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云家有女天下知 何为闺塾师? 闺塾师乃是专门教导名门闺秀礼仪的女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必是名动一方的才女,天下女子之标榜。 说得通俗点,就是教导出真正贵女的女夫子。 想要让女儿嫁入望族,选为宫妃,那好,请先找一个闺塾师。 若问天下第一闺塾师在哪? 出门左拐,京都大街最气派、最威严的府邸便是。 咦,那是,云家小姐的住所。 云家小姐,不是那个小霸王么? 被问者不语,微微一笑,目光看向远方,似乎在怀念着什么。 …… “打人了,云大小姐又打人了!”长安大街气拔山河一声吼,艳阳天顿时鲜活起来,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云家小姐是谁? 可不是那个有名的小霸王么! 人群中央,女子一袭红衣似火,小脸娇俏可爱,眸波清澈,那样子可不就是一炸毛的小狐狸么? 此刻,她手中的长鞭正梱在一个七尺的成年男子腰上,愣是让他动弹不得。 “云未,你暗中偷袭,算得上什么英雄好汉。”男子脸色涨红,大声嚷嚷起来。 云未掩了掩鼻子,笑道:“像你一样浑身汗臭的好汉?”她满脸的嫌弃,“我本来就不是,你的眼睛莫是瞎了么,要不要我派人给你治一治?” 人群一阵哄笑,霸王对流氓,可真是百年难得一见。 男子气红了眼,他何曾这般的狼狈,咬牙切齿的瞪着她,扭动起来。“你等着,云未,你爹不就是个没有兵权的残废么,还有你那疯子娘,我爹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你给我好之为之,还不赶快放了本大爷。” 这句话戳到了她的痛处,云未猛的一抽一扯,顺势收回了鞭子,动作一气呵成,让人不由自主拍手称好。 有些人不教训,三天上房就揭瓦。敢羞辱她爹娘,简直就是找死。 男子站不稳一个狗啃泥扑在了地上,只听咔嚓咔嚓几声,男人哀嚎连连。抬起头来,几颗门牙落到了地上,滚到了人群里,嘴里的鲜血哗哗往下流。 人群哗一下四散逃开,谁也不想摊上这个烂摊子,这里哪一个都是他们惹不起的。 云未无辜的摊了摊手,惊讶的道:“你让我放了你,自己站不稳,可与我无关。” “云未!” 男子气得呕了血,“你等着,你给我等着。” 云未拍了拍手,把鞭子收回到腰侧,扬了扬眉,厉声警告他,“你辱我双亲,不割了你的舌头算好的了。即便如今云府败落,但我云家世代忠良,容不得尔等出言羞辱。” 她上前一步,吓得男子后退连连,“你,你干什么?” 懦弱。云未在心里暗骂了一句,鄙夷的收回了眼。 “忘了提醒你,三皇子可是我的人,你爹算什么东西。”她得意一笑,勾了勾唇,满眼讥讽。 “三、三皇子……”男子脸色灰白,双眼里满是不可置信。“难道,传闻都是真的……” “啪啪啪……”清脆的掌声忽然传了过来,云未循着掌声看去,这一看,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人群之中,一顶华丽的玉撵格外显目,轻纱缭蔓,三千青丝迎风飞舞。欲掩未掩间,仿佛可以窥见后面的容颜,拨得人心痒痒。 似乎感受到某一道惊诧的视线,红色唇线微微上扬。“未儿又在拿我的名声做什么坏事了?” 心咯噔了一声,云未脸上血色全无,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妖孽,绝对的妖孽!想起自己那可怜的相貌,在他面前也只是地上那摊烂泥,见一次,就被践踏一次。 上天何其不公,她才是女子,她才是! 这时候,轻纱忽然飘起,幕帘后的容颜显露出来,男子眼角轻扬,一双桃花眼勾人心魄。人群驻足,不由得看痴了。 “凤——顷?”云未浑身一个激灵,正好与那视线对上,欲哭无泪。要不要被抓个正着? 她缩回了身子,伺机落荒而逃。 “未儿又想要逃?”凤顷促狭的看着她,眼波微抬,此时正是兴趣正浓时。 云未打了一个寒颤,想起过去的种种悲惨经历,她讪讪的笑了几声,蹲下身,提起地上男子的衣领,指着他说道:“是他出言污蔑你,我才出手教训他的,不信,你问他。” 男子神情呆滞,痴痴的看着凤顷,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原来,这就是凤顷,不愧为第一公子。 凤顷眼中微微一沉,食指轻轻的敲着玉撵,嗒嗒的声音似乎是拨动了心底的那根弦,有人为之沉醉,有人却感觉寒芒再背,让人发慌。 云未知道这是他不悦的前兆,一把扔下了男子,向着旁边移了几步。这个人可是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还希望不要牵累他才好。 时间静默了,周围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太阳很大,她隐隐有些发晕,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一点一点的滑落,奈何对面的人半点表情都没有变化。 她实在是熬不住了,举手在唇边轻咳了几声,感受到他的视线重新落在自己身上,鼓足了勇气说道:“这个人出言不逊,我已经替你教训过了。天色不早,我该回去了,否则娘亲该担心了。” 说完话,她感觉脸颊一阵发烫,不知是因为晒热的还是因为燥的。即便厚脸皮,还是熬不住自己邀赏的无耻程度啊。云未心里唏嘘不已。 不得不说,凤顷被她逗趣了,眼里隐隐有了笑意。他故作不解的问道:“未儿过真是为了我而教训他的吗?” 云未屏气凝神,提起十二分的心力应对他,小脑袋点了点。“嗯,如果不教训教训他,怕是还会再犯,就不必格外感谢我了。” 众人一阵鄙夷,一个云未,都抵得上京都厚重的城墙了。作孽哟,将门云家,哪一个不是千古美谈的人物,怎么会出了这么一个小霸王? 男子察觉到自己危机四伏,刚想插话,云未一脚踩在他的腿上,疼的他大叫出来。云未一下就撕开了他的衣角,把布料一裹,塞到了他的嘴里,只剩下了呜呜的声音。 云未暗自松了一口气,天真无辜的说道:“他骂人的话太难听了,我怕污了你的耳朵。既然都解决了,那我就走了。” 不只是凤顷惊讶,众人都被她的举动折服了。 凤顷低声笑了出来,这天下就没有她做不出来的事,果然是个有趣的小东西。 公子无暇,绝代风华。这八个字来形容他一点也不为过。 云未这会儿才放下心来,抚了抚那颗过度紧张的小心肝,“那,我走了?” 凤顷不语,云未当成是他的默认,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拔腿就蹿出了人群,很快就消失在了街角。 眼看着那一抹绯色已经消失,站在玉撵旁黑色劲装的男子不解的问道:“主子,不去追吗?云大小姐已经跑了。” 男子收回了视线,慵懒的斜靠,妩媚众生。“你见过,逃出猫爪的老鼠吗?让它多挣扎几下才有乐趣,不是吗?” 尾音轻轻上扬,一如主人此刻的心境,愉悦而轻松。 男子低了低头,“是属下逾越了。” 红唇微起,话语却冰冷坚硬。“回去领罚。”未儿,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呢?拿着他的名号到处惹事,总该是付出一点的利息才是。 走了一段路,云未绷紧的身子才放松下来,她抬头看了看天。娘亲该睡醒了,回去之前还是给她带一份城南的桂花糕吧。 单是想到那个场面她就掩不住笑意,抄着一条小捷径走了过去。 小巷很深,迎面的过堂风阴测测的,云未打了一个喷嚏,把衣衫拉紧了一些。她的手始终放在腰侧的长鞭上,时刻警惕。 “簌簌——” 云未停住脚步,轻车熟路的扯下了长鞭,突然间,一只大白猫从墙上窜了下来,喵一声从她的小腿便穿了过去。 她方才松了一口气,耳后传来异样响动,长鞭一甩,吧嗒一声响,有什么落到了地上。 地上躺着一团纸,云未抬起衣袖擦了擦额头的细汗,走过去捡起了纸团,才打开,一颗珍珠咕噜噜的滚落到了手心里,她的眉心突突的跳了起来。 这么大的手笔,除了他的大金主和大靠山,还有谁做得出来? 她就知道,这个人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舒开纸团,里面洋洋洒洒写了一行字,为了答谢未儿,我可是准备了一份大礼呢。 心口就像是堵了什么一般,她刷刷撕烂了纸条,揉成了一团扔到地上,用脚狠狠的踩。这个恶魔,恶霸,他该不会又想要那个了吧? 她欲哭无泪,不就是借了借他的名号么? 第二章 他们不过是相互利用 失去了买桂花糕的心情,她拢拉着脑袋回府。腿才迈进门槛,一个老叟急急忙忙从里面跑了出来。“大小姐,你又在外边闯什么祸了?” 云未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恭叔,何出此言?” 他左右看了看,小声说道:“有人送了封信到了府上,老爷看了大发雷霆,正在气头上。小姐,老奴已经准备好了东西,你先出去躲一阵子吧。” 这下,她知道他说的大礼是什么了?她要退货。 “恭叔,好好照顾爹娘,我先……” “云未,回来了就给我滚进来。”从里面传出了一阵爆吼,吓得主仆两人颤了颤。 “完了。”云未双目失神,绝望的说道。 云未拢拉着脑袋走了进去,前厅里传来了一阵咯吱咯吱的响声,心里的不甘和心疼再次涌了上来,却又在看到来人时掩盖下去。 “爹爹。” 云英摆摆手示意仆人下去,并不理会她。 “爹爹。”云未讨好的唤道。 云英这才抬眼看她,心一软,责备的话语说不出一句。 厅里时不时的传来咳嗽声,云未上前一步,帮他顺了顺后背。手掌下的骨头有些咯人,情绪一上涌,她的鼻头酸酸涩涩的。 “爹爹,你身子不好,如果有什么事就派下人去通传,何必亲自过来。”云未很担心他的身子,特别是前几天下了一场雨,接连几天他都是苍白着脸,十分憔悴。 “我不来,你怕是要把整个京都都翻了个天了。”云英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未儿,你这又是何必呢?” 云未努了努唇,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云英见状,到了嘴边的训言还是咽了下去,“我不在乎云家的名声,但是爹爹在乎你的名声。长期以往下去,你让世人如何看待你?今日是小霸王?那么明日呢?又该如何评价你。” “未儿,你已经不小了,迟早要嫁人。爹爹知道这不是原本的你,更不想耽误你一辈子。三皇子太过神秘莫测,连皇上拿他都没有办法,他虽然保得住云家一时,但是新鲜劲过了,以后呢?未儿,爹爹和娘亲只希望你过得好,就不再要求什么了。” 云未死死的咬住了下唇,藏在袖间的那只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爹爹,只要有我在,云家就不会倒,更不会允许任何人污蔑辱骂。女儿的幸福算得了什么,我只要守住你和娘,守住整个云家,我就满足了。” 云英心里镇痛,“未儿,你……” “爹爹,你不用再劝我了。”她的态度十分坚决,“我将门云家,都是忠儿烈女,女儿怎能做那等忘恩负义之辈,不顾你和娘亲?” 云英抓紧了椅臂,“未儿,其实你还有选择的,那个人他还在等你。只要你答应,这一生无人敢动你分毫……” “爹——”云未高声打断了他的话,双眼布满了血丝,那一夜彻骨的痛,这么多年来的恨,她发誓此生绝不会再踏入皇宫半步。 “我自己知道该怎么做。”她说,转身离开,不让他看见自己眼中泛起的泪花。那样深深的无力感,她第一次憎恨自己这般弱小。 弱小到,无法保护身边的每一个人。 夜深了,四月末的夜很少有虫鸣,月光铺洒一地的银光,仿若是盖在情人身上的一层薄薄轻纱。 云未第三次从墙头滑了下来,泄气的坐在了地上。不知是不是爬了太多次,怎么感觉这墙壁上的石头都变得光滑多了呢? 她休息了一会儿,又搬来了一块大石头,重新垒砌一遍,继续翻墙。脚一搭,双手用力一撑一拉,一口气就坐到了墙头,看着这熟悉的墙院,她勾起了唇角。 凤顷,看我怎么报答你。 她可是疵瑕必报的主,不过这‘报复’,全都是在那个男人的默许范围内。 她不禁先到了两人相识的场景,她是有意接近他,而他心甘情愿等着猎物到来。 她为了给云家谋求一个靠山,他只是为了给无聊的生活添些乐趣。 二人你来我往,说到底,两人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 云未一阵唏嘘,她摇了摇头,把这些想法统统甩了出去。沿着杏花树慢慢的爬了下去,其实就在她爬墙的那一刻就已经有人注意到了,可却没有人站出来清理墙头。 这样的场景,暗卫早已见惯不惯了。只是云大小姐,才三天不爬,你怎么越来越失败了? 墨色中,一抹暖色的光亮透过窗绯,盈盈的暖光落在长长的睫毛上留下了一层淡淡的剪影。 “爷,云小姐又爬墙进来了。” 正在作画的那只手玉手顿了顿,薄薄的红唇微微向上一弯,“随她去吧。”今日,她倒是来得晚了。 云未轻车熟路的摸进了府中,奇怪的是今日反常的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守,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地窖。 “没意思。”她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子,石头碰到了酒坛,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脑中灵光一闪,她的心情又好了起来,开始忙活着把酒坛的盖子全部揭了开来。 不到一会儿,满地窖都是阵阵酒香。 凤顷最喜欢在月下小酌,地窖里的酒都是从全国各地搜罗的,光是想象到他会有其他的表情,她就忍不住感到兴奋。 又忙活了半个时辰,她累得气喘吁吁,脑袋一阵晕眩。这么多陈年美酒酒香掺合在一起,她竟然隐隐有了一点醉意。 云未晃了晃身子勉强站了起来,走出了酒窖。 外面很冷,她抬起头看看天空,月很圆,她抱了抱胳膊,浑身一阵颤抖。 那个夜晚,好像也是有这么一轮圆月。 跌跌撞撞不知道走到了哪里,云未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这不是凤顷住的吟竹苑么?凤顷偏爱竹,尤其是他住的地方,那一片竹都是他自己亲自打理的。 脑袋嗡嗡的,忽然间,她看到一个丫鬟从里面走了出来,她咯咯的笑了几声,兴奋战胜了理智,抓起身边的长鞭便走了上去。 从来都没有在他身边见过任何女子,这回可逮着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云未终于忙完了,看着自己的杰作,她十分满意,得意之初,竟然从正大门走了出去,看得门卫一阵惊讶。 街上人很少,云未拢了拢衣衫,走了一路,酒意被风驱散了不少。这时,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做了什么,腿一软差点就栽倒了地上。 凤顷有洁癖,要是他发现自己的床上藏了一个女人,一定会把她大卸八块。 她急忙往回走,只希望凤顷不要发现才好。 她从小巷子穿过,走到另一条大街,忽然看见前面火光闪烁。似乎是一队官兵押着什么人,她一个闪身闪进了巷子里,等着他们穿过。 这一队官兵押着七八个人,云未很奇怪,到底是什么人,才会半夜押解?她好奇的往里面看,火光闪烁间,她看见一张绝丽的脸庞,心跳一窒。 那是一个美丽近乎妖异的少年,上天似乎对他太过厚爱,只是一眼,却让人无法忘怀。 这样的美少年,又是在半夜押解?不得不让人起疑。 人很快便走了过去,直到他们离开,云未才敢出来,一溜烟朝着三皇子府跑去。这一次她不敢再浪费时间爬墙,直接从正门跑了进去,看得众人再次惊奇。 只见她一直朝着吟竹苑跑去,到了苑外,才缓缓放慢了脚步。 她屏气凝神听了好一会儿,听不到任何的响动,这才放开胆子走了进去。推开门,一眼就看到床上的人,她松了一口气,被子一裹,把人抱了起来,放到竹子后面藏好。又进来收拾整理床铺,做完了这一切,她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打湿了,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还好没有被凤顷看见,否则…… “凤顷!”云未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你怎么会在这?” 凤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朝着她走了过来,云未感觉到一股压迫扑面而来,冷汗涔涔,瞬间就清醒了。“你,我……” 凤顷眯了眯眼,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来,只听他说道:“未儿,我还记得你今日说过的话,有些人不教训是不会长记性的。” 云未哑口无言,这样的凤顷,让人害怕,怪不得连那个人都对他没有办法。 凤顷,东黎唯一没有被封王的皇子,却也是在帝位之争中唯一荣宠依旧的皇子。不是他不争不抢,而是没有人知道他有多少的实力,就像是浩瀚的星辰,美丽,也深不见底…… 这一次,她是触犯到了他的底线了。 “未儿,你以为,我真的不动你吗?”他问,就像是腊月的冰霜让人胆寒,欣赏着她的害怕,他嘴角的笑意愈来愈大。 “我……走错房间里了。”云未大声吼了一句,情急之中,她指了指凤顷身后的黑衣男子,说道:“我是给陆离准备的,可是喝得太醉就糊涂了。” 她眨了眨眼,强装无辜的说道,手心溢出了丝丝的密汗。 一阵沉默。 第三章 牢狱之灾 凤顷耸了耸肩,忽的笑出声来,“未儿倒是提醒我了,陆离好像从来都没有碰过女子。”他就是喜欢她这一点,看傻又不傻,十分有趣。 云未悄悄的舒了几口气,这一次,她赌对了。凤顷要的不就是个乐趣吗?他要的,她给。同样她为了保护云家,利用他的名号,他也是默许了。 其实,就像云英所说,如果有一天他对自己失去了兴趣,那么下场,一定会比现在还要惨。 但是这一场赌博,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她无法回头。 陆离冷着脸,仿佛没有听到两人的谈话。 凤顷笑够了,伸手拭去了眼脸的泪花,“未儿,下不为例。” 云未得到释免令,如小鸡啄米般拨动脑袋,从地上爬了起来,跑了出去,生怕他反悔似的。 身后,还传来凤顷复又低低的笑声,随风吹得好远好远。 那一夜,无人得知,京城里一场狂风暴雨即将到来。 一连几天,云未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这段日子倒是清闲,也没人上门来挑衅了。 这日,她正在院子里练武,忽然听见一阵拍掌叫好声,连忙收起了鞭子,看过去,见到对面站着的冷峻男子,仔细一看,她立刻认出了来人,眉梢一喜。 “冷凌,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收起了长鞭,大步走了过来。 “小姐。”冷凌恭敬的看着她,眼中隐约有些笑意。不过半个月不见,她的鞭法是越来越好了。“属下也是刚回来。” “事情都办好了吗?”她问。 “恩。”冷凌点了点头,眼角柔和起来,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眉头皱在了一起,“小姐,我在回来的路上,听说了一件事。” 看他的样子,云未正色起来,迟疑的问:“关于我?” 冷凌点头,正是因为这个,他才会迫不及待的赶了回来。“三天前,有人闯入了大牢,妄图救走罪臣刘县丞,但是被人及时发现,匆忙之下只带走了他的小儿子刘信芳,如今现在到处都在流传是小姐劫走了人。” “我?”云未指了指自己,这段时间没出门,她倒是什么也没听说,不过,为何要把事情嫁祸在她的头上。 冷凌也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属下在来的路上查了一番,有人说就在押解罪臣进京的那个晚上,看到了小姐。” 云未脑海里瞬间就跳出了那一副画面,那一个美丽的近乎妖异的少年。“难道是他?冷凌,我们出去看看吧。” 一炷香后,云未一身男装出现在了云天茶馆。众人争论激烈,换了装扮,竟然无人发现她。 “云大小姐半个月前在春风楼把贾家少爷给揍了,门牙掉了两三颗,听说是被五大三粗的几个家丁抬出去的。” “哟,那有什么,云大小姐三日前在玉阁上砸了诗会,那才叫彪悍。” “那玉阁的春社不是五皇子办的么?” “那有什么稀奇,云大小姐曾经一把火烧了御花园……” 嘴角抽了抽,云未不动声色的抿了一口碧螺春,有别于雨前龙井的精致,倒是有些清新的味道。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竟然做了那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她估摸着那个人的气应该消下去了,否则自己哪里会有这么太平的日子可过? “你们说的可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有什么稀奇的。”一个身着蓝衫的老者捋了捋胡须,走了过来。“这云大小姐最近可是做了好事。” “云大小姐做好事?”众人一听,奇了,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老者得意一笑,“那是当然,云大小姐毕竟是将门之后,身子留着忠义之血。一代清官刘县丞被人陷害,云大小姐不忍忠良被陷害,冒死闯入大牢,可惜只带走了他的小儿子,可怜刘县丞一生忠君爱国为国为民,到头来却被奸臣陷害,落得如此下场……” 他说的煞有其事,众人都纷纷讨论起来。 云未和冷凌相看一眼,这个人身着的布料看起来很普通,却是上好的云锦,一定不简单。 入夜,一个黑影推开了一间房门,对着窗子前自斟自饮的人说道:“小姐,我一路跟随,看到他走进了春风阁,再也没有出来。” “春风阁?”云未玩味一笑,这些人倒是精明,竟然想要断了线索。 脑海里立刻想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秀眉一蹙,她问道:“三皇子有什么动静吗?”这样的大事,如果他不来搀和一脚,云未都不相信了。 看野兽做困斗,他应该是不会错过才是。 “未儿这么关心我,为什么不亲自来问我呢?”一只手拿走她手中的酒杯,毫不避忌,红唇含住了那一抹绯色,微微仰头一口饮尽。“我很高兴,你竟然这样的想我。” 心脏一颤,她很快稳住身子,对他的所作所为已经自动免疫,见怪不怪了,耸了耸肩,她明知故问:“你怎么来了?” 她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莫非,真的有人劫走了死囚了?” 凤顷眼光一闪,晦涩难明,“未儿,你这次恐怕有大麻烦了。” 云未苦笑一声,问道:“是谁要陷害我?” 凤顷眼里闪过了一丝讥诮,“未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了,你这样,又如何保得住你的云家?” 云未僵住了,心里立刻敲响了警钟。想要云家倒下的人何尝少,是她大意了,是她太天真了。那些人早就在朝堂上成了精了,岂是那么容易就对付的。 她张了张口,鼻翼间忽的传来一阵清香,“你……”云未一怔,身子软软的滑落下去。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只有他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用,也只有她,才会掉以轻心。 凤顷刚要伸出手去接,一道身影却比他快,抱着她后退了几步,冷着眼盯着他。“想不到堂堂三皇子,也会用这样低劣的手段,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凤顷挑了挑眉,有些意外,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挠有兴趣的说道:“当年名震天下的武林盟主君晟,竟然甘愿当起未儿的侍卫,这之中,该不会有什么难言的秘辛吧?” “三皇子请慎言,君晟已死,如今只有冷陵。”冷陵淡淡的说道,若非不知道他的动机,他一定不给他下手的机会。小姐,你招惹上的这个人,不知道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可以出言侮辱她。这个人,可是他放在了心尖的人,容不得旁人半分诽谤。 “紧张了?”凤顷惊讶的说道,表情却没有半分惊讶的意思,就连稍稍变色都没有。“你以为你真的能摆脱这个姓吗?那个人,可是不相信你死了呢。你说,要是他知道你就在未儿的身边,他会拿未儿会怎么样?” 冷陵沉默了,目光深沉,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一件死物。 杀意?凤顷勾起了唇角,有趣,这一趟,确实好玩多了。手一甩,羽扇划过一道圆弧,他摆出了一个自认为最风流倜傥的样子,眨着眼道:“你放心,我怎么舍得伤害未儿呢?”毕竟,游戏才刚刚开始啊,少了一颗棋子,不是很无趣的吗? 冷陵冷冷哼了一声,未置一声,比起皇位上那个人,眼前的男子,更加冷血无情。 “记住你说过的话。”他把云未放在了床上,翻窗而出,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红烛摇曳,他收回了目光,落在那张精致的脸上。风又起了,房间里传来一句呢喃,“可是冷陵,我从来都是言而无信的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到底,什么才是情呢? 该死的男人。云未已经在心里把凤顷从里到外咒骂了几千遍了,撇撇嘴,嫌弃的睨了一眼身下的稻草,不知道是第几次呕吐了。 她很肯定,这是十六年来第七次进牢房。可是,谁能告诉她,脚边那几只腐烂的老鼠是怎么回事?还有牢房外那一桶馊了的饭菜是谁放的。 眼皮突突的跳了几下,她似乎可以想象得到凤顷那家伙欠扁的表情了。伸手抚了抚额,她用后背抵住了墙,把事情前因后果想了一遍,突然发现,某些人是要要她坐实这个罪名了。茶楼里那个男人,应该就是号称千面银兔的妩萧才是。 那个人已经迫不及待的要拿云家了么?而她,这一次,又成了谁的替罪羔羊?云家纨绔,倒是很好的人选。只是,这种感觉,真的很不爽啊。 凤顷,这笔账,我们会慢慢算。谁是棋子,还不定呢。 “未儿可是在骂我?”戏谑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云未抬起头,恨不得把她剁碎咬烂。这人,天生就是来克她的。 “放我出去。”云未咬牙切齿,怒视着他,“这是什么鬼地方,也太过火了吧?” “过火?”凤顷嗤笑一声,从黑暗中踱步进来,嘴角的讥诮未减半分。“未儿离开京城之前,怎么没有想过过火呢?现在尝到了苦果,才觉得委屈不是晚了吗?” 这哪里是狐狸,明显就是野狼啊。云未心虚的缩了缩脖颈,苍白的辩解起来。“我不就是把一个女人弄到你床上去么?享受美人恩的是你,我才是吃力不讨好的那个。” 第四章 她到底还是踏进了皇宫 “呵呵。”凤顷低低一笑,低沉的嗓音魅人心脾。“享受美人恩。”他细细的揣摩着这句话,抬起眼来,说了一句,“果然是还不长记性啊。” 一听他的话,云未立刻警觉起来,讨好的看着他,“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她只不过是想要验证他的洁癖有多么严重,不是故意的。谁会知道,那个女人下场那么惨,当夜就被抛到了她的床上,吓得她接连做几次噩梦。 若非是为了躲避他,她也不会一路下江南逃亡,幸好他没有弄个什么通缉令,否则回府肯定又要吃不了兜着走。 察觉到她在想什么,凤顷掩唇一笑,眼角都弯了起来。“我不过顺水推舟,没想到你仇人那么多,真的把你拉下水了。未儿,你是不是该庆幸,是我把你带回来的?” 庆幸?云未嘴角抽了抽,把她绑起来扔到马上,颠簸了一路,吐得胆汁快出来了。回来还没完,瞬间就被扔进了牢里,这叫好? 凤顷伸出手,本想要捏捏她的脸,才伸至了一半,就坚决的收了回去。嫌弃的道:“你好脏。” “我脏?”云未瞬间炸了毛,“都是谁弄的?” 他无辜的指了指她,“未儿总得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不过。”他的眼里划过一丝狠戾,“竟然踩了我想要往上爬,那些人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未儿放心,在路上想要杀了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哆嗦了一下,“那你快让我出去吧?” 凤顷睨了她一眼,似是想到了什么,幸灾乐祸的道:“自有人会亲自放了你的,别忘了,可是有人苦苦惦记这你。不得不说,未儿,你还真有那个资本。” 云未知道他说的是谁,脸色暗淡起来,她握紧了木桩,声音沉了沉。“凤顷,如果出了事,求你护住我双亲。” 凤顷挑了挑眉,好一会儿,才应了她。“好。”走出大牢之后,他忽然想起一件事还没告诉她,转过身,回望一眼大牢,还是作罢。 “走吧。”他挥了挥手,闭上眼睛假寐。 凤顷一走,大牢里立刻安静下来,沉甸甸的压在心头。“冷陵。” 云未一顿,诧异自己这有气无力的一声,比这更惨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狼狈过,果然是最近太悠闲了,身体抵抗能力都下降了。 “小姐。”依旧是冷淡到极点的语气,可惜云未没有注意到,不然一定会因为他眼里露出的担忧而惊奇半宿。 “外边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将军府外多了几路人马,除了皇上、三皇子、五皇子的人外,还有两股不明的人物。” “哦?”这倒是真的出乎她的意料了,来的人越多,越能够说明刘博安手中握有的东西很重要。“皇宫呢?” “皇上下令,所有大臣一律不见。” 云未垂下了眼眸,心里浮起了一抹嘲讽。这个机会来之不易,他竟然不想利用,啧啧,真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啊。 咔擦—— “你先回去,密切注意那伙人的动向。这里很安全,不会有人敢动我的。” 冷陵深深看了她一眼,一跃离开了牢房。 脚步声慢慢渐进,来人越来越近,最后在牢前停下。 “云小姐,皇上召您即刻进宫。” 皇宫?云未心底一颤,立刻泛起了酸楚。这一生她都不想再踏进皇宫半步,可命运弄人,她还是不得不去。 其实,她应该是清楚的,只要那个人还是皇上一天,只要那个人还手握打拳,只是一句话,她不得不从。 呵,她还真有本事,能得到他的亲自召见。理了理身上的褶皱,云未强打起精神,扬着下巴,意有所指的看向那把锁。 云大小姐,就该是张狂和骄横的。 当云未‘健步如飞’的进入宫殿的时候,眼尖的人立刻认出了她,通风报信的人四散而去。 看见里面黑压压的重臣,云未脚步一滞,还是迈了进去。她,还是想错了? “皇上,云小姐来了。”刘公公轻声说道,默默的退到了一边。 闻言,案桌前奋笔疾书的人放下了手中的笔,却还是有一滴红色的朱砂落到了奏折上,晕染开来,极是刺眼,正如他此刻的复杂难明的心绪。他干脆翻过来,眼不见为净。 “你倒是悠闲自在得很。”淡淡的吐出了几个字,殿前的大臣们竟然无人能够猜得透这位年轻帝王的心思。 云未撇撇嘴,没想到再次踏入这个地方的时候,自己竟然会这么狼狈。心底仿若是有一根针,狠狠的扎在上面。 她努力摒除那些回忆,低头一看,瞥见自己脏乱的衣服,微微叹了叹。早知道会是这个样子,她应该先要求换一套衣服的,至少可以赚取一个印象分的。 不过好像她忘记了,云大小姐臭名昭著,哪里来的好印象? 心知这丫头的秉性,凤顷眼角一弯,红唇中溢出了愉悦的笑声。在大殿上胡思乱想,她怕是这第二人了。 云未一个激灵,循声看去,双脚打颤差点没跪下去。有他在,准没好事,要罚也罚过了,他不会又要在一旁看戏吧? 对上他的眼,云未知道自己猜对了,气焰顿时卸下去不少。她姑且就算是一个狐假虎威的狐狸,真正厉害的,还是对面那一只笑面虎,仗的还是他的势。 把两人的互动看在眼底,龙袍之下,凤泽钰暗暗握紧了拳头,他按捺住心绪,看向右下方那个身材微胖的男子。声音冷冷清清,却不失威严。“人已经带来了,安庆王有什么话便说吧。” 不仅是安庆王,众大臣都愣住了,皇帝这意思,不是明摆着包庇云未了吗?难道过去的那些传闻都是真的? 云未低头看鞋,漠不关心。 安庆王犹豫了,权衡轻重,到底说不说。 这时,凤顷开口了:“不知皇兄有没有听过近来京城里发生的趣事。” 凤泽钰扬了扬眉,“朕近来倒是没有出宫微服私访了,究竟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让皇弟在大殿上开口,朕倒是很想听听。” 凤顷抿唇一笑,“不就是一个月前,贾家少爷被人打掉了几颗门牙。有趣的,是一个大男人竟然打不过一个女子,我在想,是不是京城的女子都变得彪悍如虎了?” 他这是赤-裸-裸的落井下石! 众大臣齐齐笑出声来,眼神都往云未身上瞟去,这可不就是一活脱脱的母老虎嘛。 云未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他拨皮拆骨。 凤泽钰配合的蹙了蹙眉,厉声道:“传朕旨意,一个月内女子皆不得出门,闺塾内抄写《女则女训》十遍。”他警告的扫了一眼云未,意思十分明显。 “只是。”话锋一转,他一下一下轻轻的敲着桌面,眼神晦涩难辨,“这和刘明芳被劫走一案有什么牵连?女子再凶悍也只是女子,根本掀不了什么风浪,众大臣莫不是太糊涂了……” 众大臣一阵缄默。 安庆王咬咬牙,不肯错失这个好机会,上前一步道:“云未虽只是一个女子,但是本事不小,能把五大三粗的人打得满地找牙,实在是不可小觑。本王以为,应当把此女子收监查探再做查探。” 云未眨了眨眼睛,她能不能认为他在夸扬自己。她也就戏弄了他几回,让他当众出丑,他就那么的想要她死?早知道,就不招惹这只恶狼了。 她求助的看向凤顷,却见他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凤泽钰脸色阴沉,愈发生冷,他哼哼了几声,嘲讽道:“皇叔年纪大了,这等主意也说得出来。我东黎律例,从未有女子犯下重案。就凭着云未三脚猫的功夫只制服得了几个男人,难道还能进得了我东黎天牢不成?刑部尚书何在?” 一个瘦弱的男子大步走了出来,“臣在。” “依着安庆王的意思,我东黎天牢任人来去自如,你可当罪?” “皇上,臣不知。”刑部尚书挺直了腰板,慷慨激昂,“天牢防守人员里外共300余人,每两个时辰换一次班,若非是高手中的高手,根本不可能从天牢中把人劫走。臣自知失职,但是,臣自信绝对不是一个普通女子便能随便出入,何况是带着一名男子。” “她定是找了帮手。”安庆王狡辩道。 凤泽钰很是不悦,“那帮手呢?” 安庆王一口咬定,“肯定和将军府还有联系,不如派人时刻监视将军府,待得他们露出马脚,一网打尽。” 云未握起了拳头,冷冷一笑,其实这才是他的真实目的吧,好一个如意算盘打得响亮。 “呵呵呵……”朝堂里忽的传来了压抑的笑声,众人侧过身子,看到凤顷笑得抖动了身子,眼角泛起了泪光。那摸样,说不出的魅惑,撩拨心弦。 “你、你笑什么?” “皇叔,我敬你一声皇叔,可是你怎那么糊涂。云未仗的是我的势,你要查将军府,不如包围我三皇子府来得容易。” 安庆王一时之间哑口无言,他最看不透这个皇侄,甚至说,是有些忌惮的。他转过头,瞥见皇上晦涩的双眼,便沉默着不再说话。 “云未,还不过来。”凤顷嗔了她一眼,语气说不出的亲昵。 云未僵硬的走了过去,才到了他身边,便被一只手揽住了肩膀,然后她听到那个人无比张狂的说道:“我凤顷的人,谁敢动?” 第五章 少年丞相楚蓁 一时间,无人置噮。 微微炸开的毛因这句话捋顺了,她安静的呆在他的怀里,感激他的维护。就在她满心感激的时候,他低下头,在她耳边低语:“你是我的奴役,要玩也得经过我的同意,任何人想要分一杯羹,也得我玩腻了再说。” 她恨不得一拳揍在这家伙脸上。她就知道,这个人从来没安好心。 戏是看够了,凤顷倦意上涌,对着一干众人道:“人我带走了,随时欢迎诸位来抓人。”那态度,慵懒嚣张,竟让人责怪不起来。 不再看众人眼色,他就这样揽着云未走出了大殿,身后,还传来了安庆王的声音,“皇上,就这样……” 两人就这样的姿势一直走到了马车旁,惊呆了众人。看似很亲密,只有云未知道,这人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根本不把她当女的使。 “爷,现在回去吗?” “恩。”凤顷侧开一步,推开了云未,踏着脚蹬上了马车。才靠在软榻上,他就打了一个呵欠,眼角泪光闪烁。 云未一进来就看到如此香艳的场面,啧啧赞叹几声,糟到了他的白眼,嘿嘿笑了几声,挤了进去。“送我一程吧。”她可怜兮兮的看着他,乞求道。 凤顷往里边移了移,小巧的鼻子微微皱了皱,“好臭。”说完,便闭上了眼睛,不再理她。 云未怒了,嫌她臭?是谁害的?她刻意的朝着他靠了过去…… 一辆华丽的马车刚从宫门出来,忽的,车上有一件东西飞了出来,重重的砸在地上。 人群靠近一看,纷纷掩住了口鼻,这么臭,难道是死人? 云未疼得呲牙咧嘴,她爬起来,才发现周围都是黑压压的人头,吓得差点又趴了回去。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云家的小霸王,纷纷落荒而逃。 云未对着空中举起了拳头,忿忿道:“凤顷,我恨你!” 隐在暗处的暗卫差点没一个跟头栽在地上,云小姐,我们还跟在你后面,说话悠着点,回头爷生气了受罪的还是你。 三条街云未足足走了一个时辰,当她来到府外的时候,远远的看见恭叔在门口张望,她还是迟疑了。看着自己的这副狼狈样子,不想让大家担心着急,她打回走。 没走几步,忽的听见有人唤她,“未儿,你怎么在这?” 她转过头来,看见楚尔澜掀起车帘看她,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你能带我去买身衣裳吗?” 楚尔澜点了点头,“好。” 云未不要仆人的搀扶,大步跨上了马车,刚掀开车帘,就闻到一股淡淡的墨香,抬起头,不由得一怔。 谦谦公子,温润如玉,这八个字形容他不足为过。比不上凤顷的谪仙之姿,却也是一个翩翩少年郎。 她看向楚尔澜,见她吐了吐舌头,便知这就是她常听她说过的那个兄长,少年丞相——楚蓁。今日进宫恰逢他身体抱恙上不了朝,没想到还是在宫外遇见了。 楚蓁面上始终是淡淡的表情,可是眼底却有一丝不赞同,女子本该束之高阁学习女红礼教,因此对云未的行为更是不赞同。 云未并未察觉,一时间觉得时光静好,她挨着楚尔澜一起。刚坐下,便听到一阵温润谦和的声音,“去红装阁。” 她的心漏跳了一拍,不敢去看她。 云未选了一件红色的广袖裙,当她梳妆完毕,换好了衣服出来,就连楚蓁这般挑剔的人,眼里也是惊艳。 云未,天生就适合红色,张扬而骄傲,如火,活力四射。 第一次,她有些羞赧,却更加自信的昂起了头颅。她,从来都不是那种畏缩的女子。 “未儿,你真好看。”楚尔澜开心的看着她,在她身侧转个不停。 云未感叹楚尔澜的纯真,更加佩服楚蓁,在这种豪门高院里,让一个保持着纯真,需要付出多大的心力。 乘着楚尔澜去挑选布料,楚蓁这才淡淡的开口警告道:“云小姐,不管你是谁,背后有谁,我都不希望尔澜受到一点伤害。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得到了她的信任,但是,如果你敢做出伤害她的事,我一定不会轻饶你。” 云未心一凉,心中的旖旎和喜悦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看向楚尔澜,淡淡的扯出了一抹笑容。“我拿真心待她。” 楚蓁很意外,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仿佛看不透她。 两人之间的僵持待得楚尔澜回来才有点好转,她拉着云未的手不肯放开,一脸的不舍。 云未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保证道:“明天我再来找你。” “真的?”楚尔澜很开心,她看向楚蓁,见他点了点头,更加兴奋起来。“好,我等你。” 看着他们的马车走远,云未脸上的笑容才垮了下来。她走了没多久,一辆马车追上前来,在她身边停下。“云大小姐,有人要我送你回去。” “是?” “楚丞相。” 她的心一暖,上了马车。细细一想,其实那个人也不坏,只是想要保护自己的妹妹而已。 马车一路悠悠的向前驶去。 “吁——”白马忽的扬起了前蹄,像是受了刺激一般朝着前方飞奔而去。 云未一头撞在了车框上,眼冒金星,紧紧的抓住了车窗。“怎么了?” “云小姐,马受伤了,根本不受控制。” 怪不得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冷陵不在,她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你们是谁?你、你们……”赶车的车夫一口气卡在了喉咙,直直向后倒去,一双眼满是不甘。 云未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抓起了车夫的衣领,没有人驾车,一定会撞在墙上,就是真正的意外了,她才不要死的那么窝囊。 伸手抓起车夫的衣衫,用尽全身的力气往前一推,趁着这个时候,她钻出了马车,咬咬牙就朝着后面跳去。 疼,全身都疼,骨架好像都撒了。尤其是胸口,像是有什么哽在了上面,十分难受。 很久。 “少爷,你看,那边有个人,不知道死了没。” 云未胸口又闷住了,废话,死了还能呻--吟吗? 一双手把她扒了过来,紧接着,灯光靠近,朦胧中是熟悉的眉眼。直到——“云大小姐?” 云未怔住了,想不到,他们这么有缘分呐,这么快又遇见了,偏偏每次都是在她最是狼狈的时候。 她想要笑,可是却笑不出来,感觉到一双手把自己抱了起来,喉咙一甜,呕了什么出来,红红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再后来,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醒来的时候天气极好,她听到窗外喜鹊的叫声,心情舒缓了不少。她又死里逃生了,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小姐,小姐,你醒了?”守床的丫鬟惊喜的说道,忙向着门口跑去,边跑边唤道:“小姐醒了,小姐醒了——” 眼前一暗,即便逆着光,云未还是看清了眼前的人,扯出了一抹笑容。“阿陵,你看我又受伤了,你说,我身上再多几块疤,是不是以后真的没有人要了?” 冷陵喉咙一涩,心里不是滋味。“你脸皮厚。”其实,他想要说的是,不会的,就算没有人要你,还有我。可是,他说不出口。 “阿陵,你真会打击人。”云未眨了眨眼,心里果然舒坦一些了,“谢谢。” 声音很小,但冷陵还是听得清清楚楚。他想说什么,但听到脚步声,人很快又离开了房间。 “未儿,未儿……”门被一脚踹开,云未还没晃过神来,就被紧紧抱住了。脖颈一凉,她吸了吸鼻子,还是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娘,你再哭,龚叔他们又该笑话你了。” “未儿——”出乎意料的,柳如烟没有止住哭声,反而哭得更伤心了。 云未对上刚被龚叔推进来的云英,后者耸了耸肩,眼里满是担忧。 看来,这一次是真的让他们担心了呀。其实,也还好吧,她至少捡回了一条命。 “娘,我胸口疼。” “哪里?哪里疼?”柳如烟闻言,立刻站了起来,紧张的检查起来。“未儿,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娘给你揉揉就不疼了。” 云未眼圈红了,就算她的智力永远停在十岁,却永远都不忘记爱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她状似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扬着笑脸:“只要吃了娘亲手煮的莲子粥,就不疼了。” “真的?”她似乎很开心,不舍的看了云未一眼,还是跑了出去。 “未儿,你等着娘,马上就好了,未儿就不疼了……”远远地,还能听到她的话。云未很想哭,可是有这么多人在,她不能哭,把眼泪逼了回去。 “爹爹。” “未儿,对不起——”除了这一句,他再也想不到要说什么了,如果不是他废了这一双腿,就不会把整个将军府的负担都交到她的身上了。未儿她,原本这个年纪是要嫁人的,该是由一个温柔细心的相公体贴爱护着的。 “爹爹,你也糊涂了。”笑着笑着,眼泪就迷了眼,“我是镇国将军的女儿啊,怎么可能是那些大家闺秀可以比拟的。爹爹,若我是男儿,一定也会是挥斥方遒的大将,驰骋在金黄的沙海中保家卫国。” “是,是,我的未儿,比世界上任何一个男子都要好。” 一时间,两人都哽咽了。直到柳如烟将莲子粥做好,才缓和了气氛。 “未儿,下次不要再打架了,女孩子家怎么能整天爬树下河摸鱼呢?”柳如烟谆谆教诲道,俨然一副慈母的样子。 看来,她的记忆又出错了,不过也好,不用想起那些烦人的事情。 她吐了吐舌头,“知道了,下次未儿一定注意。” “你啊。”柳如烟点了点她的鼻尖,满是宠溺。“啊,蝴蝶。”她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情,起身便奔了出去。 云英心里千般滋味,一会儿酸,一会儿涩,终究化成了无奈。京城是不能呆下去了,一定要想办法离开才是。 第六章 宫里来人 不速之客,大概说的就是凤顷这一类人。扫了一眼他带来的一堆东西,云未还是相当满意的,至少还能补贴将军府的用度。 “冷陵,扶我回房。”她道,人看也看过了,要不是冲着这一堆东西,她会出来? “咳咳”一口茶呛在了喉咙,凤顷用丝帕试了拭唇,这么久了,还是不太习惯她的思维。他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未儿,我特地来看你的。” 云未点了点头,“谢了,就是东西有点少,下次来的时候记得带多点。” 凤顷很是镇定的把刚端起来的茶杯又放了回去,“未儿,这些可都是难得一见的东西。三皇子府太小,没你想象的那么富有。” “那你走吧。”云未直接下逐客令,掩唇打了一个呵欠,一切再明显不过。 他的未儿,还是那么可爱呐,这才有意思。凤顷勾起了唇角,从小厮手中接过了一张烫金的帖子,放到了桌上。“本皇子屈尊降贵,特意送来拜帖,还望云大小姐赏脸。” 云未斜睨了他一眼,“不会是你要纳小妾吧?” 凤顷眼角一挑,他怎么觉得,自从受伤之后,某人变得更加的毒舌了。呵呵,他怎么能忘记,云未是个疵瑕必报的主,这件事好像还没完呢。 “是我的生辰。”甩下一句话,凤顷撩了撩衣摆,转身离去。一举一动魅惑天成,一点不比女子差。 “生辰哪,是不是要来点好玩的。”云未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的背影,她想,她知道要给他什么礼物了。 “冷陵,我记得春风满玉楼的梦瑶姑娘,曾说非凤顷不可吧?” “恩。” “那,就把这份拜帖,临摹一份送过去吧。” “好……” “小姐,小姐,宫里来人了——”龚叔小跑着进来,冷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云未感叹他的武功越来越出神入化,转眼间刘公公已经来到了大厅里了。 见她神色不恭,却没有任何的不敬或者轻蔑,反而愈加恭敬道:“云小姐,这是宫里有名的嬷嬷,专门教导礼仪的。” “教导礼仪?”云未一颤,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子刷白。很快,她又镇定下来。“刘公公,云未冥顽不灵,实难教化,怕是学不好这礼仪的。何况,将军府已是不同于昔日,养这么大一号活人,是很吃力的。”一番拒绝的话,愣是被她说得让人无从反驳。 刘公公赔着一张笑脸,拍了拍手,立刻有人抬着三个大箱子走了上来。一打开,里面全部都是黄金。“这件事皇上都考虑好了,云小姐不必为此烦恼。” 刘公公冲着舒嬷嬷使了使眼色,后者立刻福了福身,“云小姐,老奴是来照顾你的饮食起居的。 云未无话可说,象征性的点了点头,“以后劳烦嬷嬷了,龚叔,把这些伙食钱抬下去。” 刘公公和舒嬷嬷在听到伙食钱三个字愣住了,却还是聪明的选择一言不发。他们都是宫里的老人,一年前的那一件事,大家都还是心知肚明的。 龚叔下去没多久,云英便风风火火来了,打发了舒嬷嬷和下人,他一开口便问道:“未儿,皇上他还是不肯改变心意吗?” “恩,也许吧。”她摸了摸鼻头,宫里的教导嬷嬷都来了,能不证明他的心意么?就算他不是真心,也要做给其他人看,毕竟那曾是先皇的旨意不是。 “你怎么想的?”管他是不是皇上,现在他只在乎他的未儿。要真是有那么一天,他宁愿带着一家人远遁,宁可不要这世辈传下来的名声。 “爹爹,再看看吧,会有办法的。”她抬头看向远空,那一片彩霞炫彩夺目,就是太美了。会有办法吗?其实她也不知道,只是这一句,不知道是她在安慰谁。 半个月很快便过去了,将军府后院里,女子一身劲装,衬得她的身形愈发的娇俏有致。银色长鞭宛如一条银色,快如闪电,一朵又一朵桃花完整的落了下来,又狠又准。 见她收鞭,龚叔激动的走上来,把茶杯递到了她的手里。“小姐,你的鞭法越来越熟练了。” “龚叔,你又来笑话我,和娘当年一比,实在差远了呢。”虽是这样说,但是唇边的笑意还是怎么也掩饰不住。“凤顷派人来接了?” “恩。” “他。”沉吟了一会儿,才摇头道:“倒真是看得起我呢,龚叔,你说,我要不要给他特别的大礼呢?要好好报答这半个月躺在床榻的大恩啊。” 龚叔低头,还是默默的为凤顷祈祷起来。 三皇子府,凤顷一连打了三个喷嚏,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他都等这么久了,云未应该差不多来了,不然就没有乐趣了。 这一笑,灿若繁花,吸引了多少女子的目光。 这时,一家仆匆匆走了过来,贴在凤顷耳边说道:“三皇子,梦瑶姑娘来了。” “梦瑶?”这个名字怎么那么熟悉呢?他带着询问的眼光朝着府外看去,正巧看见那一袭绯色的轻纱,衬托出女子姣好的身段,配上那一副清水出芙蓉的美貌,宛若置身于尘世的仙子。 他记起来了,可巧不是那个自称非他不嫁的青楼女子嘛。非他不嫁?凤顷细细的琢磨这四个字,眼里闪过一丝嗜血的暗光。 家仆颤了颤,连忙补充道:“梦瑶姑娘的拜帖是从云府出来的。” “未儿?”嘴角的笑意愈发放大了,敛起了气息,“那就让她和未儿一起进来吧。” 家仆松了一口气,心里叫苦不迭。三皇子,你又要和云大小姐打什么哑谜,不要把奴才们再牵扯进来了啊。想到之前几次的事,小心肝狠狠的颤了几下。“是。” 他忙又走了出去,硬着头皮说道:“梦瑶姑娘,你这张拜帖是从云府来的,既然是云大小姐的邀请,自然更云大小姐一块进去。” 云大小姐?话一出口,立刻有几道视线齐齐打在了两人的身上。梦瑶当即僵住了,脸色灰白,他这是什么意思,讽刺我的入幕之宾就是云大小姐吗? 她咬了咬唇,眼泪盈满了眼眶,差点就落了下来。“请转告三皇子,这件事梦瑶并不知情。” 一句话,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心里把云未恨了个透。 “云大小姐来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所有人看过去,正见车帘掀开,里面的人赫然就是云未。眼尖的人发现,云未所乘的马车,打着三皇子独有的标志。 云未和三皇子?看来,传言果然是真的了。 “未儿怎么现在才来?”嗔怪的语气,眉宇间却没有半分的不耐,上扬的唇角表示他此时的好心情。凤顷大步走了过去,在马车前方站定,那焦急的脚步刻意让众人看了个透。 这两个人,果然有猫腻。 也是,云未可是今日凤顷亲自出府迎接的第一人,让那些前来恭贺的大臣们黑了脸。 云未扫了一眼,将各自的表情看了个遍,又见美人悬泪欲泣的样子,心里有了底。她扬了扬眉,戏虐道:“梦瑶可是我专门为你请来的美人,为了这份生辰之礼,我可是费了一番功夫,难道三皇子还嫌弃不成?” “这就是生辰之礼?”凤顷脸色僵持了一会儿,借了他的名声一分钱也不花就为他准备的礼物?他走近了几步,一脸委屈,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好像记得,半个月前,皇上足足给了将军府三万两黄金。未儿,就算只是随便到裕芳斋买个东西也成啊。” “那是伙食钱。”云未一本正经的说道:“你以为养一个嬷嬷容易啊。” 凤顷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在她耳边暧昧的吐了一口气。“既然未儿舍不得花银子,那我们就来做一些有意义的事好了。”脚尖点地,揽着她跃过了围墙,进了府中。 众人还未回过神来,今日的两大主角已经没了影子了。 家仆早就习惯了,转过身镇定的说道:“梦瑶姑娘,既然云大小姐来了,这边请。” 云未!梦瑶咬了咬牙,却不敢发作,提着裙摆随着家仆走了进去。迟早有一天我会成为这个王府的女主人,然后把你狠狠的踩在了脚下。 王府后院,已是春深,百花齐放,嫩芽长出了新叶,景致优雅闲适。凤顷忽的感到了一丝异动,掌风破空而来直逼他的后背。 手一紧,他翻转身子,竟是把云未给推了出去,纵身在地上站稳。 另一边,冷陵已经收起了掌风,接住了云未,轻盈的落在另一侧。 “未儿,你的护卫越来越小气了,连碰都不能碰你了。”凤顷摇着头道,眸中满是戏谑。能看到冷陵异样的情绪,也是他的一大乐趣。 第七章 烧了他的后院 “你就是来说这个的?”云未鄙夷的扫了他一眼,觉得那一身白衣格外刺目。好好的一身白纱,全让他给糟蹋了。 凤顷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信封,朝她一扔,擦着她的头发而过,涌动的气流刮得脸有些疼。再一看,信已经在冷陵手中了。 信里面只有人名,认真数起来竟然牵涉到一百零三位官员。好看的柳眉蹙在了一起,云未掏出火折子,一把火烧了它。直到白纸化成了灰烬,她才抬起头来,“现在人在哪里?” “东郊别院。” “是谁劫走的?” “不知道。” “你查不到?”云未惊讶出声,预感这件事十分棘手。“这个人,该不会是在镇国将军府里发现的吧?” “是。”凤顷点了点头,促狭的看着她,邀功起来,“未儿,你要给我什么奖励?为了把他转移出去,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呢。你要知道,现在京城查得多么严。” “他们已经等不及向我镇国将军府伸手了么?”云未自嘲一笑,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凤顷,你说将军府里有什么?”有什么,才能让他们如此锲而不舍的要扳倒镇国将军府。 凤顷耸了耸肩,“那就得问云将军了。”话点到为止,前厅还有一帮财狼虎豹等着他呢。 还未走远,他忽的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春意盎然,女子的身形却是如此单薄瘦弱,恍然间想起了那一双眉眼,满满都是倨傲的神态,已是昨日。 这天,开始变了。 “小姐,与狼牟利终究不妥。”尤其是一只无欲无求,但无聊到了极点的狼。 “我知道。”云未轻叹一声,压下心间翻涌的苦涩。“可是除了他,再也找不到更好的人选了。”他们相互利用,这一场博弈,无人能看到终点。 “不过,这院子好看得实在是太碍眼了啊。”云未莫名其妙的感叹道,眼里满是狡黠。“既然是生辰,热闹一点又何妨,取一个红红火火的寓意。” 冷陵眼皮跳了跳,直到她一个火折子甩进了某间卧房的帘帐上,火势一下攀高的时候,才护着她迅速离开。 云家大小姐,有什么不敢做的? “爷,爷,不好了,后院起火了。” “恩?”凤顷心里有些不安,握着酒樽的手指尖微微泛白。 护卫吞了吞口水,苦着脸道:“是云大小姐放的火,她还让属下转告爷一句话,她说,说生辰太过单调,帮爷找点乐子。” 不动声色的抿了一口酒,眸光一寒,只见他噙着笑道:“护院不力,下去领罚。” 护卫的脸顿时白了,“是。”至此,云家大小姐再次被列为三皇子府上头号危险人物,这就是后话了。 远远的,还能看见那浓浓的青烟,云未理了理衣摆,从房顶上站了起来。“冷陵,我们去东郊别院。” 冷陵点头,揽住她从房顶上踏过。刚一动,他便感觉到几股不同寻常的气息,再次加快了速度。 “后面有人?”云未问他,打了一个呵欠,把所有的事都交给了他。 “五个。”想到镇国将军府外的另外两股神秘势力,冷陵正色起来,揽着她下了房顶,窜进了小巷之中。 绕了京城三圈,终于摆脱了最后一条尾巴。两人不再停留,立刻奔往东郊别院。还未踏进,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整个别院陷入了一片死寂当中。 他们来晚了,刚才那些人显然就是为了拖住他们的。 检查了一遍,冷陵擦了擦手,站了起来,凝眉道:“都是一剑封侯。” 云未心一跳,“你是说杀手?” “恩,而且很有可能是她。”冷陵苦笑起来,那个女人,还是不放弃吗? “他?”很少见冷陵这个样子,无奈而厌倦,莫非,对方是一个女人?冷陵的过于之于她只知一个君晟,其他的都是空白了。 冷陵沉默下来,凤顷说得对,无论怎么做,都无法改变他身上流着的君家血液,太平清静的日子永远都是奢望罢了。 “云、云大小姐……”微弱的声音突然想起,两人回过头去,找到了那个尚有一气之息的人。剑偏了一寸,但是流血太多,已是回天乏术了。 “刘…公子…在井…井下……”说完,便断了气。他能撑得到这个时候,已经是不容易了。 “井下?”云未哆嗦了一下,看来回去之后要命人好好的检查一遍,要不以后就喝不下水了。 很快,便在井底找到了人。抱出井口那一刻,云未大吃一惊,想不到这个世界除了凤顷那只妖孽外,还有这样好看干净的美少年。这便是刘信芳,刘家唯一存活下来的人。 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脸,不抱希望的问:“还能救活吗?” 冷陵愕然,“恩。” “那就好。”默默的收回了手,又看了他一眼,皮肤好像比她还要好。“安顿好他,我一个人回去。” 冷陵想了想,还是点点头,“你小心点。” 云未恋恋不舍的转过身,指尖似乎还残余那冰冷滑润的触感,她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兽性大发扑上去,非把那一层皮拔下来不可。 皮肤很好的真是让人嫉妒。 很快,她便笑不出来了,估量了一下,她的武功最多可以对付两个经验丰富的杀手,但对方明显人多势众,十对一,未免太看得起她了。 原以为那帮人刚下手,这会儿该消停才是,却还是估计错误。最近运气着实不好,冷陵一不在,就有人想要她的命了。 “云大小姐,我劝你还是乖乖把名单交出来,你的护卫怕是一时半会儿赶不过来了。” “哦?你派人拦截他了?”云未冲他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就差没有把感谢二字写在脸上了,看得所有人一阵莫名其妙。 “你什么意思?少给老子打马虎眼。” “当然是因为你们好心提醒他了啊,这个时候,他应该杀光了所有人,正在往这里赶过来了呢。”说话间,慢慢解下了腰间多余的那根银色腰带,向前一甩,腰带立刻卷成了一根银色的长鞭,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银蛇皮。”其中一个黑衣人脱口道:“银舞是你什么人?” 云未弯了弯眼角,长鞭再次甩了出去,径直迎上他的面门,来不及闪躲,就已经缠上了他的脖颈了。“家母,正是银舞。”只可惜这根银鞭她只学会了她的三分,根本发挥不出真正的威力,但是用来吓唬吓唬人就可以了。 “你……”话还没说完,一口气卡在了喉咙,一眨眼间,身子砰的一声响,倒在了地上。 “死、死了?!” 杀伐果断,冷血无情。云未当真对得上这八个字,不是说她只是一个骄横的大小姐吗?怎么会出手杀人? 也许他们是最深有体会的人,想要一个人瞬间成熟长大的方法,极其残酷,个中滋味,只有自己能体会。 但是他们却想不到,那一年前发生的事,是她永生难以忘记的梦魇,更何况这一年来多少次都在生死边缘徘徊。杀一个人,是为了自保。 云未神色懒懒,收起银鞭却是干净利落,一时间竟然没有人敢上前。 只有她知道,体内气血翻涌,上次的伤并没有好全,这一击已是差不多用出了全力了。要是他们真的冲上来,她是真的死定了。 “你们既然查到了这里,就该明白,凤顷才是院落的主人,为何紧盯着我不放。还是说,又是一群欺软怕硬的软脚虾而已。” 够嚣张,够狂妄! 这是他们心中的想法,但是——“你以为这样就能够拖延时间了吗?实在是太天真了。” 被揭穿心底的想法,云未也不恼,认真道:“是啊,这不是一开始就应该发现的事么?” 众黑衣人这回是真的黑了脸,一口气闷在了胸口,这丫头是在耍他们。 “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凤顷手里的东西才够格给你们主人邀功。”他不是要看好戏吗?这水已经浑了,哪能不拉他一把。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有难同当。 “废话少说,不管你有没有,今天都别想活着回去。上——” 黑衣人齐齐冲了上来,将她包围在中间,云未握紧了银鞭,暗自祈祷自己能够坚持到冷陵来的时候。手中长鞭忽长忽短,宛若一条银色的长蛇,收发自如。 但很快便出现了劣势,眼看那剑就要划到手上,心里咯噔一声,云未心中一揪,看来又要多一条伤疤了。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这、这是怎么回事? 云未疑惑的看着那两个人,她很肯定,从来都没有见过他们。难道是凤顷大发好心,派人来保护她了? 这个想法第一时间就被否定了,要真是他出手,肯定是等她还有一口气的时候,才会有人来救她。 黑衣人明显都不是他们的对手,落败的人咬破口中的毒药,很快便毒发身亡了。这一群人,是死士。 “公子。”两人收回了剑,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对着身后的人说道。 云未扬了扬嘴角,转过身来,一下子僵住了。“楚蓁?”欲哭无泪,要不要总是这么狼狈的时候遇见他? “云大小姐?”楚蓁蹙了蹙眉头,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人,心里疑惑更重。不过是一个女子而已,为什么会接二连三的遭到人刺杀? 云未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刚想说话,一口血便吐了出来。试了拭唇,她苦着脸道:“楚公子,麻烦你送我回去了。” 楚蓁原本想要拒绝,但是看她那样子,终究还是不忍心,微微点了点头。 这个人,还真是好心啊。云未心情很好,收回了银鞭,跟了上去。 第八章 有点喜欢他 马车里,两人没有谁开口说话。一个是无话可说,一个是没有力气说话。 两人离得极近,鼻翼间满满都是一股清墨的香味,云未贪恋的闻着,心渐渐安了下来,眼皮越来越重。这样放松的时刻,好久都没有了。楚蓁,他又救了她一回。 听到她浅浅的呼吸声,楚蓁这才把目光从书本上移了开来。对于云未的传闻他听得不多,大多都是骄横霸道,无恶不作之类的话,可是,每一次遇见好像都能颠覆他的认知。 云未,她真的是传闻中的那个云未吗? 马车一陡,云未身子向前一倾,眼看就要摔下去。楚蓁眼疾手快,一把拉回了她,没想到一颗圆圆的小脑袋便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心,停了一拍。楚蓁抚了抚胸口,自嘲一声。刚要伸手推开她,忽的瞥见她眼角的淤青,明显是熬夜所致,这一顿,又不忍心了。 她不过是一个将军之女而已,有什么需要她操劳的?想到皇上的态度,瞬间陷入了深思之中。 在他不注意的地方,某人扬起了嘴角,果然,不过是小小的计谋,就能得到他的同情了,这个男人其实也是很可爱的嘛。而且,自己不讨厌他的碰触呢。 楚蓁,她深深的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很安心,很放心,最后是真的睡着了。 马车悠悠向前驶去,车里竟然勾勒出温馨的气氛。 “云大小姐,云大小姐。”楚蓁尴尬的推了推她,奈何某人一直都没有苏醒的迹象。无奈之下,只好对侍卫说道:“回府吧。” 云未眨了眨眼睛,眼前的帘帐还是青色的,她不记得府里有青色的帘帐。坐起身来,屋里的摆设也是格外的陌生,简单朴素,百看不厌,像极了某个男人。 她一下子红了脸,该不会是在丞相府吧?那么,是谁把她抱进来的?一想到有陌生人抱着自己,全身各处痒了起来,她起身,恨不得立刻跳进木桶里从里到外洗个遍。 这时,门砰的一声被踹开了,一个女子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看见她,高兴的说道:“未儿,大哥说你在这我还不相信,原来是真的。” “爾蘭?”这回是真的相信了,她在丞相府。她来这不下七八次,却只有这一次,是极其欢喜的。 “未儿,你怎么晕倒在东郊了?肯定又是偷跑出去玩,竟然没有叫我,没义气。”楚尔澜嗔怪的看着她,眼里满是委屈。“你都不知道,那天我就被大哥关在府里,整天抄写《女训》、《女戒》,喏,手都起茧子了。” 她伸出手来,除了指尖的厚茧,整只手干净纤细,哪里有她说的那么夸张。 看来她是没有知道后面的事,云未暗自松了一口气,她羡慕楚尔澜的纯净和天真,所以才会和她投缘,才会想要保住这一份纯净。这样看,楚蓁和她想到一块去了。 “是楚蓁带我回来的?”她心情好,暗自猜想是不是他把自己抱进来的。 楚尔澜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道:“未儿,你,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大哥吧?” “恩?怎么会这么问?”云未脸一热,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陈四看见曼罗的时候,就是这种目光和语气啊。”她理所当然的说道,“所以未儿,你是不是喜欢我大哥?” 云未想了想,喜欢?她点了点头,“是啊,我好像喜欢上他了。”但是,也只是单纯的喜欢而已,远远不到男女之间的爱恋。 “真的?”楚尔澜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他那样你也喜欢?” 忽然很想逗逗她,云未装作不解的问道:“我觉得都很好,很喜欢啊。” “你不觉得他呆板喜静,太无趣了么?” “不,我反而觉得他沉稳大气,有担当。” “可是他很老了,你们相差了十二岁。” “我觉得刚刚好。”云未噙起了笑,看她那认真的样子,拉住了她的手。“爾蘭,你大哥多年未娶,就连一房妾室都没有,这说明他专情稳重。我曾经说过,若是此生能够觅得良人,便是要嫁与爹爹一样的男人,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楚尔澜抓住了她的手,紧张的看着她,“你是认真吗?”如果有人能够陪伴大哥,她希望那个人是云未。大哥不说,可是每次看到他一个人,总觉得太孤单了。 看着她眼里的光彩,云未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了,或许,在潜意识里,她也是想过嫁给楚蓁的吧。那样的男人,应该能够给她撑起一片天。只是…… 门外,一抹白色的身影渐渐离去,仔细一看,可以发现他的脚步杂乱,气息不稳了。那个人,说喜欢他? 喜欢? 楚蓁看了看天,他这样的人,真的能够遇上能陪自己一生的人么?云未,她也只是说说罢了。爾蘭说的没错,他们之间,可是相差了整整十二岁。 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为自己纷杂的情绪所困扰。还记得那副娇软的躯体在怀中的感觉,太轻,比爾蘭还要瘦,莫名的就心疼了。 心,乱了。 管家准备好了晚饭,可是却再也见不到那个男人,云未心里有些落寞,却很快便压了下去。回到王府,胡乱找了个借口便回了房间,还好没有人察觉异样。 “云未。” 云未回过头来,天色渐晚,她看不清他的神情。他很少直截了当的唤她的名字,这一次,怕是真的害怕了。 “我没……”事还没有出口,她感觉到一阵劲风,人已经来到了她的跟前,手腕被抓住了。 “你没事?”他冷冷的瞪了她一眼,不顾她的抗议,抱着她进了房间,把她放在床上,又掏出一个玉瓶,倒出两颗红色的丹药,放进了她的口中。 云未自知理亏,乖乖的咽了回去,讨好的唤他,“阿陵。” 冷陵没办法再板着脸了,要知道他刚才有多么的担忧,多么的害怕。想要把她揽进怀里,可还是忍住了,伸出的手慢慢收了回来,紧握成拳。“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离开你了。” “对不起。”她喃喃的道,房间里没有点灯,可她还是看见他那双清亮的双眸,里面复杂的感情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对不起,我又不能好好照顾自己。对不起,我无法回应你的感情。 冷陵顿时泄了气,“他已经没有事了,再过几天应该就能醒来,到时候我再带你去。”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他怕自己再呆下去,会做出什么来。 京城里最近不太平,先是兵部侍郎贪赃枉法,送往大理寺查办,紧接着,便是安庆王结党**,被重兵围困了王府。一时间,京城里人心惶惶,一场腥风血雨即将来临。 “云小姐,手不应该放在那里。” “脚步再小一点,走路不要太快。” “抬头挺胸,目不斜视……” 不知道走了多少遍了,云未黑了脸,茶杯一掀,滚烫的茶水立刻倒在了地上。“嬷嬷,我要见皇上。” 舒嬷嬷仿佛是早有预见,褔了福身,“老奴这就去通报皇上,安排小姐进宫面圣。” 云未点了点头,摆摆手示意她下去。不行,她不能这样被动下去了,究竟要怎么做?该怎么办? 舒嬷嬷一走,冷陵便出现在她面前,“小姐,刘公子醒了。” “真的?”云未想了想,眸光微闪,“那我们就去会会他吧。”突然出现在镇国将军府,这件事还是很奇怪啊。 下了马车,云未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这就是刘信芳暂时住的地方。很……简陋。想不到,世间竟然还有这样的房屋,这些茅草能够遮挡风雨吗? 眼角的余光落到身侧的那个人身上,她很怀疑,是不是他在哪里得罪冷陵了? 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走了进去。房屋很小,一眼便可以望到底,却被收拾得很干净,心中的郁结稍微缓和了一点。看了一圈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目光最终还是落回了屋中的那个少年身上。 没想到,他也在打量她,这一看,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云未还未表示什么,刘信芳已经红了脸。 “云、云大小姐。”他喃喃的唤了一声,头几乎快要垂到了衣领中去了。 云未僵住了,就连冷陵也没有料到这种情况,饶是定力惊人,眼皮还是跳了跳。 “恩。”云未胡乱的点了点头,想要坐下,看了一眼屋中的木凳,还是放弃了。对面的人还是不敢抬起头来,看着那一双粉红的小耳垂,心情似乎没那么糟糕。 这个少年,很讨喜,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保护起来。云未眸色一黯,不禁反问自己,他到底是在假装,还是真的如此? 出现在将军府里,难道真的只是单纯的想要陷害吗?她怎么觉得,和凤顷好像忽略了什么。 疾步而上,她一把拽住了他的手,即便突然,在她的手下,还是垫着一方丝帕。刘信芳尚未反应,劈头便是厉声质问:“说,你到底是谁?” 刘信芳被她吓到了,眼泪直接滑落下来,“我,我是刘信芳啊。” “是吗?”云未哼了一声,再次加重力道,只见他精致的五官全部皱成了一团,眼泪流的更欢了。“为什么出现在将军府?究竟是谁派你来的?”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你可知,刘家上下只有你一个人活下来?为什么偏偏是你被救了,而不是你爹爹,或者你大哥二哥?” “他们怎么了?爹他们怎么了?”他瞪大了眼睛,眼里满是绝望,“爹不是说只是暂时的吗?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这样?爹——” 云未放开了他的手,一瞬间的反应最骗不了人,但是,真的是绝对吗?他是无辜的?或者,是演技太好了? 第九章 你还不能原谅朕吗 回程的路上久久忘不掉那一双眼,心底忽的生出了一丝罪恶感,压在心头,沉甸甸的。 无力的靠在马车上,她抬起右手挡住了眼睛,“冷陵,你怎么看?” “太纯净了。”他一语道破她心中最大的疑问,就算是楚尔澜,也不会如此的……天真。 “你是说,他也是为了那个东西?” 冷陵不接话,眼神已经表示了一切。 想通了一切,心里反而安静下来。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 一看到马车,龚叔立刻迎了上来,“小姐,皇上已经等了很久了。” “什么?”云未掀开了车帘,果然看到门外停放的轿子,恨意一闪而过,暗自握紧了拳头,他竟然敢来将军府? 龚叔吓了一跳,忙提醒道:“小姐不可。”那个人已经是皇上,不是当年的二皇子了,他的手里掌握着整个将军府的生杀大权。 “呵呵。”云未自嘲一笑,是啊,她的命,她爹娘的命,可都是掌握在那个人的手里。可是,他怎么能,怎么敢,再次踏足将军府? 闭了闭眼,复又睁开,里面的恨意已经不在。“龚叔,我们走吧,不要失了将军府的气度。” “是,小姐。” 没有哪一次走进家门会感到这么沉重,一眼便可以望见那一身蓝纱,低头瞥见身上的蓝色,嘴角的嘲讽越勾越大。 凤泽钰,你来,又想证明什么? “臣女云未,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大礼,低眉敛目,故意忽视那一抹不悦的神色。 “泠儿,朕是微服出巡。”他有些无奈,走过来想要扶起她,她却先他一步站了起来,侧开一步,避过了他。 凤泽钰顿时有些尴尬,手伸到一半,只能讪讪的放了下去。“云泠。”他沉沉唤了一声,这个天下,只有她敢忤逆自己,偏偏也只亏欠她一个。 “你是在怪朕吗?”他问,语气里有些试探和担忧。 云未冷笑一声,她何其有幸,能得帝王小心翼翼的对待。抬起眼来,迎着他的目光,毫不畏惧的道:“是。” 凤泽钰顿了顿,心里一痛,眼里满是悔意。“泠儿,你还是不能原谅朕吗?朕只是想来看看你而已,没有其他的意思。毕竟,朕也曾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 “住口。”云未抚上了胸口,疼得眼泪都流了下来。原来无论过去多久,那一份痛始终是深入骨髓,无法磨灭。“你,根本就没有资格提起过去。” 他,没有资格。她,亦是。归根到底,是她连累了整个将军府,是她害得父亲双腿残疾,母亲智力受损,是她,亲手把美好的一切都给毁了。 可是,他为什么还要来这,为什么要把过去的记忆一点点的撕开,把她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再次剖开? “我一点都不想看到你,一点,都不想。” “泠儿……”凤泽钰不敢置信的看着她,是天下之主又怎样?掌握着万人的命运又何如,从来没有哪一个时刻这般后悔过。他真的做错了吗? “云未。”云英叱呵了一声,紧张的看向凤泽钰,见他没有恼怒,这才放下心来。推着轮椅来到云未面前,苛责道:“跪下。” “爹?”云未心里难平,所有的委屈瞬间涌上了心头,不甘的看着他。“云家世代忠良又何如?到头来还不是落得一个功高盖主的下场,天下帝王多薄性,为何……” “混账。”云英气得脸色发白,手一扬,狠狠的打在了她的脸上。这一巴掌用力极大,云未差点就撞在了桌子上。 所有人都沉默了,静静的看着那五个鲜红的指印。 “爹?”云未僵住了,脸上火辣辣的疼。十六年来,第一次挨了打,好像有什么狠狠的揪住了她的心,疼得难以呼吸。这一巴掌让她彻底冷静下来,她明白他这样做的目的,可还是不甘,还是无法接受。她不能明白,凤家都这样对待他们了,为何他还要对他们忠心耿耿? “逆女,还不给我跪下。我云家代代忠君为国,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逆女出来。” “是啊,世代忠良,哈哈……世代忠良。”一边笑,眼泪一边流,她踉跄着朝着府外走去。世代忠良又如何?爹,你为何不看看,你一生忠诚护卫的东黎,是怎么把云家逼上了绝路的。 忠孝啊! 茫然的走在人群中,不知道该走往何处,走到再也走不了才停下来。 风拂过脸颊,脸上的痛依旧存在。捡起一枚石子,投入了湖中,看着荡漾开来的微波,愁思好像跟着一圈一圈的缠绕起来,她掏出银鞭,对着那几棵杨柳狠狠的抽了起来。一下又一下,直到精疲力尽,才倒在了地上。 “未儿?” 云未转过头,眯起了眼睛,这才看清对面的人。“爾蘭?”还有,楚蓁。隔得太远,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眼角瞥见那几棵柳树,自嘲的勾起了唇角。 这个世界,未免也太小了。 感觉到不同寻常的气息,楚尔澜放慢了脚步,小心翼翼的问道:“未儿,你,怎么了?”她从未见到过她这个样子,孤寂?伤心?这些原本都不该出现在她身上的情绪啊,在她的记忆里,云未就该是张狂的,骄傲的,俯瞰众人。 “我没事。”她已经很疲倦了,没有力气去掩饰什么,指尖慢慢收拢,分不清是心太冷,还是身太冷。 楚尔澜转过身来,求助的看向楚蓁,他却只是远远的站着,没有要上来的意思。“爾蘭,我们回去吧。” “可是。”楚尔澜看看云未,明显不放心,天色渐晚,她怎么放心让云未一个人在这里? 云未有些感激他,这个时候,她只想要一个人静一静,“爾蘭,你回去吧。” 斜阳落在她的脸上,衬得她的脸愈加淡漠疏离。她花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才能稍微靠近她一点,可是现在,她却觉得她离她好远。未儿,是不是,我一直都未真正走进你的心里? 楚尔澜欲言又止,见她神色坚定,尽管不放心,还是点了点头。“未儿,如果有事,一定要来找我。”我,一直都在。 回了回头,远远地,还能看见那一抹蓝色,好似融进了草色,又好像格格不入。心里满是心疼,未儿。 她回过神来,看向身旁的人,淡漠得好像世间的一切与他无关。未儿说喜欢大哥,是真的吗? 那么,大哥呢? 才想着,便已经问出了口:“大哥,你觉得未儿怎么样?” 手一顿,他自然的翻过了书页,目光始终都不曾动摇。“爾蘭,云大小姐乃是闺阁之女,岂是男子能够随便妄议的?” 楚尔澜急了,抓住了他的衣袖,解释道:“大哥,是因为谣言吗?坊间的传言根本不可信,未儿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她……” “不是。”他打断了她的话,有些无奈的说道:“我不会听信这些,可那又如何,她,始终和我们不一样的。”语气里有他不曾发觉的叹息,再看手中的拓本,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了。 “可……”可什么,她早就明白的,讪讪的收回了手,再也反驳不出来。 天渐渐暗了下来,已是深春,夜间的风还是很凉。一点一点吹散心间的烦躁,眉宇间慢慢舒展开来。 “阿陵,我做错了吗?”她问,冲动之后便是后悔,那番话只要有心人传出去,云家,便是真正的保不住了。 冷陵一动不动,安静的垂首在一旁,这个世界,唯有他才会一直陪在她的身边。“是。”顿了顿,他补充道:“那个人是皇上。”无论他有什么错,只要他一直是皇上,就注定所有人都要为他尽忠尽职,哪怕只是一个云家。 果然,是做错了。云未叹息一声,狠狠甩了自己一个巴掌,啪的一声,安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可想而知她用力多大。只有记住这份痛,下次才不会犯。 冷陵有些动摇,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云未试着站起来,可是躺得太久,身子早就僵硬了。双手一摊,她笑着道:“阿陵,麻烦你了,去三皇子府。” 冷陵走过来,把她抱了起来,运起轻功朝着北边而去,湖边又安静下来。 “爷,云大小姐来了。”护卫忽的走了进来,轻声说道。 笔尖一停,凤顷头也未抬,笔一勾,美人的眼角多了一分传神的韵味,吩咐道:“去把那坛梨花酿拿出来。” “果然还是你最了解我。”戏虐声忽的响起,护卫暗暗退了下去。 凤顷放下笔,意外的挑挑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怎么这么狼狈了?”冷眼看着冷陵轻车熟路的把她放在了贵妃榻上,也不阻止。 放下茶杯,手肘抵在桌上,扶住了头,打趣道:“未儿,要不你嫁给我吧,你看三皇子府都成你的专属了。要是哪天我娶了妃,正行闺房之乐时,你默不作声闯进来怎么办?” 云未挑了挑秀眉,“你怕?” 显然,她小看某人厚颜无耻的程度了,“要是未儿不介意,我自然不怕。或许,还会更有趣。我想想,还是未儿更和我心意,应该最是合拍。” 云未眼一垂,鄙夷的看了看某个地方,“我嫌弃。” 凤顷抿唇一笑,“还不看,怎么知道?” 云未:…… 第十章 谋逆之罪 “爷,酒来了。”护卫的出现刚好打破了尴尬,云未感激的多看了他一眼,后者吓得差点就扔了酒坛。云大小姐一笑,很——惊悚!不会又想到什么要折磨他们了吧? 打开瓶塞,一股淡淡的梨花香扑面而来,顿时神清气爽。云未倒不客气,径自倒了两杯,端起一杯直接仰头喝尽,把心头那一抹残余的压抑冲刷得干干净净。 反观凤顷,动作优雅淡然,说不出的好看。同样是喝酒,某人却仿佛是在品尝什么琼浆玉露。 和美人喝酒,这是云未的一大兴趣,要不也不会时时光临三皇子府了。又饮了一杯,云未突然看向他,眸光一寒,“那天你知道有人跟着?” “恩。”淡淡的应了一声,凤顷无辜的眨眨眼,“我以为你知道啊。” “那你也知道他们找到了东郊别院?”顿了一下,她咬牙切齿道:“还是,你故意安排的?” “一半吧。”他半认真半玩笑的回视她,“至少,人是我命人藏到井里的。怎么?见到他了?刘信芳,还真是人间绝色呐。” 见他承认,云未也没有多大的想法,看着酒杯,鼻翼间满是梨花的味道。梨花酿,终是在人沉醉之时还能保持一份清醒。好久,她才说道:“凤顷,若是以后出了事,我希望你能护得住我爹娘。” 凤顷很意外,难得见她服软,想到暗卫报告的消息,心中一片清明。垂下头,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你知道那个位置一直都是为你准备的,只要你松口,就算以后发生什么,他也不会做得太绝的。” “我放不下。”喉咙满是苦涩,再好喝的梨花酿也泛了苦。“我怕,有一天会趁他不注意,亲手杀了他。”然后,再一刀捅进自己的心窝。 看她那决绝的姿态,凤顷相信,她一定会做到。 “你为何不问云将军,那个东西是什么?” 云未一滞,想到白日发生的事,脸上仍旧火辣辣的疼。“我不敢。”她怕,一旦知道那个东西,便永远的摆脱不了皇家的牵制,永远也没有自由。 见她颓废的样子,凤顷心里隐隐不悦,讥讽出声:“云未,你以为,云家真正能够全身而退吗?一年前不可能,一年后更是不可能。外面有多少人在盯着云家,你有时间,还不如查清楚刘信芳背后的人是谁。” 听到这,心里的苦涩更多了,云未好笑的说道:“你不是也猜出来了吗?除了他,还有谁能把人从牢里接出来?你可别忘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千面银兔。” 凤顷不可置否莞尔一笑,眼眸深邃,“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下一个,出事的应该就是镇国将军府了。” 这时,一个男人忽然走了进来,附耳在凤顷的耳边说了什么。凤顷一僵,似笑非笑的看向她。 云未心里隐隐感到不安,眼皮突突跳了起来。难道,是府里? “未儿,那个人下令,重兵包围镇国将军府。” 哐当一声,酒杯从手中滑落,梨花酿顺着桌沿溅在了她的衣摆。下一秒,人已经迅速跑了出去。 冷陵刚要走,凤顷叫住了他,“如果你真是为了她好,先带她离开京城。” 冷陵看了他一眼,急忙追了上去。他们都知道,只要她想要做的事,就没有人可以阻拦,即便如此,他也要试一试。 镇国将军府外,火光摇曳,拉得人的影子更长。云未心一纠,脚步却没有丝毫停缓,御林军竟是围了阵阵三圈。爹,娘,未儿来了。 “云未,不要去。”冷陵抓住了她的手,把她拉到了小巷之中。墨黑的夜色包裹住了两人,这边的动静竟然是无人发觉。 美眸一冷,她命令道:“冷陵,放开我。” “你想要去送死吗?”冷陵有些动怒,他不能眼睁睁的看她进去。“云未,你冷静点,事情还没有弄清楚,如果你进去了,就真的没有人能够救得了他们了。” “我只说一遍,放手。”她从未用这种冷到极点的口气和他说话,冷陵知道,如果他阻止她,从此便会永久的失去她了。 趁着这个空隙,云未抽出了手,整了整衣衫,背过身子。“冷陵,我是镇国将军之女,就算是死,也要骄傲的赴死,从来都没有退缩。” 刚走两三步,她又停了下来,补充道:“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只要他们还没有得到那个东西,就不会动任何一个人。冷陵,这一段路,我想一个人走。不要让他发现你,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就走吧。” 她闭了闭眼,把眼泪给逼退,再睁开眼睛,已是满满的骄傲和坚定。对不起,冷陵,我不能不去,那里面,全部都是我的家人。 她昂着头,背挺得很直,一步一步的朝着镇国将军府走去。裙摆微微的摆动,脚步平稳轻盈,十六年来,第一次如此端庄如同一位大家闺秀。 冷陵哽咽了,慢慢察觉到了什么,这一颗沉在遗世的明珠,渐渐的擦去了面上的灰尘。必定有一天,惊艳世人。 为首的御林军都僵住了,远处的黑点慢慢走近,那是一位女子,没有惊艳的外貌,没有诱人的身段,可是那一身贵女的气质却叫人折服。 哦,原来,这就是天之骄女,荣耀无双的名门贵女。 “开门,我乃是云未,镇国将军之女。”女子的轻喝宛如给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块巨石,众人瞪大了眼睛,云未?! 云家大小姐?!那个纨绔,那个小霸王? 世界,被颠覆了。 “是,是,开门,快开门。”御林军统领急忙命令道。 门打开,熟悉的景物出现在眼前,没有一丝犹豫,她大步走了进去。爹,娘,未儿回家了。 咚——的一声,大门紧紧关闭,与此同时,眼泪从眼角滑落,瞬间流进脖颈,思绪仿佛是回到了一年前。 真是,糟糕的记忆。 “小、小姐?”龚叔惊讶的看着她,而后满是心痛,“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小姐,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云未朝他一笑,轻声道:“龚叔,这里是我的家啊,我还能到哪里去?” 龚叔语塞,反驳不了,仰天长叹,“作孽啊——” “未儿?”云英苦笑几声,推着轮椅来到门边,深深的看了她几眼,拍了拍轮椅,赞叹道:“果然是我云家之女。” 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今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心脏跌宕起伏,直到此时,她才有勇气问出口:“爹,为了一个忠,真的值得吗?” 云英一愣,但还是点了点头,眼里的坚持从来都没有减少。“值得。” 两个字,已经足够证明了一切。云未再次笑了,却笑得疲倦。 “爹,这一次,你再一次看清楚,云家祖辈效忠的天家,是怎么对我们的……” 丞相府。“少爷,皇上下令包围了镇国将军府。” 吱——的一声,方正的忠字划出了长长的一撇,一个时辰的字画在一念之间化成了虚无。楚蓁放下笔,抬眼看他,“为何?” “兵部侍郎黄大人供出了云将军,当年皇位之争时,云家曾经扶持过大皇子。” 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瘦弱的身影,楚蓁转头看向窗外,什么才是忠?什么才是尽忠?半响,他才吩咐道:“不要让小姐出去,任何人不许将此事告之她,违者贩卖出府。” “是,少爷。” 京城的这股风,刮得越来越厉害了。几乎是一夜之间,京城里人人皆知,御林军从镇国将军府里搜出了十封与敌国往来的书信,书信里都是东黎的防军布阵图,皇上大怒,下令把云家上下一百三十五口人打入天牢,责令大理寺卿李鹤奉旨查办,举国喧哗。 云家世代忠良,云英会叛变?没有一个人相信。毕竟,整个东黎的半壁江山,都是云家祖辈维护下来的。 云未仰起头,今儿的天气极好,艳阳高照,万里无云,天也是舒心的蓝色。可是再美好的天空,却也只是小院上方的一隅罢了。心里却涌起了一股讽刺,她不甘啊,难道下半生,真的要在这一方小院中度过了么? 凤泽钰,你这般对我,还不如一刀杀了我。 舒嬷嬷走了过来,打断了她的思绪,“云大小姐,御膳房精心准备的东西已经上桌了,都是您喜欢的菜色。” 云未看了她一眼,“喜欢?”她宁愿同云家人在牢里吃发馊发臭的饭菜,也不要这一桌的山珍美味。 通敌叛国?!她死死的捏紧了衣角,贝齿重重的咬在了嘴唇上,直到口中尝到了一丝腥甜,才松了口。凤泽钰,这一次,你是真的要逼死云家了吗? “快,快传太医。”舒嬷嬷指了一名宫婢,拿出锦帕递了过去。 云未淡淡的拂开了她的手,“舒嬷嬷,我死都不惧,这一点又怕什么?你回去转告皇上,我要见我爹娘,否则,就算是饿死,我也不会吃一口饭,喝一口水。到头来,他囚得住的,不过是一具森森白骨罢了。” “云大小姐请用膳,老奴自会转告皇上。”舒嬷嬷褔了福身,退了下去。 云未回头看了一眼那桌美食,肚子又不争气的叫了起来。咽了咽口水,她干脆闭上了眼睛。比起自由,饥饿又算得上什么? 第十一章 谋逆之罪 “爷,酒来了。”护卫的出现刚好打破了尴尬,云未感激的多看了他一眼,后者吓得差点就扔了酒坛。云大小姐一笑,很——惊悚!不会又想到什么要折磨他们了吧? 打开瓶塞,一股淡淡的梨花香扑面而来,顿时神清气爽。云未倒不客气,径自倒了两杯,端起一杯直接仰头喝尽,把心头那一抹残余的压抑冲刷得干干净净。 反观凤顷,动作优雅淡然,说不出的好看。同样是喝酒,某人却仿佛是在品尝什么琼浆玉露。 和美人喝酒,这是云未的一大兴趣,要不也不会时时光临三皇子府了。又饮了一杯,云未突然看向他,眸光一寒,“那天你知道有人跟着?” “恩。”淡淡的应了一声,凤顷无辜的眨眨眼,“我以为你知道啊。” “那你也知道他们找到了东郊别院?”顿了一下,她咬牙切齿道:“还是,你故意安排的?” “一半吧。”他半认真半玩笑的回视她,“至少,人是我命人藏到井里的。怎么?见到他了?刘信芳,还真是人间绝色呐。” 见他承认,云未也没有多大的想法,看着酒杯,鼻翼间满是梨花的味道。梨花酿,终是在人沉醉之时还能保持一份清醒。好久,她才说道:“凤顷,若是以后出了事,我希望你能护得住我爹娘。” 凤顷很意外,难得见她服软,想到暗卫报告的消息,心中一片清明。垂下头,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你知道那个位置一直都是为你准备的,只要你松口,就算以后发生什么,他也不会做得太绝的。” “我放不下。”喉咙满是苦涩,再好喝的梨花酿也泛了苦。“我怕,有一天会趁他不注意,亲手杀了他。”然后,再一刀捅进自己的心窝。 看她那决绝的姿态,凤顷相信,她一定会做到。 “你为何不问云将军,那个东西是什么?” 云未一滞,想到白日发生的事,脸上仍旧火辣辣的疼。“我不敢。”她怕,一旦知道那个东西,便永远的摆脱不了皇家的牵制,永远也没有自由。 见她颓废的样子,凤顷心里隐隐不悦,讥讽出声:“云未,你以为,云家真正能够全身而退吗?一年前不可能,一年后更是不可能。外面有多少人在盯着云家,你有时间,还不如查清楚刘信芳背后的人是谁。” 听到这,心里的苦涩更多了,云未好笑的说道:“你不是也猜出来了吗?除了他,还有谁能把人从牢里接出来?你可别忘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千面银兔。” 凤顷不可置否莞尔一笑,眼眸深邃,“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下一个,出事的应该就是镇国将军府了。” 这时,一个男人忽然走了进来,附耳在凤顷的耳边说了什么。凤顷一僵,似笑非笑的看向她。 云未心里隐隐感到不安,眼皮突突跳了起来。难道,是府里? “未儿,那个人下令,重兵包围镇国将军府。” 哐当一声,酒杯从手中滑落,梨花酿顺着桌沿溅在了她的衣摆。下一秒,人已经迅速跑了出去。 冷陵刚要走,凤顷叫住了他,“如果你真是为了她好,先带她离开京城。” 冷陵看了他一眼,急忙追了上去。他们都知道,只要她想要做的事,就没有人可以阻拦,即便如此,他也要试一试。 镇国将军府外,火光摇曳,拉得人的影子更长。云未心一纠,脚步却没有丝毫停缓,御林军竟是围了阵阵三圈。爹,娘,未儿来了。 “云未,不要去。”冷陵抓住了她的手,把她拉到了小巷之中。墨黑的夜色包裹住了两人,这边的动静竟然是无人发觉。 美眸一冷,她命令道:“冷陵,放开我。” “你想要去送死吗?”冷陵有些动怒,他不能眼睁睁的看她进去。“云未,你冷静点,事情还没有弄清楚,如果你进去了,就真的没有人能够救得了他们了。” “我只说一遍,放手。”她从未用这种冷到极点的口气和他说话,冷陵知道,如果他阻止她,从此便会永久的失去她了。 趁着这个空隙,云未抽出了手,整了整衣衫,背过身子。“冷陵,我是镇国将军之女,就算是死,也要骄傲的赴死,从来都没有退缩。” 刚走两三步,她又停了下来,补充道:“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只要他们还没有得到那个东西,就不会动任何一个人。冷陵,这一段路,我想一个人走。不要让他发现你,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就走吧。” 她闭了闭眼,把眼泪给逼退,再睁开眼睛,已是满满的骄傲和坚定。对不起,冷陵,我不能不去,那里面,全部都是我的家人。 她昂着头,背挺得很直,一步一步的朝着镇国将军府走去。裙摆微微的摆动,脚步平稳轻盈,十六年来,第一次如此端庄如同一位大家闺秀。 冷陵哽咽了,慢慢察觉到了什么,这一颗沉在遗世的明珠,渐渐的擦去了面上的灰尘。必定有一天,惊艳世人。 为首的御林军都僵住了,远处的黑点慢慢走近,那是一位女子,没有惊艳的外貌,没有诱人的身段,可是那一身贵女的气质却叫人折服。 哦,原来,这就是天之骄女,荣耀无双的名门贵女。 “开门,我乃是云未,镇国将军之女。”女子的轻喝宛如给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块巨石,众人瞪大了眼睛,云未?! 云家大小姐?!那个纨绔,那个小霸王? 世界,被颠覆了。 “是,是,开门,快开门。”御林军统领急忙命令道。 门打开,熟悉的景物出现在眼前,没有一丝犹豫,她大步走了进去。爹,娘,未儿回家了。 咚——的一声,大门紧紧关闭,与此同时,眼泪从眼角滑落,瞬间流进脖颈,思绪仿佛是回到了一年前。 真是,糟糕的记忆。 “小、小姐?”龚叔惊讶的看着她,而后满是心痛,“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小姐,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云未朝他一笑,轻声道:“龚叔,这里是我的家啊,我还能到哪里去?” 龚叔语塞,反驳不了,仰天长叹,“作孽啊——” “未儿?”云英苦笑几声,推着轮椅来到门边,深深的看了她几眼,拍了拍轮椅,赞叹道:“果然是我云家之女。” 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今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心脏跌宕起伏,直到此时,她才有勇气问出口:“爹,为了一个忠,真的值得吗?” 云英一愣,但还是点了点头,眼里的坚持从来都没有减少。“值得。” 两个字,已经足够证明了一切。云未再次笑了,却笑得疲倦。 “爹,这一次,你再一次看清楚,云家祖辈效忠的天家,是怎么对我们的……” 丞相府。“少爷,皇上下令包围了镇国将军府。” 吱——的一声,方正的忠字划出了长长的一撇,一个时辰的字画在一念之间化成了虚无。楚蓁放下笔,抬眼看他,“为何?” “兵部侍郎黄大人供出了云将军,当年皇位之争时,云家曾经扶持过大皇子。” 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瘦弱的身影,楚蓁转头看向窗外,什么才是忠?什么才是尽忠?半响,他才吩咐道:“不要让小姐出去,任何人不许将此事告之她,违者贩卖出府。” “是,少爷。” 京城的这股风,刮得越来越厉害了。几乎是一夜之间,京城里人人皆知,御林军从镇国将军府里搜出了十封与敌国往来的书信,书信里都是东黎的防军布阵图,皇上大怒,下令把云家上下一百三十五口人打入天牢,责令大理寺卿李鹤奉旨查办,举国喧哗。 云家世代忠良,云英会叛变?没有一个人相信。毕竟,整个东黎的半壁江山,都是云家祖辈维护下来的。 云未仰起头,今儿的天气极好,艳阳高照,万里无云,天也是舒心的蓝色。可是再美好的天空,却也只是小院上方的一隅罢了。心里却涌起了一股讽刺,她不甘啊,难道下半生,真的要在这一方小院中度过了么? 凤泽钰,你这般对我,还不如一刀杀了我。 舒嬷嬷走了过来,打断了她的思绪,“云大小姐,御膳房精心准备的东西已经上桌了,都是您喜欢的菜色。” 云未看了她一眼,“喜欢?”她宁愿同云家人在牢里吃发馊发臭的饭菜,也不要这一桌的山珍美味。 通敌叛国?!她死死的捏紧了衣角,贝齿重重的咬在了嘴唇上,直到口中尝到了一丝腥甜,才松了口。凤泽钰,这一次,你是真的要逼死云家了吗? “快,快传太医。”舒嬷嬷指了一名宫婢,拿出锦帕递了过去。 云未淡淡的拂开了她的手,“舒嬷嬷,我死都不惧,这一点又怕什么?你回去转告皇上,我要见我爹娘,否则,就算是饿死,我也不会吃一口饭,喝一口水。到头来,他囚得住的,不过是一具森森白骨罢了。” “云大小姐请用膳,老奴自会转告皇上。”舒嬷嬷褔了福身,退了下去。 云未回头看了一眼那桌美食,肚子又不争气的叫了起来。咽了咽口水,她干脆闭上了眼睛。比起自由,饥饿又算得上什么? 第十二章 这就是你的忠孝 “她,真是这样说的?”凤泽钰无力的靠在了龙椅上,心纠成了一团,眼里满是痛色。“泠儿,你真的这样恨我吗?可是,朕又能怎么做?” 朕,只是想要保住东黎的江山啊。 “皇上,那还要吩咐太医过去吗?”舒嬷嬷小心的问道,“这已经是第三日了,再下去,云大小姐的身体一定会受不了的。” 手一紧,他恨不得立刻奔到她的身边,“她,还好吗?” “不好。”舒嬷嬷老实回答,“云大小姐身子原先还未痊愈,再这样下去,倒下只是迟早的问题。” “那……” “皇上,不好了,凤宫传来消息,云大小姐昏倒了——”刘公公慌忙说道,还未说完,眼前一花,案桌前哪里还有皇上的影子。喘息了几口气,提起衣摆继续追了上去。 等到了凤宫,看见面前那个异常虚弱的人儿,凤泽钰苦笑一声,“未儿?”你想要把我骗过来,终还是成功了。 “我,要…见我…爹娘。”一句简单的话,她竟然喘息了几口气才说完。 之前不见,他还可以硬起心肠,可是看到她这个样子,却是再也狠不下心来。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未儿,你,不要怪朕。” 心里好像压了一块巨石,他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那么说?难道,真的发生了什么了吗?唯有一线希望紧紧的支撑着自己,否则她早就倒下了。“带我去。” 昏暗的牢房里散发着一股股霉味,云未受不住,偏过头,呕吐起来。三日滴水未进,就连苦水也吐不出来。 一只手轻轻的抚上了她的后背,胃里好受了一些,她没有力气去推开他,任由他半搂着她向前走去。 在牢房前,凤泽钰放开了她,“去吧,朕在这里等你。” 云未看了他一眼,撑着一口气,慢慢的向里面踏去。咚,咚,咚,她仿佛听到胸腔里剧烈跳动的那一颗心,快得听不到自己的呼吸。 进了,进了,最深处那熟悉的身影,瞬间刺痛了她的眼睛。 “爹?娘?”一开口,声音便哽咽了,云未脱了力,跪坐在地上。还好,他们没有受伤,还好,他们还好好的。 这一放松,后背便出了一层冷汗,视线也开始模糊起来。 “未儿?”云英抬起头来,惊讶出声,“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紧紧的盯着她,看她蜡黄的脸颊,呼吸一疼。“未儿,你为何不好好照顾自己?” 这是他和如烟唯一的女儿,云家最后的血脉呵。“傻孩子,你又是何必呢?”要知道,当初皇上命人把她带走的时候,他是那么的庆幸,却忘了,她岂是那种任人摆布的人? 她握住了他的手,坚定的道:“爹,我是云家女,云家人,岂能苟且偷生。要死,我们也要在疆场上轰轰烈雷的死去。” 云英眼眶红了,满是欣慰,他们的女儿,真的长大了。“好,未儿,云家祖辈泉下有知,一定会为你今日的话而感到骄傲。” 云未紧了紧手,“爹,我不怕死,可是我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你要保护的东西是什么?” “未儿?”他早就该料到她猜到了,世人皆知云家女叫横跋扈,可是她的蕙质兰心,又几人知晓? 看他躲闪的眼神,云未心里一沉,失笑道:“对我,也不能说吗?” “未儿,我曾在先皇面前发过誓。”他永远都不会背弃自己的誓言,那是他的君。 君君臣臣,一个忠字,究竟代表了多少含义? 云未松开了手,责问出声,“爹,你有没有想过我和娘?” “我……” 稻草上的美人被声响吵醒了,睁开了眼睛,看见这边的两父女,一下子坐了起来。揉揉眼睛,看见宝贝女儿,立刻跑了过来。不小心,一下变撞在了木桩上。 “如烟——” “娘——” 两人皆是一惊,只见她伸手揉了揉额头,咯咯的笑了起来:“娘没事,只是有点痛。”似是想到了什么,她撅起了嘴唇,“未儿?未儿?这里好闷,一点也不好玩,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心里一涩,她忙把眼泪给咽了回去,“很快,娘再忍一忍,很快就能出去了。这是一个女儿家的游戏,娘要保证自己一定能够坚持哦,否则,就罚娘,永远都见不到未儿……”说到最后,再也说不下去,眼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柳如烟敏感的察觉到了什么,不安起来,“未儿,娘一定听话,未儿不哭,未儿不哭——” “娘——” 这一声触动了心弦,柳如烟美目圆瞪,脸色瞬间发白,身子剧烈的颤抖起来。忽然,她瘫坐在了地上,眼泪鼻涕全部流了下来,嘶吼道:“老爷,你怎么还不回来,未儿找不到了,老爷,你快回来,未儿找不到了,未儿,未儿——” “娘,我在这。”她拼命的上前,可是却被这一排木桩挡住了身子。 “老爷,这么多人,我找不到未儿,我把我们未儿丢了,未儿不怕,娘来找你了,未儿不怕,娘来找你了——” 云英想要去抱她,身子一动,整个人从轮椅上翻了下来,慢慢爬到了她的面前,紧紧抱住了她。“如烟,我来了,如烟,我来了,我回来了,没有人敢伤害你和未儿了。如烟,你看看,我回来了啊——” “老爷,这么多人闯进来,我丢了未儿了,我把未儿丢了——” “我把我们的未儿丢了——” 云未握紧了拳头,眼泪一颗连着一颗落到了地面,似要把全身的力气给流尽。“娘——”即便是忘记了一切,即便只有十岁的心智,她却永远都记得一个未儿,记得我。 云未,做了那么多错事的你,怎么不去死? “娘——” 凤泽钰急忙赶了过来,一颗心再次提了起来,一把把云未抱在了怀里,“泠儿,你怎么了?泠儿——” 云未抓紧了他的手,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阿钰,我答应嫁给你,你放过我爹娘好不好?阿钰,我嫁给你,你放过他们好不好?” “泠儿,对不起,泠儿——”他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一声又一声,陈述自己的无可奈何和歉疚。如果,我只是你的阿钰,我一定会放过你爹娘。可是现在,我是一个帝王,我不能,我不能啊。 “泠儿,对不起……” 我不能放了他们,但是,我也不想放开你。没有你,那个皇位很空,很寂寞。 云英收紧了手臂,恳求道:“皇上,臣求你,带未儿走,不要再让她过来了。臣,求你了。” 凤泽钰思绪有些恍惚,第一次见云英的时候,那时他刚好凯旋而归,那飒爽的英姿在他的脑海里一刻便是多年。当年意气风发的大将如今这么悲哀的恳求他,心里的颤动难以明说。“云将军,朕不相信你会通敌叛国。但是,朕要你告诉我,他是谁?父皇拼命想要护住的人,到底是谁?” 云英放开了柳如烟,对着他连磕了几个响头,“臣在先皇面前立过毒誓,皇上,臣不能说。” 凤泽钰眯起了眼睛,冷哼一声,杀气毕露:“如果,朕要杀了你?就算云家陷入不忠不义的名声,你也不在乎吗?” 云未一僵,害怕的握紧了他的手,“阿钰,阿钰……” 凤泽钰狠下心不去看他,视线愈加凌厉起来,就连身边的太监都颤了双腿。“云英,如今在你面前的才是东黎的皇,你的忠,该是对朕才是。你以为,朕会放任一个对朕不会忠心的臣子吗?还是,你想要用你手中掌握的兵权,成为那个人的力量?” 云未震住了,转过头去,“爹,你的兵权,不是都交出去了吗?” 云英不敢去看她的眼睛,这一生,他惟独对不起的,是他的妻儿。“请,皇上赐老臣一死。” “云英!”凤泽钰握紧了拳头,双目眦裂,“你在威胁朕?” “臣不敢。” “你不敢?哈哈哈……”凤泽钰大笑起来,眼里尽是讽刺,“你以为朕查不出来吗?云英,朕不要你死,朕要你好好活着,亲眼见证我是怎么把那个人找出来,然后,亲手杀了他。” 他把云未抱了起来,出乎意料的,她竟然没有半点反抗。心里一软,对她,他永远狠不下心来。罢了,罢了,他这一生全放在她身上,是值得的。 未儿,朕只要,你永远都不离开朕。 没有人想到,那一见,便是天人永隔。 “皇上,云将军夫妇,在牢房里自缢了。” 哐当一声,洒落翻到的不知有多少东西。 “泠儿?”凤泽钰担忧的看着她,她的镇定,让他害怕。 云未认真的擦着衣衫上的污渍,一点一点,可是却擦不干净。她早就料到了不是吗?那一夜他是那么的决绝,只是还是恨,恨他的自私。 爹,你可知道,活下来的那个人,才是最难受的。 凤泽钰抓住了她的手,“未儿?别擦了,想哭就哭出来吧。”天知道,他多么希望她能哭一哭,或者闹上一恼。 “泠儿……” 云未抬起头来,眼睛里没有一丝生气,“阿钰,我要回家。” 凤泽钰一顿,却一丝苦涩浮上了喉咙,她是在用过去来压他。“好。”对她,他永远都无法说出拒绝。“换身衣衫再走,好吗?” “好。”她冲他扬起了一个笑脸,笑容很灿烂,可是却从不到达眼底。她说,“云家之女,永远都是骄傲的走。” 第十三章 我娶你 不过几日间,皇上再次颁布黄昭,云大将军被人陷害,与夫人病逝牢中。追封云大将军为安平侯,享亲王荣耀。经查明,云将军通敌叛国之名子虚乌有,前兵部侍郎黄生罪不可恕,斩立决。 一时间,京中百姓夜有啼哭,追思云英,痛责黄生。出殡那日,人山人海,所有人一路跟着云大将军的灵柩,送了一里又一里,在史书上留下惊叹一笔。 远远地,梨花的香味就飘了过来。凤顷皱了皱眉,抬脚把面前的酒坛踢到了一边,不悦的看着对面那个人。 他在她的身边坐下,地上有点凉,可是却没有挪动的意思。“未儿,你再喝下去,三皇子府就被你喝穷了。” 云未斜睨了他一眼,微微有些醉了,“凤顷,你太小气了,才两坛而已,你就心疼了。” “你这么喝,我自然心疼,都是银子啊。”凤顷痛心疾首道,抢过了酒坛,往喉咙里灌去。果然,还是自家酿的梨花酿好喝,甘甜香浓,少了辛辣,回味起来更有味道。 云未抓了抓他的衣襟,靠了过来,“我很好奇,真的没有什么能让你变得像个人吗?” 凤顷不言,默默的喝了一大口,些许流了下来,打湿了衣襟。很久很久以前,他也不是这个样子,可是,为什么他会变了呢?究竟是什么让他变了呢? 哦,记起来了,好像是他的母妃死后,就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了吧。 见他不说,云未懒得追问下去,头一歪,就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很安心。“凤顷,你娶我好不好?”她累了,不想再一个人走了。将军府太空旷,她一个人总是害怕。 凤顷身子一僵,成婚啊,好像是一件有趣的事。“好,我娶你。” 他们都知道,彼此间没有爱,只是相互靠近罢了。这个世界太冷了,总要有另一个人陪着的啊。 得到意料中的答案,云未闭上了眼睛,放松下来,很快进入了梦乡。不久,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很温热,痒痒的吹在他的脖颈上,心里一片安宁。喝了一口梨花酿,他放下酒坛,把她打横抱了起来,朝着房间走去。 隐在暗处的隐卫差点摔倒,难道,云大小姐真的要成为他们的夫人了么?不要啊,他们不想每天都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啊。 脸上有些痒,云未皱了皱眉,不悦的伸手挥开。睡了一会儿,又有东西在脸上拂过,她怒了,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刚好看见面前那张打趣的脸。某人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脸,继续用她的头发在她的脸上作乱。 “凤顷。”云未恼羞成怒,伸出脚,毫不留情的踹了出去。 没料到云未会来这一脚,凤顷被踹得一个结实,直接从床上滚了下去,趴在了地上,里衣滑了开来。“云未。”他咬牙切齿的看着她,刚想从地上爬起来,门突然开了。 “三、三皇子?”小丫鬟吓得一盆水滑落到了地上,视线在两人面前来回,三皇子还是一副欲求不满的表情,顿时苦着脸道:“我,我只是来送水的。” 她捡起了盆,默默的关上了门,临走,还给了一个你们继续的眼神。 门关上的那一刻,云未扑哧一声,再也忍不住,爆发了一声大笑,“哈哈哈……” 不过一个早上的光景,这件事就传遍了府院。当早饭端上来的时候,云未再次爆笑出来。可不是么,满满的一桌全部都是韭菜,狗肉和鱼,功效都指向——壮--阳! 凤顷脸黑了再黑,咬着牙把一桌菜给吃了下去。见云未幸灾乐祸的表情,撇撇嘴,暧昧的说道:“未儿,不要担心,我会养好身体,不会让你再失望的。” “噗——” 云未淡定的试了拭唇,她什么也没听到。 早饭后,府中谣言再次被刷新,原来,是夫人对爷的技术表示不满,才把人踹下床的。夫人她,真的很彪悍! 听到谣言后,世界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心情好的变成了凤顷,可不是嘛。原来欲--求不满的是夫人,哦,对,某人已经升级成了夫人了,自动归到某人的名下。 云未恨恨的望了望天,恨不得拿银鞭毁了整个皇子府。 当龚叔找上门的时候,云未知道,这种闲适的日子到头了。 “你决定了?”凤顷象征性的问了一句。 “是,我一定要把那个人找出来。毕竟,整个云家都是因为他啊。”她不甘心的道,敛起了心神,回过头来,“凤顷,等这件事结束了,你娶我好不好?” 不同于那一日酒醉之时,现在两人都很清醒,而且她的话中没有半分的玩笑成分。 “好,我娶你。”他说,展颜一笑,眼里满是笑意。 云未微微一顿,心,狠狠的颤动起来,回给他一个明媚的笑容,“等我。” 他点点头,“好,我等你。”我等你变得足够的强大,变得有资格可以和我站在一起。 两人相视一眼,默契的勾起了嘴唇。如果有那么一个人,那么就只能是他(她),毕竟他们都是同一种人啊。 龚叔垂下了头,他相信,或许凤顷,真的能给云未撑起一片天空。他看向远方,眼里的复杂一闪而过。 京城里的阴霾,远远还没有散去。 云未不曾想,回到将军府后,第一个来的人,会是楚蓁。半个月不见,与记忆中相比,他好像又消瘦了一些。他,太过美好,是生活在阳光下的人,而她,注定只能生活在地下,生活在黑暗之中。 未来要走的路,布满了荆棘,还很遥远呢。只有凤顷那样的人,才能陪她走。 收回了神思,她的语气客气疏离起来,“不知楚公子因何而来?” 楚蓁有些恍惚,仿佛那一日听到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她曾说,他沉稳大气,有担当。她还说他专情稳重。她也说,若是此生能够觅得良人,便是要嫁与如她爹爹一样的男人,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她也说,她喜欢他。可是,既然喜欢他,为什么还要和三皇子一起,她可知坊间都传成了什么样子了? 爹娘尸骨未寒,便赖上了三皇子,不知廉耻。 无名无分,竟然连一个允诺都没有,败坏风德…… 还有更严重的,只是他不想再去记起。心,乱了,怎么还能平静下来?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无论她在哪,总能够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一见便刻在了心底。 就算他不想去想,被皇上放在心尖念念不忘,一直悬空后位等待多年的人儿,得到无欲无求三皇子看重和保护的人儿,她的身上,必有足够的魅力。 “楚公子不会是为了喝茶而来吧?”云未打趣道,她想了想,还是没能想出他上门的理由。 敛起了心神,楚蓁淡然一笑,举杯喝了一口茶,胸口的烦躁消下去不少。“自然不是,是家妹不放心云小姐,特意让我来看看。”事实上就是如此,原本不用他亲自上门的,可还是走到了这里。 “爾蘭?”心里某个地方变得柔软起来,云未脸色柔缓了不少,“她,还好吗?” “恩。”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原本就没有相同的话题,一停下就有些尴尬。还好龚叔走了进来,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小姐,门外有一位自称是刘公子的人找你。” 刘?云未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认识的刘姓公子,眼里闪过一丝异色。家父已逝,他还来干什么?难道将军府里有其他的信息?她有些抱歉看向楚蓁,无奈道:“楚公子?” 楚蓁站了起来,“既然云大小姐很好,家妹也能放心了,叨扰了那么久,我也该回去了。” “那我就不留了,龚叔,替我送楚公子。” “是,小姐。”龚叔应道,“楚公子,请。”对于这个少年丞相,他的眼里是敬重和赞赏的。 楚蓁点点头,看了看云未,和龚叔一同走了出去。方才出府,便看见那带着斗笠的男人,眉头蹙在了一起,这个少年,怎么说呢?很瘦弱,比一般人还要瘦一些。他怎么会认识云未的? 心里有千万个疑问,他感觉他好像在看自己,隔着面纱,还是能感觉到那一股凌厉阴蝥的视线。楚蓁微微颔首,上了轿子。一直到走了很远,那种阴寒的感觉久久不散。 刘?刘公子?心里咯噔一声,他想到了什么,低声吩咐道:“冥风,去查一查刘信芳的所有信息。” 一直在轿子边默默走着的男人抬起头来,平凡的相貌,几乎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是,公子。” 刘信芳还是第一次走进将军府,嘴边挂着的嘲讽慢慢垂了下来,这就是镇国将军府?原以为的浮华和骄奢根本就不存在,处处透露出一股雅致,倒是有江南水乡的优雅和小巧,让人看得很舒服,很难想象这会是一个百年的将门之家。 将军府的景致,可是一度成为了京城里谈论的话题,那还是开国之初云家当家之主,娶了一户江南小户之女,为了她而精心建造的。从此,云家家训第一条,终生只能迎娶一位女子。 第十四章 千面银狐妩萧 抬头望去,主位上的女子淡然而坐,说不出的慵懒。云未。他在心里轻轻的念着她的名字,两次见面,前后给他的感觉却是那么大。唯一相同的是,他无法看得清她心中的想法。 “云大小姐。”他解下了斗笠,扬起了一抹娇笑,清纯干净,让人恨不得把他给藏起来。 美人计?云未轻嘲一瞥,刘信芳的确有这个资本,就是身为女子的她,也是暗叹不如呢,可比起凤顷那只妖孽还是差远了。撵着手中的糕点,看起来十分可口,但是同一种糕点吃多了,也还是会腻的。同一种计谋,用的多了,也就无趣了。 “刘公子?或者,是千面银兔妩萧。”不想和他浪费时间,云未忽的摸起了腰间的银鞭,朝他甩了过去。只听啪的一声,长鞭擦着他的脸颊而过,留下一道红红的伤痕。只差一寸,便可要了他的命。 “还不错。”她赞赏道,收回了银鞭,“你千方百计接近将军府,究竟是要找什么呢?”其实,她想要问的是,凤泽钰还派你来做什么? 被揭穿了身份,妩萧耸了耸肩,大大咧咧的在一旁坐下,倒了一杯茶喝了起来。“他让我来保护你。” “保护?”云未细细的寻味这两个字,心底浮起了一丝悲凉。听到京城里的流传,他坐不住了,就派人来监视她了吗?不过,她还是很好奇。“你为什么心甘情愿的听他吩咐呢?据我所知,千面银兔妩萧一不为钱,二不为名,做事全凭兴趣喜好。该不会是,你爱上他了吧?” 空气在这一瞬间凝滞下来,那一双水眸里满是警告,直逼而来的杀意证明主人的心情十分糟糕。 云未无辜的摊了摊手,“我只是猜测猜测罢了。” 妩萧敛起了气息,好久,才说了一句,“你果然是个有趣的女人。”他仰头看她,从头到尾认认真真的打量了她一遍,又说道:“那君晟又是如何被你收服的?该不会,他也看上你了吧?” 云未有些不自然的僵了一下,粲然一笑,“我也不知道啊。”仔细想来,她和冷陵已经认识了两年了。若不是他,她早就死了千万次了。” 把她的表情受尽眼底,妩萧打趣道:“你不担心他?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君晟已经消失了近一个月了吧?” 这么算来确实是如此,看妩萧的表情,心底不安起来。她只是以为他走了,冷陵的武功几乎无人可敌,她从来就没有想到那一个层面上去。话语里透出了一丝担忧,“他知道冷陵的身份了?” 虽然她不知道君家和天家有什么联系,非得把君家逼上绝路,就像是云家,到头来落得一个功高盖主,通敌叛国的下场。追封又如何?什么亲王礼遇,人都死了,这一切虚的又有什么用? “不知道。”妩萧吃吃的笑了起来,“你怎么不担心担心自己,你以为云英死了事情就完了吗?那个他还有那二十万兵权的令牌还没找到,那些人岂会善罢甘休?” 云未嚼了一块糕点,嘴里黯然无味,刘博安的死一定和这件事有着天大的关系。对了,名单,那记载了一百多位官员的名单。 云未心里隐隐有些激动,她一定要在那些人找到一切,云家的责任,终究还是全部都落到她的身上。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刘信芳就是能解开一半的关键人。 莫非,他就是那个人? 心一跳,她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刘信芳在哪?”她忽然问。 妩萧错愕的看着她,“一个死人有什么好找的。”他凑了进来,脸几乎贴到了她的脸上,“莫非,你是看上了我这一身皮囊了?” 云未皱了皱眉头,端起茶杯泼了过去,妩萧急忙向后一退,还是被水泼湿了半身袍子,一脸青一脸白。 “他应该告诉你,不要近我身一步之内?”鄙夷的扫了他几眼,尤其是那一脸,怎么看都觉得很——碍眼,她好心的提醒道:“如果你想在云府呆下去,麻烦把脸洗一洗,我可不想担着一个窝藏朝廷侵犯的罪名。” 妩萧受伤了,摸了摸脸,“我觉得还好啊。” “好吧,顶着一张死人脸不嫌恶心的话,随便你。”云未掏出锦帕擦了擦手,嫌弃的站了起来,“龚叔,府里有尸臭味,派人打扫一番。另外,重新帮我准备一盘糕点。”握紧了银鞭,神态自若的走了出去。 “云——未!”她哪里是一只小野猫了,简直就是一条眼镜蛇,满口都是毒,唾沫星子也能气死人。 夜凉如水,一地银华,此时此景,用一句诗形容不为过。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只是,云未蹙了蹙眉,隔壁的声音实在嘈杂,她还是真怀念以前肆意妄为的日子,至少不用强忍着,早就一鞭子把几人给扫出去了。 只是如今,云府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再也没有人,能给她任性的后盾了。 一个人,还真是有些讨厌呢。 一安静下来,那边的声音更大了,不过,她倒是听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你听说了吗?上官家新请来的夫子又走了,那一身伤,估计得躺好几天。” “哟,那上官老爷可不又要头疼了,如今京城里就算是京外有名的夫子,都不敢接上官府的帖子。眼看上官三小姐要出嫁,可不愁怀了一般人。” “一个女子太彪悍了谁敢娶,放进府中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那不是活受罪么。” “所以啊,我听我那在上官府里当差的舅侄子说,这一回,上官老爷悬赏百两白银,高价之下,未必没有人上门。” “那可不一定,谁降服得了那只母老虎,哈哈哈……” 上官府上官虎,那个人,曾经是爹爹的得力副将,如今也是独当一面的大将了。云未玩味一笑,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呢。那么,她就会一会那个上官三小姐吧,上官雨琪,她好像还有些印象,倒真的有些刁蛮过头了。 放下一锭银子,她大步走了出去,上了马车,吩咐道:“龚叔,三皇子府。” “是,小姐。”见她心情很好,龚叔也便放下心来。他相信小姐不会是那种人,传闻不可信,他们都是最清楚的人。 三皇子府,一见云府的马车,眼尖的小厮立刻跑进去通报,不一会儿,管家就迎了出来。“云大小姐。” 云未下了马车,扫了一眼众人高度紧张的神情,不觉间勾起了嘴唇。“凤顷呢?”话才出口,人已经走了进去了,留下一众家丁汗颜。 云大小姐,虽然你和我们主子已经约定好了,但是,这还是三皇子府,你就这样走进去,我们会很为难的。 护府不力,不光是屁股开了花,最重要的是银子啊,就这么没了。 众护卫相视一笑,比哭还要难看。 “已经命人去通报了。”管家快步跟了上去,边擦汗边回答道,领着她来到了厅上。刚坐下,便立刻有人端着茶走了上来。 “未儿,我怎么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客人呢?”凤顷不满的问,眼角隐隐却有些笑意。看不到他表情的众人,一个跟头差点就倒在了地上。 银子,这个月的银子,看来又没有希望了。 “又有事?”仅只是一个坐下的动作,偏偏某人做出来就那么的优雅好看。 云未心里有些不平衡,努了努嘴,点点头,“恩,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哦?”他挑了挑眉,显然有了兴趣,“未儿这次的筹码是什么?” 身后的丫鬟齐齐抖了抖,同情的看向云未,心情平衡了不少。连未来夫人都不能幸免,他们的主子,还真是非常的——抠门那。好戏还在后头,指不定以后谁收了收谁呢,自己那一点点的月钱有算得上什么? 这一点,她早就想好了,不会让他失望。“二十万的兵权算不算?”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他正好合适。她猜的没错的话,这二十万的兵权都是一直跟随云家的亲卫。要找出来,还真是有点麻烦。 凤顷挑眉看她,并未接话。二十万的兵权,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见他认真了,云未垂下眼帘,手指在桌上画圈圈,慢慢道来:“江南有一类人,专门教导闺阁女子言行举止,授以书画棋奕。有趣的是,所有人都是女子。” “闺塾师?”他大概明白了,可是,云未要装成闺塾师?不怪他怀疑,只是她与这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一个不‘小心’,语气里盛满了戏谑:“未儿莫不是要教导他们骑射防身之术?” 云未顿时黑了脸,捏紧杯子,恨不得一下子朝他脸上扔去,竟然讽刺她会把所有人教导成小霸王,她有那么差劲么?咬牙切齿道:“有何不可?难道就真的任凭你们男人主宰命运吗?要是人人都有了防身的功夫,看你们还敢不敢出去偷吃。” 屋内的所有人,包括凤顷皆震惊了,并非是她的话多么的惊世骇俗,而是最后一句偷吃,引人遐想。目光齐刷刷落在凤顷身上,都为他鞠了一把泪。 第十五章 闺塾师可是你能当的 凤顷镇定的吹了吹茶上的热气,闻着茶香,心里感叹起来,今天的茶沏得不错,有赏。懒懒说道:“未儿想要从闺阁着手?探听人家墙角,可不是一个名门女子会做的事。但话说回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未儿这方法极好。” “我需要一个身份。”云未有些羞恼,再谈下去,只怕明日又是满城风雨,给对面的人当做乐趣听。 再逗下去只怕她真的怒了,大闹一场,最后损失的还是他的府邸,休憩一番,也是要上千两白银。斟酌了一下,他颔首道:“好。” 她站了起来,刚走到门边,又转过身来,紧紧的盯着他的表情。“有冷陵的消息吗?” “他啊?”凤顷偏了偏头,慵懒的靠在椅子上,“好像有麻烦了吧。”好像这个麻烦还是因为她而出的,要不要告诉她呢?想了想,他还是没有那个爱好,也便缄了口。 云未在他脸上找不出什么,只觉他有事瞒着自己,心情愈发沉重起来。转身离去,终是不再回头,还是习惯了冷陵在啊。 一路出奇的安静,月光把马车的影子拉得极长,将她的孤寂,牢牢锁在车内。 半道上,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云未睁开了眼睛,还未说话,龚叔已经开口了。“小姐,前面的那个人,好像是楚公子。” “楚蓁?”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有缘,她记得没错的话,这条街的旁边便是京城里最大的红楼春风满玉楼。天色已晚,又不是特殊的日子,出现在这里,只能是去某处快活逍遥了。 楚蓁,那个男人也会游离花粉中吗? 带着一丝询问,她伸手掀开了车帘,搜寻了一圈,终于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只是此时被一个衣着极其暴露的女子拉住了手,面色不虞。 冷! 她打了个哆嗦,想不到平常温润的男子也会出现这样冰冷淡漠的一面,真让人开了眼界了。 刚想把车帘放下,对面的人已回过头来,目光恰恰遇上。眼里有喜有担忧,还有一丝尴尬。 云未一顿,咧开了一抹笑容,“楚公子。” 隔得很远,听不到她的声音,但他还是知道她唤了他。楚蓁一把甩开了女子的纠缠,就朝着她走了过来。没走几步,又被拽住了。“公子,求求你,救救我,公子,公子,求求你……” “我被抓回去一定被打死的,公子,求你了,公子……” 龚叔猜不透云未心中的想法,见楚蓁手足无措的样子,忙道:“小姐,楚公子好像遇到了麻烦了。” “美人在怀,正是最惬意的时候。龚叔,天色太晚了,是你看错了。”云未懒懒的放下了车帘,一眼就可以看出是什么情况,只是她不想理罢了,也不想,和他纠缠太多。 龚叔还想说什么,便听到车内略显倦怠的声音。“龚叔,我累了,走吧。” 比起楚蓁,还是不能违背云未的命令,龚叔有些抱歉的朝楚蓁点头,驾车马车扬长而去。 “云……”剩下的话淹没在喉咙,追上去又能说什么?她根本就不在乎。楚蓁冷漠的抽出了手,那女子还想上前,却被人阻拦了。 一看,正是冥风。一个刀掌敲在了她的脖颈,女子立刻软了下去。 “去查到底是谁的人。”夜色中,他的眼里寒光大盛,平静之下蕴含着丝丝愠怒。越是表面上看起来温和的人,发狠起来,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 到了镇国将军府,龚叔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小姐,龚叔虽然老了,但是还是看得清,楚公子不是那样的人。” 云未若有所思的看向他,语气有些不悦,“龚叔,你逾越了。” 龚叔一凛,垂下了头,“小姐,镇国将军府太大了,你始终是要找个依靠的。一个人,终究太辛苦了。” 龚叔一向克己守分,从来都不多说一句话,压了这么久,也算是难为他了。“你觉得他行吗?” “楚公子是少年英才,有担当,而且尚未娶亲。这样的人,已经很少了。” 云未苦笑一声,抬头看天上那轮圆月,无限感慨。“龚叔,他不能啊,你莫要忘了,他是楚家人,自有楚家的责任。云府这个大漩涡,何必让无辜的人卷进来呢。今日的话我就当没有听过,过会儿不要派人来伺候了。” 看着她的背影,龚叔叹息了一声,“小姐,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太累了。”她说的对,云府的事端,外人卷进来只会更乱而已,是他逾越了。 三日不过眨眼间飞逝,暮春夏初之际,正是漫天桃花飞舞之时,缤纷落下,犹如一场红色的**。银色长蛇蜿蜒伸展,在花雨中尽情挥舞,落地的花瓣也渐渐飞起,遮挡了那一袭绯色的裙纱。 妩萧承认这时候的云未美得动人心魄,女子舞刀弄枪极是不雅,可有了这漫天的桃花雨,却像是掉入了仙境一般。一向自持力极好的他,也看得出了神。 忽然,寒光一闪,杀气迎面而来。云未握紧长鞭,朝前一挥,身子一转,避过那凌厉的剑锋。此时,长鞭已经收了回来,啪的一声,仿若从空中撕裂,直逼对方的面门。那人一见,后退几步,用剑一挡,银鞭直接缠了上去,绕了几圈。 “未儿,你是在谋杀未来夫君。”凤顷挑了挑眉,错开一步,连那剑也不要了。 云未懒得和他争辩,收回了长鞭,左手一抓,剑稳稳的落入了手中。“好剑。”纵使见惯了好兵器,她还是第一眼就爱上了这把剑。“这个礼物不错。” 她平时就有收藏名剑的爱好,这剑看起来不起眼,但是剑身通体光亮,拿起来不费力。把银鞭收回腰际,换成左手,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想起幼时学过的剑法。心一动,身体早就开始舞了开来。 只听咔擦一声,一枝树枝被削了下来。收回剑势,云未爱不释手的抹着这柄剑,这回是真的得到宝贝了。削铁如泥,这必定是万中难得一见的名剑——青鱼。 “你从哪里弄来的?”她的眼底满是欣喜,心知这把剑来之不易,就算他是偷是抢过来的,今日这把剑也得易主。她看上的东西,哪里轮得到别人。 凤顷云淡风轻的说了一句,“碰巧捡到的。” 妩萧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捡?捡来的?这是能随便就能捡回来的吗?他站了起来,一张妖孽脸笑靥如花,只差点头哈腰扑向凤顷了。 “丢出去。”凤顷十分嫌弃的说道,话才说完,妩萧感觉到自己被人提了起来,竟然就真的被扔了出去了。想想他堂堂千面银兔,竟然会有这么狼狈的一天。 障碍被清除了,凤顷才唤道:“陆离”。 话音刚落,一个和刚才那个男子长得差不多的男人出现在了小院中,把手中的一沓纸递到了云未面前。 只听他说道:“你要的资料全部在这里。” “这么快。”云未笑了起来,舔了舔嘴唇,像是一只飨食的小猫。 凤顷伸手捏了捏,手感不错,在她发火之前把手收了回去。他怎么越来越觉得云未就像是他养的一只小猫了,偶尔逗一逗,下一点绊子,宠一宠,才不会那么无聊啊。 瞧,他的小猫还会瞪人呢。 “以后陆离就跟着你。”他道,语出惊人,眯着眼看她脸上的表情由欣喜转为震惊再到惊愕,心情大好。再开口时,唾沫都能呛死人。“我可不想提早为你收尸,就算是为了三皇子妃的位置,你也不该早早就去了吧。” 果然,对于某人还是不能太感激的。 云未咬了咬牙,把两人之间的悬殊暗自对比了一遍,还是默默的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 就在云未打算接受这种现实的时候,凤顷再次补充了一句。“放心,他只是跟你一段时间而已。” 我忍。云未深深吸了一口气,明的不行,她可以来阴的,她还记得,他的府邸地下酒窖里还剩下最后的两坛梨花酿,什么时候就顺手牵过来也是一样的。 这一想,心头也便平静多了。 打量了一会儿陆离,她相信能在凤顷身边的人都是高手,只是,心里还是落寞啊。一开口,口中的涩然怎么也掩饰不住,“凤顷,真的没有阿陵的消息吗?”他一定是有重要的事,否则不会离开这么久的。那么,是君家吗? 第一次,凤顷收起了笑意,一股压迫迎面而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凤顷。”她不安,开始唤他。 可是凤顷不为所动,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似是把她从里到外看了透彻。 “凤顷……” “未儿,以你现在的力量,根本是蜉蝣撼大树,不自量力罢了。” 他从未以这般严肃的口气和她说话,眼皮一跳,云未这才真正感觉到他们之间的距离遥不可及。就连他也是那般郑重,那么君家,该是多么强大的存在。 第一次,她突然觉得,自己是高攀了凤顷了。要不是他授意,她根本不可能进入三皇子府,还那样肆意张扬。 心里反复涌出一个疑问,那日她要他娶她的时候,他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 第十六章 装,是种技术活 “咚——” 云未茫然的看着他那只尚未收回的手指,伸手摸了摸额头。 凤顷觉得这样的云未可爱极了,忍不住,又捏了捏她的脸颊,一边捏一边评价道:“还不错,再吃胖点就好了。” 云未懵了,直到他离开,好久都没有反应过来。这一次,她是真被他调戏了吗? 凤顷!双眸泛出了火花,调戏是吧?呵,她可不是可以吃亏的主,下一次,谁调戏谁还不一定呢。 妩萧差点骨折的伤腿伤胳膊走过来,远远的看到她这个样子,浑身打了一个哆嗦,默默的转身离去。这个时候上去会成为炮灰,他还是有多远走多远吧。 上官府门口迎来了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个女人,一个带着白色帷帽的女人。听她笃定的语气,管家终于还是带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小跑进去通报。 “你是说她自称是闺塾师?”上官博终年沉寂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衬得眼脸上方的那道一寸长的伤疤更加的骇人,尤其是那一身杀伐之气,更是让人胆战心惊。“闺塾师?” 这些年为了三女雨琪寻遍不少的夫子,对于江南兴起的闺塾师也有耳闻,他也曾尝试去聘请闺塾师,但那些人一旦听到上官府的名号,纷纷避之不及。现在突然有人找上门来,倒真是让他意外。 好久,他终于松了口,“把人请上来吧,不要怠慢了客人。” “是。”管家擦了擦汗,急忙走了出去,看到府外之人还在,松了一口气。“小姐,我家老爷请您进去。” 云未点了点头,她早就猜到了。上官博虽然怀疑,但是急于聘请西席更急切,不怕他不上钩。等了这么久,倒也不恼,跟着管家走了进去。 才走进,迎面扑来一股杀伐之气,更有胆小的人绷直了身体,冷汗涔涔。一见面,便给她下马威了。 不错。上官博点了点头。从她进来,他就一直在打量她,气质闲定,不卑不亢,能在他的气势下淡定自如的人很少,就算是自己的七个子女都不能做到。第一面,就有了好的印象。 再仔细一看,无论她怎么走,裙摆的幅度都很小,不由间想起了已逝的云氏老夫人,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礼教风范皆是东黎贵女第一人。一晃神,竟然脱口问道:“云氏老夫人是姑娘什么人?” 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云未惊住了,他口中的人便是云英之母,她的奶奶。想起世人的评价,她的眼神柔和起来,谁能想到,当年最是厌烦的礼教今日会成为她最大的助益,这还得归功于她。 表现的机会来了,她当然不会错过。左腿往前迈了半步,左手扶膝,右手下垂,右腿半跪,略微停顿;眼平视前方,双肩平衡,腰背挺直,盈盈福了身,道:“民女未云歌曾有幸得云老夫人指点一二,让将军笑话了。” 被饿了太久的鱼,一看见诱饵,哪里有不乖乖咬住的道理? 上官博瞪大了眼,把她的动作收入眼底,只差拍手叫好了。对,就是这样行礼,即便是当今皇家贵女,也不能做出这样规范的动作了。哈哈哈……这是祖先显灵啊,对三儿那丫头终于放了一半的心了。 嘎了一口茶,目光再次深沉下来,幽幽道:“好,老夫来不了那些弯弯绕绕的路子,我们明着说吧。未姑娘在来之前,必定已经听说三女之事,老夫不解,姑娘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为了钱财?看起来不像,就算他只是一介武夫,也知道她身上那一身乃是云锦,穿得起云锦的人,除却名门贵女,那便只有商贸之家。如果不是为了钱,那她的目的又是什么? 云未浅浅一笑,盈盈笑语宛若山涧里的一洼清泉,既不会觉得失礼,又让听的人很舒服。连笑语都极尽规范,上官博再次赞赏起来。只听她说道:“民女是为了名。” “为了名?”答案在他的意料之外,他还以为她是特别的,想不到也是一个俗人。心里有些愠怒,语气重了起来:“自古以来女子皆应淡泊名利、恪守礼仪、相夫教子才是,未姑娘说对吗?” 恼了?云未眨了眨眼睛,狡黠如一只偷吃了鱼的小猫,朗声回道:“民女出身于商贾世家,士农工商,商排在最后面,而商贾之女最是轻贱。幼年之时偶遇云老夫人,听得一句‘商家之女岂可自贱’,民女就已经决定,此生不能改变血统身份,但是一身傲骨,自是不比仕女差。民女谋的,亦是博得商家之女礼教双全的美名。” 与其说上官博被这惊骇世俗的话语给震住了,倒不如说是被她的笃定给蒙住了。到了现在,就算是脑袋不好使也猜了出来了,这女子是拿他来赌呢。他急于求西席为小女安排婚事,而她为了商女谋得出路,各自都有目的,这场生意才能谈的下去。 这是一个极其聪慧的女子,从他选择自己就能看得出来。上官博收起了轻视之心,认认真真打量起她来,可是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出什么,老脸微微沉了下来。“未姑娘,老夫说句你们商贾的话,做生意贵在坦诚,若是你不以真面目示人,老夫怎么才能相信你呢?” 想她京城小霸王的名号,他还不得直接把她请出去了,云未悱恻道,再次屈膝一礼,语气十分严肃:“将军,请恕民女不能。《女训》有语,女子出门必拥蔽其面,除了双亲、夫郎、子息,不应该坦面于人前。” 她说腰间解下了一块玉玦,双手递了出去。“想必将军听过未家的名号,此玉玦便能证明民女的身份。” “未家?”他忽的想的什么,“难道是那个江南浮雕世家,快,王庆,把那块玉玦拿过来。” 王管家意外的看向云未,小心翼翼的接过了玉玦,递到了上官博的手中。 玉面小荷初露角,含香早已扑面来。这句诗说的便是江南雕刻第一的未家,尤其以玉玦上的浮雕文明,栩栩如生,十分传神。 一开始若是他还存在一些怀疑,但是看到未云歌三个字的时候,已是完全信任了。重新把玉玦递给了回去,拍着手掌道:“未姑娘,老夫不管你是为了什么,但是,小女雨琪就交给你。不瞒你说,之前已经毁掉了几门亲事了,老夫要的不多,就要一个月后和李家的会面小女能有一点名门闺秀的风范。” 他已经决定了,就算是云未不答应,绑也要把她绑在府中。这门亲事再黄了,那三女就真的完了。“作为回报,想必未姑娘清楚。若是三女能够嫁的出去,在这京中,有谁不知道姑娘闺塾师的名号?” 盈盈褔了福身,云未坚定的回道:“一定不负将军厚望,民女自当竭尽全力。” “好。”上官博一拍大腿,忽然又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合礼仪,讪讪的放下了手。“王庆,快把未姑娘带到三小姐的雨阁。” “是。”王管家转过身来,语气更加恭敬起来。“未小姐,这边请。” 云未点了点头,跟着王管家朝着内阁走去。一出大厅,她暗暗吐了一口气,还好没有破绽。装,真是一种技术活。 低头看那块玉玦,指腹轻轻的摩挲那朵睡莲,眼神柔和了下来。竟然连这都准备好了,那个人,也蛮细心的嘛。 才道雨阁,云未发现,王管家脚步开始迟疑起来。想起听说过的传闻,不禁摇头一笑。这个上官三小姐,可是排名第二的纨绔霸道呢。 “谁?”院子里蓦地响起了一声爆喝,只听王管家哎哟一声,左手护着脸倒在了地上,蜷成了一团。连忙求饶起来:“小姐,是老奴,小姐,是老奴……” “王管家?”女子惊讶的说道,拍了拍手,从树上跃了下来,看得王管家几乎想要一头撞到墙上去,心中哀嚎道。小姐,淑女风范啊,虽然她离那两个字相差十万八千里。 似是才注意到院子中的不速之客,上官雨琪蹙起了眉头,十分不悦的瞪着她,尤其是那一个苇帽,怎么看怎么碍眼。于是,快步上前,一扯,苇帽落到了地上。一看,原来人家的脸上还围着一层轻纱。 云未暗叹一声,还好她准备工作做得好啊。 “你是谁?”上官雨琪显然对这个外来的入侵者感到了兴趣,眼一转,不客气的说道:“该不会是我爹的第几房小妾吧?” 剩下的人都静默了,王管家干脆闭上了眼睛,装死。服侍这样的小姐,上上辈子的脸都丢光了。 只是一滞,云未很快便回过神来,刚想摸摸鼻子,觉得这个动作不合现在的身份,还是放了下来。但是,要她向这个女子行礼,那是万万不可能的。既然上官博把教导她的重任交给了自己,那就以长辈自居了吧。于是,挺直了腰背,缓缓说道:“民女如今是三小姐的闺塾师。” 等了好半天,原本就有些不耐,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惊天霹雳。想到爹娘在耳边的狂轰滥炸,兄弟姐妹的讥讽,心头就有一簇小火苗即将喷发。咬牙切齿的看着她,恨不得一口将她给吞了。“你说闺塾师?就你?” 第十七章 谁才是恶魔 目光在她的身上扫来扫去,愣是找不到一点点可取的地方。不是她看不起云未,而是云未给她的反差太多,要知道,闺塾师一般都该是四十多岁的老妇人,长得膀大腰圆,横眉冷眼才是,不应该这么的……有身段。 看起来,她不过和自己差不多大,闺塾师?她宁愿相信她是她爹即将迎娶进门的小妾。 坦然的接受她探寻的目光,见差不多了,云未抢在她发狂之前说到:“民女未云歌,从今日起,便是三小姐的闺塾师。” 上官雨琪沉下了脸庞,“王管家?”让她承认和她一样大的女子是自己的闺塾师,是一件十分丢脸的事情。 没料到火会重新烧到自己身上,王管家缩了缩脖颈,声音越来越小。“三小姐,老爷说了,未小姐是您的闺塾师。哎哟——三小姐,老奴想起还有事,就不打扰小姐了。”说完,急忙飞奔出去,生怕走慢一步又会重新落入这个小霸王的手中。 咔擦—— 云未抬起眼,看见她手中的弹弓生生折成了两半,不禁感到头疼。原来,当初自己就是这样的让人头疼啊。上官雨琪比起她,做的还算是‘客气’的了。 “我若是三小姐,一定会命人从马厩里取走马粪,团成小团子,放在阳光下晒几日,那打起人来,又臭又疼。”云未戏谑的看着她,眼中满是算计。“小姐何必用这样的法子,让别人白白看笑话呢?” 上官雨琪被她眼神震慑住了,半天都说不上话来。她觉得,对面的那个人女子,才是真正的恶魔。 没等她辩驳,云未再次语出惊人,“三小姐还用这种幼稚的把戏?还真是让人失望啊。” 上官雨琪怒了,她肯定,云未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是上天派来折磨他的。双手紧握在了一起,筋骨咯咯作响。“未云歌!” “三小姐,你见府中的庶女踩着你攀得一门好亲事的时候,一母同胞的兄弟嘲笑你无能的时候,以为用这样的方法保护自己,有没有想过大错特错了呢?” 被戳穿了心思,上官雨琪更加的羞恼起来,“你胡说……” “我胡说?”云未语气不明的哼了哼,“三小姐,什么才是名门嫡女的骄傲,不用我说你自然明白,如果,你害怕输给我这个商贾之女的话,大可顾着你的情面,再次毁掉李家的婚事。到时候,成了一个没人要的老姑子,你就等着那些庶出的永远压着你吧。”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云未有些口渴,再次抢先说道:“有茶吗?最好是碧螺春,其他的喝不习惯。” 上官雨琪呆呆的,脑子里成了一团浆糊,把缩到了不知道哪个角落的丫鬟叫了出来,吩咐道:“去沏一壶碧螺春过来。” 丫鬟震惊了,难道小姐想通了,真的要拜师了,急忙飞奔出去,还不忘先去老爷夫人那里领赏。 “你说雨琪想通了?”上官夫人差点就咬到了自己的舌头,“老爷,你听到她说什么了吗?” “恩。”上官博一想到那个女子,心里的石头再次落了地。不知为何,对她总觉得有一丝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那身形就像是云未。呃,他摇了摇头,咧开嘴大笑起来,怎么可能是那个小霸王。“快,命人去沏茶,用最好的碧螺春。” 拂了拂杯中的热气,云未抿了一口,喉中的干涩缓了不少。看来,上官博夫妇已经知道了,他们倒是看重自己,连这么贵的茶叶也舍得拿出来了。美眸微微眯在了一起,越看上官雨琪越是满意。 这可是她的第一个玩具呢,该从哪里入手呢? 上官雨琪一直晕晕乎乎的,尤其是又被她这样的目光打量,脖颈发毛。她怎么感觉,自己被她给算计上了。 果然,第一句话就要她差点去撞墙。“既然喝了拜师茶,那好,从今天起,我便是你的闺塾师了。” 茶。她可以哭吗?明明是被她算计好了的。 “明天我会再来,三小姐,我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想清楚,是做真正的贵女,还是做被庶女压了一头的纨绔。若是明天你的答案还没有改变的话……”顿了顿,目光在她的身上梭巡了一周,看得上官雨琪心底发颤。 半响,她才说道:“我会用特殊的方法来好好的教导你。” 上官雨琪抖了抖,谁说她是小霸王,对面的那个女人才是霸王。莫名的,让她联想起了云未,连忙缩了缩脖颈。那是她一身的硬伤啊,碰见她一次,总没有好事发生。 见她要走,上官雨琪急了,正所谓输人不输气势,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你不怕我将你这番话告诉爹爹吗?” 云未不悦的板起了脸,她有些洁癖,很讨厌陌生人的碰触,眼神凌厉起来。“放手。” “你说放我就……”剩下的话卡在了喉咙,她的目光就像是刀子一般,尤其是拉着她的那只胳膊,痒痒的,有些刺痛,唰一下收回了手。 正所谓一霸欺压一霸,她能被称为京城第一霸,那也不是浪得虚名的。 “特殊人,特殊事。”甩下六个不明不白的字,大步走了出去。苇帽一戴,将她的气息遮盖起来,又成了刚才那个神秘女子。 上官雨琪承认,她从来都没有见过像她走的那样优雅好看的女子。或许,她可以试一试的,不是吗? 被人恭恭敬敬的送出了府,上了马车,晃晃悠悠的向着与镇国将军府相法的方向而去。一直到了西城,马车才在一个府门停了下来,紧接着,云未跟着从上面下来,一直进了府中。 直到大门紧闭,跟在身后的人这才回去通风报信。 进了府,云未摘下了苇帽,立刻有人走上来接了过去,端上了一杯茶。这是凤顷准备的府院,这里也全部都是他的人,倒是让她省心不少。“陆离,妩萧有什么动静吗?” 一直沉默站在一旁的男人这才开了口,声音沉闷而低缓,一如他给人的感觉。“他一直呆在将军府中,没有什么动作。” 云未沉思起来,说是来保护她,可是却从来不跟着她出府,更没有发现凤泽钰的人跟着,这是什么意思?或者,那个东西就在将军府中?不可能,她早就找过了,只差把将军府翻过来,一点可疑的东西都没有。 妩萧不离开,到底是在找什么?凤泽钰,凤泽钰……算了,现在想也没有用,倒是……她偏头看着陆离,无论她怎么试探,永远都探不到凤顷的底,那个男人,他究竟强到了哪一个地步,就连凤泽钰也不敢轻易得罪他。 若是其他人和她闹得满城风雨,恐怕早就‘意外’连连了吧。当初选择凤顷,多多少少也是因为这一层原因。 “陆离,你为什么跟着凤顷?”她问,好奇之下满是探究。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就算是虫子也被鸟儿叼走了,可陆离迟迟没有反应,云未怀疑,他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顿时觉得无趣。能跟着凤顷身边的人,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泄露情绪的,是她太天真了。 不过一日的光景,京城里无不谈论着上官府新请来的西席。这没有什么好惊讶的,关键是那个西席是一个女人。 一个女人?!上官博难道是穷途末路了?而且,什么是闺塾师? 闺塾师,那不是穷乡僻壤才有的么?在京城里,名门里哪一个不是出宫的嬷嬷教导礼仪,上官博只是一介武夫,难怪上不得台面。 不管如何,翌日早上,上官府外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无人不想一睹风采。哦,是看笑话。 日上三竿,等了多时的众人里衣早就出了一层薄汗,终于,远处慢慢的驶过来一辆普通的马车。看见马车,众人眼里一阵失望,兴味更浓了。 从江南来的,怎么比得上京城的繁华和尊荣? 马车悠悠在府门口停下,王管家一见,大步从府中跨了出来,恭候在一旁。这一个动作,又是引得众人哗然,即便是宫里来的人,也犯不着一个管家亲自迎接,马车里的女人好大的派头,难道另有背景。 其实,他们都猜错了,说难听点,上官雨琪就是一颗毒瘤,现在终于有人能够清理了,上官府早就翻了天,直感谢祖宗神灵显灵。管她是男是女,只要收服得了那个小祖宗,把她当主子对待都不为过。 皓臂掀开车帘,众人仰长了脖子,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唯恐错过什么。各家的探子早就准备好了,能够制服得了上官雨琪,就给京城里所有的西席狠狠的打了一嘴巴,能不来打探敌人虚实么。 车内坐着的的确是一个女子,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白色的苇帽,这个时候戴着苇帽的女子不多,只有少数的士族才会恪守礼仪。半透明的苇帽欲掩未掩,仿佛有一只手探进了众人的心口,挠得人心痒痒。 下了车,更是让人惊叹,女子衣着与时下大相径庭,上着一件浅粉色的袄子,下身是白色的多折裥裙,裙长曳地,下摆宽松,衣身部门紧身合体,衬出她姣好的身形,袖口肥大,行走之间自有一种俊俏洒脱的效果。 少数人为之震惊,仿佛是看到了那个辉煌的时代,士族门阀最为鼎盛的时期,那些让人仰慕惊讶的名门之士! 那个女人,难道是没落的士族之后? 第十八章 比的就是谁更无耻 他们猜的也是**不离十,当年的宁氏老夫人,就是没落的琅琊王氏后人,那个最为恪守礼教时期的第一士族。 云未也没有料到会是这种情况,自从被封为小霸王,京城里哪个不是见她就躲得远远地,这样的围观还真的是……让人不爽啊。 忍住要扶额的冲动,压下性子慢慢走进了府中。乍眼一看,犹如雷击,谁能告诉她,上官府里的人都不用做事的么? 感觉到气氛不对,王管家连忙陪笑起来,“未小姐,老爷说了,不用给他请礼,直接去雨阁就行。” 云未点了点头,她也不想在这里给人免费观赏,既然这些人这么闲,她不介意让他们晚上起来运动运动的。 王管家莫名的抖了抖,自觉的加快了脚步,欲哭无泪。他怎么觉得后面的这位主子也不是好人呢?比三小姐还要恐怖。 一路总是出现不小心绕过的仆人丫鬟,云未积攒了一路的火气,在看见雨阁两个字时,无声无息的咧开了今日的第一抹笑容。 “未、未小姐。”王管家慌忙朝着旁边移开了几步,小心翼翼的说道:“您自己进去吧,老爷找老奴有事,就、就先走了。”没等云未答话,一溜烟逃离,消失的无影无踪。 上官博还真对王管家与众不同啊,才分开一会儿就要见面。云未感叹道,好心情的走了进去。 推开门,迎面射来一道探究的目光,从上到下,似是货物一般把她打量个遍。 很好,云未再次笑了,眉头皱了又展开。来了一只‘鸡’,不教训教训,怎么让外面那帮人好好看一看,谁才是那只任人观赏的猴! “你就是三姐新请来的西席?”女子毫不客气的说道,丝毫不掩饰语气里的鄙夷嘲讽。上官博有五子二女,这应该就是妾室刘氏生的女儿上官凝儿。 云未移开眼看向上官雨琪,让一个庶出的女儿踩到自己头上,这嫡女当的,还真是失败,简直丢了她们的脸。 上官雨琪恼羞成怒,脸刷的一下红了,昨日云未的话在耳边回响,搅得她夜不能寐,想不到今天早上这个妹妹来得那么早,说什么帮三姐看看那个人是不是骗子。 现在,被当成笑话的,又成了她。 我字到了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更是气闷。 看她的表情,云未心口舒坦了不少,终于理解每次凤顷戏耍她时心满意足的笑意。只是,这还是开始而已,她的气,还没有彻底消下去呢。好久,才开口道:“三小姐忘记我昨日说的话了?” 这句话问得有些咄咄逼人,上官雨琪缩了缩脖颈,差点失手打翻了茶杯。“我、我没有。”她辩解道,可是不敢面对她,即便看不清楚,也能想象得到那双漂亮的眼眸里面戏谑的神情。 “没有?”云未怀疑道,头微微一偏,意有所指,“好像不是呢。” 上官雨琪抓了抓头发,压了一肚子的火,转头就是一吼。“出去。” 上官凝儿怔住了,现在是什么情况?她就知道,这个三姐还是和当初一样烂泥扶不上墙,让她担心了一个晚上,想起来就可笑。 “三姐,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你的西席呢?”上官凝儿无奈的斥责了一句,侧过身来,抱歉的说道:“未小姐,让你见笑了,三姐就是这个性子,其实,恩,她人还是很好的。” 踩低别人提高自己,怪不得人人都说,上官家出了一只母夜叉,还好养成了一个名门闺秀。 上官雨琪气得浑身颤抖起来,每次都是这样,什么好事都让她占了便宜了。“滚——”她握紧了拳头,恨不得立刻把她给踹出去。 “三姐。”上官凝儿惊呼一声,拍了拍胸腹。 这一趟来得不算吃亏,至少还有戏看,云未低低笑了几声,引来两人不解的目光。大步走到了一旁坐下,倒了一杯茶嘎了一口,眯起了眼睛,大有一副你们继续的样子。 上官凝儿震住了,这个女人太惊世骇俗了,坐没有坐姿,站没有站姿,简直就是菜市场的泼妇,眼中的鄙夷更重了。 没想到,惊人的还在后边,只听她说道。“三小姐,我只记得给上官府的三小姐教导礼仪,哪里出来了一个阿猫阿狗?” “阿猫阿狗?”两人皆是不明看向她,随之,慢慢反应过来。 “你,你……”上官凝儿气血上涌,一张俏脸通红,恨恨道:“你这个低贱的商贾之女,竟然敢诋毁我。” “低贱?”云未似笑非笑的揣摩了一下,点头道:“自古以来,嫡为尊,庶则贱,你的确很贱。” 上官雨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畅快啊,能让她吃瘪,心情真好。 被戳到痛处,尤其是被自己最看不起的人嘲笑,上官凝儿再也坐不住,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三姐,这个野人来历不明,还不将她赶出去。要是让外人知道,我们上官府又该被人笑话了。” 瞥见云未气定闲神的样子,不知为何,一颗心落了地,她懒懒道:“五妹,该滚的是你。” “你……”她咬了咬牙,是,她就看不惯她这个样子,明明什么都比她差,可是占着嫡女的位置,就能拥有一门好亲事,让她怎么不恨? “难道刚才我说的还不清楚吗?我说滚——”上官雨琪今日可谓一雪前耻,再加上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那个得意劲最是让人恨得牙痒痒。 终于明白那个滚指的是自己,上官凝儿跺了跺脚,吼了起来。“三姐,你……你竟然帮着那个泼妇,我这就将此事告诉爹爹。”她倒是要看看,她们两个还能横到哪里去。瞪了两人一眼,疾步走了出去。 畅快!上官雨琪就差拍手称快了,在外人面前,她的好五妹,可是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气急败坏的时候,完美的让人羡慕。 她看向云未,脑海里始终回响着她的话,第一次觉得这个自称闺塾师的女子或许是真的能改变她的。 在她的心里,最羡慕的就是云未,活的最潇洒肆意,永远都不用在乎别人的目光。可是,她有一个凤顷撑腰,有镇国将军府那样强大的背景,永远只能是第二。 就在这时候,一盆冷水再次浇了下来。某人十分好心的提醒道:“一会儿上官将军就来了,你觉得你还能笑得下去吗?” 上官雨琪黑了一张脸,她有种被算计的感觉,若不是对面的女人气质和云未相差太多,她几乎怀疑就是那个女人来整她的。 她的肩膀一下子垮了下来,“那现在该怎么办?” 云未意外的挑了挑眉,她还以为她会跳起来。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本书,扔了过去。 上官雨琪忙伸手稳稳接住,端正一看,女戒二字极为醒目,顿时脸就黑了三分。“这就是你的方法?”她咬牙切齿,恨不得一口把她吞进腹中。“姓未的,你不要以为我这么好欺负,就算你可以骗了我爹娘,我一样可以把你赶出去,让你生不如死。” 