拿不定主意的样子,他说:“我猜就是,不然你说扔一颗人头到汐子湖里干嘛?” 杀人抛尸不都是这样抛的吗?不过不用跟他理论,他又不是法医,他怎么会知道社会上还有那么多的抛尸案件? 这时子溪插话道:“要是人牲的话,一定不止一颗人头,一定还有其它的人头。” 司机吸了一口冷气,说道:“嗯,你说得是有道理的,我小时候听我爷爷讲,旧社会里人牲可是很恐怖的,每到献祭的时候,奴隶就会成批被抓去,砍下脑袋,扔到汐子湖,祭奠汐子公主和那不拉亲王,旧社会献祭都是一批批的人头,要是现在旧风复发,到处杀人,那岂不害人?” 我也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不拉的过去有这么一段悲惨的历史倒不足为奇,以前的社会对于自然的认识不足,高原上不可抗的威胁又多,人们求助于神灵保佑,为了表达对神灵的虔诚,杀掉大批奴隶去献祭,以求得平安,而要是现在这种习俗重新冒出来,只能用心理变态去描述了。 要是事情真的向子溪和司机说得那样,献祭就可能用的不是一颗人头,那么这就变成了一起连环杀人案了,这么说,汐子湖里还有其它的人头没有被发现? 我转念一想,说不定以前就已经发生过类似的案件呢?以前警察也在湖里打捞起过人头,新闻上没有炒作,一个普通的货车司机,怎么可能会知道那么多? 我试探着问道:“师傅,那要像你说得那么可怕,以前有听说过同样的事情吗?” 司机可能感觉我有些奇怪,他说道:“我说这位姑娘,一颗人头还没过瘾?你还想知道更多的?告诉你,我也不知道。” 我推了一下陷入沉默的子溪,说道:“你说呢,你知道吗?” 没想到子溪说出了这样的话:“我已经十多年没在那不拉生活过了,只是每年回老家看看,拜祭拜祭我妈妈的坟墓,这种事儿我还真没怎么去关心,但我研究过那不拉的历史,人牲的事情在古代是每年当作一个最重要的祭奠仪式,听说很灵的,那不拉这块土地的平安全靠人牲去换来的,从这个意义上去讲,人牲是有重大的社会意义的。” 我反对道:“子溪,这你就不对了,人牲完全是对人性的泯灭,他们把奴隶抓去杀了做人牲,怎么不抓他自己家里人呀?奴隶就不是人了?” 子溪冷笑道:“那不是这么说的,奴隶在当时的社会确实不是人,是奴隶主的私人财产,他们可以随意处置,包括做人牲。” 我见子溪强词夺理的样子,就质问道:“那现在呢?一些变态杀人狂把好好的人给杀了,为了愚昧的一己私利,把人家的人头拿去当人牲,难道还可以原谅,难道也有一定的社会意义?” 子溪好像更加蛮不讲理,他说:“你说这是犯罪我倒认可,你说这样的想法是变态?我倒不觉得。你知道,现在一些物理学家揭示了一个事实,这个世界就是一个梦幻构成的,其实并没有实质的存在,也就是说人们平时所说的神灵空间是一直存在的,所以古人献祭的这种事情,其实是有后现代精神的,他们在科学那么落后的时代,一些圣人,他们悟出了这个世界的本原,一切都是梦幻,神灵就在你身边,只是你资质浅薄,感觉不到,人牲献神,以求平安,你说圣人都是心理变态?” 没想到子溪会整出这么一大套理论,难怪刚才我和司机在讨论的时候,他一直不参与,原来他对人牲的看法还带有古典主义色彩,真是不可思议,我有点生气地说:“我看你一天到晚抱着本《万有引力》,你的科学精神都到哪里去了?” 子溪辩解道:“你还知道我在看《万有引力》,你知道万有引力来自于哪里吗?力可以被看见吗?这是一种神灵的力量,这‘万’字就是神灵的意思,这是来自于神灵的力量。” 我真是有点不可思议了,这子溪好好的一个人,怎么把物理学学成了这样,要是以他的这种物理观,能做一个称职的中学物理老师吗?我反问道:“你是物理老师吗?” 子溪呵呵一笑道:“当然是,我在课堂上当然不这么讲,不然我的工资到哪里去领呀?” 我把子溪刚才的那些话当成了谬论和玩笑,我相信现在他不至于真的这么蠢,会接受这种人牲的破事儿。 司机回过头,诧异地问道:“你们在讲什么呀,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 我说:“小心开车呀,只是玩笑,人牲的事儿今天就不谈了,我觉得汐子湖里的人头案,警察自有警察的办法,你们等着瞧吧,一定会有一个结局的。”(未完待续。) 第143章 火车24 我们三人沉默了许久,司机在专注地开他的货车,这种路上最为可怕的就是疲劳驾驶或是开车分心了,子溪靠在靠背上,似乎是在默默思考,我呢,看着他们俩,嘴里说不谈人牲了,可是心里却一直想着这档子事儿。 先不去假设汐子湖上的尸体是什么人牲行为,姑且把他当作只是一起普通的抛尸案,那么这起案件要是到了我们的城市,第一个到达现场的可能就是我,我会把这颗人头仔细地检查,这人是什么性别?他或她的年龄是多少?身高呢?不是可以通过头围也可以判断的吗?死亡的原因到底有没有办法解决?既然是分尸,那么分尸的工具是什么? 一系列的问题,都是法医要迫切解决的事情,想到这里,我恨不得一下子就到达那不拉,帮助他们解决这些问题,那不拉的法医已经解决这些问题了吗? 我想想也是醉了,那不拉这些年难道没有我苏三在,他们就不办案子了,就是拿我们自己的城市来说,我请假年休了,难道发了案子,慕容哥,黄老他们难道还搞不定? 所以我苏三,好好管好自己的旅行之事,出来玩就别去想那些工作上的事情,汐子湖的事儿说不定都已经搞定了,司机都出来这么多天了,谁敢说案件依然没有进展? 中午来到一个小镇,司机介绍说,这个镇总共就只有二百来户人家,可以说还不如一个村的规模,可是人家确实是镇,镇上只有两家客栈,客栈有炒菜面条提供,我们就决定在这里用餐。 终于有了手机信号,我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妈妈一接到电话就急死了,她急切地问道:“苏三,你现在哪里?接到你的电话我就放心了,你知道的,电视上早就报道了,你乘坐的那趟火车翻掉了,我都担心死了,打你电话一直不通。” 我不想让妈妈担心,就隐去了腿上受伤的细节,我说:“是啊,是很可怕,我当时就在车上,可是真是老天有眼,我竟然什么事儿都没有,现在好好的,要不要拍张照给你看看,一切平安,手机一直没有信号,所以没办法给你报平安,妈妈,对不起了。” 妈妈接着说:“苏三,在外面要担心点,外面坏人多,对人要多留个心眼,不要随便相信别人。” 我知道妈妈一说起这些就没完没了,就打断她说:“这我知道的,我好好的,现在搭车去那不拉。” 可是妈妈一听我搭车,就更加担心了,她说:“什么,搭的路边车?那要更加小心了,车上的人要提防些,人家的东西不要随便吃。” 我压低声音说:“妈,我又不是小孩子,我是警察呢。” 妈妈嘟囔道:“警察又怎么了,再怎么样,你还是一个小女生。” 子溪在招呼吃饭了,我说:“妈,我这里开饭了,拜拜。” 我走到饭桌边,见饭桌上就一碗土豆牛肉比较合胃口,其它的菜见都没见过,感觉这炒菜师傅几乎都是胡乱炒的。我正要开吃,发现旁边一张小桌子上有一张《那不拉旅游日报》,第一版的右下位置有一排大号的黑体字:汐子湖今日发现第三颗人头。 我好奇地把报纸捡过来,开始看这一则新闻,新闻上写道: “我市自前日在汐子湖发现第一颗人头以来,经过警方封闭旅游景区,对汐子湖持续搜寻,至今为止,已发现了三颗人头,但均没有发现死者的躯干部分。最为蹊跷的是,据有关人士透露,这三颗人头均为女性未成年人的人头,镜湖亭发现的第一颗人头软组织没有完全腐败,第二颗人头是在汐子梳妆台发现的,头部软组织已经完全丧失,第三颗人头是在凭栏望月的一堆淤泥里挖掘出来的,发现头部皮肤保存尚好,看上去像是一具木乃伊。” “本报采访了相关的旅游部门,工作人员表示,汐子湖游客中心暂时关闭,具体开放时间待研究后决定……” 我把报纸塞给子溪,说道:“事情搞大了呢,真的如你所料,不止一颗人头。” 子溪接过报纸,埋头看了起来,货车司机惊诧地望着我:“你难道真的不害怕吗?三颗人头?我都有些撑不住了,你看这饭还怎么吃?” 我夹了一块牛肉就送进了嘴里,牛肉辣辣的,正好下饭,此时我已经很饿了,我看子溪的筷子悬在空中,一定是被报纸中的内容吸引住了。 子溪看完后就把报纸递给司机,司机连忙推开,说道:“我不要看,这种残忍的人牲,我不要看。” 三颗人头,通过报纸上的片言只语,分析起来,似乎这三颗人头都是不同时间抛到湖里的,第一颗人头看来就是司机在现场围观时看到的那颗,这颗头颅的腐败时间大约一年的样子,而第二颗人头至少也得两年的时间,第三课人头据说是淤泥里挖出来的,说是保存还好,看上去像是木乃伊,那么也许这颗头颅刚好在淤泥里形成了泥炭鞣尸,也就是法医学上说的保存型尸体,这种尸体形成不易,需要一定的酸碱环境,一旦形成,只要环境不变,就比较难以白骨化,所以,这颗头颅的时间相对更长,没有图片,没有亲眼所见,暂时还不能确定具体的死亡时间,不过,这肯定是以年为单位来推算的了。 子溪默默地在吃饭,连菜都忘了夹,我说:“子溪,现在总知道现实和理想的差距了吧,告诉你,对于这种问题,法医的体会一定比你深,摆在面前的显然是个连环杀人案,连抛尸地点都一致,很可能真的被你们说中了,是这里的旧风俗复发,不知是哪个变态杀人狂干的,我希望那不拉的警察能早日破案。” 子溪放下了碗筷,说道:“这不代表什么呀,要是做这事的人有不得不的原因,那也可以理解呀,你说是变态杀人狂,我倒不觉得。”(未完待续。) 第144章 火车25 我觉得子溪有些莫名其妙,这也许正是我和他的最大区别,我是法医,嫉恶如仇,犯罪分子再怎么可怜,也绝不姑息养奸,而他是老师,满腹经纶,对待犯罪也有可能施以情怀,谈不拢就不谈了呗,干嘛一定要让子溪和我保持同一观念呢?对于他,案件只是茶余饭后的一些谈资,而对于我,每一具尸体都是我的工作内容,想法自然不一样。 我们吃好了饭,司机在附近的加油站加满油,车子就继续在这天路上行驶了,一路上虽然越来越平坦,路也越来越宽,速度也提高到了八十,司机说只需要一个多小时就可以到达那不拉了,我心里一阵激动,那不拉,我来了! 子溪默默地在车上坐着不说话,也许他觉得跟我有些观念差异,话有些不投机。为了缓和一下大家的误会,我找了一些话题,比如那不拉的民风民俗,那不拉的奇闻异事,司机倒是很热情,不断地回答我奇奇怪怪的提问,这是一个乐于交流的司机,表面上看起来不苟言笑,可是一谈起他自己喜欢的话题,就津津乐道了。 可是子溪还是没有完全调动起情绪来,他依然只是有问有答,没有上午刚上车时的那番热情。 距离那不拉越来越近了,我看到公路上“距离那不拉20公里”的提示牌,可是现在连个房子都看不到,要是在我们的城市,离开城市二十公里,路边的房屋依然一样鳞次栉比,要是如此比照,那不拉简直就是一座孤城了,我掏出手机,信号满格,网络也有了,一切正常,看来是靠近那不拉了。 “苏三,你的房间预订了吗?”子溪关心地问道。 我才想起来酒店都没定,等过会儿下来车,都不知道去向哪里,连忙点开了预订应用,对子溪说道:“走的时候太仓促,就没预订,现在预订还来得及,我看现在网络正常了。” 子溪平静地说:“我晚上也要住酒店,不介意的话,就顺便帮我也定一间?” 我心里正想着要是一到那不拉,我就要和子溪说再见了,不免生起了一些感伤,现在子溪说也要住酒店,那不是正好?至少我可以在明天离开那不拉之前,一直可以看到子溪,我大喜道:“好啊好啊,先住好,要是你没有急事的话,可不可以带我去医院呢?” 话音刚落,我就觉得自己要求太过了,可是子溪说:“我也这么想呀,你初来乍到,对那不拉又不熟悉,我带你去医院会方便很多。” 子溪考虑得真周到,我偷偷地看了一下子溪正在望着远方的眼睛,他的眼睛总是那么有力量,炯炯有神,仿佛要把这整个世界一下子都看穿似的。 “喂,你们可以在入城口的汽车站下车,我的货车不进城的,下车之后打个的就可以方便地到市中心了。”司机说道,我看路边零星有了几栋灰突突的土房子,建筑风格也和我们的城郊完全不一样,这里的房子,不管下边是什么结构,顶上总可以看到两只牛角的苍鹰塑像,也许这就是整个那不拉世世代代传承下来的图腾吧。 我们下了车,几辆小面包就围了上来,都是抢生意的主儿,一个胖司机二话不说,下了车就把我们的行李往车厢里搬,我们也没多说话,定下一个价格之后,就上了车,往我刚才预订的酒店开去。 酒店在市中心,刚好在那不拉宫殿对面,我们办好入住手续,就分别进了客房,子溪的客房就安排在我隔壁。 我进了房间,房间的装饰非常精致,也是牛角苍鹰图案的整体风格,不过这里的图案已经现代化了,在流线型的视觉效果下,寓化出图腾的精髓,正合我意,民族风最好不要太传统,艺术需要不断地创造新意,符合现代的审美。 我推开窗,竟然真的和预订页面上描述的一样,可以看到那不拉宫殿的全貌,这座辉煌的宫殿就是亲王那不拉和汐子公主曾经居住的地方,那时,所有的子民都臣服于这座尊严肃穆的宫殿,这块土地享受着那不拉盛世的繁华太平。 我听到了“笃笃笃”的敲门声,一定是子溪过来了,我连忙去打开房门,子溪走了进来,对我说:“苏三,你注意到没有,床头柜那边有个按钮,要是觉得有高原反应,这可以随意取氧的。” 我扭头一看,果然有个醒目的取氧标志,酒店考虑得真周到,像我这样第一次来到那不拉的旅客,氧气可能是最安全的保障吧。 “东西放好,就去医院吧,这旁边就有一家很好的医院,走走过去就可以的。”子溪的眼睛会说话。 我们走出酒店,往左转弯,过了一个红绿灯,前面就是一家医院,门口挂了一个牌子:那不拉第三医院,我挂了号,来到了外科门诊,子溪就在门诊室外边的候诊区坐着等我。 医生是个中年的大姐,一看就不是那不拉本地的女人,虽是年纪一把了,可是风韵犹存,她见我走进来,就问道:“来旅游的吧,怎么就不小心弄伤了?” 我抬起我的右大腿,把腿放在了诊疗台上,说道:“被牛角刺到的。” 医生细心地把我腿上的纱布解开,看到了我大腿上的那个窟窿,她用一把止血钳夹了一块酒精棉,在我伤口部位来回地擦拭着,此时我的伤口在酒精的刺激下,恢复了以前的疼痛,医生见我咧着嘴就说:“怎么会这么不小心?你骑牦牛了?” 我没把火车翻车的事情讲出来,不然肯定又是一堆的问题,我依然咧着嘴不说话,表示默认医生的意思。 医生帮我消好毒,就开始简单地清理了一下创口,疼得我直咬牙,我真觉得奇怪,她为什么不给我局部麻醉一下就清创了,医生边处理边唠叨道:“在外面旅游,就要注意安全,这不,汐子湖里捞起来三颗人头,我估计是哪个变态的杀了不注意安全的游客,劫财夺命。”(未完待续。) 第145章 火车26 “不一定是游客的吧。”我随便说道。 医生把一块浸泡了黄药水的棉花重重塞进了我的创口,还在里面搅动了一下,我痛得“哎呀”一声。医生说:“不是游客还能有谁?要是本地人,早就查出来了,我们那不拉的警察也不是吃素的,以往凶手案一发,过两天就破案,可是现在这三颗人头,都过去快一个星期了,什么新闻都没出来,你说要是本地人,都不会有人去报失踪吗?我猜就是游客,你看呀,游客到这儿被人杀害,有谁知道,我看凶手就是钻了这一空子。” 医生好像自己化身为大侦探,将汐子湖人头案分析了一通,说得好像不无道理,老百姓每每看到案件新闻报道之后,都喜欢分析一番,特别是这种未破的悬案,人人都分析得头头是道。 我心里想,其实我也是这样,虽然我是法医,现在我手头上并没有平时办案时的那套第一手数据,现在听到的也是片言只语,还有就是报纸上的新闻报道,分析起来也不可能很深入,医生说得没错,可以想象,那不拉这种小城市,平时要死个人,就会传遍全城,协查通报都不用贴,可能就全城沸沸扬扬了,要是确实有本地人失踪,有失踪人员的家属早就去报警了,现在做个亲子鉴定一个星期的时间总够了吧。 难道真的如医生所说,被杀的是游客?游客当然是有可能的,按照报纸上说的那样,我分析三颗人头的主人是不同时间被杀的,而且时间都差不多要间隔一年的时间,要是凶手每年杀一个游客,在表面上看起来只是有个人失踪,不会引起太大的震动,况且很多来那不拉旅游的都是独行侠,步行的,自行车的,自驾的,火车的,飞机的,什么交通方式都有,期间丢个人,有谁可以确认一定是在那不拉失踪的? 我想起了天玫和茵拉,就像她们一样,网上随便约个人,就可以翘课来那不拉了,结果路上却出现半路离去这种怪事情,要真是遇害,又有谁知道她们遇害的地点? 汐子湖固然是纯洁的,可把人头抛进汐子湖的人是可恶的,就算是人牲,那这人也是愚昧的,我心里想。 我对医生说:“你说得好像很有道理呢。” 医生满意地笑了,她戴着大口罩的眼角可以看到鱼尾纹舒展了许多。 终于重新包扎好了,我感觉医生真伟大,我把右腿放下地面,右腿除了一点搁置太久导致的麻痹感,之前的不适已经恢复如初了,一点都不疼,可是我知道,要真正康复,还需要至少两个星期,肌肉长好,皮肤愈合,疤痕生起,没有半个月是好不了的。 我走出外科诊室,子溪不在候诊室,就打了个电话给他,他说酒店里有点事儿要处理,就先回酒店了。 反正就是一百多米的路,我就一个人走出了医院,医院门口忽然看到一个朝圣者,在熙攘的人行道上一跪一拜,往那不拉宫殿方向移行,没想到现代社会里还有这般虔诚的朝圣者,没有亲眼看到,真的不会到心里去,我一边走一边想,所以说呢,子溪说得也有一定道理,毕竟他是那不拉长大的,从小耳濡目染,这些宗教对他的世界观影响是根深蒂固的,哪怕是物理学的万有引力,他也可以很好地用宗教理论去诠释,要是从这个角度去分析这人头案,那么这三颗人头要说是凶手的人牲献祭,就好理解了。 我回到酒店客房,打开房门,走进房间,我忽然眼睛一亮,那个精致的红木茶几上摆着一篮百合花,百合花正在绽放着洁白的花瓣,我走过去,疑惑地望着这花,心里想,这会是谁送的呢? 那不拉我没有任何熟人同学之类的,酒店也不可能给一个才付了三折价格房费的客人送这么一篮花朵,那么会是谁呢?我忽然想到了子溪,子溪在我处理伤口的时候,自己一人离开了医院,说是酒店有事儿要处理,莫非他要处理的事情,就是给我送花? 可是他为什么要给我送花呢?我们一路上从素昧平生开始,历经怀疑,英雄救美,明天又即将分别,这就是旅途中的邂逅吗?我心里起了波澜,眼睛有些模糊起来,这时,我看到了百合花丛中有一张卡片,那一定是子溪要对我说的话,我的心里扑通扑通地乱跳起来,不知道子溪会对我说什么。我激动地伸出手,把卡片拿了过来,卡片上写着一段简短的话,是一手好看的字: “我相信命运,更相信命运的无常,从我遇到你的那天开始,我就决定要和你永远在一起,我努力地想让你知道,和你厮守一辈子是一件幸福的事。” 下面的落款就是子溪,真是熟悉的段落,我想起了茵拉的那本《永逝那不拉》里面的那段话,子溪把那段话做了一点小小的修改,在这分别之夜,以花为媒,将他对我的意思表达了出来,我感觉我的脸一下子变得火辣辣的,怎么会这样,子溪真的对我有意思吗? 我在脑海里展现着这一路来子溪的各种表情画面,特别是我在火车里晕厥之后,子溪口述的那段,我想象着子溪背着我,翻山越岭,脚步在滑溜溜的雪山上,一步一步,翻过山顶,来到公路边,落寞地背着我站在那里,焦急地期盼路上出现车辆…… 我的眼泪又一次流了出来,这是一种被爱的感觉,被一个人爱,被一个人保护,那是一种多么美好的瞬间。 是的,旅途是奇幻的,命运是无常的,相遇相爱相厮守,每一个心动过的人都知道,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心里真的很忐忑,怎么再次面对子溪,我做好准备了吗?我可以接受他的爱吗?此时他在哪里呢?他就在隔壁的房间里,也同样忐忑地等着我对他的裁判吗?(未完待续。) 第146章 火车27 我在房间了手足无措起来,站着也不是,坐着也不是,我看着窗外夕阳金色的光芒照耀在那不拉宫殿白色的墙壁上,宫殿看上去金光灿烂,忽然理解了这宫殿为何要刷成白色的墙壁。遥想当年,那不拉的子民在夜幕即将来临的时候刻,匍匐在沐浴着这种金色光辉的宫殿前,无数的僧侣在呢呢喃喃地念着经文,那场面是何等的圣洁。 我焦灼地在房间里徘徊着,怎么会这样?自从峻修离开我之后,我的感情世界并不是一片空白,而是天昏地暗,我不再相信爱情,不再相信还有未来,妈妈每次提到感情之事,我都十分抵触,因为在我心中已经没有了爱,可是那不拉之旅改变了一切,我的世界好像被这奇幻的旅程彻底改变,子溪在不经意间窜进了我的生活,燃起了我对爱的渴望。 天色已经开始变暗,子溪给我送了这美丽的花篮,还向我表白了他对我的爱意,可是天都快黑了,却不见子溪过来这边,他在那边房间干嘛呢?难道还要等我先说出那句话,他才肯过来吗? 手机“滴滴”响了一下,我一看,是子溪发来了短信,我连忙点开来看了一下,短信里写道: “苏三,对不起,不管你怎么看我,不管你愿不愿意接受我,晚上我都会给你一个惊喜,不过,现在我还在外面办事,你等着我,晚上,汐子湖见。” 看完短信,我稍稍安了一点心,不管怎么说,子溪对我的爱意是明确的,现在他不知道我对他是一种什么感觉,他无法确定我是否也会爱他,他是不敢来面对我,还是真的在外面有事?是在筹备一场什么样的意外惊喜,让我感动?其实子溪对于我,我已经很感动了,他付出生命般的热情来对我,没有子溪,我很可能就要和那隐藏杀机的高原死在一起了。 汐子湖见?为什么要在汐子湖?