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言难尽 第一章： 正是圣诞前夕，京都刚迎来第一场雪，稀稀落落的，勉强盖过马路两旁的旧石砖。 虞瑶举着一把小伞，走进京都最传奇学校“京都大学附属中学”的大门，还没来得及欣赏一下名校风采，看门的大爷一句“干什么的？”，嗓音大得震天响。 虞瑶一哆嗦，转身就看到门口大爷正瞪着一双虎视眈眈的眼睛朝她走来。 “这是学校，闲杂人等，社会人士禁止入内！” 大爷说着，叉腰站在虞瑶面前，一双虎眼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了个遍，触及小姑娘可爱的娃娃脸时，脸色这才缓和了些，问：“你这小丫头，大冬天的还穿短裙，不冷啊？别以为自己现在年轻，以后有你受的！”说着，不由分说便拽着虞瑶的袖子往门口走。 “来学校干什么的？找小男朋友？现在的小姑娘家家的，怎么一个个都这么不矜持。” 虞瑶一头雾水，不过一转眼就看到门口的铁门外又站了两个漂亮姑娘，一手揪着门栏，正眼巴巴地往里看。那模样，就跟亲友会面的囚徒似的。 知道自己是被误会了，虞瑶连忙掏出入学文件递给大爷，“爷爷，我是转校生，今天才过来的，您看，这是我的入学通知书，不是来找男朋友。” 大爷狐疑地接过文件，一手拿着手电，眯着眼端详了好久，才笑呵呵把文件还她：“是新来的学生啊，早把这文件拿过来我不就放你进去了，你看这耽误事儿的。快进去吧，晚自习还有十分钟就开始了，别迟到了。” 说完，慈祥地拍拍虞瑶肩膀，转头就又瞪着一双虎眼，凶神恶煞地看向正在铁栏前嘤嘤低语的小情侣。 “那边的，干什么呢！说话就说话，黑灯瞎火动手动脚的，像什么话！大爷是眼瘸，又不瞎！” 虞瑶惊得一抖：第一次见到把“眼瘸”两个字说这么骄傲的。 连忙加快脚步，匆匆往里走。 教学楼外，不远处的操场传来跑步的声音，一边跑步还一边喊口号，听起来像是一群半大少年。拖着长长的尾音，叫的惨惨兮兮： “一二三四，老师我们错了！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二少我们错了！” 听这声音，像是犯错在受罚？只是，对着老师喊错了还情有可原，那一句“二少我们错了”是个什么意思？虞瑶驻足听了会儿，忍不住笑出声。 少年们抑扬顿挫的声音自远处徐徐传来： “我们不该，上课说话，下课打架，在妹子们背后贴王八！” 真是，清奇。 正待再听听这一群人还有什么惊天动地的道歉词，教学楼上传来一声哨响，刚才还在操场惨兮兮喊口号的少年们忽然欢腾起来。 “感恩二少” 此起彼伏，余音绕梁，瑟瑟发抖。 * 虞瑶在同学的指引下找到老师办公室，咚咚敲响木门，一句“抱歉打扰了”还没说出口，门便被忽然推开。 迎面是个身材颀长的男生，一双手正抱着叠试卷，修长的手指根根莹洁似玉。男生高出虞瑶二十多公分，虞瑶还没抬头看清这人真面目，便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抱歉”，声音清冷冷的，但却意外的好听，语气里带着淡淡的疏离，又礼貌至极。 抬头便看到那人微收的下颌，已然站到一边，应该是在给她让路。 男生没有讲话，一双眼睛幽如深海，深不见底。双唇微抿，像是拒绝了整个世界般的孤傲。 天.朝特色社会主义校服穿在他身上，没有半分邋遢，反倒为他卸了半身清冷，多了几分这个年纪的少年该有的阳光和烟火气。 虞瑶匆匆一瞥，礼貌地没再细看，点头道了声“谢谢”便进了办公室。 班主任是个带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地中海的头发，对着虞瑶上下打量一番。 才看了一个来回，虞瑶便感觉到来自他那堪比北冰洋冰层一般厚厚的镜片下，震惊到放射出来的目光都变成感叹号的双眼。 沉思良久，班主任才终于憋出来一句“学……学校禁止穿暴露的短裙！要每天穿校服才行。”说完，又忽然凑近，吓得虞瑶差点儿定力不够给跳出办公室。 正努力安抚自己受惊的小心脏，就听到班主任怨气幽幽的声音：“也不许化妆，不许戴美瞳！” 虞瑶抬头一看，好么！班主任正一手揉着自己本就地中海的头发，表情丧的像是失去了全世界。 还，还发疯似的自言自语： “为什么老有这种稀奇古怪的学生进我班！再扣分，实验班操行分要垫底了！” 虞瑶看着班主任老师脑袋上摇摇欲坠的头发，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不知道该解释说自己一点儿都不稀奇古怪，还是该先提醒他：脑袋上有几根短头发可能要被他自己揪掉变成彻底的秃头。 最后，她低头看看自己面前盖过大腿根的裙子，努力往下拽了拽，小声说：“老师，我穿打底裤了……”所以，其实……也不是那么暴露，拜托你正常一点儿，拿出京大附中实验班老师的牛逼气场好不好。 班主任：…… 镜片下一直冒惊叹号的目光，这一次又换了一种波形biubiubiu地射.出来，如果硬翻译出来的话，大概是：省略号？ * 最后虞瑶还是在老师心灰意冷的表情下进了教室。 亮白的日光灯照的人睁不开眼，上课铃声还未响起，教室里一片欢腾。 虞瑶第一眼便看到了坐在讲台位置最左边的清冷少年，正是之前办公室遇见的那一位。 方才匆匆一瞥已觉这人长得精致，全身上下带着一股禁欲的孤傲劲儿，好似全天下的人都不放在眼里似的。这会儿再度朝他望去，少年正一手拂着桌角，背靠桌子，和面前的男生不知在说什么，神情严肃认真得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 少年的同桌，是个看起来成熟又漂亮的姑娘。 两鬓编起细细的小麻花，顺着向后扎出漂亮的马尾，讲究又精致。 小姑娘正一手拄着下颌，面对少年，一手一会儿戳戳他的衣袖，一会儿又摸摸他的书，看起来甚是亲昵。 大概是女朋友？虞瑶心想。 果然，精致优雅的男生就要这种漂亮又带些慵懒痞气的姑娘配才对啊。 正兀自走神间，忽然听到班主任一句：“谢珊珊，你回自己原来座位去，把位置留给新同学。”话里似乎隐隐带着心肌梗患者爆发时独有的痛心疾首以及捶足顿胸之感？ 再一回神，便看到少年身旁小姑娘回头皱眉的脸，以及……全班同学莫名诡异的表情。 虞瑶：？ 发生了什么？ 等下……少年身边的姑娘，该不会就是……班主任口中的谢珊珊吧？ 虞瑶眼皮一跳：棒打鸳鸯什么的，老师你能不能自己做！汉语有句老话怎么讲来着：宁毁十座庙，不拆一庄婚！我怕古人会按不住棺材板，半夜和我谈人生！ 而且……全班同学那充满敌意与同情的目光，简直是：一言难尽。 讲台旁边的孤傲少年，一双眼睛越过谢珊珊朝着虞瑶瞥来，眼睛微微眯起，比之刚才办公室门口遇见的模样，多了几分玩味，嘴角斜斜扬起，露出一个轻笑，浅淡的声音顺着空气直直砸来。 “啧。” 声音不大，却带着极强的不屑和轻蔑。 虞瑶：…… 竟，竟然被嫌弃了吗！ 不不，帅哥你清醒一点，抢走你女盆友的不是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明明就是旁边这位地中海班主任啊! 2.姑娘你吓到我了 第二章： 谢珊珊走的时候，生气地把书包隔空往教室中间的座位一丢，在“砰”的一声巨响里，两只眼睛齐齐往上一翻，一双眼白直直朝虞瑶盯过来，跟电视里爬出来的贞子似的。 虞瑶：…… 这姑娘是铁饼投掷队的吧？ 班主任似乎也被姑娘这一投掷给吓到了，一双眼睛在虞瑶和谢珊珊之间扫视良久，双手握成了拳，虞瑶站在他身后都能看出他瑟瑟发抖的衣角。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清冷的声音忽然打破尴尬，“啧，过来吧。” 声音慵懒，漫不经心。 循声望去，便看到座位上的少年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幽深的目光越过班主任看向虞瑶，跟睥睨天下似的。 虞瑶看看班主任，又看看坐在那边的谢珊珊，正要抬步就听到啪的一声响，是谢珊珊拍桌子的声音。 “一个星期，让她滚出实验班！”说话间咬牙切齿，很厉非常。 虞瑶：……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走错年代了。 改革开放的春风都拂面四十来年了，为什么还会有这种社会主义毒瘤？ * 虞瑶一言不发地拿着书包走到自己座位上，屁股稳稳当当坐下，好像这样就能不被人弄走似的。 班主任看班上没什么事了，走到桌前，把一张纸递给虞瑶身边的少年，又叮嘱了一些注意班级纪律的事就走了。 虞瑶好奇之下，佯装不在意地瞥了一眼少年手里的纸，霎时间犹如五雷轰顶。 纸上是她的个人履历。 好奇地凑近了多瞄几眼，悄悄挪动一下，又挪动一下，才刚看到自己的性别是女，眼前的履历纸就被收了起来，虞瑶探着的身子险些扑空蹭到少年身上。 沈烨看着旁边小姑娘一双眼睛跟着他的手移动，就和好奇的小猫似的，低头甚至还能闻到她发梢的香味。 缓缓开口，道：“看什么？坐好学习去。” 虞瑶脑袋里还想着那张履历纸，忽然就听到头顶传来少年清凌凌的声音，连忙抬头。 措不及防的，一双杏眼闯入他的下颌，又长又卷的假睫毛扫过那人下颌，在上面留下一抹灰色的睫毛膏。 卧槽……卧槽！ 虞瑶连忙捂住自己一只眼睛，另一只手从书包里摸索，半天才掏出来一包手帕纸。 用牙咬开包装袋，拽出来一张纸巾，直接呼在沈烨下颌，动作一气呵成。 “抱歉抱歉！我帮你擦一擦！“ 沈烨完全没反应过来，就觉得下颌似乎被什么蹭到了，有点儿痒痒的，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新来的小姑娘就已经拿着纸巾往他脸上呼了。 沈二少爷顿时有点方：她捂眼睛做什么？就蹭了一下而已，眼睛就给蹭出毛病了？ 沈烨一脸茫然。 “喂，你没事吧？”说着，抬手就要把虞瑶捂着眼睛的手往下掰：“眼睛怎么了？我看看。” 虞瑶刚才蹭到沈烨下颌，睫毛膏在蹭到沈烨的同时，也不小心戳进了眼睛里，这会儿眼睛酸酸的，浸出泪来。 生理眼泪不可怕，可怕的是晕妆啊！ “别别别！别动！别碰我，离我远点儿！” 说着，虞瑶继续一只手在包里摸索，噼里啪啦摸出来一大堆的化妆品。 桌子上每多摆出一件，沈烨的眼皮就多跳一下。 单是口红就掏出来了三个，还有粉底液，粉饼，眼影，腮红一大堆。 可怕的是，面前小姑娘一边掏着还一边自言自语：“咦，我的假睫毛呢……明明放包里的！”然后，又是一大堆，连保湿喷雾、香水护手霜都掏出来了。放眼望去，就是个彩妆摊子。 沈烨：…… 姑娘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美妆学校请出门之后百度地图，不谢。 虞瑶找了半天才终于是把假睫毛和睫毛膏给掏出来，对着镜子准备补妆，正检查自己美瞳有没有受到什么波及，肩膀忽然被人戳了一下，茫然转头。 于是江湖传说沈二少就看到刚才还大眼睛长睫毛的可爱妹子，长长的睫毛掉了一半正耷拉在眼角，半晕妆的眼窝就和爆破现场似的。 唔，不能笑！ 忍！头可断血可流，高冷人设不能崩！ 最后，令人闻风丧胆的沈二少终于是绷不住，拳头抵在唇边，默默把头转向了一边。 虞瑶：！ 这位同学，笑可以，但请不要抖可以吗！ * 上课铃响，沈烨拿着一打试卷和笔记本上了讲台。 他是实验班的班长，学校有规定，晚自习的时候班干部要轮流值班，保证教室的纪律。实验班是尖子班，多鬼才，还喜欢拉帮结派。除了背景和能力都牛叉的沈二少，基本没人能震得住。所以，实验班的晚自习向来都是沈烨看着的。 坐下之后，沈烨一手敲了敲桌子，窃窃低语的后排学生们立刻安静下来。 低头准备把之前没写完的题目做好，刚接上之前的思路，就听到身旁传来一连串儿的噗噗声，转头一看，新来的那个正拿着保湿喷雾噗呲噗呲往空气里喷。 淡淡的水雾在空气里飘飘荡荡，带着护肤品常有的馨香和水汽，荡到了二少爷面前。 空气略浑浊，鼻子有点儿痒。 一声响亮的“阿嚏。” 二少爷黑了脸。 虞瑶闻声朝讲台看去。 然后，就看到黑着脸的少爷正使劲儿揉着鼻子，似乎是不太舒服。 “抱歉抱歉，你是不是对保湿喷雾过敏？”知书达理的小姑娘连忙道歉，语气诚恳，态度认真。 沈烨想说：能不能好好上晚自习，能不能好好做题！ 然而，一开口就又是一个喷嚏打出来。 本就因为二少刚才那个喷嚏不敢抬头的同学们，这会儿头埋得更低了。 太可怕了，围观了二少的糗事，会不会被灭口！ 只有虞瑶拿起纸板对着沈烨就是一通狂扇，一边扇着还一边说抱歉。 沈烨被风呼呼地吹过额前碎发，只觉得：姑娘劲儿怎么这么大，快把他扇成傻逼了！ * 最后，沈烨想了个办法让新来的姑娘安静下来。 各科试卷，一样来三张，足足甩给她一打，又让学习委员去找年级主任要了钥匙，拎过来小山一样的教材，全给她摞到了书桌上。 虞瑶废了天大的劲儿才把每一样都写上自己名字，然后……徜徉在文字的书海里，上下眼皮碰撞数次，最终选择向恶势力低头，噗通一声扎进书里，睡了个昏天暗地。 挨着后门的同学忽然低声惊叫：“ 巡班的来了！” 全班一阵骚动，纷纷摆出一副认真读书的样子。 中间的谢珊珊左右看看，发现书桌上趴着睡觉的虞瑶之后，本是握着的笔忽然就甩出去，跟着虞瑶的动作，对着看过来的沈烨扬起唇角，笑得狡黠无比，然后……噗通一声也给趴到了桌上。 沈二少爷挑眉：哟呵，这是要造反了？ 手上钢笔对着讲台哒哒戳两下，高冷的少爷扫了一眼虞瑶身后的学习委员：“叶书镜，班规让大家熟悉一下。” 叶书镜不情不怨地站起来，对着全班扫视一眼，目光停留在趴着装睡的谢珊珊，轻咳一声，徐徐开口：“但凡引起巡班时候扣班级操行分的，都按照扣分标准、情节严重与否，到操场跑圈并喊规定口号，无论男女。” 趴在桌子上的谢珊珊耳朵竖起来动了动，在叩门声响起的时候，立马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坐得笔直。 巡班人员推门而入，一眼就看到了讲台旁边睡觉的虞瑶。 “没穿校服，上课睡觉。扣除班级操行分，共计3分。” 沈烨眉头微皱，正要开口解释，趴在桌子上的小丫头忽然叮咛一声，一手捂着肚子，缓缓抬头看向训班人员。 “我……我是新来的，还没有校服。我没有……睡觉，是不太舒服，就趴了一会儿，要扣分吗？” 声音细弱蚊蝇，脸色憔悴，鼻尖渗出细密的汗珠。打湿的刘海贴在额头，一双眼睛通红通红的，好像下一秒就要疼的哭出来似的。 巡班人员推了推眼睛，三两步走上前来：“同学你怎么样，很不舒服吗？要不要叫人送你去医务室？” 虞瑶捂着肚子，把头埋进书里，声音隐忍又虚弱：“我先趴一会儿，缓缓……谢谢你……” 然后就没了声响。 巡班人员皱眉把刚写上的扣分记录又涂掉，转身看向讲台上的沈烨：“一会儿她要是还不舒服，记得送医务室。给她接点热水，可能会好一些。” 然后，就出去了…… 留下满室懵逼的学生：还，还有这种操作的吗！ 而随着啪嗒一声门响，刚才还趴在桌子上虚弱得快要死掉的虞瑶，立刻坐直了身子，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擦擦额头上的汗，自言自语：“唔，好热。” 沈烨：…… 另一边的谢珊珊握着笔喃喃自语，嘤嘤而泣：“输了，输了……”话语之中，满是懊悔。 3.她说：她错了，要给您跪下磕头 第二天，虞瑶一大早就起床了。确切的说，是一整晚都没睡。 她从小学就被家人送去加国学习，前几天加国才放了圣诞节的假。她被迫转学，前天才到家，就被催着来去京大附中上课了。时差都没来得及倒过来，现在整个人都是昏昏欲睡的状态。 早上随便吃了点儿东西，随手把头发扎了个马尾，就顶着比国宝还严重的黑眼圈就去了学校。 教室里，所有人都已经乖乖坐在位置上，呜呜啦啦全是读英语的声音。 虞瑶抬手看看腕表，差十分钟八点…… 懵逼。 难道不是距离上课还有十分钟？还是她记错了上课时间？天.朝儿女们都这么努力的吗！ 幸，幸好她英语好！ 感恩！ 优越感爆棚的虞瑶慢悠悠走到沈烨身旁，朝他随意打了个招呼，心里美滋滋。 沈烨本来在看英语课本，闻声转过头来。 嗯，小丫头今天穿了校服，扎着柔顺的单马尾，漂亮的小布包，看起来顺眼多了。 就是…… “你眼睛又蹭到哪了吗？” 如果说她昨天晕妆后的黑眼圈是爆破现场，那今天她的眼睛就好像雾霾中毒一样。 反正都不太好看就是了。 虞瑶听到问话，呆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沈烨是什么意思，嘴唇动了动，在解释与不解释之间纠结好久，最终气沉丹田，吐出一句：“你走！” 重度直男癌！ 连黑眼圈和晕妆都看不出来！ * 第一节课是语文，按照大纲，一般都是现代文和古文穿插着讲。 今天讲的是□□牛逼诗人白居易的作品：《琵琶行》。 虞瑶翻开课本，顿时吓掉了铅笔。 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马客在船，举酒欲饮无管弦。 唔，好诗好诗！ 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 诶？好长好长…… 自言本是京城女，家在虾蟆陵下住。十三学得琵琶成，名属教坊第一部。 竟……竟然还没完？！ 对于中国古诗词还停留在“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的虞瑶，看到《琵琶行》就和看到终极进化后的大boss似的。 好不容易翻到最后一页，最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朗读并背诵全文。 卧槽？卧槽！ 这是开玩笑的吧！ 虞瑶咬着铅笔头，她不是祖国的花朵吗，而且是历尽千辛万苦，才从国外移植回来的小娇花，为什么要这么摧残她！ 沈烨正一边听课一边记笔记，整齐的字迹自带风骨。正听得津津有味，老师忽然收了声。抬头望去，便看到老师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这边。沈二少循着老师目光望去，便看到一条长长的马尾辫，翘着呆毛正对着自己。 没错，身边的小姑娘又双叒叕睡着了！ 她是属猪的吗？ “叫醒她。”语文老师见沈烨看向虞瑶，出声提醒。 话音刚落，沈烨拿出马克笔便“当”地一声敲在桌子上。 突如其来的响动，就连醒着的人都被吓一跳，趴在桌子上的小姑娘更是吓得一抖。 毕竟，这声音对于把耳朵贴在桌面的虞瑶来说，基本就是穿云裂石了。 虞瑶慌忙抬头，脸上还带着压出来的印子，本能地朝声音源头望去，没有焦距的目光呆滞好久才聚到沈二少清冷冷的脸上。 小姑娘嘴巴一撇，长长一声悲鸣比尖叫鸡还夸张： “呜……好大声，吓死我了！是不是有病……”控诉的话，被她带着哭腔的声音烘托得委屈至极，不知道的还以为沈烨怎么欺负她了呢。 沈二少爷看了对面满脸红印、直撇嘴的姑娘，一声轻哼，笑的玩味：“啧，真丑。” 虞瑶：！ 这人是有病吧？这人是有病吧！ 然而，沈烨这边还没完，讲台上传来啪嗒一声脆响，语文老师徒手掰断了粉笔头，直接丢到了虞瑶脑袋上。 “上课睡觉还大声扰乱课堂纪律，你，去教室后头站着上课！” 虞瑶瞪大眼睛看向讲台上高高在上的老师，抬手指向一旁悠然坐着的沈烨，脸颊气鼓鼓的：“大，大声扰乱课堂纪律的，难道不是他吗？我上课睡觉that's my fault，这是对您没有尊重，I apologize。但是班长他kicked the desk which shokced me to death！您非但不惩罚他，还朝我丢粉笔头，让我罚站。我认为老师您第一不尊重学生，第二处事不公！我要，我要！complain you！” 说到最后，虞瑶脸色都憋红了。 语文老师转头看向一旁的沈烨：“她在讲什么？” 沈烨：“她说她错了，要给您跪地磕头。” 虞瑶：？！ 语文老师面色复杂：“中文部分我其实能听懂。” 沈烨：“哦。” * 最后虞瑶和沈烨双双去教室后头站了一整节课。 一声下课铃响，沈烨拿着书正要迈步回去，下意识地瞥了身旁虞瑶一眼。 小姑娘正靠在墙上，脑袋一点一点的，沈烨甚至怀疑她下一秒就能倒到地上。 虞瑶只觉得整个世界好灰暗，这几天的作息简直和疯了一样，从前天下了飞机到现在，她一共也就睡了八个来小时，之后一直处于清醒状态。 想哭。 今晚再睡不着，她就要吃安眠药了！ 正靠在墙上闭眼休息，想着缓一会儿就回座位，忽然察觉有人在推她胳膊，而后便是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虞瑶？” 强迫自己睁眼，还没讲话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因为低头的缘故，虞瑶眼睛刚对上焦，就看到少年尖尖的下颌下线条柔和的脖颈，顺着衣领一直延伸。明明就是普通穿着的衣服，硬生生被她看出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效果来。 沈烨看到小姑娘醒了，察觉到扑到脖颈上的鼻息，这才察觉到好像站的有点儿近了，不动声色地向后站离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虞瑶看沈烨站离开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行为好像有点儿……色眯眯？ 一个激灵，连忙转头看向前面坐着的谢珊珊。看到她正蔫了吧唧地趴在桌上，好像什么也没看到，心里长长呼出一口气。 “你很困？昨晚没睡好？”沈烨和虞瑶一前一后往前走，看她连走路都半眯着眼，忍不住问。 虞瑶坐回座位，一边打哈欠一边揉眼睛：“岂止是没睡好，昨天根本没睡……” 说完，又拿出保湿喷雾，正准备对着自己脸喷一喷，忽然想到什么，直接站起身来，站离沈烨好几米远，对着自己的脸噗呲噗呲喷了好几下。 虽然虞瑶故意站离很远，但喷雾里的水汽依然顺着空气飘来。沈烨仔细分辨片刻，味道轻轻爽爽，似乎是薄荷味儿的。 4.谁像你似的这么笨！ 第四章： 上午十点钟，虞瑶终于是强撑着挨过来，没想到大课间还要出去跑步。 积极阳光的音乐，乌压压站了一大片的学生，虞瑶眨着一双眼睛左看看右瞧瞧。 除了以前学校一年一度的运动会，虞瑶就没再见过这么浩浩荡荡的场面了：所有学生集中站在操场上，站成四列的方队。远远望去，就和阅兵似的。更新奇的是，身边每个同学竟然都握着个小手账本，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罗列的小知识点。 身边同学们聊天的画风都是这样的： “鳞次栉比是什么意思？” “醍醐灌顶是什么意思？” “天体运行计算公式是什么？” “细胞分为哪几个部分？动物细胞和植物细胞的区别是什么？” 虞瑶一脸呆滞：不，不愧是天朝名校……人，人间精品！ 主席台上一声哨响，所有人立刻收起小本本，站得笔直。操场的喇叭里传来一声“全都有，向右转！”顺着空气层层推开，响彻整个校园，颇有几分庄严的仪式感。 虞瑶一激动，直接转到了左边，和左边同学来了个脸对脸。 再靠前一点，都能撞到人家脑袋上。 尴尬。 沈烨正整顿班级方队，顺便督促班级纪律，此时刚好路过，眼睁睁看到新来的小丫头在听到口令的那一刻毫不犹豫地转向了左边，连忙站过去，把她挡在身后并直接背过手来，拉着她的胳膊带她转回去。 人群里响起低低的笑声。 虞瑶低头认错：“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有点儿……左右不分。” 大少爷回过头来斜斜一瞥：“我眼不瞎。” 虞瑶干脆利落地闭了嘴。 主席台上又是一串哨声响起，站在方队最前面的体育委员一声令下“跑步走”，整个操场的学生跑得浩浩荡荡。 最前面的体育委员一声嚎叫，嗓门大的恨不得压下整个操场：“实验班的，口号喊起来！自强不息！” 身后一群小兵拖着长音跟着喊：“自强不息，永争第一！实验一班，天下无敌！” 这种江湖邪教一样的口号，也不知道是谁编的，不要脸至极。 * 沿着操场跑过两圈之后，好几个小姑娘们叉腰直喘气，一边哎呦一边往教学楼走。 虞瑶觉得自己还成，虽然不能说是生龙活虎吧，但至少用不着一副累成狗的样子。 体育委员一声“解散”，实验一班的学生一哄而散。虞瑶也打算回教室去，忽然听到身后少爷一声令下：“虞瑶留下”。 转头，正看到人群中的少年，一米八多高的个子分外显眼，正一手插在裤兜，遥遥地望着她。 身旁传来嘻嘻的笑声，全班竟然没有一个动的，一半看着虞瑶，一半目视沈烨。细细分辨，那目光里头全是幸灾乐祸。 虞瑶：…… #突然觉得整个学校都不太正常，怎么办，我是不是误入了另一个次元？# 沈烨本来只想叫住虞瑶说几句话，没想到竟然引起一票的围观，唇角轻扬，乌黑的眸子一一扫过众人，淡淡开口：“刚才没跑够？” 刚才还一动不动看热闹的众人连忙摇头，一哄而散。 沈烨抬手朝对面呆住的小姑娘招手，一声“过来”叫得和逗猫似的。 他的声音很好听，讲话方式很有辨识度，尾音喜欢轻轻翘起，自带三分慵懒，偏偏慵懒之中还夹杂着那么点儿王霸气。 虞瑶狐疑地蹭过去，想到昨天叶书镜昨天讲过的班规，心里颤了三颤：她刚刚转错方向，该不会是凑了班级的操行分吧？ 捂脸， 跑步不可怕，可怕的是丢人啊！ 毕竟…… 昨天进操场时候，那几句“二少我们错了，不该在妹子们背后贴王八”，至今记忆尤深。 沈烨看她走的磨磨唧唧，直接三两步走来，在她面前站定，一双眼睛看的颇为居高临下。 “我还能吃了你？” 虞瑶“虎躯”一震，结结巴巴开口：“是是是要我跑步，还还还喊乱七八糟的口号吗？” 沈烨仔细看了面前小丫头一会儿，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目光清澈，似有波光，就连声音都忍不住缓了三分。 “跑了个步，跑成结巴了？” 虞瑶摇头：“没……我刚刚不是故意的，真的只是分不清左右！我发誓！别让我一边跑步一边喊乱七八糟……”话说到一半，看到少爷阴沉下来的目光，忍不住地吞了吞口水：“高喊社会主义，文明校园，牛逼拉轰，的口号好不好。” 小姑娘仰着头，刚刚跑步浸出的细汗顶在额上，眼睛水露露的，泛着柔软的光。 沈烨眼睛不自觉地眨了眨，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巾，抬手拍在她的脑门：“自己擦，别感冒。左右不分？是有多蠢。” 虞瑶听话地把额头擦干净，说起话来有点儿心虚：“真的，我妈从小就和我说，经常用的那只手是右手。可可可……可我是个左撇子。”说着，扁扁嘴，俨然一个被家长教育不当导致长残的失足青年。 沈烨挑眉：“左撇子？上课写字的时候，右手不是用的很顺吗？” 虞瑶哭了：“那那那是被我爸纠正过来的啊。” 所以…… 现在更加的左右不分了。 因为她妈妈后来终于意识到自己错了的时候，对她讲：你常用的那个是左手。 从此，虞瑶的左右就再也没能分对过。 沈烨看小姑娘站在对面被自己欺负的不知所措，唇角忍不住翘了翘，缓缓站离了几步：“行了，信你了。”说着，看向一旁的体育委员，“带她练练，省的以后扣分。” 体育委员：“按照班规，不应该罚跑圈吗？” 沈二少爷投去凉凉一瞥：“左右不分，跑步就分的清了？” * 冬日的暖阳照在操场的塑胶跑道，身穿校服的小姑娘跟个癫痫患者似的，转了左边转右边，硬生生把有限的四肢转出了八个方位的混乱感。 “向左转，错了！” “向右转，又错了！” “向右转，向右转，向右转，向左转！错了！” 从刚才跑圈结束就被逼着一直在操场转圈的虞瑶，被左左右右，右右左左搞的眼冒金星，最后噗通一声蹲到地上，又开始了尖叫鸡般的嚎叫：“呜，呜……我不转了！弄死我吧！” 一直坐在观众席围观的沈烨，看到那小姑娘直接坐地上了，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抬步走到她旁边，两手便拎着她胳膊往上提：“起来，昨天才下过雪，别乱坐。” 虞瑶忽然被拎住，等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整个人被拎起来，双腿依然成蜷缩状态悬在空中，跟会旅行的呱儿子似的。 瞬间憋红了一张脸。 “你你你，要拎我，能不能提前讲一声！” 沈烨也黑了脸：“哪个笨蛋和你似的！”被人拎起来了，还能保持蹲姿。 一旁的体育委员默默转过身去：简直没眼看。 惨遭蹂\躏的虞瑶站直身子，拍拍屁股上的土，转身回了教室。 然后， 成功和沈烨冷战了一个早上。 午休时候，老师一声“下课”宛如天籁。 虞瑶从自家带了三明治，掏出来“啊呜”咬下一口，吃的香甜。 后又从包里摸出一袋咖啡，倒进杯子，颠颠地去饮水机冲泡。 沈烨盯着饮水机前叼着三明治接水的姑娘看了一会儿，手里校园卡转了好几圈。 “二少，走吗？去吃饭。我课间在食堂订了炒菜，说好一下课就过去。”叶书镜走到沈烨面前敲敲他桌子。 虞瑶一手端着咖啡，一手抱着个三明治，腮帮子吃得鼓鼓的。看到沈烨和叶书镜还在教室坐着，“咚”的一声把杯子蹲到桌子上，一屁股坐下，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少爷无奈叹气：“啧。” 脾气还挺大。 * 虞瑶吃完三明治就又趴桌上睡了，这一觉就睡到了上课铃响。脑袋抬起来的时候都晕的有点儿恶心，闭着眼缓了好一会儿才压下眩晕的感觉。 在桌子上摸索半天，摸到自己的冷咖啡，跟梦游似的举起来就要往嘴里灌。手腕忽然被轻轻握住，触感温热。 虞瑶废了好久的力气才睁开一只眼，斜斜瞄向手的主人，“干嘛？” 沈烨不由分说，从她手里把杯子夺下，转眼换成了触感温热的纸杯。 虞瑶：？ 少爷抬头看看讲台上的老师，提笔刷刷在笔记本写下几个字，推到虞瑶面前。 虞瑶定睛看了看，空白的本子上“喝这个”几个字，漂亮的好像字帖上拓下来似的。 纸杯是外面常见的奶茶杯，上面印着带着古韵的字画，虽然上面的古诗词她一句都看不懂，但不妨碍她的欣赏。 杯子上很贴心地插了跟吸管，虞瑶凑上去轻轻吸了一口。 温热的牛奶，带着一股红枣味，有点儿甜。 暖暖的，很喜欢。 提笔刷刷写下一串漂亮的英文：“Fabulous taste, thanx!”怕沈烨看不懂，又笨拙地写了一句中文“好喝”，和鬼画符似的。 笑眯眯把本子推过去。 沈烨想了想，回了一句：“写英文吧，中文看不懂。晚上跟我们去食堂。” 虞瑶心里遭受核弹般的暴击。 5.嘤…… 第五章： 下午时候，虞瑶一口气干了两杯咖啡。如果不是害怕晚上睡不着，她还能再干三大杯。 然而，咖啡这种东西吧，喝多了会加速血液循环，也就是俗称的“利尿”。 下午第二节课才上了十分钟，虞瑶就已经憋不住想要去厕所了。身为一个在加国放飞自我习惯了的小姑娘，虞瑶向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于是，英语老师一句英文说到一半，就看到讲台边上新来的女同学直接站起来，和梦游似的，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出了门。 等到门砰一声被关上，英语老师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事，看着沈烨身边空空的座位略茫然：“她去做什么了？” 讲台下学生们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好久，也不知是谁吐出一句“真大佬！”，瞬间引爆整个班的议论声。 叶书镜抬手揪揪沈烨的袖子，朝他竖起大拇指：“这姑娘，比谢珊珊牛逼多了，你hold住吗？” 沈烨把他手指从自己肩膀拨开：“哪来这么多废话？” “不是啊，昨天谢珊珊不是说，一个星期就让新同学滚吗？今儿中午她们那一群小姑娘也不知道在密谋什么事儿，看起来鬼鬼祟祟的。新来这姑娘还这样事儿的，总觉得咱们班要出事。” 叶书镜说着，凑到沈烨耳朵边上，声音压得有点儿低：“出大事儿。” 沈烨直接一巴掌把他脑袋拍回去：“班里出不出大事我不清楚，你想晚自习去操场蛙跳就直说。” 叶书镜默默回了自己座位，安静如鸡。 英语老师拿着板擦往讲桌上一拍，推推眼镜：“都别讨论了！来，继续上课，看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刚才还热烈讨论的学生们，终于是渐渐息了声音，乖乖坐好，准备接受园丁老师的浇灌。 园丁老师的水还没浇下去，门直接被推开。 刚才一声不响就出去的小姑娘这会儿推门就进来，连一声报告都没讲的，在众目睽睽之下若无其事地回了自己座位坐下。 拿起笔想继续听课记记笔记，结果等了好久也没听到老师讲课的声音。 抬头，发现老师和全班同学都在盯着她看。 ？？ 懵逼。 小姑娘弱弱开口：“为什么都在看我？是我错过了什么事吗？” 而后看向一旁的沈烨，茫然的很。 “你叫什么名字？上课一句话都不说就自己出了教室，也不知道去干什么！进门都不敲门，也不喊一声报告，自己就进来！先不说你违反课堂纪律之类的，你对老师的尊重呢？你那么喜欢出去，那就一直在外边别回来了！” 虞瑶：！ 卧槽？？卧槽！！ “Unbelievable！”虞瑶捂着脑袋就是一声惊叫，“去厕所都要报备的吗？为什么啊！我出门进门都和您讲一声，难道不会打断您上课，耽误大家时间吗？”虞瑶说着，发现黑板上写了一半的句子，竟然还停留在那儿，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等等……你们该不会是，从我去厕所一直到现在，什么都没讲吧？” 社会社会，牛逼牛逼！ 身为京都附中的老师，英语老师哪受过这种指责，当即脸色差到极点，直接走上前去，拎起她胳膊就往外拽。 “太可恨了！怎么会有这样的学生，你给我出去！反省！今天的英语课别上课，下节课也别进来！我看你月底能考多少分！” 虞瑶还想再讲话，胳膊忽然被握住。 转头，正对上沈烨沉沉的双眼。 刚才还和老师吵架，恨不得怼天怼地的小姑娘，在看到沈烨握住她手腕的那一刻，忽然的红了眼。 沈烨握住虞瑶手腕，本意其实是想让她先出去，别再和老师正面起冲突，让老师下不来台。有什么事，等下课再说。 本以为她每天乐呵呵的，对什么都浑不在意，脸皮也是厚的可以，不会因为这一次罚站就怎样。 忽然的，撞见小姑娘红了的眼眶，神色一愣。劝慰的话到了嘴边又转回去，再一开口已经换了口气。 “虞瑶的事下课再说，麻烦老师先去上课，别再耽误大家时间了。” 英语老师也没想到沈烨会开口维护虞瑶，惊诧地看向他。 桌边的少年一双眼睛正回望着她，漆黑的眸子宛若夜空般深不可测。她推推鼻梁上的眼睛，一直拽着虞瑶胳膊的手终于松开来，“下课跟我去办公室一趟。”而后再没看傻站着的虞瑶一眼，继续回去上课了。 * 一堂课上的极为压抑。 老师心情明显很差，学生们也不敢乱接话。虞瑶坐在座位上，对着课本发呆，半个字都没再听进去。 沈烨倒是神色如常，依旧认真听课，没有太多外露的情绪。 下课铃响后，英语老师看了虞瑶一眼，不自然地咳嗽一声，便抱着书本走了。 虞瑶懒懒抬头，目送着英语老师出门的背影，一点儿要起身跟上去的意思都没有。 沈烨拿着笔记本翻了几页，随手掏出个书签加上，转头看到桌子上蔫了吧唧的姑娘，似乎是在黯然神伤。 长长的单马尾垂在身后，随着脑袋微微的转动，发尾也跟着轻轻摆动。唇角微微扬起，抬手轻轻拍在她肩上：“走吧，跟我去办公室。” 刚才还垂头丧气的小姑娘忽然赌气地站起来，木椅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在沈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扣住他的手腕，使劲儿拽着他往外走，力气大的惊人。 眼看小姑娘一直把他拽到通往顶楼的天台，沈烨终于忍不住叫了声：“喂，再往前走就跳下去了。”而后定定站着，任由虞瑶再怎么用力都不动一下了。 一直闷头往前走的姑娘见拉不动了，回过头来，眼睛红红的，开口第一句话便让沈烨彻底愣住。 她问：“是不是学习好的，听话懂事的好学生，才能在老师那里处处有优待？他们根本不能容忍不同的声音对不对？在他们眼里，每个人都要遵守一样的规矩，拿到很好的成绩，才是皆大欢喜。”稍有异类，便是即刻斩杀，即便她情有可原，即便她有理有据。 沈烨想说不是，但仔细想想好像又是。 正犹豫间，听到面前小姑娘轻轻一句话，带着小小的鼻音，说：“我听说京都附中特别好，老师们教的好，学校也有一套很有效的管理方针……才对这里有期待的。” 沈烨定定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等到天台上的姑娘被风吹的都有点儿发抖了，才缓缓开口：“虽然不知道你是听谁说的，但说这话的人肯定没什么脑子。” 而后，在虞瑶错愕的目光中，把她拽在自己腕部的手移开。 “跟我去办公室，解决问题。下次麻烦别这么蠢，自己不穿衣服跑出来吹冷风还带上我。” *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办公室，英语老师早就坐在办公桌前等着了，见到先进门的沈烨，表情虽然不太好，但还是起身迎了上去，问：“过来了？那小姑娘呢？” 沈烨往旁边站离一步，露出身后和小鹿一般藏着的小丫头。 虞瑶刚才在外面吹了冷风，这会儿鼻头都冻红了，看起来有点儿惨。 沈烨转头关了门，对英语老师做了个请的动作，道：“再处理虞瑶的问题之前，我有几句话想问您。” 然后，也不管老师答应与否，直接拿出笔记本，摊到办公桌，指着上面的内容一字一句念出来。 “这是十月份记过的笔记，那天您给我们讲中西方文化及教学的差异。西方的文化：1. 高度自由，您用的是liberty这个词汇。2. 为人热情，心直口快，您讲了enthusia□□这个单词。3. 培养学生的创新能力和批判性思维，您讲的是creativity和critical thinking，并教育我们要有自己的思想，培养思维的独立性。” 英语老师听到这里，没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疑惑开口：“怎么？是这里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吗？” 沈烨有从笔记本里拿出一张对折的纸，徐徐展开来，食指点在“虞瑶”的名字上。 一字一句，说的清晰：“新同学虞瑶，小学毕业被送往加国读书，接受西方教育。现在她回国了，带着您要我们做到的独立思维、她说话心直口快，崇尚言论自由。在我看来，她不是不遵守学校规定，也没有想要和您对着干，而是在极力抒发自己的想法，倾诉。” 少年说着，把纸加进笔记本。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子映照在他身上，虞瑶忽然觉得……身边这人，身形忽而高大起来，周身浅浅似有光。 而听完沈烨解释，老师再看向虞瑶时已是换了一种目光，神色有些尴尬，但还是抬步拍了拍她的肩膀：“对不起，是我思维定式，擅自给你贴了不必要的标签，老师向你道歉。” 6.乡巴佬的妹子 第六章： 虞瑶还以为要和老师大战三百回合，没想到这么快对方就认输，惊得一时不知道怎么反应。 沈烨看身边小丫头一直没点儿反应，转头，正看到她目瞪口呆的傻样，无奈提醒：“虞瑶。” 虞瑶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一笑：“没关系的老师，古语说的好，不吃者捂嘴！” 沈烨：？？ 英语老师也是没听太懂，呆愣好久才噗哧一声笑出来：“是不知者无罪，不知道的人就没有罪过，看来你中文还真是不太好。” 虞瑶恍然大悟：“对对对！我妈妈就是这样讲的，我还一直奇怪来着，为什么不吃饭的人就没有罪，还能做原谅人的话来讲！我还特意改成了通俗易懂的话，一度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文学大师！” 沈烨：“……” 那你真是好棒棒哦。 “老师向你道歉了，你呢？没什么要说的吗？”沈烨看虞瑶和英语老师和解，气氛也还算不错，抬手戳戳小姑娘的马尾辫，眉梢轻挑，朝着英语老师那边示意。 虞瑶思考了好久，也没明白沈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嘴巴张开又合上，最后绞尽脑汁，回了一句：“原，原谅她？” 沈烨是彻底看清楚了，面前这小丫头，分明就是个没情商的小蠢蛋，只好出声引导：“你觉得自己不需要道歉？” 质问的话才出口，英语老师赶忙出声劝说：“没什么大不了的，是我有错在先，对她太刻板了。” 可沈烨却转头，一双眼睛看着英语老师，一字一句说的认真：“您是我的老师，理应更加尊重您。我不会拿着您送我的矛，刺您的盾，还为此洋洋得意。我认为您需要道歉，不代表虞瑶没有犯错。所以，” 他转头看向一旁听得津津有味的虞瑶，“虞瑶同学，我觉得你也需要向老师道歉。不管你自小生活在哪里，接触过什么环境。既然来到了中国，在这里生活，那就要尊重中国的习惯，尊师重道。老师对你宽容，那是因为她从小接受的教育，也是老师大度。但如果你把别人的宽容当作自己无罪的开脱，那就是你的不对。” 这一番话说的可以说非常严肃了。 虞瑶歪头看着刚才侃侃而谈的少年，心里闪过一丝异样。 有句话，正中虞瑶心头，那是她从没接触过的，也没有听过的一种思想，叫做：我可以理解你，但不代表你正确。 “那个，老师，对不起……”虞瑶低头，声音说的有点儿小，“我不该不打招呼就去厕所，也不该上课和您顶嘴。” 英语老师笑着揉揉她的脑袋：“没关系的，你是个好孩子。”说着，让他们等一下，然后小跑着去冰箱取出一块蛋糕，放到虞瑶手上：“老师中午才买的，放冰箱里了，拿回去吃吧。” 小丫头望着手里的蛋糕，笑弯了眼，一声“谢谢老师”，说得比蛋糕还甜。 沈烨直接从办公桌上抱了英语试卷就往外走，经过抱着蛋糕流口水的小丫头，啧了一声，说：“出息”，带着浅浅的，无法觉察的笑意。 * 一下午，虞瑶一个人干了半块蛋糕，剩下那半块推到沈烨面前，被拒绝之后，眼看就要干掉剩下的半块，被沈烨一手端到了叶书镜面前，高冷地说：“吃。”叶书镜差点儿吓掉自己的眼镜。 “二少，你这……有点儿狠啊。”人家小姑娘给你的蛋糕，你自己不吃也就算了，还转手送人，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沈烨：“她吃多了，长蛀牙。” 虞瑶，叶书镜：…… 这个理由，也是服气。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放学，虞瑶还记得中午沈烨说的，和他一起去食堂吃饭，一下课就睁着一双可怜巴巴的大眼睛对沈烨放电。 等到身旁少年慢吞吞收拾好了东西，班上就剩他俩和叶书镜，虞瑶肚子咕噜噜一声响，摆台唱起了空城计。 叶书镜强忍着笑，转着手里饭卡，不急不躁。 虞瑶脸红了红：“中午吃少了，没饱。” 沈烨瞥了她一眼，慢悠悠起身，“走吧”，说着有意无意扫向虞瑶的肚子：就算中午没吃饱，下午还吃了那么大一块蛋糕，也不至于饿成这副模样吧。 然而，到了食堂，沈烨这才发现，自己错了。 如果说，刚才在教室里，小丫头还像个忍饥挨饿的小可怜，那这会儿她就是个实打实的饿死鬼。 尤其是…… 这小孩儿东看看西瞧瞧，完全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样，简直让人没眼看。 “哇，这个看起来好好吃！看起来好像pasta，但是感觉比pasta好吃多了！这是多少钱？十块一份吗！”说着，几乎要泪流满面，“我吃得起！”就算每天吃，都吃得起！ 叶书镜：…… 那是米线……小姐，你不是国外回来的，你是古代穿越来的吧？ 眼看着小丫头从兜里掏出百元大钞就要往盛饭阿姨手里塞，沈烨直接上手把人给拎了回来。 “用学生卡或者支付宝，他们不接受现金。” 虞瑶：“支付宝？alipay？那不是网购用的吗？” 叶书镜掏出手机直接扫了食堂二维码，输入10元，在对面一声“到账”声后，给虞瑶端了碗米线。 虞瑶端着米线碗，整个人呆滞好久，才终于一声长叹：“好……先进！” 真是，哭笑不得。 * 经过两天的时差调整，虞瑶终于在圣诞节这天正常了。 一大早，吃了妈妈烤的派，还吃了最爱的麦片牛奶，人生简直不能更美好。 几乎是哼着歌儿进教室的，一只脚才踏进教室一半，吓得又退了出去，仔细看看班级标牌，确定没走错地方，这才放心。 因为…… 教室门口专门摆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都快被花花绿绿的东西堆成小山了。这也就算了，可她和沈烨两人的桌子，竟然也是这样事儿的！这就很可疑了！ 距上课还有一个小时，班上大部分人还没来，只有叶书镜正靠着窗户背单词，看到虞瑶一脸懵逼地看着书桌，朝她打招呼。 “早。” 虞瑶把书包放进桌子，随手拿起上面红红圆圆的东西。 一张印花小卡片轻飘飘落地，捡起来一看。 漂亮娟秀的小字，整整齐齐：二少，圣诞节快乐。 吓得虞瑶连忙把东西放回去。 “这些都是送给沈烨的？这这这，这么凶残的吗！”太可怕了！ 说曹操曹操到。 “凶残？” 虞瑶转头，便看到教室门口进来的少年，照旧穿着宽大的校服，脚上踩着运动鞋，逆光之下，比平常时候还多了几分小帅。 “虞瑶被你桌上的苹果和巧克力吓到了，没见过这阵势。” 沈烨目光也停在自己桌上的巧克力，眉头微蹙：“外面不是摆了放苹果的桌子？怎么我桌上还有？” 叶书镜无奈摊手：“我一个小时前就到了，那时候你桌子就这样了。放弃把，我都怀疑他们是昨天晚上趁班里没人偷摸放进来的。” 虞瑶：…… “所以，圣诞节为什么要送苹果啊，是有什么象征性含义吗？” 叶书镜：…… 这…… 圣诞节难道不是西方节日吗？为什么吃苹果的风俗，要问他们！ 沈烨放了书包，抱一把桌上的苹果，拆了包装纸上的祝福卡片，给每个桌子都发了一个。 “听说苹果是平安果，寓意平安。大家就把苹果和平安夜联想到了一起，每年圣诞节都互赠苹果。” 叶书镜颠颠手里一个果子：“给朋友送苹果，给喜欢的人就送橙子。” 说着，剥开最外面的包装纸，转身看向沈烨：“卡片藏最里头了，二少过来看看？” 沈烨把苹果都分好，踩着慵懒的步子到叶书镜旁边，直接把卡片丢进了垃圾桶。 然后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水果刀，用消毒湿纸巾在上面来回擦了几遍，之后噗哧几声，把橙子切成了好几瓣，随手拿起一个递给虞瑶：“来吃。” 说完，又给叶书镜也递过去一瓣。 虞瑶：…… 不是说，送给喜欢的人吗？帅哥，你这么随意会让一大票妹子伤心的！ 然后，就看到沈烨又削了一个苹果，递给了叶书镜。 哇，这人！其实你喜欢的根本就是叶书镜，对不对！ 7.哇呜 第七章： “今天25号了，按照惯例应该是30和31号月考吧？”叶书镜把苹果核扔到垃圾桶，忽然开口。 而后看向虞瑶：“同学，你需不需要划重点？