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会 楔子 深夜,大雨滂沱,天地间一片混沌。 “啊?你是谁?” 黑暗中,一声女子的惨叫声响起。 这声音充满了恐怖,喊得已经破了声,可见是害怕至极。天黑又下着雨,看不清这女子面上的表情,但可以确定,此刻她怕已是目呲尽裂。 “我是方晚晴啊。”这是个女子的声音,带着低低的笑,充满了戏虐。 “那……她……她……”黑暗中有牙齿格格格的声音响起。接着是手电光一闪,原来这女子是打着手电的,她大胆地举着手电瞄向对方,赫然发现,对面的女子穿着一身血红色的旗袍,最为奇怪的是雨这般大,那雨点却从女子的旗袍上滑落下去,竟然是粘衣不湿。 打手电的女子吓得一哆嗦。 “露露,你说呢,她是谁?这里埋的是谁?” 另一个声音忽然尖锐起来,像是金属摩擦,充满了愤懑之情。 “啊!不是的,不是的!没有,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做的。”秦露露双手抱着头,手电被举到头部,晃来晃去,手电光所及,皆是浓稠的夜,这浓黑的墨汁一样的夜色里,那一抹鲜红触目惊心。 “你说实话吧,谁杀了她?你知道多少?十年前到底是怎么样?”那女子的声音瞬间又转变成冰冷,细弱游丝,像是阴冷的蛇,顺着人的脖颈一点点游进去。 远处,有点点的亮光,像是幽冥鬼火,那被叫做秦露露的女子愣愣地看着那点亮光,忽然转身就跑,这树林里积水很多,她跑起来踢踢踏踏的,水花四溅。 近了近了,那亮光近了,原来是个穿着雨衣打着手电的人。 “救命!”女子跑得跌跌撞撞,双手向前伸着,像是要抓住这救命的稻草。 那人忽然抬起头来,恰好天边一道闪电,瞬间亮如白昼,那张脸竟然也是白纸一样,上面没有五官,在这电光火石间格外的骇人! 女子啊地一声大叫,她彻底崩溃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的泥水里,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头不住哀嚎着,极度恐怖下,她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身后那冷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声音悠远冰冷,像是来自地狱的审判。 “我已经打了警署电话,说这里发现了女尸,很快警察就能来了。” 雨衣男子声音低沉。 “现在,这么大的雨,警察真会来吗?” 红旗袍女子喃喃自语,她伸手将湿透了的鬓发掖回耳后,又拂了一下旗袍上的雨水,忽然笑了一下:“蠢蛋,这是塑料的,当然不会沾上雨水。你们一个两个都这么笨,当年方晚晴怎么还会着了你们的道?” 轰隆隆,雷声远远地传来。 雨衣男子拉了女子一下:“走吧,等会警察就来了。” 那女子踢了踢躺在地上的秦露露,和雨衣男子消失在雨雾中。 第一章 老同学好久不见 新桥镇是个典型的江南小镇。因为地处上海、南通之间,南北客商往来多在此歇息打尖,这镇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面酒馆旅店商铺乃至歌舞厅一应俱全,是一处繁华所在。 镇子里的房屋都是黑瓦白墙,墙壁下面爬满滑腻青苔的石头墙基,浓绿渲染不到的地方露出乌黑的石头。这道街到那条巷小拱桥连接着,桥下和黑石头墙基间是流水,在透明的阳光下微微荡漾,风吹过的时候携来阵阵清凉。那些水里经常泛着白色的泡沫,上面飘着菜叶子,女人蹲在自家门口,将淘米水往下面倒,那些乳白色的水很快就散开去,渐渐被稀释的看不见了。滋溜,水面忽然漾起几道水纹,一条蛇悄然游走在菜叶和泡沫之间。另一边,小男孩褪下裤子正往水里撒尿,他妈妈在一边吓唬:“快点,蛇要咬你小鸟鸟了。” 乌篷船从拱桥下钻出来,摇船的人抬头呵呵笑着:“咬你小鸟鸟咯。” 青石板的街道上都是一排排的商铺,街边是滑溜溜的青苔,有木底鞋叮叮当当走过的声音。 夜幕降临时候,歌舞厅的外的街道上回荡着歌声:假惺惺假惺惺 做人何必假惺惺 你想看你要看 你就仔细的看看清 不要那么样的装着 不要那么样的扮着 一本正经一本正经” 不远处的戏园子里,《王文于刁刘氏》唱得热热闹闹。 “人生好比一张弓,朝朝日日逞英雄,有朝一日功圆满,扳起弓来两头空,天也空来地也空,金也空来银也空,夫也空来妻也空…” 这镇子是客商们歇脚所在,这帮人听戏也专门捡香艳的来,若在大城市里自然要被道学先生们在报纸上口诛笔伐,在这样的小镇是根本没人在乎的。从开场的眼角留情销魂处,害得我难立假山头唱到最后的各自有因果,散场时的唏嘘声压过了巷子里栀子花要伐的叫卖声,跟着又是一声伶伶俐俐的“香烟要伐?” 镇子边缘有一处僻静所在,一个很大的庄子,叫做新桥山庄,依山傍水,黑瓦白墙的三层小楼,门窗都是原木色的,很是质朴清新。前面的小楼是本地有名的饭店,川菜湘菜粤菜鲁菜淮扬菜上海菜,只要点得出名头的这里都有,且不说地道与否,总能寄托几分往来客商的思乡之情,因此这店的生意也是特别的好。 饭店的包厢都用花命名的,有茉莉厅、桂花厅等等,门楣上还雕刻着花的样子。二楼的百合厅里是两张圆桌,此刻勾筹交错,聊的热火朝天。 靠墙那桌,一个白胖的男子正在高谈阔论。 “十年,人生能有几个十年,看这新桥镇现在变化多大,当初咱们来的时候,新桥山庄还只是一处平房!仲良兄,那时你也没想到今天有这么大的家业吧?”那人说话时候,故意挺了挺胸,他的西装扣子解开了,腰带紧紧地勒住啤酒肚,袖子撸上去一只,蓝宝石袖扣几乎要从手肘处挣脱开去。 “还是仲良有面子,大家基本都来了吧?谁没来?还有谁没来?对,有两位少奶奶在家生娃娃呢。”那人继续高谈阔论。 旁边一个梳着爱司头的女子一撇嘴:“得了吧,别吹了,这些信还是咱们当年来这里玩给自己写下来的,不过是尹仲良保存着,一股脑都发了出去吧?” “这次聚会的全部费用可是仲良掏的。”胖子呵呵笑着,眼睛瞄向对面的一个男人,那男人三十来岁,长相斯文戴着眼镜,穿着很朴素的灰色长衫,眉眼温和。 “你的意思是要学习洋派头,摩登一下,叫什么各出各的?那就算算,我出我自己那份。”爱司头旗袍女子啪的一声打开手提包,掏出钱包拍在桌上,用力大了点,杯子里的红酒晃了晃。 “哎呀,你们俩,上学那会就喜欢吵,这都十年了,还这样。”一个漂亮的洋装女子按住爱司头女子的手,“秦露露,你要是掏钱那不是打仲良的脸吗?还有你,孟卓,你这张嘴啊,就不能少说两句?有点骑士精神好不好。” 秦露露手插入手袋,嘴角有一丝冷笑。 “好啦好啦,好男不和女斗,算我欠打成了吧,看鲁娜的面子。”孟卓笑嘻嘻地拍了自己脸颊一下。眼睛却盯着秦露,眼神充满挑衅。 秦露露很生气,刚要开口就听门口那桌有人问:“你是……” 大家抬头一看,原来不知何时进来一个年轻的女子 她穿着一件豆绿色镶黑边旗袍,身材高挑,黑色长发,齐刘海,皮肤白的几乎透明,涂着大红色的口红,整个人看上去漂亮又张扬。 “嗨,老同学,这才十年不见都不认识我了。”女子一笑,唇边荡开两朵小梨涡。 所有人都愣住:这是他们同学?大家毕业十年了,哪有这么年轻的同学,这女子看上去也就二十来岁好吧? “你们真都不认识我了?