汐子湖还被警察封闭着,子溪知道我改变了主意,预定了明天上午的机票,我已经没有时间去汐子湖了,是不是他正在外面想办法,怎么也要晚上带我去一趟,去看看这带着神秘色彩的汐子湖呢? 其实这一路来,我的感动已经足够多了,挖空脑子去想办法,晚上偷偷去看汐子湖,其实真不必要。何况要是知道事情可以发展成这样,我也可以不急着预定明天的机票呀,机票可以退掉,也可以改签,也不必急着一定要在今晚就去圆梦呀,可爱的子溪,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我回了一条短信:“子溪,你还是回来吧,我不一定要看到汐子湖的,往后的机会多着呢。” 过了一会儿,子溪短信便回过来了:“苏三,不可以这样,我一定要让你看到。” 我心里又一阵感动,坐在窗边,此时,太阳已经落下山去,那不拉宫殿在晚霞余晖的辉映下,变得光怪陆离,真是一个充满神话的宫殿。 我没有再回子溪的短信,心里想着等子溪回来,我该以怎么的表情去迎接他,我心中此时已经诚惶诚恐起来,不知道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爱情。 我看着红木桌上的百合花,心里忽然想,既然子溪最爱的是百合,不如我也去买一篮百合,配上我最爱的满天星,放在他的房间里,等他回来,岂不是可以同样表达我的意思? 我想这个办法比较好,心中暗喜着出了门,刚才医院门口就看到几家花店,不如去那边看看。 我来到医院门口,走进一家看上去很雅致的花店,花店妹妹的脸上长满青春痘,可是她的微笑很真诚,她迅速地按照我的要求,百合花配满天星,然后用粉色的彩纸包好。子溪一定认得出来,不会误以为我把花给他退回去了,这粉色的彩纸和他配的蓝色彩纸区别很显著,而且他的百合花根本就没有配满天星。 我抱着花,回到了酒店,对总台小姐说:“我想把这束花放到我同伴的房间里。” 总台小姐笑眯眯道:“你们怎么这么浪漫呀,刚才那位帅帅的小伙子刚刚让我们把花放进你的房间,你这是反表达呀?” 总台小姐安排了一个阿姨,让她带我上楼送花。 上了楼,到了子溪的房间门口,阿姨先敲了敲门,见里面没人,就用房卡打开了门,说道:“你自己放进去?” 我点点头,就走进了房门,阿姨说道:“等下你出来把门关好呀。”说完,阿姨就扭头走了。 我“嗯”了一声,就没再去看她。 房间的格局和我那边一样,子溪的衣柜空空的,不像我早已挂满了整个衣柜,看来他还没把换过衣服,他的行李箱就随意地摆放在床边的地面上,箱盖好像没有关紧,衣服都没换怎么箱子就打开了?反正酒店里很安全,也不必把行李箱总是关得那么严吧,我心里习惯地想着,好像自己来到了一个犯罪现场,不断地在脑子里分析着眼睛所看到的一切。 我拎着花篮,走到窗边的红木桌前,把花篮放上去,摆放整齐,然后掏出手机,拍了一张,这张照片即将记录下这一段美好的回忆,我想到这,脸上漾起了笑意。 我心想,要是子溪等下回来,打开房门,看到我给他送的花,他会怎样的激动? 我低下头,对着百合花深深地吸了一口,花香真是芬芳扑鼻,我最后凝视了一眼那纯洁的白色花朵,就转身准备要离开。 我走到玄关处,正要出门,鼻子不自主地吸了一下,怎么,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臭味,是那种每一个法医都很敏感的臭味,我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一下,怎么回事儿? 真的是那高原帐篷里老奶奶给我充饥的带有臭味的干肉吗?我看了看子溪那没有盖严的行李箱,心想子溪真的会一直带着那种干肉吗? 也许这种干肉对于那不拉的人是最美味的食品,可是对于我,真算得上是一种恶心食品,我觉得有些好奇,子溪箱子里要真的一直带着这种食品,那也是服了。 我打开箱子,箱子里竟然空空的,没有我想象中的干肉,我抬头看了一下衣柜,衣柜里确实没有衣物。 我嗅了嗅,刚才那淡淡的臭味一定是来源于这箱子,因为这箱子里的那种气味强多了。 我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子溪的箱子里怎么什么都没有,可是干嘛还带个空箱子呀? 我正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什么事情都要磨破脑袋去胡思乱想,忽然发现箱子贴着胶布对应的内侧有一根又细又长的头发,在内侧的胶布上牢牢地粘在那里。 我趴近一看就几乎认定了,这是一根女性的头发,头发根部的毛囊处还可以看到有微小的凝血丝挂在上边,部分血液已经在胶布的不干胶里渗开,此时,我的心一下子就跌进了万丈深渊。(未完待续。) 第147章 火车28 如果我不是法医,我可以装着不知道吗?如果我不是法医,我也许根本就不会知道,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带有凝血丝的头发一定是人在还活的时候流出的血液,才有可能在血液流出之后凝固成血丝,肯定是一个活人,头部出血,被拔下了头发,我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女人,被打击到头部,头部血流满面,头发被活生生拔下。 我心中那些对子溪辩护的牵强说辞此刻烟飞灰灭,我不愿意相信的那些推测,此时像快进的视频在我脑海里激荡,搅得我头脑发晕,这会是真的吗? 子溪的行李箱里发现了一根带有血丝的头发,箱中气味恶臭,是不是说这箱子里曾经藏放有一颗人头,这头发的发质和颜色可以感觉得出来,这是一个小姑娘的头发,子溪现在一直躲躲闪闪,天都黑了,人影却不见,他真的是在为我制造浪漫的惊喜吗?他让我晚上和他在汐子湖相见,是不是现在他已经去了汐子湖? 汐子湖发现的三颗人头都是未成年的小女孩,而箱子里的这根头发年龄也是这么的巧合,真是让我心寒到底,我无法因为我和子溪现在这样的关系就不去想,我是法医,我阻挡不了我奔逸的思维在不断地涌现,这三颗人头都是隔年抛下,最近的一颗也是去年的这个时候,今天,子溪是不是又给汐子湖送来了第四颗? 子溪宗教式的物理学此时好像也正好佐证了他的一切行为,是的,他在课堂上是不会那么讲课的,因为他要工资,他要生活,可是他的精神世界是自由的,他要怎么想,谁能管得了?可是这虐心的想法支配了行为,那才是最大的悲剧呀。 未成年的小女孩?子溪是一名中学老师,中学老师最能接触到的是谁?不就是这些未成年的少女吗?我汗毛悚立,心已结成千年寒冰,为什么,为什么我推测的这些线索没有任何破绽,哪怕只要有一点破绽,我就会紧紧抓住,我希望出现一个破绽,将子溪从这案情里排除出去,我希望事实不是这样,可是我没办法,没办法找到破绽。 对呀,天玫和茵拉,我都差点把她们忘了,她们可以吗?天玫和茵拉总不会和子溪有关系吧?要是她们的离去是一种正常,是不是可以减弱我对子溪的怀疑呢? 天玫不就说了一句什么箱子里“有股死人的味道”,子溪总不可能就把天玫给杀了吧,再说,茵拉文文静静的又没有说什么,总不可能把茵拉也杀了吧?再说,原本我确实想过,子溪的下一个目标是我,可是经历了这么多,子溪有多少极佳的机会可以杀我,但是我却好好的,反而要不是子溪,我早已死去。 我的脑袋非常矛盾,可是我无法说服自己,这该死的头发,上面带着血丝,箱子里带着恶臭,我好像没有任何理由不怀疑子溪正在和我玩一副很大的牌,子溪呀,你到底想要玩什么牌,我的生命都是你挽救回来的,你想要把我怎么玩? 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我掩面哭了起来,要是子溪现在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他会对我做什么?我望着红木桌上正在盛开的鲜花,觉得这一切真是太讽刺了,想想也是无所谓,子溪要是想对我做什么,应该早就做了,不会等到现在还没动手,我宁愿相信,他是真的爱上了我,爱上了一个危险的女法医。 我真想对子溪说,你爱上我本身就是个错误,你这是与死神在决斗,我不是死神,可是我是法医,我会把你推向死神,虽然我也是爱你的,但是在我这里没有宗教,没有汐子公主和那不拉亲王,我会极不情愿地把你推向毁灭,虽然我的心里在滴血。 我抹掉眼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给凌菲打了个电话,让凌菲帮我网上看看,子溪任教的那个城市,最近几年有没有少女失踪的案子,凌菲很快就给了我答复,她给我的结果让我彻底对子溪失去了信心,凌菲说在子溪的那个城市,每年都有一名少女失踪,而且都在子溪任教的那个中学,你说我的心能不碎掉吗?子溪,你说呢。 今夜,我真的要以泪洗面了,窗外的那不拉宫殿四周亮起了灯,不知是哪里的灯光大师设计的灯光组合,把那不拉宫殿装饰得像是一个梦幻,在这貌似平常但又不平常的夜晚里给我设下了这么一个谜面,我怎么会有勇气去揭开这个必定让我心碎的谜底呢? 子溪的短信来了,他一定不知道这一切,不知道我现在的所有想法,他说一切都准备就绪了,让我打的到汐子湖北入口,他在那里等我,叫我必须去,因为那里有他给我准备的惊喜。 我真想对子溪说,你为什么要这么自信?你为什么明明知道我是个女法医,还要千方百计把我救到那不拉,要不,让我和天玫和茵拉一样消失,岂不是一切都没有现在了?可是你没有,你救了一个女法医,这个女法医现在正要去剥夺你生的权利。 我打的到了汐子湖的北入口,看到子溪果然候在那里,没有惊喜,子溪连衣服都没有换一件,还是像下午我们一起在诊室的时候一样,就连眼神都一样,还是那么的有力量,像是要证明什么。 子溪见我到了,对我说道:“苏三,你好像不太高兴?” 我能高兴得起来吗?要是我在我的推测中找到了哪怕是一丝破绽,我也会高兴起来,可是我没有。 子溪见我连话都不说,脸色依然那么的温暖,他说:“苏三,我知道你为什么不高兴了,不要紧的,我送那花只是对你表达了我对你的情感,你要是对我没什么感觉,我不会介意的,你来了,我就已经很高兴了,我不会怪你,我只怪我自己,怪我自己做得不够好。” 是呀,要是你做得更好些,我一定会接受你,子溪,可怜的子溪,我们现在这样面对面,可是想的完全不一样呀。 子溪还是那么的热情,他说:“苏三,我给你准备了一条船,这是我一个朋友私下搞定的,条件不是很好,是一条小渔船,但是可以在这样的夜晚,让你欣赏到汐子湖最美丽的一面。” 子溪给我的惊喜就是要让我感受汐子湖的夜晚,夜晚的汐子湖一定是最美的,这是汐子湖的性格。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去问子溪,怎么去核实我的那些乌七八糟的想法是真实的,难道我是要直接报警,把这个刚刚向我表白的男人带走?(未完待续。) 第148章 火车29 我同意了子溪的请求,我和他一起通过他朋友的湖边老宅子上了船,子溪说,这老宅子是他朋友祖上留下来的,现在汐子湖扩建工程马上就要拆迁,他朋友一家人现在已经搬到了市区,这里其实就是一个空宅,就等着拆,他家以前是汐子湖的渔民,这条渔船现在还能用,子溪说他从酒店里出来半天就是要帮我搞定这条船的,不管怎样,不能让我在那不拉留下遗憾。 我们的小船开始在汐子湖的碧波里荡漾,星光洒落在静得像镜子的水面上,乍眼一看,好像是一颗颗亮晶晶的水钻。 子溪摇动手中的木桨,涟漪起来了,星光也被弄弯弄碎,我静静地看着水面,看着星光在水面上无穷无尽地变化着,此时,我的心里真的是乱呀,我不知道如何开口对子溪说点什么,是审问的口吻吗?还是装着什么都不知道? 子溪的话语在这安静的夜里像是一个正在讲故事的人在独自叙述:“苏三,你知道吗,其实我在火车上还没有把我的故事讲完,我失去了布吉,失去了妈妈之后,我就成了一个孤儿,后来冬梅阿姨收留了我,冬梅阿姨对我很好,可是她一直是有肺病的,我小学还没毕业,她就去世了。” “她在去世的时候,她问我,布吉是不是被我推下桥的,我当时看着冬梅阿姨那枯瘦的脸,实在是不忍心再次撒谎,我就点了点头,可是冬梅阿姨没有原谅我,她大骂我,大骂我的妈妈,我当时真的很受伤。” “后来,我真的是无依无靠了,就被送去了儿童福利院,在那儿遇到了我后来的养父养母,就这样我就从那不拉迁移到了现在我教书的这个城市,后来我读了师大,就一直在那儿教书。” “对我来说,我觉得这个世界没人爱我,也没人可爱,除了布吉,我和布吉那时年龄很小,根本就不可能懂得什么是爱,我们只是很自然地在一起了,布吉是个很好的姑娘,我们可以说是无话不说,只有在布吉那里,我才可以为所欲为,不管我做什么,布吉都不会怪我,可惜我把布吉推下了桥。” “长大之后,我就每天为布吉祈福,希望布吉在天上过得快乐。大学毕业后,我每年都会来那不拉,到汐子湖为布吉祈福,今年是第四年了,没想到,我的诚心打动了汐子公主,她带给了我一位美丽的姑娘。” “苏三,我在火车上一见到你,我就感到很震惊,因为你太像布吉了,就像是布吉和我一起成长,变成了现在的你,我知道我这样说对你不太公平,可是我必须告诉你,因为你明天就要离开那不拉,我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必须亲口告诉你我的所有,因为我觉得是我这四年虔诚的祈祷换来了回报,汐子公主把你送到我身边,可是我们却没有缘分,不要紧的,我不会怪你,这种事情强求不来。” “你知道吗?当时在火车上看到你晕过去了,我真的心都碎了,我发誓决不能让你就这样离去,我必须要让你好好地活下去,翻越那雪山时,我差点掉进了冰川缝隙,可是汐子公主没有放弃我,让我把你安全地护送到了那不拉。” 子溪说完了这些话,他的桨也不动了,我们就这样静静地停在了湖面上,洁白的星光洒落在子溪的脸上,子溪的肩上,他像是此番要羽化而去的模样。 其实子溪的话已经印证了很多事情,子溪四年来每年都来一次汐子湖,每次都是他所谓的虔诚的祈福,他是要为布吉祈福,布吉是他儿时最好的朋友,他不愿意布吉在天上不快乐。 而我正好像是成长之后的布吉,子溪把他的爱全部倾注到我身上,他觉得是他感动了汐子公主,才把我送到了他身边。 其实我根本不在意子溪把我当作了布吉,自己的感觉才最重要,我觉得子溪对我的爱是深入骨髓的,只要他没有我想象的那些事儿,我一切都愿意,愿意接受子溪在百合花卡片上写给我的那句话: “我相信命运,更相信命运的无常,从我遇到你的那天开始,我就决定要和你永远在一起,我努力地想让你知道,和你厮守一辈子是一件幸福的事。” 命运是无常的,这次的那不拉之旅给我感触最深的就是这句了,子溪的命运,天玫和茵拉的命运,还有我的命运,一切都是无常的,只有这漫天的星光,这汐子湖,还有不远处守护着汐子湖的那不拉雪山,它们才是永恒的。 是时候对子溪说点什么了,我从刚才见到子溪一直到现在,我就没说过一句话,我就这样静静地听子溪一个人在讲,现在轮到我了,我该怎么开始呢? 我望着子溪有些落寞的脸,我知道他心里一定不快乐,我知道他为什么不快乐,他是以为我不愿意接受他的爱,可是他哪里知道,我真想告诉他,我非常愿意。 子溪此刻会知道我的心情吗?我爱他,可是我不能,因为我是法医,我发现了他的秘密。 我终于把话说出了口:“子溪,你知道我此刻的感受吗?” 子溪抬头望着无边的星空,说道:“我知道,你心中没有我,所以你觉得我很可怜。” 我默默地说道:“是,你真的很可怜,你从小就可怜,可是为什么你长这么大了,还有继续让自己可怜?” 子溪依然望着远方,那是那不拉雪山的影子,他说道:“我可怜是我自找的,我只要你快乐。” 我此时已经泣不成声,子溪还不知道我要说什么,我边哭边说:“子溪,你知道我是法医,你为什么还要爱我?” 子溪的身体定在那里,我知道他可能有点理解我的意思了,可能知道我为什么迟迟不说出答应他的话,可能知道他这次已经不能成功地逃过法医这一劫。 汐子湖的夜色再美,也无法掩盖我们此刻的悲伤,子溪的身体不停地抖了起来,子溪哭了,也许这是这个苦难的孩子第一次知道,他本来可以改变苦难的,可是现在一切都已经晚了…… 子溪颤抖着说:“因为我需要你。”(未完待续。) 第149章 火车30 第二天,我退了机票,除了配合那不拉警方做了一些该做的笔录之外,就一直在那不拉的酒店里百无聊赖地等着,心里真的不愿意让子溪一个人呆在这个城市,子溪是我劝他去自首的。 我在等那不拉的刑警对子溪的处理结果,结果是显而易见的,经过前面顺利的审讯之后,子溪就被送到了看守所。 我去看了他,看守所的副所长是我们刑警队一位同事的同学,通过他,我了解到了一些情况。副所长告诉我,子溪的案子很复杂,现在上面都不知道要怎么处理,子溪交代了杀害四个女生的犯罪事实,以往都是自驾把女生的人头一个个送到汐子湖献祭,今年是第四年,他胆子变大了,直接就把人头藏在了行李箱中,坐火车把这第四颗人头送来。 副所长没说第四颗人头是什么时候抛进汐子湖的,可是我心里清楚,子溪一定是在离开酒店,去朋友那儿找船的同时,把第四颗人头抛进汐子湖的。 副所长继续说,要是只是这四起杀人抛尸案就简单了,因为杀人地点不在那不拉,子溪就可以送回杀人地,也就是他现在的常住地点处理,可是子溪还交代了在火车上杀人的事实,他在火车上杀害了两个姑娘,一个叫天玫,还有一个叫茵拉,在火车上犯罪按理不归他们管,所以正在研究案件管辖权问题,子溪杀人案最后到底要归口到哪里,现在还没定论。 我听了之后,心里一阵抽搐,子溪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完全可以不这么做的,他为什么要杀害可爱的天玫和茵拉。 副所长不知道我和子溪竟然还有这么一段离奇的经历,他憎恨地说,子溪实在是凶残,他就是因为那两个姑娘以为他睡着的时候在讨论他行李箱里是不是真的藏有人头,就起了杀心,把她们俩都在车厢卫生间里掐死,然后推出了窗户,真是令人发指! 我已经不能再想听到什么,副所长说既然我和他认识,可以带我去看一眼子溪。 不可以,我心里已经下了决心,我不可以原谅他,天玫和茵拉那么天真可爱,怎么可以下得了手?还有那四位女生,都是美好的豆蔻年华,怎么可以这样?我对副所长说我只想打听一下情况,至于本人我就不去看了。 副所长向我道别,最后他好像又记起了什么事儿,他笑着对我说:“苏法医,你说这人性也真是奇怪,你想子溪这么凶残的人,竟然也会有爱情,你知道他怎么说,他说他杀掉天玫和茵拉,是因为他爱上了一个姑娘,他不想让他这次用火车送人头遭到失败,就把他认为可能知情的两个姑娘都杀了,他说他打算干完这次之后,就洗手不干了,因为他已经得到了他所想要的。” 子溪一定没有说出他爱上的那姑娘名字,不然副所长就不会向我透露这些了。 子溪对我的爱实在太沉重,这样的爱我受不了,我真想对子溪说,子溪,这世界上的爱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稀少,真的有爱存在,就像你和布吉一样,爱是一种感觉,你去爱了,就会有爱,而且,爱也是有克制的,你不能那么自私,你不能为了你的爱,让别人没有爱。 我终究没有勇气去看望子溪,我不敢看到他充满力量的眼神变成死囚就会有的那种暗淡无光。 警方接下来的事情一定是在铁路沿线搜寻天玫和茵拉的尸体,还有被子溪别处抛弃的那四名女生的躯干,找到之后,子溪也差不多要进入公诉阶段了,接下来,我想都不敢再去想了。 酒店客房里的那些百合花没有阻挡住时间的侵蚀,我就看着它一一凋谢了。 飞机在那不拉机场起飞的时候,我从机舱窗门上往下俯视着,汐子湖反射的阳光让我觉得有些刺眼,我想起了我之前做过的那个可怕的梦境,我沿着一条小路走进了湖面的中心,可怕的章鱼怪包绕了我的全身,我的头颅在章鱼触须分泌出来的黏液中翻滚…… 我闭上了眼睛,眼泪“唰唰唰”地往下流,再见了,那不拉,再见了,汐子湖,我想我这辈子再也不会来了,子溪对我的爱即将在那不拉永远地逝去。 回到了我们的城市,妈妈在机场的到达出口接上了我,妈妈还是那些话:“苏三,看到你安全回来,我就放心了,你不知道,作为一个母亲,只要看到孩子安安全全,健健康康,就很知足了。” 在飞机上哭得太久,我的眼圈还是红红的,我说:“妈妈,我会听你话的。” 妈妈抢过我的行李,往停车场拖去,我跟在妈妈的后面,感觉自己就像一条可怜的小狗,被一根无形的绳子牵着,跟在妈妈的身后。 回到妈妈的家,妈妈给我做了一些好吃的,我匆匆吃完,就回到我的房间,蒙着被子无声地哭泣了整整一晚。 怎么办?要不了几个月,子溪必定要去他想象中的物理空间,而我?我的生活还要继续,我还是一名法医,前面有无数的尸体和现场正在等着我,需要我去一一解密。 爱是永恒?我忽然想到,爱和被爱的那种感觉可能才是真正的永恒,你爱过了,那记忆不就一直停留在了子溪所说的那层空间了吗?爱一直萦绕在你身边,要是你资质有限,你就不会知道。 假期终是要结束的,我假期的最后一天,我和妈妈又去了疗养院,去看了还在医院里接受治疗的爸爸,妈妈帮爸爸披上一件她刚买回来的外套,说道:“苏三,我和之前说的那个老中医联系上了,他答应我有时间就会过来,先帮爸爸把把脉,看看是不是有希望。” 