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母命难违:柳金蟾离家求学 每年二月初二,龙抬头,东周国的四大书院之首白鹭书院贴出招考告示。 据说跨进白鹭书院,就跨进了仕途的门坎。 据说当朝有一半的状元都出自白鹭书院。 据说白鹭书院院规森严,据说当今东周第一才女独孤傲雪就在该书院…… 还据说每年考白鹭书院的人至少三千,但所录着寥寥。 但,不管怎么说,天下读书人家的父母都无一不盼望自己的女儿能踏进这东周的学府之首。 于是,这年刚过完十五,东周国某一小县某一小村的村长一听说白鹭书院招考了,当日傍晚就坐着“嘎吱嘎吱”的牛车一路冲进了县城。 然后在县长儿媳的帮助下,一举将还窝在某花魁怀中的小女儿一把提出了青楼,当夜打包丢进了去往白鹭书院的客船上。 “娘,女儿那是考白鹭书院的料啊!” 年过及笄还没娶亲的柳金蟾护着自己的耳朵哀嚎。 “考不起,老娘就断了你的嚼用,你给老娘当叫花子别回来了!”恨铁不成钢的柳红村长一把揪着她最宝贝的小女儿,耳提面命。 “娘,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嘛!好多人看着呢!”柳金蟾看着一个个人登船对她侧目而视,顿觉面子很挂不住。 “你还知道要脸?你把老娘的脸的都丢干净了!你个死闺女,你说你是不是摸了人家老薛家的五儿子?啊?”死丫头好的不学,下三滥的不学全会! “娘,我哪知道他是个人啊!”她还以为他是某个仙子变来试探她的小妖精呢! “不是个人是啥?”柳红手上一使劲。 “我的娘喂,轻点额,耳朵、耳朵要没了,闺女就真的只摸了摸,什么都没做!”只是摸得的地儿很要紧,当然衣服也给人家扒了的,但她一发现守宫砂立刻就停手了! “我告诉你,你要考不上,你就去他家倒插门下田去,知道不?” “知道、知道!娘,闺女好好考还不成吗?” “早知道不就没事了?”柳红一松手,吹了吹指尖,看了看自己那大红的指甲,命小书童雨墨:“把小姐的行李拿进去,银子雨墨你看好了,要是没了,你就跟着小姐给我一起喝西北风去!” 小书童立刻背着大大的书箱点头如捣蒜,她看钱可严了。 “金蟾,娘全部的心血可都在你身上了!我们老柳家全指望着你扬眉吐气,让人也看看我老柳家不是土财主,也是有人能读书的……”柳红一开口,就是柳金蟾六岁进私塾时那套说辞,“闺女只要你读书,就是花再多的钱,娘都舍得!但你起码给娘考个举人回来啊。” 这段话念了一个时辰。 柳金蟾眼看着那夜泊金陵的客船至少有一半都入睡了,她拼命忍着要打呵欠的冲动,继续听。 “女儿啊——娘知道你喜欢那些漂亮的哥儿,又不想娶回家!”柳红这次决定攻心为上。 柳金蟾立刻双眼有神。 “只要你能考到功名,娘每年还单独从租子里给你拨五十吊,你喜欢谁家头牌,就谁家头牌。五十吊,一个月四晚上,娘不薄你吧!”柳红一开口,书童雨墨立刻明白了家里老爷们为什么说他小姐与夫人是虎母无犬女——都是狎客里的翘楚。 “当真?”知女莫若母,柳金蟾立刻有了精神。 “娘还会骗你不成?”柳红红指甲一挥,又道:“这算什么,你要能当官,这满到处的跑,北地男儿的雄壮、南地哥儿的婉转,就是这苏杭、南蜀各地的美人还不是任凭你尽饱眼福、艳福……”柳红笑。 柳金蟾立刻笑得两眼发亮:“只要娘说话算话,女儿一定好好儿考,但……娘,要是考上了,能不能每月给加一吊啊?” 柳红挑眉:死丫头,和她讨价还价……但,多得都给了。 “娘——一个月就那么几次,苦短啊!”柳金蟾立刻撒娇道。 “成!只要你能考上白鹭书院,别给娘带球跑、找野相公!娘每月就给你加一吊钱。”柳红一狠心,暗道舍不了孩子套不了狼。 “娘,我一定好好考!”柳金蟾笑得贼兮兮的。 “我可告诉你,娘在警告你一次,但凡良家的哥儿什么的,就是生得跟天仙似的,你也不许再碰,仔细把你沉了河,娘可救不了你!”柳红拿指头戳女儿。 柳金蟾立刻道:“娘你放心,别说良家妇男、就是青楼的清倌,女儿都不会碰!” 柳红点头,正要挥手让女儿上船,但忽然想起什么又喊住女儿道:“没娘答应,不许混娶野相公、小侍也不可以!听见没?不然回来揭你皮没商量。” 柳金蟾道:“娘,你就放心吧,女儿这胆儿,小着呢!” “别嫌娘啰嗦,娘可是为你好,还记得算命的怎么说吗?记牢了!闺女,你可是夫人命,将来要娶贵婿的!”柳红再度叮嘱。 柳金蟾都想翻白眼了:迷信也能信?她这种以成为未来“风流第一人”——“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为奋斗目标的人,读书都践踏了人家书院…… 柳红还在那里叽叽呱呱,柳金蟾继续神游太虚,两个无聊的废话,却因那句“闺女,你可是夫人命,将来要娶贵婿的!”吸引了二层上等房外,某双淡漠眼,另类的注视。 他身边两个身负大刀护在左右的两位少年侍从,此刻也瞅着下面看不清的两母女低笑: “这对乡下母女真有意思。”奉书低笑,自古都是以宏图之志鼓励孩子入仕,以青楼头牌为饵的还是第一次听说。 “你说这丫头考得起白鹭书院不?”奉箭调侃道。 “这种人要能考得起,猪都能上树!”奉书冷道,“白鹭书院可是东周第一学府。是才女的聚集地。据说东周第一才女独孤傲雪就是在里面。” “你记得还真清楚!”奉箭调侃。 奉书立刻红了一张清秀的脸,要说什么,又忽见少爷清冷的脸正眼神十二分不善地看着那下面的女子,不禁偷偷地拉了拉奉箭,暗指那头的少爷。 2.第2章 母命难违:柳金蟾离家求学2 “估摸着是那老女人提到夫人命的话儿。”奉箭低低地说道。 奉书叹气,低语:“女人都想娶贵婿,当夫人么?” “借着天梯好上青云,娶个好相公,比十年寒窗轻松多了不是么?”奉箭低低嘀咕,心里替自己公子不值:明明娶他们公子也能做夫人,只是差了层皇亲…… 岸边那对母女叽叽咕咕从哪边月上柳梢,到此刻月升午天。 他不知他空洞洞的心,为何会放得进那些琐琐碎碎的叮嘱,明明每一句叮嘱都不着边际。 “夫人命,将来要娶贵婿”么? 据他所知,一个女人真正是从一介草民一跃龙门的,迄今只有一个,那就是当今靖国府战娇娇的母亲已故靖国夫人薛墨兰,以倾国之貌、幽兰之姿获得了皇子靖的倾慕,那是个很令女人砰然心动的故事,但她的美貌也为所有的男人们津津乐道…… 北堂傲抬眼眺望江面映着残月的凄冷,他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输给了战蛟,美貌、或者权势?飞但偏偏这二者他都欠却了他那么一点,他唯一胜过他的只有谋略、只有勤奋……但这些那个女人想必都看不上!但看不上又何必要对他花言巧语?又何必要说爱、何必……骗了他的身? 让他这般走投无路? 岸边的老女人终于走了,留下着她那一堆不像母亲的叮嘱走了。 被叮嘱的顽劣少女恭恭敬敬地目送着母亲远去的身影,长长得舒了一口气叹道:“白鹭书院哦——这不是要我的命么!啊啊啊啊——” 小小的书童带着童音的声说:“夫人说,小姐能进白鹭书院,就等于有半只脚踏进了朝廷。” 少女银铃似的声音就咯咯地笑了起来,她说:“傻雨墨,小姐我不想做官!做官有什么好?欺世盗名、尔虞我诈、你以为官场是我们牛家村啊?那官场适合想平步青云、野心勃勃的女人,你小姐我不争争名也不想夺利!” “小姐又没当过,怎么知道?”小童的声音满是质疑。 “你小姐我是金陵县才女,冰雪聪明!” “可是夫人说生小姐时梦见过月亮和蟾蜍,算命的说蟾宫折桂……” “雨墨啊,月下跳了一只癞蛤蟆而已。要是梦见一条小蛇钻进河里,是不是就要说乘龙归海啊!算命的话也信,服了你们了?” “可他还说小姐夫人命,能娶贵婿,出将入相,至少两国之封!贵不可言!” “雨墨啊!你看我,生得貌可倾城么?” “小姐也不难看!” “迄今为止以一草民之姿一跃龙门的,独先靖国夫人,她是绝世美人,你小姐是吗?” “不是!”书童吞吞口水。 “这就对了!所谓贵婿,何为贵?我告诉你凡是娶了贵婿的女人都是夹着尾巴做人的,你小姐成日里留恋花街柳巷,别说贵婿,就是门当户对的人家会把好儿子嫁给我吗?” “但小姐是才女!” “金陵芝麻绿豆一个点儿,你小姐我就好似东周国里的沧海一粟,说白了,就是井底之蛙,天下之大,才女年年如雨后春笋拔节而出,你小姐早晚就是昨日黄花!” “……” “还有出将入相,你小姐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别说打仗,就是冲上去,还不够人练拳头呢!至于入相……小姐我这辈子只打算像我大嫂一样当个知县而已,所以考到举人,只要有才名,就有人举荐,所以进京科考什么的,小姐一点也不欢喜,明白?” “可是夫人……” “就是为了我娘那颜面我才考的。雨墨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灵。’真正的名士不畏权贵、也不贪慕权贵,小姐我要做名士!”青楼里的名士。 “可是夫人还想两国之封……” “算命的不那么说,我娘能给他一吊钱?这么假的谎言,我娘自己都不信!我告诉你,出门在外,那算命的话统统给我忘掉,不然我们会被人笑掉大门牙的,明白?” “明白!” “拿给我一吊钱!” “干什么?” “你猜?”少女闪烁着桃花眼。 “夫人说你没考起前,一文不给!”书童紧紧捂住包。 “雨墨……你疼我!我听船家说过几日会夜泊杭州……”杭州可是出美男的地儿。 “不疼!”又喝花酒。 叽叽呱呱的主仆上船,北堂傲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不知道为什么,他羡慕那个完全不知道愁滋味的少女,满眼都是快乐的闪烁,只是她的快乐彰显着他不得不面对的绝望与末路。 北堂傲抿唇不愿去想旧事,他继续眺望月色西沉,却听那船头传来手铃的声音,不禁拉长脖子,便见那刚才的女孩手腕一抖,整个人就如灵蛇一般舞动起来,映着月色一张不怎么出色的脸竟然就动人心弦起来。 铃声一停,素手就停在书童面前:“大爷赏一吊吧!” 书童气得脸通红:“没钱。” 北堂傲一摸身上,竟然腰间有半锭碎银子,索性就拿起来朝女孩的摊平的小手上随手一抛,银子他有很多,只是……于他而言毫无意义。 “谢了!”柳金蟾接到银子,高兴地朝上面的人大喊,一抬脸只看见一抹隐没在黑暗里的人影,只是月色的袍子是掐金绣银的,蟒纹? 一定眼花了! “银子哦!至少二两。”柳金蟾立刻拿着银子向书童炫:“够至少两……”次,还是头牌! 雨墨立刻就怒了:“小姐学那些坏男人,迟早……迟早……会娶失过身的坏男人!” 雨墨一溜烟愤怒地跑了。 北堂傲一听眼睛立刻瞪大,心里顿时起了千尺巨浪,这话就好似骂在了他的心窝里,他要怎么样,又能拿一个小小的书童怎么样,只能捏紧栏杆要宣泄心中的郁郁,他怒瞪那少女,就见少女亲了亲他抛下去的银子,他有瞬间的窘迫。 “失身的相公好啊,反正小姐我早失身无数次了!”他不失身,她哪敢上手! 柳金蟾抛着银子快乐地走进自己的船舱,心里想着杭州头牌的模样。 北堂傲愣了,这话从女人的嘴里说出来,让他第一次震惊了,他想看少女的模样,却只有一抹烛火拉长的影儿! 失身,也可以是一件不被在乎的事么? 只是他北堂傲,不可以! 3.第3章 奋不顾身:柳金蟾英雄救美 数日后: “有人跳江了——” “有人跳江了——” 客船上一时间人声鼎沸,有两个身背大刀的侍从急得要赶紧要江里跳,却被船家一家子抱着大腿拉着哭道:“不能跳啊、不能跳啊!下去了就上不来了!我赔不起啊!” 船身也因这一剧变,变得更加摇晃。 清晨才从美男的环绕中姗姗醒来的柳金蟾此刻正在小舱中补眠,外面这么一闹,也没吵醒她,但是大部分客人一下集中了一头,船身立刻就发生了严重倾斜—— “船要翻了!” “船要翻了!” “又有人掉进江里了!” “救命——救命——” “砰——”睡得死猪一般的柳金蟾当即被摔下了床,一头撞在了桌角;“疼疼疼……”她还没来得急捂住头,就听见外面有人哭着喊:“救命啊!救……命——” 穿越前做过自愿救生员的柳金蟾当即就爬起,要拿游泳圈,但那里有游泳圈?她随手就抄起一块大木头,冲出去,找到拉船的绳子往腰上打个死结,也不等人看清她那清凉的模样,她就朝着船位置最远的人,大喊一声:“抓住木头,不要慌——我来救你!” “姑娘,你不能去,那是个没嫁人的男子!”一女人赶紧抓住柳金蟾。 救人要紧,柳金蟾最恨这把名节放在性命之上的事,当即喊道:“那是我相公!” 那女人立刻松开手。 话音一落,柳金蟾立刻就一个漂亮的落水姿势,下水还没什么水花。 …… 江中初春的水刺骨,但这水冷那及北堂傲的心冷。 他闭眼想要任凭水没过他的身体,任凭背上的枪带着他沉沉地坠入江底,让他失身的秘密连着身体不会被人发现,只是一闭眼那刻,他想起了年少的家姐抱着年幼的他,在父母灵位前说:而今北堂家只剩下你我相依为命! 泪,逸出眼眶撕裂着心口的痛——不,他不能死,他死了,北堂家就只剩下家姐独立支撑,子侄们都还小!家姐怎么能再度披挂上战场? 一个生念让北堂傲两脚一蹬,浮出水面只见那江岸遥远,但他告诉自己如果他能游到对岸,他就不再寻死! 北堂傲一擦脸,忍住沁骨的水冷,整顿自己的心情,他决定了,他要游到江岸,然后就回京和家姐坦白一切,此生再不嫁人——失身的秘密他要永远守在身体里。 想罢,他就才发现身后满是喧嚣的人声,他一回头便见身后的船上满是落水声—— “都是跳江的?”还是救他的? 北堂傲眼见自己闹了这么大的麻烦,忙要回身救人,但身上的银枪一下水就沉得像座山,他奋力刨泳,眼见距离一个落水的人就差三尺,便见头顶飞来一块巨大的木头,好死不死就打在了他的头顶上,当即把他打下了水—— 咕噜噜喝下好大一口水……那个神箭手咋没这么好的准头! 北堂傲整个人就沉下水面,正要奋力浮出水面,就忽觉忽有什么有一股巨大的吸力要把他卷进去,所有关于大江有野兽的传言立刻浮现在北堂傲的心底,北堂傲要拔枪刺那股吸力的源头。 就在感觉他奋力与那拉力顽抗,要被那股向下拖曳的力量拽走时,两只手抱住了他的胸口,将他一把又托出水面,他立刻大吸一口气,要说不要管他,但睁眼一看就见一个女人紧紧地抱着他,他顿时一僵:他的名节…… “把头仰起来!”女人的手指当即就毫不客气地抬起北堂傲的下颌,又冲那边的船头喊:“赶紧拉绳子——前面有涡旋,赶紧船掉头!” 北堂傲一听这喊声,立刻回神,只见那船上上上下下满满都是头,甚至还有他那两个贴身随从张大的嘴:众目睽睽……北堂傲立刻挣扎要离开柳金蟾的钳制:“放开我!” 预料到被救人经常会做些害死大家的无畏举动,柳金蟾毫不犹豫在北堂傲开始挣扎时,就当即给了北堂傲一击手刀,北堂傲那似那等一敲一晕的凡夫,柳金蟾这一敲,让他立刻怒火中烧,要一脚蹬水脱离柳金蟾的掌控,但谁知,脚突然就抽筋了不说,那股子拉人的吸力又来了。 北堂傲心里第一次感觉死亡距离这么近。 “先把船靠着岸边划,涡旋太近了,船会被卷进去——”柳金蟾抱着比死猪还沉的北堂傲,一手抱着木头,一手托着北堂傲,一面经验老道地冲着船上的船家喊:“快——我要撑不住了!其他人拉绳子。”她要沉下去了,这死男人咋这么重!好似铁石似的。 船上刚才还在发呆的北堂傲两个侍从终于听清楚了柳金蟾的话,二人立刻推开中看不中用的众人,一马当先把绳子抓起就开始收后面的人也忙着帮忙。 两个侍从一动起来,二人距离船就迅速靠近了,但柳金蟾抱着的北堂傲由于脚不能使力,一直靠着他的力量托起那把银枪的力量就渐渐地落在了柳金蟾和她抱着那块大木头上—— 但柳金蟾哪有那么大的力量,于是二人连着那木头就不断地像秤砣似的沉下,又突然奋力一蹬浮出水面片刻: “咳咳咳咳!”闭气功堪称一绝的柳金蟾也吃了不少水:“抱紧我……”我有绳子! 只来及换气的北堂傲神智有些模糊地又和柳金蟾被银枪沉沉地拉进水里,只是本能抱紧柳金蟾那细细的腰。 柳金蟾潜过水,此刻索性放了木头,拿手暗示北堂傲再抱紧,就开始伸手攀住船底,开始借着腰上不断加强的力量向上爬。 “他们在这边,你们站那边,别让船斜了!”船家马上喊着众人,于是一众人拉着绳子在一头拉,这头两个侍卫不断收绳子,只是越来越吃力。 船家禁不住问身边的三人道:“他们多重啊?” 一个苦兮兮的小书童哭道:“我家小姐没比我重多少!” 北堂傲的两个侍从也说自己的公子不重。 4.第4章 奋不顾身:柳金蟾英雄救美2 船家脸色就白了:“但我们这么拉。就是一头牛也拉上来了啊!”难道他们拉得人没了,下面一条重达千斤的鱼? 其中一个侍从奉书才支支吾吾地说:“我们公子身上的银枪就差不多千斤……” 全船的人惊骇莫名! “快——” 就在大家觉得将近一千多斤怎么拉时,柳金蟾虚弱的声音从船下传了上来,船家忙俯身一看:喝,这杨柳细腰的小媳妇居然把她小相公还真绑着背了上来。 “拉阿拉啊——”船家大喊,大家吆喝着,终于把这比山还沉的两个人拽了上来。 柳金蟾脸色发青地一上来,众男人集体自觉向后转——这快和没穿一样了!但人家是为了救她相公……情有可原。 “小姐!”小书童赶紧拿了衣裳,红着脸递给柳金蟾。 柳金蟾冷得直哆嗦,赶紧拢上,就听身后两个少年在溺水少年身边,摇着少年哭喊:“公子、公子——你这是何苦啊!” “有没有常识!有没有常识……”柳金蟾嘴里一阵碎碎念,终于忍不住大喊一声:“让开,这样都喊得醒,姐儿跟你们姓!” 奉书和奉箭自从刚看见柳金蟾背着自己少爷爬上来,就对柳金蟾有无限畏惧——感觉她是个和他们少爷一样厉害的人物。此刻柳金蟾大喊一声,他们两个立刻闪开,侍立在一边,就见柳金蟾整个人就扑向他们公子,两手一压少爷的肚子。 大口大口的水就随着柳金蟾的挤压不断从嘴里出来。 紧接着“嘶——” 北堂傲的袍子前襟就被柳金蟾扯开,两侍从赶紧脱掉披风给少爷默默挡走光,但一转头,就见着柳姑娘整张嘴都吻在了他们少爷的唇上,还吻了又吻,眼下移,她的手还伸进了少爷的衣襟里——怎么办? 奉书看奉箭、奉箭看奉书:少爷的胸也让摸了、人也让人当众吻了……此刻拉开,似乎也没意义了,于是二人望天:没看见!总比让公子就这么真死了吧…… “咳咳咳!咳咳咳……呕……” 脸色苍白的北堂傲终于从昏迷中醒来,只是他一吐出口中的水,整个人就傻了,他瞪大眼发现自己的衣襟敞开不说,眼前还有一个湿淋淋的女人把双手紧紧地放在他的内襟里…… “咚——”他受惊过度,一头砸在船板上二度晕倒:他要如何和家姐和姐夫交代!他怎么办?姐夫一直盼望他嫁个疼他的媳妇,做个贤夫…… 柳金蟾那里知道这个,以为是一口气没喘上来,赶紧继续人工呼吸,直到下面的眼睛再度睁开,柔柔地望着她有些发麻。 就有人喊:“赶紧回屋,喝碗姜汤,大家洗个热水澡,船家能不能烧点,这样下去只怕挨不到到苏州!” 柳金蟾才惊觉身上寒气嗖的一紧:“阿嚏——” …… “阿嚏——” “阿——嚏——”好人果然不是常人能当的,尤其是古时候的好人更难当。 着凉的柳金蟾裹着仅有的两床被子还在喊冷,好容易那边的姜汤拿来喝了一大碗,去了点寒气,还是杯水车薪不抵事,当晚,柳金蟾就像个蒸透的大红虾子似的,全身都烧红了。 不过她的书童很想揍她,病成这样还和他说想见苏州的名倌苏清月,否则死不瞑目! 但就在小书童雨墨打算收拾这风流小姐时,舱门被轻轻地推开了。 雨墨立刻缩回想行凶的手,回头只见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年公子从门外堂而皇之地进来,一双看似温和的眼充满敌意地打量他:“你刚才要做什么?” “给……给小姐看看……出汗没!”雨墨立刻舌头打结,只是一说完,他就闷了:这男子凭什么问他?他雨墨又为什么要回答他?他雨墨才是小姐的书童啊! “哦。你去让奉书把姜汤给我端来。妻主,我来看!”少年公子一脸从容地就坐到了抖成一团的柳金蟾身边,皱眉道:“你再和奉箭一起把被子都抱过来!” 雨墨眨巴眼:妻主?谁是他妻主?他走错了房?还是天生就是个疯子? “怎么还不动?”公子的黑眸犀利地望了过来。 雨墨当即就要跑出去喊船家:他们屋里来了个疯子,但他才跑到门边,就听那公子又问:“回来!你叫什么名儿?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见过你!”一点也不熟? “雨……雨墨……我六岁就伺候我家小姐了!”雨墨吓得朝门外挪:真的是疯子,呜呜呜…… 漂亮疯公子想了想,又自圆其说道:“难怪!我说一点印象也没有,原来你是妻主屋的!但下次见我,记得叫姑爷,我进了门就是你主子,别一点规矩都没有,不然人说我不教下人,知道了吗?” 雨墨的嘴成“哦”状,然后保持“哦”形跨出屋子:小姐,你先自求多福吧!雨墨……去找人救你! 雨墨一跨出门坎,吓傻的亮眼立刻瞅见对面两个不断对他作揖的男子,他顿时就悟了:这疯公子可不就是刚才被他家小姐趁机剥了衣襟,伸进去混摸了一把的男人么! “我们公子……”奉书和奉箭一个抱着被子,一个端着姜汤站在门外紧张地问。 “找我小姐负责去了!” 雨墨脸上一阵愁雾,他就知道他家小姐那一双见了漂亮男人就摸人家身子,美其名曰量三度的手,迟早要摸出事儿来,看吧,公子都自称姑爷了!估摸着水下面,不知道还怎么摸了呢! “哦!”奉箭奉书心口微微落下一口气,刚才吓死他们了,他们公子一醒来,抓着衣襟就问那摸他胸的女人是谁,他们正词穷。 那船家的儿子放下一碗姜汤就道:“公子冻坏了吧,那不是你媳妇吗?就睡下面舱房里,吵架了吧!分房闹腾就算算,我说公子也不用去赌一口气跳江吧!你娘子救你差点把命都豁出去了……” 这多嘴的船家儿子把两个没啥关系的人愣是说成小夫妻,最可怕的是,他们少爷居然信了,信了还不说,第二句就问他俩是谁…… 5.第5章 相公上门:小美人误信人言 ***** “他让我以后喊他姑爷!”雨墨第二句话,就让奉书和奉箭差点一个踉跄瘫软在甲板上。 “兄弟,我们公子这……出了点事儿!”奉书连忙指着头的位置,尽管他觉得公子不记得了更好。 雨墨仰天一望,叹气:“我知道!”就是脑子有问题的,也知道找他小姐负责,可见也没坏到哪里去——呜呜呜,他怎么和夫人交代哦:真来了一个野相公。 “我估摸着,我们少爷过两日就会好……你……多担待、多担待!”奉书立刻讨好说。 雨墨嘟着嘴:“要是不会好呢?” 奉箭和奉书立刻把雨墨拉到一边:“先顺着?” 反正他们爷也不是处子之身了,能帮爷捞个负责的少夫人回家,回京就说“英雄救美、公子以身相许”可能不会死得太惨—— 一想到京里获知少爷失身的事,等待他们的大刑伺候,他们就不想那么快回京! 雨墨一听,反正也不能把疯子怎么样,这良家男人被女人摸了,能不负责吗? 他只得点头,反正他小姐现在也病着,人是她摸来的,找她负责理所当然啊!也让她吃点苦头,别一天看见漂亮男人就丢了魂似的。 三个仆人立刻达成一致,握手成交! 于是乎,神智不清的北堂傲就这么在病得稀里糊涂的柳金蟾船舱里,登堂入室当起了正夫。 “雨墨抬水过来!把帕子拧给我!” “奉箭你喊船家再给碗姜汤,说多放些姜,如果有红糖,也让多放些,夫人吃了好!” “奉书把被子都抱过来,还有那下等舱夫人的东西都拿上来!一样也不许落了!” 北堂傲端坐在柳金蟾的床边,将帕子放在柳金蟾的额头上,又取下发烫那块,手一伸到被子脚,就感觉柳金蟾的汗又水似的冒着,忙喊:“雨墨,找身干净衣裳给我!” 雨墨脸皱了:“姑爷……天气冷里面的衣服就两身!”刚湿的一身,身上这身。 北堂傲一愣,但湿掉的衣服还穿着,不等于没喝姜汤吗?姐夫说做人夫君,就要处处对妻主体贴入微,想妻主所不想,才能为妻主喜欢,成为贤夫。 “奉箭拿身我的来!”北堂傲想了想道,虽然觉得有点羞,但姐夫说“夫妻、夫妻你的人都是她的,还什么能不给呢?”姐夫一直希望他做个能让妻主喜欢的好夫婿。 奉箭和奉书、乃至雨墨立刻身子一抖。 “爷,那可是你的衣裳!”奉箭不得不开口:爷穿里面……里面的衣裳给这女人穿……怎么想怎么都觉得比爷喊人家妻主还……有点那个! 雨墨也觉得过火了,感觉这是要真进门了,赶紧道:“姑爷,我家小姐晚上睡觉也喜欢光着!不穿的!”逛青楼的晚上总有没穿衣的时候吧。 但这话一说出来,听在不同人的耳朵里,就有了不同的意思。 北堂傲听,自然是脸红:近来嘛,自然就是他进门以后…… 奉箭和奉书一听,这意思……这雨墨只怕是这女人家里给她家里安排的小侍,立刻吞吞口水,就担心他们爷发现,假戏真做弄出什么轩然大波。 果然,北堂傲脸红罢,转念一想即使他与妻主屋里的事儿,为何这小侍童还对自己说?想罢他立刻想到那船家船家儿子说他们夫妻分房的事情来,一双眼立刻就射向雨墨,软言故意道: “这几****都在夫人房里伺候?” “恩!”雨墨埋头搓帕子。 “雨墨多大了?” “小姐说,过二三年就及笄!” 雨墨一报年纪,奉箭和奉书立刻舒了口气:还小! 北堂傲对那个“小姐说”很不满意:及笄什么意思,及笄就打算纳小?他姐姐、和姐夫要知道他刚过门他妻主纳小的事就定好了,一定会担心的。 北堂傲立刻道:“这在外面哪有不穿衣睡得,奉箭拿身我的衣裳过来,奉书去抬盆热水!雨墨啊,以后夫人的事我亲自来,你和他们俩一起搭个手就好!” “哦!”雨墨心里欢喜:好事啊!他当即就跟在奉书后面去抬水,呆着那屋里和那个说话像审问人的公子感觉好憋闷。 见二人出去,只有奉书在翻找衣裳,北堂傲将两边的帐子拉下来,然后掀开被子开始褪下妻主那被汗打湿的衣裤—— 虽说是夫妻,但北堂傲一撩开柳金蟾的衣襟,又马上拉上,脑子里就是雪白雪白的肩颈……连着一件大红绣花肚兜,而且还有一片奇怪凸起。 羞死人了! 说不出的羞涩又连着说不清的大胆渴望,让他又悄悄地拉开了那衣襟的一个缝隙偷偷窥望,一颗心就噗噗直跳,手僵得也不知道要怎么脱,连这么看都觉得呼吸急促。就在他不知要如何如何是好时,一只小小的手大胆地覆上了他的身。 北堂傲瞪大眼,心口一个惊呼,便见刚才还昏昏迷迷的妻主此刻朝他压了过来。 他想挣扎,但没动,只是顺从地躺在衾被之间,呼吸急促,似乎他知道妻主要做什么,但他没有害怕,因为妻主就是此刻要他即刻****,做夫君的都要顺从——三从四德,他还没识字就会背了。 但妻主并没这么要求他,只是一个劲儿地压着他混摸,让北堂傲整个人一瞬间在自己的妻主面前,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虚弱与无力、他瞪大迷蒙的瞳孔,要把眼前这个像魔一样,将自己的期许勾出蹂躏的女人记住:她是他的妻主,是他的女人,他是她的人,他的身、他的心都是她的…… 北堂傲抿紧唇,漆黑的眸明明已经迷离出水泱泱的眸光,却还是咬牙忍着到口的无数声呻吟,他为这种声音感到羞耻。 但他的妻主却只是勾着嘴角,笑着继续狠狠地蹂躏着他的身子、看着他的挣扎与祈求的眼迷蒙,她的手却不想拉开彼此的衣物,只是伸进内襟,隔着薄薄的单衣缓缓缓地、肆无忌惮地、循着他肌肉的每一个线条之间若有似无地擦过…… 6.第6章 相公上门:生米煮成糊米饭1 北堂傲渴望妻主的占有。 而妻主却只是渐渐地压低身,一遍遍地说:“放松、放松……乖乖,放松……我的好乖乖放松……对……放松点……” 北堂傲在锦被之间迷乱的扭动,他不懂妻主要的放松是什么,他整个人都不在控制了,他想咆哮、他想撕扯眼前这个说话的妻主,将她先生吞下腹,再翻覆咀嚼…… “乖乖很好,再放松点……”妻主还在一遍遍地磨人地说,爱抚。北堂傲觉得自己要疯了,心里那头无名的野兽嘶吼着要冲出栅栏,它说: 它要……要立刻、马上、狠狠地肆无忌惮地将她加诸给他的痛苦百倍奉还…… **** 那头,奉书抱着找好的衣物踌踌躇躇进到里间,没来得及说话,一个脚软手中的衣物一瞬间落在脚边,他忙要捡起一地的衣物,一动身就慌然撞翻了身前的椅子,椅子撞到桌角,倒落在木板上发出“砰砰——”巨响。 但回答他的只有女人软语:“我的乖乖,放松点儿……坚持住,喊出来啊……”与少爷的挣扎得忍耐之声,像是在抗拒着什么,又无法抗拒,偌大的屋子只因着这声音而令人窒息、心跳又燥热不止。 奉书要阻止这事的继续,但他没勇气去拨开帐帘,他正犹豫,就忽见了那蚊帐里的女人的纤纤柔臂忽然抬了起来,然后一件红色的衣裳从帐里滑落出来,再接着那女人的手臂似乎向后解着什么,奉书还在猜测,女子的手就移向了颈后。 奉书下意识地猜到了那是什么,脚步不禁朝后挪移,一不小心踩到了刚才跌倒的凳子,又发出一串巨响,他吓得忙去看那帐里,帐里不禁丝毫不受影响,他还看见纱帐之内那女人将那解下来的小块布放到他们的公子的脸上轻抚。 奉书吓得赶紧爬起来,立刻悄无声息地迅速地挪移到门边,就在回头要合门的那一瞬间,他看见那女人正拉着他们公子的手伸向她的…… 奉书赶紧合上门背靠着门直喘粗气,脑中却是那帐中挥之不去高耸凸起与公子的手,以及公子被压在下面痛苦又隐忍的呻吟声……他觉得他要疯了,明明是公子又要失身了,他却觉得要失身的是他! “你怎么在外面?” 那头奉书和雨墨抬着水过来。 奉书一扭头,二人一惊,见奉箭从头红到脚,整个人都恍惚的样子,二人就瞪大了眼。 “奉书,你怎么了?”奉箭放下水。 奉书立刻咬唇又咬唇,半天才一跺脚把二人拉到一边的船舷上,既痛苦又纠结地说:“公子又……不是!我是说我们公子……” 他正要找什么词形容,就听他们公子忽然发出一声野兽般低沉的咆哮,就听里面“咚——”的一声。 吓得三人赶紧跑过去拉门,这一看不要紧,就见那屋里面的床“嘎吱、嘎吱”地剧烈摇晃起来。 三人立刻合上门,六眼相对。 “打架?”奉箭不解。 那雨墨一听,立刻又在门外竖起耳朵一听,然后道:“我家小姐没喊救命!” “那她喊什么?”奉书不解,明明刚才还勾引他们爷叫,现在倒成她叫唤了。 雨墨又竖起耳朵听了听,回过头道:“我们小姐说慢点,她不行了,好像吓得换不气了。” 奉箭觉得奇怪,也跑到门边竖起耳朵听,年纪稍大的他脸也红了。 他一抬眼,就见奉书正隔着门缝往里看,奉箭也忍不住地隔着门缝看,只觉得那帐帘与那好似咆哮的低吼与女人的低喊呼应一般,在烛火下摇晃得异常厉害…… 奉箭吞吞口水,赶紧挪到门对面的船舷边低问:“怎么办?”公子又失身了,而且这次失得相当、相当厉害,扒光了不说,还这么久。 “我怎么知道?”奉书抬眼,他才不要进去呢,那女人没穿衣服,他怕长针眼。 “一会下面的人找来怎么办?”雨墨很担心。 “这下面不就是你们小姐那间?”奉箭立刻指出问题所在。 “那旁边的呢?”雨墨又问。 奉箭一指两边,一个人都没出来,估摸都在隔着墙听呢! “床不会让他们摇塌掉吧?”雨墨担心赔钱,他家小姐前两日上青楼,虽然人家哥儿半卖半送,但也花了一两银子呢,老夫人让他管钱,可不能还没到书院,钱就没了。 奉箭和奉书不言语,那柳姑娘估计不可能,但……他们少爷力气大着呢!与那天生神力的战蛟只在伯仲之间,就是石头也能摇碎、铁也能让他轻轻松松地掰弯了。 雨墨郁闷了,走了两步又回头道:“到时候赔钱,我们一人一半,不行,你们公子一看力气就比我姑娘大,你家六,我家四!”剩下一文都是钱! 奉箭和奉书立刻点头,就是全赔估计公子都会给! 雨墨这才说他困了,打个哈欠就去下面的船舱里休息,问他们去不去,他们想去,但随从不能离开公子左右,上次是慕容嫣趁着他们不在得手了!这次…… 一想到得手,奉箭立刻提着奉书的领子:“不是让你看着点吗?我们……”说到这,奉箭忍不住压低了声:“我们公子今儿……又失身了。”一个大活人和一个死人似的。 奉书大惊失色,而后嘀咕道:“我怎么知道?我一转过去,那个女人就压住我们公子了!”奉书立刻低道,其大胆简直和那慕容嫣有云泥之别。 “你就不能打搅一下,打破一个碗什么的?”奉箭立刻瞪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奉书。 奉书立刻撇嘴:“我都踢翻了两次凳子了!”没人理他,他怎么办? “没有用?”奉箭瞪了奉书一眼,一脸怀疑。 “那咱们俩进去试试?”奉书挑眉:他倒要看看奉箭什么好本事。 奉箭冷道:“现在进去有用?”都失身了!他们公子这辈子就是嫁给慕容嫣,也不能从一而终了! 奉书抿唇也不语。 奉书看着奉箭、奉箭瞅着奉书,只听江风吹乱那屋里逸出的声声呢喃。 7.第7章 相公上门:生米煮成糊米饭2 “怎么办?”奉书问奉箭。 奉箭白了奉书一眼:“我咋知道?”上次慕容嫣还可以说是她趁虚而入,这次……他们就在屋里屋外。 二人彼此对望,,然后看那边江上的明月升上午天。 两人横着挪移过去朝屋里看,床帐还在剧烈抖动,女人的声音还在。 两人听了片刻,吞了吞口水,又横着挪移到船舷边。 “多少时辰了?”奉箭捅捅奉书。 “这江上那知道?我只知道我出来时,月亮还在那儿,就这么点高!”奉书比了比月的位置。 “这次是不是太久了?”奉箭皱眉道:“我记得那慕容……就是我跑去给公子配拿药来回的功夫!”还要剔除掉软言哄骗公子的时间,公子不会一夜失掉很多次吧? “据说厉害的人不一样!” “我记得说的是男人吧……” 二人又对望,四只眼都写满不解! “咱们公子一定命带桃花啊!”去了一个又来一个!不知道会不会有第三个…… “我只希望我命带福神,能逢凶化吉!”奉箭叹气,他们公子就不能矜持点!明明像个烈男! 哎,二人守在门口望着月缓缓西沉。 “你说,回京怎么和大小姐说少爷的事?”奉书问。 “其实,大小姐已经知道了。”奉箭叹气,不知道只是今儿这意外。 “大小姐……” “不然大小姐让我们这么看紧少爷干什么,就担心少爷又想不开,这个……”奉箭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提起这个,奉书心里也是悬了好大一颗心。 “估计,少爷这里没好前……都不会有事!”奉书比了比头。 奉箭点头,但立刻又摇头,在奉书在耳边嘀咕好一阵。 奉书立刻睁大眼:“你说……让……” 奉箭立刻比了一个嘘声的动作道:“得空儿我们以死相求,三条命,她是个善良的人,不会不帮我们的,再说……这生米也煮熟了啊!” 奉书点头,觉得有点卑鄙,但……似乎也没别的办法。 “再说,她一心想考科举当官,科举多难考,和我们少爷成亲,大小姐立刻就能给她弄个京城正六品,将来升官也是平步青云,更别说我们少爷獒关一战封了嘉勇伯,她只要点头,就能做夫人!给我们爷生了闺女,少爷将来还能立军功封国公也早晚的事儿,这闺女将来就和我们大小姐一样是国公。那慕容嫣做梦都想当夫人,而今就摆着这女人面前……”不信不被诱惑! “你我说的容易,但大小姐未必答应!”奉书撇嘴。 奉箭私语奉书道:“其实我从京城回来时,大小姐就交代过了,少爷失贞的事没人敢提,我们只要保证把少爷完完整整带回京就行。” “当真?”奉书的亮眼立刻绽放出希望。 “不过责罚肯定少不了咱的……”奉箭叹气,当日少爷出征,姑老爷就再三叮嘱一定要看好少爷,千万提防出岔子……想到这,奉箭就咬牙:千防万防还是功亏一篑!恨丫! 奉书的脸立刻沉了下来,懊恼道:“怎么老天没惩罚她,还要她那么好命……” 奉箭冷笑:“好命?战家棋高一着,以战公子中邪为名请旨要给战公子匹配八字相合的女子,慕容嫣只怕皇亲国夫人的梦要碎了。” “真是老天有眼!”奉书立刻恨恨地说。 “她可能会来找我们少爷……”奉箭打个哈欠,闷道。 “她有脸来?”奉书立刻瞪圆了眼。 奉箭道:“人不要脸,百事可为。失了战家的扶持,她调往兵部的事被我们大小姐一句话否决了,说她资历不够,当即就把她拨往大理寺当最末等捕快了。” “她娘可是右相,会答应?” “她娘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战家和我们家以徇私枉法、中饱私囊两罪连奏了慕容丞相几本,慕容老丞相连降四级,如今去了顺天府。一家上下都不待见她了吧!”慕容老丞相近三十年的宦海沉浮啊。 “她走投无路就会来求我们爷?”奉书算是明白奉箭的话了。 “恩!”奉箭点头。 “爷才不会帮她呢?”奉书恨恨地切齿道,差点害死他们! “但……爷失身于她……”奉箭皱眉,发愁的呢喃。 慕容嫣如果娶少爷,少爷失身的事就会被人淡忘,大小姐说这慕容嫣独自留京,一是家族不容她了,二就是在等他们少爷回京,想重上枝头做凤凰,如今想想,她当日在平阳那夜不惜支开他们骗了少爷的初次,想必筹谋很久!进退都是夫人命…… “但……”奉书指了指屋里,“里面这个呢?” 奉箭看奉书,奉书回看奉箭,两个人立刻把眉头皱得死紧:把名节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的少爷,要知道以身侍二女,估计还得死! 两个人对视:怎么办? 然后他们愁闷地望天。 最后同时回头,眼睛一亮:如果假戏真做了呢?反正少爷现在脑子不清楚! ****8* “唔——” 拉撑双臂,柳金蟾扭动着她酸酸软软的水蛇腰,挠头伸懒腰:苏州头牌,果然不愧是头牌,居然战了一夜,之前还那么羞羞答答放不开似的……敢情是勾人的手段,她喜欢! 想着,柳金蟾侧过身,半支楞起软软的身子,一只手托起下颌,一手捏起整张脸半埋在她颈畔的人: 侧脸的轮廓很好,鼻子挺得让人好喜欢,翘翘的睫毛又密又长、乍一看还像个精致的洋娃娃呢!只是小眉头皱那么死紧做什么?对她不满?她昨儿的骨头可是都让他摇散了。 柳金蟾手腕微微使力,就让洋娃娃的脸转向自己,但转向自己的还一双好似惊吓一般骤然间睁大的黑漉漉大眼,那大眼瞬间睁大,发现她横呈的身子时,又立刻惊吓得垂下,满是无措得撇开,一张微微带着麦色的脸连着颈子也似乎一下子红透了。 处、子? 一丝不祥立刻刮过柳金蟾的心房,好似一道闪电擦亮了她的眼。 母亲大人的耳提面命…… 8.第8章 相公上门:莫名其妙被成亲1 思及自己小命不保…… 柳金蟾立刻悄悄去挑被角,就担心有什么落红啥的! 她柳金蟾风流有个原则,那就是:一绝对不碰良家妇男,二不动黄花小伙!因为嘛,她做人是很有原则,尤其是男人问题上,绝对奉行“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自保原则! 原因一:前面这二者碰了,不负责良心不安!她是个很有道德的花间客,与某世界的种马有本质区别——道德区别。 原因二:这二者碰了,容易带球跑,谁还潇洒得起来? “呼——”被单一片雪白,未见落红! 柳金蟾深呼吸,心道好险。但一晃眼就忽见她身前的人忽然不适地动了动。 柳金蟾抬眼她掀起被子后,整个横呈在眼底的人宛若泛着脂光的无暇美玉从脚尖一路红到了脸不说,整个人还羞涩地都绷紧了:两手努力想要护着身子不被看光,却又护不周全,腿更是紧张得并得死紧,就连脚背都绷紧了,两腿还恨不够紧似的细细摩擦…… 柳金蟾仰头:她要流鼻血了!尼玛的,简直就是极品中的极品,她见过的所有头牌没一个及他一根手指头让她疯狂——岂是一个美字可概括,简直就是来吞噬她整个身心的世间尤物。 “羞?”明知故问,是柳金蟾调情的惯用手段。 感觉到柳金蟾灼灼的目光,北堂傲撇开眼窘迫不已地点点头,才成亲,妻主就这么让他如此羞煞人地让她看,他简直就想挖个床缝钻进去,只是心里既可耻得觉得喜欢、又莫名地害怕。 柳金蟾故技重施,不动声色地立刻覆住北堂傲拉紧棉被的手,力道极为适中地一握,然后棉布自他手中一落,经了昨夜的北堂傲湿漉漉的眼就立刻蒙上一层盈盈雾光,整个人身连着心都癫狂了…… 只是颠鸾倒凤后,柳金蟾从癫狂中凌乱了。 “宝……宝贝儿,你……你再喊我一遍?” 柳金蟾的手在如花美男白玉肌肤之上陡然,一僵,桃花眼倏地睁大了一倍。 “妻……妻主!”如花美男水泱泱的眸子,在柳金蟾的眸底娇羞难耐地朝一边撇开,同时悄悄合拢被一直打开的腿:羞死他了! 冷汗立刻如瀑布般滑过柳金蟾的额头,然后她小心地二度求证:“相……相公?”不会一夜醒来,自己又魂穿了吧?那她现在又是谁? “恩?”如花美男漂亮的眸子睁大,“妻主要起了?” “恩……恩!”柳金蟾忙笑,眼立刻观这屋,也是陌生的紧,看样子似乎比上次婴穿哪家强……强些,救个人也挂!衰神附体…… “傲儿伺候妻主更衣!”如花美男立刻羞答答地起身急急忙忙躲着着衣。 柳金蟾笑了,这相公真是有意思啊,不由地开口调戏道:“傲儿相公躲什么啊,能看的为妻还有那没看过?你让为妻仔细瞧瞧!”幸好还是女尊世界。 如花美男立刻身子一僵,柳金蟾立刻就笑了,暗道相公与那些青楼的头牌果然是不同的。 “妻主的衣裳未干,还是先暂穿为夫的吧?”如花美男匆匆拢上一身薄薄的单衣,赶紧又拿着自己的衣裳给柳金蟾穿,一边道。 “恩……相公说是就是!为妻听一切相公的!” 柳金蟾干笑,一面小心地端详她的红脸小相公——模样跟那刚出水的青葱似的,一看就跟小仙子似的让人想逗逗。只是漆黑的眸子似乎有些雾蒙蒙的,不知怎么的有种剑鞘的冰冷之气,下意识,柳金蟾觉得那眼后的薄雾拨开之时,弄不好会见血! “妻主……为何还看着为夫?”如花美男脸色的红未褪。 “相公生得好,为妻就是看一辈子,也舍不得移开眼!”柳金蟾答得顺溜,不过倒也是实话——上辈子当不成风流才女,这辈子当个宠夫的小妻主也不差,她是个负责人的女人。 如花相公抿唇笑,红着脸帮柳金蟾着衣,还是一副不胜娇羞的青涩模样,一看就是新婚小相公。 “相公啊……”柳金蟾趁着尤物相公还在怀里给自己拴衣带之际,立刻一手就摸上了小相公的又圆又翘的臀…… 小相公身子一震,就僵得像个小木头,手都不会动了,只会喃喃地喊:“妻……主!”不是才完……难道还要? “恩?”柳金蟾使坏地仰起一脸无辜,反正是自己的相公,不调戏百不调戏……不幸结婚就得忠诚婚姻,为了自己的幸福,柳金蟾决定要把相公培养成出门贵夫、关门荡夫。 想着这个目标,柳金蟾的另一只手伸向小相公下裳,作势朝里看,但她还没低头把她相公当即臊死,屋门就“吱嘎——”一声—— 然后雨墨与昨日某两个呆头鹅的脑袋就探了进来—— 六只瞪大的眼惊怖莫名地被眼前的这一幕惊悚了:太下流了! 柳金蟾的手也软了。 她怯怯地抬眼,只见一双透着娇软的湿漉漉大眼看着她,既羞且软, 整个人好似艳红桃般艳丽又娇羞,但就是那么温温顺顺任由她拉开……两手只是怯怯地揪紧了自己的前襟:一副任君品尝的鲜嫩模样! 瀑布汗无数的滑落。 柳金蟾要立刻放开手中的织物,就见那六只回神的眼,立刻“嘭——”一声扣上了门! 而她一松手,如花美男唯一的下裳就华丽丽地落在了地上,笔直白皙的腿连着……赫然在现于眼前。 天啊——她没穿越! 她还是柳金蟾! 她……柳金蟾怯怯的抬眼: 不知那里飞来的鲜嫩相公娇颤,呆呆得像个小木头似的看着她,两手还是揪着前襟的一动不动的呆模样: “妻……妻主……” 柳金蟾吞吞口水,小嘴微微成哦型:不会吧,她不过是调戏调戏,他又行了? 他等着。 她只能硬着头皮上,问题:他是谁啊? …… 晌午的江风习习。 柳金蟾扶着要断的杨柳细腰,愤愤地瞅着雨墨: 她明明记得她昨夜只是告诉雨墨,到了苏州要带她去看苏州头牌青童。 为何头牌变成了“相公”? 9.第9章 相公上门:莫名其妙被成亲2 雨墨假装没看明白,径直瞪着她那双水灵灵精明大眼睛,回瞅柳金蟾:和我无关! 柳金蟾咬唇,努力追忆落水之后的事儿,她清楚记得因为船要在苏州停泊一夜,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她难得去一次苏州,就是高烧不退也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因为嘛,头牌年年有,但岁岁人不同。 然后她烧得稀里糊涂,就见绝色公子坐在她的床边给她宽衣,那羞羞答答、含羞带怯的模样一看就让人心猿意马,她哪知道这是良家妇男?尤其他那时还分明就是就寝前的风情模样…… 她还道是苏州的新头牌,开处不久的新倌儿,她抚弄他,他不说拒绝,还半推半就的躺在那里任凭她肆弄,她越发觉得他是苏州的头牌了……于是她使出了她的十八般武艺,打算好好调教这个缩手缩脚又惹人怜的小头牌,让他多开点窍,也不让她这金陵县“傍花随柳”三剑客之首浪得虚名。 浪得虚名…… 一想到这一夜自己对人家做得那些……下流、龌龊事,柳金蟾心里就发虚,尤其是想到早上温存后,她一直混喊着人家小乖乖、宝贝儿、我的宝贝儿,人家只是抿唇瞅着她,半句“讨厌儿”也没说,全盘接收! 想到混喊、混摸的那好一阵让人好羞涩的亲昵……柳金蟾的脸微微发青,她真不知道这是个良家妇男,当然她也觉察了他异常的拘谨与瑟缩、还有顺从,但谁知道会有这种乌龙事……她又没娶过相公! 一想到这儿,柳金蟾立刻就又瞪了雨墨一眼。 雨墨哪里觉得是自己的错,见装不过,当即把眼往屋顶一望:哼,自作孽不可活!夜路走多了哪有不遇见鬼的?关他什么事儿? 柳金蟾拍拍自己的胸口,好容易喘出这口恶气,才切齿低道:“你……知道他脑子有问题,还往我屋里领?错。是把我往他屋里送?” 雨墨嘟嘴嘀咕:“是他自己来的!”她也怕疯子啊! “你就不能拦着?” 雨墨嘟着嘴腹诽:怎么拦?人家后面背了一杆枪呢! “你没话说?” “小姐,他又来了……”雨墨立刻道,她倒要看看他家小姐怎么拦。 柳金蟾腰立刻一酸,赶紧回头就见如花美眷拿着一件青色的披风,仪态万千地踱步过来,笑盈盈的脸和楚天白家那神仙小相公初婚时,笑得一个那叫人一个醉儿…… 雨墨倏得一紧,立刻决定抛弃小姐不惹疯子:“姑爷!” 柳金蟾咋舌,这才一天,就喊得像服侍了几年了似的。 “妻主,你怎么能到船头来?难道不知这初春的风冷?”北堂傲的眼满是苛责,只是苛责之外又是满满的心疼:“不如妻主先回屋,为夫让船家给你做了你喜欢吃的醋溜鱼。”说着将披风搭在柳金蟾的肩上,拽着柳金蟾就走! 雨墨目送他家只会说人,自己也做不到的小姐远去,表以深切的默哀,心里乐道:舒服了吧,占人便宜都说没好下场了,还不听!“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但,这疯子老缠着小姐也不行啊! **** 柳金蟾被北堂傲一路拽回船舱坐下用膳,这一坐才发现这疯相公家的规矩很大。两个背刀侍从始终站立在疯相公后面不说,吃碗鱼还有人给剔刺。 疯相公接过侍从去了刺的鱼,还亲自检查一遍,才夹到她碗里:“妻主用鱼!” 柳金蟾吞吞口水,要说点什么吧,还不敢开口,索性赶紧抱起碗开始刨饭。 “妻主饿了?” “恩!”柳金蟾忙吞。 “妻主慢些吃,仔细梗着,这吃饭要细嚼慢咽才好!”疯相公拿起碗吃,吃得那叫一个慢条斯理,还不住地挑菜往柳金蟾碗里夹。 柳金蟾笑得尴尬,配合疯公子的频率,吃得心惊胆颤:这小相公为什么就一定咬定她是他妻主?难道他被她妻主休了,才疯的? “妻主,入春的风冷,要是着了凉对身子不好!” “哦!” “妻主多吃点!” “恩!” “为夫的姐夫常说,这……夫妻成了亲,这孩子指不定哪天……” “噗——孩……子?咳咳咳……”不会那么倒霉吧? “妻主怎么了,被刺卡着了?” “没事!没事!”一晚上应该没事儿……就不知几…… “喝点鱼汤!再喝一碗!妻主吃慢点!” “恩。”柳金蟾内牛不止。 好容易吃完了难吞咽的晌午饭,柳金蟾才想松一口气,一转身,就见身后的疯相公竟然命人铺床了…… 大中午的! “妻主休息会儿!这书多早都看不完的!现在多休息才重要。”北堂傲不由分说就抽掉了柳金蟾用来装样子的书,拉着柳金蟾去午睡。 睡吧! 看样子是自己邪恶了,一听见睡就往歪处想,人家小相公没脱光呢。 柳金蟾只得宽衣午睡,只是睡到一半忽然惊醒了,就看见一只手在她平坦的小肚子上轻抚,不禁吞吞口水问:“你……相公……这是?”啥意思? 北堂傲笑得温柔,靠在柳金蟾的枕边低语:“我姐夫说,若是妻主有了孩子能摸到孩子在里面动……” “……”柳金蟾脸僵:一晚上就生?她不成蚂蚁的妈妈——蚁后了? 接着下午温书,不是她想温习,而是疯公子就在她身边擦那杆亮亮的银枪,一看那枪尖就是个锋利的家伙! 擦就擦擦吧,没事还杀气森森地刺几下,那手腕一绕还能舞出数个枪花——好看,就感觉他挑得是人! 柳金蟾再度泪流不止:谁来告诉她,他是不是杀过人啊!动作太熟练了。 “相……相公……你……你不用守着我,你出去走走吧!”江风多清爽啊! 一个时辰终于让柳金蟾那一早就要断掉的腰,挺不住了。 “傲儿没事!傲儿的姐夫说,男人成亲后,没事别在外面逛,外面女人多,名声不好!”北堂傲又埋头把看似只有尺许的小银枪舞在手腕之间,继续玩着刺刺、插插、挑挑等杀人的枪技。 柳金蟾点头,心里想:他姐夫也许就忘了告诉他妻主是不能乱认的。 10.第10章 相公上门:莫名其妙被成亲3 熬啊熬,熬啊熬。 好容易吃了晚饭,柳金蟾把箱子里凡是能看的书都又看了一遍,她相公大人还是坐在她身边玩银枪,只是这次的姿势变了变,坐姿变成了各种马步,短短的银枪飞舞出无数道炫目的流光,如果…… 如果柳金蟾此刻距离他二十丈,她会惊叹于他那无以伦比的技艺精湛绝伦,但她现在就在他不到三尺的地方——三尺啊!那银枪长一点,她就是活生生的祭品。 但现在也是枪靶子。 “相……相公啊!你困不?”柳金蟾吞吞口水,忍不住开口。 “妻主要睡了?”北堂傲收住手中的银枪,立刻把银枪把背后一插,就来帮她收书。 “相公先睡,为……为妻还要多看会儿!”柳金蟾连忙道,她才不敢再睡良家妇男了,良家妇男是要负责的。 “为夫不困。”北堂傲说完,又继续开始摆弄他的银枪。 柳金蟾的眼瞪得更圆了,因为这次银枪已经从小相公的手里抛飞出来,她的腿就忍不住哆嗦起来。 “妻主冷?”北堂傲单手拿着银枪,赶紧将一件大毛的衣裳搭在柳金蟾的肩上。 柳金蟾热得身上淌汗,只得抱着书说:“我们……休息吧!”她觉得自己被发现是假的时,弄不好会死得很惨! 要起身,她发现她的腿很软——全是被吓得。 北堂傲立刻命那头偷偷躲在隔壁,一直贼头贼脑的三个呆子过来铺床、理帐子。 雨墨路过柳金蟾面前时,投以了深切的同情的一瞥,她就知道这个姑爷不是好惹的主儿——看那小棍子耍得,可比镇上走江湖的强多了。 “雨墨!” 北堂傲一见这小书童对着他妻主暗递眼神儿,他心里就不舒服。 雨墨一听喊他,立刻就屁颠颠地上前,无视他家小姐鄙夷的眼神,满脸恭敬:“是,姑爷。” “和奉书喊水去,和船家说,桶大些,水热些。再多烧两桶送来。” 北堂傲一边吩咐,一边命奉箭给他宽衣,解开发绳,把漆黑的长发放下来,柳金蟾这一看才细心地发现今儿起身后,小相公做了已婚男子的装扮,连忙下意识地摸自己的头,散在后脑勺的头发,全部上了头——她也被结婚了! 柳金蟾还没来的及懊恼,便听门处传来木桶撞门的声音,她瞪眼一看,嘴立刻成了哦型:小相公好豪放—— 这是要…… 柳金蟾靠着桌子很想把邪恶的思想全部赶出脑子,但哗啦啦的水一桶桶的倒进大木桶里,她很难不做妄想! 奉书和奉箭的眼对视,然后无奈地看着他们公子勤劳地试着水温,他们忘了:他们公子小时候就有爱洗澡的洁癖——即使在大漠,少爷也总想洗澡! “哗——”是少爷放下布帘的声音。 三个呆头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吞吞口水,就听里面传来柳金蟾最初的矜持声:“相公……相公,我……我我……自己来!” 然后他们少爷认真地说:“傲儿的姐夫打小就教导为夫,妻主的事儿无论大小都自己亲手打理!”后面半句是:你让谁伺候,你妻主就疼谁! 接着屋里就只有水花声,奉箭和奉书才要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少爷还没被吃掉!但气刚呼出一半—— 数十日后,就听见他们安静了数日的少爷忽然满是懊恼地说柳金蟾:“妻主就是再爱读书,也该有个轻重缓急。” “白鹭书院不是要考试了嘛!”秉持着坐怀不乱的柳金蟾笑得颤颤巍巍。 “常言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公婆令为夫随妻主一路南下,难道妻主就不知公婆这其中的用意?” “呃……用意……呵呵呵!想……咱们……新婚……”柳金蟾语不成句,一听就是打呵呵的推托之词。 “妻主即知是新婚,就不该冷落为夫?为夫才进门几天,你就不闻不问?”北堂傲这几日守着柳金蟾日夜侍奉前后,却如同守活寡般,满腹的怨气一股脑儿此间全吐了出来。 “……呃……呃……不是……白鹭……”柳金蟾词穷,关键她也憋得难受。 “白鹭、白鹭,你就知道白鹭!你既然满脑子白鹭,干嘛不和白鹭成亲,你这么对为夫,究竟什么打算?是不是嫌弃为夫不好?还是你原先有过相好的?又或者这船上,你又瞅见了更好的?” “相公啊……我这一天不是……都在读书么?”想看也不得空啊! “读读读!你就知道死读书!难不成里面真有个颜如玉等着你?”美死你! “呃……相公……” “呃呃呃……谁是相公?书才是你相公?成日抱着、想着、做梦指不定还在念着?你喜欢书,你娶为夫作甚?你让它给你养闺女去!”他不干了! “相公!”柳金蟾只得继续认小服低。 “谁是你相公?”北堂傲瞪着狭长的眉目瞅进柳金蟾眼底里。 “你不就是!”柳金蟾笑得脸僵。 “谁理你?”北堂傲伴着俊脸横了柳金蟾一眼儿,“让你的书给你养儿育女,开枝散叶才好!不然岂不枉费你这般挂牵它了?” “这不是……非常时期么?不然,考完试,为妻天天儿陪你……” “进了书院怎么陪?”北堂傲再度横过眼来质问柳金蟾。 “……”柳金蟾彻底词穷。 眼见妻主无语,北堂傲岂是得理不饶人的人?兵法云:穷寇莫追……这夫妻要过得长长久久的,他还能把妻主逼到死胡同里?此刻,自然要给妻主一个台阶下。 于是他仰卧进柳金蟾怀里,拿手柔柔地玩弄着柳金蟾胸前的衣襟带子:“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有诗云‘花开堪折直须折,莫等无花空折枝’,妻主是个读书人,难道不知这话里的话么?”还要点得更明么? 柳金蟾懂,就是怕被负责……尽管现在也无差了。 眼见柳金蟾两眼盯着他手里的衣襟带子,神情满是松动,北堂傲少不得耐住性子继续诱导:“常言道新婚甜如蜜,妻主就舍得为夫夜夜这般衾冷枕孤么?” 11.第11章 咋咋呼呼:小夫妻二度露脸1 柳金蟾心旌完全动摇…… 于是乎,在奉书与奉箭在完全不知状况之下将浴桶提进内室,氤氲之气袅袅而起时,一个甚是羞涩、又有点欲拒还迎、低低的呻吟之声就从屏风之后幽幽传来:“妻主……妻……妻主……” 然后一个女人低低的调戏声音,很下流地道:“缩什么?宝贝儿,手拿开!宝贝儿,心肝儿,让为妻瞧一眼儿,怕什么……心肝儿、我的小心肝儿疼为妻一遭儿……这才乖嘛……” 里面的声音,立刻让外面的人想到了那日早上那柳流氓拉他们少爷的裤头,看里面的情景,奉箭和奉书立刻拿眼瞪雨墨:怎么今儿又来了?不说消停了吗? 雨墨撇撇嘴:“是你们公子说什么‘花开堪折直须折,莫等无花空折枝’,还有‘衾冷枕孤’……我家小姐才……”有这样的!她家小姐努力把持了,就是……她天生就不是抵御诱惑的料! 奉箭和奉书正觉得无地自容,岂料就听里面那女流氓又爆出了一句:“相公的腰好细……” 雨墨立刻望天,觉得就是挖个船洞,他们钻进去也无济于事了。 里面在干什么呢? 柳金蟾发现了北堂傲的左胯上纹了一只野性十足的黑豹子,然后由一只野性十足的小豹子引发了一场也很野性的水下运动。 运动时间过长的结果是下面的船舱开始渗水—— 一滴、两滴……滴滴汇作一线:漏水了! 漏水的结果是楼下的人,天没亮就把门敲得满船的人都醒了: “喂,你们有完没完啊!还这让人睡不睡了?昨晚上闹腾了一夜,今儿一早还不消停、消停!你当你家呢!洗鸳鸯浴也分地儿啊!” 楼下的老男人被奉箭三个门神出来挡在船舷上,彻底咆哮了: “就算是新婚、这新鲜劲儿没过,也没见过谁家夫妻你们这种没白日黑夜闹得!气死我了!” “算了、算了!年轻夫妻嘛,何必认真!”船家一听见咆哮声,立刻披了衣服上来劝人。 “不认真!他们鸳鸯浴洗了一晚上就算了,你看看我那几袋子的黄豆都泡水了,怎么卖啊!听见没有,出来、赶紧出来!别拦着我,叫你们主子出来!我倒要看看这是什么人,屋里娶了几个男人……一屋子猴急成这模样。” 老男人一张嘴,各屋的人也都纷纷穿衣出来看热闹。 屋里柳金蟾和北堂傲这才发现露脸了。 北堂傲赶紧从柳金蟾怀里爬出来,穿衣着裤,一面又帮柳金蟾系带子,只听得那老男人还在门外骂:“还没完是吧,小相公插紧了出不来了是吧,磨磨蹭蹭地……怎么敢做不敢出来啊!” 北堂傲听得脸如火烧,暗道怎么结了婚的老男人说话这的不要脸,手不禁暗暗拽紧了柳金蟾。 柳金蟾也没在意,她以前在乡下还听过一个老男人骂人,喊得那叫一个露骨,还带细节的,今儿这个算文明的了,但她一抬眼看北堂傲那脸、那人红得都快冒烟了,就道:“我出去就是了,你在屋里。” 北堂傲想想:“只怕他得理不饶人,还要进来。” “你把帐子拉好了就是!” 北堂傲正要点头,就听门外的人还越骂越下流,连摸哪儿哪儿啥滋味都噼里啪啦地往下说,说得北堂傲立刻就想到刚才在澡盆子里柳金蟾干的事儿——可不就这样儿,忙拉住柳金蟾道:“一起,我要不出去,指不定还要骂出什么呢!” 柳金蟾一想,就干脆把北堂傲脸侧的长发拉散些的,挡住些脸面,然后推门出来。 这边屋门一开,湿漉漉的小两口刚一露脸,衬着似明未明的灯火余晖,众人心中惊呼一声:好模样! 门外的老男人正骂得得趣,那里住得了口,眼看着门开了,他还是止不住地信口胡诌地吐出了一句:“那****只怕现在还顺着大腿哗哗的流……” 北堂傲不听则罢,一听这话,整个人便不自在的两腿并紧,只觉得那冰凉凉的湿濡感可不就是顺着大腿一路哗哗而去—— 又羞又臊又难以启齿,好生丢人! “嗯嗯!”顿觉自己说话造次的老男人,一见柳金蟾和北堂傲两如花似玉的小夫妻,芊芊弱弱地站在他面前,他立刻有了腰板很硬的感觉。 “你们舍得出来了?”他一开腔,船家立刻出来打圆场:“小娘子啊,这位大哥子下面的黄豆,让你们的桶里的水泡坏了,你们赶紧去看看,怎么赔人家!还有水,赶紧、赶紧地倒了!” 船家话音一完,脑子不动的奉箭和奉书立刻去屋里抬澡盆子,他们抬得轻松,就是他们一出来,所有的人都眼睛亮了——哦!真的是在洗鸳鸯浴啊!一桶水可不都要漏没了…… 北堂傲的脸更低了,朝着门里都不敢外看,就两手按拽着柳金蟾,羞得气都不敢出。 柳金蟾只是对着大家微笑,手背在背后暗暗扣紧北堂傲不断收紧的十指,示意他放松:不就是鸳鸯浴吗,她就不信这些结了婚的,都没洗过?就算洗过,总行过房吧,基本目的差不多。 解决了上面的水问题,接下来,就是看人家的损失了。 柳金蟾牵着突然走路拘谨羞涩的北堂傲在众人的注目礼中,侧身而过:“不好意思,让让、请让让、不好意思打搅了!” 他们一走到转角,柳金蟾就忍不住暗拉北堂傲低道:“你……还紧?”怎么走起来怪怪的? 北堂傲顿时就觉得一把火把他整个人都点着了,臀立刻朝着柳金蟾的腰一撞:“走了!” “哎哟,我的腰!”柳金蟾昨儿就有点腰酸,偏晚上又没抵制诱惑,这房事微微一过度,此刻被北堂傲一撞,就觉得真要断了。 “怎么了?”北堂傲立刻一阵紧张,立刻拿手去扶住柳金蟾的腰,“妻主,你的腰怎么了!奉箭,上岸去请大夫!” 船上的人立刻都露出北堂傲觉得很是可疑的了然笑意。 12.第12章 咋咋呼呼:小夫妻二度露脸2 刚才一直镇定自若的柳金蟾这次囧了,赶紧牵着北堂傲往下面的船舱走,二人一下楼,立刻传来无数的窃窃私语声: “难怪把持不住,小相公多俊啊!比画里还好看……” “可不是,这模样,是个女人都想多它几回的!” “……就是死在那桶里也是快活死的!” “你看那小腰板笔挺笔挺的……一看就有力,还有那臀多翘……” 话听不真切,但用脚趾头想也是说他们今晚这糊涂事儿的。北堂傲只当做听不见。跟在柳金蟾后面。带着奉书和雨墨检查了下面的黄豆,滴了水的其实也不多,也就是靠中间那边上一叠的两大麻袋,约莫四石。 船家做和事老,就约定以苏州的行市,按一两银子两石算,总共赔付人二两银子,即三吊钱,然后四石黄豆归北堂傲和柳金蟾所有。 于是乎,上楼时,奉书一个人扛了近乎四百斤黄豆回到了屋里,直把跟在他后面的雨墨看得舌头都忘了放哪里,一张脸红扑扑的,瞅着奉书就笑,笑得奉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说,心里还有点发毛。 少时,奉箭领来大夫,大夫一把脉就开了一个药膳的方子,然后委婉地说房事要有节制。 后又问北堂傲可有孩子。 北堂傲脸色潮红,支吾说:“还没!” 大夫就又问:“不知几时成的亲?” 北堂傲一想,便觉得头有点疼,柳金蟾忙道:“二月二,龙抬头,是个吉利日子。” 大夫点头说:“那么,小娘子和你家相公这二三月宜静不宜动。” 然后他又把房事要有节制提了一遍、还特别叮嘱要让柳金蟾吃药膳,还要多吃好东西,然后把要多吃的、不能吃得各拟了一张单子。 北堂傲和奉箭送大夫出来,大夫就悄悄把二人拉到一边道:“小娘子臀窄了些,以后要带她爬爬山。” 二人仰着不解的脸,写满了问号。 大夫叹气:“你们新婚就出门,家里人也放心……我就和你们直说,小娘子这身板要生孩子只怕有些艰难,你们切记出这次远门就别再跑了,赶紧找个地儿安顿下来等第一个娃娃落了地,以后再生就顺顺利利的,不然再要第二个孩儿就难了!” “大……大夫,你是说我娘子有了?”北堂傲满脸欢喜,奉箭一听:少爷这是捡到便宜娃了?冷汗当即就滑过他的额头——说不清是好事还是坏事! “哪有这么快的!你们才成亲几天啊,我和你说就是这成亲的前四个月要特别注意,这孩子眨巴眨巴就来找爹娘了。你们年轻,没当过爹娘,所以要特别小心,特别是现在小娘子身子不大好,这调养是关键。还有这药膳一定要多吃,这女人的田肥了,落地的苗儿才生得壮,孩子才能生得顺顺利利的,养得白白胖胖的……” 大夫一席话说得北堂傲又是欢喜又是羞涩、赏了大夫钱,他就晕飘飘地飘回了屋,把方才的不愉快忘到了九霄云外,一心一意要准备当爹爹了。 于是自第二日起,柳金蟾从书的上沿观察到一个很诡异的现象:玩银枪的银枪小子最近爱上了弄煲锅。 喜欢到什么程度呢? 就是放下银枪就是煲锅;放下煲锅就是银枪,简而言之,就是他每天除了吃饭、睡觉、舞银枪、就是煲汤—— 尤其是大夫说禁房事后,他每日白天守着她喝煲汤、一边舞银枪;一到晚上就去煲汤,一边等煲汤、一边继续舞银枪,那银枪舞得十分漂亮,银光流曳,跟发烟火似的。 日子过得倒也平顺,所谓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柳金蟾喜欢北堂傲的貌美娇俏、还有一点小霸道;北堂傲爱柳金蟾的温柔体贴,还有十二分的流氓……小夫妻不说举案齐眉,但小日子过得也是意绵绵情生香—— 看不尽的温柔、摸不尽的风流,总之,小日子不错。 但不错的小日子毕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假夫妻。 这一晃上船二人当了二十余日的夫妻,没名没份,可让奉箭和奉书两个小跟班心似油煎。 尤其是奉箭,他眼见着大少爷一改当年绝不洗手作羹汤的誓言、开始每天给柳金蟾安排膳食,甚至羞答答地去船家男人那里学做菜的势头,他的脸就一天比一天沉。 这夜,眼见着少爷逼着柳金蟾早睡后,再度乐颠颠地抱着煲锅、带着雨墨去厨房煲乌鸡御膳汤的空儿,奉箭把那日大夫的话,连着少爷想当爹的心思悄悄和奉书说了。 奉书立刻就惊悚了:这失身的事儿还没个尽头,再多个私生子,大小姐不把他们大卸八块,就不是姽婳将军北堂骄了。 “怎么办?”奉书看着奉箭。 奉箭手枕着头靠着屋梁:“能怎么办?打得过少爷么?” “打不过!”他有本事打赢少爷,他奉书就是神勇大将军了。 “干娘的消息从京里捎来了。”奉箭将一封信递给奉书看。 奉书看完脸有点青:“大小姐不会真打算让少爷和慕容……” “她要娶了少爷,我们就死定了!”奉箭将信放进怀里。 “那你的意思?”奉书也忧心忡忡。 奉箭那眼神示意屋里,然后附耳在奉书的耳朵里嘀咕一阵。 奉书的眼立刻瞪圆了,脸色由青变白,又再度变青:“若是大小姐知道?” “还是你想落在那慕容嫣手里?你别忘了,那事儿可是你我做的!” “是少爷吩咐的!” “是!可她一成了少爷的妻主,少爷护得住我们?”他自身都难保! 奉书摇头,然后看着奉箭咬咬唇点头:豁出去了! 奉箭和奉书两个人如同往常一般进屋,偷偷下船看书备考的看二人进来像柱子一样挺得笔直,她就纳闷了。 奉箭拉着奉书当即跪在了柳金蟾的面前磕头,膝前还把各自随身的大刀放在身前:“求姑娘,救我们爷和我们的性命!” “我?” 柳金蟾瞠目,她救人?遇见劫匪她永远都是第一个交出钱包的人,那日纯粹是人品爆发,而她现在都想人来救! 13.第13章 亡羊补牢:两小仆自谋生路 “实不相瞒,可能姑娘也知道我们少爷不是……”后面那个词,奉箭说不出口。 “不是我相公!”柳金蟾说的斩钉截铁,这个她太确定了。 “不是这个……”奉书立刻尴尬地说。 “处……子?”柳金蟾挑眉,这个她也很确定,虽然两个人第一次时他生涩宛若处子,但守宫砂她救他上来时就没了,也没落红。 奉箭和奉书立刻低头,复又磕头:“我们公子当日投江就为此事。请姑娘救我们公子……” “你们不会……真让我娶你们公子吧?”柳金蟾苦道,“婚姻之事……私下结婚是大逆不道、抓回去在我们乡下还会被浸猪笼。”她敢自己做主,她娘绝对让她后悔来世上一遭 ——这是古代哎! 奉箭和奉书立刻抬头,目视那张很大的床,不语,他们心道:人你都睡了快一个月了,怕浸猪笼也晚了吧! “当!当然我不会不负责!”柳金蟾立刻道:“只要不让我娘知道,你们公子就是这么疯一辈子我也养他到底行吗?”果然是脱不了爪! 奉箭立刻道:“姑娘放心,只是权宜之计,我们公子现在受不得刺激……” 柳金蟾点头,她早看出来了,人都神智不清了这么久,想必失贞这事儿让他无法接受,甚至连想都不愿意去想。 奉箭还要说,就听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二人赶紧起身背刀,柳金蟾见三人都背着兵器,心里不禁奇怪道:“你们是习武的?”江湖人?虽然她婴穿至这此,还没见过大周国有奇人异事,当然也没见过飞檐走壁。 “回姑娘,我们刚从獒关回来。”奉书立刻骄傲地答道,只是想到这月本该是公子跟随主帅班师回朝、在京城接受诰封的时候,脸不禁有些黯然。 獒关?那可是边关以外……西陵国境! “你们生意人?”柳金蟾惊讶道。 奉箭和奉书立刻摇头,觉得眼前的姑娘真是个小老百姓,但小老百姓才好,省得知道太多。 “我们刚随公子征战归来。”奉箭只字不提公子的名姓及地位。 “据说战场尸横遍野。” 柳金蟾心里开始打鼓了:她就觉得疯相公的眼神有冷兵器的森冷感。 “将军一荣辱,脚下万骨枯。没有尸横遍野,哪有一战成名的将军?姑娘真是个读书人!”回想沙场的鲜血淋漓,奉书只觉得此刻还心有余悸。 “你们也上过沙场?”柳金蟾诧异。 “我们算什么,我们少爷力举千斤,驰马过处就没个活物,人称……”奉书差点就要说出公子名号,不想脚被奉箭暗踩,立刻改口道:“挺拗口的,不记得了!” 力举千斤?就那么个纤细的少年?哄她吧? 柳金蟾无视踩脚动作,他们不报名姓,她也没负担,反正大家凑一块,就当同居,她权当她包了一个头牌在身边,就是这公子要一辈子都不好,她也想好了,包他一辈子?就可惜委屈了他没名没分——但她不娶别人,他也不亏! “恩,我们公子身上背那把银枪就有!”奉箭答。 “就是他那日背着跳江那根银棒?”柳金蟾大惊失色。 二位仆人默然,他们忘了,眼前这位小姐那日还背着他们公子连同那把银枪从水里爬上来……更猛! 柳金蟾捂嘴顿觉自己那日不仅仅是人品爆发,还是超能力爆发,难怪她那日是觉得那小子沉得像秤砣,敢情是他背着秤砣去自杀——神保佑啊,差点她就抱着秤砣跟着废了。 也不知由于某人还是他那把千斤的银枪,柳金蟾明显觉得她的腰更疼了! “姑娘,虽然小人的请求很强人所难,但现在只有小姐能救我们一命!” 奉箭言罢立刻领着奉书朝着柳金蟾磕头,说罢还把两把雪亮的大刀抽出放在自己的脖子上:“要是大小姐知道公子失身的事,会让我们自裁!”关键是失身两次!就是那个慕容嫣负责,也无法抹去少爷以身侍二女的事实。 “我……不懂你们的意思?”柳金蟾不懂自己能做什么? “请娶我们公子!”若是柳姑娘他们兄弟就是伺候少爷一辈子也不怕。 “婚姻大事……我……做不得主儿……” “姑娘,不需要做什么,我们兄弟想过了,只要姑娘肯在官媒那里留个媒证就行。不用真的三媒六聘!” “留个媒证?” “就是证明我们公子是姑娘明媒正娶,给名分就行,这酒席就说偷偷办的,也没人知道是不?” 奉箭想过了,公子失身是无可挽回了,但有人肯把公子失身的事遮掩过去…… 柳金蟾只觉得心跳,甚至有点疯狂——在古代假结婚哦,还是私定终身!回家问娘嘛,她娘肯定打死她! 但置之不理……三条人命! “姑娘如果这事儿不这么做,别说我们兄弟与我们公子都要死,只怕姑娘也会被迁怒……我夫人有“修罗杀”之称,她杀人从不眨眼……她只有我们公子一个亲弟弟……她们情同母子……请姑娘救救我们、帮帮我们公子!”奉书也赶紧哭道,“不然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不让我娘知道?”柳金蟾心惊肉跳,觉得自己也有点疯,但事情真闹得他们三都自裁了,自己估计也得死! “绝对不说!” “雨墨也不告诉?” “恩!” “若是我娘知道,你们公子就要当鳏夫了。”柳金蟾威胁。 “恩!” “那么……行!不过,一定不能让我娘知道!” “谢姑娘!” 奉书和奉箭立刻磕头!但磕到一半,就听门外有了脚步声,吓得做贼心虚的三个人立刻装模作样的各自忙碌起来。 北堂傲拿着碗儿一迈进屋,就好似猫儿闻到一股子腥味儿一般,狐疑的眼瞅着这三个人在他面前眉来眼去,好似在眉目传情? 北堂傲抿唇,脸色很是不善,虽然他姐夫教导过他:女人三夫四侍是人之常情……虽然他也知道奉箭、奉书自小伺候他,将来收做妻主房里人,自己也有个臂膀,但……他才过门二十多天,纳小他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14.第14章 来了色狼:无事生事起波澜 别说纳小他北堂傲不答应,就是他妻主的床上敢再爬上一个男的,他都要他后悔来这世上一遭儿! “啪——”碗砸在桌上,北堂傲一回头,冰眸犀利地一扫,就见柳金蟾、奉书、奉箭身子一抖,好似被银枪刺中一般,纷纷垂头一脸狡色。 北堂傲要说什么,就听雨墨抬着煲锅一进来就怒道:“小姐,你赶紧出来看看,那头有个色迷迷的老女人,两眼就盯着我们姑爷的屁股看……” “雨墨!” 不等柳金蟾开口,北堂傲就赶紧喊住雨墨那不入耳的话——什么盯着他的屁股,多下流的话儿!好似他多风骚、多招蜂引蝶似的。 雨墨立刻闭嘴,然后又忍不住嘀咕:“小姐,是个女人就该去警告她,我们姑爷可不能吃这哑巴亏!” 柳金蟾很理解这种被老莲花白骚扰的感受,也不多想,立刻就冲到门边,朝那头一望,果见一个老女人有些胆怯地收回猥琐的眼,但那老女人一见柳金蟾是个初出茅庐的毛丫头,立刻又肆无忌惮地拿眼看过来,挑衅之意十分明显。 柳金蟾的特点就是胆子大,力气小,典型的孤胆熊猫。 此刻眼见这女人调戏了她的男人,还一副蔑视她的神情,脑子一热挽起了袖子,冲过去就一副要打架的街头太妹的模样。 “你……你要干什么?”雨墨口中的老女人见金蟾这模样,好似受惊一般后退两步。 “你说呢?”柳金蟾把眼一横,两手插在腰上,觉得自己很泼妇,但她现在大腿弄不好还没人家胳膊粗,不这样,很没架势了! “不懂姑娘的意思?”老女人微微觉得面子挂不住,但脸面还是撑着不动声色,因为她屋里的人已经出来助阵。 “不懂?”柳金蟾一看人家有人助阵自以为是,偏巧她屋里还有杀过人的,她也不怕! 她冷冷地笑着,故意拿眼把眼前养尊处优的女人从头到脚、又从脚到脸狠狠地、鄙夷地、又慢慢地撇嘴看了一遍: 其实这女人也就约莫三四十岁,保养的也很好,其实生得也不差,起码也算是熟女风韵——但在古代,柳金蟾她娘二十八就抱了第一个大孙子,所以雨墨喊她老女人也似乎没差了!想当年她穿越前三十多岁时保养的也就比她好那么一点儿……可她那时还是白骨精!人家都是婆婆往曾祖母奔了! “注意你的眼往哪里看!”一个男人冲着柳金蟾气势汹汹地大喊。 柳金蟾狼眼横扫众男臀部,然后又回到女人汹涌的胸前,最后道:“我们扯平了!”说完,柳金蟾转身就往回走,便见她门口四个呆头正探头看着她,其中一个还犹抱琵琶半遮面! “姑娘,这是什么意思?”那女人压住怒气问。 柳金蟾背对众人挥手:“不过是变本加厉,你看我相公哪儿,我就看你和你的男人们哪儿!”临到门口,柳金蟾朝着脸色发青的女人笑:“不过,都没我相公的好看!” 那边一群人要冲过来,那女人却伸手拦住了:“姑娘名字?” “有神通就自己查啊!” 柳金蟾笑罢就进屋合上门,这才觉得后怕:那个女人好像是个当官的……她不会真的报复她吧?呜呜呜,为什么她现在才想起来…… “小姐,好厉害!” “我们还以为要打呢!”奉箭把背上的大刀指了指。 “我都想好,他们动手,我们就冲过去打他们个片甲不留!”奉书笑道,“没想到还有不用动拳头就能赢的仗。” 柳金蟾虚弱的笑笑,她就知道每次当英雄最后都会倒霉,但她偏偏又是个鸡婆的性格。 “妻主,喝鸡汤!筷子!” 北堂傲很是殷勤,因为妻主说他的“好看”这句话很中他的意。 柳金蟾一看见那乌骨鸡她就想哭,她已经连续吃了二十多天的煲汤了,人家坐月子也没她这么吃得!但一抬眼看北堂傲晶亮亮的眼,她的胃呻吟一声,她只得忍住恶心,把汤和这肉倒进胃里,真的是倒得,她一闻到这味道,她都恶心——吃得恶心! “妻主,真的看了?”北堂傲手碗递给奉书,忽然随意问道。 “那是自然!”柳金蟾扶着胃头也抬,只觉得自己得想个办法不要再吃这东西了,哪知道她话音一落,身前的碗又是“啪”一声响,砸在桌上,她小相公丢下碗就气呼呼地坐到那边床头,嘟着嘴、歪着头不理她了? 柳金蟾晕了,这是……醋了? 她忙坐到北堂傲的身侧:“宝贝儿,怎么了!” 北堂傲斜了她一眼:他不生气,就不喊他宝贝儿了! 众人见小夫妻要闹矛盾了,立刻端了漱口水和青盐给柳金蟾漱口,然后移了灯盏伺候二人入睡。 北堂傲依旧生气,也不管柳金蟾的梳洗,但谁要敢给柳金蟾梳洗时流出一丝温情,谁准得被杀气腾腾的眼神杀一记。 合上帐帘,柳金蟾只得往内侧爬。 北堂傲立刻坐起来:“你真看了?”一想到自己的媳妇盯着人家男人的屁股看,他就心里说不出的翻腾。 “我看了那女的胸,好大!一掌难握!”柳金蟾避重就轻:现在承认就是死! “那……那些男人……你看了没?”北堂傲追问。 “你说呢?”柳金蟾靠近北堂傲,手蹭上北堂傲的大腿滑动,满是安抚之意。 “看了?”北堂傲伸手拍开柳金蟾摸他宝贝的狼爪:话不说清楚,别想今儿晚上碰他一下! “没有!我这不是有天仙嘛!”柳金蟾觉得自己真是说谎越来越顺溜了,“有你,我还能想看谁啊!”要想也只能想想看不见的头牌们了,而今她连望头牌都不能了!果然有了相公就是不自由! “油嘴滑舌……没一句真话!”北堂傲躺到柳金蟾的枕头上,伸手去解柳金蟾的里衣带子。 “我要说实话,你得打死我。”柳金蟾躺在北堂傲的身边,打个哈欠要睡。 “你看了?”北堂傲手一僵,再度坐起来怒道。 15.第15章 绵里藏针:船家上门探虚实 “没看,那么一群男人,我眼神那有那么好使啊!睡吧!”柳金蟾拉起被子打个呵欠,搂着北堂傲闭眼就睡: 可恨她眼神就是那么好使,你女人满福气的,一群男人各有千秋,虽不是顶好,却也算是秀色可餐,尤其是那两个新进门的,瞅见她还眼神闪了闪,一看就是老相与——不过人家从了良,她自然当做不认识,这种做人道德她是有的。 青楼啊——昨日之日不可留! 北堂傲枕在枕头上,回头看妻主,怎么又是一合眼就睡了呢?读书有那么累吗?考功名就那么重要? ******* 本以为那日那官女人会来找麻烦,不想接连数日,只有偶尔江面刮起了风浪,引起众人的惊叫连连外,客船上来来去去的生意人一日一个嘴脸,一切倒也风平浪静。 人说过了二月二龙抬头,雨水总是要多起来,而且越往南雨水越多。柳金蟾坐在屋里读书也不懂农时,只是觉得收成好,娘就会高兴。 忐忑了数日的柳金蟾开了窗,忽然发现下了数日的雨此时停了,便想在甲板上走走,就问闷在屋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北堂傲道:“出去走走?” 北堂傲正在两根凳子上蹲马步,口咬银棒往后下腰保持了几乎半个时辰了,听柳金蟾问,他立刻摇头,一手取下嘴里的银枪:“不去!” 柳金蟾点头,就放下书要出去走走。 北堂傲一见柳金蟾要出门,立刻一跃从板凳上跳下来,插上银枪道:“妻主要出去?” “恩,走走,闷了几天了,憋得的慌,走一会儿就回来。”柳金蟾回头道:“你不喜欢出门,就留在屋里。”她在船上这一个月,差点就要忘了孑然而立的感觉。 北堂傲马上急着要着衣,挽发髻,看似要跟着走—— 这一月几乎他都在屋里不出门,就是前些日子出门也是入夜,所以北堂都是松散的家常衣服,一头长发直垂在腿上,仅以一根发带系住发尾,一派慵懒、风情之色,但要迈出门见人,这种只能给妻主看的慵懒之姿是万万不能让外人见得。 但这大户人家公子更衣、挽髻最耗费时间,不说这男子出门单里外的衣裳没个十七八件如能出门?何况现在还是初春,天气又冷,还得加上棉衣、又罩上外袍、系腰带……穿好衣裳又要把长长的头发梳成马尾,最后盘在头顶束冠,这种大户人家的公子出门时的讲究多得像牛毛,而且一点不端庄都绝对不出门—— 说是一个正夫走出门就要有一个正夫的尊贵模样!不过话说回来,一些大户人家公子,除了嫁皇上、王公主外,他们通常是不会给人做小的。 一想到北堂傲迈出个门坎的讲究,柳金蟾就头大。 当日在家里哥哥们弟弟出门那得倒腾一个时辰有多,发一丝不能乱、衣裳要一点折痕也不得有,更别说衣带子的系法名目繁多,数起来没有没有百种也有九十九种,所谓大户人家公子的派头大抵就是如此练出来的。 而今看北堂傲与他身边两个奴才的做派讲究之龟毛,那规矩想来只多不少,就是那你侬我侬的下流时刻,柳金蟾也从来没见北堂傲丢了他大家公子的矜持,早上一睁眼,那纹丝不乱的长发、一直都让柳金蟾怀疑北堂傲是不是每次办完事后,还偷偷起身梳理过才入睡。 “让雨墨,陪着我走一圈就回来。” 一想到这些,柳金蟾立刻开口,拒绝等待,等哥哥弟弟要一个时辰,就是北堂傲动作再快,半个时辰也还是要的,而等这半个时辰只怕又下雨了。 “是啊,爷,让雨墨陪少夫人去吧,那个老女人据说要到苏州才下船,你一出去,她又盯着你看,再怎么样,也是我们吃亏!”奉箭一边给公子更衣,一边忙道。 北堂傲正在穿衣,一听恼了道:“她再看,本公子戳瞎她的狗眼!”死不要脸的老女人,他大家公子的屁股也敢看! “公子理他作甚,等咱们到了京城再收拾她不迟,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少夫人眼见就要到白鹭书院了,闹出官司了总是不好!”奉书也忙道。 北堂傲恼得把手上的衣物往地上一扔:“你们就是不想让我出门是不?用哪个老女人来吓唬我,公子我是吓大的?告诉那个死女人,到了京城本公子定要揭了她的皮!人才知我的厉害!” 柳金蟾不想出个门走走也能闹出这么大的风波,忙拉着北堂傲软言道:“这甲板多小,不如晚上夜泊小县时,我陪你去岸上走走!” “当真?”北堂傲挑眼,红唇抿出一个微笑。 “哪还有假,要是能买到笛子,为妻给你吹曲子。” 北堂傲一听,心里立刻欢喜起来道:“那妻主出门走一圈就回来!” “恩!” “不许看野男人!” “恩!”柳金蟾吞吞口水。 “更不许看人屁股、脸也不许看!狐媚子也给我躲远点!” “相公,这船才多大点儿……” “为夫的话,妻主应是不应?”北堂傲作势要着衣,柳金蟾忙道:“好相公,我去去就回、立马走一圈就回!” 北堂傲这才放下手中的衣裳,给柳金蟾把衣领子扣好,又命奉书再拿一件夹衣给柳金蟾添上:“等到了书院,为夫就让裁缝给妻主多做些好衣裳,看这衣裳都洗旧了!” “读书,那用穿得花枝招展的!你以为逛青楼呢!”柳金蟾起身道。 北堂傲一听青楼,脸色立刻又沉,一时起身送柳金蟾到门边,少不得愤愤道:“以前为夫不知道,也管不上,但而今为夫进了门,那些个莺莺燕燕,花柳之色,劝妻主还是趁早地忘了好!那地方也不许再去,知道不?” 柳金蟾忙点头:她就知道娶了相公,她的爱好就会被剥夺——所以她不想成亲!但娶了就得宠着,谁让她是个有责任心的女人呢?总得对自己一辈的良心负责吧! 16.第16章 绵里藏针:船家上门探虚实2 “去吧。一会只怕还要落雨,走两圈就回!雨墨,看好夫人,让那些狐媚子离远点!要有半点差池,仔细你的皮!妻主,觉得冷了,就赶紧回来,别着凉耽误了书院的考试。” 北堂傲跟小相公送妻主出远门似的,噼里啪啦叮嘱了一堆,让柳金蟾觉得她不是上甲板,而是要只身进京赶考了,也不好说什么,索性就北堂傲说什么,她点头就是,绝不反驳——反驳就是嫌叨叨还没够! 好容易从北堂傲的叮嘱中脱身,柳金蟾领着雨墨上了甲板,深吸一个口气,突然有种旧日逍遥远去多年的感慨。 *****8 江面上还是不平静的泛着波澜,天色依旧是灰扑扑的阴沉着。 柳金蟾斜靠在船头上,眺望两岸雨后的一片新绿,倒想起了“客舍青青柳色新”的诗句来,心情甚好,好似把当日一个人风流潇洒的自由劲儿找回了片刻,正要吟诵吟诵几句诗,不想那素日里不怎么爱与她套近乎的、船家老板的正夫恭恭敬敬的走了过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怎么觉得看见了媒公的形象。 船家的正夫大概三十来岁模样,生得周周正正,也许是常年在船上风吹雨淋,肤色微黑,笑容很职业。 雨墨经过长期的训练,立刻很自然地站在了柳金蟾的身侧,把他姑爷交代的话牢记在心,虽然他对这个掉下来的姑爷一直跟随小姐很忧心,但跟着姑爷不花钱,这点他很满意。 船家的正夫一来东拉西扯,先说天气如何不好、又说明儿夜里就夜泊苏州、再然后提到白鹭书院的考试一日近似一日,各地的考子每年如何如何蜂拥而至,最后他赞扬了柳金蟾相公的好技艺 ——能把一根银色的小棒子舞得熠熠生辉,比那京城的把戏还好看。 柳金蟾脸色抽抽,暗想要是北堂傲听见这话要作何感想,心里立刻欣慰:幸亏没带他出门,他不给人脸色看就不是他北堂傲了。 “小相公以前是不是江湖技艺人家的啊?” 柳金蟾笑,她哪知道?当然也有可能是,不然怎么会失身去投江呢?但……卖艺的能有两个侍从随时死忠地跟着?其出手阔错、一堆堆繁文缛节的讲究,怎么看都应该是个大家少爷吧! “不是!”柳金蟾笑。 “相公生得这般好模样、好气度……姑娘想来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吧?”船家男人又笑道。 柳金蟾笑得脸僵:“算……勉强算吧!”她家在牛村……算是大户人家!其实说白了,就是个土财主,父母还不识几个字、又想攀龙附凤那种。 “姑娘真是谦虚。我就说嘛!一来就要头等舱不说,下面还给仆人单独要间屋……这进进出出三个下人伺候着、另两个还像当差的,只怕家里还有人在城里当大官吧?” 柳金蟾算是明白了:这是来摸底细的!心里立刻想到那夜的女人,不禁提防起来。 柳金蟾笑:“算是!”家里就一个大嫂当知县,还是姻亲。 就为攀这门亲事,她娘当年可是卯足了劲,花钱送大嫂进书院读书、花钱送她进京赶考,路上一应用费,都是她掏的,就为一个算命的说她大嫂有官相!大嫂十四岁考上秀才,她娘就死活把她大哥压在这只潜力股上。 “那……想是书香门第了,难怪新婚就赶紧乘船南下!这次是?” “奉母命考白鹭书院。不知老板到底要说什么?”问得她好心慌。 船家老板一听考白鹭书院,心里立刻就笑了。 为何? 真正的大户人家孩子是不来考书院这种地方的,他们通常家里自己请得有饱学之士,而其娘亲、姨母可能就是饱学之人,书院的学风虽以仕途经济为向导,但也不乏独树一帜的人,所以以功名为事的官宦人家孩子,父母是不屑于送来读书的,就是要送,也是京城的贡生院。 而考白鹭书院的,是那些想读书、家里又耗不起太多花销的寒门小户,就是有大官员的孩子想来,他们也通常不会来赶考,一纸信函到白鹭旁读就是,谁会凑这热闹,挤这热闹? 想到这船家男人的势利的眼立刻将柳金蟾那有些泛旧的衣袍,暗暗一扫,然后又看了看一身布衣的雨墨难去的乡下人土气,轻蔑之色不免跃上眼来,暗想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的寻常小康人家——难怪娶来的相公不敢带出门。 他笑:“才女佳人,我说呢!哎,都是那头一个姓刘的官人托我问的,说你家相公生得好,不知家里还有没有未嫁人的兄弟……随便打听打听!” “哦!没有!”柳金蟾笑,她更不清楚:清楚也不帮忙。 “好姑娘,这可是大好的机会,你可要好生想想。这姓刘的官人过几日就要进京去大理寺做官了。”船家男人一说这话,那下颌都不自禁抬了起来,好似他是她柳金蟾的贵人,来给她送福气来了。 “大理寺可不是一般的地儿?老夫乘船几十年也是头一遭儿遇上这么一个当大官儿的!你想想,大理寺啊,那个当大官的不是包船进京?也是您家相公命好,一开门就遇上了……”船家男人的话滔滔不绝。 柳金蟾倒也不恍若旁人一般,只是“大理寺”一来二去的提着,她心里一盘算:喝—— 怪道人家稀罕,当今的大理寺可不就相当于她前生的最高检察院啊,心里不禁诧异,小老百姓嘛,谁不觉得当官的了不得,就是她前生一个部门小公务员你找他办事都要点头哈腰的……眼前这个可是要去京城的最高检察院上班,还不是当看门和打杂的,人家是去当官的…… 巴结? 她也没北堂傲那模样的兄弟可嫁?总不能把北堂傲嫁了吧?思及此,柳金蟾顿时明白为何有人为了升官发财,甚至愿意把自己老婆、相公往人家上司被窝里送的动机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17.第17章 绵里藏针:船家上门探虚实3 但…… 作为前生差点被人潜规则的柳金蟾,她最恨的就是这种不入流的事儿。 偏她也最见不得船家男人这等势力之人,所以她也不理他说什么,只是淡笑着,放眼静看这两岸的山水之色,丝毫不为所动。 船家男人暗道柳金蟾不识抬举,这么好的机会,这么难得的攀附之机,都不懂得把握,心道真是个傻子,但收了人家银子,哪有不尽心办事的理儿,他只得陪着笑又道: “这刘大官人可是有来头的,她还有一个嫡亲的姨母就是大理寺少卿……” 大理寺少卿……那可是最高检察院副院长啊! 柳金蟾的心跳有些加速:这个可是高干子女,还是京城名副其实的高干子女……诱惑啊、诱惑!她上辈子连她们区长的子女都没见过——人家出国了。 “我和你说,这刘大官人年纪也不大,也就三四十来岁,去年刚死了正夫,家里虽有几个小侍,但不是年纪大了、就是不顺心,他琢磨着续弦,就想娶个你相公这模样的。” 三四十岁? “这年纪……”柳金蟾很想说:这个时代太老了吧,当人姥姥都够了!她柳家的族姥姥也才刚五十,去年刚抱重孙子。 “什么年纪不年纪的!我和你说,就这年纪合适,正夫!女人父母都是大官儿、她本人又当着京官儿,多少人家儿子来她家说亲,她都没应,就想娶个自己看中意的。” 船家男人立刻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噼里啪啦又说了一堆。 “船家相公,这事儿,我也做不得主儿,不如,我问问我内人,再答复于你可好?”直截了当拒绝不得行、拂袖而去她们又坐在人家船上,柳金蟾只得迂回拖延时间道。 “那,我晚上来?”船家步步紧逼。 “晚上只怕不行,我答应我相公,要陪他上岸走走,不如明日?”柳金蟾暗想明夜就夜泊苏州,那女人要进京,自然得在苏州下船,换船乘运河北上,她一走,这船家也不能再烦她们了。 “那……明儿一早?”船家男人立刻道。 这么急? “好!”她一定抱着北堂傲在被窝里温存到晌午,下午再一个午睡到傍晚,不信那女人还能到了苏州不下船,真要送他们到白鹭书院不成。 “那一言为定!”船家男人不禁喜形于色,立刻好似好事将成的模样,转身就往船舱走,柳金蟾凝神一看,心中冷笑:可不就是那夜的女人屋。 雨墨要拉柳金蟾:“小姐,就是那个女人……” “嘘——雨墨回屋别提这事儿,明儿我们她来了我们再说。”柳金蟾拉过雨墨回头继续看江面。 “哦。”雨墨立刻点头,暗想姑爷知道,还不知道怎么闹腾呢。 主仆二人闲着也无事,就在甲板上走了两圈,雨墨说出来久了,再不回去,只怕姑爷脸色不好看。 柳金蟾想了想,心里叹了口气:她最近背书的遍数比她半年看得都多。 于是主仆回屋,一进门,立刻就见北堂傲那拉着比马还长的脸,瞪着她:“难得,还记得回来。“立马的两圈”,就是扛匹折足马也够跑十圈的了。” 柳金蟾抿唇傻笑,雨墨立刻就给了柳金蟾一个“我就说”的神情。 “笑什么笑,笑着笑着就想磨蹭过去?” 北堂傲刚正对着西洋镜挑选要出门的衣裳,此刻见柳金蟾回来,也没心思选了,把手上的衣裳往床上一扔,就指了一件大红边滚暗金的箭袖锦袍:“就这件喜气,挑这件吧!”奉书和奉箭赶紧带着雨墨去隔壁屋将挑出来的衣裳、袍子、雨裳拿到外边屋开始印烫。 柳金蟾刚一落座,拿起书,手里的书就被北堂傲抽了出去,只剩下北堂傲那张百看不厌的俊脸,就是板着也有动人的味道。 “看我笑什么?外面见着谁了?”北堂傲屁股一落座,质问就出口。 “船家男人来说问相公可有兄弟。”柳金蟾说着就蹭到北堂傲身侧,往北堂傲腿上坐。 北堂傲眼见柳金蟾又过来瞎蹭要推开,但人一到自己腿上,他索性也就任柳金蟾依偎在自己怀里半合着眼,质问的话也不自觉地变成了软言温语: “怎么问这个?” “说有个官人想娶一个和相公一般模样的人做正夫。” 柳金蟾打个呵欠,把脸贴在北堂傲的胸口,根据她的经验,北堂傲就是只骄傲的银刺猬,不高兴就会竖起一身的利刺扎死敢让他不欢喜的人,但……如果钻进他的怀里,拿著他的柔软处,他就是只任你予取予求的小绵羊兼含羞草。 “你应了?”北堂傲搂着懒洋洋的妻主,感觉像抱了一只越来越肥的胖猫。 柳金蟾又是大呵欠,两眼几乎闭上:“没!那年纪和我娘一样大,就是京里的大官,咱也不应,再说咱们哪能做你兄弟的主,把他往火坑里推不是?”何况还是那色迷迷的老女人! 说完,柳金蟾又是一个哈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柳金蟾觉得自己进来特别容易犯困。 “恩。”北堂傲不禁想自己家里有兄弟没,但印象里似乎除了姐姐和姐夫、貌似也有兄弟……只是……好像都嫁了吧,反正没影象,他只记得他的大外甥嫁人了,两个外甥女……好像家里也来信说娶了门当户对的相公! “明儿,那船家男人来问,你听听,觉得不好就说家里的兄弟都嫁了,犯不著和他说别的。”省得得罪那当官的。 “恩……妻主,你又睡了?”就算是只猫,白天睡,起码晚上也该精神点儿…… “恩……相公,我最近都好困,困得睁不开眼……不如你帮我醒醒瞌睡?” “怎么帮?”北堂傲眉头一皱,就将柳金蟾往床上放,一面掀开被子、一面开始帮柳金蟾去掉外衣。 柳金蟾几乎合紧的眼眯起一笑,拿手往自己胸口一指:“摸这儿!” 北堂傲脸一红,一床被子就给柳金蟾盖了下去——下流! 18.第18章 绵里藏针:船家上门探虚实4 柳金蟾抱着被子满足的一笑,翻身睡了!北堂傲既羞恼又担心:妻主这嗜睡的模样是不是生了什么病?他这么一想,就赶紧吩咐奉箭和奉书一会儿船停了,一个去找地方吃饭、一个赶紧去请大夫。 二人忙点头答是,伺候北堂傲在床边陪柳金蟾午睡后,二人一出来,雨墨那憋不住的话头,赶紧就拉着二人到了门口,嘀嘀咕咕把刚才船家男人的话和二人说了。 奉书一听眉头就皱了道:“老蛤蟆也想吃天鹅肉,甭管她,天塌了有我们大小姐顶着呢!一个大理寺少卿算什么,雨墨要是你们小姐把我们公子哄好了,将来就是大理寺卿也有得做。”前提是要有本事。 雨墨是个乡下孩子,那里懂什么大理寺少卿、大理寺卿、刚才那船家男人一副很拽皮的模样,让他不禁想,难道这官还能大过她们家大少爷的媳妇大少奶奶去?她们大少奶奶可是金陵县的知县大人,一个人管好几千户人家呢!可了不起了! 此刻他听奉书这么一说,更觉得这没啥了不起了,他立刻骄傲地说:“我家小姐才不要做什么大理寺卿呢,我们小姐说了,她要考举人做知县大人!” 奉书瞪大眼:这还没他官大! 奉箭忙暗拽奉书笑:“少夫人就是有志向,要自己考知县!”有骨气好,就怕和那慕容嫣一样,一心只想娶个金龟婿,傍着相公吃软饭,还恬不知耻的说自己是夫人命。 “那是,我们小姐说靠山山倒、靠水水枯,做人要靠自己才能挺直腰板。”雨墨拽皮让眼前的人更觉的欣慰了。 雨墨说完,就忽然想想到他的针线还没做完,赶紧就进屋穿针引线去了,他最近做了一双鞋,就是不知道那个人会不会喜欢。 奉箭和奉书见雨墨进了屋,两个人赶紧开始嘀咕了: “今儿到了这小县城,我们就赶紧让柳姑娘把我们爷和她的事办了……”奉箭说完对着奉书的耳朵一阵嘀咕。 “恩。”奉书立刻点头称是,然后又道:“刚才雨墨提到的男人好生没眼色,这样的亲事也赶来提。” “哼,这只是一个开端,今儿那船家男人来试了水深水浅,我看那老蛤蟆醉翁之意不在酒。那是要娶公子什么兄弟,分明是来试探柳姑娘的口风,娶正夫是假,要欺女霸男是真!”奉箭挠着烦恼的头,愤愤道。 奉书急了道:“那怎么办,少爷迷迷糊糊的。”倒不怕少爷吃亏,就怕少爷一时恼羞成怒,当真把人给戳成了窟窿眼儿。 “能怎么办?我要是个有谋有略的人,咱们也不会有今天!走一步算一步吧,咱们有刀有身份怕他做甚?难道她还能是个公侯?”奉箭脑子一团乱,只想着如何应付京里大小姐的耳目。 “就是!若是公侯,谁坐这小客船进京啊!”奉书心宽道;“公侯们进京都是包船,别说公侯家,就是有点家底的女人进京带着相公们都自己包客船,谁会让自己的夫婿在外面随意露脸。”除非和他公子一样,是来跳江的,但谁跳江带相公呢? “说的也是!”就是微服私访,也没带着小侍抛头露面的。 “再说公侯见了我们大小姐不也还得恭恭敬敬的。就是郡王,也要三分礼遇。”奉书又补充道,随便给自己打气。 “恩!”奉箭心道:公侯他们也不怕,纵使是郡王公主家也不能不给他们大小姐颜面,他们大小姐和大姑爷,二十年戎马生涯,身兼两国公、又有一个国夫人加身、出将入相,为国公之首,贵不可言。 二人正说着,就忽见那头船家男人从那边出来,笑得那叫一个恶心。 奉箭和奉书立刻露出憎恶的神情,偏偏那男人还往他们这边走,二人立刻趴在栏杆上眺望波涛滚滚的江面。 “哟,怎么你们二位在外面。”船家男人一来就趾高气扬的打招呼。 奉箭和奉书立刻从头到脚地把船家男人扫了一遍:什么东西!怎么说,外人见了他们也喊声大人不是? “吹吹风,老板有事儿?”奉箭站在着栏杆前用斜眼看船家男人,腰背挺直,两手负于身后,一派官爷的架势。 奉书也不落威风,一副在军营小副官的严肃神情,斜视船家男人。 船家男人心里咯噔了一下,还真闹不明白这二人到底是那二人的跟班还是那姑娘同行的所谓家里当官的亲戚? “二位爷,里面的小姐可在?” “刚睡!说是身上不舒服。”奉书俯瞰江面,答道。 奉箭也不理这船家什么神色,也仍旧看着江面,只是问:“船家,今儿夜泊何处?” “茶陵小县。” “茶陵小县多大?” “能多大,也就是一二千户人吧。” “哦,不知县官姓什么?” “这县官几年一换,小的不知,不知有何事?” “就是来看看他们县衙在哪儿。” “这县衙我知道,就在我们今夜泊船的东面。走上百来步就知道了。不知二位爷,要做什么?” 奉箭笑了:“你可在那县衙有相熟的人?” “有个捕快是我娘家的兄弟,不知有何公干?”船家男人立刻笑道。 “公干谈不上,倒有些私事,要他帮个忙!”说着奉箭往那船家男人手里放一块不足一两的碎银子。 船家男人立刻两眼冒光:“好说、好说、这一停船,小的就带你们去!” 奉箭和奉书两个对视一眼: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天作之合! **8* 当日傍晚,春雨稍歇。 客船泊船在茶陵小县的江岸过夜。 这船一停,奉箭和奉书就赶紧借故下了船,北堂傲因柳金蟾随口说了一句大红的衣裳出门在小县里太惹眼,上岸只怕招来不怀好意的人,当即就丢了大红的锦袍,挑了件青色的素净袍子,系了一条大红的腰带对着镜子理装,一回头见柳金蟾还趴在船头似醒未醒。 “妻主说陪夫家下船,莫不是玩笑?”北堂傲抱怨道。 19.第19章 假戏真做:糊里糊涂立婚书1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为妻等你慢慢装扮再起不迟。” 柳金蟾抱着被子睁不开眼,最近她就觉得乏力懒怠动,别说****,就是调戏绝美小相公都有点力不从心。 “这身如何?”北堂傲总觉得什么衣裳都不称心,但他偏偏出门也不怎么的,竟然没带几身衣裳不说,就是带的也多是行军打仗时的简单衣物,唯一一件掐金绣蟒的黑色袍子,黑不隆冬的,哪像个新婚男人穿的,一看就不喜气,比在身上杀气腾腾的、倒像上阵杀敌的。 “睁眼瞧瞧!看你脸都睡横了。”北堂傲走到床边拿手戳戳柳金蟾近来变得有肉的脸,不满地说道:“还没睡够!”一天吃吃睡睡、看书、看书,也不知道多疼疼他! 柳金傲就是这最素净的袍子,裹在身上也美得像那夏日地芙蓉尖似的,手不禁朝着北堂傲的那翘翘的臀上抓了一把。 “正经点,雨墨在呢!” 北堂傲说归说,但那推拒的动作却是欲拒还迎一般,柳金蟾立刻猴过去拉了北堂傲的汗巾,褪了衣裳,吓得北堂傲赶紧拉下帐子,吩咐雨墨赶紧拿衣裳去烫平。 雨墨歪头看着地上撒了一地的姑爷衣裳,他就知道今儿要出门,天不黑,那出得去,他还没在心里抱怨完,就见小姐把姑爷的中衣也从帐子里扔了出来,吓得赶紧收衣服去外间屋,但手最后一收那中衣,手一摸,就觉得姑爷那底裤湿漉漉地好生粘手,脸顿时就一阵通红,放下姑爷的中衣,一溜烟抱着要烫平的袍子裤子就窜了出去。 帐里的北堂傲早被柳金蟾那练就的一招“回风摆柳”手上绝技、此刻摆软在衾被之间,整个人紧若弓弦,就等柳金蟾开门迎战,放他万马奔腾、攻城掠池,战她个石破天惊昏天黑地。 柳金蟾却不着急,她像个老猎手,调戏着最生猛的小嫩兽,双手游走,一个长长长的缠吻之后,她才附耳宣战道:“相公,此时的模样……为妻最喜欢……嗯!” 帐内开战,床摇帐晃。 帐外观战,是人心惶惶。 “这天都黑了!”奉书看了看江边那头都升起了月亮,不禁皱眉:吃什么啊,人家饭馆都要打烊了。 奉箭看着月色,两眉都簇成了两座小山丘,他和人约定的时辰就在眼前,但他还是拉着奉书迅速把两张礼单按照记忆填充上去。 蟾梦游似的坐起来,跟只睡猫似的睁开惺忪的眼,眼睛一睁,顿觉眼前一亮,只觉得北堂 雨墨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在门外走了一圈又一圈,嘴里嘀咕:“怎么一次比一次久。”但一想到姑爷那湿漉漉的裤子,他就立刻想到了小姐传说中能让烈男变荡夫的独门绝技,然后忧心忡忡:这小姐要是真把小姑爷变成小荡夫了,这小姑爷能放过他家小姐? 提起这个就心烦,小雨墨想着悄悄拿眼望屋里望,小眼睛掠过奉书认真写文书的样子,小心肝就扑腾扑腾的跳,他最近很担心:既担心姑爷病不好缠着他家小姐,回家夫人剥皮;又担心姑爷病好了,他一走,她就看不见奉书他们俩了—— 小雨墨托着腮叹气,一会叹气自己怎么还不长大、一会又叹气就是长大了奉书也不会喜欢兔兔又土土的她,而且……而且……而且他一直以为她是男娃娃了!可知道她是女娃娃,他们还会和她那么好么? “哎,你看那土小子又在绣花了。”奉书一抬头,要吹干墨迹,就见小雨墨很是烦恼地往布上扎针。 “你怎么老爱看她做什么?”奉箭收起礼单,再看那头的月色,心里沉甸甸的,忽听那边屋里少爷喊人,就在奉书耳边道:“一会儿少爷穿好衣裳,你就带雨墨去买些吃的慢慢走回来。” 奉书立刻拍胸脯表示没问题,哄那个傻小子他可有办法了——花点钱带他绕就是了。 晚上出门,其实也看不清什么,但北堂傲说这是他新婚出门,一个结了婚的男人怎么可以不随时注意自己的仪表端庄、正夫尊贵,在屋里愣是又倒腾了足足半个时辰,还是柳金蟾急了,帮着给他穿衣,戴帽,披雨裳。 北堂傲还要敷粉,结果又倒腾了半天,北堂傲也没找到粉和胭脂,就恼了:“我一个刚出嫁的男人出远门,你们好糊涂,怎么不记得把那粉儿带上。” 柳金蟾不解,后来一问才知道原来大户人家的公子出嫁后,按规矩是不出门子见外人的,但朝里一些贵族男子也有做官的,如皇子、王世子、郡王公子等大部分武将、侍卫以及从军功升职上位的官员就是男官,必须抛头露面——谁让男人多女人稀有呢! 为了不惹是非,京城贵族男女,从皇上到大臣及其家眷出门都是白粉敷面眉点一点儿黑、唇点一点儿红,颇类似东瀛国古代贵族男女的风俗——艺妓打扮——人人都是美人! 这规矩一定下来,大户人家儿子们就是没爵位、没官职位,年纪一及笄,出门也一律傅粉,一则是京城风尚,也以示遮面之意。 柳金蟾听罢,这才明白,原来是京城女人太多的缘故,那似他们那里一个村子几十户人,一户就一只蚁后搭配一群公蚂蚁,女儿成家就是一起过日子,也都要带着自己的相公们搬出来独立门户的住着生儿育女。 奉箭说了缘由后不禁奇怪道:“少夫人家那里不是?” 他们离开京城也才发现只有京城是如此,后来一路没见人擦,加上军营抬眼一望,也几乎都是男人,就有一二个女将,身边也团团围着她的三夫四侍,他们也就没再想过那东西。当然也没空闲想。 思及此,奉箭立刻就懊恼地想到了那个以看人为名义,后来暂留在军营蹭官作的慕容嫣,终于理解,为何朝廷一再三令五申:非将门女子不得参军的说法。 真正是前车之鉴,后人不懂啊! 20.第20章 假戏真做:糊里糊涂立婚书2 听奉箭这么一问,柳金蟾就笑道:“小地方哪有那么多规矩,我家哪儿,出门一抬眼都是男人,女人们出门娶亲的有相公陪着、没娶亲的有兄弟们看着,家里但凡有点钱的,女人都在马车里坐着,外面守着相公,十三岁就有人来提亲,到了十八岁家里的相公没有七八个、也有四五个排队呢!” “那要是谁的相公模样生得好,放在外面不怕啊?”奉书立刻问道,当即就挨了他公子的一记必杀眼,赶紧噤声。 “也有怕的吧,不过我们哪儿模样好的也不多,就是有,女人们都娶亲了,家里的相公们看得死紧死紧的,族规又严,谁敢去趟那浑水啊!除非……”雨墨接过话头说着,眼睛不由得就飘向了她小姐:她小姐好像就去摸过那薛家的小儿子……差点就生米煮熟饭要把人家娶回家了。 北堂傲正在命奉箭把不知放在哪个箱里的头纱翻出来,一听雨墨这声“除非”有些犹疑,立刻回头,果见雨墨的眼正扫过他妻主,当即就放下手里的事,瞪着雨墨问:“除非什么?”说完,眼就瞅着掠过一丝心虚的柳金蟾忙对雨墨递眼色,气得刚退下的潮红的脸,立刻变成了怒红: “柳金蟾,你说,你是不是背着为夫调戏过良家妇男?” “我……不知道他是啊!”柳金蟾答也快,答完就想抽自己一嘴巴:她那么嘴贱,承认什么啊承认! 柳金蟾一答完,气得脸色转眼发白的北堂傲就想一棍子打死柳金蟾,但用棍子……他舍不得,他四下一看,索性就操起桌边的一叠看上去软而无力的毛边纸,朝着柳金蟾就抽了过去: “好啊!让你不学好!让你背着我摸野男人!你说你摸人家哪了?”是不是也是哪儿?他就说她每次都那么顺手,敢情还摸着别人的……气死他了。 柳金蟾更配合,那毛边纸抽来,她立刻绕着桌子跑,许是被她娘打习惯了,她屁股一被毛边纸擦到,立刻喊哎哟不说,嘴里还不住的告饶:“好相公、好相公、有话好好说,为妻……哎哟……为妻……那会不还没娶你么……哎哟……宝贝儿……为妻错了……再也不敢了!” “当真不敢了?”北堂傲拿着毛边纸很是威风地质问。 “不敢了!”柳金蟾立刻点头。 “婚前的事儿?”北堂傲眼睛一瞪。 “真的!”柳金蟾跑得喘气。 “雨墨!”北堂傲拿眼看雨墨,雨墨立刻道:“前……前年的事儿。” “那狐媚子叫什么?”北堂傲脸色微缓,一屁股坐在桌前的椅子上。 “我不知道!”柳金蟾立刻站到相公的面前,赔笑道,“我以为是山妖。” “山妖?”北堂傲一听当即就横了柳金蟾一眼:“美得你!”山妖,这称号一听就立刻让北堂傲想起了那些走路屁股扭来扭去的男妖精——妖里妖气。 “雨墨,那男妖精什么名儿?”北堂傲拿眼再看雨墨,雨墨立刻想了想道:“似乎……姓薛……叫薛青……” “薛青?”北堂傲一听,脸就抽搐了一下,心道:一听这名儿就是蛇妖的名儿。 雨墨立刻点头,然后抱歉地看着她家小姐,她不一小心就说漏嘴了,着实是姑爷那眼神跟啥人似的…… 柳金蟾心里立刻想到她幸好不用带北堂傲回家见她娘。 她才想完,就立刻听北堂傲冷道:“等我们回家,我定要看看这妖精什么模样,能把妻主迷得,这人和妖都不分了。” 柳金蟾和雨墨当即咋舌。 奉箭见这事儿要没完没了,立刻拿着头纱道:“少爷,这岸要再不上去,可就没看得的了。” 北堂傲这才起身,拿手往柳金蟾脸上一戳:“美得你!”言罢,让奉书、雨墨赶紧给他看衣摆可有褶子,然后又把束好的发又抿了抿,方扣上在大漠行军时带的米色纱帽—— 这米色纱帽有两个作用,一则是沙漠之色便于行军隐蔽、二则沙曼不长,正好过肩,挡风沙最好,只一点不好,与京城未婚公子们爱用软烟罗相比粗糙太多,但晚上也只有将就,等以后再买。 这一倒腾,等一行五人下船时,天早黑了,月也朦朦胧胧的,奉箭只能手执大红灯笼登岸,岸上倒也有些热闹,有些专做客船生意的人家,点灯在岸边卖些小吃,或是瓜果等本地特产,江岸上也有些男人簇拥着女人在岸边漫步。 举目望去,北堂傲发现这小县份的确和柳金蟾说的一般,抬眼看去都几乎是男人,就偶尔三四个女人也好似缀在绿叶里的几朵花儿,被各自的相公团团围着,别说调戏别人相公,就是要抬眼看看别人的相公,小小的个子也无法掠过相公们的肩膀,这情景,也只比他们军营强些,因为那军营里经常是二十万大军里也没一个女人,已婚男人说就是看见头母猪也赛嫦娥了。 奉书点了些小吃,但需要点时间,奉箭就说不如过去走走。 北堂傲那是什么居家男子,憋了近一个月,此刻出来正想四处走走,一听就拉着柳金蟾跟着奉箭走,柳金蟾一看这奉箭故意让奉书支开雨墨的架势,立刻心知这是要去官媒处登记的意思,暗想自己和北堂傲这一月,但凡夫妻间该发生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一个遍,自己就是不告知娘,于情于理,就是这夫妻注定不长久,也应该给北堂傲一个正夫的名分。 北堂傲走了约莫二十余步,就觉得奇怪了——怎么朝着这黑灯瞎火的地儿走?他在看柳金蟾也不问,就只是跟着奉箭,牵着他的手往前走,更觉得可疑:想卖了他? 北堂傲心里就闷了:“妻主,有事瞒着为夫?” “相公,是这样……”柳金蟾一看奉箭那神色,立刻在北堂傲狐疑的眼神下开始编谎:“前儿我娘来信和我说,说咱们成亲急,又走得匆忙,所以好些文书不全……” 21.第21章 假戏真做:糊里糊涂立婚书3 北堂傲抿唇,眼睛倏地瞪大,觉得这是个大问题,直接关系到他正夫的地位,立刻就急道:“怎不早说?”白浪费时间,都成亲一个月了,他这生米都让她煮糊了,她才说。 “回爷,刚安排妥当了!”奉箭立刻道,“即刻在这里的衙门补上也一样!” 奉箭话音一落,北堂傲立刻就拉着柳金蟾去办手续,也不知道为什么,北堂傲就心里慌乱,觉得这事儿宜早不宜迟,好似有一个声音说:晚了,他就又成未婚失节男人了! 又? 这个字从北堂傲的心里滑过,带着一丝恐慌,北堂傲加快步伐,似要赶走这迫人的窒息感,差点就拉着柳金蟾在路上奔跑起来。 柳金蟾想说慢些,就一头撞在了北堂傲的怀里,抬眼还没看清楚那衙门的名字,她就被北堂傲拉进了屋子。 屋子里有四个已经有些不耐烦的人,三个媒婆、一个官媒。 柳金蟾心里暗暗汗颜:有钱果能使鬼推磨,短短的功夫就能让人生地不熟的奉箭弄虚作假、做得也能和真的一样。 “盖个手印就好!” 三个媒人和那官媒将奉箭交上去礼单、文书等物看过签了自己的章和手印后,又依次交给柳金蟾和北堂傲盖章画押。 柳金蟾打开一看分别是:聘礼清单、嫁妆清单、还有一份双方家长给子女交换的文定正式文书。 柳金蟾看着那婚书什么情投意合、天作之合、连着文定之期、下聘之期等就觉得好假,但看完无误,反正是假结婚,索性就按了手印,签了章。 “怎么是婚书?我们府里以前没弄?” 北堂傲拿起文书仔细看了一遍,也没觉得什么不妥当,只是觉得奇怪,婚都结了、怎么两家文定的婚书还没签?论理家姐做事一向条理清楚,绝无遗漏,今儿这事儿处处都是漏洞,不应该啊? 他想着,眼不禁斜了柳金蟾一眼:还是她想着那个妖精,不知打了什么鬼主意?迟迟不签……想改弦易辙,故意留了这么一手? “就是差一道手续……”柳金蟾赔笑。 北堂傲瞪了柳金蟾一眼,又把文书看了一遍,心里想着那个青蛇妖,心思迅速一转,指着那婚书末一小片空白,向柳金蟾道:“要为夫签章补盖也成,妻主需再加一句话才成!”趁着公婆不在眼前,他可不能错失这大好机会! “不知……相公想加什么?”柳金蟾头大:这是为了谁干的事啊,还倒过来拿捏她? 北堂傲抿唇把下颌一扬:“就一句:妻主绝不休夫另娶,否则……净身出户。” 众人瞠目,奉箭更是急得满头是汗,想劝自己的主子省点心吧,但一看公子那不可一世的模样,他哪里敢劝?弄不好还要疑他想做小呢?他只得巴巴地望着柳金蟾。 柳金蟾一想反正反正都是一纸假文书,何况她也无心婚娶,就算是真的,也不怕!索性就在众人的惊讶中,她就在两份婚书后各添了一句她“柳金蟾此生绝不休夫北堂傲另娶”等字样,递与北堂傲。 北堂傲一接过文书,立刻就欢喜起来,赶紧命奉箭拿出他的大印往那纸上一戳:“算你有良心!”害他差点就成了偷娶的野相公!不过他也算回本了——接下来,他一定小心!决不让那青蛇妖进门,更不许比他先养孩子,威胁他正夫的地位。 柳金蟾一看那大大的北堂傲几个大字基本就有她半个巴掌大,心里不禁嘀咕:什么人家啊,也腻猖狂了吧? “好了,把户卷给我吧!” 晚上,看在钱的份上来办公的官媒仔细看了看二人的文书,并无欺诈和强娶逼嫁、人口买卖的嫌疑,就拿着官印盖在了二人的婚书上,他也算落了一颗心——幸好只是私奔的,但生米煮成了熟饭,不给人家名分就是害人了。 户卷? 柳金蟾一想到她的户卷,她就立刻想到了她偷偷结婚的事岂不要露馅?但现在喊停,她会被已经明显表示不满的北堂傲砸死的! 想了想,柳金蟾只得从怀里掏出她的古代身份证——竹片户卷递给官媒,然后北堂傲那大大的私印连着官印就把柳金蟾背后夫婿那面盖得满满的,中间还有一个拇指手印。 与柳金蟾的磨磨蹭蹭相比,北堂傲很大方地拿出自己被水泡得有些模糊的上等熏香檀木片交给官媒。 官媒一看这象征出身的檀木片就心里发怵,有些不敢盖官印,但北堂傲着急,伸手就帮他戳了一下,于是他的户卷上有了一个加盖官印的妻主名字柳金蟾。 “你们……这样出门就没人怀疑你们不是夫妻了。” 官媒说话时,吞吞口水,有些许不安,但看着那丰厚的银子,他又想大不了赚了这笔,买几块田,回家吃租子也不错。 北堂傲笑,命奉箭赏他钱,看着自己的户卷和婚书暗自欢喜:幸好婆婆惦记着,不然他这明媒正娶的正夫将来,一个不慎可不就让那巴着进门的青蛇妖欺负了去! 想罢,北堂傲满心欢喜地又不禁看了看盯着自己的户卷,眉头都打结的柳金蟾,不高兴了。 “怎么不高兴?是不是后悔了?还想着那个青蛇妖?” 北堂傲一见柳金蟾那恨不得把他的名儿从户卷上抹去的柳金蟾,气得脸都绿了。 “没……”什么青蛇妖啊! 柳金蟾咬咬唇:没不后悔! 她要早知道北堂傲的名儿要要盖在户卷上,她再缓缓就好了?这要是她没考上书院,一回家立马让她娘知道——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更别说她还娶了个失身的,她娘不揭她的皮都不是她娘。 “没,才怪,你眉头皱那么紧做什么?你是不是在我之前有了那个青蛇妖……你你……”北堂傲眼犀利地扫来,满是杀气:“你一开始就打算把我当小的娶?” “胡说什么啊!我要是那么想,今儿不说,你也不知道不是?” 柳金蟾看着户卷就揪自己的头发,烦恼死她了:她绝对不能让她娘看到这户卷,她会死的很惨很惨。 22.第22章 得陇望蜀:老色狼色心不死 “金蟾!”北堂傲就是觉得心不安,他一把把柳金蟾拉到自己的面前,将柳金蟾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情绪有些激动地认真道: “你要对我北堂傲三心二意,或者是又看上那个比我更好的,想对我始乱终弃,我就和你拼了……”没来由的惊慌紧紧地摄住了北堂傲的心,满是说不清的不安。 柳金蟾瞪大眼,立刻在心里道:这个疯的,更不能让她娘看见! “你怎么不说话?”北堂傲急道。 柳金蟾心烦地抬眼,立刻发誓道:“你放心,我柳金蟾这辈子、一生一世就只娶你北堂傲一个!”再娶一个就是她疯了! 北堂傲觉得这话很中意,一颗心微微落下,但左思右想,就觉得心里没来由的慌,一想到那婚前的相好,今儿才给他正名,他就觉得不踏实: “你的话可是当真?” “我发誓,句句肺腑!”绝对真心。 北堂傲瞅着柳金蟾那信誓旦旦的模样,但一想到刚才看柳金蟾那恨不得把他名字抹去的模样,他就心里七上八下的,说不清的不安反而越来越炽。 结果欢欢喜喜出门的北堂傲被柳金蟾暗暗牵着,闷闷地回到岸边打包吃食,说来也是冤家路窄,一行人上船可不就又看见了那个老女人正独自在甲板上望月,听到脚步声一回头,柳金蟾偏偏又和她照了眼。 柳金蟾目光扫了扫她身边不远处的船家两口子,有些话不用言明,但彼此心知肚明。 那老女人的眼神已经不似那日的眼神带着几分忌惮,相反有一种轻蔑、与势在必得的自信,这自信从何而来,柳金蟾觉得费解。 北堂傲满心满眼是想着柳金蟾刚才的神色,那里会看见什么人对他有窥探之心,他跟着柳金蟾就愤愤地踩着楼梯往上走,除了那个青蛇妖,就是怎么收拾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柳金蟾。 奉箭和奉书警觉地放慢了脚步在一边的船舷停了下来。 雨墨看不懂夜色的情况,就扑腾扑腾地跟着小姐和姑爷回屋,一进屋,就见姑爷扔了小姐一头一脸的头纱和雨裳,闷闷地坐在床头。 小姐依偎过去,他打开小姐要作势亲热的手:“你和我说清楚,你和那青蛇妖到底怎么回事?你是不是说要娶他?” 柳金蟾头疼:“相公,我连他长什么样儿都不记得了!” 她只记得楚天白的相公有洛神之美、但那小相公也是村里出了名的悍夫和狐狸精——见过的女人没有不被勾魂的,当然这也不对了。 “咱们吃东西吧!一会冷了就不好了!你看你这小脸都快瘦没肉了,看着都让人心疼。”柳金蟾饿得前胸贴后背,但北堂傲在生气她哪好意思吃得狼吞虎咽,少不得哄哄相公。 “你要心疼我,就不会故意呕我!”北堂傲轻推开柳金蟾摸他脸的手,嘟着嘴愤愤道:“气都气饱了,吃什么?” “你要气为妻,就把为妻吃了!你看为妻皮香肉滑,保证爽口又开胃!”柳金蟾伸出近来长肉不少的细胳膊。 北堂傲斜眼看柳金蟾的嬉皮笑脸,当真抓着柳金蟾的手就轻轻咬了一口,笑道:“妻主果然皮香肉滑,爽口又开胃!” 柳金蟾心疼地看着自己微红的手臂,再看北堂傲还是一脸闷闷,直喊很无力,她饿得都没力气了——娶相公果然夭寿哦! 她生气了! 柳金蟾一怒就自己坐到桌边抱着没冷的汤圆,舀起一个汤圆吹冷,一口一个。 北堂傲一看,急了:这是不理他的意思了?他一生气,也冲过来,拿起一碗汤圆也只顾着自己吃,还一个比一个吃得快,一个比一个能吃。 雨墨挠挠头,决定下去各再买一份,不然饿肚子的就是他们三了。 雨墨丢下上面两个大小孩,一出屋就见奉箭和奉书装模作样地站在那里,再一扭头,又见那船家两口子在那女人面前嘀嘀咕咕,一想准就是下午的事儿——需要这么嘀咕么? 雨墨自己拉了奉书陪她下去买夜宵,殊不知他们二人一下船,那边人说话声音微微一大,奉箭再一打听,就明白这女人是怎么回事了。 这女人姓刘,名萱,刚满四十,此番进京是京里大理寺有了一个七品的缺儿,可巧她在平县当了十年知县,算是小有政绩,她姨母见她娘就她这么一个女儿,怎们能不提拔一下呢?这不一有了空缺,她姨母就把她弄进京了。 这刘家其实也是个仕宦人家,朝廷********,俗话说水至清则无鱼,东周的吏治不敢说是百分之百的清正廉明,但要想一年小知县十万雪花银也是难于登天的,毕竟朝廷每年的国民生产总值至多也就才一千万两白银——还是不打仗的无灾年才有这个数。 刘萱十年小知县,也收受过不少小恩小惠,攒下来也算是小富,但还有句话说财来得容易,去得也容易,她那是会勤俭过日子的主儿,素日里好吃好喝、前儿正好途径景陵城的章台巷,两个豆蔻年华的名倌就入了她的眼儿,她娘过世的早,正夫去年也去了,如今就是那岳母想管他,也不知道消息啊! 于是,她二话不说,大手一挥,几百两银子砸出去,两名倌就从了良,当然他的积蓄也去了泰半。 众小侍本想妻主既然收了这两个如花似玉的哥儿,论理就该收心,不曾想这女人贪多嚼不烂不说,那日搂着两个哥儿在景陵城上船进京。 这一上船才两天的功夫,两个新小侍还把被窝捂暖,她夜里在下面的船舷上散步时,她突然抬脸一望月,月亮没见着,眼睛就盯住了抱着煲锅,领着雨墨往船家厨房去的北堂傲了。 她这一瞧,就了不得——当即失了魂,呆住了。 只见得那北堂傲一头漆黑如墨的长发,缎子一般垂过肩,发尾一根大红的缎带轻动也袅娜多姿。一张素面白皙如玉、唇不点而红,眉目如刻、棱角分明又不失柔美,更别说那融了西域血脉的笔挺鼻梁,衬着那低垂着大眼,在月色的雕饰中,他就是刘萱眼中,那失了羽衣的月中谪仙…… 23.第23章 见色起意:福总管心生毒计 接下来的故事就是:她赶紧上了楼梯故意在自己的屋门外制造与美人的巧遇,试图以自己的风度与徐娘半老的成熟风韵让美人对她刮目,结果是,美人如冰,看她就是一副:好狗不挡路的厌倦神情。 她微笑,他前面就来了只小公鸡一样的侍从,对着她瞪了一双豆豆眼,还故意端着滚烫的煲锅朝她撞来,吓得她赶紧后退,然后美人莲步轻挪过去了,只留给她一个发绳摆动的臀部在视线里扭动…… 再后来她怅然若失地发现美人有了妻家,妻子是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书生。 再一打听,美人小夫妻新婚情浓,小媳妇又年富力强…… 她只能朝思暮想,守在船舷边等二度偶遇,但人家美人不出门了,他媳妇日日把他留在屋里捂被窝去了。 当然夫妻捂被窝,她管不着,但她偏偏得了相思,左思右想、翻来覆去,刚买回来的小侍也不顺她心了,一心就想着若得北堂傲为夫,此后再不纳小,但人家嫁人了,媳妇又年轻漂亮,人家小相公谁理她啊。 于是自从伴她长大的管家福娘就给她支招了,她说:“大人这么一夜一夜的睡不着也不是办法,小的寻思,咱们先打听打听人家底细……只怕不花钱,她媳妇也会把小相公亲自送到大人这被窝里来。”到时……只怕那时大人尝了鲜儿,还不想娶了。 刘萱一听,奇了,还有这等好事,忙问办法,福娘就对着刘萱的耳朵一阵嘀咕,听得刘萱心花怒放,当即就拿出两锭银子交给福娘。 福娘当即拿了银子,就去找船家两口子牵线拉桥。 这船家两口子虽不是穷困之人,但见福娘一出手就给一锭银子,还说这只是定金,事成还有重谢,当即就心动了,暗想她们在这江上豁着命的从江上游开到出海口。历时两个月,风险等不必说,即使一趟下来能赚到一锭银子,除开伙计们的钱,一路的食用开销,所剩也不过一半。 二人此刻一见说个媒就能有如此好事,岂有不乐意的,当即应承下来,船家男人拿了银子,当日一得空就找到了柳金蟾说媒,随便把柳金蟾的家底摸了一个大概,回来就一五一十的和福娘说了。 福娘一听一个乡下穷书生。再观柳金蟾也不是那种清高寡合之辈,再又一细打听,得闻柳金蟾也是个青楼常客,心里当即就有了八分底,暗想又是个赚到盆钵锡满的好机会,只怕不花一文钱,也能让这柳姑娘为了好前程乖乖送上她相公,岂有搞不定的? 当夜她就把消息告诉了刘萱,刘萱自是喜得抓耳挠腮,只觉得小美人指日可待,喜不自禁,那里还按捺得住,一听人说那小夫妻下船去了,她立刻就赶紧下船,盼望看上美人一眼,暂解相思之苦。 于是,这样就巴巴地守在了甲板上,吹了近乎一个多时辰的冷风,方又见小相公从外面跟着他妻主别别扭扭回来,虽隔着面纱、雨裳看不真切人,但那别别扭扭撒娇的步态也让刘萱看得目不暂舍,魂神荡漾,当即就酥到了在船头上。 一待小夫妻进屋关了门,她也顾不得看其他,当即拉了福娘的手道:“若得这小相公为夫。就是一夜……本大人也可为他一人一掷千金,不枉来世一遭啊!” 福娘头大,暗想真花了千金,大人你就得抱着美人喝西北风了,这美人说白了岂是没钱人家能消遣的?最后还不知道下次又是谁的呢! 但主子开了腔,她心里又有谋划,想着主子愿花千金,她就再给那船家夫妇几十两办事,那柳金蟾是个穷书生,多早晚要来京城,只怕吓唬吓唬连钱都不会要……心里打定了注意,她就想,等明儿那船家男人问了消息回来,再作计较不迟,这种事嘛—— 花的时间越少、别人思量狮子大张口的时间也越少,自然花的钱少、事情一晚搞定,更牢靠!小相公吃了亏要闹、他们也上了进京的船儿,他上哪里找人哭去? 福娘打定了主意,就乐呵呵地劝着她们大人回了房。 在外面打探了半日的奉箭,那里知道这福娘的心思,他就觉得奇怪,那大人说的那句“若得这小相公为夫。就是一夜……本大人也可为他一人一掷千金”指什么? 要绑架他们公子? 但看他们那点人手,还若船家来说媒,架势不像! “一掷千金?”买他们公子?他们买得起吗? 奉箭正琢磨着,便见雨墨和奉书上来,他把刚才那大人的话隐晦地一说,雨墨想也不想就道:“难怪那船家男人找我们小姐说,兴许想让我们小姐卖掉你们公子!”这种事在村里就发生过,就是他家大小姐干的。 奉书和奉箭一听,嘴巴都圆了,这种事听说过不少,但真要发生在他们爷身上,他们就彻底可以自刎谢罪了。 “你们小姐……”不会吧?他们才让办了文定…… 奉箭想着赶紧回屋把文定什么的全部收着藏了起来不说,还把少爷和柳金蟾的户卷也要来收到囊中,打算晚上睡觉也誓死守着。但思来想去这样也不妥当,他又写了封信函,偷偷送到官邮处,寄给大小姐,说他们和少爷将去白鹭镇,明日途径苏州,陪少爷散心,劝大小姐不要担心,他寻思大小姐得知了少爷的消息,定然就会派人来寻少爷,到时……不怕强龙压不了地头蛇! 奉箭一溜烟跑了,奉书对雨墨很肯定的猜测,心里满是畏惧,他问:“这女人卖掉相公不是走投无路的赌徒才会做的事么?”太可怕了!他不要嫁人了! 雨墨皱眉道:“也不一定!我和你说,你别和人说!” 奉书瞪大了眼:“你们小姐以前也卖过正夫?”死翘翘了……公子所托非人了! “嘘!”雨墨点头。 奉书很凌乱:他们公子……要被卖了? “是买过!”雨墨正色道。 24.第24章 旧事重提:两小仆悔嫁公子 奉书一听,觉得心里不知怎的微微踏实,但一听买正夫? “不是说媒娶亲么?”奉书立刻问道。 “我说的是我们大小姐。”雨墨觉得奉书一惊一乍的,和平日里的镇静好不一样。 “哦,你说话说清楚啊!”奉书拍拍胸,他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你家几个小姐啊!” “四个!” “那柳姑娘是?” “四小姐!” “卖……买丈夫的是大小姐?”奉书开始理清雨墨的话。 “恩。” “你们大小姐没人愿意嫁?”所以需要买? “谁说的,我们大小姐八个相公,我说买相公也不算买了,其实是大小姐做了一件坏事!”雨墨神秘地说。 “怎么说?”看不出看柳姑娘还是地方恶霸! “我和你说,你不和人说。” “和人说是小狗。” “我们四小姐说大小姐不地道。”雨墨道。 奉书暗道只要你家四小姐能对我家公子地道,他就阿弥陀佛,吃一个月素斋。 “我们村里有个女人不算有钱,但她打小定了一个满俊俏的相公,因为那女人一家是常年做小买卖的,经常进钱出钱会一时短钱,她相公就经常帮她来和我们大小姐借高利贷,日子一久,我们大小姐就越看这相公,越觉得中意,你猜怎么的?” “怎么的?”奉书暗想那男的可能只是经看,不然怎么是越看越好看,而不是一看就中意呢。 “我们大小姐那一年明知那女人囤货出现了问题,还钱是个大问题,但她愣是借了那男人的妻主十五吊钱,后来那女人果然亏了本,不但十五吊钱没了,家里的货还被大水淹了,这高利贷利滚利,到了年底得还上好几倍呢!” “你们大小姐就让她把相公典给她作抵押了?”奉书道。 “你怎么知道?”雨墨好惊讶。 奉书翻翻白眼:他长得像傻子吗? “其实一开始也没说话,我们大小姐别看不认得几个字,但四个小姐里她算盘打得最精,那男人的女人要做生意翻本,就必须再借钱,她小姐说前债不清,后债不借,但那女人为还旧债,当年就卖了房子田产凑足二十吊,也还不够利钱。最后她一狠心居然把自己的儿子相公都要卖到见不得人的地方去,我们大小姐这才说要她相公来抵债,再又借了她十五吊钱翻本,以儿子为抵押。” “就为了十五吊钱?”奉书咋舌。 “十五吊很少吗?它可够我们庄稼人好几年的花用了,可是一大笔钱!我夫人说就是省城里最好的织工一个月也不过一两四钱银子,还要柴米吃住都花钱。”雨墨说的很认真。 “那个男人不恨她?”把人家一个好好的家拆散了,好好的正夫变作小。 雨墨挠挠头,她皱眉道:“我以前也这么想,但去年我和小姐回乡下,我看大小姐还和他生了一个闺女,这个小季叔也胖了,抱着闺女笑呵呵的比以前还好看了。”真是好奇怪! 奉书也觉得奇怪:“为什么?”男生不是誓死都要从一而终吗? “我小姐说是大小姐对他,比他原来的妻主对他好!而且衣食无忧、又不用跟着妻主四处奔波、提心吊胆、忍饥挨饿,加上添了女儿老有所靠,所以心一宽脸色也好了,自然比以前好看了。不过我们家小姐对夫侍都不错,几乎没见过打骂夫侍的。要是我们家少爷嫁出去受了气,我们家小姐都要去出头的!” 雨墨说的很自豪,但说罢脸色又黯然了道:“就是我们大少爷可怜,嫁了县长做夫君,这个县长媳妇脸色可难看了,其实没我们夫人拿钱,她当年连进京赶考的盘缠都没有,现在当了县长说我们家满是铜臭味,沾污了他的清净地儿!” 奉书点头,柳家却是有股子铜臭味,但忘恩负义的清高也没清高到那里去! “我小姐来考白鹭书院,就是因为今年过年时,县长大人来拜年,笑我们大少爷俗不可耐,不及他的小侍风雅,又说可怜柳家的女儿怎么就没个能让她这个当媳妇的长脸面的。” “你们大少奶奶真这么说?”奉书惊悚了,这儿媳也太不把老丈人放眼里了。 “可不是,我们大小姐怒了,当即当着大少奶奶的脸数银子,她说她俗,但不靠人接济。不过她一说完,我们夫人立刻生气了,说了大小姐一通,其实是心疼我们大少爷回家受气,这大少奶奶最是小心眼,受了气准给我们大少爷看。大小姐当即领了相公们走了。” “你猜怎么的,这大少奶奶亏她是个读书人,自几年前考到了举人,就说话得理特不饶人,说我们大小姐挣得钱都是黑心钱,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家家破人亡,这钱不挣也罢,让她这个县长媳妇在外面都现眼。还劝我们夫人多管管我们大小姐。” “你们夫人怎么忍得了她?”奉书也觉得这县长媳妇也太猖狂了。 “我们夫人巴结她还来不及呢!我们夫人就是觉得读书人了不起,我们大少爷这几年才那么受气,不过我们大少爷有我小姐护着。” “你小姐什么好本事啊?”奉书一想起柳金蟾那细胳膊腿,除了对他们少爷耍流氓把他们少爷弄得像个小相公似的,还真没看出来还有什么才干。 “我小姐三岁能背诗、七岁能作诗,十二岁就是秀才了,我们大奶奶十四岁才考中秀才,不过我们小姐十四以后就开始不务正业,一天倒腾那些吹拉弹唱,学业都废了。”雨墨惋惜道。 “哦,难怪你们大奶奶那么说你们家了。”读书人最是清高,说话讨厌的程度,他就领教过,不过他通常都是找个习武的女人对她挥一挥拳头,让她直接闭嘴。 雨墨叹气,然后道:“就是啊,大奶奶说完了大小姐,其余两个小姐自来就讨厌这个大嫂,索性也一个个找着借口走了。” 奉箭和奉书点头,暗道这个县长还真敢说,奉书不禁问:“你们大少爷也不说说她?” 25.第25章 新婚寂寞:北堂傲与书争宠 一听奉书这话儿…… 雨墨立刻长长长地叹了口气道: “可不就是大少爷觉得失和,就劝了她两句,她立刻就说我们大少爷怎么如今当了县长正君还是乡下人见识,连府里的小侍也懂得女人说话男人不要插嘴的道理,他怎么还不如一个小侍,又说亏得她上过逐鹿书院长过见识等等……我小姐就火了!” “小姐说‘逐鹿书院算什么,若是本姑娘非白鹭书院不读,逐鹿书院不过是八大书院之末,也好意思挂齿!欺负乡下人也该看看桌上坐着谁!’” “你小姐真这么说?”好大的口气! “我小姐是绷面子了!”雨墨悄悄耳语道,“我小姐好久都没好好读过正经书了,但我们夫人不懂啊,年一过,就四处打听白鹭书院消息,这不一得了消息,就把我们小姐从青楼连夜挖出来,打包丢上船了!还说考不上就别回家丢人现眼了。”说罢雨墨就耷拉了一张脸,苦不堪言。 奉书再度受惊了:这柳姑娘就是那日半夜上船以青楼头牌为目标的……花间客啊!考白鹭书院……考屁了,不过是带着他们公子和他们一起去丢人现眼罢了! “我小姐是大少爷带在身边养大的,他们兄妹感情最深,我小姐就是因为大少爷才去读书的……”雨墨还在继续叽里呱啦,奉书开始迅速思考:怎么把考不上白鹭书院的柳金蟾弄进白鹭书院—— 不然这女的考不起书院回家,他们公子怎么办? 于是,奉书也立刻吃了东西,一晚上都在琢磨怎么让少爷以府里大小姐的名义让官学开个正式的信函,把不学无术的柳金蟾弄进白鹭书院当个旁听生,反正没弄个娃娃出来前,少爷绝对不能回府! **** 这样一屋子的五个人各有所想,奉箭担心公子二度被女人始乱终弃;奉书担心少爷这模样写不了书信;雨墨则担心小姐考不起白鹭书院了她们主仆无家可归。 而屋里北堂傲直到入睡柳金蟾也没说要和他和好,他心里担心柳金蟾真不理他了,他入睡时故意把衣裳穿得很松弛,钻进被窝就挨着柳金蟾睡;柳金蟾吃得饱、瞌睡来,见北堂傲往身边蹭,自然就抱着,只是睡前,她忽然开始担心考不起白鹭书院回家大嫂那文人的酸气……她怎么就说大话大言不惭呢! 就这样,大家睡得晚,次日也起得迟。 柳金蟾一睁眼,就想到昨儿船家提亲的事,一醒来就告诉奉箭等人:“一会若是船家男人来问,只说我还没起。”言罢就趴在枕头上看书,认真把那书又背了两遍。 妻主不起,北堂傲也不起,他抱着被子眼不时地就斜柳金蟾,昨晚吵架,睡得不踏实,索性早上起来还想补眠,但补眠前,他戳戳柳金蟾:“妻主……在生夫家的气呢?” 柳金蟾早忘到九霄云外了,此刻听北堂傲问,只得停下拿开北堂傲的手道:“乖乖,你睡会儿,为妻要背书呢?要考不上白鹭书院,你我就得包袱款款回老家,你就见不到为妻了!” “他们说新婚第一个孩子回家生最妥当!这白鹭书院考不上也罢了,无甚了不起,为夫陪你去贡生院考,你喜欢读,读十年八年都成!”北堂傲才不要他妻主一天就读书读书,把读书放在他之上。把他冷落得像个怨夫似的呢! 读十年八年? 柳金蟾一听头都大了,光读书不用过日子,她岂不成她大嫂那种读死书的酸文人了! “相公啊,为妻要考不上,我娘会赶出我家门的!”柳金蟾不打算解释这读书不是玩儿。 “那住为夫家,为夫府邸房子又大又阔朗。我姐、我姐夫巴不得为夫出嫁不离家!妻主,为夫的府邸离贡生院也不远!” 北堂傲高兴了,他就不想跟妻主回老家,一则婆婆好处,公公都难伺候;二则嘛……哪里有青蛇妖,要是他们一回家,那青蛇妖缠上来,他总不能当着公公的面说不准纳小,显得自己小肚鸡肠吧? “相公,你不是觉得妻主考不上白鹭书院啊?” 柳金蟾头大啊,心想连自己刚认识的相公都知道自己不是读书的料,可见她这书读得难怪让她大嫂那般鄙视——一听她要考白鹭书院,比她娘还着急。 “……”北堂傲抿唇,不太会撒谎的他也觉得妻主虽然看书日以继夜,但心里觉得柳金蟾考试嘛——真不像会读书的那种女人!眼神儿就十二分不像! “……”柳金蟾回头,继续埋首看书:她就知道,其实她自己也不信! 北堂傲抱着被子有些愧疚地磨蹭过来,安慰道:“妻主,这书咱们家不读它也无妨。”就是想当官,他私心隐约觉得找个人打个招呼,怎么也能弄个闲职给他妻主挂个脸面。 “宝贝儿,你娘子我要是考不上,咱们就是牛女与织君了。” “为什么?”北堂傲不解:难道他们成亲了,还有人要来拆散他们? “因为我娘会把我关在书房里至少一年不准出来!”当年考秀才,她娘就是这么威胁的! “为夫偷偷去看你!”北堂傲贼贼地偷偷笑道。 “别,弄不好我娘会把你送回你娘家的。”这个是绝对的! 北堂傲一听脸都绿了:“为什么要送为夫回娘家?为夫才进门几天啊!”就想休他! “我不是说没考上吗!”柳金蟾见北堂傲说翻脸就翻脸,忙赔笑道。 北堂傲把嘴一撇:“柳金蟾,我告诉你,我北堂傲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要敢休为夫,送为夫回娘家……为夫……为夫上宫里参你娘一本……”说到后面,人还急了,眼睛都急红了。 “好宝贝,你别急啊,你没见妻主在刻苦攻读吗?”柳金蟾忙抱着又开始说疯话的北堂傲亲亲,诱哄。 “那你要真考不上怎么办?”北堂傲对柳金蟾真的没信心,一分都挤不出来。 “那我就带你去流浪,就算乞讨也不休你,成不?” 26.第26章 诱之以利:船家牵线再上门 “你说的,可不许休我!”北堂傲抿唇一笑,眼儿一挑:“我和你说,你不休我,好处多着呢!” “……”柳金蟾觉得这北堂傲就是诚心让她跌入罪恶深渊的人—— 难怪她娘说她当举人前不能成亲,看来还是很有道理的,这小儿女情长的确耽误功课,她大嫂去逐鹿书院读书,三年没近过男色,让她大哥当了三年的活鳏夫:只知在家侍奉公婆、教育子女,操持一家生计。 但美色当前,她还能坐怀不乱,她还是那个“人不风流枉少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金陵柳金蟾? 一个饿羊扑狼。 接着饿狼吃羊,清晨的帐内攻城战又轰轰烈烈地打了一个早上,只听得那床“吱啊嘎的”明显体力透支。 内战结束已经是中午过了,二人用了早膳,就到了午睡时间,北堂傲是补眠、柳金蟾是正常睡眠时间 小夫妻你侬我侬,可急坏了在屋外不经意散步了无数回的船家男人,早上来,人没起。 再个一个时辰,人还是没起。 辰时到巳时、巳时到午时,好容易见那个小雨墨出来叫早膳,船家男人赶紧过去,谁知小书童拿手指放在嘴上,示意门里:还在睡? 船家男人一听,里面似乎那“吱嘎”声还在,当即明白这里面新婚燕尔正耳鬓厮磨呢!他只得又在甲板上巡了一圈又一圈。 遇见小雨墨端了个盆子出来喊水,船家男人忙又过去问:“你们主子起了?” 小雨墨还是为难地示意船家男人安静,船家男人又仔细听,只听得那门里似有男女调笑的声音,他明白了这是****后的温存,估摸着还要点时间,他又去外面串了很多很多圈,他想就算是一夜七次郎也该结束了吧? 他守在门外,终于看见小雨墨端了盆水出来倒水。 “你们主子起来?” 小雨墨很诚实地说:“刚才起了一会儿,但小姐说困,吃了东西,现在又睡了。” “那要这水干什么?”船家男人不明白了,还要睡,要水干什么? “公子说要。”小雨墨也莫名了,他们办了事要水,她难道还要和外人说是主子们要擦身子? “那你公子可在?”船家男人赶紧松了一口气。 “公子刚午睡了!”雨墨把水往江里一泼,又转身要回屋。 船家男人终忍不住了道:“你们小姐平时都这样?”还是知道他要来故意如此? 雨墨想了想道:“差不多!”小姐现在读书,说是腰酸,都爱趴在床上看书,什么时候醒、什么时候睡也只有姑爷知道。 船家男人一听,暗暗松了一口气最后问:“那午睡何时起?” “睡醒了起!”雨墨答得很标准。 “哦。你主子起了,就说今晚夜泊苏州。”船家男人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气死他了。 “哦!”雨墨点头,她绝对不说!要是姑爷知道又有一个小姐朝思暮想的青童公子,他会发飙的。 “还有……”船家男人忽想起昨儿他那捕快兄弟说他们找官媒的话,心里也没弄清啥意思,这是要应他说得这门亲事,还是要给谁说媒的意思? 雨墨瞪大眼:“老板郎,还有事?”她趴在门里已经看着他把她眼睛走花了。 “没……没事!就是你们小姐起了,你说我家女人要找她。” 雨墨点头,又端着盆进屋,一进屋,就把盆递给一直在里面伺候的奉书:“他不会在我们门前逛一天吧?” 奉书手里转着盆表示不知,心里想着昨晚出去就没回来的奉箭此刻是不是已经到了苏州,但奉箭临走时告诉他:千万小心,就怕那老女人不死心,要变着招让柳姑娘把公子让给他! 奉箭一早起来就忐忑,恨不得干脆一把蒙汗药把柳金蟾蒙晕在屋里过了这苏州城,因为他和雨墨一早就潜伏在屋里看屋外的船家男人,眼见着又要是黄昏,一想到入夜后奉箭会在码头等他们,他就心里踏实不少。 奉箭和雨墨在门里边盼啊盼,盼入夜。 船家男人在门外等啊等等,就等屋里有声响。 但最着急的还是那边屋等消息的刘萱和福娘。 刘萱在屋里走过来又走过去,开口就是:“还没起么?” 福娘趴在门边张望:“还没?” “这都一天了!”刘萱又妒又羡慕,暗想她得了手也要让那小美人这么日夜、一路侍奉她到京城,但……人没得手,入夜就是苏州城了。 “……”福娘看主子这意思,似乎弄来一夜还未必舍得丢开手,暗想俗话说夫不如侍、侍不如偷,就是弄到手,再是如何美的人,也是无味的,但……要人家相公一夜容易,要小书生卖正夫她心里还真没底。 于是她赶紧进言,把自己的话对着刘萱说了。 刘萱面色微沉。 福娘赶紧又道:“这小书生今儿得了大人的好,他日进京赶考,我们给她许个好处,只管叫她到时进京还会把小相公带上,到时……就是小相公不进门,大人想还不是大人的?” “不妥!本大人的清誉何在?” “但大人,若是个小侍,奴才管饱那小书生立刻就给,但正夫是父母所定,这女人们不到穷途末路,谁会卖正夫?” 穷途末路? 刘萱抿唇,想了想:“这小书生家可有当官的?” “就是有!”福娘立刻为难道。 “什么样的官?”难道还能大过她姨母去? “不知,那丫头嘴严得很。”福娘道,“但小的估摸着,就是有亲戚当官,若是仕宦、或者家里有个大官,还用去白鹭书院求学?” 刘萱点头,可不就是?但要让小书生穷途末路……还需设个套,但以何为饵呢?名、利?还需投其所好!她于是对着福娘耳语一番。 福娘立刻出得屋来,又把船家男人喊了过去。 这头雨墨趴在门边,瞧瞧探出头,赶紧缩回来,紧张地说:“那个老女人的哈巴儿狗把老板郎喊过去了。” 奉书立刻也赶紧露出头看了看:“一定不知怎么算计咱们呢?” 27.第27章 醋海微波:北堂傲又闻旧事 “算计什么?”不知何时已经起身的北堂傲一见这二人在外间屋贼眉鼠眼的模样,就觉得可疑。 “公子……你……怎么起来,小的……” 奉书扭过头,见他们公子也偷偷朝门那头扫了一眼,脸一缩回来,一张刚才还红润可人的脸瞬间就沉得杀气腾腾,比蜀地的变脸还快,人家变得仅仅是脸,他们公子连气势都变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 北堂傲眼神一收,雨墨当即什么都招了不说,提到那个色迷迷的老女人时,她还提了一句:“公子,那女人一看就不是个良人,你有兄弟也不能许他家。” 北堂傲挑眉看雨墨那屁点儿大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哦,为何?”他难道会看不出来? “因为他把青楼里的小倌都娶回家了。”雨墨很认真地答道,在乡下人看来,这青楼里的男人千人斩、万人枕,不干净的男人进家进村子,一家子、一村子都晦气—— 村里就常说谁家要沾上薛家那个大户人家改嫁来的小侍常季叔,谁家就要倒霉,村里的好男人都不和他来往,因为人说他是原先楚家大娘专门买来狎玩的通房,不过他有钱又有女儿…… 奉书和奉箭一听青楼里的小倌,心里顿时一阵恶心,不禁暗想不会和他们这些良家男子坐在一条船上吧……虽然也有官家男人将青楼的名倌买回家做小侍,但大世家族长是绝对不容许的,他们那里见过青楼小倌! 北堂傲也一阵恶心,但仔细一想这话,心里奇了:“你认识她?”不然怎么知道人家娶了什么人? 这一话一问,雨墨的眼睛就游弋了:呜呜呜呜小姐,雨墨没想出卖你…… 北堂傲一见这架势,心里当即就有了八分明白,心里恨了一阵,但此刻要闹,昨儿的事还没完呢?少不得他忍了又忍,眼一瞪雨墨,笑得狰狞:“雨墨,是不是你小姐的老相与啊?” 雨墨当即缩着脖子,成缩头乌龟状,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小姐挂在嘴边不娶亲的话了——这个还是临时的都这么凶,将来来个正式的,把小姐那些旧相与一个个都抖落出来,她小姐就别想睡一个安稳觉了。 “说!那个地儿的,叫什么名儿?”北堂傲压低声把雨墨揪到一边墙角,让奉书看着那边屋的柳金蟾,他今儿不把事情好好摸清楚,他那里还睡得安稳? “景陵。霭翠楼。名倌……小的只知道花名儿……”雨墨咕哝。 “那就花名儿!”北堂傲坐在凳子上,抿着唇忍啊又忍,他绝对会好、好、好地慢慢收拾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柳金蟾。 “苗条那个叫芙蓉翠,人唤芙蓉公子。” 芙蓉……北堂傲憎恶,真正沾污了花名儿。 “微丰那个叫做玉堂春,人唤玉堂公子。”雨墨低低地说。 奉书和奉箭很是同情地看着雨墨,多可怜的小侍啊,居然被小姐带到那种地儿,将来可怎么嫁人!就是他小姐自己娶,自己公子只怕也不会让纳小……前提是他们公子那会病好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雨墨心想遭了,“不……不记得了!”说了就是死! “……景陵?”北堂傲一想,东周国的图纸立刻在他的脑中一晃而过。 北堂傲嚯得起身,整个人在屋里走了两圈,这才压下胸口的怒火,回视雨墨:“是不是就是我和你家小姐分房那几日?”怪道人说这女人晚上一夜不在你枕边,就在别人枕上,老话还真就一点儿错也没有,他北堂傲要再让那柳金蟾敢脱了他的掌控,他就不是北堂傲! 雨墨瑟缩点头。 “是不是那日小姐去寻那老色狼时,站在那老色狼身后的两个小妖精?”北堂傲这一想,就连那夜的事也清晰起来,然后两张半垂着的脸立刻映入他的印象:难怪不敢看他妻主,原来是旧相与! 北堂傲再一转念想妻主的话:“什么没看”人家相公,原来是睡都睡过了,还不知道把人家相公怎么过呢……气死他了,气死他了!他下次吃饱撑的,也不分房了,自己找事嘛! 北堂傲正气得了不得,那边屋里就传来柳金蟾伸懒腰的声音,北堂傲立刻变了脸,嘴角勾笑就掀帘子进了里屋,让帘外三个人面面相窥:这是暴风雨前的凶兆? 柳金蟾一起身,就觉得气氛不对,因为北堂傲笑得格外甜,门外的三个脑袋看她都是怜悯、忧心之色,她心里就直呼不妙,脸上也满是讨好的笑。 “妻主,夫家听说这苏州是个大码头,船来船往可多了。夫家就寻思在这里不开心,我们不如自己包个船去白鹭镇?” 北堂傲给柳金蟾系观音兜,心想着先离了那两个狐狸精,就赶紧给妻主做两身已婚女子的衣裳,成日穿着未婚女人的服饰,难怪那些骚狐狸老打他妻主的主意。 “可有两天……”就到了! 柳金蟾末尾的话被大眼一扫,立刻把后面的话吞回去:“好,相公说什么就是什么!” “奉书你们两个赶紧把东西都收拾好了,一会儿到了苏州码头,我们就下船!”北堂傲立刻开口。 “可自己包船……”我们哪有钱…… 柳金蟾又要开口,北堂傲立刻班了脸问:“妻主是舍不得这船,还是舍不得这船上的人?” 柳金蟾立刻知道自己被雨墨出卖了,赶紧道:“为妻是担心相公操劳。” 北堂傲斜眼看柳金蟾,当即就给了柳金蟾一个似是媚眼的大白眼:“怕夫家操劳,就少招点狐狸精,有那闲情不如多陪为夫两遭儿,趁着年轻瓜熟蒂落,让公婆早抱上女孙,也省得牵累夫家挨恶名,被公公婆婆嫌弃。”又说送他回娘家。 北堂傲一句“瓜熟蒂落”“抱上女孙”“公公婆婆”等语,立刻让屋里三人望着屋顶,心里狂流汗。 雨墨甚至担心这大“姑爷”不会哪天想开心了,真打算回老家看夫人和老爷吧? 28.第28章 不怒自威:北堂傲震退媒公 大家正在心底忐忑,那门又再度被船家男人敲响了。 四个人的心立刻就咯噔一下,北堂傲脸色一沉,当即命雨墨去开门。 果见那船家男人站在门边正要问你们主子起了吗? 北堂傲就在屋里答道:“请老板郎进来。” 老板郎这才第一次进到这被其他人诟病很久的屋。 其实这屋虽然是上等房,但当日他们定的时候本来打算要的是一层,但因为其他几间已经住了人,所以就要了剩下的两间,里面那间的门就被从里面锁了,然后他们赔了些钱,就将屋子从里面打通了一个门。 他进来的是外屋屋内很整洁、宽敞、简单,就是陪侍的仆人的卧榻也在屏风后,屏风前是船上原先的方桌椅子,他一进来,雨墨就让他坐了,还给他倒了水。 “老板郎。”柳金蟾从里面打帘子出来,还是一身女书生的简单打扮。 “柳姑娘!”老板郎立刻起身作揖:“昨儿我问的事儿?”自从知道柳金蟾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后,他连称呼也不自觉由“小姐”变成了姑娘。 “我问了,我内子说家中的兄弟都定了人家了,还望老板郎转告那位大官人,心意我们领了,只是一郎岂能二配!”柳金蟾开口就把船家男人后面要出口的话都堵没了。 “模样酷似些的堂表兄弟也没有?”船家男子不死心地又问。 “老板郎,我们不如把话这样说吧,就是有,我相公家也不会答应,他们家的儿子养得都甚是尊贵,就是愿给人续弦,怎么也不能比他父母年纪还大不是?”柳金蟾干脆把话挑明白。 船家男人一听还是年纪的问题,立刻又道:“这年纪不年纪的那里重要,嫁个当京官的做夫侍,就是当人后爹、小侍也是……” 船家男人的话还没完,就听里面北堂傲恼道:“我北堂家岂是给人做小侍的?船家老板郎,不是本公子说你,你是这船是做漕运买卖的,还是搭着皮肉生意一块干呢?告诉那老色狼,再对我们家纠缠不休,本公子揭了她的老皮,挑了她筋!到时别说自己死得冤枉!” 船家男人心里一惊,抬眼一看,就见北堂傲一身大红的净色箭袖袍子,头戴一顶黑色小方帽,腰系玄带,手执一根银枪头,正从帘子处沉脸出来。 船家男人心内一惊,这公子自上船以来,昼伏夜出,他今儿见他算是第三次:第一次是那日他投江,天色未明,而他又发髻凌乱,只知是个男子;第二次便是那夜羞羞答答地垂着脸面、跟在柳金蟾身后,一副娇不胜怯、梨花带露的羞花之姿—— 后来也曾数日跟在他妻主最擅做菜的小侍身边煲过几夜汤,但厨房他那里去过,只听那日说起时,那小侍说这公子是个绝顶的美人,前所未见,还说那女官人好眼色,他心里也鄙视,暗道这公子再美过天去,也无非是软玉温香那等青楼狐媚之色,所以那福娘拿钱让他说媒,他觉得狐媚男子最是容易上手的水性杨花之辈…… 但今儿,他这么一见,心里立刻就打鼓,暗想那官人的婚事难成,为何? 只见挽了发髻的北堂傲一扫那柔柔婉婉的满身妩媚风情不说,他棱廓分明、剑眉星目,目光灼灼浑然天成一番飒爽英姿的、勃勃凌厉之气,像……出水的蛟龙?不,是一把等待出鞘的青锋宝剑,眉目神采皆有冷肃清寒的肃杀之气,有出鞘必见血光之意! 北堂傲抿唇大步走来,朝椅子上一端坐,船家男人和柳金蟾都心里一抖,默默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小心侍立在一边,就担心被北堂傲那周身的剑气误伤。 “既……既然……公……公子这么说,小……小的就不叨扰了!打搅、打搅……打……搅!哎哟——不好意思!告辞……告辞!”船家男人见着北堂傲说话都哆嗦了,一边说,还是一边哆嗦着后退,连身子都不敢转,倒着走到门口当即就摔了一个仰八叉,还马上爬起来说告辞,然后一溜烟跑了、 柳金蟾也哆嗦,她想笑,但没敢笑,她觉得也不怪船家男人胆小,此刻的北堂傲就像掌握了众人生杀大权的大将军,仿佛一个不开心,生杀也只在他的喜怒之间——难道这就是小说中的霸色?可怜她的腿也还在哆嗦。 船家男人一走,北堂傲脸色一变,回头就瞪了柳金蟾一眼:“这种人和他罗嗦什么?你看,夫家一出来,他跑得多快?”小人就是小人! 柳金蟾笑,就是笑比哭还难看,暗道:你都成东方不败了,人家能不跑么?可怜她还比不上一个杨莲亭呢! “死女人,敢打本公子家的歪主意,我看她是活腻味了!不是妻主要去书院,本公子定让她好好体味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个中滋味,才知我北堂傲的手段!还敢做这老蛤蟆不!” 北堂傲一说罢,就掉头又回了里屋,还在里面喊:“奉书,奉箭怎么一天也没见到他?” 奉书同情看了看腿软的挪不动脚的柳金蟾和靠在墙边支撑体重的雨墨,就赶紧进屋回话:他就知道能当公子妻主的人其实都不容易。 雨墨才要扁扁嘴想说:“小姐,我们逃吧!”姑爷不是人啊! 里面就传来北堂傲的声音:“雨墨,你在外面做什么?还不赶紧进来收拾东西。” 雨墨腿软的脚立刻像打了鸡血,立刻就往屋里跑:“是,姑爷!”这一声答得分外有力。 柳金蟾打算挪出屋,可她才迈出一脚,就听屋里北堂傲问:“夫人呢?” 她心虚一回头,就见北堂傲阴测测地挂着笑脸,从那帘子里瞅着她,有着蛇一般的怨毒:“妻主,这是让霭翠楼的狐媚子,勾了魂了?” 柳金蟾抬起的脚立刻落在屋里,转身就朝着北堂傲蹭了过去:“什么霭翠楼啊?妻主这眼里、这心窝里只有相公。” “野相公吧?”北堂傲斜瞅着柳金蟾,心里不断地说:慢慢收拾她!不信不把她教乖了! 29.第29章 双管齐下:美娇郎暗振夫纲 奉书、雨墨、柳金蟾三人又默默地吞吞口水:少爷可不就是野的。 “怎么会,你在我心儿尖尖顶上,我能惹我娘生气,都不敢让你生气!”柳金蟾立刻拍马屁,心里暗道:我娘算是狠得了,都没你可怕! 北堂傲听得欢喜,虽然和自己公婆比重要很不夫道,但他心里就听得美滋滋的,他不禁嘴角一勾:“你少胡说,这让公婆听见了,还不知道为夫这刚进门相公多刁钻!哪有娶了相公忘了爹娘的?夫家可是时刻把公婆放在心尖上孝敬的!” 说罢,北堂傲朝着柳金蟾靠近了些许,眼神儿含笑地扫了柳金蟾一眼。脸笑得跟朵花似的,一时雨墨和奉书抱着东西去外屋捆扎,他连忙暗拉住柳金蟾的手低道,眉眼含情、娇羞无比地低说: “妻主好生傻样儿,这小夫妻的私房话私房里说,哪有当着奴才说的……多让人别扭!再说……外面听见了,这话传出去,不知道为夫的人,还道为夫是个泼夫,没好好学过三从四德呢!” 柳金蟾心中警报立刻解除,笑:“我不是一时情急,把掏心窝子的话都说了出来,怕你又生我的气,自己白怄坏了身子,自个遭罪吗?”这话一说完,柳金蟾无需雨墨二度鄙视的眼,她自己都鄙视自己:太肉麻了!太恶心了! 但北堂傲喜欢,听得心花怒放、绕指柔肠,整个人酥酸软软,似要化作一滩春水了。 “妻主把夫家放在心尖儿上、夫家又何尝不是妻主放在这心窝子里……只要你绝了那沾花惹草的心思,不理那些狐媚子,夫家什么不依你?别说读这白鹭书院,就是要进京里做官,将来封夫人、就是国夫人也不是没可能的。” 柳金蟾听得莫名,但还是赔笑听着,毕竟他本来就是疯的,疯言疯语实属正常,哪像她娘,算命的忽悠她几句,她比眼前这个还疯! 外面的奉书就开始冒冷汗了,这公子的病是不是渐渐要好了? “妻主,你疼夫家,好好疼夫家,依夫家的话,夫家什么都给你,将军府、高官厚禄、就是似锦前程、你要……夫家的都是你的。”说到这,北堂傲的声音顿了顿。 柳金蟾抬眼看北堂傲,就见北堂傲忽得红了脸,含羞带怯地耳语说:“夫家的人也是你的。只要你对夫家一心一意。这晚儿你合了帐子,你待要怎样就这样,夫家褪了衣裳晚晚都是你的……” 柳金蟾吞吞口水这是利诱加色诱啊…… “你欢喜不欢喜?”北堂傲顶着个大红脸,问得娇羞不已。 “欢喜!”柳金蟾色迷迷的笑,胆子抖了抖:就担心他知道她不是他妻主后,他还会不会欢喜了…… “那你要乖乖听夫家的话,夫家说东,就不可以西,夫家说什么就是什么……” 柳金蟾点头,她算是明白了,相公这是在振夫纲呢…… 北堂傲对着柳金蟾循循善教地软言相哄,船的另一头船家男人把柳金蟾这边拒绝也告知了妻主。 船家女人一听男人这意思似是没可能了,心里不禁有些郁闷,但不是自己家的孩子,她能说什么,想了想就去了那刘萱的屋。 刘萱一见船家女人进得屋来,立刻就转身到屏风后听个大概。 船家女人直接就把男人的话复述了一遍:“那柳家小相公说他家的兄弟从不给人续弦、做小,这门婚事只怕成不了。” “那柳姑娘的意思是什么?” 男人头发长见识短,但福娘不信有那个女人会不想巴结大官,不想有个靠山——京官,还是大理寺,更别说他们大人的姨母还是大理寺少卿,那可是国级的大官啊! “柳姑娘就说大人年纪大了!不过……” “不过什么?” “柳家小相公似乎知道是你们家大人要提亲了,很不高兴!” 福娘想了想,那夜两家的印象确实不好,难怪人家小相公不高兴,自己大人也太性急了,但小相公不是关键了,她就想知道柳金蟾的意思和弱点。 “柳姑娘只说我们大人年纪大了?”福娘追问。 船家女人点头。 福娘心里一喜,嫌年纪大?根本不提那夜的事儿,分明就是对自己大人是大官的事有所忌惮、她此刻就是有了想法,可能就是不知转圜的余地…… 想到这儿,福娘忙拿了一包银子,悄悄拉住船家女人到船家女人的屋里说了自己的意思。 “其实,我们大人的意思,她不好意思说,我这个小的就在这里和你直说了吧。” 船家女人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觉得有些不简单。 福娘陪着大人多年,只信一句话:“有钱能使鬼推磨”,她不信又不爱钱不畏惧权势的人。 她拉住船家女人开门见山就道:“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们大人说什么提亲都是个幌子,说白了,我们大人就想要那柳家小相公的人……” 船家女人一听这哪里是说媒,分明是逼良为娼,要置人家小相公于死地嘛,当即摇头不答应道:“大人,这事儿,我们这江上人家可不能做,是要挨天谴的。”这天谴说翻,全家都死在这江里喂鱼肚,有钱也没命花,要钱来做甚。 福娘立刻追加了十两,马上道:船家女人心动,但还是拿出昨儿的五两还给福娘道:“这伤天害理、拆人夫妻的事儿,我们不能做!损阴德的。” 福娘急了道:“这事儿想来是难为了你。”她赶紧又拿出十两雪花花的纹银放在桌上。 这人岂有不动心的,要知道有这白银十两,就能置田地三四亩,还是上好的水田,她还在江上做什么?干脆回老家,搭上多年的积蓄买地吃租子、自己再种几亩,换条小船渡渡河,小日子还不过得贴贴实实的…… 简直就是发横财! 这想法鼓动着船家女人的心思,她的道德正被欲望渐渐压沉,门忽得就被推开,女人立刻一回神,就见她正夫从外面进来,心里不禁漏跳了一拍,当即抚着胸口,但再一看这几乎从没见过的这么多银子,她心再度动摇了。 30.第30章 见钱眼开:一计不成再生计 船家男人进来也着实吓了一跳,他们小户人家哪见过这么多银子,当即眼就直了。 福娘见此情景,立刻又把自己的话说了一遍,这次到最后她换了口气,她说:“你们不想挣这便宜银子就罢了,我自己去也是一样,二十五两,就是当知县的俸禄一年也才四十多两银子……这还要不吃不喝才有四十五两!哎,到手的钱不要也罢!” 福娘说罢当即收了十两纹银就要出将门去。 船家女人赶紧拦住福娘道:“大管事,我们还不想这钱么,就是……别人还就罢了,这小娘子的相公是出了名的烈,就上月,小两口也不知怎么得,许是拌嘴闹了分房,那小相公一个不留神就奔那江里去了!你说,这人命关天的事儿,我们哪敢说成啊!” “跳江?”福娘的心抖了抖,她那曾料想那媳妇是那模样,相公却是个刚烈之夫——毕竟出了人命,谁也脱不了干系!吃官司是小事,就怕人头都没了!她顿时没了底儿。 “大管事不如这样,我去再让人帮你探探那小相公的口风?”船家女人说着看了看那福娘手中的银子。 “口风有何用,我们大人要的人,鲜活白嫩的小美人!”福娘抱着银子要出门。 船家女人还要追上去,就感觉她男人悄悄地拉住了她,脸色凝重地摇了摇头,脚步一顿, 船家女人这没追来,福娘心里就闷了,她哪有脸面去找那柳家小姐?她一跨出门槛就后悔自己冲动了,但倒回去吧,面子就扫了不说,他们夫妻岂不是要漫天要价? 不行,她得稳住! 福娘抱着银子在船栏杆处徘徊,寻思要如何与那柳金蟾搭上话头,亲自上? 福娘一出门,船家娘子就瞪了正夫一眼:“咱们一辈子也挣不了这么多钱,你拦着我做什么?” 船家男子立刻就在船家娘子耳边附耳道:“那小相公惹不得,是个习武的!我看那眼神儿,只怕杀过人也不一定呢!” 船家娘子一听,脸色立刻变了,赶紧道:“怎么不早说?”她就说便宜银子怎么就到了她手上,敢情是要玩命的。 “我早上才发现的,那柳家相公一坐下来,他妻主都不敢坐,我估摸着这是女人攀了贵婿腰板直不了!他还说……妻主,这浑水,咱们趟不起,躲吧!”船家男人立刻在船家娘子耳边一阵耳语。 船家娘子一听,心里庆幸,幸亏没被油蒙了心,丢了自己的小命儿,她正庆幸,不想那福娘又走了进来。 她怎么突然又回来了呢? 因为里面船家娘子没追出来,外面缓缓徘徊的福娘就心里没底了,走着、走着,一转身就见屋里大人新近买来的两个小侍正在屋里倚靠着窗子互相咬耳朵,神情颇为落寞,立刻就想到了那日似乎听人说过: 那柳家小相公的女人是个眠花卧柳的好色之人,还说柳家小相公就是为此跳江来着…… 小相公是烈,但若是为了救妻主的命……来献身也不一定? 又一计上了她的心头,就是担心刘萱不答应,但……哪二人本就是青楼的人,何来贞洁一说…… 她想罢要欢欢喜喜地找那刘萱商量,要设个连环计,双管齐下,要钓小相公主动来献身,但脚步一转,她的眼就先看着船家夫妇的屋了,她暗想这机密的事儿既然这夫妇知道了,岂有独善其身的道理? 少不得要把他们拖下水,好事才能疏而不漏,不然他们通风报信怎么办? 福娘推门一进来,这次也没客气,更没拿钱,开口就说这事儿他们开了头,就算现在要做好人也晚了。 “你们想想,这亲事是谁最先去提的?” “我们只是提亲。”船家女人把男人护在身后。 “然后又是谁帮我们打听人家妻主只是个乡下人、还是个去书院考试的穷书生?” “船上的人都知道。” “你们可以自欺欺人,但……你们以为你能脱干系?” “我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也什么都不知道?” “……” “纹银二十五两我放在这,你们做或不愿做,都得做!你若去走漏消息,我们大人必不会放过你,但只是假装不知道,什么都不做,到时他们找你,我们也不会帮你!想清楚,帮我,今夜得手,有二十五两。不帮……你们也难脱干系!” “嘭——”是门关上的声音,然后门外传来:“到苏州前,无论什么办法,我希望能见到柳姑娘!” 夫妇二人心口一震,面面相窥、脸色煞白。 “怎么办?”眼见上了贼船难下,船家男人不禁问妻主。 妻主也脸色煞白,再看天色渐近黄昏,心里更是一团乱,再看那白花花的银子,此刻觉得像地狱伸来的鬼爪,心中惊怖不已。 “能怎么办?骑虎难下,还是要下啊!” 船家女人缓缓坐在凳子思考起来:男人在这件事一直出面,虽开始一直不知内情,但那柳家小相公真要出了什么事,发起狠来只怕没他们半点好,心里越想越觉得这事不做也做了,还真如那管事说的,难脱干系,独善其身是不可能了。 但如果那柳家小相公是个狠角色,就是让那大官人得了手失了身,只怕一夜醒来要寻死觅活,那大官人睡了一夜,拍拍屁股指不定就进京了,寻不着人,可不是要拖着他们夫妇一起死…… 这事论理做不得,但又难脱干系…… 船家女人最后一咬牙就与男人道:“你且去柳家把这银子给了那柳姑娘,就把话直接说开,那柳姑娘要贪钱贪人家的财势,你就让她自己去找福管事,但一定要她带着相公下船,千万别让她相公听见了,知道吗?” “这岸上的事儿与我们无干。你只管和人说这二十五两银子是福管家给咱们的,咱们做不来这事儿,让她有事有气去找福管家理论!一切与我们无干,后面的保密的话还要我教你么?” 31.第31章 兵来将挡:小书生将计就计 夫妻二人一商量好,船家女人就立刻去了刘萱的屋子,说自己有眼不识泰山,思前想后她还是想赚那几十两银子,又让福管家多给她些,说那刚才的二十五两,她要让男人拿去给那柳姑娘做饵,让那柳姑娘来寻福管事等等,刘萱很高兴,当即让给了船家女人一百两。 刘萱还道:“你只管告诉那柳姑娘,只要她肯把他相公给我,这一百两就是个定金,余下等到了苏州,我立刻再给她九百两,她只需写个文书就成。” 船家女人答应着,拿了一包银子回来。 船家男人赶紧起身,船家女人就把刚才的话说了,又叮嘱了男人几句。 男人句句答应。 一时船泊在苏州。 夫妻二人这才抱着一包沉甸甸的银子敲开了柳金蟾家的门。 柳金蟾此刻正在屋里被北堂傲逼着背书,一听门响,就是门外雨墨的声音:“老板郎,你怎么又来了?我们姑爷不答应你说的亲事!” 北堂傲两指把柳金蟾按回椅子,他要出门,就听外屋又有了船家女人的声音:“我要见你们小姐!” 北堂傲只得停在屋里,让柳金蟾出去,心里暗道那老色狼不死心,他北堂傲要不给点颜色,就把他当病猫了! 谁想柳金蟾一出帘子,就听那夫妻“嘭”一声齐刷刷地跪在了柳金蟾的面前,说请柳金蟾救救他们夫妇。 柳金蟾头大了,她最怕的就是“救”这个字眼。 柳金蟾忙说她手缚鸡之力、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何德何能能救他们? 船家妻主立刻就说事关柳家小相公,柳金蟾不救他们,他们就怕出不了这苏州城了。 柳金蟾忙问何事? 船家妻主就说借一步说话。 北堂傲一听,急了,当即在帘子后道:“既然事关于我,为何我不能听,你只管道来,本公子与你做主就是!” 船家妻主立刻就要柳金蟾夫妇答应事情听说后,绝不说她们夫妻所说,而且任何矛盾要到岸上解决,她才敢说。 柳金蟾听到这心里大概就明白了:想来那刘大人醉翁之意不在酒,果然是要摸清她的底细,打算欺女霸男了。 北堂傲听这话想来就是对自己说的,立刻答道:“应你们便是,尽数道来,若有半点隐瞒,本公子定不饶你们!” 船家女人就赶紧把福娘找他们来提亲,到他们得这一百两的缘由说了出来,然后把一百两银子放在桌上摊开道:“那刘大人还说,只要柳姑娘肯把相公让与她,她……她上岸即刻兑现另外九百两,决不食言!” 那白花花的一百两纹银摆在桌面上,说不诱人,那是骗人的! 要知道柳金蟾这辈子还没一次性见过这么多钱,就是在县城里,家里有一百两现银—— 它的购买力比她前生挂掉时的一百万值钱啊……柳金蟾立刻在脑子里计算,一文钱能同时买一碗醋、一碗油、一碗酱油、一碗酒,一百两按照现在一两银子兑换一千六百八十文计算,就是十六万八千文啊,那得是多少碗油酒酱醋啊、值多少人民币啊…… 还只是定钱…… “啪!”一本书扣在柳金蟾的后脑勺上:“这点钱你就想卖我!” 被柳金蟾和雨墨发光的眼气得按捺不住的北堂傲,一想到他妻主还真想卖他,也不顾他大家公子的规矩,冲出帘子,哪管有外人在,操起手上的《三字经》就照着柳金蟾抱住的头又是三下: “你这个没良心的……就会说花言巧语,现在这点钱……你就想卖我!你就卖我……我……我……!” 北堂傲说着就拔出背后尺许银枪,柳金蟾才刚喊出一声:“我冤啊——”就见一根长达六七尺的银枪刺来,将她差点扎在地板上变成人标本。 所有的人都没说话,就见那银枪好似变出来的法器,此刻桌椅,就在柳金蟾面前一分为二。 “你冤什么?”北堂傲手执银枪,脸色森寒,他都看清楚了,这女人看那一百两眼睛都直了——分明就是有把他换成银子的冲动。 “我没要卖你!”她想卖也卖不了啊!再说她是那种人吗? 柳金蟾瞪大的桃花眼只见那尖锐无比的银枪早已经没入下一层的屋顶,引来好一阵惊慌的叫声,但这惊慌声丝毫没能让屋里瞬间冷凝的气氛有半点缓和。 “哦?那是何意?”北堂傲脸上没半点缓和之意,银枪仍然在手,不排除再给柳金蟾再来一枪的冲动。 “只是在想:有人肯花一千两买为妻吗?” 柳金蟾惨白着脸笑道,要知道她娘家加上姐姐们的钱全部加起来都没有一千两啊,他们家还是当地数得上的财主哦! 北堂傲拔起银枪,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柳金蟾,欲扶起来,但一想到妻主看钱的那眼神儿……他一跺脚转身就气冲冲地返回里屋:气死他了,这节骨眼,妻主居然想得还是钱! 北堂傲一进屋,外屋方才那千钧一发的惊怖放稍稍缓和,半日才回神的雨墨赶紧含着泪从地上扶起来:“小姐,你没事吧?”这个姑爷绝对不能进家门! “命大!”她是打不死的小强妹! 柳金蟾软软地从地上爬回座位,接受对面六只眼的同情,笑:“内子冲动!” 船家夫妇立刻点头表示理解:悍夫!怪道美艳不可方物却嫁了个穷书生,果然是凶悍得不可言道。 “这一百两,我收了,你们且先回屋等着,我和内子说几句,就和你们去见那福管事。”柳金蟾心里叹气:这是什么事儿?这种传说中的欺女霸男、买人相公的事儿也让她遇见了! 眼见着那夫妻二人哆哆嗦嗦地从屋里退出去。 柳金蟾方提着那一百两起身去见刚才要杀她的北堂傲,心中内牛:刚才不是她反应快喊冤枉,她现在就是屈死鬼一只—— 她终于明白他被始乱终弃的原因了——太暴力!她也想逃……但怎么才能逃得不伤人呢?但……若是她知道自己要被同床共枕的人卖了,她弄不好更暴力! 32.第32章 将计就计:美夫郎设相思局 柳金蟾挑起帘子,就见北堂傲脸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拭银枪,一身肃杀之气,很有“磨刀霍霍向猪羊”的趋势。 “一百两!”柳金蟾把银子放在桌上。 “哗啦啦啦——” 北堂傲头也不回,一挥手就把桌上的银子一个不留地扫在了地上,滚了一屋子,脸色隐隐发黑,他北堂傲有的就是钱,虽没肖腾之富,但区区千两还不在他眼底,就想买他…… 柳金蟾吞吞口水,很想拔腿就逃,但就是逃……那样的女人不收拾一下,她柳金蟾内心那点书生意气会鄙视自己的! “我有个让那女人舍财又倒霉的法儿。但需要你帮忙。”柳金蟾努力不让自己哆嗦地放缓语速道。 北堂傲调高一边眉毛:就她那吃了睡、睡了吃的猪脑子? 柳金蟾叹气,决定转身另外找人,就听身后的人冷问:“什么法儿?” 他北堂傲只想让那个女人变成一堆碎尸,他很久没东西祭枪了。 “美人计!”柳金蟾开心地回头。 立刻一张薄薄的毛边纸就砸中了她的脑袋,北堂傲的指头随即戳在柳金蟾的猪脑袋上: “你让为夫抛头露面?你是不是个女人?为夫让人调戏、你冲过去找人理论的气势呢?那老色狼欺负到你头上,你却只会看着银子流口水!美人计,你见过用自己男人去当鱼饵的?夫家的名节、夫家的名节岂是丢得起的……你个猪脑子……” 好吧,柳金蟾承认自己丝毫没有成为女尊世界大女人的自觉!但也不用把她脑袋戳成蜂窝吧! 差点被北堂傲口水淹死的柳金蟾终于从屋里被放出来,就见雨墨和奉书的眼布满同情,雨墨发现她家小姐的地位越来越低了,再不想办法逃,等疯姑爷那一日清醒了,就怕戳小姐脑袋的不是指头而是枪头了! 想罢,雨墨不禁悄悄地扭头看奉书:“奉书,你将来嫁人也会这么凶吗?” 奉书抿唇,想也不想地答道:“想。” 雨墨立刻低头,她再也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美人计被全盘否定! 大女人岂能被口水淹死? 柳金蟾振奋精神,擦去一脸的萎顿:居然骂她猪脑子?她要扬眉吐气地给他看看! 柳金蟾前脚趾高气扬地迈出屋门,北堂傲就打起帘子:“雨墨立刻跟着夫人!”言罢,他又示意奉书过来耳语一番,奉书立刻点头悄悄拿了东西出去。 看着奉书合上门,北堂傲闷闷的胸口吐出一口气,刚才妻主那财迷心窍的模样可把他气坏了,可沉下心仔细一想,妻主除了年轻轻浮些、素日里的性情一个枕头睡了这么多日岂有不知道的……不禁暗恼自己今儿这是又冲动了! 北堂傲正看着打包好一堆行装想得出神,就忽听门外响起了缓缓地推门声,他心中骤然一惊,暗道一声:“糟!”他立刻翻身出窗子,站在舷窗外合上窗,只听得那屋内传来悉悉索索的闩门声,他嘴角立刻勾起一抹冷笑:果然不是个好东西! 但在他卧室此刻收拾他,孤男寡女只怕坏了自己的好名声! 北堂傲少不得耐住气,一抬眼就看见了正在河岸东张西望的奉箭,心内一惊,取下自己佩的玉佩朝奉箭就砸了过去。 奉箭正在寻船,忽一抬头,就见自己主子白日出了门,很是惊讶,忙要上来,北堂傲就暗指了指屋里有人,让他去寻个袋子来!奉书立刻去在岸边寻了两个能装人,但又看着装不了人的麻布袋,悄悄上来。 进屋的人是谁,能是谁? 刘萱呗! 话说这船今儿靠了岸,因为故意到得晚,就没能靠在码头正中央,按照福娘的指示,就偏偏挂靠在靠近码头、一处较为的隐蔽的河岸边。 这船一到岸,刘萱立刻就跟那打了鸡血的锅上蚂蚁在屋里走了一圈又一圈,兴奋一边搓手、一边喘气——这是她在船上的最后一天,无论如何她要得手。 眼见着天色渐渐暗下,船上的人一个个地扛着货物下去,而新来的乘客又没找着地儿,估摸着不到天明船上不了码头,新乘客是不会到了…… 剩下没走的说巧不巧,偏偏就只剩下了柳金蟾他们一家,理由嘛,当然是福娘让人给了人家两倍的钱,说他们大人想包船进京,人家还能不下船吗?更别说,柳金蟾和雨墨不多时也跟着福娘等家人一起上岸拿银子,还带着那个背刀的小子…… 她心内好生欢喜,眼瞅着船家与伙计下了船,正在那边岸上点货,暗想她们还要采买东西,就是船家男人回来看船,又哪敢管她的事儿? 于是刘萱蹑手蹑脚、左顾右盼、就偷偷摸摸地蹭到了北堂傲的屋外,这北堂傲的屋因屋里一直有仆人伺候,所以也没有大白天闩门的习惯,可不就天时地利人和全配合了刘萱。 刘萱一进屋,立刻就熟练地闩门,为何熟练呢?这种事没少做,他有一个野小侍原是个鳏夫就是这么来的! 为了不让柳家小相公大呼小叫浪费了时辰,她帘子没掀开,就先宽了腰带。 但一掀帘子:咦,人呢? “小相公……柳家小相公……”刘萱在屋里一边宽衣解带寻人,一边喊得让窗外的北堂傲火冒金星,心里直骂柳金蟾是个笨蛋!怎么还不回来! “公子……这里……”奉箭悄悄将一个满是鱼腥味的渔网和一个麻袋,丢在窗子边。 “弄晕她!”北堂傲立刻想到一千种收拾色狼的办法。 但谁想,奉箭一拉窗子,就赶紧压紧脸色通红地说:“爷,她没穿衣裳!”好一身恶心的肥肉横流! 此话一出,两个少年在窗边囧了,他们可是玉洁冰清的良家男子,岂能看别的女人的身子。 “用迷香再燃点儿……”北堂傲一番低语后,又叮嘱道,“多用点儿!”这个柳金蟾怎么去了还不回来,不会真收了人家的钱跑了吧? “恩!”奉箭一听,这个简单,他用迷香可是一等一的高手,可伸手一摸:“公子,迷香在包里……” 33.第33章 将计就计:美娇郎设相思局 他们二人正要寻思一个方法,就见雨墨在那边偷偷摸摸地猫了回来,抬眼一见他们俩站在栏杆上就比了一个跑的动作。 二人忙下去。 “夫人呢?”北堂傲一开口就问。 “那管家带人回府去拿银子了,小姐和奉书在客栈等银子,小姐说只怕有诈,让雨墨带姑爷赶紧包一条自己家的船等着,别再搭别人的船了!”雨墨说着要跑上去,就被奉箭拿住,不由得回头。 “帮个忙!”奉箭脸红。 雨墨瞪大眼。 奉箭就附耳在雨墨道:“那……那个女色狼,乘屋里没人,进了咱们屋了,银子什么的都在里面!” 雨墨一听:钱!这还了得! “我去撵她出来!”雨墨挽起袖子,就要进屋撵人,奉箭立刻低道:“这样岂不是便宜了她?”然后他暗暗指了指他丢在那床边的渔网和麻布。 雨墨的眼睛立刻放了光,二人立刻一阵嘀咕,笑得贼坏,但北堂傲担心柳金蟾出事,不想在这件事上耽搁,只要雨墨赶紧把行李拿出来好走人,雨墨只得和奉箭递了一个眼色,上去拿行李。 奉箭和雨墨道:“我们先弄她在这里不能出来,安顿好公子,再来收拾她不迟。” “怎么做?”雨墨低道。 “你先进去……先把行李拿了,然后把她脱得衣裳都拿了……再把火盆子最后也扯了,就把麻袋和渔网丢在屋里,临出门时咱们说‘姑爷,小姐说先把行李拿下去,钥匙在这儿,你煲好汤就回屋里等着’知道了?” “知道了!”雨墨捂嘴吞下一串奸笑声,二人立刻上楼自是不提! 再说屋里的刘萱刚才偷偷摸摸一进门也纳闷啊:柳家小相公呢?明明没出门啊? 她拿眼四扫,这屋里就那堆行李,一个装不了人的书箱、两包简简单单的衣物外加三床好似行军用的被子,还全被用结子打得死紧。 床脚,她看了没人!柜子里……也没人,难道是刚才她出门如厕了? 刘萱又赶紧光着去偷偷把拴好的门打开,然后拾起撒了一地的自己衣物偷偷藏到了里屋的床头,好在屋里烧着炭火也不觉得冷,她便在屋里舒活舒活筋骨,打算大战它一夜不休。 她正想着那蚀骨的场面,还不及到销魂处,就听门外一阵脚步声,然后一个娃娃音说:“姑爷,你怎么出来了。” 然后一个少年的声音温柔的声音问:“夫人怎么还没回来?” 刘萱那里听过北堂说话,一听这男子的声音就当是那柳家小相公,整个人只觉得浑身一震,只想着小相公就要进来了,喜不自禁,赶紧抱着衣裳就从里屋躲到了外屋的一处空柜子里。 就在此时,门吱嘎开了,娃娃音进得屋来:“夫人在找船呢,说要换一艘船坐,这不让我来拿行李呢?” “哦,拿吧,奉箭你帮着雨墨给夫人一起拿过去,我一个人在这里没事儿!夫人说什么时候回来?”说话间能听见行李被搬出去的声音。 “夫人说定好船就回来接公子!”娃娃音继续说道:“夫人说公子不要乱走,船上坏人多!” 娃娃音说着出了门子。 刘萱正要松一口气,就听那“北堂”又道:“雨墨啊,你再看看那边柜子,我记得是不是还有一堆夫人的前儿换下来的里里外外几身穿过的衣裳没拿,也不记得放哪了,你看看!” “哦!”娃娃音说罢就开始找东西。 刘萱躲在柜子里如何能让找到?心想衣服……自己怀里可不就有一堆里里外外几身穿过的衣裳,赶紧就偷偷放在前面的仆人榻上,又猫回柜子! 雨墨一听见那细细的关柜子声音,就朝着门外的奉箭得意地一笑,还数了数有没有少点什么,事实是连中衣、内兜都在:眼睛朝着柜子就是一个灿烂地笑:“找着了,可不就是里里外外几身,一件没少!”冷不死你这色狼! “那就早些下去,我去厨房给夫人熬汤,告诉夫人早些回来,别和那福管事说久了,那不是个好人知道吗?” “姑爷,雨墨和奉箭先把行李拿下去,你煲好汤就赶紧回屋里等着小姐,别乱走啊!’ “恩!” 奉箭和雨墨憋着笑意,就悄悄下了船,一上岸就跑到一处好一阵大笑,雨墨直夸奉箭好手段,奉箭道还有绝的,晚上带你看! 北堂傲皱眉:“你们笑什么?”他现在就担心柳金蟾中那个看似狐狸的福娘的计策。 奉箭和雨墨立刻抿嘴就拿着行李先去包船:手上一百两,不怕没船! 这三人一走,刘萱方从柜子里爬出来,想进里屋,又怕柳家小相公回屋看见她会往外跑,自己连闩门的机会都没有,人家要跳了江,一千两打水漂了不说,指不定还要惹上官司! 她就只得躲在外屋的屏风后好一会儿,这二三月的天没了衣裳还是冷,她干脆又爬回柜子里,抱手抱脚等得鼻水横流。 但好一会儿,还是没人来开门,倒是那门不时被江风吹开,“吱嘎”开了,一阵冷风直灌进来,冷得刘萱好一阵哆嗦,又赶紧赤着身去关门。 这么一来二去,喷嚏也打了无数个,天色也黑将下来,小美人煲汤还是没回来。 这人吧等得越久,就越想着:指不定小美人一会儿就来了,更舍不得走。何况刘萱等了今时今日等了那么多日,这时更是舍不得走,就躲在哪儿柜子里蜷缩着直哆嗦。 她好半日才想到里面屋里有棉被,暗想自己盖着棉被躺在那床头,小相公回来,只怕当她是妻主,钻进她怀里也不一定,想罢,当即心花怒放,谁知一进屋哪有什么捆好的棉被、就布帘都给扯了,心想:这小娘子也真心恨,那么个如花似花的小相公,就连床被子也不留……冷死她了! 她左右一看,就看见了地上的麻布口袋,拿起来一闻:好大的腥味,立刻丢掉,在屋子里跳了又跳,最后又躲回柜子里,散了头发继续等美人投怀送抱! 34.第34章 调虎离山:金蟾险中连环计 另一头。 北堂傲定了船,就赶紧带着奉箭和雨墨去找柳金蟾。 柳金蟾还坐在客栈里和奉书等银子。 “夫人,这福管事摆的什么乌龙,去了这么久,不就是需要个证人立刻个字据么?”奉书悄悄语与柳金蟾。 柳金蟾玩着茶碗笑:“她再弄那九百两银子的巧宗。” 奉书不解。 柳金蟾道:“刚才她让咱们去府上,我估摸着称银子是假、弄不好给了咱们银子再又说闹贼,欺负我是乡下人一唬二诈,怕惹官司就立了字据给他,他就能人财两收!”比他主子还恶毒! “那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拖延时间啊!” “有什么好处?” “你们公子不还在船上吗?我们中了她调虎离山之计!” “那……”奉书记得要走,柳金蟾就道:“对付女人你行吗?” 奉书的背直了,他又转了回来:“没事?”公子可不能再失身了。 “雨墨知道怎么办!” 柳金蟾也心慌,但她计算过从她走到客栈,以及雨墨跑回去这点时间,就算他们用迷香,也仅仅,只能刚刚迷晕北堂傲,雨墨一盆水就能让北堂傲醒,怕得就是有帮手…… 但话又说回来,北堂傲都昏迷不醒了,那老女人怎么得手呢?唯一的问题就是这女尊世界男人的身子不能给人看,也是贞操的核心部分——被看了身子也等于失身! 柳金蟾敲着桌子,说实话还是放心不下:“奉书,你去帮帮雨墨。要快回来!” 奉书得令立刻就跑没了影儿。 柳金蟾目送走了奉书,正看着茶碗,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窗外是江岸码头人来人往……客栈内……竟有筝声…… 柳金蟾下意识地看茶碗,似有杂质,再细细一看,竟然发现茶水底有细细的白沫尚未溶解! 柳金蟾立刻拿着茶壶又倒了一碗茶,再看杯底沉淀:这一杯水没有:很好,居然还下药,难怪她心里不安,本想青楼的哥儿不能带回家她自然理解,但就安排在她的屋对面还不留侍从,未免有点可疑了: 看样子别人倒先给她安排了一招美人计!看看人家大人多舍得,两个哥儿才买来没几日,就打算送来给她做滚床单当鱼饵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 对面的是尤物,人家已经从良了…… 从良二字还没想完,柳金蟾一抬眼,就见那屋里的两个哥儿正面色潮红地要出得门来,吓得柳金蟾赶紧关门、闩门: 新原则——送上门的男人也绝对不要!北堂傲就是血淋淋的教训:天上无馅饼,掉下来的都是定时炸弹! 奉书一下去,福娘正好埋伏在外,她一见奉书下来心头一喜,赶紧就拦着奉书道:“小哥,这是去干什么?” “把手拿开……”奉书正要喝令福娘把脏手拿开,就见楼上下来额一个小厮跑下来对着管家耳朵就嘀嘀咕咕,福娘立刻就上了楼,奉书也一阵紧张赶紧上楼看情况,就见他所在的屋,门关了,门上还有两个风情撩人的男人正在敲门,顿时有点傻:还有这安排? 福娘暗恼,忙命人把两位哥儿送进屋,然后命人抱着已经称好的九百两银子上来。 这一推开屋,福娘就见刚才倒好的水还纹丝不动在杯里,心里就明白了。 “银子!”福娘把一个沉甸甸的小箱子抱来,箱子一打开就见雪花花的银子赫然在眼前:“九百两,十两一锭,一共九十个。” 柳金蟾立刻很丢人现眼地接过银子,拿起一个就咬,着实让大户人家长大的打心底鄙视了一番:什么人啊,爱财如命…… “姑娘还信不过我吗?”福娘皱眉,心里路过一丝心虚,又不得不虚张声势! “嘿嘿!看见钱不要一口,我都不信是我的!” 柳金蟾全然一副猥琐的神色,把银子一个个拿出来检查,每个都咬一口:她就不信这管家会不捣鬼,果然银子到最后一层时中间是一排银石头;“管家……这……”果然有鬼!不看就少了整整二百五十两,真当她是二百五呢! 看着二十五块石头,奉书立刻对柳金蟾的判断感觉佩服。 “怎么会这样?谁装得银子,告诉他回去定然不饶!”福娘立刻演戏似的大喊,然后又向柳金蟾道:“姑娘,这二百五十两马上就补上,你先把这字据……” “福管家,少一两也不成,奉书你赶紧回船上,告诉姑爷,我们要换船!”柳金蟾心里只担心北堂傲吃亏!但匆匆收了银子,这管家那会让她走得那么便宜! “别别别——” 福娘暗想大人只怕还在等船上的人下船,这会子去,不是坏她好事?弄不好小相公知晓内情,就难办了!少不得赶紧让人把他悄悄从里面匀出的二百五十两又拿了出来。 “看看,二百五十两,一个不少!”福娘看着雪花花的银子泪流,她跟随大人多年,难得经手这么多钱! 柳金蟾也拿起来一个咬一口,然后放进自己带来的布搭子里,刚好九十个,然后满意地抱着银子,从怀里掏出一份奉书刚才草拟的卖夫契字:“你看看,我刚写的卖身契!” 福娘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我纽玉婵愿以一千金将我夫白棠卖与刘萱为侍,以此为据,永不赎回!纽玉婵。 “你姓纽?”她还以为柳呢! “恩!大家都叫我柳姑娘!”柳金蟾说着忙问:“不知这卖身契的凭证谁为证?” 福娘那里找了什么证人,她就没打算真正花钱买:“签字画押,就成!”反正这纸只是拿给那小相公死心用的。 “成!奉书拿印泥来!”奉书拿印泥给柳金蟾,柳金蟾与奉书眼神一动,奉书的拇指偷偷就沾了印泥。 “来,帮我拿着银子,这银子真够沉得!” 柳金蟾一面作势要盖手印,一面把另一只手上的银子递给奉书,交错之间,奉书的手压在了契书上,而柳金蟾则只是沾了印泥擦过布袋子。 35.第35章 冤家路窄:金蟾脱壳死翘翘 “诺!奉书我们走!” 柳金蟾将契约交给了福娘,就要带着奉书离开屋子。 九百两银子可不是小数字,简直就是一笔巨款啊,福娘跟在刘萱身边十余年,赚得蝇头小利都没这三成,她岂能眼睁睁看着这银子离手?守着一个而今只有亏空的刘萱继续吃亏空? “姑娘,拿着这么多银子晚上出门可不安全,不如依我说的,在这客栈睡一宿,明儿搭上一班船再走不迟!反正这房我都给你定下了!不住也是白花!”福娘立刻拉住柳金蟾的去路,笑道。 “不了,一会儿……内子寻来……只怕不好说!”柳金蟾赶紧用了一个你我都懂的眼神的暗示:“毕竟结发夫妻,又是新婚……” “你不懂了吧,这苏州美人何其多,我告诉你青童公子,苏州闻名遐迩的头牌,一晚这个数,我让人给你叫!算是给你个补偿!这个小哥儿不欢喜了,啊寿你带这位哥儿去休息!”福娘现在一门心思就是要柳金蟾手中这九百两银子,一个不少的要! “慢!慢!头牌怎么能不看呢?但包船也不能耽搁,明儿一早就没船了!” 柳金蟾心知这福娘定然不会放自己走,但她放心不下北堂傲,她立刻看着抱着九百两银子的奉书道:“你先去柜台和管事的人开间房,然后赶紧就去包船,银子可给我看好了!”救我可以慢一点! 奉书立刻明白柳金蟾的意思,立刻包着银子退出房,就往留下走,开了房,那管事的人正帮他登记,他就一转身跑出了客栈外,正好就撞上了正被北堂傲喊来客栈找柳金蟾的雨墨,他赶紧把银子就交给了奉箭,比了柳金蟾的房号,而后低道:“里面要招妓!” 奉箭脸色一顿,立刻抱着银子转身就走。 奉书手里一空,心里就轻松了,他告诉那福娘的随从他要去包船,随从其实是福娘的小侍有些疑惑,他刚才下来还看奉书抱着银子来着,怎么一转身,他的手就空了呢?自己看花了?但转念一想,谁家主子会把那么多银子给一个随从拿着呢! 奉书手上没钱,但他还是按照妻主的意思不让这小子上去坏事,他会慢、慢、慢地带他去找船的。 奉书被小侍带着离开了客栈,福娘很高兴,只是转眼一看,那小子手上的银子呢?难道放在房里了? 福娘心中一喜,待要让人去偷……闹进衙门大人的事可就露馅了……福娘心一沉还是老计划! 趁着柳金蟾配合,福娘立刻花了自己的银子,叫了芙蓉楼的苏州名倌出柜献艺。一听出柜的价格,福娘心里一阵肉疼,但舍不了孩子套不了狼,舍不下银子套不了小色狼! “喝茶!喝茶!” 福娘一吩咐完,赶紧给好似刚喝了一杯茶的柳金蟾又欢喜地倒了一碗:“这可是上好的西湖龙井!” “哦,管家也喝,小人那好意思一个人喝!”柳金蟾笑,然后眼睛放光地瞅着福娘把茶水细细地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 少时酒菜也上来了,福娘赶紧去开门。 柳金蟾眼睛一扫,那端菜的也不像小二:她难道要跳窗逃跑?但是她想看青童公子,舍不得走! ***** “哗啦啦啦——” 随着桌子的倒地,九十九个银晃晃的银锭子哗啦啦地、委屈滚落满地:关它们什么事? “夫人去哪里了?” 北堂傲气急败坏在衙门里来回踱步,奉书、奉箭连着雨墨一个大气也不敢出。 凌晨,北堂傲把整个客栈都抄了一遍,就连被柳金蟾算计喝了大量回春散的福娘、连同那两个中招的景陵名倌,也被一并被从被窝里光不溜丢地拖了出来,那凌乱的场面让三个人现在还触目惊心—— 那里是找人,居然还动用了当地的总兵大人,只差没把人家客栈掘地三尺,客栈一片惊慌,还以为是来了敌国细作,人人自危。 但柳金蟾就是一点儿踪迹都没有。 最可恨得,是跟着她一起消失的还有芙蓉楼的青童公子。 “雨墨,夫人去哪儿呢?” 北堂傲拿着手中的信,指着只会哆嗦的雨墨:“她要跑,就没给你留点口信?” “姑爷,小姐真没说,兴许只是喝醉了,迷路了!”雨墨呜呜呜直哭,又不敢抽泣出声,大大的眼睛就是泪哗哗:她小姐不要她了,她怎么回去和夫人交代! “迷路了?会留信让本公子回娘家?” 北堂傲提到这个就恼火,奉书去救妻主回家,就在桌面上看到了这封留书,说什么白鹭书院没女人带男人陪读,说她大嫂读了三年逐鹿书院,她也要读三年书,让他带着银子回京城过日子,她金榜题名时,接他回家,让他做状元郎君…… 多令无数正夫感激涕霖的体贴入微、与雄心壮志啊! 金榜题名!状元郎君! 等她柳金蟾金榜题名,乌龟都老死了,这不明摆着喊他北堂傲回娘家守活鳏吗? 北堂傲嫌恶地看了这八个东周国无数男人仰望的字,只觉得火冒三丈高,在衙门里听着外面的人一个个来说:“没找到!”他就觉得他妻主带着那个刚见面的青童公子私奔了。 私奔! 和一个青楼小倌私奔…… 让他堂堂大家公子的脸面往哪里搁? 他哪里不好?他不就是凶了点、今儿差点用银枪扎她了…… 就在北堂傲要亲自出去掘地三尺时,雨墨突然哭道:“呜呜呜呜,我家小姐身无分文,她没有雨墨怎么办啊!” 身无分文? 北堂傲一听,就看到了脚下的银子,一蹲下身拾起一个他就发现了一个个牙印:“你们数数这里有多少个?” ******88 秦河。 桨声灯影里的灯红柳绿。 柳金蟾身着青童的披风,坐在一叶扁舟上手执长箫。 箫声悠长,只是带着几许惆怅与别离的调子在桨过水声里,有了一种异乡人的孤寂之感。 “相见不如怀念。”柳金蟾放下手中的箫,把北堂丢在苏州城,说实话有些愧疚感,但他们不是夫妻,又何必等到他恢复记忆兵戎相见呢? 36.第36章 冤家路窄:金蟾脱壳死翘翘 “既然怀念为何又不见?”青童不懂眼前的女子想什么,将他带来却自己一个劲儿吹箫,倒好似她花钱来只是想要个听众,明明吹的极好。 “因为怀念不如不见!”柳金蟾笑,转动手中的竹箫:“这支竹箫不如送我吧!” 青童立刻拿回竹箫倨傲道:“你我素未平生,你怎好意思从我这里讨要东西。” “素未平生?这个词有意思!”柳金蟾把青童嘴里的话反复一读,笑道:“既是素未平生,你又为何跟着我偷偷到这河里来?” “公子我高兴!”青童坐在船头摆弄箫,然后眼瞅着秦河的波光忽道:“觉得,你也许不同。”说到这,他又立刻回头倨傲道:“我是说你和那些那老女人不一样,一来就动手动脚!” 柳金蟾笑:“谁让公子是头牌!”一夜那么贵,那些女人岂有不把银子一夜捞过本的冲动!就是她这种只想借青楼逃避世俗的人,又何尝在头牌面前做过几夜君子? “头牌……”青童回过眼瞅着柳金蟾,脸上划过一丝落寞:“姑娘是外地人。” “恩,过客!”柳金蟾笑。 “到处都是过客,就是我们这些人也只是过客,青楼的、别人的、也是自己的。”青童忽然抱着竹箫道,“青楼的头牌的寿命很短。我真傻,竟然和你这个陌生人说这个!” “陌生人才能说不是吗?”柳金蟾淡笑,就好像她只有在青楼里可以醉生梦死,而离开青楼人人都会对她说读书、功名、利禄。 青童低头,继续把弄竹箫:“有个人说给我赎身,做小侍。” “你愿意做老鸨吗?” 柳金蟾不懂,为什么从良并非最好的出路,名倌还是一个个前仆后继,又一个个铩羽而归。 青童挑眉。 “从良不是唯一的出路,但没把握攒下财富,还是趁着风华正茂嫁人为好!” 柳金蟾话音一落,青童就垂下了脸,似是不愿。 “有心上人?” 青童默默低头。 “是个书生?” 青铜立刻抬脸看柳金蟾。 柳金蟾心里叹气,她就算不是青楼常客,也知道这女尊国的小倌们最多的客人都是些得了权势的老女人,她们生育能力下降,但精力过剩、又有权有势,也往往是他们最后的归宿。 但…… 所谓的书生,不是夫妻分居两地来读书的,就是家里文定有人。这一类家中通常贫寒或者小康,一个个都能海誓山盟,情深可表,就是一到行动就夭折——没钱,一晚上过夜费都拿不出来,只能偷偷摸摸,相望烟水里,弄不好还要小倌贴身又贴财! 至于富有根本别想,一则家规甚严赎身也只能偷养在外;二则不严的都是纨绔子弟,早晚败家,这一类名倌们通常不会喜欢,因为他们性情不讨喜,但他们也是会赎身的人。 “她家没钱?还是她家里不答应?”柳金蟾习惯地问道。 青童叹气:“听说过独孤傲雪吗?” 柳金蟾吞吞口水:东周第一才女,闻名遐迩。 “就算我自己赎身,她也不会娶我!”青童把一根竹箫说罢就扔进了河里: “你说得很对,头牌可以嫁人、也可以攒钱作老鸨,但你知不知道头牌的命都不长!我们这些青楼里的男人都是在用命换钱,没有人赎身的小倌没有谁活过三十。从良只是想活长一点,身子好一点儿,当一次爹爹、做一个有妻主的寻常男子!” 柳金蟾看着河水飘着竹箫远去,她一直觉得青楼里的小倌很现实,他们会抓住每一个从良的机会,斩断情丝,比另一个时空的青楼女人强,但不曾想这份强与现实,是男女生来的不同:只是晚景凄凉的名妓与活不到盛年的名倌哪种更悲哀呢? “你在同情我么?”青童重新坐回船头冷笑道。 “早日从良、早日当爹,想要就做呗!”柳金蟾笑,暗想自己真是个自作动情的人呢。 所谓的风流才子都是青楼过客、那一年、那一夜的情人,所谓有情人终成眷属始终很难青睐这青楼。无论时空轮换,青楼的人也一如既往地、比任何人都渴望被所爱所珍惜,只是他们也一如既往嫁给愿给他们赎身的人,她柳金蟾只是个给人图添烦恼的穷书生罢了。 “哎,岸上是你相公吧?” 青童正伸手拨水,就见在夜色渐浓、桨声渐少的秦河畔忽然有些喧哗,一抬眼就见一双喷火的眼正肆无忌惮地往他身上飞刀子,不禁瑟缩了一下。 柳金蟾正在筹谋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到达白鹭书院,改邪归正,不想就听青童一说“相公”二字,就吓得她身子一歪“噗通”掉进了水里,吓得青童忙要去拉她,就听那边用眼杀他的人也跳进了河里。 “呼!” 柳金蟾从水里冒出头,忙要看清那岸上的人是不是北堂傲,就感觉自己身后的衣领被人一提,就迅速地往那边岸游走,熟悉的力道迫使柳金蟾胆怯地转过脸求证—— 北堂傲的森寒的脸立刻映入眼帘。 柳金蟾顿时内牛:你怎么可以阴魂不散?我给了你九百九十两银子安家、分手、青春损失费…… 九百九十两哦!可以住大别墅、可以买宝马、可以买佣人、买良田百亩,改嫁也绝对是肥猫一只啊! ***8** 逃家泡青楼名倌的后果很严重。 严重到北堂傲次日就在苏州城挑了一块天外飞石,请苏州名匠耗费数夜打了一条细细细的精钢链,拴在了柳金蟾的手腕上,成了仙女座的圣斗士阿瞬…… 钥匙是北堂傲。 雨墨还每天看着她的狗链子,心疼地说:“十四亩地啊!”差点没让她当即吐血。 “相公,我有话说!” 柳金蟾拿着书,一挥手就是链子的声音,可后儿她就要考试了啊。 “说什么?”北堂傲拉着链子的另一头保持下腰的动作,很有瑜伽的柔韧耐久度。 “我错了!”柳金蟾干脆站在北堂傲的身侧,决定低声下气。 37.第37章 河东狮吼:娇夫拒作状元郎 “错在哪儿?”北堂傲立起腰,看着柳金蟾的眼,他要信她知道错了,他就是傻子:好些天了,一个被窝里碰都不碰他一下,分明就是对那个妖蛾子念念不忘。 “我不该不告而别。”柳金蟾心里叹气:她怎么就会被抓住呢?还是那个青童太有名了? “还有呢!”北堂傲听得心不在焉,他是男人,他要实质的、而不是几句轻描淡写的话,“错了”,他能说一百句,有用吗? “相公,为妻不是故意那么做的。”不是说不清楚,担心小命难保吗? “那妻主要怎么做?”亲为夫啊! “相公啊,那白鹭书院不让男人进的!”她是好心不让他继续失身了。 北堂傲抿唇点头:好啊,这变心说变就变了,要赶他回家,好和妖蛾子同床共枕,让他回家守活鳏啊…… “你先回京城娘家,我三年学成就进京赶考。”三年你的病总该好了吧! “不知妻主何谓学成?”就你这满肚的花花肠子能学成,母猪都上树了! “为妻金榜题名,让相公做状元郎君,到时接你回我家!”那时她娘就不会揍她了,但……她是不会进京去赶考的! “妻主这话说来寒心,不金榜题名,你就不去看为夫?不管为夫?把为夫丢在娘家不闻不问?”北堂傲情绪顿时激动起来。 “怎么会不管夫君呢!那九百九十八两都归你,不然凑成一千两给你,你……”谁家妻主有她大方? “为夫给你一万两,你马上给我收拾行李和我回京城,这书也不许读了!什么金榜题名都别给我想了,你也不用去考了!”等她考一辈子,他贞节牌坊都可以立一座了。 北堂傲提起柳金蟾,就喊奉箭、奉书打包行李要包船回京城,吓得柳金蟾赶紧问:“那为妻进京干嘛啊?” “除了不许读书、不许逛青楼、不纳小,只要你好好和我过日子,你爱干嘛干嘛!”北堂傲说着当真开始收拾起行李要进京,吓得柳金蟾、奉书、奉箭赶紧阻拦。 “爷,夫人十年寒窗哪有说不读书就不读书的道理,是吧!”奉箭立刻道。 “是啊!是啊!我十年读得很辛苦!”柳金蟾立刻附和。 “辛苦,你没在青楼辛苦吧?你读书!那些书全用在哄那些妖蛾子身上了,读来何用?不如不读!”北堂傲说着把桌上的书全部收进书箱,还要抬去扔了。 奉书忙拦着北堂傲:“少爷,老夫人和老爷还等着夫人回家光宗耀祖呢,你就让夫人考个金榜题名什么的!” 柳金蟾忙点头道:“我娘就盼着我考状元呢!” “盼你考状元!状元……你们是盼我守活鳏!”北堂傲此话一出,屋里一片静默,北堂傲自知失言,但还是高高地抬高下颌: “本公子说错了?状元有爵禄吗?状元能坐八抬大轿吗?状元能让儿女自己跳出来吗?但好好和本公子过日子这些都会有!干嘛要要死读书当状元——尤其……”尤其妻主还不是读书的料! “是啊,柳姑娘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考状元固然重要,但……我们公子进门这一二年,总得给柳家添个闺女吧?”奉箭立刻又转过劝柳金蟾,无视瞪大眼的柳金蟾道:“将来也有个养老的不是?这金榜题名也不是一两年就做完的事儿” 他们公子确实不需要什么状元郎君的称号,来了也不过锦上添花、门楣有光的彩头,但他和奉书很想柳金蟾能中科甲,起码能考上白鹭书院……回家大小姐指不定就放过他们俩了。 北堂傲把头一抬,完全蔑视柳金蟾:他就不回娘家,他就要守着媳妇,寸步不离! “再说我们公子才过门就回京城娘家,夫人又送不了……一回去就好几年,别人还以为公子被休了呢!”奉书也附和道。 北堂傲点头,然后道:“书院很多啊,京城也有书院,就是我家附近有个什么书院来着?” “贡生院,这贡生读出来不能为官也能为吏!”奉箭立刻道。 柳金蟾扁嘴觉得自己这绝对是上了贼船,散了银子也跑不掉,她不想去读什么贡生院,一听就俗气:为官那是家里有人当官才能当官;为吏嘛,说白了就是考公务员进去的办事人员、吃国家俸禄,但要当官不是有人脉,就是去科考。 “听见没?回京城!”北堂傲一得势马上又要开始收拾行李。 奉箭一见急了,心道好少爷你脑子不好使,也不能往京城里送死啊,他赶紧拉着少爷低语道:“少爷那贡生院去不得,小姐夫人在里面表面读书,其实一个带着一个赏花玩柳、斗鸡走狗的……” 说到这,奉箭还特意耳语道:“不仅如此,据说,不少人还有偷偷在外包养戏子做小,一个教一个……哪有白鹿书院这地儿好!” 北堂傲一听“偷偷在外包养戏子做小”,收拾行李的手立刻一顿,他这个家里的都没喂饱呢,再偷来个小的,他不得天天打饥荒? 眼见北堂傲神色微微缓和,奉书忙示意柳金蟾道:“虽然白鹭书院男子不让进,但……但少爷等在山脚,这读书也总有个休息的时候,夫人得闲就下来看看少爷,少爷也有个盼头不是?” 北堂傲抿唇,斜眼看柳金蟾:这个还行! 柳金蟾咕哝:“我大嫂读书时,我大哥都是在家带着两孩子等我大嫂,我大哥三年……三年没见过我大嫂。”而且还不止一个三年,是三个三年。只为考举人!就这样,还拽皮得很! “不是有孩子么……妻主……”北堂傲笑得腼腆,“妻主若给夫家也生一二个,夫家也在家带孩子等妻主。”谁不想当爹爹啊! “相公啊,这孩子这会子那是说有就有的!十月怀胎也要十个月吧!”柳金蟾急了,他们假结婚怎么能生孩子呢? “但不要,又哪里会怀呢?”北堂傲微红着脸咕哝:这么久不碰他,当然怀不上了,要,就晚上多疼疼他啰。 38.第38章 无后为大:美夫郎一心当爹 “相公,我要有了我要怎么读书啊!你总不能让为妻挺着个大肚子在书院里转悠吧?”多丢人啊! “这没什么,夫人,奉书还见过挺着肚子去科考的!”那肚子圆得西瓜似的。 奉书话音没落,就挨了柳金蟾一个大白眼,立刻噤声。 “奉书说得没错!夫人一边读书一边怀孩子多好,三年下来,娃娃也有了,书也读完三年!弄不好,回家时,我们夫妻还能再添一个小的!”北堂傲笑得脸跟朵花似的。 柳金蟾笑不出来了,她算是明白了:北堂傲那里是陪她来读白鹭书院读书,分明是打算来当爹兼陪产的! 柳金蟾一跺脚:“你们太过分了!我不生、不生、不生、就不生——” 北堂傲也不示弱,起身也喊道:“你生、你生、你生、你一定要生——不然你干嘛娶我过门!你让我当绝代佳人不成?” 柳金蟾噤声:她怎么会和神经病人吵架呢?夭寿哦!她要冷静、冷静!疯子要发疯砍她怎么办? “相公啊,你冷静点,我们有话好好说!”柳金蟾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拉着北堂傲坐在床边道,一边示意其他人出去整理屋子,她肯定不会跟着北堂傲回京城——找死差不多。 “怎么说?” 北堂傲心里委屈,他才过门几天,前面一个青蛇妖,进门就是两只狐狸精,好容易夫妻和顺了,又来了妖蛾子,他哪里差了?生得不好?还是嫌他不贤惠?他是不会做饭、也不会绣花、更不会裁衣、织布……貌似一个男人该会的……他都不会!一抹心虚滑过。 “孩子,我们晚两年?”缓兵之计。 “晚两年?你说晚两年就晚……妻主可曾想过夫家?”北堂傲抿唇态度明显温和。 “呃?”怎么想? “夫家进门两年,妻主都没有消息让公公婆婆怎么看夫家?”北堂傲的眼睛抬起来,瞅着柳金蟾温温婉婉: “知道的人说是妻主不要,不知道的,还当夫家不能生,夫家在柳家如何立足?这两年没孩子,公公婆婆说要休夫家,送夫家回娘家怎么办?七出第一条就是无出!” “我和我爹娘说。”怎么这么麻烦! “说,怎么说?说你……不碰我……”北堂傲嘴一扁,“还是妻主你心里有了别人不愿要我?”他才不要守活鳏! “我就和我娘说,是我想专心读书、考功名光宗耀祖。” “说到底,就是这读书闹得!夫家真不知这读书就为金榜题名有什么好?普天之下三年一次科甲,三年才有一个状元,人一生就算百年,除去这成人的十二载,秀才到举人就算各三载便能得中。再去七十后的三十载,只有五十二载,也就是十七次科考,还要考到七十岁才有!” 柳金蟾听北堂傲一算,顿感:这是疯子? “十七次还要都赶上没有兵荒、没有马乱,朝廷不大举兴兵,才能一次不落。” 柳金蟾点头,暗想她大嫂当日得中举人时痰迷心窍,险些得了失心疯——就考一个举人,她都考了十五年! “妻主你知道每三年有多少举子进京城赶考?” 柳金蟾摇头,不过她曾经高考那年,校门口黑压压的都是家长! “是数千举子,但能中的连百人都不到!” 柳金蟾点头,表示她理解:所以她的目标也就是举人,而已! “所以,妻主,这科举,咱们就让给需要的人,别挤人家的出路。”北堂傲循循善诱。 “可不考科举,为妻的出路又在哪儿呢?”她真回家啃她老娘,也要考个举人吧。 北堂傲头大啊! “妻主,你怎就不明白?这科举说白了就是那些寒门小户一条出仕的路,咱们豪门大户当官那需要挤那道窄门?好妻主,为夫不想做什么状元郎君、也不稀罕当这状元郎君。这读书、上书院你就当玩玩成不?” 这状元郎君不能吃不能用,不过就是说这脸上有光,可再有脸面也不能让他北堂傲守空房,做笑死人的绝代佳人——他不行也就罢了,问题他行,还这么老憋着!委屈死他了。 玩玩?读书能玩玩? “相公啊,我大嫂都是考……” “妻主,这科举不是玩儿!就是我家姐当这主考官也不能拿状元乱送人啊,何况状元还要皇上钦点!这金榜题名,咱们不想了啊?”科场作弊可是重刑! 北堂傲苦口婆心地念叨,他总不能为了能和媳妇****,去求皇上用战功换状元吧?再说他想,她姐也不答应,状元与封侯拜相如何相提并论?状元就是个名儿,他的爵位能让家族不说五代,至少三代封妻荫女! “可相公,为妻喜欢读书。”这话说来,柳金蟾都觉得自己得了失心疯。 “喜欢就读着玩啊!咱们不把科考当事儿……”北堂傲见柳金蟾冥顽不灵,少不得哄着说:“该做的事儿,一样不落下,为夫也不会不让你读!” “相公,你读过《乐羊子夫》不?”柳金蟾也打算教育北堂傲了,虽然他说话不知天高地厚、疯言疯语几可乱真,但是相识一场还是提点提点。 北堂傲一听这故事,心里立刻就明白柳金蟾要他学古代贤夫劝妻进学,立刻脸色一变道: “什么贤夫,不过是望妻成龙,指望着妻荣夫贵罢了!他妻主出门学习半年回来看他,他断布劝导妻主,马上就赶妻主走,依我说,她妻主就是觉得他贤惠,也未必喜欢他!你看书里为什么说乐羊子夫,而不说乐羊子自己的故事?” “为何?”柳金蟾警惕地问道。 “这还不简单,乐羊子就不是个读书的料,她相公逼着她读书也无用,依我说烂泥扶不上墙,不如回家多生几个孩子,弄不好望女成凤更有期望!” 北堂傲几句话下来,柳金蟾怎么觉得和她大嫂说她烂泥扶不上墙有异曲同工之处呢? “相公,你是不是觉得为妻不适合读书啊?”柳金蟾试探。 39.第39章 嗜读成魔:小书生苦不堪言 北堂傲立刻知道自己的意思太直白,赶紧拐个弯儿道:“妻主就是不读书也是夫人命,读书苦哈哈地考那劳什子状元做什么?” 又是夫人命…… 柳金蟾深呼吸。 “相公啊,什么夫人命妻主也不想了!” “那是,夫人娶了为夫就是国公夫人了!” 柳金蟾汗淌:她为什么会在临考前和一个疯子说这些? “不过夫人放心,为夫将来定让你有国公夫人之贵,咱们闺女将来做国公……”北堂傲还继续道,“所以夫人一句话:读书玩玩嘛,成!要认真,那就免谈!没意思,状元什么的,让给别人吧!咱们不要那虚名的玩意啊?” 柳金蟾怎么觉得自己在吃力不讨好呢? “自今儿起,这书也别没日没夜的看了,该睡就睡,该吃就吃、想玩就想玩……该生孩子,我们还是先生孩子!这白鹭书院你实在喜欢,就是考不上,为夫写封信,让你做旁读成不?” 北堂傲把选择沉默的柳金蟾拉进怀里继续洗脑:“读书,就当玩玩啊?一会我们去镇上看看,正好给公公婆婆。我家姐、姐夫、外甥们都各买些东西捎回去,我出嫁这么长日子,他们一定想咱们怎么了……说不定还在想咱们什么时候当爹娘呢……” 北堂傲说得可欢喜了。 柳金蟾只是看着那书箱发愁:还要逛街?她不复习怎么考试啊? “相公啊,考完试我陪你天天逛。” “当真?” “当真!你先让我看书!” “干嘛一天就看书啊,早看、午看、晚上还看,那……你今儿晚早睡?” “相公,你就依为妻这次啊?为妻的大嫂考举人时三个月看书,都没出门过一遭儿!” 北堂傲也头大,他不懂妻主看上去怎么看也不是个好读书的人,干嘛看见他就爱读书了?大嫂……大嫂……她大嫂是有盼头!但妻主是读书的料吗?他养只猪上树了,柳金蟾都未必能中举人。 一想到柳金蟾挂在嘴边的金榜题名……当他是傻子啊! 只是话到这份上,自己再不给点余地,就怕自己没了余地。 “行!哪记得,考完试,就陪夫家!”北堂起身把链子系在床头,拍拍屁股正好看看有没有房子租售,老租农户人家怎么行! 柳金蟾无奈地看看那床头的链子,说了半天,结果自己被口水淹死不说,还差点不能读书了,什么事儿? 柳金蟾正想抱怨,就忽见要走出门的北堂傲想起什么似的问了一声:“妻主,今儿拿考号,你是考还是不考!”反正走后门,不考也一样。 “考!不考……”柳金蟾立刻在北堂傲不满地眼神底,流露出对上书院不甚在意的神情,淡笑道:“不考,为妻怎么知道……自己与他人的差距呢?”为什么大家都拿她当废物! “哦!”反正都是名落孙山后,知道点差距,能安心生孩子也好! “妻主累了记得多休息,夫家回来给你带红烧大鲤鱼和黄焖牛肉!”北堂傲合上门,叮嘱了雨墨几句,就拿着头纱带着两跟班看房子去了。 柳金蟾眼望屋顶: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可没命了,棺材板板里更窄! 读书吧! 神啊,收了这疯美人吧!她终于懂得了无数渴望知识的眼睛,被剥夺学习的权利的痛楚!她不要做失学少女啊! 这一日下午,柳金蟾学习格外认真加刻苦,雨墨从窗外观察:比当年关在书房里考秀才时,看书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以前是直的,现在闪烁着求知的光芒。 小雨墨默默地叹气:可怜的小姐,明知道老虎凶,跑什么啊,跑得了和尚能跑得了庙么? 这数日来,她眼睁睁地看着姑爷把小姐看得那叫一个形影不离。 小姐出乎预料的勤奋,早起读书、中午起来还在读书、到了晚上挑着灯还在读,她觉得姑爷简直就是神人,当年夫人一根柳条把小姐揍进了床脚,小姐读书都没现在十分之一认真。不禁是认真,而且而今看见姑爷也不动手不动脚,居然一本正经…… 诡异,十二分的诡异。 雨墨不敢问小姐,因为姑爷最近也很诡异,两眼看着他小姐能变色,一会红、一会绿、还是突然黑得让人什么都看不透,怪吓人的,奉箭和奉书说也不知道,估计是疯病严重的征兆。 想到姑爷那时好时坏,每天封侯拜相、做夫人、国夫人的疯话比夫人被算命的忽悠时,还疯,雨墨吞吞口水,毫不犹豫地舍弃了他家小姐,任凭他家小姐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喜欢美男、爱对美男动手动脚就是这下场! 再说,她一个小白兔哪敢和老虎叫板! “小姐,你自求多福吧!雨墨天天都给烧香的!”雨墨从窗子上爬下来,继续坚守姑爷的命令——看守小姐! 柳金蟾不好过。 北堂傲更不好过。 那日好容易在秦河畔找到柳金蟾,谁知他才到岸边没多久,柳金蟾就往河里跳——他就是个夜叉,也没必要见他都不愿意啊! 北堂傲心里委屈,但委屈也不能丢了大家公子的尊贵颜面,他还强撑着提着柳金蟾走过众人,别以为他不知道,大家私下里都说他是悍夫,他妻主才不爱回家的……当然后来他也对着柳金蟾好一阵咆哮! 但俗话说有初一就有十五,柳金蟾不改口,他就心里没底。 结果晚上二人睡到半夜,北堂傲猛得爬起来,翻身把柳金蟾的户卷翻了出来,又看了看的自己的名字,确定擦不掉,这才又躺回被窝里,但才一闭眼,他又觉得不妥当,干脆就把柳金蟾的户卷和自己的户卷放在一起,暗想:只要户卷在他手上,她去哪里都得把他给带上,想跑都没门儿! 这么一想,北堂傲这才安安心心地睡了, 但第二早一醒来,北堂傲又有想法了。 他想这户卷弄丢了还能回户籍办,弄不好新办的还没他北堂傲的大名儿……他越想越不踏实,觉着还是人跟着形影不离最妥当!所以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打了链子,留不住心,先留人! 40.第40章 合家陪考:小书生赶考不易 但抱怨归抱怨,妻主夜读,他躺床上还睡什么?被窝里一个人怎么受得了! “相公怎么也起了?”柳金蟾回头看北堂傲,不解,这才半夜呢? 北堂傲很想给柳金蟾一个白眼,但好歹装装贤夫也成:“妻主一早考试,为夫又怎么睡得着!”他睡不着外面那几个也别睡,看他们还支持不支持柳金蟾什么金榜题名不! “相公……”柳金蟾突然觉得感动,她还以为北堂傲只会捣乱到底呢,“这几日委屈你了。” “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委屈多了去了,但晚上记得多疼他就可以一笔勾销! “为妻考完,就天天陪你,你说干什么就干什么。” “恩!为夫不闹你,你好好看书!夫家再给你加根蜡烛,不然对眼睛不好!”早说啊!什么依他,他也不会反对她读书是不?读书其实也是好事! 一听晚上有戏,而且好日子还多多,北堂傲心情雀跃,走起路都轻盈起来,决定一早让那三个呆头鹅起来,给妻主做早膳—— 吃什么呢? 吃什么呢? 望着一桌子的菜和对面六只控诉的熊猫眼,柳金蟾的心口滑过一丝愧疚,但北堂傲心情很好,给她夹菜、添饭殷勤不已,最后一家子四口齐刷刷地送柳金蟾上白鹭书院考试。 齐刷刷地四个啊! 雨墨背着书箱。 奉书和奉箭提着中午的食盒。 北堂傲更是殷勤地打着伞,还问要不要坐滑竿! 滑竿之后还有两个挑夫挑着休息要用的椅子、垫子…… 天啊—— 柳金蟾望着未明的天色,心中一片感慨:他们这是要在书院门口守一天么? 白鹭书院位于白鹭山,因山下有一个湖泊每年入夏有无数白鹭来此繁衍生息,而负盛名。 此书院与东周国同岁,是当年开国女皇为为培养治国之能臣、集天下之广智而加设的官学,后来京城又为了贵族子女们设了贡院,这白鹭书院就成了许多远离官场的饱学之士的栖身之所。 学院学风严谨而不失活力,虽脱身于官学,却不拘泥于官学,多家思想都保留在此,凡途经此地的名士都会被邀请至此讲学,因此这里的学生虽都以科举为事,却也不乏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学究在此立足。 但不管怎样,它既是八大书院之首,每年来此求学的人便如潮水一般涌进,择优录取自然是不二选择。 因此卯时天色尚早,就见一个个女书生们在相公们的陪伴下早早地踏上了山径,站在山脚往前一望,黑压压都是人潮蠕动啊!但奇怪的是上山的人却明显了少了许多。 “哟,都赶上京城科考了!”奉箭一上路就不禁惊呼。 “你懂什么,没听人说嘛,前脚踏进白鹭书院,后脚就能迈进青云之道,你知道这天下名臣多少出自白鹭书院吗?一半啊!”奉书感慨道。 “小姐要是考上了,那不是很厉害!”雨墨也兴奋起来。 北堂傲强扯出一抹笑,心中腹诽:名臣有几个是封侯封公的? 柳金蟾看着黑压压的人群,就深呼吸,很不自信地苦笑:她不该和大嫂赌气的,这下怎么自圆其说…… 正要上去,就忽听前面挤了好些人,然后一个个男子从前面回来,又离开山口。 柳金蟾在垫脚一看,就见那白鹭山脚两颗迎客松上挂了一对对联,中间一横批便是一张白纸,心中惊讶,这就开始考了? 她忙拉长脖子去看,只见对联写着:“奇险万难只身挡,书山无路闲人散。”她立刻欢喜地回头说:“不让陪考!” “为什么?”雨墨不解,女人都有相公送来考试啊! 北堂傲个子高,一早就看见了那对联,浅显易懂:就是闲人莫进嘛!拽皮个啥? “考完就回来!” “恩!” “不许乱跑!” “我还要等榜,能去哪儿?相公户卷,还有号!” 柳金蟾欢喜地伸出手,一想到不用被人侧目,心里就分外欢喜。 北堂傲不甘愿地把东西给了柳金蟾,又命奉书将一份食盒打包好单独给柳金蟾抱进去。 “相公手链子!”柳金蟾立刻示意她右手上的链子。 “先把荷包给为夫!”北堂傲伸出手,他今天不好意思,出门特意查了屋里的银钱,比昨天短了一两碎银。 柳金蟾嘟嘟嘴,只得把怀里偷偷藏进去的荷包交给北堂傲:“相公,你给为妻留点儿!”她打算藏到外面做逃跑的流动资金——自那日后,北堂傲把雨墨手上管的钱也没收了。 “奉箭拿二十文来!” 北堂傲取出碎银,将二十个铜板放进柳金蟾扁扁的荷包:“书院里面没什么花销,这二十文钱就是饿了多吃两碗面,加肉加量也绰绰有余了!” 他查过了,这白鹭镇是个长期没相公的尼姑地儿,虽然官方明确规定这里不准设青楼,但有暗娼,最便宜的有几文十几文的,模样清秀的至少上百文,鉴于妻主嘴巴会花,又好色的前科,所以他要把妻主荷包里的钱控制在最低限度。 柳金蟾悲惨看着鼓鼓囊囊的荷包,终于意识到她的相公开始有其他家相公的理财特色了——管妻主从荷包开始! “考完就回家,你放心就是考不上,为夫也能让你来读,不用那么拼……” 北堂傲疯言疯语似的叮嘱终于在排队到柳金蟾写对联时结束。 北堂傲目送柳金蟾随着人流上去,不禁抬眼朝山上往,就见这高耸入云的山径直到白云深处仍不见书院的影子,一个书院需要修这么高? ****88** 书山有路勤为径。 白鹭山高喘得勤。 柳金蟾交了第一关的答卷就一口气爬到了山腰处,觉得两脚几乎抬不起来了,还是没看不见书院的影子,不禁想坐在一个地方休息。 谁想她选好一块可以坐的石头,一个蓬头垢面的少女就赶紧拉住她离开石头道:“别坐,坐了你就得下山了!这一关考爬山!呼呼呼——先离开这儿——” 41.第41章 路遇同考:步步为营上白鹭 柳金蟾正想问:“你怎么知道?”谁知她们刚离开几步,一个年级偏大的女人就坐在了她差点要坐的石头上,她才一落座,就有一个老女人走出来收了她的考号道: “国以人为本,人以体为根,身弱而才高,好似梅柳,纵有奇绝之处,然难为栋梁。夫人请回吧!” 一滴冷汗立刻就滑过柳金蟾的眉头,两眼立刻感激地看着身侧蓬头垢面女子:“谢……啊!” “谢什么啊,路还长呢!”女子往山顶指了指。 柳金蟾往上一望,终于看见一处飞檐伸出郁郁松林:尼玛的,修庙呢,那么高? “爬吧,不停就不觉得这么累了!”蓬头垢面的少女叹气道。 柳金蟾只得跟着女子身后,一面看着快成小叫花的女子道:“你怎么成这模样了?” 小叫花抬起唯一白皙灵气的脸,满眼是愁:“一言难尽,银子全付了船资,才勉强来的!” “哦!”柳金蟾点点头,但目光扫过女子那满是褶子的衣摆,说实话还是好缎子、那绣工细致,一看就价值不菲呢。 “逃出来的?”柳金蟾大胆猜测。 “……嘘——”女子立刻拉了柳金蟾示意低声,然后无奈道:“可不就是逃出来的。听说这里考上了,管饭,管住,我就来了!” “相公太凶了?”难道和自己同命相连? 女子要点头,但随后点头道:“也算不是我相公了……我是逃婚出来的!” “不带钱,你逃什么啊?”柳金蟾觉得这女子脑子大,她逃的时候每次都记得带钱。 “可是逃得时候是有的。”蓬头女叹气,她那里知道会遇上宵小。 “……你未婚夫生得很难看?”柳金蟾继续艰难地爬台阶。 “不丑,在我们家那一片出门算是顶尖儿的好。”蓬头女答得气喘吁吁。 “那你跑什么?”脑子抽筋了? “我不好看啊!他一站我身边,人家就说‘快看啊,那肖腾的媳妇怎么那么寒碜呢?’” 柳金蟾不禁扭头看叫花女,只见她眉目灵巧,一看就是灵气十足的清秀少女,不丑啊! “你看我没用,你看见我未婚夫,就觉得我丑了!”叫花女挥开柳金蟾的脸,继续爬山,为自己的下一顿饭努力跋涉。 “你不喜欢太漂亮的相公?”柳金蟾觉得要是她……一定要他夜夜……当然她也没这好身板,一个北堂傲她都觉得有时候吃不消。 叫花女叹气:“也不是啦,我们是指腹为婚……这样说吧,我自小就把他当我相公了,但是……但是他一出门……后面狂蜂浪蝶的,我受不了!” “你不就是护花使者?”柳金蟾看着蒙蒙细雨忽然下起来,不禁皱眉了,“能娶个人见人爱的相公、自己又明明喜欢,干嘛就要计较那些?” 叫花女仰头看乌云更觉得郁闷,然后道:“实话说吧,我是双生子,我还有一个孪生妹妹,她叫馨儿,生得花容月貌、又心灵手巧,她绣得的花儿能引来蝴蝶儿……反正无论读书什么的都比我一定要强那么一点儿。”当然有些强得也不仅仅是一点点,而是很多很多点…… 柳金蟾听得侧目:“能惹来蝴蝶?神话吧?” “如果你见了,你就会觉得我很悲剧了!”叫花女握着拳头正要豪言壮语一番就看见了柳金蟾手里的食盒,立刻流口水:“那个……你不是很饿的话……可不可以……” “诺!”柳金蟾赶紧把食盒双手奉上。 叫花女笑得眉眼弯弯,赶紧伸手就打开食盒,五爪并用往嘴里塞吃得,还一边擦脸、捶胸:“谢谢、谢谢……以前都听人说饿饭如何如何难受,我今儿才知一连三日一粒米也未进的滋味,不是人受的……” 说着、说着叫花女还突然哭了,呜呜咽咽地说:“如今才知在家的好,离了家才知我相公虽然不喜欢我,但对我顶好了,我从小读书就是他就给我送饭吃……还在我碗里藏最大块的肉,就是有点肥……” “别哭了啊!那女人看我们呢!快走!” “恩恩……忘了说,我叫孙墨儿,你呢?” “柳……金蟾!” “恩,吃完就有力气了,我们走快点儿,一会还有六关,过了就好了!” “你怎么知道?” “我姥爷就在对面的鬼谷当鬼谷子!我姥姥和我娘来这里讲过学……” “……” 柳金蟾瞪大了眼,她今儿是遇见了贵人? …… 巳时。 下起蒙蒙细雨。 午时。 细雨变成了一线线的小雨。 山脚的考官头大地看着她对面的平地上,竟有人搭起踏春的帐篷不说,还在薄纱之后围了小桌。桌上放了满满一桌别致小菜,脚下烧着缓缓的炭火盆,新开封的女儿红一阵阵地随风而来,一派闲适。 这是来陪考,还是谁家男眷来这里踏青看热闹? “下来了好多人!”雨墨啃着鸡骨头,两眼望着帘外的人影,“眼睛都是红的!”一定没考上。 “夫人还没下来!”虽然期望柳金蟾考上,但……说实话,她哪像考得上的人啊!但上去这么久还没上来,很可疑! “少爷,要在这里继续等夫人么?”奉书眼见小雨就要变大雨。 北堂傲盘坐在长凳上,嘴咬着手:“等!”他今晚还没着落呢! 据刚才打听来的消息:白鹭书院考试持续三日,其考试项目一直都是抽签决定,所以很难复习——据说有些还是某位老师的新见解,不可捉摸! 他有点担心,担心他越不让柳金蟾考,柳金蟾就越拼命——他都已经写了信好不好! 答案是,运气很好! 第一考,卯时正到辰时正只写横批,扫掉文盲,过时据说就收了摊子回山。 第二考,辰时到巳时止爬山,扫掉体弱的。 第三考,巳时到午时只对对子,扫掉文思不够敏捷的。 第四考,巳时到未时止,上山顶竹庐馆号脉,体检,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不成怕传染病? 不解! 42.第42章 路遇同考:步步为营上白鹭 来了一个早上,奇奇怪怪的考试让柳金蟾很好奇,尤其看见号脉的大夫她就暗呼好大的阵仗,居然还有体检,关键是还请来了大夫好大手笔——而且还不收报名费和考试费! “大夫你们是山下那个医馆的?”一看手法就好熟练! 被问话的大夫是个冷美人,一双寒若冰霜的眸子当即就赏了柳金蟾一个大白眼:“我们是白鹭书院竹庐馆的学生。请安静!” 柳金蟾立刻嘴成哦型,眼睛冒出无数崇拜的神色,立刻低眼她给孙墨儿把脉。 “头晕目眩、还会眼发黑、脚步虚浮、胃胀疼……胃虚又突然进食过多造成打嗝不断、数日未进食,为何?”冷美人又检查了孙墨儿的脸舌头,又检查了指甲。 “我的包被偷了!”孙墨儿吞吞口水道。 “下次在遇到这种事,请先喝粥,这是方子。”冷美人把一张白纸递给孙墨儿,就示意柳金蟾坐下。 柳金蟾赶紧拉上袖子,贡献自己小白鼠的爪子让未来的大夫实践。 冷美人不经意的一摸,然后眉头一皱,神情突然严肃,柳金蟾也心头一紧:难道有绝症? “我我我……有病?”柳金蟾有点紧张,她是觉得她这段时间腰不舒服、又嗜睡。还贪吃,还容易和疯子计较。 “你月事多久没来?” “很正常啊,就这个月还没来!”难道是妇科病,她一直很注意的! 冷美人眉头拧了拧道:“你最好出去就把号牌交了。” “为……什么?” “暂不确定,若你能留在书院,我建议你下月来寻我,再号脉一次!成亲了?” “算吧!我不会交号牌的。” “随你!房事不可激烈,不可频繁……”冷美人的话一出,柳金蟾立刻接受了无数女人特别的眼神关注,就连孙墨儿也红着脸羞答答地看着她。 柳金蟾点头起身,郁闷:她一直都很节制好不好啊!她真正上过手的名倌还没她三姐的相公多!她三姐十二个相公! 二人从房里出来,孙墨儿就偷偷问她:“这房事怎么做啊?” “见过春囊没?”柳金蟾打算荼毒无知少女。 “那是什么东西?” “就绣了一男一女……”柳金蟾趁没人经过,凑在孙墨儿的耳边嘀咕。 “不穿衣裳那样儿……”孙墨儿小手捂着嘴,两眼都瞪得和猫眼一样圆了,“好恶心!” “恶心啥?”没有才恶心。 “多不好意思啊!”孙墨儿扭得跟扭股儿糖似的,一看就是假惺惺型。 “你洞房花烛夜,坐在床头一揭开你相公的盖头,你就会很好意思的!下一样做什么?”她每次看见北堂傲坐在床头生闷气她都会有想法,虽然还不算自己相公。 “不好意思说?”孙墨儿红着脸,脑子立刻浮现剥掉新郎衣服的情节。 “我是问,我们下一项去哪儿?”柳金蟾摸出衣襟里的行程单:“吃饭?” “恩,终于等到了吃饭的机会,可是我的肚子好不舒服。”孙墨儿揉揉早上吞咽过快导致的肚子胀痛。 “收钱不?”柳金蟾担心自己的钱不够。 “很便宜!基本上是半送,只要两文钱,你有四文吗?” “有,我有二十文!”柳金蟾摸摸姑姑的荷包道,突然觉得二十文也还是很有钱的。 “那请我一顿吧,等我躲过此劫,我请你去苏州的醉仙楼吃香的喝……现在不行了,我请你去我姥爷家吃我姥爷的小炒肉。” “怎么差别这么大?”醉仙楼是苏州最大的名酒楼,消费那叫一个奢侈,据说能去吃的非富即贵。 “那醉仙楼是我未婚夫的嫁妆……他很有钱,我家很清贫,就是经常吃豆腐那种……”孙墨儿嘟嘟嘴,“你没看我都长得像块豆腐么?” “那你还逃婚?”姐儿,金龟婿啊,是她柳金蟾倒贴都愿意,娶进家就吃喝不愁了,至于弄得自己饿饭三天跟个小叫花似的么? “哎——上天若给我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我……还是会逃得!别想了,人说强扭的瓜不甜,我姥爷说该你的终究是你的,不该是你的,掉到你面前,你捡起来都要还给别人的。人心不足蛇吞象,我是想明白了,多大的碗盛多大汤,不打那妄想。” “你在想明白就可以出家了。”柳金蟾狐疑的眼扫过孙墨儿:明明心不甘嘛! “东周又不让女人出家,再说凭什么我要出家啊?”孙墨儿小胸脯一挺,“我孙墨儿就不信找不到个真心只喜欢我的,我要成亲、我要娶相公!更好的!” 孙墨儿话音才落,又立刻叹气道:“更好的只怕找不到了,喜欢我就成,咱这等条件要求不能太高!” 柳金蟾看着孙墨儿这般模样,不禁想自己是不是有点生在福中不知福呢?虽然自己从不想,但她也知道北堂傲的出身肯定好,一个能识字的男子必是仕宦诗书礼仪之家。而她家是地道的乡下土财主,她大嫂一个寒门书生都看她家不起!何况书香人家——就是公子失身也是令可投井,也未必愿意下嫁。 被逼下嫁,也是心如死灰不复温那种…… “哎,你发什么呆?”孙墨儿感慨完,一抬眼就见柳金蟾望着一处山峦脸色凝重。 “想你的话!” 柳金蟾挥开阴霾,暗道:不过是假结婚,他日他记忆一恢复,只怕转头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她感伤个屁了!萍水相逢、萍水相逢!他要走她拦不住、他要留,她也赶不走,随缘! “你闻,饭菜香哦……”孙墨儿追着风里的香味拽着柳金蟾一路下山,就见数条小路通往一个古朴的大斋堂,大门上三个大字:“食不语”,言下之意自然是要求保持安静。 柳金蟾与孙墨儿对视一眼,孙墨儿比了一个:请我的手势。 柳金蟾点头。 二人往一个看似打瞌睡老人身前轻轻地投了四文钱,便取了两张竹片,进了斋堂,斋堂很大,里面能容纳至少几百人。 43.第43章 路遇同考:步步为营上白鹭 她们二人进去时,里面只有几不可闻的吃饭声,起初她们还以为没人,谁知一路过斋堂门,就见里面整齐划一的粉色书生长袍几乎坐满了里面的座椅,都在静静地吃饭,或是边吃边看书…… 二人的人瞪圆了:这就是白鹭书院的正式学生啊。 许是被这阵势吓住了,二人蹑手蹑脚地走到那头,投竹片端饭,柳金蟾一看果然是斋堂:不知名的青菜佐米饭,怪道二文钱! 她正要叹气,就见那斋堂一对门联:“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不愧是白鹭书院,吃个饭也弄这么个讲究: 谁让清官都清贫呢!她大嫂嘴巴讨厌,但刚开始当知县时也是个清官,那时大哥送她回家,爹爹都给他偷偷装米带肉,说是娘给外孙们带的—— 总不能让他们柳家大少爷真去山上挖野菜吧,她的哥哥们在家时都是金枝玉叶:没晒过太阳、没下过地、出门远了,都是牛车接送,身边还有小童子伺候着。 柳金蟾正感叹,便有一个小老太太路过,扫了一眼柳金蟾拿的食盒,不经意地说了一句:“怎么拿了一盒最多的?” 柳金蟾一愣,回头一看自己一不小心真就是拿的最多的,脸有些红,不禁低道:“随手抬的,也没看!” “吃饭也心不在焉?” “哪里,只是看着那对联,突然在想当清官不易。这不……”柳金蟾觉得自己太丢人了。 “哦,清官是不易当,但守不住清贫就留不住清名。”老太太说话头没回,一眼就看见了孙墨儿的食盒: “哦,你怎么挑了最少的?” 孙墨儿抚着肚子道:“早上吃多了!” “做人三餐要有节制、饭吃七分饱、要留三分饥既是养生之道,也是为官之道,不知腹中饥饿怎知百姓饥寒呢!” 孙墨儿忙弯腰称是。 老太太一说完也不听孙墨儿要说什么,她拿手一指斋堂内。 二人抬起腰满道谢,就悄悄挪进斋堂,拿眼一望,喝——这边齐刷刷地全是白鹭书院的学生,对他们的到来似乎并不在意,仍旧迅速地吃着饭,又寂静地离开,倒是斋堂的另一角落,抬眼过去,花花绿绿的各色衣服的人默默地坐在了一处。 作为花花绿绿中的二员,柳金蟾和孙墨儿也下意识地向那头聚拢,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们发现这里吃饭的新人比她们去号脉时又似乎少了一半,难道吃饭也刷人?但转一想,许是自带了食盒…… 但刚想到这,柳金蟾就发现坐对面的一个年纪约莫二十多的女人正在她对面啃馒头温书——她怎么没见馒头,想着柳金蟾又仔细看了看,发现那馒头发黄一看就是出自自家厨房。 终于默默地吃完了饭。 柳金蟾和孙墨儿眼见着大家都吃得一粒饭不剩,他们也少不得有样学样,死活把那饭全部填进肚子里,就排队去放食盒,二人正走,就见前面有两个一看就是家境偏好些的女孩子剩了饭,被门边收食盒的人要求去了另一头。 柳金蟾和孙墨儿不禁觉得奇怪,但不敢说话,只能排着队放了食盒,在一边等待,因为墙头贴着: 新人打扫厨房!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人们有点骚动了,立刻有人嘀咕:“这不是男人做得事么?” 这人才说话,就被刚才问人拿什么食盒的老太太喊出来,交了考号,大家立刻一阵静默,就在大家感觉很紧张时,孙墨儿忽然举了一只手:“请问可以质疑吗?” 此话一出,包括柳金蟾在内的所有女学生全部惊凸了眼:找死的! 老太太诧异地回头看孙墨儿:“说!” “先生这么做,让学生想起了家母的教导。” “你家母怎么说?” “我家母说‘堵民之口,无疑于治洪只堵不泄,终将溃堤,一发而不可收’。” “你觉得我让她走是‘堵民之口’?” “回先生:是!” “那你告诉先生,她那是私下抱怨,还是直言相告?”老太太笑看孙墨儿。 孙墨儿脸色一红,低道:“回先生:私下抱怨。” “私下抱怨并无大过错,但既以仕途为志,就当知事无贵贱之分,能屈能伸方为大女子!要做官就先放低你们的头!还有质疑吗?” “回先生:没了!”孙墨儿嘟嘟嘴,以为要被喊回家,不想老太太直到离开并没有收号的意思,立刻跑回人群,朝着柳金蟾拍胸脯:“我又冲动了!” “先生过去可能当过御史……”柳金蟾低道,然后又埋头洗碗,这算是重温读书时代,甚是令人怀念! 孙墨儿淡淡一笑:“没想到吃饭也是考试!这碗也不难洗啊!我未婚夫……我娘要是知道我在这里洗碗,一定会吓一跳的。” 柳金蟾笑,可不是,她娘也会疯的,她哥哥们出嫁前十指都没摸过阳春水。 “注意到没,剩下的人不到一百个了!”孙墨儿低道。 “你知道要招多少?”柳金蟾发现不沾碗就是无比的好洗。 “白鹭书院招人上无上限、下无底线,只有一个原则宁缺毋滥!据说有一年一个没招,而有一年招了四十个,不可揣度,但是考上就可免费入学还附送袍子两身、免宿,前三甲还可以每月领1两白银……我的目标就是前三甲!” 孙墨儿自信满满地说罢,让柳金蟾好生佩服:“你好有志气,我能进书院不被我娘揍,我就烧高香了。” “什么志向高远啊。”孙墨儿说到这,立刻附耳道:“咱不是没钱!”被逼的吗? 二人相视:都是被逼上来的!哎—— 洗碗擦桌子、洗菜切菜、刷锅子…… 厨房里干得热火朝天。 而新生里属柳金蟾动作最熟练、孙墨儿态度最积极。 哗—— 几盆水泼在地上,柳金蟾教着孙墨儿就拿着扫把刷地板。 “柳姐姐,你相公是不是很凶啊?”孙墨儿干得直喘气。 “你咋知道?”柳金蟾擦了一头的汗道。 “你一看就是常干的!”孙墨儿说着拿手往前面一指: 就见那一群年纪比她们俩大得多的女人们,她们连个桌子都擦不干净,还擦了半天。 44.第44章 路遇同考:步步为营上白鹭 柳金蟾脸抽:“墨墨啊,你柳姐姐我这辈子这也是十指尖尖第一次摸阳春水!” “哦!”孙墨儿说话直头直脑,后傻笑道:“我还以为你和我大表姐一样娶了个公老虎回家,每天帮相公偷偷做家务呢!” 柳金蟾笑:北堂傲可不就是战斗鸡中的战斗机——活脱脱一只超级公老虎。 第五考未时到申时白鹭书院每旬一次的大扫除结束。 被分散到书院各处打扫、灰头垢面的女书生们最后齐聚在书院大门口时,外面的小雨已经停了,甚至能看见天色渐暗。 此次结束有二十个偷奸耍滑的人被抓住除了名,这一天下来只剩下了八十人,而大家却一个也没摸着笔头。 接着有人将他们的考号由竹片号码换成了朱砂红的新号牌,又重新登记了名字。 “请拿好号牌,点到号的跟我走!” 几个一看就是书院学生的几个女子站出来。 “一号到五号请跟我走。” “六号号到十号请跟我走。” 柳金蟾和孙墨儿正好是八和九号,立刻就跟着喊号的人走,但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心里犯嘀咕了,论理天色将暗,不让下山,就该是找个地方睡一宿才是,谁知这带头的人竟然把他们往后山脚的野草丛里领。 也不知道是什么错觉,怎么隐隐约约有兽类的呼吸声? 孙墨儿一个劲儿的哆嗦,拽着柳金蟾壮胆子,柳金蟾也害怕,但逻辑推理书院没道理带他们去涉险才是,也努力跟着前面的人走,可谁知一个女人胡说脚踩进了坑里,大家立刻去帮忙,再挑眼一看,带路的人呢? 当即就有一个女子哭了,说她不考了,说这是什么鬼书院,根本就是来折腾人的!她一说就立刻有一个人附和说: “这书院果然奇怪,你们说考得都是什么?不动笔怎么选才啊?还带我们往这荒山野岭跑。” “这白鹭书院是不是名不副实啊?不考笔试,我们又不是男人,干嘛竟做男人的事儿。” “笔试居然在最后,科考可只考笔试,不会以后也是这么过吧……”不满之声迭起。 柳金蟾也不满,但一早爬山、下午又爬上爬下做了半天的卫生,她累得简直不想说话,浑身说不出的乏力,靠着孙墨儿就地坐着休息,心里也嘀咕这就是半脚踏进朝廷的白鹭书院? 孙墨儿在外流浪了三天,昨晚就是在街角蜷缩的一夜,此刻有人陪着,她觉得没啥可怕的,前没狼、后没虎,就算来了老虎,这么多人也不一定就吃她! 抱怨声一声接着一声,约莫半个时辰过去,她们意识到她们看样子是要在这里过夜时,那个领头的人才回来道: “已为你们找好休息的地儿,就在前面五十步处的山洞过夜。” 立刻有人提出异议,她很冷淡地表示不愿意就请交出号牌,大家立刻安静。 “你们自己循着火光找过去,明儿一早听到寅时的梆子声起,然后上山,卯时在书院大门口凭借考号进考场,参加第一场文考。” 众人无异议,就算明白,但一来就哭的那个女子放弃了考试,于是她们这组只剩下了四个人,当她们再走到山洞里,发现山洞里除了火光以外别无所有时,另一个女子也表示放弃考号。 于是狭小的山洞里最后只剩了孙墨儿、柳金蟾和另外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静静地守着火光。 入春的天还是有些冷,何况坐在返潮的地上。 柳金蟾脸色有些白,孙墨儿就让她把食盒垫在屁股底下坐。 三十来岁的那个女人就索性把火堆再拉开一些儿烧大点儿,表示要去拾柴,孙墨儿立刻表示随同,柳金蟾就抱着负责守着火。 少时二人回来,捧着一堆柴,孙墨儿就说三十来岁的女人姓莫名兰,是南地的一个秀才,因为两次举人不中,数度考书院又总是铩羽而归,家中丈人已经很不满了,而这是她考书院的最后一次机会。 “第一次就输在山道上,先生说栋梁岂能只有朽木的身子。第二次就是输在这过夜,那时我们睡得地儿是布满了灰垢的破屋……这夜里别睡,说不清就爬什么进来,吓死你!” “那第三次呢?”柳金蟾担心明儿还有更难的。 “第三次是文考。”墨兰道,“阅卷先生说文无新意,人云亦云。” “这么难?”孙墨儿皱眉头了。 “你们不觉得这里的考试考的很奇怪吗?”柳金蟾表示不满,要早知道考试是这么古怪,说实话,她绝对不会来考白鹭书院。 “其实仔细一想也不奇怪了。”孙墨儿想了想道。 莫兰和柳金蟾立刻奇怪地看着孙墨儿:“你没考糊涂吧?你见过什么考试考这些的?”她柳金蟾自认来自现代,考过公务员考试也没考过这些。 “但是这些事儿,要做一个好县令都会遇见的,我娘当县令时,有一年出了个大案子,杀人的人就逃进了山里,我娘和捕快们一起进了山,那山里的狼一个晚上都在叫。” “抓人不是捕快的事么?”莫兰皱眉道。 “但是刚做县令,捕快们不熟悉,有的捕快被前任知县带坏了,徇私舞弊,又特别狡猾,当着你是奴颜婢膝,背着你是狐假虎威狗仗人势,你凡事不能事必躬亲,他们就会当你是书呆子,想着方儿糊弄你,你要是不顺他们的心,还能整死你!” “不能换?不是说捕快都是自己拿钱请的么?”柳金蟾不禁道,她记得大嫂的俸禄四十五两蛮多,但请完她那堆排场的仪仗就没多少了。 “衙役过去分三班,抓贼的快班、执刑的壮班、打杂的柴薪皂隶。而今很多衙门壮班都由柴薪皂隶兼任。实际上也就是两班。除去这二班和养马的马夫外,其余的仪仗才是县令拿钱。我娘外任县令时,就没弄什么仪仗,官里给拨四个柴薪皂隶烧水打杂,还不用花钱带家仆。” 45.第45章 话说县令:步步为营上白鹭 “听起来不错!”柳金蟾切齿:死大嫂,就绷面子请仪仗,害她大哥在家的衣裳都是补丁的! “算不错吧!就是养了相公孩子,没什么结余!一件好官服都舍不得狠穿!”孙墨儿摸摸肚子觉得有点饿。 一边的莫兰正听得仔细,不想二人说着说着就扯到了钱上,忙急问道:“这快班衙役不能换么?” “好姐姐,你真是书读多了。”孙墨儿叹道:“这抓贼的快班衙役和衙门里的马夫都是吏考进来的,他们是吏,就是知县换了,他们也不换,他们的薪俸每年六两,干多不多,干少不少,全靠外快贴补,怎么会把你小小县令就放眼里。” 柳金蟾点头,听明白了,快班衙役和马夫就是考进来的正式公务员,其余的都是县令雇来的临时工——人家铁饭碗! “照你说,这些快班衙役,就无天无法了?”莫兰皱眉。 “你要找到他们的错处也可扣罚薪俸、要是抓住他们徇私舞弊的证据也有法可依,治罪革除公职,你是大人,但你要能让他们知道你不是好糊弄的!” 孙墨儿俨然一副老资历的模样教导二后生:“不过只会坐在衙门里,凡事等着衙役帮你做,衙役不糊弄你糊弄谁呢?好些地方官满腹经纶,但一到地方就被这些衙役们吃得死死的,所以有的只能当一辈子知县,而有的反被衙役们带坏了。” 柳金蟾点点头,她大嫂可不就是被带得有点坏了,刚开始对她家只是颇有微词,但依旧心怀感恩,而今跟着那些富户参合,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哪仪仗没事就招摇过市地鸣锣开道! “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这白鹭书院今儿是考的有些道理,但洗碗擦桌子干嘛啊?”莫兰很是不解。 “俯首甘为孺子牛!”柳金蟾打个哈欠道,就说完突然觉得用的地儿貌似有点不对! 孙墨儿想了想:“你这话倒有点这么个意思:为官先为民吧!” “孙姑娘将来能做个好官!”莫兰寻思半日后道。 孙墨儿立刻脸红了:“其实,都是我娘的话儿了!” “她只想当一只只拿钱不用做事的家猪!”柳金蟾半合着眼吐槽,却又忍不住哈欠连天,她顶不住了。 莫兰立刻瞪大眼:“孙姑娘岂不是可惜了?来这白鹭书院不为功名着实可贵!在下莫兰虽虚长你数十岁,一向自视甚高,以为是天公不作美,今日听君一言,才明白这‘尽信书不如不读书’的话儿!” 孙墨儿的脸更红了,忙笑:“莫姐姐说笑了,小妹不过把我娘的话照本宣科了一翻,并无个人见解!妹妹我,说来你别见笑,在家就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我爹都骂我心如蛇蝎呢!”说到这,孙墨儿的脸在暗光里都有些黯然。 “我喜欢和说自己心如蛇蝎的人在一起,害怕不断和我表示她很善良的人,怎么说呢,觉得前者真实,后者总有点假!” 柳金蟾一边掐自己努力不入睡,一边感慨道:“我以前就认识过两个姐妹,有一个总是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另一个总是傲慢无礼的,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孙墨儿听得认真。 “善解人意的善良妹妹抢了后者的相公!”柳金蟾耸耸肩,其实她觉得吧,后者也活该,没事炫什么嘛! 结果孙墨儿想了半日才叹道:“我就是个傲慢无礼的,所以不讨人喜欢……” 柳金蟾一想到孙墨儿早上的话,立刻知道自己失言了,顿时口吃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莫兰却笑道:“人是会变的。今日的孙姑娘聪明而果断、做事努力又不计较得失,为什么不当个好官为民谋福,反而要在儿女私情上自困脚步呢?” 柳金蟾立刻赞好道:“莫兰姐说的好,大女子岂能为儿女私情所困,我们寒窗苦读十余载,难道就为了生儿育女不成?墨儿啊,天让我们相识,咱们也不和人比,就我们三儿,将来谁先考中进士,后面两人就请她在京城大吃一顿,我先说,我要是中了,我要吃醋溜鱼、红烧大蹄髈、再要黄焖牛筋,再要二两女儿红!”不说不饿,一说就饿得前胸贴后背! 墨儿一听吃得,立刻起身握紧拳头道:“我要吃松鼠鱼、凉拌鸡丝、胭脂鸭蹼,酒要巷子香,我家那里的好酒一斤,不醉不许归哦!” 莫兰笑:“据说能考进白鹭书院的女学生,优秀突出的,可以推荐直接出仕,视同举子!” “那……就比我们先入仕当上县令!”墨儿笑道:“不许走后门哦!” “我家何来后门!也没钱走这道儿!”莫兰立刻笑道。 “谁要是走了后门当县令,就先自己先掏钱请我们吃饭!”柳金蟾笑指孙墨儿道:“我们三儿就你家是当官的!” 墨儿小嘴一嘟握拳道:“说了就是,我墨儿绝对不靠我娘、我家一丝一毫,我要自己凭本事做官,做好官!不让我爹爹看不起!若违背此言,罚我请你们吃双份!”只是她一说完愣了:她明明梦想当猪的啊? “好!我柳金蟾也绝对不求我娘、我家给我走关系,若为此言,也罚我请你们吃双份!不过要是我娘……我就请你们吃三份!”没办法,她娘更凶! “柳姐姐好赖皮……”墨儿嘟嘴,“我都不找人!” “可我娘凶啊,她要是背着我托了关系,我不去,她得打死我!”柳金蟾忙解释道。 墨儿还要说什么,就听墨兰叹息道:“能当上官,做个好官,你们有这条件为何不把握,要和我一样把时间白白耗在年复一年的科考上,依我说,谁当了官都恭喜她。” “但罚她请客双份必不能少!莫姐姐这才公平对不!”墨儿道。 大家只得点头称是。 “那么今儿我们在这里立誓绝不反悔,还有……谁要是被衙役们带坏了,成了狗官,我墨儿当仁不让,送她一个大狗头!若是我墨儿,你们就送我墨儿一个狗头!” 46.第46章 夜半惊心:步步为营上白鹭 “好!”柳金蟾起身击掌。 莫兰淡笑,暗笑二人是孩子,当也忍不住起身与二人击掌盟誓:“希望我们都能考上白鹭书院、都能当上好官!” “好!”三人击掌毕。 三人就坐下把火堆边移了移,让自己坐在被火烘烤过的干燥地面。 墨儿一坐下,才发现莫兰根本就没说要吃什么,忙道:“莫姐姐,你还没说你想吃什么?” “吃什么?” 莫兰淡笑,“能吃到我相公炒的小牛肉,孩子们能吃到他们想吃的大公鸡,就是我觉得很开心的事了” 柳金蟾和墨儿立刻惭愧了。 “莫姐姐,等你入仕时,我们都买着牛肉和大公鸡去你家,吃莫大哥炒的菜!”柳金蟾笑道。 “好!”莫兰笑的含蓄,与两个无忧的人相比,说实在的她没自信不被第四次刷下来。 就在柳金蟾和墨儿正兴奋地勾画未来时,忽听见一声女子的尖叫,接着尖叫声迭起,柳金蟾和墨儿立刻“蹭蹭”地冲到洞口去看,就见一个白影子飘过: “啊啊啊啊——” “鬼啊啊——” 柳金蟾和墨儿抱着又跳又叫,只是跳了好一会儿,柳金蟾淡定了:“为什么大家都看得见啊?” 墨儿也一愣:“是啊,飘得也太慢了一点儿……” 二人对视: 太过分了,居然吓我们! 柳金蟾夜半惊魂。 北堂傲夜半无眠:不就考个试吗?至于这么拼命吗?还带晚上?科考都只有半日! 翻来覆去一个人的被子就是空荡荡的。 折腾半日,他只得胡乱睡去,暗想柳金蟾最好明儿就回,省得抱着被子睡都不像那么回事儿—— 早知道她这么能折腾,他早点去拿个荐书也省得折腾自己! “媳妇儿、别考了——回吧、回吧!相公真不指望你封夫荫女!”他正这么烦闷,就忽听外面有女子哭泣声,还其他女子抱怨的声音: “什么书院,狗屁地儿,就是折腾人儿!” “吓死我了,感情是个人!” “最过分的是吓人不清,还振振有词,说咱们怎么能人云亦云不思判断!” “那两个丫头也胆子真大,居然还去抓!” “没听说过初生牛犊不怕虎么?好生懊恼,若非考上白鹭书院视同举人,既可食廪,还能举荐为官,我也不会来考!” “会考举人三年一次,少不得明儿年还得来这书院考上一考!” 声音渐渐淡去,少时又有人少来低道:“先生,出来的二十余人皆以安排妥当,那厢剩下的,也已安排进了屋!” “恩,那敢出来抓鬼的二人叫什么?” “一个叫孙墨儿,说来也巧,竟是前些年来我们院里讲学的孙梅孙大学士的千金。” “哦?不知表现如何?” “众位先生都很满意,梁先生还赞她能言人所不能言,有谏臣之才,只不知文考如何了。” “好生看着。孙大学士上月遇见还说女儿顽劣不堪大用,看样子倒是她有些过分自谦了。另一个和她一处的,叫什么?” “柳金蟾,就是先生说她擦桌洗碗不输男子的那位姑娘。” “哦,倒是难得!” “只是……” “只是什么?” “独孤姑娘今天给她号脉,说脉象虽不明显,但却有七分神似,只怕……有了孕相!” “有了?” “还不能定,只说像,但是还要看这月的月事来定。” “可惜!看她文考吧!” “是!先生!” 脚步声远,北堂傲的心口漏跳好几拍:他要当爹爹了?他一点也没准备好……太快了!不行,他得给家里写信,再给公公婆婆报喜—— 但北堂傲一想,还没定呢,要不是?岂不是家里空欢喜一场,且再等一月……对了,月事是什么? 早,寅时就让起。 最后剩下的女子在书院给的一处屋里就着棕垫,几床被子几个一堆凑在一处胡乱睡到天明。 醒来时,人人都和孙墨儿一般蓬头垢面、又饥寒交迫了。 但因为昨晚下了山,一早起来就要饿着肚子爬山,大家就着上面借来的一把梳子,草草梳顺发髻,此时没了相公、书童谁还会挽各种好看的发髻? 大家撤下各种发饰,直接理顺,直接勾起两鬓的长发互相缠上发绳,以一块发巾打个结略作装饰,全是白鹭书院的书生发饰了——哪管未婚、已婚,好看不好看,就一个个匆匆爬山用早膳,准备巳时的文考。 以至于晌午来接妻主们的相公们都惊叹:妻主怎么一夜就脱胎换骨了!而且脚还都瘸了——小腿肌肉运动过量能不抽筋么! 白鹭山上一个个坚挺到最后的新生,一到山脚就有一半看着她相公就泪眼汪汪了。心里委屈啊,她们长这么大,小时候父母呵护着,出嫁相公当宝贝供着、疼着,那里遭过这么大的罪儿,一个个见了相公,年纪大的就红了眼,年纪小的哭得泪如泉涌。 柳金蟾最初没哭,她很坚强,上山肌肉酸疼,下山小腿抽筋,她都挺住了,但: “小姐,你怎么这模样了?”雨墨最先看见衣服满是褶子还沾满泥土的柳金蟾,眼睛还先红了。 “是啊,夫人,你考得什么啊?”怎么感觉是在山里遇贼回来呢? 奉箭和奉书也一脸关切。 最让人受不了的是北堂傲,一见她下来,就一脸惊吓不说,还一眼就看见柳金蟾脸上的血痕,忙伸手去看: “妻主,你这脸怎么割伤了?谁弄得?”难不成这女人读个书院还要去武斗吗?早知道这模样,他怎么也不会让她去考!心疼死他了。 柳金蟾嘴巴一扁:“相公……”所有的坚强都要化作泪水,不想她还没哭,后面的孙墨儿就呜呜呜地哭起来了说:“我想家!” 柳金蟾立刻止住泪,回头看哭得呜呜的孙墨儿和神情很是落寞的莫兰,她们都是只身来考试的,而她一大家子,就差没拖儿带崽了,她赶紧把眼泪逼回去道: “和我一起吃晌午饭吧!这是我相公北堂氏。” 47.第47章 妻主归家:奉箭戏说肖家事 北堂傲很高兴,这是妻主第一次对外介绍他呢,忙向二人点头:“北堂见过二位夫人!” “不敢当,莫兰见过柳正君!打扰了。” 莫兰眼前一亮,只觉得俊逸逼眼,不敢看清,赶紧垂下眼不敢再视北堂傲,所谓非礼勿视,别人的相公如何能轻慢,但心口一阵直跳。 孙墨儿哭得稀里哗啦,见到北堂傲也不觉得奇,只是继续抹着泪,更觉得想家想那个没有了的未婚夫:“孙墨儿见过柳正君,叨扰了!” “来者是客,何谓打扰,雨墨速速请二位夫人回屋上座!” 北堂傲听人正式唤他柳正君,心里甚是欢喜——尤其弄不好今后还是妻主的同窗,岂可怠慢?立刻招呼奉箭去定菜肴,奉书负责殿后收拾东西。 于是他们一家也同其他下山的女子与相公们一起纷纷涌向、客栈、民居等住处,各家的锅铲敲在锅上,愣是炒得菜香味被风拨得四溢。 “来了、来了——醋溜鱼、红烧蹄髈、凉拌鸡丝……”小二端着小菜的声音在楼上楼下响个不停,穿堂得跑得一层楼砰砰直响。 小二端着盘子,雨墨就赶紧接过他盘子里的东西给姑娘们上菜,孙墨儿和柳金蟾饿得前胸贴后背,那里顾得那许多礼节,菜来一盘吃一盘,莫兰起初还有些矜持,但一看二人这模样,她也客气不起来了,拿着筷子就“咄咄”地吃了起来。 “哎哟,我被鱼刺卡着了,水水水……”孙墨儿毫不客气的声音频起。 “墨儿,给我再添一碗!”柳金蟾只有添饭时才有声音。 莫兰吃得简直就是无声。 这自古的规矩,家里来了客人,大户人家是男女不同桌各在一处,小户人家是男人不上桌,在厨房里吃。 北堂傲便站在屏风后小心看着柳金蟾身边这二人,莫兰成熟稳重心思不透、孙墨儿年纪小心直口快,颇有小书生豪爽、不拘小节的作风,柳金蟾就跟几天没吃饭的,埋头就吃,吃完两眼就困…… “奉书,下去再喊四个菜上来!”北堂傲吩咐,俗话说请一辈子不起,这一顿还是请的起,怎么也要让人吃饱、吃撑、吃好了! “少爷你的菜呢?要不要一起喊。”奉书立刻问道,看见她们那么吃,他也饿了! “恩,你斟酌着办!” 一时,奉书跑下去喊菜,莫兰的眼忍不住朝那屏风后看了看,无奈只见缝隙处一双漆黑如墨的眼,心里陡然又是一跳,赶紧低头吃菜,俗话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摸样如柳家相公的,平生未见,心里自然起了一份心思,只是心思因自惭形秽旋即又落下了。 下午送走莫兰和孙墨儿,其实也不算送走,莫兰今儿住的就是客栈下面的一间小客房,孙墨儿无处可去,莫兰又没带相公,孙墨儿就偷偷向柳金蟾借了剩下的十六文,和莫兰拼屋,表示明日定还。柳金蟾摆摆手,暗想贵的都请了,为这十六文钱计较岂不是因小失大。 “还啥啊,你来日多请我吃几顿你爹爹的小炒肉就是!” 柳金蟾去莫兰狭小的屋里一转悠,就一个人睡眼惺忪地回屋来,脸也顾不得洗,一头扎进被窝里就睡得不省人事。 北堂傲正由奉箭几个陪着吃饭,一见柳金蟾这模样,那里受得了,愣是让人打水来擦,省得把他才换的被子弄脏了,晚上怎么睡?又不是行军打仗,到处都是臭男人,无从计较。 将柳金蟾打理干净,菜就冷了。 奉书和雨墨两个忙抬下去热,奉箭就给少爷换家常的衣裳,一面把头发放下来:“少爷,这小地儿没什么好屋子,少爷那日说勉强的能住的那套两进的小四合院,外面就因带一店铺便也要一百两银子,都是来做生意的人修得,要不要看块地另修?” “买了!这白鹭书院定了名单,还要呈报京里报备……估摸着放榜最快也要一个月,总不能每天住客栈里等着修房子吧!那店铺租它做什么,咱们也不缺这点钱儿,能用就用,不用就改做大门。” “不等看榜吗?” “看什么榜?信都寄往京城了。夫人想读,就让她读,省得回京城心里埋怨本公子,没得生怨气。”京城是个花花世界,这没收心就回去,指不定闹点什么来。 “那一会儿,小的就让那家人去衙门里写房契?” “恩!还有自今儿起,这屋里每一笔账都给我理得清清楚楚的,别说一两银子不能短,就是一文钱也不能写错,告诉雨墨每日清点银两,绝对不能让夫人的荷包里超过二十文,明白?” “是!”奉箭点头,暗想柳姑娘死定了。 “还有,那孙姑娘是不是我们之前就认识?”北堂傲虽觉得孙墨儿面生,但……就是觉得这名儿吧,好似如雷贯耳一般。 “回少爷不算认识,不过大家可不都见过!”奉箭忙笑道。 “有吗?”他是觉得熟悉。 “可不就是京里孙大学士的大小姐、肖腾将军的未婚妻孙家小姐吗?”他印象可深了。 当时全军大捷,众军将士最羡慕的就是肖腾小将军了,因为他家让他一回家就完婚,嫁给他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前翰林院大学士的大女儿孙小姐,只是应该在家娶新郎的新娘子怎么来白鹭书院了不说,还哭得稀里哗啦的,肖腾将军也不见人影:闹别扭了? “肖腾?又是谁啊?”这名也熟悉,就是不记得了。 奉箭忙介绍:“肖腾小将军是大商贾肖百万的独生子。这肖百万说来有意思,人人生男多,生女少,就她十几个女儿就得了这么一个儿子,宝贝得不行。儿子一二岁时,可巧孙大学士那会儿在大理寺做少卿,无意中救了被人陷害的肖百万,肖百万感恩不尽,一心便要报答孙大学士。” “报答是报答。但大商贾就算是富可敌国,也是下九流,孙大学士虽清贫却也是朝廷大员,如何会与他家攀这门亲戚?”北堂傲甚是奇怪。 48.第48章 白鹭散考:奉箭戏说肖家事 “说来也是肖将军的造化,这孙大学士事事得意,偏偏就一样不好:一直就是有子无女。她救了肖百万这年,可巧就有了孩子,那肖百万正好带着宝贝儿子途径京城,岂有不去看恩人的,他们这一去,肖小将军那时不过一二岁,就指着孙大学士的肚子喊:妹妹!” 北堂傲忙道:“他咋知道?”太神了。 “这不有老人们说,小孩子三岁前眼睛清净,能看见大人们看不见的东西,所以好些女人怀了孩子,最爱让小孩子猜孩子是男是女!” “哦!”北堂傲打算也弄个孩子来看看柳金蟾的肚子。 “肖小将军一说是个妹妹,孙大学士那时三十多了,再要孩子也不容易了,一听这话,就欢喜了,玩笑道‘若是个妹妹,便让她娶你做相公。’她这话一出,肖百万立刻就应下,搁在了心上。” “孙大学士就生了这苏大小姐?”这样太神了吧? “可不是,不然怎么说无巧不成书呢?这次年,孙大学士果然就生了苏大小姐,因得胎梦墨香扑鼻,故取名墨儿。小姐满月时,苏府请酒上下欢腾,肖百万送了一个足金打的喜相逢做贺礼,带着儿子就去了,据大小姐说,当时众人哗然只说好手笔,不过孙大学士不愧是名士,当即就说了这段姻缘,次日两家就过了礼,婚就这么定下了,据说苏小姐百日时,肖小将军的嫁妆单子都写了厚厚一本。” “这肖家挺能趁热打铁的!” “可不是,肖腾的爹爹是肖百万在西域买来的绝色,就因为生了儿子,又订了这门亲,肖百万大老公一死,立马就给扶了正,生怕孙大学士家嫌弃肖腾不是嫡出。” “那孙大学士后面没再生女儿了?”想必那孙大学士心里怄死。 “据说还有一个二小姐,不过好像不是孙大学士亲生的,爹娘也有些问题,小的也不清楚,只是那年族里的表少爷来京城议亲,欲嫁这孙家二小姐,说是貌可倾城、绣得花能惹来蝴蝶,又才貌双全……但大小姐说她父母不详,在孙家也不知承让,处处要强,大府里的公子婚配从不议这姑娘,便作罢了!” “哦……” 北堂傲点头:这府里就是一个娘的孩子,爹不同这能婚嫁的人也不一样,嫡出的孩子就是各方面都差,但爹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她爹的兄弟姐妹都会帮衬,就是个傻子也有人帮她谋划,庶出的尚不能比,何况父母不详的抱养孩子,有时还比不得那他们北堂府下人们家孩子。 “这孙大姐貌似不满意这婚事?”不然怎么一个人可怜兮兮地跑来书院考试。 “其实……肖将军也算是个绝色,他和这苏大小姐儿时就办过酒了,就差个圆房,去年,在大漠,苏姑娘一听说肖将军受伤,举人也不考了,竟然牵着马抱着冬衣,一个营、一个营偷偷地去找他!还哭得稀里哗啦的。” 全军男人无限嫉妒恨啊!不是这嫉妒与羡慕,想当初他们公子和战蛟那里会想着要嫁人绝不进宫,又那里会有慕容嫣的戏? 奉箭说的口沫横飞,听得北堂傲感同身受地嫉妒起来:冬衣!还亲手缝制!那么远还找他…… “那……当日我打仗,少夫人……来看我么?”北堂傲立刻攀比起来。 奉箭立刻吞吞口水:看来脑子出了问题,死要面子的性子还是没变。 “当时,少爷还没成亲!”回屋的奉书立刻道。 北堂傲的脸色立刻有点难看。 奉箭又立刻道:“当时,少爷和少夫人还不认识呢!” 北堂傲抿抿唇:不认识也没办法,人家青梅竹马嘛! “那少夫人为……可为本公子做过什么?”可有冬衣? “少夫人……不是为救少爷跳进大江里,差点命都没了吗?”奉书立刻笑道。 “救本公子命都不要?”北堂傲抿唇笑,觉得这个好。 奉箭立刻奉承道:“可不是,不然公子怎么就嫁了少夫人了呢?”是事实,就是感觉与事实很大出入! 北堂傲听得高兴,虚荣心涨得满满的:“那是!她要对我不好,我如何会挑她!” 只是想到当日妻主喜欢他喜欢得命都可以不要,而今为了一个小妖精,连他都不要了,想来北堂傲就郁闷:难怪人说这女人喜新厌旧,有了钱儿就不学好!他如今不把这钱儿看紧了,下次还不知道招什么妖精! 想起烦心事,北堂傲夹着菜胡乱吃了几碗,只觉得无味,放下碗儿,就去捣腾柳金蟾。 柳金蟾昨夜只睡了一二个时辰,加上体力消耗过大,那里弄得醒,整个人就跟死猪似的,任凭北堂傲揪鼻子,揪脸就是不醒。 北堂傲也没意思,索性趴在床上描摹妻主的脸:眉眼弯弯、嘴角上翘,就是皱着眉儿也像在笑……北堂傲一想到那些个狐媚子的男人,就忍不住又揪了揪柳金蟾最近长了小肉的脸:“天生一张桃花脸……也不想想夫家对你多好,你若本分点儿,疼疼夫家,夫家也不会成日里骂你……” 说罢他的手伸进被子里,摸摸柳金蟾的肚子,暗想里面是不是当真有了娃娃:就是没有,他也会让她有的。 他昨儿看书,书说一种香燃起来,能让妻主……他今儿一早就偷偷买了,多读点书还是满有用的! 眼瞅着少爷这着魔的模样,奉箭忧心,他今儿又收到干娘的信,说是大小姐派人去大漠找大少爷和他们,干娘见不得大小姐着急,已经打算把他们的行踪泄露,这就意味他的信一到京城,而大小姐的人兴许就会来白鹭镇了。 “京里有消息?”奉书见奉箭靠着窗子,瞅少爷皱眉,就忍不住想到今早奉箭偷偷在看信。 奉箭示意雨墨盯着,就向公子示意他们二人去看房。 二人前脚一出客栈,奉箭就与奉书道:“估摸着过两个月,大小姐就会到白鹭镇了。” “为什么?大小姐在京里当着官怎么能来?”奉书立刻一头虚汗。 49.第49章 京城来信:慕容家败婚难成 “喏,你看。” 奉箭立刻把一封信递给奉书:“队伍已经胜利班师回朝,大小姐没看少爷回去,急得了不得,大小姐这月初就已经立刻派人去大漠查找少爷,干娘说若是大漠没消息,为防大小姐四处张贴寻人悬赏告示,最早本月底、最迟下月初,她就打算告诉大小姐,我们在白鹭镇!” “跳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们死定了!”奉书愤愤地坐在一块石头上。 奉箭也叹气,正要叹气就见几个少年一身淡青色的学生衣打眼前走过,四只眼珠就随着从容的脚步而去,然后彼此喜形于色: 鬼谷书院啊!大姑老爷可不就是鬼谷书院的学生么? “我们告诉大小姐,大少爷来鬼谷书院读书、散心,大小姐不但不会来,还会给寄钱、捎衣服来!”奉书立刻激动地说。 “恩恩,我们怂恿柳姑娘让少爷去读书,大少爷不会不听柳姑娘的话……” “不知道书能读几年?” “好死不如赖活着,能读几年读几年,等娃儿们成群了,大小姐就是说不,也不可能要拆散人家小家庭不是?咱们弄不好将功折过,杀威棒也能少一半!” “恩,反正是死,咱们拖一日算一日。大小姐着急是担心少爷会想不开,不过少爷都疯了,大小姐见了也只会更伤心,咱们这也是做好事!”奉书自我安慰。 “恩,少爷这么疯着也其实挺好,省得想起了那个慕容嫣儿闹心,又要寻死!” “但我瞧着少爷的记忆越来越好了,就担心大小姐稳住了,少爷突然醒了!” “这个……” 奉箭望天道:“就是天要亡我等,我们也没办法。” 奉书也是一脸懊恼:“我晚晚都诅咒那个慕容嫣这辈子娶不了好男人,一辈子都别想攀龙附凤、平步青云……” 奉箭拍拍兄弟的头道:“而今朝廷除了我们少爷她还能指望,别的人家就因她和战公子那将黄未黄的亲事谁敢和她结亲家。” “可不是,战公子进了棺材里虽又说活了,战公子可是死了心要和她退亲!但一男岂能许二女?”奉书也闷了。 “傻子,人家战公子是皇亲,皇家的血脉,他爹可是皇太父的宝贝疙瘩,人战死就留了这么一个宝贝儿子,皇太父打小就当心头肉宠大的,别说许二夫就是嫁了又改嫁,挑的就算不能是名门,也是身家清白的美人!” 奉箭羡慕,心中暗想明明论前程自己少爷在战公子之上,但慕容嫣偏偏就要舍少爷择战蛟,不就是那战蛟是皇亲,又是皇太父的心头肉么!可惜皇亲不好攀——世俗的规则,他们可以绕过去,绕得名正又言顺。 “但是干娘一句没提战公子是到底要嫁、还是不嫁慕容那个贼女子呢?” 奉书挺揪心这个,算是私心:他们,连着北堂府的名声全被她牵累了,谁还希望她好?巴不得她能有多倒霉就有多倒霉! “不嫁是肯定的,那日我回京城还没回大漠时,刚刚听闻战公子误食了毒药去了,就看见战家的大管家与宫里的内务大臣一大早带着人就去锁了御赐的国公府不说,还手拿礼单带着人马去到慕容府,说: ‘公子仙逝,皇太父懿旨:命两家终止议婚事宜,所有聘礼嫁妆一律两清、宫中所赐物事银两一律收归国库!’” 奉箭说到这,低笑道:“你们没见到那慕容相爷和慕容嫣那神情,脸都绿了……我听说慕容嫣以为自己当定国夫人了,还没成亲就借着这门亲在好多店铺开单子赊账,那布匹都是一箱箱地抬,还买了好些玉器,花费至少这个数儿!”奉箭比了一个指头。 “一千两?”奉书瞪大眼儿。 “一千两那里喂得足那美女蛇……是一万多两!而且什么贵买什么!被坑了都不知道!” “那战家大小姐答应?” “战家本就有钱,上面又有皇太父宠着,战大小姐就战将军一个宝贝弟弟,我估摸着她也没这么大手笔,不过想着弟弟出嫁,慕容家又没什么钱,就告诉管家若那慕容姑娘想再添点什么,拟了单子就买!无非就想弟弟嫁得大家都开心。” “那一万两不就打水漂了?”一万两那是多少钱啊!奉书咂舌。 “这得问慕容嫣儿了,我听大管家说,战府的大管家和着宫里的管事按照最初的礼单清了所有的东西,至于慕容嫣儿借机买的一万多两银子的东西,战家愣是折成现银算在宫里的账上,慕容相爷四处告讨,退货折钱据说还卖了宅子、当了许多物事,又借了一屁股债,才把这钱儿如数补上。” 奉箭说的幸灾乐祸。 奉书听得更欢喜道:“你咋知道?” “各大府里的管家都在奔走偷偷相告呢,说要特别小心慕容家这样的人家,还说也亏得是战家是皇亲,换做别的府,不就白白赔了?一万两,多少世家几代的积蓄还没这许多呢!幸亏不是我们北堂家。” “前儿少爷还说给柳姑娘一万两,让柳姑娘乖乖和他进京城呢!”奉书一提钱就突然笑到少爷的疯话儿,好大的手笔。 奉箭也笑了低道:“你别说,老太爷那每年的爵禄、十来座庄园上万亩地的租子年年存着都没舍得动,那些姨姥爷们都还在笑他等钱生钱,要给少爷堆金山作嫁妆呢!” 话到这儿,二人的心里立刻滑过丝丝愧疚:当年老太爷从人牙子手里买了他们,又挑了出来,就一门心思调教他们,期望要让他们把少爷一辈子服侍得妥妥帖帖……谁想竟出这种事儿! “这一想到回府,我就怕见老太爷!” “我也是。算了……先去买房子,少爷住客栈抛头露面的,弄不好惹来什么老女人!”奉箭振奋精神,他要努力让柳金蟾死心塌地和他们少爷过日子、生娃娃。 有了孩子,慕容嫣再使什么手段,大小姐也不会把少爷嫁给她了! 50.第50章 内忧外患:三小仆忧心忡忡 “我们瞒一日是一日!”奉书也握紧拳头,两眼满是闪烁的坚定之光——好死不如赖活着! 二人议罢,当日下午拿了房契,着人打扫后就立刻回客栈把房契交给了北堂傲,北堂傲看着那无主的名字写得是自己微微有些奇怪,但转念一想自己人都是妻主的了,写自己的名字又何妨,省得便宜了要想抢妻主的狐狸精们,于是夸二人会办事,然后说以后也要这般,言语之间表示以后都要如此!。 奉箭和奉书冒冷汗:少爷才成亲几日就会存私房钱了!明明以前根本不知柴米油盐…… 随后奉箭去人牙子处按照少爷的吩咐,挑了三四个模样勉强算得齐整、未留头的仆从充作洒扫杂役,又托人要请一个能做饭的老男人来家主厨,商定一年二十两,卯时上工、酉时下工,负责一家上下十余口的三餐,外加主子们的甜点等。 奉书则趁着天色尚明,就赶紧请当地一个风水先生来算入宅的日子,解开屋瓦晒天心,配风水物,随后又买爆竹来把每间屋都爆了一遍说是烧煞气,弄得满屋子的烟火味,只得门窗大开通风纳气,末了又赶紧送风水先生回去,领了一张单子,上面了密密麻麻写着禁忌,路上还买了本小黄历。 二人领着新侍从从外面回来时,雨墨用食指在屋外比着里面有事,两眼却骨碌碌地看着几个年纪比她还小些的男孩子道:“哪来的?”不是骗来的吧! “新买的,以后服侍咱们!”奉书笑道。 雨墨立刻给了奉书一个白眼:谁信啊! “骗你做甚?”奉书立刻低道。 奉箭忙推了推奉书道:“别逗他了,雨墨咱们买了新屋子,家里日后洒扫劈柴都需要人手,你带他们下去开间屋,再一人买两身能换洗的衣裳,明儿你就带着他们去新屋里住。” “给他们买,怎么不给我也买一身?”自从被疯公子没收了所有的银钱,她就特没安全感,就担心疯相公突然清醒了,就卷着钱儿跑了,到时候自己和小姐喝西北风不成。 “我估摸着明儿公子会高兴,弄不好咱们都能有新衣裳,弄不好还是绸的!”奉箭笑道。 雨墨立刻欢喜起来,然后领了开房的钱,又悄悄把奉箭拉到客栈外低道:“有一件事,我一直睡不着。” “什么事儿?”奉箭不想雨墨这么会来事的人也会有烦恼。 “就是我那十吊盘缠的事儿!那可是我夫人给我和小姐的全部费用……”雨墨对手指。 “愁什么,我们公子还能亏待你?哪次不是有我和奉书就有你的一份!” 奉箭笑,觉得雨墨真是个小家子气的孩子,他们公子出手绝对的阔绰,不说一掷千金,但对下人从不吝啬,而今要管账、把关每文钱,不就是因为柳姑娘那日包了青童公子,怀里揣着区区十两银子就要抛夫弃家,把他们公子吓着了么! “我不是……说公子不好……而是……”雨墨立刻附耳道:“若是你们公子病好了,不记得我们小姐了,我和小姐……那十吊钱……能不能交给我保管,我一定一文不给我们小姐!” 奉箭一愣,然后想了想道:“成,我晚间放一锭十两,也就是十五吊在你那儿,少爷查账时,你帮着拿出来,查完你又拿回去可好?”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雨墨拍拍胸脯,她就怕没钱! “去吧!”奉箭拍拍雨墨的头,其实他的心里也没底儿,公子这病好的迹象正慢慢明显,只是失身和慕容嫣这个人好似被刻意遗忘一般,公子也许根本就不愿意面对自己未婚失身的事儿…… 奉箭迈着沉甸甸的脚步上楼,屋里还是悉悉索索地私语声,待到入夜许久,才听见公子喊人打水的声音,正如他预料的,公子的心情甚好,一扫几日来阴霾的心情,好似江上的日出,整个人即使入夜也灼灼逼人、嘴角满是被宠溺的微笑—— 他一会儿服侍软得一动不动的柳金蟾擦身子更衣,一会儿抱着柳金蟾命奉书换被单,一会儿又自顾自地命人翻衣箱,把新作的几件素净袍子比了比,说明儿要和妻主去看榜,寻思穿那件出门端庄又典雅,选完了袍子又挑腰带挑完了腰带又选荷包等饰物,与婚前那个做件衣裳都嫌裁缝耽误他练枪功夫的少爷,真正不同了。 以前的爷一门心思就是杀杀杀,念念不忘的是北堂家公子的骄傲;而今儿爷依旧爱枪,谁要敢惹恼他,他依旧会想杀杀杀,他一门心思想保持的也是北堂家公子的骄傲——只是……这是婚后男子的傲娇了! 但把少爷变成了这模样? 奉箭自问自己做对了吗?但他有过别的机会吗? 答案是有,但他没选——因为私心让他隐瞒了慕容嫣与战蛟联姻无望、而公子将有拾回清白嫁给慕容嫣的机会,仅仅只需要再等三年…… 只是三年后,公子愤愤不平的嫁、他和奉书就只能易主…… 次日风和日丽,难得放晴。 柳金蟾一觉睡到了近午,直到被孙墨儿的大叫声惊醒,才在北堂傲滟滟的眸光中睁眼。 “柳姐姐、柳姐姐,莫大姐问可要去集市走走?” 不拘小节的孙墨儿把门拍的直响,根本就不知这已婚和未婚人的房里有什么区别。 吓得楼下的雨墨赶紧跑上来开口道:“苏姑娘,我们姑娘还没起呢?” “没起,这都大中午了,而且日头多好啊,不出门多可惜啊?” 孙墨儿一听柳金蟾没起,又想起那日柳金蟾惨白的脸色,声音小了许多道:“你们夫人起了,就说我和莫大姐去当铺,随便再去街上走走!她只管来街上寻我就是!” 言罢孙墨儿抱着昨夜洗干净预备典当的衣裳又“蹭蹭蹭”地跑下去了。 雨墨擦擦冷汗,没办法一大早奉箭和奉书就不知道领着那几个小子去哪儿了,小脸皱巴巴,她就寻思:他们公子这是要真的和她小姐居家过日子了? 这个结论令雨墨很烦恼,甚至有点忧心忡忡。 51.第51章 白鹭立户:柴米油盐酱醋茶 而屋里北堂傲拿手压住了要起身的柳金蟾,漆黑的两眼水水的朝柳金蟾望着,薄唇抿了又抿:那种事,他大家公子那好意思开口提,明知连想都不对,但他就是老想。 柳金蟾那里会看不懂,她又不是真的柳下惠,人家要献身又是人间美色,但她想说昨儿不是……他要晚晚,她就真会有了。 “妻主,这试也考完了……妻主应夫家的事儿?可还记得?” 柳金蟾只记得逛街一事,但现在说不记得了,好好的日子会立刻阴云密布,雷声阵阵。 柳金蟾翻身就压住北堂傲,轻扯衣带子,打马虎眼:“为妻都听你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今儿就在这里过也由你……”她现在只记得白鹭书院的考试。 “妻主……”北堂傲躺在枕上撇开眼:“夫家都依妻主的!” 柳金蟾顿时内牛:她只是开玩笑! ***** 白鹭镇,小两口等开榜的日子过得忙忙碌碌。 十五搬新家。 十六烧锅底。 大红的炮仗霹雳啪啦一响,那火药的烟味儿还没散,一群娃娃就乌喇喇一群儿全部冲到了门前拾炮仗。 “我拾到了三个儿!” “我拾到了十个儿……”男娃娃们笑得见牙不见眼儿。 偶有一个三四岁的女娃娃粉嘟嘟的站在街边看着要参合,就被她爹爹拉住:“妞儿脏得紧,让你相公捡给你!旺儿捡几个就行了,带好你媳妇儿!” “哎!”一个七八岁的男娃娃立刻站起来牵她媳妇儿。 正在门边当招财猫的柳金蟾见此情景差点脚一歪跌在地上:童养夫? “怎么了?” 正躲在柳金蟾身后孙墨儿吓得赶紧跟着柳金蟾低身,然后背过身螃蟹一般横着进了屋里。 柳金蟾立刻狐疑地把街头扫视了一遍,一个妖精——一大群家仆簇拥着混血少年从街那头,身挎八宝弯月刀大步流星从那边街头气势汹汹地走来。 所过之处,无人能言,惊艳的占一半、另一半就是被少年浑身上下熊熊的怒火吓住了: “给本姑爷把眼睛睁大了,一家一家找,傅彦!悬赏单子画好了吗?” “回姑爷,悬赏大小姐不好吧?”一个大管家哆哆嗦嗦。 妖精少年立刻瞪大了琥珀色的大眼睛:“不好?她不和本少爷圆房就对么?本少爷有皇上赐婚,告诉她早死早超生、若是被本少爷拿住,定让她这辈子悔不当初!马上把悬赏的单子把每条街都贴上!” “也许大小姐……”大管家还要说什么,就见一把弯刀架在他的脖子上,立刻吞吞口水:“大姑爷,有话好好说!” “说什么?她新婚就把我这个相公扔在洞房里,自己跑了,还说要讨小!说什么?拿住她,我肖腾不揭了她的皮,我就不是肖腾!说——她逃婚,是不是你也有份?”妖精少年揪住那管家的领口,眼睛都气红了! “姑爷,你别激动!别激动!”所有的人立刻拉住妖精少年劝架的,但就是拉都拉不动! “不激动,我为什么不激动,我堂堂皇上亲封的小狼将被自己媳妇新婚抛弃在洞房里,揭开本公子的盖头都不是妻主,你们要我怎么不生气?”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妖精少年,一瞬间又坐在仆人端来的金丝楠木椅子上,身后的仆人们捶背、捶腿、又顺气。 他还接过剔透的玛瑙碗儿喝过茶,然后无视周围围满了无数群众,又忽然伤心得梨花带雨: “我与你们大小姐打小定亲,她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你们孙家又怎么可以这么对我!瞧不起我……” “难道我肖腾是你们孙家想给谁就给谁做相公的人不成?傅管家我和你说,今儿你要不把你们大小姐给我打听清楚了,我就跳进那江里死给你们看!告诉孙墨儿,我就在这儿大街上等着她,这脸面我也不要了,她要么来接我,要么给我收尸,我生是孙家人、死是孙家鬼,她今儿不来接我,和我道歉、说不纳小,我就是死了也要缠着她和我到地府做夫妻去……” 他正闹腾得厉害,又有人来喊:“二小姐、二小姐来了!” 柳金蟾正趴在楼梯上,无视脚下无数只正慌忙拉扯她裤脚的小手,继续拉长脖子看妖精少年。 这妖精少年生得极美,美到极致没能脱俗,就变成了妖气。 妖气就算了,这少年头戴紫金冠,额间一粒红宝石大红金丝抹额,项戴赤金盘螭璎珞圈,下垂一个金光灿灿的……金珠小算盘?一身大红的缕金百蝶穿花花缎长袍,腰系五色鸳鸯相思绦缀着金八角,一块比目玫并蒂玫瑰比目佩,下露翡翠撒花绫裤腿,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托着茶碗的拇指上还有一颗绿色耀眼的祖母绿大扳指! 一个字:俗! 两个字:有钱! 一句话:尼玛的这小子也太他、爹的有钱了!若非东周国的皇家用色不是紫而是黄,他今儿这身打扮绝对是要坐班房的。 柳金蟾悄悄地拭汗:无限嫉妒恨!尤其那颗硕大的祖母绿那诱人的光芒让柳金蟾的眼都发绿了。 一个声音低低的问:“美不美?” “美!”柳金蟾情不自禁地看着祖母绿,吞吞口水:她平生,错,是连着上一世,第一次看见这么大、这么透亮、这么值钱的祖母绿…… “想不想要?” “想……”柳金蟾刚答完,才想到自己趴在楼梯上啊,谁问的? 她赶紧往楼梯下看,就看见北堂傲不久前还喜不自禁地眼,此刻正阴晴不定地仰望着自己笑,那切齿的温柔,让柳金蟾禁不住一哆嗦,也不敢再看那跑到少年面前的二小姐是何模样了,赶紧爬下楼梯。做小狗作揖状: “相公,我没看人!” 北堂傲气得胸腹上下起伏,但家里有外人,今儿又是乔迁之喜,他要发怒,大家公子的颜面让他只能把气闷在心里,用眼睛暗暗地把柳金蟾千刀万剐: “那你看什么?”她柳金蟾不看那妖精,还能看那匆匆而来的美女? 52.第52章 白鹭立户:炒米油盐酱醋茶 “这个!”柳金蟾立刻拿手指着拇指澄清自己的清白,天知道,她自从娶了……错,是屋里进了北堂傲,什么俊男她都没敢多看几眼——看了几眼是肯定的! “哼!”信你? 想归想,北堂傲拿脚踹踹木梯示意柳金蟾闪边,他倒要看看那拇指有啥,让妻主的眼都绿了。 柳金蟾赶紧站一边,扶着木梯,看着今儿一身大红滚金袍子的北堂傲也爬上屋墙,这一看不要紧,就瞅着北堂傲那素日就翘的臀,此刻撅着更翘了…… 柳金蟾立刻四下一望,发现所有的人都冲到了门外,一个目不转睛地看那不怕家丑外扬的妖精公子,那当年的小流氓行径立刻冒头,不规矩地狼爪立刻朝着那又圆又翘的臀部伸了过去…… 北堂傲正气呼呼地要抬眼看清勾引他妻主的妖精,谁知他还没来得及嫉妒,就感觉臀上一软,立刻回头就见柳金蟾在这大庭广众的地儿调戏他。 “妻主……有人呢!”羞煞死他了。北堂傲赶紧拿手去挥开臀上的狼爪。 “怕什么……没人看得见!”柳金蟾一看北堂傲脸红得不成样子就喜欢,那里肯放手,愣是把北堂傲从木梯子上摸了下来,然后压在一处花草掩映的墙角,就一阵混亲混摸,吓得北堂傲动都不敢动,二人正在得趣时,就忽听身后似有枝叶拨动的声音。 柳金蟾还没回神,北堂傲心里惊呼一声,当即推开柳金蟾拉好衣摆,一转身就往身后的垂花门一溜烟跑没了。 柳金蟾没动,背对身后,拉了拉下滑的抹胸,挡住揉红的深深事业线,清了清嗓子,方转身从枝叶后出来,见众人还在围观街上的事儿,但一转脸就见和莫兰坐在一起的孙墨儿红着脸瞅着她,两眼发亮,满是疑问。 柳金蟾想解释点什么,就见刚才假装看茶碗的莫兰颇为尴尬地抬眼看她:“不进去看看?” “那我先进去?” 反正被撞破了,柳金蟾也不腼腆,给了莫兰一个大家都懂得的表情,一转身叮嘱了奉箭几句,就急巴巴地赶紧往后院里去了,丝毫没发现莫兰看她的眼微微透着复杂的深色。 柳金蟾担心北堂傲晚上给她脸色,一路小跑就赶紧去了里屋。 门外的小侍要帮她推门,她立刻摆手示意不要出声,悄悄把门轻轻一推开就见镜前衣裳半褪的北堂傲粉面若桃地抬眼看她。 惊讶的眸子立刻如小鹿乱撞一般地无措地避开,但整个人站在镜子前又一动不动地等着她过去,此情此景,谁人不懂? 柳金蟾反手扣了门,就落了闩。 北堂傲一听外屋的落闩声,浑身一震就微微发软,半褪欲换的衣袍也缓缓落下,一室的旖旎随着帐幔的垂落,突然就燥热又难耐地如饥似渴起来: “妻主……” “恩……” “外面有客……” “不管他!” “夫家怕人说……” “说啥?” “你说,说啥?”竟让他说不要脸的话…… “让他们嫉妒去!难不成他们成了亲,在被窝里躺僵尸似的不动?” 讨厌,居然笑他…… 后院是旖旎悱恻。 前院围观了街边半日的热闹,大家才见那金光灿灿的妖精公子被赶来的美貌小姐劝离开了主街,然后大家又跟着一行人去了镇上新近卖掉的最大府邸。 大家仔细一看才发现那府邸变成了房契姓肖,府门姓苏的苏府! 议论一下子炸开了锅,就是到了傍晚柳金蟾乔迁请酒的时候,大家还在酒楼上,一个个围着桌子津津乐道,随便把苏府门外张贴的一张女子大画像拿来描摹描摹,丝毫没发现请酒的主人家还没到来。 雨墨招待前面的女人入座,奉箭和奉书招待后面的男眷们入座。 莫兰坐在席间别扭,左右都是不相熟的人,而孙墨儿到了下午只说出门走走,就猫没了影儿,行迹很是可疑,但她又不好问,再问柳金蟾怎么还没来,雨墨只是笑说:“我们姑爷身上不舒服,我家小姐正请人看呢,只怕要晚些到,大家只管好吃好喝、差点什么就点……还请多多担待!” 别的女客人忙说:“这搬家是件大事儿,你小姐身边也没多收几个小的帮衬着,你家姑爷一个人在家里操持,必是累着了,多休息休息就好!新来乍到,哪有不理解的,不用招呼我们,我们吃着呢!” 雨墨忙答应称是。 莫兰抿唇觉得可笑:她家小姐请人看?只怕自己在看才是真……只是一转脸想到柳家相公适才树荫下羞煞煞的娇艳模样,她忙挥开遐思,盯住茶碗正要凝神排除邪思妄想,那边就说:“柳夫人、柳正君来了!” 莫兰立刻一抬头,就见柳金蟾牵着北堂傲从下面的楼梯处转进身来,所有忙要祝贺乔迁之喜的女人刚还喊着“怎么才来了,我们都吃上了”的话,只是话到嘴边只有半,后面都都忘词了,一个个眼睛一闪,瞬间都呆了呆: 下午才见一个妖精似的富公子在大街上闹腾,本以为最美不过那样了,不想这么一抬头,才惊觉外相不俗的柳金蟾的相公也是人间绝色。 “柳夫人好福气!” “柳家相公一看就是个旺妻命的福气人儿!” “瞧这相公模样端庄又大方,一看,我这不是算命的人都能铁口直断:贵夫命!绝对的贵夫命!柳夫人娶了这么俊儿、这么福气的相公,来日必做高官、弄不好还能蟾宫折桂,当状元,封柳家相公做状元郎君!” “哈哈,这倒让你说对了!我当日一见这柳夫人就觉得有福气,今儿见着她家相公才知这柳夫人的福气有她相公的功劳,岂止蟾宫折桂,这夫旺妻啊、妻荫夫,必有国公之贵!” 风水先生更兴奋一站起来就铁口直断,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喝高了,张嘴就信口开河:“笑什么,你们只管看着,不出十年,柳夫人必定高中状元。今儿这驿马一动,红鸾高照不出一年就有大胖闺女!” 53.第53章 银枪出鞘:露水鸳鸯尴尬事 算命先生开了口,桌上立刻就兴奋了,纷纷倒酒要柳金蟾喝,说不喝就是看不起大家。 北堂傲听得心里欢喜,尤其那个大胖闺女最中他心思,他忙暗拽柳金蟾:“听见没!”看你对我还不好?我可是贵夫命! 柳金蟾那信这个,她上辈子算命的就糊弄她有国夫人之贵了,结果她到穿越前都在社会底层为吃饭发愁,死不要脸的男朋友还跟着她好朋友卷钱跑了。 但人岂能活在过去? 柳金蟾回头看北堂傲笑得眉眼满是笑意,就觉得能让人如此幸福也是件挺幸福的事儿,忙笑着耳语:“那我今后天天儿宝贝一样供着,请你吃香火!” 北堂傲一听,当他牌位呢?心里一恼,立刻趁人不备一手立刻暗戳柳金蟾的腰侧,痒得柳金蟾立刻一瑟缩,赶紧暗暗拉进北堂傲的手笑像众人:“承蒙先生吉言!承蒙大家吉言!” 北堂傲也开心,伸手招雨墨过来:“雨墨,一会儿让店家准备大喜饼,一家送两个。” 女人忙说客气客气,又连忙恭维北堂傲万里挑一、又是贤夫、又是旺妻的福气人儿,把北堂傲说得都有点找不着北儿,任凭奉书扶着飘到了男眷们的屋里用饭,笑得那一屋子的男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与羡慕,把北堂傲小男人的虚荣涨得满满的。。 这边,柳金蟾也不得闲,大家都纷纷敬酒,她一杯接着一杯,喝的杯不停,那里注意到身边莫兰的脸色满是勉强的恭维,与道不尽的自卑与嫉妒,尽管她自认比柳金蟾各方面都略强一筹。 柳金蟾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倒下的,反正第二日一梦到天亮时,北堂傲冲着她直笑,说她夜里老坏了,怎么个坏法他也不说,只是抿唇老笑。 柳金蟾也没在意,反正北堂傲不碰也碰了,想不负责就是找死,但想要负责娶他也是找死,相公是个烦恼! 但没这个烦恼也很恼人! 柳金蟾决定宠着这个烦恼,闭着眼睛舒服一日是一日呗,何必要怀百日忧呢? 于是小两口上街,柳金蟾买了古琴,挑了琵琶,把她那一套行头买了个全,不能上青楼听曲,她自唱自唱眠北堂傲总行吧! 柳金蟾想得美,但偏偏就在临近开榜前几日,一家五口从白鹭镇前往苏州游玩的江上,可巧就出了事了。 这日一早。 日出东方,挂于那江岸山顶,金光闪耀。 船家说会明日夜泊苏州,过两日就返回白鹭书院。 雨墨一想到那苏州的头牌青童公子,就忧心忡忡:担心小姐旧病复发! 早饭时,介于两个主子入了戏,早起温存的习惯,雨墨主动提供了六个大馒头外加一坛家里泡的老榨菜,打算大家先垫底儿。 奉箭奉书也不客气,拿着就啃。 “哎,我说,你们公子要是老不好,是不是就要真要这么一辈子跟着我们小姐?”雨墨试探着开口:习惯是一回事,但假的始终是假的,真弄出个小小姐或者小少爷,她就麻烦了。 奉箭和奉书默默地看了看雨墨一眼,表示他们也不好说,都快两月了,不过……这样也挺和他们的打算!有些事忘了满好。 雨墨吞吞口水,开始为自己家小姐和自己的未来忧心,于是她啃着馒头下咸菜,悄悄和奉箭、奉书说:“有句话我一直没讲,但我觉得还是说在前面好!我家小姐不能娶你们公子了。” 奉箭和奉书拿着馒头一震,立刻紧张地问为什么? “难道柳姑娘在家有了未婚夫?”怎么不早说?两个人的心立刻嗖一下收紧。 雨墨嚼着馒头吃得包口包嘴:“亲倒是还没定了!我家夫人说要等小姐中了举人才给娶亲,省得她成了亲,成日里成日里亲亲我我,忘了正事。” 奉书和奉箭立刻心里松了好大一口气。 但雨墨下一句话立刻让二人欲哭无泪:“问题是我家小姐平生就一大嗜好:逛妓院!一见好看的小倌,就什么都忘了!” “成亲了兴许就好了。”奉书乐观地安慰自己,少爷都被他们给嫁了!而且柳金蟾最近都没朝三暮四的事儿了。 雨墨摆摆手,悄悄与二人耳语道:“我家小姐不会成亲的了。” “为何?”难道柳姑娘不会生? 奉箭立刻一阵着急:他家少爷自上月到现在还在那屋里任凭她家小姐蹂躏,为当爹爹努力呢,这不成亲都成了! “因为我小姐……”雨墨吞下嘴里的馒头道:“想睡一辈子的妓院。” “我们少爷生得很好!”奉书立刻道,心想那些青楼就是头牌也比不上! 雨墨摇摇头道:“的确好,但我家小姐说‘人不风流枉少年’,她说她此生要‘睡遍三千美男’!” 雨墨的话一出,奉箭和奉书的脸立刻青了——三千?那是多少啊?难道他们少爷只是其中一个? 二人正要说点什么,屋里忽然传来了柳金蟾一声惊叫,三个人先是一愣,后觉那惊叫甚是不同寻常,立刻丢下馒头冲进屋。 雨墨担心疯子终于发疯了,小姐会被人家公子手握千斤银枪刺成无数窟窿,所以她冲得最快,一颗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奉箭和奉书更急,就怕闹出人命,脚步也不慢,于是乎三人立刻就同时卡在门上:“我先进!” “我先进!” 门上的三个嗷嗷声立刻吸引帐内正在剑拔弩张的某人目光,他回头,三个人这才摔进门里。 帐内,柳金蟾小心地看着那就紧贴颈部的冰凉凉银枪,与眼神全然陌生的北堂傲,吓得一动不动。 然后她努力告诉自己:当一个暴徒用刀逼着人质时,通常说明他并不想死,只是不知道怎么办! 所以,她深呼吸,然后镇静地对外面的三个人说;“你们三个先出去,看着门,没喊你们,一个也别进来。我没事!我很好!非常好!”好到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一面脑子飞速地逆转,她记得事故发生仅仅是她无意间问他是不是第一次时也这么久,谁知“是不是第一次”才开口,这个刚才还在怀里任凭她爱抚,一副羞涩难当的“相公”,一翻身立刻就举枪对着她了。 54.第54章 银枪出鞘:露水鸳鸯尴尬事 “你不怕吗?” 刚才觉得自己要疯掉的北堂傲霎时间因柳金蟾这几句话而镇静下来,当帐外的三个人按照柳金蟾的要求退出房间合上门时,北堂傲一改刚才几乎崩溃的声音,沉沉地冷道,“你这女人死到临头还能这么镇静,倒比许多男人强。” 只是毁他名节的人、知他失身的人都必须死,没有为什么。 “如果你见过很多人的生死,就会知道死面前,男人并不会比女人从容多少!”柳金蟾静道。 北堂傲冷冷的笑了,嘲讽地瞅着这个活在小康之家,何曾见过战场的厮杀的女人:“你见过屠杀吗?”他在战场就是那么做的,把人不当人的杀——同样别人也那么对他们的。 “见过尸体,屠杀后的……”惨绝人寰! “惨吗?” “没有活口!”她随救援组织赶往那里时,除了尸体还是尸体,老人、男人、女人甚至孩子…… “害怕吗?” “与其说害怕,不如说怵目惊心!”目之所及一片死相,心之所憾唯有人道之失。 柳金蟾的话不禁让北堂傲的手微微放松,他想到了在大漠的日日夜夜,一个个逝去的兄弟、以及渴望建功立业的壮志雄心……北堂傲甚至想到了家姐年少披挂上阵,每次归来抱住他说:“傲儿,我们北堂家的人一定要记住,无论如何都要够坚强,那怕是走投无路之时,也要想着活路……北堂家只有我们了……” 他怎么能死? 他为何只能死? 就在二人僵持静默时,门外就传来船家的声音隔着木板传来:“我说小娘子,这夫妻吵架自古都是床头打架船尾合,你们新婚再不好,昨儿不也是琴瑟和鸣嘛!我说啊,少年夫妻老来伴,天大的事儿,这睡在一被窝里,就是天大的仇儿也犯不上一大清早就开始又要闹得寻死觅活吧!” 那船家一个“琴瑟和鸣”让帐内二人立刻尴尬,目光下移,北堂傲手执银枪满眼是难掩的羞恼,颤抖的身体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放荡地压在一个赤果果的女人身上……正行不轨之事,还出不来! 北堂傲又气又怒的脸,一下子又红成了美丽的大龙虾,手摸着被角想要拉开彼此烫贴的身体,但一拉开,又如何遮掩自己坦呈的身子?首尾相连之状,真正进退两难,好生羞煞。 柳金蟾不懂北堂傲的窘迫与大家公子的羞涩,她只想法儿救自己的小命儿,所以那还在她身体里相连,彼此紧紧交缠的肢体不在思考范围内。 那外面的人听船家这么一说,也有人来说:“就是啊,小娘子,你就是挑朵花儿,要挑个比你相公再好看的,也没这么一心对你好的,知足点吧!” “就是、就是!你看上次还闹得小相公往那江里跳!大冷的天,还不得你跳下去救!” “小相公啊,你也别和你妻主气恼,你妻主其实心里疼你的,那日背着你从那么冷的水里爬上来,命都豁出去了,不是疼你到骨子里,谁家女人会这么拼命啊!” “就是、就是。明明女才男貌,天生一对小壁人,和和美美这二十多日,妇唱夫随的小日子过的多好!” “就是啊,那个柳姑娘,那些个花柳巷里的哥儿就是生得赛天仙,你没钱儿,人家哥儿那理你,听大姐一句话,趁早收了心,巴心巴意和你小相公过日子,生个大胖闺女,好日子在后面呢!” 外面一叠声牛头不对马嘴的劝告,听在北堂傲心里好生莫名:什么夫妻?什么过日子?他怎么一句没听懂? 而眼前的女人又是谁?难道不是趁人之危的采花贼? 怎么办?杀了她,他失身的事就会传进京里,而今胜利之师凯旋正是他名声大噪之时,添上这事儿……就是他北堂家百年清誉毁于一旦之时…… 但刀都架在她脖子上了……自己就这么白白让她……怎么的了?北堂傲一想到这女人与自己眼前这下流、龌龊事,他要怒,只是…… “唔……好哥哥,别动啊!” 柳金蟾呼吸一窒,止不住呻吟一声,好家伙,她现在才发现这家伙还没出去,他一动她就忍不住腰肢扭动,她腰肢一扭,北堂傲也挨不住: “你扭……什么?”北堂傲红着脸,呼吸也一窒,第一次觉得这难耐的滋味难忍。 “你动,我能不动吗?”柳金蟾也郁闷,难得她刚觉得娶个相公也挺好,此刻倒好上下各一杠枪顶着,什么嘛! “你腰那么软干什么?” “你以为我是你,木头啊!唔唔——你出来啊!” “能出来……我早出来了!”谁喜欢这放荡的模样。 “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 帐内嘀咕声又起。 奉书趴在门缝里听,也分不清这状况,就见那头雨墨和奉箭苦着脸过来,忙问怎么了。 奉箭就把刚才船家把他们喊去的事说了。 这船家是个生意人,说来也巧,就是他们当日相遇时那只船,因最近书院开考又即将放榜,来往的人多,他们就打算做做短途的小生意,不想遇见了不说,柳金蟾这对小夫妻一上船又给他们招来了事儿! 早上,船家一见他们二人进了屋,说话很干脆。 他说你们主子和我们船估摸着八字反冲,他们开船是小本生意,风险大、利薄,经不住他们这些折腾。 说着她就把四吊钱放在雨墨和奉箭面前:“这一吊是你家订的上等房,如数都在这儿,一文不少。” 雨墨和奉箭立刻明白这是赶他们下船的意思。 奉箭倒不在乎,他的确打算下了岸就骗少爷先回趟京城,报个平安再回来。 但雨墨不行啊,雨墨立刻把钱又推过去:“老板,我家姑娘还要去书院看榜呢!”要在小县份下船,错过了这一班船,等下一班至少是十天…… “我也知道你为难,可是……你们主子……”船家一脸为难,立刻又拿了一吊钱放在雨墨面前:“就当赔付夫人的!” 55.第55章 银枪出鞘:露水鸳鸯尴尬事 “老板,我替我主子说错了还不行吗?我们夫人要知道我们错过了白鹭书院的放榜和报名,我们夫人会揭了我的皮的!老板,你就当行行好,再一天,我们就到苏州下,我们多加钱行不行?”雨墨也急了,一身都是汗。 “这不是钱的问题,要出了事儿……”船家女老板也很是为难,昨儿那惊魂的一幕,她想起来都后怕!不想今儿一早又开始寻死觅活的闹腾,谁受得了? “我保证我们小姐一定和……我家姑爷和和美美的……”雨墨赶紧把钱推过去,又把奉箭身上的一吊钱放了上去。 奉箭一瞅雨墨:是你要留,为什么要拿我们公子的钱? 雨墨立刻回瞪奉箭:都是救你们公子闹得! 船家女人瞅了瞅那一吊钱,深知硬赶是不可能的,索性就道:“我们的难处,你们也知道,你家小人的难处我们也理解,如是他们再吵,就请你家夫人带着相公立即下船!否则这趟船我们也不敢开了!算了,也不和你们说了,我得闲和你们主子说。” 奉箭只得拉着雨墨立刻赔笑答是。 奉书听了二人的话,叹息道:“好,怎么好的了?里面好像又开始吵了。” 雨墨一听,立刻附耳去门边听,就听她家小姐嘀咕埋怨:“你一次怎么这么长……” “别看了,又在摇床!”奉书立刻挡住雨墨的窥望,无奈地看着奉箭不懂这里面闹得是哪出:合好了? 雨墨头大,和奉箭、奉书道:“我不管,我家小姐要去白鹭书院看榜,如果船家要赶人小船,你们下,我和我家小姐是不会下的。今儿这事儿,我家小姐不救你家公子也就没这事儿!” “话不能这么说,不是你家小姐趁人之危……占了……我们公子也不会那么做!”奉书立刻反驳道,觉得大家相处了两个月,那能这么说话,翻脸就不认人么! “是你们公子巴巴地要喊我小姐妻主。”雨墨毫不示弱。 “听清楚,那日是你家小姐当众说我家公子是她相公的!”奉书也是个伶牙俐齿。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没我小姐……”雨墨要放大声,立刻被奉箭捂住嘴:“别把船家引来!” “哼,好人……是见色起意才对!”奉书嘀咕:分明是看见他们公子生得貌若仙子,临时起意……原来他还当她是大恩人,其实就是女色狼,换别的模样好的男人,估摸也会跳下去救人! “奉书,你也少说两句。主子里面吵,你们外面吵,外人听起来,像什么?主子的名节要不要了?”奉箭急得一头都是汗,骂完这个说这个。 一提到名节奉书立刻不语。 雨墨把嘴撇得老高:“我家小姐不能不去书院!”反正你们下船! “你们小姐不给我们少爷负责,就算考上了,我也去找院长,把你们小姐的名除了!”奉书不甘示弱的嘀咕。 “你?”雨墨一插腰。 “怎么的?”奉书回瞪:谁怕谁啊! 奉箭一冒火,就干脆一人塞一个布团捆在门边,连成一串,武力解决纠纷。 “唔唔唔——”雨墨立刻抗议,但是被与奉书捆在一堆,他一动就拉动奉书,奉书就和她你撞我、我撞你,撞得不亦乐乎。 奉箭没办法,就道:“你们别闹了,不行,我们就想办法先带公子下船,我估摸着大小姐的人已经到苏州了。雨墨,你家小姐叫什么,哪里人?” “干什么?”一被拿开布条,雨墨立刻反问道。 “干什么,好找你小姐负责啊!”揉嘴的奉书一见奉箭瞪过来,立刻闭嘴。 雨墨低头。 “你不说,我们公子是不会下船的!你说谎呢,我们公子找不到人,我家大小姐就让人贴通缉令,罪名嘛,采花大盗怎么样?”奉箭认真道。 雨墨一听,立刻道:“我说、我说!” 奉箭立刻给了雨墨一支笔。 雨墨一写完,奉书就拿去对了。 “奉箭大哥,你们不要去找我家老夫人,我一定随时给你们我家小姐的行踪,我家老夫人有时候都不知道的!”雨墨立刻讨好说。 “大哥信你!以后你家小姐去了哪里,你一定要每天告诉我,不然我们公子一着急就去找你家老夫人,让你家老夫人还他清白了!”奉箭拍拍雨墨的肩膀。 雨墨吞吞口水,有种掉进陷阱的感觉。 饿…… 柳金蟾瘫软在北堂傲胸口上无力,一天一夜没进食了。 饿…… 北堂傲也不想他的贞操了,躺在衾被之间,姿势不雅、被看光了什么的,都不在乎了,反正他清醒着也与这女人做了,就是出不来,他这一天一夜就只出不进,一粒米没进不说,水也没喝一口。 “怎么办?”体力消耗异常巨大的北堂傲软软地把头搭在枕头上,仰望帐顶,银枪就在身侧,他不想动。 “找大夫!” 柳金蟾无力地呢喃,不禁想起当年穿越前在急诊室当实习小护士时,一日急救车送来赤果交缠男女,大家狂喷鼻血的情景,她今儿就有一种等着被人当现场版真人秀看的自觉。 “哦……”北堂傲无力地答应,口干舌燥,也无力去思考,只是缓缓一想大夫……大夫? “你说找大夫?”北堂傲立刻半支起身体,瞪着柳金蟾:“你要让人看我们这模样?”为了不被人发现,他连水都不敢喝! “那你说怎么办?” 她的腰都要断了!他就是不出去!当然不怪他!是她的问题! 她记得前生做医院实习那会儿,有对男女也和她们而今这样,就是野战时,女子被虫子蛰了,导致痉挛,所以男的出不去。她今天估摸也是让北堂傲吓痉挛了……但她已经努力让自己放松了,但生物体有时候就是很奇怪,你越要它放松,它就越紧张。 “那么……再试一次?”北堂傲不怕死地建议。 “再试……再试!我们明年就要有娃娃了……”柳金蟾摸着自己几乎没知觉的腰嘀咕。 娃娃? 北堂傲一愣,这才想起他那被他抛诸脑后的名节——只是这名节,与此刻的窘况相比,似乎无甚要紧了……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 56.第56章 关于娃娃:尴尬人说尴尬事 “你会生?”北堂傲舔舔唇,努力与渴望喝水的想法抗拒,开始思考他与柳金蟾的问题。 “能堕胎吗?”柳金蟾答得不耐:这不问的废话吗?有了难道不生?大周律例堕胎、杀婴是要论重罪的。 “为什么要堕?”北堂傲睁大眼,紧张的问:不懂为什么要堕掉他的孩子!因为他不洁吗? “难带吧!”柳金蟾捂着肚子只觉得饿。 北堂傲的心口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左顾而言他:“女人生了……不都是男人带吗?” “你想要?”柳金蟾捂着肚子挑眉。 北堂傲低头,他不禁自问他配要吗?他是个失贞的男人,没有女人会给毁了清誉的男人生得……除非是为了他的爵位,为了当贵夫人! 想着他不禁抬眼直直地看着柳金蟾:若他不说他有爵位,她会给他生吗? 柳金蟾只是捂着咕咕直叫的肚子,浑然不觉北堂傲眼底的期望。 她没听见北堂傲说想,就直接当北堂傲不想要,因为她也不想要,带个拖油瓶,她怎么快活啊?而且今天过去了,他们就如同萍水相逢又不相亲、又不相爱,大家一拍二散,将来只怕老死都不相往来! “哎,弄点吃点吧!不然我们饿死在这里,这事也瞒不住不是?弄不好,那仵作还得把咱俩掰来仔细看看细节!指不定还有人围观!” 柳金蟾捅捅内心满是挣扎的北堂傲,终于决定把脸面搁一边,解决基本问题——真人秀就真人秀吧! 北堂傲被柳金蟾一捅,愣了一下,以为柳金蟾要和他说孩子的事儿,不禁看着柳金蟾睁大漆黑如墨的大眼。 柳金蟾不解地看着北堂傲瞬间满载着期许与紧张的眼,暗想瞅着自己干嘛?她吞吞口水,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当即就见北堂傲熠熠生辉的眼瞬间沉得入夜的大海,满是看不懂的深沉与晦涩、还有痛楚? 北堂傲思考着柳金蟾的话儿,觉得有理,就是现在去死,这模样也出不去,何况他现在也不想死了,就算为了北堂家的清誉,他就是非死,也要在沙场上战死……但,别说让他横呈着,还是这模样与人看,就是多露出些许肌肤给人看,他都不能答应,他可是个大家公子…… 为了他不带自己一起半夜去跳江,为了再做一次好人…… 柳金蟾不得不做出妥协:“就依你刚才说的,我们再做一次,如果不行,就请大夫?你放心,大家都以为我们是夫妻,这……这……只能被说成房事出了意外!再说他们也不认识我们!真有什么事,我会对你负责到底的!” “负责到底?”北堂傲很喜欢这个词。 “所以,你不要怕!不行,我们就找大夫!”柳金蟾鼓动三寸不烂之舌。 北堂傲笑:“你不怕有娃娃?” 柳金蟾叹气:“有了,就生呗,总比坐牢强吧!” 北堂傲心梗。 …… 天近黄昏时,三个仆从终于听见了主子的召唤。 奉箭进去后,说主子们还在帐子里,就去拿吃的。 雨墨和奉书巴在门边百思不得其解,不想这时,船家就来说要靠岸,问他们主子可在。 雨墨知这是要来赶人了,正要说不在,就听里面的帐子里发出埋怨声:“不行了、不行了、我腰要断了,请大夫吧!会死人的!” 船家一听,“会死人的?”这还了得,立刻往屋里走,雨墨和奉书立刻进去阻拦,但还是晚了一步: “啊——”柳金蟾一声尖叫,吓得船家放下还没来得及撩开的帐子,当即转过身要跑,就被外面进来的奉箭撞个正着。 “老板,这是?”奉箭一看船家尴尬地神色,一见那帐子里伸出的小手,立刻知道怎么回事了。 “赶紧收拾东西,你们下船,我退你们钱!”船家气急败坏了。 “我们穿不了衣裳!”里面的柳金蟾一听先急了。 “那就裹着被子下!”船家在门外喊完,就去喊他家妻主等人来。 奉箭知道出了大事,赶紧带着奉书先收拾东西,雨墨也赶紧去收拾,就担心被人把东西砸出去,摔坏了好东西。 柳金蟾和北堂傲,你看我、我看你,先找衣裳把上身裹着,心想要臭大了。 少时,船便停泊在了港口,立刻上了十几个水手,要上来撵人。 雨墨抱着东西立刻站在手持大刀的奉书和奉箭身后瑟瑟发抖。 “再不下船,我们叫官府的人来了!” 船家夫妻几人站在房内,门外都是看热闹的房客。 “那最好让带上稳婆和仵作,还有大夫!”柳金蟾答得很顺溜。 船家要怒,奉书和奉箭雪亮的巨钢刀就已经拔了出来,众人心中一凛,船家只得立刻通知了官府,少顷,官府果然来了人。 “大人不是我们不想下船,实在是情非得已!”柳金蟾在里面娓娓道来。 “情非得已,也请把帐帘拉开!” “大人,我们说的情非得已就是穿不了衣裳……我们……卡住了……”柳金蟾的声音答得令人费解,却着实令帐里的北堂傲羞愤欲死。 “何意?”外面的大人也莫名了。 “我家内子羞于见人,不如请位年长、已婚的男大夫、或者男仵作大人进帐便知!” 当即便有一位年纪约莫四十余岁的入帐子,立刻边听柳金蟾道:“掐在里面出不来!不知大人可曾遇见过!” 那仵作连忙退出帐子,直答不曾,一转脸,脸红如血,鼻子还流着血,立刻走到一边与一个稳婆嘀咕起来,那大夫也过去旁听。 大人不懂这仵作为何一进去就立刻出来,忙问怎么回事。 仵作比了一个动作,然后压低了声道:“那个……出不来!” 一时间已婚的人都懂了,未婚的还在迷蒙,雨墨问:“我小姐的脚掐进床里了?” “估摸着是!难怪老摇那床!”奉书应答道,但心里想,他少爷力气大,床一抬不就好了?还是床和船是一体的?想着他还看了看床的构造:弄不好会把船弄漏了…… 57.第57章 分道扬镳:别样的海誓山盟 帐子里的北堂傲整个人躲在被子里,用怨毒的眼瞅着一脸无辜的柳金蟾。 柳金蟾立刻道:“他没看见!”她一去揭衣摆,那仵作就逃出去了,她当年看人家那二人时,细节都看见了,身为急诊室实习过的她,丝毫不懂看病羞什么? “你咋不拉你的衣摆……”北堂傲把眼一露出被子,顿时明白为什么那仵作为什么一进来就跑了,而是柳金蟾雪白的大腿就那么露着,还那么直剌剌骑在他身上……北堂傲把被子立刻蒙住头——他的脸面都让她丢光了,他怎么会认识如此不要脸的女人!还…… 他想死,羞愤地想死! 门口三个人讨论了半日没结果,大人让外面的人都散了,奉箭立刻拿了银子与那大人与仵作,说请大人帮找几个名医来诊断,随后他叮嘱了奉书几句,让奉书上了岸。 屋里的大夫讨论来讨论去,有人说针灸、有人说推拿、更有人开药,七八个方案一出来,除了抓药的,其他就是没人敢动手来做——这可是关系人家、还有自己名节的事儿,弄不好要死人的。 讨论半日无果,两大碗也不知道什么药,柳金蟾咕嘟嘟喝了下去就犯困,好容易官府的人留下一句:“稍安勿躁”就领着人呼啦啦逃命似的散了。 门外的窃窃私语声却越来越大,北堂傲蒙着头,第一次像只缩头乌龟一般缩在被子里吃东西,发誓一出来,他立刻离开这条船,离这个扫把星女人能多远就多远! …… 一梦起来,一切恢复如常,只是一行五个人赶在众人起身时,偷偷摸摸下了船。 下了船自然是大家要分道扬镳,北堂傲赶着月色未明,很有今日一别哥们永不再见的决绝。 柳金蟾说要带着雨墨回白鹿书院,当即就领着雨墨在夜色里一路奔逃——准确的说是直奔苏州的红灯区:就算不能睡美人,但看看也不枉此行啊! 北堂傲自然是要返回他家在苏州的别苑,明日返京面对责罚,但是眼见柳金蟾那逃命的速度,他心里就很不乐意了,心想我堂堂一个大府的公子哥儿,就让你这么白睡了,你连句客套话都没,拔腿就跑,分明就是嫌弃他!心里顿时就闷。 他一上马,就拦住了柳金蟾的去路:“妻主大人……去的这般急做什么?” 柳金蟾拉着雨墨当即一瞅北堂傲这么一架势,这么一句话分明和刚才分别时截然不同,立即停住脚步,不懂这又是哪根筋不对了:不是都说好了,今日之事大家都当没发生过,再见不认识吗? 北堂傲跃下马,摸着马鬃挡住去路,他如今最见不得揩了油就想跑的女人,更何况揩油的对象又还是他。 “不知道金蟾这是忘了什么?交代?”柳金蟾吞吞口水。 “姑娘没忘什么,只是本公子突然觉得不高兴。” 北堂傲靠着自己的马,看着那头的灯红柳绿,他思考他要怎么整柳金蟾,才能消去他昨夜被当这姑娘当小倌一般抚弄的羞涩难当滋味,可恨他还记得那手底余温,这姑娘就急巴巴地要去赶下一场了,真当他北堂傲是她一介草民睡了就当没睡的男人么? “不知公子为何不高兴?”柳金蟾心里就哀嚎:果然她娘说的对,良家妇男碰不得,一碰就是猫抓糍粑脱不了爪爪。 “可记得负责到底的话?”北堂傲挑眉斜倚着马,不知道是不是柳金蟾错觉,她居然在少年飒爽英姿五尺枪的凌厉之势外,看到了一丝媚眼如惑? 错觉!绝对是错觉…… “记得!”柳金蟾吞吞口水,心跳如故:不会让她娶她吧?他刚不说他不会嫁给她吗? “我若一日没成亲,你也一日不许娶任何人。小侍也不可以……明白?” 北堂傲一开口,自己也惊觉自己这要求有些霸道,但他就是不乐意她身边,除了他外有谁是她相公,他不能做,别人也不能做,霸道又如何?死他都过了一遭——他得不到的,别人也不可以得到。 “没问题!”柳金蟾答得很干脆,反正她也不结婚,“还有吗?”只要不是要她成亲,她什么都答应。 还有? 北堂傲低头略作沉思,复抬眼:“想起,我会告诉你!”他有预感,他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的。 “好!”柳金蟾拽着雨墨要往前走。 “且慢!”眼见柳金蟾要从自己身边擦身而过,北堂傲立刻又喊住身前的柳金蟾。 柳金蟾回头,她其实很有要被要求负责的自觉。 “在我没说不以前,你每变一个地儿,必须告知我!”北堂傲不自禁靠近柳金蟾,一股子宛若雨后雨林特有清爽的味道扑鼻而来。 柳金蟾不禁侧目,她不曾想她会记住这个少年身上的味道:“好,你出嫁前,我一直告知!” “若我此生不嫁了呢?”北堂傲禁不住在柳金蟾耳畔私语,手不自觉抓紧马的鬃毛,好似这是他要抓住的柳金蟾。 “那我就终身不娶!”柳金蟾答得也很自然,只是说完怎么感觉串起来变了味道? 北堂傲心底一紧,禁不住滑过莫名的悸动,好似这就是他心里等的话:“好!我此生不嫁,你终身不娶!若违此言,我北堂傲定叫你家破人亡、葬于我手!” 柳金蟾诧异,深感这约定怎么像……海誓山盟? “我不信海誓山盟!”柳金蟾皱眉道。 “我也不信!”