我可以帮忙。” 虞瑶一口橙子还没咽下去就要说话，然后…… 咕叽一声，呛着了。 “咳咳咳，考，咳咳咳……” 叶书镜也是无语，赶忙拍她后背帮忙顺气：“你不是吧，一个考试就给呛成这样了？” 沈烨拿了自己杯子，犹豫了下，还是去饮水机接了点儿水递给虞瑶：“喝点水。” 本以为小姑娘会因为他是男生，稍微介意一下，没想到小姑娘接过沈烨手里的杯子就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大口。喝完还分外豪气地抹抹唇角：“谢谢，我不是害怕考试！真的真的只是呛到了！我学习可是很好的！除了汉语！” 沈烨：“哦。” 连个不屑的眼神都懒得给。 虞瑶：…… “哇，你别看不起人！看我月底考试艳压全场！” 这次，沈烨终于是给了个正眼，唇角轻翘：“那我，就拭目以待。” 说话间，其他同学陆续进来，无一例外地朝沈烨和叶书镜打招呼。虞瑶也是很惊奇：总觉的班里阶级划分好森严的样子，怕怕的！ “沈烨，外面桌子都满了！我拿点儿去给小姐妹分啦！” 门外响起谢珊珊的声音，虞瑶一撇头，就看到谢珊珊脑袋探向教室，正一手指着桌上的东西。 她看看沈烨桌上的水果刀，又看看虞瑶手上的橙子，还有两人桌上的橙子皮，最终定格在虞瑶漂亮额脸蛋儿上，刚才还阳光灿烂的脸瞬间阴沉下来。 大步走到虞瑶面前，敲敲她桌子，恨不得把鼻孔给扬到天上去：“这位置是我的！咱们走着瞧！” 然后，也不等虞瑶回应，就背着小书包迈着傲娇的步子走了。 而自始至终，沈烨都在吃着苹果，和谢珊珊别说互动了，连个眼神的互动都没有。 身为局外人的虞瑶都看不过去了，抬起胳膊戳戳他：“同学，你女朋友好像误会了什么，你不需要过去解释一下的吗？”就算是全班最拽，也不至于拽成这种连女朋友都不搭理的程度吧。 哪知，沈烨非但没采取行动，反而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她，过了好久才缓缓开口，三个字说得满是兴味：“女朋友？” 叶书镜也噗哧一声笑了：“姑娘你脑回路怎么这么大，从哪看出来谢珊珊是二少女朋友的？不是我乱打比方，你看看娱乐圈那些小明星，哪个有女朋友？二少就是咱京大附中的吉祥物，要大家一起欣赏的那种，谁要是独占一份儿，那就得被群撕。” 虞瑶：…… “哇，你们不光搞阶级划分，你们还搞个人崇拜？你们还拉上娱乐圈！” 社会社会…… 大佬大佬…… 不过…… “不是说，学校里那种受欢迎的大佬都是，抽烟打架喝酒还不分场合乱亲人的扛把子吗？他这种性冷淡的大学霸……啧……”是怎么牛逼成这样的？ 沈烨：…… 叶书镜嘴巴已经张成了O型，沉默了好久才听到沈烨问了一句：“你……听哪个说的？” 小姑娘骄傲地一扬头，像只拍着翅膀的小公鸡：“书里看来的！” 叶书镜卷起书来，递到小姑娘面前：“采访一下这位大佬，你看的是什么书？” 虞瑶眨眨眼，开始掰着手指细数：“erm……《校草大人强吻我》，《亿万校草的专宠宝贝》，《霸道校草爱上我》，就看了这三本！我爸说，要多看书，才能提高中文水平！” 叶书镜直接噗哧一声喷出来，沈烨则默默转头。 虞瑶抬手戳戳背过身去的沈烨，严肃正经：“同学，你是在笑呢吧？你是在笑我呢吧？”说着，抬手揪住他宽宽的袖子，往自己怀里拉，“有本事当面取笑我！”偷偷摸摸算什么男人！ 沈烨被揪得不得不转过身来，把袖子从小姑娘手上拽回，眼里还带着未藏起的笑意，就连说话的声音也不似之前那般阴阳怪气，而是微微上扬的，明显听出愉悦的音调。 “没，没笑你。既然能提高中文，那我考考你？” 虞瑶胸有成竹，握拳敲敲自己胸口，朝自己比了个大拇指，“来吧！没问题！” 沈大学霸轻咳一声，压住明显溢出的笑意：“来个简单的吧，首当其冲是什么意思？” 小姑娘端坐好，还没讲话，唇角已经先扬起来了，就像得了糖的小屁孩儿，一声“我知道”回答的可谓异常洪亮：“就是打架的时候，先冲上去的意思！” 说着，还掏出一个粉红的小本本，“昨天才遇到这个词，我还记下来了，你看！”然后把那一行字一个一个指给沈烨，念给他听：“三中那群流氓把陆生他们围了一个圈，眼看就要干架，身为老大的陆生自然首当其冲，一言不发上去就开打！”而后，洋洋得意：“怎么样，是不是很有用！” 沈烨一句话没说，同时翻开自己的《现代汉语词典》和《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拿铅笔勾出里面的成语只给她看。 虞瑶狐疑地接过，就看到上面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 首当其冲：形容最先受到攻击，或者遭遇灾害——出自《汉书·五行志上》。 虞瑶：…… 好，好像和她看到的不太一样？ 怎，怎么办，突然想撕书……摔！ 叶书镜给小姑娘一个同情的眼神，一副“我不说话，我就静静地吃瓜”表情。 沈烨把《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又往虞瑶面前推了推：“需要这本书吗？楼下超市最里面的书屋就有，很好用。校草宝贝之类的，要不你先别看了？” 虞瑶…… 心理创伤太严重。她，不想讲话！ 然后，愤愤地把笔记本摔进了垃圾桶，附赠一句新学会的脏话：麻痹！ 沈烨看她那炸毛的样儿，没忍住，抬手在她脑袋上拍了拍：“以后有什么困难，和我说。” 一旁的叶书镜也连声附和：“对对，老师都把你安排这儿了，你别和他客气，大好的资源，不用也是浪费。” 虞瑶悄悄把那本五三拿到自己桌上，半趴着翻看，抬手拍掉了沈烨放在她脑袋上的手。 不，凭本事装错的逼，她要自己圆回去！ * 可能是马上就要月考的缘故，所有人都在好好复习，圣诞节后的几天，整个教室也还算安静：至少没再出什么幺蛾子，且大家都是一副沉迷学习无法自拔的样子。 就连虞瑶这个才转学过来的，也开始对着每天对着古诗词苦哈哈地背。 终于到了29号这天，老师宣布了大家的考号，并张贴了考点，已经压抑了很久的学生们这才又继续欢腾起来。 虞瑶对这种高强压力的学习还算适应，所以也没出现什么异常反应。这几天的努力，倒也让一边的沈烨对她高看了好几眼。 这会儿，她刚背完一篇古诗，懒腰才伸了一半，就看到一个胖乎乎的小姑娘站在班级门口，朝着里头大喊：“虞瑶哪位，麻烦出来一下。” 虞瑶条件反射地答了一声“我”，然后看到那小姑娘朝她勾着手指，气势汹汹的，全身散发的那股“唯我独尊”的劲儿，和谢珊珊简直一模一样。 一旁的沈烨显然也是被惊动了，看到胖丫头后，眉头微蹙，没等虞瑶反应，先一步拽住她的胳膊，让她先别动，而后问那小胖丫头：“找虞瑶什么事？” 那胖丫头看到沈烨，立刻怂了一个档，嘿嘿一笑：“没事儿，就是有几句话帮别人带一下。” 后头的叶书镜闻言凑到虞瑶和沈烨中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谢珊珊那一伙的吧？早就跟你说，谢珊珊要挑事儿，你还不信。” 虞瑶一脸懵。 “谢珊珊那一伙的？你们还带拉帮结派的吗？哇，我就一直觉得你俩肯定关系不纯洁，不然她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找我。一个位置而已，至于嘛，你俩放学约会也一样啊！” 然后，出乎所有人意料的， 坐在沈烨旁边的小姑娘，怂唧唧往里一躲，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我要不去，我害怕！” 胖丫头显然是没想到对方会是这个反应，有点儿懵，瞪大眼睛看着虞瑶，一脸震惊：“我踏马就找你说两句话，你至于怂成这样的？” 叶书镜哈哈一笑，对着教室的胖丫头摆手：“回去跟谢珊珊说，让她放弃吧，虞瑶和她不一样。” 虞·觉得自己是个外星人·瑶：？？ 这俩人的对话，她单独听都能听懂…… 就是合在一块儿没明白是啥意思。 也……是牛逼。 所以…… “我为什么和谢珊珊不一样？是说，我对沈烨没意思？” 虞瑶眨眨眼，不耻瞎问。 叶书镜：“老师没和你说过吗？安排你坐二少身边，是为了让你跟着二少好好学习，别扰乱班级纪律？” 虞瑶想了想自己出自进办公室的场景…… 班主任当时的反应还历历在目。 额， 所以班主任那个时候差点儿把自己揪秃，其实是看她太过特立独行，才把她弄到沈大学霸身边的吗？ erm，她好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 偏偏叶书镜怕她不理解，又抛出了一个重磅□□： “顺便提醒你一下，之前谢珊珊坐到二少旁边之后，也不知道他们女生达成了个什么协议，就默认了二少旁边的位置就是女生扛把子的位子。所以……” 8.二少我们错了 第八章： 所以！ 虞瑶内心一万匹骏马欢快地奔腾而过：她莫名其妙，就成了女生的新扛把子吗？ 欲！哭！无！泪！ 难怪从一开始，谢珊珊就指着她鼻子讲，要把这个位置抢回来。 以前还觉得分外好坐的地方，现在真是…… 如坐针毡。 “哇呜，大学霸，大帅哥，沈二少，我不坐你旁边了行不行！我我我，我害怕！” 想到之前看过的小说，虞瑶瑟瑟发抖！ 扛把子，扛把子！ 那可是要闲着没事儿就和人火拼的，他们还会带刀子！没两把刷子，谁敢做！ 她……一个才转学的天.朝小娇花，孤立无援，孤苦无依，无依无靠， 恐怕火拼还没开始，就被人揍得亲妈不认。 沈烨看虞瑶那怂样，噗哧一声笑：“怎么，她有那么可怕？” 小姑娘郑重点头：“我怕会死。” 沈烨：…… 难道不是“我会怕死”吗？ * 不过，小姑娘终究没逃过被人逮住的命。 既然谢珊珊已经盯上她，那这对于她来说，基本就等于插翅难飞了。毕竟，京大附中的女生扛把子，在这学校就是大佬中的大佬，牛逼中的逼王了，手底下的眼线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所以，晚自习课前，虞瑶起身出去上厕所的时候，一直盯着她的谢珊珊就动了。 而且，不只谢珊珊一个人动了，班里其他好几个女生都像接收到什么信号似的，佯装出去溜达闲逛的样子，一个接一个地往外走。 沈烨吃完饭有点儿困，就趴桌上睡了，虞瑶出去他也没在意，对其他女生的动作更是一无所知。 等到快上课的时候，才突然被身后的叶书镜给推醒。他颇为不耐烦地抬头，就看到叶书镜表情严肃，说：“谢珊珊她们好像在女厕所把虞瑶给堵住了，你过去看看吧。不过，也不用着急，有你镇着，估计谢珊珊她们那帮小姑娘也干不出什么大事儿。” 沈烨直接披了衣服就直奔女厕所。 叶书镜说的对，虞瑶这边确实没发生什么大事儿。 其实，按照谢珊珊设计的剧情走向，应该是虞瑶一进厕所隔间，就直接用拖把给堵住，然后往里头浇水来着。 但是吧…… 电视里演的，都是提前接好水，然后直接倒进去。 谢珊珊觉得麻烦，所以就先把虞瑶给堵住，然后再让人拿盆接水。 这可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因为虞瑶这个小丫头吧，挺不同寻常的。 毕竟是被老师安排在沈烨旁边的大佬，那就必然有点儿牛逼轰轰的劲儿对不对。 所以呢，就在谢珊珊找人接水的时候，虞瑶直接蹬着厕所门，就特么的自己爬上来了…… 没错，跟贞子似的，从厕所爬出来了…… 爬上来也就算了，一米半高的厕所门，她眼睛都不带眨的，直接就从上面跳下来，比电视剧演的还牛逼。 沈烨还没走到厕所那就听到“咚”的一声响，跟谁家放了二踢脚似的。 连忙急匆匆加快脚步，吼了一句“我进去了”，就铁青着脸冲了进去。 然后…… 还没来得及看清状况，就看到一个人影飞奔而来，还有一个绿油油的大盆，连忙侧身一闪。 哗啦啦的一盆凉水，就直接泼在了刚才他站的位置。他是没事儿，可惨了随后跟上来的叶书镜。 整整一大盆冷水，愣是全泼在他身上，一滴都没浪费。 少年顶着一脑袋的水，愣了好半天，才哆哆嗦嗦地擦一把脸：“不是，你们自己斗也就算了，怎么还带连累群众的？”生气！ 再一看里头的情况，好么！ 简直就是乱成一团。 虞瑶一手拿着个大绿盆，一手死死地按着谢珊珊，俩人正在洗手台上打的难舍难分。 旁边一群帮忙放哨的，站街看热闹的，好几个都趴在地上直哎哟，还有几个衣服都被拉扯歪了，露出脖子上被抓破的红痕。 真是……腥风血雨，惨不忍睹，不能直视。 虞瑶和谢珊珊两个一看就是主战场，谢珊珊被虞瑶一手压着，动弹不了分毫，虞瑶水灵灵的小脸蛋儿上被挠出两道红痕，目眦欲裂。 沈二少，头疼。 “书镜，你先去办公室，换套衣服，别感冒。” 然后看向了虞瑶和谢珊珊，说话都带着寒气儿。 “你们俩，挺有出息？” 谢珊珊刚才还一副大姐大的样儿，这会儿看见沈烨立马怂成一坨，但还没忘了小声比比：“这是我们女生之间的争夺战，二少你插手也不对。” 虞瑶一声哼，傲娇小公鸡的样又出来了。 手里大盆一丢，指着谢珊珊就开始控诉：“我来上厕所，就被她堵里边了，还有她身边的那一群手下，一直说乱七八糟的话刺激我！我就是朵小娇花儿，也是有脾气的！” 沈烨眯了眯眼：“娇花儿？” 然后，狐疑地上下扫了小姑娘好几眼，一声： “啧……” 说得意味深长。 虞瑶：…… 帅哥，你注意的点是不是偏了？ 小姑娘不自在地咳嗽一声：“反，反正就是这样……她惹我先！我这是正当防卫！” 虽然，防卫的有点儿过头。 毕竟，她也没想到这群人这么不能打啊！ 小说里明明不是这么写的！ 要知道自己这么厉害，她早就横着走了。 谢珊珊倒是很洒脱地挣脱开虞瑶的束缚，对着虞瑶甘拜下风：“这次是我输了，以后都听你的！” 然后……画风急转，抬起手来， 捏了捏虞瑶胳膊。 “你怎么这么厉害？身上有没有肌肉什么的？让我摸摸？” 虞瑶起初还没反应过来，都做好再战一轮的准备了，听到谢珊珊这么问，张张嘴“啊”了一声，有点儿羞涩：“肌肉有一点儿，诺，给你摸。”说着，就掠起袖子，弓起自己的二头肌，“以前练跆拳道，其实不厉害的，和好多人比差远了。” 谢珊珊一脸向往：“哇，我也练过的，你多少级？” 虞瑶：“黑带，之前有在国外教过小孩子，诶嘿嘿。” 眼看刚才还跟仇敌似的俩姑娘，这么一会儿就达成统一战线了？ 沈烨揉揉眉心，一手指向门外：“全都去操场，谁都别想跑。” * 于是，大晚上的，天晴月朗，万物祥和。 操场上，一排小姑娘，挨个做着深蹲，口号声此起彼伏。 “团结！” “和谐！” “二少我们错了！” 沈烨：“大点声！” 于是，又是新一轮的呼喊，小姑娘们一个个都快哭了，还有几个喊出来的音都是破的。 “二少我们错了！我们不该，厕所打架，迫害国民的小娇花儿！” 虞瑶站在沈烨旁边，被勒令观看，听这一句“迫害国民小娇花儿”，简直想咣咣撞大墙。 偏偏沈烨还在一边继续叨比叨：“现在知道丢人了？做的时候没想过后果？”一句话，也不知道说的是那一排的小姑娘，还是旁边不忍直视的虞瑶。 虞瑶心里苦：所以，她到底是做错了什么呢！ “沈烨，沈二少，沈大帅哥，沈大学霸，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小姑娘扁着嘴，抓着沈烨的胳膊，就差把“国民罪人”四个大字印脸上了。 太特么丢人！ 沈烨哦了一声，转头看向没脸没皮的小姑娘：“你既没犯错，我也没惩罚你，瞎认什么罪？” 虞瑶，想给他点一首“你好毒”，给他从清晨破晓，放到夕阳高照。 * 厕所打架风波过后，实验一班本就没了多少的操行分基本上是全都扣没了，班主任直接下了通牒：操行分丢的人，都用成绩给拿回来！ 实验一班，得捍卫他们最牛班集体的荣誉。 所以，向来放松的月底摸考，第一次气氛凝重到压抑。 其他班学生看到实验一班的学生，临考前都拿着个小册子在背，吓得瑟瑟发抖：这是要放大招的节奏啊！ 比你优秀的人还比你努力，那你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不如，放飞自我吧。 至少，虞瑶是这么想的。 因为……她，在考场上，又双叒叕 睡， 着， 了！ 简直不能更牛逼。 为了看好虞瑶，让她别再考场上犯错，老师还特意安排了沈烨坐在她后面。 于是，在老师们看惯了虞瑶每一场都必定脑袋磕试卷上之后，终于决定对她放任自流。 沈烨题目做了一半，抬头就看到前边小姑娘又睡了，直接一脚踹到她凳子腿上。 突然被踢到的虞瑶，一下没坐稳，差点让从凳子上给跌下去，吓得大惊失色。 “哇，最后一场了，让我睡一下不行吗！”反正都是凉了啊！ 沈烨毫不在意地收回自己伸出去扶她的手，缓缓吐出两个字：“不行。”然后，继续埋头写字。 虞瑶看看自己不忍直视的试卷，内心一阵感慨，之后私下试卷一角，刷刷写下几个大字，郑重递给了沈大学霸。 沈烨在老师的目光下，缓缓展开字条，便见上头歪歪扭扭的笔记，一共八个大字：生活不易，人艰不拆。 老师，沈烨：…… 9.吶，安慰你 第九章： 十二月的摸底考试之后，元旦放三天小假期，17年过去的不知不觉，18年来的悄无声息。 虞瑶自己在家，对元旦的感觉也就是十二点时候，收到的沈烨一条祝福短信。 信息很短： 祝，元旦快乐。 另：考虑注册个微信或者企鹅号吧，不然群发消息会漏掉你。 沈烨。 虞瑶切了一声，但还是听从沈烨的话，给自己注册了个企鹅号，又绑定了微信和手机。 然后，邀功似的给沈大学霸发了条短信。 沈烨晚上正和家人一起看元旦晚会，手机传来短信消息独有的简讯声，看看时钟：啧，半个小时才回。 打开一看，小姑娘打了一连串话过来，有点儿前言不搭后语： 谢谢大学霸，也祝你元旦快乐，学习进步，天天向上，好好学习！我注册了企鹅号，诺诺诺：1XX09XX56，加我吧，微信也是这个号，以后就可以给我群发消息了^_^ 莫名有点儿乖。 沈烨打开企鹅，选择添加好友，然后把虞瑶拉进了班级群。 沈烨：介绍一下，新同学虞瑶。 一条消息，就把班级群给炸了。 牛叉谢小爷：哇，我老大进来了吗？欢迎欢迎！ 爱学习的叶书镜：你们什么时候达成这种不可说关系的？ 1XX09XX56：你们好。 一句话说的中规中矩，连头像都是系统自带那种，就跟某个深山老林修炼了千八百年，才出山的老妖怪似的。 虞瑶觉得大家都还蛮热情的，于是干脆又加了一句“元旦快乐”，顺便把系统表情第一个的微笑给发上去。 牛叉谢小爷：…… 牛叉谢小爷：老大，你哪里不开心，为什么要发这个表情（我心脏中了一箭.JPG） 爱学习的叶书镜：不不，我能明白，虞瑶同学要表达的真正意思！但是……（我心脏也中了一箭.JPG） 然后，就是其他同学们一连串的省略号。 虞瑶看的一脸懵，看看自己好友列表唯一的好友，敲开了沈烨的头像：“大学霸，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另一边的沈烨，看到小姑娘发来的消息，脑袋里自动浮现出小姑娘歪着脑袋冥思苦想的样子，忍不住轻轻扬了扬唇角。想了一下，最终进了谢珊珊空间，把她之前的说说截了张图，给虞瑶发过去。 虞瑶守在电脑旁，看着班级群里越聊越嗨的一群，有点儿无聊地拖着下颌，正犹豫着要不要再问问谢珊珊或者叶书镜，就忽然收到沈烨发来的两张图片。 点开一看，是两条说说的截图。 第一张： 谢珊珊：微笑，在我眼里等于呵呵，呵呵等于：QNMLGB！ 沈大学霸还特意用作图软件加了个汉字说明：QNMLGB=去你妈了个比 虞瑶：…… 第二张： 谢珊珊：呵呵你妈，呵呵你爸，呵呵你全家个麻麻花。 虞瑶一句话没说，起身去厨房，给自己开了瓶气泡水，咕咚咕咚喝了半瓶，然后才揉了把脸，给大学霸回复。 1XX09XX56：呜……大学霸，我心理受到了极大的创伤（我心脏中了一箭.JPG）中文好难学！ 电脑另一边的沈烨看着小姑娘发来的那一连串宋体小字，还有那个一看就是截图截到的表情包，边角上还有谢珊珊的昵称。向来对线上聊天无感的沈二少爷，噗哧一声笑出来。 在对话框打上摸头两个字，系统自然弹出一个可爱的摸头表情。 沈烨直接点了上去。 发上去之后，又有那么点儿后悔：这么萌哒哒的表情，好像……和他有那么一点儿违和？ 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手抖发出去了，而且对话框上还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字样，肯定是看到了的。 为了弥补自己先前的错误，沈烨抬手又敲上去一句话：“刚才……不小心点错了，是系统自己弹出的表情。” 虞瑶本来正对着那张萌萌的表情发花痴，仿佛开启了新世界，还想问问沈烨这都是哪里来的表情包，怎么会这么可爱。然后就看到对话框发来的那条消息。 不，不小心点错了？ 虞瑶：…… 所以…… 刚刚本来有那么一瞬间，还觉得大学霸好像也不是那么拒人千里之外。 现在，呵呵：） 都是错觉吧！ * 虞瑶加了班级QQ群之后，也没有什么和大家聊天的兴致，怕自己又说错话，惹别人不高兴什么的。沈烨似乎也有点儿忙，听他讲，似乎是免费帮一个什么机构做辅导员，帮忙解答问题，或者看着小朋友们写作业之类的。反正没空回复她消息就是了。 虞瑶觉得无趣，也就忘记了企鹅这种东西的存在。倒是在沈烨的亲自指导下，学会了用支付宝这种东西，也算get了一项新技能，对自己不能更满意。 元旦小假期过后，又恢复了正常上课。 早上临上课前，身为学习委员的叶书镜拿了一页八开大纸进教室。 还没说一句话，教室里已经是一片哀嚎。 “成绩出来了吗？又是这么快！” “元旦好不容易放假，老师们就不能利用这难得的假期好好休息一下吗！” “有没有人组队点蜡？我先点为敬。” “……” 虞瑶看着叶书镜手里的成绩单，虎躯一震，满脸震惊：“哇，成绩，成绩这种东西是要公布的吗？是要公布的吗？是要公布的吗？不怕学生会承受不住，做出不好的事情吗！” 才发完感慨，走廊里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又有人上天台了！快去拦着！快叫心理医生！” 虞瑶：…… 所以…… 只是用镇压加一个心理医生来解决吗？ 这波操作，也是六六六！ 叶书镜把成绩单贴到黑板旁边的布告牌，还没来得及走下讲台，就被一群人围了个水泄不通，挤了好久才挤到沈烨面前，朝他竖了个大拇指：“又是年级第一，甩我一大截。二少，你这脑子，真是让人嫉妒都没胆子。” 沈烨只是安定地点点头，托腮转向一旁的虞瑶，朝她努努嘴：“她呢？” 小姑娘立马翻开书来，把脑袋死死埋进去。 不不，让她羞愧的不是自己肯定凉凉的成绩，而是……之前大言不惭，夸下的豪言壮语。 “倒数第一。”这是叶书镜说的。 “啧，一鸣惊人？”这是来自沈大学霸赤果果的讽刺。 虞瑶把脑袋埋的更深了。 偏偏叶书镜又补充了一句“年级和班级，排名一样。” 都是！ 倒数！ 第一。 （再见.JPG） 沈烨偏头朝她看过去：“心理咨询，出门右转，教师办公室旁边。” “不用，谢谢。” 闷闷的声音从书里传来。 早知道，她就好好考了。 早知道，这个学校，这么的凶残…… 的话。 * 第一节上课铃响，语文课代表抱着一堆试卷进来，身后还跟着神情严肃的老师。 “前排的，帮课代表发一下试卷。” 沈烨敲敲虞瑶桌子，“去发试卷。” 虞瑶哦了一声，从语文课代表手里接过一叠试卷，一脸懵逼地边问同学名字边发。 等到沈烨他们都发完了，虞瑶手里还有一打。 沈烨不由分说，把试卷从她手里接过。 虞瑶“哎”了一声，想护住最头上那一张，但碍于身高原因，一点儿都没来得及抓住。 于是，沈烨就看到了最上面那一张，名字那“虞瑶”两个字，笔迹堪比狗爬，最上面，一个红笔写的，大大的“40分”，分外显眼。 沈烨：…… 然后，就看到一只小手，偷偷溜到试卷边缘，企图揪住一个边角。 低头，正对上小姑娘眼里一片无辜。 她说：“第，第一页，是我的……来着。”有点儿嗫嚅着，看起来好像是害羞了？ 沈烨想了想，还是抬手放在她脑袋上轻轻拍了几下：“没关系。” 毕竟，小姑娘中文什么样，他还是有底的。 也毕竟，是京大附中太过凶残。 而后，把试卷合上，递到她手上，浅笑：“下次别睡过去了。”虽然，如果一道题都不会，写起来确实会很无聊。 小姑娘接过试卷，哦了一声，乖乖回了座位。 展开，选择题一共就拿了十分不到，文言文阅读更是惨不忍睹。现代文阅读，倒是还不错，拿了不少分。 最后的作文，老师似乎格外气愤，在上面写了一句话“不要总是无意义重复同一句话！字数也不够！！！” 三个感叹号，最后一个甚至划破了纸页。 然后，打分的地方写着：“建议重新读一遍小学。” 沈烨发完试卷坐下来，就看到一边的小姑娘正对着试卷一言不发。 哟，像是自尊心受了打击？ 翻开笔记本，写上一句话，推给她。 虞瑶正发着呆，眼前突然出现一个笔记本，白底黑色的字体，一如既往的熟悉。 “怎么了，嗯？” 虞瑶把自己作文上老师的评语指给沈烨看，然后在他笔记本上写下一串字： “我读过小学的。” 一字一句，一笔一划，写得工工整整。 虽然一如既往的，有点儿难看。 上面还有一小滴水渍，看起来…… 像是，哭了？ 沈烨拿过小姑娘的试卷，从头到尾扫了几眼，看的颇为认真。 最后，在自己笔记本上回了几个字： “是写作技巧没用对，下课教你套路，至少拿30/40分。” 字的旁边用简笔画，勾出一个小人，正摸着另一个的脑袋。 虞瑶接过笔记本，后没忍住，悄悄瞥了身边少年一眼。 清晨的光晕镀在他肩头，察觉到她的目光，唇角一抹浅笑，有点儿暖。 10.议论文和物理题 第十章： 课间时候，虞瑶拿笔戳戳一旁的大学霸，声音软软的：“沈烨。” 沈烨埋头在笔记本，刷刷刷写着字，听到虞瑶叫他，也没抬头，只说了一句“等下。” 虞瑶乖乖应了一声，继续抱着自己的语文试卷修修改改。一边看着，还一边翻着手里的汉语词典，刷刷做着笔记。 等到课间过去了一半，沈烨这才戳戳虞瑶胳膊，递给她翻开的草稿本。 粗粗看过去，稿纸上面全是议论文的简单写作技巧，每一点都罗列清晰。 “这个就是议论文的写作方法，你看看。议论文，主要是议论为主，你现在的重点不是拿多高的分数，而是能够在短时间内达到大家平均水平。” 虽然这句话说出来有点儿伤人，但虞瑶已经习惯了沈大学霸这种丝毫不给人留面子的行为方式，也没往心里去。 毕竟，对于大学霸来说，他一开口竟然不是损人，那态度可以说非常优秀了。 所以，她只能看着沈烨手里的笔记，含泪点头：“嗯，我懂。” 沈烨看她态度不错，指着稿纸继续讲解：“高考作文规定是八百个字，只是看起来比较多而已，我帮你拆分一下就没那么困难了。”说着，勾出上面的几点，打上星号：“你看，首段只要抛出这个议论文的可辨性，同时点明自己观点就可以了，这就是你整篇文章的主旨。这里，是一百字左右。一百字是个什么样的概念？就是你随口讲几句话的概念。” 虞瑶仔细体会了一下：……呜，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沈烨继续：“中间分成三段，两段正方观点，一段反方观点。每一种观点，可进行陈述，但最好能有论据来论证你的观点。可以是具体案例，可以是普遍现象，也可以是习语俗语，歇后语、名言警句，只要能怼上去的，都可以。实在不行，就自己写一句看起来比较经典的话，瞎编一个人名，反正不会有人查你。” 虞瑶一脸震惊：……欸？竟然这么随意的吗！ 沈烨：“中间三段，每段二百字左右，最后一段总结陈述，随你怎么总结。我对你的要求就是简单明了，读着通顺。能做到这些的话，就能达到班级平均水平了。” 虞瑶：……？！ 等下…… “可是，每段二百字也很难啊！” 小姑娘咬着笔尖弱弱一声抱怨，侃侃而谈的沈大学霸忽然一顿，抬头看向小姑娘，目光有点复杂。 虞瑶刚想解释，一旁围观的其他同学已经开了口：“二少，别说二百多字了，就是一百来个字我们都犯愁，我们又不像你似的，从小就饱读诗书，名人名言张口就来，连文言文都是提笔就写。” 从刚才沈烨给虞瑶讲解开始，他们周围就围了不少旁听的，这会儿听到这位同学提出异义，立马齐齐点头：“对啊对啊！难的要死，二少你别以自己满级的装备来教我们放大招啊。” 本来虞瑶以为二百字憋不出来，是因为自己太差劲，还不太敢和沈烨讲。这会儿听到大家都是这毛病，不禁松了一大口气，沾沾自喜：所以，她还不是很差劲对不对！ 然后，沈烨一句话，就让所有人都息了声。 他说：“一段话，点名主旨五十字；解释一下，五十字；随意论证五十字，总结陈词五十字。四五句话就搞定的事儿，对你们，很难？” 所有同学：…… 简直震惊。 所以，在沈大学霸眼里，议论文一共就五段，每段四五句话？这样说来……好像，不不，一定，太！简单！了……吧！！ 虞瑶有种“再为议论文发愁，自己就是个智障”的感觉。 再看其他同学，表情基本已经是个智障了。 “那个……大学霸，你这张纸还有用吗？我拿回家好好研究研究。”虞瑶小心翼翼开口，眼神里全是对大佬深深的凝视。 沈烨滋啦一声，把那页纸撕下来，又在上面标注了一些注意事项，直接塞到小姑娘手里，大方的很。 虞瑶双手接过连忙道谢，跟捧着圣旨似的。 一直坐在后头的叶书镜看看沈烨，又看看虞瑶，总觉得这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迷之和谐”的感觉。 不经意地开口：“二少，你怎么突然对虞瑶同学这么上心？” 漫不经心的调侃，让虞瑶一愣。 而后便听到其他同学一致的起哄声。 “哎，这么说还真是的，以前可没见二少给哪位女同学讲过这些东西。” “别说女同学了，就是整个学校都出不来这么一个啊！” “还亲自整理笔记！”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把虞瑶给说了个大红脸。 赶忙结结巴巴解释：“这，这都是班主任老师拜托他的！还，还有我自己缠着他一直问问题来着！” 丝毫没有力道的辩解，在大家眼里显然就是欲盖弥彰，根本没有一个信的。 “问题是，之前坐你位置的同学，也是班主任拜托的啊！”有位大嗓门同学一边说着，还看向教室中间的谢珊珊：“是不是啊，谢珊珊？” 谢珊珊眼睛往上一翻，露出一大片眼白：“是你奶奶个腿。” 沈烨倒是一如既往的淡定。 他扫了扫面前几个起哄的，丝毫不受影响地缓缓开口：“我旁边坐过的帮扶对象，有几个像虞瑶似的，是真想提成绩？”说完，手里一直转着的笔，突然一顿，笔尖指向白眼还没翻回来的妹子“比如，谢珊珊？你可以问问她，之前在我这边，心里想的都是什么。” 谢珊珊：“想的是，怎么保住年级扛把子的位子，今天怎么犯错，明天去哪儿宣告主权。” 表情严肃，语气认真。 换句话说就是：进步什么的……呵呵，不存在的。 沈烨挑眉，看向叶书镜。后者一声尬笑：“原来是这样啊，还以为你这颗铁树准备开花了。” 只有虞瑶一脸懵：“什么是你奶奶个腿？”这又是什么火星语？比喻？暗喻？借喻？ 叶书镜：…… 不是，二少，你看我的眼神……仿佛我做了什么不得了的坏事，感觉自己像个畜生：） * 月考的试卷在两天之内，基本全部下发完毕。 除了英语，虞瑶以全班第三的成绩艳压群众之外，其他各科，无一例外，全都以班级倒数第一的方式，被各科老师狠批一遍。 起初，虞瑶还觉得心里不好受，自尊心受到极大伤害，差不多就是朵废花儿的样子。到后来，被批着批着竟然也习惯了，心里毫无波澜，甚至还能多吃两碗饭。 所以说脸皮这种东西，果然是后天锻炼出来的。 然而，让沈烨摸不透的，还是造成虞瑶这种成绩的原因。 毕竟，纵观虞瑶的履历，可以说是非常漂亮，甚至可以用精彩来形容。 国外很多含金量极高的奖项，全都包揽在内。综合来看，她在创新方面、物理化学的研究方面，绝对是达到了国内大学生的专业水平。 所以，当初她说月考要一鸣惊人的时候，他才说拭目以待的。 只是没想到，等来的是这么个结果。本以为会是个和他一争高下的劲敌，到头来是个被甩到没影的菜鸡。 小姑娘倒是还不错，除了前两次看到卷面成绩抹了几把泪，之后心态稳的让沈烨都怀疑她是不是自暴自弃了。 正上物理课，老师在台上讲解试卷内容，虞瑶咬着笔，认真仔细听了大约二十来分钟之后，又是脑袋支撑不住，噗通一声栽进了书里。 对此已经习惯了的物理老师推推眼镜，继续淡定讲题。毕竟，一种错误，老师提醒一次两次三次都是可以的，但虞瑶这种惯犯，提醒就是浪费时间。所以，老师也没再多浪费口舌。 下课之后，沈烨直接拿书拍在她脑瓜顶。 真是……恨铁不成钢！ 可小姑娘捂着脑袋醒来之后，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委屈哭了：“我听课有困难，呜……太累了，就先睡了的。” 真是让人想生气，都生不起来。 沈烨无奈，拽过她卷子：“哪有困难，和我说。” 虞瑶揉揉惺忪的眼睛，弱弱开口。 “全有问题。” 沈烨：…… 同学，你之前得过的那些，都是假奖吧。 沈大学霸，认怂。 拿起笔来，开始一道一道讲解。 第一题才把题干里几个名词解释清楚，虞瑶竟然抢先说她会了。 不，不止第一题。 第二题，第三题，剩下所有题目。 每次都是，讲到一半，小姑娘忽然如学神附体一般，高呼一声“哦，原来是这个意思，我会了！”然后，就没有再听下去的意思。 真是，让人越来越……不爽。 终于，忍无可忍之下，沈烨啪地一声，把笔摔在了书桌上。 “虞瑶，你知道限制一个人进步的最大阻碍是什么吗？” 虞瑶本来还在沾沾自喜，觉得自己牛叉至极。这会儿看沈烨摔笔，整个人一愣，听到问话也是反应好久，才张口“啊”了一声，问：“什么？” 沈烨一字字开口：“一瓶不满半瓶晃。明明才听了个开头，就骄傲地以为自己什么都会了。”对，说的就是你！ 虞.一脸懵逼.瑶：…… 不是，怎么一言不合就又开始讲人生哲学了呢？ “我真的会了，真的，不信我把题做给你看。” 说着，小姑娘提笔就在稿纸上开算。 一道大题，普通学生大概六七分钟才能写完，她短短两分钟时间，已经从罗列公式到带入计算，全都做好了，且答案完全正确。 沈烨：…… 所以，同学…… 请等一下。 “你……只是题目读不懂吗？” 小姑娘羞涩点头：“嗯，之前接触的都是英文，所以会有一点儿知识的断层，不知道题目是要我干嘛。” 沈烨：……突然有点儿脸红。 11.唔，沈烨 第十一章： 自从知道了虞瑶的问题所在，沈烨便给她规定了每天的复习计划，让她按照计划来学，还会每天检查她的作业和笔记。虞瑶现在已经完全脱离了老师的课程，而是完全按照沈烨给的计划在学。 就相当于请了个私教，还是个人定制的那种。 又是周一早上，体育委员带队下去参加升旗仪式。 难得的，沈烨今天早上就没在，也不知道是去做什么。体育委员听说虞瑶现在和谢珊珊关系比较好，就把她安排在了谢珊珊旁边。 小姑娘来到京大附中之后第一次参加升旗仪式，很是新奇，又惦记着不能扰乱队伍纪律，不敢乱转头，只能使劲儿转着一双眼珠，尽自己最大限度到处看看。 “站直站好，中指贴裤线！不要交头接耳，不要讲话！” 体育委员一边到处转着，一边开口喊。 一嗓子下去，本就站得笔直的小姑娘站得更直了。 而此时的沈烨，正站在主席台上，因为今天国旗下的讲话是他。 主席台距离操场不算近，只能看到下面一排排的方队，还有监督纪律的体育委员们。 但经常驻守主席台的沈烨还是第一时间就找到了自己所在的班级：正对着国旗的那一列。 而那一队列中间靠前的位置，有两个小姑娘异常显眼。 一个曲腿站着，悄悄伸出胳膊来，正仰头朝他看。 另一个站得笔直，头摆的很正，目不斜视地盯着前面同学的后脑勺。 体育委员转到两人旁边，正对着仰头的那个指指点点，也不只是讲了句什么话，有点儿在吵架的意味。另一边一直站得笔挺的小姑娘，伸出小手拉拉旁边那个的衣袖，乖巧的可爱。 不用说，曲腿站着的，一定就是不听话的谢珊珊。 另一个乖巧的，一定就是他提前安排过的，虞瑶。 沈烨唇角动了动，看着台下的目光柔和了几分。 站在他旁边的，升国旗的主持人安晓菲，看到这一幕，有些惊奇。和沈烨合作了这么久的升旗仪式，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禁不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问：“沈烨，你在看什么？” 沈烨听到问话，立刻敛了目光，好像刚才面色柔和的一幕是安晓菲的错觉。 晨光透过门窗照进屋子，站在播音室的少年，手拿演讲稿，站在阳光下，双唇微抿，线条冷硬。 转过头去，一双眼睛清澈漂亮，睫毛在光线的照射下，在眼睑留下如蝴蝶般的剪影。 他知道身边的女生，是实验二班的班花，人长得漂亮，追求她的男生能从班里排到校门外去。不同于谢珊珊那种没心没肺的暴力分子，在京大附中完全是靠徒手打出来的江山。安晓菲看起来安静淑女，靠着智慧和美貌就让一大群人追随在身后。 但整个学校也只有沈烨一个人知道，安晓菲对他有意思。 挑明的那种。 已经追了他一年，一副非他不可的架势，简直无孔不入，但她却从未把这件事摆上台面上来。 对于这种一边深情款款，一边又不敢告诉任何一个人，并常年以高冷自居的女生，沈烨实在没有什么好印象，也从来没和她搭过话。 但这一次，破天荒的。 高冷大学霸，对安晓菲做出了反应，唇角轻轻翘起，眼睛里闪着一片愉悦的光海。 “在看一只漂亮的小公鸡。” 声音里带着浅浅的慵懒，好像一只伸出爪子准备逗弄猎物的大型猫科动物。 向来都是对着沈烨自我表演的安晓菲，难得接到沈烨的回应，有一瞬的愣怔，一时有点儿没反应过来，问：“哪个小公鸡？” 沈烨想了想，黑色的眼眸里带上一瞬的狡黠，手指指向下面的班级，说了三个字：“谢珊珊。” * 站在操场上的虞瑶是这么多年里第一次看升旗仪式，内心激动到不行，毕竟之前常在国庆节的时候远观□□的升旗仪式，现在终于能看现场了，自然很期待。 努力挺着身子，让自己能高一点儿，再高一点儿。 正睁着一双大眼睛到处寻找仪仗队的时候，两旁的大音响里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敬爱的领导，老师以及亲爱的同学们，早上好。”清澈明亮的嗓音，标准的普通话，淡然的语调，经由扩音器一点点散开，在操场上空盘旋。 是沈烨的声音。 虞瑶瞪大眼睛，抬头一直寻找声音的来源，一旁的谢珊珊揪揪她袖子，声音有点儿低：“二少在上面的主席台，快给他打个招呼，能看到的。” 说着，自己先比了个剪刀手。 虞瑶有点儿心虚：“这样不是会破坏纪律吗？扣分怎么办？” 谢珊珊连忙收了手，嘿嘿一笑，说的斩钉截铁：“不会。” 虞瑶：…… 那你把手伸再出去啊。 两人正交头接耳说着话，女主持人一声“升旗仪式现在开始，升国旗，奏国歌”，虞瑶连忙摆正姿势，再一看，仪仗队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扛着国旗站在了旗杆下。 义勇军进行曲前奏响起，站在最下面的仪仗队同学把国旗往上一甩。 虞瑶顿时站的更直了，一双眼睛跟着国旗，一点一点往上升。 从小生活在海外，远离家乡和自己的祖国，总是在这种时候比别人更加热泪盈眶。 等到升旗仪式结束之后，谢珊珊长呼一口气：“终于好了，等二少讲完话就可以回教室了。”转头，却看到旁边的姑娘，一双眼睛依然看着头顶飞扬着的国旗，眼里盈盈的，似有水光。 吓得差点儿给跳出队去。 “哇，你你，你不是吧！” 虞瑶按捺不住心里的激荡，惊叹：“啊，好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好怀念！上次看升旗仪式，还是在小学。” 谢珊珊：…… 突然觉得，自己思想觉悟好像，有点差？ * 等到升旗仪式结束，体育委员带同学们回到班级，沈烨已经坐在教室里了。 虞瑶看到沈烨像是见了鬼一样，一手指着他，你了半天才把剩下半句话说清楚：“你不是才讲完话？为什么比我们回来的还要快！” 沈烨一声笑。 “你们排队回班，我自己一个人回来，当然更快。” 说着，起身就去把她拉进了桌边。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虞瑶险些因为重心不稳，给栽过去。好不容易撑着凳子坐稳，就看到一边的恶作剧少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一句“挡到其他同学了”轻飘飘带过。 虞瑶一个没忍住，朝他比了个中指。 沈烨也不生气，问：“昨天的作业呢？给我看看。” 然后就看到小姑娘不情愿地把自己浅绿色的小本子翻开，递到沈烨手里。 而后，又翻出一打试卷，整整齐齐装订成册，交到他手上。 按照沈烨的想法，高二下半学期就要准备分班了，所以学习文科的东西对虞瑶来说，现在已经没有太大意义。不如发挥她理科生的特长，先把她的理科给提上去，文科不需要太努力去抓，只要按照他整理的知识点来记就可以了。 所以，现在虞瑶的笔记本上，全是理科的名词解释，和文科重点。 沈烨把她的课业仔细过了一遍，满意点头：“之前忘记问你，现在是高二上半学期，你对以后的规划是什么？不管怎样，都要早做打算。” 忽然被问到将来，虞瑶一愣。神色暗淡地低了头。 过了好久才嗫嚅道：“我想去加国的Mg大，但……现在好像有点儿困难，我也不知道……我家里的情况，还没有和你讲。我家现在，经济方面有点困难，然后……Mg大的话，还需要高考、会考的成绩。高三一年，我可以保证高考，但会考就只剩下几个月的时间，我可能拿不到好成绩。” 所以，现在她其实是特别迷茫的。 沈烨凝神思考：“会考要求百分之八十五，就是A了。但这对于你来说，是有些难度。那么，曲线一下？分班选文科，会考是理科。然后，专注考SAT和AP课程，我认为是OK的。另外，经济方面的问题，不如考虑一下欧洲的公立学校？那边学费全免，都是精英教育，淘汰率百分之七十，但我觉得你可以。当然，如果你想考天.朝的学校，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语文这一项太过拉分数，可能会让你……”考不上与你能力匹配的学校。 沈烨说着，拿来一张稿纸，把几种可能性帮她写下来，每一种都分析好利弊给她听。 知识面宽广的仿佛不是这个年纪的少年。 虞瑶一种一种听下来，眼睛越来越亮。 其实，虞瑶这段时间虽然看起来很开朗，但内里的煎熬大约只有她自己知道。 从小就被送去国外的贵族精英学校培养，努力了五年之后，斩获了无数成就，却在此时突然家境衰落，不得不回国。 颠覆了整个人生，国内的道路走得步步维艰。曾经的目标由于现实问题，不得不放弃，也找不到好一些的第二选择。仿佛是跌进了谷底，不知从何爬起。 而唯一坚持的理由大概就是：努力吧，让自己能有个落差不那么大的将来。 现在听到沈i烨一点点帮她分析，仿佛自己面前打开了无数条路，纵然艰难依旧，但总不是那种无论如何都达不到的惨烈。 所以，虞瑶最终抬手，指向了其中一条，看着沈烨目光灼灼：“我选这一条！沈烨……谢谢你！” 最后一句，竟是有些哽咽。 沈烨转头，就看到面前小姑娘眼眶红了几圈，手指压着的是那一条，上面写着： 法国顶尖公立大学。 那掌控全局的样子，不像是对未来可能性的选择，更像是一种宣判。 笑着揉揉她的脑袋：“那就好好学习，走这条路，证明我是对的，嗯？” 小姑娘重重点头，一时想不出应该如何表达喜悦，转身抱在了沈烨身上，一句话说得郑重认真。 她说：“沈烨，你是我的救世主。” 12.喂，别乱撩啊 第十二章： 忽然被抱了一下啊，虽然是一触即分，但也让沈烨愣住了。 等回过神来再一看，身边的小姑娘已经拿着笔开始认真盘算自己接下来的路了。 一边写着还一边在喃喃自语：“唔，走这条路的话，要保证接下来的会考成绩，还有期末的单科成绩。这学期的成绩可以用加国的，所以只要在明年期末的时候考好就ok了。我法语还不错，明年找点儿书来看，应该没问题。AP和SAT之前就一直在准备，这方面肯定没有问题。” 一边说着，便在待办事项上面一个个打叉。 这里没问题那里没问题，这条路简直就是专门为她定制的一样，按部就班走下去，就完全没问题。 等把所有事情都分析好之后，小姑娘忍不住打了个响指，看样子是豁然开朗了。 “沈烨，等我申上法国公立学校之后，一定要给你筹备一个大礼，送给你！” 说着，就又要扑上来。 向来见惯了世面的沈二少，这会儿也受到了惊吓，连忙一躲。 虞瑶扑了个空，这下好了，直接扑到了沈烨腿上，差点儿掉下去。幸好沈烨手疾眼快，箍住她的腰才算把人捞住。 把她扶起来的时候，小姑娘还一脸茫然，讷讷开口：“吓，吓到我了。你……要不要赔钱？” 也不知道是和谁学的网络用语。 一旁的叶书镜看着面前俩人的神展开，也是惊到不行。 “不是，你俩刚才干什么呢？我眼没瞎吧？虞瑶同学，你怎么能对咱们学校的吉祥物下手呢？” 虞瑶被问的有点儿懵：“下手？什么意思？” 沈烨手上还扶着虞瑶胳膊，小丫头离的有些近，淡淡的馨香拂过鼻翼，若有似无。刚才蜻蜓点水般的拥抱又在脑中无限循环，从来没和女生近距离接触的沈二少，脸红了。 连忙把她胳膊放开。 偏偏叶书镜还在和虞瑶对话。 叶书镜：“你看看二少这脸红的，你吓到他了！” 虞瑶：？？ 一脸懵逼，她干了什么，怎么就吓到沈烨了？不是，沈二少难道不是被各种女生觊觎过的大学霸吗？竟，竟然这么纯情的吗！ 虞瑶觉得自己打开了新世界。 好不容易从眩晕中反应过来的沈烨：…… “咳，你们那边……这是礼仪的一部分吗？” 虽然早就听说过这种拥抱礼节，但真正经历的时候，沈烨还是有种被爆击的感觉。 更爆击的是，对面的小姑娘竟然眨着一双不谙世事的眼睛点头。 沈烨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下来：“那就是，以前常用这种礼仪方式向人表达感谢？” 虞瑶想了想，开口：“没啊，以前又没人像你似的对我这么好。” 沈·吉祥物·烨，阴沉下来的面色瞬间放晴，说话声音都带着浅浅的愉悦。 “以后在天.朝，别再和人做这个动作了”说完，又特意补上一句，“尤其是异性。” 虞瑶：“嗯？哦哦……好啊。”一双眼睛弯成了小月牙。 13.咦 第十三章： 自从拥抱事件后，虞瑶倒是没什么变化，依然该干嘛干嘛，和沈烨的交流也很自然，一点都不尴尬。 沈烨虽然受到了一点惊吓，但心态很稳，至少看起来依然平和。 谢珊珊旁边的女生悄悄和她咬耳朵：“看看人家，再看看你。坐二少旁边少说也有一年了，一点儿不同寻常的关系都没发展出来。” 谢珊珊咬着嘴里口香糖糖，噗的一声吹个泡泡：“要什么不同寻常的关系？我和他？那就是冰与火之歌，他不给我找事儿，我不给他添麻烦，就是和谐。” 女生看不过去，频频朝她使眼色：“这么长时间了，你对他就没有一点儿别的想法？”反正她是看不惯新来的那个。 谢珊珊一手拖着下颌，听女生在一旁数落，也是无奈。 正无聊着，手机忽然传来震动，低头一看，是条简讯： “人堵住了，在天台。” 谢珊珊关上手机，脸上依旧笑嘻嘻：“对他有想法，那也得能实现才行啊。等什么时候我改邪归正了，就敢觊觎他了。” 女生还不死心，继续讲：“那你改啊。” 换来谢珊珊一个大大的白眼。 只留下一句“再等八百年吧。”，然后就风风火火出了门，也不知道是去干嘛了。 沈烨看谢珊珊步步生风的样儿，漫不经心抬脚绊她一下，看到小姑娘手脚灵活地避开了，神色如常地敲敲桌子，一点儿做了坏事的样都没有。 “干什么去？” 谢珊珊又是一个白眼，“拉屎，你要管吗？” 然后也不等沈烨回答，风一样地跑了。 沈烨手肘拄着桌面，思考好久之后，朝着身后一个平头小男生勾勾手：“晋阳，最近谢珊珊和安晓菲有什么特别的动作吗？” 那小男生闻声，凑过来，低声答话：“好像是最近谢珊珊这边有点儿不顺当，怀疑是安晓菲搞的鬼，一直想找证据又找不到，气的很。” 