云未假模假样的掏了掏耳朵,“比起上官凝儿,你确实不够火候。” 犹如被盆水浇到了心底,尽管她不想承认,可是这是不真的事实。翻了几页,上面密密麻麻的记载了女子该如何说话,如何行走,就连吃饭都要讲究规矩。火一下子冒了起来,要不是有外人在,她肯定骂一句狗屁,全是扯蛋。 家养的猫都还挠人呢,何况还是活生生的人。 “办不到?”云未是时候嘲笑几句,“怪不得上官凝儿能够作威作福,人家可是比你有耐力,至少有十年的时间来潜伏。可是你呢?吃不了苦,却怨得了人,还真是悲哀那。” “你……” “我可要提醒你,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你爹娘可就来了。你说,他们会相信我无能教管,还是你任性妄为呢?” 估计是吃的亏实在太多了,上官雨琪慢慢平复下来,真的翻开了那本女戒,耐着性子看了下去。 云未呷了一口茶,悠闲的享受这难得的安静时光。 吵闹声渐渐近了,云未一撇,发现上官雨琪紧紧的抓着女戒,太过用力,指尖都泛白起来。只要她不服输,她到是愿意真心帮帮她。 人很快便到了小院外,云未站了起来,整了整衣衫上的褶皱,说道:“站起来。” 上官雨琪不明所以,讪讪站了起来,“怎、怎么了?” 云未走过去扯走了她的书,一下拍在了她的膝盖上,疼得她差点就跳了起来。 她抬起书把她的手臂拍了下去,训诫道:“站直,不要呲牙咧嘴,想象你是一个名门贵女。”她凑了过去,贴着她耳边说道:“要让上官凝儿吃瘪,就要忍过去。否则,谁也没法帮得了你。” 当不了贵女,可以装一装,行不? 上官凝儿忍着痛立直了身体,见她站稳,云未乘势把书放到了她的头顶,“当作你在练功就行了,别把书掉下去。” 虽是这样说,可是上官雨琪还是站不稳,好几次书都差点落了下来。 云未脑子里闪过了多种想法,看到水果盘里的匕首,明朗一笑。“在你面前的人是一个杀手,随时都能要你的命。”说话间,她拿起一旁的水果刀,在手里把玩起来,贴着她的脖颈慢慢滑着。“你看,如果书落下来,这条命可就没有了。” 上官凝儿一个激灵,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开玩笑,她要是一动,她‘不小心’真的割到了自己怎么办? 这一回,不稳都不行。 第十九章 这才是霸王风采 众人进来,就看见上官雨琪身姿端正的站在那里,眼里满是震惊。她愿意拜师就是奇迹了,没想到还真的学起了闺阁礼仪,那才真是让人跌破大牙。 她的身子正好挡住了云未的手,她把匕首一压,似乎有破皮的迹象。上官雨琪眼皮飞快的跳动,僵硬的转过头,半天才挤出一个微笑。 在其他人看来,真真是笑不露齿,端庄贤淑。 “不是的,明明不是这样的。”上官凝儿一脸通红,大声吼道。分明就是两人的计谋,背地里怎么可能真的练习呢? 上官博正大感欣慰,突兀的听到这声大叫,心情有些不悦。再看看上官雨琪,怎么一个端庄,板着脸训斥道:“胡闹,你姐姐明明学得好好的,哪里有你说的那样?”要不是亲眼所见,说不定今日他要误会这个女儿了。 上官凝儿撇撇嘴,急的眼泪都快要落了下来,“爹爹,不是的,刚刚真的不是这个样子。姐姐她,真的……” “胡闹。”上官博呵斥一声,打断了她的话,“难道你是说我老眼昏花吗?” 上官凝儿被吓住了,有些后怕的往后退了几步,“我不是,爹爹,女儿不是那个意思。可是姐姐她……” 想不到她这么不依不饶,上官博脸色愈来愈难看。上官雨琪心里那个爽快,还在看戏,忽而听到云未在耳边说道:“装。” 她很快心领神会,捏着上官凝儿曾经的样子,柔声说道:“爹爹,你别怪凝儿,她只是不习惯罢了。” 突然,腰间一痛,她差点叫出声来,眼里泛起了泪花,哽咽道:“爹爹,你莫怪她,以前都是女儿不懂事。” 这一番话说得感人肺腑,云未收回了手,把匕首藏到了衣袖下。她向前一步,义正言辞道:“上官老爷,夫人,我要为雨琪小姐说一句话。自从那日拜师后,小姐专心刻苦,十分认真,我倍感欣慰。这几日接触下来,我深有感触,雨琪小姐根本不是外间流传之人,怕是有心人在背后搬弄是非。还请老爷和夫人仔细彻查,不要再误了小姐的名声才是。” 上官雨琪瞪大了眼,似乎不敢相信,什么叫无耻,有谁比得过她,赤-裸-裸的睁眼说瞎话。 说瞎话,也要唬得住人。面对上官雨琪的变化,这一番话说到了众人的心坎。堂堂将军嫡女被压制住,难免没有人不在背后动手脚。 上官凝儿心惊胆颤,努力想要隐藏身子,可是视线齐刷刷的落在了她的身上,动弹不得。“不,不是我。”她的眼泪滑落下来,紧紧的咬住的嘴唇,纯真而委屈。 见上官博不相信,她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爹,我发誓,我从未做过尔等有辱门风之事。” 上官博也不相信是自己的女儿,他叹了一口气,俯下身把她扶了起来。“凝儿说的什么话,爹没诬陷你。”他想到大女儿平日的作为,猜测只是有心人添油加醋而已。 “爹爹?”上官雨琪十分愤然,为什么总是信她不信自己。刚刚张口,就被人拉住的衣袖,转过脸,看见云未十分不赞同的摇了摇头。 上官夫人还怕她沉不住气,如今也放下了心,这个来自江南的女子,真的是请对了。 “都散了吧,今日只是一场闹剧而已,不要拿到外面去说。”毕竟是一家之主,这番话带了不少的威严,没有一个人敢反驳,连连称是。 上官博欣慰的看了看上官雨琪,目光转到了云未身上,眼眸沉了沉。“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让未姑娘见笑了。” 他在警告她,云未自然不会和他硬碰硬,笑着说道:“以前在家里,总是和姊妹间玩笑,如今看到两位小姐,倒是想起了以前的日子了,还真是有趣的紧。” 她说,这是姊妹间的玩笑。上官博神色一松,“不错,这是姊妹间的玩闹罢了。雨琪,你要好好的跟未姑娘学习,这一次的亲事,可不能再黄了。” 上官雨琪心有不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自己的婚事曝露出来,心有些凉。她盈盈一拜,动作竟然无比标准,连书都没有掉落下来。“女儿知道,定不会辜负爹爹的期待。” 上官博眼里都是赞赏,“好。” 众人很快散去, 上官雨琪却一直保持着刚才的动作不动。 云未伸手戳了戳她的手臂,不解的问,“傻了?” 没反应,继续戳,又没反应,忽的,她抬起头来,眼泪毫无预兆的掉落,问她。“未夫子,我是不是很失败?” 云未有点手足无措,她回到座位上坐下,“想要从一个霸王成为一个贵女,谈何容易。你选择了一样东西,必然就要失去其它,怨不得别人。” 上官雨琪抹了一把眼泪,追问道:“那云未呢?”她有没有后悔过? 云未苦笑起来,嘴里满是苦涩,“她没有。”从来都没有后悔走上那条路,只是,却比之前还要艰辛,还要累。 不当霸王,怎么转移众人视线,怎么,才能有理由阻拦他? 如果可以,她也想像平常女子那般,规规矩矩的守在闺阁中,等待嫁人,然后相夫教子,一辈子平淡老去。 上官雨琪沉默了,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这种惆怅的心情一直延续到出了上官府,回到了镇国将军府中。 妩萧倚着门,挠有兴趣的看着她走过去,终于还是忍不住叫住了她。“其实,如果你答应他,就不需要一个人硬撑着。何必呢?那个位置能够给你至高无上的权利,有了权利,你才能守护你想要守护的一切。为什么不呢?” 这是困惑在他心底那么久的东西,明明那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人人都要弄得那么复杂。 云未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看他,“我不知道你们达成了什么交易,可是,你不是我,你永远也不知道我有多么的痛恨那个地方。” 就是凤家人把她逼迫得家破人亡,就是凤家人逼迫她一次次选择,可是,她偏偏一生都离不开凤家人的纠缠,偏偏需要凤家人。 一如侯门深似海,不是因为他曾许诺过的后位,她云家,会不会不是这样的结局? 说不清。 妩萧反驳不了,他的确不明白,他和她一样,身不由己。 云未淡淡一笑,厉声警告他,“妩萧,无论你找什么,我都不阻拦你。但是,唯有一个地方,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进去。否则,我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绝不心慈手软。” 她的话点醒了他,妩萧心神一动,但是他明白她说的绝对不是假话。“云未,天下之大,莫非黄土,他要的东西,没有拿不到的。” “不。”云未抬起头,坚定的看着他,“有些东西,他一定拿不到。”比如,她的心。 她转回身子,继续往前走去,身心无比疲倦。眼前一花,小腿一个虚浮,向着一旁倒了过去。 “未儿怎么那么不小心。”打趣的话传了过来,她瞬间被拉到了一个冰凉的怀抱里,心里却暖了起来。 “凤顷,你来了。”她笑了笑,倒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真的好累。 凤顷把她抱了起来,眼里的宠溺连他自己也没有发觉,看着她那深深的眼袋,心莫名一揪。他的未儿,越来越不会照顾自己了。 “凤顷?”妩萧站直了身子,相比于皇上,他对他更加敬畏。有些人深不可测,淡漠疏离,说的就是这种人。 他眯了眯眼睛,看着他怀里的云未,真的很羡慕。不是任何人都能招惹凤顷,不是任何人在招惹凤顷后还能自由折腾,不是每个人都有她那么好运。 他要的东西,只能自己去争,去抢。 “为什么?”他问,“为什么你要护着她?与他为敌,不是那么轻松的事情。” “与他?”凤顷剑眉一扬,反问道:“你说的,是哪个他?” 妩萧顿时脸色煞白,“你知道?” 凤顷脸上不悦,他能容忍自己的小猫随意玩耍,但是不代表可以容忍其他人。“妩萧,我警告你一句,自作孽不可活。你做什么我不管,但是,你休想伤害她,否则……” 不过是拂袖之间,一把匕首从他的耳垂擦过,深深的擦在了墙壁上,快得连肉眼都看不到。 凤顷,绝对是那个人的大阻碍。 不再看他,凤顷抱着云未大步走去,等小猫睡饱了,有了精神,他才有乐趣。 云未醒来时凤顷已经不在了,起床穿衣,莫名觉得府里空荡荡的。以前,这个时候,娘亲已经来掀被角了吧? 她傻傻笑了一会儿,眼里闪现了一阵感伤,拍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振作起来。“云未,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她打开门,一眼便见到桃花树下的男子,他似有感应一般回过头来,眉眼一弯,那一刹那,她听见自己的心怦怦的跳动,似乎要跳了出来。 她,不是一个人。 “妖孽。”她啐了一声,嘴角却高高的扬了起来,大步朝着她走了过去。 待她站定,扬起头来看他,“我还以为你回去了。” 凤顷有些好笑的看着她那撮翘起来的头发,伸手帮她理了理,好不容易才理顺,低下头,见她那圆圆肉肉的包子脸,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若有所思,“养肥了?” 第二十章 他没有洁癖了? 云未沉了脸,一手拍掉了他的爪子,“我不是你养的猫,什么叫养肥了?恩?明明是长胖了。不,我才没有长胖,你才肥。” 凤顷没有争论,不可置否的笑笑,有利爪的小猫,养起来才有趣。又抬起头揉揉她的头发,“好久没去德云楼了,今天去那里?” 虽然是问,语气却不容置疑。他决定的事,有谁能更改? “恩。”胃里的馋虫都被勾了出来,德云楼最有名的便是红烧鲤鱼,她又最喜欢鱼。正巧,肚子咕噜噜闹了起来,云未摸了摸肚子,可怜兮兮的看着他,“你请客。” 一副我很穷,你是财主的样子,生生的把他逗乐了。“好。” 德云楼早就得到了通知,两人刚坐定,菜立刻端了上来。云未抓起筷子,上一个菜,尝一口,上一个菜,吃一口,等到所有的菜都上了遍,已是饱了个大概。抬起头,瞥见凤顷微沉的脸,心虚的放下了筷子。 “我忘记了。”她拿起另一双筷子,讪讪的笑了起来。 凤顷脸黑了一阵,她本以为他会重新再换一桌菜,没想到他却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鱼放到了嘴里,愣是让她惊讶了好半天。 难道,他没有洁癖了。 不,是在她面前已经习惯免疫了。 被她看得竟然有些不自在,凤顷一个眼神扫了过去,“饱了?” “没,没。”她慌忙往嘴里塞菜,开玩笑,等他吃饱,这桌菜也得撤了,后悔也来不及。 看她埋头苦干的样子,凤顷沉思起来,会不会喂得太多了?变胖了的小猫,太丑了就抱不动了。 可怜的云未,还不知道他的瘦身计划,在今后的日子里离着肉越来越远。 一阵狼吞虎咽之后,云未才心满意足的放下了筷子。她摸了摸圆滚滚的小肚子,十分惬意。“我需要上官府的地图,进入他的书房找一找,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上官博在我爹手下那么多年,不可能没有任何讯息。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当年先皇驾崩的时候,他也被召进了宫去。” 认真的女人最美,凤顷很欣赏云未这一点,头脑清晰,绝非一个花瓶,这样才能弥补面貌的不足。 “好,我答应你。”他没有理由不答应,上官府的地图只是小菜一碟,根本用不了多大的功夫。 “上官博年纪太大,老眼昏花,识人不清,也该有人给他警觉警觉了,否则这西黎的江山,迟早败在这种人的手里。” “什么意思?”他很少发出这种忧国忧民的叹息,云未以为他有了什么消息,紧张的看着他。“我爹常常称赞他,作战勇猛,用兵迅速,绝非宵小之辈。莫非,他真的藏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 她沉思下来,这么说也不为过,追随先皇的人大多都已经殉国,或者告老还乡,而上官博还能位居高位久久不倒,实在是让人费解。 “莫非他也是皇上的人?” 凤顷不予解释,他只是即兴感叹了一句而已,她却想了那么复杂。他认真的打量着她,实在想不出上官博哪里看出了她有闺塾师的样子?这不是老眼昏花是什么? 左右费力思考的又不是自己,何必操那么多心。 坐了一会儿,他感觉有些累了,掩了唇打了一个呵欠,眼角凝起了一层水雾,有种慵懒的味道。“陆离,送未儿回去吧。” “是,爷。”陆离从暗处走了出来。和英九交换了一下眼神,走到了云未的身后站好。“云小姐,走吧。” 看见凤顷疲倦的脸色,云未心里有些愧疚和感动,难得柔和声音嘱咐他,“回去让管家给你做个冰糖雪梨再睡,酒多伤身,对胃不好。” 她在关心他?凤顷微微一愣,心底浮起了一丝暖意,“好。”他的眼角扬了起来,满满都是笑意。“我听未儿的,英九,吩咐管家,今夜不用准备煮酒了,该成冰糖雪梨吧。” 他其实不喜欢甜食,这一刻却冲动的选择了这种甜腻的甜点。 云未抚了抚胸口,还好,差点又被他引诱了,幸好把持住了。不敢再待下去,脚步飞快的冲到门边,正要打开门,英九拦住了她。 “未儿,戴上幂离再出去。”凤顷不知从哪里抽出了一个幂离,超她扔了过来。 云未伸手一接,疑惑的问道:“为什么?”这又不是在上官府,不必掩掩藏藏。“难道外面有上官家的人?” 凤顷没有回答她,伸手拿了酒壶,刚要倒下,似是想到什么,又放了回去,换成了一杯茶水。 云未没有耐心和他猜谜,戴好幂离,打开门走了出去。 还没走几步,就被人叫住了,“咦,未云歌,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声音听了几日,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她转过身来,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上官四小姐,真巧,在哪儿都能遇到你。”她重重的咬着那个四字,时刻提醒她的身份只是一个卑微的庶女。 上官凝儿煞白了脸庞,偏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好发作。很快,这种恨意只是一闪而过,只见她颇为无辜的对着里面的人说道:“这就是我二姐的西席,听说是从江南来的闺塾师,特别教导我二姐的闺房礼仪。” 她的每句话看似不经意,实则处处打压上官雨琪。云未几乎想要为她拍手叫好了,只是,如果那个攻击讽刺的对象不是她的话。 众人一副“哦”的表情,更有甚者,已经从包厢里面走了出来,想要一睹真容。 “上官小姐,外面的女人真的是你的西席吗?” “教导闺房礼仪的不是宫里的嬷嬷吗?什么闺塾师?没用听过。” “江南?那个穷乡僻囊的地方……” 云未往里面看去,人群之中,在她正对面的地方,上官雨琪咬紧了嘴唇,一副快要发作的节奏。 她摇了摇头,心底叹息不已,比起她,上官凝儿的道行真的深多了。她不可能一辈子都帮着她。说实话,她并不笨,只是性格太火爆,容易冲动,要是能够多忍忍,兴许事情就不会那样了。 她刚准备替自己解围,没想到,上官雨琪噌一下站了起来,桌上的茶水一个晃荡,又重新放稳。 所有人都转过脸去看她,大抵猜得到她要做什么了。 “姐姐?”上官凝儿不忘煽风点火,存心给她添堵。“她们只是不懂未姑娘的好,才这样说的。未姑娘来自江南那种粗俗的乡下地方,自是身份地位比不上京城的礼仪嬷嬷,各位少爷小姐才会为姐姐担忧。” 说她是从粗俗的乡下地方来的,她倒是会拐弯抹角的讽刺她俩。 云未怒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她轻声一笑,把所有人的目光重新汇聚到自己的身上,才道:“我曾听闻大户人家的子女,一般庶出的少爷小姐规矩很严,出门的机会少之又少。上官四小姐应该是从未去过江南,才会这样说。” “你什么意思?”她这话戳中了她心中的痛脚,庶出,只要是庶出,永远都会比别人矮一截,永远都要去讨好别人,委曲求全。 就是不让你好过,云未心里的郁结舒缓不少,一本正经的解释道:“江南风光优美,人杰地灵,商贸繁盛,夜市喧嚣,何以是个粗俗的乡下地方?古人常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四小姐该是多和上官小姐亲近些,才能有机会外出江南,见见我西黎的大好河山才是。” 她的眼底浮起了一丝怀念,这些都是祖母的教导,现在倒是能够唬住人了。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凤顷低低的念着这一句话,沉吟起来,他倒是不认为,是她想出来的。 “未小姐果然学识渊博,在下佩服。”云未循声看过去,见一着着绿色华服的男子以对待长者的方式躬了躬身,脸上满是恭敬之色。 他是谁?云未在脑海里找了一圈,还是想不起来,至少不是当初那个圈子里面的人。 上官凝儿急了,脱口而出,“博易,你为何拜她?她根本就是个里外不一的女子,那些根本就是她装出来骗你们的,你不要相信她。” 被称为博易的男子蹙了蹙眉,脸色不悦。“上官四小姐,学识无法欺骗世人的眼睛,何苦再诽谤他人?闺塾师我也有所耳闻,能做闺塾师的人,必定才识渊博,见识广远,何况,还是贵府按规矩正式聘请的西席。” 才识渊博、见识广远,云未顿住了,她根本就只能唬唬外行的人,看来,她真的要学习一二了,否则迟早会被人拆穿。 “四妹,她是我的西席,用不着你来质疑。”上官雨琪终于出声,按着云未几个时辰前的教导,忍住全身酸痛,莲步轻移,一小步一小步的走到了云未面前,盈盈一拜,“老师,学生让您为难了,在此给您赔罪。” 上官凝儿惊呆了,其他人也惊呆了,云未更是惊呆。 她心里一片明镜,上官雨琪绝对是做做样子,但是不可否认,她这一步棋,不仅是帮了她,也帮了她。 好不容易才合上了嘴巴,云未满意的笑了起来,“回去罚抄十篇《内则》,闺阁女子身份尊贵,绝非青楼的风尘女子可比,不该轻易抛头露面。” 想不到,她竟然一口应道。“是,学生记住了。” 云未承认,今日受了太多的刺激,得回去好好的缓冲一会儿。她转身走了出去,扳正身体,苛刻的要求自己重拾那些礼仪,小脸挤成了一团。 果然,她还是适合当云未的,那个无法无天的小霸王。 第二十一章 会情郎 上官雨琪见状,起身,对众人说道:“师教导的对,我该走了,各位慢慢享用。”说完,她真的端起了身子,跟了出去。 走到门口,云未才要上马车,被人叫住了。“老师,等等,我们一起回去。” 又来? 云未这会儿只想躺倒马车里,然后伸展腰肢睡一觉,苦笑着转回了身子,“有事?” 上官雨琪感觉凉飕飕的,可是对面的人明显无害,她再次屈膝,道:“夫子教导的是,学生自当遵从。” 她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天,今日是个艳阳天,不会被雷击中的。心中疑惑连连,她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了。 “好吧。”她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上了马车,让出一边的位置,留给她坐。 上官雨琪看了一眼,竟然做到了对面的角落里,留给随身丫鬟坐的地方。她敢肯定,这是她十几年来第一回。 既然她让座,云未当仁不让,动了动屁股,做到了中间最舒服的位置上。 两人相顾无言,马车里异常的压抑。 云未正打算闭上眼睛睡一会儿,就听到上官雨琪说道:“刚才那个人,就是着绿衫的男子,原是和我有了婚约的。” 剩下的不用说,自然和客栈里听到的差不多,男方家人不满意,要求退婚。云未很不擅长处理这种事,尤其是安慰一个人。她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仅此而已。 上官雨琪却很感动,这么多年,第一次袒露了心迹。“我以前很喜欢他,真的很喜欢,就想着怎么引起他的注意。后来每当我做错事,没有了女孩家的规矩礼仪大大咧咧的时候,他就会格外看了一眼。我以为他是喜欢我的,可是那日却听他说,他喜欢温柔贤淑的女子,要求我退掉婚约。他知不知道,退婚对于一个女子来说意味着什么,可是你不知道,他接下来的话更让人痛心。” “他说,‘你名声早就毁了,这一件也不差许多。’” 有冰凉的液体打在手上,云未心底有些着急,笨拙的掏出了一方丝帕。亏她刚才还对他充满感激和赞赏,想不到也是人面兽心的伪君子而已。 “但是,我不悔,那种人根本配不上我。我要追求自己的幸福,就像是你一样。”她双眼发亮的盯着她,双手紧紧握住她的手,不让她有丝毫的逃脱。 “像我?”云未不解,她刚才说了什么类似的话吗?好像没有。 上官雨琪理解一笑,靠过来,小声的说道:“我刚才都看见了,那个男子,和你单独在一个包厢里的男子。” “你看见了?”她紧张起来,莫非她发现了什么?心底有了一丝寒意,如果她知道,她一定不会放她回府。至少,也要来个‘失忆’才是。 刚才那种寒意又来了,上官雨琪哆嗦了一会儿,保证道:“你放心,我不会说什么的,你们是私奔出来的吧?我只看到他的背面,见他一杯一杯的喝着酒,才有此猜测。” 云未呆了,就像是一张拉紧了弦的箭,正准备放出去,突然就松了弓了。 “被你看出来了。”她略带感伤的低下了头,想起看过的一本书里的故事,开始编造起来,“我爹娘要我嫁给当地的县官做小妾,我不依。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他家里也是做生意的,财势虽然比不上未家,但也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大户。士农工商,我爹熬了一辈子,怎么可能让我嫁给一个商人?” 剩下的话不用说,相信她已经明白。云未憋住了笑,双肩剧烈的抖动起来,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就爆笑出声。 太逗了! 上官雨琪同情的看着她,拍了拍胸脯,“你放心,只要你们在京城一天,你爹爹就动不了你们。”她是真的很佩服她,有勇气,有谋略,胜过了多少人。 这一刻,云未相信,她是完全得到了她的信任了。 “吁——”伴随着一声马嘶声,马车激烈的晃动起来,上官雨琪抓紧了车壁,横着身子挡在了云未身前,把她护在了身后。 显然,她把云未当做要保护的弱小对象了。 云未半天都反应不过来,心头升起了淡淡的暖意。她是有蓄谋的接近她,她却是真心的对待自己。若是可以,上官雨琪不失为一个值得相交的好朋友,但是—— 马车被稳住了,停了下来,上官雨琪转过头,紧张的查看她的身体,“有没有哪里受伤?” “没有。”云未不着痕迹的抽回了手,她实在不喜欢陌生人的碰触,尤其是这样一个让她质疑自己当初选择的人。 气氛有点尴尬,云未转移话题,“外面出了什么事了。” 上官雨琪没有多想,风风火火的掀开了车帘,这一看,便呆住了。好一个俊俏无比的美男子! 她感觉自己的心在怦怦跳动,放入有小鹿乱撞,快要跳出来。脸颊脖颈红了一片,僵在半空中的手放下来不是,不放下来也不是。 云未看过去,心重重撞击了一下,这双眼,和冷陵一模一样。难道,他就是君旸,君家二少爷?! 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看向陆离,用眼神询问他。 陆离别有深意的瞥了他一眼,对着云未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这马疯狂的太奇怪,也安静的太凑巧了。 “小姐没事吧?”君旸放开了马套头,担忧的问道。 “没、没事。”上官雨琪娇羞的低下了头,浑浑噩噩的回道。 “那就好。”君旸似乎是真的松了一口气,理了理衣衫的褶皱,“我怕这马再次失控未免会伤害小姐,我便送小姐到府门口,我也好放心。” 他的表情太正派,语气里满含关心,让人挑不出一点瑕疵。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真丈夫,真君子。 见过形形色色的贵族少爷和公子哥,云未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要比一般人出色多了。他到了京城,那么冷陵呢? 冲动的就要问出口,陆离移过来挡住她的视线,眼里满是不赞同。 云未蓦然惊醒,这时候要是打草惊蛇,别说是冷陵的下落,就是自己的身份也会曝光的。 君旸的动作太明显,冲着上官雨琪而来,难道说,上官府里真的有什么东西存在? 看来,是时候要夜探上官府了。 上官雨琪自然不会拒绝,还巴不得他送自己回去,“好。”答应得又快又急,生怕他反悔似的。 “小姐不用担忧,在下一定会护得小姐周全。”君旸眼里闪过一丝不屑和讥诮,转身对着不远处的小斯说道:“把马牵过来吧。” 那小斯得令,拉着两匹马走了过来。君旸牵过其中的一匹枣红色大马,翻身而上,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般让人移不开眼。 上官雨琪急忙收回了手,帘幕慢慢挡住了视线,心里有点惆怅,又有些淡淡的喜悦。 “他不适合你。”云未叹息一声,低声说道。 上官雨琪咻的抬起头,美眸里满是懊恼和不解,“我……” 云未自知失言,补救道:“他那样的人,必定是人中龙凤,家里定然有了妾室。” 她儒儒嘴,却什么也说不出口,把头靠在了一旁。 云未还能说什么,直截了当告诉她君旸的野心?不可能。那么告诉他的动机,更是不可能。 就这样一直到了上官府,上官雨琪又鲜活起来,慌乱的掀开车帘子,看见马上的高大身影,一颗心落了地。 “这便是小姐的府邸?”君旸惊讶的问道,见她点头,从马上翻身而下,“不知道上官将军和小姐是何关系?” 装!云未翻了翻白眼,有些无聊,对接下来的剧情了如指掌。 “是家父。” “在下失礼了。”君旸似恍然大悟,眼里全是崇拜,“在下曾听上官将军的威名,满心敬仰,我西黎河山,就是需要上官将军这样的大将,才能才胡人赶出疆土,永世不敢来犯。” “好一个永世不敢来犯。”上官府中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笑声未停,人就已经走了出来。为首的男子正是上官博,早就有人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他,这才出府特意感谢此人。 上官博看过去,此人一脸正派,浩然荡气,可谓是个谦谦君子。再看看上官雨琪的反应,心中了然,哈哈大笑起来。“真可谓是后生可畏,老夫老矣,驱除胡人,靠的还是尔等后起之辈啊。” 君旸双手抱拳,给他行了一个君子礼,敬重的说道:“你便是上官将军,今日一见,果真如传闻那般所说豪爽大气。” 他这一出,上官博更加高兴了,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眼里满是打算。“管家,备下酒菜,今日我要招待贵客。雨琪,还不去整整仪容,让客人笑话了。” “爹。”上官雨琪跺了跺脚,羞意十足,下了马车,急忙跑进了府中。 直到上官府的大门合上,云未才直起了身子。她这是,被忽略了?被拒之门外了? “陆离,你说,他们会不会开门邀请我进去?” 陆离白了她一眼,甩了甩长鞭,大马飞跑出去。 云未猝不及防,一头撞在了马车壁上,疼得呲牙咧嘴。“陆离,你信不信我告诉凤顷你欺负我?” 回答她的只是扬起的鞭子,和越来越快的马车。 第二十二章 老夫亲自为你们证婚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愣是回到了镇国将军府,云未惨白着脸下了马车,一双腿虚浮不已。拉下头上的幂离,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陆离,你干脆改行去当车夫吧,那种专门逃亡的车夫。” 陆离没有接话,云未怒了,把幂离对着他的脸上扔了过去。“以下犯上,这就是凤顷教你的?”她还是想念冷陵,果然不是自己的护卫,就不护主啊。 陆离闪身一躲,抓住了幂离,淡淡的说道:“爷说了,这是天蚕丝。” “滚——”云未怒喝了一声,气得脸红脖子粗,她恨恨的想,等哪天真的把凤顷骗到手,当上他们的夫人,再来好好调教。 陆离打了个冷颤,胸口凉飕飕的。他状似不经意的避开了目光,回过头时,满脸的正色:“那马是自己疯跑起来的,我检查过,没有受伤。” 云未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她沉思了一会儿,才问:“有什么反常的地方吗?” “有一种类似于曼陀罗的香味飘过。” “你是说,马是闻到了某种香味才发狂的?” “恩。”陆离点点头,“君旸出现的时候,我看见他的衣袖里有一个香包,但是就是那一瞬间,马又安静了下来。” 无论马是闻到什么菜发狂,唯一确定的事实是,君旸接近上官雨琪别有用心。上官府,究竟藏着什么东西? 她看了看他,“告诉凤顷,查一查君家今日的动向。”至于君旸,她明日就去会会他。 “是。”这一次陆离应承的痛快,等他快速离开,云未才想了起来,竟然被他转移话题,摆了一道了。 “陆离,来日方长,今日的账,会有机会慢慢算的。” 翌日早晨,当她来到上官府的时候,门外的家丁出奇的殷勤,不仅好言相待,还保证给马最好的草料。 云未想不明白,才进去,管家便迎了过来,说是上官博要见她。 跟着管家来到了大厅,上官博明显心情愉快,嘴角的笑意怎么也收不住。“未小姐,请上座。” 压下疑惑,云未不动声色的坐了上去,立刻有人端着茶走了上来。 上官博越看她越满意,忍不住开口道:“昨儿个小女的表现,老夫十分满意。想不到平日里像个泼猴,晚宴上言行举止颇有名门淑女的影子,都是未小姐的功劳。” 她那是看到心上人了。云未默默悱恻了一句,不动声色的推拒起来,“哪里,上官小姐天资聪慧,本就是豪门贵女,天生就带着一股贵气。” 上官博更加满意了,不骄不躁,不揽功劳,他真想让自己哪一个儿子娶了她,可惜了。他收了笑意,眼眸深邃,似要看破这一层轻纱,看到里面去。“我听小女说了未小姐的事情了。” “事情?”什么事情?云未顿住了,该不会是她信口捏来的一段胡话吧? 下一刻,上官博便证实了她的想法,“你放心,只要你好好教导雨琪,老夫亲自为你们证婚,到时候,不会再有人敢阻止你们。”他一直都觉得她太神秘,理由不够充分,如今捏住了她的把柄,这个人,自然不会再掀起神秘巨浪了。 云未张了张嘴巴,她不会听错了吧?证婚?他要是知道他们的身份,肯定吓得滚到椅子下去吧?这天底下,除了高位上那个人,谁敢为他们证婚? 除非不想活了。 “老夫知道你担忧什么,但是,以老夫的能力,为你们主婚还是绰绰有余,别说是县官了,就是府衙,也得给老夫三分颜面。” 刚才还是证婚,现在就到主婚了。云未掰着手指头一算,看看在那个人知道之前,他还能活几天。 上官博也不强着逼迫她,这种事还是要慢慢来。“你先下去吧,好好想一想我的话。” “恩。”云未假装心神不定的站起来,挥手打翻了茶杯,衣袖和裙摆沾染了茶渍。“我,我……” “无碍,这些事未小姐不用理会,自有下人来收拾。”上官博相当满意她的表现,毕竟只是一个女子而已,怎能和他这种历经战场的人相斗? 云未慌慌张张的走了出去,一路上不知道走岔了几次路,到了雨阁的时候,已是半个时辰后了。 “未小姐,老奴就到这了。”好半天她都没有反应,管家不多说什么,转身去汇报去了。 云未松了松肩膀,装这种伙计实在是太累人了。还没松弛肌肉,雨阁里的人已经冲了出来,拉着她的手臂就往里面走去。 是谁说上官雨琪变成了淑女了? 云未扶了扶额,这一天该是不消停了。 刚走进去,上官雨琪便合上了门,“我喜欢他。” “恩?”云未一大早就被这父女两连番出口的话给雷得外焦里嫩,“昨天救了你的人?” “他姓君,名旸。”上官雨琪摸了摸早已发红发烫的脸,无比娇羞。“原本我担心他身份不够,但是,他是君家堡的人,那个在朝廷和江湖都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君家。” 上官博知道了他是君家的人,还允许他们在一起?云未百思不得其解,若不是遇见浑身的血的冷陵,她或许到了现在还会相信君家真的淡出了朝廷和江湖了。 “你可了解他?他或许不是你表面看到的那个样子。” “男婚女嫁,本来就是在婚后才完全了解他。”上官雨琪不以为意,“我看君公子谈吐不凡,性情真,连我娘都夸赞他是个不错的归宿。” 想不到君旸在短短一夜之间,竟然收服了所有人的心。正人君子,只怕是知人不知面的小人罢了,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少爷没有一点城府心思? 云未嗤笑道:“你可知他不是嫡出的?君家正儿八经的少爷是君晟,昔日的武林盟主。” 上官雨琪立刻反驳她,“君晟已经死了,现在他就是唯一的继承人,就是君家的长子。” 可笑! 无论庶出的怎么谋得当家家主位置,他就永远都是庶出的,不会改变分毫。古人就是如此规定,千百年来无人置掾,庶子想要翻身,谈何容易,除非有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在里边。 没想到,上官雨琪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恳求道:“求你帮帮我。” “帮你?”云未抽回了衣袖,“我只是一介庶民,连自己都帮不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上官雨琪恳切的望向她,眼泪溢满了眼眶。“凝儿也喜欢他,我不想,不想让她抢走他。所以,我求你,帮帮我。” 云未很矛盾,如果她帮她,会再次得到信任,能够套出更多的线索。但是,她明知道君旸是什么人,还要把她往火坑里跳,她于心不忍。 若是没有发生昨日的事,她不会这样为难了吧? 想到逝去的爹娘,她咬咬牙,答应了她,“好,我帮你。” “真的。”上官雨琪破涕为笑,站了起来,“谢谢你。” “不用。”她也只是为了自己的目的罢了,说起来,和君旸差不多。心里有些烦躁,她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我们去后院赏赏花吧。”顺便,探探路。 上官雨琪现在对她的话是百依百顺,立刻应道:“好,院子里的花开得正好。不过,我先补个妆。” 她走进闺房,捣腾了一会儿,才走出来。只见她满头珠翠,走起来叮叮咚咚作响,晃得人眼花。身上又穿了大红色的广袖裙,配上那一副明显涂粉过多的脸,有种暴发户的感觉。 云未还以为自己见到了青楼的老鸨了,急忙把她推了回去,含蓄的说道:“君公子不喜欢这种类型的女子,换换吧。” 上官雨琪拢拉了脑袋,语出惊人,“箱子底还有珠翠,你还要插几支?我还受得住。” 脚下一个踉跄,云未正好了身形,二话不说,把那些碍眼的珠钗全部拔走。“快去洗脸,我给你上妆。” 上官雨琪对着镜子看了好一会儿,十分满意自己的杰作,有些迟疑,但见她不容置疑的脸,默默的去洗了脸。 回来的时候,云未拿起桌上的瓶瓶罐罐,给她画了一个淡淡的眼妆,半挽青髻,搭上一支湖绿色的珠钗,指着床上的裙衫说道:“换上那个。” 上官雨琪又默默的换了衣衫,待衣服穿戴整齐,云未一看,忍不住赞赏起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美!” 上官雨琪对着镜子左右照了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盈盈一拜,“学生谢过夫子,想不到夫子还有此等技艺,学生一定好好学习。” 云未嘴里满是苦涩,她不会告诉她,这是她此生为第二个人上妆打扮。第一个,也是第一次,为了她娘。 “走吧。”上官雨琪已经迫不及待要出去了,显摆和爱美,是所有人的天性。 两人以前一后走了出去,上官雨琪真心尊她为师,错了半步跟在身侧,一一为她介绍起来。 东边是上官博夫妇的住所,西边是上官凝儿的娘住的阁院,雨阁的旁边便是灵阁,再是月阁…… 云未仔细的听着她的介绍,眼睛随着她的手一一看过去,牢牢记在了心中。听了半天,她也没听到书房,假装惊讶的问道:“怎么不见书房,想必藏书很多吧?” 上官雨琪拉了拉她的衣袖,在她耳边说道:“书房在最后院,爹从来都不让我们过去。那是整个府中最神秘的地方,就连我娘也不知道。” “那你们平日里是怎么温习诗书的?” “爹会派人把书送过来,除了管家和他,不准任何人进入。有一次大哥不小心闯进去,就被爹爹打了个半死。从此,再也没有人敢靠近那个地方。” 原来如此—— 她越来越好奇,书房中到底有什么东西了。 第二十三章 相互试探 两人走了会儿,都有些疲倦,正准备到亭子上休息,忽的听到了一阵笛声,悠远狭长,加快了脚步。 透过柳枝,云未看见湖心亭上,男子一身藏青色长衫,举笛而吹,说不出的风流倜傥。 那个人是君旸!他竟然留宿在上官府上。看来,上官博对他并不只是喜欢那么简单。 “君公子?”上官雨琪眉飞色舞起来,忙走了过去,待走到了木桥上,才看见湖心亭的另外一道身影。 “上官凝儿。”她握紧了拳头,不甘、怨恨的看着她。 上官凝儿恰好回过头来,愣了愣,回以她一个得意的笑容。“姐姐。” 上官雨琪咬了咬牙,这声姐姐她可当不起。从小,只要是她的东西,上官凝儿就不计一切的去抢,就连夫婿,也要被她抢走吗? 云未按了按她的手,上官凝儿一个回神,压下了心间的浮躁。她调整了一下,这才朝着他们走去。“妹妹真是好兴致,平日里这个点可是雷打不动的在做女红的呢。” “姐姐不也是一样吗?每每这个时候总是约上两三人出去耍了。”上官雨琪抬起丝帕捂了捂唇,轻声的笑了起来。 “我自是比不上妹妹总是被一群公子哥包围探讨诗书来得快活……”上官雨琪反唇相讥,这番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让对方气噎。 云未赞赏的看了她一眼,透过幂离瞥向君旸,见他从始至终置身事外,嘴角一嘲。不过短短一天就让两姐妹同时爱上自己,他果然有能耐。 “你血口喷人!”上官凝儿小脸通红,眼光中已经盈盈有了水光。她转过身来,向着君旸说道:“君公子,凝儿绝非那样下作的人,你不要轻信姐姐所言。” 君旸把玩着手中的笛子,眼底闪过一丝惊讶,据他所知,上官雨琪该是一个草包而已,能够说出这样一番话,难道真的是因为…… 他别有深意的看向云未,闺塾师?他从来都没有听过未家的女儿何时出了一个闺塾师。 未云歌?! 这个女子不简单。 被他的目光盯着,云未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的目光就像是毒蛇的信子,仿佛随时都能吐出致命的毒液。 若不是因为了解冷陵,她现在一定也以为君旸是个正人君子。要想从上官府找到线索,君旸会是她最大的阻碍。 两人相互试探,彼此都存下了防备之心。 “君公子?”上官凝儿捏着丝帕,脸上的表情愈发委屈起来,眼泪挂在睫毛上,欲落未落惹人怜爱。“君公子?”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看到那一身白衣,眼中一恨。 君旸收回了目光,深情款款的答道:“我当然相信四小姐。” “君公子。”上官凝儿羞红了脸,得意洋洋。 君旸侧过头,继续说道:“不过二小姐说的不错,四小姐平日里还是少和男子探讨诗书才好。” 他话才说完,这次轮到上官雨琪红了脸。 不过是两句话,就把两人玩得团团转转,云未不忍心看到上官雨琪受伤,伸手想要去抓她,刚碰到衣袖便收了回来。 君旸的出现只会对她的计划有利,上官雨琪会更加的信任自己。她不能。 把她的动作看在眼底,君旸心思一转,对着两人说道:“两位小姐能够帮君旸一个忙?” 他又在打什么主意?云未悱恻道。 两人齐齐看他,上官凝儿柔声说道:“君公子何必这么客气,无论是什么,凝儿一定都会尽心尽力的。” 上官雨琪说的才没那么文绉绉,直截了当的说道:“这京城很少有我不能做到的事,就算我不能,爹爹也能,君公子尽管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一点小事何须客气。” 君旸微微一笑,眸光含波,两人耳根都红了。“我有些饿了,能否让下人给我备些桂花,糕?” “恩?”两人异口同声道,不解的看向他,桂花糕? “以前听主母说过,京城的桂花糕十分香甜可口。正巧早饭吃的早,这会儿倒是饿了。”他说的十分坦荡,反而给两人留下了好感。 “没问题。”上官雨琪拍了拍胸脯说道,“君公子稍等片刻,我去准备就是。”没等君旸说话,她急忙离开,生怕她会反悔似的。 上官凝儿怎么会浪费这样一个表现的机会,“君公子,我去帮姐姐忙。”她福了福身,追了上去,很快凉亭里只留下了两人。 气氛有些尴尬,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云未不想和他有过多的交集,这么明显的支开两人,她不会傻到看不出来。刚要走,忽的听到君旸说道:“未云歌?我倒是认识未家的人,从没听过未家出了一个闺塾师。” 云未缓住心神,不慌不忙的开口道“世界那么大,君公子就算神通广大,也不可能事事皆知。” 对她的无礼君旸并不气恼,他好像更加有兴致了。隔着幂离看不清她的相貌,这种朦胧的感觉很糟糕。于是,他用长笛挑起了她的幂离,刚挑开一半,就被云未握住了笛子。冷冷告诫道:“君公子请慎重,未云歌绝非那等轻浮之人。” “哦?”君旸挑了挑剑眉,抽回了笛子,“我不相信,你真的只是一个闺塾师那么简单。”他身形一动,握着笛子向她刺来。 事情发生在一瞬之间,云未下意识的侧过了头,笛子擦着耳畔而过。 君旸,是下了狠手的了,即便她躲不过去,这笛子也会打在她的左脸上,毫不留情。 这个男人,很危险。 “你会武功。”君旸很满意,上前一步,身子差点就贴上了她。云未后退一步,一掌打向他,却被抓住了手腕。他狠狠一拉,云未猝不及防撞上了他的胸膛,鼻尖一疼。随后她听到这辈子永远都不会忘记的阴寒的声音问道:“你混进上官府有何目的?为什么要接近上官雨琪?” 她的身子一个激灵,不过转瞬,他的变化如此之大,这才是真正的他。 云未挣脱不开,今日这身衣衫实在是太碍手碍脚了,处处束缚她。“这话应该是我要问君公子才对,出门在外,会一点武功防身又有什么稀奇的。我未云歌身正不怕影子歪,君公子要是信不过我,大可以去查我,不必这般试探我。” “哼,你倒是嘴硬。” “君公子不相信我,那该相信上官将军才对,若我真是另有目的,何必真心帮助二小姐而不有所行动?还是说,上官府里有什么值得我去谋的?” 君旸有些松动,云未屈膝一顶,他立刻躲向一旁避开,乘此机会云未刚想要逃,没想到他竟然一个转身,伸手就要去抓她的幂离,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时间。 眼看幂离就要被他扯下来,忽的只听到嗖的一声,一把匕首割断了一小块幂离,虽然君旸及时收回手,手背还是被划开了一个口子。 匕首深深的插进了木桩之中,只留下一个小孔。 君旸冷眼看过去,对面黑影一闪,消失在房顶之间。 对方好内力。君旸不敢擅自出手,目光复杂的盯着云未看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云未耸了耸肩,言简意赅:“闺塾师。” “有高手保护的闺塾师?”君旸嘲讽道,开始有了杀意。无论她是谁,只要阻碍到他,格杀勿论。 云未轻声一笑,警告道:“君公子还是不要冲动的好,相信你也看见了,我的身边不乏高手,他只是其中一个罢了。只要你一动,我的人马上就可以把你杀了,你信不信?” 君旸脸色更沉了,杀意更加浓烈,“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这是一个相当自负的人,云未不怀疑他会真的来一个鱼死网破,转而说道:“如果君公子不嫌弃,我们可以化敌为友,你做你的事,我找我的线索,我们互不相干。” “说下去。” “你知道我为何整日带着幂离?”云未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语气里有些愤恨。她握紧了拳头,似是想到了什么,全身一阵颤抖。 “为何?”君旸转念一想,“难道别人就会一眼认出你来吗?” “上官博抛弃我阿姊,让她郁郁寡欢无疾而终,我恨他。所以我发誓一定要找到证据,证明我阿姊的清白,让上官博在她坟前忏悔,让她九泉之下可以安息。”云未激忿不已,眼中满是狡黠,她没有兄弟姐妹,随口乱说没有任何负罪感,至于相不相信,那是君旸的事。 “如果我毁了他的女儿,你说,他会不会和我阿姊一样痛苦不堪?” 君旸半信半疑,“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云未自嘲道,“这么说却是很牵强,但是,我不会阻碍你要做的事情,相反的,你也不要阻碍我。大不了鱼死网破,没有人赚得便宜。” 最后一句话,她是下了狠心了。 君旸虽说不太相信,但是她说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一个女人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但是她身后的人…… 他暗下决心,这个人暂且还不会威胁到他,等他查出她背后的人,再除之后快也不迟。“记住你说过的话。”他警告道。 “自然。”云未扬眉道,转身离开。想要查她的身份,那好,她就让他彻底查不明白。 第二十四章 你以为你逃得掉吗 回程的路上,云未一直在想,为什么君旸和冷陵都是君家的人,却相差这么大?君旸一心想要谋得君家家主之位,一直想要当上武林盟主,所以一生都在谋划,何其悲哀。 他能够毫无顾忌的对冷陵下手,这件事君家家主君珩不可能不知道,为何他就能放纵庶子对自己的嫡长子下手? 而如今,冷陵究竟去了哪里? 额头隐隐胀痛,和往常一样换了马车回到将军府,才进门,恭叔便急急忙忙的迎了上来,说道:“小姐,你总算是回来了,皇上来了。” 凤泽钰。云未心中一痛,不见两个字差点就冲出了喉咙。她怎么忘记了,这里是东黎的国土,他是君,她是民,不得不见。 一抬头便见恭叔欲言又止的样子,云未安慰道:“恭叔,我明白你想要说什么,你放心,我有分寸。” 她抬脚走了进去,看到那一抹湖绿色,眼底流过丝丝黯然和恨意。“臣女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她跪在了地上,标准的叩拜,让凤泽钰反应都来不及。 他僵着手在空中,半天只能硬生生的说道:“平生吧。”这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她的疏离,他是君,她只是臣子的女儿,中间搁在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 莫名的,他心里一慌,脱口道:“泠儿。” 云未一怔,心里满是酸楚,眼泪差点就掉了下来。回不去了,他们之间早就回不去了,为何还要来逼迫她? “泠儿,泠儿。”见她这样,凤泽钰心中一喜,是不是证明她对他还有感情?她是他的青梅竹马,是他这一生的挚爱,是他难以放手的眷恋。“泠儿,你是不是还不肯原谅我?” 那一瞬间,云未几乎心软,她仿佛是回到了过去,他们在将军府里无忧无虑的日子,那时候他还只是太子,不是突然登基的少年皇帝。 “皇上,这里没有云泠,只有云未。”她好意的提醒道,硬是要把已经结疤的伤口再次撕开。 凤泽钰身形一颤,眼里满是浓浓的哀伤,“泠儿,都过去一个月了,你还放不下吗?泠儿,你为什么就不明白,你……”他张了张口,还是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因为他看见她眼中的讥诮,还有浓浓的恨意。 她……恨他? “泠儿……” “云未不懂。”她动了动,却还是没能挣脱他,反而遭到变本加厉的对待。她抬起眼睛,迎上那一双一直刻意忽视的视线,“如今,你是皇,而我,只是一个功高盖主的臣子的女儿。现在,是在万历一年破败的将军府,不是元洪五年的将军府后院。你用朕,而我,用的是臣女。” 一段话,将两人的关系撇的干干净净,回不去了,他们早就回不去了。 从她大难不死的时候,从她爹娘为了峰氏王朝死了的时候,就已经回不去了啊。 现在的她,只想要守护镇国将军府这一座荒宅,而他,守护的却是整个天下。 “哈哈哈……好一个朕,好一个臣女。”凤泽钰大笑起来,笑声里满是自嘲。“未儿,你逃不掉的,你以为和老三联合起来就能够改变一切吗?不,不可能。” “我的未儿,你怎么能那么的天真呢?” “我放不过自己,怎么可能放过你?” “怎么可能……” 这一刻,她感到惊慌,面前的凤泽钰就像是一个疯子,想要不顾一切的逃离。 但是,她没有。 这个天下都是他的,她能够逃得到哪里去? “未儿,你为什么要和凤顷在一起?是为了气我吗?”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朝着她走了过来。 云未感觉到一阵威压,隐隐有些发颤,透不过气来。此刻,她无比清晰的认识到,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是东黎的皇,在他面前她不过是一只蝼蚁一般微不足道。 “未儿,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是不是在故意和我唱反调?”他捏住了她的手,逼迫她直视他的眼睛,“皇后的位置一直都在为你留着,即便你恨我,即便你和老三联合起来,我也不怕。” 云未遍体生凉,他怎么用那种冰冷的眼光看着她?终究以前是她太天真了,傻到认为凤泽钰不会伤害她。那个人可是掌握了天下的权力,她还是逃不过吗? 这天下有多少女子想要得到帝王的垂帘,而她,却害怕他的垂帘,甚至是恨,是惊恐。 “好未儿,你怎么这么凉?”凤泽钰目光柔和下来,他为她捋了捋头发,轻声说道:“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你会是我的皇后,是东黎最尊贵的皇后,我将为你准备一场盛大的婚礼,让全东黎的子民为我们祝福。我的未儿……”他俯下身,狠狠的压在了她的唇上。 云未全身动弹不得,只能被动的承受,直到他吻得气喘吁吁,才停了下来。看到自己的得意杰作,他眉宇间扬了起来,又俯身吻了吻,才说道:“待会让恭叔给你准备药膏,否则会很疼的。” 得不到她的回应,凤泽钰也没有不恼,“未儿,我说过我会迎娶你进宫,你要乖乖听话,等着我,哪也不要去。需要什么东西,尽管告诉妩萧。” 他承认妩萧是他的人了。云未脑子里嗡嗡的,乱成了一团。她很想问将军府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安排人手在她身边。 “别和老三走得太近了,我不喜欢。”他警告道,语气不容置疑,还不如说是命令。 云未连他什么时候走得都不知道,直到双腿发麻,才稍稍回过神来。她转过身,就看到妩萧,不知道在门边站了什么时候。 “没有人能够忤逆他。”妩萧开口说道,他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与魔鬼合谋,最终只能是被侵吞殆尽。 云未不理会他,现在她很累,只想要好好的睡一觉,什么都不去想。 “你以为逃避就可以解决吗?”妩萧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讥讽道:“云未,我以前一直都以为你是一个聪明人,可是今天看来,我才发现自己错了。当上皇后有什么不好,拥有了权力,你才能继续做你想要做的事,才能守得住云家镇国将军府的牌匾。” 云未看了看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镇国将军府的牌匾有没有还有区别吗?我爹死的时候,已经被追封成了安平候。”多少年后,还会有谁记得镇国将军云英? 妩萧还欲说什么,眼前一花,忽然有人挡在了云未的前面。 “陆离。”他很忌惮眼前的男子,并不是因为他本人,而是他的主子。 陆离英九,他们就像是凤顷的影子。 云未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走了出去。 妩萧急忙朝着她的背影吼道:“云未,无论你怎么逃,都逃不掉的。凤顷真的能够护得你一辈子吗?你不要太过天真了。” 云未摇了摇头,努力驱散心中的烦乱。真的,逃不掉吗? 入夜,上官府外,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渐渐靠近。 云未侧耳听了一会儿,二更的钟声刚刚想起,大街上远远的还传来犬吠声。 她已经研究了一天的地图,上官府的守卫是每个时辰换一次班,这间隔中有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防卫是最薄弱的。 “我们走。”云未道。 陆离不得已揽住了她的腰,带着她从墙上翻了进去,成功的避开了守卫的视线。一来到安全地区,陆离就放开了她,暗自祈祷凤顷不会责怪自己。 云未撇撇嘴,道:“就这样进来了?也太容易了吧?” 陆离暗自悱恻,要不是主子给了你地图和消息,有那么容易吗? 云未早已把地图牢记在心,想起白日里上官雨琪说过的话,要想成功进入书房,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她走了几步,停了下来,突然问道:“陆离,你说如果我们潜进了书房,上官博刚好在看书怎么办?” 陆离满头黑线,十分无言。 “你太没意思了。”云未不以为然,开始怀念冷陵来,如果是他,他会怎么回答? 他一定会说,我一定不会让小姐受伤的。 两人一路朝着后院而去,期间十分顺畅,可是快要接近书房的时候,陆离突然拉住了云未,把人整个都带到了假山之中。 陆离把手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指着对面。 云未看去,刚好看见一道黑影从身边而过,明显不是这里的守卫。 难道也有人想要进入书房? 云未屏气凝神,努力的睁着眼看着。 那人才走了不到两丈,忽的从黑暗中射出了一道羽箭,那人身形矫健,在地上滚了几圈避开了。 又接着,嗖嗖嗖——三支羽箭齐发,插进土里约莫半寸长,足见射箭的人内力深厚。 黑衣人开始退了回来,他扫视一圈,目光落在这假山上。 云未心里咯噔一声,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不会吧,他要来这里? 很快便验证了她的想法,黑衣人已经朝着这里过来,很快便闪了进来。 云未心里已经把他诅咒了千万遍,这人想要送死自己去阎王殿报道就好,干嘛非得拉上她? 黑衣人才进去假山中,还没松口气,迎面就是一把寒剑抵在了胸口。他抬起眼,借着月色,云未心里咯噔一声响,差点脱口而出。 君旸,这个人是君旸。 这双眼她不会认错的,他就是君旸! 第二十五章 未儿,我不来你是不是就死了? 云未恨得牙痒痒,白天好不容易才忽悠了他,结果分开不到三个时辰,他们又见面了。 君旸不敢动,目光紧紧的锁着陆离,“阁下既然和我一样,何必窝里反,让外边的人坐收渔翁之利?” 陆离不答话,剑往前移了一分,示意他后退。 君旸后退了一步,这时候,一支冷箭忽然从石头缝中穿了过来。陆离把云未朝着怀里一拉,险险避开了。 他狠狠的瞪了君旸一眼,对他闯进来暴露了他们的行踪十分不满。 君旸自知理亏,但是他是君旸,何时低下了头颅?他压低了声音说道:“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我们还是联合起来才能逃出去。” 他看了看陆离,见他看向身边的人,似乎是在征求他的同意。他心中明了,干脆直接对着云未说道:“我来时候查探了一番,来时的路应该被他们拦住了,乘着他们堵住来时的路,我们直接闯进书房,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或许还能有胜算。” 云未思考了一番,不赞同他的意见,摇了摇头。别人或许会,但是上官博不会。她曾经记得爹爹说过,上官博这个人凡是都会为自己留后路,他是那种喜欢把最好的放到最后来吃的人。所以无论人再怎么调遣堵住来时的路,也不会撤离书房周围的人。 到时候,怕是只会是有去无回。 她不敢开口,害怕君旸会听出来,到时候得不偿失。 见她只是摇头,并没有开口说话,君旸心下有些恼怒。 这时候,还是陆离说道:“我家主子有口疾。” 君旸打量了云未一眼,只觉得她的身形有些熟悉,但是却想不起来哪里见过。他问:“为何不同意,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难道你要在这里等死?或者从原来的路返回?” 云未恨不得一拳打在他那张脸上,这人都什么时候还那么张扬,如果凤顷给的地图是真的,那么东边的防守是最薄弱的,围墙那边是一条大街,十分空旷,根本没有躲的地方。如果有人在墙上射箭,必死无疑。 怎么办? 愈是这样,她愈是觉得书房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那份东西或许是找到真正的刘信芳的线索。 她按捺住自己的心绪,要沉着,这个时候不能乱。 可恨的是现在君旸在这里,他们的位置被暴露了,她又不能开口说话。 嗖嗖嗖—— 一排冷箭射了过来,这一次,不只是有一个人。 避过冷箭,云未拉了拉陆离的手,在他的手心写了一个东字。 事到如今,只能够赌一赌了,是陆离的轻功快,还是他们反应的快。 陆离很快明白,他从地上摸起了一块石头,往着东边扔了过来。才落地,就听见嗖嗖嗖的十几声,很快又恢复了安静。 两人对视一眼,地图有误,只要他们出去,一定会被射成马蜂窝。 现在怎么办? 云未不知道给凤顷地图的人会有什么下场,但是她知道自己若是出不去,一定会是什么下场。 她还在思考间,忽然听到阵阵脚步声。 有人来了! 她看到远处有火光传来,心里大叫不好。 不会真的那么倒霉吧? 火光慢慢靠近,君旸眸光一沉,显然也有些乱了阵脚。不过他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了,大脑飞速运转思考对策。 云未拉了拉陆离的衣袖,把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在手心下了几个字,陆离会意的点了点头。 君旸肯定马上有行动,等他出去,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的时候,他们朝着他相反的方向跑,或许能有一条出路。 火光愈来愈近,奈何君旸没有行动。双方都在等着对方行动,奈何都沉得住气,没有人先走出假山。 “老爷,他们躲在假山里,没有出来。” 只听上官博恨恨的道:“哼,就算他们躲到了石头缝里,也得给我挖出来。” “是。” 这是一场心理战,开始有人朝着假山靠近。云未手心里满是密密麻麻的细汗,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 谁先动,或许谁就先死。 最后,还是君旸按捺不住了,他从怀里掏出了几柄飞刀朝着假山外面甩了出去,率先冲了出去,很快就听到了乒乒乓乓的兵器交加的声音。 “别放过他,抓活的,老夫要亲自审问他。” 陆离乘这时候带着云未朝着另一边走,还没走出假山,忽然听到有人说道:“老爷,有人闯进了书房了。” 上官博大惊失色,“快随老夫去看。” 两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难道今日还有第三拨人不成?刚想要离开,一道影子忽然闪进了假山之中,朝着两人而来。 陆离出剑去刺,那人一个闪身避开,一掌打向他的肩头。陆离被一掌击中,心血翻涌,乘着这时候,来人已经把云未勾进了怀里,站到了一侧。 他的身上传来了一阵淡淡的清香,云未瞪大了眼睛,惊喜的说道:“凤顷,是你。” 凤顷点了点头,伸手在她的额头上敲了敲,戏虐道:“如果我今夜不来,未儿是不是就要死了?” 可惜云未满腔热情,顿时被浇了一盆凉水。“还不怪你的地图,要不是它,我怎么可能被困在这里?” “难道不是被某人连累的吗?”凤顷意有所指,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云未来了精神,哼哼道:“你刚才一直都在?”要是他敢说是,她一定掐死他。 凤顷想了想,笑道:“该看的一点不落,至少没错过精彩的地方。” 云未握起的拳头又放了回去,这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就已经消耗了她的精神力了。“谢谢你。”她道。 凤顷很惊讶,怀疑的看了她好几遍,“未儿,你该不会是吓傻了吧?要不要再出去溜一圈,或许就正常了?” “溜一圈?”当她是马啊?云未咬牙切齿,果然对他是不能心存感激的。 陆离跪了下来,顾不得擦拭嘴角的血迹,说道:“属下失职,没能好好保护云大小姐,请爷恕罪。” 凤顷不说话,冷冷的注视着他。陆离觉得胸口翻涌,可是再难受也比不上他的目光,让人心寒。 “回去受罚。”最后他说道,作为护卫,不能及时带着主子撤离,这是他的失职。 看他虚弱的样子,云未拉了拉凤顷的衣袖,恳求道:“他都是因为君旸才会如此,你要惩罚,还不如惩罚他,连并我受得气一并算了。” 她握起了小粉拳,在空中恨恨的说道。 凤顷觉得她的样子可爱极了,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心情大好。“记住未儿说的话,你要受的苦,在君旸身上讨回来。” “是,属下遵命。”陆离松了一口气,更多是感激云未,没想到她会为了自己求情。 云未打了一个呵欠,一旦放松下来就容易疲倦,她问凤顷道:“我们怎么回去?”她还没忘记,这是上官府的后花园,不是三皇子府,也不是她的镇国将军府。 “走回去。”凤顷霸气的说道,没等云未反应过来,运气轻功搂着她朝着墙边而去,借着树枝出了围墙。 等到她反应过来,二人已经在马车里了。 车里的熏香有安神的作用,云未费神了一天,这会儿是真的困了。“凤顷,到了叫醒了。”她打着呵欠道,眼角泛起了水光,十分慵懒可爱。 凤顷伸出手指拭去了她眼脸的泪花,云未一呆,小脸有些烧了起来。他怎么…… 凤顷也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不解,“睡吧,一会儿我叫醒你。” “恩。”云未点点头,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真的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真的传来了浅浅的呼吸声。 看着她的侧脸,凤顷陷入了深思。对于她,好像真的不太一样了,特别是知晓那份地图是假的时候,他几乎是一刻不停的赶了过来,见到她没事,他才放下心来。 云未,他的小猫,她是他的,没有他的允许,怎么能够受伤呢?所以他惩罚了她一下,才在最后的时候出现。 这一车的安神熏香,安了谁的神,乱了谁的心? 车很快便到了镇国将军府,英九说道:“爷,到了。” 凤顷猛然回神,才发现自己竟然看了她一路。他拍了拍她的脸,柔声说道:“未儿,到了。” 云未不耐烦有人吵醒了她,睁开了眼睛,看了凤顷一眼,翻了个身继续睡了起来。 凤顷笑了,戳了戳她粉粉的脸蛋,干脆把她抱了起来,出了马车。“你们在这等着?”他道,抱着人闪身进了府中,留下英九和陆离两人相顾无言。 把云未放好,凤顷掩上了房门,才走了几步,就看到有人走了出来。 “恭叔?” 第二十六章 冷心冷清 这么晚了,他在这里?难道是等他? 凤顷干脆停下了脚步,挠有兴趣的看着他。 月光洒在他的脸上,将他的表情一览无余,凤顷颇感意外。对他的印象仅限于忠心耿耿的家仆而已,彼时,他眸中的试探和疑惑,似乎是想要看透他。 想要看透他?凤顷来了兴致,想要知道他要做什么。 恭叔在他十步之遥站定,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那般完美无缺的凤顷会看上他家小姐。这个人,是在打什么主意吗?可是这将军府中,有那一件东西是他看得上眼的。 对于凤顷这个人,即便是老爷都琢磨不透,何况是他。 他垂下了眼眸,用一种下位者的姿态问道:“老奴斗胆,想要请教三皇子一个问题。” 凤顷抬眼示意他说下去,恭叔咽了咽口水,继续问道:“大小姐是不是和三皇子约定了什么事?” 凤顷勾唇,狭长的丹凤眼微微挑起,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不得不说,这个人单单只是作为一个家仆的话,实在是屈才了。“然后呢?” 恭叔被他的气场给压住了,说话竟然有些磕磕巴巴起来。“老奴、老奴恳求三皇子照顾好小姐。”他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沉闷的响声在夜里格外的清晰。 凤顷打量着他,捉摸不透他的想法,“为何?”他笑了起来,似乎在笑他的无知一般。“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恩?” 心脏因为最后一个‘恩’骤缩了,仿佛有一手紧紧的拽住了,恭叔呼吸越来越急促。“只要三皇子愿意,老奴、老奴愿意、帮助三皇子。”一句话说完,他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滴进了石缝当中。 凤顷眯起了双眸,颇有些不悦,气氛再次压抑下来。“我身边可不需要一个卑贱的下仆。”有忠心是好,但是他从来都不养废物。 恭叔在地面上重重的磕了几下,砰砰的声音传了开来,却丝毫缓解不了一丝一毫的压抑和沉闷。 冷心冷清,这四个字形容他在恰当不过。 凤顷失去了兴致,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容易心软的人。刚欲走,忽的听到他说道:“如若三皇子不嫌弃,程豪愿意追随麾下,为三皇子效忠。” 程豪?凤顷顿了顿,再次看他。只见他伸手到了耳畔,轻轻一揭,撕下了一张人皮面具,露出了一张骇人的丑颜。 面具下的脸被刀剑划伤,左脸从眉毛一直到了下巴更是狰狞。但是他的额头,依稀间还能够辨认出一只雄鹰的印记来。 “是你。”凤顷惊讶出声,不敢置信。 那是程氏一族的象征! 程氏一族不是已经灭绝了么? 很快,他便恢复了刚才的镇定,仿佛惊讶只是月亮惹出的祸端,眼睛的错觉而已。“想不到云英竟然把你藏了起来,一藏就是二十年。” 程豪闭上了眼睛,“是将军救了我。”他无法忘记那一个夜晚,到处都是腥风血雨,在所有人都放弃了的情况下,是云英把他从敌营救了出来。此后,他发誓效忠他,祖孙世世代代都为云家奴。 云未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她的隐忍,她的坚强,还有聪慧让他震惊、佩服,甚至是她为了云家的牺牲,更是让他刮目相看,还有心疼…… “大小姐所受的苦已经够多了,如果不是她一个人撑了那么多年,云家或许就倒了。”程豪眼圈泛红,他握紧了拳头,头点地,恳求道:“只有你才能护得了她,老奴不求什么,只求三皇子让她远离京中的纷扰,平淡的度过一生便好。”只要皇上一下旨,就什么都改变不了。 皇后虽尊贵,但是云家已经无人,在那偌大的后宫里,只怕会凶多吉少,度日如年。所以,他不惜暴露身份,只求他庇佑她。 凤顷收回了目光,眸光冷淡如水。“你记住,今夜我什么都没有见到。”他道,转身离去,没有半分犹豫。 程豪急了,想要去抓他的衣角,可是却什么也抓不到。他声嘶力竭的吼道:“三皇子,求你,三皇子,求求你……” 凤顷依旧没有回头了,走了很远,直到他的身影便要隐到了黑暗中,程豪才听到了他说道:“在这里未儿唯一依赖的便是你,越是自己珍惜的东西,就越是要自己保护。” 程豪愣怔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他始终琢磨不透他的意思,但是他说的对。他站了起来,看着那一扇紧闭的房门,目光柔和了下来。将军,我答应你,会照顾好小姐的,我一定会做到。 从今天开始,小姐她便是我程豪的主子。 翌日,太阳格外的毒辣,云未走一步就出了一身汗,懒懒不想动。恹恹的趴在软榻上,嘴里叼着一个桂花糕。 陆离看不下去,干脆闪身到了树上,盘腿而坐,闭目养神。闺塾师?到底上官博是什么眼光?这不一活脱脱的霸王性子么? 程豪端着茶水走进来,看到她慵懒的样子,无声的笑了起来。“小姐,这凉茶已经用冰镇过了,应该能够解解渴。” 云未抬了抬眼睛,一点都不想起来,伸出手去接。 程豪无奈,却还是把茶帽拿开,把茶杯放到了她的手里。 云未喝了一口茶,毛孔舒开,全身说不出的清爽,开心的问道:“恭叔,这是谁教你的?” “是老奴的娘教的。”他的眼底划过一丝黯然,程氏一族虽然被平反冤屈,但是族人大多已经灭亡,尤其是程府上下六百三十三人,除了他,无一幸免。 云未偷偷的打量他,直觉今日的恭叔很奇怪,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但是具体说是变了什么却说不出来。看他有些伤感,云未知道自己触及了他的伤心事,心里有些歉疚起来。“恭叔,是我不好,提起你的伤心事了。” 程豪摇了摇头,“都过去了,是老奴自己想到的,与小姐无关。” “对了恭叔,我怎么从来没见你回乡?也没有见谁来看过你。”她仔细想想,好像还真的是这么一回事。 恭叔垂下了目光,静静的答道:“我二十岁那年发生战乱,家里人都死光了,幸好遇上了老爷,才捡回了一条命,想不到一转眼已经二十年了。” 云未想起此前曾在诗书上看过的那一场战乱,不少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她很惭愧,自己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触及了他不好的回忆。 “对不起,恭叔。”如今镇国将军府只剩下了他们两人,她是把他当做了亲人来看待。 不骄不躁,敢作敢当,为人谦逊有礼。程豪承认,还是宁氏老夫人教导得好,否则云未也不会有如今的性子。 “无碍,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他看向窗外,一眼就看到了树上的陆离,不由得想起了昨夜的事。 凤顷,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到底是谁才教导出了他? 云未又喝了一口茶,抬起眼,忽然看到了一抹红色从远处走了过来,一口茶顿时喷了出来。“恭叔,她怎么还在?” 程豪依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舒嬷嬷!目光沉了下来,“她一直都在府里。”皇上没有把她调回去,这个时候来,该不会是为了继续教导宫中礼仪吧? 那这样说来,距离他下旨的时间不远了。 “恭叔,就说我出去游湖去了。”她放下茶杯,一溜烟跑进了内室,熟练的从后窗户翻了出去。左右看了看没有人,才朝着后门跑去,眼中尽是无限的悲哀。 凤泽钰,你真的要如此逼迫我么? 大街上,不知道谁吼了一声“云大小姐——”。 几乎是一看到她,人群瞬间三开,不少商贩甚至连摊位都没顾着就跑开了。看着格外空荡的街道,云未满头黑线。 看来,不管是什么时候,即便镇国将军府已经名存实亡,她小霸王的称号,还是不变啊。 逛了一圈,她失去了兴致,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身上到处都是黏黏的。她抬头一看,这不是春风满月楼么?怎么到这里来了? 她转过身往回走,与此同时一顶华丽的轿子从身边擦过,她听见一道柔媚的声音说“停下”,轿子便停了下来。 云未只想要找个地方喝杯茶消消暑,没想到却被两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拦住了。她眨了眨眼睛,似乎进来没有惹了什么事吧? 这时,她听到身后有人说道:“云大小姐,好久不见。” “梦瑶?”云未转过身子,不解这位名满京中的第一花魁为何会叫住了她,她不记得他们之间有任何瓜葛。 梦瑶眼底有些暗恨,她可是还没有忘记三皇子生辰的那天她羞辱自己的事。想不到水涨船高,如今云英夫妇去世,镇国将军府已倒,看她还如何嚣张。 “云大小姐贵人真忘事,难道不记得了吗?”她掩唇一笑,满眼都是风情,话中带讽。“你曾当众羞辱梦瑶,说你是我的入幕之宾呢,让梦瑶被人取笑了好一阵子呢。” 这口气,叫她怎么咽得下去。如今她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娇小姐,怎么斗得过她? 云未这才想起来有这么一茬,她不禁叫苦连跌,早知道要碰见她,还不如和舒嬷嬷周旋呢。她眨了眨眼,故作惊讶的道:“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第二十七章 我可是三皇子的人 “云大小姐贵人多忘事,怎么还记得我?我可是从来都没有忘记云大小姐呢。”她放下了唇边的手,“梦瑶自知低贱,但是很想同云大小姐切磋琴艺,不知云大小姐肯不肯赏脸?” 切磋琴艺,恐怕是想要亲手切了她吧?云未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推拒道:“我自知才艺浅薄,梦瑶姑娘何不同楼中姐妹切磋来得痛快。” 梦瑶恨恨,想不到到了如今,她竟然还敢讽刺她的身份。她自恃清高,只可惜投错了娘胎,单凭她的聪慧才艺,哪一样是她们这种出身高贵的娇小姐能够比得了的? 云未!她咬咬牙,指尖慢慢收拢,脸上却笑颜如花。“云大小姐可是在嫌弃梦瑶?” “怎么会?”云未心想,如果她敢说是,她一定会瞪死她吧?出门太急,根本就没带鞭子,要对付这两个人,她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梦瑶小姐迫不得已委身红楼,但是志在清高可是一般人所能比的,云未从未有看清之心。”识时务者为俊杰,反正随口的谎话她说了不少,不在乎这一两句。 她观察着周围的形势,心思不断变化,想要找到逃跑的路。 红唇一扬,只听她说道:“既然如此,云大小姐,请。” “等等。”云未叫住了她,“梦瑶姑娘不会是想要我进去吧?”远远的已经有了看热闹的人,她这样光天化日之下进入春风满月楼,不知还得被人说成什么样子。 她不在乎一个霸王的名声,但是不能留下一个红楼女子的名号。 “梦瑶姑娘是什么意思?”她收敛了气息,静静的望向她。“邀约至少也要表现出你的诚意来,这样的地方,不是在羞辱我么?” 梦瑶扣紧了手指,想不到她正色起来,竟然有种不可侵犯的贵气。就是这该死的贵气,是她可望不可即的。她梦瑶,哪里比不上她这个小霸王了? “即便是我今日镇国将军府落败,也岂是你这等女子可以欺辱的?”她冷冷退开了一步,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心里暗暗祈祷陆离快点找到自己。 “欺辱你又如……” “云未?!又是你。”远远的传来了一阵爆喝,云未看了看天,今日究竟是吹得什么风,怎么一个两个都碰上了,她是不是该感到悲哀,自己以前做的‘孽’实在是太多了? 安庆王快步走了过来,一手揽住了梦瑶,把她拉进了怀里。他是喜欢美人没错,但是更不可能放过这一个好机会。“云未,你当真还以为你是当初的镇国将军之女吗?如今的你,不过只是一个孤女,我看你还狂什么?” 想到云英那么简单就死了,他还真是不甘心呐。不过,没有了镇国将军府的依靠,他星耀整治云未,还不简单吗? “那安庆王是要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欺负我这个孤女吗?”云未反唇相讥,若不是有他这些人瞎掺合,爹爹娘亲怎么会被抓紧大牢?又怎么会…… 她好恨。 “好一个嘴硬的丫头。”安庆王气得哼哼了几声,天高皇帝远,他就不信,如果真杀了她,皇上会开罪,凤顷会来找他算账? 梦瑶见状,盈盈泪珠落了下来,咬着下唇说道:“梦瑶知道自己身份卑贱,被人看不起。但是也不是随便就能够让人污蔑的,明明是云大小姐率先羞辱梦瑶,怎么反倒头来说是我欺辱你呢?安庆王,你要为小女子做主,我……” 她擦了擦眼泪,哽咽道:“梦瑶再低贱,也知道自己惹不起云大小姐。倒是云大小姐出口咄咄逼人,辱骂梦瑶,一时间气不过,才让人拦住了她,想要讨个公道而已。”她抽咽起来,身子轻轻晃动,似乎随时都会心力不竭倒下去。 云未真想拍手叫好,这样的事她见得多了,早已经见惯不惯。她冷哼一声,气愤的说道:“梦瑶姑娘何必做戏?我云未敢作敢当,若不是你让人拦住了我,我如何会羞辱你?” 安庆王才不管孰是孰非,这恰是一个除掉她的好机会。他大手一挥,对着身旁的侍卫说道:“云未目中无人,置王法于不顾,来人啊,把她给我扣起来,本王要亲自亲自审问她。” 云未见他无所顾忌,真心有点慌了,呵斥道:“安庆王,你敢。” 安庆王讥笑出声,“本王有什么不敢的?你们还站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把她给我绑起来。” 得到命令,侍卫一拥而上,朝着她逼了过来。 云未向后退了退,要是真被他抓回去,不死也得掉半条命。想不到今日会落到这只老狐狸手中,是她太大意了。 “慢着。”云未心上一计,说道:“安庆王,你忘记那天在大殿上三皇子说过的话了吗?” 安庆王确实有点顾忌,转念一想,依着凤顷的性子,到时候再给他几个好玩的玩意,这事不就解决了吗?如今镇国将军府已倒,东西找不到,他应该没有图谋的了。 想到这里,他放下心来,张狂的大笑起来。“云未,就算你是皇上的人,我也敢抓你。你别忘了,我可是皇上的亲叔叔,他就算是看在先皇的面子上也不会为难我的。倒是你……哼!还愣着干什么,不赶快把她抓起来。” 云未暗呼不好,戒备的看着围上来的人。她摸了摸身上,一点防御的东西都没有。 “云未,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老夫还能看在云英的面上给你减轻刑罚。” “我没罪,不必你假好心。” “那就别怪老夫我不客气了,上。” 侍卫冲了上来,面对首当其冲的那人,云未一闪身,抓住他的手,往前一拉,一脚踢到了他的肚子上。那人痛呼出声,没想到她看起来那么娇小,力气却是不小。 侍卫们面面相觑,一同冲了上来,云未根本应付不过来,才露出了一个破绽,立刻有人一脚就踢到了她的胸口上,顿时血气翻涌。 她揉了揉胸口,对方都是四五个成年男子,仅凭着她一举之力无法抵抗,很快便处于下风。见状,那些人出手更加凌厉,招招都是致命伤。 云未只能一个劲的闪躲,无法招架。 身子呈现了疲态,她一脱力,就被人铲倒在地,五脏六腑差点就被摔了出来。 脑袋嗡嗡作响,眼冒起了金星。 就在这时候,已经有人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反擒住了她的手,押着她走到了安庆王跟前。 “这下看你还敢不敢嚣张。”安庆王放肆的笑道,“云未啊云未,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云未闷声笑了起来,“安庆王,我已经警告过你,我可是三皇子的人。” 安庆王被她笑得毛骨悚然,扬起手,一个巴掌狠狠的甩到了她的脸上。“呸,三皇子岂会和你这种人为伍,你就算真是三皇子的一条狗,他也不会来救你的,醒醒吧。” 云未眸光一冷,轻蔑的看向他。“那我们便赌一赌。” 被她的目光看得毛骨悚然,安庆王竟然心里没了底气,挥挥手:“押下去。” 他就不信,凤顷真的会来找他算账。 路过人群的时候,云未突然高声吼道:“安庆王罔顾王法,设计欺负我一个孤女,即便是我镇国将军府无人,也决不允许他辱没我云家。皇上自会还我一个公道,云家世代忠良,想不到竟会落得如此下场,天理何在。” 安庆王顿时暴跳如雷:“堵住她的嘴。” “谁敢动我的人?”冷冷清清的一声喝,仿佛如坠冰窖。 众人回过头来,看见一辆马车悠悠的驶了过来。明明还在远处,却像是在跟前说话,这人的武功修为究竟是到了怎样的一个地步了。 马车停了下来,一只白皙修长的手臂掀开车帘,众人呼吸一窒,三皇子! 云未松了一口气,这会儿放松下来,全身都是阵阵疼痛。还好他及时赶到了,否则自己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 凤顷看向云未,脸上的掌印清晰可见,呼吸一重。“皇叔这是为何动这么大的怒?竟然当街对一个弱女子用邢,还真是让我大开眼见了。” 安庆王早就呆住了,想不到云未真的是他的人,这丫头没糊弄他。但是,他挺直了腰板,似乎这样才能显得自己很有底气。“我只是在替她死去的爹娘惩戒她罢了,云未顽固不灵,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实在是有损我东黎泱泱大国形象。” “哼”凤顷冷冷一哼,开口时毫不留情的驳了他的面子,“我的人,用不着你来教训她。”他的话语间满是维护,让人一听便知。 安庆王打了一个寒颤,“凤顷,你还知我是你皇叔,有你这样对长辈说话的吗?即便是你的人,本王教训她又如何?她不过就是一个暖-床的丫头,低贱的根本就入不了我皇室的宗谱,你何必为了维护她而伤害你我叔侄俩的情谊?” 第二十八章 我不可能永远在你身边保护你 暖-床? 云未气白了脸,想不到他竟然那样羞辱她,吼道:“安庆王,你嘴巴放干净点,不要到处咬人。云家人就算终生不嫁,也绝对不会为小。” 凤顷蹙了蹙眉,对她的行为颇不赞同。如果被狗咬了一口,你还要返回去咬狗一嘴毛吗?她还需要历练历练,仍旧冲动了些。 被她的话激怒了,安庆王跺了跺脚,“凤顷,这就是你要护的人?我今日就要带走她,你能耐我如何?” 凤顷眼眸微冷,冷冷吐出两个字。“你敢。” “凤九。” 凤九会意,放下马鞭,一眨眼便来到了云未之前,那些人根本来不及反应,抓着的人已经到了对面的马车上。 好厉害的轻功。 云未一坐下,立刻弹了起来,只听砰的一声闷响,她抱着头坐了回来,疼得呲牙咧嘴。 凤顷乐了,这人怎么到了哪里都能出一点小状况? “凤顷,你竟敢从我这里带走云未。”安庆王咬着牙说道,脸面全失,想不到他真的毫无顾忌,在他眼皮底下带走了人。“我不会善罢甘休的,即便是闹到皇上那,老夫也绝对不会松口。” “走吧。”凤顷放下了车帘,吩咐道。 英九扬了扬鞭子,枣红色大马开始超前驶去,只留下了一地的灰尘。 看着马车走远,直至消失在了街角,梦瑶才回过神来,松了松手,差点就把手中的丝帕给撕烂了。为什么他不看她一眼?她哪里比不上云未?论相貌,论才艺……她哪一点比不上她? 让她怎能不恨? “王爷,云未胆大包天,竟然教唆三皇子当面折了你的面子,只怕是给三皇子施了什么妖法了。” 安庆王冷眼看她,嘴角扬起一抹嗜血的笑来,“美人果然聪慧。”他俯身而下,狠狠的攫住了那一抹红唇。 梦瑶心里作呕,云未,这笔账,我会连本带利的腰你还回来的。 马车慢慢的驶着,不知是有意无意,云未总觉得凤顷有话要所,可是已经走了一路了,他却拿着书本在看,根本就没有理会她的意思。 车内一阵无言,云未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脸色,心不安的跳动着。忍了好久,她终于忍不住了,伸手按下了他手中的书籍,可怜兮兮的说道:“真的不是我惹事,是他们来招惹我的。” 凤顷抬眼看她,讥讽出声:“云大小姐不惹事,那上街来干嘛?” 云未悻悻的垂下了头,好久,她才说道:“凤顷,我害怕了。” 害怕?凤顷笑出声来,“我倒是不知道,大闹天牢,火烧御花园的云大小姐,有什么害怕的地方?” 她惹了那么多的事,拿着他的名号到处作威作福,哪里害怕过了? 云未苦笑一声,扯动了脸颊上的掌印,半张脸都麻了。这个安庆王下手真够狠的,这脸还不得肿很久才消。 “现在知道疼了?”凤顷白了她一眼,从车壁拿出了一个白玉瓶,递到了一半,又收了回来。他承认,看到她脸颊上伤痕的那一刻,真的有种想要杀人的冲动。 安庆王,这笔账他先记下了。 收回了心思,他的目光转而柔和了一些,“别动。”他命令道,打开瓶塞,在手指上抹了一些药之后,涂到了她的脸上。 云未躲闪的向后一靠,但是手指尖冰冰凉凉的触感确实能够缓解疼痛,也便由了他去。乘着他现在心情好,这等待遇,可不是人人都能享受的。 凤顷手一停,看她享受的样子实在是太碍眼了,手指一用力,云未顿时炸了毛,冲着他吼道:“疼。”吼完了才惊醒,气焰顿时焉了回去,眨巴眨巴眼睛,一副乖宝宝的样子看着她。 变脸太快,她不去当戏子,倒是可惜了。 凤顷略带惩罚的戳了几下,这才罢手。掏出丝帕擦了擦手指尖的药膏,然后扔到了一旁。 又被嫌弃了。 云未扁扁嘴,敢怒不敢言,她可没忘,他可是自己如今唯一的庇佑了。 “我救了未儿那么多次,你该怎么报答我呢?”凤顷问道,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云未被他看得心底发麻,“怎么报答?”他没说一个报答,都是她最倒霉的时候,这一次又是什么? 凤顷状似认真的想了想,才说道:“我看未儿戏演得不错,就陪我演一场戏吧。” “演戏?”云未不解,“就这么简单?不会有其他的吧?” 凤顷睨了她一眼,“你还想要其他的?” 云未急忙摇头,讪讪的笑道:“怎么会,演戏就够了。”开玩笑,她可只有一条命。“演什么?” 凤顷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以后我会告诉你。” 马车里又恢复了安静,云未靠在车框上,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刚才发生的事情。她不找麻烦,麻烦自动就会找上来。当初想的权宜之策如今却成了自己的弱点,真是悲哀。 她的心情陡转直下,莫名的感到一阵恐慌,她转过来,抓住了凤顷的手,说道:“凤顷,我不想进宫。”她确实害怕,梦瑶说的没错,如今的她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娇小姐,随便一个人都能够捏死她,更何况还是反抗那个人? “云未,我不可能保护得了你一辈子。”第一次,他用这样严肃的口吻和她说话。 云未心中咯噔一响,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连他也要抛下自己了么?她收回手,重新靠在了车壁,眸光暗淡下去,如果连他都不帮自己,还怎么找到线索?怎么对抗凤泽钰? 指甲深深的嵌进了肉里,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爹爹,娘亲,我不甘心,我好不甘心……我们云家,真的要一直都被凤氏王朝牢牢的拽在手心里么? 眼泪再眼眶里打转了好久,终于还是落了下来。她无声的抽泣起来,只有这一刻,她能够降低心防,把自己的脆弱全部暴露出来。 有那么一刻,凤顷的心,又乱了。 他扪心自问,云未到底对他意味着什么?玩物?可又不是。但是是什么呢?事情的发展早已超出了自己的预料,云未是特别的,多面的。 她可以肆无忌惮的闹腾,可是毫无顾忌的大笑,甚至是默默的隐忍,这么些年来愣是用自己的肩膀担起了镇国将军府的重任。 她陪伴了他整整三年,在她最落魄的时候遇见了他,似乎已经分不开了。 他叹了一口气,想要把她抱在怀里,指尖才碰到了她的衣衫便收了回来。 顷儿,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够陪伴谁一生,千万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母后。 他看向车外,时间过得这么快,又快到那一天了。 马车在镇国将军府门口停了下来,云未早已擦干了眼泪,可是双眼却还是微微红肿,像极了一只小花猫。 凤顷唇齿间溢出了几声笑,“未儿,到了。” 云未握紧了拳头,似乎在决定着什么。她猛一下子抬起头来,问道“凤顷,你要放弃我了么?” “怎么这么问?”凤顷捏了捏她的脸蛋,不解的问道。 “你刚刚……”看他的样子,云未泄了气,难道一路上都是她在胡思乱想? 凤顷在她的额头敲了敲,笑骂道:“傻瓜。”难道刚才哭了一路就是因为这个?他收起了笑容,认真的说道:“未儿,你只能依靠你自己。只有你自己才能保护你,我不能保证有一天不会为了大局而把你抛出去,所以,你只有变得足够的强大,才能站在人前,守住你想要的一切。” 他的话,一字一句刻在她的心上,给她敲响了警钟。心里泛起了丝丝苦涩,可是这种难名的愁绪却不知为何而来。她强行压了下去,脸上已经没有多余的表情。 “现在的我力量太小,根本就无法抵抗他。”她自嘲道,“就算现在他要我进宫,我也不能不从。凤顷,你答应我,帮我守住镇国将军府的匾牌,我给你找到兵牌。” 凤顷看了她好一会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她又让他不忍心,让他放不下了。他一本正经的说道:“未儿,兵牌对我来说,没有用处。” 他至始至终都只是一个戏外人,偶尔进入到戏中,也只是为了让戏更精彩一点。 云未神情一阵黯然,她何尝不知,哪一天都在担心他失去了兴致怎么是好?于是,她问道:“凤顷,你难道没有弱点吗?你真的什么都不在乎吗?”她羡慕他可以独善其身,羡慕他可以自由自在不受约束。 他的弱点? 凤顷沉思了好一会儿,他都已经忘记自己的弱点是什么了?这种东西,只会成为别人威胁自己的筹码而已。 “未儿,你记住,只有冷心冷清,才能变得足够强大。” 因为,你已经无所顾忌了。 好久,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马车外传来了程豪的声音,“大小姐,你回来了?” 云未收起了黯然的情绪,她从窗帘看过去,镇国将军府门前萧条,可是那五个大字却依然刚劲有力。那是开国皇帝亲笔提下的,代表着云家无尽的荣耀。 她收回了目光,认认真真的说道:“凤顷,我不是你,无法做到毫无顾忌。但是,就算是努力到最后一刻,我也会去试一试。” 只要找到了兵牌,就有了筹码,她才能站稳脚跟。 第二十九章 三日期限 凤顷眼底有些赞赏,这才是云未,永不言败。只要有一丝希望,就会去争,去抢,去谋求。 掀开车帘,她下了马车,对着一旁焦急的程豪说道:“恭叔,我们回去吧。” 程豪一眼便看出了她受了伤,想要问凤顷,可是车帘已经放了下来,马车已经走了。 “恭叔,快走吧,一会儿还得上药呢。”云未催促道。 “诶。”程豪应了一声,担心的问道:“小姐今日又闯什么祸了?如今镇国将军府比不上从前,可是无人护得了你了。” 云未吐了吐舌头,“恭叔,你放心,我不是惹事去了。” “你啊。”程豪无奈的叹了叹气,责怪的话却是一句都说不上来了。 等到涂好了药,云未才想起来,忙问道:“恭叔,陆离呢?”她还要找他算账呢,竟敢半天都看不到人影,还得她落得如此狼狈。要是让她看见他,一定好好的惩治他。 “你一离开他就走了。” 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为何她还落得如此悲惨? 程豪张了张口,还是把话咽了回去。现在还不是告诉她时候,再等等。 三皇子府,书房。 凤顷敲了敲桌面,“就这些?” “属下还查到,君旸派人追查云大小姐的行踪,守在未府周围。”陆离答道,今日他本来是跟着云未的,但是却看见君旸和兵部侍郎见面,这才跟过去打探消息。 “君家想要重新涉入朝廷吗?”凤顷垂眸,眼角的兴味越来越大。“越来越有趣了。” 陆离打了一个寒颤,每当爷这样笑得时候,总会有人会很倒霉。 “继续保护未儿,想必冷陵也快回来了。”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要不要他再来插一脚,让这滩水更浑一些呢? “是。”陆离慢慢退了出去,掩上了房门。 等到云未再去上官府的时候,没想到第一个见到的竟然是君旸。几日不见,上官府上下对他毕恭毕敬,仿佛已经把他当做姑爷来看待了。 云未有些好奇,那一夜他究竟是如何脱身的? 要不是凤顷的一招调虎离山,怕是现在她不再大牢就在床上躺着了,哪里还能这么自在? 不想与他正面交锋,云未压低了幂离,把自己的存在降到了最低。 可是,偏偏有人不想要放过她。“未小姐,又来给雨琪授课了吗?” 雨琪,多么亲热的叫法。云未眼珠一转,想不到才短短几天,他就已经有了突破性的进展了。 云未点了点头,“是。”她不想要浪费时间,于是说道:“如果君公子没有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等等。”君旸叫道,走了过来,一双眼紧紧的盯着她。“未小姐看起来很眼熟,我们是不是在晚上见过?” 云未退后了几步,到了安全距离才停下。“君公子说笑了,我未云歌恪守礼教,入夜从未出门,君公子该是认错人了?” “认错了?”君旸冷笑一声,“大家都是聪明人,未小姐何必睁着眼睛说瞎话。我的人根本查不到什么,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云未应对自如:“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君公子再厉害,也不可能对天下事事事皆知。反倒是君公子,这般抓着我不放,究竟是为何?我已说过,不会干涉公子的事,但请公子也不要干涉我。” “你在威胁我?”君旸眯了眯眼睛,脸色铁青,隐隐有发作的迹象。 这个人很自大,这是云未对他的第二个评价。“我并非威胁,只是一个提醒罢了。” “你……” “夫子,旸哥。”上官雨琪开心的走了过来,眼睛一直盯着君旸看,“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看她迷恋的眼神,云未惊诧极了,没想到她这么快就陷进去了。 “我刚遇到了未小姐,向她讨教了诗书,还没开口你就来了。”君旸解释道。 上官雨琪不疑有他,红着脸道:“夫子学识渊博,岂是那些学院里的老迂腐能够比的。” 被她捧得这么高,云未有些羞赧,她不过是装装样子,看来,她得尽快把祖母的那些藏书拿出来了,否则迟早露馅。 君旸眼里闪过一丝讥诮,“别看外表是金镶玉,其实里面指不定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只能唬唬世人而已。” 云未抿唇一笑,“石头还算好,总比绣花枕头里面一包糠,那才让人笑掉大牙。” 讽刺他?君旸眸光一寒。 上官雨琪摸不着头脑,“旸哥,你们在说什么啊?” 君旸不答,却对着云未说道:“未小姐真是好才学。” “多谢君公子谬赞。”云未厚脸皮接受他的夸赞,眼中满是痛快。 君旸咬咬牙,他从来还没再一个女人面前吃过亏,来日方长,他不信就出不了恶气。他转过头,目光一片柔和,“既然未小姐来了,那我就先离开了,待会儿我让丫环给你准备一碗莲子银耳粥过去,别太累着了。未小姐真才实学,雨琪你要和她多学习学习。” 真才实学这几个字他咬格外的重,云未倒不在意。 上官雨琪一阵感动,再次羞红了双颊,点头应道:“恩。” 君旸这才离开,看着他的背影,上官雨琪无法自拔,久久才回过神来。 “夫子,我想要悔婚了,你说,我嫁给他可好?”上官雨琪问道。 她要悔婚是迟早的事情,云未已经预料到了。“你可想好了,女子一旦毁了婚,就很难谋得一个好亲事了。” “我悔婚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了,名声早就不在乎了。可是,他却不在乎。” 看她一脸的幸福,云未想说的话没有说出来。他不在乎只是因为他不在乎你这个人,而非其他。 “我们继续学习礼仪吧。”她转移了话题。 到了中午的时候,上官博突然来了,云未算了算,大概知道他来的原因是什么。 “想必未小姐已经知道了一些事了。”上官博一开口就直奔核心,话语强硬,符合他的一贯作风。 云未只能点头,“将军放心,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一点正是上官博最欣赏她的地方。“老夫也不绕那些弯弯路子了,未小姐,三日后可就是一个月的期限了,那时候与孟家的亲事,我希望你能让小女到场。” 他是想要这场婚事来试探君旸吧。云未假装思索了一会儿,故意不解的道:“将军既然知道雨琪小姐的心思,何不成全了她?” 她的语气包含了太多的感情,有对自己的不甘、有对上官雨琪的不平、还有对拆散两人姻缘的不赞同…… 这些,正是她编造的这个为情私奔的女子所该有的心境。 装,不简单。但是装得像,才是难上加难。 上官博没有丝毫怀疑,对她的回答十分满意。他没有正面回答她,反而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女不懂事,所以还需要夫子多多教导才是。你……” “爹爹,我不去。”上官雨琪突然冲了出来,“爹爹,你为何要逼我?” 上官博没料到她会冲进来,不悦道:“雨琪,偷听墙角最让人不耻,你这样像什么话?还不给我回去。” 云未深思,上官雨琪会出现在这里不是意外,这两人该不会是为了演一场戏给她看吧?或者,是什么人通知了她。 正要收回目光,忽然瞥见窗绯闪过一抹鹅黄,瞬间明了。陷进去的不只是上官雨琪,还有上官凝儿。 上官雨琪心一惊,可是想到君旸,还是鼓起勇气说道:“爹爹,我不愿去,你把婚事退了吧。” “胡闹。”上官博大怒道,“婚姻大事岂是儿戏?” 上官雨琪急了,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爹爹,女儿和旸哥是真心相爱的,他说过会娶我的。爹爹,你就依了女儿一次,把婚事给退了吧。女儿,女儿是真的想要嫁给旸哥为妻,如果你不答应女儿,女儿宁愿去死!” “你,你……”上官博一掌扫了桌上的茶杯,茶杯摔在了地上,茶水溅了上官雨琪一身,可是她却倔强的跪在那里,动也未动。 “爹爹,女儿这一生只希望能和相爱的人一起度过,别无他求。”她重重的磕在了地上,以示诚心。 上官博不忍心,所有儿女中他最喜欢的便是上官雨琪,但是—— 君旸却是是一个好人选,但是他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君旸怎么会看得上她?所以他才担忧啊。 不忍心再看他,上官博说道:“你好好在这里反省反省,三日后,你要去也得去不去我也要绑着你去。” 看事情愈演愈烈,云未默默的退了出去。 出了上官府,她上了马车,吩咐道:“走吧。” 走了一段路,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她刚要询问,就听到陆离压低了声音说道:“小姐,是爷的人。” 云未掀开车帘,就看见马车旁站着的陌生女子,秀眉轻轻的蹙了一下。说是女子,还不如说是女孩,脸上稚气未脱,扎着两个羊角辫,看起来天真无邪,十分可爱。 不过,她没有一点轻视的意思,入得了凤顷的眼的人寥寥无几,这个女孩未必如表面看起来那么无害。收敛了心思,她问道:“有事吗?” 女子甜甜一笑,脸颊浮现了两个小酒窝,“姐姐,我迷路了,带我一程吧?” 第三十章 美人明月 知她是有话要说,云未点头同意,“好。” 女孩再次笑了起来,“姐姐,你真是个好人。”她上了马车,钻进了车里,车帘轻轻落下。 她半跪在了车里,恭敬道:“云大小姐,属下是玉箩,这是爷要我交给你的。”玉箩从怀里拿出了一份信,交到了她的手中。“爷要我转告小姐,从今天起,由我负责小姐的起居。” 云未心里有些抗拒,她已经整整五年没有贴身丫鬟了。她想,还是找机会同凤顷说清楚,她不需要任何人照顾自己。 背叛一次就够了,她不需要再来承受第二次。 打开了信封,一股淡淡的梨花香传了过来,云未抽了抽嘴角,这该不会是他喝酒的时候写的吧? 玉箩见她看得差不多了,才说道:“爷说了,他在老地方等您。” “陆离,去德云楼。” 绕了几圈才摆脱了盯梢的人,来到德云楼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陆离和玉箩已经退了下去,她推开了门,一眼就看到了他微扬的眼角,刹那间呼吸一重。 她假装不在意的合上门,掩住了眼底的惊艳,挪揄道:“怪不得梦瑶那么嫉恨我,原来是我天天守着一个大美人。” 黑色的长袍衬得他的肌肤更加白皙滑嫩,说不出的魅惑。月下看不清楚,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真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凤顷眼里闪过一丝冷光,右手一动,茶杯迅速朝着她砸了过来,幸好她做好了准备,才幸免于难。 茶杯砰的一声摔在了墙壁上,茶水四处溅落,留下了一滩污渍。 “未儿是越来越不长记性了。”他喃喃道,看得她心底发麻。 “怎、怎么会。”云未走了过来,讨好的说道:“我不就是一时心直口快吗?几乎天天对着你,是个普通人早就自刎了。” 没想到,他幽幽的道:“未儿不是人?” 云未噎住了,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说道:“段长青虽说是名单里面的人,但他是大理寺少卿,上官博是将军,自古文武两派势不两立,很难相信他们会是一伙的。” 凤顷轻笑出声,“未儿长成了这样,我不也是和你一起吗?” 云未呕血,他能不能不人身攻击这么打击人?她假装咳了几声,忽略他的话,说出了自己的疑惑:“没有道理两人会经常在同一时刻出入一家花楼,里面必定有蹊跷。” “未儿虽长得不行,好在还算聪明。”凤顷肯定道,无视她忿忿的脸色,取出了一个杯子在手中把玩。“明珠去蒙尘,明月美无暇。沉鱼又落雁,闭月又羞花。此明月非彼月,未儿,我们要不要也去看看呢?” “什么明月?”云未不解,一时间脑袋转不过弯来。 凤顷神秘道:“今夜你就知道了,明珠要去蒙尘,可是震惊天下呢。” 入夜。 一辆马车在春风满月楼门口停了下来,夜色太重,月儿都躲进了云里,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角落。 马车上下来一高一矮两个男子,身上着的都是素色的衣裳,可那都是上好的锦缎。 春风满月楼门前停了数十辆马车,前门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云未低头又看了好半天,不满的扯弄衣摆。她对于自己的小厮装扮颇为不满,尤其是脸颊上的这颗大痣,怎么看都怎么别扭。 她抬起头,看着面前这张陌生的普通脸庞,一句怨言都不敢发出来。 她一动,脸颊上的痣立刻鲜活起来,十分有趣。 凤顷忍不住,轻轻的笑出声来,引人侧目。 “看够了吧?”云未咬牙切齿。 凤顷抬手拭去了眼角的泪珠,总算说出了一句赦免她的话,“走吧。” 两人才走到门口,眼尖的龟奴早就迎了过来,“这位公子,想必是来看明月的吧?” “恩。”凤顷点点头,对他身上传来的脂粉味深深的厌恶,鼻头皱了皱。 云未见状,立刻走过来挡住了他,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放到了他的手里,压着声音道:“麻烦给我们一个好位置,我家公子喜欢清静,钱不是问题。” 她本来就是一个童子的装扮,声音稚嫩倒也不让人怀疑。 龟奴见到银子,脸上立刻笑开了花,“这边请,这边请。” 两人跟着他走了进去,里面早就围了几层人,更有人已经美人在怀,开始喝起了花酒,靡靡之音不断飘入耳里。 云未偷偷看了凤顷一眼,他的眼眸太过深沉,让人心里找不到底。 这种情况下,她应该溜之大吉才是,否则不知道他呆会会怎么从自己身上找回乐子。 这样想着,人已经跟着龟奴上了二楼,云未抬脚一走,迎面和一个人撞在了一起,酒泼了一身。 酒顺着头发往下落,滑进了脖子里面,怎一个狼狈可言。 “你长不长眼睛,怎么走路的?”男子不悦的吼道,“真晦气。” “公子,我不是故意的。”云未低头道歉,风水轮流转,偏偏自己前些日子还在楼外教训他,今日却成了他教训自己了。 “我帮你擦擦吧。”她上前一步就要去擦,贾家少爷闪身躲开了。 “去去去,算我倒霉,别让我再看到你。” “是是是。”云未连连称是,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从他身边走过的一瞬间,手轻轻拽,顺手拿走了他的银袋,头也不回的上了二楼。 “若他知道是你,不知道会作何感想?”凤顷思忖道,似乎想到了什么,再次笑出声来。 云未直接用袖子擦干脸上的酒渍,银袋沉甸甸的,看起来有不少银子。干脆直接把银子拿出来,数一数足足有五十两,立刻笑了,随手就把银袋从窗口扔了出去。 “小钱奴。”凤顷笑骂了一句,“他又不会缺了你的银子,教训就够了,偷了人家的钱,太不厚道了。” 他,自然指的是凤泽钰。 云未瞪了他一眼,“他是他,我是我,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进宫的。” 凤顷低头抿了一口碧螺春,叹道:“那是多少人都求之不得的,傻人一个。”到了最后,连他都不知道是在说她,还是在说自己。 听出他话里的黯然和嘲讽,云未忽然很想问问他些什么,可是却不知道从何问起。 凤顷就是一个谜,让人解不开,也不敢解开。 她甩了甩脑袋,自己干嘛净想些有的没的,刚要坐下,却发现没有凳子,疑惑的看他。 “你见过有坐着的奴才吗?”凤顷说道,看她僵掉的表情,不得不说有趣极了。 她忍。 云未握紧了拳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谁叫她现在是一个‘小厮’呢。 一杯茶很快便见了底。 这时,底下忽然安静下来,一个身着红色的肥胖女子走到了台上,用丝帕掩着唇笑道:“各位客官久等了,明月已经准备好了,马上就下来。” “只要可以见明月姑娘,要我们等多久都可以。”说话的正是贾家公子,看他左拥右抱好不潇洒,云未嗤之以鼻,一会儿就有他好看的了。 她扫视了周围一圈,意外的看见了梦瑶。明月成为新头牌,怪不得她那日存心找茬,原来是有原因的。 她开始对明月好奇了。 “贾公子说笑了,明月怎么可能让客人久等?” 话音才落,从楼上缓缓走出了一个粉衣女子,所有人都长大了嘴巴,惊艳得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魅惑妖娆,仿佛是染了血色的红莲,梦瑶和她一比,根本就是云泥之别。 明月。她默默的念着她的名字,隐隐约约觉得她很眼熟,可是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 “他们来了。”凤顷低声说道,笑看一场好戏。 云未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见上官博走了进来,径直上了二楼,走进了一间房间里。不一会儿,段长青也走了进来,左右看了看,才走进了房间里。 他们难道是在谋划什么吗? “回去吧。”凤倾站了起来,理了理衣摆上的褶皱。 “现在?”云未不解,既然已经来了,为什么就这样走了。“我们不要探听他们说些什么吗?” 时间已经不多了,她不想错失良机。 “不需要。”凤倾直截了当的反驳了她,“现在还不是时候,只会打草惊蛇罢了。” 云未握紧了拳头,十分不甘,可凤倾说的对,在这下去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看她十分失望,凤倾还是松口道:“一会儿再来。”好戏,比较适合在半夜上演。 三更钟刚刚敲响,几道人影迅速在小巷周围闪过。 “爷,属下发现,春风满月楼门口有几路人马,除了上官博的人,还有皇上的人。” “凤泽钰?”云未深思,如果连凤泽钰都惊动了,只怕这个明月真的不那么简单了。她的嘴角微微勾起,狡黠之色尽在眼底。“凤顷,要玩就玩大一点如何?” 凤顷兴味十足,“好。”他侧身吩咐道:“英九,动手。” 英九学了三声猫叫,半响,东城忽的传来了一阵乒乒乓乓的锣鼓声,紧接着烟花飞上了天空,夜空炸响,宛如白昼。 乘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只在一瞬间,凤顷伸手把云未揽尽了怀里,脚尖点地,朝着春风满月楼而去。借着树枝上了房顶,翻进了围墙之中。 第三十一章 意外收获 最热闹浮华的时辰已经过去了,楼里很静,只传来些许嬉闹声和琴声,偶尔还有龟奴端着水盆或酒盘匆匆走过。 黑暗中走出了一个人,恭敬的说道:“爷,明月单独住在月阁里。” 云未认出了他,可不是刚才带路的那个龟奴吗?竟然还拿了她的银子,实在可恨。 那人一个寒颤,只能硬着头皮在前面带路,不知道这种不安从何而来。 有人带路,几人避过了楼里的耳目,一路前往月阁都相安无事。 月阁还有一盏灯亮着,看来主人还没歇息。 云未拉了拉凤顷的衣摆,憋了好久,才问道:“她、她不会是在……” 可惜今夜没有月光,看不到她脸上的红晕,凤顷微微失望,存心要逗逗她,故作不解的反问道:“在什么?” 云未跺了跺脚,脸颊一片通红,这种事要她一个未嫁人的女子如何说出口? ‘龟奴’立刻会意,忙说道:“小姐放心,明月从来都不接客,已经被人永久包下来了。” 凤顷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要他多管闲事。 ‘龟奴’欲哭无泪,他做错了什么了吗? 在他的再三保证下,云未这才放下心来。 凤顷错让了一步,显然没有进去的打算。她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门。 “谁?”明月惊呼了一声,急忙把衣服拉了上来,戒备的看着她。 她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场景,愣了愣,才慢慢走了进去,调笑道:“果然是个美人。” 听着声音,明月稍稍放下了心来,“你是谁?” “问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云未在桌前坐下,捏了一块桂花糕在手中,瞧了好一会儿却没有入口,又放了下去。“这应该是德云楼的桂花糕,明月姑娘果然与众不同,连糕点都是那般的精致。” 明月不敢小瞧她,能够深更半夜摸进来,此人不可小觑。“这位小姐说笑了,能在这里的,还能是什么人呢?”她毫不避讳,走了过来,倒了一杯茶推到了她的面前。“不过是妈妈偏爱,明月才能享受糕点,不足为奇。倒是小姐深更半夜造访明月,不会是来作乐来了吧?” 她莞尔一笑,“不知姑娘是要听曲还是对弈?” 好妖艳的女子,她的脑海立刻浮现出一双眼来,与眼前的这双美眸及其相视。 她沉思起来,推翻了自己的想法。眼前的这个人明明是个女子,刚才自己看得一清二楚不会作假,怎么可能就是刘信芳? 难道他们是兄妹姐弟?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长得相似之人太多。刘信芳乃是朝廷重犯,上官博和段长青没有缘由帮助他。 “小姐可是想清楚了?” 一句话,把她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那些都太无趣了。”云未直视她的眼睛,“我们来谈心如何?明月可是熟识上官博和段长青二人?” 明月美眸一缩,“这几天明月想要听明月唱曲的大人不少,不知小姐说的是谁。” “你既然不认识,怎么知道他们是大人?”云未讥诮的看着她,“还是,你不想说。” 这人不好对付。明月思忖,该怎么对付她,却听她突然问道:“明月可认识刘信芳?” 明月垂着眸看不清情绪,“认识,怎么会不认识,刘县丞的小儿子,可不就是云大小姐救走的吗?” 她的口风太紧,根本就探不到什么。云未站了起来,两三步来到了她的跟前,“既然如此,那就只好得罪了。”一掌敲在了她的后颈上。 “你……”明月惊呼了一声,软软的倒了下去。 “未儿当真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凤顷戏虐道,站在门边迟迟不肯踏进来。 云未:“……” “英九,把人带走,按计划行事。” “是,爷。” 当几人出了春风满玉楼不远,忽的传来了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走水啦,走水啦——” 远远地,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第二日,京城全城戒严,气氛异常紧张。春风满月楼那一场大火一直烧到了天明才熄灭,差不多都烧去了大半。 明月不知是被烧死在里边还是被人劫走,下落不明,有人悲痛焦急,自然也有人欣喜。 而这份焦急更明显的来自于上官府中,天才亮就已经有下人通报守在外边的下人求见。云未打了一个呵欠,不得已转到了未府中。 等到了她再去上官府的时候,明显气氛压抑了许多,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做事,不敢偷懒半分。 “未小姐,你总算来了。”管家擦了一把冷汗,仿佛是看到了救星。“二小姐被老爷关在了屋里,夫人急火攻心倒下了,说是未小姐来了就去东院,有话要说。” 去东院?她眼睛一亮,这倒是个求之不得的机会。上官夫人这个女人她只见过一两次,大概猜得到她的目的。 于是,她应道:“好。” 管家松了一口气,连忙在前边带路:“未小姐,这边请。” 很快便到了东院,才进入院中,迎面就闻到一股苦药味,管家说得不假。她站在门口,等着管家进去通报。 不一会儿,管家便走了出来,恭敬道:“未小姐,夫人请你进去。” 云未随着他走了进去,里面传来了压抑的咳嗽声,不只是急火攻心那么简单,应该是旧疾了。 她看她脸色苍白,双目红肿,心里有了应对。在中间站定,她盈盈一礼,“上官夫人。” 上官夫人抬眼看了她一眼,“未小姐不必客气,说来我还没谢谢你,小女雨琪顽劣不堪,多亏了未小姐才有如此进步。翠儿,把东西拿出来。” 她吩咐完,一个小丫鬟便端着托盘走了出来,里面放着几件珠翠和手镯,玉色通透,都是上等的首饰。 “小小意思,还希望未小姐肯收纳。”她示意了一眼,小丫鬟立刻端到了她的面前。 “这……”云未推拒道:“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二小姐天资聪慧,本身自带一股贵气,要我接受这样贵重的东西,实在是太惭愧了。” “未小姐莫不是看不上眼?” “没有,这些都是上好的东西,夫人肯赏赐给我,是我的福分。” “那未小姐就收下吧,这是你该得的。” “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云未伸出手,接过了托盘,白到手的东西,不要白不要。 上官夫人很满意,“未小姐不要客气,坐下吧,陪我这个老妇说说话。” 云未依言坐下,把托盘放在了桌子上。才说了一会儿话,她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脸颊通红。 她喝了一口茶,才道:“让未小姐见笑了。” 云未想到祖母也曾有过类似的症状,问道:“夫人是不是感觉喉咙有痰,很干燥,仿佛有异物卡在里面?” “你怎么知道?”上官夫人眼睛亮了,惊讶的看着她。“莫非未小姐也会医书?” 云未摇了摇头,“只是家里有长辈有过类似的症状,所以才会有此猜测。夫人可以服用一些补中益气汤,黄芪3钱、人参(党参)3钱、白术2钱、炙甘草3钱、当归2钱、陈皮1.2钱、升麻1.2钱、柴胡2.4钱、生姜9片、大枣6枚,或许会好一些。” “真的?”上官夫人有些欣喜,“管家快找纸笔来,按着未小姐的药方找一份药端过来。” 待得云未写好药方,管家去抓了药,上官夫人此时的态度一下子亲近了不少。“小女这次实在太胡闹,还望未小姐多多劝诫她才是。后天便是与孟家约定的日子了,还希望不要有任何的差池。” “这个夫人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劝诫二小姐的。”云未道,话语一转,“夫人不必担心,想必上官将军只是一时气恼才会惩罚二小姐,等到她认了错,惩罚自然就会取消了。” 上官夫人叹了一口气,“我知道,可是那丫头偏偏喜欢君公子,连四丫头也求着要嫁给他,老爷正为了这件事发愁呢。前不久府里来了贼人,要不是君公子,雨琪早就被采花贼掳了去了。”想到这,她就一阵忿忿,竟然有不长眼的贼人,都欺辱到她上官府来了。 原来他是这样脱身的,云未一阵冷笑,可惜所有人都被他给骗了,还把他当做好人。她试探的问道:“我听雨琪小姐说,书房从不让人进去,可惜我一直都想要孟学儒的真迹,都未曾得偿心愿。” “除了老爷无人能进,若你想要,我便同老爷说一说,为你求个情。” “那便多谢夫人了。”云未心想,君旸已经注意到了那个地方,一定还会下手,她一定要在他之前进入书房才是。 这会儿,上官夫人才想起一件事来,“对了,段夫人想要见你,十日是段夫人的寿辰,你同我一起去吧?” 段夫人? 段长青。 真是得来不费功夫,云未点头道:“好。” 临了,她还交代了一句,“未小姐不要到处乱走,为了捉拿贼人,老爷加派了守卫,要是走错了地方误伤到你,可就不好了。” 云未点点头,“多谢夫人。” 第三十二章 物是人非 从东阁退了出来,管家已经侯在了外边,云未连打探的机会都没有。她暗暗记下东阁的地势,时刻观察着身边的人。 俗话说,人走茶凉这话一点都不假。看着湖心亭中琴瑟和鸣的男女,云未唏嘘不已。上官雨琪还在闭门思过,他倒是一点都不担心,难道不怕上官博起疑心么? 管家眼观鼻鼻观心,只管着向前走,眼不见为净。此人处事圆滑,不惜为一个真小人。 云未就欲收回视线,君旸突然间抬起头来,凌厉的视线让她心神一颤,嘴角似笑非笑,着实让人捉摸不透。 她急忙移开目光,紧跟着管家走了过去,直到了雨阁,心跳都还是紊乱的。她尽量还是不要和他接触了,迟早会被他看穿。 “未小姐,我就到这了,老爷吩咐只能未小姐一个人进去。”管家献媚道,一脸的讨好。 “恩,劳烦管家了。”云未把一锭银子放到了他手中,“这段时间多有叨扰,以后还请管家多多关照才是。” 管家一看足足有二十两,脸上立刻堆起了笑容,快速把银子放回了怀中,生怕她会反悔似的。“未小姐能得老爷和夫人的看重,以后还不要忘了老奴才是。” “云未承蒙将军和夫人看得起,若是有什么规矩不懂,还需要管家提点提点。”说话间,她从怀里再拿出了一锭银子,“就是碗茶钱,管家不必推拒。我看这府里人心惶惶,莫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管家很不客气的收下了,“老爷昨夜半夜急急忙忙的出去,到了清早都没有回来,下人来报老爷是去了春风满月楼,夫人才气得急火攻心。” 原来如此,这倒是有意思。 他状似不经意的说道:“这几日府中大肆采买,呆会老奴还得去衣阁一趟为两位小姐下单。未小姐,老奴就不耽搁你了。” 看着他走远,云未陷入了深思。衣阁乃是京里最好的婚嫁衣铺,上官博果真是只老狐狸,难不成他想要上官雨琪嫁给孟家,让上官凝儿嫁入君家?真的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一走进雨阁,看到来人,门卫直接放行,顺便把早已准备好的食物交给了她。 她一看,竟还是温热的,上官博终究偏爱这个女儿,这布棋没有押错。 推门进去,闷气扑来,她皱了皱眉,把东西放在了桌上,走到窗边打开窗子,等到空气都流通了,这才开始找寻上官雨琪。 环视了一圈,她朝着床榻而去,才走进,就听到低低的抽噎声。 心头一软,为情而伤的滋味她也尝过,痛入骨髓。可是,君旸岂是一个良人,一颗真心托付也是枉然。 双手握紧,摒除了多余的情感,她沉声道:“二小姐,未战先输,你这般自暴自弃,不是为他人做嫁衣吗?” 听见她的声音,上官雨琪这才惊醒,双眼浮肿,一看便是为情所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爹爹要我嫁给孟公子,可是我不愿,他那种酸腐的秀才,又有一身病,怎么可能和我过一辈子?” 云未暗暗悱恻,要不是因为有病在身,孟家也不可能会大胆答应这门亲事。 她一手拽住了她的手,把她从床上拽了起来。 “你干什么?”上官雨琪挣扎起来,“放开我,放开我。” “哼,我让你看看你现在的鬼样。”云未加大了力度,她本就习过武,力气比一般女子大了许多,这一拉竟然把人直接拽了起来,拉着她来到了梳妆台,指着铜镜里面的女子道:“这就是你,如果我是君旸,也一定不会爱上你。古言云: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你现在的样子,就连我都看不上,还怎么争得过别人。” 镜子里的女人双眼浮肿,憔悴不堪,仿佛是那悲怨的弃妇。上官雨琪吓得急忙退开,跌坐在了地上。“后天就是与孟家的约定了,我才不要嫁给他。旸哥说会娶我的,他一定会的。”说到了最后,连她自己都没有了信心。 对她的天真,云未十分鄙夷,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难道你不想试探君公子吗?” “试探?” 云未继续诱惑道:“看他到底爱不爱你,有多在乎你。如果你后天表现出色,与孟家敲定了婚事,他一定会和上官将军提亲的。” 上官雨琪仿佛是看到了希望,“真的?”她的心里跃跃欲试,君旸给了她太多的不安定感,她很想试一试。 她伸手把她扶了起来,“那好,我们先梳妆,一会儿我们学习餐桌上的礼仪。”掩下了眼中的精光,但愿最后她能够想明白,孟家才是一个女子的好归属,而非君旸。 自古男子多薄情,所以女子挑选郎君十分重要,有什么比得上当家主母,比得上一个好的归属来得重要呢? 一天的时间转眼即逝,夜色很快暗了下来,待得她换好了衣裳从未府出来,华灯初上。她不禁想到,此时秦淮河畔是否依旧笙歌奏乐,舞月升平呢? 去年的自己尚算无忧无虑,今年呢?这短短三个月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快得让人应接不暇。 她裹紧了衣衫,感觉有些冷。 “小姐,要回去吗?”陆离把马车驾了过来,看她单薄的身影,莫名的心疼了一下。 “不用,我想走回去。”云未摇了摇头,走进了夜色之中。 夜市喧闹,灯火暖暖。 这一片繁华不属于她,她就像是一个外人一样,看着不属于自己的世界,感觉格外的孤单。 “娘,我想吃一块糖人。”稚嫩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她站定,看着前方的两人。 “娘,我想要……”小童渴望的看着那些姿态各异的糖人,留下了口水。 妇人一阵为难,手心里的铜钱早已被汗水打湿,咬咬牙,不忍拒绝他,还是把钱递了过去。“来根糖人……” 小童高兴得跳了起来,“娘,我要那个……” 她眼眶一红,娘—— “云大小姐?”身后传来了一声迟疑的声音,云未敛住了心思,脸上立刻换上了不耐的表情。 “吵吵囔囔做……”她噎住了,楚蓁。 她已经忘记了这个男子,温润如一块上好的玉珏,让人心生暖意,无比安心。 “楚公子。”她客气的道,把自己的情感牢牢锁了起来,不敢有半分逾越。既知不可能,何必妄想。 楚蓁心生不悦,他们何时变得如此客气。“云大小姐一个人来的吗?三皇子呢?”他屏住了呼吸,心里有点紧张。 他的眼太过清明,云未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楚公子不也是一个人来的吗?” 她一口一个楚公子,如此生疏,楚蓁把眼前的人和那日同尔澜说喜欢他的女子分了开来。似乎还是昨日的事情,今日却变得这般迅速。他一急,脱口道:“尔澜很是想你,一直问我为何不见你去府上。” 不是不见,而是不敢见。她无时无刻不在处处谋划,害怕把自己身上阴暗肮脏的感染了她。不是人都能够有她的好运气,不是谁都能够保持一份天真。 云未看着夜空,嘴角露出了一抹自嘲,“楚公子,聪明如你,该是知道如今云未已经做不得曾经的小霸王了。我的手上沾染了献血,你不怕把尔澜带坏吗?” 她打断了他的话,继续说道:“京城里即将再掀风雨,楚公子一定要好好的守护她,别让她看到……如我般的血腥。” 她转身离去,头也不回,心里阵阵抽疼。不过是斩断了自己的贪念,为何也会这么的疼,又这么的不甘。 “陆离。”她轻轻的唤了一声,很快,人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她已经没有半点悲伤,仿佛刚才的那一丝愁绪只是幻觉而已。“明月醒了没?” “恩,自从醒来后,她不哭不闹,十分安然。”正是这一点才让人奇怪,她实在是太安静了。 这倒是出乎了她的预料,云未来了兴致,“那我便去会会她吧。” 明月,一个妖艳若罂粟的女子,仿佛是奈何桥畔的彼岸花。一尝,便是欲罢不能。 换下了轻薄的红纱,眼前的女子只着素色的广袖裙,未着珠饰,不添粉黛,不由得让人眼前一亮。 少了一丝妖娆,这种媚态更显露无疑。 听到了响声,明月回过头来,“你来了?” 云未含笑,走进了房中。“不知多少男儿见了你的模样,会被迷得神魂颠倒。” “也仅此而已。”她道,为两人续上了茶水。“小姐把我安排在这里,我还以为彻底把明月忘了呢。” “你真的叫明月?”云未逼视她的眼睛,“我很好奇明月你之前的名字是什么。” 明月不慌不忙,淡定自如:“不过是一个名字而已,如今也只有明月。小姐大费周章的把我从春风满月楼掳走,明月不知是在图什么?” 心思缜密,不太好对付。看来昨夜被套了话之后,她也学会打太极了。 “小姐。”玉箩打断了两人的谈话,走进来,把一个信封交到了她的手里。 云未也不避讳,直接打开,看到里面的内容,笑了起来。“明月啊明月,为了你,上官博被罚了半年俸禄,停职反省。” 明月端着茶的手一顿,不在意的道:“那是他的事,与明月无关。因明月美貌家破人亡倾家荡产的人不少,难道也都怪罪在明月身上吗?” 第三十三章 名声初扬 本来只是为了掩饰不安,没想到真的感到口干舌燥,她刚要喝茶,才举杯至了唇边,便被云未抓住了手腕。茶杯落到了桌面上,打翻了。 明月用力试图抽出手,可惜只是徒劳无功,不觉间愠怒起来。“明月虽低贱,但不侍特殊客-人,小姐请自重。” 这么快就破功了?云未玩味的笑了起来,呵,上官博被停职对她打击不小。这一弈,她已是略胜一筹,笑容愈发扩大起来。“明明是三伏天为何手会这么冰凉,明月生的好体质,不知道又会有多少人羡慕嫉妒了。” 明月放弃了挣扎,“别人会嫉妒,小姐可不会。” 云未放开手,想要从她嘴里撬出什么来,任重道远哪。可惜,她最缺少的就是时间。是不是该用些不温和的法子呢? 她思忖了一会儿,挠有兴趣的的问:“明月,你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吧。” 从兰苑出来,一路上云未都沉默不语,或许是为了明月,或许是为了自己。心里沉甸甸的,仿若有一块巨石压在了上面,扰得她心烦意乱。 玉箩看着她的脸色开口道:“小姐不该仁慈,明月心机深重。用了刑,不怕她不乖乖开口,把知道的都吐出来。” 云未看向她,烛火明明灭灭,那张天真无邪的小脸上竟有了几分森寒的味道。这是一个对对手极其残忍的人,果断冷漠无心无情。 这张脸忽的与记忆中的脸重合起来,她向后退了一步,恨意勃发。兰英! “小姐,你怎么了?”玉箩疑惑的问,脊背阵阵发凉。她在看着谁,有把她当成了谁?“小姐?” 云未回过神来,看清眼前的人,她一笑,摇了摇头。玉箩是玉箩,兰英是兰英。 “小姐?” “玉箩,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对明月动刑。” 她恍惚又回到了刚才,在问了那个问题之后,她没有任何的惊慌,只是很平静的回道:“明月无父无母,入了春风满月楼更是脏了身子,多活一天与少活一天又有什么区别。小姐不必麻烦,给明月一条白绫,一了百了……” 她快要看进她的心里去,可是她的眼神那么真。她在保护谁?上官博和段长青又为何保护她?一连串的疑问浮上脑海不得而解,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明月是解开一切的关键,她必须留着。 玉箩对她的心软感到不解,更多的却是鄙夷,十分不赞同。 见此,云未告诫道:“玉箩,虽然你是凤顷的人,但是若是越了我的底线,我绝不收下留情。” 玉箩看她的表情不做假,更是不服气,可是这股不服被她压了下去。“玉箩明白。” “最好是这样。”云未转身离去,这就是她不喜欢贴身丫鬟的原因之一。 两日过去了,这一日,京里注定不太平静。 天才擦亮,上官府就已经派了马车,专门到未府等着她,足见对这场婚事的重视。 云未庆幸自己昨夜留在了未府,否则匆忙之中定会露出破绽。 “小姐,玉箩陪你去吧。”玉箩把幂离递给她,说道:“爷吩咐玉箩保护小姐的安全,要是小姐出了什么事,爷怪罪下来,可是玉箩担当不起的。” 云未点头同意,“好。”即便是她不说,她也会要她一同前去的。她不能保证君旸会不会出现,那一夜他或许已经记得了陆离的声音,他去不了,就只剩下了玉箩。 玉箩没想到她会回答得这么爽快,还以为会多费些唇舌的,十分意外。再看时,云未戴好了幂离,忙跟了上去。 府门打开,上官府的家奴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恭敬的道:“未小姐,老爷要我亲自来接小姐过去。” “恩。”云未点头,上了马车。 才到上官府,她还未踏进府门,里面冲出来一个风风火火的女子,看见她仿佛是看到了救星,抓着她的手不放。“夫子,你说他会不会来?如果他不来怎么办?我好担心。” 云未刚要开口安慰她,就看见上官博朝着门边走来,于是沉声说道:“二小姐,注意仪表。若是孟家来了人,看见你这样,京里该又有人说三道四了。” 上官雨琪一颗心早就飞到了君旸身上,哪里还听得上半句。“如果他不来,我就不嫁,反正我一定要嫁给他,这一生非他莫属。” 云未扒开了她的手,低声道:“二小姐有没有想过,如果连孟家的婚事都成不了,你以为君家还会答应这门亲事吗?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挽回往日的名声,否则你怎么赢四小姐?” 一语惊醒梦中人,上官雨琪压下了心间的浮躁,自古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君家不同意,君旸再怎么喜欢她也是无用。“夫子教训的对。”她握紧了拳头,信誓旦旦的道:“今日,我就要众人看看,我上官雨琪,岂是一个华而不实的草包。” “啪啪啪——”身后传来了掌声,上官雨琪转过头去,惊喜的道:“爹爹。” “雨琪果然长大了,明白了事理。”上官博夸赞道,对云未的表现更加满意。“未小姐,今日还得多多麻烦你了。” 虽说是委托的话,但是话语间却没有任何请求的意思。云未回道:“将军说的是什么客套话,这是我的职责。能够教导二小姐,是我三生修来的福分,未云歌不敢忘记将军的恩德。” 上官博很受用,“那好,老夫便期待待会雨琪的表现了。”他爽朗的笑了起来,往回走去。 日上三竿,上官府外路过的行人已经比往日多了几倍。上官家的小霸王也要议亲了,这可是个天大的消息。虽说坊间不断有流言传出来,但是一个闺塾师,能够改变的了一个霸王的本质吗? 更甚者已经开了注,而且越来越有一边倒的趋势。 快要到午时,孟家的人才姗姗来迟。从他们的表情可以明显看出,对于这份亲事也是极力不讨好的。 一个是病秧子,一个是小霸王,要不是迫不得已,这桩亲事也不会连在一起。 云未有些紧张,今日极其关键,成了必将名扬京城,败了必会身败名裂。未云歌这个名字她不在乎,可是刚刚才建立的信任一夕之间垮掉,换做任何人都不会甘心。 “夫子,你说他会来吗?”上官雨琪快要把手中的丝帕给揉碎了,对着窗外望眼欲穿,时间每过一分便是一分煎熬。 云未当然不会允许她的退缩,她倒了一杯茶,端着茶杯说道:“茶的好坏分为两种,一种是闻起来很香,一种是喝起来香,没有香味的茶只有等到人们喝了它知道它的好,才会为人所知,才会有价值。二小姐目前要做的就是提高自己的名声,借由孟家的口传播出去,才能让男人意识到你的好,才会有人蜂拥而至,视你为珍宝。” 她把茶放到了她的面前,问道:“二小姐可愿做一杯香茶?” 上官雨琪沉默不语,她端起茶喝了一口,口齿留香。她自然不甘做上官凝儿之后,“夫子,我明白该怎么做了。”她要争,要让君旸看到她的好,让他彻底的爱上自己。 这时,小丫鬟走了进来,“二小姐,未小姐,老爷要你们到前厅去。” 还没走进,就先听到阵阵剧烈的咳嗽声,云未瞥了一眼上官雨琪,见她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耐和嫌弃,这才放下心来。 “老爷,二小姐来了。”管家说道。 所有人都朝着门口看去,不多不少的带着一股讽刺,大致猜得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不多时,门外一缕清香飘来,一个身着鹅黄衣衫的女子缓缓踱步而来。青丝如瀑肤如脂,好一个清丽的女子,让人移不开眼。 “爹爹,女儿有礼了。”上官雨琪走到了中间,屈膝一礼,不骄不躁。 上官博满眼都是笑意,眼中都是赞赏。“雨琪,这是孟老爷、孟夫人,和孟公子。” 上官雨琪转过身来,温声道:“见过孟老爷、孟夫人、孟公子。” 孟家一家都震惊了,这是上官雨琪?不是说她是一个小霸王么? 看到他们的反应,上官博更加满意。 “你就是上官雨琪?”孟夫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会是上官家以假充次,来了个狸猫换太子吧? 上官雨琪再次盈盈一拜,嘴角微微扬起,得体的回答道:“孟夫人,我便是上官雨琪。雨琪也曾听过坊间流传的话,也觉得十分有趣。古人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雨琪之前不懂事,让爹娘操心,性子太过顽劣。如今知晓错了,便安心学了规矩,只怕不要再伤了爹娘的心了。” 她一字一句,按着云未嘱咐的话说道,心下松了一口气。 好一句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孟夫人心下十分满意,她站了起来,走过来握住了她的手,怎么看怎么满意。她从手腕上退下了一个手镯套在了她的手上,笑道:“坊间谣言不可尽信,要不是今日亲眼看到,我还不相信。雨琪小姐真才实学,岂是那些人比得上的。年纪小顽劣些在所难免,最重要的是知错能改。” 孟老爷也很满意这个未来儿媳,当即连喝了几口茶,“依着老夫看,知错能改难能可贵,更可贵的是雨琪小姐的坦陈,这种大度和胸襟,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有的。上官将军,你教导处了一个好女儿啊。” “哈哈哈……”上官博发出了一阵爽朗的笑声,言语间满是自豪。“我的女儿,自然不差。” 门外,云未放松下来,看来,这场婚事是成了一半了。 “未小姐,恭喜恭喜。”管家奉承道,“今日之后,京中无人不知未小姐。未小姐即将名扬天下,实在是可喜可贺啊。” “名扬天下吗?”云未心情愉悦的笑了起来,还不够啊,这还远远不够。 第三十四章 怦然心动 上官雨琪出来的时候,心情明显很愉悦。 云未知道她这种愉悦从何而来,暗地里不知道被人嘲笑了那么多次,第一次得到夸赞,难免有些飘飘然。 两人往回走,远远的便看到了上官凝儿站在雨阁门口,明显是等候多时。 云未心里生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她不会这个时候来耀武扬威吧?好不容易才劝服了上官雨琪,她可不想功亏一篑。 她转过头对上官雨琪说道:“四小姐存心挑拨,二小姐切勿中计,再生是非。” 上官雨琪不以为然,“看她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听她说说罢。”她噙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大步走了过去。“妹妹是来嘲笑我的吗?看来今日是要让你失望了。” 太沉不住气了,果然登不上大雅之堂。云未十分失望,跟了上去。 没想到,上官凝儿没有丝毫愠怒,眉宇间愈发兴奋起来。“妹妹早就听说了,我来是为了恭喜姐姐的。恭喜姐姐终于和孟家定了亲,这样妹妹也好放心了。” 上官雨琪听出了不对经,“放心?放什么心?”不该啊,这和她想的不一样。 意识到她要说什么,云未上前一步,挡住了上官凝儿的视线,警告的看着她,说道:“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今日四小姐不该来这里。” 上官凝儿心有点虚,说不上为什么,她有些惧怕云未。“姐姐休被她骗了,她不过是借着你想要往上爬而已,你以为她是真心为你好?” 云未的脸色愈来愈沉,如果她真的聪明,就不该来这时来雨阁生事,她真是想不明白,为何之前上官雨琪会被她耍的团团转? 她的声音冷了一分,“四小姐该去给刘姨娘请安了。” 上官凝儿向后退了一步,心里有些胆怯,“未云歌,你……”她睁大了美眸,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她怎么了?”上官雨琪惊叫出声。 云未走了过去,蹲下身,看见她脖颈处的一阵,不动声色的拿开,收了起来。“四小姐体力不支,昏过去了。” 她抬起头,看到了对面站着的玉箩,心里一沉。“来人,把四小姐带回去吧。” 上官雨琪拍了拍胸口,嘲讽道:“她倒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才会青天白日里昏过去。” 云未只是一笑,没有答话。 上官博与孟家几乎是一敲钉锤,很快便定下了婚期,下个月初六是个黄道吉时,双方都没有什么意见。 一个是急着把女儿嫁出去,免生事端。一个是为了冲喜,婚事决定速度之快,让人咂舌。 孟家才走不久,京城里最有名的媒婆带着聘礼上门了。 这一下,京城里立刻都传遍了,顿时沸沸扬扬。除了对上官雨琪这桩婚事的震惊,更是对一个女子充满了好奇。 未云歌! 从江南来的闺塾师,竟然做到了许多夫子和教导嬷嬷都做不到的事,把上官家的小霸王教导成了一个知书达理的名门闺秀,传为佳话。 一时间雨阁成了众人争相上门的对象,看着屋中各式各样的贺礼,上官雨琪心中烦闷,一袖子把所有东西都扫到了地上。“为什么他不来?为什么他没有来?”她质问道:“你说他会来的,你说过他回来的。” 云未有些同情,但也仅只是此而已。亲事已经定下了,君旸迟迟未现身,真心可见。她避过了上官雨琪的手,冷声说道:“我并未说过他会来,君公子或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或者是有难言的苦衷,你何不去问问他?” 上官雨琪点点头,“对,我去问问他,他说过要娶我的,不会食言,一定不会食言的。”说着,就要朝着外面走去。 云未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你现在去不妥,万一被人看见,只会增加闲言闲语。” “不,我一定要去,你放开我。”她满心都是君旸,恨不得立刻见到他,哪里还管那么多。“你不放手,别怪我不客气了。”她一掌打了过来,毫无预兆。 云未险险让开,刚想阻止她,她忽的松了力,倒了下去,玉箩出现在眼前。 “小姐,你没事吧?” 云未松开了手,不悦道:“你下的手?” 玉箩耸耸肩,“,只是普通的迷药,只是让她昏睡几个时辰而已。” “你……”云未有火发不出来,她是为了自己解围。“上午也是你?” 玉箩毫不避讳的承认,“是。”她并没有认为自己做错了,满不在乎的道:“小姐,这样做不就简单了吗?何必多费唇舌,到时候还伤了自己。” 相反的,她还看不起云未拖拖拉拉迟迟疑疑的样子。 云未怒火中烧,斥责道:“你以为这就简单了吗?上官府中不凡高手,万一被人看见,之前所做的一切岂不就是功亏一篑了?玉箩,下次没有我的命令,不能贸然行事。” 玉箩撇了撇嘴,“是,小姐。”若不是因为爷的命令,她才不会来伺候这么一个娇小姐。 云未闭上了眼睛,待得心情平静后才问道:“君旸有来过吗?” “没有。”玉箩似是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了一丝讥诮,“倒是我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见吸引了云未的注意,她才说道:“上官凝儿已经有了身孕。” “什么?”这倒是出乎她的意外了,没想到他们已经暗结珠胎,怪不得她会这么淡然猖狂来这挑衅。“当真?” 玉箩说道:“医鬼玉箩,从未失手。”她也是反复的号了几次脉才确定的,这下子有好戏看了。 云未低头沉思,君旸下手太快,倒是不介意送到嘴边的美味。接下来,他要做什么? 上官府与孟家的婚事才定下,才平静不久的京城再次风涌云动。孟家财大势大,在京中商界算得上前三,原本持着看好戏的人不由得乱了阵脚。 所有人纷纷猜测,上官博这一步棋到底是为了什么? 孟家财大势大,也比不上一个官家,他是出于什么在考虑。 一时之间,上官府门口门庭若市,不少人前来恭贺拜访,十分热闹。除此之外,未云歌的名号在京中大小府院悄悄流传,不少人存着好奇,更多的是存着看好戏的态度。 未云歌,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 传说从未有人见过她的面貌,所以有不少传言,说她貌美天仙,更多的却是说她丑陋不堪,被大火烧毁半张脸,貌若鬼颜。 不管如何,未云歌的名号已经传扬开来。 转眼便到了中秋,正是一家团圆的日子。大街上冷冷清清,就连商铺早已关门,小巷中时不时传来孩童愉悦的笑声。 云未捏紧了刚买的桂花糕,还有些温热,是她拍了好久的门才求来的。 她加快了脚步,朝着镇国将军府回去。 一辆马车突然从身边驶了过去,云未避之不及,摔在了地上,桂花糕散落在了地上。 她伸手去捡,可是桂花糕上已经沾满了泥土,无论她怎么排也拍不掉。 马车停了,一个男子从上面走了下来,担忧的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云未怔住了,抬起头来,君旸,怎么是他? 她的眼中写满了复杂,君旸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小姐,你没事吧?这些桂花糕都脏了,我把银子赔给你吧?”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锭十两的银子,“这些够了吗?” 不得不说,这时候的君旸,风度翩翩,很难不让人不生出好感来。 她摇了摇头,把桂花糕放在了地上,桂花糕脏了,再捡起来又有什么用?过去的人已经过去了,她不该再放不下。 她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转身离去。恭叔该着急了,她还是快点回去吧。 “你的银子?”君旸冲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声,可是却听不到任何回答。那背影,说不出的孤单和寂寥,可是这些,都和他没有关系。世界上可怜的人那么少,他才没有那么好心。 转过了街角,就已经看到了镇国将军府。她停住了,惊讶的看着府门口的男子。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凤顷回过头来,看见他,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 他朝着她走了过来,晚风轻拂,如墨的青丝随风飞扬。 云未抚上了胸口,听见心砰砰砰的跳动,仿佛有什么碎了,暖暖的。 她扬起了笑容,等着他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未儿去了哪里?怎么不带陆离或者玉箩出去,一个人很危险的。”他帮她把散落的头发拨到了耳后,宠溺的看着她。 “去买了桂花糕,可是在路上却散落了。”云未心想,其实,她还是幸运的。爹爹,娘亲,未儿是不是还能够再奢望一次? 凤顷视线扫过了她的衣摆,那里沾了几块泥土,眉开眼笑起来。“未儿不会是摔了一跤吧?” 云未黑了脸,他眼睛要不要那么尖?“你怎么来了?” 他伸手敲了敲她的额头,“我猜未儿肯定很孤单,那么喜欢热闹的人,肯定很不习惯冷冷清清的。” 其实不只是这样,而是当时她遇见君旸的时候他刚好在街角,把她当时的表情都看在了眼底,然后就命令英九把马车驶过来了。 他想明白了,一切随心,看看这个丫头能够改变得了他多少,他也很想知道。 “谢谢。”云未喉咙哽咽了,一滴眼泪从眼眶滑落,“凤顷,借你怀抱用一用。” 他早已伸手把她揽向了怀中,踏着轻功进了镇国将军府,视线凌厉的看着吴霄,满是警告。 云未从未如此放松,好一会儿,她才放开了他。这一来,她突然尴尬起来,只好问道:“月饼呢?” 凤顷不拆穿她,拍了拍手,不一会儿,一行人人端着托盘走了上来,各式各样的月饼和小菜摆上了桌。 云未一看,都是自己喜欢的,兴奋的看着他。“这些都是为我准备的?”她伸手抓了一块月饼,大大的咬了一口,红豆的味道顿时溢满了口腔。 “果真是只小馋猫。”凤顷为她擦去嘴角的碎屑,心底十分满足。他倒了一杯酒递给她,“小心点,别噎着了。” 云未尝了一口,“是桂花酒?难道是……” 凤顷点点头,“正是去年你采的那些。” 她的心底一阵感动,仰头一口喝尽。 那只是她随口的一句戏言,原来,他什么都还记得。 听着两人的笑声,程豪悄悄退了出去,“谁?”他轻声一呵,一个动身竟然到了窗子边,只逼那人面门。 “恭叔?”妩萧惊讶的看着他,“你会武功?”他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管家而已。 程豪放下了手,收了力,“前面银兔妩萧,不管你是谁,如果你敢伤害小姐,我一定不会饶了你。” 妩萧看着他眼中的杀意,他说的,是真的! 第三十五章 生米煮成熟饭 “妩萧,我不管你背后的人是谁,你且记住,这里是镇国将军府,容不得任何人撒野。”程豪厉声警告道,顷刻间已到了他的跟前,一手扼住了他的咽喉。 “否则,这就是下场。” 妩萧喉咙一紧,眼前的人究竟是谁?世人都道镇国将军府没落了,但它真的没落了吗? 直到那人走远,他仍旧没有得到答案。云英啊云英,在你生前到底安排了多少事,把世人都蒙骗在了鼓里。 再来上官府,才进府中,云未便感觉到几股不同的势力分散在府外各个角落。几乎一出现,立刻成为众矢之的。 她不动声色的走了进去,一眼望去,整个上官府焕然一新,昨日尚未褪去的大红灯笼排成了一条长龙,十分喜庆。 “未小姐,老爷有请。”管家低眉顺目,奉承道:“近日里来了不少高官达人,无不赞叹二小姐知书达理落落大方,不少人向着老爷夫人探听未小姐的消息。如今未小姐可是在京中贵圈里流传开来,名扬天下是迟早的事,在此,老奴先恭喜未小姐了。” 云未不觉惊讶,谦虚道:“管家抬举了,这几日不来府上,二小姐如何?” “二小姐性子沉稳不少,整日都在雨阁绣花,老爷和夫人深感宽慰,高兴之余给府中众人涨了月俸。” 绣花?云未觉得蹊跷,捉摸不透上官雨琪的心思。她问道:“君公子回去了吗?近日总是不见他在府中。少了笛声,还真是不太习惯。”声音里有几分惋惜的意思。 管家眉开眼笑,“君公子昨夜向老爷辞行了,后日便走,未小姐见不到很正常。前些日子君公子收购了城北那家大酒楼,每日早出晚归,便是老奴也难以见到。” 原来今日听见路人谈论的酒楼是他的。二十年前,君家家主将产业全部移至了襄城,而后从不踏入京城半步。众测纷纭。 二十年后,君旸大张旗鼓收购京城一家酒楼,是不是表明君家再次卷土重来了? “未小姐,时辰不早了,老爷还在等着,我们快走吧。”管家催促道。 云未收回了思绪,应道:“好。”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话说的一点也不错。行了礼,客套了几句,上官博开始奔入主题。“夫人已经跟我说过了未小姐的心愿,来人,把书拿上来。” 闻言,一家仆把一本书呈了上来,那是孟学儒的《茶道》,却是她那日随口乱说的。 “茶道。”云未‘惊喜’的道,拿起书来翻看,爱不释手。她虽然不喜欢读书,但也认得出来,这一本真是原本的真迹。 凤顷书房里有拓本,如果送给他,一定会很高兴。 “老夫膝下有五子二女,可惜都承袭了老夫这一身蛮力。这书在老夫书房中只不过是装饰,到了你手里才算是发挥了作用。未小姐务须推拒,内子的旧疾有所好转,还多亏了你。只是……” 话锋一转,他沉声问道:“未小姐学识渊博,医术无双,不知是师承何处?” 又起疑心了? 云未淡然应对,把早就准备好的托词说了出来。“我平日喜欢读写诗书,有幸见过几本前人的手札,简单的看了一遍罢了。比起那些真才实学的儒士来说差得远了,算不得学识渊博。至于医书,不过是幼年时祖母有过同样的旧疾,云游的郎中开了一副房子,不曾想效果很好。云歌只是拿了别人的方子班门弄斧,其实对医书半点不通。” 她的话半真半假,语气十分坦然,上官博信以为真。“未小姐谦虚了,京里的贵女门只会吟咏一些诗词,弄些风花雪月的事,根本没有几个上得了场面。明日便是段家夫人的寿辰,你便同夫人前去吧。” 云未这才真正的高兴起来,“谢谢将军恩典。” 上官博摆了摆手,“这是你应得的,老夫不过是顺水推舟。我允诺过你要为你二人证婚,就绝对不会食言。过阵子选个良道吉日,就把婚事定下来吧。未婚女子出门还是不太方便,老夫也是为了未小姐考虑。” 证婚? 云未想了好久,才想起来这一茬。他哪有那么好心,是想要彻底的控制她吧。憋住了笑意,她站起来行了一个礼,‘哽咽’道:“将军的大恩大德,未云歌没齿难忘。” 出来的时候,她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捏了捏肉肉的脸颊,腮帮子都僵住了,酸酸麻麻的。她心想,再这样下去,不会有一天变成了面瘫吧? 果然什么假装演戏的,比练一个时辰的鞭子还要累,幸好还有幂离,否则她一定会提早老化的。 放下手,她看见一个小丫鬟急急急忙忙的朝着这边跑了过来,一眼便认出了她,这不是上官雨琪的贴身丫鬟么? 小丫鬟累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未小姐,你快去看看吧。小姐大发雷霆,在屋里面摔东西,不让任何人进去。” 云未这才觉得正常,闺阁刺绣什么的,一点也不符合她的作风。“走吧。” 小丫鬟眨了眨眼睛,未小姐一点也不着急呀。果然闺塾师就不一样,她也得多学习学习。 雨阁中一片狼藉,小丫鬟缩到了她的身后,像一只小老鼠一样张望着。 云未乐了,上官雨琪这火爆的脾气竟然还有这么可爱有趣的丫鬟伺候着,平日里一定精彩纷呈。 “谁?”内室里传出了一阵爆喝,紧接着一个花瓶废了出来。云未拽着她的手向着旁边一躲,花瓶擦着小腿在旁边破碎。 小丫鬟大叫了一声,昏了过去。 “不是吩咐不许任何人打扰我吗?到底长不长记性……” 云未啧啧赞了几声,“轩玉斋的青花瓶,你这一摔,可是把十几户普通人家一年的开支给摔没了。真要摔碎,还不如赠与我。” 听见她的声音,上官雨琪从内室冲了出来,手持长剑直逼她的胸口。 来真的?云未一个转身避开,“这就是你的尊师之道?” “哼。”上官雨琪重重的哼了一声,恨意十足。“上官凝儿说的对,你不过是借着我向上爬,亏我还真心实意对待你。未云歌,若非是你,我怎么可能和孟家那个病秧子定了亲?下月初六,要嫁也是你去嫁。” 上官凝儿又来捣乱了?云未真想掰开她脑袋看看,是不是真的被驴踢坏了。 上官雨琪下手又快又狠,绝非小打小闹那么简单。剑锋割断了她的一缕青丝,云未怒了,倾身上前,避过迎面一击,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狠狠一捏。 上官雨琪吃了痛,喊出生来,剑落到了地上。她一掌大厨,还没碰到她分毫便被擒住了手,双手动弹不得,只得瞪着一双眼看她。 “未云歌,你有种放开我,我一定打得你屁滚尿流满地找呀牙不可。” 云未收紧了手指,训斥道:“女子说不得这些粗俗的字眼,会被人指点轻视不守妇道。” 见她挣扎的厉害,云未笑了起来,“你确定你打得过我吗?我可是赤手空拳擒住了你。” “用不着你来教训我。”上官雨琪恨得咬牙切齿,“未云歌,我一定要到爹爹面前揭穿你,让你生不如死。” “你还有那个机会吗?”云未用了力,威胁道。 “你,我……”她有些惧怕,“未云歌,我可是上官府的嫡女,你敢动我?我爹是不会放过你的。” 云未放开了手,讥笑道:“亏你还知道自己是上官府的嫡女,我还以为你是那集市里的泼妇呢。” “你什么意思?”她揉了揉手腕,那里一片青紫,她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 “被一个庶女耍的团团转,我要是你,一定羞愧得一头撞墙死了。”见她要反驳,云未打断了她的话。“上官凝儿说了什么,让你深信不疑?你有这功夫,还不如自己亲口去问,别被蒙蔽了双眼,被人当做猴子来耍。” “你是说……”她迟疑了一下,“要我亲口去问旸哥?” 云未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我是说,二小姐想要去德云楼吃饭不是吗?” 上官雨琪这才笑了起来,但很快笑容便褪了下去。“我怎么才能约到他,现在根本就看不到他一眼。” 云未神秘一笑,“城北有家酒楼开张,我恰好路过那里,顺便进去喝个茶。” “好。”她高兴的道,急忙走了进去,把桌上的东西都扫到了地上,铺好了纸墨笔砚,提笔就写。 写了又撕撕了又写,反反复复好多次才终于写好。 云未看着她的字体,摇了摇头,这歪歪扭扭的字体一看便知不常用笔。君旸先对上官凝儿下手,不足为奇。 自恃风流的人,都喜欢一些风花雪月。 车停在了月记酒楼门前,看着拿着信封走进去的小乞丐,云未放下了车帘。 “小姐,君旸在楼上看着这边。”陆离压低了声音说道。 “不管他,我们走吧。”要的就是他看,不然她何必大张旗鼓找了一个乞丐去送信。 “是。” 聪明如他,不会不起疑。君旸,我可是特意放了线,等你来了。 果然,君旸还是忍不住跟了过来。车在德云楼停下,云未在门口站了好久才走了进去。君旸,你知道这是我安排好的坑等着你来跳,你还来吗? 第三十六章 圣旨到 上了楼,她进入了凤顷的专属包厢,关上了门。 不一会儿,陆离回来了,“小姐,君旸进来了,但是他不知道你在哪间。” “那好,我一离开,你就让上官雨琪出来,依计行事。” “是。” 云未把幂离戴好,从包间出来下了楼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君旸得到了属下的汇报,刚追出来,马车已经走远,他刚要追,就被人拦住了。 “君公子,我们小姐在楼上等你。” 君旸握紧了拳头,松开,用眼示意手下去追,自己则跟了上去。女人,果真麻烦,但是现在他还不能撕破脸皮。 马车兜兜转转了一圈,进入了未府。云未早就从车里出来,看着急忙回去报信的人,笑了起来。 这一招金蝉脱壳可是她经常玩的把戏,大多是闯了祸用来脱身的,他们还不够火候。 “好戏就快要登场了,未儿还在这浪费时间?” 戏虐的声音传来,她转过身,惊喜的道:“凤顷。” “还不快过来,再晚一点就要错过好戏了。”凤顷放下了车帘,这丫头还以为自己真的做的天衣无缝。他笑得无限温柔,这一算下来,他好像为她处理了不少烂摊子吧? 云未风风火火的上了马车,现在的她就是一个小霸王,根本就不用在意那些虚礼。 才坐定,她就急忙问道:“你怎么来了?”这种时候,他不是一般都会在睡觉的吗? 凤顷淡淡一笑,抿了一口香茶,缓缓开口:“英九说,有只小猫正在忙活,我就过来看看。” 是来看戏的吧?云未腹中一阵悱恻,可惜没有胆子说出来。“对了。”她从怀里拿出了一本书,递到了他的面前,“孟学儒的真迹,我给你拿回来了。” 凤顷睨了一眼,眼底有了一丝笑意,他接了过来,翻看了几页,才说道:“上官博竟然舍得送给你。” 云未扬了扬头,哼哼道:“本小姐魅力无边。” “是吗?”凤顷怀疑的打量了她一眼,“他眼光还不至于差到这种地步。” 云未咬咬牙,把血气给逼了回去。 德云楼里好戏早就开场,两人姗姗来迟,听着陆离的汇报,云未笑作了一团,天底下只有上官雨琪才会相信他的鬼话。 早就看出了云未的想法,凤顷看了看英九,后者立刻走到了墙边,把花瓶移开,轻轻的撕下了墙上的纸,一个小洞露了出来。 “这……”云未跃跃欲试,得到他的默许,这才走了过去,坐在椅子上朝着洞口看了过去。 那边的洞口正好放着一盆君子兰,花枝交错间,能够清楚的看到房间里的情景。 这一看不要紧,云未血气上涌,一张脸霎时间变得通红。 她立刻移开了眼,羞窘得不知道该把目光放到哪里。 他们竟然,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此等苟且之事,实在是……有伤风化! 凤顷笑岔了气,“未儿,偷听人墙角,可不是君子所为。” “你都知道?”云未怒气冲冲的瞪着他,她看向英九和陆离,两人都移开了目光。 这是爷吩咐的,谁敢忤逆? 云未欲哭无泪,怪不得他会过来,存心是要看自己出丑,还以为他戏弄的对象改变了呢。 “未儿啊未儿,你还真是……可爱。” 云未磨了磨牙,炸了毛。“凤顷。” 