我是方晚晴啊。”女子笑盈盈地,一双美目顾盼若秋水。 方晚晴!所有人都愣住了。 孟卓本来正喝了一小口红酒,忽然间一下子被呛住,急忙低头捂着嘴咳嗽。秦露露嫌弃地瞟他一眼,往旁边挪了挪椅子说:“你是方晚晴?可是你不是在当年那次聚会后就失踪了吗?” “那阵子觉得考的不好,心情很压抑就跑到我一个表姐家待了几天,我妈不知道,大张旗鼓一阵找,让你们也跟着担心了吧?” 秦露露看看那女子,摇摇头说:“你和过去可不一样了,对了,方晚晴,你妈妈当时还来学校找你,说你失踪了,你怎么可能这么多年都没有消息……”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就是觉得奇怪啊,准确的说是咱们在这里聚会过后你就失踪了,然后又是一晃十年不见,长相都变了,还有……你还那么年轻,这十年的岁月在你脸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也太奇怪了。” 方晚晴轻盈地走了进来,孟卓嘴巴一直大张着,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方才打圆场的鲁娜正对着门口坐着,离方晚晴最近。就见方晚晴忽然伸出胳膊,鲁娜吓得哆嗦一下,方晚晴伸手按在她肩头笑道:“娜娜,天这么闷热,你抖什么呢?” 鲁娜嘴角抽搐着,一张美丽的脸一下子扭曲起来,很是怪异。 秦露露露则热情地拉着方晚晴的胳膊道:“哎呀,你呀,既然后来就回来了怎么不和我们联系,大家都担心你呢,你看,尹仲良一直盯着你看呢,尹仲良,尹大公子,快点来迎接老同学啊。” 鲁娜则大叫道:“不对,你不可能是方晚晴,不可能的,方晚晴不是……” “呵呵,你们这些女人啊就是见不得别人年轻漂亮,这叫什么来着,嫉妒还是羡慕。”尹仲良站起身,冲方晚晴伸出手,“好久不见,老同学。” “尹仲良,你疯了,她和方晚晴长得一点都不像。”鲁娜抢先一步拦住他。 方晚晴摇头笑道:“鲁娜,你可真是,非要逼我说出真相啊,是的,我和过去有点不一样,这实在是一件伤心往事。唉,一时间我都不知该怎么和你们说。” 怪不得西子捧心被视作美丽,美丽的女子就算皱起眉头也是一样的万种风情令人怜惜。另一桌的几个男士看的眼睛发直,眼睛几乎黏在方晚晴身上。 鲁娜哼了一声:“是不知道啊,还是没编好理由?你到底是谁?” “我在表姐那里遭遇了一场火灾,脸受了伤,从此深居简出也不和任何人来往。幸运的是前年遇到一个德国医生,他说打算做一个实验,叫做什么整容术,只是这个手术还没有真正实行过,风险是极大的。我想自己已成这般鬼样子,什么风险我也不在乎了,便和他签订了协议,死生有命。没想到手术竟然成功了,也是老天保佑。” 说到这里她抚摸一下自己的脸颊,目光中很有点得意的味道。 鲁娜冷冷地盯着方晚晴,脸上阴晴未定。此刻尹仲良正和方晚晴握了一下手,她的手看着白净纤长,但是握上去是硬邦邦的,尹仲良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是方晚晴,记忆中她的小手细嫩柔软,并没有这么硬。他瞬间的走神被众人看在眼里,鲁娜转过身去,心中百味杂陈。方晚晴则大大方方地看着尹仲良,唇边两朵小小的梨涡盛满甜美。 她的眼睛小鹿一样纯洁又无辜,尹仲良心里惊疑不定,不敢和这样一双纯净的眼睛对视,微微低下头去。 孟卓则指着尹仲良哈哈大笑:“我说仲良,脸红什么你又不是头一……”话没说完,因为旁边一个男生在下面轻松拉了他一下。 他取笑着尹仲良,同时站起身来,侧身隔着椅子努力探着身子伸出手去,秦露露啪地一下将他的手打下去道:“你啊,一看就是居心不良,看到方晚晴漂亮了吧?当年可都嘲笑人家是肥小胖呢。” 她这话说完,所有人都微微愣一下,门口那桌有几个人低下头去,似乎都在为当年的少不省事忏悔。 少男少女时期是最口无遮拦的,大家都正步入青春,性格冲动又古怪的时候,最爱给别人取外号。那时的方晚晴长得胖胖的,带着一副黑边近视眼镜,被人叫做肥小胖,肥阿己。她从小没有父亲,母亲被人说是暗门子出身,加上自己又胖又难看,现在在座的同学们当年都或多或少欺负过她,女同学们看到方晚晴竟然变得这么年轻漂亮,本来是满心狐疑和深深的嫉妒,这会听说原来有什么奇遇,便有人笑着招呼她坐下,还有人特意坐到她面前,仔细观察,想看看她和过去到底有多大不同。还有人套着近乎,想知道那德国医生的联系办法。方晚晴笑眯眯地坐在那,秦露露则开门豪气地喊道:“再来一套碗筷。”回头笑道,“方晚晴,尹仲良现在可是富甲一方,咱们聚会的全部费用他全负责了,不用自己掏钱。哦,走时候还奉送路费的对吧?” 有人举杯说为尹仲良庆祝,祝愿他能成江南首富。 也有人低下头将不屑藏起来对着桌子:不过是皮相好,大学时忽悠上有权有势人家的女儿,朝里有人好做官啊。 服务员已经将一整套餐具送了上来,方晚晴端起酒杯,轻轻摇晃着杯中红色的液体,含笑不语。 这暧昧的笑容,看在不同人眼中便有了不同的含义。 第二章 各怀鬼胎(一) 新桥山庄是尹仲良的产业,尹家是这镇子上的地主,尹仲良发财后便将家里这闲置的破庄子修整一番,建了个大酒楼,生意极好,用他的话却是不过是物有所用,叫那些外地人也见识见识咱们小镇的风貌罢了。 从酒楼走向后面,是三进的四合院,江南风格的院子,围着一圈的二层木楼,阳光从天井上投下来,照着院子正中幽深的古井,青苔在台阶背面碧绿柔嫩的一大片,光线照过去,那滑腻腻的一道是蜗牛走过的痕迹。再往后就是大片的湖泊,一直到山脚下,碧波荡漾,岸边随意飘着木船,很有点野渡无人舟自横的味道。山上是大片的竹林,清风拂过,竹影婆娑,若是晴朗的月夜,几个人围坐喝茶想必是非常雅致的事情。只是今天颇有黑云压城之势,这竹林小聚怕是没有希望了。 大家一路走一路看,几个女同学在后面叽叽喳喳的,方晚晴回头冲她们微微一笑。 一个叫做陈佳怡的拉了鲁娜一下低声说:“我怎么觉得咱们刚才说的都被她听去了。” 鲁娜看了一下和秦露露并肩走在前面的方晚晴,眉心跳了一下。 这几个女子在后面说的是鲁娜当年不够有魄力,没有跟着尹仲良私奔,现在尹仲良都是这样的身家。鲁娜则不屑地撇嘴:“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中学时期,尹仲良一直爱慕鲁娜。 鲁娜的父亲是洋行大班,家里格外的摩登,自然是瞧不上这乡下土财主家的儿子,但鲁娜又极为享受被一个相貌好成绩好的男生追求的感觉,不答应也不拒绝,不冷不热地吊着。 彼时出来读书的女孩子还不多,能读到中学的那基本上家境都很不错,这些摩登小姐们多成为一些开明的富贵家庭儿媳的最佳选择。人们的理念是留洋生必然要搭配个大学生媳妇,大学生当然要找个中学生,自家的公子少爷不管是读没读过书,选个读过中学的媳妇也是很拿得出手,至少去参加个洋派的舞会不会丢人,能摆摆少奶奶的派头装点下自家门面。这年代,读书人都稀罕的很,更何况是女学生。 鲁娜这样家庭出身的女学生,在学校很出风头,很多男生背后叫她是校花。而当年的方晚晴,父亲早逝,留下点财产,孤儿寡母的被不良亲戚盯上,从她母亲手里得不到好处,就四处造谣说寡居的方家太太做过暗门子,方晚晴人长的不好看,又被流言中伤,曾经哭着回家和方太太说不读书了。