正做题的虞瑶，听到谢珊珊三个字，一双耳朵立马和小兔子似的竖起来，朝着两人缓缓倾斜。 沈烨正和晋阳说话，忽然鼻尖擦过一阵馨香，抬头就看到刚才还在用功看书的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头发勾到耳后，露出一只粉嫩可爱的小耳朵，正侧着身子朝这边挪动。 嗯，像一团软软无害的小兔儿。 晋阳正和沈烨说谢珊珊最近可能会有的动向，就听到沈烨忽然咳了一声，转头就看到虞瑶眨巴着一双漂亮的杏眼，眼底尽是无辜。 “我没有偷听。”声音小的连她自己都觉得虚。 然后，想了想，改口：“我正大光明听。” 这一次，底气十足。 沈烨没忍住，把人脑袋揉了揉，推到另一边去，指着她手上还没做完的习题道：“午休之前把这几张试卷做完，不然午饭不给吃。” 虞瑶：…… 这说话的方式，怎么好像有点儿不太对劲儿？ 作业做不完不给饭吃什么的，难道不是家长惩罚小孩子的手段吗？ 看不出，大学霸这么……有慈父潜质的？ * 而此时的楼道，谢珊珊口里嚼着口香糖，正一步步迈着台阶往上走。 那样子，和平时在虞瑶面前的狗腿样完全不同，也不同于沈烨面前装出来的可爱乖乖女，倒真有那么点儿女生校霸的样儿。 推门进了天台，冬天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显得温馨又灿烂。 几个女生正围在天台上，见她进来，连忙让开。 被困在中间的女生，身上穿着校服，连个外套都没穿。大概是出来的久了，这会儿正冻得瑟瑟发抖，脸色通红，嘴唇却白的没有血色。 是安晓菲：上次升旗仪式上，和沈烨合作过的校花。 “安同学还真难请。” 谢珊珊先一步开口，站到了安晓菲面前，抬着下颌，像只高傲的小雀鸟。 安晓菲唇角扯出个虚假的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请问谢同学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快要上课了 。”意思就是：再不放我回去，可就要惊动老师和沈烨了。 谢珊珊也不多废话，抬手先推了她一把：“找你什么事儿？看你不顺眼了，想教训一下，让你以后别那么嚣张。” 安晓菲被推的踉跄几步，身上的毛全炸起来：“谢珊珊，我没招你也没惹过你，你凭什么教训我？” 谢珊珊笑了，指着自己问：“安晓菲，我是谁？我想干嘛还需要理由？别拿你们那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来看我。我，谢珊珊，看你不爽。顺便，想打你一顿。” 这就是理由。 说完，挑眉，上腿，一气喝成。 等到守门的小女生喊快上课了，谢珊珊这才拍拍自己身上衣服，出了天台，一看就是个常犯错的老江湖。 后头被踹得好几个脚印的安晓菲，被几个小姑娘使劲儿把痕迹拍下去，后被丢在了天台。一个人屁用一声坐下，就连上课铃声响都没记得回去。 另一头，等到老师都上课五分钟了，谢珊珊才大摇大摆地进了屋子，看起来还有点儿气喘。 “对不起老师，我迟到了，刚才有点儿不舒服，就去了趟医务室。” 那中气十足的样，怎么看都不像是生了病的。但老师向来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没在意，让她回座位继续上课。 毕竟，甚为屡次犯错还改不了的年级大佬，能找个敷衍的借口已经很不错了。 沈烨意味深长地看了谢珊珊一眼，也没说话，继续认真听课。 只是，放在桌斗上的手机屏幕一会儿亮一下，里边的消息就一直没断过。 * 中午时候，虞瑶自己去食堂吃饭，因为沈烨和叶书镜他们都有事要做。 不过和沈烨他们吃过半个月的饭，现在自己一个人就已经有点儿不适应了。 明明手里捧着最近才迷上的羊肉泡馍，吃到嘴里就是觉得不对味。 虞瑶心里一声长叹：这样不行啊。 然后，默默握拳，她要自立自强！ 正吃着，旁边两个女生问了一句“同学，这里有人坐吗”，虞瑶摇头之后，俩人就坐到了她旁边的位置。 “听说了没？安晓菲好像被收拾了。上节课她迟了半小时才进教室，还感冒了，这会儿在医务室躺着呢。” 对面女生翻个白眼：“感冒就去医务室躺着了？娇气。也不知道是真感冒，还是碰瓷。” 听到两个女生说起安晓菲，虞瑶忽然记起，课间之后沈烨和那个叫晋阳的男生在一期说话，好像说的也是这个名字。 她没听清楚，但恶补了十几本校园小说的虞瑶，这会儿已经完美脑补了一场大戏。 比如沈烨喜欢那个安晓菲，然后对她势在必得，一定要得到！然后不惜让自己手下，跑去折磨她！ 连台词都想好了： 比如，沈烨唇角勾起一抹邪笑，在安晓菲耳边说：“在京大附中，没人敢违抗我。” 再比如，沈烨抬起安晓菲的下颌：“从我。” 哎，不对不对。 大学霸被妹子抱一下都会脸红，应该说不出这种话来。 那应该是……？ 虞瑶灵光一闪：一定是有人想收拾安晓菲，然后大学霸跑去英雄救美了！这样就完美解释了现在他不在的原因！ 想到中午下课，沈烨那酷酷的模样，虞瑶顿时有点儿被苏到：这不是就是小说里讲的，大权在握，掌控全局的强大气场吗！ 哇，沈烨可以的，竟然这么闷骚的？ * 另一边正站在天台和谢珊珊聊天的沈烨，忽然打了个喷嚏。 “感冒了？”谢珊珊有点儿幸灾乐祸：“你是不是每天只知道学习，都不锻炼身体？啧啧啧，风一吹就倒的菜鸡。” 突然就被怼了的沈烨：…… 其实，他觉得……也可能是有人想他了。 但是他不说。 谢珊珊看沈烨被怼了，也没生气没反驳，小心翼翼打量他脸色，完全判断不出来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情绪。 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我知道你来问什么，安晓菲她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自己没点儿B数？这段时间给我使了这么多绊子，我揍她几下怎么了。就许你们男生打架啊？别跟我要证据，我又不是个讲理的人。” 明明心虚的可以，但还是硬着头皮上，“我也没触犯班规，你别这么阴阳怪气的。” 哪知，沈烨却忽然笑了。 “干的不错。” 想了想，又加了句“以后再努力。” 谢珊珊：？ 震惊。 沈烨这是被什么附身了吧，不然怎么会忽然之间性情大变。 等等…… 等一下！ 谢珊珊活跃的思维忽然定住。 而后，试探着开口：“这该不会是你一手促成的吧？” 然后，收获的是沈烨依然似笑非笑的眼角。 本就怂成一团的谢珊珊，这会儿已经完全没有了思考能力，继续傻乎乎地确认：“真是你做的？” 沈烨淡笑：“上次升旗仪式，安晓菲问我在看谁，我说在看一个很漂亮的小姑娘。她问我是谁，我说是谢珊珊。所以……我觉得这事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一句话说的真是…… 理直气壮的让人服气。 于是，正午安静的天台突然响起一声尖叫：“沈烨，你踏马拿我当枪使吗！你会下地狱的我跟你讲！你这个心机男！” 然后，迅雷之间就脱下脚上的鞋子，朝沈烨丢了过去。 “啊啊啊，打死你们这些高智商人群！”尤其是面前这个，高智商还拼命碾压她的！心机男！ 沈烨一个闪身，那只鞋子顺着天台就飞了出去。 沈烨看着以抛物线飞出去的鞋子，眼中戏谑：“啧，你怎么还没被自己蠢哭？” 谢珊珊：…… 哭了，真的哭了！ “沈烨，祝你一辈子单身找不到女朋友啊啊啊！” 14.哇，你这个闷骚 吃过午饭后，虞瑶回到教室，照例给自己泡了杯咖啡，打算喝完再干两篇习题。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就是时候开始行动了。新买的好几套习题，已经全部到货，虞瑶专门弄了个小手账本子，记录自己每天要做的事，用了整整两天时间制定计划。 小本子上的日程安排满满当当，几乎是一点儿娱乐时间都没给自己留。 看起来任务量似乎极大，但她之前在的贵族学校，每天要学习的课程比这多很多，还要挤出时间，大量阅读老师推荐的书籍。大家都和不要命似的看书，熬夜已是家常便饭，图书馆通宵都会有人学习。 所以，现在的学习强度对她来说也还好，不算什么。 从外面回来的沈烨，一进门就看到自己座位旁的小姑娘，正端着一杯咖啡，对着手上试卷看得认真。耳朵里塞着粉红小耳机，一边看着还一边跺脚打拍。 啧，学习都不老实。 抬手把咖啡从她手里拿走，随手放上一块儿掌心大的小蛋糕。 小姑娘茫然抬头，看到面前粉白相间的小蛋糕，一双眼睛像是忽然被点亮的灯火，亮闪闪的。 “大学霸，事情摆平了吗？” 沈烨一愣，显然没想明白虞瑶口中摆平的是什么事。 虞瑶嘿嘿一笑，手肘戳戳他的胳膊：“就是那个安晓菲呀，你不是过去帮她打抱不平了嘛！看不出来，你还蛮有心机的嘛。” 一天被两次冠名“心机”的沈烨：…… 抬手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蛋糕直接塞到小姑娘嘴里，堵得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虞瑶非但没气，还笑嘻嘻地拿过勺子，舔了一圈嘴唇上的奶油，笑得暧昧：“别害羞嘛。书上说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很正常。” 沈烨眉角抽搐，一本书摔在她面前：“好好学你的中文！” 这小姑娘再乱用成语，他真的要打人了！ * 眨眼，一月已是接近尾声。学校的期末考试时间终于确定下来，是在二月中旬，考完之后就开始放寒假。 这段时间，虞瑶没再犯什么错，除了因为咖啡喝太多，有点儿尿频的不正常，被语文老师讽刺了好几次关于作文的问题并引起群嘲之外，一切都很顺利。 利用午后自习的时间，虞瑶迅速做完两套雅思和AP模拟题，开心地对答案，然后在小本本上记下来这次的模拟成绩，开心地想转圈。 下课铃响，沈烨习惯性地看看旁边小姑娘，就看到她正来回翻着本子上的纸页，笑得有点儿傻。 刚想开口问她这是遇上什么好事了，小姑娘就举着小本本朝他凑过来：“沈烨沈烨！快来看！” 白皙粉润的手指，指着纸页上的数字，一行行读给他听。 “这是上周的模拟成绩，这是这周的模拟成绩！均分涨了好多！刚刚，就在刚刚！”说着，吸了足足的一口气，把手指放在最后一行：“模拟满分！哇，我怎么这么厉害！” 那得意的样子，真像一只刚下了蛋的小母鸡，恨不得拍着小翅膀到处咯咯一大圈。 沈烨眯着眼，把本子上的数字来回看了看，一共三列，一列雅思，一列法语，一列AP。也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那么多时间，竟然能坚持一天刷一套真题。三列成绩，无一例外的，全都呈波动型攀升的状态。 想到刚开始刷题时，小姑娘皱眉快要崩溃的样，忍不住抬手拍拍她肩膀：“嗯，进步很大，差不多可以报名考试了。” 虞瑶点头，又把手账本翻到日历那一页：“我都安排好了！你看，三月考AP和雅思，四月会考，六月考SAT，七月考法语！”妥妥的！ 沈烨看着她圈出来的日期，三月16日上面标着一行小字：“考点：M国”忍不住微微皱眉：“AP和雅思都打算去北美考？”这是不是有点远了？先不说可能会出现的水土不服问题，时差也是个问题吧……这些都会影响发挥。 虞瑶放下本子，点头：“虽然有点儿贵，但是……AP考试是好久之前就报的了，那时候我还在加国来着。”家里，也还没出事。 说着，眼里有一瞬的暗淡，但也只是片刻，就又元气满满。她眉梢轻轻扬起，拍拍胸口：“你放心，我爸说了，只要我基础设施强，多大的风浪都冲不垮！我胸口有墨水，什么都不怕！” 虽然不知道小姑娘这是又把什么词语乱用了，但这所向披靡的样，还真是…… 让人无论如何，都移不开眼。 沈烨手上黑水笔来回转了好几个圈，最终定格在虞瑶的日历本，一手托腮，也指向了当中的3月16号，说：“巧了，我也报了M国三月份的AP考试。” 虞瑶一愣，手上的笔都忘了握紧，啪的一声掉到地上。 “你……你也要考AP吗？也是三月的考试？” 沈烨挑眉：“怎么，就许你出去读书，不许我出去了？” 虞瑶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我是觉得，天啊……我都没有关心过你！突然觉得好对不起你！” 哇的一声哭出来！大学霸帮她那么多，对她了如指掌，她却好像真的，一点儿都没有关心过他。 所以，沈烨就看到小姑娘一边拉着自己衣袖，一边敲自己脑壳，还嘀嘀咕咕地自语。 仔细听来，那声音细细软软，全是懊恼，好像说的是：“我这个小没良心的”。 心里只剩一句话： 怎么， 能这么可爱？ * 晚上回家时候，沈烨进门之后，看到自家大哥沈知正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打瞌睡。 “回来了？妈给你煨了排骨汤，在厨房，自己去盛。”沈知说着，起来伸了个懒腰，穿着拖鞋往洗手间走：“你先吃着，我去洗个澡。” 沈烨换了鞋，忽然开口，问：“之前说的去M国考AP，我记得给我报过名了吧？” “嗯？是报了，但你不是嫌那边太远，不想去吗？怎么突然又问起这事？”沈知有点儿奇怪。 然后，就看到自家弟弟唇角扬起，笑得轻松：“突然觉得，五月份考AP课程，把所有考试都赶在一起，压力太大了。”所以…… “还是听你们的建议，三月就把AP考完吧。对了，顺手把托福也考了。” 沈知：…… 等下，他有点懵。 忍不住又确认一遍：“压力太大了？” 当初也不知道是谁，信誓旦旦说，再多考试对他来说都是无关痛痒。 然后，毅然决然推了三月的考试，自己报了五月的那场。 拦都拦不住。 正想多问几句，就看到自家弟弟留下一句“剩下的我来处理”，然后就去了厨房。真是，成熟的一点儿弟弟的样子都没有！ 沈烨端着汤碗放到餐桌，一边喝着，转手就给虞瑶发了条企鹅消息。 【沈烨：你美国的机票定了吗？】 虞瑶大概是回家之后就在忙，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 点开消息一看，大学霸的脸黑了一圈。 屏幕上，一排黑色小字，写着：“已经定过啦，昨天定的^_^” 沈烨，不小心咬下来一块汤骨。 * 沈知洗好澡出来，就看到自己弟弟正在厨房洗碗。刚才还神采飞扬的少年，这会儿跟被人欠了五百万似的，心中惊奇，小心翼翼试探：“你这是……” 沈烨：“嗯？” 沈知：“该不会是，叛逆期来了吧？” 沈烨：…… “滚。” 沈知看看自家脸黑的弟弟，已经做好长篇大论的准备，打算和他好好说道一下关于尊重长辈，和叛逆期的科普。 客厅里忽然传来一声企鹅消息的水滴声。 然后就看到，自家弟弟飞快关了水龙头，把碗迅速擦干放进消毒柜，随意擦了擦手，就急匆匆去了客厅。 沈知望望客厅，又看看厨房，瞅瞅沈烨，再看看手机。最后得出结论：这……也可能是青春期的躁动？ 沈烨拿起手机，看到上面果然显示着一条消息，是虞瑶发过来的。 “这个是航班号，我还没选座位号，你要是还没有定机票，可以和我定一样的，到时候一起选座位就好啦^_^” 沈烨唇角忽又扬起，抬手在手机上敲字。 一个“好”字，简洁明了。 其实 也是……闷骚的可以。 15.哇，难道你是个爱读书的死宅？ 第十五章： “来来来，要准备报名春季运动会了！知道你们都要考试，一个个都忙得很，但是体育这方面也不能丢下知道不？一百、二百四百米短跑，女生八百米、三千米长跑，男生一千五、五千米长跑！” 体育委员拿着运动会比赛登记表，一进门就开始吆喝。 沈烨刚做完一套托福真题，摘了耳机，情绪显然不太好。这会儿听到体育委员吆喝，也只是靠着桌子，双臂环抱，半闭着眼，就差在额头上写“生人勿进”四个大字了。 叶书镜抬头，“我……长跑肯定不行，那几个老犯错去操场跑圈的，跑步都练出来了。你看那边儿的，陈宇，上次操场跑了五圈都不带喘气儿，一千五的给他。你自己一个体育委员，带头来个五千米呗。我来个二百米短跑，其他你们看着办。” 这一下就安排下了好几个，体育委员赶紧拿笔记着。 看到靠在桌边思考人生的沈烨，犹豫了下开口：“二少要不要也来一个？四百米？一百米？” 被点到名的沈烨，这才舍得睁了眼，脑袋还沉浸在刚才的题里，没太听到体育委员讲话，又问一遍：“什么？几百米？” 体育委员还以为怎么惹他生气了，连忙把报名的纸拿给他看：“你看看要报什么项目。” 沈烨扫过上面的项目，手指在上面流连了一会儿，有点儿兴致缺缺。想说这次就不报了，而且运动会的主持人还有可能找他去，想到要慷慨激昂地做播报，头疼地揉揉眉心。 坐一旁的小姑娘看沈烨拿着纸好像特别头疼，一脸严肃：“大学霸，你这么怕跑步的吗，莫非是个爱读书的死宅？” 沈烨：…… 不是，这小丫头是从哪儿看出来他跑步不行的？ 更让沈烨心态炸裂的是，小姑娘想都没想就直接指着女子三千米的项目说要报这个。 看那模样，还挺得意？ 男人不能被人说不行！ 大学霸心一横，指着最上头的那个，提笔划掉之前名字：“你去跑短的，我来个五千。”然后提笔把自己和虞瑶的名字都写上去。 体育委员：…… 所以：二少，你和一个小姑娘叫什么劲儿这是。 * 等到运动会的事安排妥当，沈烨心情也调整的差不多了，这才慢悠悠回看自己做过的题。 虞瑶坐在他身边，一边喝咖啡一边抱着块儿榛仁巧克力嚼，声音细细小小的，像个偷吃坚果的小松鼠。 越嚼越觉得有点儿冷，转头就看到身边少年快把自己冻成冰霜了。 然后，很不小心地，看到少年手上打了好几个叉的试卷。 小姑娘想了想，戳戳沈烨胳膊，忽然道：“沈烨！” 沈烨抬头的一瞬，叫他名字的小姑娘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他手上的试卷抽走了。 等反应过来，想要拿回来，已是完全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姑娘目光在试卷上来回移动。 “啧啧啧。”虞瑶一边翻看，一边摇头。 沈烨忽然的，脸有点儿红。 然后就看到一直被他教育的小姑娘，手里拿着试卷说得认真：“大学霸，你这样是申不上M国顶尖大学的。” 如果忽略那眼波深处的狡黠，还真以为是在担心他。 其实，这小丫头只是想报之前被他说教的仇吧？啧。 其实，沈烨也不算多差，甚至相对于整个班来说已经是尖子了，但和虞瑶这个几乎快要把英语运用成母语的一比，就稍显逊色了。 沈烨：“还有一个多月才考试。” 虞瑶：“大学霸你就剩一个月了，还能这么悠闲！你这个死宅还要逞强跑五千米。” 沈烨突然，有点儿想把一整本牛津大辞典拍她头上：这臭丫头到底是从哪看出他是死宅的！ 嘛……有点儿舍不得。 所以，大学霸最后还是怂了吧唧（其实是宠溺）地，抬手轻轻在小姑娘额头弹了个脑瓜崩儿。 虞瑶嘿嘿一笑，把试卷放回沈烨怀里，一本正经：“大学霸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开口！”说完，还拿小拳头敲敲自己胸口，“英语，我是专业的！” 沈烨眼睛看了那握紧的小拳头好一会儿，才收了目光，唇角勾笑，缓缓开口，道：“好。” 表情超然纯净，不掺任何杂质。 * 为了让参加春季运动会的同学有时间练习跑步，学校按照惯例，改了作息。 上午的跑步的大课间被延长了二十分钟，四十分钟的时间，让运动员们有充足的时间练习，至于其他学生，时间自己支配，全靠自觉。 在学校“全□□动”的倡导下，很多没报名运动会的学生也在这个时候打打球，跳跳绳。 下课铃响，谢珊珊率先冲到虞瑶面前，敲敲她桌子：“老大，走了！去跑步！”说完，附赠沈烨一个白眼：“你也快点！” 虞瑶连忙收书起身，站定等沈烨一起。其他练习长跑的同学也跟过来，一群人浩浩荡荡下楼。 操场上，好几对同学在打羽毛球，另一边的篮球场也被好几帮男生占了，周围还围了一群看热闹的小姑娘。 虞瑶他们到了操场，先是活动了一下手脚，弯弯腰，压压腿之类的。还没开始跑步，周围已经围上来几个女生，坐在观众席的看台上一直往这边看。 有胆大的女生喊了一句“二少加油”，引来一群笑声。 虞瑶看向旁边的沈烨，了然：原来是来看大学霸的啊。 谢珊珊走到沈烨旁边，朝他摆手：“走开走开，别在我们这边招蜂引蝶。” 一句话确实让沈烨走开了。 但是，走到了虞瑶的另一边，还朝谢珊珊挑衅地一笑。 谢珊珊几乎要把眼白翻到天上去。 直接拉起虞瑶的手往自己这边又站了站：“我们离他远一点儿，哼！免得惹祸上身。”光一个安晓菲就够让人头疼，谁知道还有没有其他搞小动作的。 虽然不知道所谓的“惹祸上身”是什么，虞瑶还是跟着谢珊珊走了几步，后又觉得好像走的太远，趁谢珊珊不注意，悄悄往沈烨旁边移了两步。 抬头，正正撞到一双带笑的眼眸。 啊……被大学霸发现了。 于是，刚才还暗搓搓往自己身边挪的小姑娘，又后退两步，两手插兜，目光超然。 沈烨咳了一声，长腿迈出几步，又站到了两人面前。 谢珊珊看看忽然凑过来的沈烨，再看看虞瑶，最后扫了一圈，目光停在观众席上的安晓菲。 小雀鸟身上的鸟毛立刻炸成了球：“卧槽，沈烨！打死你！” * 虞瑶的三千米，要绕操场跑七圈半。沈烨更多，要跑十二圈半。 然后…… 大家就看到，谢珊珊跑完一千五之后，几乎要瘫倒，跟她一起的那个小丫头跟没事人似的，脸都没红一下，甚至还有空朝谢珊珊隔空比个鄙视的动作。 真是：拍案，惊奇系列。 五圈过后，谢珊珊还没缓过来，虞瑶已经和沈烨并肩跑到了一起。 从沈烨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小姑娘额上开始渗出的细密汗珠，但听她平稳的呼吸声，能判断出：她体力还多得很。 等到第七圈的时候，谢珊珊已经站到起跑点，做起专业陪跑。一边跑一边给她加油：“还剩半圈，坚持！你是最牛逼的！” 多么励志，多么贴心！谢珊珊自己都被感动了，结果虞瑶只是路过的时候往她手里塞了个外套，朝她摆手，说：“拿着，去看台等”，然后就和沈烨继续了。 然后，七圈，八圈，九圈…… 虞瑶一直保持匀速，像个哒哒转的小马达，谢珊珊觉得自己跟着这人绕晕了。 不是…… “老大，你要跑多久！这都十圈了卧槽！四千米了，你你你，你踏马别这样！” 害怕！ 沈烨从虞瑶报名三千米的时候就知道，这小丫头是个能跑的，但也没想到是个这么能跑的。 体育委员刚才就在九圈的时候，就已经坚持不动，退下去了。虞瑶竟然还在继续，而且根据他的观察来看，虞瑶现在也只是出了些汗而已，一点儿都没有勉强的样子。 而他自己…… 而他自己！ 有点儿累。 虞瑶跟着沈烨跑到第十二圈，能听到身边少年略微粗重的气喘声，速度也慢下来，明显是有点儿力不从心。 转头看去，便看见少年额头被汗沾湿的碎发，似是察觉到她目光，也转头看来，似乎又觉得有些狼狈，立刻扭转了目光，朝眼前直直看去。 “大学霸，加油，就剩半圈了，你可以的。” 小姑娘忽然开口。 而后，一只小手抓住了他的衣袖，低头，正对上小姑娘红扑扑的脸颊，和眼里的清澈。 晨光中被拉长的身影，似乎要交叠在一起。 最后一点儿体力仿佛顷刻间被榨干，沈烨脑袋里一声轰鸣，鬼使神差的，抬手轻轻覆在女孩勾着自己衣袖的指尖，忽然住了脚步。 “咦，你怎么停了！你看看你看看，就剩几步了！” 沈烨抬眼看看离自己不过百步的终点，缓了会儿，道：“太累了。”说话时候，唇角带笑，似乎心情好的很。然后，想了想，抬手扶上小姑娘的胳膊，一句“好累”说的后知后觉。 虞瑶：…… 大学霸，你戏好像有点儿假。 是当她瞎还是傻！ 16.你怎么这么坏！ 第十六章： 还有几天就期末考了，大家都在紧张地复习。但，晚自习的上课领都响了，沈烨身边的小姑娘还没回来。 本以为她是去了洗手间，所以沈烨也没太在意。 但眼看着晚自习都过去半节课了，虞瑶还没回来，而班里其他人全都在，沈烨顿时有点儿坐不住了。 环视四周一圈，沈烨目光定格在谢珊珊和晋阳。一个是女生里的大佬，一个是男生里的八卦中心地。学校里的大事小事，基本只要向这俩人打听，都能打听出来。 沈烨直接走到谢珊珊旁边，抬手敲敲2她桌子。 “虞瑶还没回来，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谢珊珊显然是对此一无所知，伸长脖子朝她座位看去，发现没人，又低头看看 自己手机，摇头：“不知道啊，她多久没回来了？会不会是哪里不舒服，去医务室之类的？你给她发消息了吗？” 沈烨摇头：“十分钟前发了消息，现在还没回。刚才打电话，关机。” 谢珊珊褪了还算轻松的面色，嘴唇抿了抿，拿出手机拉着沈烨袖子就往外走，路过晋阳，顺手把他也扯了出来。 沈烨嘱咐叶书镜看好班级纪律，和谢珊珊他们一起出了教室。 “我现在企鹅群里问一下其他姐妹们，一会儿到处找找。我可以向你们保证，京大附中连我都搞不定的人，没人欺负得了她。不过，最近确实听到了点儿风言风语。” 谢珊珊边说，边在手机上敲字。 沈烨眉头不由的皱起：“什么风言风语？” “女生这边不知道是谁挑起的头，说虞瑶穷的很，还在学校装富。身上看起来都是名牌，其实都是A货，连十块钱的米线都吃不起，还天天做模拟题，摆出一副要出国的样子。” 晋阳开口解释，而后疑惑看向谢珊珊：“不是你找人收拾那帮女生了吗？没解决好？” 谢珊珊收了手机：“这种事情，一传十十传百，传到我耳朵里都不知道经过多少人了，是收拾了几个蹦达最欢的，但我也阻止不了别人的嘴啊。” 谣言这种东西，从来都是禁不掉的。 沈烨想到之前小姑娘说起自家情况时候的表现，那神色黯淡的模样，明显是很在意这件事。 假如这件事被她听到…… 还不知道要难过成什么样。 想到此，沈烨整个人都冷下去好几分：“去叫叶书镜和2班那个，带人分头找。我去老师那边报告一声，你们找到了记得打我电话。” * 沈烨向老师做了报告之后，按开一直闪不停的手机。 大家临时拉了个讨论组，专门用来找虞瑶的。 看到上面法发过的消息： “足球场扫过一遍，没有。” “篮球场这边也没。” “天台没有。” “教学楼一楼男女厕所都没有。” 沈烨把大家找过的地方一个个记下来，思考着剩下的地方，群里忽然有人发了条消息： “都踏马给老子再找！等人找着了，好好查是谁干的，老子这边没完！” □□味十足。 沈烨盯着那人名字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记起，是2班的董恒。 再一看，群里好几个人已经跳出来在安慰： “恒哥别担心，兄弟们找呢。” “恒哥别急，学校就这么大，一准丢不了。” 后面基本都在附和。 来不及想董恒怪异的态度，沈烨抬手打上几个字：“我去湖边看看。” 然后，锁了屏，下楼直奔学校的小池塘。 学校小池塘，在很偏的角落，现在已经结了冰，湖边也都是荒草，没人打理过。 整个学校就这么大，教学楼不太可能会藏人，照虞瑶的性子，应该也不是会在教学楼窝半个小时的。其他地方，也就是食堂、体育馆和露天的小池塘了。 谢珊珊、董恒和叶书镜，正带人一层一层地扫几栋教学楼和办公楼，沈烨决定自己扫这三个地方。 想到虞瑶可能一个人在湖边坐着吹风，沈烨脚下的步子更快了。 急匆匆跑到湖边，安静的可怕。 “虞瑶？” 一声呼喊，穿过荒草丛，又幽幽地荡回来，却没听到半点回应。 极目远眺，小池塘对岸就是学校的栅栏，望不到一个人影。 保险起见，沈烨又沿着整个湖边走了一圈，确定真的没人后，在群里讲了一声，后又急匆匆奔往体育馆。 体育馆很大，还有室内篮球场、羽毛球场、乒乓球台，和各种健身器械，二楼是泳池和更衣室。 沈烨刷卡进了馆里，一楼没有任何响动，安静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 但他还是挨个转了一圈，才爬上二楼。 二楼的楼梯才上一半，就隐隐听到了水声。 哗，哗，哗。 沈烨一愣，连忙跨步上去。 推门，便看到巨大的泳池里，一个黑黑的脑袋像个小水蛙一样起起落落。 月光自窗边洒进，凝成光束，打下粼粼的光。 随着波纹，起起伏伏。 泳池里的小姑娘，正在水里浮浮沉沉，在暗沉的月色下，像只潜藏在水里的小人鱼。 沈烨从更衣室拿来浴巾，站在泳道最前面。 在水里游了一大圈的虞瑶，从水里起身，就看到泳池边上，拿着浴巾正站着的少年。头上落下的水滴一缕缕顺着眼睑滑落，眼前一片模糊，可那人的身形却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沈烨？”虞瑶轻轻开口，低低的声音在安静的泳池显得格外大。 沈烨蹲下身来，说：“过来。”声音有些冷冷的，但那双闪着光的眼睛里，却是难得的柔和。 虞瑶心虚地缩缩脖子，脚下一蹬，游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 沈烨拉住她的胳膊，另一只手拿着毛巾，在她脸上轻轻擦起来。 小姑娘显然没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动作，张着小嘴，有点儿呆。 毛巾拂过一直递水的头发、眼角、脸颊、嘴唇。 等到把整张脸都擦干，沈烨又盯着她看了会儿，把虞瑶盯得越来越毛骨悚然。 “那个，大学霸，你别生气。” 说着，抬手拽拽他衣服，惊觉自己把人家衣服弄湿了，又连忙缩回去：“我不是故意不去上课的。” 本来，她听到有人讲她家里穷的事，心里不太舒服，想要学着小说里的女主，跑来泳池大哭一场的。 毕竟……泡在水里就不会被发现自己在哭什么的。 刚开始，事情还是很正常的，在泳池里哭了几嗓子。哭着哭着，突然就……觉得：哇，晚上的泳池好安静，好想游一发。 于是…… 干脆游起了泳。 还，还一不小心忘了时间。 虞瑶站在水里，把事情的经过讲给沈烨听，眼看大学霸脸上的冰霜越来越重，吓得吞吞口水，话都说不利索：“就，就是这样的……大学霸，我不是故意的，真的！” 沈烨看着小姑娘明显之前有哭红的眼睛，和现在小心翼翼和他解释的模样。 还是朝她伸手，掌心朝上，示意她扶上来。 虞瑶惊讶于沈烨的反应，连忙开心地覆上去，正想撑着他手掌跳上岸。结果，两脚一跳，整个身子才探出水面一半，就突然被岸上少年推回了水里。 噗通一声响，溅起水花无数。 躺在水里的虞瑶听到岸上少年一声清冷冷的命令：“既然这么喜欢游泳，那你就继续吧。游不够十圈，别想上来。” 虞瑶：! “哇，游游游，我游就是了！天啊，你怎么这么坏！一点都不同情我！” 说完，一个仰身，又扑进了水里。 在水里拼命蹬水的小姑娘，转身的刹那，恰恰错过了岸上那人冷冽的面容下忽而柔和的唇角。 真是，一点儿都不让人省心的小丫头。 17.沈烨…… 第十七章： 泳池里, 小姑娘拼命滑水游着, 像只漂亮的美人鱼。 沈烨悠闲地坐在一边斩英语单词, 一边斩着，一边偷空看看水里的姑娘。 正背得入神，忽然传来虞瑶惊慌的叫声。 “抽, 抽筋了！呜, 沈烨！” 沈烨连忙抬头, 就看到泳池正中央的位置，小姑娘一只手还在拼命往上挣扎, 但整个人都已经陷在了水池里, 小脑袋努力地往上浮，又怎么都上不来。 本来只想给这小丫头一个教训的, 没想到她竟然游到腿抽筋都不和他喊一声累。 这才记起，早上时候, 虞瑶已经跟他一起跑了五公里, 而且刚才也已经在水里游了半个多小时。 顾不得自责，沈烨把手机一扔, 连衣服都没来得及脱，噗通一声就跳进了水里。 深蓝色的池水，在月光照不到的底部, 只能隐约看到不远处缩成一小团的姑娘。 沈烨两脚一蹬，就往虞瑶的方向游。 短短两三分钟, 却好似游了一个世纪。在触到虞瑶胳膊的时候, 沈烨觉得自己两只手都在抖。抬臂揽住她的腰, 努力拨着池水往上走。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闭了气，全程闭着眼睛，没有一丁点的挣扎。 等到好不容易拉着人跃出水面，正想换个姿势把人拖上岸去，耳边忽然响起一声铃笑，像是憋了很久。 低头，小正对上一双弯弯的杏眼，还有两颗尖尖的虎牙。 “哈哈哈，被骗了！看你以后还欺负我！”说着，还往他身上狠狠撩了一波水。 沈烨：…… 所以，掉水里什么的！抽筋什么的！溺水什么的！其实，都是，骗人的！ 这绝对是…… 这绝壁是…… 这踏马真的是！沈二少从小到大，最狼狈的一次！ 咯咯笑着的虞瑶，忽然觉得气氛有点儿不太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后看到少年身上依然穿着校服，从领口还能看到灰色的针织衫。水滴顺着额上的头发一点点流在向来精致的脸颊，周身都散发着寒气。 “你很得意？”少年缓缓开口，从眼神里都能看出怒气。 虞瑶这才意识到，自己做的太过。 连忙抬手想帮他擦擦脸上的水珠，却在抬手的霎那被挥开。再一回神，少年已经转身上岸，拿起手机头也不回地除了游泳池。 虞瑶憋在嘴里那一句“沈烨”，最后也没能叫出口。 * 虞瑶一个人收拾东西，换了衣服，想到沈烨匆匆离开的场景，心情十分低落。 她真的只是想要开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没想到沈烨会那样不管不顾地就冲过来。 刚才还没觉得有什么特别，这会儿才记起来，刚才在水里听到“咚”的一声响，应该是沈烨手机掉落的声音。还有他揽着自己，使劲儿拨水往上游的时候，胸口因为惊慌而剧烈的跳动。 还有跃出水面那一刻，粗重的喘.息。 最后，是冰凉凉的眼神。 他，应该特别生气，特别失望。 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外走，脑袋里想着应该怎么向沈烨道歉，忽然有人推门而入，而后便听到一声大喊：“虞瑶！” 声音很大，是个男生。听声音，虞瑶并不熟悉。 抬头，便看到为首的男生，急匆匆跑来，身后跟着个单马尾的姑娘，还有一群她不太认识的同学。 “虞瑶你怎么样？二少刚才给我们发消息，说你在游泳馆，让我们接应一下。是谁欺负你了？整个京大附中，只要你能指认，我就能让她以后都爬着走！” 虞瑶看着面前的男生，耳朵里乌乌泱泱听到一堆，层层滤过后，只剩一句清晰的话：二少刚才给我们发消息。 急忙问来人：“沈烨，沈烨呢？你们看到没有？” 说着，踮脚往外瞧。 窗外，一片漆黑，草丛里还挂着前阵子飘过的雪花。 想到沈烨全身是水，只身离开。虞瑶朝男生急匆匆道了声谢，便往外跑。 之前毫无察觉，可出了体育馆后，却觉得冷风刺骨，这才记起天气预报讲过的，今晚会有大风，然后会开始新一轮的降温。 还是……早上，沈烨和她讲的。 当时，少年拄着胳膊，一手拿着手机，慢悠悠读天气预告。 看起来像是自言自语，可最后却忽然朝她看来，眼睛里是一向的漫不经心，说：记得明天多穿些。 一路思绪纷乱，气喘吁吁回了教室。 讲台上坐着看自习的，却不是在做题的沈烨，而是班主任老师。 沈烨的座位完全空着，桌上还败者做了一半的习题。显然是出去的匆忙，什么都没来得及收拾。 老师看她回来，先是把她叫出去了解了一下情况，讲清楚事情原委后，也没怎么批评，就放她回了教室。 虞瑶获得老师的赦免后，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问：“老师，沈烨他去做什么了？怎么没回教室来？” 班主任推推眼镜：“沈烨啊，他刚才和我请假，说是不太舒服，回家去了。” 18.虞瑶你等一下。 第十八章： 晚自习剩下的时间, 虞瑶一直握着手里的笔却又一道题都写不进去, 脑袋有点儿乱。看着手机里躺着的联系人列表, 手指在沈烨那里来回打转。想着发条短信道歉，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而且，短信道歉, 总觉的有些过于轻浮了。 坐在讲桌上看自习的班主任老师轻咳一声, 走下来敲敲她桌子, 示意她收手机。虞瑶连忙把手机放回书包，转头又盯着试卷发呆。 一直到放学, 今天的学习任务也没能完成。 正收拾书包准备回家, 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虞瑶向来和班集体没什么交集，手机也几乎没有人会找, 这会儿看到屏幕亮了，连忙掏出手机来看。 是一条企鹅消息, 打开一看却不是沈烨发来的, 而是班级群。叶书镜艾特了全体，说是沈烨病了, 好像有些严重，在住院，准备周末组织大家去看他。 虞瑶看到手机里的消息, 手微微一抖。 转头，身后的叶书镜正拿着手机敲字。 悄咪咪把脑袋凑过去, 正看到聊天界面上显示的名字。 沈知。 姓沈？ 那, 应该是沈烨的家人吧。 “叶书镜, 沈烨生病很严重吗？” 叶书镜盯着虞瑶看了会儿，只说：“你自己去问。”语气分外冷淡，然后就继续和沈知聊天去了。 据沈知说，晚上他突然接到沈烨消息，说是出了点事，让他去门口接他。等到了校门口的时候，就看到沈烨坐在看门大爷的屋里，全身都湿着，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嘴唇都冻白了。 沈知直接把人带回家，让他洗了个热水澡，又煮了姜水给他喝。 但北京这边，零下十几度的天气，还全身湿着冻了那么久，哪是一杯姜水能管用的。才到家一个小时不到，沈烨就出现了感冒症状，盖着被子都嫌冷。一试体温，三十九度半，把沈知吓得急忙开车去了医院。 叶书镜不知道沈烨发生了什么，但直觉这事儿和虞瑶有关。 毕竟，当时召集人手去找虞瑶的是沈烨，后来发现虞瑶在体育馆的也是沈烨。 叶书镜觉得，不管当时发生了什么，虞瑶都不该让沈烨一个人那么狼狈地走。毕竟，虞瑶转班之后的这一个多月里，是人都看得出沈烨对她的关照。 虞瑶当然也能听出叶书镜语气里的生气，心里很不是滋味。当时只是一个玩笑，哪知道沈烨会那么的……不顾一切呢。 再后来的发展，就完全超乎她的意料了。 虞瑶在教室磨蹭了好久，最后还是给沈烨发了条消息： “沈烨，听叶书镜说你生病了，对不起，刚刚是我不好，以后不会再开那样的玩笑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只是，向来回复很快的沈烨，这一次却是过了好久，虞瑶书包都收拾好准备回家了，也没等到沈烨的回应。 果然……是很生气了啊。 正纠结着要不要再打个电话过去，门外忽然响起一声喊叫。 “虞瑶，有人找。” 虞瑶背起书包往外走，便看到一个身形高挑的男生，正靠着门框，一手拎着书包带，笑嘻嘻地看着她。 是刚才在游泳馆里关心她的男生。 只是她当时走的匆忙，没来得及和男生多讲话。这会儿才仔细看这人：清秀的眉眼之中带着一股痞气，有一点儿拽拽的。 倒是一上来就自来熟：“瑶瑶，你还记得我吗？你怎么从加国回来了！昨天二少说要找一个叫虞瑶的，我还以为是个重名了，看到照片才知道真是你啊！” 虞瑶有点儿茫然，还是没能确定这人是谁。 “啊呀，你小学同学，董恒！以前住你家旁边，一起上下学的！还记得不？” 经董恒这么一提醒，虞瑶才记起来，小学的时候，隔壁是住了一个小男生，两家关系也还不错，她还去董恒家蹭过几次饭。 “啊，是你啊！你也在这边读书的吗？”虞瑶认出来人，也很惊喜，偌大的京大附中，终于有一个以前认识的熟人了。连忙朝他打探情况：“那个，你知道沈烨他……”话说到一般，又不知道应该问什么了。 问他是不是生病了吗？很明显是的。 问严不严重？叶书镜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总不能问他有没有在生气，或者他住在哪里，现在在做什么。这，就有点儿微妙了。 董恒倒是没听出虞瑶话里的犹豫，拉着她袖子往外走：“你现在住哪里啊？我送你回去，二少怎么了？哦对，听说他病了。啊，我家老头子肯定又要派我过去看他，顺便唠叨一通向他学习之类的。” 董恒说着，眉头皱的有点儿紧。 而后，董恒便开始了冗长的介绍。 虞瑶这才知道，京大附中的格局竟然是这样的。 按照董恒说的，京大附中分为两个实验班，1班是学习精英，靠成绩说话。2班是业界精英，靠拳头说话。也就是俗话里的不良少年。 1班的，大部分是京大老师家的孩子，学习认真、争上游。2班一般是商业大鳄家的孩子，学习只是为了子承父业，打架倒是牛逼的很。 1班管事的，是叶书镜，他是京都大学校长家儿子，从小就是孩子王。2班管事的，就是董恒了，嗯，他还有个别称：京大附中男生扛把子。 而沈烨，则是一个葩的存在了。他爸爸是国家顶级研究院，做过很多贡献的那种，是天朝唯一一个拿到全球最高科研荣誉奖的。他妈妈也是京大教授，书香世家。 神奇的是，从小沈烨就跟着他爷爷打太极，还拿了不少奖。 于是，初中时候，一进京大附中，那群教授家的孩子就在家长的教导下，自发归在他麾下，然后……他还凭着拳头收服了2班这群刺儿头。所以，从初中起，京大附中就成了现在的格局。 听完之后的虞瑶还一直没能回神。 “你们这……比小说里写的，还玄幻……沈烨还让我别乱看那些。” 董恒嘿嘿一笑：“那都是初中不懂事儿，现在大家都不整那些了。”说着，突然一本正经，“我们现在都很认真学习的。” 然而，正经不过一秒，就被后头赶上来的谢珊珊一巴掌拍在了脑袋上。 “得了吧，也不知道是谁晚自习还没结束就把人威胁了一通，还扬言虞瑶是你罩着的。你罩的着吗？”完了之后，还附赠一个白眼，“别在这儿装了，刷了绿漆，就是嫩黄瓜了？” 虞瑶：…… 等下，老黄瓜刷绿漆难道不是用来形容装嫩的吗？ 本想不耻下问一下，就看到谢珊珊一手提着董恒的耳朵下楼去了。 被揪着的年级扛把子还在朝她挥手，口口声声说以后有空约她一起玩。 而后，便是渐渐远去的声音。 “你以为人家跟你这个学渣似的，每天那么闲？” “我哪学渣了，怎么也比你强吧？你这回成绩1班吊车尾，我好歹是2班前十！” “说的好听，难道不是我总分比你高十分吗！这也叫比我强？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 真是，青春年少没烦恼。 * 周末，叶书镜组织了一群人去看沈烨，虞瑶也报了名。 大家一起出钱买了个水果篮子，还有一大束花。虞瑶也不知道应该带些什么，最后连夜画了一堆简笔画，装到袋子里到了医院。 这几天发给沈烨的消息，没有一个回复的。晚上回家之后给他打电话也是被按掉。再后来，就直接关机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直接拉黑了她的号码。 她都想好了，如果沈烨还是生气，不想和她讲话，她就把带子往他怀里一塞，然后撒腿就跑。 反正沈烨迟早要回教室上课，迟早要面对她的。他还能避着她一辈子不成？ 虽然想的很美好，但跟着大家进了病房，躲在人群后远远看到病床上正挂水的少年，还是忍不住地怂。 几天不见，沈烨看起来好像有点儿瘦了，脸色不太好。而这些，都是她造成的。 沈烨当然也在这群人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躲在最后面的小姑娘，怂叽叽的一团，跟受惊的小鸵鸟似的。 啧，之前做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给的胆子，做完就怂成这样。 沈烨妈妈看这么多沈烨的同学过来看他，赶忙招呼他们坐。 只是，整个病房只有几个座位，而来的同学有十几个，根本就坐不下，干脆就全站着了，跟受训似的。 沈烨一声轻笑：“这会儿倒是都挺懂事，平时少犯熊，也不至于来医院看我。” 一句话也不知道是和谁说的。 大家连忙点头，说着“是是是”。 管他和谁说的呢，点头就对了。 沈烨妈妈一巴掌拍在沈烨脑袋上：“小小年纪，说话这么老气横秋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们班主任呢。真是一点儿年轻人的活力都没有，对同学也不友好。”说完，还朝来探病的少年们道歉，“我们家小烨就这脾气，被我和他哥惯的，你们别见怪呀。”显然是对沈烨称霸整个京大附中的事儿一无所知。 一群少年又赶忙说没有，头摇得像个拨浪鼓，穿上俩弹丸都能敲出响来。 沈烨满意地眯了眯眼：“行了，看也看过了，都回去吧。病房小，装不下你们这一大群。” 沈烨妈妈本来还想说他几句没礼貌，但看沈烨已经又闭了眼，显然是有点儿累，就没再打扰他，小声和一群少年们道谢，把他们送到了门口。 一直缩在最后面的虞瑶，直到最后也没能找到机会和沈烨说上一句话。手上抱着的包有千斤重，手心都出了汗，站在门口正犹豫着要不要就这么走掉算了，病房里忽然传来少年熟悉声音。 “虞瑶先等一下。” 19.大学霸，你脸怎么这么红 第十九章： 虞瑶忽然被叫到, 愣了一下, 转身就看到穿着病号服的少年正坐在病床上, 眉梢轻挑，一双眼睛正朝她望过来。 见她还没有动作，少年抬臂朝她招手：“怎么, 还等着我下床请你过来？” 虞瑶连忙颠颠儿跑过去, 乖巧到沈烨面前站定, 头微微低着，一双眼睛止不住地往沈烨那边瞥。 沈烨被她这模样逗笑了, 一直板着的脸, 这会儿也舒展开来，问：“知道错了？” 小姑娘连忙点头, 像只拼命啄食的小黄鸡。 态度倒是看起来良好，但沈烨敢肯定, 这小丫头肯定是连自己错在哪儿都不知道。 真是, 头疼。 “从进门就抱着小布包，是给我的？” 被沈烨这么一说, 虞瑶才记起手里装简笔画的小包，献宝似的双手递给上：“送你的。”而后看到他还在挂水的左手，又赶忙狗腿地把东西拿出来, 把画纸一股脑塞到他手里。 沈烨低头看着画纸的第一页，上面写着“沈烨, 对不起。” 如果不是天天看她的中文鬼画符习惯了, 都认不出上面写的什么字。 倒是字旁边画着的一颗破碎小心心蛮可爱的。 沈烨唇角微扬, 抬手跟个佛爷似的：“扶我一下。” 虞瑶没抬明白他要干嘛，但还是握住了沈烨抬起的手。 沈烨本想让她扶一下胳膊，好调整一下坐姿，哪知小姑娘直接握在了他手上。温热柔软的碰触，自指尖传来。少年眼中诧异一闪而过，唇角笑意更浓了些，说得轻如叹息：“我是不是……” 应该认栽啊。 虞瑶后半句话没听清楚，茫然开口：“啊？” 沈烨摇头，借着虞瑶握着的手，把身子往前探了探，而后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抬手轻轻翻开画册。 小丫头的画功比她的中文字还不如，如果不是因为旁边有注解，恐怕死都想不到她画的是什么。 “这画的是什么？一只会动的向日葵？”沈烨指着其中一个奇怪的生物问，“后面那一条线，是下面的茎吗？”但是……为什么，向日葵的旁边，写着沈烨两个字？在小丫头眼里，他和向日葵是一种生物？ “这边这个，满身是刺的，是……仙人球？小刺猬？” 唔，太抽象了。 但看注解，这应该是小姑娘自己？ “啧，你觉得自己是这个？”不过，仔细一看，还真有那么点儿共性？至少都是憨憨的。不过……“怎么你表情是这样的？看起来像是在便秘。” 一直坐在旁边坐等夸奖的虞瑶：…… 一把把画扯过来！ “什么向日葵，那明明是狮子！后面那条线难道不是尾巴吗！大学霸，快说，你是不是把脑子冻坏了！” “还有这边，哪里是仙人球啦！这明明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你看，她手里还拿着针在扎自己！”我在画里惩罚自己请求原谅，难道你看不出来吗！“这也不是什么便秘！明明就是痛不欲生的表情！” 沈烨单手摸摸下颌，一句话说的若有所思：“嗯，原来是这个意思。” 然后，又翻开下一页。 “这是……一根断掉的火柴棍？上面还有一颗脑袋？”上面依然标着虞瑶的名字。沈烨思考良久，终于斟酌着开口：“你这是……希望自己能瘦成一道闪电？结果……被雷劈了？” 虞瑶：！ “这明明是在跪地！哇，不和你玩了，一点都不理解我！” 沈烨随手拿过床头的笔，“我觉得跪地应该这样画会更传神。”说着，大笔一挥，在纸上刷刷几笔画下来。 虞瑶带着虚心求教的心情凑过去一看。 画纸上大大的三个字母，简直龙飞凤舞：orz 虞瑶，想掀桌。 这是鄙视吧，这是赤果果的鄙视吧！ “你这是讽刺我画的还不如三个字母吗！” 虞瑶说着，张牙舞爪地就要凑上前。沈烨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是你画的太丑了，还不如字母传神。” “啊啊，不给你看了！还我！” 说着，就要扑过来把画纸往怀里拽。沈烨把画本往上一扬，拒绝的干脆。 奈何小姑娘一双眼睛一直盯着画走的，挥手间没太注意沈烨的情况，差点儿碰到他打点滴的胳膊，连忙调整姿势。 手是及时收回来了，可整个人却摇摇欲坠，噗通一声栽在了人家胸口。 两手胡乱扒拉着，想把自己撑起来，头上忽然传来轻轻的碰触。 虞瑶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是沈烨把手放在了她的头顶。 “嗯……沈烨。” 小姑娘轻轻软软的声音自胸腔传来，有点闷闷的，但依然好听。 床上的少年动作一滞，轻轻发出一声鼻音：“嗯？” 而后便看到一双可怜兮兮的大眼睛，湿漉漉的，像只被抛弃的小狗：“你不气了吧？” 沈烨缓缓偏移了视线，轻轻回了个嗯字，一只手从小姑娘头上落下，仔细看来，还带着轻微的颤抖。 虞瑶看他转过头去不看她，嘴巴扁扁，有点儿委屈：“好勉强……我以后不会开那种玩笑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说着，抬手去揪他衣袖，轻轻晃动着。 衣袖传来的触感，让刚平静下来的少年，脸色又有了微微的红润。 偏偏对面的姑娘还一点儿都没有放过的意思，直接抬手捏住了他的脸朝她那边转。明明动作像个调戏良家妇男的小流氓，开口却又软又凄惨：“大学霸，你不能这么小气，我这么可爱求你原谅，你看都不看我的吗！” 连忙挥手，拍掉在自己脸上乱动的小手：“我不气了，真的不气了。”别再乱碰了行不行。 可小姑娘一双眼睛却忽然在他脸上定住，问：“嗯？大学霸，你脸怎么这么红，是还在发烧吗？” 然后…… 才被挥掉的手，又贴上了有些烫的额头。 嘶。 沈烨，此刻只想安静地装死。 20.大概是，恼羞成怒了吧 第二十章： 周一, 沈烨如常回了教室上课。 身上穿着厚厚的羽绒服, 带着围巾和口罩, 让虞瑶险些没认出来。 虞瑶看他进了教室，赶忙让开起身给他让地方：“大学霸，你这么快就来上课了吗？”看他这模样, 病好像还没好呀。 沈烨只是拖了外套, 挂在教室最后面的衣架, 点点头：“嗯，打了这么多天点滴, 也该好了。”说着, 低头看向桌上堆成小山的各科试卷。 才几天没来上课，就跟休学一个月似的, 作业落下一大坨。 虞瑶指着试卷邀功：“我都帮你整理好啦，你看, 英语试卷是八张, 数学试卷八张，语文试卷十张, 还有物理、化学、生物、地理、政治历史。有五十张了吧都！”真是不生病，不知道自己每天战斗力有多强。 沈烨拿过桌上叠在一起的试卷，看的出是按照科目分成了好几打, 每打都用一个颜色的曲别针别好。 最上面，还有一个粉色小猪的便利贴, 上面依然是鬼画符一般的中文： “奋斗吧, 少年！”结尾处, 依然是小姑娘标志性的笑脸^_^ 不用看，都知道小丫头语气里的幸灾乐祸。 抬手，一根笔敲在她头上：“你自己呢？这几天没我监督，认真学习了吗？给我看看。” 一句问话，跟那个才还笑嘻嘻的小姑娘瞬间熄了声，怂成一团，默默低头咬笔帽。 她……嗯…… 从沈烨生病后，就一直心神不宁的，总也没办法集中精力。再加上周末为了讨好沈烨，通宵画了一个本子的简笔画，更没时间做题了。 已经耽搁了好几天没能好好学习的虞瑶，默默掰着手指数自己落下的功课。 唔，这几天各种考试的真题，才写了一半…… 学校科目的试卷也都是胡写乱画，卷面上全是大红叉，还被老师狠狠批评了好一番，说她才改邪归正没多久，就又打回了原形。 沈烨看怂叽叽咬笔帽装不在的小丫头，眉头一挑：这反应看起来，貌似一言难尽？ “别缩着了，这几天作业拿出来给我看看。” 然后，就看到小姑娘磨磨唧唧，哆哆嗦嗦地往书架里翻，最后颤巍巍把一打试卷递到沈烨面前。 “那个……你看了不许说我，也不许嫌弃我，也别阴阳怪调嘲笑我！你答应了，我就给你看。” 沈烨直接把试卷抽过来：“啧，这么多废话。” 低头，第一眼就是满眼的大红叉，最上面还有一行老师的评语：“改卷不易，不想写请直接交白卷，别给老师添麻烦！！！” 嗯，最后的三个感叹号，足以表达老师的愤怒了。 沈烨眼睛扫过试卷，在虞瑶又怂又可怜巴巴的眼神里缓缓开口：“这次的语文试卷，是ABC三个选项。” 虞瑶：“啊？哦……”怎，怎么了呢？ 沈烨：“你选了……啧，十个D。” 虞瑶……咳，脸有点儿红。 “那个，要不……你别看了？”还，还挺污人眼睛的。 捂脸。 这辈子该丢的，不该丢的人，在沈烨面前算是全都丢尽了。 然而，沈烨又开口了，一字一句独处 ：“本文的主旨是，借由儿子的口吻，以父亲的行为烘托……乐队即将解散，我们也很难过？” 虞瑶默默扣书。 那个……是写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哪知道写着写着就把梦话写上去了…… 她以为自己全都做好了来着，超自信地交给了老师，试卷发下来自己都懵逼了。 “虞瑶同学，你这是没了我就不会学习了？你这政.治觉.悟不够高啊。”沈烨把试卷合上，推到虞瑶面前，眼里带着惯有的戏谑。 虞瑶暗搓搓把试卷收回来，脸有点儿红。 “没有没有，我觉悟特别高！”说完，还煞有介事地点头：“真的真的！可高了。” 沈烨没说话，只是看看左右没人注意的时候，抬手在小丫头的脸颊一触而过。 眼看小丫头一双杏眼睁得圆圆的，掩饰着轻咳一声，语气平静：“扯平了。” 如果忽略那依旧泛红的耳尖的话，可以说是非常平静了。 * 晚上，沈烨回家，客厅里摆着个大箱子，他妈妈在给自己大哥沈知收拾行李。 “小知，你箱里放了两瓶老干妈我就不讲你了，但是泡面一下放了十几包，总吃泡面不好。”说着，把沈知塞到行李箱的泡面又拿出来好几包。 沈知见状，赶忙又放回去：“妈，我这一去就是半年，半年才吃这么十几包，不多了，你就别拿出去了好不好。我在外面，吃点儿家乡东西不容易。” 沈烨妈妈指着厨房说：“你想吃家乡的东西，那妈妈给你拿点儿今年晒的红薯干，给你带上，这个能放好久呢。” 然后，就又急急忙忙往厨房走。 沈知不忍辜负妈妈一番心意，喊了一声“谢谢妈！”，对着行李箱犹豫好久，最终还是把那几包泡面拿了出去。 转身正看到放学回来的沈烨：“回来了？今天去上学怎么样，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沈烨摇头：“又要回去了？” 沈知在美国顶尖大学读书，这几天学校放圣诞长假，所以才回了国。现在长假结束，自然是要回去继续读书的。 “嗯，圣诞假期结束了，你在家照顾好爸妈，别让他们操心。有什么自己做不了决定事，就电话找我。” 沈烨点头。 说话间，沈妈妈已经拎着一大袋红薯干过来，看到沈知拿出来的泡面包，笑弯了眉眼：“这才对嘛，记得自己多做饭，男孩子，别那么懒。做科研重要，学习也重要，但是身体和睡眠更重要。你看看你，这眼圈黑的……经常熬夜可是要掉头发的，年纪轻轻就没了头发，以后人家那个姑娘愿意跟你啊？” 沈知听着自家老妈的唠叨，都一一应了。 尽管这种离别一年一次，但每次都倍感温馨。 沈烨等他们把该说的都说完，这才对沈知开口：“哥，有件事我想咨询你一下，你现在有没有时间？” 沈知看看已经收拾的差不多的行李箱，点头：“有时间，什么事？去你卧室说？” 沈烨点头，带着沈知进了自己卧室。 先给沈知倒了杯水，然后才缓缓开口，把事情娓娓道出：“是这样，我有个同学，她学习成绩很好，拿了很多国际奖项，之前在加国私立中学读书。现在家里好像出了财政问题，转到我学校来。她中文很差，有点儿跟不上这边的课程，这种情况有拿美国全额奖学金的可能吗？” 沈知摸着下颌思考了好久，问：“差到什么程度？对这边的成绩造成困扰了吗？” 沈烨没说话。 差到，平时成语都会用错的程度。 为了顾全虞瑶的面子，他斟酌着开口：“极大程度地影响到现在的成绩，尤其是文科。” 沈知不说话了。 真个卧室安静的，只能听到两人的喝水声。 等到沈烨耐心告罄，才听到沈知开口：“全奖也不是没有可能，就是学校会不太好。但是，以她的成绩来看，不进顶尖大学，约等于自毁前程啊。如果是钱的问题，还不如去读欧洲公立学校。” 果然，和沈烨之前分析的一样。 沈烨沉默着垂下头，嗯了一声，说：“知道了，谢了。” “听妈妈说，前天你住院，有个特别可爱的小姑娘去看你，和你玩的还挺好的？该不会是说她吧？”沈知忽然追问，在看到自家弟弟忽然僵住的身体后，忽然扬起了笑：“唔，如果是我将来的小弟媳，那咱家还是可以考虑资助一下的。” 当时听妈妈讲那小姑娘的时候，沈知就留心了。自家弟弟什么时候和人玩儿的特别好过？ 不不，别说是玩的特别好了，能和人讲话不带嘲讽智商的，就很不错了。 现在还对人家小姑娘的事儿这么上心，啧，除了“居心不良”，别无他解。 然后，果然看到自家弟弟耳朵红了红，狠狠吐出一个“滚”字，然后把他推出了门外。 房门咚的一声关上，把沈烨妈妈都吓了一跳，见沈知踱着闲步过来，问：“怎么了，你和小烨吵架了吗？” 沈知遥遥看了看自家弟弟的房门：“啊，大概是……恼羞成怒了吧。” 21.沈烨你是大好人 第二十一章： 期末考试如期而至。 考场是按照成绩排名分布, 上一次虞瑶考试是倒数第一, 所以和沈烨是一头一尾。连考试的搂都不一样。沈烨怕她找不到考场, 所以提前把她带了过去。 虞瑶的考场在实验楼，和教学楼不同，实验楼里暖气开的不够足, 显得很冷。很多学生嘻嘻哈哈, 打打闹闹, 对考试丝毫不在意，气氛倒是轻松的很。 虞瑶穿衣服向来很少, 今天只穿了个薄薄的针织衫和校服, 外面就套了个小棉衣。 本以为考场会和教室一样暖和，哪想到是这么个光景, 看着其他同学全都穿着羽绒服在楼道聊天，虞瑶欲哭无泪。 沈烨当然也感觉出身边小丫头明显冻得有点儿发抖的身子, 转身把人拉到实验室另一边人少的走廊, 在她诧异的目光中，抬手扶住她胳膊, 轻轻握了握她通红指尖。 “这么冰？” 虞瑶细细鼻子：“呜，这边真的好冷，你们这是虐待差生, 这是歧视！”表情委屈叽叽，像只可怜的小狗。 沈烨一声浅笑, 握着她指尖的手缓缓动了动, 一双眼睛仔细看在小丫头的脸颊, 问：“瑶……虞瑶，我……帮你暖一下手？” 不过一句话，说起来却是轻轻柔柔的，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少年认真的模样让虞瑶一愣，许是那目光太过专注，有或者是那声音里隐隐透出的宠溺，让她本能地想要移开目光。 沈烨看她这模样，就知道这小丫头是害羞了。 啧，真是难得。 “你不说话，那我就默认可以了？” 话音才落，就看到小姑娘转过头来，脸上红扑扑的，也不知是太冷，还是什么原因。一双大大的眼睛一瞪，水露露的，没有什么威慑力。 开口还是那副日天日地的样，小手一拉，干脆两只手都抱住沈烨的手掌：“不，不就是暖手吗，有什么好问的！冷死了！” 沈烨一声笑，抬手摸上她脑袋：“先穿我衣服，明天记得多穿点儿。” 虞瑶默默沈烨身上衣服，是很厚的羽绒服。有点儿难过地撇嘴：“我没有这么厚的衣服……厚衣服，在加国。本以为这里蛮暖和来着，就没带过来。你别把衣服给我，万一再生病怎么办。我妈说了，重复感冒会比第一次更难好起来。”说着，拍拍胸脯：“我没关系，皮糙肉厚，冻不坏的。” 真是，哭笑不得。 哪有小姑娘说自己皮糙肉厚的。 这丫头，该不会又在乱用成语了吧。 “家里有人在吗？你妈妈有没有空帮你去买一件？” 这话不问还好，一问，小姑娘眼眶红了一圈，缓缓低了头。牙齿轻轻咬着嘴唇，过了好久才心情低落地说：“爸爸妈妈都在加国做生意，我……一个人住的。” 也就是说，这一个多月以来，虞瑶都是自己生活。 自己一个人习惯这个已经离开了五年的国家。 明明连支付宝都不会用，也没有常用社交工具，步步走得蹒跚，却还是一个人顽强地撑着。 沈烨忽然觉得心里一疼，想要把人拉进怀里好好揉一揉，安慰一番。又怕人前被发现，忍了好久才叹息着拍在她脸蛋儿。 掏出手机，给家里去了个电话。 虞瑶抬头，就看到沈烨正拿着手机在讲电话，撞上她的眼神，唇角扬了扬，眸子清澈耀眼。 “喂，妈。”是给他妈妈打的电话。 虞瑶听不清楚电话那头的声音，却清楚听到沈烨接下来的话。 他说：“你今天有没有空，想麻烦你帮忙，给虞瑶买件羽绒服。” 而后，也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沈烨一张脸红了一半，看着虞瑶的目光也有点儿闪躲，连讲话都有点儿急：“不是的，你别多想，考试要开始了，晚上回去再说……嗯好，谢谢妈妈。” 而后，收了手机。 抬手看看腕表，距离考试还有五分钟。 也不顾虞瑶反驳，直接脱了身上的羽绒服，套在她身上。 虞瑶回过神的时候，少年已经疾步走了。 耳朵里，少年的话还在回响。 “别逞强，你比我需要。” * 两天的期末考结束后，虞瑶已经穿上了沈烨妈妈买的羽绒服。 是纯白的，上面印着花草，把向来身材苗条的小丫头裹成了一个球。还有围巾、帽子。 沈烨妈妈一听说这小姑娘自己一个人住，没个可以照顾的人，比沈烨还心疼，直接去商场买了全套，恨不得把她从头到尾都包严实才好。 所以，一出考场，沈烨就从那一群群的同学之中一眼认出了遥遥移动的小白团子。 小姑娘很乖，给买了什么就用什么，一点儿都不在意自己这样是不是不显身材，或者丑不丑的。 虞瑶也从教学楼的人群里，看到正闲闲过来的少年，隔着茫茫人海朝她看来。连忙兴奋挥手，笑的得傻乎乎。 人群里的少年朝她扬唇浅笑，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夕阳之下，带着柔光。 沈烨抬步走到小姑娘面前，轻轻揉揉她头顶的粉帽子：“考得怎么样？” 小姑娘弯了一双杏眼，露出两颗漂亮的小虎牙，直点头：“放心吧，大学霸！我厉害着！” 自信的样子，如果不是平时看过她的各科试卷，沈烨说不定就真的信了。 “考完试有什么打算？我妈妈邀请你今晚去我家吃饭。” 虞瑶一愣，傻兮兮地开口：“天，天.朝的人都这么善良的吗？会不会太麻烦你妈妈了，我自己会做饭的。还有还有，衣服多少钱，我要把钱给你的。” 沈烨一声笑：“不麻烦，我哥去美国上学了，爸爸醉心科研又不回家，家里就我和妈妈两个人，她总觉得冷清，你去了正好热闹一下，她也开心。衣服你尽管穿就好了，别多想。” 而后拉着小姑娘的胳膊，一起去找叶书镜那一群。 因为他们都是京大老师家的孩子，所以大多住在一起，都是八九十年代，学校统一分配的房子。叶书镜看看沈烨又看看虞瑶，总觉得这两人之间好像比之前亲昵了不少。 这次竟然还要去沈烨家吃饭，这就很微妙了。 “二少，你这是什么情况？怎么突然把人往家里带了？” 叶书镜手肘戳戳沈烨胳膊，小声问他。 然后，被沈烨翻了个白眼：“你嫉妒？你从小在我家吃的饭也少了点儿。” 叶书镜讪讪地闭了嘴。 虞瑶和谢珊珊走在前面，听不到他们男生间的对话，自然也就没在意。倒是谢珊珊拉着她一直问长问短：“所以，你爸妈都在加国，但是他们把你送回国了吗？你就一个人住了一个多月？那你每天吃什么啊！难怪天气这么冷，也没见你换厚衣服，你是不是不知道附近可以买衣服的商场在哪儿？不对不对，你是不是没时间买衣服？” 这一连串的叨逼叨，也是让虞瑶哭笑不得。 “没有那么夸张啦，我自己过的也不错的。不买衣服是因为，每天就上学路上那一小点儿路程比较冷啦，进学校都有暖气，不冷的。我每天自己做饭吃呀，楼下就是超市，有好多面包和培根可以买，我会做好多种三明治！每一种都很好吃的！” 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大家都沉默了。 尤其是谢珊珊，直接站定，嗷嗷叫着抱住了她，那模样比虞瑶看起来都可怜：“你别吃三明治了，以后只要放假就来我家吃饭，我妈妈做饭超级超级好吃！我让妈妈给你炖排骨，煮鱼汤！我们大口吃肉大口喝汤！” 然后，又指着京大的住宅校区给虞瑶看：“这栋楼是叶书镜他们家，他家在3楼。你可以过去蹭饭！那边那一栋，4号楼就是我家，我家住2楼，你也可以过来！路你都认识的，就咱们学校沿着马路一直走，第一个小区就是了。然后，那边那一栋是二少他们家，二少和晋阳住上下楼，很近的。反正咱们班同学，大部分都住这块。” 虞瑶连连点头，听谢珊珊介绍这边情况，最后才在分岔路口和大家一一分别，最后跟着沈烨回了家。 进门的时候，沈烨妈妈正在厨房做饭，屋子里漫着一股香味。 是虞瑶没太体验过的生活。 虞瑶的妈妈不会做饭，虞瑶又是住校生，一星期才回家一次。回家的两天，爸妈就会带她去餐厅吃，早餐就是牛奶麦片和烤土司。是以这么多年，虞瑶虽然活的精致，但也没体验过这种一进家门就能闻到饭香的生活。 一时间像只小狗似的，东闻闻西闻闻，一边换鞋一边猜测：“肉的味道！哇，还有什么味道，好香好香！大学霸，跟你讲！我每次周末路过我家楼下，都能闻到这个味道的！好几次都想直接敲门，问他们在做什么好吃的，能不能分我一点儿来着！你妈妈好伟大！” 正在厨房忙碌的沈烨妈妈，一出来就听到虞瑶这话，本就心疼她，觉得小姑娘可怜，这会儿连忙快步走过去，拿着果盘往她手里送。 “让阿姨看看，这衣服穿上真合适！饿不饿？先吃点儿水果垫垫肚子，别和阿姨客气。” 虞瑶直点头，捏了一块哈密瓜放嘴里，甜的眯了眼：“谢谢阿姨，你是大好人！你和沈烨都是大好人！” 一边说着，还画了个大大的圆圈，说的认真：“有这么大！” 沈烨妈妈一愣，噗哧一声笑出来。 沈烨无奈，帮她摘了帽子，扫扫小姑娘因为汗水打湿的刘海，也是浅浅一笑。 “蠢死了。” 面上却不见丝毫嫌弃。 22.若你前路被上帝撒下满地荆棘 第二十二章： 吃过晚饭, 虞瑶想帮着沈烨妈妈收拾碗筷, 被直接按到去了客厅。 沈烨给她安排好要看的书, 自己进了厨房去帮忙。 虞瑶本来还想坚持，手机忽然响了。虞瑶拿出手机一看，是妈妈打来的电话。 晚上八点, 正好是加国的早上八点。虞瑶接了电话, 里面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瑶瑶, 现在已经考试结束了吧？寒假有什么打算吗？” 虞瑶想了想，问：“妈妈, 你们过年回国吗？我……好久没在国内过年了, 如果你们回来，我们可以一起过年的。”而且, 高二的寒假，事情太多了。她需要补习的东西也太多了。坐飞机倒时差, 都很耽误时间。而虞瑶现在最缺的, 就是时间。 虞瑶妈妈显然对此有些为难，说话有些犹豫：“瑶瑶啊, 你爸爸这边生意刚刚起步，走不开……你知道的，咱们家现在的情况。” 虞瑶拿着手机的手无力地下滑, 大脑一片空白。 电话里传来妈妈抱歉的声音。 “瑶瑶，对不起……你可以来加国和我们一起过年, 就像咱们之前一样。瑶瑶, 你在听吗？” 虞瑶连忙把手机又拿了拿, 深深吸了口气，开口已是没了刚才的沉重：“嗯，妈妈我在听。我这边事情很多，就不去加国了……对不起，今年不能陪你们过年了。” 虞瑶妈妈听后，沉默了好久，问：“瑶瑶，如果在国内实在辛苦，不如你试试加国的公立学校？我和你爸爸商量过了，加国公立学校的学费我们可以负担的，没问题。你那么优秀，在公立学校也一样能学很好对不对？” “可是，加国的公立学校只能秋季入学……那样的话，我就有半年的时间没事可做。而且，重新申请秋季入学的话，我还需要再把高二读一年，这下耽误的就是一年半……” 虞瑶说着，隐隐有了哭腔。 虞瑶妈妈连忙安慰：“好好好，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不好。瑶瑶啊……你别把自己逼的那么狠，人这一辈子总会经历这样那样的事，让你不能按照原定的轨迹来走。你看，爸爸生意失败了，欠了那么多债，但还是努力站起来是不是？你还小，还有很多时间，也有很多条路可以走的。” 虞瑶轻轻嗯了一声，虽然心情低落，但还是好好和妈妈道别：“我知道，谢谢妈妈。对不起……我不是在和你发脾气，你没有错，爸爸也很厉害的。我会在这边好好学习，也刚刚结实了很多很好的朋友，你们不要担心。” 而后，又和妈妈说了几句问候爸爸的话，虞瑶便挂了电话。 再想去厨房帮忙，转身就看到沈烨正倚在厨房门口，看着她。 虞瑶连忙弯起唇角，把手机放进衣兜里：“你们都已经弄好了吗，我本来想要帮忙的……” 画才说到一半，就看到厨房门口的少年大步走来，勾住她的手掌，说了一句“跟我来”，便拉着她往里面的卧室走。 被拽到书房的时候，虞瑶还懵着，直到少年把她按在椅子上，一双眼睛仔仔细细地看了好久，这才回过神，红了一张脸。 “沈，沈烨……你干嘛？” 沈烨只是细细看着她的眼睛，最后判断小姑娘确实没哭过，这才松了口气。 “不是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和我说？” 小姑娘听后，闪躲地避开了眼神。 “还好……就是妈妈说她和爸爸不回来和我一起过年，然后……又谈论了一下以后。”有那么一点压抑。 沈烨眉头微皱，捕捉到一丝重要信息：“你过年一个人？” 而后，果然看到小姑娘艰难地点头，说出口的话也带着微微的颤音。 “沈烨……我觉得，回国学习好难啊。”尤其是文科那么多的东西，别人几年的积累，她却要朝夕学好。“而且，我的字……也很丑。听说，如果卷面不够整洁，要被扣卷面分……”她很害怕。 一边害怕，埋怨自己没用，一边努力，努力地让自己能做到最好。 却，好像怎么都是无用功。 沈烨蹲下身来，笑着捏捏她的脸蛋儿：“我们寒假会组织一起写作业，你可以一起过来。有不会的习题，可以和大家讨论，能学的更快。还有，如果觉得自己字太丑的话，唔……不如我教你？” 少年蹲在面前，安静地说着，变声期的少年，声音带着些微的暗哑，低沉悦耳。那双向来清澈漂亮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望着，隐隐似有什么闪动。 虞瑶不安地动动手指，视线偏向了一边：“我爸爸帮我报了硬笔书法班，不要你教。” 沈烨看她这模样，没忍住又捏了捏她胳膊：“好好，不用我教。那一起来写作业，嗯？” 而后，便看到小姑娘一双眼睛游离着，最后轻轻点头，一声“嗯”说的比蚊蝇还细小。 也不知是这里暖气太热还是怎样，脸蛋儿比刚才似乎看起来更红了，鼻尖都有些汗涔涔的。 沈烨也不戳穿，只是抬起小指在她面前晃晃：“那就这么说定了？等过几天我电话联系你。” 虞瑶看着少年伸出的小指，面露新奇，食指轻轻碰在他指尖，抬眼，眨着长长的睫毛朝他看去，像极了一只小心翼翼又满是好奇心的小猫。 沈烨只觉得，一股电流自小指尖倏忽而过。 最终还是，引导着虞瑶勾上了自己的小指。 沈烨说：“瑶瑶，不管发生了什么，不管以后会经历什么，都要相信自己能在所有荆棘里踏出一条更好的路。” 剩下半句话，他最终还是咽进了喉咙：他，愿意做那个披荆斩棘者。 * 京大附中的成绩依然出的很快，学校网站很快就能登录学号查看成绩了。 沈烨一如既往的领先，霸占在第一名的位置，遥遥领先。 沈烨看完自己成绩后，又跑去看了一下虞瑶的成绩和排名。小姑娘这一个月来的学习显然是有了显著的效果。单看理科成绩，已经能够接近满分。毕竟她本身的成绩就很逆天，先前之所以遭遇了滑铁卢，不过是因为语言的不通。 但她的文科成绩……尽管有所提升，却依旧惨不忍睹。 沈烨把成绩给小姑娘发过去，而后又附带了个摸头的表情，敲下几个字：有进步。 小姑娘回复的也很快： “看吧看吧，我就说自己厉害着XD” 真是，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小姑娘骄傲的小表情。 客厅里，沈烨妈妈正抱着手机和沈爸爸视频通话，边说还边朝着卧室里的沈烨笑。 “小烨正查成绩呢，放心吧，小烨可比小知好多了，这么小就学会拱人家养的小白菜了……特别可爱的小姑娘，长得就跟电视上的福娃似的……不是那个福娃，是年画里的小娃娃，那睫毛长的，忽闪忽闪的都带风……” 真是，越说越离谱，还自带猥琐气息。 沈烨关了电脑急匆匆进了客厅，抬手就把自家妈妈的手机夺过来。 “妈，你怎么又乱说。” 然后，看到手机屏幕里的自家老爸，有点儿脸红，对着摄像头打了个招呼：“爸。” 电话那头，沈烨爸爸也挥手打招呼：“小烨啊，我今年过年不回家了。对了，春晚要在我们研究所设舞台，到时候要我上台讲几句话。节目组说要给你和你妈录个视频，到时候播。我把家里电话给他们了，你和妈妈记得准备一下，好好配合人家。” 这事儿沈烨之前就听父亲说过，所以也没有太大惊讶，沉稳点头应了：“放心吧，我和妈妈应付的来。” 沈爸爸知道沈烨性格，便没在这上面再纠结什么，反而话锋一转，到了沈妈妈口中那位可爱的小姑娘身上。 “小烨啊，是个什么样的姑娘？什么时候也让爸爸看看？你哥天天都快和实验室结婚了，还是你有出息。” 沈烨：…… 为什么他的家人一个比一个八卦！ 直接把手机还给自家老妈，一句话都没说，急匆匆又回了卧室。 坐回书桌前的少年，翻着书页像个雕塑似的久久没动。 唔，春晚上的视频…… 不知道同桌的小姑娘愿不愿意入个镜？ 不如，一起过年吧，就说是来体验普通家庭的除夕夜好了。 23.如果这一切都是为了遇见你 第二十三章： 虞瑶一个人坐在书房, 正翻着书上的笔记。 现在理科成绩已经差不多提上去了, 文科却是难上加难。她记忆力好, 那些历史政治对她来说还好一些，反正她都可以背的下来。但是语文这块，真的是……被中国博大精深的文化逼到无路可走。 好多诗词, 其他同学们都是从小学明月光时候就开始积累了, 到现在同班同学们看到文言文基本都可以翻译个大概, 学起来比她要轻松很多。 而且从高一的语文课本开始，一个个要求朗读并背诵全文的大长篇, 简直能把人折磨死。 正对着诗词苦背, 手机忽然亮了一下。 抬眼看去，是一条企鹅消息, 上面显示发消息的人是沈烨。 现在她已经摸清了沈烨的性格：没有什么要紧事，是绝不会给她发闲聊消息的。所以这会儿看到消息自然地点开, 发现是一条信息分享。 细细看来, 竟然是一份歌单？ 【私人歌单-创建者：阿烨】 好奇地问：“大学霸，这是什么？好听的歌吗？是你的歌单？” 好几个问号发出去, 沈烨回复的也很快。 沈烨：嗯，歌单里是高中需要背诵的名篇，可以听一下。 用词简洁, 好像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时间似的，是他一贯的打字风格。 虞瑶还以为是沈烨收集的别人朗诵的古诗词名篇, 发了个谢谢的表情给他。闲着无聊, 便戳开了其中一首名为“行路难”的歌曲。这诗她刚刚正好背到, 简直被难死。 音乐点开的刹那，手机立刻传来高昂激荡的乐曲声。 虞瑶恍然大悟：诶？原来是诗朗诵。嗯，适当地听听朗诵，能更好地体会诗人情感，才能背得更顺畅，没毛病。 前奏过后，竟然传来一个女声，对着诗词唱起来。 虞瑶瞬间一张嘴成了O型：还，还有这种操作的吗！ 紧接着又打开另一首“琵琶行”，就是这个，快把自己折腾死了，怎么背都有错的，难到炸裂！ 结果…… 又，又双叒叕是歌？！ 牛逼牛逼，社会社会！简直就是……歌曲中的活历史。 等下……中间还有戏腔？！可以可以，还带发扬中国传统国粹的？ 虞瑶顿时目光呆滞：天，怎么这么会玩？ 连忙切回企鹅聊天界面，一定要向沈烨表达自己内心滔滔的感激之情，然后就看到对面又发来一个PDF文档。打开一看，竟然是按照歌曲顺序排列的，所有高中语文必背古诗词。 而且，每个诗词下面都有名句勾画，并解释常考内容，简直就是一套珍稀的高中语文教辅。 小姑娘呆坐在书桌前，整个人都愣住。 心里软软的，似有有什么破茧而出。 抬起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的手指，对着屏幕敲下一句话。 虞瑶：沈烨，你现在在家吗？ 远在另一边的沈烨，整理了好几天的资料，这会儿正靠在座椅揉着肩膀休息。手机忽然接到小姑娘一条消息，问他在不在家。 懒懒拿过手机，回了个“在，怎么了？”发过去。 而后，消息便如石沉大海一般，没了回复。 虞瑶做题的时候向来不管手机消息，所以他也没在意。 直到半个小时后，小姑娘忽然发来一条信息，点开的瞬间让沈烨心里一跳。 连忙站起来，披起衣服就往外走。 因为走的匆忙，手机被丢在了书桌。屏幕还亮着，上面一排小字，是虞瑶刚发来的消息： 虞瑶：大学霸，我到你楼下啦^_^ * 沈烨妈妈正在客厅看电视，看到沈烨急匆匆往外走，茫然抬头：“什么事，出去那么急？衣服穿好，围巾带上……”后半句话，伴着沈烨一声“不用了，别担心”一同消失在关门声里。 踩着拖鞋出了门，急匆匆下了楼，便看到天地之中一个粉色的针织小帽，正踩着细碎的步子，朝他一步步走来。 小姑娘大概是跑得有点儿急，头上浸出细密的汗珠，在他面前站定的那一刻，眼睛完成了漂亮的小月牙，忽然就张开两只胖胖的胳膊，穿过他腋下，抱了上来。 少女细细软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说：“虽然你说过，以后不许再抱别人，但我还是觉得……只有这样跑过来，抱住你，才能表达我的感谢啊。所以……沈烨，谢谢你。” 假如之前经历过的重重苦难，都是为了遇见你，那我……也再没了对生活抱怨的资格和底气。 毕竟，上帝把最好的，已经捧到了我手上啊。 沈烨耳朵动了动，不过是一句谢谢，却好似听到了什么柔情蜜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小姑娘头顶的帽子，目光里含着的，是深不见底的复杂。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深深吸下一口气，抬手把人圈进怀里。 浅浅的笑声里有些责备：“就因为这，就大老远从家里跑来？冷不冷？” 虞瑶从他怀里退出来，摇头：“不冷，我家离这边不远，我跑过来的！”说着，摸摸沈烨略薄的外套，“你冷不冷？” 沈烨摇头：“来我家，给你泡茶喝。” 小姑娘嗯了一声，转身，把自己背包给沈烨看：“要去喝杯茶的，我连包都背来了。” 总不能急匆匆地跑来，就为了抱沈烨一下？噫，太傻了。 所以，她决定把这几天所有不会的题目都掏给沈烨看，顺便蹭个讲解。唔，如果有饭蹭，那就更好啦。脸皮什么的，她一个留守儿童，这种东西不存在的！ 沈烨帮她把背包取下来，拎在手上，握上她有些凉的手指，带着一起进了楼道。 两人一进门，就收到沈烨妈妈暧昧不明的眼神。虞瑶乖巧叫了声阿姨，而后被沈烨带进了书房。 沈烨的书房，其实是特别中国风的那种，墙上还挂着一副字，上面写着个大大的“静”字，字体飘逸俊秀，一笔一划中都能看出铮铮的傲骨。两面等墙的书柜，里面罗列着各种书籍，其中不乏中外经典著作。 红木沙发椅，前面是成套的茶几，茶几上摆着一堆看不懂的茶器。 靠窗的位置，是个大书桌，书桌上还摆着放着屏保的电脑，和一本翻开的习题。 沈烨看虞瑶新奇，先把她按到沙发上坐，看她一直盯着墙上那幅字看，问：“喜欢？” 小姑娘半拖着下颌点头：“唔，写的真好……是个很有名的书法家吗？” 沈烨噗哧一声笑了：“书法家哪能写这么烂，是我写的，你要是喜欢，我再写一副送你？” 虞瑶：…… “大学霸，你这么厉害，是要被广大基层群众嫉妒的。” 24.沈烨：这锅我不背 第二十四章： 寒假开始没多久, 谢珊珊和董恒就组织了一场骑马活动, 说是出去骑马射箭。 用谢珊珊的话说就是：让我们红尘作伴, 潇洒过活。 被沈烨一句“想浪就直接说”，怼的没了脾气。 但活动终究还是组织起来了的。 董恒那边邀请了几个好哥们，谢珊珊也请了沈烨、叶书镜他们这一帮, 外带虞瑶这个新认的大佬。 几个人包了两辆车, 直奔京郊的骑马场。 虞瑶听说今天要来骑马场玩儿, 特意穿的休闲一些，画了个淡妆, 精致的小脸在妆容的衬托下像个粉妆玉琢的瓷娃娃。尤其是眼睛上忽闪忽闪的假睫毛, 也不知道用的什么睫毛膏，阳光一照还带着亮闪闪的小点点。 跟着谢珊珊一起进了俱乐部, 远远看到沈烨、叶书镜他们已经到了，正在大厅说话。也不知是说到了什么, 一群少年正哈哈笑着, 叶书镜还拍了拍沈烨肩膀。 “董大傻子！二少！我们来了！”谢珊珊一边说着，拉着虞瑶就往里大厅走。 声音大的, 能把整个大厅都掀翻。 尤其是那一声董大傻子，让董恒瞬间黑了脸。 但一抬头，看到谢珊珊一旁的虞瑶, 一张脸顿时又变得阳光灿烂，直接三两不跑到两人面前, 对着虞瑶献殷勤。 “瑶瑶, 好久没见你了, 今天更漂亮了！最近怎么样？期末排名，咱俩竟然挨在一块儿，你说是不是有缘？对了，你骑马怎么样？我记得小时候你就特别喜欢骑马，那时候被你爸妈带着。”软软的，被爸爸扶着坐在马背上，一手牵着马，一手扶着驯马师，那睥睨的眼神落下来，像个高傲的小公主。 被董恒这么一提，虞瑶也记起来了。她和董恒的爸爸都很喜欢骑马，两家又住在一起，所以经常约到一起骑马射箭，偶尔会带上家属，一起出去玩。 “诶？我记起来了！你那时候……”唔，在平地上吹的像只大野牛，“一上马就哭，一直说害怕。” 噫，真是强烈的对比。 董恒，捂脸。 所以，他是为什么要提这种明显掺杂自己黑历史的往事！ “咳，我现在马术还不错，走走，进去赛马。” 说着，就直接拉虞瑶胳膊，往服务台走。 虞瑶看到自己被拉着的胳膊，有点儿愣愣的，转头正对上沈烨看过来的目光，莫名有点儿心虚。 还没等她把胳膊抽出来，一旁的谢珊珊已经一掌拍上董恒的“咸猪手”。 “说话就说话，别瞎踏马动手动脚！滚去换自己衣服，虞瑶我罩着，赛马场见。” 说着，就把虞瑶往沈烨他们那边拉。 虞瑶看看谢珊珊，又看看董恒，有点儿尴尬地咳了一声：“那个……我出国之后就很少骑马了，”所以……“可能和之前相比，没有什么长进。” 这话一出，刚才还说要一起赛马的董恒，瞬间改了主意：“没事没事，赛马也没什么好的，我教你骑马，手把手一对一教！咱们就在草场上溜达溜达，这边风景也不错！” 谢珊珊直接翻了个白眼：“去尼玛的风景不错，室外草场上边都是雪，地上荒草一个个跟火柴棍似的，黄不拉几。马都不愿意去！” 董恒：…… “不是，你今儿吃枪药了？”一开口就是怼人，以前也没见这么看不惯他啊。 虞瑶看这状态不对，一步一步往后挪。 没挪几步，胳膊就忽然被箍住，转身便看到正低头看向她的沈烨。 “当心。” 虞瑶乖乖喔了一声，站站好，像个乖巧的三好生。 谢珊珊啧了一声，指着虞瑶和沈烨，对着董恒几乎要把白眼翻上天去：“看见没，名花有主，别瞎几把乱拱。” 董恒：…… “谢珊珊，你一个小姑娘，就不能别满嘴脏话的？” “说的好像你有多好好少年似的，我这脏话不都是跟你学的？” 虞瑶看看谢珊珊，又看看董恒，不是很理解这俩人为什么一见面就跟炮筒子似的，相互对着乱炸。 最后，脆声问了句：“名花有主我懂，什么是几把乱拱？” 谢珊珊，董恒：…… “草，谢珊珊，你能不能憋在虞瑶面前瞎几把乱说话！”董恒平地一声吼。 虞瑶：“所以，瞎和几把是一个词？” 沈烨，突然想把谢珊珊和董恒揉吧揉吧打死。 * 进了室内骑马场，虞瑶带上护具，和谢珊珊一起往马场入口走。俩人穿着一样的骑马服，単马尾高高梳着，英气十足。 虞瑶上来就是一个跆拳道标准侧踢，然后，在落地的一刻又是一个帅气的pose，兴奋地跑到沈烨身边：“大学霸，我帅不帅！” 那邀功的样子，就像马戏团里表演过后，对着饲养员讨小鱼干的企鹅。 沈烨笑着点头：“还不错。” 本想直接带着小丫头去骑马，哪知话还没讲出口，就被董恒横刀劫胡。再回神，小姑娘已经被董恒拉到跑道旁，摩拳擦掌准备上马了。 站在一匹黑马旁边的少年，正朝小姑娘伸出一只手，似乎是想要扶她上马，那绅士的模样，就像个家教良好的贵族小王子，远远望去，意外的和谐。 本该过去阻止，但沈烨却没有动。 他只是远远地看着，默默等着那两人的互动。 其实，沈烨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或者想要看到什么，在期待什么。 想看虞瑶甩开董恒的手，转而到他身边来？不，虞瑶不是那种没有礼貌的女孩子。 想要看看，他和虞瑶之间常有的牵手，是不是真的于她而言那么稀松平常？可……答案其实，非常明显，不是吗？ 所以，他到底在等什么，在期待什么呢？ 他不知道。 * “二少，我们过去赛马！”一旁的谢珊珊忽然开口。 沈烨转头，却看到谢珊珊正盯着远处的两人，眼睛一眨不眨。不，确切的说，她看着的，是董恒。 “你……对董恒有意思？”沈烨问。 而后，就看到身旁小姑娘全身一震，终于回了神。 “没有没有，二少你别乱说，这种玩笑可不能乱开。董大傻子有什么值得我惦记的？”边说，边掰着手指数落：“学习还不如我好，家里也没有我有钱。长得……唔，也就那么回事儿，再说，咱学校还缺长得好看的？” 沈烨一语道破：“那就是……觉得他确实长得挺好看？” 刚才还平心静气的小姑娘，炸了：“我不是我没有！你怎么这么八婆！再乱讲，我就和你打一架！”说着，还真摆出一副要打架的阵仗，那模样，就像充了气的肥雀鸟。 沈烨没什么和她拌嘴的心思，眨眨有些酸涩的眼睛，跃上自己那匹马：“走吧，赛一场。” 谢珊珊跃马而上，紧随其后，轻轻说了声“驾”，拉着马绳慢悠悠地走。 绕着马场走过小半圈，谢珊珊没话找话：“沈烨，你喜欢虞瑶吧？” 沈烨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身子挺的更直了些，两只眼睛目视着前方毫不偏斜。从谢珊珊的角度甚至能看到他眨眼时，蜻蜓点水般碰在眼睑的睫毛。 “别以为我没看见，刚才虞瑶往后挪的时候，你那胳膊可是想从人家腰上穿过去的，到中途才换了动作。”说完还自带总结：“你这个，大，闷，骚！” 刚刚还目不斜视的少年终是有了反应，承认得倒也出乎意料的爽快。 “是喜欢，而且打算追。怎么，你有意见？” 谢珊珊对着沈烨看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在确认真假。而后忽然靠近，一手拉上他的缰绳，起身站上马背。 一声“二少，接我”过后，丝毫不给沈烨反应时间的，跟立定跳远似的就往他马背上跳。 沈烨：……！ 完全没明白这画风清奇的转折是怎么来的！ 相较于接住这个人体炸.弹，他现在更想扯着自己的马撒腿跑。 不不，他不怕死，他怕被谢珊珊连累死。 不过是一瞬的事儿，谢珊珊已经整个人趴在了他背上，身.下白马顿时惊得一声嘶鸣，撇开四只蹄子就开奔。 偏偏谢珊珊还一直鬼哭狼嚎，跟琼瑶剧里柔弱无辜的白莲花似的。 “救命，救命啊！沈烨，快让马停下来！” 哦，一边说着，还一边悄悄往马肚子上踹， 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谢珊珊，再踢马肚子，就把你踢下去！”沈烨一声呵斥，连忙安抚惊吓过度的白马。他一手拉着缰绳，一手在它头上轻抚，声音更是温润舒缓：“别怕，没事的。” 对待一人一马，态度截然相反，两相对比之下，谢珊珊觉得自己还不如匹牲口。 其实，谢珊珊之所以敢这么做，是因为这匹马是沈烨的。从小就被养在这边，跟沈烨不是一般亲密。 她嘿嘿一笑，在沈烨耳边低语：“二少，你就不好奇？咱俩这么亲密，隔壁那俩人会不会吃醋或者担心？” 沈烨好不容易安抚好自家座驾，让受惊的小白马终于不再拔足狂奔。不等开口让谢珊珊滚球，便看到才跟上来的叶书镜和驯马员。 许是听到了他和谢珊珊的对话，叶书镜一脸呆滞，过了好久才从震惊中回过神。 然后，一句话说的磕磕巴巴：“刚才……为了安慰虞瑶，我让晋阳和她说，这种游戏，二少和谢珊珊常玩，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这其实是俩人刺激虞瑶的手段吗？ 扶额， 身为兄弟，叶书镜此刻……略方。 再回头，虞瑶果然正和董恒聊天，两匹马靠的很近，也不知道董恒说了什么，虞瑶笑弯了眼，抬起马鞭抽在了董恒的马屁股。黑色的小马立刻一声鸣叫，踩着蹄子就往前冲。 然后，就看到那位纨绔流氓大少爷，跟耍杂技似的，恨不得在马上翻出好几朵花。 晋阳策马过来，嘿嘿一笑：“快看董恒表演马技，听说他以前练过专业的。要不是被二少你们刺激到，都不一定拿出来显摆。” erm…… 要不是被二少刺激，要不是被二少刺激…… 所以，这是……正主没刺激到，反而刺激到了董恒这只花孔雀？ 沈烨：…… 不是，这锅……他总觉得，背的有点凉。 25.校长带你教（liao）学（mei） 第二十五章： 整整一个下午, 虞瑶也没能和沈烨说上几句话, 最终还是在道别的时候, 沈烨提出先送她回家，让其他同学先回去。 车上唯一知道沈烨心思的叶书镜，发出暧昧的起哄声, 被沈烨悄悄在背后伸了个大拇指。 虽然骑马还算有趣, 但坐在马背上, 整个人精神和肌肉都紧绷着，这会儿一放松, 后遗症就来了。 屁股疼, 从大腿一路酸到小腿，连脚腕都觉得不是自己的。 虞瑶一下车就是一个趔趄, 差点儿给扑地上。 幸好沈烨先行下车帮她开门，就站在她旁边, 看她没站稳, 连忙上前一步扶住。 少年一手扶着她胳膊，另一只手则紧紧握着她手掌。两人相差不过一两厘米的距离, 虞瑶甚至能听到沈烨轻缓的呼吸，低头正正看到他掩住脖颈的衣领，衣料与肌肤接触的地方, 泛着浅浅的红。并随着她的呼吸，而有更加变红的迹象……抬手想要在拿有点儿粉粉的脖颈上戳一戳, 头顶忽然响起一声不自然的轻咳, 虞瑶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这么近的距离……她的呼吸大概都扑在沈烨颈间。 连忙抬头，匆匆往后退，两只手使劲儿背在身后。 “谢谢！”软软道了声谢，心里有点儿虚。 她刚刚绝对是因为不小心！绝不是因为沉迷沈烨小哥哥的美色！ 假如……刚才没沈烨那一声咳嗽…… 虞瑶在心里叫了一声“我的个亲娘”，她可能就要在全班面前非礼全校的吉祥物了。 捂脸， 不接触沈二少，不知道自己原来是个小色.狼。 沈烨看小姑娘从刚刚道了谢之后开始，就全身处于紧绷状态，一直低着头，似乎是有些不知所措。 刚刚距离太近，小丫头香气盈盈的呼吸似乎还在颈间萦绕。 极力忍住想要把小丫头再拉进一些的冲动，朝车上同学挥挥手，示意他们先走。 虞瑶也连忙跟着挥手：“谢谢大家带我玩，辛苦你们了！” 汽车绝尘而去，隔着车窗遥遥传来一句“为小娇花儿服务”，而后便是隐隐的笑声。 噫，小娇花这梗是过不去了对不对。 * 骑马结束后，虞瑶又上了几次硬笔书法课，查了很多相关资料，最后终于拎着自己做的小蛋糕去了叶书镜家里，和大家一起写作业。 虽然骑马的钱大家已经AA制，但虞瑶还是觉得大家带她一起玩，还开车送她，一定要表示感谢才行。所以，今天第一次去叶书镜家，也顺便把送给大家的感谢回礼一一送了。 她来的有点儿早，但沈烨和叶书镜两人已经坐在客厅等着了。 叶书镜的爸爸是京都大学校长，这会儿正坐在沙发上，看到虞瑶过来，笑呵呵地招呼：“是书镜的新同学啊，过来坐过来坐，我啊，就爱看你们这些年轻人学习的劲儿。” 而后便是一堆的老生常谈。 “我们年轻那会儿，也是这么一群一群的聚一会儿，讨论实事。我们那时候叫沙龙，年轻人，思想上就得多交流，多碰撞，才能进步。” 叶书镜生怕自家年迈的老父亲第一次见面，就把虞瑶给吓到，连忙接腔：“是是是，您说的特别对！”转头就对着虞瑶小声咬耳朵：“你别听我爸忽悠，咱们没那么高大上，就是大家一块写作业效率高，二少和我爸镇着，这一群小崽子们才好好学。” 虞瑶似懂非懂点头：“我懂的……”就是…… 她好像只记得帮同学们准备小蛋糕了，忘记给叶书镜爸妈准备了…… 好，好生尴尬。 这一人一个的小蛋糕，到底要怎么拿出来，才能不伤害老人家的自尊心？ 正当纠结，叶书镜瞥见她拎着的小纸袋，忽然问：“你这袋子里是什么？看起来好像……有点儿少女？” 虞瑶：…… 条件反射的，就想往里藏。 手指扣了好久，才小声开口：“为了谢谢大家上次带我玩儿，做了几个小蛋糕，给你们尝一尝……好像，做的有点少了。”唔，“我下次再多做一些带来。” 而后，不等她把袋里东西拿出来，叶书镜已经先一步伸进了手。 不巧的是，虞瑶也正好把手伸进去，叶书镜的手再往里头伸一点儿，就要碰到虞瑶的手背了。 气氛，有点儿尴尬。 叶书镜也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不太对劲，转头正看到沈烨直勾勾看着他的眼，吓得顿时一抖。 这手真是……拿出来也不是，伸进去也不是…… 虞瑶倒是没在意那么多，还以为叶书镜只是新奇，才忍不住过来拿，反手就在他胳膊上一拍：“你别动，我来拿！”而后又觉得自己反应过激了，不好意思地解释：“那个……弄不好的话，可能会碎掉……” 而后，在几人面前一个一个掏出自己做好的小蛋糕。 不得不说，虞瑶做蛋糕的手艺，和她画画的手艺基本上是很一致了。 每一块蛋糕虽然都用漂亮的小盒子装着，但隔着那花花绿绿的盒子都能看出里面惨不忍睹的一坨坨不明物体。 叶书镜本来还想意思意思，说一句”做的不错“，身边忽然传来细小的笑声。 两人齐齐转头，就看到沈烨在一旁正笑得不能自已。一双清澈漂亮的眼睛里，亮晶晶的，似乎是……笑出眼泪来？ 刚才还举止得体的小姑娘，当即就炸了一身毛。 “沈烨，你是不是在笑我！我也是第一次做，失败了不是很正常的吗！为什么要嘲笑我！” 一边说着，一边揪着沈烨的衣领摇。 沈烨自然地握上衣领上乱动的小爪子，好不容易止住笑，才说：“第一次失败是很正常，但是……失败了，还这么堂而皇之地拿出来就……咳……”剩下的话，不言而喻。 偏偏少年还丝毫没有要收住的意思：“你不觉得，这蛋糕的样子，有点儿……玷污这么漂亮的纸盒吗。” 虞瑶，想把这人掐死。 不嘲讽她，就不能好好讲话了吗！ 叶书镜：“……” 不是，二少…… 你这样，会注孤生的你知道吗。 * 最后，每个人都收到虞瑶的一个小蛋糕，和一张同样画风的感谢卡片。 当然，除了沈烨这个丧心病狂的，其他人还是很认真地把天.朝礼仪好好履行一番，哪怕这是一坨屎，他们也找得出吹嘘的点。 虞瑶很是受用地接受了，提笔开始刷刷写作业。对于各种外语考试，她已经是百发百中，这段时间大量地刷题，几乎把所有题目都刷了个遍。现在又开始刷第二遍，简直就是小公鸡里的战斗机。 一上午时间，虞瑶面前刷完的试题堆了一大坨。 眼看着小丫头吃完午饭，又掏出一堆试卷继续往下刷，沈烨终于看不下去，直接把试题从她手里抽走。 虞瑶本来正带着耳机听听力，正听的出神，手上铅笔才勾出几个关键词，手里试卷突然没了，登时一呆。 转头，就看到沈烨拿着手里试卷，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那眼神，好像她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 小姑娘吞吞口水，有点儿心虚（虽然不知道到底在心虚些什么），小声问：“怎，怎么啦？” 