希望?希望总是有的,那不拉回来之后,我变得有些多愁善感起来,遇事就会想一想,我忽然感觉自己是不是变老了?变老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就像妈妈一样,什么事都唠唠叨叨,说个没停,不就是内心经历太多,想法也就越来越复杂,说话也就越来越啰嗦了? 我帮爸爸理了一下衣领,对妈妈说道:“会有希望的,爸爸的情况正在一天天变好呢。” 我坐在爸爸的身边,抚摸着爸爸宽厚的肩膀,在心里对自己说:“苏法医,明天我还是会准时去上班的。” 凌菲已经打给我一个电话,说单位里接到一起非常棘手的案子,他们都在没日没夜地加班,新闻上已经有了,可是新闻一直没有披露真相,因为真相正等着我去揭开。(未完待续。) 第150章 峰门尖1 早上起来,我让自己在妈妈的浴缸里用冷水里好好地泡了一会儿,洗去了所有的不快,驱车来到野家坞的法医研究所,还是野家坞比较亲切,度假一段时间回来,好像有种回家的感觉。 “苏老师,你回来了?”凌菲早上见到我,向我打了招呼。 我笑了笑,真不是强装的笑,到了单位,我就完全满血回归了。忘却也是一种能力,把不愉快统统甩在脑后,虽然那些不快会在你不经意的时候,偷偷地从你寂寞的缝隙里钻出来,咬啮你的坚强,可是我是法医,我已经回到了法医研究所,凌菲昨天电话里说,摆在面前的就是一起棘手的案子。 我一边打开好久不用的咖啡机,一边问凌菲:“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你们昨天又加班了?” 凌菲好像有些疲倦的样子,打了个哈欠说道:“新闻上看到了吧,高速公路峰门尖路段发生了一起恶性的交通事故。” 我好像看到过新闻上提到过一下,只是昨天实在没有心情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问道:“案子很大吗?” 凌菲继续说:“是呀,这是一起特大的交通事故,一辆非法营运的中巴车翻掉,车子翻下了悬崖,整个车子都烧掉了,车子里发现六具尸体,还有三具尸体被甩出车子,都已经烧得面目全非,因为是非法营运,乘客的身份很难确定,我们法医这一块,身份识别可能是个难题,要想让这些死者都找到亲属,真的有些麻烦。” 我若有所悟地说:“哦,原来是这样,只是身份识别问题,应该还不算太棘手,我们可以利用新闻发布通知,总会有家属来认领的吧,到时给他们做个亲子鉴定,不就得了?尸体解剖了吗?” 凌菲好像不太同意我的说法,她说:“说得简单呀,这是昨天早上的事,到现在才来了五六个人做亲子鉴定,其它的连影都没有。解剖工作我们一直在做的,从昨天开始,几个法医轮番工作,你知道的,解剖台也没有那么多,昨天下午开始一直干到现在,我回来喝杯水,休息一下,应该还有最后一具尸体了。” 我听说还有一具尸体,连忙说:“那正好,你们都辛苦一晚上了,这最后一具尸体总是该归我来解剖了吧。” 凌菲笑着说:“那是再好不过了,慕容哥亲自在那边,你过去吧?” 我阴险地笑了起来,说道:“我说的是我主刀,你做帮手是逃不掉的,怎么,你还想临阵脱逃?” 凌菲装着委屈的样子,嘟着嘴说:“原来是怜惜慕容主任,我这个小徒弟就不管了?” 我和凌菲一起出了门,向解剖室走去,解剖室里此时真的只剩下了最后一具尸体,粗粗看上去,尸体的面部、身上都已经烧焦,身上的衣服只剩下一些残片。 我轻声地问道:“助燃剂检测过吗?” 慕容哥穿着解剖服,听到我说话,就回过头来,说道:“哇,苏三,你终于回来了,你不在的日子,我们真是煎熬呀,你看昨天这最后一天,还发了这么大的交通事故。” 我想起我自己的神经质,就打趣道:“没有我苏三,可能事情还简单些,有我来了,事情都会变得麻烦,你看你们要怎么选择?” 慕容哥举起解剖刀,在空中画了一个圆,说道:“我们选择真相,不怕麻烦,不是吗?助燃剂是查过了,死者身上衣服碎片查出了汽油成分,但是现场勘查表明,中巴车的油箱已经炸掉了,现场很可能有个爆燃的过程。” 我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就是说油箱里的汽油在爆燃的过程中可以泼洒到这些尸体的衣服上去?” 慕容哥肯定地说:“正是,所以尸体上的助燃剂不好作数,具体要怎么去看待,等到尸体全部检验完毕,现场勘查结束,才好作进一步分析。” 尸体身上是否有助燃剂是判断案件性质的一个重要因素,一般在尸体上要是检测到了汽油之类的助燃剂,性质就不会有好的,这起事故不一样,这些尸体上虽然检测到了汽油,可是中巴车的油箱发生了爆燃,汽油完全可能污染了尸体,给分析造成了一定的困难。 慕容哥接着说:“不过还有一点,稍微可以庆幸的是,车里的六具尸体身上并没有汽油,只是车外的三具检测到。” 我分析道:“这么说,汽油爆燃引起的可能性最大,油箱爆炸时,汽油污染到了车外的三具尸体,车内的六具尸体并没有被污染,这样好像解释起来更合理。” 虽然我没有去过现场,可是可以想象现场大体是什么样子,我习惯地在脑子里模拟了一下这起交通事故发生的瞬间,一辆中巴在高速公路上行驶着,突然翻下了悬崖,车子掉地的瞬间,车内有三名乘客被甩出了车子,同时油箱遭到了剧烈的撞击,发生了爆炸,引发了油箱里汽油的爆燃,汽油泼洒到了车外的三具尸体身上,火势相当猛烈,车内六具尸体也同样被烧焦。 慕容哥没有直接对我刚才的分析进行评论,拿起解剖刀就要开始解剖,我见他的脸上皮肤好像很缺水分的样子,一晚上的煎熬要谁都会水分脱失的,我连忙说道:“慕容主任,这具尸体还是我来吧,你看我都休息这么久了,手都有些痒了。” 说完我就开始穿上了解剖服,慕容哥见我兴致很高,也就没有推让,放下了解剖刀,说道:“还是苏三好呀,你一来我就解放了,你慢慢解剖吧,我先回办公室喝口水去。” 慕容哥把解剖台前的位置让给了我,自己一个人走了。 解剖台上的这具尸体是名男性的尸体,身高体态中等,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体外的皮肤,包括面部,都已经烧成了碳化的样子,我想起了一件事,问凌菲道:“车外的另外两具尸体烧伤程度也是一样吗?” 凌菲想了一会儿,说道:“是的,车外的都差不多,和车内的六具尸体有明显区别,慕容主任说这样更证实了一点,是汽油爆燃时泼洒到尸体身上的汽油起到了助燃作用,同时也说明整个现场还是比较原始,因为那个地方很偏僻,没有任何的目击者,是一个村民听到了爆炸声,跑过去看才发现报警的。” 慕容哥他们都已经作了一些分析了,我就先把这尸体搞定再说吧,我清除了尸体身上的衣服残片,打开水龙头,把尸体身上发黑的皮肤表面的焦片尽可能地清除干净,不然会影响尸体表面的观察。 我的水龙头在死者胸腹部冲洗的时候,忽然发现腹部上方偏右的地方,怎么好像有个缺口,我心里一惊,这可是肝脏的位置,要是这个缺口是个损伤,那么就可能损及肝脏,损及肝脏可是会危及到生命的。 我关掉了水龙头,心里默默在想,要确实是损伤,那要怎么解释呢?死者在中巴落地被抛出车子之时,同时受到了什么东西刺戳?交通事故中不是很常见吗? 我无意识地抬头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思维好像定格了一下,心想,要不是在翻车之时形成的损伤,要是在翻车之前损伤就已经存在了,那又会怎样?想到这儿,我心里又是“咯噔”一下,感觉棘手的事情真的要来了。(未完待续。) 第151章 峰门尖2 我的脑子里又出现了一副画面,中巴车坠落到地面时,遭到地面剧烈撞击,这名死者的腹部被车内硬物猛烈地刺戳了一下,然后飞出了车外。如果是这种情况,那么纯属意外,在事故过程中是完全可以解释的。 可是另外一副画面接踵而来,中巴在翻车之前,这名死者被其它乘客在腹部捅了一刀,车内乱成一团,导致翻车。要是有这种可能,这事故的性质就发生了变化,事故归事故,可是事故发生之前,车上可能还有一起杀人案件,一名乘客把另外一名乘客给杀了,引发了车内的混乱,车内的混乱又引发了翻车,整个案件就分成了两部分,真是伤脑筋的事儿,我想。 我不解地问道:“凌菲,驾驶员确认了吗?” 凌菲答道:“已经确认了,驾驶员系了安全带,安全带的灰烬都遗留在了驾驶员的****,可见他在驾驶室里的位置比较原始,他的****还有方向盘的碰撞损伤,驾驶员的碰撞损伤最严重,但是烧伤却最轻。” 我“哦”了一声,驾驶员在驾驶室,说不定听到后面乱成一团,驾驶的时候分心了呢? 我继续问凌菲:“那其它尸体有没有发现不好解释的损伤?” 凌菲介绍道:“其实每具尸体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可是这些损伤都是在这次事故中可以形成的,看上去好像都可以合理地解释,慕容哥是这么说的。” 我让凌菲过来看了一下我刚才在死者腹部发现的那个缺口,凌菲一看,说道:“咦,这个缺口怎么好像有些奇怪,像是一个刀伤,不过,这表面烧成这样,还真不好判断。” 我想起了其它的尸体,于是问道:“其它尸体有看到类似的损伤吗?” 凌菲皱皱眉,说道:“没有呢,前面解剖的八具尸体,好像都没有这样的损伤。” 我说:“既然外面看不太出来,那就直接解剖进去再说吧。” 凌菲拿起解剖刀,就和我一起解剖死者的胸腹腔,这次不一样,可疑的损伤在腹部,所以我就直奔重点了,凌菲负责胸腔的解剖,我负责腹腔的解剖。 我划开了死者的腹部皮肤,被烧焦的腹部皮肤变得像轮胎一样致密,我的解剖刀片都被弄折了一片,换了一片之后,才顺利地解剖进去。 腹部解剖开之后,我吓了一跳,腹腔里面竟然积血不少,看来死者在生前出过不少血,损伤是一定的,只是这损伤的致伤工具到底是什么,可能就要好好分析了。 我小心翼翼地将发硬的皮肤一层一层解剖开,想观察一下有没有可能在皮肤上解决致伤工具的问题,因为皮肤比较致密,比较容易固定下致伤工具的形态。 可是当我把所有的皮肤层都剖好,才发现自己的工作其实是徒劳的,皮肤因为高温作用,不仅仅碳化严重,而且还因为变硬而导致扭曲变形,外边看到的缺口,往下探也是同样,根本不能分辨形态。 我心里一阵懊恼,继续吧,接着我只能看皮肤下的腹肌了,因为皮肤的保护,肌肉好像影响不大,我看这死者的腹肌好像比较发达,但是不像是经常锻炼的健身爱好者的形态,想必是体力劳动者吧,可是这肌肉的颜色怎么看都不太对劲儿,烧死的尸体肌肉的颜色好像不是这样的呀? 肌肉上果然有个破口,这个破口和皮肤上的缺口正好相对应,也就是说,皮肤上的缺口确实是个损伤,这个损伤穿过皮肤,刺戳到了肌肉,我用探针试了一下,探针可以探进腹腔,肌肉层也是全层被刺戳穿透的。 肌肉组织比较疏松,不像皮肤那么致密,所以对于判断致伤工具实在是太难了,不过眼前的这个破口怎么看都不像钝器刺戳形成的,我真的有些怀疑这是由于刀具的刺戳形成了这么一个创口。 我心里“扑通扑通”跳着,感觉事情正上了火候,剧情正要走向巅峰似的。可是到了现在,我心里还是没有完全有底,腹腔内既然积血不少,可见腹腔里面至少有血管破裂,或是脏器破裂,结合到皮肤和肌肉的情况,也许在腹腔里还可以找到一个刺戳点,刺戳点就有可能保留下工具的形态,所以这个点对于我判断致伤工具可能是最后的希望了。 我完整地打开腹腔,我急忙在满是积血的腹腔里把肝脏捞起来看了一下,因为这个皮肤和肌肉损伤的位置对应的就是肝脏,当然我迫不及待地想看一下肝脏是否有损伤存在。 不出所料,我心里一阵激动,果然在肝脏的表面看到了一个破口,这个破口虽然不大,但对于我来说,已经很好了,皮肤层、肌肉层、肝脏都有对应的破口,正充分证明了这具尸体腹部确实有一个损伤存在,而且是这个损伤形成了大量的腹腔出血,说明这损伤是一个生前损伤,只有死者还没死的时候形成的损伤,才可以在腹腔内蓄积如此大量的血液。 我用负压吸引器将腹腔内的血液慢慢地吸掉,腹腔内的脏器就都暴露了,我拿了一块白色洁净的毛巾将黏附在肝脏表面的血液擦干净,开始仔细观察这个破口的形态。 我忽然眼睛一亮,这个破口的一端好像有个钝角,我就立即看了一下破口的另一端,很明显,另一端是个锐角,这不是典型的锐器创的形态吗?我心里大喜过望,马上对正在用肋骨钳咬开胸骨的凌菲说道:“你瞧,你说的那把刀把肝脏给刺了。” 凌菲低下头,伸出一根手指在这肝脏表面的创口上轻轻地抚摸着,好让表面的创缘更加清晰,慕容哥以前说,这是法医的金手指,摸一摸,看一看,事情就明了了。 凌菲看了一会儿说道:“还真是一把单面刃的刀呢。” 我说:“事情已经非常明了,死者在中巴翻车坠入悬崖之后,汽车马上就发生了爆燃,是不可能再有机会被一把刀刺戳到腹部肝脏的。” 凌菲的眼神不太确定地望着我说:“这么说,这名死者在中巴翻车之前就已经遭到了一次刺戳?”(未完待续。) 第152章 峰门尖3 我激动地说:“那还用说?这也许是这九具尸体最惊人的发现了吧,慕容主任等下过来,准定会大吃一惊呢。” 我脑子里立即呈现出了之前想象的那一幕,车内两名乘客动起了刀,一名乘客被刺中肝脏,驾驶员在慌乱中弄歪了方向,车子飞出高速公路,坠入悬崖。 凌菲说道:“是呀,之前的那些尸体一切正常,都是符合交通事故损伤的,可是这具尸体却是被杀的,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我想象一下,这人难道是在车里被杀的?” 我说:“那还用说,这起案件将会前无古人般的精彩,高速公路坠车之前,有谁还能想象到还有一起凶杀案正在发生在了车上。” 凌菲说:“精彩是精彩,我们法医是精彩了,可是这种案子要侦查员怎么办?” 我说:“你傻呀,现在整辆车都已经烧成这样了,车里所有乘客也全都烧死了,你难道这都推理不出来吗?” 凌菲忽然好像懂了我所说的,尖叫道:“哦,我知道了,杀死这名死者的凶手也在车上,也就是说,凶手也被烧死了。凶手不会知道杀死人家之后,没想到车子会翻车的,真是恶有恶报呀,不过,其它的七个人真是冤大头了,给他做了陪葬。” 我说:“是呀,有些人真是可恶,不过我们能在这些烧焦的尸体里面,还原这么一种真相,也算是对他们的一种洗冤了吧,虽然说生命不可以重来,但是我们法医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他们死去的灵魂也许会感谢我们,不过,侦查员要确定凶手到底是哪一具尸体,就不好说了,因为现在没有一个证人。” 凌菲说:“反正都死了,还需要这样做吗?” 我说:“当然,这样做不仅仅是要明确这个现场,而且可以排除其他的可能性。” 凌菲说:“怎么可能还有其它的可能性?” 我说:“其它的可能性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反正在确定凶手之前,任何我们想象不到的可能性都存在,搞案子就是这样,不到最后一刻,你的分析判断都有可能是错误的。” 凌菲说:“这几个月搞了一些案子之后,现在是越来越害怕了,好像自己曾经信誓旦旦的东西,到了最后都经不起事实的检验。” 我说:“所以嘛,不仅仅要多想,还要多方论证,有时候想是一方面,但是不能完全依靠想象,我们法医虽说要充分地发挥想象,但更需要的是利用你的想象,将一些事实依据收集到手,没有硬碰硬的证据,一切想象和分析都只是虚幻的影像,随时都有可能被更改。【ㄨ】” 凌菲说:“我真想不明白,这起案件还有什么其它的可能性?” 我说:“好好解剖,说不定奇迹就在你的刀下。” 凌菲已经将胸腔解剖得差不多了,最后掏出的是死者的肺部,她熟练地剪开了死者肺部的支气管,剪开之后剪刀就停留在了那里,她说:“苏老师,你看一下,这支气管里怎么这么干净?” 我低下头看了一眼,发现支气管里没有任何烟尘存在,心里有些纳闷,要是死者在车里被刺了一刀,随后发生了翻车事故,其实死者当时应该还是活的,再说腹腔内的这些血液蓄积也是需要一小段时间才会形成的,既然是活的,就应该有呼吸,有呼吸就会吸入燃烧过程中的烟尘,可是这具尸体的支气管里并没有发现烟尘。 我心里顿顿地想着,怎么回事?死者在遭到刺戳之后,随即翻车,车子碰撞地面,头部受伤立即死亡? 我说:“凌菲,死者的头部不知有没有损伤,要不我先看看头部吧。” 凌菲继续在另一侧的肺里用剪刀小心地去剪开支气管,我就走到了死者头部的位置,先拍照固定之后,我就用剃刀将死者的头发剃得一干二净,头皮上没有发现任何损伤,我心里有些不爽了,要是脑组织没有损伤,该怎么解释这个现象呢? 反正多想也是无益,解剖了再说吧,我切开死者的头皮,锯开颅骨,打开颅腔,我心里一阵茫然,颅腔里一切正常,大脑、小脑组织苍白苍白的,失血征象很明显,尽管我将它们切成了薄片,也没有发现任何的出血。 我说:“这么说,这名死者在落地之前就已经死了,他除了肝脏损伤之外,其它重要的部位都没有致命的损伤,但是在火场上又没有呼吸,说明他的死因不是烧死,而是肝脏被刺导致大出血,在落地之前就停止了呼吸。难怪我看他的肌肉颜色怪怪的,就像是死后焚尸的那种感觉,按理要是死者当时还活的,被焚烧留下的肌肉颜色应该是鲜红的呀。” 凌菲说:“也是呀,****的肌肉好像也是这样,不是通常书上说的鲜红色,怎么会这样?这事情不是越来越麻烦了吗?” 我想起了慕容哥刚才说的那句话,说道:“我们选择的是真相。” 我脑子里其实已经开始想象了,既然死者在车里已经死了,那么就是说其实翻车之时,车里并没有发生我之前想象的那种混乱,那么车子为什么会翻掉?最重要的是,这名死者到底是在什么时候被杀的呢? 我发现接下来研究死者的死亡时间成了关键,这是我解剖这具尸体之前没有考虑到的事情,本来起初这具尸体也主要是为了收集身份信息为主,顺便解剖排除一下损伤,为了更好地复原整个事故过程,谁能想到现在变成了这样,刀伤来了,案件性质又变了,一起交通事故派生出了一起凶杀案,现在这死亡时间又不确定了,真是头大。 烧焦的尸体,很多东西都不能为法医所利用了,尸斑没有了,尸僵也无效了,一把火把一切都烧没了,我正绞尽脑汁之时,忽然想起了还有腹部的胃内容呢,还勉强可以拿来分析一下,刚才腹部解剖到一半就转到头部,现在回去再好好看看,死亡时间是不是还有些希望。(未完待续。) 第153章 峰门尖4 不过胃里即使有些什么食物,消化程度所反映的时间也只是相对,要是侦查方面无法确定死者的身份,也就几乎无法确定死者到底是几点钟进的食,除非一切真的是有那么顺利,等我宣布了胃里的消化时间,他们就告诉我死者是谁,几点钟吃饭,吃的又是什么,什么时候有这么顺风顺水呀,想想好像从来都是磕磕碰碰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取出了死者的胃部,将胃内容倒进了一个洁净的玻璃器皿里,然后把玻璃器皿拿起来晃了晃,发现这胃内容有些奇怪,胃内容不仅量大,可以分辨得出来,里面有一些米饭、鸡肉、豆腐干、辣椒之类的食物,而且已经开始有些消化,消化时间大约有两个小时,我凑近闻了一下,还有一股浓烈的酒精气味,这让我感到有些不解,车子是昨天早上出的事儿,怎么这人的早餐会有如此丰富,而且还喝了酒? 早餐吃的是头一天晚上的剩菜?很少有人早上会去单独炒菜呀,当然这也不是绝对。这中巴车的发车时间交警已经确定了,早上六点钟左右发车,半小时之后就翻了车,按照翻车时间倒推,至少也得在四点半之前吃早餐,这种时间吃早餐,还会有闲心喝点小酒? 看上去怪怪的,我心里想着,这名死者在早晨天没亮的时候起床,吃了些头一天晚上的剩菜和米饭,还来了一杯酒,吃完这些才去上了中巴车,结果在车上被人刺中了肝脏而死亡。 还原起来也大概是这么个过程了,可是好像还是不太符合常理,也只能先这样了,将这些想法告诉侦查方面,让他们在侦查过程中去结合利用吧。 我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慕容哥走了进来,我像是看到了救星似的,连忙将刚才这具尸体的异常情况向慕容哥作了汇报,慕容哥听后大吃一惊,从他冷峻的表情上看得出来,他绝对没有想到这最后一具尸体发生了这么多的意外。 慕容哥思索了一会儿说道:“苏三,你看真被你说坏了,你一来真的把事情搞得复杂了。” 我打趣说道:“不是你要选择的吗?通往真相的道路永远充满坎坷。” 慕容哥说:“说到道路,我们还真的需要到发现尸体的那条高速公路上去看看。” 我说:“慕容主任,你能行吗?一晚上都没合眼。” 慕容哥眼睛一挑,说道:“当然行,等下你来开车,我在车上眯一会儿就好了。” 解剖收工之后,我和慕容哥、凌菲三人就驾着车,往现场奔去。 我看着车,离开野家坞,滑下美人坡,从我们这边去往高速入口,不用通过市区道路,真是快多了,不然这个时间要是走市区,那交通堵得肯定很心塞。 慕容哥和凌菲一坐上车子,好像就在安全带后面睡着了,一夜未眠,可想而知有多困,这种状态下,最怕的就是坐下来,一坐下来,就会昏昏欲睡,要是手中拿着把解剖刀,站在解剖台前解剖尸体,脑子里都是无穷无尽的问题涌现,想睡也睡不着。 我的车子很快就来到了高速公路的入口,这是城西的唯一入口,我通过了收费站,发牌的小伙子还对我笑了一下:“看现场的吧?” 