凤顷收敛了笑意,给她顺顺毛,说道:“君旸对上官雨琪志在必得,即便上官博如何做,都不能拦住他。今日不是你,他也会寻一个时间,把生米煮成熟饭的。” 她听出了一些意思,“你的意思是说,上官博不想和君家结亲?”这样说来,她之前的猜测大半都是错的了? “他避之不及。”凤顷神秘一笑,其中的原委,矛头直指二十年前。那一夜,凤尔容究竟在宫中发生了什么事?君珩才会急忙带着她离开,迁居襄城。 不得不说,那一个月,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为什么?”云未好奇的问道,他一定有什么没有告诉她。 凤顷严肃的看着她,提醒道:“未儿,你只管查到刘信芳和兵牌,其余的事,不要管不要查。” 他很少这么严肃,云未点头道:“恩。”能够让他色变的事,她虽然很好奇,但是也知道一个道理。知道的越多,也越危险。 这时,有人敲了敲门,“爷。” 凤顷脸色回归平静,“进来吧。” 一个灰衣男子走了进来,步履很轻,无声无息,一看就是个中好手。他在凤顷耳边说了什么,凤顷眼色一变,云未就听到他说道:“未儿,你该回去了。” 末了,他提醒道:“不要轻举妄动。” 云未不解的看着他,可是他却什么也没有说。 一路上,云未都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何上官博不愿同君家结亲,但是却把他留在了府中,到底是为了什么? 就好像是有人布下了一盘棋,而他们都是棋盘中的棋子,事情扑朔迷离,让人摸不着头脑。 还未到镇国将军府,远远地,她便看见程豪等在门口,十分焦急。 “小姐,宫里来人了。” 她的心狠狠一颤,嘭嘭作响,“来了吗?”凤顷早已知道了,他不告诉自己,是不是知道她肯定会逃走,不敢面对。 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程豪安慰道:“是钱公公来了。” 她的脸再次白了一分,正是因为是他,所以她才害怕。把颤抖的双手收进了衣袖之中,第一次觉得府门难以跨进。“恭叔,我……” 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这样慌乱害怕的样子,程豪不明所以,“小姐,你没事吧?” 云未摇了摇头,“我没事。”压下了心间的慌乱,她苦笑道:“我们进去吧。” 有些事,他不明白,她也无法言说。 进了府中,钱公公早就等候多时了,看到人,扬着笑走了过来。“云大小姐,你总算是回来了。” 云未勉强挤出了一抹笑容,明知故问道:“钱公公,是、皇上让你来的。” “皇上让咱家给小姐带来一封信和一道圣旨。”钱公公把信交到了她的手里,恭敬的说道:“皇上吩咐咱家不必宣旨,把东西交到小姐手上便可。此外,皇上还让咱家带了一些首饰和供果,让云大小姐尝尝鲜。” 云未暗暗吸了一口气,镇定的把信和圣旨接了过来,“恭叔。” 程豪拿出了一锭银子,放到了钱公公的手里。“这是茶钱,钱公公不必客气。” 没想到他竟然推拒了,“咱家不能收下。云大小姐,以后还请多多关照才是。咱家原本不该多嘴,但是圣上之心十分明显,还望小姐能够想明白才是。天色不早了,咱家回去回旨了。” 她很快便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恭叔,送客。” 程豪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两人在打什么哑谜,他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请。” 云未腿一软,踉跄了一下就朝着地上倒去,眼看就要摔到了地面,突然有人扶住了她。 “云大小姐,我早就说过,天下都是他的,你以为自己能够逃得过吗?”妩萧苦口婆心劝诫道,“你以为你做的事他什么都不知道吗?他不过是放纵你而已。到了那一天,你还是不得不顺从他的意思。” 云未推开了他的手,晃了几下才站稳,“即便是困兽之斗,我也要试一试。”她收紧了手指,朝着房间走去。 “依着凤顷的能力,他若是真想要护着你,那个人绝不可能事事都知道。”妩萧朝着她的背影喊道,“如果不是皇上,君旸早就查到你的身份,你以为自己还能当得了未云歌吗?” 云未停住了脚步,不会的,凤顷不会那样对待自己。 可是,身后残忍的声音说道:“很多事,都是凤顷主动禀告皇上的,云大小姐,你还是好好想一想,不要再做无用功了。” “云大小姐。”舒嬷嬷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挡在了她的面前。“皇上有旨明日起,云大小姐更老奴学习宫中礼仪。来人,送云大小姐回房。” 从暗处走出了几个暗卫,“云大小姐,这边请,我们不想要动手。” 妩萧走上前来,字字珠玑:“凤顷怎么可能为了你而忤逆皇上?你看,你被困在了这里,陆离又在哪?” 云未回头一望,果然不见陆离的影子,就连平日里不待见她的玉箩,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干干的笑了几声,“你回去禀告他,若是他真用旨意逼迫我,我从了便是。” 她向前走去,骄傲的挺直了脊背,心却在寸寸滴血。 她怎么能够那么的天真?云未,你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够看清一切? 回到房中,她合上了门,依着门颓坐在了地上。想起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她努力去算计一切,到头来都是徒劳无功吗? 还有凤顷…… 她的心很疼,眼泪快要夺眶而出,却被她生生逼退回去。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她对自己说道,打开了信封,龙飞凤舞的字体一个字一个字仿若是那根根细小的银针,刺进了眼中,扎在心上。 信上只有短短的一句话,‘未儿,玩够了就回来吧。’ 她打开圣旨,手险些拿不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安平候之女云未天资聪慧,蕙质兰心,明德惟馨,深得朕心。中宫凤位悬空已久,承万民之愿,册封云氏为后,位居中宫,掌管凤印,母仪天下。 第三十七章 他在解释 啪嗒一声,圣旨落在了地上,她久久都不能回过神来。 他是在警告,在警告她。圣旨上没有玉玺的印记,只是一份草拟而已。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浮上心头,她试着握紧拳头,可是却握不住。 这双颤抖的手是我的吗?她问,可是却迟迟得不到回答。 她被囚禁了。 云未看着墙外的天空出神,凤顷的人顷刻间消失,来无影去无踪,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她是不是一直都活在一个谎言之中,被所有人耍的团团转? 不知道深宫里的天空是不是和这里一样? 树枝不知被谁踩碎,发出了咔嚓的声音。云未转过头,“明月?”她倒是忘了,府中还有这么一个人。 不久前她禁锢了她,今天,她也被另外一个人囚禁在这里。 “府中太大,走着走着就迷路了。”明月坦然的说道,她和那日看起来不同,似乎有些……孤寂和悲伤。 “明月,春风满月楼被毁了,你还有地方去吗?”云未喝了一口苦茶,问道。 “你要放我走?”明月惊讶极了。 云未点了点头,苦茶竟然喝出了甜味,她是不是味觉失灵了。 “明月无处可去。”她在她的面前坐下,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小巧的鼻子立刻皱在了一起。“苦丁茶?想不到你竟然有这种癖好。” 云未只是笑笑,没有解释什么。她的心太苦,只有苦茶才能麻痹自己。 舒嬷嬷走了过来,欠了欠身,“云大小姐,是时辰开始学习礼仪了。” 云未仰头饮尽了茶水,站了起来,“既然你无处可去,便留在这里,无人会伤害你。” 云大小姐?明月叫住了她,掩住了心口的激动,问道:“你就是云未?镇国将军云英之女?” 云未摇了摇头,苦笑连连:“这里已经没有镇国将军了,只有安平候。” 她跟着舒嬷嬷离开,不管如何努力,他们都输给了命运。 入夜,月上树梢,周围一片安静。突然,几道黑影从房顶上迅速掠过,快得让人捕捉不到。 学了一天的礼仪下来,云未骨头都快断了,脖子阵阵酸疼。她锤了锤肩膀,来到了木桶旁边。 看着水中憔悴的女子,她勾了勾唇,开始解起了腰带。 “一日不见,未儿为何变得如此可怜?”戏虐的声音在房中响了起来,云未迅速绑好腰带,两三步来到了桌边,抓起桌上的长鞭,甩了出去。 凤顷眼一闪,不着痕迹的避开,鞭子打在了花瓶上,立刻摔在了地上。 她没有收手,心里仿佛有一团火焰正在燃烧,不断的甩动长鞭,所到之处,无不是一片狼藉。 “未儿,你出手太慢了。”凤顷笑道,打趣着她。 云未怒气蹭蹭往上冒,用尽了全力,明知伤不到他分毫,还是挥动鞭子,把心里那口积压的怨气给发泄出来。 “好受些了吗?”不知何时,凤顷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后,箍住了她的手腕。 鞭子落到了地上,云未卸了力,推开他,大口大口的喘气。“你来做什么?不怕他知道吗?哦,我倒是忘记了,你可是事事都禀告了他。凤顷,我可是你皇嫂,你怎能随便闯进来?” “皇嫂?”听到这两个字,他皱了皱眉,十分不悦。上前一步,扣住了她的腰,“未儿不要说气话,你可是我的人。没有经过我的允许,谁敢打你主意?” 云未仿佛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凤顷,这句话换做以前我会信,但是今天,你不觉得该换一换说辞吗?妩萧说的对,这个天下都是他的,他想要什么,谁拦得住?” 凤顷沉下了脸,“云未,你看着我。” “我为何,啊——”腰间一紧,她吃了她痛,不得已看向他。 那双眼十分沉寂,云未心内慢慢平静下来,她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 他认真的说道:“我从未做过那样的事,陆离和玉箩是被人引开的。” 他在解释? 云未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你说了什么?” 凤顷放开了她,眉宇间满是张扬。“未儿,你不该不相信我。” 云未眼睛有些湿润,他没有背叛她,没有欺骗她是不是?他在解释,骄傲如他,竟然会为了她而解释。其中的震撼和感动,不是一言一语就能够说得明白的。 “傻瓜。”凤顷帮她擦去眼角的泪珠,第一次,他萌生了保护她的念头。“我从未放弃你。”他的心里还没有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在此之前,他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来破坏。 即便是到了最后,他宁愿把她毁了,也不要任何人得到她。 温和如他,骨子里其实流淌着修罗的血液,残忍无情。 云未放声大哭,在他的面前,哭得像一个孩子一样。 把人引开的英九和陆离相看一眼,隐在了暗处保护两人。 哭累了,云未才停了下来,一旦放松下来,便有了困意。“你怎么来的?”她哑着声音问道,这府中被安插了那么多眼线,他就这样大张旗鼓进来了? “哪里有我不能去的地方?”凤顷噙起了嘴角,眼底满是笑意。 云未哦了一声,早就习惯了他的狂傲,想想也是。“他既然知道我在做什么?接下来该如何?” 凤顷摸了摸她肿胀的双眼,说道:“他既然默许,你便做下去。有了他在暗中相助,事情会顺利一些。明日,他便让你出府了,安心等着。” “他会让我出去?” “恩。”他没有告诉她,凤泽钰那么做,完全也是为了策后做准备。想想看,册封国母,一个是名扬京城的小霸王,一个是美名远播的闺塾师,世人会接受谁? 既然如此,那便将计就计,最后孰胜孰负,那还不一定。 他看向窗外,思绪飘远。皇兄,你可是还欠了我一个真相。 翌日,云未果然得到了可以出府的‘赦免令’,舒嬷嬷早就为她准备好了衣服,还有幂离。 马车行了一段,车夫突然说道:“小姐,属下是末七,是爷派来的。皇上下令盯紧了三皇子府,陆离不方便再来。” “恩。”她应道,想起昨晚凤顷说过的话,心里一暖。 今日格外的热闹,外边吵吵囔囔的。云未掀开了车帘,看到人群三五个聚集在了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外边发生了什么事了?”她问。 末七回道:“小姐有所不知,上官府昨日突然悔婚,有传言称她已经不是清白之身了。上官博大发雷霆把她关了起来,不准任何人求情。” 原来短短一日,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凤泽钰把她囚禁在府中,就是为了避开这些? 她的心有点乱,忽然分不清真与假。 “此外,被毁了婚,孟家四处散播不利谣言诽谤上官雨琪。昨儿个三更天店铺突然起火,一连烧了三家店铺,所有矛头指向上官府。” “是谁做的?”她的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君旸。” 果然是他。 云未沉默了,凤泽钰让她出来,应该就是让她做一场戏。她可是上官雨琪的夫子,出了这等事,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质疑她。 只是,他为何要…… 马车晃动了一下,她撞在了车壁上,头脑瞬间清明起来。他的目的,是为了立后! “小姐,你没事吧?刚才有一个小孩跑了过来。” “我没事。”她按住了颤抖的手指,拼命的告诉自己,还有时间,她还有一点时间。 马车一直到了上官府,她才下车,管家便迎了上来,压低了声音说道:“昨夜老爷大发雷霆,下令不许任何人为二小姐求情。” 不管他目的出于什么,云未还是很感激他,把一块玉佩递了过去。“我知道了,谢谢提点。” 管家收下了玉佩,但笑不语。“未小姐,请。”他看人的眼光不会出错,这只是暂时的,日后必有她富贵的一天。 上官博的脸色很糟糕,云未心里有了应对之策。步履沉稳的走了进去,盈盈行了一礼。“上官将军。” 上官博重重的磕了磕茶杯,怒道:“未小姐还真是教导得好啊。” “未云歌不明白将军的意思。” “不明白?”上官博抓起茶杯一扔,砸在了她的腿上,茶水打湿了裤脚。“若不是有未小姐这样的好夫子,雨琪怎么会做出此等败坏门风的事情来。”他越看她越不顺眼,果然是她教坏了自己的女儿。 云未苦笑起来,那日怎么不编一个好点的故事,现在矛头全部指到了自己的身上了。她抬起头,镇定的站定,平淡的回道:“诗书礼仪,女戒女训,未云歌扪心自问,没有半点教的不好。上官将军是个聪明人,这番火,不该冲着我一个弱女子来。” “你是什么意思?”他很佩服她的勇气,换做是其他女儿,早已吓得发抖了,就连他最器重的儿子也不敢承接他的怒气。 云未早就在云英那里练就了一身厚脸皮,此时只是不痛不痒。 “开锁还需解锁人,这句话将军不会没有听过。未云歌只是一个女子,能够掀得起什么风浪来,倒是……”她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说。 上官博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倒是什么?” “我曾听过府中的那些丫鬟们说些闲言闲语,四小姐经常呕吐,口味变了许多。” 第三十八章 是他!刘信芳 话点到为止,她相信他能够猜得到。 “你是说凝儿?怎么会?”上官博酝酿了怒气,不过一天之隔,先后两枚重磅炸弹抛了过来。 他看了云未一眼,吩咐道:“来人,把四小姐叫过来,顺便,去请……灵芝堂请陈大夫来。” 云未庆幸玉箩事先知道上官凝儿有了喜,否则今日一定难以脱身。 很快上官凝儿就来了,看她满面红光,眉梢间满是春风得意。“爹爹,你唤女儿何事?” 上官博看了一眼她的肚子,不知道作何开口。 上官凝儿这才注意到云未在旁边,心下一惊,她不会发现了什么吧? “凝儿,你姐姐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上官博叹了一口气,“幸好我还有一个女儿,凝儿,你不要让为父失望啊。” 上官凝儿一喜,“爹爹,凝儿不会。姐姐也是一时间犯了糊涂,毕竟孟家公子体弱,她勾引了君公子,也在情理之中。” 山官博眼神暗了下来,目光复杂的看向她,心中的天平开始倾倒。他忽然有点害怕结果了,但是—— “老爷,陈大夫来了。”管家通报道,只见一个老者背着药箱走了进来。 “上官将军。”他跪在了地上,行了一个大礼。 “起来吧。”上官博摆了摆手,眉心一簇一簇的疼。“凝儿最近不是身子不适吗?就让陈大夫看一看吧。” 上官凝儿不觉有他,心里十分激动,含羞道:“女儿谢过爹爹。”看来娘说的没错,一旦上官雨琪失势,爹爹就会重视她了,嫡女之位,指日可待。“麻烦陈大夫了。” 云未轻轻的摇摇头,为她的愚蠢感到悲哀。 陈大夫擦了一把汗,搭上了她的手腕,只见他脸色大变,反复号了几次脉,最后才确定下来。 上官博隐隐看出了什么,“小女如何?” 陈大夫不知道如何开口,僵硬的挤出了几句话,“恭喜将军,贺喜将军,小姐有喜了。”这是他这辈子说的最艰难的一次话,一个喜脉有种宣布了噩耗的错觉。 气氛一下子凝固下来,上官凝儿脸上一喜,待看到上官博阴沉的脸色,这才从狂喜种回过神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爹爹,你听我说……” 上官博几步走了过来,一个巴掌把她打翻在地,“逆女,来人,把四小姐关在起来,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不得探望。” “是,老爷。” “爹爹,你听我说,爹爹……” 可惜上官博没有丝毫心软,挥了挥手,家仆立刻把人拉了出去。 陈大夫冷汗连连,差点就脱了力。 “陈大夫……” 上官博才开口,陈大夫便抢先说道:“老夫今日只是来为夫人把脉的,什么都不知道。” 上官博点了点头,“下去吧。” 得了赦免令。他拿着药箱快速离去,不敢再停留半步。 上官博目光幽幽的看向云未,眼中有了一丝杀意。 看出他的想法,心下一凛,云未出谋划策道:“将军,当务之急还是要堵住悠悠众口。” “怎么堵?” “君公子尚无正室。” 上官博沉默了,脸色由青转白再转青,他仿佛一时间苍老了十几岁,背影萧条起来。“你下去吧,未小姐该明白,什么能看,什么不能看。” “未云歌明白。”这,算是把祸水都引开了? 云未暗暗决定,她还是要尽快打探到书房,上官博已经开始不信任她了。得在他下手之前,从上官府离开。 马车上,云未忽然说道:“末七,你告诉凤顷,我今夜要去上官府,让他安排一下。” “属下明白。” 这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噹——’‘噹——’寂静的街道上传来了二更钟的声音,打更人打了一个呵欠,吼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突然,有什么从小巷子穿了过去,他擦了擦眼睛,努力一看,却什么也看不到,继续向前走去。 暗中,云未蓄势待发握紧了长鞭,见他走远,才对末七说道:“走吧。” 凤顷已经送来了消息,会派人引开部分暗卫。其中只有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她必须尽快找到。 两人来到将军府外,末七把手放在唇边学了一声乌鸦的叫声。等了一会儿,墙内传来了三生狗吠。 两人这才摸墙进了府中,里面已经有人在等着,见到云未,走了上来,低声道:“云大小姐放心,爷已经安排人拖住了上官博,只有一炷香的时间,所以要尽快。” 云未点头,“我明白。” “这边来。”说罢,那人带头走了起来,警戒的看着周围。 三人快步走向书房,一路上格外的顺利,不久便到了门口,两人都停下了脚步,“云大小姐,我们就在外面守着,如果听到了两声猫叫,一定要尽快出来。” “恩。”想不到这么顺利就到了书房,云未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她推开了房门。 月光透过门来,借着微弱的光线,书房里一览无余,没有多余的东西。云未有些失望,她合上了门,拿出夜明珠,用布包了几层,光线才弱了一些。 她走动了书架旁,上面整整齐齐排满了各种诗书,云未从上到下看了一遍,竟然没有找到任何排兵布阵,用兵之类的书籍,心中疑惑连连。 书架上没有灰尘,一定是有人定期打扫,她抽出了一本书,没有发现什么,正要放回去,身后突然传来了响声,她吓了一跳,书落在了地上。 她立刻转过头来,可是什么也看不到。 蹲下身把书捡起来,忽的瞥见书本里的折痕,她又翻了几页,一张纸条从书本中落了出来。 她把纸条捡起来,一看,上面只提了一句诗。‘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这些诗词都是刚提上去的,她可不相信,是上官博写的。 难道,这书房中最大的秘密是因为藏了一个人? 内心一阵狂跳,她险些不能呼吸。如果是,这书房中一定有机关。 她深吸了一口气,按耐住心间的激动,忽然,她听到咔嚓一声,书架移动起来。她向后退了几步,点点烛光从书架后面透了出来。 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难道……真的是刘信芳? 书架后是一个地下室,底下传来了踏踏踏的脚步声,云未聚精会神,瞪大了眼。 面若桃花,眼如波,是他,是他。 那夜在小巷中瞥见的少年! 刘信芳! 刘信芳看到对面的人,向后退了一步,戒备的看着她。“你是谁?” “我……”云未刚想说话,忽的问道了一股香味,身子软软的向后倒去。恍惚间,她仿佛是看到了妩萧。 再接着,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周身很吵,胃部翻涌不息,身体好似悬空在空中。她十分难受一下子便睁开了眼。 这是在哪? 眼前一花,她的身子再次被人拉了过来,下意识的抓紧了他的手臂,干呕起来。 看到她醒了,末七高兴的道:“你终于醒了。” 云未抚了抚胸口,压下了心内的不适,她抬起头来,蓦地怔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竟然被人包围住了,为了她,末七已经受了重伤。 她正要掏出长鞭,末七按住了她的手,“不可。” 云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上官博。她隐隐想起刚才书房里的情景,大致明白了。 眼下情势不容乐观,只有他们两人,怎么敌得过那些人?何况还带着她一个累赘。 不管了,活着才是最要紧的事,云未拿出了长鞭,上官博也许会怀疑,但是一时半会儿才查不到她的头上。 末七眼里满是不赞同,爷要他们来保护云未,怎可让她陷入危险之中。 云未向前一步,冷眼看着那些人,身子一动,长鞭宛若灵蛇,长驱直入。 见她身形瘦弱,那些人无人惧怕,直接迎上了她的鞭子。 长鞭狠狠打在了他们身上,竟然震退了他们。就连上官博也不得不承认,她的鞭子使得极好,若是假以时日,必定名震一方。 凤顷这时候见人不回来,一定会派人来接应他们的,只要撑得到那时候就好了。 她握紧了鞭子,气势逼人。想要从这里过去,先问她答不答应。 有了第一次的教训,没有人再敢小瞧这个小少年。单单是这一份定力,他们就自愧不如。 “老夫来会会你。”上官博手痒了,躲过了身边人的刀,走了上来。“自古英雄出少年,看你能在老夫手下过得了几招。” 他大步冲了上来,云未咬紧牙关,不敢大意。她驱动长鞭,全神贯注。刚开始还能够接下几招,可是到了后来,愈发吃力。 前面不过是上官博的试探,后面才逐渐发挥了实力,云未根本不敌。 转眼间,她已经处于下风。 “小心。”末七大叫了一声,运起内力踏过去,可是还是有心无力。 刺啦一声,她的衣袖被挑开,手臂上出现了一道浅浅血痕。 眼看那把剑就要刺到了她,云未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刀光剑影间,无人看得清发生了什么,上官博退后了十几步,脸上满是惊诧。 “我回来了。”冷陵郑重的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云未狂喜,嘴角都是满满的笑意。还好,你来了。 “剩下的,交给我。”冷陵放开了她,走到了前面,“伤我主人者,罪不可恕。”他不敢想象,自己若是再晚一步,会发生什么事情。 第三十九章 归来 上官博仰天长笑,连喝了三声好。“你们都退下,就让老夫来陪他玩一玩。”过了太久的安逸生活,这身骨头都快变懒了。 冷陵凝聚了心神,不发一言,提剑而上。 刀剑相撞,顿时火花飞溅,谁也不肯退让。 云未不担心冷陵会输,环顾四周,她估摸了一下,对面大约有二三十人,刚才的一番交手不难看出来,这里个个都是个中高手。 小小的上官府竟然藏龙卧虎,上官博汇聚了这么多人在这里,只是为了保护刘信芳一人?是他劫走了刘信芳吗?原因是什么?又为什么要把他给藏起来。 根据上官雨琪的话,书房从来都不允许任何人进,又是为何? 事情交错复杂,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结,越解越乱,冥冥中有种直觉,事情或许并非他们现在所了解的那么简单。 前路或许更难,不过,她绝不认输。 刺啦一声,她撕下了袖子,撕成了长条,绑在了伤口上,胡乱的扎了一个结,就算处理好了。 她走了过来,查看末七的伤口,腹背各受了一剑。大概是强行折断,伤口流血加速,嗜血过多。 另一边,在府中接应他们的灰衣男子也走了过来,浑身上下都是血迹,也好不好哪里去。 看她眉头紧锁,末七安慰道:“属下没事,不必担心我。”话还没说完,喉咙便涌上了一股腥甜,差点就吐了出来。末七缓和了一阵子,才接着说道:“属下还能再档一阵子。”凤顷给他们下的都是死命令,即便是死,也要保护云未周全。 云未不再多说,她扣紧了长鞭,闭目养神,准备接下来的一场恶战。 夜更长了,三更打更传了进来。 上官博已经出现了颓势,体力终是大不如前,吃力的抵挡着,很快便露出了破绽。 冷陵瞄准时机,上前踏了一步,剑尖快要刺伤他的时候突然一收,推掌出去,打在了他的胸膛上。 上官博被打了个实,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将军——” “将军——” “我没事。”上官博抚胸站了起来,目光复杂。他原本可以杀了他的,为何在关键时刻收了手? 冷陵回到了云未的身后,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主子。” 之所以消耗了那么长的时间才结束,是为了给她时间存储体力。 云未睁开了眼睛,力气恢复了许多。周围的情形一览便知,她大致猜得到发生了什么。 冷陵做事都自己的一套原则,不能不杀人则不会杀死,她不强迫他。 她在他的手上写了‘不可恋战’四个字,两人之间已经形成了默契,一拍即合。 “只要你把书房里的人交出来,老夫便放你们走。”上官博十分惋惜,如此人才,可惜不能够为他所用。“老夫说话算话,绝不为难。”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想不到千算万算,还是错漏了妩萧这个隐患。云未目光沉了沉,但愿凤顷会发现,把人重新劫回来,否则这些日子算是白费了。 云未看向末七,后者会意道:“人不在我们手里,有人早一步下手带走了。或许,你现在派人过去追,还来得及。” “你当我是三岁娃娃?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一伙的。”上官博看向云未,心想,这三人处处保护他,擒贼先擒王,不信他们不把人乖乖交出来。 “既然将军不相信,我们也无话可说了。” “那就得罪了。”他一手指向云未,命令道:“你们抓住那个小娃娃,只要还剩一口气,随便怎么都行。” “是,将军。”众人得令,齐齐冲了上来。 “主子,不要离开我半步。”冷陵道,隐隐有了杀意。他处处手下留情,没曾想他却逼人,恩将仇报。不惜一切代价捉拿他家小姐,那就不怪他不客气了。 云未拉了拉他的手,眨了眨眼。冷陵立刻明白了她的暗语,向无数次那样转身贴上了她的后背,同时出手。 一人使鞭,一人出剑,迅速变化位置,让敌人捉摸不透谁会在哪边,竟无人上得前来。 末七惊叹,即便是同门的师兄弟,也很难有这样的默契。 “专攻小娃娃。”上官博吼了已声,首当其冲。 不愧是一代名将,这么快就看出了破绽了。云未渐渐有些吃力起来,只要她一转变位置,所有人都集中起来朝着她打。 冷陵把她拉到了身后,全力一击,剑尖又狠又快又准,冲在前面的人手腕皆被划开了一条指甲长的口子,竟是被他割断了静脉,刀剑落了一地,痛呼声连城了一片。 好剑法。上官博赞叹道,这个人太危险,还是尽快出去为妙,否则日后定成大患。 “都退后。”他大喝了一声,退到了十米之外。 云未眼皮一阵狂跳,不安起来。他若是下令放箭,他们必将必死无疑。上次的箭法历历在目,那个三箭齐发的男子,根本不知道他藏身何处,防不胜防。 “主子,你们快走。”早些就吃过亏,深知那人的厉害,末七爆吼出声。他相信,如果冷陵只带着云未一个,一定能够出去的。 “你们一个也休想走。”上官博大笑起来,语气却森冷得可怕。“放……” 话没说完,远远的传来了噹噹噹的敲锣声,“抓贼啊,抓贼啊……” 前院里尖叫声响成了一片,吵吵囔囔,十分热闹。 乘着这空挡,冷陵掏出了几个烟雾弹,齐齐掷到了前面,噗噗噗几声响,烟雾腾起,迷住了众人的视线。 隐在黑暗中的身影一动,迅速离开了原来的位置。 “放箭,别人他们跑了,给我追……” “走。”冷陵扣住了云未的腰,带着她向后逃去。还得多亏了上官博只攻击云未一人,留下了这么大的空隙。 上了墙头,翻了出去。 簌簌簌—— 三支羽箭破空而来,冷陵放开云未,向后一踏,武动长剑,把羽箭都拦了下来。 他看过去,墙头上不知何时站了一个黑衣男子,一手持着弓箭。他的身子快要隐进了黑暗之中,让人看不真切。 那三支箭,只是他的试探而已。 他收回了目光,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云未摇了摇头,“我没事,我们赶快走吧,上……”她侧过脸,抬起了长鞭,呵斥道:“谁?” 小巷中走出了一个人,“云大小姐,是爷要我来接应你们的。” 云未看向末七,见他点了点头,才放下了手。“快走吧,上官博应该就快要追上来了。” “这边走。”那人又走进了巷子中,几人跟了上去。 在小巷中绕了好久,他才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学了三声猫叫,一声长两声短。 很快,门里传出了相同的声音,有人打开了门。 是陆离。 “云大小姐,爷在里面等着你。” 他在这?云未朝里面看去,窗子留下了一抹暖色,她大步走了过去,推开门,果然看见凤顷一人坐在里边,独自对弈。 “来得正好,刚好陪我下一盘棋。”他道,拈了一颗白子放在了上去,没有回过头来。 云未一边走过去,一边把鞭子收起来。她在他对面坐下,看着棋盘上的残局,白子黑子陷入了僵持之中。 看似已经无路可走了,她思考了一会儿,拿起了一颗黑棋,放了上去。棋面上僵持的局面立刻被打破了,黑子吃掉了大部分的白子。 “和我猜的一样,未儿果然会这样走。”他笑道,“黑子以为自己快要赢了,可是如果白子走这,黑子就输了。” 白子一出,顿时黑子被围住了。 “破釜沉舟,方能釜底抽薪。”他抬起头来,忽的瞥见她手臂上侵血的布,好看的眉头一皱,一把把她的手抓了过来。“怎么回事?” “啊——”云未痛呼了一声,他好巧不巧,正好抓到了她的伤口上。 凤顷解开了小结,才一动,云未就叫道:“轻点轻点,好不容易才止住了血,再裂开怎么办?” 凤顷瞪了她一眼,“就用这包扎?” 云未缩回了脑袋,嘟囔道:“当时情况紧急,迫不得已的。” 为了教训她,凤顷故意直接揭开了布,一点也不留情面。“看你下次还敢不敢。” 云未脸色惨白,控诉道:“都是妩萧,要不是他用迷药,会被上官博发现吗?下次看见他,我一定打得他满地找牙不可。” 她握紧了拳头,眼里满是愤怒的小火苗。 原来如此,怪不得会耽误了时间。 心里的怒火减退了许多,低头看着她的手臂,还好伤口很浅,没有伤到要害。“英九,把药箱拿过来。” 云未撅起嘴轻轻的吹着伤处,好似能够缓解疼痛似的。 凤顷乐了,不枉他半夜还出来等她。若不是冷陵早一步出现,他就要去上官府里拿人了。“书房里有什么?”他问。 他不问,她还想不起来这么重要的事情。收了收心思,她正色起来,缓缓吐出那三个耳熟能详的名字。“刘信芳。” 她不会看错的,那样妖异的眉眼,正是那天晚上所见。说到这里她就气不过,人就这样被妩萧带走了,还害得她差点就死在上官府了。这笔账,她会好好的算回来的。 “是他?”凤顷也想不到,上官博竟那么大胆,就把人给藏到了府中。 “刘家被抓到了京城的那一晚,我刚好碰见。”正是为了这,安庆王才抓住了把柄,让她蹲了好几天的大牢。说起来,眼前的人也有份。 蓦地,这张脸和明月重合起来,眉眼间竟有几分相似。一种大胆的猜测浮上心头,她问道:“刘县丞有女儿吗?私生女之类的。” 咚——的一声,额头被敲了一记爆栗。 云未捂住了脑袋,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敢怒不敢言。 凤顷收回了手,“净想些有的没的,明月不可能是刘县丞的女儿。” “为何?”云未不服气,“他们眉眼很象。” 凤顷白了她一眼,“你觉得一个逃犯会大张旗鼓的往京城最红的红楼当头牌吗?上官博如此大费周章,或许是为了转移众人的视线。” “你的意思是……他想要把刘信芳送走?” 第四十章 温情一刻 凤顷给了她一个还不算笨的眼神,说道:“他因明月被降职,京城里众所周知。刘信芳和明月长得相似,只要换了女装,带出京城应该无人会怀疑。” 按照目前的线索来说,这样确实是最好的解释了。 英九走了进来,把药箱放在了桌上,顺便还带了一坛酒。放好东西,退了出去。 云未心口狂跳,迟疑的问:“你不会亲自给我包扎吧?” “恩。”他点点头,眼中满是兴味。 天降红雨了? 云未发现自己已经琢磨不透他的想法,一个愣神间,他已经打开了酒坛,深深的闻了闻。“二十年的花雕,好酒。” “等等。”云未叫住了他,把酒坛夺了过来,仰头连连呼呼灌了几大口才放回去。她打了一个酒嗝,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来吧。” 看着她憨态可掬的样子,凤顷忍不住再次笑出声来,把她羞得红云朵朵。 他拉过她的手,把酒倒在伤口上消毒,饶是有了一点醉意,还是敏感的察觉到刺骨的疼。 云未嘶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忽的看见他俯低了身子,在她的伤口上吹起。 她揉了揉眼睛,心道,一定是醉了。 当夜,京城全城戒严,惊动了不少人。翌日,上官博遇刺的消息传到了宫里,凤泽钰大发雷霆,要求大理寺少卿段长青着旨查办,务必要把贼人捉拿。 上官府近日来是非多,不到半日的时间,君家儿子君旸向上官博提亲的消息不胫而走。京城里再次哗然,一时间上官府外都是打探的探子。 君家上官家联姻,比起孟家,更让人心惊。 可是,最让人意料不到的,是皇上的心思。当夜,凤泽钰命钱公公带着赏赐以及圣旨前往上官府,上官博官复原职。 此外,上官雨琪**的谣言不攻自破,婚期已定,不少人发出恭贺。 嫁不出去的小霸王得到了令人艳羡的归宿,未云歌的名号真正的名响京城。不过是短短几个时辰间,大大小小的府院都送来了拜帖,邀云未上门一叙。 云未从中抽出了一份请柬,上面写着大大的两个字——段府。 上次去不了,这次倒是他自己送上门了。凤泽钰不会不知道段长青与上官博一同出入春风满月楼,还让他去查这件案子,摆明了不是让他两有机会密谋吗? 他在想些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到底刘信芳有什么用? 他偏着头,向旁边的人问道:“冷陵,段长青是个怎么样的人?” 冷陵想了想,简简单单的说道:“此人心思缜密,极擅权谋,自从当上进士,不到短短两年时间,便爬上了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不可轻视。” 云未敲了敲桌面,深思了一会儿,“那我们便去段府如何?选秀快要开始了,我记得段家的小女儿如今年方十四,正是大好年华呢。” “让恭叔进来收拾吧。”她懒懒的靠在了榻上,随手把请柬一丢,仍回了桌上。那堆红色的帖子滑落下来,其中一封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最好的纸,奢华内敛。云未想要知道是谁那么大手笔,起身一看,呆住了。 孟府。 孟国舅! “小姐,你没事吧?”冷陵担忧的问道,看她的脸色很难看。 “没事,没事。”她恍惚的回道,靠了回去,闭上了眼睛,身子轻微的颤抖起来,暗暗抓紧了身下的毛毯。 就是他,把她关在了冷宫里,才会让爹娘找不到自己,也才会…… 感受到她情绪的波动,冷陵捡起了地上的帖子,孟府,默默记在了心里。他把帖子放进了怀中,不再让她看见。 程豪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小姐,钱公公来了,在门外候着。” 云未立刻睁开了眼睛,他又来干什么?难道是为了昨夜的事? 一看她果真是忘了,程豪提醒道:“每年这个时候,太后都会在举行宫宴,宴请各家的小姐少爷参加。” 自从当了小霸王,她已经好多年都不参加这种宫廷宴会了,好像前些天舒嬷嬷提起过,不过当时她忙着应付上官府的事情就忘记了。 她看,不是太后的意思,而是凤泽钰的意思吧? 她深吸了几口气,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吩咐道:“恭叔,你快派人去三皇子府,让他今日务必进宫。” “是,小姐。”程豪不明白,为何她这样惊慌,不就是进宫参加宴会吗?她越是得到皇上的重视,不是更没有人敢动她么?但他还是什么也不问,走了出去。 他前脚出门,后脚钱公公就走了进来。“云大小姐,咱家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来接您进宫的。” 他怕她不来,所以亲自派人来‘接’她吗?左右都躲不过,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她道:“钱公公稍等片刻,我进去准备准备。” 钱公公满脸惊讶,不太适应她这个样子,受宠若惊道:“云大小姐慢慢准备,车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进宫,不必着急。”皇上给他的命令是只要人到就可以了,无论多晚,必要时可以采取强制手段,没想到竟然那么容易。 他擦了擦冷汗,心情十分忐忑,她不会又要耍什么花招吧? 云未走进了内室,脚步虚浮,冷陵上前一步扶住了她的手,才发现她的手竟然那么凉。 他不忍心道:“小姐,如果你不想去,冷陵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把你带走。” 心里流过了一阵暖流,云未苦笑连连,“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他是用太后来压我,我不得不去。”何况,她也想要借此机会到宫里,从他口中打探刘信芳的事情。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她站稳了身子,推开了他的手,“冷陵,把舒嬷嬷叫过来吧。” 半个时辰后,就在钱公公忍不住冲进去一探究竟的时候,云未已经盛装打扮好,走了出来。 钱公公看呆了,好久都不能回过神来。这还是云家那个霸王? 又不是没见过,有什么可惊讶的?云未撇撇嘴,满不在意。“钱公公,车已经在府外了吗?” 钱公公才回过神来,“是,是。” 云未大步走了出去,恍惚间,钱公公好像看到了五年前的云未,并非如今的小霸王。 进了宫,一路无比顺畅。似乎是害怕她反悔使计,所以车驶得特别快。 到了宫里,钱公公大大的呼了一口气,这颗心才慢慢的落了回去。“云大小姐,皇上交代了,让你到御书房等他。” 他有话要说?云未暗暗祈祷,期望凤顷快点进宫,表面不动声色的说道:“公公带路吧。” 云未很不正常,十分不正常,钱公公再次胆战心惊,一有点风水草动几回过头来看,生怕把她弄丢了。 云未被他警戒的样子给逗乐了,心里的紧张消除了一些,到了御书房,钱公公重重的一口气,后背已经湿透了。“云大小姐稍等片刻,咱家这就去禀告皇上。” 见她点头,钱公公急忙离开,关上了门,脚步声十分急躁,渐渐没了声音。 她有那么可怕吗?云未耸了耸肩,收回了目光。 御书房和五年前一样,一点也没有变,唯一变的,只是这里的主人。 扫了一圈,她的目光落在了御桌上,上面堆着今日的奏折。心一动,她走了过去。 御桌上摊开了一本奏折,上面有朱砂的批注,极是认真。她不得不承认,凤泽钰真的是一个好皇帝,执政以来,胡人不敢越过边境半步,国家安定祥和,百姓安居乐业,逐渐走向一个盛世。 她翻开了其他奏折,上面依旧批注了红色朱砂字。眼光落到了奏折的内容上,立后两个字尤为醒目,她继续翻看其他奏折,大都是请求立后之事,加起来有厚厚一沓,都被他搁在了一边。 不对劲,怎么只有立后的奏折,其他呢? 她疑惑间,门突然开了,一身明黄的男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这个天下,就只有未儿一人敢翻阅奏折了。”凤泽钰打趣道,看起来心情很好。 他走了进来,眼前一亮,眼中满是赞赏。 一袭绯色广袖琉璃裙,裙摆银丝褶皱描边微微拖地,仿佛是出水芙蓉,清新淡雅。往上看去,脸上只添了一点粉黛,将眉眼凸显出来,青丝仅用一支金步摇挽起,肩头两侧各留下了一缕发,别致而清丽。 真可谓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让人一眼难忘。 听到了声音,云未急忙放下了奏折,戒备的看着他,心里有了一个答案,可是却不敢去想。 凤泽钰大步走到了她的面前,拿起了一本折子,说道:“未儿可是都看过了,这是近几日各大臣要求立后的奏折,我都让他们给整理出来了。” 果然是这样,云未不答话,也是无话可说。 “未儿再不答应朕,众大臣可是要到御书房门口以死相逼了。”他这话说得一点不夸大,那帮大臣整天都拿先祖说事,指不定哪天就来个以死明鉴。 云未退后一步,淡淡的说道:“立后乃是关系到整个江山社稷的大事,云未声名狼藉,皇上何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娶了一个霸王当皇后,可不就毁了皇上的一世英名了吗?” “未儿,你为什么要妄自菲薄?”凤泽钰箍住了她的手臂,把她拉了过来,隐隐有了怒气。“为什么你总是要避着我?难道我做的还不够吗?” 云未倒吸了一口凉气,“你轻点。” 凤泽钰松开手,不顾她的挣扎,拉高了衣袖,一截纱布露了出来。“这是怎么回事?谁伤了你?” 云未抽回了手,冷笑起来,“还不是你的人把我迷昏,被上官博抓了个正着,能够活着出来,我算是命硬了。” 他皱了眉头,“是妩萧?” “你既然知道何必问我?刘信芳在哪里?为什么你要派人把他带走?” “够了。” 凤泽钰大吼了一声,脸色铁青,“未儿,这件事你不要再插手了。刘信芳的事,不是你能够参与的。” 云未被他吼住了,心里更加不平,反吼道:“那你把我爹娘的真正死因告诉我,我不相信他们真的会自尽。凤泽钰,江山都是你的,你还有什么不敢,是不是你把他们杀了?” 第四十一章 他的脆弱 她竟然怀疑他?凤泽钰脸色越来越青,“未儿,你说的对,江山都是我的,我还有什么不敢的。”他跨了一大步贴在了她的面前,扣住了她的腰身,把她困在自己的怀里。“就算是我要了你,你又能如何?” 他大手一挥,桌子上的奏折笔墨烟台哗啦啦的掉了一地。 云未慌了神,她刚才不过是气话而已,“凤泽钰,你想要干什么,不要乱来。” 他冷冷一笑,转过她的身子,抵在了御桌上。“朕本来还想要等太后下懿旨让你进宫的,但是你既然那么不听话,就别怪我了。” 云未呼吸一滞,被他的气势逼迫得说不出话来。在她面前的不是凤泽钰,而是东黎的九五之尊,这个天下的最至高无上的人。 可笑的是,她永远把他和五年前的少年联系起来。 是他走不出过去,还是一直都是她活在过去里? 她迎上了他的目光,在里面再也看不到过去的踪迹,心里瞬间就空了,喃喃出声,“阿钰,阿钰——” 凤泽钰身子一震,松了松手,目光复杂的看着她。她就像一个失去了珍贵宝物的孩子,让人心疼。 “泠儿,我不会放你走的,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皇上,孟贵妃求见。”钱公公忽的在外边说道,两人都从回忆中惊醒过来。 云未推开了他,跑到一边离得远远的,才开始整理衣衫。 “皇上,皇上?” 整理好衣服,云未转身就朝着门口走去,不敢再多呆一秒。 “未儿。”凤泽钰叫住了她,“这是最后一次,朕允许你背对着我。” 云未握紧了双手,不敢回头,打开了门,走了出去。 “皇……”孟贵妃恨恨的看着她,“云未!”五年了,她从侧妃一路爬到了贵妃的位置,手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献血,无论过了多久,她还是不能取代她在皇上心中的位置吗? “孟贵妃。”云未心情十分复杂,儿时的玩伴再见已成了路人。她是高高在上的孟贵妃,她还是京城里臭名昭著的小霸王。 命运,还真是会捉弄人。 最后一次见面,是她要嫁给凤泽钰做侧妃的前一晚,东宫张灯结彩,热闹非凡,那是为他们准备的婚事,而她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当她闯进了宫中,却被人打晕带到了冷宫,和那些疯女子度过了整整两日。 “阿未,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好久,她才发出了一声感叹,语气里包含了太多的意思。 云未想要快点离开,怕自己会忍不住爆发出来。于是道:“孟贵妃要是没有什么事,云未就先走了。” “你还知道我是贵妃,为何见到我没有下跪?”孟贵妃眼神一冷,眼唇笑了起来,“云未,我这些年这么努力,也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看到你在我面前低眉顺眼讨好的样子。” “够了。”凤泽钰呵斥了一声,“孟贵妃要真闲得慌还不如去陪陪母后解解闷。” 孟贵妃十分嫉恨,咬了咬牙,“皇上,臣妾是在和阿未说笑,哪里舍得她跪。” 凤泽钰哪里看不出她的小心思,他看向云未,意味深长的说道:“未儿你好好考虑清楚,待会儿给我答复。” 云未快步离开,双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几乎是飞奔般逃离了御书房。不知道走了多久,她才停了下来,扶着树喘息,思绪渐渐飘远,她仿佛看见那两个小小的人儿天真无邪的日子。 阿未,爹爹说我今日要背女戒,不让我出去了。 那还不简单,我帮你一起炒,然后再出去。 好…… 阿未,我们做一辈子的好姐妹好不好?我是姐姐,我会保护你的。 我才是姐姐,要保护也是我保护你。 我比你大一个月,所以我是姐姐。 那又如何,我爹爹是将军,以后我也要学武功的…… 场景一转,那一身大红的嫁衣刺痛了她的眼睛。 为什么是你? 云未,我一直都喜欢他,可是为什么他喜欢你?但是明日之后,我就会成为他的侧妃了。 云未,他那么喜欢你又有什么用,嫁给他的,是我啊。 云未,即便是你,我也不会让你夺走我的幸福…… 回忆戛然而止,她的内心狂乱不安。 那个时候,横亘在他们之中的,是他和他最好的朋友成亲的事实。 “云大小姐,云大小姐……” 钱公公追了上来,“皇上怕小姐迷路,让咱家送小姐去太后那里。” 云未站定了好一会儿,才稳住了心神。“走吧。”该来的,还是要来。 两人还没走到慈宁宫,一个小太监便慌慌张张的走了过来,“钱公公,不好了,给太后和皇上准备的御膳不知道被谁打翻了,御膳房里乱成了一锅粥了,你快去看看吧。” 钱公公大惊失色,“那还不赶快准备一份。” 小太监苦了一张脸,“御膳房今日准备的东西太多,忙不过来,恐怕会耽搁了时辰。” “你们几个混账东西,要是皇上怪罪下来,一个脑袋都不够用。”他看向云未,一脸的为难。 云未解围道:“公公去吧,慈宁宫就在前面,我一个人去了便是。” 钱公公感激的看了她一眼,“那咱家就先过去看看了,云大小姐务必要去慈宁宫啊。” “公公放心。” 钱公公跺了跺脚,还是跟着小太监走了,很远还听到怒骂声。 “云大小姐,爷在等你。”身后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个碧绿宫装的宫女,吓了云未一跳。 云未戒备的看着她,只见她从衣袖中拿出了一块碧绿的玉佩,上面有着一个小小的顷字。 云未把玉佩接了过来,这才相信她的话,“带我去吧。” 如此看来,御膳房突然出了乱子,不是意外啊。 小宫女把她带到了一个院子外,与宫中高大奢华的宫殿比起来,简直就是朴素到了极点。云未很意外宫中竟然会有这样的地方。 “奴婢就不进去了。”小宫女像来时一样,离开的时候悄无声息。 云未扣了扣门扉,听不见里面的声音,又敲了敲,还是没有应答,这才推门进去。 “凤……” 桂花树下,落花纷纷,他的青丝随风而扬,画面美得不似人间场景,仿佛他从未属于尘世一般。 云未伸手出去,想要去抓住她,却只感受到风从指缝间溜走。她看得眼睛酸疼,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才睁开。 风已经停了,几多粉白辗转飘零在他的肩头,竟然有了几分孤寂的味道。 他,在思念着谁吗? 隔了好久,她才听到他开口说道:“母后在世的时候,父皇极为宠爱母后,专门为她建了这个院子,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她亲手种下的。” 先皇后已逝,如今的太后并非是凤泽钰和凤顷的生母,可是令人奇怪的是,当今皇上却十分亲近太后,视如亲母。 宫中秘闻极多,云未生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凤顷如今冷情的样子,会不会是和当年先皇后病逝有关? 风继续吹了起来,桂花随风飞落。 他转过身来,落花缤纷,让他的脸变得模糊起来。他笑道:“你说可笑不可笑,下令封了这个院子的,不是太后,而是他。” 这个他,是指凤泽钰? 云未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没有任何的立场,也没有任何资格。蓦地心一疼,她震撼于他的脆弱,更心疼他的脆弱。 “未儿,你说如果我抢走了你,他会不会也下令杀了我?”凤顷问,声音里满是不确定。 他们之间隔着十几步,可是她却没有勇气走过去。再看过去,她的心再次一疼,身体早已做出了反应,走了过去,扑进了他的怀里。 “你,还有我……” 这一刻,她很想要靠近他,想要融化他那颗冰冷的心。 “凤顷,你说过要娶我的,所以你不可以食言。” 凤顷一怔,微微笑了起来,“好。” 宴会刚举行了一半,忽的外面传来了一声通报,“三皇子到——” 凤顷来了?! 宴会立刻安静了下来,众女都翘首以盼,羞红了脸,一双眼往着入口处瞧去。 他来干什么?凤泽钰看着宴席上始终空空的位置,喝了一口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众人的期盼中,凤顷姗姗来迟,踏进殿中的那一刻,众人的心都停止了跳动。 那是怎样倾国倾城的一张脸?仙人也不过如此。 他走到了殿中,美眸一弯,“臣弟来晚了一步,皇兄勿要责怪,待会儿我自罚三杯,以示惩罚。” 凤泽钰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侧,握着酒樽的指尖微微发白起来,“皇弟为何会与未儿在一起?” 又是云未。孟贵妃抓紧了衣摆,眼中的嫉妒再也掩饰不住。 云未低头不语。 “不过是无意中碰上了。”凤顷云淡风轻的说道。 “也太过无意了吧?我可是记得,未儿早该在半个时辰前到了的。”他一双目光炯炯盯着云未,晃着酒樽中的美酒,幽幽开口道:“未儿,你去哪了?怎么不说一声,要是迷了路被人伤害利用,该如何是好?” 凤顷心里有点疼,伤害利用,他可是说得毫不留情。 气氛凝固下来,大殿上压抑得可怕。 云未手心里满是密汗,不急不缓的说道:“在半路上看见了菊开了,便贪看了一会儿,怎知忘记了时间了。” 凤泽钰眼中闪过了一丝嘲讽,“不知是哪一朵花,竟然迷住了你,待会儿我便找人把它拔了去。” 这句话意有所指,凤顷一惊,一丝难过掠过了心底。但,也仅是一闪而过。 太后见此,开口解围道:“那菊开得不错,既然云小姐喜欢,那便送到镇国将军府去,拔了多可惜。你们快些入座,顷儿来得晚,确实该自罚三杯。” 第四十二章 请婚 凤泽钰终于才松了口,笑道:“既然母后开了口,便入座吧。” 他的转变让人猜不透,云未看向殿中剩下的唯一的一个位置,眼皮一跳,那不会是给她准备的吧?实在太过惹眼了。 那么,凤顷呢? 凤泽钰似乎才想起来,惊讶的道:“皇弟经常不来,那帮奴才竟然忘记安排位置,钱公公,你们还不赶快加个桌椅?” 云未偷偷瞥向凤顷,他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始终保持着温和的表情。偌大的宴会竟出现这样的差错,实在绕过人难以信服。 但皇上都已经开口了,那就只能是忘记了。 “这……”钱公公擦了擦额头的汗,往下扫了一眼,前面都已经安排好了,要是临时加座位的话,就只能在最末尾了。可是凤顷身份最尊,怎么可能坐在那里? 这时,在众人的倒吸气声中,只见凤顷执起了云未的手,泰然自若的道:“我同未儿一起便可,不用那么麻烦了。” 云未怔住了,她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有嫉妒,有惊诧,还有恨意……凤顷这么做,是为了公然反抗皇上,利用她,和凤泽钰作对么? 心头浮上了一丝怅然,连她都不明白这丝丝的愁绪为何而来。 咔嚓一声,凤泽钰捏碎了玉杯,碎片扎进了手心里,也不感觉到疼 。“凤顷,你这是何举?”他阴沉着开口,目光是一道利剑,直直的盯着那交握的双手。 太后僵住了,没想到皇上对那丫头的感情之深,这事恐怕不好处理。她从位置上立刻走了过来,拿起丝帕就欲擦他的手,却被凤泽钰避开了。 眼中暗光闪过,她对着钱公公道:“还傻站着干什么,快传太医——” “凤顷,朕在问你话。”凤泽钰积攒了怒气,似乎随时爆发。 众人都被这剑拔弩张的形势给吓到了,无人敢发一言,稍有点头脑都明白这一切的矛头纷纷指向云未。 未儿? 好亲密的称呼,云未何德何能,竟然得到帝王和三皇子的同时垂青。 她还是镇国将军府的那个小霸王么? “皇兄不是都看见了吗?”凤顷低头看了云未一眼,眼含深情,无限温柔。 云未心口狂跳,双颊惹上了红云,乱了,乱了。仿佛多看一眼,她就会深陷其中。奋力的想要抽出手,却被他牢牢的握住了。“凤顷……” 右手食指抵住了她的唇,凤顷再次语出惊人:“我与未儿情投意合,特地来向皇兄请旨,为我们赐婚的。” 此言一出,四座哗然。 赐婚?! 云未霎时间失去了血色,嘴里满是苦涩。他要公然和他对抗了吗?为什么偏偏以这样的方式?在这里? 难道他今日进宫前来,就是为了这个吗? 可笑的是,她还以为…… “凤顷,你敢!”凤泽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两人。“私相授受,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罪?” 云未睁大了眼,不敢置信的看过去。他的眼太冷,如坠冰窖,让人彻底生寒。私相授受,他怎么可以这样说?手被用力一握,她 才回过神来。 凤顷迎上了他的目光,镇定自如的回道:“先皇在世的时候,曾经亲口允诺过臣弟,可以自由选择亲事。对吗?太后。” 没想到他也要拉她下水,太后拽紧了丝帕,说道:“先皇的确说过,但是顷儿此举太过孟浪,你应该事先禀告皇上才是。否则,天下怎么看待云大小姐?还以为她是个放-荡轻狂的女子呢。” 凤顷眸中不悦,冷声道:“太后此言差矣,安平候在世时已把未儿托付予我,谁敢置噮半句?” 想不到他竟然当众驳了她的面子,太后暗恨不已。脸上愈发柔和,无比慈祥,像是无数个母亲包容自己孩子一样包容他的的无礼,她转过来问道:“皇上,你可知道这事?” 凤泽钰脸沉得可怕,“我倒是想知道。” 凤顷不以为然,整个大殿中怕是最轻松的莫过于他了,竟然还能笑着。“皇兄若是不信,大可将镇国将军府的管家传上来一问。” 好久,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凤泽钰会大发雷霆的时候,他却一转常态,脸色无比平静的问道:“朕要是不同意呢?” “臣弟只是通知皇兄,并不是来征求皇兄的同意的。” 凤泽钰讥诮出声,“就算她入不了我皇家的玉碟也没事?” 凤顷笑容一滞,挑衅的看着他的眼,反问道:“皇兄还要再逼我一次吗?” 这句话似曾相识,他仿佛回到了那一天,也是在这里,不过一朝一夕,兄弟间形同陌路。那个小时候总是喜欢缠着自己,活泼开朗的少年一去不复返。 那是,他的亲弟弟—— 凤泽钰顿住了,很长时间都回不上来。 “都撤了吧。”他命令道。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慢慢的退了出去。 孟贵妃还想要说什么,却被太后制止了,示意她和自己一同离去。孟贵妃虽有不甘,但还是不能违背她的旨意,只能离开。 很快,慈宁宫中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都过了那么久了,为什么你还放不下?”眉心一簇一簇的疼,他伸手去揉,可是却一点效果都没有,只能放了下来。 “皇兄放得下,可是臣弟放不下。你处处限制我进宫,不就是怕我对太后不利吗?”他放开了云未的手,自顾自的笑了起来,“我倒是忘了,如今的太后,才是你的母后。” 凤泽钰站了起来,想要走下去,还是停住了。“你不明白。”他叹了一口气,“孟家的权势太大,就算你查得出来又如何?轻则动摇根基,重则引起内乱,不是朕不查,而是朕不能查。” 作为一个帝王,他有太多的顾忌,很多事都不能够随心所欲。 “凤顷,朕希望你能理解朕,为了天下苍生考虑,不要冲动。” “外戚掌权,这就是你说的为天下苍生考虑?”凤顷怀疑、不满、更是深深的不赞同。 “朕自有考量,凤顷,你别逼我。” 美眸一缩,他不敢置信的问他:“你在威胁我?” “朕别无选择。”他摊了摊手,弑父杀兄,千古记载中已经留下了一笔污点,他不在乎更多。任何人都休想阻碍到他,否则,别怪他翻脸无情。“孟国舅这个人我还有用,你暂时不能对付他。” 看着他眼中浓浓的杀意,这一刻,凤顷心如死灰。他退了一步,说道:“我可以不管,但是,请你告诉我,五年前那一场宫变,到底发生了什么?” 云未紧张得抓紧了衣袖,为何爹爹会残了一双腿,为何娘亲会受伤?这一切,都要在今日得到了答案了吗? 凤泽钰恼羞成怒,“朕已经说了很多遍,朕赶到的时候,父皇已经去世,安平候夫妇倒在血泊中,凤絔被制服在地。大理寺已经查的很清楚,你到底还要揪着不放到什么时候?” 就这么简单?凤顷不相信那一夜会有那么多的巧合,他在逃避着什么?“皇兄,但愿真相如此。既然没有什么事,臣弟就告退了。” “等等。”凤泽钰叫住了他,“臣弟是不是该解释一下未儿的事情?” 凤顷勾了勾唇,“正如皇兄所见,我与未儿,可是情投意合,私定终生了。” 凤泽钰双眼快要喷出火来,他握紧了手指,太过用力,骨骼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刚刚才凝结的伤口再次流血。“凤顷,你明知道她是我……” “是你的人吗?”凤顷好笑极了,事实上他也笑了出来,“皇兄的爱,还真不是任何人都承受的起的。要是我告诉她云英夫妇是怎么死的,你说,她会不会憎恨你一辈子?” “凤顷……” “你说什么?”云未以为自己幻听了,她看了看凤顷,又看向凤泽钰,还没有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她一直都在找寻真相,可是当真正距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而她却开始的退缩了。 凤顷却硬生生的揭破了这一层谎言,把伤疤全部都揭了开来。他说,“未儿,他们可是用命,才换来了你的周全和一生的自由。” 只有一死,他们才不会成为筹码要挟她,才会守住最大的秘密,把兵牌永远藏起来。 他用死,表明了对先皇的忠,表明了对她的爱护。 云未目光眦裂,逼问凤泽钰:“是你,逼死了我爹娘?” “未儿,安平候夫妇是自尽的。”他道,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一幕,云英含泪杀死陪伴自己多年的妻子,然后自杀的场景。每每看见云未,都会想起。凤顷说的不错,其实是他,间接害死了云英夫妇。 他把手掩在了衣袖之中,防止她看见他的颤抖和一丝微弱的歉疚。“未儿,朕说过,会让你成为东黎的皇后,母仪天下,从未有半句假话。” “够了。”云未打断了他的话,眼泪流过了脸颊,她咬破了手指,对天立誓。“若是有朝一日我云未再次踏进宫里半步,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凤泽钰如遭雷击,“未儿?你……为何?”她发了血誓,竟是要用这种方法切断他们之间的情谊么? “皇上,臣女求你你还看在我死去的爹娘份上,网开一面,放过我。”她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第四十三章 她想要杀了她 这一幕,把殿中站着的两个男人都惊呆了。 云未站了起来,大步离去。她的心,累了,不想再理会京中的事情。 爹爹,你以死护我,那好,女儿便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回京城。 她想要远远离开,可是,有人并不想要她好过。 才走了一半路,还未踏出后宫半步,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这人好大的阵仗,竟然派出了御林军来拦截她?还怕她跑了不成。 “云大小姐,太后要见你,麻烦你跟我们走一遭。”带头的御林军说道,眼中尽是轻蔑。镇国将军府都倒了,没必要再来讨好她。 现在她孤身一人,即便是孟贵妃随便派个小太监过来,她也不得不从。 “带路吧。”她泰然道,没有想象之中的反抗。 果然是草包,在这深宫里最不缺乏的就是这种绣花枕头。 御花园中,海棠花香气四溢,正是花开正盛之时,犹如一个女子最美好的年华。花开得再好,也只是高墙之中的花,看到的也只是一方的天空,没有自由可言。 御林军把她带到之后,就走了。云未看向花丛中的那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岁月并未在她的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反而增添了一股华贵的韵味。 就像是一杯美酒,愈久愈醇。 “花虽美虽娇,终有谢的一天,又会有另一种花盛放。云大小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她折下了一朵海棠,朝着她走了过来。“怪不得皇上和三皇子会为你而翻脸,果真是出水芙蓉,清丽别致。” 她把海棠花擦在了她的头上,“这妆淡了点,戴上这支海棠,更好看了。” 刚说海棠会谢,又把海棠赠给她,她是在告诫她不要仗着两人的宠爱就无法无天,终有被抛弃的一时,成为昨日黄花。 云未把花从头上拿了下来,“太后错了,云未喜欢素雅一点,比较自由自在。” “倒是伶牙俐齿。”太后别有深意的道:“哀家听着奴才们的闲言闲语,云大小姐名扬京城,愣是收服了一众纨绔子弟,令他们不敢造次。哀家还奇怪云英何以教导出来这样的女儿,今日一见,才发现谣言止于智者,果然是不可尽信。” 云未小心应对道:“进了宫,那些顽劣的行迹怎敢秽了太后的眼,只能一步一步按着规矩来” 太后凤眸中精光闪过,试探道:“听说皇上派了舒嬷嬷去府上教导礼仪,皇上有心了,云大小姐可不要辜负了皇上的心意。就在前日他还与我提起召你进宫侍奉哀家一事,宫中规矩太多,云大小姐还是得尽快适应才是。” 云未抬起头,坦然的说道:“不瞒太后,云未正想要离开京城,云游四海,看一看我东黎的大好河山。” 太后不信她的话,谁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她做了那么多才把凤顷和皇上把握在手中,就这么一走了之,当她是傻子不成。 她处处表现得不在乎,就越是引起她的怀疑。 “依哀家看,不是这样吧?”音调徒然拔高,她的目光宛若刀子射向她,“云未,你别以为仗着皇上的宠爱就无法无天了,哀家告诉你,即便是哀家同意,众位大臣都不会同意。皇上宠着你是因为得不到你,等到新鲜劲一过,你在后宫还有什么势力可言?” “太后,云未绝无此心。”云未认真的说道,“我所做的每一次努力都是为了避开皇上的旨意,太后有这等时间,还不如去劝诫皇上,想办法阻挠立我为后。云未很清楚的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和身份,绝对不会妄想。” “哀家不信。”这个世界上,有哪一个女人不会在乎皇后的位置?“云未,你知道让皇上死心的办法,最好的是什么吗?” 她想要杀了她? 云未退了一步,就被她的贴身宫女拽住了手腕。 “你不怕凤泽钰跟你翻脸吗?”她不相信,她就敢在这里对她动手。 太后笑了起来,嘲笑她的垂死挣扎。她走上前来,在她耳边说道:“当年我在先皇后的药里面下药的时候,你知道是谁把碗藏起来的吗?” 云未一个激灵,脊背阵阵发凉。 红唇轻启,她笑看她的不自量力。“是他。即便我杀了你,他也不会说什么的。后宫年年都有新人进来,时间一长,他便会忘了你了。” 她都把这等宫闱秘闻告诉了她,是真的要杀了她了。 她退后了十几步,命令道:“动手。” 云未用力挣扎,后面的宫女哪里是她的对手,很快便挣开了手。她一掌把人打翻在地,朝着御花园外跑去。 “云未,这里是皇宫,你以为你跑得掉吗?” 她才跑了几步,十几个御林军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把她团团围住了。 难道今日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她都已经要离开了,为何这些人还不放过她? “他们可是我精心培养出来的人,云未,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从这里活着出去。”她大笑起来,“忘了提醒你,哀家已经让人代替你出了宫了,没有人知道你会在这里。” 云未刚刚张口,身上忽的泄了力,软软的倒在了地上。“你对我做了什么?”花,是海棠花! “不过是散了一点软骨散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太后满不在乎的说道,伸手折下了一朵海棠,一点一点的把它的花瓣掰开。“等到花谢实在是太久了,还不如连根拔掉,再种其他的花。到了明日,谁都会知道,云大小姐失足跌落荷花池,无法医治。” 她的身上没有任何的伤痕,谁查得出来? 把花蕊揉进了手中,她说道:“把她扔进水里,好好的洗一个澡!出水芙蓉,自是要在水里才会那么美艳。” 御林军得令,把她抬了起来。云未浑身上下使不出一点力气,只能任由他们把自己抬走。 眼看快要走到荷花池,她祈祷奇迹出现,可是直到身子腾空的那一刻,除了听到太后愉悦的笑声之外,什么都没有。 噗通一声,身子砸进了水中,水漫过了她的口鼻。 云未憋住了气,被水这么一激,身上稍微有了一点力气。她憋住了气,想要试着游水的时候,一块大石头压了下来,正好砸在了她的额头上。 石头来得太突然,她没反应过来便张开口,水不断的往着口鼻灌了进去,轻微的扑腾了几下,她便失去了力气,渐渐的沉入了水中。 御林军见状,对着太后说道:“她已经没有挣扎了,怕是沉下去了。” 太后看了一眼,转身离去,“到明日之前,不要让任何人出现在这里。” “是。” 她才走,藏在暗处的人影悄悄接近了御花园。他抓了一把石子,扔进了荷花池中。噗通噗通声作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身形一动,快速来到他们身后,竖掌为刃,狠狠打在他们的肩上。御林军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人打晕了。 来人走到了荷花池边,跳进了水中,从池子中把人带了出来。 他探了探她的鼻子,还有微弱的呼吸。把她扛到了肩上,离开了这个地方。 程豪眼皮一直都在跳,整个晚上都不安心,都已经快要二更天了,可是云未却还不回来,就连通知都没有。 砰砰砰—— 有人在府外敲门,他以为是云未回来了,可是打开门一看,却是英九,愣住了,脱口道:“我家小姐呢?” 英九不解,“她不是早就回来了吗?” 程豪大惊,心中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他错身来到了马车前,抓着车壁问道:“三皇子,你今日进宫了吗?我家小姐在哪里?” 凤顷眼眸一闪,微微色变,“英九,快点进宫。” 调虎离山,他们竟然把他们都引开了。 “我和你们一起去。”程豪说道,他无法坐在这里等消息。 “啊——”府里忽的传出了一阵大叫,程豪和英九只感觉到身旁一阵劲风拂过,就只看见车帘轻轻飘动,马车里哪里还有人。 舒嬷嬷脸色发青,瘫坐在了地上。她不过是出来上个茅厕,竟然就看到云未躺在了走廊里,浑身湿透。 凤顷心跳停了,他瞬间到了她的面前,把她抱在了怀里。“未儿。”他伸出手指去探她的鼻子,手臂竟然微微的颤抖起来。感觉到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手指上,心才落了地,他转身对着英九吼道:“快去把洛名给我带过来。” 英九从未见过这样的凤顷,害怕,担心,焦急……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对云未的感情究竟是什么。 他转身而去,不敢耽搁半分。 凤顷把云未抱了起来,她的肌肤十分冰凉,额头已经结了疤,右手紧紧的拽着一朵秋海棠。 那是御花园的花。 凤顷眼眸一冷,周身寒气大放。是谁,竟然敢伤害她,他一定要那个人付出代价。 “小姐,小姐……”程豪赶了过来,才走到云未身侧,想要去看他的情况,却被凤顷一个眼神吓住了,僵在了原地。 凤顷收回了目光,抱着云未往房间里走去。“去烧一盆热水。”他停住了脚步,看向舒嬷嬷,“跟过来。” 舒嬷嬷早就吓得走不动了,后来赶来的陆离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跟了上去。 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程豪才动了动,手心里全是密密麻麻的汗水。这才是他,凤顷! 第四十四章 如果你不能保护她 舒嬷嬷为云未擦洗身子,换好了一身衣衫之后,英九带着一个长相平凡的少年姗姗来迟。 他就是洛名,那个名扬天下的神医亲传弟子,实在是太普通了吧? 洛名本来还想要调笑几句的,可是看见凤顷阴沉的脸,自动的把话咽了下去。坐在了床边,把手搭上云未的脉搏,认真的诊断起来。 不一会儿,他才收了手,说道:“她没有大碍,喝了太多水,受了风寒,开几副药喝几天就没事了。” 凤顷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不少,刚才那么一刻,胸腔里那种揪疼的感觉久久不散,只要一想到她会死,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了。 洛名来到桌边,桌前早就准备好了纸墨笔砚,他拿起了狼毫笔写下了药房,然后递给程豪。“按着这个房子熬一碗药过来。” 他还以为是有多大不了,病入膏肓了,被英九一路拽了过来,没想到竟然是这种不痛不痒的小病,在街上随便找个郎中就行了,何必把他叫过来? 心里怨气连连,可是一句话也不敢说。看了病,开了药,他小心翼翼的说道:“我可以走了吧?” 凤顷斜睨了他一眼,“看看海棠花里有什么。”按照舒嬷嬷所说,云未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没有道理她会乖乖的任人宰割,那么久只剩下一个解释了——迷药或者软骨散。 洛名不情愿,他还以为那株海棠是随扔在那里的。拿起海棠花放在鼻翼下闻了闻,兴趣顿时来了,“西域曼陀罗花粉,这是从哪里来的?这花粉无色无味,量少可以当做蒙汗药、麻沸散使用,量多了会致人上瘾。要是谁受了伤,可以用它减少疼痛。” “西域曼陀罗花粉。”凤顷思忖了一会儿,这东西及其珍贵,绝非一般人能有。宫中谁能有这么大的手笔? 难道是她? 孟家素有丝绸业,常常穿过大漠到达西域,能够把曼陀罗花引入东黎不足为奇。 他握紧了拳头,眼中闪过丝丝恨意,孟太后。他还没找她,想不到她竟然先动了他的人。 洛名本还想问哪里有,看见凤顷这种眼神,还是默默的把话咽了回去。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这株秋海棠,想方设法私吞了。 “人找到没?”凤顷开口问道,云未怎么会回来的?是谁把她带回来的?救了她为何又要离开?这些都成了谜。 陆离半跪在了地上,“属下无能,找不到任何的踪迹。” “继续查,我就不相信,他真的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 “是。” 凤顷走到了床边,看着毫无血色的云未,心口又开始揪疼起来。未儿,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谁欺你一尺,我便还她三丈。 程豪,陆离等人见状,纷纷退了出去,合上门,把这个温情的时刻留给俩人。 “未儿,我不会再让人伤害你了。”他喃喃道。 “小姐怎么了?”身后传来了一阵责问,冷陵大步上前,看着床上睡得不安稳的人儿,怒了。“这是怎么回事?小姐进宫前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变成了这样?” 凤顷复杂的看着他,心里有些抵触,他的紧张和担忧,无不刺眼。他反问道:“冷陵,你为什么又不在她身边保护她?皇宫是什么地方,你就那么放心她一个人?” “我……”云未吩咐他乘着宴会去查妩萧和刘信芳的下落,早知道她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怎么可能放心离去? 他转过头,看向凤顷,认真的说道:“以后小姐我自会守护,不劳烦三皇子操心。若是三皇子真为了小姐好,那就离小姐远远的,再也不要有任何瓜葛,也才是真正的保护她。”皇家是非多,自古以来,凡是和皇家有关系的,结局都好不到哪里去。 “冷陵,你没有资格和我说这样的话。”凤顷冷哼了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霸占欲,“未儿是我的,任何人休想从我身边带走她。你也看到了,未儿现在的处境十分危险,你真的觉得自己可以护得了她吗?冷陵,你已经不是君晟,没有了君家,你不过只是空有一身蛮力的武夫而已,拿什么和整个皇室斗?” 他的话,字字诛心,道破了当前的处境。“即便是你要带着她逃离京城,可是天下之大,你们又能逃得到哪里去?未儿不想争,那些人就会放过她了吗?二十万的兵权,只要一天不找出来,未儿就不会平安。” 冷陵拢了拢手指,他说的没错,自己根本没有实力和那些狼子野心的老狐狸们争斗。“我又凭什么相信你不会伤害小姐?凤顷,她是人,不是玩物,我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你一次两次戏弄她。” 凤顷眼看云未,认真的道:“未儿她,不会再是玩物。” 冷陵怀疑自己听错了,“你……”不会的,凤顷这样冷心冷清的人,怎么可能会爱上小姐? “我也在找一个答案。”他也有些迟疑,想要摸清自己的感觉谈何容易。 “我最后一次相信你。”冷陵道,他转身离去。 才走了几步,就听到凤顷说道:“君家要回来京城了。” 冷陵脚步一滞,从窗户翻了出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君家也要来滩这一蹚浑水了,冷陵,一个君家,一个是云未,你会选择帮谁? 若是你敢背叛她的话…… 他目光清冷,一抹杀意飞快的掠过。 朦朦胧胧中,云未感觉到有人在身边走动,紧接着身子被抬了起来,嘴唇被打开,有什么东西递到了嘴边,然后一股液体流进了喉咙。 这个味道很苦,她下意识的想要吐出来,可是下一勺汤药就灌了进来。 药? 她在喝药? 她还……没有死吗? 她一下子便睁开了眼睛,看着面前这张熟悉的美丽脸庞,呆住了。“凤顷?”他怎么会在这里? 还没从疑惑中回神,她的目光落在了他的手上,僵住了。 他在喂她喝药? 果然是脑子进水了,才会看到了幻觉。她摇了摇头,努力把眼前的幻象给摇出脑海。 “未儿以为这样就可以不吃药了吗?”低低的笑声仿若是三月里的春风,暖人心脾。 凤顷在盘子里捏了一颗梅子,放进了她的口中,“这样就不会苦了。” 云未机械的嚼了嚼梅子,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就是她的福气么? 怎么有种惊悚的感觉? 看她的梅子吃得差不多了,凤顷舀了一勺汤药递到了她的嘴边,“张口。” 云未乖乖的张了口,喝了药,苦涩瞬间盖住了甜味,她偏向了床边,干呕起来。这是什么药,怎么会这么苦? 她瞥了一眼,那碗药还有一大半,隐隐有了退缩之意。黑溜溜的小眼珠眼咕噜噜的转了一圈,她凝色道:“是你把我从荷花池捞出来的?” 凤顷手一顿,很快又恢复了笑意,“我倒是想,可惜有人先下手为强,害我只能从长廊里把你捡了回来。” 她皱了皱眉,牵动到额头上的伤口,‘嘶——’的一声,抬手去摸,摸到了一个疤痕,顿时一个激灵,鸡皮疙瘩全部都冒了出来。 绝望,当她一点点的沉下去的时候,强烈的感觉到了一股绝望。 到处都是水,很冰,很凉…… “啊——”她叫了一声,揉了揉额头,不满的瞪着他。 “叫你胡思乱想。”凤顷嗔了一句,垂下了目光,“未儿,这种事不会发生第二次了。”他保证。 心跳一停,她移开了目光,不敢作答。心里不断的告诫自己要认清事实,不要再胡思乱想。 凤顷抬起目光,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把药往前一递。“差点就被你糊弄过去了,这碗药,你还是得喝完。” 云未苦笑连连,心不甘情不愿的端了过来,深深的吸了几口气,仰着头一口喝光。苦药灌进了胃里,她忍不住,手撑着床边,哗啦啦的吐了一地,连凤顷都不能幸免。 云未一看坏了事,讪讪的笑了起来。 凤顷脸沉得吓人,迅速走了出去,速度快得惊人。 屋外的人偷偷往里面瞧了一眼,看见床边的狼藉,大概明白了几分,又退了回去。 收拾好了,屋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翻来覆去,可是还是睡不着,脑子里都是被丢进荷花池的那一幕,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不争不抢,不代表其他人不争不抢不陷害她,置她于死地。 她想要离开京城,可是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爹爹和娘亲双双逝去,兵牌又没找到,镇国将军府就永远是皇室的眼中钉,众人口中争抢的肥肉。 她能够走得到哪里去? 凤顷转变的态度让她的心七上八下的,好像是漂浮在空中,虚幻得不真实。 她对他,还真的只是相互利用,而非掺杂着其他的感情吗? 心乱如麻。 “冷陵。”她唤了一声,声音里掩饰不住烦闷和急躁。 冷陵从窗子进来,可是却没有上前一步。“小姐。” 他在歉疚和自责。 心绪杂乱,云未因此没有察觉到他的心思。“找到了吗?” 冷陵收了心思,正色道:“没有。”妩萧号称前面银狐,最擅长换脸,若是他想要躲,一般人很少能够找得到。 云未早已预料到了这个结果,“是谁救了我?” 冷陵摇了摇头,“三皇子当夜派人去追,可是却找不到任何线索。”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很不简单,能够避过了宫里的暗卫和御林军,又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人带进了镇国将军府,此人一定是武功高强,绝非等闲之辈。 第四十五章 斩草要除根 “小姐,到底那一夜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到御花园的?” 云未一颤,抓紧了被衾,“是太后。”她还得感激她,把她的最后一点侥幸和天真全部都消除了。 她必须要在所有人之前找到兵牌才行。 竟然会是太后? 她为何要对她下此毒手? 与此同时,皇宫中,慈宁宫里连接两日都处在阴沉的气氛当中,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做事,不敢出错。 “混账东西,人就这么飞了天不成,竟然连个死人都看不好。”主位上发出了一声爆喝,滚烫的茶水被她扔了下去,砸在跪在地上的人身上。 即便是被烫了一脸,那人也不敢伸手去擦。“太后饶命,那夜突然出现了一个高手从背后偷袭,属下也是被人暗算,谁曾想云未就被救走了。” “闭嘴。”太后重重的拍了拍桌子,气得浑身哆嗦,“你们都是饭桶,竟然能让人自由的出入皇宫,还把人带了出去。这件事要是皇上知道了,小心吃不了兜着走。无论云未是死是活,都要把她找出来。如果她已经到了镇国将军府,那便到镇国将军府把她除了。” 留着她,始终是一个隐患。否则,她将不能再牵制凤泽钰。 “母后何必发那么大的火,吓得外边的宫女太监都战战兢兢的。”一声打趣从外边传了进来,太后使了一个眼色,御林军忙闪到了后室。 凤泽钰进来时只看见太后一个人,目光落在地上的那个茶杯上,不动声色的走了过去。“那些奴才自然有敬事房的人来惩罚,母后气坏了身子那些奴才可是又十条贱命都赔不起的。” 幸好他没有听到,太后暗自舒了一口气,问道:“皇上今儿个怎么有空来了?” “朕在御书房听钱公公说最近两日母后浅眠,胃口不好,特意来看看。时下已经入秋,早晚温差大,母后要多穿些衣服,免得感染了风寒。” “哀家哪有那么娇贵,倒是皇上最近太操劳,呆会我让人给你送一碗莲子羹过去。”太后看着眼前的人,似乎很难和当初的少年联系起来。不过短短几年,他已经成长为独当一面的皇帝。 她无儿无女,有时候真的想想,如果凤泽钰是自己的孩子那该有多好,但是,那只是想一想。 “儿臣谢过母后。”他站了起来,“御书房还有许多政务没有处理,儿臣就先回去了。” 太后摆了摆手,巴不得他快点离开。“去吧。” 凤泽钰点了点头,走了出去。出了慈宁宫,他停下了脚步,说道:“派人监视慈宁宫,发现任何异状立刻禀告朕。” “是,皇上。”暗处有人答了一声,树枝轻轻的晃动了一下。 凤泽钰继续朝前走去,他的心里有些不安,但是这种不安却不知道为何。 三日后。 程豪拿着凤顷派人送过来的拜帖一路从前厅走到了后院,远远的就听到了啪啪的声音。转过回廊,一眼就看到场地中那一抹夺目的红色。 他看了好一阵子,不住的点头,小姐的鞭法又精进了。 待得云未停了手,他才走了上去,“小姐,段府又送来了拜帖了。”这段府与镇国将军府从无瓜葛,为何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送来了拜帖,而且还是未小姐轻启。 未小姐?未? 他看向云未,一个大胆的想法浮上了心头。最近名扬京城的那个闺塾师,不会就是自家小姐吧? 云未把鞭子收起,拿起了拜帖,打开一看。笑道:“这选秀还有几个月,这段夫人也太着急了吧?” 程豪再次证实了自己的想法,云未就是未云歌。想到当年宁老夫人,无人不赞。他这才想了起来,连忙说道:“小姐,老爷曾经交代过老奴,在小姐满十六之后再把东西交给你的,老奴觉得现在是时候了。” “什么东西?”心里一喜,不会是她现在正在找的东西吧? “老奴也不知,那是一个箱子,放在祠堂的供桌下面。” 话才落口,云未便跑了出去。 程豪摇了摇头,无奈的道:“小姐,跑慢点,你身子才刚刚好。”云未早就跑没影了,哪里还听得到? 她一路跑到了祠堂,推开门,里面供奉了云家历代先祖牌位,还有她爹娘。 收起了感伤,她走进了这个地方不知道被罚跪了多少次的地方,没想到供桌下面会有一个箱子。 掀开供桌上的白布,下面空空如也,哪里有箱子可言? 无意中抬头一看,供桌底下可不就挂着一个小箱子嘛。 她把箱子拿了出来,那是一个檀木箱,上面积攒了一层厚厚的灰尘,看样子已经放了好些年头了。 箱子上有一把钥匙,她正愁怎么打开,程豪已经赶了过来,举着一把小钥匙说道:“当年老爷把钥匙交给了我,只有这一把钥匙才能打开。” 云未手一顿,“当年?”爹爹早就预料到后来发生的事了么?所以才会早早准备,把钥匙交到了他的手里。 明白她在想什么,程豪点了点头,“是四年前老爷交给我的。” 云未接过了钥匙,眼眶红了。她抱着箱子来到了走到了供桌前面,跪了下来。 爹爹,女儿不孝,一直误会了你。 她用手拂去了箱子上的灰尘,把钥匙插进了里面,咔嚓一声,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兵牌会在里面吗? 她打开了箱子,看到里面的东西,一阵失望。 程豪看到这些东西,终于记了起来。激动的说道:“这不是宁老夫人当年亲笔写下的札记吗?” 祖母写的? 云未来了兴致,把其中一个小本拿了出来。翻开了其中一页,品茶,先观其色,闻其香,分三口品,方可品其味…… 云未如获至宝,欣喜异常。她把这一生的心得都写在了上面,正好可以为她所用。 想要成功的唬得住人,还是需要一点真功夫才行。上官雨琪只是一个意外,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样好糊弄。 她翻看了一会儿,才合上。又拿起箱子里面的几本书看了看,一本书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少林无常鞭法。 箱子里怎么会有这个? 无常鞭法摒弃一切花鞭技法,以防身制敌为第一宗旨。此鞭法速度极快,变化急,变化无常,招式狠辣,让人防不胜防,可谓是鞭法中的上乘武学。 “当年老年出征,无意中得到这本鞭法,知道小姐喜欢便留下来了。这些年老爷一直不肯拿出来,一是因为小姐年纪小,不够稳重。二是害怕这鞭法带来祸端,遭来杀身之祸。如今有了这鞭法,小姐可以独当一面了。” 其实,他想要说的是,习得这鞭法,至少小姐能够保护,逼退敌人。 云未把鞭法护在了怀里,心里满是感动。她闭上了眼睛,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恭叔,镇国将军府只剩下我们两人,谢谢你没有走,一直都陪在我身边。但是,未来莫测,我不想看你和我一起涉险。恭叔,你,离开京城吧,找个地方颐养天年。” “小姐你在说什么?”程豪很感动她为他着想,但是他绝对不会离开的。“老奴在府里待了二十年,这里就是我的家。镇国将军府的人走的,死的死,老奴不会离开小姐的。” “恭叔,你听我说……” 程豪打断了她的话,“小姐不用再说了,有什么事小姐只管去做,恭叔老了帮不了小姐,但是却可以一直守在镇国将军府,时刻等着小姐回来。何况,老奴曾经答应过老爷夫人,又怎么轻易的背弃自己的诺言?做一个无义之人?” 云未莞尔“恭叔,谢谢你。” “小姐这是在折煞老奴了。” 主仆俩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云未回了段府的帖子,五日后上门拜访。这几日日日都在屋中翻看宁老夫人的手札,从走路到站姿,无遗巨细,云未心中惊叹,想不到那么简单普通的一个动作,学习来却是那么的难。 这一夜,天空中突然雷声大作,苍穹中闪过了一丝闪电,把整个天空都照亮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豆大的雨珠砸了下来。 这一场雨,来得太快太突然。 云未感觉到有点冷,起身去窗边关窗。才走到窗子边,她看到人影闪过,连忙回到床边,抓起了桌上的鞭子。 “冷陵,冷陵——”她大喝了一声,把鞭子甩了出去。 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黑衣人破窗而入,杀气重重。 一二三四五六七,足足有七个人! 屋子里太小,鞭子很难施展得开。就在陷入困境之时,冷陵踏着黑衣人的肩膀冲了进来。“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 随着冷陵之后,陆离等人也出现在了屋中。自从上次之后,凤顷就把他留在了镇国将军府保护云未,爷猜的没错,没想到宫里竟然真的派出人来了。 斩草要除根。 黑衣人显然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况,尤其是护在云未身边的人,不可小觑。 屋中打斗声响成了一片,早就有人得了消息去禀告凤顷。 屋外大雨狂风大作,屋内腥风血雨,很快,黑衣人便败下阵来。 “留一个活口。”陆离说道。 冷陵眼见最后一个黑衣人要咬破口中的毒药,一个箭步上前,扣住了他的下巴,轻轻一用力,竟然卸了下来。 黑衣人目光才出现惊恐,这个人武功高强到了什么地步?云未身边何时出现这么多高手? 第四十六章 你就是闺塾师 房中狼藉一片,到处都是碎屑和飞溅的血液。 云未蹲下身,在残桌断椅中找了好久,才看到了手札。上面沾了一点血迹,但是并没有影响太多。拍了拍灰尘便收进怀里,她还得靠着这个去招摇撞骗呢。 她看向陆离,问道:“这些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陆离淡淡的回道:“活的留着,死的送回去。”语气轻松,就像是在谈论今天花开得不错一样。 云未想到凤顷的作风,幸灾乐祸的勾起了嘴角,这口恶气总算是出了一半了。不知道大半夜她醒过来,看到这一堆尸体,会是怎样的表情。 困意上来,她打了一个呵欠,眼角泛起了泪花。交代道:“别忘记在媒每人的头上插一朵海棠花,开得最艳的那一种。”明日还要去段府,她走了出去,现在补眠最重要。 陆离和冷陵面面相觑,默默的收拾起来,今夜注定是一个无眠夜。 慈宁宫中,小宫女揉了揉朦胧的睡眼,狠狠的掐了掐自己,保持精神。 庭院里忽的传出了轻微的响声,她一个激灵,睡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状着胆子呵斥了道:“谁?” 那边久久没有回答,她把旁边的灯笼拿了起来,撑着伞走过去打探,心脏砰砰乱跳。“谁在那里?” 轰隆一声,雷霆炸响,她叫了一声,手中的灯笼落到了地上。 察觉不对经,她正准备离开这里,突然间,殿内传来了一阵尖叫声,十分凄厉。 她急忙把灯拿起来,跑回去推开门,“太后娘娘,你……啊——”她跌坐在了地上,目光惊恐,灯笼咕噜噜的滚了一圈,在前面停下,蜡烛点燃了灯笼纸,殿内更加清晰起来。 尸体上的海棠花格外的红。 “云未!”太后恨意滔天,就算她有九条命,她也会一条一条的把它收了。 “来人,把孟国舅传召进宫——” 翌日,天空晴朗,万里无云。被雨水洗涤过的世界格外的干净,空气中泛着泥土的清香。 云未站在门前深深的呼吸,这一觉睡得神清气爽。今日她穿了一件月牙色的宽大袖袍,脚下蹬着木屐,青丝垂在脑后仅用一根红绳微微拢起,整个人看起来淡雅脱俗。 陆离捧着一个玉盒走了上来,“小姐,这是爷一大清早就派人送来的。” 云未一眼看去,心想,这玉不知道能换多少银两?镇国将军府一向清廉,府下只有两家店铺勉强维持府中开支,远远不够。 她把玉盒接了过来,沉甸甸的,玉色通透,摸手冰凉,难不成是上好的寒玉? 打开玉盒,迎面扑来一股淡淡的木兰花香,一张人皮面具出现在了眼前。“这是?” “爷说了,段长青此人擅疑,诡计多端,以防不时之需。” 他连这都考虑好了,云未伸手去摸,这张面具薄如蝉翼,巧夺天工,一般人绝对难以看出。 段府不同上官府,至少对于她的到来,不是太过欢迎。 管家进去通报了好一会儿,才返回来,神态倨傲的说道:“未小姐,这边请。” 一进门就让管家来了个下马威,段长青显然要比山官博难以对付多了。 厅外传来了踏踏踏清脆的响声,厅中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伸长了脑袋,想要一探究竟。 从江南那种穷乡僻囊来的闺塾师,竟然名扬京城,不得不让人怀疑和好奇。 声音越来越近,紧接着管家之后,女子的装束格外引人注目,尤其是对她脚下的木屐,更是十分好奇和不解。 难道江南的人都太过贫穷,所以才买不起精致的绣花鞋么? 众人疑惑连连,目光从好奇渐渐转为了轻视。 云未看过去,厅中坐着清一色的女子,千娇百态,即便是坐在主位上的女子,皮肤光鲜,一看便知是保养极好。 从她进门,女子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堪的话语不断传入她的耳中。女人之中,何尝不是一种明争暗战? 她大大方方的走到了厅中,盈盈一礼,不卑不亢的说道:“民女未云歌,见过段夫人。” 段夫人撵着佛珠的手一顿,睁开了眼睛,目光凌厉探向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才收了回来。“未小姐便是江南来的闺塾师?” 她没有丝毫迟疑,坚定的答道。“是。” 听着她的语气,段夫人心里渐渐有些满意,但是她的装束,实在是太过奇特,太过……浪荡了。身为一个女子,怎可如此衣衫不整? “江南的女子便是这般装扮吗?”她蹙了蹙眉,口气不悦。 底下立刻有人笑了起来,“姐姐不知,江南比不上京城的繁华,连双像样的鞋子都没有。” “怪不得人人都想要往京城跑,原来是为了这个。” 从始至终,不管她们如何说,云未都挺直了胸膛,淡然处之。 这些嘲讽的话语仿若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声音渐渐小了下来。 不得不说,除却她的衣着,段夫人对她是十分满意的。她有点好奇,故意夸赞道:“未小姐果然好风度,这般泰然,不是人人都能够有的。” 云未浅浅一笑,“夫人有所不知,古人云:君子坦荡荡,海南百川,有容乃大。” “君子坦荡荡。”段夫人眯起了眼,她这是在嘲讽谁?“未小姐何出此意?自古以来,女子讲求妇德妇容妇工,德行举止都要恪守礼教,实话说,未小姐的穿着不太符合当下的礼教。” 她这算是客气的说了,云未解释道:“东黎开国之初,圣祖曾赞叹士族的礼仪之风,可惜却无人再得。未云歌小时候偶然从一个云游的商贩手中买的了几本手札,回到家一看,才知道是前人留下来的手拓,里面的内容深深的吸引了我,便想要一心效仿前人,务必不让士族的礼仪之风消失。” 云未倘倘而谈,语气中颇为激动,实在不然,这些全都是这几日恶补的成果。 士族之风。 士族,那一个无比辉煌的时代,引出了无数的风流人物,成为一代美谈。 段夫人扣紧了佛珠,她隐隐记得书中的确有记载过,幂离、木屐、长袍……美眸骤缩,她沉声问道:“我该如何相信你?” 就知道她不信,所以她昨夜可是老老实实的温了书了,反反复复练习了许多次。“夫人是否想要喝茶?” 段夫人别有深意的多看了她一眼,对着管家吩咐道:“去把茶具都准备好。” 云未阻止道:“夫人不必麻烦,我已经把东西都带来了,麻烦管家把我的车夫传上来,顺便打一壶热水送过来。” 管家走了下去,所有人的好奇心再次浮了起来,沏一壶茶,有那么难,还需要自备吗? 说实话,陆离的相貌很不像车夫,当他一走进来,厅中的气氛立刻不一样了。看他端着一张茶几和两个蒲团,早有人忍不住笑了出来。 云未心想,幸好不是冷陵,否则更会引人注意。 陆离把桌子放在地上,从玉盒中拿出了茶具,一一摆好,才站到了一边,恭敬的说道:“小姐,准备好了。” 云未跪坐在蒲团上,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段夫人,请坐。” 段夫人有心要看看她玩什么把戏,从主位上站了起来,在她的对面坐下。打量着面前的紫砂壶,一眼便瞧出价格不菲。 这时,管家也提着一壶热水上来。云未倒了热水进茶壶中,想着手札上的顺序和小时候的所见所闻,不急不缓的着手烫壶。 “夫人最喜欢什么茶?”她问道。 段夫人来了兴致,“雨前龙井。” 陆离从盒子中拿出了一个青花瓶,把盖子打开,晒干后的茶香味幽幽飘了出来。 段夫人暗想,未云歌好大的手笔,竟然会有如此上等的茶叶。转念又一想,根据下人得来的消息,未家那么大的产业,能够有这样上乘的东西,不足为奇。 这一慌神间,云未已经烫好了茶壶,把剩下的水用来温杯,讲解道:“这两个行为曰:温壶和温杯,目的是为了祛除茶壶内的气味,让茶叶更好的发挥香味。” 接下来,她将茶壶三分之一的茶叶装入茶荷内,再用茶匙将茶荷内的茶叶拨入壶中。把热水壶举了起来,从高处往下注水,三低三高。 “这又是什么?”段夫人闻着茶壶冒出的阵阵香气,脸色已从刚开始的怀疑变成了如今的跃跃欲试。 云未把她的表情看在眼底,“凤凰三低头,俗称高冲,旨在让茶叶在户内翻滚散开开,使茶叶在杯中能均匀地吸水,有处于茶叶在杯中显色、透香和吐味。” 说话间,她拿起了茶盅,微微抬起了茶壶,茶嘴对着茶盅倒了一盅,以免茶的香气失效。 “凤凰三低头,真是一个别雅的名字。”段夫人赞叹道。 再看下去,云未已经放下了茶壶,把茶盅端起,把茶汤分到了准备好的两个玉杯中,并没有全部斟满,而是直到了杯子的七分。如此一来,这泡茶算是完成了。 把茶盅放在桌上,她用左手托住托盘,右手拇指、食指和中指扶住杯身,恭恭敬敬的递了过去。“段夫人,请用茶。” 段夫人闻着香气,不由得也挺直了腰背,双手接了过来。 “这品茶极为讲究,一看二闻三品味,看茶叶的色泽,闻茶汤的香,品茶的味。品饮时,用右手食指、拇指按住杯边沿,中指顶住杯底,戏称‘三龙护鼎’。” 第四十七章 我可是要进宫当娘娘的人 她慢慢把茶杯端在了手上,闻了闻香气,继续说道:“品茶分三口品茶,让茶水通过舌头到达舌苔,最后刺激味蕾,放才能细细的品出茶的香来。” 把茶举止唇边抿了一口,但笑不语。不是内行,一般看不出来她手法的稚嫩,但是足以唬住这些人了。 段夫人照着她的话低头喝了了一小口,茶慢慢滑进了口中,香气四溢。“好茶。”她笑道,今日真的是大开眼界了。 云未知道,她已经通过了她的测试了。 厅内的其他人闻到茶香早就垂涎欲滴,听到段夫人的赞美声更是眼馋。 这茶叶本就上乘,如今这么新奇的泡茶方式使得屋子里全部都是香气,如果学到了这门技艺,那还不愁老爷天天往自己屋里跑了。 不动声色的把众人的表情揽尽眼底,她继续引诱道:“这品茶用八个字来概括备、洗、取、沏、端、饮、斟、清。这里头还有一些雅致的诗句,焚香除妄念,冰心去凡尘,玉壶养太和,清宫迎佳人,甘露润莲心,凤凰三点头,碧玉沉清江,观音捧玉瓶,春波展旗枪,慧心悟茶香,淡中品致味,自斟乐无穷。” “好一个淡中品致味,自斟乐无穷。”段夫人眼中满是赞赏,抑制不住的夸赞道:“想不到这小小的品茶竟然有那么多的讲究,今日我真是大开眼界了。未小姐不愧为闺塾师,实在是令尔等惭愧。” “段夫人太可气,未云歌倒是觉得惭愧,在您眼前卖弄了。”云未放下了茶杯,双手放在了膝盖上。 不骄不躁,淡定自如,江南那样的地方,怎么会养出这样的女子? 段夫人暗暗庆幸,好在云未接了自己的帖子,否则将会对三女进宫一事形成大患。心思一转,她装作不在意的问道:“如今未小姐名满京中,怕是受到了不少拜帖吧?” “是。”云未坦然承认,“就连孟国舅也送出了拜帖,未云歌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闺塾师,甚是惶恐。不瞒夫人,我之所以选择贵府,的确是有原因的。” 她顿了顿,吊住了所有人的胃口,才说道:“我在上官府为雨琪小姐做夫子的时候,曾经听过她夸赞段府三小姐如何如何聪慧守礼,早就有心一见。若段府没有送来拜帖,未云歌也会恳请上官夫人为自己引荐的。” 听她说孟国舅府也送去了帖子,又因为自己的女儿而推拒了,听到这,段夫人心中升起了一丝满足和骄傲。“管家,让三小姐过来见夫子。” 管家不由得露出了恭敬之色,急忙去传召。 云未又为她添了茶水,言行举止间,只把她当做了一个客人来尊敬对待,而非是段夫人来讨好,这更是让她满意。 很快,一个穿着浅蓝色百褶裙的女子走了进来,轻蔑的看了一眼厅中的女人,最后目光落到了殿中跪坐的两人身上,昂着头走了进去。 这个女人便是小露名气的未云歌,看起来也不怎么样,管家还把她夸赞得那么好。 她请了一个礼,撇撇嘴道:“娘,你找我。” 段夫人看着自己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儿,比自己当年还要美艳几分,她招了招手,对她说道:“这是未云歌,从今天开始,她便是你的夫子。” 段三小姐明显很不高兴,不情不愿的走了过来,“娘,我不要什么夫子。”这个女人是从江南来的,这不是明摆着让那些官家小姐们笑掉大牙么? 看她穿的土里土气的,到底使了什么手段才迷住了娘的心思? 云未从一开始她进来便一直在打量她,神情倨傲,眼神不屑,但是不得不承认,她有着倨傲的资本,不过十四便已经凹凸有致,十足十的美人胚子。 皇宫里最不缺少的便是美人,依她的性子,进了宫必定吃尽苦头。她倒了一杯茶,递到了她的面前,“三小姐不如先喝一杯茶去去浮躁。” 讨好她?段三小姐哼了一声,偏过头去,“我才不需要什么闺塾师,娘,这种人怎么可能教我?我可是要进宫做娘娘的人。” 云未收回了手,没有感觉任何尴尬和侮辱,反而觉得有些可笑。人人都想当娘娘,可是又有几个人当得了?段府是辉煌,却没有孟国舅府的权势。她空有一副姣好的外貌,却没有一颗虚以委蛇的算计之心。 凤泽钰心太大,怀装天下,不好女色,一心只想要打造一个辉煌盛世,又怎么可能为了护她而在此时得罪孟家? 段夫人脸色十分难看,瞥了云未一眼,可惜什么都看不到,佯装训斥道:“这话岂是随便就能放在嘴边的?要是让有心人听了去到皇上那参段府一本,如何是好?” 段三小姐恹了恹气焰,心里仍然不服。 他们既然在做戏,自然云未就逃不了干系,她劝诫道:“小姐年幼,难免说话直爽,无人会怪罪。我反倒是很欣赏小姐的性子,这一来,要教导三小姐的兴趣更浓了。” 段三小姐眼里喷了火,怒气冲冲的道:“谁要你教导。” “住口。”段夫人呵斥了她一句,转头道:“小女以后就劳烦未小姐了。” “只是未云歌该做的。时间不早了,云未这就告辞了。”她站了起来,脊背一直都挺得直直的,气度不凡。 冷陵开始收拾桌上的茶具,把他们都装到了玉盒之中。 云未见段夫人一直都盯着那一壶茶叶,顿时笑了。她故意等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今日来府上未曾带礼物,这一瓶茶叶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还望夫人收下。” 段夫人心中一喜,表面上却推拒道:“这怕是不妥……” “夫人便收下吧,否则我心里过意不去。”她把青花瓶放到了她的手里,欠身行了一礼。“未云歌就先告辞了。” 段夫人笑颜盈盈,“管家,送送未小姐。” 几人才走到了门边,段三小姐立刻追了出来,“未云歌,未云歌,你等等……” 云未站定,等着她跑过来。“三小姐还有事吗?这拜师茶明日再喝也行,还望三小姐沏一壶碧螺春。” 段三小姐气得牙痒痒,气喘吁吁的说道:“未云歌,即便我娘同意,我也不会答应的,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还想要教导我?” 云未退后了一步,“三小姐,注意礼仪和身份,明日这个时辰,我再过来府上。” 看她竟然说走就走,段三小姐被人轻视了,跺了跺脚。“未云歌,我还没说完呢,你给我回来,未云歌……”可是马车却越走越远。 云未掀开了车帘,看着远空,嗪起了嘴角,今日收获不错。这一局,她可是把那些段长青的众位夫人的心都收了呢。 突然间,她看到了什么,急忙对着陆离说道:“停车。” 陆离才停车,车帘一掀,云未已经纵身跳了下去,朝着街角奔了过去。 “放开我,放开我……”楚尔澜不停的挣扎,可是这个人的手劲出奇的大,竟然被他拖进了里面。“我哥可是当朝丞相,你要是敢做什么,他一定饶不了你。” 男子笑得愈发猖獗起来,到嘴边的肥肉怎么会轻易放开,他调笑道:“原来我的小舅子是丞相,那刚刚好,咱们生米煮成了熟饭,再一起去找他。” “小美人,你尽管叫,最好把所有人都叫过来观赏。” 楚尔澜被他避至了墙角,顿时慌了神,一阵拳打脚踢。可是她的力气太小,在他身上根本就像是挠挠痒,一点作用也没有。 她大叫道:“你不是乞丐吗?你这个骗子。” “我有说我是乞丐吗?是你太天真了……” 猥亵的笑意在巷子中传了好远,路过的行人纷纷避开,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来。那是京城里有名的无赖,谁招惹谁倒霉。 楚尔澜偏过头,鼻翼全是他身上的酸臭味,胃部一阵翻涌。她想,如果云未在就好了,绝对会把他打得满地找牙的。 “小美人,你还有时间乱想,不如来和我做些快乐的事情……”他边说边解开了腰带,一双眼紧紧的盯着她的脖颈处白皙的肌肤。 发大了,今日怎么会有这样好的运气。 呸!他吐了一口口水,用袖子一擦,不知道这官家小姐和那红楼里的有什么不同? ‘咚——’的一声,他疼得呲牙咧嘴,转过身来,怒气冲冲的说道:“谁敢扔老子石头,打搅老子的好事,看我怎么教训……咦,又来了一个小娘子。” 云未掂了掂手中的石头,冷冷一笑,“又来了一个欠揍的。” 楚尔澜震住了,这声音是……“阿未。”她高兴的喊道,“我就知道你会来的,我就知道。” 云未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即便是在这个时候,她还是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天真。她摸了摸腰间的鞭子,已经沾染了献血,在她那双澄澈的眼眸下,竟然有种想要逃离的感觉。 “原来小娘子喜欢粗暴的,我喜欢。”男子搓了搓手,小眼睛闪着精光,猥琐的走了过来。 第四十八章 我要和你比武 “找死。”云未把手中的石头扔了出去,准确无误的打在了他的脸上。 男子捂住了脸,痛叫了好一会儿,恶狠狠的瞪着她。“敢用石头砸我,看我怎么教训你。小娘子太烈了不太好,让我来好好的调教调教……” 云未抽出了腰间的长鞭,狠狠的打在了他的身上,这少林无常鞭法才学了几天,倒是可以用在他的身上。 鞭子如灵蛇飞舞,男子根本来不及逃,身上泛起了阵阵血红,即便是他失去了反抗能力倒在地上抱成了一团,云未还是没有收手。 楚尔澜大叫出声,“阿未,住手,他快要死了,阿未——” 云未仿若没有察觉,继续使鞭。 楚尔澜几乎都要哭出声来,“阿未,你停手好不好,阿未,你快点停手好不好。”这不是她认识的云未,这个人是谁?为何那么心狠手辣? 又接连抽了十几鞭,云未才收了手,地上的男人已经一动不动了。 楚尔澜脚下一软,慢慢的走了过去,她颤抖着伸手探向了那人的鼻息,只留下了一丝微弱的暖气,几乎察觉不到。 她目光眦裂,不敢置信的看着她,控诉道:“阿未,他并没有犯什么错,你为什么要将他打致如此?你好狠的心。” 云未把鞭子收在了手中,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她没有上前,冷冷的站在巷口,声音清冷的说道:“尔澜,这就是我与你的区别,你认识的阿未已经死了。从此,我们恩断义绝。” 楚尔澜僵住了,半天都回不上话来,“阿未,你在说什么?我没有责怪你,我只是,我只是觉得你太残忍了,我……” “我就是这样一个残忍的人。”云未打断了她的话,“是你看不清而已,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楚小姐。” 如今太后已经对她下了杀手,为了兵牌,那些人还会源源不断的涌向镇国将军府,她不能再把她拖下水。 对不起,尔澜。 她转身离去,对着陆离吩咐道:“送楚小姐回府。” 楚尔澜一急,站了起来,想要去追她,可是陆离已经拦住了她。“楚小姐,万事不可强求,小姐也是为了你好。” 楚尔澜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云未消失在了人群之间。 直到走了好久,云未才放松下来,脚步一虚,她就朝着旁边倒去,幸好一只手扶住了她。 “未小姐,好久不见。” 君旸?! 云未站直了身子,退后了几步,戒备的看着他,说道:“君公子,是好久不见了。” 君旸眼中满是兴味,疑惑的问道:“我看未小姐步履匆忙,神色紧张,不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了吧?” “不过是想要快些回府罢了。”云未满不在乎的说道,“听说君公子已经向雨琪小姐提亲,恭喜君公子得偿如愿,抱得美人归。” 她一说,他心底就来气,竟然会被她摆了一道。“还得感谢未小姐,要不是未小姐,君旸怎么这么快就提亲呢?”他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恨恨的说道。那日不知为何就鬼使神差的要了上官雨琪,现在一想,刚进去的时候房间里有一股香味。 想他君旸,竟然会被那等下作的手段给算计了,叫他如何不恨。“其实,我该是感谢未小姐的香料了。” “香料?什么香料?”云未疑惑不解,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看她的样子,不是在装傻就是真的不知道,但是他更愿意相信前者。目光一转,落到了她手上。鞭子? 这下,他终于抓到了她的把柄了。 君旸上前两步,低声问道:“那一夜上官博的书房中究竟藏了什么东西?让他如此心急?” 顺着他的视线,云未这才注意到自己始终拿着鞭子,眸光一沉,“不知道君公子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君旸讥诮出声,循循善诱道:“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未小姐前些日子闯入书房把人带走令君旸佩服得五体投地。我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要知道,书房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我真的不知道。”云未摊了摊手,说的无比的坦然,让人找不到任何的漏洞。 君旸突然很想拿开那碍眼的幂离,心思一动,他伸手去拉。 云未忙用手去档,可是他快了一步,已经把幂离给揭开了,一张及其普通的脸露了出来。 “君公子,你这是何意?”云未‘怒火中烧’,一把夺过了幂离。“这就是君家的待人之道吗?果然与众不同。” 君旸有过很多设想,但是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普通,太过于普通,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整个脸庞,唯一可取的只有那一双眼,明亮灵动。 等等,这一双眼他似曾相识,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他绞尽脑汁,可是都想不起来。 这时,云未已经重新把幂离戴好,“君公子,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们后会无期。” 她错开了一步,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君旸眯起了眼睛,从头到尾她都一直在避着他,这是为了什么?他可不认为她是在欲擒故纵。从她的言行举止来看,似乎对他很忌惮、怀疑、排斥…… “未云歌,我迟早会查出来的,你,究竟是谁。”他暗暗决定,兴趣越来越浓厚。 碰见了君旸,云未没有多余的心思再闲逛,干脆打道回府。 骄阳如火,炽热的烘烤着每一寸大地,明明已经入了秋,空气异常的闷热。单只是坐着便出了一身热汗,黏在里衫上很不舒服。 突然,“咚咚咚——”拍门声响了起来,远远的传出去好远。 “来了,来了——”程豪急忙走过去,才走了一段路便是满头大汗,不解这么热的天为什么有人还会来。 他打开门,看见门外站着一个白衣女子,丹凤眼,朱丹唇,皮肤稍稍黝黑,手上握着双剑,一脸的倨傲。 “云未是不是住在这里?”她问道。 程豪很奇怪,这女子明显是武林中人,为何会找他家小姐?他客气的说道:“我家小姐的确是住在这里,请问小姐是谁?找我家小姐有何事?” 女子很不悦,明显没有什么耐心,“你把云未叫出来,说仇牧双要与她一决高下。” 程豪一听不对经,再次问道:“小姐是不是找错了,我家小姐鲜少出京,是个正经的官家小姐,从不涉及武林。” “少废话,要你叫你就叫,哪里来那么多话。”仇牧双柳眉一扬,不客气的说道:“我只与云未说话,你快点把她叫出来。” 程豪多瞥了她一眼,“那小姐等着,我这就去通报。” “你是说有个叫仇牧双的女子找我?”云未掰开了一瓣橘子放进了嘴里,含糊的道:“不见,这么热的天,你让她改日再来。” 明日就要去段府,她还得想方设法收了那一只娇小姐,没这功夫见任何人。 “可是。”程豪迟疑道,“那小姐看起来像是武林中人,这么一句回了她,她怕是不会走的。” 武林中人?云未直起身来,会不会和冷陵有关?穿了鞋子,无奈的道:“恭叔,去看看吧。” 才走入阳光中,身上就出了细汗,云未不断的用扇风,可是一点效果都没有,慢慢吞吞的走到了门前。 她看过去第一眼,发现那是一个特别的女子,至少京中的女子鲜少有那种健康的肤色。从小她便听过不少侠女的故事,心中对她的好感增加了一分。 仇牧双此时已经大汗连连,一见有人过来立刻提起了精神,戒备的看过去,呲之以鼻。“你是云未?”这不就是个娇小姐嘛。 云未点点头,这个女子对她可不友好,她印象中也没有和这种人打过交道。于是,客气的回道:“我正是云未,不知道姑娘找我有何事?” “云未。”仇牧双瞪着她,双眼快要喷出火来,她一下便抽出了双剑,指着她,“我们来比一场吧,只要你胜过我,我便心甘情愿的放手,否则,别怪我剑下不留情。” “比一场?”云未不解,“我为何要和你比武?”这女子莫非是为了冷陵而来?可是从来没有听冷陵提起过只言片语。 “少废话,云未,除非你打过我,否则今日你休想走。”她哼了几声,目光中满是鄙夷,“把你的武器亮出来。”她倒是要看看,他一心要守护的女子究竟有几斤几两值得他放弃了一切。 才说了几句话,云未更热了,一口拒绝道:“不打不打。”这么热的天多动一点,非长痱子不可。 “你不敢?”仇牧双瞪大了美眸,“他喜欢的女子怎么可能是你?不会是糊弄我的吧?君晟呢?他在哪里?你快点把他叫出来。” 君晟?程豪眼眸一闪,前武林盟主,他不是死了么? 云未垂下了眼眸,她果然是为了冷陵来的,但是这个女子不知作何来头,该不会是君家的细作吧? 想到这,她凝起色来,笑道:“仇小姐找错了,这里没有什么君晟。是不是小姐弄错了,我倒是在前些日子里听过了君旸的名字,好像和上官家的二小姐定了亲。仇小姐要不要去那里找找?” 第四十九章 情敌? “你在拖延时间?”仇牧双满脸不悦,举剑搭在了她的肩膀,“少废话,我们堂堂正正的来一场。若是我赢了,你不许再缠着他,还他自由。若是我输了,我便离开,从此不再来打扰你。” 程豪把云未拉到了身后,愠怒道:“仇小姐,这里是镇国将军府,不是你可以随便撒野的地方,更不可能会有君晟这个人,你还是到别地去找吧。” “哼——原来是个胆小鬼,既然你不把他叫出来,那么,我便逼他出来。”仇牧双握紧了双剑,朝着两人刺了过来。“君晟,我知道你在里边,你要是不出来,我立刻杀了她。” “小姐,小心。”程豪避开了她的剑,向后一退。 刺啦一声,刀剑划破了衣衫,好在他避得极快,否则就见了血。 云未心道,这女子下手狠辣,毫不留情,真的是君家的细作么?可惜身上没带鞭子,失去了鞭子,更加不是女子的对手。 就一闪神间,女子再次提剑而上,身轻如燕,转瞬便到了她的面前。就在她快要刺到她的时候,冷陵出现了,一手把云未护在怀里,一剑逼退了她,把她震出了十米之外。 仇牧双又欣喜又苦涩,喜的是追了那么久她终于把他逼迫出来,苦的是他为了那个女子而伤害自己。苦笑道:“君晟,她便是云未么?” 冷陵不语,目光清冷。 仇牧双愤愤不已,质问道:“君晟,我哪里比不上她?为何你处处护着她?她根本就只是一个娇小姐而已,一点也配不上你。” 这个女子深爱着冷陵。云未抬头看了看冷陵,面对女子的深情他一点表情都没有,置身事外,冷眼看着她的独角戏。 她有些不忍心,即便那个女子刚才确实是存了杀心。情字一字,成全了多少人,又伤了多少人。 迟迟得不到他的回答,仇牧双急了,怒气冲天,“君晟,你为何不说话?” “冷陵……”云未唤了他一声,可是话到了喉咙却说不出来。她要说什么?她能够说什么?劝他要珍惜吗? 看她挣扎的样子,冷陵心里一紧,他放开了云未,对着仇牧双说道:“你回去吧,世界上已经没有君晟,无论你来多少次都没有用的,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他的话宛若那腊月的寒风冷冽刺骨,毫不留情。 仇牧双苍白了脸,眼中满是痛色。“君晟,我等了你两年,你就只有这一句不可能回答我吗?”明明大热的天却感到刺骨的寒冷,仇牧双险些站不住脚。 “两年,无论你到了哪里我都会跟着,君晟,我说过,我死也不会放开你。如果你是为了这个女人,那么,我现在立刻杀了她,让我的君晟回来。” 她屏住了呼吸,运气内力,迎了上来,眼中充满了浓浓的杀意。 就在那一刹那,她的眼变成了朱红色,妖异异常。 云未十分震撼,那一瞬间,仿佛被那双眼给魅惑了,全身动弹不得,遍体生凉。 “不要看她的眼睛。”冷陵伸手挡住了她的眼,叮嘱道。上前拦住了她的剑,把她逼退。 云未才回过神来,她曾在书上看过,江湖中有人修炼了一种媚功,双眼可为利器,将其魅惑,而后杀之。 仇牧双究竟是何来头。 才几招,仇牧双便被打翻在地。 “你打不过我的。”冷陵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语气平淡得出奇。 仇牧双想要从他的眼里看到更多,可是却看不到,那里面甚至连她的影子都没有。她撕开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魅惑众生的脸庞,与明月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不过她更妖,带着一股邪气在里边。 她站了起来,用内力把地上的剑吸到了掌中。“君晟,只要是我想要的,从来都不会失手。你最好时时刻刻都守在她身旁,否则别怪我杀了你的心上人。” 她瞪了两人一眼,纵身一跃,消失在了街道上。 好厉害的武功,怕是陆离都不是她的对手。 云未问道:“她是谁?” 自己的心思差点被仇牧双戳破,面对她始终有些不自然,冷陵目光闪躲,干脆移开了视线。“汀血阁阁主,擅长媚术和下毒。” 他想了想,还是解释道:“我们是在武林大会中认识的,我打败了她。” “所以她就发誓要嫁给你了?”云未打趣道,“她可是整整的追了你两年,你为何不答应她。” “我不喜欢她。”冷陵坚定的说道,云未还想说什么,他已经跃过了门进入了府中。 他一走,她才放松下来。 “小姐,这不是你的错。”程豪开解道。 云未摇了摇头,“恭叔,我没有自责,我只是在想,为何上天总爱捉弄人。有情人终成眷属只是在诗经里才有,现实却是那么的残酷。”比如她和凤泽钰、孟贵妃之间,冷陵和仇牧双,君旸和上官雨琪…… 仇牧双能够找到他,这说明君家的人也会找到他。她可没忘记,这京城里,还有一个君旸。 “恭叔,把门关好,镇国将军府的大门,可不是人人都能够进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她走了进去。现在,只希望君旸还不知道兵牌的事情,否则麻烦就上门了。 第二日一早,她去段府的时候,意料之中段三小姐出门了。云未不着急,慢慢的往回走。没走几步,就被人叫住了。 小丫鬟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道:“未小姐,我们二夫人请你过去一聚。” 没想到第一个来的是段长青的二夫人。 云未应道:“好。” 小丫鬟很高兴,她还以为很麻烦,高兴的领着云未朝阁院走去。 她才踏进阁院,便听到一阵清脆的琴声,如怨如诉。 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云未进了二夫人的房中的时候传遍了未府的每一个院子。 段夫人噶了一口茶,恨恨的道:“她动作倒是挺快的。” 当夜,段长青宿在二夫人处。 如此几天,段三小姐都出门了,云未辗转在各个夫人的院子中,可是一来一往,她从她们口中得到的始终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根本起不了什么用处。 上官博到底和段长青密谋了什么?他也是劫走刘信芳的人吗?为什么妩萧带走了人凤泽钰却迟迟没有动静? 段府到底有没有东西? 眼看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可是她却没有任何的头绪。 君家进来频繁的出现在武林和官商之中,作为君家的继承人,君旸的行动更是受到所有人的监视和注目。 众人猜测纷纭,君旸进京的目的就只是为了让君家重新回到京城商界吗? 怕是不是吧? 随着君旸更多的走访各个高官宴会之间,凤泽钰终于也注意到了这种异常,派出人去盯着他。 可是他却像是普通的应酬一样,根本没有任何的异常。 云未刚刚躺下,才准备吹灭蜡烛,一只鸽子便飞了进来,落在了她的被子上。 鸽子脚下绑着一张纸签,她把它拿了下来,打开一看。 ‘君旸与安庆王宴会,知道了兵牌之事。’ 云未连忙起身,被衾大半都落到了地上。下了床穿好衣衫,打开门吩咐道:“恭叔现在准备马车。” 半个时辰手,三皇子的府门被敲响了。说实话,所有人都有些不太习惯,比较怀念会爬墙的云小霸王。 管家打开了门,云未嗖的冲进了里边,直接朝着竹苑而去。众人不约而同的舒了一口气,这才是该是她。 一路无阻,她看到竹苑里的烛光,脚步才慢了下来。 月华无垠,晚风轻拂,枯黄的叶子从树上落了下来,宛如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竹雨。 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桂花酒的味道,云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全身放松下来。 她走了进去,一眼就看到了竹林下的人。 “你又在喝酒了。”她哼哼道。 凤顷斟满了一杯,推到了对面,“未儿和我猜的一样,这么快就赶过来了。” 云未一顿,迟疑的问道:“你不会是很早就知道了,然后到了现在才告诉我的吧?” 凤顷点了点头,“一个人喝酒太过无趣,刚好就想到你了。”他瞥了她一眼,“未儿对我有意见?” 云未立刻挺直了腰背,摆了摆手。“没有,没有。”正好她也有话要同他说。 她在他对面坐下,拿起桌上的酒一口饮尽,又倒了一杯,再喝尽,才有了一点点底气。 “有话要说?”凤顷问道,“和我有关?” 云未不知道怎么开口,“凤顷,你母后,她……” 月光在他的眼脸下投下了一层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的眼。“太后和你说了什么?” 云未握紧了酒杯,又斟了一杯,才道:“你母后死去不是意外,是她亲手下了毒。”她不敢说出后面的事情,害怕他会承受不住。 若是他知道凤泽钰帮助太后藏起那一只碗,又会如何? 凤顷呼吸一沉,是她,真的是她。他闭上了眼睛,手指收拢了又展开。艰难的道:“她还说了什么?” 云未摇了摇头,一口咬定。“只有这些。”她担心他,想要安慰他,可是他始终把自己隔绝起来,让任何人无法靠近他。 这样的凤顷,让人心疼。 第五十章 这是门精湛的手艺 太后!手中的玉杯捏碎成了粉末,从指缝间落到了石桌上,很快被风吹散。他看起来十分平静,却已勃然大怒,杀意四起。 “凤顷,不可。”云未按住了他的手,“如今她位高权重,我们又没有任何的证据,想要扳倒她谈何容易?她既知我没死,定会把此事告诉你,已是料定你奈何不了她。” 她自嘲道,“以我的名声,就算是对薄朝堂,又会有几个人相信我的话?” 太后是下了一手的好棋! 凤顷渐渐的冷静下来,“奈何不了她吗?未儿,孟家权倾朝野,如果再出一个妃子会如何?” “你想要干什么?”莫非他是想让他们窝里反?自己人打自己人? “他不反,我便让他反。”凤顷猖狂的说道,即便是把整个天下都搅得不安生,他也要为母后报仇。 “君家已经出手,君旸找上你是迟早的事,这个人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折手段,没有什么做不出来,未儿你要多加小心。” 云未点头,“我这些日子在段府,都没有打探到什么实质性的消息。段长青实在是太狡猾,根本不会对她们说朝堂的事情。” “他不会没有动静的,你要注意观察细节。”他的人来报,段长青奉旨查案,经常同上官博在书房里一呆就是一整天,十分可疑。与其说挨家挨户的搜查贼人,倒不如说是在找什么人。 莫非是—— “未儿,明月此人不可留。” 明月?怎么又扯到了她的头上去了。云未不赞同他的话,“明月或许还能称为筹码,我在打探打探,但愿能从她嘴里撬出点东西来。” 既然她坚持,他也没有什么话可说。“你好自为之吧。” 自从那夜之后,凤顷一下子变得忙了起来,她的生活顿时安静了不少。 茶艺已经没有多大的新鲜劲了,她得赶快想一个其他的法子,满足这些人的胃口。她翻了翻手札,情绪越来越低迷。 琴?她不会。 箫?她不会。 舞?她更是不会。 双面绣…… 这个倒是可以一试一试,不过时间太长了。 她放下了书,认真的思考起来,贵妇人都在乎什么? 金钱?绫罗绸缎?翡翠珠饰?地位权势? 这些她都给不起。 什么才吸引她们? 看她摇头晃脑的样子,程豪忍俊不禁,说道:“小姐在苦恼什么,说出来或许老奴能帮上一点忙。” 恭叔阅历比自己深,也许他知道。云未放下手札,苦恼的问:“京中的贵妇需要什么?” 程豪一怔,她问这个做什么?他想了想,“权势钱荣。” “没有了?”云未可怜巴巴的望着他,每一样她能够给的。 程豪一拍脑袋,立刻明白了她用意所在。“女子有三从,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这是自古的礼教都不会改变。同样的,女子之所以那么辛苦的修习琴棋书画都是为了寻得一个好归宿,最大的荣耀莫过于主母之位。正室防备侧室,侧室忌惮正室,一心想要爬到正室头上,所用的计谋却只用在一人身上才有最大的效果。” 他顿了顿,看她眉头深锁,似乎没有理解,继续说道:“打个比方,男子为树,女子便是青藤,要爬得高必须依附大树才行。” 云未深思他的话,女子依附男子,什么意思?半响,她豁然开朗,女子……取悦男子!正、侧室之争,都需要讨好她们的夫,她们的荣耀地位全部都是自己的丈夫给的。 程豪笑了起来,料定她是想明白了,不着痕迹的提醒她。“前些日子老奴路过了兰苑,听到了铮铮琴声,宛若仙曲,明月小姐果然与众不同,琴艺精湛,老奴佩服不已。” 一语点醒梦中人,明月可不就是这方面的行家,何必浪费了这得天独厚的好资源。 她下了榻,走了几步又这回啦,把桌上的香梨端走。 兰苑很静,芙蓉花香。 从窗子看去,美人如花,浅雅安然,勾勒出一幅醉人的美人画。减一分艳,去一丝妖,难得的贵气逼人。 云未走到了窗边倚在窗栏,朝着那一副画看去。画中墨色较重,风雨中的君子兰不堪风雨折了腰,花瓣低到了泥土里,依旧完好无损。 她把自己比作了君子兰,在命运的作弄下苟且偷生? 察觉有人,明月有一顿,墨汁沿着笔尖落到了画上,正巧滴在了君子兰上,晕了开来,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她的脸露出了一丝悲哀。 “可惜了一副好画了。”云未故作惋惜,把盘子放到了画上,盖住了。“兰花固然高贵,也太过冷清孤苦。” 一恍神间,明月脸上已看不出任何愁绪,淡淡的笑道:“未小姐派人把梨送来便好,何必亲自跑一趟。我看这梨颜色翠绿,个头娇小许多,该不会是宫中的贡品吧?” 云未默认了她的话,“明月不必过意不去,正所谓无功不受禄,我正好有事想要请教你。” 只看她掩住了嘴唇,自嘲道:“明月只会些对付男人的伎俩,哪里会是你看上的。” “我就要这个。”云未坦然十足,一点羞赧都没有,理所当然的说:“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我梨都摆在了你的桌上,明月不会是想要赖账吧?” 明月气得发抖,觉得被她羞辱了,“明月知道自己低贱,未小姐不用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我,羞辱我。” 她还以为,云未真的像是那个人说的那样,敢作敢当、善恶分明、真性情,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没脸没皮,俗人一个,顿时十分失望。 没想到她会这么生气,她的初衷很简单,是认真的想要同她请教,没有轻视她的意思。云未叹了一口气,说道:“明月,我没有羞辱你的意思,莲出淤泥而不染,梅自严寒而不冻,要是真的说起来,我云未的名声还比不得你,又有什么资格嘲笑你。” 明月狐疑的看她,早在听她说出那两句话的时候就不生气了,但是她的来意…… “明月,你把自己比作君子兰,便是不愿同流合污,我很佩服。三百六十行,术业有专攻,在我眼里那是你谋生的方式,是迫不得已的。” 一句迫不得已,让她彻底放下了戒备,心间颤动。“你说话前后矛盾,要我如何相信你?” 云未看她已经动摇了,继续说道:“明月你是女子,我也是女子,能力有限,根本做不了什么。学这个我自有用处,但是绝非为了单纯的取悦、魅惑男人而已。至于原因,很抱歉我不能说。” “你让我想一想。”她闭上了眼睛,似乎是陷入了挣扎之中。 好一会儿,她才睁开了眼,说道:“好。”云未,我暂且相信你一次,不要让我失望。“进来吧。” 云未垂眸一笑,眼中满是志在必得。就算她不妥协,她也会别的方式。 进了屋,两人相对而站。明月不满的看着她的站姿,说道:“闺房中,你这样只会把男人吓跑,腰背不要挺得那么直,男人会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首先就有了戒备之心。” 云未放松下来,这阵子都在学习士族之礼,她无时无刻都在强迫自己记住每一点,让自己更加熟练的融入到闺塾师的角色当中。 这一放松,整个人清爽了不少。 明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好一会儿,云未的脸肉肉的,带着点婴儿肥,很容易让人亲近。可是身上该翘的翘,该凹的凹,让人很难注意到。 “男人在外边累了一点,回到房中自是要享受放松。一眼看去,男子最先注意女子的身段,最后才是脸。所以,在闺房中,衣服要紧致,才能把身材凸显出来。” 想到上次在春风满月楼见到的场景,云未好奇的问:“不是那种透明的轻纱吗?” 明月呲之以鼻,“那是最低等的女子才会用的,男人来春风满月楼,是因为他们想要新鲜感。像未小姐一样的人,自然不用那种低劣的方式让男人看轻你,满足他们的新鲜感,才能牢牢的抓住他们的心,把他留下来。” 听了这种话,即便她厚脸皮,也羞红了脸。上次段二夫人学了半天的茶艺,所以段长青才会留在她那,难道这就是新鲜感? “但是这种新鲜感不是会保持不久吗?” “恩。”云未赞赏的点点头,“所以要有自己的特色。在春风满月楼,几乎每一个人都拥有自己的特长,琴棋书画,越是精湛,越是吸引人。” “没有这些没关系,你要会梳妆。” 这一点云未很赞同,上官雨琪不就是一个例子吗。 “梳妆有很多种,你要知道选择什么裙衫,什么胭脂,什么发髻。”只说话有点苍白,没有说服力。明月走到了梳妆台,拿起了一盒胭脂道:“我给你示范示范,这些东西怎么用。” 她从箱子里把一盒盒的东西往外放,一边拿一边解释道:“妆粉、黛粉、胭脂、花钿、鹅黄……” 云未啧啧赞叹,想不到梳个妆也会有那么讲究。 这一学便是半个月,早上在段府,下午和晚上都在兰苑。 天气渐渐转冷,草木枯黄,百花凋谢,已经入了深秋了。 风吹进了马车里,云未紧了紧衣衫,继续沉思起来。段夫人渐渐不满,段三小姐终于不再‘恰好’外出。今日就要正式的授课,说实话她有点紧张。 不是人人都是上官雨琪,段三小姐早就美名远播,一代才女。想要不动声色的简单糊弄过去,不是那么容易。 第五十一章 美人是画出来的 马车停了,但听得陆离说道:“小姐,到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才掀开车帘走了下来。 大街上落叶萧萧,只有匆匆走过的行人。 段府管家迎上来说道:“未小姐,夫人吩咐了,小姐去三小姐的南苑便可。” 她跟着管家走进去,后院各个夫人的阁院已经记得一清二楚。 没想到到了南苑,环境清幽,花香围绕,与段夫人的东苑有过之而无不及,一眼便出段长青十分喜爱这个女儿。 管家打断了她的思绪,说道:“未小姐,夫人说了,三小姐是年底选秀进宫的秀女,还望未小姐多多费心。” 云未点头,“让夫人放心,未云歌绝不藏私,定然把自身所学都倾囊献出。”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管家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三小姐就在里边,奴才就不进去了。未小姐,请。” 云未走了进去,院中不少的丫鬟都停下了手中的事看她,窃窃私语。 府中早就传遍了,三小姐这一次的下马威非但没有逼退未云歌,反而愈演愈烈,把府中的夫人连同几位姨娘都收服得服服帖帖的。 段三小姐动了怒,发誓要她不得好过。未云歌这一来,刁难是少不了的。 云未早就从三夫人那里听说了,做了心理准备,直到进了屋,一切正常,就连段三小姐都坐在了椅子上。 她不是要好好的教训她么? 正在疑惑间,段三小姐站起身,恭敬的道:“夫子,浣儿失礼了,还望夫子不要怪罪。春兰,看茶。” 一个绿纱的小丫鬟端着茶走了上来,云未坐下,她把茶放到了桌上,站到了一边。 “这是拜师茶,按照夫子那天的要求,是碧螺春。” 云未端起茶,眼角的余光撇到她眼底的幸灾乐祸,便知这茶有料。这种小把戏,她早就用腻了。端在手里好久,却没有喝的意思。 段三小姐急了,“茶凉了就不好喝了,夫子赶快喝一口吧。” 定力不足。云未在心里评价,把茶放到了桌上,“这茶香味不够,茶叶没有色泽,茶水太温,请问是何人泡的茶?” 段三小姐没料到她会来这么一出,早就听得府中的人传得沸沸扬扬,尤其是二夫人每日都在她娘跟前炫耀,更是恼怒。她转过头斥责丫鬟:“夫子喜欢喝茶,你为何不向二夫人讨教讨教?” 她在讽刺她?好一个指桑骂槐。她不在意,假装没有听到。 一个人的独角戏,又能够演的了多久? 段三小姐泄了气,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她遣退了丫鬟,把事先准备好的绣品拿了过来。“夫子看看这绣品如何?” 手绢上绣的是一朵荷花,乍一看荷花绣得很好看,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对经。 她用手摸了摸,感受着指腹下的触感,又放在鼻翼下闻了闻,原来是这个。好巧不巧,她云未琴艺书画无一精通,唯一会的,正是刺绣,不敢说惟妙惟肖,好歹也是首屈一指,不比宫里的绣娘差。 抬起头,不出意外的看见段三小姐来不及收回的轻蔑,云未把绣品往地上一扔,指责道:“这哪里是绣品,三小姐莫不是糊弄我吧?” 段三小姐脸色一变,借机生事,“夫子是什么意思?” 云未把茶倒在了绣品上,丝帕被水浸透,那朵荷花逐渐褪了色。“这线分明是白线,用胭脂描的。线该用两股最佳,你却用了三股,真个荷花都膨胀了,毫无美感可言。” 若不是这半月来熟悉了各种唇脂的味道,怕是要被她糊弄过去了。“三小姐,考验算是过了吗?” 段三小姐咬牙切齿,“夫子说什么我听不懂。”来日方长,她不信没有机会。 “那好,我们便来学习最基本的站姿、坐姿以及请安礼……” 接下来的时候,她总算是安分多了。 从兰苑出来,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不出意外的,段夫人把她请了过去。 云未走进房中,闻到了淡淡的安神熏香。 段夫人看起来气色不好,眼角微青,脸色浮肿,看起来少眠多梦。根据二夫人所言,段长青半个月中十日都宿在房中,段夫人拉不下身段求她传授茶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夫君朝着那边跑。 她曾试着泡茶,可是却泡不出那种效果,看到云未心底存了一丝怨怼。 云未灵机一动,故意惋惜的说:“夫人今日的妆不好,让人看起来气色不好。” “哦?”段夫人来了一点兴趣,怪不得她最近老是心烦,原来是妆不好。“依着未小姐的意思,怎么添妆才好?” 她只是一问,并没有多大的期待。没想到云未摇了摇头,“夫人的妆不适合夫人,显得夫人老了。” 段夫人正要发怒,忽而听到她说道:“夫人天生丽质,贵气逼人。若是换了另一种妆,我看这院子中,怕是四夫人都比不过夫人。” 段四夫人不过是个小商户,但是却生的美丽娇弱,又年轻几岁,自是最遭她的嫉妒。 段夫人急忙问道:“那该如何添妆?” 停了一会儿,云未才慢慢说道:“如果夫人信得过我,我愿意重新为夫人添妆。” 段夫人被她吊足了胃口,哪里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好。” 只要风头盖过了那三房,不信老爷不到自己院子来。 “夫人请到梳妆台来,让人准备温水洗面。” “按照未小姐的要求去做。”段夫人吩咐丫鬟,站了起来,云未跟在了她的后面。 梳妆台上满满的都是胭脂,多半都是三两银子以上的贵品。 明月说的没错,每个女子都在乎自己的容貌,特别是三、四十岁的老妇人,更是恨不得能够换一张脸,青春永驻。 丫鬟很快便把水断了进来,段夫人洗了面卸了妆,一张淡雅的脸便露了出来。皮肤光线白皙,一看就是保养极好的。 一个人适合什么妆,素颜的时候最佳。 云未拿起了粉扑,蘸粉,轻轻扑在她的脸上。“傅粉要有技巧,多一分太白,会显得不自然,少一分又不够。我看夫人皮肤本就白皙,所以不需要太多的妆粉。” 停了手,铜镜里的女子面色自然,看起来清爽不少。 “画眉分为十种,鸳鸯眉、小山眉、五眉、三峰眉、垂珠眉、月眉、分梢眉、涵烟眉、拂烟眉、倒晕眉。在化眉妆的时候,要注意上浅下深,颜色要淡,以浅一色眉粉描绘上边缘里的眉毛,眉头一定要最淡色。”眉妆添好,整张脸的精神都体现出来,尤其是凸显了那一双美眸。 “口脂、面脂、头膏及衣香囊,也要选对。夫人可以试一下降唇色,不会显得太艳,反而更加体现夫人的雍容华贵。面脂不可太红,浅粉便可。” 点了唇,整个面部的妆容便化好了。 “这……”段夫人瞪大了眼,有些不敢相信铜镜里瞬间年轻美丽的女子是自己。 云未勾唇,这一次还不把她收服了,完全信任自己。“夫人,我要为你梳发髻。” 段夫人尝得了甜头,答应得爽快。“好。” 云未把她的头发解了下来,脑海中立刻想到了一个发髻,把头发拢高翻挽成髻。在一堆珠钗中选了一支步摇和碧玉簪擦在发髻中,显得高贵大方。 云未转过对着小丫鬟说道:“去拿一件素雅的衣服过来。”段夫人常常着艳色的衣服,偶尔换一换,一定有出人意料的效果。 小丫鬟把一件丁香色的裙衫找了出来,云未很满意,让段夫人换了一身衣衫。 在外室等了一会儿,段夫人打开了房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气质华贵,仪态万千,风姿绰约,雍容华贵。 段夫人掩不住笑意,这一次看那三房还怎么在她面前显摆。“来人,有赏。” 丫鬟端着托盘上前,掀开了红布,里面放着十个金元宝,每个足足有五十两。 云未笑魇如花,假装推拒道:“这……” “未小姐不必推辞,浣儿还需要你多多费心了。” “既然夫人这样说,云未却之不恭了。”云未想,如果有一天解决了所有的事情,她是不是可以靠着这个谋生,好像能赚得很多银子。 这时,她听到她说道:“今夜老爷宴请君公子上门做客,未小姐是帮了我一个大忙了。” 段长青宴请君旸? 为什么? 凤泽钰忌惮君家,段长青在这个风口上宴请君旸,不是太引人注目了吗? 明月的事情,刘信芳的事情,现在是君旸…… 他到底在谋算什么? “未小姐,未小姐?” 云未这才回过神来,“夫人刚才说了什么?” 段夫人心情正好,没有计较她的失态。“待到选秀那天,劳烦未小姐为浣儿梳妆,你看如何?” “这是自然。”云未应道,转移话题,不解的问道:“夫人说的那个君公子可是和雨琪小姐定亲的君旸君公子?我还在上官府上做夫子的时候,意外间听到一首咏荷的诗,后才才知那是君公子做的,可惜没有笔墨记下来,着实遗憾。” 段夫人没有怀疑她的话,“正是君公子,我多次听到老爷赞叹君公子的为人,君公子少年英才,可惜已经定了亲了。这个月底,君家家主便到京城正式提亲,倒是不失为一桩美谈。” 君家家主要来? 云未抓紧了衣摆,他来京城真的只是为了提亲?还是为了兵牌,或者是……冷凌! 离月底只有十天,她能做什么? 这时候,管家走了进来,看到主位上的人,惊诧十足。好久才回过神来,“夫人,老爷回来了,要你到前厅去招待贵客。” 段夫人笑意连连,“莫不是君公子来了?你去回禀老爷,我马上就来。” “是。” 待得管家离开,云未也站了起来,“夫人,既然贵客来了,那我该回去了。” 段夫人想要卖她一个人情,说道:“未小姐不是想要问君公子那首诗词吗?便随我去吧,相信老爷不会怪罪的。” 云未连忙拒绝道:“这还是算了吧,以后还会有机会的。”她只是随口一编,她哪里知道君旸做不做诗。 要是他不会,那她不就露馅了吗?碰见他,她躲了还来不及。 段夫人以为她只是不好意思,直接决定道:“未小姐不必客气,老爷一直都想见见未小姐,如今正是机会。” 云未再也推拒不得,只好跟着她朝着前厅走去。 第五十二章 ‘惊喜’连连 到了前厅,几乎是所有人的视线立刻就扫了过来。 云未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偏过身子,躲到了段夫人的身后,和丫鬟走在了一起。 看着自己相处了十多年的结发夫妻,段长青眼底满是惊艳,竟然还迎了过来。“我听管家说夫人进来胃口不好,今日看气色好了许多。” 段夫人十分欣慰,心里犹如裹了蜜糖一般,“只是变了天有些吃不消,没什么大不了的。”她把目光移到了厅中的男子身上,赞赏道:“这便是君公子吧,果然气度不凡。” 君旸站起来,躬身一礼,“见过段夫人,夫人仪态不凡,刚开始我竟以为是府中的小姐们,仙女下凡也不过如此。” 段夫人更是笑开了花,“君公子过奖了。”哪一个女人,不希望别人夸赞自己年轻漂亮。 自家夫人被赞扬,段长青脸上满是骄傲,“都坐下吧,别站着说话了。” 看段长青的态度,似乎和君旸关系很好,很亲近。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老爷,未小姐也在这里,今日的妆都是未小姐亲自为我化的。”段夫人开口道。 一时间两道目光齐刷刷的打了过来,一个是兴味十足,一个满是探究。 云未挺直了腰板,干脆走了出来,屈膝一礼。“见过段老爷。” 段长青看她真如传闻所说,心里的防备并没有减少半分。人就是有一种好奇心,越是神秘,就越是想要看清。不愧是老狐狸,这一瞬间,已经拂过了千万种想法,他抬了抬手,和颜悦色的说道:“未小姐起来吧,赐坐。” “谢谢段老爷。”她起身,看了一眼,还是选择另一边,最好离君旸越远越好。 她还没坐下,再次听到段夫人说道:“未小姐在上官府中无意中听到了君公子的一首咏荷诗,一直都想要得到真迹。” 云未差点就一脚踢到了椅子,什么叫搬起试图砸自己的脚,她下次一定要编一个好的理由。 “咏荷诗?”君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似乎是在回想。故意问道:“未小姐是在什么时候听到的?” 想要看她的好戏? 云未一本正经的回答道:“正是那日君公子和四小姐在湖心亭吹箫的时候,我和二小姐路过,恰好听到。” 四小姐一起在湖心亭吹箫,二小姐后来赶到? 这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勾了出来,二小姐不是和君公子心意相通吗?怎么又和四小姐有了关系? 君旸沉了眸,没曾想被她倒打一耙,恍然大悟:“原来是那日,我在吹箫,四小姐刚好路过便向我请教箫艺,这只是拿不出手的小把戏,怎么可能登得了大雅之堂呢?只是,我好像没有咏诗啊。” 他蹙了蹙眉,好像怎么也想不明白。 “怎么能忘了呢?”云未语气惊诧,十分惋惜。“那首咏荷诗把荷花的清新淡雅都描绘出来,实在是可惜。” 她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难道是四小姐做的不成?当真是千古绝迹。” 装,她在装。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君旸再怎么演,都比不上她入木三分。何况,这种事怎么能够让给上官凝儿那个傻瓜,迫不得已说道:“原来未小姐说的是这个,正是君旸所做,一时间太久就忘记了。” 怎么可能白白给他便宜,云未接口道:“那君公子不会是连自己做的诗都忘了吧?” 君旸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明明是无中生有的事情,却被她牵着鼻子走。 段夫人也来了兴致,问道:“我也想听听这首咏荷的诗,君公子不妨说出来,也让我们这等俗人听听。” 君旸手指微微拢起,如今已是骑虎难下。“夫人过誉了,做诗的时间太久,容我想想。” 这一仗打得快人心,云未怡然自得,差点就笑出声来。把丫鬟端上来的茶端起来抿了一口,十分满足。 君旸恨恨不已,心里已经有了一首,开口道:“幽得结湘紫,来自孤峰阴。骨香不知自,色浅意殊深。”——(东坡诗) “好诗,把荷花的姿态描写得巨细无遗。骨香不自知,色浅意殊深,好诗好诗。”段长青赞叹道,想不到他小小年纪便得了如此的文采,实在是让人不敢小看。 传闻中君旸文采极佳,原来不是戏言,是真的真才实学。 云未放下茶杯,赞叹道:“正是这首诗,惦了那么久,今日终于得偿所愿。” 君旸推拒道:“只是一首诗,承蒙未小姐看得起。我听说未小姐才识渊博,不如今日也做一首诗词如何?” 段长青十分赞同他的话,也有心考考她,“老夫觉得不错,未小姐认为如何?” 作诗? 云未蒙住了,她哪里会作诗? 她讪讪的笑了几声,“君公子作诗在前,我那里还敢献丑?” “未小姐身为闺塾师,自是博览群书,君旸还怕自己的诗比不上未小姐呢。”君旸不忘添油加醋,刻意强调了她如今的角色。 “或者,未小姐是没有见到荷花,所以会想不出来?” 看他猖狂的样子,云未恨不得冲上去给他一鞭子。作诗,一个大男人做什么诗,有本事擂台上见。 “未小姐。”段长青眯起了眼睛,试探道:“我书房中恰好有一副荷花图,正是小女所画,未小姐若是需要,我即刻派人去取出来。” 云未心里咯噔一声,“不用了,容我想一想。” 凤顷曾经作了许多的诗,有没有哪一首是咏荷的? 该死的,现在一句都想不起来。 正在她焦头烂额不知道如何收场的时候,管家突然来报,“老爷,三皇子来了。” “三皇子?”所有人都惊讶的看着他,管家不得已重复道:“的确是三皇子来了。” 凤顷来了。云未眼前一亮,他不会是听到了她的心声了吧? “快请。”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段长青都不敢轻易得罪,他同段夫人一同走了出去。 君旸落后了一步,似乎在等着她。待得段长青夫妇走出了大厅,才低声说道:“未小姐竟然知道我作了诗,真是意外连连。” 云未不痛不痒的回道:“那是君公子才学博远,未云歌才是真的佩服,短短时间便作出了一首诗词,传言果然不虚。” “那么,未小姐呢?”君旸一顿,嘲讽道:“谣言虚虚实实,有时候确实不肯尽信。” 云未心一跳,他又想干什么。不再理会他,快步走了出去。 段府之外,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门口,马车上赫然印着三皇子府的标记。 真的是他来了?他来干什么?段长青上前走了一步,恭敬的说道:“三皇子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段某惶恐。” “段大人何必客气,不过是日常的走访罢了。”马车里传出了一道好听的声音,紧接着,一只白皙纤长的手才掀开了车帘,露出了车里那一张倾城倾国的容颜。 众人都看呆了,三皇子之姿,果然艳冠天下,无人能及。 凤顷,他是凤顷! 君旸暗暗握紧了拳头,皇室中最危险的存在,爹曾经千万遍交代过不能招惹的人。他真有那么厉害吗? 凤顷一眼便看到站在后面的云未,勾唇一笑,不知道她有没有感到惊喜?他可是百忙之中特地抽空来的。 段长青早已在朝堂上看了好多回,最先反应过来,“不知道三皇子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我不过是碰巧路过贵府,听下人说段府来了一个闺塾师,沏茶的手艺与众不同,便来讨一杯茶水喝。” 他说讨,那是客气的说法了,就算他强要,无人敢吭一声。 段长青心里忌惮他,不敢轻易招惹,说道:“不错,小女新请了一个闺塾师,要是三皇子喜欢,可让她为三皇子沏一壶好茶。” 他转过身来,对着云未道:“这便是三皇子,未小姐你听到了吧,三皇子钦点了你的茶叶,这是你的荣幸,还不赶快写过三皇子。” 云未不情不愿的行了礼,“民女谢过三皇子厚爱。”凤顷果然是恶趣味,连喝个茶都要逗弄她。 凤顷听出了她话里的不情愿,心情豁然开朗,连日来的疲倦消了大半。“那好,我便叨扰了。” “哪里哪里,三皇子客气了。”段长青十分忐忑不安,对着管家吩咐道:“快去准备茶具,把我书房里珍藏的白玉杯拿出来。” 世界上有一种人,他明明对着你笑,可是你却心底发麻。段长青不知为何,总觉得凤顷笑意中别有深意。尤其是今日,他还在府上宴请了君旸。 凤顷是皇室中人,不会是来打探消息的吧? 感受到一道强烈的视线,凤顷目光一转,落到了君旸身上。眼底闪过一丝轻蔑,君家的人不过如此。 他现在还没有招惹到他,所以他不会花费心思再不相干的人身上。只一眼,他便移开了目光,下了马车。“段大人,请。” 段长青点点头,“好好好。”走进去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好像才是段府的主人吧。 被他忽视,君旸感到了莫大的侮辱。既然无人敢招惹他,那他便试一试。看他不过是长得比女人好看一点,哪里厉害了? 云未走了几步,难道大发善心提醒他,“无论如何,不要招惹三皇子。” 听了她的话,君旸更加不以为然,狂妄的道:“我便做这第一人。”越是困难,他越要挑战。 云未摇了摇头,左右不是她,何必管那么多,也走了进去。 不是每个人都能招惹凤顷,最好不要招惹凤顷。在他手底下被奴役了那么多年,云未有着深深的感触。 段长青把凤顷请到了上座,凤顷也不推迟,直接就坐了上去,看得君旸暗恨,想要找机会让他出丑。 茶几茶具一一摆好,各种上好的茶叶摆放好,云未看了一眼,直接把碧螺春拿了过来。 她喜欢碧螺春,全都是受凤顷影响,问也没问直接就开始沏茶了。好在众人心思各异,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妥。 熟练的温壶,温杯,高冲低泡……碧螺春的香味溢满了厅内,所有人才回过神来,一心都落在了云未身上。 茶香安神,这话说得一点没错。 心情彻底舒畅,疲倦一扫而光,凤顷眼底才有了真正的笑意,没想到才半个月不见,这丫头就已经习得这门手艺,他是不是要把她弄回去专门给他泡茶喝呢? 脊背一凉,云未手一抖,差点就烫着了自己,她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五十三章 我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 把茶倒在了四个茶杯中,这茶便是沏好了。她起身端起茶杯,朝着凤顷走去,双手拖住杯垫恭恭敬敬的递了过去。“三皇子请喝茶。” 想不到她做的有模有样,凤顷恶趣味打算让她多拿一会儿,故意不接,瞥了一眼道:“茶水银澄碧绿,茶香香而不腻,是碧司阁的上等茶。茶叶色泽不鲜,明显是烘烤过了时辰,可惜都是春分清明间的叶芽。” 一听便知他是这方面的行家,凤顷品过不少好茶,若不是云未的手法稍显专业,这茶他是万万不会喝的。 段长青虚汗连连,生怕怠慢了他,大手一挥。“来人,快去重新换一壶好茶上来。” “段大人不必那么麻烦。”凤顷阻止道,猜云未没剩下多少**呢,这才优哉游哉的把茶接了过来,举至唇边喝了一口。 喝个茶还那么多废话,云未悱恻,双臂微微涨疼,奈何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才忍住不揉。 “还不错。”凤顷破天荒夸赞道。 云未喜上眉梢,能得他一个好难上青天,这三个字已是极大的褒奖了。 段长青夫妇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一双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剩下的三杯茶,垂涎欲滴。 云未见机把茶依次端了过来,分别递给两人。这等眼力见让两人万分满意,纷纷品茶。 “好。”段长青朗声笑道,因凤顷突然造访的揣测不安缓解了不少。“这碧螺春香气浓郁,鲜醇甘厚,回甘持久,不愧为茶中之最。” 他转念一想,定是要从未云歌口中打探出那高人的下落,三女学了这等手艺,不怕得不到皇上的宠爱,他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茶几上还剩下最后一杯茶。 就在君旸以为她会‘意外’忘记自己存在的时候,她却把茶端到了面前。他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 “君公子,请。”云未万分不愿,如果独独不给他,实在是说不过去。 君旸端着茶,心绪万千出人意料的没有任何刁难。低头抿了一口,茶香留齿,沁人心脾。没想到她还真的有一技之长,并不只是会唱唱戏而已。 茶过了半盏,气氛不知不觉压抑下来。云未早已习惯,淡然自如,可就苦了段长青等人了,巴不得这一尊大佛赶快离开。 把众人的反应一一都收进眼底,凤顷放下了茶杯,缓缓开口:“段大人,想必这位未小姐就是三小姐的闺塾师了吧?” 他又想干什么?云未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屏住了呼吸,全神贯注,背挺得段长青还直。 注意到她细小的动作,凤顷勾起了唇角,刹那间风华无限,羡煞众人。 厅内厅外的人无不勾治疗眼,公子倾城色,何人敢问津? “段大人?”凤顷沉了声,严重不悦,再开口已然多了一层威严。“我刚问你话,难道段大人是害怕我同你抢人不成?” 段长青一抖,茶水洒了一身。“我绝无此意,未云歌正是小女的闺塾师。” 他心里猜测连连,莫非,三皇子是看上未云歌了? 想到这,他说道:“如果三皇子喜欢这丫头沏茶的手艺,稍后我便把人送到府上去。” 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云未哭笑不得,他不会是要把她送给凤顷吧?亏得他想得出来。 可惜她现在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未云歌,不是将军府里的小霸王,否则定要他好看。云未恨恨的想。 就在所有人都等着凤顷开口的时候,君旸重重的把茶帽一盖,清脆的响声立刻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凤顷瞥了他一眼,想要看看他做什么。 段长青急忙冲着他使眼色,曾经有大臣在朝堂上当众拿凤顷的容貌说事,把他比作女子。结果当夜府中着火烧毁大半,名下的店铺更是在一天之内破产关门。明知是他做的,却查不到任何证据。如此恐怖的实力,让人不敢小觑。 君旸非但没有停止,挑衅的迎上了他的目光,不咸不淡的道:“三皇子身份尊贵,未云歌只是一介商贾之女,岂不是辱没了三皇子的尊贵身份了。” 此言一出,连云未都擦了一把冷汗。她朝着旁边移了移,害怕被他牵连。她可不认为君旸在帮助她,借着她挑衅凤顷。 不过,这场好戏才刚刚开场,她不添一把火,怎么显出她小霸王的作风呢? 云未暗暗抽动双肩,幂离之下隐隐是在哭泣。 这丫头又想要玩什么了?凤顷包容她的行为,来了精神。有意思,好久都没人敢这么挑衅他了。他轻声笑了出来,眼波流转,灿若星辰。“君公子为何这样生气,不会是我夺人所爱了吧?” 段长青不想招惹这个小恶魔,连忙打圆场道:“君公子的意思是未云歌出身低贱,进了三皇子府只会徒增笑话。” “是吗?”凤顷懒懒的拖长了音调,不以为然。“我看不是这样吧?”他指向云未,“你过来,把幂离摘下让我看看。” 云未迟疑了一步,今日出门太急,她没有戴面具。 君旸正巧借着她这一迟疑,站了起来,把她挡在了身后,义正言辞的说道:“三皇子美名远扬,我敬重三皇子的为人,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泼皮户。未云歌极重礼仪,三皇子强人所难,和那街上的混混有何分别,如何担得起第一公子的美名?” 他就是在故意生事,段长青悄悄的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根本不敢去看凤顷的眼色。