方太太摸着她的头发说:“你相貌生的一般,又早早没了父亲,若是不读书,随便找个人家嫁了以后被夫家欺负谁又能给你撑腰呢?你放心,妈妈就是卖了这把老骨头也一定要送你读到大学,女大学生总能自己有口饭吃,不必如我这般被人欺辱。” 当然,这都是当年的旧事。方晚晴不惧流言中伤毅然继续读书,在学校里也掀起一阵风浪。更大的风浪则是…… 鲁娜正想着,就听着秦露露的声音传来“方晚晴,你什么都没带啊?那你怎么来的,行李呢?” “我上午到的,在镇子里一个旅馆定了房间,等会要回去。” “那多见外啊。”秦露露忽然搂住她胳膊道,“你呀,就别想着给尹仲良省钱,你知道为什吗?” 方晚晴摇摇头,回头去看尹仲良,眼神有些茫然。 “因为这就是咱们这位老同学尹仲良的产业啊。他现在可是富甲一方,聚会全部开销他负责,别想着给他省钱啊。” 秦露露这话是对方晚晴说的,眼睛却瞟向尹仲良,含情脉脉盈盈欲滴。 鲁娜忽然哼了一声,挥了挥手显出嫌弃的神情:“真讨厌到处都是蜜蜂蝴蝶的。” “哪有蜜蜂啊?我怎么没看到?”孟卓本来就胖,又特别能吃,腆着肚子左顾右盼。 “狂蜂浪蝶,叮一下就飞走了。” 鲁娜说这话时看向方晚晴:“方晚晴,你还记得当初你出走前咱们聚会的事情吗?” 方晚晴眼睛微微眯着,显出很自然的回忆表情。 鲁娜问这句话时忽然间周围一下子安静了。只有鸟叫的声音,气氛瞬间变得奇怪起来。 尹仲良垂着的手不知不觉微微握起个拳头。孟卓看看尹仲良又看看方晚晴,嘿嘿干笑两声,有点幸灾乐祸。 方晚晴摇摇头:“我在那个表姐那里遇到了火灾,受了很严重的伤,忘记了很多事。这次收到那封信我想了很久才想起来咱们当年的约定。后来又翻找咱们的毕业照片,这又才想起你们来。”方晚晴说完,看到众人脸上惊疑不定,笑道:“你们可不要生气啊,我也是身不由己,这件事本不想说的,这鲁娜问起了,唉,我怎么觉得有点太传奇呢?” 秦露露听到这,紧紧地握住方晚晴的手说:“原来你遇到了这些事,怪不得这些年一直不和我们联系了,很辛苦吧?忘记那么多事情。” 方晚晴眼角余光看到尹仲良停下脚步,对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吩咐几句。 他将声音压得很低,方晚晴会读一些唇语,一扫之下判断他说的是行李。 方晚晴装作什么都在不知道,继续和大家一起走到后院的住宿楼上。 秦露露热情相邀:“晚晴,你把行李取来和大家住一起吗,玩起来也方便呀。” 方晚晴为难地摇摇头:“可是那边我已经交了三天的房钱,这边住宿比上海都贵,唉,我现在一个小学教书,还是要精打细算的。” 鲁娜在一边嗤笑一声。陈佳怡则掩口笑道:“原来你生活的这么艰辛,看你现在变得这么漂亮,不如我介绍门亲事给你,好好的回家做少奶奶吧。” “那不太好啊,毕竟她这张脸是蒙德国医生所赐,若是做了人家少奶奶,生个孩子和她过去一个模样,货不对版的,佳怡,你这个媒人可要自求多福了。”鲁娜在一边阴阳怪气。 这时旁边两个女子说就不在这里住了,这次只是见见面,家里还有孩子要照顾的。 另一个男子叫白庆文的也说明天还有工作,要在今晚赶回南通去。 鲁娜道:“家里有孩子,谁家没孩子啊,我怎么就不着急。” 说这话时瞟了秦露露一眼,后者一笑:“有几个和你一样没心没肝的。咦,你家那位破产了,孩子还有人带吗?” 尹仲良担心俩人吵起来,问道:“庆文,大家老同学十年不见,你就非要回去工作吗?工作什么时候都可以,这样的聚会多难得。你们两位……” 他转向那两位丰满的少奶奶模样的女子,“现在是做人家太太,也不方便留你们,我叫人派车送你们回去。” 白庆文想了想说:“那好,我先给诊所打个电话明天预约的客人,取消了便是。” 原来这白庆文是上海很有名的一个牙医,自己开诊所的。 一个服务生引领着他去打电话。 第三章 各怀鬼胎(二) 现在大厅里就剩下七个人了。大家十年不见,喝点酒话就多了,反正这又是尹仲良的产业,索性就坐在大厅里聊了起来。 期间打扮成江南采茶小妹的女招待不停的端茶倒水。 方晚晴靠着沙发坐着,手里端着一杯茶。旁边的孟卓口若悬河:“这明前龙井啊……那采茶小妹都是十五六岁的处女,采下来茶的嫩芽要直接放在胸口烘干的。” 说这话的时候,眼睛还有意无意地瞟向旁边的女招待。 “十五六岁的处女,孟卓,你傻了吧,这是不是黄花闺女谁知道呢。”酒壮怂人胆,有人借着酒劲开起了黄腔。 “小妹儿,你是处女吗?” 一个女招待被孟卓一把拉住,吓得呀的尖叫一声,手上不稳,茶水一下子倒在旁边坐着的鲁娜身上。 鲁娜噌地一下跳起来,捂着胸口骂道:“你眼睛瞎了?” 那女招待十八九岁的样子,长得白净秀气,知道这些都是老板的客人,自己惹了大祸,急的哭了出来:“小姐,我不是故意的。”鲁娜柳眉倒竖:“这可是美国洋装,舶来的东西,你赔得起吗?” “我不是故意的,是那位先生……” 话音未落就听着啪的一声,鲁娜已经一个耳光打了过去。那女孩子被打的猛地一歪,捂住脸好久反应不过来。 “凭什么打人!” 一个人影从门口冲过来,伸手挥向鲁娜。 尹仲良急忙喊道:“都给我住手!” 旁边的一个男服务生用力抓住了那人的手,那人也是一身服务生打扮,二十来岁的样子,盯着鲁娜,满眼都是怒火。 鲁娜指着自己胸口大片茶水痕迹,撒娇道:“仲良,你看,这就是你手下人的素质!我这件可是名牌不能洗的。” 秦露露嘴一撇,在方晚晴耳边低声道:“山西老陈醋吃多了,不知道的以为尹仲良是她先生呢。” 方晚晴抿嘴笑笑不置可否。 尹仲良看了她白裙子上的污渍皱着眉头道:“好了,我赔给你就是,在这里闹像什么样子。” 孟卓则哈哈大笑:“鲁大小姐这脾气,还是和过去一样火爆啊,咦,怎么我记得当年你可是看不上仲良的,还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 一直冷眼旁观的陈佳怡噗嗤一笑,很有点揶揄意思。 鲁娜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看看尹仲良,又看看被服务员拦住的那个人,鼻子里哼了一声,款款几步走到一边,意思是自己不计较了。 “道歉!”那人大声喊道。 拉着他的服务员低声说了一句什么。那个挨打的女子低声说:“阿四,是我不对,我把茶水洒到客人身上。” “扯,我在那边听得清楚看的也清楚,是那个人!他非礼你!” 闹事的阿四伸手一指孟卓。 “嘿,你这人,皮子痒了要松松?”孟卓撸起袖子,“不过是摸了她手一下,你至于吗?” 挨打的女子急忙拉住那人转身说:“尹先生,他这个人有点拧,我这就带他一边去。” 尹仲良挥挥手,意思是不计较了。 那人却不依不饶冲着孟卓继续喊:“是你调戏董小蛮,还抓她的手,她吓一跳才弄洒了茶水,然后那疯婆子就打人,你们是有钱人,大老板的朋友,也不能不讲道理吧?” 鲁娜问:“你叫谁疯婆子。” “你!” 那人毫不示弱。 噗嗤。秦露露看着鲁娜气急败坏的样子没忍住笑了,笑完了急忙捂住嘴巴,还故意冲鲁娜眨眨眼。 董小蛮看着阿四不依不饶的,担心惹恼了大老板被开除,索性自己端起茶壶转身就走。 阿四见正主儿走了,激动的挥动着双臂喊道:“道歉,你要道歉。” 鲁娜哼了一声,满脸不屑,秦露露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尹仲良微微低下头说:“对不起,我给你道歉。董小蛮是吧,我会让主管这个月给你双薪。” 