我善意地点点头,也对他微笑了一下,发牌的工作其实也很辛苦,一天到晚坐在这么个狭小的小空间里,做着同样的事情,也许看到位漂亮的女警察经过这里,就算是一天工作中最大的亮点了,哎,还不如做法医呢,法医压力虽然大,但是工作内容充满着挑战,没有一起案件真正相同,即使有的案情非常相似,案子的细节还是会不一样,这是充满激情充满变化的职业。 我这样想着,车子已经左转向,驶进了行车道,导航显示到达目的地还有三十公里,那里已经是郊区了,按照地理标志,最近的村庄叫峰门尖。 沿着这条高速一直往西,此时高速公路上同行的车子已经挺多的了,往前面看去,路边渐渐开始出现了连绵的群山,一边往前开着,一边体会着昨天早晨那辆事故车辆是怎样往事发地点开去的,那最后一名死者又是可能在哪个地段遭到他人刺戳的。 就这样想着,不一会儿我们来到了目的地附近,远远地我看见了有个醒目的“前方事故,请改道减速慢行”的提示牌,应该是交警为了保障勘查安全,临时设立的改道方案。 我减速的时候,慕容哥醒了过来,眯着眼皱着眉,往前面看了一眼说道:“到了?” 我说:“应该差不多了。” 慕容哥擦了擦眼睛说道:“好像就是这儿。” 车子往前开了约两公里,就看到了一路排开的十几辆警车,防护栏边的硬路肩上站着许多警察,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各级都很重视,虽然他们还不知道这起交通事故背后还有一起凶杀案的存在,要是知道的话,那还得了,刑警都得成批成批上,不会现在只有我们几个法医在支援高速公路交警队。 我把车子一直开到车队的最前方,靠边停了下来,叫醒了还在沉睡中的凌菲,三人一起下了车,逆行往现场中心走去。 “慕容主任,你们过来了。”一名交警对慕容哥打了个招呼。 慕容哥停下了脚步,说道:“你好,罗队,我们解剖刚刚结束,抽空过来看看。” 罗队给慕容哥发了根烟,被慕容哥拒了,罗队自己叼了根,问道:“怎么样?尸体解剖情况好吗?” 慕容哥说:“总体还不错,没发现什么大问题。” 罗队吐了一口烟笑道:“是啊,这个现场我们已经反复在这里看了,虽然这个地段没有监控视频,但是现场的痕迹很明显,按照我们现在的数据看来,司机当时可能有个急刹车的过程,在急刹车的时候,方向跑偏,撞碎了防护栏,坠入了悬崖。” 我伸头看了看防护栏外面的悬崖,这悬崖虽没有想象中的可怕,但是至少也有十几米的高度,车子从这坠下去,油箱碰撞地面发生爆炸是完全可能的。 慕容哥等罗队说完,才不紧不慢地接着说道:“不过,刚才我们在最后一具尸体上却发现了异常,这个人是被一把刀杀害的,我们考虑这起事故的背后可能有更复杂的因素。” 罗队听了慕容哥的话,嘴巴张得很大,他估计万万没想到,这事故虽然有点大,但是现场的痕迹却很给力,按照他们的经验,解释起来一点都不麻烦,可是他怎么会想到半路杀出这么一摊儿。(未完待续。) 第154章 峰门尖5 罗队半天才合拢了嘴巴,说道:“怎么会这样,你确定吗?” 慕容哥说:“当然确定。”说完他指了我一下,“就是我们的苏法医先发现这一情况的。” 罗队长着一张方脸,此时脸上的疑惑还没有褪去,他说:“苏法医,你能不能讲得详细些?” 我接过话:“罗队,我是早上刚接手这最后一具尸体的,前面解剖的八具尸体我没有参加,可能情况不是特别了解,我就重点把后面这具尸体的情况给你汇报一下吧。” 罗队站在护栏边,心情明显比我刚看到他的时候忧虑了许多。 我把我刚才解剖时的所思所想向罗队报告了一番,最后补充说:“罗队,这只不过是我个人现在的看法,这里面的问题还很多,我需要进一步的勘查现场,来佐证整个过程。” 罗队站在那里,好像陷入深深的思索之中,他紧皱的眉宇间透出一股莫名的威严。 罗队说:“这起事故本来我们还是蛮有信心的,已经明确是一辆非法营运的中巴车,跑的是长途客运,现在车子的整个路线已经基本摸清,昨天早晨六点钟,从汽车西站附近的一个路口出发,从高速西入口进来,也就是我们进高速的这个口子,到达这里,出现翻车事故。” “发车的地方,我们刚好调阅到一段监控视频,记录下了整个上车的过程,连驾驶员一起,还有另外七名乘客,就是说车里面总共只有八个人,这种非法营运的车子,经常会在半路上客,所以我们设想第九个人是在半路上的车,至于第九个人到底是不是你们说的这最后一具尸体,现在谁也不好说。” “通过多方努力,现在来亲子鉴定的亲属越来越多,已经有八位死者的亲属来采血进行亲子鉴定了,要是都对上了,八具尸体就可以认领回去了,剩下最后一具,不知什么时候会有家属过来鉴定,现在检材都已经送到法医研究所去了,就看你们dna的检验结果了。” 我对罗队说的第九个人产生了一点兴趣,发车时是八个人,后来变成了九个人,这种情况虽然发生在非法营运的车子上显得不是那么异常,可是这多出的一个人,总是让人想入非非。 这个人上车之后与人发生纠纷?遭到另一人的刺戳?不对,他也可以带着刀上车,刺戳他人呀? 对,我突然想到了刀具的问题,最后解剖的死者是被刀刺中肝脏死亡的,那么刀呢?刀应该还在车子上吧?车子翻下了这悬崖,现场有没有发现刀具呢? 我问道:“罗队,现场搜索有没有发现刀子呢。” 罗队说:“没有,你看他们还在下面清理现场呢,一直没听说有刀具发现。” 我又看了一下悬崖,说道:“我也想下去看看。” 罗队说:“那是最好,我们最需要法医的加入了,现在这起事故又多出了这么件事情,我心里越来越没底了。” 下去悬崖底部是通过悬索机上的一根悬索下去的,不然通过高速前面的出口下去,再往下边的村道折回,起码得好几十分钟,而且峰门尖村也没有直接的小路通到车辆坠毁的地点,车子在村口停好,需要披荆斩棘过来这里,那个报警的村民是爬到一个山包上面发现这辆起火的车子的。 我在腰上套好悬索的安全绳,从高速公路护栏出发,往悬崖底下滑去,滑下护栏之后,我的身体就悬空在高速公路桥面之下,在空中晃得厉害,不过还好,就像是攀岩失足之后被悬挂在空中一样。 “苏法医,没问题吧?”罗队在顶上问道。 我回答道:“小事儿,放吧。” 罗队在上面指挥控制悬索机的小伙子,慢慢地开始把我往下放,总共也就十几米的距离,不一会儿我就安全落地了,我脱掉安全绳,上面就将绳子慢慢收了回去,随后,慕容哥和凌菲接着也被吊了下来。 我看了看眼前的这辆中巴车子,中巴车子右前轮毂已经严重变形,看来是撞击到高速公路护栏导致的,现在整个车子侧翻在这悬崖底部不平整的地面上,车窗玻璃每一块完整的,车子附近地面上的树枝茅草都被烧焦了,没办法看出当时坠落时的原始情况。 我和下面正在清理现场的几个民警沟通了一下,知道了抛出车子的三具尸体的确切位置,这三具尸体都在车子边上,最后一具尸体就在车子左侧大约三米的地方,车子破裂的油箱正好对着这个位置,看来这具尸体被泼洒到汽油的几率是最大的,难怪烧得那么厉害。 我往头顶看了看罗大他们站立的位置,想象着车子从上面飞下来的情景,车子撞到护栏之后,护栏应声而裂,车子飞出路面,以抛物线的形式坠落到我现在的这个位置,碰撞到地面,三名死者被抛出车外,油箱爆燃,整个现场开始起火焚烧。 那么,刀应该还在车上,或是在这车子的周边,车子已经被烧得只剩下了铁壳,软质易燃物早已被焚烧一空,现场工作人员虽然已经清理过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物体,但是我还是觉得不太放心,就爬进了这斜躺在地面上的车子,手中拿了根木棍,在车内的灰烬里搜寻那把我想象中的刀具。 慕容哥和凌菲在车子的外围搜寻,外围此时还好,方圆一二十米都已经被焚烧干净,树枝只剩下了一些残根,地面上的树叶已经完全变成了灰烬,刀具虽说不大,但是要是还在的话,应该是可以发现的。 我们分别花了一个小时去搜寻这把刀具,身上、脚上早已粘满灰尘,可惜遗憾的是,最终没有任何发现。 凌菲说:“会不会在翻车之前就被凶手从车窗扔出去了呢?” 慕容哥说:“当然是有可能的,不过我感觉问题不在这里,要是有刀,那当然是好,杀人极有可能在车上,现在毕竟现在没有发现刀,谁说杀人一定是要在车上?” 凌菲说:“你的意思是?人先被杀?上车的是尸体?” 【致谢:谢谢发给我两张月票的同学,可是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你的名字是一朵五瓣花,嘻嘻】(未完待续。) 第155章 峰门尖6 在慕容哥的提示下,我感觉事情好像一下子变了,是呀,为什么人一定要是在车上被杀的呢? 可以假设车上什么都没有发生,这最后解剖的死者是在上车之前就已经死了,就像凌菲所说,此人上车的时候其实就是具尸体,我想着这好像有些惊悚,尸体怎么上车呢?如果是这样,半路上车的那名乘客就可以被排除,他毕竟是一个人上的车,一个人不可能背着具尸体。 那么,问题就出在前八个人身上,前面八个人除了驾驶员,还剩下七个人,这七个人里面可能有一位在上车时就已经死了,其实是具尸体,很有可能是被人背着或者其它什么特殊的方式上车的,想到这,我心里一阵乱跳。 我对慕容哥说:“让罗队也下来,这个事情我们再聊聊。” 慕容哥打了个电话给罗队,罗队朝我们看了看,挥了挥手,表示要马上下来的意思。 罗队胖胖的身体挂在半空中,我还真担心那绳子受不了,突然断掉,这要掉下来,去接他的人还不搞得自己手臂骨折?不过最终他还是安全地到达了地面,罗队一边解掉绳子,一边说:“慕容主任,你们又有重大发现了吗?” 慕容哥笑着说道:“正好相反,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物品,才觉得问题更大了。” 罗队放掉手中的绳子,走了过来,不解地问道:“是吗?怎么说呢?” 慕容哥解释道:“我们三位法医在现场搜索刀具,可是找遍了整个现场,却没有发现,本来我们推测杀人是在车上进行的,那么这杀人工具也一定在车上,虽然这火很大,刀可是烧不掉的,可是没有搜到,现场方圆我们搜索了至少五十米,没有发现任何哪怕是金属的刀片。” 罗队疑惑地问道:“你们推断的刀是一把什么样的刀?” 我接过话说道:“是一把单面刃的刀,长十几公分的样子,目前没有确切的特征,可能就是一把普通的匕首或是水果刀之类的。” 罗队的眼睛往现场四周扫了一圈,若有所思地说道:“哦,我知道了,是呀,按理在现场是可以找到的,可是现在没有,那这个问题你们觉得要怎么理解呢?” 我解释道:“所以我们怀疑杀人的真正地点不是在车上,很有可能是在上车之前。” 罗队又一次感到非常惊愕,他瞪大眼睛望着我,我继续说道:“我们的意思是死者在上车之前就已经死掉了。” 罗队反问道:“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死人怎么会自己上车?” 我说:“所以我也觉得奇怪,要找你下来一起商量,你们的录像清晰吗?” 罗队说:“你们想看一下录像?我也没有亲眼去看,是他们刚才打电话过来汇报的,要不,我们一起回去看看?” 慕容哥说:“那是最好,一起看看录像,研究一下。” 高速公路上的绳子又放了下来,我们陆续吊了上去,我是最后一个上去的,吊在半空中,我回头看着那辆已经面目全非像是一把枯骨的中巴车,静静地躺在了地面上,我仿佛在已经没有玻璃的车厢内看到了当时的活动情况,一名乘客背着一个尸体,背上车之后,放在靠窗的一个座位上,没想到车子在半路出了事,尸体从窗口抛出,随后被大火焚烧。 从来没遇到过这么胆大的凶手,不过冷静想想,这是非法营运车辆,几乎没有监管可言,万一凶手就是趁了这机会呢? 我们上了车,跟在罗队的车子后面,往前方的出口开去,从导航上看,前方的出口距离这儿大约十七公里,每小时一百二十公里的限速,十分钟我们就到了出口,过了出口,我们随即掉头,往回城的方向又上了高速。 回城方向经过事故地时,我才看到车辆坠落的悬崖,在回城方向背靠的是一座大山,这大山的山峰高耸入云,可能这座山峰就是所谓的峰门尖名字的来源吧。 很快就回到了城里,街道上目不暇接的车子,真是让人心烦,罗队在前面开路,我就驾驶着车子跟在后头,往他的单位开,我也有些奇怪,他们高速公路交警的办公地点为什么不放在高速公路口子上,干嘛设在市中心呢? 车子好不容易到了他们单位,我们停好车,纷纷下车,跟着罗队到了他们三楼的会议室。 我走进去,看见里面有几个民警正在那里翻看电脑上的照片,我走近一看,原来他们正在看我们法医研究所发给他们的尸体解剖照片,一边看还一边在热烈讨论。 罗队走到电脑前说:“把那段汽车西站的视频调出来看看。” 电脑前的小伙子没有罗队那么胖,但是块头也还真不小,他的脸简直就是圆的,他熟练地切换掉图片浏览器,在硬盘上点出了罗队想要的视频,在屏幕上播放了起来。 屏幕上显示的画面不是特别清晰,可是对于看个事件过程已经足够了,有这样的视频我真是很满意了。 中巴车停靠在视频的一个角落里,那里是一条人行道,车子刚好可以看到车牌,确定这辆车肯定没问题,只是乘客的脸看不清楚,在车旁招揽客人的应该是驾驶员,随着时间往后移,一位位乘客就上了车,过了就十分钟左后,已经招揽到了五位乘客,这五位乘客都是单独上的车,虽然他们都拎着大包小包,可是这些包包要单独藏放一具尸体是万万不可能的,现场的这具尸体毕竟有着中等个子,这些包包无论如何都塞不进他整个人的。 视频继续往后移,驾驶员看看没人过来,在车旁左顾右盼的,不时地看看手机,好像是在等什么人似的,三分钟之后,走过来一个人,和驾驶员打了个招呼,就回头又离开了画面,驾驶员这时就爬上了他的驾驶室。 我感觉驾驶员好像要开车离开现场了,急忙问道:“不是说有七名乘客吗?现在才五位呢。” 罗队说:“别急,后面应该还有吧,你瞧视频还有五分钟呢。”(未完待续。) 第156章 峰门尖7 我一看视频播放器的进度条上果真还有五分钟,心想既然是民警剪辑版,五分钟结束的地方可能才是中巴车启动离开画面的时间,最后两名乘客是在这五分钟之内出现的。 前面的那些乘客以及司机自己都是单独上车的,从视频上看,已经没有可能有谁可以和一具尸体伴行,就看最后两名乘客了,刚才那位在视频上出现了一下,然后就离开了,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我目不转睛地盯着视频画面,生怕错过任何一帧。 视频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像是静止了一样,车外没有一个行人,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最后一分钟,画面中出现了一个人,拎着一个包包,向中巴车走去,走上了车,过了一会儿,他又下了车,往刚才来的方向走去,急急地走出了画面,几秒钟之后,他手中又拎着一个包,走进了画面,我正在纳闷的时候,他身后又冒出了一个人,跟在他后面,空着手往中巴车走去,我仔细地看,发现最后的这人好像是长发披肩,而且还穿着裙子,是个女的。 等这最后两人上了车,中巴车就启动了,离开了画面,视频也播放结束了。 我和慕容哥目目相觑,失望地看着电脑,现在视频上显示的七人都是单独上车的,也看不出有哪个人好像受了伤,行动不便,更没有哪个人可能背着或怎么着一具尸体了。 八个人上车,事故现场九具尸体,罗队的分析是还有一人是半路上车的。 正在给我们播放视频的小伙子见我们都不说话,这时抬起头来说:“怎么,视频有什么不对吗?” 凌菲就把我们的困惑简要地介绍了一下,小伙子说:“会不会尸体本来就在车上呢?驾驶员把尸体弄到了车上,这样车子进入我们视频的时候,其实尸体已经在车子上了,司机加上尸体,然后还有七名乘客,刚好九位乘客,后来他们直奔高速公路,在路上根本就没有另外的乘客上车。” 小伙子胖胖的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他一定是为自己这突发奇想感到骄傲,我转念一想,理论上这完全成立,可是实际上呢? 罗队敲了一下小伙子的脑袋,说道:“就你想得出来,人家要抛尸哪有这样的抛法?这险也冒得太大了吧?自己有车子去抛尸,还要顺便带点客人,赚点小钱,冒这么大的险,有没有这样的人?” 罗队的话提醒了我,他提到了抛尸,使我忽然脑洞大开,要是这具尸体本来就是人家抛尸在事故发生地,后来正好又发生了这么一起交通事故,有没有可能? 我离开电脑,走到了不远的会议桌边,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在那里苦思冥想起来。 这具尸体本身就存在着许多疑点,早上解剖的时候,我就发现这尸体怪怪的,胃里面的食物不是常规的早餐,而且还有浓烈的酒味,显然不符合早上四点半时候进食的一般规律,当时我想这可能吃的是头一天晚上的剩菜剩饭,勉强也可以解释。 不过现在看来,如果假定这具尸体是另外的抛尸案,和这交通事故根本就没有关系,也可以这么说,现在假定这个地点根本就没有发生这起交通事故,村民只是发现了这具尸体,那么是不是思路可以打得更开一些,这人胃里面的食物是头一天的晚餐,也就是前天晚上,这人吃下了这些食物,并且还喝了较多的酒,两小时之后遇害,后来被抛尸至现场位置。 昨天早晨这辆中巴驾驶员载着七名乘客途径现场,正像小伙子所说的那样,路上根本就没有其它乘客上车,车上只有八个人,车子上了高速,碰巧发生了翻车事故,坠落在这具尸体旁边,发生了爆燃,将这具尸体也一起焚毁。 想到这里,我心里感到一阵激动,在脑子里思索着可以佐证我这种想法的依据,可是怎么也想不出来,只是觉得要是按照我的这套推理去分析这个案件,一切好像都比较合理。 小伙子和罗队还在那里辩论,我站起来说:“我这里有新思路了,你们看看如何?” 慕容哥、凌菲、罗队、小伙子以及其它一些人都齐刷刷向我这边看过来,我理清了思路,把刚才的想法有序地给他们做了阐述,最后我还自信地加了一句:“好像我再也想不出比这更合理的推论了,你们评论一下吧。” 慕容哥坐在那里,伸出右手敲打着二郎腿上的膝盖,说道:“听上去好像确实比较合理,不过……” 小伙子还是坐在电脑前,他抢话道:“不过你说的这种情况也比较凑巧。” 慕容哥等小伙子说完,他才接着说:“不过,我们能不能再找一些其它可以佐证的依据呢?现在看来,胃内容物确实不太像早餐,要是用晚餐来解释会比较合理,可惜尸体被烧成这样,不然通过死亡时间就可以很明确地判断这尸体到底是前天晚上死的,还是今天早上。” 罗队也说:“这样解释起来我也比较能接受,也就是说事故归事故,凶杀抛尸归凶杀抛尸,两件事本来就是独立的,没有任何牵连,只是一种巧合,要是两件事硬是要凑合到一起,解释起来都太牵强,让人感觉就是拼凑上去的,中巴车藏尸,不管是驾驶员的行为,还是乘客的行为,都很牵强,从来没听说过有这种抛尸方法的,超出常规的都值得怀疑。” 这时,我脑子里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我最后被悬索机吊上高速公路的时候,我回头看了那中巴,看到了中巴没有任何的窗玻璃,这些玻璃不就是在遭到撞击而碎裂的吗?这最后解剖的死者要是本来在这车里,那从窗户飞出来的时候,身上难免会碰擦到一些碎玻璃,可是我解剖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他身上有任何碎玻璃,尚未烧焦的皮肤部分也没有发现任何玻璃的划伤。 我心里又是一阵激动,小伙子的电脑上不是有其它两具被抛出车外的尸体解剖照片吗?马上调出来看看,要是这两具尸体身上都有碎玻璃残留或者是找到玻璃划伤,一切就可以一目了然了。(未完待续。) 第157章 峰门尖8 我连忙让电脑边的小伙子给我调出了刚才他们正在围观的尸体照片,一边看一边问慕容哥:“慕容主任,我现在想到了一个依据,不知道这个依据是不是真的存在,最后一具尸体解剖的时候你不是不在吗?我发现这尸体身上并没有碎玻璃,不知道你之前解剖的那两具抛到车外的尸体如何?” 我不停地按着鼠标,慕容哥立即说:“苏三,这可是个好东西,我解剖的那两具尸体身上都有碎玻璃的,你看看这照片就知道了。” 此时,我已经翻到了那两具尸体的照片了,尸体表面果然有一些碎玻璃附着,这正好符合尸体是撞击窗玻璃抛出车外的,我还看了一些尸体的局部照片,一些没有烧焦尚可分辨皮肤的部分,偶有玻璃碎片的划伤,真是太好了,我感觉在绝境中找到了一条光明大道般的愉悦,在这些烧焦的尸体当中,要找到这么一点依据,也真是不容易,现在手头有了这个抓手,我觉得之前的那些分析好像一下子就有了底气。 我说:“这是两起不同的案件,交通事故造成了八人死亡,而这最后解剖的尸体是一起杀人抛尸案件。” 小伙子说:“说不定两起案件之间还真的有什么藕断丝连的东西呢?” 我说:“那就不去联想了,先不去管这种事了,两起案子分头去搞,破获了自然就会清楚,暂时不需要硬是要把这两起案子结合到一块儿,这是化整为零,现在我们既然已经有了化整的可能,就不必将两起案子捆绑在一起了。” 罗队说:“苏三说得对,我们交警就搞我们这起交通事故,现在要是把这具尸体除外,我们的案子好像都差不多可以结案了,八具尸体都已经有亲属来做亲子鉴定了,要是鉴定结果出来,没什么意外,我们就大获全胜了。” 