君旸城府极深,但是太过于冲动,很难成就大事。他在想,是不是一直以来都做错了? 云未感到莫名的心虚,要是凤顷以为她帮着君旸气他,如何是好? 这一回,大厅里最轻松的莫过于凤顷一人了。他不怒反笑,“泼皮户,混混,这些倒是新词。” 他想,从来都没有人敢这么说他,君旸或许可以培养起来作为一个强劲的对手,再慢慢的玩。 君旸琢磨不透他的心思,才试探了几番,没有察觉到什么危险,一心认定他和那些纨绔公子哥没有分别,想不明白为何有那么多的人忌惮他。他的眼中浮起了一丝讥诮,口气更是半点不饶人。“三皇子虽然身为皇子,但也不是想做什么便可做什么。” 很长时间都没有人说话,凤顷收回了目光,眼中索然无味。到底年少轻狂,心太气盛,怪不得君珩一直都在查探冷陵的下落,不肯罢手。 他对着段长青说道:“未儿性情直爽,过于好动。听说未云歌把上官博的二女儿都收服成了一个知书达理的贵女,便想请她去镇国将军府做客。”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三皇子的初衷是这般。要说装,凤顷才是鼻祖,只可惜他不屑,难得陪了云未疯耍一次。 段长青恨不得立刻抽自己两大巴掌,这凤顷在宫宴上求皇上赐婚的事已经不是一件秘辛了,他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层上。 看来,他是真的护着云英之女。 他干干的笑了几声,“三皇子请恕罪,看我这糊涂脑子,是该把未云歌送到镇国将军府去。只是……”他绞尽脑汁想着适当的词语,委婉道:“云小姐真性情,我怕,我怕……” 他怕未云歌被云未一鞭子打死? 云未眼角抽抽,实在不能想象自己一鞭子把自己抽死的场景。其实,小霸王的名号也没有那么恐怖吧? 她认真的反思,为了躲避赐婚,她用了一年的时间成了京中人人避之不及的小霸王,但也只是收拾收拾地痞流氓,顺便清理几个嘲笑她爹娘的人,好像也没干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吧? “这点段大人何出其言?我就是喜欢未儿的性子。”凤顷及其护短,容不得旁人说她半点坏话。认真的道:“依我看,京中的女子无人比得上未儿的真。” 他说他喜欢她的性子。云未心里犹如小鹿乱撞,脸颊烧红,幸好还有幂离挡着,不然就露馅了。 段长青讪讪的傻笑了几声,“三皇子说的是。” 手指轻轻的瞧着桌面,凤顷半眯美眸,警告道:“段大人最好明白,未儿是我凤顷的人,我眼里可是容不得半粒沙子。” 云未摸不清自己的心了,这番话他是说给她听的,还是说给别人听的,她分不清了。凤顷,你叫我如何是好? 有那么一瞬间,空气都凝固了。 君旸心惊,这才是真正的凤顷,他刚才竟然还…… 即便他如何反思,想方设法应对,凤顷都没再看他一眼,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了眼底。 凤顷站了起来,明明看着优雅仿若是踏莲而来,却让人感到窒息。 等到人都走出了厅中,段长青才回过神来,急忙追了上去。 才追到了门口,人已经上了马车,绝尘而去。 “老爷。”段夫人担忧的看着他,“这该如何是好?” 段长青摇了摇头,叹息一声,“云英走了一步好棋,云未能得他庇佑,无人敢动分毫。” 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和爹爹有什么关系?云未不明白,再一看,他已经走了进去。 云未行了一个礼,向段夫人请辞。“天色不早,我该回去了,明日再来府上。” “去吧。”段夫人摆了摆手。 云未这才走了出去,陆离看见她,把马车驾了过来。 第五十四章 遇刺 待得马车驶出了一段距离,云未才开口问他,“凤顷有交代什么事吗?” “没有。”陆离也纳闷,当他看见凤顷出现在段府门口的时候,刚要冷陵去通知她,却被凤顷阻止了。 不知道在府里发生了什么,他出来的时候表情不是很好,难不成是在府中发生了什么事了? 云未向后一靠,这回被君旸害惨了,不知道凤顷还会怎么‘惩罚’她。 马车晃动了一下,车外陆离吼了一声:“小姐,抓紧车框。”话还没落口,马车便剧烈的晃动起来。 云未来不及抓,一头便撞在了车框上,顿时眼冒金星。马车左摇右晃,似乎是在躲避什么,云未一手抓着车沿,刚要掀开车帘看一看,一支黑色的羽箭从手边擦过,刺穿了车壁。 咯噔一声,车轮好像是撵在了什么什么上面,乘着这空隙,云未看见前面地上到处都是小滚瓜,行人纷纷躲避,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了中间。 凤顷! 那些人是冲着凤顷来的。 她一把扯下了幂离,对着陆离说道:“快把马车驶过去。” 陆离担心她,但是更加担忧凤顷,咬咬牙狠狠甩了马一鞭子,马受了疼,朝着前面跑去。 冷陵从后面赶了过来,踏身上前,上了马车。他掀开车帘,看见云未没事才放下了心。“小姐不必担心,三皇子不会有事的。” 云未怎么不担心,英九一个人应对黑衣人,剩下的黑衣人齐齐围攻马车。正在这时候,前面的马车忽然崩开,一个黑衣人从底下举剑而出,车壁四散分开。 陆离急忙拉紧缰绳,大吼道:“爷——” 云未扣紧了车壁,脸上血色全无,“凤顷。”不会的,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马受到了惊吓,立刻狂奔起来,车里空空如也,哪里有人。 云未从车里探出来,紧张的看着四周,没有任何凤顷的影子。 “三皇子不在马车里。”冷陵说道,那一瞬间他看得清清楚楚,马车里根本就没有人。 他的话不会错,云未暂时放下了心。既然凤顷不在,定然有了安排。 “走吧。”云未坐了回去,吩咐道。她在这里只会打草惊蛇,成为他们威胁他的把柄。 幸好无人注意到马车里的人,否则她定是走不了。 马车转过了街角,马车忽的一停,车帘便被掀开了,凤顷跻身进来。 “你,怎么会?”云未十分惊喜,“你不是在……” “这些人还不值得我出手。”凤顷在她身边坐下,言简意赅。现在都派出人来打探他的虚实了,那个人太沉不住气了。 看他眉宇间有些疲倦,一肚子的话怎么也问不出来了,想了半天,她还是忍不住试探的问:“是太后?” 凤顷点头,嘲讽道:“她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没想到还是露出了马脚。”他不过是小小的试探,她便沉不住气了。 原来他这些日子忙的便是这个。 云未噤了声,让他闭目养神,对着陆离吩咐道:“驶慢点,绕一圈再回府。” 凤顷没有阻止她,当真闭上了眼睛,休息起来。 车驶了一圈,最后在镇国将军府街角停下。与此同时,凤顷睁开了眼睛,精神好了许多。 一睁眼,便看到这丫头在看着自己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忍不住又想要逗趣她,“未儿在看什么?” 被他一惊,才发现他醒了,云未急忙收回了目光,不接话。 她不说话,不代表他就此罢休。半道上马车颠簸,她的发髻有些凌乱,凤顷打趣道,“明月怎么会教出了你这样的徒弟,妆粉未饰,看起来像是个没长大的黄毛丫头。” 他都知道她做了什么,说不清心里的心思。云未鼓起了腮帮子,嘴上不肯认输,哼哼道:“也比某些人明日黄花好多了。” 把他比作花?凤顷眼角一弯,惋惜道:“未儿却连花都算不上。” 云未咬牙切齿,他都已经修炼成精了,她怎么可能斗得过他? 看她张牙舞爪却不敢发一言的样子,凤顷愉悦的笑了起来,“好了,不逗你了。”他突然认真起来,看着她说道:“在我眼里,未儿是石斛兰。” 石斛兰?那是什么?一种花么。 云未不解,看着他,他却没有解释的意思。 但听他继续说道:“君旸或许会来找你,未儿只需与之周旋便可。” “为了兵牌?” “恩。”他点点头,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我还得到了一个有趣的消息,妩萧没有把刘信芳交给凤泽钰。” “怎么会?”云未吃惊的看着他,“妩萧不是他的人么?难道他背叛了他?” 凤顷反驳了她的话,“妩萧和他做了交易,怕是没有一个满意的效果,所以把人藏了起来。” 怪不得迟迟没有动静,原来是被妩萧牵制住了。既然妩萧没有把人交出去,那是不是说,他们或许还有机会把人找出来? “他会在哪里?” “妩萧及擅长躲避,要是他想藏,几乎没人能够找出来。” 凤顷美眸一闪,笑得神秘莫测。找不出来不代表找不到,狡兔三窟,不也是被人给挖出来了么? 看他的样子,妩萧被找出来是迟早的事,她不必担心了。 她打了一个呵欠,困意涌了上来。“你找到了人再告诉我吧。”她掀开车帘下了马车,朝着镇国将军府走去。 冷陵见她离开,忙跟了上去。 快要走到府门的时候,云未停下了脚步,忽然问道:“冷陵,你说石斛兰是什么?” 冷陵一顿,“石斛兰虽不起眼,却是一种极其珍贵的草药。” 云未僵硬了一下,嘴角高高的扬了起来。 石斛兰。 “小姐回来了。”程豪迎了上来,注意到她心情愉悦,朝着远处看去,果然在街角看见了凤顷。 原来如此。 他心里也很高兴,“今日老奴准备了小姐最喜欢的糖醋排骨和酸汤鱼。” “真的?”云未开心的道,“那还等什么,快进去吧,我都快饿死了。” 程豪连连称好,他想,他一定要守护她的笑容,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看着那一抹娇影消失在眼前,凤顷才放下了车帘:“陆离,走吧。” 稍晚些的时候,一封请柬送到了府上。定国侯府四个烫金的大字宣示着主人的身份和地位,能在这个时候得一封请柬,简直就是莫大的荣幸。 这封请柬该是玉和公主亲笔所写,玉和公主,先皇的亲妹妹,定国侯之妻。 她以女诗人自恃,每年的深秋都会宴请有学识的青年才俊和官家小姐去万峰山赏枫看花,实则是一场斗诗宴。 她一个‘无才无德’的小霸王,怎么可能入得了她的眼?不会是写错了吧? 那日在慈宁宫中不知惹了多少人的嫉恨,这次去肯定会被奚落戏弄,她才不去找那苦头吃。 把请柬往桌上一扔,云未重新拿起了鞭子,“冷陵,你去打探一下,玉和公主都宴请了谁去。” 少林无常鞭法招式简单不花哨,但是要学得精湛却很难。 她重新来到了庭院,看着远方,爹爹,未儿不会辜负你所托,云家子女,个个都是虎将,我自然不会弱。 紧了紧鞭子,按着脑中的招式开始使鞭,手法不算熟练,但是勉勉强强能够把它练一遍。 她好像是陷入了一个困局中,无论怎么都不能突破,好像拘泥在一个框架之中。 就这样练了三遍,直到大汗淋漓,还是没有找到答案。 她收起了鞭子,放在了桌上,端起茶喝了一大口。 冷陵刚好回来了,“小姐,我打听清楚了,玉和公主这一次宴请的人都是上次慈宁宫宴会的贵女少爷。” 她的用意十分明显,这不是摆明着要她去受辱吗? “除此之外,君旸也被邀请在其列。” 君旸也被邀请了?才短短一个多月,他就已经打入了京城的贵族圈里,实在是很不简单。 “小姐要去吗?” “不去。”云未一口咬定,这明显是为了她而准备的坑,谁还傻傻的跳进去。 冷陵放下心来,那日龙蛇复杂,他很难保护她。 话还没说多久,程豪便急急忙忙的走了过来,“小姐,小姐,宫里来人了。” 哐当一声,茶杯落在了地上。 两人双双看她。 云未脸色刷白,掩饰住心间的慌乱。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那一双眼,充满了掠夺和侵占。 阿未,你是我的,无论你怎么逃,都不可能逃得掉。 阿未,这是最后一次,我允许你背对着我。 凤泽钰…… 程豪想到上次的落水事件,留了一个心眼,补充道:“小姐,是太后来了懿旨。”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云未更是差点都站不稳。 冷陵连忙扶住了她,眼底一片阴郁。 荷花池,溺水,无论是多久,她都无法忘记她那夜的笑容,直到现在看见荷花池她心底都还有一些发杵,她倒是宁愿是凤泽钰。 她深深的吸了几口气,都掩不住内心的惊慌,“走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就不信,她还能公然在镇国将军府动手不成。 来人带了许多的赏赐,翘着兰花指的小太监献媚的说道:“太后说了,这些都是给云大小姐的。太后体恤云小姐,特意叮嘱了玉和公主要宴请小姐,要小姐务必参加明日的游诗会。” 她还纳闷,玉和公主怎么会安排了这一出戏码,原来都是她捣的鬼。 太后下了懿旨,凤泽钰不会不知道,他放纵太后的行为,就是为了要她提早融入到这些贵女中去吗?可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太后存了杀心,这一路还不找有多么危险。 小太监继续说道:“皇上知道太后给小姐带来了赏赐,特地准备了明日的衣服。”他拍了拍手,一个宫女把托盘端了上来,里面赫然放着一件水蓝色的裙衫。 水蓝色,那是凤泽钰最爱的颜色。 到了现在,他都开始要干涉她穿什么了吗? 第五十五章 她现在是太后的人 “云大小姐,云大小姐……”小太监唤道。 云未回过神来,“公公辛苦了,回去禀告太后,云未一定不会辜负她的心意,好好的去,然后完好无损的回来的。” 小太监有些奇怪,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别扭。可是程豪已经把一锭银子放到了他的手里,注意力立刻被转移过去。 “云大小姐放心,奴才一定会把话传到。” 云未再次交代道:“一定要一字不落。”她不就是想在外面杀了她吗?那她就看看,她到底杀不杀得了她。 小太监拿着银子满意的离开了,唯一的不自在立刻抛到了九霄云外。 待得他离开,云未对着冷陵吩咐道:“让凤顷把玉箩派过来吧。”玉箩擅长用药,以防万一。 她走到了桌边,越看那件裙衫越是刺眼,一手把它甩到了地上。“陆离,把这件衣服带给凤顷。” 一朵小小的海棠花都能有了西域曼陀罗,她不得不防。 两人先后离开,厅中只剩下了程豪和她。 程豪挣扎了好久,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道:“小姐,老奴……” “恭叔,让我静一静吧。”云未打断了他的话,背靠着椅子,揉了揉发胀的眉心。 恭叔轻轻的退了下去,来日方长,等她回来再告诉她也不迟。 这一日,注定无人难眠。 云未醒来的时候,床头多了一件水蓝色的裙衫,她一惊,伸手就要把它扫下去。 “小姐且慢。”房里多出了一道清脆的声音,玉箩端着盆走了上来,“这是爷特地准备的,如果小姐细看,会发现与昨日的不同。” 云未这才放下了心,拿起裙衫一看,袖间裙摆用银色的丝线绣了一朵浅浅的银色水莲,栩栩如生。 云未爱不释手。 玉箩说道:“这是天蚕丝,是爷要雨春坊连夜做出来的。爷对小姐,真心可见。” 云未嗪起了嘴角,换上了衣裙,刚好合身。她简单的洗了面,然后来到了梳妆台,拿住明月赠与她的胭脂香膏,开始上妆。 玉箩惊诧不已,默默的把水端了出去。 府外已经停了马车,凤顷准备妥当,让她心安不少。上了马车,她才想起来,问道:“凤顷去吗?” 玉箩摇了摇头,答道:“爷有事要做,今日不会去,但是已经沿路安排好了,小姐不必担心。” 云未心底划过一丝淡淡的失望,却还是没有说什么。 游诗会都是在万峰山举行,各家的小姐都由府里的马车送去。才出了城,官道上都是各个府院的马车,十分壮观。 凤顷安排的马车外表看起来十分素雅,但是若是仔细观察,会发现车壁上精细的紫白相间的花纹,那是三皇子府的标志。 路上有众官家女护航,一路平静的出奇,直到到了万峰山,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今日宴请了不少青年才俊,官家贵女。云未才下马车,便感觉到四面八方传来的视线,齐刷刷的打在她的身上。 不少人见过宫宴中的云未,倒是没有什么惊讶的,只是还是掩不住心间的嫉妒,嘲讽和轻蔑…… 云未何德何等,能够得到三皇子的垂青,一定是使了妖法了。 看着各个成群一起的贵女们,单单独有她一个人,云未说不失落是假的。可是只从选择了这条路,她就只能走下去。 正欲收回视线,她忽然看到了一双澄澈的眼,心里咯噔一下。 尔澜? 她早就该知道,这样的盛宴,玉和公主怎能不给楚蓁三分面子宴请她过来。 她收回了目光,朝着另一边走去。既然已经决定好,就容不得她退缩。 万峰山的红枫从山下远远望去,宛如一条火红的长龙。 红枫如花,又如朝霞,在这里举行游诗会,玉和公主的确是个雅人。 玉箩从怀里拿出了几张纸签,“小姐,这是爷要我给你的,说是可以用得上。” 云未接了过来,看到上面的题字,笑了。他已经准备好了吟咏枫诗词,内容浅显,看起来倒像是她会做出来的,不难让人怀疑。 她选了两个最简单的,认真的背了起来。 才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她就已经记得差不多了。这时,听到玉箩低声道:“有人来了。” 她忙把纸签揉成了一团,扔到了红枫中间,假装在欣赏枫叶。 “云大小姐,我家夫人要你过去。”来人目中无人,十分狂傲。 她狂,可是她比她更狂。“我为什么要过去,让你家夫人来见我不就行了?”看她变了色的脸,云未心中畅快,这才是云小霸王的作风。 来人骄傲的说道:“我家夫人是玉和公主。”这下,看她猖狂不猖狂起来。 “你这该死的奴才怎么办事的,话都不说清楚。”云未大声斥责道,毫不留情。“要是玉和公主生了气,你有几个脑袋都担不起,哪有不报主人名号的。” 众人都看了过来,来人憋红了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有见过这么无耻的人吗? 云未一副大人有大量的样子,摆手道:“罢了罢了,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带我见公主。” 那人被她的无耻吓蒙了,迷迷糊糊的走了过去。 玉箩偷偷的笑了起来,云未也不是没有什么可取之处,至少也挺有趣的。她很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小跑着跟了上去。 一眼望去,亭中早已坐满了人,她仔细一看,多是身份尊贵的王侯贵妇,地位显赫。众女尽头,只设了一座,座上的女子脸色透白若纸,嘴唇干裂,眼角淤青,频频蹙眉,一看便是旧病缠身。 此人应该就是玉和公主。 她才走进亭中,座上的华贵女子便看了过来,视线凌厉,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许久。 云未今日的装扮是得体的,她特意梳了一个流苏髻,每绺都有一指粗,然后结束作同心带,垂在两肩,饰以珠翠,更加衬得她灵气逼人,清新可爱。 这样的一个女子,很难把她和驰名京中的小霸王联系起来。 “你便是云未?”玉和公主淡淡开口的道,声音里听不出任何的喜怒。 迎面扑来一股威压,云未不知不觉便挺直了腰背,盈盈行了一个礼,“小女正是云未。” 这一礼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来,随之扑来一股贵气,十分自然,就连亭中的众人都感觉自叹不如。 玉和公主挑了挑眉,感到一丝意外,云未好像和传闻中说的不太一样。“起来吧。”她的声音缓和了不少。 但是,也见此而已。 她眸光一沉,“前日太后颁发了一道懿旨,要我必须宴请云小姐,云小姐还真是天大的面子。” 亭中的女子掩唇笑了起来,窃窃私语。 这样的情形云未已经经历不少自然不会被她吓退,泰然自若,“太后厚爱,云未本也不喜这些,若非是昨夜到了府中的懿旨,或许还不知道有什么游诗会。” 她的意思是,她也是迫不得已的,并不是赖着求着太后一定要让自己来。 玉和公主微微愠怒,“你倒是好大的口气。”京中女子无一不想要来参加游诗会,她一个臭名远扬的小霸王,竟然还如此的嫌弃。 玉和公主感觉受到了羞辱,冷笑起来:“我倒是忘了,云大小姐只是做些莽夫才会干的打打杀杀的事,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云未淡淡一笑,“云未不屑于整日感伤悲秋,换得到一身股酸溜溜的文人之气。” “你,你……”竟然敢骂她是那种迂腐的读书人! 玉和公主勃然大怒,胸口剧烈的起伏,身旁伺候的丫鬟连忙把茶端了过去,“公主,太医说过不易动怒,何必和这种人计较。” 她一个奴才,也敢讥讽她。云未冷哼一声,轻蔑的道:“一个奴才嘴便是如此了得,出言冒犯贵女,玉和公主还真是教得好,身边的奴才都学会以下犯上了。是不是等到有朝一日生出了飞上枝头的心思,也来一个书中的才子佳人的风流雅事,公主后悔也来不及了。” “你,你……” “公主别气恼,云未冒昧说一句。公主久病不愈,气色不好,身边的丫鬟却打扮的花枝招展试图掩盖主人的风头,这不是喧宾夺主是什么?公主莫要被眼前人骗了,到时候才来后悔。” 小丫鬟一听,吓得急忙跪在了地上,“公主,不是的,奴婢绝无二心,绝对不是云小姐说的那样的。” 玉和公主本来还不相信云未的话,这一看,小丫鬟泪雨蒙蒙,我生尤怜。顿时大怒,一脚踢在了她的胸口上,“来人,把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丫头给我押下去。” “公主,公主,不是的,奴婢绝对没有二心,公主,公主……” 经过了这一件事,玉和公主再也没有其他的心思。 云未见状,从亭子中走了出来。 “小姐,这一招实在是太快人心。”玉箩竖起了拇指,夸赞道。 “她想要羞辱我,我便先发制人,不过是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即便是她做得太过火,玉和公主也不敢对她如何。太后颁发的旨意,她要怪,也是先找太后,最后才是自己。 现在,她可是‘太后的人。’ 玉箩缩了缩脖子,退后小半步,她以后不敢轻易招惹她了。 主仆俩才走了一段路,又有人找上门来了。 “云大小姐,听说你文采不错,我们便枫为题做一首诗如何?” 眼前的女子不怀好意,云未认不得她是哪家的千金,她可是没有得罪过她。 女子讥笑道:“怎么,云大小姐不敢吗?” 云未正要说话,眼一撇看到一群公子哥走了过来,站在最中间的不是君旸是谁。 她收回了目光,不顾她的挑衅,擦着她的身边走开了。 女子急了,两三步向前拉住了她的衣袖,不肯撒手,怒气冲冲的道:“云未,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一吼,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云未叫苦不迭。想要抽手,可是她死死的抓着不放,哪里肯松手。 “你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不屑于和我说话,云未,你——” 玉箩上前来,解释道:“这位小姐,我们小姐染了风寒,嗓子不适,大夫交代最好不要开口。小姐没法拒绝你,所以才走开的。”她抬起手来,用内力把银针逼到了袖口。 那女子被针尖刺了一下,一下便缩回了手。她看了看手臂,可是却没有什么异样,便没有多想。 “开不了口,那很简单,不是还会写吗?难道云大小姐连字都不会写?” 云未对着玉箩点头,玉箩帮忙答道:“既然小姐盛情邀请,我们小姐只好答应了。” 她答应的这么爽快,云未不是一个草包吗? “好,这可是你说的,来人,准备笔墨。” 所有人都汇了过来,等着看这一场笑话。 霸王作诗,天降红雨了吧? 第五十六章 我见过你 很快,纸墨笔砚都已经准备好了。女子挑衅的挑了挑眉,“云未,我们以一炷香的时间为限如何?” 云未摇了摇头,一脸的不赞同。 “怎么,你怕了?”女子娇笑连连,“要是你现在认输,在场的各位小姐公子都不会说什么的。” 人群中发出了一阵哄笑。 “想不到她竟然那么厚颜无耻眼巴巴的跟过来了,要不是太后宅心仁厚,怎么可能让这种人混进来。” “我看她哪里是感染风寒,是怕做不出诗来好找借口吧。” “云大小姐,你还是认输吧,不要自取其辱了。” “……” “阿未不是你们说的那样。”楚尔澜怒气冲冲的走了出来,辩驳道:“阿未敢作敢当,她说嗓子不舒服那就一定是嗓子不舒服。” 傻子,不是说好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了么?心里酸酸涩涩,云未勾起一抹嘲讽,不知道是在嘲笑她的傻,还是在笑自己不懂珍惜。 人群立刻安静下来,无人认同她的话。 楚尔澜迟疑了一下,握紧了拳头,坚定的看向云未。“我相信阿未。”维护之心处处可见。 她站出来,大半的人不肯吭声,生怕得罪她。 “楚小姐,人心隔肚皮,云未臭名昭著,你怕是被她骗了。”女子不服气,云未也就是仗着镇国将军府撑腰才敢横行霸道,现在又攀附了三皇子这颗大树,实在是下作。 “孟宛烟,我不允许你这么说她。”楚尔澜挡在了云未的面前,与她对立。 她就是孟国舅的小女儿,怪不得眉宇间有些眼熟。云未心想,她处处针对她,不知道是太后的授意,还是自家姐姐的挑拨了。 既然是她来招惹她,就别怪她借着她往上爬了。爹娘已去,镇国将军府名存实亡,她要得到兵牌,云未小霸王的名号谁能信服。 毁名容易正名难,装,她可是行家。 孟宛烟被她当众拂了面子,脸色不虞。“楚小姐何苦可怜她。” “孟小姐,请你说话客气点。”玉箩不满的说道,“我们小姐什么时候轮得到人来可怜了?” 连个小丫鬟都能教训她,孟宛烟忿忿出声,“不愧是小霸王教出的来丫鬟,满口乱吠,主子说话,你一个奴才插什么嘴。上梁不正下梁歪,果然都没有什么教养可言。” 众人窃笑起来。 “住口。”楚尔澜喝道,脸色爆红,“孟小姐,我看明日来府上小聚的事还是作罢吧。” 她扫了众人一眼,宣布道:“阿未是我最好的姐妹,任何人羞辱她,便是同我楚尔澜作对。若我再听到你们半句闲话,休怪我翻天不认情。” 她一直都扮演着弱小者的角色,没想到爆发起来却是如此惊人。 楚尔澜转过头来,脸上深深的酒窝晃了她的眼。“阿未,大哥说我从来都没有了解你。我不服气,所以我决定,我以后要继续跟着你,吵着你,闹着你,直到我了解你为止。在这期间,你休想甩脱我。” 鼻尖酸楚,她把泪意给逼退回去,她不值得她这么维护她。 看见她的冷淡的样子,楚尔澜急了,“阿未,你别生气了,那日是我不好,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是我错了。” 众人再次震惊,云未究竟有什么大的本事,值得这么多人维护她。楚尔澜的身份比她尊贵多了,竟然为她降低身段哀求她的原谅,而她竟然不领情。 云未动摇了,这时,玉箩却先一步走上前来,高声说道:“我们小姐的意思是,一炷香的时间太长了,浪费时间,半柱香绰绰有余。”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半柱香的时间做出一首诗,别人可能会,但是她绝不可能。 云未暗暗松了气,第一次没有责怪玉箩的擅作主张。 一炷香的时间太长了,好狂妄的口气。 孟宛烟气得发抖,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写不出来,别怪我当初没有说清楚。” 云未淡然一笑,风度不变,更是让她恨得牙痒痒。 看戏的人已经准备好了香,点燃擦在地上,这便是开始了。 孟宛烟拿起笔,志在必得,她凝神想了一会儿,便开始动笔在纸上写了起来。 反观那边,云未淡定自如,没有要动笔的意思。 她在玩什么把戏?不会是写不出来了吧?所有人都等着好她出丑。 风很大,香染了三分之一。 云未这才把纸签上的诗句想完整,她走到了桌前,拿起笔,就听到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看到霸王拿笔,不是用惊恐就可以来形容的。六月飞霜?水漫京城? 一时间只听得到笔尖擦在纸上沙沙的声响。 孟宛烟被她的架势给吓住了,手一抖,纸上落了一滴墨水,她更加着急起来。笑话,若是输给了她,还不知道被多少人嘲笑。 时间眨眼间便到了,云未放下了笔,看了一遍,没有出错。这是一首简单的四言诗,内容通俗易懂。 这一边,孟宛烟也放下了笔,她胸口成竹的望向这边,轻蔑的抬起了下巴。 众人都围了上来,啧啧称赞,“夕日红霞,秋景瑰艳,尽寒霜色流丹。欲飘魂落,梦断奈何间。质朴高洁谁晓,无恨怨,枯叶独怜。 云遮泪,风促憔悴,水泣诉悲难。”——(枫叶流丹) 文字缱绻缠绵,耐人寻味,可惜太过悲伤春秋了。云未呲之以鼻,不喜与她同流合污。 “阿未。”楚尔澜小声的唤她,孟宛烟的确是一代才女,她很担心。 云未超她一笑,目光坚定,示意她不必担心。 楚尔澜这才放松下来,她走上前,拿起了桌上的诗词,大声的读了起来。“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杜牧) 她万分惊喜,“阿未,这首诗朗朗上口,言语质朴,把枫叶比作二月的花,大概只有你能想得到了。” 再一看孟宛烟的词,她哼了哼,最不屑与这种娇小姐一起,整日都是诗词歌赋,吟咏古今,最美意思了。 听她念的诗,众人都以一种怀疑的目光看了过来,似乎不敢置信。 楚尔澜大大方方的把诗词立了起来,说道:“你们自己看。” 众人你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上前来。 “我来看看。”人群中忽的有人说道,君旸大步走了出来。 云未暗呼不好,上官雨琪给君旸的那份信是她誊写的,如果君旸怀疑她怎么办?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如果她把诗夺回来,更是落人口舌。 但愿君旸没有察觉什么。 君旸把诗拿在手里,字迹清秀,字形洒脱,只是这梅花小楷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他转过身,赞扬道:“君旸佩服,这首词洒脱至极,即便是我,也做不出这样的诗来。” 听到他的话,一个接一个才慢慢有人走上来。 云未的字写得极好,字如其人,让他们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不是说云未是个草包,大字不识么?怎么可能写出这样的梅花小楷来。但她确确实实是在他们眼前所作,不会作假。 见此,玉箩‘义愤填膺’的说道:“我家小姐乃是将门之后,老爷传授拳法强身健骨不足为奇。只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硬是将我家小姐传成了一个草包,实在是欺人太甚。各位今日小姐公子亲眼所见,还望能够还我小姐清名。” “阿未文采出众,我可以证明。”楚尔澜附和道,她早就看不惯她们诋毁云未了,这次还真是太快人心。 从始至终,云未一直都站在那里,气质娴雅,贵气逼人。 无声胜有声,这样的她,不得不承认确实与传说不同。 难道真的是传言? 曾经见到云未出手伤人或者是被云未收拾教训的人纷纷退了一步,以前是见鬼了?或者说云未还有孪生的姊妹不成? 她很聪明,君旸肯定道。兴味十足,今日的云未简直跌破了他的认知,是草包还好,不是草包的话,事情就会难办了。 “君旸也曾听过云大小姐的名号,一度误解小姐。云大小姐心胸豁达,才学渊博,实在是让尔等惭愧至极。”他满脸的羞愧,表情惟肖惟妙,十分逼真,让人心生好感。 他直直的看向云未,“在下改日必定登门拜访,负荆请罪。” 玉箩接话道:“君公子的心意我们小姐心领了,只是府中并无长辈,登门拜访就不必了,未免落人闲话,到时候再给小姐增加骂名。” 好一个厉害的丫鬟,君旸好奇心愈来愈强烈,但是她话已说到了这个份上,只能作罢。 云未示意了玉箩一眼,转身离开。虽说这次回拒了君旸,但是难免他不会再找理由上门。对他,不得不多存一个心眼。 看着她的背影,站在君旸旁边的人喃喃道:“难道上次抽了我几鞭子的不是她?” “你说什么?”君旸转过身,目光凌厉的看向他。 男子被他吓住了,“我,我说云未抽了我几鞭子。” “她用的是鞭子?” “是、是。” 君旸收回了目光,意味深长的看着那一抹离去的水蓝色背影,陷入了深思。云未也用的是鞭子,难道在那夜在上官府的人是她? 掩下心口的狂喜,再认真的看,那个黑衣人的身影娇小,可不就是和她差不多嘛。 云未! 第五十七章 我要你死 “小姐,再走就离开宁国侯府的保护了。”玉箩在她身后提醒道。 云未这才停了下来,这一走,已经走出了很远,差点就看不到众人。看着落了一地的红枫,她心绪极乱,“玉箩,你说我是不是太狠心了?” 玉箩想了想,明白她指的是什么,劝慰道:“小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尔澜小姐和你不是同一类人。” “我明白。”云未叹了一口气,经过今日一事,太后定会迫不及待的除掉她,她也会更加危险。“游诗会中有什么特别的人吗?” “没有。”玉箩正色起来,“一切都很正常。” 难道她猜错了?云未摇摇头,太后费了这么大的劲,怎么可能只是为了羞辱她。 “阿未,你等等我。”楚尔澜追了上来。 “玉箩,帮我挡住她。”云未吩咐道,朝着石径走了上去。 “小姐不可。”玉箩大声劝阻道,伸手去抓她却落了空,“要是出了事,玉箩担当不起。” “我……”她还没说完,迎面感觉到一股劲风袭来。避也避不开,胸口被结结实实的打了一掌,摔倒了地上。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所有人始料不及。 云未胸口翻涌不息,忍不住,吐出了一口鲜血,一抬头便对上一双红色的眼眸,她急忙移开了视线。 仇牧双! “阿未——” “小姐——” 玉箩迅速摸出一把银针,朝着对面的人射了出去,一个闪身来到了云未面前。“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云未抚胸站了起来,才一动,胸口便是一阵抽疼。 她竟然通过了凤顷和宁国侯府双重防线进来了,冷陵呢? “不用看了,他已经被我支开了。”仇牧双笑道,银针根本伤不到她分毫,这点小儿科的东西也敢在他面前拿出来,简直就是找死。 “云未,我比你还要了解他,你看,我不过是使了一个小小的计谋他便相信了,你说他笨不笨?” “你到底做了什么?”她可不相信,她所说的小小计谋,冷陵就能上当了。 “只是让一个人扮着你中了埋伏罢了。”她啧啧赞道,“想不到你为人那么差,竟然有那么多人都想要你死。云未,只要你死了,你说他会不会多看我一眼?或者是回到我的身边,我等了他那么多年,他怎么可以那么对我?” “这世界,好不公平。”她抬起手,一块大石被吸了起来,眼珠越来越红,红得快要滴出鲜血来。 “竟然是她,汀血阁阁主仇牧双。”玉箩失了血色,云未怎么会招惹到她? 仇牧双但笑不语,手往前推,石头立刻朝着她们飞了过来。 玉箩拉着云未一避,躲过的大石,从怀里把事先准备藏好的鞭子交到了她的手里。“小姐快走,这里由我挡着。” “恩。”云未来到楚尔澜身边,拉着她的手朝着前跑,叮嘱道:“尔澜,不管出了什么事,你只管向着前面跑,知不知道,我一定会没事的。” 楚尔澜反握住了她的手,“阿未,我会找人来帮你的。” “想走没有那么容易。”仇牧双说道,纵身一跃,踏着树枝拦在了前面。“云未,没有冷陵,你以为你走掉吗?” “小姐,让开。”玉箩大吼道,指缝间插满了银针,针尖啐了毒,绿光幽幽。把内力注在针上,对准仇牧双甩了出去。身体一动,袖间滑落了一把匕首,她同时朝着前面而去。 “尔澜,乘着现在快走。”云未说道。 楚尔澜不放心的看着她,“阿未,你等我。”她提起了裙摆,大步朝前跑去。 仇牧双袖子一挥,银针都被当落在地。她只是淡淡的看了楚尔澜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这里大多女子都是非富即贵,她没有必要再生事,只要云未的性命便行。 这一闪神间,玉箩已经来到了跟前。 她勾起了唇角,嘲笑她的不自量力,“在我面前使毒,班门弄斧。”她伸手握住了匕首,玉箩根本抽不出来。 匕首划破了她的肌肤,血液流淌下来,沾湿了匕首。她一用力,匕首便到了她的手中,玉箩根本没看清她的动作,有什么东西直直的插入了腹部。 仇牧双一掌打出,她的身子被弹飞好远,重重的摔在了树上,才弹回了地上。 匕首没入了腹中,玉箩面色苍白若纸,唇角没有任何的血色。 她的血,比世界上任何的毒液还要厉害。 要说使毒的功夫,她仇牧双敢说第二,无人敢爬到第一的位置上去。 玉箩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口哨,用尽全力一吹,清亮的声音立刻传出去好远,她连接吹了三声才停了下下来,再一看,已经昏迷过去了。 “云未,接下来就到你了。”仇牧双看她犹如一个困兽在挣扎,体内嗜血的因子被刺激得沸腾起来。她舔了舔手掌上的血液,“不出一个时辰,她必死无疑。” “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了。” 她放下了手,丁香小舌一勾,嘴角残留的血迹扫进口中。“你究竟是怎么迷惑他的,是用你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睛迷惑的吗?” 她翻转手掌,玉箩的银针已经到了手上,“那我便先废了你的眼睛好了。” 如果她花了一张脸,变成了一个怪物,会不会还有男人来喜欢她? 云未屏气凝神,运气长鞭,啪啪啪把银针打落在地。 才这么一下,体内血气不畅,胸口又疼了起来。 “少林无常鞭法。”仇牧双眼中精光一闪,摇了摇头。“只是可惜还练不到火候。” 她把腰间的双剑抽了出来,“既然你想要玩,那我便陪着你玩一会儿。”倾身上前。 云未抓紧了鞭子,伸手擦去嘴角的血迹,正好,她也可以拿她来练练鞭法,只要撑到冷陵和陆离赶过来就行了。 长鞭一甩,变化灵活,仇牧双才上前一步就被她逼退回去。 这少林无常鞭法着实厉害,怪不得有那么多的人都想要这鞭法。 “现在才是认真的了,云未,你说你能在我手下接几招?”她运气内力,步伐轻盈灵活,她的鞭子慢了一步,根不上她的速度。 “太慢了,太慢了——”说话间,她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长剑在她的右臂上划开了一道口子,人擦着她到了后面。 云未手吃了痛,鞭子不稳起来。 “这就不行了吗?” 眼看她就要来到跟前,云未左脚退了小半步,再次加快了速度。 仇牧双意外的看着她,“不错,那如果这样呢?”她再次加快了脚步,身形太快,云未根本追不上她的节奏。 仇牧双失望连连,再次来到跟前。 云未一怔,看着她嘴角无限放大的笑容,右臂上再次被她划伤。 她不杀她,但是她一刀一刀的折磨她,两人的武功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云未渐渐没了力气,胸口在痛,手臂更是每使一鞭便是锥心的疼,伤口流血更快。她停了下来,大口大口的喘息,狼狈至极。 她环顾四周,想要看看哪里可以逃跑。 “还有最后一剑,你要是再不行,就划在你的喉咙上了。”仇牧双说道,不给她更多休息的时间,再次逼了上来。 云未握紧了鞭子,把鞭子朝着树枝甩了几鞭子,打在树枝上,枫叶纷纷落了下来。她咬咬牙在甩出了三、四鞭子,一时间仇牧双竟是没有过来。 云未乘着这空挡,收手朝着密林中跑了进去。 枫叶停了,眼前一片清晰,哪里还有云未的影子。 有意思。 仇牧双把剑收在了腰侧,“云未,你要藏好一点,不要那么快被我找到了。” 她走到玉箩的跟前,蹲下身,拉着她的衣摆,撕烂了一条长布条裹在了手上,简单的包扎好,这才开始寻找云未的踪迹。 狩猎即将开始了。 她的猎物在哪里呢? 云未一刻也不敢停,手臂上流血不止,她只知道向着上面跑,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 脚已经麻木,一只鞋子不知道跑到了哪里。胸口、手臂上痛觉连成了一片,大脑一片空白,她只知道不停的往前跑去。 除了红枫还是红枫,所有的树大都长得一样,好像永远都没有尽头一样。 突然间,脚下不知道被什么绊住了,她收不住力,一个狗啃泥跌倒在了地上。 这时,她听到了此生中最为鬼魅的声音说道:“云未,你在哪里?流血那么多,一定很疼吧。” “不要躲起来了,要是不小心昏迷了,君晟会找不到你的。” “云未……” 她憋住了呼吸,一颗心怦怦的乱跳起来。直到憋不住,才长大嘴巴呼吸起来,尽量减低自己的声音。 她越来越近,脚下踩着枫叶的声音仿若是地狱的催眠曲,和她的心跳同步了。 嘭——嘭——嘭—— 她呼吸越来越深,越来越沉。 忽然听到她说道:“云未,我看到你了。” 云未抓紧了鞭子,一个助力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前面跑去。 她今日着了这件水蓝色的裙衫,在一片红色之中显得格外的明显。 “原来你还有力气。”听不出喜怒的一句声音,仇牧双踏着枫叶追上前来。 现在在是狩猎的时候,围捕猎物,把她一点一点的弄死,岂不快哉。 树林中忽然出现了几个人,朝着这边而来。 第五十八章 来不及抓紧她 “云大小姐。” 云未抬起头,看了一眼,朝着他们跑了过去。 这些人没料到她会这么狼狈,看向她的后面,才发现一个红眼的妖娆女子追在后面。 女子身轻如燕,踏叶无痕,周身散发着一股妖异的气场。 武林中赫赫有名的鬼娘仇牧双? 他们急忙赶了过去,这个人不好对付。 云未终于跑到了几人中间,撑着一棵树开始喘气,她已经没有力气了,沿着树干坐到了地上。 四个人已经朝着仇牧双迎了上去,剩下三个人在她旁边护着她。 “云大小姐,我们是听到暗号急忙赶过来的。”其中一人说道。 云未点头,没有力气开口,指了指仇牧双。 “小姐放心,我们会把你送到安全的地上。”他蹲了下来,“小姐,冒犯了。” 云未没有讲究那么多,爬上了他的后背,逃命要紧。 一人背着她,一人在前面,一人在后面,三人朝着东来时候的方向返回。 “我们接到了密保,说小姐受到了太后的人围攻。陆离让我们留在了这里,以防万一。” “小姐不必太担心,我们朝着这边走,一定能够和他们会合的。” 这一片红枫林实在是太大,根本就没有挡身的地方,除了往前面逃别无他法。 “云未,你的帮手也不过如此。”鬼魅的声音再次传来,众人回头一看,她已经到了十米开外。 来的时候竟然毫无声息,而且那四个人都是一顶一的高手,这么快就被她解决了。 仇牧双比想象中的要厉害多了。 “你们先走,我殿后。” “好。” “不自量力。”仇牧双冷冷吐出了四个字,抬起手,手心里多了几片红枫,直直朝着他射了过去。 那人立刻拿刀去档,哪里挡的到,红枫在他的脸上花开了一道口子。 她又抓了一把,朝着前面射了出去。 背着云未的人手筋脚筋一疼,直直的朝着前面扑去。云未被他甩出去好远,滚了好久才停下来。 胸口翻涌不息,嘴角又留下了献血。 感受到仇牧双恐怖的实力,剩下的人大吼道:“云大小姐,快走。” 被这一吼吼回了心智,云未继续朝着前面跑去。 为了帮助她跑得更远,剩下的三人硬是撑了下来。 “可惜了。”仇牧双拍了拍手,剑尖划开了他们的喉咙。“你们的忠心都浪费在了云未身上,她究竟有什么好的?” 把剑在他们的衣服上擦了擦,她提着剑,去追赶她的猎物。 又不知道跑了多久,隐隐约约间她听到了一阵水声,咬着嘴唇超前面跑去。 “云未,你还要跑到哪里去?” 仇牧双越来越兴奋,离她越近这种兴奋更加强烈。 云未不回头,一门心思往着前面冲去。 近了,近了。 她一口气跑出了红枫林,巨大的水声振聋发聩,前面是一个大大的瀑布,根本无路可走。 她还以为是什么小溪之类的,这样大的瀑布,跳下去根本就是死路一条,既然不能跳,那便只能背水一战了。 把鞭子裹了手腕一圈,她退了小半步,等着她来。 “怎么不逃了?”仇牧双问道,看着她身后的瀑布,了然于胸,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这么大的瀑布,下去肯定会死人的吧?” “仇牧双,你为何要逼我至此?”云未不甘心,就这样窝囊的死去太不甘心了。 “怎么?当你勾引君晟的时候,不是笑得十分自在快活吗?”仇牧双嘲讽道,“我要的东西,哪怕是人,从来都没有失手过。你竟然还敢动手更我抢人,说实话,我很佩服你的勇气。” “我和冷陵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在河边发现他的,当时他已经满身鲜血,只剩下一口气。是我救了他,他心甘情愿留下来的。” “你简直就是信口雌黄。”仇牧双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谁能够上得到君晟一根汗毛。“你以为你随便编一个故事就可以唬弄我了吗?天下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 她的爱,太过于偏激,无论她怎么说她都不会相信的。 云未干脆放弃了解释,多说无益。 “杀了你,他一定会回到我身边的。”仇牧双恨意闪过,踏身而来。 云未平复了心境,听着水声,目光坚定,待到仇牧双进去了范程之内,她开始甩动长鞭。 招式已经模糊了,她随心甩动鞭子。 鞭子仿佛是有了灵气一般,把仇牧双挡在了外围,进不得。 “怎么可能?”仇牧双不敢相信,才短短的半个时辰内,她怎么可能就有了这么大的提高,难道是参悟了其中的精髓了吗? 不,就算她会了这少林无常鞭法又如何?她今日一定要杀了她。 这一缠斗,竟然足足接下了她的十招。 仇牧双这才重视起云未来,如果杀了她,倒不算是污了她的名号。“云未,能让我动手的人,你该是很庆幸才对。” 她停在了鞭子之外,看着鞭子的轨迹,唇角一弯。“到我了。” 她把内力运到了双剑中,朗声大笑起来,迎面而上。 鞭子才打到那边,她便已经移到了下一个地方,动作太快,根本抓不住。 “云未,没了鞭子,你还能干什么?”她突然说道,举起了剑,剑花飞舞,迷了眼。 云未脱了力向后退了几步,逼到了路边。手中拿着一截不到三尺的鞭子,脸色再次惨白。 她竟然割断了她的鞭子,割断了娘亲给她的鞭子。 如她所说,没了鞭子,她什么也做不了。 仇牧双逼到了她的跟前,呼吸喷在了她的面上,“你说,我该从哪里下手比较好呢?” 她脊背一凉,毛骨悚然。“你……” “仇牧双,放开她。”远远的传来了一阵爆喝,两人纷纷转过头,看见冷陵朝着这边飞奔而来。 “冷陵。”云未大喜,下一秒,她再次僵直起来,脖颈上多了一柄寒剑。 “你别过来。”仇牧双道,剑擦着她的脖颈,留下了一丝鲜血。“君晟,你要是敢上前走一步,我便立刻杀了她。” 冷陵停下了,仇牧双喜形于色,说到便一定会做到。 “你先把剑放下来,她是无辜的,你不要把她牵扯到里面来。” “无辜?”仇牧双轻蔑的看着他,眼中满是受伤,“她无辜,我难道就不无辜吗?君晟,你怎么能够那么狠心?” “你别乱来。”陆离吼道,紧张的看着她们,伺机而动。 “君晟,我哪里不够好?”她哑着嗓子,痛诉道:“为了你,我甘愿放弃汀血阁,为了你,我不惜服用草药只为遮掩这一双血瞳,为了你,我风餐露宿,大江南北的跟着你到处跑。可是结果换来了什么?为什么是她?她那么弱小,时刻都需要你来保护她。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她只是我的主子,是我要效忠的主子。”冷陵解释道,恨自己竟然中了她的圈套,否则不会让她伤害她半分。 “你在心疼她?”仇牧双惊叫起来,声音十分刺耳。“君晟,你在心疼她?” 她笑了起来,声音无比悲凉,“她只是主子?这话还真是那么可笑。君晟,既然你不爱我,那么我便要你一辈子都恨我。” “你想要干什么?” “你不是武林盟主么?君晟,那就要看,你救不救得了她了。”仇牧双握住了云未的双肩,把她狠狠一推。 云未朝着后面倒去,伸出手想要抓她,可是却什么也抓不到。“冷——”字才出口,她便砸进了水中,上面的水流把她冲着向着低处而去,全身的骨骼仿佛被一股外力挤压,似乎要挤压碎了。 她痛苦的张开了口,水便灌了进来,再接着什么都不知道了。 “小姐——”冷陵和陆离飞身过来,可是却什么也抓不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云未落入了瀑布之中,消失了踪影。 “君晟,我便是要你恨着我,也总比你会忘了我。”一滴泪划过了眼脸,她飞身离去,“我在汀血阁等你来杀我。” 冷陵早已听不到她说什么,眼里都是那一簇蓝色的身影,可是哪里还找得到。 情急之下,他跳了下去,借着藤蔓小植物朝着下面滑去。 “冷陵,你——” “派人通知凤顷——”冷陵吼了一声,身影已经快到了下面。 陆离转身离开。 眼前都是水,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小姐,小姐——” 他放下了藤蔓,抓着拿一根小树枝,往下看。 身上已经全部湿透,耳边是轰隆隆的落水声,震人心脾。“小姐,你在哪里?”话才出口,便被巨大的水声淹没了。 水中哪里有云未的影子? 他慌了,开始颤抖起来,不会的,不会的。 他又借着力朝着下面而去,眼里进了水,很疼。他瞪大了眼,拼命想要看清,最好能够看进水里面去。 下面都是水,他跳了下去,噗通一声落在了水中。 水流湍急,即便是他也被水冲走好远,何况是没有内力的云未。 “小姐,小姐——” 他努力稳住身形,可是却被水冲走好远,一沉一浮,根本看不清。 四周都是水,没有尽头,他的心被什么紧紧的揪在了一起,不会的,他一定要找到她,一定要。 三皇子府。 陆离下了马,差点就摔了一跤,看得众人连连惊奇。 “爷在哪里?”他抓着一个人便问。 那人被他吼住了,“在府里。” 他放开他,朝着里面跑去,眼神涣散,神色慌张。 到了竹苑的时候,英九伸手拦住了他,可是却被他一剑刺了过来,朝着旁边一躲,他已经绕过他跑了进去。 陆离从未这样慌乱恐惧,难道是云未出事了? 他急忙跟了上去,陆离已经推开了门,冲了进去。 只听到砰的一声,人从里面飞了出来,摔在了地上。 陆离从地上爬了起来,声嘶力竭的道:“爷,小姐出事了。” 话才说完,从里面便闪出了一道月白的影子,冷气大放。“你说什么?” “仇牧双用计支开我们,等我们到的时候,小姐被她打下了瀑布,消失了踪影。” 未儿。 他的心揪紧了,呼吸疼了起来。“英九,调动所有人前往万峰山。”他一刻也不敢停留,运气内力踏着而去。 万峰山的瀑布水流湍急,未儿,你千万不要有事。 等到凤顷赶到的时候,看见冷陵站在水边,全身湿漉漉的,目光呆滞盯着水看。 不会的。 他的心疼了,上前去揪住了他的衣领,“未儿呢?冷陵,未儿呢?” “小姐,小姐——”冷陵喃喃道,根本没从巨大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未儿哪里去了?你是怎么保护她的。” 他的眼里没有任何焦距,根本回答不了什么。 凤顷放开了他,心口一片冰凉,怒吼道:“给我找,就算是把整个瀑布都翻一遍,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是。” 他的手有些颤抖,未儿,你不要出事。 他继续运功,朝着下游找去。你等着,我来找你了,未儿,你等着我。 下游的水平缓了许多,可是想要从这一条河中找出一个人来简直比登天还难。 凤顷眼中满是血丝,已经找了两个时辰了,可是却一点踪迹都没有。 英九上前来,劝诫道:“爷,歇息一会儿吧?属下带走找,有了消息一定会及时通知你的。” 凤顷看了他一眼,眸光深沉,仿若一潭死水。英九全身被冻住了,这样的爷太可怕,他从未见过。 “我的未儿,我自己找。”凤顷道,再次动了起来。 第五十九章 痛彻骨髓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世界仿佛安静得只剩下水的声音,到处都是水。 轰隆一声,一条银色的闪电在雷霆炸响,撕裂长空。 “爷,要下雨了,这里地势较低,随时都可能发大水,我们还是回去吧。”英九冒死劝诫道,这里已经是山下,一旦山洪爆发,将会淹没这一带。 “爷,小姐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的。”陆离附和道,这番话的分量多轻,连他自己都知道没有说服力。“或许小姐已经被高人所救,现在……已经平安了。” “爷,我们回去吧,属下和陆离会一直找的,还请爷速速撤离。” “爷,回去吧。”在场的所有人都跪了下来请愿,凤顷是他们的天,他绝对不能出事。 凤顷环顾四周,目光在众人的身上一一扫过,这些都是他最得力的属下,可以说是和他一起浴血奋战出生入死多年的伙伴,说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 见他似乎有些动摇,英九再次劝道:“爷,回去吧。” 轰轰隆——轰轰隆—— 雷电盖住了他的声音,几乎是一瞬间,豆大的雨珠从天空中砸了下来。 “请爷速速离去。”所有人异口同声道。 凤顷收紧了拳头,他看着那还是平缓流淌的河水,胸口异常的沉闷,往日的点点滴滴都浮现眼前,没呼吸一次便是痛彻骨髓的痛。 他对她,不只是那么一点,或许真正超出了他的预算。 未儿。他在心里轻轻的呼唤她,三年的相处已经深入了他的生命中无法拔除。就在这一刻,他已经做好了决定。 “英九,陆离,我待你们如何?”他的表情很安静,话语却异常的认真。 所有人的心都安定下来,不解的看向他。 英九坚定的回道:“我的命是爷救的,所以这条命是爷的,誓死效忠,绝无二心。” 陆离也说道:“要不是爷,或许我们已经饿死,或者被仇家杀死,只要爷一句话,上刀山下火海,绝对无人吭一声。” 凤顷沉默了,雨珠顺着他的脸滑落,好久,他才开口说道:“那好,若是我出事,‘无月’便交由你二人掌管。” “爷——” “爷——” 所有人都惊恐极了,心底越来越不安。 “爷,我们只认你一个主子,若是你出事,我们绝不苟活。” “无月永远都只有爷一个主子!” “够了。”凤顷呵斥了一声,声音里掺了一丝沙哑,若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出来。“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从今日起,我凤顷不再是无月的阁主,英九陆离才是。”他把食指上的白玉扳指摘了下来,运用内力朝着英九射去。 英九条件反射伸手一接,牢牢接在了手中,看到扳指,即便是大老爷们,眼泪还是落了下来。“爷——” 凤顷收回了目光,硬下心说道:“我已经不是你们的主子,都…离开吧。”绕过了几人,他继续沿着河找了起来。 “爷。”英九上前拦住了他,“为什么?请你告诉我们为什么?” 凤顷看着他,嘴角勾出了一抹柔和的笑容,这是只有云未在场时才会浮现的笑容,英九等人瞬间就明白了。 这一刻,他们听到他说道:“这三年,我才觉得自己不再是行尸般的活着。” 陆离眼眶红了,对着其他人吼了一声,“找。” “母后,为什么他们都不喜欢和我玩?”小凤顷偏着头,鼓着肉肉的腮帮子问道,眼里满是大大的疑问,可是在父皇或者母后在的时候,他们都会把自己的小玩意全部送给自己啊。 一身华服的女子宠溺的揉了揉他的头发,“顷儿,这里是皇家。” “为什么是皇家他们就不和我玩了?”小凤顷追问道,豆大的眼珠落了下来,粉嘟嘟的笑脸上写满了委屈。“如果不是在皇家是不是就可以了,母后,我们去找父皇,然后不在这里好不好?” 女子疼惜的擦去他的泪珠,“傻顷儿,这皇家岂是你不愿就不是了的。宫中人心叵测,没有人会交付真心,若是顷儿有一天有了真珍惜的人或者东西,一定要好好的保护他。” “母后,顷儿不懂。” “现在不懂没有关系,等顷儿长大就懂了。” 母后—— 凤顷收回了思绪,顷儿一定会好好的守护自己珍惜的东西,不会再重蹈覆辙。 天色暗了下来,雨也越下越大, 河水湍急起来。要不是漫天的雷电,几乎都快看不清楚。 “爷,前面就是拐角了,那里随时都有可能会被淹没。何况还有大量的泥沙,十分危险。” “是不是冲出了一个浅滩?”凤顷突然问道。 英九点头,“是。” 既然如此,那是不是代表未儿有可能被冲上了沙滩?凤顷擦了一把雨水,加快步伐朝着前面而去。 可是—— 河水已经把浅滩都漫过了,就连路都已经堵住了,再往前走,或许更加危险。 “爷,现在怎么办?”天色太暗,雨太大,河水不断上涨,前路又万分凶险,再这样盲目的找下去也是无益。 “有人来了——”不知道谁吼了一声,众人都戒备起来,看着那从后面而来的七八支火光,越来越近。 在最前面的人速度太快,众人根本都拦截不了,人已经到了凤顷面前。火光映照出那一张布满了血丝的眼,脸色无比的苍白。 是冷凌! “三皇子,现在情况怎么样了?”他的声音沙沙的,明显是用嗓过度。 凤顷撇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前面水流很急,根本就过不去。” 冷凌想也没想就决定道:“我走在前边探路,你们随后。”他的武功最好,又拿着火把,的确是最佳的人选。 “好。”凤顷同意他的话,“但是,我和你一起去。英九,你带着人去找找看有没有其他的路。陆离,你找可以藏身的地方,以便不时之需。” 两人虽然很担心,但是情况紧急,由不得他们。“是,爷。” 冷陵深感佩服,换做是他,根本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走出周密的安排。 “走吧。”凤顷说道,率先朝着前面而去。 水流湍急,四周都黑压压的,除了凤顷和冷陵,身后只跟着五人。 说是一个大湾,不如说是形成了一个大峡谷,到处都被水淹没,但是对面的石壁上长出了一些藤蔓和小树,一直延伸到远处。 “我们要趟过水到对面去,然后攀着石壁过去。”冷陵说道,这么做有很大的风险,若是一不小心就会被水冲走,或者是在攀着石壁的过程中体力不支或者树枝松动,随时都可能掉进去。 最重要的是,前面根本不知道地势如何,万一没有了树枝,他们还得原路返回。 凤顷迅速做出了判断,“走。”无论如何,都要试一试。 他把衣袖挽了起来,把长袍底端拉上来扎在腰间,率先便下了水,水很急很快,但他还是咬着牙朝着对面走了过去,才走了几步,水流已经漫到了腰间,还不知道能不能走到对面去。 见他下了水,其他人都纷纷跟了上去。 没有人说一句话,全神贯注的往前走。 幸好最深的水也只到了胸口,凤顷伸手拉住了垂下来的树枝,接着树枝,踩上了凹进去的石块,攀到了石壁上。 完成这一个动作,力气已经去了大半。 这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困难。 雷电渐渐少了,四周更是漆黑,底下是河水流淌的声音,根本望不见河水的尽头。 天空骤响,四周大亮,忽然有人吼道:“前面好像有什么?” 凤顷急忙看过去,可是周围很黑,根本就看不到,这时候,他无比的希望雷电快点再来。 又听着轰隆的闷响声,一条银龙闪过,凤顷看清了,最前面有着一抹蓝色,刚好被一截横木拦住了。横木随着水晃动,随时都有可能会被水弄断。 他的心停了一拍,脑袋里一片空白。云未今日出门的时候穿的是一件蓝色的裙衫,他一方面希望是她,另一方面更不希望是她。 在水中泡了几个时辰,横木又有断的趋势,最关键的是,对面根本就没有路过去。 不管是不是,他只能朝着前面攀爬,希望在前面会有路。 近了,近了。 他紧张的听见自己的心嘭嘭作响,未儿,是你吗?未儿? 终于,距离那抹蓝色只剩一个河面的距离的时候,借着雷电,他屏住了呼吸,眼中万分狂喜。 是她。 是她,终于……找到她了。 “小姐。”冷陵大喊了一声,可是对面的人动也没动。 突然间,横木被水冲断了,上半身躺在横木上的云未被水一下子冲出去好远。 “未儿——”凤顷瞪大了眼,目光眦裂,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走? 他放开了手,跳了下去,噗通一声,水花四溅。 “爷——” “凤顷——” 他朝着前面划水,用内力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奈何水太大,根本就不能缓解什么。 未儿,你别怕,我来了。 水不断的扑打在脸上,他的眼中只剩下了一个蓝色的点。被水淹没,又重新被水冲出来,浑身上下痛得都麻木了。 他是这样,那么没有内力的她呢? 凤顷的心很疼,自从母后逝世后,他已经变得麻木了,有多少年都没有体会到这种感觉。 母后,这就是你常常说的无能为力和心痛吗? 第六十章 我不会再放开你的手 不知道被水冲走了多久,他的视线有些恍惚起来。 就在这一刹那,奇迹出现了,前面的人停住了,挂在了树枝上。 凤顷咬了咬牙,硬是改变了方向,朝着那边游了过去。与水抗衡消耗更多的力气,若不是内力深厚,此时他早已昏过去了。 终于,在抓到她手臂的那一刻,他感到心脏又重新跳动了。 “未儿,我来了,未儿,我来了。”他说,手下的肌肤一片冰凉,瞬间,他的脸一片惨白。 他哆哆嗦嗦的伸手去探她的鼻息,从来都不知道这一个动作那么的难。察觉到扑在食指上浅浅的热气,他大大的吐了一口气。 应该是在瀑布的时候就已经昏迷过去了,一直漂浮在水中,也才能保住了一条命。 一手抓着树枝,一手揽着她的腰,他在她的耳边承诺道:“未儿,我们一定能够活着出去的。” 他开始查看地形,应该是泥沙滑落才导致这么多的树倒了。下这么大的雨,随时都有可能造成泥沙再次塌方,到时候或者是被泥沙掩盖,或者是再次被水冲着。 如果,能够借着树枝爬上去就好了。 “三皇子,坚持住。”冷陵吼了一声,已经赶到了对面。 前面大概还有三丈的地方便是转角,那里水流最湍急,大三块石横亘其中,但是那三块大石都隔着很近。在闪电下,可以看到对面都是大石头,水淹没不到那里,一直延到很远。若是可以借着那些大石头,或许能够到达对面。 “我会过到对面去,到时候你们放手,到那个弯道之前,我们会拦住你们,把你们拉上来。” 机会只有一次。 “好。”凤顷大声回道,若是错过了机会,或许就被大水淹没,或许会被水冲上了石头上,但是不试一试的话,怎么不行? 冷陵开始攀了过去,所有人都小心翼翼,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终于到了弯道那里,光是听着轰隆隆的巨大水声,便让人闻声丧胆。 冷陵运起了内力,跳了下去,朝着大石而去,就在他快要撞上去的时候,他抬手抓住了大石凸起来的尖角,稳住了身形。 “啊——”他吼了一声,借着力扒了上去,踩在了大石上。 ‘“下来吧,我会把你们拉上来。”冷陵对着那五人说道。 那五人对视了一眼,在最前面的那个人跳了下来,没有冷陵那么好的定力,差点就和大石失之交臂,就在这时,冷陵一手抓住了他的后背的衣襟,控制住了他。 那人急忙伸手去抓大石,“可以了。” 两人一起用力,把他给拉了上来。 第二个,第三个…… 石壁上的人已经都到了大石头上,没有时间留给他们休息。 “可以了。”冷陵吼了一声,可是声音都被淹没了。 “一个人在石头上,另一个人下去,石头上的人抓紧了石头下的人的胳膊,不要放开手。”冷陵说道,第一个下了水。 因为无法辨知他们会被水冲到哪一块石头那一边,只能用最危险的方法了。 借着闪电,凤顷看差不多了,他低下头来,眼中满是柔光。“未儿,别怕,我在你身边。” 他箍紧了她的身体,一点一点的向着树干尽头移动。到了头,他放开了手,就在这一瞬间,身体立刻被水冲了出去。 这只是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转眼就来到了弯道。 众人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的怠懈。 幸好,两人是被水冲到了冷陵那一面。千钧一发之际,冷陵伸手出去拽住了凤顷的胳膊。 水太大,两人还是出了一丈的距离,冷陵胳膊被拉得生疼。 其他两边的人见了,把水中的同伴拉了上来,自己到冷陵那边去。 石头上只能够容得下三人,他伸出手去,“爷,把云大小姐给我。” 凤顷迟疑了一下,用力把云未的身形扳了过来,可是手还是不够长,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就能够拉到云未了。 “抓紧了。”冷陵咬着下唇,嘶吼出声,把内力全部运到了右臂上,用尽了平生最大的力气把两人给拉了过来。 就在这一刻,那个已经抓住了云未的胳膊,把她从水中拉了上来。凤顷乘机一抓,抓到了大石的石壁。 看着他把云未抱到了对岸安全的位置,冷陵和凤顷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爷,上来吧。”另一人接替他走到了大石上,伸出了手。 凤顷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他,冷陵放了手,他被拉了上去。 他看向冷陵,同样的伸出了手,冷陵一顿,把手搭了上去。 身旁的人见状,立刻到了另一块大石上,凤顷和另一人一起用力,把冷陵也拽了上来。 三人坐在大石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爷,快点走,山洪可能就快要到了。”对面的人催促道。 凤顷这才站了起来,跨到了旁边的石头上,如此便到了对面。 水已经快要漫上来了,要是前面发生了山洪,这里定然会被淹没。 他来到了云未的身边,从属下的手中把云未接了过来,这一刻,他才有了一种踏实的感觉。 冷陵忽的明了,自己也许永远都比不上凤顷。 在没有找到她的时候,他中途便奔溃放弃了。可是凤顷却一直坚信她还活着,不停的寻找,所以才能找到她。 凤顷把云未背在了背后,又把腰带解下来绕过她的后背绑在自己的腰上。做完了这一切,他才对众人说道:“走吧。” 越走到前面,大石分布越来越不规则,有些地方甚至还需要爬。 大石似乎是被水冲到了这里的,所有人都震惊了,能够把这么多大石头都冲到这里,这山洪如此可怕。 但是,另一方面,这些大石能够积攒在这里,前面一定有一个大的弯道,沿着这些越来越陡峭的大石爬上去,一定能够到上面去。 几人走了好久,忽的听到了一阵轰隆隆的巨大声音。 山洪来了! 这是众人的第一反应。 “快走。”凤顷吼道,运气轻功加快了爬的速度。 前面的路越来越难走,轰隆隆的声音也越来越近,几乎是在与死神赛跑,众人都累得气喘吁吁。 闪电一过,露出了前面的场景来。冷陵惊喜的指着上面说道:“只要爬到前面,应该就能够避开山洪了。” 可问题是,那几块大石都太大太高了,若是他们还没有爬上去,山洪提前来了怎么办? 不试的话又怎么知道? 众人仿佛是看到了希望,拼命的向着上面爬去,即便是被石头划破了手掌,割破了膝盖,不停的朝着上面爬去。 冷陵最先爬了上去,他伸出手把另一个人拉了上来,两人在上面一起拉着凤顷,这样一个接着一个。 就在最后一个人刚爬上去大石的时候,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扑了过来,巨大的气流宛若狂风,站不稳的已经吹翻在地。 几乎是同一时刻,墨空中发出了巨大的电声,闪电照彻了天空。众人清楚的看见,一条巨大宽广的水流从远处向着这边扑了过来,以迅雷不及耳的速度冲过了峡谷,溅起的水花喷起很高,再次把众人都扑了一声。 ‘轰隆——’ 这阵势,与雷霆万钧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就是山洪? 怪不得能够把这些大石都带到了这里,大水无情。 没有人敢去想,如果他们晚一步上来的话,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凤顷心底十分震撼,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走吧。”他道,声音也有些沙哑了。 众人回望了一眼,更加坚定了步伐,尽快离开这里为妙。 几人朝着高处走去,摸着黑向前走。密林里的雨小了许多,安静而诡异。 身上的东西全部被水冲走了,他们只能一人拿着一截木棍在手中,以防万一。 云未开始发烫起来,凤顷暗呼不好,由着她这样烫下去非出事不可,这样根本就找不到草药。他只能加快脚步快点走出去,别无他法。 密林里什么都没有,甚至都没有野兽的踪迹。太黑,几人只能看的清前面的人,靠着信任一步一个脚印。 这样的黑暗和安静最折磨人的精神力,稍有不慎,随时都可能奔溃而亡。 突然间,前面有了异动,走在最前面的冷陵停了下来,阻止众人前进。 他握紧了木棍,大喝了一声:“谁?” 对面久久都没有回答,就在众人以为是幻听的时候,声音又响了起来。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坐好了战斗的准备。 “谁在那里?怎不说话?”冷陵再次喝问道,可是那边仍然没有回答。 声音越来越近,手心里溢出了密密的细汗,就在冷陵准备出手的时候,闪电来了,他借此也看清对面的人。 那是一个白发鹤顶的老者,带着草帽,披着雨蓑,可是那双眼却十分清明,没有任何的浑浊。 他看了冷陵一眼,指了指自己,转身离去。 他是什么意思? 所有人都疑惑了。 “跟着他走。”凤顷突然说道,无论他是什么意思,他出现在这里,一定就能够走得出去。 黑暗中,谁也无法看见,老者回过头来,在黑暗中看了看,又接着转过头去。 有了老者带路,一切都顺利多了,乘着闪电,老者有时候会突然停下来,在地上拔了什么,放到了身后的背篓里。 大概走了半个时辰,众人都走出了密林。密林之后是一片空旷的空地,远远的可以看见一丝微弱的灯光。 有光! 众人脸上都浮现了一丝惊喜,动力十足。 光越来越近,越来越亮,众人来到了一个院子前。 老者扣了扣门扉,不一会儿,里面传来了脚步声,咯吱一声,一个掌灯的小童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师傅,你回来了。”小童开心的说道:“师娘十分担心你,要不是礼儿劝着,她早就跑出来找你了。咦,他们是谁?” 小童这才发现老者后面的几人,戒备的看着他们。 “帮他们安排房间吧。”老者开口说道,走了进去。 原来他不是哑巴,那他刚才为何都不说话。 小童这才放下了戒心,点点头,对着众人说道:“进来吧。” 几人进了院子,绕过前厅,随着小童来到了后院。小童指着左边的三间房,说道:“就只有三间房了,你们自己安排吧。” 他打量了几人,目光落在了凤顷身上,呀的一声叫了出来。“世上竟然有如此美丽的人?” 凤顷蹙了蹙眉,很快又舒开。 第六十一章 你在威胁我 小童笑了起来,“这还是师傅带回来的第一个客人呢,瞧我这记性,这里还下着雨,你们快进去吧。” 凤顷直直走进了最近的一间房,房间很暗,他看了一眼,便走到了床边,把云未解了下来,放在了床上。 云未的体温高得吓人,得尽快想办法把体温降下来。 他走到了门边,对着小童说道:“有没有热水?” 小童呆呆的看了他好久,才点头道:“有。” “有酒吗?” “有。” 凤顷指着对面的一个人吩咐道:“你和他一起去把热水和酒拿过来,动作快点。”说完,走进了房中。 直到走出了很远,小童才拍了拍胸口说道:“今日我终于明白书本上说的贵气逼人是怎么回事了。” 冷陵也走了进来,站在门边问道:“小姐如何了?” 凤顷坐在了床边,摸着她的额头,眉头继续蹙在了一起。“她现在发起了高烧了,而且还不知道身上有没有其他的伤口。” 冷陵握紧了拳头,“我去问问有没有草药。” 热水很快便打来了,房间掌了灯,凤顷这才看清楚云未的脸。 脸色惨白,嘴唇青紫干裂。他的心又开始疼了,把她的头发拨到了后面。 他的目光一移,落在了她的右臂上,心又疼了。泡了水,那三道伤口已经翻白,显得十分狰狞。 这三道伤口十分整齐,明显是被剑划伤的。 仇牧双!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怒气,伤害她的人,他会要她十倍的偿还回来。 “都下去。”他命令道,声音里蕴含了怒气。 众人都退了下去,唯有小童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他瞧。 凤顷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小童浑身抖瑟了一下,一股寒气从脚直直的蹿到了头顶。“好吓人。” “还不走?” “走…走…这就走。”小童哆嗦的道,他再看了一眼,又把目光迅速的移到了云未的脸上。 可惜这个女子太普通,和这个男子没法比。 “她发高烧了?”小童疑惑的问道,语气却十分的笃定,喃喃道:“要是师傅在,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你师傅会医术?”想起刚才密林中老者奇怪的动作,凤顷有了一线的希望。 小童拍了拍胸脯,骄傲的说道:“恩,师傅的医术天下无双,就算是你进了阎王殿,只要师傅在场,一定能够把你拉回来。但是师傅说他曾经发了誓,这一生都不会再为任何人治病。哦,除了师娘之外。” 凤顷眼底浮现了欣喜,说道:“你先去找一套你师娘的衣服过来。” 他收回了目光,看向云未,呢喃道:“未儿,你不会有事的。”不管做什么,他一定要让老者过来为她治病。 小童知道他要做什么,走出去,为他关上了门。 凤顷正欲为她解开衣衫,门打开了,冷陵走了进来。“你想好了吗?”他问。 凤顷知道他问的是什么,点了点头,目光异常的坚定。“我会娶她。” 这一次不是戏言,而是承诺。 冷陵知道自己问的多余了,可是还是忍不住进来了。他看了云未最后一眼,把自己心底的那一丝感情彻底的埋了起来。“小姐太苦了,我希望你能好好的对待她。” “不用你提醒,我的人,我一定会保护好。但是——”他的视线凌厉起来,冷冷道:“我绝不允许任何人觊觎他,包括你。” 冷陵身形一晃,默默的退了出去,合上了门。 凤顷收回了目光,面对她的时候,眼角都柔和了。 他解开了她的衣衫,露出了白皙光滑的肌肤,可是却没有任何的非分之想。褪到了衣袖的时候,即便他再怎么小心,还是碰到了伤口。 昏迷中的云未仿若是感觉到了疼痛,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 “未儿,是我。”他轻声说道,慢慢的把黏在了伤口上的衣袖揭了下来。 云未呼吸加重,痛呼了一声,陷入了更深的昏迷中。 才做完这一切,他已经是满头大汗。 他把她抱了起来,放在了浴桶之中,自己也坐了进去。 他用心的帮她沐浴,小心细致,就像是在对待一件珍宝。 水渐渐有些凉了,泡了澡,她的体温不再像之前那么高。 凤顷把她抱了出来,擦干,放到了床上,用被子盖好。 “公子,你要我拿来的衣服拿来了。”小童在外边说道。 凤顷这才起身,打开门,一股凉气扑面而来。 小童拿来了两身衣服,笑着说道:“这是师傅吩咐的,师傅说了,他已经立过誓就不会更改,公子不要过去了。” 凤顷把衣服接了过来,从身上摸出了一块玉佩,放到了小童手里。“你把这个交给你师傅,他自然便会明白。” 他关上了门,来到了床边,为云未换上了衣服,自己运起内力,把衣服烘干。 没多久,小童便回来了,为难的道:“公子,我家师傅说了,无论你是谁,都不可能改变他的心意的。” 凤顷打开门,看见他一脸的为难,接过了玉佩。“带我去找你家师傅吧。” “师傅说过的话从未更改,你去了也没有办法的。”在凤顷的注视下,他的话越来越小,最后妥协道:“好吧,我带你过去。” 凤顷看向冷陵,“你守在这里,我一定会让他过来。” 冷陵相信他能,点了点头,“你放心去吧,我会保护好小姐的。” 小童好奇的往里面看了看,撇撇嘴,这女子如此普通,何以得到两人的重视和看待呢? 他回过神,凤顷已经走出去好远,急忙追了上去。“公子,你等等我,我带你过去呀。” 似乎已经料到了他会来,老者已经准备好了两杯茶,把一杯推到了他的面前。“粗茶一杯,还望三皇子不要嫌弃。” 凤顷正好有点口渴,在他对面坐下,端起茶喝了一口,苦涩的滋味弥漫在口中,待得这一口苦茶下去,才有了一丝甘甜。 苦尽甘来。 老者淡淡一笑,眼里满是赞赏。时间传闻三皇子气度不凡,宛若仙人,的确是名不虚传。 东黎皇室里最美的人,也是最为神秘的一个人。 凤顷放下了杯子,目视着他,“前辈,只要你救未儿,凡是我做到的,我都可以答应你。” 老者摇了摇头,不回答他,却问到:“三皇子觉得刚才的茶如何?” “一般。”凤顷道,对他来说,的确只是一般。 他真是不会隐瞒,这般直爽,就不怕得罪了自己吗?老者朗声大笑起来,“对三皇子来说,这苦丁茶只是一般,可是对于我来说,却是美味至极。这苦丁茶随处都有,太过平凡,根本就比不上碧螺春和雨前龙井的甘香,但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最爱,而我的最爱便是苦丁茶。” “前辈不再考虑吗?”凤顷沉声道。 “苦丁茶只有喝了之后,才会有甜味。老夫前半生荣华富贵、钱财、地位什么都有了,可是却差点失去了生命中的挚爱。老夫一生都在追求名利,可是却一错再错。如今才算是苦尽甘来,这样的平淡,却是最大的幸福。” “前辈既然知道差点错失挚爱的痛楚,何必要为难晚辈?”凤顷握紧了杯子,掷地有声。 老者叹了一口气,看着这一双手,眼中浮现了深深的愧疚和怀念。“老夫连自己的亲妹妹都治不好,还有什么资格再医治他人?你还是回去吧,我给你开一副药,或许还能给她降降温。” 凤顷站了起来,冷冷一笑,“前辈,你可知我从来都没有求过谁,在这之前,我已经打算好了,就算是你不想去,我也要绑着你去。我凤顷想要做的事,从来都没有到不到。” “你,你……”老者薄怒,“好你个凤顷,竟然威胁我?” “这算不得威胁,前辈既然要我痛失旧爱,我定然加倍偿还,也让前辈重新品味一次。” 老者一掌在了桌子上,只听咔嚓几声,木桌碎成了几块。“凤顷,你以为我会怕你不成?” 凤顷弹了弹身上的灰尘,泰然自若:“我劝前辈还是不要动手的好,惊动了里面的人可就不好了。” 老者差点就跳脚了,一屁股坐回了凳子上,吹胡子瞪眼。他简直就是引狼入室,这是**裸的威胁! 没想到活了这么多年,竟然被一个晚辈威胁了,他的老脸都被自己丢光了。 看他的样子,凤顷忍俊不禁,语气缓和道:“前辈,未儿乃是逝去的镇国将军云英之女,那二十万的兵牌还得靠着她找到,否则天下大乱,后果不堪设想。” “她就是云未?”老者抬眼看他,惊讶道:“她不就是一个小霸王么?”云家的一世英名,都被这个女子败光了。救她,没门! 凤顷眸中不悦,“未儿忍辱负重,若不是背着这一个小霸王的名号,云家早就不复存在了。前辈应该知道,五年前宫变,云英夫妇一个残,一个受伤,镇国将军府早就名存实亡。皇上为补偿云家,欲秉承先皇旨意娶未儿为后,一旦进宫,镇国将军府必将再次置于风口浪尖,又会找到多少人的眼红嫉妒?若非是迫不得已,哪个女子愿做霸王?留下千古骂名。” 老者动容了,伴君如伴虎,镇国将军府祖祖辈辈皆是将才,民心所向。世间帝臣最忌惮一个功高盖主,五年前的宫变云氏夫妇遭遇,明眼人一眼便知。 “这丫头不易,去救救她吧。”不知何时,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妇站在了房中,两人都没有发觉。 她的脸十分憔悴,一看便知是病魔缠身已久。“别让她重蹈我的覆辙。” “丽娘。”老者心软了,走过去扶住她,“你身子不好,还是不要出来了。” 被换做丽娘的女子摇了摇头,反抓住了他的手,“我就是因为不及时把毒给逼出来,才落得了如今这个样子,实在是不愿看着他们再受苦了。” 提到这,老者脸上十分愧疚,若非是她用这种仿佛逼迫自己,他怎么会看清自己的心?“好,我答应你便是。这里风大,你快进去歇息吧。” “好。” 直到老妇走了进去,老者才连连叹息了几口气,“走吧。” 房间里,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看着老者,不敢加重呼吸。 许久,老者才把搭在她脉搏上的手放了下来。“体寒加上伤口发炎,又在大水中泡了那么久引起的高烧不退,德儿,你去熬一碗退烧药过来。” “是,师傅。”小童不敢耽搁,急忙走了出去。 “我现在要为她施针,除了三皇子留在这里帮忙,你们都出去吧。” 众人都退了出去,合上了门。 老者把银针都摆好,对着凤顷道:“你把她的衣服都解开,我要看看她的身上有没有骨折。听你说她是从瀑布上落下去的,身上一定有骨头被挤压了。” 凤顷依言褪去了她的上衣,只留下了一件肚兜。皮肤露在了空气中,有些凉,云未睡得很不安稳。 第六十二章 隐瞒 老者站了起来,“得罪了。”他道,伸手按压云未的肋骨。 这一按,云未痛呼出声,脸上布满了痛苦之色,却没有醒来。 老者又对着周围按了按,她的身子微微颤抖,因为高烧而涨红的脸渐渐被苍白所取代,冷汗铺满了额头。 老者并不停手,又检查了其他的骨头,幸好都没有异常。 看她凝重的神色,凤顷一急,问道:“她怎么样了?”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却是那么的长。他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站在一旁看着他痛,无能为力。 老者郑重的道:“胸前3根肋骨被挤压变形,应该是伤到了肺叶,老夫只能帮她降温、正骨,但是以后必然会留下病根,只能用药慢慢调理。” “会出现什么症状?” “气虚、气短,胸痛,低热,甚至会呼吸困难。此后的日子不宜情绪激动,最好不要再习武了。”他看她右臂肌肉比其他地方还要结实,虎口内侧有厚茧,应该是长年习武所致。 右臂上旧伤尚未完全痊愈,新伤再起,身上刀痕不止一处,磨难多多,她不是贵女么? 老者这时已经全部都相信凤顷的话了,这小女娃不足十八,过得太过辛苦。 他叹了一口气,执起早已准备好的一阵,快速的插在了曲池穴、后溪、内关三穴上。 银针封住了痛觉神经,云未这才舒展了眉头。 凤顷拧干了热毛巾,小心翼翼的帮她擦去了额头上的汗珠。老者见状,唏嘘不已,能得凤顷如此,云家的小女娃的苦难到头来。 “你用内力护住她的心脉,我帮她正骨。”老者郑重的嘱咐他,“不管他有多痛,都不许收手。” 凤顷拽紧了毛巾,艰难而坚定的道:“好。” 他把毛巾放进木盆,回到床边,调整内容,把内力汇于双手,贴向她的心脉。 老者双手置于她的肋骨两侧,驱动内功,从外向内移骨。 云未‘啊——’了一声,睁开了眼睛,双眼满是血丝,眼眸黯淡无神。即使银针封住了神经,也无法缓解任何的疼痛。 她的身体不停的颤抖,手指无意识的抓紧了床单,眼泪混着汗珠不断的落进了枕巾里。 “未儿。”凤顷痛苦的唤了她一声,恨不得代替她去承受这一切,哪怕是抱抱她也不能。 老者一用力,把压着肺叶的肋骨移到了原位,云未弓起了身子,又倒了回去,陷入深深的昏迷之中。 “好了。”老者拔除了银针,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他来到桌边,干脆把茶壶对着嘴灌了起来。 “未儿,都过去了。”凤顷心疼极了,他再一次看清了自己的心,见她睡得不安稳,他又拧了拧毛巾帮她擦汗,从头到脚,巨细无遗,完全把自己近乎到极点的洁癖抛之脑后,对她完全免疫。 待他擦拭完毕,老者才给她的手臂上了药,包扎完毕。此时,名唤德儿的小童已经把药给药熬好了。 云未怕苦,凤顷自然的把碗给端了过来,吩咐道:“去拿一些蜜饯之类的甜食过来。” 老者忿忿,他还真把这里当做自己的三皇子府了?刚要发作,面对凤顷的眼,还是悻悻的对德儿说道:“去把你师娘的蜜饯给拿一些过来。” 德儿捂着嘴咯咯的笑了起来,这还是除了师娘之外,第一次看到师傅吃瘪。 “还不快去?”老者差点就暴跳如雷了,德儿这才急急忙忙的小跑出去。 凤顷单手把云未扶了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口,舀了一勺药放在嘴边吹凉了,这才递到了她的唇上。 他低下了身子,在她的耳边说道:“未儿,不许耍赖,这药你要乖乖的喝下去。” 奇迹般的,云未下意识的张了张嘴唇,方便凤顷把药给喂了进去。 其他人见状纷纷汗颜,凤顷的存在感实在是太强了,根本无法忽略。 凤顷十分满意,用手指把她唇角流淌的药汁擦掉放进了嘴里,“的确很苦,怪不得你总是不愿意喝药。” 这一个动作做得无比风情,魅惑人心。 冷陵转过身把人都赶了出去,别说是女子,男子都经不起他这么诱惑。 老者尴尬的收回了目光,走到了门口,刚好遇见德儿拿着蜜饯回来。他拿走蜜饯,把他拦在了外边,自己走进去放在了床边,迅速的合上了门。 德儿奇怪的看着几个大人微红的脸,不明所以,难道刚才自己错过什么了吗? 好不容易才喂光了药,凤顷把撕成小小的放进她的嘴里。云未下意识的嚼了几下便吞了进去,这表情,可是比刚才好看多了。 他好笑的看着她,把她的身子放平,掖了掖被角,这才走了出去。 其他人都已经离开,房外只剩下冷陵一个人。凤顷指了指前面,示意他到远处去说,率先走到了前面。 离得远了一些,他才停了下来。 冷陵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迫迎面而来,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胸口便受了一掌,退后了十几步,半跪在了地上。 “仇牧双是你招惹的。”凤顷转过身来,目光清清冷冷,“冷陵,若是你没有能力保护她,劝你还是离得远远的。今日发生的事情只是一个开始而已,君珩不久便会来京城,你以为还能够像现在这样的太平吗?” 冷陵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站了起来,“我承诺过要报答小姐,就绝对不会食言。无论今后发生什么,我绝对不会再连累到她。” “你以为你不想就能不连累吗?”凤顷冷笑一声,快步上前。 冷陵退后了半步,迅速出掌挡住了他的手。心下万分震撼,凤顷究竟有怎样恐怖的实力? 他一顿,心中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惊讶的道:“你就是银华公子?” 凤顷不语,左手绕过了他的手打在了他的胸口,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时间。 冷陵捂着胸口,吐了一口淤血。他是收了半分力,否则心肺定会被他震碎了。 解了气,凤顷收了手,“君家不会善罢甘休,更不可能会放弃你,你可想好要与君家作对了?” 与君家作对?冷陵震住了,这是他一直都在逃避的话题,即便他再怎么逃避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难道就没有两全的法子么?”他假死盾循,就是不想要与生他养他的君家为敌,更不想违背自己的良心。 “你觉得君珩会收手吗?”凤顷反问道,嘲笑他的天真。这世间的权利,人人为之疯狂,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得下。“君旸既然知道了兵牌的事情,为了争夺继承人的位置他势在必得。君珩想要让君家卷土重来恢复往日的地位,更加不会放弃对兵牌的争夺,为了兵牌,他们能够做出任何事情,你以为,就一句简单的放弃就能够解决了吗?” 这些他全部都明白,可是明白和做却是两个回事。 “冷陵,你好之为之,自己想一想,到底应该忠于哪一方。”话点到为止,他警告道:“如果有一天,你背叛了未儿,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君家?他从来都不放在眼里,只要他们真的敢打云未的注意,他不介意,让君家从世上消失。 什么才是不能惹的人?凤顷便是这其中之最。 君旸好久都没有从震撼中回过神来,银华公子,江湖中鼎鼎有名的银华公子。传说名下的无花阁直属皇室,乃是为皇室打造的一等一暗卫阁,在江湖中迅速崛起,不可小觑。 原来,他便是主人。怪不得五年前的宫变只有他一位皇子荣华依旧,怪不得凤泽钰一直都不敢封他为王,怪不得从来都没有人知道他有多少的实力。 君家。 他握紧了拳头,内心极度的挣扎起来。雨又大了,他干脆走到了雨中,淋起了雨,以便自己能够安静下来。 这一夜,大雨滂沱,他就站在云未的房外淋了一夜的雨。 直到天亮的时候,他重新出现在了房内,脸色憔悴,疲惫不堪,可是那双眼却十分明亮坚定。他看着窗子边站着的人,说道:“我决定好了,无论君家做什么,都与我无关。我,是冷陵,不是君晟。” 可是窗子边的人迟迟都没有转过头看他一眼,久到他自己都感觉到一丝寒意的时候,忽的听到他说:“我最后一次相信你。” 他收紧了呼吸,转身离去,脚步比进来的时候沉稳了许多。总有一种人,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人更加坚定。 第二日,第三日,云未都没有醒来,凤顷一直都守在床边,鲜少合眼。 老者看不下去了,在屋外徘徊了好久,还是走了进来,叹了一口气。“你何必这样?如果她还没醒过来,你反而先倒下去了。” 他说的他都明白,可是一闭上眼睛,全部是那日看见她在水中的样子,她一刻不醒来,他如何睡得着? 凤顷摇了摇头,谢绝了他的好意,“再等等。” 老者再次喟叹了几声,“老夫不会自砸招牌,你放心,等她醒来,老夫保证她一定是活蹦乱跳的,和一般人没有什么区别。” 这一点,凤顷相信他的话,他的眉宇间布满了愁容,“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真的不能习武?”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云未有多么的喜欢鞭法。单是听到冷陵那日的叙述,他就无法平静下来。 第六十三章 离开 那一根银色长鞭乃是柳如烟生前所爱,就这样被仇牧双毁了,可想而知当时她的感受。又在瀑布下受了那么多的苦,他心疼她,更多的却是自责。 要是自己早一点发现心意,就不会让她陷入这样的危险当中。 “她的胸肺受到创伤,以后都不能干重活,又怎么可能习武?”老者理解她,若是自己有一天不能够再用医术,他一定会崩溃的。“这病只能慢慢温养,急不得,特别是前一个月严格注重饮食,不能沾上一丁半点的辛辣。” 凤顷沉默了,看向她,心口仿佛有什么拽着,一松一紧。 第四日,云未还是没有醒来,但是英九和陆离已经找到了这里。看着凤顷的模样,不过才分开三日,竟然变得如此的憔悴。 两人已经隐隐猜到了什么,英九把那日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那日属下发现一条远路,需要绕一大段的距离才能回到河边,可是回来的时候爷已经不在了。正巧陆离回来了,我们打算绕到前面去接应爷,前前后后找了好久都没有发现踪迹。” 他顿了顿,想到那日震撼的场面,如今还是心有余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正在这时候山洪来了,幸好陆离发现的洞口离得很近,我们才能躲过一劫。山洪一走,已经是第三天。我们分成两拨,一路人马回京,一路人马沿着河边继续搜索。可是回京的人回来了,却没有爷的踪迹。直到了今天早上,终于和六子他们碰上了,才知道爷在这里。” 他把怀里的白玉扳指拿了出来,双手恭恭敬敬的递了过去。“爷,无花的主子,只有你一个人。” 凤顷停顿了一会儿,才伸手接了过来。这是他十年的心血,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割舍的。把它戴在了食指上,仿佛有了力量。 “有没有人伤着?”这是凤顷最关心的问题。 “只有几个人被刮伤,并无大碍。” 眉心一簇一簇的疼,他伸手去揉,神情疲惫。 两人相视一眼,但是情况紧急,陆离还是说道:“爷,京中出事了。” 凤顷放下揉着眉心的手,端起苦丁茶喝一口,苦意上来,顿时解了一点乏。“什么事?” “安庆王突然暴毙,京中已经大乱,皇上下旨命段长青彻查此事。”陆离眼中满是讽刺,继续道:“根据回京的人打探的消息,安庆王当时正在和一个妾室颠鸾倒凤当中,突然抽搐口吐白沫,不治身亡。” 安庆王生性贪财好色,这一回死在了床上,不知道有多少人笑掉了大牙。 “皇上震怒的最大原因,是从他的家中搜出了大量的金银珠宝,堪比国库。而且,还有一封密信。” 凤顷挑了挑眉,安庆王中饱私囊,已经不是一件新鲜事了。“什么密信?该不会是和君家有关吧?” 陆离佩服不已,“爷料事如神,真的是君家家主的亲笔信。” 君家这一回真的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不管这封信是不是真的,还是有人陷害,君家都逃脱不了干系。前些日子君旸不是还和安庆王走得极近吗?君珩这一回想要进京的事,看来是要泡汤了。 陆离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硬着头皮说道:“皇上下了旨,要爷即刻进宫面圣。” 要他现在进宫,事情一定不只是那么简单而已。 英九说道:“那日动静太大,怕是已经惊动了皇上,听回来的人说,这几日府外多了许多打探的人,还有人试图想要潜入府中,但是都被拦了下来。” 凤顷冷笑,怕是后面的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爷,回去吧,属下怕会打草惊蛇,提前暴露了三皇子府的实力,把无花阁给查出来。”英九皱眉道,皇上早就怀疑了,要是借着这件事就被捅出来,三皇子府必定便是下一个镇国将军府。 “爷,属下同意英九的话,回去吧,府中还有更多人需要你去主持大局。”陆离附和道,“属下会留在这里,一旦小姐醒来便会通知爷。” 凤顷动摇了,但是他更加想要留在这里,一方面是爱人,另一方面是情感不亚于十年来出生入死的伙伴的属下,他为难了。 “爷,请你回去吧,无花阁上上下下几十号人,还需要你。” “我也同意你先回去。”屋外传来了冷陵的声音,他走了进来,看着他说道:“现在最要紧的便是隐藏实力,无论是君家还是皇家,都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还只是一个闲散的没有任何官职的皇子而已。” 他的话句句都点到了点子上,凤顷沉思起来,想要再未来中制胜一击,全身而退,他不得不隐藏无花阁。可是留下云未一个人在这里,他更加担心,甚至害怕别人不能照顾好她能够把药喝光。 她若是知道自己不能够习武,一定不会表现出来,只会藏在心里。这样的她,怎么让他放心离开呢。 “你先回去,再回来不就行了吗?”冷陵说道,“先稳住皇上,其他的再说。小姐这边有我照顾,还有神医前辈,一定会没事的。” 凤顷不说话,气氛一下子压抑下来。 他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妥协了,做出了无比艰难的决定。“陆离,你留在这里保护未儿,英九随我离去。” 没有人感到欣喜,这样的决定,对他来说,十分的不容易。 他起身,走了几步,想到了什么,停了下来,看着三人警告道:“关于那日如何救了未儿的事情,不许任何人告诉她。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他实在是太清楚她的性子了,若是她知道,定然愧疚想要弥补。 可是,他不想要她的弥补,更不要她的感动和冲动。 时间还长,他要一点点的把她的心拉过来,让她有勇气和自己齐头并肩站在一起。 凤顷来到了屋外,站在门口,只要推着门进去就能够看见她。可是他还是停住了,推门进去或许自己就会舍不得离开了。 他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回头。 屋里,床上的人儿忽然留下了眼泪,却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人与人之间总是存在着心电感应,那是因为总有自己最在乎的人。 凤顷一路快马加鞭来到了京城,刚回到三皇子府,换好衣服,第三道圣旨便下来了。 钱公公讨好的看着他,说道:“皇上知道三皇子身子不适,所以特意嘱咐咱家把太医院最好的几个太医都带了过来。” 这一次怕是还见不到他,凤顷眼里讥诮一闪而过,他是不是要下旨强闯了?“不必了,既然皇兄那么着急,我们即刻便进宫吧。” 这一次终于完成了圣上交代的旨意,钱公公是真的喜上了眉梢,“三皇子先请。” 凤顷毫不谦虚大步的走了出去,上了马车,立刻闭上了眼睛小憩起来。 英九知道他需要休息,刻意放低了速度。钱公公虽有怨言,但是总算是进宫了,也不敢说什么。 往常只要半个时辰的路程今日却用了一个时辰,车才停下,凤顷便睁开了眼睛,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却还是掩不住一丝淡淡的疲惫。 他下了车,钱公公已经在旁边候着,和他一起朝着御书房走去。 到了御书房,钱公公先推开门走进去通报:“皇上,三皇子在殿外候着了。” 凤泽钰有些意外,把笔放了下来,“快宣。” 钱公公站直了身子,一甩拂尘,尖着嗓子说道:“宣,三皇子进觐——” 凤顷理了理衣摆,大步走了进来,一眼便望见案桌后的人,“皇兄这么着急把我召进宫来,究竟是为了何事?” 凤泽钰抬头看他,眼角青黛,面色憔悴,这几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听说那日林中出现了一伙黑衣人,云未又没有回府,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不说话,凤顷自然也不会开口。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凤泽钰才开门见山的问道:“未儿呢?是不是在你的府中?” “臣弟不知。”凤顷回答得十分泰然。 “你不知?”凤泽钰半眯双眼,扣着桌子说道:“朕可是听说,那日皇弟急急忙忙带着府中的护卫出了京城,直奔万峰山。正巧万峰山有一场激烈的厮杀,未儿的丫鬟腹部中了一刀,毒液侵入了五脏六腑,差点就不治身亡。朕倒是不知道,未儿什么时候有了丫鬟?” 凤顷不动声色的把球踢了回去,“皇兄不应该是最清楚的吗?”五年前发生了什么,云未的贴身丫鬟哪里去了?为什么之后她对贴身丫鬟那么反感,这些,都该是他最清楚的。 凤泽钰脸色很难看,最后还是妥协道:“你告诉我,未儿在哪里?怎么样了?” 他是真心的对待云未,这份情,在帝王身上,实在是难得。但是,如今他已经看清了自己的心,就不能让任何人对她有非分之想,即便是他也不行。 他想到了什么,嘴角高高的扬了起来。“皇兄可知道那一日宫宴之后,在御花园发生了什么?” 凤泽钰心一紧,联系这几日暗卫的打探,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站起了起来,“发生了什么?” “未儿失足跌进御花园,这么大的消息,竟然被瞒了下来。”他狠狠的咬着失足两个字,看着他的脸色发白,心里却没有丝毫的痛感。皇兄,你认贼作母,母后枉死,如今也要保不住心爱的人。这一次,你难道还要继续的包庇她吗? 第六十四章 错过 “不只如此,不过才过了几日,镇国将军府潜入了几个黑衣人,可是要把未儿除之而后快。皇兄不是这个天下的皇吗?怎么连这等小事都不知道。” 凤泽钰跌坐在了龙椅上,恨恨的说:“你把镇国将军府围得水泄不通,朕又怎么会知道?” 可笑。凤顷的确笑了出来,“皇兄,你心里明明已经都有了答案了,为何还要选择逃避和隐瞒。你连她都保护不好?还想要继续立她为后吗?没有了镇国将军府,她不过是雨中浮萍,如何在这偌大的后宫生存下去,随便一个人,就能随时置她于死地。玉和公主的游诗会谁敢肆无忌惮的潜进来?我想皇兄比我更加清楚才是。” 凤泽钰面色铁青,但是,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他再留在云未身边。“这件事朕自会查清楚,皇弟就不用再操心了。未儿会是朕的皇后,这一点毋庸置疑,皇弟务须再花心思,否则别怪朕翻脸不留情面。” 凤顷心底浮起了一丝伤痛,若不是他有先皇的懿旨,又有无花阁的力量,五年前那一场宫变,他恐怕不能幸免。若非情况危急,他也不会在那时候暴露了一点实力,也不会被他处处防备忌惮。 谈什么兄弟情谊? 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这话的分量不重,凤泽钰叹了一口气,走起了亲情路线。“母后父皇先后离世,我们已经很久都没有好好的坐下来谈一谈了。顷儿,为兄只有你一个亲人了,除了你,其他人都无时无刻不再打这江山的主意。君家再次崛起,妄图想要卷土重来,不断结交大臣,收揽民心,实在是居心剖侧,这封信你看看。” 他把一份信交到了钱公公手里,又由钱公公把信拿了下来,递到了凤顷面前。 把信打开,几眼便看完,他在心底发笑,这封信明显就是伪造的,怕是……面前的这个人自导自演的把戏罢了。 “皇兄要我做什么?”他如此费尽周折,不就是要他离开京城吗? “这件事我只信任你一个人,顷儿,你要帮朕走一趟。” 凤顷对他的称呼直接免疫,虽然一开始听到的时候内心确实震撼,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从他知道太后真的对母后下毒一事,就对何谓的兄弟情谊再也不抱任何的希望了。 “既然皇兄已经决定好了,臣弟去了便是。”他想,就算是他拒绝,他也会强硬的下旨,结果还不都是一样,只不过现在还没有撕破脸皮而已。 他回答得太爽快,凤泽钰反而有些不真实的感觉。“既然皇弟答应,那便即刻启程去襄阳吧。” “臣弟遵旨。”凤顷恭敬的说道,淡漠疏离。“若是皇兄没有什么事,臣弟就告退了。” “真的没有未儿的消息吗?”凤泽钰不相信的问。 “那日发生了山洪,从那样的瀑布掉下去,除非有奇迹,否则必死无疑。”说完,他转身退了出去。 “必死无疑。”凤泽钰脸色发白,双手不停的抖动起来,他拿起了茶杯,却被茶溅了一身。“钱公公,你去把影七叫过来。” 当天,凤顷便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了京城,前往襄阳。京中一片哗然,所有人都猜测,是不是皇上真的要对君家下手了。 连日来的风雨终于停了,天空放晴,万里无云。阳光透过窗绯洒了进来,床头上,那一双浓密的睫毛轻轻的眨动几下,身子不安的动了起来。 水,到处都是水,望不见头,看不见尾。 她的身子漂浮在水中,一会儿来到了御花园的荷花池中,一会儿又到了万峰山的瀑布下。不断有水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灌进了她的口鼻之中,无法呼吸。 她想要呼救,可是却一点力气都没有,一张开口便是大口大口的水灌了进来。 下一刻,她又突然从高高的地方跌了下来,砸进了水幕之中,全身上下都被狠狠的挤压,尤其是胸肺,更是疼痛难耐。 身上的疼痛瞬间便消止了,眼前的水也消失了,一片黑暗。她仿佛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话,但是听不清楚说些什么。 有人,有人。 她想要呼救,可是什么压着身子,起不来,她拼命的挣扎,却感觉到身子异常的重。 声音渐渐的小了,她着急起来,可是却好像处在了一个怪圈之中,想要去开口,一个字也发布出来,急的眼泪都落了下来。 “小女娃,醒一醒,小女娃,醒一醒……” 是谁? “小女娃,醒一醒,醒一醒……” 声音很慈祥,很安心,她放下了戒心,慢慢的睁开眼睛,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叟出现在了眼前。 “你……”她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喉咙火辣辣的疼。 老者倒了一杯水,递到了她的面前,“先喝水润润嗓子。” 云未喝了水一杯水,不够,又拿了一杯,这才好了许多。“是前辈救了我?”她问道,声音已经好了许多,但还是很沙哑。 “是,也不是。”老者把杯子拿了过来,放在了床头的桌上。 “前辈为何这样…嘶……”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呼吸急促起来,连着胸口阵阵的疼。 “快躺下,你伤到了胸肺,需要好好的调理。” 云未依言躺了下来,这才觉得呼吸平顺了一点,她心里隐隐意识到了什么,却什么也没问。 “你昏迷了五天了,要是再不醒来,他可是要命人把我这小院子给拆了。” “他?”云未偏头看了一眼,房间里除了老者之外没有其他人,失望之情清晰的写在了脸上。 老者微微一笑,看来他不是单相思,意味深长的问道:“小女娃可是在找三皇子?” “你见过他?”云未着急问道,不知不觉抓紧了被衾。 “何止见过,还被他威胁了。”想到了那夜的事情,老者咬牙切齿,就差张牙舞爪了。 谙知凤顷的性子,云未第一次露出了愉悦的笑容,“前辈不要和他计较,免得受苦的还是自己。” 老者悻悻的垂下了头,可惜他一走,自己就清净多了,还挺想念那三日的日子的。 云未见他没有说的意思,迟疑的问道:“凤…我是说,三皇子呢?” “他回去了。”老者哼哼,那小子走得太快,竟然都没有跟他这个老头子告别,还把一个烂摊子留给自己。要是见到他,脸上的光彩瞬间又消失了,他好像真的不敢拿他怎么样。 他愤愤不平,错过了云未眼底的黯然,只是一瞬,便消失了,仿佛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前辈,药好了。”陆离敲着门,走了进来,看到云未睁着眼睛,惊喜得差点把手中的药碗给打翻了。“小姐,你终于醒了。” 这话才落,门口守着的人宛若狂风瞬间闪进了屋中,来到了床边。他的心再次揪紧了,面对她的那双眼,歉疚得垂了头。 “小姐。”冷陵艰难的开口,他没有好好的保护她,还差点放弃寻找她。说什么不会离开她,说什么不要再让她受到伤害,可是每一次却还是…… 云未扯出了一抹笑,无所谓的说道:“阿陵,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冷陵侧目,心更加痛了,阿陵两个字,哪一次不都是为了安慰他?让他减少歉疚。 “小姐,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这不怪你,谁也无法预料到会是那样的情况。”脑海里一闪而过那日的画面,她抖了抖,故作镇定,命令道:“这事已经过去了,你休得再提。” “我……”冷陵叹息了一声,终是什么话都不再说了。 陆离这才走了过来,“小姐,乘热喝药吧。” 这药味极是熟悉,她刚偏过头,耳边突然响起了凤顷诱惑而又强硬的声音。 未儿,不许耍赖,这药你要乖乖的喝下去。 她的身子一个激灵,双手撑着床慢慢直起了身子,把药碗接了过来,咬着牙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这还是那个赖着不肯喝药的人吗? 难道这一病,给改了性子了。 云未好不容易才喝完,把药碗放到了床上,小脸皱在了一起。 老者把装着蜜饯的盘子的盘子递了过来,云未瞥了一眼,立刻扔了两颗进去,嚼了嚼,这才把苦味压了下去。 刚才太用力,现在胸口有些扯疼,她又躺了回去。那家伙的影响实在是太深了,现在回过头来想一想,连她自己都惊讶于刚才那一番流畅无比的动作。 见她乖乖喝了药,陆离笑着说道:“既然小姐醒了,我便派人去告诉爷。” 云未没有说什么,更没有阻止他,心里有着一丝淡淡的期待。 陆离把药碗拿走,走了出去。 看着云未的样子,冷陵欲言又止,可是想到凤顷的话,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气氛有些凝固,老者举拳在唇边咳了咳,说道:“这药有安眠的成分,你虽然睡了那么多天,但是才刚刚醒来,身体太弱,还是需要多多休息。” 云未收回了心思,说道:“谢谢前辈的救命之恩,晚辈一定铭记在心。” 老者摇了摇头,“只要你快点好起来就是最好的报答了。”他站起身来,收起了银针。这番话可不是假的,她醒来,凤顷才不会拆了这里。 待得老者一走,冷陵也只好退了出去,药效上来,云未再次睡了过去。 第六十五章 不能再使鞭了 这一觉睡得格外漫长,一直到了傍晚才醒来。 云未渐渐有了力气,几日都靠着人参等药吊着身子,否则这身体早就垮了。到了第二日,已经可以喝一些简单的粥了。 送粥的是一个小童,胖嘟嘟的,极是可爱。看他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瞧,云未脸皮再厚,也有些羞赧起来,放下了碗。“你在看什么?”她问。 “看你啊。”小童理所当然的答道。 “可是我没有什么好看的啊。”云未自知自己长得很平凡,而且又是一脸的病态,哪里有看头? “德儿说那个长得像仙人的贵人老是盯着你看,一看就是一整天,我不信,那个仙人怎么会看着你那么久?你都没有他好看。不,是差远了。” 童言无忌,云未还是被他打击到了。“他看了我一整天?” “恩。”小童点了点头,鼓起了腮帮子。“德儿不会骗礼儿,他从来都不说谎话。” 心里立刻生出了一股甜蜜,云未喝了一口粥,觉得这粥格外的美味,难道是好久没吃东西的缘故? 可是第三天,第四天,她却一直都没有等来他的消息。每个人对他都三缄其口,就连每日都来为她诊治和换药的老者都对他闭口不谈。 一直到了第十天的时候,老者终于松口允许她下床。好久都没有走路,双脚才接触到地面,便是一软,幸好冷陵接住了她。 她咬着牙,一步一步的向着前面走。只有快点养好了伤,才能早一天回去京城,才能……见到他。 才走到门边,她已经是大汗淋漓,不停地喘着气。 胸口又开始有了一丝淡淡的疼,她越来越清楚的发现自己的异状,容易气喘、胸闷、气息不稳。可是每当她看向他们的时候,总会被他们移开了眼,转移了话题。 每个人都心照不宣,每个人都在瞒着她。 屋外的天气很好,阳光很暖,洒在身上十分舒服。这个小院子很简单,几乎一览无余,墙院旁的桂花树已经落了叶。 不过才半个月,她便错过了很多。 又过了几日,她已经能够正常的行走,右臂上的伤口已经结了疤,胸闷气短的毛病也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她以为这只是一时的症状,直到那一天,她看见礼儿自己提着一桶水的时候,自己上前去帮忙,结果才走了一段路,便已经大汗淋漓,满头的虚汗。 胸口一阵阵的疼,她大口大口的呼吸,尽量压平了心绪。 她已经明白了什么。 娘亲,这根绳子是用来做什么的? 傻孩子,这叫银鞭,一般的绳子根本没法比,等到泠儿长大一些,我就把它给你好不好? 好,娘亲不许赖账,泠儿也要向娘亲一样用它来跳舞。 泠儿哟,这不是跳舞,这是武功,可以用来保护自己和家人的。 那我一定要学它,等到将来保护爹爹和娘亲。 好—— 她看着空空的双手,如今,她不仅失去了娘亲赠给自己的银色长鞭,而且再也不能够使鞭子了。 紧紧的握成了拳头,一滴眼泪从眼眶滑落,快得看不见。 即便不能再用鞭子,她也要守护好身边的人,也要,守护好云家镇国将军府的牌匾! 爹爹,娘亲,未儿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绝对不会! 她转身离去,脸上已经换上了轻松愉悦的表情,仿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在她的身后,几人大男人都禁不住红了眼眶。 老者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小女娃会得到这么多人的保护了,太过坚强,太过为他人考虑了,让人心疼。 他转身离去,穷尽毕生的医学,他一定要找到办法。 又过了一日,云未决定离开。离开的这些日子,京中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如果可以,她宁愿在这里生活一辈子。 可是,她不能。 那些人迟早会找到这里,她不能连累他们。 她来到老者的院子准备辞行,才走进,就听到了一阵咳嗽声。她站在了门口,声音不大也不小,道:“云未是特意来向前辈辞行的,这几日叨扰了。” 咳嗽声停了,她听见里面传来了一道女声。“我夫君出去采药了,一会儿才回来,你进来陪我这个老太婆说几句话吧。” 听冷陵说,老者携其内子在这里隐居,见了两个小童,就只差尊夫人没有见到了,想必这位就是了。 “那就打扰了。”云未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里坐在这一位四十多岁的女子,脸色苍白,面容微微有些憔悴,但是还是看出来年轻时候必定是个倾城的美丽女子,并没有她说老太婆那么夸张。 这老者看起来年龄就比她大了二十多岁,不过,这不是她应该好奇的事情。 云未恭敬的走了进去,来到了桌边,盈盈一礼,“见过夫人。” 老妇人眼中一喜,“膝再弯一点,身体不要太前倾,对,就这样。”她十分满意,抬了抬手,“起来吧。” 云未一听便知道她是这的行家,也有心想要她指教指教。自己所学多半都是从手札上看的,根本就没有人指点评价。 她有心要让她看,所以恪进礼仪的坐在了凳子上。 老妇人不住的点头,“走路的时候一定要稳,你裙摆的幅度较大,明显是心绪浮躁,不够安定。把书放在头上,或者把书夹在双膝之间走路,时间一长,定能多加改善。” “谢夫人指点。”云未看向簸箕里的针线,问道:“夫人在绣什么东西?” 不过短短几句话,老妇人对她亲近了许多。这里安静是安静,但是没有人陪她说话,德儿礼儿还小,老头子又整日捣鼓那些药材,这下总算能够人陪陪她了。 她摊开了手中的东西,“想要绣一个香囊,可是人老了,绣了好多天,才描了一个形出来。” 她谦虚了,虽说才描了一个形,但是内行一看便知,这形极其重要,想要把绣品绣活了,这全是关键。心一动,她问:“夫人可知道双面绣?” “双面绣?”老妇人眼里闪过一丝光彩,“这门手艺只有当年的宁氏老夫人才会,早已失传,难道你……”她才想起来,她姓云,云家。 看她举手投足皆有一股贵气,从走路到行礼皆仿士族之风,应该就是那个云家了。 “云小姐会?” “恩。”云未知道她应该猜测自己的身份了,“若是夫人不介意,我把这个方法讲给夫人听。” “这……”老妇人迟疑了,这双面绣的功夫乃是家传绝学,她这样轻易就给了自己? 看出她的顾虑,云未解释道:“前辈救了云未一面,我无以回报。这小小的手艺不过是一个谢礼罢了,何况……”她顿了顿,笑了起来,“我自知自己那些礼仪都是唬那些外门的,要是真正的遇见内行人,还不得一眼就被戳穿了,所以想要和夫人学一学。” 老妇人这才放松下来,愉快的笑起来。不张扬,也不内敛,含着一股淡淡的贵气,让人不失好感。“你这个鬼灵精哟。” 云未知道,这件事是成了。 回去的事宜被她推迟了下来,京城里有着凤顷先挡着,既然陆离冷陵都没有表现出着急,那便是她能够再留下一段日子。 陆离和冷陵都松了一口气,他们本来还不知道如何劝服她,好在她自己主动愿意留下来了。 现在京中局势紧张,她要是回去,免不了被那些人重新盯上,到时候被人推一把进了这滩烂泥中,得不偿失。 云未白日里同老妇人学习各种礼仪,到了晚上又应了老者的要求泡药浴。 这一呆又是半个月,京中局势逐渐明朗,炒得沸沸扬扬的安庆王事件也逐渐进入了尾声。 “小姐,爷要回京了。”陆离说道。 这还是这一个月来,他第一次提起凤顷的事情。原来,他已经不在京城了,怪不得。 她放下手中的书,问道:“京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陆离淡淡一笑,爷在信里果然料事如神,知道她定会问起,就把事情全部告诉她。“一个月前,安庆王突然在府中暴毙,皇上下旨要段长青彻查,可是却查出来了不少的金银珠宝。皇上大怒,把所有的钱财收归国库。除此之外,还在书房中搜到了一封信,信中乃是君家家主写给安庆王的密信,里面提起了大量的珍宝,都是赠与安庆王的。” 云未哼了一声,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件事和当初的镇国将军府有何区别,不过是帝王的权术罢了。“凤顷就被皇上派到了襄城去了。” “是。”云未果然蕙质兰心,十分聪慧,怪不得爷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能露出丝毫破绽,在她面前显露任何的口风。 “襄城地大物博,盛产美人,他倒是逍遥自在了。”云未摇了摇头,重新把书拿了起来。“你且去准备一下,明日我们便回去京城。” 陆离哭笑不得,可是又如何辩解。爷,这一次,不是属下不帮你。 “你真的要走?”才短短十几天,老妇人便已经对她产生了感情,把她看成自己的一个孩子,舍不得她走。 云未也舍不得,但是她不得不回去。她的双眼红了,哽咽道:“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或许,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世事难料,只要一天不找到兵牌,她就一直都身不由己。这一别,或许真的是永别也说不定。 第六十六章 惊喜 “难道就不能不走吗?”老妇人不理解,云家已经没有人,她留在这里不是更好吗?一个女子身上有那么多的伤口,让人心疼。 云未看向远空,把眼泪给逼了回去。“不能。”她一口回绝,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扣紧了手指,她看着他们,说出的话却是那般绝情。“这一去,或许就不会再回来了。即便是有朝一日在街上遇见,我也会装作不认识你们。” 老妇人哭了,无力的靠在了老者的身上。这个傻孩子何必把话说得这么决绝,明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好,可还是感到阵阵失望和心痛。 云未咬紧牙关,不让自己流露出丝毫的不舍,屈膝行了一礼,“多谢前辈救命之恩,云未没齿难忘。就此一别,以后不再相见。” 老者叹息了几声,把一个白玉瓶放到了她的手里,不让她有任何推辞的机会。“我们两个一生无儿无女,夫人她也是真心待你,既然不再相见,便留作一个念想罢。这一瓶药乃是老夫毕生心血,每日取一点涂抹在伤口处,能够有效的消除疤痕。女孩子家,还是少一些疤痕比较好。” 鼻头一酸,她垂下了头,捏紧了瓶子,对着众人说道:“走吧。” 转身的那一刻,眼泪再眼眶里打转,迟迟没有落下。她上了马,驱马前行,不给自己任何懈怠的希望,因为她的前路啊,退无可退。 一行人走出了很远,身后传来了焦急的呼唤。“未儿姐姐,未儿姐姐,你要去哪里?未儿姐姐——” 瞳孔一缩,是德儿和礼儿。 冷陵回头看了一眼,对她说道:“小姐,他们追上来了。” 原本就是想要乘着他们午睡的时候离开,没曾想还是被发现了。 “未儿姐姐,未儿姐姐,等等我们,未儿姐姐——” “走吧。”她一鞭子甩在了马上,马儿向前跑去。 听着那撕心裂肺的哭声,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停下来。 既然不见,何必留恋? 一路上都在赶路中沉默而过,才出了万峰山,云未已经面容苍白,呼吸急促。 “休息一会儿吧。”她勒紧了缰绳,从马上下来,背靠着一棵大树,拿出药瓶倒出了三颗药丸,放进了口中。 冷陵把水壶拧开递到了她的手边,云未就着水吞咽下去。 休息了一会儿,心绪才渐渐平静下来,不再胀痛。 她沉思起来,不过才骑了半个时辰的马,身子就已经受不住了,以后还是需要好好的锻炼锻炼才行。 她直起身子,对着众人吩咐道:“这件事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晓,你们记住,我只是因为某夜双亲托梦,对过去的种种行径悔恨不已,所以决心改头换面,才在万峰山中吃斋礼佛了一个月。从今日起,云家的小霸王,一去不复返。” “是,小姐。” “陆离,你带着几个人先进京安排一下,把消息散步出去。” “是。”陆离点了几个人,骑马离去。 云未眼中尽是志在必得,她就是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高调回京。 这还是这些日子以来冷陵第一次看见她眼中的自信,曾经的那个云未回来了,不再畏畏缩缩。 “阿陵,听说京郊的青菜最是美味,你说,我们去买一些回来如何?”云未神秘兮兮的眨了眨眼,狡黠十足。 “好。”只要是她想要做的,他都会去做。 正准备上马,一辆马车从远处慢慢的驶了过来。 “云小姐,是爷的人。”眼力好的,一眼便看了出来。 从这里到京城路途遥远,骑马回去身子确实吃不消,还好他想得周到。 很快马车便到了面前,来人恭敬的说道:“云大小姐,爷要我来接你回京。” 云未勾起了唇角,不在意的说道:“他倒还算有点良心。” 她走了过来,踩着木凳,上了马车。未见那人替她掀开车帘,心中奇怪却没说什么,伸手去掀。 车帘掀开,里面的人淡淡一笑,“凤……”她惊喜极了,抓不稳,差点就滚下了马车,幸好凤顷眼疾手快,把她捞了回来。 “未儿果真有心,一见面就主动投怀送抱。”凤顷打趣道。 云未咬了咬牙,一把推开了他,坐到了角落里去。她不过就是说了他一句坏话,这么快就报复回来了,害她还以为…… 以为什么?眼里闪过一丝苦笑,一瞬即逝。她抬起头来,问道:“你怎么来了?” 把她的小别扭收在了眼底,凤顷不着急,鱼儿是要有耐心才能上钩的。他坦率的说,“来接你啊。” 云未偏过了头,“哦。”了一声,却什么都不说了。 她的心里是开心的,可以说见到他的那一刻是万分激动的,却不想要把自己的心过分的袒露在他的面前。 在没有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意,她不会再轻易去尝试。 “走吧。”凤顷吩咐道。 一时间,只剩下了马蹄声和车轱辘的声音。 凤顷放下书,看了她一眼,这个丫头还在钻牛角尖吗?他按了一个暗阁,把一盘糕点端了出来,放到了她的面前。“这可是襄城的美人酥,你尝尝?” 云未瞥了一眼,但见它表面晶莹剔透,状若花瓣,经不起诱惑,拿了一块放进了口中。入口香滑软糯,甜味刚刚好,不会太腻。 这一个月来,上半个月只能喝粥,下半个月吃一些清淡的小菜,还天天喝药,胃里的馋虫早就跑出来了。 不会一会儿,一盘糕点都已经下肚,云未摸了摸肚子,意犹未尽,但是胃已经有点撑了。 “小馋猫。”凤顷嗔了她一眼,“如果喝药的时候能有这么爽快就好了。” 提到药,嘴里仿佛有了苦味,云未可怜兮兮的看着他,一脸的讨好。“其实现在身子好得差不多了,可以不用喝药了吧?” “不行。”凤顷一口拒绝,声音变冷起来。“除非你的身子完全好了,否则这药一天也不能停。”他还是忘不了那天那个场景,想想都还有些后怕。 云未不理解的看着他,这样的凤顷格外的陌生,他在害怕什么吗? 想想又觉得不可能,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他会害怕的东西。 察觉自己的语气过了点,凤顷眼角一弯,淡淡的说道:“这药可都是最好的,单是每日的人参,未儿差不多吃垮了一个县城的收支了。” 有那么夸张? 云未想要辩驳,转眼又想到老者每日心痛加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顿时觉得他说的是真的。“土财主。”云未恨恨的说道,那么多的钱,竟然就被熬成了一碗药了,着实浪费。 “你说什么?”凤顷哼哼。 云未用手挡住了唇,摇了摇头,三缄其口。 凤顷乐了,想了想,抛出了一句爆炸性的消息:“未儿别内疚,这些都是要还的。” “还要还?”云未激动的站了起来,砰的一声撞到了车顶,疼得她呲牙咧嘴。 凤顷又好气又好笑,伸手帮她轻轻地揉,嘴里却说道:“你以为那些都是不要钱的?变出来的?未儿变出一个来我看看。” “我没钱。”云未撇撇嘴,准备耍赖。 早就料到她会这样说,凤顷嗪起了嘴角,眼中满是算计。“那正好,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专属丫鬟,勉强能够抵一抵吧。” “那你不就吃亏了吗?我哪里值得了那么多银子?”话才出口,她真想要给自己一巴掌。 “未儿是说自己不值钱?”凤顷恍然大悟,“没关系,赔钱就赔钱了,云未是什么人,镇国将军之女,京城的小霸王,别人指不定有多羡慕呢,这就够了。” 云未炸了毛,咬牙切齿的说道:“好,我以后一定好好的伺候你。” 听着马车里传来的笑语声,冷陵彻底放下了心,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前前后后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京城再次吵得沸沸扬扬,炸开了锅。 “听说有人前些日子在万峰山里看见云大小姐了,你猜猜她在干什么?吃斋精心。” 人群瞬间就涌了过来,万分好奇,天底下有哪一个消息比得上整天只会惹是生非的小霸王的头条消息呢? 她会吃斋念佛,太阳都从西边出来了吧? “好像是因为镇国将军夫妇托了梦,在梦中说整个镇国将军府是毁在她手上了,这才迷途知返,后悔自己从前种种霸王行迹,决心回头。” “这云英将军一代忠良,可惜只有一个女儿,托梦责骂也是常理之中的事情。” “若是云大小姐真的改邪归正,倒也是一件好事。” 有人赞扬,自然也会有人质疑。 “这不会是假的吧?浪子回头?你也不看看她是谁,怎么镇国将军夫妇离世的时候不后悔,现在不是猫哭耗子,做戏么?” “你这话可说的不对,云大小姐已经收敛许多了,再也没有上街闹事,这点大家有目共睹。” “我可以作证,我随着师傅上山采药的时候,真的看见了云大小姐,一身素色的衣服,在给一只野兔放生。那场景,天女下凡也不过如此。” “……” 同事间,各府各院有都纷纷传遍,竞相奔走。 皇宫中,钱公公拿着一封奏折急急忙忙的走进了御书房中,把奏折呈了上去。“皇上,这是丞相刚刚送来的奏折,要老奴务必要及时交到了皇上手中。” 第六十七章 准孙女婿 “他也有这样着急的时候。”凤泽钰放下了笔,笑了起来,打开奏折一看,惊讶不已。“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未儿什么时候转了性子了?” 钱公公答道:“老奴大莫约一盏茶的时间也挺几个嚼舌根的奴才们听说了,这京城都传遍了。虽说云大小姐只是一个女子,但是依着她往日的名声,难免一时间消息会如此的风行。” 凤泽钰朗声大笑起来,这个鬼灵精,这指不定都是她一手策划出来的。吃斋礼佛,她倒是躲得好,让他的人愣是找不到。 云未回头,这件事可大可小,对于觊觎兵牌的人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坏消息,只怕刚刚稳定下来的局势再次会变得紧张起来,怪不得楚蓁会这么着急。 未儿,你这一手,可是震惊了整个京城了,给所有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钱公公,去把丞相召进宫来。” 慈宁宫中,一身华服的孟贵妃匆匆的走了进来,“姑妈,姑妈,不好了。” 太后噶了一口茶,不悦的看向她,斥责道:“你这样成何体统,还有没有一点贵妃的风范了?” 孟贵妃这才放慢了速度,“姑妈,云未她转了性子了,这可如何是好?万一皇上派人推波助澜,乘机下旨册封她为后如何是好?” “这件事哀家也听说了。”太后放下了茶杯,眼中满是浓浓的杀意,“皇上不会在这个当口下旨,毕竟兵牌还没有找出来。” 孟贵妃拍了拍胸口,舒了一口气。“她不是被人追杀找不到尸体么?怎么一下子又成了吃斋礼佛了,我才不相信。” “那丫头就一直在装,这会儿不知要玩什么把戏。”太后沉思起来,也不知道那日派的人有没有露出马脚,毕竟凤顷已经去了。 “姑妈,不能让她回到京城,我们知道她在打什么算盘,但是那些平头百姓都不知道,还不怎么被她糊弄了。要是她真的得了民心,又得了兵牌,这后位,非她莫属了。” 太后捏紧了茶杯,恨恨的道:“她想要回到京城?还不一定能够回得到。”凤顷人在襄城,这一次,看谁能够救得了她。 马车还在京郊百里之外,只要再拐个弯,就能看到城门。 “等等。”云未说道,她掀开了车帘,对着驾马车的人说道:“朝着左边那条路走,一直走到尽头再向左拐。” 那人看向凤顷,见他点头,这才拉了拉缰绳,改变了方向。 云未满意的放下了车帘,悠然的坐了回去。 凤顷来了兴味,“想到什么这么有趣?说来听听。” 云未掀开了小帘子,指着前面,兴冲冲的问:“你可知这条路到哪?” “村庄。” “恩,是到三里村,小的时候爹爹常常带着我过来。每当丰收的时候,都会有人送来一些大米、白菜、番薯之类的东西,比其他地方好吃多了。” 看她那得意劲儿,凤顷微笑不语。难得她高兴,便由了她去。 马车左拐右拐,颠簸了好一阵子,终于看到了一块木牌匾,云未兴奋的指着路,很快马车便在一户农家停了下来。 “爹爹说,住在这里的老妇人原先有三个儿子,可是随着爹爹出征的时候全部牺牲了。这些年来,无论发生什么事,爹爹总会过来看她,算是尽尽孝心。爹爹说,正是因为有了士兵,才会有将军,才会有一个国家,也才会有人民安定。不管身居何位,时刻都不能忘记他们。” 云英不愧为镇国将军,体恤下属,爱国爱民,才能得到百姓的爱戴。可是他们的皇,却为这样的臣子都做了什么? 功高盖主,云家世代忠良,为东黎尽忠从未叛变有过二心,到头来却是这样的下场。 云未淡淡一笑,“我虽然不赞同爹爹的愚忠,但是在我心中,他仍然是个神。” 收回了淡淡的愁绪,她看向他,兴奋的道:“你有没有拔过萝卜吗?” 凤顷想了一会儿,“就是那种大大白白的东西?不喜欢。” 大大白白的?云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来他还有这样可爱的时候。 她好心情的下了马车,绕过呆愣的众人,走到了院子前,扣了扣门。“婆婆,我是未儿,你在家吗?婆婆?” “来喽来喽——”里面传来了一道苍老的声音,但是声音洪亮,一听便知她身体健壮,十分健康。 门打开了,一个瘦骨如柴的老妇人出现在了眼前。 刚才说话的便是她?众人不相信。 老妇人看到云未,双眼放光,激动的说道:“未儿,你怎么来了?也不事先派个人通知一声。你爹爹呢?怎么不和他一起过来?” 她朝着门外看了看,目光落在了马车上。这辆马车看起来十分华贵,不像是镇国将军府的。 这时,马车里下来了一个白衣公子,老妇人刹那间脑子里只有两个字,仙人,眼睛都瞪直了。 “婆婆,这是凤……风三公子。”云未介绍道,对着凤顷眨眨眼睛。 凤顷走了过来,躬身行了一礼,“常听未儿提起你,只是来得匆忙,没有备下什么礼物,还望夫人不要见怪。” 云未僵住了,半天都没回过神来,怕是他和凤泽钰一起的时候,也没这么规矩恭敬过吧? “婆婆,他在和你说话呢。”云未提醒道,生怕她看得太久惹恼了凤顷。 老妇人这才回过神来,啧啧赞叹。“这小地方从没来过什么人,我还以为见到仙人了。”再一看,此人说不出来的贵气,只怕是京城里大户人家的。 老妇人板起了脸,“未儿,你要是早派个人过来,我也好收拾收拾,屋里那么乱,怎好意思让仙人进去。” 听她一口一个仙人,剩下的人都偷偷笑了起来。这般率真直陈的人,当真是少见了。 云未满不在乎的道:“婆婆,他又不是什么贵客,也不是什么仙人,随便给他一根凳子就可以了。” “你这丫头还说。”老妇人不高兴了,抽回了手,却对着凤顷热情的说道:“未儿不懂事,你就担待着,别和她一般计较。这将来要是成了亲,就不能由着她了,规矩都该立起来才是。” 云未脸色爆红,使劲的跺了跺脚,“婆婆,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害羞的样子难得一见,所有人都擦了擦眼,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见所闻。 老妇人恨铁不成钢,气愤的教训道:“你这丫头,现在不是,以后还不是吗?” “婆婆。”云未欲哭无泪,她怎么觉得今日来错了。 凤顷笑得更加灿烂起来,单就这一点,对面前的老妇人亲近了一点。“婆婆放心,以后我会好好的教未儿规矩的。” 在老妇人眼里,凤顷简直就成了一个标准的孙女婿,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 再这样下去,还不知道会说成什么样子,云未拽住了凤顷的手,说道:“婆婆,我是来拔萝卜的,我自己去就行了,一会儿再来看你。” 没等老妇人说什么,她急忙拉着凤顷急忙离开。身后,还传来老妇人无奈而又宠溺的声音,“走慢点,怕我这个老太婆刁难他不成?” 闻言,凤顷大笑连连。 云未一个劲的往前冲,那阵仗,别人不知道还以为云家小霸王卷土重来,要和谁打架呢。 凤顷见状,逗趣道:“未儿,你要规矩些,女子可是不能这么豪迈的。” 云未放缓了脚步,挺直了腰背,当真小步小步的走了起来,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扬了扬下巴,挑衅十足。 那样子,可不就是没长大的毛孩子嘛。 凤顷想要去捏捏她的脸,才发现,由始至终两人的手都紧紧的牵着,心里一震,眼角的笑意无限扩大。“未儿,你还要非礼我到什么时候?” 云未不解,“什么非礼?” 他抬起手来,无辜的道:“你可是一直都占我便宜,你看,那边还有人看着呢。” 云未急忙放开手,刚刚褪下去的红晕再次布满了脸庞,她向着四周看了看,果然菜地里农作的人们都纷纷朝着这边望了过来。 就在凤顷以为她窘迫的说不出话来的时候,但听她语出惊人道:“你不是我未婚夫吗?摸摸又怎么着?” 此言一出,两人都沉默了。好久,凤顷再次大笑出声,悦耳的嗓音引得众人连连侧目。 云未踢了踢脚下的石头,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看她实在窘迫,凤顷不忍心,解围道:“你和她相处的方式,很奇特。”奇特两个字还是他斟酌了好久的词,老妇人这个样子算是大逆不道了。 云未感激一笑,“爹爹非要她认我做孙女,这祖母和孙女间,不就是这样相处的么?”她秀眉一扬,指着前面的那一块菜地,“到了。” 地里早就长满了萝卜,她撸了撸袖子,走了过去。 这个样子的她他从未见过,真实,纯真,有时候傻得像个孩子。 “其实她在你面前的时候都像个孩子。”冷陵忍不住还是说道,“有时候,我真的嫉妒你,为什么那个人不是我。” 凤顷不语,目光却一直都追随着她的身影。 突然,一个青衣男子急着走了过来,在凤顷身边低语道:“爷,就在我们刚刚离开的时候,路口出现了一群黑衣人,看到车印,有可能他们会朝着这边追过来。” 第六十八章 小霸王转性子了 黑衣人? 这是谁忍不住动手了? 冷陵一口肯定,“他们不知道你回来了?” 凤顷点头,“大概现在英九才到蕲州吧。” 他竟然把所有人都丢下,一个人跑回来了。冷陵冷汗连连,这件事只有他才会做得出来。 “既然来了,怎么好意思让他们回去,就都留下做化肥吧。”凤顷不在意的说,“冷陵,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冷陵脸部抽搐,他倒是会指使人,什么叫做化肥? “这些人可都是重金聘请的杀手,你不忍心,他们可是都是硬心肠。”他看向他,目光凌厉,“冷陵,有些错,不要再犯多次。” 冷陵心头一颤,握紧了剑。为了保护她,他什么都做得了。 远远的,云未已经抱着几个大萝卜走了过来,她把萝卜放在了地上,气喘吁吁的问道:“阿陵怎么走了?” 阿陵? 凤顷眼眸一闪,“他肚子不舒服。” “是吗?”云未也不在意,把自己的劳动成果都举了起来,“你看,是不是很大个?” 凤顷退了几步,睨了一眼,嫌弃的道:“脏。” 云未撅了撅嘴,她就知道会是这样。她悻悻的把萝卜放下,又投身到了‘战场’中去。 半个时辰后,地上已经推了一小车白萝卜,云未意犹未尽,这才停了下来。 “不拔了?”凤顷问。 “不拔了。”云未摇摇头,大手一挥,豪气十足,“这些送人都够了。”她可是进了万峰山吃斋念佛去了,怎能不带着一大推青菜萝卜进京‘炫耀’去呢?才能证明自己真的‘改邪归正’。 凤顷蹙了蹙眉,“那就去洗洗吧。” 云未眨了眨眼睛,她又被嫌弃了? 把萝卜运回了小院子,又准备了一个小驴车装好,冷陵等人已经回来了。 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已经清洗过了。 冷陵来到了凤顷面前,说道:“今年全部丰收。” 凤顷没说什么,他会做在他的预料中,所以没有惊奇。 听不懂两人的暗语,云未特地留了一个心眼,她故意问道:“冷陵,你身子好些了吗?” “恩?”冷陵奇怪的看着她,他身体一直都很好啊。 云未笑得意味深长,这两人,一定有事瞒着她。来日方长,她不急。 准备妥当,在老妇人的依依不舍中,马车终于朝着京城而去,只是后面那一车白萝卜,怎么看怎么别扭。 云未也换了衣服,穿着一件素色的普通衣服,看起来倒像是吃斋念佛去了。 还未到城门口,马车便在一辆普通得不起眼的马车旁停下。凤顷换乘了马车,看着她进了城,许久,才对车夫说道:“走吧。” 所有人都看着那一车白萝卜进了城,对马车里的人好奇不已,这么多的萝卜,除非一日三餐都吃,否则吃上一个月也吃不完吧? 谁家这么大的手笔? 就在众侧纷纭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一直纤白细嫩的手臂掀开了车帘,从里面走出了一个女子,才下车,就听到阵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众人纷纷瞪大了眼,张大了嘴巴,恨不得把眼珠子掏出来洗一洗再放回去。 这是怎么了?青天见鬼? 洗去铅华,云家的小霸王清丽动人,温婉娴静,可不就是一个大家闺秀嘛。 难道,她真的是吃斋念佛了?所以才会有这么大的改变。 单单从气势上看,云家小霸王是强势的,霸道的,可是眼前的云小姐却温良无害,要不是实在了解云家,他们肯定以为不是同一个人。 云未暗暗好笑,她盈盈行了一礼,柔声说道:“素日里云未若有得罪各位父老乡亲的地方,还望各位多多包涵。这一车萝卜全是我亲手从地里拔出来的,还望各位不弃。” 她再次行了一礼,“如今爹娘已逝,镇国将军府入不敷出,若非是情非得已,我也不会以萝卜作为道歉礼。这几日在山中吃斋念佛,云未对过往的种种行径悔恨不已,萝卜又白又素,正巧能够表明我心,洗尽铅华呈素姿,从头再来。” “好。”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率先鼓起掌来。 众人看她身体羸弱,面容苍白,她说的倒像是真的。再看她语气诚恳,眼眸真诚,更是相信了她的话。 前后差别太大,众人不得不信。 “阿陵,把萝卜都分给大家吧。”云未吩咐道,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股大家风范来。 她转身继续对着众人说道:“若是大家都不要,便是不肯原谅我。” 她话才落口,刚才第一个鼓掌的人便举手说道:“我要。”他大步走上前来,当真从冷陵的手中拿走了一根大萝卜。 “云大小姐,我们都相信你,云将军为国为民,乃是一条铁铮铮的大丈夫。你敢作敢当,这等气度,不愧为云家女。” 有了他的带走,众人渐渐大了胆子,纷纷走上前来,满意的拿走了萝卜。这可是云未亲手拔的,京中的贵女拔得,何等荣耀。 很快,一车萝卜便分发光了。 看着没拿到萝卜略显遗憾的人,云未说道:“没拿到萝卜的人,云未十分抱歉,积蓄有限,只能买了一车。若是有朝一日宽裕了一些,定然再会回报于民。” 众人都不由自主的喝彩起来。 云未欠身再次行了一礼,上了马车,“回府。” 众人纷纷让开了一条路,让马车可以通行。 街角里,第一个拿走了萝卜的男子走了过来,对着马车里的人说道:“爷,这是刚才的萝卜。” 凤顷瞥了一眼,看到萝卜上的泥土,两道美眉蹙在了一起,他放下了车帘,吩咐道:“把它洗一洗,再拿过来吧。”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嫌弃之情。 “是。”男子苦了一张脸,他要是把这个大萝卜抱回去,那些人还不知道怎么笑话他? 云未回京的消息再次传遍了整个京城,萝卜事件愈演愈烈,几乎是呈现了一边倒的趋势。 洗尽铅华呈素姿,谁说云大小姐没有文采? 有人又把云未在万峰山上‘作’的那一首诗给翻了出来,一时间云未的名号无人不知。 “小姐,你总算回来了。”程豪红着眼睛说道,“瘦了,真的瘦了,好端端的为何去礼佛吃斋,万峰山那日还发了山洪,这可不就把老奴吓了一跳了。” “山洪?什么山洪?”云未不知,心里七上八下的,“恭叔,你仔细说来。” 冷陵刚想要进去,听到两人的谈话,还是退了回去,躲在一旁听着。 程豪奇怪极了,一一道来:“那一日下晚些突然打雷闪电,下了好大的雨,听人说万峰山爆发了山洪,河水足足涨高了一丈,小姐一直都不回来,老奴急忙去三皇子府,府中人却说三皇子早就出门了,老奴以为小姐晚些会回来,可是一直都没等到消息。老奴还以为小姐……” “瞧我这乌鸦嘴,小姐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程豪双手合十,感谢苍天。 云未觉得他们有什么瞒住了她,生气的唤道:“冷陵。” 冷陵从外面走了进来,“小姐,你有事要吩咐吗?” 云未盯着他看,可是他的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更是气恼。“恭叔你先下去,我有话要问他。” 程豪看了两人一眼,没说什么,退了下去。 待得他一走,云未便质问道:“究竟那日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们都不告诉我?难道非得要我拿刀架在你们的脖子上才肯说吗?” 冷陵抿了抿唇,想到凤顷的警告,道:“小姐,那日的确是发生了山洪,但是那是在找到了你之后。” “真的?”云未有些不相信,事情真的是那么简单吗?“你们是如何找到我的?”她可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水流湍急,想要找到她谈何容易? 冷陵脸不红心不跳,按着凤顷交代的话说到:“那日水流很大,三皇子派人找了一天,快要到天黑的时候,在下游突然发现了小姐,那时候小姐被水推到了浅滩上。我们本来想回京,可是城门已关,那时候下起了雨,幸好遇到了老前辈收留。事情就是这样。” 但见他一脸的坦然,云未最终还是相信了他的话。“阿陵,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希望你会欺骗我。” 冷陵没有接话,却暗暗的松了一口气,若是她追问的话,迟早会露馅。 陆离拿着几封请柬走了进来,看到两人的样子,顿时明白了什么,他同情的看了一眼冷陵,对着云未说道:“小姐,这是这几日送到了未府的拜帖。” 都一个月没有出现了,段长青不会怀疑什么吗?云未把拜帖接了过来,意外中的看见孟国舅府的拜帖,就占了三份。 那一日孟宛烟被她气到,想要疾病乱投医了? 乘着她看着拜帖的间隙,陆离继续道:“段府月前还来过几次催促,都被挡了回去,爷已经安排好了,小姐再去段府定然不会遭人怀疑。” “他是怎么回的?” “上个月月底,正巧是未家夫人的寿辰。” 这一来一往,时间倒是说得过去。“这些请柬都回了吧,就说我现在接了三皇子的拜帖,负责教导云未。” 上次凤顷在段府里打趣她的话,正好可以用来做借口。 “小姐,爷交代了,今日的药还得继续喝。” 云未苦了脸,她还以为今日能够逃过一劫的! 第六十九章 筹码 果然,第二日去了段府的时候,段长青夫妇没有怀疑什么。 “这客气话我也不多说了,耽搁了一个月,未小姐还得多多费心,离着选秀不远了。”段长青再次交代道。 “段老爷放心,未云歌明白,一定会尽心尽力的教导小姐的。” 段长青很满意她的态度,“下去吧,浣儿该是在等着了。” “是。”云未从主厅里退了出来,段长青脸色很差,眼中满是血丝,难道是又预谋了什么吗? 她来到了南苑,这一次,段三小姐没有再表现出过大的反抗情绪,也许是察觉到时间不多,也尽心尽力的学了起来。 看她态度不错,云未把桌上的《女训》合了起来,走到了她的面前。“把这本书夹在双膝之间。”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了什么?” “把书夹在双膝之间练习走路,不要让书掉下来。” “我不要。”段三小姐一口拒绝,涨红了脸,“这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法子?”这样别扭,难道以后她都要夹着一本书出门,岂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了? 一看便知道她是想歪了,云未耐心的解释道:“这能够帮助你练习走路的姿势,犹如弱柳扶风,翩翩而来,在外边的时候不必如此。” “真的可行?”她还是不太相信。 “云未都能够做,你不能?” “云未?”段三小姐惊讶的看着她,“你也做了她的闺塾师?”她也听过近日来云未的表现,难道,都是未云歌的功劳? “你不相信我便算了。”云未摇了摇头,打算收回手。 段三小姐一把把书抢了过来,夹在了双膝之间,昂着下巴问她,“这样可以了吧?” 接触了那么久,云未知道她本性不坏,只是太过娇惯而已,很多时候都没有太计较。认真的指点她,“动作不要太僵硬了,背要挺直,试着走走看。” 段三小姐试着走了几步,十分别扭,好像一个木偶。才走了一段路,她便放弃了,把书扔到了地上。“不学了,不学了,这根本就没有几个人能够做到。” 云未弯腰把书捡了起来,放在了双膝之间加紧,“你看好了。”她收腹挺胸,慢慢的走了起来,一直走到了门边才停下,又走了回来。 “怎么样?” 段三小姐双眼放光,美,真美,这样走路确实很好看,有弱柳扶风之态。要是她学会了这种步伐,不怕皇上不被她迷得神魂跌倒。想到这里,她来了干劲,把另一本书拿了过来,放在了膝盖间,试着走了起来。 云未满意她的表现,把书拿起来放到桌上,坐在了椅子上看她走。看她走了一会儿,她装作不经意的说道:“最近不来府上,段老爷好像很忙的样子,脸色不太好,说了几句话便把我打发过来了,莫不是我太久没来的缘故?” 段三小姐停下来,对她嗤之以鼻,还以为她有多清高呢,还不是怕她爹娘。她不以为意的说道:“还不都是被安庆王连累的,皇上一直施加压力,爹爹都睡不好,有好多次都是凌晨才回来的。” 她顿了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笑了出来。“上次就你教导的上官雨琪,她不是和君公子订婚了么?君家这次也被牵连,爹爹都谢绝了几次君公子的请柬了。本来爹爹也不想接上官府的帖子的,可是那日上官将军来了府上,和爹爹两人在书房中谈了好久,一直到天亮才出来。昨夜还谈话了呢,估计和君家有关。” 这两人如此大张旗鼓的谈话,难道不怕引人耳目吗?云未捉摸不透凤泽钰的心思,他打击君家,却对上官家重用,是想要他们自己窝里反? 云未感叹道:“段老爷乃是文官,上官将军是武官,不是说自古文武不两立,两家感情如此之好,在坊间都流传成一段美谈了。” 段三小姐得意洋洋,心情好了起来,“那是,本来爹爹也是不喜欢上官将军的,可是自从五年前开始,两人就越走越近,经常一起邀约吃饭喝酒。听爹爹说,他在街上钱袋被偷了,都是上官将军帮忙找回来的。” 又是五年前,云未心沉了沉,朝中分为两派,一派是先皇时的老臣,一派是凤泽钰提拔的新臣。上官博和段长青是极少数留下来的老臣之一,却得到凤泽钰的重用。 在五年前,他们到底做了什么,凤泽钰才把两人留下来。他们真的是效忠新皇的吗?那么为什么要劫走刘信芳,又为什么把人藏起来不让凤泽钰找到? 这一切的一切,解释不通。 他们两个,究竟是谁的人? 只要查清楚五年前宫里发生了什么,或许这一切都会解开,兵牌也就能够找得到了。 日子就这样平淡的过去了五天,这一日,云未刚回到府中,程豪便拿着一封信迎了上来。“小姐,这是宫里的贵人送来的,务必要交到小姐的手里。” 她倒是想要看看,这第一个造访她的人是谁。瞄了一眼,她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冻住了。 云未亲启。 这字她太熟悉不过,那时,她偏爱梅花小楷,专挑了来学,可是她却喜欢行书,潇洒豪迈。到了最后,性格温婉的是她,性格洒脱的却是她。 孟贵妃。 “小姐,你没事吧?”程豪担忧的问道。 “我没事。”云未勉强挤出了一抹笑来,走了进去。 回到房间,她才把信纸给抽出来,看着里面的内容,她拽紧了信,风风火火的出了门。 信很短,只有一句话。如果你想要知道五年前的事,我在老地方等你。 五年前年初的时候,那一年,正是她嫁给凤泽钰的时候。三个月后,宫变发生,先皇病逝,凤泽钰登基为皇。 老地方,那是小时候她们一起去的太明湖边。 云未匆匆赶到了太明湖,一路上她都在猜测见到她的情景,她会怎么说,可是再见到她的时候,心却格外的平静下来。 “泠儿。”她对着她招了招手,脸上是熟悉的笑容。 云未心神一颤,对着冷陵说道:“你在这里等着便好。”她一个人走了过去,一步一步,似乎在是踏着回忆而过,仿佛是看见了过去的她们。 可是,到底还是不一样了。 云未在她的对面坐下,挪揄道:“芸香看起来还是老样子。” 孟贵妃手一顿,“是吗?”她摸了摸脸,“我倒是感觉自己老了不少,倒是你从未改变,还是和以前一样。”天真。她嗤之以鼻,心中嘲讽。 两人心照不宣,只不过是打着过去的旗号,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罢了。 一盏茶后,看云未都没有开口的意思,孟贵妃恨恨不已,想不到她竟然那么沉得住气。 她皮笑肉不笑的问:“未儿就一点不着急吗?” “既然是喝茶,那便慢慢的品。许久没来,差点就忘记太明湖边的景色了。”云未悠闲的喝了一口茶,反正她有的是时间和她耗,不急于一时,进不了皇宫的又不是她。 孟贵妃拽紧了丝帕,“我与你认识那么多年了,你在想什么我还不知道吗?云未,我们明人不说暗话,除了五年前的事,我手中还有一个东西。在我手上没有什么用处,可是对于你却不一样。” “什么东西?”云未粲然一笑,“你怎么肯定那个东西就是我想要的呢?” 孟贵妃站了起来,慢慢的走到了她的面前,俯下身,吐气幽兰,在她耳边低语:“云将军为了保护他可是豁出了性命,你说它重不重要?” 云未呼吸一重,“你到底有什么?” 这一下,她还看她能不能装得那么淡定。孟贵妃直起了身子,掩着唇,低低的笑了起来。“云未啊云未,你说他为什么那么爱着你?你究竟哪一点好?值得那么多人争着抢着。莫不是这天底下的人都瞎了眼了么?” 云未耸了耸肩,十分欠揍的回道:“芸香可听过万花丛中一点绿,也许是我长得普通,所以才显眼。” 看她有发作的迹象,云未转移了话题,先把她给稳住在说。她认真的说道:“你放心,我绝对没有进宫的打算,更没有觊觎皇后的位置。我处心积虑装成一个小霸王不就是躲避进宫吗?以前不会,以后更不会。” “你不屑,可是我偏偏想要,这不是莫大的讽刺么?”她的深情有些黯然,下一刻,却重新堆起了笑容,“云未,我要你即刻离开京城,离得远远的,你做得到吗?” “我不能。”云未苦笑着,站了起来,走到了她的身边,看着远方。“你明明知道不可能,为何还要问我。我不是不愿,而是走不了。你以为我一走,太后就能够不杀我了吗?” 她看着她的表情,从惊慌到镇定,心里闪过了一丝自嘲。七年的友情,在权势地位面前显得多么的可笑。 “那个东西是什么?” “一块玉佩,和先皇要保护的人有着莫大的关系。”她伸出手,放开了丝帕,任由它落到了水面上,最后再一点点的沉浸了湖中,就像是把过去的种种彻底的放开。 “云未,我可以告诉你我所知道的有关五年前宫内发生的一切事情,也可以给你玉佩,但是作为代价,你要帮我拿到凤泽钰的心,拿到皇后的位置。” 云未惊讶她竟然把自己的心思真实的袒露在自己面前,“你为什么要相信我?我也如何相信你说的便是真的。” 她转过身来,容颜刹那间妖艳异常:“因为,那一日,我正好就在那里。” 第七十章 怎么又是他来救美? 她说什么? 云未眼皮跳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到愤怒最后化为了平淡,“你又凭什么相信我?”如今凤泽钰的枕边人是她,而不是她,她求助一个外人,不是太可笑了吗? 何况,她没有忘记,孟家视她为眼中钉,太后更是迫不及待的要杀了她。她嘲讽道:“你这样贸然和我合作,不怕太后知道怪罪你?” “你还真是……小心翼翼。”孟贵妃眯眼笑道:“孟家女子何其多,我也不过是她手中的一颗棋子,与其成为弃子被丢弃,还不如自谋其路。” “你,在宫里可好?”待得云未反应过来,这一句话已经问出了口。 “好,怎么不好?”孟贵妃牵起了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人人都巴结你,以你马首为瞻,面前恭恭敬敬,背后还不知道使什么绊子。即便皇上心里比谁都明镜似的,还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云未只知道后宫的女人很苦,可是却不知道这样的心酸,“那太后呢?她不是一心要助你当上皇后,以便巩固孟家的地位吗?” 孟贵妃只当成笑话来听,笑得眼泪都差点留下来了。“你说了她只是为了巩固孟家的地位,哪里是真的在乎我?若不是为了要拉拢楚蓁,孟宛烟那小蹄子早就进宫了。” 云未捕捉到一个重要的信息,孟家想要和楚蓁联姻,把孟宛烟嫁给楚蓁? 她还没来得及细问,站在一侧的宫女便走了过来,“娘娘,该回宫了。” 这么快?孟贵妃望了一眼远空,这是深宫中无法看见的彩霞,惆怅一瞬即逝。“泠儿,我是不是错了?”她忽然问了一句。 云未不知道如何作答,这样子的她让人心疼。她别开脸,生硬的道:“进宫这条路是你自己的选择,怨不得别人,有所得,必有所失。” “有所得,必有所失。”她喃喃道,再看过去,已然是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太后可是对兵牌很感兴趣,你想要抢先下手,最好还是选择跟我合作。云未,凤泽钰那般爱你不会没有原因,但凡是你说的,他都会听一听。” “这可未必。”云未不以为然,她在权衡这件事的利弊,凤泽钰是成了精的狼,一旦发现被两人设计,后果不堪设想。 “你别以为我非你不可。”孟贵妃警告道,睨了她一眼,“我不过是不想要使一些下作的法子罢了。”似是回忆到了什么,她的胃部一阵翻涌,手撑着栏杆不断的呕吐起来。 云未却会错了意,惊讶的退后了几步,“你怀孕了?”她讥诮的看着她,“这可是皇家的第一个血脉,光是凭着这个孩子,登上后位还用得着我吗?” 孟贵妃心里的怒火蹭蹭往上窜起,她抓紧了栏杆,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扣住了她的喉咙,把她逼到了柱子上,眼神凶狠,似要把她戳出一个洞来。 “你知道什么?”她大吼道。 云未没见过她疯狂的样子,不禁回思,她有哪一句话戳中了她的痛脚了吗? “放开我家小姐。”冷陵上前来,抽出剑架在了她的脖颈上,只要她一用力,这把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割破她的脖颈。 上一次京郊城外地狱般的磨练,他的心已经冷硬如铁,贵妃又如何? “冷陵,你退下。”云未吩咐道。 看她有所打算,冷陵抽回了刀。 孟贵妃不屑的道,“你倒是有一个忠心护主的奴才。”她的眼里满是嗜血的光芒,她看着她,就在她的手心里,只要轻轻一捏,就能够把她的脖颈捏断,也能掐断这么多年的梦魇。一想着,这手指就不由自主的收紧。 “云未,我有多么憎恨你这一副嘴脸。你知不知道,午夜梦回时,有多少时刻,我都想要一手捏碎你的喉咙,对,就是这样,看着你在我手心里,任我搓揉。” “是…吗?” “云未,我恨你,恨不得杀了你,我好恨你……” 她渐渐有些疯狂起来,云未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狠狠一拉,一个借力甩开了她的手,靠在柱子上看着她。“你杀不了我不是吗?” 孟贵妃站不稳摔倒在地,手心一噌,红了起来。 “娘娘,你没事吧?”小宫女担忧的跑了过来,想要扶起她,却被她推开了。 “滚开,本宫还没脆弱到要人扶的地步。”她训斥道,抬起头来,“云未,你可知道他娶我进宫,却从未主动碰过我的身子,就连唯一的一次,也是太后下了药的缘故。就连我承了帝王雨露之恩的时候,他叫的,也是你的名字。” 她声声控诉道,眼泪从那一双美眸里流了出来,她发狠的看着她,“你说,我怎么不恨你?” 云未无话可说,“你得到了他的心又如何?他的心满载天下,不会因为谁而放弃。” 孟贵妃抽动肩膀,一会笑一会哭,“你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好一会儿,她才停了下来,从地上慢慢的站了起来,“云未,这件事你好好的考虑考虑,三日后给我答复。” 手一挥,袖口的牡丹红得刺眼,“来人,起驾回宫。” 站在远处的人抬着轿子走了过来,恭敬的停在了亭子前,纷纷跪在了地上。 她把手搭在了小宫女的手上,由着她扶着自己走出了亭子,在钻进轿子的前一刻,她回转过来,眼中布满了哀戚。 云未于心不忍,“芸……”一个字才脱口,轿帘便放了下去,轿夫们抬着轿子愈走愈远,慢慢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她们,终究是走上了不同的路。 日暮西山,湖边的景色格外的绮丽,风渐渐大了起来。 秋风萧瑟,吹拂着她的衣衫,袖口灌了风,鼓成了一个大包。 冷陵低声道:“小姐,晚上天凉,我们还是回府吧?” 云未摇头,“不,我们去丞相府。”孟家想要拉拢楚蓁,这件事无论如何都要阻止。 “可现在天色已晚,怕是不太合适。” 云未这才惊觉,看向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已经披上了一层橘黄色的彩衣。原来已经这么晚了。 “回府吧。”她叹了一口气,走出了亭子。无论孟芸香的目的是什么,她都要先知道那块玉佩的真假再作打算。 还未走到马车旁,冷陵突然说道:“小姐,是楚小姐。” 云未朝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了楚尔澜从玉春坊走了出来,但是没有看见她。 那日万峰山匆匆一别,她还没有去看她,不知道楚蓁是怎么跟她解释的。看来,她过得还不错。 “走吧。” “等等。”冷陵制止了她,“小姐,那车夫很不对劲。” 他警觉的看着那一辆马车,若是他没有看错,他腰间的该是软剑才对,有哪一家的车夫出门接送小姐买东西需要戴着软剑的吗? 何况,哪有车夫会小姐才上车便驶马车的,问也没有问。 这很蹊跷。 “冷陵,跟上去。”云未相信他的判断,抬脚上了马车。 冷陵坐在了车沿,驾着马车追了上去。 这条路明显不是回丞相府的路,为何要绕到了这条街,不是多此一举吗? 云未越来越担心,只希望楚尔澜不要出事才好。她暗暗猜想,是不是那些人察觉了什么,想要用她来威胁自己? 就在这时,马路中突然滚进了一个蹴鞠,一个七八岁的小童跑到了马路中央。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看马车就要撞上了他。 “冷陵。”云未冲出来接过冷陵手中的缰绳,冷陵立刻冲了出去。 就在他拉住了马套的时候,另一边也有人与他同时抓住了,两人一用力,马改变了方向,停了下来。 “是你。”冷陵诧异,戒备起来。 小童哇的哭了起来,抱着蹴鞠跑开了。 云未把马车停下,跑到了前面,紧张的朝着里面喊,“尔澜,尔澜,你没事吧?” “未儿。”里面的惊喜极了,急忙掀开了车帘,看到她,眼泪便落了下来,委屈的扑进了她的怀里。 “我好怕,幸亏你过来了,我好怕会撞到他,阿未,我怕……” “没事了,没事了。”