北堂傲凝眼瞅着柳金蟾,他听得好言巧语太多,“所以,你若敢违今日之言,我北堂傲定叫你家破人亡、葬于我手!本公子说得到、做得到!”当日慕容嫣说得天打雷劈太虚妄,此一次,他的命运仲裁,他要自己握在手底。 “好!一言为定!”反正她不结婚,她娘只要她当官。 柳金蟾点头,领着惊骇莫名的雨墨走。 “姑娘,名字!”眼见柳金蟾要走远,北堂傲回头又立刻道,心中似是不舍,只一日而已…… 58.第58章 冤家路窄:狭路相逢智者胜 “姓柳、名金蟾!”柳金蟾回头,不懂为何明明连她的名姓都忘了,如何又要问? “我……我记住了!你可以走了!” 北堂傲要报名姓,偏偏又住口,他突然很不想让柳金蟾自己是谁,他只想眼前的女人看见的,只是一个脱去了名门浮华、放逐了权势地位的北堂傲。 他想……他渴望一颗心,不染权势利禄,又偏偏憎恶那夜她娘那句“夫人命、有贵婿”!他可以给她的,如果他还能嫁人……如果她真爱—— 但可能吗?他一个失节的男人,她会真心愿娶?北堂傲看着夜色中消失的主仆,嘴角泛起了一丝自我嘲讽: 能活就不错了,他还在奢望妻主吗? 北堂傲憎恨的眼朝着那头的花柳巷,他连坏的权力也没有!而柳金蟾道一声:“有缘再会。”果不其然就朝着那花柳巷走了。 北堂傲抿紧唇,瞅着柳金蟾揉着腰的模样,就懊恼:这样了,还要去,也不怕早死! 送走了北堂傲,日子大放晴。 柳金蟾在苏州上溜达得很是愉快,她先是给她娘去了一封信,说她到了白鹭镇,关于考试随便提了提,然后把北堂傲给她娘、他爹、她那些兄弟姐妹们的买的东西一一打包托人捎回家。 东西都打包,一丝丝愧疚感爬上心头,柳金蟾发现其实北堂傲是个好相公,自己表现得这么高兴有点良心不好,他回家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但……她就是要负责,他也不稀罕不是吗? 柳金蟾安慰自己,如果他来白鹭镇找她负责,只要不惊动她老娘,她会负责到底的! 想罢,柳金蟾就良心安了,带着雨墨又在苏州城闲逛,一面暗暗惊叹,苏州就是不一样,那似金陵小县,走在路上只见绿叶不见红花,这苏州城各色纱轿里的各色美女陪衬着马上的俊美少年,还是一道道靓丽的风景线呢! “据说苏州城大户人家的少爷,出嫁后就甚少出门抛头露面了!”雨墨嚼着糖葫芦评论着一街的打马而过的清秀少年,俗话说近墨者黑,她也看得目不暇接。 “看那样子,那个地儿的大户人家公子都差不多呢!”柳金蟾惋惜,这琼闺玉叶果然终究都要被收归某个女人房里珍藏的,只供少数人瞻仰。 “为什么小户人家的男人就不用藏起来?”雨墨顺利咬下最后一颗糖葫芦,眼睛就忽然盯住了前方一个似是眼熟的身影。 “傻子,小户人家的男人要养家,大户人家的女人能养家。”柳金蟾手持折扇,一边走一边练习开扇合扇的潇洒姿势。 “那……”雨墨眼睛微微发直,立刻拉着柳金蟾背向一处小摊子看布匹,趁柳金蟾要开口问怎么了时,她连忙又问:“那小户人家的男人要养家没错,那么为什么京城里也有男人做官儿,据说还多是大官儿……”雨墨说着暗暗指了指她们身后正要过去的胖女人,比了一口型:“要倒霉了!” “这……”不敢说话啊! 柳金蟾立刻以扇覆面,眼角的余光一闪,心里顿时就拨凉拨凉的:她没随主子进京吗? 身后的女人是谁? 正是那日要随刘萱进京的大管家福娘。 她为何还在苏州城? 还不是那日喝了她为柳金蟾准备的销魂散,结果爬上了那二位小倌的塌,又让北堂傲当众拿了个现行,幸得刘萱那日正在船家光不溜丢等快活,人冻得不知今夕明夕,次日又高烧不起,这事才让她花钱瞒了过去。 但刘萱冻了几乎一夜,又烧了数日差点一条命玩完,不想才清醒就听福娘说一千两早给了柳金蟾,她当即一口鲜血吐在地昏迷不醒了:一千两还有一半是官银! 刘萱说来可是他爹的独根独苗,一辈子的指望,闻听这不要脸的糊涂事,又听闻那青楼买来的两个小倌藏在府里的别院,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揪了福娘就是一顿板子,还责令她务必把两个小倌要么退回去、要么送人,刘家绝对不许留不说,还要刘萱把那个卖自己相公给自己女儿的人也一定找到。 于是青楼名倌被扣在苏州,又神不知鬼不觉地上了去京城的船,只说是要送某个京城的大人做小,而福娘则被留下继续查找柳金蟾。 找人谈何容易? 虽然当初人说柳金蟾是要去白鹭镇考试,但……就是用猪脑子想也知道:谁抱着一千两白银还当穷书生?何况那柳金蟾一双桃花眼,外相又美,眼神难掩轻浮之气,一看就是个吃男人软饭的女人,她要是个会好好读书的人,福娘觉得自己也能当状元! 所以,这福娘找柳金蟾也不往那白鹭镇去,就在这附近的船家四处打听,可偏巧那日柳金蟾是被北堂傲用押解犯人北上的官船送上白鹭镇的,柳金蟾下船时,脑袋上还套着黑袋子呢! 众船家皆说没见过柳金蟾。 福娘无法,她正夫就建议打听北堂傲,心想就是找不到柳金蟾,好歹找到北堂傲给刘萱交差也行,但…… 福娘心里有鬼啊,自己和刘萱那两个新买的小侍……那夜里滚床单双飞的事儿,不是正好让北堂傲拿了个正着么? “男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你没听说那夜,那小柳相公报官了么!衙门……” 福娘一想到衙门,心思就活了,那消息不就是在柳金蟾被她相公在秦河拿住后,便再也杳无音讯。 难不成让判了? 但判了不传讯她家大人还能说大人家底深厚,只是,不拿她去衙门里走走也说不过去啊! 福娘两月来就左思右想、右想左思,把苏州城的旮旯角儿都搜到一遍又一遍。 最后还是昨儿一个快班衙役透了点风给她正夫说:“你要找的那个小柳书生啊,兄弟劝你、劝你媳妇趁早收手,那小柳书生的相公,我听我们大人说是有来头的……” 福娘的正夫连忙塞了衙役一吊钱。 那衙役说:“这钱还不够买命的!” 59.第59章 冤家路窄:狭路相逢智者胜 福娘正夫咬咬牙,少不得又放了两吊。 那衙役才低低地耳语道:“她相公好像与京里大官儿是亲戚!” 福娘的正夫一听,这可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官家人不认识官家人了!夜里一回来就嘀嘀咕咕地在福娘耳边说了一宿的话,无非就是此事赶紧做罢,省得惹祸上身! 福娘那里听得进去,一千两银子…… 她若有一千两银子还当什么管家?她作恶多年都没挣到这么,就是刘萱当了十余年知县,收的好处累计起来,也才一千多两! 说起大官儿的亲戚——他们刘府也是京里大官的亲戚,而且船家说了,就是个想考白鹭书院的穷秀才,有点关系早去贡生院排队等名额了。 但穷书生能一夜之间遁去什么地儿呢? 福娘一早起来,就琢磨这个事儿,越琢磨就越觉得这柳金蟾不仅是个吃软饭的,还是个老奸巨猾的骗子,居然骗到了她福娘的头上! 福娘越想越生气,一出门,也不敢把消息禀明刘萱之父,背着手就在大街上闷闷地走着,一边走一边琢磨这个事儿要怎么了结才好,她不怕得罪那个穷书生,她还想着那一千两银子,就像她家大人还惦记着没得手的柳家小相公一样,日夜都在想,就快想出相思病了! 苏州是南北的大码头、水陆的枢纽,每日来来往往的人流可谓是川流不息,络绎不绝。 福娘领着一众上了些年纪的小侍兼打手,在苏州的大街上穿行,与背对他的柳金蟾和雨墨就这么擦背而过—— 柳金蟾和雨墨对面的店家是个走南闯北的,不知他们的顾虑,真当他们主仆不知道,立刻笑道:“京城里的男官都是武官,在军里立了大功才能入朝为臣呢?但出门可讲究了,脸上都抹得雪白雪白的,不仔细看,还都一个模样似的。” “好看么?”雨墨故意压低声问。 “好看,就怕你看了睡不着!”店家老板笑道:“可看中什么了?” 柳金蟾就胡乱点了一把楠木梳子来看。 店家立刻拿出楠木梳子道:“姑娘可真识货,这木梳是西南女子的最爱,束发时插在头上还能当花钿,就插在这发髻正中央,跟花冠似的。要不试一下?” 柳金蟾一个书生头,那里插得了花,忙示意雨墨赶紧付钱走人,但雨墨一摸荷包,当即就慌了:她出门都习惯奉箭拿钱了! 店家一看雨墨的神色,立刻道:“可是荷包丢了?”苏州治安虽好,但宵小总有不少在码头上混,自然也有不少混进了城里行窃。 雨墨一听立刻点头,把柳金蟾手里的梳子还给店老板,立刻作揖,拉着柳金蟾就往福娘相反的方向跑,然后拐进一个角落急道: “小姐,我们……我们身无分文!”她一文钱也没带出来! 柳金蟾也慌了:“怎么办?”北堂傲都走了! “我们……我们……”雨墨要哭着说我们回不了白鹭镇了,但眼一见柳金蟾一身新作的绸缎衣裳,心里就豁亮了。 “干什么?”柳金蟾还没回神,外衣就被雨墨剥了下来。 “当了,付船钱!”不然回不了白鹭镇,她们就真要在苏州要饭了。 “哦!”柳金蟾也立刻退下外衣,但一想这模样怎么出去啊?她正想一抬眼就见小巷里一门前一个未婚少年瞪大眼看着她们主仆,吓得当即就把门狠狠地关上,还闩了门闩! 什么事啊!她这成耍流氓了。 柳金蟾立刻压住雨墨拨她衣裳的手说:“不管怎么说,先弄件旧衣裳!不然衙门得把我们抓了,说咱们有伤风化!”说着她把两耳上的金耳钉递给雨墨。 雨墨接过耳钉,立刻爬到巷子口张望,然后锁定目标,叮嘱柳金蟾蹲在竹筐后,然后用黑灰抹黑彼此的脸,便一溜烟跑进了一家金店,用耳钉换了不到半吊钱,要立刻跑出来,就见那福娘气势汹汹地又从那边倒回来: “你当真看见了?” “妻主,只觉得那背影像!而且我一回头,她们就立刻跑了!” 几人说着就去了刚才那家名门闺秀的名梳店,雨墨那里还敢停留,立刻问了身边一人那里有旧衣裳买,当即就串了过去,在一家当铺门外的旧衣裳堆里,也顾得这衣裳是活人死人的,刨出三四件男装,也管不得大小,付了是几十文钱,也不还价了,立刻笼了一身在自己身上。 然后她抱着衣裳,避开迎面而来的福娘等人,悄悄躲进那巷子角里,坐在那木筐上,挡住柳金蟾,将旧衣裳朝柳金蟾立刻兜头抛下。 柳金蟾立刻动作迅速地去掉外面的三四身新袍子,迅速将旧衣裳胡乱拢上身,还把发髻也弄乱了,暗想真需要买一把梳子了! 雨墨抱了书生衣裳要去当铺,立刻就被柳金蟾拉住,耳语了数句。 雨墨的眼露出一丝担心,柳金蟾表示两手准备。 雨墨点头还要说什么,就见那头巷子看见福娘带着人走来,立刻一溜烟跑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雨墨一跑,福娘等人立刻就追了进来,路也不看,就朝着雨墨去追,倒把柳金蟾弄愣了:这是弄巧成拙? 她一愣神,眼见福娘的人追着雨墨过去,柳金蟾担心雨墨有危险,正寻思这是要逃还是喊,就听一个男的喊道:“追错了,那是个小叫花子!” 柳金蟾一听,立刻转身就要从这边巷子走出去。 福娘正追得一头汗,从那头跑过来,但从柳金蟾身边路过时,不禁回了头:这落魄的人怎么看着眼熟? 福娘一回头,柳金蟾心里就哆嗦。 “柳……夫人?”福娘紧走几步,突然就在柳金蟾眼前笑开了花:真是踏破铁鞋无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柳金蟾当即惨然一笑:“福……福大管事……你……你不是去了京城么!” “柳夫人怎么成这般模样了?”那一千两银子……福娘说话直接入主题——看见柳金蟾就好似看见银锭子。 60.第60章 冤家路窄:狭路相逢智者胜 柳金蟾立刻惨淡着一张脸,冷笑道:“一千两银子……福管事不是明知故问吧?” “什么意思?”福娘不懂为何柳金蟾看见她不但不躲不惧、还一脸兴师问罪的模样。 “什么意思?你们刘府害我——什么意思?”柳金蟾说着,还两手要过去掐住福娘的脖子,状似要拼命! 吓得赶回来的几个男人立刻架开还要拳打脚踢的柳金蟾道:“不许对我们妻主无礼!” “你个骗子,我不活了,我的一千两银子,我的相公啊……全让你们刘府给骗了!”柳金蟾哭不出来,但喊声很是尖锐,吓得福娘立刻捂住柳金蟾的嘴道: “你胡说,明明是你拿了我们刘府的一千两银子,我亲自称给你的还有假?”福娘气急败坏,完全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是不假!”柳金蟾啐了福娘一口道:“但是银子我还没捂热乎,你就在我酒里下了药,我醒来就在秦河的船上了!” “你胡说!” 福娘张口只能说这句。她确实是给柳金蟾杯子里下了不少药,也确实让青童拐柳金蟾出来,到对面屋,但……她也喝了很多啊,结果她清醒时,她反而在对面屋的榻上销魂蚀骨! “我胡说?那你告诉我那一千两银子呢?”柳金蟾瞪大眼。 “钱在你手上!” “是,但我喝酒时,身边都是你的人!是你说要我夜宿客栈,次日再走!” “我是怕你被抢,枉我好心被当驴肝肺!” “好心?你不想那一千两,你会好心?” “一派胡言!” “一派胡言?那你告诉我,为何那份我写的契书会在我相公手上?你知不知道他骂得我哑口无言!你早算计好了的是不是?”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装!你们和船家串通一气来骗我,而今银子飞了,我相公与我和离,被你家夫人骗去京城了!我有家回不得、我……我……身无分文流浪街头……我还活着干什么!我……我……我和你拼了,合着我肚子里的孩子也见不得天日了!” 柳金蟾说着那里还管什么形象,当即要朝福娘泼闹,那几个拉住柳金蟾的男子一听柳金蟾有了孩子,那里还敢动手,只敢拉住柳金蟾,不让她张牙舞爪地伤害到福娘。 福娘想拖着柳金蟾走,但柳金蟾坐在地上就直管大喊:“你们还我相公、还我银子……你们不得好死……” 福娘不曾想这局势怎的变成了这般模样,此刻再说拖着柳金蟾走,只怕引来围观不说,还会把官府的人找引来。 她脑子立刻一转,就赶紧骂道:“你个疯子,天天发疯也就罢了,怎么我好心救你,你还认不得好人了,我们走!任凭她在这里疯,为了点钱,你相公都让你卖给人做小了,你还有脸在这里说人骗你,此等人不要脸,不要理她!刚新婚的正夫,也狠心舍得!” 福娘这话一出,立刻有无数烂瓜皮菜叶就朝柳金蟾砸来: “天下怎么有这样的女人!” “狼心狗肺啊!” “砸死他!莫让她再在我们苏州城出现!” 柳金蟾那里还敢撒泼,她要拉住福娘一起,但福娘骂完就赶紧溜了。 福娘的夫侍,她那里敢拉,只得很是窘迫地抱着头脸,在一路的菜叶、烂瓜皮的问候中,一路跑过大街小巷直奔码头而去。 码头的男人们正在搬运货物,也无人会注意到柳金蟾一身臭哄哄地跑来,但是当了衣裳提了一堆东西的雨墨则在福娘转身后,在人群之后,悄悄地追着柳金蟾的背影一路跑来。 “小姐,没事吧!” 无人大树后,雨墨赶紧递了一包男子的衣物递给满脸汁液横流的柳金蟾道。 柳金蟾蹲在江岸边,小心翼翼地捧水洗脸道:“你赶紧托人问问,有没有马上会途径白鹭镇的外地货船,我估摸着着那福娘一时回神必不会放过我们,我们得赶紧走。别说去白鹭镇,就说去柳州的!” “恩!”雨墨立刻跑到码头附近,找了一个年纪约莫十一二岁的少年,给他几文钱:“你帮我问问可有立刻去柳州的船,我家少爷的妻主要生子了,要立刻登船。” 少年一看问几句话也有钱赚,赶紧一溜烟就朝那边跑去问了,少时就跑回来道:“有一条货船倒是马上要去柳州,但是要价可高了,说没一吊钱不给载!” 雨墨一听忙问是什么船。 少年立刻指了指一条满载着货物的船,雨墨道:“谢了!你能帮我买十个馒头、一坛榨菜么?多得都是你的!” 少年接过钱,立刻跑开朝他父亲炫耀去了。 雨墨一想生死攸关的大事,哪里敢耽搁,连忙去喊柳金蟾,柳金蟾俨然一副已婚少年的俊模样,白皙的脸上一顶头纱半掩着眉目,虽身披淡青旧斗篷,但依旧有一副翩翩佳公子遗世独立的俏模样。 “小……少爷,船在哪儿!” “成,立刻上船!” 柳金蟾脸上镇静,背上也是一层薄汗,要知道那福娘一看就是个狠角色,再落在她手里不死也要去半条命!不禁有点怀念北堂傲在日子——何曾为性命担忧过!有个相公还是好啊! 柳金蟾前脚踏上船,刚才那少年就赶紧抱来了雨墨的要的东西:“我爹爹说柳州远,买烙饼更好。” 雨墨觉得鼻子酸,接过东西时难得又多给了少年十文钱,还道:“你叫什么名儿啊!” “小鱼,舟小鱼!”少年笑得很灿烂,就是皮肤微微有些黑! “我记得了!”雨墨接过吃得,就跳上船:“别说你见过我们啊!赶紧离开这儿!” 少年一愣,然后立刻点头,一转掉头就跑得没了踪影。 雨墨再要看时,就见码头那边远远地,还真出现了一路来找人的福娘等人气急败坏的身影吓得赶紧缩头躲在货箱后,一面着急为何还没开船、一面担心那福娘会上船来找人。 柳金蟾也担心,但她觉得越躲就越让人怀疑的道理,她坐于船头迎着河风,余光还目不转睛地随着福娘的人而移动。 61.第61章 生计问题:香香包子铺开张 “船家,不知何时开船?”柳金蟾努力压低声问,眼睛却瞅着有几个朝她刚藏身的地儿寻去!而福娘却反而朝她这边看了过来。心里不禁紧张起来。 船家老板是个女人,正好路过,一听问就道:“最后一箱装好就开船。公子为何独身一人来苏州啊?” “我家姑爷母亲的身子不大好,少夫人又不方便,所以只好命小的送姑爷回娘家!” 柳金蟾一听是女人,便不敢开口,雨墨立刻接了话头赔笑道:“我们家里规矩多,出门在外,姑爷不能与女子随便搭话的!还请老板见谅!” 船家老板笑:“那是!那是!大户人家的相公是与我们这小户人家不一样!”她眼朝着柳金蟾那细细的柳腰又看看,还要再说几句,她正夫就立刻喊道:“妻主,货装好了,可要亲自再点点?” “不用了,开船吧!”船家女人被打断了话头,讪讪地朝着雨墨和柳金蟾一笑,就朝船尾过去。 柳金蟾和雨墨的心立刻就微微落了许多、许多!只是这许多之外又有着对这个女老板的几分担心。 雨墨的大眼睛骨碌来骨碌去,发现这船家老板的眼睛似乎时不时就朝着她小姐的腰老望过来,心里暗道:不会吧,我小姐可是女人哦! 不过幸而一日夜下来也没什么风浪,要求提前在白鹭岛下船,船家老板想问点什么,但船家老板郎很积极,还主动划了一条船送他们上岸。 柳金蟾和雨墨一跳上岸,就赶紧往北堂傲买的宅子跑。 为啥跑呢? 雨墨说她那家里她藏了十五吊钱。 二人跑得气喘吁吁,立刻敲门看看屋子卖给了谁家,弄瓦立刻开门出来:“夫人,回来了!” 柳金蟾和雨墨俱是一愣:房子还没卖? 弄瓦是谁?就是奉箭和奉书买来的那四五个未留头的小厮。 他们的名字分别是弄瓦、抱瓦、引璋、抱璋,送璋。 为什么不是瓦就是璋呢? 因为东周某贤后曾写《男戒》传于后世男子,书中说,男子生三日当以瓦载,所以生儿又被称作弄瓦之喜,生女儿就是弄璋之喜。 北堂傲当日一心想当爹,更想自己一进家门就给柳家先添个闺女,所以五个小厮三个带璋,两个带瓦,儿女俱全,就是一胎五个不可能! 柳金蟾和雨墨虽愣,但开了门岂有不回屋的,两个人想了想许是北堂傲去了苏州哪里得闲回来卖房子,就是要卖,只怕也要过几日派奉箭或者奉书过来卖房子! 这么一想,柳金蟾和雨墨心里就踏实不少。 弄瓦合上门,就问:“夫人,晚上几人的饭啊!” “姑爷京城娘家有事,奉箭和奉书也跟着过去了,这……”雨墨要说一年半载,但转念一想这几个都是奉箭他们买得,就连卖身契都在奉箭的手里,她可不能这么说。 “府里的事暂由我来管!”雨墨说得很顺口。 “哦!”弄瓦要退出去,雨墨立刻就想到那北堂傲在时吃得东西那叫一个贵,心里立刻就肉疼,忙道:“晚上小姐两个小菜一碗汤就行,鸡啊、肉什么的有一样就成!” 弄瓦退出门去,这行事还是奉箭和奉书教的那套大家规矩。 柳金蟾看着雨墨、雨墨看着柳金蟾有一种说不清的头大感。 “你那十五吊能养一家子七八口几个月?”柳金蟾第一次有成家后,一人要管数口人吃喝的警觉感。 “回小姐,雨墨也不知道,雨墨只知道在乡下时,那些个米粮、桌上的菜都是自己种的,每年也就买些油盐酱醋茶、针线什么的等小东西,一吊钱一家几口稳够过日子了。”雨墨也皱眉,他们在白鹭镇田地无半亩,生计完全靠金陵县夫人给寄出。 但一个月给三吊钱,小姐若得书院读书,便算是廪膳生,衙门会给书院按照每人每天给一升米,刚够两人吃的鱼肉油盐派发到学里,也就是说考上了书院,二人的吃住基本不花钱,三吊就是一笔很奢侈的零花钱。 问题是要考起、而且是只有两个人…… 而现在是不一定能考起、其次是七个人,还包括已经付了一年的工钱,每天要来厨房做饭菜男人,当时就说好包吃喝的! “我们把店面租出去?” 柳金蟾想了半日,就觉得租店面是来钱最快的方式,按照白鹭的市价至少一月一吊钱少不了。 “租它做什么,家里这么多闲人,我带着他们卖东西吧!”雨墨觉得租出去,家里四五个闲人养着太奇怪,又不是小侍。 “卖什么?”柳金蟾怀疑的眼瞅着雨墨。 “就开个……包子、点心铺,我们拿一个去厨房里帮忙,两个给我打下手,剩下两个看院子,扫院子、没事应应急。这样他们也不用抛头露面,被人占便宜,我人在店面里当小二也一样!” 雨墨心想包子还不会做么,再说请的这厨房师傅做得包子点心什么的都好吃,包子铺一开,起码六七个人的吃饭问题就能解决了。 柳金蟾皱眉,好像只能这样了,但…… “那我在书院,不就没人管了?”关键是衣裳,被套什么的谁洗?家里一堆仆人全做包子了,她包子铺的老板不但没包子吃,还要自己洗衣裳? “小姐,总比饿死人强吧!你想铺子租出去就一吊、还不一定能租出去!更别说夫人不定啥时能托人捎来银钱,屋里的人难道吃光了十五吊钱就等饿死?再说这买来的人,还让再卖出去?”多可怜啊,要被转手进了淫窝里一辈子就毁了! 柳金蟾抿唇、只得点头,而且就是她想卖人,卖身契也不在她手上不是? 事情既已商定,雨墨当日下午就把众人招来商量后面的生计问题。 几个买来的小厮一听弄不好还要被卖,当即就哭了说会好好干,只要不再卖他们,什么脏活、累活都愿意。 大家这么一说,雨墨就赶紧拿着钱,带着个模样最差的,跟着那个管厨房的男人去集市上买猪肉、灰面、大蒸笼、小蒸笼,一套买了全。 62.第62章 白鹭放榜:金蟾挽袖卖包子 柳金蟾前世当过餐馆服务员,自然就留在家里把那约莫二三十坪的铺子打理一下,心想单卖打包的包子可惜了,她若是考不上白鹭书院,索性就在这里兼卖小笼包、蒸饺也是不错的营生。 次日白鹭书院放榜,而雨墨的“香香包子铺”也噼里啪啦地开了张,许是一早上山看榜的人多,店铺在书院必经之路的“香香包子铺”立刻占了地利,寅时一早就上锅包子在一条街上都芳香四溢。 要去看榜的柳金蟾也不急着看了,挽起手帮着雨墨卖包子! “香香的包子馅多皮薄,买一个想两个,吃了今儿,明儿不忘啊!大包子一文一个,小包子一文两个!四文一笼饺子配着蘸碟,新开张送小笼包一个!” 柳金蟾一吆喝起来,雨墨立刻囧了:四小姐怎么看,不像个读书人,倒是很像个卖包子的商人! “哎一文,大包子一个,弄瓦把包子拿出来包上荷叶给雨墨。哎!谢谢光顾!愿姑娘高中啊!哎,那位大姐、大哥吃个包子,包子包子包中呢!” 柳金蟾借过钱就放进笑钱箱,动作熟练的,还能帮身后的雨墨一把,让雨墨很是困窘。 “小姐,你还是上山吧!别弄得一身包子味,一会上去让人笑话!”雨墨担心地说道。 “辰时才开榜呢,不急!”柳金蟾卖包子很得力,才不想上山接受落选的打击。 “小姐……”雨墨又道:“要是夫人知道,你在这里卖包子……会揭我的皮的!” “我二姐家开银铺、我三姐开酒楼,我一边读书一边开包子铺怎么了!说不定我开个酒楼还不要我娘拿钱呢!小本生意从小做起,我柳四儿也是自力更生的一天!” 柳金蟾包着包子丝毫没有丢人的错觉。 但有人觉得丢人了。 上月就约好一起上山去书院看榜的莫兰终于趁着一个人少的空挡,进了包子铺递了一文钱:“一个三鲜!” “哎,好嘞!三鲜大肉包……莫姐姐!”柳金蟾低着头收了钱,才发现买包子的是莫兰。 “小柳子……你这样,不妥当吧!读书人岂能与奸商为伍!”莫兰皱眉。 “我绝对是诚信买卖!” “不是这个了,你难道不知……你这样就是考上了书院,也没人瞧得起你不是?” “爱瞧不瞧!小姐我是自力更生!” “哎,我不和你说了,我先去看榜,你卖完包子也赶紧上来!最好,再换身衣裳、洗个澡!”莫兰说完拿着包子就匆匆走了,好像生怕柳金蟾和她同行一般,走得跟逃命似的。 “小姐,你也赶紧让抱璋两个帮你烧盆水,洗了澡更衣过去吧!”雨墨尴尬。 柳金蟾眼一沉:“我再卖半个时辰!”不卖也卖了,要怎么的怎么的吧!读书人了不起啊,一样都是穷人干嘛瞧不起工农商呢! 雨墨吞吞口水,只得依柳金蟾,但还是暗暗让弄瓦喊院里的两个备水,好伺候小姐入浴、更衣。 柳金蟾说是说,但眼见天色将明,少不得赶紧进屋沐浴更衣,心里估摸着要是不中,自己是留在白鹭镇卖包子,继续读书,还是回家,毕竟……这一群人不能不管吧? 柳金蟾越想越觉得自己昔日的逍遥自在被北堂傲偷走了——呜呜呜,为什么她要管一大家子的吃喝呢?她明明是孑然一身的柳金蟾啊! 抱怨归抱怨,柳金蟾还是带着引璋、抱璋两个随从,气喘吁吁地爬上了白鹭山。 人啊总是把自己看的很伟大,结果一上山,除了莫兰记得她卖了包子外,其余人都一心一意地等着看榜,把书院门口挤得是水泄不通。 明明那日考生所剩不过二十来个,而今日却有多达数百人看榜呢? 因为白鹭书院还有学士的名额。 何谓学士? 就是类似自费生。 而官派生是顾名思义,就是官学荐读的贵族官宦小姐。 区别就是这二类人吃住要自己掏钱,还没国家发的生活补贴金每月一两银子,约莫一千五百文,因为物价不稳定,所以银子兑换铜钱也上下浮动,战争时,能换到两千钱,丰收年也就一千五百文上下—— 此待遇类似国家计划内统招生,优秀者可推荐为官,也可留校为师! 但,别以为统招生难考,自费生抱着钱和银子就能进白鹭书院!这样想就错了,就是自费生也必须自己考进来。 因为嘛,白鹭书院算半个官学,也有自己的学田简单地自给自养,里面的老师又多是清高名士,就是天天吃豆腐、炸花生米数颗颗下酒,他们也不屑与铜臭为伍,金钱在这些人眼里岂能与自己的清誉相媲美。 学士只有文考一项,就跟考举人似的,到了时辰进去,检查有没有小抄,然后听锣拿笔,再听锣放笔,交卷!文章择优而录,名额与统招生加官派生、还有不走的往届生合起来凑足七十到八十余人,不要学费。人数不固定的原因依旧是:绝不滥竽充数! 但滥竽充数也是难以避免的! 为何? 官学嘛! 虽然已被达官贵人们逐渐淡忘在丛山峻岭之间,但得天独厚的学术氛围,山长个人的名气、与白鹭书院数百年的清誉同样也吸引着久处闹市的读书人——高干子女。 高干读只需要一张翰林院的官函:免考、免试、住可住单独的小房舍、吃可吃佳肴——下山自己买! 房内还可配带一到四个小书童伺候左右,唯一的不同的是,她们的房舍不在书院内打扫范围内,吃住也样样都是钱,还是高价钱,也没有举人名号,人家若在乎这些,又何必舍近求远来这白鹭书院耗费时光? 当然由于小房舍只有四套,加上往届的一个,两个朝里暂时归隐来做讲学的翰林院师傅住了两套,今年只有一套房子,所以今年只有一个官派名额! 这一个名额年前原定是某前相爷的千金慕容姑娘,但月初忽然来了个正得势的,一脚踹了慕容家,占得这名额! 此人是谁呢? 柳金蟾! 63.第63章 榜上题名:姐不是豪门贵媳 当然柳金蟾不知道。 新生榜单贴出来时,她在人群之末,怎么垫脚尖也高不过那上面的几级台阶,只看见前面的人有家欢喜、有家忧、还有的眼睛发红,泪如雨下——笑哭的、痛哭的一瞬间都有了。 柳金蟾就觉得腿脚哆嗦,屁股开始思念起她娘的竹签子。 她想看,又怕看,就在原地打转,眼见着考上的女书生们一一去了那边排队开始量尺寸做院服,她腿抖、腿软、心也哆嗦起来。 就在她开始怀念以前雨墨帮她看榜的好时光时,莫兰从上面下来,看她的眼神都有点异样。 “莫姐姐……”你中了吗? 柳金蟾个人觉得论文笔对仗莫兰在她之上,就是思想迂腐。 莫兰不置可否,淡淡答道:“算吧!你怎么不去看?” 柳金蟾虚弱地抖抖腿表示腿软不敢:“不如莫姐姐帮小妹……看看!” 莫兰抬眼看了看柳金蟾身后跟来的小厮。 “他们不识字!”柳金蟾立刻笑道。 “哦……你相公没来?”莫兰左顾而言他。 “他……他京城娘家……有点事儿!”柳金蟾笑。 莫兰一听,嘴角不自禁勾起几分鄙夷、又带着几分嫉妒的冷笑:“哦!”她就说呢,怎么柳金蟾会弄到官派生,感情是相公去京城走关系了! 柳金蟾正想着莫兰是不想给她看的意思,不想莫兰忽然就道:“去排队吧,有你的名儿!” 柳金蟾的桃花眼立刻睁大:“当真?”她兴奋地三步并作两步,立刻挤进还在努力找寻自己名字的人群,丝毫没看见莫兰有些鄙夷而复杂的眼——不知道为什么,她越来越觉得她看不起柳金蟾这样的纨绔小姐。 与别人看榜从上到下看不同,柳金蟾看榜从来都是从下往上看,这个习惯是她前世大学只看及格线时养成的。 她两眼一盯,可不榜单最末的名字就是柳金蟾,正要大叫高兴一番,就觉得不对劲了,为什么她的名儿单独一行呢? 于是她又沿着名儿往前一看:官派生! 这一惊悚的发现让柳金蟾差点变成了豆豆眼。 官派生?她?柳金蟾? 她家大嫂要有这关系,她柳金蟾还来白鹭干嘛啊,早去京城读贡生了!贡生是名副其实的官学,里面都是关系户,进了那里就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 所以…… 柳金蟾跳过这个不可能的名字,继续往上看。 倒数第二栏是学士,一共六个 一路上去,她看见了排在学士第一个的名儿:莫兰! 柳金蟾的眼睛灰了,没她!她娘一定会打死她的,还是留下白鹭镇继续卖包子? 就在柳金蟾还在筹谋接下来的生活时,一个人忽然说道:“怎么有两个柳金蟾啊!” 两个? 柳金蟾头一仰,当即热泪盈眶: 最顶上院生养士一排的末端,第三个名字就是她的名儿! 柳金蟾狠狠地看着——这个是她? 她那日是有点超常发挥,考前也的确把书至少背了近百遍,她也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才女,但那日她文考疲累交加,她甚至把前世学得管理学和金融学都融进去了,但……那状态下能得统招生名额,就有点……让人想喜极而泣! 柳金蟾眼泪哗哗,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接着再横过去:孙墨儿在榜首!榜首哎! 柳金蟾看得目瞪口呆,眼泪立刻干了,她立刻懊恼她怎么没考上第一呢! 懊恼归懊恼,她还是赶紧去排队量尺寸做校服。 “什么名儿?” “金陵县的柳金蟾!不是官派那个柳金蟾!”柳金蟾立刻笑道。 正在登记名字的生徒奇怪地抬脸,冷冷地看了柳金蟾一眼:“不都是你吗?那边!”官派的待遇那用排队!最讨厌的就是官派特权生。 呃? 柳金蟾立刻摆手道:“如何会是?我家京城,谁也不识得!” “不识?”登记人眼中掠过一丝惊讶,又看了看手上的登记薄,上面明明写着翰林院举荐! “不识!我家除了我大嫂去京城考过试,其余连京城什么模样都没见识过。”柳金蟾立刻点头。 登记人晕了。 她想了想,索性让柳金蟾继续排长队量尺寸,道:“你若不是官派生,就只能住一间四人的小屋,你当真不是?” “真不是,我家亲戚独我大嫂是县长,而家中独我考了秀才!”柳金蟾急得满头汗! 登记人也纳闷,所有的人都到齐了,要是这个柳金蟾不是翰林院举荐来的,难道还有一个柳金蟾?她拿着登记表,嘱咐身边的人几句,就赶紧往书院里去找书院的山长。 山长,也就是书院的头,正经官学都称院长,但白鹭书院是个半官学,山长的担任者又多是个桀骜不驯的老学究,所以都爱自称山主。 山长最讨厌官场的事儿,他只喜欢研究聘请什么样的大师来讲学,但一听官派生,眉头还是挑了挑,不是势力,而是能真正抛却富贵利禄、清心求学的人,多半都是将来的名士,山长最爱的就是同类。 “何事?” 负责登记的那位学长就把刚才的事儿一五一十的说了。 山长一听是琐事,就交由副山长,自己背着手出外踱步去了,继续思考她的学术问题了。 副山长头大,又让学长把刚才的事又细致地说说,她纳闷了,忙命堂长把官函翻了出来。 三人把两者一对资料: 一个是金陵县牛村村长柳红之女柳金蟾;另一个是京城勤国公北堂大人的之亲亲弟妹柳金蟾。 副山长沉思:“是不怎么像一个人!”但后面这个来头也太大了点……山长居然还真不当一回事儿。 堂长也皱眉头:“好生奇怪!京城自翰林院设立贡生院后,近百年来别说本就不来的贵族子弟,就连官宦子弟也因我们书院不以科举为第一要事,而几乎绝迹于我们白鹭书院了!今年刮了什么风?先是一前丞相的千金说来,接着苏翰林的大小姐来考……现下更离谱,堂堂嘉勇伯的妻主也来了?莫不是弄错了?”嘉勇伯才凯旋而归……夫妻不团圆团圆? 64.第64章 榜上题名:澄清身份跑断腿 “映雪啊,你看着这柳姑娘什么模样?”山长想要确定一下。 “生得很是齐整,笑起来跟三月里的桃花似的。” “可有贵气?” “……没有,很随和!就是像桃花。” “那就按养士分!” “是!” 学长映雪退出屋子。 堂长想起这事儿就又道:“这贵夫人也不知何时到,晚生昨儿接到苏翰林的信,想是也有为女儿寻一僻静之所安身之意!” 副山长道:“且等等吧!”以前是空着没人住,现在倒好,一来都要住!这书院是读书之地,受不得苦,干嘛来白鹭书院! 副山长很烦恼,信手拿起一叠新装订的新生名册,随手翻了翻,眼睛滑过众生名单,然后一个夫北堂氏的名儿赫然在目。 山长立刻抬眼看那人名儿:柳金蟾。 接着往下:金陵县牛村村长柳红之女柳金蟾…… 副山长很纠结,柳金蟾更纠结。 当人人都穿着淡粉色校服时,她得了一件淡西瓜红的校服。 是色差吗? 是差别待遇! 全院除了她这件外,还有一个人是这颜色,谁? 第一才女独孤傲雪!人家她娘是贡生院院长,她娘只是牛村村长! 但……在牛也只能在牛村牛吧? 柳金蟾抱着衣裳恭恭敬敬地问监院:“不知先生可知,学生这身衣裳是何缘故?”她又不是第一名! 监院看了看衣服的颜色,眼神骤然变冷:“官派生都是这色儿!” “可先生,学生是考进来,不是官派的!”柳金蟾连忙道。 监院冷道:“发得什么色就是什么色儿,你以为书院会弄错么?” 吃了冷眼,柳金蟾只得抱着衣裳在山长的门外瑟缩,心想忍了算了,但一转身,人人都的宿舍都在山顶,就她的在半山腰,冲下去一看,她更愣了。 半山腰的屋舍小巧而精致,翠竹松林错落有致、屋边有小溪潺潺流动、屋前有石凳石桌……还个个不同,一看就是不同人修得不同风格,与书院那古拙而简朴的建筑风格截然不同。 “这屋舍每月一两银子,很是便宜……”有人冷冷地介绍道。 柳金蟾立刻想到,住这里一个月,至少要卖一千五百多个大包子…… “学生没钱,可以住山顶么?”她是考进来的,为什么还要花钱?明明说考上了养士免费食宿,还有一月一两银子的官府补给,等同举人的待遇! 说话人一愣,愣是没想到柳金蟾一脸的窘迫,想当初独孤傲雪来时,根本不提钱,说什么就是什么,废话都不让人说,臭屁的很是令人着恼,但……人家出身好,自己又有才学! “你可用官府每月的补给偿付。”说话人立刻公事公办地说道。 “可这一两银子,学生想留给家里人补贴家用!” 柳金蟾说出这话时,感觉自己就是养家的女人——凭什么北堂傲拍拍屁股走了,银子藏起来找不到不说,还留了这么一群人等她养活! 说话人无语了,立刻领着柳金蟾去见了副山长,因为山长又不知道哪里遛弯了。 副山长也莫名啊。 副山长立刻翻出三样身份证明。 柳金蟾一看果决地告诉山长:“先生北堂氏是我相公,但这京城勤国公胞弟嘉勇伯北堂将军的妻主柳金蟾绝对、绝对、绝对不是学生。您看学生这模样,家里还在山下卖包子供学生……”她像卖包子的也不会像命妇吧! 副山长也看柳金蟾很不像。 最后柳金蟾在书院跑上跑下倒腾了一天,终于换回了一件略大的淡粉色旧校服,被勉强凑进了另一间老生的屋子。 柳金蟾抱着书箱,身后是卖完包子上来给柳金蟾送枕头被子的雨墨和抱璋。 三人沿着一路青石板路,走过一排厢房,前面几间屋还有几个年纪不大的新人,因为屋里能看见帮着整理床铺、蚊帐的男人给自己的妻主拉帐子、套被子,女人却一脸无助地看着她相公帮她把每件事安排妥当,一副不知道离了相公以后怎么办的茫然神情。 但不管有没有相公帮忙,一楼的各个厢房都是刷洗的女人们在笨拙得整理各自的行李,挂蚊帐,门边的路面都是水渍。 三人小心地绕过水渍,朝楼上走,楼上一看就都是老生,因为都在各自闲适的看书,要么二人盘坐在床上怡然自得得下棋,楼下的洗洗刷刷声完全不入耳。 柳金蟾不禁羡慕,忙拿着号循着房间,最后在走廊尽头找到了自己的屋,她还没推开门就听一个声音大声地、很不适宜地说道: “我和你们说嘛,这生儿生女是有秘方的,我生我闺女时,我家相公就找来了他家的秘方,我一吃了果然就是女儿!燕姐啊,我和你说嘛,你要是想要孩子,我让我相公给你找个方子……” 柳金蟾吞吞口水:书院里也有这种女人吗? 她小心翼翼地推开门,里面的声音立刻戛然而止。 柳金蟾笑笑,示意自己是新来的,里面的人又漠不关心地转过头去,一个身量苗条,但嗓门老大的年轻女子又继续道:“你试着吃一吃,说不定就有了!” 被称作周燕的女人生得体丰貌美,见之可亲,年纪约莫二十来岁,脸上的笑容微微有些僵,但嘴上还是说:“暂时不打算要,等明儿年再要,到时再问你要吧!” “年底,我就让我相公给你弄一份……”大嗓门那丝毫没意识到满屋都是她的声音,其中一个约莫二十来说的微黑女子,直接敢怒不敢言地拿着书从屋里愤愤然走了出去。 “嘭——”一声狠狠地关了门。 “德行好差!我们书院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来读书!”大嗓门立刻生气道。 周燕立刻低声道:“大家都读书呢,我们也看书吧!”说着赶紧拿着书开始看。 大嗓门没趣,拿起书不禁回头看柳金蟾。 柳金蟾吓得赶紧拿着牌子看床位,找二床,大有妖怪看见唐僧转过脸问:“你妈贵姓?”之感! 65.第65章 尘埃落定:一张床起的纷争 屋里有两排床,一共六张,虽然明摆着空了一张门边的床,但床号是六! “咦?” 柳金蟾又挪移到二床哪儿,居然铺着床被,她想说这是她的床,但大嗓门立刻就先发制人道:“看什么看,那是我的床!” 说着她走过来抽了柳金蟾手中的号牌,眼神一变道:“原来你是二号,我正好要告诉你,我和你换换,我和燕姐是好姐妹,你就睡那六号吧!反正都是床!” 柳金蟾微张口:这不是欺负她的意思? 雨墨哪里见得自己小姐吃亏,立刻道:“二号便是二号,凭什么让我家小姐换六号,那里门大风大,什么叫做一样啊?抱璋,过来,我们把她的东西收了扔过去!” “你们敢!”大嗓门立刻坐到她的床上,横眼瞅着柳金蟾他们三人:“不让!这是白鹭书院,谁敢闹事,谁就退学!院规可看过?” “你?”雨墨瞪大眼。 柳金蟾忙拉了雨墨到六床:“六床就六床!” “小姐啊,人家欺负你——”雨墨抱着被子愤愤地放在床板上,回头怒瞪大嗓门,小嘴嘀咕不停地骂着。 “哎!哎哎!小书童,你嘀咕什么呢?”大嗓门眼瞅着雨墨那恶毒的眼神,生气地立刻走过来质问。 “我嘀咕什么,你也配听?”雨墨仰头挽手丝毫不惧怕大嗓门那居高临下的威胁,打架谁怕谁啊,她在乡下除了打不过楚天白那傻子,其他人还不放在眼里了! “哼,有娘生没爹教的!”大嗓门把头一扬,要回头,柳金蟾立刻伸手拦住大嗓门的去路:“道歉!给我家雨墨道歉。” “道歉?你纵容你的下人辱没斯文,是你该道歉,还是我该道歉?我们去找舍长评理!”大嗓门毫不示弱。 “好!”柳金蟾自持有理,冲动地要跟着大嗓门去找舍长评理,不想门外学长进来了 二人俱是一愣。 “你的牌子!”学长葛映雪一进来,二话没问直接就道。 “回学长,在她手上!”柳金蟾立刻指大嗓门,一副“我很乖”的好学生模样。 大嗓门立刻把手中的竹牌交给学长,笑容可掬地上前道:“学长,今儿怎么得空过来?我相公还说这新生们一来,学长最辛苦,忙里忙外的……” “二号!这张床!”学长听大嗓门一面恭维,一面对柳金蟾道:“找不到床位,就多看……这是谁的被子占了别人的床?” “啊啊啊……我的,学长……不是看没人睡,就正好……”大嗓门赶紧跑过来道。 学长淡笑:“那赶紧换回来吧!柳姑娘你是这……” “换什么呀?”大嗓门忙笑道:“反正都睡过来了,蚊帐什么的多难下啊,我想……让柳姑娘睡六号床不也一样?” 大嗓门话音一落,柳金蟾和与雨墨立刻沉脸了,两眼直直地看着学长到底要不要秉公办理——因为大嗓门这口气,分明就是在说她们私交甚笃,弄不好还有利益关系…… “怎会一样?我不问你就不说了是吗?”学长脸上有些不悦了。 “怎么会啊!打算晚上——来说……这不是正好一起说了吗?”大嗓门赔笑。 “但所有床位皆要备案,未经监院批准换床,一律按违规处,可记得?”学长脸色微沉。 而大嗓门的脸色更沉:“这不是还没备案么?再说就换个床,多大点儿事儿……” 学长懒得与她多说,索性直言道:“既已发了号牌就已记录在案,你马上换床位!若有特殊理由可向我提出!但你今日所为,我会如实记录!” “你……”大嗓门黎荔瞪大眼。 “还可再加一个对学长不敬!”学长脸色没有表情。 “谢……学长教诲!”大嗓门说着愤愤的卷起被褥就往六号床放! 学长的脸很是冷淡,余光瞅着大嗓门那愤愤不平的模样,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对柳金蟾道: “今后无论是学业的疑惑,还是琐事的困惑,都可找学长述说,今日之事,本学长念你初到,只做记录不做责罚。赶紧收拾东西,天黑前让书童下山!” 学长交代毕,转身一出门,大嗓门当即就低骂道:“学长了不得,不也还是个学生,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说完她转过头来,就见柳金蟾等三人那里等她慢慢搬东西,自己已开始先行整理床,那小书童更快,直接把她的帐子都解开拿下来放一边,开始给自己小姐挂帐子了。 雨墨也快,两手一推,就把大嗓门的东西从床脚推出去,放进了自己小姐的书箱。 “哎,别那你们的脏手碰我东西!”大嗓门冲过来要推开雨墨,雨墨立刻道:“你学长还没下楼呢!”欺负她雨墨,她雨墨就告她欺负弱小! 大嗓门牙一咬,立刻拿起自己绣鞋等物放进盆子里,然后抱着盆子愤愤地一边走一边道:“山不转水转,谁没落谁手上的时候……” 柳金蟾与雨墨几个相视一笑,但心里想着和这样的人共处一室内,一年可是好难过! 但难过也得过,送走了雨墨两个,柳金蟾一转身就看见了正在树荫下冲着她笑的孙墨儿。 “你何时回的,怎不去我那儿看我?”柳金蟾立刻欢喜道。 “一言难尽,过几日再和你说!”孙墨儿拉着柳金蟾就往斋堂走,一边走一边道:“莫姐姐说你是官派生,住下面山腰的小屋,怎的进了那屋?” 柳金蟾叹气:“这也是一言难尽,我哪是什么官派生啊,你说我哪像命妇啊!” “你是不像,不过你相公像大府贵公子!”孙墨儿笑道。 柳金蟾心道:他就算是,他也不是我相公!而且大府里的公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有带两个下人就敢四处乱窜的? “得,你也别挤兑我了,你何时回来的?”柳金蟾废话也不多说。 “昨儿。比你先到白鹭书院!你知道我娘……”孙墨儿一提到她娘就支支吾吾的。 柳金蟾点头,孙墨儿的娘是翰林院的大官嘛,但孙墨儿不喜欢人知道,大概她娘是状元让她有些不堪重负。 66.第66章 八卦旧闻:孙墨儿细说院生 “刚才那学长是你找来的?” “嘘——别让人听见!你知道那大嗓门什么来路吗?”孙墨儿拉着柳金蟾就往一僻静处走。 “难不成是山长家的儿媳?孙媳?侄女?甥女?” “得得,等你猜,得急死人!”孙墨儿拉了柳金蟾就走到一池塘边坐下低道:“那大嗓门可是白鹭书院的名人儿。” “她嗓门跟唢呐似的,她说话你们听得见吧?”不出名都难! 孙墨儿默默点头:“可不是,我也和你一个屋,她一张嘴,屋里人脸色立刻就拉了这么长!”孙墨儿还特意比了一个马脸的长度。 柳金蟾一听笑了:“我看那周小姐的笑都挂不住。” 孙墨儿听到这,想了想道:“一床的周姐姐可是老好人。” 柳金蟾立刻不语。 孙墨儿却无所觉地继续笑道:“周姐姐是苏州人,人娴静文雅,对人总是和颜悦色,轻言细语,据说她相公姓陈,学姐们说是个很斯文的男人!”说到斯文二字时,孙墨儿立刻透露出无限羡慕。 柳金蟾立刻联想到孙墨儿被她相公秘密逮回家的事儿…… “夫妻感情很好,就是成亲数载,没孩子,知情的人说问题在周学姐身上,所以她家里才一直没有给她纳小,而今是过继她姐姐的一子假充养女,希望能引来孩子。在屋里少提孩子!” 柳金蟾立刻点头:她柳金蟾也没孩子! “说起来,我们和周姐姐也算是同期生,她前年会考失利,所以今年来考白鹭书院,说是打算为明年入春的举人考试备考。” 柳金蟾要点头,但一想不对啊! “不是听人说考上了白鹭书院就能享受举子待遇吗?”她还今儿一早还欢喜不已地看见自己的名字在白鹭书院举子名册里呢,差点没找到北。 “谁说的?你来考白鹭书院,难道对白鹭书院什么都不知道?”孙墨儿瞪大眼。 柳金蟾也瞪大她那双桃花眼:“难道不是?” 孙墨儿立刻拍拍柳金蟾的头:“在我们屋千万别露出你这神情,你别以为考上了白鹭书院就能人人享受举子待遇!”不知官场黑暗的人就是一派天真。 年纪不大的孙墨儿看柳金蟾就是一个无知的孩子。 柳金蟾拿开孙墨儿很像拍抚狗狗的爪子:“那是什么?”书院骗她?可那紫榜上盖着翰林院的几位大人的官印呢!乡里会试举子都没这待遇。 “好姐姐,下次可不能和人说这无知的话了!”孙墨儿很是语重心长地教导柳金蟾道:“你没看新生榜的新人分了三大栏么?” “恩,养士、学士、官派生!都是书院的正式学生,免学费!” “除官派生外,学士和养士都要考。我们那次这里住了一夜的考试考得是养士!而后来在家温书十日又上来文考一时辰,你还说人山人海不是?那时考得就是学士。” “不同?”柳金蟾挑眉。 “岂止不同!好姐姐,你真是……让妹妹好佩服!” 孙墨儿太崇拜柳金蟾,要知道白鹭镇不识字的孩子都知道白鹭书院三种学生的区别!她不禁望天,她内牛,深觉自己真是柳金蟾的启蒙先生。 “那你何妨说来听听?”柳金蟾挠挠头,她只知白鹭书院很有名,多清高名士,又有学术盛会等等,反正就是听着很热闹的意思。 “白鹭书院前身是私家书院,但东周开国时,先太宗皇上曾慕名才女的周轼的德行才学,派人接入皇宫,封她为国子监主簿,并想留她在京城侍驾。但是,周轼却坚持要呆在自己的学院,太宗皇上见她志不可夺放她南归,自此白鹭学院名声大振。” 孙墨儿一说激动了,两眼还放光,一看就是小书生的满心崇拜之意。 “由于当时天下初定,到处南征北战,那里有余钱开设县学、设立科举。但治国又急需人才,太宗皇上便命周轼每三年可举荐三位她的得意学生到吏部报道,又为让天下才女能走家门汇集白鹭,才定下了白鹭每逢招考,入白鹭书院的三甲经翰林院验卷后成为廪膳生。” “那学士呢?”柳金蟾又问。 孙墨儿正在兴头,忙拿脚踹踹柳金蟾道:“别插嘴,我话还没完呢!”她最恨人插嘴了! 柳金蟾只得翻白眼,等孙墨儿继续发挥。 “不过后来科举设立后,朝廷就想啊,各县三年一会考,会考还只取前三甲为举人,能进京赶考也会有举人,凭什么白鹭书院一个私家学院每年就有三个名额直接去吏部报道呢……哎,你听我说没?” “听着呢!是不是后来朝廷就规定三年一招考,然后只取前三名为举人!”柳金蟾觉得太好推敲了,凭借她的智商一推就知道了嘛。 “说你没见识,你不问人,还胡乱猜!服了你了!” 孙墨儿一脸看这柳金蟾不可救药的惋惜模样道:“有了科举,后面又有了县学、贡院,半官学的白鹭书院在朝廷眼里,而今不值一文!” 孙墨儿一个指头比过,不像个文人,更像一个当铺商人说:“你这点东西也想当多钱?” 柳金蟾撇开眼:“那干嘛……还给举人?” “什么叫还给?是很难给才对!自有科举、县学之后,白鹭书院经常是一连三届招考,只让食廪,打仗这六年乡试暂停食廪也没了。我听我娘的意思……皇上不喜欢太过清高的书院,白鹭学院养士取消是早晚的事儿。” 孙墨儿叹气,小嘴凝重的一抿,很有小小少女一副心怀百岁忧的小老太的模样。 柳金蟾听着糊涂:“那今年?”为什么给? “你以为真是因阅卷给咱俩的?”孙墨儿二度给了柳金蟾一个“你好天真”的叹息眼。 “我和你说……就咱俩这举人弄不好是借了那北堂什么将军妻主的光,翰林院的人肯定想,反正要给柳金蟾,索性就顺水人情也给了我一个名儿!” “不会……这么乱吧?”柳金蟾一听慌了,忙想会不会撤销她的举人资格,但……登了榜,就错了也得错下去吧?还是名儿根本既不是她的……命妇没来考试吧? 67.第67章 吃喝为大:一顿海量引侧目 “当然,咱们的文也写得不错,我娘说我们不借这光,明年开春回乡里考举人也不难,但要后年考进士就还差点火候,说临近考前,她让我回家再请名师指点。” “娘是翰林院的真好!”她大嫂考举人都考到了三十多岁!孙墨儿不到二十就要开始预备进士考试! “好什么?咱们一样,都是借了人家的光,翰林院在朝廷算什么?我们东周国尚武轻文,当武将能封侯拜国公,学文的就是当了丞相,除非儿子当皇后,又得宠,否则封侯都是妄想!” “不过为将容易死人,文臣无大过错,一般能终老!”柳金蟾一点也不喜欢金戈铁马、杀人的屠戮场,她没有远大的抱负。 “说得也是!” 孙墨儿立刻心理平衡,从石凳上站起来,忽闻道到一股股浓浓的饭香味…… 她连忙嗅嗅,最后道:“我娘说文人相轻,我们这狗屎运的举人最好不要外道,食膳一事也别提,就当自己是学士最好!因为……学姐们除独孤姑娘外都赶上了打仗的坏时节。” “养士就是食膳生?”柳金蟾总算明白了。 “不是如此何以为养士呢?” 孙墨儿觉得柳金蟾脑子真笨:“食宿免费,还每月给你一两银子零花,不是养卿是养何啊物呢?”难不成养猪? “学士食宿不免费?” “免学费!但只用极少的钱支付食宿,不触犯校规,就能想读多久就读多久!说不定媳妇熬成婆,等学长他们决定考进士、或者入仕为官,咱们就是学长、会长了!走,用饭了,错过了时辰,我们就只能吃自己了!” 孙墨儿说着就朝着斋堂飘去,自从饿过三日后,她的第一要务永远是先吃饱! “你怎么知道谁是养士、谁是学士?”柳金蟾追上前面的孙墨儿。 “斋长知道。不过在书院来者皆是学生,不分三六九等,食膳生不过是朝廷的笼络,在山长眼里只有天道酬勤,没有吃一辈子的食膳生!” 柳金蟾点头,觉得山长很了不起,但……“斋长为何知道?”管吃饭的还管这个? “你一会就知道了!”孙墨儿神秘地一说,拉着柳金蟾就进了斋堂。 斋堂还没开饭。 这次斋堂门边也没有人设立一个钱箱子收钱拿牌子了,而是有一间屋挂了一个兑换食牌处,还注明了一个“仅此一日”。 然后从屋里排了十来个人,一直排到屋外,还一个个站得像门哨似的。 孙墨儿拉着柳金蟾就在后面排队,柳金蟾连忙搜自己身上的荷包。 “怎么了?”孙墨儿轻问。 “没带钱!”柳金蟾脸红,她好像自北堂傲走后,就一直出现钱方面的各种尴尬问题。 “没事,我有!”孙墨儿底气很足地拍拍自己的荷包,饿了那三日后,她随时都关注她的钱包。 “回去还你!” “小样儿,瞧不起人是不?就许你给我,不许……”孙墨儿才要说,就发现身边无数双蔑视的眼转脸来看她,立刻噤声低头,默默地排队。 柳金蟾也赶紧闭嘴,瞪大眼只见里面出来的人,一人抱了一个好似装钱的木头匣子出来,最有意思的是匣子上还有名字:难道里面发钱? 柳金蟾跟着孙墨儿也慢慢挪移进去,眼睛看着大家一个个只是抱着木匣离开,似乎根本没人注意到可以等等就吃饭了,好生奇怪! 想到吃吃饭,立刻觉得饭菜芳香四溢,柳金蟾这才想起她今儿跑了一天,午饭都忘了,这么一想更饿了,两眼看着那边的饭菜口水横流。 她柳金蟾正想要有肉吃多好时,孙墨儿拽了拽她,她回头才发现该进屋了,连忙跨过门槛。 换牌处小屋不大,但很有做买卖的柜台架势,一个窗口挂一个兑换,另一个窗口是领牌处,怎看怎像进了当铺。 柳金蟾和孙墨儿忙垫着脚想看柜台里面的动静,就听前面一个女子道:“饭牌九十个、不要菜牌。” 新来的柳金蟾和孙墨儿立刻侧目,朝说话人探头偷一瞥,这一看不要紧,立刻发现这不是一个屋的吗? 就是那个大嗓门说话,甩门出去的气质女! 气质女个子偏高,作为女子算是比较壮实的,中下之姿,但神情严肃,一看就是刚正不阿、严肃认真型,只见她穿着洗得微微泛白的校服,拿着木匣子,她走过去,一股风从屋外吹进来,柳金蟾嗅嗅嗅——闻到了正宗霉豆腐的香香味道。 居然可以自己带菜? 她怎么不知道有这种好事儿? “她叫杨真学,咱们屋的!大嗓门私下说她是霉豆腐!” 与柳金蟾的关注点不同,她看见的是杨真学那衣摆内那缝得早不见原色的内衬,让自认从小家境贫寒的孙墨儿眼睛变了色。 “哦!”柳金蟾吞吞口水回神,发现她想吃霉豆腐。 “我要加荤牌!” 柳金蟾还没回过味儿,就听前面孙墨儿道:“一个月的份儿,三十个吧!” 有肉么? 柳金蟾立刻忘记了霉豆腐,开始想吃肉。 “喏——拿着!”孙墨儿把荷包拿给柳金蟾,就拿着压了签章的单子去领牌处排队了。 柳金蟾很想问你不数数,就听里面的人问:“什么名儿?” “柳金蟾,新来的!”柳金蟾立刻答道。 然后柜台里面递出一张纸:“盖个手印儿!” 柳金蟾连忙拿纸一看: 食膳生柳金蟾甲子年领寅月膳食费:饭牌二百块、菜牌一百块、荤牌六十块,外加银一两,折铜钱一千六百六十八文。 还真是领钱的地儿! 柳金蟾忙压上手印,递进去,就听孙墨儿和她低道:“可加荤牌!” 柳金蟾立刻道:“再加……荤牌三十个!”她喜欢吃肉,尤其现在最喜欢! 柳金蟾话音一落,就见那斋长抬起眼看了她一眼:“你有孕了?” 柳金蟾脸顿时就红了,忙摇头。 “哦,若是发现有孕,可以再加养膳牌,家在本地也可请家人送膳食到院门处。”斋长说得很公式化,但听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柳金蟾细细的腰。 “是是!” 68.第68章 吃喝为大:一顿海量引侧目 “三十个荤牌,两文一个,一共六十文!” 柳金蟾一摸孙墨儿的荷包,貌似不够,只得红着脸道:“钱不够,可以一会来补吗?”一边把孙墨儿荷包里的钱全部倒出来数,只有四十文! 柜台里只道:“那你先买二十个,少时再来买,书院不赚钱也不赊账!” 言罢,一张买荤牌二十个的单子也到了柳金蟾面前要签章。 二度被关注的柳金蟾脸更红了,单子也不看签了章就赶紧递了进去。 “喏!那边排队。”两张签了彼此印章的单子递了出来。 在大家投来异样目光前,柳金蟾赶紧拿着发来的新食盒,和两张单子躲到孙墨儿身后排队,偏偏个儿还有点高,只得悄悄拿着食盒挡住半边红透的脸:为什么离开北堂傲后,她出丑的频率如此高! 孙墨儿捂着嘴偷笑。 柳金蟾脸红不退,只是把荷包还给了孙墨儿。 二人皆不敢说话,只觉得如站针垫。 领牌处排队很快,你只需要把自己的木匣子递进去,就立刻根据单子给你放好了,前后只需要眨眨眼的功夫。 柳金蟾抱着匣子出来,眼见那边开始打饭,就要抱着食盒托着沉甸甸的木匣子走过去,立刻孙墨儿拿住拖出了斋堂:“你打算抱着食牌匣子去吃饭?” 孙墨儿瞪大眼。 “不是?”带回去放木匣子多傻啊!得多走几趟! “这么沉,然后放在桌子上?人家前面放着书,你的前面放着食牌匣子……多俗!” 孙墨儿将三串红牌子放入袖笼,说着就拉柳金蟾往回走。 二人一进屋,屋里的人邀约着一起去吃饭。 大嗓门喊着斯文女周燕,斯文女喊着无盐女,三个拿着食盒出来,大嗓门当然是给了柳金蟾一个白眼,斯文女看人就是和蔼的微笑,无盐女人不好看,但笑容很热情,一见孙墨儿就道:“别晚了!” “好!” 无盐女又看柳金蟾:“一会儿坐一桌吃!” 柳金蟾立刻无视大嗓门,点头笑说好!心里顿觉:前途还是光明的!尽管有一朵叫做大嗓门的乌云时不时地在飘荡! 只是她眼角一转,就忽见气质女独自用筷子把一块数分之一的霉豆腐挑进食盒,就招呼也不打的从屋里出去了,也许是前世贫穷的记忆太深刻,她立刻感同身受了一种自我孤立的落寞,与孑然而立的孤高。 “怎么了?” 孙墨儿拿好食牌和食盒,推了推柳金蟾。 柳金蟾立刻回神,赶紧拿食牌,就见里面三大格: 第一格薄薄的小竹片有厚厚的两串,跟手腕上的镯子似的,每片上面一个饭字的篆刻印章,显然是饭票。 第二个绿方牌子十个一串十串,盖着篆刻的“素”。 第三个红方牌子十个一串六串,盖着篆刻的“荤”。 “这么多?一个月能吃这么多饭?”柳金蟾拿起饭牌拆线,“难道一个牌子一两饭?” “又胡说!什么一个月吃这么多!一个牌子是二两饭,廪膳生朝廷有照顾:一日给拨一升米,两人份的鱼肉油盐,书院就干脆全部给咱们折成了食牌。” 孙墨儿说着先拿了两串饭牌道:“按一月三十日算,一日一升米,就是十个饭牌,三十天正好三百个!这十个一串的绿菜牌和饭牌同价,所以书院就折了折,两个加起来共三百个!两人份的鱼肉油盐就是每日荤菜牌两个,所以这十个一串的红牌只有六十个!” 柳金蟾点头:“你怎么知道?”明明都是新人。 “猜的!”孙墨儿露出一笑。 柳金蟾冷汗顿冒。 孙墨儿自信地笑道:“如果你打小和商人的儿子定亲,天天看着他脖子上挂个金算盘,没事就打算盘,地上捡起一文钱也能算收入,你也会和我一样这么厉害的!” “地上捡起一文钱也能算收入?”柳金蟾惊悚了。 “别瞧不起一文钱,一文钱可以买二两饭;去酱香园还能换油盐酱醋各一碗;一个织造府最好的织工也才两吊,一天六文钱,还要养一大家子人呢!”孙墨儿一提起钱,眼睛都亮了。 “一天六文钱?够?” “打仗时不够,但不打仗、遇上丰收年,两文一升米,一文买小菜,还能存三文呢!”孙墨儿扳着指头一算,居然还能算出盈余。 柳金蟾佩服道:“你不经商真是可惜!”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你这话让我娘听见了,准得气死!”孙墨儿说罢,从匣子底格里取出一串沉甸甸的铜钱扔给柳金蟾:“我娘说‘唯有读书高,饿死,也不许经商!’咱们要是考不上进士,咱们就得用一千多文钱这个养家,还不如一织工呢!” “可以多娶几个相公挣钱!”柳金蟾收好钱,笑道。 孙墨儿立刻露出一丝坏笑,低道:“你这话要是和花痴姐说,你们准成莫逆之交!” “花痴姐?”柳金蟾跟着孙墨儿踏出屋门。 “喏,就是那个生得有点寒碜……”孙墨儿用下颌指了指楼下与大嗓门们一处的无盐女:“她姓陈,名先红,据大嗓门说,她来书院两三年了,最大的嗜好就是去眺望对面小山包的鬼谷学院,寻觅那个懂她、才貌俱佳、对她一见钟情的名门闺秀!” 柳金蟾的嘴成般“哦”型。 “大嗓门不是故意诋毁她吧?”好半日,柳金蟾才回神。 孙墨儿摇头:“花痴姐说大嗓门一语点醒梦中人——还套了一句《牡丹亭》的唱词,大抵就说她的梦中人就是那杜丽郎!” 柳金蟾头望天:她还喜欢《青蛇》里英俊的法海呢!但这个法海有北堂傲好看么?虽然不想承认,但提起北堂傲,她突然发现她有点想他了,明明才分开三天而已!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们算是隔了九个秋了? 柳金蟾正认真地思考琢磨“九个秋”的问题,就忽然觉得肩膀被拍了一下。 她抬眼一看,就见花痴姐端着食盒给了她一个“迷死人”的媚眼,指了指另一边的小厅。 柳金蟾立刻捂住遭到重击的胸口微笑:看着她能吃下饭吗? 69.第69章 吃喝为大:一顿海量引侧目 事实是饿了吃啥啥香—— 二两饭、二两菜、一两肉,还有一碗没有油珠儿的菜汤——有汤无菜,免费赠送的。 一上桌,柳金蟾就埋头飞舞着筷子扒饭,柳金蟾恨自己没多带一个荤菜牌,她只落了一个三分饱,后来又跑回屋回来加了二两饭、二两菜、一两肉,还有一碗没有油珠儿的菜汤,末了擦干净嘴,摸摸肚子忧愁地走出来,深深地叹息道:“我才吃了七分饱!” 一路的女人都惊悚了 孙墨儿起初很开心,还说她对膳食很满意,说比她家小时候的伙食好!但一听柳金蟾的感言,她皱眉想了想道: “我担心你的食牌可能吃不到月底!” 孙墨儿话音未落,柳金蟾立刻箭一般飞奔回屋拿钱买食牌。 孙墨儿、大嗓门、斯文女、花痴姐皆默契十足地站在斋堂外的大门处,默默探头窥望。 果然不多时,里面出来了柳金蟾的声音: “斋长,学生的食牌不够吃!” “不舍帐!” “学生有带钱!” “加多少?” “嗯……学生算算……一顿六两饭,一天至少十个饭牌、一月三百饭牌……一顿两个菜牌和肉牌,早餐要吃好,一天至少六个菜牌……那么一月菜牌和肉牌各需要一百五十个……斋长,我还要加一百个饭牌、菜牌和肉牌各五十。” “同学,在家是习武的?” “……不是!”她只会跳舞。 “一共二百五十文!” 众人的视线里,柳金蟾拿着竹片直呼好运的往回走,她身后四个女人的眼都集中在柳金蟾那好似随风弱柳的芊芊细腰: “她一天能吃一升米?”花痴姐说罢连忙捂嘴。 “她刚才吃了四两饭、四两菜,外加二两肉和两碗汤才七分饱!”孙墨儿陈述事实。 “但是她好苗条!”斯文女好羡慕。 大嗓门思考良久呢喃道:“加了二百五十文啊、二百五……你们说,她是不是有娃娃了?” 一语点惊四人,自此天天没事就朝着柳金蟾的小肚子望望,大嗓门还发挥特长给柳金蟾了一个很别致的外号“二百五”! 柳金蟾的书院生活在宁静又匆忙的起床、读书、吃饭、再读书、再吃饭……三点一线中度过,直到一月后北堂傲像只骄傲的小公鸡,朝她转过身微笑时,她的世界就“哗”一声塌了,接着“哇”一声大家都万劫不复了。 那这一月北堂傲的日子又如何呢? 事件必须先追溯到三月的京城。 凯旋而归的胜利之师抵达京城,皇上设宴命皇后代她为众男将领设宴庆功。 谁知…… 歌舞无可挑剔、美酒佳肴一样没少,但整个皇宫就是凝固着一种凝重的气息,一直端坐在皇太父身边承欢的皇上也变了颜色,赶紧回了宫过问此事。 何事? 自然是东周国三小将接连出事: 先是,皇家猛将战蛟因右相之女慕容嫣一事自杀未遂,而今中邪不能返京。 接着,民间崛起的小狼将肖腾更好,成亲回京复命,哭哭啼啼地说他青梅竹马的媳妇不和他洞房逃婚不说,还要纳小……死活要辞官回家找媳妇,然后说是要一心在家伺候妻主左右和妻主生娃娃,再也不回军营。 这两个…… 中邪说是三五年大概能好;而那肖腾哭哭啼啼一事,皇太父出面召见肖腾的婆婆翰林院孙大学士说了话,只是小儿女间的事,要她们真的好,这男人才能安心出征,一个字:悬! 好吧,皇上心想以前也没特别指望过他们真要干出点丰功伟业,只是心里可惜!但……谁曾想就连东周国最可靠的北堂家,此番自幼长在军营,奇功居伟的北堂傲留下一封类似遗书的辞呈,说什么看破红尘要出家! 出家谁还杀生? 他不杀生,那谁十年后来接任兵马大元帅一职,为她大周保家卫国? 皇上负手踱步。 而今的大元帅鸿禧年纪四十多岁,是从北堂骄手中接过的兵马大元帅,他运筹帷幄还行,但上马与西陵、北凉那些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猛将独斗只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最多十年,他能上,也不敢让他上!只能坐大帐! 再度启用北堂骄? 北堂骄毕竟是女子,耽误了她生儿育女的大好年份,再让她上阵,女人上了三十再勇猛也是比不得男人,她相公……琅邪智勇双全,只是他是西凉贵族! 皇上摇头,甚至连北堂骄与琅邪生得两个成年的孩子也一一否定,因为北堂骄让她儿女弃戎从文了,当然也有避嫌的意思,毕竟北堂府的势力不容小窥、琅邪又是异族人……只是人丁单薄,不足为惧。 给皇子们? 皇上再度摇头,皇子们自古只能领兵上阵,但和平时是绝对不能手握军权——她丝毫不想自己的儿子和兄弟最后因为手握兵权成为皇女们夺嫡的刽子手。 其他将领…… 皇上最后叹气,将已难求,一帅更难求! 她思前想后、想后思前,脑子里就盘旋着一个人名:慕容嫣!一个祸乱了军营,让她折损二员大将的女人…… 皇上恨得切齿,只想寻个罪将她斩于市,但……北堂傲的心结偏偏就是她,斩她还会让战蛟蒙羞,皇太父难过! 于是,皇上次日听左相北堂骄禀报完国事后,问北堂骄:“左相的弟弟可有下落?” 北堂骄不听则罢,一听此话,当今就红了眼,摇头,声音梗塞:“谢皇上垂询,臣弟无福,只怕辜负了皇上的一片期许。” “北边也没下落?” 皇上也是心中一紧,这北堂傲三小将之首,战蛟骁勇、肖腾机敏,独这北堂傲能战能谋,还能协助元帅行军布阵,临时设伏,分明就是下任兵马大元帅不二人选,突说不能用了,她如何不紧? 北堂骄泪如雨下,只是摇头:“回皇上,北边、西边、南面的边塞都来已飞鸽传书,无臣弟的下落,臣日夜忧心,想皇上还是赶紧择定新任大将军才妥当。” “左相可知神勇大将军因何事抑郁不解?” 70.第70章 一箭双雕:琅邪巧设鸳鸯计 “回皇上,臣有三年不曾见过胞弟,本打算他此番回京为他择门亲事,正好了却爹娘的挂牵,不想……竟出这种事儿!臣愧对父母、愧对皇上的一片苦心!” 皇上深呼吸一口气,料想北堂傲失身一事,一直都是战家、宫里、以及北堂家讳莫如深的事儿,事关北堂傲和战蛟的清誉,也莫怪北堂骄只言不提,只是暗示道:“朕听闻北堂大将军自幼与慕容相爷的女儿青梅竹马?” 北堂骄哭声一梗,立刻明白皇上的意思,但仍然道:“算不得青梅竹马,不过慕容丞相曾是我娘的门生,故而来过府里,算是认识。” 皇上也不想和北堂骄拐弯抹角,索性就好似闲话家常一般道:“战蛟前岁已嫁人,昨儿皇太父刚收到信儿,据说他妻主这次又怀上了双生子,皇太父可高兴了!还给孩子琢磨名儿呢!” 前岁? 成亲都两年多了! 北堂骄跪在毡垫上,微微一愣,抬脸:“战公子不是许了慕容……”战府做事果然非同一般!这边慕容家还巴巴地等着战蛟病好回京议婚,战蛟就偷偷摸摸嫁人两年多,当爹了。 “不过是长辈们想结亲议议,朝里就疯传二人要结亲。战蛟那孩子让皇太父宠坏了,要自己挑妻主,这不自己挑了个名不经传的,就和他爹爹当年一般模样!根本就没慕容家什么事儿。” 说到这,皇上还特地低道:“不过是皇太父当日开口的话,朕等做晚辈的不好意思提!” 北堂骄正琢磨皇上这意思……难道是暗示她:慕容嫣可嫁? “说起来,北堂傲还比战蛟大些吧?” “回皇上,略长一二岁!” “该嫁人了,早该嫁人了!是朕耽误了他的好婚事!左相啊,朕估摸着你给他定门亲事儿,或许找对了人,他说不定脑子就回转了?”十多岁的少年看破红尘,这不是笑话吗? “皇上教导的极是!”北堂骄一听便知是在暗示慕容嫣与北堂傲那见不得人的事儿,脸顿时羞得通红,眼泪也嘎然而止,只觉得无地自容! 皇上见北堂骄骤然间红了脸,心里便没好意思起来:“若是有了人选,别有顾忌,就是朕给北堂将军指婚也使得!让北堂将军先回家!” “臣有罪,臣教弟无方!出此丑事,家门不幸,愧为群臣之首、愧对先母先父在天之灵……”北堂骄只觉得无地自容,但又担心弟弟有不测——就是死了,这干干净净的名节也难保! 皇上连忙出言相慰: “不是左相的错,是朕的错,都是西陵国闹得……左相切莫再自责,早早回府,将少将军找回来才是真,一个未婚的大公子在外岂能不回家!朕这心里一想这逝去的老将军就难受,你爹戎马一生,就只有你和北堂傲两个孩子,可不能再出什么事儿!” 皇上话说到这儿,心里不禁也难过起来,暗想北堂府数代以来,十有六七都是为国尽忠而去的,若是北堂傲真出家,或者出了事儿,下一次出征,谁还会主动不顾一切地将孩子送进军营…… 北堂骄听到此话更是泪如雨下,她爹当年去时,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这年幼的弟弟!但皇上说得如此动容,她岂能只顾着自己难过,少不得劝解皇上几句,然后回府一面布置人四处查找北堂骄傲的下落,一面写信与各大寺院主持,待到夜深时就一个人默默垂泪。 其夫琅邪也是忧心如焚,但少不得又从旁劝解,说北堂傲吉人自有天相,甚至还搬出算命人当年胡诌的话来安慰北堂骄。 北堂骄便将今儿皇上说的话一一说与琅邪听。 琅邪只得叹道:“这可不就应了当日那道士的话儿,还记得道士说什么吗?” 北堂骄抿唇,斜瞪了琅邪一眼:“道士有好话?”她只记得他说她弟弟命带桃花,恐有再嫁之忧! “有!他说傲儿之贵至少两国之封!而今傲儿才封到伯,不就是现今没事儿的意思?”琅邪笑。 北堂骄撇嘴:“真敢说!算命的话也敢信?” “命术传承了千年,至少还是有些道理的。俏俏,为夫今儿请我那朋友在玄虚观卜了一卦,说傲儿下月末必能回家。”琅邪道。 “当真?” “只是……” “只是什么?” “为夫不敢说。” “开了头,岂有不说完的道理,你们文人说话真是……让人恼火!”北堂骄立刻恼怒起来道:“不能说的,傲儿都做了,今儿皇上那话,为妻只差没找个地缝儿钻了,你说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既是卦辞,又不曾做得真,难道为妻的性子你还不知道?” “那为夫说来,妻主不要急躁。” “你不说为妻才急!” “我那朋友说卦上有三象义,他不敢妄言评断,因为攸关……问主的名节和生死,只说意象。” “捡要紧的说。”急煞她了。 “卦上一片汪洋,有滔天之势,乃是水患之兆,用于人身有没顶之势,而且……” “明白点!” “说傲儿会投江!” 北堂骄触及旧事,“噌”得一下起身:“可有解法?” “只是卦象,妻主不必紧张。”琅邪忙起身道。 “若是真,要是连个尸首都寻不着……琅邪,为妻、为妻……怎么敢见死去的爹娘!”北堂骄当即又哭了起来。 “妻主这样,为夫后面的话也不敢说了!”琅邪抱住妻主,心里担心: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如此不安的妻主,想当年二人私奔到山穷水尽,妻主还能笑说牧马放羊过一生。 “说!只要能让傲儿不死,我北堂骄就是这一生抛下这虚名薄利,一生吃斋念佛都成!你继续说!”北堂骄拭干泪,依偎进琅邪的怀里,把白日里那面具一摘下,十足一个小女人。 “他命里自有吉星护着,轮不到咱们护佑了。”琅邪拍拍北堂骄的背叹道。 “此话怎说?难道有救?” “我那朋友说傲儿因桃花生杀,限至投河,然卦上又见东方春木有拂柳生姿,南地丙火显慈……说傲儿……” 71.第71章 一箭双雕:琅邪巧设鸳鸯计 “傲儿什么?”算命的话就会玄乎,听不大懂。 “说傲儿二月红鸾星动,冲了亡神,但桃花犯主……只是……” “是什么?好相公别吞吞吐吐。”她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说傲儿投河不死,必无媒自嫁,而且……可能有了孩子!” “……”孩子?私生子? 北堂骄晕了,暗想就算是和慕容嫣的,慕容嫣也回京近三年了!卦辞到底准是不准? “恩,说是“枯木逢春犹再发,桃花艳过三月花。限至五月又生杀,丙火娃娃来冲煞。” “这意思……傲儿会逢凶化吉?”说好的就行,反正也是病急乱投医。 “他说是这意思。”但会有辱门风! “现在是——三月初……五月没几天了!”北堂骄忽又微微烦恼。 “他建议五月大摆筵席冲喜,冲去桃花杀,说不然傲儿命里桃花泛水招嫁不定,嫁似未嫁,后患无穷。” “说是简单,让我这一二个月上哪里去给傲儿寻个妻主,总不能买一个吧?”多丢人!再说算命能算准,那里还需要打仗,问问卦辞赢还是输就得了。 “皇上那话儿不就是暗示慕容嫣吗?” “她!我看她就是桃花杀,来害我傲儿的!”北堂骄怒道。 “但除了她,傲儿还能嫁给谁呢?”琅邪叹气。 北堂骄不语,心里就是窝火,她不喜欢慕容嫣,但琅邪说得一点错也没,傲儿失身于慕容嫣,慕容嫣能娶已经是不错了……只是一想到慕容嫣干得这事儿,她心里总觉得不整治整治慕容嫣,就让她轻轻松松当了命妇,自己弟弟太不值,可冲喜到底是做还不做? 提起冲喜—— 北堂傲到底在那里呢?卦辞又有几分准呢? 转眼又是半月,京城的桃花开了又谢,倒是满城的落樱缤纷了四月的京都。 临到近四月近中旬时,北堂傲已经毫无消息。 北堂骄急得病倒,此时便有老仆悄悄言说北堂傲去了东南向的白鹭镇,似有要去鬼谷读书的消息,琅邪赶紧打点人先去白鹭镇打探消息是否属实,随即便有准备遣人前往白鹭劝北堂傲回京之意。 谁想,他们刚南下的船只备好,就收到了奉箭的来信,说北堂傲正带着他与奉书在宿县弘法寺落脚,欲要带发修行的消息,于是乎一行人又在琅邪的带领下风尘仆仆地赶往苏县,将正在寺中问签的北堂傲抓回去京城,到京城时不偏不倚恰好就是四月下旬之时。 时间的巧合让北堂骄对琅邪那友人的卦辞不得不信了三四分,于是心里开始盘算起那冲喜的事,不想又闻得那慕容嫣之母自年初就一直筹谋送女儿去白鹭书院镀镀金,欲讨要那白鹭书院多年未用的官派名额。 翰林院一门生问可要弄黄了这事儿。 北堂骄只是罢手道:“白鹭书院不过是个私家书院,有名又如何,皇上不喜欢!那右相自贬去了应天府似乎还是不老实!” “是,据说还想借着大女儿这桩与战家两年前欲结的婚事,计议着要翻身搬倒老师。” 翰林院的门生恭恭敬敬地答道,年纪虽比北堂骄大数岁,但当年她中进士时北堂骄是主考大人,所以她依惯例要称北堂骄为老师以示尊敬。 北堂骄冷笑,心想那战蛟早嫁人,孩子都要生第二轮了,但嘴上却不漏一点口风地笑道:“哦,就让她好生筹谋筹谋,她那年纪也没几年能算计本相了,千万别搬了石头闪了自己的腰才是!” 她北堂骄不仅不会傻得拆穿战府呢,还会帮着战府继续留给慕容家的那么一点暧昧不明的念想—— 驴子眼前的胡萝卜多放几年,磨子拉久了,才知人心不足蛇吞象是何等的妄想!也才懂珍惜眼前人!到时跪在她北堂府门求北堂傲下嫁,她再给她慕容老相爷弄个约法三章……才知她北堂骄的手段! 想着,北堂骄嘴角泛起一丝狞笑。 “哪这官派生?”翰林门生不解北堂骄笑里的深意,忙问。 “让慕容嫣去学些礼义廉耻也好!此事就当本相不知,任凭慕容大人去活动,你们赚些辛苦钱、想给就给,不给也罢!但若是听闻想活动弄官做……本府和战府是一个意思。”别想! 翰林院忙答是,就听闻外面又来了人,赶紧着请辞离开,北堂骄只命管事送出去,转进身就立刻问下人: “大少爷近日可好?” “回夫人,大少爷还和先时在家一样,不爱言语。听他身边的随从说,他回京每日白天给太老太爷和大姑爷问安后,就去军营看教头练兵,在军营制定练兵方略,入夜回家又给太老太爷和大姑爷报平安,一起用过膳,习武个把时辰,看会子书就入睡了。半月如此,从不曾有变。” 北堂骄皱眉,平静得怎么跟似水一般。 “安排的人呢?” “添得八个小厮、十六个内侍,还有十余个看院子的老男人十多日前都进屋了,白日里八个小厮、十二个仆役、外加一众仪仗护送少爷去军营,入夜,十六个侍从伺候左右,屋里还有四个哥儿屋里陪侍在里屋!” “大少爷年纪不似儿时,待字闺中要小心伺候,千万别让外面女子看了去,白让人轻薄了,出门规矩、该擦的粉底一样不可少!” “是!小的们都明白,一定不让少爷的名节、清白有一毫损伤。” 北堂骄一听这“名节、清白”四个字,她都觉得脸红,暗叹:亡羊补牢罢了,她能防谁?防慕容嫣二次骗弟弟又上手,至少让慕容嫣过两年求娶傲儿时,别看轻了傲儿! 两年…… 再等两年! 但,北堂傲那里等得了两年,自回京城,虽信誓旦旦说此生不嫁,但每逢入夜靠在枕上看书,他就独自躲在帐帘里拿着那日在寺里所求的签,细细看了一遍又一遍、夜里又在指腹间摩挲了一遭儿又一遭儿,连那字迹都渐渐模糊了…… 求得什么签? 姻缘签。 72.第72章 一箭双雕:琅邪巧设鸳鸯计 俗话说女怕入错行,男怕嫁错嫏,干得再好,嫁错一人一生别说难舒眉,就是有冤也难诉。 说不嫁是气话,是无奈之语,北堂傲也是个男人,他如何不想嫁,只是败柳之身,嫁谁会被欢喜?不过作践自己罢了!但经了人事,柳金蟾又是个那么样儿的人,这白日还好,一入夜总觉得衾被寂寞。 北堂傲手持签文,细看签上的字,他知道他该丢了这支签,但签是支上上签,问得自己与柳金蟾。 至于为什么是柳金蟾那个乱爬男人床的女人?北堂傲也说不清,许是她那句“终身不娶”的话,也或许是那二人不要脸的事儿,让他夜里总想着不忘。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指尖转动命运的签轮,眼随签动,有些事虽知不可想,却又忍不住去想:他终身不嫁……她终身不娶!可有深意? 北堂傲的心思不可外道。 北堂傲的行踪层层护驾,疾如闪电。 混沌不清的北堂傲却丝毫未觉察自己的身影之末,每日卯时二刻总有一个美貌女子身着捕快之服,日日徘徊在北堂府前往军营的必经之路上。 每每她闻得那马蹄声雷动而来,她会立刻起身,然后就见一男子骑马一路鸣锣开道,示意路人回避。 女子便立刻躲在墙角,然后便见二三十人簇拥着头带紫金冠,身披暗金蟒绣墨色战袍的北堂傲一路驰过京城大街,只一眨眼,只见得一张擦得雪白的脸漠然而过,只有马蹄下的烟尘滚滚扑面而来。 “难道刚才驰过的,是战府的少公子?”一个身穿霞色衣裙的女子款款走来,脸上满是憎恶地笑意:“嫣姐姐,婉儿可是听说战公子好像已经嫁人。你的国公夫人梦怕是要碎了呢?” 慕容婉冷笑着,她身后的女仆立刻道:“二小姐,办事要紧!” 慕容嫣冷冷地扭过头笑:“难怪你当不了命妇,因为天生不懂得尊贵是何物?”战蛟是何人物?他是皇太父的金孙,成亲岂有不惊动全京城的嫁娶仪仗?更别说,她和战蛟议婚在前,择妻另嫁,怎么也要告知她们慕容府,昭告天下一声吧? “尊贵?姐姐的尊贵是勾引良家公子、薄情寡义么?”慕容婉儿冷冷得说道。 “你……我只当你嫉妒于我,因为我慕容嫣注定是富贵命,注定是要做命妇的!而你婉儿虽是老爷生得,但可惜,怎么生得这么寒碜呢?” 慕容嫣把脸仰高,一脸蔑视地看着慕容婉儿:她是对不起北堂傲,但……她不会不负责的,她一和战蛟成亲,就会娶他过门,此生,她想好了只娶他们二人!只是委屈了北堂傲……但能和皇亲做一家,北堂傲应该欢喜才是! “你!”慕容婉儿脸色一红,一跺脚怒言: “好!有本事,你就当命妇回来,把你欠的债自己都一文不少的添上,别拖累一家人陪着你受罪,我爹说你生来就是灾星,灾星!娘还不信,而今才知你有多祸害!哼!当不了命妇,就别回来丢人现眼!连带我们一众兄弟姐妹跟着你丢人!走!我看她这辈子别说命妇,就是当官都是无望,一辈子的捕快命!” 慕容婉儿一拂袖子,立刻带着身后的仆从往六部院走去! 慕容嫣咬紧牙站在远处,气得猛踢地上的石头,眼泪就哗哗往下落,恨自己怎么就一时色迷心窍占了北堂傲的清白,更恨皇亲是那等不可一世的人家,说不嫁就避而不见!一点夫道也没有! “泼夫、泼夫……”慕容嫣踩着脚下的石头,暗骂战蛟,明明那日还对她含情脉脉,谁想:说翻脸就翻脸,两年多了,一点嫁不嫁的音讯也没有! 她正踩得起劲,就忽觉似有人盯着她,她一抬眼便见那过去的轿窗一只素手渐渐隐没在轿中,那是…… 北堂傲的胞姐北堂骄,当今权相! 此是何意? 慕容嫣一天都浑浑噩噩的琢磨北堂骄那一窥视的意思,不想到了晚上便有一个照顾自己的小兵,从漠北回京探亲。 二人一相遇,才知这小兵自她走后已从当时的一小杂兵,升到了她走时百长的位置。 二人百倍交集,慕容嫣立刻掏钱请自己当日的小兵下馆子喝酒吃菜。 小兵酒过三巡,直说慕容嫣是她的贵人,不是慕容嫣,她哪有今日的好日子。 慕容嫣不禁问道:“此话从何说起。” 小兵就笑道:“今春皇上下大恩典,命军营里不再收女子,若是女官全平转地方文官,夫职在军戍边的,可在当地衙门入职。不是你走时罩着我,我早回老家了,而今遇上这诏令,将军就把我转到兰县做了典史,一年俸禄三十来两,禄米三十来斛,比军里一天舟车劳顿时强。” “哪是!末入流的官也是官儿啊!” 慕容嫣替小兵高兴的同时,心里隐隐觉得痛,暗想自己当日若不是想着调进京,就是没北堂傲从中提拔,怎么也能混上正八品的外委千总,平调文职,到了县里至少是个正八品的县丞,算是个官儿,一年俸禄怎么也有四十两。外加禄米四十斛了……那似她做捕快,做得再好也一辈子都是吏,什么官都比她高那么一截。 “恩,权势和先时大不同了,好歹是个地方官,朝廷还每年拨给一个柴薪皂隶照顾家人、马夫照顾马匹,虽然一年三十多两,也不如先时在军营时,住房、出行、皂隶人员、衣食花费基本由朝廷支付补贴,但好在笔墨费都是固定按两算着拨给,又不担心生死,也算是做官的好处吧!” 小兵笑得含蓄,满脸都是对慕容嫣劝她留在军营的感激。 “你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慕容嫣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尤其想着自己虽占着快班捕快的名额,无奈她没有吏考过关的本事,娘又因她与战蛟的婚事对她很是不满,更别说帮她走走门路,转成正式皂隶,而今还是干着快班捕快的活计,拿着柴薪皂隶的俸禄—— 一年不足六两,仅够糊口!足足还是少了三十余两,这口气…… 73.第73章 一箭双雕:琅邪巧设鸳鸯计 “你和大力……”慕容嫣不想再听别人的幸福,来对比自己的落寞,尤其这小兵出生市井,还生得五大三粗的模样。 小兵立刻笑得含蓄,低道:“姑娘一走,大力就跟开了窍似的……同意嫁我了!而今每次一巡逻结束,就急巴巴地回家抱孩子,亲了又亲,可宝贝了……” “都有孩子了?”慕容嫣更觉不是滋味,暗想自己若与璟公主战蛟的事儿顺遂,前年试婚的陪房就该进她家,去年就该…… “恩,是个胖儿子。不过我娘说我们还年轻,说不定下一胎就能生个大胖闺女了!”小兵笑容中有些遗憾,但依旧很高兴。 只是转念一想慕容嫣的刚才问话,小兵不禁诧异道:“姑娘还没生吗?” 慕容嫣一顿,少不得尴尬地摇了摇头。 小兵很着急,因为据说皇家的公主嫁人都是先让陪房嫁过去生一娃,妻主母子平安才正式议婚——怕妻主不能生! “姑娘若是不介意,我给姑娘介绍一副药,我那大嫂子就是吃了药便当年有了孩子,百试百灵的!”小兵很热心,立刻就要去帮慕容嫣要方子。 慕容嫣赶紧拉住小兵尴尬道:“我……我与战将军还没成亲呢?” “有了孩子,就快了!”小兵更着急。 “不是孩子的问题,是……我与战公子有了些误会!”慕容嫣忙道。 “误会就要赶紧澄清啊!”小兵急道。 慕容嫣摇摇头:“他避而不见!都不知道他在哪儿!”她这两年无一时不在打听战蛟驱邪的道观,但那战府把战蛟中邪的全部的过错都推卸在她身上,根本就是看见她便烦,别说只言片语不说,就是见她都有吐唾沫的冲动。 “战府可是大户人家,他们不管?大户人家不是讲究规矩吗?我去帮你问!”小兵义愤填膺,“这男人再尊贵,嫁了人都要守夫道!皇亲怎么了?”戏里还唱醉打金枝呢! “傻丫头,你去怎么说?”慕容嫣忙拉住小兵道。 “我就说……” 小兵这么冷静一想:是了,人家战将军没过门呢?别说没过门,弄不好慕容嫣孩子都没生,上面圣旨就是拟定好了,可能也没发,这婚事说定未定,风雨飘摇着!她去参合什么?那戏里的醉打金枝,一是婚后,二估摸着没战将军一身好武艺。 “不好意思,慕容姑娘,我冲动了!”小兵坐下来,喝了一口酒,左思右想不得法,只得道:“姑娘啊,这男人嫁你要攻心才好,这么等着一年、两年的也不是办法!依我说,当年你要是能和咱们北堂将军碰上该多好!” 此话一语戳中慕容嫣的软肋。 慕容立刻点头道:“这缘分哪是你我说的……”当日她年轻气盛,自持文武双全、又才貌俱佳,虽自小喜欢北堂傲,但那时还是被战蛟那显赫的身世与与生俱来的皇族气质所蛊惑,更何况战蛟传说美得耀眼,她隔着纱帘即使看不清楚,也觉得像轮发光的太阳,是与沉静如月的北堂傲截然不同的美……谁不想学薛仁贵,抱得双美归? 而自己总想得到更多,总觉得自己的努力值得更多的好,哪里知道人心不足蛇吞象…… 小兵见慕容嫣不言语,知道自己莽撞,忙道:“说说而已,姑娘不要介怀,北堂将军是咱们的将军,所以总觉得北堂将军更好……与姑娘更般配,不喜欢也没办法!” 慕容嫣扑哧一声笑了:“什么话儿!”哪有不喜欢,若是不喜欢也不会情不自禁做出那等事,只是……她今生算是负了他,恨只恨战蛟迟迟不说嫁还是不嫁,总这么拖延着,她就是想即刻娶北堂傲负责,也没人敢越过皇亲这道坎,用大花轿把北堂傲抬进门。 “不过现在说也玩笑了,北堂家那么高的门第,规矩又严,那是咱们恩呢个攀上的……”小兵打哈哈。 慕容嫣笑得骄傲:“是啊,北堂将军那样的贵公子自是寻常人想都不敢想的!” 小兵喝了一口酒笑道:“可不是!他那是寻常人家随随便便娶得起的。只可惜打这一仗耽误了他,算来他也老大不小了!有十八了吧?”再不嫁就是老光棍了! 慕容嫣一思及自己耽误了他还等着,少不得赶紧道:“你说的?北堂将军那地位还愁嫁?就是二十七八,估摸着也有人娶!”就是三十,她慕容嫣也会娶的。 小兵尴尬一笑道:“慕容姐姐说得极是!不过二十七八就太晚了,不过,我刚进京,听同营的老千总说,北堂将军定亲了!而且据说自启程预备回京起,去北堂府提亲的媒人差点没把门槛踏破了!” 慕容嫣手一软,杯子顿时落在了地上;“定亲?定了谁家?” “这我哪知道,只是今儿听那府里说要采买嫁妆,打算五月给北堂将军冲喜!” “冲喜?”慕容嫣明明早上还看见北堂傲完好无损地打马驰过长安街,冲什么喜? “一个道士说的!” 慕容嫣正要问仔细,不想酒馆里忽然走进一个战府的管事,她连忙示意小兵住声,就听那管事领着一众人进门就喊道:“老板,今儿多上几个拿手菜。” “哟,爷儿,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好事儿!我们大公子的妻主添了一对儿龙凤胎,母子平安。夫人高兴一人赏了一吊钱买酒喝。”一个手下高兴道,“姑老爷说,明儿宫里皇太父指不定还要赏!” “那可真是好事儿!这是第几胎啊?” “老板这就不会说话了,去年开春头一胎,开门红咱们还来你这吃酒来着!这是第二胎,一胎得俩,那两个娃娃儿生得啊,就跟我们大少爷一个模样,将来保准是个美人胚子!看人的眼懒懒地只睁半只,眼缝里瞧人,那眼神、那墨绿墨绿的眼儿一看就知是我们大公子养得!那叫一个拽” “那可是大喜事!你们大公子好福气!” “那是,我们大公子那性子,大少奶奶就是想生个不是我公子的娃都……” “小福子乱说什么,老板赶紧上菜,一会府里还有事儿呢!” 74.第74章 一箭双雕:琅邪巧设鸳鸯计 “好好!马上就上!” 那边吃得一团热闹,慕容嫣这边吃得一团寂静。 少时,小兵低低地问:“战府的大公子谁啊?”不是战将军? 慕容嫣摇摇头,她只记得战蛟在战府时就被称作大公子,但……他而今不在京城,说是靖国公战娇娇的大儿子也有可能,不过她没见过,反正战家是出美人的地儿!几乎个个站出来都跟水葱似的。 “若是战将军的大外甥都生了闺女……姑娘,你们年纪可都不小了!依我说,别僵持着,哄哄骗骗,赶紧把亲事定了,早点生个孩子,把婚事办了是正经,你这么巴巴地空等,煮熟的鸭子都能让飞了!”小兵很着急,尤其是看慕容嫣与战家奴才们也不相容的模样,就隐隐觉得这婚事弄不好要黄。 慕容嫣点头,她立刻想到了即将嫁人的北堂傲,心里一阵刺痛,只觉得心里难过,她从未想过他会嫁给别人,她给他留过信,说无论如何都会负责的——他不愿意等了吗?还是还在生气所以也不愿意见她?又或者是身不由己,毕竟……她们的事儿,羞于启齿。 “姑娘,你别傻点头啊!我和你说这追男人要趁热打铁,俗话说女追男隔座山,男追女隔层纱,反正议婚是早晚的事儿,你和战将军那么着了……战将军还不赶紧着嫁了?”小兵赶紧出馊主意。 慕容嫣苦笑这个她知道,但北堂傲和她那事被战家知道后,就是战蛟诈死时,连战蛟的院门都没让她踏进去,说是沾污了清净地儿,她想也无用! “你这话我如何不知道,但大户的公子岂是你说见就能见的,战府门都不让我进,如何见得?” “那等在他去军营的路上?” “他不在京城!” “那你追他去啊!你看我当年为了大力愣是追到了大漠给你当小兵。男人哪有放任不管的,你不管,别人可是会趁虚而入的。战将军可是个大美人呢!” 慕容嫣的脸上立刻透露出不耐:“大户的公子最重名节。”岂是你那大力一个市井小民的儿子,能退婚再嫁的?就是北堂傲,她花了多少年的心思? 小兵见慕容嫣不高兴,忙干笑道:“小的没见识!”心里却觉得自己好心没好报,不禁腹诽:你都没证明自己能生,人家公子怎么就一定非你不嫁? 慕容嫣立刻觉得自己无礼了忙又缓和道:“你说的对,毕竟这婚事并未说定!因为战公子一直在外面养病,说是不能打扰,就连他姐姐。姐夫都不能去打搅,所以……” 小兵也陪笑道:“养病是不得办法,兴许等战公子病一好,他一回京,好事就不远了。”小兵心里觉得悬,但慕容姑娘听不得这话,所以她就一个劲儿往好里说: “慕容姑娘不要着急,俗话说‘久等必有贤夫’,再说这尊贵的男人谁会没个性子,他当日说不见你,是气话,而今生了病,就是心里想见你也没好意思提,你再等等,只怕他病好了,心情也跟着好了,这亲事一拍手就做成了!” 慕容嫣点头,觉得小兵说得对,大户人家的公子别说战蛟,就是北堂傲也是臭脾气一堆,多得胜不胜数、得理不饶人不说、没理也能掰说自己有道理,但性子使完了,哄哄也是最容易好的,这么一想她便开心了。 她拉住小兵的手说:“说实话,我这心里这两年来也是跌跌荡荡的,自从有了误会,他就避而不见说是要退婚,我只当是一时气话,不想他竟在府里寻死觅活,闹腾得他姐姐、姐夫,就连宫里也对我娘不高兴。” 小兵一听这问题可不是小问题啊,不禁试探着问:“何事啊?” “也就是在家时有过一个人……”慕容嫣淡笑,轻描淡写。 小兵皱眉道:“这不是什么大事啊,谁家女人不是三妻四妾啊!”果然皇家的公子不好伺候。 “是啊!但他就是不依不饶,这不就成今儿这模样,他避而不见,战府也不让我进了,我娘去问,战家只说是这婚事战公子说结就结,说不结就不结!他们也没得办法!” “这太欺负人了!难道天下就他们一家人不成,姑娘另外寻门亲事就是。” 慕容嫣心里叹小兵就是小兵,那里知道这皇亲可遇不可求,遇见一个、还可能会嫁给她,就是八辈子福气也修不来的富贵,说放手,她不甘心,就是她娘也不甘心啊! “这事怎么也是我错在先,我想就算婚事不能成,怎么也该等战家先行择嫁才是。何况战公子因我而病,我岂能弃他不顾,自己先行婚配呢?” “恩,说的也是,战公子也没嫁人,说不定等他回京发现姑娘一直等他,心里就是有天大的气都消了,世上还有谁比姑娘更惦念他呢!”小兵附和。 慕容嫣笑:“若是如此就好了。”感激什么的就算了,赶紧请旨成亲,封她做国公夫人,最少先给正三品员外驸马的尊贵挂着才是正经事。 小兵干笑,觉得自己这是误人,少时边说自己醉了,要回去。 慕容嫣连忙相送。 小兵就说她相公一直在那头等着自己,慕容嫣抬眼一看,就见饭馆一脚一直坐着一个抱着孩儿的男人——不是大力,又是谁?心里顿觉凄凉,暗问自己与战蛟的孩子又要何时方能抱上? 别说孩子……就是战蛟他到底又要任性几时才回来与她成亲也是个问呢?她真的,这三年,等得好累、也很辛苦! 但一转念想,北堂傲呢? 心里一个声音说,他也要定亲嫁人了? 她不禁自问,他失身于她,还能嫁她人吗?难道也在怄气不成?还是面上过不去,毕竟十八了……需要弄个假的糊弄一番不成? 送走了醉醺醺的小兵。 慕容嫣一个人独自踱步牵马回家,只是走着走着,她竟走到了皇上今年赐给北堂傲的将军府,府外昔日锁着的兽头大门今儿竟然开了锁。 75.第75章 一箭双雕:琅邪巧设鸳鸯计 大红的门头,让她有些恍惚:他终于成了大将军!成了人人趋之若鹜的贵婿! 后悔吗? 她不知道! 她觉得遗憾、毕竟喜欢、喜欢着、没忘过,也没想过要忘。 将军啊! 慕容嫣立刻郁闷地想着明天又要去报道的大理寺,想到不起眼的捕快地位,正要转身,就听身后“吱嘎——”一声门响。 慕容嫣下意识地回头,就见府门外的一处角门被打开,然后一个人影被人簇拥着走出。 来人脸上已经去了粉饰,昔日微带稚气的俊脸已经隐隐脱出那如苍穹一般的威势与冷冽,俊美更胜往昔,只是冷如霜刃。 北堂傲抬眼,一震,他也没想到会这样相遇。 没有一丝惊慌,他只是静静地透过凛冽的眸子俯瞰那个台阶之下的清艳的女子,月色下依旧美丽的脸庞满是惊讶,他曾以为再见会有万千愤怒、会有无限委屈以及恨意缭绕,仅仅只是三年的洗礼、浴血的沙场染眸、冰冷的江水入骨,所有的爱恨都随着那女人的一句“我终身不娶”而烟消云散。 他记得的,惦记的只是那个扶着腰还要去花街柳巷看花魁的女人;那个在他银枪之下还能面不改色、冷静自持的女人;那个明明说不信海誓山盟,却又许下诺言的人…… 前尘早已成了过往。 “不知有何事,姑娘当在我们将军府门外?”奉箭上前驱赶慕容嫣道。 “听闻大公……大将军回京,正巧路过!”慕容嫣笑得尴尬,抬眼只见北堂傲手持马鞭傲立众人之间,俨然已不是那个昔日彬彬有礼温润如玉的北堂府大少爷,森森然已是今日深沉内敛、威风凛凛的将军之姿。 “哦!真是巧遇!说来天色已暗,还请慕容夫人早些回府才好!” 北堂傲手执马鞭,一跃上马一脸从容,冰冷的言语疏离得好似她们之间从未发生过什么。 慕容嫣待要旁敲侧击几句,暗问北堂傲可否一切安好,无奈,她眼才一抬,奉书就立刻挡住慕容嫣的视线。 旋即,一个管事站在奉箭身后,立刻挡住慕容嫣的靠近:“我们公子尚未婚嫁,与姑娘深夜偶遇难免遭人非议!姑娘请!” “我并未成亲!” 慕容嫣也不知自己如何会冒出这句话,只是情急之下,眼见北堂傲策马就走,还称自己为夫人,话便从口出,言罢惊见北堂傲回头眼中的诧异之色,才惊觉自己失态了:“嫣儿,只是说将军不必称嫣儿为夫人!” 此刻言明这话儿是何意思?北堂傲无暇去想,也无心思去管,他心里只有他怀中那支悬而未决的签文,密密地交织着他的心事。 “失礼!” 北堂傲勒马不懂慕容嫣何以在这里说这些话,也不懂明明三年前闹得挺热乎的亲事,何以搁浅至今未决,只是这似乎都与他没有任何的干系了!说毕,北堂傲调转马头要走! “为什么!”慕容嫣不禁低低开口道,“你不问……为什么?” 北堂傲皱眉:“慕容小姐时辰不早,本将军要告辞了!”他不感兴趣,尽管破坏慕容嫣与战蛟的婚事当年是他所为,但而今他已不在乎结果,没人要活在过去!更何况是不愉快的过去! “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选战蛟而不是他! 慕容嫣感觉到一丝愤怒,毕竟她没忘记过他,他可以骂她,可以说恨她,但不该是如此无动于衷的冷漠。 北堂傲心烦,不懂慕容嫣何以两年不见变得倒好像是他抛弃她一般?他不答,只得示意奉箭带人开路,让慕容嫣回避! 奉箭立刻横起马鞭,示意慕容嫣退后:“将军起驾,姑娘请回避六尺!” 慕容嫣瞪大眼,不敢相信北堂傲会在她面前摆架,而且六尺? 六尺! 慕容嫣瞪大眼那是伯以上封爵的回避距离……北堂傲爷封爵位了?娶他也能是命妇了! “北堂——” 慕容嫣儿一想到飘渺无影的战蛟,立刻不假思索的喊道:“你在恨我对么?你知道我是庶出,我家都瞧不起我……” 北堂傲皱眉:这是来博取同情? 慕容嫣索性直言,她知道北堂傲会懂她:“是我当时鬼迷心窍,但我当时真的好想攀龙附凤、真的害怕穷一辈子、想平步青云。”所以当战蛟一眼表示青睐之时,她才会油蒙了心不管不顾了,不是不信北堂傲,而是…… 北堂傲冷道:“天下的将军何其多,能活着、还能活着封侯位列公卿的又有几个呢?慕容姑娘能娶战将军是好事,立刻就会封做国公诰命。富贵、出入皇宫的种种机会……就连侧夫、小侍们都有了攀龙附凤的机会,不是吗?” 这些两年前看见慕容嫣那封情真意切的信时,他北堂傲就明白了,只是当时的自己心高气傲,不甘心被始乱终弃罢了,而今想来当日错爱慕容嫣的自己何其浅薄,喜欢的只是皮相,但……而今对那个柳金蟾念念不忘的自己又何尝不是盲目? “……果然,天下独你懂我!” 慕容嫣瞪大眼,她一直以为北堂傲避而不见是不懂她的苦心,“我娘说,功名才是一个女人的全部!女人应该……” “本将军只记得战将军说过:‘只知靠男人吃软饭的女人,多为下九流!即使身居高位,人也卑贱!’本将军很奇怪,你娘不曾教导于你,功名要靠自己么?” 北堂傲言罢,策马而行,徒留慕容嫣在原地脸红一阵、青一阵,说不清是何心绪,因为战蛟也曾骂过她类似的话,不同的是北堂傲的话是引用,而战蛟直言不讳地说她是“贪慕虚荣、窥探战府富贵的贼!” 这才是战蛟迟迟不嫁给她的真正原因么? 而所谓她隐瞒了自己与北堂傲的事,还在羞恼之中……一切仅仅只是一个不嫁的借口,毕竟女人谁不是三夫四侍呢…… 想着这,慕容嫣忍不住冲着北堂傲的背影喊道:“你以为世人像你一样出生豪门!努力?我想努力,但可能吗?你知不知道连白鹭书院一个数十年没人要的官派名额,也有人顶的滋味——” 76.第76章 一箭双雕:琅邪巧设鸳鸯计 北堂傲刚骑马转过拐角,乍一听慕容嫣那句白鹭书院数“十年没人要的官派名额”时,心里顿时划过一丝心虚,但……慕容嫣关他北堂傲何事? 北堂傲压下心虚,心里恨道:有本事找战蛟顶回来啊!当然战蛟那性子,就是嫁了她也会等改嫁,那里会帮她! 次日,北堂傲遇见慕容嫣的事儿,立刻就传到了北堂骄的耳朵里。 一下朝,她就心急火燎地和正夫琅邪去弟弟院子里寻北堂傲。 才进院子,就见北堂傲一桶桶的往自己的身上浇冷水,像是在发泄着什么浇之不尽的怒焰一般,就穿着那身战袍任凭水一桶桶地倾下! 何故? 昨夜他被慕容后面那一席话扰乱思绪,一回屋就辗转反侧,想权势富贵、想女人的薄情、只是慕容嫣旧日的誓言已经模糊,而柳金蟾那些“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人不风流枉少年”的话一遍遍地参合那句“终身不娶”的话在北堂傲心里辗转。 后又想起她初次上船时她娘的话,她的话,心里就害怕柳金蟾也会变成另一个:听从娘亲的话,为了富贵荣华会对他始乱终弃的女人。 最后直到半夜才入睡,但一睡着就梦见了柳金蟾赤身裹着锦被,身边一群妖冶的男子环侍四周,一股愤怒之气从胸口不可抑制地喷涌而出,他大喊一声:“柳金蟾——你敢……” 从梦里醒来,他一起身二话不说就把榻前的八仙桌一脚踹得支离破碎,一想到自己近半月来当鳏夫似的守身如玉,她就在那苏州左拥右抱风流快活,说不出的恼怒让他就变成了北堂骄和琅邪惊讶的模样。 不管北堂傲是否承认,他的此刻的身体充满愤怒,想要释放出的身体里的猛兽冲撞束缚,在那个姓柳的女人身体里横冲直撞、咆哮、嘶吼、叫嚣,然后让那个风流的女人不敢再想他意外的任何男人。 他渴望那蚀骨的滋味!渴望那只手、渴望那扭动如蛇的腰肢、渴望那日那舱中柔软的雪峰…… 又一桶水狠狠地灌下,北堂傲想咆哮,却只能一桶桶地触摸,这冷水浇在焦灼的身体上的淋漓畅快,只是无用……柳金蟾在苏州快活,她是说终身不娶,但她没说不要男人!但他决不允许有人分享该属于他的女人,他为她做了那么多! 想到这,北堂傲把木桶当即砸了粉碎,抬脚进屋就打算写辞呈去白鹭镇,他凭什么要为她一句话守一辈子的空房!反正…… 反正不能做的都做够了,露水情缘,难道他就不会逼着她陪着他露水一辈子么? 屋外,北堂骄与正夫琅邪站在不远处,远远地瞅着一直失常的北堂傲,两眉紧锁。 “他常都这样?”北堂傲不懂这是什么病,没事就冲凉,又不是大夏日。 “似乎只有今儿!”一看就是憋得。 琅邪皱眉思考着,知晓人事的小舅子再不找个女人嫁了,迟早把自己烧死。 “这情况以前有过吗?”北堂傲记得前年弟弟与慕容嫣有染后,弟弟在大漠那一二年一切都如常不说,还异常地冷静。 “奉箭说是昨儿见了慕容嫣后才这样!”琅邪总觉得那两个小子言语闪烁,这一路上必然出了大事,慢慢循着蛛丝马迹好生盘问方好。 “太医来看过吗?”北堂骄满眼都是担心。 “太医能怎么样?俏俏,你难道没看出傲儿的问题么?”琅邪不得不委婉地说道。 “什么问题?”北堂骄挑眉,她觉得傲儿能这样比冷静自持更令她放心。 “他每日都在习武,练兵、几乎就没停下来过!”琅邪叹气。 “他自小就是如此不是吗?”他们北堂家的人都是这么长大的。 “可他小时候还拿时间看书!学兵法!”现在除了吃和睡,就是舞枪弄棒,呆军营,话都不多说! “那你说是什么问题?”北堂骄有时候觉得,北凉文翰世家出身的夫君很有智慧,就是说话弯太多。 “傲儿……该嫁人了!”琅邪皱眉道。 “我知道,可他说他这辈子谁也不嫁!”北堂骄头大,也知道为何弟弟如此决定,所以一想起那个慕容嫣就有让她从此与仕途无缘的冲动。 “据家丁说,那个慕容嫣今儿又在府外的街道出没……”琅邪建议。 “提她作甚?狼心狗肺的东西,也不想想她爹爹平步青云得了我娘多少提拔!琅邪,别人都可以,唯独她,我不答应!至少这二三年不会答应。” 北堂骄是武将,心里没那许多弯弯曲曲的肠子,最见不得忘恩负义的人,慕容嫣,她不做考虑,对她弟弟打这种心眼,也要看清楚她北堂骄是什么人! “可,傲儿的身子……”琅邪要开口,就见那头的北堂傲换了衣裳走出来,发现他们似乎一脸惊诧,又忙闭了嘴。 “姐、姐夫……有事儿?”北堂傲努力掩饰自己想要二度离家辞官的意图。 “傲儿,姐问你,你是不是还喜欢慕容嫣?”北堂骄一开口,琅邪就扶头暗叫一声糟:哪壶不开提哪壶! 北堂傲脸色一凛,抿唇要说什么。就听他姐道:“傲儿,忘恩负义的人我们北堂家的好男儿不能嫁!忘了那个慕容嫣吧!”更别说和那女人成亲仕途就毁了。 “妻主……”琅邪忙拉北堂骄,暗想越帮越忙。 “姐,我明白!”北堂傲勾起嘴角想笑,他没想到姐姐会提到慕容嫣,明明他进京大家都很小心地避免提这个人,虽然很久没空想起,但……提起来还是有自尊受损的刺痛感。 “明……”北堂骄还要继续说,琅邪就一把把北堂傲拉到一边:“傲儿,姐夫知道你心里的苦,但一生不嫁……你知道这指什么样的寂寞吗?” 当一辈子的和尚,却还要活在红尘的七情六欲里!琅邪想说,经了人事的你挨得住? “我懂!”现在特别懂! 北堂傲点头,他想明白了,他已经没有幸福的权力,他除了堕落就是寂寞,他想堕落,想和她一起堕落!反正他此生不嫁、她终身不娶,住一起做假夫妻又如何?所以…… 77.第77章 一箭双雕:琅邪巧设鸳鸯计 “姐夫,我想去鬼谷。”鬼谷和白鹭书院同在一个镇,以奇门遁甲而闻名列国,他姐夫婚前就是鬼谷的才子。 “鬼谷好啊!就是离家远了点!去散散心也好!” 北堂骄笑道,琅邪的心思她明白:不就是想让北堂傲嫁给慕容嫣洗刷失贞的恶名,但她看来这样就是勉强成亲,自己的弟弟心高气傲、又不是那种能忍气吞声的人,逼他只会让他心里憋屈,她见不得自己的弟弟憋屈。 慕容嫣是得要,但至少也把丫头打压到底……战家的大公子已经嫁人生子,她若还想当命妇,自然会来寻北堂傲,保证为了权势不是召之即来,就是挥之难去! “既如此,姐夫给你写封举荐信。鬼谷招考在每年五月,你……”琅邪点头,暗想事已至此,去鬼谷也好! 北堂傲一听,立刻就皱眉,还有半个多月呢:“姐、姐夫、傲儿不想呆在京城,想立刻启程!” 那白鹭书院四月初四就正式入学了!虽还没入试结果,但他安排好了:那柳金蟾一天就在男人身上下功夫,哪是读书的料?但就是她考不上,他也让书院把她弄进去当个官派生,谁让她遇见他这么个贵人呢! “行,姐立刻着人给你安排。” 北堂骄立刻在琅邪开口前抢答道,而后又突然正色说:“傲儿啊,既然要去鬼谷读书,那皇上赐的那神勇大将军一职,姐想就帮你请辞了吧?” 北堂傲和琅邪立刻脸上一惊,不解这用命搏来的大将军职何以刚到手又要说辞? 但北堂傲想想,自己此刻也无心去那骠骑大军当什么大将军,索性就点头:“姐姐定夺,弟弟听凭姐姐安排!” “那就这么定了,你去好好读书,京里的事一概都不要过问,这朝里只怕还有些风波,俗话说树大招风,功高则盖主,我们北堂家都乘着这风头急流勇退,才能花开不败!你去准备吧!切记再不可意气用事。”北堂骄叮嘱道。 北堂傲一听这话,忙问可是他因慕容嫣一事,牵怒战蛟得罪了皇上。 北堂骄点头:“正是如此。” 琅邪不解:“傲儿此番大破西陵国,骁勇善战、又谋略得当,皇上不是还在殿上大肆赞赏?” 北堂骄冷笑:“赞赏是称傲儿是奇才、是东周的未来的兵马大元帅,但兵马大元帅素来世代都是我们北堂家的担当,这哪里是赞誉,分明是话中有话,说我们家功高不把主放在眼里了。” “妻主只怕多了心,当日琅邪也在殿上,皇上未必有此意。”琅邪忙道。 北堂骄笑琅邪:“皇上是没此意,但皇太父有!不然何以最早离开战场回京请旨要成亲的战蛟,就战功论,直接封国公!而我们傲儿战到最后一日,屡立奇功,就堪堪册以嘉勇伯论?” “傲儿年少,少年太过得志难免折福,只怕皇上只想要傲儿蓄势待发,他日苦其心志,一朝再鸣惊人,更有长足进步也未可知!”琅邪低道,“再说,妻主若以此事与上面不痛快,这不痛快的事还多着呢?俗话说民不与官斗,难道这当官的还要与上面过不去?” 北堂骄要说话,琅邪又道:“就是上面有这意思,我们也要当不知,更加勤勉,上面日久知人心,觉着误会了咱们,自会更加重用,我们北堂家才有花开不败之日。” 北堂骄不语,瞅着琅邪着急的模样生疑。 “傲儿,你姐姐的决定,很有道理,你只管去鬼谷好好读书,就当避开这风头。我们北堂家是大周的门户,上面无论多迁怒,也不会自毁大门。所以家里,不要你操心。” 琅邪喊住北堂傲正色道:“古训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又有书云‘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傲儿,乌云挡不住太阳的光芒、高山再高高不过苍鹰的志向,北堂府是属于你和你的外甥们的。泥土挡不住金子的光芒,好女人会知道到你的好!” 最后一句让北堂傲一愣,不知怎的,他倒想起了柳金蟾,脸噗得就红了:尽管她实在算不得好女人! 北堂傲脸一红,琅邪和北堂骄就纳闷了:他们还以为北堂傲一定会一脸不自在地敷衍过去。 二人还要说什么,就忽听那北堂傲的小跟班奉书从花园那头一路无头苍蝇似的奔了过来,路也不看,就喊着:“少爷!少爷!白鹭书院的……的的的消息!大小姐、大姑老爷,小的请安……” “什么消息?”北堂骄挑眉了,那白鹭书院是女子书院…… “是……奴才也不知!”奉书露出无辜之相示意信,封着呢! 奉书拿着信,傻乎乎地看着大小姐和姑老爷,拿眼偷瞅北堂傲。 北堂傲也尴尬,忙要拿过信,琅邪就抽掉了奉书手里的信,撕开一看道:“怎么是白鹭书院的入围三甲的考生名册副册?” 北堂骄一听,也凑过头来看,两眼瞅着那陌生的三个名儿,以及两份翰林院誊写来的答卷,不懂弟弟啥时候对这些感兴趣了? 改喜欢才女了? 北堂傲脸僵,要不着声色地要拿过姐夫手里的信封,谁知他姐姐动作更快,直接又翻信封,立刻拿出了一张纸: “大将军所托之人已在入围名单之中,只等批文,特将其答卷誊上?” 北堂骄故意读出声,柳眉高挑,就见着她弟弟的整张脸红得像那西番国送来的大番茄……有故事! “傲儿……”北堂骄翻找名字不成,忙问:“这姑娘……”谁啊? “傲儿……不识得!”北堂傲当即就抢了姐夫和姐姐手里的书信,一转身就火烧屁股似的直奔自己的院子跑,羞死他了。 北堂骄和琅邪眉毛高挑,一双很是困惑的眼立刻就盯住了地上瑟瑟发抖的奉书,随后又遣人喊上了奉箭前厅问话。 可巧,他们两口子还没问,就有家里管家来说,翰林院的几位官员亲自带着贺礼来府上贺喜,说是恭喜左相的弟媳点了进士,又说北堂傲荣封大将军双喜临门。 78.第78章 一箭双雕:琅邪巧设鸳鸯计 这翰林院来人的话,北堂骄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早在厅里等北堂骄的乡下族姨,一听嫡长房的二公子这订了亲,居然乡下一个人也没得信儿,立刻激动了。 当即她就嗔怪北堂骄道:“我说贤甥女,怎么大侄儿嫁人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也不支会族里一声?族姨们再是没钱儿,就是砸锅卖铁也不能亏了自己大侄儿不是?” 北堂骄一听这话儿,愣了,张大嘴半天没合拢上: 她咋也不知道自己弟弟嫁了人了? 但来人却说得声声肯定,谁是月初就收到了北堂傲的信,还说北堂傲的媳妇姓柳,是个才女,家住江苏景陵城金陵县牛村,她娘只是个村长……还说柳姑娘才华横溢、文笔风流、小小年纪,笔锋犀利很有见地是个旷世之才……马屁拍得那叫一个溜口,听来直叫北堂骄那叫一个恶心又堵心! 但她只能微笑着,看着桌上那一对对金魁星送来、以及状元及第金银裸子等物,听听个个都说北堂傲将来还要做状元郎君,说北堂将军文武并举贵不可言…… 拉拉杂杂一大堆,让北堂骄和屋帘后的琅邪也辨不出真假,若说没,北堂傲那信里的答卷是谁?北堂傲脸红个什么劲儿? 若说有,为什么他们两口子一点风也没有听说? 更别说北堂傲一回来,就斩钉截铁地发誓要此生不嫁,当时他们还劝得口干舌燥,那小子就一言不发。 北堂骄瞅着帘后的琅邪。 琅邪也皱紧了眉头,任是他学通了那奇门遁甲五行玄术,也还真看不清这里面真真假假的道道……只得把奉箭和奉书抓来好好审审。 最后,孙大学士领着刚过门的大女婿肖腾,夸张地命人捧着一个足有四斤重的金魁星前来道谢。 北堂骄不是没见过更大的金摆设,但抱着金元宝说恭喜发财、财源广进的金魁星还是出生至今头一遭,她瞪大眼,暗想,她纵是打仗书读少了,却也知道管发财的是关老爷,管文举高中的是魁星吧? 孙大学士也尴尬,眼瞅着北堂骄两眼看着金魁星的惊诧状,忙咳嗽了一声。 北堂骄就赶紧回神,正要开口,就听小狼将肖腾奉上金魁星道:“预祝柳少夫人来年高中状元,升大官发大财!” 肖腾笑得很可爱,一脸的新婚小幸福,与上月在金銮殿上泣不成声的模样真是天然之别。 “你们这是……”何意? 北堂骄早听闻这小狼将出生巨商之家,书读得不多,视财如命,谁敢抢他的钱,就是一文钱他也要和你拼命的,今儿特地不惜血本地打了这个来,想来不会是无事献殷勤。 苏学士忙道:“小女墨儿在白鹭镇得国公弟媳一饭之恩,我女婿听说令弟已经回京,所以要我一定带着他来谢柳夫人!” 肖腾立刻点头如捣蒜道:“小婿的妻主当日饿了三日夜,不是柳夫人舍己赐饭,只怕已经饿死在山道,那里还有今日中举又能安全回家的事儿!小婿无以为报,就特意打了这么一个金魁星,望柳夫人笑纳!” 北堂骄明白了,感情是这肖腾逮住他媳妇回家过日子了。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依我说还是收回去吧!心意……”北堂骄忙推辞,这柳金蟾谁呢,她都不知道,哪能帮人乱收东西! “一定要收!还是左相觉得小了?要不小人明儿再打一个更大的来?”肖腾急了,放下金魁星就要跑。 北堂骄也急了,连忙道:“你们定是弄错人了!本相……本相就没见过这柳夫人……你们……” 她话音没落,孙大学士就说话了,她说左相应该代弟媳收下这礼物,权当他们一家送给北堂将军将来成亲的贺礼。 北堂骄就忙说还没订婚呢! 孙大学士当即就从怀里掏出两封北堂傲写给她的信,还有两封。 北堂骄打开一看,傻了,第一封落款是三月,俨然是以一个已婚男子为自己妻主讨要的口气;第二封落款是四月,语气很平和,只说柳金蟾是他们北堂府的亲戚,但是命令的口气十足,两封信笔迹都是一个人,目的都是让柳金蟾上白鹭书院。 北堂骄傻了! 大家顿时都明白了:北堂将军这是私奔刚回来呢! 一群人立刻灰溜溜地赶紧散了,其中以孙大学士和她女婿的动作最快,不过她很仗义,临走时还说了一句打圆场:“才女佳人自古就是天作之合,说来也是传世佳话……左相好生福气!” 福气? 好生狐臊气! 还传世佳话?北堂家的脸面全丢光了…… 北堂骄的脸都绿了。 但乡下的族姨总觉得她走了不妥当,少不得硬着头皮又火上浇油地劝上几句。 她说,这生米都煮成了熟饭,小儿女的亲事就赶紧着给办了!乡下的酒没空回家理,她帮着张罗一定不让北堂骄操半点心。 她还说他们是习武的人家,素来讲求的就是你情我愿,这一文一武才是绝配……家丑不可外扬!塞外之人哪有这些个讲究之语就罢了,不想又说了这么一段: “甥女啊,不是族姨说你,你娘而今也不在了,你就是这一家之主儿,老太爷年纪大了,受不得这惊吓。族姨我就想着这婚事宜早不宜迟,不然……这只怕是行了房的事儿,娃娃指不定哪天就落了地儿,要是这傲儿还没过门,孩子谁养的归谁,还不知喊谁爹呢?吃亏可是我们家傲儿!要是闺女,那才叫辛辛苦苦一年多,白送人家当爹做!” 族姨一开口当即就把北堂骄气得半日更不知道怎么说话,只得脸僵,若是有一个地缝,她早钻了进去再不出来——丢人现眼…… “放心,今儿的事儿,我一个也没说,但是大甥女这事可拖不得,我筹谋着先不要大办,先去官媒哪儿……等抱了孙女回来,老太爷一见了孙女……” 族姨在北堂骄那里如此这般嘀咕了好一阵儿,最后还再三叮嘱:“这种事出了,趁着如今孩子没落地,赶紧着把文书礼定什么的都先落定了……” 北堂骄自是懂这里面的意思,只得咬牙命人给这族姨厚礼,说谢她顾全她家的颜面,又赶紧招呼人赶紧给族姨张罗吃住等事,又一面悄悄命人赶紧锁了前院,老太爷那边别走漏了风声…… 79.第79章 一箭双雕:琅邪巧设鸳鸯计 族姨前脚一走,北堂骄的脸当即就黑了,她自上次被皇上一语点破后颜面就一直挂不住,今儿这事一闹,她的脸面是彻底丢尽了,一股子冲天之火那叫一个冒,当即就叫人把北堂傲悄悄喊到祠堂,然后自己悄悄拿了随身的九龙鞭二话不说就先奔祠堂而去。 琅邪刚才一听外面说这见不得人的事儿,后又问奉箭和奉书这其中的详细,心口就一个劲的跳,冷汗突突的冒,后又听屋外北堂骄那口气似要亲自审,心里大叫不妙,心里暗想:北堂骄疼弟弟疼到骨子里,但动起手也是也是恨到了骨子里! 但……怎么劝? 都是事实不说,奉箭和奉书还弄来了婚书,两个人以夫妻的名义同床共枕了整整两个多月! 但想什么都是惘然,琅邪先赶紧出来稳住北堂骄,谁知一挑帘子那里还看得见北堂骄的身影,正要问夫人哪去了,抬眼就见墙上的搁置已久的九龙鞭没了,心当即一提就赶紧去祠堂。 刚到祠堂处,他拿手一推,祠堂院门早闩得紧紧的,凑耳朵去听那院子里,就听那鞭声远远传来,似打得震天一般响不说,北堂骄还不断在骂:“回来做甚?我若是你早寻个地儿自我了断,省得回来丢尽家人的颜面!” 琅邪一拍头:妻主哦,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不是要把傲儿又要往死里推么? 他赶紧遣身后的人去请老太爷来救大少爷,而自己在门外急得了不得,又不敢踹门冒然冲进去,只能在门外喊里面的人赶紧开门。 里面的仆人早让北堂骄遣了个干净,只有一个有些聋的老家仆还在,琅邪喊了好些时候,她才从门房里赶紧出来开门:“姑爷,你咋也来了啊!” 琅邪一见那老仆一副不知何事的天真模样,顿知当年的太夫人为何让她守祠堂门了。 “岂止我来,老太爷只怕也要来!” 琅邪说罢,就命身后的几个亲随守住这祠堂院门,自己赶紧往祠堂里跑,暗想那祠堂里愣是没一个是敢说话的,今儿这阵势只怕是凶多吉少,可不就应了那朋友的卦辞五月有凶! 琅邪一脚进祠堂,便见北堂傲跪在地上,外面的衣裳早破了,身上上上下下的鞭痕血迹斑斑,触目惊心——这分明是要把人往死里打啊!但北堂傲分明就是当年北堂骄一般模样,挨了揍还死挺。 “妻主,有话好好说,你真要把傲儿打死吗?你可就这一个亲弟弟!”琅邪一上前就赶紧拉住北堂骄的手急道:“就是再大的事儿也该等问明白再说。” “问,再问我北堂骄就可以在这祠堂里自行了断!挡着做甚!错了必受罚,这是北堂家在一日便要守一日的规矩!”北堂骄正在气头上,那里听得人劝,推开琅邪,眼见又是一鞭子。 琅邪急得赶紧挡在了北堂傲身前,生生吃了北堂骄一鞭,顿觉钻心刺骨——这北堂骄虽是女流之辈,但当年以一手九龙鞭驰名塞外……鞭声落地如,过处无有不伤。 “你替他做甚?不是我每每欲教导于他,你次次拦着,今日何至于此?”北堂骄见琅邪挡在北堂傲身前,更是恨弟弟不成器,一而再、再而三地辱没门风,说起话来难免有些口不择言:“若傲儿是年少无知,长兄如父,他有错,你也难辞其咎!” 琅邪眼见自己受了迁怒,忙按住身后的北堂傲,少不得道:“妻主口口声声说颜面、颜面。妻主这般兴师动众,下人们听见了,传出去、外人又作何感想?傲儿又置何地?就是为了太老太爷,也该息事宁人一切从长计议才是,怎得不问个青红皂白就舞枪弄棒起来?” 北堂骄抿唇,把手中的九龙鞭握了又握,指着北堂傲道:“问!我哪还有脸问,你问问他那柳金蟾是谁?一个没嫁的大公子,居然口口声声说人家是他妻主,还好意思给翰林院写信!” 说罢两封北堂傲的亲笔书信兜头朝北堂傲砸了下来。 北堂傲赶紧拾起地上的信,翻开一看,脸色顿时就白了。 “可是你写的?” “这第一封……弟弟不曾写过。”但笔迹一模一样,完全就如同出自他的手笔。 “笔迹一般模样,还能有假不成?” “弟弟冤枉。” “冤枉?那你敢说……你敢说你与那柳金蟾是清清白白的?”苏翰林可是个从不打诳语的清高之人。 北堂傲一愣,思及那一日的事儿,当即不言语地低头咬唇。 “……你……你与这柳姑娘可……可有夫妇之事?”北堂骄抖着胆子又试探着问道。 “……”北堂傲仍继续低着头,一双眼绝望地望了琅邪了一眼,随后一闭眼咬牙点头。 北堂骄瞪大眼,她本来是抱有一丝侥幸,只要弟弟说没有,她就当是行为有差让人误会了,但此刻一见北堂傲瞬间静默的神情,心中的所有的筹谋一瞬间灰飞烟灭。 她只觉得头晕了晕,一屁股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思绪从未有过的乱,只觉得就是她不计前嫌,将那慕容嫣此刻喊来娶了北堂傲也无济于事。 北堂骄还要骂。 就听门外一个老头哭道:“傲儿啊傲儿,你怎得如此糊涂啊你!” 三人一抬头,就见门外的太老太爷白发苍苍站在门外老泪纵横,浑浊的两眼看着血迹斑斑的北堂傲既是心疼又是恨啊! “太老太爷!”北堂骄惊呼,琅邪赶紧去扶太老太爷上官义:“太老太爷你别急!千万别急!” “怎得不急?傲儿……”他还要说什么,就听众人大喊:“太老太爷!太老太爷……”上官义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晕倒,吓得一众人前前后后蜂拥着,一路吵吵嚷嚷的直奔老太爷的院子。 刚才一直被打也咬牙,愣是一声没出的北堂傲忽然朝着北堂骄和琅邪、以及太老太爷离开的方向磕了三个头:“傲儿不孝!” 这声有异! 80.第80章 一箭双雕:琅邪巧设鸳鸯计 北堂骄和琅邪心里隐隐发毛,回头北堂傲,北堂傲已经自己起身、伤痕累累的身影独自落寞地朝外走。 “你去哪儿?”北堂骄问。 北堂傲挺直的腰只是顿了顿,没有回头,就一言不发地往外走了。 “糟了!” 琅邪忙追出去,那院子里哪里还有人! 琅邪话音还没落,那边就慌慌张张跑来一个人大喊道:“不好了——夫人,大少爷一个人半夜骑马不知这要去哪儿!几个人都拦不住。” “你说什么?”出府了? 从气头上回过神的北堂骄吓了一跳,就见琅邪立刻喊人去找北堂傲,说千万别让北堂傲出城,一颗心却不由得悬了起来。 琅邪不想说,但此刻却不得不开口道:“傲儿二月才死过一次,是哪柳姑娘救了他,疯了差不多两个月……” 北堂脸色顿时白了,眼圈当即红了,她也不顾不得什么颜面,立刻就问人北堂傲的银枪呢? 下人说似乎看见北堂傲背着走了。 北堂傲的脸当即就青了,让人立刻给她备马,她点了数位身手信得过的人,转身就要上马去追弟弟,但一想到府里的老太爷,就少不得回脸看琅邪:“府里……” “妻主有我呢!”琅邪忙把马鞭交给北堂骄。 北堂骄点头叮嘱了琅邪数句,就赶紧骑马带人往城门追! 琅邪也着急,但府里太老太爷也不知好歹,那里离得开人,忙往老太爷跑,但转脸一想,忙命人跪在远离奉书和奉箭过来,在奉书耳边叮嘱几句,就命奉箭拿了一堆东西去老太爷的屋里寻他! 他急巴巴跑进屋时,老太爷刚被扶到床上,微微缓过气就问北堂傲如何了,他答道:“妻主让人给他上药去了。” 老太爷就说傲儿是个可怜的孩子,三四岁就没了爹娘,劝他从文,他又一心想着要为爹娘雪耻…… 他又说不想好容易盼着傲儿回家,正寻思要给他寻门好亲事,怎就天不开眼,又让傲傲遇上这事儿,说话间泪水直流。 琅邪忙着从旁劝解。 太老太爷伤心一阵,听琅邪一番劝解又道:“事已至此,生米煮成熟饭,那姑娘是何意思?”娶他的傲傲不娶?不娶他老头子拼了老命也要打死她! 琅邪赶紧拿着一叠奉箭抱来的婚书放到太老太爷的手里,哄说:“那姑娘是个才女,太老太爷你看这婚书姑娘还写着此生只娶傲儿一个,不离不弃……” “算是这女人有点良心!”太老太爷恨恨地说罢,方借着烛火把那婚书仔仔细细地看了数遍,方才微微道:“这姑娘的字倒也娟秀!” 琅邪忙道:“可不只是娟秀!老太爷您看这是那姑娘写得文章!” 他说着还把早上的信放到上官义的手中,道:“是白鹭书院的女学生,您看、您看这文笔多风流。” 上官太老太爷一听,赶紧接过琅邪递过来的答卷,就着烛火就看,虽是武人出身,但也是大家出身,诗词歌赋皆有涉猎。 老人眼睛不好使,索性就命琅邪读来听听,只听得那文章对仗、辞赋读来时而大气磅礴、时而婉转细腻。 他少不得又拿来自己连着细细细看数遍只觉得余香满口,其中观点不失见地,忙问:“姑娘几岁?” “比傲儿还小上一二岁!”琅邪胡诌,只让身侧的奉箭汗颜不已:姑老爷就是姑老爷,不知道也敢浑说。 “小小年纪,能有如此笔法,却是才女无疑!这第二篇比第一篇写的好,开篇大气磅礴。”太老太爷转忧为喜,看得笑容满面:“不知人如何?” “自然是个好姑娘。今儿翰林院的孙大学士还亲自带女婿来府里道谢,说弟媳救了素未平生的苏大小姐,还特意送了金魁星来!赶紧把金魁星拿来!”琅邪笑。 少时金魁星抱了来。 “孙大学士送的?” 太老太爷看着那抱着金元宝笑得直乐呵的魁星,满脸狐疑,暗想苏翰林孙梅可是出了名的清高之士,论理该送幅字画才是,砸送得这么俗气不说,这魁星也变财神爷了? 琅邪赶紧解释:“是她女婿特意打得,她女婿,您还记得不,就是那年苏翰林给女儿办满月酒时……” “哦,是那肖百万的儿子啊,记得、记得果然像他家的手笔呢!我记得那年他家打了喜相逢的大金盘,那盘子****这个还俗气!”太老太爷一开口挺损人的,“苏翰林的闺女娶了那小子,想是憋屈!” “太老太爷这次可说错了,那肖百万的独子不说模样不比那战家的公子差,而且还是个少将军呢!” “那可是出息了!” “可不是!”就是俗气一点没变!北堂骄拼命讨老太爷的好,眼却不断地朝窗外瞄,眼见着转眼过了快一个多时辰,还不见人,心里不免着急,恐生变故,但脸上还是一劲儿对着太老太爷笑得轻松。 太老太爷老眼浑浊,接着烛火把那文章仔仔细细地品读,方才微微笑道:“这姑娘的遣词造句越看越觉得写得好,辞藻华丽却不见堆砌之感,读来竟像是一气呵成……是篇好文章,一看就是读书万卷,斯文内敛的好姑娘,只是好姑娘也不该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事,白白辱没了我家傲儿好名声。” 众人忙道是,但又有人说:“这自古才女多风流,不然哪能传下那一段段才女佳人的风流佳话,许是那姑娘家出身寒门,姑娘要等金榜提名才敢来府上也不一定!” 这话一完,立刻就有人又笑道:“这姑娘依奴才看,比那左相家的慕容大小姐强了不知多少倍,那慕容大小姐据说想和战府结亲就是为了当命妇!换其他没脸没皮的姑娘知道我们大公子是大将军、又新封了嘉勇伯,只怕会和那慕容嫣一样,就是倒插门也想当命妇,进大府第,傍着夫家青云直上!” “就是啊!太老太爷,你看这柳姑娘明知大少爷这样的富贵权势,却要自己去考白鹭书院,这还入了头三甲。” 81.第81章 一箭双雕:琅邪巧设鸳鸯计 “弄不好啊,少爷定是偷偷给翰林院去了信,想是怕咱们这未来的舅少奶奶考不上白鹭书院,来咱们府里没脸面!可见少爷心里把这姑娘放得多紧张,太老太爷这夫妻患难容易、共富贵难,能不为了权势一心一意对自己相公好的,这世间的女子能有几个?” “是啊,太老爷,咱们大公子心高气傲,自小眼高于顶,这么多年把谁家小姐放过心上?想来这姑娘定是个人物儿……” 众人的话东一句西一句,让太老太爷也心里舒畅起来,后来有人说这女子说不定能让北堂傲当状元郎君,老太爷到入睡时也欢喜欢喜,还叮嘱琅邪说:“明儿就派人去寻这姑娘来家提亲,只要人好,别的都不图,就是傲儿成亲那女人拿不出聘礼,咱们多备下嫁妆就是……别舍不得钱,不够问太老太爷要!” 琅邪忙笑着说是,说一会就去安排,明儿一早就让人去拿姑娘的家人来家。 太老太爷笑着说:“我的傲儿也长大会喜欢女孩子,要嫁人了……” 好容易一群人哄着太老太爷欢欢喜喜地入睡。 琅邪身心疲惫地出了老太爷的院子,叮嘱一会见着什么都不许说,又亲自锁了院子,这才回到前院,就听府门外马蹄声阵阵,然后人说:“夫人回来了、夫人回来了!” 大门一开,琅邪就见北堂傲煞白着脸,一身湿淋淋被人团团围住送了回来,忙问何事,就被北堂骄拦住,命人速速送北堂傲回屋,奉书等人赶紧上药,熬姜汤,她回屋一开口第一句就是:“你那友人可是神人?” 琅邪不解忙问:“妻主这是什么意思?” “全然他料中!”北堂骄仰头躺在靠椅上:“傲儿果然又去跳江了!”而今就差孩子一事没应验,其余全部应验。 琅邪忙问怎么一回事。 北堂傲只得把出府的事大略说了说。 她追到了城门时,一问城门守将,守将立刻答说北堂少将军刚才让开门去了北边。 北堂骄一听北边,一时也不知怎么走,但忽然就想到了那日琅邪的说的卦辞,又立刻想到而今已经是五月,索性就像死马全当活马医,哪里敢耽搁,带着人就直追北堂傲的踏雪直奔京城北郊十里之外的松江下游。 到了江边,那周围都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北堂骄忙又让人点燃所有火把,一路沿着江边找寻,江岸何其长,一个个火把照过去,江面也只只隐约看得见江面。 一眼望去河面哪有什么人?一路只听得那江水滔滔,让人心里害怕不已,立刻有人说少爷若真是背着他那把银枪跳得江,只怕……早沉了江底 ——他不想活,谁能捞得起重达千斤的少爷呢? 北堂骄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弟弟真会跳江,但……城郊何其大,她除了来这里找,也无去处。 就在大家越找越心冷时,忽听人喊:“那里有人!” 北堂骄直奔声音之处,一颗心就沉得没了底:夜色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什么,赶紧夺过火把要喊什么,就听她身后的奉书对着江面就大喊一声:“少爷,你要当爹了——” 此声一出,要喊少爷的莫冲动的声音哑然,旋即一个人头从江心浮了出来。 “继续!”北堂骄忙推奉书。 奉书一愣,连忙又胡乱喊:“雨墨说,柳姑娘要给肚子里的孩子挑个爹,人都挑好了,就是那个苏州的青童公子,这个月就进——” 谁知他还没喊完,北堂傲就在众人眼前,大气没喘,一手提起住奉书的领口,怒问:“当真?”他的孩子岂能认一个小倌做爹? “唔唔唔……”奉书立刻指着自己快要断气地脖子。 北堂傲气得一把一甩开奉书,就要上马,却不想被北堂骄火辣辣的一巴掌抽打在脸颊上! “你不当爹,就不活了是不是?太老太爷还在屋里躺着!从小他就最疼你,十年了他不停的攒着体己,你说为什么?就为了让你将来嫁得风风光光!你要太老太爷又白发人送黑发人?你死,一切就能都当没发生过?你死,要让姐姐、姐夫置于何地?你死,就能一了百了吗?你死……姐姐养你十余年,难道就为了等你今日投江不成?” 北堂骄一句句话骂在夜色里,声声如诉。 北堂傲又何曾想死,不是男人失了名节没有退路,不是害怕自己活着就是北堂家活动的耻辱,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去死,更何况是这么憋屈的死法!他跪在姐姐身前低问:“傲儿还能活么?” “你想活吗?” “想!” “那一切交给姐姐,但从此不许再提死,无论再是艰难,也一定要活着给姐姐、姐夫、太老太爷送完终。” 北堂傲抬眼,不懂姐姐为何说这不吉利的话:“姐……” “应还是不应?” 北堂傲想答应,但战场无情,说知道何时上去,何时横尸旷野:“姐,你这不是……” “你连活得勇气都没有,又何必嫁人?那孩子还是认别人当爹更妥当……省得生下来就没了爹!”北堂骄说的冷漠。 北堂傲惊得瞪大眼,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姐姐说的话:那孩子可是他的骨血! “奉书,你明日立刻书信告诉那姑娘,大少爷已许了人家!”北堂骄目视北堂傲瞬间发白的脸。 “是!”奉书暗吐舌头,暗拍胸口他还在担心怎么和少爷说自己说谎呢! “姐,傲儿不嫁!”北堂傲吓得连忙追着北堂骄上马的脚步,“傲儿……傲儿非柳姑娘不嫁!” “婚姻大事,自古由父母做主,长姐如母,你嫁给谁,由姐姐来定!”北堂骄跃上马。 “傲儿应你!”北堂傲一咬牙应道:“傲儿答应姐姐从此不再提死,无论再是艰难,也一定要活着给姐姐、姐夫、太老太爷送终。”把孩子抚养长大…… “上马!那一切交给姐姐!姐姐定让你风风光光地从京城出嫁,让柳金蟾一辈子非你不能娶!”北堂骄笑。 北堂傲垂眼,苍白的脸当即就泛出一层红晕,抿唇低头,暗道姐姐这是故意逼出他的话儿! 82.第82章 一箭双雕:琅邪巧设鸳鸯计 只是他一路想着姐姐那句“一辈子非你不能娶”心里又甜滋滋的,两年来总算有了踏实之感,入夜上了药躺在床上,抱着空荡荡的被子,他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自己要嫁人了,想罢又羞得用被子把自己整个人蒙住在床上滚了又滚。 次日一早起身,他去太老太爷屋里请安。 太老太爷一早见北堂傲脸色潮红,隐隐是有了待嫁的喜气,便乘着四下无人时笑问:“不和家里说,偷偷跟着跑……是不是当真喜欢那姑娘?” 北堂傲一闻言,当即红了脸,低垂着脸缓缓地点头,抿唇笑得含蓄。 “那姑娘什么好?”太老太爷见大孙子回家近一月总算见着点笑容,不禁笑着调侃道:“漂亮?” 北堂傲继续抿唇笑:“恩……”越想越喜欢那种。 “姑娘家里不怎么宽裕吧?” 北堂傲一愣,他那里知道柳金蟾是什么人家,一天的时间,他除了知道她身子极美,扭如灵蛇外,就是爱沾花惹草……她什么人,他还真什么都不知道!就是想嫁而已。 “也不算穷!”至少还有余钱去青楼头牌!北堂傲一想到这儿,心里打定主意,他一进门就把她的钱都收了,一天……一天就给她二十文傍身! 二十文?北堂傲不懂自己怎么回想到这个少得很丢人的数目,但心里就莫名的笃定。 太老太爷当即就笑了道:“想不到我的小傲傲也有思嫁的一天!长大了、长大了!” 北堂傲正囧得难看,前院就有人匆匆忙忙跑进来,先是对着太老太爷一阵耳语,又赶紧带着北堂傲回屋。 何故? 宫里来人了。 只因北堂府昨日半夜冲扰了城门。 夫妻一寻思,这事若不让人觉得是北堂府的大事件,只怕会有人说他们藐视国法成规,引来皇上的猜忌。 一想到这,二人想了一夜,次日同时告假不说,还三封辞呈递了上去,说是要回老家。 于是乎,昨夜还兴师动众寻人,把京城闹腾得让宫里颇为不愉快的北堂府,次日就让朝堂上的皇上与诸位官员大惊失色。 且不说北堂傲刚拜了大将军,就说北堂骄出将入相,贵为左相、琅邪一直伴随北堂骄左右,如影随形,如今官拜兵部尚书,还有北堂府里那大大小小的家奴,谁不是骠骑营里的重要前锋小将领,她一家要返回故里,那大周国的边防要塞的北堂家旧部难免军心不稳…… 更别说此番持续了三载的大战虽大获全胜,但新崛起的三位小将,另二位战蛟、肖腾而今是一个也不能用了。 皇上心情郁闷,小将们如此就罢了,大周的顶梁柱北堂家突然送来这么三封辞呈,就好似晴天一个霹雳打在正值峥嵘向上的国运之上。 当日,一下朝,皇上就赶紧遣亲随内大臣亲往北堂府查看。 内大臣一回来,就说那北堂傲昨儿跳江如今人未死,心已死,太医们说心病没有心药医,活着,只怕也只是个活死人,也就是说,北堂傲无伤无痛但已不能用! “可知何故投江寻死?”皇上嘴上虽问,但心里早有了计较。 “左相说是不过教训他不该回京途中擅自离开军队……但臣估摸着想必与那慕容嫣有关!因为据说前夜,北堂将军见了慕容嫣……”内大臣低道,意思之中暗指当日让皇侄战蛟闹着要与慕容嫣退婚的缘由。 皇上低头,心中虽有了计较,但还是暗暗招来皇太后身边的近侍太监来问:“皇太后怎么说?” “皇太后卯时听闻还说苍天有眼,可现在听说了北堂府因此事要倒了的时候,半日只说边塞初定,无论加官还是进爵,务必要留住北堂家,就是赐婚……慕容家也无不可!” 皇上点头,当即令人请北堂皇后前来议事。 北堂皇后一进来,两眼泛红,想是娘家胞弟之事已经听闻,又在自责,直说娘家出了这样的事,就是他愧为国父,更愧为人兄…… 毕竟是结发夫妻,北堂皇后又宠冠六宫…… 皇上少不得从中劝慰,不禁也自责她这做嫂子的也是多有疏忽,并说要与他一同起驾北堂府,北堂皇后又是谢恩,又是啜泣,心里却明白,这皇上说看他弟妹是假,只怕要亲自看看这北堂府究竟可真如人所说已经万念俱灰,才是真! 此时,皇上带他去看,又如何会信他,索性他道:“皇上体恤臣妾娘家也是皇上宽仁大义,然这点子家事,皇上就带着臣妾御驾亲临北堂府,岂不是惯了他们,来日还不知闹出什么不知天高地厚的事来!” 皇上不语,静看皇后虽是满脸忧心家事,但丝毫不忘身为国父之责,不禁暗暗佩服他深明大义。 “依臣妾说,就让他们去,正好收敛收敛那习气,皇上不必因臣妾是皇后,就给他们那么多脸面,该说当说,该罚当罚,在国您是君,在家,您是他们大嫂……而今那家里人人都说是什么如日中天,臣妾倒觉得是日薄西山的光景儿……臣妾对不住早逝的爹娘啊!” 耳听着心挂家中弟妹,却又放不下皇后之责的北堂皇后后面那句句“外戚不可干政”的话语,皇上是又钦又佩,但,北堂府贵为国戚不假,只是北堂家偏偏就是东周的顶梁柱,岂是说隐退就让隐退的? 皇后欲保全北堂家的心,她明白,无奈,北堂傲当日为报复慕容嫣,设下圈套让战蛟傻乎乎去跳,一箭双雕,却也提醒了她: 北堂府的权势是否已经可以藐视皇亲? 但一进北堂府,那有别于昔日的峥嵘凌厉之势,似乎皆随着北堂骄的凌厉之势的消散而染上了悲戚的别离之意。 皇上不让惊动北堂骄,一走近据说是北堂傲的内院外,就隐隐听得一曲似是北凉的长箫声幽幽传来,她才想起北堂骄的正夫是北凉的贵族琅邪,想起当年自己还是公主贵为亲王时,也曾在战场的帐外听过这幽幽的箫声—— 83.第83章 一箭双雕:琅邪巧设鸳鸯计 皇上貌似还记得刚烈的北堂骄当年誓娶琅邪时,北堂骄的父母也还健在,她那时可谓是天不怕地不怕,牵着私奔回来的琅邪,一手拿刀抹着脖子说: “不让俏俏娶琅邪,俏俏也不会娶任何人,俏俏今生今世、生生世世非琅邪不娶!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那掷地有声的稚嫩声音明明在耳,却已经过去了十几年,那年明明两国还在交战,最后却不得不和亲,因为两方的前锋不知怎的一见钟情了…… 那顿闹腾…… 皇上突然笑了,想起来她也是始作俑者—— 不是她色迷心窍,突然看上了琅邪的貌美,也不会有北堂骄傻乎乎自动请缨去敌营刺探虚实;不是她故意给错了地图,也不会有北堂骄钻错了营帐,趴在人家塌角看了足足一个多时辰美人出浴,回来整个人都跟个大红苹果似的……说话都不利索了! 往事如风,年少难免轻狂。 一直拼命往眼睛上抹药水的北堂骄,一听见人说皇上来了,立刻眨巴眨巴眼睛整理衣装出院迎接,直说自己该死,腮边还是泪。 琅邪则领着院内一众男子跪在院里问安,又赶紧簇拥着一脸怒容的北堂皇后,与皇太后宫里事事劝和的王公公到内院看视北堂傲的病情。 北堂傲昨夜跳江,虽说又回转过来,但身上的伤,加上心疾难去,近半年来又失调养,不想当夜回府一碗药下去,不见寒气祛除,人倒迷迷糊糊做起了噩梦,人还时不时说起了好些梦话,这还了得? 于是怕有破绽,一碗定神汤下去,他立刻睡得不省人事不说,几根银针一扎,原本就是苍白的脸,竟就是青白中发黑的脸色,十二分吓人,好似人都要随时去了一般。 太医们也一个个上来看诊,直让帘外侍立在九公主身边回话的琅邪,一边冷汗直冒,一面暗自庆幸自己在鬼谷学了几套异域岐术,一招不成,他还有一手! 相较于后院的胆颤心惊,皇上与北堂骄却在前院忽然说起了旧事。 北堂骄苦笑,说那些不懂事的事儿让皇上笑话了,当时也不知怎么那么的冲动。 皇上说羡慕,说当年琅邪有福气,一眼就看中你了,可见他是个慧眼识人的人,不然那么多女人年轻时海誓山盟,时间一久谁不是三夫四侍,独北堂骄还守着一个琅邪不离不弃、相爱胜似当年,有过之无不及。 然后皇上又提到那琅邪的箫声可是当日战时,互诉衷肠的暗语,羞得北堂骄一张老脸有点挂不住,皇上方道,北堂傲的事她已经知道。 北堂骄立刻垂下泪说而今弟弟出了这种事,她是个罪人,不是她开了先河,弟弟何至于效仿造成弥天大错。 皇上不禁道:“谁年少没个错,谁又说错就没个可弥补的方儿?” 北堂骄抬眼不解。 皇上道:“心病还需心药医!不管怎样,既然木已成舟,就索性把婚事办了!” 北堂骄点头,说她也有这意思,说就算那姑娘就是个贪图富贵、沾花惹草的主儿,只要弟弟这心病儿能除,她就是养他们夫妻一辈子,她也认了。 “可要赐婚?” 北堂骄摇头:“谢皇上隆恩,但此事攸关北堂府的名声,老太爷和我的意思都是凑合着办了就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反正傲儿这模样,就是大操大办了,他也看不见。”说罢又抹眼泪。 皇上立刻道:“谁说看不见,只怕这婚事办大了,北堂将军一高兴,突然就醒了也未为可知,你们又何必劳师动众举家迁出京城?” “回皇上,臣心力交瘁……不是不想为国鞠躬尽瘁,只是傲儿这模样,臣心如刀绞,只恨不得臣即刻替他死了,教弟无方的臣子不配站在朝堂之上、有何面目站在群臣之首。您就让臣带着弟弟回老家吧。” “朕若不许呢?” “皇上……臣这心思已不在国事之上了。” “那朕给你半年好生静养,但不许辞官,半年后即刻回朝理事!” “臣叩谢皇上圣恩!” 北堂傲爬起来时,整个人还在抽噎,那素日里的大女人模样,此刻全然一副小女人的模样,看得皇上也心酸起来——想那北堂傲自小懂事异常,而今出了这事儿,让她这个对他身寄厚望的人来说何尝不是个打击。 “傲儿这大将军一职,朕仍给他留着,他日好转,大将军还是他。” “谢皇上隆恩……只怕……辜负了……” “别说丧气话,太医们不也说了,心病有了心药,来得快去得快!你不要担心,傲儿这婚事,朕替你办!” “皇上……” 北堂骄要说什么,就见皇上一罢手道:“朕知你担心什么。你放心,那慕容嫣一事,朕替你亲与皇太父说。” 北堂骄一听:弄错人了? 但皇上那容北堂骄开口,劝慰道:“你无需过虑。战蛟年底要抱着三个孩子、和媳妇进京,皇太父而今一想着就高兴得都合不拢嘴。左相不要忧虑太多,你看战蛟病得那么神神鬼鬼的,自嫁了人一冲,整个人比没病前不知长进了多少!” 北堂骄一听眼睛一亮立刻问起这是什么道士,说也想给自己弟弟看。 不想…… 她一句话,皇上还真让战府第二日送了一个道士来,在北堂府里倒腾了半日说北堂傲也是中了邪—— 还说北堂傲是被江里的女鬼缠上了。 北堂骄坐了一个早上,最后忍不住吐槽:“我弟弟在南边也掉过一次江。” 道士立刻就一口咬定那女鬼就是从那苏州一路跟来的:“这女鬼死前是个没成亲的女子,看中了北堂公子的傲人模样,一心要带着公子要去江里做鬼夫妻。” 北堂骄一听:尼玛的一骗子!就想挽袖子揍人:你才被女鬼缠住了…… 她要动怒,但立刻被琅邪拉住了,琅邪立刻紧张地问那道士:“不知道有何解法?” 牛鼻子道士立刻掐指一算:“需要找个女子尽快成亲冲喜。” 84.第84章 一箭双雕:琅邪巧设鸳鸯计 北堂骄的脸当即就垮了:而今傻子都知道他们北堂府要办喜事给北堂傲冲喜!不是琅邪一个劲儿对她眨眼暗示,她会让这牛鼻子道士立刻变包子。 “不知怎样的女子合适?”琅邪对这些道士糊弄人的招数最是喜欢。 “这个……你容我算算!” 道士心虚,他自从遇见那战蛟那一茬后,他就金盆洗手了,今儿纯粹是被逼着来的,而对面那女的一看就不好骗,眼前这男的眼睛那个亮啊,一看也是个精明的主儿…… “不急、不急……”琅邪笑。 北堂骄瞪琅邪:玩什么把戏?玩她弟弟呢? “今儿管家来说,京城里关于傲儿投江的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猜什么的都有。就连慕容嫣的那事儿也让人翻了出来四处传呢!”琅邪低语。 北堂骄一怔,眼睛瞪大:名节固然重要,就担心这事传真了,落进那柳姑娘的耳朵里…… “别急,今儿这道士的话儿,倒让为夫觉得可用!” “何意?” “可记得战府的招儿?” 琅邪暗压住北堂骄的手道:“到时报上去赐婚,把名儿套上那柳金蟾,圣旨在我们手里,谅那柳金蟾天大的本事将来也不能休了咱们傲儿。” “你是说?” 北堂骄正为皇上不断暗示慕容嫣与北堂傲的婚事可行,而不知如何说弟弟还有一个柳金蟾而烦躁,此刻一听,立刻想到了战府给战蛟换媳妇的手法。 “张冠李戴!合八字驱邪气……咱们依样画葫芦!” 琅邪笑,“你别忘了奉箭可把傲儿和那柳姑娘的两份婚书礼单都拿回来了,虽还不能算作数,但若加上你我的官印、皇上的御玺,那姑娘的家里就是不知道,又如何?我们在再在礼单上加上御赐的东西、我们给傲儿的陪嫁,最后签章……满京城的上下官员都那么请上一请……” 北堂骄立刻露出笑容:“相公,有夫如你,为妻何求!” 琅邪脸一红:“孩子们在那边呢!正经点儿。” “正经什么?等傲儿这事一有了着落,我就陪你去你家孝敬你父母,把你父母接来京城,想住多久住多久,省得你总是惦念。” “当真?”琅邪睁大眼。 “我俏俏何时说话不算话了?你爹娘也是我爹娘啊!琅邪,皇上昨儿一来,让我想明白了很多……我一直觉得我亏欠傲儿很多,其实亏欠最多的是你!你远离北凉……” “妻主说什么呢!琅邪愿意的……”琅邪鼻子一酸,他真的不后悔,试问这世间会有那个女子会像北堂骄一样为了心爱的男人,当真不怕死,更别说这十几年对他一心一意。 “趁着我还能生,我们多要几个孩子吧!”北堂骄笑。 琅邪眼一垂:“妻主说什么就是什么!”没男人会拒绝这种事。 北堂骄还要说什么,就管家忽然急匆匆地走来耳语说:“那个慕容小姐又来了。还说她愿意给少爷冲喜。” 北堂骄的脸当即一沉:好不要脸! 琅邪忙问何事。 北堂骄板着脸:“不要脸的猫闻到了腥味儿,不知哪里得了消息,知道战家没望,又来打傲儿的主意了。管家,让她有多远滚多远!”现在她就是来负责,她的弟弟也不可能嫁她了。 琅邪忙道:“还是见见,只怕是上面有意要撮合,故意漏了风声出去。” 北堂骄一愣,回看琅邪的眼:“一看见她那表里不一的脸,我想到了《画皮》。我真想把她的心掏出来看看是不是红得!” “妻主那就趁现在掏掏啊,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儿!”琅邪笑,“她给了我们傲儿一个谎言做承诺,我们就给她一个虚无缥缈的富贵梦!我们也要像那战府那样、不那么快戳破!” 北堂骄淡淡地点头:“对!她让傲儿失了最重要的名节,战府停手了,也该轮到我们北堂府收拾她了……让大小姐过来!” 看着北堂骄离开与大女儿耳语的背影,琅邪默默地看着那边的北堂傲,心思百转:其实招弟媳,看着长大的慕容嫣无论怎么样都比奉箭口中爱流连花丛的柳金蟾好,只是…… 他更想知道这慕容嫣对傲儿的真心有几分! …… 数日后,京城里流传着一件大喜事,说是北堂府的大公子、神勇大将军要嫁人了。 但新娘猜测就纷纭了。 有人说是与前丞相之女慕容嫣缔结良缘,也有人说不是,反正大家也不知真切,只听说是皇上赐婚。 消息也没源头,京城的人只看见那长长的赐物从宫里抬出来一一 直奔御赐的神勇将军府,又见北堂府的买办各处采买少爷出嫁的嫁妆,更有据说来自苏杭不知名的船送来一箱箱沉甸甸的物什,更有人说见慕容嫣在那府门里、亲自查验到府的每一样东西,亲自带着北堂府的大管家记录,俨然一副女主子的派头。 没有任何府收到请柬。 但自宫里消息传出来,各大府邸纷纷都遣人到府第向北堂府送上贺礼,大大小小的礼品堆成了一堆又一堆的小山。 琅邪与家中管事们一直收礼收到手软,几个女婿女儿更是忙着一张张连夜命人补请柬,原本打算小办的酒席,一时间从十桌弄到了几十桌还不够,忙得琅邪那叫一个脚忙脚乱,少不得将屋里闲着待嫁的北堂傲也喊起来,悄悄跟着前后学着拟定菜单、安排打赏等事儿,谁让他将来出嫁了,也是当家的主夫呢! 请柬跟不上,就出现了一个妻主不明的问题。 朝廷里的人经皇上那日将那文章往翰林院里一挂,大肆赞赏,人人便知这姑娘就是北堂府的乘龙快媳——白鹭书院的大才女,未来的朝廷重臣柳金蟾。 但消息走得再快也是在官员们之间传递,数日下来上面的大官们知晓了,下面朝廷外的人因北堂府无心大办,加上府里又有个慕容嫣,所以关于北堂傲要嫁柳金蟾的事儿,许多家仆也不甚清楚,只说是南边姓柳的大户人家。 85.第85章 一箭双雕:琅邪巧设鸳鸯计 朝廷外的人一时来送礼,又不知将军婆家是谁的,就总有一二个不甚清楚地试探问家仆:“那慕容家小姐不是战家大公子定了亲……怎的在你家收礼啊?” 也不甚清楚的管家也皱眉道:“这谁知道啊?慕容家脸皮厚,我们夫人心软,估计见她可怜,家中也无人手,她主动要来帮忙替她娘赎罪,又不好推辞,毕竟年纪轻,暂且让她来帮帮忙吧!” 来人点点头,暗松了口气道:“我说呢?外面就混说,说什么你们大公子要嫁慕容姑娘……” “呸呸——那个丧门星,要娶我们大公子,我们大公子不得连命都没了?战家大公子现在还病还没好呢?再说……宫里太后说了,谁家敢把儿子许给慕容家,就是和他老人家过不去?谁闲得没事找事啊?”管事比主子骂得还激动。 “说得也是,她可把战家公子害得不轻呢?据战家说,这慕容姑娘在外面勾三搭四的,可巧就被战家的人查出来了!幸好战府精明,定亲前先查人,不然这次可就栽了!”来人也跟着嘀咕。 “可不是……亲事八字没一撇,就敢打着战府的名义到处赊账……据说近一万多两?” “什么近啊,是超了,一万多两!战府管家偷偷和我说的!” “这么多?够黑的?” “咳咳咳……”两管家正八卦的厉害,就听身后的大总管咳嗽数声,“赶紧,后面还等着呢!” 二人赶紧不敢八卦,收礼打发赏钱。 来人也不及问妻家是谁,赶紧抱着赏钱一溜烟跑了,反正她家主子送礼,看的是北堂府的脸面! 另一头别人一提慕容嫣,大总管立刻当众笑道: “怎得都说是慕容家小姐?她娘就是我们老夫人门下一个学生,我们大公子岂能嫁她?门不当户不对的!更何况,我家大公子打小与柳家小姐指腹为婚,只是那柳家没落了,但我们北堂家岂是嫌贫爱富之人? 厅里又传来老爷琅邪与宾客们的声音: “早些年就该结的,只是那姑娘骨气得很,非说要中了进士及第方配得我们大公子,不想兵荒马乱,科考又停了,再加上傲儿打仗这么好些年,就生生得给耽搁了……本想回来商议明年着,不想而今,出了这么邪门的事儿,所以请柬都没准备、弟妹也没领着给大家好生瞅瞅,就这么慌脚鸡似的先把喜宴罢了忡忡晦气……大家见谅!大家见谅!来日必带她家家见礼!” 厅里大人们满是客气话,话外更是对柳金蟾那篇文章的赞誉之词,外面人一听来“哦”一声恍然大悟,纷纷说流言误人,原来北堂家大少爷的妻主是个有名的大才女不说,所有大人们都早知道有此人了啊! 偶有人悄悄提到了市井流言。 一总管立刻叹说:“自从我们哥儿被那阴物一缠上,而今什么邪门的事儿没?这流言也是一天一个样儿,我们纵是去澄清,也只会让人觉得欲盖弥彰,索性就让这些人去说,等大公子和大少奶奶回京,自然就真相大白了。” 问的人点头,皆称也是这道理。 时时也有跟来的管家们问:“既然不是那慕容家小姐,怎么不见那边柳家来人接呢?” 大总管立刻笑:“我们哥儿可是嫁人!纵然我们北堂家有些势力,但欺负亲家,让人家姑娘倒插门的事儿,我们家是断不会做得!我们这边办我们的酒,办完就送哥儿上船,到那边上花轿、拜天地,就是他们要来京城,也是成了亲后的事儿,到时还要劳烦大家照顾。而今这婚事来得突然,那边只怕还忙不过来,前儿我们夫人还专门安排人南下帮忙呢?” 来人自然称是,又见府里忙得马不停蹄,坐了片刻就离开。 更多的府邸只是派人送礼,献上礼单,这礼单有个讲究,多数的人都只写一个贺,然后写上礼物都是什么,再落款谁谁送的。 但也有几个画蛇添足的新人,愣是写了恭贺慕容小姐与嘉勇伯、神勇大将军北堂公子新婚大喜的,这样的礼单连着礼立刻就被人送了回去说: “礼送错人家了,我们公子嫁得是柳家的小姐,慕容姑娘只是来府上帮忙,想讨个差事的!” 当然这种礼单也有人收的,例如慕容家也收得很欢畅。 话不多说,眼见这送礼的人络绎不绝持续了数日。 那御赐的将军府也粉刷一新。 大大小小的桌椅把神勇将军府前院、后院都各摆上了几十桌。 皇上拿上赐婚的圣旨一看,愣了:怎么北堂傲嫁的女人变成了柳金蟾? 她忙命人忙将正在殿外等候的北堂骄召了进来:“左相,你这弟媳莫不是写错名儿了?” 北堂骄忙上前仔细一瞧,赶紧道:“皇上,就是这名儿啊!” 皇上低道:“不说是慕容嫣吗?”害她这几日看见皇太父都能绕弯就绕弯。 “皇上,虽说战公子已经另行嫁娶,但当初是皇太父点得人……臣不想为皇上添忧!再说,那道士说我家傲儿若嫁这乡下姑娘,只怕能冲出煞气来。臣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皇上一听,乐见其成,当即就盖了御玺,还又赐了其他物事,赞北堂骄是她的心腹之臣啊! 发了圣旨,皇上心情大好,最近看见皇太父就溜弯的她亲自去慈宁宫问安,主动告知心里颇不平衡的皇太父:那北堂傲也嫁了个名不见经传的乡下丫头冲煞了。 皇太父立刻心情大好,说都是那慕容家的丫头没教养好,好好的两个大周将领、多好的两个孩子全让她毁了,当即就让人告知钦天监的人,说这丫头有煞气,那家儿子嫁了她,那家就会倒霉! 这话一传出来意思就变成:谁家敢把儿子嫁给慕容冰之女慕容嫣,谁家就是和他皇太父过不去;和他皇太父过不去,那就等着倒大霉吧!不过兴许皇太父就存了这心思也未可知。 86.第86章 一箭双雕:琅邪巧设鸳鸯计 再后来,皇太父正欲给自己金外孙战蛟那出身卑微的妻主寻个有脸面的官做,与皇后一来二去,就问到了北堂傲那妻主情况。 后多问几句,北堂皇后就说北堂傲的妻主只是白鹭书院的女学生,今朝考了个前三甲。 这一听,皇太后就皱眉头道:“白鹭书院在开国时为治国献策献计,还培养了不少栋梁之才。皇后弟媳能如前三甲,想是才情过人,不过出身也太过卑微……” 北堂皇后不禁低了头,半日没言语。 皇上赶紧笑言:“既是人才,儿臣立马招来入京做官就是!” 皇太后嗔了皇上一眼,道:“这不是要闹得人尽皆知?” 皇上当即不语,北堂皇后连忙道:“本宫想着,让她科考岂不更好?” “那也得三年乡试、三年殿试,难不成她考不上,皇后还要去寻主考官不成?这不让天下人笑话?再说就是考起了,也是五六载了……眼下婚事就要办,别人问起所嫁人家,面上也不好看不是?” 北堂皇后皱眉,可不是如此,傲儿是内定的兵马大元帅,北堂骄又乃一国之相,更别说自己又乃一国之父,父仪天下,北堂府实乃国戚之首,这门不当户不对的姻亲,难免引来猜忌不说,只怕外面那些关于慕容嫣的传闻一时间就真坐实了,生生毁了他们北堂家的清誉不说,傲儿还怎么出门?更别说当什么兵马大元帅了,就是见个人儿都怕说三道四的来…… 皇太后又道:“别说北堂府面上不好看,就是皇帝你这当大嫂难免脸上也挂不住。” 北堂皇后立刻要谢罪。 皇太后就赶紧拉了北堂皇后道:“皇后错在何处?都是皇帝惯得菁儿那丫头闹得!” 北堂皇后端坐,皇上脸上不好看了。 “菁儿那孩子不闹着纳傲儿和蛟儿这两孩子充实后庭,这两孩子估摸着也不会让那慕容嫣有机可趁!” “是傲儿无福……”眼见皇上脸上不好看,北堂皇后少不得要替皇太女遮掩遮掩。 “一入宫门深似海,两个都是做大将军、保家卫国的栋梁,夏练三伏冬练数九……进得这宫来,一身武艺如何施展?罢了!罢了!这话说来,哀家又让皇帝不高兴了。” “儿臣不敢,皇太后教训得极是,都是儿臣将菁儿那孩子惯坏了!”皇上赶紧起身谢罪。 “事情也过了,说什么都是枉然,依哀家说,这两孩子而今也没少遭罪,于国于家也该给他们些补偿!蛟儿那孩子而今也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皇上怎么说也是他亲姑姑,他那驸马单单封个无职无权又无俸的正三品员外驸马着实轻了,依哀家说高了她也受不起,不如就给个三等侍卫正五品的实缺才是正经!” 皇上面上颇不乐意,但待要说什么吧。 皇太后那等皇上说托词,立刻又向北堂皇后道:“当日,哀家因蛟儿之事迁怒于皇后、又压着你胞弟傲儿的军功不让皇上大肆封赏,皇后莫怪哀家!” 北堂皇后赶紧跪下道:“儿臣……” 皇太后赶紧命人扶起皇后,笑言:“而今,哀家也想明白了,这事不怪你胞弟,着实是哀家一时气糊涂,怎么能因一己之私家事国事不分呢?傲儿再不好也是个孩子,你进宫早,北堂相又常年驻守边关,他一个孩子无父无母的,也无人好好照料……想来比哀家那蛟儿还让人心疼!更别说这三年一个人在边关屡立奇功、杀得那西陵国片甲不留……” 皇上和北堂皇后四目相对,一时也不知这皇太后到底想说点什么? 二人正想着,皇太后当即话锋一转:“思前想后,哀家也觉得,手心手背都是肉,蛟儿能封璟国公,北堂傲军功居伟,在边塞又战三载,直至大捷生生耽误了他嫁人的好时候,堪堪一个嘉勇伯着实寒了边关将领们的心,不如趁着他大婚,又是大捷归来,皇上晋封他三等公如何?” 北堂皇后一听,心就提了起来,战蛟是以嫡公主受封,加上军功可谓实至名归,北堂傲是他胞弟,但……胞弟也只是外戚,岂能年纪轻轻就封公,论战功,又是他胞弟封伯是委屈,但一个三等侯就算是给足了北堂家面子了……这三等公……就算是最末等的公…… “傲儿……” 北堂皇后忙要说受之有愧。 皇太后就笑道:“就当是皇上补偿你北堂家的!都说长兄如父,你自进宫,处处想着皇家之事,劳心劳力,每每有了好处,又时时退居人后,不敢为先,大周自来是皇后之女为储,你却一心扶植菁儿,反让葵儿退了一射之地……皇上又是个粗心大意之人,哀家再不替你想着些你娘家,只怕就这么委屈了你!” 北堂皇后眼睛一红,忙谢恩:“皇太后待儿臣犹如亲生,儿臣就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也无甚委屈。” 皇上一听太后提了旧事,加之北堂傲当日册封之时,自己受制于皇太后,堪堪以伯册之,心里也难免对北堂皇后心有亏欠,不禁默不作声。 皇太后见此,嘴角一勾笑,趁热打铁道:“既如此,就趁着赐婚拟旨之时,赶紧着让礼部拟奏折奏请请封才是!” 北堂皇后眼瞅皇上,皇上也觉封公微微过了,但……皇太后提了,又说是当补偿皇后的,她少不得点头,毕竟夫妻二十余年,别说一向交好,就是寻常夫妻也是如同手足一般,亲情无限了。 想着,皇上给了满脸忧心的皇后一个安慰的笑容,当即示意身后之人道:“太后的话没听见么?还不快去?” 眼见人要出去,皇太后赶紧道:“慢——再把吏部的、还有户部的也一并请来!” 皇上和皇后俱是一愣,礼部草拟请封三等公的折子这对,吏部……要给战蛟的妻主安插官职,虚职就罢了,这实职……可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弄个做不了事儿的……这就头疼了,眼下又让户部来作甚? 87.第87章 一箭双雕:琅邪巧设鸳鸯计 二人还没会意过来,就听皇太后笑道:“俗话说好事要逢双,喜事要趁早儿,今儿既然要晋封北堂傲,依哀家说,不如皇帝也照着先皇的旧例将那白鹭书院今年的前三甲挑上一二赐上一赐!弄个什么才女赐号,一则彰显皇上爱才之心,二则堂堂大将军嫁个庶民才女虽说委屈,但也算是一段才女佳人的风流佳话!大家也不会再去计较什么门不当户不对的话了。” 北堂皇后的脸当下里就好看了起来。 皇上心里不禁叹息:皇太后果然最知人心。但为个战蛟也太不遗余力了点儿,倒让她这亲女儿也忍不住嫉妒上几分! 当夜,皇上看着白鹭书院和吏部的折子皱眉。 北堂皇后如何不知皇上的心思,一则战蛟仗着皇太后盛宠,先是诈死在先、接着又私奔在后,这而今回来爵禄一样不少不说,还得给他那据说傻得冒泡的妻主弄个正职,她如何乐意,自是要一压再压。 至于白鹭书院,那就更不用说了,一群清高名士,视名利如浮云,空有一身绝世之才不入仕就算了,还成日里说长论短,指点江山……骂官场是淤泥之所!惹得一群大周名士纷纷仰望……皇上纵有容人之量,但对白鹭书院却是能漠视就漠视,毕竟哪个君王乐意成日听批评的!而今要她赐其前三甲才名,比让她即刻召那柳金蟾进京也封个正五品还难! 但…… 皇太后今儿如此圣眷北堂家,北堂皇后岂有不投桃报李的理儿,更别说这第二样直接关系着他北堂家的百年清名,与胞弟的闺誉。 于是,他笑着将皇上身边的折子翻来看了看,又将那几分白鹭书院的三份答卷与人名各翻来看了又看,尤其是将柳金蟾那些话儿反复咀嚼了好几遍,心里十二分喜欢,心里直夸弟弟这如今总算是挑了个人中龙凤。 “皇后笑什么?”皇上见皇后看着一份答卷,居然笑得比那花儿还好看,不禁揽住了皇后的腰身,一舒胸中闷闷之气。 “臣妾要恭喜皇上,数年之后,将获一代名臣!”皇后笑着将手上柳金蟾的答卷示意皇上,然后指尖循着数行而下:“你看这养兵之法,还有这……” 皇上越看眼越亮,虽然行文不长,但所思所想却是前人不曾所察的,不禁欢喜道:“此是何人?” “正是臣妾的弟妹柳金蟾!”皇后笑脸盈盈。 皇上笑看皇后那盈盈笑脸:“而今不哭了?” 皇后面上一红,眼眸一低:“哭甚,只不曾想,傲儿那小子竟还有这等挑人的眼光!皇上再看看这份……” “这是?”一手潇洒风流的字瞬间映入皇上的眼帘,不禁看文,满心里就忍不住赞叹,好一副字。 “那个跑了媳妇哭哭啼啼的小狼将,肖腾的妻主孙墨儿……孙大学士的独生女!”皇后笑,眼眸之间难掩庆幸之色。 “怎么她也去白鹭书院了?”皇上不禁皱眉,难道她花了大笔银子的贡生院不好? “去不去是小事儿!皇上,臣妾有了个两全之策!” 皇上从俊美的字迹中抬眼。 “这答卷咱们别说是白鹭书院的,换个绢做的底面,就说是二位小将妻主的手笔,皇上只管让人传阅,当众赞赏几句,裱起来放进了那翰林院,这才名岂不是比赐号更来得快么?” 皇上不禁喜上眉梢,直赞妙。 皇后低低一笑:“至于这白鹭书院而今来请禀膳生的折子,依臣妾说,三个都给了才好!” 皇上笑:“你弟妹还稀罕这点钱儿?” 皇后摇头道:“皇上,民间有句话说,这打人一巴掌还得给颗糖,白鹭书院毕竟是书院之首,十余年来,皇上也冷了她们许久,但它盛名已久,皇上明摆着这样也不好,时不时也该给他们点甜头,不然倒显得皇上听不得人谏言了!百无一用是书生,只是朝廷用人还是需要这些书生!皇上只管想着,这清高的人永远是少之极少,而绝大部分的读书人,还是为了来做官的!” 皇上点头,拿起朱批圈了两个名字,不为别的,她做人实际,只给能为她所用的,那个第二名嘛,文章是好,就是……没进朝廷做官前,给她也浪费了银钱。 皇后心中暗暗叹息,只道皇上终究是个人,难免总有小鸡肚肠的时候!他若再劝,只怕惹来不满,权当没看见罢了,谁让他还要帮太后解决他外孙女媳的事呢?人家请二,他总得还一吧?更别说,他可是她正经的老公公! 皇后放下心中一块大石,开始慢慢继续忽悠皇上了!俗话说的好,帮人就是帮己,菁儿那丫头欢喜战蛟那美人,欢喜得都跟走火入魔似的,自己的葵儿要夺储君之位,可少不了他的助力…… 只是……是敌是友,貌似冒冒然然就让他这么进京,难免不被菁儿那孩子得手,遂成她的中流砥柱,倒坏了他的大事儿—— 皇后的指腹在皇上的汗渍的肩上滑动,神情迷离之前,他忽然想起了国师说的那句:“璟公主有妖后之相,命含双妻……破解之法——储君不换一日不可留在京中。”是敌! 未央宫之夜,摇曳之火忽明忽暗。 钦天监内,一个道士托腮看着坛间那盏油灯,露出诡异的一笑: 皇后又要出手了呢?隐妻转明,明妻渐暗,皇后之命的璟公主看来行至将远! 皇太女龙菁之储君位也将越来越难触及帝台……谁说命运不可逆转呢? 走吧、走吧,走得远远得,大周可不能留一个会给皇帝戴绿帽的皇后! 萧贵君…… 贫道可是以德抱怨,为你送走了一个荡夫女婿呢? 想着道士伸手一抚那膝盖下的残肢。 此恨,她要用萧贵君之女龙菁一生的落魄来换! ****8* 再说这北堂家今儿给中了邪的北堂傲办嫁前酒,早上圣旨连着新晋封的册子一下,北堂骄替生病的北堂傲进宫谢恩。 88.第88章 一箭双雕:琅邪巧设鸳鸯计 但府里,自开门起,那京城里的达官贵人、皇亲国戚、大大小小的、知道的、不知道的、一听说北堂家这次请酒是没下请柬,送礼的都请,但凡能沾点边的想往上爬的,八竿子能打着点关系正恨送礼无门的,一个个连少爷的婆家是谁都没弄清楚的,也都巴巴地来了。 人山人海,嘉勇将军府的流水席一直从中午吃到了晚上,就连旁边的勤国府也府门洞开,专为一些皇亲国戚、达官贵人饭后另设一处吃酒听戏。 直到入夜渐深,嘉勇将军府合上了大门,勤国府兴奋劲还没过的上下家奴们还在清点财物、礼单,打点第二日送少爷出嫁的等事。 大红的轿子摆在府里、吹吹打打的人们也陆续到达开始清点人数。 与此相反的是神勇将军府,十几个大灯笼照出了一条游龙。 夜半,说担心办酒时,府里被人顺了财物的慕容嫣再次在神勇将军府,领着勤国府的大管家将府里的东西都清点了一遍。 然后她又万分小心地照着宫里的赐物单子、外面买办的单子一一对照了一番,又看着屋子里外贴上各种花色、花样的剪纸贴满屋里屋外,心里甚是欢喜。 “管家,那四串碧玺花可都挂上了?” 知道早上圣旨已下的慕容嫣,语气陡然间是个主子了。 “回姑娘,都按照姑娘的要求挂在帐子的四角了。”管家皱眉:他怎么觉得是她要当这府里的女主子似的呢? “那宫里御赐的翡翠玉白菜可放在我……少爷的卧房里了?” “回姑娘,不就在这儿么?” 慕容嫣一回头果见那剔透晶莹的翡翠玉白菜脂光流曳,甚是欢喜地伸手去触摸那白菜上小小的蝗虫,心里觉得这上品就是上品,看着都像活得,那似原先家里那些次品,石头似的,一看就不值钱。 “姑娘还要看点什么吗?”管家耐着性子道,他就不明白,好端端的婚事,怎么让这个外人来帮忙。 “对了,我让买的那个红玛瑙的岭南瓜果,买来了吗?”慕容嫣一看那边案几只古董瓶子,不禁皱眉道。 “大小姐说不在采买的单子里、如果少夫人家需要,少夫人家会自行采买。”管家立刻道,一面暗笑慕容嫣不识货。 慕容嫣脸色一凛,但少不得扯出一抹笑,心想这将门世家就是没皇亲人家阔气,要买什么提了立刻就买……不过那皇亲人家一翻脸,买的就是一个瓢儿、拿出的一文钱儿也要按照单子一文不少地收归宫里。 “这个白玉花插有意思。我拿回去给人看看!”慕容嫣拿起要走,明儿她办酒只怕晚上会有人来家,她打算拿些值钱的物事,给她那个嫡出的姐妹看看,她慕容嫣转来转去还是娶到了贵婿。 管家立刻道:“慕容小姐,这不妥当吧?”监守自盗啊? “这府里的东西,为何我动不得?”慕容嫣柳眉一竖,斜了管家一眼,她就是要拿怎么的?这府里的东西明儿指不定就都是她的了。 “夫人说这府里的东西没她的允许不得动一毫一厘!”管家不冷不热地道,身后立刻有人拿过慕容嫣手中的花插放回原处。 “你……”慕容嫣脸色一沉:“你这管家可做不长的!” “小人幸好不是做姑娘的管家!不过,姑娘攀了高枝,要做皇亲的媳妇了吗?那稀罕我们这种管家!”管家忍了慕容嫣数日,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慕容嫣脸色立刻一沉,“你这是对主子说话的态度?” 管家抿唇,后道:“我是北堂府的大管家,我的主子是左相,而不是慕容捕快!慕容捕快觉得不痛快,就去战府显威风啊!” “……”慕容嫣抿唇,忍了又忍,复又看单子,忽然想起什么:“怎么今儿圣旨都到了,布匹锦缎等物宫里的单子上有许多,怎么没见放进来!” “大小姐说这府只是办酒给人看的,少爷病没好前不住这府里!”管家答得理所当然。 “那住那里?”慕容嫣皱眉,她这数十日可没为这府里的装点少花心思。 “当然是我们府里!”管家指了指对面的勤国府。 慕容嫣回头,只见两府有一个门相通,又有人在修什么,忙过去看:“这是干什么?” “把墙打通,连成一个府,然后中间修成大花园,少爷养病好散心!”管家立刻答道。 慕容嫣回头,想了想,那这将军府不就是勤国府的一部分,立刻怒瞪管家:“这是要连成一个府邸?”让她慕容嫣倒插门? 管家不置可否,只说:“小的只听夫人的吩咐。” 慕容嫣气得忙要往哪边府走,管家奇怪道:“姑娘,府里正为明日的事忙着呢!”倒插门也没说她倒插,急啥? 慕容嫣那里理这些,提起裙摆就拿着礼单去找北堂骄。 北堂骄此刻正和琅邪吩咐大女儿北堂翎夫妻清理那一堆冒出来的无名礼,正看得手软,一听人说慕容嫣气冲冲地来了,当即冷冷一笑:“她不来,也该派人去找她了!”她弟弟还那后院里病得迷迷糊糊,她岂能让她慕容嫣活得快活? “妻主在这儿见她?”琅邪指了指一屋子的金银等物。 “这里……岂不是最合适的地儿!珠光宝气、又金银满堆?”就差一具白骨来陪葬了! 北堂骄当即就笑向大女儿北堂翎,冷冷的笑意中是冰冷冷的杀意——她北堂骄可不是活菩萨。 北堂翎立刻冷笑:“这里不算什么,隔壁屋都是挑出来的好东西,女儿去哪里先会会她!” 北堂骄立刻就勾起一边的嘴角,满是嘲讽地森森笑道:“她要懂那些东西的好,就不会盯着几件玉器、金玩当宝贝了。”慕容嫣要懂什么是真好,也就不会弃傲儿而则那骄横跋扈的战家大公子了! 说着,北堂骄又示意众人离开:“我们到隔壁去清点装箱吧!”再看见慕容嫣,北堂骄担心自己会亲手将她千刀万剐! 89.第89章 一箭双雕:琅邪巧设鸳鸯计 言罢,一屋子的人就跟着北堂骄一行人去了隔壁,独把北堂翎与两个管事留在屋里整暇以待。 少时,果见慕容嫣气冲冲地一踏进北堂翎的屋,满腔的怒气就被北堂翎冷冷的眸子、与一屋子不曾见过的金银堆镇住了:只觉得这一屋子的东西,过了今夜就是她的,那心就禁不住忘记要怎么跳了。 “单子点清了?”北堂翎无视门口的慕容嫣,直接问跟在管家身后一起来的众家仆。 管家赶紧将单子呈给北堂翎:“一百零八件玉器、四十件汉时古花瓷、九套后汉青花瓷茶碗、九套定窑白碗……全都和单子上一样,一件不少!” 北堂骄点头说:“很好,这些东西,姑爷带着管事一会儿亲自过去再查点!” 慕容嫣一听,什么意思,她看过的都不放心?她的东西还不放心她们查点,只怕她不在就短了什么呢? “管家睁眼说白话呢!什么叫做不少,那御赐的锦缎布匹,人参、燕窝等物是一样没有,还有这笔墨纸砚、新制的书,也是一本没见,更有……”慕容嫣见北堂骄不理她,立刻抬脚自己迈进屋,毫不示弱地把话滔滔说了出来。 北堂翎那里会听慕容嫣一一把话说完,只是听了上半句,就打发要开口表示不满的管家先出去。 然后,她拿过慕容嫣手上的单子、打断慕容嫣的话说:“慕容姑娘何不直言?那些东西是我让压在这边府了。” “可那是御赐的……”慕容嫣立刻急道。 “御赐北堂府的!”北堂翎索性就把话挑明了。 慕容嫣立刻明白这话的意思了,若是昨日她还不敢说话,但她今儿就听下面的人说了,给北堂傲赐婚的圣旨早上就下了,换句话说,她这次与上次和战蛟那次不同,那次是见礼单,还没下旨,而这次是下了旨,还没见礼…… 但若圣旨说她是北堂傲的妻主,就是谁也不能违逆的。 想到这儿,慕容嫣冷道:“是御赐北堂府的,但是,是御赐你舅舅的!” “是!没错!” 北堂翎笑看慕容嫣脸上渐渐就露出的本相,心里一阵阵的冷笑,她就想看她高高在上时的嘴脸是何等模样,可与母亲说的一般模样。 “换句话,应该说是给我的!”慕容嫣甜甜的笑道。 “错!是给我舅舅和我舅母的!慕容姑娘一日不是,就一日没有,这一辈子不是、自然一辈子都没有。”北堂翎冷笑道。 “你舅舅会嫁给我慕容嫣,明儿……就会成亲!” 慕容嫣立刻笑道,“外甥女不该不清楚吧?”她现在不会提让她来冲喜的圣旨,谁不知道北堂骄诡计多端,弄不好在圣旨动了什么手脚,她也未可知。 “谁是你外甥女?没皮没脸的也敢让喊本姑娘外甥女!明儿?明儿不高兴了,这婚事说不办就不办,你要如何?”北堂翎脸色一沉。 “你?”慕容嫣要说什么,但立刻闭嘴,她相信在北堂傲疯了的今天,北堂家确实可以随时说延宕婚期,而她只能赌北堂骄不会置弟弟的一生幸福不顾。 “你是不是在想,我娘一定会把我舅舅嫁给你慕容嫣!如果你这样想,你就错了,就凭我家的权势,你这样的也是末入流罢了!”北堂翎说罢喝了一口茶,又命身边人将一个茶果盘抬过来。 慕容嫣挺直背,抿唇不语:她不信一国之相的北堂骄敢拿北堂府的百年清誉来赌气。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定是你不入流的下作手段,想来拿捏我们家……可拿捏也得看看自己的胳膊够不够粗!”北堂翎的话不愠不火。 慕容嫣抿紧唇,她继续忍,只是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她很满意她娘北堂骄没有把她那日说的那席绵里藏针的话故意忽视,选择装傻。 “怎么,刚才不是还伶牙俐齿吗?”北堂翎冷道。 “北堂大人,可以了吗?”慕容嫣儿终于把俏脸一沉:“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你舅舅非慕容嫣儿不嫁,也只有慕容嫣儿能娶,还望成全、不要横生枝节!这样既能顾全两家的体面,又皆大欢喜,岂不是甚好?” “甚好?只有你慕容家攀龙附凤的好、没有我北堂家一份儿的好!我就说你怎么有脸踏进我北堂府,感情是有恃无恐!怎么战家的一万银子没捞到手,又打我们北堂家的主意了?” 北堂翎冷笑,她和她娘可不一样,她娘是一家之主要顾全大局,最后压阵,她北堂翎年轻不怕得罪人! 慕容嫣儿握紧双拳,努力微笑:“什么意思?”她何曾想过战家一万两银子? “说难听了,就是人不要脸百事可为!”北堂翎骂得心里爽快。 “你……你不要得寸进尺!我……”慕容嫣俏脸立沉。 “走啊!我马上让太医在我舅舅碗里弄点什么……只怕这婚期延宕十年、二十年……不如,我舅舅什么时候好,再什么时候成亲?反正只是冲喜而已!战家好像就是如此呢?话说,你不是要与战家定亲么?不再多等等?指不定就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北堂骄冷道。 慕容嫣咬紧唇,暗道退一步好阔天空,她忍,她就不信北堂翎能把她拿捏在手里一辈子,只要一成亲,她就是她舅母…… “你是不是此刻在想:怎么将来飞黄腾达?怎么踩着我北堂家平步青云,再把我北堂翎狠狠地踩在脚底蹂躏?可惜啊,姑娘生下来就是要当公侯的命!” “大小姐何出此言!慕容嫣对令尊成全慕容嫣与你舅舅的婚事感恩不尽。”慕容嫣的笑。 “你是该对我们北堂家感恩不尽的。你心里此刻一定想着,我舅舅的爵位、我舅舅的俸禄、以及那座将军府里里外外的东西都将是你慕容嫣的?还包括写在那礼单上的嫁妆?” “男子嫁鸡随鸡阿嫁狗随狗,他既将嫁我,人都是我慕容家的了,那这些身外之物自然就应是我慕容的。大小姐,这有错吗?”慕容嫣儿答得不卑不亢、胸有成足,要知道在乡下男人嫁妆少了,还只能当小侍。 90.第90章 一箭双雕:琅邪巧设鸳鸯计 “是!你没错。那些都将是我舅舅和我舅母的。但你配吗?你觉得我会成全你吗?”北堂翎笑,她算是彻底看明白了这自小一处长大的画皮心了,与她那日在她娘前的满心忏悔真正截然不同——差点自己就让她骗了,难怪娘说人心隔肚皮,最是难测。 “慕容嫣不懂,大家自小一处长大的,你我又格外相好,又要是一家人了,大小姐何必今儿要这么撕破脸皮呢?闹得大家这般不开心呢?难道你就喜欢我做你舅母吗?你就不盼着你舅舅早点好么?” 慕容嫣回视北堂翎,她努力告诉自己:忍,忍下去,就是不要似锦前程,就算北堂傲是傻子,她也算是富贵两收,而且……北堂傲弄不好看见她们成亲立刻就清醒了也不定! “大小姐也是女人,可不要忘了,这女人不是只能有一个丈夫!”惹恼了她慕容嫣,大家都没得好! “你威胁我?慕容嫣,你威胁我?可记得你那日为见我娘是怎么求得我了?”北堂翎心里笑了:狼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慕容嫣,你几年来处心积虑接近讨好我们家,原来果然如你妹妹婉儿说的,是别有居心,是冲着我们北堂家的权势、地位,所以当看见战家更高的枝头时,你立刻就翻脸无情……” “你不是我,你如何懂我!但你舅舅是懂我的!你只会像可怜一条狗一样可怜我!”慕容嫣怒道。 “是么……我舅舅懂你就不会嫁给你!”北堂翎心寒,脸上却依旧挂着了然的笑,后又冷道:“但本姑娘知你便不会成全你!我怎么会让你踩着我头顶往上走呢?” 慕容嫣笑:“但请帖都发出去了!” “请帖?什么请帖,我们家就没发过一张写着你慕容嫣半个字的请帖……” 北堂翎话没完,就听有仆人掀了帘子:“大小姐,舅爷说婚袍不合身,闹着要改,大姑爷请你赶紧过去!说没人劝得住,太太又不在,好好的婚袍都被两剪子绞了呢!说不嫁了。” 北堂翎立刻明白这是母亲要她赶紧抽身的意思,赶紧话也不说,就跟着来人一副紧张地往外走,还一边道:“急什么,剪了以后再做就是,别一个个跟慌脚鸡似的!” 慕容嫣一听婚袍剪了,也急得要赶紧跟出去,看看北堂傲到底病成了什么模样,但又担心一屋子的贺礼被人拿了,正值左右为难,就忽见北堂骄的二女儿北堂翩翩领着诸位管事进来,冷若冰霜地进来,一见慕容嫣不禁诧异道: “慕容姑娘怎么会在这儿?这屋子不是你该呆的地儿!林管家请送慕容姑娘赶紧出去!” 言罢,她立刻上了上座,接过大姐没完的事儿,继续清点财物,嫣然一副目中无人状。 “大小姐刚才和慕容姑娘在这说话呢!”林管家忙道。 “大姐也是忙糊涂了,这家中的财务重地岂可让一个外人进来,倘或短了什么如何是好!”北堂翩翩自小就讨厌慕容嫣装可怜的样儿,说话那里客气,更别说慕容嫣因当日置办婚嫁物什无端挪用一万两的事儿,各府的心里都忌惮的很。 慕容嫣的脸当即涨得通红,要说什么,就听林管家立刻开心道:“慕容姑娘请!” 慕容嫣素知这翩翩姑娘是出了名的冷美人加毒舌,一跺脚只得走出这屋子,一时也不知往哪里去,只得出来,又想转身回那边神勇将军府,但管家只是领着她往角门出来,她正要问管家明日如何安排,不想一抬眼,惊见那边神勇将军府正往这边搬桌椅、凳子回来。 她立刻上前问:“这是什么意思?明儿不还要办酒么?”疯子一句话就真要当真么? 下人们莫名其妙地看着突然冒出来的慕容嫣答道:“今儿不是办了?”没听说过嫁儿子要请人吃两天饭的。 “那我的酒呢?”慕容嫣立刻问道。 下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慕容嫣是个疯子,干脆撤掉桌子直接走人! “不许撤桌子,听见没有!”慕容嫣立刻拦住抬桌子椅子的下人们,大吼。 下人们抬眼看管家,管家暗暗比了一个手势:她脑子有问题、不必理她!下人们一见这手势,抱着桌椅跑得更快了。 “不要搬啊!你们不要搬!我明儿还要办酒呢?” 慕容嫣急得手足无措,想喊身后的管家帮忙,但一转脸,那管家只是看着她皱眉,她心里一震:难道明儿不在将军府办酒?转念一想是了,哪有同一个地儿办两次酒的,连忙收起自己的无措,要让自己高贵起来。 可谁想她才把下颌抬高,就见那边忽然有人喊:“林管家,大少爷说不嫁了,太老太爷说都依大少爷的,让赶紧把花轿等东西都撤了,别让大少爷看见了又犯病儿!” 林管家一听立刻如特赦令一般飞也似的跑了。 撤掉花轿……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慕容嫣要喊,就被忙碌的仆人们推搡开:“忙成这样,还挡在这里碍手碍脚的,真是!走开走开!慕容姑娘你娶不了皇亲做相公,也别来耽误我家大公子出嫁啊!” 慕容嫣没办法,想进府,但勤国府的人都讨厌她,那里给她好脸色,三两下就把她推出府:“慕容姑娘,我们府里忙着呢,你改日来吧!”烦着呢! “婚事……明儿……”慕容嫣那里知道这北堂府的下人翻脸丝毫不比那战府的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他们仆人从来就没待见过她! “砰!” 一个仆妇扣上门,就在里面故意大声骂道:“这正经主子没来,倒二不着三的混账女人倒先摆起了主子的谱儿!这慕容家的人以后别没事放进家,听见了没?尤其是这个没脸没皮的慕容小姐。来又帮不了忙,就会装主子摆架子!狐假虎威狗仗人势,什么玩意儿!” 看着扣上的门,北堂嫣少不得忍了又忍,这十余日勤国府的下人们就没一个人给过她好脸色——但她就要是他们的舅夫人了啊! 91.第91章 一箭双雕:琅邪巧设鸳鸯计 慕容嫣插着腰想骂人:这是成的什么亲啊! 她手背捂着鼻子想哭,但一抬眼,就又见有人在那头的神勇将军府大门上了一把大铜锁! “这……这是……”慕容嫣一口气没提起来,赶紧指着门,一时间也不知道问什么,锁门的人就转身道:“你说大将军府,说锁就锁,少爷不知道何时会来住?空着怪可惜的!” “你早上没听圣旨啊,皇上就没定日子,只说择日完婚!择日就是想哪天嫁人、就那天嫁人呗!反正这将军府新夫人不来,就估摸着是没人住了!” “皇上果然是皇上,太有先见之明了……” “这不是我们大公子这……特殊嘛!” “哎,也不知中了什么邪!咋就让那脏东西看上了呢?” “模样好。本事好!谁不喜欢?” “哎!那不是,要做战家乘龙快媳的慕容姑娘吗?” “胡说什么啊,人家战家公子据说根本就没和她订亲的意思……据说是这嫌这慕容姑娘……品行不端……” “哦!难怪……是说两年前满闹腾的,后来就没消息了!” 锁门的人从慕容嫣背过去的身后嘀咕着离开。 品行不端? 慕容嫣只觉得头一晕,整个人就瞬间就瘫坐在门外的台阶上:战蛟根本就没和她订亲的意思?难怪她爹示意她悄悄来北堂家走动,原来是也知道了…… 北堂家? 慕容嫣儿一想到这北堂家立刻就想抱到了最后浮木的溺水者,赶紧起身:不行,她觉得自己得振作起来,就要到手的富贵怎么能错过呢? 但圣旨说择日……她明儿怎么办? 说不嫁了真就不嫁了?她发出去的请帖……想起请帖,慕容嫣赶紧往自己的小院子跑,但跑到半路,她又停住了:花轿呢? 她赶紧又往回跑! 只是跑到半路,就远远听得那北堂府方向,突然鞭炮放得劈啪作响,她立刻拔腿狂奔,只是跑到北堂府门外时,只剩一地的红纸炸落满地,风中还有火药的余味,门还是合得紧紧的,这是要放着玩儿? 什么意思? 这是到底要嫁?还是不嫁? 然后梆子声刚好敲过次日的丑时。 慕容嫣心里一紧:这才刚到第二日啊:男子出嫁不都是第二日的黄昏么? 慕容嫣立刻笑了,她一定是太着急了,太着急了—— 疯子的话也信!北堂傲再疯,北堂相可不是疯的! 慕容嫣转身往家走,她想睡一夜,北堂家的人就会急了——人家是公门大府邸,昨儿又请了满朝的文武、收了那么多礼,怎么会说不嫁就不嫁了呢?岂不是言而无信,贻笑大方? 慕容嫣又继续走,越想越觉得高兴,她想,一会儿她一定故意错过迎娶轿子的时辰,让那个趾高气扬的北堂骄颜面尽失,看她闺女还欺负她慕容不? 她最恨人欺负她了! 她从小就被人欺负,她发过誓的,这辈子一定要飞黄腾达,一定要趾高气扬地活着!北堂傲这辈子除了她,谁还会要呢?她注定是夫人命?嘉勇伯夫人哪……名副其实的命妇呢? 想着慕容嫣笑了,只觉得那大大的将军府、满屋子的金银财宝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了,只可惜了战蛟那国公夫人的封号,还有那数十万两的嫁妆…… 北堂傲早晚也能是国公! 而且战蛟最爱的就是他的名节,他病好了,想明白了,难道还愿意挂上一男许二女之骂名? 两国之封…… 双美入怀!日月交辉…… 慕容嫣带着美好的愿望入了眠。 **** 而另一头被关在院里养病的北堂傲却是数日的噩梦连连。 一会儿,梦境回到了随军前,胞兄仁皇后入宫二十载第一次喜获皇女的情形。 那夜没有喜悦,所有的恭贺之声皆被挡在了未央宫外,整个后宫、甚至整个大周朝野,都因此女的落地而瞬间寂静,有人静观、有人等待、有人四下奔走…… 只因……当今大周的皇太女龙菁,非是嫡出。 那一夜,漫长而充满了阴谋的险恶味道,即使年纪尚小的他也感受到了那种冷凝在未央宫、乃至整个皇廷的盘旋气流,在盛夏的宫内冻得每个北堂家的人从骨子里向外透着森森寒意。 “这孩子……是留!还是不留?” 年过三十的兄长第一次、用一种近乎颤抖地声音问所有在场的北堂家族人。 北堂傲不懂“留”意味着什么,但若说“不留”,虎毒尚不食子,何况是膝下而今只有一子的兄长,这不是如同生生割了兄长的心一般? 他抬眼,只见得兄长抱着胖乎乎酣睡的孩儿,眼没有片刻地移开,甚至还有泪花在眼眶里转了又转,那孩子几乎就是另一个小小的兄长……而且,他还能感受着兄长那周身益发浓烈的慈父之心。 姐姐说,如果这个女儿没了,那么兄长可能再也不会有第二个女儿,这孩子是兄长在宫里的最后指望。不要这孩子,等于就是要了兄长的命! 年幼的他只是怔怔地仰望着泫然欲滴的兄长,又不时地张望静静为兄长震慑全场族人的胞姐,耳畔是家姐临来前一再叮嘱他的话: “兄长为了保住我们北堂家、为了保护我们姐弟,牺牲自己进了宫……”甚至,绝情地离开了那个他曾经青梅竹马的心上人! 所有族人都凝了两眉,北堂傲也不知何来的一股子勇气,竟然越过诸位长辈静静地、掷地有声地说道:“留!” 瞬间所有人的眼都诧异地看着小小的他,然后一个个点了头,竟还都流露出一种难以理解的释然—— 百年来,从不过问皇储之争的北堂家,不得不再一次一边倒地站在了天平的另一端 ——未央宫那夜的风很冷很冷,冷到他此生不能忘却,冷到他渐渐明了,他们北堂家看似牢不可破的荣华富贵,其实自始自终只与死亡隔着一层纸,又或者生与死自始自终都是纸的两面,所以……必须有所牺牲才能有所得! 92.第92章 一箭双雕:琅邪巧设鸳鸯计 北堂傲在衾被间一阵阵的辗转,尤其当那个粉嫩的娃娃一次次追着他口齿不清地喊着喊:“叔——叔——” 他就禁不止扯动着布满了一道道干裂口子的唇上不断重复着:“不能杀她……不能杀!”那个孩子就是兄长的命儿…… 北堂傲胡乱地晃动着头颅,守在一侧彻夜未眠的琅邪,赶紧再给北堂傲盖上一床衾被,欲再接再励给寒气不出,低烧不断的北堂傲逼出汗来。 只是这衾被才一落下,那梦里的未央宫冷凝的夜就忽然一转,变成了京城郊外那座荒废已久的道观,残桓断壁、一片狼藉。 从不信鬼神的家姐站在瓦砾之间,将一箱满载着金灿灿金元宝的钱箱,亲自和姐夫双手抬到了那个叫花一般的道士面前: “这是皇后捐给道长修新观的……皇后说若道长能助怀王成就大业,皇后说来日尊您做国师,定道教为国教。” 面对近乎数百斤的元宝,道长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是谁? 北堂傲喘着粗气在衾被里扭动,身体微微一转,他在梦里便觉又一个转身,这个道长就身处未央宫内,披上了钦天监的大官的袍子,宫人说他今特乘着怀王周岁之际,来给怀王送寄名符来! 道长被人抬在绫后笑意淡淡,难掩清高,但他那永远没有任何情绪的眸底,却每每在扫过他时,总有一种冷尽骨子里的森寒透将出来,好似……好似他根本就不再是人,而是……一个死了很久的活尸!仅仅为了一口未了的怨气而存活至今。 他怕他! 是的,他怕他,从他第一次睁眼说“若想将皇太女取而代之,必先除那战家的大公子”起,北堂傲就觉得他的眼睛每每看着他时,就有一种别样的算计与了然,一点一滴地渗入他的骨髓,好似他已看穿了他此生的命运,又好似再说这命运写满了多桀。 他说战蛟命犯桃花,却是天生的皇后命。 他还说要想废皇太女,改立怀王,就必须让战蛟这个未来“国父”远远地离开京城…… 然后,战蛟儿时的一颦一笑,对着皇太女就是一阵奚落的跋扈状就印入梦来! 兄长就一次次告诉他,战蛟是个脑中一包草,但什么却都要最好的人……兄长还说要想离间战蛟与皇太女,就要处处比他强,那时就可以反利用之…… 但兄长却没有告诉他,这么做的结果却是,他正把自己也送进那波谲云诡的宫廷—— “不——傲儿不要进宫……不——傲儿不要做皇太子君……” 北堂傲在梦魇里挣扎,眼前那封十万火急的家书摊在大帐之中的案桌上,赫然就写着“入宫备选”,还说圣旨已在草拟中。 然后家姐凝了双眉。 姐夫反复地研究着这封自京城写来的家书,明面上,万分高兴地说皇太女即将选皇太子君,兄长说北堂傲端庄大气,皇上欲定傲儿为正君,战蛟为侧君,只是皇太后颇多微词,此事一直踌躇未定,实则告知她们,这“入宫备选”他已卯足了全力,眼下可谓是生死关头,如何令正在獒关的战蛟自折前蹄,断了自己的入宫路,可谓是重中之重! 好半日,姐夫才从千叮咛、万嘱咐,要保护好二位公子的“名节”上看出了端倪。 眼见着家姐和姐夫对着兄长的家书,守着油灯苦思如何让战蛟就范的招儿,北堂傲悄悄儿退出了中军大帐,一矮身,他才离得大帐,忽然就见月夜下宛若白玉的慕容嫣忽然扭过头来,对他嫣然一笑: 那笑与其说是醉倒了他的心,倒不如说是为他的穷途开了一扇窗——他也绝不要去哪个见不得人的地方! 然,梦境就在慕容嫣迫不及待扑来,他害怕得闭上双眼僵若木鸡,甚至来不及喊一声“痛”时,一双陌生的色迷迷地桃花眼儿就循着他衾被下毫无遮挡的身躯,不疾不徐、晃晃悠悠地一抚而下,无法言语的战栗自下而上流过全身,却又止不住惧怕不已地绷紧了整个人…… 他无法自已,又无法叫喊,只有身体的恐惧将初、夜疼痛的无限扩张,耳畔只有她那一声声“宝贝儿别紧张”“心肝儿别害怕”“小乖乖听话儿,放松点儿,再放松点儿”“不要怕、不要怕,不会让你疼的”一声声安抚中,跌入了那个传说中的“水乳交融”之中不能自拔。 柳……金蟾……一个名字跃然心间,然后那双盈盈的桃花眼儿明亮起来,宛若早春的暖色,自料峭中透出花香的芬芳、粉艳艳中的桃花面透出春日临来的脚步,以抚柳之姿将他压倒在无边的柳色之间窥探春桃的馥郁、一品……那初婚的甜蜜…… 初婚? 北堂傲自梦境中猛然睁开氤氲的两眼。 “傲儿?”正拿着帕子欲给北堂傲擦汗的琅邪,乍见北堂傲那好似隔了一层薄雾的眼,心里微微一惊。 北堂傲不答,整个人却抱着被子四下里张望,似在着急地寻找着什么? “傲儿……怎么了?”琅邪压下满满的心惊,禁不住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心里隐隐觉得这孩子貌似是又犯病了? 果然,琅邪这担心才起,北堂傲就盯着琅邪,一脸漠然地开口:“你……谁?”何人? 琅邪一口气梗在胸口,分不清是该开心还是烦恼。 “我妻主呢?”柳金蟾呢? 不待琅邪作答,北堂傲不顾衣裳不整,就要两脚落地题银枪欲寻柳金蟾,他也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心里很着急,好像他方才离开那夜,柳金蟾又去青楼找哥儿了! 他一动一支签就从枕角落了地儿,琅邪一面忙命奉箭等人赶紧哄住北堂傲,一面赶紧拾起那落地的签,抬眼一瞅那签文,心里顿时一阵酸楚,忙起身将闹着要出门的北堂傲拦在屋里道: “你看你这模样,出去让外面女人见了如何了得?” 此话一说,别看,还真管用! 93.第93章 一箭双雕:琅邪巧设鸳鸯计 一直想着柳金蟾又去青楼找老相与的北堂傲,眼一低儿,只见得自己衣襟大开,不说,被汗打湿的绫衣裤贴在身上可不跟没穿似的,羞煞死人了,吓得立即就拢紧衣裳爬回衾被里,然后命奉箭:“还不赶紧给本公子拿衣裳来换?”被脱成这模样,难不成……金蟾才走? 奉箭不知如何是好,还是琅邪见过大场面,眼下这光景,他也约莫知了一个大概,脸上依旧从容,只是无视北堂傲疑惑的目光,一面命奉箭退下去,一面悄悄儿坐在了北堂傲的枕畔道:“拿衣裳作甚?你妻主让你好好儿在娘家待嫁呢?” 北堂傲立刻狐疑了眼儿,眯细了冷冷瞅着琅邪,一脸冷漠:“我和我妻主二月二成的亲!”哄他连谎也不会说么? 琅邪笑,一面暗示奉箭将那也不知什么地儿胆敢盖的婚书拿来,一面笑向北堂傲:“这倒是真的!只是……” 北堂傲一听“只是”二字,不想就看见了那日自己和柳金蟾补办的婚书,落在眼前这个…… 北堂傲睁大眼一瞅眼前这个男人,权鼻阔腮,眉目轩昂,却又不失俊秀的男人,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当即垂了眼儿,小相公似的嗫嚅了一句:“姐……姐夫!” 琅邪的嘴立刻裂开来笑了:“好小子,我说呢,嫁了人就忘了姐夫,怪道人说这儿子啊外向,有了婆家没了娘家……”他差点以为还要介绍自己一番呢! 北堂傲的脸当即红得滚烫滚烫的,想问妻主呢,眼下还真没好意思问。 少时,那边得了消息的北堂娇一听北堂傲醒了,醒了不说还不认得人了,吓得手执圣旨赶紧来看。 起初北堂傲还羞羞答答不敢别的女人,待稍微看了一刻后,他就几乎认出屋里的人谁是谁了。 琅邪估摸着,北堂傲这病不是在脑子里,而是在他心里,有时候人越逃避什么,就越忍不住比自己去正视,往往弄巧成拙,用他在鬼谷中一位老师的话来说,北堂傲而今这状况就是物极必反,正视不了,就自我欺骗似的“忘记”了。 但甭管他忘记不忘记,反正人好,不老想着死、像现在这样羞羞答答未必不好。 琅邪索性就和奉箭几个真真假假地编了一段谎话哄北堂傲,无非是说北堂傲在西陵国时中了一种名叫“迷情散”的毒物,所以就在班师回朝时毒性发作,最后与那柳金蟾路上一见钟情,悄悄儿就私奔了。 所以那些个婚书才会在外面补办,至于那些个公公婆婆,他根本就没见过,吓得北堂傲抱着那唯一可以确保自己正夫身份的婚书等物,直问要怎么办才好!一张终于像个孩子的脸顿时楚楚可怜起来。 看得琅邪和北堂娇满是无语,少不得又把她们近来为他请旨定婚的事儿大略儿说了说,听得北堂傲一张脸配着那双格外大的眼儿乍喜乍忧,直呼好险,好不有趣,就跟戏里的人物儿似的,逗得北堂骄和琅邪说不清这是该愁,还是该欢喜呢?难得小大人似的傲儿,也终于像别人家正常的孩子了! 末了,琅邪就再三叮嘱北堂傲眼下什么都不要担心,就安安心心待嫁即好,即使那柳家不知情,也不要紧,他们只要把这喜事一办,只要皇上的圣旨在手,不怕那柳家今后敢说一个不字! 北堂傲怀抱宝贝似的圣旨,当即点头如捣蒜,大有一副谁敢抢他圣旨,他就和谁拼命的架势。 北堂骄眼见弟弟这憨傻的模样,不由得悄悄儿红了眼,只是面对北堂傲那疑惑的眼时,琅邪笑道:“你姐这是舍不得你呢?” 北堂傲当即为自己这么着急着嫁脸红了,北堂骄抹泪更凶了,只是仍强笑着。言语梗咽地再三叮嘱道:“你妻主白鹭书院读书呢,你别跟在家似的任性又不讲道理知道不?” 北堂傲撅着嘴点头。 明眼一看就是一副左耳进右耳出的模样,北堂骄也无心说弟弟了,毕竟他这次是要真出嫁了,再见也不知是何时了,何苦临走前还数落他呢? 倒是琅邪跟嫁自己儿子似的,也是一番细心的叮嘱。 稍后,脑子不清醒的北堂傲就开始欢天喜地、在堆积如山的衣裳里刨着,一面挑要带去白鹭镇的各色衣裳,一边对着镜子把身上淡去的伤痕看了又看。 “这药膏多摸点!” 北堂傲嫌恶地闻了闻满盒子的药味,不是那妻主柳金蟾行-房,死不要脸地有看人身子摸上大半个时辰办事的癖好,他才不会弄这玩意日日擦着,熏得自己都时常睡不着。 “恩!”奉书埋头擦药。 北堂傲借着手中的镜子,对着镜子对身后的鞭痕照了又照,不解这战场上何来的鞭痕?想问问吧,又忽然想起刚才姐夫说自己和妻主的事来! 他这脑子迷糊,一时也不知真假,论理姐夫如何会骗他?只是……私奔?他脑子里一直就觉得他何金蟾在船上时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无奈…… 姐夫说的话不无理由,首先,柳家什么人家,他不知道! 柳金蟾除了好色外,是否还是那等沽名钓誉之人?他也不知道! 若问他知道什么? 说句不要脸的话儿,他就知道柳金蟾宠着他、惯着他、脾气儿好,唤他“宝贝儿”,而且嘛……那夜里的活儿格外的好! 说起这活儿好……北堂傲微微拧了拧眉: 这没对比,他为何这么笃定妻主的……就是“格外的好”呢? 奇怪? 还有啊,他为何觉得这种事弄不好会很痛呢? “奉箭,把那圣旨再拿给我瞧瞧!” 北堂傲总觉得好似有什么东西要从脑袋里跳出来,但一想吧,头还疼,只得招手令奉箭奉上圣旨,乍一看就觉得柳金蟾这三个字喊着亲切,看着却有些陌生,貌似还有一个名儿更熟悉些? “奉箭,这是夫人的名儿?” 奉箭一听公子问,赶紧上前指着柳金蟾的名儿道:“可不就是这名儿,寓意‘蟾宫折桂’,意思是说,公子将来弄不好要做状元郎君呢!” 94.第94章 一箭双雕:琅邪巧设鸳鸯计 借着奉箭那么一指,北堂傲一抬眼便发现着自己和柳金蟾的名儿并在一块儿,就跟发的喜帖儿似的,心里那个羞啊,难以言喻,不禁暗暗道: 这可不是他逼婚,是皇上赐的,不过姐夫说小夫妻过日子要心贴心最重要,这圣旨他,一定会藏到后面做杀手锏。 北堂傲想着又把圣旨卷起来命奉箭留在北堂府锁进别人都找不到的地儿,杀手锏岂可到处带着跑? 忙罢,想了想他又道:“再把少夫人入了头三甲的名册我看看!”就她也能考上白鹭书院?莫不是人来奉承他作假的? 奉箭立刻再度奉上白鹭书院的头三甲名册。 “我听说这次算是举人了?” 北堂傲挑起剑眉,一目十行而过那答卷,文采飞扬,只可惜……纸上谈兵,书生意气。 “大小姐说皇上听闻是少爷的妻主,命翰林院破例亲点得。” “就……本公子妻主一个人么?”“妻主”二字说来好羞怯,不过以后真就要这么一直一直喊到老了呢! 北堂傲突然觉得那西域的“迷情散”也真是个好东西,若是将来再去西域,他得问问有没有什么好东西,是让妻主一生一世只能爱他一个的“痴情散”啥的,让那柳金蟾忘记眠花卧柳是何滋味! 而今柳金蟾不在眼前,他也无从查她,索性先由着她胡来这一二月,等他回去……哼哼——定叫她……离不得他的五指山…… 想着北堂傲又把圣旨细细地琢磨了一遍,心里暗赞: 姐姐就是厉害,这么一折腾,不仅让柳金蟾从小小的秀才平白点了举人,而今还让皇上说他自幼随军不容易,追给了一个三等嘉勇公,反正三等也是公,虽然有以为他废了的怜惜在其中,但他好着呢。 状元郎君?他才不稀罕那劳什子的虚名呢! “回少爷,除了少夫人,还有一个就是白鹭书院的头甲,她是苏翰林的大女儿!”奉箭立刻答道。 “哦!” 苏翰林本身就是状元出身嘛!他家金蟾可是靠自己的!不过没他,她想当举人也没门儿!他如今回去,她要敢对他不好,他就把她那剩下的二十文钱也扣了! “奉书,擦好就把赶紧把那一箱新作的衣裳都拿出去拉撑让我瞧瞧。” 于是,屋里十来个侍从又四个一组地,把今儿送来的一箱衣裳一件件拉好给北堂傲看,只要少爷高兴,他们都做,谁让少爷疯了呢? “这件留下,太花哨!下一件!” 北堂傲专心致志地挑衣裳。 挑完衣裳就挑首饰…… 此后自皇上离开北堂府的第三日起,北堂傲那一院子的人,就从大清早公子习武毕起,开始整理公子要带去白鹭的东西。 从外袍到里衣单裤、再从鞋到袜、然后搭配的汗巾、腰带、首饰……一箱接着一箱儿挑,一直选到了日落月升。 只见得箱子铺了一地的院子,鞋子摆了一院的高低桌子,这一进屋,就见得那些个零零碎碎、珠光宝气的首饰擦得亮亮的,一件件更是将梳妆台前那数张案几、长桌铺了个密密麻麻。 北堂傲戴上这件又比那件,一会儿说这个大了,看着不像寻常人家男人用了,一会儿又说那个珠子太小了,一看就像便宜货,那陈德出他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单是几副耳坠子就试了近乎半个时辰,看得奉箭几人很想吐槽: 寻常男人带的?这屋里就每一件是寻常人家男人戴得起的好不好?还嫌便宜货? 但谁敢说他呢?府里上上下下都知他是疯的…… 而且,还……终于要正式出嫁了! 就在北堂傲,今日又要差点要把一院子的仆从折腾趴下前,就听外面人说:“姑老爷来了!” “少爷在干什么?”每次进屋,琅邪都养成问询一声的习惯,为什么呢?提醒北堂傲给自己的身子好歹裹上件薄衫。 自从北堂骄告诉北堂傲婚事已经定下来后,琅邪觉得自己不用让北堂傲装疯了,北堂傲而今满心地喜悦就让他的行为举止与一月前、过去大相径庭,在家里的下人眼里就是与真疯子无疑了。 首先,他过去一早起来习武到卯时,就去军营,白天几乎都在阳光下暴晒,黑了也不太在乎。 现在不了,他一早起来习武到卯时就洗澡泡药膳,说是能让肌肤白皙起来,这就罢了,泡完澡就擦药要去掉鞭痕,一点点淡淡的瑕疵也非要去疤痕,结果一天擦药三道,也不知道哪个奴才多嘴说什么擦了药风干再着衣去疤效果好,北堂傲为了好看擦了药衣裳也不穿了,光光地趴在卧榻上,吹完前面、吹后面,一天一半的时辰都在风干,兼脱脱穿穿试衣裳! 弄得北堂骄都不敢来弟弟院子了,还老问琅邪傲儿这是真中了邪?为什么有人说傲儿对着镜子试首饰时,也不穿衣裳呢? 琅邪只得红着脸道:“这男人嫁人,谁不想自己是美美的呢!”他说完,北堂骄也脸红了,支支吾吾道:“那大晚上的,黑乎乎的谁会注意啊!”琅邪挑眉,北堂骄立刻撇开眼,但到了晚上,她对捅捅琅邪说:“相公……相公你也脱来为妻瞧瞧?” 数日后,有人惊讶地发现姑老爷也开始和舅少爷一样有那么一点点的奇怪了…… 至于后来,有人说看见少爷有时偷偷一个人对着镜子脱衣裳、还有早晨起来湿了床单衾被等羞煞人的私密囧事越来越频繁,他屋里的小侍从们也习以为常以为那是疯子的行为,没人敢提,也没人敢对外说,只说少爷疯的越发厉害了。 琅邪却着急起来:总之,种种迹象都在表明北堂傲这短短数月和二月前一提让他出嫁,他就恨不得抹脖子,誓死不嫁、不要女人,压根不想男女之事时的生嫩模样截然不同了!换句话说,短短数月,傲儿熟透了不说,而且眼见着,已是瓜熟蒂落转眼坠地,闹腾着要生根,人自己都先冒芽的样儿了。 95.第95章 一箭双雕:琅邪巧设鸳鸯计 因此,北堂府不得不,把北堂傲的婚期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前,就怕人还没嫁出去,自己先把他的床摇塌了,说出去丢人! 这怕丢人归怕丢人! 但一想到明日就要送北堂傲上花轿,家里人还是舍不得! 这厢,琅邪问过一声后,就掀开帘子进了里屋,刚才外面那阵仗他倒是习以为常,但是一进屋又是一箱子的珠光宝气,让琅邪不禁自问,这北堂傲到底自小私藏了多少金银首饰啊?怎么一箱没完,又接着一箱来了?难不成在军营时,这小子收受了不少贿赂? 想归想,人都疯了,更疯的才去追问这事儿呢? 琅邪先是命众人退到外屋,然后悄悄儿从袖笼中拿出了梳妆盒一般大小的匣子: “姐夫给你的陪嫁!” “姐夫,傲儿钱……”北堂傲立刻从首饰堆里抬脸道。 琅邪嘴角一勾:“你打开看看!” 北堂傲满腹狐疑地打开小匣子,就见里面许多大大小小精致的瓶子,下面还有书,不禁抬眼看琅邪。 琅邪一改素日里正经端庄的模样,就拿起一个瓶子打开,让北堂傲闻:“这是****香!” 北堂傲当即就把眼瞪得老大,嘴不可置信地张得老大:这是他斯文又正牌、还一本正经的姐夫大人? “吃惊什么?你以为夫妻之间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就会有娃娃?你就和你姐姐似的是个木头,你姐姐是个女人就罢了,你是个男人,不学点,难道真要当和尚?”琅邪拿起另一个瓶子。 “姐夫,小傲……” 北堂傲要说自己要痛改前非,只当姐夫这是来试探他的,毕竟私奔一次,谁还傻不愣登私奔二次啊? 琅邪立刻比了一个打住的手势:“是男人就别说这话儿!这次不是你的错!你就告诉姐夫,那个柳姑娘和你……你喜欢不喜欢?” 北堂傲低头咬唇不语,但不争气的脸当即就红得火烧火燎的,然后点点头:不喜欢他干嘛夜里睡不着? “羞什么!和自己妻主行-房是为人夫头一件大事。这是媚药,若是她有了别人,不和你……你放她饭菜里,保证一刻钟她就求着你,就跟那母狼似的!” 北堂傲的心立刻就扑腾直跳,那个“母狼似的”甚是诱人,谁让柳金蟾是个披着狼皮的羊,弄得他这个披着羊皮的狼,总是“吃”不饱,日日七分,一天到晚都想。 “这书里,是姐夫多年的研究,汇集了各大医术的壮阳促进琴瑟和鸣的补药,没事就多熬点汤、做点菜给你女人吃。” 北堂傲想说他不要给女人做饭……但他姐夫立刻附耳道:“常言道,要抓住女人的心就要抓住女人的胃,要留住女人的人就要留住她的身,傲儿……那些什么德的书都是不得女人喜欢的男人写得……想你妻主朝思暮想地都是你不?” 想! 北堂傲吞吞口水,他做梦都想! “想也不敢说!你可知战蛟而今都是三个娃娃的爹了,大女儿还会喊爹爹了,满院子里跑了。亏你年长他两岁,怎么还是个木鱼脑袋?” “战蛟?” 北堂傲脑袋先是片刻的空茫,然后一张好似仙子般的绝丽容颜立刻印入眼来,然后另一张好似月色撩人的脸也“突”地走在战蛟身后…… 北堂傲心里一紧,“慕容嫣”三个字自心底呼之欲出,然他不待想起,就下意识的压在心底,只翻腾出那句:他最讨厌的就是比战蛟差。 “他成亲了?”没听说啊? 北堂傲努力露出如同刚才一般的氤氲之色。 “傻样儿,难道你还在想那慕……”琅邪的脱口而出的话才到嘴边,立刻就在北堂傲瞪大的眼底,生生咽了回去:他不能提慕容嫣!提了,弄不好傲儿这节骨想着又难受! 想着,琅邪赶紧话锋一转,低低耳语道: “你个傻瓜儿,他脑子比你活多了,他一听说你和……咳咳……都要进宫为男御封君……当日眼见明儿就要下圣旨,吞了也不知什么就诈死了,他一死那赐婚圣旨没下就烧了。然后又买通了钦天监说他凶死,要当天入殓,还没三天,就闹了一出诈尸,据说……在棺材里衣裳都没穿,被褥上还有落红……”宫里的八卦就是快! 琅邪一嘀咕,北堂傲的眼立刻瞪得溜圆:那个……那个心高气傲、从不让女人碰一下不说,还看都不给看的的战蛟……也婚前和人那么的了?还众目睽睽—— 在棺材里……竟能比他做事还不留余地? 第一次,北堂傲打心底佩服他! “姐夫告诉你,失身没什么!据说战蛟和他媳妇儿初次翻云覆雨那会子还在棺材里,当时战府和慕……家,还在议冥婚呢!” 北堂傲惊悚了,姐夫一席话完全颠覆了他的贞操观。 耳听自己数次差点说出真相的琅邪,赶紧将手上的东西压进北堂傲手心,错开话题:“喏,用法都在书里,看好了,媚药少用,多用对妻主身体不好……多用大补的鹿茸、虫草这些个这些好东西壮阳补肾,既补身子又能促进房事,生得娃娃还都壮实!” 琅邪取出东西一样样说的细致,北堂傲也认真地听着,丝毫没发现姐夫无意中把女人变成了妻主二字。 “还有……这妻主要是隔个十来天没碰你,你就要小心了,就怕她外面有了人,正常女人平时至少一月这个数,有的一晚上就能这个数,知道了么?” 琅邪一骨碌说了一堆,北堂傲拼命地记,索性还真拿笔都一一记下来,心中不曾想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多学问,对姐夫的感觉真是有点五味杂陈。 而他一动笔,差点让琅邪当即吐血:这种羞煞人的事也能用笔记的不成? “姐夫……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北堂傲终于忍不住道。 琅邪叹道:“你以为都跟你北堂家的人一样,一根肠子啊!傲儿,这与妻主相处、要留住妻主的身、妻主的心,都跟打仗似的,要善用兵法:敌退我进、敌进我退;就是按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善用时,也是绝妙的。” 96.第96章 一箭双雕:琅邪巧设鸳鸯计 也不想想,他当年为了让北堂骄记住他,那一个时辰的澡他可是洗得相当精细,精细到他保证北堂骄至今都记得那细节!手段啊手段! 北堂傲点头。 “还有善用身子!这就是你的银枪……保家卫土全靠它了。”琅邪一句话就让北堂傲整个人红透了。 “不想你妻主不纳小,眼睛一定要放亮了,别大吵大闹,多动脑子……”琅邪说着,又介绍匣子里的书,他想过请闺房公公支支吾吾说些傲儿都知道的事儿,不如他来说更直截了当的夫妻相处之道! 一番话听得北堂傲激动了一夜都没睡好!可怜的柳金蟾近一月都在打喷嚏,打算过些日子去看大夫,只当是得了鼻炎! 琅邪一走,北堂傲就开始迫不及待沐浴更衣。 奉书和奉箭等人则忙着给北堂傲熏喜服,因为琅邪说明儿卯时出门,卯时三刻时就要登船,虽然奉书、奉箭二人明知是这边嫁,那边未必娶,但大府的派头一样都不能少,大到穿衣着袜、小到发间的小小一粒珍珠,也一样不能出错。 接着衣裳一上身,太老太爷、家里的甥儿相公、出嫁的、没出嫁的哥儿们一个个都来送行,偌大院子一时间人挤人,都来沾喜气。 太老太爷看着上了妆面的北堂傲就直笑,一面叮嘱:“这嫁了人可不许再任性了!” 北堂傲抿着唇只是点头笑。 大家就说北堂傲臊了,一个个笑得前俯后仰,直把北堂傲笑了个大红脸,就是那粉也没挡住一脸的臊红。 太老太爷又与众位亲戚叮嘱道:“见了公婆也要有礼有节,对媳妇要体贴”等语不胜赘述,末了那头忽说时辰到了,要发轿了,太老太爷马上就泪眼婆娑了拉着北堂傲道:“督促媳妇好好读书,进了京,千万别外住,一样回家来!” 北堂傲刚上的妆也差点哭花了,一想到出嫁那么远,弄不好数年、甚至数十年都见不着亲人,心里也难过。 北堂傲院子里别情依依。 而屋外的琅邪和北堂骄也没能闲着,忙完财务的清点,二人也不敢狠睡。 一眯眼睁开就是寅时,北堂骄理装出来,就见相公在外面命人,将她昨儿让人打包的什么金银器皿全部拿了出来,放进一个个库房的大箱子里上锁。 “这是干什么?”北堂骄不解。 “白鹭是个小镇,交通不便,读书也就是打个幌子,等有了孩子,就接回府,弄这些能看不能用的,打包去容易,拿回来想包船都有钱没船租!” 琅邪说着,又命人将几十个貌似嫁妆的红油漆大箱子等端来,然后命人往里面把府里素日里积压的布匹、绸缎、以及一些府里不常用的玩物,各色瓷器、打点东周国特产一一小心装箱。 接着又是一箱箱沉甸甸的金银裸子等元宝之物…… “这古董、玉器不是打点好,送你家的吗?”北堂骄不解:怎么全都装在一处,关键还拿这么多金银作甚? “反正都是装船,别人看着还都以为是傲儿的嫁妆呢!不然运出去,我们又抬箱子回来,不像回事儿!”一看嫁妆就丰厚的吓死人呢!一定要让那慕容嫣事后多听听!才知错过他家傲儿才是真损失! 琅邪一脸坏笑,他早盘算好了,对外(包括太老太爷)就说是要送傲儿远嫁,实际就是他们夫妻正好趁着这个空儿,先回老家祭扫陵墓、请族人吃傲儿的喜酒,而且那日塞北鹰堡的族姨就来说,这两年的红利有了好几十万两,他们长房也该回去清清总不能存死钱吧? 此外就是给傲儿再添些田产、地契做嫁妆,最后就一路带着几个小儿女陪他回趟娘家。顺便再把大部分家资往老家鹰堡挪挪,资产多了存放在京里,总有点惴惴不安之感,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谁能富贵荣耀一辈子? ——而今的皇太女可不是皇后养得! 所以一早他起来先让管家、管事们都喊来,将家里的物事先一一清点一遍,然后交给两个大女婿和大儿子料理。 然后又整理清单,把要送各房、各户的礼一一打点好,分别装箱,再各自贴上一个喜鹊报喜、喜相逢、鸳鸯戏水等剪纸双喜字,扎着大红花,看着喜气又富贵! 至于傲儿嘛,他早打算好了,让他读书背个书箱就好了!人家战蛟在乡下连个仆从都没给!他还有满满几箱子衣服和数千两的嚼用呢,在寻常人家,就是过一辈子也管够了。 眼见府里的事都交代清楚了,采买的特产也按照清单齐全了,又担心慕容嫣来闹,更怕翩翩和翎儿一棒子把这慕容嫣一棒子就打死了,他就悄悄儿招来北堂傲的奶爹封氏细细叮嘱了数句。 封氏一听,心道总算让她落到了他手上……当即冷冷的嘴角一勾道:“老爷只管放心,奴才定叫那慕容嫣好好儿再疯个三年,为我们公子留条后路儿!” 言罢,她当即一早寅时就备了人去慕容嫣的住处附近转悠,自己则布下了天罗地网在外守株待兔。 封氏一去,琅邪就安下心处理眼前。 无奈这杂七杂八的事儿,府子一大,这一整理起来眼睛一眨巴,才觉安排好轿子车马、就到了卯时。 府门外又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闹腾得甚是厉害。 鞭炮声一起,北堂府的大门就洞开,就开始发轿子启程,因为不是正式接亲,所以前面的礼乐仪仗只拿不做声。 天色将明的空荡荡的大街上,便就见得一排排大红的灯笼牵引着一顶大红的花轿,载着一脸喜色,顿有出了门子要进柳家大门做女婿之感的北堂傲一路上了船,接着后面是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 北堂骄国公八抬大轿、琅邪国公相公的八抬大轿、年纪小的女儿一个人一辆朱轮马车、三个儿子头束紫金冠、骑在高头大马上,左右都是随侍在侧的侍从,呼啦啦就见东安街黑压压一群人、长不见头、后不见尾,在加上那运河上一连数余条船排成龙,那叫一个壮观! 97.第97章 一箭双雕:琅邪巧设鸳鸯计 梆子声一到算好的吉时,船就抛锚南下,鞭炮声响得震天,许多小老百姓才出门,也不知谁家哥儿出嫁,只觉得是好大的排场!纷纷引颈而望,一排船顺着水就一路去了好远,天边的红日也才方方漏了半边脸,辰时刚过! 船上忙了一夜的人,这时才开始轮班入睡。 而北堂骄这才有空打开数日前,金陵县令捎来的柳金蟾简历,这一看两目充血差点昏死过去。 琅邪忙接过来看,只看那纸上写着: 柳金蟾,女、生于甲子年庚午月卯日,……琅邪迅速拿眼一扫,冷汗也直流,信很长连她几岁种豆都写了,但简而言之就是: 柳金蟾其人,自进学堂开始,就是村里男孩子们渴求的良人,生得模样齐整,细皮白面、一双桃花眼下迷倒了无数失足男,家里虽对外言说有了姣夫美侍,其实就连亲也没订! 信中尤其强调了两点:一是她文采斐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能歌善舞才艺卓绝,才女实至名归。 第二,就是她睡男人在远近县城的青楼里,可谓是赫赫有名的朝秦暮楚、风流小浪客,人称“傍花随柳二剑客”中的“回风摆柳”。虽然她自谓风流而不下流,但没被她下流过的漂亮小倌还真没有。不过她因生得年轻又俊俏、嘴巴又会说,小倌们自愿献身无数,只提风流! 信末尾还特别强调了此女对男人极具惑力,凡与她有旧的男人没有不惦念她的,是个没钱也能眠花卧柳的主儿。 信中强烈建议此女任职处不宜有男人,宜犯桃花! 琅邪一想北堂傲近日那熟透透的诱人模样可不就是应了信中所言,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傲儿就是喜欢她,又被她上了手顺得滑不溜丢的,不嫁也不行,少不得安慰妻主,这女的就是不行,他还安排了慕容嫣做替补呢! 北堂骄直叹弟弟命苦。 琅邪皱眉:苦?他看傲儿那模样喜欢的很呢…… 叹息完弟弟的命,爱操心的北堂骄又开始重新盘算:如何让慕容嫣愿意娶今后改嫁的北堂傲。 琅邪最后终于忍不住道:“妻主啊,你还真当傲儿会改嫁?将来就怕那些花花草草找上门,傲儿气个半死也不会改嫁的。”没见信里说“此女于男子极具惑力,凡与此女有旧的男子无不惦念……是个没钱也能眠花卧柳的主儿”弄不好一时气恼分了,过二日,那傻小子耐不住,又巴巴地哭着闹着贴回去给人继续睡,最后还倒给钱用呢! 北堂骄又叹气道:“从一而终……”该死的从一而终! 琅邪翻白眼:屁——要从一而终应该嫁慕容嫣!北堂傲当日清醒时求得那支签儿是何意?分明是明摆着打算好了:强嫁! 北堂骄还要说什么,就见腿上还漏了一张纸,这一看她当今下令:不去景陵,直接回老家祭祖办酒!她发誓她活着一天,就绝对不会允许北堂家与这蛇鼠一窝的一家搭上关系! 琅邪低头,眼倏地放大: 母;柳红,牛村村长,柳家大族长,财主良田数百亩,祖上高利贷起家,夫侍十二人,吃喝嫖赌无不精通。 父:何氏,侧室,景陵赌王之幼子,据说是个千王。 长姐:柳金花,放高利贷为生,夫侍八人…… 二姐:柳金枝,开赌坊,夫侍十二人…… 三姐:柳金叶,金陵三家妓院的老板…… 其实……琅邪很想说,这家干得事儿,与鹰堡老家人们干的也没差……只是鹰堡敢杀人越货,柳家多了项皮肉生意! …… 船上的人开始入睡。 京城的慕容嫣方醒。 一觉醒来已经是大天亮,因为她要成亲,近日特意向衙门告了半月的假,自然不去衙门应卯,事实上,她当捕快也从没准时应过卯,而今要娶北堂傲做贵妇,更不把那衙门的差事放在眼里。 她慢慢悠悠、慢条斯理地起来整理衣装,想到一会儿北堂家会把婚袍什么的都送来,她就随意挽了头发,躺在炕上想那梦里的八抬大轿、锦衣玉食、雕梁画栋,还有侍从们的前拥后簇,嘴角笑得美美的。 慕容嫣伸个懒腰,一想到荣华富贵,她心里还是对前年没能娶到皇亲战蛟有许多遗憾,一则战蛟是个传说中的绝色尤物,二则又是皇亲,就算她没本事做大官也能出入皇宫、见皇上、见皇太父,那才是真正一跃龙门,贵不可言! “都是北堂傲身边那两个长舌的小侍从闹得……”慕容嫣儿心里不禁一恨,她岂能放过他们俩!等她做了主子定让他们好看! “转来转去又回来了!”最后还是只能娶一个北堂傲!二美共事果然不是凡人能得的。 慕容嫣叹世事难料,又想当日早知能得战蛟青睐,她当初就不该色迷心窍要了北堂傲的清白,但话说回来,当时不是担心北堂家未必会把北堂傲嫁给她吗? 慕容嫣正自个嘀咕,就听门外的老仆问她:“小姐,这晌午做几个人的饭?” 晌午了? 晌午了! 慕容嫣一惊,当即从炕上跳下来:“钟婆,北堂家还没来人么?” “老奴也奇怪呢,那北堂家别说人了,就是连只猫啊、狗儿的都没见着!倒是寅时见着几个身穿喜服的来过,但没进门,卯时就都散了!” 老仆皱眉道,“小姐,你莫不是记错日子了?”别说北堂家了,就是夫人、老爷、小姐哥儿等人也一个没来。 慕容嫣一听来过几个穿喜服的,心里便微微有些踏实:“日子不会错。北堂家昨儿才办得酒。”历来是嫁人的人家,在儿子出嫁的前一日请送嫁酒、娶亲的人家第二日娶了新郎回来办娶亲酒。 “可是小姐,夫人和老爷也没来呢?”全院上下就小姐和她与她家那几个老头呢! 慕容嫣儿低头:“许是他们不愿来!”北堂骄那个小心眼的女人因她迁怒她娘,与战家联手将她娘辛辛苦苦在京中的十年经营,几乎一棒子打回原形。 98.第98章 一箭双雕:此仇不报待何时 老仆觉得蹊跷,只是问:“那姑娘请谁去请的?” “托镇国府……” 慕容嫣这一开口也觉察出了不妥当,这桩婚事似乎从头到尾都是北堂家一家在操持:从物资采买、到往来迎送、甚至一个杯子、一个茶碗就连贴在墙上的每一个喜字都是北堂家亲手布置—— 慕容嫣这么一想,才发现除了宫里赐的,其余也都是北堂家采买的,自己家虽穷,但前年与战家要议婚时,娘借了钱……一想到借钱,慕容嫣就不再想了——她家那年为筹备与战家的聘礼时,就欠了很多钱,不少还是高利贷……那里还有余钱再给她备聘礼。 “钟婆,你去门边守着,一会就未时了……”她记得她似乎瞄过一份钦天监给的吉时表,上面就说新娘出门迎新郎的时辰最好是傍晚酉时、花轿抬出娘家要酉时二刻……时辰兴许觉得还早,北堂傲昨儿又绞了喜服…… 他神智不清,是要多花点时间,说不定又在闹腾什么。慕容嫣不禁担心,既担心北堂傲一直不好,又担心北堂傲又绞了什么。 只是这时辰漏沙一般地一点点过去,转眼又过未时,慕容嫣发现隐隐地不对劲了,就连迎亲相公也没来。 定下的花轿也没来。 甚至就连贴喜字的仆人也没送一个喜字过来…… 慕容嫣心慌了,就在她要跑出门去勤国府看个究竟时,吃酒看热闹的人来了: “恭喜恭喜!怎么新娘子还没换衣裳啊!新郎可是一会儿要等急了!” “慕容捕头,怎么没见花轿啊!你不说你娶得是贵公子要让我们大开眼界……这不备下花轿,难道去背回来不成?” “喜字也不贴一个,不会还没剪吧……大家过来帮帮慕容姑娘,哎,慕容姑娘就算是冲喜也不该不知会家里一声,你看着成亲多大的事,连个帮手也没有!真是,你早说,我们昨儿来陪你守夜也成啊!”几个年纪偏大的同僚嚷嚷道。 “新娘子发喜糖了……” ……宾客们七嘴八舌,一进院子才发现,院子里糖果、喜饼、就连大红的喜字都没上墙,送了礼来看热闹的人一时间牢骚声顿起。 “小姐,这喜糖……” 老仆钟婆立刻来询问慕容嫣儿,当日她就告诉慕容嫣儿,这女方家的瓜果喜糖如何能想着男方家买的多,会匀给她,此时,办喜事样样等着别人来给,什么事儿?孩子们过家家也没这样的。 “等等,只怕就有了!” 慕容嫣儿嘴里这般说,但还是赶紧让钟婆去屋里拿钱,让人去采买糖果,自己站在门外看了又看,心里懊恼昨日不该招惹北堂翎那个丫头,想必北堂翎故意让她出丑—— 但小狐狸一定是让人查到她什么都没准备呢! 但此时怎么办? 等? 慕容嫣一回头只见一街的邻居、一个衙门共事的捕头一个个的眼神都是看好戏地模样…… 不等? 错过怎么办? 左思、右想;右想、左思……转眼斜阳就要西沉,酉时在即! 慕容嫣儿,只觉得六神无主,当即就撇下一院子的宾客跑到街口,引颈而盼,忽远处有一片红,似是花轿,一颗心立刻欢喜地雀跃起来,立刻拔腿跑了过去,但一过去,来者却是花轿,只是那是寻常人家的花轿,哪是北堂傲出嫁的八抬大花轿…… 婚礼真的取消了? 慕容嫣的心扑扑直跳,她不敢相信北堂骄可以为了弟弟如此儿戏,但她不敢回头,因为一回头就会是无数看热闹的嘲笑脸庞,所以她只有跑,朝着北堂府的方向拽着裙摆跑得蓬头垢面,跑得跌跌撞撞,也不敢停下来: “不会的!不会的!北堂傲不会这么对她的……他把身子都义无反顾的给了她,他怎么会不愿意嫁给她呢?一定是疯话!一定是的……” 慕容嫣一边跑,眼泪第一次如此哗哗的流了一路。 “嘭——” 一个不小心绣鞋踩在了裙摆上,慕容嫣重重地跌了出去,摔得很重很重,痛得她眼泪哗哗直流,她很想就这么坐在地上一阵大哭,但她没有时间,她立刻又赶紧爬起来,顾不得跌破了的手脚,受了伤的脸,仍然一个劲儿地跑儿,往事就这么随着疼痛的泪水浮现眼前。 她是她娘一个小侍的孩子,她亲爹因嫁给她娘前是个戏子,在府里一直不受待见,爹爹和其他季叔们经常欺负他们……她自小就发誓将来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要让人刮目相看! 她错了吗? 慕容嫣儿在街上哭着奔跑着,她知道大家都在看她,但她真的很难过,她一直那么要强,为什么上天就是不垂怜她,她比她任何一个姐妹都努力,她费尽了所有的心思去讨好娘、讨好大爹爹、甚至北堂傲—— 他脾气那么臭、性子又那么傲、他处处得理不饶人,又动不动就生气……她都忍着、顺着、拼命地、费力地、像只哈巴儿狗一样去讨好…… 为什么? 为什么?她总是一再的被上天戏弄?难道她努力得还不够?还是她上辈子做了罪大恶极的事,今生才受这么多的报应?豪门公子出身好就可以戏弄人吗? 明明失身于她,除了她还有谁会娶他呢! 带着无限地懊恼,慕容嫣还真就这么一路、哭着跑到了北堂府的大门口。 北堂家是公门府邸,门口自然有门房,立刻拦住了他,但她今儿是豁出去了,那里还管什么颜面、披头散发地就朝兽头门上撞来,门房们都是男人,赶紧就进去喊女人,一直在前院里书房看书的北堂翎,一听慕容嫣来了,立刻笑与身边人道: “快请进来,我舅舅这亲事忙忙碌碌的,她也算来帮些忙!” 于是,众人侧目之下发髻凌乱的慕容嫣气势汹汹地进了北堂府,抬眼仍见北堂府里里外外大红的喜字贴的喜气,但大红的缎子什么的都一一拆下来了,就连大红的花轿子也拆开弃至一边,俨然一副喜事办过了的情形。 99.第99章 一箭双雕:此仇不报待何时 “我要见令尊。”慕容嫣恨恨地瞪着正放下书的北堂翎。 “拜姑娘所赐,二老一早送我舅舅去南边了。”北堂翎好整以暇地端坐在椅子上,习惯地端起一杯茶,表情很冷。 “为何不说?” “姑娘能做什么?” “我可以陪他去!” “然后拿着我们北堂家看病的钱名正言顺的挥霍?” “我没得过你们家一文钱。” “得没得过只有你心里知道!但全京城的大府都知道你慕容嫣的为人。我们北堂家可比不上战家,能有一万两供你挥霍!” “我再说一遍,我慕容嫣也没得过战家一文钱!”当日议婚别说一文,就是一毫一厘都如数退了回去。 “这话你应该去和战家说!世人只知你打着战府的名号在各大商家赊账近一万余两。” “……”慕容嫣咬紧牙,泪眼花花,“那一万两是我们慕容家自己付的。”为此他们家几乎一夜之间倾家荡产…… “准确地说是被迫自己付的!只因战家不买账了!” 北堂翎放下茶碗,打开折扇冷道:“慕容嫣,我们都是习武的人,与其把话拐弯抹角的说得大家难受,我北堂翎索性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从私心,我们家丝毫不愿与你结亲!” 慕容嫣抿唇,她当然知道! “但我娘说舅舅成今日的模样,是她教导不足,所以……” 北堂翎顿了顿,慕容嫣的心也跟着轻轻地跳了跳。 “我舅舅的婚事全凭我舅舅自己做主!” 慕容嫣睁大眼。 北堂翎将茶碗端与身后的仆人,示意屋里的人屋外等传。 慕容嫣屏息。 “换句话说,就是我舅舅今儿嫁了你,他日一时恼了,他说要改嫁她人,我娘也一并答应,名节丢了,还守着它作甚,不是么?”北堂翎轻笑着低语。 慕容嫣的脸有些青:“北堂可是百年名府!” “名?是用命换的,不是守节守来得贞节牌坊!慕容姑娘,你我打小也算一起长大的,我不妨再告诉你多一点儿,就是昨儿我舅舅没发病,你今儿娶了我舅舅,一旦和离,你所见的那些单子上的嫁妆、赐物,也一样会跟着我舅舅走,所以别威胁我家说一个女人不可能只有一个男人!” 北堂翎说罢捂嘴打了一个哈欠道:“其实,你说得对,说不定今后是一家人,日子还长着呢!只是……你说我舅舅啥时才会病好,再次想起你,是谁呢?” 慕容嫣愤而转身就走。 北堂翎勾起嘴角笑,继续埋头看书! 慕容嫣愤愤然一迈出北堂府,北堂家的仆人就相当不可客气地直道:“我们大小姐说请姑娘别再到我们府上打搅了!这是我们相爷听说姑娘想读书,临走前给姑娘的贡院荐书。” 一封荐书就朝慕容嫣兜头砸下。 她气得转身就要踢门,门外几个小厮立刻喊来两个女人拉住她的胳膊推到大街上,她想要撒泼,就见那日的小兵自北堂府出来,一见慕容嫣坐在地上,赶紧过来搀扶:“慕容百夫长这是怎么了?” “你怎么从北堂府出来?”慕容嫣一脸狐疑。 小兵挠挠头道:“那是北堂将军家,你忘了?” “我怎么会忘!”慕容嫣恨道。 小兵不解,只是一面扶慕容嫣起来,一边继续道:“北堂将军嫁人可是件大喜事,可惜咱人小言微,人家请酒也不请咱,只能来送点薄礼,也不知新娘是谁家小姐、什么模样……” 慕容嫣腹诽:新娘在这儿! “对了,慕容百夫长,我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慕容嫣坐在木凳上,拿眼斜过小兵,现在什么消息于她而言都没有意义了。 “说战公子的病大好了,说是最早年末、最晚年初三四月就回京。”小兵一个人说的很兴奋:“慕容百夫长你算是有盼头了!” 慕容嫣一愣,然后挑眼看小兵道:“他们没说战公子……成亲了?” “成亲?”小兵瞪圆眼,挠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但你看北堂将军这冲喜都要办酒,战家可是皇亲,没道理偷偷把公子嫁了,慕容百夫长一直住在京城也没有不知的道理吧?” 慕容嫣一想,可不就是这话儿?以战蛟的性格是恨不得世人皆知,当日自己与他那事还没提上议程,那消息就跟风似的,不出一月从京城到边塞就人尽皆知了……但那一万两银子的赊账,也几乎是一夜就让她慕容嫣名满京城。 “不过也有不好的!”小兵见慕容嫣的脸色幽幽转喜,又忍不住低道。 “不好?什么不好?”慕容嫣立刻追问:“还是那府里说战公子喜欢……”上了什么人? “这个……倒没说,只听说慕容百夫长你。” “说我什么?”慕容嫣急问。 “说……” “快啊!” “说慕容百夫长果如战公子所说是个薄情寡义的女人,还说……” “还说什么?你快啊!” “还说慕容百夫长成日里就在北堂家转,想趁着北堂将军神智不清欲,欲和北堂将军攀姻缘……姑娘这是真的?”小兵担心地问。 “……”慕容嫣脸色煞白,一愣神,忙道:“胡说什么,怎么会!我不过是来帮忙的!” 说着她一想起衙门里的人……赶紧拾起地上的荐书:“是……是北堂大人给我荐书让我去贡院……贡院读书,报答的意思!” “哦!”小兵点头,“北堂大人就是个好人啊!不过……人说无风不起浪,战公子回来前姑娘还是多注意些好……我刚听北堂府里人说,道是皇太后昨儿与人说,你和战公子的事没了以前,谁家和你结姻缘,就是和他老人家过不去……” 慕容嫣杏目一瞪:怪道婚事说取消就取消!北堂家再大的权势又怎么能和皇太后比? “你还听说什么了?”慕容嫣问得胆颤心惊。 “都是些混话,不过倒是刚听战府的管家说是要去你那儿……慕容百夫长,你这是急什么?要不要小的送你先回慕容府换身衣裳?”眼见慕容嫣利索从地上起来,小兵忙要去扶。 100.第100章 学海无涯:白鹭山的母狼们 “不……不用了!我……还有点事儿!先走了啊!”慕容嫣一想到自己如今那破旧的院子,与一屋子的等着吃自己和北堂傲喜酒的人,当即吓得脸色青白,赶紧起身就走。 “哎——急什么?慕容百夫长——你还没说你在哪儿做官呢?”小兵一开口,慕容嫣跑得更快了。 ****8*** 书山有路勤为径, 白鹭山高爬最勤。 若问才女望何处,请看对面鬼谷路。 五月槐树香满山,细雨如丝。 这日据说是鬼谷书院招考的日子,一群女子站在白鹭书院眺望那边山头,只见那素日里人迹罕至的山间石径,近日抬眼望去黑压压都是人——男人! 顶着毛毛细雨,柳金蟾站在大石最高处举目远眺,以一本正在复习的《道德经》卷成圆筒状固定焦点,但还是只能看着一个个纤细的小身板,就没多几个不那么小的? “哎,怎么都娃娃似的一大群!” 柳金蟾跳下石头,踹踹主动提供消息的姐妹孙墨儿。 “没办法未婚的最多,东周这地儿男人成了亲就不来读书,回家带娃娃了!据说鬼谷的老谷子那脑袋上的头发为什么这么少的原因,就是急得自己挠的。我瞧着与我们年纪差不多啊!你喜欢老男人?”孙墨儿也拉长脖子眺望着。 “去——本姑娘喜欢如花似玉型!生源不错啊!你看人流都源源不断!”柳金蟾赞道。 “你看你相公啊!”孙墨儿嘀咕,“还闭月羞花呢!有的看就不错了!”还嫌人家嫩! 柳金蟾撇撇嘴:“知道姐妹孤枕难眠愁滋味,还踩姑娘痛脚!”说着她又继续眺望对面山头找寻可看的少年,聊以自慰! “全院的女学生都一样好不好!”孙墨儿说罢拿手一指身后山上。 柳金蟾一回头,桃花眼瞪大:喝!一个书院总共才百来个学生,来这里温书的就占了至少三分之二! “可惜好容易有了一个好苗子拔翠了,家里就喊回家成亲了,这一去成亲,人就一去不回头了!能在鬼谷读到精深的都是无盐男……”一人叹道:难道她只能娶一个无盐男? “你咋知道的这么清楚?” 柳金蟾很是好奇,一扭头就见学姐花痴无盐女陈先红手持长箫一脸忧郁状。 “我姥爷就在里面。”孙墨儿不以为然的说。 “你不说你是逃家的?”柳金蟾侧目:逃家逃到书院读书,要是她娘一定乐死了。 “我姥爷说最危险的地儿就是最安全的地儿,我娘绝对不会猜到我会在白鹭书院安身!”孙墨儿贼贼直笑,但一想到后来自己饿了三天没救援,她就觉得自己也没聪明到那里去! “那你当时干嘛不去别的地儿?”柳金蟾暗想自己逃家一定首选京城:美男汇集地儿……但现在绝对不去京城:北堂老虎在哪里! “我私房钱就够半个月的馒头!”孙墨儿毫不犹豫地答道。 柳金蟾望天:“没钱,你还想娶相公回家?”骗才对! “谁说没钱就不能娶相公?在我家哪里,男人没钱才会嫁不去!” 花痴无盐姐立刻不满地说道,说罢她还跳到石头上,就对着那边人如潮涌的山头大喊一声:“我要带个情投意合的相公回家——” 柳金蟾和石头下的孙墨儿立刻张大嘴,好生崇拜地看着花痴姐,又尴尬地望着那边山头因这一声高声表白引起的骚动!她咋就没这胆量啊! 但…… “学姐还没成亲?”花痴姐怎么看都像生了娃娃的老女人啊! 柳金蟾话音没落就被孙墨儿脑后狠狠一击。 “红姐文笔风流,自然挑一个能匹配的,学妹以为非鬼谷才子莫属,胭脂俗粉岂能匹配!”孙墨儿很马屁地说。 花痴姐微沉的脸立刻自信满满地说:“墨儿说的好,金蟾啊,一看你就不会挑男人!成亲没?” 柳金蟾立刻:“没成!”这个绝对是实话! 孙墨儿立刻对柳金蟾瞪大眼:这种谎你也敢说! “墨儿没成亲,看来白鹭书院就我们三个独行客了!”花痴姐一把揽住身侧的孙墨儿,望着那边山头道:“你们俩今后,你就跟着姐姐混,姐姐帮你们挑水灵又能作诗的好相公!” 柳金蟾立刻对孙墨儿投以狐疑的目光:贼呀?那日送你上山的妖精男不是你相公? 孙墨儿迅即给了一个“彼此彼此”的口型。 二人正瞪眼,就忽听身边一片骚动。 “尤物!”花痴姐低喊了一声,就差没流口水。 柳金蟾和孙墨儿立刻拿着书张望,无奈看书多了,二人都有点近视,愣是只见身影,急得在石头上下抓耳挠腮:“好姐姐,什么模样?” “美!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来了一个带纱帽的还带了两个小清秀!”花痴姐声音越来越激动,恨得柳金蟾和孙墨儿上蹿下跳只有干着急,恨不得下山去埋伏,但无事谁敢随便请假! “美成什么样?”柳金蟾问。 “气质如何?”孙墨儿也仰头问。 但花痴姐就是不说话,一张脸跟个向日葵似的,缓缓上抬,两眼看得发直一眨不眨不说,还不断地吞口水! 柳金蟾和孙墨儿就像两只可怜兮兮的小猫巴巴地仰望着,渴望从花痴的眼睛里看见腥味的来源。 但花痴的下一个动作,居然是掏出她的长箫就对着那边山头一阵魔音穿耳! 柳金蟾差点口吐鲜血,忙暗拉孙墨儿:“这就是你说的独门绝技?” “不好听?”孙墨儿是个音痴,基本上大部分的乐声在她听来都差不离。 “好听!六指琴魔也没她功底深厚!”柳金蟾嘀咕,两眼不用望那边山头也知那边的人当她们痞子女呢! 一想到会给对面的山头留下白鹭女学生如此不堪的印象,柳金蟾心血一上涌,跳上石头,两手放在嘴边就对那边唱起一首民调: “咿呀啊喂—— 连绵的青山百里长啊,微微耸起像屏障啊喂 青青的山岭穿云霄啊,白云片片天苍苍啊喂。 连绵的青山百里长啊,嫏在岗上等红妆啊喂, 青青的山岭穿云霄啊,站着一个有情嫏——哎?” 101.第101章 学海无涯:白鹭山的母狼们 柳金蟾正唱得兴奋,就感觉腰上被人拿手戳了戳,一回头当即内牛:是先生来了! 8***** 下船时,阴雨绵绵,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少爷,打伞!”奉箭要给北堂傲打伞,立刻就惹来旁边一抹蔑视的眼神,奉箭立刻要瞪回去,北堂傲就赶紧挥开了奉箭的手:“比这更大的雨,我都淋过、这点算什么?” 奉箭只得收了伞,赶紧背着箱子跟在北堂傲身后,三人开始爬山。 “我还以为船会先到白鹭书院……” 奉书和奉箭嘀咕,立刻又惹来另一抹眼神的关注,奉书立刻回瞪,就见那眼神立刻流露出一股子淡淡的、高傲的轻蔑,然后从他们身侧拾级而上,身子飘渺似有谪仙之姿。 奉书和奉箭吞吞口水,赶紧让路:这人的背影与正面真是区别好大——谪仙与夜叉的组合。 “他是鬼谷第一才子孙轼。”一个少年书生悄悄与奉书嘀咕。 “哦!”难怪!奉书立刻点头,“看上去很厉害!”气场比他家少爷当将军时还大。 “那是!据说有时他还在书院讲课呢!” “这么厉害?” “恩……不过前辈们说在他面前千万不要提对面的白鹭书院!尤其是那个独孤傲雪!” “为什么?” “你不知道?据说鬼谷年年都和白鹭在白鹭镇斗技!尤其以两大学院的第一才子才女斗得最如火如荼,见面眼睛里都能冒火花!所以在鬼谷提到白鹭要小心!” “怎么斗啊?” “好像分文斗、武斗、技斗……不过最后都是几个才子才女斗了。” 奉书一想到能看见心目中的才子才女就欢喜,连忙问:“他们都上吗?” “不好说,据说苏夫人和东方夫人有孩子了,今年只怕在家生孩子不来!我们鬼谷这边的南宫大人年初也嫁人了,不知道他婆家会不会让他来……” 奉书还要问,就忽听那边山头一个女子的声音突然对着这边山头大喊:“我要带个情投意合的相公回家——一” “啪——”奉箭一脚一个不慎踏空趴在了山间石径上,立刻惹来周围一片讥笑之声:“居然真有新来的傻瓜信!” “白鹭学院的女学生每年都在那边山头这么喊么?真是好臊人!” “别理那些,苍蝇似的女子,每年都趴在那边山头偷看咱们鬼谷书院的男人……也不知道看什么!讨厌!” “不过听说今年有未婚的女子……” “怎么?你想嫁白鹭书院的女人?我可告诉你,能考上白鹭书院的几乎不是老女人,就是没结婚也是在家定了相公的!别理那院里的女人,你以为人人都是独孤傲雪七岁成名啊!小弟你考上了鬼谷书院,一定要有我们鬼谷书院的骨气……”…… 奉书听了大家的议论不禁也和大家一样朝那边的山头张望,只见数十个淡粉衣裙的小点点错落在那山头,他身边的人立刻告诉他:“想必这些多是新来的!” 奉书诧异:“新来的才穿粉衣裙?” 那人笑道:“你看她们的衣服颜色深浅就知道了!” 奉书听罢,和好些来考鬼谷书院的男子仔细看了半日也没看出什么不同来! 那人才摇摇头笑笑:“白鹭书院与我们鬼谷最大的不同是,她们很多人都是寒门女子,时间长的衣裙会洗得泛白,通常只有家境好和新来的女子衣裳才会是粉里透红色。” 众人一听这才恍然大悟,然后又纷纷去看个所以然,经这么一提点,大家才看出这明显而又难以觉察的细微差别: 而颜色很新的则就是聚集在山头向这边张望的新生、而那些衣服几乎看不出太多粉色的点点有的在读书、有的在打扫卫生、还有的似在习六艺。 大家正看得仔细,就忽听一曲不成调的箫声传来,立刻有数人笑了:“白鹭书院的女人是才女?我吹得比她好!” 他话音未落,那边就跟演戏似的就传来了又一个女子清亮亮的“咿呀喂”的山林之声。 众人惊艳,忍不住一个踮起脚尖眺望,可惜唱得女子手挡着脸,加上隔得很远,就只见她一身淡粉色半旧袍子,身量苗条,一头乌黑缎子般的长发直垂到大腿处,生得似是极好,只是看不清楚。 “是老生!” “模样很年轻呢!” “爷,你说柳……少夫人是不是也在那山头?”奉箭一句话立刻让北堂傲的脸拉了下来:这还用问吗?她柳金蟾不站在那山头留口水,他就不是北堂傲了! 想着北堂傲走到山崖边,挑起一脚纱帘,朝那山头一望,那对面唱歌的女子越看越眼善,不是柳金蟾是谁?她烧成灰他都记得! 不过歌声还不错! 北堂傲正喜滋滋地想柳金蟾还有这才华,不想就听对面唱到“嫏在岗上等红妆啊喂——”俊脸当即就沉了: 死女人,他不在,果然不安分,青楼里的还不够,居然还在山头上发情,勾引良家未婚男子……“等红妆”? “奉箭,带我的弓带了吗?”他让她变刺猬! “爷,你别激动!夫人只怕闹着玩!”奉箭吓得虚汗直冒,就当心少爷真一箭射过去,他可不知如何和太太交代,缘何大少爷才出嫁就杀妻做了鳏夫! “是啊,少夫人说不定是想爷,随口跟着大家唱唱和和!”奉书也劝道。 北堂傲冷笑:“想我?”她那夜跑青楼腰断都不管! “那是自然,少爷不知,你病时,少夫人对您那是守得寸步不离,少夫人能见到公子一定会很惊喜!”喜极而泣——马上内牛不止! “就是,夫人要知道公子来,一定觉都睡不着……”就怕一觉醒来变成血窟窿! 奉箭和奉书昧着良心把北堂傲说得心绪微平,着实让前面的几个男学生掉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但没人敢出声,因为北堂傲真的拉着弓满身杀气腾腾! 不过很快他心情很好了,因为柳金蟾被先生抓了,想不到白鹭书院的学风还是不错的,他放下弓,整理衣裳:“我们上山!”狠狠地罚才好! 102.第102章 近水楼台:驻扎鬼谷待妻主 既如此,北堂傲暗想现在只剩下那山下连接两座山头书院的白鹭镇,是不是也有什么青楼之地……或者他不在这近乎两月,她有了几个相好! 北堂傲正想,就见奉书一蹦二跳地又跑上来:“少爷不好了,我听人说这鬼谷和白鹭也和衙门里一样,每旬才有一日的休息。”十天才能见一面呢! 北堂傲正要说奉书小声点,他姐夫说要让人觉得他是来读书的,若人知道他是为了守妻主来的,会被人唾弃的。 但他还没开口,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那里大声说:“我是来看着墨墨的,不是来读书的!” “白鹭学院男子不能进,腾儿空等在白鹭镇闲着也闲着,何不在鬼谷读些书!这就隔着山头,若你能考进鬼谷,姥爷可以借你这个……”一个头发稀疏的白发小老头手持一望远筒,对着一个生得像妖精似的美少年,笑得活像一只老狐狸。 “姥爷,看有什么用,你帮孙女婿想想办法,去扫地也行!”妖精少年俊脸皱成一团,一脸焦急。 “姥爷也想帮你!但你也知你姥姥就是那么个人……孙女婿能隔着这么一个山头看看,就不错了,别的山头还看不清楚呢……”白发小老头挠挠头道,而后又低语:“弄不好还能发现墨墨有没有在山头往这里偷窥呢!” “那……那腾儿考上了,可不保证一定读很久。”妖精少年眼睛一亮,立刻妥协道。 “先考上再说吧,说不定还考不上呢……”白发小老头拽拽地往院里走:“姥爷可不给通后门哦!” 妖精少年翻个白眼,只得跟着一个旧年的学生在报名处排队登记。 “肖……小将军!”奉书和奉箭瞪大眼。 北堂傲也惊讶了:居然这里还有同伴! 他赶紧拿了考号,追着刚才肖腾的背影,也不看那门外的大字牌子,就进了屋。 室内没有一个巡查的先生,只有小童子突然跑进来指着身前的一个盒子:“抽一个。” 北堂傲也没多想伸手就拿了一个纸团,打开一看,纸团上就写了两个字:家国。 小童子就将一卷纸交给他:“先生下棋去了,他说随意,写好交到这里,三日后看榜便行。”看北堂傲一脸狐疑,小童子还特别安抚道:“没事,只要识得几个字,都能过!” 北堂傲瞪大不敢置信的眼,这样就能过?那么那么黑压压的人岂不是都能考上鬼谷了?干嘛才说只收三十名? 他再抬眼看室内,房间很小,大约能容纳二十人,但就是这么小的房间也还只有他、肖腾与另一个看似很文弱的少年在埋头写字。 奇了、怪了? 明明他记得下船时,那莘莘学子差点就没把船撑破,还一波一波地如潮涌一般,怎么到了考试的地儿,就这么稀稀落落二三人? 北堂傲拿起笔又看了看那肖腾那几乎皱成了一团的脸,用笔头微微一想,他就洋洋洒洒地写了起来。 而门外的奉书和奉箭四只大眼睛盯着那门外大大的“文班”二字。 他们纠结了好半日,还是决定抛弃自己少爷,转身直奔那山顶人山人海的武考场——没办法,那文班一看就学来没多大用处,他们男人又不考科举!不舞枪弄棒能干什么? 前面的肖腾哪有心思答卷,再说他就只会记账,随随便便地拟了几十个字,就把他所知和题目相关东西各地价格誊写上去,然后草草地作结:东西南北米价差距大,就这几个字,他也只差没抓出一把头发。 最后,他落下大名,就打算赶紧下山,埋伏那白鹭。 但他把答卷一放,头一转,就差点凸出了两眼:北堂傲? 他没看错吧? 是北堂傲?是哪个坐在兵马大元帅身边运筹帷幄,俨然一副小兵马元帅的北堂傲吧? 肖腾迅速地走过教室,又站在门外把那两个大大的“文班”二字看了、确定一遍,确实是文班没错啊!是个男人都不会考这个吧? 肖腾又悄悄地把头往屋里探,赫然发现北堂傲不仅考文班,还洋洋洒洒写了数百字不止,俨然一副文如泉涌的架势,甚是咋舌,肖腾感慨将门世家的公子就是与众不同,人人都考武班,勤练技艺、独他有余力,背着银枪来学文、独辟蹊径!佩服、佩服! 佩服之余,肖腾感叹自己不学无术,不思进取……但……媳妇都差点跑了,学个毛啊! 一想到新婚夜揭开他盖头的人不是孙墨儿,他心里就有万丈怒火——孙墨儿若再敢得陇望蜀,他不没收她所有的猪猪小钱罐,他就不是小狼将肖腾。 再一想到三年征战的思思慕慕、期期艾艾转眼成空,想到那个站在飞沙里哭得他心都碎了的内定媳妇,转眼就差点琵琶别抱……肖腾一转身就直奔山下的白鹭镇:墨墨要敢再见异思迁,他……他和她没完! 而北堂傲答题太认真,文一开头就收不住尾,交卷子时,屋内早就无人,就一个刚才和肖腾说话的老头泪眼汪汪地望着他,好似触动颇深,活像一只河坝上看见亲人的海狸鼠! “北堂傲?” 老头接过答卷,那一排排整齐的蝇头小楷、那字里行间收敛的霸气,无不令他心潮澎湃。 “恩,正是学生。” 北堂傲满眼不解,抬眼就见奉书和奉箭站在屋外二人汗如雨下,好似从江里刚爬上来一般,甚是奇怪! “北堂可是稀罕的姓氏。” 老头继续点头,觉得眼前的学生器宇轩昂、俊面如刻,一身素衣也难掩生来的一股子将门虎气,和他那个当了少将军还一股子难去的铜臭、小家子气孙女婿丝毫不同。 北堂傲只是恭敬的笑。 “人说学海无涯苦作舟,然学问中自有一番乾坤可令你放眼于天地,寄情于山水,好似猛虎添翼,神似无形、却能胸纳百川!望你愈加勤勉、笔耕不辍。” 老头收了三份考卷,唠唠叨叨说了一通北堂傲也听不大明白的话,乐颠颠地迈着轻快的小步伐走了。 103.第103章 大事不妙:疯姑爷疯回来了 北堂傲有点晕,隐隐觉得不对,但也没细想,只是看着天色不早,想到住宿尚无着落,赶紧和奉箭和奉书下山回船上。 望着下山匆匆的三道人影,鬼谷子梁老涕泪交流,他看见北堂傲认认真真的答卷,他欣喜若狂啊:他这文班除了他拐来的孙女婿肖腾外,近年还没个模样齐整的来考过…… 梁老望天,除了当年识东周字不清的西凉贵族琅邪,当年走错教室考了文科外,他这是第二次看见考文班答题如此认真的人。 船开进白鹭镇。 奉箭和奉书轻车熟路,就一马当先租了轿子,马匹和车,将一船公子从京里带来的十余箱减了又减的四季衣裳、五箱补品、一箱脂粉、一箱饰物、外加银子千两、铜钱千贯,布帛百匹足足租了五辆车! 可谁想二人一到家门处傻了:门楣上七个大字“柳记香香包子铺”,两边还各有一对对联:“白菜还是白菜甜,猪肉还是猪肉香”。 横批:“原汁原味”。 四眼再往下,就见四个大蒸笼、十六个小蒸笼,还冒着腾腾热气,再抬眼望过去,院子里大大小小长凳围着桌儿,整整齐齐顺顺当当两溜,人坐了七八成…… 然后,就见一个年纪约莫十岁左右的女子坐在柜台里收钱,女的一看就面熟……雨墨! 雨墨是个女的? 二人惊悚了 “怎么不走了?” 北堂傲不解地挑起轿帘一脚问,眼也突然扫过那“柳记香香包子铺”,许是忙了一天也没好好吃过东西,他竟觉得这包子味道闻着极好! “既然饿了,就在这里用晚饭,奉箭你让老板给个干净的房间,若是腾不出来,就和这家老板说,店我包了,等这些人一走就不许再进人了!” “是!”奉箭笑得哆嗦,心想老板郎就是爷你呀! 奉箭跃下马,和奉书交换了一个眼神,正门估摸着是走不得了,奉书就领着人往屋的那边的侧门走! “咳咳咳!”奉箭捂着鼻子正思考要怎么和雨墨打招呼,就见弄瓦将热气腾腾的包子放进叶子里给人打包,一眼立刻看见了奉箭,就喊道:“奉哥哥你回来了?”眼中似有湿意,好似见到了他亲爹。 弄瓦这么一喊,雨墨和正在收碗抱瓦立刻朝门口看来。 “奉哥哥你回来了!”抱瓦也是两眼湿润,然后一看奉箭身后:“老爷要回来了吗?”自从老爷一走家里的日子悠闲不在不说,开门做生意不到一月,还老遇见来找茬的人,就在刚才还来人说要收保护费,吓死他们了!他还在哆嗦呢! “只有你一个人啊!” 雨墨抱着刚数好的两吊钱,马上跑出柜台,如同看见了救命稻草,脑袋还不住的张望大街上,似在找北堂傲的身影,其实她是在看奉书来没,两个背大刀的比较有安全感! “爷去侧门了!”奉箭一句话,两瓦立刻露出笑容,雨墨希望的眼立刻垂下,忙把奉箭拉到一边拿手比着头:“你们少爷……这里又出问题了?” 奉箭左右一望,附耳道:“差不多!不过,这次你放心,我们少爷不会拿银枪对着你们小姐了。” 雨墨立刻露出狐疑的神色。 “我家姑老爷和太太知道了你们小姐和少爷的事了……我估摸着这夫妻要做得长长久久了!不然……”奉箭立刻在脖子上比了抹脖子的动作,“你我都得死!” 雨墨的脸立刻就白了! “你放心,我们夫人给了我们爷很多嫁妆,一千贯!” 奉箭一开口,果见雨墨两眼雪亮:“一千贯?”他们夫人加几个小姐的所有田土也不值这么多…… “养你和你们小姐一辈子够吗?”奉箭抛起一粒碎银。 雨墨眼随着银子走,她好久没看见银子了。 “赏你了!爷说要吃包子,赶紧全部端过去!”奉箭就知雨墨是个务实到底的人。 雨墨接住银子赶紧掖进腰带里,转身就往店里端包子。 “抱瓦抱进去!”奉箭拦住雨墨。 雨墨不解。 “雨墨啊,以后见爷要低着头,爷的屋、内院都不许再进了知道不?” “雨墨还没长大!”雨墨嘟嘴。 “在我们府里,内院除了主子,下人就是三岁女孩也不许进!你睡得屋也必须搬到前院去!” “我一个人害怕,我从小就和小姐一个屋!”雨墨觉得委屈:又不是她想要当女的。 “那……”奉书一瞄弄瓦,立刻道:“那我请少爷给你指个相公可好?” “相公?” 雨墨瞪大眼,突然觉得自己这次真得是被小姐害死了! ****8*8 夜,白鹭书院。 腰酸背痛的三人扶着腰从储藏室擦地板出来,又接受了师长一番教导。 结果三个回来一迈进门谈得还是男人。 “一山更有一山高!根据小柳子的经验,只要不结婚,男人永远是下一个更好!” 柳金蟾躺在床上话音未落,门边床的大嗓门立刻就不屑地笑道:“‘花开直须折,莫等无花空折枝。’红姐,男人永远下一个更好,那是青楼里的头牌!良家男子要趁早,晚了,人家还嫌你老了!” “青楼里的头牌,不也是男人!”柳金蟾嘀咕。 孙墨儿对手指:“我还没去过青楼呢!” 柳金蟾叹道:“我们这白鹭书院地理位置可好了,人杰地灵、风景如画,抬眼就是老少不一的女人……弄不好飞过山头的鸟都是母的。” 一室的女人当即扑哧一笑道:“可不都是母的,没见树丫里都是蛋么!公的都去了山那头!” “啪——”又一声门响,杨豆腐又愤愤地拿着书出门温习了。 孙墨儿悄悄吐吐舌头。 大嗓门贼道:“我估摸着她是仰望那边山头流口水了!” “鬼谷又不住宿,大半夜看男鬼呢!”斯文女周燕拿着书伏在床上的小几上继续看书,“她可和我们不一样,人家相公赚钱供她读书可不容易!别没事老取笑她!” “燕姐就是个好人儿!”大嗓门翻身看书嘀咕,然后看了片刻又道:“哎,我刚看见我相公来见山长,你们猜他和我说什么?” 104.第104章 书院生活:学海无涯苦作舟 众人立刻静默:又来了! “他偷偷拉着我能不能预支下旬日的福利……嘻嘻!他耐不住了,我和你们说我相公虽然比我大十六岁,但这方面是一点也不差,比好多年轻的男人都强!” “哗!”柳金蟾翻过书页的一页,她不懂男人,但一个月才三个旬日,除去女人每月可能的特殊赶上,弄不好就只有两次,就是个老头也强的吧? “我挑他,就是觉得他这方面特别能满足我……”大嗓门又喜不自胜地说。 柳金蟾忍不住问:“你拒绝了?”满足这个词总是让人觉得是个度! 如她二姐姐就娶了一堆相公,后来就和她抱怨,说相公多了睡在一个炕上,抱了一个冷了那个,第二天都眼巴巴地看着她,下面一个个斗得乌鸡眼儿似的不说,生个孩子落地,十二个男人都在争孩子是他的。末了,三姐姐和她总结还是青楼的男子好。可惜她贪多嚼不烂,哪有余力上青楼看头牌,摆平那家里的十二个男人都觉得气喘。那似她娘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大嗓门抿唇一笑:“怎好拒绝呢!他都言明下旬日他要随县大人到下面去查农耕!衙门的事可杂了!” “姐姐真会挑相公,将来做了知县大人,衙门的事就有相公帮衬着!”孙墨儿腰酸腿疼,躺在床上直揉腰。 “你们还别说,我相公在衙门里可是里里外外一把手,如今的知县大人都离不开我相公,到哪里去都带着我相公,要我相公拿主意!” 孙墨儿立刻又来了精神:“就说上次吧……” 柳金蟾瞪了孙墨儿一眼,孙墨儿立刻做无辜状,她也很烦恼呢!于是一屋子都是大嗓门的“我相公、我相公”! “妹妹知不知道什么叫做饱汉不知饿汉饥?” 花痴姐终于从书里抬头抗议道,“此时这一屋子的女人就你和燕姐的相公,还在白鹭镇不说,还有三个单身,小心学长又拿咱们屋做典型,我们三才回来呢!” 大嗓门赶紧笑得难为情,然后道:“红姐,这婚姻大事要趁早,女人生孩子越早越好,我和你说这女人不结婚,怎知做女人的滋味呢?俗话说‘男大当嫁女大当婚’流传了几千年的老规矩,是有道理的。” “谁说姑娘不成亲?姑娘要挑一个闭月羞花、善解人意、本姑娘一见钟情的解语花。”花痴姐立刻反驳。 “漂亮什么用,要有本事!而且娶相公要挑年纪大,知人疼人的,俗话说‘男大三抱金砖’我相公大我十六岁,家里的大屋小事我什么都不操心,都是他一个人操持,就说我从逐鹿来白鹭,我一点儿心都不操,我相公还说若是这里不习惯还可以去县学,随我挑。” 柳金蟾深呼吸,她真想找块豆腐撞死:打雷了、下雨了,谁来把这个唐僧收走! “入厕!”柳金蟾起身,孙墨儿立刻追随。 只是一推门,山上的傍晚的风到了五月还是冷,二人赶紧又回来裹了夹衣,孙墨儿想想没再跟出去。 独柳金蟾一人出得门子。 屋里大嗓门的声音还是声声可闻,她索性就下了楼,借了把伞出去寻得一亭子坐下看新借的书,正入迷,不想入夜的天色黑起来贼快,才觉书上的字迹也模糊不清起身离开,走到宿舍楼下就已经不怎么看得清路! 吓得柳金蟾赶紧上楼抱了木盆小凳,借着井边的半桶水下来净脸、手、洗脚,只觉得水好冷,但谁让她错过了打热水的时间。 蜻蜓沾水解决脚上问题,柳金蟾就赶紧又抱着木盆小凳往回走,这时天已经黑尽了。 山里的夜色漆黑如墨,数尺的距离就已经是漆黑一团,柳金蟾磨磨蹭蹭地回到宿舍楼,不想一回首就看见了另一个在那侧吹风而浑然不觉的杨学真。 柳金蟾愣了,定睛一瞧,就见只见模糊不清的夜色里,杨学真依然挺立着身子,拿着书背着手,似在背诵文,完全一副遗世独立的孑然孤高! 人与人果然各个不同。 柳金蟾抱着盆,挽手挽脚地正瞅着杨学真看,不想杨学真也正好回头,二人四眼就对上了。 杨学真的眼立刻露出诧异询问之色。 “天都黑了,怎么不上去看书!”柳金蟾首先开口。 “屋里读得了书吗?”杨学真说罢继续掉回头读书! “大嗓门睡了!”柳金蟾立刻道。 杨学真一听“大嗓门”三字,不禁笑了,点头。 “一起上楼吧!”柳金蟾抱着盆,困难地拿着凳子,还一手扶楼梯摸着往上一台阶一台阶地往上走。 杨学真放下手,过来,也不说话就帮柳金蟾拿了绊手绊脚的小木凳。 “谢谢!” “举手之劳!” “听燕姐说学姐也是白鹭镇人?”柳金蟾再度开口,“金蟾家在景陵城金陵县郊,那个貌倾天下,轻纱一挑醉倒皇子的靖国夫人战夫人的祖坟就在我家后面的三山之外。” 杨学真一震,还是第一听人用别人的坟来做介绍的,少不得淡淡说道:“燕姐是在白鹭镇街上,我家在白鹭镇外十七里处,虽大致多言白鹭镇,然有天壤之别。姑娘肤质白皙,气质出挑,倒像县城里大户人家的小姐。” 柳金蟾抱着盆扶着栏杆道:“学姐抬举,金蟾是货真价实生在田坎边的土嗒嗒。村学就在村口,后来大哥哥出嫁,爹爹溺爱,方送到县里读书,后来中了秀才,就托着关系进了县学。”说难听了,就是个关系户。 想起儿时每日爹爹和大哥哥一起带着侍从亲自送她去读书,又亲自接她散学的日子真是美好,就是私塾里没事就背书令人很烦闷。 杨学真抿唇,吸了口冷风道:“你娘真是好本事!” “绷面子!我们村的孩子没几家读书的,我兄弟姐妹也不过是识得几个大字能算账就行,但我大嫂是个读书人,总看不起我家……”柳金蟾笑,“也是被逼无奈!” 105.第105章 书院生活:学海无涯苦作舟 “读书人总是清高些!” 杨学真淡笑道:“我曾祖母以前是个举人,后来家道中落方搬到乡下,我也是村里唯一读书学文的,但我们村没有村学,每天上学要走很多里地,还拖累家里几个哥哥每日送我上下学。幸好秀才考得顺利,此后就在家温习了。” 杨学真说罢不禁好奇道:“既进了县学,姑娘又何必来考白鹭书院?据说进了县学不仅学费一概全免,每日还由衙门提供一日两膳,每顿至少两碗米饭,一桌还有两菜一汤。那可是省了一年的嚼用!”可恨县学的名额说是考,但只有关系户能进。 “是!两菜一汤!恒古不变的一盆水煮豆腐、油焖黄豆芽,外加一碗不知名的野菜汤。” 柳金蟾干笑道,不过仔细想想这朝廷本来就是象征性拨点学田,钱到了县衙门,又经知县、县丞、主薄、典史层层发下来,层层再剥一点儿,买办买菜再拿一点儿,厨师做菜家里装一点儿,到了桌上还有大半盆其实不错了!” 杨学真却认真道:“柳姑娘想必家中定是富裕有余,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之人,若是寻常人家,这不起眼的‘水煮豆腐、油焖黄豆芽,外加一碗不知名的野菜汤’也是许多人家来客时才能见着的菜……一盆不起眼的豆腐,也要一个人手推半日的磨,再烧上一捆柴薪。” 说罢,杨学真推门进了屋。 柳金蟾裹紧夹衣,打了一个冷颤赶紧抱着盆,追着杨学真的身后路蹑手蹑脚地跨进寝室,正想屋里如此安静,定是大家都睡了,不曾想门一推开,里面早该熄灯入睡的小屋里一二点光在屋里亮如黄豆,顿觉自己平时这能睡。 “喏!”杨学真把小凳还给柳金蟾,要回到自己的床上,那边的燕姐就暗暗招呼她过去看书,一盏油灯,两张看书认真的脸,寂静无息,却十分默契。 原来关系这么好! 柳金蟾抱着盆和凳子往自己的床位走,心里有小小的嫉妒。 不想她走到船边,一床的花痴姐也在看书,见她来了,低低的问:“这黑灯瞎火的洗,仔细掉井里!” 柳金蟾顿觉温暖,赶紧说是借着打好的水洗得,花痴姐立刻耳语道:“下次不洗也没人知道,别拿自个的小命开玩笑,井水不深,掉进去也不是好玩的,我刚来时掉进去半夜都没人应,小心点。” 柳金蟾连忙点头笑,花痴又再度埋头读书。 柳金蟾也想融入其中,表现一下自己的好学,但不知为什么自从认识北堂傲后就意外的嗜吃嗜睡,有时候上课都会困,又容易累,挠挠头,连打两个喷嚏,她想她一定是着凉了,赶紧钻进被子,加进大嗓门和孙墨儿的睡神行列。 没办法,没目标就没动力,人家是要走仕途的,她的目标已经达到,读完这一二年,她就回家等她娘给她找官做,先从末入流的典史跟着大嫂学学也成——谁让她朝中有人好做官呢! 听着床上三人细细的睡眠声,日夜并用的三人不能不说三分羡慕,七分高兴,当然也有对某人十二分的嫉妒。 怎么说呢? 一床的“花痴姐”陈先红,大龄未婚女,其实也就才二十多,人生得很无盐、家里也没钱,但是本人天资聪颖、文笔风流,十岁名冠小镇,明明娶夫不难,倒贴的都有,就是她太挑剔,貌不美的不要、不懂诗文的不要,好容易有一家合适,她又说人家是商贾,她清高之人岂能与铜臭为伍。 所以后来高门第嫌弃她家根基浅薄、人轻浮不堪重用;小户人家经不住她挑毛病,最后她便无人问津至今。喜好就是弄把扇子装风流,据说曾经在对面的山径上手拿一支竹笛勾引过下山的小帅哥们,小帅哥们无一例外地说她是黑锅底, 但女人嘛容貌算什么,有功名就有似锦前程,就有如花美眷,但自她十岁得中秀才点了头名后,许是轻狂惹天怒,她第一次乡试不中,后来一连六年又遇上打仗乡试暂停,去年考白鹭书院高居二甲,方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自此减了七分傲气。 四床的斯文女周燕,则与天资聪颖而欠缺运气的陈先红不同,她脑子不算好用,但出生书香之家,自小勤奋有余,虽是家中的庶出,但为人得体大方,丝毫没有寻常人家庶出小姐那等狭隘的心肠,十六中秀才,也因第一次乡试未中,后面一连六年又遇上打仗乡试暂停,在家孕子偏又无果,去年初又说恢复科考,其家母便送来白鹭书院为明年乡试备考,不想文考倒挂在了学士的榜尾,至今入学也有一载有余。 五床的杨学真也是十六中秀才,但勤奋程度几乎是二人的总和有余,无奈条件有限,所学所知多为闭门造车,难免狭隘,今年听闻明年乡试恢复,家中立刻借了钱送她来考白鹭书院,偏偏在考廪膳生最后文考失利、其实二次文考也已失利,但山长爱她的勤奋,令她旁听,于是与柳金蟾和孙墨儿算半个同期,因年长称之学姐。 三人的羡慕不用言语,高兴为何?挤过窄门的人都知道,对手少一个是一个,更何况柳金蟾和孙墨儿是今年的前三甲,大嗓门黎荔年纪轻轻,却娶了一个改嫁的男人,男人和她爹一般大不说,继女也只比大嗓门小两岁,图什么?不就是这改嫁的男人是衙门里的捕快,人家是有官家关系的。 外面风夹着雨丝丝入夜,宿舍的小楼各屋微光掩映在窗纸上,山长提着灯笼途径宿舍小楼:“都还没睡啊!” “明年就是乡试,不努力就要又等三年,怎么能不用功!”舍长老太太欣慰地看着宿舍。 “为科举而读书,真才子也得变傻子!”山长不屑道。 “但小户人家不图功名富贵,谁家舍得从牙缝里挤出钱来送孩子上学。据说苏翰林的女儿也来书院了,不知与苏翰林当年相比如何?” 106.第106章 书院生活:白鹭山长一席话 “不及其母十分之一。孩子稚气难脱,天分虽在其母之上,但胸无大志,若一生顺遂,必一生庸碌、仕途堪忧。” 山长说罢叹惜道:“又一个膏粱纨袴耽误的好苗子!” “只怕入了书院能有所不同!”舍长道。 “若得不成亲,或得贤夫,也可成器……但她相公偏偏是肖百万之子!”腰缠万贯谁还静心读书! “……”舍长无语,片刻又道:“那另一个翰林院亲点的举子柳金蟾又如何?” “她?文笔犀利、行文流水在孙墨儿之上,忧国忧民,看文时本山长只当来了第二个苏翰林……谁想举止轻佻,今日还与那陈先红调戏对面的男学生!可叹她文采斐然、却不行正道,来日纵有才名也多是风花雪月里的女状元,不经锤炼,浪荡之流无疑。” “她相公据说贵不可言,想必能收敛她的轻浮之气。” “她说那不是她相公!此女若能得夫家压制,激起傲气,倒也能成器,只是若不惧内,夫妻必有所伤,难终老!”纵富贵也难免有伤。 “书云:‘顽金不经火炼岂能成器’,但这人若要成器却必经一番彻骨痛,方能脱胎换骨,只是纵能名垂千古,其苦也非常人能受,这二人懵懵懂懂就是过此一生,也何尝不是福气!” “你又在说独孤了!” “恩,那孩子心结太深!看着总令人心疼!” “少年成名自古便是误人之始!” “恩,盛名之重小小年纪不堪承载。所以才有大器晚成之说,可怜我们书院的学生却多是少年才名,韬光不能养晦,盛名遭累。” “提起这个,你执意留下的那位姓杨的女学生如何,不知她明年可有望得中?” 山长笑了:“我若是知,就去山脚摆个‘铁口直断’!” 舍长也笑了:“看着孩子们日夜勤奋可真是心疼!” “不然怎说‘十年寒窗苦读’,虽然我最是厌恶那八股文的考试,嫌恶那官场的习气,但看着这些学生们又期望他们能中!此情难以言语!梧桐告诉她们夜深了,仔细不小心睡着,一时走水伤了性命!速速熄灯,违者按院规处置!舍长也休息!” “人老了,那有那么多能睡得?山长先休息吧!我看着她们熄灯再回屋!” “行,陪着你看!还记得上月你问我为什么又把柳金蟾和孙墨儿放进那间屋吗?” “愿闻其详。” “这二人此生必是要做官的,只是在想遇见了所谓的得势之人,她们与愤而势不两立的杨学真,又有何不同?” “一个捕快的妻主也能称之得势?” “学生们私下里不都这么言传的?”山长挑眉道,“黎荔这孩子可恨之处又觉心疼,六年前以榜首之姿入平湖书院,可偏偏逢上朝廷打仗,国库空虚,八大名院一个廪膳生不给,乡试又取消,生生毁了这孩子!” “当时谁又知她娘死得早,科考无望,继母断了供给……我看一次心疼一次!” “来书院读书的孩子,几家是顺遂的?各家有各家的苦,路是自己走的,坚持正道,还是一改初衷,都是自己选的。” “恩。山长说的极是!” “休息吧!”山长欲走。 舍长静道:“山长可是已放弃黎荔这学生了?” 山长回头,微微一沉吟:“本山长一日也不曾放弃!每一个学生都是书院的璞玉,即使不是考进来的她!” “可孙墨儿相公之富、柳金蟾相公之贵会让人因妒生怨,山长不担心适得其反?”舍长不禁低低地说道。 山长回头:“本山长只知孙墨儿逃婚来书院考试,饿了整整三日夜,只字未提她母亲半个字;柳金蟾每旬日在屋门口卖包子,备受嘲笑,反引以为傲!你我再年轻二三十年也未必能做到啊!” 说罢,小老太太迈着小步子跟着其他先生轻快地上了石阶,路上还哼哼小曲。 舍长待到人走远了,忍不住笑道:“老狐狸!”分明就是对两个新来的小丫头喜欢的紧,还忽悠她说了这么一车子话! …… 柳金蟾卖包子让白鹭山长很是欣赏。 但让惊闻此事的北堂傲先是气得脸红一阵、白一阵、青一阵,而后又闻得雨墨等人说,自从家里开了包子店,柳金蟾每日回家不是读书就是帮着做包子,根本就没去什么青楼,更没想过什么男人,自然也就没有新相与。 北堂傲的心情立刻大好,方才一副要砸了包子店的势头,也没了不说,还问雨墨店里的情况。 雨墨一听这话,她脑子何其转,立刻跪在院里道:“店里的生意倒是不差,就是这里的一些地痞,没事总是隔三差五来店里索要银钱,赚得钱大半都给他们拿去了!” 北堂傲接过奉书泡好的茶,喝着,怎么听怎么觉得像市井传奇段子,不曾想原来这庶民的街上果然有所谓的地头蛇,还这么猖狂! “就是今儿,他们还告诉我们若是每月不孝敬他们头头每月一吊钱,就带人砸了我们的店!” 北堂傲点头,暗道够黑,朝廷今年才下令休养生息,命商税三十才可取一,这地痞抽成就去了一半有余。 抱瓦还道:“不仅如此,他们的人来我们店里拿包子从不给钱。临走还说给其他兄弟、他妻主拿几个!”提起这个就让人气愤不已。 北堂傲合上茶碗:“报官了么?”太岁头上也动土,活腻味了! “官匪一家……”雨墨一开口,里面的奉书就连忙咳嗽。 雨墨少不得顿了顿道:“旁边的店铺说报官也没用,原先住我们这屋的店家就是这么被逼走的!还说……” “还说什么?” “小的不敢说!” “让你说就说!吞吞吐吐作甚?” “他们说其实这块地、和这屋我们来之前,早被人先看中了!还出了高价钱要买!” “哦?” 北堂傲挑眉,想不到这么一块破落地,骑在马上,在街头能望见街尾的小地方也是争夺之地,不就是屋子靠街中心了点? 107.第107章 晴天霹雳:肚子揣上娃娃了 “原来这屋至少可抵二百金,谁知那中间人勾结地痞和衙门里的人一直压价,想吃中间钱,当时街上的人都知这房子卖得便宜,就是没人敢买。他们还想再压价到五十金,不想他们眼见要得手,竟让我们家用一百金给买了!”雨墨觉得这人背,喝水都塞牙,买套房都能惹祸! 北堂傲听罢,不禁回头看奉箭和奉书,他刚才看房契,房子可是他的! “当日买时,少爷要得急,并未打听这许多!”奉箭忙道,“是奴才疏忽了!” “想来也是天意!继续!”北堂傲指尖轻敲茶碗,暗道此事落在他手上既是天意,反正柳金蟾也不在家,少不得拨出闲来料理一番,省得一个人寂寞。 雨墨正要说,就听外面传来好似好拆门的砸门声:“开门——开门——” “老爷,他们又来了!”抱瓦吓得脸色煞白! 北堂傲直接示意奉箭和奉书带着雨墨出去看看情况,自己则拿着筷子百无聊赖的一边听着外面的声响,一边蘸着姜醋,继续吃包子:恩,皮薄柔嫩又多汁,味道不错! 接着那外面的街上的人一片杀猪声。 “爷,这是饺子,据说肉馅有夫人亲自配的香料。”陪嫁的侍从在弄瓦等人惊慌的眼神中,从容地命人端来蒸笼打开放在北堂傲的桌上。 北堂傲尝了一口觉得好吃:“大家也都饿了,待奉箭他们回来,就在院子摆桌子,今晚院里大家一处吃饺子!” “是!”侍从一转身就出门命弄瓦等人:“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摆桌上,上蒸子,添火,几个宵小就把你们吓成这模样了?蒸饺八百个、小笼包八百个,再弄小菜一桌先候着!” 弄瓦、弄璋等人一听手都软了,比他们一天卖的还多,但谁也不敢磨蹭,赶紧就回厨房包饺子,好似屋外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要知道,他们老爷一顿能吃五斤饺子还是胃口不算好的时候! 次日,“柳记香香包子铺”关门了,理由是有了大主顾不外卖了! 真正的理由的是,北堂傲回来了,除了奉箭奉书外还带了另外六个能吃的陪嫁:侍书、侍剑、侍墨、侍棋、侍茶、侍画。 下午还被一千贯迷得不知道东南西北的雨墨,一算他们一顿吃掉的包子、饺子外加另添的酒菜钱,立刻再度忧郁了。 当夜,她赶紧又拉了奉箭和奉书,万分惶恐地商讨这今后过日子只出不进的迫切生计问题。 北堂傲则躺在床上思考怎么让柳金蟾巴心巴意地和他过日子,就算是“假”结婚反正也生米成了熟饭,她不和他好,也得和他好,圣旨白纸黑字在哪里呢!只是…… 北堂傲翻过身趴在被上,又翻出姐夫给的匣子,一样样拿出来倒腾,他记得姐夫说有些爱逛青楼的女子最喜欢说“夫不如侍、侍不如偷”,这名份有时含糊些,这女人对你会更上心些。 最后收了匣子,北堂傲又把大红的盖头拿出来往脸上一盖,挑起一脚,赶紧拉了被头滚到床里,一想到再见面大家又要……顿时羞涩难当,就巴巴地掰着倒数着日子,等着妻主回家饿羊来扑狼! ***88*8 次日,柳金蟾一梦到天亮,直到被孙墨儿早起的一阵作呕声惊醒。 “怎么了?”柳金蟾翻下床,就将一颗红糖放进孙墨儿嘴里。 “这胃里一空,早上起来就老恶心!”孙墨儿脸色微微发白,一副不胜怯弱的模样,“想是那三日把胃给饿出病来了!” “但这几天都这样也不是办法,不如去竹轩馆看看!正好我也不舒服,散了学一路过去?” “恩,也行。最近乏得很,动不动就发懒,倒床上就困,吃东西也不得力,但一饿起来就挠心挠肺的,柳姐姐我不会有事吧?”孙墨儿说着眼泪汪汪的,好似她要即刻死了,“我月事也两个月没见了!呜呜呜……” 柳金蟾正要说自己也差不多三四个月不知月事为何物了,碰巧大嗓门正好抱着盆子洗漱进来,一听孙墨儿的话,调笑道:“是不是还想吃酸的?” “恩!”孙墨儿从带来的蜜罐里掏出一颗蜜饯就往嘴里放,还给了柳金蟾一颗,“黎姐姐知道是什么病?” 大嗓门也接过孙墨儿递来的蜜饯含了一颗,笑道:“啥病啊,你怕是有了!”她一说完,愣了,回头看孙墨儿,又赶紧过来,眼睛亮亮地低道:“你不会是新婚洞房时,你相公太……才逃婚的吧?”更何况墨儿的新婚相公年初才从大漠回来成亲。 “黎姐姐,胡说什么呀!” 孙墨儿噌得起身,整个人跟火烧似的红了起来,羞得直跺脚。 “别闹了,别的屋都走了,你们俩再不洗,就要迟了!黎荔别逗她了。”周燕上前打圆场。 大嗓门还一劲儿说:“我那年生我儿子时就是这情形那里会错!” 结果孙墨儿一个早上听课都恍恍惚惚的,下午自修,午睡一起来,越想越害怕的孙墨儿就死活将睡得死猪一般的柳金蟾从床上挖起来:“好姐姐陪我走一遭儿!” 柳金蟾只得迷迷糊糊地爬起来跟着孙墨儿爬上山顶的竹轩馆。 此时馆里一片寂静,似乎也还在午休之中。 馆外槐香阵阵,沁人心脾,柳金蟾不禁口水直流,她想起了槐花饼子的味道,觉得有点饿! 摸摸肚子,虽然书院没有镜子,她也知道她这个月整个人都胖了整整一圈,从胸口往下望,原来不算小的胸而今被抹胸一扎,就鼓鼓囊囊地挤得不见缝隙不说,还往上耸,以至于大嗓门投来异样的眼神时,她自己都脸红! 柳金蟾正摸着自己明显变肥的腰,思考如何展开锻炼恢复自己的杨柳腰时,孙墨儿悄悄地拉了拉柳金蟾,手有些抖地说:“柳姐姐,你说和男人那样了……是不是都会有孩子啊?” “你娘没和你说过?”柳金蟾挑眉,她可是打小就知道,当然她是穿越的。 108.第108章 晴天霹雳:肚子揣上娃娃了 孙墨儿摇头,一脸担心:“我娘从不说这些,她说成亲后孩子就会来敲肚子!我这算是成亲了?” “你说的男人是你相公?”柳金蟾理清思绪。 孙墨儿脸红,点头:“那日我从你家出来,就被拿个正着!然后……然后……柳姐姐你不要和人说!” “你们打小定亲、他又进了你家门,就是做了什么也是情理之中,你怕什么?”柳金蟾一脸不解,暗想她和北堂傲没名没份,不也什么都做了! “你不懂了,我……我离家前晚,我妹妹馨儿跪在我面前说她喜欢我相公,打小就喜欢,还说她希望我成全他们,又说若是不能,只希望我好好对我相公,不要再欺负我相公……”孙墨儿说着眼睛发红,一脸愧疚。 柳金蟾歪头,思绪有点混乱:“你相公到底和谁定的亲?” “我啊!我还在我娘肚子里时,我们就定亲了!”孙墨儿一副这还用问的模样。 “孪生姐妹,这个也能分得清?还是说好是嫡出?”双生子不同父在这个世界不是稀罕事儿。 “我娘就我爹一个相公!”孙墨儿抬眼,然后低低地说道:“馨儿不是我娘生得。但她生得很漂亮、什么都比我好……” “停!你喜欢你相公吗?”柳金蟾最讨厌听人说些言不及义的话;“你只需点头或者摇头。” 孙墨儿瞅着柳金蟾的果断样,默默点头。 “那你相公喜欢你吗?”其实答案不问也知道,这里的男人从一而终的观念重的很,一旦定的是谁,十有八九就期期艾艾地就等着嫁给谁,还生怕有人和他抢,除非那女子奇丑、要不就是恶名昭彰! 孙墨儿要点头又摇头。 “你相公不喜欢你?”柳金蟾觉得问题很大条。 “恩……总说我不好!” “那他又何必要来白鹭镇找你?”贞操观也太重了点! “他要从一而终……他说丢不起这人!还说全京城都知道他被自己媳妇丢在洞房里,揭开他盖头的是代娶的小姨子!那天他抓我回去,在屋里又哭又闹,还真拿了绳子说要上吊,吓死我了!”现在想起来,她都觉得难以招架。 “你就和他圆房了?” “那敢答应!”是要负责的! 孙墨儿嘟嘴,“但……谁知第二早一醒来,他就躺在我帐子里……”还什么都不穿!她想赖账都不知道为自己怎么辩白! “你完了!孩子也有了、他身子也给你了。墨儿,无数的康庄大道你偏偏进了死胡同,姐妹只能送一句话:负责!不然他会真死给你看!” 柳金蟾拍拍孙墨儿的头,表示节哀顺变:姐妹你死会了!你被下药了! “馨儿说没有肖腾,她活着没趣味。”孙墨儿纠结。 “那就让她死!”柳金蟾答得很顺口。 孙墨儿还准备表示一下担心,听柳金蟾一说,立刻瞪大眼看着柳金蟾:“这样……不觉得很自私?我爹爹总说我是个最自私的人!”不过和柳金蟾比起来,似乎她还差点! “姑娘,她抢你相公!你是不是女人?若是姐姐我,就是相公不要了,也要冲上去先给她两嘴巴!”柳金蟾气得一章就拍在孙墨儿的脑袋上。 孙墨儿捂着头,心心相惜地看着柳金蟾插腰的凶悍模样,随即脸红撇开眼道:“其实、其实……她第一次和我说时,墨儿也动手了!” “给了她两嘴巴?”柳金蟾立刻崇拜地墨儿,她从来都是君子动口动不了手。 孙墨儿小心翼翼地比了一个一:“一巴掌!”狠狠地一巴掌! 柳金蟾的眼睛都亮了:“墨儿,今后,我叫你姐!” 孙墨儿随即脸红,但是眼很快黯然:“但我打完,她就掉进池塘里了……” “那么巧?”柳金蟾很高兴。 “恩!”孙墨儿也觉得痛快,只是…… “后来我爹什么也不问也给了我一巴掌。”孙墨儿说完眼泪就巴巴直掉,“还说要告我娘,让我跪祠堂!” “你爹爹太不讲道理了!”柳金蟾很愤慨,“我爹遇事都先护我,毫无理由的,当然这叫溺爱!我娘说父慈女灭,我变得这般模样,我爹功不可没!” 孙墨儿一听眼泪掉得更凶:“我爹从小就疼馨儿不疼我,我一直觉着他不是我亲爹,你说我是不是我娘在外面和别的男人怀的?” 柳金蟾挠挠头,这个谁敢乱说!不过小说里的后爹都是这样的…… “后来,你爹也没问吗?” 孙墨儿摇头:“他还骂我,说他怎得我这样狼心狗肺、蛇蝎心肠的孽障!还说掉进池塘的怎不是我,然后说他得了我是遭了什么报应……然后大冷的天让我跪在池塘边别动,还说回家让我娘收拾我!” 柳金蟾皱眉,感觉孙墨儿的爹是不怎么像亲爹,但又不知怎么安慰孙墨儿! “后来呢?” “后来,更可气地是肖腾和他父母来了,他父母都劝我爹爹先让我回房!他居然比我爹还凶地问我,‘为什么明明答应过我不再欺负馨儿,却要食言?’” 柳金蟾冷汗淌,终于知道苏正夫未嫁先被弃的原由了,这话是她这么有责任感的女人也会逃婚的:人家郎情妹意,夹在中间被迫当坏人多琼瑶啊! 柳金蟾拍拍孙墨儿,虽然她一直觉得夫妻要一对一最好,不过孙墨儿应该娶小,不然太憋屈:“好女人何患无夫!” 孙墨儿眼泪立刻擦感,笑道:“小妹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我没等我娘拿戒尺收拾我,我就赶紧抱着我的小猪钱罐,包上我的衣裳,从我家狗洞神不知鬼不觉地爬出去了!” 说到这,孙墨儿更沮丧:“谁想我存了好几年的小猪罐罐一出门就被宵小摸了,我只能一路当着衣裳,从京城忍饥挨饿到了白鹭书院,但更倒霉的是,我居然把衣裳无一例外地当进了肖家的当铺里!”眼见逃出升天、又一棒子打回原形! 柳金蟾冷汗直流:“他家的当铺你不认识?” 孙墨儿叹道:“那时谁家出钱高就给谁家,谁管谁开的!人不饿死就不错了!”她那会儿还想认个错回家,可惜盘缠还不够了! 109.第109章 晴天霹雳:肚子揣上娃娃了 柳金蟾沉重的点头,想要安慰孙墨儿两句,不想身后一个声音道:“有事诉说,无事莫扰,切莫挡道!” 二人一回头,就见一张清冷冷的脸好似冰山似的瞪着她们二人,但她的眸子擦过柳金蟾时道:“你迟了一月!进来!” 言罢,门开,冰山美人转身进屋坐在了看诊的椅子上,示意柳金蟾坐下。 “错了,先生,是她!”柳金蟾忙将惊慌的孙墨儿压在椅子上看诊。 冰山美女只是道:“你也坐下!” “谢先生!”柳金蟾忙拉椅子在孙墨儿身边守着。 “易乏,爱发懒犯困,时常恶心还食欲不振!”冰山美女机械似的说了一串。 “恩恩!”孙墨儿忙点头:“先生,不知什么病?” “有些贫血。” “哦!谢谢大夫!”孙墨儿立刻脸色红润,挂了笑容道:“我还以为我生了大病……”有了呢! “大病没有,不过再不好好吃东西,你和孩子都危险。”冰山美人补充道,,孙墨儿顿时如坠迷雾,有片刻的绝望! “三个选择:我给你家里去信,让你家里要么接你先回家生子,明年再……” “不,我不要回家!”孙墨儿立刻激烈地反对道。 “要么让你相公来白鹭镇照顾你,每日给你送补汤!” 孙墨儿低着头:“第三个!” “学校可以订孕餐,但……按院规,必须通知你家人,临产前三个月必须有人来照顾你!” “通知谁,可以我自己选吗?”孙墨儿试探问道。 “可以!你可以自己先通知!但学院一个月看不见你家人来,会再帮你给家人写信!” 孙墨儿默默地点头,脑子飞快地旋转,冰山美人说罢,迅速拟了一张单子给孙墨儿道:“这是药膳,你可以拿到斋堂订牌子,也可以拿回家让家人送,我建议你家人来以前,先订孕牌,你身子虚,要先补气!第一个孩子要特别小心!” 孙墨儿接过单子,柳金蟾扫了一眼,一看见八宝炖乌骨汤就立刻想起了北堂傲煲汤的水平……那叫一个菜,还让她吃了足足近三个月,胃里立刻一阵翻腾! “我陪你……”柳金蟾立刻起身要陪着孙墨儿起身,不想手被冰山美人一压。 “你,我还没看!”冰山美人冷道。 柳金蟾向孙墨儿笑笑,表示没事有我呢!谁想…… “我当日诊断果然没错!”冰山美人说罢,立刻埋头写单子。 “先……先生……我……我没什么事吧?”柳金蟾冷汗直冒,她月事数月没来,但她最近私生活很干净,除了北堂傲都没乱来过,不会得什么病吧?她以前也很小心的! “嗜睡、贪吃、还经常有饥饿感?站久或者累了,才觉得腰膝酸软?” “……恩!”柳金蟾的脚抖,她发誓,若是这次没事,她以后行-房一定更小心! “先生,柳姐姐没事吧?”孙墨儿忙扶着柳金蟾,担心地说。 “她很好,孩子很好,气血也足,只是每日三餐已经不够。你也去加孕餐,她要小份,你最好一次两份不同的!肚子我看看!没事多摸摸!也许下月就该有胎动了!” “什么是胎动?”孙墨儿好奇地看着柳金蟾明显小挺的肚子,白白的。 “就是孩子长大了,会在你肚子里伸个小懒腰,然后肚子上就能看见你孩子凸起的小手小脚,你再过几月也会有!”冰山美人说到这儿,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柔和。 孙墨儿立刻觉得喜欢,悄悄地摸摸自己肚子,不禁想着一个像自己或者肖腾的孩子伸懒腰,觉得好喜欢,只是想罢,她忽然发现她只想要孩子,不想要孩子的爹怎么办? 同样的问题也萦绕在柳金蟾的脑袋里,所以当冰山美人给她三个选择时,她立刻选择了在学院养胎:“先生不用通知我家了,我相公和我家奴都在白鹭镇,那家‘香香包子铺’就是我相公开的。” 冰山美人点头,立刻单子递给了二人道:“若在书院养胎,我会抽空给你们把脉、看诊,所有注意事项都写在其中。” 二人立刻感激不尽地连连道谢,少时出了竹轩馆,就坐在石凳上桃花眼对杏子眼,满是不曾预料的惶恐与无措! “我想生下来!”孙墨儿低道,“但不想我相公知晓!” “一样!”柳金蟾看着拔翠的竹节,“但墨儿,后爹再亲亲不过亲爹!”她是没办法! “我想再想想。”孙墨儿有些闷。 “墨儿说句良心话,而今于情于理你都不能休你相公。”柳金蟾挠挠头,觉得自己蛮多事的:“一则他是孩子的亲爹,二则你们圆了房,你再让他嫁姐又嫁妹,岂不是把人往死里推?” “但同床异梦,做夫妻也是陌路夫妻!”孙墨儿挺烦恼,“我也想过忍了吧,但他一提到馨儿、馨儿!我就很憋闷,说他,又衬得我小心眼……不说他,我听着又心烦!他当我相公一天,我就恨不得死在书堆里一天。最难熬是晚上,一间屋、一张床,躲都没处躲,我一看见他的脸,我立刻就想到了馨儿说没他,活着没趣味的脸!” “那就不同房?” “他进来,还能叫他出去?”天知道她美人在侧,夜夜都是柳下惠,美人看她的眼色一天比一天怨毒。 “那……娶个小?”柳金蟾觉得这个主意很坏,尤其人家小相公才进门,新婚新娘跑了,好容易新娘回家,就讨小,再傻的人也知新郎这一辈子是守空房的命……但他不喜欢墨儿,应该还会庆幸吧? 孙墨儿摇头,她想起那夜,肖腾在床边忽问她是不是外面遇见了喜欢的男人,她当时很想立刻点头,但肖腾的眼都红了,她只得摇头说是不习惯:肖腾从来没那么无助过。 “我不能娶小!”即使肖腾不喜欢她,她也不想再伤害他!他嫁给她已经很可怜了。 孙墨儿低道,她记得她说不习惯后,肖腾立刻就笑了说慢慢就会习惯的,还说夫妻都是慢慢来的,他说他不急,其实她想告诉他,只要是他永远都不会习惯的,每次行-房不是没感觉,而是心结太深她解不开。 110.第110章 晴天霹雳:肚子揣上娃娃了 她孙墨儿不想要一个不爱她的男人!也容不下一个想着别的女人的男人! “那就凑合着吧,俗话说日久生情……” 柳金蟾想继续劝慰,不想孙墨儿忽道:“柳姐姐,我天天都在往我的小猪猪里攒钱,等我钱够了,你带我去苏州看看头牌吧?” “这有何难?苏州太远,让红姐带我们去……”柳金蟾立刻在孙墨儿的耳边嘀咕。 孙墨儿的眼睛立刻亮了:“你怎么知道?”白鹭镇也有啊? “想当日,姐姐我在金陵县也是赫赫有名的风流浪子,眼睛看这个是雪亮的!”柳金蟾笑得自豪,其实是她送包子时看见的:深巷中原来也别有洞天! “那我们下个旬日就去看?”她这辈子还没见过窑哥呢! “这有何难!包在我身上!” 柳金蟾一拍胸脯答得斩钉截铁,丝毫没有一丝噩梦即将来临的前兆感。 “真的?”孙墨儿满心欢喜,人还不及雀跃,二人身后就有一个声音森森陡然响起:“你们……” 二人吓得赫然起身一回首,便见不知何时飘来的冰美人森森然就在身后静静地俯视她们二人,脸色还十分不善。 “独……独独……独孤学长!”完了,被听见了…… 一阵哆嗦之后,柳金蟾找回自己的声音,反应素来迟钝的孙墨儿仍在惊吓中瞠目,眼神里满是绝望! 独孤傲雪不语,眼神仍十二分不悦地盯着她们刚才做的那块顽石,好似是这顽石让她们心生邪念似的…… 不明院规的柳金蟾穷尽整个脑袋,也愣是没找到一条和院规、窑子搭边的消息,只得眼瞅着独孤傲雪,余光扫视满脸写着心虚的孙墨儿。 “其实……”柳金蟾正待鼓动三寸不烂之舌,欲将头牌说成是某地不相干的某物,只是她嘴一张,一眼就瞅着她要强辩的独孤傲雪根本不给她舌灿莲花的机会。 她开口就是满满的责备:“虽说入夏,但这终究是山上,就算不懂医理,也该读过《黄帝内经》,就算不知‘宫寒不摄精’易致不孕,也该知这山石潮湿,寒气入体之理……”滔滔不绝的话犹如长江之水滚滚而来。 柳金蟾余光扫孙墨儿:这是……没听见?怎么有点风马牛不相及? 孙墨儿回以柳金蟾一颇为诧异的眼:好像和她们刚说的……不是一个事儿呢? 那说的是什么呢? 二人少不得凝神又听了听,只听得一大段女子养生之道后,独孤傲雪添了这么一句:“将为人母不知爱惜身体,多加保养,只知一味糟蹋,难道要到了临产之时,方知妊娠之痛?” 前面如果尚未回神,当一个“痛”当即让柳金蟾意识到这是说生孩子了! 一想起那古老记忆里生子叫得无比凄厉地喊声,柳金蟾吓得赶紧追问道:“不知如何保养,才能减轻妊娠之痛?”她就知道她这次在劫难逃! 独孤傲雪眸底露出三分诧异,七分疑惑,不及再言,后知后觉的孙墨儿就不自禁看着柳金蟾道:“生孩子会疼?”她那几个嫂子生孩子都跟如厕似的,进去外甥们就“嗷嗷”的叫唤了。生子会痛,是从未听说过的,想着她不禁扫了扫那独孤傲雪两眼底的疑惑,暗想:吓唬人也该选个不常见的事才好! 孙墨儿此话一出,柳金蟾还没想明白,嘴上却又反问:“难道生子不会痛?”她捡到了狗屎运? 这一问倒把孙墨儿和独孤傲雪问愣了,这大周女子养生上至贵族下至贱民,女子养身之术堪称一绝,更别说自孩子落地,无论何地,男女,都有朝廷嘉奖,尤其是而今七年征战刚告大捷,各处人口萧条,朝廷为了鼓励人口增长,更是不遗余力,甚至于前两年颁下诏令: 生儿奖励羊一只,生女奖励牛一头,可谓大手笔。 生孩子都如此了,能繁衍生息的女子们就更是精贵了,即使是贱民的女儿自呱呱落地起,也会有各处县令定期送来益母草等,令定期佐以肉类熬服食用…… 四只眼瞅着柳金蟾那俨然一副“死读书、读死书,不通事务”的脸,不禁感慨,这白鹭书院的考试也许需要再做改进了! “咳咳咳……”独孤傲雪而今身为学长兼半个先生,少不得咳嗽数声,强迫自己改改冷僻不喜人近的性子,觉得自己很有责任,要给学妹们一点点最基本的常识教导。 于是她,忍住满心的不耐烦,努力像个启蒙先生那般道: “虽据古书上记载,在神农尝百草以前,上古女人无一不饱受生子之痛,但……柳姑娘就该知其一晓其三,书上何以如此说?是因自神农尝百草后,她便发现了有助于女子养生的益母草、藏红花、子母菌等各种各种药物可有助女子养生、护体……” “后世神医们更是苦加专研,不遗余力,发现女子宜暖不宜寒,是以坐阴地、吃冷食、住湿地,触寒水是女子经痛之缘起。所谓通则不痛、痛则不通,她们又……” 呱呱……呱呱……一呱三千里,从神农尝百草,到大周名医之所研究,独孤傲雪说的那是一个条理清楚,文思不漏,虽说已经是简之又简,然柳金蟾和孙墨儿还是不幸被抓进了竹轩小屋接受了一个下午的医学常识脑补。 柳金蟾正襟危坐,一脸虚心求教之态,努力漠视孙墨儿那喷火的两眼,时不时把她穿成窟窿人,随即又在独孤傲雪那冷若冰霜的寒流之下结成冰棱儿——冰火两重天……和那青楼里的真正不是一个味儿! 好容易,眼见那边日薄西山,夕阳的余晖照进竹轩馆的竹窗,在三人的桌前拉出长长长的霞纱,一个实在看不过去的女侍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小姐,食斋想是已经开膳了……都说孕妇不经饿……”后面的话不用说了。 “是么?”独孤傲雪一抬眼才觉霞光已经进了屋,沉浸在浩瀚学海之中的她不禁感叹道:“时光果如白驹过隙,一眨而逝……” 111.第111章 晴天霹雳:肚子揣上娃娃了 柳孙二人眼才露感激之光,一听此言,顿觉惭愧,沉浸在学问之中,她们竟会觉着一下午好似度日如年,如坐针垫,尤其是这腰儿啊……酸、胀、痛,无一不少。 “既如此……”与犹未尽的独孤傲雪,这才结束她那冷若冰霜似的填鸭式教学,“立夏,你去把我那书架上,前儿太太送来的两本新制的《孕妇纪要》拿来!” 柳金蟾和孙墨儿一听“新制”二字,当下不自在,何以不自在? 贵呗! 新制的书为最贵,尤其以京城制书为首! 柳金蟾看孙墨儿、孙墨儿回瞅柳金蟾:不会真要吧?无功不受禄,无端端要收下这么一本书…… 但…… “这书你们好生拿去看着,都是最新的,若是有心,就该仔仔细细、反反复复地背下来。”独孤傲雪拿手将书案上的书往前一推。 “这这这……太贵重了!”受不起,关键是还不起! 柳金蟾赶紧两手轻轻一挡在桌沿儿,暗道自己家饭都要吃不上了,这礼收了可没钱还! 孙墨儿也赶紧点头如捣蒜道:“独孤学……先生的心意,学生已领,只是太贵重了!”她总不能以后偷她娘的书来还礼吧!她娘可是嗜书如命…… 眼见二人拒不敢收,自家小姐那脸儿就要沉下,身后小侍女立夏赶紧将两本书拾掇起来强行交予二人之手笑道: “瞧你们这客气的话儿,你们叫我们小姐一声先生,我们小姐见你们好学,送你各一本书瞅瞅,怎就反倒客气起来了!以小的说,赶紧着收了去食斋,不要耽误了用饭是真!小姐,我们也该去用饭了!让她们二人散了吧!” 根本不给二人再度推拒的机会,独孤傲雪当即一挥手:“说得也是,你们赶紧散了吧,大人事小,别把肚子里的孩子饿着了!”立夏立刻就与人扶起自己家小姐要往那边走! “……”柳金蟾看孙墨儿、这次换你推了吧? “呃……”孙墨儿眼见着独孤傲雪要离开屋,正欲张嘴,不想那立夏一瞅这两个榆木疙瘩,哪里知道自己家小姐的脾气,赶紧一个眼色令其余几人簇拥着独孤傲雪离开,自己亲自过来送她们二人道: “我家小姐送人东西,别人不收,她可会生气的!” “好姐姐,不是我们不收,只是……太贵重!”柳金蟾虽是个乡下人,却也是个读书人深知这朝廷制书,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孙墨儿也赶紧点头,遥想她娘每年也有几本,但……都是因在京里做官,又是翰林院,近水楼台方有这机会! 立夏何尝不知这理儿,只是自己家小姐素来就是个不愁吃穿、视钱财为俗物之人,何曾把这些个弯弯道道放在心上?送什么,不是心爱之物,都贱如泥一般,这《孕妇纪要》又暗含了太太催娶之事,自然恨不得当烫手山芋一般赠人,但这话儿岂能外道? 索性,立夏就将两本书重重地压在柳孙二人手上,笑道:“独孤府虽说不是什么王侯将相,却也是百年的诗礼簪缨之族、钟鸣鼎盛之家,别的不敢说送的起,只是这书,我们小姐也不知送了多少出去,所谓好马配好鞍,这书今日赠你们二人却是再合适不过!” “这……”礼可怎么回? 柳金蟾和孙墨儿满是踌躇。 “赶紧去吧!你们要推辞,我家小姐真会生气,只当你们看不上了……” 立夏眼见二人神色,心知为难,但……不让她们为难就是让自己为难了! “那……谢谢了!改日回访!” 耳听立夏把话说到这份上,柳孙二人哪里还敢再逗留?赶紧再三作揖致谢,夹起尾巴跑得飞快! 何以飞快? 人有三急! 可怜的二人整整近两个时辰没敢动一下,更别说入厕了。 瞅得立夏与其余几位小厮掩嘴满是偷笑:看把这二人吓得,小户人家的姑娘真是有意思! “这就是传说中,今年的头三甲?”一人问。 一人答:“可不是!眼睛挺水灵那个,据说还是山长的孙女呢?” “真的?”开玩笑吧? “这还能有假?而且据说……那个姓柳的好像是某个京城大官的妻主呢?”看着就像个小县份上的人呢? “那定是弄错了!”县城里倒像! “副山长她们也在猜呢!怕是哪里弄错了,又或者是恰好就同名同姓了,也不一定!” “这也不是没有,以前不就有好些这样的!不过……今儿小姐真是吓人一跳呢!” “说得也是,我也吓了一跳呢!难得自己家小姐今儿这般多话,倒把这二人吓得这模样了!仔细想想,今儿一下午,小姐说得倒比去年一年的话还多!” “想来是小姐今朝要做先生了的缘故吧!” 几个仆从你一句、我一句低低地八卦着。 终于得以入厕,顿感通体小畅的二人,一出得那茅厕,就不约而同地紧盯着手上的新书,百味杂陈。 怎么办? 四目对望,难掩孙墨儿那眼底无言地控诉。 柳金蟾笑得无力兼尴尬,她哪知一个问就惹来一个下午的补课不说,还得了这么一个烫手的山芋,丢不得、放不得、还不知何处藏,真正是……年没开好! “哎——” 柳金蟾仰天长叹一口气,后悔自己过年就不该和大嫂有那么一句意气之争!不然自己怎生落得这下场: 风流未成带球跑,这球没落地,厚礼又先到!走得什么运啊? 柳金蟾叹气,孙墨儿也想长长长舒出一口憋屈,只是气才进心: “咕——”一串肚鸣声起…… 糟了,再不吃饭,她们今晚上就得喝西北风了。 后知后觉的二人抱着书,抛却一切杂思,身心意唯于“吃”一字,自是一路逛奔: 天知道,她们早饿得前胸贴后背,这辈子,就是孙墨儿饿了三日那次,也没此刻这种糟心之感。 可怜的二人那里知道,就在她们飞扑食斋之际,竹轩馆内细品着小锅伙食的独孤傲雪一脸兴致盎然地开始认真阅读起了《孕妇纪要》与《孕前之禁忌》《胎教》等书。 112.第112章 守口如瓶:孕事绝对不外道 要知道,柳孙二人可是独孤傲雪进白鹭书院以来,头一遭坚决要在白鹭书院养胎兼读书的女人,过去也有,只是她没赶上。 想着,独孤傲雪不禁打开了竹轩馆的旧例,这观察书院中孕妇之脉象、行住坐卧可是难能可贵的研习内容,可谓是第一手珍贵的资料……思及此,独孤傲雪不禁心内满是欢喜,她从不曾想自己这么快就能有幸得此难能可贵的机会,当下放下汤勺,将前任名医的笔记细细看了一遍,自己想起什么,又赶紧拿朱笔记下所想。 可叹此刻正吃得狼吞虎咽的柳孙二人哪里知道,她们俩自今日起,就是独孤傲雪手下,两活生生的医学小白鼠! 为此,独孤傲雪在令二人各领了一沓《孕者纪要》回去背不说,还计议次日后给二人定下了每日三看、外加每日衣食住行跟踪记录,以及做一遍,她专门设计的类似“五禽戏”的孕妇操。 理由嘛,说她们运动不足,骨盆狭窄! 高兴之余,独孤傲雪眉头一皱,好似这书院还有一人……尚未来报道呢? 她貌似也有孕了吧?是谁呢? 看书过目不忘的独孤傲雪,却是个识人的困难户,最出名的事儿,即使她见了花魁青桐公子数十次,还会问:“不知公子姓氏名谁?” 至于为什么能认出柳金蟾,很简单,这是她发现的第一只“实验体”!说白了,她看金蟾,就跟看小白鼠无二致。 孤独傲雪的打算,柳孙二人自然是不知道的。 但既要为人母,堕胎在大周又是重罪,柳孙二人自是要好好善待自己腹中的孩子,但怎么才能隐隐避避的养胎,又不惊动家人呢? 这是一个相当煞费苦心的问题。 前提是吃好了再说! 偷偷摸摸趁着食斋大部分的人都散去,尤其是大嗓门几个擦嘴一路而去,贼眉鼠眼的柳金蟾和孙墨儿,才鬼鬼祟祟地拿着独孤傲雪给的条子,破例兼隐蔽地让领牌处单独给她们开了后门,各加补了六十个“孕”牌。 起初听独孤傲雪说这“孕”牌,柳金蟾还以为怎么怎么的,结果打了四两饭,再加荤素两菜,一碗素汤后,再见这“孕”菜,柳金蟾有点傻眼儿! 就一碗萝卜炖排骨汤啊? 出于无聊,柳金蟾还拨了拨萝卜和肉,萝卜八块,肉骨头五块,五文一碗还真有点半卖半送的味道,最初她还以为里面会是一碗药膳呢! 柳金蟾正要品品这汤味儿,就觉孙墨儿踹了她一脚,她忙一抬眼,便见孙墨儿一边嘴啃骨头,一边暗示四周。 果见宽阔的斋厅就剩寥寥无几的数人,也好似快吃好要离开的样子,一想到走晚,弄不好又要被抓着洗碗刷地,柳金蟾当即埋头拿出饿死鬼投胎的速度,埋头苦干,要是她爹见她这模样,指不定得心疼死,得说:“这书不读也罢了!看把人折腾得没个人样儿了。” 想起爹就心酸。 腆着圆圆的、几乎撑破的肚子,柳金蟾着实伤感不起来,她多想自己怀宝宝期间,能有爹爹从旁照顾,但一想到她娘那恨铁不成钢的怒气,她当即打消了这个念头——村里沉塘可不是闹着玩的,尤其是她现在还没给肚子里孩子买到一个愿意顶包“便宜爹爹”…… 提起这个……不知让那个薛青来白鹭镇可好?但…… 柳金蟾一想起自此又有一个男人要对着自己絮絮叨叨,她当即彻底绝了这给宝宝找个爹的念头,丢给雨墨吧,大不了熬个三年回去,就说娃娃爹挂了,谁会真来白鹭镇较真呢? 说人挂了有点缺德,那么就说……休了!理由嘛?养不了闺女!太泼辣…… 柳金蟾一路走着一路详详细细地思考着。 不料孙墨儿忽然停了脚步道:“柳姐姐咱们这事儿要和人说么?” “不说!”想也不想,柳金蟾这话就脱口而出。 孙墨儿一愣。 柳金蟾当然不会说自己不能有孕,少不得编了个理由:“我们乡下人有个迷信的说法,说这怀孕前三月,不能乱传给人,人知道的越少越好,不然孩子很容易养不大!容易被小鬼叼了走!”这不算骗人,村里真有这说法! “骗人的吧?”孙墨儿不以为然,一听就是迷信。 柳金蟾见孙墨儿满脸写着不信,不禁若有所思地说道:“别不信,真有这事儿,前两年,我们大嫂有了身子,大夫说两个月了,大嫂家可欢喜了,逢人就说,那时我爹就说这孩子留不住!果不然,才到三个月,孩子莫名其妙就给流了,人没磕着、绊着……你说奇怪不奇怪?”就是大补药吃过了! “你别吓唬我!” 孙墨儿摸着平平的小腹一阵紧张,立刻想起,她娘可不以前也有过,说是有了,大家一想老蚌生珠多欢喜啊,闹得沸沸扬扬的,待到三个月时,就没了,说是假孕了,到现在都没再有过孩子了……她家人丁可单薄了! 眼见孙墨儿吓不住,柳金蟾只得又想一招:“你不信就说呗,反正……墨儿,你不许和人说我有了,我相公才哄回家去好好照料我爹娘,要是知道我有了,弄不好我爹就得让他来接我回去养孩子了!这以后再来读书就甭想了!咱们也再见不着了!”因为沉塘了! 孙墨儿一听这还了得,这书院她拢共就柳金蟾一个知心好姐妹,她走了,她孙墨儿留在这里和书院多没意思,于是赶紧道:“你说了就是,你有孕这事儿,我再不对第二个人道的!” 柳金蟾满意地笑了。 两小娃欢欢喜喜回寝舍,当夜照旧各自温书,只周燕状似关心地问了句:“一个下午都在竹轩馆?” 孙墨儿一顿,有些心虚。 “恩,听……说神农氏呢!”柳金蟾借着油灯看书,丝毫未觉她这一句让屋里另外三人眼前一亮,次日就起了个大早相约上了竹轩馆,也要访传说中的独孤傲雪一番。 113.第113章 贼心不死:呼朋引伴逛青楼 无奈,次日乃是旬休,独孤傲雪早于前夜领着众仆下山,欲上苏州拜访此番南下的翰林院学士孙梅是也。 且不提这独孤傲雪也扑了一空,孙梅早于前日随女婿肖腾抵达白鹭镇寻顽女! 而今只说这旬休。 昨儿柳金蟾应了孙墨儿要带她去窑子里见识里一番的豪言儿! 孙墨儿丝毫未受怀孕一事的打击,一早儿散了学,就将午休睡得死猪一般的柳金蟾摇醒,金蟾一睁眼,待要喊花痴陈先红一路,只是抬眼一看,哪里还见陈先红的影子?只有对面杨真学难得坐在卧榻上,也不着急回家,仍旧看书的情景。 “杨姐姐,不回家看看?”柳金蟾起身麻利地叠被,一想到自己今儿要开荤心情别样的好——男人啊,太多了嚼不烂,没有吧……这两月还憋得慌。 杨真学的脸从书本里抬起,淡淡道:“家远!”说罢复低头,俨然一副不喜人打扰的模样。这脸嘴让柳金蟾不禁想起了儿时,大嫂每次过完年去书院时的模样,不禁感叹,那样的虔诚,而今早被官场冲淡,只余市侩了。 不及叹气,一早就开始兴奋莫名的孙墨儿,怀揣着她深爱的猪猪存钱罐儿,就赶紧拉着柳金蟾下山了。 本说过家门买两个包子充饥,但一想此番要去的地儿只怕雨墨不答应,弄不好还会被净身收钱钱,索性就带着孙墨儿三绕八不绕地错开自家包子铺,直奔白鹭镇“红灯区”。 白鹭镇不大,通共也就一条主街,数条巷道。 这青楼高档的地儿,素来是开在州府之地,白鹭镇镇小,又是读书人们的聚集地,文化氛围浓郁,加上白鹭书院对面又有一个鬼谷书院,明目张胆开在此处颇有引来众怒的意思,更别说,这里志气虽高,人还特穷。 高档青楼开在此处迟早喝西北风。 因此醒目的青楼难觅,私娼倒是在那先红数日前透露的“章台巷”里出没了不少,不是熟人轻车熟路,像柳金蟾和孙墨儿这二位初来乍到,有无人指引的,还找的真有点吃力。 避开主街,怕被肖腾家仆撞个正着的孙墨儿,跟着柳金蟾,循着陈先红前些日子画的的地图,二人摸摸索索,好容易在貌似先红姐画圈的地方驻足,但四目抬眼望去,巷道清风雅静,家家关门闭户不说,就是偶有一二家开门像是做生意的吧,还不见哥儿出来“迎风招展”一番,好歹给点暗示之意。 “是这儿?” 孙墨儿两道新月眉拢了老高,怎么看都觉得和传说中的花柳之地有着云泥之别。 “恩……应该就是这儿了!” 上次出来采买猪肉,柳金蟾清楚地记得当时就有个哥儿靠在这边的门角上,咬着绣帕冲她笑得别有深意,眼波那流转的模样,分明就是在暗示她:这儿有好儿,你来是不来?用狎客的眼来看,可不是他能上的意思?想来,白鹭镇的窑哥也是别样的含蓄。 孙墨儿抱着猪猪罐,嘟着嘴儿,亏得她起了个大早,本以为终于能一睹艳词中那“绮罗千缕见肌肤,此时还恨薄情无?”的多情郎,谁料肚饥,人乏,街巷空! 去吧,不知下次再来是何时? 不去吧,此刻又傻乎乎的站着,倒像两个傻子! “先吃点儿?” 柳金蟾没好意思说此刻天色太早,素来青楼都是晌午迎客得多! 孙墨儿嘟着嘴点头,不是她性急,而是她家相公上半月好容易说是去京里复命,随便见见公婆……这难得的机会不把握,下次再得这闲儿只怕还得等再逃家之时了! 孙墨儿的心事,柳金蟾不懂,一碗牛肉面下去,她还想建议再去那边走走,等上午再来,不料孙墨儿那嘴就差不多可以挂油壶了。 “这种事儿,一般晌午才有了!”柳金蟾只得笑道。 “那么晚?”孙墨儿咋舌,眼露不满,“都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怎么那么懒啊?”赚钱都不积极! 柳金蟾眼看孙墨儿,无语,她总不能说,这接客、狎倌都是体力活,不休息好,一会儿…… 柳金蟾这还没想完,眼角一扫,突然就看见她们斜对面,一扇门开了,出来之人不说十分俏丽、却也有三分姿色,加之那眉眼惺忪,衣裳凉薄还微露锁骨之态,不是送客出来,就是正待迎客,此刻还等什么? 柳金蟾赶紧戳戳孙墨儿,拿嘴暗努对面,激动之色比她见了花魁还甚。 孙墨儿素来是个极聪明之人,当即就知是鱼儿来了,赶紧悄悄儿斜出一眼儿偷偷窥将过去,便见得一男子样貌年轻,许是脸上点着妆,一时也说不清多大,但那眉眼神态果然与家中男人迥异: 脚踏门槛,身子犹如无骨一般斜倚着角门,抬眼四望,似在寻什么,一触及孙墨儿偷瞧他的模样,不怒反笑不说,默默将一块绣帕含在嘴里,竟还故意用指腹抚弄自己的艳艳的红唇,不待孙墨儿回神,那指腹就探进了他唇里与舌相触,才经人事的孙墨儿的脸当即就红了: “就他了!”孙墨儿抱着猪猪罐,暗拉柳金蟾壮胆。 柳金蟾本想说这种私倡与青楼不同,人就被孙墨儿瞬间投来的不满逼着前进,结果来嫖的走在后面,她这陪同的却打了头阵。 这男的一见一下子就来了俩,眼神中有一丝的错愕,但好在两个姑娘年轻貌美,一看就非如狼似虎之辈,他眼一垂倒也没多说一句,人一掉头,留了门子,自己就先往院里去了。 孙墨儿不懂这门里的道道,不禁回头看柳金蟾,柳金蟾也没碰过私倡,当即也有点傻眼儿,但谁让她素日没少夸口说自己什么“风流第一人”的话儿,少不得硬着头皮继续前进,只因着陈先红那一句“这白鹭镇的窑哥们,素来干脆,他们只要转身进门,就是愿意的意思!” 只是这愿意……也,不该是不说价儿就开始吧? 114.第114章 惴惴不安:高兴不知愁来到 柳金蟾满腹疑问,担心被坑,但孙墨儿满心好奇,那容得她三思而后行,推着她就到了角门,这抬眼一看,一个老男人就笑盈盈地站在门边了,只是他老眼一看俩,也傻了半日: 这是要一起啊? 孙墨儿不懂人家这眼神儿,继续拿指尖紧张地戳着柳金蟾继续前进,一颗心儿扑腾腾得直往喉咙口跳,大有小时候背着她爹娘出门,和村里那些野孩子捞鱼虾的感觉,说不出的兴奋。 “多……多少儿?”柳金蟾被孙墨儿戳得腰疼,少不得咯咯涩涩开口,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困窘地狎倌。 老人微微有些迟疑,但眼见那头那孩子竟然已经将屋门大开,想来就是愿意的意思,只得道:“一人一遭儿一百二,过了半个时辰得再加一百儿!”这连着两遭儿,价可不能低。 柳金蟾看孙墨儿甚是满意地道:“你进去,我外边儿等你!”这等姿色,若换在青楼没个二百文只怕都摸不到衣服边儿,还不算点的酒水饭菜……真正是很便宜了。 孙墨儿一听柳金蟾要把她独个儿丢进去,吓得抓紧了柳金蟾的衣袖,急道:“好姐姐,不求你送佛送上天儿,但也该好事做到家不是?”她才不要一个人进去呢,她现在两腿都打颤儿了,没人壮胆儿,她连着门槛儿都迈不过去呢! 柳金蟾一瞅孙墨儿这乖宝宝当久了的熊样儿,心里顿时叹息:什么人教的啊?上个哥儿都不会?怪道洞房花烛夜就吓得包袱款款逃了…… 孙墨儿见柳金蟾不说话,便当柳金蝉是准了,赶紧捧住她的胖胖的小猪罐罐往老人手里倒钱儿。 哗啦啦地铜钱从小猪屁股里滚滚而出,霎时满了老人手中的托盘。 老人微微一惊,头一遭见着抱着存钱罐来的不说,这哗啦啦一出手就有这么多的,他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眼睛不禁亮了。 同时眼睛亮了的还有门外正好出门买肉,路过此地的某个家仆的眼儿: 那那那…… 不是少爷的妻主孙家大小姐吗? 怪道半日没见回府,原来……是在这儿啊? 怎么办?少爷这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好容易和好的夫妻,这眼见着又要黄了啊! 家仆脚步一转,赶紧就风驰电掣地直奔府里跑,可了不得了——大奶奶真有相好的了!还给人家生活费呢! 门内: 柳金蟾帮着孙墨儿数钱,竟有五百来文,孙墨儿待要将多倒出的八十来文放回猪猪罐儿,就被柳金蟾拦住了:“这钱你出来了,就别收回去了,先拿着,我教你,有用着呢!” 孙墨儿初来乍到自是什么都听柳金蟾的,封住了小猪屁股,夹在腋下,手捧着那多出的八十来文,就跟着柳金蟾进屋。 柳金蟾不禁一路走一路就教导孙墨儿:“这哥儿接客的钱素来都是归爸爸们的,所以一般去的人,除了付这个钱外,还会额外赏哥儿不少。” “为什么?不是白挨刀啊?”又不是傻子? 从小跟着小算盘一起耳闻目染的孙墨儿顿时有亏了的感觉。 柳金蟾当即就给了孙墨儿一个暴栗:“教你,你那这么多废话!打赏懂不懂?要想有好服务,就得多付出!也不看看是谁稍后伺候你!你知道这叫什么?” 孙墨儿摇头,对这些个下九流的东西,她还真不懂有这么多门道。 “舍不了孩子套不了郎!你不出点血,他怎么会全心全意地任你来呢?” 柳金蟾正教得起劲,不想她们的脚还没踏进门子,二人均吓得刚跨过门槛的脚不约而同全够收了回来,哎哟喂—— 里面那个哥儿居然门还没关好,人站在那榻边儿衣裳儿就差不多去了大半了…… 只是得了钱的老“爸爸”那舍得到手的钱飞,他两手一推,就将红成了番茄的二丫送进了“洞房”。 “砰——”一声还从外面合十了门! 二女当即就紧靠着门,呆若木鸡,眼睁睁地看着对面那个哥儿无比豪放地解了最后衣带,褪了最后的下裳…… 然后,背对她们的哥儿一转身,二人一心跳,可怜的孙墨儿惊鸿一瞥后,面红耳赤,两眼都不知要往哪儿放好,整个人靠在门上只差没把自己变成猫皮贴进门缝里去。 柳金蟾自认自己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但……眼下也吓得不清,不是没见过男人这般,而是从没与另一个女人在一间屋里同时见着,一时也不知要如何自处?自己出去?门似乎从外面给扣上了…… 眼下这情况……似乎有点失控。 碍于孙墨儿在场,柳金蟾也没敢乱瞟,毕竟今儿她不是主角,所以……她用余光吃人豆腐!两月了,她差点都要忘记男人是何模样了,滋味更是只闻荤腥,手不得碰了! 二女这么一番惊吓状,小倌倒先愣了,素来花钱来这的,他就没见过嫌时辰长的!不说都是一进来就压着他使劲着那样吧,但站着不动手动脚还连眼都不敢看的,今儿,他还是头一遭遇见…… 疑惑之余,他站在哪儿给人看吧,他倒不在意,只是这二人一会儿出去可别觉得亏了,说他个一二三的! 想着,小倌脸上颇有些不悦,他可素来是银钱两讫不占人便宜的,待要说什么,余光就看见了孙墨儿手捧的好些钱,这是? 孙墨儿正值手脚无处放,一瞅那小倌眼睛朝她手上瞅来,这还要人提点儿?她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就将两手的钱都哗啦啦地倒在了屋中一张破旧的八仙桌上,旋即又巴巴地继续贴回门上不敢动弹!