慕容哥“哎”了一声说:“是呀,单就交通事故来说,现在要是身份都搞清楚,现场痕迹都很支持,你们外围再梳理一下,估计结案是指日可待了,而我们可是一切从零开始了,我回去一定是要挨批了,到你这边技术支援,结果给刑警带回去一起抛尸案,真是霉到头了。” 罗队安慰道:“像你们这样办案,我感觉这起抛尸案迟早也会破掉,等你们破获了,由我来做东,给你们来一次庆功宴。” 慕容哥说:“那真是谢谢了,我们要急着回去报告去。” 正如慕容哥所说,我们出动一批法医帮助高速公路交警办案,把人家问题给解决了,给自己背了个大麻烦回去,刘大一定会很生气,也不管了,刑警就是这个命嘛。 话说回来,要不是这起交通事故这么凑巧,那么可想而知,这最后解剖的死者尸体要什么时候才会被人发现呢?说不定他就一直躺在那里,与峰门尖长眠于世了。 我们告别了罗队,慕容哥在车上给刘大打了个电话,向刘大报告了一下这些情况,听得出来,刘大那边应该很震惊,刘大让我们先不急着回单位,带他去高速公路的抛尸现场看看。 我们和刘大在高速公路西入口汇合上之后,就先后上了高速,收费处发牌的小伙子好像还记得我,他礼貌地朝我笑了笑,我也点头微笑。 车子很快就到了现场,那些交警的车子依然在那里,见我们又重新回来,觉得很奇怪,当我们把现在的思路对他们介绍过之后,他们引发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没想到这起交通事故像是一根导火索,引爆了另一起凶杀案,其实我知道在他们的心里,看到刑警加入,心情肯定会放松不少。 慕容哥在防护栏边上给刘大介绍案情,我就站在那儿,继续思考我的问题。 这次来现场感觉不一样,刚才第一次来的时候,觉得自己是在办一起交通事故案件,这次却要将交通事故现场在自己的视野里删去,也就是忽视眼前的这部被烧成骨架的中巴车,还要忽视刚刚从法医研究解剖好的那另外八具尸体,剩下孤零零一具被抛弃荒野的尸体。 身边的刘大第一次来到现场,我听到他不停地在问询这辆车子以及其它所有尸体的情况,心里想,站在这里,要想不受交通事故案的影响,眼中只有一具尸体,真的是很难。 我不去管他们的聊天,自己盯着悬崖下的那个位置,心里在想,这个男人,中等身材,昨夜饭后,被人用刀刺中肝脏,抛尸至此,这个男人是谁?昨天晚上和谁一起吃饭?最后到底是谁杀害了他,又在什么时间被抛尸于此? 问题一个又一个在脑海中闪现,这起案件虽然在昨天早上和交通事故一块儿被发现尸体,可是一直到了现在,才真正开始了它的起点。 早上解剖的时候,耻骨联合推断的年龄应该是三十岁,三十岁的男人,一米七的身高,喝酒,吃辣,被刺的刀具是一把普通的水果刀或是小匕首,所有的信息也就这些,DNA信息正在检验,但是没有亲属来认亲,结果出来也无非就几个数字,案件从哪里下手,我觉得糊涂一片,法医能提供的关于死者的信息也就这么些模糊的数据。 当下最需要的是要搞清楚死者的身份,可时我不能提供更多的细节,感觉单凭法医这个小专业,力量真是太不足了。 刘大叫了我一声:“苏三,尸体是你解剖的吧,这个现场你是怎么想的?” 我说:“很简单,就是一起抛尸案嘛,现在我们眼前所看到的其实就是一种假象,要是这个交通事故没有发生,我们站在这儿,看到的就一具尸体,可以想象,凶手杀人之后将尸体用车辆运送到这儿,停车将尸体抛弃在这悬崖里,我感觉凶手很可能是与死者有一定熟悉程度的,否则杀人之后就不需要抛尸,而且凶手很有可能是居住在我们这个城市的,他在这个地方抛尸像是有所选择的,这个峰门尖下的悬崖和村庄不通,这个位置非常隐蔽,将尸体抛在这里是不太容易发现的,要是不熟悉的话,在夜晚抛尸,要找到这么个地方,那实在是太过于偶然了。”(未完待续。) 第158章 峰门尖9 刘大说:“这个想法不错,不过,你们法医这边还是要继续围绕尸体工作,发现更多有用的东西,我们侦查这边会把重点放在高速公路这一块,高速公路的视频还是可以起到很大作用的,可惜抛尸是晚上,可能只有入口处的视频比较管用,不过,晚上有晚上的好处,进出高速公路的车辆会比较少,工作做起来也会相对快一些,慕容主任,你看,现场这边就先这样,我们回头见吧。” 慕容哥说:“好的,刘大,我们这边只要一有新情况,就会向你汇报的。” 我们和刘大分手之后,就回到了野家坞,慕容哥有一个重要的会要开,就自己先走了。我决定要把尸体再看一遍,心里有些问题还需要在尸体上逐一落实。 我对凌菲说道:“尸体去准备一下吧,我看我们还是再研究一下,这尸体虽然烧成这样,我还是期望发现更多可能有价值的证据,侦查那边视频工作不一定很快可以出成绩,我们这边可以先动起来。” 我走进解剖室的时候,凌菲已经准备好了尸体,尸体躺在解剖台上,我穿好衣服,戴好手套,围着尸体反复检查,心想,哪怕是在那些没有烧焦的部位发现一颗小小的黑痣或是一条细短的疤痕,也是意外的惊喜,我不断地在翻动着尸体,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从现场回来之后,除了身份识别的问题,我对这具尸体还有一个疑问,就是为什么我在解剖的时候,一直没有发现高坠形成的损伤,上午解剖的时候因为考虑是随车一起高坠的,由于车子的衬托作用,不形成高坠损伤还是有可能的,但是现在却不一样了,已经确定了是一起独立的抛尸案,也就是说尸体是从高速公路上往悬崖下抛的,十几米的高度说高也不是很高,但是已经足够可以形成高坠的损伤了,我心里怀疑着,心想会不会是损伤在背部呢?因为有一些高坠的尸体背部着地,将所有的力量全部消耗在背部,解剖的时候这个部位最容易被忽视。 我将死者翻转过来,背部的皮肤因为在现场是贴着地面的,所以皮肤保存得相对好一些,没有被大火烧得体无完肤。我沿着脊柱的走向,用解剖刀将皮肤划开,凌菲在我的对侧,我们一起将皮肤翻起,暴露出肌肉组织,肌肉组织看上去没有重力挤压的痕迹,用手去触摸每一根后肋骨和脊柱骨,也没有发现一处骨折,我心里觉得有些纳闷,这着力点到底在哪儿呢? 我继续将视线转移到了死者的四肢,当我检查到死者右小腿的时候,忽然,我感觉他的右小腿的中部好像有些松动,莫非小腿骨折了?我的思绪立即联想到了抛尸现场,悬崖有十几米的高度,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尸体总有一个部位是着力的地方,着力的地方要在落地之时支撑整个人体的重量,那很有可能会造成骨折。这右小腿莫非就是着地点?我心里想着,就对凌菲说道:“凌菲,我们把这尸体推到X光室去拍个照吧。” 凌菲说道:“怎么,有发现骨折吗?” 我说:“是呀,我正怀疑死者右小腿有骨折呢,这对于我们分析过程会有些帮助。” 凌菲推来了平板车,我们将尸体转移到了平板车上,然后推着尸体来到实验楼的一楼。 我们的实验楼里各种医学仪器还是比较齐全的,这台X光机看上去也没什么神奇的,可是他的神奇之处是和医院不一样的,区别就在于尺寸不一样,我们这台机器是人体全尺寸的,也就是说我们将整具尸体放置在X光拍摄台上,一次就可以拍摄出整个人体的X光透视图片,所以我们给它取了个好听的外号,叫“超级神眼”,医院那种X光机只能拍摄一些身体的局部,要跟“超级神眼”相比简直就是小儿科了。 我们将尸体放置好,来到隔壁超厚铅玻璃阻隔的观察室内,开启了X光机,拍摄了一张照片之后,照片自动就传送到了有数据线连接的电脑上。我们就在电脑上观察死者右小腿的骨折情况,果然发现了骨折,还是嵌顿性骨折,很明显尸体掉下悬崖的时候,是右小腿着了地,力量全部在这里释放,骨折也是自然,不过因为腿部的肌肉在焚烧之后变硬,用手很难感觉出这个位置存在骨折。 发现骨折之后,我对这具尸体的疑惑也基本消除了,起码一点,我现在已经很放心,这具尸体确实不是中巴车里抛出的,要是从中巴车中抛出,尸体很难形成这种类型的骨折。 心里一阵小激动,鼠标抓着这张X片上下移动着,顺便看下其它部位有没有骨折情况,法医研究所有了这个“超级神眼”之后,工作起来方便了许多,一些直接解剖不方便观察的,可以直接利用这部X光机的透视功能,获得直观全面的视角。 全身的图片很快就被我扫了一遍,除了这处骨折之外,其它部位的骨骼都非常完整,没有发现骨折存在,我看着看着,好像感觉这人的骨质有些和正常人不太一样,我随便说道:“凌菲,你有没有觉得这人的骨质很疏松。” 凌菲答道:“是呀,X光片我心里不是很有底儿,可是这人的骨质看上去就是不太正常,就是比较容易骨折的那种。” 我说:“是呀,不过这人运气还算不错,生前都没有发生过骨折,只是在死后才发生了这么一次骨折,也是不容易呀。” 凌菲说:“这应该是一种疾病吧。” 我说:“是呀,这全身性的骨质疏松比较少见,而且这人年龄不大,才三十岁,还是个男的,就疏松成这样子了,应该说这病还不轻呢,我怀疑这是一种遗传性疾病。” 凌菲问道:“这也算是个特征吧,这种病毕竟在正常人群中发病率较低,可以作为一种参考依据吧。” 我说:“是的,不过这工作要做起来就不是说的那么简单了,我们明天可以把这张片子带去医院,找专科医生看一下,看他们有没有一些思路。”(未完待续。) 第159章 峰门尖10 到了晚上,我得知侦查那边有了一些进展,不过,事情不是想象那么顺利,按照我提供的死亡时间,大致把抛尸时间框定在昨天下午至今天凌晨,所有经过高速公路西入口的车辆全部清理出来,总共有九百多辆车子,要一辆一辆把这些车子的情况都摸一遍,谈何容易,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回到家里,我还在想着这件事情,这起案件最重要的还是要查明死者的身份,要查明身份也必须从法医这里入手,DNA那边已经有了结果,可是正像我预计的那样,没有亲属来认亲,只有一串遗传学数字存放在电脑硬盘里,暂时没有任何用处。 第二天,我和凌菲来到市一医院骨科去找张医生,张医生是我妈的好朋友,他在骨科领域是个权威。我推门进了他的办公室,他见到我,对我笑着说:“苏三,怎么今天有闲心来看我?” 我说:“张叔叔,还不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嘛,手上有个案子,想找你帮忙看看。” 张医生颜面红润,看上去保养得很好,医生平时工作繁忙,能挤出时间关注一下自己的健康都很难,他能把自己保养得这么好,也真是不易。 张医生可能觉得我是在开玩笑:“苏三,我一个医生还能帮你破案?” 我说:“说不定就能破案哟,还是一起大案呢。” 张医生说:“那你说说看?让我也长点见识。” 我说:“我手上的案件是一起杀人抛尸案,我们给死者拍了X光片,发现死者的骨质发育有些异常,这方面我真的不太懂,想找你看看,帮我分析分析。” 张医生一听是看骨头,就来了兴趣,说道:“这人体206块骨骼,我倒是块块清楚,快拿过来给我瞧瞧?” 我把存放有死者骨骼X光片的U盘递给了张医生,他接过U盘,插到电脑接口上,然后就在资源管理器里找到了那张图片。 张医生一边看,一边在说:“你们什么时候搞了这么台高级的设备了?还是全身的图,真是效果好。” 我说:“好是好,可是我们在这方面简直就像是外行,看X光片实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我们除了看一些刀片残留在体内这样的低级活,其它的简直就是不懂。” 张医生说:“要是你们什么都懂了,我们可怎么办?” 我说:“怎么样?这图有没有找到问题?” 张医生还在用鼠标在屏幕上不断地移动着图片,不过,他好像已经有了一些看法:“我看这个人骨质疏松情况比较严重,像是遗传性的,你看他的骨质,年龄好像不会太大,可是骨质疏松程度却像是老年人。” 我插嘴道:“我们推断他的年龄大约是三十岁。” 张医生说道:“年龄嘛,我通过这骨骼来看,我也差不多是这种感觉,这种病现在还是比较少见的,虽然有一些研究者已经在基因上找到了缺陷,可是目前还没有什么特效的药物可以对症治疗。” 我找张医生其实不仅仅要咨询这疾病本身,而且还想了解一下这里的求诊情况,我问道:“张叔叔,你手头上有类似的病人吗?” 张医生说:“没有,这种病例比较少见,好几年才能遇到一例吧,我倒是可以帮你在我们骨科专家系统里去看看,这个系统里我们全市骨科的疑难杂症病人都在里面,各个医院遇到困难的事情都会发布在上面,以求其它医院的专家可以帮助。” 我觉得这真是一个意外的收获,全市范围内的骨科资源在这个系统里都可以调阅,对于我来说,可以少多少时间和精力呀,要是系统里有类似年龄的男性患者,就可以整理出来,逐个去摸摸底儿,说不定运气好,还真可以找到死者的身份。 我激动地说:“张叔叔,那真是太好了,要是知道你有这么个系统,我还有其它一些案件,还真的可以在你这里找到灵感呢。” 张医生说:“是吗?我都想象不出来,我这个会诊系统还有破案的功能。” 我说:“你能不能帮我先查一下,全市有没有三十岁左右的男性同类患者?” 张医生打开了系统,开始在搜索界面上输入了选择条件,点击“搜索”,系统的搜索速度响应很快,显示的结果是“未查询到结果”。 张医生见没有结果,就说:“苏三,你看,没有结果呢。” 我有些小失望,说道:“要不,就扩大一点范围在搜索一下吧。” 张医生想了一下说:“好的,干脆就不要限制年龄了。” 张医生在系统界面上将年龄条件去除,再点击了一下按钮,最后还是显示“未查询到结果”,张医生皱着眉,又将性别选项改为“不限”,重新又搜索了一遍,还是一样。 我有点纳闷了,怀疑这系统到底有没有数据,我说:“张医生,平时这系统到底有没有在用的呀?” 张医生说:“当然,这是很权威的系统,我看一方面可能这类病症的确很少,另一方面可能这类病症在医院里没有很好的治疗方案,所以极少有病人住院治疗的。” 我说:“也是呀,这么说,病人要是得了这样的病,可能就不会在医院里治疗,反正这种疾病短时间内又死不了人,长期不去治疗也不会有什么反应。” 张医生说:“就是这个意思,不过,除非有另外一种情况,病人的主诉不是这个病,来医院看病是因为其它疾病,医生发现了病人也同时患有遗传性骨质疏松病。” 我心里一亮,连忙问道:“那这种情况,这个系统可以查询到吗?” 张医生说:“那是肯定不行。” 我心里觉得有些灰心丧气。 张医生接着说:“不过,我这里还有其它的系统,是全市医院病历系统,可以查询到全市医院的病历资料,而且可查询项可以更多,只是要耗费很多精力。” 我说:“那就麻烦你了,我需要这个系统,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我都会紧紧抓住。”(未完待续。) 第160章 峰门尖11 张医生调出了全市医院病历系统,将主诉一栏设置为空,在辅助诊断里输入了“遗传性骨质疏松症”,然后点击“检索”,果然出来两百多检索结果,我心里一喜问道:“张医生,你看这个名单能不能给我导出来?” 张医生说:“警察办案嘛,当然可以,我还是给你拷在U盘里吧?” 我说:“张医生,那就谢谢你了。” 一会儿,两百多人员名单就导入到了U盘里,因为数据比较多,我决定把这些名单带回单位慢慢看,就把张医生给我的U盘放进包里,和张医生说了再见,就转回了单位。 回到办公室,我就将这份名单在电脑上打开,仔细地看了起来,发现这里面的病人年龄、性别、常住地址都非常分散,我的主要目标就是三十岁左右的男性。 等我把整个列表都看了一遍之后,却没有发现我想要的目标对象,心里一阵不爽,感觉有些窝囊,就站起身,冲了一杯咖啡,站在窗口,看着远处的湿地。 湿地已经到了初秋的季节,树叶的颜色已经有了分化,一些常绿的树种依然绿色如故,而那些着急入秋的灌木丛,此时却是风情万种,展露出各种不同鲜亮的颜色,把湿地打扮得像是马上要搞什么节日庆典。 可是我的心情却是好不起来,一起这般恶劣的抛尸案,好不容易抽丝剥茧暴露在我的眼前,可是现在身源不清,侦查无法继续快速地突破下去,真是伤脑筋,谁都知道,发案前几天是最宝贵的,时间拖长了,问题就变得复杂了,侦查突破不了,法医这边压力就会增大。 一群不知什么鸟突然从那色彩斑斓的灌木丛中飞起,在空中整齐地排成了一个阵型,往湿地深处飞去,我忽然想到,刚才这些名单里面虽然没有死者本人,这疾病既然是遗传病,那么会不会有死者的亲属呢?就像这些整齐飞翔的鸟,同一血脉,有着同样的基因,所以飞翔的姿势都那么一致。 我回到电脑边,又重新看了一遍这份名单,觉得里面的这两百多人看上去个个都像是死者的亲属,左思右想之后,又觉得个个都不像了。 我给刘大打了个电话:“刘大,我搞到一份名单,你有没有兴趣?” 刘大一听到我的工作有进展,说道:“好呀,说来听听,有什么好消息?” 我说:“我已经到医院去找骨科医生会诊过了,这名死者患有遗传性骨质疏松症,在医院系统里虽然没有找到合适的可疑对象,但是我拿到了一份名单,名单上的人都患有类似的疾病,也就是说,这些人里面就有可能有死者的亲属,你看要不要在这份名单里面做点工作呢?” 刘大说:“这很好呀,虽然针对性不一定强,但是我们可以逐个联系,问询一下,他们有没有近期失踪的亲属,要是有的话,马上给他们做个亲子鉴定,说不定成绩还是从你这里出。” 我说:“我可以接下这个任务,要么这个名单就由我和凌菲来负责吧。” 刘大说:“好呀,专案专办,这份名单是你法医的智慧,有你们来负责,可能效率会更高,那就这么定吧,我会跟慕容主任说一下。” 接下这个任务之后,我就一整天和凌菲两人按照名单顺序,逐个打电话给名单上的这些人,两百多个电话,经过两轮的联系,只剩下了五个患者联系不上,已经联系上的听说是警察办案,都客气地表示没有亲属失踪。 剩下的那五个人,按照医院病历资料里的联系电话,三个停机,两个无法接通,我就把他们的信息输入到我们自己的人口系统里查了一遍,发现其中一个女的,名字叫做珊妮,常住地址竟然是峰门尖,我心里一惊,莫非这里面有什么玄机? 我继续拨打了一遍珊妮的电话,电话还是无法接通,心想珊妮是本地户籍,今年二十七岁,要是和死者有亲属关系,那可能的关系是什么呢?如果是直系,看上去的年龄最像是兄妹关系,要是其它关系,就是旁亲了,旁亲遗传这个病的可能性就大大下降了。 我心里感到有些兴奋起来了,就从珊妮入手,首先是要找到她,本地户籍的应该不会太难,峰门尖村那个路段都跑两遍了,不然趁早,去跑一趟。 我开了一部吉普就出了门,打开导航,选择了非高速公路模式,目的地峰门尖村。 车子经过高速公路西入口位置,朝左侧的一条国道往西开去,前方二十八公里处就是峰门尖村。 车子靠近时,我看到前方那峰门尖护卫下的这个村庄,现在其实都已经被开发得像是小型工业区了,国道两旁都是工厂和店铺,村道上到处都可以看到车辆来来往往。 我按照人口信息上登记的住址找到了珊妮的家,珊妮的家看上去比旁边的住户差一些,旁边的房子几乎都是瓷砖装饰外墙的几层楼房,而她的家是砖块砌成的两层小楼。 我在一楼按了她的门铃,过了一会儿,一楼的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个小女孩,看上去七八岁的样子,她门一打开,看我穿着警服,就大叫起来:“妈妈,是个警察!” 我蹲下身来,拍拍她的身子,笑着说:“小朋友,不用怕,警察姐姐是来看你们的。” 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从楼梯上下来,看到我,眼神充满疑惑,我解释道:“我是法医研究所的,我姓苏,没什么事儿,我只是来随便问问,你是珊妮?” 女人疑惑地点点头,看上去顾虑重重的样子,她对身边的那小女孩说道:“快去做作业了,都二年级了,还没个好习惯。” 小女孩往楼上跑开了,珊妮就对我说:“客厅里坐下吧,我这里从来就没来过警察,你还是头一遭呢。” 我跟着珊妮走进她家客厅,客厅里的摆设也是非常简陋,一个木沙发椅已经很旧很旧了,我坐下之后,珊妮给我跑了茶。 我问道:“这次来的目的就是想问一下,你有没有亲属失踪?” 珊妮回答道:“亲属失踪?”(未完待续。) 第161章 峰门尖12 珊妮看上去有些紧张,可能是我的问题过于突然了吧,我想。 我把语气放得更加缓和了一些,说道:“莎妮,你不用紧张,我只是法医,我通过医院了解到你得了一种疾病,是遗传性骨质疏松症,是你在医院生孩子的时候检查出来的,你自己知道吗?” 珊妮说:“知道的,医生当时告诉我了,并且说没有什么特效药,让我平时要注意,这种病比较容易造成骨折,怎么这个病和法医有什么关系吗?” 我说:“前天早上你们村子高速公路边上发现一些尸体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珊妮说:“听说过的,听说是一辆车翻掉了,死了好多人,是吧?” 我说:“的确是这样,我们现在正在为这些死者寻找亲属,其中有一位死者就患有和你同样的疾病,所以我就过来了解一下,你有哥哥吗?” 珊妮说道:“没有,我就自己一个。” 我继续问道:“那你有听说你的旁亲在这几天失踪的情况吗?” 珊妮说:“也没听说过。” 我得到的几乎都是否定的答案,我看着珊妮一脸的沉重,竟不知道接下去我还有什么问题可以问,珊妮也看着我,不知道我想要再从她那里知道些什么。 