沈烨把她上午写完的试卷，一张张拿出来，每拿一张就报一次上面的成绩：“满分，满分，满分，错一个……” 试卷一张张翻下来，小姑娘脸上的得意之色也随着沈烨每一次成绩的念诵，越发明显。 最后，所有成绩读完，意料之中的夸奖非但没有，反而迎来一句“你很骄傲？” 嘎？ 虞瑶一脸懵逼。 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摸着她的脑袋说：真棒，进步真大，这下考试没有问题了……之类的吗？ 然后，面前少年却是愈加咄咄逼人：“一直做自己擅长的事，麻痹自己，显得自己很优秀。对不擅长的就一味逃避，你觉得这样进步得了？” 这……真是字字诛心，义正言辞。 “我……我没有想要麻痹自己……”小姑娘声音有点儿小。 其实，她也没有想要显得自己很优秀，只是对于其他学科，看到就头疼欲裂…… 当然，这话她不敢讲，毕竟沈大学霸现在的模样，就像个气场全开，准备给自家孩子深深teach个lesson的老父亲。 不过，沈烨的说教还没开始，叶书镜爸爸已经起身走来。 “小烨啊，对女同学别这么凶嘛。”说着，带起胸前的老花镜，拿着虞瑶试卷远远看过去，“而且，人家也不是显得优秀，人家本来就很优秀。你这种打压式的教育方法是不对的，得鼓励才行。” 虞瑶：…… 不是，难道她和沈烨不是同龄人吗，怎么这两人忽然就交流起她的教育问题了？ “那个……我……”虞瑶举手想说出自己的观点。 一只苍老温暖的手，忽然落到她头上。 而后，便看到刚正不阿的老校长，正一手摸在她头上，对着沈烨言传身教：“你看，要这样，安慰她，鼓励她，对她说：瑶瑶同学，你很棒，但是不是要试试其他科目的学习呢？” 完事儿后，还一副功成身退的样子，站到一边，对着坐在桌边的少年努努嘴：“你试试。” 虞瑶：？ “不是……你们！”为什么，突然有种失去人权的错觉！ 只是，一句话才讲到一半，一只熟悉温热的手掌已经覆在自己头上。 茫然抬头，便见少年手腕上缠着的小红绳，还有略略闪躲的视线。 “瑶，瑶瑶同学……你很棒，但是……要不要试试其他科目的学习。”说完，好像丢了点儿什么，不确定地又加上一句“呢？” 虞瑶：…… 好像，有点儿脸红。 26.叶子哥哥 温热的碰触一触即分。 虞瑶再一抬头, 就看到刚刚还义正言辞的少年, 已经完全低下头去, 正看着试卷做得认真。 黑色水笔旋来回转，灵巧地翻越在细长的指间，他一手托着下颌, 坐姿随意, 看起来与平常无异。 “大学霸。” 细细小小的声音一出口, 刚才还转动的水笔“啪”一声掉到地上。 沈烨身上一僵，立刻坐得更加笔直。抬眼, 便见其他人似乎都在朝他看来, 神色好奇。叶书镜嘴唇开开合合，说了好几遍, 沈烨思考片刻才明白，说的是“二少别怂”。 真想, 恼羞成怒！ 偏偏刚才那一愣神, 没能接住落下的笔，只听叮叮当当几声响, 水笔滚落地上好几圈。 虞瑶低头一看，正正滚落自己脚底。 赶忙弯腰下去，身旁一人先有了动作。 一声简短的“抱歉”, 沈烨已经先一步把笔捡起。 眼看身旁少年快速坐端正，又开始认真做题, 虞瑶抿了抿嘴唇, 抬手勾上他的衣袖, 再一开口，有点儿委屈：“我刚才叫你来着……” 沈烨…… “啪嗒”一声，笔又掉了。 这次，沈烨没来得及动作，小姑娘已经迅速弯腰拾笔，再一眨眼，已经拉过他胳膊，捧着水笔放到他手上。 小姑娘嘿嘿一笑，眉眼弯弯，露出两颗小虎牙：“我好好写别的作业，你别生气了呗。” 真是，让人移不开眼。 沈烨看看手里的水笔，又看看对面的小姑娘，深深吸了口气，才缓缓开口。 “哦。” * 下午的时间才过了一半，虞瑶就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我一会儿还要补课，所以先走啦。” 叶书镜听她这会儿要走，胳膊肘捅捅沈烨：“正好二少也有事，你等二少一块吧。” 沈烨点头，问一旁正收拾书包的小姑娘：“我等下要去城南大街，你去哪儿？” 虞瑶眨眨眼，惊喜：“我也去城南大街！那边好多补课的地方，大学霸你也要补课吗？” “哈哈，二少怎么可能去补课，他是去给别人上课。” 叶书镜这话一出，其他人立刻跟着起哄：“二少经常去那边帮人补课，那块儿他熟，虞瑶你跟他去吧。” “咱们二少当护花使者，没毛病！” “要我说，虞瑶你还补什么课啊，让二少一对一教你得了。” 眼看这话是越说越歪，牛越吹越大。沈烨一声咳嗽，对着一群同学一个个扫去：“好好写作业，别以为这样就能偷懒。” 然后，背起书包，带着一脸懵的小姑娘一起往外走。 虞瑶对于大家对沈烨的个人崇拜已经完全免疫，所以也没受什么影响，被沈烨带出房门的时候，嘴里还嘀嘀咕咕地背着《蜀道难》。 “蜀道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蚕丛及鱼凫……唔，什么来着？” 眼看小姑娘憋红了一张小脸蛋儿，沈烨开口提醒：“蚕丛及鱼凫，开国……” 一句话才讲一半，虞瑶一个踮脚，捂上了他的嘴。 “你你你，你等下，你别说！我能想起来！” 她的手很小，温热热的。 淡淡的香气，自鼻尖流动，穿出耳膜。 一声轰响， 世界便顷刻失了声音，失了时间，失了所有能流转的一切。 她嘴唇开合，笑得灿烂。 那兴奋的样子，像只会跳舞的小兔子。 “沈烨，沈烨？” 虞瑶挥着手，在沈烨面前晃。 竟然走着路，眼睛就直了：“走路的时候，要专心。” 沈烨看看小丫头，珉珉嘴唇，哦了一声，带着小丫头上了地铁。 一路来到城南大街，出了地铁口，虞瑶礼貌道谢：“到啦到啦，之后我自己走就可以了！谢谢你啦，大学霸。” 说完，朝沈烨挥手。 沈烨想问她具体要去哪儿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 “不客气，你去吧。” 道别的话，有那么一丢丢的不情愿。 但小姑娘转身就跑，一点都没有要他送的意思…… 摸摸鼻子， 他，也是自作多情。 于是，沈烨转道去了书店，先把自己最近一直想看的书买了，然后才慢悠悠晃进一条小巷子。 他要去的这家培训机构，其实严格来说，不能叫机构。 叫“小作坊”，应该更合适。 小作坊的老板，和他爸爸是同学，是全北京有威望的书法家，对国学也研究很多，常去大型综艺节目做国学讲座。开办这家学堂，据他本人讲，是为了造福社会。 沈烨作为老板的得意门生之一，会偶尔过来帮忙看着来学习的小朋友。说白了，就是免费的劳动力。 学堂采用的是古代私塾的环境设置，坐落在城南大街的一个小四合院。 沈烨一推门，年久失修的大门“吱呀”一声，像是自带门铃。 小孩子们正穿着汉服，在院子里玩闹，看到他进来，几个常年过来的小孩子立刻围了上来。 “叶子哥哥，你终于来了！先生好凶，已经连续好几天板着脸了！” “对对对，像这样！”一个小姑娘，手指戳着眼角往下一拉，学的一本正经：“一本三字经，到现在都没背会一半，太懒散了，太懒散了！” 说完，几个人又笑成一团。 沈烨忍不住扬了扬嘴角：“先生凶，我不凶吗？” 谁知，几个小姑娘齐齐说了句“你帅！”声音大的，恨不得传到几公里外的三里屯。 “小小年纪，不学好。”沈烨抬手捏了捏其中一个小姑娘的脸蛋儿。 “叶子哥哥，我也要，我也要！我也要捏捏！” “叶子哥哥捏捏我，我就告诉你新来的漂亮小姐姐！” “我我我，我有小姐姐的电话号码！叶子哥哥你抱抱我，我就给你，咦嘻嘻！” 沈烨：…… 这群奶声奶气的小姑娘，是转世的时候忘了喝孟婆汤吧，比大人还鬼精灵。 沈烨轻车驾熟地抱起其中一个，迈步进了学堂。 “耶咦！蹭蹭叶子哥哥，等我长大了，就嫁给你！” 沈烨吓得差点儿一脱手，把手里的奶娃娃给甩出去。 “谁教你们的，嗯？” 才五六岁的小屁孩子，就这么恨嫁的吗。 “是新来的小姐姐！我们说，有个叶子哥哥，特别厉害！长得又帅，说要介绍给她做男朋友，她就说，不要了！她有想嫁的王子啦，让我们自己嫁！” 然后，又是齐齐一声喊：“我们都要嫁给叶子哥哥！叶子哥哥是我们的王子！” 喊完不算，一个小姑娘还从背后变出一顶小王冠，伸着小胖手到沈烨面前：“我妈妈买的，是不是很漂亮！送给你！” 沈烨看着小姑娘手里闪闪发亮的银色小皇冠，额角止不住地抽……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女士发卡吧。 然后，不等他把发卡拿过来，怀里那个已经伸手够了过来，手疾眼快地卡在了他脑袋上。 沈烨：…… 他觉得，自己也是很能忍。 然而，他两只手还抱着怀里的小娃娃，不能自己把发卡拿下来。 正犹豫着要不要把小姑娘放下来，北屋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先生叫你们进来上课了！没换衣服的，快去换衣服了，换好衣服的，快进来啦！” 听到声音，沈烨身子一僵，转身就看到北屋的门槛迈出一只漂亮的绣花鞋。顺着长长的裙摆往上看去，正对上虞瑶看过来的脸。 虞瑶：？？ 沈烨：！！ 四目相对…… 沈烨都能看到虞瑶眼里从震惊到惊愕，从惊愕到惊喜，最后到喜感的全过程。 偏偏怀里的小坏蛋还洋洋得意：“瑶瑶姐姐快看！我们要嫁的王子殿下！酱酱酱酱！” 虞瑶看看沈烨周围那一群跟团子似的小奶娃娃，又看看面色僵硬，肢体僵硬，全身都僵硬，头上还带了个女士小公主发卡的沈烨，最终没能崩住，差点儿笑出眼泪来。 “大学霸，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终于能取笑你一次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烨，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忍住没把怀里的奶娃娃给啪啪打一顿。 动作流畅地把人放回地上，还是那个高贵冷漠的沈二少。 “你在学堂上课啊？” 虞瑶好不容易止住笑，抬手帮他把发卡拿下来：“是呀，没想到你在这里教学？我在这里都上好多次课了，都没看你来过。她们几个一直说，有个特别帅的小哥哥，叫叶子，原来是你啊。” 两人说着话，地下一群奶娃娃仰着脑袋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最后爆出惊呼。 “姐姐和我们的王子哥哥认识啊！” “嗨呀，以后咱们就是亲上加亲，一家人了！” 也不知道是从哪个电视剧里扒出来的台词，奶声奶气的奶娃娃，这一声叹气，就跟个小老太太似的。 虞瑶蹲下身来，笑着揉揉小朋友们的脑袋：“原来这就是你们的叶子哥哥啊。” 小姑娘们连连点头：“是不是特别帅？是不是特别想嫁？” 虞瑶抬头看看沈烨，恰逢他也低头看过来。 逆光之下，还真是…… 有那么点儿帅帅的。 虞瑶想了想，认真点头：“唔，是有那么一点想嫁。” 27.去我家过年吧 学堂是开设了很多国学课程的, 很多孩子的爸妈上班忙, 就直接把学堂当成幼儿园, 把孩子一送过来就是一天。 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和书法课，一上就是一整天。 也有像虞瑶这种的，只过来上个书法课, 其他时候都做别的事。 因为学堂是针对小朋友开设的, 所以来上课的大多是小学一下的孩子, 毕竟再大一些的孩子们，要应对中考高考, 但是学校课程就忙的团团转, 自然没空提升国学这种东西。 也唯有虞瑶这种，不好好学下书法, 别人都不好看懂她字的，会过来学一下。 所以, 整间屋子, 大家盘腿而坐，整整齐齐的都是小奶娃娃, 唯有虞瑶一位，坐在后面最中间的位置，足足高出其他小朋友们一个头, 堪称鹤立鸡群。 沈烨换好衣服，在先生旁边靠窗的位置席地而坐。 交领的汉服, 穿在身上多了几分飒爽的感觉, 如果不是那一头短发, 都要以为是古代穿越来的小公子。 虞瑶手里握着钢笔，听先生讲解汉子的结构和笔画，眼睛不自觉往窗边落。 正是夕阳斜落，橙色的光自窗棂涌入，纷纷落在盘膝的少年身上。 长长的红木桌，上摆着一本从没见过的书，他正一手托着下颌，懒懒翻着书页，似是对周遭毫无所觉。 虞瑶手里的笔来回轻轻转着，也学着沈烨的样子托起了下颌：他还真是，挺耐看的。 “咳！”身边忽然响起一声咳嗽，紧接着便听到“啪”的一声，什么东西打在了桌上。 虞瑶转头，正看到手拿折扇的先生，一双眼睛瞪着她。看起来凶巴巴的，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哭瞎不得。 他说：“色字头上一把刀，快好好练字！” 认真看书的沈烨听到动静，跟着转过头来，正看到最后一排的姑娘，正红着耳尖乖巧点头，异常温顺。 只是……色字头上一把刀，又是个什么梗？ 一直认真看书的沈烨，有点儿懊恼。 不该，太认真啊。 * 教书先生讲解了一会儿，就给学生们布置任务，把教室留给沈烨，自己出去喝茶了。 沈烨起身，循着桌子一个个看过去。 “叶子哥哥，先生讲的太难了，我不会，你快来教教我！” 坐在最前面的小团子，挥着钢笔朝沈烨举手，眼看就要把笔墨甩出来，沈烨赶忙匆匆过去，板起脸来。 “哥哥之前怎么说的，嗯？钢笔和毛笔不能乱挥，墨汁会洒出来，弄到身上。” 小团子看沈烨扳着脸，好像生气的样子，喔了一声，默默低头：“对不起，我忘记了。”有点儿委屈巴巴。 沈烨动作干脆地揉揉小团子毛茸茸的脑袋，坐到她身后，边讲解边做示范。 “笔要先顿一下，然后画个小圈，是不是上头就像个小水滴了？然后再往下，要画的直，最后缓缓提笔。”说着，又握着小团子的手，带着她写了一遍，这才让她自己来。 一个个教过去，等到虞瑶旁边的时候，时间都过去了一半。 虞瑶捏着笔，把笔画一个个写出来，而后又临摹先生写在黑板上的字。 只是，一开始总也无法掌控其中要点，一会儿这里歪了，一会儿那里写大了。 正专心一个个写着，眼前忽而降下一片阴影，耳边一声浅笑。抬头，便见刚才还坐在小团子身边教学的少年，不知何时站到了身边，正低垂着眸子，目光落在她满是歪歪扭扭鬼画符的本子上。 条件反射般的，虞瑶双手护在本子上，说话都有点儿抖。 “你你你，你要不要先去看看别人的，我觉得他们更需要帮助。” 沈烨挑眉，指尖点在她的本子：“啧，你字写什么样，我又不是不知道。” 虞瑶：“不不，我觉得……今天我能刷新你对我的认知。” 沈烨直接把她胳膊往外拉：“给我看看，别讳疾忌医。” 虞瑶使劲儿护着本子：“不不，谢谢你天使般的心肠，你要不要试试医治其他人！” 拉拉扯扯间，虞瑶最终还是没能护住自己那几笔狗爬的钢笔字。 沈烨在看到本子的第一眼，眼神就直了。 虞瑶声音有点儿小：“厉，厉害吧……” 其实她更想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然而，她怂。 沈烨拖着本子，额角阵阵抽痛。 如果说之前虞瑶的字，是鬼画符。 那她现在的字，就是喝醉了的鬼步舞，freestyle那种。 套用谢珊珊的句式来讲，就是：瞎踏马几把乱写。 沉默良久，沈烨把本子放回桌上，一声叹息：“果然，还是你最需要我。” 虞瑶：…… 自觉往旁边挪了几步，小声说：“我不是故意的。” 声音轻轻软软的，像只做错事的小猫。 沈烨在她身边坐下，拿起她的钢笔，对着田字格讲解：“汉字的结构，是方块型的。之所以练字本都是田字格，是为了让人能更好地把控整个汉字的大小，每个笔画应该落的位置。” 说着，提笔在中间写下一竖：“这一竖，是汉字最中间的部分，所以落在格子中间位置。一个漂亮的汉字，应该是看起来很匀称，每一笔一划都有美感。” 而后，在本子写下示范的几笔，漂亮的像是书店里卖的字帖，清秀工整。 虞瑶接过沈烨递来的笔，认真写起来。 “你说要送我一副字来着，什么时候送我啊？我要挂到书房，时刻激励我好好练字。” 沈烨看着她笔尖走动，指出几处不足，而后说：“过几天给你，想要什么字？可以写给我。” 虞瑶眨眨眼：“唔，我都想好啦。”说着，一笔一划在本子上写的工整。 沈烨拿过本子看来，上书： 春风十里，不如你 “诺诺，我要这个。” 沈烨看着本子上的字，明知道只是小姑娘胡诌的，烂大街的情话。 可还是，忍不住漏了一拍的心跳。 他目光若有似无略过虞瑶脸颊上的小酒窝，最终垂了眼，落在她脖子上环着的璎珞，轻轻说：“好。” * 沈烨的行动很快，一幅字第二天就送到了虞瑶手上，上面还印了他的名字。虞瑶双手捧着带回了家，找人帮忙表了卷轴，挂在卧室的墙上。 之后，没上几天课，学堂就放假了，叶书镜家因为来往的亲朋好友太多，一起写作业的事也耽搁下来。 临近过年，所有人都很忙碌，处处张灯结彩，连楼下超市的音乐都换成了恭喜发财。 虞瑶一个人坐在书桌前，对着电脑叹气。 桌面上，是机票预订的网页，鼠标正点在预订的按钮，闪着光圈。 最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颓然地趴到桌上，指尖点在手机屏幕。 鬼使神差地，在沈烨的对话框打下一串字： 【大学霸，我想回家……自己过年好凄凉QAQ】 【如果现在订票回加国，等过完年再回来，是不是不会耽误学习？我可以在飞机上背历史……】 而后，颓然趴倒。 但沈烨不知道去做什么了，手机一直没有接到他的回复。 虞瑶起身，拉开窗帘。 整座城市撞入眼底。 远处冷清的长街，两旁都挂上了红灯笼，一路延伸，蜿蜿蜒蜒好似看不到尽头。 小区里半数居民楼都关了灯，大晚上的还有提着行李往外走的人。 打开窗户，风有点儿凉，天上阴沉沉的。明明屋里暖气大开，热得只能穿单衣，却还是觉得……和外面一路拖着行礼挤进出租车的人相比，她似乎更冷一些。 捂着胳膊关了窗，对着窗户哈出一大口气。 指尖在上面轻轻滑动，先画一朵残疾的向日葵，再画一所破败的小房子。仰头，上面勾出阳光的样子，又随手添了一条满是波浪的小河。 “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不如你……” 喃喃自语着，手指已经先一步写出了沈烨的名字。 窗上字迹，一笔一划，竟是有些好看。 低头， 大大的落地窗下，一人正仰头站在楼下的路灯旁，手上拿着手机，遥遥望来。 那人穿着白色的羽绒外套，长长盖到膝上，毛茸茸的帽子罩在头上，几乎遮住了半张脸。 对上她的目光后，少年脱了帽子，指指手机。 回身，才发现手机在书桌上亮了许久，打开一看，未接电话足足有十个之多。 连忙抓起钥匙，踩着拖鞋电梯跑。 不过几层楼的电梯，向来眨眼便到，今天却是缓慢异常。 电梯打开的一刻，站在电梯口的少年，正一手插兜，掸落肩上薄薄的雪花。 还未打招呼，少年已是先一步进来，二话不说便脱了羽绒服，罩在她身上， 始才发觉，自己穿着单薄的睡衣就急匆匆出了门。 “那个，你怎么过来了？” 虞瑶披着羽绒服，两手揪着衣领，声音有点儿小。 沈烨声音淡淡的：“给你打电话没人接，你一个人在家。”担心会出什么事，所以才心急地叫了辆车直接赶了过来。 虞瑶看沈烨头上似乎有些水滴，抬手摸上他头顶，动作亲昵：“你头上怎么这么多水？外面雪下很大吗？”明明刚刚看着，才飘了几片雪花。 沈烨把她乱动的手捉住，放进衣服里，犹豫着开口：“之前就一直想问你，要不要来我家过年？”只是，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时机。直到今天接到消息，这忽然降临的刺痛感，让他终于下了决心开口。 怕她多想，又拎出来一大堆的借口和解释：“你一个小姑娘，自己住着不安全。年前会有很多小偷，而且你自己也不好做饭，很多超市都关门了，生活会很不方便。你不是之前一直在国外吗？去我家体会一下国内的过年也挺好的。” 正说着，对面小姑娘忽然开口，笑得眉眼弯弯，露出两颗小虎牙。 “大学霸。” 沈烨一愣，下意识地回了个“嗯”字，尾音轻轻翘着，细细听来，带着一点茫然。 而后，便听到小姑娘细细软软的声音，像是含了糖。 “除了给我讲题之外，还是第一次听你讲这么多话。” 28.能亲一下就更好了 最后, 虞瑶还是换了衣服, 跟着沈烨回了家。 小小的一团, 缩在羽绒服里，围巾、帽子遮的严实，只留下两只杏眼, 咕噜咕噜跟着沈烨转。 头顶落下片片雪花, 本就冷清的路上, 不过一会儿时间便铺上了一层浅白。 沈烨拉着她的手走在前面，抬头, 路灯之下, 扑簌簌的全是雪粒子。 “冷吗？” 才问出，“砰”的一声, 头顶落下一团暗影。 回身，小姑娘正高高提着胳膊, 手上小花伞举得费力。 看到他回头, 那藏在厚厚围巾里的大眼睛眯了眯：“我伞全自动的，一按就开了, 是不是很高级？”说着，另一只胳膊挣开他的手掌，轻轻帮他扫了扫头顶的雪花, “这样就好了。” 沈烨看了对面小姑娘一会，这才缓缓动了身子, 抬手接过她的伞。 嘴唇抿了好久, 最后才说出一句“谢谢”, 连自己都觉得怂。 * 因为下雪的原因，沈烨考虑到安全问题，决定和虞瑶一路走回家。 虞瑶之前一直生活在加国，对这种大雪天气早就完全适应，一点儿都不觉得冷，还兴高采烈地说着加国的见闻。 “之前过年的时候，在多城的唐人街，还有好多舞龙舞狮的！初三那年，我还参加了春节的演出，好多人一起跳舞，气氛可热闹了！话说，国内为什么这么冷清？和我们那边儿一点都不一样。” 沈烨想了想，说：“就像国外的圣诞节一样，大家都在家团圆，街上就冷清了。” 虞瑶吐吐舌头：“也有我这种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沈烨眉梢轻轻挑了挑：“皮一下你很开心？” 虞瑶一声轻哼：“一点幽默细胞都没有，每天就知道学习，大书呆。” * 两人一路聊着，倒也没觉得时间有多漫长。 只是回家之后，两人脸色都冻的有点儿红。沈烨妈妈熬了姜丝可乐汤，给他们两人一人一大杯。 沈烨妈妈看虞瑶来了显然很开心，一直和她说话。 “小烨爸爸今年都不回来过年，小知又回美国读书了，小烨不爱讲话，家里冷清的不行。幸好你过来了，咱们也好热闹一下！” 虞瑶拍拍自己胸口：“以后沈烨不爱讲话，您就找我，我就是个话痨！啊对了，我还会跳舞来着，为了谢谢您大过年的收留我，我给您献只舞吧！” 然后，就脱了外套，露出漂亮的小红唇针织衫，两只胳膊往上一抬，露出个圆圆的小肚脐。 “大学霸，drop the beat!” 沈烨：…… 该不会是……街舞比赛看多了？ “要什么歌？”他问。 不等虞瑶回话，沈烨妈妈先来了一句：“瑶瑶说的是drop，drop就是随便丢一首的意思，连妈妈都知道，你最近是不是太死读书了。”而后，神色认真，做得端正：“小烨，你这样，妈妈很担心你接下来的英文考试。” 沈烨：…… 英文考试如果考DJ， Drop the beat，他能去某音直播吃翔三大碗。 但，他还是给自己自家妈妈翻了个委婉的白眼，随手从音响里选了首歌来放。 悠扬的琵琶声从音响穿出来的时候，已经活动好手腕准备大战一场的虞瑶一抬腿差点儿给趴地上。 “还，还是算了……我认输……” 也不是随便一首歌，都能跳得出来…… 沈烨妈妈直接拿了沈烨手机，对着音响喊了一声“阿音，drop another beat!” 在音响里传出节奏分明的舞曲后，沈烨看到自家妈妈略复杂的眼神。 翻译过来，似乎是：连个音响都比你能干。 总觉得……就在刚刚，他妈妈好像解锁了什么不得了的技能。 * 虞瑶在沈烨家住了两晚，便到了除夕。 一大早，沈烨妈妈就起床做早饭了。虞瑶向来喜欢早起运动，所以也起床来，跟着沈烨妈妈一起忙碌。 “除夕这天，要蒸包子，你看，我手里这个叫擀面杖，用这个来擀皮。” 说着，朝浴室还在洗漱的沈烨喊：“小烨好了没，过来擀皮了！” 虞瑶说“我去叫他”，然后蹦蹦跳跳地去了洗手间，敲门：“大学霸，阿姨叫你过去擀皮呢！快出来，不然要赶不上吉时啦！” 沈烨漱口水一呛，差点儿给喝进去。 一嘴的泡沫还没来得及洗下去，就听到外面小丫头一声“你没做什么隐私的事吧？我进去啦！” 而后，啪嗒一声推了门。 沈烨连忙往脸上扑水，洗掉牙膏泡泡，转头一巴掌轻轻拍在她头上：“知道我在厕所，还推门！该打！” 虞瑶却盯着他头上睡乱了的发型，看得新奇。 最后，才垫脚揉揉他脑袋：“唔，大学霸，你好像这样比较帅。”一脸真诚，“你觉得呢？” 沈烨觉得…… 她怎么能这么不矜持！ 两人正说着话，门外传来敲门声，沈烨妈妈在厨房忙碌，朝这边喊：“小烨，快去开门，是不是来录像的来了？” 沈烨连忙欸了一声，随便擦了擦脸，就穿着拖鞋往外走。虞瑶对录像什么的，是一无所知。出于好奇，也跟了过去。 而后，便看到一大群人，拖着相机和一堆仪器鱼贯而入。 “这这这，这是要干嘛？”虞瑶吓得一抖，“拍情景喜剧吗？大大大，大学霸，你之前也没说会有这些啊？我是不是需要回避一下？” 说着就要往卧室里跑。 沈烨连忙捉住马上就要走开的小姑娘，两只胳膊一架，就把人给架回了门前。 “是春晚的节目组，我爸爸是国家特级研究员，好几年不回家过年。今年在他的研究所设了分会场，所以录个小视频，现场放给他看。”解释完了，连忙向一群人问好：“欢迎你们来我家，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我妈妈在厨房，马上出来。” 节目组的人都很自来熟，尤其是几个实习的小姑娘，看到沈烨眼睛都有点儿直。 “你就是沈烨吗？天啊，这基因也太好了吧！这模样可以出道了！” “小帅哥，你真的是高中在读吗？”然后，又和一群小姐妹一起八卦，“他看起来好精致啊，而且一看就是好学生，又阳光又干净。” 一旁的虞瑶，心里有点儿唏嘘：不不，小姐姐们，千万别被他外表给骗了，你们是不知道他魔鬼起来什么样。 沈妈妈洗了手，急急忙忙从厨房出来：“来了来了，咱们现在就开始录吗？就随便录点儿日常就行对吧？” 导演赶紧过来寒暄：“对对，录一下你们过年的日常，给沈老师看看就行，你们也可以说几句想和他说的话。” 沈妈妈听了这话，不好意思地笑笑：“来吧，快录我们家小烨擀包子皮，还有我们的新成员瑶瑶，兜包子！我来做讲解的。” 这俩人真是一拍即合，说干就干。 等到摄像机架到面盆旁，沈烨眉头不由得蹙起来：“妈，我……擀皮没问题，可虞瑶什么都不会，这不是为难她吗？” 谁知，沈妈妈突然露慈母般的微笑：“怎么不行啦，我就觉得很好呀，这才像一家人。”而后，在导演第一声“action”之后，开始了对着镜头一个人的叨逼叨。 沈烨一手拿着擀面杖，对着面团作战，听着自家妈妈往死里夸。 “老沈，快看，咱家小烨现在比你贤惠多了，面皮比你擀的快，还比你好。小烨还给咱家领来一个小姑娘，咱家可热闹了。”而后导演把镜头拉近，调到了沈烨和虞瑶身上。 一个是脑袋上呆毛还没弄下去的少年，一个是认真捏着面皮的姑娘。 小姑娘一直低着头，不敢对镜头看一眼，耳尖红红的，仔细看来，连手指都在抖。 沈烨噗嗤一声笑：“再捏，那团面就毁了。” 虞瑶嗷呜一声叫：“太，太可怕了！我捏不上这个皮！还，还有镜头给我录下来！还要放到春晚上，让全国十多亿人看我捏不上！”哇的一声哭出来，太难了！ 这一句话让所有人都笑场了。 其中一位摄影师机智地把镜头转到了工作人员这边。 副导演朝导演眨眼，用口型问：“要重拍吗？” 导演摇头，说：“继续。” 倒是沈烨妈妈很有镜头感，连忙过去安慰：“没事没事。” 沈烨一如既往的扎心：“刚刚也就捏包子皮这块儿垮掉，现在是整个人都垮了。” 小丫头脚丫子一跺，抬手就捏上了沈烨的耳朵：“你怎么这么坏！” 沈烨嘶了一声：“别揪了，那么多人看着呢。” 这倒是给虞瑶提了个醒，小丫头明显有点儿迟疑。 趁着她手指有一点点松动，沈烨抬手就在她脸上蹭了蹭。 虞瑶后知后觉地张大嘴巴，看看沈烨的手，又看看一旁憋笑的围观群众，啊一声娇俏的喊叫：“我的脸！就知道不能对你心软！” 又是满堂大笑。 * 整个节目的录像一直持续到下午一点，一堆人急匆匆走了，说是要赶快拿去剪辑。 沈妈妈看他们全都面色憔悴，也没敢再挽留，只是给他们打包了两袋热腾腾的包子，让他们带着。 虞瑶跟着送走节目组的人后，欢欢喜喜地跑到书房去，拿着沈烨刚刚录节目时写的烫金对联，爱不释手。 沈烨倚在门口，抱臂看她几乎要把对联亲上去，唇角轻扬：“咳，再摸明天就贴不了了。” 虞瑶转头，蹦跳着到沈烨面前，拉着他的两只胳膊，来回晃：“沈烨，叶子，我也想要金色的，能闪光的这种，blingbling的！” 小姑娘声音雀跃，两只手轻轻揪着他衣袖，笑眯眯地露出两颗小虎牙。因为是过年，所以穿的很喜庆，白色的小褂，红红的短裙，还扎着两条小辫，上面绕了铃铛和小红绳。 脑袋一歪，就发出小小的响声。 沈烨抿了抿嘴唇。 突然，想把小丫头抱抱举高高， 如果……能亲一下，就更好了。 29.大学霸 除夕的晚上, 虞瑶和沈烨、沈妈妈一起坐在桌前看春晚。 虞瑶一直盯着电视屏幕, 一会儿问一次沈烨：“我真的会在电视上出现吗？” 沈烨一遍又一遍回答的不厌其烦, 他其实不爱看春晚，但看小姑娘那么兴奋，还是跟着一起看着屏幕, 心里也跟着紧张。 沈烨妈妈还煮了水果粥, 给他们一人端来一碗。 用藕粉勾芡过的粥, 里面的水果像是镀了一层水晶。勺子拨开最上层的僵皮，露出桂花和红枣的香味。虞瑶使劲儿吸吸鼻子, 笑眯了眼：“好香。” 沈烨妈妈笑着坐回沙发, 把电视的声音又调大了点儿。 主持人一声“让我们把主镜头切到分会场”，引起全家人的注意。虞瑶一手端着小瓷碗, 小指勾着沈烨的衣服，“是不是这个, 是不是这个？” 而分会场上, 支持人的旁边，站了好几个穿白大褂的教授。沈烨妈妈激动地指着其中一个, 说：“最中间那个，戴眼镜的，就是小烨的爸爸。” 虞瑶顺着沈烨妈妈手指看去, 就看到主持人左边第一个位置，戴眼镜的白大褂的教授, 头发半百, 和沈烨妈妈比起来, 似乎老了很多。但那一双含笑眼睛里，却带着一股飞扬的神采。 “来采访一下，我们在研究领域的先驱们。”主持人声音里满是敬重，而后一个个介绍过去，每一位台上的教授都带着冗长的头衔，每一个头衔都振聋发聩。 “如果你觉得生活轻松，那一定是有人为你负重前行。而，站在这里的人，只是其中的万分之一。我们的衣、食、住、行，每一样都离不开这些在背后默默付出的科学家们。我们有请国家特级研究员代表为我们致辞，大家掌声！” 沈爸爸笑着接过了话筒，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半白的头发：“其实，也没有那么伟大。我说自己研究的方向，大家也不是很懂，不如……就祝大家新年快乐吧。你们生活富足，是给我们最好的礼物。” 主持人接的很快：“您们给的富足，才是对我们最好的礼物。” 沈烨爸爸有点儿不好意思，拿着话筒的手连连摇着，台上传来呼呼的风声，嘴唇开合，讲出的话从摇摆不定的麦克风传来，像是穿越了过去的电报，失真的不成样子。 而后，主持人幽默救场，才止住了这失控的一幕。 电视上转而播出白天录制的VCR。 录制的时候，虞瑶一直顾着自己的饺子皮，这会儿在看全局，才发现镜头之下，沈烨的样子。 他擀面皮的时候，手动的很快，但又让人觉得很慢条斯理。圆圆的皮，每一个都很规则，认真的样子好像在解一道重要的几何题。 他似乎格外关注另一边捏饺子皮的虞瑶，隔一会儿就看她一下，眼里的光亮，是虞瑶熟悉又陌生的。 虞瑶看看屏幕，又看看一旁埋头认真吃水果的沈烨。时间仿佛忽然回溯，虞瑶记起来……曾经似乎有无数次，沈烨的眼睛里有过这样的光。她张张口，想要问些什么，一双眼越过眼前少年，对着外面漆黑的夜幕呆愣片刻，还是缓缓收回了目光。 VCR很快放完，接着便是一些家长里短的闲聊。 最后，镜头切回北京的主会场，倒计时开始。 盯着屏幕上一个个跳动的数字，虞瑶抿抿嘴唇，在钟声响起的瞬间，转头看向沈烨，说得有点儿轻：“大学霸，过年好。” 少年回头，抬手摸摸小姑娘的脑袋，唇角轻轻弯起，说：“过年好。” 沈妈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和两人互道了一声晚安，就回了房间准备去睡。 窗外忽然炸开一朵烟花，接着便是一个又一个的光斑升起。 砰砰砰， 像是开在天空的花雨。 虞瑶趴在窗外，看着烟花四起，一双手托在下颌。 身后忽然覆上一团阴影，熟悉的气息缓缓靠近，隔着好远，虞瑶都能感觉到覆上来的，属于沈烨的体温。 这…… 是疯了吧。 “沈烨，你高中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虞瑶忽然开口。 一直以来都是沈烨在询问她的计划，为她铺路。 可沈烨对于她来说，却依然还是个迷。只是今天，原本看起来无足轻重的事，也忽然变得重要起来。 所以，她问了。 因为，这忽然从心底升起的在乎。 沈烨靠在窗边，一手托着下颌，偏头看过来：“毕业去美国。” 虞瑶微低了头，声音有点儿小：“我之前也想去美国的……”听起来，有点儿失落。 像只被遗弃的小狗。 沈烨抬手放在她头上：“没关系的，法国也是精英教育，环境也很好，巴黎是浪漫之都。” 虞瑶忽然抬手，握上他的手腕，转过身来，一双眼睛望着他，看得认真。 “那你会过来找我吗？”说完，又觉得太暧昧，改了口：“我是说，来找我玩。听说巴黎很漂亮，我们还可以去看普罗旺斯的薰衣草。” 沈烨一时没有答话，只是目光追着自己被握住的手腕，眼底有一瞬的错愕。 她似乎很着急，像是急着解释，又像是害怕分离。 小姑娘指尖的力道有些大，沈烨的手腕都泛起了淡淡的青色。 似是一瞬间恍然大悟，少年追逐着的目光忽而顿住，向前迈出一步，两步，唇角轻轻勾起。 “还有一年才毕业，你怎么想的那么远？” 他站的太近，虞瑶甚至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着的温度，握着的手腕不自觉得收起，眼神躲闪：“也，也没有……想很远。” 而后，低头。 脚尖不自然地动了动， 真是，懊恼…… 头顶忽然传来一声轻笑，是沈烨的笑声。 轻轻的，痒痒的， 是从没有过的，又或者是她从没注意过的， 温柔。 他说：“虽然我次糙肉厚，但你这么用力……可能手腕也会被你捏断。” 虞瑶连忙收了手，不停低头，身子轻轻下压，像是鞠了好几个躬，阻力一直说着“对不起”。 沈烨连忙把人拦住，一手轻轻抵在她的肩膀，低头看着女孩错愕的眼神。 那双明亮的，像是装下整个天空的眸子，漂亮的让人忍不住想要吻上去。 他说：“没关系。”声音很轻，响在耳边。 而后，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我不疼”，像是强忍着戏谑。 小姑娘抬头看着沈烨靠近的脸颊，忽然神色认真。 “大学霸，我忽然发现，你挺坏的。” 神情严肃的，像是在提出什么重要问题。 沈烨一愣，笑出声来， “我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这么坏的。” 他说。 30.她这个小骗子 除夕晚上的鞭炮还在耳边回想着, 元宵节都没来得及在家里过, 京大附中就开学了。 掐指一算, 已经到了三月上旬，虞瑶和沈烨之前都办过美国的签证，所以也没什么需要准备的, 只是两人的课程安排的很紧, 就连课间都在做题。 对于别人来说, 可能考一个差不多的分数就ok了，但沈烨和虞瑶两人却是奔着满分去的。 之前一到课间就喜欢趴着补眠的沈烨, 这会儿也不睡觉的, 简直就像个时刻在做题的机器，手上的笔就没停过。 虞瑶对完一套题目答案, 伸伸懒腰，又给自己泡上一杯咖啡, 抿了一口, 整个人扑倒在题海里。 “我要死了，天啊……可不可以不要每天做题, 我每套真题都可以做到满分了，为什么还在做！语文数学，物理化学, 历史地理政治……”自己把所有科目数了个遍，然后突然坐起身来, 朝一旁的沈烨说：“杀死我的, 不是这些科目, 也不是这些试卷，而是我的自由意志！” 沈烨：…… “你最近和谢珊珊玩的还不错？” 沈烨一边给试卷对答案，一边问，头也没抬。 事实是，岂止玩的还不错，昨天谢珊珊和隔壁学校的一群差点儿打起来，虞瑶也跟着在一块。 虽然听说，小丫头没跟着做什么坏事，但沈烨还是觉得这事儿有点危险。 而且，这几天虞瑶被老师点名的次数更多了，经常上课打盹，还被班主任请去办公室谈了两次话。这几天，每次沈烨去办公室都被班主任拉着，就“虞瑶上课睡觉问题”讨论了不知道多少遍。 不知道为什么，寒假过后，旁边的小丫头就好像成了脱缰的野马，彻底放飞了自我。 这让他有点儿烦躁…… 如果不是看到她还在每天这么努力地学习，沈烨可能就直接飚了。 虞瑶忽然被沈烨问到和谢珊珊的事，眼神一顿，嘿嘿笑的有点儿不自然，脑袋转向了一边：“嗯，是挺好的。” 俩人现在是天天混在一块，谢珊珊打架，她就跟在一旁喊加油，反正谢珊珊那个大魔头，厉害的不得了，根本用不着她跟着做什么。 沈烨看着旁边小丫头默默偏了视线，脑袋微微低着，虽然说话的语气满不在乎，但还是能看到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握着的手。 似乎是…… 有点怕他？ 一肚子的说教都咽回肚子里。 转头看看教室中间座位的谢珊珊， 算了，还是采取一下迂回策略吧。 “行吧，快考试了，注意好好复习。” 说着，起身，径自朝谢珊珊走去。 正是大课间，向来日天日地，一刻都闲不住的谢珊珊，难得的也趴在桌上补眠。 小姑娘不知道梦到了什么，正吧唧嘴。 啧， 看起来就很蠢。 沈烨抬手敲在桌上，一声“起来”，说得和命令似的。 谢珊珊听到声音，抬头，一脸茫然。 刘海睡的都偏到一边，露出光洁的额头，眼角因为趴的太久，还有两道印子。 “哈？沈烨？”连忙正襟危坐，无辜的表情先装出来，脑袋里拼命回想自己最近又犯了什么错，笑得阳光：“我最近特别消停，什么都没干，真的！不信你出去打听打听！” 除了上周逃课去小公园睡觉，前两天跟外班起了冲突，跟人打了一架，没做任何坏事！ 等，等等？ 脸上笑容渐渐消失…… 她好像两次都是带着虞瑶一起的。 “什么都没干？特别消停？” 沈烨一声冷笑。 谢珊珊抬头看看第一排正埋头看书的虞瑶，小声比比：“你天天跟家长似的管着她，信不信她叛逆给你看。又不是人家的谁，你这管的也太宽了点儿。” 那一句“又不是人家的谁”，让沈烨有一瞬的愣怔。 沈烨抿抿嘴唇，莫名的…… 烦躁感。 “她不用我管，也不用你管，以后少带她掺和你们那点儿事。” 说完，也不等谢珊珊回答，就自己回了座位。 谢珊珊看着少年离开的背影，一声轻哼，像只骄傲的小雀儿。 “不管就不管！什么都不懂的直男，自己闷头琢磨吧，憋死你才好！” * 临去美国的前几天，沈烨又去了趟办公室，把很多琐事都和叶书镜交接好，之后又交了假条。 班主任一直叮嘱：“这次去美国，可要好好加油，别太紧张，老师相信你的。提前过去也好，可以调一调时差，但是学校的课程也不能丢下，书还是要每天看……” 沈烨都耐心地一一应了，看着班主任把假条放进抽屉，目光触及那一叠假条最上面的名字，便再也没移开眼。 那是一张普通的假条，上面用蓝色水笔写着名字和日期。 “虞瑶”两个字，在最顶端姓名的位置。 一笔一划写的规规整整，漂亮的字体甚至超过班上半数学生。 “老师……” 他忽然开口，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那张假条，抿抿嘴唇，声音带着不自然的紧张感： “那……是虞瑶的假条？能给我看看吗？” 班主任抽出里面的纸条，推推眼镜，笑得有点儿欣慰：“你说这个啊，是她的假条。她说要和你一起去美国考试，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虞瑶同学各方面进步都很大，你看这字写的，比以前规整多了。” 沈烨接过那张假条，脑海闪过无数画面，眼里是掩饰不住的错愕。 怎么，会…… 上周去学堂练习书法的时候，虞瑶还咬着笔头，对着一整页的鬼画符一筹莫展。 明明…… 字写得那么烂，一直拉着他，非要他教…… “您，确定这是她写的吗？” 沈烨话尾都有些微微的颤音。 * 走出办公室，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照在脸颊，沈烨都有种不真实的恍惚感。 班主任的话还回荡耳边。 “当然是她写的了，她在我桌上写的。我说她进步很大，她说是因为你每天都教她。” 霎时间，万千思绪，兜兜转转，丝丝缕缕，终于是理出一条宽敞明亮的路。 所以，她其实，根本就不是一点儿都不开窍。 怎么忘记了，她可是第一天上课就装病骗过老师的鬼精灵啊，怎么可能什么都不懂呢…… 她字写得不好，是故意的吗？ 想要他一笔一划教她，也是故意的吗？ 脑袋里“嗡”的一声轰鸣。 各种画面飘飘荡荡，只剩她那双无辜又清亮的眼睛。 她托腮看他的样子，嘟嘴撒娇的样子， 说自己好凄惨，委屈的快要哭出来的声音，勾着他小指，非要他握着手教才能好…… 突然觉得， 她也有点儿坏…… 为什么，都不告诉他？ 有那么点生气，又，疯狂觉得…… 她怎么能这么可爱。 只要她讲，他又有什么事，是不能做的呢？ * 回到教室。 虞瑶正端正坐在桌前，掰着手指不知在盘算什么。 看到他进来，微微偏过头来，眼底一片泛起涟漪的湖。 唇角微微翘着，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大学霸，你回来啦！我把要带的东西都记到小本本上了，快来看看，有什么要补充的！” 沈烨坐下身来，拿过小姑娘手里的字条，目光把上面狗爬一样的汉子一一扫过，最终抬头，正对上那双清澈依旧的眼眸。 教室上空的节能灯，映在她的瞳孔，黑亮的眼睛，像是会发光。 “你……” 沈烨开口，一句话还没讲完，门外忽然传来班主任着急的声音。 “沈烨，你妈妈刚刚在课堂上昏过去了，刚才叫了救护车，你快去看看。” 沈烨拿着纸条的手一松，猛地站起，桌上书本都掉落在地。 昏过去，救护车…… 两个单词，在空白的大脑里来回盘旋，眼里漫上一层水雾，再也看不见其他。 慌乱之中，手腕传来温热，低头， 虞瑶正看着他，一双漂亮的手掌轻轻握着他的手腕，缓缓移到掌心。那双手合十的样子，虔诚又温柔。 明明，两只手都包不住他的指尖。 “沈烨，沈烨……你别急，阿姨身体很好，不会有事的……” 小姑娘声音有点儿低，却意外地让人安心。 “她年前才体检过，各项指标都很正常。”沈烨缓缓吐出一句话，像是在说给虞瑶听，又像是对自己的安慰。 虞瑶勾唇浅笑，用力点头：“对，没问题的。” “她平时也很养生。”沈烨声音平缓了许多。 虞瑶握着他的手又紧了些，轻轻软软的话想在耳边，甜甜糯糯。 她说：“所以啊……沈烨，你别慌。” 31.瑶瑶，我看到你的请假条了 因为母亲昏倒, 沈烨直接去了医院。 当晚, 虞瑶想了想, 还是给他打了个电话。 沈烨声音有点儿疲惫，但声音是带笑的，听起来也轻松了很多。 “医生说是低血糖, 她早上没吃饭就去上课了……最近在减肥, 昨晚也没怎么吃, 就低血糖了。” 虞瑶终于松了口气，“你快劝劝她, 别减肥了, 她身材已经很好了。” 沈烨轻轻嗯了一声。 话筒里传来一声长长的吸气声，他似乎有话要讲, 但虞瑶等了好久，也没有听到下文。 卧室的时钟传来哒哒的声响, 好像全世界都安静下来, 虞瑶甚至能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沈烨清浅的呼吸声。 “那个……” 她终于开口, 想要挑起话题。 却， 听到那头忽然传来沈烨一声“瑶瑶”。 声音柔和， 低沉的声线响在耳边, 有种他贴在自己耳尖呢喃的错觉。 “啊？” 她下意识地回应。 “我们机场见。” 他说。 虞瑶挂断电话后，看着手机上的“通话结束”四个字, 还愣愣的有点儿回不过神来。 总觉得, 今天的沈烨…… 有点儿不一样啊。 不, 最近的沈烨一直都对她特别，只是今天，尤其不一样。 总觉得，那一声“瑶瑶”的后面，缺了点什么。 * 三月十五号的飞机，虞瑶请了提前一天的假，回家收拾行礼。除了自己的各种日常用品，她还准备了给爸妈的小礼物。给妈妈准备了一套国产护肤品，给爸爸买了好几本他一直想看的书。 等到收拾后，才有空闲给沈烨打电话。 那头的沈烨不知道在做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手机才被接起来。 是沈烨妈妈。 虞瑶有些诧异，但还是礼貌地叫了声阿姨。 电话里，沈妈妈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但依然那么亲切。 “瑶瑶啊，我不是故意接听小烨电话的，我看到是你才接的。小烨正在卧室收拾东西，阿姨拜托你件事好不好啊？” 说着，声音竟然带着轻轻的颤抖。 接着，便听到沈妈妈的脚步声，大概是去了别的地方。 她听到电话里，沈烨的声音，遥遥传来，问是不是他有电话打进来。也听到沈妈妈回答了一声，没有。 虞瑶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有什么不太好的事要发生。 随后，听到沈妈妈“咔哒”锁门的声音，而后便是沈妈妈压抑着的，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 “瑶瑶啊，阿姨拜托你……和小烨去美国考试期间，别让他碰手机，别乱看新闻好不好？不管你看到了什么，都别和小烨讲……小烨，在美国就拜托你照顾了。” 虞瑶整个人都愣住了。 “阿姨，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什么不让沈烨看新闻？您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了吗？”可一句话才问出口，电话那头却只剩下沈妈妈低低的哭声。连忙安慰：“您别哭，您别哭……我不问了，我会好好照顾沈烨的，您别担心，真的……我爸爸妈妈都在美国陪我们，沈烨在那边不会有事，我一定会把他好好带回来的，您信我。” 而后，便是沈妈妈一句又一句的对不起。 直到电话挂断，虞瑶心里都好像坠了一块石头，闷闷的，喘不过气来。 巨大的不安，像一张网，把她整个人都捕捉，约是挣扎越被勒得死紧。 听沈妈妈说，沈烨的哥哥原定是要去接沈烨，并且考试全程陪同的，但因为一些事，不能陪着了，还让她看着沈烨，别让他深究这件事。 到现在，虞瑶已经可以肯定，沈烨的家里出事了。 而且是，很严重的事，足以上新闻的那种，不然沈妈妈不会万分叮嘱她，看好沈烨，别让他看新闻。 手上电话缓缓滑落，窗外，城市的灯火遮掩了所有的星光。压抑得，令人无法呼吸。 她双手合十，对着不太明亮的月亮轻轻祈祷：沈烨，你一定不要有事啊…… * 第二天出发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北京淅淅沥沥的，下起了立春以来的第一场雨。 天气有点冷，她一手撑着伞，一手拖着行李箱，缓步往外走。 沈妈妈讲过的话，还在耳边回荡。 一会儿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沈烨呢，她茫然得不知所措。 脚下的石砖被雨滴一点点沾湿，不远处，马路上时不时一辆汽车驶过，带着呜呜的声音。 水花打在缎带的伞面，发出沙沙的声响，有种踩在沙滩的错觉。 “行礼都湿了。” 