阿四撇撇嘴:“有钱人,打了人给钱就行了。” 旁边的服务生一把抓住阿四,用力扯了出去。 秦露露贴着方晚晴的耳朵道:“这个阿四还真是个憨大,仲……尹仲良给了他台阶还不晓得下。” 方晚晴则用扇子挡着嘴:“引车卖浆者,没读过书不太明白世事咯。” “啊?和读书有什么关系?”秦露露瞪大眼睛,她有一双很好看的丹凤眼,眼角微微向上,很有点妖媚感觉。 “世事洞察皆学问啊。” “呀,方晚晴,我发现你现在真是好风趣啊,和过去完全不同。” “一个人经历了生死,性情自然会变化。”方晚晴淡然一笑,眉尖若蹙,锁着无限怅然。 恰好此时尹仲良转身看过来,鲁娜坐在一边,一直盯着尹仲良,见他神情有片刻恍惚,气得站起身道:“我累了,我要回房休息了。” 秦露露则挽着方晚晴:“走,去我们房坐坐。” “我不要和她一个房间。” 鲁娜横了秦露露一眼,后者也不甘示弱:“尹仲良,她不要和我一个房间。” “好了好了,大家都住单间,单间。”尹仲良揉着眉心有些烦躁。 “啊,方小姐,我是白石旅馆的,这是您的行李。” 这时响起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一个短打小厮模样的人拎着一个藤箱走进来,那人帽子压的低低,看不清长相,听声音倒是很年轻。 尹仲良方才吩咐人去方晚晴住的旅馆取行李,看来是旅馆给送来了。 方晚晴走上前要接过,那小厮说:“方小姐住哪个房间,我送你房间里好了。” 尹仲良冲旅馆经理一挥手,那经理急忙快步上前:“方小姐,我带你去房间。” 众人见没什么热闹可看,便也三三俩俩散去回各自的房间。 孟卓则笑嘻嘻地往大厅的椅子上一坐:“仲良,你和鲁娜有一腿啊。” 尹仲良冷笑:“和我有好几腿的多着呢。” 孟卓见他面色不善,嘿嘿笑了几声,压低声音问:‘你不觉得方晚晴可疑?” 尹仲良盯着他:“哪里可疑?” “全部,哪里都可疑,我可不信现在有这么鬼斧神工的医生,能将当年的肥妹变成现在天仙模样,人还能年轻十多岁。”孟卓说到这里激动的站起来,刚才酒喝的有点多,他眼睛血红,整张脸都涨得通红,让人担心戳一下血就会流下来。 尹仲良依然是风轻云淡的口气:“你喝多了,我叫人扶你回房。” 第四章 十年前发生了什么? 一个服务生正好从楼上下来,闻言就要搀扶孟卓,后者却有点人来疯,挥舞着双臂:“我没醉,尹仲良,哈哈,你别装了,其实你心里害怕的要死。” 大厅里并没有其他人,大家早都各自回房去了。尹仲良急忙架起孟卓的胳膊,和那服务生像拖死狗一样,架着他就走。 两个人将孟卓放到床上。尹仲良掏出一卷钞票递给那服务生:“你知道该怎么做。” 这个山庄,女招待都打扮成采茶小妹的样子,而男的都穿着短褂子,带着毡帽,和本地的农民无异。那服务生帽子压得很低,从尹仲良的角度只能看到帽檐下一双黑亮的眼睛,应该是个相貌清秀的小伙子。 他拿了钱,对着尹仲良鞠躬道:“谢谢尹先生。” 这服务生从外面关门的时候,就听着床上的孟卓喊道:“呵呵,别以为你们当年做的事我不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发达了,吃一顿饭就想堵住老子的嘴?没门!你当年对方……” 最后的声音是含糊不清的,很显然被尹仲良捂住了嘴巴。 服务生轻轻关上门,嘴角滑过一丝冷笑。 鲁娜房间里,床上堆满了东西,她正在将皮箱子里的东西往外倒。终于在箱子底下的夹层掏出一张照片,那是当年他们毕业前的合影。 “不对,不对,不是她,这不是她!她明明已经死了,死人不可能复活!” 鲁娜死死地盯着那张照片,双手颤抖。 这时轻轻的叩门声响起,鲁娜吓得一个激灵,急忙喊道:“谁?” 没有一点声音。 她走到门口,看到一封信正夹在门缝中。 鲁娜一把拿起信,闭上眼睛,长长地吸了口气,最后下决心打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黄纸,上面是血红的几个大字:“我知道十年前发生了什么!” 啊!她尖叫一声,像是被纸咬了手,急忙将它扔到地上,又恨恨地踩上一脚,接着想想弯腰捡起团成一团,冲进卫生间扔到马桶里冲掉。 “假的,她就是假的!” 鲁娜喃喃自语,转身就去拉门。 这时她听到一声低沉的笑声,就在门外。鲁娜浑身的血都要凝住了,她晃了晃,扶着墙才勉强站稳,强撑着问:“是……谁?” 又是一声轻笑。这次听得很清楚了,的确是有人笑。 鲁娜狠了狠心,一把拉开门,外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她拍着胸口,心道一定是我多想了,什么都没有啊。 这时斜对着的那间屋子的门吱嘎一声开了,秦露露端着个铜盆走出来。见鲁娜站在门口,瞟了她一眼:“这是要站成望夫石啊。”鲁娜却没反驳,直直地从她身边走过去,秦露露看着她的背影,嘴一撇嘟囔一句:“德性,装模作样,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别你为你们那点猫腻我不知道,哦,林太太,莫要忘记你可是有夫之妇。” 鲁娜回头瞪着她:“你是嫉妒?你比我好到哪里?出门不照镜子呀?” “我离婚了,可是单身,想找谁就找谁,你不服气也离婚啊。”秦露露下巴看人,鲁娜悻悻然走下楼梯,嘴里嘟囔着晦气。 方晚晴正好从走廊尽头的房间出来,听到秦露露说话,便笑着问:“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秦露露斜对面的门开了,白庆文拉开门喊:“侍者,我这房间水龙头有问题。” 他白西装前面一大片水迹很有点狼狈。 “白庆文,你这是忙乎什么呢?” 秦露露问。 “打算刷牙一拧开水龙头就这样。”他无奈地摇头,“我是做牙医的吃完饭第一件事就是刷牙。” 秦露露抓着方晚晴胳膊说:“晚晴,进来,我和你说点事。” 方晚晴刚进来,秦露露一把将门拉上,低声说:“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方晚晴茫然地摇摇头,试探着问:“那,我过去是不是很不受大家喜欢呀?” 秦露露叹口气,看着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你实话实说,我就觉得今天我一出现气氛就变了,我也不晓得自己哪里做错了。露露,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可别生气啊。我就说实话吧,当初那时你很胖,看着很丑,大家都不喜欢你。最开始你和鲁娜关系不错,我们还奇怪,鲁娜可是校花,怎么和你在一起呢,后来才知道她是故意的,拿你当傻子耍着玩呢。” 听到这里,方晚晴微微张开嘴,面露惊讶之色:“天啊,我就觉得鲁娜看我的表情都不对,后来呢?后来又怎样?” “后来尹仲良一直追求鲁娜,可是鲁娜这小贱人却总是脚踩几只船,就那么吊着,还怂恿你给尹仲良写情书。”她看到方晚晴脸色打扮,犹豫一下继续讲道:“后来这封情书被鲁娜贴到了黑板上。” “天啊!”方晚晴捂住脸,“怎么会这样,早知道我当初还做过这么丢脸的事我就不来了。大家一定在背地里笑话我呢。” “不会的,你现在年轻又漂亮,比我们大家看着都年轻,大家怕是羡慕还来不及呢,反正我就挺羡慕你的。”