楼上的小女孩此时又跑了过来,手上拿了个作业本,靠在她妈妈身边,把作业本往珊妮手上塞,可能是要珊妮帮助她检查作业,她的一双眼睛长得水灵灵的,偷偷地朝我这边看,我终于勉强地找到了一个话题:“珊妮,你孩子去检查过吗?你的那个病也可能会遗传。” 珊妮说:“是呀,真是命不好,这孩子这么小,却已经被医生诊断出来了,不过,医生说,只要平时注意些,也不会有什么大碍,反正不是要命的那种病,也就不去管它了。” 我心想,这病遗传性还真强呀,珊妮直接就遗传给了自己的孩子,虽然现在珊妮没有给我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可是我更加坚定了这疾病是未来侦查的一大方向,莎妮就算排除,手上还有四位患者,逐一去找到他们,不到最后一位,决不能放弃。 我说:“真是抱歉,让你提起这件事。” 珊妮说:“都已经是事实了,你不提,我自己心里也每天在担心。” 我说:“既然你们家没有失踪的亲属,那我就先告辞了,要是有什么新情况,就告知我一声,我给你留个名片,可以直接打我电话。” 珊妮拿着我的名片,盯着名片看了半天,欲言又止地抬头对我说:“不过,我本来……” “珊妮,快出来,帮我搬一下。”门外有个男人的声音在喊叫着。 珊妮停止了说话,就起身出了大门,我也跟着走了出去,我一看,门外站了个矮个子的男人,黝黑的脸上皱纹密布,感觉都有五十岁了,虽然他身高也就一米五的样子,可是身材倒是十分魁梧,他正推着一辆三轮车,三轮车上放着一条新沙发,沙发的档次虽然不高,但是却是全新的。 男人看到我跟在珊妮的身后,警惕地皱了一下眉头,然后就转为了满脸堆笑,客气地说了声:“你好。” 珊妮对他说:“是法医,为高速公路翻车案来问话的。” 我点头表示友好,珊妮已经走到男人身边,回头对我说:“我老公老六。” 我吓了一跳,莎妮才二十七岁,这个男人都五十有余了,珊妮怎么会嫁给这么一个又矮又黑的男人? 老六和珊妮一起将新沙发抬下了车子,就往屋里走去,我还惦记着珊妮最后落下的半句话,不知她到底要对我说什么,我就又跟着他们进了屋。 老六和珊妮把桌子放下,包扎在心沙发外边的透明塑料皮上的灰尘把珊妮的手弄得黑乎乎的,珊妮拍了拍手,对我说道:“苏法医,我要是听到什么情况,一定会打电话给你的。” 看来珊妮已经改变了主意,她本来要说的那半句看来是不会再说了,我只好向珊妮说了告别的话,离开了她家。 走出珊妮家,我开着车,朝抛尸地点开去,我想看看,村子距离抛尸点到底有多少路,穿过一条小弄堂,我的车子就开不动了,前面只有一条田埂,一个人可以走走,两个人交汇都显得困难。 我沿着这条田埂往前走到尽头,前面就是一片山坡,山坡上荆棘密布,从这里开始往抛尸地点走去,大约有三四百米。发现事故车辆的村民就是从这里开始直接爬到前方的小山包顶上,差不多三十多米高,爬到这个山包上面,应该就可以俯瞰整个现场了。 我心里想,好在后来找到了死者右小腿骨折,解释了高坠的过程,不然,这抛尸到底是不是从高速公路上往下抛,到了最后案件破不了开始大讨论的时候,一定会遭到质疑,肯定有人会提出来,抛尸也可以从峰门尖村往高速公路边的这个悬崖背过去,伪装成高速公路抛尸的样子,误导侦查方向。 现在自己站在这里看看,就觉得不太可能,要是背着具尸体从这荆棘林穿过去,几乎不太可能,因为这片荆棘林实在是太密了。 我退出田埂,又重新上了车子,回到了单位,心里一直在想着死者的这个遗传病,从年龄上来看,要和珊妮扯上关系,哥哥是最合适的了,可是人家珊妮说她没有哥哥呀。 我问凌菲其它几个人后来有没有联系上,凌菲说又排除了两个,还有两个联系不上,我心里念头一转,心想包括珊妮一起,只剩下了三个人了。 其它两个人联系不上,明天就直接奔到他们家去访问一下,可是珊妮的最后半句话使我对珊妮还是充满了悬念。我打开人口系统,开始分析珊妮户口迁移记录体现出来的家族关系,可是我发现珊妮从来没有户口迁移过,她的户口登记信息显示她从七岁开始就和老六在一起了,我心里觉得很奇怪,她明明是老六的妻子呀,怎么会这么小的时候就和老六在一起呢? 电话响了一下,我一看是个陌生号码,就接了起来,没想到是珊妮的声音:“喂,是苏法医吗?”(未完待续。) 第162章 峰门尖13 我心里一阵激动,这么晚珊妮打我电话,一定是有什么重要情况吧,我说:“是呀,我是苏法医,珊妮,是你吗?” 珊妮说:“是呀,苏法医,我现在一个人在外面给你打电话,本来下午我就想对你说的,可是后来老六回来了,我就没说了。” 我心里有些纳闷,珊妮有什么秘密要背着他老公呢?我说:“莎妮,你有什么话要告诉我呀?” 珊妮说:“苏法医,我想知道我得的这个病,其它得的人多吗?” 我说:“这个病比较少见的,我们城市几千万人,我查到的也就两百多。” 珊妮说:“有两百多呀,那也挺多的。” 我说:“不多的,从比例上来说,这个发病率是相当低的,你在担心什么呢?” 珊妮沉默了半晌才说:“我家里确实没有失踪的亲属。” 我想不通珊妮到底想要告诉我什么,我鼓励道:“珊妮,有什么事儿告诉我,要是我能帮上你的,我一定会尽力的。” 珊妮好像考虑成熟了,给我讲了实话:“苏法医,自从你下午到我家,告诉我交通事故中有一名死者和我患有同一种病,我就忽然觉得这个人会不会是我的哥哥。” 我一听,心里怔了一下,心想珊妮不是刚刚告诉我说她没有哥哥嘛,怎么现在又冒出个哥哥来? 我没打断珊妮的话,继续听她说:“苏法医,我其实是有个哥哥的,不过我都已经忘了他长什么样了,我和他分别了二十年了。” 我不解地问道:“珊妮,你和你哥哥分别了二十年了,你是说你哥哥已经失踪了二十年?” 珊妮说:“不是的,是我失踪了二十年了。” 我眉头一皱,珊妮到底想要说什么? 珊妮接着说道:“我七岁的时候就离开了家,我不是这边的人,我的家离这儿好几千公里,那年我才七岁,我被一个人贩子拐卖到这儿,我连自己家是哪儿的,我都不记得了,我只知道我们原来的村子叫小岙村。” “我七岁那年,我哥哥十岁,他带着我去镇里面看猴戏,耍猴的是一个满脸麻子的大叔,他带着一头红屁股的猴子,敲着锣在那里让猴子表演,一场猴戏下来,地上就只有几个硬币,后来马戏结束之后,我就不见了我哥哥,耍猴大叔见我一个人,就跟我说带我去找哥哥,可是后来他却带我去了火车站,一路坐火车来到了这里。” “长大之后,我才知道耍猴大叔其实是个人贩子,他耍猴是假,偷小孩是真,我就这样成了老六的妹妹,他们家其实就这么个儿子,长得又矮又黑,耳朵还有点背,一直找不到老婆,他妈妈把我养大,就是准备给老六做老婆的,到我十八岁的时候,老六的妈妈就强迫我嫁给了老六,可是在我心目中,老六一直是我的哥哥,哥哥怎么可以娶妹妹呀。” 珊妮已经在电话那边泣不成声了,我安慰道:“珊妮,真没想到,你还有这么悲惨的过去,你怀疑这个死者是你的哥哥,是不是觉得他的年龄有点像?” 珊妮说道:“我也不知道,我总觉得我哥哥会来找我的,可是我一直等了二十年,都没有见到我哥哥出现。” 我问道:“那你有父母亲吗?” 珊妮说:“有的,我失踪后,我哥哥都不知道会被我爸爸妈妈打成什么样子,我爸爸妈妈不喜欢我,我失踪了,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他们就可以再生一个儿子了。” 我默然,珊妮一憋就是二十年的委屈,此时全部倾泻了出来,我说:“珊妮,你别那么想,你爸爸妈妈那也是表面上对你那样,你失踪之后,他们一定会很伤心的,有那个父母亲不疼爱自己孩子的?” 珊妮不说话了,我接着说:“珊妮,这样吧,不管这个死者是不是你亲哥哥,我都会帮你找到你老家,让你们一家重逢。” 珊妮哭道:“苏法医,那真是谢谢你了,我本来也不想去找的,我这边妈妈管得很紧,现在我和老六又有了孩子,我也不想再去动这个念头了,可是今天看到你来,我才突然想,我哥哥也会有可能遇到危险,要是找不到他,我心里很不安。” 我说:“现在技术条件好,其实你早就该报案了,警察会帮助你找到老家,帮助你们一家团圆。” 珊妮说:“其它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知道我哥哥现在是什么状况,他那时才十岁,现在应该也有三十岁了,这个死者我希望他不是我哥哥,我哥哥应该还平安地活着的。” 我说:“这你先别去管它,我马上过来,给你取点血样,做个DNA,看看这名死者是不是你哥哥,如果不是,我们再到全国的数据库里查询一下,就看你爸爸妈妈有没有报过警,要是报过警,数据库里应该有你爸爸妈妈的DNA数据,那样就可以对上了,只要一对上,我们就可以知道你的老家到底是哪儿的了。” 珊妮说:“这些我都不懂,可是我相信你,苏法医,你快来吧。” 我又驾着车,向峰门尖村奔去,夜晚通往村子的路上车子极少,我一会儿就到了珊妮家附近,在我们约好的超市门口会了面,我让她坐进我的车子,给她采了血样,当我的采血针刺进珊妮的手指时,珊妮全身一阵颤抖,她说:“苏法医,你说那死者会是我哥哥吗?”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说不是,这有违我的初心,就是因为我觉得有可能是她哥哥,我才这大半夜跑来采样的,我将血样装进了样本袋,对珊妮说:“但愿不是。” 可珊妮说:“我希望是,不然我这辈子都没有希望见到我哥哥了,哪怕是一具尸体,我也可以见一面。” 珊妮不知道,这具尸体现在已经被烧焦了,面部根本就没有辨认条件,再说,珊妮离开他哥哥的时候,他哥哥才十岁,三十岁的青年和十岁的孩子,长相应该完全不一样吧。(未完待续。) 第163章 峰门尖14 取样之后,我立即从峰门尖村驱车返回野家坞,将珊妮的血样交给了DNA实验室,今晚刚好是樊洛非值班,她见我风尘仆仆的样子,就说:“苏三,难道还要我连夜加班做出来?” 我盯了她一眼,装着很生气的样子说道:“怎么,难道还要让我等过夜?” 樊洛非装着很可怜的样子说道:“遇上苏三,我只能低头了,好吧,你就等着吧。” 樊洛非麻利地收了检材,继续说道:“苏三,要是有好情况,就等着我半夜把你吵醒吧。” 我摆摆手说:“不,这个检材不一样,不管情况好坏,我都想第一时间知道检验的结果。” 樊洛非笑笑说道:“那好吧,只要结果一出来,我就马上给你电话。” 樊洛非转身进了密闭的实验区域,我也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坐在椅子上整理了一下今天的思路,早上一上班就去找了骨科张医生,确定了死者所患的疾病是遗传性的疾病,然后通过这个遗传病搜集到了一批病员资料,访问珊妮意外得知她从小就和哥哥分离,现在这名死者的年龄和她哥哥相吻合,但是我们的城市距离她老家几千公里,珊妮的哥哥会来这里找她么? 好几个小时的等待,我有些受不了,就开车回家,好好洗了个澡,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 樊洛非的DNA结果是至关重要的,目前来说,要是死者是珊妮的哥哥,可以确定的是,珊妮的父母亲一定没有报警采样,因为要是联网的DNA数据库里有她父母的数据,他哥哥早就被比对出来了。那么现在只能通过珊妮记忆的片段去确定她和她哥哥的老家,通过这条线索找到她哥哥的关系人,以期从这里面发现嫌疑人。 但是我担心的是,兄妹之间的比对存在一定的技术问题,最多也是个不排除的结果,要是得到这样的结果,刘大他们要是不理解我们的数据,不知他会怎么想。 不知不觉,我便进入了梦乡,也不知道是几点钟,我仿佛听到了手机一边在震动,一边在响着铃声,我醒了过来,摸过手机一看,原来是樊洛非的电话。 樊洛非在电话里说道:“苏三,不好意思,把你给吵醒了。” 我此时已经完全醒了,问道:“怎么样,有好结果吗?” 樊洛非有些疲倦地说:“有呀,不排除死者和珊妮的兄妹关系。” 这也算是最好的结果了,也是我最期待的结果了,虽然不能确切地认定死者和珊妮是兄妹关系,但是,在实际办案过程中,也可以先把这种不排除关系当作认定来看待。 我挂掉电话之后,就给刘大报告了这个情况,刘大竟然还没睡觉,从电话背景声里可以听出来,他那边好像还在讨论什么。 我担心刘大不理解我们的数据,就耐心地解释道:“刘大,现在从我们法医看来,珊妮和死者的这种不排除关系可以当作兄妹来看,要进一步确认的话,可能需要找到珊妮的老家,然后去一趟她老家,就可以挖出死者的关系人了。” 没想到刘大说:“很好,我这就安排力量上去,珊妮说的那个几千公里外的小岙村,我会派人查找。” 第二天天亮,我就没去单位,早早给慕容哥汇报了这件事,就直接驱车前往峰门尖村的珊妮家,我答应过她,要把检验的情况告诉她。 到了她家的时候,老六外出上班去了,孩子也去上了学,只有珊妮一人在家,珊妮见了我,觉得有些惊讶,看得出来,她心里一定非常的忐忑,她肯定会觉得我今天这么早就过来找她,必定会有对她来说重大的结果。 珊妮客厅里已经摆上了那条新沙发,珊妮招呼我坐下,自己就又去给我泡茶,等她也在我旁边坐下之后,我说:“珊妮,昨天晚上,我们的技术人员已经把你的血给做出来了,现在的情况是,不排除你和这名死者是兄妹关系。” 珊妮着急地问道:“那到底是还是不是呀?” 我解释道:“从理论上讲,我们不能说着死者和你一定是兄妹关系,但是我们仍然相信,这死者很有可能就是你的亲生哥哥。” 珊妮一听就哭了起来,她哭着说:“果真是呀,其实我宁愿一辈子都见不到我哥哥,也不愿意他死掉。” 我理解珊妮矛盾的心理,她既想见到自己哥哥,又不想接受他哥哥已经死亡的消息。 我安慰道:“不过,现在我们还不能完全确定下来,需要进一步的甄别,今天我来,主要是告诉你这个消息,顺便了解一下,你这里还能不能再继续配合,多发现一些线索。” 珊妮呜呜咽咽地说:“只要我知道的,我都会全部告诉你。” 我开始问道:“除了小岙村,关于你老家,你还知道什么?” 珊妮委屈地说:“其它我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不然昨天晚上我就告诉你了。” 我试探地问道:“比如,当年你小时候来到这里,手头上还有没有老家带过来的什么东西?” 珊妮肯定地说:“都二十年了,现在什么都没有留下来。” 我忽然想,能不能从珊妮小时候的照片上发现一些线索呢,现在主要是要找出那个小岙村的位置,侦查就可以进一步突破了,我问道:“那你小时候在这边有拍过照吗?” 珊妮点点头说:“照片是有一些的,我去拿来给你看。” 珊妮起身去了卧室,不一会儿就拿出一本相册,交给我,我开始一页一页翻看,其中有一张照片可能是刚来这边的时候拍的,颜色虽然已经有些褪去,但照片还是很清晰,照片中的珊妮也是七八岁的样子,我想起了昨天珊妮昨天的那孩子,长得和珊妮几乎是一模一样,我惊叹于遗传的力量,珊妮把相貌和疾病都遗传给了她的孩子。 我翻着相片,忽然一个想法跳入了我的脑海,珊妮的孩子和珊妮长得这么相似,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玄机? 珊妮的哥哥跨越几千里到我们的城市目的是什么?又这么凑巧在她妹妹的所在地被杀害并遭到抛尸,难道事情真的是有那么巧合?珊妮哥哥到这边是来找妹妹的吗?妹妹失踪之事已经过去了二十年,他会这么执着地一直在寻找吗?珊妮女儿和珊妮长得这么相似,和珊妮哥哥千里寻亲有什么联系吗?(未完待续。) 第164章 峰门尖15 我正在寻思纳闷之时,外面来了一辆警车,我急忙出去看了看,原来是刘大带着几个侦查员来到了这里,刘大见我也在这儿,感到有些意外:“苏三,真没想到,你比我还先来到这里。” 我笑了笑说:“是呀,我们做法医的总是做你们侦查的先导嘛,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珊妮。” 刘大上前,对珊妮说:“我们是刑警,过来也是为调查那名死者的事,苏三告诉你了吧?那死者很有可能就是你哥哥。” 珊妮点点头说:“谢谢你们。” 刘大问道:“珊妮,你还记得当年是谁把你拐卖到这里的吗?” 珊妮摇头说:“不记得了。” 刘大继续追问道:“那后来又没有见过这个人呢?” 珊妮回忆了一下说:“后来好像又见过一次,那是在我九岁的时候,我好像又见到他了,他的那麻子脸我印象很深。” 刘大好像找到了机会,他说:“要是现在再见到他,你还能认出来吗?” 珊妮肯定地点点头:“过去二十年了,我都没有忘记他,因为他在火车上百般吓唬我,我死也忘不了他。” 刘大把我拉到一边说:“苏三,我们现在决定在这条线索上把文章作大,我给你谈谈我们侦查的思路吧,珊妮是被拐卖到这边的,所以拐卖儿童这本身就是一条线索,比如说珊妮哥哥跨越千里找到这里,应该是有一定原因的吧,他到了这里也许因为某种原因他和当年拐卖儿童的犯罪分子不期而遇,势必会发生冲突,珊妮哥哥有可能会遭到杀害,另外的线索就是要彻底查清珊妮哥哥的所有关系人,这必须要先确定他们老家,不然这步工作无从下手,小岙村的事儿,我们已经在人口系统里进行了筛查,发现小岙村在西部地区只有一个,这是个好消息,我决定要亲自去一趟。” 我惊讶地说:“那很好呀,要是可以查实,那事情会清晰很多。” 刘大有点不确定地说:“是呀,我想让你跟珊妮做下工作,看看她是不是可以配合我们一下,和我们一块去那个小岙村,有她一块去,事情可能会好很多。” 我想想也是,可是珊妮会去吗?珊妮好像非常顾忌他的老公,也许不会配合我们,我说:“我试试吧。” 我回到珊妮的客厅,对珊妮说:“珊妮,刚才的那位是我们刑警大队长,他已经找到了小岙村,现在是不是可以确定是你老家,还不一定,所以他决定要去看看这个小岙村,帮助你寻找老家,但是他希望你和他们一块去,可能对于他们确定地点会比较有帮助。” 珊妮犹豫着说:“我去有用吗?你看我七岁就出来了,那时我连学都没上,爸爸妈妈的名字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哥哥的小名叫黑狗,我跟他们去有什么用呢?” 我劝说道:“有用的,你不记得这些不要紧,可是那村子里的老人们记得,只要你去,他们会帮助你想起来,那些事情虽然过去了二十年,但你的失踪在你那个村子里绝对是个大事情,所以他们一定记忆深刻的。” 珊妮想了想说道:“说得也是,可是我又担心老六不会让我去。” 我劝说道:“老六那边,我们大队长会去做工作的。” 珊妮又犹豫地说道:“要是我一个女的去,好像不是很方便。” 我看珊妮应该是说动了,马上说:“那我可以陪你一块儿去呀。” 珊妮终于不说话了,好像已经答应了我的劝说,我把情况转告了刘大,刘大当即拍板:“就下午的航班过去,三个小时就可以到达省城,那边的事,我会联系当地派出所配合。” 刘大的干脆利落让事情变得顺风顺水起来,我们一行五人顺利地坐上了下午的航班,飞机也准时地到达了目的地,当地的派出所民警也准时地出现在接机处。 来人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老民警,穿着制服站在接机口,我们跟他接上头之后,就上了他的车,他说直接就送我们到小岙村去,小岙村从机场出发大约有两百多公里路。 车子是一辆别克商务车,在高速公路上开起来非常的平稳,我和珊妮坐在前排,珊妮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我问道:“珊妮,这边有熟悉感吗?” 珊妮摇摇头:“不,完全想不起来,我那时才七岁,最远就到过自己的那个小镇,记忆中完全没有这些高速公路。” 我安慰道:“不要紧的,等我们到了派出所的时候,你再看看,镇里有没有什么可以让你想起来。” 珊妮好像又想起了什么:“我只记得那个耍猴的地方有个雕塑,雕塑好像是一个仙女,仙女手上好像拿着……” 接我们的民警叫老徐,此时他接着说:“是不是手上拿着一把琵琶?” 珊妮好像想起了什么,她说道:“是呀,仙女手上确实拿着一把琵琶,雕塑应该是白色的。” 老徐一拍大腿说道:“这就对了,这样看来,你的老家小岙村确实是我们镇上的那个小岙村,派出所我就不去了,我带你们直接去小岙村,小岙村离镇上也只有七八公里,现在都铺上了水泥路,很方便的。” 我们的车子下了高速,直奔珊妮家的小岙村,来到村里,老徐给村治保主任打了电话,治保主任是个退伍军人,也差不多三十岁左右,他听了我们的来意之后,他对着珊妮说道:“你是小鸭吧?” 珊妮看着治保主任,眼睛里流露出了什么惊讶的眼神,治保主任继续说:“我是阿蛋呀!” “阿蛋!”珊妮的肩膀霎时间颤抖了起来,她的眼泪唰唰地留了下来,两腿一软,好像马上就要倒在地上,阿蛋扑了上来,对她说道:“小鸭,你终于回来了!” 安抚好珊妮之后,阿蛋才告诉我们,他和珊妮的哥哥黑狗一般大,今年三十岁,小的时候他和黑狗、小鸭都是好朋友,那天去镇上看耍猴,本来他也是要一起去的,可是他妈妈不准他去,后来,小鸭失踪了,黑狗回来之后很伤心,被他爸爸妈妈痛打了一顿。 珊妮哭着说:“我爸爸妈妈现在还好吗?” 阿蛋沉默地地下了头,变得不吭一声了。(未完待续。) 