面前忽然传来少年熟悉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她回头，才看到，身后拖着的行李箱，整个都在伞外，被雨打湿得彻底。 抬头，便看到面前少年，白色的针织衫，衣袖半挽，正一手撑着伞，低垂着眸子朝她看来。 几日不见，沈烨似乎是瘦了不少，下巴尖了些，眼底泛着浅浅的青色，看起来像是没有睡好，尽管眉眼笑着，却依然带着化不开的疲惫。 “沈烨，你……”虞瑶轻轻开口，却被沈烨先一步打断。 “先上车再说。”说着，单手提起行李箱，先一步朝车上走去。 虞瑶愣了愣，连忙抬步追上去。 沈烨收了伞，把行李放进后备箱，才直起腰来，就感觉头顶落下一片阴影，转头便看到小姑娘正撑着手臂，使劲儿把胳膊往上举着，头顶撑开的，是秀满粉红碎花的小伞。 “几天不见，倒是变乖了不少。” 说着，自然地把伞接过，抬手勾住她的衣袖，让她站得更近些。 “我本来也很乖。”小姑娘低着头，耳尖有点儿红。 沈烨一声轻笑，抬手揉揉她的脑袋，开门自然地坐进车里。 一路走过长安街，出了城区，沈烨都没说过什么话。从傍晚路灯一个个点亮，到夜幕彻底降临，时针从下午五点指到六点，七点，沈烨一直歪在另一边，头上挂了个帽子，帽檐紧紧遮着睡着的脸。 司机师傅似乎是沈烨的熟人，看到沈烨睡熟，也操着一口京腔和虞瑶说：“姑娘，咱们正好儿赶上晚高峰了这是，你要是困，就也睡会儿，到机场还早呢。今儿又下雨，车更多。你看看那边等公交的，这一堆一堆的人，都等着出城回家呢。等咱们出了五环，这车才开得起来。” 虞瑶顺着司机师傅手指往外看，淅淅沥沥的雨里，小小的公交站台，站了几百人。花花绿绿的伞，七七八八地撑着。没有人讲话，所有人都直直望着公交过来的方向，她听不到人声，只有雨点打在车窗的声响。 从来，没见过这么压抑的，北京。 沈烨睡过一觉，醒来，掀掀眼皮看看窗外，“还没上机场高速？”感觉睡了一整个世纪。 转头，小姑娘正眨着一双眼睛朝他看来。 “大学霸，你醒啦？” 沈烨还有点迷糊，嗯了一声，还带着浅浅的鼻音，喝了口水才缓过来。 然后…… 帽檐往下一拉，就又靠着车窗那头准备下一轮的昏睡。 睡了一会儿，又觉得哪里不对，抬手把靠垫放到自己腿上，眯着眼就把身旁小姑娘搂到了自己腿上，然后才又闭了眼。 虞瑶挣扎几下，完全没弄清楚这是怎么个神发展。 突然就被按在垫子上，而且…… 这个姿势好像还有点儿舒服。 好像这样不太好啊。 虞瑶，纠结。 要不要自己坐起来？ “睡觉，别乱动。”头顶忽然响起某人迷迷糊糊的警告。 虞瑶一下就安分了。 得，她还是睡吧…… * 两人一路来到机场，吃了饭后，等到快凌晨才登机。 因为之前在车上睡过，所以这会儿两人都格外精神。 美国与中国有十二小时的时差，沈烨给虞瑶系好安全带，点开座椅前的屏幕。 “我们应该会在晚上飞很久。” 岂止是飞很久…… 他们在飞机上的十三个小时，都是在晚上的。 而且，到了那边还是晚上…… 虞瑶嘿嘿一笑：“这样就可以不用担心时差问题，你看哈，咱们在飞机上，乱七八糟的，肯定会睡不好，我们到了那边还是晚上，下了飞机就可以直接睡，是不是特别棒！我订了机场的酒店，出了机场直接睡！”小姑娘眼睛亮亮的，一副坐等被夸的表情。 沈烨：…… 行吧。 “你说的都对。” “大学霸，你这是什么表情？跟你讲，我可是会打人的。”小姑娘伸出软软的小拳头。 沈烨眸色有些暗，抬手轻轻握在她的手腕：“别乱动。” 一旁检查安全带的空姐都忍不住笑出来：“飞机马上起飞了，请收好手机小桌板，系好安全带啊。” 虞瑶眨眨眼，抬手亮出自己系好的安全带。 而后，播放完所有的急救方式，飞机终于沿着轨道咕噜噜滑行。 失重的感觉随之而来，穿过厚厚的云层，冲到晴空万里的大气平流层。 虞瑶挨着窗子，转头便看到一轮清丽的月。 虽然小小的，只有一个月牙，但少了云层的遮盖和灰尘的遮挡，显得异常明亮。 “大学霸，喏，带你看月亮，是不是特别漂亮？” 沈烨顺着小丫头手指的方向看去，窗外一轮新月安静挂在天空。 整个机舱忽然灯光黯淡下来，音响里传来工作人员柔和的声音：“飞机已驶入平流层，您现在可以使用电子设备，手机请开飞行模式，谢谢配合。” 沈烨忽然解开安全带，拿起毯子，朝虞瑶一点点靠近，罩在两人头顶。 整个世界霎时间暗下来。 虞瑶转头，正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眸子。 “嘘。”他说，食指放在唇边。 而后，靠在她身旁，把两人周围空间罩得更紧，只留下小小的窗子。 没有了一丝丝灯光的干扰，虞瑶在沈烨的示意下望向窗外，措不及防的， 撞入一片星海。 “是……是真的银河啊……” 虞瑶声音小小的，带着轻轻的颤音，生怕声音太大，会扰乱这恬然安静的天空。 沈烨弯弯唇角，看着小姑娘整个人趴在窗户上，恨不得冲出去，忍不住揉揉她的脑袋，缓缓靠近，凑到她身边。 “瑶瑶。”沈烨忽然开口，“我看到你的请假条了，在班主任办公室。” 刚才还欢乐趴在窗上摇尾巴的小姑娘，瞬间整个人僵住。 偏偏旁边那人，还死命挨上来。 “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呼吸温热，余音浅浅。 “这个是因为……”虞瑶忽然回头，脸颊侧面擦过柔软的物体，脑袋忽然就炸了。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哭了，真的哭了。 “你你……你别这样……” 沈烨愣了。 被占便宜，忽然软软的小脸蹭到自己嘴唇上的，是她自己吧。 莫名指指自己：“我，什么样？” 所以，他是做了什么呢。 哪知小姑娘，低垂着脑袋，一句话说的嗡里嗡气，细小软绵。 “你别这样……撩我。” 32.那就在一起吧 真是, 哭笑不得。 她还有理了。 两人正说着话, 身旁响起翻身的衣服摩挲声。沈烨转头看看周围, 昏暗的灯光下，很多人都睡着，也有人带着耳机正在看电影。 他回头来, 把手抵在唇上, 示意虞瑶小声讲话。 虞瑶立刻闭了嘴, 然后就看到沈烨拿出手机，打开企鹅对话框, 正一下下按着手机屏幕。 本来遮在两人头顶的毯子, 因为失去了沈烨手指的支撑，松松落在两人头上。虞瑶连忙一手撑住, 然后， 若无其事地, 朝旁边少年蹭蹭。 偷偷瞄一眼, 发现：竟然是和自己聊天的界面。 虞瑶：？？ 现在手机开着飞行模式，应该根本发不出消息吧…… 而后, 在疑惑的目光中，沈烨把手机转手递给了她。 上面是一条最新发出去的消息，消息的最前面是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沈烨：明明字已经练的不错了, 还装什么都不会，硬要拉着我教你, 什么居心？ 虞瑶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也不敢抬头, 手里拿着手机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心里有点慌乱，虽然做的时候，那么大胆。 正犹豫着，该写些什么，身旁的少年忽然凑近过来，拿过手机，又写下一串话，递到她面前。 一行小字，霎时间，消解了所有的疑惑、不安、内疚和焦虑。 身处这个狭小的机舱，甚至被束缚着连座位都没办法离开，心里却像是曝露在整片星海之下，拥抱着一整个世界。 所以，她倾身，软软叫了一声“沈烨”，如同之前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又像是第一次的，把头埋在了身旁少年的怀里。 手机上，是沈烨刚刚打出的一句话。 他说：你不讲话，我怎么确定你也是喜欢我的？ 所以，她扑过去了。 轻轻叫着他的名字，唇角置于他的耳边，声音小小的，说：“我喜欢你。”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回过神时，已经泥足深陷，炽烈的感情，在她身上涌起淘淘巨浪，几乎将她淹没。 想要他陪在自己身边，想要他的眼睛时刻关注自己。所以，佯装什么都不会的样子，撒娇让他帮忙。甚至逼他握着自己的手，一笔一划地写汉字。看到他泛红的耳尖，会涌起小小的得意。看到他那双眼睛里映出的，只有自己，会忍不住地想要吻上去，宣誓主权。 为了守住在他身边的位置，甚至不惜跟在谢珊珊身边，看她打架，上课睡觉，慕无纪律。 只是…… 想要留在他身边。 毕竟，他是这么多年以来， 从没出现过的，对自己好的陌生人啊。 沈烨笑了，在她耳边轻声呢喃。 “我也喜欢你。” * 一路，虞瑶一直在昏睡，只有提供餐食的时候才会被沈烨叫起来。 睡醒就吃，吃完再睡。明明只有十二个小时，但她总觉得自己吃了四五顿饭，肚子都要撑爆。 又一次被推醒，小丫头揉揉眼睛，伸个懒腰：“让我的胃休息一下好不好，它要累死了。” “快到了，收一下桌板，系好安全带。” 沈烨说着，抬手揉揉她的脑袋。 虞瑶这才清醒过来，机舱灯光变换几下，渐渐变亮，转头，外面依旧是漆黑的夜空。 音响传来机长的提醒：“飞机即将下降，请大家收好小桌板，系好安全带，打开遮光板。” 手指点开座位前的屏幕，显示目的地就在前方，飞机正在盘旋飞行。 “天啊，终于到了，我屁股都快坐肿了。”说着，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我爸爸妈妈特意休假过来这边陪我考试，他们在加国，离这边很近，直接飞过来的。” 沈烨嗯了一声，仰头倚在座位上，转头看着对面的小丫头：“我哥说好来接我，又说忙着实验，不来了。这几天，我可要靠你来包养了。” 说起沈烨的哥哥不过来，虞瑶心下一颤。 之前的问题复又回归脑海。 “喂，怎么不说话了？该不会是不愿意吧？不带这样忘恩负义的吧，你在北京科都是我罩着的。” 沈烨见虞瑶一直不说话，像是在发呆，抬手捏捏她的脸蛋儿，“我可是……才上任的男朋友啊。” 一句话就让小丫头红了脸，说起话来都有些结巴：“我，我什么时候说你是我男朋友了！” “没说过吗？那你，还需要一个表白仪式？点满蜡烛的那种。” 虞瑶脑补了一下电视里那种场面，连连摇头：“不，不要了……”好尬，她怕自己回中途落跑。 沈烨噗嗤一笑，轻轻覆上她的手，十指相扣。 “那就是，直接同意了？” 小姑娘偏过头去，一颗小脑袋点得像是无法发觉，尖尖的小耳朵泛着浅浅红。 啧，终于不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了啊。 * 待飞机落地，两人取了行礼到出口，已经是凌晨两点多。 沈烨也在刚刚转正成为人家男朋友的时候，顺道见了个父母。 虞瑶的爸妈难掩见到女儿时的欣喜，尤其是虞瑶妈妈，冲过来就给了虞瑶一个大大的拥抱，亲着她的脸蛋儿说：“宝贝辛苦了。” 虞瑶的爸爸站在一旁，脸上的笑意一直没有退下。 “爸爸，妈妈，我来介绍一下，这个就是沈烨！”虞瑶从妈妈怀里退出来，笑着向两人介绍，脸蛋因为激动，带着一丝浅浅的红。 两位家长立刻了然地朝沈烨笑笑，虞瑶爸爸还伸出手来要和沈烨握手。 “我们在电视上看到了，真人比电视上还要帅，我们家瑶瑶之前多亏你照顾了。” 虞瑶妈妈也跟着附和：“是啊是啊，瑶瑶这孩子啊，就是太独立，有什么需要的，也不和我们说，有什么困难也都自己扛着，非等到事情都解决了，才来和我们炫耀她的丰功伟绩。对了，你妈妈……还好吧？” 说起沈烨的妈妈，虞瑶妈妈有些迟疑，但还是问出口。 虞瑶一看情况不对，连忙打岔：“沈烨妈妈没事的，就是低血糖。”说完，生怕被沈烨怀疑，又笑着和他解释：“上次你妈妈昏倒的事，我和妈妈提了一下，没想到她还记着呢。” 沈烨了然，笑得温和：“我妈妈已经没事了，谢谢阿姨关心。” 虞瑶见沈烨没有怀疑，暗暗松了一口气，但整颗心都提起来。 关于沈烨家的事，她可从来没和妈妈讲过，可妈妈却一见面就问起，可见这事已经是众人皆知。 要怎样才能瞒住沈烨呢。 可，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和小烨去美国考试期间，别让他碰手机，别乱看新闻好不好？不管你看到了什么，都别和小烨讲……”沈妈妈的话还在耳边回响，这件事说起来简单，可是，在这样一个时代，怎么可能不看手机，不关注新闻呢。 即使自己不可以去看，各种app软件也会及时推送的吧。 除非，把手机给他禁用了。 可，她怎么做才能不让沈烨看手机啊！ 真的要哭了。 难道要和他玩游戏，叫“只许看我，不许看手机”？ 她怕沈烨会直接把她这么矫情的人给甩了。 而且，她也不是时刻和沈烨黏在一起的。 “对了，我需要麻烦你一件事。”沈烨忽然开口。 虞瑶转头询问，就听到沈烨说：“我答应了我妈，在考试前都不看手机，一眼都不能看，断了所有的网络，只能打电话。所以……”他拿着自己手机随意把玩，“就别发企鹅消息找我了，直接打电话或者发短信吧。” “这，这样的吗？”虞瑶一脸震惊，但心里还是松了口气。 沈烨倒是回答得轻松：“没办法，谁让我答应她了呢。” 虞瑶眨眨眼，尽量让声音显得平和：“那……我会帮她好好监督你的。” 换来少年一声浅笑，轻轻漾漾，荡在耳边。 “好。”他说。 声音依然那么好听，却仿佛带着千斤的重量，狠狠砸在她心上。 33.真相 一行人随便吃了点东西, 就去了订好的酒店。虞瑶和她妈妈睡一个房间, 沈烨和虞瑶爸爸各自一个房间。 各自分别后, 回了自己房间。 虞瑶进门后，整个人都滑落在地，双手抱着膝盖, 大哭起来。 邱晓晨进门后正要换衣服, 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自家姑娘一声大哭, 连忙转身，“瑶瑶怎么了？怎么哭了？是不是飞机坐太久, 哪里不舒服？”说着, 踩着脱了一半的鞋就往门口走，“还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了？和妈妈讲一讲好吗？” 抵在门口的小姑娘整个人坐在地上, 抬眼看来，长长的睫毛上被眼泪濡湿, 一抽一抽的, 一手抓着邱晓晨的胳膊，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 开口上气不接下气。 “妈妈，沈烨……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妈妈哭着和我讲，一定不要让他看手机, 不要他看新闻……到底怎么了啊。” 邱晓晨一愣，抬手给她擦着脸上的眼泪：“你和小烨还不知道吗？我以为出了新闻, 你和小烨应该早就知道了的……新闻上还说, 小烨的妈妈因为悲伤过度, 昏倒在讲台。” 悲伤过度，昏倒在讲台…… 悲伤过度…… 昏倒，在讲台。 虞瑶整个人愣住，耳边回荡着的，是那一晚沈烨略带疲惫的声音：医生说是低血糖，她早上没吃饭就去上课了…… 所以，直到现在沈烨还以为他妈妈只是因为低血糖，才昏倒的吗？ 新闻！ 虞瑶猛然想起，赶忙掏出手机，打开wifi之后的手机，立刻跳出好几条新闻，一条条过滤开来，终于在满目标题里看到一条“悼，国家特级研究员牺牲”。 点开正文，入眼便是一条新闻导语： 国家特级研究员，京都大学特聘教授，沈倾书，于2018年3月12日，因实验事故去世，享年43岁。 沈倾书，是沈烨爸爸的名字。 手机啪一声掉落在地。 虞瑶练嘴唇都是白的。 “沈烨爸爸……去世了吗？” 好像整片天空都塌了。 所以…… 沈烨妈妈才哭着求她，要她照顾好沈烨。 所以，沈烨的哥哥才没有办法来机场接他，而这一切，他丝毫不知。 “瑶瑶，小烨爸爸是为了科研才牺牲的，他在做实验之前也是签过风险书的。”事实是，他之前写过的很多封遗书，都被发到了新闻媒体。如果不是这些遗书，公众恐怕都不会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在用命，换取他们生存的空间。 可是…… 就算被追为烈士， 就算拿到最高级别的勋章， 就算被所有人尊重认可， “可是，沈烨怎么办啊……” 他记得沈烨和阿姨说起爸爸时，脸上浅浅的笑。 每次阿姨和沈烨爸爸打视频电话，问起沈烨要不要和爸爸说两句，沈烨都是一边讲着“过年都不回家的人，我一点都不想”，一边笑着把电话接过去。 尽管没有看过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但也能想象那其乐融融的画面。 如果，这一切都被撕碎…… 沈烨，他该多难过啊。 “小烨妈妈还没把这件事告诉他，应该是不想他考试受影响吧。瑶瑶，妈妈会和你一起努力，帮小烨度过这次难关的。你是妈妈见过最优秀最坚强的孩子，你能做好的对不对？”邱晓晨抬手轻轻摸着她的背，听着自家姑娘因为哭的太急，轻轻打着嗝，满是心疼。 “小烨是个明事理的孩子，他会理解我们的，会理解他妈妈的，也会理解他爸爸的。” 虞瑶愣愣看着已经黑屏的手机，上面恍惚还有自己的倒影。 是时候，和沈烨一起成长，才能在他脆弱的时候，站在他的身旁安慰啊。 * 抵达美国的第二天，几人一起出发去了考场，在附近一个酒店住下。 虞瑶心里憋着事，不愿意出去玩儿。 尽管是在美国，但虞瑶依然害怕会出现一些蛛丝马迹，毕竟沈烨那么聪明，说不定别人无意的一句话就让他知道了真相。 所以，她只是和沈烨在复习累了的时候，一起去附近的公园散个步，顺便去超市买点小零食。 “啊，这个超级超级好吃！我要买两包！”虞瑶蹦跳着在零食架上扫货，沈烨就在一旁拎购物篮。 眼看篮子里的膨化食品快要放不下，这才拦住小丫头还在不停往架子上伸的手。 “瑶瑶。” 沈烨忽然语气认真。 小丫头转头，眼神有点儿闪躲：“干，干嘛？” “你是不是有心事？” 虞瑶心下一沉，还是笑得嘻嘻哈哈：“怎么会，我没心没肺着呢。” 然后，就看到自家小男友一手拎着篮子，手指来回扒拉着里面的各种膨化食品，一脸严肃：“虽然网上都说没有什么是大吃一顿解决不了的，但是……吃完之后，是要解决肥胖问题的。而且，吃不能帮你缓解考前综合征，对提分也没有什么帮助。” 虞瑶：…… 所以…… 他没有怀疑她哪里不对劲儿，只是觉得她……因为考试而紧张吗？ 虽然这人开口依然那么欠打，但这有点儿书呆的样子，又突然觉得，好像……也不是那么的嘴欠。 “这一包威化饼，热量都上千了。这包薯片，好像也不少，还有这盒小饼干……” 虞瑶：…… 眼睁睁看沈烨一个个数下去，最后得出结论：“瑶瑶，你这样，至少胖十斤。” 真是，沈氏特色暴击。 “就吃就吃！哪有你管这么宽的，就算我胖十斤怎样，你不喜欢，就别要我！”说着，一双眼睛在零食和沈烨之间来回扫了好几遍，小小的手指点点沈烨肩膀，又点点购物篮：“你，和零食，我，选零食。” 小小的姑娘，扬着下巴，手指轻轻勾在篮子，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 这…… 明显是被宠坏的吧！ 不然，怎么会这么无法无天！ 然而…… 沈烨看一眼一篮子的零食，无奈：“等我结账。” 他能怎样？ 除了乖乖把零食买好，给她打包带走，没得选吧。 要不要顺便问一句：零食给你，你顺手把我也带着行不行。 * 虞瑶站在收银台旁边，悄咪咪离他进一步，再一步。 头顶忽然传来一声轻笑，脑袋被温热的掌心轻轻摸摸，转头就看到沈烨正操着一口流利的英文，和店员对话。 “It's 20 dollars. and hey， your girl is sooo pretty.”说着，朝虞瑶的方向努努嘴。 沈烨把卡拿给店员，笑着抬手把虞瑶往自己怀里一搂，轻轻带到自己身前：“Thank you.” 虞瑶也笑着和店员打招呼。 只是不经意间，忽然看到柜台不远处，有人正指着她和沈烨，似乎正在议论。看到她瞥过来的目光，又连忙偏移了视线，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嗯？在看什么？”沈烨结完账，拎着零食袋子想要带虞瑶往外走，却看到小姑娘一双眼睛看着不远处的几个中国人，一眨不眨。 虞瑶听到沈烨问话，猛然惊醒。 之前沈烨的VCR上过春晚，普光率可谓极高，这会儿又是沈教授去世的当口，沈烨被人认出来并且被议论的几率，大到不敢想。 连忙摇头，说什么也没有。 然后，拽着沈烨就往外走。 片刻都不敢停留，也没敢回头一下。 * 直到回了酒店，虞瑶整个人都有些心神不宁。 明天就要考试了，可离考试越近，越是不安。每天都神经紧绷着，这几天连做梦都是各种无厘头。 一会儿沈烨自己非要看手机，然后发现了新闻。一会儿自己爸妈不小心说漏嘴，让沈烨整个人崩溃了。 她每次睡醒之后，都要问自己好几遍：我刚刚是不是做梦。 做梦的时候觉得自己很清醒，可清醒的时候又觉得自己是在梦游。 再这样下去，沈烨会不会崩溃不知道，她觉得自己都快疯了。 “当心。” 正胡思乱想间，忽然传来沈烨一声提醒，然后就感觉脚上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慌乱中，腰间穿过一只胳膊，把她紧紧环住，待终于站稳，抬头正对上少年长长的眼睫。 “那个……对不起。”刚刚没注意脚下，不小心踢到了桌脚，两脚又有点打结，差点给地板行个大礼。 抬手，推推少年的胸口，想要从他怀里退出来。 可，少年却越抱越紧。 双手紧紧箍住她的腰，甚至能感觉到少年蜷曲的五指，根根分明。 “虽然不知道你最近怎么了，但你很让人担心。” 少年下颌轻轻搭在她的肩膀，温润暗哑的声音传到耳边，带着呼吸间不经意泻出的水汽。 “我知道你其实对考试和未来都很看重，但是瑶瑶，你要相信自己的实力，也要相信，考试结果也不是衡量你未来的唯一标准。给自己一点时间，别着急，也别焦虑。”人生的路还有那么长，会留给你犯错的机会，也会给你时间慢慢改正。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会包容你的成长，也会宽容你的过错。 哪怕一条路走到荒芜，还可以退守原地，重新来过。 没有谁规定，一定要用多久的时间，做成多少事。或者在什么样的时机，达成怎样的高度。 毕竟，这只是你的， 自己的，一场人生啊。 34.呐，我不疼 虞瑶愣了。 她没想到自己这些天的不安, 会被细心的沈烨一一看在眼里。 也讶异于这个人对她看得如此透彻。 她对于未来的焦虑依然存在, 只是暂时性被这次的新闻事件冲到了底层。 “沈烨……”虞瑶忽然轻声开口, 双手抱上少年的脊背。 她说：“你可不可以……” 一句话讲到一半，又忍不住退缩。 默默闭了口。 “嗯？”沈烨追问，“可不可以……？” 而后, 便听到怀里的丫头, 自胸前传来略略憋闷的声音, 细细小小，轻轻软软。 “亲亲我。”她说。 耳畔轰然一声炸响。 顿时, 万物失声。 怀里的姑娘羞红了耳朵, 使劲儿往他胸口埋。 呼吸温热，连心跳都不由得加快好几分。 努力维持着正常的声音, 开口却有些微微的颤动。 “你……把自己捂的这么紧，我该, 怎么亲？” 也不知这句话是炸到了小姑娘那根绒毛, 顿时红着脸仰起头，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狠狠瞪过来。 似是恼羞成怒, 抬起胳膊就要朝他打来。 下一秒，又忽然被死死握住。温热的唇重重贴来，复又浅浅摩挲, 呼吸间都是少年干净阳光的味道，纯净得纤尘不染。 * 许是这一吻太过深刻, 于她而言又太过破釜沉舟。 直到晚上十二点, 虞瑶还在床上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 一双眼睛亮晶晶望着密不透风的窗帘，下午的画面如同放电影一般，在脑海里走过一遍又一遍，怎么也按不下暂停键。 她妈妈还以为是因为明天要考试太过紧张，沈烨父亲的事让她压力太大，给她做了不少的心理疏通，最后像哄小孩子似的，轻轻给她拍了好久的背，这才让她迷迷糊糊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虞瑶起床洗漱，给自己画了个美美的妆，尽量让自己显得精神一些，之后才带着一堆证件和文具出了门。 从酒店到考场，只要十五分钟的步行，所以虞瑶爸爸没有开车。 几人一同悠闲地走在路上，虞瑶朝沈烨这边挪一步，再挪一步，等到肩膀快要碰到一起时，手腕忽然被握住。 “做什么？” 虞瑶，转头眨眨眼，“大学霸。” 说着，把手轻轻塞过去，“手。” 沈烨一懵，问“什么？” 接着就听到小姑娘声音甜甜的， 说：“牵手。” 真是，可爱得， 想一把抱在怀里，一辈子都不松开。 小心翼翼地握住小丫头软软的手掌，手指一根根插进指缝，最终毫无缝隙。 沈烨看看一心一意往前走的叔叔阿姨，忽然站定，指尖轻轻拨开她的刘海，在额头吻过。 虞瑶抬头，正迎上少年浅笑的唇角，比这三月的风……还柔。 正想顺势歪在少年怀里，耳边忽然传来气急败坏的女声，一字一句，咄咄逼人。 “请问沈烨同学，这种时候，你是怎么做到在美国旅游，还和小女朋友约会的！如果没记错的话，你还在高二吧？你这是早恋知道吗！” 转头，便看到一位短发女孩，正气势汹汹朝他们走来，竟然抬手就要把虞瑶从沈烨旁边扯开。 虞瑶突然被扯到一边，正整个人懵着，就看到小姑娘扬手对着沈烨的脸就要打过去。 开什么玩笑！ 这可是她平时碰一下都小心翼翼的人，一个来路不明的臭丫头也敢！ 虞瑶一步跨在女孩和沈烨之间，手掌死死箍住女孩手腕，让她动不了分毫。 “同学，你有事可以讲话，麻烦别对我男朋友动手。” 沈烨其实早就做好准备闪开了，哪知小丫头会突然挡道他面前，还把自己气成一只小河豚。 大概是最近这丫头太软绵，让他都忘记了：这可是连谢珊珊都干不过的女生扛把子。 连忙好笑地揉揉她的脑袋：“头发都气得炸起来了。” 虞瑶转头，跺脚：“你在嘲笑我吗？啊，你怎么这么坏！要不是我，你就被这来历不明的女人甩巴掌了！” 沈烨强忍住笑意，安抚自家小丫头：“是是，谢谢你护着我，我们家瑶瑶最厉害了。” 走在最前面的两位家长听到动静，也回过头来，看到虞瑶他们和一位小姑娘起了争执，连忙过来询问。 “发生什么事了？”虞瑶爸爸看向被虞瑶钳制着的小姑娘，语气温和，“瑶瑶你先把人放开。” 结果，虞瑶的手刚松开，那小姑娘就一下挣脱开来，说起话来依然气急败坏，义正言辞。 “这就是高级知识分子家里的孩子吗？你们这些没教养，没素质没孝心的二世祖！荧幕上再怎么美化，也掩盖不住你肮脏的嘴脸！微博上，你爸爸去世热搜排第一，你这个儿子在美国旅游秀恩爱排第二，你就不觉得……唔唔……” 女孩还想继续说下去，虞瑶一步跨过去，捂住她的嘴。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认错人了！” 可女孩丝毫不让，抬脚踩在虞瑶脚上，趁虞瑶不注意，讲话像只疯狗：“你们还想对我动手吗？我朋友开了直播，现在所有中国人都看着你们呢！你们有本事就打我啊！” 开了直播…… 所有人都看着…… 虞瑶整个人都懵了。 身后传来咚的一声响，然后就是爸爸妈妈着急的声音。 “小烨……深呼吸……” 连忙转身，就看到阳光下，正低着头的少年，和脚边碎了半个屏的手机。 垂落在腰间的手带着微微的颤抖，胸口剧烈的起伏，却丝毫听不到少年的呼吸。 阳光还是洒在肩膀，那么暖。 可沈烨却感觉不到分毫。 眼前一阵阵的漆黑，握着档案袋的手指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听到有人在他身旁叫着，满是担心。 也听到小姑娘跑来的脚步声。 有人抱他，在他耳边哭着叫他的名字，可这一切，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国家特级研究员沈倾书去世…… 爸爸，去世了啊。 所以，妈妈昏倒不是因为低血糖，而是因为伤心过度吗？ 难怪，哥哥没来机场接他。 他，和妈妈去接爸爸了啊。 虞瑶真的是，心疼的要死了。 也哭的快死了。 “呜，沈烨……沈烨……对不起……” “为什么啊，为什么要这个时候告诉他……我们，好不容易才瞒到今天的……为什么啊，沈烨怎么办啊……” 沈烨，怎么办啊。 * 虞瑶爸爸抬手看看腕表，拉开扑在沈烨怀里的虞瑶：“瑶瑶，你先放开小烨，考试快要开始了，你们该进考场了。” 虞瑶听话地把沈烨放开，往后退了退，看爸爸站在沈烨面前，抬手轻轻摸在他的头发。 “小烨，叔叔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但是考试快要开始了。你妈妈和哥哥这么努力瞒着你，其实也只是为了让你能考一个好成绩。如果你现在不把情绪调整好，大家的苦心就都白费了。你爸爸也是希望你好好考试的，对不对？别让他们失望。” 说完，拍拍他的肩膀。 沈烨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红红的，但始终没有落下一滴泪来。 只是，缓缓蹲下身，去捡自己碎掉的手机和档文件袋。 虞瑶连忙先一步蹲下身去，帮他把东西捡起来，把东西交到沈烨手里的时候，听到向来高傲的少年，一声暗哑的谢谢。 “还有，手机……”沈烨一手拿着档案袋，目光看向小姑娘背在身后的手，“别……担心。我不上网……” 小姑娘神色有些闪躲，怯怯地看着他胸前的衣领，最后才犹豫着把手机拿出来。 指尖有些泛红，是随点的玻璃屏扎到了手。 沈烨盯着她的手看了好一会儿，才轻轻握上去，拨掉手机，缓缓抬起她泛着血丝的手指，置于唇间轻轻吮吸，说：“对不起。” “没关系的，不疼……”虞瑶看着他拿起纸巾一点点给自己指尖擦拭，小声说着。 沈烨抬头，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小女孩，已是面色苍白，眼睛红红的，手足无措。 不远处，有几个凑在一起的人正举着手机，大概就是这小女孩所说的直播。看到他的视线，几个人连忙收了手机，表情凝重地低了头。 沈烨收了目光，握起虞瑶的手，两人一起往考场走去，尽管脚上千斤重，但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平稳。 35.那些网络的流言 考试结束后, 虞瑶在考场等沈烨, 却是左等右等也没等到他人。 直到足足过去两个小时, 所有人都走光，也没等到沈烨的人影。 虞瑶和爸妈坐在学校门口的长凳，眼睛依然紧紧盯着门口, 一边想着沈烨不会丢下她不管, 一边又忍不住地不安。 “瑶瑶, 妈妈觉得，小烨他……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 可能要赶快回家去……”虞瑶妈妈小心翼翼说着, 斟酌着字句，生怕哪句话说错会刺激到虞瑶。 虞瑶猛地起身, 险些撞到妈妈的下巴，眼角带着泪光。 “他丢下我, 一个人回国了吗？” 他们明明是一起定的机票, 还住同一家酒店，他怎么会突然自己回国？他们不是情侣吗, 只要他说想要赶快回去，她肯定也会跟他一起改签的。 可事实是，等到虞瑶赶回酒店询问前台, 接到的却是沈烨早在一小时前就已退房。 “Miss Yu Yao？Mr. Shen left a letter for you.”(您是虞瑶吗，沈先生为您留了一封信) 前台小姐说着, 递给虞瑶一个小信封, 信封上是清晰的汉字, “虞瑶亲启”四个大字，依然好看得像是刻印字体。 打开一看，不过寥寥数语： 【瑶瑶对不起，我先回国了，你在美国多陪陪爸妈，不用担心我。】 约是是时间太过紧急，没顾得上写太多。 虞瑶收了信，连忙回自己房间。 邱晓晨一路跟着，看着女儿在房间里手忙脚乱地收东西，显然是想要追着沈烨过去。 “瑶瑶你别急，小烨这么做一定有他的考量……他爸爸的遗体现在还在研究所，他应该要到那边忙很久才能回北京。你明天就要回国了，回国之后还有学业要忙，马上四月又有考试，他不想因为他自己耽误你。” 妈妈的潜意思是：你现在着急也没有用，因为就算回国了，也见不到沈烨的。不如慢慢来。 可这话到了虞瑶耳朵里，却让她整个人险些崩溃，扑通一声坐在地上，失声哭出来。 “妈妈，他是不是根本就不想见我，是不是在讨厌我？因为我瞒着他了，不让他知道他爸爸的事。我还让你们一起瞒着……我很难过，沈烨，沈烨也很难过……就是因为我，他才没能第一时间知道消息……” 邱晓晨连忙蹲下身去，轻轻拍拍女儿的背。 “瑶瑶，你怎么会这么想？小烨是什么样的性格，我和你爸爸都看得很清楚，你怎么反倒看不明白了？他是个明事理的孩子，你和他妈妈瞒着他，都是为他好，希望他不要影响到考试成绩对不对？” 虞瑶皱眉，“可是……”可即便是这样，她做的也不对啊。 至少，如果她被换到沈烨的位置，一定会很难过，不希望被瞒着的。 “没有可是，你能想明白的事，小烨也可以，他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所以你就别胡思乱想了。你把人家想成这样，他如果知道了，会更难过的。” 虞瑶吸吸鼻子，随手揩掉脸上的泪珠。 咬牙点头，说“我……我知道了。” 声音小小的，像是自言自语。 * 调整好情绪之后，虞瑶这才有空看看手机。 先是发了一条短信给沈烨国内的号码，而后又点开企鹅，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本想就这样放下，浏览器却忽然推送一条新闻，标题叫：沈倾书儿子不孝事件大反转，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 “儿子不孝事件”几个大字立刻引起虞瑶的注意。 点进去，洋洋洒洒一长篇，说是之前提到的沈倾书儿子，沈烨，在美国被发现和小女朋友旅游一事，被网友唾骂，甚至还被推上热搜。几小时前，一直播一位女主播声称要揭穿沈烨嘴脸，看他如何应对，结果却令人震惊。 而后，便是介绍整件事情的始末。 配图，有沈烨和她手牵手在超市买东西的，也有后来沈烨亲吻她额头的，最后一张是她抱着沈烨痛哭。 虞瑶把那张图片放大来看，这才发现…… 那个时候的沈烨，木讷得像是一只被遗弃的玩偶，眼睛空洞洞的，完全没了生机。 想起上午时候，那女孩讲的微博热搜事件，虞瑶又登上了微博。 点开搜索栏，都不用输入沈烨的名字，就看到下面一串热搜，有三个都和沈烨相关。 “特级教授沈倾书去世” “沈烨一直播打脸” “沈烨同学出面澄清” 虞瑶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开了热搜第二条。 微博立刻出来好几个大V发的新闻消息。 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虞瑶这几天一直陪在沈烨左右，生怕他会不小心去看手机的推送消息，或者跑去看网页，所以她自己对网上的事也是一点都不清楚。再加上，虞瑶父母也害怕这一系列事会影响到虞瑶考试，所以也就没讲过。 事实是，这几天与世隔绝一般的乌托邦生活，让她就真的以为一切都风平浪静，甚至暗暗想着，大约这件事过几天就没有热度，媒体也不会再报道。 可今天又上网才知道，事件的热度非但没有消退，反倒成白热化状态。 随意点开一家媒体的微博，仔细浏览了一番才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是昨天虞瑶和沈烨出去逛超市买零食的照片，被人抛到了网上，还被人质疑：春晚的VCR全都是装的，这才是真实的沈烨——一个玩世不恭，绝情无义的二世祖。 还截了很多评论的图，很多人在骂他虚伪，也有很多人在嘲笑说他马失前蹄，人设崩塌。 各种冷嘲热讽，每个人在这一刻都像极了道德圣人，义正言辞地说着自认为正当的话。甚至还有很多像小论文一样的批判，洋洋洒洒一整篇，做成图片的形式在大V的评论地下以彰显自己的独到见解。 还有一篇名为《我们都极力相信着，眼里这个早已虚假崩塌的世界》的软文被各大公众号转发，就沈烨事件上升到了道德的评判，和对整个社会、媒体的抨击，指摘他们：你们违心地报导一切，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真的没有过良知的觉醒吗。 虞瑶看到这里才明白，之前那位扬手想要打沈烨的女孩，当时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心情复杂地又去看了新闻媒体截取的直播视频，点开下面评论，又是清一色的声讨。 看起来看去，也不过还是分为那么几类…… 对小女孩的声讨，对之前骂人的网友的讽刺、嘲笑，又是对各种公众号的谩骂和抨击，说他们就会蹭热度，瞎掰。 虽然人们对于这件事的态度，对沈烨而言是好的，至少没有人再误解他了。 可这所有的评论，只让虞瑶觉得恶心。 因为不管他们在说什么，他们和之前骂沈烨的，都是一类人啊……甚至都是同一个群体，也可能是同一个人吧。 沈烨有一个微博，几乎不发动态的那种，上一条的动态还停留在17年的6月，像是和叶书镜他们打赌输了，才发了一条开玩笑的微博。 而现在那条微博，评论已经上了好几万，热评里很多说心疼小哥哥的，之前骂他的热门评论也在，只不过下面充满了群嘲。 细细翻下去，一条一条看过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久到天都黑了，也没有看到哪怕一条，给沈烨道歉的。 真是……讽刺。 没有一个人，敢把自己暴露在公众面前，认真承担责任。 “妈妈，这些人有什么权利，去任意指责别人的不好啊！” 还有那个做直播的小女孩，虞瑶一边觉得她不该承受这么多的骂声，又一边觉得，这些人只是在网络上抒发一下自己的个人观点而已，只是每人这样一句骂声，合起来太过气势汹汹。 这很让人茫然。 言论的自由，令人茫然。 “瑶瑶，站在道德的角度上去指责别人，这是整个社会群体对他人道德的监督。这一点，其实你无需怀疑。”也没有必要感到茫然，“要知道任何事情，都有正反两面，言论自由有他不可缺少的一面好处，也就有反面的坏处。” 那么，他们错的是什么呢？虞瑶抬头，眼里满是疑问。 “他们只是看到的太过片面，在被这片面的信息蒙蔽的时候，轻易地选择了不反驳，不辩证。毕竟，当一个人讲出的话无需负责的时候，这个话就没有那么值得思考和斟酌了。” 36.回国了 从美国飞过中国, 经过了一个白昼的时间, 而中国又快美国十二个小时, 所以算起来……虞瑶像是在飞机上丢了一整天。 整理好自己后，照常背着书包去班里上课。 沈烨的座位依然空着，算起来从上次沈烨妈妈昏倒到现在, 已经过去十几天, 沈烨已经十几天没来上学了啊。 桌上的试卷被摆放整齐, 像是厚厚一本书，其他东西依然维持着原来的样子, 书本摊开在桌上, 钢笔随意地摆放着，好像他只是出去上个厕所, 很快就会回来。 回来之后，手机便接到了沈烨的企鹅消息, 只有一句“到研究所了, 在用我哥的手机，等买了新手机和你联系。” 然后, 就再也没有了消息。 虞瑶动作自然地帮沈烨把书整理好。 之前因为他们只是同学关系，虞瑶怕自己动了沈烨的东西，反而会给他添麻烦, 也怕沈烨会不喜欢别人碰桌上书本，才没有帮他弄过。 很多人从虞瑶一进教室就在看她, 大家有很多想问的, 关于沈烨现在怎么样, 关于她和沈烨在一起的事。 但又觉得，现在这个时候似乎问什么，怎么问都不对，所以每个人都只是默默注视着她，一句话也不敢说起。 教室里明明是下课，却安静的可怕。 走廊里，别班的学生都在吵吵闹闹，更显出实验一班的寂静。 叶书镜轻咳一声，想说话打破这凝重的气氛，门口忽然传来一个女声。 “虞瑶，你出来，我有话要问你！沈烨是不是和你在一起了？你学习不好，卸了妆也没多好看，就连谢珊珊都不如，你凭什么？”女生连珠炮似的质问，丝毫没察觉这番话讲出来有多不适宜。 是安晓菲，之前以为沈烨喜欢谢珊珊，拼命给谢珊珊使绊子，被谢珊珊一顿收拾的那个。 竟然，还没死心。 虞瑶这是第一次和安晓菲接触，有点儿茫然地看着这个人，对这个人的行为，完全无法理解。 “在一起……要凭什么的吗？”这是个什么理论呢…… 虞瑶抿抿嘴唇，问：“如果一定要凭借什么，才能让他和你在一起，这不就成了交易吗？” 以物换物的那种交易？ 因为我有这个，所以能换得你的倾心……这也，太功力了吧。 为什么要让感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在物质中生存呢。 安晓菲没想到，看起来毫无战斗力的女孩，竟然说起话来还有些犀利，一时有些发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从刚才起就在关注着虞瑶的谢珊珊，这会儿突然起身。 身后桌椅因为这一举动，往后移动，发出一声刺耳的噪音。 小姑娘气势汹汹的声音响起：“让一下，我出去。” 还真，有那么点儿王霸气。 同桌连忙让开座位，放谢珊珊出去。 站在门口的安晓菲，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模样还真有点儿让人心疼。 可惜，谢珊珊本就不是个怜香惜玉的，直接越过虞瑶走到教室门口，一开口就是嘲讽。 “安晓菲，你是傻逼吗？这么明显的问题，还来自取其辱？”说着，靠在门框，一手提起她鬓边的小麻花辫，“知道上回你为什么莫名其妙和我干起来，还被我打了吗？你这么聪明，现在想想呗。” 安晓菲确实是个聪明通透的，经谢珊珊这么一提醒，才记起…… 当初，她和谢珊珊对上，也只不过是因为沈烨一句“漂亮”啊。 所以……？ “想明白了？二少这么护着的人，你还敢过来问凭什么？” 噫，沈烨还说她蠢，谢珊珊觉得安晓菲可比她蠢多了。 安晓菲对着谢珊珊你了半天，也没讲出个屁来。一方面不好意思再对虞瑶大放厥词，另一方面是谢珊珊这人真社会。 最后，也只能一声轻哼，转身跑了。 * 虞瑶从谢珊珊那一句“二少这么护着的人”开始，后面就什么都没再关注。 又记起之前在飞机上，少年握着她的手，轻轻缓缓的嗓音，说：“你不讲话，我怎么知道你也喜欢我？” 所以……沈烨啊。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呢。 谢珊珊回头，就看到正站在桌前愣神的虞瑶，随手拍拍她肩膀：“安晓菲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你别怕！沈烨都和我说了，他这几天不在，让我好好罩着你。别的不说，这京大附中里头，就没有敢惹我的。” 说着，拍拍自己胸脯。 可是…… 对面的姑娘，眼睛一眨，突然就哭了。 天…… 手忙脚乱。 “怎么了这是？”谢珊珊这个糙汉，裤兜里就从没带过纸巾这么娘炮的东西。一着急，直接抬胳膊，拿着衣服给她蹭，“你别哭啊，沈烨要是知道我把你弄哭了，会杀了我的！别哭别哭，我求你，给我一条生路吧！” 哭哭啼啼的小姑娘，撇开脸，自己拿着纸巾擦眼泪：“不是的珊珊，对不起……我就是，太难过了……不关你的事。”一边哭着，讲话都断断续续。 后排的叶书镜也连忙跟着过来安慰。 “二少的事，我们大家都很难过，你别哭了……二少受的委屈，我们整个班组团都澄清了！你看，二少那么忙，还没忘了嘱咐谢珊珊罩你，他那么护着你，你不能再让他担心了对吧。你想啊，二少现在心情本来就不好，等他一回来，又看到你在哭，那不成心情不好x2了。” 其他同学也纷纷附和。 “对啊，你就别哭了，有什么委屈难过的，都说出来。是不是觉得网上那群人太过分了啊？走走走，骂回去！二少护着的人，咱们班都护着！” “快别哭了，二少都到手了，你还哭个什么劲儿，你知不知道咱们班，男的女的，全班都失恋了！” “哪是全班啊，明明就是全校好吧！” “说到全校，哈哈哈哈！前两天照片刚流出来的时候，咱们班门口全是小女生，一个个伸长脖子往里头看，打听你和二少的事。” 说着，叶书镜还拿着手机，调出他们当初澄清的视频给虞瑶看。 虞瑶一边擦着鼻子，一边看。 镜头里的叶书镜带着圆框眼镜，坐得端正，显得特别乖巧。 “各位哥哥姐姐叔叔阿姨们好，关于沈烨同学的事，让大家费心了，替沈烨同学谢谢你们哦。”然后，双手合十，皮笑肉不笑地眯眯眼。指着自己面前的一堆文档，一张张拿出来：“先说一下，我叫叶书镜，是京大附中的万年老二，为什么是万年老二呢？是因为……沈烨同学每次都比我高五十多分。”然后，又示意转镜头，一下对准了桌上一排排的奖项：“来看看吧，这个就是沈烨同学获过的各种奖。说实话，每次看到他，都会觉得……除了他，整个世界都是被上帝抛弃的。” 镜头对着所有奖杯证书一一扫过，有市三好生，书法比赛一等奖，作文大赛一等奖，还有养生太极少年大赛一等奖。 “但是，你们这么坚持，那我也只好刺激你们一下了，让你们知道，你们口口声声骂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另外，关于沈烨同学在美国的事，我从他妈妈那里了解到，他正在美国考AP，为了不影响他的考试成绩，所以才瞒着的。所以，各位朋友，麻烦别再关注他了，可以吗？我们现在都很害怕他在国外刷微博。希望他能好好备考，别碰手机，毕竟……挺害人的。” 这视频是沈烨被diss的那天叶书镜他们就做的，但谁也没想到，视频还没发出去，就出了那小姑娘直播的事。 所以，视频的最后一段，明显是又拼接上去的。 叶书镜面无表情，对着镜头抱拳比了个手势：“各位真是行动迅速，再次替沈烨同学谢谢各位，我相信即便有你们的影响，他也依然能考满分。” 再然后，就是整个实验一班的学生们对沈烨的集体祝福。 虞瑶刚擦干净的眼泪又留下来。 “是我太低估这群人了，我应该把沈烨从头到尾遮起来的……” 谢珊珊：“那恐怕沈烨不会被大家刺激，反而被你给憋死，他回来之后可得谢谢你的不杀之恩。” 虞瑶，破涕为笑。 而后，才缓缓收了笑意，双手擦擦眼睛，拨拨乱掉的刘海。 一双清澈的眸子映出在座每一个面孔，认真说：“谢谢你们。” * 就在虞瑶回来的第二天，是周五的活动课。学校规定，这两个小时的时间可以自行安排时间，他们可以去操场打篮球或者跑步，也可以约几个朋友一起去小池边吹吹风。甚至，食堂也会在这两个小时里通通开放，以满足很多学生想要大吃一顿来缓解压力的诉求。 但今天，学校给每个班都下达了通知：活动课变为上午十点到十二点之间，教室里的电视会同步转播京大教授沈倾书的追悼会。 不强制观看。 只是，给大家增添一些京大附中归属感的教育，以及精神方面的教育。 其他班级如何，虞瑶并不知道。但整个实验一班，向来是一到活动课就集体出去疯玩，今天却在班里做得整整齐齐。 每个人都面色沉重，穿着黑色的衣服。虞瑶也一改自己之前的短裙，穿起了黑裤和黑衬衫。 这是国家级研究员的追悼会，也是他们同学父亲的追悼会，他们中很多家长都有参加。对于他们而言，这不是一场教育，而是一场集体的追思。 上午第二节课下课后，结束了大课间的跑操，大家列队回班里落座。打开电视，黑色的屏幕像是被缓缓揭开一层纱，人们胸前带着白花，安静地坐着。没有人讲话，也没有任何的乐声，像是一出无声的哑剧，压抑在每个人心上。 虞瑶和叶书镜起身抱着一盒子白花，分别发给班上每个坐着的人。 最后才在桌前坐好。 电视里忽然传来一声“沈倾书同志的追悼会，现在开始。” 而后，哀乐奏起。 镜头在所有来宾里扫过，虞瑶看到叶书镜的爸爸——那位京都大学校长。