如同被贼人打劫一般,死死地抱住自己的小猪猪,待那哥儿还死死地盯着她怀抱的小猪猪时,她立刻把心一横,又将攒了两月的小猪猪也双手奉上,交代在了八仙桌上。 小倌待要笑孙墨儿那一看就知是头一遭儿来的生雏儿,不禁要说点什么,余光这才发现孙墨儿身边的柳金蟾也杵在哪儿,只是神情镇定,一看就是这里面的个中老手,不用想也知这小雏儿是她带来的…… 115.第115章 泼夫驾到:拿人拿双拿了三 小倌眸底一沉,转身往那榻上一躺,俨然就是诗中那句“上客徒留目,不见正横陈。”了! 孙墨儿脑中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艳词,正叹今儿可不就应了这景儿,谁料就听那小哥花枝一展,竟问:“你们谁先?还是一起?” 二女再度挤在了门缝边。 “柳姐姐……你先……我我我……我学学!”孙墨儿暗推柳金蟾,哪敢上前:一个人都不好意思,这还当着人……青楼果不一般! 柳金蟾一听,这还用学?赶紧也暗推孙墨儿:“你不是一直想来吗?这机会多好啊!”一看就是个大胆的哥儿,想来今晌午前都不会寂寞! “柳柳……柳姐姐……我我我……”怕字在孙墨儿嘴里打了无数转,愣是出不了口,要知道她和她相公行-房都要拉灯合帐,就是这样,她都还觉得碰他十恶不赦似的!更何况眼前这个……还压根都不认识!她才不要呢! “上啊!” 柳金蟾话是这么鼓励,可孙墨儿要真上了,她还不知道去哪儿找那个地缝钻?双飞听说过,但……那是可是禽兽不如的人干得,她打小学的就是“万恶淫为首”,房事怡情,过了一个度就是恶了! 孙墨儿两股打颤,真不知要如何是好,门外就忽然传来喧闹之声: “你们……你们……”老人的音未落,身后的门赫然就洞开,二女惊得一回头,柳金蟾就见得上两月在街上又泼又闹的妖精男,身挂着一块赤金大算盘就惨白着一张脸带着满满一院子家仆站在门口,瞅着那横呈男,再回首她们二人,先是红了眼儿! 接着就黑了脸—— 常言道拿人拿双,他今儿拿了三…… 什么事儿啊! 柳金蟾待要开溜,一个斯文女人就站在了妖精男身后,赶紧命人将妖精男——他女婿扶出去,怒目在把孙墨儿盯成小王八的同时,也不忘静静的瞅着柳金蟾,两眼喷出火来,烧得柳金蟾从头到脚无一处不糊翘翘的! “姑娘可有说道?”女人忍而不发,利目如炬。 柳金蟾头顶冒青烟,屡屡魂魄随风飘,她真是——无地自容! 院子里妖精男哭得梨花带雨,屋里横呈哥儿吓得瑟瑟发抖,都忘了要如何动弹。 怎么办? 孙梅一颗心噗噗直跳,眼前那哥儿一看就不是家仆说的什么金屋藏娇,但报官?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扬……墨儿不管如何说也是将来要进官场走仕途的,岂能因小失大?不说了坏了孙家的名声,就连她在翰林院又该如何自处? 此事要如何? 自然是不了了之,索性就当家仆说的金屋藏娇处之! 于是她赶紧趁着家仆一时未见屋内情形,也未发现柳金蟾也在屋角之时,赶紧两眼盯住柳金蟾,嘴上大声呵斥孙墨儿: “你个孽女,家中娇夫过门不过两月,你就敢在外偷养小?” 孙墨儿和柳金蟾两眼俱大,但二人何其聪慧,眼下这情形,她们只怕白鹭书院也不能读了,当即会意! 柳金蟾噤声,赶紧躲至那边柜子里。孙墨儿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娘——” “什么都不用说!来人带小姐回去,祠堂家法伺候!看你今儿后还敢不敢再做等对不起你相公的事儿?你相公何等贤惠,哪里配你不上,为你操持内外……墨儿,娘实话告诉你,只要娘在一日,你此生不要想再娶一个进门!” 孙梅这话与其是说给脚边的孙墨儿听,不如说是让院里来拿双的女婿安心!眼下这事儿闹大了,墨儿的前程就算毁了! 果然孙梅这话一出,院里的抽噎声立刻小了,然后没多时就没了! 不久浩浩荡荡地人群丢下了所谓的“小妾”后,提着倒霉的孙墨儿就风风火火地回去了。 屋里人正瞅着桌上留下的猪猪罐罐发愣,尚未明白怎么回事儿,刚才那院子里还哭哭啼啼地妖精男忽然就带着家仆不知何时摸了回来。 雄赳赳气昂昂的,那里还见刚才那半点委屈状? 只见他手中一把金镶八宝弯月刀,明晃晃刀面就在瑟瑟发抖的哥儿光洁的肌肤上摩挲而下,然后刀刃一斜: 就听那白玉小哥儿惊叫了一声,好似当即就要被废了一般,吓得小尿失禁,流了一地,随风传来,就连柳金蟾也隐隐闻得那股子尿臊味了。 吓得她也是瀑布汗猛淌!心里直骂孙墨儿,太不够意思,怎么不告诉她,她相公其实是个悍夫不说,还是个舞枪弄棒的狠角色!今儿可要害死她了! “这屋是你的?”刀还在游走! “回回回……爷……不是!”老人跪在哥儿身边抖得如同筛糠? “他的卖身契呢?拿来!” “爷……他他他……是老夫的儿子……”老人哭得泪如雨下。 妖精男眉毛一拢,当即变了颜色,赫然就起身:“你儿子?” “是是是!”老人抖抖抖,吓得直磕头:“爷,你行行好,老夫年轻守鳏,只有这么一子,姨母们嫌老夫没有女儿,尽数将家资分了去,还将我们赶出门,不是走投无路谁会干这营生啊!” 妖精男抱着小猪猪存钱罐,愣是不信老人不说,只问:“爷的妻主,包你儿子多久了?” “今早第一次见!公子要不信,不如问那柜子里的姑娘……” 此言一出,柳金蟾拔剑自刎的心都有了! *****8 怎么样? 能怎么样,全招呗,谁让墨儿不仁,她柳金蟾只能不义了。 妖精男不敢收拾他妻主,还不敢收拾柳金蟾? 越想越气的妖精男岂肯罢休,眼见着柳金蟾将他妻主带坏?他左思右想,愣是让他公婆领着他一路杀去了柳金蟾在白鹭镇的房舍,要找柳金蟾的父母说个明白,任凭柳金蟾说家中只有小仆也无济于事。 今儿他定要杀鸡儆猴,看谁还敢带着他妻主花天酒地,让他妻主对他变了心? 自孙墨儿逃婚起,肖腾满腹的委屈无处撒,今儿柳金蟾和那俊俏小哥可算倒了大霉全给扛上了。 116.第116章 措手不及:孙家杀到家来了 反正都是丢脸,眼下无法,只好丢回家了! 谁让她柳金蟾年就没开好,接二连三尽是“露脸”的事儿! 雨墨,柳金蟾是不怕的,只是……抱瓦几个男孩子只怕将来见了她都要退避三舍了! 孙墨儿、孙墨儿。你真正害死我了! 亏得,孙家是个要脸面的斯文人家,一路上断没做出一丝引人注目之举。 柳金蟾一面心中埋怨,一面百般无奈地引着悍夫与他丈母娘们的马车一同到了“柳记香香包子铺”外。 柳金蟾刚至门前,正要想怎么和家人开口今日之事,一抬眼: 咦——居然招牌和对联都没了? 再仔细一看,喝!老旧的大门门梁还全都上了新漆说,还勾了花,大有焕然一新之感! 谁干的? 柳金蟾立刻就想到了街上欲来抢占房舍的那帮匪人,急得也不和人客套了,想着身后孙墨儿她娘是个官儿,豁出命来赶紧敲门,要进去看个所以然。 雨墨一开门,一见柳金蟾,一颗忐忑了数日的心才要落下,待要赶紧给自己家小姐报信说那疯姑爷又杀回来了,不曾想她未及开口,小姐身后数人就先气势汹汹推门进来,俨然一副来兴师问罪的模样。 雨墨待要转身就跑,幸得那为首的女人一脸儒雅之气,脸上虽怒,却不跋扈,她与雨墨轻道: “请你家夫人和老爷出来说话!” 雨墨傻了眼儿,尚未明白怎么回事儿,眼尖的她就落在了紧跟而来妖精男身上,当即答应着,转身就往后院跑,脑子里一团糟,暗想了不得了,一个去而复返还没完呢,小姐又摸了一个相公回来!这可是要死人了! 雨墨风风火火直奔屋里喊抱瓦:“快快——请奉书哥哥他们来!我家小姐……回来了!” 抱瓦一听“夫人”回来了,好事啊,刚姑爷还恼呢,说夫人不知野哪里去了,这不,还没晌午呢,夫人就回来了,想来是在书院耽搁了! 抱瓦蹦蹦跳跳就奔姑爷的屋子去:“夫人回来了!” 屋里,北堂傲正与请来的裁缝商议,给年前就会落地的孩子提前制衣缝被。 他心里正想不知男女,索性就男女都各制上几套,反正有了第一胎,姐夫说后面孩子就会陆陆续续地接踵而来,这男人只要勤快点,不怕养不了孩儿! 一思及姐夫嘴里那“勤快”二字,北堂傲想起那日临别的事儿,就羞得不行,再一听门外喊说妻主回来了,当即吓得就从凳子上起身,而今别看他心里的算盘打得是那是稳稳当当的,但这会子金蟾真回来了,他倒局促起来,毕竟他嫁她他知,她不知……说起来于柳家而言,他这过门女婿的名份儿终究还是名不正言不顺…… 但……谁让他手执圣旨,有恃无恐呢? “夫人气色如何?” 北堂傲提着袍子就要跟着抱瓦往前院走,只是一抬脚,又觉得不妥当,须要金蟾进来见他才好—— 去而复返,走时二人又是那等剑拔弩张的模样,他贸贸然出去,一个不好,以他的性子弄不好还不知说什么妥当,不及金蟾进来,夫妻往那帐子里一坐,三言两语,他使个巧宗……那还用多说两句?都说小别胜新婚,他们也算分开两月有余了…… 想到这儿,北堂傲当即住了脚步,冷着脸儿返回远处坐着,依旧和裁缝说裁剪娃娃衣裳的事儿,只与奉书说: “你只告诉夫人,说本公子这儿正请人制衣裳呢?让夫人也进来量量,正好把这入夏的衣裳都一并做了!”言罢,他复又坐在凳子上继续安排裁缝制衣裳,但嘴上说不去吧,人一颗心早飞到前院妻主哪儿去了,心里还不禁问: 她也不知这二月胖了还是瘦了?又或者想没想他,毕竟人常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他虽未与她拜过天地,但也是同卧榻共枕三月有余,更别说而今珠胎暗结,这不明摆前儿那段日子,不是夫妻却更胜夫妻么? 北堂傲微红着脸儿,眼瞅着大红缎子,一颗蠢蠢欲动的心是欲见柳金蟾前的小鹿乱撞,扬起的嘴角更是掩不住满心再见柳金蟾的喜悦。 北堂傲心里美啊美的。 眼见自家公子一副急巴巴当爹的已婚男人的模样,奉书、奉箭则四目交接,满是担心谎言被揭穿的窘迫,此刻一听柳姑娘回来了,奉箭还等人来,赶紧着一个掩护,一个就溜了要去与柳金蟾先对对口供,还是先应付了今日才好。 奉箭急急忙忙直奔而去,才过垂花门,就被雨墨拦了个正着:“不好了,我家小姐好像又摸了一个回来!”这个真是真妖精了! 雨墨一开口,奉箭的脸顿时就青了:又摸了一个回来?他们公子就是病没好……也不是个吃素的!而且他而今还是初婚,正等着当爹呢! “真的,人家爹娘提溜着我们小姐,都追进家,就在前厅,说是要见我们老爷和夫人呢?你说……怎么办?要是真去我们牛村寻我们老爷和夫人了怎么办?”她和小姐一定会被打死的! 奉箭也急得团团转,但再急也要看看来的是什么人才好,他立刻满心忐忑地跟着雨墨猫到前厅,侧眼往厅里一望,柳金蟾没看见,一个金发碧眼妖精男倒先映入了眼帘,他少不得的暗道一声糟:那不是小狼将肖腾么? 谁和他抢东西,就是一文钱,都是要和他拼命的意思呢! 莫不是摸到了他家兄弟? 想着,奉箭又微微往里边儿一望。 只见得不大的前厅此刻满满当当都是黑压压的人,上座二人他不认识,只是那当家的男人怎么看,都不像西域金发碧眼的美人,倒像大周大户人家养得,一脸温文尔雅,像个书香门第家的孩子……这是怎么回事儿?尤其那上座的女人还格外眼熟,貌似在北堂府时见…… 可不就见过?这这这……不是翰林院的孙大人么? 这是……丢脸丢到京城了? 117.第117章 大事不妙:家里来了男妖精 奉箭不敢问,因为前厅阴沉沉的,一看就是大事不妙,尤其那柳金蟾还垂手侍立在哪儿,俨然就是一副待宰羔羊的模样啊? 难不成……柳姑娘其实不是柳姑娘,而是逃家在外的孙姑娘? 这么一想,可不就连着了。 他们当时班师回朝那会儿,可不就是小狼将要回家成亲,妻主离家出走哪会儿? 奉箭正要胡思乱想,只是一扭头就见雨墨那瞅这里面,俨然素未平生的模样。 奉箭这才忽然想起,柳姑娘的娘他可是见过的,就是乡下一个十足的地主婆,十指大红的指甲不说,穿着的绫罗不是大红就是大绿,还搭配的不上调调,那是和这里面那位一身淡青色儒袍,一脸儒雅之气的孙大人能比的? 真正是关己则乱!那孙姑娘想当日也是见过的……真正是眉毛胡子一把抓,竟乱想! 奉箭当即舒了口气:“不怕,不是寻你小姐负责的!” 那小狼将肖腾在军营里就思嫁孙家小姐成疯了,尤其是孙家姑娘哪一遭到边地看他之后,这小狼将就俨然一副待嫁男人的思春状了,只要一扎营,他就打着算盘筹备自己的嫁衣,是用苏杭的上等的贡缎配以刺绣,还是用蜀绣,又或者安排在冬日,要不要再弄上几张上等的貂皮……简直把偌大一个生死存亡的军营变成了待嫁男人们的憧憬之地……可怜他们公子日渐消瘦,他却是****如沐春风! 思及此,奉箭料想柳姑娘必是闯了祸,但祸首……可不就瞧见了跪在厅中央的小人儿,娟娟秀秀的模样,虽没慕容嫣生得大气,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却让整个人宛若灵动的小仙童…… 这不就是书院里的孙姑娘,孙家逃家的大小姐孙墨儿本人是也…… 奉箭皱眉,暗道:看模样,夫人闯的祸与这孙姑娘难脱干系……眼下,少不得少爷又要露脸了。 奉箭正思考要怎么回去禀明公子,就忽见那边自家公子领着侍画等人提着袍子大步流星而来,青白的脸那里还有什么血色,隐隐竟有发黑状—— 完了! 怎么了? 是奉箭前脚一出门没多时,北堂傲正翘首以盼妻主进屋来看他,夫妻小别胜新婚,不料他等了会儿,又一会儿,不见金蟾进来甜言蜜语地进来耍流氓,倒见一直在前院负责端茶送水的弄瓦今儿竟在他窗外紧张地来来去去,还不时用脚尖刨土,这情形…… 一看就感觉就不对劲儿。 他当即沉了脸,很是不悦地问弄瓦:“夫人呢?”你不在前面伺候,到后面来作甚? 弄瓦是个孩子,素日里见着北堂傲那周身的剑气就吓得不行,此刻一听姑爷问,吓得赶紧抖抖索索道:“在……在在……前厅呢?” “夫人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北堂傲放下手中的布料凝眉,暗想是谁呢?怪不得这半日不进来,原来是有事耽搁着。 北堂傲心情眼见转好,不想“嗯!嗯嗯嗯!”半日的弄瓦不敢说来了好多人,很吓人,却是一个劲儿光“嗯”不动。 北堂傲奇了:“既如此,你不去前院奉茶,进来躲甚?” 北堂傲最恨不中用的下人,畏畏缩缩,一则丢他将军府的颜面,二来倒像他这个新嫁郎容不得人似的,不禁沉了脸。 “我……我我……怕!好多人……凶巴巴的!” 北堂傲脸色一沉,弄瓦吓得更是语无伦次,“说……说要请老爷和太太!”他都没见过老爷太太…… 找老爷和太太? 北堂傲一听这话,撇了头,论理不是大事谁会来寻公婆:莫不是出了大事儿? 北堂傲这一想,就赶紧提着袍子出将院来,提起弄瓦就着急地问道:“可说什么事儿了?”莫不是这样,金蟾才从后山跑得? “不……不知道,就、就来了好多人,都坐在前厅里,说要什么负责?”弄瓦吓得鼻涕眼泪一把抓。 原本还想要如何应对过去的北堂傲,当即脸色一白,“负责”? 还能负什么责要见双方父母? 北堂傲一颗心顿时起了波澜,要闹此刻又不是夫妻在房里的时候,不闹,又气不过,眼下他都嫁了柳金蟾,吵?闹?都无济于事了,他必须亲自解决任何试图侵犯他领地的男人! 思及此,北堂傲丢下弄瓦要走,临迈步,忽又想起什么,少不得又问:“可见什么年轻公子?”他可不能冒冒失失失了正夫该有的分寸,只怕,偏巧是来闯了别的祸事也难说! 这一问,那模样出众的肖腾当即就在弄瓦脑子里冒出来,当即道:“有一个很是漂亮的公子!”妖精似的! 一听很漂亮的公子! 北堂傲一颗忐忑的心倒静了,事已至此,还能如何?柳金蟾那色胚子的性子,他这个枕边人,还能不知? 事越大,北堂傲的心就越静,从头至尾他想得只有如何打发掉这家人,毕竟一个巴掌拍不响,这男人和女人的事儿,素来都是你情我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可不能都怪他家金蟾,但……人家人多势众,一切需从长计议…… 哎,谁让他怎么就在京城巴巴地呆了两个月呢,明知家里这只猫最会偷腥…… 北堂傲认赌服输,谁让他嫁了个偷心猫呢?此刻也不敢多想:先攘外再安内! “奉书,理装!” 进门的脚步往屋内一转,北堂傲进屋就开始褪去家常的淡色袍子更衣,满脑子都是如何走进前厅,先压在气场! 对着镜子,先将那簇新的耀眼金松鹤纹大红箭袖拢上身,再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露翡翠撒花裤腿,一条碧玉玄带束在腰间,再把那蛟龙佩玫瑰佩连着秋色荷包等物系在玄带之下,最后云发高耸,简以一赤金红宝冠佐上喜相逢喜字八宝珍珠赤金簪子穿过金冠…… 妆毕,北堂傲腰再挂西域特制的赤金鞘,八宝琉璃七星大跨刀,当即蹬着青缎朝靴领着众仆气势逼人的就直奔前厅而去,众仆立刻屁颠颠跟上,就连弄瓦几个小屁孩也涨了气势,走起路来都有点狐假虎威的味道。 瞅得奉书,直叹这那是去见人?更像是披挂上阵,要与敌营将领谈判呢! 118.第118章 投鼠忌器:家丑绝不可外扬 后院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奔前院前厅而来,势如破竹。 趴在窗边的奉箭,那头一看这阵势,顿时暗叫一声:今儿,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这怎么能在夫人面前撞个正着,急急忙忙赶紧就朝气势汹汹的北堂傲直奔而去,不待北堂傲皱眉,他就先急道: “爷,可不能过去!” 北堂傲眉一挑,凝神一瞅奉箭这着急样儿,心中暗暗纳罕:难不成是……公婆也来了? 北堂傲心里立刻要想个连公婆也一并压下去的法儿,就听奉箭急巴巴地紧接着附耳低低道了一句:“是翰林院孙大人和肖将军!” 北堂傲一听这二人,当即心内打鼓:难不成柳金蟾非柳金蟾,而是孙大人的千金?偷跑离家,就和他私奔在了一块儿? 可既是如此?又何来“请老爷太太”一说? “怎讲?”北堂傲暗拉奉箭躲回垂花门。 “也不知何事,但孙大人与孙老爷,连着孙家两位小姐和肖将军都来了,其中一个还跪在地上呢?貌似是夫人……也不知是和着,还是带着孙姑娘作了甚,反正……脱不了干系了!”奉箭低低耳语,他心里就担心自己夫人是唆使孙姑娘逃婚那个! 说起这孙家小姐,北堂傲微微一想,那个嘴巴很甜的丫头就浮出脸来:原来那个孙姑娘是孙大人的女人,怪道看着顺眼儿。只是她怎么会做出那么不厚道的事儿呢?他此番回京可知她逃婚一事,朝野震动,皇上还亲自颁诏赐婚,昭告天下肖腾以贵嫁贱,孙家永不可出离肖将军—— 堂堂功勋之将没嫁就被弃,将来谁家还舍得把儿子往军营里送? 但为什么那孙姑娘会和金蟾认识? 北堂傲心里七上八下,担心之处与奉箭不谋而合,论理无论肖腾军营做了什么,就是给孙家戴了一顶闪亮亮的大绿帽,皇上也会为了安抚三军将领逼着孙家将这顶帽子一戴到底!一如皇上明知他私奔在前……还是赐婚柳家…… 北堂傲一想到很可能是柳金蟾撺掇孙家小姐弃夫另娶,他这心里就如暗潮汹涌难平,他什么都不怕,唯独担心柳金蟾对自己婚前红杏出墙一事耿耿于怀,多早晚也会把他束之高阁,不闻不问……又或者她之所以当初和他那么样儿,也只是看他年轻,权当玩玩……反正不用担责任? 北堂傲急得两唇一咬紧,待要怎么样又不好怎样,外人面前岂能扫自己妻主的面子?纵是撕破了脸,不也终究还是自己吃亏,这女人何处不能风流? 可……眼下,当如何是好? 北堂傲皱眉,只听奉书又道:“依我说,公子与其出去,不如我悄悄儿与那肖将军的侍从说说,让肖将军与那孙老爷到内院来说话……纵有什么,私下里商量,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扬,想必那孙家也是明白的!” 北堂傲不自禁:“甚好!也只有这样方能保全两家的颜面……” 是了,他现在还不能让不知底细的柳金蟾先知他根底,怕只怕孩子没落地,她就这事儿要挟他,倘或她也是慕容嫣那等贪慕虚荣、用那等下三滥的手段威胁北堂府之人,自己岂不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窝,再给家姐添烦恼? 思及那日偷听奉箭他们说,慕容嫣竟然趁他在后院昏迷之际,利用自己失身于她之事,几番胁迫家姐为她牟利,在北堂府耀武扬威一事,北堂傲就心有无限恨意,俗话说一遭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北堂傲自认不是胆小如鼠之辈,但吃一堑还能不长一智? “就依你说的办!” 北堂傲两唇一咬,言罢又在奉书奉箭耳边好一番叮嘱,只听得奉书奉箭瞠目结舌:公子这是…… “明白?” 眼见奉箭奉书一双大眼满是不敢置信,但北堂傲却不以为意,一挥手,命奉书速速领命而去。而自己又返回内室,褪去几许荣华,端坐堂屋静待来客。 奉箭见近侍们各退居屋内各处,不禁悄悄上前道:“爷,夫人要是知道爷您……” “你就不会说本公子又病回来了么?” 北堂傲拿手弹了弹袍上的褶子,自问自己这般聪明,怎么身边的侍从却没一个比得上那战蛟身边的,他的傻乎乎全不会拐弯儿,人家的一个个机灵的跟人精似的。 奉箭赶紧闭嘴,暗道:你的病就没好好不好? 但大公子没病前心思就难测,这而今更是难说,他何必多嘴,姑老爷叮嘱的叮嘱的事儿自有姑老爷的道理,只是常言道有得必有失,北堂府这般防着柳姑娘真的好么? 奉箭的剑眉深锁,快步出院,耳畔只听得院外清风飒飒:公子的担心他懂,慕容嫣之人不能不防,但柳姑娘……他觉得她是个好人,在那样毫不相干时就那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帮他们……而且还救过少爷的命! 努力无视奉箭那拧成一团的脸,北堂傲又何尝愿意—— 那个男人不求与自己的妻主同心?谁又喜欢同卧榻异梦?不是他北堂傲已错过一次,此番若想白头偕老,他只能步步为营,再错一次,真就是满盘皆输!过去,他可以一死了之,但这一次,他要当爹了…… 他死不起了! **8** 前厅大眼瞪小眼。 双眼瞪单眼。 你斜过来,我瞪回去。 一杯乌龙茶过去。 又一杯君山老眉茶过来。 清清淡淡的茶香随风而扬,再搭配着点心一盘盘呈上来,让柳金蟾怀疑孙墨儿一直说她家打小青菜豆腐地吃是哄她玩的话,不然谁家出个门兴师问罪,还不忘自带点心和茶具? 更别说这点心,不提味道如何,但是看那精巧的造型,别致的色彩外加彩瓷的盛放,一看就知是花了心思的奢侈品,那是她家小铺敢买的! 孙梅端起茶,郁郁之气的不及吐出,就见那纷纷垂落的毛尖沉入杯底,一股子清气扑面而来,更别提这水色澄清犹如早春之色跃然杯底……这…… 119.第119章 投鼠忌器:大家都是一家亲 她赶紧抿了一口,味道之正令她脸色再一变,微微有些白:上好的青山绿水!如果她没记错,她上次喝到是在京城的北堂府,当时北堂相还笑说这皇上新赐的贡茶,也就几包,不敢独品,偏巧就她赶上了…… 小小的四角小院就有此贡茶? 接着茶点一放,点心之精巧倒在其次,但那盛放茶点的彩瓷,不看不觉得,一看可不就是今儿官窑烧制的,这瓷上勾勒的喜相逢双喜字彩碟可是宫里年初如意馆弄出的新花样儿,尤其是那彩蝶栩栩如生双飞的景儿,她当日还赞画有灵气! 汗一滴滴地自她额上滑落。 孙老爷见夫人似有不适,不禁抬眼看孙梅:“夫人不适?”是不是今儿被气着了? 孙梅赶紧拿着手中的福字如意青花瓷茶碗示意相公:“像不像……年初腾儿出阁,圣上钦赐的十二套官窑新制的青花瓷花样儿?” 这一说,孙老爷低眉一看,可不是真就一个模样,无论厚薄、花样儿,就连盖得官窑出处也无一不一样呢?这是? 孙老爷的眼也紧张起来:“这……”腾儿哪套还锁在柜子里没舍得拿来用呢! “不是寻常物件!”孙梅低语。 孙老爷一听这话,当即悄悄把正站在孙墨儿身侧的柳金蟾细细打量了一番: 这姑娘身量高挑,一身半旧的白鹭书院旧书生袍,身上除耳上一对赤金小兔儿耳钉外别无其他首饰,脸貌嘛,不及馨儿生得好,却也是个白玉美人,一双盈盈桃花眼正和墨儿眉来眼去,乍一看去,竟好似那初开的粉桃似的,灼灼逼人,别有一段风流态度。 只是……才气在眉间闪烁,贵气……压根是一丝也无! “不像啊?”孙老爷悄悄耳语孙梅。 孙梅揉头,正要想京城哪位大官有近亲在白鹭镇,又一碗新茶端来,一闻一品,了不得,这是宫中上月才上的新品,还是去北堂府送新婚贺礼时尝到的……提到北堂府,孙梅好似如雷轰顶—— 北堂将军上月可不嫁得就是白鹭才女柳金蟾么? 提及此,孙梅立刻想到了那封北堂将军为妻主谋求官派生,发往翰林院的书信…… “咳咳咳……” 孙梅打破前厅寂静,突然几个干咳。 正和孙墨儿用眼睛吵架的柳金蟾,赶紧与孙墨儿抬眼看此刻不知何故突然红了脸的孙梅,茶不好? “你……姓氏名谁?”孙梅这才想起,至今她还不知这丫头叫啥名呢! 柳金蟾立刻拉长了一张苦瓜脸,怯弱地回道:“回伯……大人,学生姓柳名金蟾!”完了,弄不好要闹到学院么?还是真要见她爹娘了? 一听“柳金蟾”三个字,孙梅当即两眼黑了黑,暗道怎么就这么倒霉,不偏不倚,可巧就撞上了北堂将军的妻主了! “夫人?”孙老爷不解何以夫人一听“柳金蟾”三个字,当即就青了脸,难道这女子真有什么来历? “赶紧走!”再不走,北堂将军估计就得来请她们了! 孙梅突然起身,待要说话弄个改日再来拜访等语,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不料肖腾一个近侍就忽然火烧屁股似的鬼鬼祟祟跑进来,对着肖腾就是叽叽咕咕一阵耳语,惊得刚还一脸兴师问罪模样的肖腾站了起来。 若是这样还罢了,肖腾紧接着也火烧屁股似的走来,悄悄耳语道:“内院……北堂将军说是……请……请女婿与公公院内说话……” 孙梅与孙老爷墨氏俱是一惊,刚才欲要告诫柳金蟾父母好生管教子女的心,瞬间灰飞烟灭,急得要赶紧去请罪,何罪?冲撞了堂堂而今三等嘉勇公夫人之罪! 就是磨开这公侯贵贱之别,一个官阶也能压死人,孙梅几品?北堂傲是堂堂正一品的神勇大将军,又是当今皇后之亲亲胞弟,位列伯侯之上…… 什么叫做真嚣张? 孙梅今儿才觉自己一家真正嚣张了一把,居然闹到了人家府上,还偏就拿了个正着,真正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独女不孝,京城才挨了皇训,到了白鹭镇又撞在了北堂将军新婚的枪尖上! 瞧着这“拿双”拿的……不是给人家新婚小夫妻没事添堵么? 孙梅要骂墨儿几句,无奈女婿身后的侍从急急咬耳朵道:“北堂将军的人说,国公爷道家丑不想外扬,夫人千错万错都是错,大人只管罚就是,只是两府颜面要紧,请大人也借一步说话,有什么事儿千万不要先外道……” 话已至此,孙梅还敢说什么,赶紧与相公、女婿齐刷刷步出前厅!奔西厢房而去。 柳金蟾和孙墨儿站在屋里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 眼见着孙梅退出前厅,妖精男和孙父紧跟着仆从消失在垂花门后……柳金蟾瞅着孙墨儿:难不成他们以为她在屋里也给孙墨儿藏了美娇郎? 孙墨儿跪在地上回以柳金蟾一个询问的眼神:难不成你在屋里背着你相公藏娇了? 二人正要说话,不想一直站在人群后,不曾言语的孙馨儿忽然一副大小姐的模样,缓缓踱步出来,还一脸圣母的表情: “姐姐既然娶了腾儿哥哥,就不该和这种不入流的女人一起,专干这些个对不起腾儿哥哥的事儿!” 孙墨儿和柳金蟾今儿正倒霉的就差没互殴了,此刻一见还跳出一程咬金装好人,当即互相喷火的两眸全对上了一副伸张正义模样的孙馨儿: 不是她这好人,孙墨儿何至于去外面找慰藉?而她柳金蟾又何至于为了一个义字,让自己今儿这般露脸? 偏这孙二小姐愣是不会看眼神,又或者该说她早习惯了孙墨儿那引而不发的眼,当着众人之眼,她愣是一脸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心碎便秘状,质问道:“姐姐可知你今儿做得事儿,是在作践腾儿哥哥么?” 此言一出。孙墨儿新愁旧恨眉生绿,瞪着孙馨儿:“不会说话就别说!谁是你姐姐?谁又是你哥哥?” 120.第120章 内忧外患:人倒霉还来添堵 “姐……你不认我,也不该不认……”小美人立刻一副泫然欲滴的梨花带雨状,就连问的声儿都好似带了哽咽的味道,只是伤心欲绝之余,犀利的余光一扫柳金蟾:“怪道爹爹说你越发坏了,原来是和这个女人往下流走……” 柳金蟾无语:这是传说中的躺着也中枪?还是明枪? “连姐夫都不会喊?‘哥哥、哥哥’听着都让人脸红,倒还敢先说人‘下流’?”一肚子不入流的心思,好似人看不见似的? 一开口就骂她下三滥不说,当着她还敢耍这种下流手段……着实让今儿倒霉到家的柳金蟾两眼喷火,不毒舌都不足以平怨愤。 “你!”孙馨儿素来在孙府不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至今仗着养父养母的疼爱,就是孙墨儿这个正经孙家小姐也不敢这么损她,一张脸不禁涨得通红,“馨儿与腾儿哥哥……是清……白的……”尾音“清白”二字居然明目张胆地故意还顿了顿…… 这心思…… 柳金蟾懒怠理她,怕自己口没遮拦骂出好话来,索性这当儿乘着那一行人远走,一扭头就提着还跪在地上的孙馨儿衣领冷笑,质问道:“你不说你家常年吃青菜炖豆腐吗?这些糕点哪儿来的?” 孙墨儿也摸不着头脑,暗想这糕点若不是柳家的,自然就是肖腾的,不禁道:“难道我没告诉过你,我相公家是行商的?”干嘛对着她发火?她今儿因她三个月的积蓄全没了!一会儿回家还不知怎么收场呢! 柳金蟾一顿,记忆里貌似孙墨儿是有提过,但……谁叫自己没注意听呢!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相公是只公老虎呢?”柳金蟾再次兴师问罪。 孙墨儿瞪大眼儿,瞅着柳金蟾:“你才公老虎呢?我相公就是有点爱财而已,对人可温柔了!”就是温柔得有点不守夫道——对谁都好! 柳金蟾瞅着孙墨儿,眼神满是不确定:温柔,拿着大刀吓得人家小尿失禁叫温柔?不过……兴许做人男人是温柔的! 孙墨儿回瞪柳金蟾,嘴巴一撅,满腹委屈:“干嘛一起干坏事,出了事儿,全把责任枉我身上推嘛!难道好姐妹不该有难同当吗?我都没招,是你带我去的……”不义气! 柳金蟾无语,和着自己被她连累,还是自己不仗义了? 眼见二人一时四目相对两无言,被忽视的孙馨儿立刻又跳了出来:“果然是你把我姐姐往坏里带!” 柳金蟾本来就烦,一听这话儿,当即气不打一处来,一回眸就瞪着孙馨儿,一阵冷笑: “你是好人?你自然是天下顶顶无双的大好人,只是别家的好人劝和不劝离,你咋就还偏就爱干挑拨离间的事儿呢?自己姐姐都不放过……啧啧!”今儿真是喝水都塞牙,真不要脸的都赶来骂她了,真当她软柿子,软得要拿捏? “你……你你……血口喷人!你你……你没教养!把我姐姐都教坏了——”孙馨儿一凝眉,不会吵架的她一时不知回柳金蟾什么话儿。 但柳金蟾今儿可是吃了炮仗有气无处撒呢!难得有个炮筒在,她岂有不发挥发挥,撒撒气的?当即笑向一脸正气,说她没教养的孙馨儿,笑得好生甜蜜—— 当她是闷葫芦孙墨儿啊?错了,孙墨儿不好意思开口的话儿,她是外人,没顾忌,不就撕破脸么?反正不认识!刚不是骂她不入流吗?她倒让人看看谁心是黑的,谁才真不入流呢! “你……你……你还敢动手了?我我我……腾儿哥哥会……会收拾你的!” 孙馨儿一瞅柳金蟾抖抖衣袖,俨然一副要动手的架势,吓得紧退两步,忙令人挡在身前威胁:“我腾儿哥哥武艺高强,你要胆敢动我一下,我腾儿哥哥会让你万劫不复的!” “喊啊?马上!” 柳金蟾只听得那孙馨儿一口一个“我腾儿哥哥”,真恨不得一脚踹在孙墨儿的身上,看看孙墨儿这顶头上的绿帽戴得疼不疼,人家都快把“我腾儿哥哥”变成“我藤儿相公”了! “你……别得寸进尺,我腾儿哥哥一会儿来,你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孙馨儿手握拳头,言罢,孙馨儿好似看见了什么,忽然还提高了声音,莫名其妙冒出了一句:“姐姐,你不信自小长大的腾儿哥哥,难道就信这样女人说姐夫是公老虎,一意孤行要休腾儿哥哥吗?” 孙墨儿一愣,尚未明白怎么回事,更不解如何就提到“休”一字? 刹那间,柳金蟾嘴角一勾,暗道:行啊,手段不错!不过…… “你这话喊的,不是你这个好妹妹逼着你姐姐把姐夫让给你,还道你姐夫其实真心喜欢的是你,说你们两情相悦么?” 这种伎俩谁不会? 柳金蟾高声一出,孙墨儿的眼立刻圆了,待要悄悄说:“意思弄反了,是孙馨儿说她喜欢我相公……后面是我疑的”,她话没能出口,只因柳金蟾一瞪,然后她娘就脸色白煞煞地先从外面进来了,顿时吓得目瞪口呆。 柳金蟾也吓得脸色青白,冷汗满背,当即有作死的自知……她还以为是孙墨儿相公先来了呢…… “娘——你不要信她胡说!” 孙馨儿当即眼泡含泪,哭向义母,望向一双美目瞪得溜圆,带自己如亲生的义父,“馨儿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儿!是她……”尾音因孙父暗暗一掐,方被扼杀在好不怜人的哽咽中。 一见孙馨儿故技重施,孙墨儿立刻担心地看向柳金蟾:她这个妹妹最是巧舌如簧了,黑的都能说白!而且假哭都可以泪流成河…… 柳金蟾嘴角一撅,给了孙墨儿一个:你不卖我、我不卖你的眼色。 孙墨儿看柳金蟾一脸自信,但自己心里还是紧紧地捏了一把汗,暗想,她今儿可把小命拽在柳姐姐手里了,只是……事都被这么揭开了,也只有破釜沉舟,她总不能陷帮自己的柳姐姐于不义,助纣为孽吧!只是……担心相公的名声…… 121.第121章 大惊失色:疯相公疯回来了 墨儿一扫哭得梨花带雨的孙馨儿……眼就垂了:她照顾会比她更好吧?毕竟他……喜欢的是她! 厅里除了一片哽咽声,便是一片令人窒息的静默。 孙梅能说什么? 明明是来兴师问罪的,结果冲撞了北堂将军,好在他胸襟开阔,又和自己女婿是竹马交方不计较……谁料那边才摆平,达成共识,这边一回来,她孙家倒后院失火了! 此事该不该查? 该!只是…… 家丑岂可外扬,女婿的名声要紧! 思前想后,遮遮掩掩而来的孙家合众,又悄无声息地领着孙墨儿一路回府,当夜孙府暗潮汹涌自是不必说。 只是柳金蟾也没好过,她才无比庆幸地合上门闩,暗叹有惊无险,一转脸,北堂傲那张冷若冰霜、更甚往日的妩媚风流、外加周身剑拔弩张的森森剑气,就无一遗漏地倒映在柳金蝉水泱泱的眸心。 他笑颜盈盈,绝丽容颜轻轻一勾嘴角,切齿的声音就森森而过:“妻主,那哥儿褪了衣裳还可看吧?” 柔柔的低低磁性之音好似二月的春风刮过,满是生气却留下刺骨的寒意,冻得恨不得要从地缝里钻出去的柳金蟾顿时有一种魂飞魄散之感—— 他,居然又疯回来呃! **88* 抖抖抖…… 嗦嗦嗦…… 剑眉一挑,柳金蟾二话不说学起了她们牛村第一惧内楚天白的绝世好招,赶紧从枕畔拾起了一个软枕抛在地上,有模有样地跪了下去。 常言说的好女儿膝下有千金,但遇上疯相公,千金哪有命重要! 柳金蟾这么一跪,北堂傲就是胸中有无限的委屈、此刻也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你跪着作甚?”北堂傲赶紧小心地窥视了周遭,努力板着脸儿斜睨柳金蟾:“为夫让你跪的?”好没意思,一见面就来这招儿! “不,我我……我一见您就想跪!”腿软的! 柳金蟾赶紧赔笑,换来北堂傲一记大白眼,只得灰溜溜地继续保持安全姿势不敢动! 柳金蟾跪着不动,北堂傲还想做贤夫,岂肯让柳金蟾这么一跪坏了他好名声,只得抿着唇撇开眼:“还不起来?这么跪着,倒像为夫悍得很!” 柳金蟾赶紧抱着软枕乖乖垂首侍立疯相公身侧,俨然一副低眉顺眼的哈叭儿狗模样儿。 北堂傲余气未消,索性就等柳金蝉哈巴儿似的站在他身后,而他则端坐在桌前,状似无意地,一手习惯地把玩着他的银枪,一面一页页翻着雨墨双手呈上来的两月来账本儿、以及包袱的铜板儿。 “这就是这二月来花销?” 北堂傲倒是识字,只是雨墨那密密麻麻记着的流水账,他看着头大,但不做做样子,这对主仆难保将来不勾结起来,哄了家里的钱去风流快活,姐夫说,这女人嘛,风流是天生的,但能不能防患于未然就看这当男人的手段了! 北堂傲眉一抬,永远把自己小命放在小姐之上的雨墨立刻将二月来的开销,事无巨细坦白,甚至就连柳金蟾某日一时心善,白送了对面那家小鳏夫三个孩子六个肉包的事儿也毫无保留地交代了! 惊得柳金蟾的眼都瞪圆了:乖乖,一个月前六个肉包的事儿,你也记在账本上? 雨墨无辜的耸耸肩:没办法,她一见疯姑爷就管不住嘴巴! 主仆这么一对视,对六个肉包去向很不欢喜的北堂傲当即就横了柳金蟾一眼儿,然后笑问雨墨:“那孩子的爹爹晚上偷偷来家道谢了吧?”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雨墨想也不想立刻答道:“来了!”疯姑爷果然厉害,连“偷偷”这都知道! 柳金蟾一听这话儿遐想万千啊,她晚上还活不活了,赶紧抢在北堂傲又审出莫须有的罪名来前,先辩解道:“那三个孩子天天守在铺子外,就是条狗儿也会给了吧?” 北堂傲笑:“妻主说得极是,就是条狗儿也给了,但若真是条狗儿,妻主会一扔,扔六个?”哄谁呢?谁不知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扔人家孩儿,还不引来孩儿他爹? 柳金蟾无语:早知越描越黑,还不如不描了呢! 眼见柳金蟾此刻一脸囧况,北堂傲心似明镜,也不便再说她甚,省得妻主这脸丢多了,将来就越发不要脸儿了! 查完了账本,就数铜板儿,随便还把柳金蟾今儿包袱带回来的几百钱也一并儿数了进去,串了起来。 可怜的雨墨看着好容易捏在手里还没捂暖和的十几吊钱,此刻又一个个对她遥招手,然后“哗啦啦”全入了疯姑爷的早备好的钱匣子,立刻苦了一张小脸儿,只不敢当着疯姑爷露出来,只能巴巴地看着很不争气的小姐: 都是你,摸摸摸,你看摸来了什么?咱们又身无分文了! 柳金蟾哪有闲情和雨墨大眼瞪小眼,人只能小心地端详着疯“相公”的脸色,暗想,他是怎么找回来的? 只是人嘛,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更何况是秉持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柳金蟾? 她两个月都没开荤了呢! 她瞅着瞅着,麻利的眼就顺着北堂傲那两道剑眉下移,从凌厉的“鹰目”到高挺的鼻梁,然后饱满的朱唇、再到白皙的脖颈一路沿着微露的锁骨、然后夏日层层纱衣也难掩的厚实胸肌、腹肌,细腰、窄臀,最后到两腿、两腿间……蜿蜒向下往复外加意念剥衣拉裤……火辣辣的眼底满是翻滚的雪浪! 柳金蟾这根暴晒了两月有余的干柴,瞅着北堂傲吞了吞口水,不自禁就熊熊地,在哪儿自顾自地燃烧着火辣辣的目光。 早就觉察柳金蟾一双眼,直勾勾在自己身上下流的北堂傲,这两月焦灼之心比之柳金蟾虽说是有过之无不及,但他才刚从扒光了衣裳横呈的窑哥那里缓过劲儿,此刻就让那六个肉包梗在了胸口,郁郁不得劲儿,哪有心思和柳金蟾好、 夫妻办事,不也需要个心情不是?北堂傲索性就闷闷地,只当没看见。 122.第122章 坐怀不乱:小夫妻顿起纷争 硬着心肠。 北堂傲忍着身上一阵阵的热浪席卷,硬生生地逼着自己,愣是在柳金蟾火辣辣地注目下,一点点、事无巨细地继续查点他离家后,这屋里财务的进进出出—— 尤其是要细细地查明白,柳金蟾有没有将这屋里,诸如他留下什么被啊、衣啊送给人家小鳏夫、又或者什么妻主不在身边的寂寞男人什么的……乱七八糟的野狐狸精们讨好儿,然后,勾得人家夜夜从角门里猫进来自宽衣带,干柴烈火…… 谁让这屋里两个月没个男人守着呢? 北堂傲越想醋味儿就越浓! 于是,北堂傲又命奉书几个将柜子里的衾被、枕、甚至连碗盘都一一清查了一遍儿。瞅得雨墨等人纷纷直咋舌:原来男人过门后,当家是可以这么细的?好吓人! 奉箭和奉书很是无语:明明公子一两银子能买点什么都不知道,而今可好,数铜板儿一文不许少不说,就连柜子里那些个积了旧被褥,公子居然也上了心! 但谁让他是主子呢? 奉箭等人爬高上坎,一一清点,报备。 奉书奋笔疾书,要把屋里这点儿不知几两银子的家当一一对比旧账,一一核对记录。 下人们从里到外、从居住的小屋到杂乱的厨房一个个忙得人仰马翻,两个主角却都神在在的。 柳金蟾犀利的以目剥衣看人法,盯着北堂傲那两月来越发魁伟的身躯,纷纷做目测,越看越觉得北堂傲不仅仅人生得更好了,而且那周身的雄性荷尔蒙散发的密度与浓郁程度,也无一不在告诉她,眼前这个男人……已不再是她初见时那个没撑展开的青涩小毛桃儿…… 根据她多年的猎艳经验,她敢肯定,此刻这男的俨然是个熟男了,只要她把这手儿一探过去,立马就能让他软倒在衾被之中化作一江春水向她流! 许是盯着人家身子看得太久,柳金蟾待要感概又要有一个熟男成长起来,欣慰之中,柳金蟾习惯地一挪移,眸光还没扫上别的男人作对比,就见得一身长约莫九尺的、高大的身躯赫然山一般站了起来,宛若黑压压一片天挡住她明朗的粉色天空! 柳金蟾一仰头,北堂傲那漆黑黑的眸子就隐隐晃动着两簇熊熊的火苗地朝她逼来。 “疯……宝贝儿!”疯相公! 柳金蟾眼一溜圆,赶紧开口拯救自己:她差点点又以为这是在白鹭书院望鬼谷男了,她是说远看,胸肌也能越看越大…… 北堂傲要如何,又不知该如何,毕竟柳金蟾这两月来都不曾近男色,难得今儿去寻个哥儿,还被肖腾拿了正着……想着这被拿的事儿,北堂傲愤怒之余,此刻想来,不禁又觉得好笑,欲问问被拿住是何情状,只是仆人们都在呢? 想着,北堂傲瞅柳金蟾的眼儿好似恶作剧一般地一挑,然后觉得热一般,竟趁着雨墨等人出去数碗筷之际,故意拉开些许前襟,往里面扇风。 他是越扇越凉快,只可怜了她身侧的柳金蟾几乎都要那对桃花眼眯成了一痕细线,只是……北堂傲等啊等啊,柳金蟾就居然那么“君子”在他身后足足站了半个时辰,愣是没伸狼爪。也没一丝的亲近意思,这是? 北堂傲愤怒地瞪大利目直直地逼近,柳金蟾那瞬间也跟着瞪大的眼儿: “你……”北堂傲切齿。 “我?”这次可什么都没干! 柳金蟾指着自己:她今儿可真正是当了一遭儿“柳下惠”——除了眼儿! 要知道,北堂傲那衣襟拉得里面露点了,她居然如此“稳重”,愣是没不自主伸出狼爪去狠狠地来回摸上好几把! “在外面?”有过了? 北堂傲气得脸红,柳金蟾什么体质,他还不知道?别看着那手段多了得,其实一个晚上,她都只是堪堪凑合而已!若是中午她和那……怎么的了,他今儿晚上可什么指望都没有! 眼见北堂傲瞬间好似发红的公熊,柳金蟾赶紧默默地蹭进一张高背椅后护住自己的肚子。 北堂傲一见这柳金蟾不和他亲热就算了,还要和他划清界限!气得那还顾及今儿是不是婚后第一次见面,抓起桌上雨墨记的薄薄几页毛边纸,就要绕过凳子揍柳金蟾。 柳金蟾这一看还了得,赶紧喊道:“停——”她肚子里可有宝宝了! 北堂傲一愣,眼斜柳金蟾。 “君子动口不动手!”柳金蟾立刻喊了一句颇有建设性的话。 北堂傲再赏柳金蟾一记白眼,回答就是一手轻轻松松扔了柳金蟾身前的实木长椅:他不是君子,只是男人! 柳金蟾巴巴地眼见着她几乎搬不动的高背长椅,就轻飘飘地好似纸飞机一般,以直线为航线轻轻松松飞出屋门好几米,然后“啪啪啪”数声夭折于院中央,拜拜而去!旖旎之情顿消。 这……好臂力! 柳金蝉胆怯的眼许久许久才从那堆“飞机”失事的残骸里回眸:这是来清算旧账的? “妻主,想说什么?” 北堂傲眼见柳金蟾花容失色,北堂傲纵然觉得自己这么做不对,但一想自己眼巴巴地等着今儿金蟾回来,好好过日子,谁料……他不清算她外面胡来就罢了,现下可好,她根本就不把他当男人——碰都不想碰他了! “相……相公想说甚?”柳金蟾的余光在银枪头上游移,上次这玩意顶着她脖子也就一毫厘的距离! 他想说甚? 北堂傲瞪大眼儿,怒瞪柳金蟾:他难道要说妻主你来睡为夫吧? 大眼瞪大眼,谁也没看懂谁! 看不懂能干嘛? 继续对瞪! 有人说对视一秒,是擦身而过;两秒是我对你有兴趣;三秒以上,然后一低眼再回看,那就是用扇子往脸上一挡,露出两眸:我喜欢你! 柳金蟾含在嘴里的“我我我……去书房……和雨墨……”挤挤!被梗在胸口呼之难出。 而北堂傲的眼偏偏,就在将柳金蟾锁在原地一动不敢动数十秒后,微微垂下一秒,然后似乎微微有些发红地抬起来—— 狼惹不起,大大的兔子还能让人设防? 123.第123章 和好如初:意绵绵兮情生香 最见不得美人憋屈好了伤疤忘了痛,不待北堂傲复抬眼多瞅自己两秒,她人就自动自发地将北堂傲揽进了怀里:“怎么了?”刚才还那么凶巴巴地吓唬人! 北堂傲摇头,只将自己的头深深地埋进柳金蝉的怀里,待要示弱,但胸好似太深,他脸一陷下去,就觉得暖香盈鼻,也不知是是不是他错觉,他怎么觉着柳金蟾的胸比先时大了不止一点半点呢?难不成是他好久没那样,所以才觉得更大更软了呢? 北堂傲脸稍稍从差点窒息的柔软的里抬眼,柳金蟾的指尖就落在了他的唇瓣上,一时间天雷勾动地火,是夜,钗松鬓落,裳落满地…… 两月来的寂寞啊……一夜而补上! 六月的盛夏誓要将三伏的热浪纵上数纵,直要把晚春耽误的胜景一股脑儿全填上。 屋里的卧榻“嘎吱嘎吱”从月上柳梢,直到日升月落。 厨房的新熬的银舀子洁粉梅子糖血燕窝御田碧糯粥,反反复复在火上滚了又滚,小火慢炖,不是放了新取的牛乳,只怕早熬成了半干的碧糯饭! 雨墨懒洋洋地靠在躺椅上,小脚儿搭在前院的小凳上,一边小口小口地品着客人们没用完的点心,一边静看日落月出,再上柳梢头。 然后,倒着茶壶里泡了七八遍还有点茶味儿的名茶,细细地、煞有其事地品上三口,末了,雨墨才着实挺不住地、隔上半个时辰就派跑腿的抱瓦前去后院打探消息。 然抱瓦每次回来都是摇头,急得雨墨吃着名贵糕点心里都有点梗了:虽说小别胜新婚,但这也太久了点吧?明儿还要去书院呢? 还有……这疯子姑爷回来,这一次什么走? 小小的雨墨愁啊愁,愁得月上中天就一个人仰八叉睡到了大天亮儿。 小雨墨一骨碌爬起来,暗叫一声“糟”,这时辰小姐改叫小姐起身去白鹭书院了。疯姑爷的事儿,她也还没问小姐眼下要怎么办呢? 顿时,小雨墨脸没洗、牙没漱就开始往后院里奔,不料后院门闩上了,她手一敲头,这才想起疯姑爷回来了,后院就不让她进了…… 怎么办?雨墨在垂花门前来回压小路,正要想再不走索性自己就在门上大喊两声吧,反正乡下人都是这么喊来着,她正要学着打鸣的公鸡鼓起气来大震一声,,那边上了锁的垂花门突地就“嘎嘎嘎”地开了—— 弄瓦和抱瓦二人道了声:“雨墨姐姐早!”就赶紧迈着两条小短腿“扑腾腾”飞快地直奔厨房而去。 那两张小嘴还不忘扯着嗓子喊:“刘大娘、刘大娘,爷问你昨儿一早吩咐你蒸的杞子参茸乌子鸡和燕窝锅子可好了?夫人刚起身,乏得很,爷让你赶紧热了呈好!等着吃呢!” 雨墨脚步一顿,差点就卡在了门缝里:一大早起来就要吃鸡?不是昨晚才吃了两只大什么什么燕的肥鸭子么? 雨墨尚未回神,又听抱瓦催促道:“刘大娘你快点,里面厨房都热气腾腾可以上桌了!” 弄瓦也附和急道:“可不是,里面七八个菜都有了,就差我们外面了!爷说今儿晚上的虫草洋参乌鸡汤还是里面厨房做,你一会儿带雨墨姐姐去买仔鸡鸭各两只,每只不要过两斤,再弄鱼四尾,每尾不要过两斤,不然不入味儿。” 抱瓦又抢嘴道:“但奉箭哥哥说若是遇上湖里打起来的十几斤大鱼,也不妨一并买来,用鱼头给夫人做个糟辣胖鱼头,夫人害喜,想吃辣的!” 害喜? 雨墨挠挠头,怎么觉得这词挺熟的,就是不记得指什么了! 不待雨墨想明白,一见雨墨过来的弄瓦赶紧对她招手,将一张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的单子交给雨墨道:“雨墨姐姐,爷说,这些东西今儿都要,都是要给夫人补身子的,千万不要贪图便宜买不新鲜的!夫人这二月读书辛苦得紧!伤神费脑,身子受不住!” 雨墨的脸微微一红:怎么这也知道? 抱瓦也附和叮嘱道:“是啊,爷说而今夫人是一人吃两个人补,千万要挑最好的才行!” 雨墨听不懂“一人吃两个人养”,但一听什么都要“最好”的,就肉疼!待她低头一看单子,一颗小心肝差点就震碎了: 这这这……鸡鸭就罢了,“还各四只?” 雨墨才看第一行就惊呼道:“用得吃这么多?”难不成是请客吃酒办喜事?她家大小姐纳佟家小相公进屋,为表示中意,特意请佟家小相公吃饭,一顿下来也就半只鸡,余下半只赏给佟家小相公,佟家小相公还感动得两眼发红呢……真是糟蹋东西…… 雨墨脸皱成一团,穷人家出身的弄瓦等人那曾摸过钱,更别说用过钱,哪知这贵是多少、贱又是多少,只会重复里面交代的话道: “奉书哥哥说夫人胃里泛酸想吃辣的,所以爷让买鸡鸭各四只,里面一会儿要做虫草参鸡汤、燕窝冬笋烩糟鸭子热锅,还有……” “还有野鸡崽子汤!”抱瓦虽然被奉书带在身边训练了这么久,记性还总不是很好,只是挠头笑道:“反正好多菜了,一时想不起来!” “一顿就吃完?” 雨墨皱眉,尤其是拿单子下面还有鹅啊、冬笋等物怪吓人,真让她觉得这疯姑爷是不是今儿要宴请四邻说他和小姐成亲呢!这么一大堆,可不就是成亲喜宴的单子么?三小姐娶正夫,夫人都没舍得买这么多,铺张浪费的! “才没呢?不是夫人说想吃辣么,所以爷说这鸡鸭什么的做不完,干脆就糟了,泡上夜郎来的几根小山椒什么的专门给夫人弄一坛子无骨糟鹅掌、野鸡爪子,这去了书院里,就是到了晚上,读书饿了,想吃,还能夹上一二嚼上一嚼,比那坛子里蔗糖腌制萝卜条儿不知强了多少!辣味一丝丝还不伤身!”关键还是肉,还能抵饿!就是不能多吃! 弄瓦把北堂傲话里的语气学了个七成七,俨然就是疯姑爷再现了。 124.第124章 大补特补:北堂傲挥金如土 雨墨无语,待要说想和姑爷说说,那边屋门后奉书就喊道: “让你们端茶,你们还聊上了?那里赶不及,先把这边的端了去才是正经!” 奉书这声一出,两个小家伙立刻就直奔那垂花门后的厨房去。 雨墨皱皱眉,后面那厨房是疯姑爷从京城回来后,专门将后院一处厢房改成,说什么妻主今后来了朋友,这男人岂能去前院与外面女人用一个锅里的饭?于是比前院厨房大了一倍的后院厨房风风火火打了灶台,自此雨墨的伙食拨到了前厨房,自此前厨房的伙食水平降低了不止一个层次。 前面都煮这么好的东西了,后院会煮什么好东西呢? 雨墨赶紧合上前门,赶紧偷偷摸摸猫在垂花门处靠近厨房处窥望。 屋里只有热气蒸腾,其余只有人影在雾气里晃动……只听得那些个素未谋面由疯姑爷带来的,传说中的陪房们在厨房里忙碌。 然后不远处的声音传来: “还有李大哥,爷说你昨儿熬的银舀子洁粉梅子糖血燕窝御田碧糯粥,夫人昨儿吃着甚好,让你仍旧照着昨儿的法儿把粥熬的烂烂的,入口即化才好。再有,爷说,这粥好是好,就是只喝粥不好,太素,夫人而今有了身子,不如再蒸上前****做得翡翠芹香水晶虾饺、搭上槐蜜玫瑰新蒸栗粉糕弄上几笼,一时夫人饿了,荤素搭配一盘,立马能吃才好!” 雨墨咋舌:银舀子什么什么粥……听都没听过?名字那么长又拗口……什么毛病啊?还有……翡翠能吃么?“槐米玫瑰新政米粉糕”这又是什么稀奇玩意儿? 想着,雨墨两眼一骨碌,就把两眼细细一眯,探进了垂花门缝处仔细窥望,就见得厨房蒸气滚滚,门槛处,不大的抱瓦将一锅鲜香白嫩的仔鸡放入红漆食盒,合上盖子,就恭恭敬敬得跟在已经抱着食盒的弄瓦之后,往那边正房里端。 抱瓦才前脚迈出门,一个模样略胜奉箭他们二人的哥儿就紧跟而上。 厨房里一个老男人一边端锅子一边数数似的道:“这是公子爱吃的归枸杞参茸炖鞭汤、红白鸭子燕窝八吉祥、枣泥山药糕,还有义烧鹿脯和酸笋鸡皮汤、御田胭脂米饭……” 一菜一盆,言罢,他还不忘将一锅子管够七八个大男人吃得一锅红米饭,一并放入了近乎七层的食盒。 俊俏小哥二话不说,那么一个纤细人儿,臂上一提,好几十斤的东西就跟端棉花似的,轻轻松松提了去,惊得雨墨好生咋舌:是人么? 姑爷好食量,雨墨在船上时就清楚,但那时也不过是大鱼大肉,最多不过一个猪蹄髈、外加十来斤牛肉和一尾四五斤的大鱼,但那时是数口人吃饭,这而今姑爷一个人就要吃这么多不说,还这么多花哨的玩意儿不说,此刻厨房里的人还往食盒里加特制的各色小菜…… 原来,这后厨房自建起来就是这么吃饭的啊…… 雨墨此刻不仅仅是心痛,而是惊悚了—— 极富节俭意识的雨墨小脑袋,立刻想到了夫人老爷常说的那“坐吃山空立地吃陷”的话儿,深深为即将来临的财务危机而忧心不已! 这就是有金山银山也早晚要吃空呢! 雨墨不懂人参鹿茸、也不知燕窝虫草几何,但她知道鸡鸭鱼肉就是上好的东西—— 在牛村很多人家也就过年能吃上一只鸡,生产的女人们多金贵?但就这样,炖上一只鸡补补就是富户了,一般人家就是吃几个鸡蛋配上衙门送来的益母草煮在一处吃个三四次就下卧榻如常了! 一斤鸡蛋就是三十文、一只仔鸡就算一二斤起码也要五六十文吧? 雨墨立刻掰着手指头,就开始算鸡鸭各四只,起码就近五百文,还有鹅、鱼……精于算账的雨墨越算冷汗越淌,就今儿这一顿的采买,起码就要吃掉一两银子呢!这换在牛村,都够一年的嚼用了不说,还能买得好几斤盐,就是一个寻常人家儿子的嫁妆,少说也攒上了近一半…… 挥金如土! 拿钱不当钱! 浪费啊浪费啊! 雨墨几乎要捶胸顿足,脑子立刻就想到,当日在乡下村长夫人最疼小姐,每次只要小姐回家,老爷何氏总是变着方儿几天一只鸡、一只鸭的弄上桌给小姐补身子,夫人为此还说过了呢!而大老爷更是在背后逢人就说二老爷这是败家! 要知道去岁牛村水涝,身为村长的夫人都没舍得捐出一粒米,就只把家里数口大锅借给村人用,但就这样,村长还把大锅收回来时检查了好几遍,肉疼不已呢! “这败家的爷们可怎么敢娶回家哦……” 雨墨不禁在嘴里嘀咕,只是她还没嘀咕完,就忽听那头突然大声道:“弄琴,怎么后院门的开了也不关?公子这模样儿让外面女人看了去,还了得?” 雨墨不自觉循声而望,吓得赶紧蒙住两眼,撒腿就跑,为何? 疯姑爷居然只着了件似透非透绫衫在廊下洗头,缎子般漆黑长发才只滑下他的肩,那见水就透的纱就堪堪浸出肩上一寸雪肤……疯姑爷是什么模样?绝色啊!雨墨才不要长针眼儿,最后也被要负责了! 这雨墨才跑。 昨儿睡得腰酸浑身疼的柳金蟾,就起来风卷残云一般蚕食了一桌格外丰盛的早膳,那吃过鹿茸燕窝等物的柳金蟾也不知这些东西的味儿,只觉得鸡炖的嫩而不烂,入口即化,鸭子也是滑而不腻,入口不咸不淡刚刚儿好,只是嘴里还有点淡,那一碗酸笋鸡皮汤喝下去甚好,就是想吃辣的,莫名地想吃辣的! 这使柳金蟾开始怀念斋堂里泡得糟辣萝卜皮儿,又香又脆还又便宜! 提起这个,柳金蟾赶紧扶着好似断了两截的腰儿从屋内进来: “相……”柳金蟾踏出前脚才要说她今儿难得旬休,不如出门走走,她下午就得去书院了,只是她绣鞋还没落地,北堂傲侧着身子也才把一头滴水的湿发拨至左肩垂下的勾魂之姿,就映入她眼帘:呃! 125.第125章 风情无限:迷死妻主不偿命 惊艳! 柳金蟾眼底只有一幅********的某某图,场景竟与她在景陵小县看得一本《吕布戏貂蝉》“情挑”一节的插图相差无几,若说差别,就是画上之人怎及眼前的…… 柳金蟾余光一低,果不其然,北堂傲那胸前的衣襟果然就没好好合拢上,真就结结实实将那片浑厚的胸肌露出傲人的一溜儿风景,与那前世男模们总是将那衬衣扣子解到第三扣,故意拉开一个豁口,异曲同工…… 鼻血上涌! 柳金蟾赶紧用尖尖素指优雅地挡鼻,顺便微微地抬起了一丝丝下颌:她可不能流鼻血! 北堂傲正命奉书给他淋水,以冲去刚才沐浴时尚未冲净的******油,眼见柳金蟾刚张嘴,声才起,人就好似又要往屋里去了,只道是柳金蟾一觉起来,忘了昨儿两人亲密的事儿,赶紧状似不经意地笑问:“妻主才刚要说什么?”他不过这样儿,她就想跑……也不看看他是谁? 说着,北堂傲继续让奉书给自己冲洗发渍,自己则依旧用两手拨动发根之上的柔发,以便水能顺着发梢流下,一套动作轻松自在,一如他在家,只是柳金蟾在前,他的动作对长发少了九分不耐,多了十二分似水柔情…… 俨然一副出嫁颇有时日后的居家小男人,难掩的妩媚风情之色。 “呃……”忘了! 柳金蟾指在鼻尖,隐隐已觉血至鼻梁,想移一点儿目光吧,她又不是天生的柳下惠。 眼见柳金蟾直直的两眼就盯着自己的身子发亮,北堂傲却一如浑然不觉似的,立了身子,拿起长发揉捏,俨然一副要听妻主说什么的认真神情,心里早欢喜得不可自抑。 柳金蟾很囧,尤其是北堂傲这身子一立,那发际之上的水就跟小溪似的,一滴滴、一路路各寻捷径,顺着北堂傲的脸儿、颈、锁骨、四散而下,滴滴晶莹,少顷泰半的织物就贴在那坚实的肌肤之上,有胜于无——还露点了…… 柳金蟾吞吞口水,待要把自己从滑过北堂傲肌理直没入衣底而去的水滴之欢中拯救出来,北堂傲就忽得站在她面前,含羞带怯地默默递给了柳金蟾一块干巾: “妻主帮为夫擦擦!”说着北堂傲踏进屋来,撩开的除了湿发,还有那似有若无的绫衫一段…… 诱****呈啊…… 这递来的那是干巾,分明是人嘛…… 柳金蟾手执干巾,摇摆不定的意志哦,还是下手探进绫衫擦拭而去,一阵低低的喘息就急促促地随着手下颤栗的身体不断升腾上来…… 一摸二软三两躺,只听得那声“妻主……妻主……唤为夫名儿……唤傲儿……”之后,北堂傲悄无声息地,就将柳金蟾该回白鹭书院的话头变成了无边旖旎之色,融入又一日的晨光里蹉跎,直至日上三竿头。 一番小亲热毕,不及梳洗更衣,居然又来了养身子的小加餐。 这日过的……滋溜滋溜的好啊!除了吃喝拉撒,就是睡。 美色当前,最难把持。 北堂傲很幸福。 柳金蟾也很幸福,就是心里急,这不眨不眨她就落了三天课,无奈北堂傲这次疯回来,是彻底没把自己当外人了,成日里粘着她,靠着她、搂着她,时不时无聊了靠在她肩上,还会抽掉她手里书,然后堂而皇之就藏进他衣襟里,让她来扒了他半开的衣襟。 最关键的是摸不得,她手一过去,他就软软地躺在了她怀里,一双眼湿漉漉地仰望着你,跟只大型的兽宝宝似的要你和他玩儿,不和他玩儿……嗯哼哼,这一个白天就别想消停了,可怜柳金蟾的死穴就是这种湿漉漉的眼神,她打死也说不出一个“不”字来,最后……最后的最后…… 多摸两下,北堂傲整个人就跟绷紧的弦似的,稍稍撩拨下就颤栗不止了,也不知是不是回去两个月没让人碰过的后遗症,他整个人就跟熟过头了似的,俨然一番着急当爹养崽崽的迅猛势头了。 问题是北堂傲着急繁殖,柳金蟾肚子里已经装了一个了,再快也要等这一拨儿落地才行吧? 只是这话……柳金蟾才不会傻得自己把自己卖了呢? 彼此有了意味着什么? 那就是这辈子疯相公估计和自己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说她柳金蟾配不配的上人家,就说她娘那关就得要了她的小命,而且…… 这疯相公……要是许了…… 提到这“许”字,柳金蟾的眼倏地瞪大: 这疯相公这次又是怎么“疯”出家门的?还是……他根本就是半路又疯了,结果又带着人儿回来了? 若是如此? 这“疯”相公家里人追来……柳金蟾冷汗直流,眼扫正在桌边安排吃食的北堂傲,这才想着可怕的“后果”,只是怀孕的女人不是自己,是肚里宝宝的奴才。 柳金蟾裹着拭水的干巾,还等不及着衣,桌上一阵诱香扑鼻,她就觉得肚子里的宝宝指着那桌上的吃食命她直奔而去,反正木已成舟,不能做的都做了,所以…… 就是要沉猪笼也先做个饱死鬼吧! 柳金蟾抛下满心的忐忑,满眼只有吃。 北堂傲差点都拉不住人,急得直道: “妻主,且等等,窗外还有昨儿你爱喝的粥没端上来呢!” 柳金蟾顿觉脸微红,这才乖乖站在哪儿等北堂傲给她擦干身子,围上半旧的葱绿闪锻五彩鸳鸯戏莲并蒂的肚兜儿,套上大红绫裤,一边给系带子一边颇为不满地低道: “妻主既已与为夫成亲,而今还穿这兜兜去书院只怕不妥当!不如今儿下午为夫让裁缝来给你裁上几身衣裳,再把抹胸多做几件再去不迟!”再做未婚女人装扮怎么了得! “……下……”柳金蟾一听等裁好衣裳才去书院,又需要多少天?她立刻要反驳,只是她要说“不”的眼才抬起,北堂傲那瞅着她肚兜兜不顺眼的眸子就抬了起来,明明白白写着:没商量! 126.第126章 外松内紧:北堂傲把持家政 “据说……这几日会有翰林院的孙大人要去……”眼见着北堂傲的眼越来越不满,柳金蟾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我想去看看!”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状元出身呢! 北堂傲嘴角一勾,眼角立刻浮出一抹笑意,不咸不淡地低笑道:“大前儿,夫人不是才见过孙大学士么?”还是在被拿三儿的时候! 提起这进屋一拿拿三的事儿,北堂傲的心情还真欢喜不起来,他怎么也想不清这两个好好的女书生,怎么就干得出这么不入流的事儿来,一个男的同时伺候两女的,想着都让人恶心?家里没有还罢了,没钱二人凑份子去都觉得磕碜,还偏偏两个两家里都有男人,少饱了的!猴成那模样儿? 难不成? 北堂傲抬眼一瞅柳金蟾那脸通红的模样,心里不禁问:难不成自他走后,她回白鹭镇……就没有过了? 北堂傲大眼一扫过来,柳金蟾立刻知道是关于昨儿的事儿,这事儿那解释的清楚,只是不解释一番,弄不好北堂傲还以为她不把他当回事,一会又是擦枪,又是丢她闹着疯去京城可不好哄,少不得半真半假地说道: “是墨儿说没见过……那些哥儿什么样儿,所以……” “所以妻主就带着孙家小姐看人家哥儿脱衣裳去了?” 北堂傲嘴角冷冷一勾,给柳金蟾加套上红绫裤,再最后罩上半旧的书生袍,他就不明白这男人脱了衣裳难道不是一个样儿?还是外面的是香饽饽,家里的不够好? 提起这个,他倒想看看那香饽饽是什么好身段,能迷得两个女书生挤破头的进去瞅!亏得那男的也好意思,两个大姑娘瞅着他寸丝不见的,他也不觉得害臊?他这个……也算是嫁了人的,今儿还觉得臊呢! 眼见北堂傲脸色不善,柳金蟾想给自己开脱开脱吧,但人家那哥儿确实当时是那么个样儿,她总不能说是人家不要脸吧?她柳金蟾再不要脸,也没这么缺德的,怎么说,人家哥儿干这行,也没谁是愿意的,不过是生活所迫,他也习惯成自然了而已。 “其实只是只想看看脸面!谁想一进去……”他就差不多干净了…… 柳金蟾说得自己都不觉得可信,但偏偏就是如此,她也无法儿。 北堂傲眼瞅着柳金蟾这节骨眼儿还好意思说这话儿,要脸面早干嘛去了?他也不直接戳穿,只是淡淡地冷冷地笑了笑道:“想来那哥儿是见着你们俊俏又年轻,自个误会了。”哄谁呢?合着人家一早就脱干净了等着? 这么一想,北堂傲的脸突然就笑不出来了,眼见着柳金蟾顺着竿子就来了句“想来是如此……”,嘴角就压了下去,整个人将柳金蟾逼压在书柜下,禁不住审道: “妻主,他不会是你在外面养得小吧?”若非事前约好,谁会先脱好了预备着? 柳金蟾赶紧赶紧拿手指天,俨然一副赌咒发誓状:“天地良心,我我……我就是禀生的钱也都在包袱里带回来养家呢,全是孙墨儿拿得钱!”貌似她辛苦攒的小猪猪外加这月的禀生银都吓得送人家哥儿了。 北堂傲手一松开,当即回身就要语与身后的奉书搜包袱。 但待要开口吧,一想自己这才回来就这么跋扈,只怕打草惊蛇了,这俗话说得好,内紧外松,才好查点蛛丝马迹,尤其他而今在柳金蟾心里尚没坐稳当“正君”的位置,倒先弄个恶夫的名声,岂不得不偿失? 包自然是要搜的,只是……不是现在,当着面儿的时候,女人嘛难免要给三分薄面。 思及此,北堂傲脸上立刻堆上笑来,抬手为柳金蟾擦汗:“瞧把你急的,为夫还不信你?”信你才怪! 言罢,北堂傲一转身就将刚置放于窗下冷却的银舀子洁粉梅子糖血燕窝御田碧糯粥呈上来道: “你昨儿夸说好吃,我今儿又让厨房把昨儿剩下那点儿全都热了来,虽不多,但先将就着,为夫一早又令厨房今儿多熬些,估摸着晌午后就又有了,傲儿的姐夫说这个女人吃了,最养身子,只是要常吃,最好一日三餐都喝上这么一碗儿,才成!” 一碗绿盈盈的碧糯粥让柳金蟾心里咯噔了一下:就是她这知柴米油盐的人,也知这米可不便宜! “愣着作甚?赶紧吃,一会儿奉箭请来的大夫就要过来给妻主瞅瞅身子,看看这今后要怎么滋补才好!” 北堂傲说罢拿了一个勺子放进碗里,作势要吹了喂柳金蟾,吓得柳金蟾赶紧端碗儿喝,只是她这心里一听大夫,心里就老大不情愿!不为别的,就因她这肚子里还真装了北堂傲的孩子…… 孩子啊…… 提到这怀孕的事儿? 柳金蟾不禁暗暗的摸摸肚子,不是她怀疑,而是她昨儿宽衣后,就明显感觉这肚子已经开始隆起了,分明就是要大肚子的前兆……但,要不要说?怎么说都是个问题!就怕她这疯“相公”一时病好也不走了,可不就假戏真做,弄假成真了? 但……不说吧…… 肚子一天大似一天的,也迟早会知道的吧?但她还是不想这么早将自己怀孕的事儿公布于众!且再等等? 一打定主意,柳金蟾一边喝粥就一边含含糊糊地道:“看什么大夫,又不是有钱无处使,再说……我成日里在书院里读书,家里也没个进帐,还都是花钱的去处,不如省一文是一文,我……” “这可不是小事儿,妻主读书学得是大道理,却也不该忘了祖宗的遗训,常言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百善又以孝为先,功名岂可凌驾于孝道之上?所以,古人云‘成家立业’,这立业固然要紧,然,最要紧的还是娶夫生女,家业才有人承继!” 北堂傲可不想做便宜爹,眼下他一门心思就要知道柳金蟾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自己的,这是其一。 其二嘛,正如姐夫所言,奉箭他们也可能为了救他而撒下这无中生有的谎话,但无论是不是谎言,眼下为人夫婿的第一要务就是要给柳家留下自己的种,只有有了闺女,男人在家才真正说的上硬气话! 127.第127章 成家立业:第一要开枝散叶 想着,北堂傲那等柳金蟾一口回绝了他的话儿? 他赶紧就打住了柳金蟾省俭的话头,说出一番他的大道理来,但,眼见柳金蟾被他一番大道理弄得微微有些许不悦,又立马软言安抚道: “为夫知妻主一心在学业上,但妻主也该为,为夫想想!” 柳金蟾回眸:可不就为你想,你没嫁就有了私生女,岂不更难嫁?来日家里订了别的人家,你又如何安心出嫁?只是这话岂能和一个疯的说? 柳金蟾不说,北堂傲可心里剔透的很,男未婚女未嫁住一处,自古就是男人吃亏,女人受益。他北堂傲不乘着柳金蟾还不知那边已经弄假成真的当儿,赶紧把自己的种留在柳家生根发芽,只怕他真就跟算命人说的“桃花泛水、招嫁不定”一般了! 一丝一虑间,北堂傲已经借着柳金蟾喝粥的当儿,将自己宽阔的胸膛紧紧地烫贴在柳金蟾的背上,埋首于她的颈间无比亲昵地嘟嘴兼吹耳边风: “妻主也不想想……学业有成固然可喜,只是这三年为夫倘或不能为妻主养下一女半男,这……一回去,指不定就有人说为夫养不了孩子,纳小还罢了,就怕说要休夫。” “瞎想呢,怎么会?”柳金蟾笑得尴尬,尤其是脑中一浮现出疯相公真跟着她回家去的情景……她的冷汗就哗哗的淌——真要没个女儿镇场,她们两个一个也别想全身而退! “如何不会?婚姻大事媒妁之言,自古来是父母做主,那《孔雀东南飞》是怎么写的?不就是那刘岚知进门数年无所出,他公公才鸡蛋里挑骨头,无论如何要赶他走?倘或他膝下有个一男半女,他公公岂能令焦仲卿无故出他?就是刘岚知不说话,他娘家姊妹难不成还不能告那焦家无故出夫?” 柳金蟾脑袋一亮,原来《孔雀东南飞》里还藏了这么一段故事? 柳金蟾不说话,北堂傲继续吹风:“为夫三年若无所出被休,妻主可会与那焦仲卿一般与为夫身化连理枝?” 柳金蟾漂浮的思绪在乍听“连理枝”一词时,当即抖索精神,待要说她其实有了时,屋外就忽见抱瓦跌跟摔斗地险些扑倒在门槛上。 北堂傲耳边风正吹得旖旎,一见抱瓦撞了他的好事儿不说,还这等如同丧家之犬的模样,不禁眉头一皱,肃了一张脸怒道:“就是倭寇进了城,吓破了胆也没见你这么慌脚鸡的!” 北堂傲脸一肃,杀气立现,抱瓦是个孩子岂有不怕的,当即就吓得两泡泪差点滚下来,柳金蟾待要抱瓦只是个孩子,紧跟而来的奉书赶紧来道:“昨儿的孙大……孙姑娘阖府来拜!” 北堂傲一听是孙大学士阖府来拜,赶紧自柳金蟾身后起身命理装:“可知为何事?” “倒也没说,只是买了好些东西来……” 奉书避重就轻,在柳金蝉瞬间闪亮的眸底努力面不改色地要遮掩过去,只是一双低垂的眼,眸光闪烁,幸而柳金蟾也没多疑,只是一心想着昨儿自己那番冒犯人家女婿的话儿,心里突突地有些跳,就怕人家来问个一二三! 柳金蟾那信“阖府来拜”一说,她这小小庶民之家哪敢惊动大人?心中惴惴不安,就怕是来寻她对质的,这心里一慌,丝毫就没注意到奉书那破绽百出的措辞,只当是人家大官人正话反说,有些话不好当着下人说得太直白……思及此,柳金蟾满心只有一会儿怎么应对,方不至于又要寻她爹娘问质! 眼见柳金蟾没有犯疑,北堂傲赶紧瞪了瞪掩饰拙劣的奉书一眼:“既如此,还不赶紧去招待客人,夫人这就前往!” 北堂傲此言一出,柳金蟾就顿有赴死之感,但眼下……人家又杀到了家门口,她不应对,难不成让这一屋子的男人去抛头露面,兼丢人现眼儿? “说得也是,你们赶紧上茶,我……立刻就来!” 一口倾倒下温热的碧糯粥,又捡了两块枣泥山药糕儿,柳金蟾喝了两口茶漱漱嘴,就赶紧换了见人的书生袍,风急火燎地朝前院走,一边走一边还不忘合计,如何自圆其说,又如何应对那孙二小姐“楚楚”的可怜状……而至于引火上身! 这头眼见柳金蟾踏出屋门,北堂傲和奉书立刻舒了一口气。 气未罢,北堂傲转脸就冷凝了奉书一眼儿:“瞧你这点子胆色!也好意思夸口你是獒关回来的!”差点坏了他的大事儿! 奉书立刻涨红了一张脸,低垂着半日不敢言语半个字,幸得少时那头奉箭引着肖腾气色俱佳地提袍从垂花门独自进来。 北堂傲仍旧是家居的服饰,也不想更衣,若换别人定然不行,但这肖家可不是一般人家,别看是下九流,但他家与北堂傲祖上是世交,什么样的世交呢?北堂家祖上曾是塞北恶名昭彰的响马! 何为响马? 就是打劫的匪! 这行商的人要想做大行得远,就得和官、匪打交道,而北堂家恰好二者兼具! 何以如此说?北堂家也只有北堂娇她们祖父这一支当年救了当年的大周先皇之祖,后来又帮她收复失地,这才有了世袭的国公之爵,后又经过百年的繁衍与洗礼,这才由大字不识几个的响马蜕变成了大周的诗礼簪缨之族、钟鸣鼎盛之家。 但其他习惯了如鹰一般驰骋于天地的北堂族人,习惯了大口吃酒,大块吃肉,快意恩仇的北堂家子弟,则仍在塞北乃至漠北盘踞,继续当着他们的响马似的塞北地下霸主,不过是家里有亲戚当了大官,大家伙儿给朝廷点颜面,将地下那些个见不得勾当摆到了大周外的三界交叉口,修筑了漠北赫赫有名,却没几人见过的“鹰堡”! 干什么呢? 明里是当地豪绅望族,靠地租租铺面吃租子,其实暗地里老三样:打劫、行商、放高利贷,开赌场、外加护镖——收保护费!除了太损阴德的青楼外,还没有他们没有涉足的生意! 128.第128章 闺房隐私:两男人的悄悄话 肖家纵横南北靠得是什么?就是黑白道两吃的北堂家! 说白了,肖家与北堂家什么关系?就是干与根的关系,不然以肖腾一个下九流出身的小小商人之子,岂是年纪轻轻说建功立业就建功立业的?北堂傲对他的照顾、一路暗中提拔、举荐无不为他铺平了道路,当然肖腾本身的是个扶得起的阿斗! 因着家族暗地里的唇齿相依的关系,北堂傲与肖腾也继承了这份源远流长、不为外道的世交之谊! 既然是竹马交,今儿又无外人,北堂傲自然不摆那国公的谱儿,一袭半新的暗红滚金福字纹流云锦袍,简以一条葱绿色坠珠儿汗巾束腰,一头如云的过膝长发也松松挽在腰间,仅以同色绣了喜相逢双蝶舞富贵缎带缠了半尺,曳在地上,倒是眉间一抹红宝散翠的金抹额衬在眉间,冲了北堂傲与生俱来的腾腾凌厉之气,倒平添了十分出嫁男儿的妩媚之姿。 可叹北堂傲天生的好气质,又秉着绝代之姿,差点花了肖腾的眼儿,令肖腾心里直叹,怪道人说,这女人是水,男人是花儿,这男人一经女人抚弄,果然就好比璞玉经了雕琢,晶莹剔透又饱满丰润,真正开始舒枝展叶,显露出成熟的玉色诱人起来! “不记得是当时是谁说,最厌这男人穿红着绿,又说什么真美是天然去雕饰?怎的小弟今儿是看花了眼儿,还是大哥哥上轿变了性子,不仅穿红着绿起来,还把那压箱底儿的珠儿坠儿的也都想起来了一二样儿?” 肖腾一开口,眼就把北堂傲那两耳上的三副赤金镶红嵌翠的坠子故意细细瞅了瞅,果不出所料,看似寻常,但那红儿翠儿可不是一般的成色,正是北堂傲儿时压在箱底,正眼都不曾瞧上一眼儿的耳坠子。 北堂傲当即赏了肖腾一记白目:“怎的,今儿不哭你妻主不把你当宝,却把你当草,不待见你了?” 刚才满眼笑意,一脸打趣北堂傲的肖腾不及脚步轻盈,扑腾腾地跃上了台阶,一张妖精似的粉面绿珠儿眼当即就垮了三分:“偏偏那壶不开提哪壶,你就见不得你兄弟开心点儿?亏得兄弟来给你说好事儿……” 言罢,肖腾也不待主人邀请他坐,他就愤愤不平的就着北堂傲身侧的躺椅,一个仰八叉倒在了椅上,嘟着嘴儿一脸愤懑的望天不语。 北堂傲刚瞅肖腾今日面宛若桃李,艳之灼灼,隐隐满是喜色,还只当他这是拨开云雾见晴天,谁料这一提起他这婚事,他倒又闷了,心里便觉得好些没意思,但又少不得开导开导他,尤其昨儿肖腾走时,眼还红得跟兔子似的。 “怎的了?你妻主昨儿还是那样儿?” 北堂傲一思及昨儿,肖腾一踏进他这屋门,未语就先哭,从回家成亲临到洞房花烛夜妻主逃婚,到昨儿拿jian拿了三的心碎,细细碎碎道了遍儿,就连这新婚后,孙家小姐对他不上心一事儿也没漏下的一一道来,把他的心都说寒了,心里不禁有些愧疚,想要宽慰他几句。 肖腾垂眼先是不语,然后随手拿了案几上的一块枣泥山药糕放进嘴里闷闷地嚼了嚼。 “看你这模样……也不怕人看见,说你没规矩!”北堂傲一如兄长般拍拍肖腾大张的两腿儿,“嫁了人,这样也不知道害臊?” 肖腾嘟着嘴,缓缓合拢两腿嘀咕:“兄弟倒想知道怎么个害臊法……只是也要人看不是?”这成亲至今,孙墨儿眼儿都不往他身上扫扫。 北堂傲垂眼,这女人不疼你,当你无物,谁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但肖腾生得不差啊? “你妻主许是害羞,当年不是还千里迢迢,功名都不要了,去平阳寻你回家成亲吗?” 提起这四年前的旧事,北堂傲就是难掩的嫉妒,那时他都恨自己怎么就没上阵杀敌前,也订上一桩亲事,让他那未娶他过门的妻主也来看看他…… 提起往事肖腾更是鼻酸眼红:“早知隔这四年,出生入死是这结果,我当初说什么也不倔那股子劲儿……”弄不好孩子都有了! “现在也不晚!好好说说,你们青梅竹马,只怕弟妹只是一时被外面的狐媚子迷了眼,少时知你对她才是真好,指不定就又回心转意,知你的好了!” 肖腾碧眼染雾,抽抽噎噎道:“若是如此就好了,只是这四年岂是说弥补就能弥补的?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儿,我而今就连那狐狸精是谁都还不知道!” 北堂傲不禁皱眉,想着孙墨儿那芊芊弱弱的模样,忽然想起什么,不禁问:“那素日里对你可好?” 肖腾叹了口气,想了想道:“好,算是相敬如宾吧!”只是新婚不求如胶似漆,但也不该对他兴致缺缺才是!他们又不是没有过…… “那你们……”北堂傲眼睛微微发亮,语意含蓄。 肖腾也是新婚,岂有不懂的,当即红了脸,垂眼悄悄点了点头。 “她?”北堂傲还是半截话儿。 肖腾脸红更赤,赶紧将头垂在胸口:“这……一个男人哪好意思问?”他感觉挺好了,毕竟等了那么多年…… 北堂傲看肖腾那模样,想来是不坏的,只是那孙墨儿为何……思及这肖腾的烦恼,北堂傲也不禁想起了柳金蟾嗜书如命的问题来,不禁叹气道:“你妻主……也是没事就成日里抱着书看?” 肖腾一听这话儿,尤其是那个“也”,赶紧抬了眼急道:“可不是,而今她一在家,埋头就看书,一看就是一晚接着一晚儿……大嫂也?”这样? 北堂傲感同身受的点点头,他也烦恼啊,柳金蟾抱着书就是书痴,他不时常寻个方儿,弄不好她的眼珠子掉在书页里,也不会舍得挪移到他身上一点儿半点儿!这眼下也是天天想去书院,可不愁死他了! “许是读书人都这样吧!” 肖腾长叹一口,说不清是心里松了口气,还是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的无奈。 129.第129章 闺房秘事:出嫁男人的烦恼 北堂傲岂是个愿意接受现实的人,若是柳金蟾是个安分守己、真正读书的呆子,他也就认了,毕竟他们都年轻,这种事儿来日方长,慢慢她尝到了甜头儿,自然儿就喜欢了,大周的女人不是常说三十如虎四十如狼,临过五十还能再战两郎么!他有的是办法! 但……柳金蟾不是书呆子,她深谙男女之道不说,雨墨还说经她调理过的男人都跟开窍了似的,可见她是个最能在男人身上下功夫的,而和他一处总看书说明什么? 说明她柳金蟾心还在朝秦暮楚上! 不行,他得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心思一转,北堂傲不禁又悄悄问了问减了怨夫之色,正暗自出神研究自己与妻主怎么才能琴瑟和鸣的肖腾: “那年……你妻主去平阳看你……她对你……有没有?”做过? 肖腾先是把大眼瞪溜圆,接着忙摇头。 北堂傲嘴角一勾,示意仆人们都去得远远地,然后笑着低语:“瞧把你吓得,我们哥儿还怕什么?哥哥和你大嫂不瞒你说也是早先就……方成亲,难不成还会拘泥于这些?”秘密换秘密才是最佳套话的法儿!何况这事儿在京城时,于孙家翁婿而言早不是秘密了! 肖腾一听北堂傲把自己当真兄弟,少不得把那夜的事儿半是幽怨半是惆怅地道了出来。 北堂傲睁大了两眸:“你们在一个帐篷里,她真就连一只手儿都没探进你被子里来?”亏得当时兄弟们还故意腾出了大帐,挤成叠罗汉了! 肖腾沮丧地低垂着脸,无奈地点头:“整个晚上她连我的手都没拉一下!”亏得她找到他时拽着他的手就拉着他回家,哭着说什么“只要你回来,我什么都应你”“再不欺负馨儿,和你怄气了”还说“你不愿嫁我,我也当你是亲兄弟,你不要死……” 不想嫁她,他何苦要去那军营吃那苦,一心求个门当户对? “你……是不是惹她生你气了?” 北堂傲可不信柳下惠一说,说实在的,这女人要对垂手可得的男人能无动于衷,不是天生的冷淡,就是那男的生得太丑下不去手,而两者都不是,那么就是她不行!他当日人还什么都不懂,慕容嫣冒着大不敬的罪,还连蒙带骗的对他下手呢? 想起那恶心的龌龊短短一触,北堂傲就是一阵对自己的嫌恶,和恐惧柳金蟾迟早会对他始乱终弃的畏惧…… 北堂傲手握成拳,当即要将慕容嫣当日硬生生压上来的一幕撕碎,就听肖腾闷闷地低道: “许是她让我回去,我不肯,所以不理我吧!” 亏得那晚儿,他故意只穿了很薄的底衣裤,连汗巾都松了又松,整个人等在被子里大半夜,人都要羞死了,结果什么都没发生不说,孙墨儿次日就要巴巴走,临走也不劝他跟着她回家成亲了,还两眼直直地望着他,第一次那么认真严肃地说: “愿腾儿哥哥封侯拜相如愿以偿!待到哥哥凯旋之日,墨儿定会让腾儿哥哥如愿以偿!不受半点委屈!”生生将他动摇要跟着她回家成亲的心给冻在了当场,成了作茧自缚的蛾子。 苦了四载,眼见守得云开见月明……但“不受半点委屈”?就是在他大婚日的轿前的把新娘官丢给孙馨儿,自己逃婚去吗? 怪道人说“海誓山盟总是赊”,许诺的人忘了,他这听得却巴巴地当了真,悔又如何?四年也追不回来了! 肖腾好一阵委屈:“早知她那么想我回去,当时就是鬼扯我的手,我也断不会傻乎乎地看着她走!弄得现在就是成了亲,也跟外人似的,说个话还客客气气的,左一个‘不劳烦了’‘自己来我自己来’;右一个‘不用不用’‘谢谢、谢谢哈’,要不就是‘对不起’……谁要她说这些?”对不起,你就上来啊!人都是你的了,说要你光说不干啊! 思及往事,肖腾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当时风一吹就能倒的孙墨儿是怎么一个人去的?谁送她去的? 北堂傲心里虽满是不安,但外人面前岂可失态,更何况他和慕容嫣的事儿没几人知道……少不得继续替她开解道:“你妻主是个读书人,读久了难免也跟着那些个书上的人学,不是有话说‘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么?” “那是说男人出嫁后依旧将自己的妻主视同上宾,又没说女人娶了男人后,要把自己男人当外人一样!”肖腾嘟嘴,欺负他没文化,偏偏这个典故,他自出嫁后就特意请教过鬼谷的山长,根本就不是大家说的这样儿。 “那你就该把这话儿说给你妻主听才是!”北堂傲挑眉,不曾想最恨读书的肖腾嫁进书香门第,居然也读书了! 肖腾嘟着嘴,叹气:“这也得有说的机会……墨儿,住在那白鹭书院里,十天才回来一遭儿!”他想方设法为让孙墨儿疼他些还愁得焦头烂额,哪有空说这些不着边,又不能干事的废话儿? “十天?”北堂傲的脸顿时绿了:这来白鹭镇守着,就是三年的春宵加起来只怕也没一百个晚上呢? “可……”肖腾正要接过话茬,脑子一念闪过,这才想起今儿来的正事儿,恼得他一拍头当即就道:“瞧我这一提自个的事儿,差点就今儿我婆婆来让我问的要紧事儿给忘了!” “什么事儿?”北堂傲挑眉,不解这不是京城,他而今一“庶民”能帮什么忙? 肖腾厚着脸皮,脸红道: “大哥也知兄弟和兄弟那妻主分开了这么些年,早些的情分也都生疏了。虽我公公说,这夫妻要想过一辈子,这男人就得守得住儿寂寞!我也知道得守,但……” 肖腾这话锋一转,北堂傲也不禁上了心。 肖腾乘着屋里奉箭正好挑帘子跨出门槛,赶紧悄悄着附耳道:“但我娘昨儿悄悄给了我支了招儿,她说与其守在白鹭山脚,不如守到白鹭山上,虽说来回跑白鹭书院和鬼谷有些折腾……但……妻主能近近地守着,岂不是比远远地盼着好?” 130.第130章 想方设法:一起住进书院去 北堂傲一听,双目炯亮:“还有这好事儿?”这话一罢,北堂傲真想抽自己一下,怎么的就这么的无城府…… 肖腾一听北堂傲这话,便知这是大家都想得一样了,于是做事先起价:“自然是有……只是……这好事儿,须得大哥应兄弟一个不情之请!” 北堂傲笑,他就知今儿这般兴冲冲而来,必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既然心思被人看穿,又拿着了七寸,他岂有不从善如流的? “兄弟既然开了口,做大哥的但凡能帮,不触及王法家规的,这还哪有不应承的道理?”北堂傲笑得一脸仁厚,心里暗骂小狐狸,也敢算计起他了啊? 肖腾一门心思就是他妻主,那注意到北堂傲那眼角滑过的一丝丝的闪烁,张口就道:“我听我婆婆说,说大嫂是白鹭书院今年的官派生,可是当真?” 北堂傲疑惑地缓缓点头,然脑中即刻穷尽自己对白鹭书院的所知,也仅仅以东周民间书院之首作结,丝毫不知这“官派生”里有何猫腻?难不成不仅仅是可以进书院读书而已?若有大利益,这名额又为何闲置数十年无人问津? 提起这无人问津吧?也不恰当,前儿不是那个慕容嫣还来他家姐府上想要讨回这个名额给自己“文武兼备”镀上点金泽么? 肖腾心思单纯,那在意北堂傲那点习惯了的复杂的小心思,满心只有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话儿,一见北堂傲点头,当即就笑得见牙不见眼儿:“那你能不能把白鹭书院后面的那栋小楼借兄弟半载?” 北堂傲一听,美目当即就瞪圆了,只是眼见肖腾那丝毫不打算看人脸色的欢喜劲儿,北堂傲也顾不得什么大家公子的矜持了,只得缓缓地淡淡开口笑道: “给你倒无妨,只是你让哥哥住哪儿呢?”就你媳妇需要守啊?他来着白鹭镇干嘛的? 肖腾抿嘴,笑得有继续尴尬,挠挠头,想了想,然后献计道: “不如哥哥让一半儿给兄弟?”不能同卧榻共枕,每日见上一见也是好的! “怎么个让法?” 北堂傲笑意灼灼,他就不信肖腾愿意他们夫妻行-房时,不介意他与金蟾隔墙旁听。 肖腾脸一红,知北堂傲自然是想偏了,少不得要再寻个入住的理由。 北堂傲笑看肖腾吃瘪的尴尬模样,暗赞肖腾是个聪明人,俗话话留三分,他垂下眼,佯作端茶品茗状,待看肖腾怎么收回自己的话儿。 别看肖腾素日里大大咧咧像少根筋似的,但却也是个极聪明的人,尤其此事攸关他幸福,岂有不卯足力想的?他挠了挠头,眼见北堂傲捧了茶盅,刚吹了吹才要细细品下一,脑中就忽然蹦出了一个前儿北堂傲让他保密的事儿…… 晶晶亮的绿眸一垂,也学北堂傲喝起了上好的贡茶。 北堂傲放下茶盅,眼见肖腾神色从容,心里虽微微一怔,但……他从容放下茶,他好整以暇,此刻倒要看看肖腾又拿住了他那里的七寸,胆敢如此胸有成足? 北堂傲从容的笑望来,肖腾就缓缓地放下盖碗,再度附耳过来: “大哥若不想大嫂知大哥贵不可言……小弟可以帮大哥既可以顺利入住那非官宦不能住的楠木小楼,又可名正言顺****查阅大嫂在书院的一举一动,而且神不知鬼不觉……” 北堂傲笑看肖腾:“怎的你用兵不及你今儿一半儿开窍儿?”这倒提醒了他,只是……两个大男人一个屋檐下……怎么想怎么别扭! 肖腾脸红,眨巴着剔透的绿珠儿眼:“那……不是赶鸭子上架吗?兄弟这点脑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娘打小除了教导我嫁人,相妻教女别的还真没教过。”再说,那营里除了男人还是男人,他这辈子都没想过世间有那么多男人,就跟她娘散落在库房里的铜板儿似的,密密麻麻,不是二般得吓人呢! 北堂傲促狭地点头,笑看肖腾:“那你怎么还会数铜板呢?少一个子儿都知道?” 肖腾掩嘴偷笑道:“我爹说这是因为,我是我娘的儿子!我娘从不数铜板儿,一屋的铜板儿,她三两秤就知道数了,最多也就短个一二文,你说我那点儿小钱儿数数,若还不知道数儿,岂不是让我们肖家人丢脸儿?” 骄傲的说罢,肖腾赶紧再度悄悄儿地挨近北堂傲做小狗巴巴状: “大哥……你就疼疼兄弟!将就半年,半年我那新修的小楼绝对竣工……”言毕,肖腾赶紧做两手合十状,“这半年要是大哥和大嫂……” 耳听肖腾就要口没遮拦说出不要脸的话儿,吓得北堂傲红着脸儿赶紧着就抢过话头:“才说你脑子好使,你倒口不择言了?”外面仆人们听见都不好,弄得他好像特好这个似的,他那只是为了给柳家开枝散叶…… 眼见北堂傲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肖腾是个最会察言观色的玲珑人,而且大家都是新婚燕尔,岂有不知北堂傲心思的,他绿眸儿一低,嘴角就立刻勾起了一抹笑意,悄悄又附耳道:“前儿我娘为兄弟寻了个海上香儿,说是女人闻得这香味儿……”叽叽咕咕就是男人闺房内不可言传的秘密。 北堂傲听得眼睫不住的下垂,难掩的眸光却如暗夜里的星辰时不时掠过暗沉的眸底,发出一丝耀眼的光影一晃而去…… 谁不想自己妻主****陪伴自己左右?但……一个男人倘或让外人知他成日里就这是心思,岂不让人看低了去?他还要当当“贤夫”,装装门楣呢! 思及此,北堂傲不免有些踌躇,但一想这一等就是一旬十日才能见上一遭儿,别说互诉衷肠了,就是盖一个被窝里解解相思意,也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这心里便不得劲儿起来! 肖腾眼见北堂傲犹豫未决,不免着急,心道:这么好的事儿不抓住,白白得在这外面耗青春,岂不是傻子?但北堂傲是个大家公子,可比不得他这商人的儿子,想事情没顾忌,说白了,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131.第131章 旧事未了:孙家的内院之争 肖腾想不管他吧,但谁让自己要上去还要搭他北堂家这座青云梯,急得心如焚烧,待要说点子什么“青春好作伴”等粗话吧,一件事忽然就跃上了肖腾的脑际,他顿时喜上眉梢,一张藏不住事儿的脸还努力压得无比凝重般附耳过去: “大哥可还记得前儿那个脱了毛的公鸡?” 北堂傲当即扬眉。 肖腾嘴角一勾呱呱呱就是一通告密的话儿,奉箭在屋外只见得自己家公子那张脸儿由红转白,白转青,最后全黑了! **** 屋外。 孙母一本正经,还真来查大前儿二人泡哥儿的事儿? 就连那无辜的哥儿也与他爹爹也被提了来跪在前厅,瑟瑟发抖不已。 真是作孽哦! 柳金蟾战战兢兢地迈脚才踏进前脚,就见孙墨那两泡小眼泪跪在门槛边,巴巴地看着她,似在说:这次你可得救救我!一张脸却诡异的红若艳桃…… 柳金蟾回以抱歉的一个僵笑:姐姐今儿也自身难保好不好?家中老虎后面镇着呢! 心里这么想,柳金蟾可不怠慢贵客,脚踩进去,还没落稳儿,就赶紧上前见礼:“学生柳金蟾……”柳金蟾不及作揖,就被立于厅中央的孙梅一句话冷冷地打住: “老妇又未曾教导过于柳举人,怎能受柳举人的师礼?”国公夫人的礼,她小小庶民可受不起! 柳金蟾赶紧尴尬起身。 但来人虽明摆着就是来找茬的,她这祸首岂能无礼? 柳金蟾赶紧回头眼瞅正在门缝处偷窥的雨墨,赶紧命她去倒茶上茶点,然后亲自请孙母孙父上座,自己赶紧捡了一个下首的卑微之位就着椅子边儿靠了靠,据她可靠消息,这位孙大人不日后就将去书院为白鹭书院众生做三日的讲学……她可还要在白鹭带上二三载呢? 柳金蟾吃瘪,雨墨也吓得不轻—— 不偏不巧,这孙梅三年前看不惯朝廷阿谀奉承,退隐山林时,恰好就在牛村当了一年的教书先生…… 这人要倒霉……雨墨顿觉真不就是喝水都塞牙? 塞牙就罢了,还让她去端茶送水?这不是提着脑袋往石头上撞么?雨墨可急坏了,自己家小姐没去过村学见过孙先生,那是因村长势利眼儿,非觉得县里才好,但她见过啊?好几次都是她去奉的茶…… 满脑子都是村长和何季叔大脸晃过的雨墨,端在茶盘在院子里奋力搓脸,大有将圆脸压长的意图,瞅得刚出垂花门的奉书一阵疑惑,两眼还在茶碗里停留了好一阵,然后胃里一阵翻腾:够狠!他下次可不能惹她! 想着,奉书急巴巴地就赶紧去告知奉箭:雨墨可恶心了——居然往人家茶碗里,挫“蚂蚁”。 屋里,眼中缺乏主仆默契的柳金蟾,那注意到雨墨那临去前,一副大难临头的苦瓜子子脸,只得继续笑迎孙母沉沉的脸,不解何以那日夹尾而去,今儿又何故兴师问罪重返她家小门小户来? 她一斜眼儿,没觉得孙母如何刺目,倒是那孙墨儿的二妹妹小人得志,可不就在幸灾乐祸地站在二老身后,瞅着她笑得阴测测,满是得意之色。 柳金蟾暗想瞪回去,谁料她一抬眼儿,竟见小雨墨忽然就歪嘴斜眼地端着茶进来了…… 歪嘴斜眼儿? 柳金蟾诧异的瞪大眼,顿有如坠雾里之感,将眼瞪着雨墨三秒,果见雨墨倒了茶回身时,脸也不太歪、眼也不太斜了! 古怪? 柳金蟾眼朝雨墨露出不解,雨墨的小眼立刻赏了她一记大大的白眼儿:你死惨了! 后知后觉的柳金蟾身后的毛都竖了,余光赶紧朝两边大开的窗户缝里瞄:难不成她家公老虎就在屋外? 不对啊? 就算是公老虎在,她家雨墨也没必要歪脖子斜脸儿啊? 不待柳金蟾回神儿,那孙母忽然就得了那厢仆从一个眼神儿,然后开始发难。 她一回眸就直直地逮住了柳金蟾晕乎乎的两眼,那犀利的目光,顿时以将柳金蟾眼底的灵魂都要洞彻一个底儿的锐利之光,直直投进柳金蟾那惶惶的眸底。 但,柳金蟾眸底那一泓清澄的深潭,除了倒影着她的内心的恐惧与满满的忐忑外,真无他物。 好半日,四目相对,以比大小而告终。 谁大?自然是柳金蟾桃花眼大无神又朵朵桃花开得闪烁,瞅得孙梅毫无半点成就感,只得好似斗败的斗鸡,缓缓地移开了眸底的犀利,余下满眼的严肃与认真:“柳姑娘是个聪明人,想必知道老妇所谓何来?” 如何不知? 柳金蟾默默扫过那跪在……距离孙墨儿几乎大半个房间的某哥儿……真不是她下流,真的是这哥儿那日横呈的模样太过深入人心,她没记住他脸儿,但一瞅他,那玉色撩人的模样就赫然跃上脑海,她总算明白孙墨儿那眼下的一片艳色了——因为她的脸没红,心里却有点烧了! “呃……”不敢说明示,柳金蟾只得缓缓将眼那哥儿抬起的脸儿上移开,“大人想知道什么?”坦白从宽,不知道是不是自我安慰…… 不答反问? 孙母一愣,见惯无数事到临头不是穷于狡辩,就是一着慌就忙磕头求饶的学生们,眼前这柳金蟾出奇的镇静不禁令她刮目:是因她是国公夫人?否!北堂将军什么人,别看年少,但十岁从军,十二一战成名,十四就坐中军帐,随兵马大元帅行军布阵……而今他隐匿身世以贵嫁贱,必然是另一番绸缪……岂会因小失大? “你不知?”孙母压下心中的丝丝欣赏,抬眼再逼柳金蟾那平静无波的眼。 柳金蟾前世活到三十多,今生活到十八,加起来五十好几的年纪,不是今生她娘的小竹篾子厉害,愣是谁瞪,她也没胆怯的理,当然除了她后院里那个杀过人的相公——但那是歹徒,就是活到了八十,也没人不怕横死的! “大人明示!”你问她答就是,她柳金蟾可不想又画蛇添足,另添事端。 132.第132章 旧事重提:事没审明人栽了 四目再度交接,因着对柳金蟾国公夫人身份的忌惮,孙母也不敢拍案而起,至于大声呵斥,这也不是她一斯文人在外的涵养,更别说这而今还是以下犯上……人家将军大肚,可不代表会让人得寸进尺! 桃花大眼再对细细的柳叶儿长眼儿。 柳金蟾是岁月堆出来的沉静:敌不动我不动! 孙梅眼底是内敛的评估:若她真不知她的相公是谁,那么今儿单就这劣势之姿,她还敢与她抗衡至今,可见胆识……又或者她看出了她的眼有忌惮? 这二人一瞪上,跪在地上的孙墨儿可倒了大霉。 她这三日没去书院,白日里娘和爹翻来覆去地暗暗盘问,家里的相公也没闲着,一得闲儿就美其名曰“习惯就好了”,抓着她翻云覆雨,无奈她有短拿在人手,岂有不从的……她的腰哦,要跪断了啦!呜呜,她可是孕妇——不敢言道的孕妇。 孙墨悄悄儿扶腰,可巧就让那人后的孙馨儿瞅了个正着,这孙馨儿说来其实也是个可怜的人,她本不想孙,人都说是个身世不详的孩子,其实却不尽然,这事儿我们稍后再续。 如今只说这孙馨儿眼瞅着孙墨儿手扶腰,一脸痛苦,心里便起了嘀咕,暗道这才多会子啊,不禁嘴角冷冷一勾,脸上立刻就无比温柔地替墨儿,用众人都听得见的耳语央求起来:“爹,你先让娘让姐姐起来吧!” 此言一出,孙墨儿的手立刻僵在腰上,半日没拿下来。 柳金蟾摸摸鼻子,一瞅可怜巴巴的墨儿,想笑,自己还倒霉着呢! 孙馨不懂事,孙母与孙父岂有不懂的? 那肖腾可不是人如其名,那房里的事儿近来没少捣腾,她们这对公婆都怪不好意思的,但……他们还不敢说,孙家一直香火不旺不说,上一代还断过一次香火,说起来孙梅她娘还是过继到长房来的……要是这小夫妻还僵着,他们猴年马月才抱得上孙子哦,墨儿都眼见要十七了呢!生生耽搁得四年,肖腾那孩子都活生生成了快十九的老小伙了…… “咳咳咳……既然你妹妹替你求情,又……你且起来!省得丢人现眼!” 一改往日的严厉,孙梅咳嗽数声,索性随水推舟先是呵斥孙墨儿几句就令墨儿赶紧起身了不说,最后还令那哥儿和着他爹退到院外去。 那哥儿都出去了,还查什么? 这事儿眼看就要不了了之,孙馨儿不禁有点心急,但那脸上岂能露出着急来,只得低低附耳道:“这院里都是男人,那哥儿退到外面去?岂不是让人家男人不自在?” 孙母一听可不是,又赶紧让那对父子再有进来。 这父子一前一后迈步进来,金蟾和墨儿纵然没好意思再看,但眼还是忍不住一斜过去,那哥儿本来刚还是一副低眉顺眼的小相公模样,这被孙柳二人一瞅,也不知是职业习惯,还是习惯使然,突然嘴角一扁,眼眸一抬,还小嘴儿一抿,小脸儿一歪,愣是硬生生露出一段无限臆想白净的颈子来,而且金蟾敏锐的两眼立刻发现那松弛的衣领下,一段锁骨还隐隐乍现…… 许是近日没少让墨儿的相公扒了折腾,那不胜娇弱的身躯竟生出一股子浓浓的、被人百般蹂躏后的一股子“残花败柳”似的虚弱风情来: 吸—— 暗吞一段口水入喉,墨儿相公当时手执弯刀要废人的一段立刻跃入柳金蟾脑际,冷汗之余,弯刀下小哥儿的姿势想来却是撩人的,只是太恐怖了——杀情敌估计没有比他狠得! 孙墨经事不多,到没看出什么风情,只是那日这哥儿三五下扒光了自己的模样,让她到现在都还没恢复过来不说,她相公还有样学样的在闺房里仿效,可怜的墨儿此一时眼过去,那看见的是这哥儿,而是衣服早飞到了爪哇国,只余那日赤条条的脑袋以下了。 时隔数日,二熟女还是唏嘘不已!尤其是那闻所未闻的“你们谁先来?还是一起?”真是惊世骇俗…… 两呆头鹅眼一直就罢了,就连孙梅也微微闪了神儿…… 孙父瞅这光景儿,不禁怒气上升,再看那哥儿一身好似刚接客出来的光景,心中顿恼,这哪是借事问事,抛砖引玉?分明就是引狼入室呢? 他霍然起身,赶紧令家仆挡住二人进屋的莲步轻移,正色道:“事情问了三四日,那日又拿住当场,反反复复问来,又有何意思?夫人依我说,这事儿就过了,闹大了也无意思,难不成这种不干净的人不趁早打发了,还要弄进屋来不成?”不就是一个哥儿么,在座女人只怕除了单纯的馨儿,这屋子的女人只怕没有不去过的? 言罢,他也不待孙母说话,就径直出了厅门令人赶紧打发了钱撵出白鹭镇去, 证人走了,眼下审什么? 柳金蟾对带着孙墨儿嫖宿一事儿供认不讳,从未狡辩,就差没签字画押了。 孙墨儿也对自己参与这一行为一一认错,就一张脸丝毫没看出一丝悔意,相反在描述那哥儿之行为时,墨儿用词相当暧昧。 她红着脸儿,羞羞答答:“本说是瞅瞅那些花柳巷的坏男人是什么样儿,谁想那门还开着呢,那哥儿就把自己弄得跟白玉条儿似的了……” “好看吧?”孙梅忍不住冷冷地插了一句,就被孙父踩得龇牙咧嘴。 墨儿低着头没见着这情景,竟还傻乎乎地红着脸面,低低点头坦诚道:“恩!”…… 这还审什么? 除了那柳金蟾一脸镇定外,孙父赫然发现,不仅仅是孙母、就连单纯的馨儿眼底也是跃跃欲试之感!气得他只差没捶胸顿足,暗恼自己怎么就想着一定要在这种事上较真,非要妻主给墨儿一个教训呢? 真正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合着这一群女人,全是一丘之貉! 孙父气呼呼地,一甩袖子,提着袍子走了!只是临到门口,他才发现漏了人,于是又气势汹汹地倒转回来,再要把孙母、墨儿也抓上,不想外面抱瓦就乐颠颠引着女大夫和裁缝来了。 133.第133章 辍学在家:美夫拒绝守空房 抱瓦一喊大夫来了,就惊动了后院,这还怎么走呢? 走不了就借着东风—— 北堂傲后院一句“大家都搭脉看看”,柳金蟾和孙墨儿当即傻了眼儿! 入夜,北堂傲喜不自禁。 他将裁缝做的四卧榻小抱被、连着七八身里里外外百来件小衣裳放在卧榻上比了又比,脸上满是笑意,俨然一副就要当爹的喜气模样。 柳金蟾捧着书,余光斜过那一卧榻的小衣小被,心里就打鼓,第一次,她真真切切地意识到,她的孩子要管这疯相公喊爹了,不知怎么的,她心里竟有种浓浓的化不开的愁! 书案上烛火摇曳,摇着柳金蟾的心,也曳着那北堂傲那脸上丝丝的光影儿……不记得是谁说,人最怕的就是一种习惯—— 习惯一个人的存在、习惯一个人的嘘寒问暖、习惯一个人的咆哮…… “相公……” 柳金蟾垂下眼死死地盯着书,努力镇静地开口。 北堂傲正把一件最小的衣裳叠好,一听柳金蟾喊他,立刻回头,眼见柳金蟾板着张脸不看他不说,还死盯着书儿,嘴角一勾,只得放下叠的小袄儿交给奉箭抱去。 虽说下午听说的事儿令人着恼,但他今儿下午细细想过,他这夫妻要想过得久久长长,凡事就得从长计议,再说就是那小哥儿是金蟾偷养的,但……那会儿他一去也没说要回来,纠结那已发生的事,与其让自己不痛快,还不如今儿就借着孙家的手,不动声色撵了那哥儿,他们夫妻自今后把日子好好儿过着,才是真! 更何况他就要当爹了…… 想着要当爹了,北堂傲就心里好一阵甜蜜,论理在他这年纪,早该是孩子的爹了,只是战事误人,而今能赶着年末抱上孩子,这做男人的,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不待柳金蟾第二句话吐出,北堂傲拿过卧榻头的单衣悄悄儿给柳金蟾的身侧披上了:“虽说入夏,但这入夜的风还是凉的,妻主日夜读书也要顾着些自己身子才是!” 一席软语说得柳金蟾飘飘然,尤其是北堂傲关心的是她而不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她心里就有种数不清的柔软,只是……柳金蟾才要重拾话头,只觉得胸口一松…… 北堂傲一改前夜回来时的拘谨,竟又跟当日在船上时一般真把自己当家主,这开口才给她披上外衣,话没说完,一探手就开始解了她的衣襟带子,连玩两下都省了! “相公!” 眼见腰间的汗巾也被解下,柳金蟾赶紧压住就要哗哗而落的最后一层保护甲急道:“我……” 北堂傲不语,只是嘴角挂着笑意,两眼柔柔地看着柳金蟾“说啊”,一双仿佛就有自己意识一般,轻轻一拉开柳金蟾的手,哗啦啦的衣服就跟随风而去的落叶似的,全落了地儿。 这节骨眼要怎么说回书院? 柳金蟾趴在浴桶里,眼看着北堂傲背对着她宽衣解带,第一次问自己也会干这种煞风景的事么?可是不说?一会儿又什么时候说呢? 柳金蟾再要鼓足勇气开口,北堂傲就转过身来,一见柳金蟾正两眼勾勾地直瞅着他眨都没眨,顿时撇开了脸,竟愣在那儿没动! 这没动什么意思? 柳金蟾如何不懂,只是…… 煞风景真不是她擅长的,所以……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狼女本性毕露,柳金蟾阔别了近两月的“宝贝儿”“心肝儿”“羞甚?我瞅瞅”“好像又大了呢”等等下流话又在帐中响起。 此番大着胆子豁出来,从京城就下定决心、明摆着要死不要脸、不遗余力勾引柳金蟾的北堂傲,此一夜在帐中凌乱不堪,他今儿总算知道他当日是怎么让柳金蟾短短三月催得熟透透的了—— 太不要脸了,姐夫给的那些书算什么?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沧海一粟,柳金蟾着实是太流氓,不仅仅是流氓而已了,简直就是下流、下流、比下流还下流……下流得他一脱衣裳就想她,还想得紧! 这想的紧就自然贴得紧。 可怜的柳金蟾的前两日还把“回书院”三个字挂在脑中,后来满脑子呢哝的就是“我再睡会儿!” 好容易某日清早起来,想起来了吧,偏偏她愣是才要张嘴,就十二分巧地不是让北堂傲一会儿滋补的满满一桌美食,就是几个香吻几番缠缱给踢得杳无踪影,最后明明颇长的夏日就这么浑浑噩噩而去。 谁说春宵一刻值千金? 柳金蟾掰着手指头掐指一算,她这春宵都绵延了近七日,北堂傲还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近来还连他小银棍子也放下来了不说,人还是一副柔情似水、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典型雄性荷尔蒙分泌过剩的亢奋模样,可怜的柳金蟾就这么成了白鹭镇上可怜的失学“儿童”。 眼见着这学业就要被北堂傲废在白鹭镇,柳金蟾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先把北堂傲玩趴下,反正肚子里娃娃有了,不想负责也得负责,猫爪的糍粑,估摸着是脱不了爪爪,既然有了家,女人岂能没点事业? 相公是疯的,难不成她还得跟着疯了不成? 她可是一家之主! 说做就做,只可惜…… 就在柳金蟾终于反客为主将北堂傲于第二个七日再次撩倒在衾被之中,化作一江春水后,北堂傲瞅柳金蟾的那眼儿都水漾漾的,让柳金蟾无时不有一种溺死在水里的感觉。 眼见着自己都要支撑不住了,北堂傲趴在榻上还是一副“我见犹怜”地大型犬的待宠状,柳金蟾内牛了:果然疯子的体力好于常人! 柳金蟾又左思右想,她好好一个人儿,总不能跟着疯子疯吧?被家累所拖不能去书院读书,她还不能学人自学成才么? 无奈…… 柳金蟾十四日后第一次拿上书,北堂傲就跟那怨灵似的,飘来,瞪着两幽怨的眼珠儿差点把柳金蟾的背瞪出两个窟窿来: “相……相公?”这难道也不行? 134.第134章 关于功名:高不成低也难就 柳金蟾回头,北堂傲慵懒地匍匐在软榻上,鼻子冷“哼”一声,撅着嘴儿,就望屋顶,嫣然一副闺中怨夫状。 “为妻已经旷课近半月了!再不看书,就落下课了!”柳金蟾少不得放下书,先安抚家中怨男,省得她的书又自己长脚,莫名其妙跟人“私奔”了。 北堂傲打心眼儿,就不把这科考的“功名”放在眼底,说句现实点的话,这天下的公侯几个是考出来的?他们家又不是孙家那种小门小户,非要弄那劳什子科举,光宗耀祖……再说这官场,他们北堂家还避之唯恐不及呢?又何苦苦哈哈钻头觅缝往里面拱? 只是这话,他而今小小“庶民”又不便说,只得巴巴地爬上柳金蟾的大腿儿躺着,一面拿着柳金蟾的手往自己解开的衣襟里放,一面时不时拉着柳金蟾一次次索吻: “为夫不求妻主妻贵夫荣,但求朝夕相伴,这功名什么时候不好求?干嘛偏在为夫最好的时候巴巴去求它?六七十的不也在考?”考着玩儿的,又何必认真? 柳金蟾一愣:脑中立刻浮现自己白发苍苍还在进京赶考的情状,顿时汗颜地想起来儿时私塾里常背的那句“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来! “相公啊!前人说‘少壮努力老始成’。”你总不能让我成为老来笑吧? 北堂傲才不听这话呢,把脸伏在柳金蟾颈窝:“妻主……为何想要当官?”可是和那慕容嫣一般,仅仅只是为了人前的风光,人后富贵? 柳金蟾也没想过这个问题,夫妻嘛,她何必绕那些个“光宗耀祖”“报效祖国”的官话,张口就是她大实话:“我娘想,我能有啥办法?”天天读那八股文,她脑子也都拧成麻花了,不也得读? 北堂傲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只是柳金蟾都祭出她老娘那块杀手锏来了,他就是再有怨言,难道还能不孝?只得幽幽怨怨长叹一口气:“那……婆婆……想让妻主做多大的官呢?”五六品不嫌低呢?营里混个一年半载,仗着国戚倒可以想点办法,可叹前儿赏的两个正六品的京缺儿偏偏给了两个外甥……只是三品以上可就是不能糊弄人的了…… 北堂傲心里这么一琢磨呢,柳金蟾也想了想,她素来要求不高,但也不能要求太低不是? 于是她在北堂傲那分外忧愁的眸光下,根据她娘那点子期望值,很有野心地开口道:“正七品的县令呢,咱也不是考进士的料,所以也就不想了!瞎猫撞上死耗子呢,也不拒绝!” 言罢,柳金蟾偷偷地瞅了瞅北堂傲那瞬间瞪大的眼儿,很是忐忑:县令说罢了怎么也是一县之长啊,要求会不会有点太高了? 北堂傲也不知自己该如何表现自己对妻主“胸怀大志”的赞赏,嘴角要勾吧,还真笑不出来,就他身后那两跟班奉箭和奉书都还是一个正六品营千总、一个副六品的卫千总……堂堂一个国公夫人才正七品,他不嫌丢人,只怕胞姐、胞兄能睁只眼儿闭只眼儿,当今皇上,他大嫂,脸上也会很难看! 北堂傲这脸要笑还笑不出、又不敢解释的模样一映入柳金蟾的眼底,那就是要求太高了—— 且不说她考白鹭书院时,疯相公即使是疯的,也知她不知读书的料了,这而今知她还说是要考个进士及第当县官儿,果然是快要发飙了! 柳金蟾赶紧降低要求,缓和疯相公遥想他守空房时日的激动情绪,折中安抚道:“县令估摸着考是考不上的,而且为妻又怎么舍得相公在这如花似玉的年纪独守空闺呢?” 北堂傲一听不让他守空闺,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但柳金蟾随后一句话让他很不淡定了。 柳金蟾眼见北堂傲一张脸似有了笑意,于是赶紧趁热打铁附上了一句:“所以进京考不上是必然的,不过……我娘一定会打点点钱,托我大嫂给弄个景陵县的九品县主薄,想是不成问题的。”就是求大嫂心有不甘了!尤其她又考上了白鹭书院,怎么说也该进京试试手气! 柳金蟾一脸,她爹那典型的赌将摇色子时的跃跃欲试之神情,哪里当那是春闱,分明就当是跟她爹进赌场小试牛刀的赌徒心理。 北堂傲看不懂柳金蟾那诡异的笑容,他的内心只在一听正九品,再听去个景陵县外的地方当主薄,一张刚才因不用守空闺而落心的脸,瞬间有拿豆腐撞死自己的打算—— 这官还当什么? 他十岁随军就是参将的身份了……而且……他生为下一任兵马大元帅,早晚要回京待命、更别说边塞烽烟一起,他就得去戍边坐镇三军……柳金蟾却去当个什么县的小主薄,这不明摆着是让他自己独个儿回京、然后守空闺么? 北堂傲的脸当即就要黑得能拧出水来,幸而柳金蟾忽然一想这疯相公跟着,她带着他回去不是找死?于是柳金蟾话音未落赶紧话锋一转: “不过……相公啊,妻主既然读了这白鹭书院,岂有不进京城考上一考的道理?”反正不能带着他回家了! “妻主这是说……要进京?”北堂傲顿时眼睛一亮:即使进京她考不上进士及第,他也让她混个末等的赐进士及第留待京城录用。 柳金蟾刚还见北堂傲脸黑的跟锅似的,这一转眼儿,脸上笑了,眼还亮了,心里便有些咯噔,少不得小心翼翼地、措辞严谨地回道: “恩……反正考不上,但自是要带着相公去一遭儿,怎么说也该趁着进京赶考的当儿,正好带着相公也在京城里逛逛”你别引得身后一群狂蜂浪蝶追着就行! 北堂傲耳听柳金蟾这话儿,分明是把他往心上搁的意思,不禁喜不自禁,整个人就往柳金蟾怀里钻,俨然一副大狗狗求爱爱的形状了,只是他今儿自宽衣带之余,开始吹起来新的枕边风: “妻主啊,来日进京,你陪为夫回娘家小住一段日子可好?” 135.第135章 吹枕边风:扮猪吃定傻妻主 柳金蟾正愁怎么借着今儿的话儿让北堂傲放她回去读书,不料就听得“回娘家小住”五个字,当即好似五雷劈在柳金蟾的头顶,人糊翘翘都有点不敢接嘴了:这是另一种往死里送的节奏啊! 北堂傲才不管柳金蟾脸上那糊透了的神情,说白了,谁让她当日爬上他的卧榻? 再说,这将来吓死她的事儿还多着呢?他今儿不说,将来一股脑儿坦白岂不是把人先给吓跑了?这调教妻主可不就跟给人下毒似的,要有耐心一点点地往里放,这样才能死得神不知鬼不觉…… 不等柳金蟾应,北堂傲再接再励,俨然一副大鹏鸟偎人状:“上月为夫一个人回娘家,妻主不在身边,他们都笑为夫了……”他们这婚事儿,他可不能让柳金蟾依旧置身事外。 柳金蟾默默补上一句:是她也会笑的! “他们说为夫是妻主不要了才回家的……还说哪有相公回家,没有妻主跟着的?妻主,你下次可不许悄悄儿送为夫回去了,他们都欺负我……说我有病!” 北堂傲说得楚楚可怜,心疼得柳金蟾搂在怀里直亲亲安抚:“是他们有病呢,相公怎么会有病呢?”没病,你也不会躺在连我是谁都不知道的人怀里了。 北堂傲趁势搂紧柳金蟾的脖颈继续再接再励地装可怜:“为夫就知道妻主疼为夫,所以为夫要一辈子跟着你,让你一辈子只疼我一个,爱我一个儿!” 柳金蟾宠溺地笑:“那为妻就天天儿哄着你,疼你……”哎,这不是脱不了手吗? “妻主!”北堂傲一阵娇颤,就宽了最后的衣物横陈而卧,直拉着柳金蟾共赴云雨,俨然一副再献身状了。 柳金蟾待要说她要看书,无奈她天生有个最大的毛病就是不会对漂亮的男人说“不”,尤其这男人是北堂傲,还已经蓄势待发之时,“不”字就真开不了口了! 她的读书计划哦—— 一个翻身过去,就变成了一片旖旎之色。 北堂傲岂会放过今儿这话头,耳鬓厮磨之际,天生资质过人的他。早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此刻更是趁着柳金蟾应接不暇之际,游刃有余地继续大吹枕边风: “妻主……为夫的胞姐……说……等妻主进京赶考之……时,就住她哪儿……好不好?啊!” “好……好?啊——”胞姐? “为夫……就知道妻主疼为夫……妻主要……当官儿……为夫求姐姐帮你……在京里寻个……差事!好不好?” “等……啊恩!”不行了! “……为夫明儿……就修书回去……”…… 翻云覆雨还能谈事儿? 难道别人家相公吹枕边风不是在完事后,趁着余温未冷时? 柳金蟾颓然地趴在靠枕上,无比无语地仰望着她的疯相公:说什么?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柳金蟾说不出来,北堂傲可没闲着,精力旺盛的他早已经跳下卧榻,开始舞笔弄墨要趁热打铁写家书告知家姐,他过两年要和妻主进京小住了。 他那脸儿笑得就跟花开了似的,半天嘴都合不拢,弄得柳金蟾想说点异义都舍不得开口: 她要和疯子认真岂不是自己也疯了?而且眼看着北堂傲这样的好相貌,偏偏是个疯子,说实在的,她挺心疼,尤其又是为了贞操那样的问题疯掉,她真觉得打心底地想要疼北堂傲多一些——他应该是个被妻主捧在手心里细心呵护的小男人! 眼见着北堂傲小心翼翼地吹干信笺,还小心翼翼地捧来给她看:“妻主!” 柳金蟾能说什么,抬眼一扫,一目十行,无非就是他北堂傲现在一切很好,妻主对他极好,还怀了宝宝,他年底就要当爹了,再然后就是妻主仍在书院读书,等到春闱时就带着他和孩子回京看他们,还要小住云云……柳金蟾末了淡扫了那末尾北堂傲欲给她谋个官职的语句,少不得道: “相公啊,咱们做官不求人!金蟾好好儿考就是了!” 虽说疯人疯话,未必有人信,但……欺负人家脑子有病,还趁人之危去要挟人家家里给官做,真不是她柳金蟾的为人! 北堂傲立刻垂了眼,嘴巴似是不满的嘟着,心里却是对柳金蟾的按耐不住的佩服。 柳金蟾见北堂傲不开心,习惯了宠他,想让他欢欢喜喜,此刻自然也舍不得他不欢喜,只得坐起身来,将北堂傲拦在怀里,软言相慰:“相公生得这么标致,性子又这么好,为妻得夫如你,对你娘家人肯把你许配于我,这感激还不够,如何还能给她们添烦恼呢?” 北堂傲垂眸,撅起的小嘴被深深地抿成了一痕,却还是不言语。 这女人吧素日里可以顺着相公,不以己为尊,但这到了关键时候却是要能自己拿主意的!尤其是这讨官做的,首先不是小事,再着,她占人便宜在前,又明知北堂傲有病,岂能学那等无耻之徒意图要挟,拿捏人家家人? “傲儿啊,不是为妻不领你情,只是你而今出嫁了,你家姐养你这么大,这养育之恩,咱们不思如何报答她一二分,倒给她添这许多事儿,岂不是大不孝?依我说,你要回娘家,为你家姐争争气,我们进京去住就是,只是这讨官做的事儿,为妻是绝对不会做的!” 柳金蟾捂着北堂傲儿手,合十,言语轻柔。 北堂傲低着头嘟囔道:“若是不难呢?”他也能为她弄个京官的! “难不难都是事儿!你都要当爹了,怎么还能不懂事呢?乖!到被子里来睡会儿,先把信搁一边儿,待晚上,为妻陪你另写一封可好?” 北堂傲待动不动,无奈禁不住柳金蟾柔臂一收,他这人就乖乖地躺进了衾被里,任凭柳金蟾搂在怀里说私房话了。 为不让北堂傲病再犯,柳金蟾素指柔柔地勾勒着北堂傲的眉眼,低低细问:“你上月回娘家,为妻也不得空去接你,你是自己回来的?” 136.第136章 养家糊口:只进不出愁坏人 柳金蟾不禁暗暗思考:如果疯相公的家里知道这事儿了,只怕这次疯相公被送回来,想必就是他家破罐破摔,端看她要不要负责的意思了! 北堂傲“一傻到底”,嘴上一副毫无心机地话语当即就答:“姐姐姐夫送傲儿回来的,是妻主不在,所以姐姐姐夫朝廷里还有事儿,就把侍画他们留下来伺候了!他们是我的陪房!”暗示很清楚了吧? 柳金蟾静静点头,端看那侍画那几个生得眉目清秀,想来也是大户人家惯用送侍从来做小,笼络妻家心思的意图了。只是八个陪房……还有同时跟来的那些个厨房里的几房家眷……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疯相公出身不低呢! 天啊,她这是闯得什么祸啊! 眼见柳金蟾脸抽搐,北堂傲赶紧故作无知地伸手去抚柳金蟾的脸儿:“妻主不喜欢,傲儿就让他们先回京等着?”反正你认、不认都是铁板钉钉的事儿了! 柳金蟾点头:“也好!雨墨一直说开销大呢?就是苦了你!”她将来可怎么养得起这大公子啊!愁啊! 北堂傲垂眼,再度依偎进柳金蟾怀里:“跟着妻主再苦也不苦!”他嫁妆可厚实了! 柳金蟾搂着北堂傲的肩,只觉得钱途渺茫:这养家糊口,可真不是她的长项!愁死她了! 北堂傲乖乖儿趴在柳金蟾柔软的怀里,软香扑面,格外踏实:慢慢的透露身份,不怕她不接受他!打个哈欠,他第一次躺在柳金蟾怀里有一种心儿落地,弦不再好似要崩断了的感觉: 他终于算是把自己嫁掉了! 这心情一好,北堂傲就眼睛一合,就一睡过去,梦里那京城他院里的桃花开得可旺了,一朵接着一朵儿,如云如霞,直把整个院落衬得犹如桃花源地。 桃树下,柳金蟾在池畔读书,一个娃娃在柳金蟾脚边蹒跚学步,他待要急着过去扶着孩子,不想怀里还白乎乎躺着一个吹着小泡泡的宝贝儿,他一边睡,一边用他那胖乎乎的手挠痒痒,来不及觉得幸福,一声娃娃的啼哭就崩了出来,他定睛一看: 喝——地上不知何时还多了一个没长牙的小胖妹,小胖妹一瞅他就伸出胖乎乎的手来:“嗲嗲——抱!” 这一声喊得,把梦里的北堂傲喊得心都醉了……北堂傲睡得都差点笑醒了。 然,柳金蟾愁啊! 只是她愁着愁着,也还是睡着了,这一睡着可了不得哦! 梦里雨墨掰着手指头,就在她面前数:“一斤鸡蛋三十文、一只仔鸡就算一二斤起码也要五六十文,小姐这一天四五只鸡、鱼四五尾地吃,就是……” 雨墨的话音未落,就变成了她娘在牛村训诫子女们的老三句:“你当这钱是天上掉下来的啊,你们老娘我都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半花……”她训话一毕,猛然就扭过头来冲着柳金蟾怒目而视: “你还敢来要钱?你背着老娘偷娶男人,还敢回来——” 柳红那竹篾子一扬,柳金蟾就当即从衾被里坐了起来,太可怕了,她在书院这三年绝对不回家,错了! 她没考取功名前,绝对不要踏进牛村一步! 揉着乱了一头的发儿,柳金蟾决定要好好儿思考一下,布局一下她今后的生活了,不管怎么说,她终于被结婚了不说,还被当娘了,不说要荣华富贵吧,起码还得养家糊口吧? 眼见北堂傲在被子笑得一脸傻相,柳金蟾可笑不出来了,毕竟……浪漫是需要本钱的! 柳金蟾匆忙起身,合好衣裳,才要推门出去,北堂傲就幽幽转醒,眼见着柳金蟾急急忙忙要出去,刚才梦里的甜蜜当即一扫而空,立起身抱着被子就一坛子醋味儿: “妻主这是去哪儿?”怪道肖腾说这女人不守着,就是青梅竹马的也迟早要变心!这才多会子?他不过小眯一会儿不说,明明……明明刚还那样过,她就想别的男人了! “看……雨墨儿!” 柳金蟾一回首,就被北堂傲那怨夫脸瞅个正着,要说缘由吧,只怕不信,也是干耗时! 果然北堂傲一张俊脸就摆明了大大的不信,嘴巴一撇:“要看雨墨,叫她来……”这语音没落,柳金蟾也懒怠解释,直接用目光落在北堂傲光光的两雪白大膀子上这叫此时无言胜有言! 北堂傲当即脸一红,这才想起他这衾被下还光着啥都没穿呢!当即红了脸,撇开道:“你且让奉箭将她唤到院里来问就是,何苦巴巴地过去寻她?为夫穿好衣裳呆在屋里不出去就是!” “你出来也无妨!雨墨还是个孩子呢!” 柳金蟾笑,心里很无语,但疯相公疯的理由不就是被人始乱终弃,想必这方面的心结严重,所以这次一从娘家回来,守她守得比在船上时还紧!用脚趾想,也知这相公弄不好还以为她前番送他回娘家,也是不要他了——不过也没想要负责倒是真! 北堂傲知柳金蟾这是知他疑她呢,便垂着头抿唇不言语。 柳金蟾少不得又掉回头来,将他细细安抚一番,方出了门子。 北堂傲一见柳金蟾出了门子,赶紧就起身,因为他突然想起柳金蟾这二月来的箱子,还有那日回来时的包袱都还没得闲好好搜搜呢? 只是他才要把两手探进柳金蟾的包袱,屋外就忽说用饭了。 晚饭无外乎还是那些个虫草鸭、参鸡汤……吃多了腻味儿,但补气养血岂有不吃得?屏住呼吸,柳金蟾想着一切为了有个胖乎乎的健康宝宝,就是药儿,她也闭着眼睛喝了!幸而糟辣的凤爪腌好了,盛在碗里让柳金蟾足足比往日多吃了三大碗饭,撑得都有点动弹不了! 北堂傲心情好,尤其是柳金蟾胃口好,他心里就想着梦里的胖娃娃,觉得指日可待。 少时,饭毕,天色又见晚了,又一天没了! 柳金蟾不及多感叹,肚子就撑得整个人儿昏昏欲睡。只是她才从塌上起来,这会子又爬回去? 137.第137章 养家糊口:雨墨的深深忧虑 总觉得就是人说的新婚,也不大好,索性趁着雨墨要来,北堂傲不出来,柳金蟾赶紧袖口里藏了本书在院外寻了张摇椅,躺了上去,一边借着最后的余晖看看书,一边悄悄合计合计怎么逃出家门: 大女人岂能让尿憋死了? 只是,看着看着吧,柳金蟾一个法儿也没想出来,倒是越发想念书院的种种,即使连那个嘴巴老大的“大嗓门”也在回忆里变得具有象征意义了。但最令人怀念的还是书院里别具一格的先生们……还有那个每日没事就给她和墨儿搭脉问长问短的独孤傲雪—— 她,她和墨儿还没看出一点儿傲雪凌霜的孤高来…… 综上所述,柳金蝉总结了一点,那就是这人吧,总是忍不住地得陇望蜀,想当年,她乍见天白她相公,惊为天人,暗想若得这等美人****枕在身侧,朝为云,暮为雨,岂不是人间仙境? 而今自己疯相公模样不差毫厘,自己却突然有了志向? 柳金蟾正要思考难道突然转性了,肚子就忽然动了一下,柳金蝉趁人不注意,赶紧悄悄摸溜圆小挺的肚子—— 果然一个小小的凸起在柔柔的掌心里像一只小脚儿似的顶了出来,即使是曾经以孑然而立为志向的柳金蟾,也开始感觉这凸起是孩儿的肥肥小脚,她摸着摸着,小脚儿似是觉得被挠得痒痒了,居然又蹭蹭蹭缓缓收了回去…… 幸福得柳金蝉,脸上就禁不住漾出了一丝丝慈爱的光芒来,暗想这就是独孤学长说的胎动吗?好神奇! 柳金蝉又拿手摸别处,那一脸的幸福之光,愣是把偷偷躲在屋里名为整理、实为搜包袱的北堂傲那偷瞥的一眼,醉得不知今夕何夕—— 心都忘记要怎么跳了。 但安详总是短暂的,琐琐碎碎的忙碌才是小镇家居生活的写照。 一会儿,那边雨墨采购了东西回来,一听小姐要找她,乐得放下东西就往后院里钻,想着终于能见着自己小姐了,小丫头激动啊,就跟跟丢了的小狗狗终于看见主人一般,眼睛都红了,她一踏进院子,就差没扑将过去热泪盈眶来一句:我终于找到组织了! 雨墨当然不懂什么是组织,但她满含深情的眼,一瞅柳金蟾居然好容易考上了白鹭书院,半月不去读不说,此刻家里都快让疯姑爷一天天就吃吃吃,吃穷了,小姐还有闲心思摸肚子,她这气就不打一处来。 冲进院子,雨墨儿犀利的两眼先机警地一扫,确定疯姑爷不在,两手插上小腰就开始叨叨了: “小姐,家都快要吃垮了,你不说想点办法管管,还跟着吃!看你以前身段多好,现在把这肚子吃得都可以装西瓜的了!” 柳金蟾赶紧收肚子,雨墨摆摆手:“大都大了,收回去不也还要挺回来!不知道的还当你有……”话到这儿,雨墨瞅着柳金蟾那肚子忽得瞪大眼儿,然后差点哭将出来:“小姐,你不会是有娃娃了吧?”回去可怎么交待啊! 柳金蟾正要尴尬地解释两句,屋里的正刨着书箱的北堂傲一听屋外这话儿,立马不高兴了,什么意思?当他是银样的蜡枪头中看不会中用,养不了孩子么? 北堂傲屋里当即就恼了,隔着窗户,那等雨墨又爆出第二句惊世骇俗地话来,冷冷地就要开口,还是奉箭机灵,眼见主子不欢喜了,就赶紧先挑了帘子出来笑问: “雨墨儿,瞧把你欢喜的!莫不是还哭了?”说着,奉箭和屋外奉书那眼珠儿猛往屋里鼓:我们公子在屋里不欢喜了! 雨墨眼泪还没掉下了,就先吓得生生逼了回去,旋即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衣袖往脸上一擦,昧着良心就是梗梗的一句:“我,太——高兴了!”这下真惨了! 柳金蟾顿时眼望雨墨无语。 奉箭接着笑道:“年底雨墨就不会寂寞了,大夫说夫人这次怀的十有八九是个小姐儿,等来日夫人再考个状元回去,府里可是双喜临门!” 雨墨一阵傻笑,心道:双双撵出门倒是真的!状元?原状还差不离! 柳金蟾和雨墨二人好容易眼见着奉箭和奉书二人又回屋,赶紧开始咬耳朵: “小姐啊,这疯姑爷不会打算不回去了吧?”雨墨那日见北堂傲好似看救星的眼再不复见。 柳金蟾苦着一张脸,回望雨墨关切的脸:“貌似是!”她哪知道疯子什么时候好什么时候坏呢? 雨墨一听这话小脸一垮:“小姐,咱们是不是回不去了?”有这疯姑爷,回家着实是无望了! 柳金蝉眼见雨墨泫然欲滴,赶紧安慰道:“没事儿,咱们还有三年的时间的么,这三年在白鹭,然后春闱进京……少说可以先混个三四载!” “可小姐你不是说考了举人咱们就回去吗?”雨墨跟着咬耳朵。 “这不是非常时期么?”不去也得去,“咱们不得拖延时间么?”若是能在京城弄份差事,就是去个小店儿当个小二也比回家打死强! 雨墨点头,掰着指头:“白鹭三年,再去京城半年……” “然后再说在京城玩半年,结交天下朋友!”柳金蟾赶紧补充一句。 那就是四年! 雨墨皱着眉头忽然发现,她们还能从夫人那里骗四年的生活费,但一月两吊钱……若说是进京,夫人一定会很高兴,一下子也跟给那边舅大奶奶似的拿个十来两……那么小日子就能挺过…… 雨墨正算着,眼睛一低,就看见了柳金蝉的肚子,小脸又垮了:“据说养孩子特别花钱。” 柳金蟾脑子里立刻蹦出当年村里天白那傻子生她第一个大丫头时,县里赏了头大猪的事来:“没事,咱们把朝廷给的大猪卖了,不就是钱儿?”而且还可以吃母乳。 雨墨立刻将几百斤的大猪变成一斤三十文,最后四五百斤的猪除去杂,瞬间就变成了现钱至少五六吊……三岁以前不愁了,还可以帮补她和小姐不少。 138.第138章 清理旧账:北堂傲查缴信物 只是…… 雨墨未雨绸缪:“小姐,要是这疯相公还是不走……来年你又怀上可怎么办呢?”夫人常说:钱不攒不得,这下崽子是来了公猪,一年一窝,不怕生不了,就怕养不起! 一语吓住新“猪妈”,柳金蟾顿时瞪大眼儿,暗道:可不是,生一个当玩儿就算了,要是这北堂傲真就长长久久地呆着不走了,就以他那疯子的体力,这一年一窝只怕少不了不说,她不成蚁后也得成蜂后啊? 四目相对对成愁! 而那个“愁”却在屋里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脸色越来越沉:生一个就想把他打发了……也不看看他是谁? 奉箭和奉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说话,只期望雨墨好歹嘴巴小点儿,真有什么要紧的私房话,好歹挑个时间…… 说起这挑个时间,奉箭和奉书不禁摸摸鼻子,自己家公子将柳金蟾守得跟稀世之宝似的—— 可老这么守着也不是个事儿啊?哪有夫妻过日子是一个牢头、一个囚犯这么过的! 各司其职、各司其职,该怎么让柳姑娘一心和自己爷过日子呢? 奉箭和奉书两眉拢紧想要想个法子。 屋里一片寂静,外面的声音就大了起来。 “常年说的好,坐吃山空立地吃陷,而今家里也没个进帐,成日这么大吃大喝,只怕没半年,房子都得吃垮了!” 雨墨的声音激动地大了起来,然后还不忘把自北堂傲来后来前的单子进行了一个汇报。 “先时,咱们一天最多的开销也就米二升、菜二合,这肉十天才舍得割上一次,一次最多一斤,每天下来,最多也不超二十文。” 一听十天肉一斤,北堂傲和奉箭等人脸上的冷汗都哗哗哗地流啊! “这个是咱们家开饺子馆那二月的,小姐你瞅瞅,那会子虽说天天有肉吃,也是吃每天剩下来要坏的,就这样,靠着小店儿,就是除去那些个收保护费的,咱们小店儿也是进的比出的多,每天不说多,一月的嚼用,这起码五六十文还是有赚的!” 十岁的雨墨掏出小本子一页页地说着,让柳金蟾恍惚这雨墨定是她娘在外面偷生的,简直就是她娘的翻版呢!怪不得是她娘手下得意第一人! 屋里,北堂傲那是个会当家的主儿,他自小挥金如土,十岁随军学习,就吃军粮,别的士兵紧衣缩食,但他可是大周国师预言的大周护国大将,皇上不给别人饭吃,还能不给他吃饱喝好,再花重金打造? 因此,雨墨这叽叽咕咕的话,他一句没听进去,耳听着这二人的私房话无足轻重,他依旧领着奉箭、奉书二人埋头在他正君的“千秋大业”里寻找蛛丝马迹—— 在柳金蟾衣箱书箱里翻找诸如荷包啊、头发啊、又或者其他那些个下作男人们,最爱附赠的什么贴身衣服、也不知擦了什么玩意儿的手帕了,再或者绣着不堪入目的什么如意春囊等,一句话儿:不要脸的下流东西。 包袱、大小箱子里面翻啊翻。 别说,不枉北堂傲一番大汗淋漓地淘宝,居然还真让他倒腾出了“宝贝”一堆: 其中秀发四十二缕,还缕缕缠着红头绳打着如意结,珍藏在木制的小锦盒里,缕缕上面还有注释:这缕是宜春院的怡红公子、那缕是明月阁的揽月公子,还有翠微苑的一品红…… 男式各色荷包二十八个,绣得花样从鸳鸯戏水到并蒂莲花不等,反正一看就是定情信物,其中一个最显眼,土布上绣得还是一对水鸭子,最后打开水鸭子一看,北堂傲当即命人拿了剪刀来,亲自狠狠地铰碎了,不为别的,就为这水鸭子是哪个叫什么薛青的送的…… 接着,从里到外男人旧衣除两身外穿的外,男式中衣四五条,条条都在要紧地儿绣了大朵艳丽地诸如盘丝菊等物,绣得让人脸红就罢了,偏偏那裤裆上还有泛黄的印迹……一看就知是怎么弄上去的……北堂傲气不过,一把扔在地上就踩了又踩,最后命奉箭拾掇起来和着那堆头发,一会儿都拿到外面去烧了,省得留在这屋里阴魂不散! 末了,余下的无非就是些扇子、手帕、春囊等物。 折扇一打开,不看不要紧,真真不要脸,这把一首“情同牛郎隔天河”,那把一首“尽是相思泪染斑”,再然后又翻起一把,扇子没打开,一方写了字的绢帕却映入眼来。 那字瞅着熟悉,北堂傲抬眼仔细一瞧,可不就是柳金蟾的字儿? 趁着柳金蟾还在外面和雨墨说那些个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芝麻事儿,北堂傲悄悄儿拾了起来,将那绢帕摊开,只才一目扫去,就吓得丢掷不迭。 但眼见奉箭他们并未注意,北堂傲忍不住又悄悄儿拿枪尖勾了那帕儿偷来看,写得什么? “浅酒人前共,软玉枕边拥。回眸入抱总合情,痛痛痛。轻把嫏推。渐闻声颤,微惊红涌。试与更番纵,全没些缝儿……” 北堂傲的脸冷,唇咬,再微微看了看帕角,一朵青莲两团绿叶……谁呢?谁又不会呢? 想好不清柳金蟾的旧账,但这些个旧物在这里,说不生气,北堂傲还真就做不到,一恼,又把这帕子也给铰碎了,心里还幽幽怨怨地:抱少了她的?“软玉枕边拥”?难道他给她拥少了?还有这“试与更番纵,全没些缝儿”……这有缝还做什么? 北堂傲心里闷闷的,细想他与金蟾近日的亲密不知比这个……亲上十倍不止,怎就不见金蟾给他写个一二句诸如……北堂傲脸红了:那些写出来,他一个大家公子可怎么见人哪! 想着,北堂傲丢了这堆碎绢,又开始查其他的,春囊嘛,没成过亲的看着羞不自禁,这成了亲再看,真不如不看,无非姿势不同,人儿都是白面似的一团裹在一块儿,个中要害还是得自己去体味才懂这里面的奥妙! 139.第139章 心绪难平:出嫁男人的愁绪 北堂傲信手拈来几个香囊上貌似没做过的姿势,瞅了瞅,想了想。 然后,他无视奉箭几个投来的惊吓眼神儿,颇没意思的一把二并拢地全都扫进了备好的包袱里,预备一起提了出去烧掉,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 正好,绝了柳金蟾那些个老相与的念想! 伸个懒腰,北堂傲再度踱至窗边,听这对主仆到底还有多少私房话叨叨不完,然后想着自己当年在军营里第一次见这些个东西时那种惊吓状,比拿住了蛇虫毒蚁还畏惧的样儿,就万分感慨,真是……硬生生让这柳金蟾给教唆得,全没点儿廉耻了,真正是应了老人们那句话: 这出嫁的男人半张脸儿……就不知“当了爹的男人没有脸”又是怎么个不要脸的模样,难不成他还能人前把自己扒光了让妻主那样儿? 想想不可能,他姐夫可没这样儿,但话说回来,他姐和姐夫怎么样,也只有屋里人才知道吧?反正宫里,皇上临幸他大哥时,敬事房的宫人们可都在罗帐外围着还拿笔记呢……还据说有几次是出外狩猎时突然的……幸亏他没进宫! 但一想着他为不进宫,干得那事儿,他这心里就梗,不仅梗,还觉得自己被染得肮脏不堪…… “奉箭,备水!”他要把哪儿再洗干净,不然他这心里就怎么都觉得恶心。 北堂傲霍然起身,转身就要去换掉他突然觉得脏掉了的自己,和被自己弄脏的裤子。 奉箭一见此景,就知自家公子怕是又想起了那件事儿,赶紧命奉书请夫人去前院说话,再令侍画几个去厨房洗净浴桶、备好药草、厨房抬水等事儿! 外面柳金蟾和雨墨一听让她们俩去前院,当即如临大赦,跑得比兔子遇见狼还快! 幸得北堂傲在里间宽衣,不然见着这二人闻风而逃的模样,不知道还有什么事儿要恼呢! 眼见着夫人去了前院,屋里只剩下自己与公子,奉箭很想说几句劝慰过去了的话儿,但……那个男人愿意还被人提及这种事儿,尤其公子简直都如同阴影一般……毕竟是第一次吧!关键这第一次于大周男人而言比命还重要! 奉箭默默地调试着水,不断地往里面加着红艳艳的玫瑰花茶,然后将熬了药草的水一点点地掉入木桶,直至将花茶抛得漂浮起来,然后又往里面倒入羊奶搅拌…… 屋里一片氤氲之后,就是一阵阵奶茶混着青草的香味儿…… 这香味儿,让三年征战中的那种浓浓的血腥味渐渐远去,又如梦似幻的归来。 北堂傲看着绿水泛起的层层红浪,心绪微微好些。 他喜欢红色,尤其是血一样的红色,不是天生,而是被迫! 北堂傲褪尽所有的衣物,感受着氤氲之气的第一次洗涤,而今的他不再像遇见柳金蟾前了—— 过去的那三年,他晚晚都觉得自己怎么洗都洗不干净,那种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就杀了自己,杀了慕容嫣也无法让自己洁净如初,直到有一天,一场血战,敌人的鲜血浸满他的身躯时,他忽然发现,身体在那一刻是干净的。 于是他爱上了血,爱上了血色,他人也只有在厮杀与嗜血的过程中才会解脱,他的内心也才能忘记他所遭受的****,他喜欢血雨腥风,着了魔似的喜欢…… 其实……有一段失去记忆的日子,挺好! “公子,水冷了!”奉箭拿开手,退后三尺。 一道水波泛起,接着是四溅的水珠儿,拉扯着恢复了初开颜色的玫瑰花瓣这水花里飞舞,衬着那白玉色的肌肤,竟别样的好看!尤其是此刻的公子,竟会用双手一捧一捧地将水淋过自己的肌肤,感受那清凉之水过肌肤时的柔媚—— 奉箭有点点的脸红了,开始他还担心公子想那事儿,会跟去年似的,一脸漠然地用别人的鲜血将自己淹没,谁想……公子这一入水,整个刚才还灰扑扑的人,少时,就跟枯木逢春似的,肤色也润了,人也水灵灵的了,那手啊波动水拂过自己也不用力只往腰下猛力搓了,先是轻轻拨水再度润湿刚露出水面上的颈肩。 然后细细揉搓了近乎大半个时辰,末了还让他帮着擦背一边擦还一边问: “这后面还的痕都消了么?” “公子背就跟块白玉似的,那伤啊什么的,一丝也不见了,宫里的药就是好使!”奉箭才奉承完,已经洗好下面的北堂傲突然就站起来,复又仔仔细细地立于水中沿着腰以下又细细柔柔。无比精细地洗了一遍不说,还检查了又检查,好似就怕漏下一丝瑕疵。 这样洗已经让奉箭有点眼不知道哪儿放了啦,谁想公子还觉得不够似的,又让他拿水再冲洗一下,水沿着肌肤蜿蜒而下,经手一拨弄就四下奔流……然后沿着两腿而下…… 只是奉箭怎么觉得公子抚摸他自己呢?需要洗得那么细?那么小心?还那么慢么? 奉箭鼻血上涌,素日里虽不可见夫人是怎么公子的,但一看公子这光景儿,估摸着夫人干得事儿难以言道。 奉书也脸红了,暗想公子这是让人彻底教坏了,怪道当日回京,公子夜夜弄脏被褥,想来是他这人没了记性,身子却忘不了“辣手催瓜”的柳大采花贼…… 根本看不见二仆的北堂傲踏出浴桶,丢开身上仅剩的干巾,一头栽在软软的锦被上趴着,就着锦被好一阵剧烈地摩挲时不时还舒服地又静静地趴着喘上了好一会儿,无奈…… 他一切就绪了,身子也紧得不行了,柳金蟾居然和着那雨墨聊了大半天了,这会子还不回来疼他——什么意思儿? 北堂傲一怒起身:“夫人呢?”难不成这外面院里还藏着偷来老相与?情话说不完? 一想着那刚刚搜出来的满满一包袱下流东西,北堂傲旖旎之情化作妒火中烧,胡乱披上衣裤,再弄上一件夏日的斗篷,北堂傲抬脚出门,气势汹汹直奔前院拿双去! 140.第140章 内忧外患:怎么负责是问题 可怜奉箭二人心里还没感叹完公子真是“败因女人,成因女人”话未毕,二人又屁颠颠跟着自家公子拿人去了 岂料,北堂傲这泼醋得劲儿不及发作,才踏至垂花门,就遥见那边窗里柳金蟾居然在打算盘。 北堂傲微微一怔,暗道:这两女人窝在一块儿一不能摸,二不能怎么的,大半个时辰说不完话就罢了,打算盘作甚?难不成背着他私藏小金库?又或者外面还养着一房人? 俗话说的好,攘外必先安内。但安内首先要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 北堂傲打了一个手势,主仆三人就猫在了账房外窃听。 只听屋内算盘打得啪啪作响,雨墨的话更是滔滔不绝: “我说小姐啊,你暂时不去读书就罢了,但也该和这疯姑爷说说,咱们家有出无进,一天就大鱼大肉的这么着吃,铜钱花得就水似的哗哗地流,你说,这要是成了习惯,将来你就是当了官儿也经不住这么折腾的!” 见不着姑爷那凌厉的杀气,雨墨嘴巴就控制不住的一直碎碎念念,尤其今儿柳金蟾又没去读书,雨墨就忍不住对着柳金蟾鼓动起了三寸不烂之舌: “你看咱家四少爷自嫁给舅少奶奶后,好容易舅少奶奶当了县令大人,绷着面子,这而今一年多做两身衣裳,那舅少奶奶的爹娘过年时,还在咱们夫人面前嘀咕,嫌咱们大少爷不懂家计不会过日子呢!” 话到此,雨墨忽然一顿,然后凑到很是不耐烦的耳边敲警钟道: “倘或一日,要是这疯姑爷真跟着咱们回老家,就算儿女双全,小姐当了官儿,夫人一瞅这姑爷只会出不会进,不会理家,不会做饭。不会裁衣、弄不好还不会带孩子,除了能吃还是能吃,你说,以咱们夫人那性子,还不得立马逼着你休了另娶更好的!” 屋里的柳金蟾还没答话呢,屋外的北堂傲就听得火冒三丈了,但仔细一想,他而今可不就是如雨墨所说的“只会出不会进,不会理家,不会做饭。不会裁衣、弄不好还不会带孩子,除了能吃还是能吃”……这些有这么重要么? 不会做饭,他可以学啊,再说他还带着家里的厨子做陪房嫁过来的! 北堂傲这话还没想完,雨墨又算上了: “还有啊,姑爷只进不出就算了,一人带着两个仆人来就罢了,现在更好,还带着一大家子来!姑娘啊,一人一口粮,一天就得多少口,那么多人和在一块儿,人不比咱们柳家人多,但这半月单是口粮就快赶上我们好几个月的了!个个都特能吃,就说那厨房里的女人,一个人一顿都能吃七八碗,还不算那三四斤肉!她那相公更能吃,一顿半个蒸子的饭……” 哗啦啦,北堂傲怎么觉得他们北堂家一屋子武官到了雨墨嘴里全成了赔钱的吃货呢? 奉箭和奉书竖着耳朵很想听听这雨墨怎么批评他们俩,想来还是人缘好,雨墨把公子和其余但凡认识的都一个不落的数了一遍,偏偏不小心遗漏了他们俩……人缘好,没办法! 被雨墨的口水荼毒了近乎一个时辰的柳金蟾,真是对雨墨这份数日不见表达思念的方式……有点扛不住了。 少不得,柳金蟾扶扶额,终于决定打断雨墨眼见就要得罪整个院子的话,缓缓开口道: “雨墨,咱们现在住在谁的院子里?” 雨墨一怔,然后挠挠头:“疯姑爷的!” 北堂傲一听这话,当即鼓了腮帮:亏得这柳流氓还有点良心…… 柳金蟾再问:“那这半月吃的谁的?” 雨墨低头:“疯姑爷的……” “俗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也没让你低头的意思,只是……常言道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你在人家屋檐下说人家长短,岂不让人觉得无理?” 柳金蟾第三句“人家屋檐下”顿时让北堂傲刚刚委屈的脸瞬间冷若冰霜:原来他和她睡了这大半月,还是“人家”? “小姐,雨墨这不是担心么?”雨墨委屈地红着两眼儿,“你说,而今野相公不让你娶,人家又跟着来了!说等他病好回去嫁人吧,这而今娃娃又有了,他家人就是想把他嫁掉,我看他也嫁不出去了!小姐,说句良心话儿,这事你不负责,你就得被沉猪笼呢!” “看把你吓得!就是不沉猪笼,你小姐我难道还是那等不负责的人么?”柳金蟾摸摸雨墨近来毛毡毡的头,“咱们不还有四年想办法吗?” “想什么办法?难道把疯姑爷和小姐哥儿们藏在外面,偷偷回家,又溜出来?”雨墨嘟着嘴,“那薛家的儿子……还在家等着小姐呢?” 柳金蟾也是脸都皱着了一团,虽爹爹常说娶一个是娶,娶两个和娶十个不就是多个几口人吃饭的事儿……但……她还是觉得娶一个家里都要翻天了,这再多来一个,她后院不失火那就叫做神话! 眼见小姐愁着这模样,雨墨不禁抬眼望黑漆漆的屋顶:早就说了不要乱摸。不要乱摸!现在好了,家里摸了个等着回去做通房的,外面偏偏还摸个又疯又恶要当正夫的,找死也没这么……带着她跟着遭罪的! 屋里寂静,北堂傲心更静:只要那个小妖精还在柳家等一日,他……是绝对不会让柳金蟾回去纳小的—— 若放在过去,又或者他是个冰清玉洁的,柳金蟾就是背着他偷娶十个,他也有法儿一个个把他们打发了,但而今他不一样,他纵有计谋千千万万,也抹杀不了他婚前失贞,他第一个女人不是柳金蟾的事儿! 稍有差池,哪个妾室得了势,他北堂傲就是下堂夫,任何一个只要是干干净净进门的,在柳金蟾心里都会比他强,圣旨也救不了他! 他只能靠自己来争! 北堂傲越想心里越觉得苦,但这次后院之争,他已没有输的本钱了,所以……莫怪他狠,他也是被迫的!他只是想幸福一点儿而已,他们既然都干干净净的,那么嫁谁都会被女人疼的,而他北堂傲只有一个柳金蟾会对他好! 141.第141章 省吃俭用:不让吃肉怎么行 屋外,北堂傲才垂下脸要寻个理由将柳金蟾带回屋,此后紧紧守住,不想屋里的柳金蟾终于打破了沉寂,忽然很认真地说道: “常言道最亲不过爹亲,雨墨,我不会给我的孩子找第二个爹的!就是季叔也不讨!” 所以那个薛青她当初不打算娶,将来也不能娶了!她前世父母离异早,继父能有多狠,她是深有体会的!再说人都是自私,狠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她既不想责难新夫,也不想孩子委屈,所以……除北堂傲外,不再另娶——哎,果然是出去风流的命! 雨墨一怔,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家小姐第一次流露出的认真神情,不禁一怔,末了撇开脸嘟嘴道: “说得容易!反正娶不娶是小姐的事儿!雨墨只问小姐,这今后的日子怎么过?难不成,小姐真要靠吃疯姑爷的嫁妆,过一辈子?”说得好听,不娶?巴不得不娶!别以为她不知道她那点心思——弄不好疯姑爷疯回去后,又眠花卧柳去了! 眼见柳金蟾又无话,雨墨可不打算又让柳金蟾打哈哈混过去,尤其这而今不比往日,疯姑爷跟老虎似的把小姐守得滴水不漏,她再见小姐是何时?她都不知道,所以…… “且不论疯姑爷的嫁妆是多是少!小姐,这女人靠男人养活,说出去多难听啊!”雨墨心直口快,“男人的嫁妆,是男人父母给儿子的一辈子嚼用!这话可是小姐你说的!” “你还说,一个好女人就是再穷,也不该用男人的嫁妆养活自己,尤其是绷面子!雨墨可有说错?” 柳金蟾果断点头,这是她暗骂她大嫂的话儿——就因为她大嫂逼她哥哥典当首饰,拿钱给她绷面子装阔。 “既如此,小姐咱们既然没有多少钱,又何必还让姑爷那么大手大脚的花钱?这嫁妆本是应急的,眼下又不是吃不上饭的时候,动它做什么?咱们每月夫人給寄来两吊钱,再加上小姐书院用剩的半吊钱,怎么着省点儿,还能有余呢!” 雨墨这声有余,立刻让北堂傲和奉箭等人联想到了十天一斤肉……心里好一阵紧张,就怕柳金蟾满口应承。 柳金蟾哪懂理财,眼看着雨墨满是怀疑,要知道北堂傲他们三个无肉不欢不说,还一顿顶别人吃四五天的! 雨墨眼见柳金蟾听自己说了,赶紧献计献策:“小姐,雨墨这几日琢磨好了,这院子不大,其实根本用不了那么多人,其余人就请疯姑爷打发回去,还是和以前似的,就我们几个才好!” 柳金蟾不置可否,她可不敢和雨墨说,跟来的那一群都是北堂傲的陪嫁! 北堂傲屋外嘟着嘴:和着就打他主意,明明嘴上说不用他的嫁妆钱,其实……说白了就是先赶走他的陪房,然后不让他吃肉、还不让他吃饱……最后让他知难而退,不把他当一家人,把他气走了,她们主仆才好拍拍屁股走人……还随便把他的孩儿拐走了! 哼—— 想得美,就是他真气回娘家,他也会等着娃娃落地,然后抱着娃娃走,不怕她柳金蟾不乖乖来家,接他回来! 哼哼哼,想欺负他没读过书?可巧“挟天子以令诸侯”他心里可明白着呢! 想罢,北堂傲也不听那屋里的说什么“少吃肉、省粮食”的馊主意了,闷闷地领着奉箭二人回屋自个生气,兼想眼前这半年的对策,他就不信,他堂堂一个三军小元帅会斗不过一个十岁的娃娃? 然,话是这么说,可眼下,柳金蟾要真听了雨墨那小蹄子的话儿,真不让他用自己的嫁妆过日子了,他们这一群人不真的喝西北风去? 想着这恼人的问题…… 一回屋,北堂傲习惯地耍着手里的银枪,一面令奉书赶紧算算柳金蟾她们主仆而今手上多少铜板儿,一面让奉箭查查他们的日常开销,看看柳金蟾那点小铜板儿能让他们活上几日,又或者……从哪儿能揩出油来匀匀,不管怎么说,也得把眼下这半年对付过去不是? 奉书数过来、数过去也就那么吊钱,一文钱也数不多、也数不少! 奉箭则盯着账本差点成了豆豆眼儿,别说挤不出一文多的,就连怎么将少爷的钱见缝塞进去充数,也着实不能塞进去几文,说白了,他总不能将柳姑娘的一吊钱当成一百两来记账吧? 别说柳姑娘不是他们那不知白黄之物的爷……单是那个脑袋堪比小算盘的雨墨,就对付不过去,怎么办? 为今之计,两个办法! 一,给柳姑娘开辟出一条生财之路。 但……眼下柳姑娘就算愿意去卖包子,自家爷丢不起这人吧? 二,就是找一笔不是公子嫁妆的横财,让柳金蟾突然横发…… 但这钱要怎么一个来路呢? 屋子里的人都愁了! 北堂傲从屋这角走到屋对角,然后从屋对角折回屋这角,往复不迭。 无奈,他号称沙场上的智多星,但偏偏,他恰好就是雨墨口中“只会出不会进,不会理家,不会做饭。不会裁衣、弄不好还不会带孩子,除了能吃还是能吃”那种好似不食人家烟火的大家公子。 钱…… 他不敢说金山银山,但每年的俸禄、爵禄,再加今年新晋的国公爵位,朝廷又多拨给的好些座庄子田地、林场的租子……那日隐约听姐姐府里的管家说,单就这些,只今年合在一处儿,不说多,还不算米粮布帛皮毛等物,单是银两,据说至少也有一二万……一二万是多少,能派多大用场,够小民生活多久,北堂傲心里也没数! 这心里没数,但人有指头啊! 北堂傲掐指一算,半年管够,只是……这个勉强……该算是俸禄吧?他也迷糊,姑且算俸禄,那么既然是俸禄,那么就不是嫁妆了吧? 北堂傲灵光一闪,赶紧与奉箭二人道:“把本公子的俸禄加进去如何?”俸禄不多,但……好歹半年凑合过去还行吧? 142.第142章 不用嫁妆:一文难倒英雄汉 奉书觉得挺好,奉箭正在思考,不料正在屋里铺卧榻的侍棋忽然歪着头道:“公子的俸禄不也是公子的私房钱么?” 三人脸顿时一耷拉,他们想起来了,姑老爷每年的俸禄爵禄,夫人都让管家单独支给姑爷自己留着……因为女人挣钱养家天经地义,男人挣钱那叫零花! 六目相对,无言胜似有言! 北堂傲叹了口气,腕上绕着银花摇摇头,继续来回走:这个钱,柳金蟾估计也不会用他的! 为什么柳金蟾就没有俸禄呢?北堂傲很苦恼,但他除了知道当官能有钱,别的似乎就不知道怎么来钱了…… 正想着。 北堂傲忽然抬眼一看,可巧竟然就看见了半月前肖腾他人来时,顺便抬来的一箱白银,他想起来了—— 四年前,肖腾弃商从戎,一入军营不好好守军粮,就围着他叨叨拐他的私房钱,借他的钱下崽。 他那经得住肖腾的日叨夜叨,最后瞒着奉箭几个,悄悄儿将每年的俸禄租子连着儿时攒的、那些个没处花的零用一并双手奉上,被迫全入了肖腾的小钱庄当了二东家,当时只当花钱买清净,堵住肖腾那舌灿莲花的嘴,求得日后的清净,不想翻过年,单这股利,他每月就有了近千两的进帐,本想着既然没人知这个来处,不如帮补帮补慕容…… 北堂傲眉眼一低,那个几乎被想起的名儿,立刻就被北堂傲压了下去。 “奉箭,这箱子都是利钱?”好像不止这一点儿吧? 北堂傲立刻围着那从未在意的钱箱子,忍不住踢了踢那沉甸甸的大木箱:貌似有几百斤呢……对钱没概念的他不禁要问问他的大管家:这钱是多少来着?够不够半年的生活! 奉书一听北堂傲问,立刻上前直挠头:“像是……”又不像是呢? 俨然一副他也一问三不知的模样。 北堂傲差点要骂人,还是奉箭记性好,把头从雨墨那日记得流水账里抬起来,一扫北堂傲脚下的大钱箱,叹气道: “可不就是爷在肖家钱庄这半年的股利?半月前,肖将军送了五箱来,爷说屋子不大,摆着挡手挡脚,就让肖将军将那另外的四箱照旧例入本翻利,还说先留这一箱过年用,不够再去他那儿拿就是!”哎,真不怪雨墨那么说,他家爷真……不是个能当家的料儿!自己有多少都不知道…… “哦……”北堂傲想起来了,他当时是看着那数个大箱子堆在卧房内不伦不类的,还碍眼儿,所以都没留……那这钱算不算嫁妆呢? 北堂傲立刻将自己的问题提了出来,只可惜,他还不及欢喜上,就被奉箭一个冷冷地回答泼了一身冷水。 奉箭想也不想地开口:“这不是爷在家时攒的私房钱么?”小到儿时的没地儿用的月例,大到后来的无处花儿的俸禄翻出来的利钱,名副其实的私房钱的崽崽——小私房钱! 北堂傲无语了。 他自小以习文弄舞、立志保家卫国为事,稍长又以出嫁为要,自小,先生就说“淫,为万恶之首;钱,乃万恶之源”,所以,他从不碰钱,也不懂这钱有多要紧。 而且,他打小在北堂家吃穿不愁,就是十岁跟着家姐随军后,也都是在营里好吃好喝好穿,甚至连气都没受过。 到后来吧,家姐出将入相回了京,他就被肖腾哄着上缴了全部私房钱入股,身上没留半文,再后来,又出了慕容嫣那事儿,此后自是又一门心思杀杀杀,连命都不想要了,那还在乎钱? 所以,他也没有用钱的地儿,更没想用钱的心思,这后面这四年,肖腾更是哄着他又把家里给的、上面发的、营里攒的、上面赏的和着那月月滚出来的股利……全都照肖腾的意思,又投进钱庄利滚利,就是肖腾说都赔了,他也不会有什么感觉……毕竟究竟投进去了多少,也只有奉箭和肖腾他们几个知道。 可谁想,他觉得能助他逃出选秀、许他一生一世的慕容嫣,让他赔的血本无归不说,还骗他的贞洁! 而早当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银子,却被肖腾折腾得风生水起,前儿还悄悄儿拿着账本来和他说,好似他那点用不出去的私房钱吧,这些年利滚利竟连本钱也翻了好几十翻……,而今单是每月利钱就有近万两的进帐了——比他当国公的进帐还多! 说白了,他感觉这钱就跟天上下大雪似的,到时候就哗啦啦地来了,遍地都是,挡都挡不住! 既如此,这钱,没道理这么难挣啊? 北堂傲想不明白,尤其他那么多银子,不是这次想不开出门,在家和军营时还经常没地儿花,所以,雨墨那钱的问题,他想不通, 钱很难挣么? 雨墨说“坐吃山空立地吃陷”,北堂傲自觉自己自小没挣过钱,他们北堂府也没说过要挣钱,偶有一次听姐夫提到俸禄什么的,家姐还说“那点子禄银,亏你也看得上眼儿,上面爱给多少给多少,咱们还稀罕那些个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铜板儿?”所以,他打小就觉得,钱这东西随便招招手就来,不愁! 更别说,今年出嫁,他祖父给他攒的一叠地契、家姐给的几张据说能生钱的单子、连着皇上赏的那些个古玩玉器,他都没看过,只知能带走的,全让家姐这趟带回漠北,说是入了鹰堡商帮的本儿,将来不当官了,也有钱花,具体他也不懂,反正家姐不会骗他了,说有钱肯定就会有钱了!值多少不知,想来是饿不死的! 只是这钱,他们到底是怎么赚的? 除了当官领俸禄,出嫁陪嫁妆、然后肖腾给送钱,末了下属们行贿的东西不能要外,北堂傲真就不知道,钱还可以有别的出处! 最可恨的是,他的银钱多得没处花,雨墨还不许他用他的钱了! 不用也不是不好,只是,雨墨不要柳金蟾用他的钱,而柳金蝉那可怜的几个铜板儿,他带着出门都担心不够手一挥儿的,还要他紧巴巴算着过一个月…… 143.第143章 家难当:巧夫难为无米之炊— 这家怎么当? 北堂傲愁! 他这辈子,家姐、姐夫就没教过他怎么当家,只教他怎么做主了! 几小吊啊,还不够他京城上望月楼,一甩手,请人吃一回酒的! 北堂傲在屋里长吁短叹,当年围困西陵城,差点四面楚歌,他都没今儿这般愁眉不展的—— 十面埋伏犹可杀出一条血路,这小夫妻过日子,难不成他还要拿着银枪逼柳金蟾用他的银子不成? 这思来想去还是愁,然,最愁的还是这多月上柳梢头了,柳金蟾半日不回屋来睡觉。 北堂傲末了,披着睡袍趴在卧榻上的大红缎枕上,看着前儿肖腾送来的一锭锭十两一个的银元宝,随手拿起一个来把玩把玩吧,越看越俗气不说,他还真没兴趣,不耐烦,随手一抛送回钱箱,命奉箭合上、锁了道: “这箱也不用留了。索性赶紧地趁着现在也让人抬给肖将军,就说这个本公子一时也用不上了,就依他说的,先单放给他那开米行一时周转不上的表亲,四分利也成,不够,我这还有一千两呢!他要,也一并给他送去,只把那厢铜板儿留下就成!”哎,有钱也花不上,留着还的腾地儿搁呢!不如都打发了,省得看着心烦! 想着雨墨儿的话儿,北堂傲就觉得这些个银子留在这里碍眼,索性都寻个理由,将带来的一千两,连着这留下的一万两一并儿打发了,至于三分利、四分利,放是什么意思,他也不懂,不过肖腾的为人他而今还能不信?他说给四分利,那就将就四分利,亏点也无所谓了!省得心里老看着它们不舒坦! 奉箭合上银箱,命侍书几个一并抬过去锁上,现在牵了马车趁着夜色就送去肖腾在白鹭镇假借他娘的名义偷开的鑫鑫钱庄! 眼见着那个至今没开过封的银箱子,奉箭忽然想起那日柳金蟾从人手上弄来的一千两白银——实剩九百九十九两,余下一两进了青童公子的荷包! 他待要说话,那边厨房就将琅邪叮嘱每夜专为北堂傲烫的一小盅参茸养血酒端了来,便暂时住了嘴,索性也悄悄儿塞了进去跟着生钱去。 北堂傲细细地抿下酒,待要问柳金蟾是不是把大夫交待,这月养胎最好的参鸡汤喝了,外面柳金蟾可巧就打起帘子,呵欠连连地进来,一边进来,还一边隐隐捂着肚子,似有不适。 “妻主,这肚子怎么了?” 北堂傲一放下杯子,立刻起身一阵紧张:他而今就指着孩子落地号令柳金蟾呢! 柳金蟾本也觉得无事,但北堂傲这一紧张,她也忽然觉得今儿孩子第一次胎动倒也无碍,但是刚才连动了两下心里虽微微觉得有异,但一想孩子哪有不爱动的?偏她又是个大大咧咧的人,便说无事。 北堂傲第一次当爹那里肯依,非命奉书几个领着雨墨去请。 柳金蟾心里想着刚才雨墨说钱的事儿,直觉请大夫又得花钱,何必没事找不自在?于是笑道:“多大点子事儿?又不是钱多,何苦没事折腾人跑来跑去不说,还要多付好些出诊的诊金!一会儿雨墨又得叨叨咱们不会过日子!” 若是以往,北堂傲必是不肯依的,只是刚才雨墨说他那些个话儿,不是恰好都在点子上么?谁新婚就想被落个“不会当家过日子”的单帽子盖着? 北堂傲只得忍着,稍后令奉书将他自京里带来埋在桂树下的一坛壮儿膏,舀了一勺化在御制的黑糖里惹了端给柳金蟾喝。 柳金蟾是个乡下长大的,家中虽殷实,但大户人家的女儿哪有男儿家养的那么金贵,眼见北堂傲弄得这般精细,不禁一面喝糖水,一面不自觉地问道:“相公,自小家里就养得很讲究吧?” 北堂傲也不懂这讲究指什么,只是一面收碗、一面低头给柳金蟾递过青盐漱口,不经意道: “什么讲究不讲究的,还不就是和别人家一样,****憨玩儿,无非是府里多请了几个先生,日常教教习文弄弄武,时不时学个刺绣、再弄点儿书画什么的,也没个正经要学的!全凭开心,爱干嘛干嘛罢了!我们男人可不比你们女人,****要以书字为事儿!” 话到这儿,北堂傲眸底促狭地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开口笑向柳金蟾:“妻主在家时,可是****读书?”一看就不像! 柳金蟾立马脸上微红,赶紧手触鼻尖:“还好了!”****读那是在私塾! 北堂傲笑着垂了眼睑,开始默默地给柳金蟾整理睡前的绣枕,才要拉衾被预备柳金蟾入寝,北堂傲忽然就想起了一件要紧的事儿来:“说起这个……夫人今儿是不是还忘了件顶顶要紧的事儿?” 柳金蟾一怔:何事?她貌似只记得雨墨说的事儿了! 北堂傲一见柳金蝉一脸怔然,不禁脸上露出微微不欢喜了。 留金蟾满脑子都是过去她从未特别在意的钱钱钱,此刻还真一时想不起是何事来,想要又有个人提点吧,对面的奉箭等人也是一脸茫然,无奈只得道: “宝贝儿,为妻刚,才让雨墨那丫头念得头晕儿,现在还迷糊着呢!”你提点提点儿? 北堂傲抿着唇,当即沉了脸儿,露出不满意的娇嗔之色来,不但不言语,片刻还嘟着嘴儿可以挂油壶了。 柳金蟾素来是个吃软不吃硬,尤其一见美人着恼的就酥倒的人,眼见北堂傲这恼人的模样,竟比往日更觉可人,哪有不喜欢的,当即就搂着北堂傲那俊脸儿,从后面亲了又亲,嘴里甜言蜜语“宝贝儿、心肝儿、”好一阵子直把北堂傲喊得面不冷了,最后方才诱哄道: “为妻是个不长记性的混物,那及宝贝相公天生的精贵,这脑子时常就是记起了这样吧,又忘了那样儿,就是这读书,相公也见着时常不像回事儿不是?” 北堂傲一听这话儿,笑瞅柳金蟾:“既如此,为夫新婚,妻主不说多陪陪为夫,何苦又****把那书字当回事儿?” 144.第144章 胎动异常:吓坏年轻小夫妻 柳金蟾真就不懂,别人家的相公是恨不得****空闺,也要规劝妻主求个好功名,她这相公倒好,俨然一副与功名不共戴天一般,一见她以“书字为事儿”就急,不禁问道: “相公不喜欢为妻读书?” 北堂傲一听这话儿,问得可不一般,何为贤夫? 自是那等****操持家计,守着活鳏也要妻主日夜读书,只求功名光耀门楣之人,说白了就是宁做男人中的万年“王八”,也还要笑吟吟守着空闺苦巴巴过日子,也要公婆高兴、外人夸赞:大度了、容人了、守得云开见月明……听来就不是一个正常男人能过的日子! 为何?要是人能做的?何以能流传千古?看看那些个高耸的贞节牌坊,几个是光鲜的?无非是临老苦尽甘来,人大半截在黄土里埋着了! “妻主这话说得,谁家男人不想自己女人功成名就,夫君跟着妻荣夫贵?只是这天下状元几个?而今就单说咱们大周泱泱大国,北至伏尔河,南至湄河,东临大海,与东瀛遥观,西至西陵国境,百姓据说有户千万,不敢说这读书人十户必有一个,但百户总有一个。百里总能挑个一吧?” 北堂傲这一开口,顿时让柳金蟾汗颜:这才是读书人家的儿子呢! “但近十万的读书人,举国上下举人才不过三千!”三千而已!还没他麾下一个营多! 柳金蟾点头,就是这三千也还是个虚数。 “而能仅仅靠着科考为官做宰的又能几个?” 北堂傲接着一问,问住了柳金蟾! 柳金蟾不及答,北堂傲就笑着接了自己的话: “人都说朝中有人好做官,从古至今,正三品以上的大官不是皇亲国戚,就是豪门世族,今朝唯一一个从进士一步步做到正一品的慕容冰,宦海了沉浮了三十年,为宰也才不到两载,而今就被贬至正六品,你可知为何?”说白了,就这样,慕容冰也还是依附他们北堂家方提拔上去的……不是她家得陇望蜀、忘恩负义,又何至于一夕之间打回了原型? 柳金蟾笑:“我一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小小书生,那知道这些个官场的事儿?”知道她还当官?再说她又不是京城人,哪有这么多八卦可听? 北堂傲见柳金蟾无心深入,索性也略过不提,只言重点:“既如此,妻主与其一辈子苦读,倒不如审时度势,先把为人子女该尽的孝心尽了,其余慢慢地来,岂不是三不误?” “何为三不误?”柳金蟾明知故问。 北堂傲脸上一红,当即仰身入柳金蟾之怀,一手玩玩弄弄地拉扯着柳金蝉襦裙上的带子,一面盯着那带子低低地呢喃道: “这一嘛,自是百善孝为先,无后为大!二嘛,妻主一边尽孝一边读书也不耽误;至于这三嘛……人云‘韶华易逝’,为夫……也不小了!” 言罢,北堂傲一双水泱泱的大眼一抬,再把那手上的襦裙带子轻轻地一拉,自是迎结而解。 这还要说什么? 胸都呼之已出了,自是睡相公了! 柳金蟾一个翻身过去,压住北堂傲,只是事事都让北堂傲占先儿,难免心中不服,索性俯视衾被之上的北堂傲:“若如你所说,为妻这读书之事,倒是嘴无关紧要之事了?” 北堂傲笑:“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为夫眼浅,所以就为夫看去,而今这读书人还是散落各个村县做先生的多!衙门的文吏也不少,既如此,为夫就瞎想:这读书固然重要,但知足常乐的好。”要知就连你这举人,都是为夫兄长的脸面,再不知足想那状元,他也没法了! 柳金蟾垂眼,她何尝不知,别说正三品难混,就是那进士多少人考到了白发苍苍,就是不少年少负有才名的,也不少是三十好几方入进士及第,就这样,好些人做官了一辈子,连个正六品都没混上。 而她大嫂当这县令三四载,也不知偷偷当了她兄长多少首饰去托人方补了这么一个空缺,至于升迁,也还不知要猴年马月呢?至于她嘛—— 也没大嫂的凌云志气,只是想借着青云好做梯,左手揽美人,右手握笔墨,乐哉乐哉地常驻白鹭书院做一辈子的女学生,只是,这手一抚肚子:就不知这肚子里娃娃愿不愿意天天吃豆腐? 不过,她眼下嘛,她手往那北堂傲的衣襟里一探: 可不得赶紧好好吃吃相公的嫩豆腐,他都说他不小了呢! 当夜自是翻云覆雨而去,夫妻二人好不惬意,无奈肚子里的娃娃睡不好,脾气大着呢?睡不着,她就开始在柳金蟾的肚子里闹瞌睡了。 一会儿挥出一个小拳头。再一会儿踢出一个小脚丫,在她娘肚子里半夜练拳脚了! 这还了得? 胎动异常可闹不得玩儿的! 小夫妻半夜就起身,北堂傲更是把院子里的人都喊起来四下里点着灯笼寻大夫! 厨房里的熬东西。 北堂傲依旧先用御制黑糖化了宫中的秘制安胎丸,先给柳金蟾喝下稳住肚子里的孩子。 接着那边厨房又将事先熬好的血燕窝盛了来喝下大半碗,柳金蟾这心里刚刚稳住,雨墨领着奉箭几个,也不知打哪儿请了一个据说是在鬼谷蛮有名的先生来看。 这先生头上的发稀稀落落,走的时候还两手背在背上,就跟闲庭漫步似的晃晃悠悠,急得北堂傲狠瞪了雨墨几个:这是请的什么郎中! 雨墨不敢直接给疯姑爷大白眼,只好悄悄的垂下眼来翻:别人一听胎动异常没一个敢来接诊的,也就这个……大夫极力推荐的老头儿,敢来,她还能怎么的?白鹭镇,她就是愿意跑遍了!小姐又能等? 当着人,谁也不敢乱说话。 北堂傲再是不高兴,眼下自己娃娃拿捏在人手,他就在什么了不得的大将军,也不敢掉歪。 北堂傲,赶紧恭恭敬敬地命人奉座,自己还亲自双手给这先生奉了茶。 145.第145章 鬼谷山长:拐带小金龟上山 为何他要亲自? 说来也巧,这个老头儿不是别人,正是他那日考鬼谷时文科的考官——干瘪小老头! 起初,北堂傲满心只有柳金蟾,一会儿扶着来坐,一会儿命人奉茶端水,谁料这小老头一进屋,也不搭脉,两眼就瞅着北堂傲晶晶亮儿! 无法,北堂傲只得顶着头皮作揖道了一声先生,然后亲自奉茶:“先生不知小……学生的妻主如何?”厉害! 小老头这才把脸转向脸色红润,吃饱喝足的柳金蟾,脉还未搭:“小相公原来是要当爹了啊!” 这话说得……北堂傲面皮有点挂不住! 柳金蟾见此老头此话问得蹊跷,不禁隔着帐帘问:“大夫,见过我家相公?” 老头这才捋起阔袖,在八仙桌畔拿出匣子里丝线命人给柳金蟾系好,一面道:“见过,就是心里可惜!” 柳金蟾伸出近来有了一层小肥油的半截盈盈皓腕:“先生怎讲?” 老头笑:“小娘子的相公有不世之材,倘或小娘子能放令夫在鬼谷学个二三载,老夫可向姑娘保证,令夫当贵不可言!” 奉箭等人立刻暗暗吐舌:已经贵不可言,还要怎的贵不可言呢? 柳金蟾挑眉自是明白了老者的意思,脸上却笑道: “小户人家何求那贵不可言!一家人平平安安就好!”男人如何贵不可言?还不就是抛头颅洒热血,不是家园被犯,吃饱了撑的去杀人放火玩? 老者一听这话里的拒绝之意,不免有些激动:“鬼谷不是只有兵法一种,行军布阵固然重要,但墨子传下来的机关术、黄帝留下的岐黄术、就是这****出行夜观天象,也无一不是学问。” 话一到这,老者忽然觉得自己好似说得深奥了,赶紧又改口道:“不说治国,就是齐家……如夫人这大病小痛,倘或将来孩子落地有些不好,也不是事事都要花钱请医吃药,只要你家相公肯去鬼谷学上一年半载,这些问题,一个小小的岐黄之术就能手到病除!” 接着不等柳金蟾再说拒绝的话,先生又把那“男儿无才便是德”话狠狠地批了批,接着又将男儿读书识字最是宜室宜家的话儿说了个遍儿,急得他身后的北堂傲心似油煎,几次想问妻主肚里的孩儿如何,无奈又觉得不识好歹:毕竟人家是为他“读书”一事来! 柳金蟾帐里也觉得这先生不务正业,只是爱才之人最是惜才,她也是读书人,怎么不知这天份二字最是可遇不可求,欲开口就先应了赶紧看病吧,但这要不要读书可是北堂傲的事儿,她那好做他的主儿?想着她拿眼儿瞅北堂傲。 北堂傲倒是对刚才所言的什么“机关术”有些兴趣,只是眼下是看病的时候,这男人最要紧的还是要给婆家养儿育女,他总不能为个兴趣,落得“绝代佳人”的“美誉”吧? 北堂傲两眼只盯着那几根丝线不语。 柳金蟾能说什么?难道她去和这个一厢情愿要把北堂傲培育成材的先生说:我家相公只想赶紧当爹?说完了,今晚儿还有好? 少不得,柳金蟾只得赶紧趁先生喘息地当儿,赶紧开口道: “先生说的极是!夫君去看看也好,只是……我这肚里的孩子若是不好,就是我愿意让他去读书,只怕家里老人们也不答应!”赶紧着干你该干的事吧? 老头一听柳金蟾这话有松和,开心地再接再励道:“夫人这意思,是说只要腹中胎儿无恙,令相公就能上书院读书?” 柳金蟾要立刻答应,只是眼扫北堂傲,北堂傲还是那副兴趣缺缺的模样。 老头爱才心切,他那日一见北堂傲那一手好字、再看那行文洋洋洒洒、能收能放,通篇大气磅礴不说,还见解犀利独到,哪像个小相公所言,分明就是一个天生的帅才!此生若得学生如此,传他一生绝学,夫复何求? 于是,他不待柳金蟾犹豫,又开始游说:“其实夫人不必担心,鬼谷学子但凡考上的,皆是免费入学,而且只有早上有课,散学后仍旧可以回家务农、操持家事,而且本书院有自己的学田,只要肯帮助先生们做些能及的事儿,就是午膳也是免费供应的!” 柳金蟾一听,这可比白鹭书院日子好啊! 她要再看北堂傲,不想雨墨激动了,一想着自己家姑爷多能吃啊?这书院而今还有地方免费给饭,索性一并把奉箭、奉书他们几个也都带了去,家里不知要省多少嚼用。 雨墨人一想到能省钱,当即将奉箭他们告知她的家规,一股儿脑儿抛掷脑后,张口就急道:“小姐,你就让姑爷去吧,难得姑爷和奉箭他们都考上了,读书多好啊!不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吗?您想啊,将来咱们回牛村,夫人一听姑爷也是个读书人,多美啊!”关键是省了多少嚼用啊! 言罢,雨墨还不忘替自己问了两句:“我也能去读吗?”最好全家都去吃不要钱的饭才好! 先生笑了,笑雨墨童言无忌,也笑自己终于拿捏住了这一屋子人的所想: “鬼谷是男子学院,女人可不能进啊!”不是为了让男子也能享有与女子同等的学习机会,他何苦和妻主一起将半生的积蓄都投入到了鬼谷的一纸一笔里。 雨墨一阵傻笑,北堂傲没被先生说动心,但雨墨的话让他眸色动了动,雨墨那点小心思,他还不知道?不就是嫌他吃得多么? 既然钱一时寻不出来处,自然就是省检一文算一文,总不能真让雨墨说活络了妻主,让妻主先遣散了他的陪房,接着再把他也遣散回京城等她来赶考吧? 北堂傲眼儿微微一抬,柳金蟾那还等那老先生又鼓动三寸不烂之舌来说服她,赶紧道:“既然雨墨这么说!那……就是了!先生,是不是该先看病了?” 先生眼见目的达到,开始凝神又将柳金蟾的脉象觉了觉。 146.第146章 求才若渴:拐带小金龟上山 其实他刚才来时就问过那个年长的仆人心里有了个大概,刚才进屋远远一见柳金蝉白里透红,肤质光洁润泽,俨然一脸福晕映面,那有什么问题?若有,也该是她身侧这个小相公体质异常,哪方面太旺了,小夫妻夜半不好好休息才是! 但今朝的女人岂是上古记载的弱质女流?一个个自幼生猛,就他祖母,当年怀他母亲时,身边的小侍夜夜没断过,行为如常! 只是…… 难得这小妻主家相公对他的眼,他今夜自然要小题大做发挥发挥,才好拐人上山勤勉学习。 想着,老头面色很是凝重的拢了拢眉,开口问道: “夫人素日里都吃了些什么?” 北堂傲一听,赶紧令奉箭取来他从京城带来的单子:上面可件件是太医们按照这女人怀胎十月,月月的食补特意拟出的提要。 老头一看“虫草、鹿茸、燕窝”等物,当即晕了晕,怪道人家相公识字写文,原来大户人家!这卖弄之心顿减了八九分。 “不妥么?”北堂傲皱眉,他可是样样照着单子,每日儿令人轮流着做! 老头摇头:“都是极好的!”他妻主还没吃过呢! 北堂傲微微舒了口气,待要问:“孩子如何?” 老头的余光扫了扫北堂傲的装扮,喝——这不近看不知道,近看才发现这学生与那日一身素服无饰不同,不说今儿妆面精致,就是那耳上三副耳坠子不说珠翠色泽少见,单是那做工就非是寻常金匠能做,心里当即打定主意:一定要让这小子来鬼谷—— 小金龟啊! 当年就因教了一个西凉小贵族琅邪,当年书院就有了自己的学田,受益至今! 老头这下子不得不二度打起十二分精神,将柳金蟾的脉又细细细地把了又一遍,也不问了,索性自己开口直接显本事: “孩子是在船上怀的吧?”宫中是有些潮气。 北堂傲和柳金蟾等人当即瞪圆了眼儿,赶紧点头:这样也能搭脉知道? “头一胎?” 北堂傲等复点头:“是!” “夫人怀孕后爱吃辣?而且越来越爱吃,没有还吃不下饭?” 柳金蟾忽然就想起“酸儿辣女”的话来,果然下一句: “夫人此胎是个闺女!” 一听闺女,北堂傲那心儿啊,就提了老高,一时都不知要怎么办才能言说喜悦,只是这好事来得太快,他这三四年几乎绝望的心境一时也难置信,好运怎么突然就这么厚爱了他?少不得二度追问:“当真是女儿?”怕就怕,是空欢喜一场,最后落得郁郁寡欢。 老头点头:“老夫断男女从未错过!”只是他妻主次次都是儿子,次次断得他差点哭死!幸得后来得一高人指点戒了桀骜之气,退隐山林,韬光养晦、修德行善,方中年得了二女,其中一个还高中状元……想来唏嘘! 北堂傲心情激动,却知还不是高兴的时候,少不得用手压住自己呼之欲出的心跳,还想问点什么,却又不知该问什么好,只想着一会儿定要修封家书回去报喜,也让家姐们欢喜欢喜—— 他北堂傲终于是拨开云雾见日月,不仅出嫁了还头一胎就给柳家留了后。而且若是真的,他在婆家的地位就是水涨船高,夫凭女贵! 眼见着北堂傲要欢喜得不知所以,老头儿就适时地话锋一转: “夫人胎动得有些频繁吧?” 才落心的一屋子人立刻凝了神:“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自是不好!” 老头无视众人瞬间煞白的脸色,继续又问:“你们新婚吧?” 众人赶紧点头。 老头凝眉:他就知道这新婚夫妇身边没个老人看着,自是房事有失节制,尤其…… 老头一扫北堂傲身长九尺,别看油灯之下是个绝丽的尤物状,但那低垂的眸底却满含凌厉之气,挺拔魁伟的身形之上更是那见得一丝赘肉,分明就是个文武兼备的青年俊秀。儿帐内的女人看不真切,只是隐约那身形即使怀胎数月,仍旧袅娜,脉象又是气血充盈,这还用说么? 男的正值血气方刚,女的又年富力强,二人凑一块儿,自是干柴烈火日夜不分……哎,一句话,男的得去上书院。 有些话不好说明,但二人想来都是聪明人,老头也不好说破,只得点拨道:“虽然大周女人生猛!”单指帐内! “但怀胎还是宜静不宜动,最好该睡时睡,不然夫人不睡,孩子也不睡,夫人睡不着可以看书闲话……孩子在肚子里辗转反侧岂不难受?” 小夫妻不言语。 老头本不想戳破,但一想自己要拐北堂傲去鬼谷,岂能就这么算了? 他赶紧又说搭搭北堂傲的脉象。 北堂傲不解,但大夫说搭脉就搭脉吧,他伸出手,老人还让其余仆人避了出去,心里不禁犯了嘀咕,暗道自己这是有病?想着自己才要当爹,眼见着好日子才冒芽儿……这若有个三长两短,女儿当如何是好,不禁有些悲从中来! 柳金蟾眼见北堂傲脸色发白,想要安慰两句,老头儿就皱了眉。 老头一皱眉。 小夫妻心就紧了紧,北堂傲从没想过死如此逼人!柳金蟾从没想过当时想要哄孩子的一句戏言会一语成真—— 没爹的孩儿太惨了! 小夫妻眼见要泫然欲滴,老头心里乐了。 他不疾不徐地将北堂傲的脉摸了又摸,不是他是个男人,北堂傲都要当他是色狼了! 柳金蟾直接就用看老莲花白的眼斜视老头儿。 “每每行-房之后,小相公都觉得似有不足吧?” 老头此言一出,北堂傲当即脸红眼垂,柳金蟾只觉得她的腰距离断不远了。 “总是想?” 这话问得羞人,北堂傲要点头吧,又怕柳金蟾多心,不点头吧,又怕是病。 老头自他当不摇头就是默认,但有些话柳金蟾,他也不好意思问,只得让北堂傲借一步说话。 二人就去了后厢房,柳金蟾担心这老头是个老莲花白,赶紧让奉箭和奉书跟着过去。 147.第147章 离情依依:柳金蟾重回白鹭 雨墨一见疯姑爷过去了,也不管柳金蟾想什么,赶紧趁热打铁道: “小姐,你劝疯姑爷去鬼谷读书吧,你看单是这一个月就能省不少嚼用呢!而且……你想,姑爷去了书院读书,你不就能去白鹭书院了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 “失学儿童”柳金蟾瞬间看见了自己求学的欲望——话说她当年都没体验过! 柳金蟾当即开始筹谋如果说服北堂傲乖乖去鬼谷读书。 就在柳金蟾将各种情况在心中演练了数遍之后,北堂傲红着一张脸儿进来了。 柳金蟾要先问问“怎么了?” 北堂傲就支支吾吾地和她说,说是大夫说他们孩子需要安安胎,又说他想明儿就去鬼谷学学东西,反正含含糊糊地意思就是大夫建议她们这头一胎最好宜静少动,言下之意自是他们这些日子白天黑夜的滚卧榻单,不太好!让她们暂时先分分房。 柳金蟾不禁概叹自己刚才瞎捣腾了半天,眼下一句也用不上了——可惜! 北堂傲一见柳金蟾神色不对,赶紧安抚道: “妻主,大夫只是说暂时分分,其实……就是一日一次也是可以的!” 柳金蟾一听一日一次,她还用去读书?白鹭书院可不比鬼谷在山腰,让她****爬上爬下来回两趟,那还不如就躺在这榻上,让北堂傲最后把她生吞下腹呢?起码腰断在牡丹花下比横尸白鹭山路强! “相公,鬼谷一听就是个鬼才辈出的地儿,为妻最近一直也在想,倘或回了白鹭书院,相公岂不是一个人在家闷的慌,无奈……母命不可违……眼下相公去那书院也不求学什么,只当去玩玩,认识几个兄弟,打发一下时间也是极好的!” 后半夜小夫妻窝在被子里叠着第一次什么都不干,闲话家常,只是你一言过去、我一言过来,再几个哈欠,谁也不知道谁说了什么,迷迷糊糊胡乱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天未亮,柳金蟾终于踏上了“失学儿童”的复学之路。 北堂傲依依不舍,一送送到了白鹭书院大门口,还离情依依。柳金蟾暗叹梁山伯与祝英台十八相送也不过如此了! “这是入夜更换的衣裳!在外面睡觉可不许不穿衣裳,知道不?” “恩!”接过包袱! “这是厨房知你爱吃糟鹅掌,特意做得,这东西不新鲜,一顿吃上一只解解馋就好!” “恩!”抱过瓦罐! “这书爱读就读,千万别熬更守夜的读,为夫不求妻主金榜题名,只要……只要妻主好好儿的回来!”说着北堂傲脸还微微红了。 “恩……”柳金蟾眼见北堂傲此刻恋恋不舍状甚是有趣儿,要探出手去逗他一逗吧,狼爪子还不及在北堂傲翘臀上来一把吓唬吓唬她,身后的那年久失修的院门就“嘎吱——”一声开了,吓得柳金蝉狼爪忙收不迭,但就这样也还是让那守门人皱了皱眉: 怪道那学生的相公舍不得走,和着是这丫头的手天生畸形生活不便啊? 北堂傲眼见柳金蟾这猴急的狼狈样儿,想说今儿不读了,回家为夫都给你,但……昨儿大夫才说了,说他体质异常,这方面……妻主怀的是头胎禁不住他白天黑夜的伺候着…… 为了他的大闺女,他忍了! 北堂傲狠狠地咽下自己到嘴边的话,赶紧振奋精神,给柳金蟾敲敲鞭鼓:“妻主大腹便便本不该来这书院,但妻主既然一意孤行,婆婆又有言在先,为夫虽是放不下,也只得依妻主,只是有几句话儿要交待交待!” 柳金蟾点头:“夫君只管道来!”切入重点最好! “一嘛,不要混吃别人的东西!” “是!”别人有也未必愿意给! “二嘛,旬休之日一散学就赶紧着到院门来等着!” “呃?”难不成还来接她? 柳金蟾立刻想到北堂傲那张惑人心的脸,瞬间可以预见自己此后在白鹭书院的际遇…… “等等,相公,你不是要来接为妻吧?” 北堂傲立刻瞪了眼。 那顾得北堂傲那一脸的狐疑,柳金蟾可不想文采没出名,自己就变成书院诸如“白鹭美人”的妻主等代号,她前世读书时别人就喊她“某某的前女友”,接过被代号了四年……惨状难以言喻!不提也罢! “相公啊,我们书院都是离家的女‘尼姑’,你想啊,多少人是背井离乡来读书,在书院一呆就是三四年,甚至有的据说呆了七八年,这男人啊……说句不怕相公你笑话的话儿,就是一只公鸟都不敢在我们山头飞?”狼女有多厉害? 且看她和孙墨儿那日一下白鹭书院,直奔“章台巷”的势头就知道了! 北堂傲一听,立刻就想起了他那日初到鬼谷求学的事儿,暗道:那山头的女人可不就跟一群干渴的母狼似的,隔着山头都能扒人衣裳,还嚎上好几嗓子呢! 提起这个…… 北堂傲立刻眼一横柳金蟾,他可想起来了,他妻主山头还唱情歌逗小弟弟们呢…… 忍…… “妻主既然这么说了,为夫也不好抛头露面,”下次一定要谨记远离白鹭白鹭书院,“只是这二嘛,旬休之日一散学,为夫估摸着巳时半散学,妻主午时就该到家了!”到时让雨墨来领人! “呃……成!为妻立刻一听散学,就赶紧奔家来!”到时在说! 北堂傲还想再交待点什么,只是一时也不想,只得二度叮咛道:“记着,一路赶紧回家,不许乱瞟、不许不回家……还有……妻主要是午时不回来,为夫可就要上这白鹭山来寻?” 此言一出,柳金蟾赶紧惊吓莫名:“相公除非是院里有事,不然金蟾怎么会不想回家呢?你想啊……十天啊,十天没有相公你在枕边,为妻怎么睡得着?” 耳听柳金蟾当着外人死不要脸的又要把那些不干不净地捡来说,吓得北堂傲,赶紧将数本书放进柳金蟾怀里:“妻主的书!记得早些回来,不然没完啊!”言罢,眼见那守门的老女人瞅过来的异样目光,北堂傲羞得赶紧转身就要往山下逃。 148.第148章 初上鬼谷:齐刷刷全中了套 只是逃了两步,他觉得又望见件要紧的事儿,赶紧又冲回来,耳语道:“妻主,若想……家了,回来就是!为夫,夜夜都在屋里等妻主……” 这话一毕,北堂傲耳根子都红了,也不等柳金蟾微微回味儿,他一溜烟儿领着奉箭几个就直奔山脚而去,那速度…… 好似被色狼追似的! 眼见疯相公终于疯去鬼谷书院,柳金蟾手抱坛子,身背包袱和书,一回脸儿:太阳肯吃吭哧已经爬到了山腰了:这……还不进去就又要迟了! 柳金蟾进来大补的东西吃得多,别看房事多多,但腰不酸,腿不疼,抱着那堆儿东西,挺着小肚肚健步如飞,也一哧溜谢过开门的阿婆,直奔宿舍而去。 **** 宿舍外,此刻一个个女学生们正梳洗毕,一个个急急忙忙奔斋堂用早饭。。 孙墨儿人有孕,难免起得迟些,她才刚刚拿着帕子进门,一扭头就见柳金蟾气喘吁吁进来放东西,登时两眼露出氤氲之色:“我以为你家相公要送你回老家呢?” 柳金蟾气正不匀,眼见孙墨儿饭也不去吃,就先来关心自己,心里颇为欣慰:不枉她被吓了那么一遭儿!只是二人忽然想起零花钱被一搜而净,心里难免有些惆怅—— 大女人岂能出门身无分文呢? “不去吃饭?” 柳金蟾放下东西,发现舍内只有墨儿和她二人了。 墨儿悄悄儿从卧榻头抱出一个食盒来:“我相公从苏州让人给捎来的!” 盒子外面倒是看着普通,但一打开盒子,好乖乖,那花花绿绿的糕点儿个个粉嘟嘟地好不精致! “这橙色是胡萝卜掺进糯米粉里揉的,这绿的据说是用上好的绿茶末儿做的,还有紫的是紫薯的……柳姐姐,你尝尝!我悄悄儿留着,就想着请你和我一起吃!” 一脸单纯的墨儿这份好,顿时让柳金蟾对她微微生出几分愧疚:她当时还当这丫头没义气呢! “柳姐姐那!”孙墨儿小心翼翼地将一个面果子呈给柳金蟾。 柳金蟾也不客气,拿起来轻咬一口,当即觉得清凉满嘴,余香满口,接着那馅心里红豆沙也不知和了什么玩意儿,这嘴里轻轻一抿入口即化,当即问:“哪儿买的?” 孙墨儿也在幸福地品着她最爱的面果子,一听柳金蟾问,赶紧笑道:“苏州的‘食不语’,据说这店老板曾经还被招进宫里做过江南面点四十二味呢!我相公偷偷给我带的!”馨儿都没有! 眼见着墨儿这幸福状,柳金蟾不禁捅了捅墨儿:“不和你相公怄气了?” 墨儿快乐的脸顿时一僵,然后闷闷道:“我们又不是怄气的问题!”就算他不是她夫君了,她也会对他好的!她们可是一起长大的! 柳金蟾本想乘机劝劝墨儿,无奈四五个面果子下去,就是上课的时辰了,赶紧收了没吃完的面果,二人锁了门,一溜烟儿就直奔讲坛而去,今儿可是孙墨儿的娘讲学。 这边柳金蟾很快融入书院生活,那厢北堂傲和奉箭几个可就尴尬了。 放眼望去,鬼谷书院一片矮矮的绿豆芽,一个个不说生得歪瓜裂枣吧,但在北堂傲看来也是磕碜! 磕碜就磕碜吧,他们几个才一踏进书院,一群绿豆芽就整整齐齐地朝北堂傲行鞠躬大礼:“先生早!” 北堂傲数人眼神还没从惊讶中抬起,接着一个瘦瘦弱弱的、明显比他们年纪还大的已婚男子从门外进来,豆芽儿没一个行礼,只有几个热情喊了一声:“傅学长!” 北堂傲顿时大受打击:他难道比他看上去还老? 北堂傲不禁回看奉箭要问:“本公子与他谁大?”肖腾顶着他那张妖精脸,就在豆芽们又一叠声的“学长好”中,无精打采地飘进来,两眼一见北堂傲,顿时有神:“你怎么也来了?” 北堂傲努嘴撇了撇远处正对着晨光画太极的老头儿:“你呢?” 肖腾无言地拍了拍北堂傲厚实的肩膀:“他是我妻主的亲亲外祖!” 北堂傲一听这话儿,两眼顿时瞪得比同龄还大,孙大学士之岳丈,他可听说过,当年可是享誉大周的鬼才傅衡,据说他精通兵法、奇门遁甲,当年还在獒关显过一手,愣是让别人一纵骑兵困在阵中三日三夜……只是少年成名者,大多心性高,最后都一文不名,此君也是,突然就消失于人们的视野,和着是嫁了人,在这山野韬光养晦了? 肖腾眼见北堂傲眼珠子差点瞪离,还以为他和自己想得一样,不禁感慨道:“据说姥爷年轻时,也是个美人呢!” “美人”不提则罢,一提当即让北堂傲和奉箭等人惊悚:这头发稀疏的干瘪小老头居然当年是江南美人?一时间,老头儿那火柴棍儿似的身段,一脸褶子的老脸映入数人的眼底:果然是韶华易逝、红颜易老啊! 保养是关键! 警觉此景的北堂傲立刻想起刚才那群“毒牙”菜管他叫先生的事儿,心里更是着急,暗想自己是不是当日在军营不思保养,****暴晒之故,让自己尽显老相?立刻便想要回家抹点姐夫临行前送他的养颜膏! 只是他才想转身,小老头儿就踏着轻快的脚步而来,他一见北堂傲,就觉得此生所学后继有人,怎不欢喜? 可怜的北堂傲当日就在“毒牙”菜们的惊悚目光中成为他们的“北堂学长”,然后又因鬼谷书院资金匮乏,文科班的北堂傲和肖腾,两高大的身躯愣是跻身于一个个识字的“毒牙”菜之间,好似那巍峨的两座高山俯瞰众小山头。 活脱脱两傻大个! 肖腾才坐了不到一刻,就打着回家给妻主煲汤的当儿欲溜,无奈前脚才踏出门槛,老头儿就笑脸盈盈地迎来:“腾儿啊,想不想你妻主此生只娶你一个啊?” 此言何等诱人? 也打了退堂鼓的北堂傲当即如肖腾一般凝了神:只要能一生一双人,这点丢脸的事儿都不算什么! 149.第149章 初上鬼谷:地动屋倒地震了 北堂傲和肖腾二人,赶紧屁颠颠追着老头儿而去,结果老头儿却只是指着那堆积无数灰尘的书房,笑得深远:“秘籍就在其中,好好儿找吧!” 北堂傲和肖腾顿时两眼凶光毕现:这是哄他们两个堂堂大将军来干下人们的粗活? 老头儿无视二人杀人的眼神,笑得乐不可支,就在北堂傲掉头走时,老头儿不疾不徐地忽然面对二人的背影开了口: “前朝才子独孤月听说过吧?” 北堂傲和肖腾脚步一顿:这独孤月天下贤夫的反面教材!谁家男人不知? “他并不是美艳不可方物,却能用男女****困住了才女傲轻雪一生,并为她生养了十二个孩子……十二个孩子啊!”老头儿感叹了一番后,又补了一句,“据说傲轻雪的正君其实容貌更胜一筹……” 老头儿话一收,北堂傲和肖腾当即回首挽袖子,眼中哪还有什么大将军的矜持、贵族公子的娇贵,俨然一副要清扫书库的架势。 老头乐了,他就知道男人都想知道这秘密:女人啊女人,都是男人们的命哦! 老头乐颠乐颠地背着两手,绕着二人走了一圈,语重心长似的说道: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行军布阵的韬略、汗牛木马的奥妙、甚至那俘获妻主的点滴心得皆在这黄金屋中,老夫就一个规矩,找得到,就得的到……找不到嘛,老夫也忘了四十年前塞在了哪个旮旯角的书里了?一个月,慢慢的扫!”天道酬勤!愿书能迷住二后生。 老头儿秉持响鼓不用重锤之道理,话毕就溜,又去打他的太极拳! 磨牙、磨牙…… 肖腾望北堂傲:扫,是不扫? 北堂傲望肖腾:“他说的话……真假?” 肖腾凝眉,将旧日在家听来的传闻搜刮来说: “想必,是真的吧?我听我娘说,说当年老爷子嫁给老太太时,一连生了十三个儿子,愣是没见一个闺女!当时曾老太爷逼老太太再娶,逼得那叫一个紧儿,老太太愣是连个小侍都没娶!我娘说要是谁家儿子能嫁给这样的女人,可真正是福气!” “这是当真?”北堂傲的眼圆了。 “这还能有假,他可是我公公的亲爹儿!而且……我和你说!”肖腾立刻发挥已婚男人的八卦个性,在北堂傲的耳边咬耳朵,“我公公说他娘无论去哪儿,但凡是要离家数日的,都一定会带着他爹一起……真是令人羡慕!” 北堂傲也是满心羡慕,他不求多,只要柳金蟾也能做到只娶他一个,就是她偶尔去青楼怡怡情,捧捧场、做做戏,他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只是她……从来都是假戏真做。 独孤月啊……才女傲轻雪小传中说他终其一生都未被傲家承认,但……就是那正传中也不得不承认,他却是真正陪伴了傲轻雪一生的男人…… 想到这儿,北堂傲的眼瞅着那又脏又黑的“黄金屋”眯细了眼儿—— 但就在他眯细眼的当儿,他怎么觉得“黄金屋”在…… 哆嗦? 还有加剧之势? 然后“轰——”一阵地摇,“黄金屋”以老妪扑倒之势匍匐在地儿。 紧接着一片嚎啕声顿起: “啊啊啊啊——” “地震了——” ***8 孙梅的讲学很精彩,而且带着浓重的京城味道。 尤其那字斟句酌中透出的历练,那与学生们答疑时,结合古今时事的深入浅出的口才,当即倾倒了一众白鹭莘莘学子。 就连孙墨儿也不禁坐在蒲团上,久久回味,随便感慨:“明明差不多的话儿,怎么觉得这里听着格外得激动人心呢?” 柳金蟾也听得难以回神,半日后答道:“许是……氛围不同!”这想必就是学风相互作用吧! 孙墨儿点点头,暗想是了,这里一进来,她娘还没开讲,学堂里就是一片激动之色了!她第一次觉得,她娘是个名副其实的饱学之士,而非传说中遥想的当朝状元,大学士! “我怎么觉得,我娘刚才看你次数比较多?” 孙墨儿回味毕,忍不住对着柳金蟾的咬耳朵,真不是她多疑,而是她娘最近说话都古古怪怪,那日居然还问她是不是怨娘给她定了这么一门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越想越觉得诡异,尤其是娘那时的眼神竟是……一种愧疚感呢? 柳金蟾思绪正在那大气磅礴的辞藻中遨游,一听孙墨儿这话,仔细一想,可不是,孙大人看她的眼儿,眼眼都是意蕴深邃的一瞥:她第一眼就觉得她有才华,还是……当她“油菜花”——以次充好呢? 一屋子的学子仍犹自在浩瀚的书海、广博的天地间遨游,一个学长就悄悄忽来柳金蟾耳边轻道:“孙先生,请你过去一趟!嘘——不要惊动任何人!” 柳金蟾顿时有受宠若惊之感,赶紧连爬带滚地起身,跌跌撞撞俨然一副尿遁的急迫像,仓促离开讲坛,看得学长葛映雪直捂脸:让她别引人注目,她还无不引人关注…… 幸得白鹭学院的学子非寻常书院,八卦虽多,但在学术之中却是一个个当仁不让的痴子!就连最爱八卦的大嗓门黎荔,也几乎像没发现柳金蟾狼狈逃离的模样。 那厢葛映雪才松了一口气,这厢柳金蟾一溜小跑,直奔孙先生暂住的独立小楼:望亭小轩,抬眼一见大门洞开,赶紧往屋里冲,只是未踏进小屋,神魂几乎已被小屋里骤然而起的压抑之气弹出了小屋—— 凝重之气沉沉。 柳金蟾小心翼翼地蹭进前厅,不及见礼,抬脸只见屹立于厅中央的,讲坛上意气风发的孙梅,此时好似老了许多,所为何事? 柳金蟾不敢妄加揣测。 一听身后有脚步声,孙梅立刻好似惊弓之鸟般,迅即转身,一回眸就直直地锁住了柳金蟾,那刚才还好似惊吓的目光,瞬间犀利的好似要将柳金蟾眼底的灵魂都要洞彻一个底儿。但她看见的只有柳金蟾眸底那一泓清澄的深潭,倒影着她的内心的恐惧与满满的忐忑。 150.第150章 欲言又止:孙母的深深烦恼 柳金蟾不解孙母何以是这等神情,人只能上前行见师礼,深深鞠一躬:“孙先生好!” 孙梅压住满心的不安,先自己在屋里坐了上座,然后示意柳金蟾:“坐!” 少时,一个衣着俭朴的侍童进来倒茶,屋里静得只有那滚水注入茶碗清脆的“呼——”呼声,与胸腹间起起落落的微微喘息声。 若说当时初见孙大人,柳金蟾倒也没怎么在意,谁让她打小闯祸,然而今墨儿之母今非昔比,她不仅仅是白鹭书院的请来的先生,还是当今翰林院侍讲学士!从四品呢! 前世看小说,动不动就是驸马、公主、皇子皇女,这个是亲王,那个是皇后、一个小小的宫女就敢和皇后插嘴、一个小小的权臣就敢对着皇上大呼小叫……一二品的官儿都觉得磕碜,可现在到了这古代,才知道,以下犯上,别说大呼小叫,就是插嘴一句儿,都能治你个大不敬,轻则打板子屁股十余日甭想坐,重则就是死罪——乱棍打死你,比打死一条野狗还容易! 从四品多大?柳金蟾不大明白! 但翰林院是编撰举国上下法定书籍的地方,说白了就是国家文化部,部级啊!前世,她连和区文化局工作的公务员——简称现在的吏,说句话都紧张,此刻眼前一个重量级文化界,不说泰斗、起码也是名家,加首都大官,柳金蟾心情紧张,两腿哆哆,手也不知道往哪里放了,眼也不敢盯着人家瞧了,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往复: 她可是大官啊!她还是名人呢…… 激动加恐惧,以至于柳金蟾沉浸在自己不自禁的无限“哆嗦”紧张中,手心出汗、额角发冷,屁股搭着椅子边儿还不敢坐太稳,就一个劲儿的抖啊抖啊……度秒如年! 孙大人为何还不说话呢? 孙梅也紧张。 国公夫人是什么? 是贵族! 北堂傲是谁? 是当今仁皇后之亲亲胞弟,当朝炙手可热的国戚之首!权相北堂骄的亲弟弟。 北堂家族是什么府邸? 诗礼簪缨之族,钟鸣鼎盛之家、至今百年有余,朝廷官员不说一半,起码有三分之一是她家的门生! 多数权臣没下场,但现在尚武,北堂家就是大周的大门,除北堂家就是自拆大门,邀敌范京,只要当今皇上犹在,北堂家而今的富贵就不会减一分,而皇太女何时即位,则又是另一个未知数了,毕竟不是所有储君都能顺利即位,尤其她还不是嫡出,她生父的家族可没有根基! 孙梅思前想后,那日得了北堂傲授意,今日可是背着人家相公,孙梅相当忐忑。 她端起茶碗,那手还抖抖抖地,眼见滚烫的茶水就要漾出茶碗来,吓得她又故作镇定地放下了茶碗,以她之卑对国公夫人之尊,孙梅甚是惶恐。 于是二人都惶恐! 还一个比一个抖,前者抖在身上,思绪杂乱,后者走在弦上,心绪难宁! 其实孙梅的要问的事儿很简单,只是事关家丑。 好半日,孙梅好似斗败的斗鸡,缓缓地移开了眸底的犀利,余下满眼的严肃与认真,鼓足勇气道: “柳姑娘是个聪明人,想必知道老妇所谓何来?” 柳金蟾半垂眼游移,呐呐不能成语:她脑子一片混乱,不知这是要问啥? 眼见柳金蟾眸低满脸复杂,孙梅的心也越发凝重起来。 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扬,但偏偏自己闺女就是封了嘴的蚌壳,愣是任她怎么旁敲侧击,她也只字不提她翘家逃婚,留书信要让肖腾与馨儿成亲是知道了什么隐情,开口闭口只说,她只是觉得自己配不上肖腾, 若非柳金蟾是国公夫人之贵,孙梅定要狠狠地将柳金蟾那书生的傲气与口不遮拦死死地压在脚底,方开口问事儿,只是…… 眼前的女学生即使如嘉勇公所言并不知自己的身份,但……国公夫人就是国公夫人,她是皇上钦封的嘉勇公夫人,当今皇后的弟媳,那册封的小册子和金印还在北堂府的祠堂里陈放着呢!谁敢说她来日一步登天之时,不报今日之仇? 孙梅压下满腹因那日而起的耻辱感,静静地坐在自己斜对角最末等位置,眼观口说自己是孙墨儿的同窗,岂有面对长辈坐上座的柳金蟾,一面,努力平心静气地告知自己,至少这个带着女儿逛窑子的国公夫人还有点长幼之分,十二分憎恶少了三分,余下九分。 只是有些话不问不知,尤其这话不问清楚,她们孙家只怕一顶绿帽子戴的闪绿闪绿的,她们夫妻还被蒙在鼓里,让祖宗的颜面尽失不说,自己孙家的子孙以何面目见人? 思及家族的里子问题,孙梅不得不放下她的满腹疑虑,沉沉地开口: “柳姑娘明人不说暗话,孙梅今日前来,不为别的,只为你昨儿说我家馨儿的那番话儿?可是当真?” 常言道,开弓哪有回头箭,孙梅此话一开口,她一颗心就沉甸甸地落进谷底,女婿与小姨子暗生情愫已经是大忌……若还……可如何是好? 柳金蟾一听是问这事儿,当即三魂七魄飞走了五魂二魄,要当日只是信口胡诌,自己岂不是找死的节奏? 柳金蟾哆哆嗦嗦,眼眸垂下,眼珠儿快速游动,再度抬起时,也不躲闪了,努力平心静气回视孙梅严肃的眼儿,低低回道: “常言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但很多时候眼见的也并非是实!夫人问这话儿着实难倒学生了。”她可只听了孙墨儿一家之言,而且此事关乎墨儿相公名节,稍有不慎就会害了一条性命,她可不敢乱说了。 “你只管实话实说,将你所知统统道来,不必为难!老妇的女儿,老妇自是明了!”墨儿虽倔强,却不是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孙梅既然开了口,岂有此刻任凭柳金蟾含糊其辞的道理? 她今儿来,就是执意要一个答案,尤其昨儿墨儿身边的奶爹又悄悄来说女婿的守宫砂出嫁时倒在,只是与馨儿同来白鹭镇一趟,就没了…… 151.第151章 无心之过:无心语铸成大错 明明那会儿女婿还哭哭啼啼和他爹抱怨,说墨儿不想与他同房……两家父母还为难来着! “既然夫人让学生说,那么学生只好说说听来了!”既如此…… 柳金蟾清清嗓子欲斗胆说说墨儿的心结,余光便见孙母道了一句“只管道来就是”后的眸色一深,好似坐在那椅子上,肩上却有千金重压下来般,心里不禁犯了嘀咕: 这个说实话,不会害着人吧? 柳金蟾这一顿。 对面,已在迫使自己接受女婿与养女有私的孙梅,不待柳金蟾作答就思绪翻腾,满脑子都是如何要将丑事遮掩过去的筹谋—— 其实,半月前,孙梅打定主意要让夫婿与肖腾好生聊聊,看能不能商议先让馨儿认祖归宗改了姓,然后肖腾过三年再悄悄儿改嫁馨儿,孙墨儿另娶时……肖腾那小子也不知是欲盖弥彰还是什么,竟和墨儿把房圆了不说,还说而今墨儿肚子里的娃娃是他的! 这如何了结? 孙梅愁眉深锁,待要起身走两步,一抬眼才发现柳金蟾坐在对面还没说话呢,不禁有些尴尬: “柳姑娘?”还没走? 孙梅不禁一愣。 柳金蟾赶紧回神:“孙……孙先生,学生……学生……也是……也是道听途说!”名节一事谁敢妄言,说错一句,就是害人一条命,当今男子最贵是什么?惟有“名节”二字! 孙梅低眼:道听途说?又是何途?又是听谁说? 除了墨儿,还能有谁呢? 可怜那孩子打小就喜欢肖腾……而今受此奇耻大辱还是护着那孩子不言语…… 孙梅一阵心疼,自问自己对墨儿那孩子着实亏欠太多,但眼前能说什么?人前她不愿说的,她这个当娘的,难道还要给她揭出底子来? “柳姑娘既然不肯说,老妇就告辞了吧!” 孙梅也不等柳金蟾再语无伦次解释点什么,竟就抬手示意柳金蟾请回了! 柳金蟾要说点什么,但心情紧张,脑子又是浆糊一片,一见喊她走,还不赶紧夹着尾巴赶紧溜?傻子才会等着大官儿来问她“既是道听胡说,怎敢胡言乱言坏人名节?”兴师问罪呢? 柳金蟾一溜烟儿就奔门口而来,但刚及门口,又忽然觉得自己什么都没解释清楚,忽然就转过身,脑子短路地低低道了一句:“孙……孙先生……其……其实学生什么都不知道!真什么都不知道,以后也不会乱说了!你放心!” 言罢拔腿就跑得,又跑两步,才想起自己还没说“告辞呢”,于是又折回屋门口深深鞠躬一个,话说不清楚,礼到,她掉头又跑了,亏得她四五个月的肚子,居然跑起来还跟风儿,一眨眼儿没了! 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 但人家顾全她孙家的颜面,她孙梅还要嫌脸面丢得不够似的,去刨根问底儿? 眼看着柳金蟾扑腾而去,孙梅刚才屏住的一口气一松,当即整个人就瘫软在椅子上,只觉得头晕目眩,有些支持不住! “夫人!” 一直躲在门后听二人说话的孙父尉迟氏赶紧从屋里出来扶着她。 孙梅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 尉迟氏就一脸青白地跪在孙梅面前请罪:“是为夫教导无方,若不是为夫多些小心……” 孙梅摇头扶起尉迟氏,叹道:“纵然有错也是我孙梅的错!是我连累了你……也害了墨儿!”早知商人之子这般轻浮,她当年……这错,难道只在人家儿子身上?她们夫妻就没推波助澜过? 孙梅满心自责。 “夫人……现在……怎么办?”尉迟枫心中一团乱麻。 “走一步算一步吧!”圣旨岂可儿戏? “不如,为夫与那亲家公……” 尉迟枫一开口,孙梅立刻摇头:“此错不在肖家,而是我们孙家!老爷,你想,肖百万说来也是个人物,当年为让肖腾能配得上墨儿,连买来的小侍都不顾人言扶了正,为的什么?” 尉迟枫一时语塞:是啊,馨儿父母早逝,家族早已没落……就是顶着墨儿的名儿,也终究不是孙家的子孙!不是大周状元孙梅的亲闺女,更入不了孙家的祠堂,! 嫁馨儿岂会答应?但,眼下休肖腾别说家丑不可外扬,就是上面也不会答应…… 尉迟枫黯然。 孙梅无言,好半日尉迟枫忽然道:“墨儿自小就与馨儿不和,什么都要争个长短,不占先儿,就是炸烂了明知挨揍也不肯给馨儿。你说要是像咱们想得……她那性子会饶得过馨儿?” “那她干嘛要逃婚?逃婚前又如何会给馨儿脸上两巴掌?”孙梅无力去想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事儿! “那夫人可知,墨儿其实早在腾儿回京前两日,就已买好离京船票一事?” 孙梅瞬间瞪大眼儿:“你是说?” 尉迟枫说着将昨儿墨儿奶娘,捡到一张开船的时刻表交予孙梅:“夫人看看这日子……为夫想,也许真想有了别人的,只怕不是腾儿,而是墨儿……” “那守宫砂……” “为夫问过腾儿奶爹了!”说着,尉迟枫摆手命人将一卧榻红艳艳的喜被抱了进来,尉迟枫手背一翻,一处艳丽丽的落红便好似褪色的瓣儿般露了出来,“腾儿收在他们小夫妻卧房里的……” “这……”那柳金蟾刚才的那表现是什么意思?难道她说的是实话? 尉迟枫也是一脸不解,若说第一次不是和墨儿吧,哪个男人傻不伶仃地把这证物明目张胆放在小夫妻的卧房里,还不上锁? 但若是真的吧,那柳姑娘那日的话儿就算不是真,但那笃定的语气,又像是有点捕风捉影的意思,难不成……这里面还有什么别的蹊跷? 夫妻二人,你看我、我看你,可是犯了愁哦! 这愁没落下,外面的家仆悄悄儿进来:“外面的二小姐领着林家的族长,来了!” 夫妇二人一怔,立刻就想起这是…… 孙梅瞪大眼儿,心里纳罕:这小丫头那年不是还哭着说,宁死也要姓孙么? 152.第152章 亡羊补牢:信心胡诌吓墨儿 尉迟枫也是瞠大了眼儿,回看孙梅,不及问个“怎么了”,呼救想起他半月前俏问馨儿是不是欢喜肖腾的话儿……当即只觉得一个巴掌好似抽在他脸上,急得赶紧与孙梅道:“可了不得了,馨儿这孩子想是真对腾儿上了心思!” 孙梅“噌”得起身:“你是说?”她此番是为了那日所言? 尉迟枫当即点头。 孙梅才微微清醒些许的眼当即一擦黑:歪了下去—— 讨债的啊! 一口气从后山跑至前山食斋门口,柳金蟾不及不及喘口气,心里就忽然映出了孙大人刚才那深思,隐隐觉得不对,再仔细一想,自己刚才那话儿,是不是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不及柳金蟾想明白,刚结束了东苑一番就“书生该不该知农时”辩论的孙墨儿,正抛着手上的食牌心不在焉而来。 未进门,她乍见柳金蟾,当即眼前一亮,赶紧拉至一边树荫下低问:“我娘寻你去做什么?” 柳金蟾心有戚戚焉,不敢说自己那好似越描越黑的一番言语,只得佯装什么事儿都没事一般道:“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娘就当我不愿说,让我走了……对了,你那几日回去没出什么事儿吧?”那她可就罪过了! 孙墨儿嘟着嘴想了想:“那日稀里糊涂回去,我爹似乎气得不轻,也不知是不是气得过了,居然没让我跪门槛!”好奇迹,就是屋里相公哭得让人心疼得一把接一把的,弄得她装看书都装不去了,最后只能抱着他一个劲儿地安慰,顺便…… 顺便说那个哥儿是柳姐姐借她钱要去看的…… 思及自己的谎话儿,孙墨儿立刻心虚地暗暗地瞅了柳金蟾一眼儿: 心里道了一千个歉,没办法,她着实看不得肖腾自从嫁给她后,整个人感觉就是柔柔弱弱一般——貌似她逃婚对他伤害很大,人都转性了,稍稍一点儿小事,他就眼睛红得兔子似的,想必外面的闲言碎语一定很不中听…… 柳金蟾没注意孙墨儿的表情,只是想着孙墨儿话儿,不断回思自己那日的话儿,忽然思绪就停在了那“两情相悦”一词上,心里就凉了大半截,满心忐忑,她还是忍不住又问: “你爹娘,就没跟你说点……例如以前不会说的话儿?”尤其是关于你相公的? 看着柳金蟾心有戚戚焉的闪烁眼儿,孙墨儿挠挠头,想了想摇头道:“没!我爹娘那日回家脸都铁青铁青的,只有馨儿一直哭哭啼啼地说‘冤’!”想来也是有点冤! 耳听孙墨儿答得十分肯定,柳金蟾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眼见要缓缓着地,不想孙墨儿后面居然就迷迷糊糊地补了一句: “不过也好奇怪……我回书院那日,我娘居然问我‘是不是想休了我相公’?” 柳金蟾的桃花眼儿倏地瞪大:“你怎么说?”千万不要是她想得那样啊…… 孙墨儿闷了一会儿,然后颇为不快地得道:“我自是说‘想’啊!”习惯性的脱口而出而已!谁料她娘居然认真地问她是不是因为馨儿的缘故……还说什么忍三年,就给她另想办法,倒把她吓得够呛:真休肖腾,她会良心不安的。 柳金蟾气得一拍孙墨儿的笨脑袋就急道:“完了!你娘弄不好将来真让你休夫另娶!”这下可是真要害死人了!柳金蟾两手捂脸,顿觉自己都想砍死自己了:她怎么就这么不经大脑,只为逞一时口舌,干出这么缺德的事儿来? 孙墨儿一听这话儿,心里先是“咯噔”了一下,待要着急,但小心眼儿一想着“人家”本来才是两情相悦……不禁脸上就冷冷地撅了掘嘴:“这不正好!”她不休,他怎么嫁馨儿呢? 柳金蟾正满心想着要怎么和孙母解释误会,岂料耳畔孙墨儿这似是赌气的一句,顿觉好似一把尖刀狠狠地扎进心窝子里,一双瞪大的美目,一想到自己正把一个无辜的、才过门的俏夫郎往火坑里推,就急得差点拿自己去撞墙! 但错已经铸成,不想法儿弥补,自己岂不是杀人凶手? 柳金蟾当即决定先从孙墨儿——这个攸关男人一生幸福的第一人,下手。 眼一骨碌转,柳金蟾赶紧鼓动起自己的惑人心的言语,要唤起孙墨儿生为一个女人的责任心: “好什么?好人家的男儿是令死也不愿二嫁的,我看你那相公刚烈得很,你若休他……你要小心,他弄不好一时想不开,一根白绫就吊死在你屋里!”这个还不够恐怖好像! 孙墨儿一听“吊死”二字,先是一阵心疼,接着当即就想到了肖腾挂在房梁上的模样,吓得就有点不知所以,据说越是好看的人死得越可怖……人就有点抖了: “柳……”不待柳金蟾再接再励说第二句,她脑中就自动自发地出现了一个肖腾长发扑面,飘啊飘啊地伸出两手来寻她,不待孙墨儿脑中肖腾惨白着脸无比怨恨地说上一句“墨儿,我死得好怨——”,耳畔柳金蟾的声音又起: “据说吊死的人最是难受,所以舌头会伸出一尺来长……” 柳金蟾还没描述到最恐怖的时候,就觉得眼前的孙墨儿两腿一软差点就坐到了地上,倒把她吓了一跳:“墨儿!” “柳……柳,柳姐姐,我不想休夫了行不行?”孙墨儿吓得都有点语无伦次。 “当然不能休了!”柳金蟾答得分外干脆。 孙墨儿两腿酸软地靠着柳金蟾,一想到肖腾死得那么惨,那点泯灭了许久的良心就开始醒了。 “我相公其实挺好,他打小就对我特别好,小时候我家吃不上肉,他就中午就偷偷给我送饭。”略去肖腾身挂赤金大算盘,带着奶爹一群招摇撞市一幕。 “因我娘说不许送大鱼大肉,他就悄悄儿把大片大片的肉藏进我饭里……”孙墨儿的记忆再略去—— 那一片片晶晶亮亮的大肥肉铺陈的碗底……只余好! 153.第153章 心有余悸:劫后逃生苦作乐 想起往事,肖腾的好,孙墨儿说得眼泪哗哗,听得柳金蟾怎么觉得像在听悼词? 不会这么好骗吧? “等等……墨儿,你……你你……相公还健在呢!”没死! 眼见一个个学姐们侧目而过的神情,柳金蟾很别扭地赶紧扯扯好似死了相公的墨儿。 孙墨儿一听,声音一梗,眼泪止在眼眶里尴尬:是啊,肖腾还在对面鬼谷活蹦乱跳呢! 孙墨儿赶紧拿袖子胡乱擦脸,可怜她差一点儿就连肖腾从小到大的好儿都要过了一遍儿!这滋味真奇怪不说,还突然觉得肖腾样样好了,心里不禁感叹:活人果然不及死人强! 这么一想,孙墨儿不禁好奇地问柳金蟾:“我死了,柳姐姐会不会觉得我也好是个大好人呢?” 柳金蟾不懂孙墨儿何以问题跳跃至此,要开口:“你傻啊——” 头顶就有几片树叶砸在她们头顶上! 砸? 这可是入夏! 二人立刻仰脸看看是谁闲得蛋疼? 谁想,不及头顶的树枝就张牙舞爪了起来,二人还没从惊吓中醒来,一位猛女当即两手一抓,一手一个全给提出了林子: “逃命都不会吗?” 震耳欲聋的声音未及让二人看清是谁救了她们,柳金蟾和孙墨儿就被扔在空旷处,感受地面一阵晃动起来—— 这是? 不待孙墨儿回神,柳金蟾当即压着就想往屋里跑的墨儿:“不行,这是地震!不能进屋——” 墨儿先是一愣,接着就看见她们刚才站得地儿,此刻树木“吱吱嘎嘎”连根自拔了好几株,心里一阵后怕,当即腿也软了。 前世看过不少地震画面、学过不少地震逃生知识的柳金蟾这次也是头一遭经历地震,眼见着校舍一间间“叽叽嘎嘎”地扭动,先生们在院里大声喊着:“出来,赶紧出来?谁还没出来?吱一声——” 各楼前的就是满满奔跑的人群,黑压压地扑来,完全没有素日里那等“从容自若”,甚至有的还发髻散乱,满身尘土,更有哭爹喊娘的…… 柳金蟾也想去救人,只是才抬脚,才发现自己浑身软的好似棉花,半点力气也无! 此刻想得,说来也奇怪,竟不是自己要怎么办,而是北堂傲和墨儿他们怎么样了? **8** 第一波震动之后就开始了接连不断的大雨,然后几分钟一小震。 许是因为不是震中心,白鹭书院又是低矮的木质结构,除了部分茅草小屋坍塌成泥外,大部分楼舍除有些歪斜外,几乎没有倒塌。 伤亡也不严重。 三四个被砸下来的木桩压住,因伤了内服有些吐血外,另外十来个因奔跑中跌倒扭伤的人都已经从惊慌中平静下来,亏得院里有专门学医的先生和学生,接了骨,再抹了云南白药,此刻一瘸一拐地走着,竟还能逗逗大家笑。 只是外面的雷声加上先生们说,一会儿还有余震,让顶着雨站在屋外的人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滋味,也分不清是不是大难不死,不少外地学生还能苦中作乐,八卦八卦: “我刚在屋里喝豆花汤,就看着那桌子连着碗儿抖抖抖,你猜怎么的?我还以为是对面那个人没事故意恶作剧呢?” “你别说,我当时正在屋里看书,我就见我书抖,我还以为我有病呢,赶紧扭头看别处,不想那卧榻脚的箱子也抖抖抖的!我还想是不是我眼花呢?就听先生喊‘地震’了——” 大家正你一眼我一句的说着,不想就在大家说得正热烈之时,远远的,一处小径之上就悠悠闲闲上来一人。 此人手撑油纸伞,身穿泛白还悄悄打了补丁的粉色书生袍,,左手抱书数本,右手纸伞,那脑袋很不淡定地左顾右看,俨然一副不明白,何以一觉醒来,周遭就变成了这模样的不解之状。 众人眼凸:这是哪个牛人? 柳金蟾和墨儿正在帮独孤傲雪给人上药,忽觉耳边一片寂静,不禁回首一看。 孙墨儿年纪小,一起身,就指着陈先红那意外干爽的模样,大声笑问:“陈姐姐,你这是……哪儿来?”居然才起! 陈先红不明所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胡乱指了指宿舍那头:“这个……今儿不让午休么?你们……都在门口干嘛呢?” 干嘛呢? 所有的人僵立片刻后,瞬间爆发出白鹭书院有史以来从未有过的苦笑声,霎时间将这场灾难带来的惊惧,一扫而尽。 白鹭书院这厢因一个陈先红一个个笑得前俯后仰,甚至有人还激动得抹了泪,就连坐在凳上疼得直喘的病患,也笑得一抽一抽的,着实忍俊不住! 白鹭书院笑啊,那笑声可与雷声媲美,只让那边山腰的鬼谷书院仰望不止: 才女就是才女,看看人家的胆色,居然遇上了这种天灾,还能仰天笑得这么畅快、又惬意。 这胆识,让刚刚还差点寻死觅活,非要去白鹭山寻妻主的肖腾和北堂傲一颗心落了不少。 “谈笑一挥间!孩子们,‘谈笑间、强撸灰烟灭’,就是这样的气度啊!”鬼谷子傅老头儿,赶紧对眼前的一群大大小小、参差不齐的孩子们进行随机教育。 众头颅受益不浅。 于是,傅老头枯瘦的手一挥:“孩子们,房屋塌了可重建、田地淹了可重种,但人心灭了就没了生念……” 话说起来是够慷慨激昂的,但肖腾眼扫鬼谷书院一片倒塌的房舍,外加一群好似泥塘里滚出来的“豆芽”菜,他想问:“不能下山,眼下睡哪儿?还有……吃什么?” 北堂傲眼往白鹭山,回想刚才那“黄金屋”扑倒的老妪扑倒之势,虽觉有趣儿,但也在雨中泛着轻愁: 这地震后的地质疏松,他也听姐夫说过,此刻山下的泥土早已松弛不说,弄不好雨水大量冲下,山腰处很可能还会形成堰塞湖,换句话说,就是此刻能顺利回到白鹭镇,也不敢保证就比这里安全,尤其是白鹭镇外就是江河,河水是否已经倒灌而来,一切都是未知数! 154.第154章 攒嫁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唯一可以确定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大灾之后必有一场饥荒,弄不好还会有乱民趁机牟利! “侍画!”北堂傲暗暗示意侍从近前,“你先飞鸽传书去苏州……然后……” 侍画当今眼睛一黯:“公子……我们……” “带着他们都回京吧,你们这么多人住这儿也不便,正好那将军府白空着也是闲着,不如你们先回去打点清理清理!” “那些东西……” “你们看着办!对了,雨墨儿,夫人只怕不见着放心不下……这样,雨墨和那几个孩子先去苏州住几日,到时仍旧送回来……”北堂傲在侍画耳边又是一阵嘀咕,片刻方让侍画领着侍剑等人悄悄儿离开。 侍画前脚一走,肖腾就一脸你贼的笑看过来:“又安排什么呢?”到了书院还不清净? 北堂傲斜了肖腾一眼儿:“你以为我那屋里的人都跟你肖家帮的掌柜似的,人人都能独当一面不成?”说来就怄,这弄不懂这些商帮们雇来的掌柜怎么就比他们大府里的管家强! 肖腾撇嘴:“那是因为那是你们的家养奴才,好不好,你都要养他们一辈子,倘或你也跟我们用人似的,不好就请走,做得好就长期雇佣,你也会觉得好用了!” “不怕嘴不牢?”北堂傲挑眉。 肖腾嘴角冷冷一挑:“行有行规,他只要还想在这行当里混,就不敢妄为!再说……你以为当个掌柜容易?三年学徒,三年学工,再当三年伙计……这一步一步爬上来,除非你是少东家,不然……没个一二十年,你能在店里说得上话儿?” “不怕有人收买?”北堂傲素来听人说商战商战,想来也是尔虞我诈、声东击西不断才是。 肖腾瞥了北堂傲一眼笑了:“怪道人说隔行如隔山!我们商人经商,也有个义字当先,什么事当做,什么事儿不当做,为何朝廷大族旺不过百年,我们商号却有百年老字号?凭得就是个信誉……其次,有些手艺、东西是传女不传男、传长不传幼的!第三嘛,咱们还有商会,谁做那等挖墙角的事儿,谁能容得?” “但凡事总有个例外吧?”北堂傲自幼在官场看多了,人心不说能懂十分,但慕容嫣那事后,他就不会再信什么“性本善”了。 “那就非常事非常理!”肖腾眼一低,悄悄在颈上暗暗比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然后笑看北堂傲,“不然那些个漕帮、青龙白虎何以从我们这里拿得到钱?真当保护费啊?”也不看看他们的势力? 北堂傲立刻露出了然的一笑:果然,人心皆是利益为先! 眼见北堂傲撇过脸去,肖腾也无心听那傅衡说话,又咬耳朵道:“怎么问这个?突然担心我把你的钱打水漂了?”明明以前一副送你赶紧走的模样! 北堂傲笑:“那可是我的嫁妆!”嫁了人才知材米油盐都是钱哦,全拜雨墨所赐。 肖腾眼睛立刻一翻白:“你还在乎这几个钱儿?” “蚂蚱也是肉啊!”北堂傲立刻将当日肖腾哄他交出私房钱时的游说之辞,背了出来。 肖腾脸上微微有点红,半日撇嘴道:“你以后嫁了读书人就知道了,一个个不会当家,只想当官拿俸禄养家……那俸禄一年几十来两,还不够京城摆两桌好酒好菜的!你说……咱们男人不赶紧攒的私房钱,弄上这么一个钱的来路,这将来还不是苦日子巴巴的长啊?” “你还缺钱花?”北堂傲挑眉,“这大周的男人,说句不怕得罪人的话儿,还没谁比你嫁妆厚吧?”哄谁呢?那些个生钱的旺铺、挖金的矿儿,样样儿都是生钱的聚宝盆。 提起这个肖腾就闷了,半日道:“全让我婆家给退了,说什么咱们孙家娶得人不是钱!”亏得有他爹给悄悄拿捏着! 北堂傲立刻皱眉:“素来都是比嫁妆谁家厚,难不成还有不爱财的?”那慕容家做到了相位,除了想攀亲外,都还一心想他和战蛟的厚厚的嫁妆呢? 肖腾撅嘴,悄悄拉了北堂傲低道:“这些真正的名士,就是饿得全家一脸菜色,都不会愿意为五斗米折腰!” 北堂傲眉一挑:真有这样的名士? “不仅如此,他们还教导女儿要自强,不可贪图男人家的权势富贵,说什么‘靠山山倒、靠水水枯’‘打柴要靠本身硬’,反正就是觉得做人当如青松挺且直,宁做郁郁涧底松,不学离离山上草……反正就是这个意思了!” 肖腾一提起这事儿就忍不住抱怨:“我婆婆说我的嫁妆是我爹娘送我一声吃用,是个女人就不要动男人的一毫一厘!她告诫我妻主,说女人的骨气就在这里,若是连家里男人的钱都要贪图,那么出仕在外,就会一心想要贪求他人的好处。” “她还说‘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又问‘小人何所戚?’我妻主就答‘名利富贵放不下’!” “我婆婆就又道‘君子喻以义,小人喻以利’,然后就告诉我妻主,她不用我的钱就是君子,用我的钱就是利益小人!” 肖腾背起儿时在窗外听妻主读书时的话儿,可谓是倒背如流,就是心梗!那日,他不就散学时,偷偷请墨儿去他家的生鲜馆的吃了一只海上新打捞上的二尺来长大龙虾吗?又没花钱!叽叽呱呱就说了那么多! 肖腾满嘴的抱怨,但这话听在北堂傲耳底就别有一番深思。 慕容嫣对他和战蛟心心念念就是做国夫人,不就是一心趋利么? 再说肖腾,他自幼许配孙家,孙母也不忘教导女儿做人之道,当从点滴身边做起。姐夫嫁给家姐虽说起初一贫如洗,但后来据说二人铁板钉钉后,那家里也是嫁妆绵延数里——只是都在鹰堡存在。 就是如此,家姐家中大小用度也不让姐夫动用分毫,只说女人养家天经地义,又非三餐不继,如何就到了要男人贴补的地步,还说这种事叫人觉得她没本事似的! 155.第155章 恋爱攻略:爱不爱你看花钱 难道,没本事的女人才用男人的嫁妆,靠男人的娘家吗? 北堂傲很纠结,一则,他不愿柳金蟾考什么功名,但没功名,柳金蟾每月那两吊钱,真不够他一顿塞牙缝的!二嘛,要是柳金蟾也跟那慕容嫣似的,是为了名利权势才爱…… 柳金蟾爱他吗? 北堂傲一想起那夜柳金蟾夜泊苏杭会头牌的模样,他还真有点担心,在柳金蟾心里自己是和那些…… “肖腾,你说这女人喜欢你,会为你做点什么?”北堂傲一开口就后悔了,因为肖腾要知道,他还会被孤零零地丢在洞房里? 肖腾要想吧,旁边一个个子不高,但一脸老练的少年不假思索地答道:“自然是愿意为你花钱啊!” 北堂傲和肖腾俱是一震:除了自己家姐姐和娘外,没有一个女人为他们花过一文钱呀! 北堂傲眼扫肖腾,低问:“你妻主,为你花过钱?” 肖腾立刻沮丧了脸:“墨儿,从小就没零用钱!”有,也是一文不少的存在猪猪罐里,说是将来娶他用,结果……全用在了逃婚上! “有女人给你花过钱么?”沮丧之余,肖腾默默回看北堂傲,他是商人之子,又定过亲,墨儿一毛不拔,别的也不敢指望,但北堂傲不一样吧! 北堂傲脸上立刻一阵尴尬:“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自己都没处花钱呢!”就是在军营,那个慕容嫣成日追着他示好,却没为他舍得花过一文钱,至于柳金蟾就更不用说了,睡了他三四个月了,还天天主仆二人吃他的喝他的,她也还是一毛没拔过! 二人对视,心里感叹:原来都是没人爱的! 北堂傲不死心,少不得又低了身子,推了推那个刚才答话的少年:“要是那个女人没钱呢?” 少年立刻露出一脸鄙夷地模样来:“你不会喜欢的是对面那山上的白鹭女吧?” 北堂傲和肖腾立刻一脸僵硬,肖腾忍不住试探道:“白鹭女……什么意思?” “怎么了?新来的吧?”少年眼一扫两个妖精似的的绝色人物,不用说,就知是对面白鹭女爱得哪款“倾国倾城色”—— 一看,就是两只即将上当的又白又嫩的小肥羊——傻大个呗! 北堂傲和肖腾赶紧点头,向新“大哥”示好。 少年烦恼地挠挠头,要组织一下语言,然后看着二位小弟一脸好学的模样,他只得以过来人的口吻,语重心长地告诫二位后来的学弟: “所谓白鹭女,简而言之,就是不想花钱又想吃人豆腐的一群老女人!” 这总结得……听在北堂傲和肖腾耳朵里怎么格外熟悉呢? “而且,甚至还有一种极品,是不仅不想为你花钱又想吃人豆腐,最后还诓骗你的钱给她花!” 这话……分明就是说的他们妻主啊! 北堂傲和肖腾顿时觉得这个少年才是他们要寻找的“良师”啊,他把女人总结的太好了,他们妻主可不就是这种人嘛! “这种女人最狠了,她家里娶着相公,在家为他们伺候公婆,养儿育女;在外又不甘寂寞,最后怎么办?就来咱们书院骗人,哄说什么以后高中状元就娶他过门云云……我和你们说,去年就发生了两出儿这样的事儿,最后闹到那家里,只得两个男人在家平起平坐,不许分大小来着!” 北堂傲心里“咯噔”了一下,立刻就想到,柳金蟾不就是在家有个什么青的房里人,说是房里人,谁知是不是怕他砍人,主仆才那么说的,仔细想来,柳金蟾都快十八的年纪了,就是京城的小姐正室娶得晚的,也都是孩儿她妈了,更何况柳金蟾在乡下,乡下那女人……他姐夫早说过,这女人癸水一来,只要娶得起亲的,几乎男人就给领进门伺候着了! 想完这家里有相公的事儿,儿女不用想了,有了男人自然会有儿女……但北堂傲也不是个吃素的,她装傻,他也装傻到底,反正他有圣旨,正房他坐着,敢和他说个“不”,他就问那个什么“青”要不要做当朝第一个“秦香莲”?“陈世美”他得不到,那么秦香莲也就别想了! 至于那个“什么以后高中状元就娶他过门”的话儿,柳金蟾说少了?但谁信她那屁话?她?考上状元,母猪上树都是小事儿,问题他牙齿掉光了只怕还等不着! 北堂傲心潮如海,翻覆不定! 肖腾也义愤填膺着呢! 说起这“娶着相公,在家为他们伺候公婆,养儿育女”可不就是说得他么?他嫁她孙家,洞房花烛夜都没给他,就让他守着空闺伺候公婆,眼下好容易有了孩子,公婆又说要他等墨儿生了回家带孩子…… 而墨儿逃婚出去,可不就是要另娶的话,想来定是遇见了谁‘说什么以后高中状元就娶他过门’这个意思”…… 二人的脸啊要沉,又绷面子,着实没好意思垮,只得都装出一脸求学的好学状继续看着少年的老道的讲解。 “其实啊,这女人只要真心喜欢你,她们就是没钱,也会想尽办法对你好!例如偷偷摸摸送你点值钱的东西。这东西不值钱的千万别要!为什么呢?” “你想啊,你现在没娶你过门,就财迷得连一文钱都舍不得给你花,你将来就是嫁给她了,她将来只怕给别的小侍一掷千金,也舍不得在你身上拔一根毛!” 这话可不又说进了北堂傲和肖腾的心窝里。 柳金蟾为看个花魁,半个月的生活费丢进去,还与犹未尽,他天天守在枕头边,她没说请他一碗面儿,还时常爱理不理的! 肖腾更是觉得自己凄凉,,墨儿小猪猪里舍不得不给他花的钱,可不就是一股脑儿全给了那个狐狸精……他一文没得过。 第一次遇见这么虚心好学的学生,少年这说得更是滔滔不绝了,一发而不可收拾了: “我告诉你们,要想女人恋你、爱你、疼你、舍不得你,光漂亮可不行!你们得让她们给你花钱,使劲花钱,大把大把地花钱,只有花得越多,你在她眼里才越值钱!她舍不得给你花钱,就说明你不值钱!” 156.第156章 不耻下问:如何让女人花钱 宋玉此言一毕。 素日里仗着自己嫁妆丰厚,家世显赫,心里觉得自己不说是金枝玉叶,但起码也是万金之躯的北堂傲和肖腾,顿时觉着自己此刻就好似那风吹的小纸片儿,风儿一卷,他们就轻飘飘去了—— 他们好不值钱! 其实,不值钱也就罢了,那少年再接再励又道: “这值钱还罢了,就怕你还赔钱!你们想,这女人和你好,要是不仅不花钱,还让你给她使劲花钱,那么……你们就要小心了,她看上的只是你的钱,等你们没了钱…… 哼哼——就等着做下堂夫吧!” 两张小纸片在空中盘旋不到眨眼的功夫,瞬间就化作一文铜板儿落地—— 果然,嫁妆还是必不可少的! “那,如何才能让女人愿意为我们花钱呢?” 不耻下问素来是北堂傲的优良品质之一。 竖着耳朵听一切有利信息则是肖腾截获一切商机、情报来源的法门之一。 少年一震,其实他这些也都是前辈们言传身教的“如何让白鹭女上钩七十二计”中的“核心价值观”。 他愣了愣,然后故作神秘地笑道:“这可不是一说就能会的,书上不是说‘举一反三’嘛,这男人与女人的学问大着呢,我前辈在时就告诉我‘这就跟兵法似的,要因地制宜、因人而异’……” 对男女相处之道知之甚少的北堂傲和肖腾,秉持着识时务者为俊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的圣人训,当即和少年打成一片,可算是鬼谷三闺蜜。 少年姓宋,名玉,年纪十四,人如其名肤白如玉,眉清目秀,是白鹭镇人。因家里姊妹兄弟多,他偏又到了出嫁的年纪,只是嫁妆还无着落,给人做大房想来是没了着落,越是家里娘说: 白鹭才女捡起一颗芝麻也是个宝,不说多,最差也能在县里当个教书先生,你就是给人做小,也不愁没饭吃! 于是,他就和其他抱着同样目的的表哥西门芹,自去岁起,趁着年轻就一起收拾衣物上山读书了。 那厢,北堂傲和肖腾恶补“男女关系经营”学。 这厢,一群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女人们还没操心完本书院的事儿,就开始写信的写信,筹谋的筹谋,意图使外界知晓这里的灾情。 再加上刚才陈先红那后知后觉的“壮举”,先生和学生先就着书院的名单将人清点了一遍后,又担心会有来山上做工的人忘了留名,遗漏的……于是大家又各自组成小组儿,分头趁着夜色未尽前,赶紧将各间倒塌以及没倒塌的房舍仔仔细细地重新搜寻一遍。 柳金蟾和孙墨儿因身怀有孕,颇为优待,二人免去了寻人的风险,还各得了一顶斗笠外加蓑衣避雨,唯一的任务就是躲在暂时搭建的竹棚下给各地县的知县去信,了解灾情。一面以最快的速度向京城报告灾情。 鸽子们“咕咕”得叫个不停,柳金蟾终于算是明白这白鹭书院为何不养白鹭观赏,而养一大群鸽子的缘由了—— 和着是名副其实的真“信鸽”! 只是想要了解灾情的心是急切的,只是放出去的鸽子久久只有一只回来了,但就在它它扑棱棱落地之前,早有一箭没入这边的树桩。 孙墨儿赶紧捡来油纸包,不及打开,就被一直坐镇“情报站”的山长尉迟老太太一把焦急地夺了过去。 柳金蟾要引颈而看,老太太就望了望天道;“枫儿,你赶紧带着几个人,去接你爹他们!” 墨儿的爹二话不说,就赶紧喊了那边厨房里的男人跟着他过去! 柳金蟾要扭头看墨儿:这山长是你外祖母啊? 山长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金蟾,你和墨儿也和着她们一起去将你们屋里各自的东西都搬到食斋来!告诉她们,这屋子要借给人住些时日了,但也不用全都搬走,只管把需要的要紧东西和换洗的衣裳、晚上睡觉用的被褥抱来就行,帐子也别撤了,这里用不上!” 不及思考到底是什么意思,柳金蟾和孙墨儿赶紧去搬被褥等物。 “去食斋干什么?” 柳金蟾一进屋,就开始收拾东西,装箱子。 “睡大通铺呗!”孙墨儿动作麻利,就是来时肖腾也不知道给她怎么收拾的,东西多得她都不知道,最后一抓头,也不理这些个被啊什么的,索性又将箱子里不需要的那些个杂物一并丢在卧榻上。 柳金蟾正愁怎么将庞大的棉被捆绑起来,扭头一看孙墨儿不但不装,怎么还往外丢东西,不禁奇了:“你干嘛呢?” “搬食斋啊?”孙墨儿满头大汗地抬脸,眼见柳金蟾那箱子叠箱子已经成了小山堆,不禁笑道,“你怎么搬啊?” 柳金蟾立刻露出无奈的一笑,再看大嗓门深吸一口气,然后大喝一声,小小的她就一鼓作气势如虎,手提两大箱,背上被子打了一油毡布,大力士似的直冲了出去。留下了一个无比的高大的背影,让柳金蟾恨不得此刻能吃下一颗大力水手的“菠菜”! 当不了“大力水手”柳金蟾回头,欲寻求帮助,抬眼就发现杨豆腐行装最简单,薄被加叠被通共两卧榻,蚊帐一收,再加一小包衣裳,最后怀中一坛霉豆腐,人就起身了——这可比她早上来时的东西还少呢。 柳金蟾很想开口求帮忙,可怜兮兮的眼没眨巴眨巴出晶莹的氤氲之状,杨豆腐已将周燕小山似的棉被叠在她被褥之上扛了出去。 柳金蟾不敢说能不能回来帮忙,谁让她平时不烧香,现在那好意思开口求人呢? 鼓足勇气,柳金蟾决定学孙墨儿响应山长号召,勇做好人好事,给别人留两卧榻铺盖,陈先红就笑道:“到挺能怜香惜玉的哈!” 柳金蟾一阵僵笑:“是啊!”别让她家那位醋坛子抓住就成! “只是,人家冰清玉洁的,只怕不会愿意睡咱们这些臭女人的被子!”陈先红偷偷一笑吧,也扛着东西一溜烟儿跑了。 157.第157章 夜宿白鹭:夫妻相见不相认 柳金蟾觉得陈先红说得也是道理,如北堂傲连别的男人使过的东西,都嫌脏! 她就赶紧跑到门外,待要看看她们是怎么一股脑儿都弄走得,抬眼一看,呵——原来是外面学院派了推板车来帮忙了啊,这里的山长真正是……有人情味儿啊! 柳金蟾赶紧回去咬紧牙关拖东西:“墨儿,下面有板车帮忙呢!” 孙墨儿眼见柳金蟾拖个箱子就咬牙切齿,她当即扛起那小棉被,就帮柳金蟾推:“你怎么东西今儿比我还多?” “我相公今日又收了一堆来!”柳金蟾暗想自己离开牛村时,就一个书箱几件旧衣,好像没这么多东西啊! 孙墨儿待要建议柳金蟾也学她留一点儿,她一会儿让她相公来想办法,就听楼下一片喧闹声,柳金蟾箱子没拖动三尺,两个人就着急地跑了出去,待要看看是不是山长看她俩是个孕妇,派人来帮忙了! 不想,一出门,就见外面黑压压来了片小人头——男的? 柳金蟾眼睛一亮:白鹭书院今儿可是小哥哥上轿,头一遭来了“公”的! 柳金蟾还没细看,臀上就是一阵疼痛:“墨儿啊,你干嘛啊?” 柳金蟾一回头,便见墨儿猛拿眼睛示意往一个角落里瞅,这一瞅不要紧,北堂傲那危险的眸子已经眯细了。 此刻谁还敢看,柳金蟾赶紧拖着孙墨儿回屋拖箱子,赶紧溜! 她们二人一进去,外面的鬼谷山长眼见白鹭女们一个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挑地尽耽搁时间不说,眼前大灾在即,当是互相自助才是,于是他大手一挥道: “孩子们,她们为咱们腾出了今儿休息的地儿,咱们也做些力所能及地事儿,能帮拿的,就帮拿拿吧!” 此言一出,好些上鬼谷书院,就等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少年们,当即各自有所属的伺机而上,另外一些矜持不愿意动的,自是往后缩的,也有傻乎乎地乡下长大的孩子,哪有镇上这些人的心眼儿,就跟在乡下时一般,热心帮助。 一时间一直堵在楼舍门口的白鹭女们就开始陆陆续续往食斋进发。 别人动了手,北堂傲和肖腾还不动手?他们趁着人没注意,几个大步就上了刚才柳金蟾和孙墨儿进去的屋,这一进去,差点没吓死: 就见得孙墨儿跟个龟婆似的扛了一大山似的棉被不说,还帮柳金蟾“嘿哟嘿哟”拉箱子! 柳金蟾更夸张,挺着小滚圆的肚子,一脚踩栏杆,居然爬在棉被上笨拙地给四五床榻棉絮捆扎,这要是一个不小心下了来…… 肖腾二话不说,接了墨儿手上的箱子,夺了她背上的棉被:“你就不会让人来搬?”亏你爹娘都在!也不怕他心疼! 北堂傲没肖腾斯文,他第一动作是一把提住柳金蟾,就抱下卧榻来:“你想让为夫守鳏?”他才出嫁没百日呢! 二人待要再言语,外面楼上也有了声音,似乎是那群“毒牙”菜来了,北堂傲赶紧帮柳金蟾重新打包,无奈他和肖腾都不是会做事的料,捆得那棉被越看越觉得不扎实,隐隐约约还不如刚才柳金蟾捆得,弄不好走到一半就会掉下来似的…… 看得柳金蟾和墨儿心里直呼:还不如自己干呢! 怎么办? 孙墨儿想了想道:“不如你们就睡这屋,多弄一床榻棉絮,我和柳姐姐先挤一晚儿就成!” 话是这么说,北堂傲放下棉被,就要给柳金蟾整理晚上过去睡觉用的东西,但是理了半天,都说是要少了,结果他换洗的衣物不能少、鞋也得换、换洗的被单也要带上、晚上要吃的一罐子待热的参鸡汤、还有糟鹅掌等等,差点什么都装进去了! 可怜柳金蟾眼见北堂傲整理得毛都要竖起来了,她还不是太敢说她来:省得藐视了他身为人夫的尊严——太笨了! 所幸,奉箭和奉书及时找了上来,北堂傲才没脾气一上来,把两个大箱子全给亲自提溜了过去——引来众怒。 最后,为了避嫌,奉箭和肖腾身边跟来的招财两个,各拿了二女的东西,送去了食斋。 但因为去的较晚,其余女生都将好的位置占了去,柳金蟾和孙墨儿只得将就大门口处的位置睡,奉箭和招财哪里肯依,放下东西,就去找了正在安排诸事的山长: “我们夫人肚子里有孩子,能不能换个地儿?” 若是别人,山长只怕就同意了,只是一听“夫人”再看招财,指的那两个,还用问么? “照顾不难,只是一时又地动山摇了,你说跑时,哪里近呢?到时又给她们让路呢?” 山长不答反问。 奉箭和招财语塞,只得回来,本以为两位夫人会失落,不想这个两个夫人,哪像夫人?就跟两根到处都能生根的野草似的,不仅已经以最快的速度铺好了卧榻,还相当满足地开始掖被角了—— 他们公子至今还不会铺卧榻呢…… **** 天色依旧阴沉沉的,大雨还是滂沱不止的下着。 余震一波弱似一波的来着。 论理该纷纷站在屋外等候,但屋外这么淋着雨,只怕没被压死,明儿也得寒气入体,发烧而死。 “砰砰砰——” “咚咚咚——” 鬼谷里学“鲁班”的学生开始给房屋加固。 女生们则在学习当房屋倒塌时,如何以最快的速度逃出食斋,又或者爬下下面的餐桌…… 总之,这一日好似的格外的漫长。 秉持着与其等死也不能饿死的原则,厨房里开饭了,只是这次吃饭没了桌子,大伙儿只能一个个坐在长凳上素汤泡饭,却也吃得不亦乐乎。 早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柳金蟾和墨儿眼见着那锅萝卜炖排骨,自是当仁不让赶紧着各打了一晚吃的喷香,只觉得比那家中的山珍海味还要好吃百倍,只是厨房说身为女人、身为要“先天下忧而忧,后天下乐而乐”的未来国之栋梁,要先有身先士卒、舍己为人之宽广胸襟,没人只限吃二两。 158.第158章 粮食不够:吃不饱就舔骨头 二两哦…… 无数饥寒交迫的乌鸦“嘎嘎嘎”自二人头顶飞过,然后落在肚子里继续呱噪。 柳金蟾吃了比不吃还难受,就巴巴跑去厨房问:“不知排骨汤能不能多要两碗呢?” 答案是,排骨汤倒是还有,只是先生们到现在还没用膳呢!人家可是早就支了银钱的…… 柳金蟾只得夹着饿狼的大尾巴回来,巴巴地看着孙墨儿:“要是骨头能吃,我真想把骨头也全都吞了下去!” 孙墨儿正口叼萝卜,然后看自己碗里的龙骨似乎还有几丝肉筋没剔干净,干脆又吃完了萝卜,就着饱吸了汤汁的骨头对吸,大有将骨头内所有能吃之物,全部纳入肚囊的打算。 柳金蟾一看还可以这样,当即如法炮制,两个女人就坐在大门口吸得不亦乐乎,羞得那边的孙梅夫妇捂脸直觉没脸见人—— 幸亏没人知道那丫头是她们养得! 孙梅看了半日着实忍不住地对身侧的正夫道:“她爹啊,咱们墨儿是不是那三日饿得厉害了?”亏得她教导了十几年不为五斗米折腰,这还没五斗米呢,一根光骨头,她就啃得跟狗儿似的舔口舔嘴了! 孙父也饥肠辘辘,只是眼见独生女饿得这般可怜,暗道这才一顿没得吃呢,就这模样了,真不知那三餐不继的那三日,这孩子有没有捡地上的吃? “怀孕的女人怕是饿不得吧!”孙父赶紧将焦点转移到墨儿身侧的柳金蟾也在吸骨汁,吸得无比专注的柳金蟾身上——这个国公夫人,落魄之时,说难听也就比他家墨儿稍稍斯文了那么一点点儿…… 孙梅本想告知厨房将她那份儿匀给墨儿那二人,只是一回首只听身后岳丈大人正与其他先生们说: “鬼谷书院的孩子们年纪小,都是长身体的年纪,又受了惊吓,虽然不是咱们的儿女,但圣人云‘老吾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老妇欲让孩子们还吃上一口热乎乎的饭,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诸位先生自是连连点头道:“来者都是客,自然是以客礼相待!” 其中一人还道:“山长所言极是,素日我等教导学生们要扶贫助弱,今日自是应当身教。” 诸位老太太纷纷点头表示就是少吃一顿,也要每个孩子今儿能吃上一口饭,诸人言行令孙梅自叹不如。 少时,鬼谷书院一众大大小小的学生们就排着长队鱼贯而入。 许是没进过那种白鹭书院可怕的考试,他们一来食斋门口就叽叽喳喳,有的对食斋探头探脑,嘴上还不忘评论:“这里就是比我们鬼谷有气势啊,房梁都这么高呢!” 有的则在东张西望,以满足自己对心中的白鹭书院满心的好奇:“这里的房子都是木头搭的,房梁上还有花儿呢!”架子挺大,但还没地主家的画的好看! 有的则在寻人,两眼一骨碌,就想着刚才女人们都往食斋里搬,想必此刻也都在这里面,只是为何没有声音呢?数人再把脖子使劲拉长,就觉前面的人忽然捅了捅了他,他们往前一看,喝—— 两个啃骨头的女人直入眼前! 于是几十双眼向柳金蟾和墨儿扫来,吓得二人“砰——”一声骨头落碗,赶紧背过身去继续吸骨髓! 男学生里自是发出一声声讥笑声儿:“你看、你看那两个女的,刚才守在门边啃骨头呢?一见我们就吓得骨头都掉了!” 窃窃私语声一传十,十传百,一时间整个鬼谷书院的男子每每路过斋堂门口的皆对二人投以关注的一瞥: “看啊,那就是啃骨头的女人!刚才偷偷摸摸看咱们呢?好不要脸……”背后还小手还暗暗地和后面的人指指点点。 待到北堂傲和肖腾走来时,他们之前宋玉前面的表兄西门芹听到的话儿变成了: “你看啊,刚才这两个女学生死不要脸坐在门槛上一边啃光骨头,一边偷看咱们呢?真是……啧啧!”流氓无疑了! 偏偏宋玉身前这个表兄西门芹又是个在镇里就不检点的人。 他一听这话儿,赶紧又扭过头对表弟宋玉道:“看那两个女人……知道不,她们俩刚才……一边看着咱们一边不要脸地舔骨头呢?”啧啧啧,也不知多久没男人了!言罢,他还特意看了看二女的丰盈的背影:貌似身段很好啊! 柳金蟾和孙墨儿着实不明白自己啃个骨头碍着谁了,前面的看,后面还一个个探头探脑地看,气得不由得回头来瞪人:不许看! 二人一回头,可不就和门外宋玉那传说中“风流俊俏,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表哥西门芹对了个正着。 柳金蟾之风流儒雅、孙墨儿之灵动逼人,虽因脸上几抹油腻失了八分颜色,但看在素日见惯了大街上咋咋呼呼粗野妇女们的西门芹眼底,顿时犹若翩翩佳人飘然而至,顿觉神魂一阵酥麻,那媚眼儿一挑,就不自禁暗送两个秋波而来。 瞅得二啃骨女,一面莫名,四目瞅着轻佻男笑得暧昧不已的脸,然后赶紧彼此对看: “柳姐姐你脸上都是油!”好可惜,若是碗,她一定舔干净。 柳金蟾赶紧掉回头擦脸,一面不忘告诉孙墨儿:“你脸上还有骨头渣!” 孙墨儿也赶紧回头给自己擦脸:怪道人家盯着她们俩看,原来是有辱斯文! 二女重新背过身,此时已换做宋玉接近门槛边,西门芹一来就瞅准了目标,自是喜不自禁,岂能不与人说,他赶紧与身后的宋玉又道:“那两个女的,还看我了,似乎是对我有些意思呢?” 宋玉懵懂,素来是这兄长说什么,他就信什么,此刻一听表兄如此说,自是深信不疑,赶紧就扭过头对他两个大“跟班”北堂傲和肖腾咬耳朵道: “看见没,那就是不要脸的白鹭女!她们刚才一边看着咱们……还一边不要脸地舔骨头,而且……她们俩还看我表兄了,好似对我表兄有些意思呢!” 159.第159章 捐款捐物:白鹭学生献爱心 北堂傲和肖腾抬眼一瞅,差点气了个仰八叉,不是这里人多势众、他们又在人家书院,关键是对面肖腾的公婆孙梅夫妇又在,他们二人真有提起这二女院外清帐的冲动—— 眼皮子底下就敢胡来,又不是不知他们也要来! 北堂傲和肖腾正要计议如何收拾那二女,前面的宋玉就一脸嫌恶地又加了一句: “这样的女人,谁嫁了谁倒霉一辈子!也不知她们屋里瞎了眼的相公是怎得光景呢!真是可怜!” 北堂傲和肖腾一脸寂然:他们可不是那二个“瞎了眼的相公”……丢人! “我和你们说,这种见一个爱一个的女人,可不能要!”宋玉一边走还不忘再三叮咛,抬眼一见这两大个一脸落寞,不禁八公似的地担心道:“你们不会也看上她们了吧?” 此刻谁还好意思说里面那二色“啃骨头女”是他们妻主?北堂傲和肖腾赶紧极有默契地朝着宋玉摇头:“我们……怎么会认识这种女人!”呜呜,但偏偏就是他们妻主哦! “对了,做男人要有眼光……生得越好的女人啊,越不是你一个人的!” 宋玉越说越起劲,北堂傲和肖腾就越听越沮丧,能说什么?人都让人吃干打净,也都有了,后悔是来不及了,而今亡羊补牢,只求不要再被谁谁谁横插一杆子,半路劫票,他们二人就阿弥陀佛,天天上高香了呢!哪还有好好挑的机会? 若是女人让他们二人备受打击就罢了,谁想他们一去打饭,就更想哭了,二两饭一勺菜,外加一碗不见半点儿荤腥的素汤,这这这…… 可怎么吃得饱? 就是打底也不够塞牙缝的! 第一次排队打饭、第一遭看见大锅伙食的北堂傲倒没挑食,就是一口下去,心里还没点点捞捞…… 他只得眼望肖腾:你婆家可有存粮? 肖腾想了想给了北堂傲一个他也不知的恍惚眼神。 于是,大周两个至今没饿过饭的大将军差点泪洒白鹭书院:他们饿啊! 但就这样,他们走后,白鹭书院这边还发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募捐互助互救活动!目的嘛:为鬼谷书院的学生们捐赠实物、食牌等物。 谁让眼前,山下情况尚无消息这是其一,其二鬼谷书院的男学生虽说不是那等揭不开锅的贫苦农家,但也绝对不是那等家里给孩子清的起的先生的人家,他们****回家,那曾在外面过过夜,更别说身上还有余钱? 明明对面的屋里男学生还在吃着饭呢,这边斋堂大门一合上,山长就是一番慷慨陈词: “常言道‘孤掌难鸣独脚难行,一个好汉三个帮,众人拾柴火焰高’!各位学生,你们有的是举人……” 一听到举人,中学生开始搜寻,最后目光落在学长葛映雪等人身上。 “但每一个走进白鹿书院的人,都至少是秀才,不说尔等将来一定都会出仕,但你们一定将来都会是别人的先生,学生们都会尊称你们老师!我们白鹭书院出去的书生不敢说人人都是国之栋梁,但山长敢说,我们白鹭书院走出去的学生都是万里挑一的人才!” 一席话说得众人群情激动,好似她们已经是国之脊梁上那一根根不缺少的肋骨了。 接着山长话锋一转:“‘君子取之以道,小人趋之以利’,眼下国家恰逢天灾,山下请情况也是一无所知……” 话语到此,屋里就是一片低低的啜泣声,几位家在白鹭的学生捂嘴哭泣吗,泪流不止。屋内的气氛一瞬间有种沉甸甸的、好似压抑的豪情积聚待发。 山长更是满目含泪:“谁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过了今夜,我就带着大家到山下去,到需要我们的地方去,用你们的所学、用你们的双臂,在老百姓们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哪怕是抬起一根木料,刨开一片瓦砾,也可能就是救了一条人命!” 大家脑中立刻出现了一片瓦砾之下荒废了的白鹭镇…… “但眼前,山长需要你们先帮助我对面的鬼谷书院,他们的学舍倒塌,而今寄住在我们书院,俗话说来者是客,既如此,我们岂能让他们睡在无一丝铺盖的棕垫上度过漫漫长夜?” 大家一听这话,全部开始默默触摸自己身后的被褥:喊豪情是一回事儿,但真要舍出自己的东西,不太宽裕的白鹭女们还是心中隐隐有些不舍。 忽略过许多女学生们的细微举动,山长无一丝不快,学生嘛,要是天生就能舍己为人、舍身取义,那么还需要书院做什么?要她们这些先生做什么? 常言说的好,以身作则,山长第一个抱出了她自己的两卧榻八斤的棉絮,外加两卧榻赶紧的被单枕套和一个针线盒:“这是山长,老妇入冬的棉被!舍长你收一下!”言罢还把手中的一串貌似有二百来块的菜饭牌子全部放进了一个学长拿来的,刻着“功德”二字的大木盒里。 山长言毕,其余先生们也纷纷慷慨解囊: 副山长第二个捐,她与他的相公也抬出了屋里两卧榻用不上的棉被,然后往食盒里放下来一百多块食牌,接着堂长、舍长、斋长、先生们也人人也一一送上棉被数条、食牌若干,捐的最多的却是白鹭出了名的富户—— 独孤傲雪。 她拿了十二卧榻棉絮、两箱食牌,看得众学生瞠目。 碍于前面独孤傲雪一番慷慨解囊,紧随她之后的孙梅夫妇,身为朝廷大官,岂可落人后,一番“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外加“积善之家有余庆”等言语,她肉疼地奉上了白银十锭,以供救灾所用,还直说出门在外可惜不曾多带,羡慕得一众何曾见过这么多银子的女学生们两眼闪闪发亮,更加坚决了她们求取功名的决心。 孙梅一捐毕,舍长就十分激动地赞扬一桩好人好事儿! 事情大致是如此的: 说有两个女学生胸中有大义,不拘小节,在离开宿舍时就将多出来的被褥等物全部留在了宿舍之中,不仅如此,两位女学生还给人家留下了书笔纸等物…… 160.第160章 互助互救:白鹭女献爱心 她们说的这感人事迹…… 孙墨儿和柳金蝉越听越熟悉,待舍长一曝出是她们睡的那间宿舍现在不缺卧榻褥之时时,二人羞得赶紧把脸捂住,只恨没找个地缝钻了进去: 丢死人了! 她们哪是捐的,分明是留给她们相公的…… 但最脸红的却是室长周燕,羞红了一张脸,只因她一卧榻被褥没留下,站在人前大受表扬的却是她,以至于她后来只敢留下必须的东西,其余全捐了,就怕有人在后面说三道四! 一时间屋里一片食牌与铜板儿落盒的“啪啪啪”声。 就在食牌啪啪声落下得最脆时,大门忽然开了,一直在外负责飞鸽传书的颜先生,忽地从外面进来道:“白鹭镇有消息了!” 言罢,他将一纸书信呈交给山长尉迟瑾。 尉迟瑾一字未说,人就三两步奔外面去了,正在研究要捐多少食牌出去的柳金蟾左思右想,最后把素菜牌捐了出去!忙推孙墨儿跟着出去帮忙! 孙墨儿却漫不经心地和柳金蝉道:“问什么?白鹭镇都让水淹了!” 柳金蟾当即瞠目:“你怎么知道?” 孙墨儿赶紧捂了柳金蟾的嘴:“我相公的伙计飞鸽来说的,说是河水倒灌,千亩良田顿做乌有不说,就是店面的也无一幸免。” “房子都淹翻了?” 柳金蟾开始担心雨墨的安全。 孙墨儿想了想道:“没问!” 柳金蟾当即就想一时趁无人时过去打听打听,山长就急匆匆回来了道:“现在山下的情况很糟,下面衙门里来消息说,白鹭镇一片狼藉,十户人家就有七八户有不程度坍塌,但最惨还是码头周遭有许多房舍被大水席卷而走,十分危急,老妇想与其等明儿一早看情况,大家不如眼下分组,大家明儿一早就各去一片帮忙才好!” 众位学生不及犹豫,几个白鹭镇学生已经连说了几个“好”! 于是分组开始,初是自由组合,但舍长道:“下山路滑,而且遇上坍塌搬运木梁,只怕还需对面鬼谷学院的学生们一起搭把手才好!” 堂长道:“只怕男女授受不亲!” 山长一皱眉道:“生死难测,这眼下还说这些?傲雪,你去和鬼谷山长说,我们明儿要下山,问他的学生们去不去?” 这边一问,那边无一不答说要去! 山长也不再问其他,当即开始分组、分诸如麻绳撬杆、医药等物。 原则是以功能分组,如老生搭新生,强搭弱、然后每组配一个懂些药食、擅于烹饪的等六七人为一组。 可女学生这边几个是会医术的?又有几个是会做饭的?全都是书呆子一群,最后,干脆一个寝室分两组再与那边的男子搭组。 周燕人好,脾气好,关键是做人大方,大家还没说怎么分呢,大嗓门就拉着周燕不放了,非说两家住的近…… 柳金蟾和墨儿眼见着大嗓门睁眼说瞎话,明明一个城里一个城外,何近之有?要近也是和她们俩近……但她们俩也不喜欢大嗓门,索性沉默。 杨豆腐不说话,陈先红一想自己素来与柳金蟾和墨儿有难言之默契,索性就道:“你们三个,我们三个就成!” 陈先红这话一说,可不就是将两个烫手山芋接了过去,大嗓门不待周燕问:“你行吗?”就赶紧道:“就这样了啊!”舍长可和她说,这二人有了身孕呢! 陈先红笑:“指不定山长看咱们一弱,就让咱们留守白鹭书院了,放鸽子了!” 这话说得柳金蟾孙墨儿一脸向往,要知这下山的路还不知道青石板有没有挪移到别处,若是如此,只怕山高路滑…… 她们真就留在了白鹭书院当“鸽报员”了呢! 惟有雨墨生死不明,柳金蟾心里就跟搁了一块大石头似的,愁眉不展。 女子组就着宿舍人,如四人一间就将就四人一组,六人一间也就柳金蟾她们那间和楼下那间,三人一组,若有住白鹭镇上有别的要求,或者想特别借此机会去自己家那片的,可以单独提出,给她另作安排。 分组极快,就是周燕她们那组因都是白鹭镇人,家又在各处,最后就给分开了各在一组,杨珍学因家更远,又想要请假回家探望,还被山长请去谈了话,内容柳金蟾和墨儿纵然把耳朵努力竖到了兔子的高度,却还是无济于事! 而另一间屋,这一分组男生那边斋堂可就开了锅了。 “我要回家!我不知我爹娘如何了!呜呜……” “我也要回家,呜呜呜……” “哭什么哭,还没死人呢,就先哭着,嫌人不烦是不是?” “你爹不疼你,自然你不哭,呜呜……你打我——” “打了又怎么的?” “啊啊啊啊——”居然还有人真打架了。 只是才动手那边一个半大先生就高喊一声:“要打、要哭的都出去!有本事明儿家里房子塌了,别又嚷着回来住!元宝,这里面要是谁再说话,就收了他的碗儿,别吃了!没看见那斋堂上写着‘食不语’么?” 此声毕,才压住了那边一片声音,接着负责几边的先生又喊,堂内才只剩下了悉悉索索的吃饭声,偶有几人悄悄咬耳朵也只敢低低低地说话。 自中午起,就跟千万只麻雀吵闹的男学生们,终于有了片刻的安静。 许是身材偏高大,北堂傲和肖腾皆坐在了靠近门边的位置,一则是为了好逃生,二嘛,本想警告警告那两个吃着碗里瞧着锅里死妻主。 无奈,那边门居然突然神神秘秘,好似避嫌一般合上了。 “这书院规矩倒是挺大的!” 北堂傲一看合上的门,顿觉白鹭书院怪道名声大,你看看人家对着男女之防也做得好!这让他的心踏实不少! 肖腾撇嘴,悄悄将他从招财听来的话拿来嘀咕,谁让他是个男人,此刻又闲呢:“什么大啊,你猜里面在做什么?” 北堂傲挑眉:你知道? 肖腾笑得特贼:“给咱们捐衣捐被呢!” 北堂傲的脸当即就僵了僵:给他捐? 161.第161章 兄弟情义:捐粮百石五五分 眼见北堂傲那一听为他捐款,瞬间抽都抽不起来的脸。 肖腾低低掩嘴一笑,拿眼扫对面一片黄豆芽: “这些年鬼谷书院虽作为东周唯一的男子学院外面名声大,但维持一直很艰难,有钱人家都自己请先生,请不起先生的才来书院,虽然都是平民人家的孩子,但也有不少人家是家里揭不开锅了,贪图书院中午免费的膳食,才靠着到书院做苦力,随便识得几个字混一日三餐。”为这破书院,他居然又被忽悠着捐钱捐粮,他肉疼呢! “那还说免费膳食?”北堂傲对这种打肿脸充胖子的理想无法理解,据他所知,就是武生院招弟子习武也不是免费的! “哥,那是好哄你,来呢!” 肖腾托着腮,秉持有钱大家赚,捐功德钱也大家也一起分的兄弟原则,鼓动三寸不烂之舌,决定忽悠北堂傲将他那刚刚碍于情面豪气干云,一张嘴就应下的一百石粮食分担一半去! “而今人都说‘男子无才便是德’,有钱的都未必愿意给儿子请先生学文,不过是让识得几个字读读《男德》等书,是山长觉着男子并不比男子比女子差,甚至学文不少人还能胜过女子,只是被这世道埋没,于是就把他所有的嫁妆都砸在了这上面。” 北堂傲一听一个男人竟然把嫁妆砸在这山头,不禁心生佩服:“山长的妻主……” “就是白鹭书院的山长!”肖腾叹气,这对老夫妻放着京城的大官不做,就一心扑在书院这劳什子不生一文的事业上,令他很不解。 北堂傲一怔,瞬间明白了真正的“妇唱夫随”,不禁想问柳金蟾平生的抱负是什么,只是不想还好,一想只能沮丧——她那嗜好,就是睡头牌……这让他怎么妇唱夫随? “而今鬼谷书院的房子塌了……”肖腾拿手拍了拍北堂傲的肩膀,“俗话说好兄弟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我刚刚应下山长让我娘捐一百石米粮的事来……嘿嘿……咱们兄弟分分?” 北堂傲横眼一扫肖腾那堆满了笑意的脸:“你娘还差这几个钱儿?”不捐!几十两的事儿也好意思和他开口要! “好兄弟,这几两银子的事儿,兄弟那好意思和我娘开口么?”肖腾开始使出他军营时的杀手锏。 北堂傲静看肖腾整个人搓桌面:“以前你说你没私房,这眼下你那些个私房也该有……” 肖腾赶紧捂住北堂傲的嘴,紧张道:“好哥哥,那可都是兄弟的梯己,你没听宋玉说么,这男人的梯己要藏得好好的,可不能让女人知道多了……再说,那些钱,你又不是不知道,都放出去了……连着你昨儿晚上送来的一万多两全都放出去了!” “这么快?”北堂傲一惊,忽然想起,完了,他眼下手上也没梯己了! 肖腾立刻一脸着急:“哥,这赚钱还有嫌慢的?拿出去早一日,就是早一日的利钱,再说……这次我一瞅我那表姐那急着购粮,这而今可是太平年,她还一下子要这么多,我就估摸着她弄不好听到了什么小道消息,果然今儿这事儿……可不是应了我的所想!” 言罢,肖腾一脸得意之色。 北堂傲立刻眯细了眼:“你表亲是要?”发灾难财? 肖腾摇头,然后还指了指彼此:“是咱们?” 北堂傲一脸不解:“咱们?”他可不干这缺德事儿! “不然怎么控制这米价?”肖腾回看北堂傲,“你放心这种灭良心的钱,我肖腾还看不上呢?再说,我要当爹了,我能不给自己积点阴德?指不定我这次做了好事,上面能给我个大闺女,也不定!” “你都把人绕糊涂了,此话怎么讲?” “你想,这银子咱们不借她,她也不得去跟别的银庄借,到时利越高,她自然就要赚得多,再说就算她不赚这灾难财,也有别人做,与其让人在咱眼皮底下干这缺德事,咱们还不如自己来管这事儿!” “怎么管?” “谁的货源足,谁最后说了算呗,难不成咱们买十文一升,他们还能卖二十文一升?” “要是不够,我写封信捎去京城,再给你挪借些?”北堂傲也是要当爹的人了,此刻一听这种积大德的事儿,岂有不多做的,赶紧又建言道,“只怕还能凑出几万两来!” “你真是个不识数的,我们那二万两砸进去,就是好几万石粮食了,加上去年丰收,米价又贱,买多了这边一时卖不完,咱总不能开个米铺慢慢卖吧?”一句话,他肖腾是好事要做,但赔钱的事儿却是绝对不做,所以…… “你看兄弟一看有钱赚,立刻就改放为本给你入了股,这回就怕十来日,官粮运来前,咱们这本就能翻番,你看是不是……那咱们书院一百石口粮的事儿,你也给兄弟匀出五十石去?” 肖腾搓着手儿,笑看北堂傲。 北堂傲眼横肖腾,招手儿命奉箭过来,就问白鹭镇的屋里还有多少铜板来着。 奉箭想了想:这一吊就有十六斤重,那一箱怎么也有五六百斤不止,于是道:“不知爷要多少?” 肖腾赶紧抢在北堂傲之前道:“不多,也就五十吊便管够了!” “不知,肖公子何时去取?”奉箭心里估摸着那箱子里的钱就是不够,雨墨前儿还交了二十来吊钱出来呢,只怕还有多的! “越快越好!”肖腾笑,谁让他已经把钱垫了出去了,自然是回本越快越好,指不定明儿一早,当铺开张,就有人来典当呢! 北堂傲别看不会算钱,但办事想来利索,当即就道:“既然如此,就让本公子那只傲宇再去侍画哪里一趟,只怕他们还在镇上整理东西没走呢?” 提起侍画,北堂傲就想起了家里那一屋子的好东西也不知如何了,赶紧问:“家里如何?” 奉箭笑:“水进了屋,淹了一半儿,幸亏刘老爹他们在军营时就养成了好习惯,好些吃食都放在阁楼上,其余东西也在大缸里封存着,都好好儿的,就是公子放在下面的衣裳,和箱子里的被褥,连着卧榻上的好些东西都遭了秧了,只都用不得了!” 162.第162章 兄弟情义:赚钱兄弟一起赚 “人呢?” “都在,就是雨墨不见夫人死活不肯离开白鹭镇去苏州!” 北堂傲暗笑:果然是个忠仆! 一直愁寻不上铺面卖米的肖腾,一听北堂傲屋里的人要去苏州避难,心里欢喜起来,他早就瞅着北堂傲那当街的铺面好,一是宽敞,二就在主街,偏偏就让拿着宝盆当瓦罐的北堂傲弄得封门封户,真正可惜一个好地段。 早就想着游说北堂傲那前院给他做铺面的肖腾,赶紧建言道:“既然家里人都要去苏州,屋子这会子只怕也没人打扫,依我说,而今我那表亲米粮送来,正愁没个铺面,不如先借你那院子一则囤囤货、二则嘛……正好卖个米!” 北堂傲乐了,暗道:好小子,打小就见他的东西都好啊? 肖腾一看北堂傲笑,便知是不乐意,但他岂是轻易打退堂鼓的人?北堂傲他还不了解么?他就是典型的不知菜米油盐酱粗茶的大家公子,还因自幼养在富贵窝,别看脑子精明,但对钱财真就跟其他的纨绔子弟没区别,说没区别还是高看了他,其实,他还不如那些个挥金如土的膏粱子弟呢! 何以如此说? 例如吃一桌酒,寻常膏粱子弟心底会大抵知值多少!而北堂傲去,十两的,你喊一百两,他也会以为真的就值一百两!何以如此,关在军营和府里关得不知钱价值几何!就拿他今儿说得话,肖腾也敢断定,北堂傲根本不知道他昨儿给的那一万二千两,究竟是放了高利贷,还是做了临时米铺的本钱…… 不过谁让他肖腾这人义气,而北堂家又摁住了肖家帮的生命线,当然真正让肖腾不敢在北堂傲眼皮底下动手脚的原因嘛…… 北堂傲这个人虽然在素日的生活里看似与人无争的,但你要敢算计他,无异于与虎谋皮,他不动声色,笑脸盈盈就能招招制你七寸,挖个坑给你跳,你还会感激戴德,最后死了,都不知道是他在害你! 所以宁可做北堂傲的兄弟,但不要做北堂傲的劲敌,这是肖腾从小到大的总结的血的教训!尤其是肖腾一想起自己儿时就为了一块绿豆糕算计北堂傲后,自己那接连一个月的不顺可谓是走路踩****,逢路必遇犬、喝口水吧,里面还有不明漂浮物…… 往事不堪回首! 宁给“小人”牟利,不与“小人”结仇,是肖腾至今奉行的不二保命法则! 尤其是这“小人”命不是三般的好,顺便弄间屋都是贱卖的黄金铺,更别说这些年,肖腾背着他公婆倒腾的小梯己,但凡是拉着北堂傲来入股的,没有不谋利的,有时眼见着要翻船,最后还能翻三番,弄得他现在的小当铺子,都有点直逼他几个老姐姐的百年老铺了!心有戚戚焉! 他简直怀疑北堂傲不是什么传说中的将星,应该是五路财神坐下的招财进宝! 生意人哪有不拜财神的?尤其是眼前这个活财神呢! 肖腾那等北堂傲又想有钱不赚,他赶紧趁热打铁:“我知道,你不稀罕这几个钱儿,但你想你门口哪街多宽敞!而且我那表亲的弄不好这明儿第一批粮就运抵白鹭镇,要是没地方买,你就忍心白鹭镇的百姓,吃明儿翻了十几番的粮食?” 北堂傲微微动容。 “还有,咱们可是为孩子积德,你想想,你有多少机会能积下这么大的阴德?”关键还不赔钱,少赚而已! 北堂傲垂眼。 “今年这收成毁了,要是又遇上高价粮,年底不知多少人要饿死!弄不还会暴动……到时尸横遍野,你愿意对着这些手无寸铁,却又饿疯了的平民挥舞你的大刀吗?” 北堂傲眼望肖腾:你又来……但他又无可否认肖腾句句在理! “就一间米铺而已!你多得都能舍,难道还舍不下一间铺子?” 肖腾再接再励,北堂傲无法,只得冷问:“那我住哪儿?”总不能又让他去睡客栈吧?金蟾十天才回家一遭儿…… 肖腾眼睛亮了,赶紧咬耳朵:“你傻的啊,鬼谷房子倒了……我听说那边一时没钱修呢……这不是……” 北堂傲的眼睛也闪亮了:“真没钱?” 肖腾笑得可爱:“山长难不成还能有第二份嫁妆?” 北堂傲一想到今后常驻白鹭书院,顿时心花怒放,但高兴不到片刻,立刻有不欢喜了:“那我家里那些个家当放哪儿?”好些鹿茸虫草要等着熬汤给金蟾喝不说,他们夫妻总不能在白鹭山上两眼相望,当牛女织郎一年一度吧? “不还有一小楼你单我双么?” 肖腾笑得含蓄。 北堂傲垂眼:什么你单我双……与人合住总觉得奇怪。 一边的奉箭脑子一转,立刻就笑向自己公子:“公子只管拿前面的院子租给腾少爷,咱们用后面屋,从角门进出,既不惹人瞩目,弄不好还能给雨墨寻个差事做!” 奉箭此话一出,北堂傲总算想到了收拾小雨墨儿的招儿。 三人正嘀咕得起劲,鬼谷无盐男孙轼近了前来:“山长说你们住在一起?” “呃……恩!”奉箭未及回神,但手已经画了一圈。 “六个?”孙轼皱眉。 “恩!” 后面走来的肖腾小厮赶紧走来一比划:“我们六个就住在一条街上。”根本就是两家! “但如果这样……” 孙轼看了看他手上的名单:上面可说是三到四人一组,最好是大小搭配……眼前这一溜一看就是鬼谷书院最高大的…… 呃…… 他决定去问问山长,这六个是按照就近原则,还是大小搭配好! ******88** 组分好了,眼下并组才是个细致活儿。 毕竟男女容易授受不亲,虽说非常时期,白鹭镇也不是头一遭儿地震,此时也无人在意这个人,但……这毕竟东周第一学府,多少人的眼睛都在盯着白鹭呢,怎么能在这最紧要的问题上栽跟头呢? 女生组得挑个靠得住的当组长。 男生组也得注意搭配,可怎么搭配都是问题! 山长头疼。 163.第163章 一番绸缪:赈灾小组的划分 舍长道:“不如每组都搭上一个老师带队?” 山长立即点头:必须有个长者,这样别人父母才能放心把孩子送来白鹭山! 拟定好先生们的名单,就开始根据各自学生们的住处,适当的分组组合,说来也快,就着学生们的名单,组一下子就分好了。 只有孙梅在看了名单后指着陈先红道:“这个需分出来才好!” 山长眼瞅儿媳的建言露出不解。 孙梅笑:“岳母有所不知,这奉箭奉书是柳金蟾的相公的随从,至于招财进宝那是腾儿的陪嫁,你说这两家人凑一块儿,你弄一个陈先红,岂不是让她别扭么?” 山长一听,再看着陈先红是外地学子,所以就将她拨到了人数较少的西门芹那组儿!只是再三叮咛道:“这个陈先红可是没去亲的姑娘,你们千万要小心,别弄出什么岔子来!”虽然岔子是早晚出,但不能出在这节骨眼儿! 叮嘱完这边儿,山长就毫不犹豫地将孙墨儿这张单子给了鬼谷山长:“买米粮的事儿就交给你了!” 傅衡一笑,老不正经地道:“妻主交待的事儿,小老头还有不能完成的?” 山长要叮嘱些什么,但当着外人儿媳又不好说,只能等着慢慢细说了。 傅衡等人一走。 孙父尉迟枫乘着四下无人,赶紧上前满脸担心道:“母亲让墨儿她们下山,只怕不妥当!” “为何不妥当?” 山长尉迟瑾眼看这个女儿都成家了的儿子,挑了眉头。 “为何?”尉迟枫不禁笑着重复了母亲的话,“母亲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呢?”这明明就是一群废物大组合! “不知!” 尉迟瑾摇头,笑得一脸恬淡,暗道儿子也到了穷操心的时候了,亏他当初出嫁时,还不耐烦地说“知道了、知道了,娘什么都要担心,好似孩儿长不大似的……”…… 尉迟枫一叹气,只得勉为其难开口道: “那北堂家大公子和肖大公子一看就是个金贵人!” “首先说北堂公子。 他出身名门、自幼长于军营,听起来很能吃苦吧?但据孩儿所知,此北堂大公子虽说文武双全、又智勇兼备,但……生活不会自理!卧榻不会铺、被不会叠、十指更是不曾沾过阳春水,还有洁癖呢?他可是真真正正的马背上“皇亲国戚”,那日,孩儿娶他府上,见他脚下跌了一把扫把,他不说扶一把儿,还绕开了走!就因怕弄脏了他的袍子。” 尉迟瑾挑了挑眉,这个她倒没想到,她只知他是传说中,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神勇大将军,原来这一切仅限于打仗砍杀之中……只是她好奇,他有洁癖,那么杀人不见血么?儿子想来是夸张了。 “还有腾儿那孩子……” 儿子在山长面前叽叽呱呱无数抱怨,皆在外面的磅礴的雨声化为一体。 山长一句没听进去。 肖腾,就不用听别人说了—— 据她几次去孙家观察,此外孙女婿骄奢惯养,他声称熬的每一碗,即使是白菜汤也都是他家酒楼一等大厨熬了,别人偷偷端来以好冲次的,说白了,这个哥儿的芊芊十指就是用来打算盘的,他信奉教条只有一个“有钱能使鬼推磨”! 不过浴池瑾倒是在每每听闻儿子抱怨,孙梅怎么给墨儿定了这么一桩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后,觉得孙梅这儿媳,她没给挑错。不仅如此,她甚至喜欢孙梅挑的这个女婿: 胸前一块可爱的大算盘天天挂着,特别实诚,还爱笑,就不知现在大了,还那么挂算盘不了! 余下,尉迟枫又说柳金蟾那肚子都圆了,虽然母亲说她能干,但孕妇能干嘛?上下山凸显精神可贵。其实她想说那个女的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但……家丑不能外扬! 接着又说墨儿,除了写诗作文有天分外,整个人就是个懒字!这次不是饿了三天新鲜,估计她连功名都不想要。 “而且这孩子,心里特别容不得人儿!年初还给了馨儿脸上两巴掌……然后不知认错,卷着包袱就离家,越大越不听话儿!” 山长眼瞅儿子这模样,不禁垂了眼儿道:“枫儿,以前娘就想问你,这‘贤夫’的一块牌子,你背了这么多年,不累么?” 尉迟枫一怔,看着母亲突然不能言语:这是母亲该问的话? 山长叹气,自问她和夫君都算是洒脱之人,怎么养得儿子是如此? “让她们去苏州购置灾粮,顺便问问朝廷的赈灾的情况吧!”想来山脚下,他们这群儿子口中的废物,估计也没有什么回家需要他们做得! 山长略略一思考,立刻想到了一个废物再利用的好办法。 “常言道无奸不商……”尉迟枫才开口。 山长尉迟瑾就笑道:“你就是不信孙梅挑的女婿,难道还不信母亲挑的学生吗?” 于是此事就此敲定。 漫长纷乱的一天也在夜幕来临时开始转入寂静。 因余震仍不断,人在白日还知逃跑,可到了夜里,人好眠要是又有更大的地震来了可如何是好? 但屋外的雨仍旧不停,还有人说地震后总会下好几日的雨! 眼下人又不能不睡,于是大家排好,每组守半个时辰,就换下一个组,然后门窗虚掩,因担心地震来后油灯落地引起火灾,黑漆漆的夜屋内更是不许点灯。柳金蟾和孙墨儿一想到半夜起来的痛苦状,赶紧自告奋勇守戌时前。 只是夜黑风高,外面一盏灯笼在大山里好似鬼眼般摇曳,吓得二人坐在铜锣边瑟瑟发抖,柳金蟾虽然很想讲个鬼故事吓唬吓唬孙墨儿,但就怕最后她也把自己吓惨了二人只得傻乎乎地坐在门外,守着灯笼说些话儿打发时间。 幸而舍长想到二人都是孕妇,索性就让原先和她们一组的陈先红也叫来陪着,陈先红生得高高壮壮顿时让二人有了点安全感。 正巧陈先红一想到对面山头的少年们住进了书院,整个人兴奋地睡不着,这一出来陪着守夜,整个人就话不停: “哎,你们说姐儿这次会不会也走一遭儿桃花运?” 164.第164章 雪中送炭:一罐鸡汤醉人心 柳金蟾一想下午那群黑压压的豆芽菜,就有种怪怪的感觉:“他们会不会年纪太小了点儿?”越看越觉得像老牛吃嫩草呢! 陈先红扑哧一笑:“妹妹哦,你相公嫁你时多大年纪啊?他们再老就是老黄花了,你当是买老南瓜呢?” 孙墨儿冷得只往柳金蟾怀里钻:“一个个都是书生头,你就不怕弄错了?”连她相公都散了发髻做半披状了,这一看去,倒像他先时刚从军营回来的时候呢!害她心态跳跳的,差点又以为回到了半年前…… “这鬼谷和咱们白鹭可不一样,结了婚的哥儿就要在婆家伺候公婆了!”陈先红将身上的夹衣微微收紧,外面的风吹得人还真冷,就不知夜半会冷成什么样儿…… “就没成了亲的?”柳金蟾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披件小薄袄儿,这落雨的夜只怕又潮又冷……说着不住的往手心里呵气,然后不断地用热气揉搓发冷的脸。 “当然也有,不过……一看就知道!那里的学生都喊他们先生,其实年纪就和咱们差不多!据说是以往优秀的学生,山长就留在书院教别的学弟了,不过……有个叫做孙轼的也没成亲!”陈先红缩头缩脑,赶紧一溜回去加衣裳。 陈先红一回来,孙墨儿和柳金蟾也赶紧猫回去将能上身的衣裳全裹在了身上,像两叫花一般出来,看得陈先红直笑:“你们就没留件薄袄?”看样子住的近也不是好事儿! 孙墨儿和柳金蟾赶紧摇头:“陈姐姐,你要是有,就借咱们穿穿!” 陈先红复回去,将一件厚棉袄递给看似单弱些的墨儿,又将身上那件薄袄递给柳金蟾,自己作势要穿刚才那件夹衣,柳金蟾那肯要她的薄袄,倘或她生病了,自己岂不是罪过? “我裹了这么多,再穿棉袄就热了,不如拿夹衣给我刚刚好!” 拿过陈先红身上的夹衣,她一披上,好在孕妇体温高,她也不似先前冷了,就是坐久了,将墨儿抱抱,也就算是得了一个天热的大暖炉,虽说没北堂傲好…… 提起北堂傲,柳金蟾不禁有点担心北堂傲,她一个女人二两饭都吃不饱,还需去墨儿爹娘哪儿偷偷加餐,他一个一顿要吃十几斤肉的大男人又如何熬过这晚上? 柳金蟾不禁忽然就想起了她那罐后来雨墨与刘老爹送来的大罐参鸡汤和早上北堂傲给的糟鹅掌…… “我去去就来!”不待孙墨儿和陈先红反映,柳金蟾一扭身就忽然拿了地上的斗篷和一盏灯笼,直奔对面斋堂而去。 此时的北堂傲听着外面的雨,饿得辗转反侧,缺乏油水的肚子才用过加餐,不到两个时辰,又肚鸣声不断。 几番起来,一想到这地震后,几乎都跑没了的动物,估摸就是他此时有一身打猎的好本事此刻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不禁开始担心要是这朝廷的官粮真如山长说得,要好几日才能拨来,就是官衙也要非等到上面下了批文才敢开仓赈济灾民,那么他们大家岂不是要好几日都吃不饱? 他辗转,肖腾他一个管粮草的,更不曾饿过,入夜前他也曾领着北堂傲几个去公婆那里弄吃的,但米饭一大锅,无奈他们几个大男人谁是吃素长大的?一锅豆腐外加几大盘炒青菜,纵是全部倒进了肚子,无奈没有油水下肚,真正就没有饱的感觉。 余下奉箭等几人,谁不是当副少爷似的养大的,只是主子们都还饿着,他们不说为主子们弄点吃的,怎么好意思提一个饿字!只得忍着努力睡着!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又在被褥间辗转了近乎半个时辰后,别的屋已经隐隐传来阵阵鼾声,北堂傲也隐约好似找到了一丝丝困意,他们的窗就忽然: “砰——”一声! 众人睁眼。 又“砰——”一声! 这是……地震,也不像啊? 睡在窗边的奉箭赶紧开窗,忽然就见对面数丈开外有个大红灯笼在画圈。 “谁啊?” 屋里饿得睡不着的二位爷只问懒怠动,怕一动更饿了! 奉箭眼一眯:“好像是夫人……” 他此言未落,北堂傲立刻就好似闻到了肉味的虎狼一般,当即一手就将奉箭拨拉到了一边,往那灯笼处一看,不是柳金蝉是谁? “回去——”北堂傲想大声喊,又怕惊动其他学生。 柳金蝉看不太清北堂傲那边,但听北堂傲答了腔,她就赶紧低低地喊:“我卧榻脚有吃的——最里面!” 众人一听吃,立刻都来了精神,肖腾最积极,立马就爬到北堂傲那卧榻脚一阵嗅闻,可不是有吃食的味道:“真有吃的!”当即命招财进宝前去摸索。 北堂傲一听肖腾所说,心里既是高兴,又是难言的欢喜,眼再看灯笼下的一脸担心的柳金蟾,心里甜得就好似冒泡泡儿似的,一时只是知道笑,倒不知道要说啥好了,反正这心里……就是羞得紧! 柳金蟾站在斋堂里,不清楚北堂傲那边的情况,只当这没回声,想必是在找,于是又低低地喊着:“两罐都在里面——没开封的!还有勺子在箱子里——” 提起箱子,她想起里面还有好些零食来着,于是她又喊:“箱子里也有吃的——” “见着了,你赶紧回去——”北堂傲卧榻边呆久了,才觉外面冷得紧,再看柳金蟾头戴斗笠,竟是站在屋檐下,不禁赶紧挥手急道,“快回去,不然得着凉了!快回去——快——别冷着!” 柳金蟾一听北堂傲的答话,心里石头落到了地,这才回转身踩着稀泥走几步,最后将灯笼塞进窗缝里,预备爬回窗子里返回,只是里面高外面低,翻出来容易,翻回去就难了! 柳金蟾四爪并用,奋力地爬啊爬啊,素日里看着别人爬得容易,她不曾想自己挺着肚子却是有点不容易,但不爬过去,那边围着围墙,又有人来回提着灯笼值夜,更爬不过去了。 165.第165章 夜半相会:小鹿乱撞显初心 眼见这柳金蟾爬一次上不去,又爬一次还差点滑了下来,北堂傲急得没法儿,也顾不得自己只穿着入睡前的衣裳,一腾身就从窗子上一跃而下,只是他武功再好,也禁不住下面苔滑泥软,“啪——”一声,就半跌在泥泞里,稍稍滑了一下,溅起了三尺来高的泥浆,沾了一身。 柳金蟾一听身后有声音,不禁赶紧回头看,只是灯笼最多就只能照亮到数尺的距离,隐隐约约感觉似有人翻上来,她赶紧拿起灯笼往北堂傲这方照过来。 摇曳的光焰下,只见北堂傲淋着雨半散着一头黑发,居然就一件白绫衣裤朝她大步走来。 莫名得,她居然面如火烧,有种心跳的悸动。 北堂傲也心跳老快,却也不分不清是急的,还是此情此景格外得容易令人倾心,又或者仅仅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你……你有没有受伤?”柳金蟾抓紧灯笼,素日里舌插莲花,此一刻,突然有种小女人似的不知所措。 “没!我送你过去!”北堂傲也心如小鹿乱撞,甚至没注意到身后无数双眼睛投来,他抬手就一打横将柳金蟾抱在了怀里,然后将柳金蟾放在窗台上坐着! 许是太担心,他什么也没想,满心只有将柳金蟾安全送进屋的心思,他人就跳上窗台,一跃而下,扭过身要再将柳金蟾抱下窗台时,柳金蟾那灯笼下红艳艳的脸就映入的他的眼,一时间竟艳丽如瑰,也不知是丽色醉了情,还是情醉了色,反正两个人四目一望: 恰如醉酒之色,氤氲间宛若初见。 直至两唇相碰,舌尖相触,二人才知他们正在干什么,只是……谁在意呢? *****8 “金蟾还没回来了呢?” 陈先红不禁有些着急,毕竟三人中只有她年纪最大! “兴许一会儿就回来了!” 孙墨儿努力掩饰她的心虚,努力稳住陈先红。 于是二人又稍稍在斋堂门口等了好似一年那么长。 陈先红坐不住了:“不行,咱们还是去看看,那边可睡得都是男人!”千万别惊扰了别人才好! “也……也好!” 孙墨儿也慌了,毕竟这半夜天黑路滑,出了这斋堂,要到她们宿舍楼下喊人,不管怎么说也要在湿滑的地上走上十来步……这两边还隔了一道一人来高的土坎呢! 于是,二人你撑着伞,我提着灯笼,陈先红扶着孙墨儿,孙墨儿紧紧抓住陈先红,二人一步三挪移地往前走,不禁怀疑刚才柳金蟾几步就踏过去那是练的轻功呢,他们就这样走还一步三滑呢! 好容易,孙墨儿与陈先红二人你扶着我,我扶着你,勉勉强强过了看似只有十来步的泥路,陈先红发誓等她有钱了,一定要把这块也学孙大人似的,捐上百来两白银,将这里全给铺上石板。 蹭蹭蹭,一段素日里一眨眼就走过的路,二人也不知彼此走了多久,好容易挨着了门,孙墨儿就要拉开门进去,只是门才拉开了一道缝隙,忽然一盏灯笼映照下一双交叠纠缠的人影…… 警觉的陈先红心跳一停,第一个反应就是压住了孙墨儿的手,悄悄儿合上了门,脸色微红地示意墨儿: “我们还是回去吧!”一个女人远离相公,在外不容易! 孙墨儿也脸红了……柳姐姐也太……那个了,这节骨眼儿居然跑去幽会…… 二人又一蹭蹭蹭地挪回远处,只是心跳难止。 好半日,陈先红才结结巴巴地问孙墨儿:“她他……你知道么?”这才来多久啊,她就得手了一个啊! 孙墨儿红着脸儿,不知要怎么说…… “有……看样子……有段时间了吧……”总不能说那是柳姐姐的相公吧!而且她也不知道,如果不是呢? 孙墨儿为自己的想法感觉不可思议!毕竟她相公就在窗子对面…… “这男的,你见过?”陈先红斜眼。 孙墨儿皱眉:“不清楚!”是真不清楚! 陈先红羡慕啊,说实在的,她不是个君子的话,她今儿真就趴在门上看,不过看模样似乎也没进行到那种事…… 羡慕毕,陈先红忽然长叹一声:“哎,你说姐姐我来了这么久,怎么就没一个看上我的呢?” 孙墨儿无语! 陈先红还要再感慨一番,对面门开了,那脸、那身好似都沾了不少稀泥的柳金蟾忽然就有些抱歉的出现在了对面的门上。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陈先红和孙墨儿从这方看去,怎么觉得柳金蝉那唇红得就跟刚吸了血似的呢? 而且……衣襟…… 犀利的四眼立刻觉得那衣襟好似拉开过,理由嘛……那里太皱了不说,胸还好似捏肿了似的,一眼望去就格外的挺! “还没到时辰?”柳金蝉浑然未觉二人一样的眸光,自顾自就放下斗笠和灯笼去看时刻表。 孙墨儿不是个憋得住话儿的人,一开口就是:“我们这里是度日如年,柳姐姐那里想必是白驹过隙吧?” 柳金蟾料想孙墨儿也知道她大约去寻北堂傲了,便也没多想,只是笑笑:“有点事儿做,总是过的快些!” 陈先红和墨儿立刻点头:可不是嘛,你们是沧海桑田转瞬即逝,咱们是度日如年。 “跑热了吧?”陈先红一语双关,眼瞅着柳金蟾微开的领口,一副她毫不知情的模样。 “恩……是有点儿!”柳金蟾开始装作若无其事的整理衣领。 “哦!”孙墨儿和陈先红立刻齐声一起了悟:你们干柴烈火抱得如胶似漆,自然是热,那似我们抱在一处也还没有半点火星儿,可不就是冷得寒风瑟瑟。 “你们怎么了?”二人异口同声的模样,令柳金蟾微微皱了眉。 “没事!”孙墨儿和陈先红立刻摇头:她们倒像有事,就是好事也不找她们俩。 柳金蟾也没多想,两眼盯着时刻表,心里纳罕:今夜的感觉太诡异,她突然有点理不清思绪,难道……她忽然爱上了北堂傲? 这个想法令柳金蟾害怕! 166.第166章 重拾明朗:北堂傲一片艳阳 只是她不及深想,终于憋不住的陈先红还是开了口:“那哥儿……啥时候拐上的?” 柳金蟾瞪圆眼。 陈先红一只手就拐了上去:“明知姐姐我形单影只……你也不顾着些姐姐!” “好姐姐……你想?” “给姐介绍一个!墨儿要不?”陈先红开门见山。 孙墨儿吓得赶紧摇头。 “没出息!金蟾,同意是不同意?” “这个……”柳金蟾迟疑。 “嗯?”陈先红立刻眯细了眼,大脸就要贴上来。 “没问题!”大不了她花钱租个哥儿来充数! 陈先红立刻眉开眼笑:“金蟾啊,姐儿终生幸福就交给你了啊!” 言罢,陈先红伸个懒腰:“姐妹们睡了——”心情爽。 孙墨儿回头看柳金蟾:“你真要介绍啊?”会死人的! “嘘——走一步看一步!”柳金蟾也紧追陈先红之后去喊下一组上。 孙墨儿嘟着嘴,想了一下:不管了,要介绍的话,她也要去,她都没见过别人相亲了! 8*** 另一边,北堂傲迟迟而归,大家都看见了。 肖腾转着随身携带的夜明珠,斜倚着窗做灯塔,只是一张妖精笑得满是促狭。 做都做了,谁还在乎谁谁知道?她可是他妻主! 话是这么说,北堂傲还是翻身出窗台时,羞得从头红到脚,整个人兴奋莫名,只觉得一颗“扑啦啦”瞬间飞走的心此刻回来,也变了摸样,好似与先时也不同了。 “行啊,‘人约柳梢头’”。 肖腾眼见北堂傲三五下翻上楼来,两眼还恶意地扫了扫北堂傲那胸前一线未及拉紧的结实胸肌一片—— 不过嘛,这夏日的绫纱质地越是好的,越是经不得水,这一打湿……肖腾的眼邪恶的一低:还不如不穿呢! 大家都是男人,北堂傲哪里理肖腾那羡慕之色,径顾去接过奉箭打来的水,开始褪去湿淋淋的泥衣。 “哎哎——你真脱啊?” 肖腾眼见北堂傲瞬间就脱得光不溜丢,开始擦洗,急得低喊。 北堂傲无所忌惮地扭过头回看肖腾局促的红,一脸莫名:“都是男人,难不成我有的你没有?”小男人似的!亏他还是营里呆过的。 肖腾啐道:“胡说什么呢?”当他是太监啊? “那你脸红什么?”北堂傲今儿心情好,有大把的心情与肖腾斗嘴。 肖腾一时语塞,他总不能说北堂傲那傲人的身段,就是他这个男人看着也不好意思吧? “你以为都跟你似的……” 肖腾又妒又羡地收回视线,抛着手中的夜明珠,禁不住又回看北堂傲那越看越让人口水横流的曲线、喷张的肌肉,呢哝了两句:“成日里就和他炫!要不……你去脱给那战家小将军看看,看看他脱不脱?” 肖腾此言一出,屋里的人都捂嘴笑了: 战家小将军穿衣裳就跟裹了尸布的僵尸似的,就是大热的天,他也裹几十层不说,还每次就见光死,白皙胜雪的肌肤一探出袖口,战士们的眼就跟着去了,好似看见了女人的一截藕臂似的…… 大家一笑,近年来一提到战蛟就心沉的北堂傲,今儿也禁不住笑了: 可不是,战蛟那小子别看生得一身皇家贵气,但那性子忸怩起来,傲娇得跟那刚过门的小家碧玉男似的,哪像个大气磅礴的将军? “你使劲在这儿打趣他儿,等他回京知道了,看不让你把小脚鞋一一穿完?” 北堂傲擦净身子,一身干爽换上随身携带的衣裤也跟着打趣道。 肖腾暗吐舌头,赶紧拍马屁:“这话说得,这不是自家兄弟说自家话,见了他,我躲还不及呢,谁吃饱撑的,去惹那一点就炸的傲娇小炮仗?赶紧把它分来吃了吧,再不吃,兄弟这胃里的酸儿都要穿孔了呢!” 北堂傲一听就命奉书将金蟾放在箱子里的小碗,外加他刚才从厨房里摸来几个土碗掏了出来:“分分!” 肖腾一见那几个土碗,突然发现他眼中的大公子变了呢:“你也会干这等‘顺手牵羊’的小事儿了?” 北堂傲一听好心没好报,当即就将肖腾手里的碗儿夺了回来:“嫌我顺手牵羊,你就手捧着喝?”看你怎么吃? 肖腾赶紧作揖:“好哥哥,不过儿是玩话……不然一会儿吃了,兄弟洗碗负责送回去如何?”吃饭可是大问题,眼下谁知道下一顿肉在哪里呢? 肖腾话一毕,招财和进宝当即心里一声嗷嚎:什么他洗他送,估摸着又是他们俩干这事儿! 北堂傲何曾是那等开不起玩笑的人,当即笑着又把碗儿还给肖腾,命奉箭分得尽量均匀些:“肉都给分点儿,别你们四个儿又傻乎乎地只喝汤!那夫人藏着的糟鹅掌,也拿来分分……要是不多,也不要留了,明儿让下面将做好的再送来,新鲜的更好。” 奉箭心里很高兴,倒不是只因为有肉吃,而是公子今儿好似又回到了当日初入军营时的明朗,就好像****有一轮在旭日在他心底闪耀似的…… 一碗碗的肉汤,虽说是冷冷的,但入夏、又是饿得这光景,纵是吃惯山珍海味的六人,此刻闻着也都觉得胜过人间美味无数,当然厨师手艺也不一般。 招财进宝喝得更是感恩戴德,他们在军营时就时常听人说北堂将军是个最体恤将士的将军,只要他有的无不拿来与将士们分享。就是吐蕃的送来的一个稀奇西瓜,他也从不独大,皆拿来切成小块见着有份儿,有时门边恰好有路过的、巡逻的不相识的小兵儿时常也能从北堂将军手里拿到稀奇、甚至是大漠里难见的岭南瓜果,虽说只是一颗荔枝,但在这等级森严的大周,可谓令人热泪盈眶,可回味一生了—— 更别说塞北的穷苦人家儿子,谁又真正吃过一颗岭南的荔枝呢? 东西不多,吃在心里,化在胃里,滋溜溜的油过胃壁,那舒适感似乎留下的不仅仅是一种食物的美味,还有丝丝众人心里难解的东西—— 诸如感动,又或者久违的暖意…… 167.第167章 柳眼梅腮:是谁已觉春心动 冷冷的汤小小一碗儿。 重重的情却好似千斤重。 招财进宝敬畏北堂傲为人,奉箭奉书为公子不知不觉中的转变而满是欣慰,北堂傲则七分饱地躺在枕上枕双臂,回思刚才柳金蟾与他唇齿相接的忘我滋味,似与以往同,又似乎参杂了什么他未曾领略过的悸动,所以让他的一颗心好似插了翅的东西? 他睡不着,这颗心就好似他的爱物海东青在天际间、绕着苍穹翱翔时那种胸襟豁然开朗而去的感觉,不是********,却胜欢爱无数……单单数吻就令他一颗心饱满又好似丢了一般! 辗转中,一首儿时听过的一句唱词倒在北堂傲的心底浮了起来: “暖日晴风初破冻,柳眼梅腮,已觉春心动……” 是喜欢上了的意思吗? 嫁了这么久,才懂,是不是好笨? 这一夜,北堂傲似是失眠了,却又在恍惚的兴奋里沉沉睡去——只觉得整个人都好似在飞,越飞越高,格外幸福的感觉。 ***** 次日,细雨绵绵,山路泥泞! 所幸白鹭山并非震源,所受的损害不大,一路山上下来,除了好些被震塌下来覆盖了的好一段山路外,山路除了大大小小的细缝外,竟都还在原位,只是庆幸之余,大家越到山脚,心情就越发沉了下来。 山脚的路已经有许多不可辨识不说,山上还不时有松松的泥土沉下,俨然就是会再度发生泥石流的迹象啊! 孙梅与诸位先生赶紧催促诸位学生迅速离开山脚,向白鹭镇进发。 只是有几个学生指着山的那边,脸上那意思,似乎是要执意过去,孙梅当即沉了脸。 女学生们当即不敢言语,只有几个男孩子还是闹着要过去,柳金蟾一看那路,不说上有堰塞湖,还旁有淤泥滑动,瞎子都该知道是死路,眼见旁人劝他,还越劝越执拗起来,反添了大家的烦恼…… 但眼睁睁看他去送死,又觉得于心不忍,一面拉扯着陈先红过去凑热闹,一面故意用那少年也听得见的声儿低道: “陈姐姐,他要是死在路上,你将来可得小心!” 陈先红不明就理:“为什么要小心?” “因为你未婚,他未嫁,你说他的魂儿,要是回不了家,还不得守在路上,让你娶他!” 柳金蟾笑盈盈地一开口,周围立刻就爆发出一阵止不住的笑声,羞得那少年满面通红,止不住狠狠地瞪过一眼儿来,倒让无端端成了众矢之的的陈先红好没意思起来。 众人这么一笑,那少年也不好再执拗要回家了,只得顶着一张熟透了的脸转回身,百般不情愿地跟着大伙儿往白鹭镇这边走,虽然好些人劝他说可以少时借着官家的船沿河向下去看,但少年就是抿着嘴不言语。 不言语还罢了,时不时还拿眼来回地瞪陈先红,闷得陈先红一路就骂柳金蟾:“好好儿,你拿姐姐我来说什么事儿啊?” 柳金蟾忍着身后被目刀千刀万剐的风险,赶紧拍马屁:“妹妹不是想姐姐尚未娶亲,那哥儿生得不说天生丽质,起码也是白里透红,小清秀一个!”话是这么说,只是那男子一看就是个嫩芽菜,站在陈先红身边,怎么想怎么觉得像黑白双煞! 陈先红微微想了想刚才那小哥儿的脸,可不就是难得的清秀小佳人,只是她还不及想多想,那刚才的少年又回头狠狠地斜了她一眼: 这脾气……约莫和她求的温柔婉约有点点不同! 陈先红不禁讪讪的,心情闷闷地抱怨道:“姐姐让你给姐儿介绍个俊俏的小后生,你就是这么敷衍姐姐的?” 柳金蟾梗,孙墨儿一个劲儿在二人身侧,竖耳朵偷亲,一边捂嘴使劲偷笑。 “陈姐姐这话说得,妹妹这不是故意趁着这个机会儿,告诉那群小帅锅们,陈姐姐未婚么?”柳金蟾昧着良心信口雌黄。 陈先红挑眉。 “陈姐姐,你想,今儿大家一见过了你,妹妹这托人一提你,他们不马上想到了是你!”也省了相亲时,人当即就被你吓跑了的风险不是? 柳金蟾这么一说,陈先红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个理儿,只是…… “早说啊,姐姐今儿也没好好收拾一下……”早知道…… 陈先红立刻想到的就是她忘了带她那把箫,外加纸扇一折。 柳金蟾无语,一回眼就见孙墨儿笑得两眼含泪,俨然是一副憋得难受的模样:死丫头,居然看她笑话!看她…… 柳金蟾待要扭过头收拾收拾只顾着笑,也不说帮帮她的墨儿,不想她一扭头脸上的奸笑没摆好,忽然某人的直剌剌的目光好似电光火石一般砸中了她。 柳金蟾只觉得身体好似触电一般一阵颤栗,毛刺全都收回不说,脸皮厚如城墙的她霎时间羞涩了,她两腮儿泛红,灼灼的桃花眼儿轻轻一眨,不自觉就一个秋波过去将那个看人也不知遮掩的北堂傲砸晕在原地,半日没回过味儿来。 柳金蟾一见北堂傲倒呆了,她立刻没好意思地赶紧着小媳妇儿似的扭回头,继续听陈先红叨叨,人却浑浑噩噩地,有种踩在泡泡上漂浮的不真实感,只顾着埋头脚下路过了多少小蚂蚁。 孙墨儿眼尖,一见柳金蟾古怪起来,赶紧往后张望,不想她还没找出谁是刘姐姐的相公,倒是意外也顶了一头纱的肖腾绿盈盈的妖精眼将她抓了个正着。 孙墨儿眼眨巴眨巴,赶紧回头:原来是这样啊! 肖腾眼见墨儿也不和他多笑笑,当即懊恼要和北堂傲抱怨两句诸如女人都薄情的话儿来,不想一扭头,就见北堂傲那恶心的笑意,隔着淡淡的罗纱透将出来,不用猜,他也知道北堂傲这小子今儿又开始怀春了 ——哎,这一把年纪还羞羞答答,真不是一般的“恶心”呢! 无法,肖腾只得闷闷的转回身来,暗自寻思如何能让孙墨懂点风情,好歹也疼疼他!哎——烦恼啊,明明墨儿儿时不是这个样子的,难道是让书弄傻了? 又或者…… 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好冤! 168.第168章 满目苍夷:山长笑言天机变 下山,一路泥泞。 女人扶着女人,男人挨着男人,看似走得各不相干,却又有暗流汹涌。 陈先红还是叨叨个没完,从相亲对象的眉眼,说到对方必须性情好……无奈柳金蟾魂早飞了,孙墨儿满心怪怪的,二人根本就没听进半个字,倒是前面的杨珍学被荼毒了大半个早上,最后着实忍不住,一回头给了她一句: “你不如娶株梅树回家!”既倾国倾城,又不会言辞,绝对不会瞪你一眼儿,更不会骂你一句,性情极好! 周燕等走在前后的人,当即笑喷了出来,大嗓门更是大加赞赏:“杨真学。不愧是真学,不发则已,一鸣惊人! 所有人先是捂嘴而笑,最后止不住一个个笑得前俯后仰,亏得是在泥地上走,不然得有几个往这地上滚上四五圈儿方罢! 前面先生们正愁,忽听后面笑得不成个人样了,不禁就问这是笑什么? 一个人就悄悄儿道:“陈学姐让柳学妹给她说个小相公,那要求叨叨个没完,那杨学妹一时烦了,就让她娶株梅树回家……呵呵”言罢,复又掩嘴而笑。 孙梅本想说,这节骨眼,国难当头还有心思想儿女婚事……不想她一扭头,岳母也呵呵地笑了起来道: “先红这孩子就得让杨真学这样的孩子来治治,不然得打一辈子的光棍儿!” 言罢先生们也都跟着“呵呵”的说笑起来,一路的坦途走起来也格外的轻松了,只是沿路所见,却是怵目惊心,令人扼腕。 “来!咱们这组先留下,把这木梁抬了!”一组驻足于倒塌的屋舍前开始救助。其余组也开始慢慢散开了,沿途每到一处村舍,就是一次停顿。 说好散去各处的组,也不如先时计划的那样儿,顺顺利利地轻易抵达白鹭镇,只因沿途的村子,因都是土墙茅草,几乎十户九户皆倒塌,家家有伤者。 百来人的队伍,到了一个村子就得留下一半儿帮人腾挪倒下的屋梁、救出被困的人畜,然后抢救还没被糟蹋掉的粮食、衣被。 再苦再累终究不怕,只是: “啊——死人!”一群男女尖叫着就差没抱在一块儿跳了。 倒是北堂傲几个早已经习惯在敌人的尸骨上踏过的六人,一脸镇定地一一扫过这传说中“老天杀人不用刀”,其惨烈倒不是残尸遍野,而是活着的人的绝望…… 北堂傲单手抬起一根房梁下,抱出一个吓傻了的孩子,许是即将为人父,这样的孩子格外令他怜惜。 北堂傲正要想自己能为他们做点什么,忽然身后就有个女人向正在瓦砾中拾掇生命的山长道:“山长,学生知道这是自私,但学生想即刻回到家!” 山长笑:“这不是自私,是你们身为的一家之主的责任!去吧,去给家人活的希望!”言罢,她又喊斋长给这几个女学生各背上一小袋口粮。 接着,她又道:“不可以哭,任何事都会过去,关键是要活着!身为一家之主,是一家的主心骨,你坚强他们就坚强,你立不起来,他们就是一盘散沙!” 目送着诸位学生离开奔向白鹭镇,山长一回头就见一个高大的男学生直直的盯着她。 坚定不移的目光一瞬不瞬…… 高大的身躯,武人的魁伟,再加一双宛如鹰目般凌厉又不失温度的眼儿,以及站在这瓦砾残桓断壁之上,依旧会令人有种可靠的、令人不得不仰视的大将之风…… 山长仰起脸,裂开满是褶子的老脸笑得自信:“北堂傲!”有一种男人的肩膀天生就是来挑大梁,扛起江山社稷……尉迟瑾不禁想,许是眼前这个锋芒初露的少年,就已是! 北堂傲一怔,但一想她是孙梅的岳母,旋即嘴角一勾,抬手落下了头上遮挡的青纱,俯视这个胆敢与他这般对视的老太太,以动作来回答。 老太太心头一震,这张脸可不就与当年的仁皇后如出一辙,好似皓月当空,群星失色。只是仁皇后翅折宫闱,只能俯瞰天下,纸上指点江山了,而眼前这少年已如苍鹰振翅长空,就要击打苍穹,灼灼之光,宛若青锋神器隐隐……究竟是大周之幸又或不幸? “本公……学生,能为这……做点什么?”习惯了被人仰视,但北堂傲不认为这是需要被人仰视、惊艳的地方,他目扫满目苍夷,只想力所能及、能为苍生尽些绵薄之力。 “做将军能做的一切!”尉迟瑾回看一片千疮百孔之相,再观那悬于其上危若累卵的堰塞湖,无不在说它即刻就会二度倾泻而下…… 一听“将军”一词,北堂傲微微吃惊:“学生已辞了……” “‘老虎虽瘦。余威犹在!’何况大将军官辞未辞……荣耀只怕还在后头呢!”山长笑。 “功高便要身退……”北堂傲欲再开口。 山长却扬起嘴角:“紫微星动,天地换色……只怕北堂家还要峥嵘个百年吧?” 北堂傲一震,待要睁了鹰目,尉迟瑾只是了然的一笑:“老妇退居山野已有半世,不问朝廷之事,再过十载也将有一个甲子年……但今日一见大将军气度不似凡俗,今日你我有了师生之份,老夫有句话想要大将军告诉北堂相!” “请!”北堂傲眼微微眯细。 “功成身退为时已晚!” 山长笑着就要转身。 “山长此言怎讲?”北堂傲心内一惊。 山长回头:“开弓哪有回头箭?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不及破釜沉舟,一决雌雄!只怕还有一线生机,劈出一片广阔的天地来!” 这话可不就是触及了他们北堂家的心事? 北堂傲目露杀机:“山长不怕死么?” 山长最后回转身:“老妇一个老妪已入黄土泰半,早将生死置之度外。而且小小一庶民的话谁又信?” 山长笑得自信,但心里却懊恼:不该多嘴的!只是近三年夜观天象,白虎近犯紫薇,贪狼退野、七杀显威……想来也是天助他北堂家。 169.第169章 重返镇上:主仆再见泪花流 山长一席话,却只换来北堂傲嘴角冷冷一勾: 话信不信不重要,但他北堂傲信,就足以! 山长屹立不动:“庶民只求,来日怀王登基,能给大周一个朗朗乾坤。” 北堂傲嘴角露出一丝狞笑。 山长忽得挠挠头,然后状似不经意地说了句:“对了,尉迟性德是老妇的幼女!” 北堂傲脸上顿时一怔,半日说不出话来。 尉迟性德谁? 他家姐身边的第一谋士!一个卧在美人膝还不忘给他大哥写情诗的浪荡才女…… 山长笑了,迈着轻快的小步伐走得格外得轻盈,她最开心的事儿就是耍着不暗事的小孩儿们玩儿,越聪明的越好玩儿!这些可比她那死板的“贤夫”儿子强太多! 提起这“卧在美人膝”的另一人…… 北堂傲不善的目光立刻开始搜寻柳金蟾,果然那众女之中唯一敢拿屁股对着自己忙乎的,就是他妻主,他气势汹汹要过去吧,柳金蟾身后正有只黑漆漆的“蛤蟆”不停地盯着他瞧—— 瞧什么瞧?没见过男人呐? 北堂傲鹰目一瞪过去,那黑漆漆的蛤蟆立刻被北堂傲那一身的杀气吓得缩回了眼。 这点胆儿……就敢肖想他北堂傲? 北堂傲手拿头纱一转,冷哼一声:想看他北堂傲,就该有他妻主那等,面对他银枪刺颈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继续上下其手的真胆色! 一众女人瞬间被北堂傲那杀气腾腾地目光吓得纷纷低眼忙碌手下的活路,毕竟“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说得好听,但风流死也是死!更何况眼前这个弄不好风流不上,人就先被毒死—— “此“牡丹”非“牡丹”,乃是披着牡丹皮的曼陀罗!” 刚才还和柳金蟾絮絮叨叨,说北堂傲就是她心仪之人的陈先红在被北堂傲利目一扫后,赶紧话锋一转,不敢再提风流二字! 柳金蟾有些累,扶着腰坐在石上,笑看陈先红:“那你还想认识不?”她柳金蟾当初要是早有她这等觉悟,何至于挺着肚子坐在这里等做娘啊? 陈先红赶紧嬉笑:“美人固然重要,但小命也很是要紧!”言罢,她一溜烟从柳金蟾身边哧溜而走。 柳金蟾也不知何故,扭头去看,就见北堂傲朝她走过来,吓得赶紧看了看周遭,昨儿的事儿,先红还一直打听是谁呢! 眼见柳金蟾四下里顾盼,北堂傲撇撇嘴:装什么啊,昨儿那手往他那裳底也不知摸了多少遭儿,这会子倒怕人见了?假正经! 想是这么想,北堂傲可不是傻子,肖腾可和他说了,这鬼谷书院要想和大家达成一片,就得装未婚!但他既然要走过去,此刻又折返,岂不是扫自己的兴儿,索性他大大方方地走过去,微微一低身:“姑娘,莫不是身子有些不适?” 柳金蟾微微一怔,半日才反应这“姑娘”说得是自己!待她一回神,她几乎就能听见学友一片又嫉又羡地讥笑声响了一片。 “我我我……我休息下就好!”柳金蟾赶紧开口,只是语无伦次,身后又是一片笑声波浪似的扑来。 “既如此,姑娘就好好休息,不要勉强!” 落落大方、善解人意地一番慰问后,北堂傲满意地看着柳金蟾吃囧,随后彬彬有礼地告辞,他估计下次“再见面”,大家就算是旧相识了! 北堂傲在肖腾等诸多兄弟们的仰望中胜利成为了与白鹭女对上话的人物,并相当自信地向诸位学长学弟们表示:看吧,与白鹭女开口说第一句,不难! 有了北堂傲开先河,这边数位一直想与白鹭女们搭上线的少年们就开始蠢蠢欲动了,少时,之间废墟之中: 这边:“大姐,这个太重,小弟帮你一把吧!” “呃……呃谢谢谢谢……小相公不知姓什么?” 那边:“这位小相公,你可以将那根竿子递给我一下吗?” “呃……呃……是这个吗?”…… 一时间这“不正之风”瞬间刮遍了整个村落的男女,少顷,又在日落前,刮进了白鹭镇! “那位小哥,能不能帮我递一下锤子,谢谢、谢谢!” “那位大姐,请问你的竿子能不能借我用用——” 此风刮得分不清是越来越纯洁,还是邪恶的企图正在其间孕育? 山长弄不明白,只是吧,眼下需要的不正是这样的互助互利么? 悄悄儿猫回家门时,柳金蟾才进屋,一夜之间好似经历了生死的雨墨张着丑巴巴的大嘴就嗷嗷地扑将过来: “雨墨以为再也你不着了!”一时间鼻涕眼泪一把一把地往袖子上擦了又擦! 柳金蟾拍拍雨墨的头:“亏你素日里还说本小姐是祸害,难道不知祸害遗千年的道理?” “呜呜……”雨墨继续哭,誓要将她昨儿憋在心里的恐惧一股脑儿哭出来。瞅得也是回来要妻主安慰安慰的北堂傲眼睛都瞪绿了,就是还没能挨上边儿,气得见谁逮谁倒霉。 “一会儿还要进城去买米呢!” 奉箭一语提醒了正沉浸在久别重逢之中的主仆。 北堂傲这才想起,昨儿和肖腾商量的事儿:“昨儿有个孙家的相公和为夫提起咱们家这铺面的事儿。” 北堂傲一开口说道铺面的事儿,刚还哭得忘我的雨墨立刻止住了哭声,瞪大眼儿瞅着姑爷,全神贯注的模样,让北堂傲不禁感慨:和着和世上还真有一种是说收就收,说放就放的! “要把铺子租出去么?”柳金蟾那夜就一直想和北堂傲谈谈关于家里家计的事儿,只是她一直没找着合适的时机,其次,她也不太懂家计,前世虽说上着班儿,但收入也只配在家当啃老族,所以这当家的事儿,她还真是一窍不通! “租出去好,租出去家里就能有进帐!”雨墨不等北堂傲反悔,赶紧咋呼道,“雨墨还有抱璋她们还可以当小伙计挣钱呢!”在家吃闲饭,总觉得心里像恩将仇报似的,她可是柳家从死人堆里救回来的! 170.第170章 吃干打净:赖上你没得商量 柳金蟾要说你们太小了,北堂傲就笑道:“恩,雨墨说得是,这些月里,家里也是坐吃山空,昨儿奉箭一算,为夫从京里带来的那些个嫁妆……” 柳金蟾一听“嫁妆”二字赶紧道:“相公,我们柳家有个规矩!” 北堂傲挑眉。 “我们柳家素来是不让动男人钱的。”柳金蟾少不得硬着头皮说说她们乡下人的规矩。 “哦?”北堂傲故作无知状。 “我家祖训说,男人钱宅邸金,不动不破一动就破。这意思是说男人手上的钱,就好像埋在宅子地里的金,是家里不能动的根基,一旦挖出来,这就好比饮鸩止渴,是败家的兆头。” 北堂傲点点头,原来还这等说法?想来家姐从不动姐夫分毫,还总给姐夫钱攒着,想来是取这么个兆头……想来这话也是当家的女人们听得,所以他们这些做男人的不知,也是情有可原! “我们乡下人家规矩多!”柳金蟾面露尴尬,“其实我大嫂家也没见如此,但我娘就是非要执着、认真这个,还一次次地告诫金蟾。而今想来,大抵也是男人手上有私房钱傍身,就是女人们有个三长两短,亲戚黑了良心来昧财产,这男人手上的私房也能让他把孩子好好儿养大了!” 北堂傲一想,可不就是这个理儿,据说很多破败的人家都是从里面乱起来的!先是争产,接着就是撵人出户…… 不及北堂傲多想,生怕小姐的话让疯姑爷多心,雨墨赶紧又抢了话头道: “好些人可坏了!我们村里就有个小季叔因为妻主死了,女儿傻,就被正房的大女儿撵出来,改嫁在我们村子上做小,幸亏他手上藏着私房,那家人得不着,才不敢把他怎么样儿,这而今女儿大了,他还有钱给孩子修房子娶女婿!扬眉吐气了一把!我们夫人说,聪明的男人,就是要像他似的,人人都知道你捏着钱儿,但谁也不知道钱在哪儿?会藏钱的男人,子女特别福气……哎哟,小姐你踢我干嘛?” 柳金蟾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暗骂:你是来帮我的,还是帮倒忙的?干嘛呢?教北堂傲藏私房钱呢?但…… 柳金蟾转念一想,可不得教北堂傲会这个,毕竟……将来谁也说不清…… “雨墨儿的话虽然粗鄙了些,但确实也是个中的实话!常言道人心难测海水难量,多少人海誓山盟,又有多少人践行了海誓山盟?说什么曾经沧海,又有谁见过沧海桑田?不过一时好了,哄得你天花都能吹坠了,哄到了手,谁不是拍拍屁股就走?” 柳金蟾这话一出,北堂傲有点晕了:这是妻主教导夫婿该说的话儿?他怎么越听越觉得像老爹教导儿子呢? “所以在我家,无论是我爹,还是其他房的季叔,他们都有自己的私房钱,一个有本事的女人是不会动男人的私房钱的,我爹就常和我大哥说,这私房钱就是这男人在婆家的本钱,没了私房,将来就连小叔们都欺负你!更别说将来儿子出嫁,女婿进家,这开口第一杯茶,拿出手的红包厚薄都是你的脸面!你儿子、女婿的脸面!” 柳金蟾继续对北堂傲教导道:“所以相公,即使是为妻将来再是艰难,你也不要傻乎乎地动了自己的嫁妆,再难也有解决之法,你这些东西,你就好好儿攒着藏好了给儿女们成家立业吧!”千万别用在我身上,还不起你! 当然也别用在别人身上,省得又被骗得往江里跳!下次就不一定有好运气有她救了! 北堂傲眼瞅着柳金蟾,心里也说不出什么滋味,说不当他是她男人吧?还句句都是为他真心想的话儿!说当他是男人吧?她这妻主怎么当得还把他爹娘不及教导的话,也一并教导上了! 北堂傲一时也不知要说什么好。 但他身后的奉箭和奉书却是心理明白的紧,这柳姑娘想来是帮公子的将来都筹谋上了,心里不禁有些许感动、又有些许惋惜:若是公子最初遇见的就是柳姑娘,又怎么会有今日这么一番话儿?倘或公子早日听得这么一番话儿,又怎么会因财太露白,招惹上那只想着权色生香的慕容嫣? 但世间哪有后悔药?不过是公子走一步算一步,只希望柳姑娘不离不弃才好! 屋里一时静默,北堂傲心里就是总觉得柳金蟾这话儿似有深意,怎么想怎么觉得这像儿子出嫁前夜,老爹会专门留在屋里特别教导的话儿…… 儿子出嫁? 北堂傲抬眼瞅柳金蟾:她莫不是想把他嫁了? 是了,柳金蟾不贪图他的财,自然也不会贪图过他的势,只是她要了他的人,这会子若还是无心,昨儿又何必那么对他? 北堂傲眼睛要发红,柳金蟾一见北堂傲的脸似有微变,以她之聪慧,如何不懂心思慧黠如北堂傲会没猜出她刚才所想,这心里立刻就大呼一声:要命哦! 于是陡然间,柳金蟾话锋立转:“相公,不知那人家怎么租咱们家店面……” 说着,柳金蟾还赶紧佯作关心家计的看了看墨儿手上的账本,自言自语道:“想来咱们孩儿年底就该落地了,处处还都是花销的事儿,不知相公怎么安排的?” 北堂傲总是此刻心里再有天大的委屈,此刻当着下人们也不好闹腾,要说自己也不知吧,只怕在柳金蟾心里真就应了雨墨说他的那些个“只会出不会进、不会家计”等话,让柳金蟾觉得他更不适合做她相公,只得忍住心里的委屈,佯作无事人似的,笑道: “咱们家这屋既是正当街,又是大铺面,偏偏还在十字角上,租金论理要高些,只是眼下不是各家都受了灾,租金高了,出得起的人家只怕也不多,所以为夫与那家人商议,一月三吊,先租了这半年,少时待他们生意好了,再翻过年去,一年四五吊只怕也得!” 171.第171章 嫁妆没了:想不负责都不行 虽然刚才那一席持家理财的话是肖腾教的,但北堂傲一字不少地说来,听在奉箭二人耳底突然也觉得像那么回事了! 只是雨墨进的差点吓掉了下颌:这是前几日还“只会出不会进”的疯姑爷? 柳金蟾也微微诧异,要知素日里这疯相公,开口就是:“咱们府不差钱,为夫钱多着呢!”要不就是国公夫人等疯言疯语。 北堂傲小试牛刀便镇住当场,心里感概果然是一家门第一家言之余,傲傲地扫视过柳金蟾,心里暗想:你不是不想用我的么?今儿我就让你用了都不知道怎么还! 不待柳金蟾等人开口,北堂傲又道:“本来为夫是不想租的,只是昨儿让奉箭清点了清点,才发现为夫从京里带来的这些个嫁妆,除了不能动的,现钱全买了人参啊、虫草啊。鹿茸啊……好些个大补的东西……”料你吃了也吐不出来! 柳金蟾一听虫草、鹿茸差点没一头栽进锅里溺死得了! 雨墨不懂,心里暗想:果不其然,疯姑爷就是个败家的女婿! 眼看柳金蟾一脸的惊悚,北堂傲笑意更浓了:“虽说贵,一挥手就是近千两银子,但只要妻主好,为夫怎么都舍得!”看你小样儿的,要了我北堂傲的人、吃了我北堂傲的鹿茸、虫草……我倒要看看你,欠我的怎么还? 柳金蟾一听那“一挥手近千两”,两眼一擦黑,立刻想到了那个刘宣手下的福娘还在找她讨钱的事儿,头更疼了! 眼看柳金蝉就要被自己吓崩溃了,北堂傲也不好再接再励了,索性暂时先见好就收吧!哼——想把他北堂傲原封不动地送回去? 也不看看她一开始拿得是什么?是京城嘉勇公府最最金贵的万金之躯——他北堂傲的身子,还有……孩子! 一夜万金……也不看看她睡了多少夜?想不负责嘛……掏出钱来,定叫你倾家荡产,回来倒贴! 想罢,北堂傲得意地偷偷暗笑后,一脸愁容地委屈状:“只是……这一算吧,而今手上也没几个现钱了?”为夫为你花光嫁妆了,看你怎么办?藏钱谁不会?他今儿就能全学会儿! 柳金蟾要擦汗问问下剩的人参鹿茸,北堂傲那等她开口,就赶紧先安慰死爱财的雨墨: “所以为夫想着,这家总该有个家样儿。老靠着公婆捎得那两吊钱过日子,不说是紧巴巴的吧,咱们家这么多人口,全指望那个,若是一时接应不上,岂不是一家人饿肚子?” 雨墨赶紧点头不迭。 “所以,为夫就想,首先把这铺面租出去,一月不说多,一月不管怎么说至少也能有个进帐!” 雨墨又赶紧点头:眼下就这个指望了! “可巧我们屋,外面正当街,又临十字口,可不就是旺铺!” 雨墨又点头,不知是不是她错觉,这败家的姑爷似乎还有点精明了? “只是眼下大灾当头,家家只怕自救不及,哪有这多的闲钱来租咱们这铺面,所以为夫就想着咱们一开始也不喊高,今年一月三吊起租,等翻过了年,她生意好了,再一月四五吊的给,半年一结,再给上五吊钱的押金,不知这样可好?” 