云未拍了拍她的后背,好在有惊无险。她看向车夫,目光锐利,不断的省视他。 这不是楚尔澜的专用车夫,楚蓁极为小心,特别是楚尔澜周围的人,必须得经过层层选拔,很少动用生面孔。 这件事不是巧合。 这时,她听到了无比熟悉的声音,“小姐没事吧?” 不会又是他吧?云未转过头来,又好笑又无奈,君旸。 这种把戏,他就不能只用一次么?而且每一次都被她给碰见了。 “云小姐?”君旸扬了扬眉,表示自己的意外。很快,他便镇定下来,紧张的问道:“楚小姐没事吧?” 云未下意识的侧了侧身子,想要把楚尔澜保护起来。难不成,尔澜就是他下一个猎物么?可是,他不是已经和上官雨琪订了婚期了? 怀中的人忽的滕红了脸,抬起头来,声细如蚊:“君公子。” 云未如遭雷击,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们…… 她的目光变得深沉起来,手指不断的收紧,楚尔澜不谙世事,怎知人心剖侧,她决不能让君旸称心如意。 楚尔澜无疑是最敏锐的,局促不安的问她,“未儿,你怎么了?”她有些害怕,害怕被她戳中自己的心事。 云未放松下来,拍了拍她的后背,放开了她。她正面君旸,眼中满是警告。也不知刚才说话他听去了没有,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他戳破身份又何妨。 第七十一章 他不适合你 但是另一方面,理智告诉她不要这样冲动,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 “云小姐似乎对我有敌意。”君旸说道,听不出话里的褒贬,眼眸真诚,表情有些受伤,这样的人,没道理任何人会怀疑他不安好心。“莫非是我做了什么得罪云小姐的事了吗?” 她在省视他,他同意也在试探她。那一日在万峰山,楚尔澜慌乱的跑了出来,拉着他就朝着那边树林走,嘴里不断的说着胡话。 可是等到他们两个人赶到的时候,地上只有一滩血迹和一个腹部中了一刀的丫鬟,云未不知所踪。 后来他又试探着从她口中断断续续的得出了答案,有人追杀她。接下来便来了一群官兵把所有人遣散,事情也告了一段落。听人说,云未早就葬身在瀑布之下,皇上派出许多人不找,根本就没有音讯。 一个月后,没想到她大张旗鼓的回到了京城,改头换面? 他不相信,扮猪吃虎谁不会,更加肯定她不简单。的确,能够得到三皇子和皇上同时垂青的人,能够简单到哪里去? 如果能够把她拉拢过来…… 见两人僵持住了,楚尔澜拉着云未的手说道:“未儿,君公子是个好人,那日只有他一个人相信我的话,还陪着我一起来找你。对了,那日你不是被人追杀么?后来怎么样了?你有没有受伤?”她紧张极了,就差脱下她的衣裳来看一看。 君旸眼光一闪,略有所思的看着云未,看她如何作答。 冷陵上前一步,给云未解围道:“楚小姐怕是记错了,我家小姐是去万峰山吃斋念佛去了。” 楚尔澜恍然大悟,大声说道:“瞧我这记性,明明是我自己做了一个梦,竟然就这样把梦说出来了。阿未,下次你可不许再去万峰山了,那斋菜有什么好吃的。” 楚尔澜对着她眨了眨眼,虽说她心如赤兔,但也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她靠了过来,咬着她的耳朵道:“阿未,你可是还欠我一顿饭,到时候你要慢慢说给我听,可不许再耍赖了。” 云未但笑不语,楚尔澜不依了,作势就要挠她的痒痒。 云未最怕这个,一下子就避开了,无奈的看着她。 “君公子,楚小姐是我家小姐唯一认可的挚友,任何人都动不得。”冷陵低声说道。 君旸一怔,眸光落在两人身上,勾了勾唇,“君旸听不懂阁下说的是什么,要不要的,动不动得,这不是一个人说的算的。云小姐何必如此防着我?难道我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了吗?” 这个人不好对付,冷陵厉声警告他,“不是每个人你都动得起的。” 说罢,他才对着前面嬉闹的两人说道:“小姐,该送楚小姐回府了。” 楚尔澜这才收了手,抬起眼,目光和君旸遇了个正着,想到刚才自己的举动,羞窘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云未欠身行了一礼,上了马车,拉着她坐了进去,放下了车帘。 这个云未,还真是把他当做贼来防范了。君旸摇了摇头,但是更加热血起来,她偏偏防着他,那他偏偏就要招惹她。 他不是每个人都动得起吗?笑话! 走了一段路,云未看见楚尔澜还是刚才那副娇羞的样子,心里大为警觉。“尔澜,你对君公子?” “我没有喜欢他。”楚尔澜抢先说道,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急忙捂住了嘴。 这么快就喜欢上了他?云未担心,握住了她的手,认真的劝诫道:“他不适合你,尔澜,听我的,乘着现在赶快放手。” 楚尔澜睁大了美眸,不敢相信她的话,“阿未,你是什么意思?” 云未难过于她的戒备和不信任,但还是残忍的重复道:“我说,他不适合你。尔澜,君旸能够短时间内打入京中贵族圈里,说明此人城府极深。何况,他才刚刚同上官府二小姐定了亲。” “他定了亲又如何,哪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的?”楚尔澜反对她的话,处处维护君旸。“我看他性子沉稳,为人风度翩翩,文采极佳,比那些京城里的公子哥强了千万倍了。” 云未没想到她用情这么深,她苦笑起来,不会是那日万峰山上有了的好感吧?若是有一朝一日她受了伤,最后悔痛恨的那个人肯定是自己。 她深吸了一口气,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尔澜,你信我,我不会欺骗你的。君旸进京是……”是什么她没有说,“总之,你还是离得他远一些好,若是你不愿,我便把这件事告诉楚蓁。” 楚尔澜抽回了手,用一种极其陌生的疏离的目光看着她,“阿未,你是不是也喜欢他?” 这都是哪跟哪? 看她不说话,楚尔澜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受伤的道:“若是你喜欢直说,何必那样阻止我。若是阿未喜欢,我、我也是可以…放手的。” 云未重新握住了她的手,“我发誓我没有,尔澜,是你想的太多了,我只是凭着直觉感觉那个人太过阴冷,不适合你而已。” “真的?”她挂着两滴金豆豆,不相信的问。 “真的。”云未就差对天发誓了,若不是为了她好,她何必这么苦口婆心的说那么多。“尔澜,你好好想一想,你若是真要嫁给他,别说你大哥不同意,皇上也不一定会应允的。君旸是庶子,哪里配得上你的身份?莫不是要叫人笑掉大牙了么?” “未儿,你怎么变得如此肤浅?庶子又怎么了?”楚尔澜眼中满是不赞同,她再次把手抽了出来,大有她再说君旸半句坏话,就和她一道两断的架势。 有时候她倔强起来,就连楚蓁都没有办法。 云未还想说什么,马车停了下来,但听得车夫说道:“小姐,丞相府到了。” “阿未,我自己的事自己知道该怎么做,不需要你来操心。”楚尔澜甩下了一句话,怒气匆匆的下了马车,大步走进了府中,连头回也没有回。 云未下了马车,无奈的摇了摇头。她太着急了,这样直截了当的劝诫她,只会适得其反而已。 冷陵也驾着马车到了丞相府,“小姐,现在回府吗?” “恩。”云未点头,此时已华灯初上,大街上略显清冷。 她刚要上马车,就被人叫住了。 “云大小姐,等等。” 她回过身来,看着府中走出的人,浅浅一笑,盈盈行了一礼。“云未见过楚公子。” 楚蓁脚步一缓,当听到管家说她就在府外时,他还是赶过来了,只为了可以见到她一面。 瘦了,这一个月,不知道她受了多少的苦。 话到了嘴边,可是却成了另外一句话,“感谢你送尔澜回来,她从小就被我惯坏了,现在生气,指不定一会儿就后悔了,吵着囔着要去府上道歉。” 想到她的性情,云未这才露出了真笑。“这件事我也有错,是我太着急了。” 等等,她脑中精光一闪,快速的捕捉到了什么。刚才马车到了门口的时候,车夫说‘小姐,丞相府到了’。既然是丞相府的车夫,怎么可能会这样说? 朝着周围一看,哪里还有马车的影子。她问道:“尔澜的车夫可有更换?” 凤顷摇了摇头,“这些人都是我精挑细选的,基本上都不会换的,怎么?”他凝色起来,“莫非刚才送尔澜来的车夫有问题?” “我也只是猜测而已。我与尔澜不是碰巧遇见的,而是在街上出了一件英雄救美的事情。” 她顿了顿,让他有思想准备的空间,“那个人,是君旸。” “君旸?”楚蓁面露凝重,“好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他竟然敢把注意打到了丞相府头上。” 待得他消化完毕,云未再次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尔澜对他动了情。” “什么?”楚蓁惊讶出声,脸上渐渐染上了寒霜。 话已经说完,云未请辞道:“天色已晚,云未就先告辞了。” 楚蓁回过神来,“要我送你吗?” “不用。”她上了马车,想了想,又掀开车帘对他说道:“尔澜从未对谁动情,你万万不可操之过急,要慢慢来方可。” 楚蓁一笑,“我知道,尔澜能得你这样的朋友,是她的福气。” 云未摇头,“我才是最应该想要感激她的了。”收起了脸上的黯然,她放下手,吩咐道:“阿陵,走吧。” 回程的路上一直都很安静,渐入初冬,街上少了很多的商贩,行人寥寥。 突然,云未问道:“阿陵,我是不是做错了?”她的心里很自责,今日的所作所为何一个心狠手辣的侩子手有什么分别? 自古情一字最伤人,其实她才是最没有资格的那个人。 “小姐没错,君旸居心不良,只是想要借着楚小姐拉拢楚丞相而已。” 她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可是,我还是很愧疚啊……” 入夜,四周一片寂静。 云未睡得很不踏实,脸上痒痒的,她挠了挠,可是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一掌就招呼过去,啪的一声打到了窗框,疼得她立刻惊醒过来。 床头黑压压的,她察觉到有人,心跳漏了一拍。她不动声色的从枕头下面抽出了一把匕首,直直的刺了过去。 刀剑泛着寒光,遍体生寒。 第七十二章 带你看好戏去 就在快要刺到了床前的人的时候,她的手腕被扣住了,紧接着她听到一阵似笑非笑的戏虐声。“要是采花贼,这花都没采到,人就已经先死了。” “凤顷?”云未整个人放松下来,转念一想,她一个激灵,立刻拉起了被子紧紧的护住自己。“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是她的房间没错吧? 凤顷打着了火折子,把蜡烛点燃,看着她的眼睛咕噜噜的转了几圈,打趣道:“未儿不用怀疑,这自然是你的房间,我不过是来走一走。” 他说的轻松,哪里有大半夜在女子的闺房走一走的? 云未呲之以鼻,“说吧,你又来干什么?不会是睡不着专门来找我聊天吧?”她打了一个呵欠,神色懒懒,眼皮一耷一搭,随时都有可能闭上。 凤顷点了点她的鼻头,神秘一笑,“我是来带你去看戏的,还不赶快起来?” “看戏?”云未裹着被子探出脑袋,看了外边一眼,“天都没亮呢,唱戏的指不定还在哪里抱着酒瓶子睡着呢,不去不去。” “真的不去?”凤顷半眯美眸,降低了声音,自顾自的说道:“这可是从宫里来的消息,我还以为你会感兴趣,罢了,我还是回去睡觉的罢,免得招人嫌。” “等等。”云未拽住了他的衣袖,“什么消息?” 凤顷睨了她一眼,没好气的道:“戏子不是还在哪里抱着酒瓶子睡着么?” 云未讨好的看着他,嘿嘿一笑,“我那不是睡糊涂了,以为做梦呢。” “你这梦做得倒是真实,都能够自由对话了。”凤顷抽回了手,话里尽是挪揄,“还不起来,难道要我帮你穿衣?” 云未立刻缩了回去,讪讪的笑了起来。“不用了不用了,你先出去等一会,马上就好。” 凤顷上上下下的扫了她一眼,鄙夷的收回了目光,“又没有什么好看的。”丢下一句气死人不偿命的话,转身离去。 凤顷! 云未握起了小粉拳,小腮帮鼓了起来,迟早有一天,她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想是这样想,但是她动作可不见迟缓,没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已经把衣服给穿好了。打开门,看见凤顷站在那棵已经掉光了叶子的树下,身子几乎都掩进了黑暗之中。 “好了?”凤顷看她着了一件黑衣,看起来十分单薄。他皱了皱眉,声音里满是不容置疑。“去换件衣服再出来,厚一点的。” “可…阿嚏——”话还没说完,一个喷嚏就打了出来。她默默的转了回去,又多穿了一件里衣,果然暖了多了。 凤顷这才满意,“走吧,好戏就要开场了。” 一路上云未都想方设法想要从他口中探听得到所谓的好戏是什么,可是他却避而不谈,根本就不理会她。 马车在停在了街角。 “走吧。”凤顷开口道,施施然下了马车。 云未看周围一眼,到处黑漆漆的,前面看起来倒像是某户人家的府院。 无月的漆黑夜晚,最适合爬墙偷听了。 她隐隐有些兴奋起来,不要人扶,跳了下来。 这丫头人前倒是装得知书达理,一到他面前什么本性都暴露出来了。凤顷嫌弃的看了她一眼,这样的女子,也只有他敢收了。 “现在要去哪里?”云未压低了声音,一想到有好戏登场,立刻热血沸腾起来。 凤顷看了看远方,好一会儿才道:“差不多了,我们先去占个位置吧。”他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运气了轻功朝着前方踏去,轻轻松松上了墙院,进了府中。 云未羡慕极了,眼中划过一丝黯然,现在她手不能提,肩不能抬,真的成了一个名符其实的娇小姐了。 他似乎是很熟悉这个院子,好几次都险险的避过了护院的搜查,直直的朝着前面而去,最后在一个房顶上停下。 从这里,可以清晰的看见整个前厅和前门。 凤顷把食指放在了嘴唇上,做了一个嘘的动作,指着下面。 底下灯火通明,人来人往,黑暗中,两个人搬着一个箱子朝着走了过来。云未看向前厅,门口足足放着三个大箱子。 她好奇的看向凤顷,希望他能给自己答案,可是他只是示意她继续看下去。 两人才走到前厅,箱子都还没有放下,突然砰的一声震响,门被人一脚踹开了,十几个御林军拿着明晃晃的刀冲了进来。 两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到了,手中的箱子落到了地上,咔嚓一声,箱子开了,一个个金色的大元宝滚了出来,铺了一地。 那一箱子都是金子? 云未惊呆了,他们连夜搬运,应该是要运出府去藏起来。 “这是兵部侍郎黄生的府邸。”凤顷在她的耳边说道,“今日一封奏折送进了宫里,有人告密黄生今夜三更将要把千万黄金送出城去。” 原来如此。 黄生和安庆王关系密切,安庆王一死,生前贪污的赃款自然要偷运出去。但是,让她更加好奇的是,到底是谁告的密,出卖了他。 御林军一到,黄府中立刻乱了阵脚,所有人都竞相奔走,逃窜起来。 御林军走到了箱子边,打开了箱子,里面全部都是金灿灿的黄金,就连他们都震住了。 消息是真的! 这笔钱大多是他帮安庆王保管的,安庆王一死,黄生便想要独吞,所以才有了今日的这一出戏。 可是,让云未更加不解的是,凤顷把她带来的目的是什么。 她正在琢磨间,但听见凤顷说道:“搜查赃款只是一个幌子,有些人想要把什么东西给找出来。” 云未恍然大悟,“你是说……账册?”这么大的一笔银两,不可能没有账册。想起之前看过的那份名单,上面好像也有黄生的名字。她震住了,“莫非是上次你给我看的那份名单?” 难道那个东西就是账册? 如果是,段长青和上官博也被牵连其中,但还是说不通。 那份名单可是他废了千辛万苦,折损了几员心腹才换的来的,可是到了现在他还是捉摸不透。 凤顷摇了摇头,“那份一定不是账册。”刘县丞可就是因为这份名单而丧了命,最关键的是名单牵连的都是朝中的中梁砥柱,不可能一大半的前朝元老都贪污了。 前朝元老?他抓住了重要的线索,难见他一直都觉得奇怪,名单上的人可不都是先皇提拔的人吗? 其实,那份名单再给她看的时候,他就已经动了手脚了,那里面第一个名字,可不是上官博,而是云英! 名单还是和刘信芳有关系,矛头直指五年前的宫廷政变。 或者说,云英、上官博、段长青等人一直保护的那个他,其实就是刘信芳! 想通后,他后背惊出了一层细汗,如果真的如此,那刘信芳的真实身份可就不是一个县丞儿子那么简单了。 他,会是谁? 眼眸一沉,他道:“以我猜测,他们找的可是黄生藏着的救命稻草。” 听他笃定的口气,云未便知他一定还知道什么她不了解的内幕,“为什么这样说?他藏了什么救命稻草,难道有人想要杀了他?” “也许吧。”凤顷点了点头,“就像是对付刘县丞那样对付他。” 刘县丞刘博安!云未深思起来,他不过就是一个边远小县的县丞,何以会被押送至京城?这个案子一直都是一个谜团,矛头直接戳中了刘信芳。 她朝着下面看去,御林军已经在到处翻找起来,甚至还在院子里翻起了泥土,大有掘地三尺的感觉。 他们找的是什么? 夜,渐渐沉了,黄府却热闹非凡,哭泣声、吼叫声、狗吠声混在了一起。 云未连连打了好几个呵欠,在房顶上呆了很久,身子都有些僵硬起来。她才伸了伸胳膊,脚下一滑,她急忙抓住了房顶,这才稳住了身形。 “呼,好险——” 话才刚落,只听到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 糟糕!她的睡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时间底下都静默了,朝着上面看。 云未可怜兮兮的看着凤顷,她是不是闯祸了? 凤顷深深的呼吸了几次,才忍住没有把她一脚踢下去。用纱巾把脸给蒙了起来,埦了她一眼。 云未戳了戳手指头,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人吼道:“房顶上有人。” 底下再次炸开了锅,热闹非凡。 凤顷站了起来,揉了揉发麻的手脚,瞪着她道:“还不站起来。” 云未乖顺的站了起来,朝着他靠了靠。如今她可是一个不会武功的人,要是落了单,肯定被刀捅成了马蜂窝了。 她方才站起,就已经有人上了房顶,与两人对峙而立,质问道:“阁下是何人?为何深夜闯入黄府,又躲在这里偷偷摸摸干什么?” 云未白了他一眼,他都说了偷偷摸摸的了,还能干什么? 她的样子着实可爱得紧,凤顷忍不住伸手敲了敲她的额头。 云未连忙抱头护住,不敢吭一言。 见他们两个旁若无人的嬉闹,对面的御林军顿时怒火冲了上来,“不管你们有什么目的,今日只能给我留在这里。纳命来。” 云未一个跐溜躲到了凤顷的身后,脚下瓦片乱飞,不断的滑落。 那人嗤笑起来,这般胆小还学别人摸墙,先收拾她前面的人,再来收拾她也不晚。 他把长戟横在了身前,踏着瓦冲了过来。 凤顷没有把他放在眼底,他抽出了软剑,正面迎敌。 只见那人一个挑抢,对着他的胸口便是狠狠一刺。凤顷横剑一挡,剑卷着长戟,他一用力,长戟便停在了胸前一寸的位置,根本碰不到他的衣衫。 那人用力一抽,却怎么也抽不出来。他暗叹自己轻了敌,手沿着长戟前移,身子同时移动,不过眨眼间已经到了跟前,左袖口滑出了一把匕首,直直的刺了进去。 凤顷冷冷一笑,他快,他比他更快,伸手便扣住了他的手腕,两指狠狠一捏,那人受了痛闷哼一声,匕首落到了地上。 这时,凤顷突然放开手,把剑抽了回来,那个人还没来得及稳住身形,就朝着后面倒去,伸手胡乱去抓,可是除了飞落的瓦片什么也抓不到,就在快要落下去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了屋檐,大半个身子都掉在了外边。 不过才短短两招,胜负已经见了分晓,这实力差的不是一点两点。那人惊愕,这人究竟是谁,才有这样的武功修为,实在可怕。 “燕统领,燕统领,东西找到了。”远远的传来了一声呼唤,只见一个御林军捧着一个盒子跑了过来,看到屋檐上吊着的人,呆住了。 “抓紧了。” 凤顷在云未耳边说动,把她拉到了怀中,踏着瓦片轻轻的落到了地上。 身轻如燕,宛若惊鸿,即便他蒙着面纱,可是那天生的优雅和贵气又怎么可能挡得住。 所有人都看呆了。 凤顷嗤笑一声,轻松自如的抓走了他手中的铁盒子,从正门飞身闪了出去。 好久,“还不给我追,一个个都愣着干嘛?”被称作燕统领的人气白了脸,大吼了一声,所有人才如梦初醒,追到了门口,大街上空空如也,哪里有什么人? 第七十三章 疑窦重重 两人才到街角,马车便迎了过来。凤顷对着来人吩咐道:“绕着城内走几圈,把所有人都引到孟国舅府的侧门去。小心点,不要让人认出来。” “是,爷。”他恭敬的道,一鞭子甩到了马屁股上,故意弄出了很大的声响。 凤顷和云未两人躲到了巷子口,看到黄府中的御林军追了出来,“在那里,快追,他们在那里。” 所有人都朝着前面追了过去,根本没发现两人。 巷子里安静得可怕,过堂风呼呼的吹,云未裹紧了衣襟,还是感觉到冷气从衣领处钻了进去。 毕竟自己惹了祸,所以未敢吭一声。 “回去吧。”凤顷看不下去,本想再好好惩罚惩罚她的,最后还是心软了。 就这么简单?云未不敢相信会有这样的好事,可是凤顷已经走出去好远,赶忙追了上去。 她眼巴巴的追着他回到了三皇子府,又一路跟着他进了竹苑。 看着身后的那条小尾巴,凤顷没有预兆的停了下来,转过身挪揄道:“怎么,这么晚了还追过来作何?这可是我的房间。戏已经看完了,未儿就回去吧,别耽搁了你的好梦。” 云未盯着他手中的铁盒子,一眼也不肯移开,她还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怎么可能回去。挺了挺胸脯,她理所当然的回道:“丫鬟伺候主子是义不容辞的责任,说好了以身抵债,怎么可以言而无信呢?” “哦?”凤顷促狭的看着她,“以身抵债,你确定此时此刻就开始?”他故意说得暧昧,声音低沉婉转,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床榻。 这样的凤顷格外的魅惑,她的心一阵狂跳,别开了眼,有种想要逃跑的冲动。 看来,他想要她认清自己的心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不能太操之过急,否则只会适得其反。凤顷不再为难她,走到了榻前坐下,手中把玩着铁盒子。 黄生费心心机想要藏起来的护身符,能是什么呢? 铁盒子表面十分普通,没有任何的特殊之处,反倒是被一把银锁锁了起来,他用了巧劲,也不能把锁给拽下来,这让他越来越好奇起来。 “来人,去把黄巧匠找过来。” 云未走上前来,好奇的看着铁盒子。凤顷干脆把它放到了桌上,让她能够看清楚。 这就是一个普通的铁盒子,云未看得索然无味,困意上来,忍住才没打呵欠。伸手才摸到了茶壶,就被凤顷制止了。“隔夜的茶不能喝。” 云未悻悻的把手收了回来,就听他吩咐道:“管家,去沏一壶好茶上来。”想到什么,他制止道,“还是把茶具拿上来吧,直接吩咐厨房做一份桂花糕便可。” 云未有种不好的预感,转过头来,就听见他说道:“沏茶能解乏,未儿不是要以身抵债么,从今以后就专门为我泡茶吧。” 他说的勉强,听得云未咬牙切齿,这是剥削。可是,谁让她还欠了他那么多钱呢。 茶具很快便拿了上来,纵使她有千万般的不愿也不得不去沏茶。很快,房间里便弥漫了一股浓浓的茶香味。 茶刚沏好,管家便端着托盘走了上来,把桂花糕和一碗莲子羹放到了云未的桌前。 她没有要莲子羹啊。云未看向管家,管家看了看凤顷,退到了门边候着。 云未谗言欲滴,这些茶叶可都是极品,懦懦的说道:“我想喝茶。” “不行。”凤顷一口拒绝,晚上喝茶对她的胃不好。 “小气。”云未嘟囔了一句,倒了一杯茶,重重的放到了他的面前。赌气的拿起桂花糕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院外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一个藏蓝色衣衫的男子走了进来。 这就是黄巧匠?但见他头发杂乱,睡眼惺忪,浑身酒气,衣服满是褶皱,走路都走不稳,云未不怀疑他会直接倒在地上睡了过去。 只见他停在了两臂之外的地方,躬身道:“爷,你找我。” 对他这幅邋遢的样子凤顷似乎早已习以为常了,把铁盒子隔空扔了过去,“把它打开。” 黄巧匠伸手一抓,牢牢抓在了手中,他打了一个呵欠,一屁股盘坐在了地上。 摸到锁的那一刻,他的眼突然睁大,惊喜出声:“这是玄铁?”爱不释手的摸着银锁,从头发中抽出了一根细长的铁丝。 他把铁丝插进了锁眼,屏息凝神,听着铁丝在锁内摩擦的声音,手指轻轻的转动,只听咔嚓一声,锁打开了。 这么神奇。 云未早就听过黄巧匠的名号,据传天底下没有他打不开的锁,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便轻而易举的把锁给打开了。 但是,她更佩服的是凤顷,这样的人都被他收为己用。 黄巧匠把银针抽了回来,往头发上一插,从地上爬起来把铁盒子放到了凤顷面前,又急忙退了回去。 算他还有自知之明。 “爷,没有事的话,属下就回去了。” 待得凤顷点头,他才走了出去,去时又是刚才那副朦胧的样子。 云未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了他的旁边坐下,好奇的问:“天下人都在找他却没有人找得到,你是怎么发现他的?” 凤顷不在意的道:“随手捡的。” 随手一捡就能捡到天下第一巧匠,若是其他人听到他的话,怕是会吐血了吧。不过,看那人那副样子,谁又能想得到他就是鼎鼎有名的黄巧匠,就算是她,也没有那样的慧眼。 凤顷把锁给拿开,打开了盒子,里面空空的,就只有一份信,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云未不信,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遍,铁盒内壁一点纹路都没有,十分光滑,简直让人难以相信。这么多人忙活了那么久,争相抢夺就只有一封信,不知那些人知道,会如何作想? 凤顷把信封取了出来,抽出了信纸。似乎是匆忙之下写的,字迹潦草不工整,但还是能够认得出来。 他只扫了一遍,便把信纸推到了她的面前,端起茶抿了一口,等她看完。 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来,云未拿起了信纸,慢慢的看了一遍,越看越心惊。信中黄生交代了刘县丞一案的审讯过程,其中有一份人员名单,官职从小到大足足牵涉近百位大臣。而这份名单被段长青给瞒了下来,并不上报。 她注意到,在信中审讯过程中段长青一共提及了三次刘信芳的名字,他不过是官员的家属之一,为何偏偏要提及他? 黄生在心中控诉段长青贪图刘信芳美色,想要把其占为己有,故特意打乱了天牢的值班岗位,乘机将刘信芳救走。刘县丞口中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当夜便被毒死在牢中,而那个被斩首的人,根本就不是刘县丞。 云未心下大骇,这封信要是交到了凤泽钰手中,京城里免不了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云未恍然,这封信牵涉太深,无论是谁占有,都会招来杀身之祸。“你让人把御林军引到了孟国舅府,就是想要把祸水引到孟国舅头上去?可是不是更会遭人怀疑么?” 凤顷笑得高深莫测,“他重疑,即便心里不相信孟国舅就是幕后之人,但仍旧会防范他。我要做的,便是如此。” 她心惊,原来那个月夜他所说的话不是假的,他真的要逼孟家反。太后百密一疏,万万没料到凤顷今日的实力,否则还会不会掉以轻心太过情敌了呢? 她低下头再看了一遍,名单应该就是那一份烧毁的名单了,难道也是被凤顷半路截了去的? 不管如何,刘信芳究竟是谁,为何一个个的都要保护他? 云未吃吃的笑了起来,打趣道:“这刘信芳该不会是什么遗落在民间的皇子吧?” 凤顷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睨了她一眼,“我倒是希望他是。”这样,倒是省去了很多麻烦。可是问题是,若他真是先皇一夜风流之后的民间皇子,这些大臣为何都要护着他? 百位大臣,不凡朝中的中流砥柱,几乎就是一个国家的根基了。 更何况,她爹爹云英,也是为了保护他甘愿放弃整个云家,只为了一个忠! 刘信芳,究竟是谁? 沉思间,窗子传来了“嗒嗒嗒”“嗒嗒嗒”的声音。 管家听到响声走进来,一直走到了窗子边,打开窗子,一只雪白的小鸽子挤了进来,扑腾着翅膀。 管家把鸽子捧在了手心里,从它的腿上把信纸拿了出来,才把它放了回去。做完这一切,他走了过来,恭恭敬敬的把信纸递到了凤顷的面前。 凤顷拿起信纸一看,上面只有一句话,‘仇牧双在蕲州’。把信纸揉成了一团,他的眼眸急速的冷却下来,让人不寒而栗。 “怎么了?”云未担心的问他,莫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凤顷摇了摇头,“只是蕲州出了一点小事。”想了想,他还是叮嘱道:“未儿,我明日便出发去蕲州,你只管继续在段府当闺塾师,切记不要贸然行动。” “怎么要亲自去蕲州?”要他亲自出马,怎么可能是小事? “有些事非要我亲自去才行。”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残忍的笑容,敢动他的人,他怎么不亲自去会会她呢? 看他不想告诉她,她的心底有些黯然,却还是什么都不再说。 第七十四章 偷听墙角 第二日,凤顷真的走了。 同时间,牢里便传来了黄生畏罪自杀的消息,不知道是谁泄露出来,矛头直指孟国舅府。凤泽钰在朝上震怒,务必要段长青彻查此事。 一连几天,段府都笼罩着一层乌云。 这一日,云未再去府上的时候,没想到却碰到了上官博,许久不见,他的脸色十分憔悴,下巴满是胡渣。 这样狼狈的模样,很难和当初那个豪气冲天的大将军联系起来。 他并没有注意她,似乎对段府的路十分熟悉,一个人朝着深处走去。 云未左右看了看,见周围没有人,悄悄的随了上去。 似乎满怀心事,他并没有往日的警觉,七拐八拐走进了一个院落里去。 墨怀香三个字格外醒目,云未心里一喜,难不成这里就是段长青的书房么? 待得上官博走进去好久,她才跟了上去。 院落里一个人都没有,除了书房里偶尔传出来的谈话声,静悄悄的。 她踮起了脚尖,小心翼翼的靠了过去,贴着了门上偷听起来。 书房里,上官博气冲冲的道:“上次不是叫你小心点么?还好没有被他抓到什么把柄,否则你我全都完蛋了。那个东西你千万要放好了,别再让人给拿走了。” 东西?什么东西?云未屏住了呼吸,用心的听了起来。 段长青心里烦躁,被他这么一吼,差点就爆了粗口,幸好忍住了。“我做得还不小心?若不是他落下了东西返回来,根本就不会有人知道。”他想到了什么,惊恐的看着他,“不会就是你把他杀了吧?” “我还以为是你。”上官博背着手踱步起来,“那份名单究竟是谁得去了,为何就是查不出来。你说,会不会真的是孟国舅那个老家伙?” 段长青摇了摇头,“不会,若是他得了,早就用来威胁我们,哪里还会留到这个时候。我倒是在想是不是云英已经投靠了皇上了,要不怎么就自杀了呢?这件事十分蹊跷。” “他不会。”上官博高声反驳他的话,“云将军是第一个发誓要效忠先皇的,怎么可能会背叛?皇上就是刻意逼死了他,好让我们窝里反,自乱阵脚。” “你说的有几分道理……” 剩下的话她再也听不到,脑子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爹爹是第一个发誓要效忠先皇的?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又叫皇上刻意逼死了他? 她心乱如麻,不敢深想下去,这一乱,手碰到了门,发出了声响。 “谁?”上官博爆喝出声,眼眸凌厉起来。 云未咯噔一声,脸色苍白,完了。她快速的扫了一圈,这个院子空空如也,根本就不可能藏身。 怎么办?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就在这一刻,她的嘴忽的被一双手捂住了,身子腾空一起,离了地。 同时间,上官博刷的打开了门,门外空空如也,哪里有人。 “也许是风吹的吧。”段长青说道,“我特意吩咐过,今日不会有人靠近这里的。” 上官博又看了看,这才半信半疑的合上了门。 横梁之上,云未的心嘭嘭跳个不停,身后是一副男性的躯体,紧紧的箍住了她的身子,呼吸都喷在了她的脖颈上。 她的眼瞪大了,鼻翼间都是他的气息。 这个人是谁?他为什么在这里?又为什么要帮助她? 疑惑间,她感觉身子再次腾空,稳稳的落在了地上,朝着院外而去。 风轻轻的拂过脸庞,外边阳光高照,她仍旧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要把自己带去哪里? 经过南苑的时候,她感觉到腰间一轻,那个人放开了她。 她朝着前走了几步才稳定了身形,急忙转过头来,只看见一个黑色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他的身形十分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未小姐,你怎么现在才来,小姐都等了好久了,派着人去催了呢。”段三小姐的贴身丫鬟一边走一边夸张的说道,不忘讨好她,“奴婢还做了未小姐喜欢的糕点,已经摆在了桌上了。” 云未收回了目光,“三小姐已经开始在练习了吗?” “可不是嘛,小姐五更天就起床了,就等着未小姐过来。” 这么积极?可不像是她的性子。 云未走进了南苑,才进了房中,果然就看到段三小姐在练习走路了,把书夹在了双膝之间,走得一板一眼的,极是认真。 见到云未,她十分开心,像模像样的朝着她走了过来。待走到面前,她把书取了出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夫子好。” 云未看了一眼外边,这太阳不会是从西边上来的吧?还是,她看花眼了。“今日练习得挺早,不错。”她夸赞道,还是不能适应她口中的那一声夫子。 只见她再次行了一礼,“夫子往日说的都是对的,是浣儿不懂事,给夫子添了那么多的麻烦了。” 云未还在疑惑她的转变从何而来的时候,小丫鬟插嘴道:“未小姐有所不知,昨日我们夫人带着小姐去了玉和公主的府上做客,玉和公主亲口夸赞了小姐的姿势呢。” 原来如此,得了好处,怪不得这么尽心尽力的学习了。 “这还不只如此,十日后侯王府有宴会,玉和公主亲自钦点了小姐的名号,这等殊荣,可是京中的女子都享受不到的。” “绿儿,在夫子面前怎可无礼?”段三小姐佯装斥责道。 小丫鬟撇撇嘴,“我说的都是实话,未小姐,你看我家小姐是不是都比京中的小姐好得多了。” 主仆两都在等着她的话,云未开口道:“京中里论才,谁人不知段府三小姐和孟国舅府的小小姐。但是论貌,三小姐胜在一分脱俗,自然是比京中的其他小姐好一些。” 她是实话实说,这样的学生,教起来不费力。 段三小姐脸上立刻布满了笑意,却压制了下来。看来,这段时间她没有白学了。 云未感到一股欣慰,微微有些欣喜起来。其实,闺塾师这个行当不是当初她想的那么枯燥无味,看着自己的学生慢慢成长,很满足。 她噙起了一抹浅浅的笑容,从她手中拿起了书,放在了她的头顶上,开始教导起来:“今天学习新的,眼着前方,不偏不倚,脸上含笑,笑不漏齿。双手端起于腹,头微抬,步子放缓,不要让书本从头上掉下来。” 回去的路上见她脸上一直挂着笑容,陆离好奇的问道:“小姐今日见了什么有趣的事了,说来听听。” 冷陵也侧目看她。 云未摇摇头,“有趣的事情倒是没有,只是觉得闺塾师是一门不错的职业,若是以后可以以此谋生倒也是乐事一件。” 两人相视一眼,知道她在段府中肯定发生了什么。 “对了。”想到刚才书房外发生的时候,她收敛了笑意,问道:“你们在外边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或者是有黑衣人出现过?” “段府中出了什么事了?”冷陵紧张的问,要不是她让他们守在这里,他肯定一刻不离她的身边。 “我在段府中碰见上官博,可是他却不见我,我便尾随着他到了书房偷听他与段长青的谈话,无意中发出了声响,眼看就要被发现,一个黑衣人突然出现帮了我,还把我送到了南苑。” “什么黑衣人,小姐有看清他的样子了吗?”陆离问,他们在外面什么都没有注意到,一切如常。那个黑衣人是从哪里潜进去的? “没有。”云未苦笑,“当我转过身的时候,就只看道他的背影。” “小姐太莽撞了。”冷陵蹙起了眉头,端正了面色,“上官博习过武,若是当时被他发现,后果一定不堪设想,小姐下次还是先通知我们,在行动也不迟。” 云未知道他是关心她,可是当时情况紧急,她一心想要偷听谈话,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冷陵生气不是没有道理,现在想想都有些余惊。 她保证道:“下次我不会了。” 冷陵看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便转过了身。 看来,这一次他是真的恼了。 一连几天京城都十分太平,就连段三小姐都在好好的学习礼仪,唯一不足的是,冷陵已经整整几天都未同她说话,无论她说什么都不理会,让她没有法子。 冷陵也不想这么对她,可是眼睁睁的看着她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受伤了那么多次,他就无法镇定。与其是在同她生气,倒不如说是同自己生气。 这一晃眼,十日便过去了,云未也有些激动,今日如果段三小姐表现出彩,那么未云歌的名号必将再次响动京城。 凤泽钰已经开始防范段长青,她要赶在他对段府下手之前,再次名扬京城,才能进行下一步。 云未再次亲手上妆,为她绾了一个惊鸿髻,露出了她好看的颧骨。又在眉心贴以鹅黄,使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清丽脱俗。 段氏夫妇十分满意,笑得合不拢嘴,打赏了不少的珠钗。 夜灯下,云未正在与自己对弈,才过了一更天,陆离便回来了。 “小姐,这次宴会段三小姐拔得头筹,玉和公主大喜,特地从头上拔出了一支步摇赏赐给她。玉和公主追问她的夫子是何人,段三小姐答未云歌,众人哗然。不出今日,小姐名号必定再次名扬京城。” 第七十五章 入狱 虽然这件事她早就猜到了,但是在听到消息的时候还是抑制不住欣喜起来,能得众人赞赏,说明她教的成功,并不是浑水摸鱼而已。 比起上官雨琪,段三小姐的名号更响,作为京中贵女的代表,自然会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她把白棋一放,白中盘胜。犹豫了好久,她还是问道:“凤顷有话要给我吗?” “没有。” 她不再问,把棋子都收了起来。那个人说她无聊的时候可以与自己下下棋,学习学习棋艺,可是一走便是这么多天,竟然连一个消息都不来,给一盘棋有什么用。 见此,冷陵为凤顷开脱道:“也许是爷在半路上出了什么事情给耽搁了。” “那写封信的时间都没有吗?”云未反驳道,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呆住了。 她这是怎么了? “你先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 陆离走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红烛滋滋的燃烧,扰乱她的心。 凤顷,凤顷。她喃喃道,这两个字好像是那个人成了她的魔咒了。 意识到了什么,顿时她的心里凉了半截,走到柜子边拿出了一个箱子,把棋盘和棋子统统装了进去,反锁在柜子里。 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她不能妄想。 好久,她才平复自己的心情,似乎已经有了决定,她毅然决然的把枕下的那本书拿了起来。 少林无常鞭法,她轻轻的抚摸这几个字,似乎是要刻进心里去,眼睛濡湿了。 ‘娘,我不学了,这鞭子一点都不好玩。’ ‘泠儿,把鞭子捡起来。’ ‘娘?’ ‘捡起来。’ ‘娘凶凶,娘凶凶……’ ‘泠儿,每一根鞭子都有灵气,你只有好好的爱惜它,它才会尽心尽力的保护主人,不让你受到半点伤害。’ ‘这一根鞭子伴随了娘整整十多年,是你师祖传给我的,现在我把它传给你,你要好好珍惜它,知道吗?’ 娘,鞭子没了,你给我的银色长鞭没了,她再也找不到了。 眼泪从眼眶滑落,她跌坐在了地上,捧着书小声的抽泣起来。 娘,我连你给我唯一的念想,都丢了—— 冷陵收回了目光,靠在了墙壁上,听着里面压低的声音,拽紧了拳头,连走进去安慰她的勇气都没有。 好久,直到她哭累了,才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把鞭法和手札全部都放进了箱子里,抱着箱子走了出来。 冷陵急忙闪身一躲,悄悄的跟在了她的后面。 她走到了后院,在墙角找到一把小铲子,开始在梅花树下挖坑,一铲一铲,都倾注了她全部的感情。 待得挖了一个坑,她恋恋不舍的摸了摸箱子,最后还是把它放了进去。 填土,把过去的一切全部埋起来,封存在记忆中。 爹爹,娘亲,从今以后,我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到我。 下定决心,她转身离去,毫不留恋,脸上的表情趋于平淡,眸光再无波澜。 无论是谁,都休要影响我的心。 这个夜晚,终究是有人难眠。 第二日,她才从未府出来,就已经有好多的小厮等在了门口。一见她,众人都挤了上来,把门口给堵住了。 “未小姐,我是户部侍郎家的,夫人要我送拜帖给你。” “未小姐,我是礼部侍郎家的,我家小姐邀未小姐上门一叙。” “未小姐……” 就在众人争相递送请柬的时候,一个小厮却用鼻子重重的哼了哼,十分不屑。 众人纷纷看向他,只见他把帖子递了过去,昂着下巴说道:“我是孟国舅府的,我们主母邀请未小姐过府喝杯茶。” 孟国舅府。 听到这个名号,其他人都败下阵来,谁敢跟孟国舅府争? “未小姐,请吧。” 这孟国舅府连一个小小的奴才都是这样的张狂,府中主人还不知道会如何。孟国舅,只要一想到他的声音,时至今日她还会有些颤栗。 这个人,她暂且避之不及。 冷陵上前帮她挡开了人,冷冷说道:“我家小姐曾经答应过段老爷只教三小姐一人,但是三皇子后来开口,才不得已教导云大小姐。各位还是回去吧,待得年底之后,我们小姐才会有时间。” 他的意思是,除非你们有三皇子那样的身份,否则省省吧。 云未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他不是最不耐烦应付这样的琐事吗? 冷陵护着她来到了马车旁,等她坐好,云未听到车帘外传来他的声音。“小姐,你并不是一个人,冷陵永远都会护着你,不再让你受到伤害。无论是什么时候,我只效忠小姐一人而已。” 他在向她表明自己的忠心和立场?云未一愣,猜想昨夜的事他定然知晓了,心中微动。“我信你。” 车帘那边再也没有声音传来,马车向着前面驶去,把众人都远远抛在了后边。 再到段府的时候,才进门,管家便笑脸相迎客客气气的把她迎了进去。这一次,又是一大笔的赏赐。 可是,就在众人意想不到的时候,一大群官兵突然冲了进来,把所有人都包围在了府中。紧接着,兵部侍郎李鹤带着圣旨走了进来。 出事了! 她看向段长青,显然他也十分震惊,走上前来,质问道:“李大人这是何意?” 李鹤冷冷一笑,把圣旨打开,“段长青接旨。” 段长青预料到了什么,跪在了地上,伸出双手举到了头顶,说道:“臣接旨。”身后的人见了,纷纷跪在了地上。 李鹤扫了众人一眼,这才缓缓开口:“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理石少卿段长青枉负朕恩,贪污枉法,滥用职权,知情不报,着日起削其官职,免其俸禄,即刻起收押大牢,钦此。” 云未立刻就想到了那日黄生写的密信,难道是凤顷做的? “老爷,怎么会这样?”段夫人接受不了这样的消息,急火攻心倒在了地上。 段长青急忙去扶她,让她靠在了自己的怀里,“夫人,夫人,你怎么样?夫人……” 李鹤挥了挥手,立刻有人冲了进来,把他钳制住了。段长青悲痛欲绝,“难道就不能放过我的家人么?” 李鹤面露难色,“这是皇上的旨意,段大人,请吧。” 段长青站了起来,“请善待我的家人,我自己走便是。” 他把段夫人放到了一旁,接过了圣旨,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突然扬天长叹道:“今日天要绝我段家。”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云未感叹,怕是他早就预料到有这么一天了,所以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久接受了这个事实。 云家、段家、黄家,那么下一个,又会是谁? 她沉思间,一个官兵骂咧咧的道:“还跪着干什么,还不赶快起来。” 云未站了起来,她也要去么?她看向李鹤,说道:“李大人,我并非段府中人,只是府上三小姐的闺塾师。” 李鹤这才看她,“你便是未云歌?”他打量了她几眼,倒是和流传的一样神秘。“未小姐,我也不能违背皇上的旨意,怕是这大牢你要进一进了。既然你与段府无关,很快便会把你放出来的。” 云未轻叹,想不到年头进了大牢,到了年尾的时候还要进去一次,这老天太会和她玩笑了。 她跟着一众家仆走了出去,远远的看到冷陵和陆离担忧的脸,她摇了摇头,只希望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还不快走,愣着干什么?晦气。” 云未收回了目光,跟了上去。 再次回到牢里,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她和段府下人被关在了一间牢房,与段府家眷分了开来。 昨日辉煌,今日败退,不过是一朝一夕,差别却是如此之大。 牢房里不断传出来哭声,云未走到了一处干净的稻草上盘腿坐下,保存体力。 没想到这一呆就到了晚上,除了午饭晚饭,根本就没有人再过来。 云未自嘲的笑了起来,凤泽钰不可能不知道她在这里,让她呆在牢房,无非是想要告诫她让她安分守己。 他可以给她极大的荣耀,同时也能在一瞬间毁了她。否则,怎么会这么巧合? 这牢里的饭菜和以往一样有些腐臭味,没有人去动。 入了夜,牢房里有些凉,有时候甚至还有老鼠从腿上蹿了过去。云未早已习惯,可是就可怜了那些刚入了牢房的小丫鬟,尖叫声、哭声连成了一片,闹得眉心胀疼。 云未干脆闭上了眼睛,靠着木桩小憩起来。 到了后半夜,哭声渐渐小了,很多人都闹了一天睡了过去。 云未是被冷醒的,寒气不断的钻进了衣服里,挡也挡不住。 她尽量蜷成了一团,可是手脚还是一片冰凉,就这样一直在半梦半醒间熬到了天亮,彼时,她脸色发白,呼吸渐渐不畅起来。 回来不满一个月,她的身子尚未完好,又怎么能抵得住牢房里的湿冷? 胸肺有了点淡淡的疼,她咬紧牙关,尽量不让自己哼出声来。 外面的天气似乎不太好,牢房里还是很暗,云未眼前越来越黑,最终还是熬不住,倒在了一边。 她感觉自己漂浮起来,周围很黑很暗,突然间,她隐约听到了水声,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她一个颤栗,下意识的朝着身后退去。 就在这时候,她的面前出现了仇牧双,她箍住了她的脖颈,她呼吸不到,使劲的拍着她的手。恍惚间,她好像看见了凤顷站在对面看着她,扇着扇子,愉悦的笑着。 第七十六章 深宫里打造一个府邸 她想要向他呼救,可是嗓子里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就在这时候,仇牧双的脸变得狰狞起来,她放开了手。云未意识到了什么,想要去抓她,可是她已经一掌打到了自己的胸口上,身子腾空而起,直直的朝着下面坠去。 身下,是瀑布振聋发聩的响声。 不要—— 她张开了眼睛,抓紧了被衾,大口大口的喘息。 这里是……她的闺房! 云未立刻便直起了身子,看了周围一圈,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 “冷陵,冷陵——”她唤了几声,都没有人回答。 这时候,门打开了,一个碧绿宫装的小宫女走了进来,看到她,惊喜的说道:“来人啊,快去告诉皇上,泠儿小姐醒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云未不解,这不是她的房间吗?这个宫女是谁?怎么又会出现在镇国将军府,冷陵呢?陆离呢?恭叔呢?他们在哪里。 “泠儿姑娘,你身子弱,就不要起来了。”小宫女走到了跟前,笑意盈盈的看着她,“奴婢是莹雪,晶莹的莹,雪花的雪,以后我便是泠儿姑娘的贴身宫女了。” 云未察觉到不对经,拽住了她的手,“这是哪里?你快告诉我这里哪里?” 莹雪被她吓住了,“这是皇宫,泠阁。” 皇宫! 她震住了,掀开了被子,光着脚就冲了出来,不会的,不会是皇宫的,这里明明就是她的卧室。 可是,才出到门口的那一刻,她的心如死灰。 这不是镇国将军府,她的房前不是梅花而是桃花。 这,不是镇国将军府! 莹雪急忙上来扶住了她,“主子,你快回去躺着吧,要是一会儿皇上过来看来,奴婢吃不了兜着走。” 云未推开了她,身形一阵晃动,她扶住了门,脸上浮起了一抹苍白的笑容。“我不是泠儿,我是云未,我不是泠儿,我是云未。” “主子,你……” “皇上驾到——”泠阁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恭迎他的到来。 云未看过去,瞥见那一抹明黄,美眸骤缩。是他,真的是他。 凤泽钰看见她这样,又心疼又难过,他大步走了过来,把她抱了起来,直直走了进去。 云未一动不动,任由他抱着自己,目光里一点焦距都没有。 凤泽钰把她放到了床上,为她掖了掖被角,转头对着众人道:“你们是怎么照顾主子的?” 一屋子的人再次跪在了地上,“求皇上恕罪。” 他瞪了他们一眼,转过头来,“泠儿,你怎么了?你别吓我,泠儿。是不是哪里难受?我宣太医好不好?” 无论他说什么,对面的人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凤泽钰失去了耐心,扳住了她的脸,让她面对着自己,“泠儿,你在想什么?你看着我,我命令你看着我。” 他强迫着她,不给她任何逃避的机会,“云未,朕再说一遍,看着朕的眼睛。” 云未一惊,真的抬眼去看他。 凤泽钰俯身,狠狠压在了她的唇上,不让她有任何逃脱的机会。 云未这才如梦初醒,美眸睁大了,不断的反抗起来。 凤泽钰哪里肯放手,她的拳头打在他的身上根本就不算什么。直到自己心满意足,他才停了下来。 云未大口大口的喘息,胸口闷闷的,呼吸又急又促。 “泠儿,你看看你,如果你乖乖的,朕就不会伤害你的。”他伸手,擦去了她唇上的血迹,“好泠儿,这才对嘛。” 云未偏过了头,避开了他的手,胃部一阵翻涌,恶心得想要吐。这个男人不再是年少时候那个温润的青梅竹马了,他是一个陌生人,是一个帝王,更是一个魔鬼。 这间屋子布置得一模一样,是为了她而准备的牢笼,他是想要把她给禁锢起来么? 云未绝望了,她根本就逃不出去。 拿什么和他斗?自己像一个小丑一样,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 “泠儿,朕要你好好的看着,既然你愿意呆在镇国将军府,那朕便在这后宫里面给你打造出一个镇国将军府来。”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一字一字恶狠狠的说道:“让你一辈子都逃不出去。” 他在说什么? 这时候,太医来了,他让了一步,对着来人说道:“泠儿刚醒来,身子还是不大舒服。” 太医战战兢兢的上前来,跪在了地上,三根手指搭上了云未的脉搏,好久,他才道:“泠儿小姐只是气虚,还需要用药调理,不宜情绪起伏过大,要静养。” 凤泽钰挥了挥手,“下去吧。” 太医得到了赦令,急忙拿着药箱退了出去。那一日帝王几乎发狂的样子,他到了现在还记忆犹新,就算是太后生病,也未尝见过他这样动怒过。 “静养,气虚。”凤泽钰噙着嘴角,问道:“未儿什么时候有了这等毛病?为何我朕从来不知?” 云未看着他,无力的笑了起来,“当我沉在了荷花池的时候,你不是也不知道么?”她嘲讽的看着他,“皇上可是要把我看好了,否则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 凤泽钰一个箭步上前,扣住了她的肩膀,“朕不许你死。” “皇上不允许?”云未仿若是听到了笑话一般,耸动肩膀低低的笑了几声,“皇上不允许,云未也在鬼门关里走了很多次了。与其等死,皇上还不如赐我一杯毒酒,让我和着我爹娘一起去算了。” 想到在段长青的书房外听到的话,她迎上了他的目光,问道:“我最后问你一次,我爹娘究竟是怎么死的?” 凤泽钰扣紧了手,云未肩膀一痛,差点就呼了出来。 “难道他们不是被你逼死的?而是你杀死的?” 他就知道这会成为他们之间的障碍,凤泽钰喟叹一声,他第一次认真的看着她道:“泠儿,安平候确实是自缢的,朕是拿了你来逼迫他,但是他宁愿选择要保住秘密也不要说出口。你知道,就算他不说,朕也不会拿他怎么样,可是他还是辜负了朕。” 这是他最为认真的一次,虽然她早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可是内心还是再次震撼。 她闭上了眼睛,掩去了眼底的那丝痛,睁开眼时已经一片清明。“那我问你,五年前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爹娘怎么会…一个残,一个伤。” 凤泽钰放开了她,眼眸转冷,仿佛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你不相信朕?” “我……只相信真相。” 他越是瞒着她,她越是不相信他,越是想要知道真相。看他隐隐有发怒的趋势,云未抢先说道:“那一日,我被丢弃在冷宫,一个人正常人都没有。那时候我才十岁,被一群疯女人拉着扯着,我拼命的叫,可是却没有一个人理我,那扇门紧紧的闭着。”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那一日,正是你大婚的日子。” 凤泽钰如遭雷击,僵在了原地,“你说什么?”这些,他统统都不知道。“怎么会?”他那日去镇国将军府找到她,可是门却紧紧的闭着,他还以为,还以为…… 云未眼中闪过一丝讥诮,她直起了身子,看着他的表情,故意问道:“你知道是谁把我骗进宫里的吗?” 凤泽钰退后了一步,想要逃离,可是嘴巴却不由自主的问:“是谁?” “孟国舅。”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她的声音不可抑制的抖动起来。埋藏在心底五年的秘密,她今日终于说出了口。 她偏着头,咯咯的笑了起来,“我说是他,你相信我吗?” 凤泽钰一时间说不出任何的话来,云未没有道理污蔑孟国舅,可是这一切太不符合常理,他为什么要把她关在冷宫? 为什么偏偏是那一天? 他还以为,他还以为……是她,不愿意见他。 他痛苦的道:“泠儿,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你受了那样的苦。” 云未不以为然,咄咄逼问他,“现在你知道了,那么,你会为了我而责难他吗?” “我……”凤泽钰摇了摇头,脸上已经恢复了刚才的镇定和淡然,他断然拒绝道:“你知道我不能,孟国舅如今根基深厚,暂时还不能动他。” 这个人连骗她都没有骗,云未觉得可悲,他扣扣声声说爱自己,可是到头来,他爱的,只有他的江山和他的皇位。 “既然如此,你便放我出宫吧。” 凤泽钰没有说话,就在云未以为他会这样沉默的时候,他突然开口道:“泠儿,等我为你打造好一个一模一样的‘镇国将军府’,我便接你进宫,这段时间你……想要做什么便尽情的去做吧。” 他转身离去,没有任何迟疑。 到了最后,他也还是不肯放开她。 第二日,他真的履行了自己的诺言,放她出宫。 看着身后渐渐远去的红瓦高墙,云未握紧了拳头。打造的镇国将军府永远都只是一个复制品,不是真正的镇国将军府。 她云未永远都只是云未,不是泠儿。 回到镇国将军府,马车便离开了,云未敲了敲门,不一会儿,便传来了程豪的脚步声,他打开门一看,看见云未站在门口,眼眶都濡湿了,惊喜得说不出话来。 云未很感动,努力牵起了一抹笑来:“恭叔,我不是回来了吗?” 冷陵和陆离听到声音,立刻从里面冲了出来,“小姐。” “小姐。” 那日他们把消息告诉凤顷,可是迟迟都没有消息回来,两人决定要到偷偷潜进牢房去,可是那边传来了消息,说是云未已经被凤泽钰送进宫里。 要不是宫里有太医和上好的药材,他们早就冲进宫里去找人了。 “小姐你没事吧?”陆离问道,看她本就单薄的身子更瘦了,心里更是心疼。 “我无碍,不过是进了宫去养病。”云未为了安慰几人,故意打趣道:“那里可都是免费的,用不着我们自己出银两。这一根人参都是上千两,回了府中,迟早会败光的。” 三人心里说不出什么感受,明明是他们该安慰她的,怎么反过头来,却是她来安慰他们了。 冷陵垂下了头,说是要好好保护她,最后才发现自己那么的弱小,失去了君家,他只是空有了一身武功,如何斗得过凤泽钰? 看出了他的自责和内疚,云未夸张的说道:“都站在这里作何?万一感染了风寒,我可不给你们请大夫。” 程豪这才从大喜中回过神来,把她迎进来,合上了门。“小姐,老奴这就去为你准备你最喜欢的糕点。” 陆离看出云未有话要对冷陵说,跟着程豪走了上去。 半响,冷陵才开口道:“小姐,冷陵没用。” “冷陵。”云未板起了面孔,认真的看他,“你何必妄自菲薄,他是皇上,岂是任何人都能够对付得了的。别说其他的,单单说今日,如果他要杀了我,怕是凤顷都不能阻止。” 第七十七章 戏说狐媚美人 未儿,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用兵之道,诡也,实实虚虚,才能出敌制胜。 耳边忽然回响起了他曾经说过了话,云未眸光呈现一丝难辨之色。爹爹,你究竟把兵牌藏到哪里了? 她坐了回去,靠在椅背上,逼迫自己开始回忆那日牢房里发生的事情。 未儿,我曾在先皇面前发过誓。 臣在先皇面前立过毒誓,皇上,臣不能说。 在先皇面前立过誓…… 脑中快速一闪,她震惊的站了起来,为什么她一直遗漏了一个问题。既然爹爹效忠的也是先皇,那么为什么名单中没有他的名字? 这只有一个可能,她看到的那份名单是誊写的,真正的名单被凤顷藏了起来。 他一开始便都知道了吗?只是瞒住了她。 云未跌回了椅子上,半天都回不过神来。心底浮起了一抹自嘲,那时候的她,的确是还不如不知道的好。 养了几日,这身子终于再次好了起来。云未感叹现在自己的身子,真的当得上娇贵二字了。每日都有从宫里从来的珍贵药材,这般重金调养,不好才怪。 这几日过得太清闲,以至于她都觉得自己有些懒了。回房披了一件披风,把幂离戴好,对着冷陵道:“陪我出去走走吧。” 自从段府出事之后,再也没有人送来了拜帖。路过段府的时候,看见门前空空如也,好不萧条,哪里有往日争相恐后的热闹场景。 未云歌的名号盛名京城一时却也在一朝一夕间止于京城,变幻太快,犹如过眼云烟。 凤泽钰之所以还没有下手,无非是因为她还没有找到兵牌。不管她做什么,众人始终都会相信云英一定把什么线索告诉了自己。 一面等待,一面伺机下手,这样的平淡,又能撑得过几时呢? “阿陵,去德云楼吧。”她想要听听坊间最近在说些什么。 在京中,最不变的,该是德云楼日复一日的鼎盛了,当两人在大厅角落里坐下的时候,竟然无一人注意到他们,都被厅中老者的说书给吸引了注意。 他们到时,正讲解到最精彩的地方。 “话说这未云歌身份神秘,大有来头,否则怎么会被人接到了宫里面去。听那些和她同关在一间牢房的人说,宫里的来人,正是皇上身边当红公公钱公公。为何钱公公会被皇上派来?未云歌不过只是一个名气稍胜的闺塾师而已,哪里比得上京中的贵女。” 他顿了顿,看着满场的人都眼巴巴的盯着自己,右手一挥,豪气冲天的道:“原来这未云歌以幂离遮面,竟是长了一副美若狐妖的脸,无论男女老少,凡是被她看一眼,都被勾了魂去了。春风满月楼的明月不是红极一时吗?可惜比不上未云歌的一面。话说那日玉和公主宴会,段三小姐同她一起前往。众人皆赞叹段三小姐的风姿和文采,拔得宴会头筹。” “你们只知道其一,不知其二,那未云歌是从段夫人口中得知皇上会微服而去,所以才硬是跟着去的。那是什么宴会?去的课都是京里一等一的贵女和官夫人,未云歌一眼便看到了皇上,故意在皇上面前揭开了幂离。你们想,那么一刻,真真的仿若从画里出来的狐妖,瞬间就把皇上迷得了七晕八素,所以这段府一倒,宫里便来了人立刻把她接进了宫里……” 美若狐妖,云未摸了摸自己的脸,无论是真颜还是人皮面具之后的脸,真是一个比一个还要普通。 什么时候出了这等的传闻,她竟然都错过了。原来没有人再送来拜帖,就是这个原因,以为她进了宫了。就算她不是进宫,依着她那副狐媚的样子,哪个府院还敢雇佣她。 这谣言不会空穴来风,怕是有心人刻意散步的了,着实恶劣。 正想着,不知道是谁‘呀——’的叫了一声,众人皆回过头来看他。 只见他指着云未的方向,惊诧的道:“头戴幂离,身着白衣,这不就是刚才说的那个未云歌吗?” 视线齐刷刷的全部都落在了她的身上,轰一下炸开了锅,窃窃自语起来。 说是私语,声音还源源不断的进入她的耳朵。 云未无奈的放下了茶杯,这一放,众人忽的停了下来,见她没有太大的动作,又继续接头交耳起来。 这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正当着她准备走的时候,忽的有人说道:“前段日子有传言说上官二小姐没定亲便偷了人,该不会就是她教唆的吧?看她那副狐媚的样子,怪不得会匆匆和孟家退了亲,反倒和君家定亲了。” 这事还真和她有些关系,虽然她不是那个意思,但至少,也是她把君旸给引过去的。 云未多看了那人一眼,想不起来哪里见过他。 人群再次炸开了锅,职责声,怒骂声不绝入耳。 云未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站了起来。 众人见她如此,都安静下来,一双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她。 只见她盈盈一礼,举止动作无比端庄贤淑,贵气十足。“未云歌刚落了个牢狱之灾,转瞬间却成了笑谈,本想一味忍让,智者见智,终有一天会澄清谣言。但是,”她扫了一眼众人,声音不由得变冷起来。“有人欺我也,无中生有,毁我名节,坏我名声,让我以后如何在京城立足,如何见人?” 她这一段话,竟有种威严,把众人都唬住了。 “没错,那日我是进了宫了。” 众人一时间转不过弯来,她先前还在说有人诬陷她,这时候却又承认了?这是什么意思? 说书人见她承认,捋了捋胡须,嘲讽道:“未小姐都承认了,还在这里立牌坊给谁看。” 云未瞪了他一眼,虽看不见她,但是说书人动作一僵,不自在起来。“是你自己承认进了宫的,在座的听得一清二楚,非我胡诌来的。有本事,你把幂离摘下来,让大伙看一看,事实胜于雄辩不是?” 众人双眼瞪大,一双眼使劲的朝着她瞧,恨不得把那幂离给直接戳破了。人群中已经有人响应了说书人的号召,比春风满月楼的明月还狐媚的女子,到底长啥样? 云未就等着他这一句话,幸好自己出门前多了一个心眼。她非但不乱,反而镇定的道:“在此之前,我敢问你一句,先生这个故事是从何处得来的?” 说书人内心有些忐忑,但还是硬着头皮道:“这是我谋生的本事,自有出处。要是我说了出来,以后还怎么混这一口饭吃。” “那把故事告诉先生的人,可有说故事是对的?” 说书人也拿不准,但这是砸招牌的事,自然毫不承认这是假的,当即道:“这当然是真的,我说未小姐,你该不会是在故意转移众人视线好脱身吧?” 他一口咬住了不会作假,云未看差不多了,一口应道:“我曾经发誓到洞房花烛夜才肯让夫君为我摘下幂离,但是今日为了保住名声,只好违背誓言了。” 说吧,她解下了下巴的视线,真的把幂离摘了下来。 众人的脖子都伸长了,心里早就幻想了千万种姿态,可是完全没有预料到会是这样的脸。 实在是普通。 这说的还算是好听的了,这种脸蛋,丢在人群中肯定是找不回来。 她,真的就是未云歌? 希望越高失望越大,众人不相信了,那一个曾经名震京城的闺塾师就长着这个样子?打死他们也不相信。 说书人一下子蹦了起来,指着她道:“你不会是未云歌找来的托吧?她人呢?怎么敢做不敢当?这回倒是当起缩头乌龟来了?” 众人也不太相信云未,实在无法把她和传说中的人联系起来。就好比是从皇宫里娘娘用过的一间玉器,可是到了手里才发现不过是几颗劣质的玉珠子,谁能信服? 把他们的眼神神情一一都看在眼底,云未眼中闪过了一丝讥诮,“你们信也罢不信也罢,我便是未云歌。”世人便是如此,总是以色令人。若是她有凤顷那样的好相貌,今日就算是胡诌一番,他们应该都是信的多。 “对啊,单凭你的一面之词,我们凭什么相信你就是?” “未云歌怎么可能长成这个样子?” “这是托吧,也不选一个长相好一点的,拉出来丢人现眼……” 说书人洋洋得意,看她还怎么嚣张,就算她今日真的证明了自己就是未云歌,他也让她不是。这可是自砸招牌的事,何况那人给的赏钱还不少。当下,他更是昂着头,横着鼻子道“未云歌早就进宫享受荣华富贵,哪里还会来这种地方。小姐还是回去禀告你家主子,让她不要废那个心思,专心当她的娘娘罢。” 听着他们的评论,讥诮越来越大,这时,从楼上忽然传来了一阵豪迈爽朗的笑声,如沐春风,让人心生好感。 只见一位身体形长的蓝衫男子,扇着一把白玉扇,从楼上慢慢走了下来。他把扇子一合,指着云未,大声道:“我信她。” 云未一愣,是他。 这个男子气度不凡,英俊潇洒,眉宇间流露着浩然正气,让人不得不信服。 这位公子是谁?为何相信那个女子便是未云歌,难道他们认识吗? 第七十八章 你是不是皇上派来的细作 就在众人的猜测间,只见云未缓缓一礼,“未云歌谢过君公子。” 君公子? 这京里只有一个姓君的公子人人皆知,那天…… 君旸抱了抱拳,扫了一圈,淡淡的笑道:“在下便是君旸。” 此言一出,四座哗然。 众人隐约有些明了,这君公子在上官府上住了一阵子,而未云歌那时又曾在上官府上做闺塾师,所以两人认识理所当然。 这一想,又纷纷站在了云未那边。 云未这回不只是眼里讥诮,这刻嘴角都是满满的讽刺。君旸一句话,便改变了他们的想法,世人还真是……好糊弄啊。 君旸收回了目光,看向云未,“说起来,我和二小姐的婚事,还是未小姐的功劳。” 不知是有意无意,他把那功劳二字咬得极重。云未看过去,却发现他一脸淡然,仿佛那句话不曾出自他的口中。 这个人,几次三番有意无意都帮了她,云未实在捉摸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这云未不是闺塾师么?怎么当起了红娘了? 眼见形势不对,云未说道:“君公子这句话客气了,未云歌只是做了自己分内的事情。二小姐本来就是明珠,只可惜蒙了尘,我不过是帮助二小姐把那层会洗去,让世人看清二小姐真正的样子。君公子和二小姐一见钟情,郎情妾意,说起来,还是君公子英雄救美的功劳才是。” 这会儿又把火推到了自己的身上,君旸觉得她说英雄救美时候别有深意,有种被她看破的感觉。难道,那日救了楚尔澜的事情,她也在场?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换做任何人都是如此。”君旸微微一笑,“未小姐好似遇到了些麻烦,女子的名声何其重要,君旸现在是不是也算英雄救美了?以前我还不知传闻中未小姐竟然赛过明月,今日窥见真颜,难怪众人都不相信你,实在是……” 他故意停顿,似乎是在想着一个比较恰当的词语,最后只得出了两个字。“普通。” 已经有人忍不住小声的笑了出来,未云歌长成这样,难为君公子了。 英雄救美,只可惜他君旸算不得英雄,她也不是美人。 她行了一礼,不再与他争辩,顺着台阶说道:“这也幸亏了君公子在,否则今日我也说不通了。” 按着她以往的作风,他还以为她会和他抬杠呢,心中不由得有些失望。“未小姐下次别戴幂离了,否则下次又不知被人编排成什么样子。女子坏了名声,可是很难讨得一门好亲事的。”他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说书人,看得他脸色涨红,悄悄收拾东西准备开溜。 云未眼一挑,一本正经的说道:“那可不行。” 君旸见她这一挑眉,说不出的动人。但见她把幂离戴上,真是恨不得把它拉下来。 “云未进宫是为了孟贵妃娘娘召见,承蒙贵妃娘娘看得起未云歌的茶艺,才由得我这种草民进了宫,这事儿,钱公公可以作证。”她之所以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这句话,就是断定凤泽钰会帮她。 要想要找到兵牌,跟随她身后打探到那帮臣子府院中,这个身份他也可是稀罕得紧。 君旸心中一紧,听她那样说自己有些愠怒,可是却没有任何理由反驳。 云未对着大厅里的众人一礼,然后说道:“承蒙各位看得起未云歌,不管日后如何,未云歌始终秉持闺塾师的规矩,只为了教导礼仪行事,无关其他。”这番话她说的十分坦然,话中透着真诚,应得众人赞赏。 她侧过身来,“君公子,今日仗义相助,再次谢过,告辞。”说完,竟然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君旸看她真的走了,也不知怎的,便追了出去。 云未准备上马车,忽的听到身后声音,不由得转过身来,语气冷淡的道:“君公子还有事?” 才出门这么短的时间,她翻脸倒是比翻书还快,不过这样的未云歌才是他认识的那一个。心底一阵畅快,他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的说:“段府的事情,该不会也是出自未小姐之手吧?” 云未嘲讽道:“我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若真是我导了那一场戏,何苦还把自己弄进牢房去?倒是君公子本事通天,这会儿三皇子可是去了襄城,你却还能在京城混的游刃有余,实在佩服。” “他去查,能查得到什么?”君旸笑了起来,眼神中尽是张扬,“若不是有人背后捅一刀子,也不会出了安庆王这事。皇上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君家忠心耿耿,不会冤枉了忠良。” 他也不怕这些话磕牙了?忠心耿耿,笑话。但是他敢这么跟自己肆无忌惮的说,一定是坐好了各种措施。看来,君家的根基,比他们想的还要深一些。 “倒是你。”君旸逼近了一分:“我才不相信你的鬼话,进宫探讨茶艺,倒是可以骗骗那帮人。”他眯起了眼睛,眼神如刀,凌厉的看向她。“未云歌,你是不是皇上派来的奸细?” 他怎么想到这个层面上去了?云未察觉到危险,要是他真想岔了,怕是会对自己下杀手。思及此,她故意抖动了身子,气愤的道,“要是我有这命倒是好了,那可是吃皇粮的人。可惜我命贱,吃不上那口香饽饽。” 到了最后,她都分不清自己是真的还是假的了,气得吼了出来。“什么是忠,何为忠,我看未必有人能够答得出来。”想她云家世代忠良,到头来还不是死在了帝王的权谋之下。 看她说的那般愤恨,君旸心底起了疑心,她到底是在做戏还是真的如此。若是做戏,这人比他想的还要难以对付,最好尽快除去。 若是真的愤恨,倒是可以利用一番,为己所用。 正在他思索难当的时候,云未再次扔出了一个重磅炸弹。“君公子还是操心君家的事吧,三皇子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即便是我试探了那么多次,也未能走进三皇子府中半步。我们各有图谋,若不能和平相处,那就只有刀剑相向了。君公子是个聪明人,我未云歌也不傻,这时候杠上对我们都没有好处。” 她说的不错,在没有打探到她的底细的时候,他不敢轻举妄动,但是她始终是一个危险存在,留在太过麻烦。三皇子凤顷,他隐隐觉得不安,还是派人回去打探情况再说。于是,他重新扬起了一抹笑脸来。 “未小姐说什么气话,我不过是图着一时嘴快罢了。只是,未小姐想要找的东西……”他一甩折扇,说不出的风流倜傥。“我怕正是我要找的那个东西。” 云未好笑的看着他,“君公子想要什么只管明说,我怎知那是不是君公子想要的东西。不管是什么,我们各凭本事,难不成君公子怕抢不赢我这个弱女子吗?” “笑话。”他变了脸,“那就走着瞧了。” “好。”云未应道,上了马车。 等到马车离开好远,君旸才拍了拍脑袋,竟然被她激将法给糊弄过去了,没把自己想问的问出来。 不过,他转念一想,这倒是有趣,从来都没有女人敢叫板自己,这回儿可是要好好的玩一玩了。 云未回到府上,精神儿明显好了很多。才进了大厅,程豪便笑眯眯的端着一盘糕点端了上来。“小姐,这是三皇子让人快马加鞭送来的,听说是襄城的名产呢。” 云未一看,这糕点晶莹剔透,十分小巧,可不就是那日吃的美人酥嘛。 那日她爱不释手,一口气全部吃完,仍旧记得这糕点的美味。胃里一馋,她伸手拿了一块糕点放进了口中,一股淡淡的荷花香立刻充斥在口中。 这美人酥和那日不一样,另一种口味。 她坐在了椅子上,眯着眼享受美食。一口一个美人酥,这可不就是专门为了美人而设计出来的糕点。 很快,一盘糕点全部下了肚。 陆离及时送来了莲子羹,刚好解渴。 程豪见她胃口大好,差点欢呼庆祝起来。这几日见她胃口极小,不断变换菜色还是不管用,想不到凤顷一盘美人酥便把她收买了。 “还有吗?”云未意犹未尽,尤其是现在回味,还有淡淡的花香。 看她一副小猫的样子,程豪摊了摊手,“没了,可不全都被小姐吃进肚子里去了。”说着,一双眼朝着她那肚子里瞧,恨不得能立刻出点什么东西来。 云未被他看得毛骨悚然,往椅子里缩了缩。 程豪这才收回了目光,他也很不解为何凤顷才派人送了一盘过来。 陆离接口道:“爷说等他回来,自会再把美人酥带回来。” 这不是要她眼巴巴的掐着日子等他吗?云未不满,撇撇嘴,“他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也就七八天的样子。” 云未嘟囔道:“七八天,那距离他离开不就一个多月了?究竟有什么要紧事需要他去忙的。” 她看过去,见陆离和冷陵的神色有些闪躲,便知他们两个是知道的,只不过受了某人的吩咐不告诉自己罢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不告诉自己,那她便当做看不见。“恭叔,今日胃口极好,你给我弄个红烧鱼好吗?” 程豪巴不得她主动开口,双眼笑成了一条线,“好好好,老奴这就去准备。” 待得他下去,云未才凝色道:“段长青如何了?” “他还能怎么样?”陆离讥诮出声:“段府上下除了家仆丫鬟,全都在里边了。就是段府,每日也被重兵把手,连一只苍蝇都钻不进去。” 云未沉思了一会儿,想起那日探听书房,他们曾提及了一个东西,那东西究竟是什么? “宫里边可有动静。” 这回却是冷陵回答:“没有。” 云未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想不到他竟然主动关注宫里的事情,怕是上次的事情给他敲响了警钟,这样也好。 既然宫里没有动静,段长青迟迟没有定罪,段府依旧重兵把守着,一切就只说明段府中的那个东西还没有找到。 她的目光沉了沉,镇国将军府握着兵牌,上官府藏着刘信芳,黄府有着亲笔信,那么,段府还藏着什么东西? “阿陵,准备一下,今夜我们要去段府玩一玩。” 两人纷纷看向她,目光里满是不赞同。 “小姐,还是等爷回来再说。” “我也不赞同。” 段府被重兵把守,想要进入谈何容易,更何况她现在的身子,万一出了什么情况,他们想要后悔也来不及了。 知道他们在担忧什么,可是再不抢先一步,她怕凤泽钰会提前找到东西,到时候就来不及了。 “这件事我考虑过很多次,我们就去书房找一找。”上官博和段长青一直都在书房密谋,不会什么东西都不留下。“你们担心我的身子,我明白,可是只要一天不找到兵牌,我就一天不能安睡。多呆一天,找到兵牌的可能性就会越小,我真怕会让他先得了去。” 两人看着她眼角淡淡的淤青,心里一软。 “小姐想要去段府,还得周密安排,这事不可操之过急。”陆离道:“我去三皇子府看看,一会儿给小姐答复。” 云未猜他是去找凤顷的隐藏的那支力量,点了点头。她看向冷陵,见他蹙着眉头,眼中却十分的坚定。 第七十九章 妩萧之死 这个男人,无论自己做什么,他都决定好要在自己身边保护自己,不让自己受伤。 “阿陵,我无法保证这是不是最后一次冒险,但是,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的保护自己,尽量不会受伤。” 冷陵没说话,目光却更加的明亮坚定起来。 陆离回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外围的御林军是一个时辰换一次班,里面的是半个时辰换一次班,而且两队人马换班的时间都是岔开的,所以一般很难进去。” 看他样子并不着急,云未知他有应对之法,也不着急,听他继续说道:“我们要在第二次外围换班的时候从西边进去,那时候有半盏茶的时间穿过树林,进入假山当,避开里面的御林军。等他们走后,半柱香会再有御林军来,所以我们要等到第二队御林军过去了才能出去,跟着他们后面,便能到书房。” “书房已经被搜查过了,所以没有人再把守。”他看向云未,询问道:“小姐还要去吗?这书房可是被人翻了三次。” “去。”段长青那只老狐狸,总是出其不意掩其不备,若是把东西藏到了书房,一定会是最意想不到的地方。 乌云遮月,初冬的夜晚风呼呼的风,不过才一小会儿,腿脚都凉透了。 乘着御林军换班,三人潜入了府内,穿过树林,一直小跑到了假山才停下。刚到假山,里面巡逻的御林军从转角出现,见周围没有异常,继续朝着东边而去。 这时间果然仓促,一般人很难摸得准,就算是能够进了府中,也会被里面的人发现。 他们又等了一小会儿,再次听到整齐的脚步声,另一队御林军出现了。 这一队御林军搜查得格外的仔细,就在他们搜查到假山的时候,冷陵带着云未一跃,和他们擦肩而过。 冷陵和陆离的武功都是一等一的好,加上月光暗淡,根本很难发现有人。 察觉没有异常,御林军一边搜查一边朝着前面而去。 几人等了半盏茶的功夫,才跟着他们走了上去,一路上都没有人怀疑,很快便到了墨香阁。 书房外感觉不到任何的气息,云未推开门,里面黑漆漆的,看不清楚。她点燃了火折子,借着火光,这才打量起屋子来。 这里面空空如也,就像是冷陵所说,该搬走的东西已经搬走,只剩下一间空余的屋子。 陆离忿忿的道:“竟然搬得连张桌子都不剩下,还真是小心翼翼。小姐你说的不错,段长青一定藏了什么东西了。” “有人。”冷陵突然道,用掌风熄灭了火折子,把云未护到了身后。 陆离收起了玩笑的脸色,手按在了腰间的剑上,随时准备一搏。 月亮从云里冒出头来,淡淡的月华洒了一地。黑暗中,地上留下了一块巴掌大的斑驳,随着月光看上去,整个屋顶只镶嵌着一块琉璃瓦,月光正是从那里照进来的。 云未一喜,段长青果然老谋深算,这等机关,不是一般人能够想得出来的。 陆离蹲下身,用手敲了敲,“空的。” 他在边沿都敲了敲,最后双手扒着一边,扣住了那块大理石,狠狠向上一拉。 “不要——”门外闪进了一道黑影,阻止道。 可是陆离已经把大理石给搬开,刹那间,忽闻咔嚓一声,似乎是启动了某种机关。 “小心。”冷陵爆喝出声,一面戒备黑衣人,一面全神贯注的查找屋子里可能出现的机关。 不过弹指一挥间,头上传来了簌簌的声音,冷陵等人提剑便挡,把暗箭都给挡开。 这段长青不愧为老狐狸,竟然把机关都装在了横梁之上,让人防不胜防。 冷陵护着云未游刃有余,这暗箭根本就伤不到她分毫,可是刚进门的黑衣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肩头已经被插了三支羽箭,狼狈的躲闪。 暗箭没过多久便停了下来,众人还未松一口气,阁外迅速被御林军被包围住了。 难道这个陷阱,不是段长青设计的?而是为了那些潜入府中的人精心准备的吗? 黑衣人半跪在了地上,喘息道:“这是皇上专门设下的,目的就是为了要把盗走黄府中铁盒子的人搜查出来。” 这……声音是! 这时,外面的御林军头领大声吼道:“里面的人听着,我皇仁慈,只要你们乖乖投降,交出东西,皇上便会既往不咎。若是你们不知好歹,偏要和朝廷作对,那就对不起了,只怕各位今日便走不出段府了。” 这个人便是那日和凤顷在房顶上比武的燕统领,没想到这么快他们又以这样的方式见面了。云未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一时半会儿却想不出来。 陆离看向云未,见她微微点头,大声回道:“你当我们是傻子,要是我们投降,皇上岂能轻易就放过我们?这种话还是去骗骗黄头小儿罢。” 燕统领早就料到几人会这样说,大笑了起来,“好,我就欣赏你们这股魄力。来人,给我守好了,千万别让任何人跑出去。” 就在云未思考退敌的对策的时候,黑衣人说道:“那燕统领生性狂傲,目光无人,你们只管提出要单打独斗,乘着纠缠之际,带着你家主子冲出去,方能全身而退。” 云未望向他,心里的怀疑和戒备并未减少,“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黑衣人把面巾拉了下来,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此人正是消失了很久的妩萧。“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是现在的形势刻不容缓,若是我骗了你有什么好处?” “在上官府可是拜你所赐差点没丢了一条命,我怎知这一次是不是你的陷阱?”一想到那日,她就恨得牙痒痒,竟然被他暗算了。“妩萧,刘信芳在哪?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 “刘信芳是假的。”妩萧语出惊人,他握紧了拳头,啐了一口,骂道:“上官博那个老东西,竟然拿一个假人来鱼目混珠。在我千面银狐面前玩变脸,简直就是自找其辱。” 刘信芳是假的?! 云未半信半疑,捏不准他话里的真假。 突然间,他痛苦的叫了一声,青筋冒起,右手撕扯着胸前的衣衫,浑身止不住颤抖起来。 冷陵伸手挡住了云未,他这样子,明显是毒发了。 衣衫已经被他撕烂,他倒在了地上,不停的抽搐,声音撕心裂肺。 好长一段时间,他才停了下来,趴在地上喘息,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状若癫狂。他睁着一只眼看向云未,告诫她:“如果你能够逃,就一定要逃出去,千万别进宫。” 云未心一紧,“你是什么意思?” “与帝王合作,无疑是与虎谋皮,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反咬你一口。想我妩萧聪明一世,到头来还是栽倒了他的手上了。”他低低的笑了起来,“你以为我是心甘情愿为他做事的?要不是用这样卑劣的手法,管他是谁,也休想控制我。” 她原本以为两人是有了什么交易,照这种情形看来,他的话的确可信。“你为什么要帮我?”她的心头存着一丝疑虑。蓦地,她大惊失色,“在御花园,在这墨香阁救了我的人,是你。” 他的身形与那日见到的一模一样,怪不得她会感觉那么的熟悉。 “没错,是我。”妩萧毫不犹豫的承认道,“我救你无非是想要报复她,他越是想要得到,越是得不到你,比起我所受的苦,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个人疯了吗? 云未很矛盾,这个人害了她一次,可同样也救了她两次,在御花园不是他,她早就见了阎王了。理智战胜了情感,她冷静的问道:“你中了什么毒?” 妩萧眼里闪过一丝惊叹,黑暗中无人看得见。“半月红。” 陆离和冷陵闻之脸色大变,竟然是传说中的毒药半月红。之所以称之为半月红,便是每当月亮半圆的时候发作一次,都会见血。 看他两的反应便知这是一种极其厉害的毒药,云未心里已经信了他大半。他没把刘信芳交给凤泽钰,应该就是为了拿回解药,可是到头来却发现人是假的。 “你们快走,我……”妩萧刚开口,喉咙间便涌上来一股腥甜,他忍不住吐了出来。这一吐便是不停,根本就说不了话。 空气中渐渐弥漫着一股血腥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可是面前那一滩墨色却沾染了衣摆,显得格外的妖异。 他想要爬起来,可是却还是倒在了地上,挣扎了一会儿便放弃了。 冷陵见外面的御林军蠢蠢欲动,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冲进来,“我们还是快点走吧,陆离你先去和他比武,我带着小姐,看是否能够冲出去,不可恋战。” 陆离也是这样想的,他武功不如冷陵,云未交给他最放心,对付区区一个御林军的统领,他还是十分有信心的。 他大步走了出去,那些御林军见有人出来,纷纷打起了精神,戒备的看着他。 燕统领拍了拍两边胳膊,活动筋骨,“原来还有一个不怕死的,怎么内斗结束了,不会是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吧?”里面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但是那声音,还有血腥味,他还是能够猜测出来里面的情况。 冷陵没有回答他,反而张狂的指着他,勾了勾手指:“你便是他们的头,也不怎么样嘛,你们一起上吧,免得浪费时间。” 燕统领气得脸色涨红,提着长枪便冲了上来:“好一个狂妄的小子,让我先来会会你。” 没想到他比想象中还要轻敌冲动,陆离迎了上去,两个人立刻缠斗在了一起。 陆离有意让他一分,两人斗得不可开交,拖延时间。 瞅准了时机,冷陵转过头来,“小姐,我们快走吧。” 云未犹豫了一会儿,道:“好。”她现在都自身难保,那就怪不得她了。 正当着她走过妩萧身边的时候,他忽的抓住了她的衣摆,“云未,不要轻信凤顷,不要……”说完,他便松了手,倒在了地上。 第八十章 怀疑的种子 冷陵蹲下去查探他的呼吸,底下的人已经没气了。“他死了。” 云未心里十分澎湃,什么叫不能轻信凤顷,为什么他要告诫自己? 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妩萧在她的心中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走吧。”凤顷扣住她的腰间,带着她冲了出去。 燕统领分身不暇,只看到一道黑影快速的从身边而过,很快便和门口的御林军打了起来。 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杀出了一条血路,冲了出去。 “原来你还有帮手,你们是糊弄我的?”燕统领气愤的道,想不到被这些宵小之辈摆了一道。 “你现在该担心的是自己。”陆离使出了全力,一剑挑开了他的长青,逼退了他的攻击,就在这时,抽身顺着冷陵的方向追了出去。 燕统领拽紧了长枪,冲天吼道:“给我追,别留下一个活口。” 云未熟悉段府的路,指点冷陵避开御林军的追查。陆离很快便与两人会合,三人沿着小路一路躲闪,最终逃离了段府,消失在长街上。 这一次,无人再伤亡,但并不是没有收获。 回到府中已经二更天了,把两人都遣走,她合上了房门,一边走一边解衣服,到了床边刚好把外衫脱下来,随手搭在了木架上。 刘信芳是假的,那么真正的刘信芳又在哪里?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原点。 她坐在了床上,正要拖鞋的时候,忽的看到了脚踝处沾染的血迹,脑子里不断重复着刚才的那一句话。 不要轻信凤顷吗?他为什么要如此告诫自己。 心里一阵烦躁,她干脆把里衣也脱了下来,重新换了一件,直直的倒在了床上。 总是有哪里很奇怪,可是她却说不出所以然来。 ‘砰砰砰——’门突然被敲响了,门外传来了程豪的声音。“小姐,你睡了吗?老奴有事要说。” 云未直起了身子,“恭叔你等一会儿,我换件衣衫。”她在柜子里那一件较厚的裙衫换好,刚想要去开门。她又折了回来,把夜行衣裹成一团,塞到了床脚,又把被子给铺好,这才去开门。 程豪看起来很着急,见到她忙说道:“小姐,住在兰苑的明月小姐感染了风寒,在厨房里熬姜汤的时候晕倒了。”要不是他半夜起床看到厨房有灯,肯定还不知道。 她差点就忘记家里还有这么一号人了,“快去请个大夫过来,我现在便去看看她。”她掩上了房门,朝着兰苑走去。 这镇国将军府的路她早已熟记于心,很快便到了。 打开门,一眼便看见床上的人,睡得十分不安稳。 她走到了床边,用手去探她的额头,很烫。夜都深了还去厨房里熬姜汤,要不是恭叔发现,后果不堪设想。这一点是她疏忽了,原以为把人带进府中便是最好的安排,却不找个人照顾着。 门口有些响动,她转过头来,看见一个圆球滚了进来。 “哎哟。”舒嬷嬷摸了摸屁股,哀嚎了几声,可是面对冷陵的黑脸,还是把话都咽了下去,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见云未满脸不解,冷陵解释道:“她能照顾她。” 这舒嬷嬷在宫里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是比他们几个会照顾人。养着她那么久,总算是有了点用处了。云未对她说道:“你快过来看看,怎么帮她降降温。” 舒嬷嬷不情不愿的走了过去,看见床上的人,眼珠子都瞪值了,惊讶的道:“这女子生的好生妖艳,我还以为是看见当年的清宁公主了,世界上竟然会有这样的巧合。” 冷陵震住了,脸色发白,也朝着明月看过去,可是这张脸很难和记忆中的人联系在一起。她应该是更端庄、雍容华贵的模样。 云未不知道清宁公主什么样子,她看了看冷陵,再看看明月,没有找到半分相视的地方。 只见舒嬷嬷又摇了摇头,“这鼻子和嘴不太像,何况清宁公主的女儿不过十一,这女子明显是比她大。何况,这女子实在是太妖艳了,不像是正经人家的女子。” 冷陵这才放松下来,不知不觉竟然松了一口气。 云未担心他,想了想还是等大夫看过了明月再说。 舒嬷嬷看了她一会儿,终于回到了正题,“奴婢看她脸色潮红,应该是高烧所致,这种时候越快降温越好,哪里有热水?” 她回过头来,才发现问的人是自己的大金主,默默的闭了口。看了看屋子里的人,哪一个她都招惹不起,连忙说道:“奴婢去烧热水过来。”说着,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云未看着明月,心头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冷陵,你觉得明月长得像清宁公主吗?” 冷陵摇了摇头,“不像。”其实记忆中他很少见到那个人,只有在宴会中才会见那么一两面,但是每次给他的感觉都是高贵冷艳的,根本就不是这样妩媚妖艳的。 心头的想法被掐灭了,她也不在意,很快便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舒嬷嬷烧了水,帮明月敷了毛巾之后,程豪便把大夫找来了。 大夫诊了一会儿脉,说道:“应该是体寒受冷所致,只要开一副退烧药便好。只是这伤寒好治,但是她天生体质虚寒,后期还是要好好调理。这院子过于阴凉,还是为她换一个地方住吧。” 他在桌上写了两幅药房,交到了程豪手里。“一副是伤寒的,一副是调理虚寒的,一日三次,不可忘了。老夫三次后再来看一次,到时候再重新开药。” 云未起身行了一礼,“有劳大夫了。” 大夫受宠若惊,连连摆手,“云小姐这是哪里话,安平候在世时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这一点小事,哪里受得起你的礼。” 云未见程豪脸上汗水未干,便对冷陵说道:“阿陵,你和大夫去抓药吧。” 冷陵从程豪手中拿过了药方子,和大夫一起走了出去。 “恭叔,还是去请几个手脚勤快、又比较老实的人过来吧。”云未心疼道,这么大的府邸都是他一个人打理的,每日的工作量定然很重。 程豪拒绝道:“小姐,你的心意老奴领了,再说老 奴已经做习惯了,一个人可以的。” 云未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恭叔,我已经决定好了,你看这府中事事都不能让你一个人操劳,也得有几个粗使的丫头使唤不是。钱的事你不用担心,府里不是还有很多赏赐吗,应该够请一些人好多年了。钱可以再赚,但是恭叔只有一个。” “小姐……” 再说下去只怕他会更担心,云未一口决定道:“恭叔,我是在告诉你我的决定,不是在征求意见,你明日便去买几个人丫鬟小厮进来吧,这府里也该热闹一些了。” 听见她的话,程豪反而更加开心了,有了自己的主意,以后就算嫁了人,也能管理好府中的人了。“老奴知道了。” 明月喝了药,到了后半夜烧退了,程豪好说歹说才把她劝了回去。 云未回到房间,才躺下,困意涌上来,不多时便睡了过去。 一夜好眠,直到了日上三竿才醒来。 她才起来,门外便传来了敲门声,一个陌生的女音问道:“大小姐,你起来了吗?” 云未一愣,想到了昨晚交代恭叔的话,苦笑了一声。“进来吧。” 得了吩咐,小丫鬟才敢推开门,怯生生的端着木盆走了进来。她似乎很忌惮她,把水盆放下,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小、小姐,水好了。” 这小丫头挺有趣的,云未有心逗逗她,“你怕我?” 小丫鬟点点头,又摇了摇头,眼泪差点就落了下来。“不、不怕。” 想来是以前的霸王名声影响的,云未吩咐道:“你去伺候明月小姐吧,我屋里不需要人伺候。” 小丫鬟吓得脸色惨白,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眼泪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小姐,你别卖了我,求求你,别卖了我。” 她就有那么长得像坏人吗?云未看了看铜镜里的自己,清秀可爱,哪里那么恐怖了。“我不是不要你,是让你去伺候其他主子。你再哭,我可是真的把你卖了。” 她这一威胁,小丫鬟立刻止住了哭声,害怕的看着她。 云未无奈,摆了摆手,“你下去找恭叔,就说是我的吩咐,让他别派人过来了。” 小丫鬟得了命,一飞烟便离开了。 云未自己拿起了梳妆台的梳子,开始梳起头来。除了玉箩,她身边很少有人了,不知道玉箩如何了?那日中了仇牧双的毒,有没有救了她? 虽然才相处一段时间,但是玉箩确实是真心的保护她,就连那日也是拼死的护在了她的面前。心口一揪,于是她唤道:“阿陵。” 冷陵出现在了门口,“小姐可是出了什么事了?”他刚才见那小丫鬟哭着跑出去,莫非是做错了什么事了? “玉箩,可有她的消息。”云未着急问道,指尖微微发白。 冷陵顿了顿,还是开口说道:“玉箩现在在皇上的手中。” “什么?啊——”梳子把一缕头发给拽了下来,疼得眼泪差点就落了下来。在他手中岂不是凶多吉少,那个人知道玉箩是凤顷的人,还不知道怎么下狠手。 “三皇子派了很多人去找,但是玉箩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根本就没有踪迹。” 云未冷笑一声,凤泽钰想要把人藏起来,轻而易举就找出来谈何容易。无论如何玉箩都是因为自己才会中毒被他抓去,她都要把她给救出来,哪怕是与那个人当面对峙。 看出了她的心思,冷陵急忙阻止她:“小姐不可轻举妄动,皇上还没有任何动作,说明还没从玉箩口中得出什么来。若是小姐前去索人,反而会弄巧成拙,怕是那会儿玉箩受得苦更多。” 第八十一章 骇然真相 云未知道皇家的刑罚有哪些,岂是不知道那些个折磨人的手段,玉箩只是一个女子,如何承受得住? 但冷陵说的也对,自从发生了那件事之后,她再也没有贴身丫鬟,亲自去索要玉箩,只怕会加重她的刑罚。 她放下了梳子,“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有玉箩的一丁点消息,一定要告诉我。” “好。”他怕不答应她,她不会罢休。其实他是知道一点消息的,比如皇上对玉箩用的刑,非是牢里的那些刑具可以比的?他不告诉她,怕她会担心,会冲动。 云未这个人,有时候很冷淡,但是骨子里却比谁还要重情重义。 这时候,程豪走进了院子,看到两人间气氛僵持,解围道:“小姐,前厅来了人,指明要见你。” 这会儿谁要见她?云未拿了一件披风,擦了擦脸,率先走到了前面。“走吧。” 才走到前厅,云未一眼便看出了来人,这不是孟贵妃的贴身宫女吗?她这才想起来,那三日期限已经过了,而她还没有任何的答复。 她等不及,亲自派人来了。 小宫女心高气傲,昂着下巴,不情不愿的请了一个礼,“见过云大小姐。” 云未在主位上坐下,接过程豪递过来的茶,抿了一口,才慢慢的看向她,道:“起来吧。”这里是镇国将军府,可不是在深宫里,哪容得下阿猫阿狗都撒野。 小宫女恨恨,敢怒不敢言,“云大小姐,这是我们主子给你的信。”她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信,“我们主子要我问你一句答话,云大小姐可要仔细回答了。” 程豪那信接了过来,交给云未。 她打开一看,里面写的和那天说的差不多,只是,什么叫若她答应,镇国将军府便不会完工? 她能阻止得了凤泽钰? 见她看得差不多了,小宫女冲冲的问道:“云大小姐考虑如何了?我们主子可是等了好久,这次一定要奴婢把消息带回去。若是云大小姐答应,我们主子今天把可以把第一份诚意给云大小姐看。” “你且说说是什么?” “这事还需要云大小姐进宫才行。” “为何?什么诚意必须进宫不可?”单是听到这两个字,她便失去了合作的耐心,想要得到她手中的玉佩,不只有合作一条路,明的不行,不是还有暗的吗? 小宫女早就有所准备,看了一眼周围的人,“还请云大小姐遣退所有人。” 看她有话要说,云未对着厅中的人道:“你们都下去吧。” 除了冷陵,所有人都退了下去。小宫女迟疑的道:“这……” “不妨,你直说便可。”云未道。 小宫女见她不担心,便直说了,“我们主子想要约云大小姐看一场好戏,事关六月初七那一个夜晚。” 六月初七,云未差点就握不住手中的茶杯,饶是如此,茶水还是把手给溅湿了。六月初七,是爹娘在牢中自缢的时候。 她艰难的开口:“好。” 五年来,这是她第一次心甘情愿的进宫,由于是孟贵妃的马车,几乎无人敢查,一路顺畅的到了长春宫。 她掀开了车帘,一眼便看见孟贵妃便站在了宫门口,笑脸相迎。她道,“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她走了过来,来到了马车旁,对着她伸出了手。众人都睁大了眼,这女子究竟是何来头,竟得贵妃娘娘亲自迎接。 这么多人在场,云未只好把手搭了上去,借着力,下了马车。“你邀我看戏,只怕这戏文不要太让我失望才好。”她看着这块牌匾,住在这里的女子,哪一个不是宫中的得势者,荣耀一时。 “本宫的戏,自然比外面那些凡夫俗子强多了。”她嗪起了嘴角,领着她朝着里面进去。 “你打算在这里让我看戏?”云未不解:“你不怕被他知道?虽说孟家权大势大,终究也打不过帝王。他要是贬个贵妃,还是绰绰有余的。” 孟贵妃捏紧了她的手,“务须你操心,这自然不会。我可是求了太后的懿旨,让你进宫来的。要怪,自然不会怪罪到我的头上。” 云未不动声色的抽回了手,手心里印了五个深深的指甲印。“你这算盘倒是打得响。” 她掩唇一笑,“哪里哪里。”走进了宫中,她挥了挥手,立刻有人捧着一件宫女服走了上来。 孟贵妃摸了摸这身衣服,转过头来,“看戏的话,你先去换身衣服吧。” 半个时辰后,云未终于知道她所说的换个衣服是什么原因了。她恭恭敬敬的跪在了一群人中间,低着头,不敢抬起来。 “都平身吧。”凤泽钰说道,进了殿内。 他很少来长春宫,若不是因为太后的懿旨,他连踏都不想要踏进来一步。 在主位上坐下,抿着茶,他不耐烦的道:“孟贵妃这么着急要见朕到底是为了什么?御书房还有一堆事务等着朕去处理,若是没有重要的事情,孟贵妃以后还是不要惊动太后了。”他平生最恨的是有人威胁或者是强迫她,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孟贵妃脸色很白,很快她便扬起了笑脸,走了上去,在他的旁边坐下。“臣妾要见皇上,自然是有重要的事了。” 她为他添了一杯茶,慢慢开口道:“我听说皇上准备在未央宫旁边建一座府邸?” 凤泽钰猜到她要说什么,重重的把茶杯一磕,厉声警告道:“这后宫的事那么多,孟贵妃平日已经够忙了,其他事不需要去操劳。” 孟贵妃被他当众拨了脸面,尤其是在云未面前,她又想哭又想笑。“皇上既然知道臣妾要说什么,那臣妾就明说了。在后宫里建府邸,这不合规矩,皇上还是撤了吧。” “你敢命令朕?”凤泽钰隐隐有发怒的迹象,手臂上青筋凸起,“孟贵妃莫不是忘了自己的本分了,看来要你掌管这后宫的权力,还真是惹出了祸端来了。你别以为你娘家是孟家,朕便不敢动你。” 孟贵妃放下了茶壶,站了起来,走到了他的面前跪下:“忠言逆耳利于行,这正是臣妾的本分。” “本分?”凤泽钰俯下身子,扣住了她的下巴,恶狠狠的说道:“你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朕告诉你,这凤位永远是她的,任何人都动不得。你的贵妃之位也是朕给的,朕随时都能把它给拿去,孟家最不缺的便是像你一样的女儿。” 云未心惊,怪不得她那么憎恨她,换做自己,怕是也想要杀死他的心上人才罢休。凤泽钰对她不是爱,而是一种执念。 他借着孟家,借着太后才得到了今日的一切,包括他不想要的。而她,却恰恰是他想要的,是他想要借着凤位试探对付孟家的开始。 她,只是一个有价值的筹码而已。 孟贵妃低低的笑了起来,迎上了他的眼睛,“皇上也别忘了,云未可是不知道六月初七发生的事情,你猜,若是她知道自己的爹娘实际上是被你间接杀死的,你说,她会如何?” 云未抓紧了衣衫,心里开始痛了起来。 凤泽钰收紧了手指,勃然大怒,“你敢威胁朕?” “臣妾怎么敢威胁皇上,只是想要提醒皇上一句,云未不可能进宫。” “朕想要做的事,没人敢阻拦朕,包括你们孟家。” 孟贵妃脸色一脸酱紫,快要呼吸不出来,可是她却没有任何挣扎。 他会掐死她的,云未很着急,若是因为她孟贵妃而死,她今日一定走不出皇宫。 正在她想要暴露身份喝止他的时候,凤泽钰嫌恶的放开了手,由得她趴在了地上。 孟贵妃剧烈的咳嗽起来,她忽的笑了起来,明快的笑声在殿内回荡,笑得人心发麻。 她躺在地上,斜着眼睛看他,问道:“若是她知道是皇上默许黄生以柳如烟威胁云英,害得柳如烟发狂撞在了墙壁死亡,又怎么会使得云英自尽呢?” 什么?! 云未腿一软,差点就跪在了地上。她的脸瞬间刷白,脑袋嗡嗡作响,原来,这才是真相。她一直都想不明白,就算爹爹自缢,那么娘亲怎么办?一个心智只有十岁的人,会自己杀死自己吗? 娘亲的脸那么白,想必是涂了许多脂粉的缘故,那时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可笑的,她竟然相信了。 心如刀绞! 凤泽钰,为什么真的是你?为什么…… 凤泽钰挥了挥衣袖,把桌上的东西全部都挥落在了地上,茶水砸在了地上,溅了她一身。 可是她动也没有动,即便是茶杯在她的脸颊上划开了一个浅浅的伤口,她也没有皱一下眉头,她尖着嗓子说道:“皇上,除非你杀光了所有的孟家人,否则,孟家绝不同意让云未进宫为后!” 凤泽钰站起来,一脚踢到了她的胸口上。这一脚用力之大,可想而知。 孟贵妃滚了一圈,满脸狰狞,痛苦至极。他走到了她的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讥讽道:“朕便要看看,这个天下,是你孟家一手遮天,还是朕大。” 孟贵妃捂住了胸口,笑得极尽妖娆,可是用着那一张苍白的脸,怎么看都很恐怖。“臣妾也很期待。” 凤泽钰看也不看她一眼,扫了周围一圈,对着众人说道:“今日孟贵妃触犯龙威,即日起幽闭长春宫思过,任何人不得探望。” 他看也不看孟贵妃一眼,大步走了出去。 就在他走出长春宫的那一刻,云未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跪坐在了地上。她一手撑着地,不断的喘息,肺部剧烈的绞痛,额头上不断有汗珠滴落,砸在地面上。 看着她这个样子,孟贵妃心里十分痛快,仿佛身上的痛能够减少一点。 “云未,他不过是想要利用你,来对付孟家罢了。” 云未不回答她的话,她揪着衣领,极近全力去呼吸,样子狼狈至极。她抖动着想要拿起腰间的小药瓶,好不容易才拿出来,可是却落在了地上,滚到了好远的地方。 她干脆躺在了地上,蜷成了一团,根本分不清是哪里在痛。 这样也好,至少可以麻痹自己。 第八十二章 杀机重重 “云未,你今日尝到的苦,不及我这些年来的十分之一。”孟贵妃笑累了,伸手拭去脸颊的泪痕,却怎么也缓解不了心头的痛楚。 她站了起来,不知是说给她听还是在告诫自己。“没有人会同情你,他们只会踩着你的肩膀往上爬,不管你愿不愿意。” 大厅里安静下来,静得只听见喘息的声音。从始至终就像是她一个人在自言自语一般,孟贵妃窝了一团火,她大步来到了她的身边,看着她,双眼通红。“你就是这样装的吗?这幅楚楚可怜的样子,确实能够激得起男人的保护你。” 她半蹲下来,把她的下巴给挑了起来,逼迫她直视她的眼。“云英没有教过你规矩吗?本宫在同你说话,这就是你的态度?” 云未一手打开了她的手,“用不着你来教训我。”她撑着地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你无非也是想要这件事让我憎恨他,说到底,你还不是怕了。你我都知道,他要对孟家动手是迟早的事,你以为你登上后位就没事了?” 孟贵妃瞥了一眼被打红的手臂,“事在人为,只要你帮助我得到后位,之后如何那都是我的事,用不着你来操这份心。”她站了起来,平视她,“你不想为你爹娘报仇吗?虽然黄生死了,但他是罪魁祸首是他,拿不到兵牌,你我都知道后果。” 黄生死了?怎么可能?他不是被关进大牢,准备明日问审吗? 她的心再次收紧,“好,我答应你。”她特意让她进宫看戏,不就是为了逼迫她答应吗? 孟贵妃撂了撂耳鬓散落的发丝,“早一点答应不就好了,何必大费周章浪费我时间。” 云未垂眸,“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我知道你欺骗隐瞒与我。”她的眸子忽然冷冽下来,“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孟贵妃手一顿,不可思议的看向她,若她一直都有这样的狠劲,谁还敢小瞧她?她实在是太了解她了,如果有一天真到了刀剑相向的时候,她不一定会下得去手。 精光一闪,她道:“欺骗你对我没有任何好处,你还是先想一想怎么帮助我夺得后位再说。云未,你休想拖延时间,不怕告诉你,五年前的事除了他和几个心腹之外,可是没有第七个人知道了。” “我会安排,但是你也别忘记自己的承诺。”她俯身把地上的小药瓶捡了起来,磨挲着瓶身,“我听说,御书房的奏折堆积如山,这大部分可都是请旨立后的折子孟贵妃不妨从这里先入手。” 这倒是提点了她,孟贵妃笑魇如花,“云未啊云未,这天下的人都被你骗了去了,谁说云家的女儿是个草包。” 云未不语,把药瓶收回了腰间,转身走了出去。快要踏出大殿的时候,她突然听到她说道:“三日后凤顷会到洛城,有人花了重金请天下第一杀手阁取他首级,若是你去洛城,或许还能见他最后一面。” 云未僵住了,回过头来,“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你以为凤顷去了襄城,不管查到查不到什么,那些人就真让他回京吗?你太天真了。” 云未回过了身,走出了长春宫,好久好久,还能听到宫殿里的笑声。她以为自己很镇定,可是藏在袖中的双手却不停的颤抖,出卖了她的心情。 冷陵和陆离在宫外等得焦急,看见那辆熟悉的马车,急忙迎了过来。 “小姐,你没事吧?” “小姐。” 云未这才从沉思中回神,她掀开了车帘,才发现已经到了宫外,大街上人流不息,十分繁华。 她的样子很狼狈,身上的宫装布满了褶皱,头发散乱,双眼通红,不难想象发生了什么。 “小姐,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冷陵本来想问她有没有受伤,临到嘴边还是换了一个词,毕竟还是在皇宫门外。 “没事。”云未摇了摇头,“我们回去吧。” 赶车的小公公眼力见的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对着她道:“既然云大小姐有人来接,那奴才就回去复命了。” 云未点了点头,放下了车帘。她靠在了车壁上,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想要抓紧什么,可是马车里什么都没有,只能作罢。 马车驶得很慢,可她还是感觉到阵阵头晕和恶心,在她答应和她合作的情况下,她没有理由会骗自己。她从来只知道凤顷很神秘,身边有不少能人,可她不知道他的实力在哪里,底线在哪里。 那可是天下第一杀手阁,凤顷他…… 心绪不宁,她的神情恍惚起来,越想越不安。“停车。” 冷陵立马勒紧了缰绳,云未措手不及,差点就栽了出去。 “小姐,出了什么事了?”冷陵掀开了车帘,却见她的脸越来越白,“宫里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皇上又逼迫你了?” 一般来说他不会这么问,除非是已经担心到了极点。 云未看向陆离,着急的问道:“凤顷什么时候回来,是不是在这三天内会经过洛城?” 陆离大惊,爷的行踪几乎没有几个人知道,又下令不准告诉云未,她又是从何处得来的。“是。” 看他的表情,云未呼吸一紧,“他不是去了蕲州,怎么又跑到洛城了?”洛城比蕲州还远,他要是回京也该是到了苏州才是。 想到事先的托辞,陆离镇定的回道:“爷说了要去洛城的店铺查看账本,然后再回来。小姐是听谁说的?” 他又在骗她,云未心里很不是滋味,“那他月底能回来吗?” “归期是爷定下的,就一定能够赶得回来。”陆离斩钉截铁的道,凤顷说出口的事,从未食言。 云未还是不放心,她想了想,还是说道:“有人重金聘请了天下第一杀手阁,三日后要在洛城对他下手,你快派人去通知他。” “当真?”陆离睁大了眼,看她的表情不像是作假,心里也忐忑起来。“小姐是怎么得到的消息?” “是孟贵妃说的,她现在不会骗我,你快派人去,以防万一。” 看她的语气如此的坚定,陆离下了马车,直奔三皇子府。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她的心绪还是不能平定下来。 冷陵安慰道:“小姐,三皇子一定会平安无事的。”那个人可是银华公子,江湖上谁能动他三分? 云未定定的看了他一眼,叹息道:“回府吧。”便不再作声。 冷陵只好再次扯动缰绳,看来,她对他的感情,并不如她自己知道的那么少,或许还更深。 还未到府上,远远地就看见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停在了府门口。 冷陵把马车停了下来,“小姐,府上来人了。” 云未掀开了一角,车夫及其陌生,她从未见过。“从后门走吧。”她现在这个样子,无论是谁看见都百口莫辩。 冷陵调转了车头,朝着后门而去。 此时,马车里,车夫对着里面的人说道:“爷,那辆马车忽然掉头了。” 里面的人发出了低低的笑声,“无妨,你去敲门,我们从正门进去便好。” 车夫依言,下车走到了门前,开始拍门。 门打开了,一个年轻的小厮露出了一个脑袋,“谁呀?” 车夫躬了躬身,“我家少爷来府中做客,拜访云大小姐。” 小厮不满的看了他一眼,“你家少爷是谁?” 车夫不恼,回道:“我家少年姓君名旸,是襄城君家的。” 小厮瞪大了眼,这不是近日里名扬京城的君公子吗?立刻把门拉开了一尺,“你们等着,我进去通报一下。” 云未从后门进来,才换好了衣服,程豪便来到了门外。“小姐,门外有人求见,是君家的二公子。” “君旸?他来干什么?”云未脱口道,秀眉一蹙,他是为了兵牌还是为了冷陵而来?不管是什么,只有见了才知道他的意图。“恭叔,把人请进来吧,就说我感染风寒,不能说话,还请他见谅。” 程豪疑惑连连,但还是退了下去。 云未转过身,看向窗子边的人,问道:“阿陵,你觉得他的意图是什么?” 冷陵撷了一片树叶在掌心揉捻,思忖了一会儿,才郑重的开口道:“君家还未进京,若是他们发现了我的身份,定会先来寻我。若是君旸先知道,却会派人来杀我,所以,他应该是为了兵牌而来。” 他说的淡然,云未知道他心里还有怨、还有痛,被自己的亲人利用追杀,又会好过到哪里去? “他为了兵牌,我倒是可以和他周旋周旋,你留在这,以免他察觉到什么。”看他不放心,云未继续说道:“这是在镇国将军府,不管是碍于凤泽钰还是碍于凤顷,他都不敢胡来的。” 她这样说,冷陵才点头。“诸事小心。” 君旸喝了一杯茶之后,云未才姗姗来迟,扑了粉,她的面色苍白,的确有病中的怏怏之态。由着小丫鬟搀扶到了主位上坐下,神情郁郁,隐隐有种疲态。 君旸一看,才知道程豪所言不假,与前几次她意气风发的样子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感染风寒?他不信,那日在万峰山,她的小丫鬟中了毒,地上又有血迹,她怕是也中了毒了。 思及此,他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他站了起来,抱了抱拳,“今日是君旸唐突了,叨扰小姐养病。上次万峰山之后就很担忧你,来的唐突事先没有通知贵府,是君旸的不是。” 担心她?云未才不信他的鬼话,他是想要从她口中套话吧。她摆了摆手,努力挤出了一抹微笑。 就在这时,她赶忙用丝帕掩住唇,剧烈的‘咳嗽’起来,那声音,听起来真真的是撕心裂肺。 连站在一旁的程豪都吓蒙了,要不是整日都看见她,还以为她是真的。虽然不知道她的用意,他说道:“君公子有心了,老奴代小姐感谢君公子。” 第八十三章 醉酒听铮 看她的样子倒是证实了他心中的想法,君旸在心底冷笑连连,表面却愈发的‘担忧’起来,“小姐没事吧?君旸有幸识得一名医,要不要请他来看看?” 云未摇了摇头,她看向程豪,手指在空中捏了一个握笔的姿势,程豪立刻会意,退了下去,不久便把文房四宝都准备好了。 待得他研好了墨,云未才拿起狼毫笔,在纸上写下了一句话。 她握笔的姿势很漂亮,写字时文静而认真,完完全全变了一个样子。 君旸立刻想起了未云歌,不知道她写字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还是那样的冷漠、目空一切? 他回过神,怎么想起她了,摇了摇头,凝神起来。 这边,云未已经写好了一段话,程豪拿了起来,交到了君旸的手里。 ‘君公子客气了,只是一般的风寒,不碍事的。大夫开了几帖药,吃几日便好了。’ “这怎么行?”君旸一副不赞同的样子,劝诫道,“这小病不治痊,就会拖成了大病,云大小姐还需要认真的对待才行。” 要不是她见过他那么多样子,肯定会被他正人君子的样子给欺骗了。 她再写,‘早些天宫里便来了太医,都说无碍,君公子的心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如今身子不好,若是怠慢了公子,还望公子见谅。’ 正常人听到她这么说,该是请辞了才是。 君旸仿佛听不懂她的言外之意一般,再次把话题引到了万峰山的那一日。“那日我和楚小姐一起前去,只看见地上满是打斗的痕迹和血迹,小姐的贴身丫鬟倒在血泊中。听得楚小姐说,不过是短短的半柱香的时间,她全身就已经发紫,毒液侵入了五脏六腑。那些贼人专门针对贵女下手抢一笔横财,着实可恶。” 他仔细的盯着她的脸,可是她却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是他说的便是事实一样。 ‘那些岂是贼人,不过是之前云未横行京里无意中坐下的一笔孽账,那些人前来寻仇罢了。我幸亏遇上了前来的御林军,心里感慨,便留在山中吃斋念佛,忏悔往日的罪行。’ 君旸别有深意的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因为用力,手指上的纸张差点就被揉烂了。这世人都将她看错了,这个人怎么会是一无是处的草包?根本难以对付得很。 他更加肯定云英把兵牌留给了她,起身,对着她说道:“既然云大小姐身子不适,君旸改日再来拜访。” 云未看向程豪,送客。 君旸不知是有心还是无心,竟然就捏着最后一张纸就走了出去。 不好,万一他要是看出字迹,不就暴露了吗?云未想要追出去,可是他已经出了府门。现在强行收回纸条,才惹他怀疑。 如今他的注意力全部都在兵牌上,未必就能联想到这两个人都是一个人,云未在心里安慰自己。 送走了君旸,她一个人往着院子走去。眼看时间一天天过去,她却一点线索都没有,着实让人着急。他们都认定爹爹会把兵牌的事情告诉自己,换做是她,也会这样认为吧。 走到了后院中,这一片桃花林已经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树干。她的思绪恍惚起来,仿佛看到了以前在这里练鞭子的自己。 她有多久,没有那么快乐了。 她闭上了眼睛,任由风掀起了裙摆,心底慢慢的抽疼起来。 知道了爹娘死去的真相又如何?她还不是报不了仇。孟贵妃说的没错,她就是那么的懦弱,总是顾忌重重。 黄生死了,唯一可以报仇的人都失去了。剩下的那个人,是高高在上的皇,她如何能够撼动得了他的地位,更何况是他的江山。 即便她很不想承认,但是凤泽钰再位的五年里,天下昌平,逐年走向一个太平盛世,这样的皇,是云家历代祖先都渴望的,甚至是天下百姓都祈望的。 她可以杀了凤泽钰,但是不能杀了东黎的皇,否则云家的一世英名,必将毁于一旦,她更加无颜面见九泉之下的双亲。 爹娘之仇,她报不了,不能报。 那她自己的幸福和自由呢?是不是到了最后也还是会身不由己? 咔嚓一声,有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云未蓦地睁开了眼睛,转过身来,视线凌厉的扫了过去。“谁?” 明月顿住了,被她的目光扫得一个激灵,寒毛都竖了起来。“我出来走走。”那夜之后,云未便为她换了院子,还派丫鬟去伺候她,她不过只是她从春风满月楼带回来的一个风尘女子,为何她这样对待她? 明月不解,想要亲自感谢她,可是却一直找不到机会。 云未目光平淡下来,“你身子不好,还是不要出来吹风了。” 她在关心她? 明月鼓起勇气看向她,瞥见她眉宇间的愁容和哀伤,担心的道:“你……可好?” 云未一愣,收起了所有的情绪,她再看过去的时候,脸上已经平淡如水。“我很好,风太大,你快回去吧。” 她转身朝着前面走去,风把她的发拂了起来,吹到了眼睛里,酸酸涩涩的。 她的身子太单薄,仿佛就要被风吹走一般,让人心疼。“云未,你可是想要听我唱一曲?”等到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云未早就站定了。 “好。”感觉自己的表情比较僵硬,她努力柔和了嘴角,“但是一定要是好听的,我可是不喜欢那些个艳曲的。” 明月点了点头,嗔道:“谁说我们红楼的女子只会艳曲的,今日定是要你大开眼界。” 云未这才露出了第一个笑意,“既然这样,那就麻烦了。” 一壶美酒,几碟小菜,云未斜躺在榻上,看着明月在屏风前调试琴弦。她的手指修长白皙,一看便是天生拨弦的手。 调试了几个音,明月抬头,看见她一直都盯着自己看,饶是女子,也禁不住红了脸。“你想要听什么?” 云未偏头一想,说得上名字的那几个曲都听多了,“你邀我来听曲,自是你自个儿决定。” 明月听出了她的意思,感情是她懒得去想,所以才要她自己决定。“那我来一个《渔舟唱晚》如何?”说话间,手指已经勾起了琴弦,铮铮的琴音开始流淌出来。 云未想要阻止她已经来不及,《渔舟唱晚》那是爹爹最喜欢的曲子,为此,娘还去学过一段时间,最后不了了之。 想到过去的事情,她笑了起来,倒了一杯酒一口饮尽。这种日子若是没有温酒,酒味偏凉,更是烧的嗓子火辣辣,从嗓子一直到喉咙再到胃里,一点点的刺疼。 到了最后,她干脆把茶壶拿了起来,对着嘴直直的灌了下去。 一曲才过了一半,那壶酒已经被她喝光了,胃里烧成了一团,她分不清是心在疼还是胃在痛。 就连明月什么时候停下来,她都不知道。 “你何苦喝那么多?”明月嗔怪道,“我吩咐他们去煮了一点醒酒汤,你还是喝一点再回去吧。” 云未摇了摇头,她站了起来,站不稳,栽了下去,幸好她自己撑住了桌面,才幸免于难。 “你这是做什么?” 云未不理她,拂开了她的手,跌跌撞撞的走了出去。 她的心苦,可是这酒却不苦,盖不住心里的痛。 走出了院子,寒风过来,她哆嗦了一下,还是向着前面走去。 “小姐,你走慢点,小姐……”明月和丫鬟在后面追,可是她越走越快,根本跟不上她的脚步。 冷陵听到下人们的话,急忙赶了过来,几看到她摇摇晃晃的身子,隔得老远就闻到刺鼻的酒味。 他瞪了一眼明月,走了过来,扶住了她的手。“小姐,我们回去吧。” 云未看了他一眼,眼角弯成了一条线,“阿陵,你来了。” 冷陵点了点头,“是,我来了,我们回去吧。” 云未突然推开了他,这一推,自己就蹲坐在了地上,丝毫不感到痛意。 小丫鬟已经吓成了一团,冷陵冷眸一闪,所有人立刻噤声。“你们快回去吧,小姐这里有我。” 明月担心的看了看云未,屈膝一礼,还是带着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世界立刻安静下来,只听见呼呼的风声。 冷陵蹲下身想要扶起她,却看见她布满泪痕的脸颊,心狠狠一揪。“小姐,出了什么事了?” 云未摇了摇头,咬紧牙关不肯开口,她抱住了自己的膝盖,把头埋了进去。 冷陵没有办法,把她整个人都抱了起来,运气轻功朝着房间里去。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大,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不容易才安抚了她睡着,冷陵出来,刚好遇见了陆离,把今日的事情和他一说。 他凝眉道:“你照顾小姐,我去宫里打探情况。” 陆离也同意他的话,“好,这里有我,你不要担心。” 冷陵看了一眼屋内,握紧了拳头,一闪身消失在了眼前。 只是,他远远没有想到,从宫里得到的消息,远远比他想的还要震撼。 翌日,云未醒来的时候,除了双眼略微红肿外,一切如常。所有人都缄口不提昨日的事情,也让她松了一口气。 陆离掀开了帘子,走了进来,“小姐,这是爷昨夜派人送到的信件。” 云未把信接了过来,信中放了什么,微微鼓了起来。这么快就通知了他?不可能吧?就算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也是明日早上才到蕲州。 陆离看出了她的想法,解释道:“昨天已经派人去通知了,这是爷几天前便派了人送过来的。本该是昨夜交给小姐,但是我见小姐睡下,所以自作主张,今日才交上来。” 云未打开信封,一枚白色通透的玉佩掉了出来,玉佩一面刻了梅花,另一面只是提了一个吟字。 吟?是谁的名字或是字吗? 第八十四章 并非正人君子 她展开信封,眉头逐渐舒开。信中交代了他的归期,并嘱咐她不要轻举妄动,擅自进宫,一切等到他回来再说。 云未一颗心落了地,她看着玉佩,始终看不出特别之处了。凤顷着重交代要藏好这一枚玉佩,难道这玉佩大有用处? “陆离,你可知京中有没有人名或者字是带着吟字的?” 陆离想了一会儿,答道:“并无,属下一会儿去查,再来给小姐答复。” “恩,也好。”她犹豫再三,还是问道:“凤顷真的明日便到京城?” “恩,英九也快到京城了,就等着和爷会合。” 既然如此,那她是真的放心了。 这时,一个小仆急冲冲的走了上来,看见云未,恭敬的道:“大小姐,门外来了一个女子,自称是楚二小姐的贴身丫鬟,她有要事要见你。” 尔澜出事了?她的大脑第一时间反应到,“快请。”楚尔澜从未让贴身丫鬟找过自己,前几天又出了那样的事,她实在担心。 很快丫鬟便被带了上来,看到云未,她噗通跪在了地上,眼泪刷刷流了下来。“云大小姐,你快去劝劝我家小姐吧,她已经两天没有用膳了,再这样下去,如何得了?” “怎么回事?那日回去她不是还好好的吗?”她有种不好的预感,不会和君旸有关吧? “自从那日小姐回府后,大少爷便派人守了小姐,可是小姐还是偷跑出去了。当大少爷把小姐找回来的时候脸色铁青,两人争吵了一番,大少爷下令把小姐关在了院子里,不许她出门。小姐这次就犟上了,硬是把所有的膳食都退了回来。云大小姐,你快去劝劝我家小姐吧。” 难道君旸的影响真的如此之深吗?云未琢磨不透,更是忐忑,“你起来吧,我随你去看看她。”她既然来了这,楚蓁定然默许了,事情或许真的很紧急。 小丫鬟感激极了,连连磕头,“谢谢云大小姐,谢谢云大小姐……” “快起来吧,现在去府上最要紧。” 小丫鬟这才站了起来,擦了一把眼泪。 丞相府的轿子已经在门口候着,她一出现,家仆就把轿子放低,掀开了帘子。 云未也不矫情,直接就坐了进去。一路上她都在想怎么劝诫她,如何才能委婉的告诉她君旸的所作所为,可是当她看见床上躺着的瘦弱的人时,心狠狠一揪,远比她想的还要严重。 发丝散乱,满脸泪痕,眼袋青肿,瘦得不成样子了。这哪里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仙女,分明就是一个为情所伤的春闺怨妇。 一个君旸,真的值得吗? “你这是何苦呢?”云未叹了一口气,逼迫自己硬起心肠来。君旸是什么人,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不能看她往火坑里跳,即便……她会恨她一辈子。 听见她的声音,楚尔澜睁开了眼睛,眼中有淡淡的惊喜。“他舍得让人进来了吗?他还是心软了吗?他还是肯放我出去了吗?” 听她的这三个问,云未揪紧了心脏,她就这么想要去找君旸吗? 云未转过身,对着里面的人说道:“你们都退下吧,我有事要与你们小姐说。” 屋里的人都退了下去,楚尔澜忽的感到一阵恐慌,似乎她接下来要说的东西,大大超出了自己的承受范围之内。“大哥呢?他求你来劝我的?”她拔高了音量,声音尖细起来,用一种戒备的眼光看着她。 “是。”云未毫不犹豫的承认,她走到了梳妆台前,看了一遍,最后把铜镜拿了起来,走到床边,给她照着。“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别说是君旸,我都看不上眼。” 这一幕何其熟悉,上官雨琪也是,楚尔澜也是,不过这一次,她不会让她跳进火坑。 楚尔澜抬眼一看,铜镜中的人状若干尸,她惊叫了一下,一手打开了铜镜。铜镜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碎了。 门外的人听到响声,砰的一声推开了门,急急道:“小姐,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 “滚出去。”云未呵斥道,“没规矩的奴才,主子在说话,你是什么意思?” 几人被她唬住了,吓得连忙合上了门。 云未收回了目光,看向楚尔澜,轻蔑的道:“你摔碎了铜镜又能改变得了什么?”看她的脸蓦然刷白,她的心揪疼,却还是绷着一张冷漠的脸看向她。“你知不知道,上官雨琪曾经也和你一样,自暴自弃,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上官雨琪,不就是他即将进门的正妻吗? 楚尔澜想要捂住耳朵,却被她抓住了手,逼迫她看着她。“尔澜,传闻中上官雨琪失了身是真的,你知道她是怎么**的吗?那日,我亲眼看到君旸和上官雨琪就在德云楼鱼水承欢。君旸想要借着上官府的助力迅速打进京城的贵族圈中,我不过是顺水推舟了一把,他将计就计,强行要了她。尔澜,你喜欢的男人,不、过、如、此。” 楚尔澜僵住了,张大了嘴巴,声音卡在了嗓子里,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她逼近一分,“你知道君旸的目标是什么吗?是你大哥,是东黎丞相的地位和权势,是想要把楚家拉到君家的阵营。你以为那日他为什么那么爽快热心,他是想要接近我,从我这里拿到一样东西。而你,恰恰最能接近我和你大哥。” 没说一句她的脸色便惨白一分,看她这样,她于心不忍,连带呼吸都是淡淡的疼。为爱而伤,这种感觉她懂,痛不欲生。 可是—— “也许你还不知道,上官凝儿怀了君旸的孩子,就在他同上官雨琪定下婚约之前,她就已经是他的人了。君旸才在上官府住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上官家女儿全部收为囊中,这样的男人,还是你心中的正人君子吗?尔澜,你看着我,你到底爱他哪一点?” “是他体贴入微,还是他风度翩翩,文采满腹。” “尔澜,君家要反,你可明白这一切的后果?” 她抽回了手,口干舌燥,走到桌边灌了一口茶,宿醉之后的恶心感不断翻涌,头微微疼了起来。 她捏紧了茶杯,指尖阵阵发白,似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她松了手,茶杯在桌上晃了一圈,才停了下来。 走出门之前,她叹息道:“他不值得,我,也不值得。” 打开门,大步走了出去,对着门外站立的众人说道:“去准备东西给你家小姐洗漱吧。” 众人半信半疑,但还是忙活起来。 出了院子,云未眼前一黑,顿觉头重脚轻,她伸手扶住了墙,过了好一会儿,眼前才慢慢的恢复了清明。嘴角勾起了一抹自嘲,她站稳,正要走,忽的看见了楚蓁站在几尺开外,他的眼神复杂,脸上满是怜悯。 “她会想清楚的,只不过会痛苦一段时间而已。”云未淡淡的说道,从他身边绕了过去。 “云未。”楚蓁拉住了她的手,担心的看向她。“你……” 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明显是知道了。云未淡淡一笑,不动声色的抽回了手,她早该知道的,楚蓁又如何放心她一个人进来,周围必定满是高手。 她冷冷一笑,道:“丞相大人也是想要从云未这里问出兵牌的下落吗?” 楚蓁一怔,神色哀伤的看着她,艰难开口:“其实你可以不用活得那么苦的,不管如今镇国将军府如何,你都有先皇的旨意,这一生,无人能撼动凤位。” 云未低低的笑了起来,嘲笑他的天真,“楚蓁,若是有一天,他要尔澜进宫,你会如何选择?” 楚蓁沉默,拽紧了拳头,一入宫门深似海,他不会同意。 “你看,你也这样,那么何必为难我一个无父无母无兄无姊的孤女呢?”云未讥笑道,“这一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所以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该怎么做。丞相不是忘了,现在没人动我,不是先皇的旨意,不是他的庇佑,而是还没从我身上找到兵牌的消息啊。”一旦找到的兵牌,她便是一颗弃子,下场可想而知。 云家世代都是将军,深得民心,斩草要除根,否则必成祸害。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大步朝着前面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楚蓁握紧了拳头,他其实没有告诉她。楚家世代忠君,若是到了那一天必须要把楚家女送进宫的时候,他只能顺从圣意。 楚家世代都为皇上效忠,何况是一个女儿? 云未,这天下都是他的,你真能斗得过他吗? 出了丞相府,云未推拒了轿子,冷陵已经在门口等着,看见她出来,默默的跟了上来。 云未想要走一走,乘着回府之前,把心底的感伤给驱散。 临近年底,行人匆匆,采购了不少的东西,风一吹,掺合了一股马粪的味道。 忽然间,一个人穿着布衫的人被推了出来,刚好就倒在了云未的脚边。他手中的盒子滚落在了地上,打开了,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云未刚想离开,瞥见盒子里的东西,顿了顿,这可是一块价值千金的石墨。 “出去出去,我们掌柜的说了,不收你的东西。”小伙计不耐烦的挡着门,“你行行好吧,就算是可怜可怜我到别处去吧,要是掌柜的发了火,这个月的赏银我别想要了。” “这真的是真的,不是赝品,要不掌柜的再开一个价吧,价钱低一点没有关系。” “我说了不做你的生意了,要是真是假的东西,我们的招牌可就砸了,不收不收。” 竟然还有这样的店铺,这样的真品都看不出来,云未还是第一次见到。 “哎……”那人叹了一口气,把地上的东西都捡了起来,正要掉头离开,忽的看见站在旁边的女子。“云大小姐?” 他认识自己? 云未很快释然,这京城谁不认识云家的小霸王。“你是?” 他辑了一礼,恭敬道:“老奴姓徐,原先是黄府的管家。” 云未眼神一凛,黄府! 徐管家直视她的眼睛,淡定自如的说道:“既然卖不出去,留着也是无用,老奴便送给云大小姐吧。” 他并不畏惧她,不卑不亢,很难想象只是一个管家。难道,他是在吸引自己的注意。 “这尊石墨真的价值千金,小姐不要打碎了,否则就不值钱了。”他摇了摇头,“老奴住在城东的青石街,实在用不上这么好的东西,小姐就不要推辞了。” 看他话里有话,云未把盒子接了过来,“那我就不客气了。” “小姐能收下,也是老奴的福分。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家了。” “等等。”她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既然是买卖,管家也不必推辞,家里还等着管家今日的银两。” 管家顿了一下,把银子接了过来。“那便谢过小姐了,老奴告辞。” 说着,他便转身离开,走进了人群当中。 第八十五章 王爷出事了 为了不显得那么显眼,云未又买了一些看得上眼的东西。当程豪看到她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府的时候,那激动的表情可想而知,连连感谢云家列祖列宗小姐终于开了窍。 好不容易才把他打发下去,云未揉了揉眉心,享受片刻的安静。 黄府的管家那番话一遍遍在耳边回响,她把玩着那尊石墨,有点舍不得摔了这么好的东西。 不舍只是一瞬,她手一松,任凭东西摔在了地上。咔嚓几声,有什么东西断裂开来。她躬下身捡起来,轻轻一掰,石墨立刻碎成了几大块。 啧啧,要是凤顷知道自己这么毫不犹豫的摔了这块价值千金的石墨,脸一定很黑。 石墨碎了,露出了里面的一张黄色纸签。果然,自己可不是碰巧才遇见这件事的,安排这么周密,难道真的是黄生有话要对自己说? 但是,即便是他变成了鬼,她也不会接受他的道歉。 石墨的尖角咯得手很疼,她把石墨都放在了桌上,打开了纸签。信上有两个重要的内容,一是拿着信物去东城找一个茶楼掌柜拿到一个东西,而这个东西他并没有明说出来。二是得到兵牌后不要把东西交给凤泽钰,保护好那个人。 那个人究竟是谁?为什么所有人都要保护他? 她的心中再次充满了疑惑,黄生此举究竟是什么意思,他是不是也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所以一早便有了准备。 但是,为何他又要在天牢里…… 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一点头绪都没有。或者,爹娘的死还有隐情么? 冷陵推门进来,“小姐,刚遇见的那个黄府管家突然暴毙,尸体被人挂在了城楼上。” “什么?”云未大惊,手中的信笺更是沉重万分。她有一种直觉,身后好像有谁在操纵这这一切,把事情搅乱得越来越扑朔迷离。 她该相信黄生吗? 唯一的线索再次断掉,她都来不及问信物是什么。 冷陵犹豫了一下,“还有一件事。” 云未看向他,示意他说下去。 “因为段长青的案子,把上官府搅了进来,刚刚皇上已经下令,把上官博捉拿归案。” 这么快? 她以为还要等一段时间的,“君旸有何动静。” “昨夜他突然离开京城,离去的,还有上官府的二位小姐。”奇怪就奇怪在这个地方,离开的毫无预兆,就像是事先知道的一般。 “据我打探,昨日刑部审理了段长青的案子,上官博也参加了旁审。” 凤泽钰明知他们两人密谋一起,还派上官博参加旁审,这是在找理由对上官博下手。不知他手里到底握了什么,竟然开始行动了。 不行,她也得加快脚步才行,绝对不能让他提前找到。 她反复的看了好几遍信笺,正着看,反着读,藏头,藏尾……什么常用的隐藏信息的方法都试了一遍,可是一无所获。 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眼睛撇到了桌上的石墨,镶嵌在石墨中间的,可不就卡住了一颗绿色的指甲大小的玛瑙吗? 石墨本身本就是呈现一种碧绿色,若不是仔细去看,根本就难以看出来。 她拿起那一块石墨,用手去抠,玛瑙被嵌得很紧,很难拿下来。 冷陵见状,走上前来,“小姐,我来吧。” 云未把石墨交给了他,只见他运气内力,把石墨再次捏碎,从一堆碎片中,把玛瑙拿了出来,放在了她的手心里。 云未看这玛瑙实在娇小,干脆拿出了丝帕,把它包了起来。这样的信物,一般人都难以想象,真是他想出来的? 心中不禁又疑惑起来,黄生既然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为何又要大费周章的把铁盒子藏起来当做保命稻草? 云未震住了,除非,他是故意的,故意转移所有人的视线。 这样一个复杂牵涉广泛的计划,究竟是谁才能够想得出来的? 一场风波未止,另一场风波接着袭来。 两日后,城门才开,一个骑着马的侍卫便急急忙忙的冲了进来,直奔皇宫而去。看他衣衫破烂,满脸都是血迹,神情疲惫不堪。 不到五更天,凤泽钰立刻在御书房召见了重要大臣,气氛一度紧张起来。 “小姐,小姐,快开门,我有急事要报……” 门外吵闹的声音终于让云未醒了过来,她看着黑漆漆的房间,一团无名火从心底蹿了起来。掀开被子披了一件衣服,她走到了门边打开门,脸色可想而知。 陆离一顿,脸上的表情再次焦急起来,“小姐,不好了,爷在洛城遇刺了。” 云未僵住了,声音颤抖起来。“你说什么?” 陆离不敢去看她的眼睛,“爷在洛城遭到了一群顶尖杀手的拦截,那群人来势汹汹,爷,下落不明。” 脑袋翁的一声,心跳停止了一拍。她小腿一软,差点就栽到了地上,幸好及时抓住了门框。下落不明,下落不明…… “小姐。” “小姐——” 云未稳住了身子,脸色蓦地刷白,昨日他还没到她就感到不安的,没想到他……手指收拢握成了拳头,她摇了摇头,声音里满是不确定。“不,不会的,他一定不会出事的。” ‘云未,如果你现在去洛城,或许还能见他最后一面。’ 脑子里又想起了孟贵妃的话,她的心仿佛被什么狠狠的拽住了,很紧,很疼。 为什么她不去洛城,为什么她不去找他,哪怕是亲自通知他也好。 对,她一定要去洛城! 她下定了决心,坚定的向着门口走去,“阿陵,准备马车,现在就去洛城。”只要不亲眼见到,她就不会相信。那个人,那个人他怎么会……失去了行踪? 凤顷,你告诉我,这是不是你的计谋。 陆离拦住了她,一脸的不赞同。“小姐,还是等一等吧,现在天还黑,等到派出去的人回来再说。”其他最担心的是她会碰上仇牧双,若是仇牧双联合的第一杀手阁,此行必定凶险万分。 “等?”云未讥诮的看着他,“我一刻也等不了。”她一定要去洛城,无人能够改变她的心思。 她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陆离觉得她对爷是真的有感情的,虽然很想她去,但想起爷的交代,还是劝诫道:“现在不知道消息,根本就不能确定什么,你留在京城,我先去洛城打探。” “让开。”云未冷冷的看着他,指甲深深的嵌进了肉里也没有发觉。“让开。”她拔高了音量,眼睛通红,怒视着他,“那一日就是因为我没去他才不知道,这一次,我要亲自去找他,任何人都休想阻拦我。” 陆离绷直了身体,动也不肯动一下,固执的张开了双手,“小姐,你需要冷静冷静。” 看她的现在的样子根本听不见去什么,陆离干脆破罐子破摔,打算先把她打晕再说。手才伸到了一半,就被冷陵箍住了手。 “冷陵,放开。”他难道不知道去洛城的危险吗? 冷陵没有放手,反而看向云未,冷静的说道:“你知不知道凤顷为什么去洛城?你要是现在赶过去出了事,你怎么对得起他的一番苦心。他那么做,还不都是为了你。” “冷陵,不能说。”似猜到他要说什么,陆离阻止道,着急的看着云未。 冷陵摇摇头,反问道:“凤顷为她做了那么多,你还打算让他就这样隐瞒下去吗?”他也曾扪心自问自己能不能做到他那样,却从来都没有得到答案。即便是遇刺,也心心念着要阻止她去。这样的守护,她不能视而不见什么都不知道。 陆离脸上有一丝松动,云未嘴上不说什么,这些天却也在刻意和他保持距离,也很少动用爷留给她的势力。 她在躲着他,想要逃避他! 他的肩膀垮了下来,第一次决定违背凤顷的命令。“小姐,其实爷早就知道会有人来刺杀他,在此之前,他就派人送来了那封信,并且吩咐我们,一定不能让你过去找他。” “你说什么?”云未抓紧了他的手,心头颤动,“他知道?那他……还派人送来了那样的信。”他,是为了要自己安心吗? 陆离咬咬牙,“小姐,这些话我本来不该说的,可是爷做了太多事了,其实只要你认真去想就会发现蛛丝马迹,但是你却逃避了。其实你也意识到自己的感情是不是?你只是害怕去接受这个事实,害怕去重复五年前的痛。” 云未松开手,向后退了一步,此刻的自己好像是裸身一般被人看了个透。她以为自己隐瞒得很好,到头来却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她对凤顷的感情,已经到了那种让自己害怕担心失去的程度了吗? 从万峰山回来的闪躲避让,到那夜亲手埋藏鞭法‘斩断情丝’,再到明知他的消息担心得不得了却还是逼迫自己不去想……原来,她竟然这么的害怕。 陆离见话已经奏效,深吸了一口气,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小姐,那日万峰山情况凶险万分,并不如你知道的那么简单。”他闭上了眼睛,耳畔似乎又回响了那振聋发聩的水声,气势磅礴的呼啸而过,卷起的水帘冲得很高,仿佛随时都能将这座山峰淹没。 “爷无法接受你失踪的消息,一直从上游找到下游,到了天黑都没有放弃。所有人都精疲力竭,爷却像发狂一样沿着河边一直向冲。下晚些的时候,雷声大作,闪电飞驰,雨大如珠,随时都有山洪爆发的危险。所有人都跪下来劝爷回去,可是爷不肯。” 第八十六章 天字一号房 他顿了顿,眼圈红了,沙哑着声音说道:“他说,‘这三年,我才觉得自己不再是行尸般的活着。’那一刻,所有人都动容了,这些年在爷的身边,我们都看得一清二楚,爷表面笑得灿烂,可是却没有心,就像是一个置身事外的仙人,抓不透,摸不着。” 他再次看向云未,坚定的道:“如果不是小姐,爷根本就不会发自真心的笑,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正常的人。所以,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决定,无论出了什么事,也要护着小姐的平安,因为我们不想再看见爷无助和脆弱的样子。” 这三年,我才觉得自己不再是行尸般的活着。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心真的乱了,她想象不到他说出这句话时候的表情,可是自己的心却揪疼了。 陆离说得对,其实她早就察觉了的,只是自己刻意去忽略了。 冷陵想要去扶她,还是把手收了回去,他垂下了眸子,把那日发生的事情一一都说给她听,说到了最后,自己的声音都哽咽了。 那样的事,无人再想要重来! 云未咬住了下唇,听到冷陵说到凤顷直接跳下去救她的时候,心揪紧了,眼泪从眼眶掉落。 这个傻瓜,若是冷陵拉不住他,那他就没命了。为了自己,真的值得吗?傻瓜,这个人平时那么精明,为什么那一刻却那么的傻。 到了最后,她已经颤抖起来,听恭叔提起过那次山洪,可想而知当时情况多么的危急。凤顷,你这个笨蛋,等我找到你,我一定会好好的抽你几鞭子,让你不要再做这样的傻事。 为了我这个人,不值得啊。 “小姐,三皇子去蕲州,其实是为了追杀仇牧双。” “他……”云未万万没有猜到会是这个原因,仇牧双,只要她一想到那日发生的事情,她都还会颤栗。心里又甜又酸又疼,这个男人瞒着她,就是为了给她报仇! 她云未何德何能,能够得他凤顷付出这么多?云未,其实你才是傻瓜,是笨蛋,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冷血心肠的人。 你不配啊! “小姐,去洛城吧。”冷陵擦了擦眼角,鼓励道。他再也无法见到凤顷默默付出的样子,让人心疼呐。 陆离也赞同他的话,“小姐,三皇子府所有的人任凭你调动,你一定要把爷给找回来。”爷能够把她找回来,那么她也一定能够。 把他找回来。云未心底震撼,她擦去脸上的泪珠,她要把他找回来,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把他找回来,哪怕再次和仇牧双杠上有如何? 这件事肯定和她脱不了干系,仇牧双,如果你真的参与这件事,不惜一切代价,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沉思了一会儿,她看向陆离,吩咐道:“陆离,你去三皇子府选择一些武功情报比较好的人带过来。”又看向冷陵,“阿陵,你去准备一辆马车,要马脚程最快的。另外准备干粮,免得路上浪费时间。” 若是可以她也想骑着马,但是自己的身子定然熬不住路途奔波,只能一路上都马不停歇的赶路弥补时间差距。 听着她镇定自若的指挥,两人终于放下心来,内心无比自豪,这才是云未! 半个时辰后,几辆马车急速朝着城外而去,彼时,太阳才刚刚升了起来。 赶路的的日子比她想象的还好艰苦,这身子一路走一路吐,到了洛城的时候,几乎去了半条命。 看着城门上硕大的两个字,云未此刻却镇定下来。她掀开车帘,那只手已经消瘦成骨,脸色更是苍白得出奇。“阿陵,找个客栈住下,不要打草惊蛇。”既然凤顷是在洛城遇刺后消失的,那些人一定没有离开,伺机而动。 城门盘查很严格,城门兵搜查了一番没有找到可疑的人或者东西,便放了行。 进了城,云未更是看到不时有官兵在巡逻,气氛紧张。 当今三皇子在洛城遇刺,作为城主必定推脱不了干系,难怪会大肆搜查。 她放下了车帘,闭目沉思起来,如果她是凤顷的话,这时候会藏在哪里? 才过了一会儿,马车便停了下来,“小姐,到了。” 云未睁开了眼睛,再次掀起了车帘,走了下来。悦来客栈,这便是凤顷在洛城的产业吗?他会不会在这里? 所有人都朝着她看了过来,身子羸弱,必定久病成疾。但看她那一身的气度,非富即贵,绝非洛城这个小地方可有。再看看后面马车上露出的布匹,众人顿时明了,敢情是哪个布庄的大小姐啊。 冷陵走了上来,恭敬的道:“小姐,这里风大,当心身子,我们快进去吧。” 云未这才回了神,点了点头,走进了客栈中。 小二一见,立刻迎了上来,“几位客人是要住店还是要打尖?” 云未把凤顷留给自己的那块绿色玉佩拿了出来,小二一见,表情立刻变得恭敬起来。云未把玉佩收了回去,吩咐道:“来几间上房,顺便把你们掌柜叫过来。” 小二立刻会意,高声的来了一句,“天字号上房三间,小姐楼上请。” 几人上了楼,一直走到了三楼最靠右边的位置,小二才停了下来,把门打开。“小姐,这里便是我们这最好的上房了。” 云未走进去一看,这哪里是上房,明显是特等房!无论是桌椅还是床铺都用的是上好的红木,就连床幔都是上好的云锦。 “所有的天字号的房都是如此吗?”她好奇的问。 小二摇了摇头,“不是,只有三间是,一般不会有人住得起。” “标价是多少钱一天?” “一百两。” 一百两?云未啧啧赞了几声,这天字号的房,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够住得起的。“下去吧,把你们掌柜叫过来。” “是,小姐。”小二退了出去,云未这才发现他走路无声,明显是个中高手。 一个小小的客栈便卧虎藏龙,她不禁产生的更深的疑问,凤顷到底是做什么的?真的只是一个皇子那么简单吗?为何他会有那样的武功? 正在沉思间,冷陵把一杯水端到了她的面前,“小姐,喝杯水暖暖胃吧。” 她接过杯子喝了一口,胃确实舒服了一些。虽然连夜赶路,但还是用了两日的时间,她抬头撇见了自己在铜镜中的样子,无声的笑了笑。若是他看见,还不知道会把自己打击成什么样子。 想到他,心底又是一黯。 “小姐,你找我。”掌柜站在门口问道,听小二说她拿着三皇子的玉佩,这个人究竟是谁? 他撇见陆离,神色放松下来。陆离和英九之前一直跟着凤顷,他见过不足为奇。 “小姐,这是悦来客栈的老板高未雄。”陆离介绍道,“高掌柜,这是云大小姐。” 听他唤她小姐,高未雄便猜到了几分,见到云未真人,他还是有些难以置信。这就是爷想要守护的人?也太……一般了。 但他还是躬了躬身,恭敬道:“小姐,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云未仔细的打量他,这个人眼睛细长,面相刻薄,必定是一个斤斤计较、势力的商人。看人不能看表面,凤顷留他做悦来客栈的掌柜,此人一定不可小觑。 这个人,她能够完全相信他吗? 看了好一会儿,她才收回了试探的目光,问道:“爷到洛城来过这吗?” 高未雄点了点头,一一把那日的情况交代清楚。“爷是五天前到的,但是只住了一天,那日下午爷出去之后,再也没有回来。直到天黑有人来通报,爷在东街菜市场被人袭击了,我忙联络暗哨,待到赶过去时,爷已经不知所踪了。” 云未下意识的抓紧了水杯,“有几个黑衣人?” “听来报的那人说,大概是二三十个,个个都是顶尖的高手。” 云未气得白了脸,把水杯往桌上狠狠一跺。好,很好,天下第一杀手阁是吗?等找到兵牌,她第一件事就是将之铲除。 三人都被她吓了一跳,冷陵劝诫道:“小姐,当心身子。” 云未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又回过头来:“那个人现在在哪?” “他来到客栈时候手受了伤,现在正在养伤。” “爷带出去的人,只有他一个活着吗?”云未敲了敲桌子,意味不明的问道。这可不像是凤顷的作风,东街菜市场?那个人有着严重的洁癖,怎么可能出现在那种地方?更何况,来到京城报信的那个人,现在正在楼下。 除非,是有人把他骗了过去的。 高未雄一下便猜出了她的想法,“是,但是,他一定不会出卖爷的。” 云未很好奇他为什么那么肯定,示意他说下去。 “他是我的副手,替我联络暗哨的人。” 云未心底疑惑更重了,“既然他是联络暗哨的人,为什么不先联络暗哨,而先是来告诉你呢?” 陆离苦笑了一声,解释道:“小姐,这是有着严格的制度的,只有得到了上头的命令,副手才能去通知暗卫。要是没有这样的制度,副手便能随时跳动暗卫的人,后果不堪设想。” 原来如此,但是这样不是也有很大的问题吗?事情发生只在一瞬之间,等到层层通报之后,结果就晚了。 “你们这制度需要改一改。”云未毫不留情的说道,“否则总是会出现这样的事,得不偿失。” 三人面面相觑,就只有她敢说了。 等等,云未抓到了什么,站了起来。“你说他是唯一活着的人?你肯定?” 高未雄不知她为何有这么大的反应,“是,那日爷只带了三个人出去,除了他之外,其他两个人都死了。” 他说的都是真的话,来镇国将军府报信的人是谁? 第八十七章 卖身葬父? 陆离和冷陵都意识到了这一点,表情冷凝下来。 云未沉道:“你有派人进京去通知我吗?” “我派了两个人去三皇子府,以便太引人耳目,难道小姐不是接到了他们的消息才来的吗?”高未雄意识到了什么,“莫非,是有人杀了我们的人,然后冒充去的,可是没道理啊,他们不是应该把事情瞒下来吗?” 原来如此,她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何那个人会直接来镇国将军府报信,不是应该去三皇子府吗? 镇国将军府时常有人注视,这一来无疑是打草惊蛇,把她陷于更加危险的境地。 她的脸色再次白了一分,那个人,是想要引自己出来的?把自己引到洛阳来!让她把凤顷给引出来。 若真是这样的话,那么现在凤顷一定没事。 陆离急冲冲朝着门口而去,还没下楼,便听到了一阵打斗声。“保护小姐。” 冷陵瞬间抽出了剑,站到了云未身边。这些人还真是等得不耐烦了,现在就杀上门来了。 云未这一刻反而不急了,她对着高未雄吩咐道:“你去联络暗哨,顺便让那人过来见我。你可是快点,别等到我也消失了,暗哨才出现。” 高未雄本来还钦佩她镇定思维敏捷,却被她后面的话给扼住了。他看看天,其实她和爷都有相似之处,就是嘴不饶人呐。 打斗声很快便到了楼上,听着声音看起来人来得不少。虽然陆离在前面拦住,但还是有一两个黑衣人冲了进来。 看了一眼屋内,直接找到了目标,朝着云未冲了过来。 “小姐,闭上眼睛。”冷陵叮嘱道,上前几步,挡着了云未的面前,黑衣人呼吸一窒,这人好强的气场,还未近身便感到一股压力扑面而来。 这个人,究竟是谁? “分心了。”冷陵冷冷道,已经到了他们跟前,黑衣人躲闪不及,寒剑直直刺穿了其中一个人的喉咙。 剩下的一个黑衣人惊恐的看着他,可是手脚却不听使唤。冷陵已经抽出了剑,血液溅到了脸上,他的心咯噔一声,却见冷陵冷笑一声,剑偏了一寸,竟然是把他的右臂给砍了下来。 他大叫了一声,冷陵一个伸手,把他的下巴卸了下来。还没完,等到他想要逃跑的时候,剑尖已经挑开了他的脚筋,他站不住,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连咬破毒药都不可能。 淡淡的血腥味传来,云未胃部翻涌,刚才才喝的水吐了出来。冷陵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了?她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错过了太多了。 冷陵收回了剑,冷漠的回到了她的身后。看着她皱紧的眉头,冷陵淡淡的开口道:“小姐,我说过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云未努力压住了心间的不适,睁开了眼睛,既然他都能为她杀人,那她也能直视现在的场面。 只是睁开眼的那一刹那,看到其中一个黑衣人喉咙咕噜咕噜的冒着鲜血的时候,她还是止不住干呕起来,直到把胃里的酸水都吐了出来,心里那点难受还是还有消散。 很快高未雄便带着暗哨来了,楼下的黑衣人都被清理干净。他带着一个瘦弱的男子走上楼来,看见屋中的两个人,下意识的瞅了一眼冷陵。 这样凌厉利落的手法,就算是无花中的人,也很少有。 “小姐,属下便是硬鹰。”站在高未雄身边的男子开口道,“那日正是属下陪着爷出去的。” 云未看了他好久,见他目光真诚,留着一丝戒备说道:“你把当日的情况一一都说出来。” 硬鹰犹豫了一会儿,看到高未雄点头,说道:“那日爷收到了消息,说是有人在东街看到了仇牧双。爷就带着我们赶了过去,一直等到了傍晚,仇牧双真的出现了,她哪里是爷的对手,可就在这时,突然冲出了一群黑衣人把爷给困住了。那群黑衣人乃是天下第一杀手阁的佼佼者,我和其他两人根本不敌。爷派我去通知暗哨,可是等我回来的时候,只剩下黑衣人在找什么,爷和仇牧双不知所踪。” 说到这,他握紧了拳头,恨自己不能保护好爷。“那仇牧双着实狡猾,我们追了她整整三天,终于被逼了出来了。可是她身后好像有什么人一直在帮助她,要不凭她,也能在爷的手中活半个月?” 又是仇牧双。 云未心头大恨,这个女子她一定不能留,若是有朝一日她落到她的手里,她定要她好好尝一尝当日她所受的苦楚。 “现在留下什么线索吗?” “只有爷的佩剑和一截衣衫。”他把手中的剑双手捧起,举到了头顶。“爷的佩剑从来都没有离身,想必是被贼人暗算了,不得已才弃了剑。那日我们便出动了洛城所有的暗哨,可是还是一无所获。” 冷陵把剑接了过来,交给了云未。剑上搭着一块沾染了血迹的白布,看着痕迹是被刀给割下来的。 她努力控制自己,才没让自己颤抖起来。拽紧了白布,她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心情才慢慢缓和下来。 这时,陆离走了进来。“小姐,那个人已经咬破毒药自尽了。” 云未看向冷陵,指着地上躺着的黑衣人,“问问他是谁派来的。” 陆离和冷陵相视一眼,这等肮脏的手段还是不要让她看见为妙。陆离走过来拉着黑衣人后背的衣服,拖着走了出去。 云未问道:“高掌柜,这几日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吗?” 高未雄想了一会儿,“没有,就连黑衣人也消失了似的。当夜便已经封住了城门,城主带着官兵挨家挨户的搜查,可是却一点线索都没有。” 云未沉吟了一会儿,吩咐道:“你把我来到洛城的消息散布出去,另外,去寻几个大夫来,就说,云大小姐被一群黑衣人刺杀,受了重伤。” 她就不信,那些人不能有点动作。 消息很快便散步出去,洛城沸腾起来。前些天是三皇子遇害,今日又是镇国将军之女遇刺,人人惶恐不安。 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洛城城主的亲信便到了悦来客栈,带来了不少的珍贵药材。当他进了屋子看到云未苍白的脸色和一屋子的大夫时,立刻回去禀告。 一时间云大小姐重伤昏迷不醒的消息不胫而走。 一天过去了,洛城里没有一点动静,就连云未都钦佩他们的镇定。 她把一个碧绿的玉盒拿了出来,从里面取出了一张人皮面具戴在脸上,未云歌的脸立刻出现在了铜镜里。 “我们出去走走吧。”她不信真的没有什么发生。 从后门走了出去,大街上人烟稀少,行人脚步匆匆,看起来应该是受了影响。官兵巡逻得更加严密,才一炷香的时间,就已经有四队官兵从他们旁边擦肩而过。 半道上,就在她不注意之间,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突然朝着她扑了过来,抱住了她的腿,恳求道:“小姐,行行好吧,求你了,行行好吧。”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往她的身上蹭,云未的脸由白道黑又有黑到白,十分难看。 她抽了抽脚,可是那个女子却更加了用力,抱着她不肯放来。“小姐,你就好心买下我吧,只要你出五十两我葬了爹爹,我便做牛做马报答你,小姐,求你行行好吧。” 云未看向墙角,那里的确放着一具尸体。她这几日心绪不宁,更是不想要管什么闲事。“阿陵。” 冷陵俯下身捏住了女子的手臂,扯着她向后而去。 