也看到沈烨、沈烨的妈妈，还有沈烨的哥哥。 不过短短几天不见，沈烨像是变了一个人，脸色苍白，一双眼睛通红着，像是才哭过的，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水迹。 37.他回来了 追悼会按照流程一步步走过去, 有领导人致辞, 歌颂沈教授这一生的丰功伟绩, 还有很多人上前献上白花。 沈烨是致辞的家属代表。 向来成熟稳重的阳光小少年，眼底是看得出的一片青色。 “首先，感谢我的母亲和哥哥给我这样一个机会, 和父亲告别。虽然没能亲自去研究所接他, 但很庆幸能来参加追悼会。也谢谢各位能来送他最后一程的, 父亲的朋友。我代表母亲、哥哥和父亲的家人，谢谢你们。” 沈烨说着, 声音微微有些不稳, 深吸一口气之后才缓缓继续，“他是国家的研究员, 是大学的教授，是知识分子的楷模, 但也是个好父亲, 好丈夫。他说‘农业，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所以从大学时候就毅然投身于此，并为此倾注一生。他的研究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还太过深奥, 但我知道，我的衣食住行, 都离不开, 像他这样的人。” “他说：人, 要有牺牲精神，要做对的事，行对的路。唯有与人为善，世界才会回以善意。要有远大的理想，也要有脚踏实地的精神。谢谢父亲，在我骄傲的时候适时地提醒，以及对这个世界卑微的时候予我鼓励，让我成为现在这样一个，正直且能承担一切艰难的人……” 演讲稿很长。 沈烨说了父亲的丰功伟绩，也说了他背后默默无闻的群体。 这是虞瑶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沈烨的家庭，和他的父亲。 屏幕上放起纪念的视频。 那个走在田里，挽着裤腿满手泥的人，只有在笑起来的时候，才带着一股书卷气。 那个在研究室的机器前埋头做数据分析的人，在相机里，都满眼血丝。 除了工作时的认真，还有取得成就时候的狂喜。稳重的教授，把书本高高抛起，对着记录仪激动地说：“成功了！我们也终于在这方面的技术赶超一流国家了！下次去交流，我一定要代表国家横着走！” 那开心的样子，像个得了糖果的孩子。 这就是，沈烨的父亲啊。 也难怪，会培养出沈烨这样优秀的孩子。 十二点时候，追悼会终于结束。 教室里响起浅浅的啜泣声，虞瑶回头，叶书镜正忙着擦还没来得及掩饰的眼泪。 “那个，没事儿……我就是，想到叔叔去世了，难过。” 虞瑶没有说话，回了身子。默默掏出桌子里的三明治，一口一口吃着。 只是，明明吃了那么多年的东西，今天却尤其的，难以下咽。 窗外，阳光灿烂的，如同虚幻。 * 沈烨是晚上回的北京。 虞瑶下午就接到了短信，说是买了新手机，然后准备去机场。 下了晚自习后，一个人骑着单车回住所，才走到楼道口，就看到一旁站着的少年。 他双手插在兜里，身形笔直，像一颗直挺挺的白杨树。 柔风吹过，传来一阵花香，始觉：春天来了。 “你回来啦？怎么……没有给我发短信报平安呐。” 小姑娘抬头，看着面前少年，声音颤颤的，听起来有点委屈。 虽然知道这很矫情，甚至有点智障，但沈烨回来之后，没有第一时间给她发消息，这让她忐忑不安。 阵风吹过， 发丝飞扬的瞬间， 已被少年猛地拉进怀里。 清浅的呼吸，在耳边响起，是专属于他的，味道。 “好久不见。” 他说。 虞瑶手臂缓缓抬起，紧紧揪着他的衣衫，眼泪滚落在他的胸口。 “沈烨，对不起……”她说。 沈烨连忙轻抚小姑娘的背，像是在撸一只撒娇的小猫，嘴唇轻轻触在她鬓边，喑哑的声音里带上些许的轻快。 “笨，有什么好道歉的。” 谁知，小丫头抬头，眼睛眨巴眨巴，一颗眼泪就顺着眼睑掉落下来。 “我不该骗你的。” 假如当初没有欺骗也没有隐瞒，也许沈烨就不会在临考前一秒崩的彻底。 说来说去，不管出发点是好还是坏，她都直接地，毁了沈烨的前程。 沈烨指尖扫过小丫头脸蛋儿上的水迹，“我妈妈还特意让我过来转达歉意，说不该给你施加那么大的压力，希望你能原谅她的自私。” 而后，双眸忽而柔和，手指轻轻摩挲着她软软的嘴唇，“你们都是为了我好，我理解的……”又怎么会责怪呢。 可，小姑娘却忽然哭的更厉害。 她说：“可是，谁来理解你啊……” 可是， 谁来理解沈烨呢…… “我们把你推到火坑里，最后又说是为了你好，让你连难过的资格都没有……我觉得自己，很坏……” 太自私了，所有试图掌握别人命运的人，都太自私了…… 毕竟， 当事情真的被搞砸， 所有能说的对不起，都显得那么苍白。 而最终要承受这一切后果的，依然还是那个被控制的人啊。 沈烨轻轻地弯起唇角，指尖轻轻虚虚按着小姑娘扬着的下颌，“你怎么……”这么惹人喜欢呢？ 后半句话，消失在唇齿间。 轻轻摩挲着小姑娘软软的腰，缓缓咬着小小的唇瓣，想这样一直，一直地吻下去。 无关风月，不问天荒。 只要，她 在，就好。 * “怎……怎么突然亲上来？”小姑娘结结巴巴地说着，脸有点儿红。 沈烨心情看起来好了很多，看着小姑娘头顶的发穴，一字一句，说得轻缓： “因为，有人一直在撩我。” 时间仿佛又回到那一日，在飞机上， 小姑娘轻轻说着相同的话，声音小小的，“你别这样……撩我。” 霎时间，一张脸红得滴血。 扬手就又要打过去。 “你怎么，这样的！” 沈烨噗嗤一声笑，抬手握住没什么攻击力的小拳头，放在唇边吻了吻：“又打我，这么暴力的吗？”而后，又陷入沉思，忽然抬头：“难不成，你又想被强吻了？” 虞瑶：！ “谁谁谁，谁想！”话降到一半，又发觉自己声音太大，连忙换成了蚊蝇哼哼，“谁想被强吻啊……” 大学霸，一点都不像以前那个被自己抱一下都会脸红的大学霸了！ “那你想做什么？”沈烨笑了，抬手捏捏她的小脸蛋儿。 虞瑶抿抿嘴唇，最后还是上前一步，扑进他怀里，说：“抱抱……就好了。” “好。”少年低头望着小姑娘轻轻颤动的马尾辫，眸子里闪着柔和的光。 * 三月结束，迎来四月的湛蓝的天。 学校的玉兰花一夜之间开遍，风一吹，花瓣一片片飘落，地上全是散落的白。 紧张的备考时，虞瑶和沈烨也没忘一起准备学校的赛跑，真是忙成一只小陀螺。 体育课结束，虞瑶跑了一身汗，坐在树荫里扇风，远远看到沈烨走来，换上了春季的校服，少年更加干净清爽。 袖口一枚黑色的孝针，异常显眼。 “明天运动会，叶书镜说结束之后大家一起吃个饭，聚会聊聊天。会考之后就分班了，大家可能要分开很久，能多聚聚，就多聚聚。” 说到分班…… 虞瑶忽然抬头：“大学霸，你要去理科班吗？” 沈烨一愣，这才记起，之前他给虞瑶定的路线是：先选文科，拿下理科会考的分，然后高三进了文科班再好好补。 “我们是不是也要分开啊？” 小姑娘声音有点儿委屈。 “咳……” 沈烨，有点儿尴尬。 小姑娘瞬间炸成一只小雀鸟，朝着他就扑上去，“啊，你自己跑去理科班，把我忽悠去文科！”一边说着，从花坛边缘石上站起来，抬手就往他衣领上揪。 沈烨连忙把小丫头给抱住，生怕她一脚踩空，把自己给摔了。 “快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沈烨噗嗤一声笑，“计划赶不上变化”。 岂止是把她给忽悠到了文科班，还把她忽悠去了法国，自己暗搓搓跑去申了美国的学校。 自己作的死，跪着也要……把路走完！ 虞瑶忽然软倒在沈烨怀里，抬头望着他的下颌，软软叫了声：“大学霸。” “嗯？”轻轻摸着小姑娘的头发，沈烨轻问出声。 “以后分了文理班，我们就不能做同桌了……” 想到以后沈烨的同桌，可能是另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就……忍不住地嫉妒。 “如果是个学习比我好，性格比我文静，长得比我可爱的……” 想问他，能不能对人家冷淡一点，别动不动就拍拍人家姑娘的脑袋。 她甚至都不想沈烨给别的女孩子讲题。 可是她不敢，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这是疯了。 喜欢他，喜欢得疯了。 可面前少年却忽然开口，说“不会。” 不会， 什么……？ “不会遇到比你更好的女孩子。” 他说。 也许会遇到比她学习好，性格比她文静，长得比她可爱漂亮的， 但 不会再有一个姑娘，在他眼里，比她更好了。 38.38 第二天, 京大附中迎来了一年一度的运动会。 开场气势很足, 学校特意筛选出来的升旗方阵, 清一色的男生，身高都在一米八左右，叶书镜和董恒两人站在队伍最前面, 身后的男生们个个身形笔直, 和站军姿似的。 初中部的学弟学妹们, 很多被选来做开场表演，一群群的初中小姑娘们围在方阵周围, 叽叽喳喳议论个不停。还有好几个胆大的, 直接站到董恒和叶书镜旁边摆pose拍照。 董恒向来是个松懈的小流氓，恨不得整个身子都歪着站才好。这次是他班主任下了死命令, 死也要在这一个小时里头，把身子给站直, 不然就停课一周。董恒这会儿别提多煎熬了。 站直也就算了, 还要忍受这么多叽叽喳喳的小妹妹们讲话、拍照，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个拍照吉祥物。 真想问一句：都这么大年纪了, 矜持一点行不行！ 谢珊珊拉着虞瑶，慢悠悠从人群里穿出来，扫了一眼初中部的小姑娘们。 谢珊珊大名谁不知道？那可是初中时候一路打上扛把子位置的。这会儿看见她过来, 胆小的姑娘们先跑了。还剩几个犹豫着不愿意走，但也比刚才要收敛多了。 “光长个, 不长脑子！你这个蠢蛋！” 董恒好不容易摆脱那一帮小姑娘, 突然就被谢珊珊给骂了, 整个人都懵逼。 “我又怎么了？那么一大群妹子围过来，还指望我动拳头？我又不是你。” 卧槽， 谢珊珊身上所有的毛都炸开了！ 如果她真是一只小雀儿，恐怕这会儿已经把自己气成了球。 “董恒，你踏马！我可是你青梅竹马，你就这么讲我？” 董恒连忙摆手：“不不，你抬举我了！” 没见过哪个青梅竹马，从小就提着自己耳朵非要和隔壁小哥哥打架的，也没有哪个青梅竹马天天怂恿自己干坏事，最后还让自己背锅的。 她这哪是什么青梅竹马，他俩的关系明明就是“主仆”！ “你是不是对青梅竹马有什么误会？” 董恒说着，一双眼睛往虞瑶那边瞥：青梅竹马，怎么看都应该是……虞瑶这样的吧。 而虞瑶，一双眼睛正在操场上来回看，到处找沈烨的影子。 隔着好远，就看到操场口走来的一对男女。 正值青春的少年，依然穿着宽大的校服，却无论如何也遮不住身上藏匿的光。 他身旁的女生倒是穿得华丽多了：一条纯白的长裙，扎着漂亮的麻花辫，头上挂了个小皇冠发卡，漂亮的像个小公主。 两人一进来，就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 正准备仔细看看，沈烨身边那个女孩是谁，身旁突然一声惊叫。 “董恒，你去死吧！” 然后，就被谢珊珊硬生生拉离了方阵。 回头，还能看到一脸茫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的董恒。 然后……一直拽着自己的谢珊珊忽然爆了粗口，“安晓菲那个傻逼穿得跟孔雀似的，还走在沈烨旁边，简直就是不把咱俩放眼里！还有沈烨，和她走那么近干什么？有女朋友的人就不能收敛一点吗？” 真是，哭笑不得。 她这个当事人都没生气，怎么谢珊珊反倒气那么大的。 虽然，她自己也是有那么一点别扭的。 因为先前安晓菲有质问她和沈烨的事，而沈烨在明知这件事的情况下还和安晓菲走那么近，还真有点儿，心里空落落的。 尤其是，听说安晓菲选了理科，还扬言要去实验班。 明明昨天才说过，她是最好的姑娘，今天就和别的女孩子走在一起。 真的是，想不让人多心，都不行。 * “安晓菲，要脸吗？” 谢珊珊拉着虞瑶三两步走到沈烨和安晓菲面前，高扬着下巴，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 安晓菲一脸错愕，“谢珊珊同学，你为什么这么问？我又做什么惹到你的事了吗？”表情无辜的，好像被全世界欺负了。 “你干了什么事，心里没点逼数吗？人家有女朋友了，还踏马一天天黏在别人身上，你这么婊你全家知道吗！” 虞瑶：…… 她表情比安晓菲还错愕。 幸好， 谢珊珊是友军。 想到曾经一脚把她踢到洗手池上，真是……瑟瑟发抖。 “谢珊珊，我干什么，用不着你来指指点点吧？至少我在追喜欢的人，你连个喜欢都不敢说！” “草！”谢珊珊低骂一声，夺过安晓菲手上的主持稿，团吧团吧就往她嘴里塞，“不给你嘴堵上，就踏马天天瞎几把乱说话！” 安晓菲完全没料到谢珊珊这位大佬会出这么一招，把手稿一吐，哇的一声就哭了。 “谢珊珊，你怎么这么欺负人！我要去和老师讲！” 虞瑶，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比安晓菲还茫然。 沈烨先一步走到她面前，两手轻轻捂住她眼睛，凑近低语，“嘘，别听也别看。” 虞瑶连忙乖巧点头，唇角弯弯，露出一排漂亮的小白牙，软软说“好”。 谢珊珊：…… 干！ 想打人。 自己在这边抱不平，正主自己秀恩爱。 沈烨之前因为微博事件和春晚视频，本来就很出名，再加上是京大附中的学生，那些初中部的学生们，自然对此更加留意。所以，刚刚沈烨一出现的时候，大家就立刻认出来了。 这会儿看到他和虞瑶的互动，更是一个个的少女心炸裂。 “天啊，那是学长的女朋友吧？好漂亮啊！” “天，沈学长好苏！我也想被捂眼睛！” “放弃吧，除非学长眼瞎。” 有人朝隔着远远的，大喊：“沈烨学长，我喜欢你！以后也要努力和你一样优秀！” 沈烨朝远处看去，只是浅浅一笑，没有回应，带着虞瑶往主席台走，远远地把谢珊珊和安晓菲都甩到了后面。 “一会儿我要去主席台主持，你要是怕我和安晓菲共处一室，就过来一起，和老师讲一声就可以了。” 虞瑶小声哼哼：“我才不要和你去那边。” 沈烨轻笑，“真的？” 小姑娘不讲话。 “没有一点在意？”沈烨追问，“那我可就……” “就怎样？” 沈烨直接把人拉进主席台的楼道，按在墙边，声音里都噙着笑意。 “让你在意。”他说， 而后低头轻轻吻上她的唇角。 她真的是， 又甜又软。 正要继续，凑近小丫头的唇瓣，谢珊珊突然冲进来就是一嗓子：“沈烨！” 转头，谢珊珊一只脚正抬步往这边迈，后头还跟着急匆匆跑来的安晓菲。 “天啊，升旗仪式都快开始了，你们还在这儿亲亲我我！” 安晓菲本来就气喘吁吁的，这会儿看到沈烨和虞瑶抱在一块，脸色更白了。 沈烨放开虞瑶，神情有点儿不耐烦。 “什么事？” 没亲上，有点儿躁。 身后小丫头忽然抬手勾勾他衣袖。 回头，就看到小丫头正埋头，一手握拽着他衣服，另一只手正摩挲着想要牵上来。 那一刻也离不开的样子，反倒让躁动的心跳逐渐安静下来。 唇角轻扬，反手捉住白白的小手，放在掌心，再看向谢珊珊时，已经换上了一副面孔。 “说吧，找我什么事。” 谢珊珊一个白眼翻过来：“叶书镜把你们这边打杂的事儿交给我了，和你说一声，打扰你俩了，对不起昂！” 嘴里说着对不起，一双眼睛恨不得翻到天上去，还真半点歉意都没听出来。 * 升旗仪式顺利开场，这是虞瑶第一次站在这么高高的台子上，俯瞰整个操场。 撅着小屁股，趴在窗户上和谢珊珊小声讨论着。 “那边是咱们班吧？哇，我眼神还不错哎。” “肯定是，你看最头上坐着的，是咱们老师。那边那个一直围着同学们转悠的傻高个儿，就是咱们体育委员。” “那边站着那个，是叶书镜吧？” “对对，那边是二班，噫，最头上那个，站得跟曲里八拐的，肯定是董恒。” 虞瑶目光移到操场正中央。 升旗仪式结束后，初中部的学弟学妹们，正做开场表演。 “中间的话，看得比其他地方还要清楚很多。”她甚至能看清最中间领舞的学妹，袖子上的大队长标志。 谢珊珊也趴过去，“当然看得清楚了，某人可不止一次从这边偷看你。” 虞瑶疑惑转头：“欸？”这样的吗？ 一旁响起一声咳嗽。 谢珊珊转头：“怎么，敢做不敢说啊？难道你没有每次升旗仪式偷窥瑶瑶？” 沈烨挑眉，没等回答，小小的一团已经飘到自己面前。 下意识扶住她，“突然过来做什么？” 小姑娘，抿嘴笑得和煦：“现在给你看。” 看多久都没关系。 清澈的眼底，似有星光闪烁。 真是，栽多久都不为过， 只要是在她身上。 39.39 学弟学妹的表演结束后, 运动会正式开始。 各种比赛项目轮番上演, 各个班级送来的演播稿也是雪片似的, 来了一张又一张。 谢珊珊和虞瑶埋头从里面挑文笔好的稿子，然后给沈烨和安晓菲两人递过去。 “下面播报来自实验一班，谢珊珊的来稿。” 沈烨的声音忽然传来。 虞瑶抬头看向谢珊珊, 满是疑惑：谢珊珊什么时候写了稿子？她不是一直在这边忙着打杂吗？ 对面的小姑娘却是盯着沈烨, 一脸紧张, 鼻尖都渗出细汗，脸色透着不正常的红。 “今天的赛场, 是明天蓬勃的朝气, 用你们的汗水铸成一座座奖杯！一班的健儿们，加油！” 虞瑶：……？ 还, 还不错？ 虽然只有一句话，但她是什么时候写的呢。 正一脸懵逼, 对面的小姑娘突然一声尖叫“沈烨！” 愤怒的声音顺着话筒传送开去, 就连播音室都听到了操场扬声器传出的尖利叫声。 沈烨连忙闭了麦，转头低声对安晓菲说：“你继续。”然后, 三两步朝谢珊珊走来。 “平时你怎么玩我不管，但今天是什么场合，你不知道？播音室下面的主席台坐着多少领导你知道吗？操场外围站了多少家长, 还有很多媒体的记者，你知道吗？” 说着, 手上卡片摔到谢珊珊面前：“让你来挑稿子, 你就写这个？” 虞瑶凑近一看, 那卡片上写着几个大字： 来自高二实验一班的谢珊珊：董恒，我喜欢你。 这…… 有点儿狠啊。 不愧是大佬谢珊珊，这表白也是很有气势。 两人正僵持着，播音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阳光健气的少年伴着风呼啦啦闯入，看也不看里边的情形，开口就是一句：“对不起二少，我们小祖宗又惹事儿了！你们多担待！” 像是冥冥之中被什么推动着一般，那张写着“我喜欢你”的卡片，自虞瑶手中脱落，轻飘飘落到地上，随着关门的一阵风，恰恰滚到了董恒脚上。 董恒一个激灵，连忙弯腰去捡卡片，朝虞瑶笑：“瑶瑶，你的东西吗？我来捡！” 谢珊珊回头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不是虞瑶的东西，你这个傻逼！捡什么捡？给我！” 于是，董恒才看见一句“我喜欢你”，就被谢珊珊夺走卡片，夺门而逃了。 “哎，你等一下！那不是给我表白的吗？是谁啊？你倒是给我看看啊……” 然而，谢珊珊已经跑远了。在播音室他又不敢太大声，因为一旦声音太大，就被话筒收音了。 直到谢珊珊连人影都看不到了，董恒还在盯着楼梯口惋惜：“好不容易有个人敢和我表白。”毕竟他是京大附中里头，出了名的流氓头子。 “也不知道是哪个眼瞎的敢喜欢我。”也不怕被家暴。 虞瑶，沈烨：…… “谢珊珊。”沈烨实在看不下去这俩人磨叽，终于开口。 董恒：“哈？” 沈烨：“谢珊珊喜欢你。” 董恒：……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董恒整个人懵逼了好几秒，才指指自己：“我？你确定？我俩一天不吵架，这一天都过不好。她要是喜欢我，咱学校都能被天打雷劈。” 虞瑶：…… 这么诅咒自己学校真的好吗？ “你为什么不讲自己被天打雷劈。” 董恒嘿嘿一笑：“我怕万一是真的呢。”劈学校多好啊，还能放假，劈他自己，那不是惨大发了。 沈烨：“滚。” 这人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 运动会结束后，虞瑶和沈烨分别拿了长跑第一。 两人挽手一起去参加班级聚会，说是同学聚会，但来的也就之前在叶书镜家一起补课的那几个。沈烨也叫上了董恒，还有二班几个和董恒相处比较好的哥们儿一起。 虞瑶看董恒也来了，悄悄和沈烨咬耳朵：“你把董恒也叫来啦？他和谢珊珊在一起了吗？我看董恒好像不太喜欢谢珊珊呢……”毕竟，连天打雷劈的话都说出来了。 “不喜欢，还天天把人当祖宗供着？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沈烨一声嗤笑，给虞瑶倒了一杯果汁，递给她。 虞瑶哦了一声，结果杯子，抿了一小口，手机拿起来又放下。 “想查就查。”沈烨看小丫头一会儿摸摸手机，一会儿又放下，像只受惊的小兔儿，坐立不安的，忍不住开口。 小姑娘转头，吸吸鼻子，“那个……我……” 今天AP出成绩。 可是，虞瑶始终没能鼓起勇气问沈烨，那一天他到底考的怎么样。有没有很认真答卷，有没有提前交卷，又或者……有没有进考场。 她想查成绩，又怕会刺激到沈烨，所以才一直小心翼翼的。 沈烨一声浅笑，把自己手机拿出来，屏幕正中间，是一条来自沈知的消息： “成绩我看过了，各科满分【图片】” 虞瑶盯着那条消息，足足看了有一分钟，才突然站起身来，猛地一下扑进了他怀里。 “沈烨……沈烨……”太好了。 真的是……太好了。 比她自己得满分还要开心！ 沈烨差点儿被她这一扑，整个人都仰过去，一边抱着小丫头，让她别掉下去，一边又使劲儿勾着桌子，别让两个人都摔了。 “瑶瑶……”少年舔舔唇角，轻轻开口，“我可能要撑不住……” 话音都没落到地上，一直摇摇欲坠的椅子已经先一步，扑通一声给倒了。 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叶书镜还想说“公共场合注意点儿”，结果就看到俩人扑通一声双双摔在了地上。 旁边同学们哈哈大笑。 “二少不行啊，连这都hold不住。” “虞瑶同学，你这也太剽悍了，这根本就是强上，哈哈哈哈！” 然后，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就变成了大家集体起哄“亲一个，亲一个”，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办婚礼呢。 虞瑶连忙起身，把沈烨从地上拉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伤到哪里吧？我刚才就是，太高兴了。” 沈烨拍拍衣服，也是哭笑不得，捏捏小姑娘的鼻子：“皮。” 虞瑶嘿嘿笑着，拿起手机准备给自己也查个成绩，college board 的页面转啊转的，就是转不出来。 屏幕忽然跳出微信的视频请求，页面是妈妈的头像。虞瑶犹豫着按下接听键，还没讲话，就听到“砰砰”两声，接着就是满屏的礼花碎屑。 “瑶瑶，妈妈帮你查了成绩，各科都是满分，你真是爸爸妈妈的骄傲！” 虞瑶脑袋还沉浸在刚才那两声礼炮呢，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双眼睛像是被投进一颗小砂石，轻轻缓缓，漾起一圈圈的水波。 “真的吗！我也是满分吗！我和沈烨一样是满分的吗！” 虞瑶妈妈也是一愣：“小烨那孩子也是满分吗？我和你爸爸之前真的很担心他。” “沈烨就在我旁边，今天学校运动会结束，我们两个也拿了第一。”虞瑶说着，把手机转向沈烨这边，“喏，我们再班级聚会。” 沈烨笑着和虞瑶爸爸妈妈打招呼：“叔叔阿姨好。” 虞瑶妈妈也笑着挥手：“小烨，恭喜你呀。哦对了，瑶瑶，你在运动会拿第一？你们学校的孩子们运动都这么差的吗？” 毕竟…… “如果妈妈没记错的话，你之前在运动方面，从没拿过任何名次吧。” 其他躺枪的同学：…… 这话，有点儿扎心啊。 虞瑶连忙挂了电话，脸有点儿红。 一双眼睛左瞄瞄，右瞥瞥，最后歪倒在沈烨胳膊上，小声比比：“我那个……不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沈烨小心翼翼摸着她的头发：“嗯，你跑步比我都厉害。” 小丫头更炸了：“我也没有说你不行！” 沈烨：…… 抬手就挠在她的腰上：“无法无天了是吧？” * 谢珊珊看着虞瑶和沈烨两人的互动，一手托着下颌有点儿无聊。 要是……可以喝酒，就好了。 这样，就能装醉，然后做坏事。 可惜，有沈烨在的局，想喝酒，是绝壁不可能的。 叹气，还是死了这条心。 勺子沿着盘子转来转去，思考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办。伸手想夹一块糖藕，结果手才伸到盘子里，对面不知道是谁就转了桌。 出门日常不带脑子的谢珊珊，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其实是在愣神）那盘糖藕，还拿着筷子努力够。等到连盘子边都碰不到了，才反应过来，尴尬地舔舔筷子：连糖藕都跟她过不去，对面还有一对儿秀恩爱的，这个世界为什么如此弱肉强食。 刚想拿饮料灌一通，一小盘糖藕就被递到了自己面前。 浅红的藕片，每个洞孔都塞满了香甜的糯米，足足三片。 抬头，不靠谱的少年正一手端着盘子，坐姿随意：“不就一块糖藕吗，给你给你，想吃多少吃多少，不够吃就再点一盘。不是我说，你最近是怎么了，连吃的东西都这么娘炮。” 本来看到单独夹过来的糖藕，还有那么一丢丢感动。 但是…… 娘炮？！ 谢珊珊炸了。 “我踏马本来就是娘炮！你嫌弃就给我坐远一点！” 40.40 董恒一脸懵逼, 也不知道是哪又惹到这位祖宗。 转头看看沈烨, 挤眉弄眼：这人真是喜欢我的？你逗我吧？ 沈烨淡定地给虞瑶舀一勺汤, 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困惑的董恒，看着无精打采的小姑娘一眼，小心翼翼开口：“那什么, 我没说你是娘炮的意思, 你别生气。我发誓, 我向来敬你是条汉子……” 谢珊珊啪地一声把筷子往桌上一放，起身往外走。 她觉得, 再不冷静一下, 这聚会可能会变成大型施暴现场。 偏偏董恒还不怕死地揪着她袖子问：“你干什么去？” 谢珊珊一把扯过自己袖子，头也不回往外走：“去厕所, 看看自己有没有屌！” * 谢珊珊去厕所查看自己性别，之后连个脸都没露, 就直接自己回家了。 而后, 就又是新一轮的备考。 大家各自忙碌，也没有人再关注谢珊珊和董恒之间的小暧昧。 会考结束的最后一天, 迎来了五月三天小长假。 一场大雨过后，晴空万里，阳光明媚得像是十八岁的少年。 出门便闻到小区栽种的四季桂, 一簇簇的小花，金黄可爱。 今天约好, 要去沈烨他们的学堂上课。经过几个月的培训, 虞瑶已经能背熟正本论语, 字也写的还不错了。 沈烨的意思是：背会论语，然后能用在作文里当引用素材，对虞瑶来说就完全够用了。反正只要够她应付接下来的期末考试就可以了，又不用真的去高考。 为了能早点见到沈烨，虞瑶特意早早出门，依然是梳着利落的单马尾，只是刘海最近有点长，所以在上面别了个小蝴蝶发卡。画好浅淡的妆，之后才美美地出去。 学堂里，一向青翠的树和草坪，竟然忽然开出花来。 沈烨也来的很早，穿着浅色的汉服，正拿着花瓶给院子里七七八八的绿植浇水。天气好，先生把他养的鹦鹉也给挂到了院子，正坐在石桌上对着摊开的书本研究。 “小丫头来了？今儿谢豪托人送他家姑娘过来，说是和你一个年纪，以后你有伴了。” 虞瑶听到问话，连忙恭敬走过去，给先生添上一杯茶：“先生早，又有和我一个年纪的同学吗？”唔，不知道是哪个这么不长眼，跑来这么个孩子窟学习。 先生喝了口茶，京腔有点儿明显：“嗯，以前可皮的很，天天爬墙上树，就没几个人管得了，就是个小霸王。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样。都说女大十八变，她……估计，难。” 虞瑶噗嗤一声笑，天天爬墙上树的小霸王？还是个小姑娘？ 不知怎么的，就又想到董恒那句“娘炮”。 和先生寒暄了几句之后，就进屋去换衣服了。 陆续的，小团子们也都到了，一时间，整个学堂又是一片笑闹声。 沈烨一手拿着玻璃瓶，一手用镊子摘桂花，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公子。虞瑶拎着长长的裙摆站在他身边，也学着他的动作。摘花的样子，还真有那么几分大家闺秀的气质。 “晚上去我家吃饭？把桂花摘回去，可以做桂花糖芋苗，我妈很喜欢弄这些。”沈烨捧着手里的玻璃罐，说话时头都没有歪一下，依然专注于面前的桂花。 虞瑶转头，少年侧脸很漂亮，交领的汉服换成了中袖，因为天气有些人的原因，带子系的有些松散，露出锁骨的小边儿。 “沈烨。” 小姑娘忽然开口。 沈烨闻声转头，“嗯？” 而后，女孩甜甜的气息忽然就贴上来，嘴唇像是被一团小雀鸟轻啄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小丫头已经站得笔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啧，撩人是吧。 沈烨一句话不说，就一直看着，等到小丫头连耳朵都红了，才转过头来，连说话都有点儿结巴：“今，今天换了英梨味的香水，好闻吧？” 他不知道英梨是什么味道，但小姑娘那骤然靠近时的香气，好似现在还盘旋在鼻翼，连桂花的香气都淡得像是没有。 正想着说点儿什么，院子里的小团子们忽然传来一阵惊叫。 “呀，又有一个漂亮的小姐姐！” “好漂亮啊，像冰雪奇缘里的妹妹！” “不对不对，像坐在南瓜车里的灰姑娘！” 虞瑶闻声朝门口看去，就看到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姑娘，长长的头发半盘在头顶，小皇冠发卡别在头顶，耳旁编制的小麻花辫自然垂落，就像个中世纪城堡里走出来的公主。 只是…… 视线慢慢从精致的蕾丝小白裙移到漂亮的小脸蛋儿。 这不是…… “谢珊珊？” 学校让人闻风丧胆的“女汉子”，忽然就变身成了娇滴滴的小姑娘。 冲击力有点儿大呀。 谢珊珊显然是没料到虞瑶也在，连忙捂脸：“天啊，我以为只有沈烨一个人在，为什么瑶瑶也在啊！丢人了！”太丢人了！想她谢珊珊，什么时候这么娘炮过！ 虞瑶提着裙子调到谢珊珊面前，上下打量了好一会儿，才笑着拨开她盖在脸上的手。 “不要遮着呀，很好看的。”说完，还转头问沈烨：“对不对？” 沈烨：…… 这真是个世纪难题：） 谢珊珊见沈烨一直沉思不讲话，扯扯自己裙摆：“别想了，谁还缺你夸那么一嘴似的。”二选一的问题而已，好看就是好看，不好看就说丑爆了，有什么啊，磨磨唧唧。 虞瑶对着谢珊珊左看右看，从自己包里左摸摸右摸摸，最后掏出小便携化妆盒，拉着她往屋里跑：“很好看的，我给你弄弄，会更好看的！”女孩子，谁不希望自己漂亮呢？ 所以，先从先生那里借来吹风机，给她刘海吹了个定型，又简单擦了点儿粉底和胭脂。其实，谢珊珊皮肤很好，就是每天不注意形象，顶着素颜到处乱跑，这才初夏就已经有那么点儿变黑的迹象了。这会儿涂了粉底和胭脂后，整个人都粉嫩了好几度。 眼线笔轻轻勾出眼睛的轮廓，再打上浅色系眼影。长长的睫毛经过睫毛膏的刷涂，又卷又翘。 再一出门，就连沈烨都惊了一下：不愧是…… “亚洲四大邪术之一？” 虞瑶：“什么？” 沈烨：“化妆术啊。” 虞瑶：…… 突然有点儿担心沈烨的安危，总觉得谢珊珊会在半夜趁她不注意，偷偷把沈烨给谋杀了。 * 学堂进行还算顺利，沈烨依然是坐在讲台边靠窗的位置，安安静静的，侧对着教室的同学们。 笔挺的坐姿，带着那么几分君子的气质。 谢珊珊坐在虞瑶旁边，偷偷和她咬耳朵：“我说，我想来沈烨在的学堂，好好熏陶一下。我爸说，让我先过来感受一下，要是觉得可以再报名，不然也是白瞎。” 虞瑶就偏过头去，低声说：“其实还好，比学校里上课要轻松很多，就是先生有点儿凶，习惯就好。” 谢珊珊看看斜对面坐着的沈烨，一手托着下颌，叹气：“要说二少，还真是……”帅气优雅得，让全世界都望尘莫及。 就是，站的太高了，反而有种无论如何都碰触不到的错觉。 她偏头看向正对着古文研究的虞瑶，小姑娘发尾微翘，随着笔尖滑动，调皮的单马尾轻轻跳跃。古朴的襦裙，穿在她身上，有种古典与现代交织的和谐感。她也是得知虞瑶AP满分之后，才知道……原来这位新来的转校生，优秀的那么遥不可及。 如果一定要比喻的话，沈烨就是挂在天上的星辰，清清冷冷的，默默发光。 虞瑶就像是群星环绕的明月，也温和也明亮。 不灿烂，但也撑得起一片深邃且澄澈的天。 众星，拱月啊。 * 下午时候，桌下传来手机的震动声。 谢珊珊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一条来自董恒的消息，面上一喜。 点开一看却是：你一姐们儿和五中那边起了冲突，说找不着你，你在哪呢？ 谢珊珊有两个手机，今天特意把另一个放在家里，就是想脱离那些乱七八糟的环境一整天。董恒是知道她这个手机号的，所以理所当然地找到了她。 突然，就有那点儿委屈：我给你特权，你却肆意消费。 如果她真的想管，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抬手啪啪按下几个键：不知道。 然后，按了关机键。 虞瑶刚才瞥了一眼谢珊珊手机，知道是董恒的消息，看她那气鼓鼓的样子，一猜就是又被董恒气到了，抬手戳戳她的胳膊，撕下一张字条，写给她： “怎么啦？董恒又惹你生气了？” 谢珊珊接过字条，刷刷写下几笔： “嗯……有点儿生气。他真的是，很直男！”最后，还外带一个暴怒的表情。 虞瑶拖着下颌思索了一会儿，才犹豫着问： “他总惹你生气，为什么你还会喜欢他啊？”在她眼里，喜欢，应该是不会吵架，也不会惹对方生气，互相体谅互相理解才对。 谁知，谢珊珊唇角扬出浅浅的弧度，轻快写下几个字。 虞瑶疑惑拿过字条， 原来是…… “因为喜欢、在意，所以才会生他的气啊。” 彼时，隔壁的姑娘，神色温和，笑意浅浅。 转头，看向隔壁的沈烨： 因为，喜欢，因为在意……吗？ 嘛，虽然不是很懂，但又好像有那么点儿明白吧。 毕竟…… 喜欢， 是一个……如此包容的感觉啊。 41.41 两年后 法国, 巴黎。 正是四月份, 花开的季节。学校的草坪才被修正过, 泛出一阵阵的青草香。 虞瑶打开文档，最后过了一遍论文内容，修改语法错误, 放到网站查过重合度, 看到网页显示的百分之十二, 长长舒了口气，在网站按了提交。 而后, 又匆匆拿着校园卡跑去图书馆打印, 和好友一起去学生中心递交正式论文。 这是她来到法国的第二个学期，各科期末考试已经结束, 这是最后一个论文截止日。过了今天，复活节的小长假就要开始了。想到这里, 虞瑶觉得身上一轻。 真是…… 美好。 因为要熬通宵赶论文和复习考试, 再加上和美国的时差，虞瑶已经很久没和沈烨好好聊过天了。 仔细算算, 差不多……有一个月了吧。 两人每天的问候基本就是：早安，我起床了。 然后，对方回一句：嗯, 记得按时吃饭，别太累。晚安, 我也去睡了。 太忙的时候, 虞瑶都顾不上看手机, 有时甚至两三天都没回过消息。 沈烨刚开始看到虞瑶不回消息，还会很着急地打电话过来，详细询问一番，但连续几次之后，也就淡定了。 虞瑶点开手机，看看企鹅消息里躺着的聊天记录，最后一条是沈烨发过来的一句： “我买了机票，等期末结束，就去法国找你。” 时间显示，是三天前。 本来想回问一句，什么时间，哪个航班，她到时候去接机。但因为当时在小组讨论，她在忙着做数据汇总，就想着结束再回。哪知，再然后就是无休无止地实验、论文调整、数据微调，以及各种表格制作分析，把这事儿彻底忘了个精光。 到现在，已经忙了整整两个通宵，连续三天平均睡眠时间不超过三小时。她都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得猝死。 抬手打下一串字： “你期末什么时候结束呀，机票是什么时间的？我去机场接你哦！ 然后！我就在刚刚！就在刚刚，交完了最后一门课的论文，开心到想要围着巴黎跑十圈！” 按了发送键，开心地面朝太阳伸个大大的懒腰。 只是…… 今天的太阳好像格外明媚啊？ 明媚的，都让人觉得眩晕…… 再然后，手机似乎传来了回复的消息。 应该是沈烨在讲话。 想要拿到眼前看一眼，可十个手指却好似脱离了掌控，面前的一切似乎都成了慢动作。 她甚至看到手机一帧一帧下落，想要伸手去抓，却怎么也提不起力气。 屏幕上的字好小，她看不清楚，好着急。 耳边，是同学的惊叫。 有她的名字，似乎还有个法国的小帅哥，在问她怎么了。 声音，有点儿好听…… 但她更想听沈烨，说什么都可以，讲什么语言都行。 好想， 他在。 * 虞瑶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手上还挂着水。身边只有一个同学在守着，是她来法国之后新交的好友。 “天啊，瑶瑶你吓死我了！突然就晕过去！医生说你低血糖，你这是多久没吃饭，才能低血糖到昏过去啊？” 虞瑶有点儿尴尬。 “就是……前两天，有点儿拉肚子，可能是太疲劳了，胃也不舒服，吃东西还会吐，就索性没吃了。”谁知道，这么猛的……还能晕过去。 而且…… “去医院又太耽误时间，看病要提前几天预约，我觉得等排到我的时候，我病都好了。” 肖悦无奈翻个白眼：“就因为消化不良，就不吃饭了？你是属猪的吗！就不能煮点小米粥之类的？你家的电饭煲是摆设吗？头一回看见因为消化不良，把自己作进医院打点滴的。” 虞瑶嘿嘿一笑。 “那电饭煲又不是我自己要带的。”是沈烨非要塞过来，她有什么办法。 哦对，说到沈烨…… “我手机呢？”她记得昏倒前，沈烨有给她发消息的。 肖悦把手机甩到她面前：“给你手机，你男朋友刚才打电话过来，我就接了。他很生气，而且快过来了，你做好心理准备。” 那时把虞瑶情况给沈烨汇报，电话那头明显变成了低气压，连“谢谢”两个字都说的像是欠他一个亿似的。 虞瑶一僵。 小心翼翼试探： “有，有多生气？他也正期末考，应该……没什么空管我吧？” 心里小算盘剥的噼里啪啦响：等沈烨期末结束再过来，肯定都消气了。她再在电话里好好撒个娇，卖个惨，肯定就没事了。 肖悦一声冷笑：“呵，真巧，他下周期末结束。就在刚刚你交作业的时候，也把所有作业都交上去了，你们还挺心有灵犀。” 虞瑶拉起被子：“不不，你别说了……”这种心有灵犀，她不要可不可以！沈烨现在很定气炸了，想到要面对他的怒火，就瑟瑟发抖。 肖悦抬手看看手表：“距离他到这边，还有十小时抵达现场，你想想怎么办吧。” 虞瑶：…… “这么凶残？” “嗯哼。对了，医生说你现在胃很虚弱，先别吃东西，可以吃流食，比如蔬菜汤之类的。咱们中国人不兴那个，我给你熬了小米粥，养胃的，你喝一点。”说着，没管瑟缩在被子里一脸生无可恋的虞瑶，起身去了桌边。 打开食盒，金黄的小米粥一点点舀到碗里，空气里都弥漫着香香的味道。虞瑶瞬间换了脸色，激动地坐起来：“好香！” 旁边病床上的小姐姐本来正眯着眼睡，这会儿闻到味道也忍不住侧过头来，使劲儿吸鼻子，好奇问：“Bonjour，emm，c’est quoi ”（你好，请问这是什么？） 虞瑶笑着用法语回应小姐姐，“Bonjour， Ce sont des Xiao mizhou”（这是小米粥） 肖悦看粥还蛮多的，也给小姐姐盛了一碗递过去。大概她也是第一次吃中餐，从第一口就伸着大拇指，直说好吃。还热切地讨教了制作方法，说等回家一定要试试。 虞瑶吃完一碗粥之后，摸摸自己肚子，笑得有点儿甜：“谢谢honey，我又活过来了！” 肖悦：…… 她觉得，这丫头之前昏过去，绝壁是因为饿的。 * 虞瑶打完点滴，又休息了一会儿才和肖悦一起回宿舍。 一路上，虞瑶身上没有什么力气，走得很慢，一手拽着肖悦的衣服，半边身子都靠过去，额头上直冒虚汗。 肖悦努力扶着虞瑶胳膊，两个人走的都很吃力。 “瑶瑶。”她忽然说。 “嗯？什么？” “你和男朋友这么久的异地，没埋怨过他吗？嗯……比如这种情况下，会不会觉得他不在身边照顾，很委屈？” 会…… 很委屈吗？ 虞瑶抬头望着马路尽头的学校宿舍。 若是是平时，从校卫生室到寝室，不过短短一千来米，十来分钟就到了，今天却显得尤其长。 如果沈烨在的话，大概会直接把她背回去，还可以好好撒娇，让哄一哄自己。他一定会特别特别温柔，会拉着她的手问她身体还有没有不舒服。 想着想着，就笑了。 唔，如果沈烨在就好了。 肖悦看一旁这个自己笑成傻子的丫头，无奈：“问你委屈不，竟然能笑出来，脑袋里每天在想什么啊？” 虞瑶扬起的唇角都遮不住两颗小虎牙。 “就是，想到如果他在，突然很开心。” 弯弯的眼睛里，像是藏了数不清的星星。 * 两人正说话，手机响了。虞瑶一愣，从包里摸摸索索好久，才终于摸出手机来，看到上面显示沈烨的名字，眼睛都亮了好几分，舔舔唇边小虎牙，笑着接起电话，连声音都软成了棉花糖。 “沈烨，你在哪里呀，上飞机了吗？悦悦说你要过来找我！”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少年久违的声音，微微有点儿疲惫：“刚到戴高乐机场，你在医院还是寝室？我现在打车过去。” 虞瑶：！ 看看手表…… 等下…… “十个小时前，肖悦和我说你还有十个小时抵达现场……是是是，是真的啊？你怎么做到的！”还以为肖悦只是开个玩笑，就想吓唬她一下。 “打包行李，改签，过来，很难吗？” 好，好凶…… 完了。 虞瑶底气有点儿不足：“对，对不起……” 不只是底气不足，她是真虚。 沈烨也听出她讲话有点儿气喘，娇娇弱弱的，声音不自觉跟着软下来：“拿你没办法……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真是，惯常宠溺。 小姑娘立刻神采飞扬起来，干脆拽着肖悦坐到石阶路：“我在NX路257号的石阶上，你快来！” 一旁侧耳偷听的肖悦：…… 这是要坐在大街上等男朋友过来接的节奏吗？ 还有这种操作的？ 姑娘，你男朋友在几十公里外的机场！ 法国公路限速你知道吗！他坐出租过来，也至少两个小时啊！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你……要坐这儿等他两个小时？” 小姑娘笑眯眯点头：“嗯嗯，等他把我带回家。”那托着下颌的样子，天真浪漫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肖悦：…… 晴天霹雳，天雷滚滚。 她就不该问！ 42.42 沈烨走在路上, 隔着半个街区就看到在石阶上坐着的小姑娘。 长长的头发几乎要垂落在地, 一手托着腮正对着十字路口的红路灯昏昏欲睡, 脑袋一点一点的，看起来就像只吃饭吃困了的小绒鸡。 身上还穿着长袖单衣，连个外套都没带。 夕阳沉沉, 晚风渐凉, 初春的巴黎, 相比于国内，要冷很多。 虞瑶坐在石阶上, 困的两眼发昏, 虽然已经在医院睡过，但还是觉得困倦。毕竟, 熬了好几晚的通宵，不是那么容易就恢复的。而且, 屁股在地上还有点儿凉。 “悦悦, 我想给他打电话……问他到哪了。我屁股都快坐冰了……”说着，搓搓胳膊：身上也冷。 她都怀疑, 自己再坐下会变成望夫石。 不知道沈烨会从哪个方向过来，虽然来巴黎大半年了，依然不知道通往机场的车应该朝着哪个方向走。 拿出手机来, 输入沈烨号码，准备打个电话问问, 宽大的外套就忽然从脑袋罩下来, 暖暖的气息, 带着一股风尘仆仆的味儿。 小丫头都没来得及把改在脑袋上的衣服扯下来，就急忙起身，两只胳膊直直伸着。 甜甜软软的声音从衣服里透出来：“沈烨！” 要抱抱。 沈烨把衣服从小丫头脑袋上取下来，细心给她穿好，一个“傻”字才说了一半，就忽然被娇娇软软的小姑娘给扑上身来。 “沈烨，我好想你。” 甜甜的声音，比塞纳河的水还轻柔。 抬手，轻轻环上她的腰，“早晚被你折腾死。” 虞瑶嘿嘿笑了，回头看看沈烨背后，看见只有一个背包，直接上手就去抢了。 “我帮你背！” 沈烨：…… 这是回光返照吧？ 努力护好自己背包：“别闹，我自己背，带你回寝室。” 虞瑶撅撅嘴巴，有点儿不开心。 “可是……我想要你背……我走不动了。”岂止是走不动了，连站着都费劲儿。 毕竟，之前才昏过去，刚才又在大街上坐了两个多小时，体力严重透支。 沈烨抬手握住小姑娘的胳膊，近看还能看到眼底的一圈青色。嘴唇有点儿干裂，脸蛋儿也不似之前那般红润，细细看去，还浸着细汗。 都成这样了，还非要硬撑着坐在大街上等他。 沈烨一抬手，直接把人横抱起。 对身后肖悦道了句谢，步履匆匆往寝室走。 虞瑶笑嘻嘻朝肖悦挥手：“honey，谢谢你陪我等沈烨！等明天记得来我寝室吃饭！” 沈烨把人往上一抬，小丫头连忙两只胳膊紧紧搂上他脖颈。 “现在知道吃饭了？嗯？” 虞瑶把头埋进他胸口，有点儿不好意：“对不起呀……我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的。其实……我是，实在走不动了，才坐在那里等你的。” 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寝室钥匙，在我裤兜里……我好困，睡一会儿先。” 然后，就真的闭了眼。 才一会儿，就响起了清浅的呼吸。 长长的睫毛，安静翘着，太久没剪过的刘海分开垂在两侧，还有几根挡在眼角。 沈烨轻轻皱了眉：如果，能在她身边，就好了。 从高中时候就已经知道，小姑娘尽管一直一个人生活，却也是真的生活不能自理啊。 * 虞瑶睡醒的时候，天已经微微亮了。 看看时钟，凌晨五点半。 转头，穿着睡衣的少年正安静睡在身边，呼吸浅浅的。 脑袋轰的一声炸了。 天…… 虽然两人早在高二时候就确定了再一起，但这还是第一次和沈烨距离这么近。 也是……第一次看到他毫无防备睡着的样子。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一觉醒来，发现喜欢的人睡在自己旁边，你会怎么做？ 绞尽脑汁，想那个时候看到的答案…… 大脑却是一片空白。 是……是不是，要亲一下？ 他会不会生气？ 把人亲醒怎么办！ 沈烨有没有起床气的？ 不是，她为什么要想这么猥琐的事。 使劲儿摇摇头，翻个身，打算再补个眠。 睡不着…… 再翻个身。 好清醒，再翻一个…… 然后……胳膊忽然被握住，再一晃神，刚才还睡着的少年已经睁开了双眼。眉头微微皱着，眼底泛着浅浅的青。 这才记起，他也是经历了魔鬼期末，然后就连飞十个小时，漂洋过海才过来啊。 眨眨眼，靠近一点儿，再靠近一点儿。 抬手，轻轻拍上他的背。 “没事没事，你继续睡。” 那娴熟的样子，想哄什么可爱的小动物。 沈烨被吵醒，起初还有点儿懵。 但迷迷糊糊间，忽然被人哄着要去入睡，一下就整个人清醒过来。 看看表，才五点多。 小丫头，又要弄什么幺蛾子？ 抿抿嘴，缓了好久才开口：“昨晚你一个人在寝室我不放心，就没出去住旅店。我什么都没碰，你衣服也穿得很好。” 虞瑶也有点儿懵，她衣服确实穿得很好，连睡衣都没换过，好好的衣服快被自己睡得皱成咸菜。 但是…… 她也没有责怪他什么，怎么一睡醒就是一大堆解释。 而且…… 凑近就贴上他的脸颊，狠狠亲了一口。 笑得无辜：“你那么急着解释干嘛，我知道你不会对我做什么的呀。” 毕竟，他当初可是个被自己抱一下都会脸红的，古板少年。 沈烨不理她，转身继续睡。她就是吃定了他打死都不会对他做什么事。 