第165章 峰门尖16 我知道阿蛋一定有难言之隐,不然不会如此沉默,过了良久,阿蛋还是说了:“珊妮,你失踪之后,你爸爸妈妈真的是伤心欲绝呀,他们后来就分别轮番出去找你,都不知道跑了多少年,在外面行乞谋生,目的就是找到你,可是多年的坚持并没有换来结果,他们后来都先后病死,还好,骨灰都被送回来了。” “黑狗长大后,他也接上了你爸爸妈妈的班,也到外面去寻找你,我之前劝说过他,这样出去找几乎就是盲目的,不会有机会,可是他不听,你看,现在你自己找回家来了,可他却不知道去向哪里了。” 真是一个心酸的寻亲故事,我心里关心的是死者身份确认的问题,看来珊妮的确是小鸭不会有错,珊妮的父母亲都已经火化,要提取尸骨进行亲子鉴定已经不可能了,关键是死者,现在看来,死者的年龄、遗传疾病、DNA信息都是支持和珊妮是兄妹关系的,今天听了阿蛋所讲述的故事,就更加支持这么一个结论:黑狗千里寻亲,到了我们的城市,遭到了杀害。 刘大问阿蛋道:“我现在可以告诉你,黑狗在我们的城市已经死亡,你知道黑狗在我们的城市有没有投靠的地方?” 阿蛋一脸的惋惜,一阵悲痛之后,还是比较镇定地说:“黑狗出去找小鸭完全是盲目的,他具体去了哪里,我是一点都不知道,我们村子里他又没有别的亲戚,只要我和他关系最好了,可是我从来就没有收到过他的信息,他出门都五六年了,中间回来过一次,回来的时候变得沉默寡言,我问他话,他什么都不说,后来就是两年前,他又一个人出了门,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再说,我们这个村子里出去打工的我都知道,去你们那个城市的还真的没有,我也不知道黑狗怎么会找到你们那边去的,他真是不容易呀,小鸭,你能回来就很好了,这么多年,在我心里也是一块心病,这辈子能像今天见到你一眼,我心里就已经很满足了。” 黑狗在我们那边说不定真的没有具体的落脚点,他是怎么找到那边去的,现在不得而知,这急匆匆的一趟也不算白跑,至少已经可以从侦查层面上确认了珊妮和黑狗的身份,黑狗的关系人在老家这边反映不出来,看来也只能回到我们的城市,围绕抛尸车辆具体做工作了。 晚上我和刘大沟通之后,刘大也有同样的看法,于是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又坐早班机回到了我们的城市,刘大安排了一辆车送珊妮回家,我也回到了野家坞,凌菲见我回来,觉得有些诧异:“苏老师,怎么一个晚上就回来了,神速呀!” 我整理了一下桌上的报纸说:“的确是神速,刘大的效率高呀,珊妮的老家找到了,她的爸爸妈妈为了四处找她,耗费了一生的精力,她哥哥也是一样,那具尸体,应该没有错,就是她哥哥,现在已经烧得面目全非,看黄老有没有办法把他颅相复原,给死者一个真实的面貌,也就为了让珊妮可以看上一眼她哥哥,我这儿带回来一张她哥哥小时候的照片,说不定还有点帮助。” 凌菲说:“珊妮家的是真的是很惨,可是我们更惨,她哥哥的案子要什么时候才能破呢?” 我说:“那你觉得呢?你是法医,你现在对这起案子有什么想法吗?” 凌菲说:“想法?我已经黔驴技穷了,我们法医帮助确认了身份,我都觉得已经很了不起了,后面的侦查应该要靠侦查员了吧?” 我说:“只要案子没破,一切成绩都不是成绩,只有案子破了,我们取得的成绩才可以转化为功劳,所以,开动脑筋吧,前面的路每个专业都充满机会。” 凌菲“哦哦”地在电脑上开始打鉴定书,我又开始研究那些现场照片和尸体解剖照片,经过了昨天到今天的这些所见所闻,再重新看这些照片,会有不同的视角和想法。 照片不断地在我的鼠标下点过,从交通事故开始,到两案分离,从死者X片到珊妮女儿,从珊妮到阿蛋,我觉得这些线索之间,似乎总有一根无形的绳子,将之穿在一起,我想来想去,好像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 一切好像开始于抛尸,其实仔细想想,黑狗出来的目的是寻找珊妮,最后又在珊妮所在的峰门尖路段被抛尸,这中心好像转移到了珊妮身上,对呀,珊妮为什么不可以成为案件的中心?黑狗毕竟已经到了我们的城市,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呢?如果大胆一些设想,黑狗如果已经找到了珊妮的家了呢? 我觉得有必要再去一趟珊妮的家,对她家进行一次例行的搜查,说不定可以发现一些什么呢? 我和凌菲上了车,就朝峰门尖村奔去,上午的路上还是蛮堵的,在路上我跟凌菲说:“凌菲,等下我们兵分两路,你和珊妮聊天,我顺便在她家转悠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凌菲说:“好的,我就按你说的办。” 到了珊妮家,珊妮正在做家务,见我们来了,就招呼我们进去坐,我朝凌菲使了个眼色,凌菲就会意了,她开始缠住珊妮和她说话,我就从一楼开始四处转悠,试图发现一些异常的情况,至于具体是那方面的异常,心里也是没有个底儿,随便看看,说不定有什么灵感出现。 不一会儿我就小转了一遍,什么都没有发现,就绕到珊妮房子外围去看,这时,一辆中巴车开了过来,在我面前停了下来,中巴车驾驶室里下来的是老六,老六见到我一怔,我看到老六也是一怔,老六原来会开车,开的还是中巴车。 老六对我呵呵一笑:“苏法医,你们怎么又来了?” 我说:“是呀,过来找珊妮问点话,你中午也回家呀?” 老六指了指车子说:“是的,我天天回家吃中饭的,我平时帮菜市场拉货的。” 老六打开中巴车侧面的移门,从上面拿了一袋萝卜下来,转身嘿嘿一笑对我说:“批发市场顺便批发的,便宜。” 就在老六对我说话的瞬间,我从他身后看到了中巴车副驾座靠椅后背有一点红色的斑迹。(未完待续。) 第166章 峰门尖17 我立即敏感地觉得这里有些什么不对劲儿,可是心里又不是那么确定,这中巴车是老六经常开去菜市场拉货的,菜市场里粘附到一些血迹好像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可是我无法控制我的想法,要是黑狗遇上了老六,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是一种欣喜,还是一种冲突? 眼前的这滴血迹让我产生了一个想法,黑狗找了多年之后,终于在峰门尖村得知了珊妮的消息,可是在她遇上珊妮之前,却是先遇上了黑狗,他向黑狗要人,可是黑狗和他干上了。黑狗在找到珊妮的时候却发生了悲剧,老六把黑狗杀死之后,然后就抛尸于高速公路,转移侦查视线。 会是这样的结局吗?我在心里盘问自己,先想办法提取到这滴血再说吧,我说:“老六,还有一名警察在你家问话,我暂时没事儿,就自己在外面溜达一下,你把萝卜先搬进家吧。” 老六看我满脸的微笑,就搬了萝卜往家里走去,我站在他的中巴车旁,余光里注视着老六,等他的前脚一踏进厨房,我就轻轻拉开中巴车,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棉签,来回在那靠背的红色斑迹上擦拭,在擦拭的时候,我就已经确认了这一定是一滴血迹,而且是不小心的时候甩上去的血迹形态。 提取结束之后,我就迅速把棉签塞进了口袋,然后把中巴车的门又重新关好,这时老头拍拍手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见到我还站在车子旁边,就招呼我道:“苏法医,你还是进来坐吧。” 我一边说“好的”,一边进到客厅,对凌菲说:“单位里有点事儿,我们先回去吧。” 凌菲知道我的意思,就起身对珊妮说:“我们要先回去了,有事情下次再来找你。” 我们出门上了自己的车,我让凌菲开车,车子一启动,我就迫不及待地给刘大打了个电话,把老六的车牌号码报给了刘大。 刘大在那边说:“苏三,你等着,我这边马上看一下,电子表格里查一下很快的。” 我焦急地等着,刘大在那边敲击键盘的声音我都听得很清楚,要是老六的车牌号出现在刘大的名单中,那么就是说老六在抛尸的那个晚上进入过高速公路西入口,嫌疑程度将大大提高,要是没有老六的车牌,那么…… 我正想着,刘大说道:“苏三,老六的车是不是一辆中巴?” 我惊喜地说道:“是呀,的确实一辆中巴,这么说那天晚上进入过高速公路吗?” 刘大说:“是呀,在晚上十一点钟的时候,这辆车进入过高速公路。” 我说:“刘大,老六很有可能是嫌疑人,我在他车上找到了一滴血迹,只是我们现在还没回到单位,我回去之后,马上让他们进行DNA检验。” 刘大说:“不用等了,我们先去把老六控制起来再说,你们那边先抓紧检验就是了,我怕夜长梦多,老六要是跑掉了怎么办?” 我说:“这样行吗?要不再等等吧,我没有信心,这血万一不是可怎么办?” 刘大说:“没事,我相信你的感觉,我们也会注意方式方法。” 刘大这方面很有经验,我相信即使检验结果是排除的,刘大也不会把事情搞砸,我说:“好呀,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凌菲这回车开得还蛮快,我说:“凌菲,你今天是疯了?怎么车子开得这么快?” 凌菲一笑说:“这不是有十万火急的军情吗?” 刚到单位的时候,我们就直奔DNA实验室,告诉他们立即需要检验,刘大正在等着结果抓人的。 我回到办公室,思绪根本就静不下来,老六真的会是凶手吗?老六要杀黑狗的动机真的不明,黑狗即使要老六把妹妹还给他,其实老六完全可以说服黑狗呀。 时间一分一秒在推移,我不断地看着手机,可是手机没有想起来,我觉得自己实在等不及了,快天黑的时候,我就直接跑到实验室去了,樊洛非见到我说:“苏三,你怎么神机妙算呀,我刚刚得到数据,你就跑过来了。” 我焦急地问道:“结果怎么样?” 樊洛非说道:“当然是好结果呀,和黑狗对上了。” 我感觉到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连忙拨通了刘大的电话说道:“刘大,结果对上了,老六车上的血迹正是黑狗的!” 刘大说:“好叻,老六已经在我们手上,我马上要和他摊牌了。” 我说:“我也想过来听听情况。” 刘大说:“好的,希望你过来的时候,老六已经把事情交代清楚了。” 我急忙开了一辆吉普车,往派出所的专案组开去,等我下了车,冲进派出所的时候,刘大正在那里吸烟,他见到我,非常高兴地说:“苏三,你的那滴血立了大功了,老六已经交代了整个犯罪过程,我们正准备让他再复述一边。” 我跟着刘大进了审讯室,老六已经戴上了手铐,他见到我,眼神里好像有些敌视,过了一会儿,他开始复述他的犯罪过程:“那天傍晚,我老婆把女儿从学校里接回家,就出去办事了,我下班回到家的时候,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站在我家门口,在和我女儿谈话,我马上就冲了过去,我担心他伤害我的女儿,没想到那人对我说,我女儿和他丢失的妹妹长得一模一样,一定是他妹妹生的,我心里立即明白了,一定是珊妮老家有人找上门来了。” “我知道珊妮的心里一直没有我,她要是知道老家有人来找,她一定会抛弃我回老家去,于是我就支开了女儿,把那乞丐引入厨房,和他理论,我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和珊妮见面,如果想要钱,我可以补给他,想要人,就是命一条,我不能没有珊妮,我女儿更不能没有珊妮。” “可是那人说他不要我的钱,只要见珊妮,于是我们就发生了争执,他看上去个子也不高,可是动起手来却很凶猛,后来我实在没办法,就拿了一把水果刀,本来我想是用来防身的,可是后来扭打的时候,我就不小心刺到了他的肚子,后来很快他就不动了。” 我心里一阵悲凉,珊妮失去哥哥的同时,又将失去老六,最可怜的要算是珊妮女儿了。 【均订在上升,谢谢各位了,接下来的故事更精彩……】(未完待续。) 第167章 北山街1 星期六中午,我正在妈妈家默默地吃饭,妈妈的眼睛一直盯着电视屏幕,中午的电视时间也被韩剧霸占了,好像不放这些片子就没有节目了似的,妈妈只顾自己看剧,不跟我说话,我就只好一边吃,一边刷手机,看淘宝,也好,最近想买件套头衫,看中的几个品牌,款式都不太好,刷手机购物怎么比逛街还累呀,我心里抱怨着,选择太多,给人造成的不是方便,而是纠结,每个款式都有自己喜欢的爆点,可是那些小瑕疵让自己又不能全部接受。 购物界面突然被电话中断,是慕容哥的来电,我接了起来。 慕容哥很焦急地说:“苏三,你在哪里?” 我心想一定是发凶杀案了,问道:“我在我妈妈家吃饭,怎么了,有案子吗?” 慕容哥急匆匆地说:“北山街发生了一起劫持人质案件,指挥中心要求我们现场勘查组立即赶往现场待命。” 我立即说:“好,我马上到现场。” 妈妈见我放下了碗筷,就把电视静音了,问道:“怎么,好好的一顿饭又要半途而废了?” 我大声地说:“要出人命了,那边需要女儿,我走了。” 妈妈说:“劫持人质也要法医去?你改行做特警了?别把自己搞得像是救世英雄似的。” 我已经走到了门边,换上了鞋子,晃了晃手中的车钥匙,对妈妈说:“不跟你解释,警察什么时候分工有这么清晰,紧急警情,没有工种,只有警察,你的车子,就暂时征用了,哦?!” 妈妈有些抱怨地说:“叫你去买一辆,自己又不去,我明天去给你挑一辆。” 我拉开门说:“随便,不合意的不要。” 妈妈又按响了电视机,说道:“给你买车还挑七挑八的,难弄。” 我说完再见,就关上门,往车库走去。 没想到妈妈又开了门,在后头说:“苏三,要注意安全呀。” 我边走边说道:“好的,我懂的。” 我按了车库的遥控,车库的门缓慢地打开了,我猫腰钻了进去,立即爬上了车,等车库的门开启到位,我就一踩油门,车子就冲出了车库,妈妈要是听到我发动机疯狂加速的声音,一定会在那里气得哇哇叫。 我一边开出了别墅区,一边用蓝牙给凌菲打电话:“凌菲,你现在哪里,发案子了。” 凌菲说:“是,我知道的,我现在和慕容主任在一起,我们正往现场赶呢。” 我说:“你马上发一个现场的具体位置给我,我导航过去。” 凌菲说:“好的,我立即发,位置就在北山街和中山路交叉口,是老区的中心位置上,你有印象吗?” 我说:“哦,我知道的,那个地方那么多人,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凌菲说:“我也刚听慕容主任说的,说是一个姑娘被一个小青年劫持,现场是在一个街角的奶茶店。” 我心里一怔,心想在奶茶店里劫持人质,到底是什么目的呢,难道互相是熟人?于是问道:“奶茶店?怎么会是奶茶店?案犯想要什么?” 凌菲说:“我也不知道,我听到街上劫持人质,还以为抢银行了呢。” 我说:“哦,特警到了吗?” 凌菲说:“是奶茶店员工报的警,特警已经将现场包围,刘大也已经赶往现场,指挥中心要求各个警种都各就各位,等待机会,我们也已经接近现场附近了。” 我说:“好的,我也很快就会到了。” 我沿着导航规划的路径,一路向目的地快速地开去,心里想着,一个小青年,在奶茶店里劫持一名姑娘,这到底是要干嘛?指挥中心要我们法医也现场就位,一定是怕发生营救失败,姑娘遭到杀害,接下来就是我们法医的事儿了。 我将车子转进北山街的时候,就看到前面一个路口已经被交警封道了,我就把车子靠边挨着一辆警车停了下来,往警戒线走去。 现场执勤的民警拦住了我,我掏出警官证给他看了一下,他就拉开警戒线,让我进入了现场外围区域。 我看到慕容哥和凌菲站在街边,一群人正在激烈地争论着,我就走了过去,慕容哥见到我,说道:“苏三,到了。” 我说:“是,不过没换上警服。” 慕容哥说:“不要紧的,我们人多。” 我指了指现场中心位置问道:“那边怎么样?” 慕容哥说:“还是在僵持状态,我还没过去看呢,那边现在主要是特警的力量,嫌疑人和被劫持的姑娘现在都搞不清身份,刑警一下子还派不上用场。” 我伸头想那边瞧了瞧,奶茶店可以看到门面,一块“坤丽鲜果奶茶”的招牌在街角非常显眼,街面已经被许多特警团团围住,奶茶店里面丝毫看不到情况,看来,嫌疑人此时已经成了困兽之斗。 刘大突然从后面匆匆地跑了上来,他上下打量着我,我还以为他见我没穿警服,正要批评我呢,没想到他说:“苏三,你过来一下,你没穿警服,正好,我们可以派你上去,和嫌疑人进行一次谈判。” 没想到没穿警服还成了优势,可是我一想到进奶茶店谈判,心里就不免紧张起来,奶茶店里到底有一个什么样的人在等我,现在一点都不知道,没人进去过,只是通过报警的奶茶店员工那里了解到,嫌疑人是一个男性的青年,具体会是一个什么样凶残的罪犯,没人知道。 我疑惑地看了看刘大说:“我?能行吗?” 刘大说:“现在是紧急时刻,没那么多选择了,最重要的是保证人质安全,只要人质保全了,什么都有了。” 我体会到了刘大这句话的分量,目前,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去保护人质安全,可是我一个人进去,还穿着便服,不仅没一点威慑力,还赤手空拳的,能战胜劫持犯吗? 刘大从包里掏出一把********交给我,让我放在裤袋里,以便紧急的时候拿出来使用,我结果手枪,可能是现在自己紧张的心理作用,觉得这支平时在训练的手枪怎么今天变得沉甸甸的。手枪整体不大,放在口袋里不太看得出来,我心里“噗通噗通”跳得可厉害了,这时我想起了妈妈刚刚对我说过的话:“苏三,要注意安全呀。” 刘大给我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和工作方法,我就开始往中心现场走去。 【新故事开始,苏三将开始接手一起完全不同的案件……】(未完待续。) 第168章 北山街2 此时的我一身休闲运动装,一双轻薄的帆布鞋在地面上走过,地面上一点声音都没有,特警们躲在车后,荷枪实弹正等待命令,我走过他们身边时,顿觉一阵耳鸣,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只是在当年新警培训的时候,体验式地感受过一些谈判专家的训练,如今紧急时刻,大敌当前,刘大派我上场,正是有些赶鸭子上架的味道。我知道这也是没办法的选择,虽然我只是一名法医,但是此时如果找不到一位合适的人选,人质安全就可能得不到保障,案犯传话出来说警察一律不得进入奶茶店,否则人质必死。 我看到那位年纪较大的特警站在距离奶茶店十几米的地方,手里拿着一个扩音喇叭,正在不知所措。刘大交待我说,先找这位特警商量一下,由他向里面传话,交涉具体谈判问题。 我走近特警,特警给了我一个眼神,我知道这是提醒我,让我忘记自己的警察身份,伪装成一名人质朋友的身份。 我在特警面前,背对着奶茶店的大门,看着特警,特警轻轻地又对我强调了一些注意事项,然后就用扩音喇叭对着奶茶店喊话道:“里面的小丽注意了,现在你的朋友要进来商量事情。” 现场极度安静,我都仿佛听到自己的心跳在大街上不停地蹦着,我知道这种时候,劫持犯不会去问询人质的具体名字,特警只是为了让对方相信,警察已经掌握了人质的背景,同时也告诉人质,她的名字叫小丽,方便我进去之后的交流。 过了好一会儿,我听到一个男性的声音从奶茶店里传出来:“任何人都不可以进入!我只要你们全部走开!” 特警继续对着扩音喇叭说道:“小伙子说话要算话,我们也是为了你好,我们已经按照你的要求,没有派警察进去跟你谈判,只是找了小丽的一个朋友过来,而且这个朋友也只是个姑娘,进来跟你谈谈条件,你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里面又回答了:“要进来可以,必须举起双手进来,不准带任何东西进来。” 看来嫌疑人还是有些提防的,他对我的进入并不是十分放心,这让我更加地觉得气氛紧张了许多。 特警一听里面同意了,就对着话筒喊道:“小伙子千万要冷静,你只有保证人质和人质朋友的安全,我们才能保证你的安全!” 这句话对小伙子应该是比较有威慑力的,特警明确告诉他不得胡来,要是胡来,对方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我在特警的授意下,按照小伙子的要求,双手上举,一步一步往里走去,这十几米的路程,我觉得好像是走了好几公里一样,每一秒钟的时间我都觉得非常的漫长。 等我走到奶茶店门口的时候,我停住了脚步,因为我已经非常清楚地看到了里面的一切,奶茶店的玻璃门此时是开着的,里面只有几张糖果色的桌椅一线摆在沿街这边的墙边,小伙子和姑娘就坐在最里面靠近柜台的那张椅子上,小伙子手里捏着一把刀,架在姑娘的脖子上。 我依然举着手,站在门口,怯弱地问道:“这位大哥,我可以进来吗?” 小伙子机警地看了看,然后说:“可以。” 我得到小伙子的同意之后,就慢慢地走了进去,门口距离小伙子也就七八米的样子,相隔只有五张桌椅,我慢慢地接近了他们,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小伙子,他的眼睛有些迷离,当我走到距离他只有一张桌子的地方,也许是他感觉到了威胁,就大声地叫道:“停!” 