北堂傲也不懂这里面的道道,反正记性好,他依样画葫芦把肖腾教给他的话儿,这么一理理,道将出来,倒把柳金蟾和雨墨这对主仆唬得一愣一愣的。 雨墨扪心自问:这是几天前那个“只会出不会进”的败家姑爷? 柳金蟾更是怀疑北堂傲是不是昨儿地震后让人给穿越、又或者给重生了?难道他开口的话不该是“为夫不差钱,为夫的钱多得遍地儿都是,花都还没处花呢?”要么就是“我堂堂一个国公,难道还差这点子小钱儿?”的疯言疯语么? 奉箭和奉书不语,保持沉默,但心里暗赞:别说,少爷心里不甚明白什么叫押金等等,但说出来,真就是条理分明、言简意赅,人人都能明白。 “相公,操持家计,一切自然是相公说了就算!为妻也不懂!”柳金蟾赶紧全权交由北堂傲负责,省得自己又话多惹祸。 雨墨则不由地仰望北堂傲:“姑爷,你读一日书就懂这么多了?”都会进钱了,血文果然大啊! 北堂傲才微露得意之色的脸面,差点抽搐,心里则暗道:这叫学问大?心里不仅仅暗暗嘘唏——真正是一家门第一家言! 若是在他北堂府的娘家,未出嫁的哥儿断不敢说这话儿,自然也不知这话儿! 且不管什么话不话的,但雨墨那日提的事儿,北堂傲仔细想来也不是无道理,索性趁着今日,也不让柳金蟾为难,他就一样样只当做是自己的主意处理了好: “为夫自去了这鬼谷书院,也才知这柴迷油盐酱醋茶的无一离不得一个钱字,所以昨夜为夫仔细想想,若这前院租给了那米行做米店的生意,小小一个后院自是不够用,雨墨与抱璋几个女孩子住在后院也不方便,二则雨墨一看就是个精明的孩子,不如趁着现在学些本事儿。” 雨墨立刻两眼晶晶亮儿,满是对北堂傲这姑爷的感激之色。 “于是为夫就与那孙家相公商议,看能不能让雨墨跟着他们账房学些个本事,不要一文工钱,就是当涨些见识,将来成家也有个一技之长。就是当家做管家,也会理几个帐儿!若是觉得苦,不做也……” 不待北堂傲说拒绝的话,雨墨立刻急巴巴地眼望柳金蟾,呈作揖状:“小姐儿,你就让我去吧?雨墨打小就喜欢这个,等雨墨学出了本事,就给小姐你管家,保准把那些儿帐儿管的滴水不漏,谁也骗不了你……小姐、小姐……” 做学徒多苦? 柳金蟾不舍得,但……眼见雨墨一心要学,只得眼往北堂傲:“雨墨是不是……” 北堂傲笑笑:“就在家门外,只是早上去、晚上回,不想了不做就是,咱们家还愁这个钱儿?”不过是看她闲着就淘气! 172.第172章 都是陪嫁:嫁一个竟来一群 奉书一见柳姑娘似有不舍,公子又怕雨墨没事又在后院里嘀咕他的不是,心里微微想了想,不禁又上来打圆场:“夫人和爷听奉箭说一句!” 三人回头看他,雨墨撇嘴:你又来干什么?尽当好人儿! 奉箭回了雨墨一个:好心没好报的眼神儿,笑向柳金蟾道:“夫人担心雨墨年纪小受苦,爷担心雨墨没几年要娶亲了,人家儿子嫌雨墨没本事不肯嫁,都在理儿,只是……奉箭想,雨墨是个天生的小算盘,放在屋里终日玩着可惜!” 雨墨赶紧点头:“雨墨以前在家都跟着夫人到处收账,钱都是雨墨算的!” 柳金蟾也点头:是啊,雨墨都十岁了,她要没点本事,将来总不能给她当一辈子书童,也不娶亲生孩子吧? “但真送去做人学徒,只怕那苦,吃着她愿意,咱们也不忍心,多早晚也把她接回来。这半途而废,也终究是废了她的好时光。” 众人复点头。 “所以奉箭想,与其正儿八经地去当学徒,倒不如雨墨她们几个没事儿就去前面帮帮忙,时不时给端点茶水、送上几盘糕点,嘴巴甜点、勤快些,指不定那个账房先生就真教你们了几手本事,不求多,到时账房先生性情摸头了,再说学徒不学徒岂不是更妥当?” 北堂傲眉眼一挑:“这小子今年怎得开窍了?人也越发机灵,会说话了?” 奉箭一见众人赞许的目光,不禁微微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只是奉书瞅着他,心里老不服气。 此事议定,又因后屋舍减少,北堂傲便说要让几房人贤惠京城等他。 金蟾待要舒口气,北堂傲岂有让她松口气,自己无故损兵折将的道理,前句说完让她们回京城,后半句就是: “若是夫人临时不想进京了,我自会通知你们,到时你们只管和着京里没来那几房人,径直去景陵我婆家,等我与夫人就成!”看你是乖乖进京,还是想掏出我的手掌心? 此言一出,差点没当即把柳金蟾和雨墨的两腿吓软:他们回景陵了,她们主仆还有活路? “相……相公……你……你京里还有几房人没来?”柳金蟾一听这疯相公家里还有人,赶紧追问。 北堂傲故作思考似的数了数:“除了八个陪房外,还有八房人吧?”他的大部分大着呢! 柳金蟾和雨墨的头晕了晕,心里暗想:这姑爷到底是什么出身啊,嫁个人,还要嫁上几家子吃货! 眼见柳金蟾欲哭无泪,北堂傲却是喜上眉梢:他以后会让柳金蟾慢慢儿慢慢儿地知道,他北堂傲这万金之躯不是随随便便哪个女人说摸就能摸,也更不是你说不摸了就能不摸的! “妻主,前夜你答应为夫写得家书,都还没动笔呢?” 北堂傲起身,伸手一捞,柳金蟾就稳在他怀里: “妻主,为夫昨儿一夜都睡不着!”大家都是明白人儿! 眼见着小姐被疯姑爷架着回后院,雨墨两眼目送着柳金蟾那哑巴吃黄连的苦状,投以深情的一瞥,然后告诉自己: 男人是不可以乱摸的! 8***** 傍晚,徐徐的河风拂面,雨也在离开白鹭镇方圆百里后歇下。 夕阳的余晖在河面上拖曳他那五彩的裙裾,姗姗不忍离去地一步三回头。 美其名曰代表白鹭书院出来购粮的孙墨儿半躺在躺椅上,一面看书,一面吃肖腾说快坏了的酥酪,很是惬意。 而身侧柳金蟾在奋力喝干那一锅子据说放了虫草的鸭子最后一滴汤汁后,望着砂锅欲哭无泪:银子啊,提着小命儿哄来的银子啊,全变成大补汤了! 喝吧,不喝白不喝,不喝,钱也不回不来了! 即使过了一天一夜,柳金蟾也无法释怀昨儿她提及刘家那日给的九百九十九两白银时,北堂傲眨巴着无辜的两眼,一时似乎还想不起她问得什么,谁料他一想起来,就无比欢喜地告诉她: “那银子,奉箭说是妻主给为夫的!为夫就一并拿去孝敬我家姐了!说是妻主的见面礼!家姐可欢喜了,就把为夫在白鹭书院买的房子送给了咱们!” 见面礼就送一千两,她柳金蟾还用考这破功名? 问题送就送吧,她又问他用嫁妆买的那些虫草和鹿茸还剩多少,暗想不行折价拿去卖了,也比让自己全白吃了强。 岂料他又无辜道:“剩的只怕都泡了水儿,也不知能用不能用了?” 柳金蟾捶胸顿足,眼下也只能化悲愤为食量,好歹自己别吸收,让北堂傲的宝宝吸收才好,不然她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本来就因乱摸了人浑身是短,这下子,她猴年马月才有出头之日呢? 想到此,柳金蟾禁不住又长长长地叹了口气,瞅得楼上的正抚弄海东青的北堂傲,那脸儿一阵阵发冷: 现在才后悔也不嫌晚儿? 屋内, 北堂傲对面,偷偷摸摸来屋算他那点小梯己的肖腾,此刻正拨着他最爱的赤金大算盘,算他们在这次地震众的损失。 “啪啦啦”的算盘打直响,那珠子到了肖腾的手底都跟有了灵气似的上下翻飞,就没有一刻休息过。 北堂傲对账本素来看着就头大,任凭奉箭奉书两个守在肖腾身边翻阅账本,自己一心一意埋头于他钟爱的海东青,一面嗅闻着它身上雨露的味道,一面漫不经心地将一团团新宰新鲜血肉送入他爱物的嘴里喂食,瞅得一侧的肖腾就好像看着一块块银子展翅而去,但北堂傲可不比他,人家天生财神护佑,干啥都能赚个钵满锡满,又有他这个劳碌命给他四处张罗—— 哎,一种人一种命! “我那表亲的货儿今儿已到白鹭镇镇上了,你那些泡了水的米都如何处理了?”肖腾解开一个鸽子脚打开纸片,忽然开口道。 北堂傲仍旧一手专心地给他的爱物理毛,一手继续喂食:“泡了水,厨房里说不能放,我就全部给了山长拿去熬粥了!”雨墨为这事还说他不会勤俭,难不成泡了水的米还要他吃了不成? 173.第173章 攒私房钱:利滚利钱滚滚来 肖腾复低头继续打算盘,少时又抬脸:“你那些泡了水的衣裳染了色就别洗了,不如就拿来我当铺,我放进旧货里一并给你换成零用!” 北堂傲小心地,将他的一封用暗语书就的空白书信放入一个油纸包,然后开始细细地绑至鹰儿脚侧: “我的钱多得我都没处儿使儿,巴巴弄那些个衣裳作甚?”穷疯了才去当衣裳呢? “你傻啊,有钱能多赚点还嫌多?”肖腾不解。 北堂傲可不听他忽悠,仍专注他的爱物:“我姐夫说,这人一辈子多少有多少吃用都是天注定的,该我的必是我北堂傲的,我巴巴为这点子蝇头小利忙活什么?” 肖腾深呼吸,他自问京城贵公子,何其多,他为什么要一定和这个臭脾气的贵公子为伍,但…… 还是那两句话,一,别家公子没他有钱,二嘛,和别人合伙未必赚,而这北堂傲投资什么,都是翻着番儿的滚,他想要多几个梯己,岂能不将就他? “对了,你和你妻主说你有这个梯己了没?”肖腾立刻想到了一个很是要紧的问题。 北堂傲终于肯抬眼看肖腾,沮丧道:“你觉着我说,她就会信?”他说他是国公,她看他都跟看疯子似的! 肖腾再度埋头,开始算他们的小梯己:“对了你今年的俸禄和新拨的庄子收入,要不要我令人代你去收?” 北堂傲一震臂放了海东青,回脸看肖腾立刻要应允的他,猛然想起家姐临走时的话来:“那些庄子上的东西,今后由我胞姐的人管了,说是弄去我们老家什么的!你把这堆银子玩转就行了,又倒腾那些做什么?”又是庄子钱、又是米啊粮啊兽啊皮的杂七杂八,没有千样也有百样儿,看着都累人! 肖腾笑:“我只是在想,你那些个庄子上万亩的地儿,想必粮食不少,不如就近先给了……” 北堂傲白了肖腾一眼儿:“实话告诉你,刚京里的消息,上面一听这儿数百里遭灾,十户难留四户,昨儿已命户部筹粮赈灾,官衙开仓赈灾,估摸着明后日这边就该有消息了,你赶紧着弄完这一笔,见好就收!”别赔了钱又来和他哭,而今他手上的闲钱可是又都让他搜刮净了! 肖腾撇撇嘴,就一脸这里面我还没你清楚的模样:“这灾年,真正缺粮才开始,朝廷的米粮也不过是看得见的摸得着,看不着的,边都摸不上,说白了,还是靠我们这些个米行一升升卖出去,这才入夏,眼见夏收无望,秋收还不知赶不赶得种,这一年的米生意不是稳赚不赔……不过你放心,买完这一趟,我们就改卖种粮!” 什么种粮不种粮的! 北堂傲听不懂,也懒怠听,只是习惯地拿起他的银枪在手腕上玩儿似的腕枪花,一边认真地看起了鬼谷子借他的《墨家》,思考要不要让人誊抄几本自己留着,再给老头儿附赠一二本,哄着他把他那些个珍藏的宝贝儿都一一交出来! 眼见北堂傲又开始看起那些个艰涩难读的书,肖腾叹了口气,估摸着自己这小米行又是昙花一现,赚赚眼前财了。 索性他也不筹谋了对牛弹琴了,他继续拿出另一本账,开始算他鑫鑫钱庄近日放出去了多少,当铺可又收到了什么值钱的好东西,算来算去,最后叹气地想到了此番来苏州的赔本生意。 北堂傲两眼盯着书一目十行,一听肖腾又开始断续短叹,不禁习惯:“好好儿叹什么气?”不是刚刚还在眉飞色舞地说他们这遭儿米行稳赚不赔,还一定会大赚么? 肖腾放下账本,白鹭书院给得那百来两购粮钱,就忍不住撅嘴道:“那群老太太那点钱就想买粮,真正是书生气!还不够我这遭儿来回包船的来回钱呢!” 北堂傲着实不懂肖腾花钱的想法,难道商人花的每一分钱只有能赚才是值得花的?明明往庙里放功德时大把大把的丢…… “你就当送你公婆,岂不是赚了?”包船几个钱呢? 北堂傲此话一出,肖腾立刻心里平静了,半日贼贼地笑道:“亏得你提醒,我公婆不知我有这个梯己,昨儿还偷偷给我塞银子说是当生活费不说,还把那一百石的银钱都如数数给我了,说是不要为了婆家的事儿,问娘家要钱!” 耳听肖腾满嘴里的欢喜色,北堂傲很不知趣地接了一句:“那你从我这匀走的五十石米钱,是不是也该给我匀回来!”正好和金蟾逛逛苏州! 肖腾当即脸就垮了:白费了他那晚的口舌!起码也该给点辛苦的口水钱才是! 入夜抵达苏州城。 孙梅领着数人下船也不投宿客栈,竟然就直奔当地知府哪儿去了,差点让晚上打算好好儿让妻主好好疼一番的北堂傲和肖腾翻脸儿。 只是国难当头,不舍小家顾大家,倒让人看轻了! 无法,北堂傲只得任孙梅带着柳金蟾,夜半呆在那知府衙门里帮着筹谋运粮等诸事儿,自个在胡乱睡去,暗道:也不想想这事其实你们几个小小书生就能办妥当的?无奈这话,他可不敢说,柳金蟾要是知他这念头,弄不好还当他瞧她不上呢! 于是辗转辗转,好容易熬到了夜半柳金蟾回来,待要问几句吧,柳金蟾倒头居然就睡得沉,愣是一晚无趣。偏偏一早儿,也不知那个不懂事儿的兔崽子一早起来就嚎什么“京城要来人了——” 嚷嚷振奋振奋人心,扰人清梦还罢了,不想一个时辰后…… 才得趣儿的北堂傲就耳听自己屋外的门敲得“咚咚咚”作响: “柳夫人,京城来人了!” 北堂傲憋住一口气,压住柳金蟾不许理儿。 接着又是二响。 还是不理! 三响,奉箭出去了! 北堂傲料想这厢该清净了吧,谁料,改奉箭和奉书二人亲自来叫卧榻了: “京城来人了!” 北堂傲气不过,一振而起,瞅着奉箭二人目露凶光:他又没聋,难道这大早上的喊得不是这句话儿? 174.第174章 千叮万嘱:妻主出门万嘱咐 北堂傲这一莫名的一恼。 奉箭和奉书当即一僵,脸上顿时一副难言的情状,尤其当柳金蟾挑开帘子露出眼来,他们连给自己爷递个眼色儿的机会都没得。 “京城就押粮来了?” 柳金蟾心里惊呼,这京城的效率可比山长预计的还快了一倍不止! “哪有这么快?”马还能跑得鹰? 北堂傲拥着被子欲再回笼,只是眼看柳金蟾脸上这表情,显然是心早飞了,少不得按耐住没能尽兴的不满,作势起身伺候柳金蟾起身。 不用仔细瞅,都知北堂傲周身的起卧榻气,柳金蟾哪敢耐烦他此时伺候,赶紧儿在帐外奉箭等人手捧的衣物,一把抓了进来,就躲在帐子里胡乱拢着道:“相公继续睡!不用管为妻,指不定是大事儿!”想来是个大人物来了! 北堂傲撅着嘴,要闹着不让去吧,扫眼过去见柳金蟾不是衣襟只系一半,就要裤子还没拉好,便要忙着着袜,急的也在一旁帮她一会儿拿手,重又将系了一半的衣襟带子重新细细系好,一会儿又忙着帮她将上衣扎进裤里,再把那汗巾系牢了,衣褶子也不经意地压了又压: “妻主去去就回来,那些官场的人可不比书院的先生,少说一句是一句!”最好一转身就回来。 “恩恩!相公只管继续睡!” 柳金蟾跳下卧榻,拿了外袍,抹胸都忘了围,火急火燎就往外冲,急得北堂傲披了袍子就追将来,将她拦在屏风前,细细把抹胸给牢牢围紧了:“夫人,这见朝廷命官迟到事小,失礼事大。”若说金蟾是个平胸,还罢了,偏偏还大,加上这怀孕后吃得好,整个还壮观,若是到人家大官面前还小兔儿似的乱蹦,岂不是…… 北堂傲想罢瞪了柳金蟾一眼儿:当别人是自己相公不成?“亏得相公……”柳金蟾笑,系惯了当姑娘时的肚兜兜睡,这会子来了个北堂傲,突然换了这么一个已婚女人的抹胸儿,她还真有点不习惯儿。 北堂傲看着这系牢的抹胸带子,不仅微微气恼:“妻主,这官场可不比青楼,下次可别忘了!”倘或还有那官的家眷在……他简直都不敢想这罪儿多大,反正若是他被人这么唐突了,必要那女人的命儿! 柳金蟾挠挠一头乱发,待要嬉笑着向北堂傲作揖答谢,只是这低头吧,眼还突然有点不知该往哪儿放了。 北堂傲脸上也是一阵飞红,但……夫妻这么久了,该看不该看的让她夜夜不知看了多少去,这会子拢上袍子,岂不是倒假正经了?索性,他再将那肩上的袍子再让往下故意滑了半截下去,拉过柳金蟾的手滑过他的腰臀依偎过来,低低耳语:“妻主……早些回来!” 呢喃软语,语意暧昧,夫妻间岂有不明白的?反正此刻去也是迟了,倒不如再迟些,容他北堂傲趁着颜色正好时,多多多尽展妩媚——姐夫说,使劲勾引,逼得她柳金蟾这辈子想不对他负责都觉得离他不得! 贼爪从不走空的柳金蟾手过去,岂有不习惯在其臀上抓了上两把的,无奈她才得手一揩滑脂,门又被敲响了:“柳姐姐,我娘说朝廷来了人,让你赶紧着过去……” 北堂傲整个人才觉得通体酥了酥,想要怎么样儿,脸就二度沉了:又来坏他好事儿! “去去就来!相公……先睡着!” 柳金蟾赶紧缩回手,对北堂傲作揖千百个,才把他情不甘心不愿地送回衾被百般安抚住,只是临走,又被北堂傲万般不舍地拉住了手腕儿,含情脉脉地叮嘱道:“妻主……去去就回?” “恩恩!”不管做得到做不到,先应了再说! 柳金蟾顶着蓬蓬头点头如捣蒜,北堂傲才作势软软地、懒懒的、无比落寞又心有不甘地躺回枕上,眼望着柳金蟾那一脑袋乱发暗笑:看你还想官场不想! “早早回!”北堂傲眼见柳金蟾至屏风处,赶紧又软软地、急巴巴地叮嘱了一遍儿,见柳金蝉差点儿撞上了屏风,他这才缓缓地放下帐帘,迅即才听得门外孙墨儿大呼一声: “柳姐姐不是才起吧?” 北堂傲就不禁在帐内失笑:他最讨厌的就是官场里尔虞我诈、满眼只有利禄的女人! 奉箭和奉书眼见北堂傲似是还要睡,赶紧给北堂理帐子,不想那边柳金蝉二人的脚步声才远,自己公子就挑了帐帘要起身沐浴。 “爷,不睡了?” 奉书一开口,就挨了北堂傲一个你伺候本公子多年还不懂我的眼神儿:柳金蟾不在?他光不溜丢地一个人睡什么?他又不是贪眠的人! 奉箭赶紧让奉书和他去将备下的水儿抬进来内屋来。 北堂傲宽了刚才那披上的外袍径直踏进冷水里,他这下腹因柳金蟾刚才那一捏的又窜起来的火哦,定将她柳金蟾今夜里好好儿补回来! 凫水于桶底,那冰冷冷的水与满腹的火一触,瞬间让北堂傲直喊爽。 奉箭和奉书则在桶外看着公子浮于水面的一头长长的黑发,面面相窥:说还是不说? 四只大眼满是纠结,但一听水桶里响起了公子要从水里闭气而出的声音,两个人就赶紧各忙各事儿: 奉书就近赶紧两手将公子这一卧榻的狼藉犹存、余味犹在的衾被拾掇起来,作势拆开来欲收,预备拿回去洗;奉箭则低着头将公子今日要换的衣裳拿出来供公子挑选,反正出门就带了三四身,昨儿两身还没干透,今儿反正不穿这身就那身! 北堂傲也没注意二仆的异常,因为外面肖腾似乎也继他妻主之后来敲门了—— 这对倒霉夫妻! 北堂傲洗得一身清爽,又用木桶浑身冲了一遭儿,踏出木桶,拿手一扫一身的水,便开始无金蟾在时的利落着衣:“开门!”有一种哥们,他就是再唠叨、再小气,但你永远也不会不把他当兄弟!肖腾就是。 奉箭和奉书却浑身一震,满是僵硬,竟一个都没动。 175.第175章 噩梦来临:慕容押粮抵苏州 二仆你看我,我看你,半日不言语,最后目光斜斜地朝那边紧闭的窗户望去,一脸欲言又止。 北堂傲还不知这素来只报喜不报忧的二“喜鹊”活宝,赶紧悄悄儿拉开那闩了的窗,悄悄儿眯眼瞧了过去,心里暗道:莫不是金蟾在乡下的男人找来了? 只是这一望,一抹水红的窈窕身影就映入眼帘。 再一看,这一身水红衣裙的人忽然就朝他这方转过了一张鹅蛋脸面,那脸面上两道柳叶儿眉,眉下一双盈盈杏眼,搭着艳艳朱唇粉面,不是那京城旧日朝廷新贵慕容冰与她的次女慕容嫣,又是谁? 他怎么会忘了她,他的青梅竹马…… 北堂傲的脸瞬间就白了,尤其是柳金蟾还一脸笑意淡淡地站在她们母女之间谈笑晏晏! “公子?”奉箭立刻围过来,拿眼直看北堂傲,他刚一看见这个慕容嫣骑马到了衙门,魂差点没飞了! 北堂傲心乱如麻,不解他明明已经决定对过去释怀,明明已经放下了他的愤恨之心,欲与金蟾好好过日子,但她慕容嫣为什么就不肯放过他?明明是她负了他!却为何要纠缠不止? 这是要他再次走投无路? 北堂傲一咬牙,待要想个万全之策,无奈门外肖腾就开始扯着嗓子喊:“北堂——” 肖腾“傲”字没喊出来,嘴就被北堂傲紧紧地捂住“呜呜”地拖进了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只小金龟被贼人绑架了。 招财进宝可不敢惹北堂傲,虽说肖家富可敌国,少爷又封了个什么挂牌的勋,但毕竟是下九流的出身,哪能和北堂公子这位一落地就含着金钥匙的贵胄比,二人只能干着急,暗想这北堂公子不就是早起了一刻么,何至于起卧榻气这么大! 肖腾几经挣扎,好容易从北堂傲的鹰爪下得以喘息,才要大吼一声:“你要害死我啊!” 北堂傲指尖一拉,窗外的人群就映在肖腾眼底,肖腾第一眼看见的当然是他妻主孙墨儿,无论在那里那眼睛都黑亮亮地,一看就特别有才气,他还不及美上一美,北堂傲的手就很不客气地旋转他的脑袋看向右面那张蛇蝎美人脸。 “慕容嫣?”肖腾低呼,暗道这可是冤家路窄呀! 北堂傲无疑义地合上了窗,回看肖腾,冷问:“有什么办法?”他可不想柳金蟾这么早就知道身份这是其一,其二,他眼下不能见慕容嫣,但……看样子第二项难以实现,柳金蟾不偏不倚又遇见了慕容嫣!眼下,只问怎么办? 肖腾不知北堂傲与慕容嫣的旧事,但全京城,乃至整个大周的官场都知道,慕容冰背弃北堂家,拍靖国府马屁拍在那马蹄上后,先连降三级做了知府、后又再降三级……这里面怎么会少了北堂府和靖国府的特别授意: 这可棘手了呢? 肖腾想着又低着头朝窗外看了看,时过境迁,慕容相明显老了,但那慕容嫣倒是长开了,好似更比先前好看了呢?下面一众年轻女人还真没一个比得她的上的……墨儿在他心中除外!他看着,禁不住眼一低——已婚男人的下意识,慕容姑娘胸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坦,似乎比他这男人还矮了那么一点半点儿!想着,肖腾一扫北堂傲那微开的领口下隐隐隆起的胸肌,吞吞口水:北堂傲都比她胸大好多啊! 北堂傲初也没觉察肖腾回脸来看他什么,只是他一头一低,他那未及完全合拢的前襟就映入眼来,当即二话不说就给了肖腾脑袋一记暴栗:死小子,嫁了人不学好儿,竟敢往他身上乱看了? 肖腾痛呼一声,赶紧抱着他美美的脑袋,哀怨地又互相想起了一件要紧的事儿:“我记得她没和那战家的小公主定亲前,似乎……常一直偷偷瞅你吧?”那眼神直勾勾的,他可忘不了! 北堂傲当即脸色一凛,要说什么,肖腾岂有不会看脸色的,那等北堂傲又在他脑门上加一个栗子,他可还要回家靠这张脸儿哄妻主呢! “不如咱们支个招儿,哄这慕容姑娘,只说你在此隐名埋姓配妻主读书,不想横生枝节?”肖腾话一出,又觉得不妥当,那慕容家都和北堂傲反目了,这不是给那慕容嫣机会好好利用一番么? 肖腾此话一出,北堂傲的脑子忽然就亮了,当即又想了想那日自己姐夫告诉自己,关于慕容家的“蹬鼻子就想上脸”的打算,心中一恨,顿有将计就计的意思,赶紧拿手招了奉箭来嘀咕一番。 奉箭眼睛眨眨,吩咐了奉书几句,就急急忙忙出了屋。 肖腾眼见奉箭一脸喜色地出去,不禁挑了眉,贼笑道:“有好事也不叫上兄弟?”一看就是要整人玩儿的好事儿! 北堂傲眼见肖腾一脸跃跃欲试,糊弄慕容嫣这事儿岂能少了他的戏份?眸色微微一深,就在肖腾耳边好一阵嘀咕,听得肖腾眉开眼笑,岂有不配合的? 他赶紧帮着奉书给北堂傲梳了书生头,一改北堂傲自出嫁后素日里几分素净里总要添上几样首饰妆点的模样,将他打扮得就跟他未嫁时一般,只着一身白底滚着水蓝阔边的鬼谷书院院袍,除了身后一杆银枪,这身边再不见一件不实用的饰物,这一看来呀! 肖腾也不知怎么说,许是男人嫁了人,终究是眉眼里的神韵似是不同,这一看去,倒不见北堂傲未嫁时那种清贵出尘的桀骜,倒有几分儒将霸气内敛后沉稳,好似温润如玉、但周身又有一段难掩的风流妩媚染在一颦一笑、一裳一裾中—— 尤其是那北堂傲习惯儿的把唇一抿,眼儿瞅着那柳金蟾处一抬,就真正是说不清的风流,道不尽的妩媚……看得人羡慕,令肖腾不禁自问: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腹有诗书气自华? 这边议定,北堂傲和肖腾就赶紧着领着昨儿和着那黑锅底在船上吐了个天昏地暗,最后被奉箭各一记手刀打晕在船舱,今日抓起来,还一脸青白的宋玉,巴巴地往街上所谓的大小米行象征性转转,最后令人送米上船,完成山长们买粮的嘱托,后面嘛…… 176.第176章 旁敲侧击:慕容相探京城事 嘿嘿嘿—— 慕容嫣,你就等着接招吧! 总是被人整的肖腾一路上摩拳擦掌,好不兴奋!直瞅得北堂傲哭笑不得,甚至连要好好儿愤世嫉俗一番也不得空儿! 宋玉别看说起如何对付女人一套儿一套儿,但到了苏州城就成了十万个为什么: “这里为什么人这么多啊?” 城里呗!不然怎么答? “哇哦——你看还有弄杂耍的,我们看看?” 回来看吧!米行的掌柜还等着哩! “你们看、你们看——这里的女人出门都是坐轿子呢?” 这又不是乡下!不坐轿子骑毛驴不成? “这是什么?好好吃的样子!” 真不该带他来的!肖腾捏紧了荷包,北堂傲大方,掏钱请客。 这一路上,有了宋玉,就连奉箭和奉书也几乎把慕容嫣此人此事抛诸脑后,七个吃货男人,就在苏州城的各种路边摊上东吃吃西吃吃,一晃一个白天就没了,人也一个个吃得溜圆、溜圆的,半腆着肚子回来! 在宋玉看来贵得吓死人的咋咋呼呼中,第一次参与付钱过程的北堂傲觉得苏州城的东西真是便宜得就跟不要钱随便拿似的,他们七个人都吃撑了,居然还没花去一吊钱,更不要说,他和肖腾还给自己妻主样样都买了一份呢,他暗想明儿还来逛逛 ——这男人跟着妻主来读书,竟能闲散地四处溜达溜达,怪道人人都盼着嫁,可比在家到处都是规矩强太多! 男人们逛得欢畅,七袭书生袍,头顶遮阳的轻纱,惹来好一众人的艳慕而不自觉。 女人们可是一日不闲啊。 她们先是在府衙站了半日,随后去了某个小小的府邸,上书“慕容”的家里绕着长约两长,宽,约一丈的书房小花园走了一圈,就这一圈足足走了近大半个时辰,最后在一处石桌石凳上落座,喝茶此后再也没能再次站起来过。 看似闲散至极,但是毫无野心,又懒散惯了的柳金蟾和孙墨儿可是遭了老罪了。 二人先是身怀有孕,体温本就比其他人要高上许多,这一日坐下来,耳听窗外蝉鸣不断,身上汗流如梭,还腰酸腿疼,无奈那传中京里贬谪出来的前慕容相,愣是絮絮叨叨说了个没完没了,偏偏她又是孙梅当年的主考官—— 孙梅尊称她为一声老师,自持是个君子的她,岂肯学那等势利小人,眼见老师落魄就绕道而行呢?老师的教导,她仍旧是洗耳恭听,不敢有半点的懈怠,但谁是谁非,也不是她可以评判的,唯有听牢骚话,为老师纾解纾解胸中的烦闷罢了。 问题她如此,柳金蟾、孙墨儿还还有跟着去的陈先红,全都不敢动,一个个起初还因得了个座而沾沾自喜,随后才明白这是要坐上一日的意思啊!一个个打肿腮帮子堆笑脸,别说听不懂,就是听得懂,谁又敢插言,这可不是书院,眼前的人是货真价实的官儿! 柳金蟾暗暗扶腰,再次小小地抿了口茶,以掩饰她眼睛皮数次打架的困倦,最后着实忍不住时,时不时假借小解,赶紧出得游廊来舒展舒展筋骨,只可惜茅厕就在十步开外的前院,来回也不好太多耽搁。 孙墨儿则单手托腮,发挥她睁着眼也能睡觉的特殊才能,装出一副洗耳恭听的认真模样,一如既往地在她娘与人的唠嗑声中浅浅假寐一番。 倒是陈先红年纪大,昨儿浑浑噩噩在船上昏睡了一天,昨晚上又休养了一晚上,瞌睡都睡够了,此刻就是让她再去睡,她只怕也睡不着了,更何况,她二十余年苦读,为的什么?不就是早日进这官场么? 所以陈先红听得全神贯注,一字不漏,只恨不得把其间的话反复记在脑中,回去还能不断反刍几番,领悟其中奥义。听久了,她还好似入了迷一般,时不时不自禁地还点头,引得那慕容冰隐隐有些闪避,说道关键处还特意让仆人给三位学生倒茶,然后一次次将声音压至更低:她好些话可不是给年轻后生们听得! 这声音听来,就更像夏日午后的催眠曲了,最后三不五时,柳金蟾也给催得云里雾里半睡半梦而去。 慕容冰这才略去虚言,将实话拿了出来: “老妇宦海三十余载,不说出将入相,起码也是当了近三载的相,想来也无所求了,只是这次女仍在执意留在京城,常言道而大不由娘,鸿鹄有志,老妇也不好拘了她,到时就劳烦孙大人回京后多多照应着些!” “学生定不让老师劳心,只要令千金找到学生,学生定鼎力相助!” 孙梅一番话令慕容冰赶紧让身后的女儿慕容嫣上来磕头。 孙梅一看慕容嫣花容月貌,眉宇间更是有一份女将的飒爽利落,不禁感叹:“学妹是生得比先时更好了!怪道人说是京城的翩翩美佳人!” 慕容嫣立刻笑颜如花,也不拒绝,只落落大方道“学姐谬赞了,京城美人好似过江之卿,哪轮得上嫣儿占上一席之地!”此话不卑不亢,倒也是实话,不说别的,就说专出美人的战府、北堂府,还有当今皇太后的娘家皇甫少府,都是出倾城美人的地儿,寻常人家那能与她们家的女儿争辉? 这一提起这些府邸的荣华与富贵,慕容冰又是一番感慨,接着便好似打听一般问道: “这一二年,老妇在这苏州郊外也算是承蒙皇上恩典,得以在此山清水秀之地颐养天年,但……时不时也还是常听京里的来人,隔三差五地说,好似那靖国府的战大公子……嫁了?” 孙梅一顿,心知这是打听她次女与靖国府的婚事来了,赶紧好似略作回想一般后道:“这个嫁娶的事……老师也知学生与靖国府那等豪门贵第着实没有往来,也无从打听!”常言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她孙梅岂是人后听人老道是非之人? 慕容冰也素知孙梅这“名士”是的性格,也不好多说,只是叹息:“你也知老妇小女之事……眼见这老妇的三女都已开始文定,这二女儿还不知猴年马月去,心里急啊!” 177.第177章 旁敲侧击:慕容问京城旧事 一听慕容冰这有新女儿婚事的话,孙梅不禁也感同身受地回应道: “可不是如此!”当年那肖腾去那军营生死不明,墨儿眼见到了年纪还不能娶亲,她当时可不是也急! “老妇一直在想一事,三年前,战家公子进宫请皇太后赐婚于我慕容家,皇太后命你草拟旨,一则赐婚于我们慕容家,二则册封战大公子为璟公主一事可是当真有过?”慕容冰两眉一拧,老眼就炯炯有神地直直盯着当时负责此事的孙梅,欲探究竟。 孙梅赶紧道:“不满老师,那圣旨就是学生草拟的!”反正不是秘密。 “哦?”慕容冰赶紧把眉一舒,“真有拟定?”她还一直以为是战家为了显摆,故意透露来诱她入套的呢! 孙梅点头:“真有拟定。学生记得当日是皇太后下的旨意,皇上钦点学生来草拟的此圣旨,当时的内容,学生都还记忆犹新呢!” “不知,写的什么?”慕容冰不待孙梅思考,赶紧追问。 孙梅略微想了想道:“文中原句学生倒是忘了,但内容学生还记得是先册封‘战公子为璟公主,以嫡公主仪出降于慕容冰之女慕容嫣’,再封‘战公子蛟为璟国公,慕容驸马为璟国夫人’,此外,学生记得,吏部还破格在正三品驸马都尉员外郎这虚职外,皇太后让单给璟驸马寻一个兵部至少正六品的实缺儿!”想起当时慕容府的风光,孙梅心中不免感叹时势弄人,明明就是唾手可得的似锦前程,谁成想……偏偏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儿,水没捞着,还湿了篮子! 慕容冰听罢好一阵沉吟,末了问:“草拟的折子呈上去了?” 孙梅点头笑:“次日就送进内务府,皇太后还亲自看过,命学生又重新修改过,再次查阅才算过了太后那关儿,呈递到了皇上哪儿!”说起来皇太后对那战蛟可比亲孙子还亲孙子! 慕容冰一早初见是面如死灰般的脸此刻就隐隐透出光来:“那你可知那圣旨现在何处?” 孙梅摇头:“老师也知,当日战大公子一出事儿,别说那圣旨,就是礼部礼单、工部的工事也全都喊停搁置不议了!” 圣旨去哪儿了?她官小卑微可不敢混说!就是听内务部隐隐说是修改后给了九公主拿着,但这圣旨她一日没见着盖了御玺公诸于众,她就一日不会乱说一个字! 慕容冰点头,是了,这些她都知道,她当时也打听过,只说是盖了御玺了,但……又被皇上扣下了…… “据说璟公主盖好了?”慕容冰转问其他。 “回老师,去岁就盖好了,就紧紧挨着靖国府,说是待璟公主回京后住,只是璟公主至今未曾回京,所以直至学生离京都还闲着!” 慕容冰笑:“不怕你笑话,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但那个做娘的不操心孩子的婚事呢?” 孙梅点头笑说“正是如此,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言罢这一句,她不禁扫了墨儿一眼,结果发现这丫头大大喇咧地居然给她睡着了,她也不好喊,只得老师没发现,她也只当没看见了。 慕容冰一心操心女儿的婚事,哪管身后的那几个卑贱的小小学生睡不睡,依她过去的性子,这类寒门学生就是考上了进士也几乎是下三品之流,她从不浪费口舌,更别说这几个举人都还不是!不是今儿孙梅领着她们,这三个门都别想进! 慕容冰笑着赞许孙梅的一番感叹,微微地抿了一口茶,又忽得状似不经意的说了一句:“战家的大公子既然封了璟公主,又修了靖国府,想必出降时是要昭告天下,定要大操大办一番的!” 这话说来莫名,孙梅一时也不知该接还不是不该接,但孙梅没说话,因为前些日子北堂将军出嫁时,似乎喜宴上有人问璟国公,何时吃战家大公子的酒时,九公主貌似说了一句:“你这酒说要吃,早说啊,晚了三年了!眼前再吃就该是我们那妻弟第四胎的满月酒了!”这话儿是真是假,大家都还在后面猜呢! 慕容冰言罢,见孙梅不开口,便想这是孙梅的好处,她这人素来是“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没把握的话自是不说半个字,索性她就转了个话题:“听说京里镇国府里北堂将军出嫁了?”那可是她过去的靠山啊! 孙梅并未注意到那人后,刚才还一脸喜色的慕容嫣颇不自然的苍白,开口就满心羡慕地闲话道: “可不是,五月里京里那真是结结实实地热闹了一个月,先是下圣旨册封北堂将军为嘉勇公,晋封神勇大将军为超一品,接着就是下旨赐婚景陵县柳家!” 柳金蟾正假寐的喷香,忽听耳边一听“赐婚景陵县柳家”吓得没从椅子上跌下来,不过她没跌,倒是茶碗碎了一地! 柳金蟾忙要起身说“失礼失礼”,孙梅立刻就想到了这北堂傲要她隐瞒身份的事儿,到嘴边的话赶紧截然而止,赶紧起来作势亲手要帮柳金蟾拾起一地的瓷片:这柳金蟾要是跟着她出来割了手,那北堂将军还不知道怎么想呢! 慕容冰此刻正要打听京里各大府邸的动向,那舍得孙梅去捡瓷片,更别说今日的孙梅可是堂堂四品翰林院侍讲学士,比她而今这七品的布政司都事强了多少,她哪敢喊孙梅去捡,赶紧起身一面拉开了孙梅命人来扫,一面嘴上责备道: “不过一个学生摔碎了一个茶碗,看把你这先生担心的……这学生犯错,难道还要犯你先生不成!”说着责备的眼向柳金蟾狠狠瞪来。 柳金蟾本来满心愧疚,但一听这慕容冰的话儿,再看她这恶狠狠地眼神,哪像个老师,倒像个巫婆,但这里又不是牛村,更不是景陵,知县也不是她大嫂……吃了雄心豹子胆才去横了,少不得忍气吞声乖乖地坐回原位,一脸愧色,谁让她将来还得混官场养老公孩子呢! 178.第178章 旁敲侧击:慕容问询京城事 孙梅不好说什么,只在心里想,明儿可不能带着这三个孩子走官场了,原本她也是好心让孩子们早日熟悉这官场,但今天一看,两个睡来,一个装懂,再说柳金蟾,这官场她将来岂是看人脸色的?她不给人脸色看,别人就阿弥陀佛了,孙梅不禁暗骂自己这是多得什么事儿? 慕容冰一心想知道京里的事儿,哪知孙梅心里这道道,她拉过孙梅上座,继续询问北堂将军嫁的这家是什么来路。 孙梅岂可再往下说,只是搪塞道:“各种说法都有,不过听右相的意思,这将军夫人,是北堂将军亲自挑的,郎貌女才又有救命之恩……北堂家素来是不拘泥于门当户对的大府邸!”说着,孙梅余光扫了扫一脸困惑的柳金蟾,希望自己没说破什么了。 她是没说破什么,但柳金蟾怎么的听着有三四分像她和北堂傲呢? 柳金蟾待要细想,慕容冰却没怀疑只是嘴角一勾,似是嘲讽似的笑道:“北堂相素来不是拘泥于世俗的浪漫之人!”她那相公不就是私奔来的,而今还成一段佳话了! 柳金蟾一听这话不禁心生好奇,她素来觉得所谓丞相都是一板一眼儿的古板,却不曾听还有“不拘泥于世俗的浪漫之人”,心里便想要竖着耳朵听听,究竟是怎么个“浪漫”,难不成还有段“墙头马上”的风流佳话?她喜欢。 一见柳金蟾亮了眼儿,满是欢喜好奇之色,孙梅一颗心才微微落下来,待要喘口气吧。 慕容冰可不放过这京城一等一的大新闻:“据说婚事办得很隆重?” 孙梅赶紧笑:“说起来,皇上可给足了这个小国舅爷面子,单是封赏的东西,就跟宫里嫁个嫡公主陪的嫁妆似的浩浩荡荡绵延了数里不说,更是让大臣们都去道贺!那个月据说单是每日去相府送礼的人都是鱼贯而进、鱼贯而出,白日里是人山人海,入了夜还还络绎不断!倒隐约有当年皇上迎娶仁皇后那时候的景儿,只是国公出嫁的仪仗,怎比仁皇后出嫁那等百年一遇的排场大!”说起来,仁皇后还是第一个以皇后之仪出嫁的大周男子呢? 这排场听得人神往,柳金蟾不禁暗骂自己可不是跟着疯子也发疯了,人家都说得是国舅爷出嫁,她还当是北堂傲了?可不是乱点鸳鸯谱了?可能景陵还有别的,她不知的柳家吧!果然是读书都读傻了! 柳金蟾满是对自己一番安慰,平民小百姓也就是艳慕艳慕,真让这么大富贵落在她脑袋上,会让人觉得福报都要用尽了似的,她稍微肖想肖想下,如果是自己……小百姓当久了,她想了半天也想不出那等富贵是何情况,她对有钱人的理解还停留在“流星花园”时代——甩出手来就是私人飞机和豪华游艇、要么就是劳斯莱斯、外加金刚钻等!她也没亲眼见过。 柳金蟾入景的发呆,即使把她见过的几分小钻戒都加进去,她还是无法想象这等古代的富贵是什么情状——缺乏实物感。 柳金蟾没见过,慕容嫣见过,虽是只是窥见那冰山的一角,却也可观其全貌了,只是她想的不是得到是什么感觉,而是她得到后,该如何去向世人炫耀她那无人可及、人人艳慕的富贵无双、美人在怀——左一个令日月失辉天香国色璟公主侍奉在膝,右一个让百花羞惭的北堂傲缠绕在肩,放眼过去,更是娇侍美妾站立一群……怎一个“美”字了得! 就在慕容嫣左手拂过北堂傲的衣襟,右手就要拉开璟公主的汗巾时,孙梅忽然起身要告辞了! 孙梅一说告辞,后面三个女生从没反应如此过地瞬间起身,异口同声道作揖告辞。 慕容冰还有一车子的话要问,只是眼看那边夕阳落下,城门眼见是要合上了,暗想孙梅等人而今又是寄宿在驿馆,也不敢十分挽留,只备了一席简单的晚饭请诸人吃了一顿后,又赶紧命慕容嫣给数人略备薄礼,只当尝尝这苏州城的特色小吃。 于是乎,清晨出门的四人终于各怀揣着四个四色的面果,踏着长长长的晚霞,由慕容嫣亲自护送回城了。 其间,慕容冰更是对孙梅挽留了再挽留,急得柳金蟾和孙墨儿只差没上去抢人回家了——她们都要坐疯了! 提起这坐疯之经历,柳金蟾一回屋直接拿着北堂傲来蹂躏,最后把北堂傲活脱脱弄疯在了衾被里,半夜里还“金蟾、金蟾”连着“嗷嗷”地不停乱叫唤,可吓坏了驿馆里看门的狗,一晚上都是备战之状态,还是隔壁知府大人衙门里的猫聪明,听懂了这里面的意思,半夜嗷呜嗷呜地应和不迭。 小年轻们精力旺盛,战着战着一夜转瞬就过了,只是隔壁的、楼下楼下的官大人们很是烦恼。 楼上的几个是单独出来办差的,家眷无一个,人虽说不年轻,但也是三十如虎四十如狼的年纪,别说半夜,就是夜间棒子敲到了一更天时,北堂傲连着那边肖腾这二人好似一唱一和的叫唤声,就将她们一个个送去了城东的勾魂院,一晚上没回来。 就连素来寡欲的孙梅也忍不住和孙父来了久违的一遭儿,开心的孙父恨不得在苏州再住上个十来日,想着弄不好小幺儿又有了! 只可怜了楼下等柳金蟾和墨儿回屋的陈先红,一宿没睡着,顶着一双熊猫眼儿,眼巴巴看着早习惯的雨墨儿一个仰八叉睡得“呼噜噜”的还不时打打小呼噜。于是,她第二日就两眼狠狠地瞅着一脸春心荡漾的柳金蝉和孙墨儿进屋,开口就是怨气不散地低问:“你们昨儿晚儿去哪儿?”居然不带她去! 一夜睡眠甚好的雨墨,就幸灾乐祸地看着柳金蟾和孙墨儿指天指地、指了东又指了西,画了无数圈后…… 柳金蟾终于承受不住陈先红好似就要泫然欲滴地两眸,无比干脆地答了一句:“城东头!” 179.第179章 约会去:北堂傲再逢慕容嫣 孙墨儿暂时不解城东头是何意,就见陈先红无比激动地提起柳金蝉的衣领,发出母狼般地嚎叫:“你们睡哥儿居然不叫我——” 陈先红此声明明要多喊几声以表示自己的强烈愤懑,不想她正喊得起劲,门口就飘过了一个身影,然后那个身影投以了无比蔑视且不屑的一瞥,她的声音立刻卡在了喉咙里,出不来了——她斯文又端庄、内敛的形象啊! 陈先红两眼一翻白地横躺在衾被里,许久又开始无比怨念地细哼哼:“你们没义气。你们泡哥儿不喊我……你们不当我是姐妹,你们快活就想不到我……” 柳金蟾和孙墨儿觉得很委屈,她们已经很自觉、很想到她了——只是她们的男人是自带的,怎么能想到她呢? 柳金蟾叹气,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天知道她今日起来,北堂傲还在她身上缠着不肯下来,说她把人要够了,就想跑,死没良心的!她现在还是起来“如厕”的! 孙墨儿也无语,她更是烦恼,她现在溜出来,肖腾还当她出来是为了告诉柳金蟾几天不去慕容家,此刻他还等着被窝里,让她好回笼——好追平昨儿柳姐姐他们那长长长的时辰数呢! 想了半日,柳金蟾似是听见了楼上北堂傲咆哮的声音,吓得她赶紧道:陈姐姐,得闲儿咱们一起去吧!我……内急!” 柳金蟾喊毕一阵尿遁而去,可叹陈先红才兴奋的起身还不及急道:“现在就去”! 陈先红只得眼瞅孙墨儿。 孙墨儿一模荷包,当即灵机一动:“我的钱掉了!”言罢她转身哧溜也跑了! 陈先红先是一急,后来一回过劲儿: 怪了,这小妮子的钱不是半个月前就让一个窑哥儿全缴了么? 日过三竿。 孙梅又为赈灾一事儿去了隔壁知府,临行前特意将衣裳不整的墨儿提进屋里特别叮嘱道:“今儿,你们几个出去走走吧!言行举止给我注意点!” 言罢她要走,忽又想什么,她转过身来道:“你们两个,不许说是夫妻!可知否?” 墨儿点头。 转过身,她就去了也好似刚起身的柳金蟾屋里传达母亲大人的话儿,传达毕,就抱怨道:“我娘一天就知道担心别人,既然担心又干嘛要把那两个未婚的揽过来跟着吗?”害她里外不是人! 柳金蟾赶紧拉着孙墨儿递眼色:“你娘说得也没错,咱们都一对儿一对儿,留下他们两个多尴尬不是?再说,鬼谷书院你又不是不知道,成亲的都不敢说成亲,不然一个书院读书还不得被人指指点点啊?” 说着,柳金蟾赶紧拉着孙墨儿往屋外走,一边走一边屋里的人喊:“我们去楼下等你们!你们喊着那个小……兄弟一起下来!” 言毕,二人赶紧回去安慰陈先红那受伤的心。 外面柳金蟾和孙墨儿拿着他们昨儿买来吃剩的东西一走,里面北堂傲和肖腾就悄悄儿探出头来,然后二人一扫楼下,果然,慕容冰又带女儿来打探京城的消息了! “老办法?”肖腾摩拳擦掌,一脸蠢蠢欲动。 北堂傲微微一笑,当即拿起手上的头纱,放在指尖一转,笑向肖腾,眼斜窗外:“来了!” 肖腾赶紧往下一望,果见那慕容嫣一见楼下的奉箭就巴巴地跟了过去:“看来,她对大哥你还念念不忘呢?这让那战家大公子见了还不得气疯了!”那可是个火辣辣的小辣椒! 北堂傲嘴角冷冷地一勾:得陇望蜀的女人……就是当今皇太女也不敢随便说让他北堂傲为侧君,战蛟为正君,也不好好看这个朝廷,究竟谁家才是大周真正的“望”族。 “一会儿好好儿‘关心关心’她!但不要惹急了,旁敲侧击就好!”北堂傲眼见着那边奉箭比了一个一切妥当的手势后,他就拾起了轻纱帽朝屋门外走。 肖腾赶紧巴巴地跟着,若非到了小宋玉的屋被北堂傲一把拉住,他就差就连蹦带跳地横着直接下了楼。 轻轻叩门数下,小宋玉可谓十二分地小心地走来轻问:“谁?” 这声音一听就是防色狼的。 “滕晓和唐北”肖腾赶紧欢快地回道。 门里一听外面肖腾的声音,宋玉就微微地、谨慎地拉开了门。 这谨慎度真正让肖腾和北堂傲钦佩。 “今儿去哪儿?”宋玉也拿起鬼谷特有的纱帽,小心地合上门上锁。 肖腾打趣道:“又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弄不好你不锁她,还有东西送上门呢?”放错屋的。 宋玉立刻脸色一片严肃地警告两个“跟班”:“你们不知道,这楼里不正经的女人特别多,但不正经的男人更多!” 北堂傲和肖腾一听,这可是驿馆,难不成有女人把不三不四的女人带进这里了? “你看见了?”北堂傲赶紧问。 宋玉神秘道:“你们住亲戚家不知道这儿厉害!告诉你啊,我听见这里晚上卧榻啊什么都嘎吱嘎吱的响……我表哥说,这都是不干好事儿的,而且白天你看都是女人吧,这到了晚上,男人就一个接着一个嗷呜嗷呜地叫啊,跟狼似的,你们说,这楼里晚上能没有坏男人进来?” 提起这“叫声”如狼的问题,北堂傲和肖腾表示绝对的沉默,然后还不约而同地故意问:“你做梦吧?” 宋玉一听,这还不信他了,他赶紧拿手一指那楼上,恰好就是北堂傲那间套房,对天发誓道: “我敢对天发誓,单就上面这间屋,那晚上男人叫得……比狼还像狼。狼对着月亮也就嚎上几嗓子,他可好,昨儿嚎了整整一晚上……” 肖腾捂住嘴努力不笑,北堂傲红着脸赶紧道:“我们先下去吧!”说着就要拉宋玉赶紧闭嘴走。 但宋玉一看这二人不信他,他禁不住急了:“真的!今儿早上才好些吧,嘿,你们猜怎么的,没消停几个时辰,他就突然又像是被人拿住了要害似的,又在那屋里哼哼唧唧了大半个早上。” 180.第180章 约会去:北堂傲再逢慕容嫣 肖腾立刻给北堂傲一个已婚男人都懂的羡慕眼神,北堂傲不及发作,不想宋玉嘴巴不停接着还爆料:“那女的还一劲儿地说‘宝贝儿的宝贝真正儿是个宝贝儿’!” 肖腾“噗——”一声趴在墙上笑得直挠墙。 北堂傲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了进去,可是那个好似讲了一个大笑话的宋玉,却是一脸莫名儿看着二人一个脸青、一个笑得眼泪直流的情状微微有些明白吧,又不太明白,于是他就忍不住问了:“这‘宝贝的宝贝是个宝贝’,啥意思啊?”这么好笑? 北堂傲脸色隐隐发烧,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又羞又恼,但柳金蟾早上可不是那么一边摸着一边说么…… “宋玉啊,这是女人们的混账话,将来再和人说这个,大家会笑你的!” 眼见自家公子这点私房事被抓着不放,奉书赶紧抢白了宋玉这么一句。 宋玉若有所悟地瞅着北堂傲和肖腾点了点头:好小子啊,居然不给哥儿透露点儿? 宋玉一这模样,唯恐天下不乱的肖腾趁着北堂傲要佯作无事人走开的当儿,赶紧着献宝儿似的在宋玉耳边嘀咕了一遍儿。宋玉立刻羞得没处躲儿,一张脸火辣火辣地,想都不敢想儿,眼见数人回头盯着他瞧。 他好半日,才不自禁嗫嚅了一句:“那男的……咋着得住哦!”简直想起来,他都不敢嫁人咯! 肖腾“哈哈哈”嘴给面子,整个人二度扶墙笑得前俯后仰,就差没拿脑袋去撞墙了。 北堂傲更觉那脸儿,身儿全都火烧火燎的,就是整个人跟没穿儿出门似的,羞得都不好意思抬脚下楼了。 想着,北堂傲立刻返身要回屋,就被肖腾拦住了。 北堂傲一瞪,肖腾立刻拿眼示意宋玉,故意又在北堂傲的耳边低道:“宝贝儿的宝贝真正儿是个宝贝儿”,惹得素日里像个霸王似的北堂傲就跟那没了牙的老虎似的,想咬人,还使不上力!只得又气又急! 三人正在楼梯上闹着,这边女人屋里就忽然爆发出了一个女人兴奋的叫声:“真的?你们真带我去城东?” 北堂傲和肖腾还没明白城东是什么意思,宋玉就嫌恶地撇了撇嘴,然后特别提醒二位“纯情”的小弟:“这三个白鹭女要小心点儿,她们弄不好今晚会去勾栏院找男人!” 北堂傲和肖腾一听美目不可置信地圆睁:勾栏院?找男人?她们昨儿和他们才…… “而且就是姓柳的带她们去!”宋玉继续提供可靠情报,“这是我今遭儿亲耳听见的!” 这还有什么心情逛街? 北堂傲、肖腾火气一上来,立刻下定决心要好好儿收拾妻主,收拾这两个吃干了碗里的,又惦记上锅里的死女人——他们还没被睡倒呢! 二人正要气势汹汹挽袖子提人回屋分别收拾,丝毫不觉点了炮仗的宋玉又加料道:“而且那个姓柳的和姓孙的,昨儿晚上就夜宿勾栏院了!” 此话一出,北堂傲和肖腾袖子也放了,气也没了,心里暗想:兄弟下次说话别只说半句,会吓死人的! “去了就去了吧,与我们也无干,我们三个提防点就好了!” 肖腾笑,闪烁的眸底是恨不得孙墨儿今晚再来个恶羊扑狼呢! 宋玉点点头,接着把早上陈先红怨二女丢下她去快活的事说了,但他异常地发现这两位兄弟一脸漠然,难道这种事听麻木了? 宋玉正想着缘由,女人间里那个姓柳的女的又邀功似的说话了: “陈姐姐,鬼谷书院的那几个未婚的小哥哥生得如花似玉的,学妹我刚约了他们去逛老街!” “当真?”里面那个黑锅底立刻发出又一声母狼般的尖叫,吓得门外的三男有遁地的冲动:天啊,这哪是去逛街啊,分明是与饿狼共舞呢! “真的、真的!为了弥补对陈姐姐的歉意,墨儿和柳姐姐特意安排的!” 肖腾冷哼一声:真正是近墨者黑,墨儿也学得说谎了不说,还嘴甜如蜜了!就不知道对他这个相公多说两句…… 北堂傲正要皱眉思考去还是不去,宋玉就神情极其严肃扭过头来,慎重认真地对二位“小弟”训话道:“虽然,我不太赞成你们答应了她们的邀约,但……既然答应了,我们兄弟三人就不能掉价!知道什么叫掉价吗?” 北堂傲和肖腾一愣。 宋玉眼看这两个傻大个,一脸痛惜:“就是每一文钱都要他们女人花,切记不可以太主动!她们三个一看就是老手!俗话说的好,女追男隔座山,男追女隔层纱,你们可要矜持、矜持、再矜持!懂吗?” 北堂傲和肖腾立刻有力的点头,然后心里不约而同的叹气道:孩儿都揣在人家肚子里了,他们还怎么矜持得了? 宋玉很高兴两个兄弟如此听话,于是接着鼓动道: “今天的目的,就是让她们破财!你们想啊,这些女人千方百计找咱们这些男人去家还不是想着让我们当牛做马给她既养孩子、还养父母,活脱脱就一家子的大小厮啊,咱们不好好儿让她们多花点钱、出点血。她们会当咱们是宝么?” 北堂傲和肖腾立刻摇头,接受洗脑。 宋玉这才,开始了严密的战前指导:“所以,我们要让她们为我们使劲的花钱、花到肉痛、花到心痛,花到她们觉得不把咱们弄到手,就亏大了……但切记,没成亲前,可不许和她们气气我我,更不许……你们知道的!明白了吗?” 北堂傲和肖腾违心地点头,心里扼腕:不知被睡过了还有没有用! “好吧,出发,记得一切看我眼色行事!” 宋玉战前动员结束,就开始趾高气扬地带着他二“蟹将”三“虾兵”浩浩荡荡地下的楼来,临下最后一坎,他三度提醒:“不许为女人花一文钱!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最后你人财两空,人家可是财色兼得!” 北堂傲和肖腾再度深深点头。 181.第181章 约会去:装傻充愣假失忆 北堂傲因着下面还有点事儿,决定领着奉书先下去与奉箭碰头,不管怎么说,这种事,要做到滴水不漏,他还是必须得再亲自出马加固。加固慕容嫣对他的错误认知! 北堂傲说下去等,肖腾想看热闹,加上身上也有“艰巨的任务”,于是留下招财进宝给宋玉镇场子,提醒女生们:约男人去逛街,除了要会花钱外,还请先到约定地点的等待,这才叫做追求! 前脚北堂傲和肖腾一走,女生门外,宋玉一开口故意大声询问道:“约我们男人逛街,女人有没有先到啊?” 招财立刻道:“想是应该先到了,白鹭书院的女子一向具有淑女风度!” 里面柳金蟾一听,立刻明白了这意思,赶紧拉着陈先红收拾:“大姐、仪表、仪表……赶紧赶紧,迟到了印象不好!”她当年相亲,迟到的男人一律刷入垃圾箱! 屋里女人们还在忙,外面宋玉又开口了:“你说这女人追求你,你怎么知道她对你真心还是假意啊?” 进宝机灵地立刻答道:“那还不简单,看她舍得不舍得花钱,她追求时都不舍得,将来成了亲,只怕毛不舍得给咱们男人拔一根呢!” 宋玉立刻对那招财进宝二人一个“孺子可教”的赞赏目光,然后晃晃悠悠下楼去,一边嘴里还不忘继续说着“女人对你用钱不计较,做人才不计较……” 屋里女人却犯了难: 钱,没有! 孙墨儿搜干净荷包,也没看见一文残留。 柳金蟾翻都没翻,直接告诉二女:“为表达我对我心上人始终不渝的爱慕,他把我的钱都搜干净了!”可谓爱之深,搜之净,他要不搜,那就是倒霉的时候不远了。 “男人都是这么管家的?”怎么和他爹不一样? 陈先红很是恐怖,但柳金蟾地下一句话唤起了她万千的愿意。 柳金蟾寓意深远的咬耳朵道:“本姑娘不把钱交干净,你说他能信本姑娘喜欢他?还让学妹抱着那么着?常言道,舍不了孩子逃不了狼,你要想把你这手放进她衣襟里来使劲两下……不出血本甭想!”希望那个小哥儿不是爱财之人哦——不然就罪过了! 陈先红激动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舍不得去钱,就套不上相公! 女生这边鼓动毕,陈先红怀揣着她此番来苏州的拢共二百文,昂首阔步直奔约定的地点,追求美男去了。 约定地点:驿馆对面小十字路口的小馄饨摊。 按照宋玉的约会标准,所有提前抵达的男人必须躲在约会地点附近观察追求者的表现——是否来得漫不经心。 但这个策略出现了一些不确定因素。 例如,宋玉一下楼,就发现早一步下来的二位“小弟”馄饨没吃上,对面桌就坐了一位“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纨绔小姐。 生得嘛,全白鹭书院的女人加起来都不及她一个手指头,形容嘛,宋玉不会,只能说:好看,很好看,非常好看,十里八村就挑不出一个比她更好看人来,仅此而已。 “咳咳咳!” 宋玉微微压住心跳,背对纨绔小姐而坐,以免自己在丝毫不为所动的“小弟”面前失了分寸,谁让他才说了什么“男追女、女追男”的话呢! “店家再加一碗馄饨!” 肖腾立刻欢喜地朝那已经埋头包馄饨包得要疯了的店主又喊了一声。 店主整个身体一怔,最后思考半日,终于走来,不停地搓手道:“公子们要的……馄饨俩着实太大,小人就是再生出三头六臂来,只怕再一碗儿……” “那就……去那个店吧!” 习惯了肥水不流外人田的肖腾赶紧往那对面的‘老麻云吞面’指去! 宋玉一回头就见那“十里香”面馆修得飞檐画壁,那门框更是擦得窗明几净,当即压住作势要起身的北堂傲等道:“她们请得起么?”他是这二位小弟有钱,但……那些女学生,单是看那洗得发白的袍子,就知是恨不得一个钱儿两瓣花的人。 肖腾眼神趁着北堂傲一个不注意,赶紧往宋玉身后一溜儿,然后低道:“不吃碗馄饨,也吃她个泪流满面,她们知咱们求知不易呢?” 宋玉往身后一扫,就见那纨绔小姐一身绫罗……二话不说,他立刻跟着六人大步而去,只有那卖馄饨的店主一脸怅然:好容易到手的生意啊……就这么飞了,但他又不甘心: “哎哎,我才给你们下锅了二斤馄饨啊!” 宋玉一听一百来个儿,差点崴了脚,但仔细一算:加上那四个女的,指不定还差点儿呢? 北堂傲一听这来付钱的还没来,这边就要先结账了,忙让奉书先过去付钱,只是他要喊,肖腾就对那老板喊道: “你直接用四个大碗呈来就是!” 言罢,也不多啰嗦,吆吆喝喝七人就往他胞姐开得“十里香”尝鲜虾云吞面去。 只是他们前脚一走,后面那纨绔小姐也要急巴巴跟着走,老汉错失了一笔大生意,岂能再放过小生意,赶紧道;“姑娘,你的也都下锅了!” “那你也端过去就是!”纨绔小姐拿起桌上的大刀,作势要走,小店主的妻主不乐意了: “姑娘,人家是两斤馄饨,一看就是去那‘十里香’也至少要上四五斤的人儿,你一个人这二两的……就是咱们人手足送去,人家也不让咱们进店不是?”一句话,先付钱! 纨绔少女一听此话,只得从腰间掏出十文钱来,扣在桌上:“姑娘我赏你的,你这馄饨自己留着吧!”言罢,纨绔小姐转身就朝那十里香的云吞面馆径直而去。 “啧啧!这好气性!”馄饨店主收起桌上的十文钱,与她相公道,“亏得问她要了,不然一会儿向她讨去,还不知多难呢!” 揉面的男子笑:“给了就成,何必与她生气,一看就是个小姐,不是刚那几个哥儿生得跟天仙似的,只怕人家小姐还不来咱们这小摊儿呢?” 182.第182章 穷追不舍:慕容嫣跟着来了 老板要笑说几句,一扭头,又见四个白鹭书院的学生过来,赶紧上去招呼:“四位姑娘这是来吃馄饨么?” 陈先红一来没见着心上人,再看馄饨,便有些迟疑,真不是她不舍得,着实是穷苦人家,一月能吃上一顿肉就不错了,她今儿还请人吃,太奢侈,所以不待孙墨儿点头,她赶紧摇头:“我们……我们是来等人的!” 老板一脸喜气转阴,她就知道女学生们都穷,但也没想着会穷到难得出来一遭儿,这吃碗馄饨都不舍得?她嘴里不禁嘀咕道:“这年月,白鹭竟比不上鬼谷书院的学生体面了!” 柳金蟾等也没听清老板说什么只是,这“鬼谷书院”是个字却听得格外分明,四人赶紧问:“不知鬼谷书院的学生……去了哪儿?”明明说好来这馄饨摊等的! “喏!”老板热心一指对面的“十里香”,“去哪儿了!” 四人一瞪眼,孙墨儿算是看明白了,她相公又领着人去他娘家的店吃饭了。 柳金蟾身上没钱,倒没觉得什么,只是一回看陈先红那瞬间惨白的脸色,心里有微微的同情:单看这古色古香……错,是上等楠木修的店面儿,就知小店装潢高级!自然价儿也是水涨船高。 雨墨拧紧了眉头,若是在过去小姐单身的时候,只有她们主仆二人,她是不怕进去的,但……而今她身上就只有败家姑爷昨儿发的二十文零用,她有点踌躇——就不知道竖着进去,会不会横着出来! 四女一迟疑,那头进了十里香面馆的七个男人不说规规矩矩坐坐大厅,居然还上了雅间,上了雅间就罢了,此刻还偏偏拉了窗栏,对她们招手:“我们在上面!” 不及柳金蟾反应,陈先红两腿一软,一句“我的爹哦”就瞬间毫不夸张地瘫倒在了大街上。 怎么办? 柳金蟾立刻要问陈先红进还是不进,那面北堂傲就赶紧派了奉箭和奉书下来接人,谁让陈先红眼眼发黑不倒雨墨身上,偏偏大半个身子挂在大着肚子的柳金蟾手臂上呢? 奉书和奉箭那边一露头,原本打死也不要进十里香去挨宰的陈先红,立刻眼尖地看见了紧随他们之后出现的纨绔小姐——慕容嫣! 何以慕容嫣出现在里奉箭他们身后? 这还得从她紧追北堂傲进了十里香,又追上二楼雅间说起。 这楼的雅间其实也不都是如其他酒楼一般,是有自己单独的房,这里则是用一张张大屏风分别隔出一个阔朗的地方,勉强算是雅间。 既然是雅间,就不是谁都可以轻易说进就进的,尤其里面又是一群男人,自然她就被小儿挡在了外面,示意她换到另一头去们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小店做生意,谁也不愿意招来麻烦,尤其其中一个哥儿就是他们东家的宝贝弟弟。 慕容嫣进不去,小二还问她要什么? 一个清风雅静的雅间,岂是你点个几十文钱就能让你呆的? 慕容嫣硬着头皮,一看那雅间特制的贵死人菜谱: “四喜汤圆,一碗四个,十六文”,一个四文! “翡翠玲珑水晶虾饺,一笼,四个四十文。”一看那“玲珑”二字,不用想,一口一个,就是想装斯文,也最多两口一个! 慕容嫣眼皮再往下:“豆腐皮蟹饺,一笼也是四个,四十文。” “瑶柱清蒸糯香鸡一笼一块四十文……” 说白了,这里最便宜的除了汤圆,其余都就四十文!贵得嘛……慕容微微往上一抬:“腌笃鲜六百文、佛跳墙五百文……”再往上“清蒸百鲜海龙虾一斤八百文……” 这还不算鱼翅鲍鱼等物,就是慕容嫣眼也看得心惊,要知这大周捕快俸禄低,每年六两白银,几百斛禄米,再有几匹衣料,说白了真正要过好日子,靠得都是别人没事塞点小钱……换句话说,呆的地方好,灰色的收入比正经俸禄高出许多,如果不好吧,而今大周这些年风调雨顺,米价最低时二文一升,只要不是成日里想吃肉,一家人温饱也无忧!只可惜她只是个编外的,除了俸禄再无其他不说,俸禄还比人矮上一大截,临时工难免是如此的,好歹她是一个人过日子,倒也无忧。 唯独消费这高档的地儿吧……难免力不从心! 她犹豫来、犹豫去,眼见着小二的眼儿由月牙儿弯弯变成了一眯直线,最后隐隐要翻鱼肚白,只得心里一横,拿手指着菜谱;“四喜汤圆一份,翡翠玲珑水晶虾饺一份儿、瑶柱清蒸糯香鸡一笼……”言罢,她抬眼:够了吧? 小儿僵硬的脸笑笑:“姑娘,我们这楼上的雅厅要是点的菜不足一吊钱,一般儿都下坐……” “我添些钱还不成么?” 慕容嫣那里舍得离开北堂傲,尤其是眼下她四面楚歌,璟公主战蛟又是不见面,靖国府更是翻脸无情,当日两家欲缔结姻缘之事一概不知就罢了,还暗中撺掇各家商铺对她家施压,非要逼着她娘把祖上留下的近二百来亩良田抵了当日拖欠的旧账。 小二冷冷一笑:“姑娘,难不成你要补足这一两的现钱不成?” 慕容嫣微微一惊,待要想如何是好,一抬眼就见北堂傲身边的奉箭和奉书出了雅厅往楼下走,这二人素来是识得她的,虽有过节,但……眼下她那还顾得那许多,她只知道北堂傲单是那日假成亲,撇开各色的珍奇古玩不说,独收取的礼钱,过她手称量的,就有近万两,若肯暂先拨给她两千两,所有的外债都能清了不说,府里还能有盈余个数百两,弄不好还能给她打点打点京城那边的衙门,不说求个官做,起码转个入编的快班衙役也是不难的! 想着,慕容嫣紧追奉箭二人而去。 只是奉箭二人一觉慕容嫣来,赶紧就加快脚步,眼下可不是刚才有肖将军挡在哪儿,闲话自家爷儿出来养病,时不时还会疯疯癫癫、连自己家姐、姐夫都时常不识的时候! 183.第183章 横插一杠:半路杀出程咬金 综上原因,就出现了刚才柳金蟾她们四人所见的一幕。 奉箭与奉书一来,陈先红一见慕容嫣,立刻两腿一抖抖后,就“砰”的整个人直了起来。 既然陈先红不需要临时雇人往驿馆抬,奉箭和奉书就大大方方道:“他们都在楼上等着呢!”因爷们非要装贫民,没法,不便称爷,他们二人只能真当二位公子爷是同窗了。 说是这么说,柳金蟾她们三个看着那“华丽丽”的装潢与个别人就坐的雅间,还是忍不住迟疑: “很贵吧?” 就是柳金蟾也着实忍不住在奉箭耳畔低语,如果是她往日呢和雨墨也就大摇大摆进去了,但……北堂傲和奉箭几个大肚罗汉,进这里面三珍海味估计也跟在家似的,没个二十来斤的量,只怕都落不了一个饱! 奉箭要说点什么宽慰的话吧,身后奉书将他衣袍暗拽数下,他余光一扫:慕容嫣居然有恃无恐的来了!他心里微微一咯噔:这可和爷他们的计划不符啊! 但人算不如天算,与其自乱阵脚,不如看这慕容嫣回来说什么! 奉箭不及答慕容的嫣的话,就很规矩的和奉书退至柳金蟾她们身后,不管怎么说,她们是女人,他们鬼谷书院是跟着白鹭书院的来苏州城办事的,按照山长的意思,这一路的安危,这三个女的必须负责! 慕容嫣不曾想奉箭和奉书见她佯装不认识还罢了,居然竟往别的女人身后去了,她欲上前,柳金蟾和雨墨就习惯地挡了过来,甚至有不许她盯着她们的人看的意思! 慕容嫣有点儿哭笑不得,暗道:他们爷都是我慕容嫣的人了,他们迟早也是她房里人,几个小小书生,还不让她这个正经的主子看? 但……介于战家翻脸不认人在前,慕容嫣没把握这两个小仆不会故技重施,趁着他们公子脑子浑噩不清时,也给她来个素不相识,毕竟她与北堂傲的事儿,她刚才可听二人说了——就是他们俩偷了她给北堂傲的私信,向璟公主偷偷告的密! 欲怒,她又不敢怒,两个不分轻重,只为一时意气瞻前不顾后的仆人,只怕她怒了,转过眼儿,不知还会向战家,又或者那北堂骄密告些什么呢? 慕容眼告诉自己:笑、笑、使劲地笑出一个大家小姐和蔼可亲,又不失高贵典雅的端庄大方来。 但柳金蟾和墨儿几个却没看出几分“和蔼可亲”、“高贵典雅”以及“端庄大方!”。 尤其是雨墨,她小小的眼儿,看见的是一个要给她们下马威,想独占那边美男们的奸诈的恶霸形象来,而且她越看越觉得她就是当日在船上,年轻了二十岁的那个刘大官人! 墨儿素来是知道肖腾那模样最爱招蜂引蝶,可巧今儿又加了那柳姐姐的相公,可不是祸水都集中在了一块了,这出门不出点事儿,她都觉得诡异,但……这还没出门就让人盯上了,难免让人扶额长叹的冲动——祸水们真的……不应该出门的! 陈先红心情也没好到哪儿去,他第一个锁定的追求目标是北堂傲,虽然那日被吓得不轻,但她无论是远看,还是静距离偷窥,都觉得北堂傲是她梦中情人的最佳人选,其次嘛,是那生了章妖精脸的公子,都是人间绝色。 为避免柳金蟾这个情场老手,以及孙墨儿这个什么都爱跟着凑热闹的气质少女,知她打算,横刀夺爱,陈先红选择了先将爱慕放在心里慢慢观察、借机行事! 只是…… 她很想嚎啕一声:“天亡我陈先红也——” 才刚刚踏上约会的地点,就乍见那好比银河隔绝了牛女的十里香面馆,已经很悲剧了,居然…… 居然……就在她还不够绝望之时,一个无论是气质容貌财富,还是出身都狠狠得甩出了她千里地的大美人,偏巧就如此这般英姿飒爽地、朝她走来,朝她的目标走来—— 走来的方向,还是那群人间尤物们所在的十里香。 陈先红颓废了,他终于知道那群刚才还合计要她请客的男人们,原来是被这个翩翩大小姐邀约至高档的十里香了! “你们是……白鹭书院的女学生?”美人慕容嫣淡淡一笑,只是眼底的敌视在泛白的衣物一转,就成了几乎人人可见的浓浓不屑了。 柳金蟾等三女互望彼此粉色泛白的衣袍,心中很不痛快:早知道换身便服,只是……她们的便服不也还是院服吗? “你们在这里等人?” 慕容嫣的眼儿开始细细打量三人的模样:除了同样泛白的旧袍子外,一个黑得像锅底,五官不清;一个桃花眼水汪汪的,倒是肤如凝脂勉强算个上品,只是……慕容眼差点噗嗤而笑——一个大肚婆儿,书没好好读,也来干这没脸的事儿?最后,他只把眼儿落在灵眸逼人的孙墨儿身上,只是隐隐觉得……好似哪儿见过?好熟! 三女无语:她们站在这里不是等人,难不成还能等天上掉馅饼来?明明就是从那群男人哪里来的,难不成奚落她们几个,你慕容嫣身价就能倍增么? “不奇怪,我为什么知道吗?” 眼见三个女书生半点表情也无,俨然就是一副很不欢迎她的神情。但慕容嫣有不得不混入其中的绝对理由。 三女惊悚了:这女的脑子有毛病吗?昨儿才见过不是? “我们好似在哪儿见过?”好熟的三张脸! 慕容要再度要故弄玄虚已引起这三人的关注,只是她话罢仔细一看,这三张脸越看越觉得熟,然后她眼珠儿一转:这不是昨儿那三个来家,穷巴巴的女学生么? “我和你们开玩笑呢!怎的都不说话啊?”慕容嫣儿婉转一笑,心情大好,“难道昨儿你们不曾随孙大学士来过我家?” 三女立刻回以僵硬一笑,柳金蟾和孙墨儿心里立刻暗恼:怪道都说男女相约,要女人早到……想到这儿,她们俩立刻赏了一直想看美男,偏又磨磨蹭蹭的陈先红—— 看吧,让人捷足先登,还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了吧? 184.第184章 横插一杠:半路杀出慕容嫣 陈先红无语对憎恨的四目:早知道是这样,她就是披头散发也在这外面先等着了! “我姓慕容,名嫣,在京城京县儿做事儿!是前丞相之女……其余的,想必,你们也知道了!” 慕容嫣微微一笑,故意还把“京城京县”“丞相之女”二词还刻意加重了点语气,好似她们认识他该多荣幸似的! “我我我……我叫……陈先红,不不!是姓陈,名先红,白鹭书院旧年……来的……学生!” 陈先红一见官宦人家的人,人就手脚不知往哪里放,但偏偏又想急着说话,不想说来又有点咯咯涩涩、语无伦次,结果被墨儿和柳金蝉狠狠地鄙夷了! 慕容嫣笑,掩住满心的嫌恶与不屑,皮笑肉不笑。 她目光转向孙墨儿露出几抹,颇有点高高在上的笑意,她记得娘说这是孙大人的独生女,虽说在白鹭书院隐名埋姓,但她娘说,这孙家秉性耿直,待她做了国夫人,也不失为一个可以往来、充充门面的来日鸿儒。 “在下姓孙、名墨。” 孙墨儿回以同样淡淡的笑容,她不喜欢慕容家的人,原因嘛,爹说她娘慕容冰是当年北堂家的学生,当丞相也是北堂家一路引荐,但最后为了攀附皇亲,竟帮着战家朝堂上奚落北堂家,可谓势忘恩负义之人! 眼见孙墨儿神情慵懒,有疏远之意,原想借机笼络也好为自己来日当了国夫人铺条路的慕容嫣,垂了眼,选择无视孙墨儿明摆着的疏离: 大家都是官宦之女,说句实在的,山不转水转,她弄不好来日一翻身,就是赫赫两国夫人加身!一个从四品的小官儿的女儿就敢蔑视她的存在?也不审时度势,好好想想,她来日以两国夫人之贵立于朝堂,多少人能不仰视于她?有求于她…… 慕容嫣倨傲地扫过不识抬举的孙墨儿,看向昨儿在她家打碎了杯子的大肚婆柳金蟾,仅仅只是扫过……不待柳金蟾介绍自己,她的眼神就回到了见她甚是激动的陈先红身上,然后余光滑过陈先红,落在明白着就是“素不相识”的奉箭和奉书身上: “等什么人吗?” 慕容嫣一脸傲视众娇小:一个大肚婆不辞辛苦来读书,还能为什么?定是家中贫寒,急于谋个功名好鲤鱼跃龙门——哼,也不想想龙门岂是寻常鲤鱼说跃就跃得上来的? “几个……” 陈先红朝着那边窗口正俯瞰她们几个的绝色美人们,暗示:我们是……在你之前,就事先约好的——虽一看这个就是绝对的劲敌,她在,她陈先红绝对没戏,但……俗话说的好,不试怎么知道就不行呢?弄不好人家哥儿就觉得她这女人最是可靠! 眼看那个陈先红半日支支吾吾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儿,雨墨可等不及了,无视眼前美人要将她们扫出她的“猎物圈”,赶紧道:“他们正等我们呢,我们赶紧儿上去吧!” 雨墨一指,不待慕容嫣反应,诸女一改刚才踌躇不前的模样,一个个大步流星朝前而去—— 有钱人请客,岂有不狠狠宰上一顿的! 柳金蟾和孙墨儿连着雨墨赶紧往楼上奔,满脑子就是想想怎么宰这个,看不起人、却格外阔绰地官家小姐! 只有陈先红落了后,因为慕容嫣本想她们邀约,但这四人不但不邀约,竟然就径直自己去了,眼前奉箭和奉书有故意留在后面赶人的意思,她赶紧喊住了陈先红一道儿。 陈先红一见自己备受青睐,岂有不赶紧等官家小姐,兼今儿的“金主”的道理,于是她们押后,奉箭和奉书见撵慕容嫣不走,只得赶紧板着脸儿往楼上赶。 楼上北堂傲一听慕容嫣蹭着上来了,当即脸色一变,要立刻起身离开,但柳金蟾却一脸捡了钱的模样,兴冲冲地巴上来,一屁股就拉着雨墨,挨着北堂傲坐下,脸上还笑向北堂傲道:“一会好好宰宰那女的,我们使劲着吃,看她多有钱!” 北堂傲一听这话儿,微微有些愣。 孙墨儿也跟着附和道:“恩,她可是前丞相的女儿,咱们都不要替她省,我和你们说,可别上她的当儿,我听我娘说,她三年前就和人定过亲,而且最喜欢骗男人攒的私房钱钱用了!” 北堂傲微微一怔,眼一斜奉箭,突然就想起了她也跟自己编过钱用……心里更是一片识人不淑地黯然。 诸人则是“哦”了一声,众人眼中的意思格外明显:果然不是个好人! 一桌子人正在“哦”中,招财就立刻低低喊了一声:“来了!” 言罢,一群人当即正襟危坐,俨然一副众宾客就等主人来开饭的模样了。 宋玉和雨墨刚才也没怎么细细打量过,慕容嫣儿,此刻乘着她正与陈小姐上楼之际,二人睁大了金睛火眼要把这个“骗男人钱吃软饭”的慕容嫣细细看个明白: 只见此女发分两髻,各插碧玉蝴蝶簪一对儿,四眼一眯细,碧玉剔透莹亮,不是上等货也是中等货,最差也就是下等货,反正三个字就是:值钱货! 二人眼再一低:此女色如春晓、艳若桃李,美人嘛是肯定的,年纪嘛好似比她们小姐还大些,因为眼神一看就是有点老的,唯一不近视的雨墨还奇迹般发现这女的,眼角似有隐隐细纹了…… 然后,金耳坠,乡下男书生外加一个势利小书童嘛,只分得清好书坏书,看人耳环嘛,都有点不专业,也分不清是真金还是假金,又或者包金,反正,还是三个字:值钱货! 最后,四眼之光落在来者一袭净色水红绫裙,银红缎短衫之上……只见了那领襟、袖口处的铃兰绣花,绣工细致简洁,虽一看家里人绣的家常衣裳……还是那三个字:值钱货! 关键……她就是昨儿那个衙门里的官儿的女儿…… 宋玉觉得十成十有钱人! 雨墨两眼闪闪发亮:原来,这就是今儿那个宋哥儿口中要讹诈的姐儿! 185.第185章 弄巧成拙:北堂傲险酿祸事 雨墨赶紧暗暗拍拍自己的胸口,她差点以为今儿小姐会被讹钱呢?小姐和男人在一起最傻了,总是打肿脸充胖子,最后回家挨竹篾子! 想到这儿,雨墨对正落落大方、无视奉箭二人四道冷光的款款走来的慕容嫣,笑得眉眼都是谄媚之意。 间隙间,北堂傲悄悄儿回视肖腾,肖腾一见雨墨都落座了,索性一挥手,屋里一群人齐刷刷落座,只将那上菜的两个位置留给了姗姗而来的二人,然后回以北堂傲一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表情。 眼下又能如何?毕竟这不是战场,只需思考对方主将的心思,而这里一桌的人都是变数! 北堂傲只得暂且安慰自己: 而今柳金蟾都知道这慕容嫣定亲的事了,他与其弄巧成拙,倒不如就依着原来计划,继续像个脑子有病的人就好,一会儿遇上问题再见招拆招,借机再把她一直钟情于战家大公子,反复炒上几个来回,最后再……料她也不会这三年和柳金蟾多说半个字不该说的…… 北堂傲这一拿定了主意,对肖腾等人打了一个“见机行事、一切照旧”的手势,就也和大家一样,装出一副傻乎乎等人请吃的呆呆模样了。 刚才还被拒之门外,这少顷就成了众人眼中的座上宾,她微微有些意外,但一想,这么一群寒酸的人,必是知她是前丞相之女,都有谄媚逢迎的意思了。 她自信的笑着,走在陈先红之前,欲落座,却忽然好似突然发现北堂傲似的,身体微微一顿,想动情地开口道一句“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不想眼前的北堂傲看她好似初见不说,还是一脸目中无人的倨傲,不待她开口,就冷冷地转向他身侧的另一个美男子,满眼只有菜单,开始研究点什么好了! 慕容嫣有些尴尬,但她今儿既然好不容易见着了北堂傲,又岂会是因他一个“素未平生”的傲然眼神就打退堂鼓的人? 不认识,忘了,那好,重新认知也无妨! 慕容嫣大大方方笑向一脸冷漠的北堂傲:“在下姓慕容,单名一个嫣字,在京城京县儿做事儿!是前丞相慕容冰之女,陈姑娘她们的朋友!在下似乎在军营见过公子?”记不起,她就帮他想! 奉箭等人只是淡淡抬头,然后不约而同露出被打扰的不快来。 陈先红脸上一僵,又不敢说不是,只得僵笑着点头表示赞同,莫名的又被孙墨儿和柳金蟾两记眼刀飞了个正着,最后只得苦笑。 北堂傲却看着慕容嫣一脸“未曾相识”的模样,露出又一个“登徒子”的一瞥,复又低头看菜单,但回思自己三年来的绝望与痛苦,他实在想不出是怎样的厚颜无耻能让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他面前?就因他失身于她么? 思及此,北堂傲在恨自己太……的同时,更恨不得一把银枪出鞘,当即将慕容嫣当场戳成一个蜂窝,但他岂能让才刚刚到手的幸福,就落在一个寡廉鲜耻的女人手里二度粉碎?北堂家丢不起这人儿,柳金蟾也丢不起这人! “你记得么?”北堂傲压下心中翻滚的忿恨,淡淡转向肖腾。 肖腾正埋首菜谱,一听问,就瞅着慕容嫣想了想笑道:“姑娘,你这搭讪的方儿也腻老土了些!见过咱们的哥儿可多了去了,没个十来万儿,也有个千八百吧!” 言毕众人一片哄笑,以北堂傲他们这等美貌,自是令人过目不忘的! 慕容嫣顿感尴尬,忙道:“我知你是……” 话未出口,一把银枪就抵在了她咽喉处,她睁大眸子,不信北堂傲会真动手:“你?” “你”字才要再出口,慕容嫣眸底就闪过了北堂傲眼中忽起的杀机,才觉害怕,她的颈子处就微微传来一丝丝疼痛的感觉,然后两腿一软“砰咚”声整个人就跌坐在椅上,再也起不来。 “相……北堂!” 倒是柳金蟾“嚯”的一声站了起来,赶紧抱住好似又发了病的北堂傲,吓得脸色发白。 雨墨也吓着了,赶紧托着慕容嫣身后的凳子喊:“你快跑啊!我家姑爷犯病了,谁都要杀的!” 雨墨这一喊,突然吓傻的人们一时间都回了神来,男人们赶紧拉住北堂傲好言相劝:“何苦为这么点子事儿动怒?” “可不是,就算她是个登徒子,大不了送衙门了事!” “是啊、是啊,咱们可是受山长所托来办事的!”肖腾言罢,悄悄附耳,“宰她一顿就是,何必动怒,我听说慕容家还欠着好些外债呢?” “就是,奚落奚落她点颜面……夫人可是怀着孩儿,见不得血光的!”奉箭也赶紧附和。 北堂傲也知自己刚才冲动的有些可疑,眼下见众人相劝,还给自己下了台不说,雨墨连他那刚才那冲动都解释成了“疯病”又犯,他岂有不见好不收,平白连累柳金蟾的?柳金蟾可是要混官场的人…… 北堂傲稳下心神,嘴角冷冷微勾,眼斜柳金蟾白了脸,心里纵然千般想一枪这么过去掏出这负心人的心看看是不是黑的?但……桌上两个孕妇受惊小产可不是闹着玩的!想罢,他松了银枪,手腕处一个银花坐回了原位,十二分不爽地冷冷瞅着椅上瘫软如泥的慕容嫣,一脸狂傲地舞动着自己手中的银枪,继续用一双满是杀意的眼瞅着慕容嫣: “我北堂傲呢,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什么叫聪明人?就是别在本公子面前,故弄玄虚,用你们小姐们的那些个自以为高人一等的伎俩,来糊弄本公子!前丞相之女了不起?不也只有一条命么?”杀你也不比杀一只蛆难! 这话一听,就是赤果果的恐吓人家了! 柳金蟾那里还坐得住,慕容嫣她娘可是苏州城的官儿,她赶紧儿起笑向北堂傲:“只怕你误会了慕容姑娘的意思?我看慕容姑娘是对北堂公子倾慕有加……” 柳金蟾话音没落,北堂傲吓得一颗心差点跳了出来,顿时剑眉倒竖,柳金蟾就有当即缝了自己嘴儿的冲动! 186.第186章 投鼠忌器:北堂傲满心懊恼 北堂傲一想刚才柳金蟾那话儿,分明就是不把他当自己男人的意思,难不成她对他也只是玩弄之意?霎时间那刚刚压下去的火气,陡然间就提了起来,待要好好拉着柳金蟾去质问一句“当他北堂傲是你柳金蟾什么人儿?” 但他有何立场问柳金蟾,难道他不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北堂傲的心就要再度再度陷入自怨自艾,幸得慕容嫣,回神快,一听柳金蟾那话儿,赶紧着打蛇顺棍上。 只是她比柳金蟾聪明,言语立刻缓了过来:“是慕容嫣有眼无珠,唐突了北堂公子,冒犯之处,还请北堂公子大人大量,不与小女子计较!”只要能留住北堂傲,她眼下就能有转机,即使从头来追又何妨? 北堂傲回眸,本想说:“我们夫妻的事儿与你何干?”但……目环四周,现在可不是夫妻内讧的时候…… “哼——本公子问人话,轮不上你张嘴!”你也配和本公子说话儿? 北堂傲心里冷笑,想笑慕容嫣那灼灼的目光居然对他,还有所幻想,难道不知她再向战蛟投诚那日,他北堂傲就有用她的鲜血来沐浴的冲动么?事过境迁,他欲放下,她倒还嫌自己死得不够快了? 慕容嫣一窒。 肖腾眼见这好好的宰人宴就要变成血溅三尺,他可是肚子还饿着呢! “北堂兄,这大家……难得出来,何必为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女人生气呢?来来来——赶紧坐下,你不饿,这柳姑娘肚子里的孩子都饿得满地打滚了!你就是要发脾气,也不能吓着孩子不是?” 投鼠忌器…… 北堂傲一思及柳金蟾肚子里已经会蹬脚、练小拳的宝贝,顿时心里一阵柔软,要生气,气还都给散了,再看柳金蟾手摸着肚子,还一脸担心地看着自己,不禁垂了眼,一手暗拉柳金蟾,脸向众人: “都坐吧!”怎么还能冲动的,他就要当爹了,他送上门来,是为给他的孩子一个爹! 柳金蟾一见北堂傲暂时不闹了,赶紧示意雨墨去喊楼下的小二上来报菜名。 北堂傲脸色微微一缓,肖腾就赶紧暗暗拉着奉箭等人好似笑闹似的与北堂傲说玩笑话儿: “你刚才那一招儿,可是‘游龙出水’?真正把兄弟吓了一跳!” “那叫什么‘游龙出水’是‘游龙出海’!不过我家公子当日阵前那‘白鹤亮翅’才叫厉害,一枪过去,横挑了那敌军一片咽喉,一时间,只见得那血‘哗’似的喷了足有一丈来……来……现在好像不是说这个时候!” 奉书正说得起劲,一抬眼八只惊恐的眼就映入他的眼底。 柳金蟾脸白的都没血色了,她想到的是自己血溅一丈的情形:她的孩儿们啊…… “你们不会真的杀过人……人……人吧?”宋玉哆嗦得就跟纸片似的。 “你信他们胡说?哄我欢喜呢?”北堂傲赶紧佯装他们都是吹牛的淡淡神情,自嘲似的道,“我脑子有病,上不了战场……家里听说山长专治疑难之症,就送我来书院养病了。” 宋玉和柳金蟾、雨墨等苍白的脸,这才有了血色。 “哦!兄弟一身好本事,真是可惜了!”宋玉长舒出一口气,暗道:怪道人看似机灵,结果人那么笨,原来是脑子有病啊! 北堂傲听宋玉这么说,嘴角只是淡淡地也故意露出一脸的扼腕来。 奉箭等人则长长长地松了口气:差点又把马屁拍在马腿上! 少时,几个人闲聊了几句书院里的哥儿们的情况,小二就与一个掌柜点头哈腰地来了。 掌柜谁也不看,就只看着自家刚出嫁的少公子,问今儿先吃点啥儿? 肖腾眼观一桌,真不是他不想阔气,而是……娘家的钱省下来,弄不好也能贴补他几文不是? 肖腾暗指掌柜身边的慕容嫣,招财立刻很懂主子心思地开口笑向掌柜:“你这掌柜真有意思,哪有一群人吃饭,点菜倒先问咱们这群男人的?”怎么也该让女人意思意思,然后让给他们男人再来点才是? 掌柜立刻会意:少爷又给家族生意带“小肥羊”来了。 “不知姑娘,爱吃什么?” 真不是掌柜势力,着实是习惯成自然,他隐隐有担心,这次少爷弄了个只怕要赊账的,尤其这女人的衣料子般般,在楼下请这么一桌只怕也是刚刚凑合,只是……谁让少爷是肖家的掌上明珠呢,他就是整人,他们焉能不配合!哎——越大越不省心! 慕容嫣接过菜谱,想要自己亲自点吧,但美眸一转,自己刚得罪了北堂傲,现在就大喇喇地点,只怕不妥当,索性就赶紧起身,假花献佛将手中的菜谱,双手呈交给北堂傲,恭恭敬敬道: “公子请!” 北堂傲眼瞅菜谱,余光落在柳金蟾圆圆的肚子上,神情不变,只是手弄折扇,说白了就是不理你这茬儿! 无奈慕容嫣就是一脸执着,即使碰了一鼻子冷灰,却还是手捧菜谱,鞠躬似的朝向北堂傲,一脸赔罪似的道: “小女子着实无意唐突,只是见公子龙姿凤章,所以心生结交之意,言语冒犯不当之处,请公子大人大量多多海涵,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言罢,慕容嫣退后一步,竟然隔着圆桌,对着北堂傲抱手作揖,一个接一个,好似北堂傲不答,她就要鞠躬到北堂傲原谅不止。 柳金蟾眼一眯:这是泼皮要死缠烂打了么? “慕容姑娘,常言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人家北堂公子既然不喜你这性子,你又何必执着,又惹人家公子不欢喜呢?”当美人遇上无赖也真是无奈呢! 北堂傲原本要动怒,一听柳金蟾这话里隐隐是有不欢喜慕容嫣,护他的意思,一脸的冷毅就立刻软了下来,手上折扇一收,两眼斜瞅似有微微动情脉脉之意。 慕容嫣被柳金蟾一说,心里正不痛快,谁料一抬眼儿,这疯疯癫癫的北堂傲倒还瞅着一个大肚婆要“芳心暗许”了? 187.第187章 盲目自信:人心不足蛇吞象 慕容嫣一照面就被北堂傲扫了一脸子的冷灰,颈上还起了一痕血丝,此刻哪还敢对一个“失心疯”的说教,倘或这“疯子”一个失手,真把她杀了,她娘会为了她与整个北堂家拼命?想来都是妄想! 慕容嫣只得忍下这口气,默默将手中的菜谱转交给奉箭,讨好不了主子,讨好他身边的“狗”虽是下策,却也无法。谁让她负了北堂傲呢? 她除了装作没看见,笑脸望向一个奴才,呈拱手状,还能如何? 主子们面前,公子又没示意,奉箭那敢接那慕容嫣手中的菜谱,他只得做推脱状,让贤肖腾。 肖腾可是来吃饭的,他也懒怠管北堂傲众目睽睽之下又和他妻主暗度陈仓的事儿,他可是饿得强胸贴后背,不似某人,来苏州还偷偷带来了小煲锅——补完了妻主补自己! 肖腾一起身,朝被迫对自己作揖的慕容也微微大而化之地拱了拱手: “在下肖腾!”顺手就接了菜谱落了座,先传给了宋玉。 接着宋玉、招财进宝、奉书奉箭,也都懒懒地一一向一直站着的慕容嫣微微点头。 几句自我介绍,从相亲的角度而言,几人也算是认识了。 无奈慕容嫣看似点头,人魂却飞了。 美人谁不爱?刚肖腾这一突然露脸…… 已经三年没怎么见过绝色的慕容嫣眼儿就花了,暗赞:好个尤物儿,刚一心扑在北堂傲身上,竟没注意这还有这么一个绝色的人物儿—— 只见这肖腾,阔肩细腰,貌不及北堂端庄大气,却眉目却比北堂傲妖娆妩媚,一看就像个画里走下来的妖精,不仅妖,但还有富,尤其是肖腾那手持折扇的食指上鸽子蛋大的红宝艳丽似火,慕容嫣就知道价值连城了……心中不禁微微垂涎三尺: 怪道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这大富大贵的之人果然都是一家!只是肖腾的名儿真熟? 慕容嫣低眉待要仔细一想,再抬眼一看,那肖美人竟与那孙墨儿单独一处不说,亲密状…… 难道,他就是当年与孙家小姐定了亲的、大周大商贾肖百万的独生子肖腾? 慕容嫣心内一惊,是了,她想起来了,这肖将军可不也是军营里出了名的美人,他至今还没嫁人的缘由吧…… 京城都可传疯了,说他洞房花烛夜,妻主和别的男人私奔了! 这眼前…… 难道家里人故意安排在书院? 慕容嫣正要仔细好好想想,那头北堂傲和肖腾不曾想,这慕容嫣儿同在一个军营,竟不识得肖腾,微微错愕,但仔细一想三军十几万人,肖腾又主管粮草,爱打算盘,出帐一个头盔带着“况且、况且”的一般女人根本就见不到他,见到了也认不出他,何况以慕容嫣当日在军中地位之微,不曾见过肖腾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但慕容嫣没见过肖腾,肖腾又怎么拿旧事打趣儿慕容嫣儿?令慕容嫣人后说话有所忌惮呢?北堂傲不禁有些许担心! 北堂傲正要想个法子,让柳金蟾反复铭记慕容嫣其实与那战家公子两清相悦之事,宋玉眼见慕容嫣还一身未婚的装扮,不禁皱眉道: “慕容姑娘,尚未成亲?”不是三年前就定亲了么,这年纪还不娶人家? 慕容嫣立刻一阵尴尬,余光扫过北堂傲那看似根本没在听的淡淡模样,微微放松。 孙墨儿心知宋玉未婚,而鬼谷学生来鬼谷,多半都是来白鹭寻个良人嫁了的多,省心耿直的她,生怕宋玉失了身还蒙在鼓里,也顾不得是否得罪人,赶紧一脸无知地又反复强调道: “慕容姑娘可是定了亲的!” 一句话说得慕容嫣青白交错的。 柳金蟾也迷迷糊糊地想着昨儿孙大人她们的话儿,此刻更是唯恐天下不乱地赶紧火上浇油道:“据说还是奉旨成婚!”继续拽! 宋玉听不懂“奉旨成婚”,却听懂了“奉子成婚”,大眼睛一瞠:这慕容嫣,这才是个老手啊!怪道表兄常说好看的女人,多是沾花惹草还不想负责的淫-贼! 既然知道人家是奉子成婚的,宋玉满是忌惮地缩回脖子,也就不多问了,这个女人嘛,家里肯定是有娃了,嫁她也是做小的份了,而且就怕她以后搞大了肚子还不认账……一定要提醒那两个“大傻”小心! 宋玉想着,立刻转过头,身边的小二扯着嗓子就开始报价了。 五花八门的名儿从“翡翠水晶玲珑虾饺”、“松酿鹅油卷”到“燕窝红白鸭子八吉祥”再到“掌上明珠”……真不是柳金蟾等人吹毛求疵,简直就是她们越来越听不懂那菜到底是什么玩意儿煮的? 柳金蟾看孙墨儿,孙墨儿瞅肖腾,肖腾回以孙墨儿一个无比亲切地微笑:“妻主,想吃什么只管点!”慕容嫣不付,北堂傲也会拿钱的! 孙墨儿立刻挠头,伸长脖子和柳金蟾咬耳朵:“可不能听我相公的,他吃饭都没舍得花过钱!”全是蹭他姐妹家白吃白喝的! 柳金蟾一听“吃饭没花过钱”,再一联系当日孙墨儿说的“一文恨不得掰成两文”,一想这可是真正的“铁公鸡”!她立刻就悄悄儿用余光,将正手持菜谱,一脸自若的慕容嫣扫了一番,说实话……腕不见金钏、腰不见玉佩,就是那头顶的两只翡翠小玉蝶,只怕还没北堂傲首饰盒里最不起眼儿的碧玉簪值钱…… 她赶紧转头对正一副要大宰人的北堂傲嘀咕:“一会儿,可别点的太贵!” 北堂傲挑眉。 柳金蟾默默地就引导北堂傲将慕容嫣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估价一番。 慕容嫣她化成灰,他都认得,他还需要对她细细打量? 北堂傲斜视柳金蟾:“干嘛?” “你先看她头上那对玉蝴蝶!”柳金蟾暗暗用一手扶额头,低语。 北堂傲虽不解那玉蝴蝶有何看头,但妻主说看,他自然略过慕容嫣窥视肖腾那双熠熠生辉的眼儿,细细看了看,玉算不得剔透、瑕疵还一望就知,不过是玉匠机灵,知道扬长避短,这玉的质地就连进店铺都有点勉强。 188.第188章 合宰富婆:十里香价是真坑 “你喜欢?” 从没见过柳金蟾插金戴银的北堂傲有些诧异,他还以为素来头顶几根素带的柳金蟾,也和自己当日未嫁之时一般,不喜这些浮华之物呢! 柳金蟾很想当即就把自己的脑袋砸桌面上以示无语,但……她又不是神经病,只得慢慢她的疯相公:“最多能值多少?”不知够不够一桌的豪宴?她前世她穷得连玉器店儿都不敢进,今生的首饰店什么的,就跟前世女人的内衣店似的——女人免进! 这话可真是问对了人,北堂傲就是女尊世界里的男汉子,身是男儿身,心是女儿心,首饰、衣料、厨艺、料理家事甚至一个男人最最最基本的男红,他至今也就六岁时绣过一只鸳,鸯还没出来呢,那时刚买来的奉书就奉承说“哥儿这只肥母鸡真是好看”!自此,他再不摸一针一线。 因此,北堂傲虽说知这玉上不了台面,但值多少钱?他脑子里一百两和一两能各买得到什么都一团浆糊呢! “这……”北堂本要答不知,可那日与才说他“不会理家”,此刻一答应可不印证了小雨墨的话儿? 北堂傲故意看似估价了一番,然后装作很懂行地皱眉道:“都说金银有价,玉无价,为夫想,这能卖多少,得看卖家怎么喊了!” 柳金蟾一听,也佯装明白了似的点点头:“哦……便宜还是贵?”还是怎么问不累人! 北堂傲一怔,既然见柳金蟾不懂,他也就信口开河道:“几文吧!”几文,他也不买! 柳金蟾一听“几文”,下颌都差点吓掉了——一个官家小姐居然把一个几文的首饰戴在头上招摇撞市……可转念一想,比尔盖茨还戴十美元的手表呢! “相公啊,咱们还紧最便宜地点吧!不然,这姑娘要是付不了帐,还不得自己掏钱啊?” 一改单身时“散尽千金还复来”的豪气,柳金蟾很是慎重地建议道。 北堂傲那在乎钱,开口就朗声道:“不怕,这点钱算什么,咱不差钱……钱……”这“不差钱”一开口,他立刻想到了他前儿才告诉柳金蟾嫁妆全给吃光了的事儿……那眼珠儿立刻在柳金蟾的眸底转了转两转,旋即改口低低道:“依妻主的!” 柳金蟾汗淌:没钱就没钱吧,还装……想着,她又去叮嘱雨墨。 北堂傲“装”,但别人不知道啊! 尤其是慕容嫣一听北堂傲这话,这意思可不就是他今儿请大家的意思么?其实就是,北堂傲不说,她素来也是知道的,只要在饭桌上,但凡有北堂傲在,从第二个人需要花一文钱的! 思及此,她立刻在心里转悠转悠了好几道她想了很多年,一直没舍得吃的菜,想到那菜的滋味,口水立刻直流,无奈…… 慕容嫣斜过眼去—— 那得了菜谱到现在的宋玉还拿着那菜谱一劲儿地抖索呢! 有人请客,还哆嗦? 慕容嫣美目一横过去—— 宋玉就看着菜谱,在小二不耐的目光下,好不容易、终于点出了一道,他担心自己吃了都会噩梦的:“四……四喜汤圆!” 一碗四个就罢了,一个就四文哦,快赶上一碗馄饨的价了!黑死人哦! 宋玉长出一口气,将贵死人的菜谱手抖地交给身边的招财,很是不安的看向今儿的“金主”慕容嫣,眼还没敢怎么抬,就被慕容嫣一个看穷鬼的鄙夷眼神灭掉了。 宋玉甘地低头暗骂自己没见识,人家是有钱人,怎么会在乎“这点”钱! 招财和进宝素知自己爷是个节俭的,但吃别人是绝对的大方,只是,二人那“富贵眼”朝那慕容一身装扮看去,说实在的,她全省上下也就那对蝴蝶簪值点钱儿,但就这点钱,也不够在这十里香好好点上一桌儿的价! 鉴于到时慕容嫣拿不出钱,大家不得不自掏腰包的可能性,二人很地低调地点了一笼糯米鸡,外加一砂锅慢熬的皮蛋瘦肉粥,最后又要了一个大碗的馄饨。 奉箭奉书眼见招财进宝如此小心谨慎,鉴于爷最近又把大笔的私房都拿去滚利,而今也是现钱短少,二人点菜也格外谨慎。 为何? 慕容嫣手头宽裕不宽裕,见她这身装扮即知! 二人打开菜谱,将“翡翠水晶玲珑水晶饺”“瑶柱糯米鸡”“豆腐皮包子”“奶油松酿卷酥”等一一扫过,目光落在“槐花绿豆面子”上,暗想别的在府里早吃腻了,不如点份这个大家都尝尝,最后再以两斤各加三份肉的牛肉面和两海碗的鲜虾馄饨做结。 可谓是相当的勤俭。 说是勤俭,但慕容嫣看来就大不一样了。 几个不起眼的男人就敢这么大手笔的点,让第一次和有钱男人一起出门吃东西的慕容嫣惊悚了: 这才是有钱人啊! 不及感慨毕,慕容嫣脑中就突然浮现出她初次领命前往獒关,北堂傲担心她手上短钱,路上巴巴地遣人给她悄悄儿支来的百来两银子的事—— 就她这平生的第一笔巨款,那奉箭催马赶来时,还道:“爷说他手上现银都让肖将军昨儿要了去,眼下只匀回这百来两,虽不多,但路上随便随便打点打点,待姑娘到了獒关,再给多多填补上。爷还说,这钱两的事儿,姑娘只管用着,不必担心,不差钱儿!” “不必担心”…… “多多填补”…… “不差钱儿”…… 慕容来不及回味那时因一个小小的“偷吃”,次日就突然“横发”了的暴富感受,更不及惋惜她次日就用这笔“横财”为战蛟买了一块据说上等的古玉献上的笨事儿,她眼底只有成堆的银山、宝山,然后银山、宝山后是笑脸盈盈的北堂傲一把儿将银钱都推到她面前,用他时常挂在嘴边话道: “为夫住在宅子里吃穿不愁的,这些钱也没个花处,不如妻主拿去,只管用着,不必担心,咱们不差钱儿!” 她梦未醒明白,菜谱就传到了孙家小姐的手上。 189.第189章 今非昔比:嫁人好比再投胎 慕容嫣既然注意到了肖腾,自然对孙墨儿也格外的在意起来,毕竟……她慕容嫣可是当朝两大豪门贵公子——战蛟和北堂傲都不约而同、同时钟情的女子,谁又敢说再娶一个弃夫肖腾,不是探囊取物呢?尤其…… 他才是大周传说中嫁妆最值钱的男人,还是个现在很可能没人要娶的男人! 慕容嫣的如意算盘“哗啦啦”一打,她的后院里又瞬间耸立出一座金山,外加一个娇滴滴正待临幸的娇夫——肖腾……三夫四侍,三夫就算齐了! 可要如何让至今还对孙家小姐恋恋不忘的肖公子对孙家小姐死心呢? 慕容嫣美眸不知不觉已经在刚拿过菜谱的孙墨儿身上打转: 居然浑身上下,连件值钱物事不说,看着个菜谱还杏眼暴突…… 孙墨儿也是个穷惯了的小姐。 一开始还气势汹汹要狠狠宰上慕容嫣一笔的她,挑眼一看那菜谱上吓死人的价儿,吓得一把就把菜谱给合了: “恩……一会儿不够我再点!” 言罢,她赶紧将菜谱递给肖腾,真不是她心软,而是那价儿,她娘还做着四品官呢,她都觉得贵,更何况她娘说慕容家至今还欠着外债近千两,尚未还清,昨儿还欲向她借了几十两说是还利息——就怕宰人不成,把自己给宰了! 肖腾一瞅孙墨儿这模样,不禁撇嘴:跟他成亲了,还是这么个样儿! 他也不好说什么,反正宋玉说好了,今儿是女人们请客,他算过了,大不了,慕容嫣儿不付帐,大家就各自开花,他难得来还有不好好吃上一顿的?还怕赖不了帐? 菜谱一打开,肖腾两眼在菜谱上迅速扫过,秉持这点了就必须吃完的肖家原则,他很快锁定了几样,他喜欢的: “鱼藏剑、燕窝贺字锅烧鸭子、荷色里脊……” 肖腾后面一串话还没出来,孙墨儿就吓得差点没把他的袍子扯坏了,无法,他只得最后加了“蟹黄包、翡翠水晶玲珑水晶饺”各一笼,一张脸难看得都要拧出水了,他最爱的海龙虾还没点呢! 二人不协调地互动,浑然不觉的落入对面慕容嫣满是隐隐笑意的眸底里浑然不觉。 慕容嫣眸光再一移,就落在了紧挨着肖腾的北堂傲身上。 北堂傲还没认真点儿,一边的大肚婆就恬不知耻地也把脑袋凑了过去,凑就凑吧,北堂傲一个大家公子不说检点一下,也跟对付她是的拿出银枪逼开色狼,他居然还把菜谱朝这“女色狼”身边挪了挪。 不知道的嘛还当是小夫妻呢! 慕容嫣抿抿唇要提醒提醒二人,但……北堂傲是个疯的,提醒了他眼下,待会他也这么防着自己,她如何才能得到“不必担心”“多多填补”的恩遇? 慕容嫣咬着唇,只能像个眼看着自己男人要出墙,但因出墙对象是自己领导,而不得不为了自己那点好处,而忍耐的“龟”婆! 虽说好一切从简,但一打开菜谱…… 柳金蟾当即咋舌,倒不是没吃过这么贵的地儿,只是,那时是娘掏钱,吃着不肉疼,其余人在青楼,难免不装阔,但……而今她将为人母,眼见老公孩子丫头小厮一堆人要她养,她还能像“风流花间客”似的,一掷千文? 哎,人娶了老公,有了孩子,就快活不起来了! “适当点好……估摸着她也没多少钱!” 为不引火自焚,柳金蟾赶紧再次叮嘱食大如虎的北堂傲,“别到时候,她掏不出钱,咱们还得给凑份子!紧最便宜的!” 北堂傲压根就没想过要用慕容嫣一文钱,只是刚才听孙家小姐说这慕容嫣“爱骗男人私房钱”一事儿,他心里梗,怎么个梗法呢?他被骗色还骗了财!身子是没戏了,但财再不值钱,给她慕容嫣就是一文,他都觉得太亏!毕竟这不是钱的问题,事关他的自尊! “咱们吃自己的还不成?” 北堂傲左思右想,钱归钱,但还是不要吃她慕容嫣一文半分。 柳金蟾嘟嘴,踌躇:“难得有人请客!点点最便宜的就是!”家里省一文是一文。 拉长了脖子的雨墨立刻点头如捣蒜。 北堂傲微微不开心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占小便宜吃大亏……再说……人家要是请了咱们,咱们不还得下次请她啊?吃三还得还一呢?”一句话,慕容嫣的便宜,北堂傲可是毛都不想沾一丝儿! 柳金蟾心想,这必是刚才那慕容嫣露出追求之意,北堂傲不欢喜,毕竟人家的家教……想来是男人们的家教和女人不一样,既如此…… 柳金蟾也不敢看着那菜谱里的菜点,就着那末页的一排蝇头小楷道: “昨儿,可巧吃得有些隔食,今儿也就不要糟蹋东西了!就五斤馄饨面吧!” 五斤馄饨面,还说昨儿隔食? 一桌的人,连着那小二、掌柜的脸都有种掩饰不住的无语,尤其刚才北堂傲那句“不怕,这点钱算什么,咱不差钱”的豪言,余音还未了呢?眼下就说“隔食”只点了“馄饨五斤”?别的,就连泡菜都没舍得! 这前后的差距,让桌面有瞬间的沉默,与心照不宣的了解。 北堂傲脸红如番茄。 肖腾不敢说话,只因北堂傲正用一双危险的眼眸盯着他,来掩饰他今儿就跟豆腐皮似的脸面—— 想北堂傲素来上桌子吃饭是何等的豪气,京城的上等酒楼宰他比宰一只小肥羊还容易。而今…… 肖腾只觉得一群呱噪的乌鸦“呱呱而过”,令他不得不想起他爹那句名言:“这男人嫁人就是二次投胎,嫁的好,一辈子享福,嫁不好……” 就是五斤馄饨面! 什么是兄弟? 肖腾自认为不能为兄弟两肋插刀,也不能为了兄弟多花一文,但是,省俭,他可以! 当即为让好兄弟北堂傲不那么丢颜面,而自己一会儿又不会因为点得最贵,被迫全部买单……所以他做了一个“英明”的决定。 190.第190章 不想买单:各家省俭出奇招 肖腾立刻灵机一动道:“北堂兄弟,一定是想到了白鹭镇的兄弟们只怕现在还吃不上饭……小二,刚才我点的,全部不要了,除了我北堂兄弟这五斤馄饨外,你再煮……” “煮”字音没落,刚才那小摊子上的老板郎已经气喘吁吁地端了四个大碗上了楼来? 他何以能上来?肖腾的吩咐谁敢拦! 四碗热腾腾的馄饨一落桌:“四十文,一百个!”老板郎搓着手笑向正点菜的肖腾。 奉箭赶紧悄悄塞了四十文给雨墨交给老板郎,掌柜和小二立刻心里松了口气:店里可少短至少一两银子! 雨墨一见是自己家付的钱,赶紧就吩咐老板郎把碗往自己人面前放:谁让这个一看就是最便宜的呢? 她一边分还一边和小二道:“小二哥啊,这来了四大碗儿,刚才我家小姐要的馄饨就先剪个一斤,不够再点儿!” 若是以往,小二和掌柜肯定赏雨墨四个白眼球,然后两人各抬一腿,送雨墨西行,但今儿……舅少爷又来蹭吃不说,还带着一大帮子人,他们只求少赔钱,就是雨墨再喊上十斤外卖,他们也半点意见没有,雅间占着就站占着,总比占着还给倒贴强! 所以他们笑得格外亲切:“行行行!”点得越少越好! 他们这边还没笑开,肖腾一看北堂傲这一家子分明就是想等着自己开钱嘛,只吃四斤馄饨面…… “我只要三斤馄饨面!”哼,一定要比你钱少! 肖腾这一改口,奉箭、奉书、招财、进宝、甚至连宋玉都赶紧改了口:“我们也换馄饨!” 刚刚才露出喜色的小二哥和掌柜脸笑不出来了:“客官……这一下子十几斤馄饨……”他们家眼下就别做其他吃食了呗? 肖腾脑子聪明一听这话,就明白了难处,自己人哪有难为自己人的,他赶紧建言道:“不然,我要的那三斤,加上这二人的六斤,你们让刚才那小馄饨店送上来也行!” 掌柜和小二一听,这不是要砸自己家招牌么?脸上便有些难看,毕竟刚才可以说是这几位客官先煮了,后又看他家好……而现在…… 掌柜微微有些为难,小二机灵,立刻就在掌柜耳边嘀咕了道:“让那小店老板来咱们店单独做不就是了!”反正是自己家爷吃,味道嘛……他选的! 掌柜赶紧答应“是!” 二人一扭身就要下楼,慕容嫣急了:“掌柜,姑娘我们还没点呢?” 二人回头一看慕容嫣和陈先红,心里暗恼:这还有两坑人的……只得回来笑面迎人。 陈先红一看那末页的馄饨“二两四十文……”,当即傻眼,那里还敢吃馄饨面,赶紧点了碗一看就吃不饱的“四喜汤圆”,暗想这尖儿,她可不敢冒儿! 陈先红点完,慕容嫣就拿到了菜谱,她美眸朝桌上数人一转儿,北堂傲的脸涨得通红,一看就是不高兴,肖公子眸子低垂,想来是客随主便,不愿意让北堂傲为难,难道今儿是这个大肚婆请客? 慕容嫣微微抬眼,一眼就看见大肚婆在和她身边的小童在“呼呼呼”地吹馄饨汤,自顾自的就要吃将起来,这是?演得哪一出? 但哪一出的也得吃饭吧? 在小二哥的僵了的笑容下,丝毫不愿意将自己与这么一群“穷酸”混为一谈的慕容嫣,眉眼一低:“翡翠玲珑水晶饺一笼、瑶柱糯香鸡一笼、这个蟹黄包也来一笼……” 慕容嫣好似摆阔的似的一样样点,但她就觉得身边的小二和掌柜那脸是越来越沉:难不成是嫌她点得太便宜了? 她再悄悄一边点:“早上嘛,来一锅皮蛋瘦肉粥,在这入夏吃着更好……你们要点么?” 宋玉和陈先红瞪着有些吃惊地大眼睛,赶紧迅速摇头。 奉箭等人,慕容嫣直接忽略而过,侧眼就扫向肖腾和北堂傲。 肖腾正低着头在心里打算盘:如何让北堂傲把陈先红和宋玉那二人的钱开了,若是以前容易,但他妻主身边的那个小书童可不是个能吃亏的主儿……毕竟五十六文也是钱啊! 北堂傲,满心里只有柳金蟾,觉着头一遭带柳金蟾来这名满大周的十里香,就一家人吃馄饨面,怎么想怎么憋屈—— 最后忍不住抿着嘴儿,低着头儿悄悄儿拿出一锭自肖腾荷包里弄来的银元宝,在自己的袖口处出出进进,半隐半藏,意在让柳金蟾看看,他还是有钱的,可以吃的好一点儿…… 但柳金蟾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愣是装没看见,只“呼呼呼”地吃馄饨,让北堂傲好些没意思,最后看着那银元宝都来气,藏都懒怠藏,径直就当银枪似的放在手腕上很不耐烦地滚动,这钱俨然也不是钱了,就急于脱手似的,拿得很不耐烦! 慕容嫣眼儿一眯,笑了:这可不就是等着赶紧结账的意思么? 十两啊,北堂傲今日果然还是当年军营里,那个对将士们“出手阔绰,豪不藏私”的北堂家大公子! 慕容嫣底气一足,当即将手指着菜谱最醒目的一道菜:“这个海龙虾今儿可有?” “咳咳咳……”柳金蟾一个馄饨没下去,当即梗得眼泪哗哗转:这个,貌似一斤八百文呢…… 掌柜和小二立刻有摇头说“无”的冲动,只是……舅少爷又不是第一次来十里香蹭饭! “不知……姑娘要几斤的?”掌柜强拉微笑,柳金蟾猛锤自己胸口:这小姐追男人也太大手笔了! “自然是最大的!”言罢,她又说有菜无酒不成宴,接着又要了一坛子上等的女儿红, 慕容嫣合上菜谱,笑得从容优雅,不知是不是金钱的作用,柳金蟾等人还从她身上看出了一个贵妇人的豪气与阔绰—— 真正是,财不外露的人啊! 第一次见到这么美丽又多金的女人的宋玉,瞬间抛开了他对慕容嫣所有的成见,就连那“奉子成婚”的传言,也都被他抛掷九霄云外,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若是能嫁给这样的女人,就是被藏娇在外又如何?那个男人不爱俏儿?哪个男人不想过好日子? 191.第191章 借花献佛:慕容嫣大献殷勤 宋玉的眼睛里满是数不尽的粉色泡泡,不断不断地朝着慕容嫣周围弥漫,甚至看不见那两个黑着脸儿下楼的掌柜和小二! ***8 这一顿的丰盛,因那一只足足四斤有余的海龙虾和一坛子浓香馥郁的女儿红而像一场盛宴。 眼见着小二熟练地剥开坚硬的虾壳,让那细腻、好似极品白玉般剔透的肉质露出殷红的壳外时,那四溢的芳香立刻让在座的柳金蟾等人口水四溢,目不瞬移—— 这就是传说中的珍馐美味啊! 上等的瓷器盛放着上等的海味儿,色、香、形……独独就差了味儿!就连北堂傲和肖腾都开始万分后悔,刚才无论如何,都应该点上这么虾才不枉来此十里香一遭儿——京城就是比这个还大的,可也没这刚打捞上来的新鲜又味纯…… 柳金蟾和孙墨儿简直就是馋得胃里都是酸水,虽然肚子里装了满满的馄饨,但就是止不住胃酸的继续分泌:她们已经记不得是何时吃过这等美味了! 雨墨和宋玉等人几乎就陷入了对慕容嫣地无限膜拜中:这就是有钱的人生活啊!太令人疯狂了…… 眼见着大家盯着龙虾的馋样儿,慕容嫣微微等了片刻,见北堂傲一脸冷淡,肖腾只是眯着眼儿看着她点的龙虾算计什么,她不禁就像个女主人一般娉娉婷婷起了身,落落大方的端起盘子,用筷子无比轻盈、优雅地挑起一块硕大的虾肉,朝北堂傲这厢放来: “容嫣儿借花献佛,向北堂公子再度赔罪了!” 这一声“嫣儿”亲昵之意分明,再衬着慕容嫣当下笑容可掬的满满诚意,就是柳金蟾也觉得若她是个男人,也要瞬间拜倒在她这无可争议的白富美脚下,自我都飞向爪哇国了。 但北堂傲的回答却只是嫌恶地将慕容碰过的盘子,用桌上的筷子,推给了柳金蟾:“尝尝,若是喜欢,明儿……在下单独点上一只更大的!”堂堂国公夫人,别馋得跟没见过世面似的! 北堂傲这一开口,柳金蟾和雨墨瞬间就好似看见了家里的铜板儿,全整齐划一地排着队儿朝天儿而去,吓得赶紧强自收回目光,低眼看着自己的馄饨碗,继续开吃,为让北堂傲不去冲动,柳金蟾压下满满的馋虫,伪装出她书生的那忘了披上的“视金钱为粪土”的外衣,默默地也学北堂傲用勺子,将慕容嫣献上的碗碟推给雨墨: “我自小就不喜欢这些,你吃吧!”呜呜,她就连前世都吃过…… 雨墨深谙姑爷脾气,也不敢客气,赶紧将那虾肉夹进碗里,三两口吃了,至于什么味儿嘛,众目睽睽下,她也不好做出享受的表情来,一直低着头,完全无视周遭敌视的、嫉妒的目光。 慕容嫣的胸口起伏难平,若不是刚被北堂傲那疯子般的行为吓住,她真的……真的会……让他今儿好看—— 让他知道他今后要仰谁的鼻息过活! 但……她忍! 慕容嫣众目之下,强自收起一脸的屈辱感,装出一副好似很宠溺北堂傲的好脾气来,再加一筷子,本来立刻给肖腾,但一想这肖腾与北堂傲素来亲厚,刚才吃个馄饨都要随他,眼下给他岂不是又要碰一鼻子灰? 她只得从自己身边的人开始。 第一个自然是宋玉。 刚才还因慕容嫣对北堂傲依旧念念不忘,而对北堂傲满心嫉妒的宋玉,瞬间好似受宠若惊一般,赶紧起身接了慕容嫣的盘子:“谢谢!”坐下后,激动地差点忘了自己姓氏名谁。 接下来,招财进宝接得恭敬有礼,奉箭奉书一脸淡淡,只是礼貌地扯了扯嘴角,连起身都好似勉强。 就连孙墨儿脸上也是淡淡的。 至于肖腾,他在乍见慕容端来的那一盘,就好似格外加大了量的满满一盘虾肉后,心里疙瘩了那么一下下。 他没有起身,但出于礼貌,他不可能像北堂傲那样可以借着刚才的理由,拒绝,因此他只能在孙墨儿颇为不悦地眼色下,很是为难地单手接了慕容嫣这殷勤地、一看就是别有用心的“客气”。 “谢!” 肖腾并不拿眼看慕容嫣那目光中一看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眼神儿,神情淡漠地落座,终于明白那京城的战家大公子为什么要寻死觅活地退婚了——是他也得气吐血!太轻浮了! 一个“谢”不说极冷、极淡。但却是将她当个别有用心之人防备的漠然置之。 慕容嫣心里知道,这都是北堂傲一开始就给自己下脸子的缘故,但是她娘说过:这女人再气也不能在脸上,别人越气你,你就越要使劲地笑,笑道所有人都以为你是宰相肚里能撑船,笑道每个人都觉得你是真大度,对方是小肚鸡肠…… 所以她今儿对每个人都笑得“真挚”又温和,但她暗暗发誓:她一定会让北堂傲的“傲”字倒过来写,她慕容家的男人只能是百依百顺、低眉顺眼……无论是那个胆敢寻死觅活的“假”公主,还是眼前这个“疯疯癫癫”真当自己是个人物的北堂傲,他们都得乖乖地把那“三从四德”做好了——也不看看除了她,他们还能有谁要? 在肖腾那儿又碰了一个软钉子的慕容嫣本想就此,自己慢慢享受海龙虾,但忽略过明显要借个大肚婆掉她脸子的北堂傲、刚说“不喜欢吃”的柳姑娘、仆人连桌子都不该上…… 最后,慕容嫣儿也格外殷勤地给了陈先红一块大的,感动得陈先红激动不已,谢字半日都说不清楚,顿时让慕容嫣受伤的心抚慰不少。 只是这海龙虾开场是虽说一片惊艳,无奈……北堂傲不给面子,肖腾不捧场,余下柳金蟾几个更是一个比一个冷漠! 于是,喷香满屋的海龙虾,片刻就只剩了落寞。 这饭谁还吃得下去? 柳金蟾一看形势不对,赶紧示意雨墨、北堂傲等人:快吃、快吃、省得主人家发飙,咱们一家吃不了兜着走! 192.第192章 比速度:先吃不管后吃买单 事已至此。 柳金蟾埋头猛整。 北堂傲更不想呆,那顾得上对面慕容嫣一脸赌气自己吃的模样,勺子搅拌了两下,一勺二三个,看似吃得斯文,其实一嘴四五个有余,足足三斤片刻就一扫而空,瞅得对面的宋玉、孙墨儿等人咋舌之时,也纷纷加入了赶紧吃完走人的心理恐惧中——弄不好先吃先走,后吃买单呢! 桌上一时间,除了雨墨那孩子喝汤跟猪吃食一般“呼噜噜”直响外,周遭一片几不可闻的“呼呼呼”地喝汤声。 “这是……”怎么了? 慕容嫣抬眸要露出不解。 柳金蟾和雨墨就先跟见了猫的耗子似的,将那两碗馄饨面最后一口倒了进去,囫囵吞枣似的咽了下去,不还不及擦嘴呢,两个人就赶紧放了碗儿,顶着两张油嘴,冲着她十二分感激地道了一声:“谢谢款待!” 谢谢款待? 慕容嫣一愣,暗想这是弄错了人吧? 想着她抬眼去看刚才还一个劲玩着银元宝恨不得即可付账的北堂傲。 北堂傲偏巧也收了碗,无奈人家大家公子,放下碗第一件事就是擦嘴,再喝一口淡茶漱口,那一气而成的优雅从容,几乎没让第一次和北堂傲同桌用餐的慕容嫣儿看呆了去! 只是慕容嫣想多看,也要小雨墨答应不是! “嗯嗯嗯……慕容姑娘!”雨墨故意拔高了声音,用她那张小油嘴清清嗓子,一面很是大声的提醒慕容嫣眼睛别乱盯着她家“姑爷”看,一面使劲拿手猛戳死人似的的小姐:自己家相公被人一瞅二瞅,也不怕戴绿帽子了—— 这“疯姑爷”在她雨墨看来,再是不行,那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明明白白一家人! 柳金蟾自然也不高兴,但……都是过来人,她当年不也常常盯着人家男人看么?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只是…… “咳咳咳……”柳金蟾在慕容嫣不悦地眼神瞪向雨墨,要“杀人”时,柳金蟾立刻一脸正色地委婉道:“北堂公子此番处门,是山长再三嘱托学生们多加照看的,还请慕容嫣姑娘……嗯……放尊重些!”很委婉了吧?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什么意思?” 慕容嫣赫然起身怒目,不是眼前一盘大龙虾,她将一桌子碗碟拍上一尺高的冲动! 柳金蟾对上慕容嫣扫来的利目,不卑不亢:“大家都看得明白!” “明白什么?”北堂傲可是她慕容嫣的男人! 慕容嫣一眯,嘴角却一反常态地勾起一角,心里万分好笑: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大肚婆,也敢来管她慕容嫣的闲事? 北堂傲毕竟是自己的相公,柳金蟾无意在此事上与慕容嫣纠缠,毕竟这女尊社会,就是男人有理,在男女问题上,人们也只会说是男人不检点,才会让女人起了轻薄之心……就好似前世的印度,男人****了女性,却反咬是女人勾引他一般…… “今日,慕容小姐的盛情金蟾心领了,不过……金蟾思来想去,无功不受禄!”柳金蟾不接慕容嫣那故意好似挑衅一般的言语,向众人拱手道:“我们先告辞一步!” 言罢,柳金蟾起身向孙墨儿与先红道:“我们先去西街逛着,遇不上,今晚就驿馆里见吧!” 柳金蟾转身一走。 慕容嫣待要骂一句“不识抬举”,话没出口,北堂傲竟只向宋与肖腾点了点头,大摇大摆地领着奉箭和奉书跟着那大肚婆扬长而去! “……你……”慕容嫣眨巴眨巴眼,想喊一声“你”,无奈,她没敢喊出口,孙墨儿也起了身,很是不快地说道:“慕容姑娘,虽然大周不曾明令禁止不可对未婚男子语出轻薄,但……墨儿想,慕容家的家教应该这般说过!” 眼见北堂傲还未下楼梯,孙墨儿就这般数落自己,慕容嫣不禁要勃然大怒:“慕容不懂何处‘轻薄’了?”她忍这两个小小的庶民学生。 “不是自己的夫婿,就不该盯着看,这是其一!”想起刚才这慕容嫣盯着自己相公看一直冒火的孙墨儿当即就借题发挥起来,“其二,追求本无错,只是一再纠缠,无异于死缠烂打,泼皮无奈了!” “照姑娘这意思……就许你与哥儿们招摇撞市,就不许我慕容嫣‘窈窕淑男,君子好求’?”慕容嫣面上一阵冷笑。 孙墨儿嘴角更冷:“这许不许,该问战家公子知还是不知吧?”吃着碗里的,还想别人碗里的! 慕容嫣面色顿时一凛,知孙墨儿这哪是与她拌嘴,分明就是在威胁她! “你……会后悔与我为敌的!”慕容嫣面如冷霜,目露凶光俨然就是赤果果地相胁了! 孙墨儿那眼神再冷又如何寒得过杀过人,见过血的慕容嫣,四眸二度厮杀的刹那,当即就败下阵了,肖腾本想替孙墨儿助助阵,孙墨儿就被返身回来的柳金蟾拉到了身后。 两双眼在电光火石间,交手数次,却皆因互不知底细,而一直僵持着!柳金蟾也怕,但她习惯了掩饰心中的畏惧。 “你知道,与我作对的下场吗?”慕容嫣朱唇轻启,眼底是难以掩饰的跋扈凌人。 柳金蟾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死状凄惨,但……她要是个欺软怕硬的,当时那刘宣她还戏弄?她可是名副其实的真正京官! “金蟾,不介意听闻一二!”柳金蟾不怒反笑,一脸从容,亏得刚才北堂傲给她悄悄儿擦了嘴上的油渍,不然此刻弄不好会继续一张油嘴与人相持到底。 “你也配?”慕容嫣冷冷一笑,极度蔑视地扫了柳金蟾一眼儿,侮辱柳金蟾一般地自顾自坐回了原位,翘起了二郎腿,还不忘拿手指对着柳金蟾弹了弹裤腿上的灰。 孙墨儿怒了,却被柳金蟾紧紧地按捺在身后。 北堂傲也激动,只是奉箭和奉书紧紧地拽着他,不断低语:“夫人说,这种事,你在哪儿名声不好!” 北堂傲咬牙,奉箭他们担心的不仅仅是名声不好,而是……他自作孽,不可妄动! 193.第193章 唇枪舌战:落架凤凰不如鸡 眼见慕容嫣这贵妇人似的派头,柳金蟾眸中闪过一丝暴怒后,反倒泛起了一丝愉快地笑意: “常言说的好:‘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姑娘而今可不像凤凰?” 一句赌气的话儿,可不就歪打正着触痛了慕容嫣的心事,她立刻三度瞪圆了杏目:“那也是凤凰!” “拔了毛的凤凰!” 柳金蟾接得顺溜,骂完才想起自己骂了啥,只觉得自己真是吵架的天才! “那也还是凤凰!”慕容嫣几乎能听见自己的牙齿“格格”直响了,“不是鸡!” 眼见慕容嫣此时忘了她那高高在上的尊贵,柳金蟾露出甜美的微笑:“可是……你还没飞上枝头变凤凰呢?”她柳金蟾就一样好——记性好! 慕容嫣心头微微一梗,然后露出一个无比的自信地微笑道:“我慕容嫣即使得不到国公之封,也注定是两国之贵!” 柳金蟾脸上冷冷一笑:“那……咱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反正京城,她这种渣渣是想去也去不了的。 慕容嫣暗暗握拳:“到时,你别掉了人头,说本姑娘心狠手辣?” 柳金蟾婉转一笑,两手还不忘拜拜:“那……本姑娘就先预祝慕容姑娘飞上枝头……千万别飞到一半跌下来,折了腰!落得个人财两空,得不偿失!” 慕容嫣一个武人斗嘴哪里是柳金蟾的对手,一时间气得脸差点涨成了猪肝色,要如何,人前又岂敢对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动手? 两女相斗,眼见就要群殴的形势,立刻让夹在二人中间的陈先红为了难,她既不能得罪好姐妹柳孙二人,又不敢得罪官家小姐慕容嫣—— “哟哟哟——看你们斗得一个个脸红脖子粗的,不就是为个男人么?” 陈先红此言一出,当即得罪周遭一片“男人”,顿遭一众男人的眼刀杀了个片甲不留! 深感语误的陈先红,赶紧打住话头,转而道:“虽说‘窈窕淑男,君子好逑’,但也有古语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们三个在这窝里斗得……”陈先红差点要说“狗咬狗一嘴毛”幸亏及时刹住,改为:“你死我活,岂不让人大庭广众之下,男人们都看咱们白鹭……一群仕女小肚鸡肠么?” 孙柳二人默默扫视周遭,可不?陆陆续续上来几位客人都时不时往她们这边瞄……尤其那妖精似的肖腾本来就是个吸引目光的源头!更别说,北堂傲可能还在楼梯口悄悄听着呢! “也罢,省得人说咱们仗人多欺负她人少!倒让人看了笑话去!我们走!” 柳金蟾就跟大姐头似的,一挥手,桌上乌拉拉一群人立刻就跟着柳金蟾全都起身离桌! 慕容嫣虽想挽留,但……此情此景,她们两大书院自是一路的,谁会为她这个半路来的人驻足? 她又气又恼,恨不得一把将整个桌面掀个底朝天,无奈这是十里香,不是其他小店儿……岂容她放肆?只得握紧拳头,从容落座,淡淡地朗声好似奚落一般道: “姑娘本以为白鹭书院如何如何好,想不到?来不起十里香,却还要穷在男人面前装阔……有本事,下去就别让男人给你们结账!吃人软饭!” 慕容嫣此言一出,二楼的人皆向柳金蟾和孙墨儿二人投来诧异之色,羞得身无分文的孙墨儿和柳金蟾好一阵心虚,但嘴上还是不忘打肿脸充胖子地回笑道: “我们人穷,志不穷!” 但谁想她们一回头,居然发现唯一身上有几文的陈先红,没跟来! 下了楼梯,柳金蟾和孙墨儿彻底囧了,二人眼巴巴地望着北堂傲和肖腾暗暗对手指:人穷志短了! 北堂傲刚才就想让奉箭赶紧把帐结了,但奉箭刚一到柜台,就被后面赶来的宋玉拦住了:“这和男人吃饭,哪有女人好意思让男人花钱的?” 柳金蟾和孙墨儿身上能有啥?北堂傲和肖腾还不知道?北堂傲怕雨墨又觉得他败家,只得眼望肖腾。 肖腾灵机一动,赶紧笑道:“不是楼上那个请客么?” 北堂傲要翻脸,肖腾立刻挽了北堂傲和宋玉朝门外走:“既然是女人们付钱,咱们出去等就是,守在这柜台前给人看着多不好意思?” 三人一出门,奉箭赶紧掏出一吊钱递给雨墨,拔腿就拽着奉书跟着出去。 有其主必有其仆,招财和进宝眼见奉箭掏了钱,那还等什么?赶紧就跟着溜,无奈雨墨小手一抓;“你们家可多了一碟酸萝卜!”别当她姑爷傻,她雨墨就好欺负!酸萝卜谁知算钱不算钱? 招财和进宝那里敢和雨墨说那是“店家馈赠”,这要让北堂将军知道他们公子又拐他到肖家吃饭,自己还一毛不拔,那不得又连着一个月,喝酒都是醋味儿? “呵呵呵……谁敢啊!” 打着哈哈,招财赶紧将早就算好的那碟酸萝卜的一文放在柜台上冲掌柜道:“够不够?” 账房正拨着算盘预估今日的损失,一听招财这话儿,抬起眼还不忘多眨了眨:小气少爷嘴边也能掉出一文来? 但这一文顶一只大龙虾的钳子都不够,还不如不给呢? “呃……”账房一时不知要怎么说话,他可不敢豪气地说“不要钱”! “爷……酸萝卜的!”招财冲掌柜猛递眼色。 账房除了钱,啥都看不懂? “酸萝卜的钱!”招财有些纳闷了,难道他家爷刚才在十里香从头到尾除了坐桌子外,还点过别的?他记得那六斤馄饨还是外面五文二两的小摊货! 但账房不这么想!他手上的账单,赫赫然是顶级的海龙虾……这爷搁着海龙虾与那上等的女儿红不付钱,却为一碟,素来免费附赠的几片酸萝卜付账,这是……玩他这个新来的? 眼见这边僵持不下,那边正送某大官人管家上座的掌柜过来了:“怎么了?” 账房先生赶紧起身,指着柜台上的一文钱,又用眼暗示了暗示掌柜! 194.第194章 冤家路窄:柳金蟾再见福娘 账房这眼色一递来。 掌柜还用问?赶紧将那一文钱拿起塞进招财的手里;“哪敢收……” “酸萝卜钱!”招财赶紧将文反扣进掌柜手心,目视他身侧的三个女子,给了掌柜一个“明白”眼神! 掌柜立刻脸上堆了笑:“慢走!”小气爷原来是送来了三只小肥羊! 想着,掌柜立刻示意账房向三位冤大头收账:一文别少! 只是,她一扭过身,突然发现她这身后一片冷凝: “呵呵呵……呵呵呵……”这才是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 苏州刘府总管福娘连着她身后的两爪牙,堆满了笑意的脸,笑得横肉直抖抖。 柳金蟾和雨墨的脸也是笑,只是笑比哭难看:“呵呵呵……呵呵呵……”呜呜呜! 孙墨儿不解:“你们认识?” 不待柳金蟾苦着脸点头,福娘那双肥猪爪就一把搭上柳金蟾的肩:“柳夫人,怎不见你家小相公啊?怎么?大了肚子,相公用不上了,巴巴地送回家了啊?” “怎……怎……怎么敢?”柳金蟾一感觉到那福娘的沉沉的猪蹄手,心里就大呼,这么这节骨眼儿遇上?不是要穿帮么? “那……这意思……你相公是还在这?”福娘笑得分外“可亲”,说着还把捏了捏柳金蟾细细的肩,疼得柳金蟾笑得都有点狰狞。 “呵呵呵,这不是咱们……咱们有……呵呵呵。” 柳金蟾此刻大着肚子就不敢再冒冒失失跑,倘或冲出去有个散失,一尸两命不说,惊动了她娘来苏州,若说北堂傲不是她相公,这福娘只怕捏个卖身契,买通了官府,真把北堂傲拿了去,她岂不是真误了他一生? “我还道你忘了呢?”小刁民,继续骗! 福娘笑得分外豪爽,但一双眼儿可是摆明了“不信”二字——吃一见还长一智呢!她说着就无比亲热地强行要将柳金蟾烧掳上楼去! 雨墨立刻开溜去给外面等着的疯姑爷报信,只是福娘身后的爪牙岂是吃素的,愣是身体一横,就将小小的雨墨拦在了人网里,不敢动弹。 这架势,就是不暗事的孙墨儿也看出了端倪,知是遇到了仇家,再听这福娘开口就问柳金蟾什么的,聪明如她,如何不明白这里面的“暧昧”只怕因“色”而起!好姐妹不敢说两肋插刀,但岂有见死不救的? 孙墨儿赶紧故作无知地与已被掳上楼梯的柳金蟾道:“柳姐姐不是才吃完么?” 柳金蟾赶紧借机回头,只是数次领教过柳金蟾之狡诈的福娘,岂会轻易给柳金蟾一丝开口的机会,她控制住柳金蟾,笑向一看就是小白羊的孙墨儿道: “你不必等她了!她今儿要和我不醉不归……是吧?” “呵呵呵……”柳金蟾笑呵呵,眼朝向孙墨儿时,眼不时地朝雨墨看去。 孙墨儿也是个聪明人,一听福娘那话里不打算放人的意思,不禁故意恼了,冲柳金蟾怨愤道:“俗话说得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就是再遇故人也不该失信于人!” “呃……”柳金蟾脑子立刻明白了孙墨儿的话,趁着福娘正要思考怎么打发孙墨儿之际,赶紧笑道:“那么这样……今晚城东老地方,大家……都不醉不归!” 福娘一听城东?笑了。 “你不说你相公在这儿么?”福娘眼睛一眯。 柳金蟾脸一僵,眼斜孙墨儿,孙墨儿赶紧欢喜道:“那么就未时!我去哪儿等你……”说着她要欢喜地快走两步,然后又好似忘了什么似的倒转回来数步,近身低道:“你要敢不来,我就让你相公去衙门里报官,说你要卖他……我娘可是知府的同窗!” 一句戏言可不戳中某二人的小嘘嘘!柳金蟾和福娘心中猛得发虚。 言罢,孙墨儿天真无邪的脸在福娘眼底,恶魔般地恻恻一笑,旋即她就拉了雨墨做人质,让掌柜给她再打包翡翠玲珑水晶饺、白玉蟹黄包、豆腐皮包子等各二笼,命雨墨抬着大摇大摆而去。 福娘阴测测的笑向柳金蟾,低低道:“报官?”你也有份! 柳金蟾脑子可不是用豆腐做的,一见福娘眼露忌惮,岂有不将计就计地?当即脑子里的灯就“嚓”一下,亮了。 她赶紧挽住福娘的手腕,惊慌失措地道:“好大姐,字据在你手里,还怕人不是你的么?”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就不信她柳金蟾不能骗她第三遭儿! 福娘冷笑:她要信她,太阳都打西边出来了! 柳金蟾立刻将福娘拉至楼上栏杆上,拿手一指下面北堂傲等人:“那个头戴轻纱可不就是我相公!” 福娘低眼,可巧得了消息的北堂傲正仰头,四目隔着轻纱,就打了照面。 北堂傲今儿遇见了慕容嫣本就脾气大,而今再看这个打他主意的人……那狭长的眼顿时划过一丝狠戾。 狠戾隔离在纱里,但纱里隐约可见的倾城之色。 福娘不禁浑身一阵酥软,当日她是奴不敢多看,而今这一看啊—— 怎会忘记下面那尤物初见时,让人心神驰荡之姿,不提貌,单是那峻拔劲道的身段,就知这尤物躺在衾被里,定是异乎寻常的“霸道”,就她这么多年欢场里打滚的经验,还真没一个鼻子有他挺拔有肉的…… 任谁会喜欢别的女人盯着男人流哈喇子的? 柳金蟾赶紧挡住福娘色迷迷的鱼目眼:“我相公认出你就麻烦了!” 福娘赶紧收回眼,靠在栏杆后,虎视柳金蟾:“你要再敢骗我……哼哼哼!”福娘把她的肉拳头作势要捏出一种“咔咔咔”响的效果,无奈肥肉太多,看在柳金蟾眼底,挤来挤去除了肥脂字皮里乱飙外,真没其他! 但柳金蟾很想畏惧地点头如捣蒜,再无比狗腿、奴颜婢膝冲她点头,两腿最后故意抖索不止。 只是她想演得真的很真,无奈她酝酿好的一番话儿还没出口,刚才被她面子扫得很难看的慕容嫣“很不凑巧”地就看见了她。 195.第195章 歪打正着:慕容嫣无心插柳 “陈姑娘,这不是……你们书院的柳姑娘么?刚说什么来着?‘骑驴看唱本——走着瞧’?本姑娘还没看见驴呢?你怎,立马就回来露脸了?” 慕容嫣那分不清是敌是友的冷笑声一起。 福娘和柳金蟾少不得回过头来,对着她们说话的慕容嫣儿。 福娘那是个能让插嘴的,回头就骂道:“有娘生没爹教的……嗷嗷——你打人!”福娘话没说完,刚被柳金蟾奚落得一肚子火的慕容嫣难得有人先恶言先伤人,自然是拳头快过脑子,一拳过去,福娘就成了“家有贱狗”! 柳金蟾两手捂着嘴,桃花眼都差点吓凸了出来:尼玛,和疯相公不是亲戚吧? 慕容嫣晃晃小而有力的拳头,又朝福娘近了两步,吓得福娘赶紧两手一抓身后的两爪牙,做事要他们扑上去,谁料慕容嫣更利落,腰上一把柳金蟾一直没发现的腰刀就“嚓”一声,似要在空中划出了一道白光。 “要打要杀,就请出去!”紧随上来的管家一手沉沉地压在慕容嫣的手臂上,就冷凝了脸,“这可是十里香!” 柳金蟾不懂十里香有什么名堂,但这管家一言既出,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就归于无形,惊得她不禁悄悄移眸向管家,这管家年纪不过三十开外,但笑中似有隐忍,再看她一手压着慕容嫣拔刀的手,乍看无力,然,只要看慕容嫣那咬唇要奋力逃出束缚的神情,柳金蟾对管家立刻投出无比地崇拜来:传说中的江湖高人哦!只是走出店大门才知,她只是天生的神力,天下哪有多武林高人? 掌柜坐镇,福娘吃了大亏,一时失了颜面,但又深知没有掌柜出手,自己弄不好就把命交代了在了这里,要叫嚣又恐得罪了十里香的掌柜,但不喊上两嗓子,岂不是让人觉得自己是好欺负的? 于是,她捂着独眼,且退且骂:“你……你你……个小妮子……有本事你别走,等着!”说话间,她已经领着个两个爪牙退至楼梯口。 慕容嫣的手一获释,立刻就无比嚣张地冲那福娘掰了掰指节,清脆的“咔咔咔”声就跟拍电影似的,在柳金蟾的耳边响了一排! “你……啊哦哟——谁……谁谁蹬的我……呃!” 回答这一排“咔咔咔”声的是福娘一脚踏空,肥硕的身子直跌下楼去的嗷嚎,隐约还可听见小二关切地惊呼:“福管家!要不要请大夫……你的腰没事吧?” 柳金蟾再一抬眼儿,就已见北堂傲上得楼来,立刻垂了眼儿。 北堂傲愤怒的眼也转瞬间撇开,他本想问柳金蟾为何不告诉他,这泼皮无赖威胁她要那一千两的事儿?但柳金蟾一脸丢脸似的模样,倒让他无从开口,只得什么也不说,给柳金蟾了一个“下面见”的眼神儿,人就匆匆叮嘱了奉箭两句,领着奉书转身“蹭蹭蹭”地下了楼。 慕容嫣不知北堂傲是何时上来的,刚乍一看北堂傲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心里正困惑不已,就见奉箭朝她走来,匆匆在她桌前压了一锭银元宝。 “这是?”慕容嫣瞪大了眼儿,满是期望地望向奉箭:北堂傲想起她了? 奉箭则朗声答:“谢你救了爷的朋友!” 慕容嫣那里信,待要再问,奉箭已经走到一脸委顿的柳金蟾面前道:“走吧?” 柳金蟾回看了看奉箭,一双桃花眼满是沮丧,但奉箭却只是对着她一如既往,她只得朝对着自己瞪大了眼的慕容嫣抱了抱手:“刚多有得罪,还请见谅!”北堂傲说得对,今儿这慕容姑娘救了她! 慕容嫣微微不解,但既然北堂傲都说她救了眼前这个桃花眼,她乐得送他个人情,何必要推辞?慕容嫣为人素来干脆,赶紧就回以拱手:“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柳金蟾点头,回身就要跟着奉箭下楼,刚走两步,就又听那慕容嫣喊道:“且慢!” 柳金蟾回头,眼露不解! “刚我说话,也多有得罪之处!还请姑娘转告北堂公子,见谅!” 慕容再抱手,虽北堂傲下去了,但她相信北堂傲一定就在附近,他不会距离她太远,只因……他虽杀伐决断,长长目中无人,但对自己人,一直是心细如发! 柳金蟾微微一怔,回以微笑:“刚才姑娘所言‘窈窕淑男,君子好逑’并无错,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举目天下,只怕难出其右!不过……在下还是想说,良家男子是受不得半点轻慢的,所以……还请姑娘,多多敬重才是!” 慕容嫣一听柳金蟾这话儿,一回思自己刚才可不就是太过急于求成,所作所为可不是轻薄于他北堂傲,让人看轻他的意思么,立刻悔不当初,急得直道:“嫣儿实非此意!嫣儿亲自向……” 柳金蟾微微一笑,抱手:“下次见,谨守男女之防就好!告辞!”言罢,转身下楼,心中真是说不出的滋味,不禁感慨: 人生有时候真是讽刺,明明你想收拾的人,结果却成了你的恩人! 而,素来是以“插科打诨”脸皮厚为荣的她,明明手无缚鸡之力,怎得也想要为北堂傲撑起一片天,以不能把他保护得滴水不漏为耻了? 可她能保护他吗?又或者该问,强悍到几乎下一秒就能刺穿人喉咙的北堂傲,也需要人保护么? 柳金蟾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心里突然就觉得跟翻了五味瓶似的,特别不是滋味,就好像一个女人连自己的男人都保护不了,还敢素日里自觉自己是正义女神一般——特别没用! 楼下,北堂傲眼瞅着柳金蟾由奉箭护着,一路恹恹地下楼来,一颗心不禁提到了嗓子眼,甚至顾不得外面宋玉等看着,人就赶紧上前围了过去: “她怎么着你了?”北堂傲紧上前两步,看着柳金蟾提不起的精神,满眼都是忧心,想拉着柳金蟾看看有没有伤了哪儿?只是大庭广众之下,就是夫妻也没拉拉扯扯的道理,只能干着急。 196.第196章 心烦意乱:好好的约会黄了 “没事儿!”总不能说觉得自己没有吧? 柳金蟾看北堂傲两道剑眉皱得死紧,说不窝心那是假的,只是有些事情在意了,彼此最后都会受伤,一如北堂傲背后那把银枪,顺着你时是护身的利器,而……柳金蟾不愿意去想,人想多了就容易烦恼,没事找事! “那脸色怎么这么白?”北堂傲一面与奉箭等簇拥着柳金蟾一面朝门外走,一颗心只恨不得把柳金蟾打横托起来,抱回驿馆,好好检查检查,再请大夫好好儿来瞧瞧!要不怎得,刚才还斗鸡似的人儿,转眼就打蔫了似的? “相公……”柳金蟾很想说不要对我这么好,但一转念何必来找不痛快?既来之则安之,何苦纠结那些有的没的,就改口淡淡笑道:“许是吃的有点撑,微微有些犯困!”过好现在,才不会后悔! 北堂傲很想摸摸柳金蟾的额头,但门都出来了,驿馆就在眼前了,难道还急于这一时儿?想着,北堂傲就与宋玉和肖腾道: “柳姑娘有些不适,我打算与奉箭他们两个送她先回去休息,今儿这么多事儿,再逛下去也没甚意思,所以我都想提前家去,不如明日若得空再约,不知如何?” 一顿饭因慕容嫣冒冒然然凑合进来,后又发生刚才的事儿,原本打算逛苏州城的一行人,也早失了兴致,孙墨儿更是一瞅肖腾那出门就招蜂引蝶的脸,就生闷气,此刻也说不舒服要回去。而柳金蟾一踏出十里香大门,好死不死就又和一直留在十里香门外埋伏柳金蟾的福娘,四目撞了个正着! 福娘先是震慑于北堂傲在侧不得冒然对柳金蟾下手,接着在那边街角眼前一亮,当即将柳金蟾和北堂傲那一身明明写着他们身在何处的院服,毫不犹豫地收纳至眸底,然后对脸色乍白的柳金蟾露出了一个“好丫头,看你下次还怎么逃”的笑容! 只是她的眼临走前,远远一扫柳金蟾那明显浑圆了的肚子时,那阴狠的眼就闪动了数次。 这街还怎么逛? 柳金蟾反正是毫无兴致了。 常言说关己则乱,北堂傲满心满眼只有柳金蟾,他那里注意到了那个街角窥视,于他而言毫无威胁的福娘? 北堂傲问着抬眼一望,就连那一直想要寻个理由去与慕容嫣制造一个巧遇的宋玉,此刻也是满满地婚姻大事了,自然也是毫无逛荡的意思,当即道:“甚好,我也有些事呢!” 于是,肖腾自是表示要和北堂傲一起送柳姑娘孙姑娘以及宋玉回去,然后再一起结伴各自回家。 宋玉无异议,三两步回到屋中,闩了屋门就趴在窗上远远眺望那边的十里香,左盼慕容不得,右望慕容嫣不来,不禁微微有些后悔自己不该不好好把握机会——顾忌什么男儿家的矜持呢? 毕竟女人天天有,但年轻貌美又出身好的官家女,哪里是他这种乡下人能认识的? 宋玉思嫁,楼上北堂傲却是跟只老母鸡似的把柳金蟾哄在被子里乖乖午睡: “虽然大夫没什么事儿,但妻主也该好好睡睡安安神?那书难道是睡起来不能读得?” 柳金蟾两手拉着被子,很不适应,尤其是今儿的北堂傲可反常了,搂着她,让她总恍惚想起她穿越睁眼第一次见她爹时的情景: 先是抱着她亲了又亲就没个完不说,还老抱着不放,睡觉都舍不得离手……每每她睁眼,她爹爹眼睛里盈盈的宠溺之光,差点把她活活溺死!要知她前世几乎都不懂父爱为何!所以,而今才突然给了赐了两个“父爱”满满的男人么? 自己亲爹这样,就罢了,北堂傲也这样,柳金蟾就有点不适应了,然北堂傲浑然不觉。 他将柳金蟾揽在暖暖的怀里,时不时拿手就触摸柳金蟾的额头,明明孕妇体温就比一般人高,但他就是觉得柳金蟾这是不舒服的原因。尤其今儿柳金蟾躺在被窝里既不在他身上乱摸,也不说些下流话让他羞得手脚不知何处放,整个人就跟个生病了的乖宝宝似的,一动不动,让他怎么不忧心,眼睛没红都是他够坚强! 柳金蟾眨巴眨巴眼,眼瞅着北堂傲忧心的眼,她想说不要担心,只是眼皮好沉好沉,许是累了吧,她一闭眼就回到了那个几乎她遗忘了的前世。 那时的她父母离异,她五岁前就不知道父爱是什么,每一次她站在街边看着别人的父亲对自己的孩子百般呵护时,她都是匆匆地离开,颈上永远挂着那把大门钥匙,一个人上学,一个人放学,妈妈总是很忙,每天中午,她就站在小板凳上给自己小心翼翼炒饭,因为一点做不好,晚上回来继父就会阴阳怪气地说她又把灶台弄脏了,怎么说都不听等云云,妈妈就会对她大发脾气,甚至还会动手……继姐还总是对外人说她阴沉沉的! 柳金蟾在前世的梦境啜泣,然后听着年幼的自己一****地发誓她将来不要结婚,也不要生孩子,让她有和自己一样的童年,然后盼望着一天天快快长大,离开家、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家…… 前世的一生在梦里就一个转眼那么长,又那么短,她在梦里一直一直孤独地走着、努力着,笑对每一天,向每一个与她示爱的的男生摇头微笑,她不愤世也不嫉俗,只想此一生简简单单,自由无拘。 高跟鞋在青石板里的江南小镇里踩着缓慢的步子,柳金蟾记得她那日接过了那把小贩手中的油纸伞,才在拱桥上撑起,一阵风起,伞落,她恍惚好似看见了一个坠落的女人血淋淋地自那高楼上砸下来,然后……然后就没然后了…… “咕噜噜”她要奋力从水里挣扎出来,恍惚中一个有着一头黑黑卷发,扑闪着大眼睛的瓷娃娃就拉着她的裙裾问:“娘,爹呢?” 娘?爹? 梦里的柳金蟾心内大惊,她尚未成亲,何来女儿? 197.第197章 琐事绕心:一封家书报平安 无奈,那梦里约莫二三岁小胖妞才不理她的困惑,大大的脑袋一头扎进衾被里,撅起浑圆的小屁股,“嗷呜、嗷呜”地就嫩嫩地干嚎上了:“囡囡要爹爹陪睡觉觉!囡囡要爹爹陪囡囡睡觉觉——” 柳金蟾顿时头大如牛,正不知所措,耳边就忽然听有人说:“夫人的参茸乌鸡汤可炖好了?怎得不多放几个补血的大枣儿?” 是北堂傲的声音! 一个念头突然灌进柳金蟾的脑子,陡然间她就从梦中睁开眼来。 微微侧过眼去,只见纱帐外,北堂傲正命亲自给她试吃汤的味道,然后命奉箭端到外面的石棉垫上,然后把家带的白玉碗儿摆在紫砂侧,扭过身来,似乎是要过来看她了。 也不知今儿怎么了的自己,柳金蟾赶紧闭了眼儿,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觉得那梦里的小胖妞和北堂傲就是一个模子出来的?不过是一个Q版大头娃娃!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胎梦?是不是孩子也长得太着急了点! 北堂傲过来,见柳金蟾还在闭眼睡,索性就将帐子又拢了拢,然后就侧坐在塌边,将奉箭收来的几件柳金蝉贴身衣物拿来放在腿上折叠,再一件件理齐放入一个茄色的缎面包袱里,一面低低小声问奉书:“刚才孙家的人来说什么?” 奉书正在烫去柳金蟾旧袍上的褶子,听北堂傲这么一问,立刻停了手上的动作,低低地上前回道:“说是孙大人已经与京里来的人先去白鹭镇了。” 北堂傲脸露诧异:“回去了?”他们呢? 奉书点头:“肖爷说,而今白鹭镇外许多村子一夜就没了……幸存下来的十户难有四户,袒露在外的尸首加上连日来大雨不止,根本掩埋不及,三两日就发臭了……” 北堂傲的脸微微有些白:“那不是?”很可能会有瘟疫横行? 奉书默默地点头:“所以……孙大人说,爷和夫人们既然出来了,这半月还是避讳些好,尤其两位夫人都身怀有孕,弄不好未到白鹭镇,那江面弥漫的尸臭就能让人吐个七晕八素。” 北堂傲敛眉:“孙大人临行前除了米粮还带了什么?” “据说还有些药物,只是不够……所以,刚招财还来问,问爷愿不愿意匀出……捐出来赈济灾民,现在就是苏州城内的富户们也纷纷在府门外撘灶设锅,给前陆续前来的流民施粥了!” 柳金蟾听不真切奉箭说得是匀出什么,但用脚趾头想也知是北堂傲那所剩无几的嫁妆,想阻止,但……这赈济灾民可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儿不说,谁家敢说不挂无事牌?别人危难之际伸手拉一把,助人也是助自己!想着,柳金蟾才想起,她还没给家中爹娘报平安呢——真正是大不孝! 一想到这一世爱自己的爹娘,柳金蟾想也不想“嚯——”起身,倒把帐外正议事的北堂傲和奉书吓得了“叮咚”,一时说不出话来,尤其北堂傲前儿才和柳金蟾说没私房了…… 北堂傲正要想辩解辩解,但开口吧总觉得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索性不言,就大眼看着柳金蟾。 柳金蟾也知自己莽撞,拿手挠挠头,不说其他,只急巴巴披了枕上的袍子就往卧榻下走。 “妻主,这是?” 北堂傲吓得起身急忙去拦柳金蟾,只当是柳金蟾恼了,要丢下他跑呢! 柳金蟾俨然一副没听见北堂傲他们主仆刚说了什么的神情,只是一脸着急地道:“刚我梦见我爹娘了——真是不孝,这么久了,也没写封信回家报报平安!” 北堂傲一听这可不是正理,赶紧命奉书给柳金蟾研磨,自己给柳金蟾取镇纸、信笺。 柳金蟾一提笔,突然发现北堂傲在身侧,不禁有些犹豫:倘或北堂傲问她为何信中不提他……岂不是没事找事儿? 柳金蟾手上一顿,北堂傲怎得不明白,赶紧借口去盛参鸡汤,只是拿眼扫奉书,奉书立刻垂眼研磨,余光就瞅着柳金蟾笔走龙蛇,少时就收了笔,开始封蜡,要去投递。 他家的信还需私人投递? 北堂傲眼睛一瞅奉箭,奉箭赶紧接了柳金蟾的信儿,说去托孙墨儿相公帮忙,保证顺商船过去,最晚三日内就能送到。 柳金蟾想说点什么,北堂傲已经将鸡汤盛了过来,少时奉书又将家带的糟鸭信等取了出来,和着从肖家珍馐馆外送的松鼠鱼等满满当当放了一桌子,显然是晌午饭了。 这古时候说来有意思,一天拢共两顿正餐,早膳和晚膳,早膳一般在辰时,晚膳则在晌午后。 下地的人家,两顿则不定时,一般天亮后锄地一趟后回来吃,第二顿就是天黑时,有钱人家除此二顿外,通常还会在两膳之间再添两次吃点心的时间,具体吃不吃、有没有,就看各家而定了,并无必须之说。 柳金蟾到不曾想自己居然从早膳一直睡到了晚膳,习惯了白鹭书院一寸光阴一寸金的作息,她不禁觉得自己很是糟蹋自己的青春,尤其是她一想到杨豆腐她们此刻必是忙里偷闲读书时,她觉得自己就是虚度光阴的罪人。 但一说要看书吧…… 拿起筷子,柳金蟾禁不住两眼就望向了北堂傲:“据说过两年,就是乡里的会试……” 北堂傲正将鸡汤吹冷放到柳金蟾面前,头也不抬,就相当干脆地拒绝道:“前儿,为夫听孙老爷说,夫人和孙姑娘此番考上书院,视同举人不用乡试了!不知妻主有没有把这好消息告诉公婆?”哄他,也不查查他是谁?她这举人怎么来的…… “呃……”柳金蟾顿时想到,她怎么能忘了这么要紧的事儿?有这噱头,弄不好她娘会给她等同于举人的花销零用了…… “我忘了,一会儿补上!”柳金蟾开始喝汤。 古人,家族吃饭不语,北堂傲纵有千言万语要问,此刻也放下,先专心吃饭! 一顿饭慢条斯理,前前后后吃了半个时辰,一时簌了口,净了手,柳金蟾又开始给她娘报喜,把她对双亲的思念写得更是缠缱悱恻,犹如滔滔长江之水,绵延不绝。 198.第198章 囊中羞涩:虚张声势编钱用 然后…… 信中绵延不绝的深深十年话锋一转,柳金蟾就开始编她在外开销大。 编完开销大,她又开始虚张声势地叨叨起,她这样一个视同举人的人早已经今非昔比了,一则应酬多,处处都是花销,二则礼尚往来,不可怠慢—— 她娘给的那二吊,买身像样的衣裳都不够云云,反正把她大嫂当年考中了举人回来,陡然间身价百倍的嚣张学了个十成十,没办法,她娘就喜欢这种派头! 只是写罢,柳金蟾有点心虚,怎么看怎么感觉自己像前世读大学时那些总是想尽办法,骗爹娘加零用的不肖子……但人家大学只是恋爱,她读书院还给柳家添砖加瓦了——没有辛劳也有苦劳了! 柳金蟾安慰自己一番后,和信,一扭头忽然看见了坐在卧榻边的北堂傲,想到自己刚才没看他看家书……此刻赶紧将家书双手呈上: “相公,过目! 北堂傲眉微抬,似是诧异,但他何必放着正大光明地不看,非要让奉箭摘抄一份副本呢? 北堂傲双手接过妻主的家书,掩住满眼的欢喜,任凭柳金蟾就势挨他坐下,一个翻身,整个人就横在了他大腿上,大喇喇地枕着休息,手还开始玩起了他半垂在肩上的一缕卷发。 反正与大门隔着屏风,虽拉上蚊帐,但北堂傲今儿高兴,柳金蟾又没拉他衣带,乱摸什么的,他倒也纵了她,自顾自认真拿起了柳金蟾的家书,开始低头一目十行看了起来。 前后十几页,前面十来页抒情是铺垫,后面三四页是重点,说白了,这封家书就是两个字:要钱! 还要的很委婉,如他是她爹,他估计得让她骗得全部奉上。 “公婆一看妻主这话,开口钱钱钱的,不知会不会以为是为夫教唆你的?” 北堂傲看着信笺,故意发愁地低问。 柳金蟾枕在北堂傲结实的大腿上,将北堂傲的长发一圈圈缠在指尖上又松开:“不会!”他们都不知有你呢! “怎知不会?”北堂傲对他这对未知的公婆可是一无所知,趁着这机会儿,少不得多问问,旁敲侧击些消息,想来也是百里而无一害的。 “我们景陵的举人这么个样儿,我和你说,就我大嫂,她考取举人前,走路时像只卑躬屈膝的虾米,这后来一成举人,‘啪’腰直了,就成了横着走的螃蟹!” 柳金蟾说兴奋了,还突然坐起了,站在北堂傲她们面前模仿模仿,直笑的奉箭奉书两个前俯后仰,直问“是不是当真”? 柳金蟾瞪大眼道:“怎得不真,不信你们去问雨墨,不说别的,就我那大嫂当上举人后,先时的袍子都穿不得了!” 一听穿不得了,三人一愣:“胖了不少!”想来是当了举人吃穿与往日不同了吧! “胖在其次,是前后的长短不同了!”柳金蟾拉了一根圆凳说得故弄玄虚。 三人抬眼,写满了不信。 柳金蟾不乐意了,当即起身比了比:“中举人前,她是虾米走路法!”说着,柳金蟾一副佝偻的模样,然后问:“这时袍子穿在身上是不是要前面短后面长才合身?” 三人微微点头,暗道:可不,真是这么一回事儿! “然后中了举人就这模样了!”柳金蟾挺着个圆鼓鼓的肚子,突然夸张地身后往后一仰,摆出趾高气扬的模样了,别说,倒把京城好些上了年纪的大官们学了个十成十! 末了,柳金蟾用官话答了句:“此时,就是前长后短!” 屋子里再度爆笑一片儿,差点没把年纪偏小些的奉书直接笑滚到地上去。北堂傲眼见柳金蟾耍宝,也不说她,只是看着她下午一扫早上那恹恹的形状,一颗一中午七上八下的心终于落了地儿。 只是,常言说高兴不知愁来到,无论是欢喜、还是开心,都不可过了头,正所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做人最重要是惜福。 笑毕,北堂傲赶紧将手上的信递给奉箭:“笑也笑够了,赶紧把夫人这信儿送过去,运气好,指不定,两份信能一起到!” 奉箭赶紧双手接了信,转身就走。 奉箭被支走了,奉书估摸着爷这会子想来是要和夫人说点私房话,自己便退出屏风后,一面安排少时洗澡用水,一面在外面继续埋首针线上的活路。 奉箭奉书两个捧场的一走,柳金蟾这宝也耍不下去了,乖乖又躺回北堂傲的两腿上,陪着北堂傲有一特搭没一搭地说悄悄儿话儿。 “相公,不喜欢为妻问家里要钱?”柳金蟾无话找话,其实她想出门走走,只是今儿遇见福娘一事还没了结,只怕出去中了人家埋伏。 北堂傲抚摸着柳金蟾浑圆的肚子,低笑道:“钱不钱的,为夫倒不在意,多有多用,少有少用就是!”反正他钱多得没处花,千金未及散尽,转眼就回来了,刚肖腾和他说,他们投钱买的米,还没过江,就被人抢购一空了,本钱回来不说了,还翻了两三番。 柳金蟾不禁感叹,这人疯的有时候也挺好,不会烦恼! “话是这么说,但你嫁我柳家也不能太亏不是,眼下房子店铺租出去,一月有个几两的进项,我娘哪儿自我考上白鹭书院,每月又给多拨了一吊,我爹又给我从家用里月月多匀了一吊,咱们一家这么多口……” 穿越后一直没好好算过账的柳金蟾,今儿掐指一算,奥哟喂,她要还是单身就大发了啊—— 一年娘承诺的五十吊,追加了十二吊,爹又匀出十二吊,加上白鹭书院一年十二吊……她要是只有雨墨和她二人,岂不是很叼?一月至少七吊钱啊,一个月包六个头牌六晚上,爽翻……了? 柳金蟾晶晶亮,正想得眉飞色舞,北堂傲那张瞪着她下文的脸就映入眼帘来,她脑中苏州所有头牌的名气“哧溜溜”插上翅膀展翅而去——想也是白想了。 “妻主?”北堂傲脸微露诧异,到不曾妻主躺在他怀里,还想头牌想得差点忘了她身在何处。 柳金蟾暗暗吞吞口水:“呵呵……没算过家计!”算了就早把肠子悔青了! 199.第199章 赌天咒地:不许去烟柳之地 北堂傲笑:“这是男人们想得事儿,妻主只管想家里的大事儿就好!”他也不会! 她们家一没钱买地、二没地可卖,三剩下读书考功名,相公还不让当回事儿?柳金蟾很想问问,家里她需要思考的大事是什么? 柳金蟾笑。 北堂傲回以满是宠溺的笑。 柳金蟾想哭:头牌们啊,她才只看到苏州城而已的! 北堂傲不懂柳金蟾的心事,只是两眼静静地看着柳金蟾那脸上乱七八糟的表情,霎时间变幻之快,比三月里的天还难测。 “想什么呢?一会哭一会笑的?” 柳金蟾那会嫌自己命长,招这个?她起身就吊着北堂傲的脖子撒娇似的嘟哝道:“想我的相公貌美如花……”比十个头牌都好看,就是调教至今,房技还是清倌初破一二月的水平!扭来扭去,最后还是那老土两三式,难道她疏于练习,哄男人的水平也下降了? 北堂傲脸红,要说柳金蟾嘴贫,但大家公子的家教,好些后面的话哪里说得出口,只得抿唇,但柳金蟾跪在他身两侧像条刚吞了一头小象的美女蛇,扭过来扭过去……他扶着柳金蟾的腰儿,真担心她一不小心,让孩子提前落地见爹娘了。 但说什么好呢? 北堂傲不是个很会讨女人欢心的那种男人,他打小学的不是稳操武略,就是行军布阵,然后拳脚就是拳脚,除了出嫁那日姐夫说得那许多外,他就知道男人必须三从四德夫妻才能享受白首!不过……他这样的,就是三从四德做得再好……也是枉然吧? 北堂傲一想到今儿冒出来的慕容嫣心里就浓的化不开的愁绪。 北堂傲的心不及沉下,就感觉上一秒还跟蛇精似的柳金蟾下一刻就下了他的腿,吓得他赶紧起身就问:“妻主要去哪儿?”这都天要黑了! “去陈姐姐那里看看,也不知回来没!” 柳金蟾也没多想,只是肚子胀鼓鼓的,她不敢出驿馆,但成日里与北堂傲关在屋里,说实在的,北堂傲这相公好是好,就是闷得紧:她柳金蟾不问他,不惹他、晚上不冷落他,他基本一天可以不怎么说话!她柳金蟾总不能一天到晚当流氓吧? 北堂傲一听是那黑脸的陈先红,心里立刻慌了,赶紧身子往柳金蟾身前一不自觉挡:“为夫有事要和妻主商议商议!” 柳金蟾回眼看北堂傲一脸慎重,当即想起自己初醒时北堂傲与奉箭的话儿,脸上立刻露出严肃之色,只是她哪是个正经坐着商议事儿人,刚坐回北堂傲身边,身子再一横就二度卧倒在了北堂傲的腿上:“说罢!”洗耳恭听第二遍儿! 北堂傲一见柳金蟾这模样,想说“你也有个正经样儿!” 只是转念一想,他何必像个卫道的“贤夫”似的拘了她,倒让夫妻生分了不说,自己也名不正言不顺不是?索性就放任柳金蟾这般玩世不恭的模样,依照姐夫再三叮嘱的那样儿——不择一切手段,把她纵得离不得他一刻才好! 但说什么呢? “今晚妻主是不是说要与孙夫人她们几个去城东?” 北堂傲脑子突然蹦出来的竟是今儿宋玉说金蟾要带着她们几个女人去城东的事儿,这事儿不想还罢了,一想,他心里就不踏实。论理他是大家贵公子,别说烟柳之地的花魁,就是宫里庶出没能耐的公主们,也不能与他争锋,但……谁让他是“败柳之身”?烟花男子千人枕那是身不由己,他说白了,用那些个老人们的话来说:就是人下作!不然,怎得作践了自己呢? 但,北堂傲没真正后悔过!不是因为哪是慕容嫣,而是……他不愿像大哥那样,关在那暗无天日的宫里囚禁一生!错,只错在,他挑错了人! 孙夫人? 柳金蟾一愣,随即“呵呵”一笑:是了,女人结了婚,当称夫人,男人嫁了人就是姑爷了!到了年纪娶不上相公的是老姑婆,而嫁不出去的就是老叔公了。 “似乎……是——说过儿这么一句话儿!” 柳金蟾面上满是尴尬:“陈姐姐至今未婚……”能理解的吧? 北堂傲不想理解,开口就道:“她未成亲,妻主,难道还不曾成亲?”家里又不是没有,明明刚还夸他好看!早上还不断说他“宝贝”来着,害他被宋玉那几个笑得脸面都挂不住,还不知足? “陈姐姐难得来趟苏州……”柳金蟾赶紧从北堂傲腿上爬起来,靠在北堂傲身上磨蹭,“我这作为好姐妹的……你懂得?”姐妹之情嘛,应酬应酬…… 北堂傲抿唇冲着柳金蟾就是柔柔一笑:“妻主,那青童公子生得好模样吧?”当他真疯了,当日把他丢在客栈,打发他北堂傲九百九十量白银回娘家,自己私会小情人的事儿,他北堂傲这辈子都不会忘! 旧事重提,惨状自是再现! 柳金蟾立刻挥去脑中那条狗链子,跪在卧榻上赌天咒地:“相公,此番为妻绝对不会再看那青童公子了!若违此言……” 柳金蟾连忙要想个不打紧的话来说说,北堂傲就先急了:“赌什么咒,发什么誓?你当为夫是那等烟花之地的轻薄男人?” “呃!”柳金蟾有点回不过神:男人们不都喜欢女人赌咒发誓什么的吗? 北堂傲情知自己冲动了,只得撇开脸低低道:“妻主要有个什么……你让为夫这今后靠谁去?为夫出嫁才几天?妻主就要为夫背个克妻的骂名儿,一辈子守鳏不成?” “随口说说而已!” 柳金蟾赔笑,她那曾想还有人真信赌咒发誓会灵验的!言罢,她又躺回北堂傲的腿上,肚子大,坐久了,加上昨儿玩疯了北堂傲,他初初还像根木头,不曾想爆发起来后劲那么大……她微微腰酸。 北堂傲见柳金蟾懒懒地又乖乖爬回他腿上,便知柳金蟾今儿这模样就是今夜应付他都微微有些吃力,嘴角不禁微微一勾。 200.第200章 蛛丝马迹:旧笺引出风流帐 然后,北堂傲又故意压下,吃味似的道: “这话岂是能随口说的?妻主是不是未成亲时,常对那些个哥儿胡乱赌过咒,发过誓言?”姐夫说那些烟花地的哥儿就算生得不怎么的,但勾女人魂可不是一般儿厉害! “他们信得是真金白银,那在乎咱们说什么?” 柳金蟾一脸心虚而过,欢场,尤其是那些哥儿们衣裳半褪时、压在衾被上扭得发软时,最爱的就是让她对天发誓说什么“不会忘了他”“喜欢他”等话了,她当时倒是都真心喜欢…… “妻主对他们都说过什么?”北堂傲才不信柳金蟾的鬼话,脸笑得无比温柔,“那日,可巧为夫在妻主书里瞅见雨墨藏了一缕男人的头发?” “呃呃……呵呵呵,那种地方嘛,他们都送的!”柳金蟾继续笑。 北堂傲也继续笑:“一人一指,只怕送不到一月,就该光头了吧?” “相公……相公……你听我说,都是别的……”柳金蟾欲再推给别人,只是,一看北堂傲那晶晶亮的眼,少不得叹了口气,“相公,为妻也没说什么……就是说了两句……你知道了的了!”说什么貌似都是地雷满地! “为夫如何知道?”北堂傲笑向柳金蟾,“莫不是妻主说了什么‘朝思暮想’‘定然不忘’的话?”提起这话儿,北堂傲立刻就想到了慕容嫣那夜对他说的那些个“倾慕数年”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他自己当时心乱如麻也没仔细听,想来都是女人们惯用的伎俩! 柳金蟾先是一僵,不及答,北堂傲的眼先红了,吓得柳金蟾赶紧摇头:“没这么严重!”现实是她说的肉麻多了! “那说得是什么?”慕容嫣的话真心不真心,他北堂傲不知道,但……柳金蟾将那些个混账男人的头发啊什么的,收得那么细致,还一一注明的架势,分明就是要…… 思及此,北堂傲忽然就想起,今儿一早滑出书页的一张书笺来,当即放开柳金蟾,想也不想,就凭着记忆在一方书案上翻出那本《文心雕龙》,柳金蟾起初不解,忽然就见北堂傲手上拿了一张书笺,顿觉五雷轰顶—— 哪是……西子湖畔水云阁的头牌,苏清河所赠的青荷笺! 柳金蟾当即贴着墙壁,就有“蹭蹭蹭”横着爬出屋的冲动,只是她才横出屏风,北堂傲就拿着弥漫着荷香的书笺指着柳金蟾,气得一张俊脸,瞬间青白交错不说,还半日都骂不出话来。 “相……相公……你听我解释!”柳金蟾眼见北堂傲一副要晕要晕的模样,吓得赶紧上前扶住北堂傲,神情长这么大没这么惊吓过! 北堂傲两眼一擦黑:什么最坏的念头都想过,但他从没想过,柳金蟾到现在有了他****在侧缠缱,还会对旧人念念不忘—— 原来,原来,她****爱书成痴,根本就是骗他的话儿!而是书里……真有一个颜如玉等着她!还一直随身带到了白鹭书院,又巴巴地带到了这儿! “柳……金蟾,你……是不是……是不是说过要娶他?” 北堂傲一想起当日柳金蟾给他的诺言,说什么他一世不嫁,她终身不娶,原来不是她非他不娶,而是……而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她柳金蟾分明就打定了为这个男人终身不娶的心思! “相公……你别胡思乱想,婚姻大事,媒妁之言,父母做主……金蟾哪敢胡乱承诺什么婚娶的话儿?再说,言出必行,金蟾不能娶他,说出这话,岂不是耽误人家一生么?”柳金蟾急道,“难道为妻在相公眼底就是这么一个言而无信之人?” 柳金蟾这话说得恳切,北堂傲如麻的心事微微地顺了顺:金蟾确实不是这样的人,至少到现在,就是他逼着她许他的事儿,她做不到的也确实都悄悄推开了…… “妻主答应过为夫……此生只娶为夫一人,可还记得?” 北堂傲死死地瞅着柳金蟾的眼儿,他得不到柳金蟾的心,但至少他要这个承诺!即使骗他,他此刻也迫切需要得不行! “我柳金蟾言出必行,行必果,你放心,此生为妻只娶你一个,我们的孩子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喊第二个人爹,甚至是季叔!”柳金蟾一脸严肃,第一次对她盟誓,这不仅仅让北堂傲心安,也是在告诉自己,即使北堂傲恢复记忆离开再嫁,自己这一世既然不幸要为人母,但她一定一定不会让自己的孩子遭受她当年的“冷暴力”。 只是发了誓,才觉,这根本就是无力实现的人用来约束自己行为的言咒。 北堂傲眼看柳金蟾这异于以往的别样认真,说不信,又或者信,他不知眼下他除了让柳金蟾发誓向他许诺外,他还能有第二个更好的办法! 眼见北堂傲的脸微微有血色,柳金蟾赶紧小心翼翼扶着北堂傲在一方圆凳上缓缓落座,然后那一纸笺上寥寥两行字落入眼来: “一寸相思一寸灰,一页青荷一生随——清荷诀笔”。 “这是清荷公子从良时,托我转交给楚天白的一纸书笺!” 柳金蟾拾起那香喷喷的纸钱,忽然有些感伤,不禁道:“这清荷公子可是个秀外慧中的难得男子……”但就是死心眼地偏偏看上了家有悍虎的楚天白。 北堂傲刚一口气才落下来,此刻又禁不住提了上去:这心心念念的模样…… “妻主倒是念念不舍得紧!”当他死了? 柳金蟾一怔,刚还想楚天白家有悍虎呢,她这不……笑人前落人后,她眼前这个弄不好更悍! “不过是叹他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楚姑娘只怕还不知道他对她念念不忘呢!”柳金蟾说罢,当着北堂傲鼓鼓的眼儿,就将书笺儿又夹回了书里,小心放好,码齐地同时将另一本藏了张“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人间无数”的书塞到了最下面——吓死她了,她还以为发现的是这张! 201.第201章 以退为进:近水楼台先得宠 北堂傲一时都不知要说什么好了:这名目张胆地就给她又放回去了?谁知那楚天白是真是真假? “既如此,这都事隔了三四载,妻主为何还不给那楚姑娘?”北堂傲算是明白他姐夫那句“最是勾魂”的话了,但金蟾誓也罚了,解释也解释了,他再闹就得不偿失了。 柳金蟾当即苦了脸道:“相公,你有所不知,那楚天白的相公,一见为妻就跟见了色狼似的!”亏她一直当他是她的男神! 北堂傲与奉箭等人,立刻状似不经意地拿手背碰了碰鼻尖:好眼力! “为妻一靠近他家栅栏,他就关门放狗!你说,要是他知道为妻把这玩意儿给了他妻主……”弄不好就不是放狗了! 柳金蟾心有余悸地回忆着她的初恋情人——意念上的,想来都是恐怖的回忆! “那家相公生得不错吧?”放狗了,还敢一再的去。 柳金蟾一听此言,立刻眼放万丈光芒,只是光芒不及闪烁,一本书就自柳金蟾的耳畔险险飞过!吓得柳金蟾赶紧放下迷恋之火,低眉顺眼地垂头于北堂傲面前,呈奴颜婢膝状。 “难不成比那头牌还好?”北堂傲冷冷一笑。 话是反讽,不想那柳金蟾真露出一双色迷迷的大眼睛来——“嗖!”又一本书自柳金蟾头顶险险飞过,吓得柳金蟾赶紧缩了脖子,不敢吱声! 今儿算是对柳金蟾彻底无语了,北堂傲指着柳金蟾气得有点语无伦次:“那比为夫如何?”总不会比他还强吧? 柳金蟾一听这话儿,论理该说假话,只是将来这疯相公真跟着她回了牛村…… “平分秋色!”小胜一筹! 柳金蟾此言答毕,不仅是北堂傲,就连奉箭等人都愣了:平分秋色什么意思?这天下能比自家公子生得好了除了那战家公子,莫非民间还有奇人? “怎得个平分秋色?”北堂傲诧异了。 柳金蟾想了想:“若以牡丹为喻,相公是牡丹中的二乔,他是东瀛进贡的岛井!” 此牡丹皆是红白二色的珍稀牡丹花种,乍一看去都是人间绝色,但看细致了,那东瀛的岛井花开有层次,略胜一筹…… 奉箭怎么觉得听来,柳夫人好似见到了另一个战家大公子似的! 北堂傲也晕了,拿起那书案上最后一本书瞅着柳金蟾那不像是说谎的样子,正要细想那日离京,家姐说那战蛟什么来着,他眼眸一低答案就要呼之欲出,柳金蟾那双暗暗盯着他手底的书的紧张之色,立刻映入他眼来。 这能是什么? 肯定还有鬼! 北堂傲二话不说,把书页放在手中“哗啦”一拨动,哼哼哼——又一张书签露了出来:“这又是谁托妻主送谁的?”他要是还信她的鬼话,他就是头猪! 柳金蟾早知今儿是死得节奏,她还不如就让那福娘带走呢! “为……妻的!”柳金蟾心里长叹一口气,最后耷拉着头索性坦白:那话不用北堂傲看,就是她娘不识字的也听得懂那后面的“便胜人间无数”是指的啥! 北堂傲不曾想柳金蟾答得这么干脆,心里不禁有些疑惑,翻开那书笺来看,脸红了,再看落笔“尽君欢”不说,上面还有一个红艳艳的唇印,烧得北堂傲的手当即就将纸片儿朝柳金蟾砸了过去: “你个……不要脸的!”这种东西也好意思放在书里反复流连! 一个指头戳过去:“你读得什么书!”他一个大活人天天在他身边守着,又不是不让碰……居然……居然去干这……望梅止渴画饼充饥的事儿!气死他了! 一张张信笺一时间朝柳金蟾的脑袋上,雪片般招呼而来,不知道地还以为她家屋里撒钱纸呢! 纸撒够了,北堂傲也不知要骂柳金蟾什么了,只觉得一身汗津津的,一挥手命柳金蟾面壁思过,然后让奉箭安排水沐浴。 柳金蟾仗着肚子里的宝宝捡回了条小命,心中大呼侥幸。 只是站在屋里耳后相公“哗哗哗”地沐浴声,柳金蟾本想借着偷窥之机,再来番偷香窃玉,只是她朝窗缝里一望,忽然看见了两个熟悉地人影东摇西晃,摇摇摆摆地迈着鸭子步跌跟打斗自十里香而来—— 这……不是陈先红和慕容嫣么?才吃好? 柳金蟾还不及看细,北堂傲就在屏风后低喊了一声“怎……还不过来!” 柳金蟾立刻神魂出窍,挽起袖子,探出雪白的小狼爪,屁颠颠地给相公擦背而去…… 哗啦啦的水声后,是北堂傲挽起长发,故意露出背来,一面询问道:“窗子外又见着谁俊俏相公了?”他怎么就挑了这么一个见不得男人的妻主呢? “看见陈姐姐吃酒……” “妻主……”北堂傲才不想听别的臭女人的事儿,“你真想去城东?” “……不是……”柳金蟾答得小心翼翼。 北堂傲假装没听出来,只是挽起头发,两手托在后脑上,让柳金蟾给他擦洗,一边轻轻,似是妥协似的说:“为夫也不知那勾魂院里的哥儿是何等的好,但妻主喜欢,为夫又不愿妻主纳侍,妻主又难免有应酬……想去就去吧!” 柳金蟾手一顿,差点以为自己幻听:“相……相公……为妻……只是……” “没钱,为夫有!”北堂傲转过身,两手拉过长发半遮半掩地横在胸前,媚眼儿一挑,“只是妻主需答应为夫一件事儿!” 柳金蟾正想这疯相公是不是又有那根筋不对了。 北堂傲就娉娉婷婷自浴桶里大胆地走出来,拉着柳金蟾往锦被上一滚,两边的帐帘立刻就被他也不知用了什么招儿,全给放了下来。 柳金蟾眨巴眨巴眼儿,正叹北堂傲今日受了刺激后的意外豪放,北堂傲就又木头似的躺在了锦被之上,抓紧了身侧的被角道: “为夫嫁进柳家,娶来就是为柳家开枝散叶的,而且夫妇之所以是夫妇自是要行夫妇之事,不然别人看来只当为夫不受待见……为夫别无所求,但求****在妻主身边伺候,夜夜……能为妻主极尽心力!若是不行,妻主就是在外养个十个八个,为夫也无半句怨言……但……若是为夫行,妻主一定要主次分明,让为夫先伺候!” 202.第202章 约法:欲擒之当先纵之 尽君欢很好,他北堂傲是不如那些小蹄子会勾引人,但他占了先机,自然临幸要先紧他来“尽君欢”——保证“教君恣意怜”,怜了再无他人的份儿。当宠夫就比手段啰! “呃?”柳金蟾只觉得一滴滴冷汗滑下额头——怜惜了北堂傲,她还去青楼干嘛?看人表演宽衣解带,最后给她戴上一个“无能”的高帽子?又或者去青楼当“柳下惠”? 她脑子没那么二吧? 柳金蟾脑子是没进水,但北堂傲是潜力股啊,一到晚上就是黑马,后劲十足——谁,谁来救救她! “相……相公,为妻自从娶了夫君大人,再也没想过什么莺莺燕燕了!”柳金蟾赶紧表白。 北堂傲抛出橄榄枝,哪里会让到嘴边的弱兽脱逃:“那……为夫去京城时,为夫怎么听人说你又去看了那青童公子?” “那……这次真仅仅只是陈姐姐想去。”柳金蟾也不傻,赶紧逃过陷阱,避重就轻。 无奈北堂傲就是只“到嘴边的鸭子”绝对死咬的男人。 “谁想去,为夫都不计较!”当他是傻子么? “只要妻主心中有个主次,有个轻重,有个亲疏……为夫,才是你柳家大红花轿抬进正门的男人……为夫不好,你教导为夫,还是妻主……在为夫进门前,心里放了别人?” 柔柔的话语,陡然间就是醋味横溢地戾气。 柳金蟾哪敢再多说半个字,连挣扎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埋头就开始以行动表明自己的“清白”:乖乖,这可是原则问题! 恨只恨,这女尊社会,医术那么好干嘛? 柳金蟾心里的哀嚎还没起,北堂傲一个翻身,下一句话就让柳金蟾彻底无语了都: “为夫嫁妆很多很多,妻主对为夫好,为夫的就都是妻主的!就是****去看那些个哥儿的,都给!” 欲擒之,当先纵之。 北堂傲就不信当年诸葛能七擒孟获,收获孟获一颗归附之心,他北堂傲就不能让柳金蟾乖乖儿交出一份真正的“依附之心” ——当然,前提是她还能从他塌上爬去那青楼! 8**8** 半夜,真真正正的半夜,慕容嫣和陈先红喝醉了都被楼上也不知后院那间屋里的男女销魂之音吵得直抓头发! “想不到这驿馆还有人真敢招窑哥儿来!” 慕容嫣蓬头垢面地扶着头,晕晕地从陈先红身侧坐起身来,幸得是好酒,不然照她喝了那么一大坛,不头疼欲裂,都要四肢乏力好一阵儿。 陈先红也晕晕的爬起来苦笑道:“大姐没说错吧,还不止一两个!”可怜她孤枕难眠,提起这孤枕难眠,陈先红忽然想起了那二个答应说要带她去城东的两妮子。 陈先红一扭头看那张大卧榻,除了那个小不点点,二人又快活去了——有男人无义气的两妮子! “她们俩又没回来?”慕容嫣一扫那漆黑的屋里,独一个更深些的小黑点点的躺在那里睡得“呼噜呼噜”的,小鼾声还蛮大的! 陈先红苦笑:“都是成了亲的女人!家里惯了的!” 慕容嫣也回以苦笑:“是啊!”她三年前被战家大公子那么一闹,娘甚至把答应他爹,给她屋里的预备的通房也给打发嫁人了。 “那你素日里,想不想?”陈先红忽然好奇这个官家小姐是怎么解决问题的,是不是也和金蟾似的,她娘先见之明地提溜到青楼挑个头牌慢慢调理。 慕容嫣一愣,摸摸鼻子,不答反问:“你呢?” 陈先红笑慕容嫣这种事也小心翼翼,笑笑,毫不避讳地就开口:“我家穷,能怎么的?憋着呗!不过……以前不知时还没什么,这来了书院,开了荤就……”一个你我都明白的眼神。 慕容嫣笑,她开始听陈先红那意思,还当她是个老姑婆,没开过荤呢!原来都是同道中人!心里就微微撤了些许防备,低低道:“先时家里倒预备过一个……但因定亲定得早,就给打发了!” 陈先红点点头,不无羡慕地道:“订了亲就好,不管怎么说都比大姐强,起码有个盼头!不知定了何时成亲?” 这一问“何时成亲”,慕容嫣就微微有些愣了,半日道:“那家公子生了病……我娘说等病好再议婚期不迟!”就不知何时好。 陈先红皱眉道:“说得也是忙着病怏怏的男人,可不能随便娶进家门,据说坏家里风水!” 慕容嫣心里微微一凉,心里长叹了口气,自问这已经是第四年了,她就是等的起,北堂傲还等得起么?他今年都十八了呢? “睡吧!我有些困了!” 慕容嫣钻进被子,说是要睡,却久久不能合眼。 往事幕幕在脑中挥散不去,无论是国色天香的战蛟还是雍容华贵的北堂傲,她真心两个都爱,但偏偏二人的执拗脾气却也是与他们的尊贵一般拒她于千里。二者若要取其一上,论貌战蛟为上,论性情行事北堂傲更佳,但只问情字……北堂傲才是她心里最重那个! 耳听着身侧陈先红起伏的呼吸声匀匀传来,慕容嫣悄悄儿平躺回身,将荷包里的昨儿剩下的四两纹银取出握在手心,不大,却沉甸甸的,这是北堂傲对她的心,是她这四年来每每绝望时最后的勇气,若是北堂傲也弃她而去,她想,她会疯的,虽然他木头似的、虽然他总是寡言对人冷冰冰的,但她从小,自见他第一眼,远远地瞥了一眼时,所思所想就是他了! 他好吗? 他的病有治吗? 而今北堂家给他安排了假结婚,是他的所愿吗? 慕容嫣辗转反侧,想那夜主动靠近她,给她留出机会的北堂傲;想北堂傲对她说得那句:“这一仗结束,小傲就该进宫备选了……”;想他躺在草垛上,月色下咬唇撇开的脸,布满煞白的冷汗;想他握紧的双拳与僵硬的身体在隐隐的颤抖;想奉箭冒然闯进时,她才刚觅得门径,就被迫拆离的狼狈而逃……想次日她调往獒关的清晨,北堂傲伸出的皓腕,宫砂已褪;想他说的“愿君心似我心,此情不负”…… 203.第203章 往事难追:物是人非事事休 慕容嫣辗转难眠,夜半独自披衣,推开窗,任凭月光泻满小屋。 月如那夜,弯弯一线,似钩,勾了她的魂,她以为这是一生一世的承诺,明明那日清晨,他还叮嘱要她娘来去北堂府提亲一事儿,为何一个转眼,竟是一个颠沛的四年,仍无结果? 她贪心吗? 她只想门当户对! 她不忠吗? 她忘过他一日么?就是与那战家大公子谈婚论嫁时,她也无一时不对他念念难忘! 为什么要那么做? 难不曾他也与那骄纵惯了的战家大公子想得一样,妄想一个女人一生只娶她一个男人么?难道这是一个自小习读三从四德的大家公子,该有的德行? 慕容嫣怎么也想不通北堂傲的心思,更不懂她对他一往情深,他何以与她断袍绝义,一个女人三夫四侍难道不是天经地义?人人都说他是大家公子之典范,她怎么觉得他与那“骄纵无二”的战家公子无二致? 月色如水,淅淅沥沥,新月何时圆? 年年岁岁月依旧,岁岁年年人不同。 四年了,她慕容嫣已物是人非事事休!他们二人还要怎么闹腾呢? 慕容嫣满脸伤怀,雨墨抱着她的钱囊兢兢战战,不懂这女的是要跳楼呢?还是等同伙?这大半夜的吓死她,她是喊还是不喊呢? 雨墨也很苦恼,尤其楼上那个疯姑爷还在“疯”之中!这种事打断了,他的脸能垮一天! 困哦困哦…… 迷迷糊糊雨墨也不记得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反正她一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 醒来第一件事,自是检查钱囊是否还在,然后背着钱囊悄悄合上门,让屋里半夜不睡白天不醒的两酒鬼继续睡。她蹦蹦下楼,小“弃童”自行觅食去也—— 早知她会被隔离,她就装男人装一辈子!但不知会不会也被要求负责神马的!那就得不偿失了! 楼上,柳金蟾与北堂傲也刚醒。 二人拥在衾被里细细地说着话儿。 “孙先生去了白鹭镇,咱们一直留在这儿也不是个事儿!”柳金蟾软软地被北堂傲搂在怀里有些发懒。 “孙先生也是为咱们好,再说在哪儿不是住?”反正不回京城,在哪儿都是暂时落脚。 “话不是这么说的……”柳金蟾一开口又差点说在外处处都是花钱的事儿,但回白鹭还不如留这里呢,既如此…… “既然大半月都在外面吃住,不如周遭四处走走停停,游山玩水也不错!”弄不好食宿还比苏州城便宜,权当自助游了! 北堂傲一听这个主意甚合心意,难得金蟾不想那些个花花柳柳,他不赶紧应下,岂不是辜负了上天一番美意? “甚好!妻主说了就是,为夫少时就安排……” 一听北堂傲安排,柳金蟾赶紧开口:“这抛头露面的事儿哪能让相公去,为妻去安排就是!”北堂傲一安排,真不是雨墨说,就是她柳金蟾也觉得他花钱跟不要钱似的,别说别的,就说昨儿……谢那慕容姑娘,谢就谢吧,她也不是不舍得钱,但一甩手就是十两银子—— 这可是她们一大家子一月的生活费! 北堂傲一听柳金蟾要亲自去安排,心里就微微咯噔,当这是柳金蟾想城东的心不死,今儿只怕要趁着白日有劲,少时一晃二晃,一不小心就顺水推舟,陪人陪到眠花卧柳了。 “什么谁去,谁不去的!”北堂傲立刻埋首于柳金蟾的颈窝处亲昵道,“妻主昨儿说要陪为夫逛苏州城的,今儿反正闲来也无事,不如逛着玩着,大家商商量量一路结伴而去,岂不是两不误?”想逃出他的手掌心……哼哼哼! 无法,柳金蟾只得道:“好是好……只是你们那宋玉说什么男女一处都应女人开钱,为妻也觉得十二分在理,只是……” 柳金蟾搓搓小手,一脸囊中羞涩状:“我们白鹭书院有个规矩,不许相公来书院陪读,倘或总是奉箭付钱……就会有人知道咱们是夫妻……” 北堂傲眸底的光一暗:要钱是吧?他给啊! “那咱们把钱放一些在雨墨身上。”他最放心的就是雨墨管钱,连他要拿都有点难。 柳金蟾一听:这相公不是和她娘也认识吧,怎么都一个路数的! “好!”起码杜绝了乱花钱,但……想多花一文也没戏了! 于是,一早各自在屋解决了早膳,昨日那一群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又晃晃荡荡地出发了,就连昨儿冒头的慕容嫣也没落下! 苏州之繁华,虽不及京城靡丽甲于天下,但那小巧而精致的楼阁、极具江南特色的呢喃软语,在街上叫卖起来,也无不处处透着甜而不腻,腻而不软的江南入夏的风情。 尤其是那街两旁深浅不一的酒旗的各个铺面井然有序,各家有各家的特色不说,各家小铺子外的墙边还有不少人家端来大小不一的簸箩,上面铺满了极具苏州特色的各色手工制品,小到拇指大小的小香囊、大到铺在塌上的竹席,便宜如一文十来只草编的蝈蝈,贵如那百年老字号里精雕细刻的各色玉器、镇纸等物,应有尽有。 单是一眼一望去,就觉得目不暇接。 眼前的之繁华,几个男人逛了前儿大半日,今儿倒不觉得怎么得了,但对于在屁大的景陵县闭塞了十八年的柳金蟾、雨墨,和乡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陈先红而言,可谓是个十分繁华的地儿了,举目望过去,只恨她娘没给她们再多生出四五双眼儿来。 女孩子都是年轻,逛着逛着,街边的东西一琳琅满目起来,东看看西看看,因乍见慕容嫣时不欢喜的心情,也给悄悄儿地丢在了九霄云外。 柳金蟾前世是个小女人,最大的嗜好就是逛街,她最高的纪录是逛了古城凤凰一周,什么都没买,仅仅只是喜欢的逛的乐趣,不买的原因,无外乎一种:穷游! 今日,一如既往,囊空如洗,说准确点,还不如当年,想当年还有一二百块坐坐车、吃一二顿饭,再不济四五块起码有来回的公交钱,而今……哎,相公凶啊! 但这丝毫不影响她逛街的心情。 204.第204章 蟑螂遍地:庶民难消美人恩 话说这日,近午前一场小雨,将满城的尘土冲了干干净净。 众人走在湿润润的青石板小路上,只觉得花红柳绿,就连碧空也好似刚洗过了一番,心情别提多舒爽了。 最初女人们粉色的院服,虽洗得发白,但远远看去就跟一团粉霞似的,踩着绣花鞋在前面浮动。 男人们头戴黑帽半垂薄纱,堪堪把大半的脸挡住,一身淡青色书生袍子,脚踏黑布鞋,看似粗布似的衣裳,但个个高大峻拔,就跟林子里长得最好的松柏似的,个个峥嵘,只……宋玉瘦瘦小小,有点营养不良! 柳金蟾拉着墨儿,一马当先,东看看西瞧瞧,别看她肚子大,但一会儿蹲在地上拾起那编制得活灵活现的蚂蚱,一会儿手执纸糊的山水灯笼,一会儿路边的荷包香囊,每一样,她都新奇地拿起来看,急得今儿好不容易得了疯姑爷器重,保管财产的雨墨团团转。 “小姐,你小心点儿!” “小姐,这纸糊的灯笼可是小气的紧呢!” “小姐,这香囊,家里的男人们都会做!” “小姐,这蚂蚱我们村里的娃娃个个一眨眼能编几十个,还不要钱……” 雨墨跟在后面巴巴地催促柳金蟾赶紧放下,生怕柳金蟾一个错手弄坏了,没钱赔。 她稚嫩的声音此起彼伏,混杂在呢喃软语里格外扎眼,几度羞得柳金蟾东西还看没明白,就丢了手,最后再三承诺雨墨,她一定“轻轻轻轻……”而且只看不买,雨墨才收了声,开始自己逛起街来。 后面,陈先红和慕容嫣昨儿喝酒吃海虾,加上同是未婚女子,陈先红又满心奉承慕容嫣,慕容嫣眼下又要托陈先红才能靠近陈先红—— 二人你来我往,陈先红欣赏慕容嫣说话不拐弯抹角,为人直爽;慕容嫣喜欢陈先红有才却不迂腐,有习武之人的豪爽,说着说着倒成了一生的朋友,这是后话! 陈先红爱苏州城的热闹,一路侃侃而谈,慕容嫣醉翁之意不在酒,一面向陈先红介绍苏州的百年老店,的各处的景致,一面两眼总时不时往北堂傲他们后边扫来,无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北堂傲愣是没侧过脸来扫她一眼,奉箭还故意拉着那瘦巴巴少年拦在她与北堂傲之间,慢慢儿逛,倒是那瘦巴巴地少年时不时朝她投来青睐之眼。 吃惯了大鱼大肉的人,也许吃点豆腐青菜换换口味,但慕容嫣是眼前摆着珍馐美味,还没正经好好尝过鲜儿,此时哪有余力想小青菜,还换口味? ——她完全无视宋玉的存在,扫得宋玉灰头土脸,愤愤不平。 北堂傲和肖腾被仆人们护在中间,保持着与女人们的三尺的距离,慢慢悠悠地踱步,一路地摊货完全不在眼里,偶有老字号就往里面走,放任一群女人在地摊边淘宝。 “这匹纱不错!做衣裳如何?” 肖腾信手拿起一匹新制的霞影纱来看。 北堂傲摇摇头:“糊窗子还罢了,用来做衣裳,透了些!” 肖腾放下纱,又四下里看了看,又看了好些据说新到的货,都不太满意,就引着北堂傲踏出门来,不经意地悄悄露出小虎牙来,低道:“这做里面衣裳的料子,越透才越好!” 北堂傲挑眉,似是不解。 肖腾趁宋玉微微走得有点远,就悄悄儿附耳在北堂傲耳边说了一通,羞得北堂傲脸上火辣辣的,亏得有纱挡着,不然得躲回驿馆里去。 “你这是哪儿听来的荤话?”北堂傲好半日才道。 肖腾勾唇一笑:“听不听的……试试不就知道了!” 北堂傲微囧,不禁道:“你敢?” 肖腾冷冷哼上一声:“假仙儿”放着京城侯门大小姐不要,偏偏挑了这么个“敢叫烈夫变荡夫”的柳金蟾,晚晚叫得那个浪,为的啥?别当人不知道他北堂傲那点小嘘嘘! 北堂傲待要说肖腾两句,那边慕容嫣的眼又朝他扫来,让他刚到嘴边的好兴致一扫而无,索性仍做没见,径直跟着肖腾又逛下一家绣坊。 慕容嫣几番想拉着陈先红跟进去,无奈那是男人们进的店,一群男人,她一个女人进去,岂不让人笑话,只得难耐地在外面等着,佯装和柳金蟾他们两个看地摊货: 不是丑巴巴的粗线缠的菱角,就是粗布缝制的小孩子布鞋,既不精巧,也不细致,只是耐穿。 这不禁让人感慨这白鹭书院果然是穷书生们的聚集地啊,不懂北堂傲来这地儿养得什么病?莫不是相思病? 提起这相思病,慕容嫣顿时心里一活络:当日北堂傲出嫁后,北堂娇不是说要给她一个去白鹭书院读书的名儿么?原来……是这意思? 慕容嫣不及欢喜,就听身边那个大肚婆忍不住对她道:“慕容姑娘这么盯着一个未婚的男人看,不妥当吧?” 柳金蟾很不想说,但不说这个女人真当她死了——北堂傲就算不是她柳金蟾明媒正娶的,但也和明媒正娶的差不离了! 慕容嫣杏眼要倒竖,但一想这女人这么护着北堂傲,指不定是北堂娇安插在白鹭的什么人呢……她只得收敛脾气,尴尬一笑:“失礼了!” 柳金蟾微笑:“刚听慕容姑娘对苏州城知晓不少,不如都说来我们大家一起听听!”说着,她一个“请”终于将这个缠着她疯相公的“蟑螂女”请离了北堂傲,心里感概:怪道美人素来都是庶民消费不起的人,四处都是财狼虎豹…… 柳金蟾还没想完,那头领着打手的福娘就阴测测地自那头出现了——她柳金蟾今年真是年没开好吗?与“官”字犯了冲? 你家屋头的!老虎不发威,你真当姑娘是病猫! 柳金蟾暗暗撸起袖子,她脑中忽然就想一个故事来,嘴角一勾,迅即拉来雨墨悄悄儿叮嘱了一句。 雨墨“倏”地瞪大眼儿:“疯姑爷……” “他再回娘家,这老女人又来找咱们怎么办?”柳金蟾说罢暗指了指身上这身院服,一言成功阻止了雨墨的下一个疑问。小妞儿当即一转身,一骨碌就钻进了那边的人群里没了人影儿。 205.第205章 再会福娘:柳金蟾狐假虎威 前面雨墨儿一溜没了人影,接着,柳金蟾媚眼儿一挑,就拉着众人笑脸盈盈朝那福娘投怀送抱而去: 今儿定叫这福娘赔了相公又折了兵,她方知她柳金蟾的也是不好惹的。 *****8 正在绣房里看牡丹朝凤丹阳图的北堂傲,正与肖腾正商议要不要弄一副这样的紫檀木屏风搁在屋里,奉箭就忽然上来耳语: “公子,那老女人又来了!” 北堂傲眉头当即一皱,当即要出去,只是一转身忽然想到慕容嫣在,不禁踌躇起来:“雨墨呢?” “正奇怪呢,一溜烟儿没见来报信儿,人影还不见了?”奉箭心中也纳罕,那丫头可就是跟夫人养的小人精似的。 北堂傲顿时心中有种不好预感:弄不好这个柳金蟾这会子又要给人设局了!设局是小事儿,怕就怕这柳金蟾又想一石二鸟把他送回京城娘家去—— “走!” 眼下谁还有心思看屏风!他又要成下堂夫了! 北堂傲提着袍子就奔店外走。 肖腾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儿,眼见北堂傲风风火火提着袍子就气急败坏地往外走,他也只得和宋玉急巴巴地跟在后面赶! 这一出店儿,就见孙墨儿和慕容嫣几个在对面一个摊子上淘东西,柳金蟾居然还笑容可掬与那福娘介绍: “这是前丞相慕容大人的小姐!” 福娘那脸先是一怔,然后两眼瞪大,旋即笑得比哭还难看。 北堂傲眉头微微一拧这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正奇怪,就见柳金蟾细细的胳膊反客为主,悄悄地揽着福娘的那肥硕的肩膀,很不协调地拉至一个角落,然后一只手就对着这福娘比出了一个给钱的姿势。 这是又想卖他? 北堂傲悄悄地不经意地靠过去看地摊货,就听柳金蟾很是泼皮地威胁人家道:“我听我相公说,你把你家大人那新买的两个小侍一起睡了?” 福娘的脸陡然一白,瞪向柳金蟾:“你敢威胁我?” “江湖规矩给钱!”柳金蟾也不客气,开玩笑她爹可是景陵赌王的儿子,黑吃黑的! “你还差我一千……”福娘一脸的肥肉抖抖抖。 “话可不能这么能说,你说我相公自己去找你没?”柳金蟾就是伸出小手招招!气得北堂傲恨得差点一脚将她踹出十余丈许……他就知道这柳金蟾又要拿他来骗钱好跑路! 福娘一时语塞。 “遮口费!”柳金蟾还是大喇喇地摊着手。 “没有!”福娘才不上柳金蟾这当儿:凭啥她得给她钱? 柳金蟾笑得阴测测地,一扭过头就对着慕容嫣喊:“慕容姑娘,你可知道大理寺刘大人——” 慕容嫣不知自己被利用,不禁回头,眼露诧异:“你认识大理寺少卿?” “我认识她亲亲侄——唔唔唔!” 眼见柳金蟾要当着大街嚷嚷,吓得福娘赶紧拉着柳金蟾回转身来:“亲亲亲,我的亲娘哎,你别大街上就嚷嚷嚷啊!说,多少!”不怕遇上狠得,就怕遇上不要脸的! “五十两!” 柳金蟾狮子大开口,梗得福娘差点一口鲜血喷死柳金蟾:五十两!苏州城外买个小院子也不过百来两,那两个小倌儿赎身也没超过六百两去。 “是不是……是不是太……”福娘笑得横肉恨不得夹死太岁头上也敢动土的柳金蟾。 柳金蟾鸟她?俗话说得好“十年小知县十万白花银”,虽然用在这国库年收入也才不过二千万两白银的大周有点夸张,但……这福娘一看就是个很捞钱的货儿,身上不说万八千的,一二千应该是有吧?小说里都说她们这些恶奴老有钱了! “那就是六十两!”柳金蟾笑,她掐指暗暗算,刚这福娘那么紧张,弄不好刘家的老巢就在这儿苏州城! 福娘气匀了又匀:她一年就是拿着主子们的月钱放利钱,一年也才不过赚个四五百两……这妮子一开口就是五十、六十的喊! 她眼下人多势众又不能把她如何,只得……一咬牙:“好,就五十!”五十就五十,保证打得你见不到明儿的太阳! “六十!你听错了,刚涨价了!”柳金蟾无视福娘眼底扫过的狠戾,笑得很是无害,她柳金蟾要是还给你福娘第二次卷土重来的机会,她就算白多活了一世儿! 福娘咬牙:“眼下无钱,不如……” “慕——”柳金蟾一回头,手上就是一锭大大的银元宝。 柳金蟾掂了掂笑得和蔼。 谁家没事揣着五十两的巨款招摇撞市,等人来抢?福娘只得告诉柳金蟾稍等,迅即就命身边的奴仆回去取钱来。 “来得去得!只要你钱给足了,小女子保证嘴巴就跟蚌壳似的掰都掰不开!” 柳金蟾笑得见牙不见眼,一副讨打相! 福娘气啊,心里立马要想个好好治治,这个不知高兴不知愁来到的小书生。 提起这小书生……福娘眼睛一眯:这院服好生熟悉!尤其她的眼一扫柳金蟾那明显浑圆了的肚子时,那阴狠的眼就暗暗地闪动了数次。 柳金蟾依旧傻乎乎地笑啊笑的:越怒才越好!论狠,谁又怕谁呢? 街众人继续逛着,不出半个时辰,六十两白花花的雪花银就稳稳地落在了柳金蟾的手里,但这那里是遮口费,分明就是柳金蟾要把自己的命卖给这福娘手里的卖命钱。 北堂傲眼睁睁地看着福娘带着众爪牙铩羽而归,心里沉甸甸的。 “拿着,我们一会儿赶紧租船走,雨墨已经去收拾东西了!” 趁着没人注意,柳金蟾一转身,赶紧将手上沉甸甸的银两交给身后的北堂傲。 北堂傲无语,又是干了坏事就想溜……难不成她将来都不来苏州了? 北堂傲手拿沉甸甸的银两,他虽是个不怕事的,但那福娘瞅着金蟾的肚子的眼神,他心里就忍不住七上八下的,这可是他们的头一胎,他们都十八了,换别人在他这年纪,孩子不说打酱油,也能满地爬了,总不能让他又等两年,等过了二十再老蚌养珠吧? 206.第206章 夫妻斗嘴:小夫妻当家不易 北堂傲越想越觉得他这没落地的娃儿,性命有危险—— 他还没当爹就开始有了当爹的愁了,左思右想,也顾不得前面慕容嫣频频看过来的眼神,板着脸就低低地与柳金蟾嘀咕道: “常言道强龙不压地头蛇!妻主玩不起就不玩,不就一千两么,身上不够,别人挪借点,先给他们就是了,何必与她这样的玩命呢?”蜉蝣撼树撼得的动么?他在,他给她顶着,但他倘或一时不察,让这地痞占了便宜…… 北堂傲不敢想,一想就是一尸两命,血流一地,不禁就红了眼: “你就是个不怕死的,你也该为夫想想!我们孩子就要落地了!”爹没当成,他就先当鳏夫了!他才出嫁不到百日呢…… 柳金蟾无语:也不知是谁昨儿对着人家前丞相的女儿,舞着枪就要喊打喊杀的,他那会儿就不怕死了?不想想她了?不想想他没落地就要没爹的孩儿了?再说一千两哦,挪借?去那里挪借?就是他娘要拿出来,砸锅卖铁,再把家里的田地店铺全卖了出去,也要有人买得起?寻常小户,有个百来两就是小康之家了…… 一千两,把她们牛村全打劫了也没这么多! “惹不起,躲还不成?咱们不是没钱了么?” 自己相公花钱没个数儿,还不会当家,柳金蟾眼下也没心思和疯相公说这些“钱钱钱”,于他而言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儿,反正他都当钱是天下掉下来,一千、一万随口乱喊着玩的!弄不好又疯回“国公夫人”了呢! 北堂傲眼瞅着柳金蟾犯了错还当她做得对的模样,也不知说什么好,怪只怪他脑袋撞墙了,才和柳金蟾扯那些个什么“钱钱钱”的犊子,眼下好了,一千两,区区一千两,他堂堂三等嘉勇公就风尘仆仆逃亡去了……丢人哦! 北堂傲气归气,手还不自禁暗暗地摸了摸包袱里的银锭子是不是真有六个,就怕柳金蟾又藏跑路费,半路开溜—— 人啊,吃一见长一智! 担心爷当着慕容嫣的面要与柳金蟾吵架的模样,奉箭接过了北堂傲手里的银子,余光瞅着福娘留下盯梢的人,故意大声道:“姑娘上次吃酒赌钱,借的连本带利只怕还差百来两呢!” 奉箭这话一出,柳金蟾和北堂傲赶紧脸色一收,柳金蟾眼见陈先红那边投来的眼神,赶紧向北堂傲表示:“我娘就要汇钱来了,到时一并还上,一家子亲戚不要这么生分嘛!” 北堂傲瞪了柳金蟾一眼儿:还真敢说?一家亲戚……谁是你亲戚?本公子是你的亲夫! “不是亲戚,谁敢借你!”奉箭暗暗催促二人往前走,与大家会和! 柳金蟾呵呵一笑,扭过头,就见雨墨大汗淋漓地跑了回来,她赶紧笑着一边说:“呵呵,那是、那是!”人就迎了过去。 北堂傲对柳金蟾上次“抛弃”他的事儿放不下,也赶紧跟过去要听个所以然。 刚才,男女各一群盘踞一块儿的形势,瞬间就发生了变化。 青红的衣袍就好似绿叶衬红花似的,混为一团。 雨墨回来,要说什么,眼见疯姑爷在,当即将话咽在了肚子里,默默地跟在奉箭后面见缝插针说上几句。 奉箭脑子活,就与雨墨你一言我一句状似无意地闲聊起来。 奉箭是自己人,北堂傲自是不疑他,他只是奇怪,为什么不是先和他说,难不成又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他不懂声色,就跟在柳金蟾的身后。 柳金蟾依旧如常地拉着墨儿逛街,一面与慕容嫣等人时不时地聊上一句。 只是这心里有了事儿,难免逛得就浮躁起来,尤其柳金蟾忙着订船趁着晌午前赶紧脱身,一扭头就示意雨墨和奉箭先离开。 北堂傲微微挑眉,柳金蟾就与墨儿低道:“这****在苏州逛着也没意思,我想反正在哪儿吃住都是花钱,咱们不如借着不回书院这几日,去扬州、杭州等地四处走走、看看,岂不美哉?” 孙墨一听正合她心意,不禁欢喜道:“正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也正想趁着我娘不在苏州这几日,出外游山玩水一番,却不及你的想法好!不如明儿……” “择日子不如撞日子,不如就是今儿刚刚好!”柳金蟾言罢,立刻在墨儿附耳道,“刚遇上个有过节的,不走怕连累你!” 墨儿一听,赶紧转身和肖腾等人说:“这苏州我们逛过好几遭了,不如趁着我爹娘不在,我们今儿赶紧订船下扬州转转,听说那里的瘦西湖好看,难得出门一遭儿,不去错过了,再去就不易了!” 肖腾素来是墨儿说什么就是什么贤夫,当即就命进宝去安排南下的船,顺便整理行装。 宋玉和陈先红有些傻眼儿,这说走就走,钱呢?船资从哪儿来?但她们几个走了,他们两留下来是不是有点尴尬? 慕容嫣也是微微一愣,不禁道:“你们不是才到苏州么?” 死赖着逛街还说得过去,人家要下扬州,她也追着去,是不是有些奇怪,但……她一瞅奉箭手里那鼓鼓囊囊的银子,立刻就想起家中因她而欠下的债…… “去扬州也好,扬州的瘦西湖也别有一番景致,正巧我暂时不回京城,不如与你们一同南下扬州!大家正好有个伴!”慕容嫣想也不想赶紧改口。 北堂傲那心“咣当”一下就沉了。 雨墨担心又是一个来白吃的,赶紧道:“那可是得各出各的钱,我们姑娘还背着债呢?” 慕容嫣一听这话儿,赶紧道:“那是自然!”梯己她还是有几文的,就是不够问爹爹匀些只怕就有了! 反倒是陈先红和宋玉愣了,他们身无分文,去干什么?都低头不知声,但离了他们几个,他们又吃什么呢?驿馆托孙大人的福不问他们要钱,但吃总不会也提供吧?不禁有点愁。但现在人多势众,二人也不方便说话,只是不语。 207.第207章 各自布局:柳金蟾再斗福娘 既然大家无异议,大家就各自打道回府准备,只是柳金蟾走走停停,发现那福娘家盯梢的人还是步步跟得紧,眼下哄大家去扬州,她不偷偷背着北堂傲解决了这个福娘,以绝后患,难不成下次还要躲躲藏藏一辈子,她可不是一个人了…… 柳金蟾不禁放慢了脚步,故意走在了人后,故作神秘地问雨墨:“游湖的船订好了?” 雨墨赶紧放慢脚步,让那偷偷摸摸跟人都不会跟的傻大个靠过来,方附耳微微用彼此都能听得明明白白的声儿道:“订好了,待姑爷一上下扬州的船,城东的小季叔就能上船随你北上了!小姐,你真能把姑爷手里还剩的四百两拿到手?” “这还能骗你……实话告诉你,就在我手上,你小心行事,别让姑爷又听出端倪,坏了我的好事儿,知道不?” “小的明白!这就去收拾东西!”雨墨立刻就要走,紧走两步,又赶紧道回来,似是很要紧地叮嘱道:“小姐,记住,老时间‘月上柳梢’,先上湖西的乌篷船,再登北上的船……别弄错了!” 主仆二人鬼鬼祟祟就赶紧分头而行。 福娘派来跟踪的人得此消息,又见柳金蟾跟着众人进了驿馆,立刻叮嘱另一个留下继续盯梢,自己赶紧返回刘府向福娘汇报! 福娘今儿偷鸡不成蚀把米,让柳金蟾白白又讹了五十两去,在屋里哪里坐的下,只巴不得今夜就能立即剁了那柳金蟾,无奈那柳金蟾身边的天仙相公可是一个厉害人物。 一想起自己当日被那男人一扯被单,连人带被全滚落在地的狠劲,她就心有余悸,觉得这男人需要用药药方可下手。 可要如何避过那人精似的柳书生拐了她相公来下药,再趁着那柳金蟾失了她相公庇护落单下手……一切都需要好好儿、周密周密又计划好,不可有半点遗漏。 福娘在屋里走来、走去,绕得一屋子的人眼都晕了,可叹她正夫还在屋里哭哭啼啼说她又白糟蹋了家里,他省吃俭用好不容易匀下来的五十两白花花的雪花银子,气得福娘直骂: “唯男子与小人为难养也——头发长见识短!”骂罢,一脚踹了门子,就要奔前院另作筹谋去了,她就不信她这几十年的老姜会输给一个乳臭未干的野丫头! 她正气急败坏要踏出门来,派出去盯梢的小棍子就屁颠颠地跑了来:“管家不好了,那小书生要带着他相公去扬州!” 福娘刚把人都派去码头查点,打招呼,看谁家敢装了这对狗男女! 她才刚得信,说码头的船家都得了消息,说一见她们立刻给她送消息,她一颗心才要微微落下做筹谋,另一个盯梢的又跑回来报告说: “管家管家,那小书生说要下扬州是调虎离山之计,其实是……”叽叽咕咕就是一串密告,听得福娘眉飞色舞,喜上眉梢: “当真?”两个人分开了就好! 来人立刻点头:“千真万确!” 福娘点点头,想了想,赶紧布置人再去查仔细了,常言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她在柳金蟾手里连吃两亏,再不谨慎,那她这几十年的官场就算是白混了! 福娘的正夫有戏,赶紧出来:“妻主这是?” 福娘面露得意之色,傲视其夫:“六十两算的什么?这小书生手上有四百两……”一千两就花得只有四百两了,心疼死她了! 其夫一听,立刻欢喜:“那不是要回来连本带利翻了四五翻不止?”商人之子算利最是厉害,一张脸顿时乐开了花儿。 福娘笑笑,不敢说这四百两就是追回来了,也还有六百两的亏空呢! 一年的时间弄不回这一千两……福娘眸底的狠戾立刻积了上来:眼下除了把小书生的相公拿来抵账了……但……他见着了她与哪儿人的事儿,就怕……福娘待要踌躇,只是一想小书生相公那等绝色……她不禁心神一荡,邪念顿生:定叫那小相公有口难开! 无奈,她才欢喜不上一刻,外面就忽然来了消息: “她们说订不到船,不走了!” 福娘陡然起身:“不走了?” “是!” “可知为何?” “不知!” “快去打听——” 眼见到嘴的小肥羊眨眼又要飞,福娘真是急得不行! 8**8** 几日后,扬州,小雨初歇。 隐隐放晴的孔雀湖上一只画舫荡荡悠悠,彩绢翻飞,乍一看还有真有一点儿某某谷谷主出世的绝尘感。 柳金蟾挺着肚子,被北堂傲捧在两膝之上不时地轻啄,不是他有多喜欢,着实是柳金蟾说一个青楼的头牌,通常都是这么伺候女人的!他忍!一忍了忍了三日有余,就成了恶习。 左侧是琳琅满目的瓜果,奉箭跪坐在波斯毯上削瓜果,然后一盘盘堆叠到案几上摆成花儿,然后一盘盘地呈给北堂傲手里,喂食。 右侧是奉书打扇子,轻轻柔柔。 轻纱外,女扮男装的孙墨儿手执长琴,衣带飘飘,远远看去颇有谪仙之姿;身侧她相公肖腾面带薄纱仿西域美人,手抱琵琶,就是浑身包得滴水不漏,不像西域美人,倒像包成粽子的花孔雀。 余下,招财进宝衣着简洁一如孙墨儿,一个拿萧、一个握笛子,连洞眼都按不住。若不是楼下真有几个花了百来文,骗说来助兴的卖唱哥儿,这画舫别说仙乐飘飘,就是魔音穿耳也打不出一个屁来! 宋玉、陈先红慕容嫣则被骗说游湖,都在下面浑然不觉的扮嫖客兼窑哥儿,也算为他们数日来白吃白喝付出点代价! 柳金蟾闭目养神,眯起的眼儿尚未拿起瞭望镜窥探岸边,福娘与众仆在岸边铲土的懊恼,就看见北堂傲手拿瓜果就要递来粗粗的动作,就忍不住提示道:“相公大人啊,哪有用手你这么喂的!”又不是喂狗狗!主人喂狗狗,脸还有笑容呢! “那拿什么喂?”难不成用脚? 208.第208章 计划失败:一群只会添乱的 北堂傲对柳金蟾吹毛求疵的要求当即赏了一个大白眼:别得寸进尺。 “相公……不是为妻说,你真就是一块做良家妇男的料,你家去吧!”别折磨为妻了! 柳金蟾这三天教得口水都要干了,北堂傲脸上连最基本的职业性微笑都没学会!好吧,他要做冰美人就做冰美人吧,但哪个女人会相信:她柳金蟾屋里有一个绝色冰美人,在外面找慰藉,还花钱找个冷屁股来贴? 发疯了差不多! 如果刚才是不耐烦,那么一听柳金蟾喊他“家去”的北堂傲,此刻就是真正的冷如冰霜了:不走,就是不走! 北堂傲的回答是把头一昂,他傻了才会把一匹狼放进一群衣不蔽体的饿羊里面——倘若他们真把柳金蟾的魂勾了,又悄悄儿私奔了怎么办? 柳金蟾长舒一口气:“用嘴了!”这种基本知识都不具备! 不待北堂傲把眼瞪圆,柳金蟾再接再励教导道:“相公,青楼的哥儿喂客人吃食不仅仅是喂食物而已!”她一点点教他总行吧? “那喂什么?”难不成连肉带果皮? 北堂傲眼斜柳金蟾:他就不信她还能从瓜果里喂出肉来! 柳金蟾深呼吸,当即拿了一粒果肉放在自己的唇齿之间咬住:“哦哦!”看我! 北堂傲露出不屑:这个他也会!不就是叼着么!北堂傲作势也要拿一颗含在嘴里,就感觉柳金蟾的脸压了过来,吓得突然不会动! 柳金蟾要靠近,无奈北堂傲把嘴闭得蚌壳似的,气得拿手就拿下唇上的樱桃,就好不不客气地命令道:“把嘴张开!”闭着,她怎么喂! 北堂傲的脸立刻有点红,因为整整六双,十二只眼瞬间就朝着他露出灼灼的目光。 “妻……唔!唔唔唔……” 北堂傲来不及说“不太好吧”,柳金蟾就将她唇上的樱桃用舌抵进他的嘴里,还……果然送进来不仅仅是樱桃,还真有肉。 周遭顿时屏住呼吸声顿起,北堂傲羞得“蹭——”一下,从脸红到了脚趾尖。 “会了吧?” 柳金蟾一把放开连挣扎都不会了的北堂傲,不及看北堂傲的脸,张口就来。 只是她话才起,北堂傲就好似突然回了神似的,一把推开了她,好似受惊了的少男一般,一把抓起塌边用作装饰一件外套,将自己整个人连脸带人都挡实了!然后…… 北堂傲跑了—— 柳金蟾无语了,她回看北堂傲离去的方向,再回首,想问自己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么?孙墨儿等人的脸更是无比的夸张地看着她,全成了“哦”式提气型的木偶娃娃! 得,柳金蟾宣布,她计划失败! 柳金蟾躺回卧榻,恼怒地一挥手:“不玩了!” 另一个比她更愤怒的声音就如雷鸣般轰来:“你对他干了什么?” 四座一惊,就见得慕容嫣手执大刀指着柳金蟾一副要砍要杀状! 众人傻眼了:这是玩得哪一出? 还是柳金蟾反应快,急中生智说了一句:“演……演戏!” 演戏? “演戏?”慕容嫣愤怒的脸一回扫:此情此景,是不像正常人! “什么戏?”慕容嫣眼睛一亮,立刻有了兴趣。 柳金蟾摸摸自己的大肚子,艰难地爬起来:“连环计!”不玩了!折寿哦! “别走啊!谁演貂蝉?”慕容嫣兴致很浓,此话一问,立刻就想到了刚跑出去的北堂傲,不禁脸微微露出不自禁的喜色,赶紧毛遂自荐,“我演吕布!” 柳金蟾脸抽抽,难不成她像董卓,大腹便便? “如何如何?”慕容嫣大刀一横,英姿飒爽犹酣战的模样,自我感觉极好! 孙墨儿挠挠头:“你演吕布,谁演貂蝉呢?”简直胡闹,难不成她又在这演歌姬? 肖腾当即取了面纱,往地上一丢,想往下去,但一想下面都是些什么人,赶紧住脚,转向北堂傲,打算问问什么滋味,貌似挺好! 肖腾一走,招财进宝就跟着过去了,剩下的当美侍的奉箭也擦了一脸的胭脂,往轻纱外吹湖风去了。 眼见自己进来,男人们都出去了,慕容嫣不禁问躺在榻上吃着瓜果享受的柳金蟾:“怎么我一来,都走了?” 不用再教北堂傲惑人之术,柳金蟾感觉心里没了梗梗的感觉真好,就是……早知如此,就不该让北堂傲知道计划,花四五两银子,弄个小画舫,那滋味儿……尤其是花别人的银子挥霍时,特别爽! 但…… “没见人罢演了么?”柳金蟾闭目又吞了一颗樱桃,突然有些怀念过去与小伙伴们包船游洞庭,软玉温香的滋味了——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了! “我帮你去叫他们来!”慕容嫣十分兴奋,立刻转身就走。 柳金蟾不解慕容嫣何以如此兴奋,只是翻过身,看着那边的岸上似乎人头都在攒动,她赶紧拿瞭望镜一瞅:好乖乖,那边都群情激动了…… 群情激动? 柳金蟾赶紧起身去看,只见得北堂傲和肖腾两大美人斜倚船头,腮凝新脂,下面四个俊秀男儿簇拥,身后更是彩绢浮动,这不是一幅浑然天成的群美图么?尤其北堂傲那脸还粉粉的,分明就初嫁之夫的粉面含春的腼腆状—— 真真是好看! 柳金蟾一望就呆了去,那厢北堂傲正被肖腾追问樱桃是什么滋味,羞得无地自容,不想眼望柳金蟾这厢一瞅过来,眼见柳金蟾瞅着自己看呆了去,一双眼竟不知该往那里摆,垂两秒,又回视柳金蟾一眨不眨的眼,心醉了,低低地斜望烟波——竟似经年了! “看傻了啦!”一个比一个呆! 提前回神的孙墨儿一拍身后一群呆雁:“你们也赶紧进去,别让人混看了去!” 北堂傲一听这话,赶紧就往纱帐里走,临到要进去,见柳金蟾还傻乎乎地不动,不自禁就悄悄地伸手暗暗去勾柳金蟾的狼爪。 柳金蟾抬眼。 “外面风大,也不怕着凉?”说着北堂傲赶紧跟在众人进去,只是他一往前,就感觉手被柳金蟾捏了捏,羞得满脸二度飞红:“有人在呢!”看你把急得! 209.第209章 抄唱词:柳金蟾情挑北堂傲 一个欲拒还迎地暗推,北堂傲就赶紧跟着人进了帐里。 他微微回首,眼见柳金蟾跟着也进了来,不自禁就悄悄儿在身边给柳金蟾留了个位置,只是他有心,柳金蟾却没意,傻不拉几地,一屁股就坐进了那群臭女人堆里去了!让他好没意思! 要恼上一恼吧,北堂傲一抬眼,那慕容嫣居然死不要脸地要过来,当即一个眼刀过去,逼退了试图靠近的慕容嫣—— 真是该急的不急,不该急的见缝插针! 大家,男女各一排,围成一个看似圆的小圈,因慕容嫣的冒然上来,接着陈先红和宋玉也上了来,楼下一票莺莺燕燕就成了雨墨的独享,小小的雨墨半躺在靠椅上,头顶有人按摩,四肢有人捶打,更有人时不时挑出最鲜美的瓜果,一颗、接着一颗望她嘴里送,献舞的献舞……各种千娇百媚,让雨墨顿觉好日子是不是来得太早了? 但这些都是花了钱的,她不来享受,白白浪费了,多可惜啊! ****8* 楼下雨墨的躺在小椅子上无比惬意。 楼上却乱作了一锅粥。 柳金蟾“喜新厌旧”再设伏的计策因北堂傲的不配合,半途而废,慕容嫣只当北堂傲要当“貂蝉”,一个劲儿鼓动大家让她扮“吕布”,还说不曾想书院还有这么好玩的事儿,无论如何大家都要让她也试上一试! 无奈,也不知谁说下面有个哥儿以前是在苏州名角玉堂春戏班里,跑过龙套的,演小生还别有一番动人处,柳金蟾想着花钱租来的画舫,事没办成,但也不能白花钱不得享受不是? 索性,就借着慕容嫣这嚷嚷的劲儿,干脆来个游湖大联欢,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朝是不是会被揍成猪头呢? 得快乐时且快乐! 于是,楼下一个名唤莺哥的哥儿并着几个吹拉弹唱的就被一马二并拢,一并喊了上来助兴,随便指点指点,权当闹着玩儿了! 柳金蟾一附和,北堂傲不好说什么,要与肖腾几个令人支了一个青纱帐,孙墨儿就道: “来的都是男人,干嘛里三层外三层弄那些个纱啊绢啊,又不是老古董,守着那点子‘有伤风化’,看个戏都不清净!” 柳金蟾正跟着那群跑龙套地要唱本,说是好给人照着读,一听墨儿这话儿,就赶紧迎合道:“可不是,素日还请去家里看,难得没老人们在,我们赶紧乐呵乐呵,以后也难得与这机会!”毕竟天下掉六十两的白银,可不是年年都有的好事儿! 妻主都说玩儿,北堂傲和肖腾年纪又都轻,谁不是好玩的?又是刚嫁人,心性里还是男孩子的爱闹爱疯模样儿,立刻就跟着也欢腾了起来,这几个帮着柳金蟾拿唱本誊抄,那个帮着墨儿搬凳子、拉帐子搭台子,一时间忙上妆的、忙上妆的;忙摆瓜果的摆瓜果。 更有人说,今儿都是书院里学生们闹着玩儿,所以也不必拘着谁,但凡喜欢的都上来串上一场儿,权当是玩儿了!岂有不一呼百应的? 不出半个时辰,临时找来做戏服的几身奉箭等几人不穿了的旧袍子,凑合着也不知谁从那花插里折下来的几朵木芙蓉等花,并着进宝用百来文从某个莺哥手上租来的几件唱戏人爱用的行头,一台好戏就等人来入场了。 因慕容嫣执意非要当吕布,那么这一个下午就是这个戏了,大家也没想过这戏适不适合,巴巴的就把各自的唱词都各给了一份,因柳金蟾爱那《男驸马》里的一段唱词,偷偷自己暗暗默了一份,越读越觉得喜欢,巴巴地就拿着一看再看。 北堂傲帮柳金蟾誊抄唱词,刚誊正一本,正要收笔,一见柳金蟾在哪里读得摇头晃脑的,不禁就起身,拉长脖子来看,只当是又在看什么要不得的书,不想竟是那黄梅戏里最是耳闻能详的《男驸马》的本子,不偏不倚还偏偏就是那段“谁料皇榜中状元”,嘴不禁就撇了撇: “状元、状元,也不怕把你脑袋撞圆啰!”也不知当状元有什么好? 柳金蟾正读得正美,一听北堂傲那句“脑袋撞圆啰”,顿觉当头一声棒喝,比那活活泼了一头冷水还甚! “相公……为妻只是读读!”读都不行? 柳金蟾放下手中的唱词,一颗雀跃的心当即沉了三尺:用的着拐弯抹角地告诉她科考挤破头么?可叹她最爱的就是黄梅戏! 思及黄梅戏,柳金蟾立刻就笑向北堂傲,讨好道:“不如咱们一会儿对一段观灯?”这黄梅戏,她最会唱了! 北堂傲也喜欢,但他不会唱,又那好意思真正在别的女人抛头露面干这事儿……少不得道:“这里都是越剧的人,你闹什么?” 柳金蟾一想这苏州的地盘,可不是如北堂傲说的,但心又不甘,不禁就对北堂傲低道:“不如,我一会儿唱一段儿,给你听?” 当年别人怀抱吉他五音不全在她楼下魔音穿耳,她今儿也仿效一番,看看这古老的求爱手段,用在男人身上效果如何? 北堂傲一听这话儿,一颗心噗噗直跳,乐得开了花儿,但脸上如何好意思当众露出来,只得咬着唇要说“好吧”又怕人听见,不应吧,柳金蟾不唱了怎么办?思虑再三,他复又坐下执笔似要继续誊写,只是手刚沾墨,就状似不在意地道:“唱不好……可别怪人笑你!” 柳金蟾一听北堂傲这话,自然就是欢喜的意思,也不答话,俨然就一副轻佻地模样,轻轻地伏在北堂傲耳畔低低唱了一句:“为了多情的公子,夫妻恩爱花好月儿圆啊——” 北堂傲的脸颊当即一片飞红,恨得差点没拿笔在柳金蟾画上大大的“傻帽”二字。 无奈柳金蟾唱罢,就跟只泥鳅似的身子一滑,就滑进了人群,恼的北堂傲要如何又不好如何,只得瞪着对着自己挤眉弄眼的柳金蟾生“闷气”:看他拿住她,不好好儿……不好好儿“收拾”! 210.第210章 乱搭红线:二女欲点鸳鸯谱 北堂傲半是娇嗔半是欢喜地眼打柳金蟾嬉皮笑脸而过,抿抿唇,眼见有人看他,吓得他赶紧背对众人埋头写字—— 只为用他那一头漆黑如瀑的长发遮去他那好似火烧的脸,但脸烧那似心烧,一阵阵的欢喜就跟翻腾的热浪似的,一波波把他那个小鹿儿般乱撞的心啊,推得一浪高过一浪—— 难以言喻的欢喜、难以启齿的害羞,以及那几乎就要溢出来的甜蜜,把他整个人都酥倒在了书案上不能动弹了——难以尽述的满是柔软意! 他想,这是喜欢了的意思吧? 北堂傲悄悄儿抬起眼儿,用余光要瞅柳金蟾此刻在什么?他动了心,就怕柳金蟾在男人堆里是惯了的,怕就怕刚在这拨了他的琴弦,转过背就去献别人的殷勤,又把他丢到了九霄云外! 北堂傲一颗心啊飘忽不定的,直到看见柳金蟾肥兔子似的一蹦二跳到了孙墨儿面前嘀嘀咕咕,他一刻乍喜乍忧的心才稍稍落下,搁在云朵里继续飘飘忽忽,任凭那粉色染了一片又一片,就是放眼看去,连慕容嫣也淡成了柳金蟾身后的某个不相识的龙套。 北堂傲的心事难道,而柳金蟾调戏男人完全是习惯使然的情不自禁,将北堂傲酥倒在那头,她竟无所觉地与孙墨儿开始讨论怎么弄了,尤其是慕容嫣坚持要当“吕布”,那么谁来当“貂蝉”呢? 那两个已婚男人自在不在考虑之中,余下四个侍从在家犹还可问问,在外更是想都不敢想,那么就只剩下了宋玉! 一见宋玉,柳金蟾和孙墨儿就默契地看了看彼此:山长当时执意要把这二人丢给她们,会不会有撮合他们的意思?毕竟……宋玉很可能…… 悲伤的事儿,被两女很自然地忽略而过,只余两双分外像媒婆的脸…… 二女对视一番,做媒倒是不难了,就是…… “这种事,要男人点头才好吧?”小小的孙墨儿把手搭在高挑的柳金蟾肩上,合计。 柳金蟾不禁回头,把黑黑的陈先红和白白的宋玉凑在了一块儿,脑中忽然就浮现出黑白小毛狗的混合体来:好可爱! “你是说让男人们去说?”柳金蟾也觉得自己冒冒失失去说媒弄不好会挨大白眼! 孙墨儿也没说过媒,只得根据她的估计估测道:“咱们又没什么分量,凑合他们估计有点难,不如迂回一下?” 柳金蟾挠挠头,她大学时倒是撮合过不少对,但后来大学一毕业就各自劳燕分飞了,现在可不比从前,同居了还能各自收拾行李拍拍屁股走人的…… 秉着对人家男人负责人的态度,柳金蟾慎重地道:“依我说,咱们也没挑明了,暗暗凑合……这种事要他们两个人都有了点意思才好吧?”她怎么感觉这现代的“红娘”到了古代像老鸨的工作呢? 孙墨儿疑惑地瞪着柳金蟾:“不直接提?私下里好了,可是万不可行的!”宋玉怎么说也是她相公的同窗! “我是想,我们贸贸然提了,他们不愿意,再见面岂不是尴尬?”柳金蟾也深知孙墨儿的担心,但她们要一起至少呆半个月呢? 孙墨儿皱眉:“那就暂时不提?” 柳金蟾点头:“见他们俩看对眼了,有了那么一点点意思了,再说!” “但咱们怎么知道那个宋小哥看中没看中陈姐姐?”孙墨儿皱眉。 “让相公们留点心儿……”柳金蟾附耳正要说细了去,不想一侧头,就见一个人忽然与那传说中,在玉堂春班里跑过龙套的莺哥低低道:“是那个刘府的总管!” 柳金蟾立刻示意墨儿噤声,二人竖起了四只耳: “果然是她!”莺哥的齿缝间立刻挤出切齿的恨来。 “莺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和你班主的所受的罪不会白受!” 那莺哥的声不禁就哽咽了道:“莺儿只恨不能亲手片了她!” “这话不可在外道!”老者拉着那个叫做莺哥的俊俏少年少时又入了人群,孙墨儿看柳金蟾,柳金蟾看孙墨儿,四只大大的眼里顿时彼此倒映着同一种欣喜: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不就是她们正需要的助力么? 如果柳金蟾没记错,那个玉堂春的背影乍一看与北堂傲有三分神似,只要放在夜里……只怕是她看花去,远远扫去,也不易辨明谁是谁呢? “就不知什么委屈呢?这么恨?难不成骗得他们倾家荡产?” 单纯的孙墨儿不禁拉着柳金蟾好奇地问。 “想来是!”怎么可能? 柳金蟾撇撇嘴,那种圈子里乱七八糟儿的事,古今一个模样儿,她可不想腐蚀了至少现在还洁白如纸的墨儿! “现在我们?”孙墨儿满心雀跃,她最爱的就是除暴安良。伸张正义,做女侠了! “玩疯了今儿,再玩儿明儿!”柳金蟾甩甩手,有大干一场的紧张。 “那……”孙墨儿忙要指着那边岸上的福娘,就被柳金蟾拉回了手臂,正低低笑说:“明儿……唱惯了《十八相送》的玉堂春那班儿,不知能不能也改唱一出咱们今儿的《连环计》?” 柳金蟾才刚拉回了孙墨儿没城府的小手,一扭头,赫然发现她这厢黄雀尚未捕蝉,她家后院就来了黄雀啊—— 这黄雀是不是来得早了点儿呢? 柳金蟾拽拽孙墨儿就朝,正被慕容嫣纠缠得不甚其扰的北堂傲处。 才离开不到一刻吧! 柳金蟾很是无奈地看着那慕容家小姐,嫣儿姐姐妆还没上好呢,就来她相公面前耍宝了: “原来你不喜欢这三十六中的《美人计》,竟爱这《男驸马》里的唱词!” 北堂傲立刻收了案上的唱词,一把捏了扔在了脚下的竹篓里,不耐之相跃然人前,无奈他身前的人不会看脸色: “这唱词嫣儿也喜欢,怎么就扔了呢?多可惜!” 说着那慕容嫣就想穿过奉箭与奉书的阻挡,势要去拾那竹篓里的纸,只是她的手在令她身前的三个男人花容失色时,她的脸也因柳金蟾抬手拿走竹篓而变了变! 211.第211章 争风吃醋:情敌相见眼发红 “又……是你!”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慕容嫣怒视柳金蟾三番两次坏她好事儿,不禁眼发狠—— 她之所以非要这般厚着脸皮,明知北堂傲木讷保守的个性,还要冒着轻佻的误解执意向前,不就是因为柳金蟾用言语调戏了北堂傲么? 大女人什么都可以忍,偏偏绿帽子不能戴——北堂傲是她慕容嫣内定了的男人! 柳金蟾也什么都可以不在意,但当着她的面调戏的她的相公,还让她的相公不快了,那就是触了她的逆毛了! “不是我,又该是谁?” 柳金蟾挡着慕容嫣的面,伸手拿出北堂傲扔在竹篓里的纸团,然后将竹篓递给身侧的墨儿。 孙墨儿是个乖孩子,一见柳金蟾递,她赶紧伸手接,气得她们对面的慕容眼两拳握得死紧,想揍人,无奈奉箭和奉书二人已经拿出背上的大刀交叉横挡于她身前,恨得她开口就想质问二人“这个女人刚才那么轻佻地调戏了你们少爷,你们不管,管我作甚?”难道不知这是本末倒置? 但她没机会喷出她的不满,柳金蟾就故意当着她的面,取出纸团,打开,然后十二分挑衅地将打开的纸片放到自己的唇边,十分暧昧地,像是吹人肌肤似的将纸吹起了柔柔的半寸,神情还不忘露出无比享受的样子:请看清楚,那是谁的男人! 慕容嫣的脸瞬间青了,她不敢看北堂傲此刻的脸是什么色,但她知道她一个女人、身为北堂傲的未来妻主的权威被挑衅了。 两个女人的战火一触即发,就在柳金蟾要进一步,作势要探出香舌将纸卷入唇上时,一不小心成为众矢之的的“祸水”北堂傲,吓得一把夺过被柳金蟾“蹂躏”的纸片,转身逃了: 拉上帐子,她柳金蟾就是再怎么的,他都依她……但人前这样,与当众剥了他衣裳要他有何二致?他那里受得住,躲在船舱里,死活不出来了。 北堂傲一跑,奉箭立刻跟去,雨墨儿赶紧替补上。 慕容嫣想追,无奈十二分欠揍的柳金蟾又挺着她那圆圆的肚子挡了她去路:“这是我的画舫,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在她柳金蟾的船上,还调戏她柳金蟾的男人……柳金蟾直赞自己好人品! 慕容嫣忍了又忍,不是陈先红上来打圆场,她差点就要被扔进湖里,游回岸了,但她就是想不明白这个大肚婆有什么好,明明一看过去,就是家里有了男人的女人了! 难不成这女人家里也还没娶正夫? 慕容嫣的眼立刻一眯,将柳金蟾细细打量了一遍儿,无奈除了肚子大,一个书生样儿,真正看不出是娶了正夫还是没娶? 慕容嫣顿时心里没了底儿,尤其这女人那日还说北堂傲是托付给她照顾的?难道她是……那个假订的人家? 这个念头才起,就立刻被慕容嫣儿迅速压了下去,她太了解北堂家了,她们家丢不起这人不说,就是小户人家,也都知道失贞的儿子只有嫁给那个要了他身子的女人,才有出路,不然……就是嫁出去也是早晚要被赶出妻家门的破鞋一只,即使嫁妆百万、出身尊贵,除非……你是公主! 但公主里除了战蛟英年早逝的爹外,至死从一而终的,还没一个呢! 也因此,像北堂傲,北堂家按照大家族的惯例,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让北堂傲战死或是自行了断,对外说是暴病生亡,毕竟尸体就不会因嫁人,而暴露宫砂尽褪的家丑;第二就是陪上多多的嫁妆嫁给他失身的那户人家…… 即使第二条路,慕容嫣也不得不承认,在妻家也会因婚前轻佻、行为不端,被多般挑刺,很难正家,这样的男人就是当了正夫,其实在家族中,甚至还没平夫服众!若是嫁过去二三年又养不出女儿,下堂就是早晚的事儿! 当然,以慕容家庶民的身份,是不会让北堂傲做下堂夫的,毕竟他是贵夫,又身带爵位……但如果还进门了一个地位更高贵的战蛟的话儿……就只能为贵妾…… 慕容嫣心内一惊,不禁想:难不成奉箭破坏她与战蛟的婚事,从头到尾都是北堂傲布得局? 思及此,慕容嫣心里顿时就冷冷地渗出一层汗:她怎么会忘了北堂傲是个心机深沉的人? 欲怒、欲气、欲恼……四年来想不明白的缘由此刻破解,令慕容嫣四年来对北堂傲的怜惜与愧疚荡然无存,留下的只有蛇蝎美人般的噩梦! 这样的男人真……可以娶进家门吗? 慕容嫣心内好一阵后怕,又好一番踌躇,毕竟美人谁不爱呢?她不想负责,北堂家又会放过她吗? 席间,慕容嫣脸色变了又变,几度想离开,但这柳书生说得没错,这是她的船,岂能容她说留与不留,要走——跳下去,自己游回去! 慕容嫣可不想自损形象,只得端坐席间。 少时,戏就要开场了。 因慕容嫣一开始就要说自己演吕布,柳金蟾和孙墨儿家有悍夫,也没好意思和她抢这个艳福不浅的“福”角,只得承让。 接着北堂傲又被三请四请出来,虽然一头轻纱,把他整个人罩了大半个,但男人们都见了刚才的情景,自然知道这姑娘等的“貂蝉”是他,谁也不抢。 男人们都瞬间低头沉默了! 唯一一个宋玉没来得及低头,于是“貂蝉”就成了他! 那么董卓谁来? 柳孙二人的目光就极其默契地落在了陈先红身上。 陈先红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柳金蟾和孙墨儿连哄带拉,三两下就披挂上场了。 只是“貂蝉”宋玉怎么看怎么磕碜,但女人们没意见,男人们纵有微词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一个推一个有些愤愤:他也是貂蝉,我不是天仙了? “咚咚咚——” “大戏”开场了。 无奈……曲子拉了一遍、复一遍—— “貂蝉”看“董卓”恶心,拿着块绣帕几乎都要扭烂了,嘴里都没吐出一个字儿。 212.第212章 金蟾戏北堂:扇子里铺满香 宋玉这一别扭,急得,指点戏的莺哥一个字一个字的提词,还带比划:“近些、再近些!说啊!” “貂蝉”宋玉嘟着嘴儿,一个碎步一个小挪移,活像那扫地雷的工兵似的,走得那个一个细碎,不是看在吕布是慕容嫣,他早丢了绣帕下场了。 “董卓”陈先红看“蟑螂”宋玉也无感,单手托着腮,眼似在看“貂蝉”,余光却在众男上身上扫,惨戚戚地发现眼前的“貂蝉”恰好就是最不济那个,这要她如何“色迷迷”?一看这个干煸四季豆,她就是近来夜夜失眠也没寻出半丝兴致。 眼见这戏没开口,大家就已有昏昏欲睡之势。 不料,柳金蟾为讨身后的北堂傲开心,竟低低地说了一句: “哎——你说这戏是不是更像‘钟馗嫁弟’?” 这一说,众人立刻定睛一瞧,全瞅着陈先红那黑乎乎的脸笑喷了:不说,还真像! 大家一笑,原本乏善可陈的戏,一个个懒懒的人,顿时因柳金蟾这么一低低起哄,开始交头接耳地低语: “我看更像‘夜半鬼敲门’——夜半来了艳鬼慰藉娶不上相公的穷书生!” 接着,又是一片低低的笑声。 二人也不知怎么了,瞅着大家无措起来,这才有了点入戏的样子。 尴尬了一阵后,宋玉再次开始靠近,从十步开外,向十步以内小距离拉近,只是这次步子终于由工兵步变成了小碎步。 待要开口吧,宋玉不知要说啥!磨磨唧唧、唧唧磨磨,好半日才哼出了一句几不可闻的话来:“貂蝉叩见董大人!” 这声音拽的一拖二拉,眼白还不住往上翻,分明就是目中无人呢! 陈先红一看,“喝——这貂蝉当他是杨贵君呢?”,她翘着个二郎腿,一面借机啃哧啃哧地吃着苹果,一面嚼着苹果渣含糊不清地回应道:“刁小姐快快请起!” 这样还罢了,接着就是大段“董卓”赞“貂蝉”的一段词,先红不会唱,索性就将词儿背了出来,诸如“花似芙蓉红粉轻”等语,念得先红一张脸差点没青了去,最后只得眼瞅着宋玉,余光扫着北堂傲与肖腾那厢,昧着良心继续赞美。 好容易“吕布”慕容嫣英飒飒爽上来,“貂蝉”眼有光了,“吕布”慕容嫣却几乎眼就不在“貂蝉”身上,一眼眼,就恨恨地直扫北堂傲!弄得美人“貂蝉”成了人人弃之如履地黄花菜!台下的北堂傲倒成了名副其实的香饽饽! 这戏,演得北堂傲更觉没意思了: 什么意思呢?难不成当他是水性杨花的“貂蝉”么? 这提议有自己的附和,柳金蟾正要借机与那莺哥套近乎,那里敢让北堂傲那喊打喊杀的性子又上来,只得从旁不断地无话找话岔开北堂傲的思想。 一会儿问:“刚你生气了?” 北堂傲羞恼的脸,一想刚才柳金蟾那吹纸还要含上缠缱的模样的,那还顾得上气恼,羞得赶紧拿脚就暗踢柳金蟾:“混说什么?”他才刚好,何苦又来故意招他? “真没生气?”怕一不下心,上面那个慕容嫣提着剑又跟个“戴了绿帽的妻主”又来拿“奸”,引来北堂傲的不快,柳金蟾一把羽扇挡着嘴儿,继续骚扰。 急得战蛟就拿手上的扇柄轻戳柳金蟾:“让你别问,你还问?”也不怕人听见? “我不问,怎么落得了心?”柳金蟾听北堂傲语气生硬,似有羞了的意思,不自觉又起了调戏的心,张口就是,“吃不香,睡不着……哎——哟!”还真用力! “谁让你还一个劲儿地提!”北堂傲一失手微微拧重了,在后面心疼得也顾不得有人没人,急得赶紧就悄悄拿手去揉,“让你别说你还说,疼哪儿?” “这疼!这也疼!还有这疼!”柳金蟾一阵窃喜,左手暗暗伸到背后,到处混指。 北堂傲揉了三两处,心里就微微犯了嘀咕:“戳你一处,你怎得能疼出三四处来?”故意戏弄他呢! “常言说,牵一发动全身!你是戳我一处,但金蟾被你这么一戳啊,浑身的骨头就‘噗啦’全酥脆了!” 柳金蟾羽扇遮口说得眉飞色舞,桃花眼儿亮了亮的,比那台上的吕布还好看!浑然不觉众人的眼在台上,双耳全不约而同朝着他们夫妻竖起来了—— 台上的“吕布戏貂蝉”,怎敌得过台下“金蟾戏北堂,纱里纱外尽生香”呢? 北堂傲别看战场上是眼观四方耳听八方,这嫁了金蟾,当起了人夫,就成了眼盲二更聋,满心满眼独有一个柳金蟾了。 此刻,他掩耳盗铃,只当自己装的好,声音低,也没想着隔纱有耳,听柳金蟾那一句“骨头‘噗啦’全酥脆了”明摆着的调戏之话,忍不住抢白了一句: “骨头都脆了,你怎得还能坐着?” 柳金蟾莞尔一笑,眼观台上那对别扭的“吕布”和“貂蝉”僵硬地读着台词,羽扇下的嘴,却不假思索地顺口回道:“只因……宝贝儿还有一处没揉呢?” 北堂傲冷眼,顺嘴:“哪儿?” 柳金蟾贼贼一笑,然后背就朝身后轻轻一靠,十分猥琐地低道:“心窝窝里……” 北堂傲无语了。 大家正等柳金蟾再说什么,不想那上面就要落幕了,柳金蟾赶紧站起来击掌:“演得真好!” 大家一愣,旋即都跟着击掌喝倒彩,其实刚上面演得啥,除了那边的人外,这边的几人几乎都没听见半句,此刻只看见台上二人鞠躬示意。 孙墨儿正要问下一场玩什么,不想那慕容嫣一转身朝着北堂傲道:“不知北堂傲公子要不要也来一出?”似有不落台子,再等北堂傲上来的意思。 柳金蟾明知慕容嫣挑衅之意,但自己再撵人走,似乎真有冷场的意思,她眼下好不容易找到了对付福娘的人,岂能因眼前这事儿给自己树了一明敌? 坏了她眼下的大计儿? 君子报仇十天不晚! 213.第213章 人靠衣装:流氓也能扮成官 耳听慕容嫣这公然挑衅自己的话,柳金蟾仗着租船的钱是她掏,船上大部分的男人是她花钱招来的,哪由得慕容嫣占了主导权! 她当即起身,朝着众人莞尔一笑:“做人岂可强人所难?北堂公子不愿意演,只爱看,就让他看,这场我来唱一段黄梅戏《女驸马》如何?” 众人一听是唱得,立刻拍手叫好,不管是不是魔音穿耳,反正金主力量大,不哄好金主谁给打赏呢? 台下一片叫好,慕容嫣无奈只得下台,正要抬步朝柳金蟾刚才的位置过去,雨墨眼睛尖,立刻就抢了柳金蟾的位置,还不忘拉了陈先红来坐。 如果只是小雨墨这孩子如此还罢了,不想那奉箭更过分,居然说他们男人的位置距离女人的位置太近了,不如也学府里人似的,椅子上都排案几,围成一个圈儿,男女各一边才好! 就这样,男女隔出了一个台子远的瞭望距离。 慕容嫣忍,愤愤地坐在了陈先红为她留出的位置,与陈先红说了说她们刚才演时的感觉。 那头柳金蟾就理装上台了。 这柳金蟾素日里别看像个女流氓,但今儿穿上那大红缎面五彩平金的蝶双飞喜相逢喜服,再竖起那金灿灿的紫金冠,十指往那台上一比,再一步一步往上迈着官步走来,别说,她这一番装扮起来,就连北堂傲也亮了眼儿: 今儿也人模狗样了呢! 奉箭很是惊喜,立刻与雨墨道:“你们小姐正经打扮起来,还真是美女子一个呢?”真正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女流氓扮起来也能像个官儿! 雨墨皱眉道:“这身衣裳哪儿来的?”一看就值钱呢!可别穿坏了…… 奉箭颇不自在,捏捏鼻尖,压着嗓子:“我们公子出嫁前……给夫人缝的新娘服!”不曾想,竟然还有机会穿上,当时可是在绣房订来掩人耳目的…… 雨墨立刻瞪圆了眼:“那以后……不会让我们小姐赔吧?”她可没钱! 奉箭拍拍雨墨头:“傻了你的,赔个屁了!看戏!”就是压箱底的。 与此同时,肖腾拉长了脖子:“怎的?把你们成亲的袍子也拿出来了?”够行的,出门还把婚袍随身带着,难不成没事就来重温洞房花烛? 北堂傲正盯着柳金蟾那贵不骄矜,喜不自禁的新娘模样,心里正想原来她当新娘是这等拔萃的模样,眼舍不得离了柳金蟾半刻,嘴上就不自觉地装出不甚在意地模样,答道:“难不成,让她穿那等不知多少混账男人穿过的袍子?” 肖腾点点头,心里觉得有理,只是回眼看孙墨儿满心羡慕的神色,他就心里遗憾,他都没见过墨儿当新娘娶他的模样呢!想着脸不禁微微一沉,再偷偷一瞄墨儿,再看台上,就开始悄悄地琢磨起来! 台上,柳金蟾在一阵惊艳般的喝彩声中登了场,那等彩绣辉煌,见之忘俗的神彩不仅没被服饰的炫目压住,还相得益彰,顿时倾倒全场的男人,就连女人们也惊叹,真正好气质,这一上台就有角的范儿: 难不成是那个不知名的大府邸小姐? 一想到这个,数人的目光就微微将余光匀出了泰半给了那头轻纱覆面的北堂傲:怪道那公子的那顶尖的模样,居然也有甘愿为小的意思! 可看在慕容嫣眼底,可就是截然的两回事了,这身衣裳,说白了就是公府夫人的服饰了……难不成这柳金蟾是穷书生是假,其实是个公府世女?所以失了记忆的北堂傲才对她青睐有加?频频示好? 慕容嫣要急,但……她而今什么都不是,拿什么和这个女人斗?难不成要被她投进湖里,狼狈游到对岸,让而今的北堂傲看她更像个陪衬? 恨只恨这北堂傲水性杨花,失了记忆就跟个花痴似的,没有半点矜持。 但她慕容嫣能如何? 慕容嫣只得按捺住的性子,也跟着微笑看戏,好好看看这个世家女今儿要玩出个什么花样来,反正……以奉箭而今的谨慎,她一万个放心北堂傲难再有支开他的能力,而且……北堂傲失身于她,怎么还可能失身其他女人,就是如此……那个女人会娶婚前与别的女人乱来的男人?公府小姐更是吃不得这哑巴亏! 慕容嫣越想心里越踏实,她而今就当笑话似的看着这公府女在她眼前蹦跶,只是一想这柳金蟾来日坐看她渔翁得利是何颜色?哎,这人纵然是再好的条件,不占得先机也是空欢喜一场! 越想越欢喜的慕容嫣立刻有点迫不及待,要看这柳家小姐如何千方百计讨北堂傲欢心了,心里觉得这柳金蟾一定要使出浑身解数、让她刮目相看,才不枉她慕容嫣看她小丑跳梁的好心情呢! 慕容嫣嘴角微微才刚泛笑,柳金蟾十指尖尖往胸前一比,俏丽的眼神儿,随着那指尖一起,清清亮亮的婉转之音就宛若黄莺儿出谷一般儿破云而出: “……谁料皇榜中状元,中状元,着红袍,帽插宫花好呀,好新鲜哪儿……” “……人人夸我婵娟貌,原来纱帽照啊照潘安,我考状元不为做高官……” 一曲毕,舱里一片寂静,唯余余音绕梁,久久无人出声。 不是角儿,却俨然是个角儿,就连北堂傲这自幼在京城里听惯了角儿们来府中搭台子唱戏的他,也好半日没回神儿,他素来听雨墨说金蟾讨男人喜欢,眠花卧柳之余吹拉弹唱无所不会,但却不曾想她能精到如此地步! 肖腾看孙墨儿,不想妻主这好姐妹,居然这么厉害! 慕容嫣却不在意,在京城许多纨绔小姐,不学无术,却最爱去戏园子里包戏子,养小叔,她们不少串起场来,可以以假乱真,不过在她看来都是败家的根本,不会也罢,她想北堂傲想来也是和她想得一样,便不甚在意。 甚至她很快尽高兴了起来! 只因,这一曲罢后,柳金蟾竟然没想着赶紧向北堂傲献殷勤,而是笑向那莺哥道:“班门弄斧,见笑了!” 214.第214章 洞房花烛:北堂傲也要上台 莺哥吓得直说他才是班门弄斧,早知姑娘是个行里人,怎么也不敢出来露脸。 柳金蟾立刻就顺水推舟道:“既如此,不如我们和一出?” 莺哥倒是乐意,只是他才要立刻应下去着装,他身后的老爹赶紧拉了他的袍子,示意那男人那头——刚才两个女人差点为他打起来的那个今儿真正“俊俏小生”! 莺哥回头微微一瞅,就连柳金蟾也觉察到了北堂傲那周身勃发的怒气,几乎就要有冲天的爆发之势,小心肝立刻就抖了两抖,虽知北堂傲最爱颜面,但……泼起醋来,那可是非死即伤! 莺哥何等聪明,回来再一瞅柳金蟾似有悔意,赶紧向柳金蟾道:“莺哥儿福薄,偏偏只会越剧,不如小姐与那后面的公子和一出《女驸马》里‘花烛夜’,莺哥再为诸位少爷小姐们献上一出《十八相送》,如何?” 柳金蟾哪敢不答应,忙点头不迭,提起袍子就来躬身请北堂傲。 北堂傲若是素日里定不会答应,但今儿柳金蟾刚才和他骂完俏儿,她就敢当着他的面,以戏为机,与那小戏子调情,他要不下场,岂不是只能坐在这儿她们俩在上面,公然眉眼眼去“花烛夜”?他北堂傲都没能过过“花烛夜”呢! 柳金蟾素知北堂傲是不会爱凑这热闹的,但他现在醋上啦,少不得就要好好恭请一番,直到北堂傲顺了气才好,所以她立刻一副诚心邀他同台的话语: “你不用唱,只管顶着盖头坐在那儿,等为……揭了盖头照着本子念念就好……” 一番哄人的话,说得她比唱一场戏口水还干。 北堂傲这才胸口微微吐出一口郁郁之气,柳金蟾心里一阵欢喜,就等北堂傲说上一句拒绝的话儿,不曾想,北堂傲的回答竟然是起身,提了袍子就让奉箭给他拿本子,一转身,他只字没说,就去了那里面换衣裳去了…… 柳金蟾没回神,一待回神,就立刻追去了化妆间。 孙墨儿“哦”了嘴。 肖腾直接尾巴似的跟着去问究竟了。 下颌吓掉了的,只有熟知北堂傲那木讷性格的慕容嫣与奉箭奉书三人了。 北堂傲一去换装,刚才还寂静一片的众人就沸腾了,一个个都在议论: “下一场可是洞房花烛的戏呢?” “是不是要揭红盖头啊?” “怎么演呢?揭盖头呢!” “他们两是不是……这个有意思啊?” “傻子呢,瞎子都看出来了……” 陈先红不禁着急,在凳子上坐立不安。 慕容嫣更是气得七窍生烟,她刚还欢喜这柳金蟾终于露出了纨绔小姐们,那等朝秦暮楚的花花小姐的本性来,不想这北堂傲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儿,还是着了魔了,愣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和这柳金蟾“花好月儿圆”,他到底是看上她哪儿呢?他大家公子的傲气呢?失忆失得本性都忘了么? 慕容嫣待要问他对自己怎么不……她立刻想到了看似倨傲的北堂傲突然献身的事来,一时无语了,只急这北堂傲怎么能对明明一看就是不可靠的柳金蟾芳心暗许,更怕这北堂傲被那柳金蟾三两下也骗去某个角落宽了衣裳,白便宜了人! 慕容嫣立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凳子上坐立不安了起来,尤其那柳金蟾就是个老手,那似她当年只看过书,秀色在前,还不会上手,北堂傲更是扭扭捏捏,只肯躲在黑漆漆的地儿说是许她半拉汗巾,其实压紧了衣裤,抖得身子都不给摸一下…… “哎,那柳姑娘……是不是对男人很有办法?”慕容嫣满心不安。 陈先红立刻露出一个你看得太对了的赞目:“我和你说,她在书院还有一个相好等着呢?都发展到……敢往人家衣裳里面……探手进去乱摸的程度了。” 慕容嫣脸有点惨白,脑中将这以画面的男主变成矜持不已的北堂傲…… 陈先红还不忘添油加醋:“什么都还没做呢?就摸得那男的喘得跟什么似的。我估摸着不是咱们来了苏州,搞不好那男的这二日就能上手,横在某个地儿让她为所欲为了!” 慕容嫣刚心里没底只是问问旁人,寻求慰藉,不想陈先红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她此刻就觉得自己绿云快罩顶了—— 北堂傲对喜欢的人多大方,她太有体会了,她直接怀疑,这柳金蟾再对北堂傲献两三次殷勤,北堂傲弄不好也会像对她当日似的,错,只怕更舍得…… 慕容嫣正要想这个可能,旋即她又否定了这想法,北堂傲是个聪明人,当日他不得不那么做,是因为他不想进宫备选,二则他们门不当户不对,他不那样他们根本没机会,而这柳金蟾不一样,她出身豪门,要想嫁进她家,贞操可是第一关——北堂傲再喜欢也不敢乱来的—— 可……他现在难道都没看过他守宫砂在没在吗?还敢妄想嫁进别的公府? 慕容嫣很纳闷。 那边化妆间后的更衣室,柳金蟾担心地跟过去想要解释清误会,北堂傲理装的时辰就被无限期拉长了。 肖腾一见柳金蟾吓得不顾一切地往更衣室里走,谁还敢进,就连伺候北堂傲更衣的奉箭和奉书也赶紧溜了出来,于是刚才跟着去的肖腾等几个就被清出了化妆间,还上了闩。 孙墨儿见此,再想柳相公刚才那勃勃的醋意,就猜柳金蟾凶多吉少,料想一时也解释不清楚,索性就指点雨墨悄悄拉了那叫做莺哥儿的去外面闲聊。 别看雨墨年纪小,却得柳金蟾真传,三两下就搞定了莺哥儿随她去了外面的侃大山,透信息了! 屋里,北堂傲余光一见柳金蟾进来,也不回头,开始解领扣,只听身后的门被柳金蟾将门闩好,自己仍旧只管解了腰带,权当没看见。 柳金蟾叹了口气,能说什么?怪只怪自己做事考虑不周,一听那莺哥儿能助一臂之力,就丢三落四,忘了北堂傲的感受——男人们把自己的一生都赌在女人身上,这种事能忍得下也是委屈一片呢! 215.第215章 布置洞房:肖腾要补花烛夜 “相公……”柳金蟾搭出手,想抱抱北堂傲安慰安慰。 北堂傲不说话,身子一扭,将柳金蟾的手愤愤地拿开,继续宽下一件衣裳。 柳金蟾想说不用从里到外的换,只换外面一件就好,但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为妻只是一时戏瘾上来了!”柳金蟾左顾而言他,解释的越多麻烦越多!再说她还没十足的把握呢?失败了,在北堂傲面前,妻主的颜面岂不是挂不住? “戏瘾?”北堂傲宽衣的手一顿,脸色微微缓和,只是心里还是愤愤不平。 “就是一点儿小嗜好!小小小小小的嗜好……嘿嘿!” 见缝插针,眼见北堂傲有一丝的松动,柳金蟾哪里还会傻傻地等,赶紧使出的她的杀手锏,就将北堂傲揽进了她的怀里,拿住他腰间的汗巾,帮着轻轻一拉:“这天下的男人就是比相公还美,在为妻这眼底、这心里……也强不过你的好……” “那妻主,大大大大大的嗜好又是什么呢?”北堂傲嘴角冷冷一勾,作势要推开柳金蟾,让她别又来这招,只是芊芊十指一拉,他的汗巾就捏在柳金蟾手里,和他说暂别了,“你干什么,外面有人呢?”这里面也敢乱来! 北堂傲羞得满面通红,要将汗巾抢回来吧,裳都落了一地了…… “为妻的嗜好……相公不是,最明白么?” 柳金蟾素指将汗巾一松:她柳金蟾能有啥特别嗜好?笑卧美人呗! “外面都是人!” 北堂傲说是这么说,北堂傲倒没怎么挣扎,还顺势倒在卧榻上,犹如那去了壳的螃蟹,只等柳金蟾的十八般兵器舞上阵来。 柳金蟾不过是逗着北堂傲玩儿,让他别气了,但一瞅北堂傲这下裳一褪,就摆好了姿势,微微有点发憷:她她她……外面还有事要办呢? “相公……” 不会吧?这里也愿意?柳金蟾靠过去寻思着北堂傲那素日里做事认真的性子,寻思自己若来回温存温存,只怕火没浇灭,还得给添上油了呢! 北堂傲做事素来是一板一眼儿,眼见柳金蟾这会子有这意思,生怕柳金蟾一时忘情又十八般武艺轮着来,把动静弄大了,赶紧先叮嘱道:“别太折腾……外面有人!”好歹顾及顾及他大家公子的薄面! 柳金蟾一听这话儿,喜不自禁,赶紧收手:“那我先出去!”不待北堂傲应,柳金蟾立刻起身将奉箭放在卧榻档头那一叠大红的衣裳抱过来。 谁想,她欢欢喜喜再献殷勤欲抽身,刚才那羞羞答答的北堂傲的脸就青黑青黑的了。 “相……公?”柳金蟾只得放下袍子坐在北堂傲的身侧,摩挲美人腿。 北堂傲抿唇撇开脸:“你是不是还想着那个小戏子?”所以现在看他也没意思了…… 柳金蟾一听这是哪跟哪啊? 少不得叹了口气,只得又将那福娘的事儿先搁在一边,攘外先安内——赶紧哄她的娇夫郎,谁让她相公是个醋泡大的? “看你说得?他有你一半儿好看?”要泡也泡他们班主玉堂春不是? 北堂傲会信才怪!当即把脸又冷了冷:刚才柳金蟾当着他的面儿,就敢主动示好,胆可肥了! “为夫的姐夫打小就告诉为夫,戏子最会演戏,十个女人八个在外面藏娇的都是这些个小戏子,媚劲儿就是青楼的哥儿都比不上!妻主……莫不是也动了这心思?” 柳金蟾一听这“姐夫”二字就头大,什么戏子最会演戏,这不是把他们妖魔化了么?不过……自古戏子…… 柳金蟾暗暗叹了口气,她若说他们也是被迫的,只怕北堂傲得跳起来,真当她瞅了那莺哥一眼儿,就被勾得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呢! “明眼人,谁看不出妻主喜欢的是谁?”对付北堂傲的办法就是左顾而言他,千万别往他的套子里钻? 北堂傲垂眼,他自是知道,但……不是不敢确定么? 北堂傲抿抿唇,不确定地心,止不住又质问:“那你与那戏子说那话儿……” “说什么话儿?” 柳金蟾最怕看北堂傲时间久了,因为久了,太漂亮的尤物就难不动手动脚,总觉得白放着,不好好物尽其用,摸个遍儿什么的就是暴殄天物—— 尤其……还是此刻这秀色可餐、鲜艳欲滴只待君品的邀约模样,她柳金蟾天生小儿多动症。 “……为夫话……还没……你又来!” “回来!谁让你出去的……为夫又没说不愿意!动静……别太大——快啊——” “……” 为什么最后都是这样?柳金蟾突然觉得大周的男人其实……都是内在无比豪放的! 屋里只余悉悉索索的衣料声,然后卧榻微微地“吱吱吱”拉扯声。 里面又干嘛了? 反正不是好事! 奉箭和奉书习惯地守门,心里暗叹这勾栏院的卧榻就是不一样,那是家里的“吱嘎吱嘎”叫得比上面的人还欢,一会儿打听下,也买张回去,夜里他们睡着了也踏实! 屋外,更是忙得不亦乐乎。 肖腾唯恐天下不乱,和那莺哥儿要“花烛夜”的本子,说他也要演一次新郎,还说他也还没进过洞房,今儿也要“花烛夜”,弄得莺哥苦笑不得,暗想这些哥儿恨嫁也恨得腻狠了,但一看肖腾那年纪,貌似也不小了,只得道: “既如此,等里面柳姑娘她们演完,你们再就着他们的戏服演一次就是了!” 肖腾一听,这那行,别说他有自己的喜袍,就是他没带,也断不敢乱穿北堂傲的婚袍,这爵位不同,爵服穿戴也是极为讲究的,北堂傲那婚袍下面绣了四爪行蟒,这是宫里赐的,他穿了就是大不敬,找死呢? “不用借,我就有!” 肖腾令进宝帮他誊写,就欢欢喜喜令招财驿馆去,将他当日成亲时的喜服一应装扮都赶紧一样不落地拿来! 这手笔…… 莺哥无语了,暗想这群绝色“老叔公”们到底是恨嫁到了什么程度?嫁不出去,戏里也要嫁上一遭儿? 216.第216章 假戏真做:恨嫁的老叔公们 这莺哥儿还没回神,肖腾就反客为主,要布置洞房了! 这动静……人家演戏,一条凳子,打个象征性的棚子做卧榻就得了,肖腾可不答应。 “这凳子一坐不得翻啰?” 肖腾一挥手,几十个人,“嘿哟嘿哟”真搬了一张刻着鸳鸯戏水,并蒂莲花向阳开的上百斤种的大卧榻来。 正想北堂傲怎么还没画好出来的慕容嫣,一瞅这架势也被吓了一跳,赶紧劝阻道:“你这是排戏?”她的北堂傲和那柳家小姐怎么能坐在一张卧榻上?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当着她慕容嫣的面,亲手戴上一顶绿帽么? “那你就当真成亲呗!”话真多! 肖腾那把慕容嫣放在眼里,他今儿可要紧随北堂兄之后也来一遭儿洞房,不趁着给北堂傲布置时大肆弄一番,等他上来时,怎么好铺张嘛!他的花烛夜一定要好好补上! “这未婚的男女怎么能……”慕容嫣拦在肖腾面前欲再阻止肖腾,她生为一个女人,什么都可以戴,唯独不能戴绿帽子! “你要不搬,要不闪!” 肖腾赶时间,眼见慕容嫣挡路,脸色立刻不善。 “我不会让的——你——你干什么?” 慕容嫣才气势十足地要屹立不走,四个五大三粗的女人就上来将她架了出去,借着“噗通”一声水花四溅,肖腾就在孙墨儿的咋舌中,无比果断的将慕容嫣送进了湖里,吓得孙墨儿要赶紧让人去救,陈先红就一马当先下了小船,宋玉紧随其后,借着几个撑船的女人也过去了。 孙墨儿也要跟着去,肖腾就拦住了,耳语道:“收拾收拾乖了,咱们晚上才好趁你柳姐夫心情好了,然后允许咱们一船人去夜游孔雀湖,随便过过城东的秦河!” 秦河是什么地儿? 传说中的不夜河。孙墨儿立刻眼前一亮,然后良心搁一边儿,装没看见,跟着肖腾去布置“洞房”了! 然后,安排铺喜被,挂喜帐,愣是把北堂傲当日出嫁压在箱子里的一堆东西全部喊着奉箭翻了出来,他上上下下全命人给挂了上去不说,还真给弄来了龙凤对烛,以及交杯酒的两对金杯子! 不是再弄一桌佳肴被雨墨死活拦住了,不然一桌子佳肴也不会跑得掉! 肖腾忙得眉开眼笑,他今儿定要“花烛夜”,然后,再再再……把他的洞房花烛夜结结实实补回来! 想起花烛夜要晚上才好,肖腾又赶紧和奉箭道:“让你们爷慢慢慢慢出来!待我筹备好了再顶着盖头牵出来才好!” 奉箭也不知肖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儿,但看他一举就将慕容嫣砸进了河里的举动来看,他料想这也指不定得了爷的授意,反正是演出戏,难道还能翻出花样来?便也不多心,听了肖腾的话,就安安心心将外面的事全全交给了肖腾,自己回去外面听吩咐了。 奉箭一走,肖腾更是喜上眉梢,他很是大方地告诉雨墨,接下来买酒买吃食的钱都是他拿,雨墨不知肖腾本性,立刻笑开了花,此后再不计较,欢欢喜喜地帮着跑前跑后,无比卖力,只是跑着跑着,她有些犯嘀咕了:这是不是太像办喜事了? 莺哥则手里拿着肖腾命进宝抄得一大堆礼节皱眉:“这些全部弄进戏里?”还真要提前过足洞房花烛夜的瘾呢! “只许多,不许少!哎……可惜独独少了花轿!这要你拍的好……小爷再雇你去小爷府上再弄回更好的!” 肖腾笑得销魂:他又要成亲了,以后要是没事就能和墨儿多玩几遭,就是花再多他都舍得! 眼见这位肖“老叔公”一飘而去,莺哥没觉得自己有今儿这么疯过……不过谁让人家给加了银子不说,这里的女人对他们还没一点儿歹心,就连动手动脚都没有!当然……人家是自产自销! 莺哥看了看这长长长的繁文缛节,一跺脚,回去与老琴师们开始了新的布置,安排,权当给人家两“老叔公”办婚礼了——将来班里哥儿们出嫁,也算有个仿照的! 这边安排大致妥当了,肖腾又悄悄令人去十里香订上等女儿红十坛,汾酒二十坛,外比照他当日出嫁的酒席,好菜两桌。 肖腾忙得那叫一个欢喜,有了慕容嫣的先例,谁还敢微词,再是狐疑,也无一不敢不顺从。 于是这一下午,小小的画舫张灯结彩,忙得这叫一个不亦乐乎,不是孙墨儿拦着,弄不好连船外,也让他用喜鹊报双喜的大红字贴满了。 肖腾这高兴劲儿自是不消多说。 但被扔下湖,又半路捞上来的慕容嫣可是恨得咬牙切齿,但浑身湿淋淋的,虽是入夏,但夏衫最是经不住水打,一沾,七八层衣裳黏在身上,就是哪儿有颗痣也挡不住地往透,慕容嫣是个女人倒不怕被人看了去,但那一船的男人都是未婚的,只要她敢再上去,只怕扔她扔得更快! 亏得那宋玉小哥不顾男女之防,撇开脸将他带来的一件的外袍借来,不然她连件蔽体的衣裳都没有。 怎么办? 陈先红让男人们先回了船,自己陪着慕容嫣先就着这入夏的阳光,待慕容嫣衣裳干了七八层才会去呗! 于是,二人就只能巴巴地在下面,看着这群男人们,将这出尘的画舫,布置成了俗不可耐的喜字船: 这是排戏? 还是那鬼谷书院的男人们想嫁,都想疯了? 陈先红顿觉一直娶不上相公的自己,与这群恨嫁的男人们比,真,算不得什么! 慕容嫣则不然,她又气又恼,那肖腾想嫁孙墨儿的心,她自是明白的,但……他想嫁孙墨儿,凭什么把她的北堂傲也拖曳了进去呢? 这洞房花烛是什么日子? 除了告诉外人、祖先亲众他是这家人外,还是他们由男孩变男人的……提到这个象征意义的日子,慕容嫣咽了咽口水:算了,北堂傲人都是她的了,不就是个仪式,等他们穷开心去,不然……她还能干嘛?拉着个疯子说这些?嫌他银枪不够快还差不多! 217.第217章 故技重施:独乐不及众乐乐 面对不可理喻的肖腾,慕容嫣气急败坏,却也只能满眼无奈,眼睁睁地看着肖腾穷折腾—— 真是人如其名,怪道那孙家小姐不愿娶他,恶夫,谁爱? 这一忙二忙,肖腾还没觉得忙了啥,暮色就渐渐笼了湖岸,随着夕阳的依依不舍的离去脚步,而缓缓的走近了。 肖腾忙叫人将大红的莲花灯一盏盏点着,一一放上了画舫,远远看去,不是慕容嫣和陈先红想象瑰丽,着实是远远望去,真就想一艘冥界飘来的娶亲船,看得二人背脊发凉,更让那边岸上穷等的福娘等人,越看越觉得这是要…… 吓唬她的意思? “总管,她们不会又想弄什么鬼吧?” 下人有些胆怯,毕竟这孔雀湖好看是好看,只是……每年入夏就开始吞人了,想到这儿,她们不禁瑟瑟地赶紧往岸上又略微收了收脚,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福娘也瘆的慌,但……她在那驿馆外守了数日,好容易等到他们出来,她岂能松口,要知道这画舫弄不好就能让她们今夜金蟾脱壳,水路上换了大客船! “怕什么?知道什么叫做瓮中捉鳖么?你们也去悄悄弄条船来……快!” 想跑? 福娘嘴角一拧:一群不要脸的小浪货们,让你们使劲快活……以实际快活这二字,福娘的脑子里立刻浮出了一条,她过去弄过的一条计来,这计嘛……说起来,还艳福不浅呢? 福娘的脑中立刻浮现出了北堂傲与肖腾那两张销人魂的脸来,两个真正的尤物啊,想着就是心痒难耐,尤其又是这快入夜的光景! “过来,我和你说……”叽叽咕咕、咕咕唧唧一条毒计就在她的嘴下潺潺而出。 仆人还是一吓,接着一愣,最后吓得有些哆嗦:“总……总……总管,那上面可是……还有那个……什么什么前相的……”小姐…… “什么前相不前相,老娘告诉你,就是个被上面打下来,翻不了身的老王八!夫人说,她这辈子都别想翻身了,再贬的日子还在后面呢!” 福娘提起这个就气,尤其为这个,她还又被柳金蟾又讹诈了六十两白花花的银子,六十两啊,上好的水田起码也能买上八九亩了!想起就跟剜她的心似的…… “可……”下人想说眼下也还是个官啊! 福娘怎么没想过这个?她可是跟了刘宣在县里横行了几十年的老人了。她冷冷一哼声,阴测测地笑道:“可什么?美人谁不爱?她巴巴跟着为的啥?这些官家夫人、小姐一撅屁股,老娘就知她们想拉的是什么屎!”没一个好东西! 下人吞吞口水,眨巴眼儿:他们遇见的这些个狗官,确实也没几个不是贪财好色的! “但……”谁不想独享? “但什么?你说,她要也……那么着了,她还会连自己也一起告了?”要黑大家一起黑,她福娘还能让她独善其身了?反正小相公多一个人睡也是睡,她福娘在前,那慕容在后…… “老娘实话和你们说,就是那小相公要寻死觅活,告官去,老娘还多个帮衬的!” 话是这么说,但福娘的身边左膀右臂可犹豫了:“总管,这正经人家的儿子可是刚烈的紧,真要一个想不开,吊死了,官府一查起来……可得掉脑袋?” “掉脑袋?就凭那沾花惹草的小书生?也不看看这衙门里谁家有人?”福娘可不怕,她经手的案子颠倒黑白的多了去了,只是这人命官司嘛…… “总管是个见多识广的,为夫怕就怕……那小相公家里的人不依饶。”毕竟是亲生才过门的儿子,生得又那么个模样,只怕全家都指望着他给家里带福气呢! 福娘一听……可不是,就怕这个,在大周什么都好,就是人命关天,无缘无故死了人,难保家里不会出个死心眼儿的,一路告上京。又或者拦了谁的巡抚大轿去鸣冤! 二人顿时犯了难,放手吧,福娘心里可惦记着老太爷说那一千两追不回,让她描赔的话…… 偏巧她身边还有新近来的外甥女,早就等着机会冒冒尖儿,也要将来让自己姨母多提点提点,于是赶紧献计道:“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那小相公再三贞九烈,倘或咱们事后告诉他,是她妻主收了咱们银子,故意将他灌醉引咱们去……”未尽的话语,仅仅以一个眼神示意。 福娘面上一喜,满是赞许。 一得福娘赞许,她这外甥女更是得了意,忙又借着道:“他必是愤恨交加,哪里还会想着死?然后,咱们再提提他娘家若知他一晚上……让几个女人……他还敢去告?弄不好……嘿嘿嘿!”还成了她们的相好儿! 福娘顿时对外甥女刮目相看:“怪道你姨父总赞你最机灵,果然会办事!以后……就跟着姨母,有姨母的好儿就有你的一半!”哈哈,真是如虎添翼,天助我福娘也! 福娘赶紧去布置,她可不敢收那二美当小儿,这种尤物尝个新鲜就收收馋虫就好,他们那是她这等鼠辈消受得起的,京里大人还巴巴盼着呢! 福娘美滋滋地盘算着,大家尝过鲜之后呢,到时再诱之以利,哄他去京城伺候她家大人好吃好喝好养,指不定他以后开了窍儿,还不忘她帮了他一把,反过来给她美言呢?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嘛…… 福娘想得口水直流。 但她的左膀右臂眼见小丫头占了自己的风头,心里烦闷,岂能顺了这丫头的风头,她赶紧劝道:“总管,话是这么说,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福娘这数月来为那一千两早愁得把头发抓了大半下来,眼下外甥这主意不仅能让她不描赔一文,还能坐享两美人,随便再讨好她大人,指不定大人一欢喜,就把她又弄进京里去了呢!她哪舍得这机会? 左膀右臂的劝诫不禁听不进去,她还嗔怪这左膀右臂道:“亏你跟随我多年,怎得还跟男人们磨磨唧唧的,怕?怕能成大事?怪道你连个副总管都扶不上来?” 218.第218章 一件嫁裳:一针一线都是情 福娘昔日的左膀右臂脸上一红:“小的是怕……” 她欲表忠心,但福娘却嗤之以鼻地啐道: “怕?这种例子又不是没有过,当年那玉堂春多洁身自爱,说死就敢拿剑抹脖子!经老娘那么一挑教……而今如何?”有权有势的都能上,说白了,还不是烂货一个? “这……”左膀右臂一愣,不想福娘竟然提起这桩旧事来! “这什么?没老娘,他能有今日这么红?他不让她们一个个都睡舒服了,能在这苏州城半年来呼风唤雨,要什么有什么?”男人们要想红,就得舍得! “但……” “没有但!好好学学!” 福娘白了她这旧日的左膀右臂一眼儿,转身就走,她为何能一下子挤掉原来刘府干了几十年的大总管,得她家大人青睐,凭得是什么? 就是,只有她有办法,让那自以为是的玉堂春乖乖扒光衣裳,屁都不敢吭一声地躺在她家大人的卧榻上,把清白交代了,至此成为她家大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姘头! 三贞九烈……哼哼哼! 福娘可不信柳家那小泼夫,能比当年“三贞九烈”的玉堂春还烈!只要她拿住了她的弱点,她照样让他乖乖就范—— 柳金蟾啊、柳金蟾啊……和老娘斗,你还早了二十年……哼哼哼——哼毕,她脑中忽然滑过了柳金蟾隆起的肚子,心里微微闷了: 这个可是祸害! 但转念一想嘛,只怕也是个好拿捏的好“孩子”! 福娘在暮色中暗搓两掌,她心里有一个更毒地计策,定叫那小相公事后求死不能,乖乖依从,只是…… 柳金蟾,老娘我,定叫你家破人亡!夫离女散! “阿嚏——” 一个大大的喷嚏自柳金蟾的鼻子打了出来。 北堂傲正在抬手理颈后的衣领,一听这声儿,赶紧放下要系衣襟的手,转过身来一面给柳金蟾拉被子,一面责备道: “跟你说,悠着点儿悠着点儿,你偏好,哪儿都敢来……这下吹了湖风着凉了吧?又不是晚上不回去!”这种事哪有在画舫上做得……多伤身啊! 柳金蟾揉揉鼻子,很想腹诽:也不知是谁折腾这节骨眼儿!但她……那好意思说他,毕竟人是她调教出来的! “一会儿出去,让奉箭给你熬碗姜汤好好喝喝!你别又放冷了知道不?” 北堂傲给柳金蟾掖好被子,开始着衣,本想妻主身上不好,穿戴好了就这么回去,只是一想肖腾在外面闹了一下午就为自己布置个景儿,让他当当新郎,尝尝“花烛夜”的滋味儿,他岂能让他心思白搭了? 少不得,他又退了常服,改换那只穿过一日、里里外外一身十几层嫁衣。 柳金蟾倒也没在意,只是一听喝姜汤就想着满身黏糊糊的汗渍,不禁想要通融通融道: “相公,这哪里就需要喝姜汤了呢?我们哪儿常说,打一声是有人在想你,打两声就是有人在念你,三声嘛……才是着凉了,呵呵!” 北堂傲正在着衣,一听柳金蟾这话里“思思念念”的话儿,心里有点不受用,尤其他又在她身边,才刚刚伺候过她,不说他尽了十分力,但起码也是让她柳金蟾解解馋了吧,怎得就没餍足了呢? “妻主这话儿……难不成是心里是又想着了谁?” 北堂傲眼一不满地斜过来,柳金蟾就有咬了自己舌头的冲动:不就喝碗姜汤么! “不是说着……想逗相公你玩嘛!”柳金蟾索性也起身,再睡就不想起了。 北堂傲一见柳金蟾要自己穿衣,赶紧放下自己手上的袍子,先给柳金蟾穿衣着裤。 “这借来的衣裳,从里到外的穿不好吧?” 柳金蟾一见北堂傲给她穿上的竟是一色大红的里衣,说来这衣裳真讲究,居然连里面的衣裳也不忘绣着各色缠藤丝萝等,寓意夫妻缠缱并蒂开花的绣花,别说这做工这用线样样儿都是极其精致的精品,绣得连她这外行都觉得无论是花样儿还是做工都堪称艺术品了,就是……可惜穿在了她的身上,白糟蹋了!若依她,摆在外面做展品,然后卖钱。 北堂傲不懂柳金蟾的心思,耳听柳金蟾这话儿,不禁有些无语,许久方半是娇嗔半是幽怨似的道: “妻主说的,真是新鲜儿,谁家夫妻舍得把自己的婚袍借给别人穿?”多不吉利! “那……”柳金蟾不禁指了指她们身上的,暗道:戏服做得这么好,这得多大手笔啊,还从里到外?怪道人道行头贵!还真…… 不待柳金蟾乱想罢,北堂傲就不紧不慢地给柳金蟾束了凤尾裙:“自是咱们家自己的!” 早知道有今儿这穿的机会,他当初怎么也不会和家姐说,随便做做就成,看这绣工都不及他的这身好儿,针脚也不够密实,里面的花样也不够好,哪有不给在领边裙裾上绣上石榴金银鼠寓意他夫妻多女多福的! “自己的?” 柳金蟾有些吃惊。 眼见柳金蟾吃惊的模样儿,北堂傲倒是一脸不甚在意,只是低着头给柳金蟾整理衣襟的同时,一面道:“妻主真是贵人多忘事儿,难不成为夫出嫁,坐在轿子上连身嫁裳也没有?为夫可是坐着八抬大轿进你柳家门的!” 半真半假,北堂傲决定还把柳金蟾忽悠晕了再说,反正他虽未抬进柳家门,但却是八抬大轿抬出北堂府上了南下的船,全京城都知他嫁了景陵县的柳家小姐! 一听“八抬大轿”柳金蟾立刻噤声,只当是北堂傲又犯病了,哪里还敢惹他不欢喜?少不得自己顶着这喜服自个琢磨,这做工,不是她吹,若是一个男人自己绣的,那得绣多少年,她大哥出嫁时自己做婚袍,爹爹还雇了人帮忙,都日夜不停花了两年,可谓针针线线都是情意呢…… 吞吞口水,柳金蟾有些忐忑,不禁小心翼翼地问:“相公一针一线……自己绣的?”她不会是穿了他为心上人做得婚袍了吧?一看这花样儿就知心思在她大哥之上还要之上! 219.第219章 冤家路窄:情敌相见又眼红 耳听柳金蟾问的这话,北堂傲身形不禁一顿,他那会针线?绣只鸳鸯,小外甥还说没水鸭子生得好…… 北堂傲使劲咳嗽了几声,有些不自在地低了低头,嗫嚅地低低道:“为夫常年在外征战……再说……咱们成亲多急啊……不连婚书都不及办么?”裁剪这么几十件里里外外的衣裳也不够吧? 柳金蟾瞪大眼儿。 “绣……坊做得!”硬着头皮,北堂傲红着脸,少不得一语带过,他的儿子,他一定今后让他自己绣嫁衣,太丢人了! 柳金蟾一听这话,立刻胸口松了口气,她差点就要心生愧疚感了,要是北堂傲与他的心上人真心相爱,只因误会分开的,她……岂不是个罪人?但…… 不及柳金蟾多想,北堂傲一见柳金蟾脸上明显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不禁心里闷了道:“妻主……是不是……与为夫成亲前,有……别的男人给妻主做过婚袍?”所以才怕接受他的情意? 柳金蟾一听这话,知又是疑了她屋里的薛青,赶紧道:“为妻只与相公定过亲,这婚袍除了相公做,谁不要命为为妻莫名其妙做这个?那可是要沉猪笼的?” 北堂傲一颗心才微微落下,一面为柳金蟾系上玫瑰二紫鸳鸯佩,一面也不知想了什么,好半日才低低和柳金蟾道:“为夫虽笨拙不会针线,但……妻主一应穿戴,还是应交由为夫亲自打点才好!为夫……得了闲自会将针线拾起来,只要妻主不嫌弃!”穿难看的…… 柳金蟾一听这话儿,赶紧笑道:“人各司其职,各有所长,弄那针线做什么?咱们又不是缺衣少食,要靠买绣活赚钱的人家,不爱做就不做,若是不小心扎了相公的手,岂不是让为妻好心疼!” 北堂傲一听这话儿,不禁脸上浮出一笑,暗暗扯了扯柳金蟾的袍子,又给拿了梳子要给柳金蟾梳头:“妻主就会哄为夫欢喜!坏死了!”不怪他喜欢她,一张嘴就抹了蜜似的,溺死个人了! 柳金蟾一见外面天色不早了,虽然那肖腾和孙墨儿让她们天黑再出来,但真折腾到那时候,那对夫妻还不得又看着她们夫妻笑得阴测测的?于是她道: “既然是今儿演‘花烛夜’,依为妻说,倒不如分开妆扮才好,一会儿为妻一揭开相公的盖头,你看我,我看你,可不又跟‘花烛夜’一样了?”玩真的才有意思! 北堂傲一听,可不也正中他的意思,他不明不白这么一嫁,虽说夫妻琴瑟和鸣,但……哪个男人不想与自己妻主当着外人的面坐一次帐,揭一次盖头,“一揭跟一世”呢? 只是…… 北堂傲手放在柳金蟾的颈子上,不甚放心地瞅着柳金蟾叮嘱道:“不许让那狐狸精给你上妆?”狐媚媚把人魂勾走了,他就是坐了帐子,掀了盖头,那也没意思! 柳金蟾一听就知北堂傲眼下还疑着她呢,说什么?谁让她素行不良,换她是男人,她也疑:“成,没相公允许,为妻不与他多说半个字!” 北堂傲立刻露出笑意来,奖励似的大着胆子,赏了柳金蟾两个蜻蜓点水似的吻,就羞得转过身,坐去梳妆台,等奉箭他们进来给他梳妆——他今儿要做真真正正的俏新郎了! 柳金蟾一愣,北堂傲这头一遭的大胆能不奖励,贼贼笑着,一扭身就赏了北堂傲一个结结实实的销魂蚀骨长长长吻,直把北堂傲吻倒在椅子上,内襟滑了大半的肩露在外,也无力去拾掇—— 哼哼哼,也不看看她柳金蟾是谁! 柳金蟾转身志得意满踏脚一出,奉箭和奉书就赶紧趁机进了屋。 柳金蟾眼见这所谓的个人化妆间空无一人,赶紧胡乱理了理新娘冠,然后寻个僻静的角落,欲从打开的窗子里翻将出来,只是……毫无孕妇自觉地她这才想起她肚子圆着呢 ——这坑人的女尊国,大补药是不是似乎好得离谱了点?她居然还觉得自己身轻如燕呢? 无奈,她只得悻悻地从窗子上再度下来,只是……这上来容易,下来才发现自己的腿微微有点短了…… 她够,再够,眼见脚尖要勾到了最近处的木凳,不想一条粉红的裤腿就不偏不倚地恰好踢开了她脚下的木几,恼得柳金蟾愤怒地瞪大了眼:“你?”呃!你? 慕容嫣冷冷的笑脸顿时十分“和善”地冲柳金蟾笑了笑:“真是……有缘啊?” 柳金蟾骑在窗上难下,故意露出一个“英雄所见略同”的微笑:“是啊!呵呵呵,甚是……有缘!”家有祸水啊,那边未去,这厢又来! 慕容嫣恨恨地冷哼几声:“柳姑娘身怀六甲还能翻窗越室,不易啊?”大着肚子色心还不死! “呵呵呵,锻炼身体,大夫说这么着,生孩子来得快!” 柳金蟾继续骑在窗子上,摆出一副此处吹风赏落日,风景独好的享受状来。 “孩子他爹只怕想哭吧?”慕容嫣拿脚钩来沉甸甸地木椅,十分威风地坐在屋内,端看柳金蟾到底能在那卧榻上跨坐多久:装,使劲装,就怕你装不下去! “慕容姑娘还真懂男人的心呢!” 柳金蟾讽刺地看了看慕容嫣,暗示慕容嫣趁着无人时摸进来,其心险恶! 动机被戳破的慕容嫣,脸立刻尴尬得一红,要辩解些什么,但一瞅柳金蟾那骑在窗上的模样,心里的窘迫立刻化作一种愤怒:“你进来干什么?” 柳金蟾有点傻,还当自己听错了,这是她包的画舫不是么?只是微微一转念……她默默地摸了摸鼻尖,她可不会傻到冒泡地说自己是从里面出来的。 “那姑娘又是……进来干什么的?”还真敢问? 柳金蟾骑在窗上,立刻脸上露出一个大家“彼此彼此”的猥琐之笑来。 慕容嫣脸气得有点脸红,待要怒斥柳金蟾居心叵测,但……她进来就光明磊落了?慕容嫣语塞。 220.第220章 冤家路窄:志同道合即同志 “常言道志同即为同道,慕容姑娘……嘻嘻!” 慕容嫣语塞,柳金蟾可是涎着脸,很是无耻地暗示慕容将那张木几送来供她一踩。 慕容嫣见过不要脸的,但这般不要脸的还是头一遭见! “让本姑娘将这……给你?” 慕容嫣先是柳眉倒竖,但一见柳金蟾那一副“同道中人”的脸,少不住压住怒意,低低冷冷笑问。 柳金蟾立刻露出“好姐妹”般的亲切微笑! 慕容嫣的回答是将那茶几钩得更远了:当她是个傻子啊,先勾引她的男人不成?还敢让她提供木几,再引狼入室看她慕容嫣的男人宽衣解带? 柳金蟾收敛了笑容,慕容嫣可不是傻子楚天白…… 既如此,柳金蟾指尖再度摸摸自己的鼻尖,然后一个妙计跃上来:你信不信你会后悔的?” 慕容嫣对柳金蟾摇动食指,她又不是吓大的! 柳金蟾微微一笑,微微好似不适一般地移动了一下自己的姿势。 慕容嫣笑看柳金蟾大着肚子笨拙的移动:这么快就撑不住了,她还以为她能撑得久一点儿呢!不想,比记忆里中看不中用的北堂傲软得还快! 慕容嫣待要好好笑笑,不料柳金蟾给了她一个迷人的微笑: “慕容小姐,你——唔唔唔!” 柳金蟾还要说点什么好话来,口鼻当即就被做贼心虚的慕容嫣捂个正着,呼吸不畅,欲要挣扎,就听身后的门一声大响—— “砰——” 二人当即被一双大手,一只提一个,半丢半提,全抛出了窗! “让你们爷听我……”慕容嫣巴巴地要解释。 里面窗子,就奋力一合,“哐——”落了闩!顺带爆出了一声低低地咆哮:“流氓!” 慕容嫣身子一阵,哪有解释的机会,一张脸青白交错,几乎挂不住,恨得转过脸来瞪柳金蟾,圆了眼:“你——”害我!? 柳金蟾扶了扶头顶明显歪了的新娘冠,耸耸肩,露出痞子般“我得不到,你也别想”的无赖样儿来: “我警告过你!”你当我是傻子,我柳金蟾不流氓你相公就罢了,你还敢来给本姑娘戴绿帽,也不看看姑娘是谁! 说着,柳金蟾就要大摇大摆地到前面去。 慕容嫣岂能饶了她,一步就拦住了柳金蝉的去路:“你好阴险!”居然还敢装出一副英雄要来救美的模样来! “谬赞!”柳金蟾抱手作揖,“咱们‘五十步笑百步’,彼此彼此!”你不来耍下流手段,我柳金蟾也不会阴你这么一把! “你以为……你此刻过得去?” 慕容嫣两手握拳,露出切齿的愤怒。 柳金蟾微微迟疑了一下,暗叫不妙,直骂自己怎么又犯了瞻前不顾后的毛病? “慕容姑娘……这是……本姑娘可是身怀六甲!”动不得的! 柳金蟾微微地退后了一步,赶紧靠在明显是北堂傲所在的那间屋上,用屋里屋外刚好能听见的低声,似是惊慌地提醒凶相毕露的慕容嫣! 慕容嫣恼羞成怒,哪曾想柳金蟾这节骨眼儿还会耍心机,只把她那拳头捏得“啪啪啪”直响,真比小说里写得还能吓唬人! 屋里北堂傲急得不行,要亲自出来救柳金蟾又不行,但不救金蟾,他就要成鳏夫了,耳听外面慕容嫣的步步逼近,只得在屋里阴测测来了句切齿之语: “再靠近本公子,十步以内,定叫尔等血溅十尺开外。” 紧随此声破窗而出的是一把银灿灿足有三尺来长的银枪! 这还留着等死么? 柳金蟾丢下鼻尖距离银枪不到半寸距离的慕容嫣,拔腿就拽着慕容嫣一路奔那边船头而去,坏了慕容嫣二度欲与北堂傲冰释前嫌的“契机”! 只是…… 柳金蟾一踏进船头,吓得差点跳出来,这是布置的舞台? 确定不是敞篷的婚房? 柳金蟾有点傻。 慕容嫣儿怒视那大红婚帐下的一卧榻簇新的大红百女千孙刻丝石榴被,咬唇想劝北堂傲拒绝当“新郎”的心虽是更笃定了一层,只是……刚才北堂傲的话,谁敢说不是要当真的?名节于男人而言,可是比性命还要重要的事儿,只怕,他急了真杀人! 慕容嫣不敢拿小命冒险,只得转过脸来计议对柳金蟾这个准“新娘官”下手。 无奈她转头时,柳金蟾已经锁定了那头的莺哥! “你……”慕容嫣欲紧追两步拉住柳金蟾稍事威胁,然,柳金蟾已拉了雨墨和孙墨儿提着一个瞭望镜朝船舷而去了。 跺跺脚,眼见好戏就要开场,慕容嫣无法也暗暗追了过去,只是才走得两步,就被四处寻她不着的陈先红拉住了: “你刚上哪儿去了,让我好找!” *****88 岸边码头上的人似乎了少了些许,难道走了? 她可是放出消息说,他们今夜要下扬州的! 柳金蟾皱眉微微有些诧异,正要寻思自己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留下来一绝祸患,手肘就被雨墨拉了拉: “小姐,你看!” 循着雨墨的手臂而去,便见画舫不远处有一二艘行迹可疑的乌篷船。 “打鱼的,不该是趁着日落赶紧收网回家吗?”为何还要往湖心里划动,这可不符合她们乡下人的习惯! 孙墨儿和柳金蟾立刻盯着那两艘乌篷船琢磨,那船就靠过来问要不要上等的好酒,还有新打的鱼。 孙墨儿倒没看出什么可疑,只是一脸释怀地摆手说:“我们船上买了好些呢!” 雨墨和柳金蟾彼此对望了好几秒:可疑!这画舫素来就是自带酒菜的……湖上人家会不知道? 柳金蟾灵机一动,不待那船家再行推销,她诈道: “这酒我们有了,不过若能比那市面上的便宜多些,我就问你拿个七八坛来!不然你还是划到那边秦河上去卖才好!” 船家立刻露出为难之色来:“小姐这话……小户人家都是小本生意,酒都是家里自酿……” 不待船家说完,柳金蟾一颗心落下,就打算掉头走,将摊子留给雨墨去拒绝,自己去干大事儿,不料那船家起初要装模作样说不少,但见柳金蟾一扭头要走,突然就急了: “小姐别走啊,你要多少啊?” 221.第221章 呼朋引伴:柳金蟾的小算盘 柳金蟾哪懂行情? 雨墨无心买酒,张口就来:“五文二两!” 柳金蟾一愣,就她也知,这价,即使是在乡下也是生生砍了一半,本钱只怕都不够呢!她赶紧道:“雨墨不买就不买,不要没事来找吵吵!”强龙不压地头蛇,她们别说不如蛇了,就是小小蟑螂还差了点呢! 雨墨立刻嘟着嘴要生气,那船家竟是担心她们不买一般,赶紧抢过话头道:“五文二两就五文二两!” 两句就降下一半来? 柳金蟾不禁抬眼暗暗地瞅了瞅这急着卖酒的船家:模样周正,神情倒是着急,只是不见丝毫愁色,一身衣物不说绫罗裹身,却也是裁剪讲究,针脚看似细密…… 既不是急用钱,怎得就愿意了呢? “船家你这可是要赔本的?”柳金蟾眼见那船家急巴巴地要令人抬酒出来,不禁故意挑眉提醒道。 船家苦笑一下:“家里缺钱!快快,都抬出来!” 雨墨愁了要说不需要,只是手立刻被柳金蟾给暗暗拽了拽,赶紧噤声。 少时间,七八个小酒坛就堆满了乌篷船的船头,满满当当,不多不少正好二十斤,一斤十六两,二两五文,那船家才弄来一个算盘打打,雨墨小手在袖口掐掐,就有了数。 少时船家算盘落声时,雨墨已如数奉上了早点好的钱一阵肉疼,惊得那船家瞪圆了眼:“小姑娘可是传说中的袖里吞金?” 他这一问,柳金蟾与诸人一愣,回看雨墨,雨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个她打小就会,哪懂什么袖里吞金? 船家自知失言,赶紧习惯得咳嗽了一声,掩饰着命人数钱。 柳金蟾暗暗地拉了拉雨墨与墨儿看那船家身后之人的脚:居然还穿鞋着袜!直让柳金蟾感叹古人真是淳朴! 墨儿不懂这里面的道道,雨墨立刻小猫儿眼瞪得老圆,气呼呼的,她就知道小姐这是老虎嘴上拔毛,没事又去找事来做! 接着,八百钱下去,七八坛酒上来,船家说刚才失言,还给附赠了一坛说是最适合女人们喝的合欢酒。 柳金蟾笑脸盈盈打赏了这船家二十来文,就收下了。还当着这船家的面笑道:“为你这酒,我们今儿不醉不归!若是不够,不知上那寻你买?” 船家忙笑呵呵地道:“若是姑娘还想要,姑娘只管朝那头派人来买就是,还是这价儿,要多少都成!”船家笑罢,抬手朝那微微离岸的一艘乌篷船指了指。 柳金蟾眼神颇有深意地朝那乌篷船看了又看,无奈近视无法看清,只得待船家走远了,拿着瞭望镜又细细地望了望,看来不是她多疑:那厢没什么人家,却偏偏是福娘今儿一直出没的地儿! 雨墨花钱买了一堆“毒药”,心疼不已地问:“这些酒要怎么办?”明知是计,还要买,也跟着疯姑爷一起发了疯不成? 柳金蟾拍拍雨墨的脑袋,轻笑道:“反正不是咱们的钱!”福娘那六十两还绰绰有余呢! 雨墨素来是到了自己荷包的钱就是自己钱,至于骗来的这些银两嘛…… “小姐,人都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刘家总管一看就是个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的老豺狼?倘或她真为那点子银子急了,要咱们的命可怎么办?”要钱不要命,还老说她财迷! 雨墨一提那“刘家总管”,一直在那边冷眼看她们买酒的数人眼不禁一挑。 柳金蟾暗赞雨墨这么神来一句,赶紧故意用大家刚好能听见的声儿道:“不是她与她那财狼主子,死盯着咱们,一而再、再而三地想欺女霸男,令我柳金蟾夫离女散,我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戏弄于她?” “你哪是戏弄……分明就是老虎嘴上拔毛,上次你哄她主子那一千两还没了呢,前儿又弄了她六十两的巧宗,真就是见了美人,真当自己……是个英雄了……” 雨墨眼巴巴瞅着那七八坛酒,好似里面装了蛇虫鼠蚁一般儿。 孙墨儿不懂这里面的故事,不禁问:“这话从何而来?” 乘着那莺哥等人正竖着耳朵听之际,柳金蟾也就长话短说,将那刘宣见色起念,想要哄她买相公求荣一事,连着那福娘设计她人财两失,最终被她们夫妻将计就计,弄了个折了夫人又这兵的事儿,给说上那么一说。 其中涉及福娘歹毒之处,她自是细之又细,添油加醋了一番,而北堂傲差点吃亏,以及那两个吃了亏被滚了的小哥儿,她提都未提,毕竟男人这名节更是要紧! 孙墨儿一听,怒了,凝眉道:“柳姐姐怎的不早说?” 柳金蟾露出一丝苦笑:“家丑不可外扬,再说……咱也没吃亏不是?”她总不能让北堂傲尚未嫁人,就闹得满城风雨,坏了名节不是? 孙墨儿红着小脸,手握粉拳,一副正义之士的模样:“一个小小的地方官,仗着京里的亲戚就这样藐视王法,岂不是目中无人?大理寺少卿而已,我娘也做过大理寺少卿,柳姐姐我在呢?我墨儿就不信她在我眼皮底下,还敢翻了天去?” 雨墨顿时用看救星般的眼仰望孙墨儿:“孙小姐,你要是救了我们主仆,我我……” “你还想以身相许不成?” 柳金蟾一瞅雨墨那小脸激动的模样,禁不住打趣道。 雨墨一听,一脸的激动立刻化作蛮强的愤怒瞪着柳金蟾:居然她也欺负她是女娃娃,以身相许过屁了,她愿意,别人还怕吃亏呢!也不看看是谁惹的祸?虽然,她也有小煽动的嫌疑…… 雨墨一不吱声,柳金蟾立刻拉孙墨儿低道:“那刘家总管哪敢会与你来明得?你看这些酒坛子,你当里面真是好酒?” “你是说?” 孙墨儿一低身,悄悄打开一坛,俯身尖着鼻子低低细闻,皱眉头不禁一皱:“里面只有酒香啊!”貌似酒还不错,不禁就又倒下些许在地板上,地板除了丝丝酒痕,别无它恙! 222.第222章 人心险恶:墨儿你是君子 眼见墨儿这模样,柳金蟾就无语地笑了: “墨儿啊墨儿,杀人可是要偿命的,谁会动不动就往酒里下毒,又不是嫌自己命长,又或者有非置人于死地的理由,你真真是书看多了,当人都是那傻乎乎的‘潘金莲和西门庆’不成?”书呆啊书呆! “那是如何?”孙墨儿有些不悦。 柳金蟾勾唇低低一笑:“厉害的人都是睡别人的相公,要么花钱了事,要么……以权压你,叫你哑巴儿吃黄连,还得摇着尾巴儿陪着笑儿!”她前世时,领导可没少干这种事儿! 孙墨儿瞪圆了眼,不敢相信这话儿会是从柳金蟾嘴里吐出来。 柳金蟾才不是将老虎培养成小白兔的动物园饲养员,直接就和孙墨儿道: “这朝堂就是江湖,下面见不得光的事儿,黑着呢!我告诉你,这酒里没有毒药,但……里面绝对不是掺了蒙汗药,就是半包儿快活散,还有这坛女人们爱喝的合欢酒,你今儿喝一碗回去,药效嘛……” 话到这儿就是而儿童不宜了,柳金蟾悄悄儿附耳过去:“定叫你********,爱你相公爱到天黑地暗……”语意未尽处,自行体会了,都是过来人嘛! 墨儿的脸,红了! “那……你还要?” 孙墨儿支支吾吾,眼瞅合欢酒,颇有拿了那坛合欢酒今晚回去试试药效的企图。 “我不假装中计,她又耍花招,我倘或下次没识破,岂不是着了她的道!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先中计,又怎么想对策呢? 柳金蟾说着,一瞅孙墨儿盯着那坛合欢酒的不舍之光,就将那一坛雨墨眼中的“烫手山芋”合欢酒放到墨儿的手里,然后低语道:“今夜不许喝……否则,你中了计,你相公可不保!” 孙墨儿一听立刻抖擞精神:“她敢!” “一条绳上的蚂蚱……她可知你娘是谁?” 柳金蟾微微一笑,孙墨儿顿有上了贼船,好奇害死猫的觉悟。 “而且肖公子……真是人间绝色哪!” 柳金蟾尾音再拉长,孙墨儿立刻缴械了:“你说,怎么办?”下水岂有不湿脚的?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柳金蟾嘴角一勾,眼角露出昂孙墨儿不寒而栗的阴测测笑意。 “我娘就能帮你解决这事儿,何必绕这么大弯子!弄出事来怎么办?”孙墨儿可不想蹚这趟浑水,说白点,她可不想没事找事,给她娘添麻烦。 柳金蟾立刻叹了口气,问: “那么咱们口说无凭,怎么告那刘府总管?她若还反咬咱们一口,告咱们血口喷人,讹她钱财,再买通几个人证,捏造几个物证,换你,你是娘你怎么判?” “呃……”孙墨儿语塞。 “是不是得判我还她一千两,若是无钱,就得以我的相公抵账?”柳金蟾冷冷哼出一声儿,论打官司,她见得太多了。 “也未必……你……”孙墨儿要辩解点什么! 柳金蟾冷冷一哼:“这黑吃黑的事儿,谁没证据的事儿,谁告吃亏!你若是不愿意帮,只管守口如瓶,假装看戏就好,实话与你说,这事儿只要不出人命,没谁会傻乎乎往官衙里撞!多少县令吃了原告,再吃被告,帮钱不帮理!我实话告诉你,就是你娘来断案,也未必愿意得罪刘家,她家官不大,却是盘根错节,一方势力。” “就算你娘愿意帮我,但我们口水无凭,只会反倒落人口实,只提我们得了那家的钱财,后面就算断得清,你可曾想过这后面我相公的名节,往哪里摆?这大周素来只会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柳金蟾一顿抢白说得孙墨儿脸乍青乍白,论官场孙墨儿自认她比柳金蟾懂,但……今儿真到这实事上,她才觉柳金蟾有着胜过她娘的城府!而她却只比她虚长两岁而已,不禁觉得柳金蟾若是他日入了朝堂,只怕几十年后的朝堂又要多一个厉害角色,当今豪门盘踞的大周朝,只怕一场血雨腥风,不可避免了。 柳金蟾心里可没朝堂,只有美人。 她见孙墨儿被自己说得哑口无言,不禁有些歉意,毕竟人家只是一个小小“白兔”! “谢谢你的好意!墨儿,这事儿,我柳金蟾自会有个了断!若是不妥当之处,你再提点提点姐姐!” 柳金蟾拍拍墨儿的肩微笑安慰,余光扫向那边莺哥等人,继续道:“我柳金蟾不能把她家大人如何,但刘家这总管,姐姐我,必让她此番有去无回,自此不能再为虎作伥,也算为苏州城拔了这颗毒牙!” “你不会要她的命吧?”孙墨儿吓得脸色煞白。 柳金蟾扶额道:“杀人不够头点地,你姐姐我像那等没水平的武夫么?姐姐我是一介书生,兵不血刃是本姑娘的一贯作风!”她不会杀人,最多借刀杀人! 孙墨儿一颗心才微微落下:“那就好!不知……墨儿能做点什么?”明明告诉自己不要过问,但她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和好奇心! “就保护好你男人和这一船的男人,别给人可乘之机就好!你一看就是个正人君子!” 柳金蟾拍拍“正人君子”孙墨儿,心里叹息,这样的墨儿进了官场,岂不是入了狼窝?官场的水深着呢,她柳金蟾进去都怕游不回来呢! 悄悄儿给孙墨儿安排下了护花使者的任务,柳金蟾就悄悄拉了雨墨躲至僻静处,让她与奉箭奉书二人报个信儿,说她要他们帮忙,但前提是暂时不要让北堂傲知晓,只是转念一想,这事要瞒北堂傲,就怕和上次一样,他差点着了那刘大人的道儿,少不得也叮嘱了雨墨两句。 雨墨一溜烟儿跑了,柳金蟾却看着那一溜儿酒坛子犯了难: 往哪里放呢? 余光中的莺哥的眼盯着她满是深意,却迟迟没有靠近一步的意思。 柳金蟾欣赏他这份谨慎,倘或他今儿就冒冒失失来寻她商谈合作,那么……这样人不是可疑,就是……不足以谋! 此次,她真的,动了杀机! 223.第223章 华灯初上:好戏才刚刚上场 但要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她死得让每个人都心安理得,还不会有一丝破绽呢? 世间所有的,壮年死法,最不会引人怀疑地,只有一个,那就是一病呜呼! 但,又该是什么病呢? 柳金蟾仰头望天,夜幕就要来了呢? 她今夜要先怎么做,才能让谨慎的同盟对她刮目相看,最后大家一拍即合呢?常言道小心驶得万年船,那福娘一看就是个老道之人,弄不好,她们不小心就能着了她的道,毕竟我在明,我在暗,人心之毒胜过蛇虫毒蚁百倍不止! 柳金蟾一边安排人悄悄地将酒坛子悄悄儿放置到她与北堂傲那间屋的卧榻脚,一边琢磨怎么办才能让福娘一命呜呼? 苦思中,她的眼就落在了酒坛上,然后,她笑了:她会让她死得格外快活! ****88** 夜幕初临,华灯初上。 波光粼粼的孔雀湖上,自秦河而来的画舫陆陆续续来了好些,“依依呀呀”,“哼哼哈哈”,连着那木浆打在水里的“哗哗”声、呢喃软语声,更有男女恣意的笑声……全都借着夜色朦胧,上演了人间晚春之境。 许是,画舫靠近了秦河河口,大家只觉得这入了夜后,湖上好生热闹。 柳金蟾令奉书与雨墨悄悄地让船上的周边做好各种警戒,就连孙墨儿也差了招财进宝时不时巡视四下里。 哪边莺哥素知那福娘的手段最是不堪入目,也一个个叮嘱再三,让不许吃酒,更不许混吃东西,就怕那福娘听闻他们这里买了别的酒菜,安插了什么人到了船上,又在酒菜里下药,到时福娘的人上来,浑水摸鱼,这是秦河,她们就是要干什么,愣是你喊“救命”,别人也只当是情趣,只要不伤性命,从无人过问的!班主交给他的人有了什么闪失,他如何交代? 于是,莺哥思虑再三,叮嘱了一遍又一遍,为保万一,他甚至还将班里一年轻不谙世事的哥儿悄悄地送走了。 柳金蟾背靠船舷,冷眼看那鹦哥与那老琴师的行事,不禁暗暗佩服,真正是滴水不漏,不愧是在那福娘手下吃过亏的人,心不是一般的细,只比北堂傲防她找狐狸精的“死守严防”略逊一筹! 肖腾,虽得知柳金蟾与那刘府总管结仇,情况危急,但他是什么人家的儿子? 肖家,可是黑白两道通吃的大商贾,他根本就不把这什么芝麻绿豆的“杂糕”玩意儿放在眼底,一心一意还是扑在他的花烛夜上,更何况,孙墨儿难得今儿守得他寸步不离,他都盼望柳金蟾没事再结几个梁子,反正只要不是皇上、皇太女神马的,都尽管来惹北堂傲,蛇吞象可是传说中的奇观,他十二分想看看谁来吞上这么一吞—— 真当美人都是区区四品小官敢消受的?当年诸侯割据时,一个夏美人就让数个诸侯国灰飞烟灭了! 肖腾不停手,北堂傲就敢真顶着盖头当新“嫁郎”,把他那没有体会过的花烛夜前夜补个全儿!福娘算什么? 他不怕,也没怕过! 于是,一串鞭炮“噼噼啪啪”在孔雀湖上拉开了序幕,甚至引来了同湖各船的侧目。 夜里只听得那船上高喊了一声:“新郎下轿子了!”,众人一亮:和着玩腻了别的风花雪月,今儿还有玩这个的?不禁一个个拉长了脖子,纷纷引颈而望,心生羡慕。 柳金蟾可倒了大霉儿! 她还真被肖腾等人逼着牵着红绸带,一步步引着北堂傲小心翼翼从那里面一步步走出来,亏得地平,又有柳金蟾暗暗搀扶,北堂傲走得倒是顺当,就是小步小步的,担心踩了婚袍,幸得身边莺哥安排了两个出嫁的男人从旁搀扶引着,他这才稳稳当当、顺顺利利走到了台子上,一时也分不清东南西北,直知前面全是人! 二人牵着红绸一登台,下面立刻一片热烈的掌声,拍得噼里啪啦直响!时不时还有不懂事的人悄悄儿指着柳金蟾没能完全掩饰下去的圆滚滚西瓜肚,低低笑说:“你看,你看……像不像奉女成婚的?” 台下顿时一小片低低的笑声,亏得柳金蟾脸皮厚,反正人家说得也没多少差了。 北堂傲抿着唇,他脸皮子薄,一听这话儿,立刻不自在,但……人家别看乱说,还偏偏就是事实,他也不好如何,下午又被柳金蟾疼了好一会儿,心情不错,脸皮再薄也如此了,他只当没听见,谁让他早是柳金蟾的人了呢?今儿全当把当初没走完的过场走走罢了。 慕容嫣简直就觉得看不下去,几次想要站起来大喊点什么,那奉箭的眼就盯着她,似乎有她一喊,就把她丢出去的打算,慕容嫣只得眼睁睁自己相公还没过门,就把一顶绿莹莹的大帽子往她头上戴—— 真是……真是不可忍,却不得不忍,还得睁着眼看! 于是,一碗碗的酒就自她喉咙里,一碗碗下去! 奉书推推奉箭:“她不会喝醉了,乱说话吧?” 奉箭一听,赶紧拉了拉雨墨:“你们小姐买的酒你抱一坛来……给她!” 雨墨早看慕容嫣不顺眼了,赶紧一溜烟真就抱了两坛来,悄悄儿换了慕容嫣和陈先红下面的两坛,可谓是……举一反三—— 奉箭很想说,怎的不把那宋玉下面的也换了呢? 拜完天地,高堂、外加对拜,柳金蟾和北堂傲就被莺哥故意安排,围着台子踉踉跄跄走了三圈,那叫一个头晕眼花,时不时还差点两个人撞在一处,引得台下的人一个个笑得前俯后仰,肖腾拍着手,直接单脚站在一茶几上直叫: “好!好!再来一圈!”你北堂傲也有今天! 北堂傲颇为狼狈,心里一听肖腾那不怕死的喝彩声,他冷冷一想:你小子一会儿不成亲!等着——定叫你知我厉害! 好容易,两个人落了座,还没喘过气,大家就跟看丑角上场似的,那有空等你开唱,张口就是:“掀盖头!掀盖头——” 224.第224章 台上台下:俏新郎好生娇俏 听着这一阵阵的哄笑声,柳金蟾很是纳闷: 这一群是来听戏的?还是合着伙儿来齐刷刷雇来给她柳金蟾,闹洞房的? 无奈,在众人的起哄声中,柳金蟾微微有些忐忑地接过莺哥递来的秤杆,不禁有点哭笑不得:尼玛,这是让她现场直播洞房花烛夜啊? “相……相公!”柳金蟾手握秤杆,满手是汗,眼见北堂傲的手交握于身前都抓紧了,不禁暗问:你准备好了吗? 柳金蟾一喊这声“相公”,下面又笑躺了好几个:“哈哈哈,这熊样儿!”又不是娶老虎! 柳金蟾微微有些尴尬,探过手。 秤杆一探进那盖头,北堂傲一颗心就呼之欲出得“扑通通”直跳,眼瞅着那探进来的秤杆,只觉得他人还从刚才那转圈圈的晕眩中恢复,羞死个人的揭盖头就来了,正不知眼儿、脸儿要望哪里摆,“噗——”一下,盖头就开始挑高了! 掀就掀吧,好歹快些,偏偏柳金蟾一心想给北堂傲个适应的过程,挑得那叫一个慢,直让北堂傲眼巴巴地瞅着徐徐抬高的秤杆,整颗心全上了嗓子眼,半日下不来,急得他连怎么出气都忘了。 台下的人,更是,脖子都拉酸了,台上那新娘子还在故弄玄虚,玩他们呢? “快啊——”孙墨儿顶不住了。 她一喊,一呼百应:“快啊——你墨迹个啥东东!啊……” 众人正要喝倒彩,瞬间几十双大眼睛就成了一对死鱼眼,全瞪凸了! 柳金蟾一手拿秤杆,一手默默地以食指阻隔正在翻涌的鼻血:乖乖乖儿——尼玛,宝贝儿,我的爹哦,你玩真的! 全场鸦雀无声: 这北堂公子穿得哪是什么戏服,而是一件货真价实的真喜服,其间彩绣辉煌等等大家词穷,不会赘述,但那传说中,只有京城已婚男人才会露出的一片雪肩的新风尚,瞬间就花了在座所有男女的眼儿—— 原来真有这么穿的! 原来穿起来是这样子的啊? 两道红泉自无数人的鼻梁上滑落而来,一个个默默地手持绢帕捂鼻,露出惊鸿一瞥,然后失魂不动。 璀璨的珠光、闪耀的的眉间挑花,黑黝黝地缎子般长发,瞬间在这么一群人眼底,皆不及北堂傲那故意袒露在外的雪肩锁骨来得动人。 柳金蟾心跳如鼓,明知不可以,但她还是没办法,着实是她这位置,从上往下一扫,北堂傲那低低的领口之内,真就是一片旖旎之色,风景独好—— 这难道是唐代女装在女尊世界的男式改良版?换男人露事业线了? 柳金蟾不动,北堂傲就抿着唇不敢动,两眼微微从柳金蟾那色迷迷的目下移开,尽管桌上一对红烛就映入他的眼儿来,他还是无法忽视柳金蟾那双色迷迷的狼眼,在意念中,将他从上至下直剥了十次有余,还嫌不够的饥渴状,尴尬得很是无语:别说夫妻这么久了,就是刚大半个时辰前,他们才……这样就又把持不住了? 北堂傲的脸微微有些挂不住了,暗问自己今儿这般穿……是不是过于大胆了,但京城结了婚的大户人家男人都是这么穿的,他也只是想让柳金蟾适应适应。 莺哥一见这“新郎”要变脸了,吓得赶紧从天香国色中回神,高喊道:“新浪新娘喝交杯酒——喝了交杯酒缠缠缱绵到永久!” 两个连着红线的金杯呈在托盘里送上来,柳金蟾一看酒,立刻看了奉箭一眼儿,奉箭立刻示意:新开封的! 柳金蟾这才敢拿一杯北堂傲,然后自己的手绕过北堂傲开始饮酒,但…… 红线是不是太短了点? 柳金蟾与北堂傲无法,只得微微又近了近,脸上的尴尬别提多羞人了,笑得那厢的肖腾直打肚子:看这北堂傲以后还敢欺负自己不欺负! 柳金蟾本想沾沾唇意思意思,不想北堂傲眼瞪着她剩的酒,吓得她一仰而尽,这才让北堂傲的一闪而过的不悦收了回去,满意地又坐回帐:交杯酒不喝尽,夫妻是长久不了的! 接着喂食,吃子孙勃勃真就是一样没落,不说,肖腾怂着孙墨儿一个劲儿闹柳金蟾:“新娘娶新郎欢喜不欢喜?” 柳金蟾脸皮厚,笑:“欢喜!”你等着! “那就给新郎唱两句,说你欢喜他!就唱……就唱你上次在白鹭山上对着鬼谷书院唱得那首!”孙墨儿也不知是人来疯,还是她喝醉了,一开口就把柳金蟾卖了! 唱不唱? 不唱就是死! 柳金蟾赶紧起身决定不和玩疯了的孙墨儿计较,借了那边一只鼓,权当手鼓敲着,对着北堂傲就唱完了《娜奴湾情歌》,又送了首火辣辣的《套马杆的汉子》羞得北堂傲恨得没处躲, 最后,麦霸柳金蟾在众人的不断的喝彩中,唱上了瘾,再接再励以一首柔情脉脉的《花好月圆》直接把北堂傲醉倒了在那帐里低头不语,一双鹰目化作两湾浅浅小酒潭,望一眼就能醉死个人,波光盈盈,盛满的都是浓浓情意,最后直叫柳金蟾自作孽不可活—— 一句“下一场”声后,她们拐入房卸妆。 一合门闩,北堂傲软软地倒在了柳金蝉身上当即解了衣带,骨头都酥了,路也走不了了,逼着柳金蟾把他无比缠缱地爱了个气都喘不过来,还不肯放人离开身边半步,要静静紧紧依偎,你侬我侬,把这“花烛夜”长长久久地过得——花好月儿圆,夫妻双双飞。 此后数十日,柳金蟾真切地明了那“溺爱”一词,何以择了“溺水”的“溺!”这是后话! 有了柳金蟾与北堂傲的这一示范,后面孙墨儿和肖腾下半夜那一场,喝醉了的陈先红和慕容嫣可谓变本加厉。 尤其是慕容嫣,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未婚夫,活生生被这肖腾逼得和柳金蟾一会是贴面酒,一会儿是“你喂我,我喂你”,做尽这等只有夫妇间才可有的亲昵,她岂有放过他的理儿,一手执酒坛,高喊: “亲一个!亲一个!”她也要这个肖腾没出嫁,也让女人也碰碰摸摸,看他将来的妻主待见他不? 225.第225章 粉墨登场:戏台下群魔乱舞 孙墨儿和肖腾上演花烛夜,慕容嫣这边高喊。 陈先红也想成亲想疯了,人醉了,人还直发热,眼见这光景儿,一时也不知是看戏闹得,还是自己满心羡慕,她也紧随慕容之后,人踩在木几上,与那慕容嫣群魔乱舞一般,又唱又跳又叫: “抱一个!抱一个!抱一个双双飞——高高的山有我的心,熊熊的火有我的情……相爱的人要拉得紧儿!” 虽说是五音不全,但把台下那热情哄得那叫一个热烈,就连小雨墨也加入了高喊的行列:“新娘你爱不爱新郎?有多爱?” 可怜的孙墨儿,差点都要疯了。 肖腾却格外欢喜,眨巴眨巴眼就坐在帐子里,等着孙墨儿一会小鸡啄米似的在他脸上轻啄两下,一会儿也不知被谁推了一下,就往他怀里扑了过来,给他一个熊抱。 若是以前,孙墨儿早哭鼻子了,她现在只恨刚才没这么弄柳金蟾,自己吃大亏了! 她想着,一会儿等她下场了,她就偷偷猫到柳金蟾他们屋外,去吓唬吓唬他们夫妻去,看他们夫妻洞房得惊心动魄是何滋味! 这人就是怕脸皮厚,孙墨儿脸皮一厚,来高接高,来低接低,反正自己相公,天又黑,不怕人看! 新娘大方了,新郎也不羞手羞脚了。莺哥眼见再玩下去就要变味了,尤其大家都在喝酒,常言道喝酒最是乱性,素日里说话都不敢大声的人,喝了酒都能要砍要杀的,再照这么闹下去,画舫里闹不好就要出大事了,毕竟画舫里好些哥儿一看就是没嫁人的! 莺哥连忙要来说:“都大半夜了,不如散了吧!”秦河上也开始安静了呢! 那慕容嫣和陈先红酒喝多了,起初越拉越疯,就在莺哥几个都以为没法了时,二人“咚”一声,头着地,先就倒在了地上。 众人先是一惊,赶紧去拉,不想这二人全都瘫软如泥了,谁拉得动?全跟死猪似的! 但说沉得像死猪吧,那慕容嫣还能就着地板动情地“蹭蹭蹭”,嘴上还很是享受地直哼哼不说,时不时还呢喃不断:“傲儿傲儿!”来啊来啊——不行,也能将就片刻不是! 陈先红动作也差不多,但她喊得却是:“来一个来一个!”她不行了、彻底不行了! 雨墨年纪小,不懂,暗叫这酒下得药莫非是蛇药? 孙墨儿领头冲了下来,和着肖腾几个在烛火下围观。 “这是喝醉了?”孙墨儿思考。 肖腾眼瞅着二女躺在地上蛇一般来回蠕动,干蹭,也不懂,暗想这二人有什么病呢?莫不是羊癫疯? 柳姐姐还没出来,出了这种事,难免就需要孙墨儿拿主意,她哪有这经验,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当是喝醉了,就叫几个粗壮的女人抬到了下面去。 还是莺哥几个眼尖儿,又有些见识,见这二女开始拉扯衣物,顿时恍然大悟这是……被下了药,不禁一片紧张,赶紧追问还有谁喝了酒,夹了菜!倒把刚才班里好些人吓了一跳,纷纷想要辞了走,但天黑成这样儿,往哪儿走,城里都宵禁了。 孙墨儿就让人将船靠了那边秦河的岸,让他们睡到下面去。 莺哥无法,只得小心翼翼带着大家儿窝进一间屋里,分几轮睡,留几个盯梢,然后将门窗闩得紧紧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此外还有十七八个柳金蟾从小船上弄来的私倡,都是付了包夜的钱,听孙墨儿让他们独自去睡,几个微微露出诧异之色,迅即赶紧下去准备就寝。 只是临走之时,得闻外面出事的柳金蟾和北堂傲赶紧合了衣裳赶出来。 二人细细问了事情的始末,就让孙墨儿她们去睡了,只是临去前,柳金蟾很是怪异地叮嘱了孙墨儿一句儿: “门窗关紧些,仔细偷听的!” 肖腾脸一红溜了! 北堂傲当即赏了柳金蟾一个大白眼儿:当人都是你呢!进屋就干这种事儿!但……进屋不干这种事儿,北堂傲也想不出夫妻两个关在屋里能干点什么?难不成他们两口子打算盘,记账本?毕竟没孩子! 孙家两口子一走,柳金蟾就开始布置大家入睡,也让那几个哥儿先休息,当着北堂傲的面儿,她可没胆子说这几个是专门干……那种事的! 趁着北堂傲与奉书去查看之际,柳金蟾赶紧叮嘱奉箭和雨墨: “注意靠近的船,估摸着时候也差不多了,她们要来也是这节骨眼儿了!” 奉箭点头。 “让那几个哥儿睡在上面的假装喝醉了!然后想法儿把她们逼进这船尾的小台上!然后不小心取了长梯……” 柳金蟾眼一抬,露出问询:明白? 这对奉箭来说可比行军打仗,诱敌深入简单多了,当下点头! 接着,柳金蟾从雨墨的荷包里掏出一包五石散:“然后,将这个融进酒里,悄悄儿烫一壶,让人不小心放在她们恰好够得着的地儿,就成!” 奉箭有些诧异,要问什么意思,北堂傲就和着奉书从那边皱眉过来,他赶紧迎过去。 北堂傲眸色一闪,用脚趾头想,也知柳金蟾背着他又去干见不得人的勾当了,说什么呢?柳金蟾不许他动刀,他就姑且看看她柳金蟾能有几两吧! 装着什么都不知的北堂傲缓缓踱步而来,只听得 柳金蟾笑容可掬地与雨墨笑道:“慢慢洗,越慢洗得越干净,越干净奖励越多!”不是北堂傲管的紧,她一定一定……亲自上! 雨墨笑得眉眼弯弯,赶紧收了钱,一溜烟下去做准备工作了。 北堂傲一横眼瞅奉箭。 奉箭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只将柳金蟾的安排大略说了说,北堂傲远远瞅了瞅那窄小的平台,除了上不去,下不来,别的也没看出什么?难不成? 北堂傲想不明白,这能弄出什么玄机来!思来想去,他还是盯紧柳金蟾要紧,他进而觉得请来的好几个哥儿,怎么看怎么感觉不对劲儿! 226.第226章 暗度陈仓:昨夜果然有安排 当夜也算是风平浪静。 秦河的灯红酒绿也在半夜后渐渐归于了平静,各个画舫、楼院也渐次熄了灯火,从********中归于了平静。 北堂傲合衣拥着柳金蟾正恍恍惚惚入睡,一人就忽说:“来了!” 北堂傲欲起身,但一想都安排好的事儿,柳金蟾不动,他急什么?索性闭着眼儿继续假寐养神。 好像只是片刻的功夫,奉箭就欢喜地进来,低低地与奉书道:“都跟那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密密麻麻挤在那平台上叠着……一见我取了木梯,全都傻了眼儿了!” “怪道我说,船怎么又到了湖心,原来是你干得……” “嘘——睡吧!明儿还有好戏要开锣呢!” 接着,这一夜北堂傲一合眼,睁眼就是日上三竿,昨儿来得那一群莺莺燕燕儿什么的,都人去楼空了,这安静,隐隐让人觉得异常,明明昨儿一天弄了那么大的阵仗,越想越觉得诡异!他还不好问。 近午,退了画舫,除去零头,柳金蟾手上还剩五十两白银,一行人下了船,换好衣裳,就近去吃馄饨。 桌上颇为沉默。 虽然昨儿闹腾大半晚上的“花烛夜”,似乎早没了男女之防,但次日男人们一桌,女人们一桌,就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始终保持一尺距离,谨守男女之防! 这让慕容嫣颇为不解,不禁道:“昨儿不是挺好么?” 孙墨儿低低答了一句:“又不是天天都喝醉!” 她都郁卒死了,一早起来,才知道柳金蟾居然背着她酣睡之时,在船上弄了一出“群美出浴”,她一点风声都没有!亏她还当她是好姐妹,好事都不想着她! 这火气,让慕容嫣都嗅出了硝烟的味道,难不成昨儿还看似很登对的二人,今儿就吵架了? 柳金蟾保持沉默,她也很失落好不好,那种图……算了,她能把她屋里柔情似水的相公安抚住就不错了! 雨墨不受影响,吧唧吧唧地嚼着免费的酸萝卜,不是越吃越饿,她都想吃酸萝卜管饱,省一文是一文! 陈先红体质不比慕容嫣,昨儿用了那酒,夜里踢开被子辗转了一晚,好容易身体舒坦些,不想一早出来小解,就不小心被一群男人嬉笑打闹的声音吸引,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被勾了魂儿—— 最后,在某个窗缝里看到了不该看的,还看了足足大半个时辰有余。这不,被湖风吹了大半个时辰,染了风寒,隐隐有些浑身乏力,她便觉得晕沉沉的不太爱说话,尤其不敢看对面那桌男人,怕自己一眼望过去,就是满脑子一片男人在那里横呈,虎摸…… 这么一想,陈先红吃着馄饨还华丽丽地流鼻血了! “我我我……最近上火,得回去休息,头好疼!” 陈先红捂着鼻子狼狈而逃,雨墨很想说:你的馄饨钱还没付呢!但那里还有人影呢? 那边宋玉冷冷一哼,就与桌上众人道:“以后千万别再跟着来画舫什么的地儿玩了!对了……你们昨晚睡哪儿啊?” 宋玉这么一问,肖腾和北堂傲手中的筷子一顿。 奉箭赶紧道:“船二楼好些空房,我、奉书、北堂睡一间,特别宽敞!” 招财一听,也赶紧道:“是啊,昨儿我、进宝、还有肖少爷睡一处,你昨儿去哪儿啦?” 宋玉一愣:“男人们不是都睡得下面么?” “是女人们和那些请来唱曲的睡下面吧?”奉书一个问,顿时让宋玉唏嘘,暗道怪不得有那么些乱七八糟的群魔乱舞的东西,和着下面是女人们睡的地儿! “发生了什么事么?” 北堂傲心里就觉得一早起来人去楼空,那么安静,有鬼! 肖腾等人立刻挑眉,大家都好奇得紧呢,尤其孙墨儿一早回来就气呼呼地嘟着嘴说柳金蟾不仗义,问她什么事儿,她还用被子闷着头,死活不说,看她气得那模样,肯定是大事了!可叹,他问北堂傲,北堂傲也是一问三不知,正是心痒难耐呢! 宋玉一见大家都直勾勾地望着他,这馄饨摊上,他那好意思说,只得示意大家一会儿回去说! 肖腾哪里依,拉着宋玉挤走了那边一个吃馄饨的,一团人赶紧挤到了那墙角团成一团儿,一边咬耳朵,一边坐等店家慢慢包馄饨。 但宋玉哪里好意思说,死活不肯开口,急得一众人想回去,又怕女人们出去趁机喝花酒,心里别提多着急了,直许诺宋玉:只要他说了,一会儿请他吃苏州最有名的什锦面果,这才把宋玉说动了。 宋玉犹豫再三,拉长脖子福身向前:“可不许和人说!” 六个拉长到桌心的脑袋立刻点头如啄米:“话烂在肚子里也不说!” 宋玉这才放心了,人趴在桌上咬耳朵道:“昨晚那群男的,都不是好人家的!” 这明摆着的废话,好人家的会去卖唱?兼赔笑?但谁也不揭穿,纷纷露出渴求知识的湿漉漉眼神。 宋玉一看自己知道的事儿大家居然都不知道,更觉得得意了,赶紧就低低低地切入最是惊心动魄的主题: “今儿一早,天刚明儿,我肚子疼,我寻思是昨晚吃坏了肚子,可能是吃了那冷掉的鱼……” “你没去茅厕?”奉箭一听那“冷掉的鱼”,赶紧给宋玉正题! “去了啊!不去怎么知道……这船上还有这么……这么……可怕的事儿!” 这么了半天,北堂傲很是沮丧地发现,宋玉还没切入主题。 “什么事儿?”肖腾开口! 北堂傲担心错过细节,赶紧令宋玉从头说起:“你出来发现什么了?” “我发现那个姓陈的书生猫在人家窗外,偷看人家男人不穿衣服!” 众人顿时胸口的紧张一散,纷纷后仰,他们还以为是什么关键的事呢!和着是这个?这几个女人不爱干这个?除非她无能!无能的,据说似乎更喜欢…… 眼见众人要散,宋玉立刻急道:“是一群在里面脱!” 227.第227章 宋玉爆料:语不惊人死不休 宋玉语不惊人死不休,只见他言罢: “噗——” 众男差点将刚到口的馄饨喷在宋玉脸上:“你小子就不能不要把重点全捡在大家吃之前说么?” 肖腾不禁抱怨道:“差点噎死我!” 宋玉生气了,闭嘴也埋头吃馄饨不说了。 北堂傲不禁瞪了肖腾一眼,一边吃馄饨,一边装作不甚在意地说道:“你过去,那陈姑娘发现你了?” 宋玉一听这不是坏他名节吗? 他赶紧抬头澄清道:“她那样的女人,我和她说话都觉得脏嘴,如何会靠近她半步?” 众人纷纷跟着北堂傲露出不信的眼神。 宋玉就急了:“真的,我见她在那边看,我一想这画舫左右都是通间,我就绕到了另一边看!” 众人徐徐地点头,然后问:“窗开得?” 宋玉挠挠头:“开一半关一半!” 肖腾和北堂傲心里就咯噔了一下:绝对是故意安排! “他们一大早脱衣裳干嘛啊?”北堂傲露出纯洁无比的眼神。 宋玉咬了一个馄饨:“洗澡!那是一个大浴池!” “船尾哪儿?”北堂傲眼睛瞪大了! 宋玉点头继续吃馄饨:“是啊!” 北堂傲直呼好险,亏得他把柳金蟾盯得死死的,不然……谁知她是不是为自己特别谋的福利! “大清早洗澡?” 肖腾想他们又不习武,一大早聚集一群在哪儿洗什么?又不是自己家! 宋玉也是一脸不解,不过……好一会儿,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他们洗得很奇怪!” “奇怪?” 众人的眼再度晶亮:还有洗澡奇怪的? 宋玉点头,无法形容他见时的那种震撼:“反正,很不要脸了!乱七八糟的,搓个澡儿还跟细细儿慢慢地摸似的,一看就恶心得不得了!” 北堂傲等人默默点头,奉箭和奉书等表示很是理解那种观感,虽然他们没见过,但夫人每每说爷越来越碰不得,一碰就着的话儿,让他们觉得,估计和宋玉看见的差不多!只是手不同罢了! 肖腾也无心问了,问了也知是乱七八糟的事儿,只是…… “你就没见到点别的?”无缘无故安排一群男人洗美人浴,想不通啊? 宋玉哪懂这个,只是觉得震撼得不行,好半日才想到了一个细节: “说来也奇怪,这些男人竟然喜欢把他们对面的窗开得老大不说,其中一个故意跑去那窗边吹风,后来竟然还故意坐在那窗台上,笑说那边好几个不要脸的女人,居然看他们洗澡!一个个就都过去故意逗她们了!” 北堂傲点头,是了,柳金蟾安排的!但为什么那么安排呢? “你看见那些女人了吗?” 北堂傲思考,仅仅只是为了让她们在平台上吹吹湖风,但吹着湖风看美人出浴,他真不懂这是得得多,还是失得多? “见了,恶心死了,浑身又臭又湿,身上还粘着屎尿不说,上面又不是茅厕,但不知为什么,你们那楼上时不时,似乎就有人倒东西下来!” 提起这倒水下去一事,北堂傲立刻抬眼瞅奉箭奉书:他今儿一早擦洗的水是不是也往这些人身上倒了? 奉箭立刻表示只有柳金蟾用的……北堂傲这才落心,他擦身子的水可不能混泼在别的女人身上!想起来就恶心! 耳畔宋玉继续说,北堂傲却没了听的心思,她不解柳金蟾到底是想干什么?想着不禁暗暗差奉书去打探那刘府大总管的消息,柳金蟾这种绵绵扯扯的出手,令他觉得拖沓,他想速战速决,但……柳金蟾到底是什么打算呢? 北堂傲心里有事,有一下没一下的吃着馄饨,一眨眼四两一碗的,他不眨不眨吃了四碗,还让又煮了一海碗的绿豆面皮,外加四笼蒸饺,最后放下筷子,背朝着柳金蟾的方向,似是不开心地忧郁道:“本公子这心里堵得慌,今儿吃不下了这许多了!” 言罢,北堂傲领着奉箭奉书等人就朝她们走来,说他心闷出不下饭,要回去了。 柳金蟾静静地看了看北堂傲那面前小塔似的高度,居然还说他忧郁吃不下饭?她真想把自己的筷子吞进去,以示自己相当乐观! 柳金蟾想让北堂傲回去休息,但抬眼一看三尺开外的北堂傲,把眼睛扫向她,明明白白就写着:现在跟他回家!他大爷心情很不爽…… 慕容嫣昨儿那么一晚上,身上也乏,忙道:“昨儿玩儿太过了,休息休息也好!”她话毕,立刻挨了北堂傲一个白眼儿:有你说话的地儿? 慕容嫣微微尴尬。 柳金蟾可不想又惹事儿,她心里还有大事没搁下来呢? 她赶紧起身与走来的众位男士们道:“想回去休息就回去休息吧,我和雨墨儿今儿一早说,难得来苏州,岂有不去听听玉堂春唱几句的?将来回老乡,别人问起,还当我到苏州是骗人的呢!” 孙墨儿立刻也表示想跟着去,肖腾也微微想去,只是北堂傲对柳金蟾的打算不明朗,心里不欢喜,嘴上便向肖腾道:“想去也得分时辰,素来是傍晚后开场,谁巴巴地大早上就去!下午再约就是!” 北堂傲这话一说,谁还敢说什么? 慕容嫣赶紧托词说想回家去换身衣裳。 孙墨儿和柳金蟾只得乖乖说回驿馆。 于是,扁担开花,各自回家。 馄饨,最终又是柳金蟾买单。 不是雨墨说,就连奉箭也觉得,怎么少爷是个冤大头,找个妻主还是个冤大头呢?真正是应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两被坑惯了的! 小两口回家。 门一合,才落闩。 北堂傲坐在椅子上,开口直言不讳:“你想把那个女人如何?” 柳金蟾也不避讳,拿起桌上的一个茶碗,答得更干脆:“我要她死!” 北堂傲微微地睁了睁眼,很是诧异。 柳金蟾也不想隐瞒北堂傲自己的本性,既然是要和她过一生,那么就直面她的另一面的吧,省得将来儿女成群,他才发现她是个“阴险又狠毒、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坏”女人—— 最后,悔不当初,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直说自己有眼无珠,就像那个偷了她钱与她闺蜜私奔的前世男友,直到双手拷上了镣铐,才知她原来不是傻乎乎的小肥羊! 228.第228章 妇唱夫随:亡命天涯也随你 都说前世好似昨夜长风,但…… 柳金蟾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欺骗她的男人身陷囹圄时,对她说的那句: “你够狠!” 她记得她当时笑得很美,她的回答是:“你初一,我十五!”不是为了报复而报复,只是恰好可以利用! 柳金蟾隐约还记得那个男人事后,甚至垂死挣扎一般地威胁她说:“等我出来,你会后悔的!” 她的回答是:“我会养一条好狗等着你的!”丧家之犬,不足为惧! 她前世死都不怕,还怕谁? 但……今生,她有太多她爱的、爱她的家人,她想保护他们!即使再冷血对人,也不足为惜! 柳金蟾坦坦然然地回视北堂傲探寻的眼儿,她今生不想再像前世一样,藏藏掖掖做一个面具人,尤其回家后还要装好人,掩藏的自己另一面! 柳金蟾很想说:“如果你后悔了,你走,我不难为你!” 她甚至会为他的失身准备一个完美的掩饰:改嫁,她会给他一份满是满是赞誉的休书,让他再嫁不难!若是与前情人重续前缘,她会让他们回到相遇前,只当“未曾相识”! 孩子,她也会留在自己身边,绝对不会让她知道她爹是北堂傲这个人,即使违背她对自己的诺言!如果可以,她甚至会花钱,为自己女儿重金买一个完美的爹爹!只为给自己女儿一个幸福的童年! 