女子不敌,被拉到了后面,可是她好像就是认定了云未一般,再次扑了上来,紧紧的抱住了她的大腿。“小姐,我已经没有办法了,我爹爹已经死了七天了,再这样下去如何是好?小姐,你行行好吧,就买下我吧。小姐,你行行好……” 云未无奈的低下头来,这时候她意外看见她那双手十分的光滑,根本就不像是贫苦人家的孩子,更不用来卖身葬父。 这个女子别有所图,街上这么多人,偏偏只抱她一个人的腿,别有居心。 她现在可是未云歌,不是云未,这女子难道是皇宫来的人? 不管如何,她将计就计,从怀里掏出了五十两,放到了她的手里。“本小姐心情好,你拿着银子去安葬你的爹爹,不用来伺候我。” 女子却紧紧的抱住她不松手,根本就不去看银子。“小姐,我爹爹从小教育我要知恩图报,我怎能做那样忘恩负义的事情。小姐,我一定会报答你的,陈莲以后便是你的人了,小姐在哪,我就在哪。” 云未眼中兴味十足,“那好,我就在悦来客栈天字二号房,你记得来找我。” 女子眼里划过了一丝惊讶,似乎不敢相信她会答应得这么快。 “还不放开。” 女子讪讪的放开了手,云未看着裙摆那濡湿的痕迹,嫌弃的皱了皱眉,转身离开。 走了一段距离,云未问道:“你有什么看法?” 冷陵答道:“那人接近小姐别有目的,若是一般人,看到银子一定会感恩戴德,她却好像不在意一样。” “没错。”云未嗪起了嘴角,“既然她想要留在我身边,那么,我便给她这个机会。” 才走了一段路,冷陵忽然揽住了她的肩膀,把她带到了墙角。在云未不解的眼神中,他指着对面从药铺出来的女子,轻声说道:“仇牧双。” 云未身子一震,朝着他手指着的地方看了过去,眼中满是愤怒。这个女子看起来十分普通,哪里有她平日的妖媚和张狂。 她握紧拳头,恨不得冲上去一剑杀了她解恨。 只见仇牧双走到了一辆马车前,紧接着车帘掀开了,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 怎么会——是他? 君旸! 两人不知说了什么,仇牧双上了马车,很快便扬长而去。 “小姐,不去追吗?”冷陵疑惑的问道,这不是绝佳的好机会,要是放走了她,还不知怎么去找。 “不用。”云未的心已经平静下来,“她既然和君旸在一起,只要查到君旸住在哪里,便可将她一网打尽。你放心,我怎么会舍得放过她呢?” 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你去查查她拿了什么药?” 冷陵点头,但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在这里。云未说道:“我现在不是云未,是未云歌。” 冷陵这才朝着药铺过去,很快便走了出来,看到她还安然无恙的站在原地,松了一口气。他大步走了过来,对着她说道:“小姐,她拿的是一些治疗内伤的药,还有……打胎药。” “打胎药?”云未不相信是她怀了身孕,那就只能是上官凝儿或者上官雨琪了。君旸竟然是想要把自己的亲生的孩子给打掉吗? “我们回去吧。” 她有种直觉,君旸很快便会找上门来,如此好的机会,他又怎可能会放弃呢? 等到她回到客栈的时候,便看到一个女子迎了过来,她一看,这不是卖身葬父的女子吗?这么快就葬好了? 第八十八章 把他给我绑起来 这也太不敬业了吧? “你来得挺快的。”云未意味不明的说道,声音里充满了戏谑。 陈莲一顿,跪在了地上,她举着三个手指头发誓道:“小姐,我没有骗你,这些钱都给了我弟弟了,所以我才急忙来到这里,就怕小姐离开,不带上阿莲。” “你就那么害怕我走?”云未痞痞的挑了她的下巴,“你长得倒是十分的清丽,别说是男人,连我见了都动心不已。” 陈莲听出了她的言外之音,眼泪掉得更欢了,“小姐若是看着不喜欢,我毁了脸又何妨?” 她说是说,却没有动手的意思,舍不得?还是连装装都懒得? 云未兴趣更加浓厚了,演技这么拙劣还要千方百计混到自己身边,呵,该是佩服她的勇气,还是她太过自以为是了。恹恹的收回了手,“以后要自称奴婢,没什么事不要来打扰我,在门外候着吧。” 想要来打探消息,可以,但是得要吃些苦头才是。 陈莲眼中闪过一丝不满,撇撇嘴,什么也不说,急忙起身跟了上去,脸上完全看不出哭过的痕迹。 回到房中,刚把面具给揭下来,陆离和高未雄等人便走了进来。 “小姐,逼问出来了。” 云未接过毛巾拭了拭面,整个人清爽不少。她做到了软榻上,一边添茶一边说道:“他不会是君旸派来的人吧?” 高未雄眼中浮起了一抹钦佩,“小姐果真是料事如神,但是他们接到的命令不是来杀小姐的,而是要把小姐带走。” 其实她也是刚才在街上碰见了君旸之后才猜测的,没想到事实真的如此。君旸和上官府联姻,上官府一倒,皇上定然会想方设法责难于他,为了保身,想不到他竟然来到了洛城。 凤顷遇刺这件事一定和他脱不了干系,会是他买下的杀手吗? “小姐是如何猜到的?”高未雄不解的问道,还是不太相信眼前的人。一个霸王瞬间变成了一个才女,换做是谁都难以接受。 云未抿了一口茶,没注意到他的表情,“我刚在街上看见他和仇牧双在一起。” “仇牧双!” “仇牧双!” 屋中的三个男人都惊呼出声,“她竟然还在洛城,我现在就去杀了她。”硬鹰气汹汹的说道,恨不得现在就奔到了她的面前。 “不可。”云未喝止道,“你贸然前去不仅不能杀了她,或许还会打草惊蛇让她跑了,当务之急,还是先把君旸的住处找出来。” 硬鹰根本就听不见去,他的眼中充满了疑惑、怀疑、愤怒和讥诮……“小姐想要当缩头乌龟,我可不干,你不去,我自己去。” 看他有可能会坏了她的大计,云未呵斥出声,“胡闹。”她指着硬鹰,一点情面都不留,“陆离,把他给我绑起来。” 陆离快步上前,一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硬鹰没料到他会真的动手,当即反抗,奈何实力相差太大,即便是受伤前,也不能打得过陆离,当下就被他扭转了手,钳制住了。 他涨红了脸,又羞又恼,朝她吼了起来,“云未,你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不想要为爷报仇?你怕死,我硬鹰不怕,有种你把我放开,我一个人照样能够端了他们的老窝。” 云未气白了脸,凤顷怎么会有这样的属下。“我告诉你,世界上我比任何人还有资格说杀了她,你算个什么东西。” 她这句话说得毫不留情,但是听过万峰山事件的人纷纷明白,她说的一点错都没有。 云未重重的把茶杯往地上一扔,茶水四溅开来,茶叶黏在了裙摆上,湿了一滩。 她睨了他一眼,讥讽道:“硬鹰,你要送死我不介意,你看你连陆离都打不过,怎么端了他们的老窝?我看你是还没到人家门口,尸骨见不知道被哪条狗给叼走了。下次出门注意不要只带了手脚,还要把你的脑袋拿过来。” 毒舌,简直是比凤顷有过之而无不及,硬鹰噎得说不出话来。 被他这么一闹,就连高未雄也迟疑起来,“小姐,请你告诉我你的计划是什么?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你把计划说出来,我们心里才有个底不是?” 他说话倒是中听多了,发泄出来,云未心情缓和了不少,淡淡说道:“他们既然想要利用我们把凤顷找出来,那我们便先把他们给找出来。君家近来活动频繁,所以皇上才会派凤顷去襄城查探,在回京的途中却遭到了刺杀。你想想,若是君旸出现在洛城的事被人知道的会如何?” 高未雄沉吟了一会儿,豁然开朗,“世人定会以为是君家所为。” 看来他不是很笨,云未眼里流露出了一股赞赏,“而且我还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要是君家公子与上官府两姐妹私通的事情传了出去,对君家会是什么影响?” “君旸难保继承人的位置。”高未雄一拍脑袋,“也就是说,现在君旸比我们还要被动。” 也正是因为如此,也才有了刚才客栈那一出,强行把她带走,把罪名都嫁祸给天下第一阁,这如意算盘打得不错。 君旸被逼急了,是想要快点找到兵牌么?那也要看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至于仇牧双……云未垂下了眼眸,盯着茶壶看,思忖起来。 他们为何会在一起?难道两人真的结盟了? 他们是为了——她! 蓦地,她拽紧了拳头,君旸想要利用仇牧双从她这里得到兵牌,即便事情落败,也可以把她给推出去。而仇牧双是为了杀自己,那日在万峰山上没有死成,她就料到她一定会卷土重来,没想到这两个让人头疼的敌人竟然会走到了一起了。 她正色起来,吩咐道:“高未雄,你派人秘密查探君旸的住处,无论是看到什么,都不要行动,一切等到回来禀告之后再说。阿陵,仇牧双认得你,这些天你跟在暗处,不要离我太近,让陆离保护我。” “不行,太冒险了。”冷陵不赞同,仇牧双心狠手辣,若她认出了她,一定不会手下留情的。 云未劝道:“我戴着面具,她暂时不会发现,即便是看出了我,冷陵也能挡一阵子,你不就刚好可以赶到了吗?” 冷陵想了想觉得可行,终是点了点头。 “最后,把洛城所有的暗哨都召集过来,安排在客栈四周等着他们来。” 听着她从容不迫的安排,高未雄佩服不已,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疑问问了出来:“小姐怎么会知道他们一定来?” 云未自信一笑,“他们让我们找凤顷,我们偏不找,狗急跳墙还能做出什么事情来。你们记着,只要是在客栈里动手的人,一律杀无赦。”她可没有那么好心,把人放走了再来要她的命。 高未雄和硬鹰不约而同的看了她一眼,但见她弱不禁风的,没想到做事起来竟然冷血无情,行事作风和爷几乎没有区别。 这大概也是爷在乎她的其中之一的原因吧。 胃里泛酸,她的身子有些吃不消了,摆摆手疲倦的道:“都下去吧,让我静一静。” 除了冷陵之外,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她的脸没有血色,冷陵担心的问道:“小姐,你没事吧?要不要找个大夫看一看?” 云未揉揉眉心,眼下的青黛让人看得揪心。“阿陵,你让他们准备几个饭菜吧。”虽然吃不下去,但还是得用一些,否则这身体迟早垮掉。 冷陵喜出望外,“好,我这就去吩咐他们。” 待得他一走,云未双肩立刻垮了下来,隐隐看,她的身子竟然有些颤抖起来。 待得冷陵再进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常态。 用了膳,天色有些黑了,她靠在床上小憩,却迟迟都没有睡着。凤顷,这个时候是你,你会如何呢? 第二日下了雨,雨丝绵绵,房间里早已架了几个火炉,可是云未还是觉得冷。一丝一丝的寒气从身体中渗透进去,搅得肺叶一点点的扯疼。 冷陵又搬来了一盆炭火,看她裹着棉被卷成了一团,十分担心。“小姐,炭火不能再多了,对身体不好。”他走到窗边打开了一扇窗户,冷风吹了进来,房间里炭火的味道减弱了不少。 他一个大男人在屋里站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身体便开始冒汗,可是床上的人却如冰窖,嘴唇冻得发紫。 他正要开口,门外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门被敲响。 “小姐,是我,有爷的消息了。”高未雄激动的说道,恨不得立刻冲进去。 “你说什么?”云未站了起来,寒气吹进了被子里,她便是一个哆嗦。“快点进来。” 高未雄推开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额头的汗珠更是不停的落了下来。他大步跨了进来,“小姐,我们的人来报,说是在和运楼看到一个疑似爷的人。” 云未裹紧了被子,尽量压住了声音的颤抖,问他,“和运楼是什么地方?” “一间酒楼,是洛城最好的酒楼。”他顿了顿,“这是洛城主的大儿子开的,非富即贵,不得上三楼。” 云未放下了被子,浑身一哆嗦,咬咬牙还是下了床。冷陵立刻把一件白色的狐裘拿了过来搭在她的身上,可是她还没觉得暖。 她想想,还是来到了梳妆台前,把玉盒打开,拿出人皮面具敷在了脸上。才对高未雄说道:“带我去吧。” 高未雄看她嘴唇发紫,脸色苍白,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卸下了一丝兴奋,担忧的问:“小姐你没事吧?要不我派人去查,回来再告诉你。” 第八十九章 这个妇人是谁 “无妨。”无论是不是他,她都一定要去。凤顷,你在茫茫水雾中找到了我,那我,也要亲自找到你。 看她神色坚定,高未雄也不好阻止,“小姐,我现在便让人准备马车。” 云未刚走出来,一个绿纱女子便急忙迎了过来,正是一直被晾在外边的陈莲。她恳切的道:“小姐,让奴婢伺候你去吧?” 云未看了她几眼,“好。”也好,她今日便来试一试她。“去拿一个火炉过来,现在出门。” 陈莲见状,喜不胜收,小跑着去拿火炉。 马车大抵是凤顷专用的,上面样样俱全,可是真正等马车驾驶的时候,她还是感觉到阵阵冷气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小姐,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陈莲把茶杯递到了她的面前,茶水冒着热气,刚好可以暖胃。 闻着这清香,竟是上好的碧螺春,连高未雄第一天都没有准备好的茶,她第一次伺候就准备得如此贴心。 她可从来都不相信巧合。 她的眼神看得她不自然,陈莲可怜兮兮的问道:“小姐,莫非是奴婢的茶不合口味?” “不,只是很有心,一下便猜到了我最喜欢的茶叶。”她接过来喝了一口,一阵暖流沿着喉咙而下,驱赶了不少的寒意。她那个猜字咬得意味深长,陈莲略微不自在起来。 还好马车很快便到了和运楼,她不用再接话弥补。 下了车,乘着伞也罢,雨丝还是打到了自己的脸上。她的身子僵硬了,双手微微颤抖起来。这种刺骨的冰凉,不就是那日的感受吗? 只是一晃神,她便抬脚向前走去,仿若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进了客栈,小二便迎了过来,“几位客观是想要吃点什么,小店有清蒸鲈鱼,糖醋排骨,糖醋里脊……” 看他要滔滔不绝的说下去,高未雄连忙打断了他,“我们小姐喜欢安静,银子不是问题。” 小二一听,两眼放光,点头哈腰的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几位,楼上请,楼上请——” 真正踏上了台阶,云未却开始紧张起来,她的双手绞在了一起,都是彻骨的冰凉。好不容易才上了三楼,心都快要停止了,莫名的想要逃跑。 她在害怕什么? 害怕看见他?还是害怕这一去就会不一样了? 原来,在爱情面前,她已经变得如此的懦弱了。 小二打开了一间包厢的门,招呼几人进去。 高未雄拿了一小锭银子放在了他的手里,“拿几样你们这里的招牌菜送上来。” “得嘞。”小二笑颜如花,“菜马上就到,请各位稍等片刻。” 等他走后,高未雄才说道:“小姐,那个长得像是爷的人便在隔壁。” 她的心一紧,他就在隔壁吗?压下唯一一丝惶恐,她对对陆离道,“你先去探一探。” 陆离得令,走了出去,接下来便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门好像开了,陆离走了进去,接下来只能听到熙熙囔囔的声音,听得并不真切。等待的日子总是格外的漫长,她不知道已经喝了多少的茶水。 在举起第四杯的时候,冷陵铁青着脸回来了。“小姐,不是爷,而是……” 冷陵忽的打开了窗户,跳了出去。 正在这时,一个身穿藏青色衣服的男子便走了进来,“未小姐,好久不见,想不到你也来洛城了。” 竟会是君旸。 不得不说,见到他的时候,她还松了一口气。她的心里十分矛盾,一方面她想要找到凤顷,可是另一方面却又害怕凤顷。 凤泽钰给了她太多不安全感,让她在爱情里患得患失。 他一出现,房间里几人的呼吸明显加重了。 云未扬了扬眉,语气轻松的道:“君公子,的确很巧。” 君旸眯起了凤眸,她不戴着幂离的样子他还真的不习惯。可是他更好奇她来洛城的目的,这里可比不上京里的贵女,她没有必要在这浪费时间吧? “旸哥,真的是夫子吗?”一道熟悉的女声打断了几人的思绪,紧接着一个身材臃肿的华贵妇人走了进来。 云未差点就握不住茶杯,眼中惊诧连连,若不是那熟悉的眉眼,她怎么也不会把她和上官雨琪给结起来。 曾几何时,上官雨琪也是一个亭亭玉立的美人,几个月不见,不仅身材走样,就连下巴都出现了肥肉,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二三十岁的妇人。 她在仔细一看,她神情疲惫,面带愁容,明显是过得不是很好。 看见她,君旸脸上满是憎恶和嫌弃,拉开了一点距离。“你在隔壁好好的,出来作甚,还不怕别人知道你的身份?” 上官雨琪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脸色涨红,被他羞辱得眼泪落了下来。 见状,君旸更是厌恶。 “姐姐,早说了你不听,偏要过来看看故人,故人哪里是那么好看的。”随着上官凝儿进来,从头至尾都没有掩饰过自己的嘲讽。 她的肚子微微隆起,可是身形消瘦,因为有了孕,皮肤光滑,看起来光彩照人。 想起昨日仇牧双买的打胎药,云未心底浮起了一丝同情,很快又消散了。“君公子得了如花美眷相伴,日子还真是惬意啊。” 君旸剑眉一蹙,咬了咬牙,“比不上未小姐来得潇洒,这和运楼可是不便宜,未小姐出手还真是阔绰。” “这有什么稀奇,君公子怕是忘记了,我家本就是商人。”话锋一转,她不怀好意的问道:“君公子享尽齐人之福,实在令人羡艳,这该不会是准备回君家拜堂成亲吧?” 她摇了摇头,十分遗憾的道:“可惜我有要事缠身,否则定会上君家讨一杯喜酒,实在遗憾那。今日的酒宴我请了,算是恭祝君公子的新婚贺礼。”这几日心里一直都不舒坦,可巧他送上门来,云未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她端起茶杯,认真的道:“那我便以茶代酒,提前恭喜君公子了。” 看君旸铁青的脸色,几人都暗暗发笑起来,还好他来充当了炮灰。 她陈恳的样子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来,君旸差点就气炸了,他咬咬牙,从牙缝里吐出了几个字。“好说好说。”除了承认,他还能怎么说?把上官府的小姐带出来,这事要是传出去,他花了好几年才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形象都会破灭,尤其是上官凝儿还挺着一个大肚子,更是说不清楚。 想到这里,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抛却这些客套话,他说道:“未小姐和我找的应该是同一个宝贝,不过,我还是奉劝未小姐一句话,那个东西我是势在必得,你还是少插手为妙。” 他竟然这样的自信,难道他已经做了全盘的打算了。 “君公子箭在弦上,这一箭若是发错了,可是没有后悔药吃。”她意有所指,看他发白的脸色,猜他已经明了。 “你在威胁我?”君旸恼羞成怒起来,这一辈子,让他吃瘪最多的便是面前的女子,总有一天,他一定要把她踩在脚下。 “我有话要对未小姐说,还请他们单独退下。” 陆离摇了摇头,不同意。 “你们都到门外候着吧。”云未吩咐道。 “小姐。” “小姐……” 几人都不赞同,戒备的看着君旸。 君旸看了几人一眼,“你有一群忠心的狗奴才,他们怕是我吃了你呢。” 云未温和的笑了起来,给了他们一个安定的眼神。“去吧,君公子不会怎么样的,毕竟,这君家的继承人的位置,不是人人能够当的。” 冷陵俊脸一冷,恨不得立刻冲进去把过去的恩怨给一并了了,但他还是忍住了。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了两个人独处。 云未继续添了一杯茶水,等待着她开口。 君旸勾了勾唇,戏虐一笑,“听说未小姐是云大小姐的闺塾师,不在身边好好看着,出了门,也不怕她出了什么意外吗?” “你什么意思?”云未眼光一冷,他想要对她动手了吗? “未小姐自己明白,何必问我,这天下,有比我还想要杀了她的人在,不牢我费心。” 他这是要鱼死网破? “你不怕拿不到兵牌?” “我更怕落入别人手中。”他的声音染上了一丝兴奋,“得不到,不如毁了来的安心。” 疯子! 他走上前来,拿起桌上的茶杯在手中把玩。“不管云未把不把凤顷找出来,她都必死无疑。至于凤顷,受了那么重的伤,不知道在哪里苟延残喘呢,说不定现在已经死了。就算他福大命大,宫里那一位可是痛下杀手,回不回得去还是一个问题。” 她的心咯噔一声,空落落的,他说什么?凤顷受了重伤,凤顷受了重伤…… 她抓紧了茶杯,焦急道:“你怎么知道?” “你紧张他?”君旸勃然大怒,捏碎了茶杯,碎屑在手中化为了白色的粉末,一点点从指缝慢慢流了出来。“未云歌,你爱上他了?” 他沉了脸,眼眸漆黑,仿佛是暗夜中的毒蛇,冰冷阴寒。“未云歌,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云未不知他为何发这么大的火,很快便收起了情绪,讥嘲道:“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你……”他一个箭步上前,箍住了她的手,茶杯打翻,茶杯沿着桌沿流淌,滴在了地上,发出了嗒嗒嗒的声音。 云未被他箍得疼了,闷哼一声。此时,她看到窗户旁边的影子,不可察觉的摇了摇头。 君旸却在此刻放开了手,“云未,他马上就会死了,就像是这个茶杯一样。”他抬起手,狠狠的打在了杯子上,立刻碎成了几个碎片。 他的手掌被划伤,献血流了下来,“我要你好好看看,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他转身离去,打开了门,气势汹汹的走了出去。上官凝儿和上官雨琪一见不对,急忙走了出去。 陆离和高未雄等人急忙走了进来,看见桌上的狼藉,都被刚才的那一声响吓了一跳。 冷陵从窗户跳了进来,目光复杂的看着她,却没有说话。 君旸的行为实在是太反常了,连她都捉摸不透。她想要喝茶清理思绪,才发现桌上只剩下的两个杯子,做了罢。她看向高未雄,问道:“是谁把他看做爷的?” 高未雄也没想到他就是君旸,“是暗哨的人来报的,难道是故意将我们引来的,可是又什么目的。” 就在没有人开口的时候,陈莲懦懦的道,“把人找过来不就行了。” 第九十章 谁买通了第一杀手阁 云未看过去,可是她一直低着头,看不清情绪。 “不好了,小姐。”人还没到,硬鹰的声音便到了。“说爷在酒楼的那个人,离奇失踪了。” “你说什么?”高未雄十分震惊,“你不是一直和他在一起吗?” 硬鹰也想不明白,这件事好像是撞邪了一般。“我和他一直都在盯梢,隔壁确实有人身形很像爷。可是不知从哪里突然蹿出了一只猫,紧接着我回过头来,他已经不在了。” 这么离奇?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看几人明显不相信的眼神,他急了,拼命解释道:“当时房间门是关的,我们就在对面的茶馆,他的武功根本不如我,轻功绝非出神入化的地步。等到我再看过去的时候,隔壁已经关上了窗户,这才急忙赶了过来汇报。” 难道真的见鬼了? 云未不相信鬼神的说法,这些事联系起来,无非是有人想要把她引过来这里,然后遇见君旸。 为什么呢? 她细细的回想君旸说过的话,忽然间,脑袋里有什么闪过。‘就算他福大命大,宫里那一位可是痛下杀手,回不回得去还是一个问题。’ 宫里的人,宫里的人! 太后! 是太后买通了天下第一杀手阁! 莫非是他掌握了什么证据,太后千方百计想要除掉他不可。 若真是太后,那么这洛城中必然存在埋伏,太后亦想要把她一网打尽。 “不好,只怕是客栈已经糟来了黑衣人了。”云未站了起来,这是一盘好棋,可以同时除掉他们两个。 “啊——”楼下忽的传来了一阵吵闹声和激烈的打斗声。 冷陵朝着窗户看下去,“不好,有人来了。” 他才说完,就已经有人冲到了三楼,朝着几人杀了过来。冲上来的人脚步轻盈,杀气腾腾,明显是历练过多次的杀手。 “保护小姐。”陆离吼了一声,拔剑冲了上去。 转眼间黑衣人已经冲烂了门,进去了里面,房间里立刻乱成了一团。冷陵把云未护在怀里,单手应付他们,竟然有些吃力。就在这时,窗户也有人爬了进来。 把面前的人逼退,看见其中一个人手臂上露出的刺青,冷陵面色愈发凝重起来,得出了判断:“他们是天下第一阁的人。” 天下第一杀手阁?! 太后怎么知道她就在这里?她可是带了面具出门的。 她眼眸一暗,他们之中出了叛徒。 黑衣人越来越多,几人同时围攻冷陵,他单手应付越来越吃力。这些都是天底下最顶尖的杀手,招招都是杀招,出手又狠又快。 云未对着几人吼了一声:“不可恋战。” “去楼下。”这里根本就施展不开,冷陵把云未带进了怀里,出手越来越快。可是黑衣人就像是蜜蜂一样,死了一个,三五个接着补了过来。 这样下去根本就看不到头,冷陵眼睛深邃起来,杀气渐起,这不禁让云未想起了万峰山他看着仇牧双的样子,这样的冷陵,十分可怕。 “小姐,闭上眼睛。”他温声叮嘱道,可是声音很冷,就像是来自地狱的声音。 她依言闭上了眼睛,搂住了他的腰,以便减少他的负担。 冷陵不想要她看见一些肮脏的东西,彼时,他的眼里一点生气都没有了。看着面前的黑衣人就像是看着一件死物一般,就连陆离和高未雄都感到了寒意。 人再动的时候,剑如飞花,剑尖直接挑破了黑衣人的喉咙,没有一丝犹豫。这才是他在君家这么多年学到的东西,比杀手的训练还要残酷,还要阴冷,还要令人发指! 这简直就是来自地狱的恶魔,所有人都为之胆颤! 为了保护她,他把身体中的另一个自己给释放出来,那是来自地狱的恶魔。 黑衣人都震惊了,他们好像回到了几日前的那个夜晚,到处都是残肢断臂,那个男人就像是地狱的修罗,硬生生的逼退了所有人,杀出了一条血路。 一身白衣染血,漂亮的丹凤眸微微上扬,张扬而邪魅。 冷陵带着云未杀了出去,他出动了杀招,还是抵不过众多的顶尖杀手。这已经不是第一杀手阁的杀手了,恐怕是江湖上大部分排名靠前的杀手阁联合起来的刺杀。 已经不知道毁了多少支剑,到了一楼的时候,除了云未,众人的身上多多少少的带了不同程度的伤。 再次把人给震退,冷陵出现了疲态,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 云未睁开了眼睛,便看到地上的恐怖景象,犹如身处在地狱中一般,胃部一阵翻涌,她开始干呕起来。 黑衣人见冷陵已经疲倦,会意的冲了上来。冷陵护着云未退到了窗子边,把她护在身后。 他上前一步,竟把所有人都吓退了一点。 新的一轮再次开始,云未看到一个人腰间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在地上滚了一群,最后落到了她的脚边。 她捡了起来,身子一抖,这是宫里的腰牌,这群黑衣人中,还包括了御林军吗?太后是真的要他们回不了京城! 冷陵被缠住了,云未落了单,眼尖的人已经冲了上来。云未下意识的朝着腰间摸去,那里空空如也,心蓦地一凉。 她忘了,怎么可能会有鞭子呢? “小姐。”冷陵杀红了眼,可是死了一个又有另一个缠上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却身不由己。 所有人都绝望了,就在这时,一把剑刺进了黑衣人的胸膛。待得他一倒下,云未才看到他身后的那个人,竟然是陈莲。 她会武功? 陈莲的剑法精湛,身轻如燕,一般人岂是她的对手。黑衣人都后悔不跌,竟然小看了她。陈莲到了云未的跟前,把她拉到了跟前,“小姐,跟我走。”她不由分说的带着踏出了窗外,踏着水面而去。 她的轻功竟然到了这样的地步,踏水无痕,除非是冷陵这样的高手,都勉强可以。 这女子究竟是何派的传人? 看到水,云未身子不断的颤抖,何况是踩在水上,从心底散发出一股深深的恐惧。 “小姐,坚持一会儿就可以了。”陈莲轻声道。 云未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努力控制自己。 黑衣人纷纷窗外飞出去追,可是哪里还有她们的影子。 陈莲带着云未左奔右跑,不知道绕了多少条巷子,终于才在一个门前停了下来。 看着后面没有来人,她松了一口气,叩响了门。“三更无雨。” “六月飞花。”很快那边便有了回应,“四月满天桃红舞。” “不及春寒梅花俏。” 门很快便打开了,一个瘦弱的不起眼的老头打开了门。“莲姑娘,你回来了?这位是?”他打量着云未,见她身体羸弱,似乎是旧病缠身。 “这是我们要找的人。”陈莲笑道,原本她也轻看了她,可是根据这两日的情况来看,这个女子,有胆识有谋略,就是瘦了点。 老头皱了皱眉,不满的打开了门。“爷已经等得很久了。”他道。 云未僵住了,半天都回不过神来,他在这里吗?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捏紧了衣摆,到了最后,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去的。 “爷,属下把云大小姐带来了。”陈莲对着帘子后的人恭敬的说道。 屋子里有着一股浓浓的药味,云未想到了君旸的话,心蓦然抽疼起来。“凤顷?”她终于找到他了吗? 她颤抖起来,没有勇气走上前去掀开那道帘子。 她的声音包含了太多,凤顷身子一颤,回过身来。隔着帘子,看不清她的样子,可是那单薄的身形,远比属下汇报给自己的还要单薄瘦弱。 她竟已经消瘦至此,就像是只有皮包着骨头一般。 他的心疼了起来,眼睛也疼了,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了她一个。 他起身,赤着脚下了床,冰凉的地板蹿起了一股寒意直逼头顶,可他没有任何的反应。伸手掀开了车帘,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而平凡的脸。好看的眉毛轻轻的蹙在了一起,他几步走到了她的跟前,把她脸上那碍眼的面具给揭了下来。 “未儿。”即便是面具之后那熟悉的眉眼,依旧苍白若纸,他的声音微微颤抖起来,“傻瓜,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 他的声音很低很沉,柔柔的,就像是一道春风拂过了心底。 “你才是傻瓜。”她哽咽了,再也忍不住,扑进了他的怀里,眼泪从眼眶滑落,“你才是笨蛋,你才是傻瓜,你要我内疚后悔一辈子?要我永远都得不到安生吗?凤顷,你好自私,你怎么可以……”默默的做了那么多。 看她的样子定是知晓了全部的事情,凤顷叹息了一声,伸手环住了她。“我就是怕你会这样,才不想告诉你的。未儿,你只要做你想做的事情,其他的,都有我。” 她的心软了,化了,柔了,这个人一定是上天专门派来对付她的?要不眼泪怎么会一直掉,心怎么会那么疼,那么甜,那么的感动。 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她却说不出来,只有一句似嗔似怨的呢喃。“傻瓜……” 凤顷,感谢你那么傻,才让我遇到了你。可是你真的傻,我是什么人,根本就不值得你付出那么多。 凤顷心疼她,担心她哭坏了身子,故意打趣道:“本来就长得不好看,再哭就要变丑了。” 这一次,云未竟然没有反驳,也没有暴跳如雷。她只是紧紧的抱着他不肯放手,似要把这个人嵌进了身体里面去。 凤顷再次叹息了一声,揉了揉她的头发,眼里浮起了一丝伤痛。“我希望你不来的,你又何必来,未儿,你想好了吗?” 他很担心,可以说是非常紧张,脸上浮现了一丝无助和脆弱。 云未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是真的想好了吗?再见到他的那一刻的时候,她痛了、圆满了、惊喜了、心疼了…… 得不到她的回答,凤顷收紧了手臂,霸道的宣布道:“从你踏进洛城的那一刻开始,我便决定好了,无论你想的是什么,今后都不许离开我。云未,你听好了,这辈子你只能是我的人,任何人休想把你带走。是你找上门来的,是你自己来的。” 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没说,即便是与整个天下为敌,我都不能失去你。 云未没有回答,勾起了唇角。 “咳咳。”有人在两人身后咳嗽道。 云未这才回过神来,立刻从凤顷面前跳了出来,一溜烟就躲到了他的身后,脸颊爆红。 “你来做什么?”凤顷眯了眯眼,目光凌厉,十分不悦。 无道一凛,缩了缩脖颈,但还是理了理衣角,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只是怕某些人情绪激动,造成伤口裂开,所以来看看。”他在心底悱恻不已,其实是听陈莲说什么少夫人来了,所以他是来凑热闹的。 不过,好像来的不是时候,看凤顷那张堪比锅底的脸色便知道了。 凤顷哪里看不出他的心思,冷冷一笑,“好。” 无道被他这声好给吓住了,脊背阵阵发凉。他握紧了药箱,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有底气一点。 凤顷转过身来,眼神一片柔和,他指着无道说道:“未儿,若是他治不好你身上的伤,还是不能让你习武的话,要杀要剐随你怎么玩。” 无道脸黑了,有种想要逃的冲动。他欲哭无泪,原来他把他千里迢迢叫过来是为了她! “我还能使鞭?”云未激动的看着他,兴奋的抓着他的手臂。“凤顷,你是说真的吗?” 凤顷宠溺的捏了捏她的脸,手底下没有多少肉,没有平日里的肉感。“未儿只要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的,剩下的事全部交给他就行了。” 白白胖胖?这是什么形容词。 云未收回了手,睨了他一眼,哼哼道:“我觉得现在刚刚好,骨感美,你那是嫉妒。” “你确定我会嫉妒你?”凤顷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他这是在**裸的打击她! 云未炸了毛,爆口道:“那又如何,我比你更像是男人!”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耳根都红了,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跺了跺脚,咬牙切齿的看着他,对上他的眼睛,立刻败下阵来。 若是有一人一直宠溺的望着你,你会如何? 她的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因为紧张,手心里出了一层又一层的细汗,才擦掉,又冒了出来。 可是,某人却十分煞风景的哦了一声,说道:“你不说我还看不出,你一说倒还真的有点像。” 云未怒了,一个小粉拳便送了上去。 可是凤顷却不阻止她,任由她锤上了他的胸膛,也只是温柔的勾着嘴角,包容她的小行为。 “为什么不还手?”她喃喃道,闪躲着不敢看他,收回了手,心里有甜有涩,十分复杂。 凤顷没有解释什么,只是又叹了一口气,无奈而宠溺。 云未的心揪疼了,“傻瓜。”她握紧了拳头,跑了出去。 第九十一章 王爷被轻薄 看着她跑了出去,凤顷没有去追,只是示意陈莲跟上去。 他捂住了胸口,暗道不好。睨了无道一眼,平静的开口,“还站着干什么?” 脚已被冻僵了,他回到了床上坐下,见无道没有上来,戏谑道:“改日你去石匠那学习学习怎么才能站的好看。” 讽刺他像一尊石像?无道敢怒不敢言,这才慢慢的走了上来,把药箱放到了一旁。不出所料,某人的里衫透出了一点红色,伤口裂开了。 凤顷解下了衣衫,露出了白皙精装的胸膛,只可惜那里早已被厚厚的纱布缠满。 “就是她也值得你付出那么多?”无道嘀咕道,深深的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他看了一眼凤顷的脸,没错,怎么看两人都是深深的违和,一不小心脱口道:“这个女人也太普通了吧?” 一股威压铺面而来,他脖颈一凉,讪讪的抬起头来,献媚的眨了眨眼。“我是说普通好,才能衬托爷的与众不同是不?” 凤顷哼了哼,没有答话。 无道再也不敢说三道四,开始解开纱布,不知道他是有意无意,好多次都碰到了伤口。 凤顷眼眸微沉,不发一言,等到他把纱布拆下来,嘴唇都泛白了。“玩够了?”他沉声,嘴角染上了一抹嗜血。 无道手一抖,差点就栽在了床脚,他这才收了玩闹之心,认真的给他止血起来。 凤顷之所以能够容忍无道的小动作,一是因为他的医术,二是因为他知道适可而止,不会自傲自大。 待得包扎好伤口,已经有人把一套干净的衣服放在了旁边。这套衣服与刚才那一套无异,他的用意可想而知。, 无道一边收拾一边问道:“为什么不告诉她?”他明明伤得那么重,为何还要瞒着她。 凤顷斜躺在床上,盖上被衾,浑身上下才感觉到一丝暖意。就在无道忍不住想再次追问的时候,凤顷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她只需要做自己该做的事。”其他的,都有他。 无道真想掰开他的脑袋看一看是不是残了,云未有什么好?既不温柔,又不漂亮,哪一点可以好与他比肩的? 他撇撇嘴,重重的把药箱一合,气愤的说道:“你做了那么多,我看她并不是很领情。”换做其他人,不是以身相许就是做牛做马的惊天誓言,她的反应却那么平静。 凤顷注视着他,厉声警告道:“你别动她,否则别怪我翻脸无情。” 他是认真的! 无道惊住了,自从被他以各种名贵药材骗到了他身边为他卖命之后,这还是他第一用这般严厉的口吻和自己说话。那双眼,冷漠得没有表情,他相信若是自己真的做了伤害云未的事,下场一定很惨。 他抓紧了药箱,很快又松开,怎么忘了,这个男人无心无情,别看他总是温和的笑着,其实笑意不达眼底。“无道遵从爷的命令。”他提着药箱走了出去。 倦意上来,凤顷阖上了眼眸,连日绷紧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安稳的睡了过去。 门外,云未远远的看着他,从门框滑坐在了地上泪流满面。 心中茫然,凤顷何以护她至此?爱吗?她的心一惊,却又被黯然淹没。这个字他从未说出口,她不确定,惶恐不安。 正如无道所言,她太普通,而他太耀眼,怎么可能在一起? 陈莲看不下去了,忿忿道:“云大小姐,这番话我原本不该说的。可是爷掏心窝子对待你,按理说你该明白了爷的心。作为下属我们没人看好你,但你是爷认定的人,也便是我们今后保护的对象,我们只求你对爷稍微好一点。” 她望向屋内,“那日我们找到爷的时候,他浑身是血,却还是骄傲的站在那里,让人不敢小觑。从我们跟了爷,从未见他受伤,哪怕是割伤了手指头也没有。为了追杀仇牧双,爷更是几天几夜都没有合眼。为了你爷做了该做的不该做的,云大小姐不该如此任性。” 心口仿佛有千万把刀刺入,云未哽咽了,她正是因为看见他伤口流了血才出来的啊。凤顷很骄傲,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擦干了眼泪,她从地上站了起来,深吸了几口气,慢慢的抚平心间的波动。许久,再开口时,声音除了沙哑之外,平淡无波。“他的伤需要养多久?” 陈莲不由自主的正色起来,“无道说最少也要半个月左右。” 云未思忖起来,半个月太长,根本就是奢望了,京中那帮人还指不定在背后又瞎闹腾出什么来。既然他们都太闲了,她不介意让他们彻底的忙起来。 精光一闪,她吩咐道:“先不要通知冷陵他们,散布消息出去,云未再遇刺杀,下落不明,兵牌已被夺走。” 这一次,她要搅得天下都不安生,把所有人都往洛城引。 仇牧双,即便你有天大的本事,我看你这回还怎么逃?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这是你欠我的。 她这一手棋下得极妙,定会把所有人耍的团团转。于是,陈莲恭敬的道:“小姐要把祸水往哪儿引?” 只见她红唇轻启,声音却冷冽寒骨。“太后与江湖第一妖女联合起来,欲夺兵牌。”她从怀里拿出了一个令牌,正是和运楼中捡到的御林军令牌。 那么多的尸体想要毁灭太过困难,沿着这条线所,凤泽钰不可能查不到什么,到时候定叫太后百口莫辩。 让凤泽钰去对付她,何乐而不为呢? 陈莲接过了令牌,单膝跪下。“小姐英明,属下这就去办。” “等等。云未叫住了她,鼓了股腮帮子,一脸苦恼的问道:“厨房在哪?” 陈莲张大了嘴巴,这前后差距也太大了吧?她不去唱戏倒是浪费人才了。木讷的指了一个方向,看着她走了过去。 她等了一会儿,结果听到了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似乎是锅碗瓢盆打碎了。 陈莲这才露出了一个我就知道的表情,转身离去。做饭什么的,不适合云大小姐啊。 厨房里,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云未无语的看了看天,熬个药有那么难么? 这一场雨下到了晚上还没有停止。 隐隐约约间,鼻翼间满是浓浓的药味,凤顷睁开了眼睛,茫然的看着四周。 云未看呆了,纯若赤子,美若仙人,这呆萌的男人真的是记忆中的凤顷吗?她看过他不少的样子,比如大发雷霆恐怖的他,睥睨天下俯视天下的他,更常见的莫过于温和清冷的他…… 鬼使神差的摸上了他的脸,两人都颤栗了,凝视着对方的眼睛。 一抹红云爬上了脸,她不得立刻拍掉这只手。尴尬的抽了回来,十分镇定的说道:“我看见你脸上有一只苍蝇,帮你赶跑了,如何谢我?” 凤顷也不戳破她,笑道:“好大一只苍蝇。”戏虐的看着变青变白的脸,连日来的阴郁一消而散。 他低声笑了起来,爽朗的笑声飘出去好远。“未儿,你还真是个宝。” 云未咬了咬牙,羞红转为了愤怒,还是忍了下来。她把药端了起来,恶趣味的扯出了一抹笑容,等着看他出丑。“来,喝药吧。” 凤顷瞥了一眼,面不改色的端起碗就灌。喝到一半的时候,他停了下来,蹙了蹙眉。 “太苦了?”云未得意洋洋的挑了挑眉,看你下次还敢不敢逼我喝药。 凤顷拿起了一块丝帕,把嘴里的药渣吐了出来,越吐脸色越平静。 云未下意识的向后靠了靠,哼去了几声,才道:“我这就去教训他们去,好好的一碗药都熬成了这个样子,我让他们重新送过来。” 她站了起来,怒气冲冲的就要朝着外边冲去。 凤顷一手抓住了她的胳膊,“不用了。”他的视线落到了她的手中,大致明白了什么。“这药都很贵,不必浪费了。” 他再次把药碗端了起来,喝光了,再默默的把药渣吐出来。“你替我吩咐他们下次把药渣过滤干净便行。” 云未赧然,却用心记在了心底。一回生二回熟,下次就好了。两人心知肚明,却默契的没有说什么。 凤顷很骄傲,云未同样骄傲! 爱她,便也是守护她的这份独特和与众不同。 云未拿着药碗走了下去,一个人才走了进来,恭敬的道:“爷,今日云大小姐……” 听他禀告完,凤顷眼中满是宠溺,“无论她要做什么,你们服从便是。” 乘着这段时间养伤,让她折腾那些人去吧。 门口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凤顷摆了摆手,那人从窗口便闪了出去。才刚走,云未便走了进来。 她找了张椅子坐下,这才缓缓开口道:“黄生派人给我一个石墨,里面是一张纸签和一块指甲大小的玛瑙。他告诫我千万不要把兵牌交给凤泽钰,并要我保护好那个人。凤顷,你说那个人会是谁?” 凤顷拉了拉被衾,躺下来。“你心里不是已经有了一个人选了吗?” 他果然最了解她,云未百思不得其解:“你也觉得是他?” “能够出动了当朝两大官员,这个人身份可是不小。先皇为他捏造了这个现在的身份就是为了保护他,那么只要查出来为何刘博安拼死写出了那份名单,应该就能发现很多线索。” 云未恍然大悟,“那也是不是说,只要按着那份名单上的人逐一去查,就能把凌乱的线索可串起来。”只是,那份名单上的大小官员上大百名,这无疑是大海捞针一样困难。 凤顷笑了起来,那黄生着实奸诈让人猜不透他的意图,若按照纸签的话,这玛瑙一定和兵牌有关系。“未儿,现在那块玛瑙在哪里?” 看来,他想的和她一样。“我把它藏在了明月那里,一般人肯定想不到。” 又是明月,他还是觉得这个人很蹊跷,一定要再派人去好好的查一查她的底细。 两人神思各异,都不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 突然,凤顷说道:“未儿,过一阵子,我们去安县游玩如何?” 安县,不是刘信芳的故籍吗? 虽然不知道他在谋算什么,安县或许真的能找到一些线索。她嫣然应道:“好。” 第九十二章 凤泽钰来了 这一场冬雨下了三天三夜,到了第四天,乌云密布,天气沉得吓人。 不同于小院的轻松安静,洛城里早就炸开了锅,全城戒严。 三皇子与云大小姐先后遇刺,这事可急坏了洛城城主,看着手下的人一无所获,气不打一处来。正在这时候,管家突然来报。“城主,据城门守卫来报,丞相大人和孟国舅到洛城了,目前正往城主府这边过来。” 洛城主手中的茶杯落到了地上,“还不快去门口迎接。” 楚蓁和孟国舅,那可是朝中两位重要大臣,这事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待得他来到府外,两辆马车一前一后朝着府中驶了过来。待得车帘掀开,看见里面的人,他脚步一软,跪在了地上。“皇、皇上。” 与此同时,某一处偏僻的小院中,一个男子急忙走了进来。“爷,属下有要事禀告。” 在床上的人抬了抬手,示意他说下去。 得了令,那人才敢开口,“爷,皇上来洛城了,同行的还有楚丞相和孟国舅。” 乍一听这个消息,云未脸色一变,很快又回归平静。他,是冲着兵牌来的! 凤顷很快便作出了命令,“让我们的人都隐藏起来,暂时不要出现。”现在还不宜暴露力量,不能让他查到什么。 “是。”那人又急忙退了下去。 凤顷忽然很想去看云未的脸,但是又在一瞬间犹豫了,最后还是没有起身。“未儿,他来了。” 云未嘲讽的道:“他为了兵牌而来,千里迢迢,不给他大礼怎么对得起他。” 他抓紧了被衾,屏住了呼吸,“你打算做什么?” “乘着那堆尸体还没有腐烂尚可以辨认的时候,不利用利用,实在太可惜了。”她想了想,‘勉为其难’的说道:“那就让他们半夜找到吧,这样或许还能有些笑料可看。” 夜半三更发现一堆尸体,只有她才能想得出来。 凤顷松了松手指,不可察觉的笑了起来。“光有尸体有什么,得有一些猫才有趣。” 云未偏着头想了想,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站在门口的无道和陈莲相视一眼,默默的退了出去。恶魔,里面两个都是恶魔! 北风呜呜的吹,周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远远地,似乎还能听到三更钟的声音响了起来。还在巡逻的人都打了一个呵欠,倦意涌了上来。 突然,身边有什么一晃而过,走在前面的人一个激灵,惊醒过来。他用胳膊肘推了推身边的人,问道:“你有没有看到什么?” 旁边的人打了一个呵欠,“没……”有字还没说完,火把被怪风差点吹灭,光线一黯,他就感觉脖颈一凉,浑身一哆嗦。他转过头,看着身后的人,质问道:“你刚才是不是吓唬我了?” 那人白了他一眼,一边走一边打盹起来。 “喵——”一只猫从前面蹿了出来,从中间跑了出去。 两人越看越觉得玄乎,身上毛嗖嗖的,其中一个人说道:“我们赶紧走吧。” 才走了没多久,火光照耀下,前面仿佛是堆了什么东西,他们警戒起来,一步一步的朝着前面毕竟。 进了,进了…… 在他们看见那堆黑乎乎的东西之前,两人脸都吓白了,惊叫起来,“啊——” 身后的人睡意全无,走上来一看,纷纷都扭过头去呕吐起来。 那是一堆尸体…… 睡意朦胧间,门外传来了轻轻的拍门声,“皇上,有线索了。” 黑暗中,一双眼突然睁开,清亮凌厉,仿若是暗夜里的豹子。 他起了身,打开了门,“出什么事了?” 钱公公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道:“在东街菜市场发现了一堆黑衣人的尸体。” “我们走。” 这个夜十分不寻常,当凤泽钰等人见过那堆尸体,胃里也忍不住泛酸起来。若不是冬天,怕是已经爬满了蛆虫,比现在还臭。 已经很少有完整的人,分不清那只胳膊或者那一条腿是谁的,一个个都睁着一双眼,或不甘、或震惊…… “皇上,我们搜出了这个。”影七双手捧着什么东西,递了过来。 那是一块令牌,是御林军的令牌! 凤泽钰握紧了拳头,怒不可遏,“死了也要把这些人的身份给我查出来。” 他转身离去,背对着光,无人看见那一双沉静的眸中泛红的血丝和憎恨!太后,真的是你吗? 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这次不行。 他瞥了一眼孟国舅,冷意十足,敢打兵牌的主意,孟家必除不可。 孟国舅感觉到凉意,抬起头来,可是年轻的帝王却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心中暗自奇怪,笑自己疑神疑鬼。 这一边,听着属下绘声绘色的描述,云未已经笑弯了腰。半夜时分,果然是做坏事的最佳时机那。 她伸手往盘子一抓,盘子空空如也,一盘糕点不知不觉被她吃光了。摸了摸鼓起来的肚子,她促狭的看向床上的人,“你说他什么时候会查到这里?” “凌晨。”凤顷肯定的道,他太了解他了,今夜一定会挨家挨户的搜查几遍。 “那岂不是不能睡了?”云未哀怨的道,有凤顷在,她自然不用担心会被找到。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 看着身上的粗布麻衣,左脸半边的巨大胎记,简直就可以半夜去坟地吓人了。她朝着旁边看过去,虽然也穿着粗布的麻衣,他却穿出了一种贵气来,只可惜是一张平凡的脸。 云未玩心大起,偷偷的溜去了厨房,乘着凤顷没有防备的时候,两手的灰已经抹上了他的脸,又抓抓他的头发,立刻变成了灰头土脸的模样。 凤顷黑了脸,刚要发作,木门被人砰砰砰的拍响起来,振聋发聩。 云未跪坐在了地上,从怀里把事先准备好的洋葱拿了出来,熏了熏眼睛,直到眼泪掉下来,她一把扔出去好远,抱着凤顷的大腿,大声哭了起来。“当家的,你可不能休了我,我才掉了你的孩子啊……” 冲进来的官兵听到这句话,立刻放缓了脚步,敢情他们是赶上了一出大戏了。 等到官兵一走,云未尚未从演技从回过神来,眼前一黯,她抬起头来,差点就贴上了他的唇,呼吸一滞。 “你、你……” “当家的?孩子?”凤顷冷冷的笑了起来,“未儿好像很享受的样子。” 云未缩了缩脖颈,她这不是戏瘾上来了么?憋屈了那么久,想要玩一玩。 他目光向下一移,落在了她的肚子上。讥笑道:“未儿何时有了我的孩子,我怎么不知?” 云未知道他是在生刚才抹了他一脸灰的气,这一玩,竟然忘记了他的洁癖。她求助的看向院子里的人,只见他们都避开了目光,不打算去插一脚。 求人不如求己,她豁出去了,道:“我给你烧洗澡水还不成吗?” 凤顷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直起了身子,他看向院子里的人,吩咐道:“不许帮助她。”然后傲娇的走了进去。 云未:“……” 自作孽,不可活。 自从那一夜之后,洛城里再次平静下来,所有人都知道,笼罩在平静之下的,实则暗藏汹涌。 “是不是你擅自派人去杀云未的?”君旸气冲冲的走了进来,对着窗边软榻上的女子吼道。 仇牧双懒懒的睁开了眼,“我已经说过了很多遍,不是我。虽然我真的很想亲自杀了她,但是别人替我动了手,我还是很高兴。老天怎么那么开眼呢,让那个人小贱人死得这么早。” “你要我如何相信你?你前一个晚上还说已经部署好了人,准备杀了她。”君旸盯着她,不肯错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仇牧双,你说背后的那个人,是不是当今太后?” 仇牧双没有任何表情,撇了撇他,“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如果你是来质问我的,现在你可以走了。” 君旸怒火冲上了头顶,“你别忘了,现在你是吃我的,住我的,仇牧双,你最好告诉我,兵牌到底是不是被你拿走了?”这个女人之前可是对君晟恋恋不忘,难道他真的没死,她想要拿着这一块兵牌给他,让他卷土重来。 想到这里,他的眼中划过了一丝杀意。“仇牧双,你为何要杀了云未,我记得,你们两之前可是没有交集的。” 仇牧双意外的看向他,丢给他一个轻蔑的眼神,“我还以为你知道的,想不到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是什么意思?”心脏一缩,他大步走到了榻边,“仇牧双,你是什么意思?” 看他血红的双眸,仇牧双哈哈大笑起来。“就凭你,还想要夺得君家家主的位置,笑话。” 君旸揪住了她的衣领,怒视着她,“君晟是不是还没死?” 仇牧双也不恼,任由他揪着自己。“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虽然恨他,但我没傻到那个程度。” 听她话的语气,那个男人还没有死! 君旸如遭雷击,当场就怔在了原地。怎么可能,他亲眼看着他跳下去的,他浑身是伤,怎么可能没有死? 仇牧双察觉到了什么,她一下子便坐了起来,质问道:“君晟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 君旸放开了她的衣领,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伸手摸上了她的脸颊。“仇牧双,这个时候,你觉得你问这些问题有用吗?” 仇牧双觉得恶心,想要甩开他,却发现自己失去了力气,倒在了软榻上。美眸骤缩,她着急起来,“你做了什么?” “只不过是一些软骨散,你以为我会真的那么相信你和你合作吗?你实在是太天真了。”君旸俯下身,在她的唇上吻了吻,仇牧双动弹不得,只能瞪着一双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君旸在她的唇上重重的咬了一口,才抬起头来。“味道还不错,你这样的女人我倒是没有用过,不知道滋味如何。” 第九十三章 兄弟相见 “呸!”仇牧双一口痰吐到了他的脸上,厉声警告他,“君旸,你还是快点放开我,否则我要你死得难看。” “嘴还是那么臭。”他的手渐渐下移,在胸膛上某处狠狠一捏,看她变色的脸庞,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你最好乖乖配合,否则我有的是法子让你把全部的事都吐出来。” 看着他嗜血的眼眸,仇牧双冷汗涔涔,这个人是一个魔鬼! 就在各方都焦头烂额之际,事情陡转直下,出现了偏差。 “小姐,冷陵等人已经冲到君旸的住处去了。”陈莲急忙说道。 糟糕,她竟然忘记了这件事。 云未乘机把药放在了桌上,“他们一闹势必会惊动皇上,陈莲你派人把消息通知楚蓁,告诉他仇牧双和上官二姐妹都在君旸那里,尽量拖延时间,不要让仇牧双跑了。” 她考量了一下,告诉楚蓁是为了给冷陵他们缓和时间,让他们能够迅速离开。 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务必要让冷陵他们离开那里。” 陈莲走后,她根本坐立不安,冷陵他会做出什么事来,她都可以猜得到,就单单是为了那一句太后与仇牧双勾结,足够他把仇牧双杀了。 最关键的,是他要面对君旸! “想去就去吧。”凤顷开口道,“英九,你陪着未儿去,一定要保证她的安全。” 他话音才落,一个男子从暗处走了出来,正是英九。 在这呆了几日,这还是这么久她第一次看见他。 “未儿,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慌,回来我会想办法。” 云未心里十分感动,点了点头,“好。”她站起身,急急忙忙就要朝着门外走去。 “等等。”凤顷叫住了她。 云未转过头来,眉宇间满是焦急,却听凤顷说道:“把药喝了再走。” 看着还有大半碗的药,云未哭丧了脸,还是逃不过。负气的走了回来,端起碗一口饮尽,才喝完,胃里便是一阵翻涌,她抓了一把蜜枣扔进了嘴中,大口大口的嚼着,瞪着看他。 凤顷微微一笑,“早去早回。” 可气的是她又被感动了,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这一边,看到那个早已进了地狱的人重新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君旸突然大笑了起来。“君晟,我们都以为你死了,你好狠,竟然瞒过了所有的人。亏得哦还以为你真的死了,你还回来干什么?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你不屑于君家家主之位么?骗人,全部都是骗人的。” 冷陵眼中闪过一丝难辨,时至今日,他已经很难记起这个同父异母弟弟当时的样子,“我说过的话都作数,我如今已经不是君晟,你大可以放心。” 君旸笑得眼角都湿润了,“你在说什么笑话?君晟,不过几年,你竟然变得那么天真?君家继承人的位置,你以为你不想要就不想要吗?我最恨的就是你这幅慷慨不在乎的模样,你既然死了,那便死的彻底,还回来做什么?” 他一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惊讶的道:“你该不会是真的到了云未身边当了一个护卫吧?可笑,实在可笑,君家堂堂的嫡长子,竟然会心甘情愿给一个小霸王当护卫。你该不会是为了云未而来吧?” 冷陵握住了剑,眼眸一寒,“真的和你有关?”周身怒气大盛,他冷冷的看着他,起了杀意。“君晟,你快点把她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念旧情。” “和他说什么废话,直接把他杀了便是。”陆离恨恨的道,恨不得立刻杀了眼前这个碍眼的人,直接把小姐给找出来。 “云未不在我这。”君旸摊了摊手,“你们还是到其他地方去找吧,要是去晚了,你们的主子可就不保了。” “你……”陆离拔刀就欲冲上去,却被冷陵拦住了。“你什么意思?还是你顾念狗屁的兄弟情谊?”陆离吐了几口痰,轻蔑的道,“别拦着我,我今日一定要杀了他。” “要杀,也是我来。”冷陵淡淡的道,脸上一点生气都没有。他抽出了剑,对着对面的人,“只要你把小姐交出来,我便放你一条生路。兵牌你可以带走,但是不要伤害她。” “我说了云未不在这里。”君旸拍了拍手,府中不知从何处跳出了二三十个人。 这是君家的影卫,武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他假冒君家大少爷,妄图谋害君家,把他给我杀了。” 影卫听了他的话,齐齐冲了上来。 “小心点,他们的武功随便一个都是武林的佼佼者。”冷陵叮嘱道,正色起来。 寒光剑影,刀剑交错,不少丫鬟吓得哇哇大叫起来,抱头逃命。 看着被包围起来的几人,君旸再次朗声大笑了起来,“冷陵,就凭你,也想要救云未,笑话。” 陆离对冷陵道:“这里有我们,你快去找小姐。” 冷陵正有此意,他再握紧了剑,冲了上来,硬是杀出了一条血路。 君旸呆住了,就是那个时候他也没有这样过,云未,又是云未! “你想要找她,先打败了我再说。”君旸红了眼,迎了上来。 冷陵接住了他的剑,后退一步。 “你知不知道,为了超过你,我这几年吃了多少的苦,君晟。” 冷陵不答话,君旸的武功确实精进了不少,他从未轻视过他。正想着,人已经冲了上来了。 一番打斗之后,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官兵来了——” 所有人都为之一怔,君旸被刺伤了手臂,剑落到了地上,狼狈不堪。“你带官兵来了?” “我没有。”冷陵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官兵会来,但是管不了那么多了。“小姐在哪?” “哈哈哈……君晟,你真的已经沦落成忠心护主的忠犬了吗?” “小姐在哪?” “我不知道,就算是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君旸捂着手臂站了起来,“血煞,拦住他。” 冷陵一怔,血煞,他竟然能够调动血煞。 刚在想着,一个穿着红衣的男子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军神 ,好久不见了。”他看着他,兴奋的就像是看着一个盯了许久的猎物。 “血煞。”冷陵不敢大意,正视起来。“挡我者,死。”他冷冷道,没有任何的表情。 血煞骨子里嗜血的因子蠢蠢欲动,他舔了舔嘴角,冲了上来。“那就试试是我撕碎了你,还是你杀了我。” 君旸见状,急忙转身离去。 地窖里,门被打开了。仇牧双看着跑得满头大汗的那个男人,闭上了眼睛。“你又想用什么法子来折磨我,你不要费尽心思了,我是不会告诉你的。你不如一剑杀了我,或许来得痛快一些。” 君旸与往常有些不同,他的眼中饱含了太多的轻蔑和嘲讽,让她不安。“仇牧双,君晟来了。” 听到这个名字,她浑身一震,眼中闪过了一丝惊喜。 看着她的样子,君旸愤怒不已,君晟,又是他,又是他!只要是他的,他都要抢走。 他大步走了过来,箍住了她的下巴,讥笑道:“你知道他是为了谁来的吗?云未,他是为了云未而来。” 听到这个名字,仇牧双心里阵痛,她握紧了拳头,嫉妒、愤怒、怨恨交织在了一起。 就在这时,君旸俯下身,在她耳边说道:“凡是他的东西,我都会不顾一切的摧毁。”他咬住了她的耳垂,用力一吸。 仇牧双瞪大了眼睛,浑身止不住颤抖起来,“你想要做什么?君旸,你别乱来,我警告你别乱来——” 君旸抬起偷来,看着她,沉声蛊惑道:“要恨,你就恨君晟,是他抛弃了你,是他为了别的女人而抛弃了你。” 他双手向下,刺啦一声,撕开了她的衣衫,更是毫不留情的把那一件大红肚兜给扯掉。 身体一凉,仇牧双想要挣扎,可是却动弹不了,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君晟,我恨你,我恨你! 地窖里,很快便传来了饱含**的靡靡之音。 院子里,两人越斗越紧,冷陵担心云未,心不在焉,已经受了几剑。血煞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好久都没有这么兴奋了。 这时,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官兵来了——”院子里的人不由自主的都停了下来。 官兵怎么会来这里? “想不到你已经堕落至此了。”血煞讥笑道,“君晟,下一次,便是你的死期。”虽然心有不甘,但是更不能暴露身份,他还是踏着轻功离去。 君家的影卫并不恋战,很快都离开,院子里只剩下了几人。 陆离吐了吐嘴里的腥甜,走了上来,“我们风头去找,一会儿在老地方回合。” 冷陵点了点头,刚想要离开,忽的听到一声低沉的声音唤道:“阿陵。” 他一怔,呐呐的转过来,看着由远至近的一男一女。那女子,不正是云未么? “小姐。”他的眼眶红了,冲了上去。 英九把云未放在了地上,向后退了一步,冷陵已经到了跟前,一把把她抱在了怀里。千言万语说不出口,只余下了一声,“小姐。” 还好,她没有事,还好…… 这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云未觉得自己错了,她不该为了让谣言看起来更真实而瞒着他们的。抬起头来,看见他下巴的青色胡渣,愧疚极了,“对不起,阿陵,以后我都不会再瞒着你了,对不起。” 可是她却听到他说,“只要你平安便好。” 傻冷陵,她的傻阿陵哟,明明是她瞒了他,他却只在乎她的安全,你说他傻不傻? 英九皱眉,催促道:“快走吧,官兵快要来了。” 冷陵这才收起了悲伤,放开了她,“我们走吧。” 几人才离开小院,官兵便涌了进来,小院中满是打斗的痕迹,可是一个人却没有。 他们来晚了一步。 一路上听着云未的叙述,冷陵的脸渐渐放松下来。他们都想不到陈莲竟然是凤顷的人,那么也就是一进洛城,凤顷便已掌握他们的行踪了。 第九十四章 有内奸 他侧着头,看着她的侧脸,心充实了。只要她平安无事,他别无所求。 一行人才走了没多久,英九停了下来,低声道:“有人。” 众人都屏息凝神,戒备起来。这里是一条小巷子,逃无可逃。 脚步声整齐划一,井然有序,只见前后的巷子口涌出了大量的官兵,把路给堵住了。 这么快就追到了这里了?怎么可能。 除非——有内奸! 云未看着周围的几人,目光一一从众人的身上滑过,冷陵、陆离、英九自是不可能,那么高未雄和硬鹰呢? 想到和运楼发生的事,她的目光沉了下来,这两人之中,必有一人背叛了凤顷。 官兵只是堵住了路口,并未有什么实质性的活动。就在众人疑惑不解的时候,前面的官兵让开了一条路,蓝衫男子缓缓踱步而来。 楚蓁! 云未自嘲一笑,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太小瞧楚蓁了。能够当得了丞相的人,智谋计略差到哪里去? 在他的身后,陈莲被人捆绑住了手脚,目龇俱裂的看着她,嘴巴被堵住了,呜呜的说了什么听不真切。 她太大意了,楚蓁有心,陈莲必定逃不脱。 摇了摇头,她走上前来,在他面前两丈的距离停下。“丞相是什么意思?抓了我的人打算威胁我就范吗?” 听她毫不避讳的承认,楚蓁眼里闪过一丝意外。他始终都是那副温润的样子,眼波深沉让人看不真切。“既然是云大小姐的人,我自然不会拿她怎么样。来人,放了她。” 底下的人得了命令,立刻松开了绳子,放了她。 陈莲揉了揉发痛的手腕,小心翼翼的看了楚蓁一眼,半信半疑的走了过来,直到走到了云未身边才松了一口气。 “对不起,小姐。”她十分愧疚,要不是她把楚蓁引过来又被抓住,就不会暴露了她的行踪了。 “不怪你,是我思虑不周。”云未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陈莲心下感动,默默的站到了一旁,更加坚定起来。 云未再次看向楚蓁,“是他要你来带我回去的吗?” “不是。” 云未不明白,他动用这样大的阵仗难道不是为了带她回去吗?“那你是什么意思?” 他不知道,看到字条他就猜到是她的主意,带了这么多人无非是想要留住她,看她过得好不好,和她说一会儿话。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成了另外一个意思。“皇上很担心你,知道你遇刺的消息,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说到底,还不是想要带她回去。 云未呲之以鼻,“楚蓁,你我都明白他是为了什么而来,何必这么假惺惺的。我的身上已经没有兵牌了,看到我没死,你是不是很失望?” 不是的,不是那样的。他在心底解释,脸上却一如往初平淡无奇。“皇上已经下旨彻查此事,你回到皇上身边,他能够保你周全。” 她瘦了,比那日之后还要瘦了许多,此刻他不由得相信遇刺是真的。 “他能?”云未讥讽的笑出声来,“几次三番我都险中逃生,这条命或许还真的不该要。楚蓁,我可以跟你走,但是我有一个条件,让我的人离开。” 他的本意不是如此,想不到还是被他搞砸了。楚蓁口中苦涩,绕过她看向她身后的那些人,眼眸沉了沉,“可以。” “小姐,不可以,我们怎么可能丢下你一个人?” “小姐。” 几人都反驳道,牺牲她一个人护得他们周全,他们做不到。若是那些人真的相信兵牌不在她身上,只怕下手更加没有顾忌了。 冷陵走上前来,横着剑对着楚蓁,目光坚定。“我不会让任何人带走你。” 陆离、英九等人也纷纷拔出了剑,走到了她的身边,把她护在了中间。“对,我们绝对不会让谁带走你,就算是皇上来了也不行。” 大家……云未露出了笑颜,“楚蓁,你我都清楚得很,如果我去了,下场只有一个,如此你还要执意带我走吗?没错,那堆尸体和那块令牌都是我安排的,可是那些全部都是真的。太后几次三番都要置我于死地,我不得不反击。” “太后要杀你?”听到这个爆炸性的消息,楚蓁平淡的神情出现了一丝破裂,“怎么可能?太后早就不理后宫之事,一心礼佛,又怎么会对你下手?” 看他的反应,凤泽钰并未把一些事告诉他,他与太后一直都扮演的母慈子孝的戏码,瞒过了多少人。 “第一次,在宫中宴会,我差点沉溺荷花池。第二次万峰山,我从瀑布坠下,筋骨碎裂,再也不能习武。第三次,悦来客栈,第四次,和运楼……四次追杀,一次比一次狠。你仔细想一想,除了皇上之外,在宫中还有谁能调动御林军?” 她每说一次,他的心便是一惊。他只注意君家和孟家的动向,反而把这个忽略了。不单是云未身上的兵牌引人注目,更是皇上要立她为后这件事,就足以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太后下手,不是不可能。 他犹豫了,努力消化这个惊天的消息。但是,“无论如何,皇上一定会查明白的,你还是随我回去吧。”他的口气渐渐强硬起来,这一刻,他已经不会放她走,即便,她说的是事实。 作为臣子,首先要考虑的便是皇上,然后才是其他。 看着他仿佛看到了爹爹的影子,一个忠字,叫多少人甘之如饴。 云未咬了咬牙,挺直了脊背,“你想要带我回去,还要看看你的本事如何。” 楚蓁叹了一口气,“你还是不要做困兽之斗了,你出不去的。” 就在两边僵持之际,孟国舅忽的带着人围了过来。“丞相说的没错,云未,你还是乖乖回去的好。” 云未轻轻的颤抖,就是那种眼神,像极了毒蛇爬过身上,遍体生凉。 她仿佛又听到了梦魇里常常出现的那一句话,‘云泠啊云泠,怪就怪你挡了芸香的路,只可惜今日还除不掉你,但是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让你从这个世界彻底的消失。’ 孟国舅,是他,把她关在冷宫三天三夜的罪魁祸首! 离她最近的陈莲察觉到她的异样,担心的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云未摇了摇头,“我没事。”她深吸了一口气,如今该是要真正面对的时候了。她再次抬起头来,迎上了他的目光,心底发杵,却倔强的没有移开。“孟国舅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这么急着想要完成五年前的承诺了?即便你孟家一手遮天,想要杀了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这五年都被她骗了过去。孟国舅心中暗恨,脸上却疑惑的说道:“老夫听不懂云大小姐的意思,我是奉了皇上的命令来接你回去的。” 接她?怕是到了半道上就直接杀了她吧。云未朝着楚蓁看去,讥诮道:“丞相做事云未佩服,还真是滴水不漏,亏得我还那么相信你。” 楚蓁也没料到孟国舅会来,他心中警觉,声音沉了下来。“孟国舅派人监视我?” “监视倒不是,这洛城发生了那么多刺杀,我只是担忧丞相的安慰才派人保护丞相罢了。”孟国舅一本正经的说道,言辞间满满都是关心。 楚蓁愠怒,不悦道:“孟国舅不去保护皇上,反而密切保护我,难不成在你心中,我比皇上还要大么?” 孟国舅被噎的说不出话来,把心一横,“总之,老夫奉命来接人回去的,丞相莫非要阻拦不成?” “阻拦不会,只是人必须由我带走。”他平生最恨的便是被人设计陷害,想要利用他,还要看他有没有那个能力。“孟国舅只管放心,若是皇上怪罪下来,我一并承担便是。” 孟国舅怎么可能放弃这个好机会,“不行,既是皇上的旨意,老夫今日一定要带走她。” 楚蓁眯了眯眼,视线凌厉起来,“孟国舅莫非是要来个不幸和意外?” “你什么意思?”被人揭穿了心中所想,孟国舅恼羞成怒,“老夫做事坦荡荡,怎么会对这小女娃下手?” 楚蓁朗声笑了起来,“你我心中都明白,不必明说了。”他看向云未,“云大小姐,请吧,有我在,任何人休想动你一根汗毛。” 他这是公然叫板孟国舅了! 云未惊讶,楚蓁在朝中一向中立,从未结下仇家。这一次,怕是孟国舅触到了他的底线了。平日里看起来温和的人,发起怒来比一般人还要危险狠戾。 “楚丞相可是还记得我的话,放他们走,不关他们的事。” “小姐。” “小姐,我们不会走的。” 云未摇头,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凤泽钰不会伤害她,但是他们就不一定,尤其是冷陵,他的真实身份若是泄露,他一定会斩草除根的。 “如何?” 楚蓁也深知他们几人的下场,点头,“我答应过你便已算数。”他只是答应而已,但是放他们走后他们能不能逃得出去,那就是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不可。”孟国舅爆喝了一声,“不能放他们走,这些人都不能离开。” “为何不能?”云未撇了撇他,“这些都是我的仆人,我为何不能让他们走?孟国舅是什么意思?我自己遣散自己的仆人,有何不妥?你难道管得了我吗?” 孟国舅找不到任何的说辞,云未说的没错,他管不了,可是这些人都不能走。 看他态度强硬,云未也冷下了脸,“孟国舅,你休要仗势欺人,欺负我一个孤女。”她压低了声音,“还是,孟国舅根本就不是得了皇上的旨意来的,而是和那日刺杀我的人是一伙的?” 她看他身后的人,统一制服,根本就不会官兵或者御林军,用心可想而知。 孟国舅气得脸色铁青,这丫头太会给人扣了帽子了,只有早日除掉她才能安心。“云未,你是要谋反不成?” 狗急跳墙,他被逼得口不择言了吗? 第九十五章 有叛徒 “谋反?”云未仿佛还是听到了好笑的笑话,不给面子的笑了出来。“孟家谋反我都不可能谋反,我身上可是没有了兵牌,你何必在这赶尽杀绝呢?” “你……”孟国舅恼羞成怒,指着她道:“来人,把她给抓起来,一个人都不要放过。” 云未就是要逼急了他,“楚蓁,你看见了,谁是谁非,还望他日对薄公堂的时候,能够说句公道话。孟国舅一心一意想要杀我,莫不是害怕我说出什么来?” “谁敢动手?”楚蓁渐渐偏向了云未一边,“孟国舅,皇上还在洛城,容不得你撒野。” “楚蓁,你敢拦我?” “我只是为了保护云大小姐。” “你……” 双方僵持不下,云未悄悄拉了拉冷陵的衣摆,低声吩咐道:“阿陵,让他们窝里斗。” 冷陵会意,从怀里摸出了几个碎银子,悄悄的掷了出去,速度太快,根本没有人发现。 “哎哟——” “哎哟——谁打我?” 两队人马红了眼,不知道是谁先冲了上去,立刻斗得不可开交,渐渐的涌进了巷子中间。眼看形式陡转直下,楚蓁、孟国舅两人脸色都不好看。 “孟国舅,你是什么意思?”云未质问道,不忘记添一把火。“你竟然下令他们动手?你就那么想要杀了我吗?” 孟国舅哑口无言,事情怎么会弄成了这个样子,果然,他太小看这个丫头了。一不做二不休,他干脆说道:“保护云大小姐。”他刻意加重了‘保护’二字,实则是早已准备好了的暗号。 可是双方缠得太紧,他的话淹没在了乒乒乓乓的声音之中。 乘着这空挡,云未对着众人吩咐道:“从后面走。” 众人立刻杀出了一条血路,冲了出去。 几人走了一段路,忽然从前面小巷中蹿出来一个干瘦的老头。 “谁?”冷陵持剑相向,戒备十足。 认出了事开门那个老头,云未按住了他的手,“自己人。” 冷陵这才把剑收了回去。 “云大小姐,爷让我来接应你们,这边走。”老头恭敬的说道,开始在前边带路。 这条路明显不是去小院子的路,七拐八拐,他们走到了大街上。不少人已经起了疑心,他是什么意思? 老头并不解释,用手在嘴边吹了一个口哨,很快,从街角驶过来两辆马车,在他们面前停下。 他这才开口道:“小姐,上车吧。” 云未给了众人一个坚定的眼神,上了马车。 大街上不单是官兵,倒是都是御林军,看得人心惊胆战,可是没有一个人上前来查。 马车在一个豪华的府邸停了下来,车帘掀开,云未看到上面标着大大的三个字,上官府。 正在疑惑间,老头已经上前拍门,门很快便开了,看到老头,会意的道:“爷已经在里面了,就等着客人到来。”他招呼了旁边的人,把侧门给打开。 老头回到了马车上,驾着马车朝着侧门而去。沿着上官府高大的围墙一直走,这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果真看到了一个侧门。 下人早已把门打开,马车直接就驶了进去。 这般大摇大摆的作风,只能是一个人所有了。 马车停下,老头便对着前面的人道:“爷,属下把云大小姐平安带回来了。” 凤顷不做声,眼却看着马车,直到那个人下了马车,一颗心才稳稳的落回了原处。 云未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府邸,问道:“你怎么换了院子了?”既然有这么好的地方,那几日为何还要住在那么破的地方? 看出了她的想法,凤顷眼中含笑,“这里的厨子比较好。”要不是那几日动不得,他才不会住在那种地方。 云未看他整整瘦了一圈,快点赶上自己了,心里也很疼。虽然她不相信真的是这个原因,但是有些事她也不会去问。 摸了摸肚子,她故意惊喜的道:“那就快点来一盘清蒸鲈鱼吧,最好现在先来一份桂花糕。” “小馋猫。”凤顷嗔了她一眼,还是吩咐道:“要厨房准备些糕点上来。” 他看向陆续从车上下来的人,看见衣衫上的血迹,大概猜到了一些。感觉到一道强烈的视线,他偏过头来,对上冷陵的眼。 冷陵一顿,收回了目光。他不是受了重伤吗?为何一点迹象都没有?难道是他放出来的消息。 正在疑惑间,一个仆人走了过来,对着凤顷说道:“爷,无道说,该换药了。” 换药。几人敏感的抓住了这两个字,心思各异。 “爷,你受伤了吗?”陆离担忧的问。 英九急忙伸手拦住了他,紧张的看了一眼凤顷。 陆离自知失言,正不知怎么办才好,但听凤顷道:“一点小伤而已。” 一点小伤,怎么会把无道给找了过来?陆离不信,对上他的目光,连忙垂下了头,不敢再问。 云未若有所思的看看高未雄,再看看硬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未儿也该喝药了,一起去吧。”凤顷提醒道,转过来对着英九吩咐道:“剩下的你来安排,不必急着过来。” “是,爷。”英九应道。 喝药?今日不是刚刚才喝过吗?她抬头,看见他嘴角的浅笑,一脸的‘恍然大悟’,懊恼道:“好不容易才赖掉,你作何提醒我?” “只是怕你忘了。” 两人齐肩走出了好远,云未才把懊恼收了起来,凝色道:“你觉得高未雄和硬鹰谁最可疑?” 凤顷心中只是有了一个猜测,他展颜一笑,“未儿,我们做一场戏如何?” “什么戏?”云未跃跃欲试,亲手抓贼的感觉很是期待哪。 入夜,府中一片宁静。走近深处,后院里时不时的传来阵阵咳嗽声,声声嘶竭。 淡淡的烛光透过窗户映照出两个人的影子,“你身体不好,何必要逞强去接她?现在伤口裂开了,有你好受的。”无道埋怨道,在他结疤的伤口上涂抹草药,然后继续包扎起来。 “只是一点小伤,怎么那么大惊小怪的。”凤顷加重了声音,叮嘱道:“这件事你一定要保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无道不以为然,“就连云未也不行?你看看你都为她伤成了什么样子了?你还打算继续瞒着她吗?你不告诉她,我去行了吧?” “无道,回来。”凤顷呵斥道,忍不住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好好好,我不去,我不去行了吧?”无道举双手投降,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 咳了好一会儿,他才停了下来,喝了一口茶水,继续叮嘱他。“这事万万不得告诉她,我不想要她担心歉疚。” “你……”无道没得法子,只好答应他,“我不说便是。” “还有,记得熬两份药,一份是轻伤,一份是重伤的,不要露馅了。” “我知道,我知道。” 两人又说了一些话,黑暗中有什么一闪而过,树叶轻轻的颤动起来。 好一会儿,无道才问道:“他走了?” “恩。”凤顷点了点头,翻了一页书,十分悠闲。 无道瘫坐在了椅子上,无力的仰起了头。“这演一场戏怎么那么累?真想不通云大小姐怎么那么喜欢?” 提到她,凤顷笑意扩大了一圈,“她现在正在玩的不亦乐乎吧?” 这一边,云未忧心忡忡的走到了冷陵的住处,可是却到门口的时候,停下了。 “咯吱——”一声,门打开了,冷陵意外的看着外面的人,“小姐,是不是有什么吩咐我的?” “阿陵,我……”云未急的快要哭了出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冷陵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看她穿的单薄,定是匆忙过来的。“小姐进来再说,外边冷,当心身子。” 云未走了进去,事实上她快要撑不住了,巴不得快点进去。 冷陵把门一关,就见她倒了一杯热茶捧在手中暖手,皱了皱眉,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小姐,你……” “阿陵,凤顷肯定有事瞒着我,他哪里是轻伤?分明是联合了所有人来诓我的。”她的声音又急又快,可是配上那一副悠闲平静的脸,怎么看都怎么怪异。 虽然不懂她在卖什么关子,凭着多年来的默契,冷陵回道:“小姐是不是发现什么了?今日看见三皇子,他不像是重伤的样子。” 云未赞赏的看了他一眼,不愧是这几年和她一路作威作福过来的。她她用手指蘸了蘸茶水,在桌上写下了几个字——有叛徒。 冷陵走了过去,看到桌上的字,凝眉起来。“小姐不如去问问三皇子,他向来都不会瞒着你的。” 云未在桌上写下了高未雄、硬鹰五个字,气馁的道:“他哪里肯告诉我,从来报喜不报忧,要不是我看见陈莲重新断了一碗药去,我哪里会怀疑,自己跑去厨房一看,果然有两种不同的药渣。阿陵,他是不是伤得很重?” “小姐有问过三皇子吗?” 云未摇了摇头,“没有。”事实上,她也从来都没有亲口问他。 冷陵用衣袖擦去了桌上的水渍,认真的道:“如果小姐当面问,他一定会如实告诉你的。” 有那么一瞬间,她心虚的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他们在一起差不多五年,大多时候都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 “你说的对,我要去亲口问问他。”她站了起来,打开了门,急冲冲的走了出去,不知是在逃避什么。 夜,更深了,府中彻底的安静下来。 庭院中,一个男子走了出来,他把手放在唇下吹了几声口哨。 不消一会儿,一只鸽子飞了过来,落到了他的手臂上。 男子把早已准备好的纸条放进了竹签里,放飞了鸽子。他左右看了看,幸亏没有人,这才擦了一把汗,往回走。 第九十六章 唇 摸黑回到了房间,他关上门,点燃了火折子,房间里立刻亮了起来,英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没想到真的是你,高未雄!”英九冷笑道,对于背叛者,无花从来都不留情。 “什么是我?”高未雄打算来个死不承认,“我刚上了个茅厕,你们在我房里干什么?” “见了爷便知道了。”他从床上走了下来,一步步朝他逼近。 高未雄急了,转身就欲逃走,门这时打开了,陆离站在了外面。“高掌柜,这么着急去哪?” 高未雄面如死灰,但还是嘴硬道:“我没有背叛爷,你们想要做什么?” “我们有说你背叛爷吗?不打自招。” 英九已经到了他的跟前,高未雄从怀里摸出了什么,朝着他甩了出去。 英九早就有了防范,用剑挡开了,他和陆离已经斗了起来,他上前加入了战斗。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高未雄便被钳制住了,英九箍住了他的下巴,把牙齿中藏着的毒药给拿了出来。“想死,哪里有那么容易?” 高未雄心里咯噔一声,完了。 当他被压到了前厅的时候,看到主位上的两个人,更是面如死灰。 “爷,真的是他。”陆离一脚踢在了他的膝盖上,高未雄向前倾身,跪在了地上。 “你……”他动了动,可是双手都被钳制住了,哪里动弹得了半分? 凤顷冷冷的瞥了一眼地上的人,便收回了目光,看向旁边撵着糕点的人儿,说道:“未儿,你输了,记得三天的洗澡水。” 云未拽紧了盘子,恨恨的瞪着高未雄,“你害我输了,亏我那么看好你,实在是太让人失望了。”三天的洗澡水,她欲哭无泪,早知道就不要赌的那么大了。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这个时候不是应该严肃的审问这个叛徒吗? 无道举手在唇边假咳了几声,默默的说道:“他们两人打赌,爷说高未雄是叛徒,云大小姐说硬鹰是,以三天洗澡水为赌注。” 众人冷汗连连,这也能赌? 高未雄仿佛受了侮辱,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凤顷,你有本事杀了我,她不会放过你的。” “他是谁?”凤顷好笑的看他,“高未雄,我从来都没有相信过你,你以为你真的可以抓住我的把柄吗?” 云未抬眼看他,忿忿的举起了小粉拳,他一开始便知道谁输谁赢?太没赌品了,根本就是作弊,是出老千! 高未雄瞪大了眼,“不可能,你不是都把悦来客栈交给我了吗?还把暗哨交由我负责,怎么可能?” 凤顷伸手端茶,却被云未作为报复抢先端走了,他宠溺的摇了摇头,收回了手,解释道:“你表现得太好了,就像是一点缺点都没有。这种人,要不就是自我要求严格,要不就是想要取得我的信任。可惜我天生多疑,故意给你一个自以为重要的位置,其实你什么都接触不到。” “一开始我还在想,为什么黑衣人会了解我的行踪?为什么未儿装成了未云歌的样子也会被认出来,答案只有一个,叛徒。对于背叛我的人,从来都没有好下场。”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手中多出了一把匕首,随手一扔,匕首直直的插入了他的另一只膝盖上,条件反射的跪了下来,却使得匕首插得更深。 “啊——”高未雄痛苦的叫出声来,他什么时候出手的他都不知道。这个时候,他才惊觉,这一夜他们都编织了一个巨大的网,等着他钻进来。 高未雄吐了一口血水,“你抓到我又怎么样?消息已经放出去了,不久之后黑衣人会再次来到,即便你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再次逃出去。” “你说的消息,是这只鸽子吗?”冷陵从门口走了进来,把什么东西扔到了地上。 一只……光秃秃的鸽子?! 云未忍不住低低的笑了起来,冷陵最讨厌带了毛的东西,怕是这只鸽子还在飞的时候,就被扒光了毛了。 光是想象那个场景,她就忍俊不禁。 冷陵拿着一个竹签走了上来,想了想还是走到了凤顷跟前,把竹签递了过去。 凤顷看过纸条上的字,怒极反笑,“太后还真是看得起我,竟然动用了这么多人来。她的位置实在是太安稳了,看来不动点真格的,我还真怕她骨头软了。” 天底下,怕是只有他敢这么骂太后,高未雄吼道:“凤顷,你斗不过太后的。” “斗不过?”凤顷把纸条揉成了一团,“凭着你这句话,我便留着你到她死的那一天。不过,在此期间,每一日你都要在地狱中度过。” “你想要干什么?” “陆离,把人带下去,好好招待他,远到是客,不要心软了。” “是,爷。”这几日憋了一团子的火,正愁没有地方使,陆离喜上眉梢,把人拖走。 “凤顷,你斗不过她的,凤顷,你都不过她的……” “等等。”凤顷阻止道,待得陆离停了下来,他忽的说道:“你可听过无花。” “无花?难道你就是…呜呜…呜呜……”他的口被一块糕点堵住了,呜呜咽咽不知道说了什么。 凤顷摆了摆手手,让陆离把人带了下去。 云未这是第二次听到无花,无花是什么?为什么高未雄听到这两个字会表现得那么的惊恐?难道这就是凤顷背后隐藏的力量吗? 凤顷不动声色的问:“未儿在想什么?” 云未看向他,欲言又止,问了他就会告诉自己吗?她还是没有问出口,反而说道:“太后既然派了杀手来和运楼,定是知道了未云歌的身份便是我,回京之后是不是需要换个身份了。” 凤顷隐隐有些失望,“不必,她知道了未必敢说,不过,她却可以利用这一点来对付你。”未云歌接触的都是高官的子女,若是在后院里发生了什么事,可就赖不到她的头上去。 “还有一件事,今日我们遇见了楚蓁和孟国舅,我没有死的消息一定被凤泽钰知道了,他肯定会再派人来找我,甚至不折手段把我逼出来。”只要兵牌没找到,他就不会罢手。 “你想要离开洛城?”凤顷不是问,而是肯定。 “恩,我想要尽快去东城客栈,把黄生藏起来的东西给找到。” “不行。”凤顷不赞同,“洛城是最安全的,君旸逃走了,仇牧双也不知所踪,这个时候你单独离开十分危险。有凤泽钰在洛城,太后还不敢那么大胆。” “未儿,你在逃避什么?”他注视着她的眼,“你知道的,你问我的话,我或许会告诉你。” 云未站了起来,心慌意乱,“我等你养好伤,然后去安县。”她急忙逃走,不给他再次说话的机会。 待得她一走,凤顷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几乎听不到。他是不是逼得她太急了?未儿,你要多久才能放下最后一丝防备,真正的去相信我不会伤害你? 云未料得没错,当夜,凤泽钰再派人去寻找她。其实她想的还是差了一点,他对她的感情其实很深,虽然掺杂了许多的利益算计权谋在里边,却还是爱着她,否则不会那么固执的想要立她为后。 帝王之位实在是太孤苦了,他想要找到一个可以陪伴自己终老的人,可以陪同自己一同俯瞰天下的人,那个人,只能是她! 当他听到她没有受伤的时候,心内十分狂喜,听到她变瘦了,又很痛,就这样一直坐在了厅中,等着众人寻到她的消息。 天际已经泛白,来了一批人又去了一批人,可是却没有她的消息。 凤泽钰站了起来,走到门边,看着远空陷入了沉思。未儿,你现在会在哪里?和凤顷一起吗? 他握紧了拳头,未儿,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钱公公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轻声道:“皇上,楚丞相罚跪多时了,再这样下去,身子会吃不消的。” 凤泽钰这才回过神来,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让他进来吧。” 钱公公一喜,急忙走了出去。 不到一会儿,钱公公便会回来了。 跪了一夜,楚蓁脚步虚浮,却还是坚定的向前走着。来到了厅中,他欲再次跪下,却被凤泽钰虚扶住了。“丞相不必多礼,来人,赐坐。” “谢皇上。” 楚蓁坐下,凤泽钰才开口说道:“孟家越来越猖狂了,迟早有一天,朕一定要把他们全部斩草除根。今日,委屈丞相了。” 楚蓁受宠若惊,“臣不委屈,为皇上解忧,是臣分内的事情。”想到今日云未的话,楚蓁似是想明白了什么,这一次,皇上还是真的要对孟家下手了。 两人都没有说话,许久,凤泽钰才又问道:“她可好?” 楚蓁一怔,点了点头。“她很好,身边有人保护她,应该是安平候安排的护卫。” “那就好。”他叹了一口气,语气中满是无力,“楚蓁,朕需要兵牌,才能一并消除了孟家和君家,还天下一个太平。可是世人都不理解朕。” “臣明白。”楚蓁坚定的道,从他是太子的时候他便跟在他身边,看他是怎么登上了后位,又是怎么把这个国家带领向一个盛世,他是一个明君,值得他效忠的帝王。 凤泽钰这才露出了一个笑容,在朝中,他唯一相信的,也只有楚蓁。“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保护好她。” “臣明白。” 凤泽钰沉吟了一会儿,负手而立,忽的,他转过头来,看着楚蓁,“听说你有一个妹妹?” 楚蓁眼皮一跳,垂下了头,“是的。” “这一次,让她参加年底的选秀吧。” 楚蓁从椅子上起身,跪在了地上,“臣,遵旨!” 连日来的阴雨天气终于在第五日后迎来了晴天,云未躺在藤椅上假寐,享受着难得的好时光。 凤顷走了过来,看到她那副懒懒的模样,做了一个嘘的动作,轻轻的走了过来,一直走到了旁边她也没有发觉。一手撑着藤椅,他俯下身来,捏住了她的鼻子。 云未蹙了蹙眉,睁开眼睛的同时,一拳就挥了过去,等她看清楚来人时,已经晚了。 “未儿太慢了,改日还是要好好的练练才行。”凤顷放开了她的手,促狭的看着她。 “你……”云未恼羞成怒,一下子直起身来。 凤顷避之不及,就在这一刻,她的唇撞在了他的唇上,牙齿重重的磕在了他的下唇上。 凤顷蹙了蹙眉,尝到了一丝腥甜。 第九十七章 汀血阁 亲了他? 她亲了他! 云未一把推开了人,伏在一边喘息。她竟然强吻了他,这算什么?急不可耐,还是霸王硬上弓? 脸颊发烫,她的脸腾一下转红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凤顷勉强站稳了脚步,舔了舔下唇的血红,咸咸的。在他的心里,这个吻也不是那么的讨厌。 恶趣味浮上了心头,“未儿可是打算亲了就不认账了?” 云未耳根红了,空气稀薄得厉害,她再也呆不下去,慌慌张张从藤椅上起来逃离而去。 凤顷朝着她的背影吼道:“未儿,下次可是轻一点,嘴唇都破了皮了。” 走在前面的云未差点就栽了个大跟头,慌不择路的跑开,身后传来了阵阵愉悦的笑声。 “小姐,你要去哪里?”迎面而来的陆离不解的问。 云未看也不看他,想要找个地缝给钻进去。为了防止他们去后院,她恶狠狠的吩咐道:“你们都很闲是不是,后院劈材去。” 陆离和冷陵朝着后边看了一眼,都朝着厨房走去。 奇怪,十分奇怪,难道在后院发生了什么吗? 快步回了房,合上门,把自己摔进了床榻间,懊恼的锤着床框。 刚才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她嗷嗷叫了几声,很想一头撞死算了。亲了凤顷,她竟然主动亲了他,虽然是意外,可是…… 她抚上了自己的胸口,那里怦怦乱跳,心里多出了一种莫名的情绪。 她扪心自问,自己讨厌吗? 手抚摸上了唇,似乎还能感觉到那一片温热覆在上面的触感。 很甜……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外传来了陈莲的声音。“小姐,小姐,爷让你准备一下,一会儿便启程离开洛城。” 启程离开洛城? 她立马从床上起来,打开门,“为什么离开洛城?去哪里?” 陈莲看她面带桃花,眼中含羞,又想到凤顷的下唇破了皮,不怀好意的笑了笑。“小姐,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红?” 心里咯噔一声,难道她发现什么了?云未看了看天,轻飘飘的来了一句。“天太热。”可惜她的脸颊不如她的话语那么淡定,早就成了红霞。 两人肯定发生了什么,陈莲脑子里闪过各种画面,无比兴奋。“小姐,爷刚才去找你没和你说吗?”她故意顿了顿,看见她眼中的不自然,继续说道:“我们要去安县。” 这之前他倒是提起过,云未担忧的问:“现在就去安县,他的伤不要紧吗?” “有无道在,只要不太过劳累奔波,就没有多大的问题。” 云未心里也很着急,只不过一直都碍于他的伤才会掩饰得很好,想必早就被他看出来了。“没有什么可收拾的,就几件换洗的衣服便行。” 她大概计算了一下, 从这里到安县大概要走七八天,再回到京城的时候就是明天开春了,只希望还来得及赶回去过除夕。 刚收拾好行李,冷陵便走了进来,“小姐,马车已经准备好,可以出发了。” 这么快? 云未心里有种不安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事即将发生一般。“阿陵,这几日皇上那么有什么行动吗?” 她怎么想起来问这个?冷陵答道:“没有,只不过朝中一直都催促着皇上回去。”他隐瞒了一些,只不过那些大臣把矛头全部指向了她,说她是红颜祸水。 也不知皇上这次大张旗鼓来洛城,对她是好事还是坏事。 就这么简单?云未把怀疑压了下去,“我们快去吧,莫要他……等急了。” 原本她以为再见面的时候他会打趣她,没想到才走出来,立刻有人迎了上来,指着后面的马车道:“云大小姐,那是为你准备的马车。” 云未看了一眼最近的马车,她很肯定凤顷就在上面,可是他为何要给她单独安排?心情瞬间低落,说不清是失望还是什么,缠在心头。她勉强一笑,朝着安排好的马车走了过去,直到马车走了很远,都没有说一句话。 这一边,已经有人把云未的一举一动全部汇报给凤顷,“爷,还要继续观察吗?” “不用。”他喟叹一声,正是理解她的小脾性才会分开搭乘,否则不知道她还要闹别扭到什么时候。“你去做自己的事吧。” 马车里又恢复了安静。 城里巡查的守卫不见少,盘查城门的人也比往日多了几重。可是即便是这样,这些人还是放了行,压根就没有掀开车帘查探。 凤顷究竟做了什么手脚,何时安排了这一切了?云未对着那个‘无花’更加好奇了。 离开洛城,马车朝着南边驶去,争取赶在天黑之前到达下一座城池。 月亮上了枝头,寒气甚重。赶了两天路,越往难走路途越难,不同北方的柔和,南方的风又干又燥,仿若是刀子刮得脸生疼。 加厚的帘子也挡不住寒风透入车中,即便是添了两个火盆,还是感觉到。,马车里不时传出了咳嗽声,格外清晰。 云未放下了书,手指握着的地方已经皱成了一团。这一页从她翻开到现在已经有三个时辰,可是却还没有翻过一页。她忍不住,再次问道:“阿陵,从这里到牧州还有多久?” 冷陵掀开了一角车帘,冷风刮进来,她打了一个哆嗦。 “大概还有一个半时辰左右,不过看今晚应该是进不去城里了。”这里是荒郊野外,十分平坦,没有躲风的地方。在这吹一夜的风,还不如一直赶着马车,或许前边有个小山丘或者树林之类的地方。 咳嗽声再次响了起来,她心下着急,把一个火炉推了过去。“拿到前面去,我再搭一个毛毯已经没问题的。” 冷陵不动,他更担心她的身子,根本就禁不住寒风。“三皇子那边人手多,不用小姐担心,这一个火炉也无济于事,只要到了牧州便可以抓一副伤寒药,三皇子会没事的。” 云未摇摇头不赞同,“他的伤本来就没好,现在又感染风寒,让我如何安心。你也说了这里离牧州很远,或许今夜也进不去城里,你快些拿去吧,我心里有数。” 冷陵语噎了,反驳不了,只好提着一个火炉,踏着轻功追上前面的马车。 此时,马车里,无道翻了翻药箱,劝诫道:“等到牧州的时候休息一两天吧。”虽然都是上好的药材,可是都经不起他这么折腾。 看他苍白的脸,无道嘟囔起来,“你之前受的伤不是轻伤,稍微迟一点就要了你的命,有你的庇佑,那丫头又不会死,何必这么赶?” 凤顷喝了一口热水,嗓子终于好受些了。凤泽钰派人把那块御林军令牌送到宫中,太后一病不起也迟迟未归,他这是要真正的对付孟家了。 孟家狗急跳墙,一定会迫不及待找到兵牌,云未的处境更加危急。他不可能时时刻刻都能够护着她,万一出现什么意外,他玩不起。 “哎……”无道叹了叹,“你就这样宠着她吧,看她不迟早踩到你头上,后悔也来不及。” 凤顷微勾唇角,她确实有这个本事。 “三皇子,小姐让我把火炉送过来。”冷陵在车外说道。 “还算她有点良心。”无道嘀咕了一声,掀开了车帘。这一掀,凤顷又抑制不住咳嗽起来,咳得脸色潮红。 这一辆马车比不得后面暖,冷陵把火炉放进了车里,“三皇子不必再说什么,小姐没事的,反倒是你的身体要紧。” 凤顷想要推拒,可是手脚冰凉,添了一个火炉确实暖和了不少。“你回去告诉未儿,前面有个小树林,可以避避风,让她不要太着急了。” 冷陵点头,跳下马车,朝着后面而去。 “真的?”云未绷了好久的神经这才松了一些,树林里有木材可以架起篝火御寒,或许还能找到一些药材。 “小姐这下可以不用担心了,先躺一会儿,到了再告诉你。” 她确实乏了,拉了拉狐裘,躺了下来。马车里早就铺上了毛毯,根本就不会冷,才闭上眼睛,不久便进入了梦乡。 不知道睡了多久,马车忽然颠簸了一下,把她给震醒了。才睁开眼,冷陵便掀开车帘进来,紧张的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看他惊慌的样子,云未瞬间醒了眼,“怎么了?” 冷陵凝眉,“有人拦住了马车。”何止是拦,简直是要抢走。 云未透过帘子看去,月光下能看出拦住马车的一伙人,皆是身着红衣的女子。看他们气势汹汹的样子,非一般的良家女子,应该是江湖中人。 她们为何要拦了马车,难道是山里的女匪?没听过近年来出现女匪的啊。 正在疑惑间,忽而听到一个女子说道:“留下马车,或许还能留你们一命。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还是不要为了这些儿丧了命。” 英九说道:“阁下究竟是何门何派?看你们作风不像山里的匪徒,为何这样蛮不讲理拦在我们面前?” “我们并不想伤你们性命,但是必须要借用各位的马车一用。江湖上我们汀血阁虽然名声不好,但都是敢作敢当的,今日事出有因,还望各位能够能够体谅才好。” 她这一说完,众人都震惊了。 她们是汀血阁的人! 云未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她转过头,看见冷陵盛满怒气的脸,对这些女子的身份更加好奇。 难道在这之前,他们曾经有过积怨不成? 英九顿了顿,“并不是我们不理解姑娘,只是车里我家少爷和小姐都有病缠身,着急赶往牧州治病,这一耽搁或许病情加重,姑娘还是拦截其他马车吧。” 女子朝着马车看了一眼,隔着车帘什么也看不到。“既然不能商量,那我们便只好硬抢了。得罪了。” 说罢,她抽出了双剑,冲了上来。 第九十八章 童音肌肉男 英九迅速缠斗上去,阻拦她上前。 众女见状,也纷纷冲了上来,一时间形势十分混乱。 看到双剑,云未蓦然惊醒,仇牧双,这些人是仇牧双的人! 她压下心间的惊诧,对着陆离吩咐道:“仇牧双不可能没有联系汀血阁的人,她们这样着急一定是有了她的踪迹,留下活口,只管击败便可,别让她们看出来。” 陆离明白,下了车迎了上去。 云未接着对冷陵说道:“仇牧双认得你,她们肯定也认得你,务必让她们发现你。” “这样一来,小姐不是暴露了吗?” 云未展颜,“你会让她们伤害我吗?实在不行,杀了便是。” “我明白了。”冷陵运气轻功来到陈莲旁边,“你先去保护小姐,我马上回来。” 陈莲收了剑,抽身离去。与她缠斗的女子本来很不满,可是下一刻,冷陵已经站到了她的对面。 “告诉你们主子,我还等着收了她这条命。” “好狂妄的小子,你是谁?” “我家主子是云未。” “云未?是那个贱人!那你……” 冷陵已经一剑穿心,“九泉之下记得托梦给你家主子,让她洗干净脖子准备好。” 那人说不出什么,已经倒在了地上。 见到同伴被杀,其他人都围了过来,冷陵星眸一寒,和她们缠斗起来,用的都是最常用的招式。 很快,便有人发现了不妥,不知道是谁看了出来,大吼道:“他就是君晟!” 众女惊呆了君晟,当年的武林盟主,阁主千辛万苦都想要追到的男人。 冷陵收了剑,“不错,我便是君晟。记得转告你们主子,我不会让她等太久,她的命,一定是我取走的。” 听了前半句,所有人都很惊喜,可是到了后面,个个脸色惨白。 “你们快走吧,别等我反了悔。” 和英九打在一起的女子抽了身,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吩咐道:“我们走。” 众女急忙离开,唯恐他后悔。 在她们离开后,几个人悄悄的跟了上去。凤顷和云未想的一样,只要跟着她们,必定能够发现仇牧双的线索。 只是…… “阿陵,你不怪我?”云未心里有些歉疚,“或许明日一早,江湖上便会传遍消息,君晟还没有死。” 冷陵摇了摇头,“我反而更加担心小姐,我保护的是你,那些人想要责难对付的人肯定也是你。君家早就知道了我还活着的消息,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来。我最担心的,还是皇上那里。” 云未明白,凤泽钰想要铲除君家,君晟之前武林盟主的身份是最大的威胁,就算是现在凭着他的武功,凤泽钰也会不惜一切除掉他。何况是,一直把他留在身边欺骗他的自己。 凤家的人,最痛恨的便是欺骗,她不知道他会作何反应? “阿陵,我不后悔,只要能把她找出来,我就不后悔。”前路再艰难又如何,仇牧双害得凤顷身受重伤,单凭这一点,她就不会放过她。 “我说过会要她加倍偿还,从不作假。” 马车里坚定地声音传出去好远,众人默然。只当是仇牧双害了她太多,想要报仇合情合理。 许久,凤顷才吩咐道:“走吧。” 因为有了汀血阁的事,一队人马更是马不停蹄的赶路,争取尽快到树林里整顿人马。 半个时辰后,周围渐渐出现了零星的树木,周围有了小丘,远远地能看见青山的黑影,这算是进入牧州的地界了。 牧州,被山包围起来的州郡,易攻难守。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了一片树林,加紧从岔路离开,进入了树林当中。 风终于小了,但是树林中呜呜的声音却显恐怖,犹如鬼泣。 在一个较为宽阔的空地停下,不用吩咐,众人各司其职,行动起来。 这里似是才有人露宿,灰烬还有点余热,明显是离开没多久。 把火架了起来,放上锅煮了粥,再把肉干扔进去,一股香味飘出好远。 看粥差不多了,英九把一旁的火弄大了一些,才到了马车旁:“爷,下车休息一会儿吧。”坐了一天,身上肯定酸疼不已。 凤顷下了马车,即便身上披上了狐裘,还是感觉冷。他用手帕捂住了唇,低低的咳了一会儿,才停下来。在铺垫好的地方坐下,身子确实暖了许多。 “未儿怎么还不下来,憋了一整天,换做以前她肯定急的跳脚了。” 听着他打趣的话,云未禁不住红了脸。 陈莲忍住笑,“小姐,下车吧。” 云未瞪了她一眼,这才下了马车,一抬眼便看到火堆旁边的那个人。她低头,看着自己与他一模一样的白色狐裘,苦笑连连。 被那些人瞧了去,还不知怎么联合他来笑话自己,尤其是无道。 她走了过来,在他对面坐下,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咦?”无道似乎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个劲的往着两人身上瞧,眼里满是算计。 云未立即吩咐道:“阿陵,堵住他的嘴。” 可怜的无道刚想要说什么,便被堵住了嘴,呜呜的说了半天,一个字也听不懂。 看着这两个活宝,凤顷低低的笑了笑,风进了口中,又开始咳嗽起来。 云未想要起身,却还是停住了,“英九,给你家主子倒一杯热水。”只要一看见他下唇结的小疤,她立马会想起那日的情景,耳朵又悄悄的热了起来。 把她的小动作都收在眼底,凤顷心想,该是收网的时候了。 粥熟了。 英九先把粥递给他,凤顷摇了摇头,“先给未儿吧,她肯定早就饿了,指不定待会儿就扑上来抢了呢。” 云未感觉到四面八方目光齐刷刷的都射到了自己身上,眼里愠怒,她哪里像个饭桶那么猴急了? 凤顷垂眸,他深深的反省,原本是想要感动她的,可惜管不住自己这个小癖好,三年了,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英九在心里默默的默哀,爷,你其实根本就不擅长煽情。 云未呼啦啦一口气直接把粥喝光,速度之快令人咋舌。众人很快想到风情之前的那句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气氛莫名的安静下来,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传来了咕咚咕咚咽口水的声音。 有人! 冷陵等人面面相觑,竟然连他们都没有发现。 “谁在那里?”凤顷冷喝了一声,手中的水杯绕过了云未直直的射进了后面的树林中,诡异的安静。 许久,枯藤后传来了声音。“都怪你贪吃,你看现在被发现了吧?” “你还不是一样?要不早就出去了。” “我才没有,是你的错,谁叫你口水声那么大。” “你肚子叫的声音比我多。” “……” 两人你一句我一言相互埋怨,吵了起来,听这声音,似乎是两个小童? 陆离大步走了上去,“出来。”他还没走到枯藤边,突然从枯藤里射出来什么东西,直直的打在了他的胸口上。 冷陵被这股大力逼退了十几步才停下来,单膝跪在了地上,吐出了一口血。 这两人,武功竟然这么高?真的是小孩? “都怪你,被发现了。” “那现在怎么办?” “出去呗。” “哦。” 紧接着,枯藤一阵响动,众人戒备十足,只见从枯藤中走出了两个……壮汉! 云未眨眨眼,难道是她刚才听错了,或许是两人会口技,故意为了让他们放下警惕的? “哥哥,那个人好漂亮啊。”其中一个较矮的青衣男子指着凤顷说道。 灰衣男子敲了敲他的头,“笨蛋,那是男人,怎么可以用漂亮来形容。不过,”他认认真真的看了看,“他确实很漂亮。” 青衣男子捂着头,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哥哥,我就说是,你还不相信。” “笨蛋……” 凤顷脸上已经没有笑容,这两人明显是犯了他的忌讳了。他勾起了嘴角,快速从火堆中抽出了一根木材,运气内力甩了出去。 灰衣男子推开了青衣男子,伸手用内力去档,结果火焰沿着他的衣袖烧了上来,幸好他反应得快,火只烧了衣袖的衣服而已。 他这才正眼看向凤顷,这人是在警告他。 青衣男子鼓了股腮帮子,“哥哥,他烧了你的衣服,要不要我去教训他?” 越看他越觉得违和,在一个壮汉身上看到可爱撒娇的表情,实在是太……恶心。 灰衣男子拦住了他,“他很厉害的。” 冷陵猜到了两人的身份,护在了云未面前,“阁下应该是江湖中鼎鼎有名的青灰兄弟,擅长飞刀毒针和轻功,哥哥是离灰、弟弟是离青。” 两人都瞪大了眼,没想到还有人把他们认出来。 仔细的瞧了瞧他,离灰忽的大笑起来,“弟弟,你知不知道我们遇见了谁?” 离青幽怨的道:“就是六年前把我们手中的妞带走的那个恶人。” 云未来了兴趣,好笑的问道:“阿陵,你还有这等风流史?” 冷陵的脸一青一白,淡淡的解释道:“六年前他们劫走了震天镖局的小女儿,我刚好无意中碰见此事,便把人给救了回来。” “哦。”云未拖长了声音,一副我懂的。 冷陵黑了脸,咬牙切齿的道:“那震天镖局的女儿都四十了。” 只听她幽幽的来了一句,“原来你喜欢嫩的。” 冷陵无语。 离青离灰两兄弟越看越热闹,离青突然说道:“哥哥,这女子虽然难看点,但是挺好玩的,我们带走吧?” 难看?云未愠怒,握着的拳头骨骼咯吱咯吱响。她还算清秀吧?哪里难看了? “弟弟,你也说她不好看,会降低我们的格调的。” “可是哥哥,她很有趣诶,比小白鼠还好玩。” “你说的也是。” “那……” 第九十九章 他是银华公子 就在两人争吵的时候,凤顷打断了两人的话,“太吵了,英九,把他们丢出去。”他的地盘,还轮不到别人来撒野。 “是,爷。”有了陆离的前车之鉴,英九不敢大意,冲着两人而来。 “哥哥,我来会会他。”离青努了努嘴,说话的瞬间已经迎了上去,双手逼上他的掌风。 这一掌两人结结实实的贴合在了一起,胸口一闷,英九乘机一个铲腿,试图把他绊倒,可是他很快避开,另一掌已打在了他的肩头。 英九向后退去,激起了阵阵灰尘,再一看,他的脚足足陷进去一指。 这个人还没有撤掌便可再用掌,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可没有时间多想哦?我还没有玩够呢。”一眨眼间,离青已经来到了跟前,衣袖中滑落出了一把飞刀,朝着他的胸膛刺去。 完了,英九根本无法避开,心灰意冷。 就在那一刹那,只听噌的一声,飞刀被弹开了,离青反而被一掌打中,退到了离灰身边。他捂住胸口,怒气腾腾的瞪着冷陵,“你作弊!还没轮到你,为什么要出来?” 冷陵瞥了他一眼,说出话的气死人不偿命,“又不是擂台,你也没说不可以。” 离青吸了一口气,“哥哥,我生气了,很生气。这个人之前抢了我们的妞,现在又抢走我的玩具,我一定要杀了他。” “恩。”离灰点了点头,惋惜道:“但是我们打不过他。不过,我们可以抓了那个妞,刚才他可是护着她的。” “哥哥说的对,我们抓了她!” 两人合意,朝着云未而来,眼中势在必得。 冷陵抽身,刚走了一步,离灰便缠住了他,不让他上前。剩下的人去档离青,却碰不到他分毫,每次都能从剑下绕过去,仿佛是提前知道每个人的动作一般。 很快他便到了云未跟前,笑了起来,“我抓住你了。” 就在他伸手出去的时候,眼睛被银光刺了一下,急忙抽手。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碎银子***了土里,砸出了一个小坑,银子只露出了一个角。 “有没有人教过你,别人的东西最好不要动。”凤顷挑了挑眉,美眸流波飞转,魅惑极了,与那冷淡的语调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高手,哥哥,我们今天真的碰上高人了。”离青兴奋的拍了拍手,惹得胸脯上的肌肉颤动了几下,“好久都没有玩了,你便陪我玩一玩吧?” 他勾手成爪,速度与身上的块头形成了对比,转瞬间便到了凤顷身侧。 凤顷未动半分,从火堆中抽出了一根火棍一档。离青烫到手迅速一收,火焰朝着他的胸袭去,他向后一退,衣袖中滑出了几把飞刀。 凤顷拉着无道抽身一躲,飞刀擦在了他原先坐的地方,齐齐都插在了同一点,不偏不倚。 离青越来越兴奋,提醒道:“如果你躲不掉,它们可是会全部插在你的心脏上的哦。” 江湖中使用飞刀和毒针的人何其之多,青灰兄弟之所以能够占据一席之地不倒,正是因为两人飞刀的掌控技巧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在他们手中死去的人,从来都是刀刀刺中心窝毙命。 更何况还是两兄弟一起上。 好几次都是险险避过,凤顷体内气息涌动。他放开了无道,抬起衣袖遮住了自己的脸,再把手放下来,他的右眼上多了一个玉色的面具,左脸的三分之一被挡住了。 就在这刻,玉面上爬出了一朵红色的花,一点点的延伸开放,开到了最灿烂的时候才停止。 与此同时,他的右手从臂膀到手腕出现了同样的红花,印着那一只纤细白皙的手,说不出的魅惑妖娆。 他的嘴角似笑非笑,眼神沉静如水,仿佛是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这是,凤顷?! 云未震住了,视线恍惚起来,似乎这个样子才是真正的他,可是又不是他,陌生得抓不住。凤顷,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尔等竟然在我面前撒野?”他的声音宛若玄冰,冷冷清清钻进了人的骨头中去,不寒而栗。 “早这样不就好了?”无道撇撇嘴,可是声音里充满了期待。 “你,你是……”离青第一次露出了这样恐惧的神情,粗壮的身体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银华公子!” 银华公子? 心脏一缩,云未扣紧了碗,此刻,她觉得他离得她好远,一大打破了那一层纸,就像是从来都没有真正的熟悉过他一般。 凤顷抬起左手,五指分开,内力撼动着地上的飞刀摇摇晃晃的碰撞在一起,发出了响亮的声音。蓦地,手指一紧一勾,地上的飞刀全部都拔地而起。 月光更加清冷,红色的花似乎更加鲜艳灿烂起来。 “银华公子,住手。”离灰眼看自己的弟弟就要被射成了一个马蜂窝,着急说道:“是君家要我们在这里埋伏的,他们下大了追杀令,若是谁能够杀了君家叛徒,赏银万两,我们只是这其中最微不足道,还请放过我们。” 君家,竟会是君家派来的。 冷陵面如死灰,他竟然下达了命令取他的性命,那是他的亲人,生他养他的双亲,他们……为何会绝情到如斯地步。 离灰以为他被自己说动了,走上前来。“除了这个,江湖中人人皆知,若是谁抓到了云未,赏银千万,已经有不少人出动,你杀了我们只是浪费精力而已。” “那又如何?”凤顷嗤笑一声,“正好可以练练手。”月光掩进了云层里,就在这时,他的手往前一挥,数十把飞刀直直的朝着两人而去,根本避之不及。 只听见啊啊——的两声惨叫,有什么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空气中飘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死了? 只是一招,他们便死了? 月亮从云里出来,淡淡的月光落在地上的两具尸体上,目光惊恐,死有不甘。在两人的胸口上,齐齐插满了飞刀,未有一刀偏离。 云未忍不住,朝着旁边干呕起来。 冷陵心下澎湃,久久都能听到心脏怦怦怦的跳动声。银华公子之所以神秘可怕,不仅是因为他深厚的内力,还是因为他惊人的模仿力,能够在转瞬间学习。 他若是没有记错,二十年前也有那么一个人把江湖搅得天翻地覆,那么,他是那个人的亲传弟子吗? 两个人完全不同身份,怎么会有联系? “未儿,你还是不问问我吗?”凤顷转过头来,问道。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当她转过头来的时候,还是止不住哆嗦了一下。凤顷的美,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美,美得不真实,宛若谪仙。 可是银华公子却魅惑、醉人,就像是从地狱中黑化的仙人,同样惊心动魄,却寒冷入骨。 她几乎不敢直视他,差点就移开了视线。 只是转瞬间,他便来到了她的跟前,箍住她的下巴,逼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未儿,这样子的我,可怕吗?” 云未很想说是,她知道自己若说了那一个字,后果一定是死。她鼓起勇气,意外的看见他眼中流过的受伤,心,再次揪疼了。 这是凤顷,无论他怎么变,变成了什么样子,他的眼里一直都有她。 凤顷心底失望,收回了手,就在他要转身离去的时候,云未拉住了他。 他试着抽了抽,可是没有抽开。疑惑的看向她,讥笑出声:“你不是惧怕我么?” “是,我怕。”云未答道,可是目光更加坚定起来,“我怕你,是因为你是什么银华公子,我不认识你。可是我的心不惧怕你,是因为你是凤顷,我认识了三年的那个凤顷。” 还有什么比得上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来得重要,他的眼角柔和了,盛满了暖暖的笑意。“你若是真的怕我,我会把你杀了,未儿,永远都不要怕我,因为我不会伤害你。”他抚上她的脸颊,捏了捏,“手感比之前好多了。” 玉面上的红花褪尽,他伸手把面具揭了下来,放在了她的手中。“你看,在你跟前我一直都是凤顷。” 手中的玉很凉,冻得手发白,她很难想象他是怎么戴在了脸上而面不改色的。把它还了回去,云未一本正经的说道:“下次还是让人重新打造吧,这个太凉了。” 这可是千年难得一遇的玄冰,就算是那个老家伙也只得了这么一块。要是听得她这么说,一定会急的跳脚不可。 他把面具收了回去,周身寒意一敛,恢复了往日温和疏离的模样。 云未似是想到了什么,脱口道:“你不会是只有月光了才能用武功吧?” 凤顷抽了抽嘴角,感情把他当成了妖怪了,吸收日月精华? “爷的名号是江湖中的人封的。”英九看了凤顷一眼,见他没有阻止自己,继续说道:“很凑巧的是爷每次出现的时候都是月夜,所以才有了此称号。” 云未嘀咕起来,“这名号不是都是给小白脸封的,那些人太奉承你,要我说至少也得来个银华修罗之类的。” 凤顷白了她一眼,气息不稳,一口腥甜从喉中吐了出来。 “凤顷——”云未急忙去抓他,被他压到了地上,一口气差点没有缓上来。 “公子——” “公子——” 众人慌忙来扶,把他扶了起来。此时他已经昏迷过去,嘴角的血衬着那张惨白的脸,怎么看怎么刺眼。 无道上前一把脉,眉头紧紧的蹙成了一团,“原本伤没好便舟车劳顿,又感染风寒导致气虚,刚才用了那么多内力,只是暂时昏迷而已,没有大碍。” 听他这么一说,云未还是没有放下心来,“他刚才可是吐了血,真的没事吗?” 无道恨恨的瞪了她一眼,“如果你不总是给他找事做的话,爷一定好得特别快。”他在怀里掏了半天,把一个瓶子塞在了她的手里,“一天吃两粒,先调理好身体再说。”本来他打算过几日再给她,现在想想还是罢了,会点武功总比时时拖后腿强。 云未拿起瓶子看了看,不解的问:“这是什么?” 无道没好气的冲着她吼了一句,“毒药。”走了一段路停了下来,恶狠狠的瞪她,“你还不过来照顾他?亏得他那么待你。” 云未耸耸肩不介意他的话,把药收进怀中,跟了上去。 点了安神香,这一觉睡得格外的舒心。所以第二日睁开眼,便已经到了日上三竿了。幸而最近几日都是晴天,否则这一路还真的不敢想象会有多么艰难。 他动了动,正准备起身,身子忽的动了一下,一个圆圆的小脑袋忽的靠了过来,钻进了他的怀里。 低头一看,这不是云未吗?她怎么会在这里? 投怀送抱? 第一百章 抓兔子 怀中的小人儿睡得很不安稳,又朝着他的胸口拱了拱寻找最舒服的位置。 有意思,他要不要人醒来再起来呢?还是现在就把人给弄醒来呢? 在他沉思间,云未再次动了动,双手把他推到了一边,似乎不解气,又补了一脚,然后扭头翻身到了另一边继续呼呼大睡起来。 可怜的凤顷黑了脸,最后被她彻底嫌弃了。 他起了身,那一脚她倒是舍得用力,不知道他的腰有没有青红,这倒是一个证据。偏过头看着她的背影,终究没舍得把她弄醒,坐起身。 嘶—— 他捂住了胸口,倒了下去,没想到会是那么疼。扯开胸口的衣衫一看,在心脏上面的胸口上多了一个朱砂点,仔细一看,会发现那其实是一朵小花。 花?! 难道是…… 思绪流转,他恍惚间看到了过去那个倔强的小身影以及不正经的老头对峙的场景。 老头背了背手,实在受不了他的跟随,正经的道:‘你真的要跟我学,永远都不会后悔吗?’很可惜,配上他那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反而引人发笑。 小人一口咬定,‘是。’ ‘这门武功并不是一般的武功,无论是什么后果你都能承担吗?我是说万一……’万一什么他没有说出口,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以后你便知道这万一是什么了。’ 小人儿十分高兴,‘那你是答应了?’ 老头摆了摆手,摇头晃脑的道:‘罢了,罢了……’ 一别两年,他早就失去了他的踪迹,即便是手底下的人也找不到他,就像是从这个世界蒸发了一般,消失了。 那个万一他从来都没有明说,难道指的就是这个吗?物极必反? 车帘忽然被掀开了,阳光透了进来,“爷……”无道顿住了,了然的点了点头,那双眼不停的转动,一看就知道在想些什么。 凤顷沉了沉,他是不是太纵容他了,要不重新立个规矩,让他以后安份一些呢? “我走还不行吗?”无道出现了哭腔,被他算计还不如自己主动消失。 “等等。”凤顷叫住了他,平复了几次呼吸,直起身来,这一次胸口不疼了。他很疑惑,难道刚才只是自己的幻觉吗? 伸出手,“把脉。” 无道哪敢不从,立刻就把三根手指头搭了上去,“气息平稳,体内……”他诧异的抬起头来,收回了手,再搭上,又才收了回去。“爷,你要不要看看自己的内力?” 凤顷微蹙眉头,盘坐起来,认真的查看自己的内力。这一看,倒是让他震惊不少,才一个晚上的时间,便比原来增加了三分之一,这等速度实在是太坏了吧? 那老头当初把自己的一半功力传给自己,是不是他早就知道,练习这门武功内力增长的比别人快。怪不得他当时的眼神……充满了算计,感情是来骗取自己的感动的! 要是让他找到他,哼! 此时,远在天边的小老头啃着鸡腿突然噎住了,他无语的看着苍天,是不是那个臭小子又骂他了?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不同吗?”想到胸口上的那抹朱砂,他还是不太放心。 “没有。”无道敏感的沉吟了一会儿,莫非是他还有什么瞒着他的?“爷,你……” “出去吧。”凤顷板正了脸,喉咙痒痒的,他忙拿出丝帕捂住嘴唇咳嗽起来,待得咳了好一会儿,还看见他在,不悦的问他,“药煎好了?” 无道才想起来自己来的目的,“恩,是要端进来,还是在车里服用?” “外面吧。”他可不想把风寒传染给云未,下了车,呼吸着冬日的空气,许是因为内力的缘故,没有前几日那么冷了,精神也好了许多。 他想,还是得尽快找到那一个老头才是。 喝了药,一个人急急忙忙的走了过来,在他的耳边说了什么。凤顷站了起来,凝眉道:“立刻出发,绕着牧州城外走,不要进城。” 情况紧急,众人连忙收拾,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再次上路了。 牧州最多的便是山,山路十八弯,路上坑坑洼洼,马车再次咯噔震响的时候,云未蓦然惊醒。 这是在哪儿? “小姐,你还好吧?”陈莲担心的问,脸色铁青。 “恩。”她坐了起来,揉揉发胀的眉心,问道:“这是在哪?”为什么要着急上路,是发生了什么危急的事情吗?她倾身上前扣住了她的手臂,“凤顷呢?他有没有怎样?” 她的力气很大,手臂隐隐发疼,“现在是在牧州城外,爷下令不许进城,绕着山道离开,我等并不知原因。小姐放心,爷应该没事了,精神比前几日都还好。” 他没事便好,云未放下了担忧,沉思起来,他这样着急,肯定是有追兵或者高手接近,想到昨夜青灰兄弟,她的脸变了色。就算是汀血阁那伙人发布了消息,也不可能那么快便追了上来,只能说明他们的行踪早就被人知道了。 是谁泄露了行踪,她把所有人都想了一遍,也没有找到头绪。回过神看见陈莲绷紧的脸,急忙松了手,那里红了一片。“疼吗?”她在马车里翻了翻,熟门熟路的找出了一个小药瓶,拧开,一股淡淡的香味溢满了车中。 抹了一些在手指上,她涂在了那只手臂上,做的无比自然。 “小姐,你……”陈莲想要收回手臂,却被她拉住了。 “马上便好,你不用感动,凤顷派你来保护我,你便是我的人,自然得听我的吩咐。” 手臂上清清凉凉,这是上好的药膏,他们这种人平时根本就没有资格用,眼圈当即红了,“小姐……” 云未收回了药膏,心中有一丝歉疚,她不过是为了收买她的心。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一路出奇的顺畅,到了安县的地界的时候,让人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日夜兼程,凤顷的打算就是为了早日到安县吗?可惜任凭她试探了几日都难从他的口中打探到什么消息。 距离安县还有半个时辰的路程,马车忽然停了下来。云未掀开车帘,不解的问道:“为何停车?难道前面出了什么事了吗?” 冷陵摇了摇头,“我去看看。”他放下缰绳,才准备下车,英九便从前面走了过来。 “小姐,爷要你过去。” 这几日他不是有心避开她吗?难道真是出了什么事情? 带着满心疑惑,她来到前面,看见凤顷悠闲舒适的模样,一点也不像是有追兵的样子。莫非是她想多了? 看见她上了车,凤顷放下书,忽然凑上前来,呼吸喷薄在她的脸上。 “你、你要干什么?”云未向后靠去,身子紧紧的贴着车壁,脸色薄红。 凤顷几乎就要笑出声来,不再捉弄她,“这几日未儿心中一定有很多疑惑,我带你去抓兔子好不好?” “兔子?”什么兔子?云未蒙了,他要带她去打猎?现在可是冬天。 “此兔子非彼兔子,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赶在他前面的。”凤顷勾唇,邪邪一笑,不知道是谁那么倒霉,被他算计上了。 不等他反应,凤顷已经吩咐下去,除了冷陵、陆离、英九和陈莲跟着外,其他人带着车从安县绕过去,前往襄城地界。 他是想把人都引到君家的地界去?为什么? 凤顷的做法让她产生不少疑问,等到她回过神,人已经进了安县了。 安县最出名的乃是梅花,一到初春,满山的梅花齐齐开放,那景色,十分迷人。 乔装一番,待得两人下车,只是普通的富家子女,并不显眼。 云未瞬间便奔到了糕点铺前,点了一堆小糕点。这几日都是肉干小粥,也难为她了。 这时,一个妇人朝着凤顷走了过来,擦肩而过的时候,把什么交到了他的手中,然后消失在了人群中。 凤顷摊开一看,笑而不语,对着众人道:“我们在客来客栈投宿吧。” 云未回过头,看着他的笑容那么刺眼,有人要倒霉了。 客来客栈只是一间普通的客栈,在安县算不上顶尖,只是一般。 这更加加重了云未的猜测,她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也希望找到点乐趣。抓兔子,他要抓的兔子是不是就在这间客栈中。 她没有注意到,一个老头朝着她撞了过来,她伸手去拉,可是他比她更快,已经倒在了地上了。“哎哟,我的老腰诶!撞死我了。” 云未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这是想要讹她?这样拙劣的方式也敢出来混? 凤顷转过头,眼角弯弯,多少年了?还是这个烂把戏,丢不丢人。 他走了过来,踢了踢他的手,嫌弃的说道:“你再不起来,我就报官了。” 正在哼哼的老头浑身一僵,浑浊的老眼立刻清明起来,“恶魔。”这是他的梦魇,他当初怎么就瞎了眼被他骗了呢? 眼睛圆溜溜的转了一圈,他突然起身,朝着旁边闪开。 “想跑?”凤顷眼疾手快,早就追了上去,先他一步到了门边。“师傅,为何见到徒弟跑的那么快?难道你不想我吗?” 老头抖了抖,锁起了脖颈,他估计敢说不想,对面的人一定会好好的‘孝敬’他的。欲哭无泪,他怎么会教出了这样一个徒弟来? 师傅?这老头是他的师傅?! 云未上前来,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打量了他一圈,一点也看不出什么仙风道骨的味道来?听着凤顷的语气,他似乎经常做这种坑蒙拐骗的事情。 再看他衣衫不整,胡须邋遢,头发散乱,凤顷怎么会认了他做师傅? “小娃娃,再看眼珠子就掉下来了。”老头哼了哼,不满的瞪着她,指着凤顷,“你和他一伙的?” 这两师徒关系似乎不好? 第一百零一章 要不我们联合起来 云未转过头看了凤顷一眼,又觉得不是,能让凤顷千方百计都要找到的人,一个是仇人,一个便是惦记的人,怎么看这老头都像是后者。 她上前一步,在他耳边悄悄的问道:“你真是凤顷的师傅?” 老头受到了怀疑,义气豪天的拍了拍胸脯,“想当初他不就是个小奶娃,要不是我,怎么会变得这样厉害。” 云未鄙夷的撇了撇他,“那你还这样怕他?” 老头瘪瘪嘴,气焰恹了,他抛了一个白眼还给她,“你不怕?”没等她回答,老头把靠了过来,一手搭上了她的肩膀,低低的说,“其实我也怕,要不我们联合起来?” 那只手用了巧劲,云未根本就挣脱不开,在外人看来两人就像是在密谋什么一般,至少凤顷是这样认为的。 他笑了,笑得淡漠疏离,屋里里响起了阵阵抽气声。 两人回过头,大脸小脸一片灰白。 完了。 “不陪你玩了。”老头带着云未向后一退,伸手抓了一张桌子,硬生生的抬了起来朝着凤顷扔了过去。 乘着凤顷避开那一瞬间,他夺门而出。 “小姐。”冷陵急忙追上去,可是老头带着云未挤进了人群中,根本追不上。 “让他去吧,反正用不了多长时间便回来了。”凤顷打了一个呵欠,上了楼。 冷陵很担心,还是留在了客栈门口等着。 不知走了多久,老头才停下来,他站在墙边喘气。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把小女娃给带出来了,连忙放开了她,用手当做扇子不停的扇风。“老头我怎么觉得那么重,原来是因为带着一个累赘啊。” 云未不理他,深呼吸平复心跳,要不是他,现在她肯定在客栈里舒舒服服的泡澡了。 得不到回答,老头身受打击,凑了过来,神秘兮兮的问道:“你和凤顷是什么关系?他从来都不带着废人,我看你几乎没什么武功,又没其他特别的地方,不会是他的女人吧?” 云未黑了脸,“你都是他的师傅了,有什么不可能。” 老头也黑脸,两人赌气的对视了好一会儿,谁也不肯认输。 直到—— ‘咕噜噜——’‘咕噜噜——’ 气氛十分尴尬,云未顿了顿,好心的提醒道:“你好像饿了。” 老头老脸一红,摸了摸肚子,“是吧。”这小女娃一点都不讨喜,性格和他那徒弟差不多。为了肚子,他还是决定拉下这张老脸问道:“带了银子没有?” 云未摇了摇头,“和凤顷在一起,用得着带银两吗?我们还是回去吧。”她有些倦了,再加上这里是风口,寒气透过衣衫,手脚早就发麻了。 “回去?”老头提高了声音,摆摆手,“不去不去。”碰见他总是没有好事,一想到刚才他的笑,他就止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你不去,我自己回去。”云未打了一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大步向着前面走去。 看她走了,老头哪里肯依,追了上来,抓住了她的手臂。“不行,你要是暴露我的行踪怎么办?你不能走?” 云未抽了抽手没有抽开,好笑的看着他,“他人在安县,你以为你还逃得掉吗?” 老头丧气的垂下了头,说的也是。 两人僵持间,一群人抬着花轿走了过来,除了几个仆人和喜婆外,简单而朴素。这是哪个大户人家纳妾? 花轿越来越近,轿中的哭泣声也越来越清晰。 云未唏嘘不已,应该又是什么强取豪夺了。 刚想拉着老头离开,忽的听到喜婆劝诫道:“刘小姐你别哭了,依着你现在的身份,徐老爷肯娶你已经是不错了。刘家可是犯了杀头的罪名,你还是好自为之吧,嫁过去至少今生荣华富贵,再生一个孩子,地位就巩固了。” 孰知听了她的话,新娘子哭声更大了。 眼看就要到徐府,喜婆劝了一路,口早就干了,面上早就不耐烦了。“刘小姐,我说句实在话,要不是你是那刘信芳的表姐,徐老爷定然不会纳了你的,与其哭哭啼啼,还不如想着怎么抓住徐老爷的心,女人图的便是一个好的归宿……” 轿子擦着两人过去,喜婆的声音被风吹走好远,听不真切。 她刚刚说刘信芳,这女子是刘信芳的表姐。云未噙起了一抹笑容,“你不是饿了吗?我们去吃酒宴如何?” “你是说刚才那家?你认识?”老头心中忐忑,她怎么笑起来也和那臭徒弟一模一样。 “有酒有肉,你真不去?”云未诱惑道,凭着他的武功,就算被人发现,还是能全身而退的。 馋虫战胜了理智,老头一口咬定,“去。”说不定还有好戏看,他怎么能错过呢? 两人尾随着轿子一路走,看着轿子从侧门抬了进去。 老头看着门口那两个身材粗壮的家丁,跃跃欲试,“要翻墙进去吗?” 云未白了他一眼,“翻墙作何?正大光明从前门进去不就行了?”她沿着墙走了起来,看样子不做假。 老头迟疑了,但还是跟了上去。 前门。 “你真的行?真的不用翻墙?”老头还是不相信,虽然他打得过那几个人,可若是把里面的人惊动了,不是也吃不到酒宴了吗? “恩。”云未用力点了点头,从手腕上褪下了一个镯子用丝帕包住,信誓旦旦的道:“走吧。” 老头半信半疑,随着她走了上去,既来之则安之,进不去大不了再跑路。 两人来到门前,果然就被人拦住了。“请柬。” 云未神色匆匆,着急道:“我是今日新娶的夫人娘家人,表姐出门太急,把这个东西落下了。”她把丝帕揭开,露出里面的镯子。 那是一个羊脂玉镯,是她最喜欢的首饰之一,款式简单,玉色通透,一看便是价值千金的镯子。 “这是家母千叮咛万嘱咐予我,务必要亲自交到表姐手中。此玉镯乃是宫里的贵人赏赐的,容不得闪失。” 看她情真意切,说的有头有力,几人信了大半,“这玉镯不着急一时,我们怎么知道真假。若真是宫中的贵人送的,怎么从未有所耳闻。” 云未瞪了几人一眼,言辞激切的说道:“这可是孟贵妃亲自赏赐的,若是不信你们大可以进京去问。家母素来心疼表姐,知她出嫁没有备上什么礼物所以让我把这玉镯送来。你们看这镯子乃是一等一的好东西,要不是因为家母,我才不会来这里,将来嫁了人也是体体面面的。你们再拦着,我可就回去复命了,正好留着这玉镯。” 说罢她便要离去,几人连忙叫住了她,“等等。” “怎么?相信我了?”云未哼了几声,“还不让我进去。” 几人面面相觑,“小姐留在这里,我们把镯子拿进去便是。” “笑话,我凭什么相信你们不会吞了?”她把镯子拿了出来,“你们看这玉色,我敢说,这安县无人能有。家母交代我一定要我亲手交给表姐,各位何必为难我。你们不相信,大可直接带我去表姐的院子。” “这……”几人迟疑了一会儿,商量起来,最后说道:“好吧,我带你去。” 这就成了? 老头眨眨眼,眼中满是崇拜,要是一直把这丫头绑在身边,那不就是又不愁吃喝又有乐趣了。 云未把镯子收了起来,才走了几步,老头便被拦住了。“他是谁?” 眼一转,她说道:“我的家仆,今早赶车时打了盹,结果从马车上掉下去了,才成立这个鬼样子,让各位见笑了。” 众人一阵哄笑,却还是放了行。 老头积攒了怨气,什么叫他的家仆?他好歹还是凤顷的师傅。对上云未的眼睛,还是缩了回来,谁让他现在还靠着她吃饭呢? 虽说是纳妾,可是徐府里张灯结彩,十分热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徐老爷娶正妻。足以可见,这徐老爷对她的重视。 几人走了一会儿,在一处院子停了下来,“小姐,就是这了,你们进去吧,我先回去了。” “恩。” 待得他一走,老头急忙拉上了她的衣袖,气呼呼的道:“谁是你的家仆了?你竟然占我的便宜,回头让那小子收拾你。” 云未看了看天,莫名其妙的来了一句,“香喷喷的酒肉。” 老头立刻放开了手,献媚十足,“我们快去吃酒宴吧。” “不急,在这之前,你要帮我做一件事。” 他立刻有了一种又被算计的感觉,“什么事?” “带我进去。” 老头朝着院子看了一眼,人来人往,怎么进去? 云未爱莫能助,喃喃道:“那就是你的本事了,我不会武功,要是再徐府出了什么事,不知凤顷会如何。” 老头瞬间就投降了,“我去,我去还不成吗?”恨恨的瞪了她几眼,老头从怀里掏出了一根火折子,点燃,扔到了草丛中。 枯草立刻被点燃,火苗蹿了起来,腾起老高。他捏住了嗓子,尖声吼了起来。“着火了,着火了,快来人那——” 青烟越来越大,院中的人见此,纷纷奔跑起来。“着火了,着火了——” 老头得意的看了她一眼,拉着她冲了进去。 所有人都乱成了一团,根本就注意不到有人跑了进去,推开门,里面的喜婆正准备呵斥,就被老头用苹果给塞住了嘴巴。 她还以为他会用轻功带她进来,没想到会是这么损的招。 喜婆大惊失色,朝着门口跑去,老头把啃了几口的苹果扔了过去,打在她的双膝上,喜婆一痛跪地一倒,头磕在地上晕了过去。 听到了屋里的声音,新娘子着急起来,“喜婆,你在吗?出了什么事了?” 可是却没有人回答她,除了咔嚓咔嚓咬着苹果的清脆声。 第一百零二章 闯祸了 云未走上前来,她扯开了她的盖头,仔细的看她。www.Pinwenba.com这个女子和刘信芳相差太大了,一点相像的地方都没有。 新娘子受到惊讶,啊的叫了起来,才叫了一半,便被一块糕点堵住了嘴。 这些人是谁?怎么会在她的房里? “你不会是来见她的吧?”老头嗤之以鼻,“原来你有这样的癖好。” 一听便知道他想歪了,云未懒得解释,走上前来,“我问你答,不管你知道什么,一定要老实回答我,否则……”她伸手拿开了她口中的糕点,“我会让你永远都说不出来话。” 她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刘信芳和你是表姐弟关系?” “刘信芳!”她咬牙切齿的念着这个名字,抓紧了被衾,要不是他,她也不会嫁给徐老爷做妾!徐老爷都五十了,体态发福,她怎么甘心。“他不是早就被抓到京城里去了么?听说好像还逃了?你难道也看上他的美色了?” 这世界怎么了?男人也喜欢他,女人也喜欢他。只要他一出现,所有的目光全部汇聚在他身上。她恨,她也嫉妒。 她的表情太明显,让人一看便知,“你和他长得不像。” 仿佛是受到了侮辱,她冷笑起来,“你就是来问这个的?要不是他,或许叔父一家就不会被斩头,谁说只有女子是红颜祸水,我看男人倒也一样。” 云未心中生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刘信芳是不是和刘家人长得都不一样?” “刘家小户之家,出了这么个狐媚的男子,任谁一看便知。”她狐疑道,“你问这个作何?” 她骇然,如此看来,刘信芳并不是刘县丞的儿子,那么,他是谁的孩子?先皇的?可是几个妃子中没有人长得那么妖媚? 可是事情又回到了原点一般,如果他真的还是先皇的私生子,先皇何必这么大费周章的动用朝臣保护他?这不是很奇怪吗? 无论他再怎么宠爱他,这样一个男子,都不可能成为帝王。 “难道没有人怀疑过他的身份吗?” 女对她存在了戒备,“你问这个作何?” 云未扼住了她的喉咙,收紧了手指,“你只管回答,哪里来的那么多问题,你以为我还是在征询你的意见吗?说,究竟有没有人怀疑过刘信芳的身份,难道没有人提起过或者说漏嘴吗?” 女子眼中满是惊恐,艰难的道:“曾经有人提起过,可是还是不了了之了。叔父对他的身份很忌讳。刘信芳身边好像有什么高人保护一样,只要他一受到危险,总会化险为夷,曾经有人也想要查他的身份,可是却总是离奇失踪了,隔了好一段时间才发现暴毙在城外的荒田里。后来,再也没有再敢提起他的身份。” 所谓的高人,难道就是先皇派人他身边保护他的暗卫? 这一切的矛头统统指向了他的身份,刘信芳到底是谁? “你再掐她就死了。”老头把她的头抽了出来,无奈的道,这种时候也能沉思,这小娃娃确实有意思。 女子得到了空气,开始倒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息,十分痛苦。 “如今刘家一脉的人都在哪里?” 女子害怕的朝着里面缩了缩,“你问这个做什么?你难道要……” 她又不是杀人狂魔,用得着这么防范吗?“我只是要打听刘信芳的事,不会滥杀无辜。” 女子才放下心来,“东城云巷,家母等人都是无辜的,女侠你不要牵累他们。” “你且记着今天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更不要和任何人提及,否则下次,就不是这么简单的威胁了。” 女子瑟瑟一抖,“我明白。” 两人出了院子,才发现火竟然越来越大,而且没有扑灭的趋势。赶巧今日吹了东风,借着风,火势一路烧了过去,无人敢上前。 闯、闯祸了? 两人再也不敢多呆,乘着众人扑火,急忙从府中逃了出去。 这一天,徐府注定红红火火。 两人走了没多久,英九忽的从人群中蹿了出来,“小姐,爷要你赶快回去。” 老头想要溜,却听他说,“爷说了,要是您现在离开的话,他立马告诉徐府的人,这火是谁放的。” 他知道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露出了一抹苦笑。这一次是真的完了。 灰溜溜的回到了客栈,才进门,就看到凤顷悠闲的坐在里面喝茶,茶香四溢。他瞥了两人一眼,酸溜溜的道:“终于舍得回来了?” 云未讪讪的笑了起来,走上前去,“是他把我抓走的,可是和我没有关系。”她在他的身边坐下,讨好的看着他,“我得了一个重要的消息,可不可以将功赎罪?” 老头捶胸顿足,想不到竟然被她抢先一步,气得吹胡子瞪眼。 “什么消息那么重要,都把别人的院子给烧了。” 两人一顿,立刻说不出什么来。 云未指着他,再次告状,“是他扔的火折子,我只是要他带我进去,没想到他会用这样极端激烈的方法。” 老头傻眼了,明明是两人作案,为何她表现得那么无辜和理所当然。 凤顷宠溺的笑了笑,事情的原委他早就清楚,存了心想要逗逗两人。“你倒是说说,什么消息可以将功赎罪?我看那院子至少也要个上百两才能重建,你们好之为之吧。” 上百两! 云未算了算,她得的那些赏赐根本就不够抵债。 “刘信芳不是亲生的。”老头抢先说道,虽然他不知道刘信芳是谁?看这丫头紧张的样子,应该是个重要的人物。“徒弟,你看这能不能抵了?” “你……”云未挠了挠桌子,指甲刮出了沙沙的响声。 老头抖动脚尖,得意十足。一大一小,小眼瞪大眼,不亦乐乎。 凤顷乐了,笑出声来,他想的没错,有这两个活宝在,多了不少的乐趣了。 “从刘家亲戚这边入手,应该就能查到更多的消息。”云未倒了一杯茶,才想起来,“有什么要紧事吗?是不是有人追来了” 凤顷收起了笑意,静静的道:“皇上下旨,楚尔澜为这届的秀女,月底进宫。” 哐当一声,茶杯落了下来,在桌上晃晃悠悠转了一圈,才停了下来。“怎么会?皇上怎么会下旨要尔澜进宫?楚蓁为什么会同意?” 事情已经偏离了轨迹,朝着一个更加复杂的方向发展。 她抓住了凤顷的手,恳求道:“你有办法是不是?你一定有办法的?” “楚蓁若是不同意,他也不会强迫他,未儿,你应该明白,这是一场博弈。”凤顷抽回了手,逼迫她看清事实。 “皇上急要一个人来平衡后宫的权势,在京中,能够对抗孟家的,便只有楚家。所以,楚尔澜进宫是个必争的事实。这也表明,皇上是真的开始对付孟家,对付太后了。” 云未收回了手,这些她全部都明白,她在想,是不是只要拿到兵牌,尔澜就不用进宫了? 垂下了目光,让她最不能理解的是,她那样的性子,为何楚蓁还要答应把她送进宫去? 他不是一直都把她保护得那么好吗?既然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为什么还要这样不遗余力的保护她?而不残忍的让她早点看清这个世界呢? 楚蓁,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看出她的想法,凤顷再次残忍的挑明了事实。“楚蓁是东黎的丞相,他应该早就预料到了,否则凭着他,一定能护得了她。” 他说的没错,楚蓁是谁?少年丞相,曾经凭着谋略把平反了东部边疆动乱的那个楚蓁。“我累了。”她站了起来,朝着楼上走去。 楚蓁,这一次,你也是为了所谓的忠吗? “她怎么了?”老头奇怪的问道,抓了抓脑袋,“怎么一下子就变得这样没精打采的了?” 看了她的背影一会儿,凤顷收回了目光,淡淡的说了一句,“她的心累了。” “心累了?”老头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连连。 没想到这场火会是那么麻烦,第二日才在用早饭,官兵忽然包围住了客栈,只见一个粗布衣裳的男子,指着老头说道:“官爷,昨天就是他和一个女的混进来的。” 老头跳脚,这不是徐府的人吗?怎么这么快就找到了这里?难道他的小徒弟没有好好善后。 官兵就要上来拿人,却被陆离拦住了,“这位官爷有话好说,我们是第一次来到安县,一整天都呆在这里,怎么可能会犯了事?” 那官兵用鼻子重重的一哼,“昨天下午有人闯进徐府中杀了徐老爷新娶的夫人,还防火试图湮灭证据。昨儿个晚上,在东城云巷的刘家全部被杀,凶手太过残忍,竟然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我们只是奉命办公,请你们随我回去调查。” 谁都知道这调查是什么意思,多半都是屈打成招了。老头差点就撸了衣袖冲上去了,杀人?就凭她,也要他动手,笑话! 凤顷想的是,究竟是谁通知了他们,把祸水引到了这里。昨日才查探到一点消息,刘家人便被歼口,根本是想要断了他们的线索。 难道他们这一路来,一直都有人跟着不成? “你说我家老爷杀了人,证据在哪?”陆离挑衅的看着他,不放行。“这里虽然是安县的地界,但是就凭你们也想要诬陷我家老爷,实在可笑。” “老爷,他不是那位小姐的家仆吗?”徐府家仆吃惊的问,这老头明显和昨日的那个人长得一样啊,而且这衣衫,看起来和那边坐着的那一位也不是一个档次吧? 家仆?凤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亏得云未想得出来。看他吃瘪的样子,心头一阵畅快。 正在这时候,路上忽的传来了一阵打斗声。 “小姐在楼上。”英九道。 只见一阵风拂过,哪里还有凤顷的影子。 楼上早就打成了一团,冷陵捂着受伤的手臂,艰难的御敌。 窗子边,一个灰衣人怀里抱着的,不正是云未是谁。 “他们下了药。”冷陵艰难道,眼看他就要把人带走,更是着急。“他们是君家的。” 凤顷才不管他们是是谁,竟然在他面前想要把人带走,他用脚尖勾起地上的剑,倾身上前,朝着灰衣人逼了过去。 还未近身,从旁边忽的闪过来两个人,气场强大,内力深厚沉稳,是高手中的高手。 君家何时有了这样的人。 他不由分说上前去夺人,可是那两人硬是把他压制住了。他心中一急,吼道:“师傅,拦住他们。” 老头就等着他这一句话,立刻屁颠屁颠的上了楼,看见自己的徒弟被人缠住了,十分不悦,周身寒气大放。“我扈邑的徒弟,你们也敢动。” 第一百零三章 我的心上人 扈邑!他是扈邑,那个消失了二十多年的江湖鬼才。www.Pinwenba.com 两人惊愕,可是看向他却又觉得不像,这分明就是一个糟老头嘛。 “分神可不是一个好习惯。”扈邑讥笑道,眨眼间人已经来到了跟前。“你去救那个小娃娃,这两个人就交给我玩一会。” 他说,玩,此人好狂妄的口气。 凤顷收了手,疾步来到了窗子边,飞身而出,亦步亦趋的跟在了后面。 那人想要甩了他,哪有那么容易,再加上自己又带着一个累赘,很快便被他拦住了去路。 “我劝前辈还是把人乖乖放下来比较好,君家给了你什么好处?我凤顷千倍偿还与你。” 那人警戒的看着他,不断寻求退路,“我无意于三皇子为敌,只是云未乃是我家家主指明要的,不敢不从。” 凤顷嗤笑一声,“你可知你家家主要的,正是我的心上人?”看着他变色的脸,他抽身上前,“你可想好了,为了她,要得罪我的下场。” 那人急忙避开,一撒手,一大把白色的粉末四散开来,乘着这空挡,他朝着大街上奔了出去。 凤顷一顿,再追上去时人已到了街口。只见他飞快的夺走了一匹马,把云未甩了上去,上马,一气呵成,飞快的冲了出去。 大街上因为这变得骚乱起来,凤顷迅速扫了一眼,也夺了一匹马,追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城门,速度之快,无人敢拦。 安县周围被山峰围绕,出了城只怕要找到他难上加难。情急之下,凤顷从怀里掏出了一枚信号弹,朝着空中射了出去。 绿色的烟雾升上天空,久久不散。 那人心道不好,抽出匕首擦在了马屁股上,宛若离弦之箭,奔出去好几丈远。又扯住缰绳,朝着另一条崎岖的山路而去。 凤顷看出他的意图,狠狠抽了马几鞭子,可惜身下的马是一匹老马,无论踏跑得多么快,也赶不上。 进入了山路,路更加陡峭,坑坑洼洼的状况一直延续到树林深处,看不到尽头。 两匹马的速度都有所减缓,凤顷心想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要是被他甩脱,要找到云未真的只能去君家了。 担忧化为了戾气,他勾起了右手成爪,重重的擦在了马屁股上,手指头深陷了一指。在抽出来,献血如柱,喷射出来,溅在了衣衫上。 马受了疼,长嘶一声,疯狂的乱跑起来。凤顷用加紧马腹防止自己会掉下去,另一手拿着缰绳,势在必得。 缰绳带动劲风呼啸而来,那人眼看躲不过,抓起云未的衣衫跳下了马,在地上滚了几圈在稳住身子,瞬间又窜到了树林中去。 凤顷连忙弃马,追了上去。 这片树林似乎很少有人来,到处都是枯藤和伸展的树枝,身上的衣衫早就被刮出了血痕。这是上山的路,跑起来比任何时候更要艰难。 凤顷步步紧逼,缰绳所到之处无不折断枝叶,却都被他险险的避开。这个人的武功明显没有客栈里那两个人强,但是轻功却是一流的好。 凤顷暗忖,他为何不敢和他正面交锋?还是说他根本就打不过自己。 想到这,他崔动了内力,加快速度追了上去。很快,便到了他的身后,两人之间不足一臂长的距离。 “闹剧该结束了。”凤顷阴测测的露出了一个笑容,眼中冷光大盛,看他刚登上了那个小山包,乘机甩动缰绳朝着他的脖颈勾去。 那人没料到他这么快就看出了自己的弱点,脸色大变,难道他刚才一直都是在试探自己吗? 正想着,脖颈忽的被什么卷住了,向后一拉。 呼吸一滞,他的手软了,怀中的人掉了下来,骨碌碌的朝着前面滚了下去。 那一面本来就是一个斜坡,这一滚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很快便消失在了眼前。 凤顷抽回了缰绳,登上了小山包,却再也看不到云未的身影。 这一切只是发生在电光闪石之间,他想也没想,抱着头便滚了下去。未儿,你别怕,我来了。 上面的刺藤枝桠划破了衣衫,全身上下不知道被划出了多少条血痕,可是这一个斜坡似乎没有尽头。他看不见云未,也看不到尽头。 不知道滚了多久,全身一片酸疼,身子重重的撞到了什么,才停了下来。 他眼冒金花,好久才喘过气来,慢慢的直起身,朝着四周一看,到处都是草木枯藤,哪里有云未的影子。 他慌了神,大喊起来,“未儿,未儿——” 树林里空荡荡的,回声传了好远好远。他直起身,顾不得去查看身上的伤势,继续朝着下面找了起来。 天渐渐黑了下来,树林里寂静的可怕。许是常年没有来,这里的草已经及到了腰间,几乎都可以把人淹没。 云未睁开眼,确定了一遍,又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确定自己真的在一个荒郊野外的时候,欲哭无泪。 谁能告诉她,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她揉揉发痛的腰肢,不明白自己全身为什么像是散了架一般,又疼又酸。 深呼吸,她撑起身子,目光所及之处,无不让她瞠目结舌。破烂的衣袖,撕烂的衣衫,只要一动,便会很痛。 若非是身上完整,她指不定还以为自己被…… 揉揉发胀的眉心,云未仰天长长的叫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又是她?! 月光惨淡,耳边除了穿过枯草发出的声音,就是枯草和衣服摩擦的声音,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的神经。 不知走了多久,她终于从那一片枯草丛中走了出来,暗暗吐了一口气,可是树林里比那片枯草还要恐怖漆黑。 云未悲愤的握紧了拳头,要是让她知道是谁把她绑到这里的,一定扒了他的皮,非得好好教训他不可。 一阵风过,树枝摇曳,在地上投下了巨大的鬼影。 云未随手找了一根木棍,戒备的看着周围,伺机而动。 这个时节在野外或许会碰上野狼,她必须要尽快找到了一个可以容身的地方。观察了一圈,云未朝着西边走去,那里树枝比较稀疏,看起来更加宽阔一些。 夜更加沉寂了,偶尔传来了阵阵响亮的咕噜噜的声音,云未又累又饿,背靠着一颗树坐了下来。 蓦地,她恍惚间听到了悉悉索索走路的声音。屏气凝神,再仔细一听,确认不是自己的幻觉。 她把裙摆扎到了腰间,就着身后的大树开始爬了起来。幸而这里的树偏向矮小,枝干较多,爬上去根本不是一件难事。 她按捺住心跳,安静的等待。 声音越来越近,远处开始冒出了一点橘黄色的光亮,似乎有人在说话,却听不真切。 光亮越来越近,隐隐约约中,透过灯笼的微光,看见两个少年模样的人,背着竹篓,走了过来。 “师兄,这里不会有鬼吧?” “我才不怕,即便有鬼我也会把他们都打跑。师傅平日里都要你认真练功,叫你下次还偷懒。” “我知道错了,可是这里真的很……阴森,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 “怕什么,有我……啊——” 树林里传来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吼声,两个少年脸色惨白,大惊失色,瞪大了眼珠子盯着面前突然出现的人。 “师兄,他是人还是鬼啊?” 胖嘟嘟的少年也不确定,用木棍戳了戳,见他没反应,才放下心来。“是人。” “你怎么知道他是人?” “你笨哪,他有实体。”胖嘟嘟的少年蹲下身来,用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翻过了身。 另一个瘦长的少年连忙把灯笼伸了过来,烛光打在他的脸上,苍白若纸。 他哇的一声,吓得退后了几步,跌坐在了地上。 胖嘟嘟的少年摇了摇头,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伸出手去探着他的鼻息,才转过头道:“他还活着。” 瘦长的少年怀疑的走上前来,打着灯笼照了照。借着光,云未也看清了地上人的脸,心脏蓦然一缩,站不稳,从树上摔了下来。 咔嚓,她咬紧了牙关,差点就哭了出来,不会那么倒霉吧? 被这突然的黑影吓到,两少年惊声尖叫起来,灯笼都仍出去好远。 “师兄,真的有鬼。” “师弟,不怕,有、有……我也怕!” 看着两人抱成了一团,苦闹声惹人心烦,云未忍着痛,艰难的说道:“我是人,刚从树上掉了下来。” 两人一听,立刻停住了尖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你真的是人?”胖嘟嘟的少年小心翼翼的问道。 云未沉了沉脸,“还不赶快来帮忙,我脚崴了。” 两个少年这才小心翼翼的爬了起来,捡起灯笼观察她好一会儿,才半信半疑的走到了她的身边。 胖嘟嘟的少年蹲下了略显臃肿的身子,“哪只脚?” “左脚腕。” 他伸手按了按,云未一抖,哼哼了几声。 “得罪了。”胖嘟嘟的少年说道,忽的抬起了她的左脚,一扭,只听到清脆的声音,云未的眼泪差点就落了下来。 这少年不会是在存心报复她吧? 只见他拍了拍手掌,信誓旦旦的保证道:“你站起来走一走,或许好多了。” 云未心里很怀疑,扶着树干,慢慢的站了起来,左脚还有余痛,但确实看起来好了许多了。 想不到这个少年竟然还会医术,她单脚跳到了凤顷面前。看他衣衫褴褛,样子狼狈,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 “凤顷,你醒醒,凤顷……”她摇了摇他的身子,可是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像是睡着了。 “他怎么了?”她转过头看着胖少年,凤顷浅眠,不可能会在这种地方睡着,就像是中了迷药一般。 旁胖嘟嘟的少年摊了摊手,“我也不知道,还是回去让师傅来诊断吧。” 云未握住了凤顷的手,目光坚定,语气却冷硬下来。“那还等什么?还不不赶快过来。” 她这一吼,习惯的带上了命令的口气。两人心里一跳,急忙上来搀扶凤顷,好在胖少年力气很大,把人给扶了起来。 两人扶着凤顷,云未杵着木棍开始朝山下走去。 第一百零四章 迷香粉 半个时辰后,终于看见了山下的微弱灯光。www.Pinwenba.com下山的路显然平缓了许多,两个少年已经是满头大汗。 走了一段路,远远的看见几盏灯笼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瘦长的少年高兴的朝着远处唤道:“我和师兄在这里。” 那边的人听到声音,加快了脚步,不一会儿便到了眼前。看着多出的两个人,对面的人十分警惕,奈何月光太清淡模糊,无法好好的打量两人。 胖嘟嘟的少年擦了一把汗,兴奋的说,“大师兄,他们是我们在树林里遇到的。师傅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师傅他老人家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你救的?”被称作大师兄的男人语气不明,他抬起头,看向云未:“不知姑娘深夜为何至此?” 这个人戒心很重,云未双手抱拳,“在下未云歌,和家兄来安县走亲戚,没想到会遇到贼人,在树林里分散了,幸好被这两个小兄弟所救。” 她的眼神很陈恳,话也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来。看他们两个都受了伤,应该折腾不出什么来,不如带回去好好观察观察。思及此,男子这才说道:“我们灵山派从来都是救弱扶贫,侠义当先,姑娘和家兄既然来到灵山派,大可放心,那些贼人自然不敢到这来撒野。” 灵山派?是什么门派? 云未素来对这些江湖门派没有研究,当下的确需要他们的帮忙,连忙感谢道 :“那便多谢了。” 男子摆了摆手,对着身后的人说道:“还不帮小师弟扶着人。” 有了帮手,下山路的路更加顺畅了。见云未一瘸一拐走得十分艰难,男子说道:“姑娘若是不便,在下可以扶着姑娘。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事情紧急,何必在意这些小事。” 