秦露露拉下方晚晴的手,很真诚的说。 “那过去,咱们俩很要好吗?” 方晚晴眨巴着黑白分明的眼睛,一脸懵懂。 “咱们还算可以吧,当然没有你和鲁娜好,我和你讲哦,鲁娜当年做的太过分了,我们大家都很气愤的,当年我们毕业一起来尹家庄子玩,大家都以为你不会来的,想不到最后你竟然也来了,不过后来听说你失踪了,我就想一定是被鲁娜害的。现在看你这么好,也真是谢天谢地老天保佑啊。” 秦露露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 “这些事我都忘记了,唉,有点烦呢,你们这是打算在这里几天?” “三天,后天就回去了。你发现没有,鲁娜和尹仲良的关系不一般。” 秦露露忽然转移话题。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没什么奇怪。” “别忘了,尹仲良现在可是人家的驸马爷,十年前尹家就是个乡下土财主,看看现在,这山庄装修的,我打听过来,平时往来的都是达官贵人呢,尹仲良怎么发财的?还不是靠泰山大人,现在竟然还跟鲁娜眉来眼去的,真是……哎呦,怎么说呢,这不是奸-夫-***吗?” “人家的事与我们何干呢。既然尹仲良这么大方的管吃管住还奉送路费,不如就好好玩玩,我也将当年受的委屈都找回来,为什么琢磨不相干的人和事呢。” 方晚晴说的云淡风轻。 “哪里不相干?你全都不记得了?当年他们是如何对你的。” 秦露露忽然抓住方晚晴的手,用力握着,“你就一点没想过报仇?” 方晚晴噗嗤一声笑了:“报仇?十年前的事情了,你也说了我现在比鲁娜年轻漂亮,我为什么要找不如自己的人报仇呢,都过去了。”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秦露露疑惑地盯着方晚晴,像是自言自语,“不会吧,你就没发现身体有什么不妥,哦,晚晴,你现在没结婚吧?” 方晚晴摇摇头:“我结婚了,先生是南洋华侨,尹仲良将信寄到我妈妈那里,是我妈妈转给我的,怎么了?” “结婚了?你先生就没发现什么?”秦露露吞吞吐吐,很是古怪。 “他该发现什么呢?”方晚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秦露露愣了一下,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她看着方晚晴欲言又止,方晚晴转身拉开门:“露露,你知道我丢失了记忆,当年的一切都完全忘记了,如果你知道什么请一定要告诉我。“ 秦露露看着方晚晴走出去关上门,长出一口气感叹道:“哎呀,怎么说呢,你不是处女你自己不知道吗?” 方晚晴正贴着木门听的清清楚楚。 第五章 好戏开始了 “说吧,你到底安的什么心,为什么把方晚晴的信发了出去?” 二楼的一个房间,鲁娜抱着胳膊,大声质问。 “我每天那么忙,哪有时间管这种事,交代管家去办,谁知道他把全部信件都发了出去。” 原来十年前,在毕业前夕所有同学都写了一封给十年后自己的信,写好了信封,统一交给尹仲良保管,事情是在方晚晴失踪前,她当年自然也写了给十年后自己的信。 “反正我是不信那女人就是方晚晴。” 鲁娜冷笑。 “的确不是,手的感觉不对。” 尹仲良想到方才握手,他记得那晚,方晚晴肉肉的小手搂着自己的脖颈,她以为是一场春梦,那时她的手是细嫩柔软的,而现在,这个方晚晴的手虽然纤细,可却很有力道,和十年前迥然不同。 “哈,你还记得当年的销魂滋味?嗯,到底是第一次嘛。”鲁娜满脸嘲讽。 可是她忘记了,现在的尹仲良可不是十年前的土财主儿子,他只是淡淡地瞟了鲁娜一眼:“不错,我现在还记得,我对不起方晚晴,如果她是真的我会尽最大努力弥补当年的过失,可惜,我也认为她不是真的,一定是真正的方晚晴派她来的。” 鲁娜有些吃惊:“你已经知道了,那为什么……” 尹仲良笑了:“人家来演戏,我当然要搭好台子,尽地主之谊。我是欠方晚晴的,但不欠这个女人,我要看看这个女人能搞什么花头。” 鲁娜点点头:“这样也对,索性叫她就在我们身边,在明处,这样才能看到清楚。” 她忽然又一笑,轻轻勾着尹仲良的脖子,手在他长衫扣子上画着圈:“这几天有没有想我?” 尹仲良叹口气:“你啊,你啊,这才分开几天,你就忍不住了?”说着一把抱起了鲁娜,扔到床上,伸手去解鲁娜洋装的扣子,却被她胸针扎了一下,有血珠从指尖渗出。 尹仲良恶狠狠地道:“好啊,你要吃人,你戴的首饰也吃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鲁娜不住娇笑这,在床上扭动着身体。 尹仲良忽然低笑:“也不知你家先生,现在是不是孤枕难眠。” 鲁娜自己解着扣子,瞪了他一眼:“真是煞风景,这种时候提他做什么。晦气的来。” 鲁娜中学毕业没有读大学,嫁给了一个银行家的儿子;过了几年好生活,还生了一双儿女。但谁想到军阀大战,这个大帅那个将军的斗来斗去,银行家觉得是发财的机会,便背地跟着英国人倒腾军火,不小心得罪了某个大帅,几乎家破人亡,鲁娜的生活也天上地下,一下子从少奶奶变成每天躲避债主的怨妇。 而就在此时,中学同学尹仲良大学毕业后娶了一个富家女,混的风生水起,也不知是从哪里知道鲁娜的近况,接下来便是水到渠成的故事。 钱财就是潘金莲碰掉的那根竹竿,尹仲良为了年轻时遥不可及的梦,鲁娜则是纯粹的虚荣。 尹仲良故意用划破的手指按在鲁娜的洋装上,鲁娜尖叫:“天杀的,这是新买的,才穿上的,哪经得起你这般糟蹋。” “左右被倒上了茶水,这衣服也没法穿了,再说一件衣服罢了,别说糟蹋它,我可是连你也可以随便糟蹋的。” 尹仲良呵呵笑着,继续上下其手。 很快室内喘息声响起,床开始有节奏地摇动起来。 妻子如衣服,别人的妻子就是借来的衣服,贪心的占有蹂躏,只为了当年内心深处压抑的欲望,若是不小心扯破了,换一件便是。 外面传来闷闷的雷声,很快,黄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 方晚晴站在窗口,看着外面日渐模糊的雨雾出神。 这时门无声的开了,一个服务生打扮的年轻人走了进来,毡帽压得低低的,正是同尹仲良一起扶孟卓回房的那人。 “如何了?” 方晚晴转过身问。 年轻人穿着新桥山庄的制服,看着有些文弱,他笑道:“那边,已经……”他摘下毡帽,随手扔在一边,脸上显出暧昧的笑,接着拍了拍头发道,“这破帽子,也不晓得是谁戴过的,怕是有虱子,痒得要死。” “你可真是少爷身子,扮演一会儿服务生就推三阻四的。” 方晚晴横了他一眼,那人笑道:“你装大小姐,我就要做仆人,不公平啊,叶小姐。” “记住了,我现在是方晚晴。” 方晚晴语气有点重,接着说道:“我就知道这三个人关系不一般,秦露露和鲁娜应该都是尹仲良的情妇,秦露露说话古古怪怪的,好像是方晚晴当年曾经失身。” “是尹仲良做的,我在门口偷听了他和鲁娜的谈话。” 那人洋洋得意。 方晚晴拍了他肩膀一下:“不错,孺子可教。” “咱俩还说不定谁是孺子呢。”那人嫌弃地弹弹自己的肩膀,“这时很奇怪,方晚晴的日记说自己暗恋尹仲良,而尹仲良喜欢的是鲁娜,为了多看尹仲良几眼,她想尽办法巴结鲁娜,问题是尹仲良喜欢鲁娜又怎么会和方晚晴做那种事。” “更奇怪的是方晚晴既然暗恋尹仲良,若是和尹仲良春风一度她一定是很欢喜的,又怎么会不告而别失踪了呢?” 