北堂傲有些不适应眼前这个,失了轻佻外衣的妻主,但…… “妻主,要她今日死,为夫就不会让她活到明日!” 反正柳金蟾要的,就是他北堂傲要的!只要柳金蟾不说她纳小、逛青楼,以及休他,那么什么都好商量! 柳金蟾傻了,回答为什么是这样的?她怎么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利用男人的顺从,让他去实施恐怖行为的邪恶妻主? “相公……你……” 柳金蟾比了比一个徒劳的手势,伶牙俐齿如她,突然有点不知如何表达,她从没想要他北堂傲以她马首是瞻! 北堂傲竖尖了自己的耳朵,也没听见柳金蟾“你”字后面的下文。 柳金蟾不得不长长吁出了一口气,露出一副自己事自己担当的模样来:“为妻已有对策!”不知为何,自己说是一回事,但听北堂傲这话,她突然觉得随随便便说要一个人死。太儿戏,那福娘再坏也没说要她死,她柳金蟾难道还不如她? “不能告诉为夫?” 北堂傲起身,拦住柳金蟾似要离开的模样,心里噗噗有点跳,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刚听柳金蟾说要那女人“死”时,柳金蟾看他的眼有一种让他要将他拒之千里的决绝 ——他害怕! 柳金蟾不解北堂傲那脸上突来的一丝惊慌从何而来。 “没什么事儿!” 柳金蟾按北堂傲坐下,打算自己在外面走走,她心里有些乱,她想放过那个福娘,只是那福娘会放过她么? 但北堂傲与她共枕这么久,柳金蟾有没有事儿,他就是不看,心里也感觉得出来,尤其是柳金蟾刚才那么一顿后,前后的变化,和对他的态度,根本就不是没事的意思,他那里准柳金蟾出门转转,一转人就没了,他怎么办? “妻主,就是……亡命天涯,你也要带着为夫!”北堂傲一把拉住柳金蟾的手臂,“为夫也跟着你!” 柳金蟾一怔,便知北堂傲这是又多了心,以为她又要丢下他走,只得叹了口气,失笑道:“怎么就亡命天涯了呢?为妻还要进京考状元,将来等皇上赐个官做,养活你们爷儿俩呢!”亡命天涯也要她有那个本事好不好? 北堂傲一听柳金蟾说“养活你们爷儿俩”,一颗心立刻美滋滋的冒了泡儿,拉着柳金蟾的手也软软地:“妻主这是真心话?”从不承望柳金蟾养,但……听柳金蟾说不仅不送他回娘家,还要挣钱养活他和他的孩子,他这心里一下子飘忽得分不清是真是假了幸福来得太快了,快得他有点找不到北。 “自然是真心!相公,为妻肚子又饿了,你看看那前日省得鸡汤还有没有?好不?” 眼见北堂傲那两只鹰目又要化作两湾盈盈秋水,柳金蟾赶紧扶着北堂傲去那边桌上盛参鸡汤,她怕死这一双盈盈水目了,叫她良心都是满满的不安——她似乎是真把这疯相公哄得渣都要不剩了,倘或他恢复了记忆,她要怎么对他负责? “似乎是冷了,为夫让人去热热!” 北堂傲一听柳金蟾饿了,抱着煲锅就要往外走,但忽然想起他们不是才吃完馄饨么?人刚走至门边,就阴测测地扭过身来:“妻主,是不是想趁着为夫前脚出去,后脚就下去溜达?”差点就被骗了! 柳金蟾哀嚎,为什么她的疯相公疯得如此精明? “看你疑的!为妻看会儿书,晌午饭后,为妻偷偷带着你去听戏,咱们包场,你别和人说!” 柳金蟾故意拿了本书出来装样子,但手一拿书,忽然就想了一本书来,她记得书名叫做《伤寒论》,想蹲下身,无奈肚子大,只得又把北堂傲招了回来:“相公,你帮我寻本书儿!” 北堂傲二话不说将煲锅捧给奉书,就急巴巴过来帮柳金蟾翻箱倒柜,找《伤寒论》了,只是找了半日,那里见了这本书,柳金蟾才挠了挠头,半日道:“莫非是落在了书院?” 她此话还没说完,进门总是忘记敲门,一冲就进的孙墨儿咋咋呼呼的来了:“柳姐姐,我娘书院要暂时要搬到白鹭镇上了!” 柳金蟾和北堂傲一听搬下来,当即喜不自禁:还有这好事儿? 北堂傲和柳金蟾动作整齐划一,伸手左右开弓,抢了孙墨儿手中的书信,甚至志同道合地,二人齐刷刷把来报喜的“小喜鹊”,无情地挤到了身后—— 拿起信,同时抬眼一目十行,然后几乎同一时间喜上眉梢。 此情此景,气得孙墨儿禁不住嘀咕:“你们夫妻还真是有夫妻相!” 柳金蟾不解,抬眼不懂孙墨儿这话从何来! 229.第229章 请君入瓮:醉翁之意不在酒 无奈,柳金蟾微微有所自觉了。 只是,北堂傲只关心他能不能顺顺利利当爹,带孩子, 一待柳金蟾退开身,北堂傲压根无视二人,还跟他当日当将军似的,拿着书信就走到屏风后,坐在卧榻前的八仙桌上细细看了起来,这一看才觉自己好些东西都需要赶早儿布置了。 信被北堂傲拿走了,柳金蟾朝孙墨儿耸耸肩。 孙墨儿则悄悄儿拉着柳金蟾到了门口:“陈姐姐好像生病了!我刚去看她,身上还有些烫呢” 柳金蟾一听,再一想早上陈先红那精神不振的模样,一想可不是病了的样子,赶紧悄悄儿猫到屏风处,探出脑袋向相公报备: “相公,下面的陈姐姐病了,为妻去瞅瞅就回来了!” 北堂傲抬眼,瞅柳金蟾那无比“纯洁”的桃花眼,盈盈眼波儿一送:“一会儿参鸡汤就热好了,不许耽搁久了!” 柳金蟾一得家里“佛爷”准予,赶紧扭身就要跟着孙墨儿下去看陈先红,只是她才挺着皮球欢蹦两步,就被赶着出来的北堂傲拉住理了理衣领:“早点回来,为夫一会儿想买些东西,再者我们来白鹭镇这么久了,回去也该给大家带些东西才是!” 一语提醒了孙墨儿,她赶紧道:“那么一起!我娘也正好叮嘱我买些东西回去!” 北堂傲一想,单是自己和柳金蟾出去,倘或又遇上那慕容嫣岂不是要糟,忙道:“说得也是,为夫一会儿去和孙正君说,妻主和孙夫人先下去看人吧!” 说着,他还拿了桌上的一盘奉书刚带回来糖粉栗子枣儿糕,复又用芋叶盛好包好交给柳金蟾:“这个也拿下去,给雨墨也尝尝!” 孙墨儿眼睛一亮,出门就羡慕道:“你相公越看越像那么一回事儿!怪道我娘常夸柳正君端庄又大气,一看就是个贤夫!说来那慕容嫣也是有眼光的人!”只可惜分不清人已婚还是未婚! 柳金蟾横了孙墨儿一样:“别得陇望蜀,你相公不好?成日里还特会给你省钱!我家雨墨每日望着你相公,两眼就直溜溜的,不会转了!”亏得雨墨小,不然得成小花痴。 孙墨儿挠挠头笑:“墨儿也不是说他不好,但……和柳正君比,总觉得还跟他没嫁人似的有……有……” 孙墨儿的话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柳金蟾一抬眼,就见墨儿的相公此刻撇着嘴瞅着墨儿,就俨然是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了。 孙墨儿对着柳金蟾笑了两声后,尴尬一阵就直奔她相公而去了,柳金蟾感慨啊:女人啊,娶了男人就不是自己了! 自己呢? 柳金蟾更是沮丧,她自“娶”了北堂傲,“风流才女”四字已改做“坐怀不乱”,风流个屁了,家里那个天天都跟七分饱似的望着她……渗人呢! 近午的驿馆格外寂静。 许是大家都是来办事的,此刻都在衙门忙碌。 门轻轻一推,屋里惟闻陈先红不适的细哼哼声,在帐内辗转。柳金蟾料想雨墨定是和奉书又出门了。 “陈姐姐?” 柳金蟾微微半合上门。 “金蟾?”陈先红支撑着要起来,但人刚一抬起上半身,就觉得头重脚轻眼发黑,不支地又倒回了枕间,“墨儿呢?刚还见她!” “估摸着去请大夫了吧?昨晚睡觉没关窗?”柳金蟾打开手上的芋叶,捡了一块糕儿递给陈先红,“尝尝,一早不吃东西就这么躺着,难免没力气!” 说话间,她帮陈先红将枕头拿了起来,扶陈先红躺了起来,拿手摸了摸:“怎么有点烫?” 陈先红拿下柳金蟾的手;“那就这么娇贵了?刚墨儿给煮了姜汤过来,刚喝下去,舒服多了!” “不行得早点看病,明儿一早就得回白鹭镇了!” 柳金蟾皱眉,眼看陈先红脸色潮红得异常,刚进来时听见的呼吸也怪,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不禁又追问道,“陈姐姐是不是昨晚儿……”干了点什么? 柳金蟾没问完,孙墨儿就低低地怨嗔道:“什么昨晚儿,是今早儿!哼,你们没义气儿,有好事也不招呼我一声儿!” 柳金蟾无语。 孙墨儿一拖过凳子来,眼见柳金蟾手上的糕儿,不请自来自己捡了一块就往嘴里放:“嗯,这块儿蛮好吃的,入口即化!甜味儿也刚好!” “你没去请大夫?”柳金蟾见孙墨儿吃得不亦乐乎,不禁挑眉。 孙墨儿舔舔手:“请了,药还在哪儿呢!” 孙墨儿指罢那桌上的两包药,后向陈先红道:“陈姐姐,不知你觉得那宋玉如何?” 柳金蟾一愣,不解孙墨儿怎么突然冒冒失失就问了这话,待要细问,外面就响起了雨墨了声音:“小姐,外面有人找!” 这一声“有人找”,还能是谁? 柳金蟾也不及过问陈先红这事儿,巴巴地赶紧起身说离开一会儿,就抽身出来,朝上走,这未进屋,远远一瞅那身形,柳金蟾瞬间笑了,她等得就是他! 但是她脸上还没笑开花,小腿就被端着煲锅进来的北堂傲踹了: “你再笑大些儿!”假公济私! 柳金蟾赶紧收敛了笑意,比了一个礼敬的“请”字,在北堂傲的监督下,坐在了与莺哥相差了三尺开外的距离处:“坐!” 莺哥那里敢坐,只敢恭恭敬敬地奉上帖子:“我家公子听闻姑娘要包场,派小的来问姑……夫人,夫人是要看全场,还是单点几出,又或者……” 若那****还当这北堂傲与这柳金蟾两心相悦,那么此刻他一瞅北堂傲这一身已婚男人,还手端煲锅盛汤的模样,心里就知眼前这男人,想必就是那日这柳姑娘口中,福娘欲得的其相公了!岂敢怠慢? 莺哥也赶紧将另一份帖子躬身放在北堂傲的身前:“柳正君想听那几出?” 莺哥是什么身份?北堂傲能碰他碰过的东西? 奉箭赶紧上前接了莺哥的帖子,双手打开,恭恭敬敬地双手呈给北堂傲过目,细细斟酌。 230.第230章 金蟾点戏:戏里戏外话里话 北堂傲一边盛汤,一边扫了扫那,戏目,什么《十八相送》《墙头马上》全都是不教人往正经处走的! 看了还不如不看呢! 但柳金蟾要看,又说带着他去看,他扫别人的脸面,还能扫自己妻主的脸面? 少不得敛住精神,他将那点帖又细细看了一遍儿,打打杀杀的少,全是亲亲我我的男爱女欢,说白了,这个玉堂春想来擅长的就是这些个你侬我侬的戏儿。真真叫人不舒服! “为夫哪懂什么戏?妻主喜欢什么点什么,为夫就跟着听就是!妻主喜欢,为夫就喜欢!” 北堂傲示意奉箭将戏帖重又放回柳金蟾面前,自己端着盛好的参鸡汤,放上勺子,端到柳金蟾身边,还不忘很是亲昵地吹了吹汤,眼却瞅着莺哥素面朝天的脸面,暗自打量: 人倒是清秀,就是眉眼脸儿尖尖的,一看就是张戏子们特有的狐媚子脸,福薄之相。 莺哥低着头,不敢说话,那****就觉北堂傲气势惊人,好妒,今儿一听二人这对话,她那里敢直视人家正夫,心里直打鼓:他那日怎么就没觉得他们是夫妻呢? 莺哥仔细一想,不是夫妻会开开心心演花烛夜?还一入洞房人就没了?但……既然是夫妻又何必要装作不是夫妻?费解! 柳金蟾眼见北堂傲这是明明白白要给人家下马威呢!她想缓和缓和吧,北堂傲那醋性,她还不知道?只怕越帮越乱,不如……哄北堂傲才是正经! “相公,而今咱们正好都在书院读书,不如为妻为你点这出《十八相送》,你就是这……” 柳金蟾笑嘻嘻开口,就挨了北堂傲一个白眼儿:“你才许给了马文才呢?” 莺哥一听差点笑喷了。 柳金蟾摸摸鼻尖:“那么这个《墙头马上》相公在墙头、为妻在马上……” “为夫是明媒正娶,他们怎么能与为夫比?” 北堂傲还是不满意,尤其是这《墙头马上》两个人私下燕好,娃娃生了一双,结果男的还是不明不白的藏在后院,分明就是咒他进不了柳家门么! 柳金蟾无奈,只得往下看,余下《寒窑记》——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载,结果妻主好容易荣归故里,还试探他,怕他不洁……这个点了就是求速死! 然后《醉打金枝》,路过,找打差不多;《牛女织郎》,夫妻分离…… “《男驸马》?”柳金蟾挑眉,感觉这个结局好,又深情! 北堂傲舀了一勺汤吹了吹送入柳金蟾嘴里,《男驸马》故事什么的道倒是和他心意,只是里面唱科举唱得那叫一个自以为多了不起的,太荼毒柳金蟾,他北堂傲的妻主还需要考这劳什子破状元? 尤其北堂傲看那“驸马”二字,心里就不舒服,驸马有什么好?娶他比娶好多庶出的公主还强呢! “妻主昨儿才唱过了。不如,换一出,没听过的!” 北堂傲一句话又否决了柳金蟾的提议,让柳金蟾忍不住腹诽:这叫她听什么,他就跟着听什么? 柳金蟾含着北堂傲送来的第二口鸡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还听什么戏?以后干脆要听,就买了票进去,演什么听什么!所以她索性合了帖子,眼瞅着莺哥: “可有《草船借箭》?” 莺哥一惊,不禁抬眼,要说没这出啊! 柳金蟾就将帖子交给了莺哥道:“今日傍晚秦河河畔,夫人我要排一出《离魂》,想请你班主来唱杜丽君,有情诉情,有怨报怨,本子不定,一切自拟……报酬么?” 柳金蟾与倾身过去附耳低语,但北堂傲在身后比监工还监工…… 柳金蟾屏住呼吸,伸手去端北堂傲手上的碗儿。 北堂傲哪里会给她,立刻抓紧了他手上的碗,谁想柳金蟾根本就不是来拿碗的,手一探过来,就朝他宽袖里沿着内臂摸来。 人前这般,北堂傲哪丢得起这人,又怕失手摔了碗儿,赶紧上前一步,谁想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人就被柳金蟾拉贴了过来,赶紧要挣扎吧,竟见柳金蟾的脸就朝那莺哥亲了过去—— 这还了得? 北堂傲想也不想上前一步格挡,就听柳金蟾低低低地说了一句:“那个刘府的大总管的半条命,如何?” 莺哥先是一慌,接着脸色白了。 “包场的十两,还有我从那福娘哪儿哄来的另外三十两,都在这儿了!” 顺利拿过北堂傲手中鸡汤的柳金蟾,又拿出三锭银元宝摆在桌上:“那个刘府的大总管,据说,今儿请了大夫!病得可不轻……” 莺哥目扫那三锭银元宝,回思来时班主斜靠在靠枕上若有所思的样子,想也不想收了桌上的三锭银子:“若是我家班主不答应,定然如数送回!” 莺哥提着包好的银子转身就走。 待他临到门前,柳金蟾又道:“仅此一次机会儿,你一出这门儿,我们夫妻就会收拾行装放出今日午后南下白鹭的消息,只有今夜一次机会!” 莺哥点头,疾步离去,北堂傲眼神一动,奉书立刻悄悄儿尾随了出去。 目送莺哥离开,柳金蟾不禁微微出神,看得北堂傲心里好不是滋味儿:“这才走个虾兵儿,魂就让勾了一缕去了?来个蟹将,岂不是魄也没了?” 夺了柳金蟾手中的碗,北堂愤愤地坐在了柳金蟾身侧挡住了门,他那由得自己妻主对别的男人背影继续发呆。 柳金蟾无语,男人吃醋认真去解释就是傻子! 柳金蟾伸手去拉北堂傲:“胡思乱想什么呢?” “哼!”北堂傲冷哼一声,懒怠理柳金蟾,只将碗中的鸡肉用筷子撕碎了混进汤里,便于柳金蟾一边喝,一边吃,省得又留下来可惜了他熬煮的功夫。 “看你……知你的,知你是我相公;不知的,还当你是我路上哄来的呢?” 柳金蟾起身,搂着北堂傲的脖子,坐在他腿上,拿着北堂傲的手抚摸她越来越圆的肚子:“明儿就要乘船回白鹭镇了,不除这个后患,为妻心不安哪!” 231.第231章 猫鼠之战:自不量力斗恶霸 柳金蟾不安的心雷动,肚里的娃娃也似乎听见了娘亲的召唤似的,在北堂傲的掌心里探出懒洋洋的小手,细细地挠在北堂傲的掌心。 “除她何难?” 北堂傲真是见不惯柳金蟾收拾个人还磨磨唧唧的模样,换他随便罗列个大不敬的罪,直接押入大狱,判个流放,就凭他的身份,谁不敢不从? 柳金蟾笑,不理北堂傲的疯话,她一介草民,如何能与官斗?而今又是在人家的地盘上,那玉堂春在苏州城也算是个吃得开,不也对她七分忌惮,三分谨慎么?这说明什么?说明这刘府树大根深,在苏州的势力不容小窥,就是苏州的知府行事也要看她们几分脸色 ——京官啊京官,多少举子、进士终其一生都在京城外徘徊,不得其门而入呢! “不难!” 柳金蟾笑向北堂傲,但心里却在说:怎么不难,一步算错,就是自掘坟墓,民怎能与官斗?又不是前世那些架空的娱乐小说,和狗血的电视,在皇上面前说话站着还骂骂咧咧,而今这世道,庶民被小小县令问话,都必须双膝跪地回话! “那又何必绕这些弯弯道道?” 北堂傲一面将碗里一勺勺的鸡肉舀进柳金蟾的嘴里,一面表示自己的愤懑:换他三两下就让她闭嘴,从此不能说人话! 柳金蟾亲亲自己这个傻乎乎的相公:“为妻的傻相公哦,你就当为妻绕着她好玩儿呗!”不利用她的贪财好色,与对王法的畏惧,她们夫妻真就只能劳燕分飞了! “这有什么好玩儿?”北堂傲不解柳金蟾这弯弯拐拐的心思从何处看到了乐趣! “就像……猫抓老鼠!你见过猫抓老鼠没?它们抓住老鼠从不马上弄死,而是将它们慢慢慢地逼得精疲力尽,再无挣扎之力时,才会一口吞掉!” 柳金蟾笑着亲得北堂傲乐滋滋的,但她的心却是沉甸甸的,要知道其实她们才是鼠,那福娘才是占据先天优势的猫,鼠要想赢猫,就需要足够的聪明,可以信赖的同盟,以及永远都必须快猫一步。 一想到这一进官场就是猫与鼠的故事不断延续,柳金蟾的心里就没来由的心烦:她真的不想去当官,也不想长大了了! “相公……相公……你亲亲我!亲亲我这里、这里、这里……呵呵!相公了,亲亲我了……”强烈需要慰藉。 柳金蟾开始撒娇,她爹爹在她长大后都没再亲过她了,而现在缺乏安全感的她好需要面对猫的勇气,需要给她的鼠胆打上一针“二锅头”壮壮胆,然后就可以大放厥词: “猫在哪儿!” **8**** “什么?” 刚还在卧榻上哼哼唧唧的福娘,一跃而起:“她们要跑?” “是……奴才问了,那小丫头定了今儿午后去白鹭镇的船!” “不是使诈?” “不像,她们大包小包搬了东西下来不说,现在还在苏州码头附近打点送人的物产呢!” “这这……这是真要……趁老娘倒下跑路啊!” 福娘沉甸甸的头也不沉,发烫的身子也冷却了,下卧榻就忙着穿衣着袜,兴冲冲就要往跑,她的一千零六百两银子哦—— 福娘鞋不及穿稳,人就箭一般冲出门去,后面其夫还在大喊:“药——药啊——要死了,不吃药,跑什么?” 福娘那在乎那点儿药,她只知再追不回这一千两,她这总管的位置就不保不说了,弄不好还要她描赔那一千两呢! 她心急如焚直奔码头而去,一边跑一边问:“她们小夫妻在一路?” 追在后面的仆人,答得气喘吁吁:“一路是一路……不过……不过……小的、小的!刚听人说……那……那柳金蟾,呼呼呼——悄悄拿了白银十两……订了玉堂春……今晚的场子……” “玉堂春?”福娘突然就刹住了脚,顿住身形。 “……是!”老仆赶紧刹住冲出了福娘足足四五尺的距离,又折返回来,“大总管?” “走!找玉堂春!” 福娘立刻转身,心里暗道:乖乖儿,小小年纪就是个老手,出手的男人不是绝色就是尤物啊! 她这还没走两步呢,一个人风驰电掣地追来:“大总管、大总管,老太爷……老太爷让您立刻回去!” 福娘一听“老太爷”这可了不得:“是何事惊动了老太爷呢?” 来人先是只说不知,福娘一听这话,必是有异,赶紧趁着没人注意,悄悄儿往那来人手里塞了一块一二钱的碎银。 来人起初不敢收,后来几经推搡,又怕有人起疑,这才勉强收了碎银,趁着如厕之机与福娘耳语道:“也不知具体,只说夫人在京中病得不轻!貌似……貌似是还想着那个小相公呢?” 福娘心里一“咯噔”,那小书生身边的小相公可是个小辣椒,不把像制当日的玉堂春一般,要他乖乖就范,只怕要人命呢! “还有什么?”若只是此事,老太爷再急,也不会如此这般十万火急!劳师动众! 来人咯咯涩涩,毕竟拿人手短,少不得又添了一句:“查那书生的人回来了,说当地根本查无此人!就是有一个真来考书院的姑娘,但那姑娘家非官非商,甚至家里为让她专心读书,根本就没给娶过亲,甚至连小侍也是半个也无……” 福娘一听这话,魂顿时就飞了一半,这是—— 她被那几个玩了仙人跳? 福娘当即两腿一软,就要瘫软下去,前院几个五大三粗的女人忽听一人喊道:“福总管在那儿!” 福娘只觉得两眼发黑,再一睁眼,便见院内奴仆们整整齐齐站了两排,全都拿着细细的皮鞭,这是…… 不待福娘口述冤情,老太爷一句:“打!” 此情此景,纵然是福娘素日里多么能舌灿莲花,颠倒黑白、指鹿为马,但……今儿,刘老爷面前,哪容得那福娘多做解释,一阵乱鞭就雨点似的打来,直打得福娘满地打滚发出杀猪般的嚎叫之余,不忘直呼“奴才也是被骗的啊”! 232.第232章 福娘呜呼:太爷出马一顶三 那老太爷早已先入为主,此刻那听福娘解释,端坐在椅子上,一手端茶,一手拿着盖儿,看那福娘屁滚尿流了一地还是不觉解恨,一个劲儿恨得咬牙切齿: “好好的一个姐儿,就是让你们这群狗奴才给教唆坏了”! 不说还不知道,他今儿才知这福娘可是坏透了,教唆着他闺女眠花卧柳、在外包养那小戏子玉堂春还罢了,又拿着府里大把银子去那要不得的地方给他女儿买小倌作侍,就是被他发现了,她居然还敢在他眼皮底下把那两个千人枕的小狐狸精,又弄去了京城…… “说那一千两,是不是你又弄的什么巧宗!”买一个小倌赚一百两罢了,还……想空手套白狼了呢?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啊! “真……真是……被骗……” 福娘两眼发黑,气若游丝,哪还有说话的气力,话没说完,“咚——”一声,过去了。 “老太爷……她她她……好像不行了!” 一个仆人伸出手,抖抖抖地抬起。 “拖到衙门去,就说她窃府里一千两白银!就是不死,也让衙门往死里打,这种奴才死一百个也是咎由自取!” 老太爷面不改色,一声令下,福娘就被抬去了衙门。 老太爷还是气不打一处来,目又扫几个素日跟在福娘身边的恶奴。 一串恶奴经刚才那么一打,一个个也是噤若寒蝉,一见老太爷看过来,一个个纷纷匍匐在地,把罪责推脱给福娘,把自己说得一干二净,只说都是福娘教唆强迫他们干的。 老太爷那里信,鼻子冷哼一声。 福娘过去的那个左膀右臂,立刻就把福娘干得事儿,一五一十,全部说了个干干净净,末了还道:“奴才哪敢惹她,她连知府身边的大红人玉堂春都敢那么着……奴才这小命也都在她手上捏着呢!” 老太爷气得手发抖,他终于知道自己女儿背着自己干了什么,欺女霸男啊,这闹大了,刘府还……算了,当年夫人在时也干过这事儿! 怎么办? 他就萱儿那么一个女儿,她真有个三长两短,谁给他养老送终? 少不得…… “你是说那个……什么绝色,真有这么个人儿?” “回老太爷,真有!而今就在码头那边的街市上逛着呢!” “模样真那么好?”比那个玉堂春还好? “回老爷,小的也没见过,只听福娘常说什么天上地上绝无仅有!” “与那小书生,真是夫妻?”想来就不像! “貌似都是书院的学生,不像夫妻!” “哦?书生?”刘老爷的心思一下子活了,这些个书生他素来是知道的,最是轻狂,不知天高地厚,还特别爱多管闲事…… “不知道那个书院的?”是书院的学生就好办! 老太爷一颗悬起的心微微落下,对付寒门小户,他有的是办法,百无一用是书生……他什么风浪没见过?大不了那个男学生,若是出身清白人家,大不了他就和他家里提提,反正女儿年纪也一把了,权当给她再续个弦,有个人管管,看她还收点心不! 至于那个女学生嘛——哼哼一千两,一文别想少! 老太爷心里正细细的盘算,下面的人琢磨了半天终于回道:“看院服,貌似是白鹭书院和鬼谷书院!” 老太爷一听白鹭书院!心里立刻笑开了花,那书院去的不仅仅是寒门了,几乎全是穷酸,好些家甚至饭都吃不起!他还当是苏州当地的书院呢……浪费他的精神。 “去查仔细了!”至于鬼谷书院的男学生,那能叫学生?花几两银子买来,当个通房就好了,估计又是家里没嫁妆嫁不出,送去鬼谷书院等这给人做小的货色! 老太爷撇撇嘴,突然有点担心这男学生从白鹭那么远的地儿,跟着这个女学生来白鹭镇玩儿,弄不好……他的身子早让这女学生在遇见他闺女前就睡烂了,真是晦气! “你过来,那男学生与那女学生是不是住一处儿?” 匍匐的人一愣,她只远远见过那书生,貌似…… “好像……没住一处儿!奴才见他们出门都是各自走一处儿!” “那可知来苏州干嘛的?” “隐约听总管说,好似是替两个书院来筹集米粮的!” 老太爷的心里微微平复,他担心啊,前年不是他死活反对,他闺女都要把那玉堂春娶进家门做侧室了,事实证明,他幸亏反对了,他而今才知道,这玉堂春只要是有点权势的女人,没有不知道他是什么滋味的! 家门不幸! 才撵走一只骚蹄子,眼下又要有一个不清不楚地要进门了! 老太爷扶着额头,苦思,若这男学生与那些女学生是乱来的,他一定要想办法,不让这贱人进家门一步——绝对不能败坏他刘家的门风! “他就在这苏州城里?” “回老太爷,是!” “走!命被轿子,老夫要亲自去看看!”把把关! 他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绝色,把他的女儿迷得都犯了相思了。 “那……那女书生?” “让她要么拿出一千两,要么去见官蹲大牢!随便给那知府招呼一声,就说这几个人差着我们刘府的钱,扣着,拿不出来,千万不能出苏州啰!” “是是是!” 老太爷出马,果然一个顶三! ****8** “我们班主,让莺哥将这四十两还给柳姑娘!” 码头的客栈外,莺哥悄悄将四锭白灿灿的雪花银用包袱包着递给柳金蟾。 柳金蟾脸露诧异:“你家班主不想报仇?”不应该啊! 莺哥笑:“这包袱里还有我们班主所赠的十两!” 柳金蟾更奇了:“这是?”让她高抬贵手?她看错了人? 莺哥努力在那边杀人的眼刀下附过耳来道:“福娘办事不力,已被刘府太爷打死了!” 柳金蟾瞠目吓得要弹跳起来,就被莺哥一指神功压了下去: 我们班主说大恩不言报,但求恩人速速离开苏州,刘老太爷不会善罢干休!他可不是福娘能比的!越快越好,少时知府大人就回来了!我们班主会帮你挡上一刻!” 233.第233章 缉拿金蟾:偷鸡不成蚀把米 报警言毕,不待柳金蟾反应,莺哥就微微大了声道:“不好意思了,我们班主嗓还请谅解,请改明日!” 说罢,莺哥一个躬身,就领着来的人一起匆匆离开了客栈。 柳金蟾哪曾想打小鬼会惊动boss,那里还敢耽搁,大府里的主子做事,她没见过,也可以想象,不然何以能养出福娘那样的恶奴? 柳金蟾二话不说,也不管北堂傲那脸是不是不悦,她一走到他们面前,开口就是:“福娘死了!咱们得立刻离开!” 北堂傲本来还想酸溜溜柳金蟾两句,但眼下一看就是逃命要紧了!要立刻去那边订船,但北堂傲一想那些船如何能坐?他二话不说拉着柳金蟾就往那边河湾处走。 奉箭也知事情大条了,他赶紧喊了奉书和雨墨去订一艘打鱼的乌篷船先上去避开耳目,他也当即去了脸上的轻纱,匆匆去寻正在集市上逛荡的孙氏夫妇,请肖腾即可安排前往白鹭镇的商船,在河道与北堂傲她们交汇。 说来也是命大,就在奉箭在集市上寻到正把玩一方玉器时肖腾时,一队衙役正好从他们擦身而过:“说是在客栈!快,别让人跑了!看见穿书院衣服的一个都别放过!” 肖腾还好奇地拉长脖子去看,奉箭忙拉肖腾低道:“抓咱们的!” 吓得肖腾脖子一缩,赶紧回头看奉箭:“怎么了?”京城大乱了? “那边说!”奉箭暗暗地拉着肖腾几个就躲入人群最密集的地儿,“宋玉和陈姑娘呢?” “喏!”肖腾抬手一指,就见宋玉和陈先红还是那身院服,吓得奉箭要说点什么,那二人就被衙役们团团围住了! 怎么办? 这边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孙墨儿吓得不明所以,只问:“怎么办?” 奉箭只悄悄与肖腾耳语道:“我们爷和夫人要马上返回白鹭镇,切记他们问什么都说不知,没听过!” 肖腾笑:“这还我不明白?怎的了?”当他四年军营白混的! “死了条狗,主子要寻个冤大头,爷现在没心思理这事儿,不了了之就好!”奉箭冷笑道,“有立刻南下的商船么?” 肖腾当即拿眼示意招财:“让去米店赶紧装船下白鹭,随便送北堂大人一程!” “先走一步了!余下的,就交给肖将军了!”奉箭一低头欲与招财离开,就被肖腾拉住道:“让招财送你主子先回白鹭镇,你清楚情况些,不如先留下来,明儿一起回!” 奉箭笑:“一概不知就是,需要知道什么情况?他们无凭无据,岂能自说自话?若问我们去哪里儿了,只说押粮回去了!” 肖腾则笑道:“信不信,若你家夫人知道哪儿人被抓了,她必不会离开苏州?” 奉箭一低眼:“你当我会说?” 肖腾比了一个高的手势,然后道:“那二傻,你放心,只是问你的爷,他们两口子双宿双飞,留我带着那二傻,是不是有点不仗义?” “那二傻晕船,你一个手刀还能影响你?”奉箭拍拍肖腾的肩,一转身,人没了! 肖腾无语只得示意孙墨儿跟上,会会那知府大人了! ******888 码头人头攒动,川流不息。 刘老太爷坐在某客栈地天字号房,手持瞭望镜窥视下面: “哪个穿院服的?” 镜头下一个少年土得掉渣,还没他家三等奴才生得好,这叫做绝色? 浑身疼的福娘左膀右臂赶紧拉长脖子张望:“生得……比他高大!”那公子总是带着面纱具体模样,他没见过,但身段之风流却是出类拔萃的好。 刘老太爷又移动瞭望镜,接着一张黑得跟锅底似的脸映入眼来: “这女的?”就这模样……还和他闺女比? 福娘身边的左膀右臂拧紧了眉头,怎么平时一扫过去,这群穿院服的都是说不尽的风流,道不尽的俊俏,今儿仔细一看,都跟刚从土里刨出来的番薯似的,怎么生得这般磕碜呢? “好像也不是!” “什么叫好像?”老太爷危险地眯细了眼儿。 福娘身边的左膀右臂正不知要什么,一个仆人立刻就指着三个靠过去的人,急道:“老太爷,是不是这三个?” 老太爷立刻重新拿起瞭望镜定睛看去,喝——虽然遮着轻纱,但那两个男的单是身段一看,都觉得一等一的好,怎是那玉堂春芊芊弱质能比的? 闺女是有些眼光! 老太爷唯一不满意地就是其中一个怎么和女的走的那么近呢? 瞭望镜移过去,一张灵气逼人的俊俏小脸映入眼来,刘老太爷不愿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但自己闺女若是再年轻个二十几岁嘛,他觉得还是有可比性的,不管人家小哥爱着这丫头,这丫头一看那眼睛就是个才貌双全的! 但……双全怎么了?吃不起饭再是才女,也是白搭! 刘老太爷复又拿着瞭望镜盯着那两个男人看,琢磨到底是哪一个! “老太爷,他们怎么放人了?” 一个仆人一说,老太爷就急了:“怎么回事?赶紧下去问问!” 一个仆人就“哆哆哆”地冲下楼去,质问几个衙差:“你们怎么能放人呢?” 衙差苦道:“那姑娘是京城翰林院孙大人的千金,而今又是举人身份,我们无凭无据,又没大人发的签条,哪敢拿她和她的人啊!” 仆人一听傻了眼儿,赶紧“扑腾腾”复又上了楼一切禀明。 刘老太爷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说不出话了—— 不是不敢得罪,而是无凭无据,无从得罪得起啊! 刘府的一千两银子哦,算是白瞎了! 刘太爷欲哭无泪,立刻瞪向这福娘的左膀右臂,要问个所以然来,不想那福娘的左膀右臂白兴忽然盯着那孙墨儿,忽然爆出了一句儿:“她不是那个小书生!” 刘老太爷立刻抖擞了精神:“当真?” “那公子,白兴不识的,但那小书生,白兴可是记得明明白白,她肚子圆圆的,已经身怀六甲了不说,而且人生得特别好看,雪肤花貌,眼睛扑闪扑闪的,特别能勾魂!据说她上手的男人,没有不好看的!对了……她今儿还一挥手,用十两纹银,包了玉堂春的场子呢!” 234.第234章 分道扬镳:赈济官粮藏玄机 “走——玉堂春哪儿!” 老太爷立刻带着人浩浩荡荡杀去玉堂春的“牡丹亭”,不想他抬脚一踹,门开处,知府大人正将玉堂春死死地压在戏台上…… 于是,无数的乌鸦飞过。 只有玉堂春在看似惊慌的神情下,薄薄的粉唇冷冷地勾起了嘴角:一丘之貉! ****88* 风尘仆仆赶回白鹭镇,柳金蟾傻眼了—— 白鹭书院放假了! 先是,陈先红、莫兰等扛着自书院拿下来的书箱与柳金蟾道别:“来年开春再见吧!” 柳金蟾站在码头上要说点什么,那边船家就吆喝了几嗓子,诸位外地的学子只得在来白鹭不到数月的短暂时光,就被各自家中匆匆来来白鹭镇确认死活的家人,一哭二劝给弄回了家。 接着,次日,孙墨儿小夫妻与其父母也上了肖家的商船: “我娘说,白鹭镇虽受损不大,但接下来各处物资匮乏等事必不会少,尤其是灾民们源源不断地来到白鹭镇,镇上的安全只怕未必如意!” 柳金蟾如何不知道,只是……她不留在白鹭镇,难道领着北堂傲回家去受死? “我家远,来来回回起码两月有余,折腾回家不到一月,书院秋后复课又返回,岂不是麻烦?三个月而已,眨巴眨巴就过了!”柳金蟾笑。 孙墨儿本还想劝柳金蟾几句,但……一看柳金蟾那显怀的肚子,琢磨这来回船上一呆就是一个多月,来来回回也是遭罪,便不在奉劝了,只是道: “你家远,执意留下来等开春白鹭书院复课,墨儿说多了也是白费口舌,墨儿只说一句,这以后入夜要多留意门锁,不要显富,我听我娘说,这大灾后,灾民涌入,各地都会乱上一阵子,你又是白鹭镇的新住户,就怕有宵小趁乱打劫……而且你相公又生得好,你可要防着些,尤其要小心这镇上素日里游手好闲,专爱无事生事的泼皮无赖!” 言罢,孙墨儿又叹了口气:“我也是无法,本说留下来与你做个伴儿,咱们也好互相照应……但你也知道,我这亲成的……眼下我岳母又是大寿在即,再不去负荆请罪,只怕我相公得把我房拆了!” “你放心,才三个月而已,到时你们回来,只怕就太平了!” 柳金蟾心里颇没底儿地安慰孙墨儿,心里一想着孙墨儿说的什么“泼皮无赖”心里就犯怵——她一介书生,斗斗嘴皮子还罢了,真要舞枪弄棒的,与不讲理的无赖遇上,还真是没折! “说来也是,三个月而已,到时我们大家就都回来了!” 孙墨儿也是个毛丫头,那见过这些阵仗,就是她娘当年做县令时,遇上三年大旱,颗粒无收,她那会儿在老家,也不曾见过那十户死五户的惨烈,更别说当时县城差点大乱的景象,听柳金蟾这么一说,只当眼下的乱只是暂时的,哪曾想后来乱民差点掀了白鹭县衙的可怖! 二人在岸边絮絮叨叨,一边看着伙计们伙计们上上下下搬着东西。 那头肖腾拧紧了眉与北堂傲合计在白鹭镇的生意: “我听我婆婆说,这白鹭镇弄不好会乱上一阵儿,你真不走?” 北堂傲托着腮坐在船上,看奉箭轻点那些个他要的灵芝鹿茸,满脸的不在意:“能比大军压境乱?” 他昨儿就合计过了,金蟾眼下一看就是身怀六甲的模样,此刻回京,他如何与人解释他何以出嫁不到百日,妻主就显怀了?他总不能说这孩子不是他的吧? “总不能乱了,你血洗这白鹭镇吧?”肖腾一想到北堂傲领兵那会儿,人过处无一活口的血腥,就莫名得为白鹭镇的乱民们悬起了一颗慈心。 北堂傲心不在焉:“那又如何?”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你不会真有真打算吧?”肖腾突然起身,不禁有些激动。 北堂傲微微挑眉,诧异地抬起了眼:“这有你亲戚?” 肖腾抿抿唇,复又坐下:“我是想着,秋后我还得回来住上一年两载呢!”一想到这里发生过惨绝人寰的屠杀,谁住着心里不瘆的慌? 北堂傲薄唇勾出一抹冷笑:“假仙!你没屠过城?” “那不是……我不杀他,他们要杀我么?” 肖腾自那年见北堂傲血洗一片后,心里就隐隐对杀戮这事儿有些忌讳,总觉得,这人一旦嗜杀成性,就会着魔一般看不出他的本性了——尤其是浴血的北堂傲,有一种令人不寒而栗地疯狂! 北堂傲静静地看着肖腾看着自己的担忧眼神,隐约知道那是什么,心里不禁微微有些暖意,不禁垂下眼来,嘴角扯出一抹笑来:“看你吓得,而今本公子又不是将军,镇压乱民是县衙的事儿,本公子去冲这风头做什么?又不是吃撑的,不给俸禄还干县令的差?” 肖腾微微落心,却还是忍不住追问了一句:“就自扫门前雪?” 北堂傲看着肖腾好似把这白鹭镇人当亲戚的模样,很是无奈地道:“说了就是!难不成他们是你亲戚?”好啰嗦! 肖腾淡淡一笑:“他们不是我亲戚,但你可是我的财神,你说要有个什么,兄弟的私房钱从哪儿来?”兄弟的情谊很难像跟妻主诉衷情似的,弄得那么肉麻! 肖腾的那点小男人的心思,北堂傲要是不懂,他还是他十几年的好兄弟? 北堂傲起身重重地拍了拍肖腾的肩,转身欲走:“都过去了!”他不是过去那个只求速死的北堂傲了! “急什么?你当你身边还有我这个粮官给你守后方?” 肖腾的整个人被北堂傲那堪比大熊巨灵掌的大力,拍得晃了晃,但他能说什么?边关男人的闺蜜情谊岂是一言能道明的? 北堂傲回头,露出不解! 肖腾很是无语,但……谁让这北堂傲是他的好兄弟呢! “兵法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大灾的年月,是古玩玉器千金难求,还是粮草值千金?”肖腾忍不住提醒北堂傲这个大傻瓜,别以为你在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攻城略池了不起,然,这到了大后方,过日子,还是他肖腾最懂衣食住行,什么最重要! 235.第235章 风波又起:赈济官粮藏玄机 虽然肖腾神神秘秘说了一通,但北堂傲还是不懂肖腾这是指什么?他既不缺钱,也不缺粮! “三个月!” 肖腾心里暗暗地叹了长长长一口气:“历年,灾年,抢劫运粮船是个惯例,甚至在船运时就会遇上多处河匪拦截!如果白鹭镇这三个月真有乱民起来,你说……还会有寻常商船敢往来?” 北堂傲凝眉微思,隐隐觉得的确是个问题,若是因为饥饿乱民四起的确是个麻烦…… “你看?”他可不想在白鹭镇,接到屠戮手无寸铁贫民的诏令! 肖腾一摆手摆手国事是女人们思考的问题,他关心的只是兄弟的安危:“存粮!存足一年的!”根据他的计算,能活到秋后的也未必能过得了冬,只要到了腊月,该死的基本就差不多的,活过年去的,基本都能活到来年开春新一波的赈济粮到! “你是说,米行也不会开的太久?” 北堂傲一皱眉,立刻想到了肖腾的下一步打算! “行善是行善,当做在明处,但明知会被抢,还坐等,不是一个明智商人的所为!只会助涨了乱民的气焰!” 肖腾食指微微一动,脸上的笑摆明了一句话:若是白鹭镇一乱,他会立刻像所有商人一样,将米行关掉,并停止一切供货,弄不好他就是当禄米全部发给伙计当数月来的工钱,也不会留一粒在仓里等抢! 关键他储米的仓只怕除了他的掌柜也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北堂傲也无从说肖腾这种行为有何不对,毕竟这买米的钱粮也都是他靠自己一毫一厘、冒着各种风险攒来的家底! 北堂傲就是想倾尽自己的所有赈济灾民,但……眼下,弄不好他都是要等赈济的灾民了。 “官府呢?”官粮早该到了! 北堂傲皱眉,忽然想到他送进京里的折子,早该批下来了。 肖腾就比了一个砍一半、砍一半、再砍一半的手势,然后道:“到白鹭镇只有堪堪四船了……” 说着,他又附耳道:“据我所知,就是我婆婆半月前亲自押来,当日晚上就有内贼悄悄拿了米袋,各自分了不下五石!” 北堂傲愤而挑眉,不及暴怒,肖腾冷冷一笑又道:“今日我婆婆一走,只怕四船能剩下两船城门熬粥赈济灾民,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我们米行斜对面那家吉祥米行,据说不少卖的粮食,就是官粮!” 北堂傲哑然。 “还有一事儿,我和你提个醒儿!”肖腾眼见那边货物搬得差不多了,赶紧附耳道,“昨儿,咱们米行掌柜和我说,说县令又让各家商行出钱出力赈济灾民,隐约听着,似乎还要镇上各个商铺、富户都出钱出力出米城门熬粥赈济灾民呢!” 北堂傲顿觉无语了。 “咱们这上万石的粮而今也不多了,我想着,让掌柜给你留个百来石,藏在你家前院的地窖里封着,你到时从后院开个小道儿进去取,神不知鬼不觉,合家就是吃上一二年也未必吃得完!” 肖腾细细将那地窖画给北堂傲看,一面低道: “若是这县令利用手中的权利发灾难财的话,这米咱们也不进了,何必挣这憋屈的钱……不多,还被人拿捏着!所以……眼下你需要什么,赶紧着趁白鹭镇还没乱,让奉箭写了单子来,我趁着下批货来时,一路给你一并送来,这存量嘛,还是以半年为限!多总比少,心里踏实!只是都是腌制的了,灾荒年月有的吃就不错了!” 这一席话下来,倒让北堂傲打心底的佩服,自问自己要是没了这肖腾,弄不好这三个月还不知要怎么打饥荒呢!钱多,没粮,那才叫白搭呢! 北堂傲虽然心里是说不出的感激,但脸上却只是静静地连连点头,再听肖腾说他那些个本钱利息什么时,他还有不信肖腾的,嘴上道: “你现在巴巴现下算来,与我,说句实诚话,也没搁处,不如你拿着要去翻什么,只管翻去,等你回来再算不迟!要的东西,也不及,晚上,我让奉箭他们合计好了,放鹰送过来就是。” 肖腾点点头,又再三叮嘱了几句“闩好门窗”“仔细地痞流氓”等语后,与北堂傲点头道别,南下扬州给他老母过寿去了!其中北堂傲送的寿礼,自是如数随上,只当是两家世交的一份薄礼。 接着,船行渐远,柳金蟾小夫妻突然有了一种被遗弃在白鹭镇上的落寞感。 “三个月,就回来了!” 柳金蟾笑笑,也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唯一个闺蜜走了的北堂傲! 北堂傲顶着头纱,习惯了战场上的生死离别,倒也无感伤,就是特别想带着柳金蟾会京城的将军府,无奈奉子成婚名声不好,怎么着也要儿女成群后,大家才会觉得木已成舟、又或者佳偶天成等,方会放过他这十分“不可原谅”的重大过失吧! “恩!等他们回来,我们也该当爹娘了!” 北堂傲的回答是完完全全的风马牛不相及。 柳金蟾也不知怎么答好,满满的离愁让她觉得自己像个被遗留在孤岛上的漂泊者,但她丝毫不想让自己的坏情绪感染身侧的北堂傲,索性就微笑着点头: “再五月,我们就是一家三口了!”不敢踏进柳家门的一家三口! 言罢,柳金蟾暗暗牵着北堂傲,示意该回去了,毕竟白鹭镇自震后,虽然房屋倒塌不及别处严重,但整个镇昔日的热闹已不复见,匆匆忙碌的人群都在为生计奔走,人人脸上都布满了一种显而易见的愁。 北堂傲很喜欢柳金蟾刚嘴里说的“一家三口”,心里甜丝丝的。 他暗暗地扣紧柳金蟾软软的小手,低眉顺眼、亦步亦趋地跟着柳金蟾,十足的小男人模样,本想说上牛车,但一瞅那牛车散步似的速度,真让习惯了马上驰骋的他有点怕上去,就担心屁股颠簸成了两半,还没到城中心的家,弄不好还不如…… 就这么让妻主牵着走还快些。 236.第236章 口舌之争:话中有话藏凶机 柳金蟾夫妻一前一后,踏在白鹭镇有些凸凹不平的小路上,昔日的青石板路还因地震的缘故,有了许多比较明显的裂缝,宽得,有些比脚掌还大些…… “小……唉哟——” 刚还想提醒北堂傲小心脚下的柳金蟾,话没出口,忽然一脚就低了下去。 “没崴着吧!”北堂傲赶紧扶住柳金蟾,紧张道。 “没事儿!”柳金蟾拉回脚,她那只粉色的绣鞋却赖皮似的躺在那坑里不肯出来。 北堂傲连忙要低身去取绣鞋,奉书已经快一步取了绣鞋出来,正要呈给北堂傲帮柳金蟾套上,身后一个声音就笑了道: “看你素日里在书院,翻爬围墙都没犹豫过,这回了家,反倒金贵得连鞋都不会穿了!” 柳金蟾和北堂傲不禁回头,就见两个女人迎面走来。 矮的体丰貌美,望之可亲;高的脸儿微尖,眉眼之间微微透着几分精明,只是一身褐色的衣袍,再衬上脑后一团黑压压的盘髻,外搭一根看似不菲的老式包金扁簪,竟让北堂傲恍惚眼前的女人,是与他家姐一般年纪的女人了! “周姐姐、黎妹妹!” 柳金蟾一开口,北堂傲差点脚也跟着柳金蟾一般崴了一下:年纪居然比金蟾还小…… 周燕温婉地点头笑了一下,眼中有丝丝唐突了的歉意。 黎荔倒没多想,只是眼观柳金蟾身侧小山似的的北堂傲等三人,这一走近有些咋舌,不曾想这三个男人足足高了她一个半头去,但嘴巴永远快于思考的她,还是习惯性地开了口:“你怎么没走?”还带着一夫二侍在这街上乱逛! 柳金蟾哑然。 周燕忙打圆场:“你相公?”眼指柳金蟾身侧。 柳金蟾赶紧介绍:“这是拙荆北堂氏!” 周燕和黎荔赶紧摆出一副小女有礼的模样来:“柳正君!” 北堂傲也站在柳金蟾身后微微曲了曲身,以示回礼! 人介绍完了,招呼也打了,北堂傲暗暗地就拉了拉柳金蟾示意回家! 但柳金蟾还不及开口,周燕就笑说:“既然今儿还在白鹭镇,不如家去坐坐,就在这!” 周燕素手一指那长巷,柳金蟾和北堂傲脑袋一歪,就远远看见一户正在钉匾额的大院:这不是她们屋新开的后院出门处斜对的“周家”? “怎么,你们认识我家?”周燕一见柳金蟾脸上露出诧异之色,不禁更加惊讶。 柳金蟾只得指了指自己家的后院门:“那是我家!” 周燕立刻面露欣喜之色:“你就是新买了这座小院的人?” 柳金蟾点头:“恩”虽然准确地说这房子也算是北堂傲的嫁妆之一! “那就更得来我家坐坐了!柳正君也请,我内子也在屋里呢!我内子,自嫁进我家,时常就一个人闷在屋里做针线,柳正君若是不嫌弃,就常来家坐坐!你初来白鹭镇也能有个走处!” 这周燕这么一邀请,北堂傲不想与这些个寒门小户多啰嗦的心也不好直接拒绝,只得也跟着柳金蟾进了周家侧门,一路跟着往周家的小院里去。 三人正走,忽然就见一个约莫近三十的女人忽然坐在院中的亭子里喝茶,一见周燕就道:“二妹啊,你姐夫这几日身上不舒服,这大暑天城门口施粥的事儿,只怕是去不得了,你让你相公多担待些,近日你姐夫带孩子,也不容易!” 话毕,柳金蟾细心地发现,素来堪称老好人的周燕,那张脸也忍不住僵了僵,旋即应了一声,一面令家仆引着北堂傲往她后院垂花门处等着,一面领着柳金蟾黎荔过来给她大姐周鹤介绍:“这是黎荔,大姐见过!” 周鹤脸上堆出几许笑容:“张捕快可是个大忙人啊!” 黎荔立刻笑道:“可不是忙,偌大一个白鹭镇受了这么大灾,灾民们又一群群地往镇上来,最可恨的是那两船白来石的官粮,别说分,就是****怎么熬粥赈济灾民,也是杯水车薪,可不……成日里不着家,就跟着县令大人身边鞍前马后的忙个不停!” 周鹤立刻恭维黎荔的相公是县令大人跟前的红人:“你相公可是个家里家外一把手的能干人儿,县令大人身边离开了他,只怕都转不开,依我看,你相公可是十个女人也比他不上!” 黎荔立刻笑得合不拢嘴,直说“谬赞”,“谬赞”毕,她又补了一句:“哎——人太能干了,也辛苦!”差点没把柳金蟾当即恶心死! 周鹤黎荔二人心口不一地恭维一番后,周燕终于得出空来介绍柳金蟾:“这就是,买了咱们对面那个小四合院,就是正门对着正大街,原先老白家房子的,柳金蟾!” 不待周燕说出“这也是我的同窗”,周鹤就露出了一脸的鄙夷来:“俗话说的好无奸不商,原来你就是那发灾难财,趁着大灾开米行的人家!” 柳金蟾心里一梗:她就说不该来嘛! 但……凭什么说她家发灾难财啊?米价是不低,但全镇就她前院的米行在稳住全镇的米价没涨上去!别的地十文出去还买不到一升了呢! “大姐,她是我同窗!”为避免家姐说出更不堪的话来,周燕赶紧开口。 但周鹤看米行不顺眼整整三个月,每每在她们门口想说点什么吧,里面的伙计比她还凶,而今逮住了主人,她岂肯就此罢休: “这么说来,你也是读书人,就更不应该干这等缺德事了……” 柳金蟾刚是看周燕面子忍,眼见周燕也无法,她又没差她们周家钱,凭啥乱栽赃她啊?再说,这近一月来,都是前面的米行替她们家出米出钱施粥的……知恩焉能不图报? 读书人怎么了?不吃饭? “你我素昧平生,你怎知我家做得不是正当营生?”柳金蟾脸一沉,比这周鹤还嚣张,尼玛,她也是村长女儿,村里横着长大的!她大姐还发高利贷呢! “就为你是读书人!”周鹤一顿,立刻嚯得起身,与柳金蟾平视,压住柳金蟾的气焰。 237.第237章 谣言四起:米行掌柜的应变 无奈柳金蟾身量高挑,周鹤不站还好,一站起来,足足矮了柳金蟾半个头,立刻气势就被完灭了。 柳金蟾脑子一转,笑:“忘了和你说,我是暂时寄宿在夫家的!”从商的,可不能考科举!差点被人拿住把柄! “……那也应该规劝……”周鹤不死心。 柳金蟾也不等人说,转过身,只向周燕道:“周姐姐的门不好进,如果改日周姐姐与姐夫来金蟾家做客吧!” 言毕作揖,柳金蟾一点也不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尤其……她从来就没贪慕过白鹭镇周家的势力——主要是,她又不是白鹭镇人,更不会常呆白鹭镇! 周燕一脸尴尬,只得在周鹤的不悦中,行了一礼,转身赶紧送柳金蟾和那边的北堂傲抄了就近的角门角门出来:“刚才的事儿……” “是金蟾该说不对才是,辜负了周姐姐的好意!刚才的冒犯之处还请周姐姐见谅!”柳金蟾赶紧再度作揖,拉着北堂傲欲回。 周燕不禁追了两步道:“家姐一直如此……燕子也不敢……” “周姐姐回吧!姐姐的为人,金蟾还不知道么?还请赶紧回吧,不然你家姐不得疑你!”金蟾拉着北堂傲示意周燕赶紧回去。 周燕一听,赶紧要回身,只是走了两步,迟疑了一会儿又转身道:“那……改日,燕子携内子来访!” 说毕,周燕转身赶紧进了屋。 北堂傲隔着青纱瞅柳金蟾:“你同窗?” 柳金蟾耸耸肩:“我们睡一个屋!” 北堂傲垂了眼,一颗心微微落了落,这下他对白鹭书院是彻底落了心:几个女人睡一间屋,不怕柳金蟾在上面睡出什么幺蛾子来! 下午,前面米行的掌柜忽然来说,如今外面也不知是谁散布了不利的流言,说什么“他们趁机赚黑心钱”“故意抬高米价”的语,还是指名道姓就说是他们米行,像是有组织有目的地故意挤兑他们米行,大有煽动饥民逼迫官府查封了米行,收缴货物的意思。 柳金蟾在那边读书,听得也皱了眉,不用多说,就她这个外行也知,这显然是不正当竞争,但手段还特别高,尤其在这节骨眼上,民众最容易被煽动…… 北堂傲斜靠在屋里的卧榻上,隔着门,也不懂这生意上的事,反正这是肖腾身边的老掌柜,他这个冒牌的二老板,着实也拿不出主意,若问他怎么办? 他北堂傲就不信,他长枪一握,坐在那米行门口,来一个穿一个,谁还敢上前?至于官府……他一只脚就能踩死那蝼蚁,她小小蜉蝣还能撼树? 但……至于么?就眼下这百来两银子的米?他昔日一甩手给慕容嫣的那上百两,都不止这个数!所以,为这个杀人,他吃撑啰! “你意欲如何?” 北堂傲低头看自己刚才练枪时不小心弄断的指甲,越看越的光秃秃,不齐整。 “小的想,先将米都压下将那边米仓的所剩无几的米故意开仓卖完,就对外说是卖磬,然后将那日运来上百斤棉花放进去,暂时店面改做布匹棉花的生意。过了这风头再伺机行事不迟!” 柳金蟾那边一听,暗叫一声“高”,说好听这叫“待价而沽”,说白了就是“奇货可居”囤积货物等高价,既避过了风口浪尖,又能再赚不菲的一笔,到时一出来稍稍再把米价一压……那就是一石三鸟,还能博个好名声—— 哎,都是人闹的,人家的钱,她可不敢乱插嘴! 柳金蟾听得懂,北堂傲听不懂这里面的玄机,只是觉得这也不失为一种以退为进之法,于是摆出一副绝对信任的模样道: “你觉得怎么合适就怎么做!店交给你,就是让你全权打理的,你觉得好,就是好,你的决定就是本公子的决定!百来两银子就是全打了水漂,本公子也信你能扳回本来!”反正你说了我也不懂,不如不说! 柳金蟾一听北堂傲这话儿,顿时冷汗直淌:那个米行老板也真敢交给他来代管,不是放宽了心来赔钱的? 少不得,她从旁说了一句:“这个主意,一石三鸟,听着极好,掌柜的只管照着自己想的去做就是!”她不敢说很懂,但起码表示一点点懂吧!一百多两全打水漂……她们家有这么钱赔吗? 柳金蟾的话一毕,刚才还生怠慢之心的掌柜,立刻微微生出三分警惕,暗道这夫人言简意赅,一听就知他的打算……再一想她身边那个“袖里吞金”的小丫头,暗想,难不成是有点来头的人家? 但说没来头吧,这里面的公子可是贵不可言啊! 掌柜不敢怠慢,领了意思赶紧悄悄儿退出去布置,告诫其余伙计,而今管事这个的夫人可是个肚子里有货,深藏不露的……为了表示深藏不露的深度,她还故意指了指掐指就知价儿的雨墨儿: “这就是她身边的随从!告诉账房先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千万别让人疑咱们!咱们可都是老人了。别在这节骨眼儿露了脸,丢了饭碗!” 晚膳后,日过傍晚。 北堂傲白日里见柳金蟾开口帮他管事,不免觉得自己有点丢人:竟然听了半天,没听出那话里的“一石三鸟”来,但问金蟾吧?岂不是就坐实了自己的不懂? 他不动声色,左思右想,暗问自己这是也跟那些居家男人脑子似的没以前好使了?没道理啊,他还没当爹呢,干脆也拿了本书斜卧在靠枕读起来。 不料他看完一本惯常看的《春秋》毕,抬眼见柳金蟾还在哪里温习旧课,本想抽了金蟾手里书,让她陪自己出门走走,但心里说不清,总有些隐隐的不安,总觉得于什么事儿,有些心神不宁,索性就随手拿起手边案几上的书。 一目十行过去,心内陡然一惊,他赶紧将那书名《奇门遁甲》看了看,胸口的气就陡然上了来: 这是读得什么书?****埋头读书就读这类书?还敢乱换偷龙转凤? 238.第238章 晴天霹雳:爹爹要来白鹭镇 北堂傲手握艳书,抿唇眼斜柳金蟾,要如何又不好如何,只得笑脸盈盈:“妻主近来不知都读了些什么书?” 柳金蟾不解何以如此问,不是最恨她读书不理他么? 柳金蟾抬眼瞅今儿微微有些反常的北堂傲,眼一扫过去,眼见北堂傲手握一书,斜卧半塌做慵懒状,脸上不见一丝幽怨状,两眸还晶晶亮亮地望着自己,一看就知没好事!习惯地,眼就朝那书面上扫,无奈人近视,扫了半日愣是没见着那书上的字。 柳金蟾嘴张了张,欲开口随意遮掩遮掩,外面奉书就进了送了两封信到北堂傲手上:“苏州驿馆转来的!” 北堂傲眼扫了扫那信笺外的壳子,一封是白鹭镇捎去的,另一封竟是什么景陵小县城捎来的,到的日子都是半月前了,不禁有些无语:白鹭镇距离苏州不过两日的水路,怎就耽搁了大半月了呢? 柳金蟾眼见北堂傲忙了别的事儿,赶紧重又埋头书本,谁知他下一秒会不会又把她的书果断没收了?尤其这后面三个月书院这个保护伞都不靠谱了…… 柳金蟾赶紧低头,还不及将那书翻上三番,身后北堂傲居然漫不经心地开了口:“妻主的信!” 柳金蟾眉一挑,暗想是家里也来信催她回去了,她赶紧起身,北堂傲已经挪步过来。 “喏!”北堂傲先递上一封无关紧要的白鹭镇的,若是他所料不错,想来当初告诉他们不用回白鹭镇,直接从苏州就可以返家的! 果然,柳金蟾用小刀将信封一拆,那信落款就是白鹭书院,再看行文,寥寥数语,言简意赅地,就说说了白鹭书院近日收到家书无数,都是父母盼望子女暂归的意思,接着又说读书人素来是“百善孝为先”,又云“父母在不远游”岂能让父母忧心,结果就是放假各自回家报平安,三月后归的字样! 无甚新奇! 北堂傲目扫这白鹭书院的信后,心里约莫就知这后面的家书要说什么了。 于是,他缓缓地又拿出手中颇有分量的另一封景陵来信:“妻主,家中也有来信!不知公婆是不是也催咱们回去呢?” 柳金蟾一听家中来信,一颗心二度颤抖。 努力不让手颤抖地接过家书,柳金蟾汗流不止地用竹刀裁开信,待要拉出来吧,北堂傲还一动不动地杵在她身侧呢! “相公……坐!”柳金蟾指了指距离自己约有两步距离的椅子,笑得格外体贴。 北堂傲则回以十分贤惠地笑容:“为夫陪妻主一起看,也不知公婆是不是也在担心咱们夫妻的安危,只怕也是催咱们回去呢!” 柳金蟾心塞,却又无法,只得在北堂傲殷切的盼望着,胆颤心惊地缓缓将家书一折、一折、再一折地打开,一看信上的字,她的差点就要跳出来的心哦,又回去了! 幸好是大嫂写的! 柳金蟾暗拍胸口,第一次发现她那自考上举人就由白渐渐变黑的大嫂,今天格外美丽。 “是我大嫂写的!”开心毕,柳金蟾不及要赞扬她大嫂几句,岂料,眼睛一落在那字上……目光就不禁二度斜了—— 她爹要来白鹭镇…… 这还怎么活? 眼见柳金蟾一脸心虚,北堂傲可不打算让柳金蟾蒙混过去。 “妻主,这信好像半月前就到了苏州驿馆!” 北堂傲言语淡淡,柳金蟾却好似五雷轰顶:“半月前?” 柳金蟾立刻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肥猫,想也不想从椅子上蹦跶了起来,抓着信封,以不到一寸的距离将那大大的落款看了看足足三秒有余,心里只有一个词:完了! 这“完了”二字尚未落音,门外就传来弄瓦的声音:“不好了不好了——” 柳金蟾只当是她爹来了,啥也不说一头就往书桌下钻,无奈她肚子大,要钻还钻不进去…… 就这好似卡在了洞口的鼠辈模样,瞅得北堂傲真想骂她一声“看你这熊样儿”却又忍不住想笑:“妻主,这是……笔掉了?” 北堂傲一低身,四目微微一对,柳金蟾这才想起今非昔比了——怎么说她也是个娶了男人的大女人了…… 无奈,柳金蟾只得怎么爬进桌脚的,又怎么爬出来,然后起身还摸摸鼻尖,掩饰道:“刚刚……好像是看见了一只……一只蟑螂!呵呵,蟑螂!就是蟑螂!”人还是没成亲时好啊! 北堂傲也假装相信:“是么?不知大嫂信里说了什么?”真不知,她当初爬进他的被窝的…… “说……”柳金蟾将桌上的信,拿在手里故作的轻松地舞,“说……说我爹已于月初出发来白鹭镇……预备接我…咱们回去了!”她娘绝对会拿着小竹条儿,抽得得她满地打转,找不到北! 北堂傲垂眼,常言说丑女婿怕见公婆,他不丑,眼下……也不能见公婆。 “妻主……预备……”北堂傲正要开口试探,帘外抱瓦就喊道:“米行门外来了好些人!” 夫妻一怔,那还有空想家书,柳金蟾赶紧就往前面去,北堂傲一身露肩的家居服那里出得了门,赶紧一面命奉箭奉书给柳金蟾护驾,一面急巴巴地更衣,暗想这事来的奇,为何早上没一点儿风声,今儿肖腾他们一走,动静就突然失控了呢? 人这么一想,北堂傲何等机灵的人,立刻就嗅出一丝官商勾结的味儿来,尤其今儿肖腾提到他们对面米行挪用了官粮的事儿……他不懂商,却偏偏懂官,懂官儿们最擅长地就是利用民怨,操纵人心……心里不禁冷冷一笑:太岁头上也敢动土了? 想罢,他手上长枪一上腕,赶紧修书一封要去苏州借兵,只是他才落笔,门外奉书就跌跌撞撞地来说了一句:“爷——不好了?” 这柳金蟾才刚出门不到一刻,这“不好?”当即让北堂傲眼黑了黑,只当是柳金蟾被人冲撞了,恨得丢了手上的笔,提枪就往门外奔,奉箭拉都拉不住,急得直喊:“雨墨儿!” 239.第239章 祸不单行:何幺幺抵达白鹭 柳金蟾这一喊真灵。 小雨墨儿立刻就跟只小狗似的,从门外窜了进来,拦住大门道:“姑爷,你可不能去,我家老爷来了!” 北堂傲前脚才迈出门,还没点地,就赶紧收了回来:“老爷?”公公就这么着来了?是不是太巧了一点点儿…… 雨墨立刻嘟着嘴奋力摇头,一面拦着大门道:“姑爷,你可不能让我们老爷发现你!”尤其是现在! “外面……乱民……” 北堂傲急得有些语无伦次,论理公公在,妻主该是无恙,但……这为人夫的心,不见人好,他怎么能落心?他后半辈子幸福可都押在柳金蟾身上了。 “姑爷、姑爷……头罩、头罩!”弄瓦此时抱着青纱帽从屋里一路追出来,小短腿跑得几乎看不见影儿。 亏得弄瓦心细,北堂傲立刻取了帽纱一罩,一面说“远远看着”,一面绕过雨墨就往前走了! 雨墨和奉书怎么拦得住,只得急急地追在后面往前赶! 俗话说得好,福不双至,祸不单行! 柳金蟾今儿算是体会颇深。 如今,只说这柳金蟾一马当先到了闹哄哄的米行外,正想要如何进去,也不知谁喊了一声:“她们老板来了!” 不待柳金蟾回头看,她前面就让出了一条路,她正奇怪,躲在账房先生后的雨墨眼尖,一见柳金蟾就立刻大声的喊了起来:“小姐?” 柳金蟾正想问雨墨怎么回事,她身侧一个熟悉地声音就拔高了一个八度:“金蟾!” 柳金蟾立刻就想当即横在大街上昏死过去算了:呜呜,她爹平生最大的嗜好就是爱凑热闹,还哪里人多哪里凑! “……爹——”柳金蟾扭过头,一张脸笑得比哭还难看! “死丫头,你不说你在白鹭书院读书么?”何幺幺一根指头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戳在柳金蟾的脑门上,“和着是骗了老爹的钱,来这儿开米行了!”言罢,指尖化作一抓,就拧住了柳金蟾的小耳朵,提到了米行前,若是此刻北堂傲在,得叫他心疼个半死! “爹爹……爹爹……有话好好说,闺女……闺女知道错了!” 柳金蟾赶紧一面护着自己的小耳朵,一面暗掐雨墨往米行指,哪顾得上人前这颜面不颜面的问题:小命重要了! 雨墨何等机灵,眼见小姐小命不保,赶紧一溜烟去后面拦北堂傲:不然就得她小命不保了! 米行前人多势众,雨墨这么一溜,何幺幺也没注意,他满心就是想着怎么回去和妻主解释,自己闺女其实没考上白鹭书院,当然那信里说的什么等同举人,不用想了,肯定也是回家骗她老娘老存窖的伎俩! “你呀!你呀……你让爹怎么和你娘说啊——”随便编个白鹭书院就罢了,编什么等同举人啊? 何幺幺揪着柳金蟾的小耳朵,瞅着柳金蟾半年来迅速变横的肉肉小脸蛋儿,真就是无语:自己养得女儿他还不清楚么?状元?屁了! 好吃、懒做,她娘还带她眠花卧柳,上梁都不正了,还妄想下梁能引开金凤凰……真是……痴人说梦、异想天开,偏偏那个庙门外的算命先生一忽悠,妻主还深信不疑,立志一定要把金蟾培养成柳家开天辟地第一个“状元”!明明以前都是一群半文盲! 何幺幺无力说自己妻主那一听读书人就跟灌了迷魂汤的浆糊脑袋,但女儿…… “你不想读书就说不想读书,何苦挂羊头卖狗肉?咱们柳家祖上连个师爷都没出过,你偏去你编你娘,说你要考就考白鹭书院……看你……看你这次怎么和你娘说!” 何幺幺人一生气,嗓门就大:“看你娘怎么揍你!”何幺幺一想自己来前,妻主大摆筵席请了乡里十几桌,说她们柳金蟾也出举人的得意劲儿,就觉得头晕眼花,欲哭无泪! 何幺幺盛怒之下,柳金蟾哪敢和她爹多说两个字,尤其……眼前真的好多好多围观群众呢!要是再爆出拂逆父母,偷娶北堂傲的事儿,弄不好这白鹭书院就真不用读了! “老爷……人……”多看着呢! 何幺幺的陪嫁沈七眼见周围的人都看着,少不得提点提点主子,这可不是在牛家村,再说……四小姐不管怎么说也是个秀才吧! 沈七一提醒,何幺幺也是个在外讲究体面的人,刚才只是一时气急攻心失了分寸,现在能吼得也吼得差不多了,还能如何?他将来真把自己亲闺女揍了?他可就柳金蟾这么一个孩儿,要没了,不说他怎么养老,就是在柳家立足都是问题! 收收气! 何幺幺其实早就料到早晚是这结果,索性……柳金蟾现在还没在外带球跑,让人打上门来逼着沉猪笼,他这悬了四五年的心就阿弥陀佛,祖上积大德了! 松了手,何幺幺瞪了瞪柳金蟾:“进来!”言罢,他示意柳金蟾跟他先进店铺,家丑关上门来,再慢慢揭! 只是何幺幺想进去解决家族内部矛盾,外面的乱民可是腹中饥饿,当即就有一个领头的女人横到了何幺幺面前,语带轻佻地说了句: “她俏老爹啊,你闺女开米行坑蒙咱们,就想这么了了?” 柳金蟾一听晕了,她爹都三十多了……但自己爹爹被人轻薄,岂能坐视?这可是自己爹,就是刚把自己打成熊猫,也是亲爹爹,立刻横上前就要让小流氓鼻血一地,只是她才上前横一步,就被何幺一把拽退了数步,死死压住了手腕。 何幺幺什么人?她娘是开赌场混****的,他当年认识柳金蟾她娘时,就是在桌上摇色子的,什么地痞流氓没见过?几个小瘪三就想占他老爹的便宜?活腻味了?也问问他何幺幺是什么人,有什么手段? 何幺幺嘴角一勾,眼迅速一扫眼前这一脸痞子相的女人,一身粗布干净齐整,一张脸更合适小白小白的,心里就冷冷哼了一声:果然……这是来挑事的混混! 240.第240章 在劫难逃:何幺幺勇斗地痞 这种人趁着夜色前来,只能说还不够狠。 于是,他眉眼一挑,先是把这痞子女看了个半酥,然后绵里带针地、阴测测笑向这胆敢调戏他的女人道:“老夫的闺女坑没坑你,老夫不知,但……你那色迷迷的眼儿往哪儿看呢?你也算良民?”小样儿,他十八都没胆怯过,如今三十好几了,他怕谁? 女人一愣,没想这俊俏小爹还是个辣爹! 但女人与男人吵架,从没吃亏的道理! “哟,还挺辣的——哎哟!” 她故意拖长的余音未落,柳金蟾的手比脑子快得就赏了那女人一个鼻子:她是乡下长大的姑娘,拳头可不软! 但…… 这人群本就是故意煽动起人来挑事的,一见柳金蟾动了手,还等什么?立刻有人高呼着:“这坑人的米行打人了——走,砸了他们店,看他们还坑不坑咱们!” “是啊,冲进去砸了这家店儿!看他们还敢不敢再黑心只顾赚钱,不顾咱们死活了——” 柳金蟾作势要挡,立刻就被米行的掌柜拉着靠了边儿:“俱以妥当!” 但何幺幺岂能坐视自己女儿的店当着他的面被砸?他手一挥,当即领随他同来的数个虎背熊腰的男人就横了米行店面前一排,更令人惊讶地是这么一群人还整齐划一地从背后抽出了一根拳头粗的大木棍,拿出了专业混混的架势,这来的人一看,傻眼了: 这是遇上更黑的! 何幺幺笑得娉婷,笑得魅惑,大大的冷冷笑容更是恣意地绽放无限,看得那远处赶来的北堂傲无语:这就是他公公?立刻有撤退之意,只是他一斜,公公身后还有一个不住盯着柳金蟾,目送秋波的细脸少年…… 他心里立刻翻腾起来,还用问么?柳金蟾的乡下男人自老家追来了!怎么办,北堂傲心乱如麻,一时竟有种柳金蟾要被人抢走的错觉。怎么办,眼下又能怎么办?他真没在公公面前,踢倒人家“正夫”,自己死皮赖脸坐上去的经验,不管怎么说,他可是大家公子…… 北堂傲在人群里醋意翻天,心却如热锅上的蚂蚁,都是密密麻麻的小心事儿,米行的当下的危机那里能入他的眼儿?在他看来“唰唰”两刀过去,也配他费心机?只是眼下如何保住自己独宠的位置才是要紧事儿…… 但自己要如何智斗公公,撵走柳金蟾“前夫”?北堂傲毕竟是生死场上走过来的人,这心越急就越沉,整个人就好似旁观者似的远远看着公公斗地痞,柳金蟾的家里的小“相公”如何博柳金蟾一瞥……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米行前,何幺幺那么一挥手,米行外的局势就瞬间陡转。 喊话得也不敢喊了,尤其数个男人中,还真有脸上刀疤的! “你……你……你们!”刚才还想要调戏何幺幺的女人立刻捂着一鼻子的血,被人托开了数米。 何幺幺才不听她那数个“你你你……”,只是抬起手吹吹左手上的昨儿才修剪好的指甲吹了吹,然后更加醉人的笑问她:“盐帮老大何晶晶听说过吧?” “呃?”女人等一愣,盐帮老大那可是个传说。 “她是我娘金陵城赌王的何枭拜把子的姐妹!”何幺幺极其轻蔑地朝众小混混投以嗤之以鼻的一瞥后,提起胆敢哄他的活宝闺女,“谁要敢动我闺女的铺子,就是和我何家过意不去!我何幺幺定叫她有来无归,上船翻船,出了这白鹭镇,再不知活着是什么滋味儿!” 狠话儿一撂下,何幺幺江湖老大小幺儿的霸气震慑全场,但他才不做停留呢,提溜着手中的柳金蟾,一边回身往店里走,一边继续骂道: “死丫头,你要骗你老娘就罢了,还连你爹也骗!老爹这回看你拿什么脸面回家见父老乡亲!老爹看你娘怎么抽死你丫的死丫头!” 骂骂咧咧,父女进了米行,一场看似来势汹汹的乱民,瞬间做了鸟兽散,乌喇喇全跑没人影了! 独有一个雨墨藏在北堂傲身后偷偷摸摸道:“这下死惨了啰!” 北堂傲这才想起,她这后面可还坐着一颗小棋子呢! 北堂傲心里微微一收神,脸朝雨墨:“这米行哪是老爷与夫人说话的地儿……你去请夫人老爷……到后院来!奉书命厨房备好点心,再把老爷要睡的屋打理出来,铺好簇新的帐幔被褥,一样都不许马虎了!” 说着,北堂傲还一面转身就朝后院走,那语气那神态,在雨墨的眼底俨然就是要为她家老爷接风洗尘的摸样了,怎么办? 一个疯姑爷,能把他怎么办? 雨墨只觉得自己好似秋风中的落叶,离死不远了! 小姐……雨墨跌跟摔斗地直奔米行猫去! 别看屋外何幺幺把柳金蟾收拾得跟条狗似的,这一回屋,拉着柳金蟾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想心疼地问两句这半年过得好不好吧,闺女这脸圆、臂圆、肚子也圆的模样,就知日子不仅过得滋润,弄不好吃得还不少! “哎——” 何幺幺一看女儿这模样,将女儿柔柔的小手放在手心搁着,就是一阵肉疼: 小时怎么养都不长肉,还当是孩儿是妻主年纪大怀的,先天不足呢……而今看来,都是妻主逼孩子读书闹得:土鳖还想生条鲤鱼来?看把他孩子这十几年折磨的骨瘦如柴的! “你不想读书,爹也知道,你娘被你大嫂挑唆送你上白鹭书院……可叹那日爹没在你娘身边!不然也不让你吃这苦儿!” 何幺幺一开口,那心疼女儿的慈父状哪里还有刚才威胁小混混的一丝丝冷毅,坐在厅中满满的慈父意: “只是……你娘再多不好,你也不该混说自己考了白鹭书院,还能等同举人之资了?你说你这三年就是假装去京城科考一番回来,但……你娘问你要那举人的文书,你怎么办?别的东西能造假,那东西弄假的可是要掉脑袋的!” 241.第241章 祸不单行:一波未平一波起 一想起女儿来信里扯下的弥天大谎,何幺幺就头疼。 他这次还真不知该怎么帮女儿圆了这个“人尽皆知”的谎。 于是,他来这一路上一直睡不着觉,知女莫若父,自己女儿几斤几两他还不知道?别说考白鹭书院,就是考那八大书院之末的逐鹿书院,只怕不花钱打点打点,都进不去! 眼看何幺幺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柳金蟾想说这是真的,但嘴还没张,那雨墨就贴着墙壁一蹭一蹭溜进来,白白的小脸,眼还不住的往后院那边递,她就知道今儿不招,在劫难逃! “爹——”柳金蟾欲开口,何幺幺不待柳金蟾说话,就拍拍女儿的手: “你不用说,爹都明白。是你娘被那算命的忽悠得找不到北了,把你逼成这模样的!爹都明白……眼下白鹭镇这么大的事来了,你都不敢回去,定是被你娘吓得!青儿,傻愣愣地站在做甚,还不给小姐把茶端上来!” 何幺幺一见那伙计端了茶来,薛青那孩子居然还傻乎乎的站在那里动动都不会动,不禁眼睛一愣,不禁心里感叹:怎么教了两年多,还是这么个不会见机行事的,亏这模样越发齐整了,人倒比先时呆了,也不想想他偷偷把他带来冒了多大风险! 何幺幺这么一喊,薛青吓得赶紧拿手去碰那茶碗要接过,但奉箭岂能让他把茶亲手奉与柳金蟾,他家爷可就在那后面端坐着瞅呢! 奉箭连忙不着痕迹地装作吓了一跳似的,退后了一步,薛青手里的茶碗不及拿稳,一碗好好的茶就打滑落了地,发出清脆的一响,当即溅了二人一身的茶水,幸得隔得远,不然这滚水烫的茶,只怕得把二人烫出泡来,将那屋后的北堂傲吓得一颗心提了起来,要说奉箭鲁莽吧,这后院争宠……可不就都这样的? 前面何幺幺多宝贝柳金蟾!一见薛青这么笨手笨脚,当即怒了:“你慌脚鸡地忙些个些什么?站着干什么?难不成还等着姐儿拿脚往上面踩不成?” 何幺幺心疼的赶紧拿出帕子要给柳金蟾擦袍底的茶水:“烫着没!让爹瞅瞅!” 柳金蟾肚子都微微显怀了,哪敢给她爹瞅,她赶紧起身扶住他爹:“没事儿。就是湿了点儿,爹你坐!女儿又不是孩子了!” 何幺幺见女儿无恙,扭过头又要骂薛青“愣着干什么!”,柳金蟾素来是个怜香惜玉的人,更别说这薛青和她过去……还有那么一点儿对不住人家,柳金蟾哪舍得他受委屈,赶紧笑向她爹道: “爹说他干什么?这店,他人生地不熟的,而且……到处都是女人……男人嘛,这种地儿难免有些个羞手羞脚的!” 说着,柳金蟾忙示意雨墨过来将一地的碎瓷拿扫帚来扫了。 雨墨眼观那方窗下疯姑爷身侧的奉书微微白了脸,心里就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接着扫碎瓷之机,忙暗暗地趁着背对何幺幺之际,对柳金蟾猛递眼色:疯姑爷就在窗后看着呢! 柳金蟾也是冷汗直流,尤其是那薛青得她刚才一番话后,看她那眼神更是若有似无地暗送情谊,让她坐立不安,突然有种负心人的错觉—— 她对他真没意思,可要怎么说才不伤人?然,不说,他白耗着青春等她,她又怎么负得起责?总不能今天哄这个,明儿哄哪个?北堂傲是个能容人的人?她娶一个不够?再娶一个,不是找死吗? 何幺幺可不懂柳金蟾的心思,这而今女儿在外书估摸着是读不进去了,一时半刻回牛村说亲,只怕妻主真得活活气死,少不得…… “小姐替你说句话儿,你就真不动了?还不赶紧伺候小姐去里面换身干净的衣裳?” 何幺幺这一骂,薛青脸红了,柳金蟾的魂飞出了三四缕,奉箭等人顿时瞪大了眼儿,窗外的北堂傲差点没这么气晕过去:让这青儿妖伺候金蟾去里屋更衣……孤男寡女,这不是故意送羊入狼口?置他何地! 亏得柳金蟾反应快,不待她爹真言出必行,赶紧一脸着急地与她爹道:“这换衣裳不衣裳的不打紧,就怕那些人晚上又纠集人来!” 何幺幺笑:“刚那么一吓,还敢来?” 柳金蟾料他们也不敢来,只是……她不把十说严重点儿,去后院更衣,那个当自己是明媒正娶的“疯相公”能不醋海生波,生生把她淹翻了? “爹,你有所不知!”柳金蟾悄悄儿在何幺幺低低杜撰道:“女儿怀疑,这后面弄不好人指使!” 何幺幺待要说他怕过谁,柳金蟾赶紧就在后面补了一句:“怕就怕有官家人!”她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与官府有牵涉,毕竟……民不与官斗……何况还在人家地盘上! 果不其然,何幺幺一听白了脸,一双眼立刻露出慎重来! “你们全都退下!” 何幺幺心里微微筹谋了一番,先是令人在门上挂上一个今后十日不开张的告示,接着令人小心翼翼将米仓里的粮,悄悄儿挪个地儿,只留一石在原处。 然后,他又想了想,又令人将这店里但凡值钱的东西都赶紧着收起来,把那些个易碎,瘸了腿的烂凳子等都搬进来搁在外面说是随时备用,然后叮嘱大家预备好几大缸水不说,竟然还告诉雨墨,刚才弄碎的瓷片都不要倒出去了,说有大用。 柳金蟾等人奇了:“爹,这是干嘛?”贼没来,店就跟被人砸了似的! 何幺幺笑:“到时候,你就懂了!” 说着,他又将店面里里外外看了看,暗赞这可是个好店面,不禁问柳金蟾:“这铺子一年租子多少?” 柳金蟾哪里记得? 她支支吾吾正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外面指挥伙计暗暗将店里的粮食藏匿好的掌柜就推门进了来,问道: “若是不开张,那么明儿城门的施粥,是如数交粮,还是让我们自己的伙计去做更好?” 何幺幺一听掌柜这话,忙问:“这城门施粥怎么回事儿?” 242.第242章 事出有因:官府这次来人了 借着何幺幺这话头,掌柜就将衙门以赈灾为名,逼各家商户必须出人出力出物,在城门设粥棚赈济灾民一事细细说了! 只是言语之间有些愤愤之处,她道:“当日,翰林院孙大人在白鹭镇主持赈济一事时,说朝廷鼓励大家互相自助,鼓励镇上富户配合衙门,在各家门外设立粥棚,赈济涌入白鹭镇的灾民!” “这孙大人早上一走,衙门中午就说官粮不够了,将在城门外设的粥锅四个变成一个,命城里富户们将自家门前的粥棚,明儿全搭到城门处,没有人手的,开始说是捐个一石,由衙门替咱们熬煮,不想,刚突然来说,咱们刚送去的一石不够,还说咱们是米行,少四石不行!刚才又提饥民在我们米行闹事的事儿……”暗示之意大家都是明白人! 这叫捐? 抢才对吧! 屋里一片寂静,柳金蟾刚才不过是胡诌官府有插手,而今这么一听来,似乎她乌鸦嘴了——她今年果然是流年不利啊! 耍个流氓,来个相公还带球跑;难得伸张正义一番,偏偏惹得是地头蛇……眼下更好,替人看个铺子,还就被贪官污吏相中了…… 掌柜一脸愤愤,但敢怒不敢言! 整间屋,说白了除了无权无势的掌柜,与黑白道打交道最多的人就是何幺幺了,只见他左手扶额略作沉思,若是以他的习惯,眼下赶紧要做的事儿提上大礼奉上大红包,随便再让那县令分上一二股红利,这生意今后自然是顺风顺水…… 但一瞅这掌柜,再瞅自己女儿那愤愤的模样,何幺幺情知立刻要女儿识得这实务,只怕读书读傻了的闺女,弄不好又跟那些小见识的酸秀才似的,说什么“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混话,少不得略作思量:暗想定要要拿住利害处,对女儿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告诉她些个这经济世道上的为人处世的学问,别还跟在景陵县似的“老娘我独大”—— 当她大嫂是县令呢! “掌柜的意思……打算怎么办?” 思量一番后,何幺幺决定采取迂回救店。 掌柜想也不想:“决定按照大东家的临走前的安排,这边先暂定买卖,改米行为布行!年后再搭着粮种一起卖!” 何幺幺微微一挑眉:还有一个大东家?再一想是了,金蟾出门不过带了五十吊,这要做生意,自然是跟着人做…… “老夫今儿一路过来,看街上米行不少,米价都相差无几,怎的他们就只针对你家呢?”何幺幺更感兴趣的是,他们是如何惹上众怒的! 掌柜长叹了一口气:“还不是大东家定得这米价太低!当日开米行前,这镇上的米价哪是翻了四五番有多,但咱们这米价……堪堪只是翻了两番,当初不是小的极力反对,只怕只翻一番,我们米行早就被掀了顶!” 但她仔细想来,也没差多少,还是惹来祸患了,真不知素来做事以利害为先的东家,这次是吃错了什么药,突然逆流而上要做米行里的反叛了,而且还明知就是那县令也想要趁着这天灾小赚一笔升官养老银。 何幺幺听这话就更奇怪了,女儿最恨人倒行逆施发灾难财她倒是知道,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个大东家订这个价儿他想也是想为灾民稳住米价的仁义之举,但…… “掌柜这话,老夫听来有些蹊跷,怎得早不闹晚不闹,偏偏现在闹?难不成近日是得罪了谁?不然趁着刚大灾时带人哄抢,又或者待到秋后,抢种颗粒无收过冬无望时,灾民们二度涌入白鹭镇,那时再说是乱民所为!岂不是更妥当?” 何幺幺这么一问,柳金蟾一想:是啊,是这么个理儿!但地痞知道,她还会是个小地痞吗? 北堂傲对这个没兴趣,但……用脚趾头想也只肯定是得了镇上某个官儿的默许,不然而今白鹭镇百业待兴之时,谁家吃饱了撑着,丢着家里的事儿不忙活,出来挑这刺头?要知道乱世用重典,这里乱民起,按大周的惯例,但凡危及江山社稷的非常时期,甚至可以调动地方军队格杀勿论,无论对错,先压再说! 商人哪懂官道? 掌柜只是叹气道:“老爷有所不知,上一月有京城的孙大人在此探亲……但,她们一家今儿一早儿阖府离开了白鹭镇!”若没孙大人……还等今儿?只怕就是肖家的分号,一说乱民哄抢,肖家那样的大商帮也只能认赔。 何幺幺无语,这也太急了些! 他正想着,外面就又忽得乱哄哄的,不待他问,外面就报说衙门里道这里闹事,派了衙差来! 掌柜忙迎了出去,何幺幺深知这里面的厉害,三两步,何幺幺拉着柳金蟾步至屋后悄悄拉了窗儿一处缝隙,拿眼朝外面望去,只见得那米行外几个身穿皂服的大摇大摆地进得屋来不说,还拿眼四下里瞧瞧: “听说,有人报官说,你们米行与河匪有勾结?” 掌柜一听当即吓得白了脸,赶紧道:“大人这是……说得什么笑话!” “人呢?”衙差可不听掌柜辩解,当即一抬手示意手下封店面! 柳金蟾要冲动出去,却被何幺幺拦住了:“等他们封!”煽动乱民是么?谁不会! 说着他出去亲自会会这个小小衙差,柳金蟾哪敢让她爹出去,她赶紧道:“爹,这店不是闺女的!” 何幺幺一听这话儿,瞪圆了眼:怎的不早说? “女儿只是寄住在这儿,谅她们不能把女儿如何!”柳金蟾那等何幺幺出门,一把抓过雨墨挡住何幺幺的路,亲自拉了门踏脚出去: “谁要寻本姑娘?” 雨墨哪里拦得住护女心切的何幺幺? 柳金蟾一踏脚出来,何幺幺赶紧一面着人去苏州搬救兵,一面紧接着一脚追着柳金蟾的脚步进了前院,他不及冲动地开口“你要抓就抓我”,便听他姑娘朗朗一声: “本举人是你们能押的?” 243.第243章 婚事败露:雨墨供主没商量 耳听女儿这“举人”一语,何幺幺脚一软,暗道这节骨眼还敢骗人么! “按照大周律令,你们无凭无据,可不能套空口白话来拿我!就是审案判案,需本举人上堂问话,那也得见了你们大人的签条!岂是你们几个说拿就要上来押的?” 柳金蟾屋里话音铿锵有力,何幺幺怎么听,也听不出丝丝作假来,不禁眼就瞅着雨墨:“雨墨,你小姐说得可是当真?”就她那眠花卧柳,一肥二胖往横里长的模样,还能真上了白鹭书院的头三甲?混了个举人? 雨墨赶紧点头:“恩!”她其实也不敢相信,怕是人家先生弄错了考卷! 何幺幺要欢喜,但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要知道她上月一接到金蟾的来要钱的信儿啊,一颗心啊就七上八下,犬母还能生出虎女来?一家的土鳖养出龙门鲤鱼,不是阴差阳错,人家弄错了考卷,就是祖上坟里冒了青烟! “你小姐认真读书了?”没她老娘的竹条,她会舍得放下怀里的娇软绕躯的哥儿们? 眼见着闺女大摇大摆地坐在米行铺里喝茶,何幺幺还是打死都不信他的金闺女做了举人,小时候读书嘛还算行,后来考秀才时,险险地挂在榜单末一名,就为这末一名,他都不知偷偷打点了多少……说来还是掉脑袋的事儿! 雨墨眼见老爷那一脸好似看见太阳打西边出来的神情,慎重地点了点头,小姐的好狗运让她都觉得这里面有猫腻,但……小姐自遇上疯相公后,其刻苦度真不是一日千里可形容的,疯相公反对她读书的力度也不是盖的—— 说起来,收拾小姐最好的办法,就是反其道而行之:什么都反着来!思来想去还是疯相公治小姐有高招! 思及小姐这“疯相公”,雨墨胆怯地望向何幺幺那还是满脸的忐忑地怀疑,就担心自己稍稍一开口,老爷会一头栽倒在地儿起不来! 何幺幺盯着女儿那气定神闲的模样,心扑扑直跳,现在不怕女儿会吃亏了,只担心要是一个万一,人家发现那举人给错了人……不行,他思前想后,一定要去庙里上柱高香,求求菩萨,给了千万别收回,他一定……一定…… 何幺幺眼咕噜一转,就瞅着那边还装样子的米袋子,赶紧就悄悄儿合十儿双掌:“若是菩萨不收回,他何幺幺一定在白鹭镇设粥棚,布施白粥,施米一石!然后茹素三年!” 雨墨眼见何幺幺求得虔诚,就忍不住朝何幺幺蹭了蹭,对着手指一次、两次……最后眼见柳金蟾就将被衙差带走,很是小心翼翼地嘀咕了一句:“老爷……雨墨有一事禀报!” 何幺幺一颗心还没落定,再听雨墨嘀咕这么一声,当即惊怖莫名瞪大了眼,吓得雨墨“蹭蹭蹭”紧退了数步,无奈领子被何幺幺抓了个死紧,只得暗暗吞了吞口水,祈祷自己也能逢凶化吉! “什么事儿?”何幺幺眼睛一眯,一时想不起还能有什么更坏的! 雨墨吞吞口水:“其实小姐读书突然无比勤奋……” 何幺幺一听这话儿,还用思考么,定是她闺女横行花柳地终于踢到了铁板——要给他招个“花魁”做女婿了!他就知道这是早晚的事儿,恨只恨他…… 何幺幺牙还没咬紧,耳畔就听雨墨微微弱弱地神补了一句:“恭喜老爷……就要做姥爷了!” 什么老爷要做老爷? 老爷?姥爷?!!! 无数惊叹号在何幺幺的脑中荡出一片长长长的空白,来不及欢喜,何幺幺就有被雷劈了个正着的外焦内嫩的魂飞魄散之感,亏得他早有准备…… 但还是有点经受不住这个打击,他就知道,自闺女摸了那薛家儿子起,他就有预感……楼里的再好也不是能常常上得了手的,女儿十八正值血脉喷张的时候! “孩儿爹……”何幺幺头晕了晕,思考要怎么去人家家里赶紧提亲,幸得大儿媳提醒,说这白鹭书院附近人家的儿子最爱拣高枝…… 雨墨暗暗拿手往米行那后院一指:“屋里!”等着你呢! 何幺幺扶额的手当即一僵:拐进家来了?这是……已经被负责?还是……玩得“金屋藏娇、拐带人口”? “一直……在?”何幺幺的心提起来了。 雨墨沉重的点点头。 “见过他爹娘么?”何幺幺开始在脑中设置各种情景。 雨墨沉重的摇头,除了奉箭说他们京城人士外,她和小姐一概不知! 何幺幺的眼黑了黑,果然……他闺女也给他弄了个《墙头马上》! “多久了……”何幺幺亏得是个江湖儿女,心脏坚强! 雨墨掐掐手指,然后比出了一只手来,想了想还又加了一个指头:“六个月了!” 何幺幺这眼就圆得不能在圆了,六个月是什么概念?是在告诉他,自他闺女刚一脱离了他的掌控,就立马走歪了…… “那会子……不该在船上吗?”难不成是从景陵跟去的,但这孩子是她娘连夜趁着他入睡时,打包丢上船的!妻主会给女儿附带一个小侍? 何幺幺赶紧摇头:别做梦了,别说附带一个,就是他特意要安排在金蟾身边,有意让闺女夜里睡不着时,能一随手就拉进去解解寂寞的青儿,妻主都盯得死紧,愣是让金蟾一年半连个人影儿,看都没得看!而今白白都生分了! 雨墨眼珠儿骨碌:“就……船上遇见的!” 何幺幺立刻三度圆了眼。 雨墨咬咬牙,趁热打铁,赶紧把柳金蟾跳河救人,最后疯相公夜半送上门,柳金蟾把人家睡了个渣都不剩后,还带来白鹭镇继续做夫妻,日夜调戏的事浓墨重彩地说了个大概,当然所有的责任她都很技巧地往柳金蟾身上推了又推—— 老爷多惯着小姐,小姐的风流韵事自来是只多不少,而今再添这么一桩,也不过是虱子多了不怕咬,而且那年小姐摸了那薛家老五,老爷也不过是说说,说罢,还把那小子主动挑来放在身边……啥意思?她小都明白,还不就是名正言顺让小姐吃着更顺手? 244.第244章 莫可奈何:上梁不正下梁歪 男人嘛,一个不多,两个不少,三个四个堪堪好,五个六个伺候着更是好上好!皇上还三宫六院三千佳丽放着慢慢来呢? 柳家不穷,还怕养不起几个小叔儿?而今柳家又是老爷当家…… 雨墨把柳金蟾说得哪是一个不堪,听在窃听的北堂傲耳朵里,都觉得有那么一点点太过头了,但…… 这话语间,除了给她自己脱罪外,对他可谓是护了又护,不禁让北堂傲感慨,真正是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奴才—— 金蟾是个怜香惜玉的,雨墨招认之余也不忘替他的不轨百般遮掩,也不知是不是金蟾有过授意,令愿自己挨骂名,也要保全他的名节? 想起自己的名节,北堂傲在那后面可谓是万般滋味涌上心头,百味杂陈,满透涩涩之意,这人心越是细细思量,就越是恨自己怎得当初那般轻贱了自己,把身子给了不该给的人,但……反之又想,若没自己的自轻自贱,又怎么遇见妻主这样的一个看似风流不拘,却对他百般迁就、万般卫护的女人呢? 红着眼儿,一番自怨自艾后,他又是万般柔情,千般绵软,恨只恨自己不早一日遇见她,怨只怨自己命薄,柳金蟾这份好自己难得独占,进退之间,他不得倾情相授,夫妇之间、他难施展…… 奉书也替自己主子惋惜,然后院之争,素来以贞节为要,其次才论家世、生养、相貌、手段……自己爷失了先机,这后院相争,就失了凭仗,少爷之痛如何不是他们奴才们的痛——主荣仆荣,主败仆败! 奉书悄悄给北堂傲递帕子:“爷,不如先回去换身衣裳!一会儿老爷来了,看你眼红红的,指不定怎么想呢?” 北堂傲点点头,示意奉书留下来继续听,自己则提着袍子回屋梳妆打扮,今儿是他头一遭见公公,不敢说要富贵大气让公公对他刮目相看,但他素日里眼瞅雨墨和柳金蟾那行事,料想这公公虽是个妖娆的,但柳家对女婿的要求必是与其他族一般,希望女婿端庄大气的同时,也希望他朴素俭省…… 但怎样才能让公公第一眼,当即灭了再给金蟾另娶正夫的念头呢? 听雨墨一番话,何幺幺凝眉久久不能语。 他能说什么? 上梁不正下梁歪么?他当日嫁金蟾她娘,可不也是来了个先斩后奏,金蟾落地满到处爬了,金蟾她娘才逼着家里以正夫之礼,让他抱着孩子坐着花轿抬进柳家大门……就这样,金蟾他娘的正夫还在堂坐着呢? 说白了,在老人们看来,他还是个妾——贵妾! 怎么的? 能怎么的? 把人家儿子睡了不负责,难道还等人家拿着猪笼来把他闺女沉塘了?他这半辈子的要强还有什么指望? “疯的厉害不?” 何幺幺,手帕捂在鼻尖,左思右想:无论如何,这个外面养得都得继续好好藏着! “有时厉害,有时就跟个好人似的!对下人们也好!”雨墨想了想道,“就是疯起来爱说什么‘国公’了,‘国夫人了’然后一提钱,就信口开河了,说什么‘区区一千两算得了什么,为夫给你一万两,你随为夫回京城,这书不读也罢’什么的!” 何幺幺一听这还不够疯,但又一想,起码还没到扒光了自己的衣裳满大街跑给人看,想来也是算正常的了! “哎——”提起这“国夫人”什么话,何幺幺心里就难免不长叹了一口气,可不就应验了那庙外疯道长的话么?这下真正让金蟾娶了“贵夫”当了“国夫人”了,真正是命! “刚听你说,这疯姑爷家里似乎还不知道这事?” 何幺幺一面缓缓地坐回屋里等金蟾去衙门的消息,一面又将刚才留在屋里的薛青等人遣去打探柳金蟾的消息,自己则细细地喝着茶,思量刚才雨墨的话。 这雨墨哪里知道,没敢说疯姑爷发病时会杀人,只说疯姑爷中间回过娘家一次,具体不清楚,待要编编,眼睛一挑就见后院的奉书不知何时到了她们屋外,她赶紧就跟见了救星似的,指着奉书道: “奉书,你不在后院伺候姑爷,来这里做什么?” 奉书暗笑不愧是雨墨,果然会看事,他赶紧就进屋来,好似不知何幺幺来白鹭镇一事儿,故意与雨墨笑道:“正是我们爷差我过来问,夫人怎得一出门,这都快大半个时辰了,还不见回去?莫不是又是跟着书院某个学生逛那边的巷子去了?” 何幺幺一听,这还没进门的小女婿都知他那宝贝闺女的嗜好,脸上难免有些过不去,不禁拿手帕挡了挡脸面:这坑爹的丫头! 雨墨见何幺幺不问,也站在门边跟着装:“夫人刚与衙门里的人去了县衙,我瞅着奉箭他们跟着过去的,现在也没什么消息!估摸着就该回来了!” “你怎没跟着去?”奉书又明知故问道。 里面的何幺幺微微有些坐不住了,只得轻轻地咳嗽了两声:“雨墨,这是和谁说话呢?” 雨墨机灵,赶紧回道:“回老爷,正是刚奴才与您说的新姑爷北堂氏,身边的奉书!” 何幺幺一听这话,不知该赞雨墨这是机灵还是冒傻气呢?一个外面偷养的能当着自己老爷的面喊做“新姑爷”么?论理就连介绍都不该! 他立刻纠正雨墨这不妥当的称呼,冷冷地大声道:“一个没名没分的外面野男人,说得再好听也只能唤作小季叔,就这还是高抬了,怎能喊姑爷?将来正经姑爷三媒九聘抬进门,又怎么喊?这样的人是能进门的么?” 疯的就是当妾偷偷进门,他何幺幺都不答应——偷养的,说白了,还不如屋里的通房! 奉书背着一柄约莫有五尺见长的大刀,正阔步进来要行大礼,只是耳一听何幺幺这训雨墨的话当即气得脸色就青了,常言说的好,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奉书岂是个省油的灯,一进屋门当即一抱手,大礼免了,脸上只微微地点了点: “何季叔!”如你所愿!别当谁不知谁的底儿! 245.第245章 翁婿大战:恶公公对河东狮 何幺幺刚一抬眼,刚还暗赞这小小仆从单这模样,就比薛青强了不知百倍,不想…… 小小家仆就敢口出狂言!气得,他当即拍案而起,怒瞪奉书那俯视他的轻蔑眼神:“你这是奴才和主子说话的态度?”难道他说他主子的话有错? 奉书立刻脸上露出满满的委屈来:“回何季叔,奉书不知错在哪儿?”谁是谁季叔还不知呢!当着他的脸面不给他主子脸面,就是好比拿鞭子抽他奉书的脸子! 雨墨赶紧低低提醒:“是老爷!” 何幺幺的脸要微微缓和,不想那奉书却露出满满的疑惑来问道: “可奉书从京城回来时,我家姑老爷再三叮嘱,说景陵县牛村柳村长的正夫姓秦,切莫弄错了,不然让人说我们北堂堂堂大府第没规矩!” 何幺幺气得胸腹之间起伏不定,想当年,他一把砍刀砸在了柳家的饭桌上奠定了他在柳家,没有第二个人敢和他叫板的地位,却不想他宝贝闺女居然敢给他收了个,连奴仆都敢不把他放在眼里的……疯……野汉子! “雨墨,带老爷我去好好会会你小姐,不知哪儿捡来的野相公!”和一条狗咆哮,只会把自己降到和人家一条沟的地位! 何幺幺收拾不了这个小小杂役,他就不信收不了那个柳家大门还没进的人! 何幺幺这么一喊,雨墨哪敢怠慢,横了不知高低的奉书一眼,就赶紧引着何幺幺领着一众随他而来的亲信,伙同那跟来的薛青劳师动众地、去后面给“疯姑爷”“找碴”去了! 奉书一见这架势,心里微微掠过一丝虚,那里敢等何幺幺去兴师问罪,自己先翻过男墙,向自己公子负荆请罪去了! 俗话说的好,什么样主子养什么样的奴才! 奉书之骄傲,全是北堂傲的余韵。 一听弄瓦来报,说“准公公”居然敢在前院那人多势众的地儿掉他的脸子—— “他真说那么说?” 北堂傲脸上青筋暴露,一细思量,那“一个没名没分的外面野男人,说得再好听也只能唤作小季叔,就这还是高抬了,怎能喊姑爷?将来正经姑爷三媒九聘抬进门,又怎么喊?这样的人是能进门的么?”的话,明里暗里不仅仅是贬他,而是……明明白白告诉所有人,只要他在,他北堂傲就别想进柳家大门不说,还连妾都不如! 接着奉书又来请罪,北堂傲刚还打算用七尺红珊瑚收买公公,装贤夫的心瞬间荡之无存! 与其委曲求全最后被扫地出门,北堂傲手当即将桌脚生生掰下了一块儿:硬碰硬,就硬碰硬,谁拿不住谁的七寸?他北堂傲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 “奉书,将本公子出嫁时,太爷爷给陪嫁的那套首饰‘火麒麟’拿来!”不能说多,还不能在装扮上以压倒之势死死压住他? 说话间,外面已经来报:“那何氏已经领着人横冲直闯进了前门!” 北堂傲哪还有时间细细装扮,只能褪了身上的素色袍子,死活寻了一身大红福寿绵延滚金阔袖袍子理了理:“命所有人屋外列队恭请本公子出屋迎人!行国公礼!”玩派头谁怕谁! 出门前,等不及火麒麟装备,信手将妆奁里放得赤金螭珞圈套上,再把剔透的红石抹额垂在眉间,不为别的,北堂傲就想把代表正夫的大红披挂满身,明明白白告诉那个何氏: 无论他怎么说,他北堂傲就是正夫,不过柳家门,也还是正夫! 可怜还在衙门与县令等人唇枪舌战的柳金蟾,哪里知道她前院走水还没解决,后院就起火了! 何幺幺大摇大摆,带着一众跟来的人,昂首阔步,俨然一副江湖少帮主出门的派头,直扫后院,大有替未来女婿扫走野狐精的雷霆之势。 北堂傲一身艳艳的正红,陪嫁来的几房人,就连厨房里大厨都差点拿来充人数了。 只是北堂傲转念一想,自己这么做,若是柳金蟾回来,岂不是成了他这个做女婿的不是?就他这气压三军的堂堂大将军,还需人来充气场?当即一挥手,一院子的人呜呜啦啦顿做鸟兽散,各司其职去了。 于是,后院几排正值油绿的藤架之下,几处蔷薇花之中,横一卧榻,榻上簇新的缎枕上斜卧着正在霞纱帐内静静看书的北堂傲。 他身侧是跪着奉茶的弄瓦。另一侧,抱瓦正静静地给他扇着素白的羽扇。另有一个捶着肩、一个捶着腿,其余侍立在两侧等待传唤,帐外一只七彩斑斓的鹦哥在架上不停的说着:“公子吉祥!公子吉祥……” 然后,书页“哗”一声翻过,长长的眼睫在扉页之上宛若蝴蝶之翼轻轻颤动,虫鸣鸟叫,真正叫一个清风雅静。 这就是何幺幺闯进后院绕过大屏风,映入眼帘第一幕景:公子如画! “呃!”何幺幺正不知要如何叫嚣! 一个模样清秀有加的年轻少年,就端着数碟茶果自那方走来:“雨墨,你怎得如此冒失,这是姑爷休息的后院,你一个女子怎得能闯进来,还不赶紧出去?” 雨墨立刻眼观何幺幺,装出有些畏缩的模样。 何幺幺要说是他喊进来的,数个也不知从何处瞬间冒出来的老男人,就赶将他们拦在了垂花门与屏风之处,也不等何幺幺开口,就一个个发挥了八公的口舌之功,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真好生无礼,公子还在午睡呢!你怎么可以冒冒失失闯进来!” “就是,我们公子金尊玉贵,倘或看了什么去,你可要仔细你的小命!” “去去去——没禀报也敢进来,你当这是寒门小户,随便乱闯的地么?” 何幺幺只觉得耳畔一群麻雀唧唧喳喳,吵得他耳鸣:“你们让开!” 一群八公这时才好像发现了何幺幺等人似的,斜过眼来,又是一阵七嘴八舌: “你是谁?进来可有文书?” “是啊,谁允许你进来的?” “是公子今儿招的人么?” “这天都要黑了,夫人就要回来了,公子怎么会让别的男人进来?” 246.第246章 翁婿大战:何幺幺对北堂傲 面对眼前一群八公,何幺幺只觉得青筋爆裂:“你们让不让?”言罢,他身后一群打手立刻打开了架势,持棒横了一排。 若是以往,八公们早吓得闪去墙边能躲多远躲多远,要么就是一声声尖叫,迅即开始呼朋引伴,可……这群八公一见来了持棍的,第一个反应还是一怔,接着就是瞪大眼露出不屑来:“兄弟,你们走错了门了吧?” 何幺幺不多话:“不想死——”他嘴里的“死”字一音没来得及拉长,八公们手中白光一闪,喝——这是少林寺的十八铜人阵? 错,是北堂后院的八公双刀阵! 吓得雨墨当即大喊了一声:“这是夫人的爹爹!”今儿是怎么了? 八公们立刻吓得收了刀,一个个赶紧列两队施礼:“何季叔!”然后还有一个人赶紧高喊了一声:“何季叔来了——” 不待何幺幺发作,那院里又跟戏里宫里传人似的,又高喊了一声:“何季叔来了——”,弄得他有点傻眼,这会子才想到问自己:他们都知道他是季叔?而不是老爷?想到此,他不禁怒瞪雨墨,切齿道: “雨墨,你和他们怎么说老爷我的?”难不成她和人说他其实只是妻主身边一个宠侍? 雨墨眨巴眨巴眼,她说的话太多了,着实想不起自己究竟什么没说,什么说过! 何幺幺一跺脚,他这是来给人示威,还是……丢人来了?气得要掉头吧,里面呼啦啦地,人又传了来:“公子过来了、公子来了!” 人家来了,他何幺幺转身就走,岂不是很不礼貌!但何幺幺难道还等那野小子来喊他一声“季叔”不成?他何幺幺,是绝对不会承认这个男人是他“女婿”的! 想罢,何幺幺那里还想见北堂傲,不等北堂傲露脸,转身带着人愤愤然掉头就要走,但那八公是干什么的?这院门能让你轻易进来,岂能容你说出就出?当这是菜园门? 八公往那垂花门处一拦,比了一个“请”的手势,管你是谁,他们眼前只认一个主子,那就是北堂二公子! 何幺幺敢硬闯?这八个八公刚才那一手行云流水的八卦刀,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练家子,他身后的,充其量就是打手!来硬的,他岂是对手? “少爷……既然来了,何不会会他!”何幺幺身边最得力的陪嫁王宝山悄悄儿附耳道,“当女婿还能把公公怎么的了?” 何幺幺瞪了王宝山一眼,转回身内走两步,转头恨恨地咬耳朵道:“你个傻子,爷我而今亲自来与那野小子照了面,赶他不走……岂不是要认可了他是我们柳家的人了?”至少承认了他金蟾身边的男人! 王宝山立刻一脸恍然大悟状,要说什么,只听得一声低低轻唤传来:“爹!”然后一叠声“何季叔”纷纷传来! 何幺幺憋住气,扭过脸,不假思索就回了一句:“我何幺幺怎受得住你这声‘爹’?”你还不配喊! 这一声“爹”不及拉长,何幺幺后面“噼里啪啦”的一串要说北堂傲未婚先嫁,怎来的脸面还敢自称“姑爷”的话,就因北堂傲那生生露出的好大一片雪肩,吓得满肚子的话吞了泰半下去——他女儿这是被人玩了仙人跳,被迫娶了一个青楼花魁不成? 北堂傲一听何幺幺这根本就是给他扫脸面的话头,便知再是讨好也是无用,但脸面上的礼数岂能丢了,他不敢怒,只是当即装出一副吓着了模样,赶紧改了口:“季叔!” 这季叔不喊还罢,一喊,当即把何幺幺气了个人仰马翻:不会看脸色,也该会听语气吧? 何幺幺深呼吸数次,才微微回过几分垮掉的脸面来,是,他何幺幺是柳家的妾,人人嘴上虽然口苦声声喊他老爷,但谁心里不在后面骂他妾夺夫权,只是……敢这么明目张胆喊他左一声“季叔”右一声“季叔”,除了柳家族里那几个老顽固,今儿这个在年轻一辈里,还是头一个! “‘季叔’?谁又是你季叔?好生奇怪,雨墨,这是谁啊,穿得这般没皮没脸的!难道老爷我没交代过你,花柳巷子里那些个莺莺燕燕不许带进家里来么?玩玩就罢了!”再好看又如何?来路不干净,人就不干净! 何幺幺抬起高傲的下颌,领着身后的打手从侍立在他身侧的北堂傲身边,目中无人地大步而过:损人谁不会?一个季叔就能把他打败了?一个外面的疯子就连进柳家大门当个通房都轮不上你的! 北堂傲要反唇相讥,但他就是能言善辩的,何幺幺这话儿,他难不成还要去辩,越描越黑么? 北堂傲咬唇,对着身后的人暗暗挥手,几个仆人立刻过去,当着何幺幺的面,就将何幺幺要坐的上座,一哄而上,你抬椅子,我扛卧榻,三两下就撤了藤架下的椅子,只余一张摆满了瓜果的长几。 何幺幺凝眉,要发作,毕竟这不是自己家,只得拿眼看雨墨,这后院那是她说话的地儿? 雨墨夹在中间哪敢说话,眼两边一瞄,怯怯弱弱地,装傻地回了一句:“老爷不是知道?” 何幺幺怔了一下,这才想起这是刚才他问雨墨的话儿,少不得咬咬牙:“知道?知道什么?你是说这个……” 何幺幺待要拿手去指北堂傲。再道一遍“野男人”,眼前周遭都是自己的陪嫁,北堂傲若是再容这何幺幺大发厥词,他的脸面倒在其次,他北堂家的脸面将置于何地? “小婿知小婿与妻主的婚事不是何季叔这身份能做得了主的!何季叔一直就耿耿于怀,愤愤不平!是!妻主是何季叔养得,小婿也有心要孝敬何季叔,但何季叔何必见面就百般羞辱?” 北堂傲终究忍不住反唇相讥道:“柳家是什么人家?” 北堂傲眼斜奉书。 奉书立刻背到:“是景陵县牛村的望户,据说景陵小小县令是她女婿!” “县令几品?”北堂傲再问。 “回爷,正七品!” “本公子几品?” “回爷,正一品!” “谁贵?” “公子贵!” 247.第247章 合:男人太美叫祸水 这无厘头的对话…… 何幺幺有点云山雾绕,雨墨默默地拉了拉何幺幺,低语:“一会又得说自己是国公爷了……”她就知道疯姑爷不能气,一气,一院子的人都得跟着他疯! 果然,雨墨余音未落,那北堂傲就端来了椅子,当着何幺幺大喇喇地坐在了何幺幺身前端坐下来,不敢拿气势压何幺幺,但气何幺幺是肯定的,不然今儿何幺幺刚骂他那些话,岂不是让奴才们看低了他? “本公子是什么身份?”北堂傲一落座就再问奉书。 “回公子,是三等嘉勇公,国公之贵!” “刚本公子这身装扮,他骂本国公什么来着?”北堂傲一边问,还一边拔出他的银枪,习惯性的舞动起来,其实也不是故意,着实气得手上不晚点什么,他会杀人的!他长这么大,头一遭被人侮辱,还羞辱地这般不堪! “何季叔,我家公子这身装扮乃是京城贵族公子出嫁后的妆扮,宫里皇后、四御等无不这么穿!设若此话是在京城说,轻则割舌,重则当诛!” “亲口这般侮辱本公,当如何责罚?”北堂傲今儿定要何幺幺知道侮辱他的后果! “回公子,可杖毙,也可交由白鹭县县令代为杖毙,后弃尸乱葬岗,不得认领!”…… 耳听着这一主一仆演双簧似的,一问一答,还头头是道。何幺幺与他身后众人顿时明白这“疯”的程度了……只是如果这不是疯的…… 何幺幺就觉得是自己疯了!哎呀这个……疯子绝对绝对不能进柳家大门,他要进柳家门,金蟾他娘还不得当真,跟着一道疯啊! 何幺幺那里还有空听北堂傲给他下马威,这个女婿,他何幺幺是绝对绝对不会允许金蟾领回家门的! 想着,何幺幺也无心在和疯子计较疯子的名分问题,更不在意什么“季叔”不“季叔”了——反正,他绝对不承认这个疯子算是柳家的男人,准确地说,当下人给金蟾铺卧榻叠被都不可以! 他就知道这男人模样太好的,都不是好茬,村里那个楚傻子的相公与这个也不相上下吧?恶得那叫一个罄竹难书不说,也是个未婚就跟有了孩子的。一来村里,村里就发了大洪水……提起这个,何幺幺更惊怖—— 她家金蟾何曾见过地震,这不,差点也把小命交待在了这儿,怪道人说太美的男人都叫做祸水! 何幺幺掉头也不听疯子演大戏了,赶紧领着众人赶着夜色前先回客栈,稍后去衙门把柳金蟾领回去,明儿一早回景陵县去! 无奈,她才走两步,外面的就有人忽然来说:“不好了,那些人见封米行不得,趁夜砸米行了!” 何幺幺大惊,暗道一声:果然,疏忽了! 他还不及想后一手当如何,就觉得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他身侧如疾风一般刮过,不及看清,就听刚才那小厮大声道:“爷,夫人还在衙门里呢,你这会子出去,把他们都杀了,夫人还能出来吗?” 何幺幺一听这话儿,那里还记得刚才的话儿,赶紧上前拦住:“别冲动!别冲动!”疯子发疯时,可是真的会杀出人命来的! 但北堂傲脾气上来,尤其是今儿受了公公的气,心里憋屈正恨没个撒气啊的,那里肯说算了就是算了,嘴上立刻喝令奉书等人闪开,勿要当他的路外,还道了一句: “今儿不杀他个血流成河,把他们脑袋悬于我门上,他们正当本公子是病猫,欺负到头上来了!” 北堂傲手一震,刚才那群八公,连着奉书几个全部飞了出去! 谁还敢挡? 何幺幺! “你不能去!”慈父之心,无一可当! 何幺幺也不知哪儿来的速度,瞬间就冲在了北堂傲人前,怒瞪已如嗜血狂狮的北堂傲,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与死神对峙地渺小! “你……你不能去!”吞吞口水,何幺幺也不知自己何来的力量,愣是支撑着他瞬间好似被抽走了周身气力的两腿,为何没软软地倒下! 北堂傲微微一怔,不是害怕,而是看到了一个父亲的力量,而他也就要当爹了! 他微微一垂眼,周身喷张的怒气就熄了泰半,余下的小半,亏得及时爬回来的奉书直指北堂傲这身风情无限衣裳:“爷,你这样,在京城就罢了,可这穷乡僻壤,还不得让那些个没见过男人的女人死盯了去!” 北堂傲抿唇,他盯着何幺幺,不懂明明公公那么爱他女儿,却为什么尚未了解他,就对他百般羞辱呢?就因为他不是明媒正娶的? 何幺幺倨傲地撇开眼,他就是喜欢北堂傲不起来,至于为什么?偷养什么的都在其次,只因,翁婿自来就是天敌!错,是男人刚一看,就是来和他何幺幺抢女儿的! 北堂傲想说,只要你认可我,我可以给你数不尽的荣华富贵,然,不待他开口,大家就说:“夫人回来了——夫人回来了!” 两个人同时,回头: “妻主!” “闺女儿!” 然后,听说店面被砸的柳金蟾急急忙忙赶回来,一抬眼,就见垂花门前,爹爹和相公各执一方,殷切地看向她,朝她召唤,没来由的,一种不好的预感,立刻爬上了她的心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了,难道今年这才是她命运多桀的本命年? ****88*** 果然…… “妻主,喝口茶压压惊!” 左边,北堂傲一脸小相公状地,手捧他吹冷的滚茶,小心翼翼地奉于柳金蟾。 柳金蟾刚喝一口,还没咽下,何幺幺就一脚踢了踢愣着没敢动的薛青: “你个傻样儿,还不赶紧给你妻主也奉一碗茶!这自古先来后到,你是前面的,又是屋里,怎么就没一点儿眼色,怪道外面的都有了,你还没一点儿动静!” 眼见北堂傲要沉脸,柳金蟾赶紧对他爹撒娇道:“爹——下人都看着呢!青儿,你甭忙了!” 这一声“青儿”立刻听得北堂傲心酸,他嫁给柳金蟾这么大半年了,也没听她喊自己半句“傲儿”,一听就是老相与!还有那“没一点儿动静”,一听就知就是过去夜里伺候的家中通房! 248.第248章 东窗事发:翁婿都是厉害人 北堂傲不欢喜,何幺幺也不欢喜,当即板着脸说柳金蟾道:“怎得青儿就不忙了?青儿不是你当初自己先看上……爹才给你收房里的?青儿,倒茶!你这个屋里当哥的,怎的还怕起屋外的了?” 北堂傲一听又是屋里、屋外的说他,不敢和公公闹,他还不能和自己妻主说说委屈么?当即他就嘟着嘴,问柳金蝉:“妻主,咱们补婚书那会儿,你不说为夫是你三媒九聘,抬进柳家大门的么?”公公你不承认我北堂傲不要紧,你闺女可不能不认账! 柳金蝉一愣,人就被她爹狠狠地瞪了一眼儿:这种谎你也敢说? 柳金蟾笑得无奈,硬着头皮要说“是”吧,北堂傲又补了一句:“为夫记得,那时妻主还说,补办婚书是因咱们婚事办得仓促,你又忙着来书院读书……对了,那婚书,为夫还让家姐收在娘家,当时家姐拿去京城衙门补登,为夫就忘拿回来了!” “咳咳咳……”何幺幺当即让茶水呛得脸通红,他无法淡定了,当即凶残的眼怒扫他的活宝闺女:好啊,你外面偷吃带球跑就罢了,还敢私定终身了啊! 柳金蟾当即欲哭无泪:她就知道东窗事发,难逃一死! 北堂傲一见何幺幺气得脸都多了好几道皱眉,心里格外高兴:说他屋外的,也不看看他手里都拿着些什么!哼——他还有杀手锏呢! “公公,没事吧?”北堂傲幸灾乐祸,一脸关切,只可惜画蛇添足被柳金蟾无奈的眼,似是责备的看了一眼,心里顿觉没意思:马屁拍在马腿上!但脸上却是满满地不解与委屈。 何幺幺气得三十多的年纪,喘得跟五十多的,瞪着北堂傲,北堂傲立刻露出,他很无辜地表情来,巴巴地解释道:“小婿,脑子不好,刚听公公说屋里屋外的,只当是公公说小婿是屋外的,所以……小婿害怕! 这演技,何幺幺今儿感叹,他是遇上克星了——啊啊啊啊——气死他了! “金蟾!你跟爹来一下!” 何幺幺,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屋外。 柳金蟾无比凄婉地看了北堂傲一样,无奈北堂傲看她的眼比她还无辜,她真想出去仰天长啸一声: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 北堂傲倒是有心要助柳金蟾,只是……那个根本就不把他屋里人看的公公,会给他一份薄面?于是,他只能无比怜惜看着妻主哀哀怨怨地往屋外走,心里倒觉得,收拾收拾也好,省得趁着这坏毛病不改,还不知今后会不会给他捅多大篓子呢!而且…… 耳送柳家父女在屋外咋咋呼呼毕,北堂傲缓缓看茶的眼,就静静地扫向了那个一直尾随何氏的什么“青儿”的男人—— 白皮细面,细胳膊细腿,一看就是个养在屋里比书生还书生的小男人!只怕他北堂傲身边一个侍从就提溜起来,甩出一丈开外去,打仗是不足惧,只是宅斗嘛…… 北堂傲冷冷的眼,细细地就朝薛青细细的大腿、窄窄的臀、盈盈一握的杨柳腰,往上看去,也不知是他嫁人已久,眼神老道,又或者让那柳金蟾祸害了。 那刀子似的目光落在薛青身上,让薛青心里在瑟缩之际,竟莫名地觉得这柳金蟾外面的相好,在用他目刀挑开他的衣裳看里面,纵然他在家里也是刁的,但在对面男人气势的压迫下,他就像被號魇盯住的兔子,不敢动弹,别说回眼,三秒后,他“嘭——”一声就跪在了北堂傲的面前,半个字说不出,就跟见了大官老爷似的。 何幺幺带的几个打手,本要说“你怎这得没出息”,就是这无法言语的压迫之下,愣是一个个无法开口不说,腿也一个劲儿发软,不是勉励支撑,也有瘫软下去的势头。 北堂傲冷冷地将嘴角一勾,这是还不如他厉害呢? 待要气势全开,外面奉箭就悄悄地进来道:“几个闹事的都找到了!” 北堂傲嘴角冷冷地一勾,快乐地端茶喝:“带进来!” 众人不及回神,数十个挣扎蠕动的麻袋就被抛掷在花厅不大的院落里,心内满是一惊,本以为会细细审上一审,不想喝茶的“野姑爷”茶碗一放: “就他们几个?” “他们是主谋,其余参与的,掌柜都拿住打了一顿,王虎想着也都是可怜人,又受了伤,索性都放了!能不能好好儿过了这冬日还不定呢!” 北堂傲冷冷哼上一声:“你也糊涂,乱民是说放就能放的?你纵其一,明儿就能有上百,不杀一儆百,指不定明儿、后儿还有人来!”他可不是柳金蟾有功夫去衙门里磨磨唧唧到大晚上,结果怎么的?米行不封就给砸了! “那……王虎去抓回来!”家奴王虎言罢要带着人去拿人! 北堂傲又道:“放了又抓作甚?别人看着成什么了?不知是砸店的,只当是咱们抓替罪羊呢?这些个斩杀后,尸首送官,令头悬于市三日夜,以戒效尤!” “那县令……”王虎有三分迟疑…… “奉箭!” “在!” “拖去米行外杖毙!”北堂傲言罢,眼扫那几个还在颤抖着支撑的人,“再把他们请去观赏、观赏,仔细思量思量,今后该怎么称呼本姑爷,见了本姑爷还敢不敢站着不跪!” 想着今日所受之辱,北堂傲这心里到现在还波翻浪涌,不是想着自己将为人父,他定一掌碎一个天灵盖,愤懑之际,北堂傲起身往外走,奉箭紧随其后。 临到院中,北堂傲附耳道: “就说夜半途径白鹭镇遇乱民打砸米行,斩杀为首乱民十二人,令王虎问县令何以孙大人一走,当夜白鹭镇就乱,她这父母官怎么当得?” “是!” “拟折子两本,一本送进京,奏白鹭镇官商勾结,私卖官粮,还扰乱当地米价平稳;另一本誊抄送苏州知府,今日之事,淡淡提两笔!再让掌柜附上状纸两张,一张附在寄给肖将军的书信里!令王虎明日一早就乘船北上!此外,先给京里送个消息!” “是!” 249.第249章 波及无辜:北堂傲杀鸡儆猴 北堂傲想了想,接着又叮嘱道:“此外,让总兵大人为王虎写封请功奏,这事必须以功论,绝不能给人落下把柄!” “是!” “回来,小心那慕容冰!若是她敢插手,就……你懂得?” “那奉箭……” “你去作甚?你一去不就是我北堂家插手了么?让青螭和王虎自己去,请功都不会?青螭心细,他明白该怎么做!” “恩!奉箭都记住了!” “例外,还有件私事!”北堂傲提及慕容冰就忽然想起一件事儿来,“可还记得,当日慕容嫣自我们手上拿了百两白银的事么?” “奉箭记得,那时公子的银子都给了肖将军,还是从军饷提前预支给她的!结果……” 北堂傲挥手挡住了奉箭嘴里的话:“我那日隐隐听闻那慕容冰旧账未清,似乎手头正紧,就怕她这老狐狸会嗅出今儿这事里面的道道,趁机捞上一笔,捞几笔都是小事,就怕她穿凿附会,给北堂家浓墨重彩又无端端添上一笔,所以……你隐晦些,就去一封信,问肖将军,慕容家当年军中告借,私给战家大公子买玉佩的银子还没?” “以正式公文发至苏州府!让那慕容冰自顾不暇,也可省了咱们一桩事!” “其实,爷何必这么麻烦……就说爷……” 奉箭一开口,就被北堂傲一个淡淡的笑意堵了回去。 “小心驶得万年船。”北堂傲白了奉箭一眼:“而今我北堂府看似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但水满则溢、月盈则亏,怎不知就是日渐式微之兆?当退则退,不退何来海阔天空?你要知这朝廷自古最怕‘权臣’二字,眼前不急流勇退,等皇太女即位,第一个要治的就是我们北堂府!你我皆是阶下囚!” 奉箭垂眼,府里自三年前就一直在在朝中淡化身影,想来就是这缘由了。 “根强叶不茂,尚有生机;叶茂,根不强,三秋之寿……奉箭,现在北堂家必须削枝减叶,强根本,我们北堂家百年征战,人丁不旺,你们就是我们北堂家的根本了!”北堂傲拍拍奉箭的肩膀:“你和奉书也到了该放出去的时候了!” “爷,奉箭伺候爷你一辈子!”奉箭立刻跪在北堂傲的脚下,祈求。 北堂傲俯视奉箭,这个自幼跟随自己的侍从,他又如何舍得,只是…… “你是我放出去的鹰,想回来时,回来就是!”北堂傲笑道,“看上哪个家小姐了,爷替你做媒!”说着,他就要进屋。 眼看爷这坎坎坷坷的情路,对女人早看白的奉箭,禁不住嘀咕了一句:“若是奉箭谁也看不上,爷可不能撵奉箭走!” 北堂傲不禁失笑:“就怕你看上了,哭着鼻子来说,怎得不早遇上!”就像他…… 奉箭撇嘴,他才不信爷的话呢?他啊,心里倒是有个人,只是不知将来好歹,且看着吧,若是她也是那等女人,就算他白想了,也再不想了! 这厢奉箭一走,奉书乐淘淘地跑了来笑道:“可有意思了,几个大男人,中午还雄赳赳气昂昂的,谁想那几个人人头骨碌碌落地,全都尿裤子了,真是丢人!”亏得白日里还拿着大棍子,耀武扬威的! 北堂傲却只是托着腮,苦恼,这公公到底该怎么摆平呢?怎得每个女婿都会遇见一个难缠的公公呢? 他还想出对策来,一个人忽然就进来在他耳边嘀嘀咕咕了好一阵。 北堂傲的脸瞬间煞白:“夫人当真那么说?” 来人又在北堂傲耳边补了好几句。 北堂傲煞白的脸微微回暖,只是再度抬起的眼不复他刚才的犹疑,他微微想了想,就对来人道: “你明儿与他们几个一早就在……” 来人连连点头,少顷,就退了身。 接着又有人来说了米行的事,以及奉命来白鹭镇看他的副统领王虎已经将尸首送至县衙,将那县令吓了个半死的事儿……事无巨细,麻麻杂杂也是一大堆。 待北堂傲细细理来,安排出去,已是月上柳梢之时。 北堂傲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只问“夫人与何季叔还没说完?”这父女真够情深的! 奉书赶紧出来一面命人给北堂傲备洗澡水,一面叮嘱人看见柳金蟾立刻往屋里带,其间细节自是细细叮嘱,这才回转身来,伺候北堂傲一边沐浴,一边等那边的消息—— 谁让自己爷眼下的大事,既不是关心王虎青螭的前程、也不是前面米行的生意还做不做的了,而是怎么帮爷,将夫人牢牢地拴在身侧养儿育女,不离不弃,白首相依。 ****88* 那边,柳金蟾一出屋,他爹就揪住了她的耳朵,吓得柳金蟾赶紧求道:“要揍我,您好歹换个地儿!女儿还得做人呢!” “你还有脸——”何幺幺立刻要大吼一声,就见活宝闺女对着他猛作揖,低低低哀求道: “爹,他要知女儿是哄他的,他立马能把闺女戳成马蜂窝不说,弄不好还能挑在枪尖,挂在城门上!”说得越狠,活命的机会越大! 何幺幺一听这么狠,待要说“你骗我”,但刚才那疯子发疯起来,不动一拳一脚,就能用气势逼疯人的凌厉劲儿,他现在想想也心有余悸呢!少不得信了柳金蟾九分!无奈胸口一股恶气,他不好好收拾收拾柳金蟾,他真会被活活气死! 二话不说,随从柳金蟾的心愿,何幺幺提溜着柳金蟾进了柴房,接着摇曳的油灯,终于从柴火堆里寻出了一根又细又长的竹条,握在手里: “说,你还有什么没有交待的!” 柳金蟾瞅了瞅她爹手中的竹篾,心里吞吞苦水,她爹从来舍得揍过她,轻重很难讲啊! “爹,女儿,还有了快六个月的身孕!”所以,不可以揍了呢! 何幺幺一听“快六个月”了,这……还能揍?这可是头一胎,弄没了,他这辈子当姥爷的指望……但一想到这肚子里的孩子是哪个野狐狸的,手不禁又把手中的竹篾握了握! 250.第250章 父女对话:金蟾深深的忧思 柳金蟾眼睛何其尖,赶紧又在后面补了一句:“爹你放心,女儿这辈子就只生这个了……其实女儿这个也没想要的……”不信她爹还舍得揍她! 何幺幺眨巴眨巴眼,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什么意思?不想要孩子? “但……发现的时候都四个月了,吃药也……哎哟——爹,你轻点儿!” “你你你……你这是要活活气死你爹我!”何幺幺丢了竹篾,揪起柳金蟾脸上的小横肉,就恨得直骂,“背着爹娘外面养小,爹忍了!偷偷与人私定终生,还弄了婚书,爹又忍了……现在……现在……” 何幺幺一想到自己养个闺女,还不想给他养孙女,恨得这叫一个……无法言语,气得又把刚丢在地上的小竹条拿了起来,又撕了一半,留下不足筷子一半粗的一细条儿出来,令柳金蟾探出小手来:“不揍你,爹得气死!” 柳金蟾眼见躲不过,怯怯地伸出细细的小手来:“爹,错了!” “你爹我,还没动手呢!” 何幺幺一想到自己差点大孙女就没了,心如刀绞,刚举起竹条,禁不住又想起一事儿:“蟾儿啊,你是不是以前堕过孩子?”不然风流了那么多年,怎就一个都没怀上? 柳金蟾无语:“爹,谁敢啊,这按大周律是要挨鞭刑的……”她敢吃,大夫还不敢开呢! “少来!你刚就说想堕了!”何幺幺赏了柳金蟾一个白眼,再次把竹篾举得高高。 柳金蟾看这架势,真是要发狠呢,赶紧道:“蟾儿的宝宝都会踢手踢脚了,你打在女儿身上,她也会疼呢!有人说,女儿这一胎,一准是个闺女!”生个儿子,她也没办法! 何幺幺的手开始动摇,这辈子,他就没舍得打过闺女,每次孩子娘打孩子时,都跟抽在他心窝里似的的疼,但孩子不打不成器,他都不知躲着哭了多少次……而今,他要自己动手吧,手真就下不来。 “你啊——都要当娘的人了,你让爹怎么说你啊!”丢了竹篾,何幺幺颓然地坐在柴房的木凳上,幽幽地看着柳金蟾一时无话,柳金蟾一见爹爹不开心了,不禁就乖乖地跪在了爹爹的面前,趴在爹爹的膝上,小狗般等着爹爹摸她的胖脑袋。 “你啊你,爹真不知说你什么好儿!论孝顺吧,你比谁都孝顺,但胆子大起来,天不怕、地不怕……” 何幺幺摸着女儿的头,满是慈爱;“爹,也知道这事儿不怪你……哎——都是你娘,成日信那个疯道人的话,痴情妄想什么‘夫人命’,谁家闺女十八了屋里没个男人伺候着,就你娘巴巴的等天上掉馅饼!” 柳金蟾趴在爹爹腿上不言语,只有两眼直打架! “当初你娘要是同意爹的话,把那青儿放在你屋里日夜伺候着,你何至于摊上这霸王似的疯相公?” 柳金蟾静静听着,对他爹这想法表示不敢苟同,那个青儿她是不会碰的,要北堂傲当初不是出现在她烧得稀里糊涂时,她也不会干这毁人青白的事儿,虽然……他青白也没了!但假结婚助他度过难关倒没什么,就是自己带球跑,将来…… 一想将来,柳金蟾拒绝思考,毕竟烦恼已很多,何必又庸人自扰,该来的自会来,该走的自会走,她现在就是好好的把孩子生下来,然后封肚,也算给她爹一个交代了!至于北堂傲嘛,弄不好他病好了,旧情人来了个无比狗血的数年后再见“我其实一直等着你”,她这女炮灰就该该干嘛干嘛去!与其伤感地等待,不如得快乐时且快乐,然后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思念! “爹知你爱美人,这小相公美是美,与那村子楚傻子的相公也不相上下,但娶进家的男人不能太美,还特别能狐媚子人,不说别的,就说今儿那衣裳,好人家男人会那么穿?” “爹,那真是京城男人的穿着!”柳金蟾忍不住替北堂傲说了句公道话。 “还没抬进家门呢!你就替他说话了……真正是有了女婿忘了爹,亏你爹为你操碎了心!你个小没良心的……”何幺幺立刻一阵心酸。 柳金蟾心累,少不得道:“那女儿一个男人也不抬进家门,绝不让爹爹伤心!” 何幺幺心里微微一平,只是仔细一想:“一个也不抬进家门?你丫头存的什么意思?难不成都在外面养?哪有一辈子不娶正夫呢?” 柳金蟾撇嘴:“可蟾儿不想再成亲了!”娶过一个北堂傲,已经觉得很累了!他走了,她真就要潇洒过一生了! “这又是说胡话了?就是爹答应,你娘也不答应!”何幺幺揪揪女儿的小鼻子,“都要当娘了,还一天说混话!” 柳金蟾抿唇,调皮道:“女儿不回去,娘也无法儿!” “说什么呢?”何幺幺当即沉了脸,“你不回来,谁给你爹养老送终?”还是长不大! 柳金蟾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何幺幺,心里想着北堂傲许就有一天会走,不禁道:“蟾儿,将来把孩子送回来给爹养,好不好?” 何幺幺一听这话儿,当即目视柳金蟾盈盈的大眼:“你想什么呢?”自来孩子落地都是孩子爹养,把孩子抱给他养,这是不是说…… “孩子不是……” 柳金蟾嘟嘴,状似漫不经心地摇头:“是他的!只是……不想……他养!”不养就不会有感情!改嫁时,也就不会痛吧? 何幺幺的一颗心瞬间就沉沉地落进了深潭,声音不禁有些抖:“他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生生剥夺一个男人的孩子,意味着什么,也许女儿不懂,但他懂! 柳金蟾赶紧摇头,急道;“他与女儿在一起时,有落红的!” 许是说得太急,此话当即换来何幺幺的怀疑的一瞥。 柳金蟾这当儿顿觉自己,傻不拉几的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少不得垂眼,似是挽回似的错开话题,满脸忧思地道:“但他家里不知道……女儿担心……” 251.第251章 愁锁柳眉:柳金蟾未雨绸缪 “担心他家会来带他走?” 一听女儿此言,何幺幺心内一惊,他虽不喜欢这个女婿,但……毕竟是自己第一个大孙子亲爹。 柳金蟾默默的点头:“爹,你想,那会子,他与孩子有了感情……生生分开,这辈子不得都想着?”尤其是一辈子不可能再见时,太残忍了! 何幺幺抿唇,其实他更想说,在大周,抱走一个男人的第一个孩子,尤其是女儿,就好比要了他的命——很多男人终其一生,甚至连当爹的份儿都没有! 但……他更不愿自己的女儿为难! “好!” 何幺幺点头,说句私心话,他也不想那个野狐狸,夫凭女贵,最后逼金蟾抬他进柳家门,与他叫板! 随后父女又絮絮叨叨说了些别后的话,临出来,何幺幺忍不住对柳金蟾道了一句:“青儿,等你了这么些年,你今晚不如去看看他?” 柳金蟾低眼看脚尖:“爹,你把他放出去吧!” 何幺幺那里肯依,他培养那薛青可是花了近两年的心血……当即拿手拍了拍柳金蟾的头:“放个屁儿!都放了,谁给你爹养孙女?爹和你说,你这外面偷偷娶相公的事儿,爹先给记着,以后慢慢收拾你!” 柳金蟾撇嘴:“爹这话说得,好似娘能放过女儿似的!一天就是收拾、收拾,你们合着都是来收拾女儿的!弄得人都怕回家了……哎哟——爹哦,说着玩儿的!” “死丫头,说你两句,就说不回家了,翅膀硬了……啊?”何幺幺当即提着柳金蟾的耳朵,“爹爹告诉你,敢不听话,就断你嚼用,让你喝西北风去!背着爹娘在外面娶男人、养小相公,给老子带球跑,没收拾你,你就该偷笑了,还敢吓唬你爹!” “爹,这话你都重复好几遍了!”耳朵都要生茧子了! “好几遍?爹打你逛妓院那天,就提醒你,良家男子不能摸、不能摸,你听了?” “爹——人都听着呢!” “怕丢脸就别不听话!爹可警告你,适可而止!纸可包不住火!” 何幺幺说罢拽着柳金蟾往回走,眼见何幺幺要把柳金蟾提着进那边厢房,弄瓦忽然就冒出来道:“前面掌柜有事,爷请夫人过去说话!” 柳金蟾微微有些乏,这一听,才想起,她忙着家里那点事儿,差点把这大事忘了,赶紧叮嘱她爹去休息,自己往北堂傲屋里走。 这么快就让那胆敢“左一句何季叔、右一句何季叔”的野狐精,如愿以偿骗了他女儿去哄他?他呸—— 也不看看他何幺幺是谁? 柳家那一院子的男人,没一个能斗得过他的!小小的嫩草这点小伎俩就敢和他叫板!这的确暂时不是他的地盘,但,何幺幺今晚可没妻主等着,有的是时间耗! 二话不说,不待人请,何幺幺一副关心女儿女婿安危的模样,厚着脸皮,就跟着进了女儿女婿过夜的小正房。 屋内,北堂傲刚从洒满血瓣的氤氲之气袅袅起身,披衣踏出。 肤上水汽未干,细肌的香脂才刚从鲜嫩的花冠里挑出一指,正待在肩上摸匀,抱瓦就扑腾腾、冒冒失失地跑出来道:“不好了,那何季叔跟着夫人一起来了!” 一架凤穿牡丹丹阳五彩檀木绣屏后,北堂傲指上的动作一顿,差点气煞了美颜:见过不要脸的,但这半夜还往自己女儿女婿屋里钻的公公,他北堂傲真正是开了眼界! 奉书忙要拿这外袍披将过来,北堂傲正在气头上,如何会穿?他不仅不穿,还故意继续细细抹,全当没这回事不说,还说不知上次用的去毛发的膏好不好,又让在他的内室点了灯两盏,再把一腿抬高,落在一案几上,继续擦。 奉书心知爷今儿这是气疯了,所以明知不合礼法,却也不敢十分狠劝,只求爷不说别的,先好歹把腿拿下来是正经。 北堂傲是头倔牛,越劝越来劲,就在几个仆人无法,伺机要站在屏风几个要紧处微微挡挡时,柳金蟾硬着头皮,冒着二度赴死的决心,领着他爹一脚踏进屋时,一抬眼惊得两眼前凸,不及惊艳,第二个反应就是赶紧扭过身去蒙她老爹的眼—— 那屏风上的黑影可是什么都露得干干净净了,还整个人被妖魔了似的,什么都被放大了尺寸,就连纱衣的飘渺幻影也纹丝没少的好似缕缕淡淡的波纹…… 可怜的何幺幺,自认平生三十余载什么没见过的他,今儿也阴沟里翻了船——彻底傻眼了:这是什么人家养的儿子啊! 何幺幺夜风中满是凌乱。 “爹!” 柳金蟾紧张地赶紧拿手在何幺幺几乎忘了闭上的眼前挥了挥!就怕他爹这良家妇男一时心脏受不住,当场两眼一黑,迅即休克了去! 何幺幺的眼倒是发黑,只是吓得都要忘了怎么闭,他只得直愣愣地转向他的金闺女,好半日好半日都说不出半个字,只在凸起的眼底,实实在在地写着:你这是哪儿寻来的男人?不会真是某花楼的花魁吧? 柳金蟾很想解释,她今儿也是头一遭见北堂傲这般豪放不拘,但……她也没机会开口半个字,屏风后的北堂傲就以他堪比影帝的演技,故意在柳金蟾那声“爹”起时,天衣无缝地受惊得大喊一声:“谁?” 紧接着,屏风后是他惊慌失措滚上衣物,怯怯诺诺从屏风后探出的头,那说不尽的妖娆、道不尽的羞涩,在他脸上交错纵横,差点把柳金蟾的魂二度勾得丝丝难留。 “妻主……公……公?” 北堂傲顶着半湿的发,凌乱的裳……娇不甚羞地微微低了眼,暗拉着屏风半倚,只把那艳诗里的“不胜乏力娇胜羞”演绎的淋漓尽致,直把柳金蟾看得困意顿扫,想也不想地露出了狼女的色、迷迷眼。 何幺幺真想把自己的脚剁了,不然怎么会让他亲眼目睹这小浪夫在他眼前****呢?他还半个字都说他不得呢?真正是呕死他了! 252.第252章 敲山震虎:翁婿之战再升级 走? 不走! 何幺幺一张脸阴晴不定。 但不该看的都看了,他此刻走,岂不是让这小蹄子笑话他,下次又来这招儿?他何幺幺可是浑水里摸爬滚打来了的,什么没见过?不就发发浪么?当日在赌场,他还亲自拿过敢在他们后院里,抱着场里的小倌滚的呢! 何幺幺努力给自己打气,站着愣是没开口说半个字走!反倒还故意轻轻地“咳咳咳——”数声,然后用他那老道的眼挑衅地回向北堂傲:嫩了点,这样就想让老夫走?失算了吧? 柳金蟾赶紧回神,对着北堂傲递来的柔柔责备之目,暗暗指了指自己老爹:“爹……听说相公有事商量,担心……所以就来问问……给咱们想想办法!” “哦……奉书奉茶,为夫、小婿……理理衣裳就……出来!” 北堂傲柔柔的目扫过柳金蟾,落在何幺幺眸底就是十足地迎战之色:行啊,要斗是吧?我北堂傲可不怕你! 四目交接,火光“兹兹”乱斗! 第一场交锋,北堂傲略胜,何幺幺咬住不放手,翁婿之争升级至第二阶段! 少时,茶点备上,虽然是何幺幺上座,但依旧是柳金蟾呈夹心饼之势。 何幺幺眼不斜视,端茶:“不知米行如何?” 柳金蟾皱眉:“我回来时,似乎能砸的都砸了,还是爹爹有远见,亏得值钱的都没了,那些破桌破椅子的,砸了也正好省了大家砍柴的功夫!” 何幺幺立刻脸上露出得意之色,望向正在柳金蟾身边一副正给妻主吹参鸡汤,贤夫良婿状的北堂傲:“不知掌柜说了什么了?”你除了去砍人,还能做点什么? 北堂傲仍旧拿勺子舀起汤来搅拌,并不答话,倒是他身侧的奉箭回话道:“掌柜说,亏得得咱们公子提醒,及时向途径此地的王统领报了备,伙计都没受伤,贼人还一个没少的就地正法了!” 何幺幺和柳金蟾一听,立刻挑了眉,望向不做声的北堂傲:你怎么知道? 北堂傲眼见大家看他,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地,眨巴眨巴眼,不解地看向柳金蟾道:“夫人,难道没听孙夫人说过,那王统领是她相公儿时的玩伴!” 柳金蟾愣了愣,她咋没觉得孙墨儿的相公也是那么有权势的人家呢?但转念一想,门当户对吧,孙墨儿她娘状元出身,又官居四品,夫家肯定也是官宦世家! 何幺幺可不知道这里面的道道,忙看柳金蟾,暗道:乖乖,这白鹭镇是个宝地啊,统领可是个大官啊!大官儿时的玩伴,不用说也是大官儿…… 柳金蟾一见她爹看她,赶紧解释道:“孙夫人是女儿白鹭书院的同窗!” 第一次,何幺幺觉得,这白鹭书院怪道比别的书院好,原来里面是藏龙卧虎,达官贵人一大把啊! “那可得多多往来,金蟾啊,俗话说的好,朝中有人好做官,亏得你娘有远见,别的书院不选,就偏偏选了这白鹭书院,那似你那大嫂,逐鹿书院的,一群穷书生,一个也承望不上,这而今,她还只在景陵县里跟着她身边那群马屁精们混,当自己多了不得呢!” 何幺幺赶紧趁热打铁地对女儿进行经济事务上的教育,鼓捣柳金蟾去谄媚之心甚浓。 “金蟾啊,这可是个好机会,常言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难得认识这样大官家的小姐……爹可和你,这次可不许假清高了,该识时务要识实务,对了,爹回去时给你订了苏州满月楼的月饼,待到中秋时,你跟人家送一盒啊……然后逢年过节提点东西,礼尚往来,将来……” “爹——”柳金蟾被何幺幺念得头晕,“人家孙姑娘才不是这种人呢!” 何幺幺拿手往柳金蟾脑门一戳:“别信这话儿,什么不是不是?你大嫂刚当官那会儿,人家送礼,她往外推,后来怎么的?小恩小惠收多了,你再送礼,你还嫌薄,看不起她呢?” 柳金蟾无语。 北堂傲也不说话,只在柳金蟾身边用筷子将炖的嫩嫩的肉用筷子剔松,一会儿柳金蟾入口吃着方便,一时眼见柳金蟾听得不耐烦了,自己手中的汤也快适中了,他就适时问奉箭道: “那明儿城门外设置粥棚,让咱们捐四石的事儿怎么说?” 北堂傲这么一问,何幺幺也赶紧闭了口,聆神来听,四石可是足足一下子交六百斤出去呢! “掌柜说,米行已经被砸了,这半年也不开了,所以这四石也就不捐了,明儿来问,就说关门,等衙门案子下来再说!” 奉箭嘴一合,何幺幺不禁问:“那这关门一天是一天的租子,怎么算?” 奉箭立刻笑道:“何季叔说笑了呢,这店面连着这院子都是我们爷的嫁妆,那米行是租咱们家的铺子做生意呢!不过是他们老板孙家相公的亲戚,与我们爷相熟,代为看看!” 何幺幺一听,和着,他们住的是这野狐精的房,怪道下人们都听这野狐精的…… 既然提起嫁妆? 是嫁了还是野合啊? 何幺幺一想到这问题,想问又不敢问,眼瞅着奉箭,觉得这是个上道又明理的,指不定能掏出点什么…… 既如此,何幺幺终于决定回屋,再思对策了,倒不是他怕了那野狐精,而是,人不能不服年纪啊—— 当年他十八,夜夜通宵陪妻主摸骨牌、斗金花,末了还翻云覆雨到天大亮,睡太阳,玩月亮,但……而今一夜不睡,早上起来,人就老一截,这男人,再不养,金蟾她娘的小相公又要进门了! 提起这小相公…… 何幺幺心里就没力。尤其是那薛青。 他,在柳家养了这么两年,他爹娘模样都好,他的模样还都取了长处,不敢说敢与这屋里的大牡丹比吧,但放在屋里也是朵清新可人的小水仙,袅袅娜娜,让金蟾她娘、她几个姐啊,没事就在他屋里转,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知道。 只是,他那心里…… 253.第253章 北堂发难:柳金蟾信口胡诌 薛青那孩子,心里就独独放着金蟾。 他早望着、夜望着,有时候坐在金蟾那冷了两年的卧榻上,一出神,哀哀怨怨就是一天,倒把他的心给望软了—— 金蟾还说把他放了,这怎么放?放得了人,能放得了心!青楼的小倌们阅人无数了吧,现在还有几个惦着他家金蟾的呢! 这思量间,何幺幺终于精神不支地放过了眼前的野狐精,从那屋里出来,恍恍惚惚地一路朝自己这边走来,路过门口竟然见他们厢房外晾了一片裤子,心里不禁奇怪了: 难不成这群男人,一路上怕女人见着都没好意思洗裤子,所以今儿一溜儿都翻出来洗了? 何幺幺也不多想,推门就进了屋,因这两年都是薛青伺候他,所以今儿还是薛青和她一个屋儿! 何幺幺一推门,里面薛青赶紧就出来开门:“老爷回来了!怎得这么晚?”说话间,他已经帮何幺幺褪了外袍,令人开始给何幺幺打水,安排洗漱入睡了!只是眼神再乍见何幺幺独自回来时,眼中有难掩的失落! “前面有点事儿!” 何幺幺接过薛青捧来的热茶喝了一口,这才觉他嗓子都差点讲干了,这一口水下去,顿觉嗓子舒服了,人也舒服了:儿子就是比女儿细心多了! 何幺幺将茶一递给薛青,这才发现薛青脸色微微发青不说,眼还发红,不禁问道:“哭过了?”是个男人都会哭吧!毕竟痴痴地等了一个女人这么两年,好容易有了盼头,却发现这女的身边有了一个不知强了自己多少倍去的男人,换他不仅哭还得提着刀去找她理论! 但那个野狐精是吃素的? 何幺幺暗吞口水,想劝薛青别想了,但欲开口说吧,薛青还强打着笑道:“那模样儿,是女人都喜欢吧?换青儿,青儿也喜欢!” 何幺幺到嘴边的那句“别等了”,不忍地又吞了回去—— 这薛青别看在家是个处处躲懒的,但在柳家,对何幺幺伺候得那可是谁也比不上的细心,比何幺幺的亲儿子还强,何幺幺怎会不喜欢他!不是要门当户对,不是金蟾他娘处处拦着,他都有把他放进屋里做大房的念头! 但他想,金蟾不想啊! 好半日…… “你也有你的好,只是,她不知罢了!”何幺幺一开了口,立刻恨自己怎么就不能狠一点儿,断了这孩子的念想。 薛青不提这话还罢,一听这话儿,眼圈又红了。 何幺幺少不得试探道:“不然,给你另挑个……” 薛青的手一僵,立刻瞪大了一双细长的眼,好似惊怖一般地仰望着何幺幺。 “瞧把你吓得,逗你玩呢!我和你说啊,金蟾这孩儿生下来,我抱来给你带!” 何幺幺这话一出,薛青几乎绝望的眼儿立刻乍现出一丝亮光来:“他……” “别看他好看,其实……这有问题,金蟾说了,孩子落地,不让他养……放心吧,孩子你养大,自然就是你的,孩子给了你,金蟾还能不对你好?那个野狐精,还能强了你去?” 何幺幺拍拍心魂未定,分不清自己是不是绝处逢生的薛青,这一席话无疑是给薛青吃了一颗定心丸! 只是何幺幺反倒没底了——这野狐精是个疯的,他身边的人却是一个比一个机灵呢? 金蟾真能把孩子抱得回来? 答案肯定是,想都别想! 为着柳金蟾这句不想孩子北堂傲养的话。 何幺幺前脚走,柳金蟾后脚把汤喝干、肉吃尽,嘴上还叼了块茯苓糕时,北堂傲手拿一块帕子,开始发难了: “凭什么,为夫的孩子,要抱给别人养?难不成他是你大房,为夫是你小房?他是你屋里的,为夫是你屋外的?你一碗水也得端平了不是?” “说什么傻话呢?他不是大房,你也不是小房,我是想着……你偷听……”柳金蟾正想糊弄北堂傲一句话过去,但转念一想,不对啊,这话她就只和她爹…… 北堂傲拿着帕子捂着嘴,理直气壮: “偷听?还需要偷听,那柴房附近人有多少?你还敢问?你让为夫这脸面往哪里搁?你还说要为夫的娘家接为夫回去?你好没良心……你说要对为夫好,你说要陪为夫回京城家里小住……都是骗为夫的!原来你是一直惦记着为夫有病,想休为夫……” “胡思乱想什么啊?不是这三年,咱们漂泊不定么?”柳金蟾赶紧头大地解释。 北堂傲会信?才怪! “那你说‘与孩子有了感情……生生分开,这辈子不得都想着?’这辈子?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还想着把为夫卖给那刘什么的肥女人换钱?” 柳金蟾立刻喊冤:“相公大人,就是那刘大人再给为妻十倍的钱,难道还能买得到你一个手指头?”那钱拿来也没命花! 北堂傲撅着嘴,拿着帕子继续当怨夫: “哼,说得好听,以前还和为夫说此生只娶为夫一个,那个青儿是什么?哪儿钻出来的?青儿青儿,喊得真不是一般的亲……怪道你爹左一个屋里的右一个屋里的!凭什么,他只说为夫是屋外面的?” 柳金蟾头疼,但这男人与名分,就好比女人与功名,不仅仅是面子还有地位等等利益勾连在其中,怎么能不给说个明白?但这屋里屋外,怎么骗? 柳金蟾只得搂着北堂傲继续睁眼说瞎话: “相公是为妻大红花轿,风风光光抬进家门的,自然是屋外来的!而那青儿是我爹身边小侍从,在我爹身边伺候了好些年了,怎么不是柳家屋里家养的?” 北堂傲挑眼看柳金蟾:“当真?”还真能编! “这还能骗你!相公天色已晚……” 柳金蟾眼扫那屏风后,北堂傲勾着嘴角似笑非笑,垂着眼任凭柳金蟾将他拉着往卧榻去,只是临到榻上拉了帐,他低低问:“公公怎得忽然问起为夫落红一事?” “当日匆匆忙忙的,想是那闺房公公颠二倒三,忘把相公染了落红的被子送过去了!” 254.第254章 心思难测:小夫妻各怀鬼胎 “当真?” 北堂傲仰躺在枕上宽了最后的衣带,拿眼偷瞅着柳金蟾的一丝一毫,就怕自其中看出半丝半毫的在意来。 “瞧把你吓得,那被子忘了就忘了,难道为妻还不知道你是不是?” 柳金蟾笑脸盈盈,看得北堂傲满眼刺痛,禁不住又补问了一句:“是男人都有落红吗?”他清楚地记得,他的落红,那夜落在他的手心,艳艳似血,状若瓣儿…… 柳金蟾摇摇头。 “若无落红,又怎知他是不是呢?”北堂傲不禁追问。 柳金蟾只当是北堂傲对他失身一事心中耿耿于怀,所以疯了还是难以不在意,本不想细讲,只是忽然想起,倘或北堂傲恢复记忆,另嫁他心上人时……他现在这熟过透的模样,难免…… 需要提点提点—— 聪明如他,到时装装指不定也能蒙混过去吧? 便一头躺在了北堂傲身侧,拉上被子,忍住困倦附耳要与北堂傲细细说说,但愿北堂傲悟性好,到时好歹装装青涩,估摸着幸福一生不难! “倒是也有说道!”柳金蟾一开口,北堂傲立刻凝神谛听。 说来难免有些尴尬,这一话提起,就不得不提及柳金蟾旧日,也包括不久的将来的伟大的至高目标——风流第一客说起。 话说,要达成这个伟大的目标,第一要件就是没模样要有口才,没口才要有模样,她恰好两样都有;其次是荷包,她娘有;第三就是技术! 技术从何而来?经验中来! 经验如何积累呢?除了自己总结外,还必须有一群同好此道的狐朋狗友,埋头一起分享总结,并不断实践验证此道。柳金蟾研究多多,就是缺乏验证,谁让青楼的哥儿们都是训练有素的,谁知他们是觉得真好,还是她给的钱真好呢? 不过,这难不倒她们,身为风流客,几家是囊中羞涩的?尤其她们狐朋狗友群里,更是不乏夫侍成群,家花野花遍地香之人。 其中有个最最资深“妇男杀手”郝涩,她家里娶了一群娇夫美侍,外面还蓝粉不断,美中不足嘛,据很多小道消息外传,说她贪多嚼不烂,屋里的男人一个个恨得想爬墙——当然是道听途说! 也或许是因她特别不行,所以与其她只是嘿嘿一笑讳莫如深的同道相比,她特别爱说,还见人就说,逢人就讲,所以就是在景陵县浪荡小姐群里,风评也极差! 据郝涩与她的同好在他们那一群已经升级为爸爸桑们与各种豆蔻们的对比、实践中提供的讯息,结合前辈们的经验,大家反复验道,得出这么一个准确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结论! 那就是,这大周的男子们和衣裳的关系十分密切,说白了,就是他们第一层皮! 第一次宽,好似蜕皮!无比艰难! 第二次嘛,你轻轻一抬手,那身上的裳儿什么的,都会自动自发地从肩上滚雪球似的,顷刻间,全散落在地面,只余玉色 第三次,相同时间内,他已经横在哪儿了…… 第四次,就是你不寻他,他和你恼! 至于第五次、第六次……据郝涩介绍,等同第四次,了无新意,所以很多女人,尤其是老女人最爱****,特别有挑战,还有新意,当然落多少个的红,也是很多那个年纪的女人炫耀、显示自己财大气粗、有魅力的表现! 虽然有很多年轻的纨绔小姐也纷纷效仿,在清倌破瓜时挤破了头,但柳金蟾对此相当恶心,且以比落人红为耻,所以几乎不碰良家男人。 所以对郝涩的说道,她也只是和几个狐朋狗友聚在一处吃酒时,随便听听,偶尔也讨论讨论,原本也没放在心上,但今儿北堂傲那么一问,出于为北堂傲将来的幸福着想,她除了将郝涩的总结顺便说了说,还把几个好友的私底下的总结提了提。 只是说着说着,柳金蟾忽然发现第一次北堂傲时,他明明满是顺从,人也不行了,嘴里“妻主”喊个不停,但一给他解衣裳,他羞得死死压住衣襟怎么哄都不给解的木头状,要哭要哭的不说,逼急了还会发脾气,比真的还真! 这难道……不就是郝涩口中的第一次? 不会吧? 那会是北堂傲的第一次? 她真闯祸了? 柳金蟾挠挠头,暗看北堂傲那格外认真的模样,默默压下自己满满的心惊,突然很好奇北堂傲是怎么失贞的? 天知道,她这辈子就是宽那薛青的衣裳都没超过三分钟,他还是货真价实的处子!而北堂傲,她哄了一晚上,亏得她那时候脑子烧得够糊涂,不然,他这种一看就是良家妇男的良家妇男,打死她,也不会伸出一爪子—— 欠人揍差不多! 发烧的夜脑子虽然细节不清楚,但次日起来,被她调教了一夜的北堂傲,仍旧是羞手羞脚的像个木头人,但宽衣露肉可是大方多了——人在哪儿愣着,随你来…… 这个细节突然让柳金蟾意识到,这可不就是郝涩口中那第二次“你轻轻一抬手,那身上的裳儿什么的,都会自动自发地从肩上滚雪球似的,顷刻间,全散落在地面,只余玉色”…… 至于“第三次,相同时间内,他已经横在哪儿了……第四次,就是你不寻他,他和你恼!”尼玛啊,太神似了! 那北堂傲的第一次是怎么过的?难不成穿着衣裳? 哪个女人那么有才? 好奇心就像无数猫爪狠狠地挠在柳金蟾的心上,她好想好想问:“相公,你的第一次怎么过的?”但就怕,一问过去,自己这次会真成血如泉涌的蚂蜂窝! 所以柳金蟾眼扫被子里的北堂傲的模样,只能在脑中勾勒无数种可能性,但最后还是叉掉了,不符合女人的本性!除非……刚开始就被打断了,但衣服都没落,怎么……难道? 柳金蟾的脑中就要闪过一道灵光,北堂傲忽然抬起来的眼,当即让刚到大脑的灵光“嗖”一声藏了个无影无踪: “呵呵,相公,还想知道什么?”吓死她了! 255.第255章 旁敲侧击:小夫妻心思迥异 北堂傲正思柳金蟾口中的这四次,暗暗对比自己和柳金蟾最初的那四次,怎么说呢!还可以以次充好,鱼目混珠一下,只是……没落红,在经验如此老道的柳金蟾面前,一切都是白搭! 谁知,他正想得懊恼,一抬眼就看见柳金蟾闪烁不已的眼瞅着他无比明亮。 这是什么?还能是什么?奉箭说,她当夜就知道了…… “妻主,倒是深谙此道呢?” 北堂傲冷冷一笑,心里只觉得拔凉拔凉的,他当她是妻主,她柳金蟾确当他贱如蒲柳。 柳金蟾真想给自己脸上抽一巴掌:果不其然又把马屁拍在了马腿上! “朋友的经验之谈,她们说的,真是她们说的!”柳金蟾强调之余,觉得自己是二百五,这不是明摆着越描越黑么? “相公,睡吧,明儿还得早起呢!”柳金蟾拉高被子,随便还体贴地帮北堂傲的两个光膀子拉进被子里,决定夫妻早睡早起身体好。 柳金蟾这一小小的体贴,立刻让北堂傲心里翻搅的无数畏惧迅即化作一江水,当即他软软地就靠了过来:失了的反正也捡不回来了,蒲柳就蒲柳吧,总比蒲柳都没得当,还没下堂就守空房吧?姐夫说了,这强要不了,就争!他身后有整个北堂家做靠山呢! 所以…… “妻主……生为夫气了?”北堂傲问得委委屈屈,心里却在努力告诉自己,姐夫说了,名分什么的都是虚名,他要做的就是,不择一切手段把人死死守住,不然空要一个虚名,人没了也是白搭! “为妻怎么舍得生相公的气呢?” 柳金蟾一扭过头,一见北堂傲那在她肩上细蹭似是等她爱他的眼神,再想今儿进门那惊艳的一幕,想也不想伸出手去,只是她手还没碰着人呢,北堂傲就先把自己整个人送上前来,一副销魂蚀骨的承宠状了…… 即使屋黑,看不太清人脸,柳金蟾也几乎可以感觉到北堂傲那迫不及待的急切,自己男人这么荡魂倒是极好,只是……柳金蟾内心有丝丝缕缕地负罪感——她居然真把一个烈夫变成了一荡夫…… 柳金蟾微微有些害怕:北堂傲改嫁心上人时不会因花烛夜太奔放,次日就因此成为弃夫吧? 柳金蟾的魔爪停在半空,立刻不着痕迹地改做拉被子安抚北堂傲早些休息的“纯洁”手:“虽还热着,但三伏刚过,暑气退寒气升,白鹭镇还靠着河,夜里潮湿,我爹常说年轻不知调养,老来病多呢!” 柳金蟾一咬牙下定决心,拒绝男色诱惑:自今儿起,就放他纯洁到改嫁吧…… 但,扭过头眼还没闭超过五秒,北堂傲那似是憋了很久很久的恨意就幽幽传来: “妻主,是不是在惦记那青儿?” 装睡着! 柳金蟾抓紧被子告诉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但,北堂傲可不是傻子!听呼吸还听不出来?他在她枕边上百个日夜,柳金蟾细细的呼呼声,他就是耳聋了也还会记得那丰丰的胸脯微微的起伏! 这还怎么睡? 以后夜夜也如此还了得? 下午受了公公一肚子气的北堂傲,因柳金蟾柴房那一席维护他的话,才微微平复的心绪,瞬间又如钱塘江的大潮般一喷而起。 “柳金蟾,你给为夫起来!”从被子里一坐而起的北堂傲,一手就掀了柳金蟾的被子:说不清楚,都别睡了! 这还怎么装? “相公,为妻好累!”柳金蟾懒懒地坐起来,“午觉都没得睡,就陪着那县令斗智斗勇的伤神呢!” 北堂傲咬唇,眼斜了斜:“真……只是累?” 柳金蟾老老实实地点头。 “那……睡吧!”北堂傲瞅了瞅柳金蟾那点头都跟没了骨头似的模样,心中的愤怒顿化继续内疚:是了,今儿一天金蟾都没得喘过一口气……他这才给柳金蟾重新理了枕头,放柳金蟾躺回去。 柳金蟾无语了,拉好被子,任凭北堂傲给她掖好被子,打两个大大的呵欠,翻过身,就觉着北堂傲已不透一丝缝隙地缠了过来,好似没安全感的大熊,把她抱了个严严实实。 怎么办? 把北堂傲的熊爪抱进怀里,不然,三秒后还得被掀被子起卧榻,那时候,就得是“共剪西窗烛,夜话到天明”了! 男人啊! 大周的男人们都是难以言喻矛盾! 柳金蟾几个呵欠过去,人觉得困不已,但被北堂傲掀了被子后,睡意全跑去了爪哇国,自己会周公去了! 柳金蟾嗅闻着颈间北堂傲那满是阳刚之气的味道,心里很是矛盾:她到底该拿他怎么办?想让他自今儿起纯洁到改嫁吧?他还多疑! 但跟着她柳金蟾鬼混吧?他将来真遇上他心上人,这一落帐帘,前后的差距肯定会让他心上人眼珠儿都吓落了? 好些保守人家的女人在外面放浪形骸,但回家对家中男人要求特别严,如她大嫂,在外面只恨人家不够浪,但对她大哥……那可是一点不庄重都觉得伤了她的里子! 怎么办? 问题出去只有无数的“凉拌”! 柳金蟾很想起来在屋里走两步,但北堂傲是个惊醒还特别爱醋的人,他醒来见她起身了,一定会一口咬定她是要夜半爬青儿卧榻的。 柳金蟾很是苦恼,尤其是保持一个姿势小范围活动很不舒服,长夜漫漫睡不着能干嘛? 能干嘛的人又睡了! 闲得无聊,她能干嘛? 挑被看美男呗!看不见的地方嘛……嘿嘿! 亏得是三伏天,月色如水,照出一室的昏暗。 ****的眼从上至下,忍不住把枕边人的睡脸先细细品了一遍儿——不愧是鬼斧神工之作! 若是长在自己脸上呢?柳金蟾立刻想到一个词“女生男相”,还不跟那前世那红极一时的《小苹果》里,整容失败的“女主”似的,怪吓人的! 柳金蟾摇摇头,从衾被里贼贼地猫起来,先爬到帐帘处左右瞄了瞄,奉箭几个貌似今夜没守夜:嘢——果然是狼出没时间! 256.第256章 兔死狐悲:爪牙难言的可悲 爬回原处,很久很久没干过老本行的柳金蟾一阵兴奋,然后暗挑被子,果然,一如既往的光溜溜…… 待要钻进去细看,柳金蟾才把头钻进去,就立刻钻出来,爬回原位假寐了——尼玛,太可怕了,人睡着了都禁不住看一眼儿,难道是各个器官都带智能的人造人?人都熟透成这模样了,她柳金蟾要怎么和恢复记忆时的北堂傲交待啊? 何须以后交待? 黑夜里一双贼亮亮的眼儿,悄悄儿得开了眼睑,露出一丝丝似嗔似怨的恼意…… 接着,柳金蟾“劳有所获”了! **88** 次日,柳金蟾一如往日的睡到日上三竿,无人管,肚里娃娃不踢,她就不醒、不起!书院早睡早起的好作息,又被抛诸脑后。 但,惯于早起的北堂傲,仍旧是一到寅时就醒,然后与家中的仆人们在屋后买来一处改建的宅子的宅子里,先是扎了一个多时辰的马步,然后各自或练拳脚、或舞刀或弄剑……最后算着那边城门开了,就牵了爱驹在城外跑上个把时辰,方兴尽而归。 没办法,北堂傲没公婆要伺候——院子里的那个公公,北堂傲选择自动忽略! 其次,又无公务缠身,更无孩子绊脚,他又不会绣花作衣织布纳鞋底儿,所以他现在的日子,除了吃喝拉撒,练练拳脚、溜溜马,真就只有伺候柳金蟾一天的吃喝拉撒睡了!说无聊吧,夫妇间的趣儿,毕竟刚嫁人,又年轻,总觉得怎么都不够! 因此,嫁人约有三月有余的北堂傲,小日子里少了公务,多了闲暇,不是金蟾书院突然放假了,他弄不好会在山里逛到城门将关时,方领着猎物,晃晃悠悠逛回家,晚上胡乱看看书,想想柳金蟾就睡了,比北堂府里好些没出嫁的哥儿们还闲、还自在!说是快活胜神仙,也不为过! 要说有什么令他不痛快,自然就是昨儿公公领着柳金蟾的旧日相好来了。 城外跑了数圈,碎了几块大石,打了十几个水漂,北堂傲怕柳金蟾的旧相好爬卧榻,索性就早早牵了马往城内里来了。 话说这日,正值白鹭镇八月,日近中秋。酷暑退,秋高气爽, 虽说初秋起,早晚偏凉,但男人们天生凉体,养得越凉身子越好,北堂傲又早起习武,所以一身夏日的薄裳,仍微微透着一层剔透的薄汗,因担心纱裳禁不住汗,会透出肤色来,北堂傲等人又在身外披了一件玄色的斗篷,随便将整个身形都挡在袍内,不让人看了去。 奉箭看了看日头,还不到两竿,想昨儿柳金蟾睡得晚,她又有孕必是嗜睡,便道: “估摸着夫人今儿不到近午不会醒,抱瓦弄瓦两个又在里面闩着门,就再是公公,也没女儿不起身,往里面闯的!以奉箭说,不如趁着今儿日头好,慢慢的踱步回去,省得一会儿回去,爷见着那何季叔,心里又不痛快!” 北堂傲拉着缰绳不置可否,只是骑在马上晃晃悠悠地走着。 奉书也道:“奉箭说得是,这会子回去,夫人没起,只怕那何季叔和那小青哥起来,爷还得去管饭,管茶,做了还不得好!的那不管,夫人起来,那何季叔一叨叨,夫人还不得不开心?不如就交给白叔他们几个看着办!” 北堂傲摸摸马鬃:“避而不见,也不是上策!” “以小的说,爷就依奉箭说得,这般慢慢踱回去,福生我正好去那边江收一条上好的大鱼来,就说是爷亲自去江边为何季叔挑来,接风洗尘,孝敬他来人家的,这就是回去晚了,夫人也不会说什么,还道公子大人大量,想得到呢?” 北堂傲一听欢喜,当即应允,直赞还是嫁了人的男人最懂这左右逢源的招儿。赞得福生叔红了一张脸,怪不好意思的,早早儿就驱马去了那江边收鱼,然后相约一路慢慢走着等他! 这一等二等,马儿就驮着人,晃晃悠悠眼见着就要到城门了。 一早还清清静静的城门,不想他们这一回来,远远就听那城门传来一片男人、女人、甚至孩子们撕心裂肺般的啼哭声。 北堂傲抬眼一看,就见此刻的城门外十几个血淋淋的人头就陈列在城门上,大睁着眼儿,怎么说呢? 小小地痞原不用立即斩杀,只是……他们不除在先,就怕她们真正挑唆起一群本已可怜的乱民闹将起来,待到朝廷下令镇压时,上面就会下旨不问青红皂白,先杀一片,到时会有更多无辜之人死于刀剑之下! 北堂傲本觉自己做的对,只是骑马慢慢途径啼哭的人群时,只见这里上有白发老人、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数个似是刚出嫁的男子,年纪轻轻却已是未亡人的装扮了。 “爷?” 奉箭在北堂傲的眼落在一个粉嫩孩子脸上时,赶紧上前催促,真不是他多疑,而是少爷自从要当爹后,似乎心软了许多,过去哪个杀伐决断眉都不带皱的大将军,已经远去了。 北堂傲稳住心神,一早的大好心情顿时乌云密布,尤其是要城门时,真不知是哪个脑袋大的县令,没挂过人头是不是,怎么可以把人头挂在他途径的城门口? 奉书待要请北堂傲改道时,那里面正好出来的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刚出城门,也不知怎么想的,忽然头一抬,然后她人不及惨叫一声,就一骨碌从马上滑落了下来。 北堂傲等人不及担心,就听她那身后一叠声的:“县令大人、县令大人!” 北堂傲三人就咬着唇,立时心情大好。 他们心情好,县令却相当不美好,衙役们人中掐了又掐,她人还没醒,啼哭的愤怒人群就涌了上去: “县令大人,我家妻主可是按照你的意思……” “你还我女儿、女婿……” “张捕快……” 人群的哭声未及把话道完,刚还半日不醒的县令当即从地上弹跳了起来,无比紧张地指着众人;“乱民!乱民!再乱说都抓来杀了!谁还乱说?” 257.第257章 物伤其类:城头高悬的头颅 衙役们立刻摆出要棒打乱民的架势,吓得民众当即一群纷纷后退,不敢动弹,独有一个老者嚎啕着向前,吓得他女婿赶紧上前来拉,结果真有人几棒子打着二人身上,人群瞬间敢怒不敢言,眼露畏惧…… “这人是本官斩的吗?是外面视察白鹭镇灾情的王统领,他看见她们鼓动乱民昨夜打砸米行,还打伤伙计,肆无忌惮强抢民资!” 县令在那厢大发厥词,俨然一副道貌岸然,勤政爱民的模样。而那城头人眼还没闭呢…… 北堂傲想笑,想问问那城头上的人头: 自以为能狗仗人势时,可曾想过,你们的今日的下场也只能如死狗般悬挂城头?然后看着你的孀夫弱女、老父老母被人肆意欺凌? 爪牙们的悲哀!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北堂傲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禁自问,他们北堂家又何尝不是大周皇族的挥戈四方的一只利爪? 看似富贵至极,其实而今已是岌岌可危!兔死狗烹,只在朝夕!皇女之争,已迫在眉睫了,他当如何保全柳金蟾、保全他的骨血? 不知为何,他开始后悔,他不该为了自己的一己虚名,把柳金蟾和未落地的孩子拉进这皇族之争的漩涡,但事已至此,他当如何保全她?保全他的骨血?他姓北堂,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但柳金蟾姓柳,他未来的孩子也姓柳,其实孩子落地抱给公公带去抚养,才是活命之法……只是一想到孩子刚一落地,他甚至还不能在怀里抱上几抱,就给公公抱走,他心里受不住这痛! 北堂傲想得凌乱,不是奉箭轻轻地碰了碰他,他差点就忘记,他还在城门外。忙在奉箭担心的眼看来时,北堂傲收起满脸的苍白,望向那城门处被逼散开的人群,然后人头们也挪了位置,据说要换个城门去挂。 人头一走,城门处又开始恢复正常,人群开始慢慢聚集,衙差们又开始装模作样地查验过往人群了。 “打开,查验!” “大人只是一些衣裳!” “大人,尝两个,新摘的野李子!” “呸呸——够酸的,去吧,下一个!” 人群排着队,满满往前涌动,北堂傲习惯地骑马要插过队过去,却被奉箭拉了拉,就见那边福生叔果然买了一条足有十几斤的大鱼,活蹦乱跳,可不是极好的! 北堂傲郁郁的心便有些欢喜,暗想这拿回去,就是用这鱼头,单给金蟾弄一锅子糟辣鱼头,****恨不得把那辣子生嚼着吃的金蟾只怕欢喜得要死! 想着金蟾欢喜的模样,北堂傲余下的愁思顿随风散,满脑子都是人说那句“酸儿辣女”的话,美滋滋地骑马不自地队也不排,直剌剌地就朝城门而去。 城门因昨儿米行报官说乱民抢粮,今日查得格外严,但因北堂傲是从城外出去的,又穿得非富即贵,守城的也不敢为难,加上奉箭随手还赏了两个钱,立刻就先放行了他们。 只是城门衙役不敢拦,那还在视察城门处粥棚施粥情况的县令不乐意了: “那谁家的!”居然拎了那么一条大鱼,看都不看她一眼儿,就大摇大摆过去了! 县令霍恒才一指,她身边的红人张捕头赶紧压了压县令手低道:“大人,眼下那王统领才走呢!” “这又如何?”霍恒一脸不爽,难不成他走了,还要压着她? “这男人的妻主就是昨儿来衙门坐了大半下午,和翰林院孙大人的小姐,往来甚密的柳举人!”张捕头一开口,霍恒立刻闷闷地闭了口,转过身继续视察粥棚,只是走着走着,忽想起一事儿: “那吉祥米行的四石米送来了吗?”说来可气,那几个办事不牢的,夜半挑唆人去砸那吉祥米行,结果挑唆来的人,把那条街上她夫家和她入股的几家米行也打砸抢了——损失惨重啊!近五十石粮食啊……说来,也是她们几个活该倒霉被那王统领砍了!不然,她也得把她们几个砍啰! 张捕头立刻面露难色,低道:“说来不识抬举,昨儿先送来一石,后听说要交四石,似乎觉得不合算,就把拖来的一石也拉着走了,说是她们今儿也来设一口锅!不想,昨儿店被砸了,她们米被抢干净了,就关了店门,说是等东家从苏州回来,再做打算……所以……” 张捕头指了指空空的砖灶台:“昨儿砌这个,今儿到现在,人影儿都没见着一个!” 霍恒不禁心塞,闷了半日才道:“那,那个柳举人家设的粥棚在哪儿呢?”米行不开了,行!那个柳举人不是住她们店里么? 张捕头笑了:“大人,那柳大人是寄住在米行的地面上,算不得白鹭镇人!” 霍恒冷冷一笑:“时逢天灾,何来外地人、本地人?住在白鹭镇就该为白鹭镇献一份力、出一份子钱,怎么能有好处就来,白鹭镇逢了难,她家就躲了,还读书人,将来要举荐做官的呢?去,去告诉她家,要么设粥棚,让她家男人也效仿其他人家,到城门这儿来布粥,别成日里跑马游山玩水!要不,出钱十两,或是米四石送到衙门里来,本官的老爷替她家布施!” “是不是……有点多了?”开口就是十两,米四石,张捕头有些咋舌! “多?”霍恒怒道,“你没见她相公刚还带着人拎了条十几斤的大鱼过去么?这受灾的年月,人人家里饭都吃不上,她家还大鱼大肉的尽捡上好的吃!能没钱?”她堂堂县令,一碗小炒肉还分两天吃呢! 张捕头不敢再问,赶紧带着人,追随北堂傲他们消失的街角,通报县令的命令了! 这面张捕头回衙门请师爷写正式文书,预备去柳家讨钱! 这边北堂傲一溜快马早已经拎着十几斤的大鱼,精神奕奕心情愉悦地回来。 清清爽爽冲了澡,洗去一身汗渍,更了一身大红白蝶穿花花缎袍子,因福生叔说,难得何季叔来趟白鹭镇,他这做女婿的,再不欢喜,也该把面子俱到,不说多,亲自请何季叔四处逛逛也是必须的,所以他就发都梳了起来,以便出门时,方便用紫金冠束在发顶。 258.第258章 步步为营:北堂傲小心试探 北堂傲正照镜子,端详镜中,有没有不顺的发,就听弄瓦在里面轻问:“夫人,要起身么?” 北堂傲就赶紧放下镜子,绕过屏风,单手挑起垂下的鸳帐,见柳金蟾还撅在被子里,睁着眼睛呆呆出神,呈每日起身的片刻回味状。 他也不惊扰柳金蟾这好似享受似的寂静时光,一面招手示意弄瓦安静,一面让抱瓦去外面喊水好给妻主擦身子,自己则将弄璋几个烫好的金蟾衣物拿在手里清了清,然后轻放身后的褥子上。 等他差不多忙完了手上的事儿,柳金蟾已经从将醒未醒的出神中醒来,开始张牙舞爪地伸懒腰:“相公,要出门?”柳金蟾眼一扫北堂傲这严严实实的装扮,上前来搂着北堂傲亲了亲,献上早安吻。 北堂傲夜晚狂放,白日拘谨。加上柳金蟾昨日骨架已散,今日丝毫没有再发挥的打算,所以简简单单几个蜻蜓点水,完成晨起时的夫妻问安,开始梳洗。 “难得公公来白鹭镇,为夫想着,不管怎么着,也该带公公白鹭镇走走看看,才不算来这么一遭!”北堂傲一面接过弄瓦拧好的帕子细细擦去金蟾身上的湿意,一面柔声地道,“等公公回去,也有个说道,不然千里迢迢过来,就在屋里呆着,岂不让人笑话儿?” “说得也是!还是相公想得周到!”柳金蟾点头:她就担心她爹未必愿意接受这盛情! 北堂傲心里受用,嘴上更是讨巧:“什么周到不周到的,都是为夫该为妻主做得!纵然公公不当为夫是女婿,但在为夫心里,他是妻主的亲爹,这一辈子都是为夫的公公!”言外之意,想必柳金蟾懂! 柳金蟾最怕就是听“一辈子”三个字,感觉就是个套,套过来,她这辈子就跟着进去了,但…… 一抬眼,她这么着大喇喇地让他一天早擦晚洗的,她不乖乖把脖子放进套子里,让他牵住,不提多,就是这一套堪比她儿时,爹爹给她梳洗更衣换尿片的细致,她也对不起当她相公,而今当得得心应手,脸不红心不跳的北堂傲—— 简直就是她的第二个“爹”! “你不后悔就行……” 柳金蟾禁不住小声嘀咕,她倒是捡个宝,恨不得揣在怀里藏一辈子,就怕宝贝和丢了宝贝的人得哭死! 北堂傲听柳金蟾这话,不禁手上微微一顿,迅即继续埋头擦洗,但嘴角止不住上扬,半日红着脸道: “后悔什么?我北堂傲生是你柳金蟾的人,死是你柳金蟾的鬼……为夫家姐说,嫁进柳家门,就是柳家人,还说……还说让为夫要给柳家多多添女添孙,才不枉妻主对傲儿的再造之恩!” “再造?” 柳金蟾将手探进北堂傲拉起的袖笼,微微有些晕,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怎么觉得前面不仅仅是一个套子,而是一个大大大的麻袋等着她往里面,心甘情愿地钻呢? “恩是啊!”北堂傲埋头状似帮柳金蟾着衣,密密的心思纵横交错,他要织出一张张足够大的网,这网能在慕容嫣半路杀出之时,也要柳金蟾对他不离不弃。 “以前也不懂为何这么说,今儿一早,奉箭才和为夫说,说妻主救为夫前,其实并不识得为夫,当时谎称是为夫的妻主,其实是为了保全为夫的名节!” 北堂傲一开口,柳金蟾惊悚了:“你你……”又要恢复记忆了?但眼神又不太像! 北堂傲立刻露出不解的眼神:“你你什么?看把你吓得!难道‘救命之命,无以为报,以身相许’最能得家中成全,只有戏里才有不成?” 柳金蟾凹凸了…… 北堂傲则一脸理所当然地垂着眼,继续一边给柳金蟾整理衣装,一边道:“当日傲儿出嫁,傲儿的姐夫与家姐说,虽然未嫁就……有失体统,但木已成舟,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何况妻主也是出于救人心切……所以……” 柳金蟾眼望屋梁,果然相公家的家里人是真的,全都知道了…… “就告诉傲儿这辈子要从一而终,知恩图报,伺候妻主一辈子!还给了傲儿置办了好多好多嫁妆,傲儿家还给傲儿办酒了呢!傲儿是家里送上花轿,包船到白鹭镇的……妻主不开心?” 北堂傲眼见柳金蟾半日无语,赶紧小心得抬眼看微微失神的柳金蟾。 柳金蟾深呼吸……努力在脸上拉出一抹笑,她真不知要怎么去面的北堂傲的家人。 “你家姐肯把相公你许配给金蟾,金蟾真是……”太无以为报了! “傻样儿!本来为夫家姐是要人去景陵县提咱们的婚事的!” 北堂傲一开口,柳金蟾差点两眼翻白昏死给北堂傲看,她就知道吃了不该吃的,早晚是要东窗事发,告到她娘哪儿的……呜呜…… 不想北堂傲话锋一转:“但后来去的人说,说婆婆一心想让妻主考了状元再娶亲,为夫家就是再神通广大,也不敢弄这个状元的巧宗……”主要是虚名一个,弄来还得担天下骂名,不值得! “这功名,为妻当自己考才是!”柳金蟾暗拍小胸脯:幸好她娘被那个庙外的算命人忽悠得够狠! “说是这么说,但三年一次乡试、三年一次殿试,乡试不第,殿试就无望!”北堂傲帮柳金蟾将绣鞋套上脚,“傲儿的大哥一想,单是等乡试就得还要二三年,于是就求了我大嫂,无论如何给妻主一个等同举人的身份……” 柳金蟾一怔。 北堂傲却好似什么都没看见似的,拿着梳子埋头给柳金蟾盘发:“将来,妻主进京,家里再托人给妻主弄个官做,虽不及状元听着好听,但好歹也是个京官儿……” “等等……”柳金蟾立刻明白了北堂傲话里的意思,吓得赶紧打断北堂傲的话,想要问问这是真是假,但她后面的话儿不及开口,屋外她爹何幺幺就扯着嗓子骂上了: “这都快大中午了,就是刚过门的新女婿,这时候也都早早儿奉完茶,伺候公婆用过早饭,预备晌午后的晚食了!现倒好,该起的不起,不该起全饿着等……” 259.第259章 贤婿难为:北堂傲再战家翁 何幺幺这大清早一开嗓子,亏得奉箭出去的及时,赶紧就在院子里赔笑道: “何季叔早饭都放在锅里热着呢,您说传,立刻就给您送到桌上,都是小的们不懂,以为您门闩着,所以不敢惊动!” 何幺幺冷哼:“你们那野……爷呢?”不敢出来? 奉箭笑:“我们爷寅时就起了,这不,一早还去江边给您挑了一条十几斤的大鱼,为何季叔接风洗尘呢!何季叔,您说,您是在屋里吃,还是出来和夫人一起用饭?”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幺幺明摆着就是想让野狐精难看,不想这叫什么奉箭的倒是会说话,虽然也是左一个“何季叔”右一个“何季叔”的喊,但那脸上的恭敬,他愣是找不出一点儿差错来,也或许这何季叔被一群人那么一通喊,他也微微麻痹了。 “你们夫人呢?”何幺幺的脸色微微回暖了许多。 奉箭赶紧又赔笑:“夫人才刚起,我们爷刚给夫人穿好鞋,此刻正伺候夫人梳洗!” 论理奉箭说得都是一个出嫁男人该做的,但他捡的这话却格外让何幺幺心里受用: 模样好如何?脾气大又如何,还不得给他闺女穿鞋着袜?尽男人的本分!要知他何幺幺嫁给金蟾她娘至今,也只有金蟾她娘给他穿过鞋,虽然也就是初初哄他上手那一二次,但别的男人可未必有这脸面——当然,就是有,他也不知道! “哦——”何幺幺点点头,很有公公面子的转身回屋,“摆院子里吧!”言罢,何幺幺进屋教育薛青去也。 屋外这么一闹,柳金蟾到嘴边的话也忘了,赶紧让北堂傲胡乱盘了个螺髻,绾了四五支攒珠簪,就提着北堂傲挑的银红撒花衣裙从屋里,牵着北堂傲从屋里出来: “爹——用饭了!” “公公请用饭!” 小夫妻规规矩矩站在何幺幺门外请饭,不是北堂傲“过门”,柳金蟾这辈子就没这么规矩地请过她爹用饭。 何幺幺理理袍子,令薛青紧随身后,大摇大摆从屋里出来,待要逞逞当公公的威风,无奈他和薛青两小颗一出来,才发现这野狐精足足高了他们一个头半去不说,那身段该宽的宽,该窄的窄,阔肩细腰带翘臀,外加两条修长笔直的腿…… 乍一看吧,就像一根绿油油的黄瓜藤下出来了两条细豇豆!威风个屁了! 何幺幺赶紧拉着薛青落座,本说要借薛青给北堂傲下脸子,无奈女儿金蟾胳膊肘外拐,居然和野狐精一条心,侍立在他一侧,这边抬上碧糯粥呈上来,北堂傲接过,呈给柳金蟾,柳金蟾亲手放在何幺幺面前: “爹,请用粥,傲儿他一早起来亲自为你熬的!”肯定是骗人的! 何幺幺想说不吃,但一看那碧莹莹的粥,加之这粥独有的清香味,何幺幺的口水就如泉水上涌,突然觉得赏给薛青,糟蹋粮食。 接着一笼晶莹剔透的翡翠玲珑的水晶虾饺,妆以胡萝卜雕得荷花,不禁好看,而且闻着就食欲大振。 菜一个个的上,柳金蟾发挥了她前世当服务员的摆桌水平,三五下,将一碟碟菜也摆成了一朵盛开的花; “爹,一样样尝尝!”柳金蟾亲自站在她爹身侧左手拿碟,右手执筷,十足总统套房配菜女服务员的高标准礼仪,就差没跪在地毯上布菜了。 北堂傲端起红烧鱼,柳金蟾顺着纹理挑了一块,放在碟中,还拣出其中可见的刺,这才放进何幺幺碗里,接着虾饺、豆腐皮包子、清蒸珍珠鱼……一一布菜了一遍,这架势,让,何幺幺吃得都有点不敢下咽了—— 当他是皇太后呢! “吃吃吃,你们也都一起吃!”何幺幺独坐其中吃了十几个菜后,终于感觉吃饭压力也好大! 柳金蟾和北堂傲这才坐下,只是那边一将二人的饭菜呈上来,北堂傲根本不借他人之手,亲自将柳金蟾那数月来一千零一碗的参鸡汤又端了出来,亲自盛好放在闻到味道就差点吐了的柳金蟾面前,这才坐下,让奉箭将他每日饭前北堂家男人必喝的养身汤呈上来先喝一碗,方开始用早饭! 这吃饭的规矩…… 何幺幺想开口聊聊,但他一抬脸,女儿和野狐精都埋头只顾着吃,就是金蟾夹了鱼,野狐精帮他剔刺,那也是悄无声息,说白了,凭借的就是夫妻间习惯了的默契,这让何幺幺隐隐觉得这吃饭的规矩,是不是有点过意拿得这么大? 但他不敢轻易说话,因为仆人们似乎都习以为常了这种见事行事的规矩。 柳金蟾也觉得规矩大,但临出门时北堂傲说这是他第一次和公公吃饭,一定要配合他,给她爹看看,娶了他以后,她柳金蟾变化很大——大到她都觉得她这辈子娶一个北堂傲就已无力应付了,再娶一个,关上门,屋里又得多一层大房小房的规矩,活活闷死个人了都! 一顿饭吃得寂静无声。 尽管如此,柳金蟾还是舔口舔嘴地将那一大锅糟辣鱼头吃了个底朝天不说,还用酸辣汤下了五碗饭进肚子,撑得她啊,站起来就坐不下去了,围着院子走圈圈,走了五圈也无果。 气得何幺幺跟在柳金蟾后面,就直叨叨:“穷吃饿吃,看——撑得不行了吧?俗话说的好,这人过日子,要会省俭……” 柳金蟾眼见北堂傲不欢喜了,少不得和她爹道:“傲儿,今儿不是看您来,高兴,想您高兴,就多做了点,味道还好吧?” 何幺幺一听是为了讨好自己,微微觉得有些荣光,但……一想那一桌子的大鱼大肉,还有那包个饺子里面还放只虾子……想起那一桌哗哗溜出去的钱,他就肉疼: “有孝心固然是好,但常言说得好啊,吃不穷、穿不穷,不会勤俭一辈子受穷!你看看你们这么一大家子,也没个进项,就靠着你娘那点钱送来,还养了这么一大家子人!” 260.第260章 夹心饼干:柳金蟾左右为难 “你看你看,随身伺候就两个,小跑腿的两个,刚才撤桌子抬菜抬茶有八个吧?还有厨房,刚爹过去瞅了,起码四个有余……还有那前院的女人……金蟾啊金蟾,你来白鹭书院的钱,是你娘和你爹从牙齿缝缝里挤出来的,你可不能这么糟蹋啰!” 何幺幺越说越来劲,柳金蟾眼见自己又成了夹心饼干,她赶紧对北堂傲道:“相公啊,你前儿那绣得挂屏,外面玉针坊昨儿还来问好了没,没好你赶紧先进去绣,不然晚间又来问!” “哦!那为夫……”北堂傲脸有点红。 “赶紧去!人家可是付了定钱的!” 柳金蟾吹牛不打草稿,北堂傲也只得硬着头皮赶紧逃,他还没逃进屋呢,柳金蟾又乱吹了:“爹啊,傲儿他们每日都做针线呢,他们的针线可好了,拿到绣坊去都能换钱的!” 柳金蟾此言一毕,屋里其余男人纷纷效仿北堂傲,默默撤退了:哎哟爹啊,羞死人了,他们舞枪弄棒是把好手,但那穿针引线嘛,能勉强给孩子缝片尿片啥的倒是能拿出手,卖钱?不被人喊赔钱就不错了! 何幺幺瞅着柳金蟾身上那衣群上的绣花,可不是朵朵鲜活,说来景陵县最好的绣工,也没这手艺,他抿了抿唇,突然觉得这野狐精嘛,怪道人喜欢,不仅仅是人美,手还不是一般儿的巧儿,是怪讨喜的,但…… “就是能挣钱,也不能这么乱花啊?尤其外面这店面突然关了门,你们也不想想这外面要是断了租子,你们一个月得少多少嚼用?” 提起这勤俭持家,何幺幺可谓是说道多多:“还有就是你相公……咳咳咳你屋里男人能挣钱,但你是个女人啊,你总不能你娘给你的钱不够,就花你男……你屋里男人的钱吧?说出去,我们柳家可丢不起这人!” 柳金蟾立刻点头表示赞同,然后赶紧道:“那爹……你能不能让娘给女儿多匀点点……女儿就要生孩子了……你看这生孩子,一落地就是钱,衣裳钱、孩子他爹那会子带孩子,只怕也没空做针线了,还有……” “得得得……”何幺幺赶紧打断柳金蟾嘴里的话,再等这丫头说下去,弄不好又要把他的老窖哄将出来,供她挥霍! “赶紧住嘴!实话告诉你,爹这钱是存着给你将来娶相公,给我大孙女娶孙女婿的,这会子全给你拿去胡喝海花了去,临到下聘偷偷添补个什么物件,难不成还向你抠门的娘要去?” 柳金蟾一听还娶,那里管她爹盘算什么,忙道:“爹啊,再花钱娶,多亏啊,闺女这屋里娶一个就够了,何苦还存那钱,再说娶那么多干嘛?多难养啊?你就当是女儿已经娶了相公了,你看你大孙女都在女儿这肚子里嗷嗷待哺呢!” 何幺幺无语,立刻拿手打了柳金蟾伸出来好似讨饭似的两爪,随便提起了柳金蟾的耳朵,站到一边低低提醒道: “想都别想!把外面养得小扶正,你要爹和你娘这脸往哪里搁?你大姐就是死了男人,也还是续弦,不敢把小扶正呢?你要敢……你娘揍你,爹可护不得你!你想想你偷偷在外面干得事儿,还没法儿和你娘说呢?你要还把他带回家说,只娶他一个……爹就是说破了嘴皮子,也救不了你的小命儿!” 柳金蟾撅撅嘴:“那……女儿当了举人,娘……” 何幺幺不听这举人二字还好,一听举人二字,心里更是没底地慌:“你个傻子,这举人是不是弄错了人,还未可知呢,你成日里举人举人地嘀咕,仔细那日说不是了,看你怎么下台,与人交待!” 说白了,他何幺幺就是不信自己女人能是举人,而且他来时,大儿子就悄悄和她说了,说他女人说“奇怪”,说白鹭书院前三甲等同举人,可免去乡试,直接进京春闱的待遇,早八年就不再被朝廷提及,甚至连一般县学,只要是秀才入学都会给的廪膳生每月一两,每日米肉都克扣了又克扣了,而今只给前三甲,说白了,就是朝廷在打压白鹭书院的狂傲! 柳金蟾要说山长亲自和她说的,但何幺幺一问她要文书,她就哑然了,最后又被何幺幺拉在院角嘀嘀咕咕了一堆,还叮嘱道: “爹实话和你说,这次来,爹就是来告诉你,两年后的闲事,你不管如何都要回来参加乡试,我帮你把住的地儿都找好了,到时你就悄悄住哪儿!我让青儿来照顾你!瞪着爹作甚,青儿那里不好?不久没那野狐精生得好么?” 柳金蟾一听“野狐精”,瞬间无语。 何幺幺又道:“到时,爹可警告你,你再是喜欢这野狐精,也不许带到景陵县来,孩子……你先让他养到三岁,三岁后爹给你养!到时你可一定要中乡试,不然你这嚼用……可就没指望了!” 柳金蟾头大:让北堂傲养到三岁再抱回去,被说北堂傲不舍得,就是她也舍不得孩子离开爹了……还不如不帮养呢! “怎的,不高兴?” 何幺幺还要继续说,幸得福生叔及时来说: “今儿有庙会,庙里主持为白鹭镇祈福,据说白鹭镇上的大人孩子手上的事一闲,但凡能腾出点空儿的,合家都过去看热闹了!” 柳金蟾这才从她爹爹的叨叨声中逃出升天! 庙会是干嘛的? 北堂傲不清楚,可何幺幺这些个小户人家的男人,最爱的就是带着自家孩子逛庙会,然后烧柱香求福、求财、求子……反正没有不求的,甚至据说每届来白鹭镇的县令年年都会阖府去求风调雨顺,今年新到的县令就是不去求,所以土地爷生气了,才给地震了。 这谣传一出,就跟台风过境似的,全白鹭镇的人都信以为真了,于是父母官不信,白鹭镇的居民却全都合家去求家宅平安了。 屋外看门的福婶,此时,则将张捕头送来的文书扫了一眼,然后胳膊一夹,演大戏似的,往屏风处走了走,就转身回来,说府里的老爷夫人都出府去庙会了,晚间回来,遂将张捕头打发了,还说一定照办! 261.第261章 明争暗斗:翁婿各自出奇招 这门房话毕,远远看着张捕头离开,她将那文书瞅了瞅,嗤之以鼻地冷哼一声: “小小县令就敢这么叼,也不看看这是谁家的门第,真正是瞎了你的狗眼,欺负到太岁头上了!鸟你?” 言罢将那纸文书揉成了盐菜,还放在脚底踩了踩,啐了一口唾沫星子:“还没姑奶奶官大!”接着,就踩过“盐菜”,开始安排家仆们备车拉套,预备府里爷儿们赶庙会! 合家逛庙会,在乡下可是男人们的一件大事。 何幺幺是个虔诚的人,进庙沐浴更衣,换上他们带来的最好衣裳,穿戴得整整齐齐,方可出门,这是他雷打不动的习惯。 于是,也被迫去沐浴更衣的柳金蟾一切草草梳洗完毕,又喝了一碗红枣茶,眼见伺候完她洗的北堂傲都洗好梳好从里面略带薄雾的出来,她爹爹何幺幺那边的门还闩得死死的,柳金蟾不禁有些诧异: “这么快?”她记得他比她爹还能磨蹭来着! 北堂傲能答什么?他吃饭前才洗过好不好,再有洁癖也不能一个时辰洗一遭儿吧! “哪有这心情!男为悦己者容,公公不喜欢为夫,对傲儿不是横挑鼻子,就是竖挑眼儿的,倘或傲儿画的精精致致出来,弄不好公公得问为夫打扮得这般花枝招展的,为哪般?”指不定,真当他是哪个楼子里来的狐媚子呢! 北堂傲柔柔地搂着柳金蟾的背,软软地贴上去,将自己的头无比幽怨地搭在柳金蟾的肩上,有气无力地低低诉苦:“……昨儿妻主不在,公公一进来,见着为夫,那难听的话……为夫都不知怎么答!”遇见没见识的乡下男人,他才懂这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的苦楚来。 自己爹,她还不知道,对她那是好得没话说,但对付外人,那可是牙尖嘴利,什么难听就捡什么来说,她记得她爹在她儿时,一次趁她娘出门,他就站在院子里扯着嗓子,骂大爹爹秦氏是“抱不了蛋的公鸡”还不如外面“放野了的小娼夫,不会下蛋,起码知进退”! “我爹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你放在心上,只会气坏了自己身子!” 柳金蟾坐到北堂傲的腿上,搂着北堂傲的颈子细啄安慰:“我爹素来是说了人就忘,但他也是刀子嘴豆腐心。”这句也肯定是骗人的,她柳金蟾的爹嘴狠手狠心更狠,绝对是宅斗中傲视群鸡的战斗鸡! 北堂傲可不信“豆腐心”的话儿,翁婿之争从古到今,也不知经历了多少个沧海桑田,这何氏一进屋就给他下马威,到现在还一口一个“野狐精”,他北堂傲野的怎么了?他愿意!狐精又如何?没点道行,怎么和他斗? “妻主,为夫怕!”明斗不行,咱们来暗的! “怕什么?”柳金蟾眼瞅她爹那边,门还是关着的——不会是从里到外全换吧? “怕公公给妻主娶别人……让妻主不要为夫!”北堂傲低低道,虽说他有圣旨在手,但虚名何用,他要的是实实在在地朝朝暮暮,就像那独孤月……十二个孩子啊,一生的殊宠,那才是真真切切地不负青春不负身、不负痴心不负情!名分算什么?虚华罢了! “……那咱们就在外漂泊不回去!” 柳金蟾随口道,但家里定亲,她一定是绝对绝对地拒绝,她可不想像鲁迅似的负了一个女人的一生,即使不爱,原也不该让她虚掷一生,可爹真要给她弄个正夫在家等她?她又能怎么办?让他空等一生,她似乎也做不到,太残忍!可不负他,眼前这个怎么办? 柳金蟾一头两个大,只觉这一妻多夫制对她而言,太坑! 浑然不觉柳金蟾复杂心思的北堂傲,对那“在外漂泊不会去”甚是满意,他一定一定会让柳金蟾在外做官,难得空隙归家的!最好,不是在京,就是戍边小城……一辈子陪着他永永远远! “妻主说什么就是什么,再苦再累,为夫也带着咱们的孩子,随妻主天涯海角的去!”这样公婆的气也不用受了! 北堂傲悄悄儿,无比羞涩地亲了亲柳金蟾的脸,以示他无比甘愿的妇唱夫随之心。 柳金蟾待要笑北堂傲这话儿也傻乎乎的要信么,她爹的门就开了,人还没出来呢,她爹爹的声音就传了来: “穿什么衣裳呢,进去就出不来了?” 柳金蟾很是无语,赶紧拉着脸上大喇喇写着“公公又乱说为夫”的北堂傲出屋: “爹,早好了,就……” 柳金蟾才开口,就将他爹那屋的门微微地又开了开,习惯地放眼过去,顿时眼前一亮:昨儿还一脸素净的薛青,居然上了妆面,别说…… 柳金蟾心里那句“还有些惑人的味道”尚未成句,手就被北堂傲微微收紧了,吓得赶紧撇开眼向她爹道:“爹,走吧,再不去,等过午,庙会只怕就要散了!” 何幺幺立刻理了理簇新的福色袍子,拿手招了招羞手羞脚的薛青,抬脚,就故意拉着薛青,越过北堂傲身前,大摇大摆的先出门了——哼,小样儿,别当自己生得好就想高枕无忧,这女人们啊,素来是爱新鲜:天天大鱼大肉得吃惯了,也会想要尝点素色的小清新! 北堂傲抿唇,狠狠地瞪了柳金蟾刚才那不规矩的眼儿,气得没法说柳金蝉怎得才刚在他怀里甜言蜜语,这会子就让颗小白菜闪瞎了眼呢? 柳金蝉摸摸鼻尖,露出无辜的眼神来:百花自有百花香,总不能说是喜欢牡丹,就不许看玫瑰了吧?况且薛青还算不得玫瑰呢!小雏菊一朵的醋也要吃,她也是无语了! 外面的福娘差点在马车上睡着,眼见那老妖夫似的何氏领着一只小妖先姗姗出的门子,她赶紧跳下车恭请! 不管怎么说,也还是早上近午的时候,至少没让她等到日薄西山! 福娘那“请”字一摆,何幺幺作势就要领着薛青上马车。 262.第262章 故弄玄虚:白鹭镇祈福大典 后一步跟着出来的柳金蟾,望着马车就晕了—— 合家出门,坐马车是没错,但从她家到土地庙不足百步的距离!太夸张了吧? 柳金蟾回头看北堂傲,北堂傲居然说一屋子男人出门要坐马车,才合规矩。柳金蟾少不得又将马车和庙的距离看了一遍儿: “相公,有这上上下下的功夫,咱们都早走到庙门口了!” 柳金蟾这一看,何幺幺也拉长了脖子,果然那土地庙就在家门口不远处,人山人海,坐什么车,过去只怕还没路行呢,走呗,走着去才是真虔诚! 何幺幺一开口,北堂傲也不过是装装样儿,既然公公说走,他也乐得轻松,反正到时别在柳金蟾面前说他这女婿苛待他! 于是福娘如愿收了马车回去睡觉守大门。 一家十余口紧走两步,少时就到了庙门口,这庙柳金蟾和北堂傲素日里也不知路过了多少遍,但正经要进去看,还是第一次。 这家门虽说距离那小庙百步距离,但今儿是庙会,白鹭镇好似能出来的人都来了,所以,不到五十步,就开始拥挤起来。 这人一多,卖艺的、趁机卖货的人,见到了商机,也都来了,满满当当将两边的街道挤得都是人流,若不是今儿城门弄了那几个人头,不然来赶庙会的人只多不少。 一会儿,这边一个胸口碎大石,然后石头“嘭——”碎了,一个孩儿就拿着一个碗来走一圈。 被北堂傲几人护着,不小心就挤进里面的柳金蟾,一看满地的碎石,及眼前的碗,少不得放了几文钱进去,毕竟这年月大家都困难,卖艺也挣不了几个钱,何况还带着孩子! 小孩道了一声“谢”,又朝她身侧的北堂傲等人过去,眼睛不眨不眨,单她们一家就往里面投了几十文去,气得何幺幺直骂她们不会过日子: “一家子投一份钱进去了,就是了,还一人一份,当你们土财啊!” 骂毕,何幺幺还不忘又拿眼瞪柳金蟾,眼尾扫北堂傲:“这娶男人要娶贤,什么是贤?就要像你大哥一样,平时该节俭就要节俭,哪怕是一文钱恨不得两瓣花,那也是持家之道!不会省俭的男人早晚一家受穷!” 外面人多势众,不想听的也个个听了个字正腔圆,亏得大家都忙着自己的事儿,而北堂傲他们几个有出门戴头纱挡脸的好习惯,不然今后在白鹭镇都不敢出门了都! 柳金蟾无法,只得赶紧拉长手指着远处的庙门道:“爹,要开始了!” 何幺幺回头一看:可不是,要开始了,庙祝都出来了! “请让请让!”何幺幺拉着薛青,赶紧令随侍几个开路,他奋力往前挤,就怕耽误了他许愿的好时机。 柳金蟾几个这才打心底地松了一口气:总算过去了! 北堂傲指了指那边的好似吹糖人的,大家就预备过去看人吹糖人,随便买两个解解馋,无奈人多,挤不过去不说,还有一个人喊了声:“金蟾!” 柳金蟾一回头,竟看见了周燕牵着一个高高大大,但外相极其斯文的男人走来。 “周姐姐,也来逛庙会?”柳金蟾笑。 周燕笑得微微有些尴尬,但女人总比男人大方些,索性就道:“你周大哥听说这庙灵验,刚一听说今儿有外请的道士祈福,就赶紧央着我过来!你也知道……” 周燕顿了顿道:“姐姐成亲这四五年了一直怀不住……所以……来,这是你周大哥,拙荆姓陈,你唤陈大哥也行!”说着,周燕拉了身边的斯文男来介绍道。 斯文男赶紧向柳金蟾屈膝:“柳夫人好!” “周大哥好!”柳金蟾作揖毕,赶紧抓了身侧的北堂傲,向人介绍道:“我相公北堂氏。” 北堂傲微微屈膝,与周家夫妇见礼。 周燕昨儿见柳金蟾扫了她大姐的面子,心里十分欢喜,今儿一见金蟾,一把就拉着金蟾往前面去:“我和你说,我娘和这庙里的庙祝关系很好,我家相公也时常来这里布施,十分相熟,所以刚庙里的小师傅说,给我们留了个好位置,你跟我来!” 几人脚步一转,就从一道侧门,进了庙的内堂,这可不是好位置,外面的信众都在庙门外人山人海地焚香祷告,她们却绕进了庙里,将整个祈福台尽收眼底! 少时一个小师傅用托盘奉上几柱香火,奉箭自然知道这规矩,抬手就将一吊钱放进托盘,请了四柱香火,交给柳金蟾和北堂傲等每人一柱。 小师傅微微一惊,一等周家夫妻打赏后,就连走带跑地托着那一盘子满当当的铜钱,往后跑,说前面堂里,周家小姐带来了一个更大的施主,庙里的庙祝就赶紧着探过来看了看,眼在扫过北堂傲时,不自觉地皱了皱,然后悄悄附耳叮嘱了小徒弟一句,立刻又回原处继续尚在进行的祈福大典! 祈福大典是在庙前院,一个临时搭建的台子进行的。 说来,柳金蟾也见过不少庙会,但今儿这个却与以往的庙会大不同,上面看不见道士。也不见尼姑和尚,反倒是一个不大的娃娃被大人领到了台子中央,穿得一身花花绿绿的,乍一看还像个哪吒,梳着双髻,手腕、脚踝、连着腰上都是好似铜管一般的条儿,走起来“咣咣铛铛”的,别说还挺好听! 这是要干嘛? 先来一场热身的童子舞? 柳金蟾和北堂傲几个第一次见着这奇怪的祈福仪式,微微有些吃惊,不及问,就见那香一点儿,说来也神,刚才还由爹娘牵着活蹦乱跳的娃娃,一瞬间就以莲花坐姿盘腿坐在了那莲花座上了,甚是奇怪! 难道是作假?故弄玄虚? 柳金蟾禁不住拉长脖子,只是她个子在女子中本算是高的,只是男女混在一处,就有点显短了,正要想个法子,里面一位小师傅就对她和周燕招手:“女人在那边台子看!” 不待这边北堂傲几个男人反应,柳金蟾和周燕就被带去了那边白鹭镇豪绅们的座位落了座,而他们男人也被安排在了那边放了轻纱地高台上观看。 263.第263章 祈福大典:传说中的神附体 北堂傲本不信这些,但正如算命人常说的那句“英雄不到末路,谁信鬼神?”,不然他何以从苏州离开时,会在绝望之中摇了那支姻缘签,因着那支签藏了一份期许? 也或许正是这支签里的话都兑现了,让而今的他对鬼神、人之宿命多了几分信,所以小师傅一让他上了那边上座,他也无异议,提着袍子,就与周家相公坐了上去。 此时的孩子似乎已经是传说中的神附体状态了,坐在哪里念念有词,少时一个人打起了所谓的神鼓,孩子似乎起初还不怎么动,但随着神鼓的鼓点热烈起来,孩子没站起来,但上身却跟着鼓点动起来,说是经过家里的训练吧,北堂傲眼睛好,一眼就发现这孩子动得奇怪,不仅仅是身体在动,就连那孩子脸上的肉也在跟着鼓点动…… 北堂傲微微一惊,孩子动着动着,整个身子就跟那抬首的大蟒似的,不自然地抽动着脖子,扭扭地将身子拉伸了起来,紧接着鼓点就更似骤雨般,“咚咚咚”催促了起来,击鼓的人还唱起来了: “日到中天骄似火,敲锣打鼓请神仙。左手敲起文王鼓,右手拿起五王鞭。文王鼓,柳木圈……灶王夫人本姓张,家住上方张家庄。大姐叫做张天师,二姐叫张玉黄。剩下老三没啥事,宁愿下房当灶王……芝麻开花节节高,谷子开花压弯腰。玉米开花一肚毛……” 北堂傲隐隐着听着这唱词,竟是神仙谱,再挑开脸上的轻纱,只见那台子上的孩子那里还像个孩子,蹦跶得活像只小兽,两小手时不时还跟那狗立身时一般,左点点、右点点……不禁有些吃惊。 周家相公知北堂傲是外地人,忙低低解释道:“这就是白鹭镇人说的神附体了!” 北堂傲挑眼:“神附体?”闻所未闻,神还能附体? 周家相公笑:“莫怪你不知,原先儿,我未嫁进这白鹭镇也不知,这么些年看惯了,也习以为常了,你别当他们是神叨叨的,待一会儿,你问起事儿,那可是头头是道呢?无有不准的!” 北堂傲还是脸上写着大大的不信:“你如何知他无不准呢?”会看八字、麻衣相术的异人不少,算得也准呢?但无不准就难说了! 周家相公眼见着下面孩子开始表演上山刀山下火海了,许是每次庙会都会来这么一出刀劈斧砍,他也看腻味了,索性就悄悄儿将椅子微微朝北堂傲挪了挪: “别人如何,我不知,但我记得那年我初嫁到周家,家公就带小人来问这神灵,这神灵真正神,问了我年庚生辰和乳名儿,竟然连我几岁大病、几岁定亲、几岁出嫁都说得毫厘不差,甚至还知我落胎时险些养不大也说得就好似亲眼见着的一般!你道神不神?” 北堂傲挑眉:“就算了过去?” 周家相公的笑容淡淡地收了收,若是以往他只会笑笑,但今儿也不知何故,也或许是今儿他觉得与北堂傲一见,觉得北堂傲与别的男人不同,心生交往之心,又或许是那“神灵”说的五年之期,他少时低低开了口: “也算了别的……只是……”不便说! 北堂傲一见这周家相公神情不自在,立刻道:“不便说就不用说了,我……也不过是也突然想问问,若是真准的话!” 周家相公一听眼前一亮,赶紧笑道: “你这话儿这会子还真是说对人了,我和你说,这孩子是这庙祝的亲孙女,素日里因年纪小,附体伤身,素日是轻易不给人看的,但庙祝素来与我家公交好,昨儿应了我家公,一会儿等这过去了,就给我安排,不如你也看看?神不神,不就是一试就知?” 这便宜事,若是过去,北堂傲也不贪这便宜,毕竟北堂家还怕请不动一个小小的庙祝?只是眼下……他这心里不是有事么? 他立刻谢道:“既是如此,那今儿真就是沾了周大哥的光了!” 周家相公立刻笑得腼腆:“这也是应该的,你我都是嫁进这白鹭镇里来的男人,比不得这镇上土生土长的,难得妻主们感情甚好,又是书院的一个屋的,我能帮你这忙,也是缘分!” 北堂傲虽自小习武算是个武人,但他习文学兵法,也没少读书,一看这周家相公是个知书达理、又乐善的人,自然心生好感,道谢之余不禁就与周家相公攀谈了起来,不想那边柳金蟾和周燕还在研究这乩童之迷,他们两个男人倒一见如故,成了闺蜜! 另一边,祈福大会刚结束,女人们就被请到后面喝茶小聚,蛋疼地谈论人生抱负,随便结交白鹭镇上的豪绅名门—— 一群土豪乡绅。 柳金蟾最厌这些个“面具”茶会,但身在白鹭镇,上无她老娘顶着。五十多岁的周母笑脸盈盈,拿手一伸:“柳夫人,请——” 她那好拒绝,只好跟雨墨说,让北堂傲他们男人各自逛去,然后自己笑得无比恭敬地尾随周燕,跟着周母,一路向后庭吃茶而来。 说来这当街小庙门前窄小,不想这后面古树参天,藤萝盘踞,小小的庭院却也给人别有洞天之感,令柳金蟾顿感真正是修行参禅的地方,只可惜让她们这群利禄之辈玷污了。 “县令大人,请上座!” 周母周韵不愧是白鹭镇豪绅第一人,一跨进后院的垂花门,头一桩事儿就是礼敬地请县令霍恒上上座。 霍恒也不礼让,第一个就坐在了首位,接着周母再请白鹭镇上的范举人次座。两鬓微微斑白的范举人微微辞了辞,就挨着霍恒身侧作揖后落座。 待到柳金蟾与周燕最后进去时,不大的案几大家都几乎按照“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座次一一排下来,余下的秀才员外们则就论资排辈依次坐开,一一摆好了茶话、谄媚的马屁会架势! 因在座几乎都是熟识,周母也不好为了一个白鹭书院的白衣学生,扰了大家的兴致,更何况柳金蟾于她无亲无故,何必为人家孩子做嫁衣? 264.第264章 溜须拍马:白鹭的头面人物 所以,柳金蟾随周燕进来。 县令大人甚至连眼角都没扫一下,全当为她们的圈子假充一介读书人,加点氛围,当然也不排除,她有一丝丝笼络读书人的心思,毕竟这些个白鹭书院的秀才,谁忽然就大运来了,跟那孙梅似的,飞上枝头摇身一变就成白鹭镇飞出去的金凤凰。 话是这么说! 但天下有几个孙梅?一飞就能冲天的! 所以,周母虽然热情地招呼了柳金蟾进来,但她满腹的心思还是落在如何讨好县令霍恒身上,谁让范举人年纪大了,一看就是为官也是没几年熬头的! “刚看那乩童上香,香火爆了几爆,我瞅着倒比那年孙状元初到白鹭镇那年的还旺,老妇问那庙祝,庙祝道,这是有大贵人临门!老妇思来想去,莫不是大人要高升了?” “那就这么灵了?” 霍恒淡淡笑着,若是以往听这话,必是欣喜若狂,要高兴上好一阵儿,无奈昨儿半夜被那王统领狠狠地训斥一番不说,王统领还说要参他一本渎职之罪,心里一直忐忑,更别说,一早儿还让那死人头吓了那么一下,这心里就总觉得不吉利,这才来庙里,去去晦气 ——谁想一进来,就看见了那昨儿第一个给她晦气的柳金蟾,心里更是梗得心沉如石,听了这番话,也只能说是微微去了她心头一点点不快。 周母哪知霍恒这段心事,一听霍恒这笑语,立刻摇头继续马屁道: “话可不能怎么说!别处的庙,老妇不敢说,但我们白鹭镇这个庙,那可是百试百灵的,那年孙状元初到我们白鹭镇时,香火也只爆了一爆,还不及今儿是爆上爆还连着爆了三次,庙祝就说白鹭镇三年内必见大喜事儿!这不,就在那三年来,孙大人连中三元,一路到京把那状元一举夺下!连中三元啊,这数百年来头一遭啊!也只有戏里才有的事儿!”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感叹道: “可不是数百年来头一遭儿!过去也只听戏里这么唱!” “就是……连中三元,那可是做梦想都不敢的事儿,不说多,童生考秀才都要过关斩将好几遭儿,你没见还有人考到十四五的!可不是灵验!”…… 霍恒的脸色这才微微好些,不禁开口,似乎是为了迎合大家的说法,随口问了一问: “香火单是爆一下,孙大人就从乡试、会试到殿试一路到状元,一举拿下,不知今儿这连着三爆,庙祝又有什么说法?” 言毕,她眼微微一扫那人之末的柳金蟾,本欲开口道一声“柳举人”,但想了想,觉得昨日的柳金蟾着实不识抬举,既然她爱那末首,也省得到她身边,碍她的眼儿!状元嘛……白鹭书院出了一个了,就再是风水宝地,气数也该有个盛衰之说,难不成短短二十年,还能再来一个? 霍恒正想着,周母就无比兴奋地与众人,激动万分地说道:“今儿这可是贵上加贵,百年难得一见的大富贵之人!” 众人一听,立刻竖起了耳朵,难道这是应了那句古话“大难之后必有后福”么? 周母见霍恒也凝神了,不禁笑道:“庙祝说今儿庙里有两国之贵的人到了!” “咳咳咳……” 不待周母那无比兴奋的话点起众人的激动之心,柳金蟾刚到嘴,就吓进了喉咙口的茶水,呛得她眼泪哗哗直流:一群饱学之士啊!居然也和她那半文盲的娘一个样—— 信这个!封建迷信…… 柳金蟾这一阵咳嗽,立刻就引来了众人不约而同的怒目,吓得她赶紧噤声,畏畏缩缩地坐到了周燕的身后,弄得周燕也是好一阵尴尬。 周母无语,明明设计了要好好讨霍恒一番欢喜的话儿,此刻也说不出来,只得在霍恒微微愠怒的脸色下,无比懊悔地指着柳金蟾道:“这位……是小女周燕在白鹭书院的同窗,柳金蟾!景陵县人!” 众人一听白鹭书院,几人露出欣赏、几人露出厌恶,褒贬不一,但再不悦的脸,也挂着淡淡的一丝笑,是赞许还是嘲讽就得自己去判断了! 柳金蟾厚着脸皮起身,不敢像在景陵县时鄙夷群儒,立刻像只夹着尾巴的狗儿般,朝众人依次作揖,识时务这点她还是知道的。 “学生柳金蟾冒犯诸位夫人了,真是失礼失礼失礼……” 霍恒在那上首本想开口道一句“柳举人,何必自谦!”,然后把这个昨儿在她面前,仗着自己是小小举人,就敢和她打马虎眼儿,高谈大周律例,好好羞辱一番,不想,她还不用自己动手,其中一位叫做刘秀的老秀才就阴阳怪气开了口: “白鹭书院好啊,傲视群书院,贵为书院之首!不过……难道一个孙梅做了状元,其他学生就一个个都是状元不成?” 柳金蟾脸上一僵,周燕想代柳金蟾向大家赔礼,无奈她娘狠狠一瞪,她也只得向柳金蟾投以身不由己的一瞥。 人在屋檐下,岂有不低头的? 柳金蟾也知是自己唐突了大家,不想因自己又连带了白鹭书院,哪里还敢有一毫不敬,只得忙赔礼道:“学生从不敢做如此想!” “哼!”另一位年纪稍长的秀才也冷冷出声,“白鹭书院的学生素来自视高人一等,就连县学、官学的秀才们都不放在眼里,刘夫人与白术这等私塾先生,只怕更不在她眼中!” 柳金蟾欲要辩解,范举人也老持稳重地沉声开了口: “狂傲至极!天下以官学为主,私学为辅,怎可喧宾夺主了去!小小白鹭书院,也不过是个书院,一个个学生也不过是几个秀才!怎就高了几等去?依老妇言,倒不如不去!省得都和那苏阡陌似的,本事不大。脾气大!” 众人立刻轰然一笑。 柳金蟾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更不知这苏阡陌是谁,门廊处就有了一个银铃般的大笑声传来: “说得好,言得妙!白鹭镇上一群大儒,就围着一个外地学子,争相舌战之余,还不忘提点提点学生!学生阡陌今儿可是受宠若惊,真正是来对了地儿?啊——天凉好个秋啊!” 265.第265章 持才傲物:白鹭才女苏阡陌 说话间,一个约莫二十余岁,眉目清秀的瓜子脸女书生,身着一身淡粉近白的院服,迈着大步而来,其举止之潇洒、言语之大胆,不禁让柳金蟾眼前一亮,倾慕之余,心里微微捏了一把汗! “没两把刷子,就别在这丢咱们白鹭书院的脸面!” 苏阡陌脚步经过末首的柳金蟾身前时,脚步一顿,眼扫柳金蟾那一看就是骗男人的脸面的,嘴角一勾,冷冷一笑而过:“怪道让人看不上我们白鹭书院……你若有空在脸上花功夫,不如花点心思多读读书!” 柳金蟾才油然而生的欣赏,瞬间瓦解,讪讪的,被学姐奚落的柳金蟾只得夹着尾巴坐回周燕身边。 只见那女书生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县令与范举人虽然脸色不善,脸上也没怎么沉脸就罢了,周母还巴巴得起身,请她上座。 她也不客气,向大家见了礼,径直就在众人隐隐的怒目中堂而皇之地坐了下来,接过一位小师傅献上来的茶,毫不客气地就喝了一口:“真是好茶!” 柳金蟾想说点什么,周燕就拉了拉她,示意她不要做声:“莫要惹她!更不可说话!” 柳金蟾不禁回看周燕那忌惮的脸色,不解和一个小小的书生,大家都如此讳莫如深,难道她也跟她当年似的,是县令什么亲戚,又或者她与墨儿一般是某某人家的千金?柳金蟾拿眼一扫,才见这丫头身上的衣裳虽是白鹭书院的院服,但洗得发白,不少地方,还隐隐可见布料稀松的痕迹,以至衣裳看久了,出现了颜色的参差! 既非贵,又非富,那她究竟是谁呢? 何以人人忌惮? 柳金蟾的疑窦更多了,眼观周遭瞬间冷凝的气氛,禁不住将这苏阡陌的一举一动看得更是仔细! 只见得这苏阡陌无视众人故意冷淡的神情,兀自将那碗盖茶细细品完,俨然一副自得其乐的模样还罢了,还反客为主地先是将庙中的茶赞做天上物,不料下一句竟叹道: “茶是好茶,景是好景,只可惜浇在浊物身上,糟蹋了这清净之气……” 这是赞茶,还是在损人? 柳金蟾默不作声,她相信在座所有人都听懂了话里的意思! 果然有个年轻微微轻,人刚称姓董的秀才,按耐不住了道:“物是好物、茶是好茶,叹只叹,喝在了不该喝的人嘴里!怪道失了清净之气。” 苏阡陌眼儿一挑,赶紧放下了茶,道:“怪道我刚品这茶有股子道不清的怪味儿,合着里面是夹了人的马屁味道!” 那姓董的秀才立刻要怒,身侧的周母立刻压了压她的腿: “苏姑娘刚喝的茶若是觉得不好,老妇家中正好有苏州刚来新茶,不如……家宝!” 苏阡陌一听此话,拱手笑道:“既如此,就叨烦周员外了!” 周员外脸上一僵,索性借花献佛,让家仆用她今儿特意备下的新茶,用滚水烫了三遭儿,最后才将第四滚沏好端了上来: “此茶人称碧螺春,是入春的第一茬,因今年上贡得多,故留下的不多,到老妇这儿,也不过一二斤,老妇一直不舍得吃,暗想,好茶还需陪懂茶的人来吃,所以,今儿就特意拿来了出来,请大家都试试,看看如何!” 众人忙道谢,然后不约而同地两手捧起小小的茶盅,就着杯沿轻轻地吹了吹水面,不及好茶入口,众人此起彼伏的马屁声淹没了柳金蟾的品茶的好兴致,本以为那苏阡陌会立刻针锋相对,不料倒见她忽然微微出了会子神,少时竟然托了一个缘故走了,惊得柳金蟾好半日说不出来话来,心道暗问这是怎得了? 她眼神扫过去,只觉那纤细的背影影影绰绰,竟有许多许难言的无奈与形只影单来。 “这苏阡陌何许人?” 柳金蟾想自己进白鹭时日尚浅,对这苏阡陌着实陌生得紧。 周燕仍旧是直摇头,示意莫在此处问。 不想座上另一位老秀才倒答了柳金蟾的话道:“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柳姑娘在白鹭书院,难道不曾听过苏阡陌之名么?” 柳金蟾立刻脸露尴尬。 刚才那被骂马屁味道的董秀才就低低冷讽道:“小小白鹭才女,在我等白鹭镇横行十余载,这到了白鹭书院也不过尔尔,可见其才有限,也不过尔尔,擅逞口舌之利罢了!” 说着董秀才还笑向周母:“刚周员外怎得就拦了学生,不让学生好好儿教训教训这说话也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小书生!县令在此,她也敢张狂!” 周母立刻笑道:“早知董秀才有这高才,周某定不敢拦了董秀才一展长才,不如……改日周某府中设一宴,单请这苏姑娘来与董秀才舌战一番?”周韵虽是这般说得歉意,但脸上却是明明白白写着: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董秀才既然见周韵微微露出不悦,赶紧作揖道:“不敢、不敢!小小董某怎是那牙尖嘴利的苏阡陌的对手,不过是今日白鹭镇的各位高才都在此就座,又有县令大人在此,董某便想要借借大人与前辈的光,压压那苏阡陌的傲气!看看这白鹭书院……” 一听白鹭书院,柳金蟾立刻暗暗地咳嗽了数声:既然人家明摆着就是看她白鹭书院不畅快,她还龟缩着,岂不是让人看低了白鹭书院?也看低了她柳金蟾? 董某眼尾一扫柳金蟾,好似才发现还有白鹭书院的没走似的,立刻就把她的锋芒对准了柳金蟾:“原来这还有一个白鹭书院的!”大有还死赖着不走的意思! 柳金蟾不怒反笑:“金蟾是何书院在其次,只是这茶吃得可是你家的?再者,金蟾在此是谁请的,你不张嘴问问,就当众撵在下,难道这是白鹭镇的待客之道?”好狗不咬人! 董某微愣,周韵赶紧道:“柳姑娘是老妇所请!” 董某立刻道:“周员外糊涂,怎得……”她后面的话不及落下,一向以和为贵的周韵也忍不住绵里藏针地回了一句:“她是小女燕儿在白鹭书院的同窗!”言下之意,她女儿也在白鹭书院…… 266.第266章 各怀鬼胎:君心叵测的茶宴 被苏阡陌一番抢白,董某当即面露尴尬,赶紧灰溜溜地落回原座不敢再吱一声,毕竟今儿是周家的东道,要发作,上面又坐着县令大人,更恐言语之间又让这柳金蟾绕了进去,反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少不得忍了忍! 董某一落座,周母见这品茶偏了主旨,这还行?她苦心一番安排,这大半月又主动鼓动一镇豪绅主动舍米舍粮广设粥棚,更是让诸位女婿亲临粥棚布施,响应县令的一番号召,图得是什么?岂能因一个柳金蟾与一个苏阡陌坏了她的一番筹谋! 她眼见县令在那里好似看大戏一般,微微地放了茶碗,就赶紧笑问:“不知,见多识广的县令大人,吃着这茶,觉得如何?” 县令见众人的目光又重回她身上,少不得笑了笑赞道:“这碧螺春果然好,不愧是今年的新茶,比本官府上那旧年的强上许多!真正是余味无穷!” 话中有话,周母是个聪明人,岂有不明白的,赶紧一个眼神过去,那余下的碧螺春就悄悄儿打了包儿捆扎好! 余人则纷纷应和:“县令大人果然是品茶的高人,一品就知这茶的妙处!可不就是余味无穷!” “就是、就是……”又有一群应声虫纷纷附和。 柳金蟾只微微笑得随大众,心里翻了半日,暗叹:果然都是大周的人,连溜须拍马也和景陵县无二致! 县令见柳金蟾笑,就忽然想起今儿一早儿她相公随从手提一尾大鱼,打她眼前目中无人般驰马而过的张狂,心里立刻不悦。 “这大半月来,我白鹭镇遭逢百年不遇的天灾,上至朝廷,下至我白鹭镇户户灾民,无不慷慨解囊,竭力自救!” 县令言罢,众人纷纷露出悲戚之色,微微点头。 柳金蟾垂眼,隐隐觉得那县令朝向自己若无似有地看来,只怕是没好事! 幸得这话正好迎合了周母邀功讨好霍恒的本意,周母立刻顺着竿子往上爬道: “这都是县令大人的功劳!我们白鹭镇民,能得县令大人这样为民着想的清官,真正是白鹭镇之福!我们这些个人,捐些个米粮,家里人少吃点儿,也没什么,只要能为县令大人赈济灾民一事献上绵薄之力,稳住白鹭镇纷纷涌来的灾民,我周家一定会全力以赴!” 言罢,她立刻暗暗推推长女周鹤。 周鹤赶紧起身笑道:“我娘说得极是,为响应县令大人户户竭力自救互救、广设粥棚的号召,小女的相公****早起,守在粥棚处,亲自布施,半月来无一日敢懈怠,就怕耽搁了大人的大事,让灾民们受一日的饥寒之苦……”洋洋洒洒后面数百字。 柳金蟾手捧热茶,两眸只在周燕那笑得面前的脸上游移,若是她没记错,她貌似记得昨儿还是前儿,某人大喇喇地说她相公要在家带孩子,让周燕的相公继续顶着吧? 论理别人的家事,与她无干,但谁让她柳金蟾是天生的小人,眦睚必报呢? 跟着大家大赞周鹤之余,柳金蟾赞得最卖力,末了她还不忘神补了一句:“说起来,最辛苦还是燕姐姐的相公,学生****打城门过时,次次都独见燕姐姐的相公与家仆,亲自守在锅边,拿瓢布施,对灾民无不和颜悦色,如沐春风!风雨无阻,此等贤夫可叹可敬!” 柳金蟾这么一番好似“锦上添花”的盛赞,在引来众人的侧目时,周鹤隐隐大怒、周燕惊诧的目光,她也一一毫无惧色地笑纳不迭,直到周韵那掠过长女的眼扫来时,柳金蟾摸摸鼻尖移开了眼眸…… 县令抿唇低笑,尤其当她的眼扫过周家长女那几乎在颤动的脸颊时,她别有用意地扫过柳金蟾皮笑肉不笑的脸,不动声色得将自己嘴边的一串质问的话语暗暗压住,只拿眼鼓励似的看着周鹤—— 又一个心无城府的小小女书生……杀鸡焉用牛刀呢? “提起这广设粥棚,赈济灾民一事儿……本官今儿一早,在城门处亲自走了走,各家粥棚设得井井有条,灾民深蒙诸位之恩,无不感恩戴德呢!说来,霍某还得亲自向诸位道谢:辛苦了!” 霍恒说着起身,向众人捧起茶碗:“在此,霍某以茶代酒,先谢诸位的大力支持,待灾年过去,白鹭镇的百姓能再度安居乐业时,本官定在府中设宴,再答谢诸位今日的鼎力相助!来来来,周员外、范举人……都举起茶碗,本官敬各位一盅!” 周员外赶紧帮着县令大人拉着大家起身,代言道:“县令大人太客气,此乃白鹭镇民的本分,而且是为子孙后代积福德的大好机会,就是没县令大人这番盛请,我周韵也是当仁不让要紧跟衙县令大人之后,广设粥棚,赈济灾民的!” 其余人也忙都也跟着起身以查代酒,直言:“是啊是啊,身为白鹭镇人,岂能坐视旁观?” 柳金蟾不是白鹭镇人,但……大家都起了,她岂有不起身的?赶紧着跟着起来滥竽充数似的跟着举杯回敬县令大人,也不知是不是她多疑,她怎么觉得那县令在每每提及“广设灾棚”一词时,总有别有深意的目光掠过她?莫非这话后面有后一着棋? 柳金蟾这么细细一想,立刻就想起昨晚上掌柜说衙门要米行捐出四石米到衙门,一直没交,今儿又不去设粥棚之事儿,心里不禁就暗暗咋舌:她怎就忙忘了这事儿? 果不其然,就在大家刚刚落座,大家还沉浸在县令一番对他们的肯定赞扬声中时,县令淡淡地,很是不经意地问了句:“说来……今儿见一新砌的灶台,独不见其锅,更不见有人……不知何故?也不知是谁家的!莫不是家中有人抱恙?” 众人微微一愣,女人们说是管这设粥棚的事儿,其实说白了都是交给自己家的男人、又或者女儿女婿打理,更有女婿仗着在家有脸面的,反正家翁、家婆不查,索性就躲懒逛去了别家串门子,又悄悄儿把事儿直接丢给家中管家、家仆打理的……一群女人如何知道? 267.第267章 阴差阳错:偷鸡不成蚀把米 大家都微微都有点傻眼儿,不少刚刚还在懊恼,怎得县令去看粥棚,家人不告知她们赶去,也得个不花一文,就能与县令套近乎的机会,此刻再一听还有这么一件事儿被提及,更是恨自己家那小婿怎就不长点儿眼色儿…… 众人不答,县令本以为一开口,下面人立刻就能纷纷将那柳金蟾的短儿,当众揭了出来,不说让她下不了台,但起码能让她当众丢了读书人们最在意的“仁爱”之心与在白鹭镇的体面! 岂料一问三不知,竟让她冷了场,不禁在心里暗骂:一群乌合之众,只知邀功,寻好处……真正是不堪大用! 众人不知,柳金蟾心里则暗自琢磨,这灶是不是自个家的?常言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但……自己这么误打误撞往那枪口上撞,弄不好正中她下怀,倒不如到时再见机行事,指不定就乱了她的章程也不一定! 既然打定这主意,柳金蟾就在瞬间呆呆的人群也装得一头雾水似的,好似她家也设了粥棚一般!压根将县令那暗示的眼当做空气,啥也没见着! 县令霍恒当即有些恼火,扭头就向自己身后的随从瞪了瞪眼:“可问了是谁家?” 随从愣了愣,今儿大人带去查城门的人可是衙门的捕快们啊?算她也是个聪明的,赶紧扭过身就朝屋外去了。 这随从一出去,周韵为解县令的尴尬,立刻当众义正言辞道:“无论是谁家,就是家中夫婿抱恙,女人也该亲自去主持这福及子孙的事儿!” 众人立刻又好似一群无思想的应声虫般附和:“就是、就是!” 柳金蟾料想自己迟早得被揪出来,暗想既然要装傻,索性就装得更傻点,那“就是、就是”之声,她也极力附和,一会儿才好一惊一乍弄点戏剧性的效果不是!把那县令气得笑容差点挂不住。 常言道,人不要脸百事可为,但不要脸如这柳举人的,霍恒这辈子还是头一遭儿见,亏她还是个读书人,挂了个举人的头衔!她还道她年纪轻轻松松就中了举人,来日不可限量,而今一看,弄不好这举人是她家中人科场舞弊给她弄来的! 提起这科场舞弊,霍恒眸色一暗:生为一读书人,最恨的就是此等舞弊之事儿……要知自古以来,什么罪惩罚最重,除了叛乱杀人越货,就是科场舞弊,拿住下大牢那也是轻的,弄不好就能牵动整个家族的兴衰荣辱——死罪可免那也是活罪难逃! 想着,霍恒就套柳金蟾的话,问问柳金蟾家住何处,隶属何方,又在何时中的举人!她正待开口,家仆就领着一个捕快进来了。 霍恒一看这外号傻大头的捕快,就头大,待要问张捕快呢?但转念一想,他临老还嫁了个年轻的女学生,此刻定是假公济私,仗着为捕快的便利,为他的小妻主占好位子,贪小便宜去了!她何必此刻兴师动众去把他又火急火燎地寻了来,好似她没了他就不行了似的!不就问个灶台么?呆头鹅答个话还不行? 为免人觉得她大题小做,霍恒一见这捕快进来,先是故做惊诧地愣了愣,随后一阵失笑,对她的随从责备道:“本官,不过是随口问问,你不知就罢了,怎得巴巴得还把人寻来问了?本官正喝茶呢!” 话是这么说,但人都进来,又喊出去? 一边的范举人立刻打圆场笑道:“这也是奴才们尽奴才的本分,依老妇说,既然来了,问问何妨!反正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就是!” 众人连道:“是!就是这个理儿!” 说着,范举人就代霍恒问道:“不知今儿城门处,谁家空了灶台没去?” 傻大头一听问,立刻就要作答:“是周……是……” 眼一抬,傻大头就见周母在其上,立刻盯着周母迟疑了,别当她真傻,其实她还是懂点什么人面前不能说谁的规矩。 这白鹭镇哪里就没个早嫉妒周母处处做事办事,仗着家大业大些,处处把其他富户压制住称大的人?可巧,本镇第二大户唤作王度的,因家中行商为末九流,故被安排在下首另一桌吃茶,她见那呆大头眼不住地就瞅着周韵闪烁,还一开口就喊了一个“周”,心里顿时开了花:真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自哪里去寻今儿这等好机会? 她赶紧就笑向那呆大头,接着范举人的话又追着讨好县令似的,再问道:“吴捕头,有话直说,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 吴捕头再傻也知拿人手短吃人嘴短,眼巴巴地瞅着周韵,就是不说话。 周韵心里一紧,可她今儿一早还明明记得家中的大管家命人抬锅出去来着……难道? 不等周韵回思,端坐上首,一问随从不知,二问捕快还是支支吾吾的霍恒怒了: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不知你进来作甚?还不滚出去?”嫌她今儿不都丢人?开口周个什么周,连姓都记错了! 呆大头一见霍恒怒了,立刻就想到了她娘说,她舅母霍县令嫌她不能干,几次三番想把她这捕快给抹了,吓得她那里还敢包庇,话急得当即就脱口而出: “是周员外和那吉祥米行!”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那吉祥米行昨夜被砸,情有可原,但……周家? 众人哑然,侧目,无数目光当即就落在周韵身上,分不清多少是关切、多少是幸灾乐祸,等笑话……周韵顿时涨得脸通红,她记得长女说孩子偶感风寒,上半月由次女先,这下半月她再接着…… “你没记错?” “周鹤!” 霍恒和周韵的怒吼声瞬间同时好似炸雷一般在寂静的小院,惊起!让柳金蟾刚才一颗扑腾腾的心,瞬间很没道德地落了地——没想到她今儿人品这么好,临见棺材还有个有头面的人垫背! 霍恒和周韵皆是一愣,周韵哪敢和霍恒一起说话,赶紧拱手先请霍恒先,自己则坐回原位,用那一双几乎要把人千刀万剐的眼,把那周鹤扫了一遍又一遍。耳畔只听得霍恒好似替她挽回薄面地质问呆大头: 268.第268章 唇枪舌战:无远虑必有近忧 “早上就一空灶台,怎得你数出了两家?” 若是个机灵人,立刻就知这是县令大人,要替周家辩白的意思。 无奈呆大头之所以是呆大头,就是她傻得不会拐弯。 她一见舅母这么问自己,明摆着是不信任的意思,急得不假思索的再次答道:“舅母,你若不信,你现在就去数,正真就是空了两个灶,侄儿还特意去仔细问了问!” 霍恒头晕,情知再问,这情势更难逆转,周家的面子更是丢得一塌糊涂,只得叹气摆手示意她这内侄儿赶紧退:生生又废了她一番大好的计量! 霍恒无奈地颓然坐回原处,生生懊恼要是早知如此,她刚才又何必故弄玄虚?恨只恨那张捕快怎就这节骨眼儿假公济私……此刻说什么 “县令大人……我——周鹤!” 周韵眼见县令大人欲为她追回名声无能,只得起身对着长女周鹤大喝一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明明一早看着你支使者管家抬了数袋米去!”米去哪儿了? 周韵这么一问,周鹤立刻瞪圆了眼,微微朝向县令哪儿看。 霍恒能如何?难不成她此刻跳出来说,说她其实只是想故意刁难柳金蟾,这个外地举人?这让她堂堂一个县令脸面何处搁?她只能沉着脸,怒视周鹤,默默示威! 周鹤见霍恒这模样,那还敢承望县令救她,恨得只得赶紧扭过头狠瞪异父妹周燕,怒道:“燕儿,昨儿不是说好让你相公今儿先代你姐夫一日吗?” 周燕立刻圆了眼儿,她纵然是天生的好脾气,但这今儿话……分明就是要置她相公于死地,她顾及姐妹情,就是引火自焚…… 第一次,周燕那张素日和蔼的脸露出一丝惊吓似的潮红,然后她半日好似在思想似的,害怕似的回了一句:“有吗?” “你!”周鹤的心一凉,她第一次意识到,素日里看似软弱可欺的异父妹也有她不熟知的面,她想要咆哮,无奈不待她回神,一个狠戾的巴掌声就落在她的脸上: “你个孽女!” 周韵本就打算以长女的聪明,干干脆脆跪在地上几句求饶,她象征性赏她几杖,自己再主动负荆请罪,大不了明儿再多设一口粥锅,舍一二石粮,就算把今儿这丑事遮掩过去了,熟料……这孽女竟然还当众把她背着她周韵欺负弱妹的家丑,展现得如此淋漓尽致! 于是乎,一场周韵处心积虑的筹备了数日的茶会,以周家颜面扫地,铩羽而归而作结。 眼见周韵领着两个女人,灰头土脸地向霍恒先告辞,柳金蟾此刻不走更待何时?她赶紧也悄悄尾随周韵身后,预备趁机开溜,只是霍恒接连损兵折将,岂能这样就放过柳金蟾,她立刻就起身,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道了一句: “柳举人,且慢——茶还没喝完呢?” 柳金蟾的脚步一僵,她就知今儿是鸿门宴!只可惜她既不是刘邦也不是项羽…… “县令大人,盛情难却,不过学生老父千里迢迢赶来,学生……”柳金蟾无视余下数人几乎瞪脱窗的眼儿,抱手作揖作辞!她知道她这年纪是举人很可疑,她也不信……但山长就是这么说的,她也没办法不是? 大周以孝治天下,阻拦人去尽孝,岂能是一个县令的所为? 霍恒咬牙,只得笑赞柳金蟾孝顺,然后放行? 错,她目的未达到如何会放行? “柳举人不知是祖籍何处?” “金陵景陵县人!”柳金蟾眼观霍恒其笑宴宴,不禁答得小心翼翼。 “那倒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不知柳举人年庚几何?”霍恒又问。 柳金蟾隐隐觉得不对,但又说不上那里不对来,想着这一年的背运连连,她只得左顾而言他道:“学生早已婚配,不知大人问这个,是为何?” 霍恒见柳金蟾如此小心,心内更加怀疑,此刻岂肯打草惊蛇?暗想那周家二小姐与她既然是同窗,想来从她那儿打听,更为妥当,于是哈哈笑道: “既如此,本官也不多此一举了!想必举人老爷生得必是貌若天仙,举人夫人也不愿做他想!可谓是佳偶天成了!只不知柳举人此番是不是也跟其他白鹭学生一般随家父回原籍,待近冬回来复课?还是待到明年开春破冻,方南下入学呢?” 柳金蟾也不懂这问是何意,但不知何意就冒冒失失地做答,难免有失考虑,常言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她而今就是过去无远虑,现在忧愁不断! “这个……学生一时也做不得住,得看家父的意思!”柳金蟾作揖。 霍恒微微点头,暗赞:看似与那苏阡陌年岁相差无几,不想行事作风却迥异,怪道能中举人,这哪像个十几岁丫头?分明就像只老谋深算的狐狸! 这心机…… 霍恒脸上微微一笑,她就不信,这丫头小小年纪能比她吃得盐还多,她见过的世面、人情……可不是十几岁丫头能比拟的! 霍恒安抚自己的胸口,淡淡笑道:“既如此……” 她眼睛微微一垂,还是不忘她最初的目的:“本县令还是希望,柳举人在白鹭镇住一日,也能一日如白鹭镇人一般,为灾后的白鹭镇献上一份绵薄之力。” 言外之意,再不懂,柳金蟾就是傻子了,不过……她柳金蟾又不是省油的灯!岂能任由你县令大人牵着鼻子往前走?尤其是这么不待见她的时候! “金蟾一直视白鹭镇为金蟾的第二个故乡,说来只怕县令大人与诸位前辈不信,当日白鹭镇受灾,学生就奉白鹭书院山长之命,携学生相公,随孙大人远赴苏州,到知府大人那里求援,学生现在还记得,当日知府大人立刻向朝廷飞鸽传书,又命人快马加鞭直奔京城报讯!” “其后日子,学生心系白鹭镇,日夜如煎,好容易终于盼来了朝廷赈济灾民,命开官仓的手谕,当日就与孙大人将朝廷拨给白鹭镇的四船四百石粮,一两不短地装上船,送来白鹭镇!” 269.第269章 逃出重围:柳金蟾不假辞色 柳金蟾继续从容地笑道: “县令若是不信,可以翻查知府大人下达来的文书,绝对一升一斗无差!准准的四百石,当日学生还记得,孙大人卸船时,还这么一升一斗一石秤给白鹭镇的粮官,那接收画押的文书,还是学生亲自奉命送交回知府大人处的!” 柳金蟾一想到那掌柜隐隐提及县令将官粮私卖的事儿,心中就有万千愤慨,她也是民,她们景陵县也受过灾,饿殍遍地她没见过,却也见过景陵县那年大水过后,景陵县城当日因灾粮未能及时送达,数个村子人死了都没人有力气去葬,差点导致一场瘟疫的惨况! 所以她故意把那官粮的数字强调了又强调地说了数遍,直把那霍恒说得脸色泛青,差点说不出话来。 “学生现在还记得孙大人,临别时与学生道,四百石不多,不说能无忧,但也足以在白鹭镇在城门口日设粥锅十口,布施涌来的灾民,直抵来年开春之时了!暂解燃眉之急!倘或再有富户们、镇民们的慷慨解囊,灾民们挺过这天灾存活的机会会更多!” 周遭一众人纷纷点头不迭,暗暗感慨孙大人才是真正正正为人做主、一心为民的好官啊……只可惜……她辛辛苦苦弄来的粮……不说设锅十口,就是每日的两口锅还比各家的米粥都稀上许多!就这样那里面还有镇民家里收刮来的捐粮! 但……敢怒不敢言,大家只当心里明白而已了! 霍恒那里眼见众人皆沉默不语,这里的可都是聪明人,她那里还敢让柳金蟾继续邀功,随便把她的功劳抹杀而去,赶紧断了柳金蟾那字字句句的“官粮几何”,无比痛惜地开口道: “孙大人是个好官啊!本镇此番能得孙大人相助,可谓是天怜恤我白鹭镇人……我霍恒感激之情,言辞难以尽述……” 说到这,她眼瞅柳金蟾,一脸感恩戴德:“柳举人非我白鹭镇人,却为白鹭镇做了这许多,本官再次谢柳举人这大善之举!”话到此,语意似是未尽,只是她话锋陡然就一转:“不知柳举人家设的粥棚在城门何处,本官明日一定要亲自再向举人老爷深表一谢!” 柳金蟾顿时心里一顿,不想这县令还不死心,现在还惦记她们家那四石粮没捐……论理大灾当前,别说捐粮四石,就是将家中用不上的衣服纷纷拿出来,救济灾民,那也是为人之根本,毕竟人何以为人,不就是多了颗人心么! 只是……让她柳金蟾将粮捐给这县令换她一家的灾难财,换一时的宁静与一时的口碑,那……她柳金蟾就妄为人了!更辜负了上苍给她再次轮回做人的恩德! 柳金蟾微微一笑:“县令大人说笑了,金蟾初至白鹭镇田无半亩,就是每日这合家的米粮,也皆都是从前面吉祥米行购买!” 言罢,她不禁长叹一口气,“这吉祥米行昨儿被砸,今日的米价又一路飞涨了一二番,学生也只怕吃不起这粮,要随家父回景陵县了!” 霍恒的脸微微抽动,耳听柳金蟾这话儿,分明就是一毛不拔之意,什么吃不起?她家相公今儿买的那一尾鱼…… 霍恒正要寻个法儿逼柳金蟾拔毛,心想眼到,就见那门缝里好似刚得了消息风风火火赶回来的张捕头,不知何时挤了进来,心中的恼意虽未消,但此刻正是用人之际,少不得就递了一个眼色过去。 张木洲不愧是是霍恒手下得用第一人,果然在得到县令大人那眸底隐隐约约的鼓励之后,开口就向柳金蟾笑着开了口: “柳举人这一看就是哭穷呢!今儿,小的才见您相公带着随从打城门进来,手提一尾江鱼,拿眼望去,少说十几斤,若是换在以往,就是寻常草鱼,没个二十文一斤,想都别想,今儿的还是江里的大鱼,只怕没个二三百文,是提不回家的!”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让柳金蟾差点失了前蹄…… 面对众人鄙夷的神色,她眼扫那笑脸盈盈的男人,约莫三十来岁,眼露精明……明明是个捕快,却养得白嫩白嫩的,不用想,这走狗当得很是滋润! 柳金蟾先是吃了一惊,满脸不置信地高喊了一声:“当真?”露出一个吝啬鬼才有的跳脚状,让大家继续看她憎恶! 张木洲才不理柳金蟾这模样,他当即露出这还有有假的无比诧异之色:“举人夫人还不知道?”果然是只铁公鸡! 柳金蟾赞赞这捕快好演技,她则立刻做出痛惜不已的神情来,满是心疼地叹道:“亏得你说,不行!我得立刻回去,指不定我那相公此刻为了让我爹放心,这一刻偷偷又典当了他哪件首饰要为我爹爹买酒喝呢!这个傻瓜!” 言罢,柳金蟾一拱手,就赶紧心急火燎地向大家作揖,转身就飞也似的往外跑:她傻了呢,就是要明儿在城门设粥棚,这个好儿也不留给这霍恒白捡!自己背黑锅! 眼见到手的肥羊就这么跑了,霍恒气得跳脚,但这还不够,她一回头,一众人居然在纷纷用羡慕不已的眼神远送柳金蟾离去的垂花门,然后一人感叹道: “怪道她年纪轻轻就能中举人!” 一人应和道:“有夫,贤惠如此,想不上进都难啊!” 然后,屋内一片叹气声! 霍恒气结!合着今儿周韵摆的这茶会,是为她柳金蟾设的! 好容易,冲出重围的柳金蟾,奔进庙前面,寻北堂傲! 但人山人海,纵然是她不顾风险爬上木梯眺望,也没见着北堂傲那三个头顶轻纱的影子:这是一眨眼儿,看个乩童看到哪里去了? 柳金蟾急啊,团团转,就担心北堂傲那个败家爷们又被人拿着乱花钱,她脑袋四望,脖子快要酸时,隐隐见一轻纱人影自那庙堂楼上下来,跟着人就去了另一侧的厢房…… 这是? 柳金蟾警觉的一眯,根据她前世旅游进庙就被坑的经验来看,不用说,北堂傲被带去算命了…… 270.第270章 真真假假:乩童的胡言乱语 这算命还有的好? 庙里,寻常一个师傅点得高香不是八百八起跳,就是八千八百八起价……越灵的越贵!偏偏这一世的人还都爱算命,尤其以男人为最! 姻缘了、生男生女了、我妻主在外面有没有别的男人了……诸如此类,五花八门层出不穷! 柳金蟾无语,赶紧追过去吧,谁想她刚在门外露出个头,就见北堂傲抬手就放了一吊钱在那托盘上,柳金蟾顿觉眼黑了黑,真不是她不大方,着实使她们家近来经济很紧张好不好?莫道雨墨说她这疯相公是个败家男人,此刻一见还真正是个败家的爷们,一尾鱼就吃去二三百文,现在算个命儿,就给了一吊,她们这日子还怎么过? 过年一家还不得喝西北风去? 但钱都给了,还要得回来么? 柳金蟾在外面纠结,付了钱不算,很亏! 但算了,谁知会不会也跟她娘似的,一天国公夫人命什么疯癫?提起这疯癫,柳金蟾挠挠头,不愁了—— 北堂傲本来就是疯得一****说他“国公”的,弄不好该担心是那个算命的! 想罢,柳金蟾暗暗招了奉箭来,将她安排在外面的大厅闲喝茶,听一个师傅说生死轮回、因果报应—— 毕竟……周燕家出了事儿,她好歹该给她相公打声招呼吧? 屋内,北堂傲一听柳金蟾来了,就不怎么想看了,想跟着柳金蟾出去逛,只是他才一起身,进去不到一刻的周家相公陈源就一脸云山雾绕地走了出来。 “怎得了?”北堂傲一脸好奇,明明他刚才看他进去一脸的紧张,想是极其重要的事儿。 陈源就看着北堂傲道:“她说就在今年,却不给准确日子,只说那方子就在一个新近认识的人身上……我哪有什么新近认识……”说到这儿,陈源的眼瞅着北堂傲瞬间亮了,看得北堂傲脊背发寒,不明觉厉! “我……”没药,二字不及吐出,一个小师傅,就出来在北堂傲的脚下意外地行大礼。 北堂傲更晕了,立刻问那小师傅:“你见我何故见这大礼?” 小师傅也晕,只是他起身时说:“神灵说外面站了个贵人,见九五之尊要三叩九拜行国礼,见外面这人,无须三叩九拜,但一叩三拜的礼必不能少!” 北堂傲的心就暗暗吃了一惊,论说知他身份除随嫁来的陪房外,再无其他,就是柳金蟾他说了不下百遍,她也不过当他是个疯的,这里面到底是谁,又或者该说是藏了谁,知晓他的身份,故令人以国公之礼相见呢? 见?恐有诈! 不见?那么不是连谁要诈他都无从知道? 北堂傲微微一思量,索性秉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谨慎之心,迈步引着奉箭和奉书二人进了里面很是神秘的小屋,他想,里面就是做了个衣裳半褪的女人,有奉箭奉书在侧,也不怕她如何! 在陈源的疑惑中,北堂傲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地进了门。 这一进门更奇了,里面就是个小师傅们休息的内室,那个小小的孩子盘坐在蒲团上,身体依旧是微微地抖动着,似乎还是神灵附体的性状,周遭貌似也不像藏着人的样子,就连一个可以装人的箱子也不复见! 那么? 北堂傲正要心里说:奇了,那孩子忽然睁了眼。 北堂傲虽究竟沙场,此刻也吓得倒退了一步,不为别的,只为这孩子这眼好似暴突出来一般,不知她是人,还当她是鬼呢! 没有寒暄,孩子睁眼一见北堂傲,开口第一句就是:“塞北响马之后,当今京城贵胄北堂家次子是也!生辰年庚!乳名!问什么?” 一个苍老声音自女孩口中幽幽传来。 在西域就听过无数异闻的北堂傲没有一丝惊慌,相反他无比镇定地坐在了孩子的对面,开口答了他的生辰、年庚、乳名。 为何如此信任,说来,北堂傲在西域时曾经就慕容嫣一事儿问过一个上师,只是他那时已经抱着必死之心,想要戏谑那传说中知前五百年,晓后五百年的所谓高人。 那个高人当时的话,北堂傲现在记得很清楚,他说:“你,命改过!”后面他道:“你纵贵不可言,但桃花临水犹生发,事非难断,身似蒲柳似嫁非嫁!” 而今,这话皆以应验,无奈他当时只求速死,如何肯信竟要抽剑斩杀那胆敢说他“身似蒲柳”的上师,而那上师也真正是个神人,不知何等功夫竟就从他剑下滑走,然后大笑着飘远,隐隐只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千里传音似的唱道: “身似蒲柳娇胜花,出了墙头又再爬,嫁了吗嫁了吗,藤上挂了一串儿葫芦娃,小哥儿还似尚未嫁……破了瓜破了瓜,藤上葫芦娃儿满地得爬,小哥儿怎得儿还在家,装起了老“黄花”!” 这歌儿,北堂傲当时就记住了,气得发疯,只是而今想来,前面应验了大半,只是这最末的那一句“小哥儿怎得儿还在家,装起了老‘黄花’”怎么想怎么不吉利!隐隐约约,总觉得,好像是金蟾会把他送回北堂府再嫁的意思—— 但老“黄花”又怎么说?难道他在北堂府嫁出来一次后,他还会回府去装一个冰清玉洁的大府公子,等着再出嫁?谁信他还黄花”不说,他眼下要为人父了,岂能把自己的娃娃送给人做便宜爹? 难不成,是柳金蟾要把他规规矩矩重新娶一次,抬进柳家门,所以要他装得冰清玉洁,像个黄花男似的?娃娃都落地了,谁还信这个? 答案苦思不得其解。 因此北堂傲眼见面前这孩子这般奇怪不说,一口就能知他是谁,虽不知后面是不是藏了什么阴谋,但他还是微微抱了几许期许:“问……与我妻主柳金蟾是否可以……” 想着后面的话,北堂傲的脸微微红了红,禁不住低了低声:“恩恩爱爱……到白头!”就是柳金蟾真就这么一辈子把他当蒲柳似的压着怎么的……他而今也都认了!夫妻嘛,爱怎么的,就怎么的吧!他又不是黄花男嫁得她,摆那规规矩矩、缩手缩脚的谱子。连自己都哄不了! 271.第271章 北堂问命:嫁似未嫁险中求 女孩听了北堂傲的话,似乎并未在意,只是反复地闭着眼儿,重复着北堂傲的生辰、年庚、乳名好半日,好似在翻找什么似的,然后皱紧了眉头,自言自语地尖声嘀咕: “妻慕容……不对,不是这个……不是这个红杏出墙到柳家……爬了人被窝的……” 北堂傲,与奉箭等三人立刻白了脸:这……怎么听着如此难听……可似乎又像! 北堂傲等提了一颗心,本以为这样已经很骇人了,不想女孩忽然眉头一松,脸上一阵欢喜地又一阵尖声嘀咕: “是了,是这个……改命,用运冲了皇后战氏,……” 北堂傲的心,立刻惊得呼之欲出。 就在北堂傲有立刻拔刀斩人的冲动,女娃娃突然就睁了眼,用一种蛇吐信时特有的一种“嘶嘶”声,渗人地警告道:“再动一丝杀念,定叫你妻主腹中长女胎死腹中!” 北堂傲一震,虽然人人都说金蟾这一胎是个女儿,但同时知道他身份,又知战蛟原为皇后命的,更知金蟾腹中胎儿很可能是女儿的人,这世上除了他北堂傲再无第二人…… “爷……这个是不是疯的?” 奉箭悄悄儿在北堂傲耳边嘀咕,他很担心疯公子逢疯小孩,最后会疯到了一处…… 北堂傲只答:“既来之则安之,不准听听又如何?” 奉箭无语,上次爷看那西域上师时,也是如此,他只希望这次爷别又拿刀砍人,这小孩子也不知修的巫术,一看比那个上师什么的,可邪门多了去了! 许是奉箭的话令孩子身上的神灵不快了,孩子开口就令奉箭等闲杂人全部退出屋子! 奉箭无语,上次也是如此!能怎么办,少爷又一副非听不可的神情,他只得和奉书以及门边守护女孩的人全部退出了屋。 他本想偷听,不想那小师傅死死把守着门,愣是不让奉箭等人靠近门边半步,气得奉箭吹鼻子瞪眼,最后无法只得回到柳金蟾身边,陪柳金蟾一起听大师说“积恶之家多祸殃,积善之家多余庆”! 屋内,门一合上一刻后! 古怪的女孩口中极渗人的“嘶嘶”声褪去,那个苍老的男人声音又传了来:“你问什么?” 北堂傲这次放下了害羞的心,明明白白地开口道:“问姻缘!” 女孩闭眼:“前三十年真亦假、假亦真,分分合合,合合分分,好似云海中翻飞的纸鸢,姻缘险中求,嫁娶不定!” 北堂傲两拳不自觉握紧,就在他的心几乎落入谷底时,女孩的声音又飘来:“后三十年,子女渐长,夫妻渐入佳境,偕老白首不是梦!” 北堂傲一听,当即有喜极而泣之感:“我妻主心中可有我?” 女孩闭眼静道,“她心中自是有你!只是多情总是无情,你独占欲过旺,未必甘心!” 北堂傲沮丧:“多情总是无情”,柳金蟾心里放天下美男,他北堂傲只是其中一个,换谁,谁又甘心?他心里可满满只有一个她,而今也只剩满满一个她而已! “她还会娶其他男人吗?”北堂傲无奈的问。 女孩继续闭眼回答:“不会!” “当真?”北堂傲很是意外。 不想女孩平静地声音,又无比诚实地答道:“她谁都不想娶,又如何会娶?” 北堂傲心梗。 “我……还会嫁给别……别的女人么?” “你想,就能嫁!” “……不想呢?” “那就不用嫁!” 这也叫算命? 北堂傲皱眉,难道算命不该是像那个上师似的,批命一般先给一段话么? 北堂傲才这么想,女孩就好似读懂了他的心思似的地,朗声念了一段话: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三十年桃花竞相开,三十年祸事,躲躲,躲不开。 三十年花谢满桃摘,三十年荣辱,踱踱,踱进来。 富贵勿需求,福禄傍身走;姻缘乃是前世修,今生何苦又空候?” 北堂傲一听这话,末一句“空候”与那“老‘黄花’”莫不是同一个意思?惊得忙问:“你不是刚说后三十年夫妻能白首么?” 女孩那苍老声音则叹息道:“守得住前三十年,才有这后三十年!公子十全九美,何苦又在情天孽海中苦苦沉沦呢?你的妻主不是常人,她此一生宦海沉浮,身边男人接连不断,未必就是你的良人。” 北堂傲垂眼,这一切他如何不知道,但……当初既选择了嫁她,就想过一无反顾:“心已动,只求长相守不相离……而且我就要当爹了!不知高人可知有何法可破我们夫妻命理桃花?” 女孩摇头:“遇见的、将遇见的都是缘,是福是孽,都是命里的缘,今生不聚,来生再续……终究要见,又何必不见?” 北堂傲可不听这些深奥的道理,他眼下之关心他的幸福,只问:“若不能破,那我如何才能守住这前三十年?”将那一朵朵桃花掐死在初开时么? 女孩似乎皱了皱眉,末了道:“只一个字‘缠’!” “缠?”北堂傲面露惊讶。 女孩点头:“无论发生任何事,即使她执意休你,要你改嫁,你也要始终不渝地‘缠’住她,厚你的脸面、搁下你大府公子的尊贵,降了你挺拔的身段,矢志不渝地‘痴缠’,方能守得月开见月明,否则……花开两路,各走一边,夫妻难续,对面也手难牵!” 北堂傲屏住呼吸,微微有些不敢相信这女孩的话,尤其是那“执意休你”“要你改嫁”几乎没将他打垮了去,他不敢相信金蟾真会那么逼他,他那么爱她,爱到心都要揉成了瓣儿化作了绕指柔: “她真会要我‘改嫁’?‘执意休’我?负我?” 女孩闭口不言,半日只道:“一切皆有可能,你命带桃花煞,又怎知不是你的缘故呢?” 北堂傲不敢想象自己会做出那样的事儿,若是如此那也是别人害他,不禁道:“真就无法破了这些个桃花么?”他就不信他和柳金蟾的桃花旺到无法破解的地步,他大哥连九五之尊的命都能寻人改了! 272.第272章 富贵屁了:我柳金蟾死会了 女孩沉吟片刻:“出家!唯有出家才能断了你这前三十年的艳红煞!” 出家?他北堂傲还求什么姻缘? 北堂傲心塞。 “唯有缠么?缠住就能夫妻白首?” 北堂傲追问。 女孩似乎微微有些不耐烦了,她打了两个呵欠道:“未必!只是可行,能不能成功还看你此生的福报够不够……”说话间,女孩似乎有睡去的意思。 急得北堂傲忙问:“有何广积福德之法?” 女孩困倦地只是呵欠不断,似是要从附体状态中醒来,隐隐只来得及道:“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广布施,多布施,救人危难,舍人所不能舍……” 北堂傲想问具体,女孩身子一歪就倒在了蒲团上,旋即大眼睛一睁,水汪汪地俨然就是最初那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了。 北堂傲顿时瘫坐在蒲团上,好似突然被抽掉了所有力气般,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不奉箭和奉书进来说柳金蟾还在外面等着,他几乎都软得不想起来,这女孩说金蟾会休他逼他改嫁,还说缘起可能与他命里的烂桃花有关…… 这到底在暗示什么呢? 难道他还会失节? 这一个念头一入侵他的脑海,顿时让他心里一震,忙要叮嘱奉箭几句,奉书就悄悄在他耳边道:“好像出事了!” “什么事儿?” 北堂傲软软的腿立刻有力地撑起,将他支撑着往外走:难不成柳金蟾与那薛青趁他这会子功夫不在,再见又钟情了? 北堂傲长腿往门外一跨,就见周家小相公立刻起了身:“如何? 北堂傲抬眼望柳金蟾那厢下意识一瞅,就知一个老得皱巴巴的老师傅对着柳金蟾说得口沫横飞……若是柳金蟾连这样的老头都看得上,他北堂傲就真不用回京露脸了。 “她说我妻主会生个女儿!” 北堂傲面对陈源的关切,避重就轻,捡了眼下他心里觉得最无关紧要的,一面笑着说了说,一面默默地引着人靠近柳金蟾,待要听听里面说什么,谁让他心里不安呢? 屋内,柳金蟾焦急万分地等着北堂傲出来, 无奈这老师傅一见她眼睛就跟灯泡似的亮了亮,然后就纠缠上了她。开始说什么生死轮回,因果报应,她都都当闲话来听,不想后来,他就跟她前世那些个旅游区特会宰人的假僧人似的,说她是富贵命了! 好吧,富贵就富贵,你不说富贵命,谁会掏钱呢? 柳金蟾打发了他几十文,算是了缘,爷爷你请走了呗。这爷爷还是不走,看着手里的几十文,似是嫌少,居然又说她此生有贵婿,珍珠如土金如铁…… 柳金蟾咬咬唇,摸摸自己浑圆的肚子,她都这样了,家里那个疯的还在里面算命呢?难不成她一家还得被轮流骗一遭儿? 柳金蟾忍不住了只得道:“大师,富贵不富贵,金蟾从不曾奢求,只求衣食无忧,合家平安就好!”她都死会了,贵婿什么的,现在还提,岂不是当她真傻子? 大师却锲而不舍:“夫人,天庭饱满,地颌方圆,为人仗义有城府,大难来时贵人助,乃是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之相!” 柳金蟾无语了,她原是鹅蛋脸面,地方那也是怀孩子,天天喝那参鸡汤横出来的赘肉。 大师眼见柳金蟾还是一脸看骗子似的模样瞅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夫人真正是两国诰命,贵为人相,后三十年必宰大周半世风云,还天地一片清明,怎就不信呢?” 柳金蟾怎么信,她看这老头俨然就是继她娘和北堂傲之后的第三个疯子—— 哄人也该有点技术吧?常言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个书生,你说个能高中就好了,平白对着她这个胸无大志的小小书生,说你“两国之封”、还“人相”?这后面更夸张“后三十年必宰大周半世风云,还天地一片清明”,谁信呢?有点专业素养好不好? 她柳金蟾,就是能当个小小县令,那估摸着也得是靠她娘用银子打通关节!赴京城赶考?那也是将来哄她娘的!她纯粹也仅仅是因人说京城靡丽繁华甲于天下,青楼林立,各地美男云集…… 才要想着西域男的金发碧眼、北地男儿的高大壮硕……柳金蟾的眼就瞅着北堂傲眼神不善地朝她走来,心里立刻暗道:难道里面那个附体娃娃看出她风流之心不死了? 不想,北堂傲走来,周家相公就对着老头儿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庙祝!”然后问:“庙祝今儿也给人看相了?” 庙祝笑:“这位夫人相貌清贵……周家相公,问的如何?孩子可有盼头?” 周家相公脸上微微掠过一丝尴尬:“倒也不具体,只说时候是到了,只是须再遇见个新近认识的人给付方子,年底就能见着希望!” 柳金蟾和北堂傲一听,这是来求女的,赶紧装没注意听的样子,毕竟是人家的私事。 庙祝许是再庙里这类男人见得多,并未在意这个,仍旧继续道:“既如此,盼了这么五六年,眼见着有这希望,就好好多认识些人,多问问各家有什么秘方,省得你公婆又不待见你,平白地受气!” 周家相公默默点头:“谢谢庙祝的提醒,不知当如何还愿?” 庙祝笑:“怎么许的就怎么还!若还能趁着眼前,将结余不用的钱,多用于布施粥糜,功德更胜以往!” 提起这还愿,北堂傲也立刻想起他刚上香,不知求啥,开口就说公公若是尽快带着那青蛇妖早走的事儿来,求是求了,但他哪懂这许愿还要还愿的事来,不禁问:“这没说怎么还的又怎么个还法?” 庙祝一笑:“这得看愿的大小,若是寻常小事,舍几文钱在功德箱内,又或者奉上瓜果供奉,焚香告谢就是,倘或是大事儿兑现了,那么再穷的人家也要跟过大节似的,在这庙里按各家财力,摆上五色瓜果等物,大供几日……” 273.第273章 败家爷们:北堂傲是小肥羊 若说这前面还好,但谁料这庙祝也是个格外会看人的,眼瞅着北堂傲一脸虔诚,话锋陡然一转:“这位相公一看骨骼清俊、貌相清贵……” 一排黑线就挂在柳金蟾的脑门上,不用听后面的,单这开头,她就知北堂傲俨然已是人家口中的小肥羊,要被宰第二遭了—— 她真不是爱钱,而是这番话一开口,她不用做二想,北堂傲那败家的爷们,估摸着又是挥一挥手,一吊钱又没了:傻子呢,这庙祝的话,换她也会说!而且,她还能比他说得好! 想开口说两句吧,北堂傲那眼瞪得大大的,弄不好她说骗人的,他还会跟着那周家相公一起对她轮番洗脑呢…… 长叹一口气,唯男子与小人为难养也!与其看着北堂傲又乱挥霍,她当着人又不好说他,柳金蟾只得学大女子之法,眼不见心不烦,慢慢踱步开去,她也算是死而复生的人了,拿钱捐到庙里,该捐就捐吧! 北堂傲眼见柳金蟾不耐烦这些,踱着步好似就要溜达出去,那还听这些个湖光掠影似的话儿,他的命多贵他还不知道?算命更厉害的,他也见过,眼前这个,他还不放在眼里!他眼下就只得那孩子说的那个字“缠”,一见柳金蟾走,他立刻就跟! 柳金蟾才走得两步,便见北堂傲撅着嘴儿愤愤而来。 “我又没说走,你爱听就接着听,怎么嘟着嘴儿又跟了来?”柳金蟾很是无奈。 北堂傲咬咬唇:“妻主不在,听着又有什么意思?”他不过是想柳金蟾听听他多宝贝! 柳金蟾想说点什么,一回眸就见奉箭那个败家爷们手下的败家小子,往那功德箱里“哗啦啦”撒了一把钱,不及心疼,就安慰自己还好,比一吊钱少。 “哪有读书人围着个庙祝转的……岂不让人看着笑话?”柳金蟾无奈答道。 北堂傲听听也是,这些个求子求女什么的都是男人们来求……女人几个信的?她们只想吞金丹,快活做神仙,偏又舍不下娇夫美侍,于是闺中练双修……一样都不想落下! 这些话,北堂傲他一个男人,那好意思提,只问:“刚为夫见着妻主随周夫人进了那内院,怎得妻主回来,不见了周夫人?”说着他那眼朝还在庙祝身边说话的周家相公。 柳金蟾见四下无人,就长话短说、避重就轻将刚院子里发生的事大致说了说。 北堂傲不禁皱眉道:“那这周家相公不回去……” 柳金蟾摆摆手道:“还是让他妻主来接他走好,不然回去还不知什么事儿等这他呢?尤其刚还在气头上!”这种事上,没生养的女婿往往就是背黑锅的出气筒! 北堂傲想想也是,不禁替那还兀自沉浸在喜忧参半之中的周家相公,微微提了心,公婆多难伺候,看他的公公何幺幺,就可窥得一二,这还是他北堂傲的地盘上呢! 这一想起公公,北堂傲就心虚地发现,他们夫妻把公公丢在庙外快一个时辰有余了吧? 小夫妻一对视,赶紧巴巴地趴在庙里往外望……然后一群乌鸦“呱呱呱”得自她们头顶飞过:完了,一会儿回去,又有好戏看了!北堂傲不禁懊恼,他刚上香时,就算胡乱许愿,也该许个盼着公公今儿就走的愿,多好! 8**8** 走过刚才还人山人海的庙门,谁曾想这白鹭镇庙会散得这么快,短短一个时辰,就门可罗雀了? 柳金蟾和北堂傲花言巧语愣是把周家相公哄着一路回家串门子,当挡箭牌。柳金蟾更是为了周家相公安心去她家,还派了雨墨去周家请周燕,晚间来接相公。 理由嘛,说她相公人品好、脾气好、针线也格外好,她相公北堂氏十分喜欢,碰巧庙会散了,正好一路,她北堂氏对许愿还愿一事不明,就想顺道邀约至家请他讲解讲解。 北堂傲起初还觉得这理由牵强,不想少时进家时,雨墨不仅带来了周家让陈源不用担心,晚些回来的叮嘱,少时巴巴地还把周燕也遣了过来。 柳金蟾有些诧异,周燕脸色微微发白地道了一句:“这事……一言难尽,咱们先进屋说吧!”说着她还别有所指地看了看她身后的周家大门。 柳金蟾立刻明白此话不可外道,赶紧引着周燕夫妇朝屋内走来。 若是以往,北堂傲必引着周家相公,自行去他屋里闲话家常,再安排今日晚膳留周家夫妇在家吃饭一事,但今儿一早公公抱怨喋喋么?他今儿就等着公公安排,他要装装受气的小女婿,看看柳金蟾对他有多少心。 于是乎,北堂傲就携着周家小相公无比贤惠地走在女人身后,宛若等待女人呵护不迭的小相公。 果然,如北堂傲所料,众人刚刚绕过垂花门,抬椅端坐在院子中央的何幺幺那发青的脸就十分恐怖地映入眼来,吓得柳金蟾和北堂傲禁不住悄悄儿将周燕夫妇推到了前面当盾牌。 这周燕与她那相公也没见过何幺幺其人,远远就见他,一张粉面略施粉黛,腮凝新脂,一双眼尾上挑的眼儿,媚劲十足地横扫而来,满是凌厉,美是美,就是火辣辣的,笑得格外凶残! 周燕吞吞口水,眼见着他身后一个俊秀的,束发好似刚开脸的小侍正在他身后捶背。 “这是?”周燕回眸看正躲在她身后的柳金蟾,隐隐觉得,弄不好这才是传说中,金蟾屋里无比凶悍的正夫…… 柳金蟾跳出来:“爹,这是白鹭镇第一大户周家的二小姐周燕,闺女白鹭书院的同窗!周燕啊,我爹一直不信我考进了白鹭书院,你说说!” 柳金蟾无比献媚地笑向他爹,要怒又死要面子,奋力挤出笑容的脸。 “伯……柳家叔叔好!” 周燕习惯地一开口就要喊人父亲为伯父,无奈她眼一抬,就见柳金蟾的爹爹,哪像个爹爹,乍一看还当是柳金蟾的哥儿呢!生得那叫一个媚眼儿妖娆,一不小心被柳金蟾推得那么近,臊得她一脸红。 274.第274章 幸灾乐祸:谁比谁像狐狸精 早挽好了袖子,要将北堂小妖夫以家法治治的何幺幺,抬眼一看,这周小姐生得品貌端庄,一身儒雅之气,心里就喜欢得不行—— 不为别的,就为柳金蟾过去在景陵县带回家的狐朋狗友,不是歪瓜裂枣,就是天生一脸流氓气,见着他吧,还两眼发直……难得拉进一个好容易人模狗样的吧,那还是个专门在青楼给哥儿们填词的浪荡文人,把他的金蟾哦,教得那叫一个见不得人去…… “周小姐!” 何幺幺眼这么一抬,立刻就有喜上眉梢的无言欢喜,把周燕又上下细细打量了一遍,无处不斯文哪! “你一看就是个知书达理的!金蟾年纪小,又不学好……” 何幺幺笑脸盈盈一开口,差点习惯地就把柳金蟾过去那点子见不得人的事儿又挂在了嘴边。急得柳金蟾忙喊住,撒娇道: “爹——那些个早过去的陈谷子烂麻子的事儿,怎么还提呢!孩儿都要当娘了!” 何幺幺无视周燕在旁,混江湖的儿女那有这许多讲究,他狐眼一斜柳金蟾那居然破天荒会知道不好意思的脸,满是宠溺地勾了一边的嘴角,娇嗔道: “你而今也懂不好意思了?” 迷途知返,也知不好意思了?要知当初在景陵县,眼前过去个小俏郎,她都能在人家后面研究人家臀翘不翘……生生臊死他了! “爹——那时候……不是……不懂事么!” 柳金蟾赶紧拉着周燕默默往屋里蹭,就怕她爹嘴漏,指不定就当着北堂傲的面把她过去那点小风流抖落出来,没事找收拾! 虎毒不食子,难得女儿转了性,何幺幺高兴还来不及,那舍得把金蟾先时在景陵县干得那些混账事抖落出来,不管怎么说,孩子也是白鹭书院的正经女学生了。她只当是和着周燕这样好人家的小姐把她带好了,笑得那叫一个笑容可掬,对周燕更是满怀感激: “周小姐……快快请屋坐!我家金蟾今后有什么做得不好,行得不妥当的,你只管教导她,她那几个姐姐都……” 那“不学好”三个字,又被柳金蟾半路掐了去:“金蟾几个姐姐年纪大,素日里家事都料理不过来,也无从来家教导金蟾!”然后一阵干笑。 周燕微微点头向何幺幺致谢,有点不敢直视金蟾她爹瞅她那火辣辣的眼神,看着她脸直发烫,心儿还噗通噗通的乱跳! “周姐姐赶紧请进屋里坐!” 柳金蟾一心就是如何帮北堂傲逃过他爹的追讨,顺便助自己晚上不被北堂傲转嫁怨气,那里注意到周燕那脸上不自在的红。 倒是周燕的正夫陈氏,眼瞅着周燕一番常态的羞涩,微微皱了眉,独有北堂傲后面看着何幺幺那天山童老似的脸,后面暗笑得那叫一个惬意: 谁像狐狸精呢?还敢骂他野狐精!挑了人家的心都不自觉…… 在何幺幺的盛情邀请下,柳金蟾甚至没机会介绍周燕像相公,一群人,就挤挤搡搡一窝蜂似的一前一后踏进了屋。 何幺幺一面招呼周燕坐,一面安排人去倒茶,一回头,就见头戴轻纱的北堂傲也跟着进了来,顿时大好的心情飘过一片乌云: “这女人在屋里说话,哪有后院里的男人瞎凑合的,你……” 柳金蟾赶紧挡在北堂傲身前:“爹,这是周姐姐的相公陈氏!”说话间,她就向迎宾小姐似的,素手往周燕身后的某男一点:“今儿周家哥哥来向傲儿学针线!”她要敢置北堂傲不顾,今晚就别想睡安生。 陈源立刻向何幺幺行礼:“柳叔好!” 何幺幺眼横柳金蟾那一副“有了女婿没了爹”护相公护得紧的模样,心里虽十二分不爽,但人前……他且忍着! “周家相……” 何幺幺一扭头,眼睛更是觉得亮堂:“这相公生得好啊,一脸的斯文气,一看就是个书香门第人家养得!”一看就低眉顺眼,是个好拿捏的贤婿!那是后面那个一身妖气的女婿可比的! 北堂傲眼横柳金蟾:这有他生得好? 柳金蟾示意北堂傲别恼——他爹就是个典型的大周公公——“女儿自己的好,女婿人家的好”,她能说什么?他可是最疼自己的爹! 柳金蟾是不能说什么,但何幺幺亡北堂傲心不死,接着就问周家相公:“你家里还有待嫁的兄弟么?” 此话一出,北堂傲的脸就生生得黑了。 陈源不知何幺幺的意思,只当是柳金蟾还有未曾成亲的姐妹,当即就如实道:“倒是还有两个刚到了出嫁的年纪,只是……不知……这会子是否订了人家!”柳家倒是个不错的人家,就是这公公看着凶了点! 何幺幺立刻欢喜道:“那得闲儿问问!” 问?北堂傲气疯了,最后还不是她柳金蟾倒霉? 柳金蟾耳见着北堂傲隐隐的磨牙声,赶紧打断她爹这引火上房的话语:“哪有这闲儿啊?周家哥哥的娘家不是白鹭镇本地的,等问来,爹你都回景陵县了!” 何幺幺一怔要说点什么,柳金蟾不待她爹又开口,先笑向周家相公:“周家哥哥,你莫见怪!相公啊,你赶紧带着周家哥哥进屋里看你那件绣品,庙里忙了一天了,我和周姐姐这里有话说呢!” 一席话说的何幺幺想多说两句,也不得了,女人们说都是大事,他这个当公公的岂有给女婿带坏头的?尤其又有外人在?他少不得,命人端上茶来,又热情地叮嘱周燕多来家里走走,说金蟾这丫头,最需要她这样的人来教导,然后又叮嘱北堂傲千万不要怠慢了人家相公,末了他还补了一句: “人家相公可是正夫,可不比你,金贵着呢!” 柳金蟾在屋里白眼一翻,就想翻滚在地上死了算了! 眼见着柳金蟾壁虎似的趴在门上无比担心地看着她相公回屋,周燕抿了一口茶笑道:“我爹娘常说我护我家相公,今儿见了你,才觉我这算什么?” 柳金蟾叹气回身,就着茶碗,牛饮了一大口:“你那知我爹的厉害!”这会子居然还嫌北堂傲不够恼似的,居然带着薛青跟去了卧房……真是……嫌她大着肚子,还不够闹腾似的。 275.第275章 闲话家常:翁婿自古是天敌 周燕叹了口气,淡道:“自古翁婿是天敌,你没见着别家的,自然不知别家的厉害。” 柳金蟾淡淡一笑,放下茶碗道:“说得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提起这个……”柳金蟾不禁挑眉看向周燕:“今儿中午那事儿?”毕竟是自己连带了人家,她这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周燕脸上微微一僵,随后好似习以为常似的笑了笑:“这事的始末你最清楚,想必我不说你也能猜到结果!” “此话……怎讲?”柳金蟾微微拧眉,她素来见周燕脾气胜过常人,只当她家中无忧故有这样的好涵养,不想…… “能怎讲?”周燕眼观杯沿儿,手抚茶碗,“我成亲至今近六载,却无所出……想你也知道……虽不负家母所望考了个秀才,终究后继无人,在家说不上话儿!” “你大姐将责任推给了你?” “虽为直说,其实也差不离了!今后那城门设粥棚,布施一事,就全权交由我们夫妻来做了!”周燕笑,“也好,男人出来走走,也比闷在府里成日里听他们家长里短好!再说,布施粥糜也是积德行善的事儿!” 柳金蟾点头:“说得也是!能为灾民尽上一份绵薄之力,也是身为白鹭镇民理所应当的事儿!”话是这么说,但柳金蟾心里隐隐觉得,周燕今儿这话里好似瞒了更要紧的事儿。但人家不说,她又何必关心?她家的稀饭还没吹冷呢! 稍后周燕就问了问关于柳金蟾是举人的事儿。 柳金蟾对这举人来得太蹊跷,加上北堂傲早上那一席话儿,就对这举人的称呼,心里微微反感,不愿多提,一句话就岔开了:“不过是一个称呼,金蟾多少本事,姐姐难道不知,不过是就是人说的大运到了,一切凑巧而已!不提也罢,何必为这么身份生分了我们!” 一句话,她柳金蟾不想提及此事,更不喜人来这里面刨根问底,不为别的,这科场的事最不能做一丝假,倘或真是北堂傲娘家做得,那她就更不能乱说出去,怕只怕这里面藏匿了什么猫腻,到时候白白费了人家一番心血,还害了人家,她柳金蟾如何自处? 周燕见柳金蟾对此事守口如瓶,她纵然也是千般疑问在心,毕竟柳金蟾的年纪,她是知道的,考举人毕竟不是戏里唱得哪般容易,如本小镇上而今唯一的一个举人范进,他是几乎五十才中的,其难,若非天时地利人和具备,就是才气逼人也枉然, 也不知是不是今日偶遇,又或者只是周燕因好奇心炽,见直问不得,就旁敲侧击之故,竟然说说道道,就提了今儿遇见的苏阡陌: “那苏阡陌是我们白鹭镇的才女,她三岁能背诗三百首,七岁出口成章,人人都说她将来必将不凡,不想她自十四那年一连县、道、府第一名,取得秀才之名后,就突然好似运竭了一般,一连两次会试均以落第告终不说,据说……去岁还不明不白地被取消了乡试的资格,蹲了好几日大牢,具体缘由谁也说不清,后来又莫名其妙地放出来了……大家都猜必是持才傲物,得罪了苏州城的考官也不一定,让人使了坏也难说!” 柳金蟾不语,她年少也是以才名闻名乡里,结果如何?留恋男儿乡里了!当然,她是无法与那苏阡陌相比的,那苏阡陌是真有才,而她是带着三十余年的阅历……换句话说,就说舞弊来的……怎可同日而语? “命理学中常说成名宜迟不宜早,说成名早者锋芒太露,后劲不足,难负盛名,不堪重负,终归平常,不少还不如寻常人,甚至早夭……金蟾看来,无论是做人、还是做学问,想来都该是韬光养晦,正所谓水到自然成,又何必去汲汲求取呢?” 柳金蟾也不知自己这番话是在安慰周燕,还是在告诫自己万事切莫急功近利。 周燕点头,又说了那苏阡陌几件轶事来。 二人这边越说越平静,你一言我一句,不知不觉已经是华灯初上,往家灯火之时。 而北堂傲那厢可谓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这对翁婿斗得都快成了乌鸡眼儿。 先是何幺幺巴巴地追着北堂傲进了卧房,也要跟着看北堂傲的绣品。 北堂傲哪里会刺绣,他连衣裳都不会缝补,怎么办?奉箭也不知在哪个箱子里翻出了一方已经绣好绣帕,递上来,北堂傲只得打肿脸充胖子,将帕子递给大家看。 周家相公爱不释手,眼看着那绣样儿,目不转睛,直赞好手工:“柳家哥哥不仅貌若天仙,就连这绣工也栩栩如生,只怕放在院子里,还能引来蝴蝶呢!” 北堂傲笑得一脸心虚,不过一瞅那公公身后的薛青将拿来的绣品正悄悄儿藏进袖笼,他岂是个能饶人的?他待要开口让那薛青将绣品拿出来,也让大家比比,但一想而今金蟾还不承认这薛青的身份,他倒先人前,把他当一回事,岂不是默认了他就是金蟾身边的小? 他才没这么傻呢! 北堂傲眼也瞅着那绣帕,余光看着公公那青白交错的脸,暗自得意,暗想再比啊?他满箱子的绣品,都是江南织造里最好的织工绣工所作贡品! 不料,北堂傲得意没两刻,那好似来给他拆台的周家相公,居然盯着那帕上的一朵铃兰问他:“不知这铃兰瓣儿用的什么针法?” 北堂傲立刻有点傻眼儿,他哪懂针法,他只知将线穿进针眼儿之法。 “呃……呃……”北堂傲盯着那所谓的铃兰,差点没把漂亮的眼儿瞪成斗鸡儿,还是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想要编个谎儿来吧,那公公人精似的就附了耳朵过来,怎么办? 北堂傲吞吞口水,暗擦冷汗,问拳法他倒是心口就来,但这针法,不会……索性就胡编乱造另一个:“我府里的师傅说这叫做……白鹤亮翅针!绝技、绝技!” 276.第276章 翁婿斗富:翡翠玉白菜不识 屋里的人一听,顿觉好高妙,只有何幺幺隐隐觉得这“白鹤亮翅”听着耳熟,好似某套掌法吧?他眼狐疑地朝北堂傲瞅了瞅。 北堂傲目不斜视,盯着那绣品,冷汗湿了脊背,就怕谁又问出什么高难度的问题来。 好容易眼见着那周家相公的眼离了手上的一方绣帕,北堂傲一颗就要碎掉的心才要好好复合,这不省油的灯,居然就一眼看中了他屋中那一幅长约六尺的绣屏: “这也是哥哥绣得?” 陈家相公那一声夸张不已的惊叹,立刻让北堂傲拿头撞墙的冲动:他北堂傲要会绣这玩意,他就不是银枪王,而是银针王了! “……呃!”北堂傲瞬间将这幅绣屏扫了一遍,打死他,他也不会说这是他绣得,“陪嫁!”准确的说,是那日在苏州逛街偷偷买的! 何幺幺一听陪嫁,立刻凑近了眼,无比苛刻地将那绣屏嫌弃似的扫了一遍儿,其实他也找不出什么瑕疵来,但做公公的岂能让女婿的嫁妆嫁了下去?尤其还是野狐精的! 北堂傲抿着唇,冷瞅公公那刻薄嫌弃的眼儿,心里一股子气不停地上涌,外人在,暂时强忍着:这个是便宜,但……他箱子里有值钱的! 何幺幺在心里默默给这绣屏估价,其实不便宜,当年他出嫁时,他娘给陪嫁的那屏风似乎还不及这个好,只怕没个四五十两还拿不下来! “就这么一样儿?” 何幺幺也不知是故意还是习惯,说话时,特意捋了捋袖子,将他左手手腕上那只剔透的虾须镯十分明显地露了露,不为别的,谁让北堂傲不爱戴首饰,腕上啥都没有呢! 北堂傲抿抿唇:“不知公公喜欢什么?” 何幺幺也不及多想,开口就道:“有什么就拿什么,看什么!”口口声声陪嫁,陪嫁!他就奇怪了,他柳家没娶,他哪儿来的陪嫁?难不成是金蟾偷偷给他置办的梯己? “奉箭!” 北堂傲一抬手,奉箭立刻捧出一个镶金嵌玉地二尺来高三尺来长的檀木盒。 众人独见了那盒子就觉得是个宝物了,不想那盒子还上了锁,料想更是值钱了。 “啪啦!”奉箭打开了锁,一个微光中脂光流曳的翡翠玉白菜映入眼来,众人来不及赞叹,奉箭就将那翡翠玉白菜小心翼翼捧了出来,然后白菜上一只活灵活现的蝗虫就好真的一般匍匐在白菜之上,好似要蹬腿而去一般,真正绝了。 “一把刀!”北堂傲托起这翡翠玉白菜,示意人看那剔透的光影中影影绰绰的篆刻几个字:“这是我太爷爷给我的嫁妆,他说这出门在外,别的嫁妆什么都什么可以不带,独这翡翠玉白菜,北堂家的儿子不能不随身携带!单这么一颗……”黑市卖价近万…… 后面那价儿,北堂傲不说,他相信这屋里何幺幺是个识货的人儿! 何幺幺是识货,但他那经手过这等古董玉器?就他看来,一块上等玉器,近百两罢了……但就这样,他也斗上了气: “一个小小的翡翠玉白菜算什么?” 何幺幺冷哼一声:“老夫出嫁那会儿,王叔,你告诉他,那件最贵的火树银花多少钱?” 王叔立刻无比恭敬地道:“整整一百两白银!” 此言一出,奉箭与北堂傲瞬间鸦雀,当即说不出半个字了。奉书更是立刻默默地收了翡翠玉白菜,和好盖子,静静上锁——这也叫斗宝? “如何?比不上了吧?”何幺幺翘起二郎腿,无比自豪地端坐在屋中,要知道就凭着他这嫁妆,当年柳红的正夫,秦氏在他面前都抬不起头! 北堂傲抿抿唇,脸抽,第一次觉得头大。 若何幺幺是个见好就收的人还罢了,不想他此刻占了上风,当即不可一世起来,晃动着二郎腿,品着茶,二拽二拽的耀武扬威朝着北堂傲不断挑衅,最后竟然道:“要做我的何幺幺女儿的正夫,嫁妆没个二三百两,想都别想!” 北堂傲心里一梗,他是找不出能让何幺幺觉得值钱的东西,但……北堂傲一急,就想到了那掌柜那夜存放在他屋里的数箱钱儿,钱总该值钱了吧? “区区二三百两?” 北堂傲恢复了笑意,抬手,命奉箭将后面库房里重达数千斤的铜钱抬来。 “是,区区二三百两!” 何幺幺笑得张狂。 “若小婿,抬手就能拿得出来呢?”北堂傲笑向自信满满的何幺幺。 何幺幺立刻心里核算了一番柳金蟾自来白鹭书院一路所带的钱……然后他自信地笑道:“若你拿得出这二三百两的嫁妆,我何幺幺就承认你是我女儿的正夫!” 北堂傲冷冷一笑:“原来何季叔的女婿之名是可以用来卖钱的!” 何幺幺当即眼睛一瞪,要怒,但一看北堂傲此刻只会耍嘴皮子,就连刚辞啊唯一拿得出手的翡翠玉柏翠也躲羞似的收将了起来,不禁觉得北堂傲这是对他玩空城计呢?可惜她不是袁术…… “拿不出来就别装阔?薛青,我们走!” 何幺幺拍拍手,起身:“我们柳家的门第虽不高,但我柳家怎么也是一地豪绅,我何幺幺的女儿怎么说也是个秀……举人!岂能让一个……” “一个”后面的话没出来,门外就数个壮汉,一人轻轻松松各扛了一个箱子进来,落在地上就是闷闷地一响。 “你这是?”何幺幺微微一愣。 “打开!” 北堂傲拿脚一踹箱子,一众人想也不想,抬手开箱,数十箱满满当当的铜板就跳入何幺幺眼来。 “一吊十六斤,十吊一百六十斤,这里每箱不敢说有千斤,但每箱七八百敬必是少不了的……何幺幺,刚才的话可还记得?” 何幺幺待要矢口否认,不想一抬眼,那一直忘了要怎么说话周家相公居然就在人群之后……何幺幺默默地撇开了脸。 北堂傲一见何幺幺不言语,脸露不解,一回首也瞅见了那周家相公,顿时……也鸦雀了。 277.第277章 推心置腹:两闺男互倒苦水 “咳咳咳……” 尴尬之中,何幺幺立刻托词好像晚膳尚未安排,一溜烟儿领着薛青跑了。北堂傲垂眼,默默支使人将那些个箱子怎么抬来的、怎么抬回去。 “看……见笑了!” 北堂傲跟着柳金蟾久了,也养成了尴尬时摸摸鼻尖的习惯,本想编些话儿来,解释解释为何公公不承认他是柳金蟾正夫一事儿,但一想,他圣旨在手,眼下别人怎么说重要么? “怎么……怎么会!”周家相公这辈子头一遭见人家翁婿斗成这模样,今儿也是开了眼界,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貌若北堂傲这般,竟然不是正夫, “不容易吧?”好半日,陈源不禁从寂静中开口向北堂傲道,公公之难处,他这个明媒正娶的,都倍感艰难。 北堂傲先是一愣,接着微微露出一丝尴尬,虽知这陈家相公误会了些什么,但北堂傲突然不想解释,毕竟是外人,何必去解释呢?关键是柳金蟾怎么想他。 “我像不容易的人吗?”北堂傲不答反问,然后将弄瓦端进来的一碟茯苓糕推至陈源面前,“尝尝,饿了吧?”反正斗了那会子气,他饿了,无奈公公今儿要管厨房,他且以点心充充饥。 想着饿,北堂傲立刻想到柳金蟾,赶紧叮嘱弄瓦也给金蟾送一碟过去。 屋里瞬间又有了更多的寂静,窥视别人秘密的陈源,也不知是担心北堂傲今后不再和他交心,不禁低低地道:“其实,挺羡慕你的!” 北堂傲挑眉:“羡慕我?”他北堂傲,一个公公不待见的女婿有什么好羡慕的? “恩!”陈源静静点头,嘴里细细嚼着糕儿,半日低低道,“柳夫人一看就对你着紧得很!你别看别人人前人后喊我一声二姑爷,其实家奴们早在五年前,就不怎么把我当主子了,都等着我妻主休我呢!” “因为没孩子?”北堂傲眼见陈源满脸戚戚,不禁心生同命相怜之感,他也是时时都在担心柳金蟾指不定那日就休了他呢! 陈源点点头:“其实四年前,休书就写好了……只是公公给妻主的几个小侍也都养不出孩子,大家才发现……是妻主不能生!” “不行?”北堂傲瞪大了眼儿,不敢相信一个男人嫁进婆家,受气如此就罢了,居然妻主还不行……这日子,可怎么熬哦! 陈源抿抿唇微微摇摇头:“说不行也不是完全不行,就是冷得很……十天半月……甚至一年到头也难有一回儿,而今公公给妻主的几个小侍也都一个个改嫁了……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儿,我嫁进周家这六年……合房拢共也没超过两只手去!” 北堂傲很想问你是怎么熬过去了的,但话到嘴边就变成了:“没看大夫?” “看过,药一包包地吃着,不吃还好,吃了更不想!先时十天半月还有一次,这后面几年,她房都不回了,就在书房里读书。” “大夫可说什么病了吗?”北堂越听越后怕,就担心某日柳金蟾也这样了,他这日子可怎么过。 “找不出病因,有人说有的人天生如此!”陈源满脸烦恼,谁血气方刚愿意守活寡呢? 北堂傲眉头打成了结儿:“没问过有什么偏方呢?” 陈源摇头:“这女人不行,谁家愿意传出去?我们周家可是白鹭镇的大户人家。前儿几个小侍闹着改嫁,婆婆还拿出卖身契来威胁说,倘或传出去,就把他们卖到见不得人的地方去……今儿,我和你……” “你放心,你当我是兄弟,我如何会和别人说?” 北堂傲当即对陈源拍胸脯下保证,俨然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不想,这陈源前脚一走,后面柳金蟾送周燕出门回来,北堂傲吹灯拔了蜡,衣裳一褪,拽着柳金蟾把他好好地爱了一番后,他身子发软地匍匐在柳金蟾怀里,就忽然开了话夹子: “知道么?那周家小姐怀不上孩子,是因为她这方面不行!” 柳金蟾昏昏欲睡,一听北堂傲的话,当即一个激灵:女人也会不行?玩笑吧? “听谁说的?”原来男人也传这种八卦! 柳金蟾打个哈欠要翻身,选择拒绝相信,那周燕脸色红润,哪里像个肾虚的。 “她相公说的!”北堂傲抬起头,整个人柔柔地贴紧柳金蟾,低低地咬耳朵撒娇道,“他说这周小姐,成亲至今,与他合房拢共都没超出两只手去……他还说这后面几年更是碰都没碰过他!你说他这日子可怎么过的?”五六年都没十遭儿,想都不敢想! 怎么过?胡乱着过呗! 柳金蟾困得不行,但北堂傲又聊意甚浓,少不得敷衍两句:“我大嫂读书那会儿,有时三年都不回家呢!这妻主不行,他还能改嫁去?改嫁后的日子只怕更难过!” 北堂傲默默的点头,然后八卦心不止地又道:“那他这辈子岂不是就这么个样儿了?老了没个孩子撑撑门面,可怎么办?” 柳金蟾想了想:“从姐妹家过继一个充螟蛉女,也算老有所靠了!”她看那周鹤应该这方面不差。 “说得也是啊!” 北堂傲颇为无趣地收住话语,心里怪怪的,论理他该为陈源这注定会守活寡的一生感到难过,但……北堂傲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自己从夫妇之乐中汲取难以言状的无比欢愉后,想起陈源不幸时,会有一种更深沉的满足感,好似他的不幸,令他有了更多的幸福感? 可明明下午说话时,他甚至有写信去京城替他问太医的冲动……人,好奇怪!难道,他也变成了那些个小鸡肚肠,恨不得别人都不幸,只有自己好的男人? 这突然的一番自我剖析,令身倦心智清明的北堂傲睡意顿消,他将柳金蟾紧紧的搂在怀里,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也变成了那等见不得人好的坏男人! ****88 次日一早。 辗转了一夜,觉得自己被女婿压了头阵的何幺幺辗转难眠。 278.第278章 心神不宁:何幺幺暗查女婿 一早起来,他待要想个法子再好好治治北堂傲这野狐精,但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都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何幺幺就把他那群打手连着心腹都喊来屋里合计,想要一招制敌,把这野狐精好好压制住。 为何非要压制住呢? 明明不过是女儿外面养的小,没名没分的! 因为昨儿那比嫁妆,何幺幺就夜里动了心思。凭心而论,就说牛村,就是整个景陵县,能挑出个比野狐精模样更好的,也就楚家傻子天白的相公有得一比,但那个可是身无分文花钱买进门的,而这个野狐精,却是嫁妆样样称手,人还比楚家那悍夫知书达理,懂进退,行事又大方……说白了,一句话: 他何幺幺自认,就是娶到了景陵镇上大户人家的儿子,也一万个不及这野狐精!再说,单那夜,他之大胆豪放……可不就是对了他闺女那见不得的胃口了? 女人嘛,谁不是盼着自己相公出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更上得了卧榻,他这方面越是浪得开,女人就越跟饥鼠似的只恨娘少生了她几双手,不能把人活拆了,生吞下腹,骨头渣渣都未必舍得剩!他何幺幺大姐可不一年外面哄了特别能浪的小鳏夫,据说三天三夜没舍得离过屋,后来还差点把人弄没了,惹上官司…… 何幺幺是个过来人,而且知女莫若父,他闺女眼下既然有了他,只怕别人都未必能入得了她的眼儿,将来再给她议婚更难,所以……何幺幺左思右想,决定将就,反正领回家,骗人说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只怕也有人信! 唯一的问题嘛,就是这男人的嫁妆是怎么来的?这是其一,怕就怕是青楼里的头牌…… 为此,何幺幺昨夜单独把雨墨喊到了屋里来细细地盘问了一番: “那野狐精……和四小姐第一夜,那卧榻单上落了什么不曾?”何幺幺趁着四下无人,悄悄儿合上门,将不大的雨墨拉到里屋低低地问道。 雨墨可是个人精儿,一听老爷问这个,立刻明白了何幺幺的意思,赶紧道:“那……雨墨哪里见得着……不过雨墨见人拿出来时,好似上面有块血渍,这么大!” 说着雨墨还比了比大小,问别的,雨墨未必知道,但……她跑青楼******可比跑县学频率还高,有时候过去通风报信,就没少见老鸨爸爸们拿着一方卧榻单向肥硕的老女人讨钱: “爸爸我了可没骗您老人家吧,您看颜色还鲜着呢,可不就是第一次儿,这点儿钱,可让你赚到了,这孩子嫩嫩的,正待您细细调教呢……您可不能玩这么一遭就把手丢开了,嫩花还需您这手来好好栽培着……”然后那皱巴巴的老女人,一笑牙齿都掉了好几颗……大把大把掏钱自是不必说,最后一朵刚打的花苞,就挨了霜打,数月青春便送在肥猪的碾压下残喘了。 何幺幺眼见雨墨说得有模有样的,心里虽有疑窦,但他想雨墨是个孩子,虽说跟着金蟾那孩子没学多少好儿,但能把落红说得这么详细,也不再疑他了,一颗担心北堂傲是眸底花魁的心也淡了,其实吧,何幺幺也不信北堂傲是花魁。 为何呢? 何幺幺娘家可是开妓院赌场的,下等窑子不提,野狐精这模样,人牙子要卖也是卖在出得起价的大青楼,而他那样的气质,行事,不是大户人家孩子,就该是上了档次的大青楼,自幼当花魁苗子精心栽培的…… 花了大本钱栽培的花魁,他又是这等但凡一个女人看了去,都恨不得拔了夜夜销魂的模样,只怕****当夜,人就被金屋藏娇,夜夜承欢去了!不是非富即贵的,老鸨谁舍得拿出来给寻常人糟蹋?不提赎身,只包一夜,不花上小户人家数年嚼用,只怕衣服边都摸不上,还想脱他衣裳…… 至于赎身……那价儿,他们柳家倾尽家产,也赎不起他一个手指头!那里还能让他的金蟾夜夜恣意妄为?花魁可比任何男人都爱惜自个身子,不然何以能千人枕去…… 既然不是花魁,平白无故非跟了金蟾,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毕竟是这野狐精是奔着金蟾正夫而来,何幺幺料想妻主,虽一再纵容女儿在外狎伎她给付嫖资、能放任女儿将青楼里的小倌包养在外日夜侍候,甚至还告诉他,只要女儿能考上举人,就算女儿来日要给青楼的名倌赎身养在外面做小,她都给钱……但正夫来路不明,妻主不说道,柳家族长哪儿也不好交待…… 弄不好栽上个拐带人口罪,可得不偿失! 何幺幺几番思量后,又问:“他真是疯的?”几次交锋下来,可没觉得他一点疯啊!除了……那“国公”、“大公子”什么的…… 雨墨严肃地点点头,一副你也见过的那样子。 何幺幺对这个“疯”字,比听那青楼花魁还忌惮,毕竟花魁还是好人儿,但疯子指不定哪天就发疯把自己衣裳扒个精光了满大街地跑,这男人身子多金贵?他要是丑点看得人还少,又是这模样,满城的女人不得挤破头地大饱眼福……柳家可丢不起这人儿! 别说正夫不行,就是做小都不能答应!但这疯子又把他的宝贝金蟾缠得死紧……他需得让这女婿知难而退! 何幺幺打定主意,觉得老这么斗也不是办法,需找个不疯的来好好谈谈眼下的要紧的问题,他略一想就想到了北堂傲身边的奉箭了。 少时,奉箭被雨墨请了来! 其实也不用请,奉箭一得信,说雨墨被何幺幺偷偷摸摸领进了屋,他就在窗外等着了:他等这个时候等了很久了。 此刻,得雨墨仗义相助,解决了自家公子婚前与别的女人有旧的问题,何幺幺再寻他——奉箭就有条不紊地将柳金蟾与自家公子的婚书、以及柳金蟾人被钦点举人的文书等各种物事揣进怀里,万事俱备,而今只欠何幺幺这道东风: 他家公子通往柳家大门的路就算打开了! 279.第279章 绵里藏针:奉箭心中的盘算 尾随雨墨,奉箭堂而皇之地踏进了这间属于何幺幺的屋。 也或许是在府里,季叔什么的,在家仆们看来也不过是伺候正夫左右的半个奴才,所以奉箭见到何幺幺也不跪,只是礼敬地喊了一声:“不知何季叔,深夜唤奉箭来,有什么吩咐?” 说着,奉箭让抱瓦端着托盘上前:“正好我们爷怕夫人夜里饿,特意做了桂花糖蒸栗粉糕,和糖蒸酥酪,奉箭想着何季叔晚膳吃得早,只怕饿了,就自作主张给何季叔也端了些来,不嫌弃,就尝尝。要是喜欢,明儿多做些,奉箭再给何季叔送来!” 常言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奉箭不待何幺幺一开口话说得太绝,就将翡翠盘子托着的数块糕儿和一碗青花瓷盛得酥酪放置何幺幺面前,又搁上汤勺:“尝尝再说不迟!” 何幺幺下午回来,哪记得在外吃了晚膳,不过是令人就着早上剩饭菜胡乱吃了,此刻一闻着这香味儿,顿觉饥寒碌碌,暗赞奉箭这孩子无论是模样、还是行事就是景陵镇大户人家孩子,也及他一半上,不禁端起碗来,一面吃一面有意无意地问道: “你伺候你们爷多久了?”这个虽不及疯的那个生得好,但行事,倒像个能主事的大家男人的作风。 奉箭笑:“回何季叔,奉箭自幼被卖进北堂家,老太爷就挑在我们爷身边日夜伺候了!” 何幺幺一听,心中一喜:“那你爷出嫁,你就跟着随过来了?”不想竟是陪房。 “我与奉书,还有另外八个哥儿,连同厨房那边的几房人,都是一起随公子来的!” 奉箭似是害羞的点点头,心里自是知何幺幺的心思,他们这些个陪房,素来多是随公子出嫁一起进屋伺候夫人起居,在公子身边做个臂膀,以应对后院之争的,但……公子有心放他出去嫁人,他又何必不知感恩,非要留在柳家做小呢? 何幺幺一听,吓了一跳,寻常人家陪嫁一二个小侍已经是大手笔了,这是什么人家嫁个儿子还给配上近百人来伺候呢? “你们公子……与我家金蟾……”何幺幺突然有些糊涂,不是偷娶的吗? 奉箭不答,从容地从怀中掏出当日二人签下的婚书、又将二人的户卷一一陈列在何幺幺眼前,最后再把那北堂府长长长的嫁妆单子、以及盖了御玺的另一份誊写的婚书交呈出来。 何幺幺虽没怎么读过书,但也识得几个大字,尤其他出身龙蛇混杂之地,对什么最敏感?除了钱,就是官府大印,而且这上面的印还一个比一个大,最大那个甚至有人拳头大不说,上面还有朱批…… 虽不懂朱批是什么意思,但一看,也知金蟾与这疯公子的婚事是猫抓的糍粑脱不了爪爪不说,这辈子连休他都不要想了,为何? 那长长长的嫁妆单子、与只有一行字的聘礼单子,就明明白白地在昭告着一件事: 这公子疯是疯,但他是以贵嫁贱、以富嫁贫……出夫有七出三不出,这疯公子明明白白就在不出之列! 何幺幺只觉得眼花,有些看不清那单子上的字,但若说眼发黑,那也不至于。 “论理,我们爷与夫人的婚事门不当户不对,府上是不会应允……但……想必何季叔也听雨墨说了,我们公子有病……府中老爷夫人其实也打算养公子一辈子算了,不想我们公子南下养病时,突然发病往那江里跳,后来,说来也是天意……就遇上了少夫人!” 奉箭欲言又止,后面的话无须进述,省得一个人说一个样儿,画蛇添足了,柳金蟾的过去,相府早就查得一清二楚,说她眠花卧柳、风流不止,其母更是一再纵容,在景陵县乃至整个金陵城简直就是出了名的轻浮薄情小姐中的翘楚,数年来,狎玩过的小倌儿没有过一夜是重复的,更别说她家就开着妓院,那院门几乎都是对她大开的,更有传说,说她二姐那里,但凡有新破处的小倌要出门迎客,她二姐都会邀她去玩个新鲜,调教一番,因为经她手的小倌后来没有不大胆的…… 是不是夸张,奉箭不知,但他们屋里那个被那慕容嫣碰了,其后三年对男女之事更是憎恶不已的爷儿,经她一夜,其后夜夜等弄,还一日要的比一日长来看,传言也不是空穴来风! 所以,奉箭相信,关于柳金蟾对男人是怎么下手的,何幺幺这个一看就生了张桃花脸的爹,不会不知道他女儿是多么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说句不好听的话: 不是柳金蟾的娘就是个个中老手,她爹没出嫁就和她娘睡出了两个孩子,十多年后才带着孩子出嫁到柳家,柳金蟾未必有胆子那晚对他们公子上下其手,还剥得跟棵嫩笋似的,连片遮挡都没,就随她肆意抚弄!弄得他们大小姐根本就不愿与柳家结亲家!更不屑往来! 知主莫若仆,奉箭敢以人头担保,那夜柳金蟾绝对对他们爷做了任何正经女人都不会对自己男人做的事儿,他们爷现在这样,就是瞒天过海再送去改嫁,一拉了帐子,那个正经女子不被吓着? 奉箭越想越愤怒,尤其是京城那封关于柳金蟾所有过去的信,他才知他们将自己的公子推进了什么样的火坑,雨墨真没骗人……这不是任何一个仆人能原谅自己的,好在婚后柳姑娘确实对自己公子好得不行,他这颗心才微微减了愧疚。 但要他们爷没名没分被人看不起,他奉箭第一个不答应,但要公子去柳家正式登门,他也不太愿意,怕口水淹死他们爷…… 所以,就是挂名夫妻,奉箭也要何幺幺名义上肯定他们爷这柳家正夫的地位。 至于爷将来,要不要正式进柳家门嘛,这不是他能做主的事!但府中姑老爷的意思是,挂个名分就好,径直回京!对以后落地的孩子,教养好! 280.第280章 以贵嫁贱:野狐精不能休哦 何幺幺被奉箭那几乎控诉的眼看得心里直发虚,金蟾能是个省油的灯儿? 后面的事儿,这小哥儿难以启齿,他何幺幺也没脸听,他的金蟾刚会走路就会追着俊俏小哥跑,两岁话没说话,就会喊人“帅哥”……亏妻主还赞她天生好眼水! 现在眼水是更好了,就是要负责! 何幺幺的眼微微地从奉箭不满的眼底垂下,再次看向那一桌子的文书,他不知要怎么回去与妻主交待。 奉箭也知何幺幺只是柳家的贵妾而已,他也无心为难何幺幺,毕竟都是男人,毕竟他们爷嫁了他儿子…… “我们大小姐也知我们少爷这病,嫁进柳家,只怕就是何季叔愿意,家里的族人也未必答应,更别说夫人还是柳家唯一的一个秀才!” 奉箭一开口,何幺幺立刻欢喜地点头:“是啊,金蟾而今怎么说又是个举人夫人了!若是在景陵县娶亲……” 奉箭那等何幺幺把那举人说得多天花乱坠,他只拿出一纸点柳金蟾为举人的文书,放在何幺幺的面前:“何季叔说得是这个么?” 何幺幺眼一睁,大大的眼就瞪着那“北堂傲之妻柳金蟾为恩科举人”瞠目结了舌,暗道:好乖乖,那不成器的丫头还真考得上? 奉箭故意拿手指死死地压着北堂傲上面那几行字:“何季叔可知这恩科举人怎么来的?” 何幺幺抬眼,他就知道自己闺女不是考得上的人! 奉箭淡淡地道:“是我们公子的大嫂送弟妇的!一点点意思……” 这也能送? 何幺幺先是一惊,然后他半垂了眼,这“举人”如何能送?想必这疯女婿娘家是有些势力的,若无势力,他们家如何敢不通知他们柳家,就敢把一个疯子堂而皇之地嫁给她女儿,而且还把这文书一样样盖了如此多大印,而今他们柳家连说个不的权利都没有! 但占了人家儿子的身子的清白,焉有不负责的? 何幺幺叹只叹自己女儿自作自受,他能怎么办?认栽呗! 何幺幺扫了眼那婚书的时日,不禁道:“既然婚事已是铁板定钉的事儿,你们北堂家怎么派人来柳家提呢?” 妻主再是想让金蟾做那什么劳什子国夫人,但也是个识时务的人……不管怎么说,起码聘礼这一块儿,他们柳家也是能写出一长长长的礼单来。何至于眼下这么寒…… 提到寒字,何幺幺眼睛一眯:一千两纹银? 他没看花吧?一千两纹银?这作假也做得够大方的……那是不是就不是以贵……何幺幺的挣扎的心一见那举人的文书,浮起的一丝侥幸就瞬间破灭,人家能给金蟾举人当小意思,将来金蟾要想花钱请人举荐做官,只怕也还在他娘家人手下仰人鼻息! 眼见着何幺幺那乍喜乍忧的脸,奉箭也不废话:“是柳夫人再三请求,说只要不通知家里,什么都答应,她还说家里要是知道了,会打死她的!”这是原话,只是……换了一个地方搁。 何幺幺难过啊,难得那死丫头还知道怕她娘,可事已至此……至此? 何幺幺忽然就从奉箭话外闻到了一丝侥幸的味道:“既如此,奉箭小哥,何以又拿出这些个来?” 奉箭暗赞何幺幺果然是个聪明人,不禁辩解道:“是刚见何季叔问,是以……此事还望何季叔不要告知少夫人!”一切未定,还不到公子抬进柳家门的时候。 何幺幺立刻胸口松了好大一口气,直拍胸脯,好歹给他点缓冲的时间。 “既如此……” 何幺幺想把一桌的文书收起来,不想奉箭动作比他更快,指尖一滑,数本摊开的文书,连着那嫁娶的单子一并都纳入掌控中: “以后就请何季叔以柳正夫待我们爷!而且……丑女婿迟早要见公婆,还请何季叔回去,切莫让家中为少夫人聘定任何人家,待到少夫人金榜题名时,少夫人说一定会带着我们爷与哥儿、小姐儿一起回景陵认祖归宗,光宗耀祖,这样何季叔脸上也荣光不是?” 何幺幺立刻赞亲家想得周全。 于是,奉箭既全了北堂傲的名节,又为北堂傲进柳家肃清了门户,自是欢欢喜喜离开,当夜犒赏了雨墨好些物事不提。 但何幺幺辗转反侧,怎么睡得着,那么一个悍虎还没踏进柳家门,就不把他这公公放在眼里,他日进了柳家大门,倘或又父凭女贵,还能有他何幺幺翻身的机会儿? 而且还不能休他…… 这一夜啊,何幺幺可是翻来覆去,怎么睡都不踏实。 好容易他合了眼,就见这野狐精左牵一个孩儿,右抱着一个闺女,再往后看,还一串牵着他的袍子小脚追得急急的,羡煞死人了,娃娃一个生得比一个好,他越看越欢喜啊,就站在那柳家的大门上等着他来。 谁想好容易看着孙儿们进来了,这野狐精居然让一群孙儿齐声喊他: “何季叔!” 气死他了! 何幺幺大喊着:“我何幺幺绝对不让你好过——”就从被子里,黑着眼圈儿坐起来,吓得陪睡的薛青,赶紧起身,直问:“老爷,这是怎么了?” 何幺幺脸一转,瞅见这薛青这张担心不已的脸,顿时无比宽慰,还好他身边还有一个关心他的! 提起这个,一道灵光闪过何幺幺的脑际。 是,他何幺幺不得不接受这个女婿,而且女婿以贵嫁贱,还不能休! 但,不能休他,他何幺幺还能不给自己女儿多挑几个小侍放女儿屋里?他再是朵绝无仅有的牡丹,但看久了也会腻味儿,肉吃多了还想吃点素呢!更何况女人谁不朝三暮四、喜新厌旧? 就金蟾她大姐儿一屋子的男人,十七八个轮着来伺候还嫌腻味儿,时不时,隔三差五就换个口味外面打打野食,说是野有野味儿,是绑手绑脚的家雀不能比的! 何幺幺越想就越觉得可行! 于是,他一早儿就起来了不说,又把他那群都嫁了人当了公公的打手们喊起来商量斗婿之策。 281.第281章 家翁立威:何幺幺招来旧部 这不商量还好,一商量吧,一群打手还纷纷劝何幺幺罢手,说他女婿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何幺幺怎么会信? 这群打手立刻就把那日北堂傲命人外面把人头斩下来的事儿说了。 何幺幺更不信了,这人是你说杀就能杀的?大周的王法那里去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达州的律法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戏里唱得还有假? 何幺幺当即让人将那夜的情景详细说了说。 何幺幺冷冷一笑:“你们见着人头滚落在地上了?” 众打手摇头,那会子伸手不见五指,就是有火把在米行里插着,但人都在黑暗处站着,而且……他们那会子也不知是在那家的米行,乱糟糟的,不知为何?居然还有人在打砸呢! 何幺幺心里暗叹一口气,又问:“哪——听见被砍头的惨叫了?” 众人一愣,又摇头,他只听见闷哼数声,以及人被打的声音,然后就是砍龙骨,重物落地声音……这么一想,他们有些晕了,难道他们是被人笼了?可当时……那情形真就像砍人头似的,周遭那空气瞬间都往脊背里渗阴气。 何幺幺最后问道:“既如此,怎不报官?” 众人不言语,怎么说,说他们当时因为怕死,也被逼着去打砸别家的米行,还如法炮制将另外两家的米行的米粮打劫了不说,最后被当时地上一具差点踩烂的尸体吓得屁滚尿流,全吐了? “你们这群傻瓜,跟我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看出是吓唬你们的?” 何幺幺恨得一个人给了一个暴栗,亏他们出嫁前还是一个个都是景陵县里拿着砍刀混过****的:丢人! “杀人要见尸!昨儿你们见着尸体了吗?看见官府来查案了吗?”何幺幺气啊,暗想怎他就得了一群猪脑子? “要是真杀了人,外面县令大人能不来一家家问询?就算是亲戚,过场也得作吧?”何幺幺吼得一众人傻愣愣的,一句话不敢说,论理他们抢了人家米店,也该有个人来问吧,可官府清风雅静,昨儿出门看着对面那家米行还又开始买米了,就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众人开始怀疑,他们是不是被人下了什么巫术啊? 提起巫术,大家就想起昨儿那庙里附体的孩子一会儿像蛇扭发出嘶嘶声,一会像黄鼠狼,说话尖细着嗓子的情形来……纷纷觉得这白鹭镇好邪门那!跟别说,初到白鹭镇时,那一水路的招魂幡插满了两岸! 越想还越渗人。 打手们一个个脸色发青,何幺幺气得脸红气胀,再一抬眼看这群景陵县里雄赳赳气昂昂的手下,今日一个个萎靡不振,更是气愤难以,当即决定要给那个小女婿一个实实在在的下马威,让他好好看看,他这个公公也是会些拳脚的! 想着,何幺幺提了大棍子要出卧室门,吓得一众人慌忙拦住:“老爷啊,你可不能拿鸡蛋去碰石头啊!” 何幺幺眼一晕:尼玛都是养得什么窝囊废?难道他们该说不是“老爷,你千万不要冲动,仔细伤了小姐吗?” 废物、废物、一群废物—— ****8** 一早起来,许是近秋的天气,微微有些凉,阴雨绵绵的,北堂傲练完了拳脚,也无心去城外遛马了,洗了澡,他贼贼地钻回了被窝补眠去。 倒是柳金蟾昨儿睡得早,加上心里惦记昨儿那县令说设粥棚赈济灾民一事儿,今儿起了大早,闷得北堂傲光不溜丢得拥着被子就是不起来。 柳金蟾寻了件夹衣加上,见北堂傲还是不起,不禁有些奇怪,只当他是昨儿算命听了不好的,自个儿发闷,不禁就坐过去问:“怎得了,一早起来就撅着张嘴儿,仔细撅嘴多了,真能上面挂个小油壶!” 北堂傲躺在枕上,拥着空落落的被子,眼见着柳金蟾指尖在他唇上抚着,他想柳金蟾对他怎么样儿,这大白日的,又是清早儿,指不定那边公公一早儿就起了,那好意思开口说要,只瞅着柳金蟾,眼波儿转啊转的,但就是不说话儿。 柳金蟾见北堂傲不说话儿,瞅着她这模样儿,别说她们夫妻这么久了,就不是夫妻,一个男人这么水水地瞅着自己,她还能不明白他想干嘛?柳金蟾眼一斜那边椅子上的中衣等物,嘴角微微一勾,拿手往那被子里一探,果不其然,那滑不溜丢的身子无一物,微微躲了一下后,就巴巴地往她手底钻。 这劲头? 柳金蟾笑看北堂傲微微发红脸不语。 北堂傲先是眼微微低垂,但惊觉柳金蟾戏弄他似的,要给不给,就恼了瞪着柳金蟾满是不满,但人还是不退。 柳金蟾想说还有事儿呢,不想……北堂傲真就是一寸也摸不得,一碰就着! 着了怎么办? 再大的事也没让自己的相公快活重要,谁让夫妻是传说中一个灵魂共有的两个身体呢,他快乐,她就快乐,当日一早北堂傲就被柳金蟾按在衾被里那个折腾啊,叫又叫不出,兀自扭了近一个多时辰,方稍稍软了下去,足足湿了衾被里面好大一片儿,人还与犹未尽的似的趴在枕上余兴难尽,嗔怪柳金蟾拿他玩儿,不好好儿尽心! “起了,宝贝儿,还有事儿呢!” 就着北堂傲露在外大片的阔背,柳金蟾坐在卧榻畔,一路亲亲,然后在他臀上扭了一把,北堂傲当即身子一震,吓得赶紧拢着被子坐起身来,嗔怒道: “要就要,不要就不要,何苦来,把人弄了个死去活来,又不给,没这么折腾着玩儿的!”不想要人儿,又那么着混来,什么意思! 柳金蟾暗暗吐舌,这都一个多个时辰了,还不够,倘或真要了他,弄不好今儿一天就送他尽兴了,且不说那县令放不放过她,她老爹就不会依饶了她们俩。 “不是人说‘懒饱饿新鲜’么?先三分饱……你晚上才……”柳金蟾而今人不行,但嘴上可是分外地行,一句话将北堂傲刚刚那肚子里还愤愤的不满,羞得没处搁,只恨得一把推开柳金蟾,抬手掀了衾被,打着赤脚下得卧榻来去取帕子擦拭身子:“不许看!” 282.第282章 老当益壮:关公面前舞大刀 柳金蟾摸摸鼻尖,这越不让看吧,她还就最爱偏偏猛盯着不能看的地儿,如狼似虎地看。 恨得北堂傲要如何吧,又不能如何,待要拿帕子对着柳金蟾,这吃饱了撑着连自己男人都要调戏的妻主砸过去吧,他又拿什么擦身子?只羞得他站在哪儿,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倒回来去吧更不是! 整个人顷刻间从头到脚趾尖儿全好似醉了酒一般,泛出一片醉醺醺的玫瑰红来。 乐得柳金蟾当即就嘴贱地调戏上了一二句“玉色横呈难自禁,瑰色一片小酡红!小酡红呀小酡红——哎哟!”北堂傲手上刚擦了一半的帕子就稳稳的挂在了柳金蟾的脸上! 待北堂傲发现自己干了什么时的,吓得一下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只敢两眼直直地瞅着柳金蟾,只见妻主不慌不忙地捻开帕子。 北堂傲本想说句不是故意的,不想这柳金蟾不但不收敛,还故意把拿帕子拿来故意嗅了嗅—— “轰——”一下浑身火辣辣直发烫的北堂傲,什么也顾不得了,三两步过来抬手就夺帕。 柳金蟾正逗北堂傲玩儿,哪里肯给,但她哪是北堂傲的对手,还没回神,帕子就又回到了北堂傲的手中,微微觉得有些扫面子,但眼一低,贼笑就挂在了嘴角。 北堂傲一见柳金蟾笑,立刻知她又要占自己便宜了,要如何吧,屋外忽然就传来了一个气喘吁吁地舞刀声…… 这是哪个哮喘病人没事班门弄斧呢? 柳金蟾忍不住好奇地就着门缝看去,呵—— 她爹! 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柳金蟾立刻回过头,要将北堂傲喊来一起看,一回首,只见北堂傲那擦身子就衣的速度,不禁咧嘴笑了:“那么快干嘛?仔细没擦干净一会儿……把裤子黏着腿上……哎哟!”又来! 柳金蟾二度拿下脸上黏糊糊的帕子,看着北堂傲恨恨地瞪着自己,分明就是眼含秋水眸藏波,一看便知被她调戏得心软人酥,就是那男儿家的尊贵脸面啊——搁不住调停! “弄瓦,让他们打水来!”北堂傲合了衣裳,走来一把夺过柳金蟾手上黏黏的帕子,板着一张火辣辣的脸,横了柳金蟾那明明白白写着“轻薄你”的脸,转身去搓帕子。 柳金蟾还想嬉笑着逗逗已经跟火烧了似的的北堂傲,看他羞极了会是怎生的模样,但转念一想北堂傲刚才还满满不满,一会子逗起火来了,只怕他这一天都要她负责呢,她可还有事儿 提起这事儿,头一件还是她爹怎得会在屋外舞大刀呢? 北堂傲本想搓了帕子,一会儿换盆水,拿块帕子给柳金蟾擦擦脸儿,不想他一扭头,脸没洗头没梳的柳金蟾已经没了人影,不禁有些诧异,拿着帕子,垂着一头长发,就跟着柳金蟾也出了屋,这一出,就眼见着公公何幺幺手执一把约莫不到四五斤的大口刀,院中领着他那身后一群老胳膊老腿的打手,舞得那叫一个气喘如牛! 为讨柳金蟾欢喜,北堂傲昧着良心,大声恭维了一句:“公公真是老当益壮……”他后面那半句“身怀绝技”还没出口,谁想,一心想要像当年一把砍刀奠定自己柳家老大地位的何幺幺,稍稍一分神,那手中不受控制的大刀就脱手朝柳金蟾和北堂傲飞来。 “啊——”柳金蟾一声大叫,便见得白光直奔面门而来,就要到眼前,说时迟那时快,余光中只觉北堂傲长臂一伸,一道银光过去,白光“砰”一声化作两道余光两边炸开。 不及回神,两余光就在院中蹿出,奉箭一个木盆收了刀尖,漏得一盆水哗哗直响,湿了一地,另一端的刀柄那厢一八公正懒懒散散持一刀来收,说来真是无巧不成书,屏风外傻不愣登偏偏就进来了三气势汹汹的皂衣捕快,吓得柳金蟾“啊”音没结束,就改了: “小心,刀——” 这正预备进院一程威风的三捕快还未听清,就见一个极速飞来的旋转闪亮之物直逼面门而来,下意识就觉得是利器,不是某一人突得横扫来的一个扫堂腿自他们下盘及时而过,这三个不说都交代了,起码躺两,重伤一个也不难。 三人待要骂出一句“哪个不要命胆敢踢……”到嘴的话就自动化作无音,不为别的,就为那方才自他们头顶擦飞过的阿物,在某个刀鞘上利落地转了几圈后,落在他们不足三尺的地儿—— 竟是一破为二的明晃晃大刀后半截! 三人直直地看着那尺许长的半截刀在地上滚了滚,锋利明亮…… 片刻哑然无语后,为首的男人隐隐地感觉到了两股之间传来热辣辣的一片湿意,可耻的,他尿了……还止都,止不住!“哗啦啦”就这么从裤裆自脚上的那双布鞋一路湿将下去不说,前面的袍儿也没幸免,而他竟然就只能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小尿失禁,动也不敢动,任凭尿水在众目睽睽之下,滴滴落落撒了好些在地…… 若只他一人还罢了,偏偏紧接着他之后,另两个也“哗啦啦”的跟着尿了,尿得那声儿还特别的长,听得柳金蟾都有挂不住脸儿—— 当场吓尿还就罢了,这……后知后觉的尿,让她都不知怎么跟人家圆这个场,理论上她懂,但……就在自家的院子里眼睁睁地看着,听着这三人的嘘嘘声,她这个而当场唯一的女人,难免有点尴尬,想躲吧,太明显了。 院中一片静默,北堂傲也有点傻,这种事他倒是见得多了去了,别说吓尿,就是当场吓出屎来的,他也见过,但……这今儿一连着三,还在自己家的后院里……是不是有点过了? 北堂傲不说话,其余家仆只能憋着笑,背过身去悄悄寻个屋角细细地笑了个前俯后仰,半日直不起腰:太孬了! 但何幺幺笑不出来,若不是他无尿,那么在那三位差官“哗啦啦”时,他也差不多要“哗啦啦”了:哎哟他的爹哦,怎么偏偏就这节骨眼儿来了三位官老爷了呢!这不是要他何幺幺的命,让他客死异乡么? 283.第283章 刀剑无眼:何幺幺险酿大祸 眼下谁敢说话? 柳金蟾是个女人,对面男人们湿了裤子,又是裤裆,倘或她过去,他们一起身,湿袍子贴身,自己倘或见着什么凸起什么的,只怕让人更尴尬,柳金蟾选择沉默不说,还和那门外差点冲进来的福婶默默地往后面退,避之唯恐不及,不过福婶避得是北堂傲—— 大公子披头散发的,满脸春潮未退,一看就是刚和夫人怎么的出来,她可不敢乱看,所以赶紧闪! 论理北堂傲与家仆刚才就该,立刻请人取了干净裤子来,将三人请去换洗,但北堂傲就奇怪了,怎得没得通报,无端端就冲进三个人来?当他的后院是菜园门?这要是再早半个时辰,再跟来个女人……还了得? 北堂傲拧着张脸,冷瞅小尿毕,还站在原地不走的三位不速之客。北堂傲不欢喜,家仆们也不敢擅作主张,也都一个个瞅着这三个不请自来的官差,不知他们持了睡得公文,胆敢这么肆无忌惮地擅闯民宅,还敢就直奔人的后院而来? 何幺幺倒是知该怎么做,但他人都吓软了,那里还挪得动腿,站在哪儿,眼巴巴地瞅着因他出了大丑的官差爷爷们,嘴巴都不会张了,何幺幺如此,他带来的那一群更是见官就怕的,一个个更是半日打出一个炮来,全直剌剌地瞅着那三个裤子犹在滴水,一滴两滴打湿地面的官差,嘴全成了“哦”型!但就是一个都不会动。 怎么办? 何曾遇到过这么呆一家的张捕快,领着身后二兄弟,无比丢人站在院子里,进退两难,走?这模样……不走?人家到现在还傻愣愣地盯着他们瞅!真可谓骑虎难下,走不是,不走更不是。 张捕快看着自己手上县令给的文书,满是纠结!他要说什么,北堂傲一转身进了屋预备梳洗,身后的数人也屁颠颠一个接着一个跟着进屋了。 张捕快只来得及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身影,不及多想,他猜弄不好这是这人家家里的儿子,不好意思躲回屋了,于是他看瞪着他吓得脸上表情到现在都没变过的何幺幺,料想这就是这家的当家男人了。 “举人老爷!” 努力无视自己的不堪,张捕快决定开口提醒提醒这个吓傻了的男人:解决解决他们现在无比尴尬的问题! 举人老爷?四个字打何幺幺脑中一字一字飘过…… 他不是举人老爷啊! 何幺幺终于回神,立刻要看向野狐精,那野狐精哪里还有人,除了他屋里哗啦啦的梳洗声儿,院中就只剩他何幺幺了啊! 张捕快深呼吸、再呼吸,眼见这一院子刚才满满的仆人默默散去,好似什么都没看见的继续他们的洒扫,他不知该赞这家仆人训练有序,还是该骂骂这家主事的男人,怎么就傻得跟木头似的,少不得,他又沉声提醒道:“举人老爷!” 何幺幺这回听懂了,他赶紧两手一摆:“我不是举人老爷!” 张捕快一愣,待要问举人老爷呢?胆敢不理他? 何幺幺就令人扼腕地补了一句:“我是举人夫人她爹!”不是举人老爷! 张捕快脑子微微一晕,很想骂人,他忍了忍,将手中的文书握了握,不是此刻出去有失衙门的体面,他真就一甩手领着兄弟砸了文书,掉头各自回家换裤子,然后下午再带着家伙来重新登门好好拜访!可偏偏他不能,这里还偏偏是举人家的后院…… “举人……”张捕快咬牙初次,决定第三次开口,熟料他还没张嘴,门外就传来了那个刚才死活拦着他们的看门人,无比嘹亮地高喊:“周家相公来了——” 然后院子里扫地的也跟着喊道:“周家相公来了!” 张捕快还没回神,一个年轻的男子领着身侧的一个小侍从就从垂花门哪儿缓步进来,先是向何幺幺过来微微示意:“何季叔!” 不待何季叔反应,他一扭头,便见张捕快那下身打湿的好大一片,露出不解的诧异之色:“张捕快,你这是?”不及问完,一股子风来,只觉得一股子浓浓的尿骚味儿就扑鼻而来,哪里还敢多说一句,只得装傻,好似什么都不知的微微笑着。 张捕快的脸当即火辣辣的一红,眼观何幺幺等人那愤愤游弋的眼,敢怒又不便怒:“呃呃……”不能假话,但他也不能说他尿裤子了吧? 张捕快正“呃呃”不断,那边屋里听了声音,高高大大的奉箭就打了帘子出来迎客道: “周二爷来了,快请花厅上坐,我们爷一早淋了雨,此刻屋里换衣裳呢!您等等就来了!”说话间无视张捕快,就迎上前,将好似来串家门的张捕快留给何幺幺,引着朝那边屋里走。其间还有小童子端着茶点往那屋里送。 “那……先走一步!” 周家相公微微朝何幺幺和张捕快点头,转身走得那叫一个快,就好似那张捕快随时会把他叫住似的!他可不是大姐夫,最爱和这些衙门的人嘻嘻哈哈! 接着他又见刚才那高高大大的侍从出来,看着他露出诧异之色,好似他张捕快怎得还在似的……他被无视了? 张捕快有点傻眼儿,这……就是在范举人家,也不见敢把他这么怠慢的! 张捕快握紧文书,待要出示文书表示他不是来逛门子的,不想那一个小童仆就在屋外朝里面喊道: “爷,奉箭哥哥说周二爷等您去城门处施粥糜!说是锅都架好了,他已经让福叔他们先拿了一石米过去,先把粥熬上,问爷是在屋里用了早膳去,还是一会儿到了镇上买来吃!” 屋里的水声一顿,接着一个低低的男人就答道:“一大早儿,谁又得闲巴巴地道外面去吃,你只管让厨房多备一份儿,摆在花厅,少时我与周家相公一起吃就是!” 童仆应了一声,就去喊那边厨房:“摆饭了,爷和周家相公花厅里吃!”话音一落那边就真开始准备食盒,预备摆饭! 284.第284章 铩羽而归:一地残局无人收 张捕快哪见过这镇上人家,胆敢这样无视于他,但……人家柳举人家已经在城门处设了粥棚,他这来催的,又算什么意思? 他恨得将文书捏作了一团,却不知该说自己今儿来是干嘛的?只得恨恨地瞪着何幺幺。 这一刻,何幺幺怎么说也算是见过些世面的,终于稳住心神,满脸堆笑地开了口:“官大爷儿,今儿……”怎么说,刚才那意外,他们撞上也是不请自来才会吓尿的吧? 何幺幺这开口话没完,屋里眼见老爹这老以前见了官爷,脑袋就打摆子的老毛病又犯了不说,北堂傲还一副恨不得把外人往外撵的柳金蟾,哪里还敢在屋里猫着,胡乱扎了头发,就往屋外蹦:“爹——” 她一个成了亲的女人从屋外这么一蹦跶出来,作势要过来,对面那三个湿了裤裆的男人那受的住,再看柳金蟾发髻散乱,分明就是刚起的模样,这见了举人论理还过去失礼,他们这衣冠不整的模样过去,不说上前唐突,就是人家不说唐突,他们三个良家妇男又怎好意思,当即想也不想,将那文书一塞到何幺幺手上,拔腿就自哪儿来,回哪儿去了! 这…… 柳金蟾不及回神,何幺幺立刻拍手就着急地大喊一声:“哎呀,看我这糊涂的,怎就没叫人先把裤子换了呢!快快快——王叔你们赶紧追人那——” 何幺幺也不顾得柳金蟾了,跟在人后就一路追过去:“等等——三位官大爷等等啊,裤子——裤子——换了再走啊——” 叫喊间,何幺幺已经跑出了半个院子,冷汗就这么自柳金蟾心底“哗啦啦”内流不止:你这么一喊,换谁不快点跑? 果不其然,眼见着何幺幺跑出院子不到眨眼的功夫,何幺幺就带着人铩羽而归,一个个一脸沮丧道:“越喊还越跑!像咱们要害他似的!” 柳金蟾无语地撇撇嘴,她估摸着,眼下又把人得罪了!她今年这背运哦,早知昨日也该好好上炷香,和那群白鹭镇的闲人们喝屁茶了,除了得罪人还是得罪人! 柳金蟾欲转身,里面的北堂傲已经重新穿戴整齐地开门出来,一见柳金蟾那蓬乱的模样,少不得的横了一眼:“别人的男人湿了裤子,你也好意思出来……”指不定是故意出来看人便宜的! 这话……柳金蟾总不能当着她爹,说你北堂傲不出来,我能不出来么? 所以,她似笑非笑地瞅着北堂傲,眼一低:“相公怎得刚换的裤子又换了?”那明明白白的眼却在名目张胆的写着:人家是尿了裤子,你这是? 柳金蟾这么一开口,刚回来的一群人,就不约而同地看向北堂傲一袭鹅黄折枝长袍下的秋色绫裤。 恨得北堂傲当着公公,要说点什么,无奈嘴笨何曾就在嘴上占到过柳金蟾的便宜,只得暗暗过来趁着自己自己手比人眼快,过柳金蟾时,就在柳金蟾近来长了肉肉的手臂上,掐了一抓: “不是妻主说那裤子不好看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死妻主,屋里把人调戏得还不够,人前还不放他好过! 柳金蟾当即龇牙:“呵呵……君子动口不动手!” 北堂傲美目一挑:“周家哥哥等着,为夫且过去了!”为夫是男人不是君子! 无视“恩”得心不甘情不愿的柳金蟾,北堂傲故意抬高下颌,潇洒地理了理袍子,扬长而去:活该!也不想想是谁说那“裤子黏在腿上”的浑话,白害他一早儿洗了两遭儿水,到现在身子还不周展呢! 柳金蟾咬咬唇,目送北堂傲那故意背对他的翘臀,暗自咬牙:小样儿,晚上定叫你勾引我的厉害,嘿!嘿!嘿……一只手就在柳金蟾的眼前,晃花了北堂傲那捏上去别有弹性的大臀: “人都走远了,还看啥呢?” 何幺幺不善的眼瞪着没出去的女儿,恨得牙齿痒痒:男人的屁股有什么好看的?一个晚上不够,隔着衣裳也看得口水滴答……真正是气死他了! 柳金蟾无奈回眸,若那不是北堂傲的臀、对她摇手的也不是她爹,而是傻乎乎的楚天白,她一定会神秘莫测地告诉她:“趣味无穷,不信,你也回去拔了你相公,摸上两把……”后面的自是少儿与男人不宜! “爹!”柳金蟾笑得献媚。 “爹不是你爹!”刚吓跑了差官,何幺幺正恼呢! “那是啥?”柳金蟾笑得贼贼的。 何幺幺要恼怒地开口,一想自己刚才的话,不禁一梗说不出来,恨得一巴掌就拍在女儿的脑门上,然后单手就提起来柳金蟾的耳朵:“死丫头,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你爹你也敢调停了?走!