他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云未推拒不过,只好点头。男子扶住了她的手,手指状似无意间搭在她的脉搏上。 云未眼中划过一丝讥诮,他是在乘机查探她才是最主要的吧。 男子似乎很惊异,手指不经意慢慢松开,恍若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不消一会儿功夫,几人便来到了一个气派的大门外。借着灯笼,她看清了牌匾上的三个大字——灵山派。 心里存着一丝疑惑,这座山莫非就唤做灵山? 进了大厅,那人把他们安排在了后院,在云未的强烈坚持下,还是给他们‘兄妹’俩安排了同一间房。 此人两人都带着面具,相貌普通,要说是兄妹,也很难让人怀疑。 安顿之后,云未这才细细的查看凤顷身上的伤势,破裂的衣衫之下,血痕已经结了疤。看着衣衫的破裂程度,和她相差无几,看来他们之前应该是在一起才对,可是为什么会分开呢? 放松下来身上的痛感越来越强烈,被划伤的肌肤火辣辣的疼。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他们会落得现在这副样子? 她也罢,为何凤顷也是如此? 门咯吱一声,推开了,胖嘟嘟的少年端着一盆温热的水走了进来。“这位姑娘,我家师傅随后便到,这是你要的水。” 云未收回了思绪,“放下吧。”她站起来,单脚跳了过来。 胖嘟嘟的少年会意的拧好了毛巾,放到了她的手中,“你的脚踝扭伤了,不疑太过用脚,否则十天半个月也好不了的。” 云未感激的朝他一笑,回到床边为凤顷擦拭起来。 即便是在昏迷当中,他仍然也有些抗拒,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 云未俯下身,在他耳边轻轻的道:“我是未儿,现在要帮你清理伤口,不要乱动。” 这句话仿佛是有了效果,凤顷眉头舒展了许多,下意识还是抗拒。 云未帮他把裸露在外的地上都擦拭一遍,接下来就犯了难。虽说她经常大言不惭,偶尔会调戏他,可是帮一个大男人擦身子还是头一遭。 胖少年还在屋中看着,一不做二不休,她硬着头皮,双手扯住了他的衣襟,咬咬牙狠狠一撕。只听刺啦一声,上衣被她撕烂。 胖少年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下意识的护住了衣衫。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这样彪悍的女子,不敢恭维。 云未咬咬牙,脸颊飞红,可是手底下却舍不得用力,只是轻轻的把血渍擦掉。 这一擦便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彼时,她已是大汗淋漓,把最后一丝血迹拭掉,快速的抓起被衾被盖住了他的身体,坐在床头喘息,没有勇气再去帮他处理下半身的伤口。 胖少年看得连连惊奇,像是打量一个怪物一样看着她。 气氛十分尴尬,待到云未差点忍不住大爆发的时候,门口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听起来不只是一两个人。 她迅速的把毛巾一丢,拍拍手站了起来。 走在最前面的人已是白发苍苍,瘦骨如柴,脸上皱纹交错,那一双眼微微向上挑起,细小狭长,眼神十分凌厉,从进门开始便在打量她,似要看进她的骨子里去。 “师傅,这便是未云歌了。”先前的男子在他的耳边说道。 他的目光这才柔和下来,双眼弯弯成了月牙状,看起来十分和蔼可亲,似乎刚才那个阴霾凌厉的老者根本就不是眼前的人。 能够当得上掌门的人,又能简单到哪里去。只听他说道:“我是钟一灵,这灵山派的掌门。我听那两个徒弟说起姑娘的事,姑娘不必担忧,只管在这好好养伤便是。” “那便多谢前辈了。”云未握紧了拳头,恨恨的说道:“若非是遇见贵派弟子,只怕今夜走不出这树林了,那些贼人实在阴险狡猾,竟然对着我们下毒。” 钟一灵但笑不语,没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我灵山派虽然小,但是还不敢有人来撒野,姑娘暂且放心住下。”他转过头来,目光紧紧的盯着床上的人,“这便是家兄吧?” “正是,麻烦前辈了。”她紧张的看向凤顷,只希望他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钟一灵走了过来,伸手搭上了他的脉搏,心中好不惊讶,他竟然查探不到他体内的内力,倒是有一股怪力在体内乱窜。这个人是个正常人,要不就是高手中的高手。 他收回了手,翻看他的眼睛和口鼻,最后得出了结论。“若是老夫猜的没错,他身上中的应该是迷香粉。” 有什么迷香粉能够让他中招?云未有些怀疑。 看出她的想法,钟一灵不恼,笑道:“这迷香粉不是一般的迷香粉,而是毒门的绝学。看似和普通的迷香粉一样,但是却能限制人的内力三天三夜。中了迷香粉的人,定会昏迷不醒,宛若安睡。只是,这迷香粉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有的。” 他的目光再次变得凌厉起来,这两人或许会给他们带来祸端也说不定。 “毒门?不可能。”云未一口咬断,“我们从未和毒门结怨,怎么会中了迷香粉?不瞒掌门,我们是做丝绸生意的小本商人,根本就不是武林中人。” 钟一灵虽然是武林中人,但是也看得出她身上穿的衣裳虽然花色低调,但是却都是一等一的江南云锦,绝非一般人家所有。“姑娘还是好好想一想,追杀你们的或许并非是毒门的人。” 难道又是仇牧双?太后? 不,她们不可能知道自己的行踪。 那么,是君家? 她疑惑重重,抓不到思绪,仔细想来,那日回到客栈便睡下,等到醒来后边到了草丛中了。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为何她一点感知都没有,是不是说,她也中了迷香粉了? “钟掌门,如果没有内力的人中了迷香粉会如何?” 钟一灵看向她,“一两个时辰内失去意识昏睡,感觉不到什么。” 云未终于明白,为何自己醒来时一点印象都没有了,敢情她是被人从客栈劫走的。那么凤顷便是为了追赶她吗? 心中涌入了一股暖流,她郝然道:“钟掌门,来人应该是我家世仇,等兄长醒来,我们便直接离开,不会连累贵派。” 钟一灵目光复杂起来,叹息一声,“记得你说过的话。”他对着身边的人吩咐道:“意儿,未姑娘远到是客,千万不要怠慢他们兄妹了。” 钟意也便是之前的男子点头应道:“是,师傅。” 钟一灵回头看了看云未,又看了看凤顷,转身走了出去。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好的预感。 待得他离开,钟意才说道:“既然家兄无碍,我还是为未姑娘重新安排一间房间吧。” “不用。”云未摇了摇头,指了指房间里的小榻,“我在那里睡便好,家兄没醒来,我实在是无法安心。” 钟意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既然如此,那便不打扰你们休息了。”他指着那边站着的胖嘟嘟的少年,“如果未姑娘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告诉眉山便是。” 眉山?这个名字,还真是人如其名,长得就很像是一座山! 小眉山撇了撇嘴,憨厚的脸上铺满了一个甜甜的笑容,“未姑娘不必觉得麻烦,有事只管唤我,立马便到。” 云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半日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轻松不少。她想,或许在灵山派的日子,不会那么无趣。 果然,凤顷真的像是昏迷了一般,过了一天,都还没有醒来。 像往常一样给他喂了一点清粥,云未索然无事,还是忍不住走出了屋外。 这个时候后院很安静,云未想到小眉山说过的话,好奇起来,沿着路走了出来,不知道会不会看见一群人练武的场景,会不会很壮观? 走了一段路,远远的听到了一阵琴声,不知不觉便改变了方向,随着琴声而去。 她站在了一个小院前——笑卿院,这个名字,怎么听起来那么像是红楼的名字。 琴声如怨如诉,缠缠绵绵,她听过明月和凤顷的琴声,这等琴技自然是入不了耳。转身离去,只听到咔嚓的脆响,她低下头,无语的看着这一截踩断的树枝。 不会又来了吧? 第一百零五章 麻烦不断 琴声蓦的断了,院中屋门的打开,一抹绿色的倩影飞快而过。www.Pinwenba.com“你是谁?”女子蹙眉,她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女子,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她几眼,见她普通得很,心中的戒备少了一重。 “你是谁?你在这里作何?” 看这女子的打扮似乎是未婚女子,再看她的容貌气度,应该便是钟一灵的女儿了。她无意中听到了琴声,窥探见她的心事,难怪她会来刁难她。心思一转,她说道:“我是未云歌,前日有幸得到钟掌门救助,如今暂借贵派养伤。刚才听到琴声,感叹姑娘琴艺精湛,这才被吸引过来。” 钟秀娥紧张极了,揪紧了衣袖,“你都听到了什么?” “我只是听到了琴声,什么也没有听到。”云未淡淡的答道。 钟秀娥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那便好,记住你今日从未来过笑卿院。” 云未只感觉眼前一花,人已经走进了院中,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她摸了摸鼻子,自讨没趣,往回走去。 这一走,她才发现自己迷了路,刚才只顾随着琴声,根本就没有好好看路,现在找不到路了。 才走了几乎,忽的听到了一阵匆忙杂乱的脚步声,她左右看了看,没多想,躲进了常青藤中,蹲下了身子。 很快,两双不一样的鞋便进入了视线之中。 “这里小姐会发现的。”女子娇俏道,似乎是轻轻的锤了锤他的胸脯。 男子淫淫一笑,“没事的,她看见了才好,才会把你许给我。” 这声音,不正是钟意的吗?灵山派的大师兄,钟一灵的得意弟子。 人心隔肚皮,这个人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忠厚老实。 “你好坏……” 很快便传来女子沉重的娇喘声,云未黑了脸,他们应该只会适可而止吧? 可是,当她看见剥落的衣衫, 听见越来越压抑的低吟声和某种淫秽的声音的时候,彻底僵住了。 青天白日,这两个人,也太大胆了吧? 不知道是进行了多久,她脑袋嗡嗡作响,那边才慢慢结束。空气中充斥着一种**的味道,让人作呕。 就在她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的听到了一个惊天的消息。 “你不会骗我吧?你当真会娶我?” “我哪里骗过你,我的好莲儿,等我从君家拿到了东西,立刻带你离开这灵山派,过上逍遥自在的日子。以后你便是我的钟夫人,一辈子过着荣华富贵的日子……” 君家,云未拽住了常青藤,又是君家! 不知道那两个人是什么时候走的,她的疑惑更多了,君家究竟想要干什么?难道他们打算涉足各个门派吗? 她从常青藤中走了出来,一路上都在想,钟意说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他又帮君家做了什么?难道是他已经知道他们的身份了? “未姑娘,未姑娘……”小眉山看到她,远远的便跑了过来。才跑了没一会儿,已经虚汗连连。“未姑娘,你怎么在这里?你哥哥醒了。” 云未立马回神,激动的道:“你说什么?” “你哥哥醒了,说要见你。” 他终于醒了,云未喜上眉梢,跑了出去。跑出了一段路才停了下来,“我不识路。” 小眉山无奈的摇了摇头,小跑上去。 进了门,一眼便看到凤顷在床上坐着,他就好似有了感应一般,转过头来,眼中的温柔似乎能够溺死人。 “未儿。”看到她完好无损,凤顷一颗心这才落了地。 还好,她没事。 小眉山看着两兄妹,默默的退了出去,不忘关上门。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云未走了上来,走一走,才感觉到左脚腕锥心的疼。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再是不敢走下去了。 凤顷哪里注意不到,掀开被子下了床,“脚怎么了?” 看着他**的上半身,云未的脸腾的爆红起来,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凤顷好笑的点了点她的鼻尖,突然打横把她抱了起来。云未受了惊,急忙去抓他的脖颈。 两人的动作暧昧到了极点,她的头贴在他的胸口声,听着那有力的心跳声,小脸红得快要滴出水来。 凤顷把她放在了床上,抬起身子,脖颈却被她勾住了。嘴角浮起了一抹笑容,他打趣道:“未儿,你占我便宜也罢,能不能先让我帮你看看脚踝?恩?” 云未触电般缩回了手,什么叫占他的便宜?一抬眼便看见他精壮的胸膛,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凤顷倒是不介意她多看看,他俯下身,轻手轻脚的帮她脱了鞋。正要脱袜子的时候,云未闷哼了一声,下意识的往后一缩。 “别动。”凤顷抓紧了她的小腿,帮她把袜子褪了下来,脚踝已经红肿了。“这是怎么回事?”好看的眉毛蹙成了一团,他恨不得一掌拍在那脚踝上,让她下次走路小心些。 云未不敢动,心跳如雷,他是做什么?他在做什么?她分不清,看不清了。 “从树上掉下来崴到的。”她垂下了头,不敢去看他。 “你当猴子呢,随便能上树?”凤顷没好气的看她,运气内力于掌心,一点点的帮她揉捏。 刚开始有点痛,可是到了后来的时候很舒服,让人昏昏欲睡。 云未一个惊醒,想到刚才无意中窥见的事情,她说道:“这里是灵山派,救了我们的便是刚才那个胖胖的少年。灵山派的大师兄钟意并不如表面那样忠厚,你可知我今日看见了什么?”一想起刚才的画面,她的表情十分复杂多变,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犹如大染盘。 “你不会是撞见人家的好事了吧?”凤顷随口一说,便见她瞪大的眼,一副你怎么知道的样子。 凤顷好笑极了,这样的‘好事’,偏偏都被她撞见了。 甩了甩脑袋,努力过滤掉那些复杂的淫秽的画面,她认真起来,“钟意无意中透露了一个消息,那就是他在帮君家做事,然后从君家那里拿到什么东西。” 又是君家,他们还真是无孔不入,这笔账还没找他们算清楚,这就撞上门来了?凤顷冷笑一声,“君家想要坐拥渔翁之利,也还要看他们当不当得成渔翁。” “你是什么意思?”云未想到凤泽钰对付孟家的事情,“难道是君家搞的鬼,目的是要让凤泽钰除掉孟家这个大患?” 凤顷摇了摇头,“他们还不到一手遮天的地步。”以前他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他们主动找上门来挑衅他,那就别怪他手下无情了。 云未心一紧,“你打算做什么?”想到这两日的疑惑,她忙问道:“这一次是不是又是君家?我醒来一个人躺在草丛里,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他们下了迷香粉。”原本他还不在意,没曾想还是中了招,幸好内力抵挡了一阵子,不然肯定被那个人杀了。 想不到他凤顷,也有这样狼狈的时候,说出去谁敢相信? 他不问,云未自然识趣的不去提那夜的事情。她转移话题道,“既然钟意在为君家办事,你觉得钟一灵也是君家的人吗?”她想想还是觉得不可能,虽然只打了一次照面,但是钟一灵很狡猾,并不是那种轻易就肯屈服于别人的人,他很自负,也很自傲。 “不会。”凤顷一口咬定,“灵山派乃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大派,而灵山派的掌门人钟一灵更是一个保持中立的人,从来不插与任何门派之间的斗争,也不过问江湖事,但是,却没有人敢招惹灵山派。可想而知,这人深藏不漏,很难驾驭。” “要把他联合过来吗?” “不必。灵山派终究只是一个门派,对付君家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云未迟疑了一下,“那我们要查钟意吗?”钟一灵那老家伙可是不希望他们多呆的,说不定今日便会下逐客令了。 “不急,听说这钟一灵有个女儿。” 云未莞尔一笑,“我知道怎么做了。今日除了撞见了钟意的好事之外,我还见过钟一灵的女儿了,很不巧,听了一段琴声。” 凤顷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真不知她是运气好,还是‘很倒霉’。“你要做回老本行去坑蒙拐骗?” 云未耸了耸肩,“我就是去坑蒙拐骗。”她就不信,不能拿下她。 想她未云歌名震京城一时,真功夫还是有的。 到了下晚些的时候,钟一灵真的派了人来下了逐客令,要求他们最晚明日一早离开。他倒是看得准,知道他们身份不凡,有可能带来祸端,急着就往外面赶。 他想要赶,也要赶得了才是。 在凤顷的安排下,云未和钟小姐再次‘意外’的碰面了。看见这个窥见自己琴声的女子,钟秀娥并没有多大的好感。“天色已晚,这里风大,未姑娘怎么一个人出来吹风了?” 云未不恼,笑意盈盈的看着天空,“明日我便同家兄离开,却有些舍不得灵山派的安静闲适,所以出来‘走走’。” 钟秀娥没说什么,她本来就是因为心情欠佳才出来,如今被人打扰,自然更加没了兴致。“这冬日的夜晚比不得夏日,未姑娘你还是快点回房吧。” 她正欲转身,却听云未突然说道:“我看钟小姐心中愁闷,有什么烦心事不如说出来听听,多一个人分忧也是好的。” 钟秀娥防备起来,“你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些什么?” “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只是想要告诉钟小姐一句话,事在人为。如果没做便放弃的话,将会后悔终生。” “你究竟知道些什么?”她的语气凌厉起来,“未姑娘,我听不懂你是什么意思,天很晚了,快回房吧。” “钟小姐可是听过闺塾师?” “闺塾师?”钟秀娥停住了脚步,“你是什么意思?” 云未收回了目光,看向她,真诚的道:“我便是京城里盛传的闺塾师,未云歌。” 第一百零六章 留住男人的方法 显然,她太高估自己的名气了。www.Pinwenba.com “就你?”钟秀娥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一会儿,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就你?闺塾师?不过,闺塾师是什么东西?” 云未语噎,闺塾师只盛行于江南一带,安县又较于偏远,她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但,这不是重点。 尴尬的清了清嗓子,“闺塾师乃是教导名门贵女的女夫子,女子若想嫁入望族,得一门好归宿,闺塾师可谓功不可没。你可听过镇国将军之女?” “就那个小霸王?”钟秀娥鼻子重重一哼,“镇国将军一世英名,全毁在了她的手上了,女子中的霸王,她倒是恬不知耻。” 其实,她也没有那么差吧? 云未莫名的有点心虚,幸而夜色将她的表情掩在了黑暗中。“你说的只是昔日的云未,如今她早就成了名门贵女,将三皇子和皇上紧紧收服与石榴裙底之下。” 她的口气愈发坦然起来,就像是真的在叙述一个事实。“前几日云未在洛城遇刺,皇上不顾众人劝阻急奔洛城,其心可见。而我,便是她的闺塾师,也是使她蜕变的重要功臣。” 钟秀娥心里有些松动,但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前几日倒是从青儿口中听到了她的一些传闻,真是面前的女子所为? 云未哪里肯放过这个好机会,杵着拐杖慢慢的走了过来。“云未失去了镇国将军府这个靠山,便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未来的夫君上。凭着她以往的名声,怎么可能有人娶她。若非是三皇子吩咐,我也不会上门教导她,更不会有如今的云未。” 在她的面前站定,她可以压低了声音,诱惑道:“哪一个女子不想寻得一门好亲事,得一个如意郎君,嫁的心上人。我看钟小姐气质娴雅,温婉贤良,可惜比起那些世家贵女,却总是少了那么一点娇柔。男人,谁不喜欢自己的夫人温柔似水而不失贵气呢?” “娇柔。”钟秀娥被她说动了,难道男人都喜欢那个样子吗? “男人嘛,总是希望自己的夫人特别一点,最好能够惹得旁人羡艳。” “那我该如何?” 上钩了。 云未盈盈一笑,似乎是在认真的观察她,许久才道:“钟小姐家世极好,但终究是身在武林世家,难免多了一份豪气。娶妻当娶贤妻,女子应如水般娇柔温婉,所以对女子的站、行、坐、走姿都有严格的要求,行如弱柳扶风,坐如孔雀开屏,每时每刻都要讲求自己的姿态。” 她放开了拐杖,任凭它落在了地上,“钟小姐请看。”她挺胸直背,双手交握,“就像这样让双肩撑开向后展,如此一来,腰背和颈形成一条自然的曲线,使得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端庄有神。眼不能闲视,面部表情要柔和,时刻都要端着。” 曾和爹娘出去参加宴会,也曾经见过一些贵女,云未的姿态比得他们好看多了。钟秀娥眼光一亮,有模有样的学了起来,可是总是差了那么一两分。 云未放下手,“腰背太僵硬,适当的放松一些,头要端正,不能昂起来,也不能低下去。”看她一一改正,慢慢端正了身子,云未才满意的点头。 钟秀娥对此十分新奇,乐此不疲的端正姿态。 看她兴趣上来,云未退了一步,蹲下身捡起拐杖,“夜很深了,明日我同家兄还要上路,钟小姐,我先回去了。” 她杵着拐杖离去,不给她回答的时间。 好久,钟秀娥才反应过来,可是人已经走远了。 翌日才用过早饭,钟意便来了。看他的样子,热络大方,似乎不像是已经知晓两人的身份,云未思忖,难道他所说的为君家做的事与他们无关吗? “未兄,未姑娘,家师让我过来问问你们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他拍了拍胸脯,憨厚一笑,“有什么尽管说,不要客气。” 凤顷双手抱拳,陈恳的道:“钟少侠太客气了,我们兄妹两正想要去拜访家师,当面致谢他收留我们。” 云未看得惊奇,陈恳?这还是她头一遭看见,好在是另一幅戴着面具了。 “这……”钟意迟疑了一会儿,为难起来,“家师吩咐下来为未兄准备马车,让你们不必向他请辞,你们的心意他心领了。” 凤顷面带歉疚,惋惜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只好失礼了。” 三人一同走到了门边,马车已经准备妥当,看到他们来,小眉山夸张的吐了一口气,那个样子,云未不由得想起了德儿和礼儿,一阵感伤,不知现在他们如何了? 凤顷把云未扶上了车,才转过身来,说道:“钟少侠不必相送,我们兄妹二人这就回去了,告辞。” 钟意也抱拳于胸,“从这里一直走,便可出山,再走半个时辰便能到安县了。”他态度陈恳,耐心十足,云未几乎怀疑昨日在花园里窥探见的那人不是他了。 她朝着门内看了一眼,着急的抓紧了衣摆,难道钟秀娥不上当吗?还是她做的不够多,吸引不了她? 凤顷上了车,拿起缰绳,突然从里面传来了一声紧急慌张的声音,“等等!未姑娘,等等!” 众人回过头一看,来的人可不就是钟秀娥嘛。 看她跑得满头大汗,却几乎不怎么大喘气,不愧是钟一灵的女儿,武功修为比一般人好了不少。 云未猜她是听进去昨夜的话,否则早就使用轻功何必这么费劲的跑。这一来,她心中有了不少的底气。“钟小姐有什么事吗?”云未明知故问,不解的看向她。 钟秀娥支支吾吾起来,她偷偷瞥了一眼钟意,声音如蚊。“母亲要你过去。” “钟夫人?”云未‘惊讶’的捂住了唇,偏过头,似乎是拿不定主意。“大哥,这……” 凤顷善解人意的摆摆手,“你去吧,钟掌门救了我们,没有什么可以报答的,既是钟夫人要见你,你便去吧,我们一会儿再走也不迟。” 他下了车,伸手扶着她,把她扶了下来。“见了钟夫人,别失了礼数,一定要再三感谢她。” “恩。”云未点点头,捏紧他的手臂,眼睛朝着钟意那边挑了挑。 凤顷立刻会意,“我和钟少侠一起,不必担心,你快去吧,别让钟夫人久等了才是。” 两人对视一眼,开始分别行动。 “钟小姐,走吧。”她拄着拐杖,艰难的走了过来。让自己看起来处于弱势一方,更好的降低对方的防备。 钟秀娥啊了一声,脸颊不正常的红了起来,不知不觉中,她端起了身子,就是昨夜她教导的样子。 云未存了一个心眼,和她一起走了进去。 两人来到一处院子,还未走进,便听见啪啪啪鞭子甩在地上的声音。云未脚步一顿,还是跟了上去。 双节鞭宛如灵蛇,轻如彩带。见到人来,她收起双鞭,稳稳的落在地面。 她转过头来,但看她身形矫健,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骨骼比一般女子稍粗壮些。这样的女子便是钟一灵的夫人?她很意外。 “秀娥,这便是你的客人?”钟夫人声音洪亮,一双眼紧紧的注视着云未。 云未把拐杖靠在身上,欠身行了一礼,“见过钟夫人,小女正是未云歌。” 钟夫人看她行礼再起身,视线一直都盯着那根拐杖,却没见它滑落,不由得另眼相看。“你便是闺塾师?我听老爷说,贵府是做丝绸生意的,家境富裕,不应该抛头露面才是。” 而且,做得闺塾师这样的人,不该是成过婚的寡妇吗?这一句,她放在了心底,没有问出口。 平生,她最厌恶的便是那些人背地里笑话她有一股草莽的作风,如今女儿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她自是不能让她也随了她被人耻笑。 所以说,云未来得刚好。 云未早就想好了说辞,镇定答道:“其实不瞒夫人,家里最主要的还是玉器生意,不知夫人可有听过江南未家的名号?” 钟夫人诧异极了,“你说的是那个玉器商贾的未家?” “正是。”只见她淡淡一笑,继续说道:“从小爹爹便请了闺塾师教导我,说来可巧,我有幸得了几本古籍学习。长大后更是不想浪费一身才学,可惜爹娘不同意我抛头露面,我便偷偷从家里溜出来上了京城。夫人不信可以去打听打听,上官府二小姐,段府三小姐,还有镇国将军府云小姐,她们都是聘请我当西席了的。” 她便是料定她这一时半会儿打听不了,要是她把她当做灾星怎么办?上官府和段府可是先后都被抄家了,就连云未现在也是‘下落不明’。 听她说的一板一眼,钟夫人心中已是相信了大半,她移开目光落到自己女儿身上,见她端着身子站立,不住的点了点头。“不知未姑娘可有急事?我正巧有事想要拜托未姑娘。” “夫人请说,钟掌门对我们兄妹二人有救命之恩,无论夫人说什么,未云歌在所不惜。” “这倒是不必。”了那么多,钟夫人心里烦躁,不屑于那些虚以委蛇的东西,直爽的说道:“我想要未小姐帮忙教导小女一段时间,让她能够向着真正的世家女靠齐便成。未姑娘要什么只管说,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一定不会推拒。” 云未更喜欢和她这类豪爽的人打交道,“夫人客气了,既然是夫人提出来,未云歌答应便是。只是,钟掌门那边……” “老爷那边我去说,未姑娘只管住下,再说你的伤尚未痊愈,至少到脚伤好了之前,他不会说什么的。”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钟夫人还真是心急,当天便要求她开始教导。 云未还是决定从最基本的坐行开始,这一天下来,母女二人都十分满意。 第一百零七章 强盗逻辑 入了夜,她方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住处。www.Pinwenba.com推开门,便闻到一阵香味,肚子很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并没有预料中的嘲笑声,凤顷放下书,走了过来。“就知道你饿了,特意让他们这个时候准备的,还热着。” 眼里泛起了一层水雾,眨了眨眼,把水汽给逼回去。“你吃过了吗?” “没,想陪着你吃。”他说的无比自然,熟稔的给她添了一筷子菜。“你最爱的红烧排骨,似乎还不错。”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心里又泛了酸,在桌前坐下,她低着头,咬了一口排骨,只觉得异常的香。 心中豁然开朗,她那么努力的想要找到兵牌,去算计、去谋划,不就是为了这种简单得到了平凡的幸福吗? 可是—— 眼角的余光瞥向对面的人,他会陪着自己一起过普通人的生活吗?她不确定起来。 心烦意乱间,忽的听到凤顷说道:“钟意这个人心机很深,善于伪装,可纵使隐藏得再好,我才小小一试,骨子里那些本性全部曝露出来了。这个人极爱财权,心胸狭窄。” 他不过是用了二十两的银子,想不到他竟然那么贪财,险些同他翻脸。 云未正色起来,嗤笑道:“这样的人极易控制,君家倒是挑的极好。” “这样的人也很容易叛变,成不了大事。所以他的目标不是我们,而应该是在这灵山派之中。你尽量拖住钟秀娥,我试探接近钟意,只要他为君家做事,不可能没有联系。另外,我今日已在附近留下了线索,相信他们不久之后便会赶到。在此之间,你只需跟着钟秀娥,不要擅自行动。” 钟意同意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折手段,他不排除他会灭口的危险。 看他已经安排好所有的事宜,云未放下心来,“我明白。” 第二日一大早,钟秀娥便使了丫鬟过来。 “未姑娘,我们小姐让我来接你过去。” 云未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拍了拍脸,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的精神。“我知道了。”简单的洗漱一番,看着空空的软榻,想不到凤顷这么早就出去了。 “未小姐?”小丫鬟又在外面催了起来。 “来了。”她放下丝帕,打开门走了出来。 小丫鬟看起来很面生,“未小姐,我们小姐知道你腿脚不方便,所以特意准备了轮椅。” 云未总觉得她的声音在哪里听过,可是又想不起来。昨儿个站了一天,这腿到现在还有酸疼,她不再推迟,坐了上去。 有了轮椅,果然方便了许多,等她到的时候,钟秀娥正在练习昨日的站姿和坐姿。不得不说,作为一个学生,她真的很用功努力。 只是,她似乎很急切,想要马上学成,这便很困难了。形似不代表真正的学成,世家贵女哪一个不是从小开始训练,才把这些繁琐的礼仪刻进了骨子里去的。 她这么急,是想要做什么?为了赶在钟一灵夫妇为她谋定亲事之前得到谁的认可和注意吗? “小姐,未姑娘来了。” 钟秀娥才从神思中回过神来,她迎上前,对着小丫鬟吩咐道:“莲儿,你快去准备一壶上好的茶来。” 莲儿?莲儿? 她在哪里听过。 “是,小姐。”莲儿笑语盈盈,退了下去。 看着她的背影,云未终于想了起来,那日在花园里偷腥的女主角,可不正是这莲儿么?她是钟秀娥的丫鬟,没想到背地里却和钟意干出了此等世风败坏的事。 钟意偏偏选择了她,莫非是有所图? “夫子?夫子?”钟秀娥一连叫了几声她都没有回应,“你在看什么?哪里不对劲吗?” 云未摇了摇头,“这莲儿是你的贴身丫鬟吗?怎么昨日一天都没见人影。” 钟秀娥没有察觉什么,“她这几日感染风寒,我便让她休息了两天,夫子没看见很正常。” 她“哦”了一声,不再问什么。感染风寒?人家可是快活得紧呢。 一个早上,云未都教导她如何行走中度过,这莲儿上了茶之后便站立一旁,一点异样都没有。看起来老实乖巧,很难让人怀疑。 快到午时的时候,钟秀娥突然禀退了所有的人,恳切的道:“夫子,这些都太基本了,有没有什么……”她的脸颊飞红,咬咬牙,还是一口气说了出来,“有没有什么可以留住男人的法子?就是、就是可以留住一个男人的心的方法。” 她要这个作何?莫非她的猜测是对的? 她故作迟疑了一下,“有是有,只是这些都是那红楼中的女子常用的法子,倒是有一些贵府妇想要把她们的夫君留在房中而用了。可是,小姐尚未出阁,这、恐怕不妥吧?” 钟秀娥听说来处,也有些迟疑,可是一咬牙,还是再次决定道:“不管什么法子,只要能留住他的心,让他爱上我,我便别无所求了。” 想到昨日在门外她的表情,莫非她真的爱上了钟意?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云未很犹豫,一方面她不想要再次把她推入火坑,就如上官雨琪那样。可是另一方面,她不能惹恼钟秀娥。 最后,她还是保守的说道:“夫人那边……” “娘那边只要你不说,我不说便不会有人知道。”她噗通跪在了地上,“夫子,你就帮帮我吧,爹爹想要把我嫁给大师兄,可是我不愿,我心中已经另有他人了。我这一生只想嫁给他,为他生儿育女,别无他求。后日他还会还会来灵山派找大师兄,这是唯一的机会了。求你,夫子,我求你了。” 她的心上人不是钟意?那会是谁。云未心里隐隐约约有种不好的预感,似乎这次的事会影响什么。 “夫子,你我都是女人,你应该明白我的,对不对?我求你了,我不要嫁给大师兄,我只想和他在一起。夫子,我求你了。” 云未被她闹得眉心胀疼,抬了抬手,虚扶着她,“你先起来吧。” “你答应了?”她破涕为笑,兴奋的看着她。 这让她怎么拒绝,“我答应你,但是这件事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晓,包括钟夫人和钟掌门。” “我答应你。”她本就有此意,要是让爹娘知道,一定会打断自己的腿。 看她站了起来,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云未借机打探道:“你先告诉我,他是什么样的人,喜欢做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征,才能对症下药。” 钟秀娥不疑有他,红着脸道:“他只是有钱人家少爷的一个护卫,可是生的风度翩翩,俊朗不凡。擅长诗词歌赋,说不出的风流倜傥。” 她说的这个人,怎么那么像君旸? 云未一顿,该不会真的是他吧?那日她在和运楼,紧接着便传出来云未遇刺的消息,他会不会怀疑到什么?看出了她的身份? 按照对君旸的理解,云未出谋道:“他必欣赏出众的女子,我倒是有一样你可以学着。”她想,不妨借此打探,若是君旸,他必定会找上门来。倘若他怀疑自己的身份,一定知自己是有意在试探他,反而不会轻举妄动的。 在心里谋算好,她自信一笑,“钟小姐可否听过茶艺,赋诗风雅的必备之物。你不必觉得做些诗词,只需在他面前泡一壶茶便是。” 诗词歌赋本就是她的弱点,闻此,钟秀娥两眼发光,一把拍定。“好,便是这个了。” 出于茶艺,云未也考虑过,这一时半会儿根本学不到精髓,勉强能顾秀秀才艺,装个雅人,可是遇上君旸那种行家,一眼便会被看穿的。 而这个也是她最好用来试探他的最好的敲门砖。 加上钟秀娥有心,又肯卖力学,一天过去,已是能够把所有的步骤勉强记住。 这一日回去的时候,没想到会遇见了钟一灵,似乎他是在等着自己。遣退了所有的人,明显是有话要说。 风呼呼的吹,可是这么大半天,他却要开口的意思都没有。 眼看天快要黑了,云未只好率先说道:“钟掌门,不知你……”话还没说完,他一掌朝着她打了过来。 云未俯低了身子一躲,反手抓住他的手腕,正欲扣住,熟料钟一灵迅速抽手,直逼她脑门而去。 情急之下,云未只好偏倒身子,从轮椅上摔了下去,从怀里掉出了一个药瓶,咕噜噜的滚了一圈。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一掌快要扣上她脑门的时候,钟一灵收了手。 他垂下头,看着脚下的药瓶,神情大骇,低下身捡起了药瓶,摩擦着上面熟悉的纹路,翻看瓶底,一个玄字清晰的引入眼帘。 熟悉的字体引人怀念,他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急切的问道:“说,这是从哪里来的?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这个玉瓶,是那个老者赠的当时只想着不再联系,哪里知道他的姓名。 云未摇了摇头,半真半假的道:“这是在江南时一个云游的老郎中赠与我的。”既然老者隐居深山,便是不希望再有人打扰他,她不能说。 “他会送给你?”钟一灵显然不信,打开瓶塞,把里面的药丸抖了出来,放在鼻翼下一闻。“他曾经发誓不再用医,又怎么可能会把药送给你。说,他究竟在哪里?你莫要骗我。” 他似乎与那位老者很熟稔,但是她铁了心去隐瞒,更加坚定的说道:“那时候我身手重伤快要死去,是那老郎中身边的妇人劝诫他救了我的,之后他们便离开了。他既是一个云游四海的老郎中,怎么会有所定所,我若是知道,早就登门拜访去了。” 看她说的头头是道,言辞真挚,钟一灵才相信一丁点。“伸手。”他命令道。 云未疑惑的伸出手,只见他把三指搭在她的脉搏上,查探了好一会儿,才真正的信了她。这药与她的体质倒是对称,她说的不假。 但是,接下来,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只见他把所有的药丸抖倒在了她的手中,然后自己把药瓶给收到了怀中。 “这药瓶你拿了也没有用,待会儿我会派人拿一个更好的过来。”匆匆丢下一句话,他便大步离开了。 云未哭笑不得,他简直就是土匪。 第一百零八章 又见好事 不得已从怀中拿出了一匹丝帕裹住药丸放好,才从地上爬起来。www.Pinwenba.com这一路她都捉摸不透钟一灵的行为,直觉与之前的老者相关,他们莫非是有什么恩怨不成? 就这样回到了房间,里面一片漆黑,冷冷清清的。 她打了火折子点燃蜡烛,朝着房间转了一圈,还是一个人的影子都没有,似乎昨日的温馨只是存在自己的假想中罢了。 凤顷去了哪里? 一夜慢慢过去,直到第二日,她都没有见到他的影子。按理说他不会不告而别,一夜未归莫非是出了什么事了? 她着急的打开门,却看见钟意扶着他走了回来。“钟少侠,这……” 钟意腼腆的抓了抓脑袋,“昨夜我非要拉着令兄吃酒,结果太尽兴了,没想到就喝醉了。” “喝。”凤顷举起了拳头,兴冲冲的吼了一句,身躯摇晃,幸好钟意抓紧了他。 云未把门打开,让到了一边,“快进来吧,莫要感染了冬寒。” 钟意憨厚一笑,扶着他走了进来,把他放在了软榻上。他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打量了一眼房间,赧然道:“未姑娘,你看都怪我们安排不周,令兄伤都痊愈了,应该再安排一间房间的。” “钟少侠客气了,不过是一两日的时间,何必那么麻烦。我大哥皮糙肉厚,在软榻上躺个几日,没有大碍的。” “这哪里成,回头我禀告师傅一声便是,不麻烦的。” “那便多谢钟少侠了。” 钟意露出白白的牙齿笑了起来,让人心神好感。“既然把人送到,我便回去练功了。” 云未盈盈一礼,“钟少侠慢走。”既然她的身份是闺塾师,那边无时无刻都把礼数给做全了,不能落忍口舌。 钟意哪里被这么对待过,当即就红了脸,“那、那我便走了。”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看他的背影,云未很难将他与那个极爱权财的男子联合起来。 她回过头看向软榻,见他正好睁开眼睛,眼中一片清明,哪里会有半分醉意。 “钟意是一个聪明人,他知道利用自己身体的优势掩藏自己。”凤顷直起身,到桌边倒了一杯茶,把酒意压了下去。为了灌醉他,钟意可是拿出了最烈最辣的酒,鲜少有浓烈的香醇味。 “你打探到什么了?” “明日会有一个客人过来,我猜,那人是君家的线人。我查了一天,灵山派根本就没有君家看得上眼的东西,除非只有一个。” 看他笃定的态度,云未惊讶极了,“你知道那个东西是什么了?” “钟一灵膝下无子,唯有一女,可以说是倾注了毕生的心血。想要控制他,便只能从钟秀娥下手。”他把玩着茶杯,别有深意的笑了起来,“你可知道为什么从襄城回来之后,君家也想要除掉我?” 难道是……“你发现了什么秘密了?” “恩,是一个惊天大秘密。”为了这个秘密,君珩恨不得在襄城就除掉他。“君珩练了一门武功,走火入魔,每隔半月便会遭受反噬之苦。这天下,只有一个人才能救他,就是消失了很多年的赛神仙——钟玄。” 脑海中瞬间便浮出一个人的身影来,不会这么巧吧?她迟疑的问道:“你说的钟玄,是钟一灵的兄弟?” 凤顷意外的看了她一眼,眼中满是赞赏。“钟玄消失,唯一和他有联系的便是钟一灵。他们要的不是灵山派的任何东西,而是他的掌上明珠。” 云未想起钟秀娥的话,她用情至深,钟一灵定然阻拦不了。而她,恰恰又推波助澜了一把。她苦了脸,“如果,我猜那个人便是君旸怎么办?” 她把今日钟秀娥的话重复了一遍,听到了最后,凤顷的眼也深沉起来。如果是君旸亲自出马,那只能说明君珩的魔症越来越严重了。 这倒是一个好兆头,这个时候对君家下手,一定能够把他们打个措手不及,令他们元气大伤。 他沉思了一会儿,方道:“未儿你这方法太过冒险,我估摸他们今夜便能找到灵山派,到时候你先离开。”万一君旸已经识破了她的身份,那该如何是好? 他们既然能够凭着冷陵便可以把她抓住,说明这个面具没有多大的用处。未云歌便是云未这个消息一旦传出来,只会对她不利。 “不行,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云未不赞同,“这只是猜测而已,根本就不确定是不是君旸。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君家得逞。只有他们一乱,才会无暇顾及。” 凤顷一听便猜出了什么,皱眉道:“你想要在明日做破坏?不行,太危险了。得一个你,比得一个钟一灵分量还重,你明不明白。” “可是,只有我才能阻止他。”只要让来人伤害钟秀娥的感情,她不信她还会想要嫁给他。这种小伎俩,随便一样她可是信手捏来的。 凤顷还是不放心,“不行。如今整个武林都知道君晟还活着,君旸想要当上继承人便只能剑走偏锋,逼急了他只会狗急跳墙。” 这些,她都明白。想了一会儿,她道:“那这样吧,我不会出现在他面前。钟一灵既然保持中立,便不会在这时候同君家联姻。只要揭穿他的身份,看他还如何演得下去。” “你想要冷陵告诉钟一灵?”这法子倒是可行,冷陵曾是武林盟主,钟一灵不可能没有见过。他思忖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道:“明日我会同钟意一起,出了事,你只管去找钟一灵保护你,你拿钟玄的行踪威胁他,他不会不护着你。” 才这么短的时间,他连后路都想好了,云未深深的同情山里的老头,不知道他会不会气得跳脚? 时间很快便过,云未一方面安抚钟秀娥,一方面偷偷下手脚,转眼第二日便到了。一大早她特意起了个打早,果然,才出门,莲儿便来了。“未姑娘,我们小姐正巧要你早点过去呢。” 云未与凤顷对视一眼,万事小心。 进了笑卿阁,就见钟秀娥把所有的珠钗和衣服都挑了出来,在铜镜面前比划,不知道哪件最好。 看见云未,仿佛还是看见了救星一般,“夫子,你快来帮我看看,哪个最好?”她左比了比,右也比了比,拿不定主意。 云未灵机一动,指着床上哪件湖蓝色的裙装,说道:“我看那件最好看。” 钟秀娥舍不得手上的粉红百褶裙,“真的吗?” “红色太过俗气,倒是蓝色清新一些。” 闻此,钟秀娥抛开了手中的裙装,换上了湖蓝色的长裙。左看看,又看看,不是特别满意。 云未乘机称赞道:“钟小姐穿上这身蓝衫再适合不过了,只要再上个妆,保证他肯定移不开眼。” “真的?”再看过去,镜子里的蓝衫格外的顺眼漂亮。她在梳妆台前坐下,满心期待起来。 云未丝毫不含糊,为她画了一个淡淡的眼妆,半挽青髻,搭上一支湖绿色的珠钗。她和上官雨琪脸型差不多,这一来,远远的,仿佛是看见了当日的上官雨琪。 她不信,如果是君旸的话,不会没有触动。 睁开眼,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钟秀娥喜上眉梢,怎么看都看不够。 莲儿走进来时眼里闪过了一丝嫉妒,“小姐,大师兄说前厅来了客人了。” 她的手一顿,顿时眉飞色舞起来。“夫子,他来了,他来了。”她拍了拍胸脯,平息心跳,最后飞奔出去。才到了门口,似乎是想起了云未几日的告诫,慢慢的走了起来。 云未眯起了眼睛,朝着厨房而去。君旸,如果真的是你,还请你喜欢我准备的这一份大礼才是。 来到了厨房,她乘着所有人不备的时候,把茶叶给换成了上官雨琪最爱的雨前龙井,她不信,还不能让他失态。 刚换好茶叶,厨房外便来了,她蹲下身,躲在了灶台后面。 “这些东西可都备齐了,别让小姐久等。” “莲儿姑娘,你看都是这些了吗?” “恩,快端走吧。” 很快,厨房里没有了声响。她听了一会儿,才慢慢的起身,看见没有人才走了出来。走了没几步,面前忽然飞过来一根骨头,她连忙让开,骨头落在了地上。 这是一根啃光了肉的鸡腿骨,有谁在厨房吗?她戒备的看着四周,顺手拿起了一旁的菜刀。 她放缓了脚步,不疾不徐的朝着前面走去,越走越近,声音越越来越真切。像是……在啃骨头发出的声音。 她一个箭步上前,把菜刀就挥了过去。 噹—— 菜刀砍刀了一只烧鹅上,烧鹅之下,一张熟悉的老脸露了出来,不满的控诉道:“小娃娃,我不就抢了几只鸡腿吃,用得着那么狠吗?大不了我分给你一半呗。”说着,他从菜刀上把烧鹅的腿给掰了下来,递到了她的面前。 云未黑了脸,刚要说话,扈邑突然抓住了她的肩膀,轻轻一跃上了房顶。 正在这时,厨房的门再次开了,一团东西挤了进来。不对,那是两个抱成了一团的人。 云未仔细一看,那不是钟意吗?旁边那个女人怎么没见过。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不会又要上演限制级的戏码了吧?只听下面的喘气声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清晰,只见衣衫剥落,露出了白花花的肌肤的时候,一只烧鹅腿挡在了她的眼前。 “非礼勿视,要是我那徒弟知道我带你看了这些,一定扒了我的皮。”想想便抖了抖,扈邑三两口把手上的烧鹅啃光,直直把骨头掷乐了过去。只见它打在了钟意的肩膀上,他便扑在了女子的身上。 女子一眼看到横梁上的俩个人,‘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扈邑嫌她闹得慌,扯下了鹅屁股,扔了过去,直接就卡在了她的喉咙中。女子吓得说不出话来,直接就昏了过去。 这功力,岂是一般人能有的。 扈邑从她的手中把菜刀拿了过来,啃了几大口上面的鹅肉,顿时没了兴致。“小娃娃,你还吃不吃了?” 见她摇头,立刻扔了下去,油油的手掌在身上擦了擦。 云未吃惊的看着自己的肩头,果然看见一个大大的油手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扈邑再次抓住了她的肩头,把她带了下去。 她整个人石化了,彻底说不出一句话来。 看了一眼地面上的两个人,扈邑失去了胃口,“我们去找徒弟吧。” 第一百零九章 感情是成功的绊脚石 前厅里正上演了一出别样精彩的戏码,隔得大老远便听见哐当茶壶打翻的声音,紧接着一个湖绿色的身影飞奔出来。www.Pinwenba.com 云未侧身躲在了树旁,两人擦肩而过她都没有发觉,一个劲儿的向前跑,看样子十分伤心。她怎么出来了?莫非里面的人真是君旸? “我闻到了一股浓浓的火药味。”扈邑捋了捋胡须,凑着鼻子嗅了嗅,他嘿嘿笑了几声,靠了过来,摩拳擦掌道:“是不是又有什么有趣的事,你可不能抛下我这个老头子一个人玩去。” 敢情上次在徐府的教训还不够,云未决定离他远远的,否则还不定会再惹出什么祸端来。光是想到一会儿厨房鸡飞狗跳的情形,她无力的揉了揉额头。 “小心。”扈邑把她拉到了一旁,迎掌而上,内力相撞,对面的人不敌,被掌风震退了几丈开外才停了下来。 君旸捂着胸口,擦擦掉嘴角的血迹,站直了身体。“真的是你。”他的眼中满是不可思议、惊诧、更多的是被愚弄后的羞恼。“未云歌,不得不说,我们还真是有缘。这么多的凑巧摆在一起,我几乎都怀疑你是有意阻挠我的了。” 他还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这是云未的第一反应,这样更好,至少在君家人到来之前,她还能唬弄他,甚至是除掉他。 她左右看了看并没有看见凤顷,就连钟意都有时间在厨房偷欢,莫不是他故意支开他们的?凤顷应该见过了君旸,便不会离开,难道是突然出了什么事了? 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戏虐,“是啊,我都不知道你命这么大,竟然害能从洛城逃出来。” “托你的福,我才能活那么久,否则你不是要伤心死了。”他吐了一口血迹,寻找可以突破的地方。这老头武功高强,刚才已经重伤他的心脉,强来肯定不行。 不管如何,未云歌身边高手层出不穷,这个人,一定要除掉她。 眼里迸发一抹凶光,“为何你会在这里?这灵山派比不得洛城和京城那样贵女倍出的地方,有什么能够吸引你的?”他警觉起来,口气相当凌厉,“说,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该知道的我恰巧都知道。”云未不在意撕破脸皮,存了心要置他于死地。“比如,你来灵山派的目的。” 两人针锋相对,恨不得立刻要了对方的性命。 看出她同样的用意,君旸退了半步,警告道:“我还是劝你不要与君家作对,只要你投诚君家,你想要做的事,定然事半功倍。相反,历来被君家视作敌人的人,下场都不是很好。未云歌,你是个聪明人,不用我提醒你,你应该知道站在哪一边。” 云未对扈邑使了个眼色,猖狂说道:“我都敢于皇上作对,君家又算得了什么?”比起凤泽钰,君家不过只是一个想要谋反的贼子,不足为惧。 扈邑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倾身而动,朝着君旸抓了过来。 君旸从怀里乱抓了一把,扬起黄色的小包,运气内力震碎纸包,白色的粉末立刻撒了出来。这是迷香粉,即便是你武功再高又如何,还不是落在我手里。 下一刻,他嘴角的笑意僵住了,扈邑已经到了跟前,一掌拍在他的胸口上。君旸避之不及,结结实实受了一掌狠狠的摔在地上。 “怎么会?”他不敢置信,这迷香粉一吸入便会浑身酸软无力,武功越高吸入越快,没道理他不中招。 扈邑一边抖着衣襟上的粉末,一边大步走了过来,“就这点本事?你这小娃娃真没意思,亏得我老头子才刚刚来了兴趣,这么快就软趴下了。” 这句话戳到了他的痛处,在君家他武功不如君晟,更是没有天分,不知受了多少的白眼,吃了多少苦头。表面上不为所动,暗地里手指慢慢的摸向怀里。 扈邑已经走到了他的跟前,不满的踢了踢他的脚,“别用这种眼光看我,看得我浑身不自在。” 说时迟那时快,就见白光闪过,扈邑急忙抽身,用衣袖扫掉银针,簌簌簌的落了一地。可他还是慢了一拍,有几根擦在了手臂上。 “哈哈哈……”君旸仰天长笑起来,“你中了我的飞雪银春,看你还能猖狂多久。”飞雪银春,银针犹如风雪防不可防,又淬了奇毒,一时半会儿,根本无法解毒。 “你……”扈邑勃然大怒,才动气,胸口内血气翻涌。他诧异十足,这毒虽然不强,但是毒性散开极快。 这才是飞雪银春最大的威力。 这还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人暗算他,扈邑收起了面上的玩笑之色,眼神专注起来。“即便中了毒,也还是能够杀了你。”不留给他回味的余地,他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扼住了他的喉咙。 “敢暗算我老头的人,你还是第一个。” 君旸憋红了脸,嘲讽两人的天真和无知,艰难出声:“你…杀了…我没有用,反正…君…家的人…已经来了。” 他的声音太破碎,掩在呼呼的风中根本就听不真切。 不管如何,看他被钳制住。云未提着的心才放了下去,很快,她便放松不起来,感受到身后不同寻常的气息。她反掌一出,朝着前面跑去。 身后的人何等厉害,没等她跑几步,一跃便拦到了前面。 这个黄衣人是谁? “前辈。”她大吼了一声,戒备起来,浑身上下没有任何可以当做武器的东西。 就只在一个呼吸间,黄衣人到了跟前。她连忙出掌,黄衣人横臂拦住,抓住她的手腕。 云未一急,侧脚便踢了上去,可他似乎早有预料,轻松把她的腿打了下去,一拳打在她的肚子上。 “唔恩。”云未疼得缓不上气来,躬起身子。黄衣人乘势把她拉到了跟前,反手擒住了她,用力狠狠一拉,膝盖顶上了她的后背。 胳膊一痛,云未闷哼了几声,眼泪花洒了出来,抬脚就朝着他的脚跺去。 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黄衣人完全没有预料,结结实实的踩了一脚。 云未抽出手,反转身子,乘机对着他的下跨狠狠一踢,立刻奔了出去。她想起凤顷的话,立刻朝着钟一灵的住处而去。 黄衣人痛苦不堪,正要追上去,却被扈邑拦住了。他嬉笑的挤了挤眼,赤手把手臂上的银针一根一根的给拔了出来。“这丫头倒是脚下不留情,再用点力该多好,直接就可以送进宫去了。” 黄衣人直起身子,“她想要走得出去,难!”愤怒握成了拳头,朝他的脸挥了过来。 扈邑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不与他纠缠,迅速追了上去。 黄衣人哪肯放过他,立马就追了上来。 这条路似乎一直都没有尽头,云未此刻才觉得自己的体力有多么的贫乏,转过角直入后院,只要再穿过这片鹅卵石小路,便可到钟一灵的住所。 脚越来越疼,似乎又肿起来了。她咬紧牙关,一个劲的闷头冲。 即便没有遇见钟一灵,她相信钟夫人也不会放任不管,任人在灵山派为非作歹的。 但是—— “云大小姐,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从花坛中走出了一个蓝衫男子,满脸络腮胡,一手拿着一个酒壶,拦住了她的去路。 云未退了一步,身后又被人拦住了,“不,她好像没看见过我们。” 两人长得一模一样,就连体型都略显魁梧,只是一个白了头发,一个还是满头黑丝。 她的确从未见过这两个人。 “你说的对,那时候她中了迷香粉,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那你说,我们要不要再来一遍呢?” 两人你一句我一言,完全没有把她这个当事人放在眼里。蓦地,两人默契的看向她,齐声说道:“云大小姐,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你说她是谁?”君旸呆愣在了原地,无法接受这个惊天动地的消息。她……就是云未,怎么可能? 可是,如果她是云未,所有的事都解释得通了。为何云未从来不再自己跟前说你,为何他会觉得两人的字迹十分相似,为何未云歌在和运楼,可是却是云未遇到刺杀…… 原来,未云歌和云未,都是一个人吗?! 没想到他会在此时得知消息,云未冷笑一声,把脸上的面具给揭了下来,露出了原本的面貌。 君旸咬牙切齿,恨恨不已:“果真是你——云未!”心中有什么破裂,他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欺骗和隐瞒,变得无比的愤怒起来。“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未云歌一定要是云未!” “我从来都没说过,未云歌不是云未。”云未不明白他为何这么气愤,“你想要从云未手中拿到兵牌,而我,也恰恰想要用未云歌的身份找到兵牌,说到底,我们都有着相同的目的。” “不,云未不能是未云歌,不!”他嘶吼了一声,双眼通红,“你们都知道,为何要瞒着我?你们大家都知道?” “二少爷,这是主子交代的,他吩咐下来,你只要做好自己的事便可。”白发男子说道,一副我们只是奉命行事的样子。 “呵?!”他不知道是在嘲笑自己,还是觉得他们可笑,“爹爹当真那么偏心,原来都是计划好了一切,把这个功劳交给君晟吗?把我当成了一只猴子戏耍,还真是不心疼我这个妾室生的儿子。” “二少爷,主子也是为了你好。”黑发男子仰头灌了一大口酒,“有些事你看不明白,可是主子却看得明白。感情这种东西,本来就只是成功路上的绊脚石罢了。主子没告诉你,是希望你不要感情用事。” 第一百一十章 虾兵蟹将 “感情用事。www.Pinwenba.com”他心一惊,脸色徒然苍白,他怎么会对未云歌有那种感情。可以说,面对她有种棋逢对手的快感,总是想要赢过她,把她踩在脚下。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产生了旖念了吗? 云未被他看得发麻,像是自己霸占了他心爱女子的身体一样。她看着周围的三人,形势严峻,根本无法逃脱。 君家既然敢大摇大摆的出现在这里,难道是他们猜测错了? 就在三人僵持之间,一股强烈的内力波动传了过来,树枝皆被吹翻了腰。一红一白两个身影在分别立于树顶,另一场战斗即将爆发。 那是,冷陵! 云未又喜又忧,喜的是他们的人应该都到了,忧的是他对面的人看起来十分厉害,他根本救不了自己。 就在这时,从四面八方传来了刀剑相撞的乒乓声,听起来战斗十分激烈。 “开始了。”白发男子幽幽的说道。 开始了?什么开始了? 云未回转目光,对上他的视线,那种被视作了猎物的感觉,让她的脊背阵阵发麻。 白发男子向前走了一步,“云大小姐,请跟我们去襄城吧。” “襄城那种穷乡僻囊,不去也罢。”狂傲的声音穿透空气而来,刺得耳膜发麻。 这声音是——凤顷! 云未一喜,朝着四周看了看,西南方向,一个玄色衣衫的男子缓缓踏着树尖而来,风掀起了他的青丝,随风舞动,露出了那张美到虚幻的脸庞,身轻如蝶,姿态纤逸,远远地,就像是降临人间的仙人。 落地时,他的右眼忽的戴上了一张玉色的面具,红色的曼陀罗肆意生长,与手臂上的花,如出一辙,鲜艳而灿烂。 玉面红花,银华公子! 凤顷,竟然就是那个名震江湖多年的银华公子。 君旸今日接受太多的惊天消息,早就消化不过来。怪不得他那么肆无忌惮,怪不得他敢挑衅君家,戏弄爹爹之后大摇大摆的离开襄城,他从来都不惧怕。 一个君家在他的眼底算得了什么? 只看两人一前一后站在一起,那画面,竟然看起来那么的和谐。 一个平凡,一个美艳,只不过却是女子衬托了男子的美。但是他知道,那隐藏在平凡外表下的,是令人折服的聪慧。 云未想到了最要紧的,忙问他,“钟一灵呢?” 凤顷微微一笑,那笑容怎么看都怎么瘆的慌。“他很好,至少还有胳膊有腿。” 什么叫至少还有胳膊有腿,“不会是只剩下一口气了吧?” 凤顷点点头,“差不多。”要不是他快一步赶到,只怕他连一口气都没有了。钟一灵竟然那么倔强,宁死也不和君家同流合污,这份勇气,还是值得赞赏的。 他指了指三人,目光一一从他们脸上划过。“未儿,他们有没有谁欺负你?” 三人骇然,有种冷飕飕的感觉。眼前的男人都能戏耍君珩,他们那点武功,还不够他玩一玩的。 云未认真的想了想,“就是他们把我绑出来的吗?” “恩。” “那就一并收拾了吧。” 她说的十分轻松,好比是在谈论吃哪一块糕点一样。 凤顷宠溺的看了她一眼,“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他看向一旁,英九和陆离已经赶过来了,吩咐道:“护着未儿。” “是。”两人把云未护在了身边,看着局势,有爷一个人就足够了。 凤顷上前几步,嘲弄的瞥了三人一眼,周身气场大开,冰冷的气息形成了一股威压,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这是皇族的气场,亦是高手的威压,两股气势混在了一起,竟叫人动弹不得。 “一擂,放手一搏吧。”黑发男子举起双手,同时把酒都灌进了口中。酒顺着衣襟留了下来,胸口全部沾湿。他捏碎了酒瓶,摔在了地上。 白发男子也同意他的话,率先冲了上来,“一鼓,我们上。” 那日勉强能够拦住他,不信今日就不行,或许他只是在故作声势而已。 两人齐齐冲了上来,把腰间的小弯刀抽在手中,一左一右朝着他逼了过去。 “不自量力。”凤顷讥笑起来,脸色未变。 两人同时出手,弯刀快速反转,凤顷仰着身子成九十度,单脚踢上了他的手腕。又迅速回身,避过下一把弯刀,竖掌为刃,打在了他的手腕上。 他始终站在原地,一步也未曾离开,可是却把两人牢牢的牵制住了。 云未也惊叹他的好功力,这便是凤顷真正的实力吗?属于巅峰王者的气场。 黑发、白发被他扣住了手腕,狠狠一捏,弯刀从手中下落。就在短短的眨眼之间,凤顷双手向后一拉,放开手为掌,狠狠的打在了两人的胸膛上。 白发、黑发身子腾空而起,摔在了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做完这一切,看起来丝毫不费吹灰之力。凤顷理了理衣摆的褶皱,眉头慢慢的收拢在了一起。 “脏。”他淡漠的吐出了一个字,把丝帕拿出来擦手,直到手掌肌肤泛红,才停了下来。嫌弃的把丝帕丢在了地上,这才抬起眼来。 哪里还有君旸的影子。 原来就在打斗间,他就悄悄逃走了,无人发现。 “爷要追吗?”英九问道,有些担忧起来。 “不用。”云未阻止道,“君旸不能死,若是他死,君家更不会放过冷陵。”君珩只有二子,她才不会傻到为君珩做嫁衣。“让他走,最好保证他能够活着离开,黯然无恙的回到君家。” 英九看向凤顷,见他没有任何意见,便收回了手。 这边已经结束,冷陵和血煞的对决也慢慢进入了尾声。就在两人酣战之际,一抹红色的信号烟雾在空中腾起,血煞打出一掌,乘着他后退的间隙向后退了十几步。 “君晟,下次,我一定要打败你。”他握紧了剑,势在必得。 冷陵收回了剑,“我等你。”他承认,血煞是难得一见的对手,两人今日再斗下去也不会分出胜负,何况,他更加担忧云未,不知道她现在如何,只希望不要落入君家的手中才好。 血煞爽朗的笑了起来,临走之前,他告诫道:“无论出了什么事,都不要回来。君晟,记住我这句话,否则……”否则什么他没有说出口,已经朝着另一边而去。 冷陵收回了目光,也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他才出了树林,便看到了云未,急急忙忙走了过来。“小姐,你没事吧?” 云未没有问他为什么要放走血煞,她尊重他的选择。经他这么一问,她才觉得脚踝无比的痛,小脸都皱成了一团。“脚好像又肿了。” 凤顷无语的垂下头,视线移到了她那只脚,照着这样反复循环的速度下去,她这只脚永远也好不了。 走上前来,他不由分说的把她打横抱了起来。云未吃了一惊,连忙伸手抓住他的衣襟,耳根涨红。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我、我自己能走?”她磕磕巴巴的道,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你确定?”凤顷睨了她一眼,大有你再闹我就把你扔下去的趋势。“我怕一会儿某人的腿骨折了,还是这样比较好。” 云未再也反驳不出一句话,其实,她也没那么——不小心,都是因为意外啊。 英九和陆离两人相视一眼,默默的垂下头去,为他深深的担忧起来。爷,这个时候你该说一些风花雪月的话把小姐的心拉过来,而不是嘲讽。 要让云未说出真心话,成为三皇子妃,任重道远哪。 冷陵走到一半便停了下来,不再走上去。看她着实尴尬,不忍心为她解围道:“小姐,现在要回去了吗?” 云未抛给他一个感激的眼神,“君家知道我和凤顷的关系,这一路必定十分艰险,我们还是早先回去为妙。”而且,她实在是放心不下楚尔澜。 要她进宫,她那个性子,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来。 “小娃娃,真不够意思,还没陪够我老头子,就又要走了。”不满的声音随着一个衣衫破烂的老头子一同过来,他一手撑着树,幽怨的道:“不如让他去,然后你留下?”看着两人亲密的姿势,扈邑黑了脸,怎么一个两个都被这个徒弟给吃得死死的,都骑到了他这个做师傅的头上了。 “你还是管好自己吧。”凤顷嫌弃的瞥了他几眼,摇了摇头,“越活越回去了,一个虾兵蟹将,也能落得这样狼狈。” 毒舌! 云未缩了缩脖颈,深深的同情起他来。原来被奴役的人,不只是她一个。 这样一来,心里也平衡了不少。 “还不是之前被那小娃娃设计了。”扈邑嘟囔道,却不敢大声说出来。活了这么多年,还被暗算,说出来确实很丢人。 凤顷哪里听不到他在说什么,眼神更加鄙夷起来,他走了几步,停下来问道:“你是要自己走,还是我派人绑着你走?” 扈邑老腰抖了抖,商量道:“能不能不走?”面对似笑非笑的脸,还是把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看他样子必是有要紧事找他,否则哪里用得着追了他那么久才逮了他。他抬头看了看远空,京城啊,好多年没去,说起来还真是怀念。 这时,几个人簌簌簌落到了地上,请罪道:“爷,属下无能,钟一灵被人带走了。” 追是肯定来不及了,云未想了一会儿,有了个主意。“把君珩病重绑走钟一灵的消息放出去。”君家大张旗鼓来到安县,不会没有人发觉,正好让那帮人去和他们周旋,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凤顷冷冷一哼,面无表情的吩咐道:“连个人都看不住,下去领罚吧。” “是。” 当日下午,几辆马车匆匆出了城,朝着京城方向离开。 第一百一十一章 答应我一定要活着 十日后。www.Pinwenba.com 看到周围熟悉的景物,云未又重新生龙活虎起来。这十日来几乎都在马车上度过,尤其是脚伤未好,凤顷更是不准她下车,全身骨头几乎都快散架了。 她掀开车帘,看见十丈之内的城门上大大的两个字,差点忍不住就要奔下去了。 很快便到了城门,守卫森严,搜查得十分仔细。 当车帘掀开,城门军看到车内人的那一刻,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三皇子活着,三皇子活着回来了。 不过是短短半个时辰的时间,京城里一片哗然。凤泽钰更是下令直接召他进宫,亲自在宫门外迎接。 皇宫里今夜必定是灯火通明,一片璀璨。 而此时,在京城的另一边,一辆马车驶过了东街,慢慢的在一座府邸门口停下。 云未下了车,定定的看着镇国将军府那块巨大的牌匾,历经风霜,不再闪亮耀眼如初。 近乡情怯,她是近了家,才感觉到害怕。 “这就是镇国将军府?”扈邑第二个跳下了车,他上蹿下跳的打探起来,这里可是比起二十年前,冷清多了。想当年,镇国将军府多么气派。而如今,只剩下一个小女娃了。 世事弄人。 “小姐,进去吧。”冷陵劝道,这里风大,他担心她凉气入体,可就不好了。 “恩。”云未深吸了一口气,走上了阶梯,才到了大门边,头上吹过一阵劲风,一团灰色的东西砸了下来,落到了脚边。 燕子窝? 她抬起头,看见牌匾后一只燕子探出了头,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连燕子都在这块牌匾后做窝了,她叹息一声,内心一片复杂。蹲下身,把窝给捧了起来,交到冷陵的手中。“阿陵,送还回去吧,至少这块牌匾还能有些用处。” “小姐。”冷陵捧着燕子窝,感觉手沉甸甸的。 云未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没事,我只是有些感伤。” 她伸手叩响了门扉,咚咚咚——“恭叔,我回来了,恭叔——” 门咯吱一声开了,小仆探出头来,看见门外站着的人,瞌睡立刻没了。他惊喜的道:“小姐,你回来了?”吱的一声把门拉开,他用手做成了喇叭状,对着里面吼道:“恭叔,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 云未走进了府中,她离开不过是一个多月的时间,却像是隔了半个世纪那么长。 扈邑随后跟了进来,左看看又看看,十分稀奇。“小女娃,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府邸,我那徒弟真够笨的,也不知道搬进来,来个近水楼台先得月。” 看他摇头晃脑的样子,云未噗嗤一声乐了,感伤的情绪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才到前厅,程豪便闻声赶了过来,激动地老泪纵横。“小姐,你总算回来了,小姐——”听到洛城的消息,他这条老命都去了大半,派出去打听的人一个有用的都没有,还好她有惊无险。 程豪擦了擦眼泪,哽咽住了,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恭叔,我这不是又好好的回来了吗?”她的心里有歉疚,万峰山也是,洛城也是,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他怕是很难熬过来的。“恭叔,你小姐我的命大得很,阎王想要,还得看凤顷三分脸色不是?” 恭叔哭笑不得,有她这么安慰人的吗?伤神间,一个老头忽的蹿到了他的面前,一个劲儿的盯着他瞧。 “他是?”程豪疑惑的看向云未。 云未解释道:“他是凤顷的师傅。” “不对啊,不对啊。”扈邑自言自语道,忽的伸手摸上了程豪的脸,那里一片光滑,什么都没有。 程豪警觉起来,一手扣住了他的手腕,“是不是晚辈的脸脏了,前辈只管告知一声便可,亲自动手,我可担不得。” 他暗自用上了内力,可是扈邑却更他叫了劲儿,抵挡住了他,存心想要在他的脸上找到什么。 程豪大惊失色,在这样下去会被他发现不可。 扈邑摸到了头发边缘,突然收了手,嘿嘿一笑,“我知道你是谁了。” 程豪向后退了几步,脸色苍白若纸,“前辈是什么意思?” “我说,我知道你是谁了,想当年程氏……”他还没说完,就被程豪捂住了嘴,瞪大了眼睛,嘴里呜呜咽咽说了什么根本听不清楚。 “他怎么了?”云未疑惑的看向两人,她一直都觉得恭叔不简单,难道扈邑一眼就看穿他的身份了? 不管如何,她都相信他。既然他不想要自己知道,那她便当不明白便好。看他急成了一团,云未故意打了个呵欠,摆摆手说道:“你们爱打就上哪里打去,我乏了,先去歇息了。” 程豪巴不得她走,连连点头,“老奴呆会会准备小姐最爱的东西,小姐只管去罢。” 云未看了两人一眼,走进了内堂里。 没走出多远,便听见了惊天动地的一声惨叫。她笑了笑,加快了脚步。 穿过后院,大老远她便见有人站在了房前。 走进才看清来人,正是好久未见的明月。距离上一次酒醉之后两人就没见过面,她颇为尴尬的拽紧了双手,走了上去。 “你可好?”想不到明月一开口便是关心她的话,云未着实一愣,光是看见她等在房前便够惊讶的了。 “还好,阎王爷嫌我太会挑事,不敢收了我。”她耸了耸肩膀,无所谓的道。 明月看了她好一会儿,吐了很大一口气,很快,她又重新皱起了眉头。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终于下定了决心。“云未,我能相信你吗?” 她定定的看着她,眼中都透出了紧张和不安。 她为什么要这么问她?难道上官博或者段长青给了她什么东西吗?还是她知道什么。 压下心间的疑惑,云未淡淡的勾起了一抹笑容,“相不相信你心里不是有了答案了?” 明月又迟疑了,垂下了头,就在云未以为她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她突然说道:“云未,在正月十五之前,你都不许死。” “为什么?”直觉上她确实藏着什么秘密。 距离正月十五不过才两个月的时间,她为什么一定要在那个时候才告诉自己? “我现在无法说。”她深深的吸了几口气,苦笑起来,“而且,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够相信你。云未,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把所有的一切都整理清楚,好吗?” 不管她的目的是什么,云未只能够点头答应,“好,我答应你。”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她才离开。 云未眉头紧锁,“阿陵,正月十五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不知道。”他答道,转念一想,“小姐需要我去查查吗?” 她摇摇头,“不用了,估计也查不出什么来。”她要她保证会活到正月十五那一天,是不是在预示着她什么?还是被近来她频发的失踪遇刺的消息给吓到了。 明月啊明月,你究竟是谁? 这一夜,镇国将军府都没有迎来宫里的传召,就像是不知道她回京了一样。 云未琢磨不定宫里那几位的意思,干脆不去琢磨。 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她拿起桌上倒数第二根的蜡烛,回到了桌边,掰断,从里面找出了一个指甲大小的碧绿色的玛瑙出来。 耽搁了这么久,应该是没有风声了。她想,是时候去看看了。 门突然响了,程豪在门外说道:“小姐,三皇子来了。” 他来这干嘛?昨夜笙歌把酒言欢,今日不该在府中补眠么? 她把桌上的东西都收拾好,把玛瑙放进丝帕中包了起来,防止它遗落,这才打开了门。 朝着外边看了一圈,一个人影都没有。 程豪说道:“三皇子在前厅。” 他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客气了?云未反而有种忐忑的感觉,他越是按常理出牌,越是不正常。怀着不安的心思一直到了前厅,看见主位上喝茶的人,逍遥自在,根本就没有把自己当成客人。 她重重的吐了一口气,走了进去。“你怎么来了?” 凤顷嗔了她一眼,放下了茶杯。“我不该来?” 她顿了顿,献媚的笑了起来,“哪有,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恭叔,把最好的碧螺春拿上来。” 凤顷索然无味,宿醉之后脑袋昏昏沉沉的,他没有回府,想着她在这里,便吩咐英九过来了。 看他神色恹恹,云未叹气,对着一旁站立的陆离道:“陆离,去泡一杯蜂蜜水上来。”她走上前来,为他揉起来脑袋,撇嘴道:“喝不得就不喝,谁能强迫你?” 十指轻轻的揉着,他感觉舒服了许多,闭着眼享受起来。“他们要我醉一次,怎么拂了他们的意。” 云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有多少人忌惮他的同时,又在算计着他。他既然已经摊进了这一滩浑水,就由不得以前的随心所欲了。 凤顷半睁开眼,问道:“你要出门?” “恩,我今日想要去东城街角那家茶楼去看看,说不定黄府的管家没有欺骗我。”而且这里距离镇国将军府近,出门不过是一炷香的距离,不会太惹人注目。 凤顷想了一会儿,“我陪你去。” 用过蜂蜜水,胃果然舒服了许多。考虑到凤顷的身子,云未本想要乘着马车去,却被他拒绝了。 “陪我走走吧。”他很少用这样平和的语态和她说话。 云未心暖了,并肩走了上去。 两人才出府,就看见天空飘起了一片一片的雪花。这是年末的最后一天,也是这个冬日的第一场雪。 “未儿,前路一直都有我。”凤顷转过头说道。 心头颤动,有什么正在生根发芽,她咧唇一笑,“我知道。”凤顷,无论前路有什么,只要你在,我便不会再怕。 两人走了出去,任凭着雪花落在了肩头。 冷陵等人刻意放缓了脚步,远远的跟在了后面。 这一段路,虽然很短,可是对于云未来说,却很长,远比这过去的十五年走过的所有路还要漫长。 因为,心很暖,很幸福。 东城街角只有一家蔡记茶馆,到了冬天,喝茶的人寥寥无几,根本就没有什么生意,十分冷清。 小二趴在桌上打盹,连人进来都没有发觉。 云未打量了一眼茶馆,十分普通,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这里真的有着黄府管家所说的那个东西吗? 她沉思间,凤顷已经敲在了柜台上,“小二,醒醒,小二……” 小二被人惊扰了好梦,十分不悦,直起身子,蓦然看见仙人般的人,立刻就看呆了。 难道,神仙下凡了? 他给了自己一个耳光,疼,这不是梦,那么他是,“三皇子?” 第一百一十二章 信物拿出来 云未好心的提醒他,“口水流下来了。www.Pinwenba.com” 小二精神振奋,抡起衣袖就擦拭起来,他嘿嘿的傻笑起来,紧张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间茶楼经营了那么多年,还是头一回儿三皇子到这来了呢。 云未掩唇低低笑了起来,促狭的看向凤顷。不愧是天姿国色,连多少男儿的魂儿都勾去了。 凤顷瞪了她一眼,哼哼了几声,她立刻收住了笑,严肃起来。 “你们掌柜可在?” 小二蓦然正色起来,戒备的看向她,才发现,她不是云大小姐么?眼珠溜溜的转了一圈,他才回答,“不好意思,云大小姐,我们掌柜的出门了,要两三天才回来。您找他有什么事?如果方便我可以代为转达,您看?” 这小二明显就是在说假话,似乎是提前就知道她要来。 云未看向凤顷,见他对自己点头,就知他和自己想的一样。“这件事可大可小,说大了,或许你家掌柜就能来个欺君的罪名,说小了,可就是窝藏贼赃。” 小二一个激灵,眼珠不停的转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个人很难对付,云未施加压力道:“我是为了你家掌柜好才来这好心提醒他,要是出了什么事……”她顿了顿,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口。 小二慌了神,拿不准她话里的真假,最后抬起头来,‘坚定’的道:“我们掌柜的真的不在,云大小姐要不过几日再来,我一定会转告掌柜的。” 他倒是嘴硬,什么也撬不出来,却也让她更加坚信这个掌柜不简单。 凤顷朝着内室瞥了一眼,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从楼梯口闪过,他转过,对英九使了一个眼色。 英九会意,出了茶楼。 小二说什么也不肯松口,就算是云未故意吓唬他加重了罪责,他脸色发白,双腿打颤都没有松口。 这是一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云未惋惜,这样的人不能为她所用,在府中至少能帮助恭叔许多。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故意显得十分的遗憾。“既然你们掌柜真的不出来,那我只能走了。” 小二巴不得她快点离开,连连点头称是,等到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她说了什么,差点就栽倒了柜台下面去了。“云、云大小姐?”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内堂里的声音打断了。“哎哟,轻点,轻点……” 只见英九擒着一个瘦弱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男人身高七尺有余、脸色蜡黄、八字胡,一开口胡子便动了起来,看起来十分有趣滑稽。 小二瞪大了眼,这不是……“掌、掌柜的?”他怎么被人给逮出来了呢? 看他身后的人面无表情,十分威严,他向着后面缩了缩,后背直接贴上了墙壁。 蔡掌柜气歪了嘴,他不是存心添堵吗?一句话直接就暴露他的身份了。 小二快要哭出来了,他说错什么了吗?为什么一个个看他的眼神就不一样。 “蔡掌柜,你不是出门去了吗?”云未‘惊讶’的道,“怎么从里面出来了?莫不是这小店容不得我,掌柜不想看到我这个人吧?可是,三皇子也在这,蔡掌柜……” 蔡掌柜冷汗涔涔,这年头哪个得罪云大小姐的下场不都是很凄惨的,尤其还有三皇子这一尊大佛在。他思忖了一会儿,赔笑道:“哪里哪里,我这不是刚从外面回来嘛。三皇子……哎哟,疼,疼,疼,轻点轻点。” 他一手护住了右胳膊,八字胡一抽一抽的,有趣极了。 凤顷使了一个眼色,英九才放开了他。“蔡掌柜要是早点回来,也不至于会受点苦。常言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蔡掌柜说是不是?” “是是是,三皇子说的是。”他就差求爷爷告奶奶,只希望快点把这两尊大神送走。“不知道三皇子来到小店是为了什么?如果需要茶叶的话,我一会儿便派人送过去。” 他说话也不怕别人笑掉大牙,这里的茶,凤顷会看一眼吗?明显是想要打太极。 云未不想和他再浪费时间,直截了当的说,“废话不多少,蔡掌柜可否进去谈话。” 蔡掌柜犹豫起来,英九见状,立刻上前一步,他急忙点头,“好,听您的,里面请,里面请。小二,看茶。”想想又加了一句,“最好的茶叶。” 这蔡掌柜变的也太快了,根本就没有小二的定性,两人的身份真该换一换。 走进了内室,蔡掌柜哧着牙在一旁陪着笑,偏偏两人都没有谁开口,一时间只听到他那异常僵硬的笑声。 他不敢停,只能一个劲的笑着,就这样一直持续到小二泡着茶进来为止。 他眼放精光,快步走了过来把托盘抢在手里,脸上的肌肉又酸又疼,不敢去揉。他把茶一一放到了两人面前,又把托盘扔到了小二手里,把他撵了下去。“三皇子、云大小姐,请喝茶。” 凤顷打开茶帽,闻了闻茶香,便放下了茶杯。 蔡掌柜嘴角一僵,估计是这茶楼的茶他看不上眼了,他是什么身份,这都是那些一般人家喝的茶,想想心里舒坦了许多。“不知两位找蔡某有何事?莫不是我在哪里冲撞了二位了,如果是,我在这里先道歉了。”他躬了躬身,行了一个道歉礼。 这人看起来很不起眼,其实十分狡猾,好几次都被他转移的话题。一般人遇着凤顷这模样早就心跳如鼓,他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十分淡然。 云未低头抿了一口茶,茶味一般,就是这茶水尝起来不像是沸水。嘴已经被凤顷养刁了,她挑剔的蹙了蹙眉,喝了一口便不再喝。看向他,“蔡掌柜可认识黄生黄大人?” 蔡掌柜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回道:“云大小姐说的黄大人,莫不是过几日就要被问斩的黄大人?” 孟芸香不是说黄生已经死了吗?怎么过几日还要被问斩?压下心头的疑虑,她继续问道:“看样子你是认识的,那黄府的徐管家你又可是熟识?” 蔡掌柜保守的道:“只见过几次面。” 云未自顾自的理解成另一个意思,“那便是熟识了。” 蔡掌柜着急起来,抬头道:“不,我们不认识,只是他来这喝过几次茶而已。” 他的话破绽百出,“黄府可是在城北、这是城东,他有必要跑那么远到这里喝茶?”云未一阵见血的指出他话里的矛盾,“蔡掌柜,如果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刑部的人,不敢三七二十一,你可知知道下场是什么?” 那帮人为了早早结案,什么屈打成招都能使出来。 蔡掌柜急的差点就哭了出声,“云大小姐,我这都是小本生意,上有老下有小,全靠我一人养活。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哪里敢去掺合那些大人们的事情。”他跪了下来,言辞恳切,慷慨激昂,仿佛说的就是实话。 “云大小姐,我说的都是真的。” 云未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他这点小伎俩还是看 得出来的。她早有了准备,“阿陵。” 冷陵走过来,从怀里拿出了一沓纸交到她的手里。 云未把纸摊开,一句一句的读了起来,“蔡三里,人称蔡三,年二十有八,常新人士,随母迁居京城。五年前母逝,至今尚未婚配,无子。”她把那一沓写满了他信息的纸放到了桌上,问道:“你还要我把你全部的信息都说出来吗?比如说万历五年考上了秀才,又为什么放弃了贡试……” 蔡掌柜顺势坐在了地上,垮下了肩膀,他扬起了笑脸,说道:“云大小姐,世人都看走了眼,谁说你只是一个不学无术,只会仗势欺人的草包。”凭她这么会演,这么隐忍,在她面前他倒真是班门弄斧了。 “我知道云大小姐来的目的,可是正如你所说,蔡家只剩下我一个人,随我心做事。如果云大小姐没有信物的话,我是不会把东西交出来的。”他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这个人果然不简单,难道刚才都是在试探她吗? 云未转过头,见凤顷眼眸深沉,似乎在想些什么。 蔡掌柜也注意到了,笑意瞬间便没了,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一瞬间气氛再次压抑下来,直到凤顷开口说道:“这东西不是黄府给你的,而是另有其人吧。” 他的语气很笃定,蔡掌柜有种被看穿的感觉,他讪讪的挤出了几声硬笑,“三皇子说什么,正是徐管家亲自把东西交到我手里的。” 云未也疑惑,他是从什么地方猜测的?这不是黄生嘱托保管的,那么是谁?莫非,他想的是…… “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谁,别给我打马虎眼。”他的眼眸冷了下来,凌厉的目光仿若寒光直朝他而去。“蔡三里,别忘了,你是在和谁说话。” 蔡掌柜站不住脚,险些就摔在了地上,可怕,实在是太可怕了。凤顷比起那个人,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硬下心,往着刀剑上面冲去。“我不明白三皇子在说什么,我也不想去明白。既然两位前来,一定是拿了信物,请把信物给我,然后我把东西交给二位。” 他这是连死的心都有了,不怕他威胁他。 可是他想的太简单了,世界上死从来都很奢侈。 凤顷对着云未点点头,一样一样的来,他不着急。要他开口,法子还很多。 云未这才把丝帕拿了出来,打开丝帕,取出了里面的那一小块玛瑙。“蔡掌柜看这个,可是你要的信物?” 蔡掌柜走上前来,接过玛瑙,对着光看了看,看见里面一朵小小的梅花印记,立刻点头。“正是这个,二位稍等片刻,我马上把东西拿过来。” 随他走后,英九也跟了上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 负荆请罪 “你觉得有蹊跷?”云未问他,黄生一个人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本事,再加上上官博、段长青反常的举止,那么解释就只有一个。www.Pinwenba.com在他们背后,所有人都效忠的那个人——先皇! 这样一来,她更加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费了这么大的周折把东西交给她,或者,他的目的其实是…… “他想要让我去找到兵牌?” 凤顷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想到这个点上,点了点头,“这是目前唯一的解释。” 云未握紧了拳头,冷笑起来,“他想得简单,凭什么牺牲了我云家,还要让我眼巴巴的去保护那个人?难道他不怕我拿着兵牌造反么?” “你不会。”凤顷直截了当的道,“他就是料定了这一点,吃定了云家,才会赌得这么大。” 被他戳穿,云未心里的愤怒不减反增,可是气愤又如何?她如今还必须得找到兵牌,还得被他牵着鼻子走。再气愤,也拿不了他出气,人家早就成了一堆白骨了。戳骨扬灰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云家人确实干不出来。 这就是像是一盘棋,越走到后面,越看得请对手的棋路,可是你却偏偏看不清对手的棋还有几颗。 这样大的一盘棋,爹爹也有参与吗? 她的心凉了半截,不敢想下去,害怕会颠覆以往的认知。 很快,蔡掌柜和英九一前一后走了出来,蔡掌柜手里拿着一个盒子,交到了云未的手里。“这是暂存在我这里的东西,今后就由云大小姐保管了,随便怎么处理这个盒子,是您的事情。” 摸着盒子上的纹路,云未第一句话便惊动了全场。“把东西拿出来,把盒子卖掉,这是宫里来的,肯定能值不少钱。” “小钱奴。”凤顷展颜,如沐春风,这才是他认识的未儿。 蔡掌柜以为自己听错了,掏了掏耳朵,小心翼翼的说道:“这可是上好的紫檀木,云大小姐不留着继续装着里面的东西?”再怎么也是那个人的,她也敢拿出去卖? 云未抬了抬箱子,摇了摇,撇撇嘴,“才这么一点东西就糟蹋这样的好箱子,实在是太浪费了。阿陵,找一间三皇子名下的当铺,应该多能当得掉一些钱吧。” 被她这么一搅,气氛轻松了许多。蔡掌柜擦了一把汗,“既然东西已经交到二位的手里,那么我便下去了。” “等等。”凤顷叫住了他,“谁说你可以走了?” 蔡掌柜立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想要逃,可是英九比他更快,瞬间就擒住了他。“三皇子,你是什么意思?” 凤顷站了起来,他掀掉桌上的茶杯,在茶杯快要落到地面的事情,又稳稳的接住,握在了手中。“茶杯想碎,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在它没把茶水吐出来之前,破碎只是奢望罢了。” 蔡掌柜脊背一凉,瞪大了眼睛,他想要说什么的时候,眼前一黑,软软的倒了下去。“爷,接下来该怎么做?要好好的‘伺候伺候’他吗?”英九问道。 “不必。”他运气内力,手中的茶杯冒起了一股青色的烟灰,不断的收紧手指,只听到咔嚓咔嚓的声音,最后回归了平静,而他的手也更好握成了拳头,根本就没有茶水低溅出来。“你让他先见见底下的人是怎么‘伺候’人的,对付他,心理战更重要。” “是,爷。”英九把人扛在了肩膀,朝着后门而去。 凤顷转过身来,“我们回去吧。” 云未点头,看着他的背影,视线落在了桌上那一堆白色的粉末上。蔡掌柜招惹了他,还想要全身而退,怎么可能? 出了蔡氏茶楼,门口已经铺了一层薄薄的绒毯。雪花越下越大,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了一片白色之中。 呼出的气都成了白色的雾气,周围很安静,连同人的心一同平静下来。 才站了半盏茶的时间,一辆马车便从拐角驶了过来,停在了两人身边。 云未看过去,这不是末七吗?看来他的伤已经好了。 末七跳下了马车,恭敬的道:“爷,按照你的吩咐,东西都准备好了。” 什么东西?她都不知道他何时吩咐的。 凤顷从他手里把小暖炉拿了过来,放在了云未的手中。她的手很凉,尤其是在伤了肺腑之后更是禁不得寒气。这一来,身上瞬间暖了许多。 “凤……”她张了张口,还没把话说完,便呆住了,傻愣愣的站着,看着他帮自己把狐裘给理好。 他的手指很暖,不小心触在了肌肤上,仿若电流直窜心底,心跳如雷。“凤、凤顷……” “我们上车吧,要不一会儿该天晚了。”他仿佛是什么都没有察觉,执起了她的手,朝着马车而去。“未儿,你肯定是忘记了什么了。” 云未脑袋里一片空白,久久的都能听到心跳嘭嘭的声音,今日,是什么日子吗? 马车很暖,热气扑来,她的脸再红了一分。 凤顷自然的放开了手,对着外面吩咐道:“走吧。” 马车悠悠的向前驶去,马蹄声踢踏踢踏的声音响彻很远。困意涌了上来,头一偏,靠在了一个宽阔的地方,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在她朦朦胧胧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 她感觉到一只手捏住了自己的鼻子,不耐烦的蹙起了秀眉,“未儿,醒醒,到了。” “到哪儿了?”她撅着嘴,“不去不去,哪里也不去,不要吵着我睡觉。”又拱了拱,找个舒适的位置,继续呼呼大睡起来。 她素来便有起床气,只是平日里使劲的压抑着自己,好不容易才放松身心,自然而然本性就暴露出来了。 “未儿……”凤顷无奈,眼底却是满满的宠溺。手指拂过她的眼角,那里积攒了重重的淤青,十分心疼她。未儿,你什么时候才肯让我来照顾你,放心的呆在我的身边。 云未不满的抬起手,啪的一声打在了他的脸上,又继续睡了下去。 脸火辣辣的疼,凤顷沉了脸,叹了一声,拉起了一床毛毯盖住她的身子,把她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下了马车。 冷陵、英九等人看见他左脸上鲜明的掌印,都默不作声的避开脸。那一巴掌打得极响,外面不想听到也难。 可是某个罪魁祸首却还是睡得舒坦,一点危险都没有感觉到。 走进了别庄,所有的仆人都低下头去,等着他从身边绕过去。不出今日,云大小姐的壮举定然会立刻传遍整个三皇子府,甚至是整个无花阁。 打了爷,还能赖在他怀中的人,她还是第一人。 房间里早就准备了炭火,十分温暖。凤顷刚把她放下,某人便十分不客气的扑到了床上,裹进了被子里,用屁股对着他。 凤顷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拉开了被子,帮她把鞋袜都脱掉,某人更加可耻的一溜烟睡到了最里面去。 他不急,能等得到她醒来的时候,再一笔一笔的算账。他对着刚进来的陈莲说道:“照顾好未儿,记得她醒来的时候,一定要把所有的事情告诉她,别落掉了什么了。” 陈莲同情的看了一眼床上的人,“是。那爷的伤需要拿药吗?” 凤顷瞪了她一眼,陈莲立刻跪在了地上,“属下失言多事了。” 凤顷收回了目光,淡淡道:“这可是证据。”转身,走了出去。 看起来爷的心情很好,可是待会儿……她摇了摇头,尽量去忽略。 云未是饿醒的,伴随着咕噜噜的声音,睁开了眼睛。 这是在哪儿? 她看着陌生的帘帐,坐了起来。外面已经黑了,红蜡烛滋滋的燃烧着。她扫了一眼房间,有些眼熟,偏偏记得不是很清楚。 暗处走出了一个人,开心的道:“小姐,你醒了。” 云未这才放下心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睡了多久,他呢?” “现在是戌时了,小姐睡了两个时辰,至于爷……”她吞了一口口水,犹豫着该不该说。 “他难道一个人去消遣玩乐去了?”云未打趣道,她这个样子还真是少见,上次质问她的场景历历在目,难以忘掉。 陈莲摇了摇头,如果是那样就真的好了。“小姐,你真的想要知道?” “恩。” “好吧。”陈莲送给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爷在饭厅里等你,让你醒了便过去。” 就这样?她为何露出那样的表情。“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陈莲点点头,把今日下午发生的事情生动的、细致无遗的讲了出来,越听云未的脸就越白,最后直接用被子捂住了头。“回去告诉他,我还没醒来。” 陈莲无语,逃得过一时逃不过一世,她十分好心的提醒道:“爷在饭厅等了一个时辰了。” 闻声,云未立马从床上跳了下来,迅速的穿衣。让他等那么久,她还不如去负荆请罪去,或许还能减缓罪行。 等她赶到饭厅的时候,已经是一炷香之后了。那些人看见她就要行礼,被她摇头制止了。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站在门边,伸出了一个小脑袋往里面探了探。 她来的时候早就有人通知他了,凤顷好笑的看着那一个小黑点,忍俊不俊。看着手中的书,眼角的余光却是在她的身上。 他倒是要看看,她怎来个‘负荆请罪’法? 云未拍了拍胸脯,呼了一口气,还好他在看书。握紧了手中的东西,她壮着胆子,整了整衣襟,大步跨了进去,仿若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她的眼一直盯着他,走进去一看,赫然看见他左脸上尚未消退的五指印,仅存的一点侥幸立刻消散得无影无踪。她就知道,他是刻意摆着这边脸给她看的。 踟蹰了一会儿,她一不做二不休,走到了他的面前,拧开瓶盖,用食指抹了一点药膏,轻轻的涂在他的脸上。 第一百一十四章 爱她就要疏远她 凤顷心一惊,她的手指很凉,稍稍能缓解脸上的余痛,就像是触进了心底去。 鼻翼间满是芦荟清淡的香味,她的眼神很专注,指腹下无比轻柔。他们两个,其实说不清,是谁把谁吃得死一点。 涂抹好了药膏,她退了几步,心里满是歉疚。在冬天挨了打本就更痛一些,何况他的脸还微微肿胀起来,可想而知那一巴掌有多么的用力。 凤顷不忍心,放下了书,捏捏她那小巧的鼻头,打趣道:“再下去可就哭鼻子了,成了小花猫可就不好看了。” “你才是花猫。”云未哽咽了,说不清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别的。他怎么能对她这么好?“要哭也是赖了你,休想脱得了干系。” 凤顷举一反三,讶然道:“难道我请你吃茶,结果你要需恭也要赖我?” 云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嫌弃的撇撇他。他什么时候从文雅的人瞬间就成俗人了?啧啧惋惜了几声,她转头看向饭桌,那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摸摸肚子,不满的道:“吃的呢?都快饿死了。” 他看她是越来越大胆了,往日哪敢这么和他说话? 拍了拍手,门外的人立刻会意。不一会儿,丫鬟一个接一个走了进来,把餐盘都摆在了桌上,打开盖子,里面的菜都是红彤彤的。 她瞬间来了精神,“这是……” 凤顷走了过来,帮她拉开了凳子,“这是去年你的愿望,忘记了么?” 她好像记得去年下雪的那一天在雪地里许下的愿望,那么,这里就是他的别院么?怪不得那么熟悉。 这还是她第二次来,上次之后,无论她怎么软磨硬泡他都不同意。这别院外边看起来很普通,里面处处都极具用心,造价极高,随随便便一个东西都是稀罕物。 精细素雅,很容易就放松身心。 她虽是东黎人,但是却极爱辣椒,就连凤顷都笑话她好几回。辣椒盛产于淏元,现在又是冬季,他是从什么时候准备了的?而且—— 她不解的看着他,他不是不能吃一点辣椒么? “傻瓜。”凤顷笑骂道,她的表情都写在了脸上,“我当然不吃这些。”话落,便有人端着菜走了进来,占据了另一半桌子。 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何两个人吃饭,却要那么大的餐桌了。可是不可否认的是,她真的很感动。 “快些吃,一会儿还有有趣的。” 听到这,她立马拿起了筷子,朝着垂涎已久的剁椒鱼头而去。 饭后,云未摸了摸肚子,脸色潮红,不断的灌水。东黎人喜好偏清淡,瞬间食了这么多辣味的小菜,这热气和辣味难以消下去。 看她额头满是大汗,凤顷用丝帕给她擦了擦,正在她感动之余,又见他嫌弃的扔到了一旁。 这时,英九走了进来,“爷,都准备好了。” 和他料想的时间差不多,凤顷起身,“未儿,我们去看看有趣的。” 云未立马就站了起来,跟了上去。去年的时候可是没有这一出,难道是他刻意准备的吗? 到了门口,凤顷已经撑开了伞等着她。雪早就积攒了一层,使得整个夜晚还有些朦胧的微光,他对着她伸出了手。 云未想也没想,就把手搭了上去,紧紧的拽着他。 雪停在了伞外,脚下踩着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软软的。她贪玩的伸出了另一只手,接住了伞外飘扬的雪花。 才落在手心没多久,它便融化了,只剩下一点水渍。又接住了一片雪花,看它们一片一片的融化,而她却乐此不疲的玩了起来。 因为有他在,不用担心前面的路,不用在意脚下会不会有石头绊住脚。其实,她想要的,就是这么简单。 很快便到了,云未早就收回了通红的手,放回了狐裘中取暖。 这是一个湖心亭,沿着檀木小桥一直通往湖心。听闻湖面种的不是荷花,而是睡莲。一到夏天睡莲便会铺展了整个湖面,十分好看。 可是现在是冬季,眼前都是碧绿的湖水,她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 她的脸色十分苍白,胜雪三分,指尖更是冰凉至极。 出神间,她听到凤顷说道:“未儿,别怕,抓紧我。” 不疑有他,她抓紧了他的衣襟,就在这时,他放开了那只交握的手,把她揽进了怀里。运气轻功,踏身而去。 他竟是要从湖面而去! 恐惧袭来,她快要闭上眼睛的时候,再次听到他在耳边说道:“未儿,睁开眼,别怕。” 她揪紧了他的衣衫,甚至是他的肉,努力逼迫自己睁着眼。现在,她终于明白他的目的了,让她可以正视自己的梦魇。 一旦有了弱点,便会成为自己的致命伤,让敌人更有力的对付自己。 可是要克服,谈何容易? 她似乎又看见漫天的水花,还有巨大轰隆的水声,不断的挤压着自己……胸肺缓缓的疼了起来,她闷哼出声,豆大的汗珠从头上掉了起来。 凤顷暗道不好,不再在湖上兜圈子,直接到了湖心亭。落地了那一刻,云未瘫软了脚,靠在了他的怀里喘息。 好久,她才缓过一点神来。深吸了一口气,从他的怀里出来,她努力站稳脚跟,下定决心道:“再来吧。” 凤顷看她摇摇欲坠,大有再倒下去的危险。他走前一步把她抱在了怀里,轻轻的抚着她的背。“不着急的,要是你晕倒了,我之前准备的一些不是白费了吗?” “你带我来不是为了要我克服心魔吗?”她委屈的张开了嘴巴,在他的肩头轻轻一咬,舍不得咬得太重,便松了口。 凤顷包容她的小行为,低声笑了出来,“我怕你以后会恨死我,梦里都恨不得把我咬死。”语气里满是促狭,意有所指。 云未红了脸,正在这时,一盏暖色的睡莲映入了眼帘,紧接着,一盏、两盏、三盏……飘满了湖中。 “这是河灯?”她惊奇的道,远远地看,就像是一朵一朵的睡莲铺在了湖面上,银雪暖光,甚是好看。 凤顷放开了她,执起了她的手,把她领到了亭前。“未儿,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所以我不会那么残忍的让你再经历几遍过去发生的事情。如果那是最有效的法子,那我便用这最不有效的方法,让你忘记那些不好的东西。” 他的话,一字一句清晰的敲在她的心上,她收紧了手指,想要从他的手里汲取更多的温暖。 这不是最不有效的方法,这是最笨的方法,也才能让她这个最笨的人懂得明白。 远处,一抹绿色的光冲上了天际,只听砰的一声脆响,天空中立刻绽开了一朵绿色的花,微光闪烁从天上落下,好像是天上的绿雨。 紧接着红色的、紫色的、银色的光团冲上了天际,整个天空顿时成了繁花盛开的绒幕,伴随着雪花,成了五彩的雨。 夜,瞬间鲜活起来,天空下、湖面上都是精心打造后的盛景,是一副暖人心脾的画卷。 这怎么叫她不感动?不心动。 她转过身,凝视着他的脸,踮起脚尖,吻在了那一片暖色之上。有什么理由,让她去拒绝他呢? 她,喜欢他啊。 凤顷一愣,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他反被动为主动,环住了她的腰,把她紧紧的扣在了怀里,加深了这个吻。 这是他要用一生去守护的那个人。 湖边,所有人都默默的退了下去,看着他们的侧影,彼此眼中都是满满的笑意。 雪越下越大,似乎要把过去的一切都深埋在下面。 第二日,地上的积雪早就积攒了厚厚一层,厚的足以及膝。 “小姐,一个人在想什么有趣的事,能说给我听吗?”陈莲假装好奇的问道,把丝帕递了过去。 云未拭了拭脸,嗔了她一眼,“他在哪?我有事要与他说。” 显然陈莲误会了她的意思,眼弯成了一条线,“爷在书房里,沿着走廊向东边走,便可看见了。” 云未拿起了桌上的盒子,打开门走了出去。 刚下了雪的天气,不是很冷。这是新年初的第一天,以后应该都会好的吧? 深吸了几口气,她沿着回廊而去,一路上心情平静地出奇。想到昨夜的主动,她没有觉得不妥,情之将至,顺其自然。她相信凤顷会懂她并不会现在就逼迫她问个结果。 哪一个女子不想要一个名分,不是她不愿,而是她还是会害怕。不是怕凤顷会如那个人一样,而是害怕…… “云小姐,爷知道你要来,早就吩咐下来,让你进去便可。”英九说道。 云未才回过神,原来不知不觉间,她竟然已经到了书房的外面了。走了几步,她停了下来,吩咐道:“让人准备一碗银耳莲子羹过来。” “是。” 她这才推开门走了进去,书房很大,一间是书桌,另一间却是满架子的书。空气中有淡淡的墨香,沁人心脾。 他正在作画,专注得连她进来都没有抬头。 反手合上了门,她走到了桌边,看着桌上的那一副美人图。说是美人图,却是一个女人倚在窗前的侧面画,手拿一把竹丝扇,凝视着窗外,秀眉似蹙非蹙,眼中泪光闪烁。 这个女子身着青纱,隐隐间却透着一股无与伦比的贵气。她越看越觉得她很眼熟,就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她想了好久,终于想了起来,这是三皇子府中他书房里挂的最多的美人。看过她不同装扮的,却都是这样一副愁容。 “在我小的时候,母后常常一个人站在窗边,我问她看什么,可是她从来都不回答我。”凤顷开口道,在她的唇角点上了朱砂。“我知道她是想着父皇,但是父皇不是在御书房便是在其他娘娘的宫里。父皇说他最爱的便是母后,可是他最该疏离的人也是母后。那时我不懂,到了长大之后我才明白。” 云未微微张开了唇,这画里的女子,便是当年的皇后吗?因为爱她,便要疏离她。作为一个帝王,他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可是却不能肆无忌惮的宠爱保护自己最心爱的女子,何其悲哀。 她抬起头,看见他眼里的愁绪,心一紧,“凤顷……” 他看向她,眼里满是自信和骄傲。“未儿,我不会像父皇一样,若我要保护你,我便让天下人都知道我在护着你,让他们都不敢欺你。” 第一百一十五章 画轴的玄机 说不感动是假的,他说到做到,即便是为了她和天下人作对,此时的她也会相信。鼻头一阵泛酸,她垂眸,视线落回那幅画上。“你的眼最像她。” 眸光再次柔和下来,他的语气中有股淡淡的怀念,“我也最喜欢这一双眼。”他抚上自己的眉眼,恍惚间回到了过去,母后轻抚自己的脸庞柔柔的说着话的场景。 下一刻,场景转换,那是在凤宫里,床上底下的血迹触目惊心,太医纷纷跪了一地,束手无策。她独独召了自己上前,把暖玉交到了自己的手中。 顷儿,在整个后宫中,我最担心的是你。你最重情,可是也最冷情。记住母后的话,有朝一日若是闹到了夺嫡的局面,一定要帮助钰儿,你们是兄弟,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希望看到‘兄弟阋于墙’的局面发生,否则我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 暖玉,暖钰! 母后,我可以不恨他,但是我不能不怨他,更不会放弃报仇,一定会让太后认罪扶诛。 他的眼划过一丝狠戾和决绝,即便你怪罪我也罢,我也要她付出应有的代价。 咚咚咚—— “云大小姐,你要银耳莲子羹来了。”英九在门外说道,“要我拿进来吗?” 她方才回神,应了一声,“恩。” 得到允许,英九方才推门进来,把东西放在了桌子上,退了出去。 见他看着自己,云未解释道:“天气冷,还是多喝些莲子羹,对身体好。”说着,她把碗端了起来,递到了他面前。 她在关心自己? 刚刚方才冷下来的心再次回暖,凤顷把碗接了过来,真的喝了一口。他素来不喜欢这种羹汤,这次却吃得异常香甜。 要问他为什么喜欢云未,其实理由很简单,只不过刚好在他内心最冰冷最黑暗的时候,恰好遇到了她而已。 乘着他吃莲子羹的时候,云未重又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把桌上的东西收拾了一角,把盒子放了上去。 她研究了一会儿铁锁,很普通,和上回黄生那封信的锁子根本不再一个层次上。看来,这是他故弄玄虚的把戏了。 好一个掩人耳目! 从头上拔出一根极细的珠钗,插到了锁眼里,一捅、一扭,只听咔嚓的清脆声,不出意料的打开了锁子。 把珠钗插回发髻间,她得意洋洋的看着他,昂了昂下巴。 看她那得意忘形的劲,只差摇起小尾巴了。 打开盒子,里面竟然只有一个画轴,连其他多余的东西都没有。 云未拿起了画轴,不满的撅起了嘴,“死了那么多的人,不会就只是为了这个画轴吧?太不值得了。” “打开看看吧,说不定里面有什么重要的线索。”喝了最后一口莲子羹,凤顷把碗放了下来,“先皇心里打得什么如意算盘,可是那么容易就能够被猜透的。” 云未想想也是,把画轴摊开,一个身着年轻美艳的少女立刻出现在了眼前。 这个女人,竟然是明月? 怎么可能? 看这画轴,似乎已经有了些年头了,她再往下看去,画轴上清晰的标注着万元一年。 万元一年,不正是二十年前吗? 先皇怎么可能在那个时候就见过明月,莫非是明月的母亲?! 她看着凤顷,见他也有着同样的疑惑,笑道:“若是明月真的是先皇的私生女,那么她就应该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了。” “她?”凤顷嗤之以鼻,“我可没那么好的福气。” 看他嫌恶的表情,云未识趣的话其他打趣的话咽了回去。“你觉得先皇会为了她而安排设计了那么大的局吗?” “除非他是一个昏君。”凤顷毫不留情的讽刺道,很可惜在他执政期间,还真的是国泰民安,繁荣昌盛。 那么,先皇特意费了这么大的周折把这幅画交给她,究竟是何意?明月再次成了这一切的关键人,却把事情的真相推向另一个更令人费解的局面。 先皇若是想要补偿她,大可以赐给她豪宅府邸、千亩田产,或者把她接进宫来当个公主。 “莫非,刘信芳就是明月?”云未大胆猜测,心底无比震撼,她是刘信芳,所以上官博府邸中藏着的人才会是假的。 但是问题又来了,刘信芳若是男子,难道这十几年来一直都没有人发现吗? 她想到安县中刘姓亲戚都秘密惨死的消息,君家的人出现的太巧合,这一切为何又与他们有关? “英九。”凤顷唤了一声,眼眸深沉。 英九推门走了进来,“爷,你有什么事要吩咐属下去做吗?” “你派人去安县,务必查到刘信芳这十九年来生活的点点滴滴。”他就不信,就算是刘家众人都死了,就真的没留下一丁点儿的线索吗? 英九一走,云未急忙问道:“你也怀疑她就是刘信芳?可是没道理,就算她就是刘信芳又如何,先皇糊涂,众位大臣可都不糊涂。我明白我爹爹,他虽然愚忠,但是是非分明,绝对不会为了一个所谓的民间皇子或公主就将云家百年基业毁于一旦的。” 凤顷拍了拍她的手,安抚她的情绪,“我只是怀疑,现在最关键的是要把这幅画的主人给查出来。” 云未平静下来,仔细一想,她说道:“那日我回到府中,明月等到闺房外,她要了我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竟让她那么困惑,这明月可是越来越不简单了,神秘得令人厌恶。心里这么想,他还是问道:“什么承诺?” “她要我一定活过正月十五,然后才把她知道的事实告诉我。距离正月十五不过是一个多月的时间,她为何一定要等到那一天?”她的眉头紧紧的蹙在了一起,想不通透,正月十五,正月十五那日会发生什么吗? 凤顷也沉思起来,“那一日倒是会照例举行宫宴,莫不是她提前听到了什么风声,或者有人要对你不利么?” 这么一说,倒是有可能。 “说起她,我倒是有记起来另外一件事。”云未捏紧了画轴,尽量让自己平心静气,她把那日在宫里听到的对话一一说了出来,说到最后,她几乎都快把画轴给揉烂了。 “凤顷,你瞒着我的,是不是就是这个?” 面对她的质问,凤顷喟叹一声,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我只是怕你接受不了,如果真如你所说,黄生直接害了你的爹娘,可是他为何又还要把画轴交给你?这一切明显都说不过去。未儿,或许那日在牢里还发生了一些事情,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 云未深深的呼吸,平复急躁的心情,“你是说正是因为黄生知道了一些事,所以才不得不死?而这些事又不能让外人知晓,所以他不是自杀的,而是他杀的。又故意让人假装他处斩,是不想让人怀疑?” “正是如此。”凤顷又想了想,“或许,皇上早就知道了。” 凤泽钰也知道了?知道什么? “二十年前的秘密,你不觉得,二十年前发生了太多的事了吗?”他派人去宫里查,查遍了宫中当年的所有记录,可是却十分模糊。等等,他好像抓住了什么。 二十年前? 那一夜在宫里发生的大火,不正是正月十五元宵那一天吗? 那场火,烧死了许多人,而发生火灾的宫殿,正是未央宫。而此时,程老将军则在第二日被派遣边疆,刚至便遇上胡人,程老将军不敌,带领其子程豪投降胡军,先皇震怒,下令诛杀程氏一族。 云英拼死救助程豪,并且瞒天过海把他留在府中,或多或少,是存在了一些歉疚吧。 看他的表情,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的心里七上八下的。“你想到什么了吗?” 凤顷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没什么,只是想到元宵节那日,太后定然会让你进宫,她到底是想要怎么做?”在还没调查清楚前,他不会让她陷入险境之中,就连朝中的大将都遭难,何况她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 云未不疑有他,相信了他的话,“对了,上次你给我的那个玉佩是做什么用的?”她把玉佩藏了起来,差点就忘记了。 “让你可以不必冒险的东西。”凤顷眨了眨眼,眉色飞扬起来,“未儿,你要怎么谢我?” “谢?”这谈何说起,莫不是那块玉佩大有来头? 他俯下身,凑上前来,吐气幽兰。“那块玉佩可是从长春宫拿来的,为了得到它,差点折损我一员大将,你说,该怎么报答我?” 长春宫?!那不是…… 云未睁大了双眼,惊喜道:“你是从孟贵妃那里偷来的?” “偷?”他嫌恶的重复了这个字,罢了,看她高兴,这些细枝末节的事他便不去计较。 “谢,当然要谢。”她放开了画轴,那一角已经被她蹂躏得不成样子,兴冲冲的到了门边,打开门,对着外面的人道:“在湖心亭背下茶具,我和你们主子即刻便会过去。” 她是要为自己沏茶? 凤顷勾起了唇角,虽然他想要的并不是这个,但是似乎也还不错。 他看过去,正好她回过头来,洋溢的笑意扑进了眼帘。 他想,只要她高兴便好。 这一呆便是三日,雪下了又停停了又下,一直到了第三天,出了个艳阳天,雪才慢慢的融化。到了下午,路上已经出了一条路,马车能走了。 最后看一眼这处别院,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来,她的心底有些舍不得,但还是放下了车帘。“走吧。” 第一百一十六章 我是自愿的 再不舍也得离开,这三日过得太舒坦太美好,迟早还是要回到京城去。 才回到府中,一个人影便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冲到了她的面前,叉着腰,气呼呼的说道:“这几日你和我那不成器的徒弟去哪里玩了?怎么不带上我这个遭老头子,是不是嫌弃我老了,碍眼了?” 看他那吹胡子瞪眼的模样,一点杀伤力都没有,云未乐了,扑哧一声便笑了出来。 扈邑疑惑连连,明明自己很生气,为何她还能笑得出来? 他不依,板着脸痛斥道:“你还笑?你们千辛万苦把我骗过来,然后就把我扔在一旁不管不问,有你们这样的吗?到手了就是草了,不是宝了是不是?”越想越气,当初他就不该心软,否则怎么会独守空门? 云未好笑的拉住了他的胳膊,摇了摇,讨好的道:“哪里去耍了,这不是有事要办,那些虚以委蛇的把戏就知道你不会喜欢,才没告诉你的。怎么,恭叔没陪着你吗?”她左右看了看,很奇怪没有看见他的身影,往常这个时候他不是第一个出现的吗? 扈邑红了脸,望了望天,“这几天下雪,他大概是摔着了吧?在床上起不来了。” 怎么会这样?云未心急,就朝着后院走去,可是被他拉住了。“你去哪儿?” “我去看看他,顺便带点药过去。” 扈邑急了,就是不肯让她去,“那里有人照顾他,你何必去添乱呢?到时候把他惊到了不能好好养病怎么办?” 云未狐疑的看了他好几眼,看得他十分心虚。“我说的都是事实,要是你去,我让你去便是。” 云未摇了摇头,“既然恭叔没好,我便回房了。还不放手?” 扈邑这才放开了手,“你真的不去看他?” 他越是这样,越是引人怀疑,她正想要打趣他,忽的瞥见他右眼的淤青,这么大一块,不会是被人打得吧? 估计她一问,他也不会说实话,或许还会暴跳如雷。她收回了目光,朝着房间走去。 事实上,那日他们才出门之后,扈邑闲得无聊便拉着程豪练武,说是切磋,可是手下却不留情。可怜的程豪二十年没有练武,早就失去了一般的警觉,愣是被他打得满地找牙,如今还在床上休养。 这个不小的风波,就这么被揭了过去了。 前门里,一个小厮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好几次都险些打滑摔在了地上。这还是他第一次到小姐的院子,里面很静,他不由得放慢了脚步,轻轻的走了进去。 他一眼便看到窗子旁榻上小憩的人,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榻上的人便睁开了眼,视线凌厉,他抖了抖,几乎就跪了下去。 看到来人,云未这才柔和了目光,“进来吧。”她端正了身子,书从身上滑落下去,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小厮吞咽了一口口水,再看过去,自己小姐面目和善,哪里那么可怕,这才放心的走了进去。他把一份烫金的帖子交到了她的手中。“小姐,长乐郡主让人送来了一份请柬,邀请您上府上赏花。” “长乐郡主的帖子?”她接过来,打开一看,果然是邀请她过府赏梅的帖子。每年开春,她总会邀约各家的豪门千金赏梅,可是就像是玉和公主一样,从来不屑与自己为伍。 听过荣郡王府的梅花开得最好的,郡王网罗了天下最美的梅花,一路护送京城,栽种那么多年,才有了这一院的景色。 她直起了身子,着急问道:“这选秀是什么时候?” 小厮一板一眼的答道:“后日便是。” 后日,就是后日了,该死的,她竟然把这一茬给忘记了。 “吩咐下去,我即刻去丞相府拜访,让他们准备好马车。” 小厮听她的语气很急,以为有很重要的事,又匆匆忙忙的退了下去。 冷陵已经被她派出去查探孟家的动向了,凤泽钰虽然开始对付孟家,但是还没有真正的出手,为今之计,她只有赶在两方缠斗之前,找到兵牌。 马车很快便准备好了,她方才出了院子,看到陆离迎面而来。“陆离,陪我去丞相府。”这路上她不敢保证会出现什么,让他跟着去更有保障。 “是。”陆离本就是完了手上的任务才回来的,眼中布满了血丝。让蔡掌柜说话服软,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出了镇国将军府,马车一路朝着丞相府而去。到了地方,陆离下去叩门,似乎是预料到她回来,管家没通报,便带着她进去了。 “你果然来了。”楚蓁放下了手中的毛笔,面色太过于平静,看不出心底在想些什么。“比我想的晚了几天,不过总算是来了。” 他是什么意思?为何这么平淡? 云未原本有一肚子的话要质问他,可是看见他这副模样,什么质问的话都说不出口。她平下了心,走到了椅子上坐下。“你既然知道我要来,便知道我的目的是什么?楚蓁,你告诉我,是他强迫你的吗?” 楚蓁以为她会先质问他为什么要把尔澜送进宫去的,没想到她却担心的是他遭到了胁迫。“没有。”他坚定的说道,脸上浮起了一丝自嘲,很快又被压了下去。“我心甘情愿,让尔澜进宫,也好。” “也好?”云未不知道这个也好是从哪里说起,她的胸口再次积攒了一团怒气,想要对着他喷发出来,想想还是忍住了。她尽量耐着性子说道:“你知道尔澜的脾性,把她送进宫去,不是要生生的折断她的羽翼吗?楚蓁,那是你保护了十几年的妹妹,你怎么忍心把她往火坑里面推?皇宫是什么样的地方,你忍心看着她一辈子郁郁寡欢吗?” 楚蓁何尝不知道这些,可是,“她早就郁郁寡欢了,想不到那个人对她的伤害竟然那么深。她在我身边都不能保护她,我很自责,很歉疚。我扪心自问,这十几年来我做错了吗?既然她一辈子都毁了,那么不如承担一些楚家女儿的责任,进宫帮助皇上,为了天下苍生不再承受战乱之苦。” 云未气极反笑,“你简直就是不可理喻,为了楚家,就能牺牲掉自己的妹妹吗?” 楚蓁深深的看向她,目光里十分复杂,“云未,并不是每个人都是你,因为身负重任所以可以任性妄为。楚家、云家,哪一个不都是皇上的子民,因为有皇上,才会有楚家、云家的繁荣,才会有天下百姓的福祉。今天,不光是尔澜,还有其他人,她们都必须要为皇家沿脉子嗣,这是她们作为臣民该有的责任。” “责任就是要牺牲所有人的幸福吗?” “云未,你理智一点,你明明是最清楚的不是吗?”楚蓁提高了音量,“你为什么要逃避?你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是你,若是你今日不身接着兵牌的重任,或许此时你早就在凤宫中荣享富贵了。即便你不愿,可是你必须得做,那是两代皇帝的旨意。圣旨一下,你还能不从吗?” 他字字珠玑,把她内心最后的逃避给放到了面前,云未反驳不了他的话。这国,这天下都是帝王的,说着不为过的话,他们的命运,也是帝王给的。 她无力的垮下了肩膀,“现在她在哪里?她同意了吗?” 这正是楚蓁最痛心的地方,“我才说,她便同意了。”他知道,她只是死了心,嫁不了君旸,嫁给谁都无所谓。这是他的妹妹,他宠着、保护着十几年的亲妹妹,怎么不心痛?君旸,他永远也不会放过他。 “你去看看她吧,前日她还跟我提起你,是不是你生气了?不肯来见见她了。” 云未心脏细微的抽疼起来,她走出前厅,朝着那条熟悉的小路走了进去。尔澜,你怎么那么傻? 她想过无数个可能,可是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看到房中认认真真学着刺绣女红的安静女子,仿若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光线被挡住,楚尔澜才抬起头来,看着她,惊喜的道:“阿未,你怎么了来了?怎么不派人通知我一声,我好去前厅接你。” 她的眼不复以往的澄澈,多了一丝愁容和稳重,似乎是一下子便成长起来。 她眼眶一红,硬生生把眼泪给逼了回去。“我也是今天才回来的,这不就立刻赶过来看你了。” 闻之,楚尔澜一晃神,指尖刺进了肉里。她撕了一声,放下了针,指尖已经有血液冒了出来了。 “傻瓜,还是那么不小心。”云未拿出丝帕包住了她的手指,“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胡思乱想开小差了?” 楚尔澜很快便适应了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熟悉感感此漫上来心头。她一下便抱住了她的腰,把头埋进了她的腰间。“阿未,对不起,对不起。” “说什么对不起?”她感觉到腰间一湿,有什么正在晕染开来,她就静静的站在那里,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尔澜,无论你是谁,你都永远是我记忆中的那个楚尔澜。” 闻之,楚尔澜收紧了手臂,眼泪流的更欢了,一个劲儿的道歉:“阿未,对不起,阿未,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云未明白她的道歉是为了什么,对于凤泽钰,她早就在五年前伤透了心,如今她根本就不会再受伤感情方面的伤害。她道歉,是因为她怕她会成为第二个孟芸香,从此两人都上老死不相往来的局面。 第一百一十七章 她很自私 她只当她一个是挚友,她何尝不是。 一滴泪从眼眶滑落,只留下淡淡的痕迹。她迟疑道:“尔澜,你是真的愿意进宫吗?不要试图欺骗我,我了解你的性子的。” 楚尔澜苦笑一声,果然还是瞒不过她。其实她真的很羡慕云未,她的聪慧、智谋、隐忍……从她的怀里出来,楚尔澜擦了擦眼泪,“那日你走货我一度万念俱灰,只想要死了算了,可是我拿起了剪刀那一刻,我却退缩了。阿未,我怕疼,可是我更怕死。那时候我就在想,我连死的勇气都没有,我还能做什么?一直到大哥回来,他才提起,我便答应了。我觉得,这就是我能够做的。” 想到她曾经寻死,云未的心揪紧了,“下次再也不要做那种傻事情,为了那种人,不值得。” 楚尔澜眼里一黯,一股淡淡的惆怅弥漫开来。“我知道。”她知道君旸是什么人,可是她还是陷了进去。楚蓁把她保护得太好,以至于她几乎都没有见过几个人。而君旸表现得那么完美,生的如此俊朗,她才会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我从来都没有怨过他利用我,我甚至庆幸过他利用过我,至少我在他的眼里还有价值。”她抬头看着她,一双眼满是水雾,“阿未,你说我是不是很下贱?他都那样了,我还觉得他很好。” 云未摇了摇头,擦去她脸上的泪珠。“当初,我比你更傻。”明知那人是虎,却还把他放进镇国将军府,害得爹娘最后落的那样的下场。 楚尔澜笑起来起来,吸了吸鼻子,“阿未,这一次,我觉得自己做的决定是对的。进了宫也不是没有好处的,我既能帮助哥哥解忧,稳住他在朝堂上的位置,更是能帮助你,牵制孟贵妃。阿未,我觉得这是我做的最好的一个决定。” “傻瓜,这是最傻最笨的决定。”云未哽咽了,她怎么那么傻?愿意牺牲自己来成全他们?此时此刻,面对她,她竟然十分的愧疚,一直以来她都是那么的自私的啊。 她却笑了,笑得十分灿烂,眼泪从眼眶滑落,沿着下巴滴落下来。“我愿意一直扮演一个傻瓜。” 从丞相府出来,她的心情十分沉重。她从来都没想过她会乖乖的听从这个安排,就像是提前演练的一样,她比她还要勇敢,还要坚强。 马车忽的停了下来,陆离在外边说道:“小姐,是丞相府的人。” 她掀开帘子,莫不是有什么事忘记了?她看过去,却发现是经常跟在楚蓁身后的男人。见到她,他竟然跪在了地上。“云大小姐,求你劝劝我家小姐和相爷。” 他重重的磕了头,那咚的一声,震颤心扉。“为什么?”她平静的问道,这一刻,她很鄙视自己,到了此时还能保持着这样的理智,冷清冷心。 “这事,你不是该去求你家主子,反过来找我作何?” 冥风没想到她会这么绝情,瞪大了眼,“云大小姐同意小姐进宫吗?”他握紧了拳头,愤怒、不解充斥在了眼中。“我一直都以为云大小姐是真的为小姐好,没想到我冥风也看错了人了。” 他的表情实在太明显,让人不想猜到都难。“你喜欢尔澜。”她不是问,而是很肯定的对他说。 被揭穿了心思,冥风一震,继而苦笑起来,“是。从小姐十岁那年冥风跟着相爷的时候,便开始喜欢小姐了。” 他这一喜欢,竟然足足有了六年。 云未叹息一声,“圣旨已经下了,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何况,尔澜她……她也是同意进宫去的。” 见她不帮忙,冥风愤怒道:“云大小姐别再欺人了,只要你进宫同皇上说一声,他一定会松口的。” “进宫?”云未讥嘲起来,“你明知我进了宫求他会是什么结果,你也还真是自私哪。冥风,这件事我帮不了你,你还是回去求你家相爷吧。或者,利用这几天,多陪陪她。陆离,回府吧。”她疲倦的放下了车帘。 冥风急了,“云未,你说我自私,其实你才是最自私的人。小姐进宫对你助益多大你我都明白,你竟然会如此狠心……” 他再说什么她再也听不到,耳边只余下马车咕噜咕噜的声音。指甲深深的嵌进了肉里,他说的没错,她真的很自私,甚至听到尔澜说了那番话后,竟然会感到一丝轻松。 她,恨极了现在的自己。 就这样回了府,下了马车的时候她因为不小心,直接从马车上摔了下来,蹭破了一层皮,幸好没有伤到了其他地方。 一双手第一时间把她扶了起来,她抬起头,看见冷陵的眉眼,心中梗得难受。 “阿陵,我……”我之后她再也没说什么,拂开了他的手,一个人跌跌撞撞的向前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冷陵回过头来,“今天发生了什么事了?” 陆离把下午发生的事情一一都说了出来,“小姐心里自责,让她一个人待一会儿便好。” 冷陵点头,没说什么,一个人跟了上去。 今夜出乎意料的有了一轮月亮,冬日的月格外的清冷,洒在地上就像是一层银霜,不自觉的感受到一股冷意。 她拢了拢衣衫,打算回房,却看见冷陵站在了回廊边喝酒。 “阿陵,你有话要说吗?”她问。 冷陵站了起来,走进一些,身上都是浓浓的酒气。“小姐,你真的很自私。可是谁不自私?我也很自私,为了可以逃离君家,我抛弃了信任我的部署,我抛弃了亲人朋友,炸死盾循。”想到这,他低低的笑了起来,笑声愈来愈大。“如果这能换得自由的话,我愿意一辈子都背负这一份自私。” 他是来安慰她的,云未感动极了,拿起他手中的花雕,灌了一大口。刺鼻的香味直冲脑海,喉咙火辣辣的,她的心似乎热了起来。 “谢谢你,阿陵。”把酒放回了他的怀里,她朝着房间走去。心情,确实好了许多。 在她身后,冷清嗪起了嘴角,眼中却满是哀伤。“可是,我最不该的是遇见你。”他喃喃道,仰头开始灌酒。 荣郡王府府邸正门相对于其他亲郡王府来说要低调多了,马车停在了门口,她方才下车,管家便迎了上来。 “云大小姐,长乐郡主已经等候多时了,催了好几遍都问您来了没呢。”管家笑意盈盈的道,“这不我等在这里,可不就把您等来了。” 他很会说话,云未淡淡一笑,保持得体的姿态。“管家说笑了,云未怎么好意思要长乐郡主久等,还是快些进去吧。”长乐郡主等她,说笑话都没人听。 “这倒是。”管家恭恭敬敬的把她迎了进去,还没到花园,便闻到了一股梅花的清香,心情舒畅了不少。 她看向远处,隐隐探出了几只红梅,开得极是艳丽。 转过角,心灵真真实实的被震撼住了。一望无际的红梅,仿若是天边的红霞,美不胜收。 难怪人人都喜欢荣郡王府的梅花,果然名不虚传。 只是,她微微垂下了视线,红梅再美,总让她想起那漫山的红枫,再好的心情都被毁掉了。 她的出现让整个花园里有那么一瞬间的静默,她倒是不在意,早就习惯了。长乐郡主的邀请,该不会又和玉和公主一般吧,那她还真是受够了。 管家把她领到了众女子最多的地方,看那中间,似乎正是长乐郡主。早些年也曾在宫里见过,不过只会擦肩而过,并没有多少的交集。 女子三开,露出了里面的那个红衣女子。明媚善睐,眉眼如画,倒真是一个标致美丽的少女。看到她,长乐扬了扬眉,开心的走了过来,拉住了她的手,“我才在说要是你晚了罚你什么好,你便到了。让我想想,不如呆会便罚了你为我们来一段鞭舞如何?” 看她亲昵的样子,仿佛两人真的是很亲近的朋友。云未看向她,她是真不知道,还是在假装试探自己?她露出了一抹苦笑,推拒道:“前不久感染了一场重病,寒气入体,大夫建议我最好不要再使鞭子。不如一会儿我自罚三杯,你且看如何?” 她很遗憾,紧接着担心的问道:“那要不要紧,我传召太医过来瞧瞧?” 她眨了眨眼,“今天是什么日子,可别让我扫了众位姐妹的兴致。否则她们肯定要怪我不识趣,那怎么是好?” 长乐乐了,嗔了她一眼,“就你最担心。”她看了周围一眼,拍着胸脯道:“有我在,谁敢说你什么?” 说完,她凑了过来,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我不依,三哥哥也不依。” 三哥哥?她说的该不会是凤顷吧?云未不知道她在卖什么关子。从未听说凤顷和她关系很好,这女子,不会是存心来试探她的吧? 想到这,她留了一个心眼。 “好了,别说那些了,我给你介绍她们。”她把她拉到了众人的中间,一一介绍起来,“这是朱家小姐,刘家二小姐……” 这些贵女眼中满是轻蔑,可是却没人表现出来,谁让长乐郡主喜欢她呢。这一举动,引来众人的纷纷揣测。 “长乐姐姐可真是偏心,只管拉着云未,倒是把我忘在一旁了。”嗔怪的声音传来,众人回头,看着一袭浅黄的娇艳女子走上前来。她那双眼似嗔非嗔,叫人忍不住想要把她带进怀里好好的疼一疼。 第一百一十八章 差点被淹死 长乐蹙了蹙眉,很快又舒展开来,扬着笑道:“含烟说什么气话,这不是阿未刚来,所以我便先招待她了么?” 她只是说着,并没有上前的意思。云未看得出来,她很不喜欢孟含烟,可是自己呢?她又为何独独这样对她? 她可没发现自己有哪一点可以吸引她注意,值得她结交的? 这一出神,手心一疼,她回过头,看见长乐正在瞧着她。“我们去亭中看梅,你去不去?” “当然要去的。”她试着抽回手,可是她拽的紧紧的,根本就不想松开,云未摇头,就算她不想去,她也会拉着她去吧。 可是,到了湖边的时候,她顿住了。“要划船?”她相信她的脸色十分难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长乐僵住了,点着头道:“是啊,难道你不知道吗?从湖心亭看梅花是最好看的。乘着小船过去,一边看梅花一边游湖,十分惬意。” 云未很难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来, 她究竟说的是真的假的,无论什么,她对她的戒心更大了。 小船到了,除了船夫外,一条船只能够容纳四人。现在简直就是骑虎难下,她不想要上船,但是这么多双眼睛在盯着,在看着,她不能不上。 咬着银牙,她小心翼翼的上了船,尽管她做了多么大的心理建设,可是脸色还是十分惨白。 紧接着,孟芸香与另外一名不认识的女子也上了船来。那么多的船,她偏偏挑中了这一条,而且还偏偏是坐到了她的对面,不难让人猜到她的意图。 有了她的怒目横视,云未的注意力稍微从湖面移到了她的身上。 船开了,船动的那一刻,她下意识的抓紧了什么。 长乐吃了痛,才看见她脸色惨白,一点血色都没有,隐隐约约的哆嗦起来。她终于明白她刚才的面色会如此的难看了。 她反握住了她的手,担心的问:“你还好吧?” 不管她用意如何,这一刻云未还是感激她的。“我没事,只是有些晕船罢了。” 对面两人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来,孟芸香好笑的看着她,“晕船?云大小姐该不会是晕水吧?”她话语里意有所指,云未警觉起来。她是什么意思?难道太后告诉她什么了? 长乐不悦的眯起了眼,“芸香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只听过晕船,哪里来的晕水,不会是出自你的杜撰吧?” 孟芸香撇撇嘴,不在意她话里的不满。“我说的,云大小姐心里更明镜儿似的,她一定能够明白我的话。” 云未抓紧了她的手,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和她争论下去。 长乐刚到了嘴边的话只能压了下去,她无奈的摊了摊手,继续赏梅起来。 云未努力把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这一簇一簇的红梅上,看着红色的梅花,她开始去想年末那一夜湖面上的睡莲华灯,还有那满天的烟火。 她的表情渐渐回归了正常,耳边似乎还回响起那日凤顷说过的话。 未儿,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所以我不会那么残忍的让你再经历几遍过去发生的事情。如果那是最有效的法子,那我便用这最不有效的方法,让你忘记那些不好的东西。 那个男人,背后指不定在哪里偷着乐呢? “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一个人偷着笑,可是不够意思的。”长乐幽幽的靠了过来,不满的嘟了嘟嘴。“这梅花我左看右看都差不多,哪里有趣了?” 云未嗔睨了她一眼,小心思浮上了心头,“就不告诉你。” 看她那神秘兮兮的样子,长乐的好奇心被弄得老高,她不依了,晃了晃她的手。“不行,你要说给我听,你一定要说给我听。” “就不。”云未作势抽了抽手,那得意的表情,就像是藏起了零食的小孩,让人忍俊不禁。 这还是云未吗?传闻太多种,众人都分不清了。 孟含烟眼中暗恨,云未,不管你是谁,我都不会让你抢了我的风头。 就在长乐摇晃她的时候,船也开始晃动起来,孟芸香心生一计,身子渐渐朝着水面倒去。就在那一刻,她抓着船沿,咬咬牙,朝着水面一头栽去。 她这一大动作,看起来就像是不小心掉下去的,船剧烈的晃动,由于她拉着船沿,船倾向了一边。 云未暗道不好,大力抽出了自己的手,就在那一瞬间,只听到噗通两声,孟芸香和她先后掉进了湖中。 “啊——”不知道是谁先叫出了声来,众女乱成了一团。 水很凉,云未被灌了好几口水。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她拼命的想要抓住什么,可是什么也抓不住到。 耳畔似乎听到了那轰隆的水声,她的身体任凭着湖水冲刷挤压,那刺骨的疼痛蔓延开来。她想要呼救,可是才张开嘴,水边从四面八方齐齐灌了进来。 她看不到边,倒是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那一瞬间,她放弃了挣扎,想着,就这样死去吧。 身子忽的被重重一拉,她张开了唇,水再次灌了进来,她用手卡住了喉咙,睁大了眼,看着孟含烟在拉着她的身子,不断的把她往下面拉。 孟寒烟会水? 她意识到这一点,终于明白了一切,原来是她特意把自己给拉下水的。好一个苦肉计,就算是她出了什么事也不会怪罪到她的头上。 看她是铁了心要把自己往下面拉,那一瞬间,她的身上充满了干劲,不断的挣扎起来,双腿乱蹬,一脚一脚都朝着她而去。 她发了狠,双眼通红,势必要拉着她和自己陪葬。 孟含烟也猜到了这一点,放开了手,可是云未已经犹如八爪鱼一样扒了上去。 孟含烟使不出力气,气息用尽,迫不得已吸了一口气,可是水再次灌了进来。 冬日的水何等的凉,就在这短短的时间中,两人差不多就耗尽了力气。 孟含烟想要脱身,难,身上还拖着一个云未,不管她怎么捶打怎么做她都不放开手。这一次,她才是真正的尝到,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但听到噗通噗通几声,云未瞬间来了精神,她放开了孟芸香。就在这一瞬间,几个人影探了进来,把两人给带了出去。 水面上,众女已经完全失控了,没有人会意识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尖叫声此起彼伏。 云未被人救上了船上,脑袋里嗡嗡作响,她睁着看,看着不知何时从云里探出了脑袋的太阳,目光晕眩。 眼前被遮住了,她看见长乐担忧的脸庞,似乎在说些什么,可是她听不到,想要去安慰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胸腹被狠狠的挤压,她忍不住,偏向一旁,把水都吐了出来。她剧烈的咳嗽起来,胸肺开始狠狠的抽疼起来。 有了一丝力气,她开始摸向腰间,寻找药瓶。 长乐见了,急忙问道:“你要找什么,我帮你拿。你要找什么?我帮你,我帮你……” “药……”她艰难的发出了一个字,“药……” 长乐听了几遍才听清,在她的怀里摸索了一阵,终于把一个药瓶给拿了出来。她举到了她的面前,“是不是这个?” 云未实在是没有力气说话,闭了闭眼睛,随后又听着她问,“几颗,这药丸吃几颗?” 她比了两个手指,艰难的举起来,又落了下去,打在了船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可是她却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到痛处,捂着胸口,慢慢的蜷成了一团。 长乐倒出了两粒药丸,好在密封性好,还没有进水,她把它喂进了她的口中。 云未努力咽下去,药丸摩擦着喉咙很疼,她闪起了泪花,可是还是没说什么。 “快回去,你们还等什么,还不快划回去?”长乐怒吼道。 船夫这才开始往回划船。 她把身上的狐裘解开,搭在了她的身上,“云未,你不能有事,否则三哥哥会剥了我的皮的。” 云未张了张口,想要问她三哥哥是谁,可是头太重,便陷入了一片昏迷之中。 不知道是睡了多久,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外面还没有天黑。她挣扎着坐了起来,才发现全身酸疼,落水的后遗症开始出现了。 门外有些吵闹,她静下心来,听清了他们的话。 “三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错了,你可千万别告诉我爹娘,否则他们一定会打死我的。” “出了这么大的事,侯爷和夫人兴许早就知道了。长乐,这一次我不会帮着你。”这声音是,凤顷! 他和长乐真的认识? “三哥哥,好哥哥,是我错了,我不该让她们乘着一条船的,都是我的错,都是我……” “你还是和未儿道歉去,要是她出了什么事,就是侯爷不责怪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三哥哥,别,我真的错了……” 她无心再听下去,掀开被子,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才落地,脑袋便是一阵晕眩,脚一软,跪在了地上。幸好扒着床,才没有完全掉下去。 门被推开了,凤顷冲了进来。看见她这个狼狈的样子,不知道是想要笑,还是想要责怪她。 他大步走了过来,把她打横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 看着她干裂的嘴唇,他起身来到桌边,倒了一杯水给她。 云未接过水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喝下去,这才感觉好了一点。‘阿嚏——’她揉了揉鼻子,尴尬的看向凤顷,讨好的露出了一个笑容。“我好像感染风寒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为老不尊 闻言,凤顷忍不住笑了出来。她这个活宝呵,怎么让人狠得下心来。 长乐见状,慢慢的移了过来,嘿嘿的笑了几声,“阿未,哦不,三嫂嫂,你原谅我吧,是乐儿做错了。” 三嫂嫂? 云未耳根薄红,羞恼的瞪了她一眼,“休得胡说。” 长乐语噎了,偷偷的瞥了一眼凤顷,见他眼中满是笑意,不由得放下心来。她押对了宝,哪里管云未想什么,先逃过这一顿打再说。“三嫂嫂,我去厨房看看药煎好了没。”说着,一溜烟跑了出去,生怕有人反悔似的。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云未想到那一声三嫂嫂,羞得用被子捂住了脸。 凤顷性情大好,愉悦的笑出声来,越笑她越恼,伸出一只手掐上了他的腰间。叫你笑我,叫你笑。 凤顷纵容她的小行为,打趣道:“再闷在被子里,一会儿可就蒸熟了。” 云未怒了,钻进了被子里去,不管他说什么。“笑吧,笑吧,随便你怎么笑。” “真的?”凤顷半信半疑的问了一句,“这可是你说的,以后人人都笑话你,可怪不到我头上。” 他什么意思?云未踢开了被子,直起身来,斗志昂扬的与他对视,“你想要干什么?” “不是我想要干什么,而是你想要我做什么。你既然不怕大家的笑话,那我便把这事拿去说给其他人听去。”说着,他作势就走。 云未急了,哪里肯放他走,她一下子便拉住了他的胳膊,狠狠的把他往床上拽去。 凤顷站不稳,硬是被她拉了过去,跌在床上,她便扑了上来,跨坐在他的肚子上。“看你还怎么去?”她显然没意识到现在的状况,得意十足。 凤顷没有动弹,呼吸不稳起来,他眼眸一沉,眸色复杂的看着她。“未儿,下来。”他的声音染上了一层沙哑,听起来格外的魅惑。 云未没反应过来,双手叉腰,“我就是不下来,谁让你总是欺负我来着。” “这是你自找的。”他危险的眯起了那双美眸,一个翻身,把她压在了身下。 两人面对着面,呼吸喷洒在对方的脸上,唇也不过是咫尺的距离,只要谁稍稍一动,便能够碰到。 云未屏住了呼吸,结巴道:“你、你……”连同耳根,脖颈处染上了一层红晕,十分诱人。 “我只是在降火。”凤顷理所当然的道,嘴角上扬,眼波流转,不断的诱惑着她。“未儿,这火是你点起来的,可不是那么容易就降下去的。” 她的身子都僵直了,磕磕巴巴的就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个时候还胡思乱想,该罚。”低低的磁性嗓音在耳边回响,不满她在这个关键时刻出神。若是其他女子,早就哧溜一下就扒光扑上来了,她却一动也不动,是不是自己的魅力下降了? 他的眼,宛若浩瀚的星辰,一望便可沉溺其中。她感觉到他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脸颊上,每一个毛孔都舒展了。 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这一刻,她突然发现,他的眼里专注得只剩下自己。无比自然的伸手环住了他的脖颈,眼中的羞意和脸颊的红晕一样明显。 她喜欢他呀。 时间仿佛停止了,他凝视着她,眼底愈发柔和起来。 “亲、亲了?” “还没呢。” 凤顷顺手拉起了被衾,盖住了云未的身子,与此同时拿起了桌上的杯子,朝着门边扔了过去。 只看见几道黑影迅速出现,把茶杯挡道了地上,听得砰的一声,碎了开来。 云未偷偷的从被子里面探出了一个小脑袋,到底是谁那么大胆,竟然敢在这里偷看?她又羞又恼,一双小眼乌溜溜的转个不停,似乎在酝酿着什么鬼主意。 “凤顷,你这是在谋杀。”门口的人气得跳脚,冲了进来。 这是谁? 云未疑惑的看着进来的雍容华贵的男子和妇人,看他们的衣着打扮和气度,该不会就是荣郡王及其夫人吧? 再次用被子盖住了脑袋,她还是装作不知道好了。 凤顷哼哼几声,睨了两人一眼,恨恨的道:“为老不尊。”这个时候破坏他的好事,管他是谁,就算是他的‘好皇兄’,也休想有好脸色看。 荣郡王不自然的磨起了脚尖,“这个、这个,也算不上是偷看吧?我和你小姨是担心你的婚姻大事,所以才一时失了身份。” 姑姑?云未这才明白过来,这荣郡王妃,应当便是皇后的亲妹妹了。从被子里掀了一个角看过去,这荣郡王妃的眉眼,倒是有几分和凤顷相视。 荣郡王妃连连点头,附和起来,“顷儿,你如今也二十了,你看你皇兄都有了那么多妃嫔,你却连个暖床的丫头都没有,我们实在着急得很。” 这算是什么借口,凤顷想到什么,嘴角的笑意愈加放大起来,“我府中倒是有不少的美艳歌姬,要是荣郡王不嫌弃她们身份低微,倒是可以赠与你的。” “别,千万别。”荣郡王连忙推拒,他有了两位夫人就够了,不需要太多。孰知道这两位夫人竟然联合起来,十多年前就断了他再娶小妾的年头。这种苦,他可不要再受一遍了。 凤顷状似认真的思索了一下,“那可使不得,如今荣郡王府才有长乐一个,人丁单薄,是需要好好的开枝散叶了。小姨前儿告诉我进来烦闷,若是多了几个人,想必后院必定万分精彩。” 两人相视一眼,苦笑不堪,早知道就不招惹他这个大魔头了。 这时,长乐亲自端着药一蹦一跳的走了进来,看到两人无地自容的模样,不解的问:“爹,娘,你们在这做何?” 她不说还好,一说两人老脸再次红了起来。 长乐看了看凤顷,又看看两人,大致是猜得到什么了。她思索了一番,然后靠了过来。“爹爹娘亲,只要你们答应不惩罚我,我便帮你们求情如何?” 荣郡王夫妇看向她,思忖她话里的真假。在肚子里绕了一圈,荣郡王说道:“好,我答应你。” 荣郡王妃拉了拉他的衣角,他转头给了她一个你放心的眼神,不惩罚不代表就没有‘奖励’了啊。 长乐得到了满意的答案,欢欢喜喜的走上前来,甜甜的唤道:“三嫂嫂,该喝药了。” 云未早就猜到会是这样,哭笑不得,捂住了被子,就是不肯出来。 长乐转念一想,打趣道:“莫不是三嫂嫂害羞了,要三哥哥亲自喂你?看来,长乐只好把药碗交给三哥哥了。” 闻之,云未立刻掀开了被子,抢过她手中的药便开始大口大口的灌了起来。药很烫,也很苦,喝到一半便被呛住了。 “还是那么毛毛躁躁,又没人和你抢。”凤顷嗔怪了一句,不忍心走过来,帮她捋着后背。 那温柔和宠溺的表情,让屋内的三人都呆住了。长乐跑到屋外看了看,外边十分正常,哪里有神异像,或许,是眼睛花了吧。 云未咳得眼里都冒起了泪花,面对半碗苦药,再也喝不下去,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凤顷叹了一口气,捏了捏她的脸蛋,只得把药碗接过来放在了桌上。“你睡一会儿,待会儿我再带你回家。” 云未没察觉到他话里的不妥,点了点头,“好。” 可是剩下的三个人却再次惊诧住了,好久都合不上嘴。 折腾了那么久,她的确感觉到乏了,依言睡了下来。没过一会儿,便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凤顷给她掖了掖被角,轻手轻脚的向外走,示意三人都出去再说。 一直走出了很远,确保不会吵醒她,他才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几人道:“想问什么便问吧。” 荣郡王没开口,荣郡王妃便担忧的说道:“顷儿,你可知自己在做些什么?云未是你皇兄认可的人,是将来要成为皇后的人。何况,先皇曾经还颁布了一道密旨,上面可是清清楚楚的写明了将来的后位,非她莫属。你可想过后果?” 她其实最担忧的便是这个,这道密旨几乎没有几个人知道,可是一旦密旨一出,云未不得不从,到时候他们两个……如何是好? “姑姑,我明白。”凤顷自信的道,眸光无比坚定,“她也是我唯一认可的女子,这辈子,除了她我不会再娶其他人。不管是父皇还是皇兄,都休想阻拦我。” “胡闹。”荣郡王斥责道,背着手踱步起来,忧心忡忡。“这岂是儿戏,你想要反抗他,不是在找死吗?难道说,你想要……”最后一个字他没说出来,可是大家都懂。 凤顷摇头,“我无心那个位置。”他看了一眼房间,眸光绻缱,柔和如春水。“那一道圣旨我自会找到,然后毁掉。不瞒你们,如今我只想要帮助未儿找到兵牌,然后便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三哥哥,你要走?”长乐不舍的拉住了他的衣袖,抽了抽鼻子。“你要去哪儿?还会回来吗?” “我也不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大概会云游四海,或许是再也不回来了。“未儿不喜欢京中的尔虞我诈,而且不适合再留在京城。” 他是有过深深的考虑的,那兵牌下的二十万兵权全部都云家一手带出来的,无论她交不交出来,都会形成一个随时造反的隐患,无论是谁都容不下她。 先皇颁布了密旨,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否则怎么解释一切? 只是,他认定了她,便不会再放手。 “小姨,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荣郡王妃焦急的道,“只要我能办得到,什么忙都可以。” “小姨可听过未云歌的名号?” “未云歌,就是那个名震了京城的闺塾师?” “正是。”凤顷柔柔的笑了起来,“也许你们不信,那个将京城贵族圈里掀起一场惊天骇浪的人,正是未儿。” “什么?” “你说她是谁?” “不可能。” 三人异口同声说道,一点儿都不相信他的话。云未能得小霸王的名号必定是有了缘故的,更多是众人亲眼所见,那般行径,怎能可能是闺塾师? 第一百二十章 皇上钦点的礼教官 “郡王和姑姑莫忘了宁氏老夫人?”凤顷提醒道,因为口中那个人是自己心爱的女子,所以语气里格外的骄傲起来。“云家的女子,哪一个不蕙质兰心,头脑灵活呢?未儿她,容忍了千万男子所不能,单是这份魄力,又有几个自诩大丈夫的人比得上的。” 看他说的头头是道,三人不禁想起云未从万峰山回来时候的巨变,那举手投足间,贵气十足,根本不可能是短短一个月便可以办得到的。 荣郡王哈哈大笑起来,摸了摸光滑的下巴,“如此说来,倒是乐儿捡了一个大便宜了。” 他这么说,便是同意了。 长乐也有些期待起来,那日玉和公主的宴会她也在场,段三小姐的风采历历在目。或许,这个‘三嫂嫂’,真的很不一般。 这一觉睡得很漫长,云未翻了个身,觉得睡不踏实,慢慢的睁开了眼。 看到熟悉的布景,她打了一个呵欠,问道:“这是回去了吗?” “恩。”凤顷看她赖在她腿上不肯起来,也便由了她去。“看你睡得太香,没忍心叫醒你。”也幸亏没叫醒她,否则依着那三人如狼似虎的目光,指不定把她吓到了,早就找了地缝钻进去了。 云未拱了拱身子,找了一个更加舒坦的位置。马车里太暖,身子更懒了一些。“是孟含烟故意把我弄下水的,她似乎知道我怕水的事了。” 凤顷眼底闪过一丝狠戾,“是吗?” “她也许只是在试探我,可是在水下的时候差点就被她拖到水底去了。”想到今日的场面,她坏笑起来。“她想要害我,我便拖着她。你没看她当时的样子,就像是吞了苍蝇一样。估计她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可是使劲的踹了几脚,还在她的身上揪了许多次。” 凤顷大概能顾想到那个画面,是他太担心了,把她想成了温文无害的人了。他的未儿,哪里肯吃半点亏,还不得狠狠的报复回去。 说起来,这两人,有些地方十分相似,比如说疵瑕必报。 “对了,从明日起,你得了空便去荣郡王府走走吧,陪着长乐疯玩一会儿便可。”他顿了顿,“不过是以未云歌的身份。” “你告诉他们了?”云未明白他的意思,未云歌的名号越响,地位越高,到时候想要动她便更难了。就算是凤泽钰,把巴不得这个名号能够名震天下。这是双赢的事情,有他在背后,她的确轻松许多。 这是一场博弈,到最后谁会胜,无人得知。 “去便去吧。”何况长乐那丫头的性子,她还是很喜欢的。 才到了府邸没坐下,冷陵便急急忙忙的赶过来了,他很少这般喜形于色,把情绪表露在脸上,莫非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了。 她还没开口问,他便急急的道:“小姐,皇上今日刚下了一道圣旨,亲自钦点未云歌作为这次选秀的礼教官。” “什么?”云未后退一步,无法消化这个消息。“这是什么时候下的旨?” “一个时辰前,在未府。” 她惊讶,“可是未云歌不是不在吗?” 这才是他最忧心的地方,“皇上准备了另一个未云歌接的旨。”因为未云歌一直都是以幂离面人,所以世人无法知道未云歌究竟是不是那个未云歌,他既然安排了人去接旨,便是早就算好了这一点了。 他这是要她无法拒绝! 云未想起凤泽钰的话,不知所措起来,她侧过身,拉住了凤顷的手臂。“如何是好?”她其实还隐瞒了一件事,就是他要在深宫里建造一座一模一样的镇国将军府,要给她打造一个华丽的金丝鸟笼。 这一去,前途未卜。 他这一招,打得她措手不及,毫无招架之力。 这圣旨已经下了,‘未云歌’接了旨,她是不得不去了。 “皇上还说了,为了要未云歌尽快熟悉宫中的礼仪,从明日起,便同各家的贵女一样,学习皇家礼仪。” 她的脑袋乱糟糟的,眉心胀疼起来。他的目的根本猜都不用猜,还不都是为了…… 她觉得深深的无力,就像是楚蓁所说,只要圣旨一下,根本由不得她去选择。她该如何是好? 这兵牌没头没尾,线索就这样断了。名单上的人入狱的入狱,死的死,根本就是无足痛痒的小兵小将,成不了大的气候。 她总是觉得自己肯定忽略了什么,偏偏一点头绪都没有。 凤顷用力握住了她的手,给她力量。在她看向自己的时候,才道:“这件事有好有坏,未云歌能够成为宫中秀女的礼教官,更加会奠定你作为闺塾师的地位。礼教官可是一般人能够当的,未儿你且将计就计,暂且遂了他的意。孟家不是想要把另一个女儿捧上去吗?那么你就让她当不了宫妃。何况,你还可以帮扶楚尔澜。” 一句话点醒了梦中人,他说的没错,只要她当了礼教官,便能够帮助和保护尔澜,让她尽量少受到一些伤害。 “这期间孟贵妃可能会召你前去,你只管安抚住她,务必拖到选秀之后。孟贵妃既然有心想要反抗孟家和孟太后,她背后必定有人,你可以乘机收集一些证据,到时候让他们窝里反。在宫里,只要她还想要你的帮助,便不会让太后对你动手,这一点无须担心。”凤顷一点一点的分析道,不过是在转瞬间,便为她思考出了一条路出来。 “而且,我也不会让人伤害你的。你放心,我会一直在你的身边。” 云未心里很感动,有他的话,安心了许多。孟贵妃拿兵牌的事情要挟她,她也可乘机接近她查探五年前宫内发生的事情。 正如凤顷所说,既然发生过,便不会没留下痕迹。她可是记得,当年很大一部分人都被调遣至了冷宫和浣衣局,那些可都是和未央宫的奴才们关系最亲近的人。 她的心坚定下来,眼中划过了一道精光。“这是他送上门来的机会,我怎能把它推出去呢?” 见此,凤顷是真的放下心来。 那一夜,即便是做了心理准备,她还是翻来覆去没有睡着。第二日醒来的时候,难免有了青黛,无论用胭脂怎么涂抹也抹不掉。 一大早便赶到了未府,那里早就候着两个教习嬷嬷,两人见她带着幂离,没有以真面目示人,未置一言。 其中一个稍微年长一些的教习嬷嬷开口道:“未姑娘,我等知你乃是京中有名的闺塾师,这礼仪定是毋庸置疑。但是,”她话锋一转,口气凌厉严肃起来,“这宫中的礼仪比不得民间,容不得有半分差错。明日便是选秀之日,皇上既然钦点你为礼教官,这宫廷的礼仪便要在一天内修习完毕,相信依着未姑娘的才学,肯定是非常容易的。” 云未翻了翻白眼,一天内就修习完,就算是祖母在世也不可能。幸而她早些年便学过一些又受了舒嬷嬷的教导一段时间,还是能够应付的。 盈盈一礼,她不卑不恭的道:“那就劳烦二位嬷嬷了。” “未姑娘不必客气,我们也是奉命办事,那现在便开始吧。这宫廷的礼仪甚是严格,一言一行都要按着规矩来,首先,是在宫内,面见位分高者……” 即便是之前学习了一些,可是还是远远不够,这一天下来,她腰酸腿痛,可是偏偏休息不得。一直到了天际泛白时,两位嬷嬷才勉强点了头。 “未姑娘果然聪慧,老身佩服不已。”她说的是实话,即便是宫里的公主皇子,哪一个刚学习的时候便学的如此之快的? 云未没有力气去解释什么,她如今只想要躺下睡一觉。 两位嬷嬷也有了困意,十分识趣的说道:“一会儿还要进宫,未姑娘抓紧时间歇息,宫里可是半分马虎都不成的。” “两位嬷嬷说的是。”她抬了抬手,吩咐道:“来人,给两位嬷嬷安排两间客房。” 看两人明显很困,但还是强打着精神,她劝说道:“这离进宫还有两个时辰,两位嬷嬷辛苦了一天一夜,也该歇息歇息。进宫之后事务太多,就不要推拒了。” 两人想了想,觉得她说的没错,连忙道谢道:“那我便不客气了。” 安排两人去客房,云未干脆就倒在了软榻上,才躺下,便睡了过去。 这时,厅里忽然出现了一声叹息,紧接着一个人从暗处走了出来。到了榻边,把人抱了起来,朝着房中走去。 为她掖好了被角,他对身后的人吩咐道:“你身份不便,便不用进宫了。有我在,无人会欺负她。” 身后的人听到他的话,又隐进了黑暗之中。 两个时辰转眼便过去了,“小姐,你醒一醒,小姐,你醒醒——” 耳边很吵,云未蹙了蹙眉,只得睁开了眼睛。看到陈莲焦急的脸,才想起来今日要进宫。“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陈莲庆幸她现在还能想起来,松了一口气。“现在是巳时了,两位嬷嬷早就起来,现在正候在外边,等着同小姐一道进宫呢。” 