这位叶小姐现在冒用方晚晴的身份,说起这个名字做的事情,自己都觉得有点怪怪的。 “胖子处处话里有话,方晚晴失踪一定和他们都有关系,他试图用这件事来威胁尹仲良。” “看来,一切的关键在尹仲良,不过这个人城府颇深,不好打开局面,那么我们就先从这胖子着手吧。” 方晚晴忽然伸手去摸这男子的胸口,男子向后退了一步:“吃我豆腐?” “有烟吗?装了一下午淑女,累死我了。” 那人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包烟,方晚晴抽出一根,有些嫌弃地说:“又是哈德门,就不能能换个牌子。” “不能,习惯了,从四十年前就抽这个。”那人表情严肃。 方晚晴噗嗤一声笑了:“看你说地跟真的似的,这要换个人真被你唬的一惊一乍。” 那人啪地打开打火机,帮方晚晴点上烟,方晚晴吸了一口,熟练地吐个烟圈:“我说召南,你到底多大了啊,有时候老气横秋的,有时候又幼稚的烦人。” “你猜呢?我说我几千岁了,你信吗?” “呸,你怎么不说自己是猿人,是猴子,毛还在呢。” 方晚晴嫌弃地推了他一把:“继续监视去。” “我发现你这个人真是没卸磨就杀驴。” 召南嘟囔着走出去。方晚晴靠着窗户,听着外面的雨声,看了一眼手里的香烟,一把掐灭,任烟雾在指尖缭绕。 “我一点都不喜欢抽烟。不过是做个样子给人看罢了。” 她叹口气。 凌晨,雨还在继续,淅淅沥沥的。 方晚晴梳洗完毕,正等着召南那边的消息,忽然听到走廊里传来一声尖叫:“死人!死人啦!” 第六章 第一个死者 方晚晴放下手里的口红,这时传来三长两短的轻轻敲门声,她打开门,召南低声道:“好像是孟卓死了,你小心,我混在服务生中静观其变。”走廊有人跑过来,召南大声道:“哦,方小姐,不用担心,我们山庄的安保是非常好的。” “出了什么事?”住客们纷纷开门探头问。 秦露露也从自己房间探出头,看到站在走廊尽头的方晚晴急忙挥手, 方晚晴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心想她看到我为什么惊讶呢?难道……她以为死的人是我?这个念头让方晚晴对秦露露又多了几分防备。 “发生了什么事?” 方晚晴故意装作有些害怕,走过来拉着秦露露的手。 “有人死了。”秦露露语气很平静,和她昨天咋咋呼呼的形象很不相符。 这时尹仲良大步走过来道:“大家别惊慌,没事的,没事,我们山庄是很安全的,请大家都回到房间,在警察到来之前最好都不要离开各自的房间。” “仲……尹仲良,是谁死了?”秦露露问。 方晚晴好像很害怕,躲在秦露露身后,眼角却准准地锁定了尹仲良,看到他脸部抽搐一下:“是……孟卓。” 秦露露撇嘴有点不屑:“真的。” 尹仲良没回答,转过身去,背影有些寂寥。 召南混在服务生中间,故意说道:“是昨天喝醉了的那位客人吗?他喝了很多酒,不会是喝酒喝死的吧?” 说着推开孟卓的房门,一股酒臭味迅速蔓延开,大家都急忙捂住口鼻。 白庆文是医生,有一些洁癖,也顾不得看孟卓到底是怎么回事,急忙开门回到自己房间。 床上摊着被子,显出一个人的形状。孟卓是个胖子,不可能这么瘦。 召南上前,一把掀开被子,里面是一个枕头。召南撩起床单,床铺下面正是孟卓,他面部向上,脸色铁青。 难道是酒醉被呕吐物呛到了气管? 召南伸手去探孟卓的鼻息,又摸了一下他颈部的动脉,身子都凉了,他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死者的嘴巴周围也是干干净净的,没有呕吐的痕迹,但是仔细看,鼻子稍微有点歪,偏向一边,在人中和嘴巴周围一片苍白,和铁青的脸颜色不同。召南伸手捞起床上的枕头,尹仲南喊道:“别动,等警察。” 召南将枕头举起晃了晃道:“他是被人捂死的。” “捂死?”尹仲良顺着他的指点,看到枕头中间有一些黄色的痕迹。 “一股酒臭味,是他呕吐后的残渣痕迹,他呕吐后被人用这个枕头捂住口鼻,捂死了。”召南嫌弃地将枕头又放回原处,小心地把被子盖上,似笑非笑望着门口众人:“刚才是谁第一个发现人死了?” “是……我。”一个女子的声音,略带颤抖,看来还惊魂未定,正是昨天和孟卓有过冲突的女招待,叫做小蛮的。 “我来整理房间,敲门没人答应,就推门进来,然后看到……” “停!死者在床下,你没有掀开床单怎么就看到了死者?” “这屋子里太臭了,我恶心的不行,弯下腰想吐,这时就看到了那人躺在床底下。” 小蛮指着床下。 “那你怎么就确定这个人死了?马上就喊了起来?”召南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发生了这种事,尹仲良脑子里一片混乱,此刻听到这个服务生说的很有道理,急忙点头道:“对,你怎么就确定这人死了?” 小蛮低者头,双手紧紧绞在一起,方晚晴确定她很紧张,同时还在努力编造理由。 果然,很快她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坚定地说:“没有声音,开门就很臭,我恶心的都要吐了,这人醉成这样,可是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我越想越害怕,就喊了一声。” 这个理由似乎还有几分道理。 方晚晴忽然指着小蛮道:“昨天你对孟卓不满,莫非是你杀了他?”小蛮吓得小脸煞白,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没有杀人。”“说实话。”召南大喝一声,小蛮脸涨的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我进来,先是被恶心的弯下腰去,看到那个客人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我就想这人一定是醉的不省人事,昨天那么对我,我其实还是很生气的,就走过来想踢他一脚,结果发现……他死了。” 小蛮可怜巴巴地看着尹仲南:“尹先生,我只是想踢他一脚而已真的没有杀人。“ 方晚晴则看了一下走廊里的人,没有发现昨天和孟卓有冲突的阿四。 这时白庆文探头出来问:“什么?孟卓死了?” 秦露露嘴一撇:“死了,死的不能再死,怕是都硬了吧。”语气中有隐隐的幸灾乐祸。 方晚晴正好站在白庆文门口,闻到他身上清新的留兰香牙膏味道。心道,这个人真是职业病严重,这都死人了,还在忙着刷牙。 很显然,秦露露也发现了,她拉过方晚晴低声道:“这个人一惯冷血,你不记得了吗?”方晚晴茫然地摇摇头。 白庆文走出来道:“我是医生,我看看。” “磨蹭半天,又是刷牙又是洗脸,现在才出来。”秦露露不满地嘀咕。白庆文好脾气地对她欠身,众人给他让开一条路,他从西装口袋掏出一个面口罩带上,接着又掏出一副手套。 召南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的动作,指着尸体,做了个请的手势。 白庆文装备整齐,弯下腰去,检查了一下孟卓的口鼻,点头说:“这位小……先生说的很对,看情况是被枕头闷死的。” 这时经理跑上来一脸懊恼:“尹先生,警察来不了了,昨晚山洪下把桥冲断了。” 