看爹儿今儿不好好收拾收拾,你只怕明儿就连自己姓啥都忘了!” “爹哦!爹哦——家里有客人呢!”柳金蟾立刻哀嚎! “关上门,客人也看不见!”何幺幺提着柳金蟾的耳朵就气呼呼地进了屋门,“死丫头,没老没少,调停你相公就罢了,老爹你也取笑了——别跑!” “爹——不跑,不跑还等揍啊!哎哟——爹你比娘还狠了!哎哟、哎哟……爹,小腿抽疼了呢!女儿都娶相公了,你还打啊!” “不打不成器,你个死丫头!咦——这是什么?啊——闺女、闺女这不是衙门的文书么?莫不是要来抓人的吧?” 北堂傲斜靠着门,盯着那合上的门,尖着耳朵听那屋里的声音,嘴巴撇撇:哼——一物降一物,幸得你也有个降得住你的老爹,都当男人和为夫一般好欺负么! 北堂傲咬着唇,听着解恨是解恨,就是心里又说不出的心疼,就担心柳金蟾那白玉似的小腿上,真留下什么红白交错的印子,那不得让他大晚上的哭死! 但公公打妻主,哪有他这女婿说话的份儿?只怕他去拦着,还把他一起打了呢?北堂傲耳听着那边“哎哟”声消了去,他才半落了心走到桌边:“久等了!” 285.第285章 隔岸观火:男人的心思莫猜 周家相公刚见北堂傲趴在那门上瞅得的模样就想笑,此刻眼见北堂傲过来,不禁就隐隐半是羡慕半是嫉妒地戏谑道:“怎得,公公打妻主,把你的心打疼了?” 北堂傲一听这话儿,那才因柳金蟾那句“换裤子”的话泛起的潮红,又二度浮上脸来,羞得忙骂道:“周家哥哥说得这是什么混账话儿?真正羞死个人去!” 周家相公看着北堂傲火辣辣的脸,就笑不可支:“那你脸红个啥?”明明就是不打自招嘛! 北堂傲听周家公子这么一说,他赶紧悄悄拿手触脸,可不,烫得吓人,这要再装就太过矫情了,男人嘛,谁不爱自己女人?他也不装了,只是眼瞅着桌上的碧糯粥,抿抿唇低低道: “我心疼有个什么意思?难不成公公就不收拾她了?不过……仔细想想,小弟那妻主而今老人们不在身边,一张嘴贫起来,真正是时常恨得人啊,都想撕了她的嘴去!也该好好收拾收拾,不然以后这院子里,横行无忌,谁敢管她去?来来,赔小弟吃点儿!” 北堂傲刚招呼周家相公多少吃点,就忽然想起柳金蟾一早起来也没用膳呢,然后又觉得那边屋是不是有些过于安静了,立即就招手奉书: “让厨房将夫人他们的饭上在那边屋,让抱瓦去请夫人和何季叔用饭!” “怎得,才说须得公公好好收拾收拾,你这么眨眼的功夫就又心疼上了?” 周家相公才拿起筷子夹起一个看着挺稀奇的豆腐皮包子,眼见北堂傲一口粥还没喝呢,又开始安排那边了,不禁笑道。 北堂傲笑,有些不好意思,捧起粥碗,一脸老道地叹息道:“什么心疼不心疼,你哪知道,屋里站着小狐狸呢!” 周家相公挑眉。 北堂傲也不怕家丑外扬,谁家女人屋里没有几个人?又有几家后院没有明争暗斗?他倒也大方,反正不是京城要绷大家公子颜面的地儿,他也不装,当即就露出他一醋夫的天性来: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儿,小弟那口子……屋里先时就有了个人!这会子巴巴地跟着公公来,你说能为了什么?论理,我堂堂一个正夫……也不该计较,但小弟五月出嫁,这才进门多久啊?” 一句话,他觉得他在后院争风吃醋,防小叔是天经地义的正当行为,丝毫与那夫德中的“善妒”不是一回事儿! 但在周家相公看来,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 昨儿翁婿之争为什么?不就是这长相胜过妖物的漂亮相公想上位当正夫,他远道而来的公公不理这茬,不然谁家为妾的公公敢当面不给明媒正娶的女婿面子?明媒正娶意味这什么?意味着他是当家正夫选得正经主子! ——更别说,眼前这个,此刻还与小的争宠争得如此明目张胆,说白了,正室争宠从来都是不动声色,指使下面斗得你死我活,他坐山观虎斗,时不时扶扶弱的,让他们在接着往下再接再励的斗,谁会动手,脏了自己的地儿? 所以,周家相公虽然嘴上笑说: “北堂兄弟何苦为这些个小事儿与他们计较,女人自古三夫四侍,你拦得住这个,还能拦得住那个?既然是正夫,他们这些小的,就是闹腾起天去,咱们倘或一日去了,妻主们也是娶一房填房回来,难不成我们这样的大户人家,还有把妾室扶正的道理?就是妻主们想,祖宗的规矩,大户人家的脸面,又往哪里搁?更别说带着走个门子,别人家正夫一听你是妾室扶正的,就算你生得胜出天去,可谁又能看得起你?” 话是怎么说,其实周家相公,此刻打心里就觉得北堂傲是柳举人在外面偷养得小叔,实话说开了去,只怕连家养的小妾都不如,说不要就不要的!争宠得这么厉害,也是自然的!他越是看高了自己,就越是看低了北堂傲,昨儿还因北堂傲那过人的容貌、不与其他男人等同的气度和行事而折服的他,隐隐约约有些看北堂傲不起了,说话的语气,浑然不觉间,也愈发少了谨慎小心,而多了几许自以为是的怠慢。 周家相公眼看着北堂傲,说得越发激动,一时间也不知自己这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变相地告诫北堂傲,既是生得貌若天仙,也不要再痴心妄想这“正夫”的地位。 一席话说得北堂傲连连点头,只是……他怎么觉得这周家相公此刻说话的眼神有些咄咄逼人地刺目? 北堂傲毕竟不是闺阁中尔虞我诈中长大的男人,加北堂府人丁稀薄,这后院之争要争也是几个老鳏夫大眼瞪小眼,闲暇时除了闲话家常、习武弄剑,也无寄托,所以北堂傲此刻听着周家相公话,隐隐觉得绵里藏针,但……他就是没听出什么弦外之音,因此,他觉得自己是多疑了,纵然奉箭一早说了昨儿的事儿,但他现在名分在柳家,仍旧不定! 所以,北堂傲既没觉得唐突,也没举得周家相公查帆关于正夫的话,宽慰他多少,只是淡淡地、无力地笑着,招呼周家相公继续用饭,直到眼见那边柳金蟾出来吃饭了,他这颗心才算是稍稍落下来,开始有闲情,与周家相公闲话起今儿去城门去布施的事儿。 “庙祝说,亲自布施功德最大?”北堂傲又想起昨儿周家相公提到施粥的事儿。 “什么大不大的,你真当这去城门处布施的人家都是图这个功德的?” 周家相公笑,刚才一席话,隐隐觉得有些过,本以为北堂傲会多心,不想北堂傲竟然丝毫不放在心上不说,还一直把他当朋友,让他心里隐隐有些佩服起来,暗想这气度,比他们周家那当正夫的大姐夫可强多了去,不仅觉得,纵然这北堂氏不是个正夫,却也是个可交的性情中人! “不为所图,只为黎民……白鹭镇人果非一般之人,怪道白路书院声名远扬,原来在此等人家地灵之地!” 286.第286章 闺阁情谊:人心终究隔肚皮 北堂傲没听懂周家相公的话,瞬间就将白鹭镇人都当是名士的一番赞溢,弄得周家相公嘀笑皆非。 周家相公只得苦笑道: “柳家相公,你这是戏听多了,还是书看多了?还‘不为所图,只为黎民’呢!难道你们家就没看到衙门张贴的告示?” “告示?” 北堂傲一愣,他们家从来不看告示!问题是,有贴过告示吗? 周家相公微微一拍头,这才想起:“怪道你不知,柳举人不是白鹭镇人,你们又是寄住于此,自然广设粥棚的一事儿……” 这话未完,那边弄瓦就跨过门槛向北堂傲送来了一张揉得好似盐菜一般的纸儿:“夫人说,请爷看!” 北堂傲愣了愣,撑开这皱巴巴的纸,不看则吧,一看当即气从中来,要说什么吧,外人在,不说什么吧,又显得他好欺负,索性就问弄瓦道:“夫人怎么说?” 弄瓦一面将柳金蟾留下的信呈交给北堂傲,一面回道: “夫人刚已出门去寻白鹭书院的山长了。夫人说,今日布施粥糜一事请何季叔和青哥儿去,让爷留在院里,说是怕下午又跟前次米行似的,让爷分外小心。还说这银子和米,家在白鹭无田无地,一概没有……就是每日吃用也是家中仆人到对面米行买的!” 北堂傲听这话,就知话里有玄机,打开来一看果然有蹊跷,一个小小的县令也敢太岁头上也敢动土了…… 北堂傲的眸色微微一深,想要立刻修书令人联名弹劾这县令,但……京城波谲云诡,金蟾也当各种事如此好摆平,那么当他分身乏术时,到时又有谁来替金蟾随时随地拿主意呢? 也罢! 不懂朝争的妻主如何能立足于庙堂之上呢? 北堂傲想到那京城看似富贵至极,实则如履薄冰的朝争,微微放下了手,想了想这件事最糟的结果后,他揉了金蟾留下来的书信:“请奉箭他们两个来!”就当柳金蟾进京前的历练……他北堂傲且让这白鹭县秋后的蚂蚱好好蹦跶蹦跶! 周家相公不解何以北堂傲刚才还一脸如沐春风,怎得瞬间就好似罗刹一般森森地好生渗人,不禁抖着心低问:“发生什么事了?” 北堂傲扬起笑脸:“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你看看!”说着。他好似云淡风轻般将衙门那张勒令他们家交粮交银的文书递到周家相公面前。 那周家相公也不疑有它,当即拿过那文书低眼一看,就看一个大大的白鹭县令的印在上,然后字迹工整地写着自白鹭镇受灾以后,各家纷纷慨慷解囊,独他们柳家一毛不拔,不仅不设粥棚,还不捐出一米一文……大有给柳举人治罪的意思。 “这……”周家相公脸色顿时一白,当即就像告辞离开,虽然婆婆说要好好柳举人家交往,这……柳举人都要大祸临门了,他再呆,岂不是要把他也连累了进去? 北堂傲眼见周家相公脸色大变,就笑着缓缓收回那文书以备他日留作证物地默默揣入怀中,一面笑道:“也无甚大事儿,我妻主自有办法,我公婆都是神通广大的人!” 这话周家相公如何会信?昨儿他妻主晚上才和公婆说,说这柳金蟾不过是景陵县某个村子村长的女儿,她还是整个家族迄今为止的第一个秀才,能神通广大到哪里去?说白了,他陈源的娘与她娘比起来,不说家境好,起码也是个秀才,他们家也算书香门第,祖上还出过举人呢! 一想到得罪县令的后果,再加上刚才那三个捕快大哥受辱离开的情形,周家相公立刻坐不住了,赶紧起身:“和你聊着聊着,险些就忘了,我公婆还特意叮嘱我今儿要好好守好粥棚呢……既然,柳举人叮嘱柳正……柳兄弟不要去,那哥哥我就先走了!” 北堂傲眼见这周家相公好似避祸般的模样,也不多做挽留,只叫人为周家相公打包了一份他爱吃的豆腐皮包子走。 “不好意思,临时来了这变故,不如……” 北堂傲开口作势再约,周家相公避之还唯恐不及呢,又怎么会愿意与北堂傲再有交往,再说他昨儿虽与北堂傲说了交心话儿,但……人心总是善变的,他晚上一回去仔细琢磨,他这种书香门第的男子,怎么能和别人家一个养在外面,也不知什么来头的小侍交好?倘或这小侍又是从那见不得人的地方来的,他的闺誉又何在? 因此,纵然北堂傲主动邀约,他也不敢再应承了道:“改日吧!想你府上这节骨眼儿指不定烦心事不断,我常来你院里叨扰,柳举人也不便!不如,等事情过去了,你也得闲了,我反正一直都在城外施粥,你来施粥时,也多得是时日!” 这话一说罢,陈源直恨怎么没剁了自己的舌头,这在城门外说话,不是将来更难说清楚……但说出来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他也不好立刻就反悔了去,少不得笑着告辞,一面告诫自己他日在城门外施粥时,自己一定要在家好好抱病一日,等别家相公和他开了口后,自己再去凑这热闹不迟! 北堂傲不懂周家相公这闺阁男人的小心思,但他常年在外,岂有不会看人脸色的?一见周家相公这避之不及的模样,也不懂声色,虽然心里早冷笑不止了,但脸上就是挂着一脸懵懂不明的笑,礼数周到地送他出门:“即使如此,那周家大哥路上多多小心!白鹭镇可不比别人,女人在街上来来去去,可比别人多了去了!”仔细别给人轻薄了去才好! 眼见着周家相公垂花门一出,北堂傲的嘴角就冷冷地勾了起来:哼!轻薄?还没他半老徐郎公公勾人呢! “爷,周家相公?”紧赶来的奉箭眼见那周家相公火烧屁股一般离开,不禁挑眉,不禁诧异,明明昨儿还跟跟屁虫似的,死死地黏着猛献殷勤,频频示好给好处儿。 北堂傲淡淡一笑,一面将柳金蟾留下来的一纸留言和衙门的文书递给奉箭,一面笑道:“自古闺阁少真心,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这眼见着咱们有灾了,那趋炎附势的心淡了,避祸的心就强了!” 287.第287章 进退两难:怎一个愁字了得 奉箭听罢,点点头,也想是这个理儿,多少闺阁前一刻好得亲如蜜,后一刻背过人去,口水就能把人活活淹死,那还像好兄弟,分明就是上辈子的夺妻大仇人。 失去个把聊友,北堂傲也无从伤感,不过是昨儿因这陈源说他妻主没碰过他几遭,自己昨儿夜半让金蟾弄得********好不快活时,隐隐想起他,觉得自己真是太渴望有个人来使劲使劲嫉妒,方能彰显他是如此被妻主殊宠着时,心里有那么一丝丝愧疚感! 然……现在? 他的愧疚感灰飞烟灭了,他妻主这方面本来就是好本事,别说那周燕不行,就是行,在北堂傲看来也远不及柳金蟾一个手指头,理由嘛…… 慕容嫣那个猴急却好似很行的女人,一上来差点当场就狠狠地废了他,真是……想起来,不说后悔不迭,更觉得后怕不已,居然什么都没有,就硬上……当然,他当时哪懂这些,不过就是想去了那守宫砂,那知这里面的趣味儿—— 北堂傲一把挥开这不堪的记忆,挥去那个黑漆嘛黑的一线月夜,慕容嫣扑上来……疼得他当即差点就昏死过去,不是奉箭及时赶来,他估摸慕容嫣要再来一下,他就算交代了,那坑人的第一次啊! 北堂傲想起来都觉得脊背发凉,但嘴上却一本正经地说着: “料想前日死了那么些人,又挂了好些人头,那县令这会子就是要轻举妄动也未必还敢那么明目张胆……但俗话说的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们将家里值钱的物事放到后面该埋的埋,该收的收,不怕打打杀杀,就怕来阴的,走点水什么的!再大的本事儿,咱们也只能干瞪眼!” “恩,立刻着手安排!”奉箭点头,心里盘算埋在什么地儿最妥当! “还有……那日抢来的米粮和钱……都别动,既然是都是赈灾的粮食,就全部用来赈灾。而那靠官粮私卖得来的钱……咱们也该用到灾民身上,我想着,那棉花什么的也别卖了,就让那掌柜用那钱买些布棉花,制成棉袄等物,过不久,天一冷,都要排上大用场,这饥寒交迫死人最快了!” 北堂傲脸上忧国忧民,心里却先骂着那慕容嫣是禽兽,后怨恨柳金蟾越发坏了,早上不好好给就别煽风点火的给一点又不给一点儿,这会子弄得他人不想她,身子都想她得紧,搁在他这心里,身就跟蚂蚁爬似的,惦惦念念满是她:也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 坏人儿! “那……前面的店面还开是不开了?”奉箭暗暗记下北堂傲的话儿,不禁又问! 北堂傲下意识地又拿手稳了稳自己的衣襟,好似它们要自己往下落似的:“开?为什么不开?难道因几个地痞砸了店,咱们就不开了?对面那家不也砸了?人家当日就开了!” “但衙门那要价儿……”奉箭暗指那每日必须捐出四石粮的事儿。 北堂傲笑了:“衙门能放过咱们?”北堂傲眼一扫奉箭手中的衙门文书:不也死不要脸地想从他们身上把损失都搜刮出来么? “爷的意思?还继续开店儿?”奉箭有些担心,“若是夫人……” “店家做生意,难道还要夫人答应?”北堂傲眼斜奉箭,暗道你糊涂了,这店也不想想是谁的? 奉箭忙道:“如果店家做生意了,那咱们不是……哦!爷是说……咱们寄宿在米行的?”奉箭一想起这手上的文书中说他们从未教过米粮一事儿,立刻顿悟,暗赞:高,果然还是公子高! 北堂傲笑:“就说这房舍的地契都是米行的。” “就怕夫人那日去衙门……”奉箭皱眉。 北堂傲冷冷地瞅了奉箭一眼:“能买就不能卖?” 奉箭顿时茅塞顿开,立刻就说要去办,不想北堂傲拉住了他:“悄悄儿布置,莫要声张,就是夫人问及也不要说半个字!” 奉箭不解地挑眼:“夫人眼下?” 北堂傲抿抿唇淡然道;“难得小小的白鹭镇就这般不太平,不觉得……这是天意么?” 奉箭和奉书有点傻:这和天意什么关系?难不成是他们家运气今年特别背? 北堂傲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就说他身边的仆人一个都不及战蛟那小子身边的一群人精:“再乱,有京城下面乱吗?” 奉箭和奉书一愣,不曾想爷怎么突然就想得这么远了。 北堂傲气得头晕,战蛟身边那群人精能屡次将战蛟从皇太女手下救出来,他这帮倒好,全等他支招儿,做埋伏,倘或哪****被药了个神志不清,这帮人是不是就眼睁睁他被那皇太女…… 提起那色狼花疯皇太女,北堂傲的心就咯噔咯噔的跳啊,倒不是怕她那点谋略能害得了他,而是担心昨儿那孩子附体说的话,说他的那桃花……若是皇太女,金蟾除了休他一途,就是逼他就范……戴绿帽,不然,只怕小命难保啊! 怎么办? 只怕进退两难! 北堂傲脸色一白,匆匆就往屋里走,计议自己弄不好只能疯到那皇太女失势,要么就是自己人老珠黄,可自己人老珠黄了,柳金蟾外面又有了十七八的小妖精时,他又该怎么办呢? 哎!怎一个愁字了得! 哎——人背,喝水都塞牙! 柳金蟾向白鹭山长讨主意,白鹭山长居然建议她眼下不要硬碰硬,绕开白鹭镇前往苏州替白鹭书院办一桩要紧的事! 天知道,她才从苏州逃回来没几天! 福娘是死了,那刘家老太爷更狠好不好? 柳金蟾拿着山长委以重任的两份奏折:揭发白鹭镇县令挪用官粮私下买卖,获取私利的文书! 若仅仅只是份文书还罢了,居然山长说这文书一定要亲自交到知府大人手里,因为……那县令霍恒一表三千里的某个,不知八竿子打不打得着的亲戚,嫁进了苏州的刘府,而举荐霍恒为白鹭镇县令的,就是这位表表表的嫂子。 288.第288章 笑里藏刀:人背喝水都塞牙 想起刘府,柳金蟾就一个头两个大! 以她今年超背的运来说,她用脚趾头占卜,也知只有八九就是同一个刘家!真不是她想吐槽山长年纪大了,着实是山长的年纪真的很大了! 望族、知府,他们不勾结岂不是要斗得你死我活? 柳金蟾一路走,就一路呕血不止,尤其是福娘那么狠的角色,那老太爷都能说打死就打死了,送进衙门,也没点儿屁事,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就是沆瀣一气的老交情!她柳金蟾去递这份文书就是明摆着以卵击石,想把自己变成杨乃武与小白菜——等当冤大头! 柳金蟾左思右想,将奏折藏在衣裳里,虽然不明白山长居然把这么重要的、几乎关系着她身家性命的危险文书交给她,让柳金蟾深觉山长的信任不可辜负,但傻乎乎地去苏州送死,也不是她这种贪生怕死之人的做派,所以…… 她决定将信笺藏到见到孙大人时,再递交!这样案子能办,上面还有人罩着不说,自己的小命绝对能保不说,山长的信任也不算没有嘱托了! 柳金蟾打定主意,就几次深呼吸后,努力将自己一脸胆怯做贼似的害怕压在心底,大摇大摆,装出她景陵县举人夫人们惯有的前倨后恭的派头亮出来,趾高气扬地朝城门走去,尽管胸口压着一块大石,两腿还是有点儿打摆子,但她还是镇定自若过了城门,眼见着那边县令要朝她走来,心虚的她差点以为她身上的重要文件要被截获了,自己即将成为那个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可怜举报者时,她身后,她爹的声音传了来: “丫头,你上山了这么久,吃饭没?” 说着何幺幺舀了一碗给灾民们喝得稀粥递给柳金蟾,差点把柳金蟾感动得热泪盈眶:天下最亲是爹爹啊! “柳举人去了白鹭山?” 警觉的霍恒立刻走了过来,眼观柳金蟾,似要从柳金蟾脸上看出什么对付她的端倪来:行啊,为几两银子,就去找那把老骨头了! 柳金蟾笑:承认就是猪,不承认绝对……是死猪! “是!许久没上山了!”柳金蟾选择当猪,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嘛! “哦?想先生们了?”霍恒明知故问。 柳金蟾笑:“县令大人真是说笑了,金蟾也不过才到白鹭书院不到半载……是去辞行的!正好,本来也打算明儿去县令府上告辞的,不如就在这里向县令大人告辞了!金蟾出来也大半年了,而今老父来接学生,金蟾也该回景陵县了!可能过完年才回来了!承蒙县令大人照顾了!” 承蒙照顾? 霍恒微微一惊,她昨儿看这柳举人牙尖嘴利,只当她另一个苏阡陌……不想竟是个遇事就要躲的人!她淡淡一笑:“那你在白鹭镇的房舍,岂不是白放着可惜了?”不刮你层皮下来,怎么能让你走呢? 柳金蟾也笑得淡,心里立刻骂上了:米粮要不上就想搜刮我家房产啊,够狠! “学生何来房舍?是吉祥米行老板借学生替她守店,暂时给寄住着的!”柳金蟾笑,不待县令又另外打主意,赶紧又道,“而今我要走了,自然就该还回去了!” 县令冷冷一笑:“柳举人真是会说笑,当日买那房舍的,不就是柳举人家的家仆么?” 柳金蟾微微一怔,她一直听雨墨说,其实这房舍铺面是另有人看重,将原住户逼走的,难不成这人是这县令? “那县令可问了那买主姓柳?名字落得是金蟾?”柳金蟾笑着反问。 霍恒一愣,这个……他倒不知,只是隐约听人说是姓北堂的! “金蟾一个读书人,又做不得买卖,纵使再有钱无处使,也断不会买那等铺面,又贵又不好用!读书还不清净!不是金蟾内人的兄弟家妻主再三邀请,金蟾早就在那街后面租一处四合院,既安静,家里来个朋友,男人们也不用躲躲藏藏的!” 柳金蟾说着就好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扭过头对着她爹递着眼色,口气淡淡地叮嘱道: “爹,你与青哥儿送完了这锅粥,也赶紧收了,然后拿两日逛荡逛荡,正好把家去亲戚们要买的特产都打点下!福叔,对面那家的米,咱们家也别买了,一天比一天贵的吓人不说,咱们也吃不上了,剩下的,正好这两日省俭点吃了,路过苏州时,再饱饱吃一顿就是!哪里米面都是现成,比在这买米还便宜大半呢!” 这后面一叮嘱完,柳金蟾方一脸无所觉地二度转向脸隐隐发黑的霍恒作揖:“承蒙大人照顾了,明年开春回来,再到府上叨扰!” 霍恒眼睁睁地看着那柳老爹何幺幺当即听了女儿话就开始收拾家伙的模样,气得把牙磨了又磨:“柳举人,这不太妥当吧?”才得罪了他的人,此刻一文不拔就想合家稳稳妥妥地离开白鹭镇,是不是把她霍恒太不当一回事了呢? 柳金蟾露出微微不解:“不知大人这‘不太妥当’指的是?” 霍恒眼见柳金蟾还想装傻到底,她难道还要拐弯抹角让自己憋屈?当即打开天窗说亮话:“白鹭镇受灾这般,柳举人身为一方举人,也算是个有功名的人,难道对民众疾苦就这般熟视无睹?无动于衷?” 柳金蟾知在劫难逃,索性就等这县令把嘴脸、话撩得更明些,反正……不得罪了也得罪了,五十步能比百步强到哪儿呢? 柳金蟾点头,一副县令大人说得很是有理的模样,但就是不主动接这茬,嫣然一副你不点明咱就是不明的模样。 反正多得话说了,县令也不拘谨了,干脆就狮子大开口:“不说柳举人一定要留在这白鹭镇广设粥棚,但好歹留个百八十两赈济赈济灾民,也不过九牛一毛吧?” “百八十两”?还“九牛一毛”? 锅后的偷听的何幺幺差点扭了脚:他们柳家就算是个景陵县的大富,但这甩手就百八十两也好比割肉呢!这县令莫不是想要害他们全家吧?何幺幺当即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立刻张罗着人赶紧收了东西,他先回府去报信了。 289.第289章 九牛一毛:县令杀人不用刀 柳金蟾也不解自己这是哪里让人看出她有个百八十两了? 还拔出这么多,只堪堪是九牛一毛?不说她,就是他娘听到这话,只怕也会心口淌血,大呼这县令杀人不用刀了呢! “县令大人,这话不知从何而来?”她这身衣裳也不像个土豪吧? 霍恒今儿可不听柳金蟾说什么了?昨儿那什么相公当首饰请老公公吃鱼喝酒的话儿,若是搁在昨日他还能半信,但……今儿…… “柳举人,咱们明人就不要说暗话了,府中藏着出手一砸就是几大箱钱的绝色,还在本官面前装穷,真当本官是个傻子了?” 霍恒笑得阴测测的,显然就是一副吃了秤砣提了心的模样。 柳金蟾自知狡辩也无用,但眼下说什么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这黑心县令弄不好真能借着赈济灾民时,胡乱给她栽赃上一条鼓动乱民什么的大帽子,她柳家再是喊冤喊到京城去,人不也先吃亏了吗?更别说,她而今还拖家带口,家真有一漂亮相公呢! “既如此……赈济灾民也是造福一方的大好事儿,纵是没钱,那金蟾就是砸锅卖铁,也给县令凑了来!”柳金蟾笑。 县令起初听柳金蟾前面那话儿似是还要与她装装,不想这柳金蟾这会子倒是大方……既如此,她又何必紧追不舍?肥猪须得慢慢刮,白鹭书院不在这么?来日方长! “那么……本官就恭候柳举人的消息了?”霍恒笑得和蔼可亲。 柳金蟾立刻非常识时务地回应道:“让县令大人费心了……金蟾这就去准备,一筹足数儿,这二日就送到衙门请县令大人亲自验收!”你一定好好等! 霍恒很满意地点点头,眼见柳金蟾告辞而去的匆匆背影,暗想你早识得这实务,何至于如此……不过,她不介意这柳举人继续磨叽,她的任期还长长长呢!但……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儿,这柳金蟾真只是到白鹭书院向她的老师们告辞去了? “张捕快!” 霍恒当即招手儿令张木洲近前:“去查查!”那几个老骨头可不是一般的硬呢! 这厢柳金蟾一转身就直奔家跑,一心就是想尽快离开白鹭镇,待到孙墨儿返回白鹭书院时再计议归来,但,转念一想,她偷偷溜了,这吉祥米行又要怎么办? 一时间竟觉得乱麻一团,理不出一点儿头绪来!脑子里除了逃逃逃,还是逃逃逃! 她一进家门正想怎么和家人说立刻装备行装,就见早她一步回家的何幺幺,早已经开始号召全家打包暗暗布置包船一事,心里不禁问自己怎么像个男人似的,逢事就想着躲呢?躲得过初一还躲得过十五么? 柳金蟾想着,欲推门告知北堂傲:“准备一下,我们这二日就要出门!”不想她刚欲推门,北堂傲就拉开了门: “妻主,怎么了?” 打包行装对于惯于行军打仗,走到哪儿哪儿就是家的北堂傲,虽不觉得麻烦,但一想到自己还没夫凭女贵,这节骨眼儿让他跟着回柳家岂不是要轩然大波?柳家主事多么暴跳如雷,他倒不在乎,就是怕自己连累北堂家这个姓氏跟着受辱,所以他纹丝没动。 “县令让咱们捐一百两纹银赈济灾民!” 柳金蟾眼下也不废话,开口就将那霍恒人心不住蛇吞象、明捐实抢的打算说了,说罢她又将霍恒说她相公甩手一砸就是几箱钱儿事儿,连着她在家养着绝色的相公的话儿原样儿与北堂傲说了。 北堂傲抿唇不语,但是柳金蟾眼瞅着她半日不言语,他便知是问他甩手一砸几箱的事儿呢?他低眼想了想,倒也大方的承认了,只是他是怎么说的: “公公说为夫没个二百两,他就不认为夫是正夫,还让为夫哪里来回哪里去?为夫一想,为夫而今生是柳家人,死是柳家鬼,如何能回去丢人现眼儿……所以……就让奉箭将那吉祥米行寄放在咱们屋里的铜钱儿拿去凑数了……其实为夫嫁妆也不止这个数儿,不是来时带来好些现钱,换了鹿茸人参等物给妻主补身子等物了么?” 柳金蟾头晕了晕,想说你好糊涂,难道不知财不露白么?但……这事儿也是自己爹闹得头儿,她若是一味只责怪北堂傲,北堂傲岂不是委屈?不管怎么说,北堂傲嫁进她们家,也是弱势群体,更别说他又不是她们柳家养大的,人家父母当宝贝似的养大的儿,一进她柳家就当牛做马的……她柳金蟾就无端端地给他气受,自己还算个人么? 柳金蟾叹了口气,顿觉自己今年叹气的次数是以前十几年叹气的总和。 北堂傲眼见柳金蟾兀自叹气的模样,似乎没有要责怪的意思,赶紧闭了嘴,人这气头上,多说多错! “那些钱还在咱们家?” 柳金蟾扶头想了想:“那些钱……还在咱们家里?”内耗太费神,关键还是共同御外才是! 北堂傲赶紧点头:“恩!”但他心思却也飞转地转着:那霍恒是不是怀疑他手上这钱的由来了? 柳金蟾两手指尖对着敲了敲:“先让人数出……不对,先请米行大掌柜来!” 北堂傲一个眼色就让奉书赶紧领了令出去,自己则挑眉问道:“妻主这是?” 柳金蟾坐下喝了口茶:“咱们眼下得离开白鹭镇了!” 北堂傲本想说“不”,但财狼又是自己引来的,眼下如何能驳妻主的意思,只能怯怯地问了一声:“妻主,这是要回景陵县?” 柳金蟾一听这话,抬眼看北堂傲一副怯怯地担心模样,不禁心头一软,拉过北堂傲的手来到自己的身边:“不回!”太违心了!现在她就想躲在景陵县,龟缩在她娘的羽翼下,老死不出来! 北堂傲眼见柳金蟾都急得这模样,居然还念着他的顾及,不禁满心柔软意,要如何吧?他倒是报答她一番深情厚谊,无奈他才依偎过去,外面煞风景的奉书就喊道:“掌柜来了!”吓得北堂傲忙从柳金蟾的怀里起身就往屏风后躲:羞死他了! 290.第290章 典当房产:一文难倒柳金蟾 柳金蟾满脑袋都是事儿,哪有北堂傲这闲淡的满心满意亲昵之意,眼见北堂傲躲进了里面,外面掌柜又临到外屋前门,她赶紧迎出去:“杭掌柜!” 柳金蟾一迎出身去,北堂傲就令奉箭打下帘子,自己悄悄儿站在门外。隔着帘子细细地瞅着外面的情形,只见两个女人一在外面的八仙桌上落了座,茶还没上来,就开门见山张了口: “说来唐突,其实金蟾想与杭掌柜借银百两,即铜钱百吊!” 杭掌柜一愣,暗道那米行不就一半是你家的?但……她是个生意人,又知柳金蟾是个读书人,家中夫婿怎么能在外经营买卖?于是笑道:“柳举人开口,那杭某岂有不借之理由!” 当即应允? 柳金蟾愣了愣,不曾想一开口,人家就答应了,难道不该是需要一番唇枪舌战,再抵押点什么值钱的物事么? 但人岂有和自己的好运说“不”的,当下柳金蟾令人立下字据,只是写到以何为抵押时,她愣了愣,向杭掌柜拱了拱手:“不瞒杭掌柜,这屋舍是金蟾相公陪嫁之物……金蟾需进去商量商量!” 杭掌柜忙一副你别害我的模样,急道:“这房舍就莫要抵押了!难道柳举人不知,这房舍去年就让霍县令的千金霍启看中了?” 柳金蟾一听这话儿,惊了一跳,她素知这房舍,是被当地某个有些势力的人家看中了,但千想万想,那里会想到会是当今县令的千金?怪道那霍恒打第一眼就看她不顺眼……原来是有这过节在前面! “那……” 柳金蟾眼扫屋中各种摆设,一脸为难,她们夫妻除了这房舍外,她还想不出有什么值钱的物事能抵一百吊现钱。 杭掌柜哪里敢要柳金蟾的抵押物,眼见柳金蟾为难,赶紧先道:“以柳举人的身份,难道小的还担心柳举人会差着小的这点子儿钱么?柳举人您只管画押就成!什么抵不抵的,就是多租咱们米行,多得店租不也在这里面了吗?” 话是这么说,但柳金蟾可不答应签成两年的租子,她这借条儿来日可是有大用的! 思及这大用一事儿……柳金蟾忽然又觉得就这么在屋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弄完,岂不是来日少了人证?而且那县令既然目的是这房舍,那一百吊送去,只怕不但不会知足,还会变本加厉,真当她柳家是金山银山呢? 于是,她不禁凝眉想了想,示意杭掌柜且等等,自己先往屋里来。 北堂傲也听得仔细,眼见柳金蟾进来,只当她是来借物件作抵押,他忙令奉箭将他的妆奁端来,一百两值多少,北堂傲也不知,胡乱就拿了一对沉手的赤金螭项圈掂量 柳金蟾挑帘子进来,眼见北堂傲捣鼓他的首饰,不禁皱眉道:“没事,又捣鼓它出来作甚?”真嫌嫁妆多是吧? 北堂傲拿沉甸甸的赤金圈的手,不禁微微一顿:“妻主不是来拿东西给那杭掌柜的?” “不过就是随口说说,那真需要用你的钱?”真当她柳金蟾是个吃软饭的么? 柳金蟾说着,伸手拿过北堂傲手中的赤金圈,往那首饰盒里放,不料,她手才接过这赤金圈,就觉得手重重地往下一沉,差点把人拉了下去:尼玛,这是赤金圈,还是打得赤金枷啊?他这娘家也太实在了! “那妻主……”进来作甚? 北堂傲眼见柳金蟾快被两个赤金圈压得抬不起手来,赶紧不动声色取过柳金蟾手中的首饰:“难道……是来取房契的?妻主……这房契可不比别物,来日回来还要住呢?”他可好不容易才把后面那宅子也盘下来,修了练武场! 柳金蟾一听这话儿,一想也是,但…… “相公,刚你也听那掌柜的说了,那县令的千金就盯着咱们这房呢?” 柳金蟾想说,不如借此机会,悄悄儿折个价儿卖了她去换个地儿,不料北堂傲不待她说,就十分委屈地道: “金银散去也就散去了,这屋舍要都没了,为夫住哪儿?难不成妻主又想把为夫往娘家送?还是……妻主随为夫不读这书了,先回京城去?” 言罢,北堂傲眼瞅着柳金蟾晶晶亮! 柳金蟾当即胸口一梗:平白无辜跟着男人去男人家混吃骗喝,然后再和他娘家人说,是因为她把她男人的嫁妆挥霍一空了?她柳金蟾脸皮再厚,也干不出这泼皮无赖的事儿! “相公……这房舍留着其实也挺好!”柳金蟾笑得一脸发僵,少不得另作打算。 北堂傲眼见柳金蟾一提陪他回京城就装傻,脸上的欢喜立刻化作乌云拢来: “妻主不刚还说那县令的千金看上咱们的房舍了么?倘或她心不死,****盯着咱们赈济,今日讨钱。明日讨物,咱们夫妻这点子薄产,岂不是要眼睁睁等着她们母女一次次盘剥殆尽?”反正你得跟我回娘家,见我家姐!把我名分给说定了! 柳金蟾听北堂傲这话儿,可不是和她想到一块儿了? 她不禁就叹气道:“正如相公所说,这霍县令只怕此番索要这银两不过是个幌子……怕就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弄不好从哪儿听说这房契在咱们手里了!”这是志在必得啊! “既如此,咱们就折个价儿卖她们家!” 北堂傲才不在乎这房舍不房舍的,反正离开白鹭镇都要卖,与其到时找卖家,还不如趁着这县令逼迫之时,令柳金蟾随他回京城,把他这飘摇不定的名分定稳当了,只怕比孩子落地还妥当……只是孩子的事儿……北堂傲想着他那吹弹可破的名节,隐隐觉得是不是去的路上耽搁耽搁,游游山玩玩水?等翻过年…… 柳金蟾耳听北堂傲开了这口,立刻就要答应,不想北堂傲后面紧接着又来了一句: “正巧咱们夫妻拿着这钱,一路玩玩耍耍上大半年,等翻过年再回去,咱们就和我家姐说,咱们孩儿是开春那会子生得,必不会让人说道什么!” 291.第291章 听之任之:凭你能谋多远去 柳金蟾内牛:满月的娃娃和过了百天的娃娃区别很大好不好?自己傻子,也不能当别人是傻子好不好? 掩耳盗铃呢! “这……据说孩子落地这一百天,最好在家才好养,不然……据说会养不大!”柳金蟾暗擦冷汗,一副很是担心的模样道。 北堂傲一听孩子会“养不大”,吓得赶紧止住了这念头,待要想个法子哄柳金蟾陪他回京城,偷着把孩子生了,再悄悄回府吧? 感觉自己腹背受敌的柳金蟾,脑子在压力下,迅速活跃了起来:“相公啊,不如……咱们假借筹款,来个假卖房如何?” 北堂傲沮丧,不满地嘟嘴道:“怎么个假法?”难道还能偷龙转凤了去? 柳金蟾赶紧悄悄地扶着北堂傲在榻上落座,拿手拍抚北堂傲的手,笑道: “咱们就和杭掌柜一起,说前日米行被砸、而今县令大人责令要交的一百两赈济款,咱们又无处筹措,所以要米行要卖房,咱们嘛……就把相公前儿说不大喜欢的几件旧家什,与其白扔了去,不如趁着今儿这当儿,一并放在大街上让雨墨去叫卖,如何?” “世人如何信你?” 北堂傲耳听自己这眼下回京城是无望了,不禁心里万分烦闷,柳金蟾这操心的事儿吧,他北堂傲杀鸡焉用牛刀? 索性,他脑子也不想动,就随柳金蟾去倒腾,去练手,大不了烂摊子他事后收收就是,别说小小县令,就是那正四品的苏州知府,他要拿下也是几封信的事儿! “这有何难,咱们今儿不送去,明儿就有公文送来,到时把那公文往墙上一贴!谁会不信呢?” 北堂傲眼瞅柳金蟾这得意洋洋的模样,真不知该庆幸柳金蟾今儿斗得是小小县令呢?还是那县令也不够聪明……但为人夫婿岂有不赞自己妻主英明果断,伺机讨好的? “妻主大人真是英明果决,这……真不是常人能想得出来的!既如此……为夫……”北堂傲装傻似的担心道,“若是咱们把房契放出去,说卖,真有人买当如何是好?” 柳金蟾笑:“这还不简单!一,这房舍早一年前就让县令千金看上了,据说那千金咱们这房舍不仅地段好,而且前后院子都宽敞,无论做生意还是住家都格外方便。只是她舍不得花钱,所以一直唆使这地方的地痞流氓,常常滋扰。周围的人就是再有钱,又有谁冒着得罪县令千金的风险,花钱讨不痛快?” 北堂傲眼见柳金蟾说得眉飞色舞,索性也不言语,装出一副崇拜不已的闪亮眼神,直勾勾地瞅着柳金蟾,好一副仰望的模样,把柳金蟾看得志得意满,顿觉自己是绝顶聪明的大女人。 “这二嘛!”柳金蟾越说越得劲儿,“这霍县令的千金,既然为这房舍处心积虑了这么久,而且又知这白鹭镇除她之外,无人敢买!更别说,白鹭镇这刚受了天灾,来往商旅少之又少,她必然更不会花高价来买……不说高价,她只怕还会把这价儿压得比相公买这房舍时还低!” 北堂傲微微点头,虽不懂这商人们的伎俩,但……这道理是通的,何况柳金蟾说得言简意赅,就是个傻子也该明白了!何况他也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人心之所贪,难道会有异? “然后呢?”北堂傲倒要看看柳金蟾的谋虑能谋多远。 柳金蟾想了想道:“她使劲压价,肯定会砍大半,让杭掌柜死咬着说是当家给的这个底价就行……然后咱们合家抬着东西,大小卖不出去的物件,全往当铺里去一遭儿……典当到明年去赎回,到时她就是再惦记,也得等到明年去!” “那当铺能给咱们留着?”北堂傲可不信这个,所谓无奸不商,不赚钱的生意谁做?得罪官家的利益,除非是翻倍的,否则没人会愿意冒这风险! 柳金蟾捏了捏北堂傲那严肃正经的脸儿:“山人自有妙计!”杭掌柜可说,镇上打着肖家商帮门脸的当铺,也有她们老板的股份——肖家商帮可是户部挂名的皇商!比那《红楼梦》里的薛家还富贵着呢! 柳金蟾的指尖这一在北堂傲脸上刮擦了两下,北堂傲那硬邦邦的脸当即化作了一朵白嫩透红的娇花,在柳金蟾面前开得羞羞答答,眼上三分娇嗔,七分纵容,嘴上却低低抱怨道:“一说正事儿,你就这样儿!”抱怨归抱怨,但语气却是绵绵软软的撒娇样儿。 无奈,他还要娇嗔几句,不想柳金蟾就收了手从他身边起了身,急得他赶紧低低地喊了一声:“哎——”怎得才动手就走? 柳金蟾有些不解地回眸。 北堂傲要说点子什么话吧,奉箭几个又在,少不得压下心里想要缠缱几分的念头,不悦道:“不拿房契么?”人也不亲亲,摸两下就走,什么意思! 柳金蟾笑:“这事儿还能拿真的去?”说着就要打帘子出去,不想北堂傲又巴巴地“你——”了一句,这又一回头,她才发觉北堂傲看她那眼儿啊,满是不满的怨嗔……想来嘛! 柳金蟾挠挠头,回转身,就着北堂傲的脸儿啄了几下,最后再拿手捏捏北堂傲的下颌,抬起他的脸儿,把软软的粉唇也啄了啄:“忙完……就回来陪你,恩?”娇夫都是哄的啊! 北堂傲这才脸色微微泛红低低应了一声:“恩……”眼见柳金蟾要打帘子出去,又忍不住叮嘱了一声:“早些回来……一起用饭!” 柳金蟾回头盯着北堂傲羞躲开的脸,笑:“有你这话儿,还有不舍回来的?”有个娇夫也挺好,心烦意乱时还能随时调戏调戏,减减压! 北堂傲一听这柳金蟾这当着人越发没正经的话儿,恨得抓起榻上的软枕就朝柳金蟾轻抛了过去:你个死人,帐子里怎么的就罢了,嘴上还不放过他!坏死了! 但,比这还坏,他也喜欢! 接过奉箭捡回来的软枕,北堂傲揉着软枕,瞅着微荡的门帘,北堂傲静静地出了会子神,然后忽然问道:“这县令的底细……可派人查清楚了?” 292.第292章 砸锅卖铁:看谁最后黑了谁 米行外,一片喧嚣。 一堆旧桌椅、屏风、连着旧花瓶等物,在米行外摆了一片儿叫卖: “砸锅卖铁,凑赈济款了啊!”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真正的低价啊,是柳举人相公当日的陪嫁啊!都是实打实的好木头!价格比自己打还便宜着呢!” “大姐,你看看,这椅子!这价儿,真是我们举人凑不出赈济款,我们老爷这才不得已卖这些东西的!谁家男人舍得把自己嫁妆卖了不是?你看,这是公文,贴在门上的,还有大印呢!别看昨儿是十两,今儿因没凑足,县令都让改做百两了!” “大姐,好眼力,这山水屏风可是半新的!雨墨收钱了!” “哎,大哥,你看看这花瓶儿,插花可雅致了!” 别看,这么七七八八叫卖下来,白鹭镇人虽因受灾,大家手里紧,但一见这写好木头的家俱卖的比自己买木头来打还便宜,有几家儿子正等着出嫁的,估摸着这些个旧家什,等开春刷上一层新漆,弄不好就能以次充好,反正省一笔是一笔,更别说还是举人家用过的! 不多时,竟然七七八八下来,那一堆堆在库房里,北堂傲早喊丢了的旧家什,居然卖了一箱子的钱,点点数儿,铜钱竟有二十几吊,足足三四百斤重。 雨墨乐开花了,暗想亏得她当初死活不让丢,看——都是钱吧!她快乐地一文文数着,就是越数越心疼:居然这赚来钱要给那县令,凭啥啊,要捐怎么不自己捐,明明就是抢人嘛! 屋外,杭掌柜听从柳金蟾的安排,装模作样,去当铺抵押了小店儿,然后装模作样地抬回了两箱子钱。 一时,命人备了笔墨,柳金蟾将借条稳稳妥妥地写好了不说,还劳师动众地、出门请了一条街上四五个旁证看着她签字画押,然后将条子双手交给杭掌柜道: “这是五十吊的借据,杭掌柜请务必收好!” 杭掌柜也不知柳金蟾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当是书生意气,做个事儿非要弄个光明磊落来,也不好驳她,只得陪着她,站在柜台里,抬出刚抬来两箱钱,当着众人,一文一文按照这数日银子兑换铜钱的价儿,一吊吊串好数给柳金蟾。 五十吊说来简单,但数起来,那可就是八万多文钱,足有九百多斤重! 雨墨不懂这后面的故事,只见着自己家的小姐又问人借这么多钱,就把小脸皱得跟个小老太太似的,比苦瓜还拉得长: “小姐儿,咱们而今回景陵去,盘缠都管够,好好儿,凭白砸锅卖铁去赈济灾民就罢了,怎得还要借这许多钱?难道赈济灾民不是量力而行吗?”吃饱撑着……还得付利息多坑人! 柳金蟾令弄璋寻雨墨来帮着数钱,为得就是雨墨这神情、这话儿,此刻一听问,立刻就一副愁深似海的模样,重重重地低低叹了口气,似是只与雨墨耳语一般压低声道: “不交这钱……县令大人不会放咱们离开白鹭镇啊!” 雨墨一听,当即恨得咬牙切齿,常言说民不与官斗,小老百姓最怕的就是官府……恨归恨,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雨墨半日才咯咯涩涩地低低问埋怨道:“开……口,就要七八十吊啊?”太黑了!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啊! 柳金蟾沉重地点点头:“恩说是让捐个百八十吊……让咱们这一二日就必须凑齐了,赶紧给送过去!不然……你小姐我,就要去吃牢饭了!弄不好这公文明儿就下来了!” 雨墨这下吓坏了,哆哆嗦嗦:“那么……那么……一开口就要百八十吊……卖了咱们家这么多东西,都还凑不足八十吊呢?要是咱们凑不出来……” 不待雨墨的疑问问出口,柳金蟾就不答反问道:“你说呢?” 柳金蟾眼一扫雨墨,雨墨立刻不敢说话了,赶紧埋头兢兢战战地数钱去了。 柳金蟾脸虽然板得青,但看着雨墨那吓坏了的模样,还是有一点心疼,但没她,这周围的人此刻,又怎么会一个个面面相窥,又信了个八九分呢? 柳金蟾的心中奔腾着各种算计,眼见着一个个铜板被串成串儿,尤其是当那街角,几个皂色的衣袂出现时,柳金蟾的脸上,不知何时就泛起了一丝丝她自己也未曾觉察的森森笑意: 黑我柳金蟾!咱们就看看最后谁先黑了谁?装清官?讹我柳金蟾一百两,让你这辈子都别想从淤泥里翻身!只是…… 她柳金蟾从未想过涉足官场这等利益之争,何以自今朝起,她频频以卵击石,与这些人频频交锋呢? 难道真是过年时说错了话? 又或者,大周,女人成了家,终究要头顶一片天,为夫儿支撑起一方天宇?而她,被长大了? 屋里,北堂傲斜靠在卧榻上擦着他那杆银枪。 “夫人真当着那么多人,写了借据?” 北堂傲擦枪的手不停,虽不太明柳金蟾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但北堂傲自认自己与她也算夫妻了快半年,要柳金蟾此刻心里仅仅只是为了筹那点子钱,那么他们北堂傲就把大帅一职双手奉送于人。 “是!”奉书又把外面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细细说与北堂傲听,然后又悄悄儿补了一句:“刚奉书还眼见着那街那头几个捕快都来了,后来雨墨买家俱时,还来了个遍身绫罗的年轻女子,大家都唤她作‘霍小姐’,想来就是那县令之女无疑了!” “哦?” 北堂傲皱眉,纵然他没坐过衙门,但耳听外面柳金蟾又是请人作证,又是劳师动众非要立字据,更别说还故意和雨墨说了那么一番别有深意的话儿……他怎么想也觉得这是要对薄衙门前的筹备……但民告官,按大周律法,无论对错,都要先打上二十大板,难道她仗着自己是孕妇,想要铤而走险? “爷?”奉书见北堂傲冷了眼,却不作一语,不禁有些担心。 293.第293章 怀王抱恙:皇后令无事莫扰 北堂傲仍旧不做吩咐,只问:“就这些?”若是只能做到舍身取义……北堂傲担心柳金蟾这点谋略只怕在京城活不到第二日——京城可不是个讲理的地方,它要你死,你就得死! 奉书又想了想,末了想了想,又说了一件很奇怪地事儿。 “借到钱后,夫人又悄悄摸摸地雇了五六个挑夫,从县令大人的角门不声不响地抬了进去!爷,夫人明明借钱时弄得阵仗那么大,不想送过去就跟做贼似的……夫人这心里是什么打算啊?”不经过衙门清点,那县令不承认了,岂不是百忙一场? 北堂傲嘴角微微挂了笑:“听说过,索贿吗?” 奉书一惊:“爷是说,那县令让夫人捐赈济款……哎!爷?” 不及说完,奉书额头就挨了北堂傲那分不清是喜还是忧的一扣,不禁吃疼地护住了头,只见北堂傲已经从长椅上起了身,只淡淡地丢给了他一句:“你个呆子!” 这语气隐隐竟有喜气? 堂堂国公夫人,被一个小小的县令讹诈了,还要欢喜么? 奉书着实不懂婚后的公子,觉得,公子自疯了后,这脑子是不是真没以前好使了?北堂府的脸面呢?他还是不解地扭头随北堂傲身去,要问个究竟,不想他才想追过去提醒提醒北堂傲他们正被“讹诈”的事儿! 北堂傲一扭身却抛给了他一个差点把他吓尿的媚眼儿:“备水!夫人也该回来了!”孺子可教也,虽然笨拙,但这招嫁祸不错! 奉书吞吞口水,赶紧转身喊水,他可不敢和一个疯子说正事! 眼见奉书一脸迷糊地离开,北堂傲又不得不叹气:人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聪明如他,怎就没有一个机灵的人在身边伺候呢?难道是他把他们的聪明都占尽了? 百思不得其解! 眼见奉书出去,北堂傲方扭过头问身后一人:“哪边都说了些什么?” 来人站在屋角用近乎平静无波的音答道:“回二公子,那为首的女子只问可真见着了房契?然后一人答‘房契在当铺典了五十吊’,说是开春前必来赎回!” 北堂傲开始宽衣:“那女人打算给多少,买本将军这房舍?” “回将军,三十吊!” “三十吊?” 北堂傲解衣的手当即一顿,瞪大眼儿:他就算是个不识数儿的,也听奉箭说他买这屋舍五十两白银时,是便宜得不能再便宜了,就他隔壁那店铺,还没他这房舍一半大,也足足值一百两还有余……够狠的! “是!而且还令人知会了数个说是相熟的先来议价,价格压到二十余吊,只说是灾年家家购粮还不够,哪有闲钱再购其他!” 北堂傲咬咬牙,这盘剥起人来,还真正是恨不得白捡呢!也罢,他且先看看柳金蟾如何应对,但……胆敢要他北堂傲的房契,待他出手时,他北堂傲定叫他霍家流离失所,也尝尝这流民的滋味儿! “左相,回京了吗?” 北堂傲心中一面盘算着不动声色收拾霍家要给谁打打招呼,一面揪心着京城的局势。 “回二公子,丁忧三年……左相说,这三年正是皇太女好好历练的时候!” 又是正话反说…… 北堂傲点点头,暗想自己此刻也不宜回京。 “宫里皇后可好?” 来人答:“回二公子,怀王抱恙,皇后道无事莫扰。” 北堂傲敛眉:“尉迟大人呢?” “回二公子,尉迟大人刚钦点为怀王之太傅。” “皇上定的?” 北堂傲挑眉,要知这尉迟性德在当今皇上眼底就是一个不堪大用的弄臣,纵有才气纵横,然洒脱不拘,只会眠花卧柳,说白了吧,就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中不中用! “皇后举荐的!皇后说怀王因是他所出,一落地就让东宫不安,与其寻个朝廷的重臣来教导,徒惹东宫多心,倒不如就跟着尉迟大人洒洒脱脱,做个玩世不恭的逍遥王才好!皇上拗不过皇后,这才钦点了尉迟大人为怀王太傅!” 北堂傲点点头,想来这是他们走时,家姐与大哥议定好的事儿!只是怀王这病蹊跷!北堂傲隐隐满是不安,为保这外甥平安,他们北堂家可是费尽心机,他也算把自己的名节都搭进去了,他要是有个好歹,他、他们北堂家就算是枉费了所有心机了! “悄悄儿,将咱们府上养得那些个死士,一个个慢慢地都安插到怀王和皇后身边,好好查查,该肃清的不要手软!此外……姑老爷令你弄进东宫那几个美人,而今如何了?” “回二公子,一直荣宠,您放心,他们只盼着咱们助他们晋升,现在无一不按照您的安排样样照做,那日还问他们一直不能生养,当如何长久立身?” “那就让他们,继续让其他侧君这些年也不能生养,本公子会遍访名医替他们尽力想办法!”北堂傲淡淡地回答着,心里却嗤之以鼻,当初他姐夫把他们从楼子里弄出来时,图得不就是他们不能生养么?不然干嘛花那么大的价儿买他们这么几个清倌?又费尽心力送进宫为宫人? “是!二公子,可有什么话儿稍带回去?” 北堂傲微微想了想:“告诉大公子,傲儿一切顺遂,年末腊月将为人父,让兄长一切莫要挂牵,只要怀王安好,我们便都安好!” 来人听罢就要转身而去,不了北堂傲叮咛了一句:“爱惜自己的命,你们的命也是我们北堂家的命!勿要莽撞!” 来人心头微微一怔,但脸上还是无动于衷一般向北堂傲磕了头,旋即在奉书那咋咋呼呼地“小心点儿水”的声音中,消失于屋角,攀檐而去。 北堂傲的心微微有些宽慰,是啊,北堂府不是没有可用的人,只是机灵的,要用在可堪大用的地儿节节高升,而…… 北堂傲眼扫笨拙拙安排人进来的奉书,叹了口气:这是买来给外人看的憨厚老实型 ——用作陪嫁暖被,用在宅斗中的一辈子“兄弟”! 294.第294章 不许回家:你娘受不住打击 北堂家还能走多远? 北堂傲从没想过,这一切最后会落在一个刚刚年满六周岁的孩子身上!想来人定胜天都是屁话儿,一个家族的兴衰荣辱,还是一个天数、命数,子女再是峥嵘,也无非是个人数! “哗——” 北堂傲裳落、入水,沉入水中足足半刻,不是自虐,而是太多的事儿需要他这一刻什么都不要去想,就漂浮在生死一线中,他才会真切地感受到,此时此刻,于他最重要的是什么? 除了北堂家还是北堂家,都说妻荣夫贵,但妻主多少夫?说到底在妻主家贵不贵,除了有女外,娘家的权势富贵,才是一个男人真正立足于妻家的根基! 屋里北堂傲洗得慢慢悠悠,细细致致,时不时还出会子神! 屋外何幺幺领着人将屋中留下的半新家什搬得一个个人仰马翻: “这个搬进屋里锁好!” “这些都搭上布挡灰!” 几个打手将那桌椅,花瓶搬出搬进,搬得那叫一个汗流浃背,片刻不得闲。 奉箭今日眼见着柳金蟾乖乖地奉上钱两,还大张旗鼓弄那借据,就觉得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料想这夫人弄不好又有了什么主意,所以他也不等北堂傲吩咐,就悄悄拉了雨墨问: “何季叔这是?”夫人又要金蝉脱壳——逃? 雨墨无比忧愁地重重重长叹了口气后,很是夸张地把她的愁苦写在她稚嫩的小脸上: “哎——都是你们疯公子惹得祸了!就是再恼,也没必要拿几箱钱出去砸不是?”嫌钱多,就把钱给她雨墨啊!砸钱多傻! “这是哪儿听来的混话?” 奉箭一愣,不懂这话从何而来?别说他们爷眼下没几箱钱,就是过去挥金如土的当儿,也从没砸过钱一遭儿——他根本手就不碰钱! 雨墨瞪大眼儿,撇嘴愤怒道: “你们疯公子没砸过钱儿?那怎地那县令大人说我们小姐‘府中藏着出手一砸就是几大箱钱的绝色’?不是你们疯公子又是谁呢?”正常男人谁会去砸钱?钱堆成金山的,都还恨不得一个子儿两瓣花呢! 奉箭乍一听雨墨这话儿,初初有些愣,但仔细一想,便知是昨儿公子与何季叔怄气的事儿来,少不得与雨墨解释了一番。 雨墨听这话儿,不免疑惑道:“都是家里人,怎得昨儿咱们屋里的事儿,那县令大人今儿一早就得了信儿?” “你忘了,昨儿周家相公不是在我们爷屋里么?”奉箭抢白道。 雨墨嘟着嘴:“外人在,也敢拿别人的钱……”不抢你抢谁呢! 奉箭不待雨墨说完,也毫不客气地回答:“一个巴掌拍不响,你怎的不说你们何季叔?” “我哪敢……”雨墨立刻要开口辩白,不想奉箭比她还快地低低威胁道:“他难道比我们爷还厉害?你说……要是我们爷知你一天喊他疯的疯的……” 雨墨吓得当即白了脸:“好哥哥……” 她这一声“好哥哥”后面的话还没吐清楚,外面柳金蟾就斜着眼儿进来了:“你们……”怎得在大门口拉拉扯扯的? 雨墨倒没什么,一阵傻笑过去,倒是奉箭的脸红了红,施了礼,转身就跑了,看得柳金蟾眼微微地圆了:这是? 雨墨见柳金蟾盯着奉箭看,不禁赶紧拿手晃了晃柳金蟾的眼儿:“疯……姑爷可还在屋呢?”你不要命了?老虎可在家! “哦!”柳金蟾收回眼儿,回看雨墨那还是一脸懵懂的神情,吞吞口水,决定什么也不说。 “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小姐老虎身边的兔子可一只都不能吃啊!”雨墨很是担心地叮嘱! 柳金蟾笑:“那就把老虎身边的兔子送给……本姑娘身边的小狐狸如何?”重压之下的柳金蟾忍不住调侃调侃雨墨,寻一时的开心。 雨墨当即赏了柳金蟾一个大白眼儿:“疯姑爷是疯的,奉箭哥哥可没疯!”配她?那可不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再说……他若在乡下,娃娃都该有两三个满地跑了,而她雨墨还小呢! 柳金蟾还想逗逗雨墨,那边她爹爹何幺幺就在院子里嚷起来了:“金蟾,我儿啊,那县令可有为难你?” 柳金蟾调侃雨墨愉悦心情瞬间跌至谷底: “爹,女儿给她送钱去?她那嘴巴差点儿没当即乐歪了去,为难女儿,岂不是断她财路!”她当然不会告诉爹,那县令一家还一脸喊少了的懊恼模样! 何幺幺一听这话儿,悬起的心虽落了半截,但一思及那沉甸甸的铜钱儿,就心如刀割:“这地儿,咱们可不能再呆了!这里的县令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开口就是百八十吊,若是得一遭儿又想下一遭儿,我们柳家岂不是要倾家荡产了去?” 柳金蟾笑笑道:“这不是就要走了吗?噢——爹,这会子又打女儿作甚!” 何幺幺看着扶着额头的柳金蟾,佯怒道:“你个不省心的死丫头,走,怎么走?船都没定呢?” 柳金蟾赶紧就低低附耳道:“女儿今儿难道还敢留在这儿多呆?船就在江边备好了……爹,您入夜人静后先和大家悄悄儿过去,女儿这边还有点儿要紧事儿办,三更天时一定到!” 何幺幺的心突地紧了紧:“什么事儿?”不知是为人父的下意识,他突然有了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柳金蟾虽知瞒老父不对,但…… “里面……那个呗!”柳金蟾露出怕见娘的模样来。 何幺幺一心逃命的心也瞬间微微沉了下来: “孩儿啊,不是爹对你半路捡来的相公有什么偏见……但眼下他绝对不能见你娘!倒不怕你有事,就怕你娘受不住打击!你也知……” 柳金蟾点头:“爹,女儿知道……您先与大家去吧,女儿知道怎么和他说!”她也担心她娘贵婿梦灭会疯给她看——即将迈入更年期的女人很可怕! 言罢,柳金蟾就转身往卧房走。 何幺幺想要说点什么,无奈他也一时想不出什么办法来,跺跺脚,忙自己能忙的去了。 295.第295章 重返苏州:白鹭山长的密折 这边柳金蟾转身,北堂傲屋里立刻就得了消息。 虽未到晌午,但北堂傲早已经睡袍加身,那边打帘子的声儿一响,柳金蟾刚问:“爷呢?”他人就在屏风这厢酥成了一片儿,翘首以盼了。 弄瓦几个那好意思说“爷等夫人好久了”,一个个只是拿手暗指屏风后。 白鹭书院的书信就压在柳金蟾的胸口,让她如何还能想那等风花雪月? 柳金蟾满脑子想得就是自己倘或真有个不测,她爹、北堂傲将来怎么办?他爹这把年纪了,就她这么一个指望,然北堂傲呢?他脑子迷迷糊糊的,一点点事就想着杀杀杀,她要有个三长两短,他不得跟着赴后尘? 然后她的孩子刚落地就成了孤儿……好不凄凉! 柳金蟾越想越觉得自己前面是万丈深渊,而她手无寸铁,就是想如履薄冰,也得有冰给她踩踩啊? 心事重重绕过屏风,柳金蟾正欲开口与北堂傲说说她的难处,骗北堂傲先回娘家一段时日,熟料一抬眼便见北堂傲活像只超萌的大老虎似的慵懒地趴靠在榻上,一副等寝的…… 吞吞口水,柳金蟾努力地让眼从大腿上,细细一线缝隙里透出的一痕白上移开,想说点正经事儿,无奈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双眼还是朝北堂傲那一痕看了去: “这……你……”这哪是说正经事的氛围? 柳金蟾才想起一个词就忘了后面一个词,满脑子除了虎美人如玉,还是虎美人如玉……这个词就好似一群呱噪的鸟儿自她头顶一次次飞过,毫不疲倦! “为夫什么?” 虎美人露出懵懂的萌眼儿,抬手露出一截雪臂落下绫帐,喷薄而出的浓郁雄性荷尔蒙在屋内流泻,将柳金蟾那负隅顽抗的意志击得溃败而逃。 “相公……其实……为妻……” 柳金蟾言不由衷地巴巴地贴过去,欲掏信警醒自己溃散的意志力,只是她的信才掏出一半,就被北堂傲抬手轻轻一抽,信就在北堂傲的指尖宛如鹅毛般轻轻滑过,飘飘悠悠地掠过软枕,擦过帐,问问落了下去…… 这可攸关她柳金蟾的小命儿! 柳金蟾赶紧探手去抓信,北堂傲腿一抬,那边帐帘也撒落下来,燥了一个早上的老虎就起身了! 所有的言语遁入喘息之间,隐没而去,只余激情无限长。 这是逃命前的节奏? 时光无视晌午的燥热,划过夕阳的余晖,拉开月上柳梢头的序幕。 北堂傲这才微微兴尽,沐浴净身,合衣。 柳金蟾趴在枕间,以被覆面,感叹她对大周女人们近乎病态般旺盛的体质,表示……难以盛载——她是孕妇哦孕妇哦,怎么可以这样! 柳金蟾很想拍着床板问问天:为何差这么多?虽然她前世抱怨做女人生养孩子做什么都不行,上天太不公平…… “妻主,还想睡一会儿?” 北堂傲系好腰带,坐在塌边,俯身贴近柳金蟾的颈脖嗅闻欢愉的余味儿,摩挲难以言诉的浓浓眷念,另一手则将落在塌边的信随手拾了起来,余光借着袍角夜明珠的光一扫: 折子? 柳金蟾小猪似的哼了哼,懒怠动,更是惹得余兴未尽的北堂傲好一阵绵长不已的厮摩,只是今夜要逃跑,她躺在被子里再让北堂傲这么磨下去,算怎么回事儿?难道还等他兴致又起,少不得趁着北堂傲一番厮摹过去,赶紧起身抱着好似又要倒下来的北堂傲啄了啄,扶到一边儿,左顾而言他: “都令人打理好了?”你吃什么长大的,比大周的女人还厉害? “都好了,就拿了些日常需要的衣物钱粮等物,其余,都是拖来拖去,为夫想着,迟早要回来,就做主留在家里了!” 北堂傲微微起身,将那信放入自己的衣襟里,抬手开始为柳金蟾擦洗更衣。 “相公啊,为妻想着,与其让那县令隔三差五来讹诈我们说什么没有设粥棚,来激灾民们又来闹事,不如让留在家的人们,****在家门外设粥锅两口,将咱们家那余下的米粮****布施出去!到时回来,咱们再又买来就是!” 柳金蟾一开口,北堂傲立刻道:“妻主说的极是!” 然后,他想那米行的本早回来了,眼下这白鹭镇这二日米价飞涨,更是涨到好些人都怨声载道的地步,他令人抢来的那么多粮食都拿来赈济灾民也不妥当,毕竟镇上的居民还是过正常人的日子,岂能也等赈济? 一待柳金蟾去安排上船等事宜时,他就悄悄招来杭掌柜,叮嘱继续卖米行的事儿:“当日,那些民众被人挑唆来砸吉祥米行,但毕竟是少数!” 杭掌柜站在屋门外连忙点头:“老爷说的极是!而今外面的人都问我们吉祥米行何时有粮!这米价再这么涨下去,只怕就是镇上的居民也要吃不起了!好几家自己开的米行,都悄悄盘算着,赚了这笔就赶紧撤离白鹭镇了!” “哦?”北堂傲刚还想令米行重新开张的话,一顿,忽然就想到了什么的,坐在屋内微微地想了想:“既如此……乱乱也好!”言罢,北堂傲就隔着一扇门,对门外的杭掌柜叮咛了一番,他虽不懂怎么做生意,但如何在人群中树立威望,却比谁都明白! 外面杭掌柜先是眉头一拧,后一听这不是不卖,而是瞅准时机再卖,不禁喜上眉梢,连连点头道:“还是老爷深谋远虑,想得周全!” 北堂傲淡淡一笑:“去吧,这十来日要倍加小心就是!” 他一个男人家家的谋这些做什么?不过是想他们夫妻再回白鹭镇时,名声好些,下个县令来,好歹能有三分忌惮!也不用他这个居家的男人去操心家外的事儿! 嫁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妻主累啊,但……北堂傲伸个懒腰: 寻个窝囊废,嫁了只会攀龙附凤的,什么时候把他卖了,他只怕悔都没命悔了!不是那慕容家,他们北堂家如何会与同一条船上的战家闹得不欢而散? 296.第296章 打草惊蛇:外贼至内乱不休 哼—— 幸得弄拙成巧,不提也罢了! 北堂傲命奉箭为他系好院门的斗篷:“夫人,可回来接咱们?”他是正君,这出远门可不能没有夫人护送,现在不养成她的好习惯,将来回京会惹人非议的! 奉箭为北堂傲戴好纱帽:“奉箭刚和夫人说了,等爷一路过去!” 屋外也赶紧叮嘱人悄悄儿将屋里下剩的东西分别打包整理,一时用不上的,趁着夜色也一一暗暗送进那边宅院里挪——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有些乱民混起来,就是皇宫也敢不要命地冲,何况小小举人家呢? 当夜,趁着月夜寂静。 北堂傲仍旧领着奉箭奉书,不过此番为彰显自己正君地位,又将弄瓦和抱瓦两个也带上了。柳金蟾除了雨墨一个外,北堂傲觉得不成个样子,又让带了一个弄璋,怎么也与雨墨有个伴儿,剩得得空就来和他抢柳金蟾。 一行人大步流星,避开大道,就着各条小巷子一路直奔白鹭河口上船,次日天色刚微微亮,就开拔先奔苏州而去。 三日后,忽闻柳金蟾奔去了苏州,而非景陵县的霍恒,当即在屋里吓了个腿软。 “当真是在苏州城下了的船?老爷你可看仔细了?” 霍恒之夫吴氏正在镜前理装,也未听出妻主话里的恐惧来,只对着镜子,不甚经意地说道: “为夫这眼神再是不好,但见过的人何曾忘过?那柳举人还能看错?那日为夫从苏州上船,可不就见她挺着个肚子领着她相公与家仆从船上下来。说来,她爹倒是意外的年轻又好模样,怪道把那柳举人生得跟朵花儿似的养人眼儿!” “可说在苏州逗留?”霍恒追问。 “你个傻子,案子断多了不是,哪个乡下来的,到了苏州城不逛逛?再说为夫是个男人,她是个女人,难道为夫还能去问她不成?”吴氏理好装起身,眼见那霍恒惨白的脸,不禁眉儿一挑,“夫人,是不是又背着为夫弄出了什么幺蛾子?”又看上谁家谁谁谁了? 吴氏眼一横过来,霍恒哪敢和他装,她这官儿一半还是靠这吴氏的娘家舅舅,花了近千两半卖半送来的,赶紧全部交代了,而且表明这次绝对绝对没有任何风花雪月的事儿,而柳举人她爹,他都没好好看过什么模样——早知好看,她定看上一看! 吴氏一听这事儿,当即两手一拍:“完了,为夫那日可隐隐听她说要先去拜访苏州知府……为夫当日还想着让妻主多提防着她些呢?这可怎么办?” 霍恒这可吓坏了,急得在屋里团团转,忙问现下再把那八十吊还回去如何? 吴氏冷哼:“夫人以何名义给人送回去?” 霍恒赔笑:“方法有的是……老爷你看……舅表姐当日在苏州时不是与那苏州知府相厚得紧,这而今她虽升迁去了京城,但……交情还是在的,不如你再去趟苏州,你舅舅哪儿?” “你个不争气的,才当县令几载?就捅这么大篓子,难道你在这白鹭镇就没好好细细查清各家底细?也给自己弄个升官符戴戴?亏得为夫表姐教导了你那许多!” “是是是!老爷教导的极是,为妻这……不也是因咱们那宝贝启儿想她那屋舍么?” “你们母女啊……真正是活活要气死为夫!苏三,东西别收了,赶紧告诉外面的张捕快,老爷我要去京城,让他赶紧把船预备好!” 霍恒一听,灵机一动,赶紧也喊着人道:“告诉张捕快,让他也带着两个得力的,收拾好行囊,随老爷一路到苏州去!” “夫人这是?”吴氏微微不解! “老爷,你有所不知,你想啊,她要是个和苏州知府有点交情,又或者挂了点亲,带了点故的,会来白鹭书院考养士?怎么的,也该是眼下到京城活动活动,弄不好花钱弄个贡生,去太书院混个脸热,这才是升官之法不是?” “说得也有些道理!”吴氏点点头,“那她去苏州见知府?” “定是手里有了白鹭书院那老不死的折子,此番也想像弄倒前任县令一般,要奏为妻一本呢!”霍恒磨牙,真是守住了老的,却没看住小的!居然砸她几十吊钱,就弄了个金蝉脱壳!果然那个老骨头一日不兴风,就闲得骨头疼! 吴氏一听霍恒这话儿,也急了,白花花的千两买官钱,可还有他大半的嫁妆在里面呢,当下就取了白银数封,急巴巴要走,只是临走前,霍恒道了一句: “老爷,也不用处处都只忙着打点,若是四下无人……就让张捕快几个……软硬兼施,先……”霍恒眼一抬,“她不仁,咱们不义!” 吴氏低头,微微点了点:“只好如此!” ****88** 苏州城一处近郊的小院内: “闺女啊,你说青儿做得这小金粥熬得如何?”何幺幺亲自将一碗黏糊糊地小米粥抬到了柳金蟾的面前,“尝尝,他可是天不亮就起来熬了,你看他这眼都熏得红红的!” 何幺幺说着拉过腼腆的薛青,就站到了柳金蟾的面前,大肆褒奖道:“这娶夫当娶贤?什么是贤呢?首先就要进得厨房,做得一手好菜,然后嘛,对公婆要孝敬……怎么孝敬呢?就是****在公婆身边伺候,随叫随到……就跟咱们身边这青儿似的!” 自那日关公门前舞大刀舞出祸事来后,何幺幺消停了数日后,一到苏州城眼见野狐精终日把他闺女缠的日夜不放后,他这做公公的醋意又泛起了波澜。 这不一连数日,他又动起了把薛青往柳金蟾房里放的念头。 北堂傲气啊,但他自持是正夫,心里再是不快,当着柳金蟾与众仆的面,也不好发作,只是拿眼笑里藏刀地瞪着柳金蟾,将他那一百零一道的参鸡汤盛了一碗又一碗往柳金蟾的面前堆:“大夫说,妻主终日这般奔波,一定要多喝参鸡汤!” 柳金蟾头大、头大。再头大!她而今知府大人的面还不知要怎么见才妥当呢,自己家的后院就斗得鸡飞狗跳了! 297.第297章 借力打力:后院之争初开场 左边是参鸡汤,右边是黄金粥,不多,但参鸡汤后是整整一瓦罐的鸡,黄金粥后又好大一砂锅—— 这是要把她柳金蟾活活撑死的节奏啊! “来尝尝!青儿,赶紧给你妻主吹冷了啊?”何幺幺暗推薛青。 薛青一个小碎步就站在了柳金蟾的身前,羞答答的脸满是未经真人事的局促,手捧粥碗,眼巴巴地瞅着柳金蟾,既怕北堂傲,又想亲近柳金蟾,怎么说呢,他自十五进柳家大院至今三年有余了,柳金蟾都还没好好碰过他,在柳家说来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夫人……”薛青恭恭敬敬地拿着勺子搅动粥碗,想舀起一勺递至柳金蟾唇边。 北堂傲岂能让他如意,当即瞪圆了虎目,别说他薛青是柳金蟾旧日的相好,就拿他是个青青白白的,他就十二分忌惮?以柳金蟾那对他都无比负责的态度,倘或……她们真有了点什么?那……他这以后衾寒被冷,向谁哭去? “夫人而今也是举人了,说出去也是个夫人,在自家院里用饭,当着公公、为夫、众仆在此……这样,说出去,只怕让人非议!” 北堂傲在桌前,正襟危坐,一脸漠然。 柳金蟾一听这话儿,赶紧双手接了薛青手里的碗,连他的手都不敢碰,直道:“礼法森严,在外可不比在家!” 何幺幺咬唇,耳听北堂傲端出礼法来,也不好说甚,只得摆手示意薛青暂退,亲自再出马:“既然公公在此,女婿与公公同桌吃饭……只怕也不妥当吧?” 北堂傲也不啰嗦,当即一戳柳金蟾,就将柳金蟾一道弄站了起来,但嘴上就是咬紧了,半个字不露,不是柳金蟾在此,他得让何幺幺站起来,分清楚到底谁尊谁卑! 何幺幺眼见女儿也被拉站起来了,不禁脸上一怒,伸手就将柳金蟾拉坐下:“爹爹让他站着吃饭,你怎得也跟着站起来?气爹爹不是?爹让你坐着,你就坐着!”说着,他瞪向北堂傲:“你还不来伺候?” 北堂傲忍了又忍,但眼瞅柳金蟾那担心地模样,又少不得站在柳金蟾身后,恭恭顺顺地替柳金蟾剔骨去渣。 “我这呢?”何幺幺指了指自己桌前的碗,顿觉还是要这么着收拾女婿才叫爽。 北堂傲放下筷子,端起何幺幺的碗儿开始吹冷,不是大家公子的教育,他真想弄几点唾沫星子进去,看他喝下去什么味道,但唾沫星子不能弄嘛,他趁着手快,不忘把自己的指尖放进去涮了涮。 “公公——”北堂傲无比恭敬地将粥呈放在何幺幺面前,眼瞅着何幺幺端起粥碗,满心愉悦。 何幺幺装腔作势喝了一口,立刻对着北堂傲很是挑剔地喝骂道:“烫死了,你个小蹄子想烫死老夫不成?”收拾女婿,他方法多了去了! 北堂傲忍忍,二度笑着抬起粥碗,这次他把每个指头都好好涮涮,直看得后面刚才还担心北堂傲又发公子脾气的奉箭,纷纷为何幺幺捏了一把汗。 “公公——”涮得心情倍爽的北堂傲,笑意浓浓地将粥碗放在何幺幺面前,“若是冷了,女婿立马抬去厨房给您热热!”然后放点好料儿! 何幺幺本意是要好好折腾折腾,但看这女婿好似转性一般对他这般恭敬,而自己女儿瞅着自己,脸都要皱成一团儿了,少不得粥的问题先收收,省得把金蟾这毛都给逆过了,她这小妮子打起抱不平来,可是头小混牛! “这还差不多!”何幺幺品着冷得冰凉凉的粥不禁感慨整人就是整自己啊!但就这么算了吧,又觉得不够,于是他道:“我昨儿盖那被子,隐约觉得有些潮了,女婿啊,不如你拿去洗洗?能亲手最是极好……” “爹——”柳金蟾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何幺幺当即道:“怎得,有了相公没了爹?你小时候谁给你把屎把尿……” “爹自幼为女儿操劳,女儿也该报答报答爹的养育之恩!那女儿给你洗!” 柳金蟾把袖子一挽,霍然起身,吓得何幺幺和北堂傲忙扶她坐下不已: “女儿啊,你而今身怀六甲,腰都弯不下去,你不是吓唬爹么?” “妻主,为夫去洗,小小一床被子难道就能难住为夫不成?” 二人异口同声,倒是齐心地像父子。只是声一出,四目相对就是格斗的火花在无形中炸裂四溅。 何幺幺笑北堂傲那中计的话儿:“难不成女婿嫁进门来,还不曾洗过一床衾被?” 北堂傲梗:“不知公公的被子是不是都需要洗洗?”定叫你后悔! 何幺幺立刻带着薛青去拆被子,晕得柳金蟾瞅着北堂傲道:“不是让你,一句话而都别接么?”看吧,又中套了吧? 北堂傲嘟嘴,贴着柳金蟾挤在一张椅子上:“为夫这不是担心妻主么?你也不想想,公公真一横心,让你这模样去搓被子,为夫这心里怎的过意不去!” “其实……我爹以前也不是这种人,你……委屈你了!”柳金蟾摸摸北堂傲那不沾阳春水的手,然后低低出主意道,“要不,我把我爹爹支开,你花几个钱儿,偷偷请个人洗,你就晾晒时装装模样可好?” 北堂傲小相公似的点点头,撒娇道:“妻主对为夫真好!不知妻主要带公公去哪儿走走?那刘家只怕还在等妻主送上门去呢?” 柳金蟾想了想道:“我自有办法……一会儿我们出门,你赶紧着多吃点儿,省得我爹回来,又说你!” 北堂傲把脑袋搭在柳金蟾的耳边,手在柳金蟾的腿上摩挲:“为夫好几日都吃不饱了!” 柳金蟾要安慰几句,大眼就看着他爹抱了一堆好似小山的被单被面来,吓得眼差点凸了出来:“爹——你这是……”用了多久的? 何幺幺笑笑:“还有几身我和青儿换下来没洗的衣物儿!” 此话一出,就连柳金蟾都变了脸:“爹——”连薛青的都要洗,这要至北堂傲于何地? 298.第298章 将心比心:进门女婿也是人 何幺幺却是理直气壮地问:“怎么,你男人进了我们柳家门,多洗两件衣裳,你就心疼了?这谁家女婿进门不给公婆洗衣裳?村里那楚傻子她相公生得多俊,比你男人差了?人家半夜还抱着大盆的衣裳往河里去呢?就才这几样,你就心疼了?” 柳金蟾顿时哑口无言,但……自己家的男人自己心疼,那楚天白傻乎乎的还会跟着他相公刷碗呢! “爹,话不是这么说!他们家是什么人家?咱们家是什么人家?再说,后来,他不都花钱请对面的石家男人给他洗了吗?”柳金蟾硬着头皮开口。 何幺幺可不欢喜了:“你娶了相公,眼里就没爹了是吧?你这是要气死你爹……”劈头盖脸的一番话儿就跟倒豆子似的朝柳金蟾扑来,吓得柳金蟾第一次发现她爹厉害起来,对自己亲闺女也真正是毫不含糊的,当即闭了嘴。 北堂傲更是瞪大了眼,眼瞅着堪称泼夫的公公,心里顿赞道:好乖乖,原来传说都不是传说,真有公公恶到如此地步呢! 奉箭和奉书更是吓得要赶紧替公子接了那一抱衣裳,无奈何幺幺明摆着就是要给北堂傲下脸子,非北堂傲不给! 北堂傲眼瞅柳金蟾为了自己挨了她爹这一番责骂,他心里如何不心疼,自己的脸面什么的,比起自己妻主的脸面又算什么?他忙拉了拉柳金蟾暗自摇头,不待柳金蟾对他投以抱歉的一瞥,就赶紧一把抱了何幺幺怀中的床单、伙同那薛青的衣物一并忍辱负重地出了门去。 逼主子给家仆洗衣裳、正夫给通房洗衣裤……这是何等的屈辱和作践? 柳金蟾抿紧了唇,第一次她目送着北堂傲背影,然后静静地瞅着她爹那趾高气昂的模样,常言说手心手背都是肉,爹爹是手心的肉,北堂傲过去她从没想过是她十指尖尖里任何一根手指头,但她今儿才懂他却把她放在心尖上! 柳金蟾咬唇又咬唇,心疼如刀绞,眼瞅着她爹不知不觉第一次红了眼儿:“青儿,你出去!”爹爹是个爱脸面的人,柳金蟾懂。 薛青微微一怔,但一瞅柳金蟾那不同于以往的脸,眼看了看近旁的何幺幺,露出些许担心! 何幺幺也冷凝了一张脸,堂而皇之地坐回原位,示意薛青出去合上门: “怎得,为了你那野狐精,你还敢和爹爹恼上了?你这些书都白读了?百善孝为先,怎么着,爹爹就是看他不顺眼儿,爹爹实话告诉你,爹爹就是不喜欢他,他要想进柳家门,爹爹这一关就过他不得……” 想着女儿为个外来的女婿就和自己摆脸色的何幺幺,更觉寒心,骂着骂着声音拔高了数个分贝,俨然一副他更生气的模样! “金蟾,爹爹告诉你,要是你领他进门,就别再喊爹一声爹……”噼里啪啦又是一串倒豆子似的乱骂和威胁。 柳金蟾抿着唇,静静瞅着他此刻好似气狠了的模样,不解何以她昔日虽然霸道,但不失明理的爹爹,何以当了公公也变成了人人口中的恶公公了?不明哪个素日里常和她抱怨大哥的公公不是个人的爹爹,今儿也成了那样的人?难道嫁出去的儿子是人,嫁进门的儿子就不是娘生爹疼的? 不知是柳金蟾异于过去的宁静,还是她瞅着自己那陌生而又略带失望的眼,让何幺幺在愤怒自己女儿短短半年就被野狐精洗脑,忘了他这十几年将她含辛茹苦的爹之余,微微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何幺幺的责骂声在柳金蟾平静无波的眸底,渐渐低了下去: “怎得,不替你野狐精说话了?” 何幺幺端起茶,微微觉得口干,但胸口还是气得起伏不平,一股女儿被抢的气,还是梗在他胸口出不来:女儿,他何幺幺当宝贝似的疼了十八年…… 想着自己的辛苦,何幺幺又怒中生悲: “爹爹,养你这十八年……你摸着你的良心说说,爹为了你能在柳家立足,在柳家挨了多少人的骂?爹……自打你落地,就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哪一日不是提着心儿,吊着胆儿,一会儿担心你烧着脑子坏了;一会儿担心你背书不好,先生打你;一会儿担心你又在外面闯祸,你娘又打你……一日不见你,吃不香睡不着!你在县学那三年,爹爹是天天儿提着胆子地得过,就怕你……一个不留神儿……就让人沉塘了去!” 何幺幺越说越伤心,不多时就湿了一块绣帕,那伤心状,直叫柳金蟾也看着心酸,只是……难道自己吃的苦多,就也要自己的女婿比自己过得更苦才能平复自己的创伤吗?柳金蟾不想自己的爹成为了那张爱玲笔下的男版曹七巧! “爹,可还记得,今年过年,女儿为何会说考白鹭书院么?” 柳金蟾努力平复自己心中的那份因爹爹一番话,而起的无奈。 何幺幺哽咽一顿,眼瞅柳金蟾直直望进自己眼底的眸,不禁心口一顿,不解何以如此问? 柳金蟾走过去拉住她爹手,握在手心压紧:“还记得嫂子骂大哥的话么?” 何幺幺叹了口气,想起他那看似嫁对了好人家成为县令老爷的大儿子,心里就是长长一声叹息:他如何会忘记那儿媳那狂妄的话。 “爹,你常说哥哥的公婆不是人,说大嫂不是个东西,明明大嫂能有今天都是托了咱们家福,而今飞黄腾达了,却忘恩负义,苛待咱们大哥,还说咱们家一身铜臭味,不屑为伍的话么?” 柳金蟾跪在何幺幺膝下,静静地回忆着那夜的一幕幕情景:“金蟾到现在还记得那夜,大嫂的趾高气扬、记得大哥大气不敢出的畏缩;记得大哥公婆那来家的不可一世,记得爹娘赔着好儿的处处小心……就这样,那年没咱们家,还差点饿死的大哥公婆还嫌大哥不是嫡出的话,女儿都字字铭记在这心里,一颗不曾忘过!” 299.第299章 软硬兼施:柳金蟾爱莫能助 若刚才何幺幺因金蟾娶了相公而越想越气,气红了眼的话。 那么此刻,何幺幺想起自己大儿子的委屈,他不禁悲从中来,眼泪更是吧嗒吧嗒地落在衣襟上,既感叹儿子的命运不济,更叹女儿的贴心好强,不枉他将满腔心血全花在她身上,无奈…… 何幺幺拍拍女儿的手:“你哥,他命不好!”不然要如何?都说苦尽甘来,他却是越来越苦! “女儿还记得,大嫂一次为了一个小侍,对哥哥动手!” 柳金蟾提起旧事就义愤填膺,当日她要去寻大嫂理论,却被大哥拉着……当然后来,她也没消停,写了一首打油诗就贴在那衙门上,气得她大嫂发抖,事后愣是对她大哥道了歉儿! 何幺幺低眼:“爹爹什么都知道又如何,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素来是任凭婆家打骂,我们柳家虽然在景陵县也算望族,但也只是庶民,你大嫂是官,我们家敢如何又能如何?爹娘也只能佯装不知,不然又怎么办?难道为了这点子事儿去你大嫂家理论?” 话到此,何幺幺又是一阵伤心:“你大嫂那心里想什么……你难道还不知道?她自当了县令,她一家早看你大哥碍眼了,恨不得找个理由把你大哥休了,再娶个能配得上她家门头的儿子!若你哥是个嫡出……” “爹,非是嫡出庶出,就是把人家的儿子不当儿子,把金蟾的大哥不当人!”柳金蟾怒道。 “自古如此,你知道又能如何?”何幺幺示意柳金蟾起身,“无能为力的事儿,莫要再提了!” 柳金蟾不动,仰望何幺幺:“女儿要让大嫂知道何为真名士!何为大女人!何为夫妻之道!何为晋身之道!何为一家之主!何为女子的肚量!何以为德!何以为人!何以为妻!” 俯视女儿眼底那异于往日的认真,何幺幺第一次发现他养了一个了不起的女儿,他睁大眼儿,一时不该说什么,只是讶异得说不出话来,他不敢相信他的女儿有这么一双可撼动他心诚服的眼,而这双眼不杂一丝往日的玩世不恭: “蟾儿……你……这是认真的?”询问的声音有一丝何幺幺也不曾觉察的颤抖! 柳金蟾仰望何幺幺的眼儿没有一丝游弋: “是!蟾儿从来没这么认真过!所以……蟾儿恳求爹,求爹做一个疼爱女婿的公公,做一个能让大哥公婆仰望不止的好公公,让大哥的公婆好好看看,我柳金蟾的爹爹即使是个季叔,却也比她们那所谓的书香门第人家,更知理、更懂仁爱、更懂‘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圣人理!是个宅心仁厚,对自己女婿视如己出的好公公!” 何幺幺先是一阵激动,连忙要道数声“好好好”,接着转念一想:不对啊!这是变着法儿要我对那野狐精好啊? 何幺幺一口气就梗在胸口,斜睨着柳金蟾冷问:“你这是……变着方儿让爹对你那野狐精好呢?”死丫头,行啊,为了那狐狸精,居然连他这老爹都敢糊弄了! 柳金蟾一听这话,当即心里一虚,但话都到这份上了,不赶紧再临门一脚,死活再拼一把,岂不是就半途而废,弄不好还会画蛇添足,弄巧成拙……于是,她趁着感情正炽,那等何幺幺再发作,就接着即兴发挥,摆出一副义正言辞地模样,慷慨激昂道: “常言道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以报,女婿于女儿有恩,女儿要是对他不好,岂不是就是第二个过河拆桥的大嫂?” “恩?何恩?”何幺幺冷哼:明明不守夫道,还成“恩”了? “没告女儿趁人之危……免于沉塘的恩!”柳金蟾一个俏皮低语。 何幺幺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当即一指禅功就戳在柳金蟾的脑门上:“看你这点出息儿!”他就知这是早晚要来的祸事儿! “他还不是怕死!”何幺幺立刻为自己女儿寻个更有力的理由,“一个巴掌拍不响……他不愿你能强上?” 一个爹对着自己女儿说这话儿……柳金蟾都有点脸红,但……谁让他爹之豪放,她这女儿也是逊色了那么一点点儿! “还有女儿这功名……”柳金蟾对手指,“他娘家要知咱们这么对她们家儿子……弄不好寻个理由……开革了也难说,那白鹭镇的县令可恨不得让女儿死呢……还有那三个捕快……” 何幺幺当即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只余下了忐忑。 “据说他可是嫡出的大公子……他姐是个官儿……若是她家知爹爹……”柳金蟾声音越来越低。 “这事,他也没脸回家……” “他是没脸……但他的四个陪嫁……”柳金蟾继续低低嘀咕,“据说,昨儿都和女儿相公说死活要外嫁,不留房里呢!”言下之意嘛…… 何幺幺当即白了脸,一转身就忙忙地开门出去喊:“青儿——青儿——” 柳金蟾眼见她爹远去,便要缓缓自地上艰难地起身,只是手一撑椅子,就感觉一双有力地手臂将她小心翼翼地扶将起来。 “你?” 柳金蟾一扭头,露出惊诧的眼,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为夫什么?妻主和公公的话……为夫都句句听得分明!”北堂傲一面扶着柳金蟾坐在椅子上,一面撇开脸一副欲语又难言的模样。 “我爹……”柳金蟾欲拉北堂傲的手替自己爹说两句好话儿,无奈北堂傲却只是低头,细细地拿手帮她捏几乎有些麻的两腿: “为夫嫁的是妻主,公公怎么做,为夫……只要妻主对为夫是一颗真心,别的……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这话听在柳金蟾耳底,隐隐有些酸意。 “委屈……你了!” 都说刀难削自己的把,对于自己老爹……柳金蟾也是莫可奈何,大有爱莫能助之感。 “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妻主只要记着今儿的这番话儿,为夫就是为妻主死了也……” 300.第300章 互诉衷肠:北堂傲竭力自救 北堂傲刚开口就被柳金蟾那:“呸呸呸——混说什么呢?孩儿还没落地,你就死啊活的,成心跟着我爹一起呕我呢?” 北堂傲低头露出一段雪白的颈子,继续揉捏柳金蟾的腿,抿唇不言语了,倒是柳金蟾看着他这模样怪心疼的,不禁拿手摩挲他露出的颈子,静静道: “你放心……你放为妻在心尖上,为妻也必放你在心尖上,不负你!” 北堂傲一怔,要抬眼看柳金蟾的眼儿,但……真与假,他在乎?不在乎?又能如何?不过是浮萍随水而荡罢了!但即使是如此,他还禁不住跪在柳金蟾的脚下,将脸静静地贴在了柳金蟾的腿上,低低道: “无论妻主这话儿是不是哄为夫欢喜的……为夫都铭记于心!来日无论发生什么,妻主只一定记着,为夫此生身是妻主的人,死,是妻主一人的鬼儿,再不跟第二个人去,一生一世、即使妻主厌弃了为夫,为夫就是死,魂也不离妻主左右,只为誓死相随!此一生不悔……” 明明好似海誓山盟,柳金蟾怎么觉得背后一股子寒气陡然升起:死?魂也不离左右?那她不是鬼缠身? “看你今儿……‘死死死’的,为妻还活着呢,你就想着‘死死死’,难不成盼着为妻再续弦?”柳金蟾忍不住打趣北堂傲那这吓死人的海誓山盟,气得北堂傲绵绵情意瞬间化作万千愤怒,毅然抬起头,狠狠地瞪着柳金蟾,着恼道: “你休想!”他还没死呢?就说要续弦,气死他了! 柳金蟾笑:“不‘死’了?”一激就活! 北堂傲起身一嘟嘴,就将柳金蟾扫进怀里娇嗔:“怎么死?死了,也得让起妻主气活过来!为夫还没闭眼儿呢?妻主就想着续弦了……为夫心里委屈着呢!” “为妻还不是让你吓怕了!‘死死死’的,将来孩儿落地,问为妻要爹爹,你让为妻上哪儿给她寻爹去?”柳金蟾笑着揪揪北堂傲气得鼓鼓的脸。 北堂傲咬咬唇,含情脉脉地横了柳金蟾一眼儿:“妻主,知道就好!”然后一想自己当爹的日子一天天近了,不禁又腼腼腆腆地低低说了一句: “妻主在哪儿,为夫来日就带着咱们孩儿……跟妻主到哪儿,天涯海角,也去!” 柳金蟾愣了愣,不禁想着自己手上的折子一个不好,真会送她去浪迹天涯呢,不禁微微有些愣,但人还是习惯了地花口花嘴道:“那为妻就带你走遍天涯海角!”不后悔就行! “恩!”北堂傲赶紧不疑其他地欢喜点头,他欲还要说点什么,只是才要开口,就听门外一个很不满—— 错,是很愤怒地声音干咳了数声后: “哼——老夫就说怎么得满院子地寻不到人,合着……是不要脸的小妖精,闻着味儿又骚回来了!” *****88* “踩——使劲着踩!” 左手一壶十年陈酿女儿红,右手执筷,数斤小牛筋卤得嫩嫩的,薄薄一片,团成了一碟盛绽的牡丹花,然后小菜十余盘错落其间。佐一小蘸碟,北堂傲眼望那边窗下,吃得不亦乐乎。 “爷,再这么踩……只怕料子禁不住?”奉书眼见那头几个小叫花将脚下一团布踩得好似腌菜,不禁有些担心。 “踩破了才好,看他还敢不敢让本公子为他洗衣!” 北堂傲余恨未消地将一杯浊酒饮下肚,命下面的再好好踩踩,最好让那老狐狸,一穿就破一片,直接连缝补都省了! “爷,这么僵着也不是办法!不如……爷支个招儿令那何季叔早早儿回老家才好!”奉书献言! 北堂傲斜看奉书:他要有招儿,早就动手了还等现在?难不能他有被人欺负的瘾? 奉书吞吞口水,微微向后退了退:关于那个难搞的何季叔他也是束手无策呢! 北堂傲少不得瞪了瞪奉书那孬样儿,要说他两句吧,但仔细一想所谓拿蛇拿七寸,这何季叔,难道就没个软肋? 提这个软肋吧! 北堂傲不禁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你说,这季叔什么的,最怕什么?” “失宠!” 奉书立刻笑道,无奈又挨了北堂傲一瞥:“他都那把年纪了,还争个什么劲儿?”三十好几了!但转念一想,北堂傲又把何幺幺那看人三分含情的模样仔细琢磨了琢磨,总觉得这种男人与他熟知的某个人隐隐相似…… 北堂傲不禁又问:“雨墨可说……夫人,本公子的婆婆,多大年纪了?” 奉书望天:貌似他该问的都问了,独独这个年纪的问题……巧巧地就那么地忽略而过了! “不知爷问这个……”什么意思? 奉书抖着胆子低问。 北堂傲重重地口呼出一口郁郁之气:这么多奴仆里,就这奉书最笨! “你说后院失火这类事……”北堂傲才要开口,突然又觉得不妥当,暗道一旦弄巧成拙,这公公要是自此跟着女儿不回家了……他岂不是更加苦不堪言? 仔细琢磨琢磨吧,北堂傲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公公想回去才行! 哎—— “三十的女人如狼,四十的女人似虎……男人呢?”北堂傲望着那踩得不能再踩的衣物被褥等物,在心底自言自语,总觉得那清凉凉的水里少了点什么? 可巧,下面的弄瓦抱了堆东西来问:“爷,这些东西是什么啊?里面都有味道了!”弄瓦一边说着一边抱着箱子放在鼻下,像只海狸鼠似的嗅得好生仔细,好似这味道越嗅越喜欢似的。 北堂傲正在想事儿,虽见弄瓦这模样很不合礼,待要说他二句,但定睛一瞅:这是那日出京城,姐夫所赠之物么? 他连忙要喝止弄瓦这莽撞的行为,就听奉书骂道:“你个傻子,这是我们姑老爷赠爷的出嫁之物,你胡乱闻个什么?” 说着,奉书就夺过了弄瓦手中的箱子,许是力气有些大,箱子忽然就开了,“哗啦啦”好些东西当即洒了一地儿,尤其是忽然打开的书页忽然就翻在两面交缠的男女之处不动了,吓得奉书赶紧要低身去拾起,无奈…… 301.第301章 你不仁,就别怪小婿不义了 无奈,楼下就不偏不巧传来了何幺幺的声音: “我说青儿啊,你可看见那野狐精了——” 北堂傲来不及计较下面公公喊他什么,吓得什么都顾不上,赶紧低身抢一步拾起书当即抱着怀里,心跳如鼓:好乖乖!差点忘了这个! 奉书则赶紧堵住门,就担心那何幺幺会在此刻闯进来,但仔细一想,他们在家对面的酒楼呢,何季叔怎么会知道他们在此?不禁微微松了口气,只看见弄瓦蹲着身子捡一地儿药物: “这些都是上好的药,哪能你这么捡起来就往里面搁,得把灰吹吹!” 北堂傲抱紧了怀里的书,眼瞅着二人吹灰的模样,两边的嘴角忽然就不自禁地微微扬了起来:后院不能失火……公公还不能着“火”么? 楼下一走而过的何幺幺不自禁身上抖了一抖,不禁道:“这江边的地儿,入了秋刮阵风都冷,咱们还是先回家加件衣裳再来找!”然后他的声儿就渐渐隐去,只听得他絮絮叨叨的声音隐隐约约落下一串尾音: “这男人啊,要想得宠,就得见机行事,见缝插针儿……趁着那野狐精这会子没空……” 北堂傲握筷子的手恨得都抖了起来:原来让他洗被子羞辱他只是第一招儿,趁空让小妖精上位才是真! “奉书!”北堂傲立刻要奉书去把柳金蟾招来,但……他眼儿一低,直直地瞅着那满地的药引子,脸上一冷:你不仁,就别怪小婿不义了! 想罢,北堂傲就从箱子里,拿出一二物,唤来奉书如此这般交代了一番,正要再好好布置布置,外面奉箭就来说柳金蟾今儿下午要带大家去看戏,问他洗好没的话! 北堂傲一听这话儿?不洗好儿也得洗好啊!那戏园子里的狐狸精一串串的,尤其是小戏子还没怎么的,柳金蟾就能往上贴,他不去镇着,倘或那个传说中的知府大红人玉堂春一出来,他可就是腹背受敌,前后失守了! 再三叮嘱奉书后,北堂傲就风急火燎地直奔小院整理仪容,要艳压群芳去了! ***8** 戏没开场! 后台纷纷乱乱,化妆间里都是人,以及慰问的人! 柳金蟾挺着圆圆的肚子,蹭蹭蹭,躲开她爹和薛青,寻到了正在脸上扑粉的莺哥:“好哥哥,向你打听件事儿!” 莺哥扑粉的手一顿:“你?”不及说第二个字儿,他赶紧就拉了柳金蟾到一边屋角:“那边刘老太爷到处悬赏拿你,你怎得刚逃出去,又往这狼窝子里钻?” 柳金蟾苦笑:“这不是……想见知府大人!”先时有孙大人引荐,这而今……她小小庶民如何能见到四品大员?而今就连门房哪里都过不去! 莺哥眼珠儿微微向下,似是想到了什么,不禁道:“急事儿?” 柳金蟾似是为难地低低道:“实不相瞒,说急不急……只是攸关白鹭镇数万饥民,所以柳某才……” “白鹭镇?”莺哥先是一阵激动,接着脸色一冷,疑惑地望向柳金蟾,“你要……白鹭镇的县……”言罢,莺哥心口好一阵震动! “嘘——” 柳金蟾赶紧捂住莺哥的嘴:“好哥哥,这可是要命的事儿!”低调低调! 莺哥的心扑腾腾直跳,眼瞪着柳金蟾那认真的神情,暗道那白鹭镇可是今岁刘宣升迁进京前亲自提拔的自己亲戚……此人可非福娘可比呢! “你既知是要命的事儿,怎……又要太岁头上动土?”莺哥听着自己嘴里吐出的话的,都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在说话:太不要命了! 柳金蟾待要答莺哥两句,无奈她还未张口,一只肥肥的手就朝着莺哥的脸儿伸了过来:“小模样儿,越生越俊了呢!”言罢还在莺哥的下颌处,意味深长地捏了捏。 莺哥虽是眼含不满,但脸上却是冷笑着娇嗔道:“白总管不陪着知府大人里面坐,怎得还有闲情看莺哥这等小角色?”说话间,已经将自己脸上那只毛手,好似愤愤地甩开了去。 来人要如何,无奈脸一转,就看见了睁着大大眼呆呆地瞅着她,好似半日不能回神的柳金蟾,然后鄙夷的眼在对柳金蟾那张桃花面露出不满时,眼一低,余光扫过柳金蟾滚滚的肚子时,嘴角就挂了一抹讥讽的笑意,朝对她冷言冷语的莺哥嘲讽道: “怪道见本总管爱理不理,和着是也有了好相与……还是个大了肚子的!她……” 不待白总管说出更多的不堪的话儿,莺哥当即赏了白总管一个大白眼,不冷不热地反唇相讥道:“说喜欢,你就来三媒九聘,一张嘴儿贫着,算怎么回事儿?当我们牡丹亭是何地?当我莺哥又算怎么回事儿?哼——若没这心思,空耍嘴皮子,倒让人瞧不上!” 说着,莺哥再赏白总管一眼儿不说,还奋力拿手将白总管推开,自己从她身侧故意擦身挤过去,一副怨愤不已的娇俏模样,乍一看倒像是小情人恼了别扭呢! 柳金蟾有点咋舌,突然有点分不清这二人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情了。 白总管眼见莺哥傲娇地又回去扑粉了,心里倒是喜欢他的娇俏,只是……这脾气这嘴巴……少不得摸着鼻尖,与犹未尽地嘀咕了一句:“小辣椒……”眼直直地瞅着莺哥那身子,好似恨不得掉进了那衣襟里去,要怎么的似的! 柳金蟾搞不清状况,也不敢造次,索性就靠着墙儿往外蹭,只可惜她方才蹭了两步半不到,这白总管的眼就将柳金蟾逮了个正着: “我们……似乎见过?”她目光一收,立刻露出熟悉的感觉来。 柳金蟾心一紧,天要亡她也! “呵呵,白总管!”柳金蟾一拱手,“多日不见!”常言说的好,人以群分物以类聚,此白总管乃是苏州知府跟前的第一红人,可见此苏州知府,内里也是个刘宣之流的官—— 自己前景堪忧啊! 白总管一听柳金蟾这话,当即笑了:“柳姑娘,据说城里的刘府寻你大半月了!”怪道寻你不着,合着……是藏在了知府大人的地盘上! 302.第302章 信口开河:柳金蟾敲山震虎 柳金蟾立刻露出诧异之色:“柳某与刘府无亲无故,他寻我作甚?” “姑娘说呢?”白总管的眼闪烁出无数“大家都懂”的话儿,似是有要遮口费之嫌疑。 柳金蟾无视其眼,指望这些走狗收了遮口费就闭嘴?那就是白日做梦! “说起来,本姑娘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岂是他小小一个刘府说寻就能寻的人?”柳金蟾把下颌微微抬高,装出一副她来头更大的模样——爪牙们怕什么?投鼠忌器! 白总管一愣,怎觉得这自己听说的不一样? “柳姑娘?”白总管试探。 “柳举人!”柳金蟾很气粗地拍拍白总管的肩膀,“除了孙翰林之女外,你见过我这么年轻的举人么?本举人可是京城翰林院钦点的……你说小小的苏州刘府算什么?惹恼了姑娘……把他家连根拔起也不难!”哄吓诈,就不信你们动手前,不忌惮三分? 这话别说,还真把白总管吓了个正着,她赶紧一改笑脸,满脸逢迎地向前躬着身子,向柳金蟾讨示下:“这话……不知从何说起?” “看你是个聪明人,点点你儿!”柳金蟾意味深长地拍拍白总管矮了半个身的肩膀,耳语道,“怎么站队……你要好好想明白了!” 为表示自己很懂的柳金蟾,还不忘将那日孙墨儿说得朝廷旧闻拿来镇镇底气: “慕容家当日贵为右相大人时,多不可一世,而今……就连她的门人、甚至往来甚密,有些勾连的……但凡没来得及表立场的……结果,想必你未亲见,也该有所闻吧?” 柳金蟾是个乡下丫头,觉得县令,知府已经是天了,这往上使劲胡说,也没觉得宰相比知府高多少,反正都是胡说,料想那京城的大官眼下也没空来揭穿她,所以,她为了先保住小命,演技这叫一个赞——感谢前世的狗血剧熏陶。 但白总管却非一般人家的总管,四品官多大,但在一品大员眼底也不过好似随时可以掐死的蝼蚁,这官高上一级就能生生压死人!他的脸微微发白,尤其在柳金蟾笑得别有深意时,一颗心隐隐抖了抖: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后面的话,却被柳金蟾一只手挡住了:“本姑娘算什么?不过是那位不愿透露名姓的大人手下,一颗棋子罢了!怪只怪,那刘家在京城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言罢,柳金蟾末了又拍了拍白总管的肩膀。 “是是是!”白总管禁不住又将身子低了半寸,一脸惶恐。 柳金蟾心中大呼痛快,眼见这白总管前倨后恭的模样,心中不禁生出几分唾弃来,但……往往就是这类人比他们主子还坏上十几分,所以她不得不防备地又语带威胁地叮嘱了一句: “此事……你若敢去通风报信,打草惊蛇!又或者助纣为虐……别说牵连你大人,就是你我合族性命都难保!”她的仕途和小命这次全让山长搭进来了。 白总管抬眼就见柳金蟾一脸严肃,眼露出不属于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凛冽之气,将她心中那四分疑窦压下去三分。 柳金蟾冷冷地笑着,也自白总管身侧擦过,只是擦过时,她状似无意地淡淡地道了一句: “今后行事时,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心里放亮堂些……还有……白鹭镇私吞的官粮的事儿,上面都隐隐有所耳闻了,告诉你大人该明哲保身时,当保身,为官不易,别功亏一篑,该撇清关系时,最好撇得干干净净的!我家大人可不想伤及无辜!” 这话说得,柳金蟾哄得自己都觉得她真有一个大人做靠山了,只是人走了五步后,两腿一软,不是及时抓住了一方桌脚,她几乎就瘫倒在地了——吓死她了!知府大人的总管啊,杀她十个柳金蟾只怕踩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眼下,怎么办? 柳金蟾不敢回头,而且也没一丝回头的力气,她刚干了什么,她简直不敢想。 倒是身前的莺哥用一种异于往日的眼瞅着她,好似今儿才发现她是个相当大的人物似的,一张脸几乎呈呆滞状,不是那厢敲锣大喊:“开戏啰——”这莺哥只怕要盯着她看个海枯石烂了。 柳金蟾能说什么?说她刚才都是吓唬那白总管不要去刘府告发她?她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一时那厢二胡一拉,戏正式开场,柳金蟾却没了听戏的兴致,若说她此刻满脑子都是她怎么死的,那么就太看轻她柳金蟾了。反正都是死,柳金蟾的脑子翻腾的厉害,她就不信她不能自这绝处出寻一处生机来—— 不装也装了,何不……置死地而后生? 柳金蟾扭过头瞅着镜中模糊的自己,她仿佛看见了前世那个一次次从人情冷暖中挣扎求生的自己: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 知府大人的所求是什么? 美色? 柳金蟾静静地摇头,她那半百的年纪早过了风花雪月的时候……而且,四品是多大的官儿?寻常美色岂能入她眼儿?倘或…… 柳金蟾二度将脑中的念头压下,难道将就手上的筹码,就不能将刘府和知府二人拿下吗?她需要一个契入点儿,而这切入点儿,她似乎知道,又似乎差了那么一寸……猛然,她眼一抬,墙上那放着的牌子,大大的三个字“玉堂春”映入眼儿来! 她怎得能忘了他呢? ***88** 蹭蹭蹭—— 再蹭蹭蹭—— 哼! 说什么年轻相公不能来这种地儿看戏? 北堂傲眼瞅着公公领着小狐狸跟着柳金蟾前去戏院看戏,独留在家等着当弃夫,心里就愤愤不平,留下弄瓦几个将何幺幺那单儿、被儿,连同衣裤都浸泡在媚儿香的药汁里后,又亲自在公公的晚饭里用了点点点宜室宜家的合欢散后,就愤愤易装扮作女人进了戏院。 无奈左看看、右望望,竟然戏开场了,空见公公与小狐狸坐在那儿听戏,柳金蟾却是半片人影也无,北堂傲他这心啊,就抽啊抽啊的,难宁静,待要离身悄悄花几个小钱,把他带到后面去瞅个究竟。 303.第303章 各怀鬼胎:知府大人心惴惴 北堂傲,眯起眼,刚竖起耳朵就听前面一个三十多岁,摸样周正的女人走来,在那,据说是苏州知府的老女人身侧低语道: “刘府要拿的那个柳书生在后台!” “恩?”刚还满眼色迷迷等着玉堂春登场的苏州知府胡跋,神色一凛,“亲眼所见?” “这还有假!刚还和小的说话来着!”白总管低低道。 “这就奇怪了,不说她逃去白鹭镇了么?” 苏州知府品了口茶,眼见那玉堂春袅袅婷婷登场,也无心拿眼去扒人家衣裳了,眉头一拧:“她与你说什么了?” “貌似她一再得罪刘府,是后面有人指使!还警告小的不要站错队!”白总管低低道,“大人你看……这是不是刘府在京里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苏州知府不答,只是拿眼盯着白总管那脸色尚有些白的脸:“她真这么说?”小小书生竟敢如此说话……难不成真有来头? 白总管少不得将柳金蟾刚在后台的话一五一十,不敢遗漏一分的向苏州知府一一禀报。听得苏州知府隐隐斑白的眉倒竖,更是让竖着耳朵的北堂傲听得咋舌: 这种谎也敢信口开河?但……转念一想,这谎似乎也不算是谎了! 北堂傲一颗心微微悬起,不禁问自己,若是今日的柳金蟾在京城也这么信口开河,她是能把皇上骗了?还是把皇太女给忽悠啰?全是欺君之罪啊……他的头不自禁发晕,眼发黑,越想越觉得任凭柳金蟾这么发展下去,就是把自己往鳏夫的路上送的节奏啊? “她真这么说?”知府胡跋半日才静静地问道。 “一字不差!大人您看?”白总管眼望苏州知府,露出询问之意。 知府揉着两穴,长长舒出一口气,他近来也是对那刘府很不满意,先是半月前莽莽撞撞带着一群人冲进这牡丹亭……吓得玉堂春那小妖精,而今就是在这后台的单间里,被死死压住,也挣扎着不愿意给她了不说,还把这事儿弄得她屋里那口子都知道了,而今寻死觅活的,明明说好要把玉堂春弄进府做小的事儿,都平白黄了! 着实让她心里很不痛快!又白花了她好几百两哄那小蹄子,一会置办新行头,一会给他买宅子田地,现在还没缓过劲不说,越闹还越凶!说什么卖身契都在别人手里,买的这些还不是她胡家的,不过给他过过手,新鲜新鲜,转手弄不好又给别的相好,讨欢喜。非要她给他讨个公道!说不给他讨公道,对他就不是真心呢!不把他当自己男人,不把他当是她男人就别碰他一根手指头—— 一个戏子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闹心! “本官年纪大了,但也好似记得,这柳书生当日是随同孙大人而来!仔细想想这孙大人……当日,对这柳书生有些另眼相看!” 这一追忆起来,苏州知府胡跋忽然就想起那孙梅安排学生们座次时,特意安排这柳书生在其女之上首,难道?真有什么来头? “知府大人这么一说……还真有些苗头!”白总管忽然就想起些许她当日不解的细节来,“当日,孙大人初来府上,仆人上茶,孙大人总会将茶水先不经意地放置在这柳书生面前,再拿自己的,看似爱生如女,平易近人,但……她怎不给另一个女书生也端一碗呢?” 白总管再这么描补一番,苏州知府心里就起了忌惮,怎么说呢?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儿来。 什么事儿? 他京城当官的舅母那日给她写了封信,说是当今皇后的胞弟今年五月,嫁了一个柳姓人家的小姐,这小姐正是白鹭书院的才女! 难道这柳小书生与那柳国公夫人是亲戚?是那柳国公夫人想治这刘府?所以才假借她人之手,要来个一锅端? 这么一想,年近六十的苏州知府当即吓得端茶的手,都止不住抖了抖,赶紧拉过白总管道:“好好查查这柳书生……别,别查!就怕查出不该查的,你……你就只管小心问问她身边人,她都有些什么样的嗜好,又或者欢喜些什么!” “大人的意思?”白总管微微有些诧异。 “小心驶得万年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就是被骗,也强过丢了乌纱帽,没了性命。 苏州知府那老奸巨猾的眼,淡扫那台上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是风情的玉堂春,瞬间也觉得与她的权势相比,就是将这刚得手不到半年还没玩腻味儿的男人,送人也是不值得心疼的?反正……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好东西总是要花在刀刃上的! “宁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苏州知府冷冷说罢,拿眼扫过台上悲悲戚戚,妩媚尽显的玉堂春,“不如,先将那日刘府送来的那个小子送去问问路。” “大人……您……”白总管眼瞅那台上的玉堂春,露出惊讶之意,“不是……还没碰过么?”若那柳书生是假的,多可惜! “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不拿自己没碰过,谁稀罕你玩过的! 苏州知府继续喝茶,满眼不在意:“告诉玉堂春,戏散了,洗好,等着本官!”再不让她好好摸两遭儿,可不划算,她单这半月功夫,可就在他身上可是砸了数百两白花花的银子啊—— 赎一个清倌都够了! 眼见那苏州知府横着一身肥肉,不待戏罢,就往后台去的阵势,北堂傲浑身不自禁打了个寒颤,眼再扫那台上杨柳细腰,正值双十年华不到的玉堂春,一种难以言语的恶寒自心底升起,他无法想象他是如何承欢,共赴鸳梦的,要是柳金蟾…… 北堂傲脑中立刻浮现出一个好似浮肿的柳金蟾,想要表示作呕吧,莫名的,他觉得自己,尤其是这身子都还是愿意的…… 好不羞人,谁让她是他北堂傲妻主,他不巴心巴意地让她好好儿吃干打净了,难不成还等别人来碰?怕就怕,他青春正炽,她柳金蟾就移情别恋…… 304.第304章 藏匿箱间:知府大人追角儿 一想到自己青春虚度,独守空房,北堂傲当即想也不想什么“欺君之罪”,转身就领着奉箭几个,悄悄儿尾随那苏州知府身后,直奔后台而去—— 他绝对不要守空房,老了也不守! 这人一前一后,全往后台奔,正在台上唱得如泣如诉的玉堂春不禁心里犯了嘀咕,难不成是他今儿唱得不够好? 但台下却是喝彩声一阵一阵地来啊? 还是出什么事儿了? 玉堂春忽然就想起莺哥刚才和他说得那句话儿: “那位替咱们出了一口恶气的柳姑娘来了,这次貌似要对刘府下手了!刚还把白总管吓了一个脸卡白卡白的呢!班主,你说那柳姑娘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来历啊?” 台上依旧在依依呀呀。 这方唱罢,那方粉墨登场。 北堂傲满眼满心只有柳金蟾,偷偷摸摸,也效法柳金蟾,虚张声势,打着某大人的旗号,就大摇大摇地进了戏院后台,眼见柳金蟾被那莺哥悄悄引进了一间小屋等候,还不忘叮咛道: “隔壁就是我们班主更衣化妆的单间,一时来探班的知府大人去了,我就引你去见我们班主!” 瞅着柳金蟾一副垂涎三尺假惺惺模样,嘴上还道什么“谢谢哥哥了!”,一席虚假至极的当即话酸得北堂傲心里直冒泡—— 然,恨归恨,自己妻主什么德行,他北堂傲还不知道?现在才说后悔什么的,太矫情,他自愿的,他喜欢,就是不愿与人分享,所以让柳金蟾如愿以偿去沾花惹草,那绝对是做梦! 趁着人不注意,他仗着身手好,留下奉书盯住柳金蟾那边的的动静,他和奉箭先就着最近的箱子,翻身进去。 他本想趁着人去时,再出来,不想那个傻子,居然就将箱子搬进了玉堂春那间屋,可怜的北堂傲和奉箭两个高高大大的男人蜷缩在箱子里,眼睁睁地看着对面坐着苏州知府大人,头顶着一堆隐隐有了些汗味儿的戏服,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亏得,少时就散了场,北堂傲和奉箭才想就要结束了,谁料…… 那玉堂春才踏进屋,那知府没有半句软语,就淡淡地对玉堂春说了一句:“全脱了!” 北堂傲和奉箭当即凌乱了,他们可是良家男人啊! 无奈他蒙眼还是捂耳,外面的动静不绝于耳就罢了,还一浪盖过一浪,好几次把他们栖身的箱子都推搡了好几下,不是那知府和玉堂春都专注于,一个卯足了劲儿想捞本,一个使出了浑身的解数扎挣,那么他们一定会发现,某个大箱子悄悄地、自己数次合紧了盖子,还有数身衣裳自动自发地缩回了原处。 “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玉堂春看着如狼似虎般扑将过来的胡跋,禁不住后退,无奈屋中太小,退两步,就踢到了身后的箱子,吓得北堂傲和奉箭想高喊:“走开、走开!”无奈喊不开不说,那胡跋还一路狠命扯开自己的衣带、汗巾朝箱子上拢来。 “好宝贝儿,本官想死你个磨人的小妖精儿啦!” 胡跋压过来,就将玉堂春扣在箱子上,开始拉扯玉堂春身上的衣裳,弄得下面的北堂傲和奉箭汗流不止:这不是要在箱子上……吧?北堂傲两手捂脸,觉得没法活了! “大人,也不怕人看见了笑话儿?外面都是人呢!门都没闩!”玉堂春身子一扭下面箱子一震。 “怕甚,谁敢进来?”胡跋抵住箱子的摇晃。 “这可难说……而今苏州城,就连三岁小孩儿都编着歌谣,唱大人您,压在奴家身上,说什么‘牡丹亭上一横呈,黎民饿死无人问,若问苏州知府今何在,请看玉树堂前满枝春’” 玉堂春黄莺般的声儿一出,他人就将身上急巴巴的胡跋推开了去,然后坐在箱子上,拉着胡跋的手,娇滴滴地诉苦道: “自那刘家老太爷带着一众人闯进这牡丹亭,见着大人您……那么着奴家,而今奴家都不敢出门子,但不出门若能了是非还罢了,只是奴家总不能上戏台子吧?这一上戏台子,那些个女人瞅着奴家,就跟奴家啥都没穿似的!这还罢了,今儿,奴家与莺哥到街上买些针线,不想一个孩子唱罢就算了,竟还追上来问奴家,说……说……说奴家。说奴家让大人您……舒服不舒服!这让奴家怎么见人去!” 胡跋一听这事儿就连苏州城的人都人人传唱了,顿时吓得胸口一阵,若是以往还罢了,但……那姓柳真是个什么有来头的,她这事儿传出去,不怕人说风流,就怕…… 胡跋不自禁后退了一步,忽然就想起了一件顶顶要紧的事儿,这玉堂春可是刘家洗好,连着卖身契一并放到她枕边,示好的头一等玩物啊! “大人怎么了?”玉堂春眼瞅胡跋脸色有异,聪明如他,自然知是他刚才的话终于起了效用,当即再接再励,衣带一宽,就朝胡跋贴了过去,“是不是因奴家的话恼了?” “如何舍得恼你!这天下本官最疼的就是你这尤物儿!是本官委屈你了!”胡跋托起玉堂春的下颌,手顺着颈线一路下滑,“脾气闹够了?” “什么够不够的,大人若是真心疼奴家,就该问那刘家,将奴家的卖身契拿回来,别让他们家一直要挟着奴家,人不人,鬼不鬼的,明明是您的人,却又不像这么回事儿!这王航睡着了,都觉得不安生,就怕……”玉堂春贴紧胡跋,低低道,“就怕哪日大人调离了苏州,那刘家又把奴家往别人怀里送!这算什么?纵有大人您给的田宅房舍,又能如何?” “你个傻瓜,难道,那刘家还敢戏弄本官!到时,本官让那刘家亲自将卖身契拿来,亲自交到你手上,这有何难?” 胡跋这话儿不及罢,人就被玉堂春一把恼了似的推开,恨道: “都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大人您分明就是糊弄奴家!说什么命他们家拿来,这一拿二拿,眼见着都要半载过去,怎就不见一点儿动静?想来是大人根本提都未提!要不,难不成,是那刘家根本就不把大人放眼里!等着大人走了,好再给奴家换主儿?” 305.第305章 玩物之悲:玉堂春花容溅泪 苏州知府那脸一凛:“这是什么话儿?” 玉堂春合了衣裳,脖子一梗: “什么话都不打紧儿,大人若是真心喜欢奴家,就一顶轿子把奴家接进府里去,也跟您那些个夫婿们一般让人好茶好饭的伺候着,不然,也不用再来了,就让玉堂春在这儿烂泥里让人作践死了才好!省得****替大人操着一颗心,还处处让人埋汰!” 胡跋眼见玉堂春又开始说什么死死活活的话,心里一软,贴过去软言道:“你今夜依了本官,明儿就差人给你拿来?” 玉堂春将胡跋再度一推,横了一眼儿,起身故意一面更衣,一面道:“大人也是个读书人,难道不曾听过那‘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的话儿?还是故意又来哄奴家?” 胡跋吞吞口水,忍不住整个人又贴过去,一面毛手毛脚地混摸,一面低低道:“这不是……没带在身上,不然让白总管回去拿……你……”说着,胡跋要将玉堂春往那椅子上压去。 眼见就要得手,不料玉堂春欲迎却拒,把人都撩起了火气,他最后关头却硬生生将那胡跋推开了去: “这像怎么回事儿,好似偷鸡摸狗的,大人您拿出奴家的卖身契来,奴家就是您的人,要怎么的,奴家还能不依你?躲在这地儿偷偷摸摸的,莫怪苏州的百姓混说,就是奴家这半年也瞧着不是个事儿!要就要,不要就不要,得手了又推说明儿,我玉堂春难道还不如那等花街柳巷的男人不成?” “你到底要如何?”胡跋急了。 玉堂春滑下最后一件单衫,抬眸:“奴家要奴家的卖身契!” 胡跋上前欲缓和两句,不料玉堂春退了一步:“奴家不想再不明不白地跟着大人,做着人人轻践的野鸳鸯了!”言罢,玉堂春转过身,一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模样。 胡跋毕竟是个要面子的女人,男人小小闹闹,她可以宠着,但……这么没完没了的来,她也是有脾气的,当即也不管玉堂春那身上有没有衣物,踢开门就自个大敞着门扬长而去,末了喊了一声: “惹恼了本官,仔细让刘家把你再送别人了去!看谁还来迁就你!小小戏子……也不知转了多少手,本官宠你两分,你还不知天高地厚了!” 玉堂春刚才那股子倔劲瞬间好似奔溃一般,瘫软在椅子上,然后从脚到头止不住的颤抖,不是紧紧咬住的唇,渗出丝丝红丝来,北堂傲都要觉得他是不是有什么先天疾病。 “班主!”赶紧着进来合上门,为班主挡住满身羞涩的莺哥,紧着上前,为玉堂春披上夹衣,“何苦逼得这么急,明明……半年都……都挺过来了!福娘也死了不是么?” 玉堂春却不说话儿,仍旧两眼恨恨地瞪着一个地儿,不说只言片语,莺哥的泪就滚滚落了下来,啜泣道:“都是我姐一时糊涂,不然大哥也不会……苏姑娘也不会……” “别说了!”玉堂春大喝一声,“过去的事儿提她做什么?有用吗?”质问的眼底是刚才那般羞辱也不曾有的泪花在转。 “是我们太傻,是我们以为咱们是凭本事吃饭,是咱们中了人家的计儿,谁让咱们什么好好的营生不做,要干这营生呢?” 玉堂春似是要要强的吐出一个个字,想说自己是活该,无奈一开口,大滴大滴不甘的泪珠儿就顺着倔强的脸颊滚滚而落,不屈、不甘、无奈连同所有失去,却无法挽回的痛楚,让半年来自她走后,一直不肯掉一滴泪的他,泪花儿止不住的落。 看得箱子腰酸背痛的北堂傲和奉箭也忍不住动容了,只是…… 他们才要拘一把同情泪,那莺哥就忽然低低道:“班主心情不好,莺哥就让那柳姑娘改日……” “不!现在就喊进来!”玉堂春立刻用手擦去脸上的泪,努力露出一个素日里勾人的笑意来,恨得北堂傲差点吐血而亡。 “可是……”莺哥一扫玉堂春那似是不便的身子,微微迟疑。 玉堂春放荡不拘地将身上那件莺哥进来给他披上的单衫拉开,对着镜中的自己一照:“外面那些个女人们不都想仔细看看,我玉堂春这样是什么样么?” 分不清是自暴自弃还是有意要试探人心的话语,气得差点吐血而亡的北堂傲瞬间又活了过来:他这辈子没见过勾引别人女人,这么死不要脸的男人——他要杀了他! 北堂傲一冲动,吓得奉箭赶紧咬耳朵:“夫人要知咱们在这儿,刚才……”一言瞬间让北堂傲静若石膏,怎么说呢,要是金蟾知他看见那肥婆在玉堂春身上上下其手的模样,他真会恨不得死了算了——太……其实柳金蟾也对他那么干过了,只是……看别人和自己,两码事了! “只是……班里……” 莺哥想说没必要因那知府的话儿又再折腾自己,然玉堂春却只是笑看着他问:“班里还有谁不知我这些事儿?”自那刘宣多看了他一眼起,上至知府大人、下至福娘、白总管这些个狗仗人势的奴才,谁没把他扒了睡过好几遭儿? “班主……”莺哥欲再说,玉堂春却只是对他摆手,“去请柳姑娘吧!”只要能帮那个她,谁睡他,他都愿意——除了她,他心里不会有第二个人。 莺哥抿着唇,倔强不动。 玉堂春这才回眸,拉着莺哥的手握紧:“我这心,你还不知道?为了她,还有什么不能做?”多少次酒醉,自陌生女人身侧醒来,他图得是什么……岂能功亏一篑! “可这么久了,她也没见……”莺哥满是担心。 玉堂春执拗地摇头:“我不管,她一日不好,我便一日不好!她好了,我玉堂春,就是死也甘愿。我这半年,是为了她而活的!”不为她,他半年前就了此残生了。 莺哥叹了口气,他很想苦口婆心地道一句: “而今你我早已人人口中人人轻贱的残花败柳,她再是情深如笃,只怕也……” 306.第306章 无功而返:北堂傲被拿正着 然,莺哥,抬眼一看玉堂春那始终如一的眸子,少不得咬咬唇,转过身去请柳金蟾,只希望这是最后一个,他不希望班主再以这么作践自己来折磨自个,他希望重新看见过去个爱身如玉,贞烈的玉堂春,但可能吗? 莺哥心事重重请来柳金蟾,箱子里的北堂傲默默啜泣:他此刻,连抓妻主回家的权利都没有了——破箱子,好死不死。抬别处不行,偏偏抬在这鬼地方! 北堂傲恼阿恼,恨得只差没用门牙磕巴磕巴,把眼前的箱子给磕巴脆了!看柳金蟾还敢不敢背着他私会不要脸的戏子。 北堂傲在箱子里悲戚不已。 满肚子盘算的柳金蟾一跨进屋,就有开门见山直抒胸臆的念头,无奈,她才刚踏进前门,人就吓得一个激灵,直愣愣地从门里跳到了门外,真不是她是君子,着实是那次随孙墨儿看窑哥被捉的后遗症—— 墨儿的相公太凶了! “你你你……”能不能穿上衣裳说话! 柳金蟾手指着玉堂春,眼一时也不知往哪里搁好,刚才一番慷慨陈词全飞进了爪哇国! “进来吧!”玉堂春随手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单衫披上。 柳金蟾这才蹭蹭蹭沿着门缝进来,随便小心地合上门,还悄悄落了闩,眼见玉堂春看她闩门的手,她赶紧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外面……看见……不太好!”貌似闩了门更不好吧? 箱子里的北堂傲气呼呼地撇嘴:假正经! 玉堂春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闩上的门,他也不知该想些什么,这大半年他都不记得自己为了救人,爬过多少女人的卧榻,有时酒醉醒来,才发现身边早换了不知名的女人,他还能有什么可以讲究的? 柳金蟾想搓搓手以掩饰自己的紧张,但这一搓手倒像她在打人主意似的,她只得僵立在门口开门见山道:“刚才屋里的话,我都听见了。” 玉堂春径直在椅子上坐下,对着镜子一点点地卸妆:“那又如何?你能有办法拿到奴家的卖身契?” “那得看你的卖身契在谁哪儿?”柳金蟾眼见玉堂春背过身去,胸口的压力就少了泰半,没办法,她实在对性感过头的男人没有反抗能力。 “苏州知府胡跋手里!”他早打听过了,那夜他被刘宣送到胡跋榻上时,送去的,还有他儿时被卖进戏班的文契。 柳金蟾低头不语,她自身都难保,如何能帮他拿到卖身契…… 柳金蟾在北堂傲恨恨地目光中,一步步靠近卸妆的玉堂春,低低耳语:“除此外,也许我们能在别的方面……联手!”柳金蟾不想答应她办不到的事儿。 玉堂春懒懒地看着镜中俯身他肩头的柳金蟾,不知是不是他过于敏感,这个柳姑娘明明是如此亲昵地动作,却丝毫没沾到他一丝衣片儿,明明他已这般如在盘中! “玉堂春不懂姑娘所指!”玉堂春继续卸妆。 “知府与刘府沆瀣一气,后面的利益相连……不是一个你能轻易能挑拨的!”柳金蟾继续俯身吹耳边风,她而今唯一可用的棋子就是这个玉堂春了。 玉堂春一怔,笑:“不解姑娘所指?而今苏州城谁不知我玉堂春是知府大人身前的大红人?跟你有何好处?是好吃还是好喝呢?” “柳某闻玉堂春也曾是个贞烈,不畏权贵,戏台上就敢拔刀抹脖子的烈男子……然,是什么让昔日的烈男子,而今沦落于权贵狎玩中?还被踢来踢去……” 后面的话,柳金蟾不忍说得太白,毕竟这已经是别人的痛,她为了自己的利益残忍提及就罢了,再说细了去,岂不是往人伤口上撒盐? 玉堂春冷冷一笑:“当时是不懂事,而今是想明白了,能有什么比荣华富贵更要紧呢?” 说着,玉堂春自椅子上起身,一转身朝柳金蟾步步走来,直将柳金蟾逼到椅子上坐下,“柳姑娘敢说,你,今夜前来,就没想过也与她们一般,也来分一杯羹?” 音落,衣滑,肤滑如玉…… 吞吞口水,不敢狠看! “柳某不敢说是一个坐怀不乱的真君子,但……也绝不是一个趁人之危的真小人!” 柳金蟾手拉滑落的衫袍,无比熟练地就给玉堂春拢回了个大半。 “若公子不愿出一口恶气……柳某在此告辞!唐突佳人了!”柳金蟾赶紧作揖,欲从玉堂春的身侧滑出,礼退! 玉堂春没有挽留,只是留在原处自顾自地继续细细卸妆,慢啊慢地更衣。 北堂傲很奇怪,好容易等着这玉堂春收拾毕离开小屋,他和奉箭才跟木头人似的,浑僵僵麻麻、吱吱歪歪地爬出木箱,待要心里暗骂两句“他爷爷的”—— 门开了,玉堂春锐利的眼直直地瞅着他二人: “爷的身子,还好看吧?” 北堂傲和奉箭这才想起,他们着的是女装! ***8** 苏州城的夜,寂静。 既然关了城门,家自然是回不去了! 月如银盘,升上中天,将大地照的犹如白昼,一切清晰可见。 柳金蟾头戴纱帽,领着雨墨在人烟渐渐稀少的小路上溜达,离开牡丹亭,柳金蟾有一种难言的挫败感,都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她却是东风不来,万事欠备,怎么办? 逃回景陵县? 柳金蟾沉思的脚步在踏在青石板上,一步一声,清晰可闻。小雨墨和弄璋追在她身后,小步子努力不发出任何声响。 六日来,她打听了许多事儿: 如去岁时,玉堂春曾与一个女书生并肩无数次走过苏州城的大街小巷,宛若神仙眷侣,天生的一对儿。 如去岁时,刘府刘大人一眼相中玉堂春,欲纳其为小,玉堂春剑横颈脖视死如归,那女书生更是为他不惜得罪权贵…… 但那刘大人是个什么人,她身边那个福娘又是一个什么样的货色,她柳金蟾岂能不知?涉世未深的小小书生,一往情深只能动不动就抹脖子的小小角儿,斗那家大业大的刘宣,无异于蜉蝣撼树,以卵击石…… 307.第307章 时来运转:玉堂春送上门来 想多了…… 柳金蟾对福娘那一死的自责也减了许多,想想她逼良为娼、毁人前程,最后人死落得个家破人亡、夫离女散,算不算是报应呢? 玉堂春的话肯定是言不由衷的,但他在顾忌什么呢?难道他把自己都逼到了那种份上,还会顾忌生死? 想不明白! 柳金蟾长叹了一口气,仰脸望月,问自己眼下能让知府与刘府反目,展开厮杀还有什么好办法,毕竟知府这边的线埋下了……刘府那边,她要如何下手呢? “哒哒哒……”是马车过来的声音。 柳金蟾下意识地往路边靠去,继续踱步,深思。 “哒哒哒!”马车在过了柳金蟾不到四五步的距离前,忽然停住了。 柳金蟾不解地侧目而去,北堂傲那不甘不愿的脸就露了出来,等着她不知是怨,还是思念,瞅着她眼儿瞪,嘴角笑,活脱脱一张三花脸。 “愣着作甚?还不赶紧着上来?” 北堂傲三分情意,七分娇嗔地低低一喊,柳金蟾立刻嬉笑着朝马车上爬,只是才爬到了一半:傻了! 玉堂春? 虽然马车内灯火昏暗,但这个第一次见她,光了一次又紧接着光第二次的男人,是个女人都难忘!更别说还是个尤物! 柳金蟾一呆,北堂傲的扇子就准准地敲在了她的脑门上:“傻乎乎,盯着谁看呢?”当着他也敢乱看?亏他刚才还赞她坐怀不乱,不似先时了呢! 柳金蟾尴尬一笑,默默坐上马车,自嘲道:“见笑了!” 玉堂春立刻回以一个更尴尬地笑脸:“今日,冒犯夫人了!”早知她家有仙夫美侍,他这胭脂俗粉,哪敢关公面前耍大刀,让人凭白的见丑了! 柳金蟾傻笑,不敢答,就怕一个不小心,她今晚就别想睡了。 “傻得你!好似没见过男人似的!你不有话要和人说么?” 北堂傲刚眼见柳金蟾一副君子样儿,虽心里受用,但一想这玉堂春那么不要脸地脱给他妻主看,看一遭儿不够,还整个人凑近前又脱得个纹丝不见的,心里就来气——好似他玉堂春有的,他北堂傲没似的,不就,不就是敢露得那么……那么死不要脸,明明还没他尺寸一半好…… 隔着一个北堂傲,柳金蟾突然觉得也没那么尴尬了,虽然她没打算让北堂傲知道此事,但…… 既然藏不住了,她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不瞒你说,我手上有一封奏白鹭县县令监守自盗,私售官粮牟利的折子!据金蟾所知,这霍恒之夫是刘府刘大人的表弟!他这官职就是刘宣举荐的!” 玉堂春不解这与他何干! “此信本是要亲自交予知府大人仲裁,只是……官官相护,只怕递上去,也是石沉大海,霍家花个几百两就能继续赚个盆钵锡满。” “你的意思?”玉堂春仍是不解! “你想不想让知府大人与刘府斗个你死我活?然后咱们从中获利?”柳金蟾抛出她的全盘计划,北堂傲只是静静地听。 “他们两府盘根错节,只怕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 玉堂春想自己使出了浑身解数,也始终只能是被两家玩弄于股掌之间,就连他故意设计那撞见一幕,也丝毫不能撼动两家勾连分毫。 柳金蟾笑:“那是利益一致!要想让两家真正斗起来,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他们真正的利益互犯之时!你怕死吗?” 玉堂春冷哼一声:“早在半年前,我就死了,还怕什么?” 柳金蟾点头,朝玉堂春作揖:“那柳某先代白鹭镇的饥民们谢你,救命之恩!” 玉堂春赶紧道:“我不过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男人,哪敢受这赞誉之词,不过是报一己私怨罢了,柳姑娘千万不要抬举了奴家!奴家也是贫苦出身。” 柳金蟾也不啰嗦,作揖罢,只问:“知府大人的大印,素日可是挂在腰间?” 玉堂春想了想:“也不常,只是偶尔逢上有公文批复时!” “你能摸得上吗?”柳金蟾避轻就重,只问重点。 “能!她酒醉之时,就能!”玉堂春脑子迅速转动。 “那么你先寻一份知府大人素日里的文书与我看……我到时就模仿知府大人的笔迹,以知府大人的口气,夹杂这份折子,咱们往京里神不知鬼不觉上一份,弹劾大理寺少卿刘大人,欺上瞒下,纵容家亲作恶,藐视王法,私卖官粮等罪!如何?” 柳金蟾话一毕,大胆如北堂傲也吓怔了——这借刀杀人固然好,但偷盖官印,还伪造奏折……他他他,这是嫁了个什么人啊! 玉堂春不懂其间厉害,暗道反正是一死,戏里唱过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他玉堂春做不了豪杰,但这既能报一己私仇,又能为民除害之事,岂能不做?当即答应! 接着柳金蟾又像玉堂春求证了许多胡刘二家的利益相连与矛盾分歧,柳金蟾叮嘱了玉堂春许多细节,玉堂春一一领受,稍后就令莺哥回去取来一本胡跋送他以作炫耀的诗集。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柳金蟾拿着那日孙梅给她借宿驿馆的凭证,带着北堂傲和奉箭大模大样地继续入住驿馆上等房。 直叫这一路随来的玉堂春咋舌,暗问这柳金蟾究竟是何来头? 于是…… 在柳金蟾细细研究那行笔时,玉堂春试探着忽问道:“那这些,上面看见……是不是就会派大人下来查案啊?”你是不是个大人啊? 柳金蟾点头:“没被人扣下的话,这是自然的!”她的希望是最好中途能被刘家的人脉偷偷扣下,不然…… 一听这案子能查,玉堂春手揪着衣袍好一阵,方迟疑道:“不知,能不能在上面再加一条污人名声,毁人前程的罪?” 柳金蟾抬眼,瞅着玉堂春那迟疑地神色,眸子一转,她总不能说,她其实根本就没胆子呈上去,而是…… “怎么说?”不忍让美人心碎,柳金蟾硬着头皮问道,心却在泣血:这案子一写,信还能故意落进刘家人手中么? 308.第308章 狗血故事:玉堂春一段旧情 玉堂春低头欲开口,却又觉得心乱如麻,不知从何说起,还是他身侧的莺哥开了口:“这事说来就话长了。” 说来竟也是一段狗血老套故事。 当日,玉堂春还不叫做玉堂春,只是一个随师傅来到苏州城谋生的少年,因模样出众,又唱腔好,一唱就红了半边天,纷纷涌来的除了大把大把的钱外,还有无数窥探的眼儿。 但那个少年不怀春?哪个少年不爱才女,不盼着自己也能像戏里的人一般,做状元相公,妻荣夫贵? 玉堂春当日虽不及现在这般如日中天,但他那青葱般出类拔萃的清秀模样,加上心性极高,自幼学戏,这些个唱词里的风花雪月,才女佳人,自是在他心里扎了根苗儿,这心里眼里,默默许了一段心事儿,非读书人不折腰。 好巧不巧,说来也是天从人愿,就在玉堂春初绽头角不久,苏州城就迎来了三年一度的乡试,各大客栈就七七八八被一众赶来乡试的秀才们住了个满满当当。 若说来赶考,许多人在屋里背得那叫一个混天黑地,偏偏就有些个上天眷顾的才女,持才傲物,并不把小小乡试放在眼里,反倒是借着难得来苏州城一次,隔三差五就放下书本游山玩水,压压青石板路。 说来也是天公作美,玉堂春难得获准离开牡丹亭在苏州城逛荡,无奈模样太好,又受盛名所累,在小鹊桥哪儿就被几个地痞流氓拦在桥上。 那些个地痞一瞅是玉堂春,就知是个戏子,当下起了下作念头,非拦着说给亲亲就放人,急得玉堂春没法儿,爬在那桥栏上说,谁敢过去,他就跳下去,死给她们看,那群地痞流氓就哈哈大笑,说:“有本事,你就跳,身上衣裳湿了贴在身上才叫更好看!” 恨得玉堂春要死的心,都踌躇了。 就在这两难之际,女猪脚登场了。 女主角当然没有绝世武功,更没大打出手,只是一张利嘴开了腔,唇枪舌剑过去,就将数个地痞流氓说得面红耳赤,灰溜溜而去。 这嘴功,羡慕得柳金蝉心生敬仰,不禁问:“不知……这位姑娘姓氏名谁?”他日相见定要拜师,尼玛,堪比《大话西游》里的唐僧啊! “姓苏,想来夫人也认识!”莺哥想了想道。 莺哥话一毕,玉堂春立刻瞪大了眸子瞅着柳金蟾,回看莺哥:“如何说是认识?” 莺哥笑向玉堂春道:“班主有所不知,这柳夫人,也是白鹭书院的学生呢!” 玉堂春一听此话,脸刷得红了大片儿,似乎此刻才想起他初初见面就把人吓得跳出门去的事儿来,头当即低了数寸,半日才低低地、好似呢喃般道:“刚……唐突、夫人了!” 这不说还好,一说屋里一片寂静,立刻将玉堂春那豪放不拘的模样忆起来。 柳金蟾也微微不自在起来,她不自在的原因当然不是她不好意思,而是她懊恼怎就没使劲着多扫两眼,尤物啊,今后……想看,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 “这……何来唐突不唐突的……”柳金蟾欲开口说点什么缓和缓和气氛,也随便别让这玉堂春把她看得太高大上了,省得断了她,他日的风流路。 无奈她还想着以后,北堂傲岂能给她一个以后? 不等柳金蟾笑得一脸桃花开,再把那话说得三分有情七分暧昧,北堂傲两指在柳金蟾腿上一掐,开口就向玉堂春笑道:“亏得今儿你是遇上本公子妻主,她是个君子,这要是让别的女人看了去,你今儿还能不让人连皮带肉地把这便宜占了去?” 玉堂春低头,微微点点。 北堂傲可不想就这么了了,尤其柳金蟾那脸一听“君子”二字,差点就扭了似的模样,他更是一百个不放心,谁能保证,这妖精在女人榻上爬成了习惯,那日不随便把他家卧榻也给爬了? “若是别人,本公子也不多话,但瞅你也是个苦命人。有句话就很想说两句——这世道,你也知女人坏了去了,谁不是吃着碗里的,瞅着锅里的!你越不把自己当回事儿,她们就越是作践了你,当没你这个人似的!尤其是这些个家里娶了男人的,她能对你真心?” 北堂傲脸上那是对玉堂春一片关切啊! “依本公子说,你还年轻,又生得这般如花似玉,与其把这大好的青春白糟蹋在这些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女人身上,不如好生寻个可托付终生的人,正正经经好好嫁了才是!”嫁了,他妻主就不打这妄想了。 一语说中玉堂春的心事,玉堂春当即红了眼儿:“这个……奴家如何不知,只是……说是容易做是难……奴家的卖身契还握在她们手上……转来送去……”他难道还要为她们那等不把他当人的人,守身如玉么? 北堂傲冷哼一声:“这有何难!你要真想自此洗心革面、好好嫁人……你拉我作甚?”他眼见就要处理掉一个狐狸精,不想话还没完,柳金蟾就快要把他裤子拉掉了:死不要脸的! “你的卖身契,如果有机会,我也会努力帮你想办法,设个方儿看能不能赎回来!” 柳金蟾无视北堂傲横她的眼儿,赶紧向玉堂春笑道,无法做到的事儿,她可不能让北堂傲信口开河去——他自己那模样都是祸水之源呢! 玉堂春一听,不禁急道:“若是能赎,多少钱都行……奴家这半年攒了好些钱,就是卖房卖地也是使得的!就怕……不是赎不赎,而是又转手送了谁!”知府大人如何会缺钱! 这话一出,屋里一片长叹,莺哥更是跪在玉堂春身前哭道:“都是莺哥那不争气的姐姐,生生害了班主!” 柳金蟾头大,不懂怎么又牵扯出这么一件事儿来——看样子今晚,是睡不了了! 于是打断的故事,又接着再叙述。 自才女救了美人,美人自是芳心暗许 更何况那才女还容貌甚佳不说,今番又是来苏州考举人的,“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在情蔻初开的玉堂春心里眼里,可不就是梦中情人么? 309.第309章 豺狼虎豹:美貌是把双刃剑 自此苏州城河畔、小路,一把油纸伞下,才女佳人羡煞了无数人眼,尤其是美人获知才女尚未婚娶,家中父母早亡,他们的婚事几乎就是水到渠成,就等才女乡试后,一切都顺理成章,这段日子可谓是春风得意,蜜语甜言难尽诉。 然,故事就怕,但是! 《易经》说水满则溢,这不,幸福过了头,横祸就凭空而至。 其实,以柳金蟾的观点来看,祸事其实早在二人相遇时就已埋下祸根。 自古红颜多薄命。 美人人人都爱,老班主的独生女,莺哥的长姐自幼与美人朝夕相伴,自然是暗恋已久,得不到就是无限嫉妒恨,时常喝得酩酊大醉;老色狼刘宣也是个得陇望蜀的,她第一次见玉堂春就中了意,想娶进门做小…… 内忧外患,一遇福娘穿针引线,当即一拍即合—— 借着老班主独生女的酒后真言,福娘得知老班主虽待玉堂春如同亲身,但玉堂春却是买来的孩子…… 知恩焉能不图报?拿住老班主寻个错处,能不逼玉堂春就范?同时,再吓唬吓唬小班主,玉堂春的卖身契就顺顺利利地被小班主双手奉上! 接着,女书生助玉堂春,上告衙门,眼见就要救出老班主;不料,福娘手持玉堂春的卖身契,告女书生拐带属于刘府的玉堂春,数个帽子罩下来,将女书生打入大牢,还革除了功名,取消了一切入试的资格—— 老班主没救出来,还搭进去了一个,玉堂春的天就这么塌了。 柳金蟾拍拍胸脯,自认自己幸亏不是这女书生,不然是她只怕也难逃这一劫,不过……她比较幸福了,她会有爹娘为她奔波,不似这女书生,父母双亡,又家不在苏州,独有一个弱弟在家,也是个拿不了主意的…… 后面的故事,柳金蟾对手指,不用人说,她也知道,前世八点档电视都演烂了,肯定是告诉这玉堂春用身体来换! 不过现实比电视更残忍,人性也更坏—— 她们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将好似无头苍蝇的玉堂春玩弄于股掌间,今天这个睡来说给想办法,明天那个睡去说帮他通融通融。短短一月过去,人就成了谁都能哄上手的残花败柳,而他却仍旧不知到底谁能帮他,谁又是明摆着只想白玩他。 北堂傲听得拳头握得啪啪作响,柳金蟾只觉得心情沉重,但能说什么呢?玉堂春这年纪,他能懂什么呢?说他涉世未深,但他这样的年纪又如何去涉世深呢?难不成人人都是她这般带着三十多年的人生历练,穿越而来? “后来,眼见着乡试的放榜都结束了,我娘和苏姑娘还是在牢里铐着。我姐每日就拿自己的头砸柱子,跪在班主面前说是她害了他,没三月,她……就投河死了!然后留下这封血书!告那刘府……不知有没有用?” 莺哥抹着泪儿,将怀里一块布拿将出来,呈递给柳金蟾。 柳金蟾不过是想救自己,眼见着他们把所有的信任都放在她的身上,让她的心扑通通直跳,她能怎么办?不行,就找孙墨儿吧!毕竟,她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此刻……唯恨自己怎么前世不是个身怀绝技的特种兵呢?扼腕——同志们下次穿越前,一定要先当雇佣兵等! 北堂傲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官员,就能害人至此,心潮翻覆,第一次他开始明白做官不仅仅权利斗争,还有这么多民期盼着真正为民做主的官……想着他的眼静静地看向了此刻一脸沉寂的脸,自问: 她会是个好官吗? 柳金蟾无法给北堂傲任何回答,只能拧紧眉头盯着那封读起来都不太通顺不说,还错别人满篇飞的血书——没文化真的很可怕!整块布还需要连蒙带猜,柳金蟾对自己将来当官的前途,感觉甚是忧虑! “行吗?”莺哥两眼含泪,充满希望。 柳金蟾吞吞口水,微微点头:她心里很没底了!里面除了福娘骗他外,再无其他,要知道……福娘而今死了,这封血书,说白了,而今就是死无对证!不过……聊胜于无吧! 看着柳金蟾将血书细心地叠起来,莺哥好似看见了一种救赎的希望,他又接着将故事说了下去: 玉堂春在四处乱撞了三个月后,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然后,莺哥胞姐的血书被找到,牡丹亭一直袖手旁观的一个老人才告诉他,从头至尾都是福娘设计陷害他们,目的就是为了拿他去献好,讨好那个刘大人。 但知道结果已经太晚了,班主年纪大了,在大牢没扛过第四个月,一听闻唯一的女儿死了,她一口鲜血吐出去,次日除了说放心不下莺哥和戏班外,就一命呜呼了。 玉堂春也想一死百了,但苏姑娘还在牢里生死不明,班主丢下这么一个戏班,老的老、小的小,都是跟着老班主从乡下来闯苏州的,而今班里唯一能挣钱的就是他,他死了,他们都得饿死街头…… 后面说是幸,又或者是不幸,被人白玩了三个月的玉堂春终于从教训中学会了靠自己。在第四个月利用刘宣对自己的新鲜劲正炽热,与刘宣达成交易,只要刘宣撤去对苏姑娘的状纸,放苏姑娘回白鹭镇,他就什么都听她的,苏姑娘在大牢里住了是个月后,终于获得自由。 于是,他成了刘宣官场上随叫随到,谁来谁睡的专用官伎,期间往来迎送的官员,他已经不记得有多少,但他依旧希望能遇见一个能帮苏姑娘恢复功名的贵人!但她们都是过客,赏给他的都是数不尽的、搜刮来的金银珠宝。 他玉堂春的名儿越来越响亮,就连京城的人都知他的名儿,是唱出来的,还是睡出来的,玉堂春自己也说不清,也或许唱作俱佳吧!反正他的名声越来越大,慕名而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最后,他被刘宣玩腻了,新来的知府大人觉得他还新鲜,刘宣趁着要进京,就把他当礼物,双手奉送给了现在的知府大人继续做玩物。 310.第310章 前途未卜:玉堂春浮萍之悲 “前途未卜,下次是不是还会被送人,玉堂春想都不敢想!但,想又有何用呢?卖身契在人手上,自来是身不由己的!” 玉堂春麻木地说着自己的事儿,嘴角时不时还会勾起几许冷嘲:“不过……而今送了谁,又跟了谁,能有二致吗?” 不是北堂傲在此,怕唐突了良家男,他都想说,他这衣裳脱着、穿着其实于而今的他而言早无区别,就好像那些榻上的女人,来来往往那么多,他一张脸都没记住,也从不去看,爱怎么的怎么的,就算用金银把他榻上铺满又如何? “没一个是好人!全是一群禽兽不如的东西!”说什么听他戏唱得好,说白了,都是冲着他身子来白睡的衣冠禽兽! 玉堂春话语间透出森冷的恨意与不屑,只是回眸看柳金蟾和北堂傲时,那种自暴自弃的神情微微多了些不自觉的自怜: “奴家的命薄,奴家不怨别人……奴家这心其实在半年前就死了!而今活着,不为别的,就想为苏姑娘讨回本该属于她的功名,她真的是个好人!奴家这辈子负了她!奴家对不起她,还害了她……” 言罢,又是哗啦啦地泪珠滚滚而落,几乎把当场所有人的心都哭软了。 北堂傲眼瞅柳金蟾,故意把玉堂春说到“禽兽”时的神情,在自己脸上重复了一遍给柳金蟾看:听见没,禽兽不如!看你还昧着良心,去风流不风流?你以为都跟碰自家男人似的,随你怎么着,都心甘情愿呢! 柳金蟾无语,她很想对北堂傲说,人家在说伤心事儿呢,你别参合成不? 但,北堂傲那张对玉堂春深感同情,对无数占人便宜的女人憎恨的脸,无一不再表示:看你以前风流,伤害了多少男人,你以为人家是真愿意啊!也就为夫对你是真心! 她去得是青楼好不好? 柳金蟾很想辩白,但此刻辩白,别说男人多,就是北堂傲一个人在,也是找死! “你对她这么一往情深,也是她的福气,试问天下几个男子能如你这般情深意重呢?”柳金蟾无暇看北堂傲那挤眉弄眼的样儿,不禁出言安慰。 玉堂春赶紧拭泪,试着强笑道:“看我,今儿真是……说两句就哭,让你们见笑了!” 明明还比她而今这年纪还小些,不哭还流血啊? 柳金蟾压下心里的同情,这种事最不需要的就是怜悯,而是给人希望:“天无绝人之路,常言道否极泰来,说不定,转眼就是苦尽甘来,说了这么多……还不知那苏姑娘名什么?” 玉堂春微微迟疑。 “名阡陌,据说是白鹭书院的四大才女之一!”莺哥抢过话,立刻挨了玉堂春一记白眼儿。 “都过去了,不提也罢!”玉堂春赶紧急道,“别污了她的好名声……奴家……” “那可真是才女,想来,我来苏州前几日,还在周家夫人的茶会上见过她一遭儿!”柳金蟾赶紧打断玉堂春自轻自贱的话儿,笑道,“那言语之犀利,果然非一般人可比!”原来是她,真没想到!生生可惜了! 玉堂春脸上立刻露出矛盾之色来:“她……可好?”明明欲知她近况,却又好似怕自己的污浊之身沾污了她的名声般,问得谨小慎微。 “很好,就是……有些落寞吧!”不想这落寞里,还藏了这么一段刻骨铭心的故事。 柳金蟾抬眼再看这玉堂春虽是染了风尘气,但眉眼俊秀,容貌可谓上乘,再回思那苏阡陌外相不俗,举止投足间确实有名士风流的雏形,那似她天生就带着市侩气,俗不可耐!不想不想,二人倒像一对儿——有夫妻相!心性都高! 玉堂春一听这话儿,眼又微微有些泛红:“人好……就好!” 说罢,他努力地笑笑,只是神伤难掩,难免令人生出一股子怜香惜玉的情怀来,瞅得得一侧的北堂傲一颗心止不住地忐忑,时不时就盯着柳金蟾那怜惜的神情,暗自着急又不敢说什么。 柳金蟾生为一个大女人,最见不得男人落泪了,想掏出一方帕子递上前宽慰几句吧,身后北堂傲的那眼神都好似把她的脊梁骨戳出几个洞来,怎么办?不敢轻易去安慰的柳金蟾只能貌似感同身受地道上一句:“是啊!” 她不知那苏阡陌所想,她也不敢胡乱对玉堂春承诺些什么,毕竟…… 这是古代啊,女人娶夫最看重的就是男人的德,这男德头一条就是守贞—— 名节,是一个好男人的首要标准。至于,谁如何如何的有情有义,毕竟当今许多风流名士也难以超脱出人言来,更别说玉堂春这半年还被阅了无数,这世道的女人最怕的就是戴绿帽、男人不贞烈,让人戳脊梁骨——她柳金蟾在这个女尊世界,只能是奇葩。 玉堂春耳听柳金蟾这也不知怎么办好的话,一时也不知要答什么好,这人心里那颗原先还偷存了几分的小小妄想也碎了最后的八九分,嘴上只闷闷地问这折子,何时能书就,他好作安排。 柳金蟾淡笑道:“你安排好,我这就有了!”反正盖最后一张上,她只要把最后一张的几个字加落款写出来就成! 玉堂春起身道:“那我这二日就安排!不知在画舫中可好?”船在胡中行,打扰越少越好。 “这个最好!”柳金蟾最喜欢的就是在画舫这样诗情画意的地方,干点嘿嘿嘿的事儿。 “那就画舫,据说后儿京里有个官员要来,想必……就怕更了衣裳……”玉堂春脸上微微露出几许愁丝。 北堂傲眼瞅着玉堂春和柳金蟾的眼神:一个可怜兮兮地看过来,一个万般柔情地回过来,心里颇不是滋味,再听这玉堂春问,少不得闷闷地适时表示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明儿弄个案子给那知府查查,那知府指不定就带着官印过去了,你再半路一截,不就……”北堂傲要说下去吧,就被柳金蟾的眼神给扼杀了。 311.第311章 人心叵测:你怎知她是好人 “咱们总不能自己去弄个案子等查吧?”柳金蟾很无语地看着北堂傲。 北堂傲立刻扁嘴,露出一副你喜新厌旧,不待见我的模样,吓得莺哥猛戳玉堂春。 “还是奴家去想办法吧!” 玉堂春赶紧起身欲走。 不想就在他即将开门离开时,柳金蟾忽然喊住了他们,然后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地指了指那门对门的一处,毫不掩饰地直接道: “夜,这么晚了,你回去,只怕路上遇见宵禁的,对面我也帮你订了一间屋!”反正对面没人,不住白不住。 玉堂春一愣,北堂傲眼一瞪,柳金蟾微笑不减,玉堂春也不知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明明上一刻装君子…… 玉堂春狐疑地、在北堂傲杀人的眼神下慢慢地踱出屋,微微一想:留宿他倒罢了,就在这几步就到的对面? 玉堂春抬眼一瞅对面洞开的屋,放眼过去,就是一个与这厢格局一般、朝向不同的大通间,屋中除了一个屏风格挡外,隐隐约约一个好结实地大床头就映入眼来,这…… 玉堂春脸一怔,心里翻腾起来,暗骂自己真是傻,这半年还没学乖么?天下有白吃的午餐?这柳夫人说要帮他,自然是有所图,虽说而今利益一致,但不把你人压在下面肌肤相贴了,美其名曰自己人一下,她会真信你是真心? 只是…… 玉堂春胸口吐出一口郁郁之气:当年那些人说帮他,得了他,又有谁真心帮他了?白吃白睡还白拿的人少了? 玉堂春领着莺哥出来,手一紧,想愤而离开吧,又想着刚才那柳金蟾那一番计议,脚步又踌躇了: 毕竟先时那些骗他的,只是嘴上说帮他救人,一点策略都没有,手就开始忙着解他衣裳了,而今这个柳举人…… 不管怎么说,她至少还有所筹谋,怎么想都怎么有个样子,还都是不怕死的劲头……再者,今夜胆敢在知府衙门侧留宿他,那就是公然地给知府大人下脸,这魄力和胆识可是那个夜半才敢来拿捏他的所谓大官人们没有的! 玉堂春站在门外满心踌躇:“你觉得,这柳夫人,是个什么样儿的人?”玉堂春转头看一路陪他走来的莺哥,虽然心意已决,但……还是忍不住要给自己再吃一颗定心丸。 莺哥想了想,虽初次相见时,这柳夫人的话,今日看来也做不得真,但…… “这么大半年来,莺哥瞅着,别看她年纪与咱们相差无几,但这行事果狠,还有手段儿,也就她是能做事儿的!不然那比狐狸还精的福娘怎得与她斗没几下,就把命交代了呢?” 反正他觉得,要斗刘府,眼下非这柳金蟾不可,眼神亮起来比那知府大人还让人捉摸不透,而且她相公也一看就是个狠角色,拿眼瞅他时,不说一个字儿,他的心肝都抖抖抖的,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莺哥打心底就觉得,这两个都是敢干大事儿的厉害人物! “人品如何?” 玉堂春问完这话儿,真想抽自己两嘴巴子,人品好人品坏,难道,好?他还嫁她?坏如何?好又如何?这么久了,他还信了那戏里唱得清官不成?这世道,说白了,都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谁不为自己盘算? 莺哥听这话没头没脑的,她与这柳夫人往来也不过比自己班主多了一二遭,这样就能看出人品来,他们何至于当初被人哄得团团转,半年来才算真正学会了防人之心不可无? “班主,莺哥想罢,常言说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咱们眼下既无所依,又没有可靠的女人可以帮衬,倒不如走一步看一步,毕竟……这么久了,她是第一个敢与刘府斗的人,她难不成还能把咱们卖了?再说,她眼下还需要咱们帮忙呢!” 卸磨杀驴也不到时候吧?再者,班里最值钱的班主卖身契,还在知府大人手里呢! 玉堂春一听此言,不禁低了头,暗道是啊,眼下他们也算是同仇敌忾,大家的仇人都是刘府不说,而今的事儿,就算她要害他,难道他盗印来盖是罪,她伪造知府大人亲笔信,又唆使他来盗盖就不是重罪? 只怕,这罪还更重些—— 玉堂春仔细一想,大家而今也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玉堂春不好,她柳家也难有好儿! 既然有了这层笃定,玉堂春也不再顾虑什么,提着衣袍就朝柳金蟾安排的屋去。 反正他想明白了,反正自己早不是什么冰清玉洁之身了,刚才在戏园子里,他都那样要自暴自弃了,她即便对他趁机摸上两把,再把那知府没干完的事儿一并儿做了,逢着他当时那怄气的节骨眼儿,指不定还让她真得手了去?难道那会儿,他就不怕吃亏了? 不过是虱子多了不怕咬,反正都是咬,咬得多了,少一口、多一口又有什么区别呢? 打定主意,玉堂春垂眼抬脚大喇喇地进屋,反正他此生既不能再嫁那苏姑娘,他这身子难道还有什么让人碰不得的?爱怎么的就怎么的吧……反正,不好,大家都别想好! 莺哥紧随其后,欲合门,玉堂春褪了外裳,一回首,冷笑道:“你合它作甚,人家让咱们睡对门,什么心思,你还不知道?”没眼色,人家话都挑得那般明了,傻子听不懂,进来这么一大张结实的床也该看懂了! 玉堂春一边说一边继续宽衣对镜修整哭花了的妆容。 莺哥要说什么,又见玉堂春今夜那滑溜溜的衣裳又哗啦啦落了一地,而玉堂春却只是一抬脚,跨过衣物就大喇喇地对着镜子看自己那妖娆的雪色身姿,又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自贱之姿。 莺哥心里万分无语,到嘴的话又生生咽了下去,默默低身替玉堂春拾起满地的衣裳,一件件地放回桌上折叠,低低地说道: “或许,柳夫人,不是这样的人!”莫名的,莺哥心里隐隐这么希望着。 312.第312章 别有居心:柳夫人是坏人吗 “那睡对门又是怎样的意思?避嫌么?你个傻瓜,莫不是对她有了意思?” 玉堂春一听莺哥这傻乎乎的话,正在镜前搔头弄姿的他当即一愣,然后借着镜子的反光,发现莺哥那低垂的眼角,隐隐藏着可疑的念想,不禁警惕地立刻转过身来说莺哥: “我告诉你,可别犯傻!今儿在戏班里她没对我做什么,必是她知她相公藏着那箱子里!”想起她还替他拉起衣裳,玉堂春此刻就觉得好假! 莺哥撇嘴:“不是人人都是如此的……她也是白鹭书院的女学生呢!” 玉堂春眼见莺哥不信,立刻急道: “女学生多了去了,还有抛夫弃女,外面养小的呢!” 说话间,着急的玉堂春两手使劲扳过莺哥的肩:“师傅临终前把你托付给我,莺哥,你可不能走我的老路!” 莺哥抿唇:“那走什么路?嫁人也得人娶不是?”而今,谁不知他们班里的事儿…… 玉堂春一怔,垂下眼儿,半晌不知该说什么。 “是我……” 玉堂春欲开口,深知自己说错话的莺哥,赶紧道:“师兄,你别胡说,没你,我们郑家班早就饿死街头了,不是你,我娘弄不好让人丢在乱葬岗,连尸首都找不回来,莺哥一生一世都感激你!莺哥想好了,师兄一日不嫁,莺哥也一日……!” “混说什么呢?” 玉堂春赶紧打断莺哥的话儿:“哪有男人不想嫁的?你不加人,我如何与死去的师傅交代?” 说着,玉堂春拿手指理顺莺哥微乱的发髻,瞅了瞅莺哥长开了的脸,越发出俏了,人就不禁长叹了口气: “师兄一直想着为你说户好人家,只是……师兄这名声只怕害了你,我有意托宋师傅去乡下给你寻门亲事,不知……” 想着那白总管等人时不时就在莺哥身上揩油的事儿,玉堂春这心里是说不出的急,只是自己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莺哥……不愿回乡下!”莺哥果断撇开脸,“当年为什么离乡背井来京城,师兄不该不记得!” 玉堂春垂眼叹气:“怎么不记得……但,这城里假正经的女人哥哥见得多去了,一个个白日里说咱们多么多么不堪,好似她们多干净似的,其实一到夜里扒了她们那身皮,干得那些事儿,比那些秽语不堪的,还不知龌龊了多少去……” “不说远……就说今儿这柳举人,你信不信,只要今夜她相公一时睡熟了,她立马就能来敲咱们这屋的门!” 玉堂春一番话才起头,门“吱嘎——”一声,忽然小脑袋探进来,一个女娃娃的头才抬起来,就吓得“砰——”一声扣上了门不说,还用低低声对旁边的人惊呼道: “里面那个人居然光不溜丢的,抱着另一个!” 这话吓得玉堂春赶紧松开自己捏住莺哥肩膀的手,一面转身继续对镜贴花黄,一面示意莺哥出去问问怎么回事儿。 莺哥一颗心跳跳,悄悄儿预备拉开一道门缝出门吧,另一个年纪稍长的女孩低低地说话了: “切,抱抱算啥?这点世面都没见过么?吓得你……啧啧,我你这么大那会儿,去怡红楼给我小姐送钱时……我还见过两光不溜丢在里面‘啊啊啊’忘关门的!” 这怡红楼一听,莺哥就知什么地儿了,吓得没敢立即开门。 小的那个就又问了:“是夫人吗?”怪道爷这么凶,原来是夫人有前科。 “嘘——声小点儿,可不能让姑爷听见,会发飙的!”大点儿的那个把声音又压低了许多,然后咬耳朵道:“我小姐干得事儿……更不能看,会把人教坏……” 雨墨后面的话不及出口,也贴耳在门缝处的莺哥,不小心就将门挤开了一条缝: “呃……有事儿?” 莺哥红着脸,问得尴尬,只希望不要是班主说得留门什么的。 雨墨和弄璋更尴尬,二人红着脸支支吾吾:“呃……”完了!毁形象了。 弄璋支吾半日终于看见了自己手中托盘上放了一壶茶:“雨墨……姐姐让我送这个来,她她她……说她有话和你们说!” 莺哥撑着大红灯笼似的脸,努力佯装什么都没听见的模样,小心翼翼地接过茶盘:“我们班主正在更衣呢!不知……” 雨墨立刻就推开了弄璋的小脑袋,傻乎乎露出一种无邪的笑容,挠着头站在门外又一阵傻笑后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就是我家小姐说,让你们睡时……”后面半句的原话刚给吓忘了,呵呵呵…… “呃呃呃……即使不关门窗也没事儿……安全大可放心,呵呵呵……还有,喝茶好,喝茶提神,保证你们晚上精精神神的……”睡都睡不着! 雨墨觉得自己越说越奇怪,但也不知奇怪在哪儿,心里就是被这莺哥狐疑的眼儿盯得怪不好意思的! “哦!”莺哥一颗心沉下,“就这句话儿?” “肯定不只这点儿……呵呵……后面有点点、点点难以启齿!” 雨墨,两手搓搓,又是一阵傻笑,终于想起柳金蟾刚才的吩咐了——心里直把柳金蟾先问候数百遍:那种话让她此刻怎么好意思开口嘛! 莺哥的心彻底沉了。 屋里的玉堂春对着镜中的雪躯再摆出一个撩人的身姿,再好似暗语一般地发出声声极冷,却又极媚地哼哼声:果不出他所料,她煞费苦心接近他,还让他留宿于此,怎么会让他闲着不干事? 莺哥抿紧了唇,他不似玉堂春,去岁她短短数日痛失两亲时,又眼见着玉堂春成了权贵戏弄的玩物,他的心就来得格外的硬,若说玉堂春认了命,那么他恰好相反,他就是不得不与这些玩弄他们的人虚以委蛇,他也有一份绝不认命的倔强。 “说什么?”莺哥问得冷静。 雨墨挠挠头,半日才喃喃道:“就是……就是……想让你家班主今儿在这过夜,千万别在天没亮前离开!” “就这些?” 313.第313章 忐忑不安:莺哥的小小心思 莺哥可不信雨墨这没头没脑的话儿。 “我夫人说,夜里一定不要离开驿馆!” 弄璋眼见雨墨支支吾吾半日道不出个屁来,少不得帮着补了一句,末了还不忘踢了雨墨一脚:住几晚上,有啥不能说的!支吾得好奇怪,像不安好心似的! 雨墨咬牙,只得将后面半句补将出来:“而且……最好今夜,屋也别离开半步!” 莺哥挑眉。 雨墨也不懂这交待的话儿是啥意思,索性再将弄瓦端来的核桃酥双手奉上:“还有这是我们夫人最爱吃的核桃酥,夫人说,大半夜的也该饿了,吃两块养养精神,再睡不迟!”言罢,一转身火烧屁股似的溜了。 莺哥接了核桃酥,合上门,欲落闩,门闩就被赤脚而来的玉堂春抽了去,扔在一边的屋角上:“闩它作甚?人家话都挑得这么明了,你还没听懂?” 莺哥将东西放在桌上,心思翻涌,大半年的求告无门,大半年的忍辱负重……本以为有人来救他们,却不想…… 莺哥低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玉堂春坦坦然地倒一杯茶在茶碗里,看茶水的色泽,暗问自己这里面是不是也放了些什么好玩意儿,好让他一会儿如痴如狂! “莺哥想不明白,难道这世间还真没有戏里唱得贵人?就没有能锄强扶弱、不畏权贵的大人,不求一丝汇报的好人么?”莺哥的言语有些激动。 玉堂春垂眼,脑中只浮现出哪个笑起来格外爽朗的心上人,他只记得她是来白鹭书院的穷学生…… “有!”玉堂春将茶水一饮而尽,回味无穷的茶香余味在他的口腔内萦绕,“只是……都好管闲事,结果还没成大人,就让人陷害了!” “师兄……”莺哥抬眼。 玉堂春此刻不想任何宽慰的话儿,只是扭过头: “你先回去,拿几身换洗的衣裳,挑最艳的,还有里面的衣裳,捡最透、也最滑的……再把昨儿知府大人送来的贡茶也再拿二两来……天不亮,就别过来了!” 莺哥垂眼:“师兄这是?”要把柳举人变成第二个知府大人? 玉堂春喝完第二杯茶,又开始吃核桃糕,听莺哥这么一问,不禁笑了: “换做是你,你会让一个将知府大人也不放在眼里,而且很可能,真能让刘府一败涂地的人从手边错过去么?”知府大人既然油盐不进,还跟着她,大仇何时能报? 莺哥拧眉:“师兄的意思?” 玉堂春好似思考般,低头只吃那些个可疑的东西,只言未语。 莺哥不动,只看这玉堂春认认真真、一点不落地、小心翼翼地将核桃糕放进嘴里细细咀嚼,俨然一副悉听尊便、顺水推舟将计就计的模样,寂然无语—— 卑微如他们,莺哥也不知此刻除了像玉堂春这般听之任之外,还能做什么。他只能等待。 咽下最后一块核桃酥,玉堂春妖娆地一个起身,将最后一杯茶饮毕,就从莺哥身侧从容镇定地擦过: “我记得福娘曾说过一句话,她说我玉堂春有一张惑人的脸,却不会擅用!”所以才会一再吃亏! 说到这儿,玉堂春回首,若有所思地看着莺哥惊诧的眼。 “柳举人可不是知府大人!”莺哥皱眉。 “但她也是女人!”玉堂春打断莺哥的劝告,很是了然地道,“是女人就没有不好色的!” 莺哥抿唇,这话她无法反驳,但…… “她相公可是绝色!” 玉堂春行至屏风处,身形微微一顿,笑了: “他相公若是真能拴住她的心,又何苦日夜巴巴守着?刚才外面小童的话,你也听见了,这柳夫人可是青楼的常客!”既然是个常客,自然就是刘宣那等朝三暮四,喜新厌旧,爱尝鲜儿之人。 “她人可比知府大人还狠。而且她相公很凶,如果知道你……” 一听“凶”字,玉堂春笑了:“他越凶,我玉堂春就越显得熨贴,反正正经人家也不会娶我这样的男人了,给知府大人当玩物似的养在外面是养,她要如法炮制,我也心甘情愿!”残花败柳需要计较什么呢? “只要,她能替我玉堂春出这口恶气,即使是被她利用,最终会被她始乱终弃,但凡能伤刘府分毫,我玉堂春也甘之若饴!” 目送着玉堂春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莺哥咬唇跺跺脚,只得愤愤出屋,临过柳金蟾他们屋门外时,他顿了顿脚,乍见柳金蟾他们屋外没人,想了想,就不禁蹑手蹑脚挨近门缝去瞧。 只见得屋内烛火摇曳,屏风外柳金蟾伏案执笔,一个男孩在旁边不停地研磨。 屏风后那柳家相公的困意不掩的声音时不时传来: “夫人,这大半夜的,再是要紧的事儿,也该睡了!” “一会儿就好!” 柳金蟾的声音低低传来,但她的头却只是在一张张书就的纸张拿起时,方微微抬抬,复又垂下继续奋笔疾书。 这情景…… 让莺哥怎么也无法去想象出,她夜半,也会像那些个人面兽心的女人们,撕去自己满身的伪装,好似饿狼一般扑向自己的大师兄…… 这是假象,只是为了骗自己相公早早入睡? 又或者,是他们误会了她什么? 莺哥不由得又将柳金蟾烛火下那模糊的脸,看了看又看,不管怎么看,他总觉得她身上透着昔日那位苏姑娘当日的为他娘终日奔走,四处告状的情景。他记得,当日的苏姑娘入夜就这般写着一份份状纸…… 想着,莺哥的眼黯然起来,其实……那个苏姑娘当日何曾只是令一个师兄倾心,他们整个班里未嫁的男人,都无不倾慕于她啊! 她而今如何了? 一个失了功名的读书人就好似废人,想必,一定比他们更难过吧? 莺哥微微一失神,旁边就有一个低低的声,轻轻地咳了一下:“你……”胆子够肥的! 莺哥一惊,抬眼,就见那柳家相公身边最得意的侍从站在他身侧俯视于他,眼神很是不善。 314.第314章 关门落锁:狐媚子休想爬墙 “我……来告辞的!” 莺哥赶紧解释:“我我我……家班主,说……要几件换洗衣裳和……惯常用的东西……毕竟说……要常住几日嘛!” 奉箭敛眉不语,只是盯着莺哥无措的模样,抿唇。 “你你你……请小哥儿……一会儿帮着禀明一下!” 莺哥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就要下楼去。 奉箭眼神一冷:“三更半夜的出去,也不怕宵禁的把你抓了?”为不让他们主仆弄出更大的动静,弄得全城皆知,夫人可冒着会被知府大人发现的危险留宿他们二人,爷一晚上都拉着长脸呢!不识好歹。 “不……” 莺哥要说不怕有知府大人罩着,但……转念一想,他若真被抓了,知府大人知班主留宿这边,会让自己好过? 思及呆在牢里任人拿捏的代价,莺哥赶紧道:“说得极是……只是……那屋里就一张卧榻……” “挤挤不成?”奉箭脸色不善,“我劝你还是赶紧回屋,闩好门闩……还有,告诉你们班主,这可是驿馆,我们爷可还在屋里呢!别当这是戏院,更件衣裳没遮没挡的,光不溜丢给谁看呢?我们爷听了这事儿可十二分不欢喜!” “呃……”莺哥被奉箭那一脸看下贱人的模样弄得灰头土脸,心中一阵恼怒,但……自小的教育,让他内心不自觉生出一股子羞耻心来,只恨得不得寻个地缝躲去。 “别‘呃’了,你们这些人的小算盘别当我们爷心里不明白,我劝你们一句,这做人要知本分,别当别人都是傻子!” 奉箭手指对面的屋门,毫不客气地低低的,几乎只有二人才能听清的刻薄声,呵斥道: “求人帮忙,还想拆人墙角?实话和你们说,别当我们爷是个好脾气的!不高兴了,那知府大人的府邸都敢给她掀了!” 莺哥吞吞口水,挪向那边屋门。 奉箭一不做二不休,掏出一把锁来:“我们爷说了,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们不爱关屋门、又不知检点,咱们家可不能没门禁,所以……得罪了!” “咔——”说话间,奉箭已经开了手中的门锁。 莺哥还没回神,人就被奉箭和带来的弄瓦几个逼着退回了屋。 “你放心,你们明儿一早要走只管走,卯时我自然会给你们开门!” 话毕,压根不顾莺哥惊恐的眼,奉箭利落地就命弄瓦拉好门,自己亲自扣门落锁,心中直赞自家公子好眼力,这对看似可怜的师兄弟,果然没对夫人安好心眼儿! 屋门一响,一直躺在衾被之上的闭目养神的玉堂春,心内一紧,只当是柳金蟾来了,立刻摆出一个销魂之姿横呈于帐内,佯作假寐的模样,默默等待狼女扑来。 说来奇怪,这人进屋,竟然没有急巴巴地进来。 玉堂春觉得奇怪,不禁竖起耳朵隔着帐子听了听,只听得那进屋之人先是站在门处不动,接着就是门好似被落闩,又加了锁的声音,这…… 可比之前遇见过的女人都谨慎不说,还想得远啊! 玉堂春不禁感叹这柳举人果然是个老手,门上锁一则他逃不了,二则嘛她相公就是发现了,只怕一时也进不来,还能给她一点儿金蝉脱壳的功夫……怪道名儿就叫柳金蟾,人如其名嘛! 玉堂春心中啧啧赞叹之余,又听门落锁后,进来的“柳举人”似乎又在门边发了好一阵子的呆,这不如狼似虎地赶紧扑进来抓紧时辰,难不成是担心她给的东西,他没吃,她要用点迷香? 玉堂春想挑开帘子来看看吧,转念一想,是了,她兴许不知莺哥出去了,他是习惯了,莺哥可未必能忍耐——心思真够缜密的! 玉堂春竖着耳朵听。 门口处的莺哥则对着门出了一会子神,论理人家相公这么防他们也没错,只是……他这心里、脑子里挥之不去的都是柳金蟾那专注于笔下的神情,怎么想也想不出她刘宣、知府大人之流—— 那么儒雅、生得又不差,一双桃花眼一看就是能骗人的,还这么年轻,又有才气,比苏姑娘还多了权势……怎么想怎么觉得,她对付男人那需要如此,弄不好蜜语甜言之句,他莺哥也会乖乖献身,何至于用这等不入流的手段? 莺哥踌躇着缓缓而来。 玉堂春则一面屏住呼吸静静地等人挑开帘子,一面缓缓地将自己最好得风景呈现于人,欲一举俘获“柳举人”的眼,迷惑住她的心—— 再美的良家相公,也不会有他这等惑人的景! 等待着、等待着,脚步声近了。 屏息着、屏息着,第一次,玉堂春人没来,他先入景地喘上了。 磨蹭着、磨蹭着,莺哥走来了。 踌躇着、踌躇着,第一次,莺哥被满满地思绪弄得有些心绪不宁了。 然后,烛火未灭,帐帘现出修长的指尖,玉堂春不及惊喘出声,莺哥的脸赫然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底—— “啊——” 骤然间回神的莺哥瞬间瞪大了眼,心跳戛然而止,最后…… 鼻血流了! ***8* 那侧玉堂春与莺哥因这惊艳的一幕而受了大惊吓。 这厢北堂傲拥着被子躺在帐子里,等埋头奋笔疾书的柳金蟾入睡,等得心生烦躁。 他倒不是担心身怀六甲的柳金蟾累不得,着实是怕他一个盹过去,这柳金蟾就悄悄儿推了门去了对门,找快活! 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北堂傲的眼都打架了半个时辰。 “你还要写多久?” 北堂傲愤然掀开被子披衣下地,他倒要看看这柳金蟾是在伪造知府的亲笔书,还是要趁机给对门的骚蹄子写情诗。 “就好了!” 柳金蟾吹吹纸上的墨迹,又对比这笔迹与那书上的墨迹是否一致。 北堂傲懒懒地抬眼儿,这么瞪大眼一瞅:好乖乖,几乎一模一样……这要是伪造圣上的朱笔御批…… 北堂傲连忙挥去自己脑中大逆不道的念头:“妻主,何时学来这套好本事儿!”几可乱真啊!北堂傲拿起两张纸儿对照,越对越吃惊,赫然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误打误撞嫁了个好宝贝。 315.第315章 余音绕梁:知府大人没睡好 “天生的!” 柳金蟾丝毫没发现北堂傲那惊讶的神色,仍旧埋头研究怎么写会更好,她总不能去和北堂傲解释她前世儿时就模仿家长签字、然后仿字迹帮同学写作业赚零花,再后来管财务室,模仿老总签字赚外快吧? “妻主这本事莫要外道才好!”北堂傲的脑子飞快地运转着。 柳金蟾不假思索道:“而今,也就相公你知道而已!”她傻了才会去到处乱说,她前世的男友都不知她有这好本事! 柳金蟾落下最后一笔,就要为自己喝彩一声,眼一斜,她怎么觉得北堂傲今儿打扮有些怪,谁想她一斜目,鼻血就上涌:她今儿走得什么运啊,前面一个玉堂春还罢了,北堂傲这穿着衣裳都让人喷血的好身材,也那么着,岂不是要挑战她身为狼女之首的极限—— 真要把她废成柳下惠不成? “相……相公……”眼见着北堂傲整个人靠过来看信不说,就大喇喇地搭过一条光不溜丢的大腿横到她面前,柳金蟾激动了。 “恩?” 北堂傲一心只在这伪造的信上,丝毫未觉察自己此刻离了裳的腿,满眼就只有那信笺上的笔迹,满心惊叹:太像了,简直比真的还真——原来世间真有这等奇人…… “妻主你……你——” 北堂傲要激动万分地感叹两句,无奈他刚要赞美一番,大腿内侧一阵酥麻向上,就将他到口的赞誉之辞瞬间化作了好一阵惊喘:“你也不怕人瞅见!”一点准备都没有! “你不说谁知道……”柳金蟾手滑得利索,却示意北堂傲保持安静,把北堂傲难为的浑身发颤,却软得连挪开的力气都没有,只敢低低地说:“这可是读书写字的地儿。” “那又如何,据说在这里……才最……” 柳金蟾不要脸的话没出口,就让北堂傲捂了嘴:“你还说!” 柳金蟾待要再如何,无奈北堂傲扭着死活不愿意,不得法,夫妻只得转战帐内。 这一入帐,吹了灯拔了蜡,北堂傲哪里还是当日哪个初初懂人事的他,时机一到,反客为主,愣是缠着柳金蟾陪他从月上中天战到了天色蒙蒙见光,这动静,也不知是北堂傲今夜格外敏感,还是柳金蟾故意为之,下半夜北堂傲叫得那动静就连隔壁的知府衙门都不绝于耳。 万籁俱静的夜,胡跋惊醒后一夜辗转,暗问这驿馆是住了谁?后半夜怎得还这般闹腾? 次日,她一问,衙役支支吾吾说:“回大人,是那柳书生!” “她胆敢在驿馆招伎?”胡跋一阵怒气上涌,连忙要喝问驿馆的官吏是怎生管理的。 无奈那驿馆的管事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嚎啕:“大人啊,不是小人不管,着实是上等房,素来是任京里来的大官们为所欲为的,小的……别说管,就是靠近门,人家侍卫,刀一横,就说有大人的家眷在,小的还敢进去不成?” “上等房?”胡跋拧眉,她这级别都不敢妄想那地儿! “可不是上等房,当日还给闪过一块,好似刻着一个‘勋’金字的腰牌!”管事诉苦道。 胡跋禁言,不敢多问了。 那白总管一听,立刻回想起昨儿柳金蟾对他警告的一番话来,少不得又在胡跋耳边提了又提,就怕自家大人吃了闷亏,最后平白被那刘家牵累了去! 胡跋心中一阵翻腾,待要好好寻思寻思,又要人再去好好观察观察,谁想差去的人才去了不到片刻,外面人就来说那柳书生命小书童叫了一顶小轿子,令人送玉堂春身边的莺哥回去。 送玉堂春身边的莺哥回去什么意思? 胡跋微微一怔,暗想放着那正经的尤物不动,却取那旁的枝枝叶叶看来也没怎么的,不禁鼻子一哼,怠慢之心顿起。 只是白总管而今一直因知府大人霸着玉堂春难得上手,便没少在那莺哥身上下功夫,无奈莺哥虽然年纪比玉堂春小个半岁,曲也不及玉堂春唱得好,但人却比玉堂春机灵十倍不止,加之家中去岁又突逢变故,他早把这些个官场的女人看得好似泥塘里的烂泥—— 他不是玉堂春,妄想做那淤泥之上的白莲,出淤泥而不染,却是条烂泥里的泥鳅,不图干净,但要占他便宜,那也得使出浑身的解数来,高兴,******上两把,不欢喜了,嬉皮笑脸泼溅你一身烂泥,谁别尽想得他的好,他不想着自己青青白白,却也不会让人那么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他睡得舒舒爽爽。 因此,看似更好弄上手的莺哥,却让白总管在数次交锋中,都好似拳头打在了棉花上,至今除了蹭了不少皮外,愣是没能好好得手过一遭儿爽快!人啊,就是越得不到就越想要,白总管被那莺哥魔障得就好似热锅上的蚂蚁,急得不行,还总只能擦过点皮肉,手都还过过瘾,所以,她今儿一听,那柳举人啥都没干,莺哥就巴巴地去钻了人家被窝,心里难免不平。 于是她狐假虎威,借着胡跋问话的当儿,随口就颇不是滋味地问了一句: “就莺哥一个?” 负责打听地立刻道:“是啊!” “就没说些什么?”白总管心不甘地又问。 这音没落,负责打听身边的另一个就补充道:“好似还叮嘱说什么‘不用忙着来伺候’,还说‘只管拿些换洗衣物……好好休息养养神就送人回去’,又说‘什么心都不用操,有她家夫人呢’……” 白总管磨牙,胡跋连莺哥什么样都不记得,哪里关心他个小配角,正要挥手令他们走,她好回去补补眠,醒来再好好想个法儿,两面不得罪的将柳金蟾丢给刘府,让她们狗咬狗去! 不料,那负责的突然好似想起什么地高呼一句:“对了!那个莺哥还说一句,他说‘我们班主,昨儿估计累着了,还烦请你们夫人劝他多休息休息!戏也不是一两日就能唱完的’……”这可是大事儿! 316.第316章 大进谗言:白总管无心插柳 负责的一开口,另一个不待白总管和胡跋回神,赶紧好似明白了什么似的,紧接着又补了一句:“貌似还说那玉……班主昨儿好似……” “昨儿怎得?”胡跋忍不住追问道。 负责的支支吾吾:“好似……好似……”后面的话不敢说。 “好似怎的?”胡跋的脸微微发白,后面的话她隐约已经猜到,但……她还是不愿意相信玉堂春敢这么大胆!尤其而今,他还使着她的银子,她养着他! 负责的有些哆嗦,好半日才在胡跋凶狠的目光下,嗫嗫嚅嚅地低低回道:“好似……昨儿,玉班主就歇在这驿馆里……”这可是玉堂春跟了知府大人后,再也没有过的事儿! 胡跋心口一震,当即坐在了椅子上,怒目瞪着打探消息的:“你可是亲眼所见?” 负责的有些不敢答。 她身边的一个却低低地回道:“是那莺哥亲口说得……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胡跋咬牙。 “还说,玉班主,此刻还在驿馆里没起呢!”负责的鼓起勇气,一口气脱口而出,说罢就胆战心惊地瞅着知府大人那由红转白,转青,立刻转黑的脸,战战兢兢,不敢再言语。 胡跋气啊,拳头握了松。松了握,恨不得此刻就一把掐死那吃里扒外,水性杨花,上赶着要给她戴顶小绿帽……提到小绿帽,胡跋此刻要如何吧…… 白总管赶紧上前说话了:“大人,何苦和个小戏子恼,那玉堂春送来给大人您时,早就是个人见人睡的小娼夫了,咱们苏州城多少达官贵人没尝过他的滋味儿?他也就是拣到了你您这样的高枝才有点了身份……但俗话说的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都滥贱惯了,难道烂泥还能扶得上墙去?早臭了!”早让刘宣玩丢了,亏得自己大人还当宝贝似的。 白总管的一席话,好似一个台阶,微微让胡跋胸口的气散了散,黑黑的脸微微转暖。 白总管又赶紧着进言道:“戏子戏子,这外面的戏子只怕还没那青楼里的名倌干净,不然怎得那刘宣宁愿给那两个名倌赎身纳作小妾,也不愿将就着这卖身契还在她手上的玉堂春做小?不就是他在外面乱惯了,是个女人有点权势,他都巴巴地往人被里钻,这样的男人……大人,你再当他是宝,他也终究是根草!玩玩就丢,该送人就送人去,弄不好还能得人个好!” 说送就送? 胡跋可不舍得,她后院里那一群男人,虽然模样更好的也不是没有,但……那事儿,可没一个及他放得开,由着来的…… 胡跋垂眼,还是舍他不得。 但胡跋舍不下,她白总管又要待何时才有机会上手呢? 白总管可是自听人说:那福娘当日跟着刘宣,背地里也没少把这玉堂春压在屋里怎么的时,心里就存了老大一份幻想,只可惜自己大人不比刘宣,****把玉堂春巴巴守得就跟宝贝似的,恨不得夜夜留在枕边伺候着,嚼不动摸两摸,也爽得不行,让她这如狼似虎的年纪****跟着后面,外面听着,恨得心就跟猫抓似的,难耐啊。 白总管一不做二不休,赶紧在胡跋耳边又提供了无数玉堂春之前的许多不堪往事。 听得胡跋瞪圆了鱼珠眼:“当真?”早先就乱成这样了?怪道放得开…… 白总管嫌醋添得还不够似的,赶紧又巴巴的凑上前去,又道:“不然……他能昨儿刚和大人您闹了,转身就去了对面……据说昨晚动静可大了去了!可不就是……”嫌您不行了嘛! 这动静……胡跋可不是都听在耳底,半夜没睡好么! “小蹄子,看老妇……” 胡跋恨恨地切齿要骂两句,但一想昨儿后半夜那驿馆的闹腾、叫得那个欢儿,她要骂得话还微微有点底气不足,再一想这近半月来玉堂春动不动就给他使脸子,撂挑子,仔细想,可不就是嫌她人老不行了? 白总管眼见胡跋神情有松动,更是火上加油,再接再励道: “常言说的好,强扭的瓜不甜,这玉堂春既然不识好歹,大人再用着只怕也不好使了,倒不如趁着这来头挺大的柳书生新鲜,打发给了她去,一个人尽可夫的小小戏子,稀罕他作甚?”大人您不稀罕,小的们才有机会啊! 胡跋还是一脸不舍,白总管可不管,她继续鼓动三寸不烂之舌:“等这风头过去,难道还没更出挑的?楼春园那个新露角的小桃红,大人不是昨儿才说看着比玉堂春当日还强些么?不如……”您见一个爱一个,小的也有盼头不是! 胡跋横了白总管一眼:那是气话,能当真?小桃红能比玉堂春?不说那唱腔,就那好似弱柳遭强风的荏弱气质就差了好大一截! 但胡跋低头,仔细一想可不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那玉堂春都耐不住了,留着也是给自己淘气,找罪受! 虽然有些不舍,但……白总管说得也没错,纵然那玉堂春是个伶俐的,但他心都不在她胡跋这儿了,与其让他拿着性子使劲儿地闹腾,让她白掏钱还没个好儿,倒不如送人换个好,自己也正好换个新口味儿。难道除了他就真没更好的了?小桃红是不行,不过梨花院的一品红倒是有几分玉堂春过去的倔强模样儿…… “既如此……咱们也不要亏了!” 胡跋想了想,压住胸口那股子邪火,拉了白总管低低叮嘱道:“仔细查清楚。就是要送也要钱花在刀刃上!”这玉堂春可没少瞎她的钱去!她本还想再玩个一二年,来日再送到京里老姨身边讨个好儿,让她老当益壮,再当几年官到六七十呢! 白总管赶紧凑上前低低回道:“大人,您这就放心,小的做事,你还不知道么?” 白总管说罢,心想着把这玉堂春先给那来路不明的小书生玩个一二日,最后还不得到她白总管手里——也罢,先过过手,更妥当!然后嘛……就是那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小莺哥了!喜不自禁的她将胡跋似要点头,立刻暗搓两手,转身就欲走, 317.第317章 虚张声势:白总管添油加醋 不想胡跋是点了头,但眼见白总管要离开,她心里终究还是不舍,觉得一下子就把玉堂春这么一个尤物双手送出去,心里不踏实,暗道都不知人底细,冒冒失失就出手这般阔绰,岂不是太冒风险?若是假的呢?再说,男人易得,尤物难求…… 胡跋赶紧又喊住一脸贼喜的白总管:“且慢!”她招手示意白总管退回来:“先拿昨儿哪个……投投石问问路!”可不能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白总管一愣,还没到手的肥鸭就飞了……她想说点什么,但自己主子是什么性子,她还不知道,也不好驳她的,只得转眼欢喜成空,闷闷地硬着头皮,将前日刘家买来的两个小侍,心有所思地领着往驿馆这边来。 胡跋搓着手,正等人消息,不想白总管前脚踏出衙门还没半刻,她就又领着那两个小哥灰头土脸地回了来。 “不要?”胡跋直起身,一脸惊讶! 白总管沮丧不已地道:“人家看都没看,远远一瞅……模样,就命送回来了!两个小丫头还笑说什么,他们这模样也好意思当美人送!说是还不如她们家买来的三等洒扫的小厮呢?” 一边说,白总管还一边把那小丫头嫌隙的模样,模仿得惟妙惟肖,大府里下人们那等狗眼看人低的神情,活生生让她演活了。 胡跋一听更惊,赶紧将那两个小哥的模样仔细看了看:模样不说多好,但清秀有加,五六分姿色还是绰绰有余的吧? “那你见着她们家小厮了吗?”胡跋皱眉:没道理啊,难道他们还是来自什么了不得的人家?这模样还不如小厮?那么他们家的小侍又是何等模样? 白总管凝眉,很是为难地摇头道:“根本就没让进去!还赏了小的一吊钱,说是费心了,打酒吃!”说罢,白总管还掏出了一吊钱,交给胡跋看。 小小举人,一出手就这般阔绰?这能是刘府说得景陵县小小村长之女?果然有诈! 胡跋有些犹豫不决了,尤其她昨儿还故意找了刘府的人来问了问,刘府的人只说这小举人哄了他们刘大人的一千两银子,那个刘宣是个好哄的?当她是傻子还罢了! “你怎么看……这事儿?” 胡跋压下心里的嘀咕,眼瞅最是推心置腹的白总管,拧眉:觉得此事只怕不是这么小吧! 白总管昨儿也跟着胡跋一起将刘府的人喊来问,而且还问了好几个,一个个只说是那柳书生哄了他们大人一千两去,再问就支支吾吾地不大肯说话了,一瞅就是瞒了要紧的事儿。至于什么事儿嘛……她一会再见机行事! “大人,这可得谨慎啊,小的今儿在院外听那屋里,柳举人下人们的行事,别看人手不多,但那端茶送水,传话的派头,可都是深宅大户人家的规矩,就是……咱们府,都没这么大的讲究!而且……随便给小的端碗茶,用的还都是今年的贡茶沫子!”白总管说得这叫一个一惊一乍,眉眼都要飞舞起来。 “哦?” 胡跋当即拢高了眉,眼瞅白总管那认真的脸面,心里咯噔上了: 贡茶?她这守着贡茶的,偷偷匀上一二担,都还胆颤心惊的,她个小小举人就敢拿着贡茶赏人喝?来头大啊!若说是虚张声势?这本钱也不是寻常人能装得起的?而且,她如何又知,她堂堂知府大人会把一个小小的她放在眼里呢? 怪! 怪哉! “那你如何看,昨儿那刘府下人们说得话儿?”胡跋还是凝眉不动声色。 白总管冷冷笑了一声,后低低地咬耳朵道: “大人,刘府的话不可不信,又岂可全信了去?那刘大人可不是寻常之辈!尤其是那福娘之狠,咱们不说远,就端看他们去岁对付玉堂春和那小书生的手段,就知不仅不是个善茬,还老谋深算得紧呢!” 那狠,她白总管都做不出来! 胡跋默默点头:是啊,当日她也是与那刘宣一同看上这玉堂春的,她也算用了些手段,无奈只逼得小娼货又抹脖子又哭闹的……而那刘宣可就是不动声色地拿了人七寸,逼得那小娼货主动送上门任她刘府搓圆捏扁,上下玩了个遍不说,被她玩腻了,还心甘情愿地被当礼物似的,送到她手里—— 别看年纪小她十几岁,但手段之狠,技法之高,都在她胡跋之上啊! 胡跋拧紧了眉,仍旧不做声地继续看着白总管。 白总管跟随胡跋十几年,还不知胡跋这自来是深藏不露的性子,摆明了就是自己不说,但要听你说的意思。 白总管立刻就吹上了:“大人咱们不说远,一千两是随随便便能给人的?” 胡跋微微摇头:“是有蹊跷!”刘宣可不是个大方的人,送她个玉堂春,都要自己先玩够了才给,想来就令人十二分不痛快——太不把她这知府放眼里了! “而且,当日这刘大人就是送这么一个残花败柳般的玉堂春来,都还是为了求大人您,给她美言几句的,她能大大方方就给一个小书生,甩手一千两?”白总管那脸的表情可谓是夸张,夸张之中更是在提到玉堂春时,把那“残花败柳”四个字,刻意的加重了强调的语气。 “据小的所知,那刘大人,单是逼玉堂春就范,在那边衙门打点都花超出二百两!”刘宣其人之吝啬又圆滑,可见一斑! 胡跋一听二百两,立刻想到自己在玉堂春身上,单是那一身赤金的妆奁,就足足花了二三百两,心里那个淌血啊,真有恨不得立马收回来的念头,但……收回来了,他,他日能在别人枕边吹她胡跋的好?她可不是财迷的刘宣,送个天天说她闲话的枕边风给人! “而且小的,昨儿看过了,那刘家拿来的什么卖身契,根本就不是那书生的字!” 白总管此言一出,惊了胡跋一跳:“当真?”小小的刘府……竟然敢这般糊弄于她?真当她家有个姨母在京城做官,就看她不起了? 318.第318章 挑拨离间:无心插柳柳成荫 “一字不假!” 白总管慎重地点头,低低道: “所以……大人,您说,那刘家素来是个跋扈的,她那死了的总管福娘也不是个吃素的,再说那柳举人一直在白鹭镇上,白鹭镇的县令可是她家亲戚,他们就没把这柳举人在白鹭镇就拿住就地先关了,非要弄到这苏州城来,让大人您来管这闲事呢?” 胡跋一听,眼瞅白总管:“你的意思是?” “就怕那刘宣去京城就职是假,要等这大人您告老还乡……来补缺是真!”白总管凝重着脸,满面担心之状! “你说?他们这是要借刀杀人?”胡跋提及此,心里可就不欢喜了。 白总管摇头:“是想拖大人下水!” “此话怎么讲?”胡跋冷了脸。 白总管笑:“若那柳举人真是来查刘家的,但刘家不出面,却让大人出来得罪这柳举人,然后咱们把这柳举人一抓,得罪了她后面的人,岂会不恨咱们?到时这刘家不花一文一厘,还来示好,表示与咱们共同对付她们的仇家,大人……您不还得对她们刘府感恩戴德啊?” 胡跋脸一僵。 白总管又附耳道:“这一招移花接木,他们去岁……不就在玉堂春身上使过?”骗财又骗色!活生生把一朵白莲花作践在淤泥里,任人践踏。 “而今故技重施,只怕就想盼着拉大人您来垫背,她才好不费吹灰之力,平步青云!”白总管说罢,果见胡跋生生黑了一张脸,真不是她白总管想要借刀杀人,但确确实实是那刘府的人太不把她白总管放在眼里—— 今儿不落井下石,更待何时?不弄倒了刘府,她如何树立她在苏州城的威信?过去那福娘处处压在她头上得好,她已经很忍了! “依你之见?” 胡跋低头,她其实也早就想除刘府这个心头刺了,只是……那大理寺少卿是个不能得罪的人物,她这么久以来,也只能与他们刘府处处忍让。 “他们想移花接木,咱们就来个借刀杀人!”白总管赶紧献计,“借那柳举人之手,除掉这苏州一霸!” “你想怎么做?”胡跋抬眼。 “舍得不了孩子套不了狼!大人,您到了该舍的时候了!”一句话,她白总管眼馋那玉堂春好久好久了——不求多,起码那福娘得到过的,她白总管也要好好把滋味尝尝,大不了,她福娘吃嫩的,她白总管就把老的吃久点,嫩的开开鲜儿——好日子在眼前了。 胡跋若是起初还有不舍,但而今一涉及她官位,别说一个玉堂春,就是她后院用花轿抬进去的小妾,甚至她儿子,她都能舍得出来!但……舍也要看是什么人,这玉堂春虽不是钱,可也是她手中一笔即可抛、又可用的好物件! “依你之见!” 胡跋慎重地想了想,随即就命人备好薄礼,她今儿要亲自会会这名不经传的小小“举人”,看看她究竟多大本事,既能让刘宣那狐狸吃瘪?又能让白总管这般推崇—— 到底是怎么个来头! 说做就做! 胡跋当即领着人就奔驿馆而来。 另一厢。 许是昨儿睡得晚,夫妻二人一觉就到了日上三竿。 就这样,北堂傲还是赖在被子里,紧紧地依偎着柳金蟾不肯起,时不时巴巴地又蹭蹭,让柳金蟾多怜惜他些,就是不许柳金蟾起身去看那对面的玉堂春。 “一早儿就想着对面的狐狸精儿……” 北堂傲撅嘴,将脸半埋在柳金蟾的颈窝处,很是幽怨:“也不想想,昨儿一晚上……是谁陪的你?”指尖柔柔地滑过柳金蟾的唇瓣,似要让柳金蟾回忆起昨儿温存。 柳金蟾回眸,北堂傲的唇立刻撅了老高,嫣然就是一副醋了的模样。 说什么?傻瓜才去解释! 柳金蟾含笑地瞅着北堂傲那张一看就是无理取闹的懊恼,张嘴不答,却一口轻轻咬住了北堂傲落在她唇上的指尖,紧紧含住,羞得北堂傲瞬间了红了脸,立刻抽回手,又觉假讪,只得眼中一个秋波连带人也送了过来: “妻主,近来是越学越坏!”北堂傲低低地咬耳朵,嗔怪的语气明明是掩不住地欢喜。 柳金蟾努力无视那被子里大喇喇就横贴过来的大腿:她这疯相公,这绝对是正话反说的典型代表。 “再坏……也要相公大人喜欢,不是?”柳金蟾脸不红气不喘地缓缓压过北堂傲,拿手勾勒他的脸廓。 “又混说什么!”生怕弄瓦听去,到外面学舌的北堂傲,赶紧打断柳金蟾这又不知轻重的话,低低嗔道,“也不怕人听去?笑话妻主你?说话也不知声儿小些!”生怕人不知……他们夫妻大白天在干嘛似的! “干嘛要小声点儿?你是我的夫,我是你的妻,别说没干嘛,就是干嘛了,那也是正大光明地……” 柳金蟾张口要慷慨陈词一番,吓得北堂傲赶紧拉着柳金蟾道:“越不让你说,你倒还越说得厉害……你不怕,那对面还有人呢?”磨磨唧唧干嘛,要就快些儿! 这一听对面的人到现在还没走…… 柳金蟾逗弄北堂傲怡情的心顿减了泰半,突然涌上来的不祥之感浮上心头,觉得自己这下可闯了大祸了,一思及还有事没交代好,她转身抛下温存之意正炽的北堂傲,就想下榻着衣再作些安排,恨得北堂傲一把拽着她: “好好儿的,怎得一提对面,你就魂不守舍的?为夫……又没说不愿意!”想,就来啊!他可是时刻准备着的。 “好宝贝儿,真有事儿!” 亲亲宝贝醋坛子,柳金蟾忙安抚北堂傲那一早就好似防贼般的忐忑。 “什么事儿,难不成妻主当那半百的知府能为了一个玉堂春,亲自杀上门来?”也高看了那玉堂春!戏子而已,又没进门…… 北堂傲压着柳金蟾死活不放,就怕那玉堂春在那屋里又对金蟾做点什么出格的事儿,正经男人谁会让他睡对面,他就乖乖睡对面?睡对面就睡对面,但一进屋就把自己拔得像个脱了毛的公鸡,想干嘛?还不就是戏院没让女人怎么的了,晚上又迫不及待了呗! 319.第319章 呢喃细语:妻主后台看戏? “为妻是担心我爹……” 柳金蟾要寻个借口,北堂傲的双臂就揽上了她的肩,柔柔的水眸就笑笑地戳破了她那蹩脚的谎言: “昨儿妻主看戏没了人影……也没见公公问过一句不说,还提都不提一声儿……”骗谁呢?不是过去常干这事儿,公公怎会如此上道? “妻主……你未与为夫成亲之时……是不是看戏,也都只在后台看人啊?”昨儿不去后台,还真不知这些个女人为啥看戏都爱往人家后台奔,合着……是里面风景独好啊! 眼见柳金蟾哑然,北堂傲将脸贴上柳金蟾的颈,心里立刻酸了一坛子醋。无奈女人即便成亲后三夫四侍都是习以为常,更何况这又是婚前那些个不入流的事,北堂傲要怎样,又不好怎样—— 毕竟自己婚前不洁……自己把旧事闹大了,岂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什么话啊!我们哪儿,都是家里请戏的多!”就是有什么故事,她娘、几个姐姐早捷足先登了,哪有她的份儿! 耳听北堂傲这酸溜溜的话大有文章,柳金蟾赶紧搂着滑丢丢的北堂傲表白,加表忠心,“再说……为妻岂是刘宣与知府大人之流?”狎戏子的事儿,从不干!也没得着机会才是真! “当真?”当我是傻子? 北堂傲故意信以为真似的退身一步,两手虔诚似的捧起柳金蟾的脸,笑盈盈地细细端详,只见柳金蟾努力把那双多情的桃花眼瞪得溜圆,心里就冷冷一笑:是不是?过去,他北堂傲鞭长莫及,而今,你以后也别想就是了! “绝对是真!不信你问我爹!” 柳金蟾答得君子坦荡荡,理由嘛,没考中举人前,戏子之流敢靠近,她娘的小竹条绝对抽断她狗腿。 “好没意思,谁家男人为着这事儿,去问自己公公?倒像为夫没本事,留不住自己女人似的!”傻子呢! 耳听奉箭推门又离了屋,弄瓦将门又闩上,北堂傲嘴角一勾,就把脑袋复又搭在柳金蟾的肩上,酸不溜丢地继续咬耳朵:“妻主留那玉堂春在这儿多久?那一班子的人可等着他养呢?”他北堂傲可不给一文! “他有自己的梯己呢!再说,他指不定一会儿就回去了。” 柳金蟾拍拍此刻吝啬的北堂傲失笑道:“咱们这些个钱,他还未必放在心上呢?你没见他昨晚还把知府大人赏的今春贡茶,送来给咱们尝尝么?这今春的贡茶,可是市面上有钱都买不上的!” 北堂傲撇嘴:天天喝着今春上品贡茶,当粗茶呢?真是暴殄天物。 “一包茶,就把你收买了?”北堂傲贴着柳金蟾娇嗔道,“为夫可是把带来的嫁妆都给妻主换了上等的鹿茸虫草!”这些才是难求的珍品。 “你啊,什么都爱和人比!咱们不是自己人……他是外人么?” 柳金蟾欲捏捏北堂傲的小肉以示亲昵之意,无奈北堂傲一身肌肉跟铁耙似的,她只得改捏唇瓣,当即换来北堂傲一副小鸡嘴嘟着的模样: “外人外人……遇上公公,公公天天儿就说为夫是外……讨厌!你又来……” “干嘛啊!谁要你停了……为夫这人早给你了,你要怎么的,还……能不依你么?快啊——” “……” “不许停!” ****88** 驿馆内,上等房外。 知府大人胡跋领着白总管在踌躇了一番后,决定以便服会会“来头很大”的柳金蟾。 数人才到一楼下,不及让驿馆管事前去禀报,不想隔着墙,就听里面有男女似是在怎么的打情骂俏声儿。 “这儿?”都快大中午……难不成还要夜以继日? 胡跋神情严肃,尴尬之余,难掩羡慕之色:年轻真好! 驿馆管事赶紧怯怯懦懦的去敲门, 紧接着一张娃娃脸从门缝里露出来,一双大眼睛上上下下将门缝外的胡跋等人打量了一下,最后眼落在白总管和驿馆管事身上时,这才微微把门拉开:“不知什么事儿?”不会又是,莫名其妙来送美人的吧? 驿馆管事立刻要上前介绍胡跋,不想胡跋就暗暗拉了她一把。亲自上前,欲以自己大官的凌人之势压压这目中无人的小仆—— 她胡跋倒要看看这小仆是不是真见惯了大官的大户人家僮仆。 “本……老妇,想见见你家举人!” 胡跋居高临下地俯看雨墨,一副努力让自己显得“平易近人”的大官人模样。 许是被北堂傲吓惯了,雨墨丝毫未受影响地将胡跋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轻蔑地打量了两眼儿,愣是没明白这老太婆从何而来,难道是继福娘之后的刘府管家?头发都花白了,还不回家颐养天年! 许是对刘府的憎恶印象太深,而今舞大刀的疯姑爷又在,雨墨底气很足地,也把她的脸仰高了四十五度,一副势利眼的恶奴状,抬高下颌,语气颇为不耐烦地回道: “我家夫人是你想见就见得?”恶霸了不起啊,奉箭说了,这可是驿馆,当官人住的地儿!拽屁了! 胡跋一梗,暗问自己这是气势还不够,身后的白总管就要立刻站出来,喝止恶奴的无礼,无奈她刚一显身,就被心里没底的胡跋拦住了身形: “大……”白总管一看胡跋那谨慎的眼儿,不禁住了口! 雨墨一瞅白总管过来,就赶紧挥手道:“你不用再送什么美人来了,我们这儿不需要!”刚才那几个都没敢往里面报呢! 胡跋一愣,待要问什么,那院子就有个年轻男子隐隐含威的声音,压低了说门口这女孩:“雨墨儿,又在哪儿大呼小叫什么?仔细扰了上面,唯你是问!”难得爷兴致好,饶了大家都得倒霉。 刚还一副恶奴模样的女孩,立刻嗫嗫嚅嚅地化作了一个温顺的小人儿,瑟缩在门边,对他们摆手,轻声道:“我们夫人不见客!你们都赶紧走了!”不然扰了疯姑爷的好事儿,他又要吃人似的,看谁眼睛都发绿! 这…… 320.第320章 歪打正着:无知者最是无畏 岂有无功而返的道理? 胡跋犹豫,不禁眼看驿馆管事——对方身份不明以前,她可不想打草惊蛇,当然,也不想……得罪人! 驿馆管事只得悄悄儿走到雨墨身边耳语道:“她是知府大人……”后面的,就凭你是谁,也该……给点面子吧! 雨墨虽没啥见识,但一听这意思就知是个官儿,吓得当即两腿一软,不是她人还扶着门,不然就得滑跌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说什么? 敢说什么? 雨墨亏得脚软,不然她立马一溜烟儿直奔小中气十足地高喊:“不好了,知府大人来了——”咱们要倒大霉了! 然,她腿软、又吓得够呛,一转身,就在门后软了半截,声也喊不出来,幸得门挡着,不然柳金蟾那套吓唬人的说辞,立刻被戳穿。 雨墨在门后一坐,惊魂未定,刚热了一锅子虫草鸭的弄瓦和抱瓦两个正好过来,一瞅雨墨坐在地上,满是不解。 雨墨怕二人取笑她,赶紧低道:“是知府大人来了。” 弄瓦和抱瓦是乡下孩子,哪懂什么“大人”“知府”,一听雨墨坐在地上说这话,就扑哧笑了,然后肃了脸道:“就算知府大人不算得什么,你也不该坐在地上不去禀报,仔细一会儿爷恼了,揭了你的皮!”爷可不比夫人好脾气。 雨墨张了嘴,要说什么,突然又觉得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尤其那知府大人就在这门后! “胡说什么?谁说不去禀报了!”雨墨支撑着努力起来,欲挪动仍旧兀自发抖的两股,无奈站起来都吃力,只得道,“这不是……不是因为……因为我是女的,不能上去么?”谁敢不去禀报了!她又不想死得太早。 “你们又闹些什么?” 奉箭头大的,从楼上蹑手蹑脚下来,欲令雨墨带着他去订今日的早膳,不想脚没沾土,这群小仆们又吵起来,不禁赶紧急急地压低声喝道:“吵吵吵,成日里就知道吵,再吵就把你们都打发嫁人去!”也不听听上面爷正在得趣,扰了他的好事儿,谁也没得好儿! 一听打发嫁人,弄瓦吓得当即住了口,倒是抱瓦嘀嘀咕咕道:“又不是我们的错……是雨墨姐姐了,来了个小小的知府大人,她没得好处就不去禀报!”新仇旧恨……抱瓦立刻把雨墨上次罚他不许吃饭的旧仇报了。 小小的知府大人? 奉箭吞吞口水:知府大人是小小的了,但……这不是北堂府吧? 奉箭眼瞅雨墨那煞白的脸,雨墨还不忘往门外比了比,奉箭脚后跟一转,绝对要去打扰上面的好兴致了,只是他才抬脚走两步吧,忽然又想起了昨儿柳金蟾说得那番话儿,暗道既然是要“伪装”高门大府…… 奉箭扭过头清清嗓子,靠近门两步,与那边的弄璋两个压低声地训斥道: “来着都是客!再者,这在苏州,人家是主,咱们才是客,岂有将主人搁在门外的不理的!抱璋、弄璋赶紧请知府大人前面厢房坐,引璋赶紧去端茶儿……老爷老夫人交代过了多少次,让你们不要一个个自以为是,以为是国公府就了不得,全当了耳旁风不成?还不赶紧着动?慢慢吞吞的,你们一个个还当是在京城做副少爷、副小姐呢!” 奉箭一通故意的低声呵斥,一群小鬼立刻屁颠颠地奔跑开来,奉箭则赶紧提了没用的雨墨儿到屋后叮嘱道: “你个傻子,像什么样儿?让你装装大户人家的僮仆,你倒是有个样儿啊!” 雨墨哭丧着脸儿,对手指:“我见着官就自然腿软!”没屁滚尿流就不错了! 奉箭叹了口气:“既然如此,你去茶房呆,人不走,你别出来!”言罢,奉箭转身一面上楼,一面叮嘱引璋这次泡茶仍旧用刚玉堂春送来的贡茶,只是刚才用沫子,这次要挑整的,泡茶的水,一定要滚开才好! 奉箭上去的声儿未停,奉书的脸就露了出来,笑雨墨道:“瞧你这点出息,一个小小的知府就把你吓得这模样了!将来进了京城,还不得天天尿裤子!” 雨墨立刻瞪了奉书一眼,横过脸去:“有本事你去试试!” “我又不是女人!”奉书笑,“怎不见抱璋几个怕?” 雨墨脸通红:“他们傻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当然不怕!”难道不知无知者无畏么? 言罢,雨墨也不理奉书调侃她,愤愤然就奔茶房面壁思过,只是每每一想起她刚才趾高气扬的模样,她就一次次钻进桌子角不愿意再出来见人了——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楼上的柳金蟾也不比雨墨儿强。 她在楼上刚还按着北堂傲玩得趣味甚浓,不想忽一听“知府大人”四个字,也不知是北堂傲的肌肤太滑,又或者是缎面丝滑,柳金蟾吓得人一怔,身子一歪儿当即就滑到了地上,诈死不想起了,把刚觉得摸着了天儿边想要牢牢抓紧,还不及着地的北堂傲,恨得切齿低骂: “一个小小知府,就把你吓得这样儿?”又弄他个不清不楚的……那苏州知府什么玩意儿,早不来。晚不来,这节骨眼儿……什么意思!见不得他北堂傲好儿不是? 柳金蟾从榻脚吃力地爬上来:“相公,这话……可不能乱说!”知府大人什么官儿,那可是相当于省一级的干部了! 北堂傲坐在衾被上,恼得要如何,又不知该怎么办,眼瞅着柳金蟾爬起来就拢衣裳的狼狈样儿,一肚子火没处撒儿:“瞧你这样儿?亏得昨儿还大言不惭,装什么纨绔……”弄什么假折子…… 这一刻,北堂傲要抱怨点什么吧,放眼过去,柳金蟾居然把他的衣裳也往身上拢! 哎—— “瞧你!急甚?”北堂傲一见柳金蟾这好似狗急跳墙的模样,不自禁就赤脚下来,给柳金蟾整理,“衣裳都穿反好几身了,还不给都脱了,为夫给你重新理理!”说着,他就信手取了一件袍子,先给自己披上,系系。 321.第321章 心绪难宁:北堂欲拔眼中钉 “真没想到,她居然……” 柳金蟾慌得有些语无伦次,一抬眼,竟发现北堂傲那脸就跟没什么事儿的,不禁觉得她这女人当得……怎么有那么点儿……窝囊呢? “为妻是不是太没……底气了!”柳金蟾尴尬地伸出手穿袍子。 北堂傲眼儿一抬,含情脉脉地横了柳金蟾一眼:“想妻主****把考状元挂在嘴边,难不成就没想过,他日妻主上了金銮殿,见了皇上,难不成还这么个样儿?” 柳金蟾苦笑;“相公……这是调侃为妻呢?”她这辈子,估计今儿得罪了这个知府后,别说上金銮殿见皇上,就是眼下小命都捏在人手心里呢! “调侃不调侃,将来……妻主自会知道!”北堂傲低身给柳金蟾系腰带,“将来比这更大的官,还等在后面呢!来,转身,为夫看看后面!” 柳金蟾无语,不曾想,疯相公闻官又疯了。 “这地方的官,别以为听着大就多了不起,其实好多京里一个皇亲国戚的八竿子亲戚都要给几分薄面。” 北堂傲趁着柳金蟾不注意,悄悄在柳金蟾腰间挂了一方,他儿时从璟公主战蛟身上窃来一块刻着战字的金字腰牌,只希望那知府是个识货的,也识时务的,别到时候,让他北堂傲再费工夫出面才好。 “还有,妻主的谱摆得越大,他们越摸不准你,当年……为夫听说有个小小庶民冒充钦差,足足骗了一省官员,若不是真钦差也来了,只怕这事儿就遮掩了过去!” 当年这案子就是他家姐审的! 柳金蟾搓手,这案子她倒没听说过,但……前世这类电视和小说还看少了?想着,心里不禁静了静:成败在此一搏了,她可不能…… 提到这个不能,柳金蟾想起了北堂傲的安危,她连忙一低眼儿,才发现北堂傲此刻好……诱人啊! “相……”柳金蟾吞吞口水,打算说点正经事儿。 北堂傲抬眼,就瞅着柳金蟾猛盯着他裳里看,说她吧,自己都快念成小老头了,索性……他把薄裳一拉,来个彻底养眼,果见柳金蟾微微红了脸,摸着鼻尖,回看他的脸,没敢再继续偷窥了: “相……相公!” 北堂傲瞪着柳金蟾,真想把柳金蟾这些个满脑子的不入流龌龊思想好好洗洗: 都这么久了,既没有拘过她,也没少过她,更别说无不由着她,怎还跟个没男人的女人似的,这般没眼色……还急色! 北堂傲真想戳着柳金蟾满脑子的豆腐渣,好好问问“你啊你啊……难道就不能涨点记性么!”真不知说她什么好!谁让他其实也喜欢呢?就是……颇有些不自在! 北堂傲不可敢说柳金蟾这不入流的嗜好,断了自己的幸福。他只得拉柳金蟾坐在自己腿上,溺死她: “妻主,若是不想去,就不去了!”一个小小知府,不去也使得!当然,若能把刚才没做完的事儿接着做完就更妥帖了。 “怎能不去?” 柳金蟾一个激灵起身,但见北堂傲这模样,又赶紧坐回原位,省得眼睛乱瞟:“为妻只是临走有句话要交代。”想起要交待的事儿,柳金蟾的一颗心微微开始沉了。 “妻主……”想说什么? 北堂傲话刚开头,柳金蟾就紧紧抓住了北堂傲的手: “相公啊,若是……任何人用为妻来威胁你,你……都不要像玉堂春……那么傻乎乎的!懂吗?”想到此去凶多吉少,柳金蟾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北堂傲。 北堂傲一愣,不及会意,奉箭回来了。 柳金蟾刚到嘴边的话又吞了下去,赶紧细心地帮北堂傲拢紧了衣裳,起身出去询问大概。 奉箭立刻将自己刚问的说了个言简意赅。 此间,北堂傲就已经在内屋和好了衣裳出来,将柳金蟾的发髻连着外袍又都重新打理了一遍,这期间,北堂傲反反复复都想着柳金蟾刚才那句“莫像玉堂春那么傻乎乎”的话,心里隐约明白,又觉得不甚明白,欲问吧,柳金蟾又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样,怎好再耽搁她—— 这如何在官场混,也是她必须学的事儿! 少顷,柳金蟾就风风火火地去了前面厢房,北堂傲派了奉箭过去听着,自己则在屋里一面慢慢沐浴,一面慢慢想: 这究竟是把他外人的意思呢?还是把他当内人的意思? 北堂傲越想越不明白—— 他趴在浴桶里,满心烦恼,难道他有什么地方让柳金蟾觉得他和那人尽可妻的玉堂春相似…… 提起这玉堂春的人尽可妻……北堂傲忽得心中一冷: 难不成,柳金蟾也当他婚前与这玉堂春一般? 北堂傲一颗心震颤不已,满心都是无法言语,又不能去解释的惶恐,他越想越觉得,那日柳金蟾说要把孩子抱给她爹去养,弄不好……就是觉得他教不好孩子,指不定,她这辈子都不会想要把他领进柳家门,放进族谱里去—— 失节的男人是不能进妻家祠堂的…… 北堂傲在澡盆里心烦意乱,尤其一想那何幺幺处处抬那薛青,贬低自己的所为,他的心口就一阵阵的痛,但坐以待毙,将孩子拱手于人,岂是他北堂傲的为人! 北堂傲狠狠地擦洗着身子,满脑子此刻不是那知府大人,而是那何幺幺身边最最得意的薛青—— 他仔细派人观察过,那薛青左臂上的守宫砂还完好如初,只要他的第一次给了柳金蟾,北堂傲敢百分之百地肯定,就算他北堂傲为她柳金蟾养了女儿、占着正夫的位置,但……在柳金蟾心里,这个薛青的份两,绝对会比他更重、太多! 怎么办? 明赶,会留下恶毒之名,柳金蟾一定会视他如蛇蝎,早晚一“善妒”之名借机休了他。 暗杀?也需等待他走以后,但这之前若是公公让她们圆了房,只怕在妻主心里也是虽死犹生,念念难忘了…… 余下的办法…… 北堂傲的眼往对面的一望,神思静静一凝,一计突地就浮上心头。 322.第322章 胆战心惊:尔虞我诈各试探 北堂傲在屋里可谓是妒火中烧,柳金蟾却是在凉凉的秋风里汗流浃背。 胡跋端着茶,坐在上座,细细地窥量着柳金蟾一看就是纨绔小姐的桃花面,目光将柳金蟾那一身水红缎子制成的白鹭书院院服看了个仔细,如果她没记错,当今太医院院士的千金独孤傲雪在白鹭书院,也是这么一身穿着—— 素朴,而不失雅静;恬淡,而不失身份。 柳金蟾秉持着站如松、坐如钟、行如风的标准踏进厢房以来,一个拱手礼不卑不亢道一句:“知府大人亲自临门,举人柳金蟾迎接来迟,还请大人见谅!” 白总管则站在胡跋身后,看着柳金蟾满脸堆笑,似是在鼓励着什么,弄得柳金蟾一脸莫名,却自能强作镇定,脸上露出淡淡地敷衍笑意,心里这叫一个七上八下,都说主仆一条心,这对主仆可是面上都明摆着两神色:是计,还是各怀鬼胎? 柳金蟾作揖毕,也不待这胡跋道一句:“免礼。”就好似习惯地要直起身来,胡跋待要冷嘲热讽柳金蟾一句:“柳举人是不是看本官不起?” 又三碗清香馥郁的新茶香就随着滚滚的热气扑面而来,这茶? 胡跋尚未的开启的口就被一碗摆放在她面前的茶镇住了不说,这小厮奉茶可不比别处,更不是刚才,他此刻是跪在地上,由一直在她们身后,另一个更加俊俏的小厮亲自上来奉茶:“大人请!” 奉茶跪着捧过茶放在胡跋的身侧,转又起身,如法炮制将茶如数分别上至柳金蟾、与那驿馆管事身前,方复又退身靠墙侍立,神情严肃,呆若木鸡,一如他从未出现过一般。 这规矩…… 别说胡跋,就连柳金蟾也微微有些发愣:这装得尼玛,也腻得太像《红楼梦》里,下人伺候主人们的规矩了!奉箭原来才是个真正厉害的! 眼见下人们都这么拼,她柳金蟾这一家之主岂有不拼之理由? 柳金蟾不待胡跋说话,就真当自己是盘菜了,大摇大摆地如同屋主人一般,理理袍子,也不知是不是北堂傲一时情急,居然给她袍子上弄了赤金牌,柳金蟾不多想,却也忍不住微微扫了一眼儿,只见一个不大的金底篆刻的字“战”镶嵌于中间,四周隐隐有祥云…… 柳金蟾这一微微走神,别人不知是走神,只看柳金蟾这刚来,就突然盯着一个块赤金牌瞅了一眼儿,这一眼儿在官场里学问可不一般,尤其是主人见客时,它就好似在与周遭的人无声地说:眼放细致了! 胡跋是个老官僚岂有不懂的,当即盯着那赤金牌只扫了一眼儿,当即心底哭喊了一声“哎哟我的亲爹爹噢——”两腿一软,就奔这椅子脚滑了下来。 “大人、知府大人!” 白总管哪有这见识,一见胡跋突然滑跌在地,赶紧上前来扶,只当是胡跋昨儿没休息好,今儿又不舍玉堂春给人,给恼得。 白总管这一喊,柳金蟾那及看清那祥云后的蛟龙尾,赶紧抬头:“大人这是?”便见胡跋坐在地上,白总管和驿馆管事扶都扶不起来,也赶紧上前,只当这胡跋是年老不知保养,纵情渔色,所以有点脑梗,供血不足。 “没……没事儿!” 胡跋哪敢等柳金蟾来扶她这把老骨头,当即摇手向柳金蟾道:“本本本……老妇,自己能起来!” 此一刻,还哪见胡跋刚才那想要故意为难柳金蟾,先如法炮制,也给柳金蟾一个下马威的模样,只见她好似七八十腿脚不稳当的老妪一般,哆哆嗦嗦地好容易站起来吧,还一下子老了十几岁一般,两股直打颤,人也不敢坐了,巴巴地就站到了柳金蟾身前: “柳……柳举人,您……您坐!” 柳金蟾一愣,暗道这是突然得了老年痴呆帕尔金森综合症了? “这……大人,是不是需要休息休息?” 柳金蟾忍不住担心地问道,不怕别的,就怕这知府大人突然栽倒在了她这里,那可就是自寻死路了。 “是是是!是需要休息休息……”胡跋欲顺着柳金蟾的话下去,可一听这话不对啊,她是来摸底的,赶紧又急巴巴地道,“下官不需要休息!不需要、不需要!还老当益壮呢!”她她不想回去就被奏上一本年老体弱! 下官? 柳金蟾与在座所有人,俱是一愣。 柳金蟾很确定这知府大人确实是病发了,第一个显著特征就是记忆衰退,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白总管和驿馆管事则满是畏惧地瞅着柳金蟾,两股也微微有点抖:究竟是什么来头,把知府大人吓得这模样了?两人内心满是沉甸甸的纳罕,就怕不是好事。 “知府大人……真……不需要休息?” 柳金蟾悬起一颗心再度试探。 胡跋眼见柳金蟾一副看她老不中用的神情,努力稳住心神,拍拍胸脯道:“没事、没事儿!老妇……老妇老当益壮!”就是两股忍不住想要多抖抖而已。 柳金蟾可不这么想,但人家是大官,她可不敢撵人走,只得再接再励敲敲边鼓:“大人不知……来,所为何事?”早办完早走吧,看样子也办不了。 “何事?” 胡跋一怔,立刻想开门见山说说刘府又或者玉堂春的事儿,只是……这怎好直接开口,那玉堂春昨儿才在这儿承欢不说,此刻……只怕还横呈在那卧榻之上等宠…… 思及这承宠,胡跋立刻想给自己脸上狠狠地抽上一巴掌:早不来晚不来,怎得选在人家正快活的时候来?真是……人倒霉的时候到了,喝水都塞牙啊! “要是……柳大人……忙……下官晚些再来……也是一样的!告辞!告辞!” 说罢拱拱手,胡跋就要赶紧领着白总管等人,哪儿来的回哪儿去!这好事儿被耽搁的滋味,胡跋可是明白的紧,尤其是那刘府老太爷打断她与玉堂春那次戏台上的豪纵,而今就没顺遂过,想想都怨恨呢! 柳金蟾倒是想这胡跋赶紧走,但她这意思,是真有事儿,晚些还来一遭儿? 323.第323章 虚张声势:官场水深都没底 与其二度被吓,不如一次下够才好! 柳金蟾可不确定自己下次还能这么镇定自若,她赶紧不动声色地拦住胡跋哆嗦而去的路,谨慎道:“大人既然来了,岂能……茶没喝上一碗儿,就走!这茶,可是下官自京城带来的今春贡茶!” 柳金蟾故意在“今春贡茶”上加重了音儿,就不知现在装装派头有没有用? 胡跋腿二度一软,只当这柳举人好似没发现她看懂了腰牌,此刻要给她二度施压呢! “对,喝茶喝茶!” 胡跋哆哆嗦嗦收回即将迈出去的脚,点头哈腰地朝着柳金蟾指向的上座,战战兢兢地靠了个边儿,再也不敢趾高气扬地坐个满座了: “柳举人也喝!”言罢,胡跋胆战心惊地拿起茶碗来一边品一边偷偷打量柳金蟾,回到了开头的那一幕。 柳金蟾二度就着仅次于二人的下首落了座,眼见胡跋偷偷打量自己,少不得挺直腰背,打起十二分精神,也静静喝茶。 不是她胸有成足,而是她不知该问什么,更怕一开口,说话也跟着哆嗦,索性就效仿知府大人一起细细品茗。 屋内一片清风雅静,只闻窗外秋风飒飒,落叶簌簌而下,以及某人茶碗“哆哆哆”得细微上下碰撞声—— 手抖得。 接着,又是冲水声儿。 胡跋越坐心越没底儿,微微更有些慌了,隐隐担心,柳金蟾这镇定劲儿,只怕是另有文章,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但她亏心事儿都数不过来的,那……经得住人查啊!想着自己宦海几十年,一家老小百余口的性命,她的心里是满满的冷汗横流。 柳金蟾则是越坐心越静,不来也来了,与其仓促应战,不如静观其变,反正刘家就是要拿她,也是证据不足:福娘死了!那契约与她的字迹也是相去甚远!弄急了,她还能反咬刘府栽赃陷害、欺女霸男! 提到这霸男,柳金蟾余光扫过知府大人胡跋,一头银发,只见几丝黑影,年纪一看,就是半百过去了很多……脸上更是眼下卧茧一对、鱼尾纹叠生,相术上说,此类面相性好渔色,不说远,就说那玉堂春十八一枝花,就知此知府大人是个压了不少海棠的老“梨花”! 不知是不是因为坐得太久,柳金蟾突然很在乎一件事儿,就是这“颤抖的”老梨花压海棠压时是不是也这么抖抖抖的?心里不禁对玉堂春这半年的境遇感到无比的同情,真……还不如青楼的哥儿们呢,起码……来客抖得成这风烛残年模样的,还是少! 终于…… 自乱其阵的胡跋,在柳金蟾那看似恭敬的等待中,稳不住了。 她先是一挥手,暗令白总管和驿馆管事儿二人自行请辞离开,然后有示意柳金蟾她们身后,俨然一副有事相告的神秘模样。 柳金蟾心内立刻一阵止不住的紧张,一颗心噗噗直跳,呼之欲出,但……舍不了小命,闯不出一条活路,索性牙一咬,也跟着手一摆,屋内的小厮立刻恭恭敬敬地无息躬身倒着退出屋。 柳金蟾还不忘气定神闲地补了一句:“告诉他们,不听传,任何人不得进来!”亏得前世宫廷戏看得多,虽然不伦不类,但……还能学点说话儿,而且北堂傲什么性格?越是不让听得,他越听—— 但愿他一嗅到危险,先自行逃脱才好! 眼见仆人们退了越有了半刻, 胡跋这才小心翼翼地探身向前,与柳金蟾咬耳朵似的低低道:“据说……柳大人是来查刘府的?”不会连她……也一起查吧? 柳金蟾一听此话,知是自己昨儿那一番大话儿,颇深入人心……她不禁淡淡笑:“大人……此事……未有个结果前……还是不提则好!小人想大人是明白的!” 多说多错,不说不错,虽然这知府大人还有帕尔金森症前兆,弄不好骗了她也是白骗!指不定后儿,她连自己是谁都忘了!但欺骗一个病人,总有点于心不安。 “呵呵呵……”胡跋跟着一阵无意义地干笑,眼见柳金蟾收了笑意,也赶紧收住,接着又试探着道,“说来这刘家的仗着有个女儿在京城做大理寺少卿……就连本官也不放在眼里!其,大胆妄为,就是本官……” 柳金蟾眼斜胡跋这手不抖、眼不斜了,就来把她柳金蟾等昂傻瓜了?前儿还官官相护,今儿就开始狗咬狗? 常言道,投鼠忌器…… 为断了胡跋的后路,柳金蟾腰间折扇取来“唰”一声打开,以扇遮脸,别有深意地笑向胡跋,也探身向前低低问了一句: “这……似乎与事实不符吧?”她柳金蟾可不能一开始,就让这胡跋小看了。 “大人?莫不是……” 胡跋心内一阵紧张,急着为自己辩白辩白,就见柳金蟾对她笑得若有所,旋即低低提点了一句:“有人在京城递折子……告大人您与那刘府在苏州官官相护,欺女霸男……同流合污!”反正京城遥远,岂能说查就查? 柳金蟾眼儿一挑,胡跋腿儿一软不说,一阵尿意畅快而过,二度吓得噗通一声扑倒在了柳金蟾面前,只会说一句:“大人大人……下官冤枉啊!”怪道那京城来信,再三叮嘱她近三年当如履薄冰,行事收敛……原来是有这缘故…… 柳金蟾也不解这胡跋堂堂一个知府,怎得对着自己自刚才开始,左一个“大人”,右一个“大人”?但回思这知府可能有老年痴呆轻微症状,她也只能选择无视,眼下总不能因小失大吧? “怎么个冤法儿?”你也好意思喊冤枉? 柳金蟾扇着扇子,阴测测地笑瞅着胡跋跪在自己脚下,抖得好似筛糠,心里也紧紧地捏了好大一把冷汗——这是把自己的脖子洗好,往狗头铡上送啊的节奏啊! “大大大……人,是是是……那刘府……血口喷人!定是老妇不顺遂他们的意……故来冤枉老妇!”胡跋不愧是官场老人,临到这节骨眼儿,仍旧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打死不招的劲儿。 324.第324章 演戏过头:柳金蟾欲哭无泪 柳金蟾可不是官儿,她也不在意,所以她不急,只是仍旧笑看胡跋这会子犯病还不忘本色的演出,再次低低地提点了一句: “那……昨儿,怎听那玉堂春,说他是刘宣送大人您的……枕边人?” 胡跋傻了,一屁股跌坐在湿漉漉的腿上,瞬间无话了,只呆呆地看着柳金蟾那不怒不喜的脸,欲要辩白,但玉堂春素日里对刘府的恨,对自己的不帮他伸冤的怨,瞬间笼上了身,他那案子,自己如何又能脱了干系? 眼见胡跋瞬间呆若木鸡,柳金蟾心中一阵畅快,畅快后又是一阵后怕! 柳金蟾不动声色地端起茶,稳住心神品了品,不断告诫自己成不成在此一举,切莫心急吃了热豆腐——最后反烫了自己一嘴泡儿! 茶是好茶,怎么品着还没自己素日里喝得好,柳金蟾微微皱眉,暗问自己是不是猪八戒吃人生果,尝不出好坏?还是这今春的贡茶,分明是这胡跋又糊弄玉堂春,滥竽充数的? 柳金蟾立刻一阵憎恶,但……自己小命还在人手上一捏就碎呢?这胡跋可不能逼急了! 柳金蟾用茶盖赶赶茶尖儿,吹了吹,再品第二口时,已然回神的胡跋当即哭得嚎啕:“下官是不敢不要啊,大人啊,这刘府不是个人啊!”说罢,胡跋把刘宣和福娘是如何逼良为娼,使得玉堂春是如何家破人亡的事儿,无遗漏地说了遍,然后称自己这是不忍她们这般作践玉堂春,这才勉为其难收了玉堂春的卖身契—— 一句话,她就是压玉堂春,也都是逼不得已地为玉堂春好! 这黑白说得……柳金蟾暗暗在身后比了一个大拇指:太高了!都像她这么乐于助人,苏州城内的良家妇男们也不用青青白白做人了! 既然胡跋明摆着是“假好人”,但自己也是“山寨大人”,柳金蟾决定避重就轻,先把玉堂春救出来再说。于是,她不装什么清官了——清官死得早不说,眼下,她的目的可是借刀杀人、隔岸观火,折了这胡跋就是折了自己手上的刀,所以…… 柳金蟾笑看胡跋那老泪纵横的脸,弹了弹身上的袍子,言不及义地忽然神在在地说了一句: “其实,告你的这些罪状……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柳金蟾盈盈一笑,笑向胡跋,一双眼儿沉沉的,荡来荡去都是闪烁的粉漾漾的波光,这眼神儿…… 胡跋是个老官场,岂有不懂的?不就是索贿嘛! “大人……说来惭愧,您来都不曾……” 胡跋一开口,柳金蟾冷冷哼了一声,眼瞅胡跋那还没上道的模样,不禁微微提点提点:“小的而今可是个小小的举人而已!”明白? 胡跋一愣,正想着柳金蟾不知胃口多大,欲开个价儿吧,柳金蟾就忽然扇着扇子状似不经意地与胡跋道:“说来,我府上总觉得少了能唱的,这玉堂春的倒是个顶好的角儿……昨儿听他唱得段子,觉得越有越有味儿!”送美人会不会? 这还不会意? 段子唱得好?怎么唱得?能不有味儿么? 胡跋心里一面腹诽:是啊,人家前台听得是字正腔圆,你柳举人夜半肌肤熨烫,听得是“余音绕梁,至今未绝啊”;一面立刻笑道:“这有何难,小的,****让他去您府上……” 这话……分明就是敷衍之意! 柳金蟾眼一瞪,横了胡跋一眼儿,当即扇子一合,起身冷道:“那可不敢劳烦大人的家奴了!” 说着,柳金蟾抬脚就要送客,吓得胡跋想也不想,赶紧从跪着追了柳金蟾二三步急道:“大人这话儿说得……下官……下官……” 柳金蟾转身赶紧假假地要扶起胡跋:“大人才是大人,柳某不过是个县份里来的小小举人,怎敢让大人这么跪着?” “下官、下官!”胡跋欲在说话。 柳金蟾可不给她混扯的机会,她只是淡淡冷看胡跋:“是生是死是大人所选,小人又怎么敢让大人您忍痛割爱呢?再说……京城什么角儿没有,还差你一个玉堂春?不过是姑娘我,不说嗟来之食!大人请回!来人呐,送客!” 柳金蟾朗朗一声“送客”后,推门抬脚迈出门槛。 这一脚走出门不到两丈,柳金蟾躲进隔壁厢房,当即两腿一软,整个人就顺着墙滑到了地面上——哎哟爹哦,吓死她,不是太入戏,她几乎都走不出门来,只是心稍稍一稳,柳金蟾就有捶胸顿足之感: 她演戏演得也太足了,居然什么事儿都没干!被拆穿了怎么办? 还真当自己是“大人”啊! 柳金蟾耳听屋外白总管与驿馆管事离去之声,人就一阵凌乱,二话不说,就开始收拾东西。 北堂傲刚摆好一桌子早膳,盛好燕窝粥,眼前柳金蟾这战战兢兢的模样,满脸莫名: 不是刚奉箭还说妻主气场十足,竟把那胡跋吓得尿了裤子,走出去还一步一脚印,他怎觉得柳金蝉其实比那胡跋被吓得还厉害,整个人都好似惊弓之鸟了? “妻主?” 北堂傲颇为担心地踱步到柳金蟾身后,眼见着柳金蟾那卷铺盖的熟练动作,不禁微微皱了眉头:“妻主,怎得了?”说崩了啊? 北堂傲眼瞅着柳金蟾腰间那块腰牌,暗道不会吧,这靖国府战家可是真留着皇家血脉的真皇亲哪! 柳金蟾将随身的用品全部收纳整齐后,握住北堂傲那双大大的手,语重心长道:“相公啊,你先离开苏州……无论妻主发生什么事儿,都不要回来!” 这意思? 诀别? “妻主,这话什么意思?”不是说,把那胡跋压得死死的么? 北堂傲一听柳金蟾让他走,也紧张了起来。 柳金蟾咬咬唇,其实她什么都不想说,但眼下……她担心自己真事发被拿,谁知北堂傲会不会是下一个病急乱投医的玉堂春? “相公……为妻眼下戏弄朝廷命官,是掉脑袋的死罪!”柳金蟾努力说得云淡风轻,只是再云淡风轻,说到死罪也还是吓人得紧呢。 325.第325章 同生共死:北堂傲不离苏州 北堂傲抿唇不语,眼瞅着柳金蟾那凝重的脸色,心里冷哼一声:你也知你是在玩命了? 柳金蟾本以为北堂傲会像别的男人一般吓得惊若寒蝉,不想她眼中的北堂傲却镇定自若地望着自己,俨然一副不知危险将至、但就是死活不走的坚定模样,心里不禁着急,但转念一想,又觉得鼻子发酸,可怜北堂傲脑子不清楚,倘或自己真有个三长两短,他可怎么办? “相公,为妻若是被抓进了大牢……你……你一定要带着我爹爹和大家逃得远远的,千万别说你是我相公!知道吗?” 柳金蟾握紧北堂傲的手,事太杂既然解释不清,就捡最最要紧的说。 北堂傲有些张不开嘴:这是交待遗言?是不是需要感动一下下? “俗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相公,你答应为妻,倘或为妻出了事儿,被人拿住了,你一定带着大家逃离苏州城,不许回来,更不许不走,明白?” 北堂傲垂眼,还是不答,论理他该通情达理地答应,只是……他不要走! “怎不说话?”柳金蟾急。 北堂傲撅着嘴:“为夫岂是贪生怕死之辈?那……若是妻主真有事儿,为夫送走爹爹他们再回来,可好?”走了,就怕回不来了。 “你……” 柳金蟾要骂北堂傲几句重话,无奈北堂傲是她夫,她何曾骂过他,尤其他还脑子不清不楚的,骂又有何用,只得话到嘴边,又兀自咽了回去,想着还是寻奉箭来交待更妥当。 想着,柳金蟾绕过撅着嘴的北堂傲就朝屋外走,急得北堂傲跟在后面拉住柳金蟾:“妻主,还没吃早膳呢?”这点子事就恼了么? 柳金蟾深深地叹了口气,人都死到临头了,她还有心情吃早饭?不要浪费粮食才是真! “你……先吃!” 柳金蟾拉开北堂傲的手,目标直奔对面的玉堂春屋,吓得北堂傲想也不想就人挡在门上,急道: “为夫再不听话,妻主也不该为了怄为夫,就去找玉堂春!为夫才不要信什么‘大难来时各自飞’,为夫……生是你柳金蟾的夫,死是你柳金蟾的鬼,妻主……妻主要真有个三长两短,为夫……为夫就随妻主同生共死!” 北堂傲一说毕这话,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一颗心噗噗直跳,眼望着柳金蟾,有些震惊自己此刻的决绝,明明他们成亲才不到百日呢? 柳金蟾没读懂北堂傲的心思,只是拿手拍拍北堂傲的肩,亲了亲小嘴儿,随后低低道: “胡说什么呢?死不死的,跟着人胡诌什么?戏看多了?”脑子秀逗了?她柳金蟾岂能让他年纪轻轻就跟她这个活了两世的人去送死?年轻气盛也不该这么不懂事! 北堂傲抿着唇就是不让:哄他走了,让柳金蟾与那玉堂春去同生共死去?做梦呢! 二人正僵持着,屋外就忽然传来玉堂春说想回去的声音,吓得柳金蟾高喊一声:“玉班主且留步!”就要伸手开门。 屋外正与奉箭说话的玉堂春,与奉箭俱是一愣,就见这屋里的门开了又合,一个人影横在门哪儿似乎就是不让的模样,二人不禁盯着门,只听门里柳金蟾央求北堂傲的声音传来: “好宝贝儿,不让你回去了,你先让人进来说话成不?” 门这才微微了开了个缝儿,接着缝儿拉开,柳金蟾那头大的模样露了出来: “玉班主,请!” 没有客套的时间,柳金蟾将玉堂春请进屋来,就将刚才见胡跋的事儿,大致说了说,然后道: “此事,无论成败,一旦被查出,你我都算是同谋,死罪难逃。” 玉堂春低头,微微一沉吟,后“噗通一声”跪在了柳金蟾和北堂傲的身前就是“砰砰砰”,在地上狠狠地磕了三下: “大半年来,玉堂春等得就是今天,死有何惧?玉堂春这个人早在半年前就死了!请柳夫人成全,无论成败,哪怕是只能伤那刘府分毫,玉堂春都死不足惜!”献身未成,就先表决心了。 柳金蟾回看北堂傲。 北堂傲刚才那嘟嘴气恼恼的模样,此刻也被玉堂春那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绝怔住了,他不曾想,原来一个戏子也有这般的血性,不禁朝柳金蟾看向自己时,微微地点点头: 反正这事儿,他早有了收拾烂摊子的觉悟——只是,他不是个菩萨,要他帮忙从来都是要付出大代价的! 柳金蟾抿唇,眉头皱得死紧,然后,她道: “既如此,戏班子你打算交给谁,还是早交待好!此事成,你就要赶紧身退,要么找个人寻不到的地儿隐名埋姓过此一生,要么寻个可以为你遮风挡雨的人家早早儿嫁过去,匿了你的踪迹!若败……” 柳金蟾心一抖,玉堂春跪着不动,一脸视死如归。 “与其酷刑逼供,生不如死,牵累不必要的人,不如……” 柳金蟾自袖口摸出一个修长钗盒,北堂傲的眼立刻锐利了百倍,脸要挤出水来,就听柳金蟾静静道:“自行了断!” 北堂傲当即挑眉,眼瞅柳金蟾那张毫无波动的脸,心内暗暗吃惊,再看那玉堂春,已经欣然取了钗盒,仰视柳金蟾与北堂傲:“钗在人在,钗折人亡。必不连累任何人!” “那么,照着这份状纸,一份用笔誊写交予我,另外,也学你那师姐,用血书将这要紧的几条罪状摘抄在丝帛上,一份贴身放着,一份也给我,必须亲笔!” 柳金蟾递出一张她昨儿拟好的状纸。 玉堂春用几乎颤抖的手接过状纸,眼扫诸字,泪如泉涌,旋即磕头而去不提。 北堂傲不语,眼看着那玉堂春闭门而去,微微拢高了眉,欲问自己,他这是嫁了个可助北堂家的人? 看着柳金蟾这行事,微微有些摸不着头脑,北堂傲待要细问,柳金蟾又叫来了奉书与雨墨道:“你们一会儿,待玉堂春那份血书书就后,就悄悄前往白鹭镇寻苏阡陌,务必让那苏阡陌亲笔写下一份文采并茂的状纸才好!但……谨记一切小心,切莫打草惊蛇!” 326.第326章 未雨绸缪:金蟾布置身后事 柳金蟾话毕,雨墨与奉书立刻慎重点头。 柳金蟾说着又拿出了两份亲笔书信交给奉书: “此有书信两封,一封请交予苏姑娘,这一封请交给白鹭山山长,我在白鹭时,曾听闻苏姑娘与独孤傲雪私交甚笃……苏姑娘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必不会愿意假借她人手,但……”有人不用是白痴!她前世为了调个部门,人托人还挨家挨户求。 奉书立刻点头:“小的明白,一定会把这消息悄悄透些许给孤独姑娘的!” 柳金蟾笑,然后与雨墨道:“你则去前面米行取一份掌柜的状纸,咱们也把咱们那八十吊钱,也告告,就告这县令仗着有刘府这把保护伞,在白鹭镇不顾民不聊生趁机敛财。” 雨墨立刻点头,立刻收了书信,取了盘缠就跟着奉书去了对面等血书。 北堂傲头大,区区八十吊也告?他不禁皱眉:“这么多案子,可不是说翻就能翻的!”他可不想一次管这么多闲事儿,弄得自己“声名显赫,讨人恨”。 柳金蟾正提笔与孙墨儿去信,欲将自己的所有人脉都动起来,来个齐齐上奏,先把气势弄出来,不想北堂傲认真地这么一说,扑哧笑了: “玉堂春都不敢奢望能翻案,咱们又能做什么?不过是罪状多了,递上去好歹有些分量,指不定真能引起谁的重视……咱们大周泱泱数百年,总不能都是刘宣胡跋之流吧?”不说案子大小,但人多力量大,状纸堆垛厚了,引起重视的程度只怕也能博点眼球吧! 北堂傲敛眉:他倒是没想过这一层。 “墨儿她娘是那么个刚正不阿的人,能做到四品,还在京城,为妻就想,指不定京城真有一批能为民做主的大官儿。为妻曾听闻当今宰相北堂大人出将入相,最是嫉恶如仇,若是这个能到她手里,指不定不仅能沉冤昭雪,还能把这些狗官们好好治治,不说多,也能肃肃吏治……” 柳金蟾说得眼神闪亮,北堂傲实在不想打击她,说他家姐已经回塞北丁忧去了不说,与关心民生相比,他家姐最放在心上的还是朝斗……尤其,这而今暂时把持朝政的,可是那大理寺少卿的主子皇太女龙菁…… 不过,提起皇太女吧,北堂傲忽然脑中就蹦出了一个人能借此大做文章的人 ——靖国府的九公主藤皇子——总管大理寺的他可早看那皇太女安排的细作,不爽快很久很久了……此一堆案子到了他手里,这些个案子转眼就能让那刘府的女儿丢了乌纱帽……弄不好皇太女也要担不少不是…… 北堂傲这么一想,脑中就是一串鱼钩上的大小鱼,至于能不能一举拿下那刘府女儿,就端看他北堂傲如何运作了——当然眼中钉自然是能拔一根就赶紧拔一根,趁着皇太女辅政的节骨眼儿,让皇上好好看看这下一任君主其实就是个徇私枉法的窝囊废…… 柳金蟾说得口干舌燥,一抬眼却发现北堂傲在兀自出神,人一颗心就竖着提了起来。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此刻不溜,更待何时? 蹑手蹑脚,柳金蟾对奉箭比了一个屋外说话的手势,人就神不知鬼不觉,挺着她圆滚滚的大肚子,钻过书桌,爬到门边,一个闪身,“嗖——”一下身子一闪,柳金蟾顺利逃出虎爪,拍着胸脯,不等喘气,就赶紧拉着奉箭去隔壁屋叮嘱身后事: “而今这事,不发则已,一发必是死罪难逃!” 柳金蟾慎重一开口,奉箭抿唇,炯炯大眼瞅着柳金蟾这好似托孤的模样:“嗯,小的明白!”他很努力露出他很明白此事严重性的模样来。 “趁着人不知,你赶紧将能收拾的东西都赶紧着收拾打包好……” 柳金蟾事无巨细,连他们怎么逃跑,白鹭镇的房子怎么安排等等都想得妥妥当当不说,最后怕奉箭记不住,还奉上小本本一册,末了还不忘添上一句: “你们公子实在不是个当家的料,这将来要是我去了,他改嫁、又或者置办产业,你都要多多费心,切莫让人哄了去!” 奉箭点头:“夫人……这您就放心了!”你绝对死不了。 “还有啊……你们公子疯疯癫癫的,时常总有点缺心眼儿!手上但凡有点闲钱,都给他置办成田土或者店铺,你给他好好保管着,就是将来改嫁她人,也不要露白,让人诓了去!我不怕别的,就怕他也跟现在似的,什么都拿出来,一点计议都没有,倘或遇见个爱财的薄情寡义之人,岂不是让人白哄了去?”那可真就是财色皆无了。 奉箭眼尖地发现北堂傲不知何时已经来到门后,想说什么吧,又不敢,只得继续点头:“奉箭明白!”只是他的眼儿,时不时抽风似的往门儿鼓了又鼓,只希望柳金蟾好歹有个觉悟,赶紧打住话头,千万别再说他家爷的坏话了。 无奈柳金蟾此刻满心只有北堂傲与家人的安危,就连腹中的肚鸣也抛诸脑后了。 “这是迷香!要是逃命时,他不听你的,就用这个……务必一定要赶紧乘船离开!还有,这是到时给你们爷的信!” 柳金蟾将信递给奉箭的同时,还附上了一封休书, 奉箭一见休书吓得当即脸都白了:“夫人,这这这……”他们爷才出嫁不到百日,这么快就……见休书了! 柳金蟾盯着手上的休书,也觉得重若千钧,但她岂能连累于他? “你们公子的恩,金蟾只能来世再还了!你们公子还年轻,别让他守鳏,有好人家就赶紧改嫁了!这……是柳某唯一能为他做的!”有了这封休书,他再嫁,贞洁一事儿也能从容应对过去,就是……改嫁说来不中听……但早晚,他这病好了也是要改嫁的吧? 柳金蟾不待奉箭回神,三封信,都塞进了奉箭的手里:“这封给你们公子,这两封交给家姑!” 奉箭只觉得好似铁烙般烫手,连忙要如数还给柳金蟾,不想屋外就忽然有人喊:“知府大人又来了!” 327.第327章 休书一纸:百日夫妻一世情 柳金蟾心里一慌,立刻就朝门边走,只是人走到一半身形又是一顿,转身对奉箭复又神情决绝地叮嘱: “今晚,就带你家公子走!别让他成第二个玉堂春……此罪一旦事发,无人能救!勿要做无用功!我,柳金蟾宁愿赴刑场,也不愿用任何一个男人的清白来换一世的苟且偷生,让他嫁给真正懂得怜惜他的女人,别……再挑像我这样……瞻前不顾后的!” “砰——” 门合上,奉箭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待要追出去,只是他才惶惶地要追出去,北堂傲那高大的身形就闪现在门口,一脸发青: “都写得什么?” 怎么句句都在说让他改嫁?他北堂傲哪儿不好了,除了婚前与那慕容嫣有过那么匆忙的一遭短兵交接外,他可把自己什么都给她柳金蟾了! 奉箭手抖呈上:“爷……”真担心爷转身就全都撕了,其实……仔细一想,少夫人留的东西,无一样不是顶顶要紧的。 北堂傲想也不想夺过信,一面命奉箭尾随柳金蟾而去,一面自己进屋反手闩门,抬手就将三封信依次拆开,先浏览一遍儿。 第一封上书“亲亲相公北堂我夫亲启”: 明明是那么严重的事儿,柳金蟾开口就是宝贝儿……北堂傲吞吞口水,嘴不自禁下扁:人都要被下堂了,宝贝儿还能叫宝贝么! 接下来,一目十行,只字不提她要休夫之事,满篇都是骗他先回娘家避难,她办完事就神不知鬼不觉,随奉书他们一起去京城待产,随便去看他家姐,拜年诸事…… 甚至还说打算这次在京城他娘家过年,待到来年三月再回白鹭镇,事情交代的那叫一个井井有条,丝毫找不到破绽,最后还好意思说,人人都说她这胎是个闺女,让他回去好好想个好名儿…… “骗子!”报喜不报忧! 北堂傲看得义愤填膺,真想把信兜头砸柳金蟾满脸:看她是不是还当他是个傻的? 接着拆看第二封,这一看不要紧,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两个大大的“休书”二字就映入眼帘,北堂傲只觉得眼前黑了黑,差点支持不住,一手赶紧扶住一侧的木椅,这才就着椅手踉踉跄跄地坐将下来—— 他才出嫁不到百日啊! 抖抖抖,抖开休书,便见柳金蟾娟秀字迹跃然于前: “夫北堂氏,年十八,京城人氏,虽谨言慎行、谨遵三从四德,勤奉翁姑宽以待人,无人不赞,然出嫁至今仍无所养,符合七出之无女一条,无奈只得放书令归本宗,自此两不相欠。 愿相公相离之后,重束高鬓,美扫蛾眉,巧呈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背信之妻柳金蟾,痛留笔于大周鸿德四十五暮年三月” 而今是大周鸿德四十三年…… 北堂傲眼泛红:“傻瓜!”哪有放离书是这么写的:他善妒、还和公公斗气……明明七出除了恶疾与无女,其余五条都占了个全…… 原本想一把撕了这休书的北堂傲揉揉酸酸的鼻子,小心翼翼将休书收好,悄悄锁进自己的妆奁里,这可是柳金蟾第一次给他写的东西,不是诗词却胜诗词无数。 然后,他又翻出最后一封:“素未谋面的家姑大人亲启”。 信首头一段短短两句,是柳金蟾不能亲自拜谢他家姐的歉意之辞,以及她们将他抚养长大的无尽感激之意。 信第二段三两句,又是对他北堂傲溢于言表的赞溢之辞,从“绝世风华”到“进退有度”尽皆赞了天花乱坠,夸得北堂傲都有点微微脸红——明明一半都不及。 这第三段,就直接切入主题,说了近日之事,语言简练,愤慨之情连同身不由己的无奈跃然纸上,最后把不愿连累北堂傲极其他娘家的意图说得情真意切,感人肺腑,看得北堂傲眼冒泪花,想柳金蟾之玩世不恭,想柳金蟾之体贴入微,以及对他无微不至的考量…… 北堂傲的眼不忍下读,然眼一扫,那不想看的话就映入眼来—— 果然,是恳求他家姐为他另谋人家,勿要让他孑然一身的诚挚托付…… 情之所动,只为一人。 心之所系,岂能另取? 信笺在手,北堂傲呆呆地看着那属于柳金蟾的一撇一捺,一点一竖,心湖就好似千层波压着千层浪在翻搅,他之柳金蟾是个多情、甚至滥情的女人,但……能情深如此,能为他打算得如此细致,却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儿。 有多少女人盼望的是自己的男人愿意为她赴汤蹈火,死而后已,莫求回报? 又有多少女人心心念念的,只是她的男人为她从一而终,甚至愿为她殉葬! 何为爱? 何为真心? 难道只是自私的占有? 北堂傲的眼前满是氤氲,柳金蟾的心、柳金蟾的情、柳金蟾的夫妻之义,他读不懂,但酸酸的心却是任何戏里都没有的感动,与心悸,还有一点点痛—— 难道她柳金蟾如此这般有情有义,他北堂傲就是个贪生怕死,苟且偷生的人么? “你个傻瓜!十足的傻瓜!”你也太瞧不起我北堂傲了! 北堂傲压下几乎几乎涌上喉间的酸涩,折起这沉甸甸的,几乎要把他整颗心都揉碎的信,小心翼翼地静静折回原样儿,再用手背时不时擦去鼻尖的酸楚,努力低低笑骂: “难道你柳金蟾有情,我北堂傲就无义?”只要你不嫌傲儿不洁,傲儿此一生就是随你亡命天涯,也无一丝怨言!小小知府算什么,就是皇太女、甚至整个大周朝,为夫也拿得起,放得下!只要你待傲儿始终如一! 许是北堂傲想得出神,浑然不觉他寻的人已经来临,他仍自顾自的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就好似疯了一般,直把他身后的人看得又是感叹,又是高兴,高兴之余又难免浮上担心: 终于开窍的二公子眼见着是情窍开了,但……这男人懂了情就难免患得患失,为情所困了啊——毕竟这情一字,自古都是女人挑起,又常常说弃就弃,那由得男人们做主呢? 328.第328章 局外布局:北堂傲兵出两路 “咳咳咳!” 一个几乎不可闻的低低咳嗽声,终于打断了北堂傲那满心的似水柔肠! “来了?” 北堂傲不敢回头看,赶紧迅速地擦去脸上动情的酸甜苦辣之意,努力肃着脸,沉声问道。 “恩!”来人静静地答。 “这事儿你无须特别做什么,就只管顺水推舟,好好儿令人怂恿此人,将状告大理寺少卿的折子,悄悄儿自后门递进去!” 堂傲将一纸信笺递与来人: “顺便告诉王统领,查查白鹭镇近日县令霍恒赈济的情况,和灾民们的死亡人数,只管奏她胆大包天,无视灾民死活,侵吞官粮私售米行、官商勾结之余,还趁机大肆敛财,搜刮镇上居民的财物,弄得民不聊生,致使乱民四起……” “是!”来人接过信,“二公子你让小的查得那刘府之事,也已查出来了。只是……皇太女才刚刚代左相执掌六部,眼下就给她的人奏上这么一本……”会不会太心急了点儿? 北堂傲一改刚才的伤春悲秋之状,脸上露出森冷之意,斜向来人,低问: “难道还要等她站稳脚跟,一挥所长?楚王,手下状告皇太女太傅徇私舞弊,栽赃陷害户部侍郎的案子可捅出来了?” “回二公子,此事正闹得朝野大惊,皇上勃然大怒,要严惩傅太傅呢,皇太女想保,看样子也难保得住!” 北堂傲冷冷一笑: “咱们也要趁热打铁,好好给皇太女也闹上一闹,趁这节骨眼儿,再把那皇淑君胞妹强娶不成,生生逼死浔州知府千金,毁人名节之事。好好奏奏!” 素日里都是她给他们北堂家丢包袱,而今也换他给她多丢几个包袱,好好儿去得罪人去,体味体味什么叫做四面楚歌。 “是!” “趁着国公夫人丁忧这三年,你就好好把那些个达官显贵们的事,以及各地的灾情之类的难事、得罪人之事,甚至重大冤案,好好儿轮番一波一波儿往上面递,让她忙个马不停蹄,无暇布置她的人脉才好!”真有本事,就好好儿把你看家的本领都使出来,才好让人看看你的配不配当帝王。 北堂傲思考着,布置着,此番说是下嫁白鹭镇来养病,其实是正好趁着他们北堂家不在京城时一步步给皇太女下套—— 以退为进,他与家姐,连着宫里的大哥,此一时同时发力,不信这皇太女能从容应对,皇上还会,又疑是他们北堂家的夺嫡之心? 深秋的午后,北堂傲心思慎密地布置着这三年之间的大事,意欲按照家姐临行前的吩咐,与尉迟性德等人联手,将初临朝政的皇太女步步紧逼。 柳金蟾却眼观着胡跋双手奉上的玉堂春卖身契,有些回不过神。 “这是……” 柳金蟾挑眉,眼瞅胡跋那满脸由无数皱痕堆积起来的笑容,心扑通通直跳个没完,亏得是奉箭在侧,主动用托盘接了胡跋那看似一纸,却好似有千斤重的契约,不然她得被那张纸压得手都抬不起。 “下……下官一点小小的心意!不仅如此……” 胡跋眼见柳金蟾的脸色比先时微微有了点暖色,旋即又让身后的白总管手捧着一个红布盖着的物件小心翼翼地靠上前来: “大人,您看——” 胡跋手将那红布一扯,一尊一尺来高碧玉打造的金蟾折桂呈现于眼前,只见它通体碧绿剔透,脂光流曳,外行如柳金蟾也知这玩意儿弄不好是个古董,还是个极其昂贵的古董。 “大人,您请往这儿看!”胡跋将手往那金蟾的口内一指,柳金蟾微微一望,便见得那舌尖之下隐隐有一行小字,柳金蟾不敢凑过去看以免显得自己太小贱,她只暗暗地抚摸着胸口,淡淡一扫: 白痴也知,不是技高胆大之人,谁敢任性地这般难得的玉器里弄出这么一行难刻的字? 柳金蟾努力效仿前世电视里贪官看似可喜财物时,那等想贪,又要故作持重的神情来,随便装装清廉的推拒之意:“此物……小人怎么敢收大人您的呢?” 胡跋连忙摆手:“什么收不收的?不过是下官看大人是个雅人,将这个放在书房里可谓是锦上添花,那似下官搁在屋里,总觉得格格不入,想来也是缘分,合该就应是大人您的!不过借下官这手,转呈于大人您!” 柳金蟾笑,觉得这没发病的胡跋真正是个厉害人物,怪道人家能做到知府这位置,那似她大嫂,求个官还指望夫婿家拿钱,看看人家这大手笔,一出手就是个价值连城的古董货。 胡跋见柳金蟾这么一笑,当即就会意这是喜欢的意思,赶紧令白总管,亲自奉于柳金蟾身后的奉箭之手。 真不是胡跋夸,只看看这柳金蟾身边一个小小端茶送水,贴身侍候的小厮,这周正的模样,就能将一个红了大半江南的玉堂春比将下去,若不是美人如云的大户人家,谁家舍得这模样的俊俏人儿,端茶送水,碰都不碰一下? 这胡跋眼才一过去,就挨了奉箭大大的一个白眼儿,吓得胡跋赶紧收了亵渎的目光,低垂着眼儿,柳金蟾哪敢让北堂傲身边的人吃亏,索性就挥挥手示意奉箭离开,谁想这奉箭走就走吧,居然还把玉堂春的卖身契和玉金蟾也一并抬了出去,惊得金蟾想说点啥,又怕逆了胡跋的毛,只得继续笑得从容,好似她收礼早收的手软了似的。 “不过是拙荆京城带过来的陪房……勿要见怪!”柳金蟾笑,“都是让惯坏了的!” “呵呵呵,是下官无礼,早知……” 胡跋一听只是个陪房就是这模样,赶紧起身要赔罪,不想柳金蟾只淡淡地笑向她说:“何必如此多礼,过些年,拙荆就要放出去与人为夫了!全让小人的拙荆惯得没有法了,大人莫见怪才好!” “呵呵呵!”胡跋一阵干笑,一手暗暗擦去额头的汗,直觉自己真是年纪大了,身子虚了,不过见个小大人,冷汗就冒个不停,今儿一早还失了禁,胆儿是越来越小了。 329.第329章 步步为营:金蟾忽悠胡知府 “不知……大人今儿来所为何事?” 柳金蟾眼见胡跋深信自己是个京城纨绔的模样,胆气也足了,手捧茶碗,吹吹茶水,将那前世电视里的纨绔子弟狗仗人势的模样学了个十成十,就可惜少了锦衣绣服裹身。 “呃呃呃……”胡跋对对手指,然后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关于告下官的事儿……不知……” 柳金蟾放下茶碗,低低地凑向胡跋笑道:“这就看你明白不明白了?” “这明白不明白?”胡跋抬眼看柳金蟾,一副明知故问状。 胡跋装傻,柳金蟾拿人手短怎好继续装聋作哑,自然主动献计献策了:“你傻啊,我家大人想要的,不过是将那刘府斩草除根,眼下愁得不过是没什么证据……小的看您大人也是个实诚人,眼下就实话和你说……” 柳金蟾就对着胡跋耳畔叽叽咕咕说了一堆原本打算自己的事儿,听得胡跋眉毛拢了老高,眼都瞪得溜圆了: “这这这……这一奏上去……上面若质问……” “你个傻子,咱们串通那玉堂春他们几个就告那刘府欺霸一方,几番干扰大人你断案,还几番串供,然后小的再添几个别的案子……实话告诉大人您,小人其实这趟再来苏州,手上可是有不少好东西,不仅能告那刘宣,甚至能将那刘宣一手提拔的白鹭镇县令一并连窝端……不说别的,你单就看着这一样!” 柳金蟾说着,从怀里掏出白鹭尉迟山长的那份说是要亲呈给苏州知府的折子,掏了出来。 苏州知府赶紧双手接了这份折子,越看越暗暗心惊,柳金蟾更是不忘在知府耳边吹得天花乱坠: “尉迟山长什么人?她小女尉迟性德可也是京城的官,据说……近日还做了当今皇后独女的太傅!而且她儿媳就是翰林院的孙学士,手下学生不说远,单是独孤傲雪,其母就是太医院院首……你说她识人多不多?门生多不多,但为何偏偏别人不给,偏偏给了在下这折子?” 说起这折子的事儿,柳金蟾也觉得闷—— 她何德何能能担当此大任,若她是个皇亲国戚,又或者手握重权人家的女儿女媳,还罢了,偏偏她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女学生……虽然一直觉得是山长老糊涂了,但…… 柳金蟾眼下也只能死马当活马,信口胡诌了,只希望大难来时,山长别袖手旁观就好了! 胡跋听得心惊胆战,但柳金蟾分析得何其有理,那尉迟山长是个聪明人,何必舍近求远,让这丫头办这事儿,其中猫腻,必是这丫头身后有能立即着手办这事儿的人啊! “那么依照大人所说……下官?” 胡跋捂住砰砰砰欲跳的心,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 柳金蟾折扇一打,继续诱导: “自然是把那刘府近年来,仗着那京城做官的大理寺少卿的庇护,只手遮天,无视知府大人您,干得那些个伤天害理、逼良为娼、又或者假公济私的事儿,就重避轻的好好儿奏上一奏,再把大人您的万般无奈,与刘府对你软硬兼施的胁迫,好好儿添油加醋的写写!” 胡跋点点头,两眼看着柳金蟾这小小年纪的老辣,看在眼底,记在心底,最后暗自庆幸,幸亏自己有先见之明,不然自己信了那刘府的一家之言,真把这柳举人抓了起来,自己可不就是老虎嘴上拔毛——自寻死路么?心中直呼好险! “至于状纸什么的,小的都会给大人您一一办妥当,就是玉堂春与那小书生哪儿,小的也会让他们给大人您多多美言,赞您是秉公执法,廉洁奉公之人!” 柳金蟾越说越溜:“另外嘛,小的也会在我们大人面前,为大人您多多美言,说那些话都是不知大人您的苦的人,误会了您老人家,再说……您这么一奏,不就正是告诉朝廷所有的人,您与那刘府其实势同水火,又怎会同流合污沆瀣一气呢?” 柳金蟾这迷魂汤灌得胡跋迷迷糊糊的,末了她还不忘又添上一句: “而且……若你能助我家主子,除了大理寺少卿这个眼中钉,这再大的事儿奏上去,我们大人还能不保住大人您,您阖府?让您全身而退,逢凶化吉吗?” 就是不敢保证刘府倒不下去时,会不会狭私报复,不过嘛,狼狈为奸久了,没有一点报应,也太没天理了! “那……本官这就去写?” 胡跋赶紧起身。 柳金蟾假意欲挽留,胡跋哪里还坐得住,只盼着此事早了早安心,怕就怕她的折子没上去,这小妮子的主子着了急,先上面先派了别的人来查个底朝天,她那些底子可不干净! 胡跋火烧屁股似的屁颠颠跑了,谁想她才跑到门口,一个女娃娃就递了一封信与她道: “我们夫人说,这状纸最好一式三份,一份递上去,一份送咱们这儿,再一份嘛……悄悄儿自靖国府门子哪儿递进去,就说是苏州知府状告大理寺少卿刘大人的……自会有人为你送呈!只是送呈时,需来道一声,府上会派个人与大人您引荐引荐!” 言罢,小丫头拉了门,就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示意胡跋可以走了,将胡跋的周身生生吓出有一身汗—— 果然是将慕容冰从正一品连踢数脚,直贬副七品,还逼得几乎倾家荡产的靖国府…… 想起能将慕容冰老底都掀了个底朝天的靖国府,胡跋只觉得自己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她也不敢再奢求再当几年官儿,眼下只求能抱着她这点钱儿,趁早抽身就阿弥陀佛了——果然是夜路走多了,迟早遇见鬼!她这是福报将尽,报应就来了的节奏啊! 胡跋一把年纪跑得跟脱兔似的,看得楼上的北堂傲脸色直发冷:一个小小知府就能让柳金蟾想要休他,倘或来日进了京城,知他北堂家要与皇上、皇太女为敌,她是逃?还是陪他一起面对呢? 330.第330章 知府之礼:不知当了值几钱 好揪心,又好忐忑! 他北堂傲与柳金蟾的夫妻之情,能比得上那尉迟性德对他大哥那番始终不渝的痴心一片么? 北堂傲的心如磐石,却不知柳金蟾那颗好似飘萍的心,可愿为他缠绕,不离不弃?他而今满心里只有一个她…… 但她心里却动不动就想休他——盼他改嫁,这日子可怎么过? 他北堂傲要怎么拴住她一颗放诞不拘心,也只有一个他呢? 北堂傲斜倚着窗栏,习惯性地舞动着他那银光流曳的银枪,仍旧揪心于他那年的荒唐与无奈——自己怎么就不那么想不开非要把自己的守宫砂弄没了呢?其实挑个晚上共处一室,弄个流言就好…… 只是当时又怎知慕容嫣是那等爱慕虚荣,贪得无厌之人,怪只怪自己思虑不周,又太想周周全全,以为人不知鬼不觉就能把选秀一事儿抵挡过去…… 往事不可追,北堂傲改变不了想当初,忧思未去,但眼下他觉得威胁自己最大的还是那个薛青,一想到那薛青手臂上艳丽如瑰的守宫砂,他整个人、整颗心就嫉妒得发狂,恐惧得一闭眼就是自己因他上位,自己立刻被冷落的噩梦—— 不行,北堂傲一回身就进屋开始苦思除去薛青的所有办法! 屋侧,玉堂春则在听闻柳金蟾派人前往白鹭镇寻找苏阡陌时,静坐小屋眺望流云静静出神,既想逃得无踪无影,又忍不住想要再见一面—— 哪怕只是远远一眼儿,也好! 都说桃花逐流水,玉堂春自认已是溅了满身淤泥的残花,但,哪个男人不渴望有个可靠的女人拉他一把,让他离开这自轻自贱的日子,重归旧日的美好,清去满身的污垢? 然,卖身契在人手,他纵然奋力撞得粉身碎骨,死了也不过是刘府随意抛在乱葬岗里的一具无名尸。 满满的忐忑,深深的忧思淤积在玉堂春的胸口,郁郁成结,想来都是不得善终的浮萍之痛。 楼下,柳金蟾和奉箭将那胡跋送来的东西研究了又研究。 奉箭觉得这胡跋还是识货的,居然还能拿出这么一件沉手的东西,仔细看那落款,似乎与爷陪嫁的那件翡翠白菜出自同一人之手,可谓稀世珍品,不值万两,七八千只怕也绰绰有余。 柳金蟾则盯着那金蟾折桂,研究这东西能卖多少钱,够不够她那屋里的败家爷们养老。 “这个拿去当,当铺最多给咱们多少?” 柳金蟾捏着自己的下颌,慎重地思考北堂傲逃命,手短时最多能脱手换多少,一句话,送什么古董美玉嘛,送真金白银的现钱多实际! 奉箭瞬间瞪大了眼儿:“夫人……想卖了它?”这多少人捧着万金想买它都买不到,这可是越放越值钱的物事。 柳金蟾瞅着奉箭吃惊地模样,眼斜这古董玉器:“这么个金贵玩意儿……咱们南北奔走的,拿着也不方便不是!”不小心打碎了怎么办? 可是钱! 奉箭一听笑了道:“这有何难,这胡大人送来的匣子可是大有讲究的,到时,奉箭再弄一个更大些的匣子,往里面再多塞些棉絮等物,就是匣子跌在了地上,只怕也难碎!” 柳金蟾不解这玩意不能吃不能戴,男人喜欢它作甚?这金贵的东西好是好,她也看着爱不释手,但哪是她这种粗人使得上的东西?给她无异于暴殄天物,便想使个巧宗,偷偷抱去当了,但眼下事没办妥当,当了这玩意,就怕泄露自己庶民的身份…… “这个东西放在咱们身边,也不妥当,不如暂时先拿去我爹哪儿……” 柳金蟾这一开口,奉箭的脸就微微不好看了:“夫人,这东西我们爷还没过过目,咱们就偷偷往那边送,弄不好……爷还当是您给那青哥儿悄悄儿捎过去的呢?” 踩人踩痛脚,打蛇打七寸,此话一出,柳金蟾脑中立刻浮现出家中妒夫那抹眼泪的模样……心疼还头痛! 奉箭说罢,趁着柳金蟾犹豫之际,就赶紧将玉蟾放进匣子,身子一转,赶紧给他爷抱了上去—— 自己爷没数,他这自小专门、打理爷各种财物的近身小侍从,岂能让财白白自他手里溜了去,宋玉兄弟可是说过,他说这女人在哪个男人花钱最多,就会越舍不得哪个男人! 说句实诚话,若说雨墨是柳金蟾身边的守财奴,他奉箭就是北堂傲身边守财第一得意人,当年老太爷把他给北堂傲近身伺候,那可是挑了又挑,险把眼挑花了,才选中他。 柳金蟾才一愣神,便见奉箭这忠仆巴巴地抱着东西去上面邀功了,无法,一跺脚,她都还没舍得摸一摸呢?怎么办,跟着上去呗,总不能让他们主仆三两下就收去压箱底了吧? 柳金蟾紧追上去,赶紧推门,弄瓦一句:“夫人回来了!” 柳金蟾抬眼,却没见素日里心情好时,都会出来亲自迎她回屋的北堂傲,自然也没人替她宽衣,换袍子了。 柳金蟾眼看弄瓦,弄瓦只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低低卖主道:“不欢喜……” “弄瓦!”北堂傲内屋里沉沉一声低斥,“小小年纪,背后就学着谁也会嚼舌了?谁不欢喜?”音落,北堂傲提着袍子好似刚午睡起来时,脸上有种迷迷蒙蒙的慵懒之色,只是压低的嘴角,明摆着写着没睡好似的“不爽快”! “相公!”柳金蟾讨好似的笑,眼却努力地暗中找寻着玉蟾的下落。 “一去就是大半日,早膳也不及吃,慌脚鸡似的!” 北堂傲嘴上抱怨着,人已经主动上来给柳金蟾宽了衣裳,又取过弄瓦捧来的家常袍子给柳金蟾换上:“难道就不知道饿么?” 这一提“饿”字,柳金蟾肚子里就十分应景地“咕咕咕”叫起来,好似肚子里的宝宝看见她爹,在撒娇抱怨自己被娘虐待了似的。 “呵呵呵……这不是忙吗?”命都不保了,谁还有心记得吃饭。 柳金蟾一阵傻笑,丝毫没有向北堂傲解释知府大人是多大官、多招惹不起的意思——傻子才会和疯子解释这个呢! 331.第331章 放不下: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忙忙忙,夫人不知饿,肚里的孩子还不知饿?也不想想为夫多担心!” 北堂傲娇嗔似的狠狠瞪了柳金蟾一眼,就抬手拉着柳金蟾在八仙桌旁坐下。 他先亲自命抱瓦,抬来他一早就搁在石棉上的粥锅,一面命弄瓦和抱瓦喊下面,把放在灶锅里温着的早膳端上来,一面揭开紫砂锅的盖子试试温度后,亲手为柳金蟾盛粥。 别说,这紫砂锅散热慢,加上石棉隔着,保温效果更好,粥碗到了手里还温温热热的。 柳金蟾饿得口水横流之际,不禁暗赞古人,虽不知这期间的科学原理,但却比她这个现代穿越来的人还擅于利用各种物品的不同特质,单是北堂傲那套****用茶水养着的茶壶,而今就是用清水倒进去,倒出来也是一碗淡香扑鼻的清茶,比刚泡的贡茶还还好喝。 “吃慢些,后面还有呢!” 北堂傲搁下勺子,小心翼翼地用帕子拭去柳金蟾嘴角的粥渍,素日里吃得慢条斯理倒没觉得,今日柳金蟾隐隐觉得,这女人娶了男人就是不一样,真就跟多了个亲爹似的,甚至比自己亲爹还打理得细致,大周的男人…… 怪道她爹爹每次看她在嫂子家瘦了,就心疼地说“可怜见的,竟没个贴心的男人在身边伺候!”然后,就死活和她娘对着干,帮她把那薛青招进了家…… 提起薛青…… 柳金蟾用勺子舀着粥,一勺一勺往自己嘴里舀,说来怪对不住他的,他因她进了柳家门,名不正言不顺地侍奉她爹,而今想来也都过十八了,虽说爹爹是真把他当自己人看待,家里每每发什么零用、制衣裳,爹从来都是给他比照着那些个季叔们的例给,但…… 自己既然无心于他,就是让他进了屋,不也是空落落地守着她爹,就这么一辈子了?纳他进屋吧,北堂傲脑子迷迷糊糊的,她爹是看他一百个不顺眼,眼下都难立足,再加个他,北堂傲可不是更难入她爹的眼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爹是亲爹,夫是亲夫,还是她娃娃的亲爹,想着薛青的落寞,柳金蟾心中有愧,但娶他,真是房里一刻都呆不住,他根本就不是她的菜,真不知当日是着了什么魔,怎就对他毛手毛脚了呢? 柳金蟾一边吃一边发呆,眼底是北堂傲站在身侧,为她挑去鱼刺的专注神情。 静,宛若温玉。 美,赛过牡丹。 柔,温婉之余又带着刚……如何诠释呢? 许是肚子渐渐有些饱了,柳金蟾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北堂傲,呆呆地越嚼越慢,心中想着那句“上得厅堂、入得厨房,上得了床”,柳金蟾觉得吧,虽然北堂傲煲得汤不是难吃二字可以形容,但……其贤惠、其举止、其谈吐,应该是许多女人梦寐以求的佳偶吧? 思及佳偶,柳金蟾又不禁为他深深惋惜,一则是他这个绝好的人物,嫁了她这么一个一无是处的女人;二则嘛,是想他而今迷糊至此,他日恢复记忆,岂不是美玉陷淤泥,生生让自己糟蹋了好姻缘? 想来,心里就有些沉重,柳金蟾微微收回了眸光,不禁觉得那胡跋送得玉蟾其实给了北堂傲也好,将来改嫁之时,好歹有那么一个值钱的物件傍身,也不算薄了他……只能算是她对他的一点点弥补了,毕竟她除了自己这个人,啥都赔不起。 但,薛青呢? 她柳金蟾又如何弥补他这么些年的青春? 一个北堂傲,她这辈子都赔不起了,薛青这四年的巴巴盼望……她又要怎么还?难不成给他重新说门好姻缘?再多给陪些嫁妆? 他等四年求得是这些个补偿吗? 柳金蟾越想越闷,突然有种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一瞬间所有她觉得亏欠的人,都一股脑儿涌了上来,想要赶紧着都补偿了才好,不然……时间就不够了! 只是,说到底,她最最最亏欠的,却是自己的的爹娘! 想来柳金蟾都是心酸,也许女性天生都感性,她想着想着,就难过起来。 “妻主,怎得了?” 刚把最后一片鱼头夹进柳金蟾碗里的北堂傲,一见柳金蟾咬着勺子眼睛发红,吓得赶紧低身问,就担心是自己刺没挑干净,柳金蟾梗着了鱼刺怕他担心,没敢说。 柳金蟾吸吸鼻子,笑:“没事!”只是难受! 说着,她将余下的饭菜一扫而尽,她上一世死得那么突然,她那个素日里看似对她不闻不问的母亲却在河边哭得撕心裂肺,前世的母恩,她无力汇报,除了那留下的房舍与存款外,她别无所有。 “真没事儿?” 北堂傲小心翼翼地挨着柳金蟾坐下,将柳金蟾抱进怀里,给她顺顺气,人说女人怀孕喜怒无常,有的还动不动就发火砸东西,有的一点事儿就想东想西,跟出了大事似的…… 而且还不能生气,不然孩子落地会有鼓囊囊的气泡,北堂傲一想近来发生的事儿,可不是没有一件,让妻主顺心的,不禁道: “妻主这都有孕六个多月了,好些事能不想就不要想,若是妻主眼下这事儿伤了神,不如为夫修书一封,求京里的亲戚们帮帮?” 柳金蟾一听这话,吓得立刻回神急道:“事俱以妥当,有何苦劳烦相公家里人?”话到此,柳金蟾才突然想到玉堂春的卖身契可不是到手了,还没把好消息告诉他呢,急巴巴地起身,就问奉箭:“玉堂春的卖身契,可给他了?” 奉箭赶紧道:“这东西是胡大人给夫人,奉箭怎敢擅自做主,就给了那玉堂春?”谁知道你有没有什么猫腻想做? 柳金蟾立刻想取来亲手交给那玉堂春,好歹给他报个喜,只是奉箭才用托盘将玉堂春的卖身契拿出来,那张卖身契,就被北堂傲眼明手快地先拿了起来: “就是这张卖身契么?” 北堂傲凝眉一看,确实上面写着十几年前的年份,还押了手印不说,更有他人的手印…… 332.第332章 物尽其用:北堂傲的小算盘 柳金蟾眼看着北堂傲拿了契约,一时不敢说话,就担心北堂傲又犯了疑心的病,只笑道: “既如此,不如相公亲自拿给玉班主,我一个女人……这都快晌午了,他又一个人在屋里……只怕不妥当!” 反正她也怕死了那玉堂春不是一抬手就把自己拔个精光,来个横呈;就是动不动就磕头,磕得头是血的血腥动作。挺漂亮的一张脸,怪可怜见的。 北堂傲挑眉看柳金蟾那看似从容恬淡的脸,问得温文尔雅: “夫人所虑极是,只是,夫人这么辛苦得来,真不去?” 巴巴一出手就先弄来了人家的卖身契,真不想去讨个好儿?怎么着也想人来暖一宿被窝吧?怪道心心念念今儿晚上就想把他迷晕了,附赠上休书,打包儿送回娘家改嫁去! 一听这“辛苦得来”四个字,柳金蟾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说想去,赶紧摆手: “相公去就是,为妻这里还有点事儿。再说,去了也无非哭哭啼啼的,不是磕头就是抹眼泪,为妻见不得这些。相公去正好!一则让他看清楚这契约,赶紧烧了这害人的东西;二则嘛……若是有个合适的人家,还是赶紧嫁人,如若不行,这戏也不能再唱了,苏州也不可再留了,用他那些个梯己,去乡下买十几亩地,再修一处房舍,正正经经过日子才是真!” 北堂傲听这话,脸色微微好了些,他自是不再劝,当即叠了卖身契交给身后的奉箭,先洗手继续伺候柳金蟾喝了乌鸡汤,漱了口,再亲自铺了床,侍奉柳金蟾睡下。 放了帐子,哄着她,连着肚子里近来爱蹦跶的宝宝,收了手、缩了脚一时睡熟了,北堂傲才轻手轻脚合了内裳,下了榻,拢了帐子,理好装,妥妥帖帖地收拾了一番,方要引着奉箭出门去。 “爷……卖身……” 奉箭见北堂傲空手空脚,只命弄璋拿了昨儿夫人写的状纸数张,竟独独漏了玉堂春的卖身契,急得赶紧低低提醒了一声,不想倒换来北堂傲横来的冷冷一瞥,吓得赶紧噤声,跟着出得屋来,悄悄合上门,这才听北堂傲冷冷地低声道了一句: “你个呆子,夫人色迷了心窍,难不成你也跟着糊涂?” 奉箭不解此中意思,只得低头不语。 北堂傲一瞅奉箭这模样,心里叹了口气,一面令奉箭锁门,一面低道:“素来送礼不求是‘雪中送炭’,也该是‘锦上添花’,要不就是‘礼尚往来’。这人还不知底细,就巴巴送上这个?算什么意思?你也不仔细想想这里面含了几层意思。” “那夫人……”奉箭到现在也没明白北堂傲想干什么,他一抬,就见北堂傲对他对了一个先“物尽其用”的手势。 这“物尽其用”? 奉箭还是没醒转过来,无奈北堂傲素手一抬,就用奉箭手间的锁扣上了屋门,顺手还把那钥匙收进了袖笼,转身往对面屋去。 对面的玉堂春,今儿虽有莺哥巴巴地赶回来了,时不时陪着说会儿话儿,但人有了心事,再多的话也更爱往自己肚子里埋! 少时心乱了,他就与莺哥和衣躺在枕上絮絮叨叨说些过去的事儿,从卖身戏班,到一起学艺,然后随同师父一同前来苏州闯荡,明明记忆犹新,却一如经年。 只是当话题忽然提到那苏阡陌时,玉堂春和莺哥都不自觉禁了声,有些妄想,玉堂春不敢打,怕人想多了就会绝望;有些话莺哥不敢说,怕说实在了,玉堂春经受不住,于是二人就故意地静默着,久了,就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一时,门忽然一阵轻响,二人惊得是从梦里醒来,不及开门,外面那个奉哥的就说:“我们爷少时过来!” 二人哪里还敢睡,赶紧起来梳洗,理装。 莺哥知柳金蟾的相公是个爱泼醋的,就将那带来的最素净淡青色袍子给玉堂春换上,发髻也不花哨,简简单单拢在后面,不插一点装饰,那衣领,那腰带无一不严谨密实,就连那脸上素日里施的粉黛,也只往薄里抹,但求一个庄重。 玉堂春看着镜子里莺哥那严肃的脸,不禁笑了道:“你这打扮,哪儿学来的?” 莺哥赶紧低道:“你可别在柳爷面前露出你素日与那些女人说话的模样,这柳爷可不比柳夫人,据说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身边下人的规矩可大了,人还在书院读着书呢?那眼瞪人,不怒自威,而且……特别善妒。上次,柳夫人只问我一句话,他都差点要撵我下船呢?” “这么凶?” 玉堂春瞪圆了眼儿,再一回想昨儿晚上的情形,只觉得那柳夫人眉眼轻佻,虽面相极好,但一看那形貌就是个花柳之地的常客,只是,不想她家中有这么一个悍夫在侧……但悍夫在侧,这柳夫人还敢流连花丛,可谓真胆色! “不然……那柳夫人能对他唯命是从?我和你说,他说东,柳夫人不敢西,他说西,柳夫人就不敢东,这家里都是他说了才算,他要看咱们不顺眼儿,弄不好柳夫人想帮咱们,也是心有余力不从!” 莺哥说罢叹了口气,后不禁低低地补了一句:“可叹这柳夫人是个性子极好的女人,偏偏……却配了那样的一个相公。” 玉堂春笑:“她相公那等模样,配她,你怎不说可惜了?” 莺哥嘟嘴道:“不说娶夫当娶贤,纳妾才美艳么?”悍夫谁喜欢? “你啊,劝你绝了这心思!你以为她昨儿没来就是个好人了?那是她相公看出她心里藏了猫腻!”女人,见着漂亮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玉堂春起身对着镜子照:“而且,那柳夫人既得了柳爷这等美人,别的男人只怕都难入她的眼儿!就是一时,就跟她昨儿似的,想点新鲜的了,那也是马棚风一阵的事儿!多早晚,还得回她相公手里!” 胭脂俗粉玩得素来都是个新鲜,谁家女人会正经放着绝色搁着不用? 333.第333章 苦口婆心:玉堂春奉劝莺哥 说话间,玉堂春微微拉了拉衣领。 说实在的,也不知他这大半年是不是习惯了夜里的浓妆艳抹,衣服半穿半脱的,衣带子除上台时系了,其余时候,为不让好好的衣裳回来时这里破个缝、哪里撕道口子,他衣带子都没正经系过…… 所以今儿这镜中领口拢得死紧的衣领,总让他满身不自在,好似偷穿不是自己的衣裳似的! 玉堂春忍不住要把衣领松松,只是指尖才过去,又忍不住往上拉了拉,谁生来就是自轻自贱的人呢? 然,那些女人招他去唱段子,谁会让他好好穿着衣裳?不都是三两下扒了,逢场作戏够了,再一掷千金,让他唱两段助助兴。 思及往事难免伤感,尤其是此刻玉堂春对着镜子,就好似昨儿,他在那梳妆镜里,看见的那一地残衣之上、犹被知府大人那一头银发缠绕的尚不能蔽体的自己,今儿摇身一变,竟是要洗尽铅华、从良的素净了,真可笑啊! 玉堂春嘴角勾笑,正要骂自己痴心妄想:卖身契还在人手呢!怎么从良?身后的莺哥就不知天高地厚的嘟囔了一句:“看你笃定的这话,难不成玉大哥比莺哥还先认识柳夫人?人都说夫不如侍,侍不如偷,再好也是个夫不是?” 玉堂春冷笑:“此夫非彼夫!昨晚她屋里那动静你没听见?”都地动山摇一般了! 莺哥脸儿一红:“那又怎的?柳夫人年富力强!”岂是那些个年纪半百的老女人能比的? “傻了你的!” 玉堂春要说些什么好来吧,无奈莺哥别看与那些三番两次揩油的有钱女人,时常打情骂俏,你擦过来我擦过去,但……毕竟不算经过人事,里面的道道,他那好说,只得似是而非道了一句: “就是十个你、十个我,加起来,也比他一个不上!”这可不是个僵尸般躺在帐子里,只会挺尸等幸的正夫。 “这话就不明白了,不知是怎么个说道?”除了模样,他还比那柳爷年轻个一二岁呢!至于手段,他可也不是吃素的,那白总管便宜没捞上,可也给他买了一身簇新的行头了呢! 莺哥撅嘴,恨玉堂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人威风。 玉堂春叹气,不解那柳举人哪里好,怎得莺哥就觉得人家好,明明话都没说上过几句。 “你啊……嫁了人家,自然就知道了!” 玉堂春不敢说白,转过身就去整理桌上的东西。 莺哥抿唇想说你不也没成亲么,但……他可不想踩玉堂春的痛脚,别人怎么骂玉堂春,玉堂春也许已经习惯,但他知道玉堂春的不得已,也这么说…… 莺哥觉得自己会伤透玉堂春的心,到嘴的话少不得赶紧咽下,反正玉堂春是摆明了不看好他的心思,与其争辩伤了兄弟间的和气,一会儿那悍夫不小心听见,自己这不是往虎口里送么? 想着,莺哥也不说话,先去开了门,接着掏钱请门外的小丫头买几色瓜果甜点进来,人家既然说是要来了,岂有不好好招待的?再说,知己知彼方能伺机而动嘛! 兄弟俩忙忙碌碌,待一切准备就绪了,那柳家相公还是没来。 莺哥悄悄儿打听了一下,那屋的仆人才说,柳家相公此刻正陪柳夫人午休小睡呢!这二十四孝相公做得……还真是滴水不漏! 莺哥冷冷哼了一声回转身来继续等。 兄弟俩无所事事,虽也困得合不上眼儿,但谁也不敢睡,就坐在桌边等,一等二等,眼见北堂傲还没来,莺哥又是极聪明的人,就开始东一句、西一句套玉堂春的话儿,想把他刚才不明白的夫妻间的事,问个明白,那个柳爷到底是强在哪儿了?怎得他莺哥就不如他? 无奈,素日里笨笨的玉堂春愣是守口如瓶,一点风都不漏。 玉堂春不说,莺哥也没办法,毕竟这种事儿,总不能自己去实践吧?他可是个男人,只想把自己的第一次留给自己的妻主——一生一世只伺候在他的妻主身边了。 莺哥不死心还想问,至于为什么只问玉堂春,因为女人们都最爱玉堂春,说他男子人中的尤物,明明模样并未比他强去太多,但女人就喜欢他,说他媚劲十足! 莺哥刚才拐弯抹角不得行,这次干脆又绕个弯弯: “玉大哥,娘生前说,咱们男人演戏,演男人要像男人、演女人要像女人。大家都说大哥戏越演越好,眼神儿都透着媚骨的味道,莺哥一直不太明白,那媚骨如何练习才有呢?” 玉堂春抿唇,要横莺哥一眼,问他难道不知这“媚骨”从女人嘴里吐出来是想要作践他们男人的意思么,但……欲开口,又怕话太重,只道:“不过是女人们的混账话,你倒也当了真?你……” 训斥的话待要说出来,门那头就忽然传来了对面闩门的声音,然后一个束发华衣的男人叮嘱了门内的人一句:“好生听着,夫人一时醒来,赶紧来禀报!” 接着“咔”一声,门上了锁。门外还立了一个站岗的。 玉堂春和莺哥惊得差点成了豆豆眼:爹哦,防狐狸精防到这模样,开天辟地头一个吧? 北堂傲一转身,玉堂春和莺哥立刻弹跳起来,不自觉得地去迎驾,谁让他走个路来,短短十余步,前面是引路的,后面还有两个端茶送水的。 “爷,请——”不待玉堂春招呼,奉箭已将从自己屋里抬来椅子弹了弹灰,重又铺上软垫,请北堂傲坐了,这……弄得玉堂春和莺哥反而不敢坐了。 北堂傲看着二人还知道点尊卑、规矩,索性就将刚才来时准备的一堆说道丢到了一边儿,抬手令奉箭将柳金蟾草拟的那份折子端出来,自己也不接,只让奉箭递给抱璋,抱璋再传给玉堂春,为何? 封建等级思想,北堂傲这等琼闺玉宇里的贵公子,见玉堂春、莺哥这类大府邸看来与伎生等同的风月子弟,触摸他们相关的东西……都是闺阁未嫁男子的大忌。 334.第334章 扑朔迷离:北堂傲巧试人心 虽然规矩迂腐,北堂傲也嫁了人,该遵从的还是必须遵从,这才能彰显他出身的高贵,不然他将来怎么教育儿子女婿,谨守夫道? 玉堂春起初是不解,接着一见那呈来一纸白底黑字,尤其是把他那相关的案子洋洋洒洒数百字细细读来,顿时泪眼婆娑,手不禁微微颤抖了起来…… “噗通”一声,他跪在了北堂傲面前,泪流满面,太多的言语都瞬间难以言诉,除了磕头还是磕头! 唬得莺哥也“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砰砰砰”地跟着直磕头。 “青天大老爷,只要能将玉堂春这案子审明白去,玉堂春就是今生今世、来生来世来老爷、夫人当牛做马也心甘情愿……” 后面一段老掉牙好似唱词似的话,听得北堂傲耳朵起结。而且北堂傲自打落地,被人磕少了?多少人磕着头,心却不在,他稀罕这个做什么? 他要的是真正的人心。 北堂傲只掏掏耳朵,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心疼似的说道: “看你,哭什么?又磕什么?这还没让那胡跋照着誊抄上去,你就哭上了,倘或他日案子真得沉冤昭雪,你岂不是得把这张小脸儿磕破了去?也不怕留了疤,怎么嫁人?” “玉堂春这脸儿算什么?磕破了头,一辈子给老爷做使唤下人,为老爷您端茶送水……报答您与夫人的大恩大德……”玉堂春又把戏里的唱词声情并茂地一股脑儿哭了出来。 北堂傲品着茶,心里一梗,暗暗冷哼:你来端茶送水?你别把自己拔干净了往那枕头上送本公子就上了高香阿弥陀佛了……他北堂傲只求这一别后,再不见才好! 只是此话岂能外道? 北堂傲佯怒:“混说什么话呢?夫人,岂是那等人?”真难说! 吓得玉堂春赶紧拭泪复磕头:“是玉堂春胡言乱语,求爷莫生气!夫人自是天生头一等青天大人!” 奉箭也忙从一旁劝道:“就是,玉班主,我们夫人不是刘宣胡跋之流,而且我们老爷素来是侠义心肠,最见不得这些个女人仗势欺负我们男人,你赶紧起来说话吧!” 北堂傲冷冷一斜奉箭:他何时侠义心肠过?他北堂傲自来秉持着泾渭分明,无利不起早的原则好不好? 奉箭赶紧暗暗吐舌,缩了脖子。然奉箭这高帽子都给他北堂傲戴了,北堂傲怎么能不从善如流呢? 一抬手,示意抱璋和引璋两个娃娃扶起玉堂春,自己则接着淡淡道:“再好看看这状纸,可有遗漏?可有需要填补的?”说着,他令引璋铺开了笔墨纸砚,抱瓦也开始研磨了。 玉堂春一听这话儿,赶紧起身拭泪,就着手上的状纸,逐字逐句一个个地看,无奈他不过是个戏子,虽然当然跟着那苏秀才学过几日字,但……通篇看下来,怎么说呢?就只看懂了她师傅那么一段儿,缘由吧,还是得提那苏阡陌—— 当日苏阡陌为他师傅伸冤时,也写过这么一份声情并茂的状纸,那时还教着他将这些字一个个都记下来……说来区别吧,苏姑娘那篇读读是勃勃的怒气,而这柳夫人的文,就怒气不显,只是透着对黎民百姓深深忧思,这一看倒像个爱民如子的父母官所写。才气不扬,用词内敛……隐隐像个上了年纪的人写的! 玉堂春反反复复把他能看懂的这段,仔仔细细地读了又读,越读越觉得言尽意余,也说不明白是这个好,还是原先苏阡陌的那才情纵横的好,只觉得柳夫人倘或将来做官,也许、也或许是他希望,她能真是个真心将民放在心上,而非嘴上一套笔下一套的官儿。 “如何?”你还识字啊? 北堂傲本不过是走走过场,到不曾想着玉堂春还真盯着看了个半日——白耽搁他时间。 “甚好!”玉堂春复又拉着莺哥二度跪下,“谢老爷、夫人的大恩大德!” 北堂傲不爱看人跪,但素来和他说话的,过去就没几个是不跪的,他也受之坦然,柳金蟾是他的妻,柳金蟾救人就是他北堂傲救人,她是假恩婆,他北堂傲才是真恩公。 “你求的另一个案子,已经派人去白鹭镇取状纸了……你放心,本公子让人办事,从没办不下来的,只是……” 北堂傲尾音一拉长,玉堂春就扬起了脸:“不知恩公想要玉堂春做什么?” “先——且去避避风头!” 北堂傲开口就不咸不淡这么一句“避避风头”?大家皆愣了。 玉堂春有些回不过神:“昨儿晚上不是……”说让他去偷那胡跋的章来盖么? 莺哥虽机灵却也不知这早上发生的事儿早变了模样,也是一副云里雾里的模样,半日摸不着头脑。 但北堂傲岂肯给他们摸着北的机会儿,他心里可有一个大大的算盘在“唰唰”地打着呢! “说来,不怕你笑话,都是夫人鲁莽,明明是想让玉班主去盗那知府的大印,咱们赶紧着把事了了。” 奉箭见北堂傲眼一扫他,他赶紧把北堂傲刚才叮嘱他的话说道了出来:“可谁想,你昨儿来驿馆的事儿,当晚就有人把消息送进了知府耳朵里!” 玉堂春垂眼,暗想是了,昨儿那知府要他,他闹性子没给,却偏偏听了柳夫人的话,在驿馆歇了一夜,他纵是什么都没做,但他这半年来,素日夜里是个什么情形?说出去谁会信?若说有莺哥陪着,指不定,就连莺哥的清白也跟着搭进来了……所以……他早上和莺哥也将计就计,先拖柳举人下水了! 玉堂春这么一犹豫,奉箭顿了顿又接着笑道:“既然知道了,而今再让玉班主巴巴地去……一则玉班主为难;二则那胡大人与他身边的人也都会疑心你!” 玉堂春不自觉的点头:可不是,他们本就不是一条心! “哪……”玉堂春皱眉,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弄巧成拙了。 莺哥却忽然插嘴道:“今儿一早,那知府大人来了两遭儿,莫不是……就为了此事?” 335.第335章 步步试探:夫人想纳你做小 奉箭冷冷一笑,想说若为此事,就该穿官府来直接查人才是,不想北堂傲倒先不紧不慢地开了口笑道: “都说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昨儿夫人在你们戏班嘴巴快,无意中与那什么管家说她身后有人想扳倒刘府……可不,没有一丝城府,事没查出半点儿,倒先让这知府大人循着来了!” 玉堂春和莺哥心里松了口气,暗叹:原来是来专门查刘府的,怪道,一来就先寻上了他们,但她又是如何一早就知道他们戏班与刘府有仇呢?明明他们自己当初都吃不准是谁害他们戏班,最初还疑心是死对头周家班的人呢! 一问沉下去,一问又浮上来。 但知道就是知道,二人年轻,此刻也查无头绪,毕竟阅历浅,哪是那等神通广大的人,而今只能当柳金蟾是个厉害的人,所以一来苏州城就一步步都布置好了,不然怎得,让那好似苏州土皇帝的知府大人,会愿意亲自上门拜访?还一点喧嚣都没有。 二人也不敢再多想,只问: “那又躲什么呢?”知府明明什么都知道了啊? 北堂傲眼横奉箭。 奉箭当即就冷冷一笑:“昨儿那些话倘或一个不注意,溜了嘴儿,别说你们性命难保,就怕我们老爷与夫人也难脱干系……毕竟……图谋窃取官印伪造文书,传出去,于我们都不好这是其一,其二,若是我们家矢口否认,你们岂不是引火自焚?倒让那刘府抓了把柄?” 一听这话里含的意思,玉堂春和莺哥立刻一阵瑟缩,只觉得北堂傲那低垂眸底,笑意既冷且狠。 “我们……”莺哥要立刻表白表白,话头就被北堂傲打断了: “玉班主你们也不要惊慌,你们与夫人而今也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们也不过是担心夫人安危,情急如此!待那知府大人戒心淡了,我们只怕又可以按计划行事……你们放心,你们藏身的地儿,就连你们的将来,夫人都想好了,难道夫人自己命都为你们豁出去了,还会害你们吗?本公子那夫人……可最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了!” 不轻不重,委委婉婉的话语间不知故意还是有意,偏偏在哪儿“你们的将来”“怜花惜玉”数字加重音不说,隐隐还透着浓浓地醋味儿。让玉堂春和莺哥一时间也摸不着头脑,想不明白这话里的话到底什么意思?难不成? 二人不及深想,奉箭立刻就明白了北堂傲话里的深意,赶紧循着北堂傲的话里的意思,也附和一般笑道: “说起来,夫人昨儿晚上还和老爷赞说,这玉班主人美、戏好、身段更是百里挑一,可谓唱作俱佳,宜室宜家。为人嘛,又知高低尊卑、进退也有度,只可惜那苏姑娘没这福气,若是能进我们家……” “说什么呢?这案子还没了,你就倒把人吓着了?” 北堂傲看似佯怒一般瞪了奉箭一眼,但这一眼就是莺哥也看出里面哪有怒气,分明是赞许。 莺哥抿唇,垂眼,只听北堂傲又好似大哥般温柔地笑向玉堂春道: “玉班主,你别听他混说,虽然刚儿夫人向那知府大人说要讨你过来……协助本公子伺候公婆,但……卖身契终究还没送过来,这话……既然都说出来了,我这当正夫地少不得问问,若是那知府大人真应了夫人的话儿,不知玉班主……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玉堂春当即愣了:这愿意不愿意,是他能说了算的? 北堂傲一脸呆傻,心中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脸上笑得更加亲切:“玉班主也别急着答,来日方长,我们夫人但凡要的东西,素来是没有哪个大人敢不给的……但……你若是担心本公子,你倒大可放心,本公子身为正夫,最是宽宏大量,岂是那等容不得人的人?” 玉堂春脸上再僵,欲笑说悉听尊便,但昨儿莺哥说这北堂氏防人得紧,心里不禁担心自己真进了柳家,就怕死得不明不白!两嘴一时间不禁闭得好似蚌壳一般。 北堂傲一见玉堂春这迟疑之色,料想必是这莺哥在这玉堂春身后没少嘀咕他是个悍夫,此刻岂能不替自己表白表白? 他赶紧放柔了脸上的神情,露出一副闺中怨夫的不得已情状来:“想来,你也是听了不少外人的传言,当本公子是个悍夫了。”言罢,不禁长长长地叹出一口幽幽怨怨的长气,眼还不禁跟着红了起来。 “没——”玉堂春赶紧摆手要说话,就被北堂傲一个摆手制住了。 北堂傲使劲地在眨巴眨巴眼,努力将眼儿挤得更红了些许,一手拿起帕子放在鼻尖,好似动情一般地悲恸道: “说来不怕玉班主你笑话,夫人吧,其实什么都好,就是……时常总招惹些外面,乱七八糟的男人。你们别看她昨儿在屋里对本公子是礼敬有加,其实……只要我转过身,她就往那城东去了……上次我去京里娘家小住,她就日夜泡在那什么青童公子的身边……女人嘛,爱去那种地方也是没办法的。只是家中公婆……觉得我好似没本事似的……” 北堂傲叹气连连,决定先把柳金蟾抹黑了再说。 “我一个刚进门的男人能说她什么?但不说,公婆能高兴?不知的还当我这当正夫的善妒,不让她纳小似的……我岂是那等小鸡肚肠的男人?我早巴不得有个知心的兄弟来帮衬帮衬,怎么着身边也有个臂膀不是?” 北堂傲说着嘴角淡笑地回看玉堂春,吓得玉堂春立刻撇开了眼儿。 北堂傲则又补了一句:“若是能真做一家人,玉班主的事儿就是我们柳家的事儿,这再大的案子,也不愁……摆它不平!” 玉堂春一听这话儿,一颗心隐隐好似有些松动,待要问,北堂傲诉苦的声音又起: “其实,夫人也不是屋里只我一个男人。” 此话一出,莺哥和玉堂春俱抬了眼儿:还有存活的? 336.第336章 诱敌深入:屋里其实还有人 “看你惊讶的,谁家女人不是夫侍成群?我们没过门前,夫人身边就有通房了的!不然我一个怎么伺候得过来?” 北堂傲用绢帕擦拭了鼻尖,好似强打精神地笑了笑: “不过你们放心,他们都没跟过来。而今暂住得那间院里虽不大,但什么都好。”说话间北堂傲眼又扫奉箭。 奉箭赶紧好似插嘴一般抢话道: “但只一样怕是不太顺心!夫人爹爹身边养了个心腹的小侍,我们爷还没进门就在屋里伺候着夫人了,说来也是个老人,只是,家公把小侍看得比抬进门的正夫还要紧!你们今后在屋里见着他,可要事事退避三分!不然……” 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后院里还有个更厉害的小季叔? 玉堂春的心立刻紧了紧。 “混说什么呢?他虽是个老人,家公也有意思让夫人纳进屋来,但……模样不太中夫人的意思,一直没碰过……你们不用放在心上,还不算是个正经的房里人!指不定哪天,就让夫人一个不高兴,打发出去嫁人了!”言下之意嘛,聪明人都是明白的吧! 北堂傲打断奉箭的话,赶紧向玉堂春解释,俨然一副处处以妻主马首是瞻,勤为妻主纳小的贤夫模样。 玉堂春垂眼,莺哥咬唇,奉箭却是冷哼一声,低低地抱怨道:“什么不是房里人,何季叔昨儿明明把他的脏衣服丢给爷您洗呢!伺候公爹的就了不起啊!明明来家四年了,除了会讨好何季叔……” “奉箭!一个家仆怎能说主子们的长短?” 北堂傲厉声呵斥奉箭:“照你这一说,岂不是会讨好何季叔的,都能让夫人收进房来了?这男人能不能进屋,家公的话再硬,夫人不碰他,难不成他一个通房都算不上的下人,也能骑到主子们头上来了?” 目扫莺哥那微微抬起的眼儿,北堂傲收住怒气,抱歉地笑向玉堂春二人:“家仆自幼跟随本公子左右,难免骄纵了!” 玉堂春忙起身说:“怎么会!” 北堂傲本欲拉住玉堂春的手,再好似推心置腹地说上两句,只是心想着,手却不肯动,只得令弄瓦给玉堂春奉上一碗压惊茶道: “今日这话,你先搁在心里不要外道,愿意不愿意,你心里想想,也不用急着答!来家是客,夫人有这意思,也要班主心甘情愿才好!” 玉堂春好似恭顺一般点头。 北堂傲的眼在莺哥那嘴角勾起的一抹笑意里,泛起一丝丝冷意,只是脸上仍旧在笑: “夫人那里你只当我还没提,省得见面你尴尬!若是愿意了,只管和我说,不愿意,也只管与我说,夫人那脾气……” 北堂傲还要继续,屋外一个低低地声音就突地喊了一句:“爷,夫人起了——” 北堂傲连忙起身,要直奔屋外而去,但临走前,还是不忘格外贴心地叮嘱道: “夫人素来是想一出是一出,今儿喜欢你,可以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但不高兴,一锤子定音的事儿也能让你黄了去!你且先顺着她,好处多着呢,就是不愿意,也放在心里,等你这事儿过了……到时,我再帮你说道说道,啊?” 不待玉堂春说谢,北堂傲提着袍子就赶紧转身回屋去。 莺哥见此情形,赶紧推不知要怎么谢的玉堂春起来送北堂傲,欲去探个究竟:他才不信这只公老虎是真心想要玉堂春进门做兄弟呢! 岂料北堂傲动作之快,早开了门迎进屋去不说,门还当即就关了,两个小童把守着门,哪个大侍从还背手站在他们门边: “玉班主……我们夫人此刻只怕……” 莺哥想大声喊一句,引出柳金蟾来,却听得那屋里那好似北堂氏的声音在低低地问:“看夫人睡得这一身汗出的,还不赶紧脱了,让为夫为您换身衣裳!” 莺哥当即堵了嘴,他眼下进去算什么?自荐枕头么? 莺哥这一顿,就失了先机,再要如何,奉箭已经脸色颇为不善地瞅着他,好似他是个想要不识好歹欲恩将仇报的无耻小人似的,满眼瞬间布满戒心与嫌恶。 “我……” 莺哥想要辩白两句,无奈才一开口,又觉得这种心思岂是说撇清就撇清的?弄不好,事还没说明白,人还当他此地无银三百两,生生把自己往黑里描呢! “不知……那院子,距离这里多远?”莺哥赶紧开口。 奉箭一边嘴角微微勾起:“去了,就知,又何必多问?”言罢,他就示意里面的弄璋和抱璋赶紧跟着他去安排要送人去城郊的马车,自己也转身往楼下去了。 莺哥回首看玉堂春,玉堂春显然还沉浸在要他收进柳家为侍的冲击中,大脑停摆无法思考了,莺哥跺跺脚只得立刻就追着奉箭下去。 匆匆之间,玉堂春只来得及想起那柳家爷似乎进屋前,与那奉哥交耳了数句,被人坑惯了的他瞬间喊住下了一半楼的莺哥,悄悄塞了一只玉镯外加一锭约莫二十来两重的银子。 莺哥一瞅这个,立刻明白,赶紧藏了镯子和银子继续追了下去。 玉堂春目送莺哥消失在街角,一颗心还是忐忑不安,真不是他不信这柳家相公的话,而是他被坑得太多,几乎不再相信这戏词里唱得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更不敢对什么口口声声说喜欢他得紧,其实就是想玩玩他的女人们抱任何奢望—— 这世道,人与人之间,尤其是这些掌握了权势的人,他们每做一件事,后面都有太多的算计,与厉害关系,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他们不会为你担一丝风险的!他玉堂春有什么?能给她们怎样的好处? 玉堂春自认自己除了会唱几出戏,卧榻上能承欢女人几许,就是如此,也不过是说腻了,就腻了……若是寻常女人,他还可当她图色,但……这柳夫人,屋有绝色在侧,又是这么个厉害人物,她之所图,就是将他收纳进屋,充实后院? 337.第337章 煞费苦心:北堂傲献计献策 北堂傲这一席话……别说他玉堂春不信,换成谁,谁会信? 不知他玉堂春根底的还罢了,知他根底的女人,谁不是玩玩?几个愿意真正纳进屋去? 而且,他这种乱了人伦的男人,进了后院还不得让那后院的男人们口水淹死了去——嫁人,说是有个靠山,但于他而言无异于自寻死路! 想到此,玉堂春一想到那院子里厉害的柳家爹爹,当即白了脸儿,他待要冲进柳金蟾的屋里求个一二三,但忍不住退了一步,自问: 若是让她不欢喜了当如何?毕竟我已为鱼肉,人为刀俎……知府大人都忌惮她三分,自己无端端地去扰了她的好心情,她倘或一甩手不管了,自己昨儿已得罪了知府大人,后路又在哪儿? 思及此,玉堂春满心踌躇,前怕柳金蟾真如柳家老爷所说,自己弄巧成拙;后又怕柳家后院真是个比苏州城更难容身的地儿,如此厉害一个正夫都敢随意支使,自己既无身家又娘家依傍,可谓是孤木难支——明摆着要给人欺负的。 玉堂春心徘徊不定,昨夜那视死如归的决绝早飞到了爪哇国,再一抬眼,莺哥已经上了来,他赶紧迎了上去:“如何?” 莺哥只字不提,只凝着一张若有所思的脸拉着玉堂春往屋里走! 另一厢,柳金蟾刚起,就见窗外莺哥一路追着奉箭朝外面走,似是有话急着问,那神情…… “相公和那玉班主怎么说的?” 柳金蟾眼见那莺哥一张忐忑不安的脸一惊一乍的,不禁扭头问正给她系衣带子的北堂傲。 北堂傲眼一斜那窗下某妖精我见犹怜的模样,柳金蟾就这般放不下来,心里顿觉不快。 他鼻子要冷冷哼出一声冷屑,给柳金蟾掉脸子吧,眼下又不是时候,只语气酸溜溜地抱怨道: “妻主,这一起来不问为夫好不好,倒一睁眼就惦记着隔壁的人儿,既如此……又何必让为夫将那卖身契还他,干脆自己留在屋里随叫随使唤得了!”假正经! 柳金蟾喉头一梗,虽然素知男人心眼儿小起来,比针尖儿还细,她还当自己如鱼得水能适应,这……结了婚才知厉害得在后面! “胡说什么呢?仔细让人一知半解听了去,误会咱们?”她对他可真一丝邪念也无!敢把这玉堂春弄回去坏家里风水,她娘定叫她后悔来这世上一遭儿。 柳金蟾心里长叹了口气,赶紧收回乱瞄的眼神,低头看北堂傲看她的眼,努力在眼里写着“无邪念”三个大字表白表白。 北堂傲瞅着柳金蟾这一副“君子坦荡荡”的可笑模样,嘴角一勾,本要再说点泼醋的话吧,又觉得人说凡事点到为止,尤其是这忠言逆耳……于是,他先弯腰继续一面给柳金蟾拉齐前后的衣袍,一面道: “误会倒好了,就怕不误会!” 柳金蟾一听这话,奇了? “不知相公所指?” 柳金蟾素来不懂这大周男人们的婉转心事,不禁挑了眉,就怕自己一片好心,结果反给自己招来麻烦——而今她可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呢! 北堂傲直起身,再给柳金蟾整理领口: “妻主倒是一番好心,为夫也懂,只是人常说‘无功受禄寝食难安’,又俗话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为夫今儿要这么不明不白地就把卖身契给他们送过去,他虽然是磕头又谢恩,感动得无以名状。只是……” 北堂傲一个“只是”话锋一转,生生提起了柳金蟾的担心:“只是如何?” 北堂傲放下手,笑: “为夫头发长见识短,也不知说的对不对,但这心里……总觉得吧,这礼尚往来才是长久之计,我们夫妻与他说白了也是素未平生,各不知底细。他还好,是个苏州城的名角,过去一二,咱们还能打听个三四。可咱们……人家可是一点底儿都摸不着呢?说信就信咱们了?” 柳金蟾一听,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她赶紧拉着北堂傲的手问道:“那……依相公之见?”男人的心,也只有男人最懂! 北堂傲就着椅子,顺手拉着柳金蟾往他怀里一坐,一副处处为柳金蟾盘算的模样道: “所以为夫过去时,想那玉堂春这大半年来没少吃亏,倘或为夫说这卖身契是妻主豁出命来从那知府大人手里哄来的,一则他未必信,二则咱们帮了他这样的忙,却只字不提要他报答一事儿?偏偏这好事还是妻主主动找上门去?他定会想‘天上岂有掉馅饼’的好事儿?” 柳金蟾将这话方心里一转,暗暗点头: 就是她无缘无故得到一个陌生人这样的好处,心里也得七上八下呢,毕竟人心隔肚皮,多少坏人不就是披着好人的皮儿,明说是为你,暗里把人坑得家破人亡……岂能不防? 柳金蟾暗赞北堂傲别看疯归疯,但想事情就是比女人细致,不禁道: “亏得有相公在,不然……为妻今儿可不就是弄巧成拙了!那卖身契?”都怪她做事虎头蛇尾,这不,差点又酿了祸事。 “为夫还替妻主保管着!” 北堂傲说是这么说,但卖身契他可不打算重新交给柳金蟾。 “为夫只是想,既然眼下最要紧的事儿是先将那刘府一并告倒,那么知府大人的折子没递上去前,这玉堂春可不能出去泄了妻主昨夜说得话!” 柳金蟾心中暗暗击掌:可不就是如此,倘或泄露半句,别说她柳金蟾,弄不好北堂傲几个也全都要算同谋了。 “那么……”柳金蟾眼瞅北堂傲,有句话想说却不太敢说。 “为夫就想,既然他引来了知府大人,知府大人又把他的卖身契奉送与夫人,那么眼下再让他去窃取官印,岂不是画蛇添足?反引人生疑?” 北堂傲这话一开口,柳金蟾也皱眉道:“为妻刚醒来时想了想,也觉得是这意思,只是眼下不用他们了,却不知怎么和他们说?” 338.第338章 英雄救美?也得他北堂答应 柳金蟾皱眉。 毕竟,他们夫妻无缘无故哄了他们二人来,又周周密密计划了半夜,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眼下,情势大变,说不用他们了,又给这天大的好处……越想越觉得自己这“好人”当得可疑。 柳金蟾犯难的眼直直地北堂傲的眼,满是询问之意。 北堂傲脸上冷冷一笑,柳金蟾这素日的德性他这个枕边人还不知道? 说开了,就是不想让对面的小妖精们对她犯疑、生出嫌隙,想当“英雄”,得美人青睐,最后嘛……狼始终是匹狼,不想着让小肥羊心甘情愿送到嘴边,献身献得更主动,哪个女人想当“英雄”?更别说,柳金蟾还是个最能在男人身上下功夫得翘楚…… 但他北堂傲是个傻子么? 想吃免费献身的小肥羊,也得他北堂傲点头答应才成——当然,他就是傻子,也不会傻得引狼入室。 北堂傲心冷面笑,眼看柳金蟾那打肿脸充胖子,就想装好人的桃花面,脸色不自禁难看起来,苦恼道: “夫人,这商量好的事儿说变就变,谁会信呢?就是傻子也会问个一二三呢!妻主如何解释,难不成又把和知府大人的话,也和他们交代一遍儿?这可是找死!信不信还难说呢!”聪明人可不做这事儿! 柳金蟾面色凝重,她当然不会傻得把自己往刀俎上送,不仅不能送,而且这玉堂春和莺哥的嘴,她还得想办法堵上,决不能让他们出去透露半个字。 “倒不是没办法!弄两颗药下去,让他们在对面睡上个几日夜……”柳金蟾眸色一沉,只是微微露出游弋,“但这可是驿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里离衙门只一墙之隔! 柳金蟾咬唇,指敲桌面:杀人灭口的事儿,她可不敢!也干不来这灭良心的事儿。 既见柳金蟾发愁,北堂傲也佯装烦恼地思考了很久,直待柳金蟾在屋内来回踱步了数圈,似是有话对他说时,他才轻轻,试探似的问:“妻主,可是想送他们去公公哪儿?” 柳金蟾先是一愣,接着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呃……相公可愿意……”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北堂傲先是故作为难地垂垂眼:“就怕公公……误会了什么?”然后柔柔地看向踌躇的柳金蟾,一脸恭顺,就是不开口再多说一个字儿。 柳金蟾垂眼,这玉堂春两个送去哪边说不误会什么,那就不是她爹了……但眼下……那顾及得了那么多,只得硬着头皮道: “眼下……不是没有好去处么?相公,你想,一则我爹哪儿人手多,悄悄看着;二则嘛……这知府大人只怕也不是省油的人,弄不好会悄悄在这里监视咱们,更别说那刘府只怕早得消息就咱们跨出这驿馆的门呢,他们久留于此?哪边刘府岂不要生事端?”驿馆留宿戏子之流可是罪! “夫人这么一说,倒是这个理儿!” 北堂傲似是认真地想了想,微微点头道:“就是……无缘无故把他们二人送去……又都是没嫁人的哥儿,公公问起来,为夫可怎么说道,才好?”肯定说他们是要领进门的新季叔啰! “说道嘛?”说这两个戏子要来家小住几日?怎么听,怎么觉得……有点儿哪个意思呢! 柳金蟾的眉头又不禁皱了起来:说是客,二人那举止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家的孩子;再者,无缘无故弄两个未婚男人回家住几日……她爹能往好处想? “不用说什么,送回去先往后院厢房里放,只说人送来的,让好生伺候什么的就成!”误会就误会吧! 柳金蟾可不想和北堂傲议论她爹那边的问题。 柳金蟾不说,北堂傲就装傻,反正骑驴看唱本——大家走着瞧! “那……咱们们送对面的,悄悄儿过去,要怎么才能让他们心甘情愿,还恭恭敬敬地安分等日子?”兼受气呢? 北堂傲乐悠悠地又抛出一个令柳金蟾头大的问题:女人嘛,想快活、想别的男人呢,就别想清净! “这……”柳金蟾咬一咬牙,“就说那苏姑娘肯定会来苏州!”打蛇七寸,不信那玉堂春舍得他的心上人…… 北堂傲的嘴角嘲讽一勾:果然,再是怜香惜玉的女人这翻脸起来,照样狠!不过嘛,他眼下可还不想祭出苏阡陌这个人杀手锏! 接下来,小夫妻你一言我一句,狼狈为奸地一番咬耳朵后,当下就决定连哄带吓,先将将玉堂春二人送去城郊何幺幺处。 一切安排妥当。 谁想,他们夫妻才鬼鬼祟祟将玉堂春和莺哥送上马车,一个衙役就风驰电掣地从那边角门闪了进来,对柳金蟾急道: “不好了,那刘府去知府衙门外鸣鼓伸冤,要告您呢!” 众人一震,玉堂春吓得要探出头来,却被柳金蟾一把压紧了帘子,故作从容地问道:“既如此会会也无妨!” 说是这么说,北堂傲眼一低,可见柳金蟾那手暗藏在袖子里紧了紧,分明就是没底的模样……不放心要跟着去吧?但将来进了京,他难道还能跟得亦步亦趋? 目送着柳金蟾要随着衙役而去,北堂傲岂能坐视不管? “且慢——” 北堂傲头顶面纱,从宽敞的马车里,微微挑起眼瞅对面的玉堂春与莺哥:“他告咱们?咱们还要告他呢?” 柳金蟾一愣,回首不解这话从何而来,便见听马车里的北堂傲低声说道: “而今玉班主是咱们家的人了,他的案子就是咱们府的案子!夫人,咱们还能不去鸣冤,告他们刘府仗势欺人,害死老班主,后又设计陷害苏姑娘,误人功名一事么?”傻了吧唧的,只会等着挨打么? 一语点醒梦中人! 柳金蟾手一握拳:“妙!好一个以攻为守!相公真是冰雪聪明!” 说着,柳金蟾不禁把头探进马车来赞北堂傲,无奈,她脑袋才探进半个头,整个脑袋就被北堂傲一个食指指在她脑门上,又给她顶了出去: “你个不要脸面的,一车子男子在这坐着呢,你个女人进来混瞅什么?也不怕人笑你猴急!”真是无孔不入! 339.第339章 故弄玄虚:玉堂春要从良了 北堂傲说罢,立刻别有深意地笑向玉堂春,用几乎只有彼此才能听见的声音道:“刚知府大人送来了你的卖身契……看把她欢喜的……还真当你是她的人了呢!” 玉堂春脸一红,赶紧低了头,两手揪紧了膝上的袍子,不敢回答,外面倒传来了柳金蟾好似憨厚的嬉笑声:“一时忘了!” 这话,听在马车主人耳朵里,可不就应了刚才北堂傲笑玉堂春的话么!玉堂春心里紧张,莺哥的小脸沉得发黑。 马车里,北堂傲脸上笑看着微微露出小男儿情态的玉堂春,貌似亲切如大哥,嘴上却故意冷冷地朝马车外的柳金蟾一哼,要说柳金蟾点什么吧,眼前又有外人在,岂能不给自己妻主留点薄面? 他只得笑向对面正低垂着眉眼,偷偷瞅着他的玉堂春、莺哥二人,低低地好似说私房话般道:“咱们夫人啊,开心时就跟个孩子似的……尤其见了漂亮男人,魂不守舍的,你不骂着她点儿,就毛手毛脚,哪像个将来读书人,倒跟那急色狼似的!” 言罢他捂嘴一叹,方放了音量,收敛了嬉笑的神色,言归正传道: “俗话说的好,这人算不如天算,既然他们刘府要往这枪尖上撞,咱们亏得昨儿也有了准备,岂能让他们占了先机?以我说,玉班主,与其等苏姑娘来理这头绪,倒不如先把案子提上日程,她一来就可以开审,还可做个旁证……不然……你们衙门外见面说这个……也别扭不是?” 这话说得…… 马车内才觉手足无措、俨然要从良的玉堂春,瞬间垂了脸面,心里好一阵难言的酸楚:可不是这话儿? 马车外的柳金蟾想拉拉北堂傲的衣袍,说是不是太直白了点,马车上的玉堂春这温温婉婉地声音就传了出来: “一切……就听凭大哥、夫人做主!” 大哥?柳金蟾怎么觉得这话听起来好奇怪! “不再想想?” 柳金蟾有点尴尬,虽然人这么说了,但她们夫妻这一日三变的……柳金蟾觉得自己生为一个女人,还是得礼貌地解释解释,又或者给人家点思考的余地…… 玉堂春一听这话,心里失笑了,暗问自己,他玉堂春不为告那刘府,他和莺哥又何苦才出狼窝,又入了这分不清是敌是友的“虎穴”? “夫人真是说笑了!玉堂春等今日的等得几乎没把眼睛都哭瞎了,何苦这到了节骨眼上,还要想想?” 说话间,玉堂春携着莺哥向北堂傲磕了三个头就下得马车来,目不敢视地悄悄儿侍立于柳金蟾身后,不言也不语,明摆着就是一副言听计从的模样了。 这调教的…… 柳金蟾有点咋舌,好似昨儿晚上一见她,“哗啦”一下就将仅有的一件衣裳瞬间拉开的豪放男,脱胎换骨了似的! “你……不要怕!” 柳金蟾吞吞口水,刚才预备的一番想要说服他们的说辞,此刻想来也感觉多此一举了。 玉堂春还是不敢看柳金蟾,仍旧低垂着脸面,朝柳金蟾屈膝:“一切听凭夫人做主!” 一想着今后自己就要在这个女人面前鞍前马后的侍候,他心里不知是该高兴自己终于不再漂泊了,还是认命地告诉自己这个女人比那知府大人年轻好多!又或者,自己对苏姑娘的最后一丝牵挂,自今儿起,就再也无望了?玉堂春的心也沉沉的,有一种盼相见,却终不能见的绝望。 柳金蟾心里虽疑惑,但……她哪有心思放在玉堂春身上,她此刻满心都是自己真有个三长两短,北堂傲这后半生指望谁去,她爹又不喜欢他! “呃……也好!” 柳金蟾也没什么可交待的,她只觉得心有千斤重,想临行前好似壮士断腕一般与北堂傲说点什么情深意重,又或者她要是一去不回,“你北堂傲就赶紧改嫁”之类的,但北堂傲却只好似她柳金蟾去衙门喝茶一般,只挑起一角地帘子警告似的叮咛她: “夫人,此去衙门可是办正事,可别又去扯出一咕噜的荒唐事来?我们夫妻一夜未归,公公只怕早在家里不欢喜了!今儿,就是天大的事儿,也切记要早去早回!” 这…… 柳金蟾有点晕:这当她去衙门?怎么听着她像是去青楼谈生意的商人呢? “相……” 柳金蟾想给北堂傲一点儿危机感,只是眼一斜,周遭除有不知她底细的玉堂春二人外,还有两衙役,不禁暗暗叫苦,想递个眼色给奉箭,看势头不对赶紧带着北堂傲跑吧,北堂傲还自马车下来,细细致致地给她整理衣襟: “夫人只管去坐坐,咱们公府的人进衙门,还不跟进自己家后院似的?夫人要是喜欢这坐衙门的滋味,不想去白鹭书院读书了,为夫也给夫人弄个衙门坐坐,夫人可欢喜?” 这话说得…… 牛皮可吹大了! 柳金蟾暗擦冷汗,那还敢继续听北堂傲编撰他的“国公梦”,赶紧将北堂傲交给奉箭千般叮嘱“看好”“保管好”后,转身领着吓得一愣愣的众人朝衙门开奔: 一待这胡跋呈了折子去京城,柳金蟾发誓,她绝对绝对能躲苏州多远,就赶紧躲多远去! 目送着柳金蟾好似被鬼追着似的一路快跑,北堂傲嘴角不自禁地一勾: 吓人的还在后面呢?这就怕了? 北堂傲咬咬唇,有些埋怨:这点子贼胆……就知在男人身上下功夫——好没脸的! 北堂傲想生生柳金蟾的气吧,一转念儿,柳金蟾那些个昨儿在他身上干的事儿就浮上眼来,只觉得羞得没处躲,那记得这气打哪儿来,身子忸怩了两下,转身就想往马车上躲躲。然,他一转眼就瞅见了一直等他发话的奉箭,这才想起他心里搁不住的头一件大事来。 北堂傲心微微一静,眸底顿时灼灼地一亮,招手悄悄将奉箭拉到身边来吩咐:“趁着夫人不在……你……先去城外透个口风。” 340.第340章 备战家翁:北堂傲欲借东风 与奉箭叮嘱间,北堂傲目扫年少的弄瓦几个,附耳道: “少时,见到了何季叔,多得话一字别说,就说……屋里要来两个模样顶好的哥儿,问何季叔喜欢不喜欢,然后再说他们戏唱得好,夫人特别喜欢听他们的戏儿……然后嘛……” 北堂傲令弄瓦、抱瓦两个先去那边小店买几样苏州的特产,然后又低道: “你就请何季叔让那青哥儿给这二人安排住宿……趁着没人时,让人悄悄与那青哥儿说,说这二人是别人送夫人欢喜的,以后这些个还多着呢。而且,爷我也过了目,所以才让放进来……将来大家都有个伴儿,将来都是一屋子的兄弟,要好好相处……” 奉箭听这话……赶紧抬眼瞅北堂傲:爷这是…… 北堂傲当即就赏了奉箭无奈的一瞥:这也还要他明说?北堂傲很是无语——别人的陪房都是巴心巴意为主子出谋划策,他北堂傲身边的倒好,不出谋划策,吩咐点儿事儿还会不过意来……想来就恼人!但谁让他眼下手中无人可用? 北堂傲只得耐着性子把话挑明了道: “眼下趁着夫人还无心料理这后院的事儿,那何季叔身边的得意人膝下也没个一男半女……让哪青蛇妖绝了念头,难不成你还要让夫人的旧情复炽,真把他收进房里来与本公子称兄道弟?把你们几个支使得团团转?”气死他? “那也今儿又何必……” 奉箭忙要辩解,北堂傲那等他辩,冷哼一声: “何必什么?借刀杀人你没学过?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眼下不除他,就是他除本公子了!你当何季叔是个傻子?什么男子都能进家门乖乖听话?他心里会没数?他那精明的眼儿一看就是个玲珑心窍的男人,不然他一个妾室何以敢欺凌正室,还敢咄咄逼人?公然让家仆唤他老爷?”老爷是何等尊贵的称呼,岂是一个妾室能问津的? 奉箭立刻抿唇,暗暗吞口水,虽觉爷不怎么仗义,但……那何季叔可真不是省油的灯。 “奉箭,这后院之争就好比沙场,少一个就多一份胜算!无论夫人此胎是男还是女,或者……不是本公子的,你都要记清楚一件事,那何季叔身边的妖精,必须在孩子落胎前改嫁,要不……就除掉!” 想养他北堂傲的孩子,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人,配不配?敢和他斗! 北堂傲眼扫奉箭微微发白的脸: “是逼着他赶紧嫁,还是想送他去沉江,你心里好生掂量掂量!本公子妻主身边,不会留一个不是本公子的孩子!更不会放一个孩子他爹,活着!”