我立即停止了脚步,这种时候,只要稍有不慎,人质就有可能被杀害,我对小伙子说:“我可以坐下吗?” 我不想给他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坐下来,也许可以给他更多的安全感,我的任务是保证人质的安全,只要不激惹小伙子,小伙子绝不会轻易动手的。 小伙子说:“你就坐在那里别动。” 我在距离他大约两米的地方坐了下来,我这时才注意到了这个小伙子原来还长得蛮帅的一个,要不是架着刀正在胁迫一名人质,他那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瘦削的半边脸上,活像是一个电影明星,而我们似乎正在排练一场警匪剧。 我开始试着和小伙子谈话:“我是小丽的朋友,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我,我能做到的,我会去想办法。” 小伙子冷峻的眼神里透出凶光,姑娘在寒光直闪的钢刀下慑慑发抖。 小伙子只是那样胁迫着姑娘,憋着嘴巴就是不提条件,我心想他在一个奶茶店里胁迫一名素不相识的姑娘,这样能得到什么呢?我仔细地观察他的眼神,感觉这眼神充满了怀疑,难道他已经识破了我的身份? 我假装说:“小丽,你的爸爸也来了,就在外边,他说过只要对方的条件可以满足,就一定会满足他。” 那姑娘好像也领会了我的意思,就怯生生地哀求道:“大哥,你就说嘛,我爸爸会给你钱,给你想要的钱。” 小伙子的刀在姑娘的脖子上动了一下,姑娘再也不敢吭声了,从姑娘的话里我听出来了,这小伙子劫持这姑娘都近一个小时了,可是什么条件都没有提出来。 我非常警觉地意识到,这个看上去帅气的小伙子莫非是个精神病人?但我看看他一身个性时尚的装束,好像又不像那些不修边幅四处游荡的病人,忽然我从他迷离的眼神里感觉到了,他也许是吸食了毒品,产生了幻觉,持刀劫持。 我开始死打烂缠地和他闲聊,小伙子也没什么话,既不提交换人质的要求,也不提出离开现场的方案,渐渐地我从他持刀的手上看出来了,他的手不停地在颤抖,这绝对不是那种紧张害怕导致的颤抖,是吸食毒品之后那种典型的副作用反应。 转眼间我和他纠缠了一个多小时,小伙子的意志由开始的坚不可摧开始变得有些动摇了,我试着引导他说:“只要你放下刀,我就可以要求外面的警察安全地护送你出去。” 不知道是因为药物反应慢慢过了高峰期了,还是我的软磨硬缠起了作用,小伙子把刀从姑娘的脖子上移开,抓住姑娘的手也松了一些。 我心里暗暗高兴,只要人质安全,一切都好办,这是特警给我的要求,眼看着成功就在眼前。 可是意外发生了,姑娘此时可能是感觉到了自己有逃脱的可能,就起身拔腿开始想要逃脱小伙子的控制,就在这一瞬间,小伙子又一把抓住姑娘的手,右手的钢刀狠狠地刺向了姑娘。(未完待续。) 第169章 北山街3 我见情况不妙,正要起身扑向小伙子,突然听到了室外一声枪响,小伙子应声倒地,脑袋上血流不止。 姑娘此时已经夺命狂奔,向奶茶店外跑去,我冲到了小伙子身边,反转了他的手臂,将他死死地按在了地上,但是凭我的手感,觉得小伙子的双手已经失去了肌张力,肌肉完全松弛,我知道他一定已经停止了呼吸。 特警们鱼贯而入,脸上蒙着统一的黑色面纱,看上去非常的英武,他们给小伙子戴上了手铐,夺走了已经掉在地面上的钢刀,我落寞地站了起来,刚才快速逆转的瞬间,让我心里感到非常难受,本来好好的就要成功了,我花了一个小时充满善意的谈判,差点就让小伙子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是就是这被劫持的姑娘那么一个小小的举动,让整个事件发生了剧变,小伙子被狙击手一枪毙命,这能怪谁吗?谁也怪不了,姑娘有了逃生的机会,她怎么能不逃呢?她怎么能有把握去静候一切? 特警们在地面上忙碌地给小伙子套上了脚镣,我真想对他们说,已经没有必要了,小伙子已经在我面前死了,我几乎就是看见子弹穿过了他的脑袋,他的身体“啪”地就倒在了地面上,地面上很快就蔓延了一滩血泊。 刘大这时也进来了,他看到我非常的安全,不停地在问长问短,此时我的心里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虽然成功地让人质活下来了,可是却让嫌疑人在我面前死掉了,你想要完美,事实却偏偏不给你完美,我想起了我中午和妈妈一起吃饭时加入收藏夹的那些套头衫,连买件衣服都总是不会那么完美。 一名特警走过来问我:“你们是法医,是吧?” 我点点头说:“是的,我是苏法医。” 特警拿着那把地面上捡起的钢刀说:“现场已经成功控制,人质已经安全,我们会把现场转移给你们刑警,你看这把刀?” 我见凌菲手里戴着手套,就对凌菲说:“凌菲,你看,这把刀还是我们先提取了吧,后面可能还有一些物证工作要做呢。” 凌菲接过刀,看了看说:“苏老师,你看这刀,好特别呀。” 刚才这把刀一直握在小伙子的手中,我只顾着和他谈话了,都没有好好去看这把刀,眼前的这把刀不仅寒气逼人,微微弯起的刀背上有一个波浪形的缺口,看上去非常威严森然,特别是那刀把,握手的部位是真皮包裹装饰,极好的皮质上印着蝴蝶的图案。 我心里想,确实是把好刀,可是这刀却成了凶器,现在成了我的检材,我没接应凌菲的话,凌菲就把刀收进了检材袋。 小小的奶茶店此时已经挤得水泄不通,我和凌菲就走出了奶茶店,此时最需要的是医生,我正想着,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已经抬着担架跑到了奶茶店门口,店里的特警们见医生来了,就让开了一条通道,一位医生进到了小伙子的身边,搭了搭脉搏,又用挂在脖子上的听诊器在他胸口心脏位置上听了一下,然后将小伙子转移到了担架上,几名特警就不约而同地抬起了担架。 我目送着他们的担架向停靠在不远处的救护车走去,心里充满了矛盾,目睹一个人在自己眼前死去,这种感觉真的不好受,不管这个人是一个犯罪分子,还是一个普通人,一个生命的终结本来可以不是以这样的形式,可是这些人却飞蛾扑火般地向着生命终点奔去。 慕容哥见我好像有些心神不宁,就问我道:“苏三,有些不舒服?” 我勉强地笑笑说:“还好,小伙子已经死了,医院应该是抢救不过来了。” 慕容哥安慰我说:“那也是他罪有应得,你不要太难过,我们还需要你的帮助,把现场的物证收集一下。” 我看着奶茶店里乱糟糟的人群说道:“还有比这更糟糕的现场吗?” 慕容哥皱皱眉说:“这也没办法,死马也要当活马医吧,再说,你还是第一目击证人,事情会好办很多。” 我看着慕容哥说:“可能检察院会提前介入吧,要是小伙子死掉,他们过会儿就会到现场来了。” 慕容哥撇撇嘴说:“也好,这样我们可以早点结案。” 我忽然想起了那位惊慌失措的姑娘,于是说道:“是呀,现在反正人这么多,也没办法看现场,我倒是想去看一下刚才那位姑娘。” 慕容哥望了一眼北山街说:“那位姑娘已经被带到那辆大巴上去了,刘大应该正在访问。” 我看了看北山街上停靠在那里的一辆黑色大巴,这大巴就是临时指挥室,浑然一体的黑色,让人望而生畏,我朝大巴走去,心想着姑娘应该已经变成了惊弓之鸟了吧。 大巴车上的黑毅见我走过去,就开了门:“苏三,真是佩服你呀,你一个法医,怎么还会谈判?” 我笑了笑说道:“唉,差点就没紧张死,不就是硬逼上去的嘛。” 黑毅也笑了笑说:“自从我来到刑警队,就听了你不少的传说,今天我可是亲眼目睹你的又一次传说呢。” 我不好意思地说:“你就别寒碜我了,比起你那凌空一跳,我这小法医一切都被你灭了。” 黑毅呵呵地笑着,很自嘲的样子,黑毅自从调动到刑警队,冲动的个性好像收敛了许多,刑警队这良好的氛围好像很快就影响到了他。 我顺口问道:“姑娘在车上吗?” 黑毅点头说:“是呀,刘大亲自在问话。” 我一边抬腿朝车上的台阶跨去,一边说:“我也过去看看,这姑娘刚才还是蛮勇敢的,可是功亏一篑,就差那么一点,不仅救下人质,还可以生擒劫持犯。” 黑毅打了个响指说:“这样已经很好了,嫌疑人当场被击毙,说不定办案还会利索点。” 我默默地爬上了车子,车子的中央部位是一张会议桌,刘大正坐在姑娘的对面,我走过去坐在刘大身边,听到刘大问道:“璐璐,除了脖子上的划痕之外,他还划伤了你其它的部位吗?” 原来她叫璐璐,璐璐看看我说:“有的,只是……” 我立即意识到了,应该是不太方便让男性看到的部位,我对刘大说:“这个,可能需要回避一下。” 刘大意识到了我的意思,就说:“好,我先下车吸口烟,璐璐,你让苏法医给你好好看看,记得拍张照。” 璐璐用一种奇异的眼神望着我说:“你是法医?” 我知道璐璐的意思,于是说道:“是的,我是法医,我不是特警。” 璐璐惊讶地说:“真不敢相信,是法医救了我,我还真以为你是特警呢,真是谢谢你。” 我有点小尴尬,说道:“谢谢就不用了,这是我的工作嘛,你看,他还用刀划伤了你哪些部位?” 璐璐低下头,把她的短裙掀起说:“我也不知道他怎么这么变态,还划我的大腿。” 我低头一看,璐璐被刀划伤的部位正是大腿正前方,上面是一只蝴蝶的纹身,我心里一怔,猛然想起刚才那把钢刀刀柄握手部位也是一只蝴蝶印花,那握手上的真皮皮质看上去那么的细腻,莫非那是一张人皮? 【致谢:june_8306再次投的月票,退役大侠每日不离不弃的推荐票,感动得哭了,还有这么多一直订阅的朋友,让我觉得觉得好骄傲呀,竟然真的有这么多人喜欢法医故事,谢谢了。】(未完待续。) 第170章 北山街4 我心里起了毛,这是怎么回事?璐璐大腿上有蝴蝶纹身,短裙摆动,露出了大腿,刚好被劫持犯小伙子看到了?小伙子正好吸食了毒品,眼睛里看到的都是幻觉,由璐璐大腿上的蝴蝶纹身想到了什么令他兴奋的回忆? 我现在能想到最可怕的事情就是那把钢刀上的真皮其实就是人皮纹身,按照那细腻的纹理,如果是人皮,那也是一块来自于女性的皮肤,上面的图案我本以为是印花的蝴蝶,现在看来,很有可能就是皮肤上原有的纹身。 小伙子难道有过切割皮肤的快感?看到璐璐的大腿,所以就在幻觉的刺激下,兴奋地想起了曾经的快感,才有了今天的劫持案? 我仔细地看着璐璐大腿上蝴蝶纹身的周围,皮肤被钢刀画出了一个圆圈,好像小伙子恨不得活生生地想把这块纹身从璐璐腿上撕下来似的,我疑惑地问璐璐:“璐璐,你真的不认识这个小伙子吗?” 璐璐非常愤懑地说:“是呀,我真的不认识,我就到店里要了一倍草莓奶茶,刚付过钱,没想到这个变态的从后面一把把我抓住,然后把我按倒在他身边的桌子上,用刀架在我脖子上,我哪里还敢动?这时店里的人全跑了。” “变态狂就掀开我的短裙,我以为他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做那种事,可是我也没办法,一动也不敢动,谁料到他不断地用手抚摸着我腿上的那个蝴蝶纹身,最后他竟然用刀在我腿上划圈,真的是很疼,可是我又不敢动,不然早就没命了。” 我接着问道:“你这蝴蝶是什么时候纹身的?” 璐璐解释说:“这还是我大一的时候,和我男朋友一块纹上去的,现在我都大三了,那个男朋友也早就分手了,我想去又去不掉,这个人不会是为了这个纹身才劫持我的吧?” 我模糊地说:“现在还不好说,你也看到的,他已经被枪打中了,现在生死未卜,已经被送到医院去了。” 璐璐疑惑地说:“这样的人就应该当场击毙,你们还要给他抢救呀?” 我正言道:“没人可以剥夺一个人的生命,只有法院宣判之后才可以。” 璐璐气气地说:“我希望他不要救回来,不然我以后都不敢再穿短裙了。” 我安慰道:“不要这么悲观,社会上这种人毕竟极少。” 我拿了一个相机,给璐璐腿上的损伤拍了照,记录下这奇怪的损伤,我心里直打鼓,像这种在蝴蝶纹身周边画圈的动作,已经很明显就是一种指向,行为人就是对这块皮肤产生了兴趣,要不是毒品的幻觉支撑,那这心理要变态到什么程度,才可以做出这样的动作? 这一回,我真希望小伙子能够被医生抢救回来,不然,这个案子背后隐藏的罪孽就很难挖掘下去。 对,再去看看那把钢刀,我对璐璐说:“我先有事了,等下我们刘大问你话,你知道什么就尽量讲得详细一些,争取把所有的证据坐实。” 璐璐弱弱地说:“好的,我会的,可是我真的担心那小伙子醒过来。” 此时我只能安慰了:“不用怕,即使他醒过来,也会被送进大牢。” 我下了车,把刚才在车上的所见向刘大汇报了一下,并且把璐璐腿上的蝴蝶照片给刘大看了,刘大说:“咦,苏三,我看这事好像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好在你看一下,法医把了关,发现问题了,但是我感觉遇到重大挑战了,狙击手把我们的目标爆掉了,这下我们遇上麻烦了。” 我有些愧疚地说:“都是我没保护好嫌疑人。” 刘大不同意:“苏三,看来你进步了,嫌疑人也是需要保护的,他是我们最大的证据,他这一死,不仅很多问题说不清楚,你说的这事情背后的事情,更加没办法深入下去了,可是今天要没你,不要说嫌疑人,这人质的安全都很难保证,所以你不要往心里去,今天的事情,只有功劳。” 我没去再理会这些,就说:“我还是先去再研究一下那把钢刀吧,那刀把握手上的真皮我也只是匆匆一瞥,现在看到璐璐腿上的蝴蝶,才忽然想起来的。” 刘大认真地说:“苏三,你哪次的感觉不对过?这案子我看麻烦了,我看这璐璐也不是那么简单,需要深挖。” 刘大又对璐璐产生了兴趣,侦查员的思维比我们技术员扩散多了,我早就说过,侦查永远都是在试错,不断地挖掘新的线索,直到最后破获案件,而我们技术的就一直陪着他们,用我们最铁硬的证据,不断地把案件推向完破。 璐璐腿上的蝴蝶纹身固然是今天劫持案的导火索,要是没有今天的偶遇,可能什么事都没有,但是,这钢刀上的蝴蝶,怎么去理解,到底是不是一块人皮呢? 我回到奶茶店,找到凌菲,叫凌菲把钢刀再给我看一下,凌菲已经把这把刀放到了我们勘查车的后背箱了,我说:“凌菲,你还是去拿过来吧,现在就我们技术的几个,你把那刀拿过来,我要宣布一件可怕的事情。” 凌菲很震惊的样子,她说:“什么事呀,是不是那小姑娘在车上说了什么?” 我卖了个关子说:“等下你回来再说,反正确实和那姑娘有关。” 凌菲急匆匆地出了门,此时痕迹的侯宇廷正和慕容哥在勘查这个现场,侯宇廷说:“苏三,你当时是坐在哪一张椅子上?” 我知道他这是要复原现场,我指了一下我刚才坐的位置,然后说:“你们先别急,我可以完完整整地把现场发生的事情告诉你们,这样不就省了许多事情?” 侯宇廷高兴地说:“从来没有这么好的事情,有苏三直接参与整个案发过程,勘查这个现场简直就是如囊中取物呀。” 我打击了一下他说:“不过,等下凌菲回来,我会告诉你们,这个现场即将从囊中取物变成如大海捞针。” 慕容哥和侯宇廷差不多同时说:“咦,你苏三怎么什么时候学会这一招了?还敢吊我们老革命的胃口?” 我继续吊了胃口说:“请见谅,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吊胃口,是我现在还不敢确定,要看看那钢刀才能定夺。” 正说着,凌菲进来了,她手中拿着一个物证袋,边走边从里面掏出那把明晃晃的钢刀递给我。 我拿过来再次看了看钢刀的把手,那块带有蝴蝶图案的真皮上还有一颗颜色很淡的黑痣,我心里“咯噔”一下,于是对他们几个说:“事情真的变大了,这刀把上包裹的原来是一块人皮。”(未完待续。) 第171章 北山街5 凌菲尖叫道:“人皮?不会吧,拿过来给我看看?” 侯宇廷也叫道:“我还没有见过这样的事情呢,人皮纹饰?” 慕容哥没说话,他伸出手,让我把刀给他,我将刀递给了他。 慕容哥接过刀,将刀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看了半天,说道:“是呀,苏三好像说得对,这应该是张人皮,这小小的一块,不注意的话,真的谁会往人皮上去想呀?” 我说:“其实我也是看到璐璐腿上的那个纹身才想到的,要不是那蝴蝶图案和这刀上的刚好一致,怎么会联想起来呢,这把刀当时也是我最先看到,我也没有往人皮上去想呀。” 凌菲说:“这么说,这劫持案只是一个小案子,小伙子背后还藏着一个大案子呢,可是现在他人却死了,还能怎么办?” 我说:“没办法也要去挖吧。” 我忽然想起,去年的夏天好像在运河里有一具无名女尸,当时我正在出差,出差回来之后我听说的,听他们说那女尸背上好像少了一块皮肤组织,当时他们百思不得其解,于是我又转身对慕容哥说道:“我记得去年有一起案子,是黄老办的案子,好像背部少了块皮,慕容主任,你有没有印象?” 慕容哥说:“你说的我好像是有那么点印象,尸体好像是一具水中无名女尸,高度腐败,所以当时没怎么在意,对吧?” 我说:“是的,是这么回事,我记得那具女尸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身源,看来,有点意思,我觉得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对这刀把上的皮肤进行DNA鉴定,首先得确认这是人的皮肤,要真是人的皮肤,再看看到底和去年那女尸是不是相同,要是对上了,那就有意思了。” 凌菲说:“要是对上了,搞清楚这小伙子身份,这无名女尸可能就找到身源了。” 我说:“这也难说,万一这女尸和璐璐一样,和小伙子只是一面之缘,那么还是身份不明,但是起码案子明了了一半。” 慕容哥招手我们回去,我们上了车,就往单位赶去。 到了单位,我们就来到DNA室,将刀子送给了樊洛非,樊洛非看了看着刀,一脸疑惑的表情:“苏三,你这是要检验那一部分呀?” 我说:“你是看刀上没血,是吧?” 樊洛非说:“是呀,我看这刀好像都没用过似的。” 我说:“其实我要检验的是刀把,刀把上的这块皮料。” 樊洛非纳闷道:“这动物皮?我们可没这个技术呢。” 我说:“我判断这是一块人皮,我要你检验这是不是人皮。” 樊洛非惊讶地张开了嘴巴,她说:“不会吧,哪里有这么变态的?” 我说:“你还记得去年有一具未知名女尸吗?背上少了一块皮?” 樊洛非说:“哦,我好像有点印象,难道你怀疑这块皮肤是从那具女尸身上切下来的?” 我说:“正是这个意思,你抓紧检验,检验好之后跟那具女尸比对一下,把结果告诉我。” 到了晚上,我仍然呆在单位,等待着樊洛非的消息,因为这对我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这么两起貌似完全不相干的案件,一起劫持案,一起变态杀人案,竟然能通过一把刀能关联在一起,真是不可思议。 我正在网上闲逛,樊洛非的电话来了:“苏三,告诉你一个惊人的消息,果然如你所料,这刀上的皮确定是人皮。” 我心里一怔,虽然原本自己判断的也是人皮,现在通过DNA鉴定确定这是人皮,反而使我更加震惊,因为一件事情好像真的确立了,我问道:“那比对的结果如何呢?” 樊洛非说道:“结果呀,当然也是如你所料,这皮肤来自于去年的那具女尸。” 我立即打电话把这结果告诉刘大,刘大表示很高兴,刘大说:“苏三,看来大功告成,那劫持犯小伙子也搞清楚了身份,原来是一家外企的员工,名字叫洛百,还是海外留学回来的,可惜呀,交友不慎,染上了毒瘾,他之前有一个女友,名字叫紫荆,去年失踪了,这样看来,估计就是那具无名女尸了,奇怪的是,紫荆难道就没有亲属吗?怎么不见有人来报失踪?” 我说:“估计就是了,不过,身份还是需要进一步核实才是。” 刘大说:“当然,我们侦查肯定会进一步去抓落实,今天真是奇了,劫持案带出了杀人案,我都有些忘了,紫荆的尸体是怎么死的?” 我说:“去年那具尸体呀,是掐死的呀,现在看来,是洛百吸食毒品之后产生了幻觉,掐死女友紫荆,然后还将其纹身的皮肤切割下来,制成了刀柄的握手。” 夜幕已经很深,我走到了窗前,看着夜幕下的那片湿地,黑色是湿地的背景,夜空中,聊有几颗星辰闪烁。 野家坞的夜晚真是安静呀,要不是法医,在这么安静的环境之下,想到的是浪漫,还是恐惧? 这个貌似太平的世界,处处充满危机,处处都是险境,只要稍有不慎,就会陷入危险之中,经历过那么多的案件,那么多的尸体,不管是自杀,意外,还是他杀,一个人的生命是那么的脆弱,今天活得好好的,到了明天却有可能已经被送进了殡仪馆的藏尸柜,这样的悲剧实在是太多了,很多时候,只是一个小小是闪失,小小的过错,就可以导致一个生命的终结,也许一个生命的终结对于整个宇宙来说,简直就是微不足道,宇宙漠视生命的态度就像我们漠视地面上一只死去的蚂蚁。 生命的失去是轻易的,可是我们好不容易获得了生命,就应该去珍惜,珍惜眼前的一切,珍惜你爱和爱你的人,因为生命短暂,充满无常,任何一个生命的无辜离去,都会对他或她身边的人产生巨震。 明天吧,明天就让妈妈把爸爸接回来,再也不能等了,是爸爸和妈妈给了我一次生的机会,不然这个世界都不存在我,我还能怎么去理解这个世界呢? 爱是永恒。 【《女法医苏三》到此完结,四十万字对于我来说实属不易,从来没有写过这么长的故事,谢谢你们几个月来的陪伴,你们的爱才是我最大的所得,谢谢你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