原来这新桥山庄必经之路有一座拱桥,现在桥断了,山洪又湍急,镇公所警署的警察过不来。 “你不会将事情说的严重点吗?” 尹仲良问。 “说了,我说是咱们山庄的事情,可是警署那边实在没办法,山洪下来了,只能等水小点摇船过来。” 经理擦着满脸油汗。 那个叫陈佳怡的尖叫道:“桥断了,那我们怎么回去啊?我不想在这里!我要回家。” 召南和方晚晴对视一眼,将眼底笑意深埋。 死了一个人,还是非正常死亡。 而山庄通向外界的唯一桥梁却被山洪冲断了。 山庄的服务人员到没有什么紧张的,山庄贮存的食物足够生活很久,但是参加同学会的这几个人就有些着急了。 尹仲良带着大家退出屋子,命人将房间看好,保护现场,任何人不准进去等警察到来。 然后大家一起冒着细雨,来到断桥边。 桥下河水很是湍急,桥在中间断的,从桥基到桥面像是被人硬生生的给掰了下去。 尹仲良往前走了几步,秦露露惊呼:“你要做什么?” 他在桥断掉的地方站住,蹲下身子,探头向下看,好一会起身,拍拍长衫上的泥水,面色凝重:“桥是被人为炸掉的!” “啊?”所有人都愣住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炸桥?” 大家七嘴八舌。 “为了把我们困在这里,一个个杀掉!” 鲁娜的声音传来,她全然不顾泥水四溅,一步步走到方晚晴身边,冷冷地问:“我说的对吗?死去的方小姐?” 第七章 你早就是个死人了 方晚晴扑哧一笑,看向秦露露:“露露你看我是鬼吗?死人还会说话?” 秦露露道:“鲁娜,你不是被吓疯了吧,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不是方晚晴,其实我们大家都清楚方晚晴当初发生了什么事!”鲁娜转过身面对众人。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她一身粉色洋装被雨水打湿了上半身紧紧贴在身上,显得曲线玲珑。 他们这次同学聚会一共来了十个人。 两个女同学在昨晚就回去了,孟卓死了,现在只剩下尹仲良、白庆文、鲁娜、秦露露,方晚晴、陈佳怡和一个叫琳达的女同学,她和陈佳怡关系比较好,昨晚两个人是睡在一个房间的。琳达看到鲁娜面目有些狰狞,吓得紧紧抱住陈佳怡的胳膊,小声说:“方晚晴就站在这,她说的什么意思?难道我们大家都见鬼了吗?” “鬼神之说是不可信的,嗯,我们要相信科学,科学!德先生赛先生啊,现在都是新时代了,鲁娜你还是读过高中的,怎么能信这些呢。”白庆文推了一下金边眼镜,继续说道,“我是学医的,曾经解剖过尸体……” 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站在他身边的陈佳怡和琳达,往一边轻轻挪动了一小步。 “据我所知,死人是绝对不可能复活的。” “问题是谁说方晚晴死了?你们怎么就能确定她死了?当年她只是失踪了而已,现在又出现了,有什么不对?”秦露露拉过方晚晴的手转身就走,“怪不得那个什么四说你是疯婆子,看这样子可不就是疯婆子吗?方晚晴好好地站在这里,什么死了活了,依我看,你是纯心吓唬我们。啊!” 她忽然一声惊叫:“我想起来了,昨天那个人叫阿四的,好凶恶啊,会不会是他看到那个女招待被孟卓调戏不满意,就趁晚上杀了他!嗯一定是这样,那个人呢?你们快去找啊,晚了他可就跑了。” 不管怎样,她说的也好像挺有道理。大家在这雨里站着也不是个事,尹仲良招呼着众人一起又回到了山庄里。 大厅里有几个人聚在一起不知再说什么,看到尹仲良等人进来急忙停住。 “阿四呢?那个阿四在哪里?去找来?”尹仲良命令道。 有人急忙去找阿四。 尹仲良看着小蛮问:“你们在说什么?鬼鬼祟祟的?” 小蛮看看旁边的几个小姐妹,知道自己不说别人也会说的,便鼓足勇气道:“我们几个刚才打扫房间,发现了这个。” 说着从围裙口袋掏出一张纸递给尹仲良,这是一张黄色的烧纸,给死人烧用的,那上面赫然是一行红色的大字:“我知道你们十年前做了什么。”鲁娜一见那黄色的纸,呀地尖叫一声。陈佳怡皱眉:“不要一惊一乍的,你还嫌不够乱啊。” “都在哪里发现的?”尹仲良想都不想,一把将黄纸揉成团。 “几位……的房间都有。”小蛮意识到问题严重,说话哆哆嗦嗦。 陈佳怡喊道:“十年前?我们只是十年前来这里玩而已啊,还有什么事?”琳达紧紧抓着她的胳膊,吓得小脸煞白。 “十年前,我们毕业,然后来这边玩,紧接着方晚晴就失踪了。” 鲁娜声音冰冷。 “什么失踪,人家方晚晴是心情不好去表姐家好不好。” 秦露露说到这,转向方晚晴:“对吧。” 方晚晴点点头:“我知道十年了没和大家联系,可能你们对我有误解,我那时胖又不好看,大家不喜欢我也是正常的。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都不记得了。现在鲁娜口口声声说我是假的,我也没法,等洪水小些,我就离开,省的你们心烦。”她双手一摊很是无奈。 尹仲良内心是矛盾重重,他怀疑方晚晴的身份有假,但当年自己做的事又着实对不住方晚晴,如果方晚晴要来报复也是有情可原。 这样一想,目光就转向方晚晴,看她一脸怅然,眉眼婉转,忽然就想到十年前那个夜晚,酒喝得有些多,将身下的方晚晴当成鲁娜,牛刀初试,可谓干将发硎,有作其芒,后来发现认错了人,但依然是酣畅淋漓之后埋首在那一团温香软玉中沉沉睡去。一觉醒来,身下还有干涸的血滴,枕畔有几根柔软的长发,可是方晚晴却不见了。 十年一觉扬州梦,再一次看到变成美女的方晚晴后,尹仲良一直提醒自己这个不是真正的方晚晴,一定是方晚晴派来的人,可理智和思想总是分道扬镳,特别是当这个方晚晴用含情脉脉的目光锁定自己之后,十年前那种从酥麻到欢乐极致的感觉又来了。再看旁边的鲁娜,满头满脸的雨水,头发湿答答地黏在腮边,早上没有化妆,浮肿的眼泡和略带下垂的嘴角在大厅的灯光下暴漏无疑。 尹仲良叹口气说:“既然没法走了,大家还请稍安勿躁,等水小了,镇长的警察到了就好了。” 陈佳怡拉着琳达,噔噔噔上楼,边走边说:“反正你管好这个疯婆子吧,一惊一乍的。” 鲁娜一直盯着方晚晴,见她起身,疯了一般冲过去,伸手就去推方晚晴,却不防从旁边闪过一人,一把将她推开,挡在方晚晴身前问:“这位太太,不要激动嘛。” 正是伪装成服务生的召南。 鲁娜看向尹仲良:“仲良,我今天就来揭穿这个女人的假面具,她绝对不是方晚晴,因为真正的方晚晴已经死了!” 白庆文正在喝水,闻言咳嗽一声,捂着嘴巴道:“什么?方晚晴死了?怎么死的?怎么回事?” “这就要问问这个女人,冒充方晚晴是何居心,我怀疑孟卓就是她杀的。” 她见那年轻的服务生挡在面前,伸手一指柳眉倒竖:“滚开,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可知道我是你们……” “鲁娜,好了,别闹了。” 尹仲文大喝一声。方晚晴拉着秦露露道:“走,露露,懒得理这种疯女人。”她刻薄道,“就算你过去是校花,那也是过去了,林太太,不要变成笑话。” 方晚晴发现,自己抓住秦露露的手,她却忽然抖了一下,方晚晴装作若无其事拉着秦露露一起上楼。 白庆文也欠身道:“我是个医生,同学们。早餐是很重要的,不吃早餐对人的身体伤害非常大,嗯,仲良,大家都别吵了,还是准备早餐吧。” 