怪只怪他运气不好。 “明白!”奉箭心口紧了紧,公子的那点心事他还能不知道? “真明白?”北堂傲挑眉。 奉箭横了一颗心:“他要是不识时务,奉箭就让他有来无回!”沉入鱼肚。 北堂傲一边嘴角似笑非笑地勾了勾,指节好似赞许一般,轻轻地敲了敲奉箭的脑门: “开窍就好!你先让弄瓦几个回去露露口风……我想着这案子一时也审不下来,今儿不过是走走过场,一待那玉堂春几个出来,你就赶紧接着他们出去绕绕圈……城门处等着就好!” “是!” “本公子要去总兵大人哪儿一遭儿……且慢!” 说着,北堂傲好似想起了什么事儿,又赶紧拉过奉箭嘀咕道:“昨儿让你给何季叔汤里放的“合欢”散,可记得令人按着分量酌情放进去了?” “一切都照爷的吩咐,一次半勺!”奉箭暗擦冷汗,轻轻道。 北堂傲心中一喜:“一会儿回去,注意看看何季叔那神色,然后不经意说说咱们想去京城我娘家的事儿,知道么?” “爷,放心,奉箭一定想着法儿让那何季叔早日回去!”奉箭一边说,一边微微为那个何季叔捏了把汗,那“合欢”散,可是宫里男御们临幸前,必用来吞服助兴的爱物啊! 北堂傲满意地点点头,暗赞奉箭是比那个奉书呆子聪明,点点就好使,接着,他一番叮嘱后,去了对面十里香祭奠自己的五脏庙,备战夜晚翁婿再交手。 然后,再见一个人! **8*** 晌午,不出北堂傲所料,奸狡如胡跋岂肯堂上当众得罪刘府,草草以人证、物证不足,择定改日再审,就匆匆将迫在眉睫的案子无限期延迟了。 用脚趾头想,刘府的人今晚必然是要去寻胡跋的! 北堂傲指腹在杯沿上摩挲,眼瞅着一顶小轿子抬着玉堂春、莺哥二人绕着那边长安街兜了个大圈子后,换乘上了奉箭备下的马车远远地去了!然后另一个人乘着八抬大轿晃晃悠悠地朝知府大门而去…… 约莫大半个时辰,柳金蟾喜上眉梢地出来,大有得天助之样,出门就四下里张望,似乎在找玉堂春等人。 北堂傲的马车当即“哒哒哒”慢慢悠悠地出现在了柳金蟾面前。 “妻主?”北堂傲轻轻地挑起一角的帘子,露出芊芊十指,“是何喜事,让夫人这脸都笑得合不拢嘴了?”真是沉不住气! 柳金蟾眉眼俱笑,一面想要一跃跳上马车、一面兴奋难抑地开口道:“相公,你猜怎么着?”天大的好事儿! 北堂傲见柳金蟾欢喜,心里也欢喜,只是这人都胖成肉球了,还想蹦上来,吓得他赶紧伸出两手将蹦了三寸的柳金蟾腰扶住: “这让为夫哪里猜得着?”哪有孕妇这么生龙活虎的! 柳金蟾丝毫没觉察一丝不妥当,爬上马车还当她是当姑娘那会儿,大大咧咧地钻进马车,张口就将刚某大人走后,知府大人当即拍案,不仅说要立刻着手严查当日刘府逼良为娼、陷害忠良的案子,而且还当即下令,今儿就要亲下白鹭镇审理白鹭县令私吞官粮一事儿。 言语间,柳金蟾说得眉飞色舞,得意之状溢于言表,看在北堂傲眼底,满是长长的叹息: 妻主这点子城府,到了京城可要如何与那些个老狐狸们斗?难道就不该想想一切太顺利,后面会藏着什么蹊跷吗? 341.第341章 太多蹊跷:柳金蟾心生疑窦 “待知府大人拘了白鹭县令来,咱们就可以返回白鹭镇了,想想就觉得不易啊!” 柳金蟾在北堂傲的眸底满眼都是美好的憧憬,虽然她心里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一日,顺风顺水的好似其中有诈一般,但脸上却丝毫不愿意露出一丝让北堂傲担忧的神思来,一个劲儿的笑,直说“否极泰来”,他们夫妻要交好运了。 柳金蟾笑,北堂傲也笑,还一边给柳金蟾加上挡风的夹衣,一边附和似的地道:“既如此,那么妻主这颗心总算是落下了。”而他的心却提起来了。 “是啊,一等知府大人回来,咱们夫妻就能回去,想想就高兴!” 柳金蟾拍着北堂傲的手背,笑言,一颗却沉甸甸的,暗自忖思:除了少点开销外,还不知这里面,有没有什么她柳金蟾不知的猫腻呢! 一听这话,北堂傲不喜反忧地叹了口气后,微微嘟了嘴依偎着柳金蟾,轻轻轻地忧虑道: “妻主的事儿倒是顺风顺水,有贵人相助!为夫现在却是一想到回家,整个心啊,就‘嗵嗵嗵’地肉跳!” 柳金蟾吞吞口水,她老爹那两手叉腰骂她大爹爹的泼辣劲儿,立刻浮上她的心头:她爹可是牛村……错,是整个景陵县除后起之秀天白相公之外,另一个远近闻名的泼夫! “呃呃呃……不如……不如……这样!”柳金蟾脑子一转,立刻献计,“我就和我爹说你回娘家一二月了?” 北堂傲敛眉低头,一副似乎只能如此的模样,微微点点,但…… “那……妻主,晚上?”睡哪儿? 柳金蟾眼瞅北堂傲抬起的眼晶晶亮,少不得亲亲大美人相公:“自然是……陪相公大人……” “去——少来!” 北堂傲欲拒还迎地先抬手,轻打开柳金蟾毛毛的手,再整个人做大鹏依偎状,上半身微微匍匐在柳金蟾怀里,轻轻娇嗔: “马车里,干什么呢?要来就来,这会子也不怕帘子外面的人笑话?”三句不离本行,也不知羞! 柳金蟾讪讪地缩回自作多情的爪子,抱着北堂傲的大脑袋,微微往后坐:“累了?” 说起累,柳金蟾才觉得自己今儿真的累,不禁说话间,静静地靠着坐垫,不自觉一心二用地梳理梳理这一天来的思绪—— 太多的蹊跷、太多的心想事成,只在短短的一日就全部达成……让人心里直发憷:后面到底藏着谁?又或者是还有更大的阴谋在等着她? “不累,只要妻主在身边儿,再苦再累,为夫,也心里甜丝丝的!” 北堂傲一边半是闭眼的柔柔地说着话儿,一边心里盘算着怎么让那玉堂春替他妥妥帖帖地除掉眼中钉、肉中刺——薛青。 “为夫不求富、也不求贵,只求妻主这心尖尖上,一辈子都能把为夫挂牵着,不离不弃、白首相依才好!”天天念得你耳根生茧子! 柳金蟾努力发出一丝低低的笑音,来掩饰自己的心不在焉。 “不离不弃”? “白首相依”? 是她柳金蟾能决定呢? 柳金蟾不愿意去想,也无暇也预言那不可预知的未来,她眼下只想好好地保护北堂傲,趁着一切都还风平浪静之时。 “这天色也快晚了,为妻估摸着……这会子出城,再送你回驿馆也不妥当,不如……我领着他们两个进去时,你悄悄儿从后门回去?” 虽然刚才说想让北堂傲与自己老爹见面,但……北堂傲也绝不能再进苏州城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也是一个刘家设的局—— 玉堂春与苏阡陌就是前车之鉴! 北堂傲懒懒地匍匐在柳金蟾的腿上,手摸着妻主肚子里那个一展拳脚的宝宝,不置可否,只漫不经心似的地问问: “回去倒无妨,就是……一时不察,又让公公逮个正着,公公发起脾气来,为夫担心妻主……又替为夫挨骂,为夫这心里……说不出的心疼呢!”爹永远是亲爹,莽夫才只会和自己公爹正面交锋呢! 柳金蟾头疼,暗想可不是,尤其……柳金蟾一想到入夜后合帐后,北堂傲那异乎寻常的动静……内心就满是汗。 “不如……你且先住着对面的客栈?” 柳金蟾大胆建议。 北堂傲想要立刻点头,但转念一想,这住客栈倒是避免再见那恶公公了,然……那薛青岂不是也少了他这么一个拦路虎了? 正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北堂傲千算万算岂能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受气一时,怎能比下堂来得惨? “那客栈又不便宜,而今公公一来,又都是花钱的事儿,****还说咱们夫妻不知勤俭,这会子若一时得知妻主将为夫藏在客栈、糟蹋钱,弄不好今后一文钱也不给妻主了?” 北堂傲委委屈屈地睁开眼儿,万分忧心地开口: “自古谁家女婿不挨公爹说?为夫是命好,一直得妻主百般呵护,但身为人夫,岂有不侍奉翁叔、替妻主尽孝的道理?” 柳金蟾点头,心里却腹诽:你不受了气,回屋就给我摆脸色,我就算烧高香了。 “骂就骂吧,为夫……为妻主,为了我们的孩子……什么苦都不怕!”北堂傲将脸贴在柳金蟾的肚子上,“只要妻主心里有为夫!有我们这个家,有……” 北堂傲的话尚未完,马车就忽然一顿, “柳举人,我们知府大人有请!” 柳金蟾陡然一惊,一颗尚未落地的心,差点停摆。 北堂傲担心地捏捏柳金蟾的手:“妻主?” 柳金蟾,赶紧从苍白的脸上挤出一抹令人安心的笑来:“去去就来!”说着,她人已经利索地开始下马车。 眼见柳金蟾这白中微微发青的脸,北堂傲心里不禁担心: “为夫……”随你…… 北堂傲这要跟着柳金蟾一起去的话,立刻就被突然回首的柳金蟾打断了: “正好!你且带着玉堂春几个先去逛逛!” 北堂傲想说“不”! 然,一转念,他忽然就想起柳金蟾下午留的那些书信,心里不禁微微一凉,心知女人们关键时候,是说一不二的,自己倘或真不听话,弄不好……今晚真给他下药丢北去的船上了。 342.第342章 杀回马枪:北堂傲决战家翁 “那……妻主?” 北堂傲眼睁睁地看着柳金蟾急急忙忙地跳下马车,当即跟着那衙差而去,竟不留念半句话,眼中不觉流露出一股子隐忧来,忙示意奉箭追几步过去。 谁想,奉箭才过去跟了不到两步,就被草草打发跑了回来。 “怎得了?” 北堂傲问得急。 奉箭吞吞口水,呢喃道:“夫人说,照……先时说的做!” 北堂傲奕奕神采瞬间一暗:“让你将我们全部送上船去?” 奉箭低着头,微微地点了点,然后又缓缓道:“还说办妥了,立刻回去与她说……” 北堂傲心里长叹一口气,能说什么?柳金蟾这心他还能不懂么?还不就是丢车保帅,想无论如何,都要先保全他们性命么? “既如此,宜早不宜迟,你让雨墨去先订船,公子我且回去,趁着这机会,正好了一桩心事,也让夫人落心!” 北堂傲暗思而今撵那薛青,趁着妻主分心乏术之时,想来也是个大好的机会儿! 北堂傲一摆手,奉箭转身就要走,北堂傲又好似想起了什么似的喊住奉箭:“本公子午时交待你的事儿可办妥当了?” 奉箭凑过来:“俱以办妥!” “他们俩都什么意思?”北堂傲拧眉。 “玉堂春一听得那苏秀才之名,立刻说愿为公子除那青哥儿。” 北堂傲微微点头:“那莺哥可如本公子所想?” “……公子所料无措,那莺哥似乎还有什么想法,不过二人的出身,小的早已经让弄瓦几个嘴巴不牢靠的听了去……想必此刻这二人过去的事儿,何季叔已经知道了不少!”弄不好还有许多添油加醋的。 北堂傲笑,暗赞奉箭办事得力,这才放奉箭赶紧去命雨墨订船,让柳金蟾那边落心,至于他走不走嘛,反正会上船去等就是了! 北堂傲匆匆打发了奉箭。 他虽知柳金蟾此去必是无惊无险,但……那知府和刘府这么多年,里面的勾勾接接,也不是说断就能断的,其中弄不好也会有些猫腻。 但,此去送书信的人是他的亲信,靖国府再与他们北堂府有些过节,但打断骨头连着筋儿,九公主不管怎么说,也是他大哥的亲儿子……这一层,那知府若敢两面三刀,那么自食其果只能是她自己…… 北堂傲脑中瞬间闪过无数无数可能性,但这些可能性,叠起来,也不及一个薛青让他心里硌得慌。 既如此…… “走!” 北堂傲靠回马车后座,拉过薄毯盖身,闭目养神,抱瓦则在他腿上细细捶着。 马车不疾不徐“哒哒哒”一路停停歇歇,一会儿买苏州特产、一会儿用一顿晌午饭,就这么漫不经心地一路溜达,一行人临到出城时也已经是斜阳西下,接近城门要关之时了。 北堂傲正算着雨墨包的船是否已经到了约好的江边,,临过城门时,就忽有人要查马车。 亏得玉堂春这半年里在苏州城是呼风唤雨惯了的,他身边那莺哥微微一露脸,城门官就忙鞠躬赔上无数不是,一叠声地“慢走慢走”“不知何时回来?” 莺哥却笑吟吟地挑眼问:“若过了回城的时辰,大官人也为奴家开门么?” 城门官立刻一阵尴尬地干笑:“这这这……莺哥哥真是说笑了呢!” 莺哥眉眼一抛,娇笑道:“若是大姐不介意,不如得闲了,也来我们戏班听戏,我们班主前儿还说,好久没见城门大姐来戏班里转了呢?” “班主还记得我?”城门大姐一听玉堂春还记得她这么一个啥都不是的玩意儿,激动地两眼放光,“一定一定,别人的戏可以不听,玉班主的戏可不能不听!你们都让开让开!” 莺哥笑着要合帘子,只是帘子尚未放下,他的手就悄悄城门大姐手上微微画了一个圈儿,不露痕迹似的低低叮咛道: “说话可得算话……这二日我们班主嗓子不舒服正养着,待两日可别忘了!” 这手眼一并用,几乎就把城门大姐的魂勾没了,瞅得后面的北堂傲直问自己会不会是引狼入室? 只是……不过是出个城门需要这么拉拉杂杂一堆么? 北堂傲的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穿过城门,又是数里地,马车在一处近江的地方停了下来。 玉堂春和莺哥刚还在想,他们在苏州多年怎么不知苏州城外还有一处声名显赫的柳府,这一下马车,忽然就看见了码头上停泊着一条客船,他们这才下马车,客船上就立刻有人下来迎接: “爷回来了?” “爷,里面何季叔正不高兴呢?” “爷……他们……是……” 北堂傲的回答,只是将石青缂丝的鹰纹缎面斗篷微微立起,然后带着人往船上走,一张脸板得冷若冰霜不说,还有肃杀之气。 “没见爷不高兴么?东问西问什么?” 抱瓦狐假虎威,紧跟在北堂傲身后,两手架势十足地托着北堂傲身后长长的斗篷下摆,瞪了数人一眼,“谁?雨墨姐姐她们难道回来没说么?”大惊小怪! 数个来迎接地碰了一鼻子灰,谁也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儿,全都默默地看着新来的二人,紧随弄璋几个身后登船。 玉堂春提着袍子镇定自若地走在前面,一时回眼看莺哥:这阵仗? 莺哥只示意莫要说话,且先看看! 二人提着袍子,眼看六路,耳听八方,直把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就怕错过了那个奉箭口中的青哥儿。 偷偷跑出去一夜不归,回来还敢这大摇大摆模样的北堂傲,可把站在船弦上要给北堂傲下马威的何幺幺气坏了。 何幺幺抿紧唇,挺直腰,作势要将自己的气势拿出来震慑震慑,这不知公公为何物的北堂傲,岂料他的脸还没板长,那头野狐精居然就气势汹汹,一副挡我者死的模样横了过来。 这这这…… 狼崽子也涨威风了? 何幺幺奋力把头颅高抬,只差没令人抬根长凳垫垫脚下涨涨身高,岂料他意识到身高差时,野狐精已经大步流星而来。 343.第343章 先发制人:小薛青首当其中 何幺幺鼓足所有的气力,力图要在第一喝就让北堂傲败北,不想这野狐精一个冷眼横来,当即吓得何幺幺心里低呼一声“哎哟我的爹唷”,两腿一软,不是身后的薛青及时扶了一把,他差点先跌坐在地板上—— 这这这,疯了不成? 何幺幺到嗓子眼的话打结在舌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北堂傲目中木人地打他身前而过! 这是……吃了雄心豹子胆,还是耗子药了? 老鼠喝了二锅头也没见谁,胆敢见了猫还逞凶斗狠的! 何幺幺瞠大眼,待要把这野狐精发飙的缘由看个所以然来,北堂傲身后四五尺远处两个一看就不三不四,走个路还细细碎碎妖精状的两个粉面小男人就映入他眼里来了。 “老爷……” 眼见着暴虎扬长而去,薛青唯唯诺诺地小心拉着何幺幺的衣袍,无比担心地问:“那二人是不是……就是?”弄瓦回来说的新季叔? 何幺幺要拍拍薛青安抚安抚,那边何幺幺带来的陪房就屁颠颠地跑来小声道:“了不得了,悍虎今儿是泡在醋坛子里了!” 何幺幺横了来人一眼,整理自己这家翁刚才被无视了的权威:“酸了、臭了才好呢!”女儿不在,稍安勿躁! 来人吞吞口水,担心的眼微微扫过薛青,然后小心翼翼地凑过去:“他在屋里……说让青哥儿去房里认认新人……貌似要给新季叔排个先后、大小什么的!” 何幺幺一听这话儿,浓眉倒竖:“一个千人枕的戏子也敢登堂入室,排大小了?”说着要冲过去,但人还没跨出步子,就有二人将他架住了: “小姐不在……他能给咱们脸面?” 其中一个还比一个枪尖一挑,人噗通落河的姿势,然后道:“然后和小姐说老爷你们都回景陵县了,可怎么办?这姑爷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奉箭说他们爷祖辈是塞北响马出身。 响马是什么? 就是杀人越货的土匪! 何幺幺一跺脚,暗骂这黑吃黑还罢了:“难道我何幺幺一个千王的幺儿子,还要被一个山旮旯里的山匪压住了?我,何幺幺和漕帮也是干亲戚关系呢!”谁怕谁! “老爷啊,小姐还在衙门告那县令不知好歹呢!” 一个人低低道:“您和姑爷就这么在家先闹着……常言道家和万事兴,眼下小姐真有什么,咱们不还得指望姑爷娘家撑腰……么?这要是闹僵了……” “闹僵,我怕什么?”何幺幺继续嘴硬。 一个人立刻叹息道:“小姐要娶这么两个丧门星,姑爷就气这模样了,您想,您再和他闹得有你无我的……他一气回娘家了,弄不好模样好,说改嫁就给改嫁了……小姐谁救啊?” 何幺幺一想到这层,眼瞅亲信:“你说的对!小不忍乱大谋,只要金蟾在,不怕这小子不服软!” “是啊……青儿……”这人立刻对薛青递眼色儿,“还不去?” 薛青一提到北堂傲就怕得不行,但人人都看着他,他只得眼巴巴地回瞅何幺幺。 何幺幺也对他摆手:“去吧,他要敢怎么你,你喊就是!” 喊能顶用? 不说远,就说当时一招打飞何季叔那半截断刀的好技艺,薛青几乎能看见悍虎一闹,两指一使力,当即便能将他的脖子给拧了。 “那……青儿……”薛青还想挣扎,无奈丝毫未觉察到薛青踌躇的何幺幺示意薛青先去安抚安抚那个悍虎。 薛青无奈,一步三挪移,被人推推搡搡往前,才临到北堂傲楼上卧房外,他就有些支持不住,几次想要逃,却又无处可逃,只能听着里面一个人报说: “姑爷,青哥儿来了!” 然后屋里一个冷冷冷的声音奸笑道: “还真够磨蹭的,这会子才来?爷啊,难不成他一个屋里人都算不上的东西,真当有何季叔撑腰,就可以不把爷您,这明媒正娶的正房放在眼里了?” 北堂傲未答,另一个则甜腻腻地笑道: “爷,真是好脾气,对这么个不知规矩的下作人,还客客气气的,以我说,不如先让他在门边跪上半个时辰,再让他进来,这种人不多吃点皮肉苦,不知谁才是他主子!” “就是,也不想想,将来夫人出门做官,里里外外都是爷您亲自打点,安排,他难不成要躲在乡下一辈子?” 奉箭的声音则笑道: “两位季叔说得极是,听夫人的意思,就没打算要他,似乎是看何季叔用着他顺手,就索性留着放在乡下白养着,陪何季叔,也算是替她尽尽孝……家里不过多费些嚼用罢了!” “也难怪,刚我过来,瞅他那模样,是生得听磕碜……哎呀,爷想来是累了,咱们兄弟先回屋,让爷先休息,看我们这呱呱的,爷脸色都不好看了!” 说话间,不待薛青回神,里面门帘一打起,两个千娇百媚的男人,就袅袅婷婷,一步三扭地自屋里出来。 “哟,这就是青哥儿啊?” 莺哥走在玉堂春身后,用极其蔑视地目光将薛青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打量了一番,然后低低地嗤笑了一声,附耳与前面的玉堂春道: “怪道守了夫人三四年还是完璧之身……与哥哥你……真正是云泥之别,怪道……是个一辈子守空房的货!” 薛青咬唇,红着眼要哭,又不敢哭,只能把头几乎埋到了胸口,手脚也瑟缩得不知该往哪里放了。 莺哥还要说点什么,手却被玉堂春微微扯了扯,这才住嘴,预备一会儿再好好发挥发挥!反正,他看他不顺眼了。尤其是他们刚才进屋时,那一脸鄙夷、嫌脏的模样,莺哥想来就一肚子气! 所以,莺哥走时,明明是向前迈脚,人忽然好似扭了一般就朝薛青倒了过来,薛青躲闪不及,就生生被鹦哥踩了泪花流,他还没敢叫呢,莺哥倒恶人先告状了: “哎哟,你看着老实,怎得心这么黑呢,不高兴你骂我啊,何必玩这种阴招儿?看把我脚扭得……呜呜呜,好像都要肿了!” 344.第344章 借力使力:玉堂春先发制人 薛青张口结舌,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么嘴笨,半日只来得及重复着:“是是是……” “当然是你,难不成还能是我自己崴自己脚?真是人心隔肚皮,看着老实、一肚子坏水,哥儿啊,将来可得小心着他点,怪道何季叔喜欢他,不喜欢爷,定是后面不知嚼了多少舌根去!” 莺哥再接再励,欲在发挥发挥,北堂傲那屋里突然有了一丝动静: “外面怎么那么吵?” 北堂傲一冷淡淡地开口,屋外得莺哥立刻噤声,狠狠地瞪了薛青一眼,还不忘暗暗补上一抓,转身就让玉堂春扶着回他们的房里了。 薛青还不及喘过一口气,屋里抱瓦就挑了门帘,与他没好气地说道:“姑爷让你进来呢,你瑟瑟缩缩地像个什么样子?怪道让人看不起!还没进屋就让人说道。” 薛青不敢多言,绞紧颤颤巍巍地小心跨过门槛,未到两步,远远地瞧见北堂傲斜躺在那边的卧榻上闭目养神,他就腿软地噗通一声跪在门帘处磕头: “姑……姑爷……好!” 北堂傲闭着眼儿,眼皮子都懒怠抬一下,只是仍旧休息,让弄瓦继续捶着腿。 “爷昨儿伺候了夫人一晚上,今儿累得慌,不想多说话。你也别在这多耽搁了,省得何季叔当爷又欺负你!” 奉箭趾高气扬地侍立在北堂傲身边奉茶: “刚才门外两个小叔,你也看着了,爷让你去各屋打个招呼,行个礼,虽然何季叔说要夫人收你到房里,但毕竟……还没收,你仍旧只是个下人,在新小叔面前不可无礼,这是其一,其二嘛,就是你将来进了屋,也该有个先来后到,毕竟他们先进了屋,将来你也得尊称一声大哥,要有个尊卑!” 薛青不敢说话,抱瓦道:“愣着干嘛,谢了爷的恩,赶紧去给玉哥儿磕头去啊?” 薛青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人就被抱瓦领着出来朝船头那间屋去。 薛青屋外抬脚一走,北堂傲的眼皮就静静地抬了起来,示意奉箭去瞅瞅。 偏奉箭才应着要抬脚出门,船那头就忽然传出薛青一失声的叫来。 “怎得了?” 奉箭扶着北堂傲要赶紧挑帘子出门来看,楼下何幺幺就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地冲了上来:“怎得了、怎得了?” 一边喊一边跑,一众人就直奔玉堂春那边屋飞奔而去。 奉箭隐隐有些担心玉堂春的安危,不想自己却被北堂傲拦住了。 “玉班主?”可是客? 北堂傲冷冷一笑:“一个半年来在苏州城呼风唤雨,替人买通各种关系,其中大赚其利的男人,你以为他真就只有那张脸?”和榻上的好功夫?玉堂春什么手段,他用脚趾头想也知道! 果不其然,就在何幺幺几个大张旗鼓地前去兴师问罪,险些把船弄翻之后,玉堂春屋里爆发出玉堂春嘶声力竭地叫喊声了。 接着就是玉堂春哭哭啼啼说他没脸见人,身着一层薄如蝉翼的内裳,就要往河里跳的戏码。 若是寻常人还罢了,但他是玉堂春。 “我不活了,知府大人——莺哥啊,你要好好告诉知府大人,他们是怎么侮辱我玉堂春的!” “你们不拿我玉堂春当人,你们欺负我,知府大人你做得什么媒啊!我死了,你们柳家也别想好——” 玉堂春哭得梨花带雨,闹得这叫一个寻死觅活,急得何幺幺拿着衣裳数次欲为玉堂春穿上,都被玉堂春挡开了闹,亏得不是码头上,不然岸上都得是人了。 莺哥更是火上浇油地喊着: “你们扫我家哥儿的脸面,就是扫知府大人的脸面,你们都不得好死!我……我要去告诉知府大人——说——说你们柳家阳奉阴违,根本就是笑里藏刀!” 急得何幺幺劝了这个,有劝那个,一个劲儿赔礼又作揖,吓得一头的虚汗,本想派人来让北堂傲劝劝,不想来的人才开了口,奉箭就冷言冷语挡了回去: “若是寻常季叔,我们爷能让他们进咱们家门?就是知府大人保的媒,爷菏泽一天气得都吃不下饭,现在还闷得不想说话呢,你让他去劝,不等于火上烹油,还嫌不够乱么?” 这话来人一传给何幺幺听,何幺幺两眼一黑,直接笔挺挺地躺在了甲板上,吓晕了。 北堂傲一看,不妙了,他不过只是想逗逗何幺幺,让他知道什么是老虎屁股摸不得,谁曾想他竟然这么不经吓,小小的知府就能把他吓昏死了。 为了不让柳金蟾回来问他要爹,他赶紧指挥人掐人中。 玉堂春和莺哥也不好意思再闹了,索性见好就收,装出一副娇滴滴地模样,坐在屋里抹眼泪。 何幺幺六神无主,北堂傲端坐中间仍旧板着一张青色的脸,只有奉箭从中说和: “玉班主也不要与我们何季叔计较,我们何季叔明儿就要带着青哥儿他们乘船北上回老家去了!” 呃? 何幺幺一愣,要说他没说过这话啊! 但他不敢说话,尤其是那玉堂春隐隐听完这话,心情好似有些平复,还愿意披上外袍遮住他透透的肌肤时,他选择了默认—— 他这公公当的,贵婿贵婿,屁!女婿贵了,他这公公就贱了! “说得好听……走了就算了?” 玉堂春还是不依不饶:“无端端地,带着一群人冲进来,难不成奴家这身子就是让人白看的?” 屋里一片哑然,何幺幺只能作揖,解释自己误会了,直骂自己该死,眼斜北堂傲帮忙两句,不想北堂傲也是一副忧伤,好似他也深受其害的模样,这让何幺幺不禁想起那夜他地刺进他们夫妻卧房的事来…… “这事儿……大家谁都不说,夫人回来也不会知道!”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谁敢说没有个漏口风的?可怜我玉堂春……刚嫁人,就让你们这般不当人的作践……这还……还……怎么活啊?怎么在妻主面前做人,知府大人……你做得什么媒!” 345.第345章 翁婿之争:何幺幺最终败北 玉堂春前面的话,隐隐觉着何幺幺脸上的肉在颤动,为不让自己的被人吐槽,他赶紧后面又补了一句“知府大人”,成功堵住何幺幺那心口呼之欲出的话儿。 何幺幺能说啥? 就算这玉堂春是人家知府大人玩腻了的老姘头,就算知府大人明摆着就故意让他闺女替她戴这顶果绿果绿的绿帽子,他们柳家为了小命儿,也只能“欢欢喜喜”“感恩戴德”得将这么一株残花败柳供奉得跟小祖宗似的…… 哎,哑巴吃黄连——谁让人家是知府大人的枕边人呢? 何幺幺忍气,斜过眼去看北堂傲,北堂傲那脸也是冷冷的,看样子比他这个当公爹的还无法,谁让这“残花”而今是个贵妾呢? 何幺幺本以为气煞了女婿就是自己欢欣鼓舞的时候,不想今儿,他眼看着女婿就跟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自己也着实高兴不起来。 玉堂春还在哭诉自己的不公平待遇,口口声声说要知府大人给他评理,莺哥也在一边附和,唯独奉箭和几个家仆从中劝阻,说这种事儿,闹大了,于玉堂春无益,男人嫁人了还是要注意闺誉等,玉堂春和莺哥才渐渐没了声。 只是…… “这事儿说算了就算了,难保不会有下一次!”莺哥开口。 北堂傲继续看自己的修整完美的指甲,默不作声。 何幺幺是公爹,又是今儿这事儿的罪魁祸首,他只得硬着头皮上:“那……要如何?”他都要被赶回老家了还要如何? “如何嘛?”莺哥作势看玉堂春。 玉堂春斜眼就看合计数身后的薛青,露出一副刁蛮的模样:“有他无我、有我无他!此事因他而起,自然要因他而灭!” 何幺幺哽了哽,有些不敢看瞪大眼的薛青,要说点什么吧,那玉堂春又道:“还有……今儿有个他,明儿难保没有第二个他,仗着何季叔撑腰,来这般羞辱于我……” 何幺幺冷汗有些淌。 “既如此……”莺哥趁热打铁,望向奉箭,“何季叔,这青哥儿,我们哥儿是容不得他了!而且,还烦请何季叔这一二年,先留在老家才好!省得今儿去了一个青儿,明儿又来一个红儿,家和万事兴嘛!” 莺哥言罢,丝毫不留一丝商量的余地,明白着就是他们有知府大人撑腰,不听咱们就闹的架势。 何幺幺突然有了一种大势已去的颓然老去之感——可怜公公的瘾还没过够呢! 然…… 女儿的前程要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只要自己活得长,不怕等不到这小妖精失势等他拿捏的一天……待到那时……定休了他这小“残花”! 何幺幺捏紧了拳,忍无可忍,但还是点了头。 大家眼见要松了一口气,奉箭立刻再递眼色给莺哥。 莺哥眼一垂,又低低开口道: “既如此,莺哥还是想体现大家一句,今儿我们哥儿让人看了的事儿……希望还是守口如瓶的好,不然……传出来,大家都没得好,尤其是夫人哪里……何季叔,您说呢?” 何幺幺扯着嘴角,强撑起一抹笑:“这是,自然!”他傻了,才会去乱说呢! “既如此……散了吧?爷,你身上不舒服,奉箭送你回房!莺哥,你送玉班主先去休息吧!今日这么一番奔忙,想必玉班主也乏了,早些休息得好。” 奉箭说着扶着北堂傲起身,淡笑向众人: “今儿,只怕夫人离开衙门城门也早关上了,奉箭斗胆,打算一会儿请船家将船停到苏州码头去,一则明儿白鹭到苏州的船就该到了,二则夫人回来也有个落脚处;三嘛……何季叔也难得到苏州一趟,怎么也该去苏州城逛逛,明儿回景陵才没有遗憾不是?” 多么有条理的话啊! 话都让人说得这么圆满了,何幺幺能说不? 少不得忍下这口恶气,静待闺女回来再做计议,他何幺幺就不信这些个小妖精们,敢惹他何幺幺,还敢连自己的妻主薄面都不给? 何幺幺赔着小心,循着奉箭的话头,先将“瘟神”玉堂春主仆送出去,然后虎视眈眈地看着虎背熊腰的女婿,好似弱风细柳般姗姗而去,胸口一股子气啊,梗在哪儿,半日都散不去。 也不知是不是他多疑,他怎么越想越觉得今儿这一出,好似一个套子,生生就将他套了进去了呢? 船桨迎着着层层叠叠的碧波,朝苏州码头一路划去。 一时人来说,那玉堂春在屋里哭哭啼啼半日后,现在似乎已经睡去。 而他那素日里跋扈劲儿十足的女婿,今儿也跟病猫似的,躺在卧榻上半日没吱声一句,据说还有人看着奉箭带着人去厨房煎药,煲汤,貌似是气急攻心加上素日里不知保养,偶感了风寒,有些支持不住—— 真正是,金贵! 何幺幺靠着船舷,一口一口地梳理着胸口的郁郁之气:小小的妾室,还不算是抬进门的,就敢给他这家翁摆脸色,寻死觅活了?将来若是还养了崽子,岂不是他这个水性杨花的所谓“贵妾”,更不把他这家翁放在眼里了? 第一次,何幺幺深深深地体会到了他爹说得那句“这男人嫁人就要做正房”的话,是多么的有道理。而今他这家翁不被尊重,就是因为他不是刘红名正言顺的正房! 迎着河风,何幺幺想着自己要了半辈子的强,尤其是金蟾又是牛村、乃至整个柳家第一个秀才,自己脸上涨了多少脸面,不说这柳家的正房见了他矮一截,就说族里最初对他指指点点的长辈们,也无一不敢不给他薄面! 凭得是什么? 父凭女贵! 金蟾而今又做了举人…… 何幺幺瞅着河面的粼粼波光,渐渐地眸色加深,陷入了他的下一步打算里,只余忽然间好似被所有人都摒弃的薛青,落寞地站在船尾,望着深不可测的江面,陷入从未有过的绝望里—— 没了何老爷的支持,他将何去何从? 他今年十八了,柳金蟾不要他,他又该嫁给谁? 346.第346章 寻死觅活:才消停又跳一个 薛青,一想起临来时,全牛村的男人都巴巴地嫉妒着他,想起他爹爹与众人笑说他命里要做举人老爷的话,一种无法言语的绝望就占满了他的思绪—— 不不不,他丢不起这个人! 他薛青令愿死也不要回去面对众人的嘲笑! 一念之间提到死,薛青也不知哪里来的冲动,单脚跨过船舷,“咚——”一声,不知他人跳,还是船突然颠簸了一下,他人就扎进了江里,挣扎都不及,人就咕噜噜地开始下沉。 他这一扎,完了,船上顿时又开了锅了: “有人跳——” 第一次发现的人不及喊出所有的话,就突然某一双眼冷冷的瞥了一下,话尾就变成了: “有人掉江里了——快救人啊!” “嗵!嗵!嗵!”数声,船家数人跳进江里救人。 “绳子——绳子——忘系上绳子了!” 入秋后的水这叫一个刺骨啊,船上的人纷纷挤过来,引颈而望:谁啊?这么倒霉?是不是刚才按个漂亮小相公啊? 人群一朝船尾而去,船头的船家又急了:“回来、回来——船尾人多是要翻的!” 人群还没回神,就明显感觉船尾一沉,船头一翘: “咚!咚!咚!” “啊——救命啊——我不会水……哦,咕噜噜……”下去了三。 “这边、这边!” 人群于是又往船头走来好些,急得船家拉完这个,拉那个,急得差点把一头的长发都给扯没了:“别过来别过来——” 但船上人声鼎沸,谁听得见船家的话,一个个纷纷都往船没掉人那侧躲,只当哪里安全,弄得这船一时间一会儿前扬、一会儿后翘,时不时还左右颠簸一下,人的声浪也跟着此起彼伏地喊着: “啊——要翻了!那边那边——” “啊——别过来别过来——” “不许说翻、不许说翻——”船家急得大喊,不是她男人及时拉住她,她估计得成说“翻”字,最多那个! 这船的一通闹腾,将楼上的北堂傲等人也引了出来张望: “谁掉河里了?” 北堂傲懒懒地俯瞰江面,微微卯力稳住他这厢偏轻的船身,皱眉地看着下面一群旱鸭子乱糟糟的鸡鸣狗叫。 奉箭附耳:“最初是青哥……” 北堂傲的眼倏地瞪大,回视奉箭:“谁看见的?” “是船家的人……奉箭已给了他半吊钱……” 北堂傲这颗心这稳稳平复些许:“最好别让夫人知道,就是知道……也说……是后面颠簸下去的。早死晚死,千万别这节骨眼死!”尤其是不能眼下死! “捞上来了吗?” 北堂傲瞅着那边趴在甲板上不敢动的一群人问。 奉箭拿眼朝那头努了努:“正救呢!”貌似人是拉住了! 北堂傲眼一垂,不待奉箭反应,人就大步流星地直奔甲板上,也不理船家等人的惊讶,夺手拿了船家手里的麻绳,轻松松打了个结,对准薛青那头二人,绕了两圈一丢,就跟昔日草原上套马似的,一都一个准! 不待众人惊叹,掉河的数人已悉数落套。 船家想问问这什么好本事时,北堂傲那里还有人影,早抬脚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了。只留下怔愣的一群人,一个个直吞口水,半日说不上话来。 “真奇怪,明明恨得那个青哥儿死,怎得眼下又要救他?”难道费尽心机找他们来,不是为了置这个哥儿于死地的? 莺哥冷冷地瞅着北堂傲消失的背影,有种猫哭耗子假慈悲的憎恶感。 俯在上面窗栏上的玉堂春,嘴角冷冷一勾:“你懂什么,这才叫‘知人知面不知心’‘笑里藏刀’呢?” “既知如此,大哥小打小闹一下就好,又何必帮他助纣为虐。把事儿做到那份上?白白让人看了便宜去?”还把人往绝路上逼呢! 莺哥眼看着下面的人一个个渐渐被拉上来,眼斜玉堂春微微有些出神的眼儿。 “我还有便宜可看吗?” 玉堂春瞅着甲板上一个个冻得嘴唇发紫,瑟瑟发抖的人,不知为何他心里此时此刻就一直挂牵着一个人,尤其是临来时,那个奉箭突然说得那句“我们爷其实很想成全玉班主与苏姑娘”。 信?不信?却忍不住想要去信! “大哥,莺哥这二日,越来越看不懂你了?”莺哥皱眉,不喜欢这个看不懂的玉堂春。 “我也不懂我自己了!”玉堂春转身,开始往屋里走。 莺哥紧追其后:“大哥,你以前不管做什么,从不会害人!” “但如果不害他,我就没有出路呢?”玉堂春自顾自地为自己斟茶喝,回答得神在在,“你会为一个素未平生的人,搭上自己的后半生吗?” 莺哥撇开眼:“难不成,大哥还对那个苏秀才有幻想?难道不是柳举人更好?如果她能讨到大哥你的卖身契……” “你个傻子,这个家里谁背后最有权势,你难道到现在还看不明白?” 玉堂春放下茶碗,蔑视的眼扫傻乎乎的莺哥:“亏你见过了那么多的达官贵人,难道就看不出这柳家真正敢说一不二的,是柳爷么?” 莺哥一愣,不知为何他就是不喜欢这个柳爷。 “不过是生得强些……女人都吃这套……”莺哥说罢这话,隐隐又觉得玉堂春说得没错,但…… “他果真是个有本事的……还需要咱们师兄弟来这儿?”扫眼中钉? 莺哥梗着脖子话才说到一半,玉堂春就扑哧一声冷冷地笑了:“整个苏州城,谁敢让我玉堂春进府扫眼中钉?” 莺哥瞪大眼儿,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人却被玉堂春用手敲了敲:“除了他,没有第二个!” “我今儿这一路上就一直琢磨,你说他若真是有心要让我进柳家门,何苦又要反复提明儿苏秀才明儿会到白鹭来的事儿?这是其一。” 玉堂春托着腮,好似自问自答:“其二,既然说柳夫人看上我了,又何必说想要成全我与苏秀才?三嘛……你不觉得,自昨儿起,咱们就被人牵着鼻子往前走,他们次次变卦,咱们还不得不顺着他们心思来?这里面……让人想不明白啊!” 347.第347章 推心置腹:北堂傲的一番话 “怎么不明白?” 莺哥道:“不过是先借咱们的手,除掉眼中钉,然后再借苏姑娘,让大哥你心猿意马,最后他在柳举人后面戳你脊梁骨,说你朝三暮四、旧情难忘,柳举人还能再娶你?”这算盘谁不会啊! 玉堂春垂眼:“依你说,从头至尾,他都只是要利用我除去那个青哥儿?”多少女人想攀着他这根青云枝,想与知府、以及苏州城内的大官富贾搭线往来,他们夫妻难道就没想过么? 莺哥也微微有些愣:是啊,杀鸡焉用牛刀,那个小小的青哥,就是他莺哥都能将他杀个片甲不留啊? 主仆二人想得眉头都打了结。 另一头奉箭也无意中提起这个问题,北堂傲却只是把玩着那只知府相赠的金蟾,不甚在意地开口道: “任他是什么名角、名倌,在我北堂傲眼里都是蝼蚁,反正白送到眼前来,信手便拈来丢的玩意儿,你会花心思想他是蟹黄包、还是馊了的菜包么?丢出去,能让屋外的狗打起来,不就好了?” 奉箭的脸微微一僵。 北堂傲抬眼一见奉箭脸色有异,嘴角就微微勾了:“都说兔死狐悲物伤其类,难不成你当你和他们是一类了?” 奉箭立刻摇头:“奉箭……” 北堂傲伸手一挡,目视奉箭两眼: “你是我们北堂家养的,再是他日嫁出去,也是我北堂家泼出去的水,北堂家就是你娘家,我北堂傲就是你手足,家里家外总是不同的!你是不是觉得爷,不该对那青哥儿那么狠?” 奉箭脸微微一低,忙要再摇头,不想北堂傲今儿却心情甚好地与他交心聊起天来道: “不是爷心不宽,容不得人,论理夫人三夫四侍,就是再纳几个通房放在屋里伺候着,也是天经地义无可厚非的,多少人家正夫为博得公婆一声‘贤婿’,族内外赞一声‘贤夫’,上赶着给妻主纳妾收侍……爷也想啊,但……爷心里的结,别人不懂,你能不懂?” 奉箭是个眼泪浅的,一听这话眼立马就红了,当即跪在北堂傲的榻前:“爷……是……” “与你何干?”提起旧事,北堂傲心里也恨,然…… “都是宫里逼得,你我都身不由己!”进宫备选,无论是为皇太子君、还是太子御,都是万劫不复的绝路——要么背离家族邀一时的宠幸,落得众叛亲离;要么夫妻离心离德,身似蒲柳往那妖后的路上奔…… 奉箭的眼更红了:“爷……” “别说话!让爷今儿把话好好说个明白,省得你心不安,老天爷时常就爱赞你你是个善良实诚的人!” 北堂傲深呼吸,尽管习惯了将人命把玩在指尖,但欺负一个面对自己毫无反击之力的弱者,他心里也不好受,但……人谁不自私呢?” 他北堂傲纵然可以驰骋沙场、纵横一片,然作为大周国的男人,作为人夫、人婿,面对可任意将他休弃,剥夺他为人父、为人夫资格的妻主、公婆,他也不过是礼法下随时能被活活逼死的蝼蚁,尽管他要的不多,却连这点卑微的乞求都不被这个世道保护—— 只因他是个男人,还是个失节的男人! “那个薛青,爷让人瞅过,他宫砂还在……想来夫人尚未碰过他,还是完璧之身。” 不知是奉箭多疑,还是北堂傲说“完璧之身”时,有他自己都难以觉察的在意,音好似强调一般地微微带着故意放轻了的切齿之音,奉箭没敢抬眼,对于“完璧”二字,自己爷多么在意,他心知却努力装作不甚在意,继续低垂着脸,静静倾听爷的打算。 “所以,爷我想着,不如趁着他年正十八,正好死了这条心,回去正好寻个好人家嫁了!” 北堂傲懒懒地靠在靠枕上,继续把玩玉蟾:“咱们也不过多给些陪嫁,指不定他这模样回了去,仗着何季叔的喜欢,还能寻户好人家做正夫。不管怎么说,做人正房,说到天去也比给人做通房强不是?” 奉箭点头:深宅大院之争,岂是一个薛青能应付的! “至于,你说怎的要用玉堂春这么声名狼藉的男人,咱们不是眼下没人可用么?寻常人家好孩子,谁愿意来干这事儿?咱们也不能平白坏人家名声不是?” 奉箭点头。 “再者,名声越大、来头越大,才越好用!尤其他是名利场吃过亏、又翻了身的男人,这如何拿捏人的好恶、贪惧、如何见人说人话、见风使陀,就是恨你到骨子里,还能与你打情骂俏的本事,咱们都未必及他三分!” “正所谓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玉堂春与那莺哥能在苏州城摸爬滚打至今,一跃成为苏州城的名流,纵然是声名狼藉,丑名远播,但你看今儿在城门,城门官单瞅一个莺哥就那哈巴狗恨得当即摇尾乞怜的模样,可见他们会的恰好都是我们万不及的。” 奉箭不自觉地默默点头。 北堂傲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后道:“说起来,将来咱们夫人若真要在白鹭镇呆三年,咱们还有请他们帮忙的时候呢!” “那?”奉箭抬眼。 北堂傲笑:“你个傻子,这人人可不是你想得,你给好儿,他就一定知恩图报,有的人需要你给他一个嘴巴子,再送他一颗糖哄着,让他对你又敬又怕又爱又恨,礼尚往来,利益勾连,才有长长久久地往来!” “爷而今是?”奉箭微微露出疑惑来。 “小试牛刀!看看他的人心,值不值得……下注,又或者扶持!” 北堂傲说着两指从一锦盒里拈出玉堂春的卖身契:“若值得,这……就是第一份大礼!”做好人要做到恰好好处,好处嘛,也要恰好给在刀刃上。 “爷,不是答应夫人……” 奉箭不解北堂傲何以一副卖身契可给可不给的模样。 北堂傲放下卖身契,丝毫不想答奉箭的话,他可不相信柳金蟾会去查他北堂傲有没有给人卖身契—— 他北堂傲素来是宁可错杀一片,也不会错放一人,不能用者,斩立决,任你是谁,碍我路者,不死也废了他! 348.第348章 过河拆桥:人心本是最难测 “若是他与苏姑娘真有缔结姻缘一日……做贺礼如何?”喜上加喜? 北堂傲笑问奉箭,眼瞅着奉箭几乎感动得要感激涕零的模样,他的心却冷冷冷地笑了个张狂—— 女人,尤其是心高气傲的才女,口口声声说能为爱而死,其实,她们自始自终最爱的是她们的名。 “只留清气满乾坤”…… 这高洁的情怀可歌可泣,却有几人能看到玉堂春,想到他们身后那颗,即使身体沾满淤泥,也渴望着被救赎,拼命想要像莲花一样冲出淤泥,尽情绽放的心呢? 难道比男人名节更珍贵的,不是一颗无论何时何地都始终如一、深埋于心但求你好的痴情么? 世俗礼法的条条框框,谁的明目能跳出藩篱,收获这棵不愿沉沦的水莲? 而他的金蟾,又能爱他北堂傲多久,不变呢? 浑浑噩噩、心思各异的人们,渐渐迎来了苏州城的夜——异于他处的、热闹的夜。 北堂傲倚窗而立,眺望秦河上的灯火随波荡漾,斗赢了家翁又如何?他仍看不见他的未来,看不见他的金蟾兴冲冲朝他奔来,他满满的忐忑需要她用她的整个怀抱来安抚。 奉箭没有说话,只静静得伫立于北堂傲身后,他不想说,他刚路过何季叔门外时,听见了那个薛哥儿的哭声,虽然心碎,但……奉箭仍觉得爷说得对,那薛哥儿其实不嫁给夫人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是因为他贞洁还在,他还有退路,也不是爷除了柳金蟾外,别无它途—— 而是,虎口之下安有余粮,公子是个爱恨分明,却没有善恶之分的人,他可以为了柳姑娘赴汤蹈火,死而后已;也可以为恨一个人,终其一生去报复所有他看不惯的人、以及家族…… 是好是坏? 奉箭不知道,他只能静静地守护着自己的公子,希望他一直一直像个被宠坏了的小男人,依偎在柳姑娘的怀里,跟着侠女般的柳姑娘去惩奸除恶、伸张正义。 奉箭静静地循着北堂傲的目光,看着河面荡漾的灯影,映着公子那美玉般精致的脸,等待晚归的柳姑娘。 河水荡啊荡! 摇曳着北堂傲不安的眸,也牵动着窗那头,玉堂春的一颗纷乱不已的心。 她就要来了! 见? 不见? 见了说什么? 不见,将来还能再见吗? 他就要嫁人了啊…… 玉堂春头靠着窗,只觉得他的魂魄好似已经从遥远的白鹭镇一缕缕地飘回,又一缕缕地飞走了。 半年前,为救她,他委身于人,沦落风尘,她蓬头垢面出大牢时,他只敢躲在墙后,泪眼婆娑地目送她形单影只、离去的凄凉身影。 她来寻他,他却只能在别人的怀里承欢任人取悦…… 她恨他的吧? 提起恨,玉堂春就想要把自己藏进箱子里,他害怕看见她眼底的憎恨与嫌恶—— “莺哥,备水,我要洗澡!” 玉堂春跳下榻,觉得自己好脏,满满的污垢将他的身体裹了一层又一层,好似怎么洗都要洗不干净似的! 一桶水过去,又一桶水过去…… 莺哥看着玉堂春那擦得通红的肌肤,虽然不解玉堂春今儿是怎么了,但也不敢问,这情形,让他不禁想起,半年前,玉堂春把自己送进刘府后,那一月的情形……大师兄就这么一夜夜得擦洗着自己的身体…… 不知该怎么劝,莺哥只得左顾而言他说,那边的小季叔在那边屋里,好像哭得厉害。 玉堂春奋力擦洗的手一震,然后整个人颓然了下来,半日,他嘴角微微一扯,冷嘲似的冷漠笑言: “天下无奇不有,竟还有巴心巴意要给人做小的?”哭?他玉堂春,更想哭。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毕竟柳夫人……” 莺哥想说“年轻又有才气”等字,不想玉堂春就恼怒地瞪了他一眼,逼得他不得不闭嘴,好半日才嘀嘀咕咕地呢喃道:“起码是个举人……”又年轻俊俏…… 莺哥后面的话生生让玉堂春瞪得没了音。 玉堂春冷眼看莺哥那一副“柳夫人挺好”的模样,不自禁冷冷低哼一声:“知府还是大人呢!”他玉堂春要愿意,早让那老不死的胡跋弄进后院不见天日了。 “但柳夫人年轻啊!还……”还才气逼人不输…… 莺哥要赶紧二度抢白,不料玉堂春模样更凶了,还勾着嘴角笑问他: “这老女人和年轻女人……把男人弄进屋来,难道想干的事儿,还不一样?”一丘之貉!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管她美丑年纪,不愿意行不行? 莺哥语塞,二度看着玉堂春说完后又开始要用力擦洗着要求换水,明明水清亮亮…… “刚……” 莺哥吞吞口水道:“柳爷说,玉班主不愿意进柳家门的心思……他知道了,让师兄……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玉堂春瞪大眼儿。 莺哥撇开眼儿:“今儿我们这么一闹,柳爷说,他都明白,不愿意嫁就不愿意嫁,与其今儿得罪了何季叔将来进门受气,不如……” “不如什么?” 玉堂春眼见莺哥眼神闪烁,一颗心不禁提到了嗓子眼儿,暗问自己:难不成是想过河拆桥,又把他送回胡跋手里去? 莺哥咬咬唇,心里不无可惜地叹气道:“说……愿为……大师兄与苏姑娘牵钱搭桥!” 玉堂春眼似铜铃,瞪得眼珠儿都不会动了,好半日才用颤抖地音,好似没听清楚似的地追问:“说……说什么?”怎么可能? 莺哥撇开头,怕看见玉堂春燃起希望,最终又失望后的绝望眼神。 “柳爷说,眼下一切没定,等案子下来,何季叔领着薛哥儿回老家后,就悄悄让柳夫人为……师兄,与苏姑娘牵线搭桥。” 欣喜? 再见的忐忑? 不,更多是惴惴不安—— “……” 玉堂春垂下眸子,他可不信这话儿,多少次他被送进别人的屋子,结果进来的却是另一个陌生的女人…… 终究,闹了这么一场,不给人做小了,也逃不脱再被转送的命运么? 349.第349章 夜色珊斓:何幺幺苦劝薛青 “等案子结了以后?”玉堂春重复这话儿,脸色瞬间一片惨白。 莺哥不解玉堂春何以不喜,反倒一脸死寂,只是静静地点点头;“恩!” 玉堂春静静地点点头,好似松了一口气似的道:“也好……能看见案子沉冤得雪……我们亏欠苏姑娘的……也算是都还了!”即时死,也没什么不可瞑目的了。 莺哥不解玉堂春何以这古怪的神情,只是拧着眉看着玉堂春那好似什么都放下来的平静,狐疑道:“柳爷还说,案子没结前,师兄在公堂以外的地方,最好别见苏姑娘的好,毕竟……而今……师兄是柳夫人的人……” 玉堂春垂眸,半日低低呢喃道:“咱……也没脸去见她,不是吗?” 莺哥撇开眼:“柳爷让大哥什么都别想,常言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师兄静心等待案子开审就好!而且……既然大哥不愿意,他眼下也不会让柳夫人来打扰师兄的!” 玉堂春脸上露出嘲弄的一笑,斜睨着莺哥问:“早打扰,晚打扰,区别何在?”难道她柳夫人会正人君子似的一辈子?不过是欲擒故纵,先施恩,再让他死心塌地——女人们的伎俩…… 穷尽心思,为了还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儿?不过是这个柳金蟾更君子,更得人心罢了! 说罢,玉堂春起身,软软地写着那边窗,眺望黑漆漆的江面,问自己,难道自己今儿做得还不够?难道他就要这么认命地真去给人做小,顺水东下,与一个心不仪、堂屋还端坐着一个随时会将自己撵出门去公夜叉的女人,最后临老逐水飘零? 一阵阵难以言语的凄凉在玉堂春的心里翻搅,看似简单的柳夫人,有太多让他疑惑不解的地方,他不知这个柳夫人到底藏得多深,一个明摆着的便宜送上门来的,她都能拒之门外,引而不发,非要收买人心…… 那么她会不会有一日等他动了心,却又对别人动了心? 虽觉得玉堂春表现奇怪,但也没深想,心里想,也许这就是所谓大风大浪见过后的风平浪静吧?但,莺哥心里就是觉得玉堂春错过了柳夫人这么一个年轻俊俏、有才气又有权有势的女人,好可惜—— 怎得人人都只看得见师兄,却看不见他莺哥呢?难道他莺哥就差师兄很多很多么?还是他不够出名,没有人人说得那种味道呢? 莺哥郁郁地退出屋,心情好烦闷,原本想着师兄先进屋,他在伺机跟来的打算,也因柳爷这话而烟消云散去…… 哎,莺哥长叹一口气,不禁仰天问月,如果师兄真的能如愿以偿嫁给苏姑娘,他就得扛起整个郑家班了—— 那么他的归宿又在哪儿呢?谁又是他的良人呢? 他成名角时,会不会也有这么多女人想娶他? 莺哥伏在船舷上怔怔出神,不知是不是他错觉,那边的哭声还是在哽哽咽咽地传来,莺哥不禁微微挪动了脚步过去,只听得屋里那个薛哥儿似乎还在哽咽。 屋里何季叔长叹一口气: “这是男人的命啊!女人……谁不是喜新厌旧的。金蟾虽是我闺女,但……她也是她娘的闺女,老夫人那德性,你也是知道的,见一个爱一个,有几个是她搁在心上念念不忘的?” “你啊,就是傻,当日在一个屋里,你别扭扭捏捏,主动点,这哪还有这野狐精。还有这小戏子的戏?养个一男半女的,说到天去,他们也不敢撵你走啊?” “随我回景陵吧,这两个一看就是江湖老油条,你个实心眼儿的孩子,哪是他们的对手,弄不好怎么把小命交待的,都不知道!” “青儿、青儿就是想问……想问小姐一句话儿。” “问什么?问她喜不喜欢你?心里有没有你?” “……”一片静默。 “你傻了你的,你问她,她那嘴里能吐出实话来?你没见她那身边那野狐精把她迷得连爹都要不认了么?乖,别想了,随我回景陵,老爷给你挑个好人家,啊?” “谁还愿意娶……” “胡说,你看你这模样,白里透红的,你家兄弟一个也比你补上,实话和你说吧,不是你死心眼儿,非想着金蟾这没良心的缺心眼儿,其实成日就来我屋里转的那些个小姐的,谁不是冲着你来的?别不好意思啊,女大当婚。男大当嫁,回去,老爷给你备份好嫁妆啊?” “可不许,再想不开了!你死了,那上面两个还不得嘴巴都笑歪了?” “哭哭哭,又哭啥?你以为你死了,这女人就一直记着你?傻啊你的,要是我,我就嫁在柳家,让他们两骚蹄子,****见着我,心里梗着去!” “我知道你心里放不下金蟾那没良心的,但……谁让咱们是男人呢?女人心飞了,就是你****守着她,她也回不来,何况……那野狐精守得跟什么似的,你连边都挨不到,还白受他的气,这不是白等着找罪受么?” “还有老夫人什么性子,你不知道,但凡和个读书人。官字沾边的,她就偏向谁,这野狐精是官家出身的大公子,将来你再大的委屈,夫人还只会护着这野狐精,弄不好他说有你无他,夫人指不定就能把你休出去呢?何苦来?” “还哭,现在看明白也是好事,你难道不觉得这野狐精和那楚傻子屋里的公夜叉有的一拼么?笑了……可不,笑起来多好看,看这眼儿哭得兔子似的又肿又红……” 屋里的私房话还在继续。 听在没了亲人的莺哥耳底却是满满的心酸,一想起半年前娘的去世,姐姐的猝死,莺哥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一夜同是两个至亲的痛楚里。 其实,他恨过玉堂春,但……不是姐姐糊涂,福娘也不会有可趁之机,师兄也不会自轻自贱如此,甚至娘也不会死! 夜,入秋的夜好冷啊! 莺哥瑟缩了几下,正要叹一声入秋后真的冷了啊,不想一抬眼,那边一艘官船靠了岸…… 350.第350章 连夜审案:何幺幺入夜难寐 莺哥再定睛一看,傻了—— 那抹清冷的身影,不是当日意气风发的苏阡陌又是谁呢? 莺哥巴巴地要转身回跑,去喊玉堂春来看,但紧跑两步,再回首,只见得那苏阡陌,哪里还是旧日的苏阡陌,灯影里的她更瘦了,眉目里那旧日宛若明星般的奕奕神采,也暗淡得好似褪了色的袍子,没了色泽。 短短半年,物是人非了啊! 莺哥不禁呆呆地站在船舷,目送着苏阡陌与衙役们一同渐渐远去的伶仃之影。 夜风轻吹,那洗得发白的青衫好似一拉就破的质地,被风撩起时,一个个隐隐的补丁在夜风里的袍角招展,短短半年苏家也败落了吗? 莺哥心中才升起一丝悲凉,旧日的影就浮上眼来—— 不! 不是苏家也败落了。 而是当年的他们也并不知富贵为何,只是穿着层层叠叠的补丁衣裳初到苏州城的乡下人。那时府道县三连考皆是榜首,一鸣惊人的苏姑娘身着一袭细布的新衫,远远看着就像湖里最出尘的青莲…… 寒门学子…… 不知为何,莺哥忽然觉得她很可怜,甚至比他身后屋里那个自轻自贱的玉堂春更令人嘘唏。 莺哥转身,旧日的旖旎被他抛在了脑后,半年来,郑家班是经历了生死离别,但……也告别了朝不保夕的困窘,而这些都是师兄堕落后随之而来的,难道这就是人说的那句: 女人有钱就变坏,男人变坏就有钱?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要么守着清贞一世食不果腹,要么富贵泥里打滚,满身淤泥? 莺哥不懂,但他隐隐知道他要什么了,那就是令愿屈膝在名利场里打滚,也不要回到过去那三餐不继的苦日子里,苦守一份清高。 他变了吗? 莺哥欲转身回船上,下面就忽然有人喊:“请问是柳举人家的船吗?” 莺哥赶紧拉长脖子去看,就见两个衙差正和几个家仆说什么“连夜开审”“速拿人证、物证”等,莺哥一阵惊讶,下面的奉书就和雨墨跑了上来: “莺哥哥哥、快叫你们班主出来,下面衙差请你们去!” 音没落,里面的门当即一开,玉堂春猛然推开门:“怎么了?” “连夜审案,个个相关人都已在路上,而今就等你们二人了!”雨墨说着就要引玉堂春和莺哥下去,还是奉书心细,他赶紧拿眼一扫二人这居家的装扮:“二位……要不要换身衣裳?” 玉堂春低眼一看自己这领开三寸,裳薄的模样,吓得一溜身就回了屋,倒把后知后觉的雨墨弄得有些尴尬。 奉书笑看雨墨窘状。 雨墨厚着脸皮道:“我们女人那似你们男人看得这么细?” 嘴上说是这么说,但她心里还是忍不住腹诽:若你也跟我似的,常年早晚在青楼与县学之间奔走,就会觉得这个玉班主打扮已经很含蓄了。 要知道她第一次踏进请楼下寻小姐那会儿,那个衣襟大开的哥儿就横在门上掐她的小胖脸,凑得老近地问: “瞧,这娃娃小脸胖得面团儿似的……”然后这个亲两口、那个亲两口,弄得她每次领小姐回去见老夫人,脸上的红印子层层叠叠的,比小姐还多…… 往日不可追,尤其家里来了公老虎后,过去的事儿只能在心里腹诽了! 雨墨默默地守在门外等屋里的二人精雕细琢,忍不住脚在门外跺点子,就怕二人跟出去见客似的,换身衣裳,再描描剑眉、红唇……她能等,下面的捕快哥哥们可不想等呢! 雨墨留守门外,奉书就借机赶紧去了北堂傲处禀事。 北堂傲刚沐浴完,拢上睡袍,一脸惺忪地半靠在秋色蟒枕上合眼休息,身后,弄瓦几个正给他小心翼翼地梳理长发,嫣然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别人如何,与本公子何干?秉公办理就是!而那白鹭县令,罔顾大周律令,视百姓如草芥……你告诉王大人,务必让吏部发个文书,要永不录用才好!”别人是死是活,与他北堂傲无关,但连他北堂傲都敢讹诈,就莫怪他毁她一世前程了。 说着,北堂傲微微用手挡着嘴打个不大的哈欠,这才想起最要紧的事儿:“夫人呢?” “衙门哪儿呢?” 北堂傲皱眉:“奇了,这半年前的案子,关她何事儿?”大着肚子,大半夜看热闹也该有个分寸才是。 奉书吞吞口水:“夫人……还借机让山长奏那县令假公济私,公然索贿呢?”她去当人证呢! 北堂傲手捂额:“知府先审那个案子?” “据说……先审半年前的!”奉书小心翼翼的答。 北堂傲立刻瞪圆了眼儿:“立刻去告诉那知府,先审夫人的案子,夫人大着肚子呢!” 奉书赶紧行跪礼巴巴告辞。 北堂傲想了想,又命身侧的奉箭将装着玉堂春卖身契的匣子拿来,然后在奉箭耳边如此这般叮嘱一番,奉箭眼睛微微一亮: “那何季叔哪儿问起来?” 北堂傲冷冷一笑,斜睨着奉箭:“他今晚还睡得着吗?” 何幺幺的确睡不着。 一会儿,他听见门外有人走过喊着:“快快,衙差大哥们等不及了!” 他赶紧爬起来去看吧,只远远看见那两个戏子跟着不知何时回来的雨墨急冲冲地不知往哪儿奔? 难道是金蟾知屋里的公夜叉厉害,打算连夜转移小娇郎? 何幺幺还没想明白,才回屋,又听屋外又有人重重跑过,他再起来看吧,似乎是野狐精身边那个无礼的小亲信……何幺幺鼻子冷哼一声: 这节骨眼才发现小狐狸精没啦啊?晚了! 虽然小戏子不讨人喜,但何幺幺心里对柳金蟾才考上功名,就弄这些个替人戴绿帽的鸡鸣狗盗之歧途……深感无语——但…… 谁让根不正,苗子不歪都没天理,何幺幺除了叹气,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说柳金蟾这死丫头,只是不说…… 他们柳家的风水总不能让这些个不干净的男人给坏了吧? 何幺幺左思右想,觉得自己还是应当等明儿柳金蟾回来,好好儿说道说道! 351.第351章 午夜迷香:乱梦纷纷入梦来 一路想着,何幺幺回屋继续睡觉。 只是推开门,刚才在屋里呆得久不觉着,这一下子出去,突然进来,便觉得这屋里有股子淡淡的香扑鼻而来,极淡极淡,不注意,还不易觉察。 何幺幺皱眉。 他循着香味将四下里都闻了一遍儿,最后才觉这香味是从屋角的一个八角黄铜鹤形熏香炉里散发出来,何幺幺不禁将这熏香炉细细打量打量,亏得他是个见过些世面的,也一时说不清这香炉的造型是个什么名儿,至于香? 他家里时也用,但味道这么淡又好的香,还是第一次遇到,不禁人看着这玩意儿,心里犯了嘀咕,暗问自己,好乖乖,这丫头半道捡来的男人疯疯癫癫的,不会真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公子吧? 滴滴冷汗就从何幺幺的额头渗了出来,倒不是不想攀龙附凤,谁家父母不盼着自己能攀高枝当凤凰女……然……这是谁家女儿都能的? 且不说自己丫头那见了俊男就流哈喇子的德性、还有酸秀才的心性—— 文才不见高八斗,但怄起来能气死个人,她那是个能受气的料?寄人篱下,还敢对她那当县官的大嫂吹鼻子瞪眼呢? 何幺幺的两眉都打成了结,为自己女儿的前程忧心不已啊,他就说他这丫头迟早要栽倒在男人手里,而今可不就是担心的事儿样样都全了? 何幺幺微微直起身,待要想个法子劝劝闺女,今后多收敛收敛她那骨子里不畏权贵的心性,只是……他一转念,掐指微微一算女儿这肚子里的孩子大小,心里就更其上八下—— 若是真正攀附了大户人家的公子,论理他一月前临来白鹭镇前,家里也该有个来说媒又或者去个消息的才是…… 何幺幺想到此,两腿微微打颤,差点站不住: 他这这这丫头,莫不是半路见色起意,半路拐了人家儿子私奔来? 这么一想,何幺幺就有点乱,亏得他忽然想到女儿女婿有婚书……说起这婚书吧,那聘礼?那下聘的文书可没一样是出自他们老柳家啊…… 换句话说,金蟾这丫头定是从中做了手脚。 伪造文书…… 又或者花钱买通官媒…… 无数种旁门左道纷纷跳入何幺幺的眼帘,他欲哭无泪,只问自己,当日自己怎得就那么糊涂,总担心女儿做事不会变通,到了官场被人糊弄,急巴巴地把这些个不能见人的伎俩也一样不落交与她? 后悔有用吗? 何幺幺摇摇头,抛开无数种,只问自己眼下当如何? 首先,人家孩子的……娃娃都揣在女人肚子里快六七个月,贞洁还有就是奇葩了! 何幺幺拍拍自己的脑袋,回思那日疯女婿身侧那个小仆的话,觉得奉箭的话也未为不可信,毕竟木已成舟,门第越大,脸面也越要紧,既然木已成舟,生米煮成了熟饭,估计除了等孩子落地,默认此事也别无他法。 只…… 人家会怎么看金蟾呢? 若金蟾是个能受气,夹着尾巴做人的还罢了…… 一时间,何幺幺觉得他的头发都要白了,恍恍惚惚走到帐边,要拉被子入睡吧,被子一拢嘴,又一股子异香扑面。 何幺幺撇撇嘴,暗想这大户人家的野狐精,别看对自己不恭不敬的,但做事情来,是像个大家公子的做派,洗床被子,还记得用熏香过过! 既都如此了…… 何幺幺只得叹了口气,暗想自己今后弄不好也得夹着尾巴做公公了,不然,小夫妻和离了,野狐精家会让他金蟾好过? 做梦都得做噩梦哦! 沮丧地钻进被窝,何幺幺待要心不甘情不愿地合眼,忽然就觉得身侧的薛青呼吸不对,还带哼哼的,仔细一看,哎呀呀—— 果然,是儿大不中留,这个也做想女人的梦了! 何幺幺也是过来人,这薛青都十八了,又不是清清静静进来的,这儿女间的事儿,说不懂,谁信? 这儿子养到十三四最晚的也自然醒事了。疯疯颠颠的野狐精都知道要入帐当男人,何况脑子清醒的薛青呢? 想喊醒这小子吧。何幺幺又想弄不好这小子梦见的是金蟾,自己又何苦把他这最后一点点念想打断了呢? 哎—— 一口气长叹,何幺幺恨自己女儿放着大女人不做,非要去弄个野狐精,夹着尾巴做人,连带他都不能扬眉吐气! 怪谁呢? 何幺幺忍耐,躺在薛青身侧闭眼努力入睡:他要怪也只能怪官迷了心窍的妻主—— 贵婿、贵婿!这下好了,娶个大户人家的疯子回家,合家今后的安宁都没了! 睡吧睡吧,把烦恼留待女儿回来再好好细问! 何幺幺辗转辗转、再辗转,是个饼都在炉子里烙熟了,他还是睡不着。 他翻来、覆去;覆去,翻来…… 努力啊、努力啊、也不知是身侧薛青的缘故,还是真的这次离家太久了,这么紧张的节骨眼儿,他居然想金蟾她娘了,还越来越想得厉害,越夜越难受…… 辗转反侧,转辗反侧…… 明明金蟾的事儿十二分的闹心,但何幺幺感觉自己就连每个呼吸的间隙都是金蟾她娘的味道! 诡异啊,诡异! 何幺幺汗湿了一身又一身,好容易三更天时挣扎时合了眼,但这一宿乱梦又纷沓而至。 乱梦里,除了当年的金蟾她娘,还是金蟾她娘和他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儿。 羞杀人的梦一路纠缠到天明还是难褪,以至于他与薛青次日睡到日上三竿时,耳听外面乱糟糟的,也起不来。 第一日如此还罢了,谁想……案子一连审了七个日夜,他们主仆也就每日思睡昏昏了七个日夜,还一日比一日托懒还甚。 这不,不待柳金蟾那边案子审完,何幺幺和薛青就各有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不知者们还当他们主仆是担心柳金蟾的案子进展,知情者嘛…… 北堂傲也没好到哪里去。 柳金蟾七个日夜人在魂不在,刚落枕人就睡得好似死猪一头,一推“哼”一声,二推嘴嘟嘟,三推……人就石化了一般,不哼不嘟,连动也不动了。好容易天亮人清醒了点吧,他们夫妻还没说上一句话,外面的衙差比打鸣的鸡起得还早! 352.第352章 小火慢炖:北堂傲后发制人 北堂傲闷啊闷,何幺幺黑的是眼圈,北堂傲直接一张脸就是黑的。 守空房什么滋味,除了落寞男人会有的那种无望与心伤外,其余北堂傲自认自己算是领教了不少个中滋味儿,所以他此刻看着书,读着诗里那句“悔教妻主觅封侯”时,暗下决心,他绝对不会让柳金蟾去求什么功名利禄、名垂青史,只要和他把小日子过得巴巴实实,窝窝囊囊一辈子,他北堂傲都认了,只是…… 北堂傲手执书卷,斜卧软榻,心中不禁微微叹气,尤其是想起那素日里言之凿凿的“考状元”,他就愁,愁他妻主不是个省油的灯,愁他们北堂家何时才能远离朝堂过安稳日子。 长吁短叹,北堂傲愁锁浓眉,盯着一处就痴痴地发呆,好似人的魂都跟着夫人去了一般,看在奉箭几个眼底,感觉这男人可不能嫁人,嫁了不仅魂不全了,人还疯疯傻傻的了! 然,谁也不敢说话,只是一个个站在北堂傲身侧静默,闲闲散散地只等夫人归来那一刻,爷的瞬间复活—— 日子真是闷得无聊啊! 一日、两日…… 大家掐着指头过。 何幺幺三日后就熬不住了,几次想说先回去,然,官司的事,纵然人都说知府大人是自己人,但,当爹的哪有能落心的?金蟾可是他的命根子。 第四日,何幺幺整个人就由最初来时那个打了激素的雄鸡,彻底变成了浑身都不对劲的相思鸟。 薛青虽是年轻,但心病难治,熬到第四日就染了风寒。 他一****咳咳喘喘的,倒跟个西施似的柔弱不堪,让那头的北堂傲更不待见,过去一双看他还算勉强淡然的眼,近日都有怨毒恨意来。 委屈得薛青背地里哭了不知多少次,越发明白这给人做小的苦楚来,对金蟾那份痴想因着对北堂傲的畏惧,也渐渐放下—— 想什么呢? 屋里那只卧虎一看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渣的魔,他薛青再不知死活留在柳姑娘身边,只怕何季叔一走,这饿虎后脚就能把他溺死到江里喂鱼去。 然,他等啊等的,都等到十八了,眼下柳姑娘不娶他,回乡下去,谁来娶他呢? 薛青****对着江面细细咳喘,始终想不出一个出路来,思来想去,私心里还是,巴心巴意想柳金蟾回来能给他个承诺,就是让他去乡下一心一意伺候翁媪,好歹说个准头,即便将来数载回家半月,也该给他个盼头,又或者名分才是。 柳金蟾不回来,何幺幺没个依仗,薛青更是无根的飘萍,小小一艘客船上下就像暗潮汹涌的海,外面是风平浪静的一片祥和之色,内里人人惧北堂傲如鲨。 “爷,奉箭看着何季叔和薛哥儿最近都瘦了不少,是不是?” 奉箭一开口,就换来了北堂傲阴测测的一记白眼:“你出征,也是这么带兵的?”敢坏他的事儿? “奉箭啊……” 北堂傲眼见奉箭缩了舌头,然,奉箭这小子自小什么性子,他还不知道吗? 北堂傲轻轻合上手上的茶盖,一面顺手将茶碗放在奉书伸出的手上,一面拿起一侧的书,垂下眼:“你也十八了吧?”该嫁了! 奉箭一听,吓得“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北堂傲的膝下,“嘭嘭嘭”磕头:“奉箭伺候爷一辈子,求爷别放奉箭走!” 一侧的奉书见状,吓得也赶紧跟着磕头。 弄瓦几个纵然不知怎么回事,一见奉书也跪了,个个只当北堂傲要责罚奉箭,一个个也纷纷“咚咚咚”地匍匐在地上一个劲儿磕头,磕得北堂傲头大—— 难道是他错了? 北堂傲眼从书卷上抬起。 奉书急着道:“刚奉书让人去请大夫……奉书赶紧去喊回来!” 这话? 北堂傲一听倒像他要那薛青死似的,当即捂头无奈道: “难道你要让他死在这船上,给本公子留一个妒夫的骂名?” 奉书一缩脖子,顿有马屁拍在马蹄上的自觉。 眼见奉书吃瘪似的没了动作,北堂傲更头疼,少不得又漫不经心地补了一句:“既是请大夫,你愣在这作甚?” 北堂傲一语毕,生怕被牵累的奉书拔腿就要跑! 恨得北堂傲切齿。 眼见奉书火烧屁股似的,听风就是雨地要巴巴出将门去,北堂傲少不得又状似漫不经心地补了一句:“别忘了问问那大夫,他是不是出门在外久了,水土不服?” 奉书脚步一顿,回身微微一愣,但一瞅北堂傲那锐利的眼,那里还敢多想,吓得一溜烟儿跑了。 前脚奉书一走,后面北堂傲一回眸,奉箭跪在他脚下匍匐着更是一动不敢动。 若是以往,北堂傲还会说几句,然现在就是他后院之争大捷之际,他岂能容人心慈手软,坏他大事儿?而且他还没正式出手呢! 杀鸡儆猴! 北堂傲的眼,甚至不在奉箭身上稍作停留,就好似没这么一回事一般,继续心平气和地低头看书。 屋里弄瓦等人从未见姑爷如此,一个个吓得大气不敢出,纷纷继续趴在地上做匍匐状。 幸得外面弄璋不久后来说: 那边何季叔起了。 北堂傲这才眼朝那自鸣钟瞅了瞅:午时三刻—— 真是起得一日比一日早! “给本公子拿袍子来,本公子该去给公公大人请安了!” 理理膝盖上的袍上淡淡褶痕,北堂傲放下书起身。 奉箭一听此言,什么也不敢多说,朝地上微微复一磕,就赶紧起身取袍子服侍北堂傲着装,一面拿眼示意弄瓦几个,拿妆奁的拿妆奁,抬水盆的抬水盆,一个个谨小慎微,就怕一个不小心,又触了姑爷的逆毛,落得个被撵出门去的下场。 屋里寂静无声。 北堂傲也不想说话,只静静地看奉箭盘发,真不是他想为难奉箭,而是这男人不嫁人怎知他这已婚男人的苦—— 上要敬老,旁要侍妻,下要养孩儿,时时刻刻还得拿一只眼儿来盯着狐狸精…… 他北堂傲不八面玲珑、心狠手辣,只怕正夫的位置还没坐上去,就成了下堂夫,时事造人,不是他心狠,而是女人心朝秦暮楚,他不狠就没活路。 353.第353章 翁婿再战:唇枪舌战第一场 北堂傲对镜理妆,一侧的弄瓦眼见北堂傲不欢喜,就忍不住殷勤得马屁了一句:“姑爷不舒服,不如今儿就不去……” 弄瓦这话才道了一半,北堂傲就有撞镜子的冲动,为什么就没人懂呢? 难道不知这做人女婿,越是妻主不在时,越是做事要有礼有节,尤其是在有外人时,“贤”一字就要做得天衣无缝,这样由别人的嘴说出去,就是受气、受委屈也是夸张了十分去。 而今,金蟾不在,那何幺幺好容易弄焉了,他北堂傲岂有不好好把握机会的? 说也是白说! 北堂傲挽上发,选一根素而无花的碧玉簪绾住发髻,衣着也一改柳金蟾在屋时那大红大绿大花大朵的张扬,简简单单一件墨蓝的素色衣袍,单一块剔透晶莹的如意碧玉佩,垂在腰间坠住黑红二色梅花攒心宫绦。 他衣领压得死紧,就连颈子上的一线肌肤也不露,头上的那一层垂纱更是将一张脸挡得影影绰绰,只是偶尔故意挑起的一线光,足以让人惊鸿一瞥见他的美艳,与刻意的、一脸素净端庄。 风吹纱动,生怕人不知他一早来给晚起的公公请安一般,北堂傲临出门前,就一边叮嘱人让船家屋里的女人回避,一边告知船家烧开水,他公公刚起指不定要沐浴,还要备好早膳等等。 诸事各种繁琐,他都不忘在踏出门后,当着船家男人的面又朗声细细地叮嘱一遍,再反复问一遍,直到那船家男人的脸都有点挂不住时,他才缓缓缓地用指尖理理簇新的袍子,抬脚往何幺幺房去。 以至于船家男人对北堂傲问的话儿,不仅能倒背如流,还细心地发现北堂傲这七日来,次次出房门穿得虽素,却格外讲究,而且……衣裤没一件是重样儿的不提,就连那发簪,腰上的配饰也无一件重的,心里暗暗直乍舌—— 一回屋没和他妻主少嘀咕这柳家相公貌美、心细、出身好,居然还被那屋里一看出身就低的公公刁难等语,最后总结: 这做人女婿,做得再好,再孝敬,也难得公公欢心! 至于进了屋嘛! 外人不在,何幺幺肯定没好话,北堂傲也不会有好脸。 何幺幺端坐上座,薛青立于身后,本该雄赳赳气昂昂,无奈七日来乱梦连连,主仆二人又刚起,正觉腰膝酸软得好似要断一般。 无奈北堂傲偏偏就专捡这节骨眼儿来。 若是以往,何幺幺必苛待北堂傲站在屋外请安,再顺便训导几句难听的话儿。 但昨儿他心里隐隐对这个北堂傲的出身有些忌惮,常言道虎毒不食子,柳金蟾是他的亲闺女,他再是看北堂傲十二分憎恶,但为了女儿,纵是财狼虎豹不也得只身来挡? 所以,今儿何幺幺忍住腰上一阵阵袭来的酸软,一手暗暗扶腰,努力让自己腰板笔直笔直地坐在椅子上,显露出他这当公公的雄鸡般气势。 只可惜,一双乌黑黑的眼圈出卖了他。 北堂傲一踏进屋来,大眼就瞅着何幺幺那眼圈儿心里一个劲儿闷笑不已,心里暗道:孤枕难眠吧? “小婿给公公请安!” 微乎其微一屈身,压根没想到何幺幺会放自己进屋的北堂傲,很是有礼。 本想奚落北堂傲几句的何幺幺一看北堂傲那周身的奕奕神采,再反观身后的薛青神情萎靡…… 原本对北堂傲的几分憎恶也忍不住减了两分,纵然看着仍然可憎,但谁让他而今儿精力有限,纵使想打点嘴皮子仗,不也得腰撑得住么? “哦!” 何幺幺露出嫌恶的脸色,虽说要给金蟾一点儿后路,但他真是一看北堂傲那高傲的眼眉就格外不爽快——他这个做公公的,怎么说也不能让女婿压了气势。 哦? 北堂傲对何幺幺的回答,微微感到一丝怔愣。 “有事?”请完了还不走? 何幺幺眼看北堂傲像座大山似的矗立在自己面前,也不禁挑了眉,暗想难不成是一天不奚落他几句,他还不习惯了? 然,有事? 他北堂傲能寻他何幺幺何事?无非就是挑衅,让他尽显恶公公本色呗,只……这个能明说? “小……婿……” 丝毫没想到自己会被放进来,还不被奚落的北堂傲一听问,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毕竟以往都是站在门外懒洋洋地装装可怜等奚落,他忙拿眼一扫周遭,就看见了案几上的一个昨儿的茶碗: “小婿,令人为公公熬了参汤。” 北堂傲灵机一动,立刻想起自己今儿一早喝的大补汤,似乎还有剩…… 何幺幺挑眉:参汤? 女婿会专门熬参汤给他喝?还是金蟾不在的时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送来的也只会是毒药。 “年轻人真是不会过日子,好手好脚的,成日里在家不做事就罢了,还吃好喝好弄起人参熬汤来了!” 何幺幺冷冷一笑:“莫不是自己吃了整的,弄些个参须糊弄糊弄老夫,到时好到我丫头哪儿哄钱来用吧?实话告诉你,老夫可不是我那丫头,一碗黄汤就能让妖精迷了魂的。说吧,你到底什么打算?”****来请安就可疑! 莫不是……那两个小戏子来了,也知道厉害了? 何幺幺挑眉瞅北堂傲。 北堂傲磨牙,虽说“妖精”“野狐精”什么的听多了,也不似先时那么气了,但当着这么多下人,尤其是对面那薛青的面这么说他,他还是觉得面子过不去。 北堂傲恨得磨磨牙,百善孝为先,为人女婿不能与公婆对骂,他也只能绵里藏点针。 北堂傲松松脸皮,努力笑得恭敬又有礼: “公公这话……小婿不过是想着公公年纪大了,这参汤最是补气,常听人说,这男人老了后多喝,壮阳最好了!” 壮阳?他何幺幺才是三十多而已! 话是好话,只是何幺幺听着怎么那么别扭,尤其这女婿一提到“老了”字时,咬字就格外清晰。 “这种好东西,老夫可不敢喝,折寿呢?” 354.第354章 撕破脸皮:北堂傲破釜沉舟 何幺幺端起昨儿的冷茶作势喝了两口。 然后,好似抱怨一般,他叹了口气低道:“家里的公婆省吃俭用,肉都不舍得割上几斤,这外面的女儿女婿倒好,****大鱼大肉的吃还罢了,居然还人参都喝起来了,真是……也不怕天打雷劈,被人戳脊梁骨!哎哎哎—— 家门不幸,怎得就娶了一个你这样不知省俭,只会拿一张脸糊弄人的野狐精呢?” 北堂傲微微一笑,纵然心中的愤怒已如岩浆般沸腾,此番也不想礼貌得等何幺幺再开腔,就先大摇大摆地令奉箭抬了脚边的一把椅子到跟前,面对面地就大喇喇地端坐在何幺幺对面: “公公常说,自己是个大世面的人!” 北堂傲说着伸手端了身后弄瓦呈上来,原本只是给人看的敬公茶,放在唇边装腔作势地抿了一口,就抬起了狭长的眼眸,阴测测地看向何幺幺: “难道就没听人说过,乾隆不压地头蛇的话儿?”你不给我北堂傲脸面,那么……就别怪小婿不客气了。 何幺幺眯细眼:“你?”敢威胁我? “我如何?本公子如何?本将军如何?本大人又如何?” 北堂傲眼神宛若冰刀直插何幺幺眸心,尽管声音听来还是一如先时一般低柔,然,就是薛青也听出了话里不可一世地骄纵来。 何幺幺欲起身压住北堂傲周身瞬间迸发得霸气,劈头盖脸将北堂傲骂个臭头,然他不及撑起酸疼的腰,北堂傲那手中的茶碗就在北堂傲的手心发出清脆一声: “啪——”! 滚烫的茶水四溅。 何幺幺何曾怎么被人威胁,当即将两眼瞪得铜铃一般瞅着,仍对着自己笑得自容的女婿,虽说怒火提了胆气,但对视久了,何幺幺隐隐觉得自己的两股又如初见这野狐精时一般,开始禁不住地打颤。 就…… 好似他面对的是一个蓄势待发地饿虎,不,是恶龙—— 北堂傲明明没有动,就连眼神也没眨上一眨,但何幺幺就感觉有一股子沉甸甸的霸气压着他的两肩,将他整个人压到地板上匍匐,不是当公公这点最后的认知,何幺幺怀疑自己早在第一刻就匍匐在这个男人脚下残喘了。 “你……你你你……”想干嘛? 何幺幺扎挣着要给自己留点薄面,只是,重压之下,字难成句。 北堂傲嘴角勾起一丝丝嘲笑之意,他还以为这个纸做的公公能撑得比别人更久一点呢?蜉蝣也想撼树? 既然人已经得罪了…… 北堂傲眸色微微一动:那么就不介意再多得罪一点儿! 北堂傲轻巧巧地松了手中的几块碎瓷,一面那绢帕擦拭,一面柔和了眼笑向何幺幺,顺带眸光扫过何幺幺身后好似惊弓之鸟的薛青,开口: “人命,也不过如此尔尔!” 说着,他告辞似的起身越走,只是临到门前又不忘转身回头看了看身后二人,好似忘了什么似的,又笑容可掬地低低笑道: “小婿忽然想起当日爹爹教导的一句话了。” 何幺幺下意识心口一紧,只听野狐精志得意满地娓娓笑道: “小婿的爹说‘顺着我昌,逆我者亡’!” “小婿的爹还说‘后院那些个最爱兴风作浪的,高兴嘛,就让他跟秋后的蚂蚱似的再蹦跶二日,不高兴嘛……寻个由头,把人头往水里隔三差五往水里压上一压,又或者逢阴天揍上一揍,再者,绑在树上趁着三伏天曝晒个七八日,院里,自然就知道主次了’。” 这这这……这是…… 何幺幺心里还没醒转过来,便就觉得身下的椅子抖得厉害,自己还张不开口。 眼见那薛青抖得好似秋风中的落叶,北堂傲更是不忘锦上添花地又补了一段: “小婿记得,儿时府上有个过门多年的小季叔,先时最是年轻妖娆,自以为了不得,可谁想,我爹回府不到一月,他就在自个院里的一棵歪脖子树上生生吊、死、了——你们猜,后来,他又怎么着了吗?” 北堂傲边说边笑还边把一双狭长的眼瞪大,语气就跟说一个家常笑话般继续道来: “我爹一句话,就丢到乱葬岗喂了野狗,待我娘回来令人去捡时,就捡回了两条挂着几片肉的大腿骨,不是衣裳片儿……” 音未落,“哗啦啦”地淋漓之声就跟泉水似的绵延不绝而来! 何幺幺来不及觉得丢人,抬眼便见一丝狰狞的笑意在北堂傲的嘴角开了花—— 宛如嗜血的魔! 这笑,这惬意的笑,笑寒了何幺幺的心,只余颤抖。 “是不是很好笑?” 北堂傲好似不见何幺幺与薛青那一身的狼狈一般,继续笑着。 何幺幺没有答,只是呆呆地看着北堂傲脸上动人心弦的笑意,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起了儿时一个关于鬼魅的故事来—— 天下哪有掉馅饼的好事儿? 来路不明的美艳夫君,能是人么? 何幺幺的脸越来越青。 本只欲给何幺幺一个下马威的北堂傲,一看何幺幺这么好哄,正觉得可笑,不想再一扫眼,就觉得何幺幺哪里是仅仅被吓尿而已,分明就是快两眼翻白了,素来只会吓唬人哪会安慰人的北堂傲这才意识到自己玩过头了! 怎么办? 说自己是乱编的? 找死哩? 那……如何收场? 北堂傲还没想出办法来,就见何幺幺下面还在稀里哗啦,人上面就开始有些摇摇晃晃 ——这这这,把老公公气昏了,他可如何和晚上回来的金蟾交待? 不待何幺幺跌倒下去,北堂傲眼明手快,索性自己先两眼一翻白,身子迅速往后一仰 ——装发病! 北堂傲这一倒可了不得了,弄瓦几个吓得“哇哇哇”大叫: “爷——倒了!” “呜呜呜——爷,不行了!” 奉箭也是六神无主,虽及时接住了北堂傲,但他那曾遇见过这种情况,瞬间了傻了眼,呆愣当场,不知怎么办—— 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他他和奉书还用活么?他们又如何面对府里的上上下下?就是千刀万剐死千次也难辞其咎啊? 355.第355章 内院失火:柳金蟾左右为难 思及此,奉箭当即悲从中来,泪哗哗如雨瀑一般滚滚而来: “爷——二爷——” 奉箭喊得这叫一个悲痛欲绝,听得北堂傲都有点愧疚,但……他可不敢说自己是假的!金蟾回来,吓晕老公公的罪名他可背不住! 北堂傲继续屏住呼吸,努力弄出气若游丝的假象。 何幺幺正觉支持不住要倒将下去,谁想,他还没倒,刚才气势惊人的野狐精倒先把自己乐死了? 何幺幺心神不宁,欲靠近来看吧,他尿意尚未绝,只得看对面几乎用自己整个身体托住北堂傲的奉箭,泪花了一张脸! 这是真出事了? 何幺幺吓了一大跳,想关心两句吧,但对这个女婿他何幺幺那说得出好话来,开口就是:“这就死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毕,就见素日里最是和颜悦色的奉箭抬起的眼,布满腥红的杀意瞪着他,恨恨地切齿道: “死?我们二爷要有个好歹,我们北堂府定斩杀你柳家满门,一个活口也不给你留!” 若野狐精说这话,何幺幺只当威胁,但……此话自奉箭嘴里出来,他禁不住倒退了数步——果然惹到了妖魔了! “咚——” 何幺幺也倒了! 一天倒了两个主事的男人,这还了得。 柳金蟾人还站在大堂里痛陈白鹭知县鱼肉百姓,向她索贿白银近百两一事,雨墨和奉书就风急火燎地站在衙门外,好似热锅上蚂蚁,你走过来,我走过去,差点把衙门外的地给刨出个大坑来。 幸得白鹭知县的案子到了尾声,审得也快,约莫三个时辰,柳金蟾就从大堂上退了出来,那边知府大人还说要留她今儿也在府上吃饭呢,雨墨就拉着她急急地道: “不好了,出大事了!” 柳金蟾皱眉:“大事?”难不成她爹还和北堂傲打起来? “真大事!姑爷……姑爷发病了!” 雨墨语不惊人死不休,当即就吓得柳金蟾丢下这边的案子往家奔,起初还担心不知如何与知府大人开口说走,不想那胡跋一听是后院闹起来了,立刻就非常理解地握住柳金蟾的手道: “本大人明白!” 柳金蟾还想自己啥都没说,你明白啥,就听胡跋附耳过来宽慰道: “玉堂春生得虽要强些,屋里是个男人都要闹腾一阵子……但你也别晚上专拣那牡丹亭去啊?给屋里男人留两晚上,指不定就消停了。” 柳金蟾无语:两晚上?她屋里那只虎能不把房顶掀了? 柳金蟾无力吐槽,告别胡跋就火烧屁股一般,挺着大肚子一路飞奔到码头,满脑子就是北堂傲拿着银枪乱戳的血腥场面,谁想,她冲到码头没看见北堂傲耍银枪,他爹身边的人就跑来说,她爹也病了! 真是…… 越忙越乱! 一下子倒了二,闹得哪一出? 先看谁? 柳金蟾真想把自己一分为二,一人一半! 蹑手蹑脚,借着门缝观测北堂傲好似歇下了的柳金蟾,小心翼翼地横过虎窝,肥熊似的欲蹭到她爹房门处,不想脚才挪过去半寸不到,奉箭就跟鬼魅似的出现了: “夫人来了?” 门开得好及时! “呃,呵呵……爷……” 柳金蟾还没说出出屋,前往她爹处打一趟的理由,屏风后北堂傲那好似病得不轻地声音就弱弱地传来: “妻主……回来了?” 说话间,北堂傲悄悄拉开一线帐帘,眯眼将屋里的自鸣钟扫了一眼: 未时三刻! 哼——他就知道柳金蟾一定是白日里去看哪个玉狐狸了……怪不得回来瘫得跟头死猪似的。 “恩,呵呵……” 柳金蟾溜不出去只能几步迅速走到屏风后,坐到奉箭挑起的一边帐帘处:“现在怎么样儿?” 柳金蟾一抬眼,便见北堂傲脸色泛红,额头还有斗大的汗珠往下滴,不禁有些心疼地探手过去触摸:这人怎么湿得跟只泥猪似的? “怎得出这么多汗?是不是盖得太多了?” 柳金蟾说着皱眉,欲揭北堂傲的被子试试里面的温度,吓得北堂傲赶紧将柳金蟾的手从被子里推出来,急道: “人都看着呢,妻主也不怕人说道!羞死人了……”这汗全是捂出来了的,一摸就露馅了。 “病了就不让人摸了?”什么逻辑? 柳金蟾被迫缩回手,眼看北堂傲这蒸熟似的模样,担心这是发烧了,不禁有些着急,毕竟中医不比西医,退烧最是艰难,眼下还这么捂着,如何了得,说着她非要探手去触摸北堂傲的额头! 柳金蟾这举动一过来,急得北堂傲汗淌,整个人忙往被子里钻,人还不忘掩饰一般忸忸怩怩地往床里一边退一边道: “这大白天的,几天没这样,你就这样儿……公公还病着呢!晚上……不行么?” “我就摸摸烫不烫!” 柳金蟾头大,她是素来行为不端,但……自己相公都病成大龙虾了,她还想那回事儿,又不是禽兽! 北堂傲捂着被子,仍旧做出一副娇羞的模样瞅着柳金蟾,低低地道:“那让为夫先洗洗,也不迟!” “就摸额头一下!”柳金蟾无奈。 “汗津津的,脏兮兮的……”北堂傲眸子一垂,“再说,妻主一回来就来为夫屋子,公公若知道了,岂不是又不待见为夫?” 柳金蟾凝眉:她也怕她爹一会儿知道了,念死她啊! “那……” 柳金蟾欲开口,但还是先拿眼看北堂傲,毕竟发起病来,眼前这个最厉害! “还不赶紧去?” 北堂傲一副先人后己的贤夫模样:“仔细公公一时不高兴,又说你!” 柳金蟾顿了顿,眼瞅一个劲儿努嘴示意自己去看爹的北堂傲,稍微形式似的做一下迟疑,毕竟嫁进门的男人都敏感,谁让他们除了妻主外,在妻家无依无靠呢?难免什么都想争一争。 “去了——愣着作甚?这么瞅着人,多羞啊?” 北堂傲娇嗔地低低喊着,言语间还不忘探出一手来推柳金蟾:“成亲这么久了,也不怕人笑你!” 356.第356章 父女内讧:丫头你鬼迷心窍 “那……我过去了!” 柳金蟾趁势赶紧起身去看她爹,只是巴巴才走到屏风处吧,北堂傲就急急地“哎”了一声,把她叫住。 柳金蟾回头。 便见北堂傲从帐里探出一双晶亮亮的眼瞅着她:“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柳金蟾挑眉。 北堂傲这才咬了咬唇后低低开口道:“为夫刚吃过药,大夫说躺躺,出了汗就好……你……你一会儿?” 这还看不懂么? 柳金蟾苦笑道:“我一会儿就过来!”怎么就这么不放心她? 北堂傲得了这话,立刻垂下眼嘴角就止不住笑了。 柳金蟾见北堂傲笑了,心里暗叹:病成这模样了,还能想这个,不简单!谁料,她一扭身,后面又传来了北堂傲一声:“哎——” 还有事儿? 柳金蟾疑惑得侧过脸去。 北堂傲今儿干了坏事,心虚,想给柳金蟾弄点铺垫吧,但一开口,又觉得不如不开口,不然倒像此地无银三百两,凭白给那何季叔添个证据似的,于是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下去。 只是柳金蟾看这自己,不说点什么吧……似乎不太好! 北堂傲抿抿唇,复抬眼,灼灼地看着柳金蟾,一时想不起说什么好吧,他干脆就厚着脸皮,生生憋出一句: “晚上……伺候你!”羞死人了! 柳金蟾先是一愣,后一想,顿时明白了话里的意思,想说点什么,下人们都看着不说,北堂傲说完这话,人早躲进被子里不出来了,她要逗他两句吧,这节骨眼儿,哪有空,只得宠溺无比地抛下一句: “你个小乌龟!” 柳金蟾转身一出门,北堂傲就赶紧从被子里翻爬出来——热死他了!但,转念一想柳金蟾留下的这句“小乌龟”又觉得甜蜜得不行,但嘴里还是不满地嘀咕: “话都不会说,哪有说男人是乌龟的……为夫何曾‘乌龟’过!”他行得很呢? 然,行是行,就怕那边何季叔说了今儿的事儿,他北堂傲行,妻主不行了呢? 北堂傲脸上满是愁,一个劲儿地问:“那边屋里都说什么了?”弄得奉箭一个脑袋两个大,心里直骂—— 这男人成亲了怎么就转性了呢? 那边,柳金蟾就着门悄悄儿轻扣三下。 门“吱嘎”一声开了! 柳金蟾抬脚就要进屋赶紧关门,无奈一抬眼—— 开门的薛青竟然就跟小可怜似的巴巴看着她,脸儿半个月来瘦得只有巴掌大了不说,眼睛红得还跟兔子似的,怎么看怎么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说什么? 那边屋的北堂傲知道了,还不得一晚上一晚上的闹腾? 她柳金蟾快临盆了,真经不住后院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闹了,所以…… 柳金蟾开口欲问“我爹呢?”,不想嘴巴一张竟是: “怎得?哭了?谁欺负你了?”管我啥事啊? 习惯性的话一出口,柳金蟾当即很想抽自己两耳巴子:这不是找事吗? 薛青不听这话还好,一听这话,眼瞅着柳金蟾,眼圈儿更红了,隐隐还有泪花闪烁:谁欺负他都不要紧,他伤心的是,柳金蟾不把他放在心上! 眼见薛青有溃堤之势,柳金蟾赶紧像只熊泥鳅一般,滑过薛青的阻拦,朝她爹一边缓缓滑去,谁想她爹哪壶不开提哪壶,人还躺在榻上呢,就开腔了: “谁欺负他?除了你那半路捡来的野狐精,谁还敢欺负青儿?” 柳金蟾哑然,少时试探着道: “爹啊,一屋子住着,你成日里野狐精野狐精地喊,外人听着多不好啊?”弄得北堂傲见她就一副委委屈屈的小相公的模样,船家也在后面嘀嘀咕咕的。 “不好听?爹就喊他野狐精野狐精,他就是野狐精,怎么得了?”有本事又冲过来耀武扬威啊? 女儿一回来顿觉腰板硬了的何幺幺,禁不住扯大了嗓门泄愤似的喊道:“装死就不是野狐精了?他会晕,爹就不会晕啊?” 吓得柳金蝉赶紧拉着她爹,低道:“爹啊——你喊什么啊?生怕人不知咱们家翁婿不和么?” “这还怕人知道啊?你知不知道你这野狐精……” 何幺幺越劝嗓门还越大,俨然一副生怕北堂傲听不到的情形,晕得柳金蟾拉着她爹,就忍不住压低声儿道: “爹,你甭喊了,现在外面的人都在说是你的不是呢!” “我的不是?” 何幺幺瞪圆眼儿;“你好好问问你哪没大没小,死皮赖脸的半路男人……” “爹——你胡说什么啊?什么半路男人?那不是女儿明媒正娶的吗?” 柳金蟾耳听爹爹这话越发不入流来,晕得头疼,什么叫“半路男人”?那是改嫁的男人!什么样的女人才娶改嫁的男人做正夫? 何幺幺一听女儿这么一喊,先是一愣,再看女儿的脸都青了,心里虽微微有些悔意,但嘴上还是死要面子的坚持道: “半路!半路!半路!爹爹说他是半路男人,他就是半路来的野男人!风骚不要脸,仗着脸皮子生得好,就自己送上门给人做相……” “爹,要再这么喊,明儿,女儿就带着他回牛村见娘!” 柳金蟾一恼,索性脖子一梗,比她爹还拗。 “你个死丫头,你回去找死呢?嫌你还不够丢人啊?” 何幺幺一听这话儿,恨得赶紧在女儿背上狠狠地拍了一下。 “爹爹这话外面而今传出去,我柳金蟾在苏州还怎么做人?我书院的同窗和院长都来苏州了……书院要是知道,女儿在书院还怎么呆?不如回牛村!” 柳金蟾嘴巴一嘟,小牛脾气就上了来。 何幺幺那信这话儿,冷眼道:“你少威胁你爹,爹就不信你敢见你娘!”说着何幺幺往那椅子上一坐。张嘴欲再喊两句,柳金蟾就甘示弱地大喊一声: “雨墨,告诉姑爷,不去白鹭镇了,让他安排明儿一早去景陵……唔唔唔……爹!” “死孩子,你真往死里送啊?你娘那牛脾气,不打死你,你为个男人就不要你爹了啊?” 357.第357章 疑神疑鬼:北堂傲是人是妖 何幺幺恨得一把就揪住柳金蟾的耳朵,低低骂道: “你这个鬼迷了心窍的死丫头,他一个疯疯癫癫、来路不明、是人是鬼都不知道的野汉子,你领家去,嫌你娘活得太长啊?” “娘指不定,一看女儿娶了当官人家的儿子,就欢喜了呢!”柳金蟾撇嘴道。 “欢喜?那你说说这野狐精的家住京城哪里?家里当的什么官?还是你见过他爹娘、兄弟姐妹?”何幺幺笑问。 “呃?”柳金蟾一愣,微微答不上来。 “你们一直口口声声说是夫妻,除了你这肚子里的孩子外,你们的婚书也是假的吧?” “……”柳金蟾垂眼。 何幺幺刚才的话不过是试探,眼下一看柳金蟾沉默的摸样,顿觉头晕了晕。 “金蟾,你告诉爹,这野狐精是不是你也不知道他打哪儿来的?”何幺幺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儿。 柳金蟾挠挠头,最后默默低头:今天仔细一想,她也觉得蹊跷。 “他……他家里来找过吗?”何幺幺不死心地再问。 柳金蟾撇开头仔细一想,除了北堂傲身边的侍从外,似乎没见过他家嫁人来寻他! “好像没有!”柳金蟾答得迟迟疑疑。 “那……你遇见他以后是不是……遇见过很多奇怪的事儿,例如……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儿,突然就……很轻巧或者很轻易地就成真了?” 何幺幺两手比划了半天,终于把自己要表达的意思表达完整。 这不问不想还不觉得,一问吧,柳金蟾仔细一想自己自遇见北堂傲后,可不就是遇见了好多事儿,而且件件事情吧,说来也蹊跷,明明都在计划外,却都偏偏件件能逢凶化吉,还遇难成祥,得了不少好处。 柳金蟾看何幺幺,眼睛满是迷雾: “女儿这举人……” 白鹭书院,明明考上都困难,居然还弄了个第二名不说,有个国公夫人还和自己同名同姓,自己还得了一个等同于举人的身份…… 父女对视,闺女什么水平,父女俩还不知道? 当举人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嘛! 何幺幺胆颤心惊,顿时想到了那个奉箭说二爷死了,要柳家都死的话,可不是会妖术的意思么? “他……会不会……其实,不是人啊?” 何幺幺打发走薛青,就赶紧拉着柳金蟾到一侧低低嘀咕。 柳金蟾一听,瞪圆了眼儿,她可是现代人,怎么会信迷信……说起迷信吧,她这个死了的人都投胎了……但狐妖蛇精什么的…… 柳金蟾歪歪头,虽然觉得不可信吧,但女尊世界都存在,难保这女尊世界不会冒出个狐妖蛇精,前世那个世界还有出马仙、茅山道士,湘西赶尸人呢! “这个……爹觉得他像?” 话是这么问哈,但柳金蟾一想起近日发生的事,尤其是那日胡跋突然来访前前后后发生的事儿,可不是神奇得紧,明明都与她的计划不符,却偏偏是想什么来什么? 首先第一次斗刘大人,得了他一千两;接着斗福娘,又是一笔钱……顺利得诡异啊! 柳金蟾看何幺幺。 何幺幺看柳金蟾,踌躇不已地皱眉道: “不说别的,就说他那模样……还有身边那些个伺候的人,个个俊俏,单挑一个出来,谁不是水灵灵的?” 柳金蟾仔细一想,可不是,都说玉堂春美,其实卸了妆面,奉书两个比他还强些呢!难不成她柳金蟾某一世好事做多了,也遇上了来报恩的“白娘子”——北堂相公了? “爹爹的意思?” 柳金蟾思绪微微有点乱。 “爹瞅他,对你其实也不赖!” 何幺幺压住自己欺负不平的心,面对传说的妖魔等物,他也是爱莫能助啊!亏得神魔戏看多了,他对这些妖啊什么的怕是怕,但,也不会一竿子打死,就觉得他们不好,毕竟…… “还给你养了娃娃!”仔细想想,难不成他其实是来报恩的? 柳金蟾点点头:“是啊,他对女儿一直都巴巴实实的!” “那……” 何幺幺与柳金蟾再次对视:“先将就?” 柳金蟾摸摸滚圆滚圆的肚子,道:“爹,你以后别骂他了!”真是妖,那可是惹不起的。 何幺幺拍拍自己的小心肝:“爹,以前不以为他是人嘛?”不然谁吃饱了撑的,喊他野狐精野狐精的,若是真的,狐妖以为他看到了他的真身,把他何幺幺真灭口了,可怎么办! 柳金蟾皱眉,其实妖不妖、人不人的,柳金蟾心里还是不踏实,虽然感觉证据确凿,但……她的世界观还是唯物的,所以……她微微地有种世界观被击溃的茫然感,只是……这日子还得继续过吧? “爹,常言道,人不害我我不害人,北堂他……无论是不是人,只要他对咱们好,咱们……都不要伤害他,好不?”柳金蟾隐隐开始为北堂傲的安危担心。 何幺幺瞪了柳金蟾一眼:“你当你爹是蛇蝎猛兽啊?谁害他啊,不过是想教教他怎么为人女婿……”知道他不是人,他和他斗啥啊,神经病呢! “女儿是说,他到了该走的时候自然会走,咱们不要去找什么道士什么的……毕竟……我和他已经有孩子了,若……让人知道孩子的爹不是人……孩子……” 柳金蟾眼看何幺幺。 何幺幺回了柳金蟾一眼道:“你个傻丫头,难道爹还能害自己孙子孙女不成?但……你说这孩子落地,不会带点尾巴啥的吧?我听人说狐妖的孩子后面会有长尾巴……”可不能生个妖怪啊! “真的?”貌似前世电视里也有提过…… 世界观崩溃的柳金蟾瞬间不懂得如何判断真假虚实了,被何幺幺说得一惊一乍的,但这心里吧,怎么想怎么觉得,北堂傲不像聊斋里的妖精啊? 但,不是的话,又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呢? “听说的!” 何幺幺没读过书,他哪知道这些,一切不过是道听途说,人亦亦云,他要知道就是道士了。 何幺幺只觉得愁! 358.第358章 信口胡诌:他有何心愿未了 柳金蟾也犯愁,但她愁得是,要是这世间真有狐妖什么的,那她还求什么功名,修仙得了! 这世道…… 柳金蟾怎么越想越觉得自己疯了呢? 好好一个人能是妖? 柳金蟾脑子打结,但北堂傲不是妖,那么北堂傲自哪儿来的? 近日的事儿一环扣着一环的蹊跷,又是怎么回事?说没人在后面动手脚,凭借柳金蟾活了两辈子的生活经验,这绝对绝对是不可能的! 若说是无巧不成书,但蹊跷也该有个度啊? 父女俩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觉得他们俩就是两疑神疑鬼的疯子。 但…… 既然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嘛,柳金蟾脑子转,眼睛微微一骨碌过去,嘴角就压着满满的偷笑之意,悄悄儿猫到何幺幺身侧咬耳朵道: “爹啊,眼下也别管他是人是妖了,女儿估摸着……他又不是来害咱们的!” 何幺幺当即眼挑,冷哼道: “哼——说你迷了心窍,你还不信,赶明儿掏了你的心窝子来吃,你还给他斟酒呢?没良心的狼崽子,有了男人就忘了爹!也不想想你爹这是在为谁担心呢?死丫头!” 说着,何幺还恨铁不成钢地拿手指直戳柳金蟾脑门:“你啊,死在这野男人手里,才知道厉害!” 柳金蟾无语,捂着头,只得嘀咕道:“若是……你敢收吗?” 何幺幺脖子一梗:“爹要会,爹就是道士了,还会有你这个不省心的死丫头来天天儿气你爹啊?真不知作得什么孽,养了你这么一个不争气的死丫头。” 说毕,何幺幺又恨恨又敲柳金蟾脑袋两下: “都说养女儿好,爹养你来,就是找气受得!亏得他不是人,他要是个人,你得哈巴狗而似的,屁颠屁颠地成日里跟着!” 柳金蟾撇嘴吐槽道:“妖才勾魂吧?” 何幺幺斜过眼来,柳金蟾立刻讪讪地闭嘴。 何幺幺眼见柳金蟾老实了点儿,索性一屁股坐在椅上问:“你打算……怎么办?” “爹说!”柳金蟾摸摸圆滚滚的肚子,暗示他爹,她肚子里可还有只小妖呢。 “爹哪知道怎么办?人是你找来的!”何幺幺瞪过柳金蟾时,眼无意识地扫过柳金蟾西瓜似的肚子,心里隐隐有点不安。 柳金蟾继续挠着肚子里,似乎刚睡醒正伸懒腰的宝宝,垂眼看肚子道: “俗话说,虎毒不食子,一日夫妻还百日恩呢?北堂他再不好,就算是妖,但害过咱们吗?” “你怎知他没害过?他今早就当着爹的面吓唬青儿呢!”把他吓得也够呛! “无老无少的,七出里就犯了‘善妒’‘不敬公婆’两条!” 柳金蟾眼看何幺幺,暗道:婚书都是假的,你争这个…… “爹啊,你都说他是妖了,休了他,他能放过咱们?”柳金蟾叹了口气,决定采取迂回战术。 何幺幺一愣:“那……咱们偷偷找个道士?” 柳金蟾抬眼瞅她爹:“收不了呢?”你收后场? 何幺幺立刻露出为难之色。 柳金蟾抿抿唇,神神秘秘地附耳低道:“他若知咱们知他不是人,还想害他……”哼哼哼——你还不收手? 何幺幺拧眉,看向柳金蟾咬耳朵道:“依你说……就这么装傻?” “刚不说了嘛,他若真是妖,到了要走的时候,咱们睡也留不住;反过来说,他要是没到走的时候,咱们谁也撵他不走!你想啊,咱们今儿找个道士真把他收了什么的,他难道就没个家人?你看看他来咱们家的那个排场,除了奉箭这两个,白鹭镇还有一群老的,还有咱们打发走的那八个年轻的……” “你说,他要是妖,单身边服侍的就这么多个,可见他家里还有道行更高的呢!他要有个三长两短,哪些人会和咱们父女说道理,说不定……就让咱们父女俩下油锅变菜肴了不说,还会把咱们的心肝掏出来祭奠他呢?” 柳金蟾天马行空一堆胡话,吓得何幺幺眼圆如杏,脸色都微微有些泛白了,尤其是此刻,他想起奉箭早上那句“一个也别想活”的话,心里就渗得慌。 “你说……时候到了,他真会自己就走了?”何幺幺小心翼翼地问。 柳金蟾那确定,只道:“书里都这么写的!”神仙志怪故事了。 “哦!”何幺幺点头,暗想书里写的就肯定是有其事了。 “那……一般,他们都是几年走啊?”何幺幺又不安地问道。 “一般……” 柳金蟾眼观爹爹那巴不得北堂傲早点消失的模样,不敢说书里有不少是陪到人老死,又或者是被负了才走的,只得随口糊弄道: “据说,心愿了了就会走吧?”貌似这个心愿了了,是说屈死鬼什么的…… “那他心愿是啥呢?”何幺幺一颗心微微落下。 柳金蟾愣了愣。这个她那知道? “他一直想当爹……” 柳金蟾说到一半,有点说不下去了,毕竟娃娃再三四个月就“呱呱”落地了,北堂傲肯定不会走,他那日还算着等这胎落地,下一胎什么时候要好呢? “可能当几年爹,就腻味了!”也该恢复记忆改嫁了吧? 柳金蟾打哈哈,突然觉得自己好聪明,这么一来,岂不是连将来北堂傲改嫁的理由都有了,到时她就只管和爹说他“心愿了了,回洞府了”,真是两全都美了?就是娃问她要爹,她哪找去? 何幺幺心安地点点头:“这就好!这就……” “他要把孩儿给抱走了可怎么办啊?” 何幺幺忽然就想起了一件他最最在意的事儿——他孙女可姓柳啊! 柳金蟾头大,她拍拍何幺幺的肩: “爹,这自古男人改嫁,孩儿都归妻家……想必那妖……们的洞府也是一样的规矩吧?说不定,他将来想孩儿了,还会回来偷偷看看,这修神仙,哪有拖女带仔的不是?”关键是一群娃娃留给她,她要怎么带啊! 何幺幺点点头,暗想故事里似乎也都是这样的,想必都是如此的。 359.第359章 娶夫纳侍:柳金蟾拒绝再娶 孙女孙子保住了,野狐精又呆不了几年……何幺幺一颗心落了地,这一落了地吧,他又愁上了: “孩儿啊,你说,他要走了,留下一群孩儿没个爹,你身边也没个男人照应,也不是个事儿啊?你……要不要爹……帮你把青儿……留着……你放心,保证不让那野狐精知道,等他一走,爹就给你送过来,岂不是一举两得了?” 柳金蟾头大:“爹……这……不好吧?”她可不想给孩子们弄个后爹! “什么好不好的!女人身边哪能没有个男人啊?” 何幺幺赶紧鼓动三寸之舌游说柳金蟾: “你放心,只要你一句话,青儿就是再等你个七八年,他也愿意!你要觉得对他不住……到时……你把他扶正,岂不是皆大欢喜?娃娃们有了爹,你身边又有个帮衬的,还是自己人!” 柳金蟾面露难色:“爹——女儿……你又不是不知道……女儿不想成亲!找个男人什么都管着,多不自由啊!”北堂傲不是……被迫负责,没办法吗? “那你还娶这野狐精?” 何幺幺鼓着眼,摆明了不信。 柳金蟾嘟着嘴,少不得低低、低低地咬耳朵撒娇道: “爹——他不是……不是女儿没办法……不得不负责嘛,你说……总不能把闺女拿去沉塘了吧?女儿还没活够呢?再说……这天下的美男,女儿都还没看完呢,突然死了,怎么能瞑目呢?” 何幺幺无语的眼看着柳金蟾:“美男、美男?你到现在还不知悔改?” 柳金蟾陪笑的脸立刻就被她爹戳出一个深深的酒窝来: “你哦,就不怕这个野狐精去了,再来个鲤鱼精缠不死你!” “下次女儿有经验了!”一见良家男,绝对闪离十尺开外。 看着女儿老道的模样,何幺幺顿有柳家祖坟被人刨了的错觉——这是养得什么报应儿啊!满脑子怎么就只有男人? “你是要当娘的人了!”何幺幺苦口婆心。 柳金蟾摸摸肚子,她也好哀怨,她才十八,美好的青春刚开头—— 前世乡下女孩托儿带仔的悲惨画面就呈现在柳金蟾的脑海里,一个字惨,两个字很惨,三个字:造孽哦! “你也该收收心,不然孩子们将来跟着你有样学样……你就不怕……” 何幺幺一番长篇大论才开头,柳金蟾一个大呵欠就过来了,根本就是拿他当耳旁风! “你啊你啊,就和你娘一个样儿!” 何幺幺无法,怒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爹啊,柳家开枝散叶,女儿不散也给散了,干嘛就老想着要寻个男人来管着女儿啊!天下男人何其多,女儿才不要单守一枝花……” 柳金蟾讨好似的围过去嘀咕;“女儿就这么点好嗜好,你成全女儿啊?女儿不也按照你说的,给您老人家生了孙子孙女了吗?您看您,多年轻就能当姥爷了。” 何幺幺瞅着柳金蟾这还是长不大的模样,低劝道: “爹也没说只让你娶一个,你要屋里七个八个地留着,就是跟你几个姐儿似的,十七八个放着,爹也给你养着,你还要如何?外面的真就比家里好?” “外面的,不是不用养吗?”柳金蟾眯细眼,嬉皮笑脸。 何幺幺鼻子冷哼一声: “你一年花在外面男人身上的钱,屋里养十七八个都绰绰有余了!屋里的还能给你养孩子、伺候你吃喝拉撒睡呢?哪不好?随叫随到,你要谁点谁,谁不乖乖洗好等着?外面还拿乔呢?爹和你说,当娘了,可不许跟现时一样,成日泡在那种地儿乱花钱了。” 柳金蟾嘟嘴,懊恼似的坐回椅子上撇脸不说话了。 何幺幺扭过头,一瞅柳金蟾这模样,活脱脱就是过去在家使性子的模样,想说点什么,突然一愣,才发现闺女这小牛脾气,这来的半月还是头一遭见着,仔细一想: 别说,那野狐精千不好万不好,但为人夫还算是称职吧,起码金蟾也知道早上起来要给他请安,给他端茶送饭了,那似过去在家跟个小祖宗似的,难得回家,睡了就不起,他还得给她把早饭端到床边求她吃,她张嘴只用吃都还要嫌东嫌西,说他搅了她的好梦! “乖囡囡啊,爹不是想为难你,你想啊,你将来是要做官的人,你成日里往哪儿跑……别人得怎么说你啊?喜欢就纳进屋里来,你看你……那日弄来那个什么小戏子,一身的狐媚子气,爹不也没说你半句么?” 何幺幺眼见着柳金蟾真恼了,他这二十四孝老爹又故态复萌了。 “爹知道你喜欢模样好的,不然,爹瞅准了,再让你去相,中不中都听你的?” 柳金蟾还是嘟嘴不说话。 何幺幺又靠近些讨好:“那……你看中谁,只要家世好,爹都给你去提?” 柳金蟾还是不欢喜地把嘴翘得老高。 “不然,何幺幺托人去寻个,比这野狐精还好看的?”女儿一生气,何幺幺心里就不安。 柳金蟾一听还是要她娶夫纳侍,特心烦,她这大半年都快让北堂傲管成绕指柔了—— 男人啊,不娶不闹心,娶来不宠着吧,他孤零零地嫁进来只能处处受人欺负,良心很不安,要让良心安吧,自己看个别的男人都胆颤心惊跟做贼似的,回屋都吊着胆呢! 还有就是,到了晚上,外面的男人,你想了吧,就去看看,环肥燕瘦,银钱两讫;不想,就自己回家盖被蒙头睡大觉。 家里的…… 眼巴巴晚上就等着这点为人夫的小福利,不碰他,他怨夫似的,一天都是低气压;碰他,能力弱的吧还不好说他,只能一直将就着;能力太强吧,自己还不得跟那天天抱蛋的老母鸡似的,每年就得怀揣着国家的希望,为大周国人口增长做奉献了。 一句话,这辈子遇见北堂傲,她算是认栽了,但……再要她栽一次,她柳金蟾就把自己当花栽进花盆里—— 宁在牡丹花下死,绝不回家当妻主。 还娶十七八个?她柳金蟾又不是种马? 360.第360章 软言相慰:公夜叉隔壁发火 何幺幺好话说尽,柳金蟾还是一言不发。 最后,无法,何幺幺只得妥协道:“那么……你先玩几年,等你想娶时,爹再给你挑几个年轻漂亮的?”这样还不答应,他就没法了。 柳金蟾神情微微松动:“真的?”玩几年……让分很大呢! “这还有……” 何幺幺立刻要欢喜地允诺,无奈他话没完呢,隔壁就传来踹板凳劈桌子的暴力声…… 这是? 父女俩对视,全都提了十二分心—— 这能是谁,除了那头的公夜叉还能有谁? “闺……闺闺女啊——你说他听了多少?” 何幺幺拿住柳金蟾的手微微有点颤抖,真不是他没出息,主要他今早是被野狐精真吓着了。 柳金蟾心里也知回去要糟,但一见她爹这模样,她赶紧捂住她爹的说,给她爹爹壮胆:“爹……没事!”他不是妖精,真是妖精,早把女儿先收了。 “你你你……赶紧过去……过去瞧瞧……对了,若是问及青儿的事儿……你你你……就说……就说青儿回去,爹就把他发嫁了……不留屋!” 何幺幺说着就将柳金蟾往门外推:“让他他他别急……他他……想当咱们家女婿几年,就当几年,高兴……高兴就好!你……你别惹急了他!顺着……顺着,听见没?” 柳金蟾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人就被她爹两手一推,出了屋,成了门外北堂傲目火熊熊下的第一只烤全羊。 “相……相相公!” 如果说话结巴会传染,柳金蟾十分确定自己被老爹传染了,而且……腿肚子还有点打颤。 柳金蟾脸上的努力堆出的僵笑还没上眼,从上到下,连每根头发丝都觉得委屈的北堂傲,隔着面纱瞅着柳金蟾眼睛要红,要骂柳金蟾点什么,但嘴上、这在外人面前,愣是开不了口—— 柳金蟾心里没他,可他心里只有她一个! 咬咬唇,瞅了柳金蟾半刻的北堂傲,把心横了又横,无奈自小的教养,让他就是在外面,尤其是这节骨眼,说不出一句让柳金蟾面上无光的话,恨得跺跺脚,一转身就奔寝屋里走,心里的委屈啊,就跟滔天巨浪似的翻江倒海着: 他哪儿不好了,人还没怎么的呢,他们就算计着他离开柳家后,怎么重新娶夫纳侍了!妖精、妖精。你们才是妖精呢!一群没良心的妖精! 北堂傲愤愤地奔屋里去,本想回屋就把门狠狠关上,将柳金蟾关在屋外才好。 只是…… 他舍不得,他怕他把门关了,柳金蟾这没良心的,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坏妻主,借机就溜出去另找相好的,弄不好今儿不仅魂不会来,连人都不见了。 北堂傲前脚踏进屋,后脚就不忘竖着耳朵听柳金蟾追着跟来没。 幸得他脚刚落地,身后就“哆哆哆”传来柳金蟾浣熊似的疾步声,北堂傲委屈的脸不禁微微欢喜地勾起一边嘴角: 这么急,想来……她心里还是有他的! 北堂傲踏进屋,纱帽一甩,人就好似气冲冲地奔那屏风后,赌气伤心去了。 素知北堂傲心眼小的柳金蟾,无法,只得硬着头皮蹑手蹑脚地尾随北堂傲的身形,也跟着北堂傲在屏风后的床沿边坐下。 北堂傲抿着唇,板着脸,眼也不抬地横了柳金蟾一眼,就背转身一副不理人的模样。 “相……相相公!” 柳金蟾搓着两掌,徐徐靠近北堂傲。 北堂傲气恼似的嘟着嘴撇开脸。 “生气了?” 柳金蟾探过头佯装去看,手刚轻触到北堂傲地手臂,就觉北堂傲整个人又背过去了半寸。 “真生气了?” 柳金蟾试着贴着北堂傲,低头去看北堂傲的脸。 北堂傲“哼”一声,将身子又往里侧了半寸,嘟嘴冷哼道:“生气还有真假的?”说话间还不忘含怨带嗔地淡扫了柳金蟾一眼儿。 柳金蟾见此还有不明白的?她赶紧挨着过去,低低地咬耳朵:“那话儿不过是哄我爹的?你也当得真?为妻对你如何,你还不知道?” 北堂傲抿唇,暗想刚才公公百般诱哄妻主来日娶夫纳侍,妻主都执拗着不娶…… 他满心里的恼恨不禁微微起了丝丝浓情蜜意,只是……想着自己全心全意在柳家,却不被待见,心里还是愤愤不平。 北堂傲不禁就委委屈屈地依偎进柳金蟾的怀里,低低的诉苦道: “为夫嫁妻主,不求名不求利,甚至连那排场什么的都不要……但求能为柳家开枝散叶,我们夫妻白首不离。” “但……为夫这才进门几天?为夫再有许多不是,难道没有功劳,就没有苦劳么?无端端的,公公就盘算着撵为夫回娘家……妻主,不念及夫妻之情,但也该为咱们孩子想想,都说后爹的拳头,三伏天的日头……” 提及继父,柳金蟾不禁心底一阵酸楚,她前世可不是就在继父的白眼下过活的吗?这种“多余人”的滋味多难受,她岂能让自己的孩子也身受? “相公,你放心,为妻既当初说今生只娶你一个,那么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我柳金蟾都只娶你一个夫婿,就是侧室也不会纳进门,难道你还不信为妻?” 柳金蟾说得斩钉截铁,引得北堂傲不禁侧目。 人都说“海誓山盟总是赊”,但北堂傲却不知为何,竟从柳金蟾的眼底看到了一种异样的坚决,仿佛…… 柳金蟾她似乎对这一切都早有打算? 早有打算? 难不成?柳金蟾其实早就做好了他北堂傲会离开的打算? 北堂傲一颗心不禁微微提起,隐隐的,他觉得刚柳金蟾和她爹说得话,弄不好才是她的真打算—— 她娶他前,就只想流连花丛,不想娶夫纳侍。 这到底是好是坏,北堂傲心里七上八下,也说不上好坏,就是不舒服,好似自己捡了大便宜,然,怎么说呢? 那个男人不想自己的女人是因为爱自己,才执意“非君不娶”的! “妻主莫不是,还想着为夫一日不在了,仍旧去那烟柳之地寻你旧日的老相与?” 北堂傲颇为不满地问道。 361.第361章 非君不娶:这也叫海誓山盟 呃…… 乍听北堂傲这么一问,柳金蟾来不及感概北堂傲实乃我之真知己,就瞅着瞪着自己的北堂傲,有点点笑不出来了。 “相公……什么老相与啊!”看美人,她几乎不看重复的! 柳金蟾一阵干笑,她不想说谎,省得将来北堂傲发起疯来,真拿着银枪要她兑现今日的话。 “那个……那个……风花雪月什么的……不是……不是……文人墨客们……一点点喜好!为妻也不好例外……相公,你别恼啊!” “不恼?” 北堂傲差点没一口鲜血吐上柳金蟾满脸。 什么意思? 眼下这话就是贼心不死! “柳金蟾,你摸着良心问自己,为夫对你好是不好?”好心都当驴肝肺了。 北堂傲脸一板,虽没有两手要上一插,但这架势却比那茶壶骂街还声色俱厉。 “相公,你你你……这是……外面都听着呢?” 柳金蟾赶紧左顾言他,想要转移北堂傲的注意力。 不了今儿北堂傲才不理这一茬,声他是压低了,但事儿……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当着他的面都死鸭子嘴硬,这今后……他人老珠黄,日子还怎么过? “怕人听,知道丢人,妻主还巴心巴意地对那儿念念不忘?” 北堂傲挤不出眼泪,索性就拿着绢帕往鼻尖上时不时假意擦擦,再细哼上两句。 “你说,你是不是哪里的老相与,到现在还没断?是不是就是那个什么什么青童的?” “哪跟哪儿?人家……心里喜欢的是独孤傲……雪——” 柳金蟾赶紧解释,只是话说到一半,就被北堂傲那眼一瞪,不敢往下说了。 “人家要喜欢的是你……妻主估摸着这会子也不着家了吧?” 北堂傲把声音微微压低出柔柔的切齿声。 柳金蟾就几乎能听见那磨牙的声了,心里暗叫不妙,她早就知道北堂傲一直想把她嗜好从根上狠狠地切断,只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今儿……可不就是给他拿着时候了么? “什么话?为妻自娶你过门,就……” 柳金蟾要信口开河夸夸自己吧,话到一半,就让北堂傲斜过来的那双眼兜了底,猛然想起自己和墨儿那丢人现眼的被拿之事,声音不禁就尴尬地顿了顿: “除了你不在那次……那次是陪墨儿……呵呵!”越抹越黑,还不如不描呢! 北堂傲看着柳金蟾语塞的模样,笑得格外亲切、又美丽动人: “的确是陪孙夫人,只是……为夫若是未嫁的男儿,只怕就信了。陪孙夫人,有义气,但为夫就奇怪了,妻主呆在那屋里作甚?” 这事…… 脸厚如柳金蟾一想到那当日的情形,尤其是哥儿那句“你们谁先来”,她的脸皮就止不住的发烧。 “呃……”只有一间屋? 柳金蟾觉得这事儿真不好解释,说来只怕墨儿都不信! “呃?” 北堂傲挑眼,凑近柳金蟾的眼,宠溺的指尖在柳金蟾的下颌上一勾:“听孙家相公说,进去的时候,那哥儿脱得跟拔了毛的公鸡似的……妻主?去陪什么?” 说话间,北堂傲的指尖滑过柳金蟾的颈线,落在衣领处画圈: 妻主看什么? 别人不知道底细还罢了,他还不能知道她这些个不入流的嗜好:做不做都在其次,此前的过程才是最有意趣的,不是? 柳金蟾被北堂傲问得哑口无言,她解释什么,男女之间的事儿,夫妻嘛,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大抵不知道都能臆测,何况她从来没和北堂傲见外过—— 但凡他放得开一点儿,她都能让他每天更上一层楼! “……” 柳金蟾真是有点囧,最关键的是,还有点冤,真做了什么吧,被这么质问,她还能呵呵一笑置之,但……墨儿那事儿,她就眼扫了几下,都没得好好看看不说,肌肤都不得碰上一下,脸就丢得两家内院皆知了—— 夜路走久了迟早碰见鬼,但也没这么个碰法的不是? 柳金蟾被北堂傲问得答不上话,脸色就有点难看。 北堂傲岂是个不会看脸色的。 他虽想今儿趁着这事儿,好好儿治治柳金蟾这沾花惹草、动不动就眠花卧柳的毛病,但今儿一瞅柳金蟾这模样,暗想自己真闹腾起来,弄不好柳金蟾脸上过不去,一甩袖子出了门字去,自己岂不是自讨没趣? 北堂傲这么一顿,心思不禁一转,思想自己倒不如先哄了她来,顺了她的意,她一时高兴了,自己再从旁劝劝,指不定能听一二句,不然,劝不成,自己还挨人嫌,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倒让人捡了个便宜?自己落了一堆不是! 想到这,北堂傲脸上笑意不减,人还平添了好几分妩媚: “妻主这几日忙得,脸儿都好似瘦了?” 北堂傲两手忽一触摸到柳金蟾的脸,就忽然流露出好些疼惜来;“妻主在外面没好好吃饭么?” 北堂傲话锋这么没来由的转,转得柳金蟾好莫名,她刚才还以为北堂傲要借机好好闹上一场呢?不想,眨眼间,他倒自己转移了注意力……这性子…… 柳金蟾也来不及想是何原因,毕竟北堂傲脑子有病是人所众知的,自己何必在意,傻瓜才和自己的好运气说不呢! “外人哪会像相公一样,时时惦记着为妻的一日三餐,大家都忙着早点把案子结了,各自好回家休息呢!” 说完这话,柳金蟾才觉得自己这数日风里雨里去的,虽没做官,但审案、查案自己也没少参与,而今才知这为官办案,特别想办好一个案子,真正是不易,单是四处走访,一天两脚都没能好好停下来过,现在一想,才觉自己的两腿紧得就跟木棒一样了。 想着,柳金蟾欲摸自己劳累的大腿肌肉紧张到了什么程度,不料手还没碰着自己腿,倒先落在了北堂傲的大腿上。 “才刚进屋,话没说两句,你急什么?” 才把腿压过来的北堂傲,暗暗地一推柳金蟾,要矜持矜持,无奈他口是心非惯了的,嘴上还怎么推拒呢,人就压着柳金蟾滚进了帐里。 362.第362章 锦上添花:北堂傲收买人心 这架势? 奉箭和奉书岂有不懂的,赶紧在两边放帐子。 这这这…… 柳金蟾还没来得及回神,等着柳金蟾如狼似虎扑过来的北堂傲已经十分熟练地宽了自己衣带不说,还格外“贤惠”地帮柳金蟾解了腰带,人还很是恭顺地忧心了一句: “这还在大白天呢?” “……那……我先去……” “去干什么?都这样了……过来啊,又没说不愿意……人都是你的了,还假讪……讨厌——一来就这样儿!坏死了——” 屋里的呢喃娇嗔不断,虽然人声压得很低很低,但…… 奉箭和奉书发愁着这木床,听着它这“吱吱嘎嘎”的不支声。 “哎——那天画舫那张木床就不错,你定了吗?” 奉书突然想起这件很要紧的事儿。 奉箭把手指发在唇上示意奉书出去说话。 二人赶紧先将从塌上丢出来的鞋袜等物收拾好,就前前后后出将屋来,轻轻合上门,只是门才合上,奉箭才问:“说起来,苏秀才那件案子,你……” 音未落,二人一扭身,就对上了何幺幺那张近来很眼圈越发明显的脸: “何……何何季叔!” 奉书赶紧手拍胸口,看着何幺幺那双似乎带着怨愤的眼,有些受惊吓的开口。 “何季叔有事?” 奉箭也是先一怔,亏得他训练有序,脸上倒没露出多少惊吓来,但是心里也暗暗吓了一跳:幸好话留了一半! 何幺幺忙摆手转身,他起初是担心,现在嘛…… 哎,有妻主在身边的男人就是幸福啊—— 他也想回家了! 白鹭镇的事啊,他心有余力不足,留在这里也是干耗了! 反正女儿,女婿不让娶拐人家领进屋揣球跑了;女婿嘛,他何幺幺不欢喜,但撵他他也不走啊!剩下一个巴巴的薛青…… 何幺幺忧郁地转过身,他不禁自问,他该把他嫁给谁呢? 老大吧,她和他不是一条心! 老二呢……这丫头太奸滑! 薛青怎么说也是自己身边的人,放出去让父母给配吧,自己还少了个贴心人……何幺幺惋惜啊,转过身回去,让薛青打包,他决定不在这里碍人眼儿了! 出门在外,人年纪大了,连个好觉都睡不着! 打定主意,何幺幺就开始筹备回老家,采买苏州特产,打点各房亲戚的事了。 夫人最爱的是苏州刺绣,大丫头嘛……干脆几个女人都买刺绣! 男人们嘛…… 何幺幺凝神微微一想,老太爷牙不好,干脆买些面果,再送一端绸缎,秦氏和其他小季叔们嘛,一人一方绣帕外加一把折扇好了,其他各房的人呢?送吃的最划算! 何幺幺一边走一边筹谋,远远见那边薛青六神无主的飘来,不禁眉头一皱:“青儿,你魂不守舍地干嘛呢?” 真不是他何幺幺说,这薛青只要见过金蟾一次,就得恍恍惚惚大半年,害相思也没这么个害法,比戏里唱得还厉害! 薛青一听何幺幺喊他,赶紧走过来:“老爷,有事儿?” “没事,就不能叫你?” 何幺幺一看薛青这年纪轻轻就瘟神似的轻轻飘飘模样来气,心里不禁腹诽: 怪道金蟾见了那野狐精就不想要你,看看人家那精神气,不说模样,单是说话举止,只一个站姿就跟那苍松似的,又直又挺,看着人就倍精神,跟个大将军似的,雄赳赳气昂昂,何曾这么闷声不倒气过? “看看你这精神气,你那在石家没饭吃的四哥,都没你这么垂头丧气!”放不下,见了又畏畏缩缩,说什么怕野狐精……气煞他也! 薛青何曾被何幺幺这么说过,但他不敢说话,料想必是来这边又挨了公夜叉的排头,拿他出气呢,他只能低着头静静地听着。 何幺幺骂够了,再看薛青这低眉顺眼,可怜吧唧的模样,又想自己今儿是怎么了,好好儿,怎得拿这可怜孩子出气? 思及此,他又想着北堂傲是妖精的事儿,他何幺幺这辈子就怕两样,一个是官,一个就是鬼怪!想到北堂傲,他就忍不住浑身打了一个激灵,想金蟾是他的妻,二人又有了孩儿,他想来是不会害她的,但自己这块大碍脚石,就很难说了! 再想到这,何幺幺就觉得自己近来精神气也是越来越差,整个人也跟薛青似的精神头都没了,想着,何幺幺不禁再细看薛青。 不看不知道,一看足足吓了他一跳。 只见这薛青眼黑脸肿,整个人就好似村里道士们说得被吸了阳气一般模样——萎靡不振! 这这这……绝对是妖法! 何幺幺越想自己的腰就越酸,他和薛青两个晚上啥也不做的,却比那屋里夜夜不消停的两个像精力衰竭的…… “青儿啊!明儿咱们就回景陵去!”这里可不能呆了,再呆,他们主仆的命斗得没了! 何幺幺前言不搭后语的这么一句,说愣了薛青。 回去? 薛青微微一怔:“不说……”不斗败那妖精不走吗? “什么说不说的!”何幺幺现在可不敢惹妖精,他立马打断薛青的话,“告诉大伙儿,明儿一早回景陵,让王叔先去安排船,大家要买什么的赶紧着去买,别耽搁了!” “呃……哦!”薛青也不知要如何反应,习惯地转身就往屋里去。 “走那里作甚,下去和他们说!” 何幺幺赶紧喊住薛青, 薛青这有慌忙转身过来,才走两步吧,何幺幺又想起什么似的道:“青儿啊,难得来苏州一趟,你也想想,给你家里人带点什么不,下次就未必能来苏州了!” 不待薛青答,那头奉箭和奉书竖着两只耳朵一听“回老家”?“买东西送人”? 这是? 何季叔要回老家了? 二人一阵狂喜,立刻要跑过去,将这天大的喜讯告知自己爷,无奈他们一靠近门口,门里那“唔唔唔”“啊啊啊”连着“嘎吱嘎吱”的声就让人脸红的止步了。 “咱们,一会儿说吧!” 奉箭有些尴尬地道,他真不明白这男男女女……老那样儿,还这么忍不住?大白天就关在那帐子里也不觉得不好意思的么?还是男人结婚真就只有半张脸了? 363.第363章 锦上添花:何季叔要回老家 奉书也脸红:“恩……对了,你刚才问我什么事儿?” 奉箭悄悄将奉书拉到一边,悄悄儿将北堂傲要他把玉堂春的卖身契用盒子裱好,送给玉堂春当出嫁贺礼的事儿,如此这般说了,末了问: “你说,这会不会有点强人所难?” 奉书笑了:“你个傻子,亏得你素日里都比我机灵,怎么这事儿你就不懂呢?” 奉箭挑眉。 奉书笑道:“亏得爷那日还教导我,无故献殷勤非奸即盗,这送人东西讲究的是要么‘锦上添花’要么‘雪中送炭’,爷啊……这是要你去‘锦上添花’,成不成是他与苏秀才的事儿,爷不过是借个托词,‘收买人心’!” 奉箭一听这话儿,不屑地笑了:“爷‘收买人心’?爷还需要收买那玉堂春的人心?傻啦吧唧的,多少人抱着无价之宝来讨好爷,只要爷一句话,多少人能打破头,他需要收买什么人心,一地的人心,他都懒得捡呢?” 奉箭说着要走开。 奉书就撅嘴笑了道: “怪道你这个做事最让称道的,总是无端端触了爷的逆毛。我这次去接白鹭山长,可涨了不少见识,我和你说,这人是三节草,一节好来一节坏,谁能一辈子不求人?谁能一辈子顺顺利利?这玉堂春你别看他是个戏子,但好些事他能做,别人不能做!” 一听这“好些事他能做,别人不能做”,奉箭立刻想起当日自己和爷在箱子里见着的情景来,不禁有些嫌恶,但转念一想,能为一个人把自己压低到那地步的,实在也不多。 “有些事儿,倒宁愿不做!”奉箭嫌恶道。 奉书摇着手指道: “有些事你做了,人家也未必上眼儿,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个玉堂春别看出身低贱,但对人却是真性情,他记你的好记一辈子,懂得感恩、知恩图报的人不多,他却是其中一个!” “你啊,从小就不涨脑子,现在啊看人还是喜欢道听途说!我和你说,少跟他往来,省得自己的名声都带坏了,看你将来怎么嫁人!” 奉箭只信眼见为实,他可不觉得一个那样的男人能有什么真性情,反正……他近他身,都觉得自己恶心! 奉箭敲敲奉书的头,他奉箭不管什么“锦上添花”还是“雪中送炭”,他只知道,爷交待的事,就算是掉脑袋的,他奉箭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什么是真性情?他奉箭才是真正的忠心耿耿,受人滴水之恩,涌泉以报的忠仆! “哎,你干什么去?” 奉书一见奉箭话说了一半就往外走,不禁有些奇怪。 奉箭头也不回,背对奉书只是摆摆手:“‘锦上添花’去!” 奉书没听懂,要再追问两句吧,前面奉箭又突然顿了脚步,扭过头来道: “别忘了一会儿提醒夫人,晚上结案,知府大人设宴请山长吃饭,让夫人作陪的事儿!” “哎——” 奉书想说“你怎么不说”,但声不敢喊大,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奉箭跃上马背扬长而去。 “狐狸!” 奉书愤愤不平地低骂一句—— 又把得罪人的事儿留给他做! 想着,奉书瞅了瞅屋门,听着屋内此起彼伏,有渐渐拔高之势的喘息声,满脸黑线:这要是到了晚上还这样,他要怎么说才不会被爷用眼神杀死? 一个小小的知府算什么东西嘛,又不是皇上召见! 兴师动众的也当一会儿事儿! 奉书闷闷不乐地趴在一边的船舷俯瞰江面,等待的时光一个人总是有些百无聊赖,他就盯着江面出神。 也不记得过了多久,隐约就见着那红彤彤的落日渐渐没入江面,粼粼波光好似着火了一般一片霞色,真真是好看。 奉书读书少,也不知怎么形容才好,只觉得美,还是美,他正看得入了神,就听下面有人在喊,也不知喊得谁,奉书下意识地往下一望,就见不知何时回来的雨墨活像个大力士似的,抱着一个比她还大的包袱在缓慢挪移。 这是? 奉书想也不想跃下船舷,便见雨墨大包小包地从那边晃晃悠悠走来。 “你干嘛呢?”怎得棉被都抱出来了? 奉书堵在前面像座小山似的挡在路中间。 雨墨正搬得吃力,一见奉书来了,想也不想把一堆东西就往奉书身上放,气喘吁吁地道:“能干嘛?男人们都出去采买东西了,我们老爷找不到人搬东西,可不就把我叫上了!” “搬这些作甚?” 奉书轻轻松松接过雨墨抱来的东西,仔细掂量掂量,里面似乎放了些类似茶碗等物事,跟搬家似的。 雨墨摇头道:“我们老爷不说明儿要回老家吗?这不,也不和小姐商量商量,就订那边一早去景陵的客船,现在都在搬东西呢?”眼下也不知怎么和小姐说。 奉书望了望雨墨指的方向,就见那边是有一条船,正上上下下地搬货。 “那船?”好多乡下来往做小本生意的人呢? 奉书眼在触及一袋袋沾满了泥土的麻袋时,微微皱了皱眉,似乎想起了半年前,他们爷爷带着他们住过一遭这种船,难以形容的乱,尤其是甲板下面,一块地能挤满满一屋子人和各种豆荚等叫不上名儿的干菜条儿。 “不是!那条!你干嘛?” 雨墨甩甩手,指了指那客船之后另一条明显小了许多的船——柳家的男人出门都比女人讲究,精贵! “喏!”奉书沮丧往船那头一指。 雨墨望了望紧闭的门,就把一张稚气未脱的脸皱成了一团:还没完! 雨墨想说点甚,那边就人喊了:“雨墨,搬点东西又在哪里躲懒了不是?” “哎——” 一切尽在不言中。 雨墨别过奉书,一鼓作气,又抱起奉书手上的一堆东西,朝那边船跑了。 奉书只得返回原处继续守门,他倒想给雨墨帮帮忙,无奈爷的屋门可不能没人守。 看着雨墨小蚂蚁似的奔忙,想到何季叔要走,他还真有点恍惚,总觉得何季叔似乎来了很久很久了,久到他都有点不习惯以后会没有个人斗了。 离开大漠的日子,怎么说呢?有点无聊呢! 364.第364章 知府设宴:柳金蟾手忙脚乱 月上江面。 屋里的声音渐渐平息,微微平静了些许,就隐隐传来里面小夫妻低低的呢喃细语声,里面的话虽然听不真切,却也知道,大抵是事结束了,正各自吹枕边风呢。 奉书正要如何寻个托词敲敲门,外面奉箭回来了,他立刻状似不经意地跑到船另一头大声喊道:“奉箭,知府大人在哪儿设宴啊?” 屋里柳金蟾正汗津津地趴在枕上,听北堂傲叨叨近来七日的事儿,忽听门外奉书这么一句,吓得当即从枕头弹跳起来: “糟糟糟,今儿知府大人宴请山长,让我作陪呢!” 说话间,她左拢袍子,右拉裤子,跟慌脚鸡似的,忙了半日,不是衣领没拉紧,就是腰带找不着了,急得人趴在地板上伸手往床脚下乱抓。 “早不忙夜慌张,你先起来,把头梳了,我让奉书他们两个进来另外寻一条就是,看把你忙的,又不是只一条腰带,少了就不行的!” 北堂傲也急,但他被柳金蟾这胡找一通,索性连自己里衣裤都寻不着了,只得拢着被子在帐里干瞪眼,大白天的,又不是自己家屋,他那好意思光手光脚出帐? 柳金蟾得北堂傲这么一提醒,这才稳住心神,一面喊奉书他们进来,一面将北堂傲的衣物递给北堂傲。 北堂傲素来是完事就要换沐浴更衣的,这递来的衣裳他也胡乱拢上,只先给柳金蟾梳头,一面让奉书和奉箭二人先给柳金蟾另寻一身出去吃酒的衣裳: “夫人是挽髻么?” 柳金蟾正愁事多,哪里会做那等麻烦事儿。 “跟着山长自然是学生装扮,弄那些个劳什子烦琐事儿岂不是费工夫?”挽一个发髻起码半个时辰打底,她去陪什么?陪下人们洗碗么? “好了好了,顺便扎扎就好,不用那么细,大女人不拘小节!” 眼见着北堂傲梳了又梳的精细状,柳金蟾拿着发带就不住地往北堂傲手里递,心急这个如焚啊,她柳金蟾过去,都是从起身到出门五分钟解决所有问题,头发打结,趁着她爹没注意,小剪刀一绞…… 而今…… “大女人是不拘小节,但别人见了不说女人不好,倒说你屋里没男人!” 从小就被教导衣不整不出门的北堂傲,可不理柳金蟾这套,他的妻主出门必须纹丝不乱,衣冠楚楚,这才能证明他“夫贤”。 因此,柳金蟾急得好似热锅上蚂蚁了,北堂傲还是死压住柳金蟾在椅子上坐了一刻钟整理发带、袍角等,才放人。 急得柳金蟾啊,这叫一个挠心,待北堂傲手一放,她就那离弦的箭似的,一冲出门,挺着个西瓜肚还敢从船舷上翻下去,跳上马,一溜烟儿消失在街角,亏得北堂傲衣裳未整不得出门,不然他得直接被柳金蟾吓晕在船上—— 他的孩儿啊,还好吗! 北堂傲不及看,那边正令人搬上搬下的何幺幺却吓得不轻,好半日他指着远去的柳金蟾讷讷不能成言—— 那那那……是他身怀六甲的女儿? 怎么成个女侠了! 他的孙女哟! 这微微一走神,何幺幺眼巴巴看着街角柳金蟾的身影隐没于人群里时,才一拍大腿想起,他还没和他丫头说自己要走的事儿呢! 看把他吓得! 屋里的北堂傲一如既往的沐浴更衣,一边听奉箭说去玉堂春哪儿的情形。 “他的案子才开审,明儿就要结案?” 北堂傲一入水里,就微微有点诧异,要知道单刘府告金蟾讹他家白银千两一事儿,单是取证、审人证就来来回回用了七日,今儿刚结案,后面白鹭山长奏白鹭县令贪赃枉法,而今还在取证细查中…… 玉堂春这个案子虽是旧年的,但其中牵涉也不少,难不成那知府想鱼目混珠而过?要知道这也是扳倒刘府一个有力的证据—— 唆使恶奴逼良为娼,强占民夫…… “听衙门里的人说是。”奉箭皱眉。 北堂傲微微凝神:“案子打算怎么判?” “眼下福娘死无对证,莺哥胞姐和母亲也都不在了,三个重要的人证不在,纵有莺哥胞姐一纸血书,但也只能说明玉堂春的卖身契是她交给福娘的……但刘府可有她欠银百两,以玉堂春抵债的字据……” 北堂傲瞪眼:“此前,怎不曾听他们说起?” “玉班主似乎也不知有此事!莺哥也说他姐从未提及。”奉箭皱眉。 北堂傲垂眼:此案果然只能速战速决,毕竟玉堂春的卖身契在他们手上,再查下去,只怕知府和他都难脱收受贿赂的干系不说,案子还是难翻。 “那福娘做事果然是个滴水不漏的人!” 北堂傲心里嘘唏,暗想亏得那日遇见的是他,不然金蟾只怕也难逃她手。 “那苏秀才的事儿呢?”玉堂春的旧事既然翻不了案,那么他的所求是否又能如愿呢? 北堂傲不禁有点同情这个深陷淤泥,却难自救的男人了—— 怪道他求了那么多人都石沉大海,着实是那刘府对官员审案的过程太熟悉,这打官司庶民如何能与官斗?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占! 奉箭也还是摇头。 北堂傲微微心沉。 “虽然说当日苏秀才为老班主奔走是为了一腔正义凛然,但……刘府告他拐带人口却是人赃并获的。” “人赃并获?”北堂傲扬眉。 奉箭叹了口气:“那刘府是在前往白鹭镇的客船上拿住玉堂春和苏秀才的。” 北堂傲瞠目:“船上?”不是说一直在苏州城为救老班主奔走吗? 奉箭点点头,很是无奈地叹息道: “说来也是苏秀才轻浮了,居然没媒证、没下聘,就私自决定带着玉班主去自己父母的坟上上香……说来都是送冬衣送的!”冬衣没送成,倒把自己连同刚得来的功名一并葬送了。 “太过轻率!”儿女婚事岂是小事? 北堂傲暗想自己和金蟾未成婚的事儿,当日若给那福娘知晓,只怕也会给金蟾扣上一个拐带人口的大罪,先下大牢呢—— 若自己不是出生贵胄,又深谙官场,他们二人想来也是如此下场。 365.第365章 喜从天降:公公居然要走了 “礼法森严,怎是寻常人能知晓的?”法不容情!美人当前昏了头的秀才,这教训也算了送了她此生前程了。 北堂傲不禁感慨道:“多大本事端多大碗!” 他北堂傲不是皇亲国戚,不是仗着军功卓著,不是家姐后面撑腰,更有家兄端坐六宫之首,他又怎敢与这礼法搏上一博,但就是这样,他不也把自己摔得遍体鳞伤吗?玉堂春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小庶民,落得如此下场,想来有一半也是咎由自取了,谁让他们都是男人呢? 奉箭不解北堂傲此话从何而来,不禁微微抬眼,只见自己爷对着水面入神,一时猜不透爷的心思,便不敢冒然说话,只在一边慢慢注入熬了药的热水。 “听你如此一说,那苏秀才举止轻浮、无视礼法,县令判他革除功名也是符合礼制的,并无不妥当之处。” 撇开刘府设计不谈,一个男未嫁、女未婚,既没媒证以示定亲、更无正式的提亲下聘、无端端趁着人家男儿家长辈身陷囹圄,就私带人家儿子乘船去自己家……说是上坟告亡去的父母,但谁信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干点授受不亲的事儿?更何况还两情相悦。 北堂傲对这个问题不愿深谈,毕竟他就是个血淋淋的例子——一个未婚失节的例子,女人的海誓山盟都是花言巧语罢了。 “只是此案子若是维持原判,奉箭想那苏秀才此一生就与功名无缘了。”违背礼法,拐带良家妇男,无疑就是德行有损的意思,再考秀才,谁愿意再给举荐呢?只怕名都报不上去。 奉箭放下水壶,眼看北堂傲的神情,试探着闲聊似的插话,他本想说话,可是一转眼看见那书生清秀的脸庞,他的心就不禁好似遭了一击,微微有些明白为何那玉堂春对她一往情深了。 北堂傲不懂奉箭的心思,他只恨罔顾礼法只想得利的女人,如慕容嫣。 “杀一儆百,惩一戒十。自古有多少才女仗着几分风流倜傥、再加几分才情,就罔顾礼法,恣意所为,想那写《莺莺传》的元稹可不就是个最初海誓山盟、后又始乱终弃的浪荡文人。她们这样的才女连人都做不好,还能做好官?真是滑天下之稽。” 北堂傲冷哼一声道:“传我的话,判得好!这样的人就不该做官,更不该读书,生生荼毒了书生们的好名声,倒不如回家种地去!先从做人学起。” 奉箭和奉书皆静默。 奉书其实也很想替那苏秀才说两句好话,无奈……一听爷这话,想来就是触及了爷的旧事,谁敢再说好话,只怕就是自讨没趣儿,等着被排揎还差不多。 二仆一静默,北堂傲才觉自己又不小心想起了不愉快的旧事,心里顿觉沮丧,明明说过放下,他也觉得自己放下了,只是……他放的下,他就怕金蟾心里放不下他! 有时候,午夜梦回,他都觉得惶恐不安! “那刘府与咱们的案子怎么判的?” 撇开往事,北堂傲不想沉在悲伤里无法自拔。 “回爷,刘府拿不出有力证据,唯一出示的一份字据,签字与手印还与夫人不符,所以虽然有人说看见夫人拿了那一千两白银,但人证都是刘府家仆,加上福娘死无对证,所以刘府这次告咱们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反倒被夫人拿住小辫子。” 一听问,奉箭赶紧满脸堆笑,报喜似的道:“现在他们知法犯法,唆使恶奴强占人夫不成,还假捏字据讹人钱财,最后恶人先告状戏弄王法等数罪并发,知府大人已经发出缉拿令前往京城,拿刘宣归案,此外此案已呈吏部、刑部,上奏朝廷了。” 北堂傲听罢,果然高兴,倒不是因那刘宣即将丢官,而是因为柳金蟾居然能借刘府的呈堂证供为自己的证据,赢得这场官司的能力,着实令他欣慰—— 想来到了京城不用操心太多。 刚想到这不用操心太多吧,北堂傲就想起了柳金蟾那信口开河的嘴,真正让他后怕,就担心她成了习惯,来日见了皇上、皇太女也“吧嗒吧嗒”地上嘴唇下嘴唇一合,死人也让吹活了,到时欺君之罪可不是闹着玩的! 但…… 进京还要等三年呢,北堂傲决定先闭目养养神,省得人操心多了,老得快! 提着这老得快,北堂傲赶紧让人将他兄长送他的宫廷秘制美颜润肌天香玉露,拿来抹到脸上,蒙上一层薄薄的糯米纸好好养养,战场这几年,他肌肤都不及先时好了—— 那日探子来报军情,可说那临时召回复命的战蛟,虽是三个孩子的爹了,但那肌肤莹润如玉,美艳异常,更胜当年。 这消息怎令北堂傲不紧张,想当时“京城四公子”,他北堂傲以仪态端庄,气度沉稳居首,但其实在女人们邪恶的眼里,战蛟五官中多一分的精致和妩媚简直让她们魂牵梦萦,但凡见过他的女人,无不说他北堂傲端庄大气,但那战蛟细细品来更觉动人…… 于是他成了二—— 气死他! 人之不如意十之八九。 当不快乐的事儿想多了,似乎快乐的事儿就近了。 古人云:否极泰来! 就在北堂傲心口发闷之时,奉书忽然不经意地说了一句:“爷,何季叔……好想明儿就要走了!” 啥? 北堂傲刚才还欲再澡桶里昏昏欲睡的眼,一瞬间睁得铜铃般圆:“何季叔要走?” 好运来得太突然,突然得北堂傲有点害怕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差错。 “嘘——” 奉箭赶紧示意北堂傲低声低声:“外面正搬东西呢!”何季叔听见了不走了怎么办? 北堂傲赶紧闭紧嘴,就担心好运气被自己喊走了—— 天知道,北堂傲自公公来以后,幸福感少了多少,不提金蟾陪他的时辰被生生砍了大半吧,单是在帐里办点事儿,都不敢大动作了,他刚回来那阵子****黏在一块儿你侬我侬的日子更是一去不复返,想都不敢想了。 366.第366章 艳福不浅:信口开河的代价 北堂傲欢喜啊,越想越欢喜,尤其是一想到何幺幺走后,他又可以成日躺在柳金蟾怀里……嘿嘿嘿,喜悦就好似止不住的山泉一般,一个劲儿往上涌,完全抑制不住—— 他怎么可以这么幸福呢! 北堂傲笑啊笑啊,现在看整个世界,就是这简陋的船屋也觉得令他开心无比可叹的是,奉箭真恨自己怎么不节骨眼提那玉堂春的案子呢—— 指不定爷一欢喜,他只要一句话,那边总兵大人就能美言几句,明日知府大人一句话“念你年少无知,又是初犯、自幼无父无母、非常时期有失考虑”等语,就能酌情打十几板子,给个“下次再犯必从重处罚”的从宽处理。 奉箭是心有余,然人微言轻,无法使力。 而那头柳金蟾则是无暇东顾,她一赶到哪里,宴席都摆好了,知府大人还留了一个上上座给她: “柳举人!” 知府大人一比,柳金蟾囧了。 都说一个谎要一千个谎来圆,眼下她这一个谎,她估计着要用一辈子的谎言来画圆了。 “这个这个……山长是先生,哪有学生……” 柳金蟾满是尴尬地看着白鹭书院的山长,就担心她嘴巴一快把她的底给泄了。 “哎呀——看我这老糊涂的——老山长当年可是帝师啊……快,请上座!” 知府大人这场圆的着实让柳金蟾满意,只是这后面还有好多其他官员呢?最小的也是个县令呢! 一推二推,幸得山长出言相助,柳金蟾终于在冷汗几乎把衣裳都打湿后,如愿以偿的在最末等的位置找回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这一落座吧,甭管别人说什么,柳金蟾就看见山长对她笑得格外“中意”—— 山长对着她笑啊笑啊,虽然笑得腼腆,但那眼神就明明白白写着我很“欣赏”你。 柳金蟾坐着的汗比站着还淌,每一口酒都想火似的烧在嗓子眼里,可口的饭菜梗在她胸口半日都下不去啊! 一会儿知府大人来敬酒:“柳举人一看就是栋梁之才,山长可要好好栽培啊!” “这是自然!金蟾啊,江山社稷可不是一句空话,真真切切地用你的心来体味民众的疾苦,这疾苦可不是写在书上的……” 山长这一席话让柳金蟾想钻进桌子角蹲着再不出来,她柳金蟾是屁的栋梁,芦苇还差不多。 一会儿又一个大人来敬酒:“柳举人年纪轻轻就有大魄力,又胸怀大志,来日会考必是金榜题名,青云之梯隐隐可见了啊!” 山长则适时接话道:“就是金榜不题名,金蟾来日也该是朝廷重臣!金蟾‘名可名非常名’不求名方是真有名啊!好官是为民做主的官……” 山长这是正话反说吗? 柳金蟾脸似火炉,“嗤嗤”地喷着热力——她这牛吹大了! 哭哇——还不敢流泪,只能笑! 奉承话、赞扬话,献媚的、溜须拍马的,还有自愿献丑的……官场百态,这里就有了十态。 柳金蟾呢? 三杯下肚又三杯…… 柳金蟾真正是喝了一杯又一杯,大抵是谎说得太多,一时不知道怎么圆了,她只能这个说一句,她笑,喝;哪个说一堆,她继续笑,再喝……喝着喝着,她觉得不对劲啊,怎么大家都敬她喝啊,不是她只作陪吗? 饭没吃上,酒涨了一肚子,柳金蟾也摸不透大家这是什么心思,她就晕啊晕啊,天也悬地也转,为不让自己酒后吐真言,柳金蟾努力先把自己灌倒了,好让人抬回家去。 无奈,她酒量在青楼锻炼得好好—— 居然,有种千杯不倒的感觉呢? 好容易眼见山长不胜酒力撤了,柳金蟾欢欢喜喜地要跟着溜,知府大人就暗暗地拉着她,露出一抹“好戏在后头”的别样神情—— 大家都是同路人嘛! 柳金蟾隐隐觉得腰疼,天知道她才从北堂傲的魔爪下爬出来呢,哪里还有余力嘛。 然……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腰力不在的柳金蟾还是忍不住停下了可以走的脚步,坐到了知府大人安排的地方,手不能摸、人不能上,她眼还不能看看吗? 天知道,她自遇见了北堂傲,简直快不知道别的美人什么模样了呢?什么是各有千秋,什么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等等,她告诉自己只看看,欣赏欣赏而已。 结果…… 那边一拍手。 喝—— 屋外一个个轻纱缕缕,绫罗裳下见肌肤的美人就鱼贯而进:这个怀抱琵琶、那个手执长笛、还有抱着古琴、舞云袖的…… 柳金蟾眼儿昏昏,加上灯火摇曳,脸儿倒是都模糊了,就是一个个的身段都不含糊呢!她待要眯细眼儿看看都什么模样吧,一个晾出大腿贴她坐了: “柳大人!” 这头妖娆之声才出,另一边又有人整个熨烫过来:“柳大人!” 这这这…… 还没进官场,就开始来腐败她了? “来,柳大人喝酒!” 一张嘟着的红唇凑来,柳金蟾下意识脖子往后微微一缩,身侧两手就拥了过来:“柳大人好热哦,你热不热?” 一双素手就开始拉衣带了。 柳金蟾想拒绝,喂酒的压过来了。 “柳大人身上好多汗,看把你热的!让奴家帮你擦擦!” “等——” 柳金蟾想说我家相公还在家呢,无奈她根本没说的机会,也不知谁就贴过来混亲了: “柳大人,好不好喝?我们再喝一杯好不好?” “柳大人,你看你,越来越热了。” “柳大人,别动啊,怕奴家吃了你不成?” “柳大人!” “柳大人……” 人都闹麻了! 柳金蟾头一重,直接往后一仰,手胡乱要支撑支撑吧,无奈人烂醉如泥了,才欲起身,就不支地扑倒在不知谁的怀里,然后听人低低娇嗔了一声: “好坏哦,一来就这样……也腻猴急了点儿!” 然后一浪一浪的哄笑声,柳金蟾晕得天旋地转,也不记得何时睡死过去的,就觉得自己是掉进了缠丝洞的唐僧,周围都是倒贴的妖娆蜘蛛精们啊—— 这艳福,要命哦! 367.第367章 出大事了:北堂傲怒听艳闻 柳金蟾一个倒栽葱,醉在了她最最爱的美男环伺中,好似一头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死猪,一动也不会动了,只一张嘴喃喃低语着别人听不懂的大实话: “我再也不敢说谎了——” 柳金蟾那厢醉生梦死。 这厢北堂傲沐浴起身,身着惑人的单裳薄衣,品着小酒酒,独赏江面月上中天,繁星点点。 景好。 酒香。 更有人心好愉悦。 懒洋洋的北堂傲手指夜光杯,借着烛火下,葡萄酒醉人的色泽,端看那江面星火荡漾,心里细细地数着说不出的欢喜,在他胸口一漾一漾地荡开 ——公公居然尚未正式好好交锋,就要明儿一早带着金蟾的老相与回老家了!还说要给那小相与寻婆家…… 这消息真是来得醉人又让人好担心。 “何季叔当真这么说?” 入夜,还因柳金蟾被知府请去吃酒陪客一事发闷的北堂傲,满脸止不住欢喜地看着,再次去打探消息回来的奉书: “脸上没一丝赌气的样子?”真奇怪,明明下午还喋喋不休想要金蟾休他另娶来着。 奉书想了想,今儿晚上何季叔那神情,除了两个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黑眼圈外,就只剩下何季叔拿手扶腰的模样了。 “这个……” 奉书拧着眉仔细又把刚才在门外瞧着何季叔打点采买时的神情,仔细想了想,正要说“没看清”,外面弄璋也冒冒失失地在门外喊: “爷,不好了不好了——” 不是弄瓦把门哪儿把守好,她和抱璋两个小丫头差点就没有分寸的冲进屋里来。 北堂傲听着门响,也吓了好大一跳,不是奉书及时将一件硕大的斗篷披在他的身上,他几乎就要跳进屏风后用被子把自己身子狠狠地裹将起来—— 冒冒失失的,难道不知他的屋女人不能进的么? “什么‘不好’?冒冒失失的跑来,这屋是你们能闯的么?你们有没有脑子,素日是怎么你们的!记性全让狗啃了?是天塌了,还是地裂了?”什么事能比公子的名节更要紧?公子衣裳不整的模样是你们能看的? 不待北堂傲懊恼地要呵斥人,奉书就赶紧先发制人,将弄璋两个女娃娃骂得大脑袋一次比一次低,最后低到胸脯上,都差点磕出一个凹凹来,但就是傻乎乎地不明白: 这屋里是有洪水猛兽,还是藏了天大的宝贝,怎得就不能进呢? 北堂傲听奉箭这一骂,刚才的恼恨当即被面子压了下去: “这大晚上,你骂她们作甚,也不怕人听见,胡乱想么?”何季叔还在呢?他这边屋一骂,外面的人只当两个丫头进屋见着什么了呢? 奉书这才住口,改问:“说吧,什么事儿?”难不成那何季叔又弄出了什么幺蛾子? 弄璋两个娃娃站在门口,黑溜溜的大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刚才那争先恐后要报噩耗的劲儿全让奉书骂没了不说,此刻争宠讨好的心也散了,只剩畏惧。 结果就是你戳戳我:“你说啊!” 我戳戳你:“你说啊!” 戳来戳去,谁也不说话了。 奉书眉头一皱:“没事就走!别在这里闹!”当这儿是什么地儿? 说着奉书就要合上门,倒是一直年纪小些,一直当尾巴一样跟来的奉璋站在哪儿左看看,右看看,眼见弄璋和抱璋二人兴高采烈而来,又灰溜溜要走时,忍不住开了口: “雨墨姐姐说,好多漂亮哥哥把夫人灌……” “灌”一字音没落,屋里就传来八仙桌被一掰两半的断裂声,奉璋也不敢张嘴了,只呆呆地望着奉书,有想跑又跑不动的畏惧。 奉书担心北堂傲,又不想吓着奉璋,就命弄瓦自那边小茶几上捡了三块今儿新买来的绿豆桂花儿糕分与三人。 三个女娃娃果然领了糕儿一溜烟儿就欢欢喜喜地跑了。倒是一转身,奉书果见北堂傲已经更衣束冠,要去拿人了。 他敢拦吗? 眼见就要一场血雨腥风,奉书也愣是鼓不起一丝勇气去阻挡自己爷缉拿夫人的脚步。 怎么办? 赶紧助纣为虐,命人备马呗! 但……去哪儿拿呢? 奉书伺候着北堂傲裹上斗篷才跃上马背,二人才想起奉璋那丫头就没说在哪儿,又把苏州城各大青楼连着酒楼都搜上一遍么? 泄露身份,吓着柳金蟾怎么办? 北堂傲骑在马上火冒三丈,但……人在哪儿啊?明明她回来,他才……过,怎得就这么不知足呢? 北堂傲又气又恼,却只在原地干着急—— 奉箭办事他素来放心,但急就在急在关己则乱,他也可不见着柳金蟾完完整整回来,他便担心晚一刻,就有个什么小狐狸精坐在马车上,跟着柳金蟾柔情蜜意地回来告诉他: “奴家已是夫人的了!”这岂不是比生吞了苍蝇还令人恶心。 越想越气。 北堂傲心里就跟有座滚了的油锅似的翻腾着,这恶气不出,他觉得自己都要被这滚烫的油灼伤了。 “走——” 北堂傲两腿一夹马肚子,调转马头就往那知府大人府门而去。 奉书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骑着马一路狂奔,无视宵禁追着北堂傲就好似疾风一般而去,待他回神—— 他的神哦! 他还不及勒住缰绳呢,他主子就把人家的大门头戳出了无数大大小小的窟窿来了不说,那大大的“胡府”一匾额“咣当——”一声就坠落地面,最后惨烈地发出“啪啦”一响分尸五大瓣外加一阵木尘…… 一切来得太快,大家甚至没能看见银枪出鞘,就只觉得声未到,景已成。 “你你你……”想干嘛? 某家丁躲在门内哆哆嗦嗦地指着北堂傲,想要声色俱厉地呵斥暴徒,无奈他腿肚子抽筋直打颤,没倒下,他都觉得自己原来这么勇敢。 “让胡跋给本国公滚出来见礼!” 北堂傲挺直腰背,单手拿缰绳,俯视下方之人,转头只与奉箭低道,呵斥下人的下人,降低他尊贵的身份—— 他只呵斥他们的主人! 368.第368章 张冠李戴:北堂假作璟公主 奉书马头不敢超过北堂傲,他单手勒住马的缰绳,一手执着马鞭指着那群家仆,趾高气扬地大声呵斥道: “还愣着作甚,国公大人来了,胡知府怎不出来接迎?难道还要我们大人去迎接她不成?” 家仆一时也不知怎么了,一个个吓得赶紧去禀报,只说外面有个自称国公的大人,要见知府大人,还把他们付的匾额连同大门都给砸了。 胡府的家眷们也不知是什么大祸临头,纷纷吓得鬼哭狼嚎,一个个抱头鼠串,还有人赶紧收拾家当要夺门而逃,这叫一个乱啊,幸得那胡跋正夫是个大家出身,耳听这话,又问来人多少等语。 家仆说只主仆二人,口气十分狂妄,貌似正在气头上,好似是什么事儿得罪了他! 知府相公再一问,一听是个男人,当即想起那日胡跋拿出珍爱的金蟾折桂送人时的话来,吓得赶紧领着女儿女婿等人提着袍子就来见礼,一面命人悄悄去告知胡跋赶紧回来“闯祸了”! 外面北堂傲本就是一股子气气不过,待他砸了人家匾额,还把人家府上老小都惊扰出来时,他就心里十二分后悔,悔自己一个出了嫁的男人,怎得跟在家似的跋扈呢!这事要传出去,岂不是让北堂家蒙羞? 他的贤夫之名又从哪儿来? 弄不好悍夫之名倒会不胫而走…… 但,祸事已经做了! 胡家相公虽不见北堂傲的样貌,但他见过多少人,但从北堂傲这马上的身姿,就知这是个马背上的武将,虽不知真假,但人家都说自己是国公爷了,难不成他还在人家气头上,要他证明自己是? 找死! “苏州知府之内人吴氏见过国公爷!” “苏州知府之女胡……”…… 哗啦啦跪了一片,行三叩首见国公礼! 这一来,真把北堂傲诓在了马上不知要如何是好了,他总不能和人家上上下下说柳金蟾是他妻主吧? 身份泄露,柳金蟾还能在白鹭书院呆下去? 他当日为隐瞒身份,让柳金蟾慢慢适应他做得努力岂不是付诸东流了? 深感自己冒失的北堂傲,百般懊恼,然,错已经铸成,他还能如何?将错就错,将错进行到底呗! 骑虎谁还能轻易下来呢? 北堂傲一面懊恼,一面担心那边奉箭已经将柳金蟾接回去了,但…… 眼前护驾相公引着众家眷三叩首后,已经起身开始静候吩咐了。 说什么? 说你家夫人胆敢带着本国公夫人吃花酒,泡哥儿? 这可是大周律明令禁止,不过……没被人真正执行的事儿——文人最会钻字眼,大周律明令禁止官员进青楼,然,却没规定官员不能设宴招歌舞伎助兴。 “胡知府呢?” 北堂傲不开口,奉箭就立在马上质问胡家相公。 胡家相公赶紧上前:“回国公大人,小人的妻主今日设宴请几个旧识,已经令人请唤了,即刻就来。” 接下来就是等待的静默。 北堂傲想说改日再来,又怕明儿这事被衙门大肆张扬,让人说北堂家的人张狂跋扈,不把衙门放在眼里等语,岂不落了人口实。 他等,约莫两刻,就听那边一阵马蹄声,然后一个圆滚滚的老太太屁滚尿流地跃下马,几乎急得一路滚过来: “苏州知府胡跋见过……国公爷!”接着就是三叩首。 北堂傲眼扫奉书,奉书就跃下马,将那日佩戴在柳金蟾身上的腰牌拿到胡跋眼下一晃。 胡跋吓得“啪嗒”一声再次软倒在地上:“不知璟公……”主! “咳咳咳……” 北堂傲赶紧一阵干咳,他可不想多一个人知道他冒充战蛟那小子——谁让他仗着皇太父的宠溺,不跋扈都不是他! 胡跋赶紧收住尾音,继续低低地垂着头。 北堂傲朝奉书比了一个“散”的手势。 奉书就朝胡跋比了一个独你一人留下,公主有话说的手势。 说什么? 胡跋刚一听人说什么国公爷来府砸门,她就知怎么回事了,没见过猪走路,还没吃过猪肉么?大周的公主个个都是妒夫兼悍夫,尤其是习武出身的,彪悍又跋扈! 驸马算什么,在家都是受气包,回家就得以公主马首是瞻,宠幸一个小妾,都要看公主的脸色,纳小更是胆颤心惊,一个不小心,弄不好公主就把她踢了,改嫁新人了。 胡跋冷汗直流,她终于明白那柳金蟾为何只字不提自己是什么身份,还把玉堂春又送回牡丹亭了,还不敢夜不归宿了—— 驸马不好当啊! 一时人散了。 北堂傲令奉书丢一包银子给胡跋:“换扇门,不够的,本公再命人送来。” 胡跋哪敢要,但不要,更是找死! 胡跋赶紧拾起银子,双膝跪地再谢恩,这次的礼就比照嫡公主来拜了。 “今夜,你可见过本公?” 北堂傲故意压低模仿战蛟昔日傲娇的语气声,缓缓冷笑道。 “不曾!”胡跋赶紧回道。 北堂傲笑,又低低冷笑着问:“那……你可知今儿所为何事?” 胡跋赶紧磕头请罪,然后道:“小的再也不敢带着驸……” “咳咳咳——”这次北堂傲不及咳嗽,奉书就先咳上了。 胡跋赶紧止语,呈匍匐状。 “公府的体面,还望大人成全!”奉箭笑吟吟的,意有所指的低道。 “是是是!小的只字不提……就是对内人也不提及!” 胡跋保持匍匐状,一动不动,她哪知自己今儿会拍马屁拍拍在某公的马蹄上! “如此,甚好!望——好自为之!” 北堂傲言罢就调转马头。 不待胡跋反应,二人如来时般,迅即如风,待胡跋闻声抬脸,要看个背影,无奈就只见两个身披斗篷的大黑影消失在夜幕里,那里还有一丝棱角,让她好生惆怅—— 璟公主,他可是当年大周第一美人战兰之子,传说他貌似其母,宛若空谷之兰,不染纤尘,但若细细观之,眉眼动人,有销——魂蚀骨之美,人多谓齐名的北堂家公子不及! 369.第369章 夫荣妻贵:慕容冰是老狐狸 可惜这“京城四公子”名冠长城内外,但所见者寥寥无几,传说尤其以北堂与战家两公子最为出众,当今皇太女为之魂牵梦绕数十年,无奈二人命薄,皆无缘于皇家,不想倒纷纷折枝于寒门了—— 怎么她就没晚生个三四十载呢? 但…… 胡跋心中微微觉得蹊跷:怎得堂堂大周皇太父最疼惜的外孙出嫁,举国上下无人知晓,要知道当日单是他征战提前返京,就谣传他要出降慕容家小姐,明明是捕风捉影的事儿,倒闹得朝廷内外人尽皆知! 难道? 这是投鼠忌器? 怕又闹得满城风雨,反倒让人嚼舌根翻起了旧事? 无数疑问纷纷浮上了胡跋的心头,一个明明无厘头,却被无数女人嚼了各种舌根的艳闻,瞬间在胡跋的心底化无形于有形,这就是—— 其实璟公主在军营就与那慕容嫣有染,还不止一二次那么简单,不然他又不似北堂公子中了巫术发了疯,皇太女怎会轻易放他出宫下嫁呢? 哎,可叹可叹,那慕容嫣唾手可得的驸马与国公爵位,偏偏就因她朝三暮四而作罢。 胡跋惋惜,惋惜之余有起猜测:慕容冰可是个老谋深算的狐狸,怎得会在女儿婚事这一问题上栽了跟头?难不成?慕容嫣朝三暮四也是情出有因? 思来想去,还是大周公主们不检点,婚前婚后,驸马们都绿帽子不断,想必这璟公主也非等闲,既非等闲,谁家又愿意无缘无故戴绿帽,还得不定时地戴。 胡跋摇摇头,任凭仆人们为她拂去一身的尘土—— 美人啊,不是如玉,就是如祸,还是那句话,丑夫是福!只可惜了,慕容冰这宦海三十年的沉浮,四十余载的辛苦经营,最后却落得这连降六级,赋闲在家的下场。 可怜可叹! 可怜她机关算尽太聪明。 可叹她三十年马屁没攀上北堂府,倒让战府一脚踹倒了青云梯,灭了她一族的好根基。 胡跋拍拍屁股往家走,先是瞅了瞅好似蜂窝的府门,再又看看碎了一地的匾额,公主就是公主,怪道京城大官们见着他们都一个个陪着笑,原来是这样的暴脾气啊! “把门先拆了,赶紧烧了!若人问起……就说门栓坏了,今夜之事谁敢传出去半个字,先打三十大板,再撵丢出去!”公主啊公主,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 仆人们一个个战战兢兢,纷纷去拆门。 “那……那边……” 一个仆人暗暗指了指那边设宴的地儿。 胡跋这才想起酒宴还能不干净撤了?那边一个老鸨就领着两个侍童哭哭啼啼地跑来: “知府大人啊,你可得为小民做主啊,哥儿正伺候柳大人呢,那柳家的仆人就凶神恶煞地冲进来踹门砸板凳的抬人走,把我的那些个哥儿吓得哦……拦,还要打人呢?” 胡跋默默地看着自己家正在远去的大门:打人?老娘的门都让砸了! 老鸨说了一通,见胡跋不说话,不禁顺着胡跋的眼看去,喝——大半夜得咋要换门啊? 老鸨想开口问问,胡跋就不疾不徐地转过眼来看着老鸨道:“爸爸也不要伤心。这事啊……” 胡跋眼神一动,白管家就赶紧习惯地递上一锭足足十两的白银。 老鸨一接过沉甸甸的白银当即欢欢喜喜地笑说:“看知府大人你……咱还能要您的钱么?”说是这么说,他可把那银子抓得死紧死紧的,丝毫没松一丝毫厘的意思。 “先给哥儿们都各做一身新衣裳,其余……就赏你了!” 老鸨啥子性格胡跋还不知道?她也不计较,眼下她只有目的,那就是:“这今日之事?” “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老鸨可是老油条,一见胡跋这眼色当即会意。 胡跋点点头,示意老鸨可以走了,她得回去好好睡上一觉,她今晚这心啊,“噗通噗通”的—— 忍一时之气吧! 但一想起柳金蟾,胡跋还是嘘唏,年纪轻轻,就靠着男人狐假虎威狗仗人势,有意思吗?可怜哦,戴着绿帽子还得天天回家受男人气,这是遭得哪门子罪,虚荣啊—— 没一点女人该有的自尊,夫荣妻贵能长久吗? 果然还是慕容冰那家伙有远见,家世清白,子孙面上才有光,一时的如日中天,怎及一世的平平安安呢? 胡跋一路感慨着返回正房。 另一头的何幺幺忙了大半日,腰酸腿疼,不想这入了夜啊,还是老想着那事儿! 翻来覆去吧,较之昨儿更甚。 眼合了闭、闭了合,好容易浑浑噩噩要睡去了吧,外面又突然闹腾腾的,马也在叫,还有小娃娃在哭,问问什么事儿吧? 一会儿说小姐没回来,姑爷去寻小姐了,一会儿又说姑爷回来了,小姐还是没见着…… 这闹腾腾的,分明就是这最后一晚都安了心地不让他何幺幺好睡! 不起都不行了! 这乱的…… 他要是再不起,照这个乱法,若是偷偷有外面的野女人摸进来,一船如花似玉的男人们,个个都是最诱人的时候,倘或谁有点什么差池,让外面女人占了便宜,就是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他这当爹的如何向女儿交待? 扎挣着,何幺幺推醒睡得更不知今夕何夕的薛青:“你这二日怎么也睡得跟个死人似的?” 他最担心的还是那个近日没打着照面,但初进屋就把自己脱得光不溜丢的小戏子—— 别人被占了便宜都是哑巴吃黄连,他可好,一哭二闹三上吊,生怕人不知道他让人看了身子似的,只往大里闹……柳家的脸面啊!以后再是要撵走,眼下也不能让他丢了! 薛青浑身发软,虽耳听何幺幺喊他,但人还是忍不住想要磨蹭磨蹭,无奈他还不及伸个懒腰,何幺幺又戳来:“怎得了,今儿还磨蹭起来了?” 吓得薛青忙起不迭,硬挺着满身的虚软,伺候何幺幺起来。 只是他刚挪动腿,一片潮湿就忽然好似烫了人似的又袭来,吓得他赶紧一跃而起,哪管自己这腰膝酸软,胡乱合了一件衣裳就蹲在床边给何幺幺着鞋。 370.第370章 烂醉如泥:难不成马车也醉 何幺幺也不疑其他,主要是一则屋子里黑乎乎的,二则嘛,他近来也是一身狼狈,那有空顾及薛青。 匆匆忙忙,二人和衣起来,才把门拉开个缝儿,就见那边灯笼下,隐隐有辆马车好似喝醉了似的,东横一路,西横一路地摇晃过来: “这是……哎哟——” 何幺幺指着那马车,还不及问出口,人就被某个急巴巴好似妻主被野男人拐走了的野狐精,一个趄跌撞在船舷上,当即要开骂,野狐精倒还先喊上了: “夫人醉了,难不成马也是醉得?” 喊话间,大半夜也不忘把纱幂罩住头身的野狐精,已经一马当先率领着他那群虾兵蟹将,全都呼啦啦地一窝蜂似的散到了船下,将下面那辆马车团团围了水泄不通。 这是? 何幺幺不解,他忙拉了一个人来问:“夫人这是?”不说陪知府大人喝酒么? 此人可好,偏巧是船家的人,他也不知头尾,迷迷瞪瞪地朝那头一瞅,心里顿时一阵嫌恶: “能干嘛?刚从野男人被窝里爬出来呗!”大半夜就在闹腾这事儿。 何幺幺一听这话儿,再看刚那野狐精铁青的脸,这节骨眼儿,野狐精的脸能好?弄不好那数日未见的两狐狸精也得起来闹腾呢? 何幺幺脑子一转,赶紧装作没看见,一溜烟就往睡房里奔,暗想着他睡了,难不成他还要帮这野狐精出来理事儿? 何幺幺前脚一溜,后脚他这行为就被人丝毫不差地一一转与北堂傲听,气得本就脸发青的北堂傲,整个人一阵阵发黑,暗道: 好啊!欺负小婿时,你就雄赳赳气昂昂,你闺女在外面乱来得不省人事了,你就做袖手旁观……当缩头乌龟了呢?且等着…… 但再等这何幺幺也要回老家了吧? 北堂傲正要咬牙想个“孝敬”何幺幺的法儿,那马车就嘎吱嘎吱地过来,他还那有空多做思想,只觉得那马车比人喝得还醉似的,歪歪倒倒,几次都险险地要翻了过去一般,北堂傲那还等那马车慢慢腾挪过来—— 他三两步就二度往下直奔而去:“你们谁驾的马车啊?” 驾马车的谁啊? 雨墨。 怎得是她呢? 还得从莺哥与玉堂春那日全都去了衙门说起。 这两狐狸精全去了苏州城,纵然说是有个苏秀才在哪里,但柳金蟾素日里就名声不太好,尤其在北堂傲这心里、眼里。没事都常思有事,更何况莺哥还不是个省油的灯,玉堂春更是个动不动就拔毛熨贴的…… 北堂傲左思右想都觉得里面有猫腻—— 他不在身边,玉堂春眼下又是个好上手的,稍不小心,指不定就让柳金蟾得了便宜。 于是,北堂傲再三叮嘱雨墨,一旦柳金蟾在外面找了野相公,回来必要拿她是问。 雨墨可是个人精,她敢惹柳金蟾也不敢和北堂傲吊歪,自是每日把柳金蟾看得好好的,稍有一点不对劲儿,她都会立刻派人来送消息。 至于柳金蟾真的是不是干净,有没有趁着去衙门做人证的当儿,拐进某个院落,又或者在牡丹亭小憩个一时半刻呢,北堂傲一没声闻,二嘛,他算过时辰了。 若是胡跋与那刘宣那等见着男人就扑的女人,即便是玉堂春这等早洗好就等着随时就位的,就是快马加鞭,加上一来二去的路程、以及推门进屋直接上炕,也只够猴急地滚上一遭,弄不好手上的干瘾还没过上,趣味更是只能浅尝即止了。 而柳金蟾一则不是见男人就扑的,二则嘛,她办事就跟猫抓老鼠似的,不把你弄得快不行了,她根本就不动嘴吃,慢条斯理的,急死个人,恨得啊,他想她都想疯了 ——虽说家里有男人不急,但也听说过有她这么不急的。 所以…… 那点点空闲时辰放她外逛,北堂傲在家很是放心大胆地与何幺幺斗。 然,今晚可不一样,初说有白鹭山长在,北堂傲料想她一把老骨头,一年半载能把她那老当益壮的老头子摆平都是好身体了,肯定没有余力。 故而,北堂傲也没放在心上,自然就放松了警惕,只派了雨墨一个人跟过去伺候,到时那知府自会派马车来送。 谁想会出这幺蛾子! 亏得雨墨机灵,在下面一瞅那一溜衣衫单薄的男人们上去,立刻就情知不好,转身一溜烟就奔这跑。 说来也是巧,她正好就碰见了为北堂傲打点晚膳的奉箭。 二人一拍即合,跳上马背就去了苏州城的胡家别院,花钱请了两个肥女人,将醉得不省人事的柳金蟾胡乱套上衣裤,从某个花魁的被窝里拖了出来,甩进停在门边,也不知谁的潲水车。 一路上,奉箭和雨墨手持绣帕将柳金蟾那脸儿、颈儿上的胭脂擦得一片绯红,潲水车就“吱吱嘎嘎”地放马自行了。 “怎么办?” 雨墨好几次偷偷吐两口唾沫星子落在绣帕上辅助擦拭,然衣领上的唇印却是怎么擦也擦不了了。 “别管这个了,这衣裳里里外外的香味儿怎么散啊?” 奉箭对柳金蟾那身上比潲水味儿还浓的脂粉气,一个头两个大! “不如……你去偷两件衣裳……我……” 雨墨比了一个丢到河里洗洗的姿势,奉箭立刻嗤之以鼻:“你当爷是傻子?”夫人内裳的衣结都是爷亲自打的,不过貌似衣裳里也有红印呢。 “那……” 雨墨挠头,然后附耳如此这般献计道:“捞起来,估计就不知道了?”然后眼看着一侧的江面晶晶亮。 奉箭瞪大眼瞅着雨墨,很想问你和你家小姐不会有什么深仇大恨吧?想是这么想,但他已经开始挽袖子了,无奈…… 他人才跳下马车,刚还远远瞅着似乎在船舱里的北堂傲,此刻已经站在了江岸上,心急火燎地朝他们直奔而来: “怎得在这里停马……”好臭的车! 根本不听奉箭一个字的北堂傲一把拉开奉箭,就挑被子,这不挑还好,一挑被子,一股子难闻的潲水味儿,连着也不知哪个骚蹄子用的廉价脂粉香,顿时直扑北堂傲而来。 371.第371章 本性难移:何幺幺又嘴巴快 “呕——” 北堂傲忍住翻腾的恶心,再定睛一瞅柳金蟾那完全变了样的衣裳,还有一片深深浅浅的红印子,当即两眼黑了黑,这是…… 还用问吗? 北堂傲鼻子一酸,要闹又闹得谁看呢?让人看笑话呢! 秉持着家丑不可外扬,打掉牙齿肚里吞的家教,北堂傲想也不想,不管不顾地就将臭烘烘的柳金蟾打横抱将起来,发生了什么事儿,他岂有不知得,但眼下人都醉得不省人事了,那狐狸精是谁,他不敢去查,只想着息事宁人,明儿无论如何一定要离开苏州城—— 绝对绝对不让狐狸精进家! “愣着作甚?还不赶紧让人备水?” 北堂傲抱着臭臭的柳金蟾就往船坞里走,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夫人喝了多少酒?” 跟去的雨墨支支吾吾地回道:“回姑爷……大人们都一个个的敬……”还有三杯三杯的……没有五六斤,也该有四五斤了吧…… “连着喝得?”北堂傲心更紧。 “恩……差不多!”基本就停过吧? “既如此,你也不知赶紧回来叫人的么?” 不待北堂傲发火,奉书赶紧先将雨墨狠狠骂了一通,骂完眼见北堂傲已经急急忙忙地抱着夫人上了楼,这才转身,拿手重重敲了雨墨脑袋一下: “你脑子木头渣做得?这节骨眼还嫌不够乱么?见夫人喝酒了三盅就该赶紧回来报信,看吧,出事了?” 骂完,奉书一溜烟追着上去了,剩下雨墨在原地吐舌头: “我们小姐是千杯不倒,三盅就回来?三坛未必醉,今儿……”肯定是男人太多了,太主动,吓晕的! “今儿什么?” 奉箭正好叫人抬水路过,一听雨墨这话儿,好似话中有话啊,不禁试探了一句。 雨墨可不上当,当即哈哈一笑,赶紧让开道,她又不是傻子,她才不会告诉奉箭说她家小姐和村里的楚傻子一样都是老来得女,不同的是她家小姐是老夫人纵……后生得,身子骨娇弱,天性爱美人,但……消受起来……有数量限制—— 单每日摆平姑爷,都有点稍显后劲不足! 奉箭一见雨墨这模样,就知小丫头藏了秘密,眼下人多,他也不好追问,只在雨墨耳边低低地道了句:“仔细爷亲自来问你!”不信你不怕! 雨墨一听当即眼溜圆,要拉着奉箭喊“好哥哥”吧,奉箭和人抬着水就进屋了,吓得雨墨屋外团团转,她什么都不怕,就怕疯姑爷啊—— 他疯起来是会拿银枪戳人的! 雨墨围着屋外转圈,没等着奉箭,就被奉书眼尖儿地发现了: “屋里此刻进进出出都是人,你一个女人在这儿作甚?” 奉书这话一喊,雨墨只觉得屋里有一道锐利的视线直奔她来,吓得她夹着小尾巴“哧溜”闪得那叫一个快,山里的黄鼠狼都和她没得拼。 奉书暗暗咋舌这速度,屋里的北堂傲虽一心扑在柳金蟾身上,但刚才屋外雨墨一直徘徊不去,倒让他开始注意屋里屋外的情形了。 只见这屋子内外此刻抬水的、送醒酒汤的,更有抱着换洗衣物和弄脏的床单进进出出的,一时间正乱得跟煮粥似的,北堂傲微微皱眉想要呵斥几句“点滴小事就这般混乱,来日遇上大事岂不是都要成无头苍蝇了不成?” 不想他眼一扫到屋门一侧,喝—— 帮忙没有,跟着来添乱看热闹地倒是积极的紧—— 这,北堂傲抿紧唇,远远就见着他的老公公何幺幺披着衣裳在屋外不知何时又冒了出来,还一个劲儿的明知故问问: “怎得了!这是,怎得了?”跟出了什么大事儿似的。 出大事? 自己教养的女儿是这般模样,身为一个老公公还好意思在外面探头探脑的么? 北堂傲憋住一股子气,想骂点什么,但就是宫里的公主出降到庶民家,骄纵再甚,对驸马多么的挑剔,在老公公、老婆婆面前也是得彬彬有礼,不能不“孝”的! 他能说甚?又怎能说甚,只能委屈自己心里吞,希望自己来日有个女儿给自己争口气,看看这公公还看他北堂傲顺眼不顺眼—— 看看谁才是会养的孩子的人! 思想间,北堂傲也不敢十分要强,只埋头在柳金蟾的身侧,亲手打理柳金蟾的更衣沐浴,但脸上那神情可是格外的难看。 偏偏屋外的何幺幺在哪儿不知所以的瞎问瞎说话: “你们这是怎得了?出大事了?” 仆人们无奈,只得答:“夫人让知府大人灌了近好几斤白酒,现在醉得不省人事呢!” 何幺幺很是夸张地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来:“哦!女人出门应酬哪有不喝醉的?”他还当真去喝花酒了呢?做男人就得习惯这个! 仆人们的脸顿时跟着北堂傲的脸一起沉了后半张。 可何幺幺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刚还想着不和北堂傲斗了,但这当公公的惯性,还是让他止不住口的毒舌到底: “哎哟,啧啧,还官家公子呢,就是没见过大世面,一点事儿就弄得兴师动众的。到底是年轻,不暗事儿!”他还以为出什么要紧的事了呢?看这动静,把这一船闹,倒像官府要来抄家的。 “何季叔啊,您先去休息,这半夜看把你吵得,您赶紧去睡,有爷忙着呢!”奉箭一见屋里北堂傲脸色不好,赶紧出来撵何幺幺。 何季叔还想问点什么,屋门突然就合上了,碰得他一鼻子灰,想骂点什么吧,又怕将楼上哪个某某大人送来得狐狸精引出来,少不得摸摸鼻子,等女儿明儿醒来再计较! 屋里一等何幺幺走,北堂傲这憋了一肚子的气想爆发出来吧,但不管怎么说,自古长幼有序,何幺幺再是怎么着也是自己公公,他要说什么? 孝道还是做人的根本,他可不是市井出身的何幺幺,张口就能来,多少不中听的话,别说骂自己公公,就是自己府里的下人,他都没开过口呢! 372.第372章 夜半醒来:今夕何夕在何处 更何况是当着这么多人,他堂堂大公子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能说自己半句,不然……外人看了去,就是下人看着,也觉得是他的不是多,才不讨人喜! 北堂傲憋啊憋啊,最后只得一边狠狠地擦柳金蟾脸上的各种红印泄恨,一边碎碎念: “你个死人,你个没足餍的!”下午才……转过背又去找别的男人。 最可恨的是在家里还时不时装君子,好似她越来越正经了似的! 然,手才重了那一点点,红得一去,隐隐的青紫就上来,吓得北堂傲赶紧抬手,只是这这青紫印怎么…… 北堂傲借着烛火越瞧越觉得诡异,这形状…… 柳金蟾,为夫,明儿和你没完! 夜半,柳金蟾宿醉醒来,嗓子干得要喷火,好在酒好,不打头。 但……这是哪儿啊? 柳金蟾捏紧太阳穴,立刻想起酒醉前的事儿,加上屋内乌漆麻黑的,她啥也看不清,悄悄地轻轻地探手过去,哎呀——肤滑如玉—— 下面……这个这个这个,光不溜丢的,好似啥都没穿呢! 还用多摸么? 绝对是个男人啊! 左听,没有青楼素日里的余音绕梁——难不成……这是大家都睡了? 右闻,屋里没有青楼哥儿们屋里惯用的脂粉香,倒是有点像北堂傲素日里最爱的龙涎香。 再摸摸枕被,缎子那特有的冰凉凉细腻触感,就从指腹一点点地传递上来。 完了、完了—— 她难不成昨儿是喝得太醉,中了人家的美人计,被栽赃进了某个府中哥儿的屋里了? 思及此,柳金蟾晕晕的头陡然一惊,酒当即醒了八九分,眼下能干嘛? 赶紧逃呗,难不成还等着人来拿双? 不过话说回来,拿人拿双难道不该是趁着她昨儿烂醉如泥,两人正……“嘿嘿嘿”的时候才对么? “啪——” 柳金蟾恨得轻拍自己的脑袋,这节骨眼儿不思怎么逃,怎得还有空想这个?就算这哥儿是人家府上养的歌舞伎,专干这个的,她碰了,还不得让她领回家当小侍? 思及小侍一词,北堂傲昨日那后劲十足的模样儿,柳金蟾就觉得凶多吉少——家里那位,她都觉得吃不消了……再娶就是慢性自杀的节奏了。 眼明手快,也顾不得看清这帐里的情况,柳金蟾蹑手蹑脚翻过酣睡的男子,就手脚并用地钻出绫帐开始胡乱穿衣着袜,动作之迅速,一看就是夜半没少干这种事儿老手。 浅眠的北堂傲冷眼看柳金蟾这麻利的动作,敏捷的身手,将被子抱在胸前,一时间只觉得无语—— 连家都不识得了么?真是……想风流,也不想先长点脑子,笨得够可以的!气死他了! 摸摸摸—— 柳金蟾手扶着胡乱的发,一手拿着未来得及系好的腰带,就开始摸门闩。 “砰!”臀不小心撞了桌脚,发出轻微地一声抗议。 柳金蟾赶紧扶住八仙桌,黑暗中一个隐隐的茶壶就深深唤起了她干渴的不适感。 喝?不喝? 手快于脑的柳金蟾未做判断,手就开始摸茶杯,不想,她才倒了半杯水下去,隐隐觉得身后有不善的视线。 这深更半夜的……难不成……被发现了? 一回头,喝—— 挑起的帐内,一双那怨夫似的眼神就好似那暴雨前的乌云般罩来。 “我我我……只是喝杯水!”不会又是一个要负责的吧? 柳金蟾手执茶碗,脑中立刻浮现出北堂傲那张幽怨的脸,可怜她柳金蟾昨儿下午才和相公信誓旦旦说绝不娶小的呢…… 北堂傲咬咬唇,想骂点什么,但…… 这男人啊一旦心里有了谁,就巴心巴意只有心上人,没了自己,尤其是又嫁了她,久了,就不自觉地凡事皆以妻主马首是瞻,就是再大的怨气,也舍不得她受一点苦,即使两口子闹别扭,他也忍不住要让妻主先吃饱穿暖,身子受一点儿损伤。 因此,恼归恼,纵使打定了主意要好好儿收拾柳金蟾,北堂傲习惯地披衣起来: “笨手笨脚的,喝杯茶连自己家茶壶都找不到么?” 说话间,北堂傲已经抬手夺了柳金蟾手中的茶碗,开始倒茶。 柳金蟾有点反应不过来:她……这不是她相公么? “先就着这杯喝两口,别喝多了,水冷着呢!” 北堂傲小心地将茶碗放进柳金蟾手里,就开始点灯,他本欲喊弄瓦几个起来喊厨房烧水,重泡一壶醒酒茶,这才想起这是在船上,船家怎么会愿意起身,只得作罢,转而监督柳金蟾只需喝上两小口。 无奈茶碗袖珍,一口下去,嘴还没打湿呢,就没了,滑过嗓子眼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相……” 柳金蟾两手捧杯看着北堂傲,想开口再要吧,又看北堂傲灯下的脸一直板着的,还不拿正眼看她,分明就是昨晚的事还没了呢! 柳金蟾垂眼不禁想要说个蜜语甜言来哄哄,岂料她眼珠子才往下低了低,人就被北堂傲似是羞难禁地推了推: “还没个餍足么?” 柳金蟾尚未明白,就见北堂傲两手猛拉下袍挡什么似的…… 柳金蟾手执茶碗,眼不禁就跟着这动作转动起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别说这么一看啊,真有点欲遮还露的诱惑感。 若是以往,看就看了,他北堂傲还不给她?但今儿,他心里梗得很呢,让她舒服,就是让自己不欢喜! 挡!挡!挡!寸丝不给看! 北堂傲越挡,柳金蟾嘴角的幅度就扬得更高了——真可谓是,“天生丽质难自弃,一线露出四下无颜色”。 “相公……” 柳金蟾笑得猥琐地对着北堂傲比了比胸口:事业线全面沦陷了。 北堂傲一垂眼,大开的领口可真正是什么都挡不住,顿时恼红了脸,赌气似的,他也奋力一把拉上,挑衅似的回看柳金蟾:看你还能看哪儿? 乘着北堂傲拉衣襟之际,柳金蟾悠哉悠哉地悄悄儿倒了一碗茶,慢慢连着北堂傲这孩子气的模样一起品: 有意思! 373.第373章 借题发挥:敢乱来念不死你 “笑什么?” 将腰带复又紧紧系了系的北堂傲,回看柳金蟾这一副笑意浓浓的模样,傲娇地扬起下颌—— 他今儿打定主意了,为了惩罚妻主这朝三暮四的烂习惯,他这次要她什么便宜都捞不到,别以为家里的男人就是随叫随到、想干嘛就能干嘛的! 柳金蟾细细地抿完第三碗茶,微觉嗓子舒服了些许后,趁着弄瓦几个又被喊出屏风睡后,她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碗,视线将把自己抱得密不透隙的北堂傲上下,细细地巡游了一遍: 昨儿可气得不轻呢! 北堂傲现在只比粽子包得微微薄了点儿,但……绝对是缝隙未漏,他现在可不怕柳金蟾看。 为示已挑衅,北堂傲索性挺直腰背,大喇喇地给看,他就不信柳金蟾的眼儿还能透过他衣裳了去? 柳金蟾眼睛微微斜了斜,有些话眼下不好逗北堂傲,干脆挠挠头,好女不和男斗—— 不给看就不给看呗!难道她还能使强?她可是正人君子哩。 柳金蟾转身,打个呵欠,决定去睡,她人此刻还困得紧呢?刚才那一惊过去,她的困意又袭来,是自己家就可以放心大胆的睡了。 柳金蟾这一副目中无人状,顿时让北堂傲不欢喜了—— 这不明明白白写着他北堂傲可有可无,她柳金蟾厌了的额意思吗? 北堂傲嘴巴一撇,寻了一张桌边的凳子坐下来,近伤心起来: “外面的男人就那么好?为夫就不如人么?”这才多久就弃之如履了! 呃…… 柳金蟾不知这话从何来。 “相公……这大半夜的……”夫妻闹别扭多夭寿。 柳金蟾归来暗拉北堂傲的袖子:“岂不让人笑……” “笑?笑什么?昨晚妻主一身……回来,还嫌为夫不够露脸么?这就露脸了?” 北堂傲嘟着嘴,才不吃柳金蟾这一套,他都还没好好热乎过,就要做弃夫了,要脸面来替柳金蟾打肿脸充胖子么? “妻主你说说,为夫到底哪儿不够好,你的心思就不肯多留一点儿?难道为夫是洪水猛兽,又或是生得青面獠牙了,夫人没一年就厌弃了么?” 这话…… “相公,说什么呢?为妻不是应……”柳金蟾再拉北堂傲袖子,微微开始觉得头大。 “应?应什么?往野男人被子里钻么?” 北堂傲才不想听柳金蟾的话呢,开口就是: “为夫家进门才不到一年,妻主就这般不待见,日子还怎么过?就是喜新厌旧,若他们生得比为夫强,为夫就认了,可不及为夫的那许多,妻主怎得就不能为为夫收收心呢?为夫哪儿不好,妻主只管说,何苦这般来……”爱理不理的。 正面回答? 傻子呢! 柳金蟾揉揉两穴,但凡内人这般无理取闹地折腾,娘曾经和家姐说过,这种时候通常,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你男人寂寞了。 放在北堂傲身上,那就是他没被嚼烂,在恨她贪多嚼不动呢! 下辈子谁再喊她成亲,她她她……宁死不屈还是做不到! 所以…… 还是只能服小作低,大女人能屈能伸,自己男人不让让谁呢? 顶着北堂傲那随之而来一段又一段的怨念荼毒,柳金蟾不断告诉自己过了今晚就好,少不得在北堂傲数次轻轻地推拒下,将北堂傲揽进怀里诱哄,不就是怨她嚼不烂吗?她再嚼一次! 还嚼不烂的话…… 就让北堂傲把她柳金蟾嚼来吃了得了—— 呜呜呜呜…… “家里又不是没有,为夫难道不行的么?无余力还罢了,妻主老在外面那样儿……倒像为夫是个不行的,不知的还当为夫是个夜叉。妻主也该摸着心儿好好儿问问,为夫何时曾不愿意,妻主……妻主你这怎么着,为夫没有不愿意的……难道,为夫在妻主眼底只是个摆设不成?” ……你不是摆设,我是! 嚼过之后的北堂傲越夜越精神,叨叨声又起,只是怨气声,化作耳畔的柔柔枕边风: “孩子也要落地了,你这么个性子到底要什么时候改改?不知道的,还当是为夫在家多凶多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老老小小哪一样不是为夫在操持打理,妻主要读书,要求功名、要与这些个达官贵人们应酬,为夫都懂,但……也该有个分寸不是?” “恩……”小的好像还在她肚子里吧? “你啊,别人的事儿倒跑得没个白天黑夜的,家里孩子要落地了,抱被、小孩儿衣裳、怎么请乳母奶爹一样样都还没着落,妻主也不说管管,就只管在外面跑,外面的男人就那么好,都跟香饽饽似的?为夫知道妻主一时心也收不回来,但对为夫多上上心也好!” “……恩!”困! “为夫所求也不多,无非是妻主多些陪伴、多些怜惜,就是再苦再累,为夫为了妻主也甘之若饴……听见没?让你多疼疼为夫!” “……呃?”说得啥? “睡睡睡,呃什么呃,让你多疼疼为夫,都不成?” “成!你想怎么疼?”速战速决了! “讨厌了,哪有人怎么问的……素来不是妻主想怎么疼……就怎么疼的么?坏死了!和你说话了,又装死……满脑子的坏水,就会装!哎——为夫为妻主养多多的孩子好不好?妻主喜欢男孩还是女孩?说话了!” “……都行!”还没念完啊! “又说好听话开心为夫。为夫知道,你们女人个个就只想要女儿……为夫也想给妻主养多多女儿……” 只要你停止叨叨,就算你一堆赔钱的儿子,她柳金蟾也认了,真的……好……困! “妻主啊……哎哎,不许装睡!你实话告诉为夫,这外面的男人哪儿好啊?” 见钱办事,无钱走人,从不叨叨! “说了,不生你气!说啊——一到这节骨眼儿,你就装!金蟾,你心里,有没有我啊?” 梦里都有你在叨叨啊! “说啊——要人时你就卯足了精神,这一要够了,你就睡,说话了,说你心里有没有我?” 374.第374章 翁婿同心:一个战壕的战友 ……叽叽呱呱、呱呱叽叽…… 一个时辰过去了,又一个时辰过去了…… 北堂傲的枕后细语从月上中天说到月落江面,宛若长江之水天上来,奔腾到此忘了回。 柳金蟾软软地匍匐在榻上,三魂六魄徘徊在半睡半梦之间,呈投降状,嘴里是恒古不变地:“嗯……嗯……有……爱……特爱……哪都爱……” 眼巴巴地数着那自鸣钟一格格地跳,柳金蟾只觉得度秒如年—— 谁来救救她啊!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过她,其实每个男人都有当唐僧的潜质。 但……当唐僧也该分分时辰是不是,大半夜的叨叨,她可是个宿醉的人哦! 头疼欲裂,都是被念的。 临到天将明,柳金蟾终于酷刑结束,进入深睡眠,只是…… “咚咚咚——金蟾,起了起了,爹有话说!” 天刚明,预备进城再采买点物事的何幺幺就开始敲门了,恨得柳金蟾只想两爪并用将床头挠成大花脸: “爹啊,女儿头疼,就不能晚些么?” 脸面什么的,哪有睡眠重要,柳金蟾埋头在“北堂被”下,困得头都不想抬,被喊得实在不耐烦了,只得大喊回道。 何幺幺一听生气了: “你个死丫头,大半夜精神,折腾不睡,这会子爹叫你,你还有脸不起了!”别以为他昨晚上啥都不知道——那么大的动静,头疼?哄谁呢?腰断了还差不多! 柳金蟾还想挣扎,北堂傲急了。直推柳金蟾:“妻主赶紧去吧,公公这一大早儿喊得里里外外皆知,还不知咱们夫妻晚上干什么了呢?您再不去,公公再喊两嗓子,为夫可怎么出门啊!” 死要面子的北堂傲话毕,一面命奉箭给何幺幺开门,一面托起死狗一般的柳金蟾,一边亲了又亲地唤起赖床的妻主,一边不理妻主的沉默抗议,自行给她穿衣着袜: “乖哦,妻主起了,快起了,有人呢,先把衣裳穿了,乖,伸出手来……哎呀,往哪儿伸呢。讨厌,也不怕人见着,一大早就不老实……让人笑你呢!一会儿回来不行么……等都扥不及么?听话……讨厌,又来!” 坏妻主,一大早就贴这么紧,该君子时死不正经,不该君子时又循规蹈矩的…… 困得对叨叨已经免疫的柳金蟾才不听北堂傲说什么呢,顶着两只熊猫眼嘟着嘴儿,整个人就挂在北堂傲的身上贴着继续梦游—— 她再也不敢在外面喝花酒了,相公分明就是笑面酷吏转世。 “妻主别这样了,你松开些!回来都依你!”好粘人。 尽管两手不得闲地为柳金蟾整理衣装,北堂傲还不忘一边说,一边不时亲亲亲妻主不满的小猪嘴诱哄,简直就是把柳金蟾宠到了骨子里似的喜欢,看得一边的奉箭和奉书咋舌。 弄瓦几个更是看得眼睛都不眨,突然眼睛有点湿润,他们想起了他们被卖前的家里,爹爹也把他们当宝贝似的疼着……亲一下就好幸福好幸福—— 好羡慕夫人! “起个床也让人绊着脚……金蟾?” 在门口等得要二度喷火的何幺幺一见门里送出来的柳金蟾,当即吓得几乎咬断了自己的舌头:这是…… “丫头……你相……那野狐精收拾你了?” 眼见着眼睛都还半闭着的何幺幺,赶紧搀着自己女儿迅速下了船。 柳金蟾连打了三个呵欠后微微点头,她直接怀疑她爹和那北堂傲这次是一个战壕的战友——合着伙来收拾她呢! “啧啧啧……够狠的!”不愧是妖精,让他和青儿梦而不断就罢了,居然对自己妻主也不遗余力。 “丫头啊,以后……先收敛点儿,这以后再是见了天仙,他不走,你都给爹克制点,知道不?” 何幺幺越看女儿越觉得心疼,尤其是眼睛边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要知道他的丫头这辈子,就是最荒唐的时候,也从没留过这么两黑圈圈。 说着何幺幺还红了眼儿: “早就和你说了,来路不明的男人千万不能碰,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遇见个厉害了的吧?你身子骨弱,凡事可得悠着点儿,你就是不怕死,也该为你爹我想想,爹可就只你这么个指望,你娘年纪也大了,爹再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养不了第二个丫头了!” 柳金蟾肿着核桃似的小眯眼,瞅着她心爱的爹爹,直接怀疑是不是那福娘泉下心有不甘,故意要借这两个她生命中很重要的男人,来无情地念死她呢? “看你这眼儿……哎,死孩子,家里明放着一个你不碰,你去碰他作甚?你娘给你的钱不够,你问爹要啊!爹也为你攒着好些梯己,舍不得给你乱花,不就想着来日给你办婚事时风光些,拿出的聘礼的也沉手些……但你……真没钱,爹难道还不给你?” “你个榆木脑袋,难道你爹还不及你娘疼你不成?” “看看这脸,这眼睛。这……” 常生一细看女儿悲惨的模样,忽然就发现金蟾颈上一些不正常的青印子,当即胸口梗了一下,这能是谁留得? 野狐精再是狐媚子,还是讲究些体面的,他即便爱这些,也断不会留在衣裳外…… “死丫头,怪道那野狐精收拾你,你啊……家里有个公夜叉又不是不知道,还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你这不是给他找着理由收拾你么?看看。看看,寻常人家男人见着心里都得七上八下的,野狐精那妖精能不好好收拾你?是爹都得揭了你的皮!” “啧啧,你今儿还要去见你们山长,可怎么见哦……”后面略去四千五百四十九字…… 二号“北堂爱”“哒哒哒”地话,就跟那机关枪似的又快又多,柳金蟾几乎就只有听的份—— 她柳金蟾做什么了? 柳金蟾简直无语,昨儿她已经很君子了好不好,换做过去,那一群倒贴不已的,她虽不如大姐几个能全都拿下,但起码至少三个没问题吧?但她却一个都没碰不说,还人都没摸几下,眼都没斜呢!可恨她对薛青都没这么君子过…… 然,就这么君子,还被这么收拾了一通—— 所以,她从来不想成亲了! 375.第375章 别情依依:临别还是要骂人 谁,敢此刻说时间好似白驹过隙,柳金蟾今儿保证不打死他! 听凭老爹好似更年期到了的叨叨近一个时辰,柳金蟾昏昏欲睡,几乎看见了周公家门口的大棋盘,何幺幺才终于说出了他今儿谈话的重点: “丫头,爹今儿就坐船走了啊!你——” 音没落,柳金蟾陡然间从梦里惊醒:“爹,你要回去了?” “死丫头,爹要走了,你就精神了,有你这么不孝的?” 何幺幺刚到伤感处,眼见柳金蟾精神来了,顿时来了气,一手就恨铁不成钢地敲在了柳金蟾的脑门上: “还说不会有了相公没了爹,你这相公还没站稳脚,你就先把你爹当累赘了啊……”再略去口沫横飞数千字的骂人语。 这别情依依的情景,柳金蟾站在杨柳岸边,无奈看着她爹手叉腰,足足骂了她又一个时辰—— 尼玛,这也太狗血了点吧?她如此一个浪漫多情的人,难道不能有点煽情的?还是男人都这么煞风景,爱这么直接地表达“爱之深、念之切”的? 难道她被诅咒了? 还是泰极否来?运气用完了? 柳金蟾那厢被骂完狗血淋头第二场。 这厢送妻出门,睡回笼觉养神备战晚上下一场的北堂傲,一个呵欠起身,还不忘在狭隘的屋子舞枪弄棒好一阵,让楼下的船家夫妇盯着顶上好一阵阵的木屑飘下,心里一个劲儿疼。 洗去一身臭汗,再泡上半个时辰祖传药浴,北堂傲宛若重生一般,精神焕发地踏出浴桶,只觉得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儿无处使,好像屋外能有一片山林旷野,能让他好生骑着马儿驰骋,碎上大石几方。 “夫人还没回来?”又死哪儿了? 簇新的折枝缎面绣袍上身,北堂傲就小心翼翼地对镜描眉妆,观唇色:眉目有神,唇色饱满,果然是女人如水,男人如花,这水一足,看他这面上的光,比昨儿不知强了多少倍? “还在外面挨何季叔训呢?”奉书悄悄儿附耳偷偷笑道。 北堂傲也禁不住嘴角一勾:他还当她今儿想着那玉堂春要归苏秀才了,跑去偷瞧了呢? “骂骂也好!”省得今后应酬也这么混账,满身的印子,还大大小小的,一看就知不是一个亲的! 北堂傲心情地甚好地从一花芽里,挑起一指甲玫瑰香脂悄悄抹在有些干涩的唇角,果觉增色几分。 “夫人没去衙门吗?”放下脂粉盒,北堂傲还是忍不住一边在摊开的首饰盘里挑选,一边开口将柳金蟾的行踪问细了。 奉书就忙回禀北堂傲,说柳金蟾自今儿一早出门至今,都在那码头上不曾走开过。 北堂傲眉一挑,微微露出几分诧异之色:晚上再到外面去找快活啊?活该! 既如此…… 北堂傲拿起一串红宝抹额在眉间比,刚落下的心,在乍见镜中某一角的似乎有意人影在屋外飘荡时,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突然皱眉向一侧的奉箭道: “今日那玉班主的案子要结案,你不领着雨墨在衙门旁听,怎得还杵在这儿?”金蟾不去,家里再不去个人,岂不是让那玉堂春当他们过河拆桥? 奉箭抿唇,低着头,像是赌气一般低低道: “玉班主的案子虽昨儿未结,但其实昨儿下午就写好判词了。”他去干什么,明知是输的案子,还跑去守着,巴巴等人白眼,还是等着看人哭哭滴滴好玩呢! 北堂傲正插簪子的手不禁一怔:“这么快?”事实再清楚,也该听听人再说说不是?难不成真就无一点转圜的余地? 奉箭在北堂傲身后,面色凝重的点头,像是他的案子一般,一脸沮丧,看得北堂傲好生不快。 “案子一点儿也翻不了?”不是筹备了许久,金蟾还帮他弄了不少所谓的“感天地、泣鬼神”的血书状纸么? 北堂傲漫不经心地放下手中的福字玉簪,又拿起放置在另一头丹凤簪,在镜中比了比,还是觉得不甚满意。 奉箭叹了口气,垂头丧气地抱怨道:“玉班主他们除了那一纸血书外,再无其他证据。”亏得当初说得那么铿将有力,结果一到堂上,那刘府是人证、字据一样样的上,他和苏秀才倒好,只一张寡嘴,除了声泪俱下、舌灿莲花外,半个人证都拿不出来。 北堂傲一听这个,脸也不禁沉了沉,他是觉得那苏秀才也该这么好好收拾收拾,才好杀一儆百,告诫天下文人墨客,尤其是这些个自恃清高、哄小男人就跟家常便饭似的女人们别当男人的便宜是好占的……可真这么判了,玉堂春这大半年的罪可不是就白遭了? 北堂傲不禁有点进退两难,打心底的话,他素来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苏秀才是不是白眼狼,他还不知呢! 北堂傲微微一顿。 奉箭见此这意思,好似是公子今儿高兴,事情又有了转圜的余地?他不禁赶紧上前趁热打铁道: “爷,俗话说的好,送佛送上天,咱们不如……” “不如什么?” 北堂傲抬眼,神情微微有些发冷,吓得奉箭赶紧将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吞了下去,迅而改口道:“看他们可怜……帮上一帮?” 北堂傲冷冷一笑,反问奉箭道:“怎么帮?以势压人?若是不能以理服人、以证取胜,外面旁观的百姓们会怎么说?” “人人都知道刘府……” “错!” 北堂傲丝毫不给奉箭半分狡辩的余地: “百姓们素知刘府如何如何,亲眼见过的有几个?衙门办事讲究的光明正大、以律法为准绳,今日百姓同情玉班主,是因玉班主与刘府比,势单力薄,但……刘府证据确凿,人人都心知肚明,就是苏秀才拐带玉堂春,咱们插上一手,非要颠倒黑白,百姓们会怎么说?” “呃……”奉箭心头一怔。 “那你知不知道,百姓们在外,是怎么说玉班主与那知府大人的?” 北堂傲微微地将声拔高了些许。 376.第376章 旧案难翻:北堂傲拒绝相助 奉箭垂眼,他正经男子,自是没听过百姓们的家长里短,但那日……玉堂春的话可不言犹在耳么? “刘府可不是泛泛之辈,寻常百姓都知有冤情可以进京告御状,刘府在京城可不就有现成的人儿?到时,一状告到京里去,皇太女坐镇,这黑白还能颠倒了去?”就算玉堂春去把皇太女也伺候好了,也不过是又多一次: 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呃……”奉箭一怔,不曾想这样一个案子还能闹到那么大去?但刘府京里的姨母可不就是皇太女心腹的女媳么? “到时……别说苏秀才的前程捡不回来,弄不好以二人私相授受、伤风败俗,先各打五十大板,然后再判那苏秀才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不仅是革除功名,只怕刘府再狠些,弄她个流放,也难说!而玉堂春,他与知府大人的事儿会不被揭开?” “这一揭开,刘府可是什么事儿都没,咱们和知府大人一个都干净不了!” 北堂傲话毕,狠狠得瞪了奉箭一眼儿:真正是头发长见识短,也不想想那玉堂春的卖身契而今在谁手上? “奉箭啊奉箭,你可知,如果圣上知道官员私下里包养戏子,还为讨好戏子,颠倒黑白,冤枉同僚,是何罪?轻则合家流放,重则是要掉脑袋的事!胡跋那狐狸会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懂不懂?” 北堂傲眼看着这个脑袋一热,差点将他收拾刘府的一番安排毁于一旦的奉箭,只觉得头大且无言形容——榆木,也没这么笨的! 奉箭只得低了头,但脸上的神情却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爷的意思,这案子必须秉公办?”奉书眼见北堂傲不欢喜,赶紧上前挡住奉箭,好似关心似的询问道。 北堂傲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走了一个榆木脑袋,又来一个傻不愣登的二杆子:这还是在说,他们北堂家从来都是徇私枉法的么? “奉书啊,你这是问的什么话?” 北堂傲少不得好好给二人洗洗脑:“百姓们来告状,求得是什么?难道不是秉公执法?” 二人点头! “既是秉公执法,那么你们还求什么呢?难不成因为玉班主与咱们相熟,刘府与咱们有过节,咱们就必须歪曲了理?非要人家输?这还能叫做青天大老爷?” 奉箭和奉书语塞。 “你们啊,还好不是一方父母官,若是官也是两个糊涂官!” 北堂傲眼见二人心服口服了,外面的人影也不晃动了,他索性又开始理红妆: “你们二人啊,以后记住,这当大人断案啊,不是谁可怜就得是赢家,也不是谁来告状,谁就是无辜的那个,断案就得光明正大、秉公而行,所谓人情……也不过是法外开恩,酌情考虑罢了,你们啊,以后夫人当了父母官,都给我闭嘴,少去参和,越参合越乱!” 奉箭和奉书赶紧捂住自己的嘴。 北堂傲挑了一根簪子令奉书插上,眼却瞅着镜子里那晃动的人影渐渐离开的黑影,心里一份重量微微落下: 不是他无情,而是这个案子,他帮他们,就等于引火上身—— 权臣之所以能为权臣,不是因为功多高、势多众,人多跋扈,而是皇上信任你,觉得你胸襟大度、谦恭又忠心不二,才会把大权交给你!至于前者,通常都死得早。 然,奉箭思来想去,觉着以公子之才智,定然有办法,不过是不想帮忙而已。他踌躇再三,眼见北堂傲要理好妆了,少不得硬着头皮又开了口道: “爷……就没点别的办法?” “你这么想帮他们?”滥好人就是滥好人! 北堂傲不答反问,一面让奉书插好后,再取来纱幂,罩住他的身貌。 奉箭低头:“若爷不开口,苏秀……姑娘不仅是前程尽毁,就连名声也保不住!”这可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 “过去不也是这么判的吗?”怎得今儿还严重起来了似的。 北堂傲起身,开始挑选要出门的外袍,压根不想为这素未谋面的某某人前程,操心掉头发,说句不中听的话,他北堂傲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那有闲情再管别人的事儿。 “奉箭啊,不是所有的人都值得同情和帮忙的。你想,她不美色当前忘乎所以,怎会落得而今这声名狼藉的下场。”只可怜了那玉堂春差点被心上人拐了清白,不自知,还痴痴念念为了她把自己折腾了大半年,落得人尽可妻…… 傻乎乎的,这没拜堂成亲,怎么能轻易信女人们的花言巧语呢? 北堂傲不想说话,他心里倒是有个想法可帮上二人一点儿,但……眼下,他还得让那苏秀才愁上一愁,目的方好达到—— 青儿要走了,这玉堂春也得早早打发了才好呢! 思及此,北堂傲不禁回头看奉箭:“那卖身契给那小戏子了吗?”门外无人就不用酸不拉几地喊什么玉班主了,下九流也让他挂在嘴边尊重,真担心他折寿。 奉箭赶紧道:“昨儿……” “那苏姑娘见着小戏子,神情如何?有意思么?” 北堂傲才懒怠听奉箭后面解释的话呢,他而今脸奉箭都想打发了,居然敢带人在门外偷听他说话,真是人心隔肚皮,他还不曾想,自己养了这么一个吃力爬外的东西! 奉箭拧眉想了想:“好似……” “其实那苏姑娘一直就没忘过玉班主。”奉书抢过奉箭的话头,“自听说,玉班主这大半年做得这些个荒唐事,都是为了她时,她这一路坐船来,一直都对着江面出神,还问小的‘玉班主是不是瘦了’?过得苦不苦什么的!” 北堂傲撇嘴:“这倒是一个个多情的……” 奉书和奉箭立刻点头,希望让自己的爷爷感动感动。 岂料…… 北堂傲待要赞她两分吧,但一转念,他就想到柳金蟾对那些个没得手的花魁们那等垂涎三尺,而对自己…… 第一晚是要不够,这后来…… 377.第377章 舌灿莲花:苏阡陌旧情难忘 再喜欢,后面还不跟马棚风似的,自新鲜劲儿一过,屋里的事儿,多少次如狼似虎地见他就扑过?现在,到了晚上都成他恨不得扑她了…… 思及这恼人的房事,北堂傲嘴角无表情地勾了勾,冷笑似的问道:“二人……还没有过吧?” 奉书和奉箭脸一红:他们还未婚呢?哪知道这个? 北堂傲一看这二傻的呆样,就摇摇头预备出门去: “你们啊,嫁了人、了解了女人,就知道这痴情不痴情的话,几分真几分假了!” 得不到的都是最好的,得手了的,都是草!慕容嫣柳金蟾一个都不是好东西!尤其是柳金蟾,以前还“宝贝儿”“宝贝儿”“心肝儿”地哄他与她好,现在……晚上让她尽点人事,还得斗智斗勇找时机呢! 北堂傲愤愤出门。 奉箭和奉书也不知自己公子哪儿又不对劲了,谁也不敢说话,只得巴巴跟着,正欲喊:“公子去哪儿?” 外面柳金蟾就灰头土脸地急急回来:“出门?” 北堂傲刚才那漠然模样立刻变作娇滴滴的俏夫郎,嗔道:“出什么门,妻主不在,为夫出去作甚?” 说着,他就悄悄挨近柳金蟾:“妻主?要出门?” “得陪我爹买……不如相……” 柳金蟾心里挂牵着刚才莺哥的话,但一开口,又忽然想起她爹和北堂傲这水火不容的翁婿关系,岂能让北堂傲陪她爹?自己嫌死得不够快还差不多! “这样……” 柳金蟾悄悄拉过北堂傲到屋里低语道:“我爹急着走,但你知道今儿是玉班主案子……听说赢不了,莺哥哭得厉害,我想着,不如相公……” 北堂傲嘴微微一撅,他还想着柳金蟾今儿带他出门采买送各处亲戚的物产呢,不曾想想让他去安慰小戏子—— 他多大福报,也能得他堂堂国公去安慰?当自己皇后呢! “妻主,真是瞻前不顾后的,当初咱们就说避嫌躲了老远。这节骨眼儿,咱们夫妻怎么能过去?” 说着北堂傲拉过柳金蟾在耳边咬耳朵道: “为夫听奉书说,说那苏秀才这大半年来,其实一直对那玉堂春念念不忘,你这突然冒出来,还说是助他让知府大人再审的……岂不让人疑心?” 柳金蟾一听,暗赞北堂傲好心细,可不如此么?自己避嫌了这近十来天,偶尔见面都佯装不识得,这一凑上去,岂不是暗示人家苏秀才,她和那玉堂春有一腿儿? “再者,妻主与那苏姑娘又是同窗,苏姑娘多爱面子,她当日被送进大牢,还死活不许人通知家人,眼下重审又维持原判,你突然跑去,妻主将来让那苏姑娘怎么在白鹭书院立足?”弄不好还以为你也给她戴了一顶绿帽呢! 北堂傲鼓起三寸之舌,就为了一会儿能和柳金蟾一起去苏州城逛街,他都好久没出过门放放风了——一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关都要关疯了! 柳金蟾一想可不就是这话儿,但…… 一想到莺哥哭哭滴滴的模样,柳金蟾又觉得自己既然开了头,不说帮到尾巴吧,起码给人打打气,让那知府大人看着她的面子,给放点水也好啊。 然,北堂傲的话又是正理,她这一去,玉堂春这些年做得,为的不就是能与那苏阡陌复合?她一冒出来,人家一番努力岂不是要付之东流! 哎——前退两难! 不能不仗义,也不能袖手旁观,真是愁煞了柳金蟾,最关键的是,她爹还带着薛青,在下面等着她呢! 北堂傲眼见柳金蟾苦着一张脸好一会儿后,方一副想了又想,绞尽了脑汁的模样,试探着低低建议道:“妻主……不如……” 北堂傲在柳金蟾耳底一番如此这般这般的嘀咕了一番。 柳金蟾不住地点头,就在她要在最后一个问题时点头,不禁一愣,抬眼瞅北堂傲,惊道:“你要和我们一起上街?”嫌她还不够糊吗? 北堂傲嘟着嘴委委屈屈地点头: “为夫知道公公不待见傲儿,但……常言说百善孝为先,为夫千不好万不好,岂能不孝呢?所以……妻主,无论如何,你一定要让为夫尽这点孝心!再说,为夫进门这么久了,也没给婆婆、族姨什么的买点东西……就算眼下没钱,也让为夫跟着公公学学,你想啊,将来咱们回去,为夫不也得给家里各房人采买些特产么?今儿正好知道大家都喜欢些什么。” 柳金蟾哑然,她难道和北堂傲说,不用了,你将来记忆恢复就会改嫁的? 柳金蟾不敢说,下面她爹又开始扯着鸡脖子似的嗓子开骂了,骑虎难下,无法,她只得叮嘱了奉箭一番,带着北堂傲和奉书直奔她爹处,再杀向苏州城的小摊去。 北堂傲欢喜啊欢喜,尤其是看着一见他就苦了一张小脸的薛青,他的笑容便大得隔着纱幂都能让人看见—— 啊哈哈哈! 哼,想临别依依不舍,去!也不看看他北堂傲是谁,准不准!给不给你这机会! 柳金蟾这一行大房对小通房,完胜。 奉箭却是心思重重。 他打马一到衙门外时,衙门内早已经是鸦雀无声,只余部分衙役们的呼噜声——最近太累了,一连查审三个案子,其中两个还是牵涉朝廷重臣,苏州一霸的刘府,可谓是慎之又慎,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马虎。 奉箭勒住缰绳,直奔牡丹亭,才知玉堂春他们就没回来,已经去了码头,急得奉箭大腿一拍,跳上马,也顾不得莺哥追着喊:“你现在去能干嘛啊?”人家你侬我侬的,煞什么风景呢? 奉箭拉住缰绳:“我们爷让我把玉班主的卖身契交给玉班主——”他不去,他们才不知能干嘛呢? 莺哥还没回神,奉箭已经好似疾风一般消失在了街角。 “卖身契?” 莺哥先是一愣,接着一拍脑袋,转身跑进屋就去帮玉堂春收拾行李。 头一样,唱戏的行头? 估摸着若能嫁人也用不上了,先暂且隔着! 378.第378章 新仇旧恨:老狐狸亡我之心 莺哥胡乱地弃置一边,埋头去翻衣箱,这一拉,好生羞人,全是薄如蝉翼的底衣裤……这个……莺哥赶紧压紧箱底,但又忍不住拿来看了看,脑中不禁浮出柳金蟾见他时惊艳的模样来,要觉得好生羞人吧,外面忽有人进来: “干嘛呢?” “什么干嘛不干嘛的,去,赶紧去预备一匹马……你再让吴叔去码头,告诉他,无论如何拖着那苏秀才,我不来,别让上船,知道不?” 来人也不懂,只看莺哥将班主的东西翻得一团乱,但一想班主的东西素来都是莺哥打理,便不多话,转身就去办事。 莺哥放下这边箱子,一连又翻了好几箱,衣裳倒是不透了,就是……绫罗绸缎大花大朵,还剪裁得不是这儿开个叉儿,就是这边故意没缝衣带子,一拉就往下滑的,哪像正经男人穿得嘛! 莺哥有点急,看着一炕头的衣裳,咬唇想了想,才想起昨儿玉堂春伤心好一阵子,才丢在某屋角的包袱,他巴巴提出来,打开一看,果不其然,就是去岁师兄与苏秀才刚相遇时的衣物,件件都是粗布,偶有一件细布的还是半新的——当日没敢狠穿的! 莺哥微微觉得有些伤感,他重又包好衣物,想要帮玉堂春收拾几件首饰过去,但仔细一想那苏家据说家徒四壁,这些首饰拿去,以师兄的性子,指不定也是白白添了家用,弄不好那苏家富了,后面又嫌弃师兄了。 莺哥想到这儿,就捡了二三样,反正穷苦人家打扮越俭朴越讨公婆喜欢,余下这些…… 莺哥想若是这苏秀才对师兄是真心,自会大轿子来抬师兄,到时这些师兄挣得物件,就当嫁妆如数抬去,若非真心,倒不如他留着,省得师兄回来时人财两空,重操旧行岂不难受? 若在过去,莺哥会觉得师兄终于是苦尽甘来了,但……自不久前见了苏秀才后,他隐隐心里就觉得,玉堂春太天真了,毕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乡下的穷苦日子,就算苏家门楣不嫌弃他千人枕过,只怕那地里的农活,家里内外的操持,以及可谓的人言等等,都会把他活活压得喘不上气来…… “该死,怎么能想这种不吉利的话呢?” 莺哥拍拍自己的头,对自己说: “如果那苏秀才是真心,苏家不计较师兄出身,师兄不说自己是玉堂春,苏秀才就是没有了功名,凭借师兄挣得这些田产首饰,日子也该是过得小康一般!对对对……就是这样……” 但无论怎么说,莺哥真的很难骗自己,又或许……是他内心其实并不希望师兄过得这么好,是嫉妒? 又或者该说,凭什么他乱成那样都有好归宿,他莺哥才是班主的儿子,却什么都没有,除了这个—— 没了师兄就好似没了活路的郑家班。 苏州码头,江风习习。 别情依依? 错! 一个个都跟被鬼追似的,先是苏阡陌与那玉堂春刚才还两望烟水里,后一刻得了卖身契,那边船家一喊,后面莺哥赶来一推,玉堂春就一蹦上了离岸了尺许的船,连一个“谢”字都不及道。 接着是何季叔,一群人大包小包追着客船跑得生不得生出八条腿来,弄了半天,才知是贪图便宜,包了没上官税的黑船…… 真是丢脸丢到了苏州城,才省几个钱啊! 北堂傲脸皮薄,赶紧躲了。 柳金蟾前世为逃门票还翻过墙呢,她今生深以为豪,居然挺着个大肚子手提一篮子水果,追着她爹跑到了那头杨柳岸,奋力伸长手臂: “爹——爹——水果——路上吃不口干!” “孩儿——孩儿——小心点儿——” “没事,我会游水!” “游个屁,大冷天儿的,你不怕冷,爹的孙儿还怕着凉呢!” “爹,一路小心!” “小屁孩,爹还要担心么?回去了——听见没回去了——” “恩!爹,别太省,该吃啥就吃啥,女儿不愁聘礼了!” “呸呸呸——等你那野狐精走了,还能真不娶?金蟾啊,那野狐精跑了,记得和爹说啊,爹给你说个更好的——听见没?” 船行了一丈余去,何幺幺还惦惦念念地给女儿正经娶门女婿的事儿,听得那头的北堂傲一跺脚不跟着追了,一边挠树皮,还一边磨牙再磨牙: 你才跟人跑了呢?要改嫁,你改嫁去!临走了还不忘坑我,什么公公,我们……我们这辈子斗定了! “爹,别太操心——女儿好着呢。白鹭书院吃得好、住得好——先生们对金蟾很好……” 柳金蟾好体力,追着船沿着岸又跑了好远。 北堂傲一想到何幺幺刚才的话就一股子气憋在胸口,吞又吞不出来,只能在派了奉箭去听,自己一边往回走,一边恨恨地吐槽: 好?没我你能好? “先生们对金蟾很好……”?白鹭山长不知为夫是国公,会对你青睐有加?你以为朝廷是人是鬼都能去的? “白鹭书院吃得好、住得好——” 现在鬼谷书院搬过去,吃得饱,有地睡就不错了,挤不晕你…… 没良心的,就盼着为夫早点走,你好早点找更好的,做梦!天下除了为夫,没有更好的! 一路上,北堂傲好似斗败的公鸡,嘟着嘴愤愤不平地踏回船,预备和柳金蟾好好聊聊。 不想也不知那不长眼的胡跋是那根筋骨按错位了,居然在他砸了门后的今天,还敢来寻金蟾喝茶谈折子怎么写? 看样子是门砸不够彻底!当了几十年的官,不会写折子,谁信啊?就那大字不识的战蛟,在军营还会让侍从拟好折子,自己只管在上面画鸡脚叉描他大名呢! 北堂傲闷啊闷斜靠在卧榻上,见谁都不顺眼: “端个茶,手抖个什么?本公子是夜叉不成?” 弄瓦眼泡里一包泪,哆哆哆撤退。 “看什么看?本公子很凶?你看你,活似见了鬼一般的胆小的熊样儿?” 抱瓦贴着墙蹭出来了。 379.第379章 怒火中烧:绝对是迁怒于人 “人呢,分钱有好处的时候,一群群的上凑,这会子,连个影儿都不见,养只没良心的猫,还见着影儿呢?”一群白眼狼! “不喊不来,你们是死人不成,侍候左右会不会?跪着!谁教得你们这种规矩?能站着给本公子上茶的么?给你们点脸儿,就一个个蹬鼻子上脸来了?”…… 这无名火……烧得屋里一个个糊翘翘! 但偏偏能灭火的夫人却还没见。 奉书无法,只得不住的拿眼瞅奉箭。 奉箭吞吞口水,小心翼翼上前:“刚何季叔问夫人过年回家不?” 北堂傲当即眼瞪得猫儿一般锐利逼人:“夫人怎么说?”敢丢下他北堂傲一个人在白鹭镇回家过年试试—— 他他他,他把她们柳家的屋全给抄了! 奉箭笑笑要说,奉书就敢上前低低咬耳朵似的调皮道:“夫人说,姑爷今年刚进门,所以想留在这儿和爷一起过年!” 北堂傲一听这话,心火微微一笑,但一见奉书这嬉皮笑脸的模样个,分明就是在笑他呢,不禁羞了脸,恨得拿手去掐奉书的嘴:“夫人的话,你也敢乱传?”小样儿,也敢来笑他? 奉书故意“嗷嗷”直叫:“小的哪敢胡诌,不信问奉箭啊!” 奉箭一见爷欢喜了,也忍不住抿唇笑道: “爷,奉书说得是真的。夫人说哪有新婚把相公放在家带孩子,自己回家过年的道理!所以……今年夫人说要和爷在白鹭镇过年,而且……夫人还说,等京城会考结束,就带爷和孩子回家认祖归宗呢!” “当真?”怎么可能! 北堂傲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儿。 “这还能假?夫人那日亲口和何季叔说的,他们还商量怎么瞒天过海,骗那边老夫人,说爷是书院先生做得媒!” 奉箭后面又补一句,高兴得北堂傲瞬间有点找不到北,明明刚才还一切都没个谱儿地懊恼呢,原来金蟾一直在帮他慢慢盘算呢。 “何季叔……当时就没说点别的?”会答应? 北堂傲微微一冷静在回思刚才他听得话,觉得奉箭这话儿肯定是专捡了他爱听的来说,弄不好那何季叔和金蟾是说他老不走的话,只能认栽什么的! 奉箭面上微微有点难色。 北堂傲一瞅这模样,就知道肯定没好话,用脚趾想也知道,那何季叔分明就是除他而后快,弄不好是他要金蟾悄悄收了那薛青做小,金蟾不愿意,又拿他来搪塞她爹! 思及此,北堂傲就沮丧: 他堂堂一个炙手可热的大将军,三等国,何等尊贵,过去多少人想攀他家的亲都不得门入,就那慕容家,不是赶上那年宫里选秀,她娘就是把他北堂府的门槛踏破了,他北堂傲也不会多看她慕容嫣几眼—— 眼下好了,一失足,他倒贴上门,还被人嫌东嫌西,到现在孩子都要落地了,他的名分都还没定,什么事儿嘛! 北堂傲恨得想把面前的案几摔个粉碎,但……自己做得事儿,自己当,他不受罪,谁受罪?只希望他的孩子落地,别受他这个爹牵累才好! 想着,北堂傲的神情不禁一黯,满脸流露出许多过去从不曾有的迷茫来—— 虽说木已成舟、生米也煮成了熟饭,柳金蟾也认了载,但他北堂傲何时才能去柳家拜祖先正名,又何时让快落地的孩子早一日认祖归宗呢? 遥遥无期…… 北堂傲越想越沮丧,他可不想像那个前朝蛊惑了傲轻雪的才子,得了女人心,却终究一生无名无分呢! 主子,这一会喜,一会儿愁的神伤模样,看在奉箭奉书二人心里,更是心如刀割,恨不得这苦自己来受,就算一辈子不成亲,做人奴婢也好,只是,他们命贱,宫里选秀,他们连进去当宫人都差着身份呢! “爷啊,你别想那么多,何季叔怎么想,他也是只是个季叔,再说,就算他是正房,他们柳家在咱们府眼里,不也跟小鸡似的,奉书想,他们再是如何,还能跳得出咱们的手掌心?” 奉书赶紧劝慰道:“夫人就是将来做了一品大员,难道还能高过爷你去?爷你可是奉旨成婚,当今皇上保的媒,赐婚的圣旨可还供在咱们家的祠堂里呢?”抗旨就是死罪! 北堂傲苦笑,到头来还是靠身份地位压人,如果柳金蟾最后勉强和他过一生,是为了这些名、利、畏惧,那和他嫁慕容嫣有何区别呢?他而今又何必这般辛苦? 奉箭忙打断奉书的话道: “看你说的,咱们爷嫁的是夫人,自古翁婿是天敌,就是皇上的儿子出嫁不也还得对公婆礼敬么?这女婿再好,老公公也觉得你是来抢他女儿的!爷,也不必烦恼,夫人要在外读书三载,到时进京,咱们想个法儿给夫人弄个京官做着,何季叔再折腾,又能见上几次?” 北堂傲垂眼,这个他倒是想过,但……就是三年后回柳家认家门,他也自有法儿制那何幺幺,别说那院里还有个大房,就是没大房,他就不信他不能用钱砸晕婆婆,让公公收敛点儿? 哼,一物降一物,降不住,他就来个制衡!他愁得是金蟾的心,到底该怎么抓住!要她心甘情愿带他进门才好,不然这家里人后面一挑拨,他就是强行站住脚,也是早晚的下堂夫。 想到那何幺幺对自己的讨厌,北堂傲忍不住把脸贴紧枕,说不担心,是骗人的,只是戎马生涯出身的他,岂能让一个“担心”吓了去? 这柳家门,他迟早要让柳金蟾诚心诚意地将他从正门抬进去!可要怎么做呢? 北堂傲眉头不禁微微皱了起来。 奉书担心北堂傲又想着想着,一会儿没事想出不必要的事儿来,赶紧进言道: “爷,这何季叔再见也是年后了,而今都入秋眼见着要近冬了,咱们不如好好想想,这年该这么过才是,奉书今儿在街上,看见了不少各地的难民都纷纷涌进了苏州城,衙门都设粥棚布施了,奉书估摸着,只怕白鹭镇更甚呢?” 380.第380章 误信人言:我不是驸马夫人 北堂傲一听这话,不禁直了身子,想起前儿肖腾来信说那米行要停业,让他也小心的话来—— 难道这个冬天会死不少人么? 老百姓饭都要吃不上了,他们家过年大鱼大肉岂不是让人诟病? 北堂傲细细一思想,隐约觉得这白鹭镇可不能住了,弄不好危险在后面呢? “奉箭啊,我记得肖将军说咱们在白鹭书院有一栋小楼可是真?” 心动不如行动,身为当家主夫的北堂傲,当即起身开始为他出嫁后的第一个年筹备。 “据说在山顶处。” 奉箭想了想,印象中那日山长还问他主子到底是要去住还是不住,她也好腾出来用。 “让那几个八公赶紧将家里的东西慢慢搬上去,还有……咱们赶紧去买年货……” 说话间,北堂傲摩拳擦掌,头戴纱幂就要出门了。 “爷、爷……” 奉书和奉箭紧追出去—— 爷,现在才不到十月啊! 再者,爷您识货吗? 丝毫未觉她爹才给她的生活费正欲展翅膀“扑腾腾”高飞的柳金蟾,此刻正陪着欲进京的胡跋与山长在岸边散步: “老妇宦海沉浮三十余载,从七品小知县起,多少风浪,多少凶险没见过?到而今才觉,还是尉迟太傅当年看得透,这官场如同战场,,上一刻名利接踵而来,下一刻便如履薄冰,步步惊魂。倒不如您老,纵情山水,好似半仙。” 白鹭山长一阵轻笑后,反问道:“胡大人您放得下?娇夫美侍、似锦前程……你才当到一个知府就敢说这步步惊心,您要行至京城,岂不是****胆颤心惊了?” 胡跋当即一顿,随后看着江面止不住笑了:“京城是多少官儿孜孜以求的地方啊……不瞒尉迟太傅,当日您可是我们这群莘莘学子的梦中所求。少年成名,圣上三请出山,国家危难之际,拯救于危难……” “得得得,别吹了,还有后生在呢?你再说,老妇都要找不到北了!” 尉迟山长眼见柳金蟾瞅着自己露出无限仰光来,赶紧打断胡跋这不要脸的话儿,澄清道: “圣上三请出山是不假,但拯救国家于危难的,可不是老妇,而是北堂府,当年若非北堂府上上下下、一族三代浴血沙场,抵御外敌,又将我大周丢失的大片国土夺回,今日还哪有我大周?” “武有北堂府,文有尉迟太傅,当年不是太傅您请皇上排除嫌隙,力荐北堂府披挂上阵,又邀群臣群请册立北堂大公子为后,大周怎么会有今日的国泰民安?” 胡跋这话一出,尉迟山长不禁脸上露出一份一丝难言的惆怅:“当日的朝廷岂是外人所传这般简单?”她当日最为得意的两步棋,而今还落着埋怨呢?不说多,她那三代单传的独生女,现在还不婚,摆明要她这一房断女绝孙呢! 想来都是泪啊! “太傅说得极是,若是简单,圣上怎会三请太傅?只可惜……想来也是太傅有大见识,激流勇退,那似那慕容冰登高跌重,而今……还不如一个小知县,却还妄想着东山再起,得罪了京城靖国府,还想重振旗鼓,哪有这般简单?” 胡跋说话间,不禁拿眼扫了扫身后尾随的柳金蟾,看得柳金蟾莫名其妙,难不成她以为自己身后的权贵是靖国府?一滴冷汗悄悄滑过柳金蟾的额际—— 若这儿还是胡跋当知府,她绝对不再来了。 胡跋瞅柳金蟾,尉迟山长也不禁扭过头来,然后看着柳金蟾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颇具深意的话:“老妇,此生自认无愧于天地……却独独对北堂家亏欠太多,罪难恕啊!”她女儿三十余载都还无法释怀呢! 柳金蟾也不知该说点什么,只得安慰道:“无国哪有家,想来山长也是以大局为重,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么?” 尉迟山长微微有一丝的恍惚,回想当日,因先帝好猜忌,致使朝中无将可用……然,再是不得已也不该以人家的老父弱子为质,又生生断了人家长子的大好姻缘,送去那夜不安枕的地儿,纵是富贵已极,又岂是北堂家大公子所求的? “是啊,迫不得已!”也为削弱北堂府在军中盘踞近百年的势力,不想倒成就了北堂府今日的鼎盛之势—— 当日桀骜不驯的北堂娇一夜长大,襁褓之中嗷嗷待哺的北堂二公子也嫁人要为人父了呢! “先帝的多疑让大周痛失两员威震四方的大将……” 山长很想说就是你柳金蟾夫婿的亲生父母,然欲开口却又怕引来柳金蟾的唾弃,既然北堂二公子眼下不想她背负他家族这些往事,她又何必给她添者继续负担? “是啊,北堂府一下子断了两根支柱,先皇也在痛失了爱子后一病不起,璟公主年幼失了依持,幸而有皇太父……” 胡跋把话接到这儿,颇有用意地又接了一段:“皇太父自幼怜惜璟公主无父无母,难免养得骄纵……性子难免霸道了点,璟驸马能包容自是要多包容!美人嘛,素来是脾气要大些的!”提起这美人,胡跋突然很想知道璟公主到底美到何等模样。 胡跋朝柳金蟾这么一说,山长虽不解这是为何,但她答应过绝不泄露北堂傲的身份,所以她选择摸鼻尖沉默。 柳金蟾直接就有点傻,她像个驸马么? 她相公是有点凶悍,但……他那点子“公夜叉”的功夫那及她村里楚天白她相公—— 一句话不合心,手就提着楚天白的猪耳朵,三句话不称意,那就热闹了,提着鸡毛掸子能把楚天白追得满村里撒丫子跑,把一个傻天白,练得跟只猴精似的,动作敏捷不说,人也成精了,张口就会说: “相公美若天仙”“相公是天下最美的男人”“天白心里只有相公独一个”……三句话摆平她男人! “胡大人,怕是弄错了什么?”她要是驸马,她还用来白鹭书院读书?服小做低,讨好相公就有饭吃了。 381.第381章 朝廷旧事:山长心中的亏欠 柳金蟾硬着头皮开口:“金蟾可不是什么璟……驸马?”冒充有背景的是一回事儿,冒充驸马那等于自掘坟墓。 “……”胡跋先是一愣,后一想着昨儿公主的话儿,吓得额头流汗,赶紧笑道:“看我这老糊涂,柳举人怎么会是璟驸马呢?呵呵呵……”微服私访、微服私访,岂能泄露身份! 山长见此,索性也适时添了一句: “说起璟公主之尊贵,想来而今北堂家二公子也是贵不可言,想当日慕容冰为得北堂相青睐,数十年拜访北堂府,无不带着才貌出众的次女,醉翁之意不在酒,说白了就是想攀二公子的亲。其余望族趋之若鹜就更不用提了。”言下之意,就是北堂家二公子才是炙手可热。 胡跋急了,担心山长触怒了哪个不讲理的璟公主,她又不敢明示,只得又急巴巴地补了一句:“然,国戚之贵岂可与皇亲之尊相提并论?” 山长听胡跋话里的意思,知胡跋是误会了,她这个人淡然,素来不在乎权贵,不过是自己亏欠了北堂家太多,想要弥补些许,自然不会与胡跋争执,索性就顺着这话道: “尊不尊、贵不贵的,夫妻真心真意地好好过日子,同甘苦才是最最要紧的!” 言罢,白鹭山长看向越来越不自在地柳金蟾,愧疚不已地道:“老妇长言俯仰无愧于天地,然……对于北堂家,老妇亏欠的太多太多……尤其是北堂家二公子,他自幼失依持……” 后面的话,她还要说,却不自禁哽咽起来,末了只得拍拍柳金蟾的肩道:“做一个女人要顶天立地,尤其是要有担当,好好……疼你相公,他……也是个可怜人,他第第一次见他爹娘……却也是最后一面……” 尉迟山长这话未未尽,老眼就红的像只兔子,那酸涩劲儿就跟梗在喉咙里的核桃似的,上不去、下不来,自见到柳金蟾,她就常常夜不能寐,希望能将柳金蟾培养成一个栋梁之才,以告慰北堂府二位将军在天之灵! 所以,隐隐觉察北堂皇后欲去储君,改立其女之心,她也是默许——这是北堂家该得的,是大周数世来亏欠他们的! 老山长这一失了常,柳金蟾和胡跋不禁有点傻。 柳金蟾要安慰几句,胡跋却对她摆手: “难得她说出来,哎——想来憋了几十年,今儿才能一吐而快,实在是……人在官场身不得已。你年轻,不知当年……匈奴人都快打到了京城外……尉迟大人临危受命!” “难道除了北堂府,就没别的将?”柳金蟾与胡跋低低地咬耳朵。 胡跋脸上立刻露出唾弃之色:“快别提这,当年先皇就是误信小人谗言,猜忌北堂府,用了一废物带兵,结果……纸上谈兵,四十万大军,全军覆没,惨绝人寰啊……” 柳金蟾没去过沙场,但她记得儿时每年抓壮丁时,村里一年比一年的萧条—— 一个县里能完好回来的也没几个!真可谓将军一战万骨枯…… 而老百姓更是连枯骨都看不见。 山长伫立江面久久不能言。 胡跋也是惆怅满腹。 柳金蟾则她们身后看着粼粼波光,她尚未为人母,但一想到大家家破人亡、颠沛流离,想到她前世去他国援助救援时,战争后的涂炭生灵,无法逃离战区的百姓,脸上那种日夜徘徊不去的恐惧……她的心就为之纠结: 既然战争最后都要坐到谈判桌上来和平,那和平为何不能先于战争呢? 打胜仗,若只是为了掠夺,又或者在谈判桌上,拥有更具优势的讨价还价权,哪有什么方法能让人们在拿起屠刀前,先以和平的方式解决呢? 战争源于何? 贪婪?野心?又或者匮乏! 只是稍稍想想,便见日薄江面,一片火红火红的粼光就在江面上渐渐暗了下去。 山长心情不扬,拍拍柳金蟾的肩,道了一句:“早点回去,别让你相公担心!”就领着胡跋登车而去。 胡跋更有意思,临上车还叮嘱了她一句:“男人要哄,你越哄他欢喜,他就越听话!” 这都哪跟哪儿啊? 难不成他们都是北堂傲的亲戚,还收了北堂傲的礼?还是她柳金蟾一看,就是一个靠男人升官发财吃软饭的女人? 柳金蟾晕乎乎的,她今儿才隐约找到了一点点为官的感觉,怎么她们却三句不离她的家事呢? 柳金蟾目送马车,待要还在江边理理思绪,好似她刚才脑中刚有了什么想要去做得,一瞬间又被悄悄溜走了似的,她正要靠着柳树好好享受一下难得的清净,身后的雨墨就急冲冲拉了她就走。 “何事如此惊慌?” 柳金蟾不解,何以雨墨跟着她这许久,不见像她一分,倒越发像个慌脚鸡似的。 雨墨一看柳金蟾还一脸淡淡的闲散模样,气得一口气差点起不来:她不急,能不急么? “小姐啊,姑爷都快把咱们家败没了——你再不去,咱们后半年西北风都没得喝的!” 柳金蟾一怔,旋即一阵风似的,跑得比雨墨还快: 她这败家的爷们啊,果然是少一刻不看着,他就去败家—— 活脱脱一个购物狂,亏得这古代没淘宝啊,不然他还不得天天当剁手族哦! 大米? 家里的大米都够吃三年了!退,马上退! 这什么玩意儿? 看不懂,退! 这腊肉腊肠…… 至于买几百斤么?退,至少退一半! 什么不给退? 柳金蟾头大的看这船上堆积如山的食品以及……那头横七竖八的绫罗绸缎,外加一坛又一坛的上等佳酿。腌菜、腌肉…… 她怀疑她爹给的那点钱,难道是金子打造的。 深呼吸、深呼吸、再深呼吸…… 柳金蟾努力想着刚才山长说她相公自幼无父无母的事儿,告诉自己千万别发火,也别把自己活活气死,终于在胸口那口怒火慢慢呼出大半后,很是冷静地盯着看着相当无辜的北堂傲,缓缓缓放慢语速开口: “相公,你能告诉为妻,这些钱哪儿来的吗?” 382.第382章 预算告急:败家爷们又告急 北堂傲眼珠子乱转,抿唇没敢开口说:赊的! 柳金蟾再深深呼吸,最后把手压在自己的心口,鼓足了勇气问:“花了多少?” 北堂傲垂眼,看奉箭,奉箭开始猛翻账本,要拿算盘算。 厚厚的一本账本都是密密麻麻的字,柳金蟾的眼黑了黑,有种已经破产的自觉:“你们……付了多少,不知道?” 奉书动动唇,几不可闻的低估了一句:“还……还没给钱呢!” 柳金蟾瞪大眼:“没给钱?” “他们能把这些都给你们了?”哄三岁小孩也没这么哄的。 “说——是不是把胡大人送的那只玉蟾当了?”她们现在就那玩意儿值钱! 柳金蟾扶了扶自己沉重的脑袋,脑中是立刻逃离苏州的算盘,但……人家胡大人都知道她在哪儿读书的,跑得了和尚还能跑得了庙?这美人再会花钱,也不能拆了东墙补西墙啊 ——要知道那玉蟾,可是她留给他以后改嫁充门楣的嫁妆! 北堂傲一听,说他当东西,他不乐意了,他再没现钱,再手头紧,也紧不到那份上不是? “为夫就是再不知勤俭,也断没有当了家里物件还钱的……”什么嘛,才这么一点点就跟他把家都花完了似的。 北堂傲嘴巴一撅,露出一脸他才不过花了一点小钱,你就舍不得,好抠门的模样。 柳金蟾指捏太阳穴,败家爷们不败家,还能叫败家爷们么?希望他的原配是个家财万贯,经得住他这么狂买的,不然早晚也得是吐血而亡! “那钱哪儿来的?”柳金蟾也不想追问其他了,反正她爹给的那点儿,绝对不够买这儿一半。 “都说还没付钱了。” 北堂傲撅嘴,对柳金蟾的抠门很生气,心里觉得柳金蟾不爱他! 怪道宋玉说着女人心里疼不疼你,就看她舍不舍得为你花钱,他还没让她掏钱,她就这嘴脸了……亏得他什么都给她了,白天伺候她吃喝拉撒,晚上伺候伺候她睡,日夜不停,她还对他这么吝啬…… “没付钱?那些个小店儿会给咱们?”人家劳碌一天赚不了几文,还敢给人这么几百斤几百斤的赊账? 柳金蟾看这北堂傲那副比自己还恼的模样,很是无语,但……她是一家之主,总不能到时候人家债主上门,逼她拿相公抵…… 想到此,柳金蟾脸色一青,拉着北堂傲马上哪儿买的哪里退去,大不了贴几文,也不让人家老板为难! 北堂傲倔脾气上来了,脑袋一扭,死活不动: 买了又退,太丢人了!北堂家素来是买多了,即便是放不下送人,也没全部退回去的道理。 “好好!你不去我去!” 娶个美人,岂能不破财? 柳金蟾拉不动北堂傲,也不拉了,谁让她是妻主呢?相公使小性子,就使吧,谁让她没本事,没钱给他花呢? 柳金蟾秉持着退一步海阔天空的原则,转身就要领着雨墨奉箭几个,亲自去退货。 她才踏脚出门,北堂傲眼见柳金蟾恼了不理自己,吓得三步并作两步追将出来:“妻主说退就退,何苦来,为这点子事儿就恼人?”小心眼,还财迷! 柳金蟾叹了口气:“咱们这不是没钱吗?不然……等为妻有钱了,相公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这绝对是空头支票,等她柳金蟾发财,就跟她娘盼她当状元一样——想了也是白想! “当真?”北堂傲面露喜色,不禁欢喜起来,觉得妻主其实心里还是有他的。 “这还能有假?家里的钱不都交给你管么?”再全交给你管,合家真得喝西北风了! 柳金蟾说得信誓旦旦,暗想你妻主是散财童子,发财不行,散财只比你差点,发财叫做白日做梦。 北堂傲垂眼,心里隐隐觉得踏实,暗想这货那用退,悄悄儿让人绕个弯儿,绕到白鹭山后直接送上白鹭书院去,岂不更省事? “这货岂有让夫人亲自去退的,为夫自己去还不成么?”北堂傲脑子一转,盈盈笑向柳金蟾。 柳金蟾点头笑,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这货都从哪儿买的啊?”可以奇葩的不用先付钱? 北堂傲不疑其他,张口就答:“肖家!” “咚——” 柳金蟾想也不想,当场往后一仰,倒地不起了—— 肖家商铺可是出了名的贵啊! 柳金蟾这一倒,货物全退了。 夜里大夫来了,说是无大碍,不过是受惊过度。 柳金蟾喝着压惊茶,北堂傲就跟小相公似的乖乖坐在一边看雨墨算最近的家用,以及家里还剩多少钱可供支出。 柳金蟾微微缓过气来,忍不住对北堂傲倒了一句: “相公啊,你爱怎么花怎么花,为妻不多一句,但……不管怎么着,量入为出如何?” 北堂傲垂了眼,看着自己的手指,他哪懂量入为出,他只知道他可以在肖家商铺先拿东西后付账,而且就是他不拿,肖家每逢过年还专挑最好的,大车大车往他们府里送,与其说是为了每年宫里的采买,专指他家,倒不如说,他北堂家族还是肖家的背地里的大老板之一! 这些话,他不敢提,怕柳金蟾觉得他们北堂家官商勾结,是个大奸臣!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北堂家自那年后,也算不上什么大忠臣了,不过是这大周皇室互相利用罢了。 “其实,为妻也不是说你……” 柳金蟾一见北堂傲像个霜打的茄子一般不言不语了,心里的愧疚感立刻上升,毕竟……自古,错,从她前世开始,漂亮的人都是花钱大户,不然人家嫁你干什么?多亏啊,难不成来当黄脸公的? 柳金蟾平复平复自己受惊过度的情绪,努力告诉自己,北堂傲也不算太花钱了,不过是自己不会挣钱,毕竟人要知足,岂能想着马儿好,又要想着马儿不吃草。 人嘛,不就是你图他漂亮,他图你对他好,漂亮贤惠又勤快节俭的……都是女人哄男人的话,说白了,这男人漂亮贤惠又勤快节俭的,能好看几年,君不见前世多少美女被男人这种论调变成了黄脸婆,最后又成了下堂妻? 383.第383章 妻主难为:美人都是败家的 漂亮,是用钱来维护的! 漂亮又贤惠的男人,需要一个对他舍得的女人来保护,不然他早晚会被现实变成两手叉腰,骂大街的真悍夫,来保护自己。 “没说你爱乱花钱了,是为妻……想着,你买这么多,咱们那小院子也一时装不了是不是?再说,这过年还早着呢,到时再买新鲜的不更好些?” 实在无力批评北堂傲的柳金蟾话在嘴里转了三转后,变成了这个,几乎让一旁的雨墨傻了眼: 这这这……分明就是纵虎归山放龙人海嘛?败家的姑爷不得还继续败家? 雨墨眼珠子溜过来溜过去,想说两句吧,无奈目光一触及疯姑爷,她就腿哆嗦,不怕今儿不被收拾,就怕后面小鞋不断,疯姑爷疯归疯,但绝对不是那种不记仇的。 雨墨不敢说话,柳金蟾不好意思多说,谁让她这当妻主的没本事让自己男人过好日子呢? 余下人更是好似不存在一般,连呼吸都屏住不敢喘气大了。 北堂傲想说那白鹭镇而今都是重灾区,现在肖腾连米船都不愿放进去了,其余商家只怕也不会放粮,到时全指着官粮救济,只怕是杯水车薪,最后还靠各家各户赈济,稍有不慎,就会乱民四起……可见今年的冬天多难过! 但北堂傲现在可不敢说,省得妻主再两眼一白,二度受惊倒下。 “妻主说什么就是什么!” 北堂傲垂着眼一脸温顺的模样,反正他那些东西今儿不买,待到年前,肖腾也会着人给他白送来,他可是他的摇钱树。 “那么……就这样!” 柳金蟾一颗心微微放下,待要起身赶紧去外面安排明日立刻返回白鹭镇,远离苏州这销金地儿吧,她猛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笑向北堂傲道: “相公啊,咱们孩儿冬月就要落地了,到时你成日带着孩子还要管家也不易,不如年货采购什么的,让雨墨与奉箭几个来做,你过过目就成?” 为不让噩梦二度袭来,柳金蟾赶紧先打消北堂傲二度乱消费的念头。 北堂傲的嘴忍不住撅了撅:分明还是瞧他不会管家? “不然,你拟好单子,他们去买也成!” 北堂傲脸色一不快,柳金蟾就忍不住让一步,再不快,她又禁不住再让一步,最后变成了: “相公啊,你要亲自去买也成,但……别跟今儿似的,又赊账就成,你想,家家过年都需要钱,咱们要一时还不及,人家小门小户的,岂不是过年得喝西北风?”亏得白鹭镇没有肖家商铺! 北堂傲笑了,他趁着人没怎么注意时,悄悄靠近柳金蟾,依偎着柳金蟾圆滚滚的肚子,一副大鸟依人的模样,低低勾唇、羞答答地幸福道:“妻主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仓库只有他和奉箭才有钥匙。 柳金蟾摸摸北堂傲的头,心里长长长地叹了口气:美人果然不是寻常人能养得起的! “明儿回白鹭镇吧?” “恩!” “相公想买点什么……回去送人的么?” 柳金蟾礼节上的问问,问毕,她和雨墨的一颗心啊,提到了嗓子眼儿,差点儿下不来。奉箭也是对着北堂傲猛递眼色:眼下别说要啊! 北堂傲怎么看不懂奉箭的眼色,但他还是想让柳金蟾为他花点钱,毕竟宋玉说,女人为你花钱花得越心疼越多,才越越舍你不得,然,他想了一圈,他想要的吧,柳金蟾手上这点钱就是花完了,也买不起他想要的,与其买个自己戴不出来的玩意天天戴着,不如…… 再等等的好。 至于要送的人么? 北堂傲脑中一闪而过那周家相公陈氏,怎么说他也算是他北堂傲白鹭镇头一个闺蜜,虽然他转过背就卖了他,但…… 北堂傲要让他后悔他的所作所为,所以…… “妻主,为夫送周家相公一盒苏州锦记的四喜面果如何?”眼下无大钱可花,就花点小钱总行吧? 北堂傲眼望柳金蟾。 苏州锦记的四喜面果……那可是苏州城数一数二的店儿啊! 柳金蟾心里暗暗淌血,但一想周家是白鹭镇最大的地主,想来也只有送这样的礼才拿得出手吧? “相公喜欢就好!相……” 柳金蟾还要习惯地在问一句“相公还想要点什么”,后脚跟就挨了雨墨狠狠地一踢:再买得无穷无尽了啊! “那么明儿一早我们就……回去了?”柳金蟾立刻改口。 北堂傲满脸恭顺地笑向柳金蟾:“好!妻主说什么就是什么,为夫听妻主的!”话毕,他盈盈笑言非常危险地扫向雨墨:你刚在干嘛? 竟敢阻挡妻主疼惜他,小雨墨,你今年的年别想好好过儿! 雨墨一瑟缩,赶紧赎罪似的向柳金蟾进言道: “小姐啊,雨墨看不如买两盒四喜果子的好!” 柳金蟾挑眼,不解节俭如雨墨,何以说出这完本违背她本性的话,她微微露出询问之意。 雨墨就回以她了一个“都是你害的”的眼神,然后无比献媚地笑向北堂傲,讨好道: “一盒送周家相公,一盒留在船上,姑爷无聊时也可尝上一口,来苏州一趟,怎么不尝上一口男人们最爱的锦记面果呢?” 北堂傲面含笑意地白了雨墨一眼:晚了! 不料,柳金蟾这次答可快了: “既如此,你给爷买盒味道最全的。这次我来,也没能陪你们姑爷好好逛逛苏州城,更没有带你们姑爷吃点好吃的……这样吧,雨墨你明儿一早去买面果的时候,顺便看看还有些什么好吃的,都买些来,看看你们姑爷最爱吃啥,下次别人来苏州城,咱们也好让人稍带去!” 这话说得…… 北堂傲无比欢喜地用脸贴着柳金蟾滚圆的肚子,一面感受肚子娃娃时不时地“柔拳脚踢”,一面一个劲儿地偷笑,最后赏了雨墨一个大赦的眼神: 这次,看着夫人的面上,且饶了你,再有下次……哼哼,定揭你皮! 雨墨如蒙大赦,擦掉冷汗,一待柳金蟾说“没事了”,就逃如脱兔,瞬间消失在门外的黑夜里,再不见夜游神似的逛来。 384.第384章 喝风赏月:良辰美景奈何天 待下人们将门一合,北堂傲就拥着柳金蟾蹭脸,一边娇嗔道: “怪道人说你讨男人喜欢,原来……是这般地会花言巧语,讨人开心……坏死了!”成日里就会哄他欢喜,骗他的心—— 让他一会儿欢喜一会儿忧,全没了自己不说,还喜欢她喜欢都要没法了。 柳金蟾心里长叹一口气,重重回抱她屋里这位败家爷们,隐隐觉得,她这么无节操地把他惯下去,他估摸着要被她宠坏了: 到时,他恢复记忆改嫁了,不知那个女人会不会也这么惯着他? 想来伤感,柳金蟾心里重重地复叹一口气:且惜当下,尽己所能地好好对他吧! 柳金蟾亲情北堂傲的脸颊,忍不住要打一个呵欠,就觉北堂傲贴的格外紧地,羞答答地嘀咕了一句不甚清楚的话: “妻主,你好久……都没唤为夫……‘宝贝’了!” 柳金蟾的回答是…… “讨厌了。为夫又没让你做这个……一来就这样!” “那宝贝儿,要妻主干嘛呢?” “……妻主想干嘛就干嘛呗……” “那……去赏月?为妻来苏州怎么久了,还没好好在江山赏过月呢……相公?” “……” 北堂傲无语地看着兴高采烈去开窗的柳金蟾,坐在榻上,满心都是说不出的惆怅:真正是“良辰美景奈何天”—— 月何时不能赏呢,非要这节骨眼儿? 船儿荡漾,月儿妩媚,佳人依依,纵然是良辰美景景追随,无奈佳人所求,卿卿怎不懂? 榆木的疙瘩! 眼睁睁地看着月儿从柳梢直升中天,江面宛若白昼,北堂傲品着不知味儿的酒,恨恨地看着对面早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柳金蟾,默默将左手上某个香盒转了一圈又一圈: 喜新厌旧么? 不要紧,他北堂傲还有姐夫给的法宝呢! 转眼,回白鹭镇已是半月有余。 不知不觉,就是秋末冬临之时,白鹭书院复学也已然在即。 而小院内…… 又一日,默默地背过身,奉箭和奉书吞吞口水,然后等着外面几乎都听见了屋里的动静后,悄悄儿、无息地两眼垂地悄悄儿合上屋门,丝毫不敢多窥视一眼儿自家公子横陈竹榻,受制于狼爪的香汗淋漓…… 最后,二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再顺便看了看屋前架上的藤萝纠缠而上,明明都是枯成一团了,还死死巴着……心里默默地数了数: 又一个第三天了! 奉箭和奉书对于自己家少爷的病到底是好了,还是更严重了,着实没有半点踏实感—— 居然这节骨眼用那种香! 无奈临来前大姑爷的交代,他们一个字都不敢忘,那就是,公子此番来白鹭镇,读书是个幌子,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赶紧给柳姑娘养上一女半男,夫妻才能真正长久,圣旨是什么?不过是追个名份!但养上了,还用这么折腾? “你说……爷这是怎么了?”跟真中了邪似的。 奉箭很是担忧,心道若是刚来时想要孩子还罢了,这都要当爹,还……是不是有违夫道? 奉书瞪大眼儿,他又不是公子,而且未婚,他咋知道爷怎么了,定期就这么抽风—— 不过,夫人不一天往书房里钻,还一直名声不太好,估摸着爷也不会这样! “大姑爷既然送了……那个给公子,想来是有讲究的!” 毕竟大姑爷和大小姐私奔大漠,最后奉女成婚后好几年……错,据说现在……时常也是这么如胶似漆的!何况爷还血气方刚,正值精力旺盛之际。 不管怎么说,大姑爷有经验! 奉箭皱眉,压根不解,他就担心公子老这么疯疯癫癫,待到一日脑子清醒了,忽然发现自己儿女成群追着自己喊爹,他会不会把他的戳成血窟窿—— 过去的爷可是视贞操如命啊……虽然后来没了,但对女人却是更恨而远之了。 “最近,你一直愁着张脸,是怎么了?” 奉书不解何以奉箭自苏州回来后,就成日里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奉箭横了奉书一眼,他总不能说他做了噩梦,梦见慕容嫣来北堂府提亲了吧?他的梦素来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你说……那慕容嫣知道咱们爷在鬼谷书院……她会不会听说这边一复课,就托着关系也来作个旁听啊?” 憋得实在不行的奉箭,忍不住咬奉书的耳朵。 “不会吧?”她来,公子可不得又提心吊胆地过? 奉书睁大了眼。 “京里战大将军夫妇戍边的消息隐隐传出来了,虽然战家和咱们家极力掩饰战将军已婚的消息,但……慕容冰那老贼,难保军营里没个门生……”这一说战将军不仅成婚,还是孩儿他爹了,那慕容家能不赶紧调转马头? 奉箭这一提,奉书也犯了难:他们爷这边的孩儿,还没落地,关键是还不知男女呢? 若是个儿子,那慕容嫣就把旧事揭开了,爷不得二进江? 奉箭愁思满面,奉书也没好到那里去,尤其是想到柳家还有个何季叔外加薛小哥还埋伏在后院,就等着抓少夫人娶夫纳侍…… 真正是内忧外患! 两人托着腮待要继续犯愁,就忽听那边有了叽叽咕咕的咬耳朵声儿,二人就忍不住猫过去听听,弄不好是雨墨在说什么秘密呢? 二人一过去,没见进来异常老实的雨墨,倒见着厨房里以长舌而闻名于北堂府的几个八公。 果不其然,这几个结了婚就研究人家夫妻好不好的老男人,又在一处嘀嘀咕咕了: “我这些天细细瞅着,夫人肚子似是隆起的模样,倒不像只有五个月的样儿,怎么看都想要快临盆的样子。” “我们瞅着也是,你们说,咱们少夫人……是不是在娶我们公子前就有了?” 两三个厨师正嘀咕,北堂傲的豪放奶爹刘爹爹偏巧过去。 这…… 奉箭和奉书又是一阵无声的呻吟,只因这刘爹爹是北堂府里出了名的快嘴,人心好,就是哪里无八卦哪里无他,一张嘴吧嗒吧嗒,死得都能说成活的,没得也能成有的! 385.第385章 物尽其用:八卦的特殊用途 此番来,本不应带这刘老爹来,无奈大姑爷说“物尽其用”,就是佞臣也有佞臣的用处,但二人还是一看这刘爹爹就头疼,尤其这次刘爹爹还肩负着重要的使命而来…… 二人忍下欲把刘爹爹抓来封耳贴嘴关小黑屋的冲动,烦闷的心就听那刘爹爹脑子未动,偷偷摸摸凑过去上嘴皮一打下嘴皮,张口就是恒古不变的口头禅: “这,你们都不知道?” “才来你就知道?” 一人不信,赏了刘老爹一个白眼儿。 刘爹爹冷冷一哼,俨然一副目中无人状道: “那是自然!我谁啊!我实话和你们说,这公子的妻主啊,其实和咱们公子早些年儿……”叽叽呱呱了一堆耳语。 少顷,配房的大厨李东就乍呼呼地惊了脸面:“怪道那年沸沸扬扬说公子进宫阅选皇太子君,后来就突然没了消息,原来是真有这事儿啊?” “不这么着,这打小定的亲可不就黄了?不是老奴说,这公子的胆子也腻大了点儿!就不怕……” “不怕啥啊!打小定的亲,早晚的一家,不就早了这么一步么?依我说,赌得好,没这么一步险棋,能有这几日的甜蜜?宫里可是三千佳丽呢!我啊……刚路过那屋外啊,听里面好似少奶奶还没舍得放咱们公子歇息呢!” 言语之间,刘爹爹满是炫耀之色。 “谁舍得啊,我们公子那模样,那身段儿,不说是绝代之姿,起码也是倾城之貌!原先那慕容家小姐,每次来咱们府,远远盯着咱们公子,眼珠子都差点没落了!” 另一个大厨李岚也跟着嘀嘀咕咕起来。 刘爹爹听到这,脸上笑意一扬,唯恐北堂傲名声还不够差似的,低低地、神秘地就向众人告密道: “我告诉你们啊,这三********往那屋里端茶送饭……时不时往那屏风里扫上一眼儿……你们猜怎的?” “怎的?” 原来的四双八卦眼儿,瞬间变成了六双铜铃般乌溜溜瞠圆的大黑眼儿,还没见着实景,眼珠子就差点瞪离了! “哎哟,可真羞死个人!” 刘爹爹不愧是个北堂府说八卦的翘楚,一句话开了头,然后语气又忽得神神秘秘压下来,满是嘘唏地细细说道: “咱那公子那衣裳三日来就没得合拢过一遭儿……而且,那领子都给拉到了这儿……”说着刘爹爹左手儿往右肩上那么一滑而下,就堪堪停在了手肘以下,半个臀部的位置: “就这样儿,据说二奶奶还没得餍足……” 刘老爹边说还边比动作,吓得一群老男人差点不敢直视。 一个忙骂道:“你个老没正经的,那别人开玩笑说说就算了,咱们爷你也敢乱嚼舌头的?” 数人笑骂道:“他可不是舌头痒了。” 刘老爹看大家又不信,赶紧急着再度添油加醋道: “哎——别不信啊!你们摸着自己良心说,咱们公子这模样,是个女人想不想?除非她就不是个女人?” 众人立刻垂眼,一片静默。 刘老爹可得意了,洋洋得意地抬起头,眉开眼笑地低低问众人:“承认了吧?” 众人撇开眼儿,要各忙各事儿。 刘老爹正在兴头上,眼见大家就要散了,立刻急道:“别介啊——你们知不知道,爷失踪那几个月在哪儿?” 众人回头。 “我那日偷偷听奉箭和爷说,说夫人冬月就要临盆,也就是下个月——” 刘老爹本以为大家会大吃一惊,无奈众人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不禁有点失落,只得又语出惊人地再加一码: “那你们知不知道,孩子就是咱们爷的!” 众人回以他一个白眼。 “那你们知不知道,爷没不用进宫不是因为定了亲,而是……和夫人一早就洞过房!” 此一句话顿时炸开了锅。 当下一群男人发出一阵分不清是羡慕还是嫉妒的唏嘘声,一个低骂道: “这种事儿,你也敢乱说,咱们公子可是最重名声,仔细一会儿知你这般坏他名声,夜半拔了你的舌头喂狼去!” “就是就是!我们公子冰清玉洁的,你可别乱说!”众人附和。 刘老爹撇撇嘴:“你们啊,脑筋死板,爷和夫人都成亲了,再是之前怎么的又如何,反正都是锅里的肉,早吃晚吃,都是夫人的……你们也不想想,不这样?爷能从一而终?那宫里的皇太女想娶咱们爷几年了?” 歪理变成了正理儿,还句句理直气壮,仔细想来,又似乎说得头头是道,好像不这么做,反倒不对了。 奉箭和奉书很是莫名,明明是颠倒了黑白,怎么他们也觉得在理所当然的呢? 这一席话听下来,奉箭与奉书等人相顾无言,奉箭算是明白为何大姑爷别的奶爹不送来,偏偏要把这大漠里毫无贞操观的奶爹送来住二日,还特令伺候公子起居的缘由了—— 以毒攻毒! 说白了,还是慕容嫣惹得祸! 听不下这帮已婚男人们的带色八卦,越说越色不说,还把哥儿每日弄脏的床单拿来分析了又分析,干嘛呢! 难不成失身就该破罐子破摔了? 奉箭步出后院,烦闷道:“难道男人的名声结了婚后就不要紧了?” 奉书也不懂,正要想,就听旁边一个更闷地声音从门槛角传来:“自然重要,只是如果是他和他妻主的,再如何也只有别人羡慕的份儿!”她还听过柳家屋里几个男仆向闺蜜炫耀他女人宠他时干得那些事儿都有啥细节呢! “你怎么在这儿?” 奉书和奉箭惊了好大一跳,暗骂自己的警觉性太差。 但一低头,才发现雨墨守在垂花门外的花柳丛里,比那小狗那隐蔽,这是…… 一见奉箭和奉书的眼神,雨墨就格外幽怨: “最近爷看我就不顺眼,前面米行又关了门,我不在这蹲着数蚂蚱,我还能去哪儿?”后院是男人来男人往,她一个女的在这院角除了去买菜,平时就跟院里养得看门狗似的,白日里除了傻傻地和福嫂一起晒太阳外,就是发呆,还不如在苏州城跑腿呢。 386.第386章 杞人忧天:奉箭的各种担心 “你这话说得,不用做事,还有这么宽的院子,你上哪儿找去?” 奉书赏了雨墨一个“你别不知足”的白眼儿。 雨墨嗤之以鼻地冷哼一声,比了比风水壁与大门之间的距离:“你在这蹲半个月试试?”还这么宽,来回八步、回来八步,她们牛村看门的狗溜达的路都比这个远。 “你啊,别不知足了,实话告诉你,你再在这里猫着,让爷一会儿出来发现了,指不定,你连这八步都没了!” 奉箭凉悠悠地提醒道。 雨墨脸先露出一副“你们少吓唬人”的模样,然,镇定之后是两眼一扫内院,拔腿就开溜了。 “刚还说不怕……”奉书低笑道。 奉箭笑:“心口不一,她看见咱们爷,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不卖主求荣就不错了!” 奉书也笑,眼瞅那头厨房里一窝男人还在哪儿嘀嘀咕咕,很是烦恼地低道: “你说,姑老爷是被公子的事儿气疯了?还是怎得,怎么把这刘老爹送了来……”事没干多少,不该说的混账话却是一箩筐。 奉箭目视前方,无奈道:“姑老爷这是故意借他之口,告诉大家,夫人与爷一早就有旧!”说来还是三年前的宫里传出来的旧闻未消。 奉书皱眉:“暗示?”婚前这种事不是越冰清玉洁越好? 奉箭重重的叹了口气,无奈道:“傻瓜,公子五月才嫁过来,夫人冬月就临盆,谁敢说孩子就是爷的?”够笨的。 “生下来像不就成了?”奉书觉得就是多此一举。 奉箭冷笑道:“要不像呢?”谁敢说柳姑娘之前、以及与爷分开这两月身边没过其他男人。 奉书一怔:“……不像……就……”不是呗! “就怎样?” 奉箭笑问奉书傻乎乎的模样。 奉书想了想,笑道:“……那少爷的名节不就保住了?”也是好事儿啊!好歹没人会说奉女成婚吧!八公们的话也会烟消云散了。 奉箭冷瞅奉书一眼:怪道公子抱怨身边的人没璟公主身边那几个机灵,合着是还有这么一个大傻在! “现在人都嫁了,要拿劳什子做什么?而今关键是赶紧养上闺女,多养闺女,夫凭女贵,稳坐正君之位。”想当年大公子进宫做皇后,不就是皇女养晚了,才让那皇太女她爹皇贵君抢了先机,就因这一步,而今整个北堂家,觉都睡不安枕! “别人的也……要?”奉书皱眉。 “没有自己的之前,别人的不也得是自己的?”史书上偷换龙子龙女的事儿还少了? 奉箭眼波一转,奉书的心立刻悬了起来,不知怎的,竟感觉公子嫁人怎么跟进宫的男人似的,才跨进家门,想得就是生女儿。 奉书撇撇嘴:“那咱们爷不是亏了?这又不是宫里……”给别人养孩子,还不如不养呢! 奉箭冷哼了一声道:“说你笨,你还当自己聪明。你说头胎若是闺女,少爷以后又没养上闺女,女孩会不会把自己亲爹迎进家门?” 奉书不禁有点傻。 “小季叔一进门,再得那何季叔一抬,然后慕容嫣再一露头……” 奉箭点到即止的话顿时让奉书白了脸。 二人要说点什么吧,里面厨房又传出了一句句: “早几年”“早几年”…… 早几年他们公子就从没见过柳金蟾! 奉箭和奉书对这些个“早些年”颇为莫名,但流言嘛谁不是三分真来七分假,一如那京城的慕容嫣与战家大公子的亲事三年前也堪堪只是议了议,结果传得就连慕容嫣都觉得人家战将军已只能非她不嫁了—— 可叹人家战将军而今儿女都双全了,也没敢大肆宣扬! 再提起这慕容嫣…… 奉箭都快皱成了小老头:“你说,若那慕容家的知道战将军的事,那慕容嫣会不会明目张胆地来我们府上提亲?”最近,他老梦见这个,总觉得心里好生不踏实。 奉书白了奉箭一眼: “吃饱了撑的,三月前才在我们府里吃了排头,前又让公子拿枪抵着,还敢说来就来?你啊,杞人忧天,也没你这么没事找事的!”乌鸦嘴!弄得他心里都“砰砰咚咚”的。 奉箭则靠着树干叹道: “你以为我想啊!那慕容家的可是个想飞上枝头想疯了的主儿,眼见那边落了空,岂有不来这边破罐子破摔,死皮赖脸的?哪日,她追着咱们爷那劲儿,你没看出,她还想脚踏两条船,做两国夫人么?” “呸——两国夫人,让两个男人围着她转,她好享受齐人之福?也不问问她配不配?都学那瞒婚的薛仁贵似的,骗一个算一个,占得个驸马哄了人家的江山,才想起过去,还有个为了她苦守了十八年的寒窑的原配……” 奉书一愤怒,声儿不禁微微有些高,吓得奉箭赶紧拉住他: “生怕人不知不是?” 奉书只得闭嘴,好半日才道:“慕容家败了,我倒要看看她们以什么名义来咱们府提?” 奉箭则忍不住呢喃道: “就怕这个……而今,于慕容家而言,咱们爷可就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 一想到当日爷出嫁,慕容嫣在北堂傲府外发疯的传闻,奉箭就满心都是不安,总觉得慕容嫣像只会随时扑来的狼…… 而他们爷只是一头随时等着待宰的羊: 无论如何,一定要让他们爷一举得女才好! 二人满脸惆怅,正各自靠着墙角出神,噼里啪啦的雨就无预兆地下了起来。 然后也不知谁喊了一声“有苏州的信!”,边有人来敲院门说是隔壁周家的相公从娘家回来,今儿来带了回礼过来看北堂傲。 奉箭和奉书当即转身就火烧屁股地去那边儿报信。 瞬间,那边屋热闹了: 北堂傲一会儿找鞋,一会儿寻袜,少时又不见了腰带,这叫一个手忙脚乱啊,就这样儿,他还是然跟那周家相公在花厅足足等了近三刻—— 一进花厅时,北堂傲被周家相公别有深意的目光看得浑身都红了,真是连谎都不会撒!回屋后自是对柳金蟾好一顿埋怨。 哎—— 都是那份四喜面果惹得祸! 387.第387章 无心插柳:莺哥的大胆表白 那边一听弄瓦喊着:“爷来了。” 这边柳金蟾合了衣裳,也不及系上衣带,就赶紧趁着北堂傲不在,将刚抱瓦随手拿进来的苏州书信拆开来,不及看抬头,就先看落款。 好乖乖—— 亏得是先红姐来的,开头就一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可把她的心吓了个“叮咚”,怕就怕是莺哥托人写的。 那日离开苏州途径牡丹亭,正好逢见莺哥盛装出来赴宴,别说他好生打扮起来,眉目之间还别有一番妖娆。 她不及笑说“越来越中看了”,他倒一副泫然欲滴的模样看着她,欲言又止。 她本家有败家男已烂额头,无奈……偏偏就见不得弱男子这我见犹怜的模样,该死的就随口地多了句嘴:“怎得了?谁欺负了你?” 暗说,他莺哥被人欺负了,她柳金蟾肩不能抗、手不能打,就连身上最后一文钱,都刚让北堂傲哄了来买糖葫芦,还能做什么? 嘴贱果然就惹事。 那莺哥怀抱琵琶,瞅着她,盈盈粉泪,越看越觉得他眼里那意思很危险。 “若无事,柳某……” 柳金蟾一见情势不对,当即就要开溜,岂料她前脚刚抬起,就被莺哥拉住了胳膊:“柳举人这是……去哪儿?” 柳金蟾二话不说指着那不远处的糖葫芦,干笑:“你大哥……他想吃串糖葫芦,说酸酸甜甜的特别想吃。”比孕妇还馋! 莺哥顺着她的眼神看了看不远处的糖葫芦,脸上先是微微一笑,然后露出一丝惆怅来,酸溜溜地柔柔说道: “柳举人对大哥真是好得没话说。真真让人嫉妒!” 这“嫉妒”一词说毕,莺哥就直剌剌地看着柳金蟾,丝毫不掩饰他眼底的浓浓醋意。 柳金蟾也不解这莺哥眼中的嫉妒从何而来,只想佯装没见着: “嫉妒什么?近来往返跑衙门,来苏州也没陪他好好逛逛,昨儿晚上还看我一脸怨气呢?我……”说着,柳金蟾比了比远处的糖葫芦,希望莺哥高抬贵手,放放行。 “那也是柳举人把他宠坏了。”莺哥抢过柳金蟾的话头,低低嗔道,“这哪有女人不出门应酬、做事,成天儿在家哄男人的?” 柳金蟾也不知该怎么说,只是一阵干笑:“他要会你这么想就好了。”说着,柳金蟾又要走。 莺哥也不知怎得,愣是抱着琵琶拦了她的路,嘟着嘴,有些恼地道:“莺哥,就让柳举人这般不待见?刚照面就急着躲开么?” “什么啊,莺哥天生丽质,这装扮起来,比你大师兄还强些呢?”只风情不够。 柳金蟾赶紧笑言。 “那……比大哥如何?”莺哥问得这叫一个直言不讳。 “呃……” 一个是园艺师精心培育的盛世牡丹仙子,一个是山野里散发着淡淡芬芳的小花精,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根本连可比性都没吧? 柳金蟾眼见莺哥要变脸,不及多想,张口就道:“各有千秋,就好似牡丹的国色天香,与红梅花儿的高洁孤傲,二者如何作比?不过是各有所好罢了。”可怜了红梅花。 “那……柳举人心里,是牡丹花儿好,还是红梅花儿香?”莺哥问得步步紧追。 自然是……两者都好! 柳金蟾略过心中的所想,淡淡笑道:“四季都是花,柳某,花花都喜欢!”谁也不得罪。 “花花都喜欢?” 莺哥微微一愣,柳金蟾拔腿便要趁势溜了,岂料这莺哥那日好似吃了秤砣铁了心,愣是转身又问她:“那……柳举人可爱莺哥……这朵红梅花儿?” 大胆的男人啊! 你懂不懂你这叫逼人告白啊? 柳金蟾瞅了莺哥一眼,红梅花儿的高洁孤傲,与桀骜不驯,他自然是半丝也无,说是那顾影自怜的水仙花,倒有几分神似,只是没有他眼中好似太阳花的坚韧。 “院中牡丹太难伺候……可能无暇……” 柳金蟾努力要想个大家都好全身而退的托辞,可惜,她不便明说,人家就难以真明白。 只听莺哥不待她把话含沙射影地说出,他就急急地二度抢过话头道: “莺哥伺候您——” 似是柳金蟾脸上的惊讶太甚,自己又太猴急,莺哥立刻垂下俏脸,低低道: “院中栽不下,院外难道不能一枝春?” 这意思? 柳金蟾不及细想如何婉拒,生怕她听不明白的莺哥,又补了一句: “莺哥……不介意养在屋……” “小姐,姑爷在家又恼了——”及时雨雨墨突然蹿出打断了莺哥的最后告白,柳金蟾哪里还等耽搁,赶紧向莺哥一拱手: “得罪了!”她撒开脚丫子就跑,这辈子遇见男人没这么狼狈过—— 承担不起的、承诺不了的,她柳金蟾不想去空许任何“海誓山盟”,眼前的一时欢喜,怎么能抵一个男人半生的虚掷,与空盼望? 情一字,看似浅,其实也最伤! 她,柳金蟾背负不了。前世、今生,都是逃兵。 哎—— 此情难许,家中虎难填! 柳金蟾抚扶自己只能靠着痛觉寻找的腰,揉揉揉:家里帅旗不倒,外面彩旗怎么飘? 罢罢罢! 且收风流安家内。 柳金蟾暗抚胸口,大略将先红的信看了看,开头无非都是一堆“情诗艳词”堆砌的辞藻,大卖其闪闪亮的文采,后面约占信五分之一的篇幅才是重点。 柳金蟾皱皱眉,忍住自己头筋蹦出的冲动,将后面细细看了看。 这一看不要紧,这先红姐真是……明知她家有相公,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地邀约她去白鹭镇同游花街……难道不知做事要低调么? 好歹将“花街”改做“草场”,她柳金蟾也好瞒天过海,鱼目混珠,逃过她屋中饿虎的眼不是? “啧啧啧——” 怎么办? 柳金蟾一想到先红的船昨日就已抵达白鹭镇,她这颗渴望飞出牢笼,奔向自由的心就激动不已,真可谓是: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但,话说回来,命都没了,自由得当孤魂野鬼四处游荡,还不如在家老实呆着呢—— 虽然左拥是家虎右抱还是家虎,但老虎也是珍稀动物不是?何况还是只秀色可餐的! 388.第388章 弄虚作假:柳金蟾篡改来信 柳金蟾将陈先红的信拿在手中微微一思量,恨不得立刻就本出门去透透气。 与其说,她是对屋外的男人有窥探之心,倒不如说她而今是越来越明白当日牛村,楚大傻被她相公关禁闭,****挂在她家篱笆上,眺望原野广袤时、那双小狗般湿漉漉的眼神—— 自由啊! 野惯了的猴儿岂能让一个篱笆就挂住了身心呢? 想她柳金蟾说来,孑然一身时,也是个呆不住家的三脚猫,而今却困在家庭琐事里整整半月,还连个可以挂的篱笆都没呢! 想出门…… 想出门! 柳金蟾这雀跃的心不觉间已经飞出了屋。 她急巴巴地就要更衣出去寻陈先红去镇上逛逛,但,这才一抬脚要走,手中陈先红的信就映入眼来: 怎得冒冒失失呢? 若这原信让北堂傲看到,她后几日的清净还能有? 一想到北堂傲见了此信,以他哪儿醋劲儿和好记性,自己就是今日不去,他日出门,他那眼神也得闪来闪去,回来定是酸不溜丢的话语一箩筐,念不死她才怪? 想着,柳金蟾抓起陈先红的信赶紧来到书桌前,赶紧自行研磨,要另誊……错,是改成一封充满正能量的励志信。 所谓正能量嘛? 柳金蟾正提笔微微思考北堂傲心中的正能量是啥? 屋门“吱呀——”突得一开。 吓得柳金蟾“心”扑腾一跳,便见小弄瓦正端着一碗茶进来。连知府大人都骗过了,她柳金蟾的还能让一个小弄瓦去告密? 心理素质不同,做事就有了长进。 柳金蟾一扫眼底的惊,一脸淡然地微微抬起脸,看着弄瓦小心翼翼将一碗滚开的茶水放在她书案上,小眼儿则不住地往她这儿瞄—— 小孩子家家的,没长大,就会给人送“鸡毛信”了…… 柳金蟾则佯装不知地低着头继续,明目张胆地写着字,余光则看着弄瓦放下茶碗后,又将一份茶点慢慢挪移到书桌上,小眼睛盯着那信封俨然就是在死记硬背嘛。 柳金蟾心里暗暗自喜:亏得大周男人“无人便是德”,小弄瓦不识字哦! 高兴之余,柳金蟾不免有点沮丧:北堂傲和奉箭两个却偏偏是识字的!高兴一时也高兴不了一世! 眼见弄瓦记好了字要走,柳金蟾岂能坐以待毙,在这里一听门声,就心惊肉跳一次? “爷,与陈家相公聊些什么?”就你北堂傲会派人侦查,我柳金蟾就不会反侦察么? 柳金蟾手执毛笔,“刷刷”数笔后,很是不经意地露出一副突然想起什么的模样抬起眼来,眼瞅着弄瓦,很关心北堂傲似的地问道。 弄瓦正欲开门进去,听问,忙回过身,微微挠挠头,不假思索地张口就是: “陈家相公说他刚从娘家回来,说爷送他的那面果虽隔了数十日,还是味道极好……” “哦!” 后面男人们的闺中废话,柳金蟾就无暇去听了,但既然周燕的相公来了,那么……把周燕也叫上…… 反正她不行,自己这段时日……也是心无余,更力不足…… “可提到周夫人要来吗?”有她在,只怕能当当挡箭牌就不行了? 弄瓦又挠挠头,努力回想似的地答道: “刚弄瓦,好像听周家相公说,说周夫人刚接了他回来,脚还没沾地,周大夫人就说她家北县那头的水田都被河水淹了。又说淹了倒还罢了,就是当日与吴家买地时,以五棵柳为界,而今五棵柳都无踪影,所以,两家女人都去那边县衙谈此事呢?” 柳金蟾微微皱眉,也不知上本月与衙门交道打多了,还怎的,她竟然一听河水倒灌的事儿,心里急揪得紧,老想着哪儿的百姓不知死伤了多少,今年冬天怎么过的话……真正是,近朱者赤,自己也成爱国小青年了。 甩甩头,柳金蟾努力甩去这与她完全不搭调的念头,思考明儿先红回来,单自己去陪她逛那地儿,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需再有一个人方好。 柳金蟾微微皱眉,脑中刚浮出孙墨儿,就被狠狠地打压下去,没办法,她那相公比北堂傲可厉害多去了,北堂傲是疯了舞枪弄棒要杀人,他直接就是清醒着就敢拿着明晃晃的大刀要阉人—— 心狠手更辣! “那……爷说留他吃饭了吗?” 柳金蟾在弄瓦的眼皮下,继续拿笔蘸墨,迅速临摹陈先红的笔迹,将最后一张的几句要点稍作更改: 如“午夜梦回,几经辗转,方觉枕孤衾冷”等语改做“夜梦几回,想科举之事,方觉时不我与”;又如“诚邀学妹同赴此乐,方不负青春大好,相思梦回”,则改为“欲约学妹初九日同游柳河,谈诗论画,方不负十月阳春之景”等语—— 正所谓一个谎百个圆,当日一句未婚,现在好了,泡哥哥都记得她,不愧为难姐难妹也! 柳金蟾苦恼,弄瓦更闹,他小脑袋里那记得住这么多嘛? 耳听柳金蟾问他爷留没留周家相公吃饭,弄瓦真不知这没说的话要怎么回,旋即想了想,回道: “没,暂时没……那周家相公只说坐坐,刚还邀爷去串门呢?”串门应该就不吃了吧? “哦,那你去吧!” 柳金蟾小心翼翼地吹了吹信上未干的墨迹,心里甚是满意自己的这一手瞒天过海的好本事。 那头,弄瓦拿着茶盘轻轻地合门出去,柳金蟾赶紧跑到门口来看,果见弄瓦直奔北堂傲处咬耳朵去了,不禁有些自鸣得意: 果不其然,这合家都是当间谍的好胚子。 但一转身,柳金蟾忘了一件最要紧的事儿:她一会儿要出去去寻陈先红,合该让弄瓦去透透口风才是。 柳金蟾信手将陈先红的书信胡乱丢在书桌上,又提笔在那信笺故意龙飞凤舞地画了一封,好似问墨儿几时回白鹭镇的半页书信留在原处…… 嘿嘿嘿——真可谓天衣无缝! “抱瓦,告诉爷,我有个同窗到了白鹭镇,且去会会,不用等我用饭了!” 389.第389章 心照不宣:北堂傲再会陈氏 从从容容,将外袍稍作整理,眼见着抱瓦腿短还不及赶到北堂傲处,柳金蟾从容的脚步,立刻加快,一个闪身,就绕过了风水壁,挺着个西瓜肚还跟小肥兔儿似的连蹦带跳地出了屋门,就飞奔而去。 这情景看傻了看门的福嫂: “啧啧,夫人这是练过的吧?”看这身子轻巧的,就跟刚出了大牢的小家雀儿似的。 雨墨则露出鄙夷地一瞥: 瞎跑啥?不带上我,你有一文钱么?” 用脚趾头思考,坐在门嗑瓜子的雨墨,几乎可以乐哉乐哉地预见姑爷今晚会格外地“殷勤”地教导教导小姐: 何为,“孙悟空再厉害,也逃不出如来佛手掌心”! 陈先红遥远处把手儿一招,柳金蟾“扑棱棱”就飞奔而去。 屋里,北堂傲正听周家相公说话,周家相公刚问道:“那****来,便听门房说,你们连夜合家去了苏州,不知何故那么急?” 北堂傲笑了笑,正要答,抱瓦的小腿就跨过了高高的门槛,北堂傲不禁微微挑眉,少时,就听奉书附耳来道:“夫人出门了,说是有个同窗到了镇上。” 北堂傲眼不动声色地朝奉书微微一挑:“同窗?”哪来的同窗?周燕都去了北县! 奉箭赶紧在身后低道:“刚爷来时,那边门房说有封苏州来的信!” 北堂傲就有些不高兴,恨柳金蟾到了那儿都有老相与。然,周家相公在此,又露出询问之眼:“不知何事?” 北堂傲不好垮脸,省得又跟那次他和老公公斗钱又闹得人尽皆知的—— 柳金蟾纵然不提这事,他也知道她不欢喜,读书人最是清高了,最不屑与铜臭为伍。 “能有什么事儿,不过是借着给同窗接风,又马棚风地跑了出去玩儿,哎——说来让你笑话了,才玩回来,她又坐不住了!” 北堂傲笑向周家相公,一脸温婉。 周家相公自上次泄了北堂傲底,心里就多有不安,这次回娘家避过心烦,不想回来,北堂傲还不计前嫌依旧对他好,他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只道是北堂傲是不知那事儿,还仍旧当他好兄弟……心里总有过意不去。 他淡淡地笑了笑: “这话说得,谁家女人在家呆得住?我家那口子也是早晚难见着人影儿,今儿一个同窗,明儿一个世交,反正啊,没有一日是清清静静没事的!就是喝碗茶,也要出门一日,倒好像外面那茶楼里的茶真正就是好茶,家里的倒不是茶似的。” 北堂傲淡笑: “喝茶,咱们这当男人的,怎么敢拦她?若是周夫人邀她去,就是去个十天半月的,小弟也不会多言一句,怕就怕遇上那些个不学好的,领着她到处逛,花钱是小事儿,就怕把她往坏里教唆,你说好好个人让人教坏了可怎么办?咱们家在白鹭镇怎么说也是人生地不熟。” “看你说的,我们兄弟认识了,不说半个亲戚,可也是邻居,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倘或兄弟有什么事儿,哥哥能帮忙的,定然不推辞的!”周家相公笑道。 北堂傲笑:“有哥哥这话,兄弟就心领了。” 话到此,他话锋微微一转,就好似想起什么似的,说道:“说起来,这人心险恶的紧,不瞒周家哥哥,你刚问兄弟,何以我们柳家合家都急急忙忙去了苏州,其实……哎——” “一言难尽,人心不古,不提也罢,反正……据说她也官位不保,就当过去了,常言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兄弟想也是她时候到了!” 北堂傲本想一言点出周家相公的事来,但转念一想,自己在这白鹭镇孤家寡人,也少个帮手,尤其是这周燕说和妻主也是同室—— 话里话外,少说也有三年的时间要住一处,他何苦让人下来台?他北堂傲要收拾他,还需要动这嘴?索性也就一句带过不提,自己干过什么自己知。 周家听这话,话中有话,又似无话,一时也摸不透北堂傲的心思,只当自己做得事儿,尚未有人知,于是也跟着虚应: “是啊,兄弟也是刚回来听家里大哥说,知县大人贪赃枉法,私卖官粮……真是黑了心,这救人命的粮也敢昧着良心贪……不过话说回来,她在我们镇多年,鱼肉百姓很久了,就连我们周家,也没让她少讹了东西去,想来却是她时候到了。” 北堂傲皮笑肉不不笑地看着周家相公一脸“大快人心”的模样,心里冷冷地想着:案子再审,私卖官粮一事儿,你们老周家也逃不了干系—— 秋后的蚂蚱就好好跳跳吧! “恩!” 北堂傲点头,抬头奉书已经将放置在柳金蟾书桌上的书信取了来。 北堂傲微微向周家相公点了点头,以示抱歉,就信手接过这落款为陈先红的信来瞅,只可惜,未及细看,带着落款这张未干的墨迹就映入北堂傲的眼来: 哼哼哼—— 竟敢玩这阴招。 北堂傲审细作了多少年,抓的敌军细作几多,这点点事儿就能逃脱他的眼儿? 北堂傲眼下眼底的丝丝怒意,丢开最后一张,直接看前面,不看不打紧,一看就觉得妒火中烧: 开头就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男,君子好逑”起兴,后面更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更有“求之不得,辗转反侧,我之伊人,身在何方”…… 这这这…… 谁写得? 北堂傲瞪大眼儿,只见这字娟秀不失洒脱,隐隐带着豪迈…… 此字绝对不是莺哥那个不识字的男人写得,也更不会是那青楼哥儿的手笔,而且将这字细细看来,北堂傲心惊,此字此信后面,分明就是饱读诗书,信手便能拈来之人所写,随性之极,然随性之余又见真性情—— 说白了,这分明就是在说他很寂寞嘛! 北堂傲急急地想去拿人,但眼前周家相公在此,他巴巴地出去,岂不是又让人在后面嚼舌根,说他们夫妻面和心不合? 390.第390章 出大事了:你夫人爬墙跌了 但就是这样,北堂傲的脸还是忍不住沉了又沉:自己妻主天生就这么个德行,纵使他每日里没少花心思在她身上,然,女人的天性,他能如何?难不成拿绳子****绑着? 北堂傲心里虽极其不悦,然思量自己即使此刻去追,又去哪儿追?这种事,逼得太紧,只怕适得其反—— 那日莺哥那话儿可不就想见缝插针,暗说他善妒,欲做金屋里美娇郎? “且放回去!让雨墨……” 有些话不便明讲,但大家都明白! 北堂傲的眼神儿闪了闪后,静静地将信看似轻而缓,实则重而快地压在奉箭手心: “且先跟着。见机行事就是。” 奉箭不敢耽搁,看似如常地施礼告退,转身出了门子,就牵马几乎飞奔出去。 “这是?” 周家相公陈氏微微瞪大了一双禁不住八卦的眸子,让一转脸的北堂傲就捕捉了个正着。 这男人的八卦,北堂傲原先也不懂,但成亲后终日关在这屋里,来来回回都是这么个罢航的大院子,闺阁男人除了八卦他人家事,还能干嘛?难不成都跟他似的,己家国三样儿都无一能放下? 秉持着姐夫常言说的佞臣也有佞臣只用的论调,北堂傲索性也不想多,就把这周家相公当刘老爹一般用了。 “又让周家哥哥看笑话了?” 北堂傲微微抿了抿口茶,一脸无奈地看向周嫁相公。 周家相公本想掩饰掩饰,然人家相公都看出来了,自己又何必欲盖弥彰呢? “这话说得,几个女人是爱家呆着的?” 周家说着脸上也流露出些许落寞来。 “说来也是这么个理儿!” 北堂傲本要说点什么,但眼下他心系柳金蟾,也无心与这周家相公墨迹别的家长里短了,本来是露水的兄弟,来日只怕也只是天各一方,老死不见了。何来梯己话可说? “尝尝这新茶,是此番去苏州别人送的,你尝尝可觉得好?” “甚好!” 周家相公抿了一口,脸上微微露出笑来:“不知是什么茶?” 二人你来我往,就着几两茶叶就闲话到了中午,周家相公又说今儿约了几个昔日里白鹭镇里的兄弟来家喝茶,邀北堂傲同往。 北堂傲那屑与周家相公之流多做往来,只推说刚回来,家里还有许多事儿要打理,就草草地回绝了周家相公的邀约。 周家相公虽觉北堂傲隐隐不似先时那般热情,心里有愧也不敢直言想问,就与北堂傲说说聊聊到了门口: “柳家兄弟到此就好,左邻右舍的,何来这些个客套?” 周家相公说着提着袍子绕过风水壁,领着随身的小童禄儿就要跨出门去,不想才到门口,脚不及抬起,一个人影就莽莽撞撞地直朝周家相公怀里扑来。 “哎呀——” 周家相公吓得一阵惊慌,急忙要退身进屋,只是哪里来得及退身,人就让直接撞了个满怀,退了好大一步,险些跌倒,急得禄儿忍不住大骂了一句: “瞎了你的狗眼儿,往哪儿撞呢?” 骂毕,一手提溜着来人,退出去三四尺,一屁股坐在泥泞的地上,吓得金若木鸡,半日不会说不出一个字,就一个劲儿的发抖。两泡泪包在眼眶里,愣是不敢流。 院里的北堂傲,刚朝里走了两步,边听见这边的动静,只当是素日里做事冒冒失失的雨墨,一时跑得急,不小心惊扰了周家相公,如何了得? 他遂赶紧提着袍子来看: “怎得了?” 问是这么问,他的眼却首先望着来者,就担心是赶来报信的雨墨,岂料,他抬眼去,来人竟是个半大的孩子—— 乌溜溜的一双大眼神瞅着他们,抖得这叫一个可怜见的,如是以往,他僵着也无可无不可,可而今他自柳金蟾怀了显了孕相后,心里隐隐有了为人父的慈光,不禁会感同身受起来,暗想这谁家孩子不是娘生爹养,谁不是当宝贝一般,若是自己孩子被人这么一推,岂不心疼死? 他赶紧命弄瓦扶起这个孩子,又让抱瓦取了好些糖果来。 “这孩子想是走错门子了!” 面对周家相公不太悦的眼儿,北堂傲忙笑道:“周家哥哥莫与他计较!” 周家相公想笑说:“无事!”他身后的禄儿就忍不住在周家相公冷冷地嘀咕了一句:“好人谁不会做?若是冲撞你,你也这般……” “禄儿!” 周家相公眼见北堂傲身侧的仆人露出不悦来,赶紧喝止禄儿的话,笑向北堂傲:“小仆无礼,柳家兄弟莫要计较才好!” 这歉意——道得好生虚伪! 北堂傲隐下满心的不悦,笑:“说得也是!小弟怎么会与一个下人计较呢?”有其仆必有其主! 周家相公要再说点什么吧,北堂傲不等他再说话,扭过头就向男孩问道:“你叫什么?来这儿做什么?” 孩子眼见北堂傲笑得好看,还给他糖吃,就微微收了畏惧,怯怯地扫过北堂傲,眼瞅着周家相公,用几不可闻的声音,低低道: “爹让福子来报信……” “什么信儿?”北堂傲话问孩儿,眼不觉瞅着孩子看着的周家相公。 “你……” 孩子才开口,周家相公就转过脸来看他,吓得他赶紧道:“你家夫人……从西墙上跌下来了!” 周家相公先是一愣,接着闻言色变,想也不想转身就奔西街。 这兄弟家出了事儿,北堂傲既然听见了,岂有袖手旁观的?为人再差也该意思意思不是? “奉书赶紧令人套了马车跟着过去——” 北堂傲一面令弄瓦领着男孩子进屋换身干净衣裳,一面眼看着周家相公领着家仆往那头跑。 他们跑着跑着,北堂傲闷了:不是说他家女人在北县么?怎么他们不朝着城门处跑,却倒着往大街那头去了? 北堂傲拉长脖子还不及多想,那头奉箭骑着马疾驰而来,不及落马,就开始喊:“爷,不好了——” 北堂傲待要骂奉箭怎得也冒冒失失起来,就是柳金蟾在外面真有了小狐狸,又怎么能在家门外喊?生怕隔墙没耳似的! 391.第391章 即将临盆:柳金蟾动了胎气 北堂傲口还没张,奉箭下一句来了: “夫人、夫人她……爬墙跌下来了!”就让北堂傲两眼一晕:难道柳金蟾这回会的还是个有妇之夫? 学不来别人家男人的连哭带嚎,北堂傲不愧是大家公子,这节骨眼还不忘戴上纱幂方一路追过去,这一过去,北堂傲的气定神闲没了—— 这哪去的是衙门,而是一处人头挤挤挨挨的街角。 这…… 北堂傲骑在马上不敢问柳金蟾在哪儿,只看见街上黑压压的人脑袋,一个个围在一处引颈而望,还都在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 “作孽哦,那么大的肚子……” “可不是,干什么不好,爬墙!” “啧啧,看模样是个书生……” “可不就是个书生,大老远的来,身边也没个男人……” 这话…… 北堂傲没好意思前进了,戳了戳身后的奉书:“去看看!” 奉书赶紧跃下马拨开人群,不待他进去看个仔细,前面的人群就呼啦啦扯开了一道大口子,数人簇拥着一辆马车就喊着: “让让、快让让——” 北堂傲眯细眼一看,那驾马车的,不是刚来请他的奉箭吗? 他快步上前:“怎得了?” 不待北堂傲细问,一个身系着围兜、手还拿着铲子的男人,就急急地和他说:“快快,别挡着,这夫人怕是要生了!怎得他男人还没来啊?” 要生了? 北堂傲微微有点晕,待要发火,里面柳金蟾“我没事儿、没事儿——”的声就传出来了。 提前临盆了还没事儿? 恨得北堂傲啊,牙都咬紧了—— 说什么? 骂什么? 北堂傲没好意思和那男人说自己就是这女人的相公,忍着一股气径直腾上马车,手挽衣袖,待要好好擦鼻涕抹泪地收拾收拾柳金蟾,不想他才挑起布帘,一个泥滚滚的柳金蟾就映入眼来—— 第一次北堂傲两眼一黑: 原来不是“爬墙”而是真爬墙了!他的娃哦! 北堂傲一倒下去了。 马车上顿时又起一阵喧闹: “爷、爷——” “快快——请大夫!” “等等——先把稳婆请了——” “还有、还有孩子安排了奶娘没?” “爷——爷——醒了!” 这一通乱啊,待到北堂傲微微醒过神来时,就更乱了: “夫人为什么会这么叫啊?” “烧开水?为何要烧开水?” “奶娘?奶娘……还没找着奶娘呢!为什么会没找奶娘呢?” 北堂傲在院子里急得团团转,所有预备过二日做得事儿,瞬间提到了眼前,把他急得,比敌军烧了粮仓还甚。 北堂傲一乱,屋里的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就更乱了。 这个喊厨房烧水,那个喊厨房炖鸡、更有个在厨房里也不知熬煮什么的,弄得厨房里一股子怪味儿。 “老刘头你干嘛呢?”一人捂着鼻子进来。 “懂啥,这是给夫人一会儿泡身子的,姑老爷一早交待我的,可是塞外的秘药!” 这一听,厨房里一个个当过爹的,也不落人后了,各自拿出自己的独家秘方在厨房里瞎折腾。 这群龙无首,可急坏了第一次当爹,还当得这么突然的北堂傲。 掉胳膊腿,该怎么办,北堂傲知道。 箭扎刀砍,该如何处理,北堂傲知道。 就连军营染了瘟疫,他北堂傲也会果断地处理,唯独这女人生孩子,他六神无主,别说没见过,就是他姐的孩儿落地,他见着时,都会说话了。 该干嘛? 他毫无头绪。 稳婆? 稳婆干什么的? 接生孩子? 孩子不是…… 北堂傲想不出孩子是如何落地的,但让请,就请吧! 上哪儿请? 这……他对白鹭镇也不熟,哪知道?眼下就是让他满大街贴告示…… “对,贴告示!” 混乱不已的北堂傲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重金之下必有勇夫: “昭告白鹭镇,但凡能让本公子的孩儿顺利落地的,重赏!” 奉书愣了愣,转身就去写告示。 “奶娘……也贴告示!” 北堂傲揉揉太阳穴,如法炮制,听得一侧刚跟这马车的某家相公眉头直打结: “这这个小相公啊,你弄的这劳什子玩意儿,只怕贴出去了也来不及吧?”这白鹭镇的人几个识字呢? “来不及?” 北堂傲背负两手,只听得柳金蟾在那边屋里喊叫稳婆,心乱如麻,咋一听这也不知打哪儿来的,谁家的相公系着个围兜对自己说不行,也不及多想,心倒更乱了: “不行?那怎么办?” “小相公啊,当务之急先让人去请稳婆吧!”围兜男又道。 这话问得不是废话么?他北堂傲知道哪里有稳婆还用去写告示? “大哥啊,我们爷初到白鹭镇,不知哪儿……”奉箭眼见北堂傲乱了分寸,赶紧插嘴道。 围兜男一听这话儿,一拍大腿:“你们早说啊!豆豆,你赶紧带着大哥哥去把咱们家隔壁的李婆婆喊来啊!” 围兜男喊毕,刚来府里受了惊吓的娃儿就跟跳豆似的蹦了起来:“我带你们去!” 这…… 是这家伙的孩儿啊? 北堂傲微微一愣,脑子好是开了窍似的,赶紧又补了一句:“那……大哥不知这儿那里有奶娘啊?” 围兜男一怔。 奉书赶紧补充道:“我们爷怕孩子落地没奶吃!” “这有何难,我帮你问去!” 围兜男说着就走,只是走了两步后又想起什么似的地回了来问:“你们是要请奶娘啊?” 北堂傲和奉书立刻点头。 围兜男为难道:“这可要花钱的呢?” 这不废话吗? 好容易送走了围兜男,便见被马一路疾驰吓了一个脚软手抖的稳婆让数个女人搀扶着进了来。 北堂傲忙要迎过去,就被奉书拉进了屋里另一间:“爷,外面的女人可不能混见!” 但北堂傲急啊,这群女人问都不问,怎么可以进了他和柳金蟾的卧房。 北堂傲还想喊说那是他的屋,女人怎么能进去,他就被院子里的八公们拖住: “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的!” 北堂傲回眸看八公们,想说他可是名门闺秀,但……眼下,母女平安才是最要紧的,名节嘛—— 且先丢一边吧! 392.第392章 喜获长女:合家闹成一锅粥 北堂傲人在屋里走来走去,比那热锅上的蚂蚁还甚,一会儿拉长脖子望,不住的问:“稳婆来了,孩子怎么还不出来?” 烦得几个八公真想一棒子打晕他,无奈技不如人,只得耐住性子不住地回答道: “爷啊,这女人生孩子,也该有个生得过程是不?”吃饭还需要慢慢嚼呢?又不是所生就立马生得。 一会儿,北堂傲又命人严密把守着他的屋子,他的孩儿一落地,那稳婆必须当即交给他,理由嘛——怕人偷他北堂傲金尊玉贵的金疙瘩! 晕得几个八公头大,暗想你当这是龙种,还有人偷龙转凤不成?再者,屋里连个小季叔都没有,谁会来打这孩子的主意? 但公子既然这么喊,他们当下人还不遵从,赶紧着派了人出去盯着,就怕一个不对劲,公子犯了病,到时他们是管里面的还是外面的呢? “还有……” 这边事的才吩咐下去还没弄周全呢,北堂傲的一个个“还有”又来了,恨得一个个八公当即想撞墙去了算了。 北堂傲急得眉毛胡子一把抓,想到哪出就是是哪出就罢了。 奉书和奉箭更急。 冒冒然然来了一屋子人,里面的外面的,混杂不清,还都恰好是过去不能进屋来的,这偌大的一屋子的财物,怎么办? “雨墨盯紧里面的人手!” 奉书抱起一个大箱子腾挪一次就不忘暗暗叮嘱一次。 “雨墨,可不许人动我们爷的任何一件东西!” 奉书前脚刚走,奉箭就又扛了一个箱子过去,复又叮嘱一遍,关键的是这二人坑人地还各指一个方向,让雨墨只恨自己天生没有千手千眼,两只眼怎么够用,只把一个脑袋转得自己头晕。 这可怎么好? 雨墨又把弄璋三个喊来协助。 但,那稳婆不许没留头的女娃娃进去,怎么办,八公的妻主们被调了进来,这下可热闹了,过去只有一个女人能进的屋,现下里全是女人不说,还个个都是老道的,急得对面屋里的北堂傲团团转: 他那些个贴身的衣物哦,可别让人偷偷看了去! 北堂傲急,就只能找奉书奉箭。 奉书奉箭和几个八公,搬箱子搬得腰疼还罢了,还得往北堂傲这边跑,并再闪承诺: “爷,您放心,您的那些东西,奉箭素日都是好好儿整理放进箱子里的!” “是啊,爷,你和夫人今儿一出门,奉书就命弄瓦他们将榻上的一应衣物全部收去水房了,您放心,您的东西,就是连一件外袍也没掉在外面!” 奉书说得信誓旦旦,北堂傲一颗微微落的心才要放下,不想他一抬眼,就看见了那院中晾晒的一排衣裤,当即就一口气提不上来:“那是什么?”落在外一二件就罢了,这节骨眼还一排排,全整整齐齐大张旗鼓地晾晒在外迎风招展是什么意思么? “收了、收了——” 刘老爹不待人反应,就赶紧身先士卒地和奉书七手八脚收衣裳。 奉箭则安慰凌乱不已的北堂傲道:“爷你看收起来了!” 北堂傲脑中只有刚那片下裳几近细透的质地,这让外面人看了,不知怎么得想他呢?最最可恶的是……今天院里来了好多女人! 北堂傲想要爆发吧,又立刻想起他今儿搁在外面的那些个精油等物,急得又开始新一轮的炸鸡般叮嘱,让院外的一群男人往返于疲于奔命中—— 厨房在喊! 稳婆在喊! 爷在喊! 里面的女人还在接着喊! 早知今日这般缺乏人手,何苦将侍书那八个利落人,和那几房人送回京城呢? 北堂傲等孩子等得炸毛! 奉书奉箭和刘老爹几个,就怕那稳婆和她的女儿手脚不干净,一时顺了公子的东西去,东西虽说不怕没用的,但……件件都是公子的随身之物,倘或一件落在了那个不正经的女人手上,说点子什么出来—— 公子跳进黄河都说不清! 最后,大家都在反省一件事: 那就是,是谁自作主张,把夫人抬进了卧房,而非另一间早已经备好的屋待产? 众男默默的将眼底的余光很是不经意地扫向北堂傲—— 堂堂三军少帅,原来第一次当爹时,也不过如此,可见,少帅也是个平平凡凡的小男人呐! 夭寿哦—— 不大一个院子,忙得这叫一通乱!姑爷千算万算,想必就没想到这屋里会栾城这模样吧? 卧房外是一锅沸腾乱蹦咋的粥。 屋里满满一屋子人,亏得奉书奉箭几个搬得够空,不然挤都挤不开。 这个喊:“让让,你踩我脚了!” 那个说:“别挤、别挤……哎哟,你抓的是我的脚,夫人这在这儿呢!” 雨墨是上下左右全方位旋转,没办法,她自姑爷来后,从来没觉得自己有今天这般重要过! 首先,奉书奉箭把屋里搬不走的留给她了,虽然只有几张桌椅,和数箱上了数把锁的大箱子,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于是她拍了弄璋三个,一个把手门,看看有谁夹带没;一个站在那边凳子上,看有谁闲着乱瞄没,最后一个则负责给她做助手。 为何? 雨墨还有更艰巨的任务呢? 什么任务? 守住她小姐肚里的即将落地的娃娃,疯姑爷说怕被掉包。 所以她打出了十二分精神盯着她小姐的床尾,一定要在稳婆抱出来后,迅速接过交给疯姑爷保管。 小丫头们都这么精神,八公们的妻主则更是一个个高度谨慎,这个端水、时刻保持水温热度;那个拿抱被,怕一会冷着娃娃,还拿小汤壶暖着;屋内更是怕冷着柳金蟾,有人专门抬了熏炉进来…… 一个个高度集中,各司其职,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就连接生了几十年的稳婆也没敢掉以轻心,不为别的,人家妻主都是稳稳当当等着生孩子,临盆前还去爬墙的,这可是她遇见的头一个! “夫人没事的!你放松!” 稳婆与两个三四十的女人不断地对柳金蟾好似催眠一般的软言诱哄。 然,柳金蟾如何放松呢? 她急啊急得不行? 急着生孩子? 错! 她想去茅房! 393.第393章 宝宝落地:这样就生下来了 “我一会儿就来!”要来不及了! 柳金蟾捂着肚子几次想挣坐起来入厕。 “夫人不能动,不能乱动啊——” 几个五大三粗的女人们一见柳金蟾要起,二话不说,抬手就把柳金蟾像杀猪似的死死地摁住在床头,动作可是与言语截然不同的“温柔”! “没事啊没事啊——” 柳金蟾急得苦不堪言,尤其她肚子直发胀,到后来还胀痛胀痛的,分明就是大号将临,就要忍不住的症状: “真一会儿……就来……你们先让我出去……”这可是她和北堂傲的卧床哦,尤其北堂傲还有洁癖!她这么一大个人还尿床多丢人哦! 柳金蟾挣扎不已,稳婆却死活不点头: “夫人啊,你别憋着,一会儿就好了!放松!放松!” 放松? 怎么放松? 柳金蟾急得浑身是汗—— 她不憋,就要出大问题了,脸面往哪儿搁啊? “不行了、不行了,忍不住了,你们快放我出去,一会儿,一会儿啊就好,啊啊啊——忍不住了啊——” “夫人、夫人就要出来了——就要出来了——” 稳婆死死掰开柳金蟾的腿,心情一阵激动。 “不行了、不——” 柳金蟾欲再挣扎,不想下腹一阵“哗啦啦”的痛快淋漓之感……就感觉一团东西跟着一堆稀里哗啦地东西滚落出来! 完了—— 她想着,就要拿手捂脸,她无法想象一个臭臭的孩子落床的模样,便听稳婆高喊: “抬水来、抬水来——” 柳金蟾不禁想“糗大了”,她不要见人了了! 就听一个无比响亮“啪——”一声,某手掌掌掴在某胖臀上,瞬间: “哇嗷嗷——哇嗷嗷——” 一阵小狼嚎就见了月亮似的,惊喜了内外一片: “生了!生了——” “夫人生了——夫人生了——” 一片惊喜声,让柳金蟾晕了:这就生了?前世里女人们生孩子不是要疼得死去活来,还有人说是个鬼门关么? 柳金蟾脑中立刻浮现出,她们村楚傻子的话:“生娃娃就跟拉粑粑似的,可快了!”她三年养了三个娃,第二胎是双胞胎。 柳金蟾又试着动了动,也丝毫不觉前世人们说的什么虚弱感,整个人就是大便结束后的浑身轻松不说,还还有少林武僧丢了重物后的轻飘飘感——更觉身轻如燕了! 若说真有什么不太舒服的地方,那就是……她腹中一空,突然觉得自己饿得好似能吞下整整一头小乳猪! 太诡异了—— 这女尊世界的女人好幸福! 前世没生过孩子的柳金蟾,不自禁扭过看了看稳婆,想知道这女尊世界的孩子落地傻样儿? 不想,她一扭过头,只见这稳婆活像个菜场卖鸡的,倒提着她好似粘液包裹的宝贝儿的两腿,先掏去孩儿口中的余下秽物后,就看雌雄: “是个女的!” 话音未落,外面的欢呼声未起,稳婆就好似拿着一只宰杀好的活鸡,一把就放进水里开始刷洗了…… 柳金蟾赶紧坐起来要说:“你轻点儿!” 几个女人就赶紧扶着她的腰看那小木盆的众人托着孩子肉,给孩子沐浴的模样儿: 这小胖墩刚才哭还昂昂的,此刻好似又睡了,只是那小嘴儿还扁着,一副被打扰了小眠一般伤心模样,眼角的泪花也格外的晶莹,一看就是个小人精的模样,只是—— 真不是柳金蟾挑剔,着实她与北堂傲生得都不丑,怎么这孩子粉红粉红的还满脸皱巴巴的,活像小胖老头呢? “夫人?” 一侧的女人一见柳金蟾的皱着眉,立刻担心地与柳金蟾道:“孩子刚落地都这样儿,等过些天就漂亮了!”俨然一副担心柳金蟾会不喜欢的模样。 柳金蟾看着这女人担心的模样,有些无语,她生得,她能不爱么?这可是历经两世迎来的第一个新生命呢? 柳金蟾没说话,另一个女人也急了,赶紧道:“是啊,夫人和爷女才男貌,小小姐,将来一定是个美女子!等睁了眼,定惹人喜欢的紧!” “是吗?”美丑不重要,只要是她柳金蟾的孩子,再丑,她也爱她,无条件的…… 柳金蟾微微露出笑,但她有点笑不出来,因为一见这孩子,她那颗属于女人的敏感之心,就开始未雨绸缪了:她的宝贝将来要没爹,她这当娘的要如何补偿她呢? 柳金蟾不敢深想,怕冲淡这初获长女的喜悦。 几个女人见柳金蟾神情难见喜悦,不禁有些紧张,忙都要上来说好话,稳婆可不配和——刚才那堆怕她偷孩子的叮嘱,可让她好生不快: 话比周家还多,她来也不会塞两文,还好意思提那么要求! 稳婆二度把柳金蟾的丫头倒提着,晃到柳金蟾眼前看雌雄: “看,是个女娃娃吧,可以去衙门领头猪了!” 这这这…… 她不是买鸡的了! 柳金蟾心疼地瞅着女儿粉嘟嘟的小屁股,想说:“你好歹给我再看看孩儿长啥模样吧?”看屁股,她怎么知道孩儿洗好后,到底五官生得好看不好看,有没有发展前途,像谁呢? 然,她不及出口,稳婆就面无表情,活像别人欠了她家三百两没还似的,板着张脸,就跟捆活鸡似的,随手就麻利地将洗好的孩子三两下塞进了抱被,打包捆上,随手递给了已经候在屏风外等候多时的雨墨手里。 这这这…… 柳金蟾瞪大了眼儿,她上辈子见过态度傲慢的护士,但是……也没这么冷冰冰的啊?她生得哦? 当她是养殖场的母鸡,只负责下蛋的吗? 柳金蟾要发作,但门外都是屏息静气的兴奋之声,不时还有抑制不住的兴兴奋低语声不时地传进来: “听见没,是个女娃娃……我们爷这下可得欢喜死!” “嘘——据说娃娃又睡着了,你说,我们爷一来就给夫人添了个大闺女,夫人可不得对我们爷更是宠爱有加啊?” “嘘——爷在外面呢?仔细听见捶你!” “嘻嘻,我就是高兴,我们爷这下可安心了,他一来柳家,就给柳家添了大胖闺女,看那何季叔还敢不敢说咱们爷了!” 394.第394章 欣喜若狂:北堂傲初为人父 “阿弥陀佛,真是神神佛保佑,我们爷这下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男人们的声音不时传来,让想发火的柳金蟾,不得不生生压住,毕竟她这节骨眼儿发火,倒让人觉得不吉利,外人不知,还当她不待见这孩子和孩子的爹呢? 柳金蟾不言语,几个女人眼见柳金蟾脸色不好,一个个都不敢惹柳金蟾,两个开始为柳金蟾更衣,同时三个迅速地配合稳婆收拾床上床下的一片狼藉,预备扶柳金蟾躺下休息,同时又命厨房那边,将能吃的先热了送来—— 毕竟来得太突然也太快,北堂傲吩咐的大补膳现在原材料还在砧板上“哚剁剁”中。 柳金蟾想说她好好个人不需要卧床休息,换件衣裳就好,抬眼就见负责抱孩子过去的雨墨,此刻步履艰难,就好似手捧珍宝,生怕打碎的模样,走得那叫一个小心翼翼,步子都没敢迈重了……她这娃娃抱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瓷器呢? 柳金蟾想喊两句吧,又怕吓着还在屋里碎步挪移的雨墨:这是谁选的她啊? 雨墨也欲哭无泪,她被以为娃娃就跟小狗似的,抱着三两步过去就好了,熟料这刚落地的娃娃何其柔软,好似一个不小心,她就会折了骨头似的,吓得她两手自那稳婆放上去后,就不会动了,人也不会走路了—— 她要把这娃娃怎么了,疯姑爷不得把她吃了。 雨墨胆颤心惊,忘了怎么动、也忘了怎么走路,整个人就跟木偶似的,只会保持原动作,小心翼翼地挪移,若是如此还罢了,然,那边屋里已经疯得团团转的姑爷,自听见娃娃哭得那声儿,已经不管不顾地就守在这边屋外,不是屋外数人挡着,他都要激动地破门而来了—— 怎么办? 三四步的距离,她就是过不去! 她过不去,北堂傲就在屋外,急得差点要拔屋柱子了: “夫人如何了?” “母女平安!” “还不能进吗?” “稳婆不让,没收拾好呢!” “本公子的孩子呢?怎还不见?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外面的疯姑爷的问话一句接着一句就跟打豆子似的没个停的时候,急得雨墨浑身是汗,越发不会走了! 怎么办?怎么办? 雨墨欲哭无泪! 亏得刘老爹的妻主是个眼尖的,一见雨墨这模样个,就知是吓着了,想她当年第一当娘,孩子刚落地,她可不也是这个样儿? 当即,她赶过去抱过雨墨怀里的孩子,抬手就往屋外送。 这屋门才一开个缝,外面的声音就好似蜂拥而至般,纷纷簇拥在了门口: “爷——爷——小小姐出来了!” 北堂傲一个箭步过来,就从福叔手里抱过孩子,他不及开口,四下里开口就是那句无论男尊还是女尊社会都恒古不变的: “男孩女孩?” “是女孩、真是女孩——” 一个手快的就拉开了孩子的抱被一面让北堂傲确认雌雄,一面兴奋不已地叫喊道: “爷,是个女孩儿!您老有所靠了!”兴奋的声几乎接近惊叫。 柳金蟾的眉头不禁皱了皱,什么叫做“您老有所靠了?”她们才不到十九好不好?古人的逻辑啊,她想不明白,但尤其想不通的是,她生得孩子哦,为何是外面的男人先看见?就只给看她雌雄?难道女人就管生不管养的吗? 然,愤慨毕,柳金蟾突然意识到了一件她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那就是她,柳金蟾,真的,已为人母了! 好奇怪的感觉…… 就像一根无形的绳索,瞬间将她绑在某一根链条上,再也挣脱不开! 母爱,又或者是责任? 相较于屋内柳金蟾满脑袋的责任,屋外的北堂傲却满是初为人父的喜悦。 北堂傲抱着软软软的宝贝闺女,激动之情难以言诉,他就跟捧着一个天赐的珍宝似的,不敢多使一份力的孩儿,连狂亲都那么轻之又轻,手捧圣旨都没这个谨慎: 他当爹了!他终于当爹了,还是个女儿……头一胎就是个女儿! 比很多同伴当爹都迟的北堂傲激动得无以复加,隐隐竟有泪花在眼眶里转儿,他差点以为他这辈子都没有当爹的机会了…… 各种喜悦、各种恐惧、以及过去的种种绝望全都一股脑儿的涌上北堂傲的心头,化作一片酸意,他几乎想都没想,抱着孩子就命人道: “快快—— 奉书赶紧让人取一百斤菜籽油,再拿一百吊钱儿,一石米送到庙里去,请庙祝给夫人和小姐点大海灯,跟他说不许断,没了,再来要!” “哦!” “还有福叔,告诉厨房,自明儿……不,打今儿起,咱们家就在城门设粥棚,****布施米百斤,只许多不许少!” “还有奉书,寻几个裁缝,将咱们仓库里那些棉花都做成孩子的小棉衣,本公子许过愿,只要夫人顺利生下女儿,就布施孩子冬衣百件!”…… 这院内上半场才完,下半场就开始了! 年纪大,又管事的福叔,眼见北堂傲忙来忙去都不是眼下该做的,再一瞅北堂傲这忘乎所以的模样,他也说不清是喜悦还是一颗心微微落地,正要问里面出来的刚抱孩子出来的福嫂,爷何时能见着夫人? 福嫂就将福叔悄悄儿拉到一边,低低道了一句:“夫人貌似不太高兴!” “怎得了?” 福叔心内一惊,这可不是小事儿,一个妻主对自己男人的孩子不欢喜,那可是大事儿?难不成孩儿不是爷的? “这我哪知道?夫人笑起来都是皮笑肉不笑的,也不知何故,孩子都没说多看两眼!” 福嫂说罢,两眉皱紧,明明看着小夫妻挺好的,眼巴巴就瞅着这孩子来喜上加喜,不想这孩子一落地,倒开始先愁人了。 “孩子像爷么?” 福叔皱眉。 福嫂想了想:“说不上,胖得脸都是横的,家家刚落地时似乎都是这模样儿,不过……我瞅着那小鼻梁挺挺的,倒几分咱们爷的样儿。” 395.第395章 挥金如土:生个孩子又败家 “夫人为何不高兴呢?不舒服?” 福叔想不明白。 “刚还说不想躺呢?怎么会不舒服,我瞧着精神得紧!哦,对了,里面那稳婆……你们是不是没给人好处啊,在里面像咱们欠了她钱似的,不是想着夫人在,都想揍她!” 福嫂说着还举了举自己的拳头,大有当年在沙场一展雌威的风采。 “哎呀——” 福叔这才想起他们刚在前院被少爷支愣得好似锅粥,竟把这要紧的大事给忘了,这可怎了得? “怪道夫人不欢喜,只怕是这稳婆惹了她!” 这才想起还没打点那稳婆的福叔,眼瞅着北堂傲这忙不完的打点,暗想一过去问,弄不好又是一惊一乍的,还不如他先按照北堂府的惯例,且略降些打发了好! “你且等着!” 福叔说着就喊来奉箭,一面让奉箭用一个四喜临门缎面荷包装了一个银锭子,一面趁着催厨房给柳金蟾上补膳的同时,又让厨房将瓜果红蛋打点成四个小包,全部捆成一捆交给福嫂。 福嫂一离开,他最后又亲自叮嘱厨房,再忙也别忘了煮红鸡蛋,不管有没有人来送礼,起码这左邻右舍的红鸡蛋是不能不送的,这才操刀预备晚间的饭菜。 屋外北堂傲就跟发了似的,四处散财,出手之阔绰,只让雨墨和柳金蟾肉跳。 接着厨房送来的产后大补膳更是络绎不绝: 从昨儿剩的的参鸡汤、虫草鸭、银耳燕窝粥……到后来新做的燕窝松子清蒸鸭子、鹌鹑崽子汤、牛乳蒸羊羔……一盘盘络绎不绝地送上来,足足放了一桌子还有余。 这叫一个丰盛啊,用雨墨的话来说,就是好钱都是打水漂来了,看得那正在收拾残物稳婆好不是滋味。 偏偏柳金蟾还肉疼地傻都吃不下,东一筷子动得肉疼、西一筷子吃得汗淌——这那叫产后大补,分明是她吃完了这席,明儿带着孩子喝西北风呢! 柳金蟾吃得这叫一个内牛不止啊,但不吃更觉暴殄天物、尤其是吃了这顿,不知道下顿在哪儿时,再肉疼,她也奋力的吃个饱,不求别的,起码当娘得给孩子充足的奶水吧! 柳金蟾吃得这叫一个满脸痛苦,瞅得近来大灾后,吃粥都要悠着的稳婆,这叫一个恨,她虽不懂什么“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但她知道这有钱人家就是挨天谴的浪费,而她们穷人家饭都快要吃不上了! 看着看着,眼见自己在这里磨叽了半日,还尚未有人来给她答谢礼的,甚至连个饼都不给她的稳婆暗暗咽下翻腾的口水……她颇不是滋味地忍不住要嘀咕了句“抠进不抠出”——死财…… 后面半句“撑不死你”不及说出,及时赶到的奉箭就赶紧着将稳婆拉了出来,悄悄儿塞了一个大红荷包: “爷赏你的!” 稳婆不禁反应,手就习惯地将这大红荷包用力一捏: 喝—— 是个硬坨坨! 难不成是银子? 尽管当着奉箭的面开荷包不大好意思,但……人穷得都要吃不上饭了,还要这面子骨气干嘛?老百姓,活着就好! 稳婆干笑着,无视奉箭不自在的眼,两手迅速将荷包拉开,眼当今晶晶亮了: 好乖乖,是银锭子! 她这辈都没见过真正的银锭子,尤其此刻还摸在手里,沉甸甸的,少说五两——巨款啊,发了啊…… 稳婆的眼闪啊闪啊,激动的无以言表,就好似快饿死时,天下掉了一个大馅饼似的感觉,太惊喜了,惊喜得她都觉得是在做梦了—— 周家! 白鹭镇最阔绰的的大豪绅,他前些年给她家大小姐接生出大胖闺女时,周家老夫人那个高兴啊,也不过是多赏了百来文,就这样,她家还割上肉,吃了好几天。 这银锭子,可是足足五吊钱之多啊! 稳婆沉浸在发财的幻觉里,久久不能回神。 问题她不回神,奉箭还有事等着做呢,下面的红包、外面哪个豆豆家父子,都得打赏不是,虽是不请自来,但今儿沾了喜气的,爷说都要赏—— 就不知现钱不够下半月拿什么买小菜? “这是爷让你老人家带回去散给孩儿们吃的!” 奉箭说罢又把一捆四大包东西放进稳婆手里:“爷说,你别嫌少,着实是夫人今儿生得太突然,大家都没预备好……你……” 奉箭才说一个预备,稳婆想起来了,她事还没做完呢! “且等等,还有点儿事没完呢!” 说着,稳婆接了奉箭的东西,又将那绣花的荷包往怀里塞了又塞,直到感觉彻底安全了,稳婆才风急火燎地冲进屋去,将柳金蟾弄脏了的被单以及生孩子留下的秽物打作一包,然后在院里某树下刨了个坑,埋了下去,一边埋还一边碎碎念了好些话。 奉箭也不懂,只知是讲究,也不敢打扰,就和雨墨瞅着她忙: “她这是干嘛?”奉箭问。 雨墨挠挠头:“我们大小姐生孩子时,村里稳婆也这么着,什么意思谁知道呢?只有稳婆知道吧?” 奉箭看着那个坑,告诉自己,下次绝对不打哪儿过了。 “对了,疯姑爷说得那些,不是真的吧?”咱们可没这么多钱。 雨墨很是担心的问。 奉箭很想说我们爷怎么会有戏言?但一想那日柳金蟾为那点年货就吓昏的前车之鉴,他选择了沉默片刻,然后道:“你说呢?” 雨墨心安地长舒了口气:“我就说,我们老爷给的那点钱,够我们能过一个年就不错了,那哪还有余力做哪些,是吧?” 奉箭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他只知道爷做事历来是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那些油钱估计已经在庙里点成灯了…… 这边送了稳婆,奉箭盘算着一会儿把红鸡蛋左邻右舍一家四个派送了,想来晚上就可以休息了,不想,门还没合上门闩呢? “咚咚咚——” 隔壁周家就赶早儿来送礼了—— 一篮子鸡蛋、四只鸡,外有绸缎各一端。 周家还没走,董秀才家来了。 396.第396章 初为人父:胖胖的妞妞妹儿 接下来,刘秀才家、范举人家,但凡白鹭镇有点头面的人都来家送礼了,这…… 夫人何时有了这些应酬?大家都蒙了! 大家蒙了,北堂傲高兴了啊,觉得这是女儿带来的好兆头,是自己的福气,赶紧命人都给送礼的仆人们打赏,厨房里又加煮鸡蛋送到各家去,虽然礼都薄得吓人,但北堂傲不在意,他眼下是不能写信回京报喜,若是他报喜,那礼得跟雪片式的砸来,推都推不走 ——只可惜他这近冬月的宝贝,回京后,要报喜也只能等说是明年开春三四月落地了 ——谁让他是未婚先有女呢! 北堂家的名声可是很要紧的! “爹爹的妞妞妹儿——” 北堂傲抱着胖得跟头猪似的孩儿,坐在柳金蟾身侧亲了又亲,这叫一个爱不释手。 “可怜你的生辰八字都不能用真的!” 北堂傲嘟着嘴又赏了女儿两口后,又怨夫似的扫了柳金蟾一眼:都怪你不早点娶我进门,这下好了,属虎的都变数属兔的了! 过二日就要复课的柳金蟾,手执书卷,无奈地看着她身侧抱着孩子就是不离开的北堂傲:“相公啊,为妻……” 柳金蟾无奈地比比书,半个月,当爹的兴奋劲再是旺盛也该过了吧? 北堂傲嘟着嘴,无视柳金蟾手中的书,两手只管抓着女儿的肥肥小手对着柳金蟾轻轻摇:“妞妞妹儿,你娘要读书考状元了——” 以前这么说,还不觉得,现下里一提这“考状元”,柳金蟾就脸烧:这当着孩儿说,让她将来考不上,怎么办嘛?装清高都装不了! “相公啊……”柳金蟾头大地想说两句,宝宝就对着她“啊啊啊——”的流口水,漆黑漆黑的大眼睛瞅着她,贼圆贼亮的,特别灵气,一看就恨不得抱着她揉上一遍儿,真是心痒难耐! 这天生的母性…… “妞啊——”好沉手啊! 禁不住胖闺女的肥猫诱惑,柳金蟾爱怜地抱起女儿重重地亲了亲:“今儿,怎么还不睡啊?”有了你,娘的担子更重了! 别说,这孩子半个月来,一天除了睡就是吃和拉的,还一天天长得越发是北堂傲的“肥胖版”了—— 怎么说呢,美人过胖也是掉色的! 亏得是小孩儿,微微有点萌! “孩儿才起呢!”就让睡! 北堂傲一听柳金蟾这话儿不高兴了,板着张俊脸一面小心给女儿拉好小袄儿,一面不忘瞪了柳金蟾一眼儿: “就是小猪也有玩得时候!