可隔壁的小姑娘，得了便宜还卖乖，使劲儿欺身过来，白皙的手臂轻轻垂在自己腰间，甜甜地叫着：“沈烨，沈烨，沈烨。” 一声一声，和叫魂似的。 抬手就把小姑娘拽过来。 霎时间天旋地转。 小姑娘整个人躺在身下的时候，还一脸懵。 “说吧，想做什么？”或者，是想他做什么呢：） 虞瑶有点儿心虚，往旁边挪一下，再挪一下，一双眼睛滴溜溜转：“想……去刷牙。” 真是…… 一天天的撩人，真有什么动作了，又怂的不行。 轻轻拍拍小丫头肉呼呼的小脸蛋儿：“那就去刷牙，别打扰我睡觉。” 虞瑶脑袋快点成了小鸡食米，怂唧唧下了床。 沈烨翻个身，又闭了眼，还不忘了叮嘱：“记得穿拖鞋”。 虞瑶回头，看到复又睡着的少年，轻轻地笑了，俯身在他唇瓣上轻轻烫了下。 “好呀。”她说。 * 整个复活节的假期，沈烨都是在欧洲度过的。 两人都是节省的，所以也没有真的去玩什么，只是每天去塞纳河畔吹吹风，逛逛小店。或者，直接趴在卢浮宫的广场，一躺就是一天。 十天时间疏忽而过。 沈烨要走的那天，看看小丫头下巴比之前多了点儿肉，脸色也红润了不少，放心了不少。 “我回去了，记得答应我什么？” 虞瑶坐在自己的小床上，说话哼哼唧唧的。 “一日三餐要吃，早上不许吃冰箱里的冷食，牛奶要热了才能喝。作业提前做，做事要有效率，不放在最后几天里通宵学。” 突然……有点难过。 起身，拥住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 趴在他身上，像只大型猫科动物。 “这么快就又要走了……” 怀疑她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抬手轻轻摸着小姑娘的头发：“你乖乖的，好不好？别让我担心。” 小姑娘偏过头去：“不好。” 失笑。 “也不知道是谁，平时发消息都不回，”现在才知道粘人。 “我，我那是因为……太忙了……以后我会尽快回的。” 唔，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明明是说了无数次，完全不可信的话。少年却是一如既往地宠溺，捏着她的鼻子：“好，知道了。”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分开啊。 依依不舍的分离，这大半年来，似乎已经经历了许多次。 上次圣诞节的时候，巴黎还在飞雪，他们在雪里拥抱着。小姑娘偷偷抹眼泪，颤巍巍叫着他名字，说着不想他走。 再往前，是高三的暑假结束，他把她送上去往巴黎的飞机。 她背着小小的双肩包，一步三回头。 明明已经排队快要进了检票处，却又飞奔回来，扑进他怀里，说一定要常去看她，不然就分手。 明明是凶巴巴的话，说出来却满是委屈。 两载时光，疏忽而过。 一切来得那么急。 收起那些回忆的思绪，沈烨看着面前水盈盈的小姑娘，缓缓低头，在她嘴唇上浅浅摩挲。 真想…… 这一辈子，都醉倒温柔乡啊。 “好了，我要走了。别送了。”怕她又会哭。 说着，又揉揉小丫头头上的发丝。 一句话说得认真： “瑶瑶，”他说， “等我。” 43.43 虞瑶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 她变成了老奶奶, 身上穿着简单的白衣, 手上还拄着拐杖，坐在北京的四合院。 初夏有点儿热，她手里拿着一把小扇, 正在老槐树下纳凉。 身边是一个个的小团子, 对她说：“奶奶, 你看，桂花又开啦！” 她顺着小团子们的视线看去, 却是满眼昏花。鼻尖酸酸的, 满是桂花香气。 “桂花开了，那就摘下来, 哥哥给你们做桂花糖芋苗。” 门忽然被推开，是见惯了无数次的场景。 少年身穿交领的汉服, 身形如玉, 笑意浅浅，温和得一如既往。 阳光落在他眼底, 清澈的眸子像是泛着粼粼的光。 “沈烨。”她忽然出声。 少年闻声看来，抬步走得匆忙。 “瑶瑶。”他说。 而后，却步履骤停, 眉头微皱：“你怎么忽然老了呢？” * 虞瑶睡醒的时候，枕头都湿了。 连忙跳下床, 看看自己有没有真的变老。 看到镜子里, 唇红齿白的小姑娘, 脸上没有皱纹，头发也没有变白，哇的一声哭出来。 抬手就给沈烨拨了个视频电话，可是视频电话响了那么久，都没见沈烨接。 再打，依然没有接听。 抬眼看看窗外，一大批的学长学姐们，正穿着学士服在校园里拍照。 算算时间，从上次和沈烨分开，又过了足足三个月，学校又迎来一年一度的毕业季。 按说，沈烨这会儿应该是已经期末考试结束，准备暑假回国的事了。 每次这个时候，沈烨都会给她打电话的。可是，今天却没有。 想到刚才的梦，小丫头嘴巴一撇，又哭出声来。 “你怎么忽然老了呢”一句话在脑袋里反反复复地回荡。 都说，梦是有预示的，怎么办…… 这是不是代表，沈烨嫌弃她了？ 嫌弃她离得太远了。 又或者，他喜欢上了别人？ 人，真的是会被自己的想象给吓死。 可，依然忍不住地胡思乱想。 去洗把脸，开门准备出去吹吹风，散个步，冷静一下。 一开门，正 看到拿着钥匙准备开门的少年。 虞瑶眨眨眼，又揉揉眼。 啪的一声关了门。 啊……果然，还是在做梦啊。 不然，怎么会大变活人一样，突然就看到门口站着沈烨啊，哪有设么毫无逻辑的？ 站在门口的沈烨眼睁睁看着小丫头把他关在门外，整个人还有点儿懵。 这是……看他不接视频电话，生气了？ 想给她一个惊喜来着。 这丫头这么小气的吗？ 手上钥匙迟疑了一下，转成了敲门。 才敲了没几下，门又开了。怕小姑娘又把门关上，沈烨先一步抵在门口。 “怎么了？我惹你生气了？” 小姑娘眯着眼看了好一会儿，才又睁大眼睛看过来。 “啊，真的是你！”说完，又掐自己一下，“我还没醒吗？” 沈烨：…… 所以，刚才小姑娘以为是在做梦，所以才把他给关在门外吗。 还以为她生气了的。 也是哭笑不得。 抬步熟稔地进了寝室，背包刚放到椅子上，就被小姑娘从身后抱了个满怀。 “沈烨……” 声音有点儿颤颤的。 接着，脖颈里滑下来一滴温热的眼泪，沈烨整个人僵住。 怎么。 哭了呢？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都不接我视频电话，打了好几个都不接，还在想你是不是看到了漂亮的女孩子，和人家在一起了……你那么好，喜欢你的人肯定特别特别多。” 听着小姑娘这一串连珠炮似的哭诉，沈烨不知道是该哭，还是笑。 “就几个电话没接，就以为我不要你了？那我不是要一天失恋个十七八次的。” 简直就是双标，他打电话，她什么时候及时接过！ 她的电话，不接就胡思乱想这么多。 小丫头软软糯糯的：“可是……期末考都过了，你都不接……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 “我刚刚梦到，自己变成了七老八十的婆婆，学堂的小孩子都叫我奶奶……你，你还问我：为什么变这么老。”小丫头委屈地哭着，憋了好久，憋出来一句：“你嫌弃我！” 沈烨：…… 不是，这帽子扣得也太冤了点儿。 “你自己胡思乱想，乱做梦，还要怪在我头上。” 而且…… 他抬手轻轻擦掉小姑娘眼睛上挂着的泪珠，吻上她的嘴唇：“如果你老了，我能好到哪去。” 一天不看着，就能不安到好像整个世界都要爆炸一样。 沈烨放开小姑娘，从背包掏出一个小信封，对小姑娘说：“伸手。” 虞瑶依言乖乖伸手。 信封沉沉落到手上，定睛看去，是一封拆开的信件。 收信人那里写着沈烨的名字，而这信封，明明印着自己学校的logo。 疑惑看向面前少年，他眼里噙着笑，说：“打开看看。” 小心翼翼拿出信封里的文件，打开一看，文档最上面大大的“congratulation”，加粗加黑。 往下看去，竟然是！ 录取通知书！ “Dear Shen Ye， we are very pleased to offer you this chance to study in XY University. ”（亲爱的沈烨同学，我们很高兴为你提供XY大学的学习机会。） 再往下看去，他竟然是转学过来的！ 从美国前三的大学转学来她的大学啊！ “你你你……你想什么呢！你什么时候考的法语？从什么时候开始申请转校的？天啊，这个应该准备了好久吧！你为什么……” 谁知，少年只是忽然把她抱在怀里，脸颊贴过来，说：“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感动地亲上来？”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问题呢。 虞瑶犹豫着看着眼底满是笑意的少年。 这个时候，不该说些扫兴的话。 毕竟，他努力了那么久。 可她，更不想因为她，毁了他的前程。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所以要郑重和你声明一点：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是我选择，要离你近一些，好照顾你。是我选择，放弃一流学校的学习机会，跑来法国浪漫一圈。我做的选择都是自己的决定，这些和你无关。但只有喜欢你，与你有关。” “我也不是自毁前程，人生的路有那么长，什么时候崛起都可以。我可以陪你在这里读研究生，如果你不想在这里读博士，那你可以陪我一起去美国。总之，不管将来你是依然和我在一起，还是已经分手了……所有的选择是我自己做，所有的后果是我一个人担。” 我的人生，不需要你来承担。 唯有喜欢你这件事，与你有关。 虞瑶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唯有踮起脚尖，轻轻触在他的脸颊。 “你这么喜欢我，我会负责的。” 然后…… “欢迎沈烨同学来XY学校读书！” 所以，难怪会做那样一个梦对不对？ 她觉得…… 那可能真的预示着，要和沈烨一起，慢慢变老呀。 所以，“沈烨……” 她说 “嗯？” 虽然从来没有讲过，但是…… “我爱你。” 眸光氤氲，雾气莹莹。 少年目光渐柔，下颌轻轻落在她的肩窝。 清浅的话语，带着千斤的重量。 “瑶瑶，”他说，“我也爱你。” （正文，完） 44.番外1 晚风吹的凉, 虞瑶坐在塞纳河畔的人工沙滩, 带着黑框小墨镜, 一头黑长直也烫成了漂亮的卷发，扎着可爱的丸子头。 一手端着果汁，一手朝着旁边摩挲。 “咳咳, 沈烨……你在哪儿啊……你瞎了眼的小女朋友找不到你了……” “不好意思, 你那瘸了腿的小男朋友可能是走丢了, 麻烦你矜持一点，别乱摸人。” 虞瑶一手拉下鼻梁上的墨镜, 另一只手还不忘在人家手心摩挲：“细皮嫩肉, 手指纤细修长，阁下莫不是位姑娘？” 隔壁人抽回自己的手, 一声轻哼：“能不能走点儿心？听声音，都猜不出我是个姑娘？”是刚来巴黎玩耍的谢珊珊。 虞瑶笑着摆手：“非也, 也可能是个人妖, 或者娘炮呀。” 谢珊珊抬手就给她弹了个脑瓜崩：“娘炮这梗过不去了是吧？” 虞瑶捂嘴笑：“你和董恒怎么样了呀？我记得你俩后来一直没在一起？” 谢珊珊倒是无所谓，转头看着一旁和沈烨聊天的董恒：“他和我说了, 他喜欢温柔又娇滴滴款的，我不是他的菜。” 听沈烨说，后来董恒也谈了几个女朋友, 最后一个谈了一年，还是在毕业的时候分手了。原因是, 姑娘想就在国内找个工作, 稳定一点儿, 董恒却要出国读书。两人合计了一下，觉得未来没什么可能，干脆一拍两散。 “董恒去哪里读书？通知书应该已经下来了吧。”虞瑶问。 谢珊珊一个白眼几乎翻上天去：“去英国，和我一个学校，一样水了吧唧的专业，孽缘。好像我一直追着他跑似的。” 两人大学就阴差阳错上了同一所学校，只不过谢珊珊学的是英语专业，董恒去了商学院上课。 现在好了，俩人同时申请了英国的学校，本来也没互相通过气，就想着赶紧研究生散了拉倒，哪知道就偏偏选了一样的专业呢。 “我还羡慕你呢，哪像我和沈烨似的，非要硬凑才能在一起。” 她和沈烨又同时申请了本校的研究生，虽然专业不一样，但也时常能见面。只是，偶尔的，虞瑶还是会觉得内疚。只能加倍地对沈烨好，连生活都变得有些小心翼翼。 幸好，沈烨现在还没入学，就已经开始准备申请美国的博士了。沈烨为她牺牲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她做出牺牲了。 谢珊珊放下杯子：“可拉倒吧，这缘分谁想要谁要，本小姐是不伺候了。” 她准备放飞自我，去英国找个富二代的帅哥，好好玩耍一番。 如果能比她更痴情，那就更好了。 虞瑶抬头看看对面的一排古旧建筑，顺着塞纳河遥遥望去，西边的日头正要沉沉落去。 浅红的光散在波纹里，游船划过的时候，就碎成了砂砾。 “走，带你去坐游轮，散心。” 然后，把各种东西往沙滩椅上一放，朝沈烨和董恒挥挥手，就往渡口走。 “哎，你们就自己走了？也不带上我？我也没坐过这个啊！” 董恒一下追出几百米。 拉起谢珊珊胳膊的时候，还有些气喘：“喊你们都不等我一下？还是不是好基友了？” 谢珊珊突然把他甩开。 董恒有些错愕。 这，还是第一次…… 面前女孩甩开他的手。 虽然一直说着，她就是个小祖宗，得自己天天哄着。 但……谢珊珊其实，一直以来只是口头上呛他几句，从没真的对他生过气，也没真的放在心里。 他们的角色，从什么时候开始互换了呢？ 细细想来，似乎是从那一天…… 那一张飘到他脚下的卡片开始的。 那一句“董恒，我喜欢你”，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从此，便开始频频试探，从小心翼翼到肆无忌惮。 虞瑶把谢珊珊的手拽过来，拉到自己身侧。 “董恒，女孩子的胳膊和手，是不可以随便碰的。” 董恒挠挠头：“什么时候有这规定了？我和珊珊一直都这样的。” “那你为什么不拉我的胳膊？” “那沈烨不得扛着刀把我给卸巴了，我哪敢啊。” 他说：怎么敢呢？ 虞瑶深吸一大口气，才让自己忍住没发作，但说起话来却也是咄咄逼人。 “所以，你碰珊珊，只是因为她身边没有个男的护着？” “不是，你这么说，我不成猥琐小人了？她那么厉害，一个可以打十个，她要是不想，直接推开我不就得了……”说到一半又停下来。 因为刚刚，谢珊珊不是很明显地推开了吗。 对于一个一直肆无忌惮的人来说，最让他难过的，其实不是突然的失恋或者分手。而是那个一直在你身边绕着你转，一直任由你为所欲为的人，突然也有一天决定离开了。 董恒看着牵手走开的两个女孩，这才意识到……这么多年以来，谢珊珊似乎真的变了很多。 不，不是这么多年以来。 是从高三那年开始。 小姑娘突然决定好好学习了，不再理会那些没用的事情。分了文理班之后，每天就坐在第二排，他前面的位置，课间都在做题。常和叶书镜讨论哪道题目应该怎么做，像是要把两年来荒废的时光都补回去。 就连动作上，都比以前淑女了很多。 细细想来，似乎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谢珊珊再也没爆过粗口。 他一直说自己喜欢温柔的，娇滴滴的女生，那话像是暗示给谢珊珊听的，也像是对自己的催眠。可是，却没想到，这么多年以来……他身边的女孩，已经为此几乎放弃了自己。 灰溜溜回了原地，沈烨正安逸坐在刚才虞瑶的位置，就这她刚刚喝过的饮料，喝得悠闲。 “怎么了，她们不带你玩儿？” 董恒笑了：“怎么听起来像是家长和幼儿园的小朋友，我都多大了还要她们带着玩儿？” 沈烨没说话，继续喝自己的果汁，目光注视着平静的水面，看得分外认真。 游船一艘艘过来，不远处的桥上，行人笑着朝游客们招手。 游船上的中国旅游团笑着说“你好和hello”，桥上的本地人，热情地喊着“hey”。不知是谁率先鼓起了掌，还对了句山歌。 虽然语言不通，但交流却是融洽之至。 第三艘邮轮过来时，两个小丫头趴在栏杆上，齐齐望着沈烨他们的方向。 虞瑶两手放在唇边，朝沈烨大喊一声“沈烨，我爱你， Je t'aime! Love you！today and tomorrow and forever long！” 霎时间，游船上掌声名动，所有人都注视着岸边的年轻人们，目标终于锁定在两个坐在沙滩上晒阳光的黄皮肤小帅哥身上，吹起了口哨。 “沈烨！” “Shen Ye！” 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周围全是沈烨的名字，来自外国人的，中国人的，中东的。好似全世界见证了这一刻似的。 少年起身，望着游船上笑意盈盈的小姑娘，脸上泛着微微的红。 向来知道她是个大胆的，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勇气。 轻咳了一声，想着该怎么开口，旁边递过来一个小喇叭。转头，举着小旗子的导游，看热闹不嫌事大，正一手举着手机，咧嘴笑。 董恒笑着推他胳膊：“扩音器都给你了，快点儿吧。船都停了，你看看，后头可是一堆等着继续观光的！” 这就是法国浪漫的地方了，他们永远不会被时间限制，任何安排和行程，都要为浪漫让步。 于是，围观的众人就看到站在河畔的少年，接过导游手里的麦克风，笑得无奈。 “真是……拿你没办法。” 宠溺的声音，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却透过扩音器，一圈圈涤荡开来，似是整条塞纳河罩上一层粉色的雾。 有不懂汉语的法国人，侧耳倾听别人的解释，而后露出欣赏的笑。 沈烨轻咳一声，酝酿了一下才缓缓开口：“我研究了那么多年汉语，拿过那么多次奖项，但好像……还是找不出一个词来形容现在，应该说的话。我们也算是同甘共苦了这么多年，以后的日子，就也像现在这样，缓缓地过吧。” 让时光慢慢地流逝，让我好好记住你每时每刻的样子。 然后，在很久很久之后的某一天， 就像现在这样…… 发现，一不小心，已是多年。 “我也爱你，love you， today， tomorrow and forever long.” 少年缓缓地说着，在夕阳染红的眸子里，映着的， 是清浅的水，橙红的天，还有，这水天之间…… 笑着哭，又哭着笑，他放在心里那么多年的，姑娘。 45.番外2（董恒and谢珊珊） 等到黄昏渐晚, 暖黄的灯光照在河畔古老的建筑, 整个巴黎仿佛回到中世纪的古城, 走在路上都像是穿越了历史。 虞瑶和沈烨各自回了宿舍，谢珊珊和董恒就住在大学不远的旅店。 一路上，董恒和谢珊珊两人都没说话。路上, 行人慢悠悠走着, 窃窃私语着。 谢珊珊一直低头, 看着脚下的柏油路面，闷闷的,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像时间过了太久，忘记了不再追逐身边男生, 自己应有的样子。 “游轮好玩吗？”董恒忽然开口问。 女生转头，愣了一下, 答的有些心不在焉：“还好。” 然后,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她觉得，自己应该和董恒彻底断掉, 她也有这个权利。只是，大家青梅竹马一场，家人都是朋友, 研究生又都在同一个班，似乎又没必要闹得那么僵硬。 “你读完研究生, 之后有什么打算吗？”董恒又问。 研究生之后, 有什么打算？ 谢珊珊转头看看虞瑶和沈烨的宿舍。 那两个人, 向来有自己的打算。从高中时候起，就目标明确。而她，似乎一直都在走错路，然后无限次改正的途中。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什么对自己好，就去做什么。又或者……什么是什么人想做的，自己就野随着去了。 “如果瑶瑶和沈烨一起去美国，那我可能也读个博士吧。” 不想和董恒走一条路了，有点累了。 也许，未来会怎么走，依然还是个未知，但有一点是不会错的：那就是，远离身边这个人吧。 董恒笑得有点儿勉强：“读博很难的，你这脑子，够用吗？别到时候天天熬夜。我记得虞瑶大一的时候，就把自己弄医院去了。” “董恒。”谢珊珊忽然说。 董恒僵住：“什么？” “你硕士毕业，之后会回北京吧。”他应该会继承家业，他不会去美国，也不会再继续读下去。 “嗯，毕业之后就回我爸公司跟着干活。我们这群人，你也知道的……”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 其实，谢珊珊的父亲和他家里一样，也是商业巨头。所以，他们才是青梅竹马。去英国读书，其实目的和他也是一样的，不过是为了回家后，学历看着好看些，然后回自家公司帮忙。可她，却要去美国读博。 “你，是想避开我？” 谢珊珊走到旅店门前，看着对面的男生。 轻轻嗯了一声，抬步往里走。 知道自己做不到，那还不如做一个永远都分道扬镳的选择，然后把一切都推给命运和现实。 毕竟，她努力过了啊。 能做的任何事，她都试过了，也追着这个人跑了这么多年的马拉松。 她甚至，在他失恋的时候，陪他去酒吧喝个烂醉，第二天胃穿孔进医院。可她又换来了什么呢？他的一次又一次热恋。甚至被她撞见了接吻，都毫不在意地挥手打招呼。 不是……高三毕业的时候，就表白过了吗。虽然知道自己很矫情，但…… 明知道对方的心意，还不断地暧昧、远离、暧昧、远离，无限循环。这对她，是不是有点太残忍了啊。 所以，她放下了。 * 回到酒店后，已经是晚上九点。 董恒自己躺在床上，脑袋里都是谢珊珊临分别时，那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和那小小的一声“嗯”。 思来想去，还是给沈烨打了个电话。 沈烨接起电话的时候，明显有些诧异：“怎么了？你们出什么问题了？” “沈烨，我记得高中的时候，你说过……谢珊珊喜欢我。”董恒声音有点儿低，像是在追寻好久之前的回忆。 电话那头的沈烨沉默了一会儿，冷冷甩来一句话：“我宁愿没说过。” 假如当初没有自以为是，觉得董恒对谢珊珊也有意思，也不会酿成她这么多年来的悲剧。从花季到雨季，从青梅到少年，硬生生在一个人身上耗了那么多年。 也许董恒不知道，但谢珊珊曾无数次在最难过的时候，打电话给他们两个哭诉。 次次的安慰，却抵不过她本人忘性大。前一天还哭的稀里哗啦，第二天又颠颠地贴上去，扬言不睡到董恒决不罢休。后来，连虞瑶都觉得这人无可救药，懒得再劝。 “我一直觉得她……就是说说……”狡辩的话，自己都有些底气不足。 “如果她只是说说，不会因为你一句汉子，就跑去学堂一学就是好几年。” 而后，手机一声震动，点开一看，是沈烨发来的一张照片。 是六年前的学堂，女生坐在学堂的桂花树下，头上戴着小皇冠发卡，白色的连衣裙，歪头笑得正甜。旁边，虞瑶正一手捻起她头上掉落的一朵小桂花。 “这是她第一天来学堂，说要做个淑女。” 听筒里传来沈烨凉凉的声音。 董恒整颗心都沉了下去。 而后，又是一张照片，女生留着长长的头发，身上穿着汉服，一个人坐在湖边，眼睛望着手里的鱼竿，神色恹恹的，没有焦距。像是有些落寞，仔细看，眼睛是红红的，还有些浮肿。 “她心情不好，正好我和瑶瑶在北京，就带她出去钓鱼玩了。她说，你失恋了，她陪你喝了一晚上酒。第二天，你复合了，她进了医院。” 董恒沉默了。 在他眼里，小姑娘一直都是无所不能的，天大的事情在她眼里也不算什么。 印象里，她就是个爱打架，学生里的老大，喝起酒来能干倒一圈人的女王。一直都觉得，她是独立的，强大的，永远都不会倒的。 “她说你喜欢娇滴滴的女生，她说她试过了，但你好像看不见。所以，还不如，做出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让自己输得体面。” “可她从没让我觉得她需要被保护。” “那你让她依赖过吗？” 在你身边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女生，却是一点儿都不了解。 该说是神经大条，还是……眼里从来就没有过这个人？ “另外，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说的话，就跑去和她道歉或者和她在一起。瑶瑶说她已经决定远离你了，所以，也请你别再打扰她。” 而后，便是嘟嘟的电话挂断声。 董恒，却一夜都没睡。 * 第二天，四人准备踏上回国的飞机。 谢珊珊坐在虞瑶身边，沈烨和董恒坐一起。 虽然昨晚沈烨和董恒电话里聊的不太愉快，但这会儿也还算和谐。 董恒坐在走廊的位置，转头就看到同一排，窗边的姑娘。 谢珊珊正仰靠在座椅，眼底也有淡淡的青色，看起来像是也没睡好，这会儿正闭着眼睡觉。 虞瑶抬手给她盖上一条毯子，谢珊珊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看自己身上的毯子，开口说了声谢谢。虞瑶手指放在唇边，轻声说着：“嘘，你睡吧。” 而后，躺在毯子里的女生就真的吧唧吧唧嘴，睡过去了。 董恒看的新奇，还是第一次看到青梅竹马的姑娘，人畜无害的样子。 手机传来一声震动，是微信消息。打开一看，之前分手的女朋友说：阿恒，什么时候回北京？我们可不可以谈一谈？ 心下忽然一震，转头看看已经睡着的姑娘，莫名的，有点儿烦躁。 如果是之前，不管分手多久，他都是要和女孩子好好说话，有约必去的。但现在，却一句话都不想说。 在空中的十个小时，沈烨一直在旁边看电影，只是偶尔会看一眼隔壁的虞瑶，看她身上毯子落下去，还要亲手给她盖上。有时候把小丫头吵醒了，就顺势亲亲，宠溺的样子，连董恒看着都觉得羡慕。 下了飞机，虞瑶跟着沈烨回了家。 谢珊珊家换了住处，在郊区买了套别墅，和董恒家临近，所以他们一起打车回家。 谢珊珊自己拎着行礼，让出租车师傅开后备箱，动作熟练地抬起行礼，往后备箱里塞。 只是，出乎意料的，才提起一半，就被董恒接过去，轻快放进去，干脆利落。 谢珊珊有点儿懵。 因为，之前……董恒似乎从来没有照顾过她。 “愣什么呢，大小姐？上车了，外头下雨呢，别淋了。” 抬头，果然有淅淅沥沥的雨点，透过立交桥落下来，不是很大，她觉得还行。 但，旁边的人已经先一步挡在自己头上，一手拽着她胳膊，想了想，又拽了袖子，把她给推上了车。经过车门的时候，甚至用手挡着门框，生怕把她碰到。 董恒也是这个时候才忽然记起，之前的很多次，谢珊珊脑袋碰在门框，痛的龇牙咧嘴。 那个时候，他是怎么做的来着？ 似乎……说了很多风凉话。 长头发的姑娘，一直坐到下车，都还没缓过神。 习惯地自己下车，打开后备箱，又去拎行李。这一次，整个手腕都被握住。抬眼，头顶撑着一把黑伞，向来吊儿郎当没个正形的大少爷，正一手举着伞，一手握着她的手腕。 “你撑伞，我来提行李。” 谢珊珊哦了一声，木讷地接过雨伞。 看着男生一手拎着一个大行李箱，直直地朝她家走去。 正是工作日，谢珊珊爸妈都出去工作了，家里没人。拿出钥匙开了门，等男生把行李都放到门前的石阶，有点儿犹豫着开口。 “你……要不要进去坐坐？” 董恒也有那么点儿不知所措，向来能说会道，这会儿却一个字都蹦不出来，只能讷讷地点头：“哦，好。” * 谢珊珊拎着行礼上二楼，董恒连忙也跟着。 “你卧室在二楼？我帮你弄上去。” 说着，从她手上接过箱子，指尖轻轻滑过小姑娘软软的手背，愣了好一会儿。 “其实，你不用……这样。我一直都是自己弄，习，习惯了的。” 女生犹豫着开口，声音有点儿小。 董恒动作一僵，轻松拎上去，说：“没事儿，我一个大男人，照顾你一个小姑娘，应该的。” 把行李都拎到卧室门口，小姑娘有点儿扭捏，脸色微微有点儿红。 “那个，我把行李放进去就好了，你，你先下楼吧，我一会儿给你倒杯水。或者……你想和什么别的，都行。”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今天的谢珊珊，看起来比先前软了很多，也淑女了很多。没有硬逞强，也没有放肆笑，只是简简单单地，做自己。 却莫名，让人觉得心疼。 谢珊珊看董恒眼睛有点儿空荡荡的，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干脆一咬牙，开了房门。 浅粉色的墙壁，让董恒呼吸一滞。 再往里看，便看到里面拉了一半的窗帘，上面挂着风铃和捕梦网。随着门开，气流涌入，铃铃的声响回绕在整个房间。 好，好少女。 “我妈妈的品味……” 女生说着，把箱子放到边上，轻轻关上门。 董恒手臂轻轻撑在门框，视线移到床上两只可爱的毛绒玩具：“那个，总是你的品味吧。” 床头，还挂着一张谢珊珊自己的写真。漂亮的女孩子，粉红的嘴唇，正抿嘴笑。 谢珊珊眼睛一瞪：“对对对，就是我的品位，你要嘲笑请便，我就是这么娘炮。” 董恒笑了。 抬手轻轻摩挲在她的长发。 “抱歉，之前和你说那样的话。其实你很漂亮，也挺可爱的。” 骤然的暧昧气氛，让谢珊珊整个人愣了。 “那个，我……我先……” 想找个理由逃开，已经决定要彻底远离了，不是吗。 奈何，面前男生步步紧逼。 轻轻低头，指尖碰在她的脸颊，呼吸之间都是灼热的气息。 “珊珊。” 他忽然说。 “啊？” “可以吗？” 手指已是划在嘴唇上，头很低，靠得那么近，好似下一秒，只要她点头，他就真的能吻上来。 她靠在门框，退无可退，闭了眼，缓缓点头，幅度小的几乎看不见。下一秒，男生的气息骤然落入，嘴唇传来的酥麻，清晰地传到大脑，让她如同一个提线木偶。 忘记了思考，大脑空白一片。 两只眼睛控制不住地冲出眼泪来。 董恒吓了一跳，连忙抬手帮她擦。 “怎么了怎么了，小祖宗？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看男生手忙脚乱的样，姑娘又噗嗤一声破涕为笑，抬手锤在他肩膀。 “你是不是有受虐癖，之前百依百顺的时候你不要，等我不想要你了，又贴上来！早知道这样……早知道这样，我就应该从小把你使唤到大！” 哪有这样的，喜欢的时候不屑一顾的，不喜欢的时候又倒贴。 她努力了那么多年，为的是什么啊…… 董恒只是轻轻揽住她的腰，一直傻笑。 “没有没有，以前是我眼瞎，这不是把眼睛给治好了嘛。以后你随便使唤，怎么都成，真的！” 会努力照顾好她，不让她受一点儿委屈，受一点儿伤害。 毕竟…… 她那么那么，喜欢自己啊。 46.番外3（谢珊珊and董恒） 回到北京之后的几天, 大家又坐到一起聚起来。 只不过, 很多人忙着毕业旅行, 也有人本科毕业之后已经开始实习，没什么空过来。所以，最终聚到一起的, 也就沈烨、虞瑶, 谢珊珊、董恒, 还有许久没见过的叶书镜。 桌上两对情侣和叶书镜一个单身狗，场面可以说是很凶残了。 一顿饭, 急匆匆吃饱, 他就直接声称要回公司上班，然后跑路了。 董恒坐在谢珊珊身边, 一直给她夹喜欢的菜，自己都顾不上吃几口。虞瑶有点儿羡慕地看着, 觉得自己夹的菜都变了味道。神色恹恹的, 戳着碗里的米，恨不得把一碗米饭生生碾成渣。 “怎么了, 今天不想吃米饭？”沈烨看小丫头嘟着嘴不吃饭，一双眼睛看着对面的那一对儿，恨不得把人家俩人给戳出洞来, 抬手敲敲桌子：“咳，公共场合注意点儿。”然后, 又给虞瑶夹了一块饼, 细细叮嘱：“这个不容易消化, 你别吃太多。” 董恒：“二少，你这是只许官兵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们自己先注意点儿行不行？” 沈烨闲闲喝着饮料，挑眉：“她生活不能自理。” 董恒：“她肢体残废……”话说到一半就被提了耳朵，脚丫子还被狠狠踩了一脚，连忙求饶：“哎，疼！我错了，小祖宗，你好着呢！特别好，真的！优秀！” 谢珊珊一声冷哼，继续吃她的饭。 虞瑶笑得两颗小虎牙都露出来：“这是翻身农奴做主人了呀，恭喜你呀，如愿以偿睡到了董恒。”说着，又转头看向身旁的少年，嘴巴轻轻嘟起：“我都还没睡到叶子……” 沈烨一口水差点儿把自己给呛死，咳了好久才缓过来，抬手在她脸蛋儿上捏了一把：“小姑娘家的，矜持点儿。” 虞瑶：“哦。” 继续嚼米饭。 谢珊珊也红了脸，声音小小的：“我，我也没有啊，你别乱说。” 董恒倒是来了兴趣，笑眯眯地低头，凑到自家姑娘脸蛋儿旁：“你想睡我？早说啊。” 谢珊珊一张脸瞬间红成了熟透的杏子，连忙把人往外推：“没有没有，别听他们胡说！” 董恒笑着抓起她不太安分的手，放到自己腿上。这样一讲，忽然记起来，之前沈烨也说过，某人扬言不睡到董恒不罢休啊。 正想再调侃几句，身侧忽然传来惊讶的声音。 “阿恒，你已经回北京了？我之前给你发了微信，怎么一直都没回？” 来人是个漂亮成熟的姑娘，长长的头发烫成大卷披在身后，脚踩着一双高跟鞋，举止分外优雅。 看到董恒一旁的谢珊珊，也笑出来：“珊珊也在啊？你们这是在聚餐吗？” 谢珊珊身上一僵，放在董恒腿上的手也挣脱开来，轻轻“嗯”了一声，继续吃饭。 是董恒的前女友，叫夏偌，和董恒恋爱了整整一年，毕业前分手的那位。 谢珊珊和她很熟，因为夏偌和董恒在一起时，常来咨询她关于董恒的问题。她每次都答得事无巨细，甚至每次都仔细叮嘱，应该怎么做董恒才会开心。 董恒抬眼看看夏偌，点头：“嗯，和老同学聚聚，我们早就回来了。” 这句话说出来，明显就是推拒的意思了，但夏偌似乎异常执着，径直走到董恒身边，拉着他的袖子往上提，动作分外亲昵。 “我想和你谈一谈，关于之前……毕业前的事。” 这下，连虞瑶都看出这位是干嘛的了，抬手拿着筷子就敲到了董恒手背上，指指自己又指指沈烨：“师姐和师兄，娘家人在呢。” 董恒连忙把衣服往外拽，看看谢珊珊，又看看自己前女友，也是有点儿莫名：“不是毕业前就说开了吗？咱俩道不一样，我出国读研，你在国内工作，谈不拢就和平分手。”还有什么可谈的呢。 关键是，当初信誓旦旦说要分手的，不是她吗？他只是尊重她的意见，没有过多纠缠而已。 这是……又反悔了吗。 “可是，你出国不是才一年？我看过了，英国研究生只读一年就好了，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一年，再坚持一年好不好？” 董恒：…… “夏偌，咱们分手多久了？从我申请英国研究生开始，就一直有矛盾，硬生生拖到年底拿到录取通知，和平分手。从去年年底到现在，半年过去了……半年过去，你才弄清楚我研究生的时长？” 早干嘛去了。 以前两人因为出国的事吵架，他每次说没关系，忍忍就过去了，她是怎么说的？ 她说：董恒，你太幼稚了，跨国恋没你想的那么容易的。 他就也以为是自己想的太过简单，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没有办法和她走下去。毕竟，他是学生，而她已步入社会。 倒是一旁一直沉默的谢珊珊开了尊口。 筷子往桌上一放，眼皮往上一翻，抱臂靠在椅子上，这气势放出来，真是……无愧于“京大学生会霸主”的称呼。 “夏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次去董恒爸爸公司，我在大堂远远见过你。董恒家里什么情况，他从没和同学说过，也没和你具体谈起过。你该不会是知道了董恒的家世，才颠颠地跑来挽回吧？”说着，把董恒胳膊搂进自己怀里，对上夏偌的视线，尽是挑衅：“我们家董恒虽然就是个吊儿郎当的傻子，但有我在，也不会让他吃亏。” 董恒：…… 不是，他怎么就成吊儿郎当的傻子了。 怎么说，也是未来的商业精英。 还有，这小姑娘怎么这么能呢，什么都知道的？ 夏偌显然没想到会被谢珊珊呛，一双眼睛来回盯着谢珊珊抱着董恒的手，神色气恼：“珊珊，我们不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吗？嗯……你和董恒是不是走的太近了？” 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这一听，就是要把事件总结成闺蜜抢男朋友了。 虞瑶也是不能忍。 “这位同学，你和董恒认识多久？珊珊和他可是从小就认识的。还有，谢珊珊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是我。” 四个人，有三个人抱团，夏偌显得像是个外人。 还想要据理力争一番，一旁的董恒终于开了尊口：“我和你，没有什么需要挽回的。” 然后，当着夏偌的面，睁开谢珊珊抱着自己的手，转而一把把她拉到自己面前，吻了下去。 刚刚还分外强势，像只炸开毛的小公鸡的谢珊珊，瞬间身上气势都弱下去，软软趴在董恒怀里，手指揪着他的衣袖，分外用力。 董恒抬手拍拍她的背，像是哄一只小猫。 “你不用为我强出头，我说过，以后会照顾好你。” 谢珊珊轻轻嗯了一声，坐回自己座位，没再讲一句话。 夏偌瞪着这两人好久，终于挤出一句“狗男女”，红着眼眶出了餐厅。 谢珊珊无所谓地耸耸肩，指着一旁的董恒：“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渣。” 虞瑶认真点头：“没错。” 董恒：…… 他觉得，自己渣的本质，可能在未来几年里都洗不掉了。 * 几人吃完饭，各自散了。因为沈烨和虞瑶要收拾东西，准备去加国看望虞瑶的父母，沈烨妈妈也跟着顺道去加国玩一趟。 董恒开车带着谢珊珊，直接把车停在了自家门口，说话小心翼翼。 “你来我家看看呗？我爸妈都出差了，就我一个人在家。” 语气里带着一点儿撒娇，像是一只大型犬，怀疑下一步就要蹭上来。 谢珊珊笑了，眉眼欢欣，说好。 董恒一下把人横抱起，开玩笑：“走喽，抱着我宝贝回家！” 然后，开锁，一脚把门踹开，又猛地关上，把人放好。 谢珊珊觉得，自己脚尖才点到地，就被人栖身上来，身子抵在门上，被迫仰头交换深深的吻。 手轻轻摩挲在腰上，沿着T恤缓缓上移。 谢珊珊叮咛一声，还没反应过来，衣带就被解开了，身上衣服一松，连忙喘息着把人推开，一双眼睛狠狠瞪过去，只是泛着水雾的眸子，基本没有什么杀伤力。 “你和前女友做多了是不是？” 真是，又羞又恼！ 抬步往外走，才走了没两步，就又被拽回去，整个人仰倒在沙发上。 “小祖宗我错了，真的！我和哪个前女友都没做过啊，刚才就是……突然想起你之前说的，要睡我，我就……我以前不这样的，真的！我帮你把衣服穿好，你别这么出去，被人看到我要哭了。” 说着，双手环住她后背，轻轻给她扣上衣服。 谢珊珊就真的，顺从地趴在他身上，再也没乱动。 董恒把她拉到自己面前，让她坐到自己腿上，手指轻轻摸在她的鬓发。 看到她惊魂未定的眼睛，明明害怕的手脚都冰了，却还是乖乖趴在自己胸口。 她怎么，这么让人心疼。 “乖，别怕，我不会真对你做什么的，真的……”然后，吻上她微闭的眼角，鼻尖和唇角。 喜欢她。 喜欢她对外掌控一切的霸气，也喜欢她在自己面前的小鸟依人。 爱她为自己改变过的一切，和初遇时的骄矜赤诚。 她变了，他爱。 她没变，他爱。 因为，是她啊。 47.番外4（终极大结局！） 一晃又是三年过去。 虞瑶和沈烨一同申请了美国的博士, 两人每天忙得团团转, 时间倒是一致的很, 就是…… 每天一起回寝室，蹭蹭抱抱，然后就是各自回屋睡觉, 第二天一同起床吃早餐, 然后分开。 虞瑶都觉得, 自己这辈子可能不会嫁给沈烨，但肯定会献身科研。 终于赶在圣诞节放假之前做完实验, 虞瑶长叹一声, 出了实验室。 掏出手机，看看时间, 差不多晚上五点来钟。 只不过，天气略阴, 所以这会儿天色已经有些黑, 路灯都早早亮起来。 抬步往租住的小别墅走去，今天早上和沈烨说好, 要一起吃饭。嗯……他说，会做好吃的。 才进屋，像是掐算好时间似的, 手机就响了，低头一看, 是谢珊珊的号码。 “喂, 珊珊, 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我刚做完实验，才进门。”屋里飘着肉香，厨房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应该是沈烨在忙碌。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点儿虚弱，却满是欣喜：“瑶瑶，我家宝宝出生了，给你报个喜，之前不是说要做干妈的嘛！是个男孩，你们什么时候回来，记得给你干儿子包个红包！” 虞瑶吓得差点儿把手机给扔地上，连忙去翻日历本。 “生生生，生了？这么快的？我记得上次你说怀了，还是……还是……嗯？？三月……三月到十二月……你已经怀孕这么久了吗！” 然后，电话就被董恒接了过去：“肯定是怀胎十个月才生啊，都圣诞节了，你们有空回来不？珊珊想你们了。” 虞瑶翻翻日历，还有几天就圣诞了，她本来和沈烨也没什么计划的…… 转头，看到沈烨已经从厨房出来，开口问：“珊珊生宝宝了，问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沈烨看看日历表，除了12月10号圈着一个截止日之外，整个十二月一片空白。 “后天还有东西要交吗？那咱们，12月11号回北京？” 沈烨摇摇头，揉揉她头发：“材料已经交上去了，没关系，接下来都没事了。” 小姑娘一双眼睛瞬间亮起来，开心地转圈圈：“那我们去订机票吧！什么时候最近我们订什么时候的！”然后，又对着电话讲：“我们定了机票之后，和你们讲！”电话那头的董恒一声轻笑，然后挂了电话。 * 虞瑶和沈烨迅速定了后天的机票。 吃过饭后，小丫头直接仰倒在沙发上，滚来滚去，充满怨气地自言自语：“珊珊和董恒都生娃了，天啊，我和沈烨却各自嫁给了自己的实验室！” 声音大的，恨不得传到后面好几条街。 沈烨洗好碗筷，坐到小丫头旁边，把她从沙发上拎起来：“不是说过，别吃饱就躺到沙发上，当心过劳肥。” 小姑娘猛地从啥发生起身，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人：“我说，我们各自嫁给了自己的实验室，可是，珊珊都生宝宝了。” 和他们两个不一样，谢珊珊和董恒两人研究生一年就回国了，回国之后各自在自家公司帮忙，没过多久就结了婚。结婚当天，伴娘还是虞瑶。她记得谢珊珊亲手把新娘捧花递到虞瑶手上，拉着虞瑶和沈烨的手，说希望他们也能早点结婚。 结果呢？ 结果！ 一晃又是两年过去，她和沈烨双双全额奖学金申上了美国前三的大学，到现在别说结婚了，感情几乎淡如水，俩人跟普通的合租人没什么差！ “天啊，我男朋友嫁给了自己的实验室……我们就算赶不上人家的火箭速度，至少别把距离拉那么大行不行？” 这就像跑一场马拉松，头一圈她和沈烨遥遥领先，可是……人家都到终点了，她和沈烨还在起点附近磨叽。 “人生赢家，珊珊才是人生赢家！” 沈烨看小姑娘一直在碎碎念，也是哭笑不得。 坐下身来，把小丫头抱到自己腿上坐正：“你想怎样，嗯？”两个人都在读书，每天忙成狗，哪有时间生宝宝。 别说生娃了，连怀孕的时间都没有。 沈烨正胡思乱想着，怀里小丫头忽然转过头来，声音轻轻软软的，揪着他的衣袖，说：“至少……至少，先扯个证吧。你看……总不能让我一直像现在这样，没名没分的。”说完，又觉得有点儿丢人。 “你看你，求婚都要我讲！不行，收回我刚才的话！不！扯！证！” 沈烨噗嗤一声笑了。 “好好好，我错了，不该每次都让你主动。”所以…… 他起身，牵起小姑娘的手，带她进了自己卧室。 其实，虽然两人住在一起，但其实虞瑶进沈烨卧室的次数并没有多少。 毕竟，毕竟！他俩各自嫁给了自己的实验室：） “去你卧室干嘛，难道是你突然想通了，想睡我了？我跟你说，没名没分，我也不给你睡！” 沈烨：…… 扶额，这丫头一天天脑袋里不知道装的都是啥。 把人拉进房间，让她先坐到椅子上，自己到抽屉里好一通翻。 从最里层摸出一个红色的盒子，虞瑶看得眼睛都有点儿直，眼看着沈烨手里拿着盒子一步步走近，一下从椅子上跳起，说话都有点儿结巴：“你你你，你手里那个……不会是，不会是！是我想的那个……等下，肯定不是对不对！你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是项链？手镯？” 不不…… 谁家项链手镯用这么小的礼盒，还是心形的！ “本来想着，马上就圣诞节了，咱们也在同一所房子里住了半年，再没个名分，不就是非法同居了？所以，就像趁着这个圣诞节……先把关系给定下来。”沈烨一口气说完，自己都笑了：“谁知道你这么心急，连这么几天都等不了。” 虞瑶红了脸，“我我我，我就是随口说一说！你……哇，哭了！所以，我的盛大求婚没有了是吗？我的惊喜也没有了吗？就只有一个简单的戒指，就要定了吗？天啊……我干了什么！”小姑娘要崩溃了，哭丧着脸，揪着沈烨袖子不放：“至，至少来个烛光晚餐吧……” 等下……说到晚餐，虞瑶整个人定住。 “刚刚，刚刚那是我单身时候的最后一餐吗……” 这么随意的吗！ 沈烨笑着单膝跪地，把戒指托到虞瑶面前：“虽然没有想象中那么盛大，也没有那么的措不及防。但，既然都走到这一步了，那就，干脆嫁给我吧？” 简单的话语，一如当初在塞纳河的表白。 彼时，少年说，以后的日子，也像现在这样，缓缓地过吧。 而今，他说：你就干脆，嫁给我吧。 嘛，如果真像当初董恒那样，摆开那么大的阵仗，恨不得被全世界知道那一场求婚，沈烨，也就不是沈烨了对不对。 其实，不就是喜欢他这简简单单，不善言辞的样子嘛。 假如生活中每一句话，都如同写在文学作品中那样精雕细琢，反倒失去了本真是不是。 所以，不如就接受吧。 接受这样一个简单的沈烨，这样默默付出的沈烨。 鲜花红烛般的浪漫固然很好，柴米油盐的烟火气也是一种甜蜜啊。 毕竟，婚姻，就是这样，在平淡的日子里，走完一生。 所以，她笑着伸出手，说：“好啊。” 然后，看着她喜欢了十年的少年，认真把戒指戴在她的无名指。 恍惚间，又回到了高中时候，初见的样子。 少年手里抱着一叠试卷，声音清冷，双唇微抿，说“抱歉”。 彼时年少，淡漠疏离。 何曾想过，擦肩而过的刹那，转眼就过去十年。 她终于长成可以嫁给他的样子，而他，为她亲手带上了婚戒。 “沈烨。” 她说。 少年抬头，鼻尖发出一声疑问：“嗯？” “你想听歌吗？我唱给你听。”女孩说着，唇角是浅浅的笑。 那一双可爱的小虎牙，一如十年前未经雕琢的样子。 他也笑了，说：“好。” 然后，就看到女孩从卧室拿来藏了很多年的吉他，轻轻拨了拨，坐在他面前，背对着窗外不知何时破云而出的月。 “你是否记得那一天，独自默默许下的愿。你站在校园街道边，望着那夕阳西下的画面……” “那年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我也爱上你的笑……” “那年正当年少，无依无靠，我只看见你的好……我想用一把吉他，陪你到老，唱到生命中的天涯和海角。” 弹完最后一个音调，坐在窗边的姑娘轻轻放下吉他，起身朝他伸手，无名指上，一轮婚戒在灯光下闪着明动的光。 轻轻把人抱到怀里，吻上她的额头，她的耳廓，她的脸颊，在她身上每一寸都印上专属印记。 从十七岁那年，女孩扎着马尾辫，坐在他身边。 到大学时候，她一次次扑进他怀里，在塞纳河的河畔说“爱你”，再到后来一起走过山山水水。 在他眼里，她是天上的月，是湖里的水，海里的浪花和夏天的风。 是人间一切一切的，遥不可及。 春风十里，怎敌她眉梢眼底， 清浅的波，流转的光，和荡开来的，每一次笑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