老同学的尸体还在房间,他这个有洁癖的医生已经琢磨要吃早餐了。 方晚晴心想,看来这个孟卓真是不得人心。 鲁娜不依不饶,指着方晚晴大叫有鬼。 尹仲良忍无可忍,叫人将她关进房间,不许出来。 召南看看左右无人,忽然从口袋掏出一个东西,递到尹仲良面前。 尹仲良眉毛一挑:“这是什么?” “我刚才整理尹先生的房间,找到了这个。”召南笑了,“尹先生知道不知道这是什么?” 尹仲良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你想说什么?” “这是死者的袖扣,怎么会在尹先生房间的卫生间里?” 第八章 互诉衷肠 尹仲良匆忙看向四周,压低声音道:“你想要做什么?” “最近手头有点紧,想多挣点钞票花花。” 尹仲良的温文尔雅都不见了,眼睛狠狠地盯着对面这个年轻的服务生:“你要多少?” “尹先生,这是大厅,人来人往的,咱们在这谈钱实在太不好了。”召南笑的特别气人,“反正这几天警察也不会来,我也没处告密去,尹先生可以慢慢地想,该给我多少钱合适。” 他望着尹仲良脸色煞白心里乐开了花:哈哈,我的目的就是让你难受,让你惶恐,让你承受方晚晴当年所承受的一切。 为了加深尹仲良的痛苦,他又小声说道:“之前,姓孟的客人说的话我可都记着呢,他说你你当年好像做了什么事,万幸那位方小姐好像现在失去了记忆都忘记了,否则,你说我要是告诉那位小姐,或者把这些消息卖给上海的小报记者,尹先生,你说,你家里的那位娇妻和老丈人,会怎样?” 尹仲良双眼喷火:“你不要太过分!”召南一笑:“哈哈,只是说说。你还有几天考虑时间。” “你到底是什么人?” “拆白党。上海滩的拆白党,尹先生听说过吗?放心,我们只求财,谁死谁活和我们没关系,记住,是我们,你不要耍滑头,我们的人混在这山庄就好几个,就算你杀了我也没用。” 尹仲梁看着召南扬长而去,气得恨不能一拳挥出去。但他只能压抑住内心的怒火,小心地观察四周,担心他们的对话被别人听到。 还好,工作人员都被打发去准备早餐了,身边没有别人,他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猛地一抬头,看到鲁娜正趴在二楼栏杆上,冷冷地望着他。“不是要你们把她关起来吗?” 他指着二楼大声喊道。 “这是我的疏忽。”他身后忽然传出一个声音。 尹仲良吓得浑身一抖,急忙转过身,山庄的经理正站在他身后。 “你属猫的吗?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尹仲良恼怒地说。 经理匆忙上楼,鲁娜则指着尹仲良道:“你上来,狗腿子滚蛋。” 经理尴尬地站住,尹仲良见她神色严肃,不像刚才那么狰狞,便放心走上楼:“有什么事回房间说。” “那个人和你说了什么?”进了鲁娜的房间关上门,鲁娜急忙问。 “管那么多做什么?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还管这些闲事。” 尹仲良很不耐烦。 “闲事?这是闲事吗?哼,我都听到了。” 鲁娜不住冷笑。 “你……听到什么?”尹仲良有些紧张。 “你杀了孟卓!我听到了,那个人在威胁你。” “没有,我没有杀人,后来你回房,我有点放心不下去找他,他躺床底下睡着了。嘟嘟囔囔说着醉话,要告发什么人,我很生气,就想用枕头捂死他,我刚一用力,想到可能的后果就松开了手,我能确定,走的时候他还是活着的,因为他说不会放过我!说什么不拿钱出来就告叫你身败名裂,死也得拉个垫背的。” 尹仲良双手紧紧地握着鲁娜的肩膀:“你要相信我,我走的时候孟卓没有死。” 鲁娜被他捏的肩膀疼,用力挣扎开道:“你这个骗子,你是和那女人合谋,要把我们骗到这里一个个杀死!”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尹仲良愕然。 “因为你要为那个女人报仇!” “哪个女人?” “方晚晴!” “你又要说她已经死了,这个是假的!” 尹仲良很是不耐烦,“好了,不管真的假的,当初做错事的是我,她为什么不冲着我来,而要害孟卓?” “因为当年她暗恋你,和你上床她心甘情愿。但是她对那些人没感情,他们那么对她,害死了她,她当然要报复!” 尹仲良整个人都愣住:“你说什么?那些人?哪些人,怎么对她了?她是被谁害死的?” “我一直说她是鬼你就是不信,你不知道,她已经死了十年了。十年前,我们大家因为毕业聚会来到这里,那晚你喝了很多酒,在宴会上还对我出言不逊。” 听到这句话尹仲良忍不住冷笑:“出言不逊,只是最后一次向你示爱而已。当年的你高傲不可一世,冰清玉洁,现在不还是在我身下婉转求饶,还得靠我养你那一家子。” “我不和你讨论这个话题。我的日子过成什么样我自己晓得,总是我太贱,我当年最大的错是讽刺你,让你在众人面前下不来台,喝了很多酒,看着方晚晴一双眼睛盯着你,我心里别扭,就计上心来,给她也灌了酒,然后把你们俩扶到一个房间,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第二天我就拿你酒后乱性的事讽刺你,你还苦苦哀求我,说是把方晚晴当成了我,而那时,那个胖女人就藏在一边听着。” “是你让她在一边偷听的?你安的什么心?” 尹仲良知道自己酒后乱性,但没想到其中有这些事情,一想到当年被鲁娜算计,气不打一处来。 “女人心海底针,我自己都不明白当初是为什么这样做。我那时是骄傲的公主,高高在上,享受众星捧月的感觉,我那时觉得被你当众表白是冒犯,可是看着方晚晴对你一副情深意重的样子又生气就……” “所以后来方晚晴就失踪了!我过去一直以为是因为被我……想不开才失踪,原来是被你算计!” “她对你一片痴情,和你那样了自然是欢喜还来不及,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就来找我,美滋滋的和我说了这件事,我气不过,心想我看不上的男人也不能白白给你,就叫她躲在一边听你那番话。没想到她受不了刺激,跑到竹林里,正好遇到了孟卓……他们。” 尹仲良心里一沉,他从鲁娜的表情上已经看出一定又有更可怕的事情发生。 他紧紧握住鲁娜的手:“后来,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孟卓对她做什么了?” “那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方晚晴是在遇见孟卓他们之后失踪的,那几个男生平时总捉弄她,那天她神思恍惚被他们遇到,而之前他们也对你头一晚的所作所为心知肚明。” 尹仲良松开鲁娜拍着脑门:“怪不得孟卓用那件事威胁我!还有谁?那几个人都是谁?” 鲁娜摇头:“我不知道,我也是在方晚晴失踪后才知道这件事的,做了坏事的人自然不会承认,但为首的是孟卓那是没错的。” 尹仲良牙齿咬的格格响:“混蛋,这些禽兽!我……我只是酒后乱性,他们!他们却……” 他气的说不出话来。 忽然,尹仲良想到一点:“你口口声声说方晚晴死了是怎么回事?你既然不知道后来都是谁加害了方晚晴,为什么又知道她死了?这不是自相矛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