云未连忙起身,“把水都端进来吧,我要梳洗。” “早就准备好了。”陈莲走到了桌边,拿着一套绯色的官服走了过来。“这是从宫里送来的,说是礼教官的衣服,小姐要穿吗?” “恩,既然是宫里送来的,那便拿过来吧。”她洁了面,这才开始穿衣。 看这礼教官的官袍着绯色,上有标准的圆领花纹,足见这礼教官的分量是货真价实的,似乎是和礼教司仪一样从四品的女官官职。 云未再次发现这官职的烫手,背地里不知有多少人眼红了去。 官服大小刚刚合身,把她的身段勾勒出来,不知是人为还是恰好。 她束了发,戴上冠戴,瞥向铜镜中的女子,身材丰腴,腰若束素,哪里有半分礼教官的样子? 她无奈的把幂离戴上,挡住了半截身形,可是幂离之下的绯色透着一股半包琵琶半遮面的朦胧之感,更显诱惑。 她扶额,这一次,是不想要出风头都不成了。 走出了内室,果然看见两个嬷嬷等在了原地。看见她,两人皆皱起了眉头,可是没说什么。这官服是她们带来,她根本就没有改动的时间。两人相视一眼,默契的低头不语。这皇上的心思,岂是她们这种奴才可以随便猜测的? “走吧。”云未道,如今她的身份大过了两人,自是要走在前面。 出了府门,已经有轿子准备好了。等她上轿,离开朝着宫里而去。 轿外,北风呼啸,天空阴沉得可怕,似乎有一场大雨将至。 第一百二十一章 宫中的熟悉府邸 半个时辰后,终于到了宫门口。即便天气糟糕,可是在宫门外排队进门的官家和民间女子早就排成了一条长龙,由着掌事的检查她们的文牒方可进去。 轿子停下,所有人都朝着这边看过来。 只见轿子中伸出了一只柔夷,肤白肉嫩,及是光滑。众侧纷纭,纷纷猜测轿中女子的风姿,何以这么大的排场。 只见人慢慢走了出来,看到那绯色的官服,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再往上看去,却只看见一个幂离,根本看不清什么。 这人,必定是今年掌管秀女的礼教官——云未! 众人哗然,她便是云未,这么年轻,这样的……妖娆!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似乎要把幂离戳出一个洞来,云未挺直了脊背,大步朝着那几位掌事走了过去。 只看她身形极快,可是脚下的裙摆摆动的幅度十分小,单是这样的姿态,让多少人汗颜。 怪不得她能成为礼教官,定是有一定的理由的。 见到她,几位掌事都欠身行礼,“未大人,这些都是今春的秀女,等待入宫。” 她压低了声音,使之听起来更加的深沉有魄力。“都起来吧。”她抬起手,随手拿起了桌上的文牒。“贾县令之女,年方十六。” 她看向此女,见她眉目端正,尚且算得上美人一个。见她看过去,她却瑟缩了一下,胆怯的向后退了半步。 这样的女子,迟早都会落选的。 她放下了文牒,身边有眼力见的掌事说道:“里面都安排好了,未大人是不是要进去看看?” “恩。”她朝着队伍看了一眼,没有看见楚尔澜和孟含烟的影子,估计是两人已经进去了。 她随着一个掌事太监进了宫,一直走到了一间宫殿前。“这是第一轮筛选,主要是体形健美、品行端正,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是身家清白。”他话才落,只见从宫殿中被拖出了一个女子。 掌事太监指着那女子说道:“她怎么了?” 小太监连忙回答:“这女子早就和男人私通,并非处子之身了。” “带下去带下去。”掌事太监急忙挥手,仿佛她是什么污秽的东西一样。 云未看向她,见她没有半分挣扎,眼中满是绝望,问道:“她之后下场如何?” 掌事太监抖了抖身子,不以为然的道:“还能怎么,杀了再让家人来领回去。这等贱妇,没被抄家已经算是皇上仁慈了。” 这深宫里,只要是一点差错,随时都有性命之忧。她道:“进去吧。”如今,只希望在尔澜被封妃这段时间里,护得她周全才是。 “奴才不能进去,在外边等着大人便是。” 云未点点头,走了进去。 看到她身上的官服,守门的人拦也没拦,便让她进去了。里面正在验身,秀女都站成了一排,脱光了衣服让嬷嬷们检查身体。 有些很大胆,有些却十分羞涩,全身发红。 云未搜寻了一圈,终于在第三排最左边发现了楚尔澜。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楚尔澜正好看了过来,对着她浅浅一笑。 “这些秀女如何?”云未走了过来,漫不经心的问道。 里头掌事的嬷嬷放下手中的尺子,走了过来,回道:“这些秀女血统纯正,面目端正。只是,她迟疑了一下,那边有一人不太合规矩。” 她指过去,正好指向了楚尔澜。 云未渐渐明白凤泽钰的另一个目的了,他知道她一定会千方百计的保得楚尔澜周全,让她当选,所以这个位置也才选了她。 她故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带任何的感情,“她哪里不合规矩?”云未走了过去,看了楚尔澜一会儿,“我看她面目端正,倒是个十足的美人坯子。” 掌事嬷嬷急忙走了过来,“这人音容不佳。” “音容不佳?”云未哪里不知她是在存心刁难,她对着楚尔澜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楚尔澜标准的行了一个宫礼,哑着声音答道:“楚尔澜。” 云未心知不好,故意提高了音量。“你可是楚丞相的亲妹妹?” 此言一出,连掌事嬷嬷都惊讶的看了她两眼。她只是得到了授意让这女子落选,没想到她竟然就是楚丞相的宝贝妹妹,楚尔澜,这下死定了。 “正是。” 云未板起了脸,严厉的道:“你可知这是选秀?即便是你兄长是丞相,若是不合格,也只会落选。听你声音确实不佳,是否有隐情,还是天生如此?” 众人见她不偏不倚,心底都对她产生了好感。 “回未大人,我这两天感染了风寒,才会至此。选秀迫在眉睫,臣女不敢抗旨,所以只能前来,并无任何欺君之意。” “既然是感染了风寒,待会儿便让太医来验一验,若是真,便可留下。” “谢未大人。” 云未走了出来,看着众女说道:“若是有风寒等无关紧要的隐疾,大可说出来便是。我皇仁慈,特意颁旨吩咐我要公正对待每一个人。我不管你们之中谁家权势较高,谁家富甲一方。进了宫,你们便得守规矩,万万不能意气用事。否则,即便是入了这几门初试,到了后边,可是还会落选的。尔等可是明白了?” 众女盈盈一礼,齐声说道:“明白了。” “今后的日子我会十分严苛,凡是不合规矩,立刻落选。所以各位不能存着倦怠之心,认真学习才是。” “是。” 云未看了众人一眼,这才满意的收回了目光,对着掌事嬷嬷说道:“嬷嬷继续吧。” 掌事嬷嬷行了礼,恭迎道:“未大人慢走。” 出了殿门,已经换成了另外一个太监了。看到她,他立刻走了上来。“未大人,皇上吩咐下来,您可以不必住在宫内。皇上还吩咐了,若是未大人到了,让奴才带着未大人去一个地方看看。” 她心中立刻警觉不好,却又推辞不得,只能说道:“劳烦公公带路了。” “奴才不敢。”他退了一步,欠身在她身后半步之遥,指着路朝着深宫而去。 看着这熟悉的墙垣,云未想到了那一座深宫里的‘镇国将军府’,不由得揪紧了衣衫。他是什么意思?下马威? 突然间,身后的太监上前了一步,和她并肩走着,低声说道:“未大人不必担忧,奴才是三皇子的人。三皇子早就知道皇上的意图,所以早就在那里等候,未大人不必担心。” 云未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他竟然是凤顷的人。听他话里的意思,凤顷早就知道了。她苦笑一声,这世上,还有什么能瞒得过他呢? 说完话,太监又退了半步回去,跟在了后边。 这一路果然轻松了许多,转了几个角,远远的看到一座宫殿,泠阁! 这,不就是上次她住的那个宫殿吗?难道他是在里面建的? 走进一些,周围的景物越来越熟悉,果真是上次住的宫殿。还未走进殿内,立刻有人迎了上来。“未大人,奴婢早就等候多时了。” 这女子,正是上次伺候她的那个小宫女。 “起来吧。” 小宫女这才起来,垂着头不敢看她。“未大人,皇上吩咐了,若是您来,请你直接往里面走,奴婢就不过去了。” 云未点头,沿着走廊一直向前走去。这一次,就连小太监都没有跟着。 回廊一直都通向了一处园子,这片园子梅香四溢,开得极是好看。 她无心去看,穿过园子,一座气派的府邸出现在了眼前。这是…… 镇国将军府! 这熟悉的构造,门口的两尊石狮子,无不十分相像,就连台阶也是一级不多,一级不少。 说是一回事,可是亲眼见到,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底的震撼无法用语言说得出来。 脑袋一片空白,她上了台阶,推了门,没想到就推开了。里面的装设一模一样,就连通往前厅的路旁种着的梧桐也很相似。 她按耐住自己的心跳,仿佛是回到了八、九年前的镇国将军府。 对,这里是……九年前的镇国将军府! 她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奔跑起来,从小路抄了进去,数了三步,真的看到了一颗高大的白杨树,那里有着四道高矮不一的划痕。 脚一软,她跌坐在了地上,幂离从头上掉了下来,落在了地上。 那一年,她才六岁,爹爹在秋猎上大获全胜,得到了先皇的许多赏赐。几日后,先皇下诏,让太子凤泽钰跟随镇国将军云英学习骑射和武艺,定期考察。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凤泽钰的样子,谦和有礼,温文儒雅,是个俊朗的翩翩少年郎。他说,你应该便是云将军的女儿云未了,坐在地上很凉的,我拉你起来吧? 小小的她便被他这么一个笑给迷惑了,顺从的由着他把自己拉了起来。 他这一学,便是整整四年。四年,她开始初长成了一个小少女,他却成了一个名符其实的少年,已到了举行冠礼的时候。 他,是她的青梅竹马,几乎陪伴了她的整个童年,小时候曾经也有戏言,她说,将来她会嫁给他,做他的小新娘。 他说,将来他会娶了她,要她做他的太子妃。 时隔今日,她不愿嫁给他,而他却为了各种利益,要她为后。 回过神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伸手拭去了脸颊的泪痕,她看着这熟悉的场景,心渐渐回归了平静。 他以为他建造了过去的府邸,便是想要把过去的记忆和感觉给找了回来。可是,人已经变了,哪里就那么容易回的到过去呢? 起了身,她拍拍身上的灰尘,理好了衣摆。转过身,惊讶的看见凤顷站在不远处,目光复杂的看向她。 “凤顷……”喉咙一紧,她想要解释却无从解释。他什么时候来的?站在这里多久?是不是看见她所有的举动了? 心乱如麻,“凤顷。”她唤着他,可是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云未慌了,快步走上前来,到了他面前站定,“我……” 话还没说完,便被他揽进了怀里,紧紧的抱着她,不肯松开。“未儿,这里都是你和他的过去了吗?” 云未放松了身体,“是,但也只是过去。”镇国将军府只有她一个孩子,凤泽钰填满了她对兄弟姐妹那种亲情的关怀和温暖,同时也是作为一个异性,一个少年,闯进了她心中那么多年。 凤顷身子一僵,很快又收拢了手臂,“看了这里,我才知道他对你的用心,远比我想过的还要多。未儿,你可是后悔,无论他做了什么,可是他是真的爱着你的。” 云未还未答话,他便霸道的继续说道:“可是,现在我认定了你,即便你后悔了也来不及了。未儿,你是我的,这一生都是我的。” 听他的宣言,云未嗪起了嘴角,“我可是个记仇的人,你从现在起一定要对我很好,否则我会翻脸的。到时候藏起来,你们谁也找不到。” 她的威胁对他没有用,因为,“你永远都不会有那个机会的。” “是吗?”她伸手环住了他,她很期待,会有那么一天的。 回去的时候,她步履轻快,看得出来心情很好。泠阁上下都松了一口气,已经有人偷偷回去复命了。 立于一侧的太监走过来,躬身道:“未大人,现在秀女都安排在了钟粹宫里,未大人要去看看吗?” 她还放心不下楚尔澜,正有此意,“去看看吧。” 两人出了泠阁,便朝着钟粹宫而去。 钟粹宫历代以来都是给历代秀女暂时住的地方,每次选秀都有百人,两人分住一间。她到的时候,房间已经分发完毕了。 没想到她会突然过来,几个掌事的都汇聚过来,“未大人,有什么吩咐吗?” 她端了一会儿,方道:“各位秀女可都安排好了,万万不可出现差池。” “都安排好了,只是孟小主执意不与安排的秀女同住,我们便换了一间房。” 孟小主,能够调动这么多的人为她安排住所,想必就是们孟含烟了。这点小事,她便由着她去,枪打出头鸟,这件事不久便会传遍众秀女之间。 这宫里想要出头的太多了,明争暗斗自然是少不了的。 第一百二十二章 算计孟含烟 她扫了一眼名单名单上的名册,和楚尔澜同住的是一个普通的官家女,她的父亲并不在那份秘密名单上,也便放下心。 她对着众人吩咐道:“这里的事你们要多多费心,这里面的人有些可是将来的贵人娘娘们,万万马虎不得。” “奴才(奴婢)记下了。” 满意的扫了众人一眼,她才走了出去。 早就有人准备了马车,待得她一出现,马车便到了面前。这车夫曾在三皇子府见过,没有丝毫犹豫,上了马车。 掀开车帘,才发现凤顷也在上面,顿时一喜。“你怎么在这?”她顿了顿,笑意更浓了,“等我?” 凤顷把暖炉放到了她的手中,“如今可是有那么多人眼巴巴的想要讨好你,我不抢先下手,万一你嫌我三皇子府太小太破怎生是好?” 云未悄悄的从车窗看过去,远远的停着几辆马车,都朝着这边张望。“你不担心?”这样极其暴露他的身份,他之前可从来都不会这样做的。 “用得着?”凤顷把问题丢给了她,吩咐道:“走吧。” 马车开始向前驶去,未接到她的人,都露出了遗憾之色。 一丝欣喜浮上心头,如今她可称得上是炙手可热了。偷偷瞥了凤顷一眼,除却他皇子的身份,单是他第一公子的美名,就足以让许多人来巴结讨好他了吧。 阴雨连连,天空阴沉得快要让人透不过起气来。储秀宫中,所有的秀女排成了排成了五排。忽的,熙熙囔囔的声音降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远处,那个撑着一把油纸伞缓缓走进的女子。 细雨绵绵,宛若一簇美丽的丁香花,暗香袭人,慢慢的拂进了众人的心间。 直到她到了殿前,还没有人反应过来。 冬雨虽小,仍旧沾湿了裙摆,贴上身上极为不舒服。她的手早就冰凉如铁,这会儿进了殿,才算感到一丝暖意。 见人都站好,她走到了中间站定,扫了一圈,才慢慢说道:“今儿是你们进宫的第一天,按例在储秀宫学习礼仪,以等待半个月后的殿试。我不管你们的身份为何,千万不要以为入了储秀宫便可高枕无忧飞上枝头变凤凰。” 显然有些人不以为意,比如孟含烟,孟家早就准备好了一切,被留牌子是迟早的事情。她高傲的挺直了胸膛,眼中满是轻蔑。 云未冷笑起来,要是她真的足够聪明,就该知道隐藏自己的锋芒。“从今日起,你们便要接受最基本的礼仪训练,万万不可马虎,否则在殿试上出了差错,冲犯圣目,可不是你们能够承担得起的。” 她侧过头来,“齐嬷嬷,今日该学习什么?” 齐嬷嬷恭声回道:“宫礼。”之前她们都在本家学过一些,根本难以登上大雅之堂。 云未点点头,“那便开始吧,勿要浪费时辰了。” 齐嬷嬷回身,对着众人说道:“各位小主,今日我们首先要修习的便是见着各宫娘娘和贵人时的规矩。想必你们也知道,如今后宫后位空缺,孟贵妃暂代后宫事务,到了那日千万不能冲撞了贵妃娘娘,尤其是切忌不可自称我。等到殿试那日,这可是小主们第一次露面,要行下跪叩首礼,且看着嬷嬷我。” 她右手叠于左手之上,手举于齐眉毛处,庄重而缓慢的跪下,然后坐在了脚后跟上,庄重缓慢的三叩首。做完了这一切,保持手的姿势不变,她站起身来,手自然的放在了身体两侧。“小主们可是看仔细了?” “是,嬷嬷。”众秀女齐齐回答,不敢有丝毫怠慢。 “现在你们来一遍吧。”齐嬷嬷板起了面孔,十分的严肃的说道:“把右手叠在左手上,然后举至眉前,与眉其高。” 众女闻言,都依着她的话做了起来,场面十分壮观。 云未以前只在书中看过记载,没想到这选秀的过程真的如此繁杂。她想自己或许要做些什么,于是走了过来,帮着她们摆好姿势。 路过孟含烟的时候,她重重的一哼,扭过头去。说真的,她的动作在众女中是最标准最优雅的,根本就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云未心生一计,她故意夸赞道:“孟小主果然出身名门,做的不错。你们都看着孟小主的动作。瞧瞧你们自己,旁的人见了,还以为是从乡下来的野丫头,一点贵女的风范都没有,将来如何让手底下的奴才奴婢们信服?” 她说的毫不留情,一阵见血,众女都羞愤的红了脸。一双双眼狠狠的盯着孟含烟,恨不得把她戳出一个洞来。 满意于自己制造的结果,云未走了几步,自然的来到了楚尔澜的面前。看着她僵硬生涩的动作,云未不自觉的叹了一口气。 楚蓁过于疼宠她,事事都顺着她来,这些礼仪规矩平日里鲜少教习过,明眼人一眼便可看出来。 “手要放稳,不要叠得太重,目视前方地下,头不要抬得太高。”一一教着她改正完毕,她才示意齐嬷嬷进行下一步。 半个时辰后,孟含烟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她从地上站了起来,狂妄的说道:“这么简单的动作我早已学会,在这里根本就是浪费时间,齐嬷嬷,若是没有什么事,我想要先回去休息了。” 她明明知道这里云未最大,却偏偏对齐嬷嬷说,明显是不把她放在眼底。云未要的便是这种效果,正中她的下怀。 齐嬷嬷偷看了云未一眼,隔着幂离什么也看不清楚,慌忙对着孟含烟挤眉弄眼。 孟含烟早就学得不耐烦了,铁了心硬是要离开。“齐嬷嬷,我和这些人资质不一样,她们即便是再努力,也学不到我的三分之一的。” 她若有所指的看向楚尔澜,讥讽道:“有些人天生就不是进宫的料,还是早日回府吧。” 说着,她转身就走出了队伍,头也不回的朝着殿外走去,引来众女的嫉妒和议论。 “孟小主,你……”齐嬷嬷追上去几步,不知如何是好,虽说背后有孟贵妃和太后撑腰,可是如今这里还是未云歌最大,若是惹恼了她,孟主子今后必定少不了刁难。 “罢了。”云未阻止道,“齐嬷嬷,既然孟小主学会了所有的规矩,从今天起,她便不能踏进这储秀宫的大门。” “这……”齐嬷嬷瞪大了眼,未云歌显然是生气了。“未大人,孟小主只是一时糊涂,待会儿让她来根你认个错,赔礼道……” “齐嬷嬷。”云未厉声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又清冷了几分,“孟小主有太后和贵妃撑腰,可是我未云歌也不是好欺负的。皇上既然亲自下旨钦点我为礼教官,便是要我认真严厉教导各位小主,今儿孟小主踏出这储秀宫的门,便是瞧不起我未云歌,任是谁来求情,都别想让她再踏进这个大门!” 她之所以敢这么说,是深思熟虑的结果。孟贵妃自然不会让孟含烟来分一杯羹,凤泽钰此时正要对付孟家,更不会给她很高的位分,要是太后或孟家发了难,还有那两个人顶着,不用她来操心。 她的声音不高,可是却清晰的传遍了任何一个角落,就连快要走到了门边的孟含烟都听见了。 她脚步一顿,回转身子,不屑的说道:“不来便不来,我孟含烟不稀罕。”她哼了哼,似乎是挑衅一般加快了脚步,从大殿中走了出去。 很久,殿内一阵沉默,无形压抑的气氛笼罩在众人心头,让人喘不过气来。 齐嬷嬷还想要求情,“未大人……” “这件事休得再提。”云未冷声制止了她,她看向剩下的人,严厉的道:“我知道你们心中肯定不服气,心存疑虑,现在,我便给你们一个机会,若是你们今日走出这座大殿,我绝不阻拦,也不会让皇上责怪你们。但是,一旦留下就必须给我认真学习,半点马虎都不成,否则决不轻饶。” 原本孟含烟离开早就有人动摇了,可是听到她的话,还是没人敢上前一步。 很久,云未才吐出了两个字,“很好。” 众人的神情在那一瞬间变换的精彩纷呈,云未不想去猜测她们此刻在想些什么,她道:“皇上既然钦点我,便是默许我按着我的规矩来。从今天开始,每日巳时开始训练,一直到巳时结束。齐嬷嬷,去准备几块较大的铜镜过来。” 齐嬷嬷心中存疑,还是按着她的吩咐下去了。 不一会儿,几块铜镜便搬了上来,按照云未的吩咐放在一面墙壁上一字摆开。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她指着镜子说道:“看看现在你们这一身小家子气的样子,半个月后,我要你们都变成真正的贵女。” 此言一出,有人喜有人怒。 可是还没结束,云未再次吩咐道:“齐嬷嬷,为各位小主都准备一本书,大概有一指厚最好。” 齐嬷嬷努了努嘴,迫于无奈只好去张罗,不一会儿,几个太监每个人搬着一沓书走了进来。 见此,云未道:“除了几位嬷嬷,其他人都给我退下,关上门。”守候在一旁的宫女和太监,闻言纷纷退了出去,一时间殿内更是沉寂得可怕。 “把你们的裙摆都撩起来,扎在腰间上。” 她语出惊人,众女都沸腾了,这是什么意思?她莫非是在羞辱她们吗? 就连几位当事的嬷嬷都惊住了,不解的看着她。 第一百二十三章 情敌出现 “未大人,这可是万万不可的。” “成何体统。” “之前闻所未闻……” 云未冷笑起来,“一个个都站着跟木头一样作何?你们刚才既然没有出去,现在便失去了任何权利,还不赶快把裙子拉上来。”大殿里,只剩下她的声音久久回荡。 凌厉的气势扑面而来,更有胆小者被吓得脸色苍白。 就在这时,楚尔澜开始俯下身,把裙子拉了起来,扎在了腰间,露出了里面的亵裤。随着她之后,也逐渐有人动了起来,直到越来越多。 云未看过去,除了少数几个人外,大部分的都按着她的要求做了。她满意极了,亲自拿起了一本书,走到了楚尔澜面前。“微微张开腿。” 楚尔澜相信她不会伤害自己,张开了腿。但见她把书放在了膝盖之中,又听她说道:“夹紧。” 她咬着牙把书本夹在了双膝之间,这种姿势,烧红了脸!饶是她相信云未,也禁不住感到一股羞辱感浮上心头。 云未鼓励她,“试着走几步,不要让书落下来,记住,目视前方,双肩平行,手臂自然下垂。” 一不做二不休,楚尔澜豁出去了,按着她说的走了起来,刚走几步十分别扭。这不算什么,身后有几十双眼睛直溜溜的盯着自己,让她无地自容! 就在她半屈辱半坚持之际,云未又开口了。“相信你们很奇怪我为何要这么做。”她把裙摆扎在了腰间,拿起了一本书走到了殿的那头,把书放在膝盖间,然后直起身子。“这便是原因。” 她慢慢的走了过来,每一步无比优雅,就像是踏在了莲上,姿态柔和,把女子的柔和表现得淋漓尽致,高贵得让人移不开眼。再看过去,她丝毫不受书本的影响,走得从容自在。 原来,一个人单是走路,便可以那么好看,让人移不开眼。 众女受到了鼓励,开始走上前来,拿起书本便开始练习起来,就连原先不准备参与的几人练习得最是积极用心。 后宫里从来都不缺乏美女,她们都心知肚明,如何留得住皇上,才能保持永远的荣耀。 几位嬷嬷都不再反对,更有甚者早就记在了心头,恨不得上去学习学习。 天渐渐黑了下来,众女都在储秀宫用了饭,早就有人又继续练习起来。云未走到了殿中,对着众人说道:“今日便练习至此,你们且回去吧。” 这么快? 众女意犹未尽,明显不想离开。可是看着云未的样子,还是悻悻的放下了手中的书本。 她路过楚尔澜的时候,故意碰了她一下,把什么交到了她的手中。便拿起那一把油纸伞,踏进了夜色之中。 众人看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呼吸跟着她的步伐一点一点的沉静下来,直到再也看不见她。 走了一会儿,身旁掌灯的太监左右看看没有人,才说道:“未大人,三皇子早就命人安排好了马车,还是在老地方等您。” “恩。”她就是知道他会派人护着她,才敢待得这么晚。今日她下了一步险棋,剩下的,就看孟含烟会怎么闹了。 两人才走出了宫殿不久,便看见一个宫女朝着他们走了过来。“未大人,我们娘娘有请。” 云未对着身边的小太监吩咐道:“你去让车夫多等一会儿,我去去便来。” 小太监明白她的意思,提着宫灯走开了。 “走吧。” 这条路非是去长春宫的路上,云未眼眸一沉,刚想要借机逃脱,抬头便见远处亭子里端坐着的华贵宫妃,不是孟贵妃是谁。 她如此大胆的在这约见她,难道不怕流言蜚语吗?想想她便摇了摇头,流言蜚语,怕是也只是针对自己而来的。 宫女把她带到了亭子处便下去了,云未走上了台阶,目视着她。“我还以为你会缓一缓的,没想到这么快,看来贵妃娘娘真是姐妹情深,迫不及待就要责备我了么?” 孟贵妃不在意她的无礼,要是她哪一日对着自己毕恭毕敬,她反而会怀疑她是不是有了什么企图。理了理袖摆的褶皱,她状似漫不经心的说道:“你何必明知故问试探我,你既然那么做,便是料定我不会插手干涉,云未啊云未,这后宫里的人,可都是被你给算计进去了。” 她在她对面坐下,捏起了桌上的一块香酥放入口中,甘甜的味道充斥开来。“娘娘极力促我进宫当差,不就是为此吗?” “你果然很聪慧。”孟贵妃挑了挑眉,兴致勃然的看着自己指尖那鲜艳的豆蔻,挑开了话。“皇上已经开始对孟家下手了,你有什么好的计策?” 云未抬起头来,注视着她。说实话,抛开她孟家女的身份,她的确是一个不二的皇后人选。“我想要先知道五年前的所有真相。” 闻言,孟贵妃眼里迸发出一抹凌厉的精光,“云未,你太贪心了。我奉劝你一句,还是不知道的为好,否则单凭凤顷,如何保得住你。” “保不保得住那是我的事,不牢娘娘费心。”垂眸,看着桌上小巧精致的点心,顿时失去了胃口。“我现在倒是有一个,作为交换,我想要先知道,我爹娘出事是否是意外?” 讨不到便宜,孟贵妃心中颇为恼怒。作为代价,她忽的想要看见她震惊的表情,“不是。” 她的心漏了一拍,也仅是如此。“齐嬷嬷今日便在储秀宫中,娘娘唤她来便是。”她起身,转身便走。 “站住。”孟贵妃怒指着她,咬着银牙愤怒的道:“你要我和那帮乳臭未干的秀女学一样的东西?” 听她的语气定是误会了,云未轻叹一声,“娘娘贵为贵妃,又在皇上跟前伺候,那帮秀女不过是学了娘娘的英姿罢了,到了殿试那日,明眼人一看便知,谁才是后宫之主。” 孟贵妃这才明白了她的用意,低声笑了出来,“云未,不得不说,和你合作十分愉快。” “娘娘只要记得我们的交易便成。”她大步走出了亭子,寒风料峭,这冬日,似乎更冷了一点。 “云未,你以为凤顷一直都会护着你吗?”孟贵妃再次叫住了她,好听的嗓音随着这夜风一点点的渗透她的心里,更冷了一分。“皇甫吟回来了,他最爱的女子回京了,就在今日。” 云未脚步一滞,脊背却挺得更直了,“那又如何?”她加快了脚步,进入了夜色之中。真的无所谓吗?她扪心自问,可是得不到任何答案,只听得到北风呼呼的声音。 她裹紧了狐裘,可是怎么也挡不住寒风。 皇甫吟,那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被誉为京城第一才女的女子。 “小姐,小姐。”车夫抓了抓脑袋,一遍一遍的唤着她,就差掀开车帘了。“小姐,到府上了。” 云未方才如梦初醒,刚抬起身子,便无力的瘫坐回去,只得伸手去揉揉发胀的小腿。估计是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身子都僵硬了。 听到马车里的动静,车夫紧张的弹了弹脑袋,“小姐,你没事吧?” 许久,才听到里面的人回答:“我没事。” 待得差不多了,她才起身,下了车。脚步还是有些虚浮,她站定好一会儿,方才走进了府中,就连车夫在后面唤了什么她也没有听见。 夜更深了,可是房间里还亮着一盏暖光。 冷陵敲了半天门,都没有听见她的应答,不得不推开了门,一眼便看到她斜躺在软榻上,眼睛看着窗外,思绪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她今日很不对劲,莫非是宫里发生什么事了? 他把莲子羹端了过来,放在了茶几上。“小姐,这火炉几乎都灭了,要不要再添一点?” 视线蓦然被挡住,她啊了一声,收了神。闻着莲子羹散发的清香,她没有一点胃口。“撤下去吧。” “小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恩?”云未疑惑的抬头,“为何这样问?” “我看你心不在焉,有什么烦心事吗?” “烦心事。”她低头沉吟了一会儿,连他都看出来了,是不是说明她已经彻底陷进去了?好半天,她才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觉得有些累了。阿陵……”她只是浅浅的叹了一口气,却什么也没说。 “你下去吧,我一个人静一静。” “可……”面对她坚决的脸色,冷陵还是退了出去。回望一眼那间屋子,他踏进了黑暗之中。今日一定发生了什么,他要好好的查清楚。 他一走,云未再也看不下去,只好上床歇息。躺了好久都睡不着,忽的闻到一股清香,这才熟睡过去。 门忽然打开,有人走进了房间里。他点燃了烛火,走到了床边。 尽管是在梦乡,可是床上的人却睡得不安稳。他掀开了被子,床上的人感觉到凉意,立刻蜷缩成了一团。 他轻叹了一声,把手放在了她的胸口,不一会儿,睡梦中的人渐渐放松了身子,紧蹙的眉头也松开了。 红烛轻晃了一下,细雨无声。 这一场雨下了整整五天,云未睡不着,又起了个大早,早早的便到了宫中。松枝上挂满了冰条,远远的看去,竟若那银白色的琉璃,十分壮观。 这天是越来越冷了,是百年来最冷的一次冬日。冻雨持续了好几天,路上都结起了厚厚的一层冰,早上才铲过冰,到了中午,便又是厚厚一层。 第一百二十四章 欠了她一个人情 “未大人,外边冷,快进去吧。”齐嬷嬷说道,往着手心里呵了一口气。 她点头,朝着殿内走进去,那里面秀女早早便到了,如今正在练习。练了这么多日,她们的各种姿势早就与之前有了很大的改变。这些人中大多数都是贵女,天生便有贵气在里边,学起来不是很难。 在大殿中扫了一圈,她很意外的没有看见楚尔澜,问道:“楚小主怎么没来?” 齐嬷嬷眼看就瞒不过去,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昨夜几位小主贪玩,与孟小主发生了口角。楚小主上去解围,没想到却在推搡中十足滑倒。昨夜请了太医来看,说是……说是骨折了。” 她愠怒起来,挑起了秀眉,斥责道:“这样的事为何不早早来报?偏要拖到我问起?”意外吗?只怕是有心人刻意挑起的吧? 齐嬷嬷吓得缩了缩脖颈,这几日相处她大抵了解这位主子的性子,尤其是孟小主那事,偏偏后宫里太后贵妃都没人责备几句,便知她的本事了。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她求饶道:“昨夜宫门已关闭,奴婢们来不及通报,今日本想要禀告的,没想到未大人先问起了。” 云未重重的呼了几口气,“齐嬷嬷啊齐嬷嬷,你在宫里也算是人精了。楚小主是丞相家的宝贝,恨不得捧在手心里护着,要是他知道了,你可是知道后果?” 齐嬷嬷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一心想要讨好太后和贵妃,哪里还去想那么多,顿时吓得脸色发白,止不住颤抖起来。“那可如何是好?未大人,你可要救救奴婢啊。” 云未听得心生厌烦,“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去请太医,我现在便过去看看。” 齐嬷嬷连忙起身,朝着殿外就跑了出去。 这时,众女都停了下来,恭敬的看着她。 云未走上前,对着她们说道:“这几日你们学的不错,至少是把身上那粗蛮的脾性改了许多了。那里有铜镜,你们对着镜子学习各种跪拜礼。” “就这样?” “跪拜礼不是早就学过了吗?” “未大人,还是教我们一些其他的吧……” 众女你一句我一言,大殿再次闹了起来。 身旁站着的嬷嬷见状,立刻清了清嗓子,严肃道:“未大人在此,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了。” 众女立刻噤声。 云未拿起嬷嬷手中的书,放到了头上,示范给她们看。“行礼时,目视前方寸许的地面,肩要持平,身子一定要端正。”她缓缓的跪在了地上,头上的书本未曾落下来,然后又站了起来,书本连动也没有动过。 “今日便学习这个,明日我们学习一些宫中基本的规矩。李嬷嬷,你看着她们,我去去看看楚小主的伤势。” 李嬷嬷福了一礼,“奴婢明白。” 交代好了一切,她才出了储秀宫,朝着钟粹宫而去。这两个宫殿相隔很近,可是光是这么一小段路,她便走了两柱香的时间。到了钟粹宫,往日的伤患处酸疼不已。贝齿咬了咬下唇,她站定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向着前面而去。 “我不是说我一个人便可了,不用来伺候的,下去吧。”她翻了一页书,可是余光看见门口的人还未离开,转过头来,“我不是……未儿?哦,未大人,你来这作何?”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立刻用被子盖住了脚。 云未走了进来,掩上了门。“你总是这样好心,那些宫婢指不定在哪里偷着乐,骂你傻。” 楚尔澜放下书,不以为意的挤出了一抹笑,“我只是凭心而做,又不是要她们来感激我,何必去添那么多烦恼。” “你呀。”云未想要骂她傻,罢了,傻人有傻福吧。她的这种性子,不也是她最羡慕的吗。“太医看了如何?” 闻到这,楚尔澜方才露出了一抹苦笑,“怕是没有个十天半个月好不了了。” 还有几天便是殿试了,她这副样子,如何参加。孟含烟用心可见,偏偏在这种时候挑起事端。 “太后或许会刁难与你,但是孟贵妃和皇上那你不必担心。进宫只是走走样子,最后还不是会封妃的。” 楚尔澜紧紧的盯着她,不肯错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见她说的真诚,这才放松下来。眸光暗沉下来,她抓着书本,因为用力,指尖开始泛白起来。“阿未,对不起,其实我……” “楚小主,太医来了。”门外齐嬷嬷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紧接着门便开了。齐嬷嬷看见云未站在里面,忙说道:“这是太医院的李明和大夫,是专门负责秀女的。” 云未不悦,“你且去把最好的太医召过来。”她沉吟了一下,“就说是贵妃娘娘的口谕。” 齐嬷嬷早有授意,半信半疑的退了下去。 “你何必这样大惊小怪,过了今日,她们又该知道了。” “你还是担心担心你大哥知道会如何吧。”云未把烦恼丢给了她,“我要是猜得没错,估计他此刻已经到了御书房,请求皇上来见你一面。” 她说的十分有可能,楚尔澜抓紧了被衾,“阿未,你帮我去看看,千万不要让他做出什么事来。”她恳求道,言语间十分着急。 这是强求了,御书房是什么地方,她进去,免不了又添烦恼。可是她不知道该去求谁了,在这世上,她如今唯独在乎的只是他们两个。 “你别着急,我想办法便是。”云未安慰道,“你且好好照顾自己,殿试不用担心,到时候我会让你上场的。” 她说的轻松,可是做起来却是很难。楚尔澜满心愧疚,不敢抬头去看她。 云未收回了目光,转身走了出去,到了门边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说道:“下次别再伤害自己了,若是不愿,我替你想法子便是。” 楚尔澜瞪大了眼,她知道,她竟然知道! 她想要说什么,可是人已经走远了。 出了储秀宫,立刻有人走了上来,为她撑伞。小太监一言不发,安安静静的待在她的身边。 “小安子,你去长春宫走一遭,告诉贵妃娘娘务必帮我去御书房看看。” 小安子惊疑的抬头,“未大人,不可。”他这一句,已是失言了。 “去吧。”她揉了揉眉心,接过了伞,慢慢的朝着储秀宫而去。这一次,该是欠了孟贵妃一个很大的人情了,无论怎么算,这笔交易,还是她最吃亏。 天还没黑,齐嬷嬷等人便开始劝她回去,看着她们闪躲的眼神,云未也不去追问,索性回去。 照常到了宫门口,她方才上车,便被人叫住了。 “未大人,等等。” 她转身,看见楚蓁几步追了上来,看他步履轻快,一点未受满地寒冰的影响。 他不是早上的时候在御书房了么?现在还未离开,莫非逗留在宫里是为了等她吗?可是有什么事不能等到宫外再说? 楚蓁走进一点,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道:“我在宫里为皇上办了一天的差事。” 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并不打算说什么。 楚蓁顿了顿,方道:“今日多谢未大人了。”他躬身做了一个揖,真心实意的感激她。要不是孟贵妃突然到来,怕是他今日就要冲撞皇上了。 他只是疑惑,为何云未会与孟贵妃有交集?根据他掌握的资料,两人应该是针锋相对才是,或者说,两人之间有什么交易吗? 云未淡然道:“她很好,只是腿轻微骨折,我已经让人请了最好的太医过去,修养一段时间便好了。丞相不必太过担忧,楚小姐这样,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锋芒太露,容易夭折,她现在的样子已经对那些人没了威胁,一时间不会再打她的主意了。 楚蓁眼神一闪,这瞬间,云未已经上了车,吩咐车夫道:“走吧。” “未大人,谢谢。”他真心感激道。 很久,马车里才传出了低低浅浅的声音,“丞相大人若是真的要感谢我,那便留作一个人情吧。他日,或许我会有求于丞相,还望丞相念及旧情。” 看着马车越来越远,他的思绪渐渐飘飞起来,很久,才无奈的道:“我就是害怕你会说这么一句话,云未,你的人情,我实在是害怕去还那。” 恍惚间,车停了下来,她听到车夫说道:“小姐,前面好像出了什么事情,过不去了,要不要绕着路走。” 她抬手掀开了一角的帘子,果真看到前面被许多人拦住了,根本就过不去。“绕着走吧。” 车夫得令,开始驾起了马车。她正要放下,忽的瞥见了一抹玄色的衣衫,那布料十分熟悉,迫使她不得不去看。 若是她知道这一眼看过去的结果,她肯定永远也不会去看。 衣袂翩翩,青丝飞扬,那熟悉的身形,那样的背影,都像极了凤顷。 不知为何眼皮跳了起来,她捂住了胸口,那里闷得厉害。再次看过去,男子侧转身子,不知说了什么,眉眼十分温柔。 那个人,正是凤顷! 他来宫里作何? 可惜白杨树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几乎是扒在了窗口,努力朝着那边看过去。 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对她来说却无比的漫长,终于过了那两棵白杨,她再次看到了凤顷,看见他伸出了手。 第一百二十五章 她对自己更狠 然后,从马车上伸出了一只手搭在了他的手上,紧接着一个女子探出了出来。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笑了起来。 那画面十分刺眼! 雨丝打湿了她额前的发丝,她愣怔的缩回了手。虽然她知道今日的一切不是巧合,可是心却仿若被什么扎了似的,一点一点的疼,痛入骨髓。 耳边,就只剩下孟贵妃说的那句话。皇甫吟回来了,他最爱的女子回来了。 风掀起帘子,灌了一点冷风进来,她感觉到脸颊一凉,才发现自己满脸都是泪水。 摸着泪水,她的思绪飞出去好远。 这一夜,注定难眠。 第二日临出门的时候,她‘不经意’的问道:“陆离,凤顷最近在做什么?为何不见踪影?” 陆离移开了目光,“爷在忙着,吩咐若是小姐有事,只管遣了我去三皇子府便是。” 他有事在瞒着自己,云未侧过头来看向冷陵,可是他也移开了目光。 这两人又知道了什么? 她才准备出门,便看见一个人从外面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人未到,声音便到了。“小女娃,是不是我那徒弟欺负你了?” “欺负?”云未不解。 扈邑咋咋呼呼的跨了进来,倒了一杯茶下肚,才气愤的说道:“我看见他和一个女的走在一起,这小子,竟然都学会花前月下那些花花路子了。他不是喜欢你么?怎么还出去外面勾三搭四的,我看他好不快活。你只管说一句话, 我立马便去把他揪回来。” “扈邑前辈……”陆离和冷陵同时出声,紧张的看向云未。 她的心咯噔一声,自己亲眼所见,与别人所见在自己面前提起来,哪一样都痛彻心扉。可她的面色只是稍微变了变,很快又恢复了正常。“我和他……只是因为合谋才一起共事,非是前辈想的那个样子。那女子应该便是皇甫吟了,他们在一起……的确是良配。”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惊愕的看着她。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可是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冷陵清楚她的性子,只怕她会一个人闷在心底,忧心道:“或许事情并不是我们想的那样,要不我亲自去问他。” “站住。”云未呵住了他,口气凌厉起来,“谁也不许去。”双手交握,唯有此才能让自己去面对一切。“他若有心,自己会来的。”她低声道,不知是在劝服他们,还是在说服自己,心里半分底气都没有。 她是惶恐的,尤其是面对感情,伤害过一次,更加敏感多疑。 扈邑惊觉自己说错了话,他刚要辩解,却听程豪的声音从远远的传了过来。“小姐,不好了,小姐……” 云未强令自己镇定下来,“恭叔,慢点走,要是滑到了如何是好?” 程豪快步进了门,擦了擦额头的汗珠,震惊而又愤怒的说道:“小姐,今晨皇上刚刚下旨,赐婚三皇子。女方是皇甫家的二女儿,皇甫吟。” 她倒退了一步,耳边嗡嗡作响,全身的血液在这瞬间都凝固了。赐婚,凤泽钰给他赐婚了,而且还是他最心爱的女人。 “不可能的,爷不会接受的。”冷陵说道。 “怎么不可能?这是三皇子亲自接下的圣旨。”程豪握着拳,气汹汹的瞪着他,看他不顺眼。 云未知道,如果他不同意,任何人都强迫不了他,他亲自接下的圣旨,那便是同意了这一场婚事了。 手很凉,可是却比不上心凉。她吸了吸鼻子,突然感觉到很冷,不断有凉气灌进了身子里面去。 这几日他一直都没来,便是因为要陪着她吗? 那日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不过才几天,便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她疲倦极了,只想要好好的睡一觉。 “小姐,你没事吧?”冷陵担心的走上前来,眼中满是怒火,他恨不得现在就去三皇子府,把那个负心汉给揪出来,管他是谁!“小姐,你别把什么事都闷在心底,就算是哭出来也好。” “哭?我为什么要哭?”云未冷笑连连,“阿陵,是我一直都看走了眼,怪不得别人。吩咐下去吧,一会儿我还得进宫。” “小姐。”程豪十分忧心,想要狠狠的抽自己几大嘴巴,“今日就别进宫了,还是在府中休息吧。” 就连扈邑都劝诫道:“你这样去宫中也是无济于事,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把我那徒弟揪过来。” “别去。”云未叫住了他,声音有丝颤抖,她把脊背挺得直直的,看向远方。“若你们真是为了我好,便让我保持这最后的骄傲吧。” 所有人都噤了声,沉默的看着她。 这雨还未歇,便开始有雪飘落下来,这个冬日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冷。 她强打起了精神,用心的教导着每个人,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一天过去,看着秀女走远,空荡荡的储秀宫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她瞧向对面的铜镜,里面的人满身骄傲,可是内心却伤痕累累。 这大殿太大了,一个人终究太孤单。 她正准备走,殿内响起了脚步声。她从镜子里看过去,见着一湖绿轻纱的女子缓缓朝她走来。 她的容颜十分熟悉,也十分刺眼。 她转过身子,正视着她,不允许自己临阵脱逃。 “未云歌?云未?云大小姐……”皇甫吟站定,仔细的打量着她,怪不得她难迷惑得住凤顷,原来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是谁告诉她的?凤泽钰?太后?还是他…… 没等到她开口,皇甫吟并不羞恼,反而愉快的笑出声来,轻蔑的说道:“想必你已经知道皇上为我和阿顷赐婚的消息了,怕是云大小姐不知,这道赐婚的圣旨,可是昨日他亲自求来的。当时御书房里可是又不少人,孟贵妃也在,楚丞相也在。” 她呼吸一沉,却云淡风轻的道:“那便恭祝你了。”说着,她大步朝着前面走去,擦着她的身边而过,不打算和她纠缠太多。 “云未,你不着急吗?”皇甫吟大叫道,这和她猜测的不一样,她不该是痛哭流涕,或者歇斯底里吗? 可是云未已经走到了殿外,眼看就要出了储秀宫了。 她提起裙摆,急忙追了上去。“云未,你给我站住。”她拉住了她的手臂,不让她离开。 “放手。”云未不悦,“这个时候,皇甫小姐应该是在府中庆祝,何必来这里对我炫耀呢?还是说,有人授了意,让你来的,怕就是怕我不肯放开凤顷?” 皇甫吟脸色发白,“我不会让你有机会勾引他的。”她恨恨的道,放开了手,朝着后面倒去。这地上本就结了冰很滑,这一倒下去肯定出事。 云未冷眼看着她倒下去,连手都没有伸一下。 她竟然这样的冷血无情,残忍到了极点。 皇甫吟疼得说不出话来,目光恶毒的看向她。 这时,云未蹲了下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说,如果我把你藏起来,让所有人都找不到你,你说会你如何?” 皇甫吟惊恐的看向她,她尝试着起来,可是身下的冰实在是太坚硬。“他不会放过你的,难道你要他恨你一辈子吗?云未,我才是他最爱的那个人,你休想把他从我身边夺走。” “既然他最爱的是你,你何必还要来这里挑衅呢?现在天已经黑了,而且是在皇宫,除了太后,我实在想不到谁会那么大费周章的来算计我。”她顿了顿,意料中看着她不可思议的眼,笑了起来。“即便他最爱的是你,即便他与你订婚,可是他既然早已许诺了我,我便不会把自己的东西让给其他人。” 殿外已经传来了熙熙囔囔的声音,她好笑的扬起了眉毛,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匕首。“你好好看看,什么才叫对自己狠!” 她坐在了地上,双手把她拉了起来,然后箍住她的手,握着匕首,对准自己的肚子,狠狠的捅了下去。 云未咬着牙,闷哼一声,仰着头,幂离从头上落了下去。她用力一拉,把她整个人都拉了起来。 皇甫吟倒在了她的身上,匕首再次捅进去一分。她惊恐的看着她,瞳孔增大。“云未,你……” “这才叫对自己狠。”她一字一顿清晰的在她的耳边说道,“皇甫吟,这条命,除了我自己,无人杀得了我。你还是先顾着你自己吧,深更半夜到了储秀宫,任凭你有十张嘴都说不清楚。若是她不护着你这颗弃子,你那满头白发的爹娘,定是离死期不远了。” 她头靠在了地上,扯着气无声的笑着。 皇甫吟瑟瑟发抖,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云未,你不怕凤顷恨你一辈子吗?” “怕,可是我更怕,他这一辈子都不恨我。”他恨着她,才能永远记着她呀,何况是…… 她扯动嘴角,“其实,我还得谢谢你。”若不是她,她不会这么快就解开心中的疑惑,解开自己的心扉。 那个人,怎么可能会…… 皇甫吟张了张口,刚要说什么,储秀宫便涌进了一大群人,瞬间变看到了地上躺着的人。 “这是……” 众人急忙把皇甫吟扶了起来,瞬间变看见她身下的云未,那地上流淌的衣大滩血迹,早就有人喊叫出来。 “未大人,是未大人,快去宣太医——” 第一百二十六章 原来只是试探她 云未眼前朦胧起来,不知是谁在耳边呼唤,可是她却好累,是不是终于可以睡一觉了? 储秀宫发生的事震惊了所有的人,皇上大发雷霆,就连后宫都彻底沸腾起来。www.pinwenba.com当夜三皇子、楚丞相齐齐赶往宫中,事态紧急,不知道的还以为还是下一场宫变发生了。 太医院外,大半的太医都跪在了地上,等待里面的人出来。 凡是有一点风吹草动,凤顷便站了起来,“如何了?” 可是只见端出去一盆一盆的血水,关于里面的情况却无人得知。 那么冷的天,她那样薄弱的身子,怎么可能受得住? 凤顷心急如焚,扣紧了桌面,手指深深的嵌进了木里。 到了下半夜,门终于打开了,无道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的身上满是血迹,神色疲惫不堪。 凤顷大步便冲了过去,质问道:“未儿如何了?” 无道瞪了他一眼,“失血过多,还好之前有人用药一直养着身子,否则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了。” 她这是没事了,凤顷提着的心方才放下了一半,但听无道说道:“别高兴得太早,她身体太弱,还不知道熬不熬得过今夜。你现在要是把给她药的那个人请过来,或许还能保得住她周全。” 他的心又揪紧了,未儿,未儿……他想要进去看她,可是却被一个人拦住了。“让开。”他道,无视对面的人乃是当今圣上。 凤泽钰脸色铁青,讥笑道:“凤顷,朕不会让你再伤害她了。” “你没有资格那么说。”凤顷回视他,“你明明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却不去阻止,你难道说你没有私心吗?未儿的心更明镜儿似的,你以为她猜测不出来?” 凤泽钰一顿,揪紧了他的衣衫,“凤顷,你也没有资格责备我,你还不是一样?口口声声说要护得她周全,可是伤她最深的人便是你!” 楚蓁连忙把众人都禀退下去,否则这一出笑话,在朝堂上不知要闹出什么风波来。 人才退下,凤顷一拳便打了过去,那一拳用尽了力气,只听得刺啦一声,胸前的衣服被扯坏了,而凤泽钰倒在了门边。 “若不是你隐瞒母妃的消息,我何以至此?凤泽钰,坐在后宫享尽荣华富贵的,是孟家人,你还要糊涂到什么时候?” 他这一举动,惊动了在场的所有人。不管他是什么原因,单是这一拳,就足够他死了十次了。 就在楚蓁和无道为他担忧不已的时候,凤泽钰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一个拳头便还了回去。“凤顷,你才是最幼稚的那个人,朕说过,你现在还不能动她。” 凤顷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从站了起来,“那好,你告诉我,母妃的死的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直视他的目光,让他没有任何可以闪躲的机会。 凤泽钰眯起了双眸,理着袖摆,警告他。“朕不管你查到了什么,可是现在你不能擅自出手坏了朕的大计。凤顷,你别以为朕不敢杀了你,若不是母后临终交代,你以为你还能这么嚣张,活到这个时候吗?” 他的身上散发着真龙天子的威压,竟是拿出了皇帝的派头来压他了。 凤顷耸动肩膀笑了起来,讥诮极了,针锋相对道:“你还知道母后,我还以为你早就把母后忘得一干二净,认贼作母那么多年,差不多就改姓成孟了。” 看他说的越来越离谱,无道听得心惊胆战,估计是云大小姐受了伤失去了镇定和理智了。看皇上就要发怒,他急忙喝止两人道:“如果不尽快把高人找回来,云大小姐必死无疑。” 这一句,让两人都镇定下来。 凤顷干脆把那间破烂的衣衫脱了下来,裹紧了狐裘,狂妄的对着对面的人说道:“让你的人打开城门,我要出去一趟。” 凤泽钰知道他是要去请所谓的高人,事态紧急,不计较他的话。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块玉佩,扔了过去。“见此如见朕,你快去快回。” 凤顷接住了玉佩,往怀里一带。他走了几步,停下来,看着他道:“你知道未儿在万峰山发生了什么?” “什么?”凤泽钰加重了呼吸。 凤顷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心境,复又睁开,“她被人从瀑布上推了下去。”看他瞬间苍白的脸,他握着拳大步离去。 凤泽钰,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帮着太后吗? 在场的三人都震住了,万峰山的瀑布是何等的湍急凶险,从那里掉下去,根本就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三人默契的朝着屋内看去,那一日,她究竟经历了何等凶险的情况? 那一场冻雨下了十天之后,天空终于放晴了,宛若夏日,不过是大半天的功夫,冰水全部融化。可是,让人没有想到的是,第三天却下起了鹅毛大雪,盖了厚厚几层,道路无法行走。 睁开眼,看着床头上挂着的熟悉香包,云未才真正的安心下来。这是为了区别于皇宫那座宅子才挂上去的,有安神的作用。 这么说,她这是又捡回一条命了。 当时那种情况她早就计算过了,太医肯定是早就准备好了的,不会让她失血而死。这一把,她赌得很大,也很决绝! 她想,当时若是让皇甫吟得逞,太后或许直接便揭露她云未的身份,到时候联合朝中大臣给自己加一个欺君之罪,再加一个毒妇之名,相信无人保得住她。 皇甫吟能够出入宫中,凤泽钰不会不知,他也想借着这次机会挖个坑让太后跳进去,才会不管不顾,甚至是推动事情发展。 只是她们没料到,她会那样决绝,对自己那般狠心。 太后不惜兵行险招,看来一定是某人掌握了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了。只是,她想不明白的是,为何凤顷会答应赐婚? 门咯吱一声开了,她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闭上了眼睛假寐。 来人脚步很轻,慢慢的走到了床边,把药碗放到了桌上。他看了她好一会儿,才伸出手去抚摸她的脸颊。 云未身子一僵,随即放松起来。 凤顷一心都在她的身上,哪里注意不到她的小动作,嘴角的笑意不知是苦涩还是真心喜悦,分不清了。 他叹息了一声,收回了手,开口道:“我知道你怨我不告诉你,让你那样难过,其实我也是有私心的。那日在泠阁看到他为你准备的一切,我是真的慌了。未儿,我以前一直都以为他只是念着心里那点旧情不放手,可是没想到他是真的喜欢你。你们有着足足3年的时间我无法插足,我怕……” 他停顿下来,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和歉疚,“你从未对我表示过什么,未儿,你带给我太多不安全的感觉。我也是一个人,也是会害怕的。所以,皇甫吟借机接近我的时候,我乘机试探你。当看到你伤心的时候,我很高兴,至少你还是在乎我的。人是贪心的,皇甫逼迫我,我明知自己可以推拒,却想要看你会怎么做,所以一时间糊涂便接受了这个条件。未儿,你怪我也罢,恨我也罢,可是这辈子你休想我再放手了。就算是我把你囚禁起来,也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他说的果然和她猜测的差不多,她一开始的确很心痛很失望,可是皇甫吟来找她的时候,她便隐约明白了。 若是凤顷爱她,她不会来这里挑衅她,忌惮她,后来她想要陷害她的时候,她便豁然开朗了。 那一把,她是在赌自己的心,也是在赌凤顷的心。 她赢了,不是吗?而且也把矛头和祸水成功指向了太后,反正在这时候她不会揭露她的身份,反而会千方百计的替她隐瞒。 让天下人都知道未云歌就是云未,只是会增加自己的声望,对她无害而无一利。 “你既然不想见我,那我便让冷陵进来。”凤顷起身,走了出去。 直到他出去,云未才睁开了眼,眸中尽是算计。 冷陵很快便进来了,看见她憔悴的脸色,心里便是一痛。“小姐,下次还是不要再伤害自己了吧?” 他请求道,再看她那样虚弱的躺在病床上,他迟早有一天会发疯的。 “不会了。”才出口,她便止住了,这句话说得太多次了。她努力挤出了一抹笑容,“手使不上一点力气,只能麻烦阿陵喂我喝药了。” 冷陵摇了摇头,叹了叹气,认命的拿起了桌上的药碗。 在储秀宫发生的事还是有不少消息传遍了朝堂,所以凤泽钰延迟一个月秀女殿试,无人异议。 雪渐渐融了,全国灾情同时爆发,凤泽钰每日忙得焦头烂额,无心顾及孟家。 在这个时候,凤顷突然主动请旨前往重灾区运送粮食帝王默许。 云未得到消息的时候,凤顷已经整装待发,准备出发了。 看着花园里悠闲自得的云未,陆离疑惑的问道:“小姐,你不生气吗?” “生气?我为何要生气?”她拈了一块糕点嚼了起来,这些可都是三皇子府的御厨,做出的糕点比镇国将军府不知好吃了多少倍。 陆离还是担心,“爷可是没有告诉你他要去厘州。”这些日子爷总是在她睡着后才敢出现在床榻边坐了一会儿,看得他们几个都很不忍心。 “那是应该的,谁让他是现在唯一还健全的皇子呢。”云未理所当然的道,故意岔开他想要知道的东西。 第一百二十七章 惩罚他 扈邑看不下去了,直接从房顶跳了下来,一脚把陆离踹到了一边。www.pinwenba.com“婆婆妈妈干什么?还不如我来。”他凑过来,讨好的看着她,“我说小娃娃,你不会是还在生我那笨蛋徒弟的气吧?” “没有。” 他双眼立刻眯成了月牙状,“既然你不生气,这几天为何不见他?虽然老头子我一开始也很生气,但是后来看他是有苦衷,也觉得他很可怜的。小娃娃,你不会是要反悔了,准备做个负心汉吧?” 云未差点就噎住了,负心汉?亏得他想得出来。她喝了一口茶,把糕点给咽了下去。抬起头,发现几人都盯着自己,看来今日不告诉他们是不会罢休了。 她无奈的说道:“如果不给他一个教训,下次他一定都会瞒着我一个人去做。折磨折磨他几天,让他看得见摸不着,担惊受怕一段日子。我又不是那笼子里的金丝雀,用不着他来保护。” 几人顿时明了,感觉背后凉飕飕的。被她惦记上的,果然好的没有坏的多。 云未悠闲的躺了下来,看着蓝蓝的天空,风光无限好啊。 几人都默默的退到了一边,不敢去招惹她,指不定她又想出什么鬼主意算计到他们头上去。 “云未,你把凤顷给我找出来。”人还在远处,一阵爆喝声已经传了过来。转瞬间,一个灰衣老者已经到了榻前,吹胡子瞪眼,双手叉腰,骂道:“他人呢?什么时候放老夫回去?” 云未淡淡的瞄了他一眼,“人又不是我藏起来的,你问我作何?”她醒来后便知凤顷把人从万峰山给绑了出来,那种状况,闭着眼睛都能想得出来,一定十分有趣。 此人正是钟一灵的大哥,失踪多年的赛神仙——钟玄。 想到在安县发生的事情,她决定好心的提醒道:“前辈可是认识钟一灵?” 刚才还暴跳如雷的人瞬间便安静下来,钟玄脸色有些僵硬,不自在的道:“什么钟一灵,钟二灵的,我这个半截入土的人,哪里知道那么多。” 在灵山派发生的事江湖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可是他常年都在万峰山藏起来,得不到任何消息也很正常。 “就是烤鸭特别好吃的那个灵山派?”扈邑了然的脱口道:“那人落在君家的手里,不知道能活几天。但是他好像会医术,总不能把自己给医死了吧?”一边说,他一边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云未无比鄙视他,全赖着他,现在她看见烧鹅,瞬间就想到了那日厨房里的画面,恶心至极。 “你说什么?什么君家?什么死?”钟玄冲到了他的面前,眼底的惊慌和着急表露无遗。“莫非是灵山派发生了什么事了?” 扈邑抬头看着比自己高了半个脑袋的钟玄,自尊心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故意恶劣的说道:“那日钟一灵浑身是血,可惜还是被君家带走了。听说他们要找叫什么玄的人早就逃跑了,留下了一个烂摊子交给其弟,还真是家门不幸。” 见他的脸色愈加灰白,扈邑继续说道:“君家可是出了名的狠戾,要是那缩头乌龟玄还躲起来,估计就只能等着收尸了。” 钟玄退了几步,眼神茫然起来。他拽紧了衣袖,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转身离去。 “诶?”扈邑挠挠头,“他怎么就离开了?” “阿陵,你快去看看。”云未吩咐道,他那样,必是做好了鱼死网破的打算了,就算是现在去君家,也于事无补。 冷陵明白她的意思,跟了上去。 他一离开,云未的目光顿时落在了扈邑身上,若有所思的瞧着他,笑眯眯的道:“你知道些什么?” 扈邑被她看得心底发凉,仿佛看见他那不尊师重道的徒弟,算计他时也是一模一样的目光。 他刚要开溜,就听得她威胁道:“如果你敢走,我一定告诉凤顷,你在背后说了他什么坏话。” 扈邑缩回了脚,那张纵横交错的老脸上顿时笑魇如花,“你想要知道什么,我统统告诉你。”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可不想被他那徒弟好好的‘孝敬孝敬’。 “钟玄和君家的关系。” 扈邑惊讶的眨眨眼,“你怎么知道我知道?” 他一脸的期待,可是却只得到了两个轻飘飘的字,“猜的。” 扈邑顿住守住了笑,他认真的回忆了一遍,缓缓说道:“这件事还需要从一个漂亮的女人说起,二十年前,襄城秦家出了一个有名的才女,名唤丽娘,此女不过二八,便出落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当时追求者可谓是踏破了门槛,其中不乏权势滔天的大人物。可惜秦家极宠此女,答应她由她亲自挑选夫婿。女子挑夫,前所未有,此女更是名盛一时。” 他砸了砸嘴,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润润喉,在她对面的石凳上坐下。“老头子我和别人赌输了,不得已去秦家厨房偷烤鸭,可巧那日秦家来了采花贼,秦丽娘被劫走,在半路便被一个好心人士相救。说来也巧,这个人便是那狼面兽心的君珩。当时君珩已经娶了安乐公主为妻,可是一见秦丽娘,便起了歹心,强行占有她。他不把人送回去,反而是一路带到了京城,在君家来了个金屋藏娇。” “这事很快便被安乐公主知道,安乐公主闹到了宫中,不肯回府。君珩知道自己把事情闹大了,可是又舍不得秦丽娘的美貌,偷偷把她安排在了京郊的一处院子。可谁想秦丽娘竟然逃了出来,半路上昏倒了,正好遇见了当时盛名天下的钟玄。两人一见如故,很快便在一起了。” “君珩不断追查秦丽娘下落,最后终于找到了她。钟玄仗着皇上撑腰不肯放人,君珩哪肯罢休,使用了各种阴谋都被他们躲了过去,最后无奈只能买通了天下第一的毒医在钟玄的膳食中下药,没曾想竟被钟玄的妹妹给服用了。等钟玄赶到时,已经回天乏术。” 他又添了一杯茶,叹息了一声,“钟玄心中有愧,不肯见秦丽娘,为了逼迫他,秦丽娘以性命相逼,服下毒药,即便钟玄把她抢救过来,可是还是留下了病根。经此之后,钟玄便带着秦丽娘离开了京城,无人得知其下落。” 上天造化弄人,在这之中,其实最可怜的便是秦丽娘。 云未把他的话前后消化了一遍,问道:“君珩的‘走火入魔’,是不是和钟玄有关?” 扈邑点点头,突然回过神来,不可思议的问道:“你难道又是猜的?” 云未失笑,解释道:“君家毫无反抗的回到襄城,这其中实在令人费解。无论这件事他怎么理亏,君珩那样的人也不会放弃唾手可得的权势。尤其是这几年君家一直在搜罗大量的名贵药材,所以我方才有此猜测。” “不错,钟玄临走前,的确给君珩下了一味毒药,就连天下第一的毒医都无法解开。”他勾起了二郎腿,幸灾乐祸的大笑起来,“贪图美色,君珩被毒折磨了二十年,活该他倒霉。” 云未看他的样子,心中却有了另一个想法。他竟然知道得那么清楚,莫非他当时在场? 一边观察他的表情,一边细细的揣摩他的话,破绽十足。这些秘辛几人无人得知,他又是从哪里知晓的?而且钟玄擅医,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研制出天下第一毒医都无法解开的毒。 那么,唯一的答案便是他了。 越看他得意的表情,云未越是证实自己的想法,她故意惋惜道:“钟玄执意上君家救钟一灵,这次怕是九死一生,可怜秦丽娘身子本来就差,以后得孤独终老了。” 哐当一声,他手中的茶杯掉在了地上,茶水打湿了他的鞋袜。扈邑唰的站了起来,飞奔而去。 看着他的背影,云未陷入了深思,这秦丽娘到底和他有什么关系? 凤顷已经走了第五天了,天气时阴时晴,只不过没有前几日那样的大雪。 黑夜中,她再次从疼痛中醒来,身上的骨头酸痛得不行,尤其是胸口的地方。空气又湿又冷,她干脆起身,披了一件外套,下了床来。 门外冷陵听到了动静,连忙叩响了门扉,“小姐,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她努力控制声音,可还是出现了一丝颤抖。 门被推开了,冷陵在黑暗中适应了好一会儿,方才看见她蜷缩在床边。 他急忙走过去,点燃了蜡烛,房间里立刻明亮起来。 “小姐,你没事吧?” 云未摇了摇头,才抬头,冷陵便见她的脸一点血色都没有,心脏一缩。大步走过去把她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 她的身子竟然是在颤抖! 为她掖好了被角,他说道:“我马上便去找钟玄过来。” “不……”要字还没说出口,他便已经出去了。 钟玄很快便到了,诊了脉,他立刻吩咐给房间里多加了几盆炭火,“这是近来才有的吗?” 云未脸色回了暖色,“这几日才感觉到酸痛,整个骨头都在疼。” “不应该啊。”钟玄喃喃道,“伤寒入骨,凡是到了阴天下雨,以前的伤患处便都会发酸发疼,前些日子下了冻雨和大雪,也没见你出现这样的症状。”他一顿,忽然问道:“这样持续几天了。” 听他这么说,她的心狠狠的颤动起来,“五天了。” 五天,刚好是凤顷离开的日子。那么之前,他…… 钟玄也明白了,他未发一言,写下了几个药方。“按着这药方去熬一碗药过来,我放了几味安神的草药,你应该能够睡得舒坦一些。” 程豪把药方接了过去,这才放心的去熬药。 房间里一阵缄默,钟玄收拾了药箱,晃神间,竟然被银针扎到了食指。他猛然抽回了手,看着手指上的血迹发呆。 知他在担忧什么,云未忍不住劝慰道:“前辈务须担心,君家如今不会动他的。相反,君家会好好的医治他,让他康复。等过些日子凤顷回来,我与他再商量一些法子,好把钟前辈给救出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 我们做个交易 钟玄感激的看着她,用手指摸去了血迹,“谢谢。www.pinwenba.com”他仿佛苍老了十几岁,眉宇间无比的憔悴。 云未担心他会做傻事,继续说道:“前辈即便是不想想自己,也要为了尊夫人考虑,若是您出了事,她该如何?” 提到秦丽娘,他的眉头皱的更深了,迅速的整理药箱,跨到了肩上。他的脚步很重,每一步就像是再做一个决定。走到了门边的时候,他转过身来,问道:“真的可以把他救出来吗?”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妹妹,再也无法失去一个弟弟了。 “我尽量。”她无法完全保证,君家会做什么,光凭猜测,又有人能百分之百的测算出来? 这个尽量,已经是最大的极限了。 他眼眸一闪,却还是感激道:“谢谢。” 天气渐渐转暖,离着秀女殿试还有十天的时候,她的身子已经好了大半了。这时候,从宫中传来了消息,皇上已经下旨,明日午时处斩段长青。 云未放下了茶杯,看着地上跪着的狱卒,语气不明的道:“他要见我?” 狱卒低着头,恭声回道:“是,这是他亲口说的,他想要见云大小姐一面。” 在处斩前夕,他为何要见自己?难道是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想要把她拉下水吗? 让她更加疑惑的是,他为何知道眼前的人是凤顷安排的耳目? 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问道:“这件事有几人知晓?” “只有我一人。” 云未看向陆离,用眼神询问他这人是否可信,见他点了头。她方才说道:“既然如此,去见见他也无妨。” 一个时辰后,几个狱卒接替了班,无人怀疑。 云未走向了牢中深处,这里又冷又湿,关押的都是朝廷重犯,就连她,也在这待过不少时间。故地重游,这滋味还真是难以形容。 她在一间牢房门口站定,望向里边,除了段长青一个,别无他人。听说他的妻女不久之后便会发送边疆,为奴为隶,子子孙孙都被打上囚犯的烙印。 她同情他,也只是一瞬而已。 听到脚步声,段长青抬起头来,头发乱糟糟的,衣衫破烂,哪里还有昔日意气风发的模样? 一切,仿佛还是在昨天而已。 “你来了?”他的声音出奇的沙哑,鼻音很重。这段日子又是冻雨又是大雪,偏偏牢中异常 ,熬得过已经算是不错了。 “恩。” 段长青有些惊诧,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你、你是……”是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云未淡然一笑,“不错,我就是未云歌。” 他瞪大了眼,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大笑了几声,“我早该猜到的,我早就该猜出来的。云未,你骗过了多少人?估计上官博那老家伙到现在也还没察觉出来,枉我两人混迹朝堂多年,没想到连个丫头都能把我们糊弄过去了。” 他定定的看了她几眼,莫名其妙的来了一句,“先皇的眼光果然没错。” “你知道什么?五年你也在宫中?”云未追问道,“你知道我爹娘的死因是不是?” 可惜,段长青只是看着她,不发一言。 想来他不会告诉自己了,云未不再做无用功,收起了心绪,“你找我有什么事?要是单纯聊天,我可没那个兴致。” 她变脸极快,前后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段长青现在才是真正的明白了先皇的用意,缓缓开口道:“云未,我与你做一桩交易如何?” “你现在还有资格和我谈交易吗?”云未挑了挑眉,“我可不做亏本生意。” 段长青早就有了打算,顿了一会儿,才道:“我有你想要的东西。”确切的说,是先皇交给他的东西,他只能孤注一掷了。 眼皮一跳,段长青一直藏着的东西真的那么有分量吗?她多了一个心眼,讥诮出声,“你想要我救你出去?” “不是。”他摇了摇头,满面愧疚,“我这一条命要不要已经无所谓了,可是我只在意浣儿,云未,我只求你把她救出去,让她换个身份,从此过着普通人的生活便可以了。我知道你有办法的,只要你答应救她,我便把那个东西告诉你。” 想不到他竟然是为了自己女儿求情,云未一时间感概万千。“你不让我救你的其中一个儿子,为你留后吗?” 段长青再次摇头,“段家是为了忠孝绝后,我无怨无悔,即便是到了地府,段家列祖列宗也不会怪罪于我。他们在,反而会生出复仇之心,倒不如让浣儿活着。她才只有十四岁,一个女子最好的年纪,怎么能就那样被糟蹋了?” 他竟然是连以后都考虑好了,不得不承认他思虑周全。这样的人,难道也是因为对先皇的一个承诺吗? 这一次,她才是真正的同情他,为他感到惋惜。若不是为了所谓的忠孝,段家何苦会被灭门抄家? “好,我答应你。” “真的?”他高兴的道,第一次,露出了一抹释然的笑容。“我不要她大富大贵,只要她平安的过完一生便行了。” 他的要求,十分简单,却也是最奢侈的。经历了这一些,段三小姐想要过着平凡人的生活,何其之难。 “你不怕我反悔?”她问,为什么他这样相信她?即便他再怎么知道未云歌便是她,可是冒死救出官奴这样大的事岂是常人会为? “不是我相信你,是先皇相信你。”他的话,又让人浮想联翩。 云未不打算从他嘴里撬出什么来了,左右问了他什么也不会答,还不如不问。“那你现在可以把东西告诉我了吧?” “把你的手给我。”他道。 云未走上前来,伸出了右手,只看他在她的手上划了起来。 南苑。 心头一颤,她一开始怎么没有想到会是段三小姐的闺房? “浣儿最喜欢把首饰都放到一个箱子里,然后藏起来。”他的脸柔和起来,似乎想到了有趣的事,笑了出声。“藏了之后又找不到,你说她是不是很有趣?” 她会意,“每个人都有小癖好,我也不为例。”收回了手,“若是我拿到了东西,便会信守承诺的。” 她看了他几眼,尤其是那花白的头发,怎么也狠不下心来。“我可以安排你们见一面。” 段长青挺直了背,惊喜十足:“真的?” 云未有些后悔了,可是话已经出口。她移开了眼,看着牢房内那一堆发霉的稻草,鼻子有些酸涩。“我说过的话,从未反悔,就当是未云歌回赠的礼吧。” 出了牢房,天空刚好射出了一道光线,照在身上,暖暖的。可是她的手脚却一片冰冷,尤其是身后传来的阵阵哭声,让她感觉更冷了。 她又想起爹娘了。 陆离沉默不语,跟在她的身后,亦步亦趋。 突然,她停了下来,“陆离,他还有几天才能回来?” 陆离一喜,这还是她这几日第一次提起凤顷,连忙回答:“那里处理得差不多了,爷说,会在除夕那天刚回来的。” “除夕啊。”嘴角微微上扬,她的心情好了许多,“如果他这一次回不了,就永远也别回来了。” 陆离愣了半天,才猜出了她的意思。等他回神,人已经走出了好远,连忙上前去追。若是爷知道小姐的意思,一定会高兴的。 这天气,确实是越来越暖了。 看着她平安回到了府中,冷陵一颗心总算落了地了。 “小姐,他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不过,我倒是得了一桩还划算的买卖。”她神秘兮兮的朝着他眨了眨眼,看起来心情十分愉悦。 冷陵嘴角也柔和起来,微微向上挑,他看向陆离,却见他耸了耸肩,也是一脸好奇的样子。 不忍扫了两人的兴致,她爽快的说道:“你可是还记得上次我说过在段长青书房外偷听的事?” 冷陵点头,他可是记得了教训,时刻警惕她做任何危险的事情,偏偏自己却阻止不了。 “段长青果真藏了一个东西,纵使我千算万算,也没料到他竟然会把东西藏在了南苑,段三小姐住的屋子里。” 她喝了一口茶,“你想想看,那院子我几乎常去,可是却老是把主意放在了书房。段长青不蠢,刑部的人也不傻,怎么就转不过弯来,想到会在南苑呢。” “小姐那时太着急了。”冷陵接口道。 的确,那时候被凤泽钰逼得太紧,哪里有时间去考虑那么多。 看她的模样,冷陵急忙阻止道:“小姐万万不能去了。”即便现在段府撤走了所有的官兵,他还是不能让她去冒险。 “我知道。”云未道,“所以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两个去办,无比把南苑给我翻个底朝天。” 听到这,两人默契的松了一口气,只要她不去冒险,比什么都强。 “那是类似于首饰盒的盒子,一定要找仔细了。” 她话还没说完,一道人影便闪了进来,老脸在她的眼前无限放大。“找什么?要去偷东西吗?我可是行家。” 云未垂眸悠悠想了一会儿,“在段府南苑,有一个梳妆盒,里面可是藏了宝贝,你确定你要去?” 扈邑点头如捣蒜,拉了拉筋骨,“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老头我最喜欢不过了。丑话说在前头,我可要吃京城最好的烤鸭。” “没问题。” 两人很快便达成了协议,有了扈邑,相信找到梳妆盒,定是事半功倍了。 不到一个时辰,三人便回来了,扈邑邀宠的扛着一个小麻袋一路飞奔,终于在后院找到了她。 “小娃娃,小娃娃,你快醒醒。”他激动的摇着她的身子,不顾她现在仍在熟睡中。 冷陵想要去阻止他,可是晚了一步,云未已经醒过来了。 “你看,这可是你要的宝贝。”他把把麻袋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只听得几声乒乒乓乓的响声,七八个盒子被抖了出来。“不知道你要哪个,所以我全部拿回来了。” 这么多的盒子,估计是也把段三小姐藏起来的首饰都找回来了。这么多首饰,不知道值了多少钱?想着想着便笑了起来,大手一挥,豪气万千的道:“陆离,带他去德云楼。” 一听德云楼,扈邑双眼放光,可惜那徒弟发过话不让他白吃白喝,现在终于有机会去大吃一顿了。 他急忙拉住了陆离的胳膊,几乎都是扯着他离开了府院。 第一百二十九章 红衣舞女 云未从榻上起身,她蹲下来,一个盒子接一个盒子的拿起来,放在手里掂量掂量,然后又一副小财迷的样子眯着眼笑个半天。www.pinwenba.com 难得见她这样放松,冷陵站到了一旁,不去打扰她。 挑了几个盒子,云未终于看到一个与众不同的梳妆盒。盒子没有任何的锁子,只在正面有什么凹凸进去。 像是一个东西的形状。 “阿陵,你说这会是什么?”她放在耳边轻轻的摇了摇,听着里面传来的声音,猜测不来是什么。 冷陵拿起盒子观察了好久,惊讶的道:“这是……”他凝色起来,“我在娘的房里,曾经见到过一模一样的。” 君夫人那里?她也正色起来,“这盒子怎么打开?” 他认真的回忆了一会儿,肯定的说道:“玉佩。” 云未方才想起了凤顷让她保管那块玉佩,不正是孟贵妃想要与她交易的那一块吗?莫非,真的是它? 她站了起来,抱着盒子就朝着房间走去。 回了房,她径直走到了床边,从香包里把玉佩给取了出来。被香熏了那么久,玉佩上也染上了香气,十分浓烈。 她把玉佩放进了凹凸处,完美的契合在了一起。只听到咔嚓的声音,盒子便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她试着扯了扯盒子,一点用处都没有,更别说打开了。 “难道还需要其他东西吗?”她看向冷陵,不解的问。 冷陵摇头,他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曾经听到她提起过。过了那么多年,记忆也不是很真切了。 云未又琢磨了半天,还是摸不出一个头绪来,泄气的把盒子扔到了一边。只见玉佩落了下来,紧接着,盒子便开了一条缝隙。 原来是把玉佩放上去之后,再把它拿下来。 她打开盒子,和上次一样,里面同样只有一个画轴,安安静静的躺在盒子里。 上一次的美人肖像明月,这一次,又会是什么? 解开丝线,画轴自动在桌上展开,一幅巨大的画卷顿时出现在了眼帘。 这是一幅皇家宴会图,宴会中间,一个红衣女子正在殿中起舞。衣袂翩翩,红纱夺目,那眉、那眼,无一不是像足了明月。 她连忙看向了落款,万历一年。 又是万历一年,难道这一切都是巧合吗? 越想越乱,她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困境之中,皇家宴会、万历一年、与明月无异的女子,二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没有注意到,冷陵的脸色在这一瞬间变得极其惨白。 轿子轻轻的停在了储秀宫的门口,远远的还能听到储秀宫里面传来的声音。一转眼,便只剩下九天了,再耽搁下去,怕是她礼教官的身份,又会受到诸多质疑。 这里,还真是记忆深刻那。她感叹了一声,换做现在,她肯定下不去那个手。 下了轿,阳光暖洋洋的洒在身上,十分惬意。她站了一会儿,这才朝着里面走去。凤泽钰特意恩准她能够乘着轿子进宫,她倒也不矫情,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未、未大人!”门外的宫女惊讶的喊出了声,“您、您怎么、来了?” 她这一吼,殿中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转过头,齐刷刷的看向她。 “未、未大人?” 几个嬷嬷都迎了出来,齐刷刷的跪在了地上,“未大人,您终于回来了。” 她看向殿内,众秀女都迎了过来,不约而同的对着她行了一个万福,看她们一个个眼眶微红,她有一瞬间的困惑。“都起来吧,这样是作何?” 见她们无人起来,云未微微俯了俯身,抬手虚扶了一下齐嬷嬷,把她扶了起来。“我身子未好,你们是要我一个个的把你们扶起来吗?” 听了她的话,各位嬷嬷才起了身,身后的秀女也才直起了身子。 这不过是短短二十天未见,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未大人,你总算是回来了,这几日我们都担心死了,可惜不能出宫去看望你。” “是啊,未大人,我们都有好好学着你教的东西,不敢怠慢。” “上次贵妃娘娘和太后来到长春宫,还夸赞我们了呢,都是未大人教的好。” 原来是她们来过了,只是不知道是做戏给谁看的? 至于太后,怕是一是为了安抚孟含烟,二便是想要拉拢楚尔澜了。上次储秀宫事件,凤泽钰明着把她后宫的权力收了回来,她应该是意识到了威胁了。 无论她的原因是什么,总之对自己来说,都是好事一桩。 慢慢的扫了一眼众人,目光停在了楚尔澜身上,她的气色不错,应该是脚伤痊愈了。见此,她才安心下来,淡淡的说道:“我刚才见你们行礼,气度果然胜过之前,看来你们并没有偷懒。” 众女听闻她的夸赞,立刻喜上眉梢,再次行了一礼。 她严肃道:“你们宫规可都是记好了?千万别到了那日出了丑。” 众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回答。 齐嬷嬷接口道:“这半个多月了来,她们都有用心学习,这宫规也修习得差不多了。” “那我可要考一考了。”她随手一指,指着一个相貌清秀的女子,“若是见到贵妃娘娘,如何行礼,又如何自称?” 那女子脸色不变,不慌不忙的答道:“若是平日里见了贵妃,只需行躬身礼便是。”她缓缓的行了一礼,动作标准优雅,女子的娇柔显露无疑。起了身,她继续说道:“在贵妃面前,我等尚未被留牌之前,可以称小女、民女、臣女或者是闺名。” 看她荣辱不惊,这女子若是为宫妃,将来必定荣宠后宫。凤泽钰正是欣赏这样的女子,不会惹是生非,又如一缕清香,让人印象深刻。 见她点头,李嬷嬷在旁边说道:“这位是宁小主,祖籍厘州。” 厘州,不正是现在凤顷去的地方?云未又看过去,见她双眼微微肿胀,想必是哭过了。 她不动声色,指了指楚尔澜,“若是见了皇上,又该是如何?” 楚尔澜缓缓走上前来,虽不比前面秀女的柔美,倒也是优雅了。“回未大人,见了皇上,得行屈膝礼。”她盈盈一礼,动作挑不出半点毛病来,“见着皇上,自称臣女、小女、或者民女。” 看她动作流畅,想来是真的想明白了。“不错,难得你们有心。过几日便是殿试了,尔等不必惊慌,到时候沉着应对,只管大大方方的去了便是。” 其中,一个胆大的问道:“未大人还有什么要教导我们的吗?” 云未看向她,女子十分眼熟,好像是在万峰山的宴会中见过。见她朝着这边看来,女子也不慌,回视着她。 云未轻笑出声,“你们既然早就把宫规牢记,我已经十分欣慰了。” 这还是众人头一遭听到她笑,顿时瞪大了眼,似乎不敢相信。 见状,她笑得更愉悦了,“齐嬷嬷,我见她们学得差不多了,正巧今日天气十分暖和,放她们一天假吧。” “既然是未大人说的,奴婢们哪敢不依。”她转过身,对着众女说道:“你们可都听见了,今日都歇息,回去吧。” 众女有些恋恋不舍,不肯离开。 “我又不是明日不来了,暂时放你们一天假,明儿个我可是要一个个的考,要是过了关,我方能去禀告贵妃娘娘。”顿了顿,她口气严肃起来,“你们也不要掉以轻心,明日可不像是今日这么简单的。” “是,未大人。” 看着她们一个个走了出去,只有楚尔澜犹豫不前,似乎是有话要说。 她对着身边的人道:“你们都下去吧,我有事要同楚小主说。” 齐嬷嬷多看了楚尔澜一眼,没说什么,退了下去。 所有人都离开了,只剩下她们两人。楚尔澜立刻便跑了上来,抓着她的胳膊,不停的问道:“阿未,你怎么样?哪里还痛不痛?伤好点了没?要不要再去请太医来看一看……” “我很好。”云未无奈的打断了她的话,“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倒是你,别太逞强了。” 楚尔澜心有余悸,拍了拍胸口,“你知不知道,我得知你被刺杀的消息,恨不得就冲出来,却被宫女拦住了。要不是她,我单脚也要跳出来看你,还好你没事。” “刺杀?”这几日都在养伤,她尚未知道后续的事情,“你把你听到的告诉我?” 听她严肃的口气,楚尔澜认真的回忆道:“宫里传闻皇甫吟早些年受了刺激,精神失常。太后娘娘心地仁慈,十分同情她,所以把她接进宫来让太医医治,谁知她竟然着了魔跑掉了,刚好闯进了储秀宫,就刺杀了你。事后有人才说,那是她身上被人下了蛊,特意想要刺杀太后娘娘的,可惜却遇上了你了。” 云未冷笑一声,想不到她竟然编出了这样的版本。她想要借刀杀人,最后却被她将了一车,现在肯定是把她恨了个遍。 她冷静一想,嘱咐道:“尔澜,你先回去,以后有事便派人告诉我,不要和我接触太多。” 楚尔澜虽然疑惑,见她语气凝重,颔首道:“我明白了。” “你现在便回去,若是没有什么事,千万不要出去走。”她怕太后兵行险招,对她下手。 “恩,我记着了。” “我有点事,先去处理了,你快些回去。”交代完,她便走了出去,步履匆匆,似乎要发生什么事了一样。 楚尔澜记着她的话,也走出了储秀宫,大步朝着钟粹宫而去。 云未出了储秀宫,对着迎上来的小安子说道:“去长春宫。”走这么急,她已经有些疲了,腹部隐隐有些作痛。 “是。”把她扶上了轿子,小安子想,是不是要找个太医过来看看,她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看。 第一百三十章 催情香 长春宫外,一行人与轿子擦肩而过,云未撇到那抹熟悉的青影,急忙说道:“等等。www.pinwenba.com” 轿子停了下来,她走下来,看着渐渐远去的身影,隐约觉得十分熟悉。“小安子,那是谁?” 小安子了然的回道:“那是贵妃娘娘的堂兄,听说是专门做熏香的,每个月都会送一些西域的香料过来。” 孟贵妃有堂兄做熏香生意的,她怎么从来都不知道。蓦然想起凤顷说过的话,不由得多看了那人几眼。这个人,难道就是孟贵妃身后的神秘人? “这事儿皇上恩准了吗?”由得他一个男子经常出入后宫,这不太正常。 小安子答道:“这是贵妃娘娘特意向皇上求来的恩典。贵妃娘娘宅心仁厚、出手大方,总是把熏香都赠与各宫的娘娘和亲王贵胄的女眷,皇上见了,便默许了。” 原来如此,孟贵妃收买人心,如此大张旗鼓,倒是叫人挑不出一点差错来。“这男子姓甚名何?” “孟驰深。” 她默默的记下了这个名字,左右离着宫门不算太远,她干脆步行而去。 小安子吩咐其他人在这里等候,跟上了她的脚步。 两人到了殿门,长春宫的小太监便拦住了去路,斜眼睨着,“你们是谁,有什么事?” 小安子回答:“这是今年皇上钦点的礼教官未大人,有事求见贵妃娘娘,劳烦公公进去通报一声。” 小太监瞅了云未几眼,这几日未云歌的名号可是传遍了后宫,无人不知。可是,管她什么未云歌,这里可是长春宫,容不得任何人撒野。 鼻音重重的哼唧了几声,才道:“未大人稍等片刻,奴才这就进去通报一声。” 他那话里可是一点尊敬的意思都没有,小安子偷偷用余光看了一眼云未,感觉不到她恼羞成怒,暗地里放松下来。 很快,小太监便回来了,挤眉弄眼笑成了一朵花,献媚的说:“未大人,我们娘娘有请。” 这奴才变脸极快,许是孟贵妃说了什么了。 云未才走进去,便见她已经走到了殿外,给足了她面子。云未暗忖,她又在耍什么把戏? “今儿吹的什么风,竟然把未大人吹来了,小桃红,还不赶快给未大人备茶。”她的眼直挑挑的望着她,眼中有些急切。 她在慌什么? 想到宫外看见的青衣男子,她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怀疑,不作声色的走了上来,盈盈一礼。“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孟贵妃眼皮跳了跳,伸手虚扶,“未大人不必多礼,快快进殿吧。”她转过对着众人吩咐道:“没有本宫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 一屋子奴才婢女纷纷下跪,起身道:“奴才(婢)遵旨。” 她这才露出了一抹浅笑,无比自然的执起了她的手,把她牵进了殿中。那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是多年未见的闺中密友,亲切自然。 到了殿内,云未才抽回了手,“贵妃娘娘时间宝贵,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想必娘娘已经知道我来的目的了。” 孟贵妃心绪微动,盈盈双眼霎时间美波流转,好不动人。“本宫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想要巴结本宫的人多了去了,这也不过是条想要讨好本宫的狗罢了。” 她是指刚才殿外的人?视线落在了她的手上,那条丝帕的一端被揪成了一团,她在心虚。看来这所谓的孟驰深真的很不简单,会是谁,才有那么大的本事,让她答应结盟呢? 她故意装作不懂,“娘娘在说什么我不明白,我来,是为了那日皇甫吟的事。” 看她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为了让她打消顾虑,云未质问道:“你不可能不知道太后打的主意,提前告诉我皇甫吟回来的消息,就是想要我误会凤顷,方能称了太后的心意,我说的对吗?” “不错,本宫的确知道。”她毫不犹豫的承认了,捂着唇咯咯的笑了几声,“本宫总是要看看你的本事,总不能做了赔本生意不是?” “我看未必,娘娘该不会是也想要借机除掉我吧?” 被戳穿了心思,孟贵妃脸上有些不自然,很快便遮掩过去。“可惜你对自己太狠,让太后都栽了一个大跟头。云未,本宫时至今日才发现,我是与一匹狼合谋共事。太后早就告诉了本宫计划,提醒你就是要你怀疑凤顷,又设计了宫内那郎情妾意的一幕,让你彻底的憎恨凤顷。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竟被你给算计了进去。” 她的话语有些懊恼,可是表情却一点都看不出来。无论这件事如何,最大的受益者莫过于她了。 “那真是让娘娘失望了,云未福大命大,总是舍不得在你之前死掉。要是不小心在娘娘掌握的后宫里再出什么事,我可是很不甘心一个人挨那刀子去。” “你在威胁我?” “是娘娘先威胁了我,这不过是自保。”她走近一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娘娘身上的香还和以前一样好闻,这可都是西域来的好货,云未忍不住也想要向娘娘讨一点了。” 孟贵妃半信半疑的盯着她,捉摸不透她话中的意思,还是说,她真的发现了什么了? “娘娘舍不得?”她故意打断她的思绪,深深的叹息了一声,“过几日凤顷便回来了,我还想着也用用香,让他移不开眼呢。” 她半开玩笑的话让孟贵妃无法揣测,既来之则安之,她倒是看看她想要打什么主意。“刚好我堂兄又送来了一批熏香,本宫便带你去开开眼。” 领着她来到了内室,房间里充满着一股淡淡的梅花香,放眼望去,却一支梅花也没有看见。孟贵妃极爱牡丹,整个长春宫种满了牡丹,根本就没有一颗梅花树。 这香,也是熏香吗? 桌子上摆着大大小小的胭脂盒,只见她从中挑了一盒,打开,玉色的膏体晶莹剔透,看起来果然非同寻常。“这是时下京中贵女贵妇人最常用的,只需要抹在耳后和手腕处,便能维持香气一整天。” 她放在鼻翼下浅浅一闻,“说来,还是你最喜欢的木兰香。” 云未走上去,视线撇过各种胭脂盒,做工精巧,看起来小巧精致,的确能笼络一众皇亲贵女的心。 孟贵妃突然执起了她的手,抹了一点在指尖,涂抹在了她的手腕上。入体冰凉,膏体细腻,很快便融入了肌肤里。 她放开了她,鼓励道:“你闻闻。” 云未不疑有他,浅浅的闻了闻,果然有股淡淡的木兰花的香味,清香怡人,比那些平日里用的香囊和胭脂膏不知好到了哪里去了。 “不错。”她夸赞道,真心实意。 孟贵妃凤眸弯成了月牙状,把胭脂盒盖好,放到了她的手里。“这熏香膏可用三个月,若是你还想要,便派人来通报一声便是。” “那便多谢娘娘了。”不动声色的打量了房间一眼,她的心里总是有些不踏实,只好说道:“储秀宫里还有一些事,我便不叨扰娘娘了。” “恩。”孟贵妃颔首,垂下了眸,扶着桌上那些胭脂盒,笑得十分愉悦。 云未出了长春宫,呼吸着外面的空气,心中仍旧不安。最后一眼孟贵妃笑得意味深长,她总觉得她又是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未大人,你面色不好,要不要找太医来看看?”小安子在一旁问道。 “不必了,先出宫吧。”她摆了摆手,上了轿子,心中有种强烈的念头,快些出宫才好。 这一路并不是十分顺畅,先是有人拦住了去路,又是有人打翻了东西,被管事的教训着。 云未揉了揉发胀的额头,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胸闷异常。她扯了扯衣衫,干脆摘下了幂离,这一张小脸,出奇的涨红。 顾不得其他,她干脆把人皮面具给揭了下来,可是也是无济于事,脸红得快要滴血。即便外边寒风冷冽,这轿子里却格外的闷热异常。 鼻翼间飘进了一股淡淡的木兰花香,身上似乎更加燥热了一些。 她的心咯噔了一声,似乎是明白了,急忙催促道:“快些出宫回府,快。” 她的声音很着急,竟含着丝丝沙哑。抬轿的人以为她身上的伤口撕裂了,纷纷加快了步伐。 可是还是在宫门的时候遇到了麻烦,这一日盘查得极其严格,即便她拿出了身上的令牌还是无济于事,非要掀开轿帘看一看。 云未低头看着自己现在这副样子,衣衫打开,一旁的几颗丝扣不知道崩到了哪里去了,里衣半开,脸色潮红,这样子若是出现在众人面前,后果可想而知。 她此时早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死死的抓着轿子,害怕一不小心就会呻吟出声。 到了现在,她已经十分肯定,那熏香中定是掺杂了催情的药物。这一路又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根本就是她刻意安排的。 就在两边僵持不下的时候,突然有声音插了进来。“前面发生了何事了?我家丞相要出宫,还不赶快放行。” 守门的御林军答道:“不是我等故意拦着,而是轿子里的人不肯出来,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 那小奴才看向这边,“轿子里是何人?” 小安子答道:“是礼教官未云歌未大人,未大人旧疾复发,急忙出宫,可是这帮人不肯放行,就算是有了令牌也不肯作数,非要掀开轿帘看一看。未大人发了病,这幅样子若是让他们见了,于理不符。” 第一百三十一章 暧昧痕迹 小安子乃是凤顷安排的人,这等倒打一耙的话说得面不红心不跳,再加上他那着急的表情,让人不信都难。www.pinwenba.com “胡闹。”马车里忽的发出了一声呵斥,只见有人从车上走了下来,大步朝着轿子而来。刚到了轿子旁边,他便闻到了一股木兰花的香味,心中疑惑不解。 他站定,轻声询问道:“里面可是未云歌未大人?” 听到他的声音,心有一半落了地。费了好大的劲她才发出了一声,“恩。”话音出口,宛若呢喃,更是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楚蓁暗道不好,连忙对着守城的人道:“里面的人正是未大人,看她样子的确是旧疾发作,如今她可是皇上和贵妃眼前的红人,尔等还不快快放行,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有几个脑袋可以砍的?” 那些人吓破了胆,急忙放行。小安子感激的看了一眼楚蓁,让轿夫带着人急忙离开。 楚蓁也上了马车,命人跟了上去。 他隐隐猜测出了一些,在后宫中行走,难免会碰到这种污秽的东西,只是不知道是谁明目张胆的下药的了。 出了宫,恍惚间她听到了街上熙熙囔囔的叫卖声。现在只剩下了自己人,她艰难的道:“回、回镇国将军府。” 这话未说完,便是抑制不住的呻吟声。 小安子在宫中那么多年,现下明白了过来。忙吩咐道:“快点回镇国将军府,管有没有人发现,快点回去才是。” 那些人听闻,真的加快了脚步,若是有心人仔细一看,便知几人步履轻快,都是高手。 轿子直接抬进了镇国将军府,惊动了府中的众人。 小安子看着迎面而来的男子,震住了,“爷、爷?”他现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凤顷本来就是想要给云未一个惊喜,见此,他蹙了蹙眉,问道:“出什么事了?” 众人把轿子放下,里面便传来了几声吟语和重重的喘息声。 凤顷掀开轿子一看,轿中的女子衣衫半解,粉色香肩,露出里面的大红肚兜。他的脸立刻沉了下来,怒吼出声,“所有人都给我闭上眼睛。” 他把轿帘狠狠的拽了下来,裹在了她的身上,运气轻功朝着她的闺房而去。 微风冷冽,身上的燥热降退了一些。云未半睁开了眼睛,看着面前熟悉的脸,双手立刻缠了上去。眼泪从眼眶里滑落,她压抑着道:“凤顷,帮我,我不愿。” 不愿就这样狼狈,被这样设计失了清白。 她的骄傲,不允许她落到那样的境地。 “别担心,我不会让那样的情况发生的。”他保证道,眼中的愤怒被柔情所取代。“未儿,我在这,不要担心。” 紧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下一刻,理智迅速被**所击退。她只想要不断的靠近他,靠近他…… 凤顷把她放在了床上,下一刻,钟玄已经被冷陵给带了进来了。见到这样的情况,他尴尬的咳了咳,“麻烦几位出去,只留三皇子便行。” 冷陵望了一眼,可惜床上的人被帘帐挡住了,看不到她现在的情况。虽然十分担心,他还是走了出去,掩上了房门。 “得罪了。”钟玄上前来,仔细的给她诊脉,又查探她的情况,才说道:“若是我没猜错,这肯定是用两种熏香混在一起的催情香,这种香来自西域,非是一般人能有。药效强烈,随时都会七窍流血而亡。要想解开只有两种法子,一种便是解药,第二便是与男子行周公之礼。因为不知道是哪两种香,所以解药配出来有很大难度。但是第二个法子也不妥,照着如今看来,她的身子未必受得住,或许没等到药性解开,她便力竭了。” 凤顷阴沉着一张脸,周身寒气释放,宛若置身冰窖。感受到了冷源,云未朝着他爬了过去,宛若是八爪鱼一般,缠在他的身上。 钟玄尴尬的移开了目光,“倒是还有第三种法子,只是我曾在一本古籍上看见过。就是为她扎针,然后浸泡在冰水中一个时辰,毒性方能解去。她刚受了伤不久,身子正是孱弱,你即便是护住她心脉,也不能担保她一定会挺得过去的。” 凤顷沉吟了一会儿,便作出了决定。“施针吧。”他不会让她死,即便是真到了那一刻,他会陪着她一起,不让她一个人在黄泉路上寂寞。 “哎——”钟玄在一众瓶瓶罐罐中找出了一个玉瓶,倒出了一颗药丸,“喂她服下,能暂时的缓解毒性。” 凤顷接了过来,他低头看着在自己脖颈上吮吸作乱的女子,呼吸也沉重起来。压下了心底的浮躁,他把药丸放到了她的口中,可是她却马上吐了出来,又继续攀附过来。 凤顷苦笑一声,他不是圣人,心爱之人这般诱惑着他,迟早也会忍不住化身为狼的。他把要放进了口中,然后固住了她的脑袋,倾身便压上了那一片柔软。 云未有些抵抗,很快便抓紧了他,身子紧紧的贴着他。凤顷乘机把药丸抵了进去,送进了她的口中,贪心的多停留了一会儿,才轻轻的咬了咬她的唇,不甘心的放开了她。 云未吃了痛,一时半会儿也不敢再缠上来。 药性很快便发作了,她一头倒在了他的身上,却不再有动作了。 凤顷把她放好,把轿帘拿开,“施针吧。”他道。 钟玄老脸早就红了个透,这才磨磨唧唧的拿出了银针,专心的为她诊治起来。 凤顷理了理身上的衣摆,站了起来,扯动了脖颈,疼得他撕了一声。瞪了床上熟睡的人,他哭笑不得,心里计划着什么时候把人娶回去,到时候再欺负回来。 走到了门边,他打开门,对着门外的人吩咐道:“去准备一桶冰水来,越快越好。” 冷陵一眼便看见他脖颈处密密麻麻的红痕,心中揪痛,退了下去。 凤顷心想,他倒是也不算是吃亏,如今被未儿欺负了,她总是要负责回来,以后都不能负了自己。二来,又解决了一个情敌,让他彻底死心。 这一算,他还是赚的多,立刻眉开眼笑起来。 “徒弟,你是不是会把小娃娃吃了?”扈邑凑上前来,嘿嘿的朝他挤眉弄眼。 “为老不尊。”凤顷嗔了他一句,幽幽的道:“我倒是想,可惜还不是时候。” 扈邑大失所望,鄙夷的看着他,“原来被欺负的人是你,小娃娃都比你厉害多了。” 凤顷瞪了他一眼,他立刻噤声,捂住了嘴唇,落荒而逃。 他正准备回去,突然看见角落里的那一抹浅蓝,心思一沉,嘴角勾出了一抹嗜血的浅笑。“明月,你究竟是谁?” 明月一怔,半响都回不过神来。她浑身一阵瑟缩,“我是来送这个的。” 她答非所问,明显是刻意避开他的话题。凤顷看见她手上的确拿着一个玉瓶,挑了挑眉,“这是什么?” “玉露丸。” “玉露丸?”扈邑惊喜的道,大步走了过来,一手就抢走了她手中的东西,“这可是一个好东西,你是从里得来的?” 这正巧戳到了她的痛处,神情一黯,“这是……家父给的。”若不是听说云未命悬一线,她根本就不会拿出来。 “这可是个宝贝,清楚余毒,保全心脉。传说即便是到了阎王殿,只要有一颗玉露丸,便能起死回生。这可是当年第一宫廷药师研制出来的,都过了五十年了,想不到还有。”他得意洋洋的晃了晃手中的药瓶,炫耀自己的见识,“说起来你父皇,小时候还是靠着它才救回了一命的,否则哪里轮得到他当皇帝。” 凤顷早就习惯了他口无遮拦了,只不过一眨眼间,药瓶便到了他的手中。“若真是玉露丸,我暂且不追究你。若不是玉露丸,明月,你该知道后果。”他丑话先放在前头,走进了房中。 扈邑看着明月委屈的表情,于心不忍,“其实我那徒弟也是口是心非,若他知道你是谁,不知会作何感想。” 明月大惊,脸上血色全无,“前辈,你……” 扈邑做了一个嘘的动作,“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你和她长的一模一样,不会就是她的女儿吧?” 他有些事还想不通,比如她为何在这里?比如那个人好像只有一子一女。罢了罢了,这些都不是他应该操心的,这些事,就让他那个徒弟去查吧,反正他迟早会知道的。 钟玄看了药丸好一会儿,心里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这瓶子里只有两颗,他实在是不敢冒着险。思忖了一会儿,才中规中矩的开口道:“这玉露丸的香、色、味倒是和书中记载的一样,不过这药丸只是出现在五十年前,世人从未见过。” 凤顷看着云未,再次决定道:“我愿意赌一把。”他把药丸放到了云未的口中,轻轻的箍着她的下巴,一用力,玉露丸便滑了进去。 其他的法子实在是太危险,他不敢让她去承受那么多的苦,冒那样的险。 钟玄把银针一一收了回来,放了回去。“现在就只能等了。” 两人沉默下来,除了等,别无他法。 这时,程豪从前门走了进来,“三皇子,楚丞相在门外求见小姐。” 楚蓁他来干嘛? 第一百三十二章 你要对我负责 小安子从一旁走了出来,解释道:“今日在宫门口,御林军不肯放行,幸亏楚丞相出现,否则他们就掀开帘子了。www.pinwenba.com” 一想到那些人会看到云未那个样子,凤顷眼里积攒了深深的怒火,“守城的又如何?无论是谁,我都要他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所有人垂下了头,看来有人又要倒霉了。 凤顷看向程豪,“就说大夫正在疗伤,让他回去吧。” 程豪点头,匆匆回去转告。 凤顷又接着吩咐道:“陆离,你去散播消息,就说未云歌在宫中受到了惊吓,伤口裂开。”只要一查下去,祸水自然就会引到了源头去。 吩咐完了一切,房间里只剩下了几人,凤顷看向小安子,问道:“今日都发生了什么事?未儿去了哪里?” 小安子连忙把今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他,不敢有丝毫隐瞒。 凤顷拽紧了拳头,恨恨的道:“孟贵妃!”他一直不对她动手,是因为她还有用处,看来这个女子太狂妄了,竟然敢爬到了他的头上作乱。 “英九,你去查一下孟驰深的来历,务必要把他每日的一言一行都整理清楚。既然她用熏香害了未儿,我便反过来,让她自食其苦。”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境里起起伏伏,时而悲痛揪心,时而欢乐开怀,可是到了最后,却变成了凤顷那一张脸,心绪慢慢的安定下来。 “怎么,莫不是以为在梦中么?”凤顷好笑的看着她痴迷的样子,那眼中只有一个自己,心情大好。他捏了捏她的脸颊,“都日上三竿了,你再不醒来,我肯定就要去把皇宫给拆了。” 他的表情一点也不做假,要是她真的醒不过来,他一定要手刃皇宫里的那个女人。 “你真的回来了?”云未这才意识过来,她抬手捏了捏他的脸,手下细腻的皮肤无时无刻不再提醒自己这是事实。目光移到了他的脖颈,那里实在是触目惊心,有些已经青紫了。 她愣了一下,想到那日的情景,脸色又青又白又红,在他面前抬不起头来。 凤顷以为她是伤心难过,急忙说道:“我答应过你,便不会碰你的。” 闻之,她脸色更是一红,用被子盖住了脸,留下了一对小小的耳垂,红若彩霞。 原来她是害羞了! 凤顷十分满意,勾起了唇角,“未儿,你可是不许赖账的,得负责才行。”他想了想,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要不,我搬到这里来?或者你搬到三皇子府去?” “休想。”云未闷闷的道,“就许你们男子风流,我们女子不成?” “你想不负责?”凤顷扯开了被子,美眸眯成了一条线,处处泛着危险的光芒。 云未哪敢忤逆他,连连说道:“负责负责,一定负责。” 凤顷很满意,不忘警告道:“这才差不多,你可记着,从昨天起你便是我的人了,以后少和那些男的眉来眼去。要让我知道,非把你的眼珠子挖下来不可。” 云未缩了缩脖颈,“我发誓,以后只看你一个人。” 他又看了她好一会儿,这才放过她。“你既然醒了,过几日可别忘了一场好戏。” “什么好戏?” “到了殿试那日你便知晓了。” “你又想做什么?” “我说过,谁伤了你,我会同样的法子报复回去。” 云未瞬间明了,心里十分感动。“凤顷,谢谢你。” “真要谢我?”他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云未有种不好的预感,便见他把头伸了过来,“我可不要口头上的感谢。” 他的脸越来与近,在距离她一尺的时候才停下来,呼吸轻轻的喷洒在她的脸颊。“未儿不该有什么表示吗?你看我为了你,还受了伤了。” 他扯了扯衣领,露出了里面更深的印记,看得她无地自容。 心怦怦的跳个不停,她抓紧了被衾,抬了抬身子,吻在了那一片凉薄之上,很快又分开,拉起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脸,蜷缩成了一团。 凤顷愉悦的笑了出来,打趣道:“我只是要你亲亲脸颊没想到未儿那么主动。”他啧啧赞叹了几声,直起身来,果然看见被子里的那一团再次一僵。 其实伤痕没有那么多,只是他命人用胭脂添上去的,效果似乎不错。 不得不说,玉露丸是一个好东西,才一天的功夫,云未就已经好了,而且精力充沛,一点后遗症都没有。 凤顷命人把剩下的玉露丸放好,以备不时之需。更加怀疑明月的身份,去安县查探的人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相信不久之后便能揭开她的身份。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明月和先皇一定脱不了干系,大半的几率都表面她便是先皇的私生子。毕竟玉露丸这种千金难得一买的药丸,她竟然便有了两颗。 疼宠之心显而易见。 云未裹紧了身上的狐裘,享受着难得的安静。她拿了一本书,无意中打翻了一个盒子,一个画轴从里面滚了出来。画卷展开,红衣女子回眸凝笑,画面似乎是定格在最后一个动作上。 这是与段长青交易得来的那一幅皇家宴会图,她终于想起来自己未做的事情。昨日段长青被处斩,其妻女应该便是今晨就被押解到边疆为官奴了。 要是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她把画轴收好,抬头便见凤顷走了进来,她开口第一句便是,“你能帮我把段三小姐给救出来吗?只要她一个便好了。” 凤顷早就得到了汇报,“这等事还不简单,我听说她们早在牢里折磨的差不多了,在路上死一个人,无人会发现不妥的。” “你答应了?” “你答应时不早就把我算计进去了么?”凤顷嗔了一句,眼中却满是包容。 云未默然,只能傻笑应对。“对了,你可派人去查孟驰深的背景了?” “恩。”轻轻的敲了敲她的额头,看她苦瓜脸的样子,兴致更浓了。“孟驰深这个人背景很简单,就是攀附着孟家所以才打通了西域的买卖路线,在两国间运送货物赚取差利。” “他并不是那么简单。” “聪明。”他的手举到了一半,又放了下来,“你能相信一个人在短短两个月间就可以变换得那么大吗?从前的孟驰深虽然有点脑子,但是唯利是图,一点也不圆滑。但是自从从西域回来之后,便性情大变,不仅收买了孟家一众,还把不少的大官女眷都收服得服服帖帖的,他如此大张旗鼓,让人不难猜测出他的用心来。” 云未眼光亮了起来,“你是说他是假冒的?”这样的话,便说得通了。“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半年前。” 半年前,不正是这一切事情的开始吗? 她沉思下来,莫非那时候她们就已经勾结在一起了?然后策划了这么多。 看出了她的疑惑,凤顷嗤笑起来,“他们没你想的那么厉害,不过是歪打正着罢了。”算计了一切的人早就成了白骨了,根本就不用操心后续的事。 “不过,她们或许也没有猜到,会出现你这个变故。” 她很快便想到了另一层,“所以才想要不顾一切的除掉我?” “没错。”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只是这孟驰深掩藏得够好,目前还未露出什么破绽。” “还有一个消息,皇上大怒,禁足孟贵妃。这次选秀,由齐妃主持。” 云未疑惑的看向他,难道这就是他说的好戏?看他的样子又不是很像。 眼看殿试越来越近了,众秀女脸上都掩饰不住欣喜,目露春光。这几日她如往常般出入皇宫,没有任何异常,就连太后也收敛许多,还特意送来了一道懿旨,赞扬她做的不错。 转眼还剩下一日,云未特意早早便解散了众人,难得偷个懒,在皇宫中慢慢的散步回去。她的身边只留下小安子一人,一主一仆安静的走着,并没有人说话。 突然间,她看到了一抹浅粉色,在这深冬万物枯败之中,显得格外的刺眼。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从那装扮,似乎是哪个秀女,竟然贪玩到了御花园来了。 她对这里实在没什么好感,加快了脚步,没走多远便听到了女子娇俏的呼声,停了下来。这是……孟含烟! 当日她把孟含烟支开储秀宫,便是怕她日后会坏了自己的事,听出她的声音揭穿她的身份。这段日子发生了太多的事,竟然把她给忘了。 “大胆,你究竟是谁?为何在这?” “我只是来赏花,你又是谁?” “我是孟国舅的女儿,见了我,你还不赶快下跪道歉。” “我又为何要给你道歉?可是你先冲撞了我的。” 云未退后了几步,轻轻的走了过去,透过树枝看过去,女子娇俏红了脸,戒备的看着面前的男子。 男子坐在轮椅上,背对着她,让她看不见正面。 轮椅?男子? 她把宫中上上下下的想了一遍,脑海里似乎有这么一个残了双腿的人。五皇子凤祎楠,五年前一场宫变,同他爹爹一样,残了双腿。 两人似乎在争论些什么,云未再看过去,看见男子手中拿着的丝帕,心领神会。她悄悄离开此地,心里已经有了一计。孟家不是想要借着这个女儿再次成为妃子么?那她便如了他们的意,皇子妃也是妃啊。 第一百三十三章 你可是占了我的身份 “小安子,你可会武功?”她低声问道。 小安子见左右没人,轻轻的点了点头,“会。”他看向她,不会是要吩咐他做什么吧? 云未再压低了一些声音,“我去把人给引过来,然后你……” 小安子心领神会,马上便明白了。两人兵分两路,开始行事。 云未走了一段路,远远的看到有人走了过来,假装跌坐在了地上。远处的人见了,急忙赶了过来,担心的问道:“未大人,你没事吧?” 她这一身装扮,早就在宫里传了开来,无人不识。 “只是脚给扭到了,你们去把小安子给我唤回来,他在御花园帮我找一个耳坠。那可是贵妃娘娘亲自赏赐的,要是弄丢了,怎生是好?” 几人没有怀疑她的话,云未继续乘热打铁:“留一个人在便是,御花园那么大,你们也帮着找一找,明日殿试我还需要戴着。” 听她这么说,这些人更不敢怠慢了,“未大人稍等片刻,我们去去便来。”上次未云歌在宫中为太后受伤,得到了太后和皇上的赞赏。前几天她在长春宫受到了惊吓伤口裂开,贵妃就被禁了足,他们实在是不敢招惹她。 留下一人,几人急忙朝着御花园走去。 那边,小安子早就候在一旁了,听到了杂乱的脚步声,他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小碎石,朝着孟含烟的腿打了过去。 孟含烟一个不稳,朝着凤祎楠扑了过来,正好扑进了他的怀里。 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人大声叫了起来,两人回头,刚好看见一个宫女闯了进来。 凤祎楠知道自己被人设计了,刚想杀了她灭口,只见脚步声越来越杂,四五个宫女太监都涌了过来,全部都看到了这一幕。 见此,孟含烟直接昏了过去,更加坐实了猜想。 凤祎楠推开了身上的女人,刚收回视线,便见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从草丛边离开,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这边,云未听到了那惊天动地的叫声,便猜事情已经差不多了。她刻意倒吸了一口凉气,似乎是疼到了不行。 “未大人,要不去请个太医来看看吧?” “不急,要是那耳坠找不到,明日该如何是好?” 她才说完,小安子便跑了过来,满头大汗的说道:“未大人,找到了,原来是您不小心落在了储秀宫了。” 他摊开手心,里面果然有着一个绿色的玉色耳坠,小巧精致,一看便是玉中极品。 云未把它接了过来,放在胸口,夸张的呼了一口气。“还好找到了,否则就出大事了。”她转身对着旁边的宫女道:“你扶着我上去轿子吧。” 小宫女没有觉得什么不妥,扶着她向前走去。 在他们之后,御花园早就闹开了,十分热闹。 轿子如同往常一样在未府门口停下,云未噙着嘴角下了轿子,才走了几步。从旁边突然冲出了一个人,拽住了她的胳膊。 “你就是未云歌?你就是未云歌?”她反复问了几遍,十分期待的看着她。 守门的人无奈的解释道:“小姐,不是我们不拦着她,这位姑娘已经在这里等了两天了,非要等着你回府不可。” 云未看向她,女子梳着未婚的少女发髻,脸色薄红,五官硬朗清秀,竟然有种男儿般的英气之美。 要不是贴着自己手臂的那两团柔软,她定是以为她是女扮男装了。 她试着收回手,奈何女子抓得及紧,根本就没有放开的打算。她客气的道:“姑娘找我有何事?” 女子打量了她好几眼,可惜都被这碍眼的幂离给遮住了。“传闻未云歌美貌如花,比三皇子还要美艳,怪不得用幂离挡着,原来是不想要别人看见。” 她蹙了蹙眉,瞥见她眼底闪着眸中熟悉的光芒。这女子,是想要算计她吗?只是不知道是谁派来的。 看到这,她的语气冷了下来,“你若是想要说这些,大可离开。那一日在京城中,众人皆知我未云歌的面貌,十分普通。姑娘还是早些回去吧,别让家人担心。” 女子瑟缩了一下,却没有惧怕,反而大胆的贴了上来,在她耳边说道:“你冒用了人家的身份,难道不需要为人家解解围吗?” 难道她是…… 看到两人之间亲密的行为,两个人试探着走了过来。“这位姑娘,难道这就是你说的债主?” “不像啊,未云歌怎么和你这种白吃白喝的人又关系?” 女子讨好的看着云未,露出了一口大白牙,“你占了我的名字,就当是行行好吧?” “你凭什么说我占了你的名字,这里可不是任何人都能撒野的地方。”云未好笑的看着她,“何况,我为什么要帮你?” 女子心底一麻,早就决定了不放手,“未云歌小腹上有个暗红色的胎记,宛若红枫,你去打听打听便是。刚巧我便是那个被爹娘卖了,现在是个黑户的野丫头,你多少可怜可怜我吧?” 看她说的头头是道,云未并不打算插手此事。“不帮,即便是我占了你的身份又如何?说出去也没人会相信你。”她猛的抽回了手,大步朝着府中走去。 “等等!”女子叫住了她,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再次扑了上来,抱住了她。“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就当是行行好吧,你看我都多出了一个妹妹了,你还不答应我吗?” 她眨巴眨巴眼睛,装可怜,可是那副脸实在难以和可怜联系起来。看云未决绝的样子,她从怀里拿出了一块玉佩,放到了她的手中。“这可是未家的信物,就在你这里押着吧。” 云未看了好一会儿玉佩,对着门卫说道:“给他们银子。”说完,她便走了进去。 谁曾想,那女子竟然也死乞白赖的跟了进来,笑嘻嘻的看着她。 云未干脆视而不见,回到房间,砰的一声合上了房门。她倒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才换了衣服,走了出来。 没想到那女子还等在门口,见到她直接迎了上来。“原来你真的很普通。”她第一句话便如是说道。 云未白了她一眼,不想同她浪费时间。才走几步,她又围了上来,好奇的问道:“你和三皇子是什么关系?是不是真的和传闻中一模一样?” “他看起来是不会喜欢你这样的,莫非是物极必反吗?” “还是你如坊间说的那样,是你勾引他的?” 云未忍不住,唤道:“阿陵。” 冷陵立刻出现,把她推到了一边,并无任何怜香惜玉的念头。 这一推,女子便摔到了地上,她抬起头,怒视汹汹的瞪着面前的人。这一看,一颗心差点就跳了出来,红了脸颊。 没等她回过神,主仆两人已经走出去好远,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这一天注定热闹非凡,当夜孟国舅便进了宫,就连太后都闹到了御书房。眼看殿试便在明日,孟含烟闹出的事端无疑是给孟家当头一棒,敲得人回不过神来。 这件事早就传遍了宫中,当时看见的人几个奴才两个总管,要是想要封住他们的嘴,已经来不及了。 凤泽钰低下头看似沉思,心里早就了乐开了花。他已经猜到这件事的幕后主使者是谁了,果然,听得几个奴才一致的口径,就差笑出声来了。 太后和孟国舅脸阴沉得可怕,可是孟含烟当众倒在五皇子凤祎楠的怀中这件事抹不掉,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又失了名节,无论怎么做,都不可能再让她参加殿试了。 凤泽钰抬起头来,看向屋中唯一悠闲的人,严肃的问道:“五皇弟,你有什么可说的吗?” 凤祎楠扣紧了手指,却轻飘飘的来了一句,“皇兄明知我是断袖,何苦再为难我?那孟小姐可是主动扑过来的,我可什么也没做。” 停顿了一会儿,他继续补充道:“若是她是一个男子,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把她娶回去当我的五皇夫。” 太后和孟国舅气得脸色发白,五皇夫,敢情他倒是说的出来。 可看皇上这意思,似乎是有心包庇他,俩人更是暗恨。 “皇上,你一定要为小女做主啊。”孟国舅跪在了地上,老泪纵横。“含烟是什么性子,定是被人陷害了,怎么会做出那样伤风败德的事情?” 凤泽钰声音再冷了一分,“那依孟国舅之见,又会是何人陷害了她?” 孟国舅张了张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说是云未,谁会信?当时有那么多人为她作证。他恨恨不已,只能把苦水往肚子里咽。 镇国将军府。 凤顷拭去了眼角的泪花,调倘道:“估计凤祎楠这次是把你记恨上了。”他可是记得,小时候有人拿了他的东西,他当时没有任何表现,谁知过了几日却被毁掉了,连同那一宫中所有的小玩意。 可是却没有任何的证据证明是他毁掉的,更是没有人发现他出了宫门一步。 云未耸了耸肩膀,“我是看他太过无趣,才找了这么一个法子,他该是感谢我才是。不过话说回来,我从未听过任何人提起他。” 她之所以对他有点印象,也只是因为他在五年前同她爹爹一样残了双腿罢了。 凤顷止住了笑,认真的道:“这个人心机很深,但是他不会对你动手的。” 看他说得信誓旦旦的样子,云未虽然想问为什么,但还是没有问出口。 第一百三十四章 见招拆招 这一夜无比漫长,终于到了清晨,远空第一缕朝霞划破长空,枝头上的冰霜闪耀夺目。 云未打开门走出来,目光凝视着远空,只见晴空一碧如洗,万里无云,清新的空气让人神清气爽起来。 她今儿穿了一身崭新的官袍,细看之下,那官袍的底料竟是京中上好的云锦,就连胸前那一只大雁,也是用银色的蚕丝图绣而成。 脚蹬官靴,头戴幂离,乍然望去,整个人迎于风中,说不出的飘飘然。 先别说她那一身常年熏陶的贵族气质,后来又修习了士家礼仪,更是给整个人无形之中添上了一丝仙气。 陆离驻足,这样的云未,方能配得上仙人般的凤顷! 好久,云未才收回了目光,也才看见院子里站立了许久的陆离。“都准备好了吗?”她问。 陆离回道:“就等小姐了。”他今儿穿了一身太监服,脸上的面具与小安子的样貌无一差别。本来是冷陵要去的,可是他身上的气场太强大,穿上衣服之后显得不伦不类,倒是让人移不开眼。 她这才走下了阶梯,轻轻一拢手,魄力浑然天成,“那走吧,莫让他们等急了。” 轿子边,陈莲也换了一身宫女服,梳着宫髻,低眉敛目,任人看了都是一个普通的小宫女。 云未走进一些,敏锐的察觉到身边的人早就换了一批。想起凤顷昨夜再次提及的好戏,她不禁期待起来。 上了轿,一刻不停的朝着皇宫而去。殿试的结果其实早有定夺,如今不过是走走样子罢了。 才到了钟粹宫,齐嬷嬷便慌慌张张的冲了过来,“未大人,不好了,那些奴才不知是怎么回事,竟然把几个小主的衣服都拿到浣衣局去洗了,这马上要殿试了,怎么办才好?” 云未镇定的询问道:“是哪几个小主的衣裳?那帮奴才太不用心,回头直接送到浣衣局去吧。” 齐嬷嬷早就乱了阵脚,“是楚小主、黄小主、还有慕容小主。”这三人中,其中楚小主和慕容小主的身份贵重,要是上面追究下来,他们肯定也逃脱不了干系。 这种把戏她早就司空见惯,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冲着楚尔澜而来。孟含烟昨日出了那样的事,孟家肯定把这笔账都算到了她的头上了。 想要破坏尔澜殿试,还得看她同不同意。“齐嬷嬷请放行,幸好我早有准备。小安子,还不赶快把衣服给拿上来给几位小主送过去。” 陆离果真从轿子里捧出几件干净的一模一样的衣裳,走了进去。 齐嬷嬷瞪大了眼,心中无比佩服,“还是未大人想得周到。” 这一个小小的风波就这么过去了,待得她们装扮一会儿,李嬷嬷提点道:“未大人,该是带着小主们去御花园的时候了。” 云未颔首,“让各位小主们都出来吧。” 秀女们鱼贯而出,脸上尽是兴奋和喜悦。 云未扫了一圈,没有发现孟含烟的影子,孟国舅和太后再怎么闹,也不可能否认她失德的事实。有了衣裳事件,指不定一会儿还得闹出什么来,看来她还是要多加小心才是。 这一天,当云未领着一群人出现的时候,皇宫内所有的人无人忘怀,气度风华、贵气逼人,这是所有人当时唯一能够想到的词语。 人,还是那个人,和进宫时的身材、相貌无一改变,可是周身的风度却不一样了,从头到脚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像是重新回到了那个士族之礼无比辉煌盛行的时代! 明明那衣衫和历代秀女的一模一样,可是生生穿出了贵气的感觉。迎面而来仿佛不是待选的秀女,而是一群为了游湖而来的身份无比尊贵的贵女。 云未正是抓住了他们想要亲眼见证那个辉煌时代盛景的心理,所以才敢如此大胆的教习。因为只在古书上听过,只是见着她们从容优雅的姿态,便认定了就是真正的士族之礼。其实她们只是有个形似,真正懂礼和研究士族之礼的人一眼便可看出来。 糊弄世人,障眼法,这正是云未最为擅长的东西。 秀女待在外面等候,云未率先走了上去,才出现便感觉到一道炽热的视线紧紧的追随着自己的脚步,她一眼便看到正中间的那抹明黄之色,更加挺直了脊背。 手心里冒出了些许的密汗,可是她是高兴的,眉飞色舞的看着众人或欣赏、或惊叹的目光。 这是第一次,她不用背负着云未的恩怨情仇,不用背负云家赋予她的使命,她只是一个礼教官,只是未云歌。 这一次,她便是要所有人都看着,让任何人再也无法指着她评价道‘那是从江南那个穷乡僻囊来的闺塾师’,她是京中的礼教官,是盛名天下的闺塾师。 如此,她才能站在凤顷的身边,与他的气度匹敌。 这,也是她心中真正的想法。 在中间站定,她缓缓屈膝请了礼,声音不卑不亢:“臣未云歌,参加皇上、太后、齐妃娘娘。” “起身吧。”凤泽钰心情似乎十分高兴,连带话语都掩不住喜爱之情。 太后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她,恨不得把幂离揭下来判她几个欺君之罪。 “谢皇上。”她起身间隙,感觉到一道不同寻常的视线,脊背凉飕飕的。 她侧过脸,眼角的余光看过去,发现轮椅上的男人,不是被他设计陷害的凤祎楠是谁。 心一凛,想到凤顷的话,又自然的放下了戒备。她微微躬着身,声音洪亮的道:“臣不负重托,完成了皇上的交代的使命,如今四十九位秀女都在御花园外等候了。” 少了的人,自是孟含烟了。 听到她的声音,早有人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冲上来。 凤泽钰侧过身来,对着齐妃道:“开始吧。” 齐妃哪里见过凤泽钰这般温柔的样子,脸上当即飞上了两抹红霞,羞意十足。她捏紧了丝帕,道:“殿试开始,让她们进来吧。” 云未站到了一旁,看着第一排秀女走了进来。姿态柔美,温婉似水,哪一个都让人移不开眼。 凤泽钰没看她们,目光一直都落在云未身上。他觉得自己看不清她了,好像她离得自己越来越远。不,他握紧了拳头,泠儿,再等半个月,再等半个月我便把你接进宫来。 直到身边齐妃唤了好几声,他方才回过神来,看了众女一眼,把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说了出来。“右边第二个女子倒是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只见队伍中的女子盈盈一礼,躬身道:“臣女是慕容晴,家父乃是礼部侍郎慕容方。” 凤泽钰点了点头,“模样倒是好,性格温婉。你父亲在朝中办事我历来放心,想必他教导处来的女儿定是极好的。听你声音宛若黄莺啼唱,朕便赐你一个莹字,取自黄莺莺字的谐音。” 慕容晴激动极了,连忙谢恩,“谢皇上赐字。” 接下来的流程也差不多,被封为贵人、美人的女子大多是他当政时选拔出来的半官员,倒是也有先皇的臣子之女,只可惜位分都不是很高。 很快便到了楚尔澜上来,谁能想到昔日那个活泼天真的女子今日竟变得这般文静优雅,就连想要挑刺的太后也禁不住吓了一跳。 如她意料,只听钱公公念到:“楚氏尔澜,文静温婉,蕙质兰心,深得朕心,今儿封为澜妃,居永和宫,掌宫印。” 没等楚尔澜谢恩,太后便反对道:“哀家知皇帝偏袒楚尔澜,可是这不合规矩,怎可晋封如此之快,实在是难以让人信服。” 凤泽钰心生不悦,直接回驳她的话,“当年孟贵妃进宫,不是也被封为孟妃了?楚尔澜身份尊贵,这一宫之主的妃位,对她来说倒是绰绰有余了。” 被他当众拂了面子,太后沉下了脸,“哀家看皇帝心不在此吧?” “朕不明白太后在说些什么。”凤泽钰挥了挥手,命令道:“来人,太后身体不适,送太后回宫。” “皇帝,你……”太后气白了脸,但见凤泽钰态度坚决,恨恨的挖了云未几眼,拂袖而去。 以前都只是听人汇报,没想到如今两人真的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太后话中有话,明显又是冲着她来的。 她无心于后宫,可惜他们却偏偏不放过她。 殿试结束,但听钱公公说道:“未云歌上前领赏。” 云未走上前来,欠身听旨。 “未云歌不负朕恩,朕心宽慰,今朕正式册封你为礼教官,享正四品俸禄,带花翎。令赏赐黄金百两,良田百亩,钦此。” 云未并不接旨,她顺势跪了下来,恭敬的道:“未云歌感谢皇上恩典,然民女志不在此。未云歌生性自由,随性惯了,不想一生都受到约束。” 她挺直了脊背,抬眼看他,认认真真的说道:“民女曾在古书上看过一首诗,十分羡慕。‘我似清风无际绕,海阔天空任翔翱。脱去羁绊多自由,请随心动真逍遥。’若是皇上真心想要赏赐民女,便让民女出宫吧。” 她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响头,乞求着他,让她出宫。 “我似清风无际绕,海阔天空任翔翱。脱去羁绊多自由,请随心动真逍遥。”凤泽钰喃喃的念着这两句诗,不知为何朗声大笑起来。 笑罢,他冷声问道:“你可知这世上很多事都身不由己?” 他还是不答应自己吗?云未嘴里满是苦涩,“民女明白,但还是奢望。心不在此,皇上何苦为难民女?” 她的态度十分坚决,凤泽钰听出了几分决绝的味道。他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就在她以为他会松口的时候,没想到他却说:“朕便允了你的请求,未云歌。” 他说她允了未云歌的请求,可是不代表他允了云未的请求。 两人无声的沉默了下来,只要身边的人听得云里雾里的。 齐妃当是皇上舍不得这样一个人才,打圆场说道:“皇上何苦这般为难,只要经常把未大人召进宫来教导未来的皇子公主们礼仪便是,就是我们,也又许多想要同未大人学习的地方呢。” 第一百三十五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凤泽钰眼前一亮,一手把她搂了过来,“还是齐妃想得周到,深得朕心。”他偷偷的瞥向云未,见她没有任何的反应,不禁有些恼怒。 云未听了满头黑线,要她进宫?开什么玩笑。转念一想,如今未府中不是有了一个未云歌本尊了么?要是皇上召见,让她去不就行了。 想到这,她的心情再次愉快起来,说道:“既然没有民女的事,民女便下去了。” 凤泽钰深深看了她一眼,还是准奏道:“去吧。”来日方长,不着急一时。 她起身,走了出去,脚步轻缓,一看便知她心情不错。凤泽钰心里一痛,泠儿,离开我,你真的那么开心吗? 一路上连连有人给她请安道贺,她都一一应承下来。出了御花园,人渐渐少了,她没在意,才走出了没多久,膝盖突然一痛,她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膝盖火辣辣的疼。 “谁在那里?”她呵斥道,警惕的看着四周。可是四周静悄悄的,别说是一个人,就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干脆坐在了地上,揉着发痛的膝盖。 “你倒是闲然自得,不怕有人要了你的命么?”轻飘飘的一句话传了过来,云未回头,看见拐角处,一个黑衣男子推着凤祎楠缓缓走了过来。 看着地上的人,他道:“昨日算计我的人,便是你吧。我说的对不对?云未。” 他知道她是谁! 云未忍着痛从地上站了起来,“我敢算计其他人,也万万不敢算计你的。说来,五皇子深居宫内太久,我其实是在帮你找一找乐子。” 她说得理所当然,一点都不害臊。 “是吗?”凤祎楠不明所以的问了一句,昨夜接连两次被人警告,他的心情实在很糟糕。云未究竟有什么本事,竟然能让他的两个好皇兄,为她谋算那么多? “云未。”他深深的念着这两个字,一瞬不瞬的打量着她,似乎想要看破这张幂离中去。嘴角一勾,他的声音稍稍扬了起来,“你说乐趣是吧?我的确发现了一种乐趣。” 云未有种不好的感觉,他说的乐趣,该不会是要从自己身上找回来吧?眼睛溜溜的转了一圈,一计上了心头,她说道:“五皇子何必把时间浪费在我这个无趣的人身上,君家可是神秘多了。高手层出不穷,君旸诡计多端,一来五皇子能够解乏,而来也能为皇上分担一二,何乐而不为。” 他的兴趣更浓了,短短时间内她便把祸水往别处移,单是这,让他更不想放手探究她了。“我偏偏就喜欢简单点的,君家再怎么厉害,也不能让三皇兄变色,我却是多年未见三皇兄发怒着急的样子了,十分怀念呢。” 这人,十足十的恶魔。 云未看了一眼四周,要不是她吩咐陆离和陈莲去打探消息,哪里落得这么狼狈。正打算开溜,陆离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顿时一喜。 陆离看到正前方的人,率先行礼道:“奴才参见五皇子。” 凤祎楠看向他,幽幽的道:“三皇兄莫不是也来了宫中,要个奴才来打发我作何?” 陆离自知被他看穿了身份,心中十分佩服。“爷尚在厘州,并未回来。” “是吗?”凤祎楠收回了视线,看着鞋尖绣着的金丝线,讥讽出声:“你的意思是,三皇兄太过思念我,所以昨儿个特意托梦来我宫中看望我?” 凤顷去见他了? 云未这才明白为何他那么信誓旦旦的保证了,原来是去警告某人去了。 陆离被他呛得牙哑口无言,一句话再也说不出来。 看他那个样子,凤祎楠索然无味,摆摆手,好心的说道:“罢了罢了,你有事便先禀告你的主子吧。” 陆离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起身到了云未的身边,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孟贵妃在长春宫幽会孟驰深,两人不知中了什么邪滚到了一出去了,如今皇上大发雷霆,正往那里去。” 这,便是凤顷说的好戏? 云未低声笑了起来,骂道:“活该。”她用下作的手段害了她,如今也尝尝后果。“这样的好事,我们怎么能错过呢,走吧,看戏去。” 那边凤祎楠听得清清楚楚,眼角一弯,对着身后的人吩咐道:“如此,我们也许凑凑热闹吧。” 一行人朝着长春宫走去,才走到宫外,便听见里面传来的怒吼声和哭泣声,想来是凤泽钰抓了个正着。 云未停住了脚步,若是昨夜凤顷进宫警告凤祎楠,凤泽钰不会不知道。那么,今日的事,他又在里面表演了什么角色? 这场戏,该不会是两人一同导演出来的吧? 这时,一个小宫女从长春宫走了出来,左右看了看,朝着几人走了过来。她的脸色十分难看,似乎是事情出乎了意料一般。 她看了一眼凤祎楠,没猜到他的身份,快速走到了云未的身边,低声说道:“小姐,里面的人不是孟驰深。” 怎么会?云未也很惊讶,敛了敛心思,确认道:“他真的已经进了长春宫吗?路上有没有碰到事情?” “没有。”这才是最让人疑惑的地方,“我很确定他从进宫到长春宫没有耽搁过,更是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人就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了。” 莫非是他得到了消息,所以提前逃走了?她蹙起了眉头,“那里面的人是……” “御林军。” 云未险些笑出声来,即便设计不到她与孟驰深,这样的结果倒也不赖。“我们走吧。”她转过身,看到凤祎楠才想起这个人还在,估计刚才两人的对话他已经听到了。 “五皇子可知最近京中出现了许多神秘人物,云未算得了什么?真正的高手隐藏不露,何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她擦着他的身边向着前面走去,孟驰深,他究竟是何方神圣,能这样全身而退,此人定然不简单。 是不是,他也与君家有关? 快到了轿子旁的时候,陈莲这才想了起来,连忙说道:“小姐,爷说他在德云楼等你。” 他兴致那么好? 云未颔首,目光一扫,瞥见地上的水渍,一丝疑惑浮上了心头。明明是晴天,哪里来的水渍? 她没多想,走到了轿子旁,掀开帘子。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一瞬间,轿子里忽的伸出了一只手拽住了她的胳膊,用力一拽。 云未失了力,朝着里面扑了进去,幂离被轿子拦住落在了外边,她扑在了一个湿哒哒的人身上。抬头,看见一张异常陌生的脸。 “未云歌,好久不见。不,应该说是云未,好久不见。”男子咬牙切齿的说道。 这声音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他是—— “君旸!”她故意大叫了一声,让轿子外的人听到。 “小姐——” “小姐——” 轿子外的人惊呆了,君旸怎么会在里面,他是什么时候进去的。 守轿的人面面相觑,刚才一个小太监来说云未摔倒了,他们赶过去却一个人也没发现,以为是某个人的恶作剧,没想到竟然会让君旸躲了进去。 现在想来,那小太监说的是云未,而今日进宫,她用的身份乃是未云歌! 好一招调虎离山计,他们就这样轻松的被糊弄了过去。 他的面距离她的脸不过只有一指的距离,箍住她双臂的那两只手用力之狠,疼得她喘不过气来。 云未现在终于明白,原来孟驰深便是君旸,是他假冒了身份与孟贵妃合谋。怪不得孟贵妃肆无忌惮的反抗孟家,原来,她的身后竟然是君家! “为什么你要是云未呢?”他喃喃道,目光复杂。 她的嘴唇一阵发麻,似乎只要他说话用力一点点,便可以碰到了她的唇,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心头。 她奋力挣扎,却被他牢牢的箍在了怀中,鼻尖撞在了他的脸上,很疼。 “虽然我不喜欢女人投怀送抱,不过是你我倒是不介意。”他低声笑了出来,胸膛一阵起伏。 云未趴在了他的身上,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屈辱,“你想要干什么?” “不是我想要做什么,而是你想要做什么?云未,为什么你就不能单纯的是她呢?”他十分遗憾,甚至可以说是惋惜,带着一丝强烈的恨意。 心头有种大胆的猜测,云未不敢确定。她回忆每一次用未云歌与他相处的场景,没有哪一次谈得上是愉快,可以说是不欢而散。 他是什么意思?难道喜欢受虐? 很快她便无暇顾及其他了,因为她听到他在她耳边说道:“既然你不是她,那我便把你变成她。云未,等我拿到兵牌,你就不是云未了。” 他在说什么?什么叫等他拿到了兵牌,她就不是云未了? 他要把她监禁起来吗?还是其他? “本来我不想用这种方式,是你逼迫我的,云未,是你逼我的!”他惩罚性的咬住了她的肩膀,狠狠的咬了下去。 ‘嘶——’云未倒吸了一口凉气,鸡皮疙瘩全部冒了出来。冷气从四面八方不断的涌了进来,第一次,她觉得自己是那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贝齿咬住了下唇,她尽量不让自己闷哼出声。这时,他放开了口,“你说凤顷看到了会如何?” 云未瞪大了眼睛,“你……” 君旸邪邪一笑,脸上尽是张狂,他大声对着轿子外的人说道:“让我出宫,若是我出了什么事,你们就等着你家小姐来陪葬吧。” 陆离和陈莲握紧了拳头,君旸是在他们眼皮底下劫持云未的。“我答应你,出宫。”陆离重重的咬着这几个字,他看向陈莲,对方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率先离去。 轿子抬了起来,轿内,继续保持着一个抱着一个趴着的姿势,这种屈辱的方式让她的脸彻底的失了血色。 第一百三十六章 遭遇背叛 君旸却心情大好,打趣道:“你要是敢动一下,被人发现了,我倒是无所谓,死了拉你做垫背便成。只是这传出去,你云未这辈子,都和我君旸脱不了干系,即便是死了,也得打上我君旸的烙印。” 闻之,云未不再挣扎。她闭上了眼睛,默默的忍受下来。 她既然可以忍了五年做一个小霸王,那么最多忍一个时辰,她相信凤顷一定会赶到的。 出了宫门十分顺利,听着大街上熙熙囔囔的叫卖声,她无视君旸的话,在心里默数着数字。 直到—— “他来了。”君旸说道,他挑衅的看着马上的那个男子,放下了车帘。“你看他多么的在乎你,为了你的名声考虑,都不敢在这街上动手。云未,你何德何能,竟然得了他的垂青呢?” 君旸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入手皮肤光滑,十分细腻,简直让他爱不释手。“可是,我却不想要放开你了呢。”他低声道,目光就像是在看着一件自己十分心爱的玩具。 “未云歌,我不想放开你了怎么办?未云歌……” 她的眉头蹙得更深了,只要想到他在外边,她便咬着牙坚持下来。云未,不去想,只要再忍一会儿便可以了,只要再忍一会儿。 熙囔的声音越来越小,一直到轿子停了下来,守城的军官开始例行盘查。 她的手心满是细汗,就连里衣都被汗水侵湿。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可是对她来说却是那么的漫长。 轿子再次抬起来的时候,她松了一口气。心中多了一分自嘲,云未啊云未,原来你也是这般的在乎自己的名声,尤其是在他的面前。看来,你真的是陷进去了。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轿子便停了下来,随着马蹄声接近,云未睁开了眼睛。 该来的,一切都来了! 周围一片安静,只听得马蹄声踢踏踢踏的声音,她的心怦怦的跳个不停。直到马蹄声停止,似乎是有人下来。 就在这时,凤顷的声音传了进来,“未儿,休息够了吗?” 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她抿唇一笑,“就是难受了点,比不得镇国将军府那张软榻。” “那你便再忍一忍吧。”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底。君旸怒了,扣紧了她的下巴,“凤顷,你够了,云未现在可是在我的手里。” 凤顷弹了弹衣摆上的褶皱,云淡风轻的道:“那又如何?落水狗那么多,她不过是被咬了一口,回家上点药消消毒便可以了。” 君旸重重的呼了几口气,要不是他,自己何以落得那么狼狈。要不是他发现不对劲提前逃走,现在肯定早就人头落地了。 “凤顷——”他咬牙切齿的念着他的名字,下一刻,他便阴测测的笑了起来,“你可知现在她是什么姿势?” 云未心脏漏跳了一拍,不等凤顷回答,她便说道:“不就是趴着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只是不比软榻舒服,倒是有股马圈里的味道。” 她屏住了呼吸,竖起耳朵听着外边的动静,害怕他的回答。 “那就不要再待着了,我可是很吃味。”凤顷抽出了软剑,周身寒光大盛,他运气了内力,朝着轿子而去。 轿子被劲风掀开,君旸瞪大了眼,眼睁睁的看着他迎面而来。那一瞬间,他的心思百转千回,他难道不担心云未吗?他不害怕会伤害到她吗? 一连窜的疑问浮上了脑际,他明辨不了。 就在这时,云未提膝,狠狠的踢在了他的胯下。君旸吃了痛,脸皱成了一团,失了力气放开了她。 云未拉着轿子两边,用力朝着后面退了出去,一个错身,她的身子已经被凤顷接在了怀里,退到了十几步开外。 情势陡转急下,君旸眼看自己失去了胜算,终于才慌张起来。云未那一顶丝毫不留情,他忍着痛,摸向了怀里,很快便摸到了一柄飞刀。 飞刀上啐了毒液,入体即溶。这是他为了以防万一备下的,只要凤顷一接近,他便立刻甩出去,到时候来个鱼死网破,即便是到了阎王殿,他也值了。 “未儿,你没事吧?”凤顷担心的看着她,轿帘掀开的那一瞬间,他真的有种杀人的冲动。 云未偷偷的打量了他几眼,实在看不出什么来,“我没事。” 凤顷低头看见她下巴红了,那里还有几个指印,脸色再次沉了一分。“这可是你送上门来的,怨不得其他人。”他道,放开了云未,右手再次握紧了软剑,再一次存了杀心。 这个人,他要亲手杀了他! 凤顷踏身上前,手中的软剑直直的刺了过来。 君旸在轿中根本躲无可躲,他面有不甘,难道今日天真的要亡了他吗? 但是—— 他的剑才刺穿了轿帘,便被一把剑给挑开了,剑锋直指他而来。凤顷收手,出剑相抵,两柄剑摩擦发出了耀眼的火花。 就在这短短的时间中,凤顷看到了对面的人,脸上满是不可思议,收回了剑,退到了云未身边。 而此时,来人在轿子旁站定,面庞冷冽,眼神坚毅,让人无法靠近。 “为什么?”云未心痛的问道,眼中满是痛楚。他为什么要护着他?为什么要用这样冰冷的目光看着自己?她的声音沙哑了,“你,为什么?” 冷陵眸光微闪,也仅只是一瞬间便恢复如常。“因为我是君晟。” 他是君晟,他说他是君晟。 云未收回了正欲上前的那只脚,震住了,“阿陵,你说你是谁?” 冷陵不敢看她的眼睛,心中揪痛万分,可是他不得不用更加冰冷的口气说道:“云大小姐,我是君晟,你可是记下了。冷陵这个人从来都没有过,他只是君晟的一个梦。” 他在说什么? “阿陵,不是的,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么多年的陪伴,她早就熟悉了他,正如他早已了解她一样。“是不是君家逼迫你?是不是他们做了什么?或者是用我来威胁你?” “不,没有人威胁我。”他的手指渐渐收拢,“我是君家的人,这一点,一辈子都改变不了。” 他话音才落,几道黑影从远处飞来,落在了轿子周围。这些人纷纷跪地,恭敬的道:“少主!” 他们叫他少主?! 云未心痛如斯,怎么也不肯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她转过头来,哀求的看向凤顷,问道:“我是不是还在梦中?” “未儿。”凤顷不知如何安慰她,他握住了她的手。冷陵的转变同样让他十分震惊,他对君家,可以说只有恨。原本一直都避之不及的地方,为何他还要在选择回去。这其中,是真的有什么隐情吗? 冷陵横下了心肠,事到如今,由不得他了。他鼓起了勇气,再次看向她,“云未,其实从一开始,我便设了一个局,就是为了接近你。如今说开了也好,冷陵只是一个护卫,我怎么可能是他?” 他把剑收回了剑鞘里,动作如行云般流畅自然。“说起来你还真是天真,受了那么多次教训还不学乖。云未,你不是很聪明吗?为何一遇到身边人就会那么迟钝呢?” “我啊,从一开始,便是来接近你的,目的就是为了拿走兵牌。可惜云英那老狐狸,竟然藏了起来,还得我大费周章,陪你这毛都长不齐的丫头折腾了这么久的时间。如今我已掌握了线索,不必在委曲求全,装什么护卫了。” 云未不信他的话,可是他的眼中看不到任何的讯息,以至于到了后来她真的惶恐起来,真的有些信以为真。 站在对面的男子十分陌生,与冷陵大相径庭,她该是相信他的话吗? “云大小姐,好久不见。”熟悉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跪在地上的其中一人站了起来。她揭开了面上的面具,露出了原本魅惑天成的脸。 云未倒退了一步,浑身瑟瑟发抖,仇牧双,是她,是她!恨意冲上了头顶,她现在就恨不得立马杀了她。 可是在看见她身旁的冷陵时,她的心咯噔一声,有什么在支离破碎。“阿陵,你背叛了我?”她目光眦裂,语气中满是惊骇和愤怒。 她仰天大笑起来,眼泪从眼眶滑落。她最信任的冷陵,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骗了她! 她抹了抹眼角的泪珠,沉声道:“爹娘死后那一段时间,我曾想,如果有一天我可以远离这一切,那么一定是和你一起周游四海再也不回来。阿陵,我那么信任你,你为何,为何要背叛我呢?我那么的信任着你啊。” 想到过去的种种,她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在一个梦境中。“君晟,好你一个君晟,竟把我们所有人玩得团团转。” 冷陵呼吸加重,心在滴血,他不是早就在做了决定的时候便料到会有这样的局面,为何心还会那样的疼。他找不到出路,前方迎接自己的只有无边的黑暗,再也找不到属于他的光明了。 对不起,他想要说,可是作为君晟,他不能。 他拉下了脸,内力化成了丝丝的寒气四处散开。“看在以前的份上,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君家的人马上便到了,你们还是赶快走吧。”末了,他又补充道:“从今往后,你我互不相干。下次再见,我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他收回了视线,指甲深深的嵌进了手心里,血液沿着剑柄开始滑落。 云未却是笑了,就像是第一次他遇见她的时候那般,他还记得她说,‘如果我救了你,你便答应当我的护卫如何?’ 那时候,他或许就是太渴望她的笑容,才会点头答应的。 可是这些,势必都会成为过去了。 “三皇子,带她走。”最后一句,他已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了。 凤顷把视线从他的手上移开,并不作答,反而是看着云未问道:“要走吗?” 云未点了点头,她靠在了他的怀里,疲倦的闭上了眼睛。 从今往后,你我互不相干。下次再见,我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阿陵,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或者说,君晟!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不算亏本 直到他们的身影成了一个小斑点,冷陵才敢抬起头来。在做出选择的那一刻,他便只能把所有的痛苦往肚子里咽,由不得他了。 小姐,对不起…… “哼,她明明就是不相信你,亏得你以前那么死心塌地的对待她。”仇牧双讥嘲道,轻蔑的把垂在了一侧的青丝拨到了脑后,妩媚的双眼楚楚动人,散发着别样的光彩。 听到她的声音,冷陵语气不善,“你来作何?” “我只是怕你一个人应付不来,容易感情用事。”仇牧双美眸微缩,胸口的钝痛蔓延开来,一丝丝缠在心头。“云未诡计多端,你莫要被她给骗……” “住口!” 冷陵爆喝一声,一掌便打在了她的胸口上,看她撞在了轿子旁摔在了地上,没有丝毫的怜惜之心。 剑鞘指着她,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恐怖至极,厉声警告道,“仇牧双,别忘记你的身份,不过只是我君家的一条走狗罢了,要不是因为家主有令,我一定会杀了你。记住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我不允许你说她半句不是。” 仇牧双仰头看着这个男人,仿若是第一天才认识他一般,感受到四面八方涌过来的冷气。他的话尖酸刻薄,与她认识的那个君晟相差十万八千里。面前的人,是魔鬼,是地狱的使者! 原本心里的怨气被惧怕给取代,她垂下了头,瑟瑟发抖起来。 “少主,家主要你即刻回去。” 冷陵把剑收了回来,看了几眼一眼,吩咐道:“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要为难她。”这个她,自然指的是云未,众人心知肚明。 他转过身,踏身而去。 轿边的人纷纷离去,只剩下君旸和仇牧双。许久,君旸方从轿子中走了出来,面色灰败,明显是受到的打击不小。 君晟回君家了!他的脑子满满都被这个惊天消息所占据,无法消化。努力了那么多年,只要他一出现,所有的努力都会成为泡沫,随风消逝。 他不甘心,可又如何? 他垂下头,撇着地上的女子,恶毒的道:“他说的没错,你不过是君家的一条狗。”他蹲下身子,挑起了她的下巴,“即便是知道我强要了你,他也没有丝毫反应,你还真是悲哀。” 仇牧双打掉了他的手,抑制不住的恶心,那是她一生的污点,她发誓,迟早有一天,一定会亲自手刃他! 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脱离君家。 这一场变故宛若是在平静的湖面上丢下了一块巨石,泛起了层层涟漪。 不出三天,武林中早已传遍了一个消息,前武林盟主君晟死而复活回到君家了,那是不是说,武林刚停歇的势力划分要再次重新规划? 与此同时,君家名下的商户一夜之间纷纷歇业,造成了无法估量的危机。众人这才惊觉,原来君家的产业早就遍布全国,富可敌国。 凤泽钰在朝堂大怒,却没有人提出可行的方案。众人不禁猜测,君家是要反了吗? 前厅里,陆离急匆匆的穿过回廊,额头的汗珠落了又出,出了又冒。顾不得其他,他踏进了竹苑中,在竹林深处找到了凤顷。单膝跪下,他急声道:“爷,小姐不见了。” 捏着白子的手在空中顿住了,他一用力,瞬间便化成了粉末,散落在了棋盘上。“你是怎么护着她的?人究竟去了哪了?” “小姐让我去厨房那一盘糕点,谁知回来的时候,竟然……”他愧疚难当,“我已经把府中全部找了一遍,可是没有发现小姐的踪迹。屋子里也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也没有人看见小姐出府。” 凤顷站了起来,用力之猛,棋盘被他掀翻在地。“还等什么,继续去找,就算是把镇国将军府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人不会无缘无故失踪的,想要避开镇国将军府周围的眼线,岂是那么容易的? 莫非,是他?! 青色的身影一闪,竹林里只听得竹叶摩擦时沙沙声,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那一日,三皇子府的人不只把镇国将军府翻来覆去的找,就算是整个京城,从里到外都被翻了一遍。 可是当他满心疲倦的回到竹苑的时候,却看见在躺在软榻上的云未,心瞬间变安定下来。房间里飘着一股浓浓的梨花酿的酒香,他放缓了脚步。 走近一看,才发现她抱着一个小酒坛睡着了。睡相憨态可掬,可爱极了。 他摇了摇头,从柜子里拿了一床毛毯盖在了她的身上。他找了那么久,为何偏偏遗漏了自己家的酒窖?这才叫关心则乱。 蹲在了软榻旁,看她眼角深深的青黛,忍不住伸出手轻轻的抚摸。 就在这时,云未睁开了眼睛,茫然的看着房顶,才渐渐恢复了清明。偏过头,看见凤顷疲倦的容颜,心咯噔一声。“怎么不叫醒我?” 凤顷展颜,“你睡得像是小猪一样,怎么叫都叫不醒。” “是吗?”她不疑有他,只当是在地窖里多喝了几碗酒。等了好一会儿,没有听到预期的质问声,她试探性的说道:“你不问我?” “问你什么?”凤顷明知故问,收回了手。 “自然是问我去了哪里了。”云未答道,说完才看见他的笑,顿时便收住了,睨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我心里难过,只想要一个人清静一会儿。” “那便又到酒窖里捣乱去了?”凤顷打趣道,把玩着她的青丝,在指尖一圈圈的缠绕。“那些可都是我珍藏了许久的名酒,你倒是忍心把它们都给解封了。” 先不说是岔了酒味,就是许多酒都坏了。 俏脸一红,她辩驳不了,半年前的确是有着这么一件事来着,亏得他现在还能想的起来。 “心虚作何,要是让你赔,你早就倾家荡产了。”戏虐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缓解不少她的尴尬。 云未娇嗔的睨了他一眼,把酒坛塞到了他的怀中。似是想到了什么,她认真的打量了他好一会儿,靠回了软榻上,咯咯的笑了起来。“你去找我了?不会是把整个京城都翻了一遍吧?” 凤顷把空酒瓶放到了地上,“试探的结果如何?”看她的得意的样子,气得捏了捏她的脸颊,惹来她更加肆意的笑声,结果自是不言而喻。 笑了一会儿,她很快便止住了声音,神色黯淡下来。身子渐渐的蜷缩在一起,她拉紧了身上的毛毯,似乎能让自己更暖一些。“我知道你们都在担心我,我难过的不是他的背叛,而是他有事却不选择告诉我。他宁愿一个人去承担,去伤害我,也要离开我。他是这样,你也是这样,可是我却不想被保护起来,那不是我。” 倔强、聪慧、敢作敢当,这样的她,才是那个让他欣赏的人。他的声音低沉了下来,带着别样的性感。“我明白。” “对了,我出来的时候听到人们在谈论厘州的灾情十分严重,可是真的?”她支起了身子,不满的撅起了唇。“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这几日,就是为了赈灾在苦恼?” 凤顷赞赏道:“不错。”他站了起来,走到了窗子边,负手而立,眉头深深的蹙在了一起。 “这场大雪不知毁坏了多少作物,压坏了多少房屋。岂止是厘州,现在整个北方一带,除了京城周边,形势危急,民不聊生。守城的把灾民拒之门外,掌事的大臣强压着不敢往上报。如今这个节骨眼,有谁拿得出那么多的粮来?” 云未恍然大悟,手心发凉,“原来这就是君家的目的所在。”他们该是早就接到了消息,所以关闭了名下的所有商号。各地纷纷出现短缺,供不应求,商家哄抬价格,就算是平日里最普通的一根蜡烛,在某些地方也买到了十个铜板一根。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何才能筹集粮食?朝廷不能不顾灾民,却又束手无策。这个时候要是有心人煽风点火,战乱势必会起。 “你也不行吗?”云未问道,她相信他手中定然有足够的粮食,至少能够缓一缓。 凤顷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这才是他最为苦恼的地方。“皇上早就不信任我,这个时候把粮食拿出来赈济灾民,即便是他相信我,那帮大臣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若是以前,他大可以不管不顾,如今他有了她,自是要万事小心,防止提前暴露了自己的实力。 但是最最关键的是,他担心会被那帮人从扣上一个造反的帽子。虽然他答应过母后不会和他争夺皇位,可不代表他会相信。 云未下了榻,走到了他的旁边,“你在担心灾民?” 凤顷点头,“这场冬雪虽已经过去,可是不少百姓流离失所,而我堂堂东黎大国,竟无一人能够想出应对之策来。之前我曾隐姓捐了一批粮食,可还是远远不够。没想到皇上的人查的那么紧,险些就查到了无花阁去了。” 云未沉吟一会儿,计上心头,“我倒是有个想法。” “你说。” “凤顷不能做的事,可是却有一个人敢为。” 凤顷转过头,兴致上来,见她一手指着自己,失笑起来。“你啊……”他嗪起了嘴角,“这个世间,确有一个人敢做。” “云未霸王名声已久,一时间想要摆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正好借着这一次赈灾,把以往的恶名消了去。镇国将军府仁义之名名震天下,开仓放粮的事情在祖辈是常有之事,我不过是秉承组训罢了。”何况,她还有另一重打算,到时候得了兵牌,也才能让那帮将领信服。 她的眼中星光点点,狡黠十足。“前些日子殿试时他不是赏赐了我好多钱吗?我把这比钱花出去卖粮如何?” 看她的样子,凤顷大致猜测出了什么,“你要那些想要借机生事的人把你便是未云歌的身份查出来?” “从其他人口中说出来的话,总比当事人说的可信多了。” 如此,正是一箭多雕之计。 到了这时,凤顷才露出了真心的笑容。这一笔生意,他也不算是亏本,至少还有黄金千两不是。“好,我马上便去安排。” 仅仅是一天半的时间,凤顷便凑集到了千石粮食,速度之快,让人咋舌。 云未交代了府中事宜,和凤顷火速前往厘州。日夜兼程,生生压缩了一半的时间。 厘州城外,黑压压的挤成了一片,人头躜动,蜂拥堵在了城门口,盼望城门一开便能有机会挤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