妻主一天就读书读书……”不知道能读出什么个来!成日里就白耽误功夫! 北堂傲说着嘟了嘴,从身后搂住柳金蟾贴紧柳金蟾,低低低地撒娇道:“妻主啊,为夫给你养了这么一个大闺女,你要怎么奖励为夫啊?” 柳金蟾心头一紧,暗想家都让你败完了,还奖励什么?她就人一个了。 “相公,想要什么奖励?” 柳金蟾笑着把孩儿放在腿上逗弄,孩儿就“啊啊啊”一边流口水一边笑得眼儿发亮,两只被北堂傲裹得像两条藕似的肥爪子上上下下动着,越看越肥。 “妻主说呢?” 北堂傲将两手一收,整个儿贴在柳金蟾背上,就紧得跟狗皮膏药一样了。 “哪——奖你个娃娃!” 柳金蟾调皮地将怀里的小肥虎举到北堂傲脸前:“你看可爱不可爱!”绝对超值! “讨厌——” 北堂傲眼见柳金蟾把宝贝闺女举得只见大脑袋不见小脖子的难受样儿,吓得在柳金蟾腰上一掐后,赶紧接过自己的肥肥小“翻版”落进怀里,娇嗔道:“你也不怕弄着孩子!” 说毕,他狠狠地瞪了柳金蟾一眼儿后,赶紧检查他的宝贝闺女有没有哪里不好,随便把孩儿耸上去的衣物又一件件地整理拉下来,这心细的,让柳金蟾不禁发酸—— 有爹的孩子是个宝啊! 思及这个宝…… 柳金蟾的眼微微地再次从书本上偏离,落在了这对年轻的父女身上。 虽然说在这个时代,北堂傲当爹算是晚的了,但他那年轻的脸庞在柳金蟾看来,还是显得有些稚嫩,怎么说呢?就好像前世漫步农村,看见那些早婚的小爸爸似的 ——自己都是个孩子,还要养孩子的感觉,让人嘘唏。 尽管如此,半个月来,北堂傲带孩子之心细,却又让柳金蟾咋舌,这不禁让柳金蟾扪心自问,与北堂傲相比,她是不是逊色很多啊? 眼见北堂傲给孩儿理好了衣裳,此刻又拿着拨浪鼓逗弄宝宝的小脑袋左转右看,伸出胖爪“啊啊啊”地抓抓抓的景儿,柳金蟾顺着宝宝扑扇扑扇的大眼睛缓缓看向北堂傲: 明明是与过去并无二致的精致,她却好似看见了一层薄薄的莹光从他周身透出。 再继续看吧,这莹光几乎将他们父女都罩进去了一般: “妞妞妹儿,看爹爹这儿?” 拨浪鼓“咚咚咚”地响到了宝宝的左耳处。 “啊啊啊——”身着棉袄,活动不便的宝宝还是奋力地挥动着圆柱体似的藕臂,想要捕捉到声音的来源。 眼见小爪子要抓住了,北堂傲睫毛一动,手腕一扬,拨浪鼓又到了宝宝的眼前,宝宝黑黑的眼眨都不眨,跟着拨浪鼓一动,藕臂也随之而来,动作越发的敏捷起来。 就在北堂傲第三次要移动拨浪鼓时,好似自己被爹爹戏弄的宝宝,刚还笑脸盈盈的小胖脸,瞬间乌云密布,嘴巴往下一扁: “呜呜呜——”哭了! 那一颗颗的眼泪珠儿,就跟她那双异常大的眼睛似的,一颗颗滚落下来,好不怜人。 “噢噢哦——宝贝乖,你看你看一抓就抓着了啊!” 北堂傲赶紧将拨浪鼓放在宝宝最容易抓的地儿,笑着道。 扁着嘴的宝宝起初不信,接着伸手一抓,拨浪鼓就到了她的手里,滚下的第一滴泪不禁落在衣襟上,胖胖的小脸上就已经阴转晴,变成了大大的无齿之笑,把刚才那一颗颗晶莹的泪珠儿,变成了阳光下最剔透的露珠儿。 397.第397章 夫妻同乐:你来我往逗胖娃 柳金蟾托着腮儿,正要感叹孩子们的快乐来得好容易,就让北堂傲斜过来的一眼瞅得不好意思起来,赶紧收回眼儿,继续心不在焉地读起书来。 北堂傲眼神狡黠地闪了闪,嘴角禁不住地勾了勾,他也不点破柳金蟾这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所做作为,只静静地又抱着孩子在柳金蟾身侧玩挠痒痒,逗得宝贝“咯咯咯”的笑: 哼,拿书装,继续装啊,他就不信她柳金蟾今儿还能坚持多一刻! 别说一刻,一秒都不到,柳金蟾的眼就落在了宝宝那极具魅力的笑容下,最后依偎在北堂傲身侧: “喵——” 柳金蟾两手蒙脸开始和宝宝躲猫猫了。 屋里的奉箭和奉书摇摇头,眼扫过柳金蟾那头堆积如山的书,微微有点担心: 据说复课时,这些书都需要背得滚瓜烂熟吧? 又一日在小夫妻带孩子的“喵喵”声中悄然滑过,接着就是筹备白鹭书院复学诸事宜。 一大早儿,北风还呼呼地刮着,晚秋的雨昨夜刚落过,地上是地震以后,一如既往的泥泞。 趁着孩子还在睡,北堂傲天不亮就趁着柳金蟾未起,开始忙碌了: “奉书,夫人新作的那一箱子袄呢?”北堂傲今儿也不得闲舞舞拳脚了,一早儿拿着清单就开始清点,余下这些还未请背夫背上山的东西。 “爷前些天不是让那绣房直接送到山上的小楼里了吗?”奉书埋首于一堆堆的娃娃衣,与奶娃娃的尿布们奋战着。 “奉箭,怎么就这么一点点儿东西?过冬的炭什么的都预备好了吗?” 北堂傲一瞅东西还没一马车,心里就觉得还差不少。 “爷,一月前,你在苏州说要到山上住时,好些东西就一****开始网上搬了,肖家送来的东西也都在上面呢?”下面就快成一个空壳了! 奉箭瞅着地窖里的一袋袋粮食发愁,这些东西弄不好还需要人来守着,可几个八公一听说北堂傲以后要住山上了,好些都打算回京城守将军去了! 他想着,还是得找那米行的掌柜来商量商量,要不,连这后院都一并租过去?夫人这一上山,爷估计在下面也呆不住—— 寂寞啊! 北堂傲看着清单上一列列东西头大,以前在军营都有肖腾替他打理,几十万的东西,他从未操过心,这而今自己当家了,才知道这里面的琐碎,小如针线手帕扇子、大如上百石的粮食、自己带来的一箱箱虫草燕窝,无一不需要一一盘点,对账,甚至得想放哪儿! 留在老宅子吧,又怕入冬山上结了冰下不来,东西,尤其是吃的,和布匹等物,放久了不是霉坏了就是长虫了,要不就是让老鼠啃坏了,反正啊,每一样是省心的—— 当男人不易啊,尤其是家里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奶娃,她吃的的东西还和大人们都不一样儿,奶娘奶清了,得另请,不够了,还得养只小羊儿天天儿挤羊奶搭着喝,更别说其他的花样儿了,真是样样留一点儿,都转不开,那似女人们说一句话,还都更圣旨似的,少一样的都不行! 提着这不能少的一样,北堂傲恨恨地踢了踢柳金蟾说无论如何一定要带走的书箱—— 吃不得、用不得、放在屋里还挡事儿,看了八百遍了,也背不下千遍了,北堂傲闹不懂还时时刻刻带着干嘛?难道白鹭书院没书,少饱了的—— 难不成十天回屋睡一晚上,她还想把他晾在被窝里,自己抱书看?做梦呢,敢看,书都给她全埋了! 北堂傲想着,恨恨地又朝柳金蟾的书箱踹了两脚,没敢踢重,因为他不小心都踹坏了好几个,全送厨房烧火了。那雨墨心疼的,一个数一个书箱多少文……那财迷,活脱脱一个守财奴! 北堂傲甩甩头,想着他那一会儿弄不好又要“嗷呜嗷呜”唤爹爹的虎宝宝,北堂傲又开始查下一张单子: “给姐儿做新袄儿的那几十端新缎子送来了吗?” “爷——肖爷不说给直接做成袄儿和衣裳一并送来么?”奉箭从地窖上来回道。 北堂傲摇摇头:“做好是做好的,要是一时长点短点儿,难不成本公子的闺女还跟那些个小户人家孩子似的,穿件衣裳都没身合适的?”又不是要今年穿了,明年还穿! 负责笔录的福叔立刻记下这笔,接着又听北堂傲问下一笔,听得那头正在和奉书对账的雨墨又是一阵心阵: 娶个美人是这代价,她希望自己娶个丑的,反正……比喝北风强! 雨墨想着暗暗地将手中的账目掐指合计了合计,她估摸着就她小姐那点本事,单这一年的帐,她当县官当一辈子死在衙门里也换不上,唯一的办法只有学人鱼肉百姓,鸡脚杆上刮油了—— 哎——想当清官,千万别娶漂亮男人呢,尤其是…… 像她们疯姑爷这等美人,娶他们等于……娶祸! 这“祸”一字,雨墨还没敲定音,外面一个娃娃就忽然来敲门,还一面喊: “开门啊开门啊——”! 这一顿捶啊,活像发生了什么惊天地的大事来? 北堂傲正清点完最后一箱东西,一听这声音,隐隐有些熟,暗道:这大清早儿,天还没亮呢,难不成有十万火急的事儿?便令奉箭去看看。 雨墨距离门最近,一听到声音就赶紧竖起了两只耳朵: “咔——”一声。 福嫂才刚把门闩拿起来,一个娃娃就跳豆似的就赶紧借着门缝挤了进来,复又将门用身体紧紧合上了道: “不好了……不好了……我爹……我爹……让我偷偷来告诉你们爷一声,说……说让你们家赶紧跑!” 跑? 雨墨一愣神,尚未明白怎么回事,福嫂就问:“为啥跑啊?”她们府上难不成摊上神噩梦大事儿了? 小娃娃喘气了会儿,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爹说……说让你们……赶紧着跑,有人要害你们!还说……还说……不记得了!” 398.第398章 祸从天降:邻居小娃来敲门 小孩儿紧张的劲儿突然就因记忆突然断开,最后露出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瞅着看着他的人们。 雨墨很无语。 奉箭很理解,但……为何大家都是忘了最最关键的地儿呢? 亏得福嫂是块老姜,她见此,就赶紧与奉箭道:“既然这样,你和雨墨跟他去她爹哪儿一遭问问岂不是更妥当?” 奉箭和雨墨一听,与福叔打了声招呼,就赶紧跟着小跳豆走了。 回来,福叔与正安排人出去的北堂傲一说,北堂傲皱了皱眉,虽不明白自己如何又招惹上了人,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难道还有什么可怕的? 北堂傲丝毫不放在心上,仍旧如常的安排大家各行其事,自己去睡回笼觉了。 福嫂和福叔两个都是过来人,虽然也知道少爷的本事,但……俗话说一拳难敌四手,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来时姑老爷就再三叮嘱他们,一定要好好照顾少爷,千万别让少爷意气用事,眼下京里、宫里都是多事之秋,少一事是一事—— 若爷在这白鹭镇开了杀戒,岂不是让那些人拿住了把柄? 福嫂思来想去,都觉得这事儿宜早不宜迟,宜躲不宜等,最好是来个金蝉脱壳,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才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于是,她在福叔耳边如此这般说了一番,后又把奉书喊来,说道: “公子的东西虽然泰半都搬上了山,这院里也没啥可偷的,咱们也不怕人偷,但人心坏起来,是无恶不作的,公子是好本事,但夫人和几个孩子都是不会武,再者小小姐还小,倘或小小姐受了惊吓,岂不是咱人财两失?” 奉书觉得有理,转身赶紧就去寻北堂傲。 这边福叔和福嫂则与大家合计,说既然有人是冲着他们家来的,那么肯定是不把他们弄到家财散尽,只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既如此: “他刘爹啊,你们夫妻外面人不熟,等天一亮儿,你们先去找米行原先那掌柜,让她寻个伙计给你们租套房子,就说逃荒来的!最好上下两层,别跟现在似的,一看就是个富户。我估摸着咱们爷和夫人自回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惹下祸事,想来是为个‘财’字!” 众人点头:在这小镇,爷出手是太阔绰了,尤其是夫人生小小姐那日,见人就赏,连个路过门口的都送人两鸡蛋,在京城还罢了,大不了来一排讨鸡蛋的,这白鹭镇而今可是流民成串啊—— 这不是丢包子引狗么? “哎——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福嫂你就说接下来怎么办吧?”何大娘道。 “现在也没什么可办的了,大部分东西,爷都搬上山了,余下不能搬走的,咱们也别从这边院子抬出去了,先抬到那边院子,素日里用的呢,就打包装箱,一会儿刘老爹他们租好房子,咱们就将东西先搬过去,余下搬不走的,一时也用不上的,就赶紧着能埋的埋了,能放进地窖的赶紧都装进去!” 众人复点头,何大娘笑道: “何必这么麻烦,前儿爷说,山上的小楼窄得紧,只怕咱们去都不够住,让咱们该回京的就回京,依我说,不如再包条船,咱们自己的那些个不值钱的家什,索性就搬到船上去,租的那小屋子,就放福嫂你们夫妻的和爷的东西,不然两层小楼放了东西,人都没搁处了!” 此言一毕,众人都笑了,可不就是这样—— 破铜烂铁好大一堆呢! “既这样,大家就赶紧动起来,这‘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们既然是冲着财来的,咱们就赶紧把值钱的、值点钱的都收拾妥当了,别等爷一会儿临时吩咐,又手忙脚乱的!” 福嫂发挥起了管家的作用,她又道:“此外,我那日出去见外面涌进白鹭镇的灾民一日多过一日,心里就琢磨着,只怕上次那个恶知县弄得乱民抢粮,只怕是个先兆,弄不好这冬天一来,真有个人煽动,乱民乱起来也是有的,所以啊……” “我想着,想报复咱们的人,指不定还会用上这招儿,爷可不能再杀人了……所以……这边院子里的粮仓尽量往那边的地窖里搬,搬不了的就带走……此外……良嫂你和良大哥,把这边的地窖封死了,最好蛛丝马迹都别留下,既然是冲着咱们来,弄不好掘地三尺也是可能的!” “是啊是啊,穷寇莫追,这过不了冬的人可不是得乱,乱起来,无不用其极的,我儿时村里也这么闹过,那些乱民啊,将村里的大地主大人孩子系着拇指倒吊在梁上,就逼着人说出哪里藏了东西,那屋里的地翻了一次又一次,别说三尺,七八尺都有,可惨啊——尤其是小孩子……简直不是人呐!不把人家孩子当孩子的!” “可不是,我们村里原先一家大善人,家境殷实,祖上不知多少辈人攒出来的万贯家私,也是让外面来的乱民弄得家破人亡的。” 讨论之后是一片叹息之声,毕竟哪个地主的地是天上掉的,都是祖上辛辛苦苦种地卖钱攒下来的,就好似北堂家,今日的富贵,是多少家人惨死沙场、马革裹尸……甚至好多连尸体都找不着呐—— 谁懂富贾险中求呢? 世人看见都是后人乘凉的福祉,却看不到她家先人们栽树时脸朝黄土背朝天,****精打细算,那比常人付出的更多辛劳! 福报福报,不种福田,何来广收福报呢? 这种道理没有几个人懂,但白手起家的都明白。 讨论毕,大家就趁着天色尚早,赶紧开始各自行动了。 “砰砰砰——” 这个敲起了铁锤,开始封住地窖的门。 “哗哗哗——” 哪个铲土,将一层层泥土附于窖门之上。 一个个抡胳膊、跑腿的,干得热火朝天,乍一看倒像当日在战场时,大伙儿藏粮跋涉突击时的情景来。 这劲头十足的模样,倒让原本打算睡回笼觉的北堂傲,诧异了。 399.第399章 群策群力:北堂院的智囊团 “他们这是?” 北堂傲拢起两道剑眉,看着八公八婆这一群挖坑的挖坑、刨土的刨土,更有来来回回扛上它七八斤的身轻如燕的……眨巴眨巴眼,这大清早的练功也连练得太过走火入魔了吧——分明就是在拆他的房呢? 北堂傲的眼斜过奉书:你知道吧? 奉书垂垂眼儿,脸上微微露出有些尴尬: “爷,一个好汉三个帮,这么久了,你都是一人承担,大家心疼,常言说三个臭皮匠还赛过一个诸葛亮呢?咱们在这白鹭镇三番五次被那知县找茬,他们不就欺负咱们是外来户么?” 北堂傲两穴微微暴突:“你到底要说什么?没有那个绕弯弯的道道,就别学人绕山绕水!”难道你不知道你一绕起来,完全没词不达意么? 奉书这才抬起头来,咬咬唇: “今儿的事儿,爷不在乎,但这不也是大伙儿的家吗?爷使着自个的钱不在乎,然大伙儿****在这个家,他们岂能看着爷让人欺负了去?” 北堂傲闻此言,微微低了眼,说不感动是假,但……他可不是吓大的,一个男人最怕的事儿他都经历了,不过一群乱民,难不成还能翻出天去?他北堂傲就不信那个知县敢以真个白鹭镇为注与他斗! “乱民而已,何足为惧?”他堂堂一个将军还会怕见血么?不怕死只管来! 北堂傲微微拢紧了衣襟,倨傲地抬起下颌,露出冷冷的不屑眼神,只把他那把银枪挽出一道银光,转身复欲回房,不是刚儿奉书称外面说那白鹭知县回来了,他怕惊吓着还在睡的金蟾,他才不出屋呢—— 杀一儆百,他北堂傲怕过谁,蛮夷的铁骑何等骄横,他照样踏平而去。 “爷,是不足为惧,爷以一杀百何以怕这些?” 奉书眼见北堂傲又要一意孤行地转身走,忙紧追两步,急急低道:“但爷想过夫人,想过小小姐吗?想过来日姑老爷怎么交待的么?” 北堂傲脚步一顿。 奉书赶紧趁热打铁道: “奉书记得,姑老爷说而今皇太女临政,我们北堂府可谓是多事之秋,与其锋芒毕露不如韬光养晦,避其锋芒,以柔克刚方是制敌之策。这知县证据确凿、又有苏州知府和山长二人的奏疏、京里更有九公主相助,怎得她一个小小的知县又回来官复原职了?” 北堂傲不语。 “这里面的蹊跷,只怕不简单。奉箭担心,弄不好是那皇太女知公子在白鹭镇,故意按住不动,要逼公子就范!”毕竟宫里宫外都知公子嗜杀成狂,而今又有了疯病。 “就范又当如何?” 北堂傲静静地转身看奉书,小小地惊讶于奉书进来的成长。 奉书正激动,当即脱口就道:“公子有免死金牌,固然不怕,但……大公子在宫里,皇上心有微词必问责于皇后,到时一道诏令,还不得把公子召回京,大夫人和姑老爷还怎么在塞北丁忧?这不是一石三鸟吗?” 北堂傲垂眼,不说奉书说得多有理,而是他怀疑柳金蟾这次撺掇苏州知府胡跋进京上奏白鹭知县一事儿,微微让皇太女看出了端倪,毕竟……小小一个知县何以能惊动一个知府亲自进京?上一封奏疏弹劾就是! 北堂傲微微有些懊恼,自己当日怎得就在后面推波助澜呢?毕竟借刀杀人,也不是谁的刀都可以借的,借得不合情合理,就好似爆石头砸自己的脚,害人终害己! 眼下,当如何? 北堂傲凝眉,暗思:若是知县后面就是皇太女,那么进则退,倒不如挖个坑,敌进我退…… 北堂傲不语,奉书只当北堂傲还是要一意孤行,赶紧又道: “福娘说,小小姐尚未满月,最受不得惊吓,乱民固然是一群乌合之众,成不了什么大事儿,然,半夜突然闹起来,小孩儿的魂儿轻,倘或有个闪失,爷就是屠了这个城,小小姐就能完好无损了么?” 北堂傲眉又微微紧了紧,唇也不自觉抿了起来。 奉书又道:“难道爷忘了,当年府里来刺客,大哥儿受惊,一连发烧了数日,差点救不过来的事儿?” 这事儿…… 北堂傲垂眼微微悬起了一颗心:当年他大姐的长子一连数日的抽筋,差点就去了……那时之险……北堂傲一想到发生在自己的闺女身上,那还能活?抽一晚上都能要了命。 “这样就没事了?”不在院子里设伏,只坑坑洼洼地到处挖了填、填了挖? 北堂傲眼扫众人所为,不答反问打断奉书这喋喋不休的叨叨,压根觉得还不如他舞银枪护宅子靠谱——还没出嫁就这么念的,嫁了人岂不是能把他妻主念晕了去? “这……” 奉书年轻也不懂这些,正不知如何作答,一直等在这儿的福叔就开了口: “爷,这样,不过是障眼法,常人道,退一步海阔天空,福叔知爷是个最是心高气傲的人,但……为人父谁不为自己的儿女打算,何况咱们都是沙场来的,谁手上没有过上百条人命?” “但在沙场是为了保家卫国,人人都是身不由己,这离开了沙场,无须你死我活,我们男人也该韬光养晦,不说别的,小小姐尚未满月,家里就血流成河,多不吉利?” 北堂傲垂眼,脸上还是一副“神来杀神”倨傲神情: “依福叔说,本公子就这么让他们杀进来?”岂有这样的好事儿?他北堂傲的家是什么人都可以闯的,也目中无人了。 他北堂傲今儿倒要看看他的家仆是怎么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的? 福叔摇摇头,只微微地笑了笑,反问北堂傲道:“这个冬日还长,爷难道不去白鹭山上陪夫人,反倒要在这小院里****持枪与咱们这帮老骨头并肩作战?” 北堂傲先是一愣,转而一看福叔那自信满满的笑,瞬间明白了福叔的意思—— 若不退一步海阔天空,必是一场持久攻城的“中坚战”!换句话说,这件事里,以攻为守是个完全错误的抉择。 400.第400章 钱财露白:白鹭县令复归来 那么…… 这是要空城计? 北堂傲抬眼看福叔。 福叔笑,正要点头,院门就“咚咚咚”响了! 二人一扭头,便见那边门闩声尚未落下,心事重重的奉箭就大步走来。 不待北堂傲问,他开门见山就是一句: “爷,不好了,那个霍知县又回来了!” 北堂傲“倏——”地瞪大了眼儿:这小道消息看样子是真的……看样子,皇太女是真的想先对他这个“疯子”开刀了! “而且……” 奉箭眼见福叔在场,不敢直言,就附耳与北堂傲低道: “那日爷你喜获小小姐犒赏重了,现在四邻都在传咱们家是白鹭镇的首富,有存粮千万石……又说咱们府是伪善人,布施路人不过是掩人耳目……更有人说,其实原先的知县逼咱们家交粮,是为民造福,劫富济贫……” 这一席话听得北堂傲虎目圆睁,当即不怒反笑道: “本公子是家产万贯、粮别说千万石,就是再一个千万石本公子也能调得出来,但本公子这些家底是我北堂家在沙场上用命换来的,本公子布施完完全全是出于本心……难不成本公子这样做,还错了?”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奉箭立刻不敢再言,福叔一听,这可不就是应了他妻主的那一席话了吗? 他赶紧上前劝道: “爷也莫生气!当年福嫂领了朝廷的赏赐,说她大姐夫年轻守鳏不容易,回乡就拿了一半的赏银给她大姐夫养孩子,结果她姐夫和族人们说?他说‘她姨母真有心,就该帮咱们随便把这老宅子翻修了’!爷啊,人素来是没足餍的,只看见你有,就恨不得来分!” 北堂傲不懂这是何逻辑,只冷笑道:“照这逻辑,爷没了,他们就不惦记了?” 福叔微微一笑:“对了一半儿!准确地说,是爷只要让他们知道你什么都没了,谁还来惦记呢?” 北堂傲一听这话儿,瞬间活络:“你是说?” 福叔见北堂傲一点就醒,当即反问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若无财谁来争?一座抢劫一空的城池,贼人还会复返吗?” 北堂傲眼一垂,暗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亏得他会设空城计,却不会这暗度陈仓、虚虚实实之法,真正是无处不是兵法所在啊! “依福叔之见?” 北堂傲不禁要学学这当家、处事如何运用这兵家之法。 福叔双手一摊,便将福嫂的打算说与北堂傲听。 北堂傲微微点头,只是…… 这屋子外面女人来扫荡过了,他北堂傲岂能继续住?没见他自和柳金蟾睡得那屋让外面女人沾污了后,他们夫妻都换房了,不然他一想着自己的卧榻然不是自己妻主的女人摸过,他坐都不愿意坐,更别说妻主还要把他压在哪儿那样儿,想着都浑身脏兮兮的。 “好是好,只是这屋子外人随意进进出出了,咱们岂能再继续住,外人知道了不笑话咱们北堂家吗?” 奉箭一见北堂傲皱眉,当即知道北堂傲心里这点小疙瘩,没办法,北堂家的儿子都养得尊贵,不是自家女人,外面女人摸过的东西,若非真正的珍品,他们碰都不会碰! 奉箭这话一出,福叔笑了道: “我也有这意思,上次听肖家说想买这地儿,不如借机卖了,虽说不差这钱儿,但留在手上始终是个祸害,倒不如甩个干干净净,也正好心无挂牵地跟着夫人去白鹭书院,我们几个老疙瘩,回京城也落心!”这白鹭镇不大,却不是个太平地儿! 北堂傲一听,可不是这个理儿,自买了这宅子,一家就没舒心过,先是他回了京城娘家、接着又是白鹭县令这事儿,眼下又来事儿! 北堂傲想也不想,当即点头道:“正好,夫人,为白鹭镇这些个人,成日里举人长举人短喊得也不自在,正好腾出地儿,也得个清净!” 思及柳金蟾为个芝麻绿豆似的举人头衔都浑身不自在,北堂傲忍不住忧心,待来日柳金蟾知道自己是国夫人,被人国夫人长国夫人短喊着时,会不会一听就跟浑身长了虱子似的难受?哎—— 真是每一件事是不愁人的! 北堂傲既然开口说卖房,那么大家还忙什么呢? 这边地窖也不封了,当即福叔就去请了米行原先的掌柜来商议签房契之事。 米行掌柜说着签地契需去衙门。 一直不怎么开腔的雨墨则道: “现下去衙门,那县令知咱们告他,还不得为难咱们?起码契税收以上一半,还未必给办呢!” 这一语可是提醒了众人。 眼下不卖不也是个事儿? 众人皱眉待要思索,雨墨又开腔了: “掌柜不是手上有张咱们夫人签的借据么?您就拿二百两银子给我们,然后一会儿带着一群人说咱们家无力还债,要来收房,不就得了?” 一席话顿时说得大家眉开眼笑,直赞雨墨聪明。 雨墨笑得很是腼腆,其实她想卖这房子填补败家姑爷的亏空,想了大半年了! 少时,两家弄好交接,米行掌柜深知北堂傲和肖腾的关系,这表面说卖不卖的,说白了买进卖出,还不都是做给旁人看的障眼法,说白了,米行买下,不等于还是北堂老板拿自己钱买自己的宅子? 但雨墨高兴啊,她掰着指头算两百两啊,足足比买时还多了一百两,这买卖真够赚钱的,读书哪有这个强! 她摸啊摸啊,上次一千两没能摸上,这次的二百两,她怎么也要摸回来。 奉箭和奉书瞅着雨墨那摸钱的亲昵劲儿,好一阵恶心,暗想主子爱男人,仆人爱钱,不愧是一家人! “别摸了,得给爷拿过去了!” 奉箭伸手一挡,阻止了雨墨对钱的继续亵渎,他算是明白了,这雨墨这辈子根本不用娶男人进家,屋里打个小银人,她能天天守在家流口水、“如胶似漆”! 雨墨一听银子要送到败家姑爷哪儿,当即急了,这钱到了败家姑爷手里还能有剩的? 不行! 401.第401章 卖房置产:雨墨的小小算盘 雨墨赶紧祭出她的留住钱的第二招: “拿过去作甚?依我说,不如把这钱,趁着现而今好多家卖田、地价贱的当儿,都买做田土,这来年租出去,不还有田租收吗?”钱生钱岂不是好赚钱? 奉书才不理雨墨这话儿,他们爷封地里好几个庄子,数十万亩地的租子还找人收,谁稀罕这点子地? 眼见帘后北堂傲起了身,他赶紧收钱走。 雨墨哪里会愿意眼睁睁的看着钱尚未捂热,又让败家公子挥出去,她赶紧对着北堂傲的背影喊道: “这钱摆着也是死的,倘或小姐知道爷管家,多了这项收入,岂不是得觉着爷,越发得持家有道了?” 这话,北堂傲喜欢! 北堂傲身形一顿,当即扭过头来道:“这能有收入?”他正愁如何向金蟾编个钱的来处呢? 雨墨当即点头如捣蒜,瞬间她好似看见了插翅而飞的二百两白银又插翅飞回来了。她急道: “爷你想啊,这宅子是贱买的,如今卖出去不到半年就翻了一倍,而现在地价贱,素日里八两一亩的上好水田,就是四五两也多少人家买得起,咱们这二百两起码能买上百来亩,单每年的田租少说也有几十吊钱,可赶上我们老爷半年给小姐寄来的钱了!” 几十吊…… 北堂傲觉得花掉它只是弹指一挥间的事儿!但……雨墨说,这是柳金蟾半年的用度…… 北堂傲心动了,他想这在柳金蟾心里一定是好大一笔钱吧?北堂傲很心动。 雨墨眼见北堂傲没走,就知有希望,赶紧又再接再励道: “爷你想啊,这三年,灾情一过,水田自然又恢复了好价钱,到时小姐进京赶考,咱们再把这水田一卖,加上朝廷给小姐贴补的赶考银,爷这二百两至少得变成三百两,这去京城一路上,想买啥就买啥,小姐也不急不是?” 二三百两就想买啥就买啥? 北堂傲不解他买的那些个金刀怎得件件不是千两就是百两的,二三百两连个宝石大点儿刀鞘都买不上,但……只要柳金蟾别再看他多花钱急,他就是再画个四五百两买地也无所谓了。 北堂傲想到这儿,一笑,当即命雨墨去打听承办这事儿—— 这要做个堪称柳家的“贤夫”可离不得这小雨墨! 北堂傲转身回屋,一路上不禁想,怎得他来这白鹭镇,接二连三出这“闹钱”的事儿呢? 北堂傲很是烦恼,走着、走着,正要想个法儿,一则掩去自己这“巨富”的名头、二则也顺道助那皇太女把“储君之位”坐得更稳当些,忽然听福叔和奉箭鬼鬼祟祟地往一个角落去了: 这…… 难道还有不能告知与人的事儿? 还是他们其实是留在他身边的细作? 北堂傲悄悄走过去,就听二人在说那日给那稳婆饱红包一事儿: “那日也没想着许多,也不知这白鹭镇的规矩,就想着大姐儿落地,爷高兴,咱们再怎么样儿,也不该给轻了,所以就照着府里原先的旧例,略降些就把那荷包包了,不想倒给爷惹出这祸事来!真正该死!” “快别这么说,我也有错,当时就该多想想,这毕竟是小镇上,咱们在这不算什么大府邸,怎么赏人,也该以其他家做做比照!” “哎——那稳婆真是个口没遮拦的,她得了好处不说收敛点儿,还生怕人不知似的……她真就那么到处说?” “可不是,自那日得了咱们家的红包后,出门逢人就说咱们家怎么怎么的有钱,出手如何如何的阔绰,还说咱们夫人如何如何的奢靡,一顿饭一个人多少个菜,外面人喝粥都喝不起,夫人却大鱼大肉的吃不说,还爱吃不吃的……这原话也不知是褒是贬飞,反正镇子里是到处传开了,只说咱们家有吃不完的好米好肉……只要咱们家肯拿出一毛来,大家都不会饿肚子了……” “前面那话儿是稳婆说得,我倒信,只是这后面的话,只怕是有人在后面挑唆了!” “挑唆不挑唆的,满镇子的传开了,再加上镇上有心人的再添油加醋散播散播,真正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爷后来赏的那些,也跟着参和,可不是应了那稳婆的话儿?现在就没人不信的?” “所以才急,加上昨儿回来那知县和咱们家又有过节,真有什么事儿,他会帮咱们?只怕这谣言牵着附和的好些,都是她的所为呢?” “帮咱们肯定不会,只怕她正好要借机以证清白,顺便给自己树树清官的风采呢,往自己的狗脸上贴金呢!” “这可怎么办,也不知怎么和爷说,你说这事儿,要是夫人知道了……夫人本就对爷持家大手大脚一事颇有微词,又有前段时日爷和何季叔砸钱,引来霍知县一事,就不欢喜,而今……好容易眼见着大姐儿落地,冲淡了些,现下又出这事儿……” 真正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还一件事比一件事闹得大。 奉箭说着不禁着急起来。 福叔忙安慰道: “别慌、别慌……现下不是夫人还不知道么?依我说,趁着书院的人也不知爷是什么身份,更不知夫人这些事儿,赶紧着劝爷把夫人先送上山去,等事态平息了,夫人就是知道了,也最多不过说说爷不该胡乱打赏什么的……” “也只能如此了,好在雨墨哪个卖房的招儿好,不然还不知道闹出什么大祸事来呢?”奉箭微微地叹了口气,后道,“哎,爷这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说来真正是苦了爷了!” “不然你以为小户人家过日子都跟大户人家似的,面子比里子重要啊?” 福叔拍拍奉箭的肩:“先去定定神,少时想个方儿,赶紧让爷撵夫人上书院去,不然这夫人这一急上火,心里还不得怨爷啊?” 奉箭点点头离去,徒留北堂傲愣在原地—— 他还刚要想怎么和柳金蟾说这卖房的事儿,不想后面就捅了一个这么大的篓子! 402.第402章 今儿上山:三十六计走为上 钱!钱!钱! 怎么他北堂傲一成家就无不是“钱”的事儿? 真的是他太“财”太露白了? 可他比过去时节俭了很多很多,想当年他买东西,都不问价的……难道还不够吗? 北堂傲很是沮丧,以前姐夫也劝他说: 这娶亲嫁人最讲究的就是门当户对,不是势利。而是门第相当的人家婚嫁后,规矩、用度、排场、习惯都差不多,这门第一悬殊…… 就好比他与柳金蟾,他一顿饭的用度,就是她们主仆半年的开支;在北堂府单他一个使唤的人,就比她柳家上上下下的仆人加起来还多,努力了大半年,还是个“败家夫” ——亏他****倒贴着梯己,还不敢说是用的是梯己钱! 这一通烦好似不够似的。 北堂傲,眼见着到了素日里柳金蟾起身的时候,他赶紧打足了精神回卧房,岂料一推门,他脸上的笑还没浮起来,就见屋里柳金蟾“嘿咻、嘿咻”地开始捆她的另一堆书了 ——家里都要出大事了,还有心情捆书? 哼,书难道比他重要? 书能陪她睡觉? 书能给她养孩子? 这富贵富贵,娶了他北堂傲就是富贵中的富贵,没眼色! 北堂傲嘟着嘴一推开门,就一脸不满地瞅着柳金蟾,急什么急,离开他,这大冷的天,谁给她暖手暖脚啊?可叹他事事为她想得周全,她就是不理好! “咳咳咳!” 北堂傲干咳几声,终于将柳金蟾满满的注意赢到了自己的身上: 真不是他这个当男人的多难伺候,看看这妻主,见了书比见了自己男人还热情,怎么不叫人心存不满? “相公——你……回来了!” 柳金蟾正捆书捆得满头大汗,一见北堂傲来,吓得赶紧丢下手中的细绳,满脸堆笑道: “为妻想着你一天忙里忙外的,干脆自己来……”你来,书就不剩几本了。 北堂傲要说柳金蟾点什么吧,眼下似乎又不是时候,尤其是“霍知县回来了”和“财又露白”的消息,北堂傲心里有点七上八下…… “妻主这是想去书院了吧?” 北堂傲拉着柳金蟾往那塌边一坐,一面帮柳金蟾系衣带子,一面诡异地露出了一副关心妻主读书的模样,看得柳金蟾一身毫毛直竖! “也不是……”柳金蟾笑笑欲掩饰掩饰。 北堂傲一瞅柳金蟾这心口不一的模样就来气,但…… 他眼皮子老跳,感觉会有什么事儿似的,与其等柳金蟾知道了,来磨磨唧唧地绕山绕水解决问题,还对他心生不满…… 不如…… 北堂傲刚想到点什么,就瞅见了柳金蟾地上好几本不该带的书。 北堂傲目光一收,柳金蟾动作何其快,立刻将她要紧的几本书打包好,就怕慢一手,她这几本孤本就要躺在火场里自焚了—— 这些可是她漫漫长夜的精神食粮! 北堂傲抿抿唇,想拿手戳戳柳金蟾的猪头,说一句“看看你这点子出息”—— 还想考状元?弄不好你这举人都是我皇嫂看在我大哥的薄面上给的! 无奈,他是要当贤夫的人,岂能因小失大?北堂傲扫了扫已觉自己失态,正对自己一脸傻笑的柳金蟾,抿了抿唇道: “夫人既然对那书院如此这般归心似箭,不如……今儿就上山,省得在家这般魂不守舍的?” “呃?” 柳金蟾一脸的惊讶,瞬间不知北堂傲是不是吃错了药,又或者今儿在哪儿受了气,此刻正在气头上,所以性情大变? “相……相公?”你没事吧? 柳金蟾悄悄儿靠近北堂傲:“今儿谁欺负你了?”说话间,柳金蟾将北堂傲冰凉凉的手握在手心里捂暖。 北堂傲心里本是烦的不行,但柳金蟾这么一问,他又觉得这心里暖暖的,特别有依靠感,不禁就依偎进柳金蟾的怀里,不言不语:他哪舍得柳金蟾上山,他只恨不得夫妻天天儿朝朝暮暮、耳鬓厮磨、你侬我侬才好—— 金蟾这一去书院,十日一归,纵然他搬去那山上小楼,他也问过了,山长只同意他以鬼谷书院先生的名义住进白鹭书院的小“豪宅”,换句话说要想夫妻同宿,根本就是做梦,在书院根本就不准说彼此是夫妻。算来算去,只有晌午前那点点自习的时间—— 日子难捱啊! 何况他还是新婚不到一年。 “妻主!”北堂傲好想好想说,你不要读了,陪为夫好不好,为夫给你养多多的孩儿,但……眼下,怎么都开不了口,怎么办? “恩?”柳金蟾垂眼,第一次看见这么脆弱的北堂傲,让她忍不住用指尖轻轻地拨开北堂傲那微微有些乱的发际,微微的轻轻啄了啄。 北堂傲到嘴边的话又吞了下去,他喜欢柳金蟾的这份温柔,还特别贪念,男人啊,只要喜欢一个女人,就恨不得为她付出所有,即使低到尘埃里,但为了她一笑,也甘之若饴。 “今儿怎么了?” 柳金蟾用指尖勾勒北堂傲的唇线。 北堂傲抿着唇,感受这唇角酥酥麻麻地触感,好像说他舍不得她走,但他不想开口,只为了多贪念一刻这唇边的肤触,也因他今日不能开口。 “今儿怎得不说话,成锯了嘴的葫芦了?” 柳金蟾的指尖滑过北堂傲的唇角,落到北堂傲的已经上描摹缎面的花纹。 北堂傲玩弄着自己衣襟上的带子,垂眼:“妻主若去了书院可****想着为夫?” “这还没走呢,就问想不想了?”柳金蟾笑。 北堂傲撅嘴:“没走就不能想了?” “身未转,相思起,几经辗转,午夜多梦里……” “去——” “急什么?为妻还没说‘相拥至天明’呢?” “你——大白天儿的,也不怕人笑你!”哪有拿夫妻间夜里的事儿放在嘴里混说得! 北堂傲羞得起身,推开柳金蟾要走,却被柳金蟾拉住压在门边,唬得脸都红了:“要死了——这大门边也敢这样的!” 柳金蟾想再说那两句,外面就忽然喊说:“姐儿醒了——” 403.第403章 整理行装:金蟾说中庸之道 北堂傲一惊,赶紧从柳金蟾的压迫下挣扎出来,想起了他刚想的正事儿: “孩儿这一起,为夫这一日又要忙起来,也没时辰好好伺候妻主,与其妻主还被闹着,倒不如为夫今儿就送妻主先去书院,倒比明儿忙忙乱乱上去,还得藏藏掖掖的强!” 说话间,北堂傲已经主动帮柳金蟾主动将书打包好,还主动出去安排马车,说是一会儿用了早膳就走! 这…… 异常的殷勤…… 柳金蟾有点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难不成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愣着作甚?仔细为夫反悔了!不让你去书院读那劳什子的牛女织郎书了!其实读着也没什么用……” 北堂傲进屋才这么一嘀咕,吓得刚还疑窦丛生的柳金蟾瞬间打消了所有的猜忌,赶紧乘着北堂傲欢喜之际,三五下行李打包,就怕北堂傲一会儿又想到前儿的话,软硬兼职又把她堵在家里说什么要老二。 “妻主,先用膳,为夫来理就是!” 北堂傲叮嘱好那头的事儿,一扭头就见柳金蟾好似勤劳的小蜜蜂,整个人扎在她那书箱里刨得这叫一个厉害…… “没事儿,一会儿就好了!” 北堂傲不开口还好,他一开口,柳金蟾刨得更凶了。 没办法,她家相公哪是个居家男人的料,行李越理越多不说,关键是需要的没有,不需要的跟一座山似的!她以前还觉得这一世挺好,起码是个富几代,但现在好了,自遇见北堂傲,她就感觉是三代贫农家来的。 “这几件袄子新作的,妻主怎得丢在外面?” 北堂傲一见柳金蟾弃了他打包的四五个大衣箱,只埋头往她那巴掌大一般的书箱里塞东西,不禁皱了皱眉头:亏他昨儿晚上省俭了又省俭了,好些素日里用的茶碗的都没让带,还嫌多么? “相公啊,为妻去白鹭书院是读书的,又不是招蜂引蝶的!”花里胡哨倒像去办高级时装绣的! 不好意思说北堂傲放得衣裳太过奢华,柳金蟾只能投其所好地嘀咕。 北堂傲一听,想那鬼谷书院而今就在上面,成日穿得太好,是有点招幺蛾子, “妻主,这几件新作的书院袍子怎么不带啊?” 收好了花花绿绿的缎袄,北堂傲一扭头,发现好几件西瓜红的缎面外袍也被柳金蟾弃在衣箱里,他不禁皱了眉,要看看柳金蟾到底收了啥进她那破破烂烂—— 他扔了三次,柳金蟾又捡回来三次的破书箱。 柳金蟾赶紧拿身子挡着:“相公……你……” “让开!” 北堂傲这次可不管柳金蟾挡不挡了,他而今有女儿撑腰,腰板可硬朗了,抬手一挥就命柳金蟾闪边边。 “我我我……理好了!” 柳金蟾赶紧收紧书箱,不想书箱角倒露出一截旧袍子的衣角。 北堂傲眼睛一眯,腰板很硬的他,当即拎开了横在书箱前的柳金蟾,抬手开了这摇摇欲碎的木书箱。“哗啦啦”一堆胡乱揉进去的旧衣旧裤和着一堆缺了书角的残书滚落出来—— 这这这条裤子,北堂傲记得他一月前就命人丢了的。 还有这件袍子,北堂傲记得他到白鹭镇丢得第一样就是这个,不仅是粗布的,而且还不知是白鹭书院哪个穿旧了,捐给白鹭书院……转而拿给她的…… 北堂傲两指掐着一件件他扔出去,又自己“爬回来”的衣物的一丝处,如同确凿的证据一般,一样样儿晃过柳金蟾圆溜溜的眼,险些气晕了去: 至于这么省俭么? 不仅偷偷捡书箱回来,还把他丢的那些个旧衣旧裳也都一件件拾回来了! 北堂傲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妻主至于对自己这么苛刻吗?难道自己就这么让她觉得负担不起么? 一想到妻主是如此省钱,但对他和女儿花钱,即使太过了,她也只淡淡说一句,只为让自己过好日子,北堂傲眼微微有些湿润: “妻主,咱们家真有钱!” 北堂傲很认真地说:“为夫是正一品大将军……” 柳金蟾头大:还国公爷呢! “相公啊,这不是钱不钱的事儿,你看书院的同窗,几家是家境好的?你看孙姑娘家境多好啊,她娘可是京官,但……她不也是布衣布裙的穿?” 北堂傲抿唇:孙家能叫有钱?她不穿是她娘不许她穿!孙大人没与肖家联姻前,那可是京城出了名的孙豆腐,为何? 去他们家做客,最好的菜就是吃豆腐!他们与他们有可比性吗? “那……那周家小姐不也是穿绸子着缎的?”北堂傲不喜欢议论人家长短,只得另捡一个例子来说。 “那不一样,她家是白鹭镇首富,人人都知道!” 柳金蟾一开口,北堂傲心里立刻补了一句:现在全镇的人都说咱们家才是首富呢! “咱们家也不穷啊!”北堂傲嘀咕。 “但也不富啊!”柳金蟾迅速接了一句。 北堂傲垂眼:不富得流油,都没人信! “可这些都做了,妻主不穿,岂不是放在霉坏了,反倒白糟蹋了!” 北堂傲想自己就算说他们家富可敌国,加上塞北祖上留下的鹰堡,肖家都不过是他们家族跑腿的……但转念一想,这一开口,在柳金蟾这等书生眼底,他们北堂家岂不是她们这些秀才们最最鄙夷的大奸臣?索性换个说法。 “回家来穿不也一样!妻主这叫财不露白!” 柳金蟾笑着,又悄悄儿将北堂傲提溜出去的旧衣旧裳,再次在北堂傲的眼皮底下送回原处。 北堂傲眼一冷,柳金蟾只得心里长叹了一口气,慢慢向北堂傲说道: “这不是为妻多节省,而是为妻自小,做人处事有个原则,那就是不做最好,也不做最差,这样虽好事轮不上,但坏事也挨不着,说白了就是人常说的中庸之道。也是做人处事之道。” 北堂傲挑眉,一个小小的举人,说白了在白鹭书院那一院的穷学生还不知她是呢,就有这么多讲究了?扯淡呢! 404.第404章 金蝉脱壳:这莫不是要搬家 柳金蟾一看,北堂傲就不信的样子,只得继续道: “常言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白鹭书院是个什么地儿?真有钱的家里请的起先生的谁来?能来的,尤其千里迢迢赶来的多是家境贫寒的莘莘学子,像周姐姐这样的富户千金,也多是关系户,其实在清高的读书人心里,这样的人大家都会悄悄儿敬而远之。追着你的,不是趋炎附势的,就是家境相似的……” 说到这就是一把辛酸泪啊,当年她在景陵县,身边不是纨绔就是领着她吃喝嫖赌的狐朋狗友,那些个清高的读书人,看她都是用余光看的,家境类似的书香门第小姐,又嫌她家俗气,根本不屑与她往来,她追着人家,人家还拿鼻孔看人…… “所以,这次为妻来,为妻就决定要和大家一样,大家穿什么,为妻就穿什么,不做最好的,也不做最差的,不让人另眼相待,也不让人怜悯同情!”省得像周燕一样,那么好的性子,和杨豆腐的即使那么好,却始终看着有那么一点点不平衡。 柳金蟾的烦恼,北堂傲不懂,他自来是高高在上,要么就是低低在下,所谓的兄弟都是自己血脉相连的堂表兄,要么就是沙场上过命的家奴们,闺中男人伺候好自己妻主,和自己妻主把日子过好,再把孩子们教养成才,就好了,哪有这么多想法? 但妻主都这么说了,北堂傲能如何? 他也不懂这女人们之间的往来,但中庸之道他倒常听姐夫与家姐提,想来这才是朝廷的为官之道,也是女人们的处事之道,想来,他就是锋芒太露,所以才这么一再惹祸吧? “就是这样,妻主也该多拿两件袄儿,这天冷起来,可不管你中庸不中庸!”生病了看你怎么办! 北堂傲看了看柳金蟾塞进去的那件半旧薄袄,微微有点担心。 柳金蟾扫了扫北堂傲手里那件大红缎面五色葫芦馋藤的簇新袄子,赶紧收回头道:“等天冷了再说吧!”不行让雨墨偷偷在外面做件吧,太张扬了。 北堂傲无法,只得随了柳金蟾去,心里想着等忙完了,就让奉书比着金蟾这件旧袄,让人裁剪两件素纱袄子就是,真是一个地儿一个风气,那似京城,各家小姐公子出门最讲究的就是门面! “既这样儿,以后屋里裁剪衣裳,你也说个样儿,不然这么些家里再这么穿,也穿不了几次不是?” 北堂傲将柳金蟾那些个袄儿衣的一一叠好重又放入箱子里:“吃饭了,早点吃了好上山,趁着天早,雨墨也好帮妻主把被子铺了!” 柳金蟾只管点头,只是觉得北堂傲今儿积极古怪里透着古怪,她怎么觉得像是要搬家似的,这么一想,她抬眼才放心,就这点功夫,她起来时还算殷实的卧房,瞬间干净得像个雪洞似的,字画器皿等物全都不见了。 这…… “这些……” 趁着北堂傲出去抱孩子,柳金蟾指着墙问奉书。 “这灾年外面乱的紧,爷让都收起来!” 奉书说着,又扛了一箱出去。 柳金蟾还想有点道理呢,弄瓦又来收被褥了…… “这……”换床单需要连被褥也收了的吗? “爷说拿出去院子里晒晒,一会儿好装箱子收着,过冬用这个薄了!” 弄瓦和抱瓦两个小手小脚的又各自抱了一大团出去了。 柳金蟾暗想一会儿不会还来收桌椅板凳吧? 她正纳闷呢,北堂傲就抱着刚吃饱的胖妞妞过来了。 睡好吃好的胖妞妞是最爱笑的,柳金蟾吃好就打算来好好儿抱抱孩子,谁想她才伸出手来,就吓得赶紧要缩回去,这孩子包得跟只熊大似的: “相公?”孩儿这是要出远门么?整个一个雪球了。 柳金蟾抱过捆成了雪球,还不忘挥动肥爪的宝贝,只觉得两肩一沉:尼玛,加菲猫身披那么一身自带裘袍,也没她重了吧? “一会儿送娘去书院,看你小家伙高兴的!” 北堂傲点点宝宝的小脸,张口就把柳金蟾吓得晕了晕:孩子才半个月,就抱到山上去送她? “相公、相公——” 柳金蟾抱着“雪球”要追着北堂傲喊“不行”,北堂傲今儿就跟屁股长了针似的,一刻都坐不住,这一转身又没了人影了,急得柳金蟾原地打转,孩字还不忘给她大大的笑脸: “啊啊啊——” 小胖手就指着饭桌上东西,要要吃! 这能吃么? 柳金蟾只得抱着孩子出院子找北堂傲,这可好,她一出来,她的书箱,连着被子就被奉书提了出来,这是……现在就要送她走了? 柳金蟾不及挣扎,她抱着宝宝就坐着马车“嘎吱嘎吱”地碾过泥泞不堪的街道,过了城门到了山脚下。 柳金蟾本想扭过头来说:“送到这儿就好了!”谁想她一扭头往后让马上的北堂傲来抱走孩子,喝—— 只见北堂傲身后足足五个马车的东西堆得跟小山似的! 柳金蟾瞪大眼儿,自问她出门时,怎么没见着这些个咚咚? “相……相公……” 柳金蟾指着那四车足以把她们六人小屋塞满还能有剩的东西,想问,她不说她不要和人不同了吗? 身披斗篷的北堂傲就已跃下马来,抱过第一次出家门兴奋的大脑袋四转的妞妞:“我们先上去!”将身后的一堆摊子丢给了奉箭与一早忙完,汗还没干的众人。 “那……这些?”不会真搬上去吧? 柳金蟾汗流不止地指着她明明都说不要的好几个衣箱,以及……他们夫妻的半个家! “为妻那屋可要住五六个人!” “妻主这话说得!”北堂傲莞尔一笑,“为夫不也得上山?” 柳金蟾眨巴眨巴眼,她终于知道为何北堂傲今儿这般积极了,而今鬼谷书院寄居在白鹭书院外围。 “你这些也不够装吧!”屁大点的鬼谷书院,据她所知也是几人间。 北堂傲当即把下颌微微往上一扬:“为夫而今是鬼谷书院的先生了!”可以堂而皇之地住进,为临时讲学的达官们专修的“豪宅”。 405.第405章 说来话长:北堂上山当先生 柳金蟾傻眼儿:什么时候的事儿?她咋不知道? 北堂傲眼见柳金蟾不动,又担心山边风大,少不得就先将孩子的小毛儿斗篷往下拉了拉:“说来话长!” 其实也不长,无非是鬼谷书院许多小先生家里受灾不轻,眼下都腾不出手来,再者男女授受不亲,白鹭书院的女先生纵然学富五车,也不敢违背礼法,鬼谷山长思来想去就打起了他的主意。 大家各取所需,协议就自然达成了。 北堂傲边走边说,说得他那叫一个重要,鬼谷山长求才若渴,三催四请的,他想着妻主冬日里怎么也需要热菜热饭的,所以他才勉为其难的答应这事儿…… 真相嘛,为了托儿带仔住进白鹭书院、顺便还把他这堆家当连同家仆带上山,他可谓是煞费苦心,毛遂自荐就不提了,还答应了白鹭书院山长不少很苛刻的条件: 如仆人不得超过十个、上山后不许张扬,更不许让人知道他是柳金蟾的相公等等,此外又向两书院捐粮百石,方得到鬼谷山长从旁协助,得了这个没有薪饷却要倒贴的“先生”一职—— 他容易么? 不难就是了! “妻主日后,中午散了课就可早些过来,妞妞啊,见着娘也高兴些!还有……妻主,为夫这以后上了山,妻主也不用往山下跑了,来来去去多近,照应也方便,尤其是就快立冬了,山路上结了冰什么的,走在路上都让人悬着心儿!” 北堂傲说得头头是道,柳金蟾暗道:山下不用去了……你是防我又起花花肠子吧? “一想到这些好,为夫就是再苦再累,也觉得值得了!”就近看管,不怕出什么幺蛾子,至于课嘛,他不去,奉箭两个也能去应付应付—— 先生的特权定要比当学生多伤许多。 “妻主高兴不高兴?” 北堂傲走一步,就拿着妞儿的手碰碰山间的枝叶,少时,妞妞的爪爪就舞动着一根巴着最后一片黄叶的枯枝,整个山谷便开始回荡着她“嗷嗷嗷”地欢喜声了。 “高兴!” 柳金蟾爬得气喘,尤其是看着她妞妞这“嗷呜嗷呜”的样儿,她就开始担心白鹭书院的先生们会不会次日一个个顶着一个个黑眼圈来讲课了—— 她家这个可是孕时补过了的,半夜哭起来那叫一个“高亢”,绝对的高八度!山里的乌鸦们估计都得搬家另寻新巢。 “为夫也高兴!妞妞高不高兴?” 北堂傲含羞的一笑,眼扫过那边小路一群毛驴驮着重物缓缓往上爬。又摇宝宝手。 妞妞当即很有女侠风的小手棒棒一挥,还适时配合地发出一声:“啊——” 这书院最后一片圣地…… 柳金蟾忍住捂脸的冲动:还是难脱相公之掌啊,怪道大嫂求学三年,不敢回家,原来是家有相公难脱爪爪! 山路爬呀爬呀爬。 相公念啊念啊念。 这求学之路,柳金蟾怎得觉得自己如此艰难? 亏得有白鹭山长苛刻条件,临到山腰,夫妻不得不避嫌地分开走了。 男士优先。 柳金蟾掩住满心欢喜目送北堂傲和孩子一步三回头的往前去,一颗被绕了半个早上的脑袋终于有了片刻清净之感。 “啊——” 柳金蟾眼见着北堂傲的身影变得影影绰绰,顿时有手握双拳,仰天长啸的冲动,然,她只能手握双拳,仰天深深深地吸一口山林之气: 尼玛,这婚结得,都快窒息了! 深呼吸一结束,柳金蟾就在台阶上开始先横着来一段妖娆的蛇舞,接着又是一段斜着走的醉猴舞,末了还不忘黑猩猩般捶捶胸脯“呼呼呼”数声,不知道的还当她是求偶心切呢! 雨墨冷眼看去,撇撇嘴:这个,绝对是关疯的! 自以为此刻山间无人的柳金蟾,舞啊舞,跳啊跳,一时间有种回到过去单身时无拘无束,想怎么疯就怎么疯的陶醉感,浑然不觉某处山路上数十双惊恐的大眼睛瞪着她嘀咕: “夫人不会也有病吧?” “似乎比爷病得还不清啊,怎么平时都不怎么觉得?” “哎呀,这是什么病啊?怎么一会儿像蛇一会儿像猴的,是不是什么附体了?” “呸呸,一群乌鸦,混说什么,夫人……莫不是以前会跳舞?” “这是舞么?怎么怪怪的?” “没见识,西域舞伎那腰肢不就这么这么扭得!” 此言一出,数男人脑中立刻浮现出某个腰肢纤细的男子甩臀甩得那叫一个……难以言喻的荡的景来—— 尤其他们跳成这样了还罢了,上面没个挡得,下面的裤子低得更是羞死人! “你一个正经男人怎么回去看哪个?” “什么嘛……难道你不觉得夫人这个像?” 众人眯细眼,可不就是像? 然后众人面面相窥:难不成夫人去过西域? “你们说……爷和夫人是不是……真和爷在西域时就?” 宫里说他们爷没进宫备选,是因三年前就失身于人的谣传,难不成真有其事? 谁也不敢嘀咕,事关名节可是要人命的事儿,然,爷凯旋不回京,却偷偷来找夫人,又未婚先有孕、公子这婚事办得多仓促…… 越想越觉得,大公子这是心里有人,效法姑老爷当年与大夫人私奔,最后奉女成婚呢! 柳金蟾越跳越远,众人还在苦苦的思索中,晕得奉箭不得不提醒道: “你们……干嘛?”一会儿公子还要下山来办要紧的事呢! “哄——”一声,一群老男人顿做鸟兽散,赶着毛驴一溜烟儿跑了。 奉箭不解有什么好看的,禁不住好奇心,趁着人跑远了,也偷偷儿猫到树丛处,往远处奋力拉长脖子,仔细这么一瞅: 啊哟嗬—— 夫人,不愧是青楼常客里的翘楚,连西域歌舞伎的看家本领也学了个七分像啊?她到底还有什么男人没见过…… 奉箭吞吞口水,暗拍自己受惊的心,并十分虔诚地祈祷: 但愿自己公子不知道,不然……公子可不得又疯上一回—— 西域胡伎的勾女人的本事可不是中原男人能比的。 406.第406章 臭味相投:金蟾再遇陈先红 山腰处蹦够了的柳金蟾在充分地呼吸过山林之气,也跳累了后,开始步履维艰地上山之路。 她走啊走啊,只是越走越纳闷: “雨墨啊,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北堂傲说上就上去了,很奇怪! “能有什么事儿啊!” 雨墨不敢看柳金蟾的眼儿,低着头佯作在爬山:“不过是爷把下面的房子换了二百亩地,今儿米行老板来收房子!”避重就轻,雨墨努力跳开卖房的原因。 “那大家住哪儿?”柳金蟾皱眉: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也不和她说呢? “爷和奉箭弄瓦他们上山,福叔他们包了船,过几日就回老乡,好过年了!”雨墨继续看脚尖。 “哦!”他们回京过年,下面没人看房子,卖了也好! 柳金蟾点点头,虽觉得那米行老板来收房子,北堂傲却上山有点奇怪,然,她现在想问他,他住哪儿她还不知道呢…… “那谁负责交房啊?” 她貌似看见仆人们好些都出来了。 “恩……不知道!”确实不知道。 雨墨想了想,怕柳金蟾又问别的,赶紧指着前面:“小姐,那不是陈姑娘吗?” 柳金蟾抬眼一看,哎哟喂,不是陈先红是谁?大冷天的,还有闲情雅致在山上发呆啊! “哎——先红姐!” 柳金蟾拖着疲软的两腿,奋力往上爬。 “嘘——” 陈先红立刻对柳金蟾比了一个静音的手势,然后深呼吸数口后,又余味未了地目视上方许久许久。 柳金蟾不解地地拉长脖子也跟着望,除了一片枯枝还是一片枯枝,偶有几点绿色,还是松树的。 “看什么?”柳金蟾眯细了眼又往草丛里看了看,只当是林子里的松鼠兔子啥的藏在里面。 陈先红拍拍柳金蟾猫下去的腰:“甭看了,走了!” 说着陈先红就转身继续往上走。 “什么啊?”看那么呆。 柳金蟾继续追问,她最受不了别人话说一半了。 “哎——你先红姐我,能看啥?”先红脸上一副“你还是不懂姐”的落寞神情。 柳金蟾笑。 先红立刻凑在柳金蟾的耳畔低低道: “鬼谷书院的那一枝花来了!我刚看见他过去,还抱了一个孩子,头发也盘起来了……哎,你说,他不会这么短短一二个月,就悄悄儿嫁人了吧?” 柳金蟾眨巴眨巴眼:“这个……”让她怎么说呢? “这个我咋知道!”知道也不能说! 柳金蟾打着哈哈,就领着雨墨往上走:哎,她这婚结的,可真是不明不白的! “怎得了,落寞了?” 先红追上来:“是不是他前儿还对你有些意思,转过身就嫁了别人,你心里……嗯?不是滋味啊?” “什么话啊?” 柳金蟾回看先红,要说她“需要在乎吗”?陈先红就大喊一声:“哎呀!” “怎得了?”柳金蟾跟着一惊。 “你生娃了?”陈先红这一个大惊小怪的,还不忘伸手来摸摸柳金蟾的小肚子,“收的挺平的!” 那是!她用了自制的收腹带,天天勒呢! “不然那样子还能来读书?” 柳金蟾白了陈先红一眼,继续往上爬。 “话可不是这么说,还有挺着肚子读书到最后的一天的呢!” 先红撇撇嘴,颇为安慰地说:“那几****还想你是没收到姐的信还是忙,合着是在家生孩子了,也不提前说一声,让姐好等,早知道不来这么早了!” “去——你好等啥,你没去找你的‘金香玉’?” 提起先红那邀约,柳金蟾就郁闷,不是为了早点遇见陈先红,她至于想到翻墙吗?一翻就把妞妞给提前落地了,现在北堂傲还墨迹这事儿,说妞妞身体不好都是她的错呢! “嘿嘿嘿——” 陈先红立刻一阵得意地猥琐之声,一看就是得了甜头的满足样儿。 柳金蟾立刻嫉妒地露出一脸嫌恶:“看你笑得都要流口水了!” 虽说家有仙夫,但……家里和外面的终究是不一样的,尤其是人单身的时候,就跟人天天儿三餐青菜还不饱,突然一日看见了肉;而成家后嘛,就好比天天山珍海味的惯着,时不时还撑得要死,“翡翠白菜汤”的日子,难免就让人惦记了。说白去吧,还是人贱! “啧啧,看你说的,你娃娃都落地了,还羡慕姐?没娶正夫,屋里还没个暖脚的?姐,才是孤苦伶仃一个,回家睡着与在书院躺着没二致——脚冷啊!” 陈先红立刻露出一副孤家寡人的清冷样儿来。 柳金蟾待要安慰她那两句吧,她突然又蹦了一句:“就不知鬼谷书院那枝花到底嫁了没?” 柳金蟾头大。 但陈先红好似嫌柳金蟾烦似的,拉着柳金蟾还道:“金蟾学妹啊,你是屋里有人,屋外有情郎啊,那个……鬼谷书院一枝花能不能且让让姐姐啊,姐姐可是一个相好都没啊!” 柳金蟾无语。 “你看啊,鬼谷书院就两枝花,一枝,孙墨儿眼看着就要摘了;这一枝,你没意思就……让让姐姐,这脚踏两条船不太好,是吧?”陈先红还再接再励。 柳金蟾深呼吸数口,拍拍陈先红的肩,耳语道: “其实,小妹我也一直对他是情有独钟,这让不让的……先红姐,咱们公平竞争吧,不管怎么说,小妹我那孩儿不还差个识字学文的爹爹,来教导教导么?” 陈先红瞪大了眼儿:“学妹啊,你当日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还说给姐姐我介绍呢?” “这不是……一切不再变化,他不对小妹另眼相看,小妹也不敢打这狂想不是?”柳金蟾笑得一脸谄媚。 陈先红可不理这个,当即义正言辞开口:“金蟾啊,这做人可要有良心,你原先那个怎么办?人家都什么都给你啊?咱们白鹭书院的女人可不能做这等始乱终弃的事儿!” “呃……那我两个一起娶……” 柳金蟾这才一开口,就让陈先红以看十恶不赦的眼神看得住了嘴。 “一大一小,你太下得去手了!” 陈先红摇着头,一脸“姐姐看错了你”的痛惜模样,不知道还以为她陈先红是她柳金蟾的啥亲戚,又或者被负了心的痴情“郎”! 407.第407章 情有独钟:鬼谷书院一枝花 眼见柳金蟾瞪着她大了眼,陈先红开始了她那好似唱大戏的痛陈: “金蟾啊,你说……姐姐我还一个都没,你就要占两个,鬼谷书院才几个可以看的?一片青豆芽啊,你去看看,原来还有几个出挑的?现在,一群背着娃娃的黄豆芽呀!就这么一个出了葱的,你还和姐姐争!你对得起姐姐与你的这份情意吗?” “金蟾啊金蟾,姐姐离开这书院最想的就是你,你置姐姐这份情谊于何地?你对情人不忠、还要对姐妹不义么?” 陈先红这堪比北堂傲的控诉顿时把柳金蟾说得头晕,不过就是让公平竞争而已,何至于上纲上线,不忠不义,再接着还不得说她不孝了? “得得得!小妹不和你争了还不成么?”反正书院也不让见。 柳金蟾赶紧呈投降状,当即招来前面雨墨鄙夷的一瞥: 真不是她雨墨这个当书童的眼高,着实是有主子像柳金蟾,实在是什么露脸的事儿都能发生——自己男人能让别人去追的?还不敢说!真是……孬种! 柳金蟾无暇去和雨墨解释她这只是口是心非的从善如流,人就无比热情的陈先红勒住了脖子:“好姐妹,不愧是好姐妹!莫怪姐姐在书院想得最多的就是你!” 雨墨更是摇头地扫过陈先红,继续默默爬山: 还好姐妹呢?第一个把你卖了买糖吃的就是她!怪道这把年纪,还老娶不上相公,和着是脑子简单,除了男人都是豆腐渣!这样的女人当官,大周前途乌漆麻黑! 陈先红被雨墨那眼神一扫,就忍不住吐了吐舌头,赶紧从柳金蟾背后跳下来,低低笑道:“你这小童,可和别人家的不一样!” 柳金蟾苦笑:“那是,我这个可是忠仆!忠言逆耳的忠。” 陈先红一脸偷笑:“那可是未来的谏臣。” 此言一出,陈先红当即挨了前面雨墨一个白眼儿:你才贱呢! 顿时让陈先红一脸戚戚焉。 柳金蟾却是笑不可支:“知道厉害了吧?”她家雨墨若是个男人,其凶悍绝对不亚于北堂傲。 陈先红只得跟着讪讪地傻笑。 就这么说说说笑笑,三人在午时前也就慢慢悠悠地到了书院,还是老地儿,主仆挂帐子铺床,陈先红还跟着帮忙,三两下就完成了就绪工作,雨墨有北堂傲的吩咐,这边一床单没铺好,人就屁颠颠地去了哪边山头继续劳动。 柳金蟾倒也习惯了,索性自己蹲在那儿整理完善后续,只是抬眼一看,她还以为自己晚了,不想屋里就她和陈先红二人到了: “这一个个都忙啥呢?” 柳金蟾音没落,坐在床头的陈先红就闷闷不乐地神补了一句: “最后快活夜,你现在还不懂啊!”语毕,又是那一百零八遍的哀嚎: “姐姐我何时成亲啊!鬼谷那枝花……” “先红姐,你这些书都读完了?”无力听人惦记自己相公的柳金蟾,赶紧取书开口。 陈先红眼扫柳金蟾垒在床头的那一摞书,鼻子轻轻一哼:“背得都滚瓜烂熟了,哎——”至今孤家寡人的她,除了****抱着书还能干嘛呢? 嚎毕,见无回音的陈先红忍不住一扭头,便见进屋水还没喝一口柳金蟾,此刻已经全神贯注地埋首书中了。 “喂——你不会这么用功吧?” 说归说,颇有危机感的陈先红瞬间有种自己将落第的错觉,赶紧也拾起书来看——这科举可不是开玩笑的,一个省每几年能有多少举子那可是有限制的。 “去——妹妹我……一言难尽啊!看书看书……得闲了和你说!” 柳金蟾张嘴就答陈先红的话,但不想自己一抬头,这刚刚还喊自己“不会这么用功的”陈先红又开始看书,心中那个慌啊,就怕自己连吊车尾的资格都没有,赶紧话也不敢接下去了,继续啃书,真是到了书院就好似进入了当年重点高中的学习氛围。 只是…… 柳金蟾眼一低: 看她这堆积如山的“功课”,只觉得头大如牛—— 啊啊啊,今明二****就是熬夜不睡,神童也背不完啊!有了败家相公和孩儿的女人伤不起呜呜呜。 过去一个人吃饭全家饱的柳金蟾,此刻只觉得花钱如流水的北堂傲,与她那嗷嗷落地睁眼就是钱的小“化钱虎”好似两个大大的重负压在她的肩上—— 她好想爬回前世,等男人来养了! 女尊世界的好女人也着实不易当。 这边小楼尚未收拾妥当,北堂傲稍事歇息开口问得就是柳金蟾在干嘛? 弄瓦答:“夫人一到书院就一直温书。” 北堂傲抿抿唇,心稍稍落下,就忍不住撇嘴抱怨:书院不愧是书院,进院啃书出院还啃书,怪道说是书虫们呆得的地儿!还越读越呆。 “爷,要夫人来吗?”弄瓦歪着头问。 北堂傲摆摆手,吹了吹信笺上的蜡,用白鹭书院的专用信鸽寄出他第一封来白鹭镇后的第一封,正式寄给长兄的家书。 信中说得事儿不多: 一嘛,夫妻琴瑟和鸣,妻主已有身孕,估摸着来年开春二三月能生,大家都说是个闺女,母女平安; 二嘛,他原在白鹭镇买了处房舍,四邻都很好,但自考了鬼谷书院后就潜心跟随山长读书,而今山长又邀他到书院讲学,所以房舍又都卖了,已搬至白鹭山上与其他先生们同住了,顺便照顾身怀六甲的妻主。 山上清净,虽人烟稀少,但往来都是鸿儒,十分惬意。 三嘛,山上都是清贫名士,他在此隐名埋姓,顿觉做一个世外名士才是毕生所求——随便隐隐透出出尘之思,有隐遁乡野之意。 然后说白鹭书院灾后学生们温饱是个问题,由此想开去,想必山下的灾情更是不轻,又说同院的先生家河水倒灌,一年的劳碌想付之东流,颗粒无收等语,末说希望朝廷能多拨赈灾之物,助山下灾民度过即将来临的冬天。 最后落款署名,又注他在山上一切皆好,虽物资匮乏,大年只怕难过,但温饱无忧,让皇兄皇嫂不必挂牵! 白鹭镇之事,只字不提。 408.第408章 明争暗斗:京城来了坏消息 完成办事前的第一道预备工作,北堂傲亲了亲刚从奶娘处抱回的妞妞:“吃了就睡的小猪仔……爹爹的宝贝哦!”爹可就全指望你撑腰了! 然后就给妞妞掖好被子,问问时辰,奉书说刚过午时。 北堂傲皱眉:还这么早?不禁叹息,妻主不在的身边的日子真是长,忙了半日也才过了不到一个时辰,哎—— 妻主在身边,日子就跟大风催似的,一眨眼就两个月过去了,还紧锣密鼓忙得人晕头转向,不知忙那头好! 现在大半个白日干嘛? 忙惯了的北堂傲先伸个懒腰,闲下来就困,决定陪闺女好好睡个觉,晚上好戏要开锣,也需要精力不是? 只是吧,这一倒下床,他就开始怀念妻主温暖的怀抱,这嫁了人的男人真是要不得,身边没有妻主,心里就空落落的,总觉得少了点子什么。 北堂傲躺在枕间,越发寂寞,但一想晚上他还得坐镇白鹭山观山下事,满腔的落寞只得收敛在心里,将思绪放在而今一切未知的朝廷里: 大哥现在在宫里如何?是否被人辖制? 皇侄女一切平安吗?尉迟大人是否动用了一切办法保护着她? 若是大哥和皇侄女都周全,为何那个霍知县会被送回来官复原职? 九公主不作为? 胡跋和白鹭山长又如何了? 这么多的事一股脑儿全堆在脑际,北堂傲如何睡得安枕,不到片刻,他又开始在屋里踱步了: 若不想坐以待毙,若想借力打力…… 北堂傲正要苦思,外面奉箭就进来送上了一封密笺:“京里来的!” 北堂傲当即想也不不想,就赶紧掏出腰间匕首,走到桌前,压着包裹得好似鹰爪的外皮,割出里面的一小节薄如蝉翼的暗色棉纱,小心翼翼用手铺开,到阳光下细看,便见不到一指宽的纱面上一溜几不可见的蝇头西域文写着: “秋来冬近晚风急,添衣加被勿走水。高山流水伴知音,黄沙漫漫少挂寄。” “奉箭,咱们小院在白鹭镇西南方么?” 北堂傲眉头一皱,心内一紧。 奉箭凝神一想,不敢确定,便赶紧翻出司南到那边山顶处端看,当即脸色一白,不偏不倚,镇上小舍就在镇南偏西处! “就在西南方?” 追来的奉书眼瞬间瞪大,不祥之感顿起,二人立刻转身回屋禀报。 北堂傲听罢,当即将手中的密笺丢进火盆,迸溅出无数火星。 “告诉福叔他们迅速离开小院!” 北堂傲放出手中的海东青,扭过头道:“为防万一,奉箭你速速下山催促他们即刻乘船北上塞城,勿要回京!更不许在白鹭镇多逗留片刻!另外……勿保这二人周全……”言罢,北堂傲在奉箭耳畔低语数句。 奉箭眼珠儿一动,虽然不明爷何故要留此二人性命,但令如山,转身即走。 “奉书,今儿出城,可有人怀疑?” 北堂傲锐目扫来。 “照爷说得,奉书让马车是间隔片刻,一辆辆慢慢过得城门。”奉书赶紧一边追忆一边回答! “可有城门官盘查?”北堂傲再追问。 奉书想了想道:“倒有一辆被问过,刘老爹说是搬去北县投靠亲戚,这边日子过不下去了。” “那早上那几辆呢?” “问了,何叔说是府上小姐上书院!” “没问那个府?”北堂傲挑眉? “近来书院的小姐夫人们都陆陆续续来书院,城门官哪有那这么多口舌,又不是上面有通缉令要拿人,都一个个在那些粥锅边与各家主子讨好卖乖呢!” 北堂傲微微点头:“那今儿咱们出门来可有人特别注意?” “公子骑马出来时,隐约有个人,在咱们屋外瞅了几眼儿……” 北堂傲赶紧又问道:“还有呢?” “就没了!” “没人问这是干嘛呢?” “没……就只有个人看见夫人抱着小小姐出来,后嘀咕了句‘那么小的孩子就抱出来吹风啊’!” “怎么答的?” “大家都忙,再说,都不认识!” 奉书不解北堂傲问这些作甚,待要问吧,就见北堂傲将他今儿穿的衣裳交与他,然后又将一个方枕放进小小姐今儿的抱被里,三两下裹成一个襁褓状递给他道: “你一会儿穿上这个,再在衣箱里取一件夫人没穿过的院服让雨墨套上,你们二人照着今儿我与夫人来的路,又如样坐回去,然后这些,扔在卧房里的熏笼上……” 言罢,他眼见弄瓦走来上茶,就附耳如此这般叮嘱。 少时,奉书和雨墨就别别扭扭地下山了。 北堂傲正要想他还有什么没有安排妥当,这才发现自己身边连个可以随时指派的人,都没了,不禁感慨,这庶民的日子真是不好过,人手都不足,欲向白鹭山长借两个人吧? 人家老夫妻这次可聪明了,借着进京办事的当儿,全进京看金闺女去了—— 过去拉不下的脸面,这下都不用寻个理由了。 北堂傲来回走两步吧…… 又笑自己真是才当了不到一年的小男人,怎得就变得这般没城府了? 八公八婆甚至奉箭这两个,谁不是战场上的老人了? 他们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的,就都不是泛泛之辈,难不成诱敌深入还需要他一步步指点要退哪退哪、再退哪儿? 若不是个懂得随机应变的本人,早就死在大漠某个不知名的旮旯角了,还能做他左膀右臂?跟到白鹭镇?至于雨墨,她是个人精,趋吉避凶她只怕比她身边那两只呆头鹅还强些! 想到这,北堂傲开始布置下一步安排,只是: “啊——啊——啊——” 醒了的宝宝居然一声不吭的一骨碌翻了过来,现下卡在小被子中活像只满月的小狗匍匐在衾被里,只巴巴地睁着一双水濛濛的大眼睛湿漉漉地瞅着他,奶声奶气地求援。好不让人心疼! “奉……” 北堂傲先喊人,才想起屋里无人了,赶紧着放下手中的笔,赶来抱孩子,谁想这一抱: “啪——” 409.第409章 假扮夫妻:雨墨奉书囧囧了 北堂傲瞬间才觉得宝宝的片上一热—— 喝—— 一堆还热烘烘的“黄金粑粑”就迸溅了出来,崩溃得北堂傲想也不想,开口就是: “弄璋,快把夫人请来——” 啊啊啊——他完全不知如何腾出手来了。 宝宝还安慰似的对着他笑啊笑喊着: “啊——啊——”好似在说没事没事,粑粑而已,爹爹不怕哦! 山上北堂傲遭遇了他平生最大的困难,山下马车上,雨墨抱着枕头,奉书头戴纱幂骑在马上,二人听着车夫驾着马车“嚯——嚯——驾——”,二人心里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扭,暗道: 啥意思啊,乱点鸳鸯谱啊? 奉书心里可不受用了,他心里喜欢的可是白鹭书院的第一才女独孤傲雪,总不能因为他到了十八还没嫁出去,爷就想借此机会把他指给死爱财的雨墨吧? 雨墨本不觉得什么,但奉书那一副今儿亏大的模样,让她心里更不受用,他不愿意就不愿意,和爷说啊,换奉箭,她还乐得开心呢—— 他不愿嫁,她这么小的年纪还不想娶呢!弄得她想只癞蛤蟆似的,他是天鹅,她这蛤蟆还没牙咬呢! 但北堂傲“疯”令如山,二人皆不敢说不,只得好似生了闷气似的各自坐着,谁也不开口说话,素日里掂对雨墨惯了的奉书那嘴撅得老高了。 小“夫妻”这一沉默了吧,倒让请来驾车的男人坐着心闷了,暗想这俗话说的好,宁拆七座庙不毁一桩婚,小夫妻闹别扭了,他这过来人怎么也该劝劝,日行一善不行,偶行一善还是可以的。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开口了: “我说小相公啊,你们今儿莫不是刚回门来啊?” 奉箭心里正不自在呢,一听这话,心里顿觉得吞了好几只活蛤蟆进去,但又不敢穿帮,只得咬紧牙关,半日才“哼!”了一声以示不满。 “哎哟——看这小脾气倔强的,才嫁人不到一年吧?”马车夫笑得呵呵的。 奉书憋着一口气:你才“才嫁人不到一年”呢?本小哥未嫁! “俗话说的好,这夫妻夫妻,床头打架床位和,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呢?开个口,说句话儿,就好了!” 车夫哥这热情得让奉书在咋听到“床头打架床位和”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混说什么呢?老流氓……他一个黄花大小伙,都没让女人碰过,你提什么“床”啊,臊死个人了。 恨啊恨啊,奉书还不敢接嘴,只得咬完牙改咬唇,两眼泛红,恨爷偏心,怎么不让奉箭来! 雨墨倒没什么,抱着枕头,两脚晃啊晃的,一派悠闲,反正吃亏的又不是她! 雨墨才这么想呢,车夫大哥眼见这“小相公”还是不吱声,料想就是刚出门子,这小娘子给小相公没脸了,不然两个闹啥呢?都是半大的孩子,估摸着还是孩子心性,于是他说不动奉箭就来说雨墨了: “小娘子啊,你这孩儿睡得可真香,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雨墨垂眼:枕头! 吞吞口水,雨墨硬着头皮:“女的!” 雨墨一开口,奉书差点跌下马去,不是气的,而是突然想笑,没憋不住。 奉书那里马一打闪,车夫大哥立刻问:“怎得了?” “马脚踩坑里了!”奉书硬着声,好似不满的低道。 雨墨心梗了:笑得吧?刚说你我都没笑,你还敢笑我? “这路烂,要小心!” 马车夫继续优哉游哉地打马前行:“小相公今年多大了?” “十……八!”奉书继续闷闷答。 “哦——十八了啊,嫁的是够晚的哈!”马车夫一顿,不想这后面的小哥年纪没比自己小多少啊,这才嫁人,不是模样生得不好,就是家里父母太惯,性情不好,据他估摸,应该是后者,因为小相公宽肩后背的,一看就是好身段!想来模样也差不到哪儿去! “……”奉书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过十八了,还没嫁呢……说得他像棵老黄花菜似的。 “哎——”微微觉察到自己失言的马车夫,赶紧干咳几声后,有了片刻的安静。 然,不说话一路就闷得慌。 马车夫终于忍不住又开口了: “小娘子今儿是打哪儿来啊?” “看亲戚啊……不知看得谁?” “孩儿多大了?” “尚未满月啊,小娘子,这就是你不对了啊,你相公一来就给你家养个大胖闺女,多大的福气,大哥我第四胎才看见丫头,足足养了四个赔钱的儿子。你怎么能这么不珍惜呢?怪道你相公生气,这男人养个女儿可不是容易的事儿,你是年轻,在几年,你就知道了……” 车夫的话犹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一路从白鹭山脚念到白鹭镇内,途中就只喝了三口水而已…… 雨墨怀抱枕头,尚未娶亲,就深觉这娶夫是一件需要好好儿思考明白的事儿,疯姑爷那点子凶悍算什么,这个更厉害,口水淹死你! 好容易马车“嘎吱、嘎吱”到了屋门外,雨墨抱着枕头跳下马车,好似逃命一般冲进屋,不及喘一口气,开门的奉箭就一张阴晴不定的脸瞅着她与后面跟进来的奉书,青得好似要獠牙了。 今儿这都是怎么了? 雨墨努力把屏住呼吸,把自己压成一页薄纸,横着从两个男人四目的火花中,不沾一尘的飘过: 男人心思你别猜千万别猜,小姐说,你猜了,你心里就有他了! 踏着小姐的“骨灰”,曾经对娶相公过日子充满无限遐想的雨墨,从男人莫名其妙的战争中躲开,只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好戏还等着她呢! 奉箭眼瞅着一脸“不知自己干嘛了”的奉书,抿紧唇,没来由的就是火大! 尤其是余光看着俨然一副事不关己、远远躲起的雨墨,心里一股气就好似火山一般,一股一股地往上涌,但要说什么,又能说什么?莫名其妙的心情,他也弄不明白。 “这这……衣裳是公子让我们穿的!” 410.第410章 黄金粑粑:北堂傲几近崩溃 完全不解最会做人的奉箭何以用一双利目瞪着自己的奉箭,赶紧拉了拉身上的袍子,以示清白,说着还把身上的外袍脱了,露出自己本来的衣裳: “公子的衣裳再好,我这鼠胆也没胆子穿啊?” 奉箭抿唇垂眼,门也不闩,掉头就走了。 “哎哎哎——”怎得了,火气比他还大! 完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奉书赶紧用门闩压住门,抱着北堂傲的衣物抱在怀里追进院里:“谁恼了你,你来恼我?” 奉箭抿唇不语,还斜开眼,他就是不欢喜,怎得了,眼下还要他笑给他奉书看?有本事当主子啊! “哎哎哎——把话说清楚!” 堵了一肚子气的奉书,本想回来和奉箭好好抱怨抱怨,不想他一进门,奉箭还给他掉脸子: “这是怎得了,一来,就这模样了,难不成兄弟有哪里对你不住?”他不就是时常脑子单边了点儿么?十几年的兄弟,何至于就恼了?莫名其妙! 奉箭一愣,他总不能说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不欢喜了吧? 奉箭正语塞,那边雨墨倒喊了起来:“快把爷的衣裳拿过来!” 奉书手上有事,也不敢多耽搁,只道了一句:“你等着!”便一溜烟儿朝雨墨哪儿去了。 恼得奉箭要怎样又不好怎么,只闷闷地将这边院里桌椅又如常摆好,还不忘弄几身半旧的衣裳丢在水里打湿,随手胡乱挂在晾衣绳上,想好好理理吧,眼还老瞄着那边屋,根本就无法集中精神,闷得他心里翻腾着,说不清的烦躁,知道为何,却又不懂这是为何 ——就好似人要疯了似的!总觉得心闷得想哭。 奉箭想哭,柳金蟾这对小夫妻更想哭。 单一个宝宝的粑粑,两口子差点对坐在一起对哭! 为啥,都不会处理! 北堂傲金尊玉贵,过去没见过,现在当了爹也是现成爹,奶好了,换好了,他只需要抱抱逗逗,宝宝饿了、哭了、拉粑粑了都有奉箭他们喊人来处理。 柳金蟾也不比北堂傲强多少,前世是独生子女,虽然后来老爹和新欢生了个弟弟,但她直接连老爹长什么样都忘了,今生,她爹就她独一个,吃完饭,都恨不得喂到她嘴里,所以……今生她除学会了读书、吃喝玩乐、吃拉弹唱、眠花卧柳等,生活技能基本无提高。 此一刻,她风急火燎赶回来,一见屋里这情景傻眼了: 被褥、地上、北堂傲褪下来的衣袍上都是粑粑不说,宝宝那裳儿、屁股上的更是黄呼呼的一片稀泥。 就这样,宝宝还一边吃手一边对着他们一筹莫展的脸笑得这叫一个没心没肺。 “啊啊啊——” 宝宝还不忘对刚回来的柳金蟾指了指她满屋子的杰作,兴奋不已地“邀功”不说还在北堂傲手里蹦跶,这一蹦跶,她那屁股上稀泥哦,又开始在北堂傲的手上滑动,急得北堂傲都想哭了: 他已经脱了好几层了,再脱就没衣裳可脱了! 可他两手提着孩子又不敢放,这可怎么办啊? 北堂傲眼巴巴地看着柳金蟾,满是无措,堂堂大将军然给一个婴孩打败了,亏得奉书奉箭不在,不然他这脸就糗大了。 “现在……” 柳金蟾左看、右看,直觉应该先把北堂傲从宝宝的手里救出来,可她去抱,结果好似也一样? 柳金蟾手比了比,一时也不知要怎么办好,还是一直在门边探头的弄瓦忍不住问了一句:“要叫人吗?” 柳金蟾忙说要,不想北堂傲急了:“为夫这模样怎么请?”他还要不要见人! 柳金蟾一回首,这才觉北堂傲的衣裳虽还有三四层,但纱质地太好,所以太透,确实……不适合外人看,但怎么办?她也是爱莫能助。 柳金蟾扭头,发现弄瓦和抱瓦站在门边,皆是一脸这么简单的事儿,何以这事儿夫人和爷手足无措的模样,她不得不心存侥幸地随口问了句: “你们……给弟弟妹妹换过片么?”她貌似记得在牛村六七岁的男孩就能背着弟妹满村里跑了。 两个男孩立刻点头如捣蒜。 “烧水来!”这样就好办了! 柳金蟾先十分慎重地退了外袍和薄袄放置一边,然后挽高衣袖,搓搓手格外谨慎地回屋朝北堂傲过来,惊得北堂傲眼睛都瞪凸了: “你也脱衣裳作甚?”这节骨眼儿,你还想干嘛啊? “抱孩儿啊!” 丝毫不把北堂傲满脸的窘迫放在眼底的柳金蟾,身着里衣裤,将一块也不知拿来干什么的包袱布铺在八仙桌上,就万分小心地伸长两臂,如同长臂猿一般,努力不沾到孩儿粑粑的,托起宝宝的两腋,迅速将宝宝放倒在桌上的包袱上。 北堂傲一得解放,什么也不想冲到外屋新鲜空气,就赶紧将手冲净,又洗了数道。正要好好闻闻有没有留下余香,一阵好似撕心裂肺的哭啊就跟炸雷似的响起来了—— 哪个当爹的还站得住! 北堂傲想也不想地重回里屋,就见宝宝躺在硬硬地桌上,望着他泪挂满腮。 “怎得哭了?” 北堂傲不敢问柳金蟾怎么这么不小心,一低眼,柳金蟾身着单裳,却是满头大汗地与宝宝不知何时变成死结的衣带子奋斗! 北堂傲想起剪子吧,还不知在哪儿,索性掏出他的随身匕首,就着那死结就一刀开了。接下来小袄、小裤、四只手你来我往,北堂傲还不忘在宝宝的啼哭声中大喊: “衣服——拿汤壶暖着!” “水——水烧好了吗?试试水温!” 柳金蟾给宝宝脱着脱着,怎么有种在手术台的感觉呢?尤其是北堂傲那明晃晃的匕首晃来晃去,让人总觉得瘆的慌。 北堂傲忙得专注,柳金蟾不敢开口,一时等水来了,难题又来了:谁会给孩子洗澡? 柳金蟾不会! 但柳金蟾用脚趾头想,北堂傲绝对是更不会! 怎么办? 软软的宝宝啊,柳金蟾有点迟疑,想看看北堂傲有什么办法吧,北堂傲的两眼直直地就瞅着她了—— 主心骨啊! 411.第411章 臭臭宝宝:养儿方知父母恩 柳金蟾不得不悲剧地告诉自己,她这主心骨当得…… “我我我……” 柳金蟾控制住手抖,努力将拔了衣裳,还一身脂肪袄儿的宝宝放进试好水温的小木盆,但宝宝的脖子承不动她胖胖的大脑袋,没法儿: “相公啊,你把妞妞妹儿的头和背好好托着……” 音没落,宝宝一下水,水瞬间黄了不说,柳金蟾和北堂傲刚一直努力保持整洁的衣裳,瞬间让宝宝那辆腿在水里的一蹬,全染上了带味儿的小黄花。 柳金蟾这才发现不行,得多要几盆水备着。 小夫妻又喊水,一连换了三盆,眼见弄璋她们几个刚烧的水要没了,一直抬水进进出出的抱瓦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我爹爹都是先给小弟弟用脏衣服擦干净了后才开始洗得!” 小夫妻一愣,顿觉聪明如他们怎么就没想到过呢? 反正下水都湿了身,脏都脏了,柳金蟾索性也不找什么脏衣服了,将自己的里衣拉下来,抱过妞妞擦身子,北堂傲想说点什么,但眼下还能顾及哪些?反正孩子还小不懂!他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 接下来孩子下水洗澡,更衣,房里更换床单,别人夫妻,一个男人一时两刻解决的问题,他们这边夫妻两个,跑腿的两个,厨房里烧水抬水的三个全动起来,也足足花了两个时辰,要洗的床单加大大小小的衣裳垒了两个木盆…… 就这样,还手忙脚乱的,为啥,小家伙刚换好,一会儿一个小“屁屁”过去,又一身小衣裳、外加一床被褥烙下了黄色的金印,大家这才发现,忘了给孩儿夹尿片了。 北堂傲想哭,不是柳金蟾也想哭,但小夫妻都在,谁也没好意思哭。 没办法接着又来一遍吧! 好容易好容易,小家伙洗了二道舒服了,高兴了,也将小夫妻二人弄得又丑又脏了,但她肚子也饿饿饿,到了要吃奶奶的时辰了: “嗷呜嗷呜——”宝宝肚肚饿啰! —— 弄得柳金蟾和北堂傲这叫一个崩溃啊,此刻方懂那句“养儿方知父母恩”,生下来算什么,养才可怕! 再丑再脏又如何,母爱最伟大了! 柳金蟾顾不得臭不臭了,美不美了,胡乱裹上衣裳,就着锅里温着的羊奶,喂了孩子大半碗,稳住些,还不见吃饱,宝宝张着小嘴又睡了!柳金蟾这才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奉箭雨墨他们呢?”这天都要将黑了,怎么还不见他们三个? 北堂傲正在浴桶里擦洗身子,见问,微微一愣,旋即笑道:“说是去找山长安排的奶娘,一会儿就该回来了!妻主今儿不回书院么?” 柳金蟾一听,赶紧将闺女放在床上,拔腿就要往书院去,这天再黑,就不好走了。记得北堂傲人还在浴桶里呢,却忍不住喊: “你洗个澡,换身衣裳再走啊!” 柳金蟾已经一溜烟跑没人影了。 北堂傲忍不住趴在浴桶上,长叹了口气: 怪人说这男人结婚半张脸,养了孩子没有脸,他今儿这一下午,做男人该有的矜持啊,全没了! 另一头,待到,柳金蟾拔足狂奔到寝室时,暮色已临,柳金蟾翻过院墙,推开寝屋门,所有的人都对她行了注目礼,时间之长,以至于: 柳金蟾低头一看自己,衣袍灰尘扑扑不说,身上隐隐还有一股子“黄金粑粑”的余味…… “金蟾,你是不是去下面农家偷鸡了?” 陈先红不解,明明柳金蟾那出门时不说是玉树临风,也是仪表堂堂吧,怎么回来就成了蓬头鬼?想着,陈先红眼睛邪恶的一亮,朝着柳金蟾闪啊闪的:“偷鸡摸狗”去了? 无心回应陈先红那一看就不是好事儿的促狭眼神,柳金蟾挠挠头笑笑向下午归来的杨真学:“刚回来院门关了,呵呵……真学姐家这么近,怎么也提前到了?” 杨真学微微扯了一下嘴角敷衍似的笑了笑,她不懂城里女学生的这些花花肠肠,也不想懂,眼见柳金蟾这模样,也不愿多想,只点头敷衍道: “恩,家里没什么事儿,就让我先回来了。” “家里这次没什么事儿吧?” 柳金蟾一边说拿起床脚下的盆,一面收出要换的干净衣裳。 “托大家的福,我们家那边震感不大,就是房子摇了摇,除了猪棚塌了外,几乎没什么损失,地里庄稼收成也好!” 杨真学说罢复又拿起床头的书。 柳金蟾正蹲在地上捞盆,也没看见杨真学已经是谢绝再聊的模样,仍继续道:“那挺好,到了年底还有年猪杀!” 杨真学愣了愣:“你也是乡下来的?” “恩!我家是景陵县牛村的!不过我大哥嫁到了城里,跟去读了几年书!”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柳金蟾终于趴在地上拖出了自己的木盆。 “哦!”杨真学复埋头,然后想起什么似的,抬脸淡淡地、几近生硬地笑了一下,低道,“今年周燕说要到我家吃杀猪饭,不如你也来吧!人多热闹些,不买也行……对了,你……要回家过年吗?” 柳金蟾拖出盆爬起来笑道:“就两个月过年了,回什么家啊……” 不等柳金蟾说罢,那边的陈先红酸不溜丢的道了一句:“哎——孤家寡人啊,男人不爱,女人也不喜……” 这话…… 逼得杨真学不得不硬着头皮,又咬着唇请道:“先红学姐你要不嫌弃,也跟着大家一起来就是。不是怕你们多心,我真学一屋子的人都请,更欢喜!”说罢立刻好似囧了一般,赶紧埋头读书,好似没说过一般。 陈先红可不管,一听这话,立刻爬起来,将脑袋搭在杨真学的床头: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请小妹就去,不就买几斤猪肉吗?能多什么心?你不请,咱才多心呢!金蟾咱们正好都不回家过年,不如买来,除夕夜里在这儿下火锅,再煮上几颗大白菜,哎哟那味道儿,告诉你,香得你啊,爽到心窝里去!” 412.第412章 宝宝饿了:年轻爹爹遇难题 听罢陈先红这绝佳提议,柳金蟾虽心生向往,就差没欢呼,但…… 她神情却是很平淡地抱着衣裳木盆出去,一边开门一边道:“你急什么,我估摸着,今年不回去过年的姐妹多了去了,到时一起约岂不是更丰盛些!”除夕夜,她哪敢在这儿过啊,她那孩儿她爹,不得把这房顶掀了! 门一合,柳金蟾吧嗒吧嗒下去洗漱更衣,先红就低低笑与真学道:“你猜她干嘛去了?” 真学摇摇头,只低头看书:“你们这些,我哪知道!” 这话一出,陈先红不禁讪讪的,“你们这些”岂不是把她也骂了进去?缺乏共同爱好,陈先红只得猫回去,继续看书。 柳金蟾在下面就着尚有几许余温的井水在冷风中洗得这叫一个哆嗦,心里直呼:造孽哦,这娘真不是人当得! 就在她觉得自己可以去冬泳后,她终于洗换结束,瞬间好似被风追着似的,抱着一盆子衣裳就往回跑,进屋就是: “啊啊啊,冷死我……”后面半句掐死在书页的翻动中。 读书读书,最用功的还在用功,她这不用功的,年底考课,估摸就该被扫地出门了! 当夜里,寒风萧萧,落叶哗哗,山风穿过山林好似妖魔的尖利的啸声盘绕而过。 手冷脚冷,捂在被窝里就着油灯,三人谁也不输谁的看到了天将明,最后两眼一合睡到了到天明。 柳金蟾为了养夫育女夜半苦读。 那厢北堂傲沐浴起身,一面查看爱物送来的山下消息,一面让弄瓦燃起龙涎香扫去宝宝粑粑味儿。 蹑手蹑脚,北堂傲轻轻轻地走到外屋,方打开奉箭山下送来的三封信笺: 第一份信上说八公们离开时,已如爷的布置将小院布置好—— 仓里的米粮按照寻常人家的用量,细粮二石、粗粮三石,再有番薯等物三百斤,厨房里还温了一锅子菜,柴火他暂时还让慢慢烘着,菜谱除了公子吩咐的青菜豆腐外,还多放了一小盆蒸好的红薯,外加一盘菜多肉少的小炒肉,福叔另外放了一溜两斤的新鲜肉挂在厨房里。 此外,从肖家当铺收来的旧衣旧裤,稀稀落落放了五六个衣箱,另有二十吊钱锁在匣子里上了四把锁,锁进了他过去那间卧房里…… 第一封信,因涉及财物,奉箭写得格外仔细,第二封信则说他与奉书雨墨皆已就位,简以概括。 北堂傲欲提笔写两句吩咐,但转念一想,自古是“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自己此刻写点什么过去,反倒束缚了他们的手脚,反正此事白鹭县令捡底,谁在后面支持她,谁跟着连坐,他又何必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想着,北堂傲只提笔写了三句“切莫轻心、提防栽赃陷害,一切见机行事”,就绑在海东青上就放了出去。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 但北堂傲怎么也没想到,他最先等待到的不是烽火连天的胜景,而是宝宝醒后的“嚎啕大哭”! “嗷嗷嗷——”饿!饿!饿! 妞妞在北堂傲怀里小嘴拱了半日还是没找到吃食后,“嗷——”一声炸开了。 “噢噢噢——妞妞怎么了?” 北堂傲抱着妞妞走来又走去,不解孩子哭啥。 “嗷嗷嗷——”饿!饿!饿! 妞妞两爪奋力握拳地高喊:你知道了,还不给吃的! 北堂傲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会儿查孩子的尿片、一会儿摸孩子的头,丝毫没发现什么异样,不解这孩子素日在奶爹那边一夜天亮,没见这么闹腾过。 这一顿哭啊,北堂傲抱着孩子从屋里走到屋外,又从屋外走到屋里,几次欲让人去找柳金蟾回来想办法,无奈天黑路滑,奉箭几个大的不在,一群小的,这夜里自己都需要照顾呢! 急得他团团转,恨不得就近去敲人家的门,看到底谁知道怎么办?他都要疯了!但大公子那难开的金口,每到人家屋外丈许处,人就挪不动步,不知自己该问什么,倘或人家出来的是个女人,又要如何是好? 当他是夜半被妻主赶出家门的男人起了歹心,又怎么办?几个小童纵跟着,但真遇上事儿,只怕半天也说不清楚,自己名节岂不是又蒙阴影—— 婚前金蟾不提,这婚后又出事,他跳进黄河,金蟾怕是也不再去救他了! 可……不找人又该怎么办? “噢噢噢——妞妞乖!” 北堂傲急得头发都要白了,若是手能动,他估摸着都能扒光,但……现在求助无门怎么办? “噢噢噢——妞妞乖!妞妞乖乖!”不会说话的孩子,到底要怎么才知道她要什么? 北堂傲急啊急,急得心似火焚,宝宝却还比他更急似的越哭越凶: “嗷嗷嗷嗷——”饿死了、饿死了—— 小脸儿挣得这叫一个红。 还是一直站在院子里跟着转的弄璋聪明,忍不住问了句:“爷,是不是小小姐饿了啊?” 北堂傲一愣:“呃?饿了”晚上还要吃? 弄璋立刻点头,睁着大大的眼睛认真道: “我妹妹刚落地时,晚上一哭,娘就奶她,然后一点声都没了!” 这一说其余孩子,也似乎很有记忆的全都附和着点头: “恩恩,爷,我们家也是!” “我弟弟小小的时候,也是一哭,娘给两口就乖乖的了!” 一个个孩子说得这么煞有其事,那还有假,就算不行,眼下也没办法,北堂傲赶紧让弄璋去生火,但…… 抱瓦歪着头道:“爷,白天剩的那剩下半碗羊奶,爷说不新鲜了,让抱瓦倒了,现在……没有羊奶了!”热什么? 抱瓦这音一落,“嗷嗷嗷——”似乎听懂了没吃食的妞妞渐渐小了的啼哭声瞬间拔高了一个新高度—— 哭得更伤心了。 这下可让北堂傲彻底没了主意。 怎么办? 怎么办? 就是他此刻丢下他贵公子的脸面,厚者脸皮去人家门口讨,人家也要有女人有奶吧? 然,就这么让孩子饿到到天亮?可怜天下父母心,他北堂傲就是自己饿上一天也舍不得孩儿饿一顿,这不是揪他的心么? 413.第413章 宝宝饿了:可怜天下父母心 北堂傲顿有投靠无门,举目无亲之感! “爷,咱们挨家挨户找人吧?”弄瓦很有经验地建议道。 挨家挨户? 北堂傲还没理解这“挨家挨户”啥意思,一群半大的娃娃就经验老道地拽着北堂傲往前走了。 弄瓦和抱瓦两个男孩子更是一马当先地冲锋在前,见门就敲: 有人不理的,有人开了门,不待娃娃们开口就撵人的,但孩子哭得撕心裂肺的,当爹的再是想打退堂鼓,但既然踏出了第一步,还是忍不住想着:说不定下一家能帮忙! 漆黑夜里,也不知走了多远,只知见着灯火,孩子们就扑腾腾跑过去敲门,喊着: “大伯,你家有奶吗?我们小小姐没吃的了!” “大娘,我们小小姐没奶吃了,一直哭!” “老伯,我们小小姐哭得厉害,有能吃的奶吗?”…… 慢慢长夜,问了一家就在妞妞哭得音都要哑了时,一户屋檐低矮的人家开了门: “大半夜的,干嘛呢?” “阿婆,你家有奶吗?我们小小姐饿哭了!” “阿婆,你有奶吗?我们小小姐一天都吃过东西了!”弄璋不等弄瓦几个开口,冲上去,就露出她那泫然欲滴的可怜模样,还很“熟练”地伸出两手。 前面那句还罢了,后面这一句吓得那屋里的女人赶紧从屋里循着声儿出来望,一看,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啊,心那个酸啊—— 就见不远处一个年轻男人站在黑乎乎的夜里,抱着个“嗷嗷”直哭的孩儿不说,身边还跟了四五个半大的孩子,作孽啊,谁家女人这么狠心,大半夜的撵男人出来遭这罪!男人是嫁进来的不假,但孩子也是自己落下来的肉啊! “孩儿他爹、孩儿他爹——你赶紧给想个办法呗!好几个孩儿呢!年纪轻轻的,遭老罪了!” 女人嗓门大,这一喊,羞得北堂傲站在原地更是声都敢吭,只恨不得有个地缝容他钻进去,但……为了宝宝……他只能低低低地垂着着脸面,缩肩拱背任人看。 女人音一落,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就跳了出来,当即冲出门来:“哎哟,孩子这哭得昂昂昂的,是饿得吧?” 北堂傲抱紧哭得眼泪鼻涕横流的宝宝,深深埋着脸:“恩!”果然是人背喝水都塞牙,他北堂傲也有了“要饭”的一天了。 “哎哟,多大啊?” 夜深,男人也看不清北堂傲的模样,只见这男人怀里一个,身边蹦蹦跳跳四五个,都是男人怎不知这种饿肚子的艰难? “刚半月……”北堂傲素日里趾高气扬的声没了,余下的只有怯怯懦懦呢喃。 “才半月不到?” 男人呢一听这话儿,当即心里一寒,不假思索地大手一挥就示意北堂傲跟他走:“大伯给你孩儿弄吃的去!”定是男人又养了男孩,妻主公婆们不待见! 说话间,男人已经领着北堂傲在黑漆漆的夜里跋涉了数百米远后,终于在一家门前停住了脚步。 “砰砰砰——”一阵敲门声的同时: “妞儿、妞儿——开门!” “爹,这大半夜的,你咋过来了——” 随着门“吱——”的一声儿,两个年级极轻的人露出脸儿,因背着光,北堂傲也看不清脸貌,但知这二人都在透过壮汉的打量黑暗里的他。 “来,这孩子可怜见的,一天没吃的了,你给奶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 壮汉说着就示意北堂傲将孩子抱给屋里的女人。 北堂傲还等什么,脸早丢没了,他赶紧过来,女人却好似怕他孩子吵了她屋里酣睡的小婴孩,不等北堂傲走来,就立即过来接了孩子,不待北堂傲说一个字,她抱过孩子,就揭了衣裳奶孩子,惊得北堂傲瞠了目,瞬间就赶紧着撇过脸去—— 他心那个跳啊,吓死他了,亏得是黑灯瞎火的夜,不然这大白天的,男人混看女人成什么体统,臊死个人,就是自己妻主,人前他都不敢看,何况是别人家的…… 妞妞妹儿倒好一得了吃的,就跟饿狼似的,光顾着吸,爹也不要了,人也不哭了,整个静夜里就听见她狼吞虎咽地声。 大抵是孩子重,女人抱着孩子慢慢进了屋,就着一张长凳坐下,将一脚跷起支撑孩子,一边喂,一边摸妞妞妹的胖乎乎的白嫩小脸儿,低低低地羡慕道: “这孩儿养得真好!”又白又嫩,胖乎乎的,还好看! 北堂傲不敢进屋,虽然屋里一盏油灯,光十分微弱,屋里什么样儿、就连灯边的人隔得稍远些,也只有一个轮廓,但北堂傲自幼根深蒂固的家教,让他依旧背对着门站在屋外,时不时用余光微微担心地扫扫他的妞妞,其余皆非礼勿视。 只是……他很震惊,怎么这屋里的其他男人浑然不觉不妥当似的,那年纪比他还小不少的女人小相公,还从旁在一边挤,说是“换一边儿,这边奶出来了”。 那老男人更是一边吩咐:“小黑啊,你女人奶涨,你就都试着挤出来,明儿蒸着给孩子吃也一样,不然晚上你女人又涨着疼,一会儿睡不好觉!” 然后…… 北堂傲才一好奇,但扭过头去,啥都还没看见呢,人就吓得转了回来:这夫妻帐里都觉得羞,怎么……门大开着,还有他这个外人在,就这样啊? “小相公是大户人家嫁过来的吧?” 老男人一见北堂傲这拘谨的模样,不禁笑道:“我们乡下人没你们那么多讲究,这养了孩子都这样!也讲究不起那么多!” 老男人这一开口啊,里面的小夫妇就转过脸来看他,还一个劲儿的笑,里面那个女的还好似听了什么笑话似的与她相公低语:“咱们这样儿,他居然还不好意起来了?” 接着小相公也跟着笑了:“城里人规矩多呗!” 屋里人一笑,北堂傲倒觉得是自己大惊小怪,假正经的人了 ——大抵这里家家户户都是这样奶孩子的,只是金蟾没奶孩子,所以他才这么小题大做、让人笑话吧…… 414.第414章 夜半乞食:小小姐没东西吃 北堂傲更觉站立不安了,但孩子还在里面饱餐着,他也不好意思走。 好容易屋里笑罢,妞妞吃奶的样儿也慢慢放缓了,只听里面说: “这孩子定是饿坏了,刚才抱过来,使了好大劲儿呢,大口大口的,一口没吞下,又接着使劲吸,怪道生得这么胖,咱们孩儿有这力就好了!” “没听爹说饿了一天么,咱们孩儿天天饱着呢!” “那是为妻奶水足,次次都有多的……” 里面女子一说到多,就抬脸与北堂傲道:“哎——你家女人要是奶水不足,就抱过来吧,反正多了挤来丢也是丢,多奶你家一个也不多!” 北堂傲倒是十二个乐意,只是嘴上还是习惯了立刻道:“这怎么好……” 老男人笑了说:“都住在一个地儿,客气什么,互相帮帮忙,你妻主是不是不在身边啊?” 北堂傲立刻低了头,不敢说在,更不敢说不在,只能沉默不语。 老男人一北堂傲这模样,心里大抵就猜到了些许事儿,暗道弄不好这男人又是山长一时心善,打哪儿捡来的弃夫,要么就是这次大灾死了女人,又或者夫妻失散,也没了家的可怜人…… 他当即道:“你啊,有难处就说,咱们一家也是上月白鹭山长喊来的,老家屋子倒了田也让大水冲了……” 话到这儿,屋里刚才还笑呵呵的二人立刻好似霜打了一般,没了声儿。 老男人也不敢讲下去了,索性就与北堂傲道: “你啊,别客气,既然都是刚来白鹭山的人,也是缘分,以后就互相照应,我老张头和我那婆子也没什么东西,就一身力气和一颗爱多管闲事的心,你看得起我们老郑家就有事来找我,但凡能帮的,都尽力而为!那是我闺女二妞,这是我女婿小黑,一个男在外带着一群孩子生活艰难,有什么就吱声!你客气,就是看不起咱!” 北堂傲听人如此一说,便知这家人也和他这些习武的人都是爽快人,自己再推辞就太虚伪了,索性就道:“那就麻烦张老爹了,这以后你家……” “这后面就不提了,咱不是那等帮人非要图报的,你啊,一个男人在外带着孩子不容易,别想着报不报的,等你孩子大了出息了,记得我老郑家,拿我们老郑家当朋友就成!” 郑老头一席话感动得北堂傲无以复加,他北堂傲岂是那等之恩不图报的人? 但大恩何以言报? 北堂傲决定将这份恩放在心里,来日他北堂家就是败了,也要让这郑家富甲一方,否则,他不就是北堂家的北堂傲! “哎——好了,小胖娃吃饱睡得这叫一个甜儿,看着模样真讨人喜欢!” 就在北堂傲不知要如何表达自己的谢意时,里面的年轻女孩将睡得格外满足的孩子抱了来,还让她相公将他刚挤好的大半碗奶端来给北堂傲: “夜里孩子若饿了,用滚水烫烫,还能再吃一顿!” “谢谢!谢谢!” 此时此刻,北堂傲才觉所有的华丽辞藻,都不及今夜这一句“谢谢”来得真诚。 “谢啥!今天你帮我,明天我帮你,这谁家没个难的时候呢?这碗奶我来帮你拿着送过去,别客气了,你说你一个人抱着孩子,还带着这么一群……不说了不说了,大半夜的,明儿你还有事吧,赶紧着回了!” 老张头说罢,一边让北堂傲先走着带路,一边转过头来和他女儿道: “早点睡,明儿书院的学生们就差不多要来了,厨房里的事儿二妞可不能马虎,小黑,明儿也别孩子哭了再去找你女人,算着时候,就早点过去把孩子奶了,最好错开厨房里忙的节骨眼儿,别让人说咱们第一天来就躲懒,知道不?” “爹你就放心,你不在,还有娘在看着呢!你赶紧回去吧,你再不回去,娘得着急了。”二妞抱怨她爹在人前给她露脸。 “一把年纪的,你娘着啥急,倒是你们俩早点睡,别半夜里折腾,又把娃儿弄醒了!” 老张头还要说,二妞眼见自己男人不自在,赶紧推他爹走:“爹——说什么呢,外人听了岂不笑话,快去了,女儿知道了!一来就叨叨叨的!” “得,你啊有了男人没了爹……” 老张头还要话多说两句,便见那边北堂傲等着,索性就放过他家丫头,道了句:“好了,嫌我啰嗦,你们就早点睡!爹走了啊——” “爹小心点儿,要小黑送你过去不?”二妞随口就问了一声。 张老头摆摆手:“爹顺路的事儿,你们小夫妻照管爹的小孙子才是正经,送啥,爹认不到家么?”说话间,张老头已经朝北堂傲走来,那边眼见他们人走远了,才合上门。 张老头人老话多,一边走,一边又开始唠嗑了: “你住哪儿啊?” 不待北堂傲答,一群娃娃就跑在前面喊:“前面!”弄瓦和抱瓦两个又是一马当先,往家跑,这次,他忽然想起出来时屋门没关,一想到家里可能东西弄丢,奉箭哥哥他们回来一准骂人,二人跑得飞快!少时就没了人影儿。 弄璋三个女孩也好似被提醒了似的,一想起雨墨姐姐那落了一粒米都要骂半日的模样,当即也风儿似的追着跑了去! “小娃儿都跑得贼快啊!”张老头笑着引着抱着孩儿走得格外小心的北堂傲,“这边的路坑坑洼洼的,刚才来的不容易吧?” “……恩!” 北堂傲淡淡的笑,哪记得这许多,来时宝宝哭得那伤心,他满心只有孩子不能饿着,那注意这路到了这就泥泞不堪不说,还坑坑洼洼的了呢! “带孩子不易吧!” 老张头一想到自己这些年单一个女儿都带的战战兢兢的,而这一看就是家里养尊处优长大的大户人家少爷,还带了这么一群,在这受灾的年月,越想越觉得不容易。 “恩!” 北堂傲点头,单这么一天,他就觉得过得比他过去那十八年还充实。 415.第415章 一夜难眠:家里家外都是事 “来多久了?” “今早刚到!” “怪不得……妻……你家上来,在哪儿做事呢?” “鬼谷书院!” “哦,干啥呀?” “山长说书院差先生,所以……”你懂得! “哎哟,原来你是鬼谷的先生啊。我那日还说我们家两个男人成日里家呆着也没地里的活做,闲着白吃饭!你能不能帮老夫和小黑说说,让我们也去鬼谷书院做事……干粗活,做饭做饭我们都没得问题的!呵呵,你看老夫这激动的……让先生为难了吧?” “没事,等山长一回来,我就和山长说,不知张老伯想去什么地儿做事?” “这还能挑的么?有口饭就成!” “那我见了山长就和山长说!” “成!老汉我就说今儿左眼皮子跳有好事,不想是今晚上能遇到你这样的贵人!呵呵!” 张老汉说得乐呵呵的,北堂傲想说这没啥,不想张老汉笑罢又赶紧担心道: “先生啊,若是山长不答应,你也别为难啊!你看我一高兴就没遮拦了。张老头我知道,这而今书院也紧的很,无缘无辜来了这么些人,只怕安排都安排不下来,我就知道我家前面那个老管厨房采买的,想给她侄子弄个差使都没得着!你说说就好!” 北堂傲想开口说“这与我有何难?”,但一想,老山长来时的忠告,赶紧放低声,很是谦和低调地低道:“成不成,我眼下也不敢夸口,但我既然应了,再难,我也会尽力。”大不了他发工钱啰! “成成成,先生肯去说,老汉就感激不尽了!”张老汉又乐呵呵地笑了,只是他越走越觉得路好走了,这是…… 张老汉一抬眼,就见刚才那几个孩子,提着大红的灯笼过来了:“哟,这些孩子还挺会心疼人的!”大户人家孩子就是不一样,小小年纪就这么孝顺!那似他那丫头……就会怄他,护她的小男人! “呵呵!”北堂傲无语,暗想这都要走到家了,才想起打灯笼,刚出门怎不记得呢? “这是……” 张老汉定睛一看,惊讶不已地道:“先生住这边啊?”喝——读书人就是不一样,住的地儿都和他们哪儿不一样,修得跟地主家少爷们住的绣楼似的! “张老伯不如家坐坐!” 眼见小屋在望,北堂傲赶紧请人来家。 “不了不了,我老张头进这种屋就浑身都不自在!”就跟被地主叫进去交田租似的! 张老头眼见两个孩子给他开了门,他赶紧将奶碗搁在桌子上,旋即便转身出来。 “喝口茶再走不迟啊?” 北堂傲才进门就见老张头要走了,不禁觉得有些亏欠似的不自在,毕竟得了人家这么的帮助。 “不了,不了,我出来这么久,我那口子得担心了!走了、走了——” 张老头边说边摆手往远处走。 北堂傲不及放下孩子,就一面喊弄瓦将桌上那碟糕包了起来送老张头,一面追出门去想让抱瓦去打个灯笼,老张头那里还有人影,倒让北堂傲不好意思起来,只得抱着孩子蹑手蹑脚进屋,解了抱被,摸了摸孩子的尿片,一时觉得湿了,赶紧着喊外面弄璋来换—— 没办法,他还是不太熟练!洗洗宝宝屁屁还勉强! 好容将孩子塞进了暖好的被子,北堂傲这崩了一晚上的神经才算微微松弛下来,这一松,他只觉得好似指挥了一场三天三夜的大战役般,浑身跟散了架似的—— 怎一个累字了得,脸也丢干净了! “妞啊妞,你要将来不好好孝顺你爹我,你可就是真没良心了哦!” 北堂傲亲了亲宝宝,摸摸小脸儿,宝宝还是“呼呼呼”纹丝不动,北堂傲知道这定是哭累了,也闹得困了,不然那老张头那么大的嗓门下,她还睡得一动一动的呢? 脱了衣裳,北堂傲想睡了吧,那边的海东青在架子上走来走去,他怎么敢睡,赶紧去取了脚上的纸条来看,见到那“明日归,俱平安”六个字,他最后一颗心落下。 一扫眼,竟然到了丑时,这还能睡多久?他赶紧命弄瓦将那刚抬来的奶放进大瓷碗,搁在熏笼上温着,就让几个也跟着他跑了大半个晚上的合门都去睡,明日巳时前不必早起。 说是这么说,巳时前,宝宝醒来又将温着的大半碗奶喂了泰半下去,更了新片,弄瓦教他给宝宝提了尿,方得回笼觉一睡到睡到大天明。 那边柳金蟾也没睡安枕。 半夜入睡,梦里就是漫天飞的考卷,她居然一道都想不出来,后面还有娃娃哭,北堂傲更是拉着她问“怎么办?”…… 这梦叫一个乱! 不是外面一大早“砰砰”得搬行李声,她估摸着能睡到早饭饥肠辘辘时。 “谁一大早这么吵啊?” 先红从被洞里困难地钻出头,抱怨地咕哝咕哝,就听他们这边的门“咚——”一声,好似被谁大力崩开了: 接着一个女人只拿头进来扫了一眼,旋即转身就气愤不已地踩着地板过去,还一边愤怒地说着: “你们怎么能让我睡这么挤的屋?你们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我是未来的国公夫人!” 这“国公夫人”不喊还好,一喊,柳金蟾最后的朦胧睡意吓醒了,差点以为是北堂傲昨晚带孩子崩溃了,来这儿咆哮呢! 伸个懒腰鼓励自己赶紧起身,柳金蟾一抬眼,满眼都是崇拜—— 她从来没有崇拜过一个人,但今天杨真学让她崇拜了: 明明昨儿是一起睡的,她居然这么一大早,这么吵的情况下,她已经梳理完毕,坐在床头看书,还能看书看得这么专心致志,丝毫不受打扰,那似她醒了,肚子就先叫了! 睁开眼睛还没想好失去食堂用饭,还是去北堂傲哪儿混一顿,脑子里就蹦出她那落地才半个月的妞妞,无法啊,谁让她娶了个除了会花钱,会查她书信往来,却偏偏男人该会的,如勤俭持家、做饭带孩子、还有缝缝补补等都不会的败家爷们呢? 416.第416章 妻主难为:败家爷们操心哪 穿好衣裳,头发还没梳顺,柳金蟾胡乱套上几尺发带,跨过门外那一叠足以把她们寝屋大门挡住的数个大木箱,不及看来人的她,就风驰电掣地直奔北堂傲处,形象……现在都不及她丫头重要了。 尽管一个似是熟悉的声音高喊“哎——”! 她也只当没听见,犹如离线的一支箭直奔那头她的心之所向!就怕,她一停就回不去了。 临出院门,左看右看,柳金蟾赶紧褪了院服,撒开脚丫子,就奔屋来: “咚咚咚——” 又一次左顾右盼后,柳金蟾迅速敲门:“我,夫人,开门开门!” 素来早起的北堂傲尚未起身,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他昨儿绝对让宝宝折磨疯了! “夫人——” 弄璋打开门闩,首先映入柳金蟾眼帘的就是两个肿肿的黑眼圈! “去继续睡吧!” 一见此情景,刚才还想今儿一早有啥吃的柳金蟾瞬间跌入谷底。 接着她蹑手蹑脚猫进屋,刚看见搁在桌上的土碗,微微有些起疑,就听帐里北堂傲喊了一声:“谁?”人没见着一把银枪就先探出帐外。 “嘘——我!” 柳金蟾才一走到帐边,北堂傲一声“妻主”就扑进了柳金蟾的怀里,活像一只无尾熊似的,把柳金蟾抱得死紧—— 他昨儿还坚强的心,此时一见柳金蟾,这叫一个委屈啊,眼都有点泪花花转。 尤其是想到他一夜的颠簸,还有低眉下眼的“乞讨”,最需要妻主时,妻主却不在的心酸,北堂傲依偎在柳金蟾柔软的怀里,只觉得都是满满的委屈。 “怎么了?” 柳金蟾抱着大笨熊似的北堂傲柔柔安抚,眼还得观她磨人的宝贝—— 小嘴嘟的好似回味什么一般,一脸憧憬不说,还直打小呼噜,一看就是这屋里睡得最好的! “没事儿……”有又如何? 北堂傲抿着唇,闭目埋首在妻主怀里,软得不想动。 “是不是累着了?”柳金蟾不忍吵北堂傲,抱着北堂傲,动了动,努力让北堂傲能有一个舒服的睡姿,随便为他盖好被子。 北堂傲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嘟着嘴微微点点头,只觉得再苦再累,有妻主这么抱着,疼着,所有的疲惫都是值得的:但妻主这书要读到何时呢? “睡吧!为妻在呢?”她的大宝宝! 柳金蟾在北堂傲的头顶亲了亲,北堂傲奋力地想推开周公的卖力召唤,无奈一夜就没睡上一个困觉的他一合眼,暖暖的温度袭来,从未有过的安心让他的眼皮就再也没能睁开。 不到一年宝宝、相公便皆在手,说不清的满足与重担压在柳金蟾的肩头,她说不清这是种幸福还是个无形的责任,把她这个至今还要靠父母来养的女人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难道是她前十八年过得太逍遥了? 随着北堂傲均匀的呼吸渐渐传来时,柳金蟾也困得睁不开眼,少时在不觉中搂着北堂傲,也昏昏睡了去—— 她也是读书到半夜的人啊—— 早知爹娘不好当,早知娶亲是个坑,她还是无可救药地跳进来了!责任责任,女尊世界做女人也不易呢! 好梦易睡,就是难醒。 仿佛正是甜梦最酣时,“嗷嗷嗷——”的啼哭声又开始高歌了。 柳金蟾甩甩头,不敢迟一秒睁眼,赶紧轻轻地放下睡得她手麻的北堂傲,操起眼见到了爆发之势的宝宝,赶紧关门到外屋呵哄,不为别的,就希望今日的北堂傲能睡好,起码知道她是很关心他的,比关心宝宝还多—— 只因前世她有个竞争对手因产后忧郁症跳了楼。 她记得她当时代表公司探望她时,昔日神采奕奕、作风强硬的她躺在病床上好似苍白几近枯萎的玫瑰,两眼无神,缓缓转过头看自己时,柳金蟾觉得眼前的只是一个会转动的躯壳。 她什么也不说,拒绝见任何人,尤其是她的老公和孩子。 不久,她辞职去了别的城市。 后来,柳金蟾一次在咖啡间倒咖啡时,才听住她家附近的同事说她出院后就办理了离婚,还说: “她啊,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惨啊,跳楼前,有整整一个月晚上我家都听着她孩子哭,我娘说她白天黑夜的带孩子,次次见着她,那两眼圈都是黑的。” “她男人呢?”一人问。 “男人有个屁用!他一句‘忙事业’天天早出晚归,要么就是一出差就是十几天,我娘说,他一回来,两口子就吵架,吵完架,男人门一甩就走了!出去又是好几天。都见不着人!” “张小姐也真是,年轻,也太要强了,男人难得回家来,她忍忍气,软言细语两句,不就没事了,也不至于闹到自己跳楼啊,看,现在婚姻也没了,又没脸回来上班,孩子多可怜啊!你们年轻人啊,就是不会想,女人啊,这种事,退一步不就好了!”…… 后面的话,柳金蟾当时也没听,也听不下去。 现代社会男人打拼事业,女人难道就没有事业么?婚姻经营失败了,就都是女人的错吗?为什么婚姻中就一定的是女人付出比较多,还必须处处忍让?女人嫁男人最初的期许不就是期望有个臂膀可以靠吗? 柳金蟾想不明白,当时也无从去明白。 后来,她出差在外地重遇张兰时,张兰的脸上多了更多的沉稳,只是眼角那种沧桑还是难以抹去。 尽地主之谊,张兰主动请她喝茶。 席间,张兰主动谈起了她这段失败的婚姻, 她说:“那时真的太年轻,以为相爱就一定是能幸福。” 说着,她的手理了理透着板栗色的长卷发,冲柳金蟾自嘲地笑了笑,好似她当年多么天真似的。 “所以家里父母尽管一直反对,我还是一意孤行和他结婚了……呵呵,开始真的很幸福,就像童话一样,接着我又怀孕了,我们是如此期待这个孩子,我都以为自己在天堂!呵呵呵!”又是一阵自嘲似的笑。 417.第417章 婚姻之道:张兰的一番痛悟 “然而,噩梦就来了。我以为有了孩子,我们的婚姻将更加牢不可破,但……从孩子落地那天开始……我就没睡过一个好觉,睁眼是孩子在哭,闭眼是孩子叫,有时靠着墙都能睡着……我是如此的疲惫!” 说到这儿,张兰自持的情绪好似有些失控,她眨眨眼,朝金蟾奋力露出了一个好似她很好的笑,但柳金蟾记得,那时她的眼,即使时隔多年依然可见闪动的水光被强压在眼角。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今天要和你说这些,明明这事儿我对谁都没提过,呵呵,我是不是太要强了?我都不懂,见着你突然就很想说……大概我们过去是对手,也或许……你是那个公司里唯一没有对这件事好奇,还是唯一在那时来看我,只安静不说一个字的人,于是我总觉得,你会懂我……尽管,你素日里在公司里,总是一副‘遗世独立’的样儿!” 张兰依旧在笑,柳金蟾记得她当日也回以一个淡淡的笑,虽不解张兰何以说她“遗世独立”,但前世的她只是因儿时的经历,总有种自卑,爱把自己放在人群之外,不人云亦云、也不特别信谁,一切都是淡淡的,有点孑然而立的味道—— 大抵如此,才被张兰说是“遗世独立”吧——怎么说呢,太高看她了。前世的她自卑得就像一株生命力顽强、而又倔强的野草。 然后,张兰止住笑,低头开始整理手上的餐巾,一面静静道: “累不可怕,漠不关心才是最可怕的。你能想象在那么一个封闭的空间里,只有你和孩子,只有孩子每日无休止重复的哭闹,不分白天黑夜,多想有一个搭把手,多想有个人把他肩膀给我靠一靠,但……却没人关心、没人帮我一把,甚至安慰一声,我抱怨两句,那个自私的男人就说带孩子本来就是女人的事儿……我几近崩溃地吵闹,只希望他能来关心我,但他骂我是个疯子,说我怎么变得这么不可理喻,为什么就不能理解他在外的辛劳,说我不懂他的压力多大,然后摔门出去……我没压力吗?我为了生这个孩子放弃了升职的机会……” “那时要强如我,不愿向人诉苦,尤其我这段婚姻,一开始就被我父母反对!我甚至不敢向我的父母诉苦……后来,就是你们都知道的,我离婚了,辞职了,一瞬间什么都没了,很多人都说我很傻,让让不就好了吗?男人喜欢女人的温柔、体贴、关心,多一点包容就没事了!” 张兰说着抬起了眼,又是一笑。 这次的笑里,柳金蟾当日敏锐地发现张兰的眼底的酸涩被一种心寒的决绝取代了。 “离婚是我提出来的,那个男人也求过我看在孩子还小的份上……也许你此刻会觉得我很无情,但如果,那个时候,他肯把希望我给予他的关心、理解、包容、安慰、甚至是一点点温柔,给我,我不会回馈他更多吗?” 临走时,张兰留下了一段话,她说: “婚姻本就是两个人互相取暖的地儿,相互理解、相互关心、都多为对方想想,就是天堂,反之失了相互二字,就是地狱,没有该不该,只有能不能,我常想,如果婚姻里,彼此都只知不断给予,而不是不断索取,是不是就能幸福到老呢?但……人都是自私的!” 后来,她与张兰由竞争对手成了莫逆之交,只可惜,次年,她就被那楼上跳下来的人送到这个世界,张兰那些个关于爱情、婚姻、相处之道的感悟,她柳金蟾也无缘再静静倾听了。 往事不可追; 知己可遇不可求! 柳金蟾抱着宝宝也不知自己怎么就想起了这段尘封的往事,也或者是方才乍见的北堂傲,让她想到了那个几乎被遗忘了的张兰,一样的疲惫,一样的要强,一样地选择了不被祝福的姻缘,唯一不同的是,他遇见了她! 柳金蟾一面检查宝宝的尿片有没有存窖,然后尝试着给孩子提尿,前世帮人时学过,但现在还记得多少,也就只能看运气了。 这才一上手,柳金蟾的“嘘嘘”声刚起,宝宝就格外配合地开始“浇地”了,惊得一侧的弄瓦几个孩儿全拿崇拜的眼望着她,好似她柳金蟾是朵奇葩一般。 这也能叫奇葩吗? 抱瓦弄瓦他们这几个孩子在家破人亡前就会照顾自己的弟弟妹妹了,弄瓦甚至说他以前在家时,时常都背着最年幼的弟弟,带着其余弟妹在家做家事,还能给地里的父母送饭,是家中不可或缺的劳动力了…… 柳金蟾接过抱瓦端来的一盆清水给宝宝洗了小屁屁,就在抱瓦的帮助下,给宝宝重新上了片,抱瓦说:“小小姐一会儿吃着东西又该拉粑粑了!” 一排黑线就在脸上滑过! 弄瓦也跟着点头,不过他说:“我以前喂弄瓦的弟弟吃东西,我爹都让我这样抱!”说着他还比了一个很标准的姿势。 因宝宝骨头软,柳金蟾没敢给抱瓦示范,只能自己照着样儿模仿了数次,抱瓦这才点头笑说:“对了!” 柳金蟾一看,这分明就是吃饭方泄露地不二姿势啊!不仅要赞劳动人民就是智慧,那厢弄璋就端着用滚水烫过的新鲜羊奶上来。 “这羊奶,你去挤得?” 以前从不管家事的柳金蟾赫然发现她屋里这些娃娃真不是一般的能干——简直和家务一窍不通的北堂傲天壤之别呀!当然……准确地说,比她们这对昨儿几乎傻了眼的夫妻都强太多。 “恩!羊养在那头儿,雨墨姐姐说这活儿都归我了,还说小羊羔也给我养!弄璋和抱璋、还有奉璋一起来就先把羊和马,还有奉箭哥哥说买来过年的猪、还有鸡喂得饱饱的,小黄和小黑还各下了一个蛋呢!” 弄璋开心地将汤勺递给柳金蟾,又赶紧将鸡窝里捡来的蛋小心翼翼地拿来给柳金蟾邀功,微黑的小脸笑得见牙不见眼,一副好似幸福得不行的模样。 418.第418章 善解人意:金蟾的难解心事 “你们可真能干!” 柳金蟾吹着微微有点烫的羊奶,赞扬道,欢喜得弄璋都有点忸怩了。 但抱瓦不乐意了,他立刻主动请缨道:“抱瓦打小就会养弟弟妹妹,等小小姐满月了,就交给抱瓦来带吧,抱瓦保证不让她再把粑粑弄得到处都是了!” 弄瓦急了:“我也能带,我还带过我妹妹哩!我爹说,我带的可好了!我妹妹最喜欢我了……”明明是高兴的事儿,不知怎么的这孩子一提到他妹妹,眼圈儿就微微红了。 柳金蟾忙道:“以后你就把小小姐当你妹妹好不好?” 弄瓦袖子把鼻子一擦,不好意思的笑了,其余孩子也一个拉着一个笑弄瓦想家了,是个爱哭鬼! 气得弄瓦嘟着嘴道:“我才没有想家呢!夫人,我在这里儿,比在家好了百倍不止呢!爷、奉箭哥哥、奉书哥哥都对人老好老好了,给做新衣裳、还给吃饱饭!” 其余孩子也跟点头,然后又想起什么似的,又看见了什么似的,三个丫头一哄而散奔厨房去了。 柳金蟾不解,一回首就见北堂傲睡眼惺忪,发际微微乱地站在卷帘处静静地瞅着她,整个人柔柔的,明明还是有些犯困的模样,但就是瞅着她一个劲儿偷笑,好似偷吃了蜜大笨熊,嘴边的蜜还没擦干净就甜滋滋地冒出来了—— 傻不拉几的! “怎么就起了?不多睡会儿?”柳金蟾不自禁想起了张兰当日说带孩子“一个月都不得一个整觉”的原话。 “哪有妻主带孩子,男人却在屋里睡的理儿?” 说是这么说,北堂傲边说,要边走来接孩子的神情却不是这么回事,嘴角的笑意却是难以言喻的欢喜。 “再睡睡吧,明儿为妻只怕就来不了了!” 柳金蟾将吹冷的奶喂入早已等不及的宝宝嘴里。 “不睡了,怕一会儿睡起来,妻主就走了!” 北堂傲说话间已经走到了柳金蟾身侧,见柳金蟾不松手。 要说这事儿“如何能是女人做的”吧,他瞅着柳金蟾把宝宝喂得不亦乐乎,索性闭了嘴,挨着柳金蟾坐的椅子轻轻地依偎过来——那个男人不希望自己的妻主对自己的孩子多偏爱一点儿? 虽说这屋里而今独他一个男人,但将来谁知道人心变不变,柳金蟾会不会改初衷,又把老二老三什么的纳进门来呢? 想着,北堂傲就着柳金蟾的背,将柳金蟾和宝宝一把抱在怀里,再将脸轻轻儿搁在柳金蟾的肩上,贴住肩头闭目养神,一面嗅闻柳金蟾发间若有似无的茉莉花香,想要把而今这份独属于他的温情捧在心窝好好体味。 柳金蟾想说北堂傲屋里不好好睡,来她这儿睡也不怕腰疼。 但她一转眼,眼瞅北堂傲明明还是一副睡意甚浓的模样,却始终像个舍不得娘的大宝宝,再困也要依偎着自己,不禁有些心里一片柔软,也不闹他,就连喂宝宝吃食的动作也不自禁愈发轻柔起来不说,又拿眼示意弄瓦进屋将北堂傲的外袍拿来给北堂傲披上。 北堂傲虽觉肩上有异样,但他也不想回头,仍旧保持着这让他感觉无比安全的姿势,恍惚之间,褪不去的睡意又拢上他的眉眼。 柳金蟾这厢大半碗奶下去,就觉肩上沉了一下,接着均匀的低低呼吸声自耳边静静传来,这“大宝宝”…… 柳金蟾无力吐槽北堂傲这大笨熊的重量,正要想如何劝这“大宝”回屋去,然眸心一转,北堂傲安静的睡颜即刻映入她的脸,什么俊美无铸、又或者巧夺天工,柳金蟾都没看见,她只看见一张年轻的脸庞,明明稚气好似未脱,却已染了太多的愁。 其实很多事她都知道。 其实她知道他在害怕什么,尤其是他第一次听闻薛青时那如同“惊弓之鸟”的神情,以及见到薛青“如临大敌”的恐惧,他都自以为他掩藏的很好,但他眼角流露的惶恐,以及亦步亦趋地厮缠,甚至夜里一反初遇那阵子的大胆迎合索取…… 无一不在说,他很辛苦,辛苦到他自二度回白鹭镇后,一直在违背他天生的矜持、刻板、甚至骨子里透着的骄傲来逢迎他以为的那个“她” ——猎奇、好艳,甚至多情又禁不住任何诱惑的她! 甚至,她知道他如此辛苦想得到的是什么。 然,她柳金蟾既不是多情之人,也不是猎艳的真正高手,她只是一个看淡了这个无论前生还是今世都满布着尔虞我诈、追名逐利以及攀龙附凤,充满了各种规则以及人性冷漠的世界。 她柳金蟾厌倦了人情世故、厌烦了溜须逢迎,所以她选择了纵情声色,逃避遁世的生活来忘却她对这个世界的失落,她只想放逐自己在自由、没有压力也没有动力的花花世界沉醉。 总而言之,她不是一个配得上他的人,也不是一个能给他一世幸福的良人,跟着她,只有无边的坎坷,以及等她父母离世后结局穷困—— 怎么说呢? 她柳金蟾无那些小说中的女主们的金手指,没有随身空间,也没有发家致富的高科技务农方法,她只是一个前世在金融与欺诈中趟过的白骨精,留给今生的只有一个自私自利的利己性格;一个爱多管闲事又无法收场的坏毛病;以及清高却难以不染尘埃的自以为是。 若说真有什么优点,在今生只能说,还会读点子书。 但百无一用是书生,蒲松林多厉害,当年十九岁考秀才府道县第一,后来屡试举人不中,潦倒一生,连个廪膳生都难挣到;曹雪芹又多有才,失了父母依持,也不过是绳床瓦灶,连妻儿都无法养活,几个孩子都因生活潦倒接连夭折…… 她柳金蟾无鸿鹄之志,更无蒲曹之才,她的前程也是堪忧,而北堂傲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大家公子,她真的无法自私到让他陪着自己潦倒后半生,又或者屈居乡村那种地方变成黄脸公…… 419.第419章 多愁善感:杞人忧天的想象 如果,她柳金蟾想自己没猜错的话,北堂傲最初的那个人,应该是与他门当户对的人家吧,就算不是门当户对,也定是个官家小姐—— 朝中有人好做官,正如那算命人说得,北堂傲生来就是个富贵命,不懂《易经》的她也知北堂傲那面相一看就是富贵中人…… 不想了,想来最是伤感,尤其是知道自己注定是个过客时,就难免不伤感,毕竟草木孰能无情,一日夫妻还百日恩呢!她们还不止百日了呢! 柳金蟾奋力甩开因北堂傲一张脸而起的离情别绪,回首给“嗷嗷嗷”的女儿喂食。 只是越喂就越难受,柳金蟾暗问自己虽不能给北堂傲一个富贵的家,但生为女人总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忍饥挨饿,北堂傲他日重拾记忆,与旧人破镜重圆时还需要担心自己的女儿朝不保夕吧? 提及这朝不保夕,柳金蟾脑中立刻浮现出一幅前世电视里常常出现的悲惨画面,那就是: 自己胖嘟嘟的女儿脸花、手花、还穿得破破烂烂地站在茅草房边,抱着个缺了口的破碗守着,一个三根树枝架起的火堆,枝下一个黑漆漆的类似药罐的锅煮着沸腾的某物,然后…… 镜头拉远,马路上是站在华丽马车边,重拾旧情富贵加身的北堂傲割舍不下,又不能相认的画面—— 好惨…… 柳金蟾不禁感慨好惨二字,脑子里就赶紧喊停了: 为什么画面中女儿的形象是秀兰邓波儿的经典形象?也太胖了吧?难道饿饭的儿童不该是面黄肌瘦么? 柳金蟾赶紧转过自己正吧唧吧唧吃的羊奶的胖宝来看,尼玛,这妞儿得饿几顿才能收成秀兰邓波儿那天使般的样貌和身段啊? 胖宝无视娘亲对她样貌的歧视,继续张着嘴吃奶奶。 不是北堂傲睡在肩上不便说话,柳金蟾真相对胖宝说:“妞啊,你能不能少吃点点,娘不指望成秀兰邓波儿,好歹,你也该像个萌宝吧?” 然,胖宝还是吧唧吧唧继续无忧地吃奶奶,不给她就“嗷嗷嗷——”,想不给也得给! 柳金蟾压住满心的叹息,继续喂孩子,然后发现她刚才想得那个画面宝宝好萌啊,好可爱,好想画下来,可惜没有炭笔…… 就在柳金蟾思考哪里可以找到石炭时,画面中北堂傲的形象出来了,不知是不是她没见识过真正的大富贵,她怎么觉得画面中富贵加身的北堂傲穿得袍子还是素日里北堂傲穿得呢? 不行,闲着为不让自己喂孩子也喂打瞌睡的柳金蟾开始一心二用,勾勒起唯美的凄惨画面了,然…… “夫……夫人……”弄瓦很不忍心地提醒。 柳金蟾回神,哎呀呀,她这奶喂得,都到宝宝脸上了,看着面膜做得多营养。柳金蟾接过抱瓦赶紧打湿水的帕儿,擦在胖宝脸上,不敢再分神了。 “噢噢噢——宝宝,来,一大口!” “吧吧吧——”小嘴砸吧砸吧。 宝宝无须教,吃她还不会,一见勺,她就自动自发张了嘴,一口一口丝毫不客气,就是吃得小嘴一圈儿都是奶痕。 柳金蟾开始还细细的擦,后来嫌麻烦,所以等她先做一会儿唇膜,完事了再说。 谁想,眼见着小家伙大半碗要下去了,自己就要解放了,不想,她小脸突然诡异地一拧——得,到了拉粑粑的正常时辰了。 幸亏有抱瓦提示,柳金蟾早有防备,让宝宝突如其来的屎尿有的放矢,不然今儿她得再带着一身粑粑味忍上大半个时辰了。 “咦——小臭蛋!” 柳金蟾恨得用脸蹭蹭小家伙脸,以示对小家伙这没“道德文明”的行为的谴责。 但小家伙却没空理柳金蟾的惩戒,她奋力地将小脸皱成一团包子,然后酝酿她每日最具实力的黄金粑粑工程。 “嗯——” 细微的一声后,宝宝的脸微微开始渐渐放松,工作准备充足的宝宝粑粑制造由酝酿进入了产出阶段,一丝丝臭味开始弥漫,柳金蟾不解何以老人们说宝宝没开荤前,粑粑都不算臭呢?那是不是说宝宝开了荤后,直接可以把她送进毒气室去? 不可理解! 可理解的是,宝宝每日不例外的“边吃边拉”现在是正常化,另外嘛,就是拉完还能心无旁骛再撑一大碗就是了! 素日里宝宝拉粑粑都是那群公婆们照顾,今儿柳金蟾微微持续了一会儿,加上肩上还有个笨重如熊,却当自己薄如蝉翼的北堂傲,柳金蟾只觉得自己身负一座黏糊糊的泥巴山,手提一提铁耙,分外吃力,于是示意弄瓦和抱瓦来扶北堂傲。 不料小人们还没来,宝宝的臭粑粑就把习惯了一室熏香的北堂傲熏臭醒了。 “妻主,怎不叫为夫?” 北堂傲一睁眼,便见宝宝在制造黄金,当即不好意思起来,赶紧要柳金蟾的手,自己来。 但北堂傲那是个会提孩子屎尿的人? “你忙什么?让弄璋再热一碗来,就赶紧去洗洗!” 柳金蟾没让,只拿下颌示意碗里的羊奶没了,她可不敢交给北堂傲,结果又一身屎尿,还得烧水安排他洗澡,脱身衣服又忸怩半日,说不许她看,一间屋就那么巴掌大,她又不是鼠目寸光……他该庆幸的是她不是鹰眼,远隔千里也能把分毫看得分明那种。 北堂傲这才想起,他一起身担心孩子,居然头脸没洗,发也不梳就出来见妻主了,真是……糗大了!眼见抱瓦去喊了,他就赶紧回里屋命弄瓦打水来伺候他梳洗更衣。 柳金蟾摇摇头,估摸着他不整齐是一时出不来的! 哎—— 柳金蟾接过抱瓦递来的纸,给“啊啊啊”的胖宝擦臀洗屁屁,感慨她大哥初初当爹时,完全是个孩子奴,常常是临睡时才想起他一天起来还没梳洗呢,一****蓬头垢面的模样儿,让儿时的她总歪着头思考: 为什么会这样呢? 为什么男人成亲了就跟黄脸公似的,越来越邋遢了呢? 420.第420章 身不由己:柳金蟾谈其胞兄 后来,柳金蟾才懂是大嫂家那时太穷了—— 大哥嫁过去,一个人要忙里忙外,上有公婆需要伺候,左右小舅子尚幼需照顾,大嫂更是一天只读圣贤书,扫把倒了都等大哥来扶,小侄儿落地后因是个男孩更是不受待见,全落在大哥手上,亏得身边有个陪嫁来福帮衬,他婆家还嫌来福是个吃闲饭的……委屈的来福来家就和她爹哭诉,大嫂家不是人呆的地儿。 提起大哥,柳金蟾又不禁叹了一声气,只希望他婆家而今会因她柳金蟾得了举人之名能好好待他,不然真是亏大了,如花似玉嫁过去当牛做马,好容易熬到女人出息了,请得起仆人了,自己又成了黄脸公,不受待见了,还因没养着女儿,让小侍三天两头奚落。 思及此,柳金蟾懊恼自己怎么爹爹来,就没问问大哥在大嫂家怎么样了,想来真是自私——怎么说,自己也是大哥拉扯在身边带大的! 屋外柳金蟾一叹气,屋里北堂傲就着急的问:“妻主是不是累了?” 柳金蟾不想北堂傲急着出来,来日不及重遇旧情人就成了老黄花菜,赶紧道:“累啥,带自己孩儿,还能累么?”累成老黄花,也不怕没人不想嫁! “那妻主怎得叹气?”好好儿一大清早就叹气,可不是心烦了么? 急着赶紧弄好的北堂傲一边问,一边对着镜子照,就怕留下哪儿不妥当—— 他姐夫说,这男人嫁了人,更要注重外相美,不然邋邋遢遢,成日里一个样儿,妻主能见着外面的狐狸精们不动心,爱他们不爱你么? 柳金蟾抱起拉空肚子继续要吃的胖宝进攻第二碗羊奶:“不过是想起我大哥了。” “孩儿他大舅怎么了?来信了吗?” 北堂傲打起帘子,神采奕奕地笑着款款出屋来。 柳金蟾先是眼前一亮,接着微微一愣“孩儿她大舅”?少时便醒转过来,这是说她大哥呢?哎——当了爹娘就开始随着孩子喊了啊! “这次我爹来,忘记问他在大嫂家如何了!” 柳金蟾低头,将胖宝递给装扮好的北堂傲,自己赶紧趁得闲,悄悄暗伸懒腰,就这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她觉得自己都要骨头散架了,不敢想象昨儿一晚上,北堂傲是怎么过来的。 “若是夫人想他了,就邀家来坐!反正也要过年了,不如为夫明儿让奉箭去苏州选两匹苏缎,给孩儿大舅捎过去,他也好趁着这时节裁成衣裳好过年?” 北堂傲常听柳金蟾说她自幼是这大哥拉扯在身边玩,后又随大哥出嫁在县里读书,话里行间,好似与这大哥的感情比与她爹还亲,得罪了公公,此刻岂有不赶紧拉拢拉拢这大舅子的? 柳金蟾一听,笑了道:“这倒感情好,可惜……咱们送了,也到不了他手上,花了钱也是给人做嫁衣,倒不如偷偷塞两个钱在他手里,还实际些。” 北堂傲正给孩子喂奶,一听这话,暗道奇了,我们送去给他的东西,怎的他得不到,倒是别人的了?不禁问道: “难不成还有人敢抢?”没了王法了! “那需要抢?” 柳金蟾在屋里做了一个腰部运动:“我大哥性子懦弱,别人欺负都不敢说的!这东西咱们送去,我大嫂家那群大小舅子,连着他公婆,一瞅他手上东西好了,就拿在手上赞东西好,我大哥不松口说送,他们就一直说东西好!”甚至还有直接问能不能送的。 亏得还是书香门第,清高长到了靠他大哥发家致富。还嫌大哥一身铜臭味的大嫂身上,其余都是财狼一群,不是她和雨墨帮他藏着掖着,当年那些嫁妆早让人哄没了。 北堂傲皱眉:“竟有这样的人家?”这不是明抢么? “还是世代书香!” 柳金蟾手捧茶碗笑向北堂傲,一脸无奈,真让她这个柳家半路出家的的小书生都觉得给读书人露脸:都说人穷志不穷,不想他们家这句话只是用来装点门面和欺负女婿的! 北堂傲咋舌,但想若是自己,这样的人家也休想占了他的便宜去!想来也是那大舅哥太怯懦。 “公公就没去你大嫂家说说?”北堂傲有些诧异,毕竟何季叔可也是个厉害的人。 柳金蟾摇摇头,眼见门边弄璋端来热好的饭菜,弄瓦和抱瓦都在忙着摆桌,她见两孩子矮了点,忍不住帮着摆了下桌,然后叹气苦笑向北堂傲道: “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我爹就是个三头六臂的霸王又能如何?我大嫂家还嫌我家门第低,高攀了她们,嫌弃我大哥呢?”明明穷得锅都揭不开了。 北堂傲垂眼,一想起他胞姐信中在提及柳家门第时那种难以言喻的不耻,恨不得当即断袍割义的懊悔,他就知金蟾家大嫂身为一个读书人心中的所想: 毕竟开赌坊、弄青楼这些个损人的生意着实令人难以启齿,何况她而今还是一县之长,不过……他北堂家塞北那些亲戚,除了皮肉生意外,也没干多少良民的事儿。 “而今妻主考入白鹭书院前三甲,又得朝廷赐等同恩科举人,说来也算门第相当,想必大舅而今在那家里也是今非昔比了!”据查,她大嫂也是当上举人,貌似花钱才被举荐为官,然后一步步提上去的。 北堂傲笑笑,赶紧宽慰柳金蟾,微微懂得柳金蟾那日与她爹说为了胞兄不受气好好读书的话了,暗想原来在民间,科举,单单也就是个举人,也是如此这般要紧的事儿。 柳金蟾听罢,勉励地笑了笑:“但愿吧!” 懦弱的人到哪儿都懦弱——也罢,她柳金蟾又不是省油的灯,只期望她大嫂能记住当日的教训好好对她大哥,不然……大家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她柳金蟾绝不是吃素的! 北堂傲眼见柳金蟾眼角扫过的冷意,便知柳金蟾这恩怨分明的性子,说白了就是个胆大包天、冲动起来就不管不顾的二杆子。 421.第421章 完美理论:现实格外的残酷 但,二杆子也是他北堂傲的女人! “别等我了,你先吃吧,一会儿冷了,再热就不好吃了!”北堂傲怀抱孩子,还不忘得闲给柳金蟾摆放好筷子,又让弄瓦盛饭。 柳金蟾拉长脖子,见宝宝碗里也没几口奶了,索性道:“一个人吃着也不香,等等无妨。” 北堂傲也不多说,只笑着点头。 然…… 最难喂的永远是最后几口。 “来来——宝宝,长大嘴嘴!” 每次最后几勺,吃得九分饱的宝宝就开始玩了,喂着就特别费劲,尤其柳金蟾特别反对边喂孩子吃东西,边玩拨浪鼓什么的—— 她前世的育儿书上说,这回分散孩子的注意力,应该从小培养孩子,每次只专注地做一件事,做好一件事,而且就应该从吃饭开始。 但理论是完美的,现实却是残酷的。 宝宝吃得差不多后,你在喂,她就不张嘴了。 但剩下几口下午和新的一起热又觉得不新鲜,倒了吧,节俭如柳金蟾决定无论如何一定要让宝宝咽下去,于是她使出十八般武艺协助北堂傲喂这最后几口,无奈…… “宝宝,张张嘴,娘娘喜欢!” “宝宝,娘吃了哦!” 宝宝死盯着柳金蟾,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却是闭得紧紧的,俨然一副绝不上当的警惕状。 “哎——你才半个月哎,脑子不要这么好用好不好?” 渐渐失了耐性的柳金蟾开始和她的宝宝谈判了,北堂傲只在一边偷笑,要说什么,又不好说什么——宝宝懂什么?她现在只会认认呢! 宝宝眨巴眨巴眼,最后眼落在柳金蟾敲打的碗上,依然不张嘴。 “乖,你再多吃一口,安慰你娘一下,你娘起这么早,不容易呢!” 柳金蟾继续谈。 宝宝眼依旧直直地盯着柳金蟾看,一副没听懂,神在在的样子。 “乖——哎,你是不是不听话的?” 柳金蟾渐没了耐性,开始凶恶地舞起小勺子,倒把北堂傲的心吓得揪紧了!忙也跟跟着哄孩子:“妞妞妹儿,再吃一口、再吃一口就好!” 然,不懂“揍”为何物的宝宝,两眼就跟着勺子做眼部运动,还作势来抓不说,还“咯咯咯”得笑了又一个没心没肺。 柳金蟾一瞅,自己这不是拿玩具逗孩子吃饭吗?她赶紧收,宝宝不乐意了,张着她的金嘴就: “啊啊啊——”给我、给我! 柳金蟾一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管她动机是什么,结果也很重要,赶紧一勺奶过去就要封了宝宝嘴,急得北堂傲赶紧急急地喊了声: “等——” 勺子就从孩子的脸边擦过——柳金蟾失手了! 柳金蟾抬眼,北堂傲立刻委屈地看着柳金蟾呢喃道:“怕孩子呛着!” 柳金蟾摇摇头,伸手擦过孩子的脸,接过孩子就抱着平放到后院有阳光的摇篮里,让抱瓦拿小鼓逗着玩儿。 这一转身就撞着了那边摆好碗筷盛好汤,来请她赶紧去吃饭的北堂傲。 柳金蟾要转身说:“你来也不支吾一声的么?” 整个人就被北堂傲静静自后面埋首拥住。 柳金蟾不禁一愣,之北堂傲这是要撒娇了,边低低笑说:“你怎了?”这下就不怕羞了? 北堂傲起初不答,只把脸紧紧地藏在金蟾的肩头,禁不住鼻子酸酸地呢喃道:“妻主,这书真要在这儿读三年么?” 柳金蟾抬眼一看这窄窄的后院,与其说是后院,倒不如说屋靠后山,修不了人家,怎及白鹭镇那套屋舍,便想是北堂傲兴许是住不惯,只压住北堂傲腰间扣得紧紧的手,哄说:“若是住不惯,还是下山吧?” “不——才来,妻主就撵为夫走!” 北堂傲只把两臂再又收紧些,娇嗔道:“为夫不走,妻主在哪儿,为夫就要跟到哪儿,天涯海角,别说这砖瓦屋,就是茅草房也住,只要妻主在身边,为夫……什么苦都能吃!”就不可以离开他! 什么苦都能吃? 柳金蟾努力忽略这个男人们一时头脑发热,总不知自己许下了什么诺言,连累自己一生受苦的话儿,笑道: “有苦为妻也不舍不得你吃!” 她可不是家徒四壁还好意思去骗卓文君去私奔的司马相如,最后吃不起饭,死皮赖脸让卓文君去当垆卖酒,逼岳丈拿钱养他们夫妻的无耻文人。 北堂傲自刚醒来一见柳金蟾,心里就有绵绵情意,不知如何诉,此刻再一听柳金蟾的这话,虽知是蜜语甜言,但今儿的事不也是个佐证?更觉心内发烫不止,言语缠绵让他恨不得即刻化了,羞不自禁,又舍不得松手,只低低低地诉衷情般呢喃道: “为夫不怕吃苦,只要妻主在身边陪着身边儿……刚起身,瞅着妻主喂妞妞……心里就忍不住想,怎么为夫的命这么的好……”好得跟做梦似的,想都不敢想,就怕跟做梦似的——醒来就什么都没了! “傻子,人家还说为妻修了几辈子福,能娶上你这么一个漂亮人儿做相公呢?” 觉察着身后人隐隐的哽咽,柳金蟾本想说“你怎得还哭上了呢?这样就感动了?比那卓文君还傻呀”?但转念一想,这人越劝就越收不住,索性就左顾言他。 “那为夫下辈子、下下辈子都给妻主当相公……好不好?”北堂傲闭眼,静静地感受着柳金蟾颈间传来的暖暖温度,不自禁地低低呢喃着问。 “下辈子、下下辈子”…… 柳金蟾立刻脑中勾勒出自己一连三世,北堂傲拉扯孩子一群面黄肌瘦、饥寒交迫,眼巴巴望着自己,自己却只能埋首书山一次次扬言:“我明年一定高中”的人生惨剧…… 呃—— “好!”不敢迟疑,柳金蟾拍抚北堂傲的手,顿觉此种人生怎一个恐怖可形容,根本就是驴配错了马鞍,大家都难取所需不说,还不在一个调上! “那就……这么定了!不许变!”北堂傲在背后偷偷笑了。 “好!”不好也得好!不然怎么说?北堂傲这多疑性子外加两极跳的脾气,一句话不对,就得跳起来,要杀要砍的,掘地三尺寻狐狸精,疑她旧爱新欢又来了。 422.第422章 蜜语甜言:海誓山盟又来了 柳金蟾这一连两个“好”将北堂傲哄得愈发有些飘飘然了,禁不住又把自己往柳金蟾身上贴了又贴,恨不得比那狗皮膏药还紧些: “生相随,死同穴……” 北堂傲这誓言又起,冷汗就自柳金蟾额上滑落: 这种誓言,北堂傲若当真,倘或他日他跟老情人双宿双飞,自己也被迫娶了别人时,他脑子又一打闪,发病回来佣金日这誓言质问她为何胆敢负心于他,另娶新欢,她岂不是百口莫辩,一不小心他烈起来,夫妻双双真的付黄粱! 男人别的记忆未必好,但记誓言可是句句不会忘的! 柳金蟾赶紧着要想个转圜的说法岔开北堂傲这自古以来多少人传诵千古不老誓言,他们夫妻的肚子“咕——”的一声,和宝宝那头吃撑了的“嗝!”同时响起—— 这…… 父母当得牛马不如还罢了,北堂傲说起情话来还不知饿了? 不待柳金蟾笑话,北堂傲“忽”地脸儿一飞红,也不等柳金蟾开腔,他松了手就跟来时一般,扑棱棱展翅瞬间跑回屋里,羞得人也不等了。 男人啊! 柳金蟾喊弄璋一会儿把他们的饭抬到院里与抱瓦一处吃毕,就返身回屋。 北堂傲低着眼,红着脸早已站在桌边等柳金蟾来,已经柳金蟾,他赶紧好似刚什么都发生似的,为柳金蟾拉开了椅子: “妻主,坐这儿!这是福叔特意为妻主做得酸笋鸡皮汤,说最是开胃了!还有这糟鹅掌,福叔特意为妻主腌制的,福叔说妻主读书费精神,书院大锅伙食难免不合口味,让妻主回来多吃点,不然日夜读书,身子支持不住!” 只不过慢了一下,柳金蟾就见自己的碗瞬间“万丈高楼平地起”,变成小山尖了。 男人这热情……爱起你来,真是……撑不死你! 柳金蟾深吸一口气,开始与饭菜奋斗,两顿和一顿,再多也能吃得下。 “妻主,汤仔细烫,慢点喝,为夫为你吹吹!” 眼见柳金蟾吃得狼吞虎咽,又要喝他刚怕冷了又让抱璋热了的汤,吓得赶紧两手放下碗,亲自替柳金蟾拨开油试汤的冷暖,直到他觉得合适,才端了过来道: “刚刚好,不烫不凉!” 说着,他还不亲自拿着汤勺要喂正两手无空的柳金蟾,没丝毫觉得不妥当。 这温柔…… 这细致…… 柳金蟾手拿碗筷,口含香浓爽口的酸汤,真就觉得,北堂傲心细起来,她此前见过的男人没一个及得上一分的——哎,自己果然是暴殄了天物。 “怎得了,太酸了?” 北堂傲眼见柳金蟾眼神微微闪了闪,赶紧舀了一勺自己又品了一下,然后皱眉道:“昨儿做的,果然今儿吃起来不太新鲜了。明儿为夫还是让福叔现做着好!” 柳金蟾一听,说明儿,她明儿开课了,可未必能爬得出来,赶紧道: “昨儿书院晚上还是野菜粥呢,那就不好了,给我,我一口喝了它!” 话毕,柳金蟾放下手中碗筷,接过北堂傲双手呈来的汤碗一口饮尽,暗想难不成因为她是牛饮,不然怎得没觉得那里不好呢? 眼见着柳金蟾喝了汤又接着狼吞虎咽,北堂傲手持绢帕,满眼心疼只说:“若院里不好吃,你就三顿都回来吃,知道不?”说着,他饭不忙着吃了,只顾着替柳金蟾擦去嘴上的油渍。 这三顿回来吃,说是容易,可她柳金蟾今儿猫来,都是担了大风险的,尤其明儿开始,先生学姐学妹还有鬼谷的师生们都到齐了,路上都是人,她还不被拿个正着?无奈嘴里都是饭,柳金蟾想说也是“唔唔唔”了,索性,她还是食不语,吃完再说。 一时肠肥肚圆了,几乎吃撑了的柳金蟾迟缓地放下碗,静看北堂傲即使饿了,还是慢条斯理、从容优雅地细嚼慢咽,顿觉,她有点像半路被月老搭错红线,一时趁着后羿两口子闹架的当儿,把嫦娥拐进了门的猪八戒。 “妻主,还添一碗么?” 北堂傲一见柳金蟾放了碗,微微有些发呆,赶紧放下筷子,要起身亲自再添饭。 柳金蟾摇摇头,她吃的两眼都发直,还吃就真成猪了。 “就这么两三碗儿?”北堂傲皱眉了,一脸的担心道:“妻主这半月是不是胃口不开啊,过去没个四五碗都不行,难不成是想着读书,心里愁的?” 柳金蟾发呆眼神,直对北堂傲摆手:“我过去在家时,也就大半碗儿!连第二碗都没填过。”不然苗条身材如何来的?今天都算是昨儿晚上没吃饱的后遗症。 想着柳金蟾不禁摸了摸自己自怀孕后,生出的一生肥膘——都能掐出足足一厘米厚的脂肪了。 北堂傲复又端起碗,但脸上可是摆明不信: “大半碗能吃饱?‘还没添过第二碗?’那过去那四五碗怎么来的?”哄人也得挑个不在一屋睡的,他北堂傲连她柳金蟾夜半爱干嘛,身上哪有颗痣都知道……还敢吹。 柳金蟾无奈:“那肚子里不还有头小猪吗?”没见宝宝屁大点儿,羊奶都能喝两碗? 眼见柳金蟾不欢喜,北堂傲也不好说她,暗想等她一会回去饿了肚子就知他是为谁好了,提到这回去…… 北堂傲先微微放下碗问:“妻主是晚上吃了回去,还是明儿一早……” 柳金蟾一听这话儿,“明儿一早?”“晚上?”,她今儿睁眼书还没读一本呢?杨真学都背了一轮了。 “我得回去了!”不让明儿真得云里雾里了! 吃撑更犯困的柳金蟾赶紧打足精神就要起身走,急得北堂傲赶紧放下碗就拉着人不让走:“你急什么?又没让你还吃四五碗!” “哎哟相公大人,这不是吃不吃的问题,是你老婆大人,一早起来还没扫过书一眼呢!” 柳金蟾压下北堂傲紧拉着她不放的手,半是哀求的道—— 开玩笑哇,只要北堂傲在,她柳金蟾这书就不用读了,一页都不用想。 423.第423章 离情依依:北堂傲又不让走 “那也不急于这一时啊?” 北堂傲舍不得柳金蟾走,一晚上不在,一早来了,也都没好好抱抱他,不说温存温存,起码一会儿午间趁着孩子睡了,夫妻歪在屋里就是不干点什么,挨着说会子话也好啊! “相公,再不回去,一会儿还出得去吗?” 柳金蟾素手一指门外渐渐多了的人,暗想,这属于鬼谷书院男人们住的地儿都见着这许多人了,那头白鹭书院还不得每个旮旯角都是温书人?再说,这一时都不急,何时急,?临时抱佛脚熬更守夜都还不一定抱得上呢? 柳金蟾这么一说,北堂傲放眼过去,可不是人来人往嘛,当即脸有点垮:“妻主就不能天黑了走吗?”反正天黑了,人就会少。 晚上走? 柳金蟾可不敢想象明儿大家都背得滚瓜烂熟,明日答问侃侃而谈,而自己却一问三不知的景象,真的会糗大的! “相公啊,真的走了,昨儿回去晚了,她们还猜为妻是不是夜半幽会呢?”说罢,柳金蟾已经抱起了学院的外袍。 北堂傲心急,但眼见留不住柳金蟾,只得紧跟着柳金蟾到窗边:“那晚上?” “看情况吧!”柳金蟾轻轻推开窗一脚,查看四周情况。 “那为夫让弄璋送吃的来?”北堂傲心里还想柳金蟾说得那野菜粥。 “一屋子五六个人,为妻那抢得过……甭管了,为妻饿了,自然会来啊?” 柳金蟾眼瞅着一时没人了,赶紧灵巧的一跃,翻出了窗:“别管我了啊,走了——”不待北堂傲回神,柳金蟾已经跑出了丈许远,急得北堂傲啥也顾不上,张口就喊: “那明儿……” 柳金蟾已经好似脱兔一般消失在了某拐角处……郁闷得北堂傲咬着唇愤愤转过身,还在叨咕他刚没及喊完的话:“什么时候过来嘛?”不说他怎么准备么? 北堂傲愤愤地返回桌边继续吃饭,虽然胃口大坏,但他还是有条不紊地吃完了大半蒸子里的红稻饭,随后取了鹰脚上奉箭他们今儿一早捎来的信: 信上详细内容,城中伤亡等,他也无心多看,草草扫了几眼里面唯一要紧的事只三件,具体也不便信上多言,北堂傲只记得奉箭他们傍晚与福叔夫妇一道出城上山,就随手将信笺丢进了瞬间在火舌中化为灰烬。 “爷!” 北堂傲正要想想是否还有什么遗漏,弄瓦就蹑手蹑脚从后门进来,比了一个宝宝睡了的姿势。 吓得北堂傲赶紧收住脑中的思绪,拿了宝宝的兔儿毛斗篷,将孩子包裹着放进屋里,掖好被角,本想说是陪孩子睡睡,但眼一低忽然就想起了昨儿老张头托付他的事儿,这受人滴水滴水之恩,岂能不涌泉以报? 北堂傲赶紧让弄瓦拿出他那边箱子里素色的布面袍子来,一面喊抱璋去瞅瞅,看看上面鬼谷书院的山长来了没,然后又想到昨儿哪家人家境想来也不富裕,他闺女奶自己孩子,说来也是气血所转,岂能让人亏了? “奉璋,那罐里熬的鸡汤若还有剩,你们先盛一碗没有加盐的给昨儿那张老伯家抬去!” 奉璋应了一声,少时就抱着加了盖儿汤碗与昨儿送来的土碗,与抱璋一路送了过去! 北堂傲放心不下孩子,临出门时又再三叮嘱抱瓦两个不许睡,闩好门,这才令弄璋提了昨日奉书日备下的糕点,去结识今后的同僚—— 鬼谷书院的各位先生们—— 尽管都认识,不久前还算是他先生呢,虽然学问倒差了他好大一截,然乡野之民能识字就不错了,又怎么能强求。 然,走出两步,毕竟是初为人父,北堂傲总觉得孩子随时会醒似的,转而又回身进屋,计议待到晚间奉箭他们回来,明儿一早再去拜谒山长不迟,至于老张头所托之事,一会儿让奉书办就是?自己又何必到处去抛头露面的? 想到这儿,北堂傲索性回屋更了衣裳,就着常服陪着孩子把昨晚没补回来的好眠三度补来。 这头北堂傲一睡二睡又三睡,柳金蟾可没这好运气了,风驰电掣狂奔回屋,跃上木梯欲迅速进屋的她险些让一堵墙似的撞了个鼻子口来血; “哎哎哎——这是谁的东西?”居然堵在通道上。 柳金蟾待要愤怒地指责此等很没有公德的行为,墙后一个声音就倨傲不已地冷道:“我们小姐的东西,切莫乱碰!” 然后一个女的也在后面附和道:“是啊,这位小姐的东西可都是名贵的上等物,最好摸都别摸,不然碰坏了,让你描赔,可别说赔不起!” 这话…… 若是搁在过去,柳金蟾定二话不说,抬手就给砸出一箱去,但……这是白鹭书院,自己这一年背得连知府大人那里什么时候找她清帐都不知呢…… 柳金蟾深呼吸数口后,非常识时务地贴着墙壁,决定蹭着过去,低调做人。 然她想低调,人家不低调。 “哎哎哎,让你小心,你还蹭……呃,金蟾……”跟着帮腔的女人乍见柳金蟾,微微尴尬地顿了顿后,立刻不忘狐假虎威地又接着道,“金蟾啊,不是和你说了吗,人家大小姐的东西都是名贵紧的,让你别忙进来,你猴急什么,打碎了你赔的起么?就混挤!” 柳金蟾抬眼一看,得,她还道是谁,原来是黎荔这趋炎附势,过去开口闭口“我衙门里有人”的真小人。 “赔不起,不也没挤着嘛!”有钱了不起啊 柳金蟾没好气地从墙边小心翼翼地横着过,余光斜视黎荔,心里暗骂:天生的走狗相! 黎荔知柳金蟾是个牙尖嘴利的,此刻又何必得罪她,赶紧赔笑道: “看你说的,这也不是我的东西,不过是怕你碰坏了,一会儿那……让你赔,咱们犯不着没事找事是吧?”黎荔说着眼暗示性的斜了斜那头貌似恶霸一般的存在,俨然一副姐可是为你好,你千万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模样。 424.第424章 不速之客:仇人相见分外明 柳金蝉无语,但转念一想“宁惹君子不惹小人”,她惹不起,躲还不行么? 蹭过箱墙,跨过拉进去又因放不进去,拖出来的数个木箱,一个侧身就要进屋,一对主仆就不偏不倚地横在门正当中,此一刻,她柳金蟾就是把自己变成纸片,也进不去了。 于是,她很是礼敬地站在门边,努力堆出一脸谄媚的假笑道: “这位大小姐,可否,请稍稍让让小妹。” “没见正忙着么?赶投胎呢,晚一刻都不行?”一个年级与雨墨相差不大,却格外凶恶的书童扭头,冲着柳金蟾就是一阵唾沫星子劈头盖脸喷来。 柳金蟾脸上的假笑瞬间僵掉,但她还是努力的继续深呼吸,告诉自己“忍”字头山搞一把刀,自己从离家开始就已经闯祸一次比一次大了……人不能忍一辈子的气,难道还不能忍一时之气么? 好容易在柳金蟾要炸掉前,前面那挺拔如松的小姐喊住了仆人:“秋彤!” 柳金蟾正想幸得这小姐排场大,好歹知书达理,岂料她还没高兴,前面那小姐一扭过头来,柳金蟾的脸瞬间黑了—— 居然是慕容嫣! “你?” 慕容嫣抬高下颌,倨傲地将柳金蟾极其轻蔑地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缓缓地打量了一遍,尤其是在柳金蟾蓬乱的发髻、又皱又发白的布袍上不怀好意地,将目光重重地落了好长时间,脸上好不得意地写着:你我真是冤家路窄啊? 柳金蟾卑躬屈膝做人的决定瞬间灰飞烟灭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这慕容嫣能不报当日夺“夫”之恨,她柳金蟾名字倒着写! “有缘!”柳金蟾还装什么小书生,索性两手腰上一插,一腿撇向一边,露出小痞子状来了,“‘国公夫人’也来读书镀金了?” 此言一出,慕容嫣不怒反笑了:“你既知,怎还不跪下?” 柳金蝉无语,反讽听不懂么?还真当给她脸上贴金呢—— 真是汗淌,依她柳金蟾说,这成日里疯疯癫癫,逢人就说自己“国公夫人”“前途无量”的慕容嫣,与她屋里那个急了就说自己是“大将军”“家财万贯”的“国公爷”,真正是天生的一对儿—— 神哪! “诏书呢?” 柳金蟾微微一笑,人家是很倾城,她是非常得欠揍地还探出一手。 慕容嫣果然脸色微变,然她是什么人?岂能和这连布袍都穿不出个人样儿的穷书生一般见识: “就你——也配看?”照镜子也不嫌自己难看的么? 说着,慕容嫣极其鄙夷地扫过柳金蟾这张没了绫罗金玉衬托的脸,又不忘伤口上撒盐地补了一句:“哎呀呀,真是佛要金装马靠鞍,这没了好衣好裳,玉树临风?呵呵呵,连湖里的鸭子都不如?”还敢在她面前装国公夫人的派头! 提起这国公夫人的派头,慕容嫣当即一肚子的火“蹭蹭蹭——”上冒,她此番回京复命,才知北堂傲这次假婚,皇上还帮着隐瞒朝野,加封北堂傲为三等嘉勇公,又册封根本莫须有的夫人为嘉勇夫人…… 那日的排戏的用喜服,指不定就是北堂傲那日的嫁衣—— 不过是玩玩,即使是为了气她对他不忠,也犯不上拿嫁衣来玩,还把那么昂贵的喜袍给这个“臭要饭”的,没人穿也犯不上这般糟蹋呀,真正是……挥金如土,有钱给她花啊? 思及此,慕容嫣更是气,不为什么?如果柳金蟾不过是个潦倒的书生,那么那日包画舫、招那么多的歌舞伎纵情歌舞,又请牡丹亭的哥儿们来唱戏,肖家是出了名的富,也是出了名的抠,钱是谁给的? 除了北堂傲,还能有谁,他高兴甩手百两还说薄了的人,那日画舫充其量,加上酒菜,也就不到二十来两的花费,出手从来阔绰的他会等人出? 越想越恨的慕容嫣一想那日在十里香,北堂傲也才只给她十两白银,却给眼前这个女人这么多挥霍,慕容嫣的脸就忍不住隐隐发青。 她待要好好问问柳金蟾别人男人的钱花得舒服不舒服时,柳金蟾开口了: “湖里的鸭子,也比落架的凤凰强……毕竟落架的凤凰不如鸡,鸭子还会游水呢!”比耍嘴皮子谁怕谁?她野鸭子是没金凤凰好看,但落架了,好看也只是好看而已! 柳金蟾笑容可掬地笑向慕容嫣:我不气,我不气,我就不是生气,你想咋的? “凤凰落架也还是凤凰,早晚是还要飞上枝头的!” 眼见自己小姐气得说不出话来,慕容嫣的丫头秋彤立刻抢到了前面:“小姐,这种下等人,还是让秋彤来!别伤了你的尊贵!” 柳金蟾怕啥,两个都上来,她也不怕,只要不动手,就是你来一群她柳金蟾也不含糊。 “是啊,凤凰是神鸟嘛……那又何必拔了毛来和我这水里的鸭子共处一室?难道不曾听人说过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么?” “你——还有点自知之明嘛!”秋彤一顿,旋即伶牙俐齿又再次开口。 柳金蟾笑了:“金蟾是有自知之明,可有的人,却没有!”还让人跪下……煮熟的鸭子都飞了,还这儿逞威风!庶民好欺负么? “你说呢?”秋彤瞪大眼,挽起袖子似乎就要过来。 “秋彤——”慕容嫣赶紧拉住秋彤,“虎落平阳被犬欺,切莫……”她待要暗示秋彤这柳金蟾可是大着肚子有恃无恐,不想一低眼,微微有点傻,肚子没了? 柳金蟾微笑地回视慕容嫣眼底的疑问,比了一个“请让”的动作,因她忽然想起,她抛下如花似玉美娇郎回来是为了温习课的。 慕容嫣正要想“来日方长”,犯不上一来就闹得大家人尽皆知,不想她的丫头在府里近年来受够了气,此刻自是想拿柳金蟾为出气筒,自是不理小姐的暗示,一个横步,将慕容嫣微微露出的缝隙挡了个理所当然; “你说让就让,我们小姐好脾气,我秋彤却是个最让人不得的,怎的,你要如何?”打我啊?上来啊?谅你不敢! 425.第425章 越闹越大:紧锁院门封消息 秋彤把下颌一抬,俨然就是一副趾高气扬,你奈我何的跋扈模样。 打她? 柳金蟾什么都不怕,就怕暴力! 清清嗓子,不让是吧?她柳金蟾就不信语言是没有威力的。 “你让也罢,不让也罢,金蟾是不能如何,但常言说的好,好狗不挡路,挡路非好狗……” 柳金蟾才一开口,不及说完,慕容嫣不及拉住秋彤的手,柳金蟾就被恼怒的秋彤奋力一推,“咚——”! 幸得是木墙,说不重吧,但面子下不来了! 柳金蟾手捂后脑勺,要如何?人家是四拳,而且这慕容嫣据说还在沙场呆过,是个练家子,怎么办? 急中生智,就在柳金蟾隐隐看着慕容嫣貌似及时拉住恶奴行凶的手,眼底却透着解恨的笑意时,她当即做出眩晕状,然后靠着墙“噗通——”一声扑倒在地—— 偏就不起了! 打不赢,她还不能智取么? 大家呆了,都说有人弱不禁风,但这么一推,人就跟纸糊的灯笼似的,倒了! 她们还是第一次见: 装的吧? 这个念头才从慕容嫣主仆脑中逸出,后面的陈先红喊了句:“快——送医馆,她好像才生的孩子!” 这一声喊啊,柳金蟾暗赞好姐妹,小妹没看错你! 就这么一喊,所有人让道,然门口都是慕容嫣大大小小的箱子,早看慕容嫣今儿一来这气焰,其他屋听见动静的,唯恐天下不乱的学生就咋咋呼呼地喊起来: “快请独孤先生来——有人晕倒了——” 这叫一个热闹的,一直闹到书院那头,最后本事小小的一件事,不想脸白鹭山长几个也惊动了—— 何故? 柳金蟾她相公就在一墙之隔的外面带孩子呢,一会儿他杀进来,这书院还能有消停?里面的学生怎么读书?书院的清廉之风往哪儿摆? 于是乎,山长赶紧催人去喊独孤傲雪来看视,然后闭门迅速封锁消息,并下令,谁要敢再提这事儿,小题大做,开除书院不提。 这异于往常的劳师动众,顿时让学生们心里隐隐意识到,今儿来的这位大小姐,身份果真不一般: 连朝廷官员来讲学都对山长恭恭敬敬的,这慕容小姐一来,山长都大惊失色庇护她……难不成真是什么“国公夫人”“皇亲”什么的? 瞬间鸦雀无声的白鹭书院,学生们皆睁大了眼,冷看独孤傲雪与山长、副山长、舍长等赶来,然后又被一堵行李箱挡住去路; “谁的?” 尉迟瑾皱眉,暗想自己可是再三叮嘱过北堂将军,务必从简,从俭,再从贱,这是什么?转眼就是国公夫人的派头了? “慕容……” 一早来时就被慕容嫣这堆行李挡了去路,还被威胁过的学长葛映雪冷冷地想山长告知,她今儿一早就汇报过的问题。 “你没告诉她,本书院的规定?” 尉迟瑾微微有点火了,暗想一个国公夫人晕就闹得满院鸡飞狗跳还罢了,这个早没谱的更嚣张! “回山长,学生都说了,但她……说她是国公夫人,书院应该给她别院,住这儿已经委屈求全了。还告诉学生,别没事找不痛快,来日方长,将来不知谁落在谁手里!”绝对原话重复! 葛映雪板着脸,程式化地冷冷反应情况,貌似不参杂任何情绪的语言,还是加了许多山长格外介意的寒意,如“特殊身份、特别照顾、理所当然。趾高气扬、外加威胁利诱”等,果见尉迟瑾多年来不曾变过的脸色,瞬间黑了一片。 尉迟瑾忍,小不忍乱大谋,眼下还是先处理真“国公夫人”!小蚂蚱一会儿收拾。 “先进去!” 尉迟瑾点点头,一马当先挤过层层叠叠的木箱,在书院学生默默的关注下前行。就是可怜了胖胖的副山长白慕秋,每过一个缝隙都要出好大一头汗,让身后的斋长和舍长忍不住打趣了好几次: “说我老暮秋啊,都和你说多爬爬山,你不听,今儿艰难了吧?” “她爬山?打个饭儿,都恨不得她相公端到她面前呢,你让她爬山,不要她老命么?我说,老暮秋,你都几年都没下过山了啊?” 晕得白慕秋切齿笑道:“你们两个为老不尊的,这把年纪了,还分不清事情轻重缓急,在这打趣我呢?” 斋长笑道:“这是关心上司健康!” 舍长也跟着附和:“可不是,这几十年了,还不知咱的好!” 这一派轻松的,让一群耳朵竖在门里的学生们,有点琢磨不透,这群先生到底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啊?是闲着没事才跟着一群来的?又或者正好一处下棋,都闲着,就当锻炼来了? 着实让他们摸不着头脑。 外面的摸不着头脑,柳金蟾可是非常夸张地手捂着后脑勺半晕在陈先红腿上,陈先红让她躺下,她可不躺: 一则,陈先红这懒猪不知几年没洗铺盖了,人没撞晕,估计都得熏倒了。怪道昨儿雨墨铺床说有股子馊味,讯了半日没寻着,和着是在她这儿! 二则嘛,她的床又被人占了,至于为什么被占嘛,肯定是某人卖她啰,不然现在屋里还空着两张床,怎得就把她铺好的床掀了丢到孙墨儿哪儿,明明三张床都在屋子中间,她得不过离门窗都稍微远了点而已。 所以,她得坐着,一会儿让她躺下的时候,她才好告一状,看看山长怎么说,反正山长如果都漠视的话,那么她一个小老百姓最好闭嘴,弄不好这慕容嫣又时来运转,那传说嫁人有娃的璟公主,一时与原配又闹翻了,想要改嫁她了呢—— 世界是变化的嘛! 人就得适应变化,趋吉避凶,柳金蟾眼下可不想在忽悠了知府大人后,再来与皇亲国戚针锋相对—— 她柳金蟾是不怕死,但她柳家而今是上有老爹老娘坐堂上、下有宝宝半月嗷嗷嗷,中间更有一个相公血气方刚,正妖娆! 所以,斗不过,她柳金蟾就夹着尾巴,赶紧低调! 426.第426章 事到临头:书院人情薄如纸 屋内。 其余人: 慕容嫣儿也是忐忑不安,毕竟白鹭山长不比寻常人,她是两代帝师,独女而今在京城才刚做了当今怀王殿下的太傅,又算是个皇上身边的红人——虽然更像个弄臣。 但人家还在京城吃香的喝辣的,她娘却是已日薄西山,只能等她靠着姻缘咸鱼翻身了。 秋彤护主不觉得自己有错,反正人是她推的,没错,但她不是白鹭的学生,怕什么,大不了喊她以后不许到白鹭书院来,她怕什么?她还嫌爬山喘呢!所以她抿着唇一脸的无所谓。 至于杨真学,她既不敢得罪权贵,也不会逢迎权贵,索性埋头继续读书。 只有黎荔两面做好人,不断在柳金蟾耳边说话: “我看看后脑怎么了?放心都还没肿呢,一会儿我拿我家泡的专擦跌打的油给你擦擦,立马就好!是不是近来没吃什么好的,身体虚啊,刚生孩子是这样的!” 柳金蟾半闭着眼切齿:你凶,马屁拍的好,是来高级黑我,替人抹白的啊! 先红这个没脑的还跟着黎荔一起看,一边跟着嘀咕:“是没见着包儿,真只是体虚晕得?” “哎呀,你这都分不清,那日真学晕的时候,不也是这模样?”黎荔瞪了先红一眼,完全漠视对面杨真学脸上透出的不快。 先红想了想想说不太像吧,又怕得罪前面的权贵,于是只能选择出卖好姐妹了:“好像是……说来还挺像哈!” 柳金蟾磨牙:先红啊先红,小妹对你不薄吧?得,看白你了!以后再想我的好,不能了!还想追我相公,我给你搭线……你等着打一辈子光棍吧,介绍朋友,你没戏了你! 那边秋彤一听这二人的话,心里活络,当即低低地,用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的话,冷道: “敢情是饿晕的,我说呢,小姐,这书生其实是看咱们家有钱想讹我们家钱呢?如实别人家的,打发个几文也就当打狗了,这样的……就是装死,也别妄想从我们小姐这讹走一文去——穷鬼就是穷……” 没了柳金蟾的反唇相讥,秋彤越说越欢喜,越骂越觉得自己骂得好,骂得对,却不想她正骂欢喜的当儿,一个小老太太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门口,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不干不净地说谁呢?” 大家一愣,纷纷起身,尤其是慕容嫣赶紧从床上起身,赔着小心迎上去,一脸不胜歉意地道:“刚实在是小奴鲁莽……” 山长淡淡一笑,她可无暇顾及慕容嫣儿,只先抬手示意独孤傲雪看视柳金蟾,然后看向慕容嫣身边的秋彤,暗赞:好胆色,她男人是谁,你也敢打啊? 秋彤不解山长眼中别有深意的笑是何意,只是人被这么诡异的一笑吧,她反倒有些胆怯了,不禁悄悄儿低了头,暗思这笑何来?怎么心里越看越毛毛的! 秋彤不战而败,山长也不言语,也不让慕容嫣说话,只看独孤傲雪这厢,顺便将屋内细细的打量了一番: 除刚慕容嫣儿刚坐之处,粉色的芙蓉帐垂地,锦被铺陈,更有许多廉价的玉器、“古玩”陈设其间外,不见某“国夫人”价值连城的书画古玩,也不见那些个花花哨哨的垂帘绣帐盘旋—— 一色的老旧纱帐错落其间,总有一二是簇新的蝉纱也不改书院的古朴简约之风! 尉迟瑾暗暗点头,尤其是看见一摞摞泛黄的老书,她倍感欣慰:学生们还是一如既往啊!某国公看来也是个明白节俭为何物,而不是拿着绫罗铺陈,还说是末三等不入流的东西的膏粱子弟。 想着,尉迟瑾又走了两步,不觉就在某处收了铺盖的空床处立了身,如果她没记错,这才该是慕容嫣今儿该立足的地儿吧? 尉迟瑾眼色落在床上下一片凌乱之物时,微微暗了暗,学长葛映雪立刻要如实禀报,她却用负在身后的手暗暗摆了摆。 葛映雪立刻垂了眼,选择缄默:毕竟朝廷里的人、事只有山长最清楚谁可以得罪、谁不可以得罪,又是谁更适合迂回战术。 尉迟瑾不言,屋里就一片静默。 所有人的眼都在山长与独孤傲雪之间流转,就连隔壁学生们的耳朵也一个个紧紧贴在墙那头,密密麻麻,上下两层能来的,几乎全贴上了墙,谁让两屋之间只木板一块,人的好奇心又是如此的八卦呢? 独孤傲雪从从容容自陈先红的床畔微微一落座,还未探出手来,就觉一股子难以言语的臭味隐隐约约扑鼻而来,直冲脑门,自幼医香傍身的独孤傲雪那受得住这味道,只觉得一股股的翻腾在胃里涌动,气得她忍不住在速速搭脉欲闪的同时,扫了一眼罪魁祸首: 你这是谁的床? 陈先红立刻胆怯地垂下眼睑,闷笑得柳金蝉忍不住干咳了两声—— 她刚也是熏得不行,现在嘛……久处其榻也不觉了,比起她前世男生宿舍里的脚臭味来,这味道至少不会一进门就能把你瞬间弹出去,在可接受范围,散播也不算广。 柳金蟾一咳,独孤傲雪的手就搭了上去。 永远不要骗行医的人! 这一搭脉,独孤傲雪心里当下明了,不过……她自幼不喜欢慕容嫣,所以她给了柳金蟾一个“你放心”的眼神,放下柳金蟾的手道: “虽无大碍,但还是躺下休息的好!”你有本事就躺在这儿好好笑! 独孤傲雪搭脉毕,便要推柳金蟾躺下去。 柳金蟾那躺得下去,她若沾了这先红枕上的味道,明儿回去,比狗鼻子还灵敏百倍的北堂傲不把她收拾得忘了今夕是何夕,她柳金蟾就是小狗! “谢谢独孤先生。” 尽管上有独孤傲雪的推压,柳金蟾还是很恭敬地摇摇摆摆站起要向师长道谢作揖。 独孤傲雪年轻,也是个孩子天性,见柳金蟾不上道,眼下山长也在,自己也不便再造次了,索性顺水推舟,尽快离开陈氏卧榻,但……她岂是能惹的,当即一转身大笔挥挥,一张药单子就递到了自己书童的手里: “一日三次,一次一碗,连服三日眩晕便能减轻。白芍赶紧去抓,一会儿让药房煎了拿过来!”药她有的是,当白送啰! 427.第427章 国公夫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独孤傲雪傲视脸色隐隐有发青之色的柳金蟾,得意之色跃然美颜之上,明目张胆地告诉柳金蟾:故意的! 小人不可惹,医者更不可得罪。柳金蟾今儿算是学到了生动而又铭刻于胃的一课。 山长微微一扫药单上的药,全都是助安眠、养神补血气的,药性很温和,但……偏偏就挑了最苦涩的几味。 独孤傲雪是她的学生,她还能不知她,定是柳金蟾得罪了她,方由此无妄之灾——也罢,这种事历来是无风不起浪,各打五十大板,惩治惩治也好! 病看过了,那么接下来…… 山长目扫低垂着脸的柳金蟾,与两眼望着她,一副“山长是个聪明人”的慕容嫣,她不解慕容嫣这眼底“聪明从何而来”? 但身为师长,她不便露出任何偏袒之色,常言说“身正为范、德高为师”,她尉迟瑾如何能让学生们诟病,当这些个趋炎附势、溜须拍马的歪门邪道为正道? 尉迟瑾的脸,依旧是冷冷的淡然,她见柳金蟾还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斜靠着陈先红,关切之语:无—— 一个挺着快临盆的大肚子翻墙的女人,怎么可能轻轻儿在门板上撞了撞,就这般摇摇欲坠了? 继续演! 幸好不是宫里的男人,不然后宫争宠又有的看了。 “怎还不躺下?”演,谁都会演! 尉迟瑾从善如流地发出师者的关切一问,仅止于问。 然,柳金蟾辛辛苦苦装这般久,等得就是这句话! 尉迟瑾话音未落,柳金蟾想也不想当即摇摇摆摆了一步,就朝着慕容嫣铺着簇新粉缎喜鹊报春五色绣被扑倒下去,她刚躺地滚得一身灰啊…… 不及慕容嫣反应,就听第一个回神的秋彤,想也不想旋即急得破口骂道: “你个臭要饭的,这是你能睡得吗?” 说着,习过武的秋彤眼明手快,当即冲过来要将柳金蟾一把掀翻下去,无奈她手才碰着锦被,人就被正要离开的独孤傲雪无意中挡了来路: “你——” 秋彤愤怒地抬眼,在乍见独孤傲雪时,瞬间好似泄了气的球儿般,缩身退后不迭,不为别的,独孤傲雪数年前可也是与慕容嫣一般的京城名媛—— 其母虽品阶不及慕容冰,但独孤家族盘踞京城百年,傲雪又富才名,纵然人多谓慕容嫣貌胜一筹,但……女人素来是才气重于外相。 所以,知独孤傲雪的人百倍多于慕容嫣。而今慕容家倒,慕容嫣怎更是一名不名了,毕竟除了貌外,她那点武艺在人才济济的京城根本不值一提。 秋彤眼见独孤傲雪在前,如何还敢向前,吓得瑟缩了一下,不敢再吱声半个字。 秋彤静了。 慕容嫣与独孤傲雪虽是旧相识,但道不同不相为谋,今日再见,独孤傲雪依旧看慕容嫣是趋炎附势的鲁鲁鼠辈;慕容嫣看独孤傲雪是碌碌难为的假清高,总之一句话: 谁看谁都不顺眼! 若以独孤傲雪素日里的心性,必是相见不忘奚落一句:“二小姐怎不在京城做驸马了?” 但白鹭山长在,不看僧面看佛面,她也就不再喧宾夺主,赶紧让主角们粉墨登场了。 独孤傲雪嘴角微微一勾,笑容可掬地从慕容嫣那备战的眼神下优雅淡定地退身出了门去——这种热闹不看也罢,京城琛****都在上演。 独孤傲雪前脚出门,慕容嫣正纳闷,毒舌如独孤小姐,怎得今儿没刺上她两句,要知她三年前最是得意之时,独孤傲雪的毒舌都没少过锋芒:今儿这是…… 慕容嫣眸心微动,便见白鹭山长不言语地看着自己身后。 慕容嫣回首,即见秋彤又开始暗暗拉扯被单…… “秋彤!”慕容嫣赶紧喝止家奴。 “小姐,她——”秋彤指着还躺在床上的柳金蟾,言语之下,似乎还要理直气壮地去再推上一把! 气得慕容嫣当即喝了一声:“出去!” 秋彤委屈的眼睛一红,恨得一跺脚:“她乱睡我们小姐的床,还能是我的错?臭要饭的,也不打盆水好好照照自己配不配!”哭哭啼啼,骂骂咧咧,秋彤就这么走了出去。 山长抿唇,此刻敢用她的生家性命来赌:柳金蟾从晕倒引她来,到此刻故意躺错床,无一不是计算好了的—— 好家伙,连她的也算计进去了! 不顺着她的意思问下去,就这么结束走了? 尉迟瑾可不保证,这柳金蟾后面会有什么花样儿,毕竟“中计”比引来墙外恶虎来的强吧? 尉迟瑾抬眼正要顺着柳金蟾的意思问问:“怎么回事儿?” 学长葛映雪已抢先上前,顺理成章地低低提示似的添了一句:“原先这是柳金蟾的床!貌似昨儿就铺好了的!”语言简洁,直接切中要害! 山长点头,回看慕容嫣,与其说她在等她的辩解,倒不如说,她很佩服柳金蟾,不仅算好了她定会来,还就算识破了她的计策,旁人也不会给她尉迟瑾跳脱的机会: 孺子可教也—— 怪不得北堂傲弃豪门不嫁,赔上名节,就是未婚先有女,也非要与她成亲……人才可遇不可求啊!北堂家人丁不多,但不得不说,这一代都特别会挑人: 北堂骄挑了西凉鬼才琅邪;北堂俊当初几乎选了她女儿;而这次子北堂傲更是胆子大,居然从庶民淘出了这么一个名不经传的无名小卒柳金蟾,看是一次次削弱了北堂家通过联姻壮大自己的机会,实则给皇太女埋下了一颗轻敌的种子! 山长点头、复点头,最后眼看慕容嫣,有些话不用说—— 慕容家的人,她最懂了,毕竟慕容冰就是这白鹭书院出去的学生,他们家族的人最擅长的就是靠山吃山,还有就是心胸狭隘,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所以…… 她此刻不会当众让慕容嫣难看,更不会学人棒打落水狗—— 人嘛,谁敢说自己一世顺遂? 谁又敢言,谁就此一生穷困潦倒,后半生就注定一蹶不振了呢? 428.第428章 隔岸观火:一群好事的同僚 北堂家而今是风光,但也是强弩之末,岌岌可危,不及时韬光养晦,以退为进,百年的荣耀也只能是昙花一现,最后树倒胡弥散,更甚者株连九族,子孙零落,不是浪荡天涯,就是人头落地! 而慕容嫣,若能从她娘为她织就的富贵迷梦里即使幡然醒悟,也难说她不会有一日成为人中龙凤! 一切冥冥有定,又无定,心所取也! “老妇,记得有为慕容小姐安排过床位!” 白鹭山长不想苛责谁对谁错,只想让慕容嫣明白,她今时今日的位置,毕竟一来就能引起白鹭书院乱象的她,也是个人才。 慕容嫣一愣,循着尉迟瑾的眼看向那张正对着窗的床,赶紧恭恭敬敬地低低笑向尉迟瑾道:“话虽如此,但嫣儿听娘说,而今这书院山上还有一处空……” “是!但那是嘉勇公为他的夫人年初定下的,只是尚未来住……老妇想,也没人敢去占着,毕竟……她可是当今皇后的亲亲弟妹!” 尉迟瑾淡淡摇头,然后笑着建议道:“不然,慕容小姐,过两年来?” 慕容嫣先一听“嘉勇公为他夫人定的”心里就是一梗,这再一听要她再“过两年”? 她当即摇头不迭—— 这过两年,谁知又是个什么境况?她翻过年就十九了! 北堂傲养病不见好,又换了别处,她去哪儿找他?她娘可说了,而今北堂傲算是已嫁男人,他日遇上动心的,只需休书一封,再嫁可就不难了! 她们现在能赌的,只有大周男人内心“从一而终”的祈愿,以及北堂傲旧情难忘。所以…… 必须尽早澄清误会,重修旧好,只有这样,即使那边宫里改弦易辙,将璟公主另指她人,她慕容家也能确保在璟公主出降后,还能借北堂家重振旗鼓,东山再起! “那,我还是将就这儿好了!” 慕容嫣立刻露出一副善解人意、勉为其难的模样道: “毕竟……只是白鹭书院小住时日,多早晚,还是得回京城……咱可不是靠科举入仕途的人!”高人一等的优越感,顿让屋里每个学生心里滋味百不同! 柳金蟾还半躺在榻上,满心嫉妒地腹诽:“咱可不是靠科举入仕途的人”……够拽! 白鹭山长笑:“哪是!慕容小姐是戎马出身。”科举之路你也走不了! “既如此,我还是先将就这床位吧!” 说着,慕容嫣很是委曲求全地,从容朝柳金蟾正躺的床去。 素来最恨人以权压人的堂长梁红玉,紧随副山长之后踱步进来。 若是以往,她定当仁不让开口“山长,这样做,不妥当,有失公允!”伸张正义,然,今日,这未来的“驸马夫人”对当下的“国公夫人”谁更胜一筹。 同僚纷纷进来,却一个个站在门边观望,晕得尉迟瑾心里好气: 一群好事的! 不说话,不如都回去,省得在这儿给人壮声势,让书院学生们想法更多! 但白鹭山长可没空内讧,只对自己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指不定这慕容嫣来,也是学生们一番人心的历练呢? 尉迟瑾没有直接开口拒绝慕容嫣这一明显的“围魏救赵”之举,她只好状似无意地径直又朝屋内紧走了一步,指着空床问“棺材脸”葛映雪: “这床怎空着?” 慕容嫣循着尉迟瑾的手一指,目光落在那物品撒落,颇为凌乱的床,眼神微微闪烁。 葛映雪则静静地看着孙墨儿,那张一月前收空了的床,条理分明地说道: “回山长,这床原是另一个孙姓学生的,只因她今年在家待产,开春三月才来,所以学生想着各处床位紧张,鬼谷书院又占了那边去,各屋都在添床,就这屋宽松些,所以就自作主张,安排慕容姑娘先到这住,等以后房舍空出来了,再做计较!” 柳金蟾不禁暗赞葛学长就是会说话,明明就是看她们这一屋渣渣成堆,市侩气最重,故意送来沆瀣一气的,还说得跟特殊照顾一般,据她柳金蟾所知,整个书院就她们屋住的权贵多,而且贫富悬殊最大! 换句话说就是阶级矛盾明显。但傻子才得罪学长呢,她柳金蟾现在是“重伤患者”,猫着不动就是最好的保护甲。 但她却不会忘了虚着眼儿,默默地看着山长听罢葛映雪的话,静静看向慕容嫣那好似在问“你怎么说?”的“温和”眼神。 慕容嫣自是一脸尴尬,待她要说点什么时,尉迟瑾又指了指胡乱丢了这边一地的东西,眉头皱了皱: “那这又是谁的?怎的胡乱堆在这儿?” 屋内一片寂静。 柳金蟾趴在慕容嫣的衾被上,还是一动不动。 尉迟瑾审视的目光转向屋内众人: 柳金蟾装死——等她尉迟瑾为她当棒使…… 杨真学立在塌边,眼神闪烁,但一触及山长的目光后,迅速地垂下眼睑,努力露出一副她不知的模样,只可惜不断抓扯袍子的手却将她满心的局促不安,暴露无遗。 陈先红则干脆就一直低着头看脚尖。 刚才还一脸心虚的慕容嫣,此刻见此情状,不禁有些小得意,索性也跟着装傻,她今儿倒要看看谁敢把她给抖落出来。 尉迟瑾深呼吸: 很好、很好! 《君子篇》素日背得都一个个滚瓜烂熟,原来都只能挂在嘴边,而到不了心,这还只是在书院,尚未到官场!这明日为官,还不一个个都是胆小如鼠、人云亦云之辈? 谁有担当? 尉迟瑾再看众人:“一个人都未见?”说着,她脸上的怒意微微上提。 柳金蟾见势不妙,再看沉默的“羔羊”们一个个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她这个受害者,难道还要等人来救?青天都要翻黑夜了! 故意身体不支的柳金蟾缓缓地爬起来,微微拉长脖子,然后桃花眼“倏”地瞪得铜铃一般,指着东西,柳金蟾就万分激动地晕晕道道地站起身,很是委屈恼怒喊道:“这这这……是学生的……学生明明……谁……” 429.第429章 朝廷栋梁:好一个国公夫人 柳金蟾手指一地的乱物,用满是灰的裤腿很无意地在慕容铺上再狠狠擦过,然后抬眼,演技堪比奥斯卡影后地仰望着诸位先生,满是被人欺辱的悲愤又不敢吵闹的委屈之色,大有泫然欲滴之势。 尉迟瑾算是明白了,她今儿是来看未来大周“朝廷栋梁”的—— 如果,她不知道她柳金蟾是国公夫人,没和她在衙门里共处过,尉迟瑾一定会被她今日的表扬骗倒,但…… 她此刻只想为她的演技而喝彩,然后为当今朝廷而倒吸一口气—— 此女还甚是年轻,就有如此精湛的演技、如此慎密的心机……后生可畏她老矣! 但反观此事。 一个人被人欺负了,也知是谁,但在无凭无据的情境下,却只能用这种博人眼球、赚人眼泪的方式来申诉,请求公平,而且还就是在书院这样的清净地,尉迟瑾不禁问自己: 若遇上此事的不是“国夫人”,她尉迟瑾当如何处理? 问自己,自己今儿在处理此事前,是否已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而有失公允? 尉迟瑾压下心里翻腾的思绪,微微静了静,决定自己且不要对任何事先做论断。 于是,尉迟瑾的眼再次扫视屋内的学生—— 这群很可能成为大周官员的孩子们。 不畏权贵做不到,就难做到惩恶扬善,做不到惩恶扬善又如何辖治一方,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呢? 尉迟瑾等待着,哪怕给她一个眼神,也让她看到一丝大周未来子民们的良心所在…… 但,谁也没把眼抬起来看她,只杨真学不时因局促,而时不时抬眼看她的脸色。 尉迟瑾依旧不说话,她问自己: 若这群孩子们知道真正的国夫人是被人扔了东西的柳金蟾,扔人东西的慕容嫣从头至尾,就是个落魄的官宦小姐,她们会如何?纷纷站出来指责慕容嫣? 但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呢?不是另一种溜须逢迎吗? 屋内是如此的寂静,除了屏住的呼吸声还是屏住的呼吸声。 寂静像一双无形的手,将屋里每一个洞知真相的人心揪紧,然后抓住他们的咽喉,窒息的沉闷感,胜过那夏日雷雨前的喘不过气的沉闷。 尉迟瑾相信,如果她此刻不是当众问,而是一个个提进屋内,一一盘问,真相就会昭然若揭,但她知道真相,只是想有个人能有个人站出来说句话。 然,明哲保身,伺机而动,有时也是朝廷生存之道,尉迟瑾暗想自己许是自己年纪大了,微微有些急了。 想着,尉迟瑾决定结束这沉闷的审视,将这件事儿做个结,谁料,就在她清清嗓子,欲开口作结时,一个伸伸缩缩的人影在悄悄儿趋吉避凶地挪移。 尉迟瑾眼睑一垂: “黎荔!素来你是消息最灵通的。”也是最会来事的! 黎荔先是一愣,接着一阵憨厚的傻笑:“这个、这个……山长,学生今儿恰好来的晚,好像……好像一来就是这样的,也不知是谁弄的,居然就这么给人乱堆乱放的!真是……捡捡就好了!” 黎荔说着,眼明手快,赶紧走来将地上的一堆收拾到床上,一副热心肠的模样。 黎荔一动,杨真学和陈先红也赶紧赶过来帮着捡拾。 然,柳金蟾没动,这事就这么过了? 她心里有隐隐的不悦,但人家就算不是未来的“国公夫人”,也是名副其实的官家小姐。常言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柳金蟾暗思再这么闹下去,明面上自己面子挣回来,暗里,经今儿这么一遭,能帮自己的人更少,说白了,还不是自己吃亏? 但,今儿,不让山长说句话,就这么算了,柳金蟾担心自己日后的日子更难过,所以,她还是不动,仍旧一脸愤愤难平的懊恼模样—— 当然,山长若不理,她也无法!但,话说回来,山长今后交待她什么事儿,她柳金蟾可就是阳奉阴违,绝对不往好里办了,毕竟人不能用了就丢吧?她为了她那封奏疏,差点把脑袋都撘进去了。 一句话,就是忍,也得给她个台阶下! 柳金蟾这脸只要还是垮着的,也就意味着这事儿没得完。 没得完,山长们就得继续处理这起新生欺负老生的“严重事件”。 这就可怜了主动帮柳金蟾收拾东西的黎荔等人,慢慢地收收捡捡、捡捡收收吧,先生都是明眼人,谁故意的,不是一目了然,虽然三人尽量将收捡活路做到极其细致—— 无奈东西不多,卷起的铺盖一展,最多就能多掖掖,再拿手抚平抚平;箱子木盆下面一塞,也只能理到整整齐齐;而书本等物,她们随手一放就是码得整齐划一的…… 也就最后面的轻纱细帐微微费了点功夫,但三个挂帐子早是熟练工,三下五除二,一上一下,素色霞帐上了架—— 别看,在这窗对面,光线好,这窗外午后的阳光儿一照进来,还真跟红霞似的,影影绰绰,跟笼一团粉雾一般,与这银红小缎面的衾被一映衬,偌大一个暗红的双喜字不怎的就在光影的交错中凸显出来,隐隐还有福字花衬在下,乍一看倒像一个袖珍小婚房。 这…… 尉迟瑾的青筋隐隐暴露: 好你一个北堂二公子,从简从俭从减,一切素色,你就是这么素的,这么“从简从俭从减”的…… “收起来!” 不等其他人惊艳这织工的美轮美奂,白鹭山长手一挥,就令尚未注意到异状的葛映雪二度卷了衾被与帐: “书院乃是莘莘学子们苦读诗书之地,纱帐也只是用来挡蚊去蝇之物,非尔等炫富夸耀之所……按院规,所有非青白素色的蚊帐,一律收!纨绔之风必须收!” 此话一出,以柳金蟾之物做筏子在前,慕容嫣这边的粉色纱帐缎面锦被也无一幸免,全被葛映雪带着几个女学生,三两下拆了,只余光秃秃的棉被,丑丑得横在床头,而柳金蟾更惨,连铺盖都没收没了—— 这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430.第430章 重修旧好:书院脆弱的友谊 接下来,就是轰动了白鹭书院的头一遭查检, 数十年来,头一遭以斋长、舍长、学长为首的查检活动在白鹭书院轰轰烈烈的展开了: 大到非学院提供的大木箱子、超过数量的行李、小到床头的那些个到处乱摆的瓶瓶罐罐说不清用途的小物件,一并被学院要求在一个时辰内送出书院,送不出的请立刻锁入各自箱子,存入库房留待离院时一并带走。 这查得叫一个突然,更叫一个严。 涉及违规学生四十五名,皆被通知去舍长屋外排队,等待谈话。 柳金蟾也在其中,她坐在长凳上,前不见头,后没见尾,众人皆回以她一个“都是你害的”锐利之光。 有个学姐最郁闷,她也就多带了一样违禁品,素日里都藏得好好的,偏今儿来报道想要炫耀,才刚拿出来,就被喊来排队了。 她抱着袖珍的小盒子,闷闷地坐着,大家好奇,都让她打开来看看,她起初死活不愿意,后来大家胡乱猜,她急了,就开了盒子,说是她家姐送她的玫瑰精油,果然开瓶好远都是香。 大家都替她打抱不平,说这不过是个香囊荷包一样的玩意,怎得也不许留在屋里,又不是放不下,喧闹声才起,就听一个“嘘——”之后,一人暗指后面某位正专心致志看书的人。 所有人瞬间安静无声。 柳金蟾眼看着书,也没去听,但那香味儿,一闻就是闺房用品,不是违禁用品还能是什么?夜里,北堂傲一碰这东西,生猛得跟被下了药似的,后劲之足,较之以往提升度在足足三倍以上。 然,她无心去八卦,只继续埋头读书。 倒是一边,因衾被过黑,三年未洗也被列入谈话名单的陈先红好奇不已,一直戳着柳金蟾看看稀奇玩意儿:“味道好香,你说要点散在我衾被上如何?” 一想到自己很可能被要求洗被子,就感到绝望的陈先红,眼里满是闪烁的希望之光。 柳金蟾那,还对今儿先红更没义气的事儿耿耿于怀,埋首书中,只字不答。 陈先红眼见柳金蟾对她不理不睬的,不禁心生歉意:“哎,生气了?” 柳金蟾仍旧板着一张脸,将书静静地翻过新的一页:晚了! 这模样显然就是生气了嘛。 陈先红又“戳戳戳”柳金蟾:“那国公夫人,当日也是个旧识……咱也不好,太厚此薄彼……不是?” 这话…… 柳金蟾无奈的抬眼:“你的意思,对她不便厚此薄彼,对你的同窗,你就可以坦坦然的厚彼薄此了?这就能显示你公正,不杂私情?”想拍马屁就拍马屁,何苦来……两面都得好,能有这样的好事儿,她柳金蟾早做了! 柳金蟾横了陈先红一眼,扭过身继续看书排队。 “错了还不行么?下次……”陈先红继续嘀咕。 “晚了!”还有下次,她身首异处都不知是谁背叛了她! 柳金蟾果断拒绝。 “俗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您就大人大量,原谅小的这一遭儿,小的……”陈先红再接再励。 无奈柳金蟾不待她说完,当即打断她这一堆“哄人”似的“承诺”,冷冷地回了一句:“我是小人!”眦睚必报! “你……” 陈先红还要继续道歉,就忽然觉得周遭看她们俩眼神怪怪的,不禁又赶紧暗戳柳金蟾:“得,别着了,大家都看着咱们呢?” 柳金蟾不想理陈先红,但抬眼一看,哎呀呀—— 大家这眼神…… “谁让你乱说话?” 柳金蟾忍不住抱怨,越想越觉得刚才那些话,跟小情人说私房话似的。 “不是你像个男人似的,磨磨唧唧的嘛!”陈先红也觉得怨。 “得,闭嘴,保持安静!” 柳金蟾突然觉得遇见陈先红是她的人生一大败笔,这……就像她遇见村里死缠烂打的楚傻子——牛皮糖似的,见了她,比见她相公还能粘! “哪,和好了?”陈先红锲而不舍。 柳金蟾无语问天:“你要是看见男人,有你这一半的难缠,你现在就不用担心没人给你洗被子了!”好男怕缠女! 陈先红一阵干笑,只是一想到他那无人给洗的被子,二度陷入了郁郁之中。 “今年也不知怎得了,你说怎么就查得这么严呢?”她过去几年没洗都顺利过关…… 陈先红又开始抱怨, 柳金蟾头大,眼横陈先红:“……你希望小妹我表示自责吗?” 柳金蟾愤愤地从书里抬眼,她才郁闷好不好,山长不便收拾那慕容嫣,索性就以她做筏子,虽然就被收了帐被,损失与大大小小箱子都被勒令全部送出白鹭书院的慕容相比,自己损失小之又小,但她今晚睡哪儿啊? 总不能就着木板坐一晚上吧?真是被那慕容嫣害死了,家里有钱,回家请先生不就好了?何苦来这穷人集散地耀武扬威嘛! 陈先红一见柳金蟾不悦的脸,赶紧收声,半日才呢喃道:“大家都知不是你的错……” 柳金蟾冷哼两声以示怀疑。 陈先红知柳金蟾今儿恼她,倒也没在意,只是两眼盯着那学姐手中的瓶子,嗅着空气不时传来的味道,越闻越香: “哎——我说真的,哪个……滴在被子上,会不会一直很香?” 柳金蝉无语,百无聊赖地瞅了瞅那边的小巧瓶子,不用打开闻,只看那骨瓷瓶上好似并蒂开的两支玫瑰,一绽开一含苞微微低垂,远远看去就宛若一对交缠的男女在耳鬓厮磨……不是她旧日用过的玩物又是什么? 不过,但一看包装就知这是廉价货,她过去用的都是珐琅器的,瓶口只微微一拧,满室馨香,不似刚才那个,初闻浓郁,少时就散了……但散在被子上吧? “你不怕夜夜难眠、肾虚,倒是可以一试!”保证你被里的味道更浓郁。 一思及这陈先红不久前的没义气的表现,柳金蟾想要好好解释的心,又顿做烟云。 “什么意思啊?对身体不好?” 431.第431章 冲突升级:谁说动口不动手 陈先红皱眉想了想,还是没明白柳金蟾话里的深意:“还是能提神?” 柳金蟾才不想理她呢,但……先红问,自己不答,又显得自己心胸狭隘一般,柳金蟾只得闷闷看着书,随口答道:“兴奋!”当然,“兴”一字换另一个同音字,意思更准确。 陈先红一听这“兴奋”顿时来了精神,赶紧问:“哪里有卖?” 柳金蟾不禁抬了眼,瞅着陈先红悄悄靠近了耳语道:“都要收了去,你还敢买?”钱多,请妹妹吃顿饭啊? 陈先红嬉笑,眨眨眼:“又不是翻箱子查!”走马观花而已,藏好不就得了! 柳金蟾撇嘴,心里隐隐羡慕,那似她,院里查,回家还有个翻箱搜旮旯角的…… 不提了,读书、读书! 柳金蟾才要望天问问她今年到底是走了什么运,难不成是因为过年所有的神都拜了,就独独故意漏了,她以为这辈子都求不上的月老她老人家吗?那头搬了大半时辰的慕容嫣就出现在了队伍。 更可气地是,她一来,大家就一个个纷纷礼让……后面也跟倒多骨诺牌似的,一个个次第退开了去…… “国公夫人了不起!” 柳金蟾忍不住咕哝了一句,那慕容嫣就已经大摇大摆地朝她这儿行进过来。 柳金蟾要佯作看书未见,就是横着不让,却被不想又惹事的陈先红硬拉着退了一步。 慕容嫣就这么堂而皇之地高抬着下颌打柳金蟾身前过,只是她明明跨过去了一步,又好似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身退后了一步,平视正在看书的柳金蟾: “读书考功名很辛苦吧?我自幼就常见京城年届七十还去会考的举人……不过还是都落第了!哎—— 我还听人说,就是考举人也有人考一辈子的!你是举人?秀才?还仍旧是个童生?” 这绝对是挑衅、挑衅! 柳金蟾眼盯着书都要将书烧出两个大窟窿来。 “是,读书是苦!”稳住气炸的肺,柳金蟾笑盈盈地从书里抬头看向,看着自己一脸轻蔑的慕容嫣,笑啊切齿得笑啊笑:“但……起码也是自食其力,比起,只想着靠男人不劳而获,平步青云的人,金蟾我虽无富贵,却偏偏有几分做人的骨气!” “骨气?” 慕容嫣冷嘲似的笑了笑,丝毫不以为意地笑柳金蟾:“骨气在官场都是无用的东西!” “但却是人生而为人的脊梁。”柳金蟾正色道。 “脊梁?”慕容嫣立刻炫耀似的示意周遭追着她溜须拍马的黎荔等人,微微提高了音量道: “待你匍匐在我脚下口称叩见国公夫人时,你的脊梁在哪儿?又或者你那时根本就没了脊梁了?” 说罢,她笑着看向身后黎荔等人,黎荔等人立刻捂嘴谄媚似的露出几声逢迎的笑,亏得大家都是书院的学生,她们笑罢,在柳金蟾及其余学生们默默的无声眼神里,又旋即收了浅薄的笑意,隐隐露出几分局促来。 “即使不幸有那么一日,那么请国公夫人你记住,心口不一这个词!金蟾即使有这么一日,那么匍匐在你脚下时,也会从心底鄙夷你这等只想着向男人卖笑,而……” “获取高位”数字未及从柳金蟾口中喷出,好似被踩了痛脚的慕容嫣瞬间脸涨成猪肝色,想也不想就朝柳金蟾的脸上一巴掌招呼去。 动作之快,待大家知道发生了什么时,大家只来得及看见慕容这一掌,横过去的一道轨迹,夹着狠戾的劲风,众人皆不约而同地缩起了脖子闭上眼,等待着柳金蟾那脸颊回应的清脆“啪啪”声—— 然“啪啪”声没听见,倒是一声几不可闻的“嘶——”声微微逸出。 陈先红也吓了好大一跳,一睁眼就赶紧看狼狈的柳金蟾,要问“有没有受伤”,不料这眼一睁,没看见柳金蟾两颊触目的五指山,倒见着一个前后都只有黑发如瀑撒下的柳金蟾—— 喝,这是瞬间变鬼? 陈先红心微跳跳,小小的退后了一步,立即扭开头减轻心脏的负荷时,不想倒见着了慕容嫣那精致的五官,疼痛得好似痉挛般咬唇拧成了一团—— 这是? 陈先红下意识的顺着慕容嫣抓紧了右臂的手下移,下手几欲握拳的右掌不断颤抖着久久难合不说,掌心竟还滴滴落落地洒下殷红的血来……少时,她脚下就很快滩了巴掌大一块血渍! 陈先红脑中只有“闹大了”三个字,但毕竟这是读书人地儿,素日唇枪舌战那个激烈,但……见血,还是这么一大滩,却是头一遭,这一瞬间众人脑中皆是一片空茫。 就是柳金蟾也被慕容嫣儿这滩血渍吓得目瞪口呆,明明她刚她还庆幸自己早料到嘴巴贱得定要挨抽,早早儿就两手捂脸做了一个半蹲,不想抬眼慕容嫣倒把自己弄成了重伤……她第一个反应,怎么回事?然后,居然是: 完了,要钱赔怎么办?千金大小姐,乱敲诈如何是好…… 柳金蟾心跳如鼓,今儿的事她可一点儿不想北堂傲知道——倘或他以此为契机,软磨硬缠逼她退学回家当老母猪怎么办? 时间,有时一秒很短,眨眼而去; 而有时,则格外的漫长,就好似静止了一般,所有的一切都停在出事的这一刻,然后才以极其缓慢的动作慢慢向前推移,将整件事以慢镜头的放映方式,自大脑中一点点地放大放慢方清晰而过…… 柳金蟾只记得,她在骂的时候,心里就知道挨揍免不了,尽管她话音一落,她就做好了躲避的防护动作,但心里还是知道,这一巴掌是避不开的,唯一能做的事,就是不让北堂傲看见丢人的“五指山”,可……她没记得她有还手啊? 刚想到这儿,她的脑中忽然间就跳出了一节,她今儿清早梳头,发带绑不稳,就胡乱从盒子里取了一节竹簪的事来……脸色顿时白了一片—— 这节竹簪两股虽不及金银簪子那般锐利,但其尖细,只要力量足够,伤人不仅不含糊,甚至还会在人伤口处有残留细丝,可谓是二道伤人! 432.第432章 路见不平:无名高手初展角 慕容嫣疼得越发难忍,她虽是在场所有人里唯一清醒最快、也最明白事情过程的,但作为伤者,她纵然不怕见血,也曾为人当过箭簇,但也是三年前的事儿了不说,那时可是意有所指而伤有所图……今儿…… 不待柳金蟾从自己吓唬自己中醒来。 慕容嫣想也不想,恼羞成怒地一个窝心脚就冲着柳金蟾胸腹直直飞踹而来,这叫一个快、狠、准,柳金蟾还不及惊呼“小命危矣”,身体就被侧面也不知谁趁乱送来的侧踢,一脚踹飞进了一边的草垛里,呈倒栽葱状,半日没有动静。 “你,管我闲事?” 一脚踹空的慕容嫣,恶狠狠地瞪着来人,几乎要挤出两颗眼珠子来,素日里的美艳惊人,瞬间好似地狱里爬出来的夜叉鬼母,在刚一脚踹空后,旋即两掌合拳就击向来人的胸腹,根本没有给人喘息的间隙。 就在众人二度屏息时,来人虽身段娇小,然背负一手,以单手执书腕上轻轻画出一个圈儿,即将慕容嫣这一招“长拳击空”化做绕指柔,轻轻儿送了回去,引得众人不禁暗暗叫了一声好! 慕容嫣乃武将出身,本就性情急躁又好争强好胜,极爱面子,刚收拾出言不逊的柳金蟾不得,此刻又让这小小蝼蚁一招占了上风,岂肯罢休。 她当下收拳出单掌又攻来人面门,来人脚步不动淡淡笑笑,嘴角饶有兴趣地微微一勾,扭身再以书当面滑过单掌,眼见慕容嫣再一个“扫堂腿”袭来,不禁摇了摇头,趁着慕容嫣地盘未稳,只拿脚尖在慕容嫣未稳的脚踝处轻轻一带,慕容嫣便好似失了重心的陀螺,瞬间歪倒了在泥地上,跌了半身灰。 “大胆,你可知我慕容嫣是什么人?” 慕容嫣不及起身,又操起她这不二的喊话。 来人的回答只是执书继续看,宛若身后的人叫好似狗吠一般,一声不闻。 慕容嫣无法,要如何,自己又不是此人的对手,论口舌,人家又不理不睬,只能自讨没趣,只得任黎荔等人扶着、劝着朝哪头医馆而去。 而这厢的柳金蟾才好不容易,在陈先红的帮助下,从草丛里,顶着满头的草屑艰难地爬出来,不想她还没看见救命恩人是谁,一切便散场了。 “是谁?” 柳金蟾抓了抓一头凌乱已极的长发,扶着微微闪了一下的腰,不及整理她而今好似从地震掩体里爬出来的泥猪形象,拉长脖子就开始寻找救命恩人。 陈先红不敢明指,只敢拿手放在衣袍下摆“戳戳戳”暗指前方排队中的某一打扮很有特色的人。 但她“戳戳戳”倒是自己明白,柳金蟾放眼过去都是在移动的人,哪知谁是……才要再问,前方队伍里微微一移动,一条格外显眼的水红绫带就映入眼来: 她么? 此人,眉目看不清,身才娇小,从挺拔的脊梁来看,臀翘胸貌似很平,但步履稳健,举手投足间透着不同于常人人的干练利落,身着嘛…… 虽也是一身白鹭院服打扮,但偏偏与众不同地在宽敞的衣袍腰间束了一条水红绫的腰带不说,宽大的袖口也被她利落地改成了以水红绫收口的箭袖,单只这背影,前世武侠片深入骨髓的柳金蟾立刻心生无限敬仰来—— 难道、难道……侠女不是武侠小说才有的人,大周也有? 想着,柳金蟾就生出无限向往来:想当年儿时,她是多么希望自己是小龙女,又或者是阿朱遇见萧峰啊?然,说起最有贵族气质又英俊的电视人物,她最中意的还是九七版里完颜康的扮演者苗侨伟,真的帅…… 虽然演的是坏人,儿时也不懂欣赏,但长大后,才觉他好好看,现在…… 柳金蟾凝望某人背,花痴般闪烁的眼立刻闪出了北堂傲的脸,不及及时反思悔改,前面某人因某花痴两道炽热的目光照射太久,而觉得鸡皮疙瘩怕满身的人,终于不悦扭过头查找目光的来源了。 这一扭头,差点吓了她的小心肝: 这这这,谁啊! 她才瞪大眼,要露出惊吓的情状来,浑然不觉自己形象惊悚的柳金蟾立刻两手微微拨开挡脸的发帘,朝人露出她迷倒万千美男的招牌笑来,吓得前面的人浑身一个寒蝉,转头这叫一个快,柳金蟾还没由皮笑到肉里呢! “我像鬼吗?” 柳金蟾愤愤扭头地看陈先红,神情严肃。 说着柳金蟾又用两手梳理似的拨了拨一头的乱发,浑然不觉已呈黏糊糊的中分状,只当还好,只是微微有点乱而已,那里知道—— 她脸是没被慕容嫣儿抽到,但一早便乱糟糟的发髻可遭了殃,被慕容嫣一巴掌就从左歪抽成了右坠,散了泰半,垂下来,就当时那情状,倒活像个夜半吓人的女鬼了! 而今多了草屑嘛…… “不像!”只像村里的花疯女。 陈先红果断摇头,一脸诚实。 柳金蟾听陈先红这话,就微微落了心,她刚还打算先回去梳理梳理—— 不管怎么说,见师长仪表堂堂是种礼貌,想着,她又用两手将两鬓角理了理后,便继续留在原处看书,只是好奇杀死猫,柳金蟾看着看着,忍不住又露出两眼,悄悄儿从上书沿骚扰前面“英姿飒爽”的某人了。 骚扰就骚扰吧,一时“英姿飒爽”某人前面,就有个身材像男人似的的学姐忽然扭过头来与身后的人说话。 柳金蟾微微皱了皱眉,这扭过头来的学姐不仅身材像男人,人也生得也像个男人,这叫一个浓眉大眼、肩宽臀窄,远远看去就是个倒三角嘛…… 柳金蟾啧啧感叹,正想男生女相是美人,女生男相叫什么呢?她的眼忽然就在某处一顿后,骤然间,眯得一下细了—— 这这这…… 这位“大姐”怎么衣领之间,隐隐有喉结? 柳金蟾的眼瞬间“倏地——”放得猫儿一般大,虽然她是个近视,但那独属于男人的凸起,无论这男人隐藏得再好,再用衣领遮挡,对于柳金蟾这样的“火眼金睛”而言,都是难以遁形的。 433.第433章 金睛火眼:书院有男扮女装 梁祝啊,梁祝,居然就发生在了她的眼前! 柳金蟾凌乱了,很想问:“‘大姐’你睡那间屋?”我一定会保护你的!无奈人不熟,那好红皮白脸就去自我介绍呢?又不是民风开放的前世。 前面那被柳金蟾盯得浑身不自在的“学姐”当即赏了柳金蟾恶狠狠地一瞪,并与她身后的人道: “怪道,那国公夫人非揍她不可,原来是个见了女人,眼都会直的禽兽。”活脱脱一个花疯女! 她身后的人闻听此言,也不禁转过头来,露出一张巴掌大的清秀脸庞: “你说的是她?”一个头顶乱发,上插茅草无数,还对笑得跟个花痴似的女人映入她的眼来。 “不是她又是谁?一看就是一只不知托了谁的关系进来的癞蛤蟆!”前面的“学姐”越看柳金蟾越觉得恶心难抑。 倒是他身后的“英姿飒爽”女挑眉,露出一脸的饶有兴趣:“她,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今年的第三甲,朝廷点的第二名,姓什么柳的女学生。”癞蛤蟆也是只有才的懒蛤蟆。 “哦,想不到书院鼎鼎大名的端木紫,也有好记性的时候!”微微泛酸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满地自端木紫耳畔滑过。 “闻英你这话说的!像是人人都是独孤那家伙似的,记不住人的?你不觉这花痴女,在我们书院也算是奇葩一个了?” 端木紫再回以柳金蟾一个笑,瞬间让柳金蟾激动得忘乎所以时,她的余光隐隐看到了某个不速之客的归来,摸摸鼻尖,对柳金蟾又笑了笑: “闻英,你说这花痴,成亲没?” “难不成你还有兄弟想嫁给她?”东方闻英鼻子冷冷哼了一声就掉转回头,抱着他微微物品过剩的箱子朝前走。 端木紫想说点什么,无奈队伍在动,也不是好姐妹说悄悄话整点事儿的时候,旋即也掉头向前。 柳金蟾正想前面那侠女对自己印象难道不错?一片阴云就飘到了眼前! 二人不及二度交锋,眼神还没正式对上人群又炸开了: “来了、来了——” “不会又打吧?” 她们二人也不用排队了,直接被学长葛映雪就刚才的斗殴一事儿,送进了那头山长的屋,让柳金蟾也享受了一把“国公夫人”公然插队的“特别待遇”。 虽说为人师定要一碗水端平,不偏不倚,然尉迟瑾也是个凡人,还是个而今掌握着白鹭书院兴衰成败的掌舵人,她过去只读圣贤书蔑视权贵的傲气也渐渐随着历练而收敛,也渐渐明白: 要想走得更远、更好,往往不是人说的一定要逢迎拍马、以权贵马首是瞻,而是要外圆内方,在夹缝中善于圆融,在挑衅中不可一味服小作低,正所谓“上善若水任方圆”。 山下此刻,她站立于屋内,书案上山下怵目惊心的伤亡、波及人数,手上是独孤傲雪令人送来的两张药单,短短一天这真假二雌虎就交锋二次,还一次比一次后果严重 此刻,她站立于屋内,书案上才刚接到山下昨夜失火,几乎白鹭镇东西靠南一侧皆以在短短两个时辰之内化为灰烬的消息。 此番火灾有人说是近冬流浪至白鹭镇的流民夜半生火取暖所致,波及人家上千商户不提,镇上大户周、刘、孙、范皆未逃脱也是常理,只是……各户人家,尤其是周家,说在大火来前,有乱民撞门入户大肆抢掠,这…… 就意味着是故意纵火—— 然,乱民要么是白鹭镇人,要么是栖息白鹭镇的流民,烧了城池,凛冽的山风灌入,他们又何处栖身呢? 疑窦丛丛,尽管大家都说不出一个所以然,强抢之后民宅中的火苗窜上也不是无独有偶,但她不知为何就觉从中嗅到了其中阴谋的味道,尤其是…… 尉迟瑾正二度想得入神,门轻轻地“吱嘎”一声,两个人人影一前一后露了出来。 “山长!” 慕容嫣依旧是故意抬高的下颌,还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山长……” 赔着各种小心的是柳金蟾,但…… 尉迟瑾大眼一睁,掉得没见几根毛的眉头不禁滑稽似的一拢: “咳咳咳……金蟾,你这是?”屋里的雄虎发威了? 此言一出,就连郁闷连连的慕容嫣,也不自觉瞅向柳金蟾,被柳金蟾这胜过戏中丑角的扮相,逗得郁郁之心情散了些许,只是一触手上的伤口,十指连心,岂能不痛? 纵然不是柳金蟾所伤,自己送上去的,但人心里,总是把错推给旁人,她自是觉得不是柳金蟾那般羞辱她,她岂会失控? 所以,都是柳金蟾的错。慕容嫣还是打心里看柳金蟾十二分不爽,大有他日得意之时顶让柳金蟾何为蝼蚁之贱,她凤凰之贵。 倒是葛映雪趁着柳金蟾尴尬之际,与尉迟瑾山长将之前发生的事儿,又详细地附耳提了提要点: “是端木紫……” 隐隐约约,这个名字不约而同地进了柳金蟾和慕容嫣和耳,入了心窝。 尉迟瑾则不自觉揪着她本就不多的眉毛,一边听,一边看着眼前阴魂不散的两“国公夫人”,脑中浮出了古人那句“一山不容二虎”的话。 但一只真、一只假也能打起来? 尉迟瑾头疼,她才刚各打五十大板未过半个时辰而已,就为此还牵累了白鹭书院上上下下至少七成的人,累倒了白鹭书院的所有先生, 难道,这样还不知悔改? 又或者“国公夫人”们本来就是一群心中只有自己,无他人利益的人? 本欲先顾及眼下白鹭镇的尉迟瑾,虽眼下心中只有白鹭镇的此刻急于得到帮助的百姓,对靠娶男人坐上高位的女人的“国公夫人”鄙夷有加,然,此二位即使只是两只花瓶装点朝堂外的风景,然,师者父母心,谁愿意看着两块璞玉就这么自眼前混沌而过? 更别说,柳金蟾这明摆着进京就必有人为她讨官做,弄不好她再努力点儿,还能考中进士,钦点进翰林院。 434.第434章 苦口婆心:不见棺材不落泪 北堂骄什么人?就是柳金蟾去翰林院挂个末等的职位,她也能给她山不转水转地送出来弄个主事的衔!更不说柳金蟾虽才十八,但行事之圆融比好些院里三四十岁的先生还强上几许。 所以…… 尉迟瑾巨鼎攻心为上。 但在攻心之前嘛,她问都不问,单手一挥手,就先秉持着“无风不起浪,一个巴掌拍不响”的老话,让两人一人一块抹布,当着她的面,各负责她屋外东西两面的梁,累趴了,灭了二人“国公夫人”的气焰,再晓之以理地循循善诱—— 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何况国公夫人们呢? 柳金蟾头顶乱发,很干脆,毕竟不是第一次受罚,屈身告,书往腰间一插,出门抬了木梯开始就位—— 哈哈哈,她的手可没受伤! 慕容嫣可不答应,眼见柳金蟾痛痛快快出了门,她扭头就愤愤不平道: “山长,柳金蟾出言冒犯嫣儿在前,我可是……” “‘君子动口不动手’!”尉迟瑾低头整理镇纸,丝毫没有听慕容嫣再辩解的意思。 “但,我可是……” 慕容嫣素知尉迟瑾当日在朝为官,就是个出了名的不畏强权,有话直言的谏官。但让她堂堂一个未来的“国公夫人”与一个庶民一样爬高上坎同罚,她脸面来日往哪里搁?这书院现今的人,谁知谁会在朝堂上提起这种旧事? 尤其璟公主战蛟死爱面子,北堂傲更是骨子里都是傲气,若知这事儿岂有不嫌她丟人现眼的?慕容嫣思及此,为了自己尚未得到的“国公夫人”之位,不得不硬着头皮为自己勉励争取一点点特权。 “国公夫人!”轻轻松松打发走了嘉勇公夫人的尉迟瑾,无压力地眼盯着来信细看,不待慕容嫣把说话说完,就在抬手示意慕容嫣闭嘴的同时,将话接了下去。 “既然你知道……” 慕容嫣又试图开口,正忙的尉迟瑾此一刻正提笔欲上奏朝廷此大事件,哪有闲情慢慢开导慕容嫣,索性决定速战速决: “你现在还不是,不是吗?” “但……”慕容嫣挣扎。 尉迟瑾可没工夫慢慢陪她磨嘴皮子,有些事需要隐瞒,但也可以迂回提醒吧? 尉迟瑾直接开口就问:“你进过宫吗?” “……没!” 慕容嫣一时不解何以扯到这上面,公主还没下嫁,她如何就能进宫? “那么老妇告诉你,老妇出入宫廷二十载,其中接皇太后懿旨不下百次。圣旨万余次。老妇再告诉你,只要不是皇上、皇太后加盖了御玺颁布天下的话,皆可以更改,你明白老妇的意思吗?” 被尉迟瑾盯得有些不自在的慕容嫣不解尉迟瑾到底在说什么,这和她们此刻聊的事儿有联系吗?但她只能点头。 “那好,你可以出去忙了!” 尉迟瑾很满意慕容嫣的聪明,示意慕容嫣出门勿忘拿走抹布。 慕容嫣却有点晕:“山长,我说我是……” 尉迟瑾无语两指按两穴:不懂何必说懂!秀才遇见兵,就是麻烦。 “这样说吧!” 尉迟瑾第三次打断慕容嫣后面的长篇大论:“全天下,除你们慕容府在说璟公主将出降到你们慕容家外,没人看见皇太后的懿旨,甚至听见口谕,圣谕也无。” “颁旨,就是赐婚了!” 慕容嫣笑尉迟瑾难道不懂,圣旨下来,她就已经迎娶璟公主了。 尉迟瑾一听这话,不禁放下笔笑了:“你见过奉旨成婚吗?” 慕容嫣一愣,笑道:“说笑了,生在京城怎会没见过?不说远,单今年镇国府二公子五月出嫁不就是奉旨成婚?” “那你可知奉旨成婚,见到圣旨方按照钦天监的日子开始议婚、下聘、文定,迎娶……不见圣旨,慕容姑娘,你这婚事从何而来?” 尉迟瑾少不得给慕容嫣这个武妇好好上一课,皇家典仪。 慕容嫣鼻子一哼:“你这是官面上的,我是不是驸马,我娘还不知道,实话告诉你,我与璟公主的婚事,是皇太后应得,皇太后还请皇上命翰林院学士草拟过圣旨呢!”这些,她娘几月前才细问过孙大人,还见过那草拟的圣旨。 尉迟瑾笑:“草拟的,那就是草稿,可有可无的。几年前,璟公主还是战家二公子时,皇太后还应过皇太女,指给皇太女为皇太子君呢……就是当今皇上,也曾说要把当今皇后的胞弟北堂大将军召进宫备选皇太子君,他们谁而今进宫了?” 慕容嫣一怔,要说那是因为我,但……这种事哪敢随便开口?北堂家第一个要了她的命。 “我说我注定是国公夫人,你信或不信,都会成真!” 慕容嫣笑,璟公主她不敢信一定,但北堂傲是个聪明男人,聪明男人不会不“从一而终”。 不解慕容嫣的自信从何而来,反正,尉迟瑾知道而今两个最年轻的国公爷都娃娃在怀了: 璟公主战蛟会不会改嫁不一定,但女儿说他三个孩儿满营里跑了,第三胎又在望了,可见夫妻琴瑟和鸣得紧,眼下要他改嫁嘛—— 除非他们夫妻戍边这三年,楚夫人死在沙场,然后璟公主再守鳏三年…… 而嘉勇公北堂傲,就在墙外跟得亦步亦趋,按照北堂家人的性子,外面哪个擦窗子的,就算是一日没了,他也会守鳏在家带孩子,拿牌坊,要么就跟着殉情去了。 “那就愿慕容姑娘美梦成真!”再等三四年,或者更远…… 尉迟瑾复低头:“但……没见圣旨前,还请慕容姑娘去擦窗!否则,哪儿回哪去!规矩不需要老妇重复第二遍吧?”她算是明白了,与一个想当“国公夫人”的人摆事实,试图点拨,等于对牛弹琴,不如不说! “山长——真是个……冥顽不灵的人!”怪道只能做太傅而已。 慕容嫣一跺脚,只得两指憎恶不已地捻起帕子夺门而去。 尉迟瑾手拿下面的消息,也禁不住长叹一口气: “不见棺材不掉泪!” 435.第435章 栽赃陷害:储君之争已开幕 尉迟瑾正想,怪道那靖国府要封锁璟公主出降的一切消息,合着是怕这疯丫头死缠烂打,再掀流言蜚语—— 这公主都惹不起想躲的女人,寻常人家的男人不得吊死才能脱出魔爪? 尉迟瑾音未落,就听东边墙好大一声“咚——”,以致她不得不二度叹气:“狗改不了****!”国公夫人不像国公夫人! 柳金蟾那头擦窗擦得不亦悦乎,北堂傲却不得不借着琐事打发漫漫长日。 奉箭、八公等归来,瞬间让胖宝宝有了踏实的小窝以及众星拱月般的呵护。那边热心的老张头得了那碗鸡汤后,更是极力推荐她闺女成了胖妹的乳母。 北堂傲还能有什么可操心的? 闲着无事就舞枪弄棒哄哄孩子,然后奉书与鬼谷山长提了提老张头和他女婿去鬼谷书院帮忙的事儿,以再捐二十石米粮成交。 小日子对比几近崩溃的昨夜,北堂傲有置身极乐之感,若说有什么可烦心的,除了柳金蟾入夜不归家外,就是白鹭镇的事儿了。 “你是说,是凌晨一更天时的事儿?” 北堂傲翻着书页一心二用地淡淡问道。 “回爷,恰好就是人睡梦最酣之时。”奉箭一面为北堂傲腿上铺上薄毯,一面回道。 正在屋内给炭盆加炭的奉书罩上熏笼,也忍不住插嘴道: “真是阴狠,若非咱们先得了这消息,只怕晚上也难全身而退,我们隔壁的那周家都死了好几口人,据说好些财物能烧的都能烧了,随身带出来的那些个金银裸子,洒了一地,被好些人趁乱捡了不少,合府大小哭得……” “周家算好的,他们家丁多,又壮,范举人家才叫惨!” “是啊,一屋子斯文人,肩不能抗的,来一群乱民冲进去,挡都没法挡,闹得一屋子后院的男人惊叫连连还罢了,不想抢过后尚未回神,就又起了火。”奉箭说着又往北堂傲的茶碗添了些。 “依我说,虽说这乱民入户抢粮着实可气,但没他们这一抢,多少家的人能逃得出来?”奉书歪头好似聊天一般与奉箭回应道。 奉箭未答,只顾着低头做事,好似没看见奉书看他似的,让奉书一张脸好闷,压根不知自己昨儿到底是什么得罪了奉箭,想问,公子又在,少不得低着头,也闭嘴不言语了。 北堂傲本是习惯地边听边看书,不想这两个话公公居然话说了个开头,就跟突然锯了嘴的葫芦似的一个都不说了,这安静得……倒让柳金蟾不在屋的寂寞更甚了。 真是,该说时不说,不该说时,一个个叽里呱啦的,喊停都还拿眼说。 “你们说火是抢粮后放得?” 北堂傲看兵书看得寂寞,少不得无话找话。 “恩!”奉箭和奉书立刻异口同声地抢答道,但答毕,又忍不住各自倔强地互看了一眼后,又各自成了哑巴。 这气氛…… 北堂傲心里纳罕,不禁从书里抬了眼看二人:“你们怎么了?”不是两男的,他还当素日里亲密无间的“小夫妻”拌了嘴呢? “没什么!”奉箭和奉书又立刻异口同声地抢答道,然,答毕,又忍不住各自倔强地互看了一眼后,又各自撇开了脸成了哑巴。 这情形,就是傻子看出不对劲了,何况心细如发的北堂傲。 管,两个男人的心思,谁得闲猜?再说说谁都是偏心,北堂傲才不想张嘴呢,只默默地看了看二人,歪了头笑:“人大心大,脾气也跟着都出息了啊?” 奉箭和奉书二人立刻脸红得垂了头。 北堂傲才懒怠理这二人,反正过二日又好了的,难不成还有隔夜仇? “说说凌晨咱们院里的情形!” 北堂傲眼看奉箭一眼后,又低头开始看书。 奉箭凝眉想了想道: “一切正如公子所料,那些‘乱民’必先抢咱们财物,最后纵火毁尸灭迹,但奉箭不明的是,若说这一切都是早已预谋欲致我们于死地,怎得还真抢粮?难道不该是先四下浇油纵火,再哄出一个声势,而他们不仅不是声势浩大的破门进户,反倒还是先派小贼入户开门,搬粮,这岂不是有点打草先惊蛇的意思?” “是啊,爷,如果这事是京里有心人安排的,怎得不知咱们屋都是习武的人?”若是以往,这毛贼别说能进来,就是翻过了墙,也得让福嫂一掌拍晕在墙角,令人送到山后喂财狼了。 奉书也提出了他一夜的疑问。 这两问,北堂傲也不禁微微凝了神:是啊,北堂家是武将出身,上上下下,就是三岁小孩也会三拳两腿地舞上一二下,无道理这县令会不得信儿?这是里面有自己的人提醒自己,还是根本就没置他于死地的打算?难道只是隔山打虎?又或者宫内查内奸? 北堂傲正要暗叫一声“糟”! 奉书就忍不住也插了嘴:“更奇怪是,雨墨说,她看见她们冲进来时,手上还拿着几块石头……” 音未落,北堂傲陡然坐直了身子,急问道:“哪些石头后来如何了?” 奉书不及多想就答道:“烧成了这么一坨!”说着,他还不忘比了比烧后的形状。 “坏了!” 北堂傲瞬间冒出“西域天铁”的形状,就从躺椅上翻身起来,急急地围着熏笼转了两圈,后扭头一问:“火是从咱们屋烧起的?” 奉箭摇了摇头,只是示意抱瓦去寻福叔哪儿,将他们一早在废墟里拾来的“焦石”取来。 等待中,北堂傲更是一脸的愁云。 “来人是不是跑出屋时也抱着些许石头?”微思片刻后,北堂傲又追问了一句。 奉箭奉书二人对望了一眼,后摇头道:“那会儿,我们已经带着雨墨按照爷的吩咐哭哭喊喊,去敲周家的门了。” “周家门?” 北堂傲点点头:“周家是怎么做的?” “周家家丁立刻拿出木棒等物来帮我们驱赶乱民,不过……少时,似乎又被喊了回去,说是周家也闹贼了。” 436.第436章 晓风夜火:忍字头上一把刀 北堂傲微微轻点着头:“也就是说,直到这个时候,可不曾见着过火苗儿?”怪了,还不趁热打铁烧房么? “恩,只听人在外面喊‘快进去抢啊,粮米成山,都是吃的!’还有人故意怀着抱着好几个蒸好的红薯,啃着大馒头跑到门边呐喊。” “然后周围的流民就跟疯了似的往我们院里横冲直撞,那眼神儿都要吃人似的,我们在大门边,几乎也被记着往里走,流民们往厨房和仓库处奔,有几个人就朝爷您那边屋去了,福嫂和福叔也喊来着……” 说到这,奉书就朝北堂傲比了一个“割喉”的手势。 “都在屋里?”北堂傲眼瞅着奉书:按计划放在帐里了? “恩,一双男女,外加男人四五个……还有院里也横了七八个……仓库和厨房里里更有因争抢太急、踩踏撕扯打斗而动惮不得的!” “那火是如何起来的?”北堂傲避轻就重,只问要紧地。 “这……咱们就不知了,我们只知那些流民一时抢疯了,但毕竟东西不多,涌进来的流民、和镇上好些吃不上饭的,眼见着有人从咱们院里扛了米出来,全都红了眼,疯了似的往里冲,后来几个米袋子还没出咱们院子,在门口就哄抢起来,屋里屋外,甚至咱们院的街道上都一层米。好些饿极了的,就着生米就往嘴里送!” 北堂傲微微抿了抿唇,说不清是同情,还是微微心口有些歉意,毕竟,这些人本已可怜之际,求生不易,不想还是受了自己的牵累…… “那些起初喊得人呢?”就一个为首的都没了? 北堂傲对这一开始就失控的场面微微有些诧异,毕竟只那么几个小喽喽就想办大事儿,怎么想怎么觉得这里面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预谋! 奉书当即给了北堂傲一个“割喉”动作,暗示他们全都在进了屋后被送进黄泉,偷梁换柱了变成了被谋财害命的“主仆”。 北堂傲很想说动作还是太快了点儿,但…… 事已至此,说之无用。 “那屋里留下的钱财呢?”妖魅被偷岂不可疑? 北堂傲一问,奉书立刻脸红的嘀咕了一句:“雨墨哪儿……” 北堂傲倏地瞪大了眼:这…… 奉箭赶紧道:“我当时见没人去偷,摆着只怕让人起疑,立刻趁乱喊说保护好爷和夫人,乱民就一群蜂拥而去。雨墨才告诉我说,她想着钱财既然都是给人抢得,咱们自己不如先抢回来……她就散了几文在院里的几个不显眼的旮旯角处……” 还是在乱民来之前干得。 北堂傲无语了:省到这份上的奴仆,到底是什么人家教导出来的? “既没有了领头的……又是谁纵得火呢?” 北堂傲觉得若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栽赃陷害,那么为首的人都没了,又是谁纵的火?乱民会想到纵火毁尸灭迹的几率微乎其微,甚至可以说,一心为了吃连命都忘的人,还会想着下一步? “这……”奉书有些迟疑。 奉箭则赶紧道:“当时乱的紧,在我们院里一时没没捞着好的,旋即从咱们院一窝蜂地就直奔周家去了,但周家家丁多,人又凶,他们捞不到好,就喊着奔范举人那些地儿去了,人还越来越多,好似满城的流民都动起来似的。” 北堂傲不假思索地问道:“官衙呢?”霍知县与他们柳家有仇,总不会与自己的乌纱帽有仇吧? 就是有皇太女在后面指点授意,北堂傲相信皇太女也不会愿意在自己初初临朝头一年,接连迎来天灾人祸吧? 这可是要祭天:问自己是否有失德之举的! “流民冲出我们院好久后,才听着官差们来,说着有意思,明明咱们这边的流民都往范举人、孙家那些镇上大户去了,他们却慢慢悠悠地往我们这边跑!” 奉书提起这事儿就觉得可气又可笑,更可恨——弄虚作假也稍微装得急一些吧?大半夜抓乱民,何处的捕快两眼有神还个个穿得周吴郑王的。 “说起来,这火貌似就是衙差从我们哪儿离开后,自范举人家哪边烧起来的!” 奉箭似乎这才幽幽想起那火势: “当时,奉箭还奇怪,若是冲着咱们来的,也该是从咱们院的北面过来,不想倒先烧了南面,南面火势一大旁边的木质小楼就跟着烧了起来,当时刮着西北风,火借风势,只一眨眼,南边就是一片火海,倒是我们这面未见火星,好些人家借机,都纷纷起身逃了出来,有些家还推着车救了好几石米来。” “就是火太大,风势也起了旋儿,咱们这边一条街的屋才也受了牵累。”奉书又补了句,他话还没完,屋门轻轻一推,福叔抱着一个盒子进来。 北堂傲立刻挥手示意奉箭奉书二人离开屋,福叔这才轻轻地自盒里取出四五块大小不一的“焦石”,然后一个铁盒子。 “这是?” 北堂傲不及看石头,就先拿起了小盒子。 “那几个贼人身上搜出来的东西!老奴一看这盒子不寻常,就赶紧捡了起来!”福叔说着,又从盒子里取出了上等迷香、西域珠宝等物,物小却件件是西域皇室藏品…… “贼人功夫如何?” 北堂傲凝眉,静静取一支金钗就着铁盒锁眼儿轻轻撬开,这铁盒他儿时见过,姐夫琅邪说别看它不起眼,又难看,但里面的东西,如果不能如法打开,任何强行砸开的做法都会瞬间毁掉里面的东西,此物而今除传递机密外,还常常被用于陷害忠良通敌—— 因为……越是未看见的东西越是令人疑窦丛生…… “亏得有白虎几个在,不然,就单老汉与老汉那婆娘两个还真不是对手!” 说着,福叔已经将从贼人身上搜来的所有随身之物一字排开,陈列于桌上。 名贵如鸽子蛋大的红宝石在灯下灼灼如夕阳之火,若,北堂傲没记错,这是西域某民进献于楼兰国君主的稀世之石。 437.第437章 卧薪尝胆:小不忍乱大谋 此外桌上还有蜜蜡、琥珀、绿松石以及各种红蓝绿宝或镶嵌、或串联的首饰、剑饰,以及波斯毯、图卡等物错落其间,不多却件件都是明眼人一观便知的西域珍品。 这手笔…… 北堂傲拿起那硕大的红宝臂环,美是美,但,是不是在暗示他们北堂家的血液里曾流淌过西域多位皇族的血脉呢? 战事方平不足四载,又想旧事又提? 接下来是数种暗器与佩刀,甚至…… 北堂傲的眼落在了某一块炸得金闪闪的赤金腰牌上,不禁信手拾来,果见腰牌另一侧金牌正面是用紫晶切割出的一面,镂空出一个“怀”字的卧龙腰牌。 北堂傲旋即将腰牌握紧又好似想起什么似的,将这腰牌翻过来看看了背面,果不出他所料,后面御玺大印上的朱砂红尚新。 徐徐地,北堂傲一侧嘴角就微微地勾起了一抹狞笑: “令奉箭备船,明儿本公子要亲自下山!”就你会栽赃陷害么? 福叔赶紧就低低劝阻道:“公子且慢,还记得姑老爷怎么说么?” 北堂傲咬唇,他如何不记得,“而今是皇太女临朝协助皇上暂领六部,就是无事她也想要给咱们添上几桩灭门的事儿,无论如何,切莫轻易进京,将自己往砧板上送……”。 “就是有事,也莫进京!” 北堂傲静静吐出他与家姐、姐夫分别时,家姐的再三叮嘱。 “是啊,二爷,而今咱们大公子虽看似在京城独木难支,但只要咱们姑爷和大小姐在塞北,皇太女就是再想除去我们大公子和怀王,也会忌惮几分,毕竟今日的北堂家已不是昔日的北堂家,大周也不是那当日国力鼎盛的大周,数十年的南征北讨……” 福叔低低道:“二则,皇上还在呢,就是昨日之事令皇太女得逞,这些证物,皇上也只会暗暗瞒下留待皇太女羽翼丰满之时……同样的,二爷今儿就是把这些个物件都堆在皇上面前,皇上私心里也只会觉得,是皇后欲除皇太后,以怀王取而代之。” “以你之见,当如何?” 北堂傲丢下手中的腰牌,复拿起铁盒,这个他是打不开了,但里面的内容不用看,就是他北堂傲通敌的证物,恨得北堂傲一枪就将这物件戳了一个窟窿: 凭什么她就是皇太女就可以栽赃任何人通敌,却没人能奈她何? “爷,息怒!古有卧薪尝胆,十年磨一剑,想必国夫人让爷隐名埋姓于白鹭镇,为的就是这么一个‘卧’字。不是人常说小不忍乱大谋么?” 福叔捡起北堂傲戳穿的铁盒,笑道:“爷,且忍三载,等您与少夫人再孵出一窝哥儿、姐儿来,那时才好进京心无旁骛地与那皇太女斗啊!” 北堂傲恼怒的心在一听福叔这句没老没少的‘再孵出一窝哥儿、姐儿来’的话,不禁微微有些脸红,不自在起来: “福叔这话儿说得……”怎么能说他“孵出”来的呢?虽然也没少孵。 “既然,福叔都这么说了,那么本公子就依福叔的话,暂且忍了他去,之这些物件,留在这儿,终究也是个祸害,以你之见?” 福叔皱眉想了想道:“这些物件却是个祸害,却也是价值连城之物,以老奴说,埋在这儿、亦或是送进京城都皆不妥当,倒不如……” 福叔随手就拿了一块东宫侍卫们的腰牌: “让他们护送到塞外的鹰堡存着,就是来年不做官了,又或者浪迹天际,爷还可以用这一二件玩意儿换片草原,牧一群牛羊呢?就当是给公子压压惊、给小小姐送得贺礼儿!您看,如何!” 北堂傲听罢,拿手把玩了手上几件珠宝后,微微一笑: “钱财,本公子素来不愁,既然是福叔说得,那么就依福叔的话,让青龙他们手持这些个令牌,将这几件物事护送到本公子家姐哪儿,或卖或送又或留,她们一并定夺吧!”说是定夺,他反倒还拿起了几块“天铁”来看: “福叔,你说这些个天铁,质地如何?” 福叔微微端详了下,笑道:“公子果然是好眼力,都是上好的天铁,用来打造防身的器物最是轻便又锋利,可谓神器也!” 北堂傲不禁欢喜了,挑了几块又来看:“你说送到铁匠哪儿,给小小姐打一二件傍身的匕首等物,可使得?” 福叔笑了: “如何不使得,不过依福叔说,这样的天铁想来都是宫廷的藏物,百年难遇的,与其都给小小姐打成了用不了多久的小匕首,倒不如请那宋神匠,让他随心所欲打上几件趁手又与众不同的,到时小小姐和小小哥儿都落地了,谁爱哪样用那样儿,岂不是更好?” 北堂傲一想,当下欢喜了,他手上这把能场能短又能收的银枪,可不就是那宋神匠所铸。只是要他开一炉火打造一件神兵利器,可是难。首先要上等的好铁石,其次嘛,得他高兴,第三嘛,他爱怎么打得他说了算…… 当年他家姐为让他为自己打造一把利器奉上千金,他却连眼都没眨一下…… 说来简单…… “既如此,也就一并送去塞北吧!等来日去塞北时,本公子带着小小姐亲自上山请他一请,只能看看造化了。” 北堂傲说罢,一面请福叔收拾东西即可请人送走,一面想着白鹭镇这事儿如何善后,又要如何清理针对他的痕迹,当然还有,能有什么办法,能再借力使力小惩皇太女及她身边这群走狗们一下,就是三全其美了。 北堂傲微微转身到书案上苦思,那头福叔一切收拾妥当,临走时忽不经意地问了一句:“爷,这日头都落山好久了,怎还不见夫人散学回来啊?” 这不问还好,一问更是问出北堂傲满心的酸楚来: “这书院十日方休一日,夫人明儿就上课了,今日如何得闲儿回来?你没见她素日在屋都是书不离手的呆子一个!这进了书院看见书,还能有本公子?” 438.第438章 瓮中捉鳖:姜果然是老得辣 不说还罢,北堂傲说来更幽怨,明明中午没事儿,让她在家陪陪他,她还跑得好似被狼追了似的,他北堂傲会吃人么?要吃,也是她柳金蟾吃他,他乖乖洗好等着而已。 眼见北堂傲这愁啊,福叔也是过来人,岂有不懂的?他赶紧献计道: “公子也是个老实的人,你想,这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咱们屋离那书院多远啊?一堵而已!只要夫人想回来,就咱们夫人那身怀六甲还能翻墙越室……” 话到此,福叔顿了顿,眼见北堂傲也没说什么,他又赶紧接着话继续道: “她想回来,别说一堵一人来高的墙挡着,就是丈许的城墙,她那机灵劲儿,也能想着法儿搬来木梯爬过来。” 这话听来是激动人心,但…… “夫人爱书成痴,当日读书都以为书里能读出黄金屋来,而今再加上那尉迟瑾后面敲边鼓……而今,她就是真读出个颜如玉来,只怕也跟没看见似的!” 不然他北堂傲何以如此幽怨,新婚不到一年,就呆在屋里,漫漫长夜守空房来着。 福叔嘻嘻一笑:“爷,也莫怪夫人,老奴常听雨墨说,夫人总担心将来考不上功名,不能给爷和小小姐过好日子,常言不说嘛,‘嫁妻嫁妻吃饭穿衣’,夫人手上不来钱,自然着急。可见心里还是有爷的。” 北堂傲嘴巴一撅:“她就是做上了一品大员,那点儿俸禄除了她出门的仪仗,只怕人来人往的往来迎送都还不够……再说,本公子嫁她,是为了钱么?” “公子自然是图夫人人好,但再好也要过日子不是。” “本公子有钱,单本公子这点嫁妆,你说,她柳家就是吃三代都够了,本公子需要她读这劳什子的破书,日夜不休地挣那点稀饭钱么?”白耽搁他北堂傲如花似玉的大好青春。 福叔点头,但…… “这女人素来都是自尊心强的,尤其是夫人这样的读书人,公子让她觉得是被自己男人养着,难免怕出门惹人笑话,不管怎么说,咱们少夫人将来也是个当大官的不是?” 可恨的自尊心…… 北堂傲嘟着嘴不禁长叹一口气:“都是这当官闹得!” 福叔本欲退身出去,但眼看自己家公子愁眉不展,又想北堂家家大业大,公子也是衣食不愁、高官爵禄,何愁柳夫人挤破脑袋,钻了科举的窄门,还未必能中…… “公子……想让夫人****回来?” 福叔忍不住开口。 北堂傲正懊恼长夜难捱,一听福叔这话似乎有门,赶紧亮了一对水目:“福叔有办法?” 福叔微微踌躇片刻后,悄悄儿就挪到北堂傲耳边轻轻道: “老奴瞅着夫人对小小姐要紧得紧,爷不如趁热打铁,素日里就学姑老爷当年似的,没事就抱着大姐儿在夫人门外走两圈什么的……母女连心,但也要时常见着才有感情,这有感情自然就是时常想着,时常想着,就定想时常见着,大姐儿这么可爱,见着不能抱又如何能受得住……” 话到此,福叔眼神儿闪了闪。 北堂傲立刻笑得整张脸发亮: 果然是姜老得辣啊!这想抱,自然就得回家……这回家大白天人来人往不敢,自然就得夜半翻墙,这翻墙回来,他北堂傲横呈在榻,她柳金蟾还能翻得回去,而不往他帐里钻? 这主仆四目一对,嘿嘿,果然是“瓮中捉鳖”的妙计! 实在是妙妙妙! 当夜,北堂傲自是将卧房精心令人重新打理装点了一番,素日里书香浓郁的卧房,屋角放置了请人至西域带来的魅香炉,书画梅兰竹菊,换成前朝的四季美人图外,屋内的纱帐等物也全部由青灯苦读似的素色换成了艳丽的婚房之色,最后嘛! 床头,一巴掌大的粉色百合水晶瓶里,荡漾着无限诱惑的花卉精油。 北堂傲入睡前悄悄儿拿在手心,只微微拧开瓶盖嗅了嗅,整个人就想起那日柳金蟾夜里往他身上抹的情形来,既兴奋又羞涩难抑,整个人就抱着衾被在榻上足足滚了近一个时辰方恹恹睡去。 北堂傲睡得这叫一个小鹿乱撞,柳金蟾却只能拖着疲惫的两脚,身心俱惫地抱着她换了粗布面料的铺盖青纱爬回小屋。 然后…… 在大家“了然”的目光下,于叁号床上开始挂账铺被。 “山长没提让你睡回来么?” 一见柳金蟾默默地抱着木盆下去洗脸冲脚,陈先红则一路尾随下去追问,不是她八卦,而是她一个小小寒门书生床边忽然睡了一个国公夫人,她心里不踏实,尤其是她对她狗窝里的味道,格外担心。 “提了!”不过她没答应就是了。 柳金蟾摇着轱辘打水。 “那是那国公夫人没答应?”陈先红冷汗直流地二度追问。 “是我想,难得大家为了我理好了东西,再搬回去多累啊——咝好冷!”水过脚就是一阵刺骨的寒冷,穷书生伤不起。 “哄别人也别哄姐妹啊!”陈先红当即露出不信来。 柳金蟾才懒怠和先红磨嘴皮子,她今儿擦窗一直都在打瞌睡,现在不是冷水过了精神点,刚才走路回来都想睡着。 “哎——” 陈先红眼见柳金蟾往回走,又追着过来。 然,一进屋门,晚一步归来的慕容嫣往那榻上一坐,陈先红就只得讪讪地走回自己的地盘,盘腿点油灯看书了。 柳金蟾则默默地放盆,钻被窝,不知是不是远离了先红姊,柳金蟾觉得此时的衾被透着一股米汤的清香味,然后一股子淡淡炭火味儿在空气里弥漫? 奇怪? 柳金蟾皱了皱眉,无奈人太困,眼一合就睡了去,隐约只听梦外有人喊说:“自今儿起,屋里不许单独点灯了,要点灯看书的,请明儿起自带灯油到斋堂那儿温习。” 然后又隐隐约约有哭声,似是拿两家的屋被烧了,柳金蟾想起,无奈起不来,待一睁眼又是大天亮,一屋睡过了的人,只来得手抱餐盒风风火火打粥去,又风驰电掣地返屋拿书到课室上课。 439.第439章 不学无术:勿拿己长比人短 因许多先生往年都是在书院过年,今年难得去家一次,加上这冬月倒早不晚,时间就尽在路上耽搁了,加上又是灾年,好几个先生索性就写信向尉迟瑾告假,说是来年开春再来。恼得尉迟瑾直后悔应该来年阳春三月再开课的。 还是副山长白慕秋笑说:“也不记得是谁说,这书院开课不是白鹭这群衣食无忧的学生们,而是……”说着暗暗指了指对面的方向: “有饭吃!”分明就是假公济私,拿着书院的钱贴补对面她相公的私塾事业。 尉迟瑾偷偷的一笑,然后正色道: “事实证明也没错吧?山下经夏末那一震已是岌岌可危,接着前夜白鹭镇又走了水,失了大半城池,这食住无着落,不知多少家在痛失家亲后,又要卖儿卖女,咱们也算是帮帮哪些无家可归的孩子!好歹有口饭吃。” “哎——随你!但告诉你,这慈善堂,可不许长长久久地开,朝廷可会查的!”白慕秋,拍拍屁股,言罢出门欲讲学去。 “这你就放心,米粮,他们昨儿不仅自己解决了问题,弄不好还能支援咱们些!” 尉迟瑾话没完,白暮秋立刻就露出了会意的脸:“又从那国公爷荷包里化缘了?” 尉迟瑾当即笑出一副“你比老妇还了解我那相公”的神情来。 白慕秋上课,素来课上轻松课下累。 提笔在宣纸上择了一句“苛政猛于虎”后,就要求以《资治通鉴》《春秋》《汉书》等结合古今事例,谈谈如何施行仁政,万民方能得福? 题材策论,写作方法嘛不拘,但必须引经据典就是了,此外如何声情并茂,慷慨激昂等,就各凭本事了。 要求一撂下,白先生就是雷打不动地出门溜达小三圈。 题目嘛不难,每年都会有类似的题,难得是前人写得太多,大家要如何出彩,又有新意,就有些束缚了。 众人一得题目微微一沉吟后,就研磨开始奋笔直书。 柳金蟾则咬着笔,脑子空洞,那些书她倒是看过数次,但书中的好些言简意赅,极具代表性的前人评论等却不是烂熟于心,甚至还有点记前不记后,记后没记前,更有许多是记住了香艳地如文姜与她哥那事儿,忘了要紧处—— 前人的史评! 写什么? 柳金蟾微微扫眼开去,映入眼前的只有一片黑压压的人头,正埋首奋笔疾书中……一丝心虚掠过她的心头—— 她们是真的有****夜夜在读书啊! 咬咬唇,柳金蟾奋力从脑中提取她可用典故的文中原话,然后赫然听见她身后传来了“呼——呼——呼——”的酣梦声。 众人皆闻声而观—— 爹爹的啊,那睡着的不是未来“国公夫人”吗? 说不清的感受、到不明的在每个莘莘学子心底发酵: 她们十年寒窗苦读,却仅仅只是迈入科举的门槛,尚未能得门而入,而这国公夫人,不学无术,凭借这良好的出身,就能比她们任何人都走得更高更远…… 平步青云! 荣华富贵…… “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草,以彼径寸姿,荫此百余条。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地势使之然,,由来非一朝;金张籍旧业,七叶珥汉貂。冯唐岂不伟?白首不见招!” 某一师姐忽然就不自禁自吟出魏晋诗人左思《咏史》,不知怎的,此情此景,听这诗,忽然在大家心里掀起了千层浪,多少次大家都觉这是心声,但此刻才觉是埋藏心底的太多愤愤不平。 若说世胄祖上攒下不世之功,然…… 众女又一次默默地回首看那只空有一张皮相,既无宰相之胸襟,又无武将之豪爽,更无书院端木紫的好身手的慕容嫣,却能凭借娶贵夫就捷足高位,心中的悲凉与愤愤之情更是在心中翻腾,说不清是浓浓的嫉妒,还是满眼倨傲的不屑。 素日里踏进屋,屋内只有一片寂静的纸页声的白慕秋,今儿不想一回来,除了鼾声外,还有无数扭头后看的头颅。 她笑了:“羡慕?不屑?嫉妒?又或,只是不满?” 众女胆怯地回首,忙开始埋头欲再执笔,白慕秋却也盯着鼾声不断的慕容嫣,静静道: “文臣武将各有所长,她纵然不是个能如你们这般舞文弄墨的人,但你们谁上过沙场?她可是在四年前远赴西戎当过千夫长,为将军挡过弩箭的人!”不过只在沙场呆了不到半载而已! 众人连着柳金蟾脸上都瞬间露出不可置信地钦佩之情来,毕竟大家年纪相差不多,有的甚至比慕容嫣年纪还大,更有学生儿女都有慕容嫣这般年纪了。 “人哪,勿拿己之长比人之短,能凭借姻缘登上国公夫人,但几人是能全身而退的?当朝最著名的莫过于大周第一美女靖国夫人战兰,民间都谣传说她是英年病逝,其实,是当今皇太后赐下鸠酒,令她为爱子靖公主殉葬,相伴黄泉了。” 白慕秋淡淡一句话,顿时让众女刚才还微微讶异的脸瞬间苍白了,然,她还嫌不够似的又补充了一句: “而这靖公主的幼子就是这位国公夫人口中未来的贵婿‘璟公主’了。” 课室里顿时一片倒吸的冷气,看慕容嫣的眼也自动自发地给她包上了素裹——殉葬啊!自古都只听说男人为妻主陪葬,这……还有女人为男人陪殉的…… “璟公主自幼由皇太后抚养在深宫,据说其人就是皇太女也要退让三分……” 言下之意,众女吞吞口水,不敢染指,柳金蟾则在脑中立刻勾勒出了村里楚傻子的相公,其凶悍,她大嫂说纵观历史无出其右者—— 掀房顶、砸赌坊、拆青楼,追着妻主,大刀一横满街砍,公婆更是见他还得倒赔笑……他还不是公主呢! 柳金蟾要感叹乡野悍夫尚如此彪悍,公主还了得?不得动不动就说要砍你全家?柳金蟾正要摇头打死也不能娶,脑中天白相公那一张人一见就掉魂的脸,柳金蟾耳畔响起楚天白那句“他不,漂亮么?”! 440.第440章 语出惊人:夫悍也有娇俏处 哎,一言道中女人心事! 柳金蟾真想捶桌以示赞同,她屋里那个虽不及天白屋里的,但也不是“小绵羊”。 “再者,过二年你们中了举人,赴京赶考,指不定咱们屋有些尚未婚娶的,就被哪个考官看中,招为东床快媳了……你们今日又何必妄自菲薄呢?人这运气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白慕秋正与大家于开玩笑中教导,不想她正说得大家高兴,一扭头倒见柳金蟾托着腮一脸扼腕的模样,心里不禁好奇: “金蟾,想什么?” 柳金蟾开口就嬉笑道:“金蟾只是想,兴许,夫悍——也有娇俏处!” 此话一出,满堂顿时一哄而笑,惊醒了酣梦的慕容嫣,她未及思想自己身在何处,就周围的人一个个笑呵呵地低骂道: “难不成你也想做驸马?” “她那想做驸马,分明就是想美人在枝头对她笑!她,当驸马,这嘴贱的,这桃花眼儿,三天就让悍夫两掌排出屋,门边跪搓板了!” “后面一个闭着眼做梦的,你倒好,睁着眼儿做梦呢?” 慕容嫣也不知说什么,只是这“驸马”二字格外刺耳,倒像是在说她一般,但抬眼去看,却见柳金蟾站在屋中央挠头傻笑: “不小心走神了——呵呵呵!” 大家头一天上课,加之白慕秋上课从不似那些私塾先生拘着大家,大伙儿就跟炸开了锅似的咬起耳朵来: “这金蟾,死性难改的,这都说道哪儿了,她还想着人家公主国色天香!” “别说,她尚未婚娶,指不定进京复考,就让那家大人看中招为东床快媳了!” “就她?独孤学长我还信。” “独孤学长可不去京城,不过,我想啊,这柳金蟾弄不好一时走了****运,真弄了状元,被圣上一看,中了意,就跟戏里唱得似的,招做驸马了!” “她当驸马?三天成蟋蟀,她这朝三暮四的性子,早被揍成猪头了!你们……” 窃窃私语声在白慕秋一个手势后瞬间归于沉寂,又再度埋首于策论中。 首次进书院的慕容嫣也不知这书院的规矩,看大家写,她昨儿才被尉迟瑾警告了一番,此刻也不敢再随意耍国公夫人的派头,也跟着大家埋头,然,她哪懂什么是策论,只咬着笔头,想到什么,就胡乱写什么。 谁想她胡乱谢谢,这先生倒一路走到她身侧,还很有心地看了起来。 她微微有些局促,想不写吧,又觉得不妥,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少时白慕秋方静静离开,她立刻长舒一口气,待要停笔发发呆望望窗外,看看传说中的鬼谷书院那方可有学生散出来,无奈清风雅静,别说少男,根本就是连只公猫都没路过的! 慕容嫣不禁发闷,再睡吧,又不妥当,只得托着腮儿回望屋里,此时这先生恰好就走到了柳金蟾的身侧,也一样驻足看了片刻。 许是因自己是国公夫人,她不便说什么,但到了柳小书生哪儿,这先生的话语就一反素日和蔼之态的严厉起来: “梅花香自苦寒来,不经苦寒哪闻香!” 柳金蟾的脸瞬间就红如番茄。 然…… 就在众位先生为夜半看见柳金蟾苦读,功课突飞猛进,大感欣慰的半个月后…… 某个,满月终于可以抛头露脸的萌宝,在某个阿爹的有心安排下,于冬月的某个早晨出门“依依呀呀”了。 话说这日吐气成雾,白鹭山上一片银装素裹之色。 天未明,一群莘莘学子就一个个拱肩缩背,迎着呼啸而过的凌厉北风,手拎小包,怀抱着足有一尺来高的书本,急急忙忙地踩过昨夜刚下过了一场小雪的里面,寂静无声地疾行。 整个脑袋包裹得只剩一双眼的陈先红,吧嗒吧嗒地追着柳金蟾,透过厚实的围脖,含含糊糊地抱怨着: “真够冷的,夜里也没个炕,越睡越冷,还不如不睡呢!” “我还在斋堂里枯坐了半个晚上呢?” 恨不得把棉被背着出门的柳金蟾也冷得直跺脚,心里更是万般后悔自己,不该拒绝北堂傲昨儿的万般召唤:不提那边屋里暖烘烘的熏笼,就是入夜后有个北堂傲抱着,也不至于一夜脚冷到天明,冻得都好似要生冻疮一般了。 “谁让你大好夏日去风流的……” 眼见那头斋堂门开了的学生们,一窝蜂地冲进去,头一桩要紧事就抱着书本先进屋占位置,第二件事就是腰插书,迅速取出汤碗粥碗杀向取食处喝热汤暖身,再喝粥告别饥寒交迫的人身极限。 “呼呼呼——” 不断地跺着脚,搓着手吹气的柳金蟾,觉得自己今儿已经是起得不能再早、跑得不能再快了,无奈抬眼看去,前面还是密密麻麻站满了经验更丰富的学姐,以及哪个永远一件小薄袄,还浑然看不出她冷的端木紫。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柳金蟾眼巴巴看着那端木紫灵猴一般头顶一盘汤粥,手抬四人份汤粥,打身侧潇洒而过的身影,真恨自己为何不是她的好姐妹,又或者同室呢? 哎——娶了男人的女人都是折翼的天使! 收回羡慕的眼,柳金蟾趁着排队的当儿,又从腰间抽出书来继续背。 “用得着这么用功么?”早不忙夜慌张。 陈先红真是无语,她想好好吃个饭,柳金蟾这么用功,还让她那稳得下心来好好吃饭嘛! “不用这功夫,用什么时候的功夫呢?” 柳金蟾一心二用,回了陈先红的话,继续小嘴叨叨背《文心雕龙》。 “你旬休少跑一日就有了!”害她连寻个人偷偷摸摸逛逛那头都不成。 陈先红受柳金蟾传染,也忍不住开始取出腰间的书来温习。 “……”柳金蟾眼扫了陈先红一眼,继续背书: 单身贵族难懂已婚夫奴的苦衷啊——她柳金蟾别说旬休不敢留书院,就是旬休前一日课散大中午就回去抱抱孩子,安慰安慰家内,她屋里那悍虎都要一路疯杀过来,连人带被一并打包回家了。 441.第441章 诱之以利:捐粮的特别条件 就这样儿,她柳金蟾在家还连书都没敢摸一下。 背书也是趁着相公温存后喋喋不休之时,忙里偷闲,一心二用,在心中默默记诵。 她娘、她大嫂,柳家合族上下要知她柳金蟾有今日之状,定要笑掉一口大牙,然后对着北堂傲烧高香,当菩萨拜—— 柳家光宗耀祖就靠他了! 柳金蟾背书背得这叫一个专心致志,心无旁骛。 但陈先红和她身后故意排在队伍等人的慕容嫣等人,则一个个手拿诗书,余光静扫对面鬼谷书院待佳人。 奇了! 怪了! 整整近半个月,准确地说是十二日。 美人愣是没在斋堂露过一次面,关键是两个美人,一个都没见着,还总被对面某个清秀小先生送上大白眼无数。 “哎哎哎——金蟾,这都半个月了,怎么美人还不见出现?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所以才每日只看书的?” 陈先红每日排队吃饭必叨叨此句。 柳金蟾能说啥? 说其中一个是墨儿青梅竹马的相公,墨儿在家待产,她相公自然不来,而另一个是她相公,****就在这堵墙后的某个小院里带奶娃?她柳金蟾还不成暴殄天物的“人民公敌”? 不答就是最好的回答。 柳金蟾继续背书,同时迈步向前预备打饭解决温饱问题,这半月来,她足足掉了十斤肥膘,又恢复了她魔鬼般的蛇精身段,就是脱了“小膘袄”人越发怕冷了,夜里愈发想北堂傲得紧,尤其是他那滚烫火热翻动的身躯…… 不能想、不能想…… 想了,人就邪恶了不说,她这最后的坚持就烟消云散了! 考状元、考状元! 柳金蟾一边接过汤粥,一边进行激愤人心的洗脑,然低头一看…… 真不是她柳金蟾对食物有什么特别的要求,但她为什么觉得书院里的粥似乎粗粮更多了不说,粥也愈发稀了些? 那头的尉迟瑾与诸位山长们,也是看着越发像镜子般明亮的清粥犯愁: “他真这么说?”白慕秋微微地拢了拢眉,余光扫过半月来学业大有长进的柳金蟾,心里满是不舍。 “恩!” 尉迟瑾沉重地点点头,想着一个眼看着就能做到“富贵不淫,贫贱不移”的国公夫人要脱胎换骨时,不想一个沉重的打击就沉甸甸地压来—— 真可谓是,她尉迟瑾不爱钱,钱也不爱她! “他说多少石?”堂长梁红玉素来以务实闻名。 “细粮二百石,粗粮四百石,另赠除夕夜的肉百斤。” 舍长一开口,在座所有的主事者都心旌动摇,别说这是米价翻翻的灾年,就是丰收年,也不是个小数目,可足足让书院的学生们吃到来年开春,还能让在书院过年的师生们,除夕夜饱饱地吃上一顿肉…… “条件,就是让国公夫人夜夜能归家……” 眼看着在座主人动摇的神情,尉迟瑾冷冷地说出北堂傲开出的条件,这条件后面意味着什么,她们这群寒窗苦读出来的先生如何不知。 “貌似那屋里还有个尚未满月的孩子!”白慕秋开口。 “今儿满月!” 尉迟瑾掏出她今儿一早收到的十六个红蛋,一家分四个: “柳家相公今儿请满月酒,割了肉各二十斤请两院学生喝肉糜!此外,还为各位先生准备了一坛上等女儿红、外有肉四斤。今儿城下,他预备了鸡蛋两千个,米千斗请下面的庙祝散粮,一户两个鸡蛋,米一斗……又请当地衙门设粥锅,布施肉糜十口大锅。” 这手笔…… 这种挥霍,说实在的,谁不羡慕? “且,再议议,此先河若一开,就怕一发不可收拾!” 斋长凝眉道:“不然以后各地富户都在这白鹭山修一处房舍效法,学生们还怎么寒窗苦读?” 梁红玉却好笑似的冷刺道: “自古这书院就是两等,不然那山上的各色小楼是谁修得?不过这个是带着男人来的,你们就这个说乱了心性,那个说扰乱秩序……你们这群文人啊,依我说,就是墨迹,一个个脑子弯弯绕绕!” 说着,梁红玉不爽的一口饮尽碗底粥: “‘三岁看大,六岁看老’,本性,岂是两三年过点贫贱日子就能改的?你们不看看数千年来,是多少寒门子弟一着富贵临身,抛弃糟糠,忘了本性的多,还是望族千金即使落魄却不改初衷的少?可笑啊,亏得是师者,怎得看人倒个个先就着一个框看人呢?”莫怪人说酸! 言罢,梁红玉在众人的凝视中消失于厅堂打饭去也。 尉迟瑾笑了。 白慕秋也笑了。 接着大家都笑了: 他们可不就是墨迹么?这都什么时候了,是大家的命重要,还是这么折腾一个国公夫人守院规要紧呢?真正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给想个招儿吧!”尉迟瑾也果断饮尽粥,“有何办法,既能让她归家,又不令她心生高人一等之感?” 白慕秋就拿着一个红蛋看了看:“这个如何?” “响鼓不用重锤,聪明的孩子点点自会懂!”舍长眼睛一亮。 尉迟瑾眼露探寻。 “食不语!”舍长手执碗而去。 “老狐狸,越老越小,又玩这招儿!”尉迟瑾笑笑,追着舍长而去。 这边柳金蟾身侧,陈先红还是在不断地瞅着鬼谷书院的队伍犯愁。 柳金蟾也无暇理她,只在一次次排队添粥的进城中温习书,今儿,她又比昨儿多排了一次队,她都有点担心,待到腊月,是不是粥会更稀,她隐隐有点后悔,没答应爹回家过年了—— 但一想北堂傲,她又觉得此番回去定要好好查查家里的米粮,够不够度过这个难捱的冬天,迎来来年的夏收!山里的野菜貌似都要挖光了。 相较于陈先红另一半的闲愁,柳金蟾觉得自己这快养不活自己男人和小孩儿的女人才是真的愁,谁想她觉得自己够愁的。 不想她一扭过头去,倒见着那前些日子还不可一世的慕容嫣,两眼定定地瞅着对面鬼谷书院的一片营养不良的豆芽菜,竟有一种近乎绝望似的愁绪? 442.第442章 义愤填膺:金蟾的巨大愤怒 这愁绪…… 不知怎得,柳金蟾觉得慕容嫣这神情,好似身在忘川河畔看寻旧人,无奈放眼望去,除了乌漆麻黑还是乌漆麻黑的忘川河,就连曼珠沙华也因撑不住她的内心之重,而纷纷隐蔽了去,唯余焦灼,掩去了满目的忧伤…… 但她这样的女人会有忧伤吗? 柳金蟾不解自己何以会关注她,也或许她对北堂傲表现出过强烈的追求之意吧?此番看着鬼谷书院这神情,隐隐让柳金蟾不安: 难道她是对北堂傲动了真情? 柳金蟾为这个念头憎恶地拢了眉头: 明明是个可以为了荣华富贵放弃爱情的人,难不成还想藉由靠自己相公得到钱财地位,在外金屋藏娇,最终权势、美人兼得,前程爱情两不误? 柳金蟾抿抿唇,扭过头,不想去看慕容嫣此刻的神情,怎么说呢?假! 什么都不想失去,只想得到的人总让她觉得自私,就好似她前世的男友,利用她的感情不断以“美好的未来”为诱惑,诱使她财务犯罪—— 甜言蜜语、对他们的未来“劳心积虑的拼搏”尚犹在耳,他转过身就拿着那些把她往深渊里推的钱,在外挥霍给心上人买钻戒付首付还罢了,还说她柳金蟾“又凶又恶还老土”…… 她柳金蟾“又凶又恶”是他只会问她要钱,从不关心她。 她“老土”是因为她舍不得花钱,想要和他一起购大房付首付,希望以后的生活好…… 思及自己的往事,柳金蟾就是满满的愤怒,尽管她已让渣男自食其果,锒铛入狱。最后,自己不禁对入狱还威胁她的渣男无畏地竖了中指,还心安理得地取出他精心藏在书柜后,预备给他和情人买“幸福窝”远走高飞的现金无数,小富了一把: 全额买了一套闹市区的复式建筑、外加犒劳自己的三克拉钻戒一枚,华服无数,又注册资金创办了属于自己的小型会计事务所,就这样。前老板还犒赏她,能为了公司利益大义灭亲,送了她去了奢华的欧洲十国游…… 富婆的生活已然在手…… 柳金蟾一低头,现今的她手中只有木质的汤碗二,还得在冬月里山风呼啸的山巅排队打喝不饱的野菜粥,展望未来更是无法逃离的茫茫科举路,与嗷嗷待哺的孩子,以及指望着她穿衣吃饭、还自小大手大脚惯了的男人—— 前途灰暗! 抱着第五碗粥的柳金蟾忍不住要仰天长叹: 果然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同样是犯罪,那个进了牢笼,职务犯罪判了十五年;她则被送到这冬无暖气、夏无空调的古代,领受曾属于男人们的责任、压力与诱惑、特权…… 换位思考么? 柳金蟾不解天意,也许她只是上帝,又或者牟尼佛、太上老君、灵界一个不经意的玩笑。 但,对于利用爱情欺骗弱势群体的人的愤怒,她柳金蟾是不会变的。 所以,她讨厌慕容嫣,看她的每一眼都觉得可憎,她怎么可以利用女尊世界里女尊男卑的法则,欺骗这些奢望靠婚姻获得好归宿,对你全心全意的男人们呢? 难道他们嫁给你,仅仅只是图一个名分吗?谁不需要爱?谁嫁你渴望的不是你全心全意地呵护与心疼,不然他何必离开生养的父母来你家当牛做马,伺候你、你父母、甚至兄弟,给你养孩子…… 白日里忙碌,夜里操持一家生计、夜难寐,你给人家开了多少薪水? 她柳家请的长工,包吃包住,时不时还给做件衣裳,还给按年算工钱,就这样,过年还给红包;更别说在前世,签合同的保姆也要给人家买社保医保等五金的! 义愤填膺的柳金蟾,喝着粥都觉得心里梗,尤其是前世的记忆,连着她今生懦弱大哥的悲催遭遇,她就心绪难平,她不是什么人权主义者,但做人,总得讲良心,做事多将心比心——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因此,她后来看慕容嫣的眼神都可以用“恶狠狠”来形容,以至于身侧的陈先红都悄悄挪了挪位置,省得一会儿战火又起,自己再受波及,此时那端木紫可吃饱喝足走了,而这慕容嫣打人可不是抓脸扯人头发伤皮不伤骨的类型。 “她又怎么你了?” 粥含在嘴里,陈先红努力拉长脖子含含糊糊地低问。 柳金蟾这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直盯着那慕容嫣,赶紧收回眼神:“没事!”就是心里特想揍人。 倒不是因她追求北堂傲,而是为那个尚未出降的“璟公主”觉得憋气,人家再凶,是你自己要娶的,人家再跋扈,你不图人家的财产你会巴巴地贴上去? 好处到手了,就嫌弃人家这不好,那不好了,你用着人家的钱挥霍时咋不嫌钱不好不用呢?耀武扬威说自己是国公夫人时,怎不想想,是你自己赚的呢? 柳金蟾决定自己要是有儿子,她绝对和儿子说,别信这些个“从一而终”“三从四德”,你养自己一辈子的钱老娘都放在你的嫁妆里了,谁说是她家养你?过不下去就分了,带着你的嫁妆单独过,不够老娘再贴补你! 但想是这么想,然这个世道,人们对被休回家,又或者二嫁的男人是多么的不待见,甚至有男人令愿在婆家挨打受骂,也要求婆家不要休他……岂是她一个柳金蟾能左右的? 民国那个大明星阮玲玉,不也让人们的唾沫星子逼得香消玉殒了么? 柳金蟾呆呆地看着自己的粥碗,只觉得自己的满腔的愤怒无处发泄,更觉得自己面对这个到处都是不平等的世界,自己无论怎么呐喊,也不过是蜉蝣撼树无力去改变什么,一种浓浓的悲哀顿时袭上心头。 一口饮尽碗底的粥,被一肚子气胀饱的柳金蟾垂头丧气地放下粥碗,抱着书,就一副谁惹了她的模样出了斋堂。 陈先红也不知柳金蟾怎么了,想追,又觉没吃饱,但她才去排队,那边就说没粥了,她只得放下粥碗,抱着书一路追上柳金蟾: “怎得了,谁惹你了?气成这模样?”起床气还没散? 443.第443章 婚姻大事:两项利弊取其一 柳金蟾撅着嘴,看向陈先红炯炯有神的大眼,长长吐出一口气,随后用围脖掩住口鼻抵挡迎来的山风大作。 她能说什么?问一个女尊封建时代的女人,凭什么女人可以将婚姻变成玩弄男人、欺骗男人、抛弃男人的利器?疯子还差不多! “说出来就好了!” 陈先红还是一边诱导,没办法,近来那周燕据说家里宅子被烧了,一直没来,她也只有柳金蟾这么一个愿意听她叨叨,还能懂她的姊妹了。 柳金蟾扫了陈先红一眼:“前程和心上人,二者只能选其一,你选什么?” “你家里让你娶亲了?”陈先红不答反问。 柳金蟾无语地横了陈先红一眼:她真是个傻子,居然问这么一个问题。 “好好好,我说,前程!” 陈先红想也不想地答道: “你想啊,像我这样的,没权没势又没钱的人,再喜欢又如何,人家能嫁给我这么一个一穷二白的女人嘛?就是他不嫌弃,他父母姐妹也不能答应不是?而有前程,就什么都有了不是吗?” 柳金蟾一听这话儿,隐隐觉得是这么回事,在封建时代、包括前世的世界,似乎身边的人都是没钱谈爱情是奢侈,毕竟你追求人家就得花钱吧?而一旦有权有钱后,美人们就跟花园里的蝴蝶似的蜂拥而来,环肥燕瘦…… “那么如果,有两个都愿意嫁给你,一个又凶又恶、但出身官宦世家,一个温柔婉约,却是寒门人家的,你选哪个?” 柳金蟾说罢又觉得自己打得的比方不对。 “恩……这不是我能定的吧?”陈先红想了想,后皱眉道。 柳金蟾挑眼。 “自古婚姻大事都是媒妁之言,父母做主,我想我父母定选那个官宦人家的,毕竟老人们都会觉得孩子前程最重要。”尤其是攀上高门第。 陈先红漫不经心的答,着实是没这种经验,过去欲与她定亲的,条件最好的人家是一户杀猪的,儿子倒是生得好,她娘嫌他家出身不好。 而她和她娘看中的那个书香人家的儿子,最后又被里长的女儿相中了,两相一比,那家也是读书人家,家境还殷实,自然……她这穷先生的女儿就落选了呗。 “那若是,你一日进京赶考突然高中状元,但你家乡又有一个美丽贤淑、又婉约的……表弟等着你回去提亲,偏偏你就被皇上看中,欲招你为驸马?你怎么办?” 柳金蟾觉得这个比较贴合她想知道的答案。 陈先红眼看柳金蝉,觉得不是昨儿撞了头,就一早儿中了邪,她陈先红举人都还没考上呢就状元?再说就算她考了状元,招驸马皇上愿意,公主也不愿意吧?当然君令如山……指不定她就这样的不世之材呢? 陈先红在柳金蟾充满信任的眸光下,不禁认真地想了想,然后道: “圣命难违吧?” “询问你的意愿!”柳金蟾屏住呼吸,“你是选择娶公主,华丽转身就是正三品的驸马,还是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做起?” 上三品又称上三卿,六七品却是名副其实的芝麻官儿……虽都是京官,却差了十万八千里,就好似跨国大公司里,分公司某区总裁与下面小主管的区别,薪资待遇更是无从比较。 陈先红垂眼:“后者!”其实她很想选择前者,毕竟不是所有的状元都有这种机会,大家也只在戏里听过。 柳金蟾笑,她刚眼见陈先红眸心游移不定,便知先红如果真面对这样的抉择,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毕竟选择公主,自此往来是权贵,若是公主有军功了爵位,那就是夫人,一品大官也得对你礼敬有加。 而为什么说假话嘛? 谁愿意让人觉得自己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呢?尤其还是个薄情寡义的负心人! 柳金蟾一笑,陈先红就微微囧了,甚至知道金蟾已经看透了自己的心思。 “是你,如何选?” 为扳回一城,陈先红毫不犹豫地将这个包袱丢给柳金蟾。 柳金蟾耸耸肩:“表弟!” “吹牛!” 陈先红撇嘴,当即不信地回了柳金蟾一句,尽管柳金蟾的眼神澄清得无一丝杂质。 柳金蟾笑笑又继续走,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抗拒诱惑,但她前世是个女人,她懂一个把所有幸福压在对方身上时,那种信任,以及被背叛后,那种心的支离破碎—— 所以,她不喜欢承诺,尤其是承诺任何自己无法做到的事儿,不给人虚假的希望,让人无止尽地为自己等待,至少能减少伤害! “为什么?”陈先红不服气的地有追着问。 柳金蟾想了想: “不想对人心有亏欠吧!再说我这种人,胸无大志,不过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何必暴殄天物?”没本事当了驸马,无法主事,也不过是个皇室的花架子,她柳金蟾总不能挂着驸马之名,成日里斗鸡走狗,又跟在景陵时一般交一群酒肉朋友,醉生梦死吧? “若公主是个国色天香的绝顶美人呢?” 权势无诱惑,陈先红立刻抛出杀手锏,冲着柳金蟾的意志薄弱点进攻,果见柳金蟾眯起眼露出取舍艰难的神情来。 “你啊,也别装痴情了。”陈先红同情地拍拍柳金蟾的肩,她就知道柳金蟾胸无大志是不假,但遇见美人就跟一只进入了战斗状态的斗鸡似的。 当北堂傲的脸与想象中的公主重合时…… 柳金蟾的眼微微一暗:“自古美人配英雄,咱是什么,看看就好!我和你说啊,美人好看,难养,咱这种人娶了,就不是暴殄天物,而是亵渎!”明知养不活还娶来,简直就不是人了。 “哎——我看你那次对那鬼谷一枝花……” 陈先红先被柳金蟾刚那神情吓了一跳,但转念一想不对啊,明明夏日在苏州时,这死金蟾还对那鬼谷美人大献殷勤不说,对姐妹从来没大方的她,又是不惜血本包画舫,又是请各色美人来衬托,那排场可真叫一个奢靡。 444.第444章 红线一系:月老你是最狠的 “……” 柳金蟾无奈地看向陈先红,她能说那“”是她相公兼孩儿她爹了么?没见她现在潇洒、风流倜傥全没了么?全是娶了美人养不活后的后遗症—— 幸得北堂傲不是什么公主、贵公子,不然她觉得都可以把自己活埋了!癞蛤蟆吃天鹅肉、亵渎男神的打击,她可承受不住! “好好好——不提不提,他没来,你很受打击吧?” 陈先红一看柳金蟾这双欲哭无泪的眼,就赶紧摆手:“当我没说!” 柳金蟾收回眼,眼见教室在望,她而今是读书读到想吐,但一刻不读就愁得睡不着,如果可以,她真想伸出两爪狠狠挠墙撒泼一番,抓出几道深痕来,一则缓解喘不过气的压力,二则怨怨月老大人: 你才是传说中的至高神,不动一枪一炮,小红线一系,收拾起人,就能比谁都狠啊! “其实,还有个,比你还受不住打击的!” 陈先红说着,眼朝着某处偷瞧。 顿觉头顶无数只虱子在挠的柳金蟾,当即眼横陈先红:能不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行不行? 那慕容嫣能算失意吗?她这种要一心飞枝头的凤凰女,排第一位的只有权势地位,就是她今日追到了北堂傲,北堂傲也不过是她风花雪月人生中某一段邂逅里的点缀,真爱? 错—— 一旦北堂傲触及她到手的地位时,她一定会踹他比踹掉一只破鞋还干脆。 “得得得,你今儿吃了耗子药了!” 陈先红受不住柳金蟾这副别人都差了她三百两的仇恨脸嘴,表示头衔。 柳金蟾也绝自己今儿是发了疯——都是读书读疯的,这生活的压力啊,自己都够把自己吓死了。 柳金蟾深深深地来了一次前世瑜伽课里的腹式呼吸,催眠自己道: 世界上所有担心的事,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都是不会发生的,然……心里却总有那么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神补上一句:“万一呢?” 去他爹爹的万一,柳金蟾真想砸了手中的书,身侧的陈先红就忽然怔怔地看着慕容嫣,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世间的事怎么会是二选一呢,鱼与熊掌就不能兼得呢?你看慕容嫣不就是一边钦定为驸马,一边还千里迢迢来追求鬼谷一枝花么?” “结论!” 柳金蟾放下书本在书桌,言简意赅地问道。 “结论就是……” 陈先红对着柳金蟾坐下,为自己突然想到的点子不已地自我赞许道: “为什么不可以先娶了公主,当了驸马,荣华富贵荣地归故里后,再娶小表弟?你想啊,公主为大房,表弟给个平夫的位置,表弟舍一个大房的位置,却能与公主称兄弟,岂不是欢喜不已?” 世俗男人怎么想,柳金蟾无法评论,也会他会如先红所说,感恩心上人没有负心,娶了公主还将他搁在心间,毕竟是女尊社会,王宝钏苦守寒窑为了不也是这么一天么? 但…… “你觉得对公主公平么?” 下嫁,还嫁了个心里放着别的男人的女人,是她柳金蟾都得气翻了。 “为什么不公平?女人三夫四侍天经地义,再说,他都占了大房的位置,古时薛仁贵还让公主把大房让出来,喊王宝钏姐呢,这是夫德,就是公主也是男人,也得讲夫德,你脑子一天想得什么?没有夫德的男人是要被休的!” 陈先红完全不懂柳金蟾脑子装得什么豆腐渣。 柳金蟾冷哼一声: “那是!骗了人家父母留给他的江山,就原形毕露,要以夫德压人了,那她怎么不在公主出降时,就说自己家里是有夫室的?还千古佳话?分明就是先骗婚、再骗人江山富贵,待到人财势到位,方想起她那早先就丢掉的‘情义’二字,最后,再丧尽天良地通过欺压被骗了所有的公主为自己的正夫让位,来标榜自己的重情重义,不畏权贵了,你不觉得恶心吗?史书还为这样的一个无耻之极的人歌功颂德,成为千古佳话,你不觉得上面沾着那公主的血泪控诉吗?” 陈先红一愣,怔怔地瞪着柳金蟾,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似乎对又似乎错,她完全无法理解柳金蟾的论调从何而来,她只道: “也许,那公主不这么想?” “这么想又能如何?什么都被骗没了,难不成自己反抗说不?史书上亡国之君的皇后被蹂躏了,她不也是只能哑巴吃黄连!” 柳金蟾耸耸肩,然闷闷的心,总觉得不解气,于是又补了句:“若你娶的公主是我,我定那叫你把绿帽子从头戴到脚,拼一死也要你浑身绿得闪闪亮,宛若金龟子,名垂青史!” 柳金蟾这话一毕,陈先红顿时吓得嘴半日都合不上,好半日才呢喃了一句: “幸亏你是女人!” 柳金蟾否定地点头:“那是!”不然,她早就因毒杀婆家一片,而被鞭尸等所有人能想到折磨她尸体的方法轮过一遍后,最后抛尸野外喂财狼,成为夫德的反面教材— 用来吓唬所有男人的生动事例。 “但……你不也是女人?”干嘛这么恨女人似的! 陈先红想不同柳金蟾这些向着男人一边倒的念头,从何而来,难道? “是,但我也有兄弟,将来也会有儿子!做人难道不该是将心比心,‘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人吗?” 柳金蟾说得理所当然,浑然不觉她身后,一早来上课的梁红玉站了很久很久,甚至对面的端木紫对她挤眉眨眼了好一阵儿,也因近视未看清。 “照你这么说,一妻多夫也不对了?” 陈先红忍不住反驳,粗线条如她,眼里只有一脸愤懑的柳金蟾,她一直好奇,鬼谷一枝花搁着出身好、容貌好的慕容嫣不屑一顾,却对柳金蟾青睐有加的原因。 “好不好,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反正……我柳金蟾不想成亲……” 柳金蟾音未落,身后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就静静地问道: “既然不想成亲,成日里追着男人们跑,就是你说的将心比心了?” 445.第445章 又拿正着:梁老的飞龙在手 柳金蟾扭过头想说我追的又不是良家男,不想头一扭就见着梁红玉,吓得赶紧站起身: “堂长……”额呵呵呵,这下完了——她与先红争论得太入迷,几乎忘了上课的时辰早过了许久。 “啪啦啦——” 陈先红一听柳金蟾这一声喊,吓得也是赶紧转身,无奈太惊慌,脚下凳子被她一绊,瞬间连人带椅一并倒入大地的怀抱,引得身后一众人想笑,又慑于梁红玉的恐怖,一个个把脸都憋得都有点扭曲。 “回答,刚才的问题!” 无视陈先红这浮躁的举动,梁红玉两只好似能看透人心的眼,直直地看进柳金蟾清澄的大眼,没有一瞬的移开。 “回先生,您刚才问的问题前后没有逻辑联系,也就是说没因果关系!”这样让她怎么答?而且,她来书院后,就没时间追着男人跑了!再者,谁不喜欢被人追求呢? 梁红玉不懂“逻辑”为何,但仔细一听柳金蟾这话,竟是说她刚才的话问的不对,要生气,命柳金蟾门外纳凉去,但…… 小妮子眼底里压根就写着“不服”! 梁红玉微微发冷的脸,收了收,冷冷地挤出一丝讥笑来:“那不如你说说,你刚口中所谓的‘将心比心?” 梁红玉是书院出了名的性情中人,爱你能爱死你,讨厌你必回整不死你,课室内瞬间一片寂静,无人敢语,一个个只拿着眼万分忧心地瞅着柳金蟾: 就担心这“小毒舌”,一不小心就夭折在书院“梁老”的凶悍无比的“飞龙在手”之下。 柳金蟾素闻梁红玉厉害,也见识过她把学生一甩手,丢出去飞了丈许的壮观之景! 吞吞口水,柳金蟾目测了那门外特为梁老大丢人备下的稻草堆厚度,预备好飞翔的姿势,然后有力地回视梁红玉的眼,更理直气壮地开口道: “若金蟾娶夫,此生只娶一个,因为没有任何男人是真心希望自己的妻主娶别的男人的。即使他们总是碍于贤夫和公婆的压力,不断奉劝,其实将心比心,一想,谁不希望自己是彼此心里的唯一呢?” “金蟾的将心比心,就是希望人能多站在对方的立场思考,如果是自己,自己愿意吗?是自己,自己会难过吗?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就是学生的‘将心比心’!” 课室里一片静默。 每个人都屏住呼吸。 柳金蟾握紧了双拳,随时准备着做好了当人肉飞机,眼还是一瞬不瞬地回视着梁红玉的探寻,抿紧了唇等待着,尽管心里满是后怕,尽管此刻她有点担心自己会因为触犯师长,而被逐出白鹭书院—— 但白鹭书院吸引她的不就是能接受各种思想,先生尽管治学严谨,却有着其他先生们闭门造车没有的,一种开放的态度吗?若她的观点不能被接受,柳金蟾告诉自己,与其让自己被扼杀在礼教里,离开书院也无妨。 “你在发抖!” 梁红玉开口,与其不是问而是肯定。 “是!” 柳金蟾努力让自己站得笔直。 “为何发抖?”梁红玉肃着脸。 “因为激动……还有害怕!” 豁出去的柳金蟾丝毫不打算在这个能看透人心的师长面前说谎。 “激动为何?畏惧又为何?”梁红玉微微有些兴趣地挑了眉。 “激动,是学生能把话完整的表达出来了;畏惧,是因学生怕被先生丢出去!” 柳金蟾此言一出,教室内立刻是抽气声。 梁红玉抿唇不知自己是该赞这学生胆子够大,对她的胃,还是该说这样的人,进入朝廷,总是早死的多呢? “怕,还说?”梁红玉越看柳金蟾抖抖抖的样子,越觉得有意思——明明怕得不行,却还要说,是什么在支持她呢? 柳金蟾无语地看着梁红玉,她总不能说她觉得外面的草垛还很坚实吧? “学生过去的先生曾对学生说,读书人要有读书人的脊梁,人固然要处事圆滑,但更要有做人一条底线,不求闻达于世,但求无愧于心。” 过去的先生嘛,自然是她柳金蟾前世了。 “不知这位先生在何处?”梁红玉微微品过这话,不禁脱口而问。 “先师……”就在你眼前! 柳金蟾有点傻了,这些话,她都是临时用别人的话瞎凑来骂她前男友的,原话是: “男人要有男人的事业,但更需要一根独立自强的脊梁。是!是男人需要处事圆滑,但你不觉得,更需要有做人的一条底线?我不求你闻达于世,但求你无愧于我的心!” 梁红玉睁大眼。 柳金蟾说谎爱移动眸心,少不得垂了眼露出一副伤心的模样: “先师,已……先逝了多年!”准确地说是十八年!然后转世成了她。 梁红玉不禁长叹一声:“果然是,高人在民间!”叹毕,梁红玉又追问了一句:“改日,你将你先师的归处告知为师,为师清明定要去祭扫祭扫这位高人!” 柳金蟾瞬间傻了,她问自己要不要清明前赶紧回家挖个空坟……可挖个空坟好说,这先生要是又要见人家后人,自己怎么办? “先生……先师病逝于祖籍,学生……也不知具体何处?” 柳金蟾吞吞口水赶紧把谎先给堵了。 梁红玉顿时扼腕:“可惜、可叹!你……且坐吧!” 此一言如蒙大赦,柳金蟾赶紧落座,这才觉腿早软了。 后面的课很精彩,梁红玉是个习武的文人,说话做事带着明显的武人个性,比之其他先生干净利落,直抒胸臆,不满就是不满,大家鞭笞,喜欢就是喜欢,褒奖不断,她时而慷慨激昂引经据典,时而声音低沉,悲恸不止—— 就听故事似的! 然故事好听,柳金蟾的心却不似过去那般沉溺于评书中般的享受中了,因为: “金蟾,你来说说,官渡之战你是如何理解的?” “金蟾,你来评评这曹操究竟是个枭雄还是英雄?” “此人说曹操乃是‘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何以见得?金蟾?”…… 446.第446章 萌娃出山:满月娃娃出屋了 尼玛,这问的…… 除了端木紫、东方闻英就是她柳金蟾了,这让“书到用时方恨少”的柳金蟾情何以堪? 她好像问,她前世学的《西方史》、《上下五千年》可作为引经据典的对象不?不然她真的要黔驴技穷了! 洋洋洒洒、腾挪跌宕一个早上,在梁红玉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讲解中结束。 大家还沉浸在她那博古通今的浩瀚学海里,柳金蟾也不及思考自己今儿,是不是又需要熬夜将余下两本尚未记熟的史书再背上个十来遍,直到烂熟于心时,厨房里异常诱人的肉香味儿就在山风里施展诱惑的媚功。 待到大家回神时,全都端坐在餐桌前,细细品味这一碗半月来几乎不曾品尝到的肉腥味儿。 厨房说肉粥每人只一碗,于是大家都选择了最后喝。 先嗅嗅嗅—— 人间美味也! 柳金蟾手捧肉糜,任凭口水在肉糜的香味里泛滥荡漾翻腾,笑得两眼弯弯如月,一脸幸福的模样比屋里的其他人都虔诚,不知道的人,只当她这是领了圣餐呢,自我陶醉呢! 肉啊肉啊! 自从她旬休之外的时间,不回家看孩子相公后,北堂傲就果断断了她的食品供应,外加汤壶赠送,天天让雨墨、弄璋几个一日几催,让她偷偷回家吃住! 嗅嗅嗅,再嗅嗅嗅—— 当别人已在细细品味肉糜时,柳金蟾还在像只嗅嗅似的,继续嗅她的粥。 “怪道人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今儿特别关注柳金蟾的梁红玉,眼瞅着柳金蟾像捧着圣碗敬神一般的神情,不无感慨地与众人叹道。 诸位先生立刻在扫了柳金蟾那模样一眼后,皆不自觉地又扫了那头的慕容嫣,此刻慕容嫣喝肉糜倒是比素日里喝野菜粥强了些,但完完全全还是一副神在在的表情,一看就知这个是自带了干粮,前面哪个定是被屋中悍虎断了炊的。 “你们说,这慕容嫣来咱们书院,成日里书不好好读,两眼就等着那边鬼谷书院发直,是啥意思?” 斋长颇为不解的问,没办法,她这半月在管伙食,人人都是埋头喝粥排队再打粥,而她难得难得排个队儿,也只是为了喝一碗一汤,然后坐在人人而今都不愿坐的大门口巴巴地望着、等着—— 害得她每天都提心吊胆的,还不忘叮嘱那边的小先生苏醒,千万要看着男孩子们点儿,别这女的眼睛一勾,人就跟着走了。 这可是大事儿! 但她也盯着那边男孩子看吧,别说他们出门被要求带着纱幂,就是不带纱幂,她看了半日,也就那小先生苏醒模样算得上清秀可人,其余……不说是歪瓜裂枣,但和歪瓜裂枣也相去不远了! 你说这慕容嫣天天都要说要娶呢个天仙化人一般的璟公主,会对这群,她这个老女人都看不上的豆芽们发什么直呢? 斋长这一说吧,诸位先生也是纷纷反映这慕容嫣素日上课不是托着腮看窗外,就是逃课散步,甚至公然睡觉,与此刻专注可谓是天壤之别。 梁红玉是个粗人,一听这话,嫌大家还不够烦恼似的,笑谈了:“以前我读书院时,书院里流传了这么一句话‘人在书院瞄啊瞄,公猪也能赛貂蝉’……” 此言未完,梁红玉就挨了诸位先生的冷冷一瞥:虽然这是大家都心里明白,也感同身受过的事儿,但……你一个先生能不能不要话说得这么直白,挑得这么明? 梁红玉心里默默低估了一句“一群假正经”,然后继续看柳金蟾小口小口饮粥的模样,心里懊恼啊,这学生要是早几年趁着没成亲那会儿来书院该多好,她定把她的宝贝儿子许给她,多好的苗子,关键一看就是个对男人好的女人——哎—— 扼腕! 怪道那北堂二公子死追烂打,急急忙忙,没成亲就把先把自己孩子揣了进去,再回京请旨成婚,说什么他疯了,疯子会自己挑出这么好的媳妇? 一夫一妻,就是当今公主下嫁,都不敢奢望驸马能娶大不纳小! 梁红玉怄啊怄: 她书院就看中了两个学生,但偏偏柳金蟾成了亲,而端木紫那个最对她心意的野丫头,竟是为了苏阡陌的弟弟苏醒来书院读书的!而苏阡陌嘛,有才是有才,但一看就是无用的书生。 梁红玉为自己即将年过十六的儿子愁啊,怎得偌大一个书院,她就挑不出一个合适的? 而其余的先生则看着慕容嫣那眼神忧心: 怕就怕她这种不读书,又知晓人事的女人,会把对面书院的懵懂不暗事的豆芽们变成了她的“昨夜长风”。 “以后守夜的,让他们一定要查仔细!” “在增加两班人手!” “让那杨真学看好她,发现她一离开宿舍超过一刻,立刻告诉葛映雪!” “还有,山下下次再给她送什么肉、菜的,一律拦在门外,常言道‘饱暖思****’食不饱自然就不想这些了!关键是不能多吃肉!” 一群老太太们鬼点子多多,谁让她们是过来人呢! 就在大家一颗心要落下时,斋堂外忽然有了异于往常的声音,还有好多学生探头去看,尉迟瑾正奇怪,也扭头自窗外看去—— 得—— 这白鹭书院又有热闹可看了。 谁来了? 北堂傲! 更可恨的是,他来就是一片骚动了,他还把他那刚满月的娃儿给抱来了。 哎哟啊! 北堂傲戴着纱幂倒还好说,胖宝宝就麻烦了。 首先,孩子像她爹,满月前没长开的五官,现在是舒展开了,精致得没话说,还特别爱笑。 笑起来两只特别大的眼就如月牙儿向下弯弯的,好似两湾倒影着流云的清潭似的,格外明亮。 萌娃不禁笑得甜,她还会假巴巴的害羞,别人一逗她,她小胖爪就赶紧蒙着两眼,瞬间躲在他爹爹的颈窝里,然后再悄悄儿、一点儿、一点儿地露出松鼠般的湿漉漉大眼,偷偷看你还在不在,一待知道自己被发现了,赶紧就奶奶地“呵呵呵”几声,又赶紧躲进她爹颈窝里,继续逗你和她躲猫猫了。 447.第447章 进院讨人:家中悍虎杀进院 胖娃娃,这翻天覆地的机灵劲儿,就是尉迟瑾她这老太太也看着想亲上两口哦! 其次,娃娃打扮也讲究。 也不知是谁想出来的招儿,居然在孩儿衣帽等上面都用兔毛滚了边儿,整个人毛茸茸的不说,也不知谁出的主意,还给帽上缝了一对粉粉的猫耳朵,两只小手套也是猫爪子的样儿,鞋是一对圆滚滚袖珍小猫脚,分明就是来分散学生们注意力的嘛! “哎哎哎——” 不敢想象后果的尉迟瑾,想也不想,赶紧一马当先冲出斋堂,其余先生立刻不禁经意地挡住了女生们这厢的门。 “这大冷天的,抱着个孩子……也不怕吹了风,那……” 尉迟瑾两手一拦,差点到嘴边的“柳家相公”旋即隐没,只赶紧示意北堂傲抱着孩子到斋堂隔壁的观山阁走:“先那边屋里坐!”。 北堂傲岂是能让人轻易打发的,他脸儿一板,抿着唇不动,说白了,他今儿为什么来,大家都心里有数: 有孩子满月,女人不回家的吗? 这男人就是再贤惠,也不是贤惠来,让人这么欺负的! 他北堂傲这是先礼后兵,别当什么都需要你们答应,说说是给你们点薄面,别指望着蹬鼻子上眼儿。 “人,一会儿就给你喊来!” 尉迟瑾赶紧压低声哄道,这男人嘛,为啥来,还不是女人? 北堂傲一听山长都这么说了,自己再闹就不好了,索性顺水推舟抱着孩子兜兜弄弄往观山阁走,一边走一边哄孩子道: “呶呶呶——娘哦,要回来看妞妞妹儿啰!想娘了吧?娘读书都忘了咱们爷俩了……” 这话…… 尉迟瑾汗淌,赶紧一面寻人去喊柳金蟾立刻领老虎回山,一面指挥人把炭火盆抱来,北堂傲身后的奉箭就道: “我们都自带了的!” 说着,奉箭示意了一下手中带来的桶手炉,一面让奉书将一个茶碗放好,给北堂傲冲了一碗滚茶,也顺便给落在下座椅边缘的尉迟山长斟了一碗: “今年新采的龙井。圣上赐的,也不知山长喜欢不喜欢!” 尉迟瑾擦汗:“岂敢岂敢!”分明就是拿身份来压她嘛?她就知道北堂家口中的“收敛”也永远是盛气凌人的“客套”。 “山长乃是本公妻主的先生,岂有不敢的?还是山长看本公不起,不愿喝这茶?” 北堂傲一面淡淡笑言,一面将怀里玩着手中猫套套的宝宝,扶着腰背,微微平放于大腿上,时不时低低逗弄。 “嘉勇公这话,小民可受不起……” 尉迟瑾只得端起茶碗闻了闻,果决清香扑鼻,暗叹这北堂府的奢靡,数十年来还是一如既往……但他们再收敛,也抹杀不去他们身为大周第一望族的现实。 “果然,是好茶!”可叹在她京城最辉煌的时候也没喝过这等上等茶,不过那时国家危难,皇上也没什么好茶喝了。 尉迟山长赞叹一番后,放下茶碗,想笑问“今日何来”等语,北堂傲就又先开了口: “山长,有句话,本公不知当讲不当讲?” 谦和至极的话语,却有着不容反驳的强势。 “请讲!”不让你讲,你不也要讲? 尉迟瑾赶紧伸手示意北堂傲有话直说。 北堂傲在微微拿开差点挡了宝宝小嘴的衣领,复抬起来脸来,甚是委屈地低低诉道: “本公书读得不多,却也曾,常听人说‘不扫屋前何以扫天下’?山长也是个明白人,这名利、这富贵、还有这些个所谓的科考,于本公、本公夫人,其实……也都不过都是浮云一般,本公夫人……想来山长也知道,她是无需靠这考举入仕的。” 尉迟瑾静静点头,虽然心里很梗,但……人家说得的确是事实,北堂家嫡支的人做官不是靠戎马,就是世袭,要么……就是上面恩赏特准入朝学习: 如北堂傲一入营,就授以正三品的参将,这柳金蟾他日回京,皇上少说也要给她个正六品挂着,绷住夫弟北堂傲的薄面—— 考上状元,别看风光,其实入朝也不过是个正六品翰林院编修啊!人家不用考,随手就能捡来一个正六品,还是最差的情况。 但…… 尉迟瑾心里不舒服,她怎么觉得这北堂傲说话,与那里面臭屁的慕容嫣更像一家人呢?一个个不可一世的讨打样儿! “但,本公夫人爱读书,她除了读书也无所好!” 北堂傲话说道这儿,自己都有点不信, 尉迟瑾继续点头装聋作哑:她更是不信,以她说,是柳金蟾除了读书,也别无其他好的嗜好了—— 然,国公的面子要给足,不然他一个男人在这里撒泼,她堂堂一个名士可怎么办?好女可不能和他斗,让着吧!她相公也是经常讲不过她,就耍横,不讲道理了的!男人嘛,永远都是错了也是对的,谁让他是男人呢! “本公这夫人爱读书,本公也不是不支持。不说远,就说今年开春,正值两府筹备婚事的世界,她一听闻你们书院招考,家里的婚事搁着,就巴巴地往这里赶,本公也没说她半句,还请翰林院给她送了官函!” 顿了顿,北堂傲又慢条斯理地继续道:“接着,我们夫妻成亲,刚拜碗堂就乘船来书院,本公连门都没回,便已随她千里迢迢往这儿赶,送她上山读书。山长,您说,本公子还要怎么做?又还有哪儿做得不好?” 北堂傲呱呱的一通话下来,气都没喘,就喝了一口茶,大有继续的意思,吓得尉迟瑾立刻开口道: “北堂公子……老妇这就让金蟾随你家去,你等等!”这分明就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啊! 尉迟瑾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听男人叨叨,这还没一刻呢,她就老眼昏花了,想也不想赶紧脚底抹油。 但她抹油归抹油,还得回去与大家商议: 怎么让柳金蟾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家给孩子办满月后,能心领神会地明白,她散课后是可以偷偷回家的。反正,谁不答应,谁过来听叨叨,她是不来了! 448.第448章 道听途说:鬼谷书院的八卦 都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她们这群诸葛凑在一块却是难敌一个臭皮匠了。 先生们这商量得叫一个焦头烂额,同意的、不同意的,支持的、不支持的吵得叫一个翻天。 最后梁红玉一句“我赞同,你们谁不赞同,你们谁和人家相公说去!”后扬长而去。 尉迟瑾表示她一直赞同,也偷偷地要开溜,恨得斋长和舍长一跺脚,也同意了,不为别的,隔壁那公老虎看似温文尔雅,实则厉害的很—— 人家今儿抱着娃娃来干嘛? 弄不好一言不合,他把孩子往她们怀里一放,走了! 她们敢干嘛?人家是国公爷,这孩子是长女,生下来就是为了继承她爹爵位的下任嘉勇国夫人。而且…… 现在鬼谷的米粮、白鹭书院的好些米粮都是他拿钱赞助的,说白了,他北堂傲而今就是白鹭书院仅次于朝廷之后的第二个财神爷。 不同意? 同意! 谁敢不同意? 谁就去隔壁带孩子! 既然一致通过,大家就开始商量怎么做柳金蟾的思想转化了。 这喊柳金蟾说难不难,但问题是…… 刚才北堂傲那么一闹,两边书院都有点小骚动。 鬼谷书院是第一次看见北堂先生抱宝宝,一个个格外好奇。 “北堂先生出嫁了吗?”怎么抱个孩子? “似乎没,宋玉哥哥说北堂先生还待字闺中,不过……似乎有个心上人在白鹭书院。”答者远远地看着被白鹭山长请走的北堂先生,八卦他听来的旧闻。 “不会吧?” 听着一群立刻咋咋呼呼的惊叫连连:好幸福哦—— “什么不会?宋玉哥哥说那个女人为追求咱们北堂先生,夏天请他们大家去苏州玩,住只有有钱人才住的大房间,还花了好多钱带他们逛苏州小街、包画舫游湖,请大家吃十里香一桌桌的大餐,龙虾都这么大的,一桌就差不多这个数!” 说者,比出了两只手。 “十文?”一个激动地喊道。 说者白了白眼,然后想了想也记不起单位是什么了。 “反正很多了,宋玉哥哥说他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而且乘画舫游湖时,还请苏州城有名的角儿来唱曲呢!” “哇——真的?”简直不敢相信有这样的事儿! 听者在眼眸闪烁着无数羡慕的小星星的同时,又是一阵不可置信的惊呼——好羡慕哦,就跟神话一样呢! “还能是假的?” 八卦者更是羡慕不已地继续道:“宋玉哥哥还说,这北堂先生几月前也和他一样住在山下只是个初来的学生,还管他喊‘老大’呢,这一转眼就成了先生……” 八卦者的话说到这儿,眼儿也意有所指地眨了眨,方万分令人遐想地、故意拉长语尾地缓缓道:“而且,而今一来就住在这白鹭书院外,还有一栋独门独户的小院。” 听着的眼更大了:苏先生和孙先生他们几个在鬼谷书院那么久了,如今也还是和他们一样,几个人挤一间老旧的房舍呢! 独门独栋哦…… 还有小院…… 这不是有钱人吗? “看见他刚身后跟得那几个小童仆没?宋玉大哥说,是北堂先生屋里今年才采买来照顾他的!屋里还有呢!” 听者们已不不知该用什么样的神情来表示他们的羡慕、激动以及油然而生的嫉妒了。 “宋玉大哥说真是人各有命,明明两个月前,北堂先生也和他一样,要跟着大家打扫屋子、搬东西……可见男人一定要嫁的好才是好!” 众人忙不自禁地点头,只是点完一想,不对啊,刚不是说还没嫁么?于是所有人的脸朝向八卦者露出疑问: “芹哥,你不说北堂先生还没嫁么?”一众人立刻纷纷附和的点头。 西门芹顿时无语地看着眼前这群小呆瓜,低低骂道: “你们啊,真是读书都读傻了,谁说要嫁了才能住在一起啊?”又不是当人正夫,偷偷摸摸给人做小,还不得趁着模样好,如花似玉时赶紧捞一把,不说多,首饰、房屋、田产,就是铜细能捞就赶紧捞,还等人来明媒正娶? ——黄花菜都老啰! 一群娃惊呆了:这怎么和爹娘教的不一样呢? 西门芹冷冷地哼了哼,戳着身边一群小呆瓜,问:“你们有陪嫁吗?” 小瓜一群立刻摇头:他们家饭都吃不起了,还嫁妆?不把他们卖了还钱就阿弥陀佛了。 “没陪嫁,哪家女人会明媒正娶你们?这请媒人、雇花轿、再请酒,都是钱,你们傻,就等着在家做老黄花,最后……就跟苏先生和孙先生似的!”无人问津。 西门芹这小大人似的一番教训,当即吓得小瓜们一阵惊慌,暗想当老黄花多丢人啊,嫁不出去,将来姊妹们娶来的姐夫妹夫们,还不得指着他们骂“吃白饭”的…… “芹哥哥,你再教导教导兄弟们吧!保证不乱说话了。”小瓜们赶紧请求。 西门芹斜眼:“不出去乱说?” 小瓜们立刻摇头如拨浪鼓。 “是你们求我的,若是别人定不说的!”西门芹一脸傲娇。 “是是是!”小瓜们迅速点头。 西门芹立刻指着自己的碗示意了一下。 小瓜们赶紧忍住心痛,从自己的碗里匀出一些肉糜倒进西门芹的碗里以示,他们都意思意思了。 西门芹眼看自己的碗里又多了小半碗肉糜,顿时心情大好,决定要给小瓜们介绍介绍他这个过来人的一点点小小的体会了。 为何称过来人呢, 咱们得稍微地介绍介绍。 西门芹,二八年华,说来是宋玉的表兄。 别看他年纪没北堂傲和肖腾大,但仗着生得清新可人,又善察言观色,加上目标明确,他感情经验不少。 细细数来呢? 有白鹭镇上的屠夫之妻张巧玲、隔壁买醋的当家宋水莲、以及他表姐吴家村的吴三姐、表嫂家的弟妹卖炊饼的潘金莲等。不过。说来命薄,最后都在发现对方不是家贫如洗,就是家中儿女成群、正夫太恶后不得不作罢。 449.第449章 信口胡诌:西门芹一番教导 开春,西门芹来鬼谷读书,就是为了嫁个白鹭女,加上而今家里又受灾,食不果腹,嫁妆什么的更是不敢想的事儿。 所以啊,家里老爹就抱着无米可煮的米缸,再一次和他说了: “你啊,年纪不小了,到了书院就放聪明点儿,别真去读什么书,跟孙家那送人当小,人家还嫌他老,还不要的儿子似的,一心当什么先生!招子放亮点,看见合适的、有些家底的,就赶紧下手了,别一家人饿死了,你还没找着!你这书院呆久了,还老嫁不出去,得让街坊们笑死!爹的脸也没处搁不是?” 于是,自留了发就因家穷凑不出嫁妆,而为出嫁不断筹谋的西门芹,秉承这他爹的意志,毅然决然地再次踏上了鬼谷书院,为自己的终身大事奔忙上了,真不是他急,而是很急—— 因为爹说,他要再不能偷偷给自己寻个殷实的人家嫁了,她娘要把他嫁去乡下的亲戚家务农,他那吃得了这种苦! 也因此,他眼睛可亮了。 当日北堂傲他们和宋玉好时,他就留了心,觉得北堂傲和肖腾他们几个模样好,又会收拾,无端端放着白鹭镇里的富户们不嫁,巴巴地来鬼谷书院读书,自然是和他一样,为了对面山头—— 不说有钱,起码有前途、又年轻,当然,也自然不乏,于西门芹而言的大户人家小姐,不说多,起码都是家里有点地、上得起私塾、吃的上饭,不会担心朝不保夕的富户。 果不然,等宋玉一回来,他就扼腕不止了,直骂宋玉不长心眼儿,女人再丑也是女人,有钱、养得起你,你还要怎得,挑美丑啊?你饭都要吃不起了! 宋玉心里有人,自然是一脸倔强,西门芹后一想,人各有志,他西门芹不挑,不代表涉世未深的宋玉不挑,操心他干嘛? 自己的稀饭还没吹冷呢。 就这样,西门芹对身边可倚靠的人就留了心,还特别等着北堂傲他们几个回来,自己也要巴结巴结,不说要最好的吧,起码呢……拣点别人嘴边剩下的,也是好东西啊! 他等啊、盼啊、盼啊、等啊,眼见这北堂傲终于出现了,结果,人家早悄悄咪咪地修成正果,摇身一变成了先生…… 哎—— 说起来就是一把辛酸泪啊! 西门芹伤心之余,抬眼一看下面数十双眼都巴巴地瞅着他,还能为啥?各家爹爹打得都是同一个主意呗,谁让山上住了个“女媳矿”—— 绵延不绝,取之不尽! “咱们别看远,就看咱们的北堂先生!” 西门芹书读得不多,先生们的架势倒是十足了,一口气当即吸引了所有的小眼珠儿: “几月前见过吧?” 小瓜们赶紧点头。 “穿得有现在好吗?” 小瓜们立刻摇头。 “那时,他读书还比咱们都早是吧?” 小瓜们继续点头。 “咱们这边做事,他们那边搬东西也没闲过,他和那个妖精男,两个还让去单独扫书屋,有这事儿吧?”没扫成,就塌了是另一回事儿。 小瓜们慎重地点头,这西门芹不提还吧,这一提想起来,当日的北堂先生是和现在不一样,而且头发也没挽起来! “再看而今,你们谁听说他嫁了?” 小瓜们沉重的摇摇头。 “婚没结,但北堂先生房子、华服、首饰、还有随身的奴仆全部一下子都齐全了!”提起这个,西门芹难受啊,羡慕啊,羡慕得他啊,眼睛都直了,心里直叹: 怪道爹说,这男人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嫁得好,后半生就是享福。不说别的,就算一辈子进了不了祖宅,起码这辈子的吃用不愁了吧? “因此,咱们做男人的,就要像想北堂先生一样,把该抓的先抓住,其他都别想,舍得为自己花钱的女人才是正主儿!等明媒正娶?里面几个女人家里是没男人的?你们没看北堂先生抱着别人的孩子,也跟抱自己的一样高兴么?” 西门芹这一总结,顿让小瓜们心情沉重 ——他们也终于明白,为何别的先生都是起早贪黑来上课,上完课又带着他们上山挖野菜、择菜、洗野菜,给大家煮粥、做腌菜、洗衣裳,一直天黑了,还不能马上休息。 而这位北堂先生却是隔三差五出现一下,难得坐坐也就只喝一碗自带的茶不说,山长每次见他还赔着笑了,人家现在让有钱人看上了,也成了有钱人。 这样的人生……好令呆瓜们纠结,怎么想怎么觉得太不要脸了,但……要脸的话,又要怎么白鹭女们对他们青睐有加,不说做正房嘛,起码差个某人来说说也好啊! 鬼谷书院的学生们经历着他们此生的最大考验。 白鹭书院则是一群女人忽然看见了无比可爱的萌宝,心儿痒痒,急于想知道这孩子是哪位先生家的。 此外,还有几人嗅出了鬼谷一枝花的味道。 第一个嗅出来的自然是柳金蟾,一听有人说:“有个男人抱个宝宝来了!”她立刻放弃虔诚供奉神灵的嗅闻动作,张口就将一碗粥呼啦啦倒进喉咙后,又将碗迅速地刮了一遍后,好似一阵风儿般,自后门一路杀出去了—— 她竟然忘了,今儿是宝宝满月的日子,北堂傲一定会让她后悔有今天的! 陈先红倒是最后一个反应过来的,她冲到门边拉长脖子时,北堂傲只剩一个大红猩猩毡斗篷晃动的背影,隐隐地唯见一双鹿靴踏过雪地后的足印清晰可见其足之大…… 但…… 孩子? “金蟾……” 陈先红扭头待要喊柳金蟾来看,此人的身量是不是有点像鬼谷一枝花,谁想一扭头,哪里还见柳金蟾,别说柳金蟾不见了,就连那一堆书,以及刚才一口也舍不得喝的粥也都不见了! 这是……让鬼抓了? 陈先红正吃惊于柳金蟾飞也似的的速度时,自己就突然被人相当无礼地大力推开。 “哎——你……你你……您——” 陈先红立刻大喊,只是喊了一半就自动静音了。 450.第450章 白鹭老大: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及陈先红忙道一声:“您请——” 她就让才刚知来了谁的慕容嫣掀了个仰八叉,待她要喊一声:“你你你——”就算我挡了你的路…… 一个黑影边旋即打她身上大步跨过,这这这…… 陈先红想说“你有没有读过……”,一语就在看清某老大背影后戛然而止,只见着前面好似使出了平生吃奶的劲儿,奋力朝前冲的慕容嫣,人还才刚一边冲一边大喊出一声:“嗷——” 整个人就被追出去的梁老大硬生生地横拦在门内,截断了所有言语与动作。 “斋堂‘食不语’?你不知?” 梁老大不仅拦住了住人,还手中的折扇“啪”一声,在对面鬼谷书院豆芽菜们的惊叹声中,无比洒脱地开了扇子,顺便挡了慕容嫣窥探的眼。 “你?” 慕容嫣“倏地”地瞠大了双目,一只差点就要从人肋下探出的“探龙爪”,硬是在发现来人是白鹭书院的先生时,生生地扣在自己腰下不及挥出。 “我?” 梁红玉余光扫过某只无视她“师道”尊严的爪子,挑眉脸色冷淡淡地露出一丝憎恶来。 慕容嫣咬唇,努力无视梁红玉这“以下犯上”的无礼举动,神情微微发青,然欲见北堂傲心急火燎的心,还是迫使她忍了忍: “让!” 极力压下的恶言未出,但不耐烦的“让”字却包含了太多极其不屑地言辞,当即让“性情中人”梁红玉不爽了: “重复一遍!” 梁红玉的脸微微一冷,一众深知梁红玉之禀性的白鹭学生,当下闪到十尺开外,等待一场白鹭布衣老大战京城“国公夫人”的戏码。 “让——” 毕竟是书院,别人的地盘…… 慕容嫣忍下再度已到嘴边的“滚”一字,二度切齿地、极其压抑的低低喝令道:眼下她才不想和这些偻偻飕飕,还个个自命清高的穷酸儒们讲道理,追上北堂傲才是她此行的真正目的! 只是…… 欲速则不达!“国公夫人”错估了穷酸们的骨头有多硬。 慕容嫣“让”一字的尾音还没极度威胁地拉完,众白鹭女就看见一道漂亮的弧线,以一个落水的姿势,极其准确地栽进了厨房门外的菜叶篓子,只余挣扎的两脚在竹篓上晃动…… “今年第七个!” 每个人心里默默地掐指数着,然后心里皆不自主地长长长唏了一口气,不为别的,就因为年初时,白鹭书院读书不行,摆卦弄铁口直断几乎能蒙中三成的“小周易”说今年在梁老大手下要特别小心,过七才会安全—— 今儿可不就应了小周易的话么?年初第一个是端木紫,不过端木紫惨,她进的是潲水桶!而今,眼见年尾,正好七个了。可见: 准! 众人不及等到慕容嫣顶着一头菜叶爬起来大呼:“你知道我是谁吗?” 厨房里一个手握大刀的厨子就冲出来,站在门外左右一张望,眼定在她菜篓里晃动的两腿后,气得冲过去,一把拿住慕容嫣的两脚踝,将尚未回神的慕容嫣,好似萝卜一般拔了起来,无比紧张地看他的菜叶们。 在他乍见他的菜叶们内凹了一个坑时,他怒了,挥舞着还黏着无数菜叶渣地大菜刀,冲着拔腿就想逃出斋堂的梁红玉,大喝一声: “站住——你往哪儿逃?” 说就说吧,他那把不长眼的刀哦,擦过数个姑娘们的书生帽檐,就“嗖——”一阵过耳的风声后,“咣——砰!”一声扎进了斋堂门外的大树上,距离梁红玉的脸只差三公分。 除了三个软倒在地上爬不起来的学生外,几乎没有人能从这惊险地一幕中回神,副山长白慕秋冲出来了: “你们两口子丢人不丢人,加起来都要一百岁了,还吵吵吵!为人师表,身正为……这——刀,谁弄得?我种的大槐树啊!你们……又是你们俩……山长——山长——尉迟瑾——你先出来!” 白慕秋在出现不到十秒后,又急匆匆地消失在了寻找尉迟瑾的奔波中。 数年来,早以惧内文名于书院的梁红玉,当即就想趁着白鹭求把相公大人骂呆住时开溜,可谁想,她人一脚才刚刚踏在半空中,她相公那无比具有威胁性地声音就极具穿透力地传来: “梁红玉,有本事你今晚别吃肉!” 此言一毕,一群白鹭的新生们,就看见她们心中无比孤、冷、傲兼无敌狠辣的梁老大,眨眼间好似勤劳可爱又讨喜的小白兔般,欢欢喜喜地拔出她相公砸出去的大菜刀,双手奉上不说,还冲到菜篓处,动作麻利地拔出摔晕了的慕容嫣,并开始拾掇散了满地野菜叶儿—— 动作之快…… 态度之端正…… 以及洗菜的熟练手法…… 硬生生吓掉了一众人的下颌,半日拾不起来: 这这这……就是她们心中无比恐怖的梁老大? “你看你看,都拾掇好了,还理得多整齐啊!” 梁红玉一脸谄媚地笑向厨房相公老大,还炫耀一般,展示她拾掇后菜篓里顺贴排排躺的烂叶们是多么地水灵可爱。 “算你狠!” 厨房老大手提大刀,指着梁红玉一边道,一边抢过梁红玉手中的竹篓往厨房走:“你下次,再敢在为夫的地盘,故意打翻为夫的竹篓子,你试试看!” “不敢不敢!” 梁红玉又是作揖又是赔笑地目送厨房老大远离,待她笑罢,厨房老似是消失在门后,众白鹭女就赶紧拾起掉了的下巴,一个个紧紧地贴着墙,横着过了斋堂们,动作最标准的要数端木紫,一边走,一边朝她的老大摆手微笑,以示: 什么都没看见!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梁红玉很想问问端木紫:那你看见了啥? 无奈,她未开口,她身后那个刚进厨房的相公又突然露了个头来,掩耳盗铃一般低低低叮嘱道: “哎——孩儿她娘,今儿早回家,为夫做……”说着,他比了一个大块切肉的动作。 顾不得学生们在,梁红玉当即丢下端木紫,凑过去:“一定切大块点儿!”肉丁打牙祭都不够。 451.第451章 布衣草民:识时务者为俊杰 “去去去——凑这么紧,也不怕你学生笑你……为夫还不知道你?” 厨房老大一把推开梁红玉,老脸还红了红,要偷偷儿趁机说点什么悄悄话吧,那竹篓边完全还不清楚状况的慕容嫣,不合时宜地竟就在这刻晕晕倒到地站了起来: “你可知……我慕容嫣……是谁?”你敢丢我? 厨房老大只得推推梁红玉暗示那头“你的学生起来了”,然后转身前又再三叮咛道:“一定早点回来……可不许……又下棋下到大半夜去?” “知道了、知道了!有肉还能不早点回来么?” 梁红玉欲转身去看看这慕容嫣摔得清醒了点没,说话难免有点嫌她相公啰嗦。 厨房老大可不乐意了,无视慕容嫣正缓缓缓朝他们夫妻走来,恨恨地切齿道:“照你这死老婆子的意思,没肉吃,你就不回来了?” “这不是天天儿都回来吗?老头子!”完全不把慕容嫣当盘菜的梁红玉,继续和她相公拌嘴。 “哼——半夜三更猫进屋,天不亮就走,也叫回家?死老婆子,为夫今儿可明白和你说了,你要再敢这么晚回来,为夫……为夫就回娘家去,让你天天儿三顿都是野菜粥!” “行行行!老头子的教导,为妻铭记于心!” 素知男人拗起来就没完没了的梁红玉,只得作揖求饶。 “哼——” 厨房老大这才手提菜刀趾高气扬地回去继续做菜,兼假公济私地,给家里的那溜猪肉烙烙猪皮,他想好了,老婆子好久没吃肉了,今儿给她烧一顿她最爱的红烧肉—— 皮子糯油油的红烧肉啊,再给她打二两小酒酒! 厨房老大乐颠颠地烧肉去了。 梁红玉不解,这么久了,怎么这“国公夫人”还在原地打转: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慕容嫣是谁?我慕容嫣是什么身份?我,慕容嫣,就是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你知道不知道?” “国公夫人就是国公爷的夫人!” “你知道,我是什么国公夫人吗?” “我是两国夫人!” “你知道本姑娘是哪两国夫人吗?” “不知!”知也不知。 没有尉迟瑾那种耍着人玩的个性的梁红玉,终于在慕容嫣自问自答,转第四个圈时不待慕容嫣再度开口,她就果断拒绝聊这个压根没谱的话题。 “那你知什么?”你个乡野的蛮妇! 转了数圈都无法靠近梁红玉的慕容嫣,一听身后的梁红玉的声音,立刻住了向前的身形,一面想着自己等了近半月几近绝望,才好不容易看见的北堂傲又已消失不见,一面顾不得一身的狼狈,咄咄逼人地走向梁红玉,大有浑浑噩噩还念念不忘兴师问罪之态。 “知你不是国公夫人!” 梁红玉微微一笑,非常愉快地发现,这慕容嫣又从她身侧擦过了,少不得又提示性地说了一句。 “你你你——知道什么?我……” 慕容嫣一手捂着头,想要止住晕眩,无奈她听到将梁红玉冷冷的提醒声时,她眼前又没了梁红玉这大胆狂徒的身影,只得站住身形,微微扶额止住晕眩。 “我?我?我?什么?” 梁红玉掏掏耳朵,原本预备转身丢下慕容嫣一走了之的她,忽然被厨房里传来的一股子浓郁的肉味吸住了离去的脚步,又怕她相公出来笑话她,索性,她就拖了一根长凳流露出一副教导学生的好好先生模样 ——虽然她从没有和一个疯子说道理的闲情,更不明白这尉迟瑾怎么连疯子也收进来的原因,但为了久违了的肉味儿,她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站在原地,约莫休息了近半刻的慕容嫣终于恢复气力,但她抬眼一看梁红玉这藐视自己的狂徒居然还敢好整以暇地一直端看她出丑的模样,再思及这老女人胆敢将她抛进烂菜叶里的妄为,要气势汹汹地扑过去,但…… 梁红玉两眼只是不经意、却极具威胁性地往慕容嫣脚下一瞄,眼神中大有再让她飞一次的意图,当即让“好女不吃眼前亏”的慕容嫣禁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但慕容嫣如何肯如此善罢甘休,不敢动手,远远地动嘴吓吓这些个布衣小民还不会么? 想着,慕容嫣怒极反笑了: “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可知你为何至今还是个布衣草民的缘由?”不识时务! “哦?” 梁红玉好似夸张一般地扬起一边眉毛,露出求知的两眼:“这么说,慕容……不,‘国公夫人’知道?” 一听人唤自己“国公夫人”的慕容嫣,脸上不禁微微流露出些许得意之色,看向梁红玉的眼则更是轻蔑不已:“你想知道?”知道也晚了—— 得罪了她慕容嫣这未来的朝廷新贵,就是一把年纪考上了状元,也照样当蝼蚁一样捏死你! 梁红玉耳听着厨房里相公剁肉的声音,心情无比喜悦:“说来听听也无妨!” 慕容嫣冷冷一笑:“你这把年纪听来,想来也是用不上了。”说着,她倨傲地就要掉头走。 梁红玉一看,她走了,自己还那好意思守着这厨房呢?赶紧冷不丁地在慕容嫣身后添了一句:“有人说,你说得都是自己杜撰,朝廷根本就没给你赐过婚,而且……” “从没人听说璟公主要赐婚慕容家,倒是……” 梁红玉正要留住慕容嫣的脚步,不想她才要进一步说话,就见她相公在厨房对她招了招手,示意“回家烧肉去”,梁红玉到嘴边的话也没了,整个神魂就跟着她相公飞了。 “倒是什么?” 慕容嫣眼见梁红玉话说一半就要走,如何肯依,当即一横身拦住梁红玉的去路,一颗心“噗通噗通”总觉得这老女人的话里,好似她知道些什么一般。 梁红玉忙着回家闻红烧肉的味儿,如何肯与慕容嫣再墨迹,拿手一格,开口就是: “倒是鄙老太太听靖国府人说,璟公主三年前就出降了楚家,而今三个孩子都能满地撒欢了……” 452.第452章 两国夫人:你何必作茧自缚 “三年前就出降?哈哈哈!三年前?楚家?” 慕容嫣想也不想地就大笑了起来:“庶民就是庶民!”三年前?还敢说三年前? 梁红玉看着慕容嫣笑得前俯后仰,还眼泪哗哗掉的模样,微微有些心悸,暗道:京城好些人说她是因常年未娶而思婚成疯,难不成真是疯了多时了? “哎——你跑什么?你不问问本姑娘笑什么么?” 慕容嫣捂着肚子正笑得欢畅,不想刚还一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老太太,居然转身就要灰溜溜地逃走,她岂能让她逃得如此容易? 梁红玉又不是疯的,她能在知道慕容嫣疯了,还去招惹她?再缺德,她也不干这事是不!尤其还是这书院的学生! 本欲掉头边走的梁红玉,少不得因同情回了句:“姑娘开心就好!”人啊,尤其是真正的强者,遇强就恨不得打倒直到她服为止,而弱者嘛……难免起了许多恻隐之心,别说落井下石,就是说话都不自禁温柔起来—— 一如对她相公大人。 “你倒识趣儿!” 慕容嫣眼见梁红玉变了态度,也未及疑她,只当这梁红玉知道自己终于识破别人的谎言,开始畏惧自己的身份了,脸上也不觉笑得微微欢喜起来。 “是是是!” 梁红玉连忙点头附和,丝毫没有再度触怒慕容嫣的意思。 “你啊,别听那些个道听途说的话,靖国府的下人们知道什么?” 慕容嫣拦着梁红玉继续喋喋不休地说道: “本姑娘实话告诉你。三年前,璟公主还在大漠,大捷前夕,提前归来,可不是许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楚家,而是本姑娘危难之际英雄救美,他以身相许,要嫁本姑娘,然后……” 慕容嫣朝梁红玉自信地那么一笑,梁红玉吞吞口水,怎么说呢,她邪恶了,但换谁听人这么一说,会不往哪方面想呢?“以身相许”多敏感的词啊? “然后?” 梁红玉努力告诉自己眼前的是个疯子,但才女最爱的故事就是风花雪月,她梁红玉也爱啊! “然后?”慕容嫣一听梁红玉这么问,当即一脸“怪道你至今只是个书院先生”的模样,继续挽救“无脑庶民”地又不耐说道: “然后,本姑娘就是两国夫人!” “……” 梁红玉无语地看着慕容嫣志得意满的笑容,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好似铜钟瞬间让一根圆木,狠狠地将头“咚——”地砸了那么一下: 她梁红玉一世英名啊,居然会想听一个疯子说她的风花雪月! 无情地,梁红玉想也不想的转身就走!亏她刚还当那璟公主是因“以身相许”,而让这慕容嫣觉得非她不嫁了,谁想…… 两国夫人……第一个都悬,她就两个了…… “哎哎——哎——” 说了三年自己故事的慕容嫣,好容易今儿又遇见一个愿意听自己故事的人,正觉讲到兴头上,就要到要紧处,不想此人竟听了一半就走,气得她几个快步追上梁红玉,拦住梁红玉还想继续: “你别不信,我告诉你,我不仅会娶璟公主,而且嘉……” 如何还肯听这些的梁红玉,当即在“自己再听就是疯子”的觉知下,忍不住打断慕容嫣的话,努力和颜悦色、好言相劝道: “慕容姑娘,虽说‘窈窕淑男,君子好逑’,然……‘求之不得心常爱’,固然是人之常情,但,求之不得就是求之不得,你又何必作茧自缚呢?” “你在?说什么?” 慕容嫣有点晕,笑意不禁有些勉强,心里虽明梁红玉话里的意思,但私心里,却拒不接受梁红玉在知道了真相后,还不信她的事实。 梁红玉耐住自己的急性子,不疾不徐地再次奉劝道: “慕容姑娘,你的心思我们都明白……” “你听我再把话说完!”慕容嫣几近哀求地要求道。 梁红玉却仍只是摇头:“慕容姑娘,人贵在自知,一心妄想攀龙附凤只会乱人心智……” “不——你听说我说,我说得是真……”慕容嫣极力说服梁红玉。 无奈梁红玉也是个固执的人。 “罢罢罢,多说无益,慕容姑娘,你若听老妇一句,就好好地寻个门当户对的男人成亲,踏踏实实过日子,不要再好高骛远了吧!”再等也是“镜花水月”梦一场。 梁红玉顶住慕容滔滔不绝的“当日,我娘去过靖国府…皇太后还……”等语,镇定有力地说罢,掉头绕开慕容嫣而行。 “你为什么不信?你们为什么都不信?” 慕容嫣追着梁红玉离去的身影,紧上前两步,无奈梁红玉一见她又追,吓得撒开腿,一点也不在乎会不会丢人地哧溜一下跑没了—— 恨得慕容嫣只得扯着嗓子,好似崩溃一般大喊道: “我是国公夫人,我不仅仅会是璟国夫人,还会是两国夫人——你等着!我慕容嫣一定会让你们……所有的人都睁大眼好好的瞧着,我慕容嫣是如何平步青云,两国加身的!” 言罢,慕容嫣左思右想都觉得不对不说,还觉得她之所以一来白鹭书院,先是那学长葛映雪对自己百般阻挠,又有那柳金蟾于她一再唱反调,而今又有这老太太对自己大大出手,分明就是看她慕容嫣尚未婚娶,也和京城那些人一般,拿她当疯子做梦呢? 思及此,尤其是她想到北堂傲,想到北堂傲弄不好也会听人说,说她慕容嫣已经被靖国府抛弃了,然后知道她慕容嫣而今千里迢迢、忍饥挨饿地呆在白鹭书院,只是为了得到他这张最后的富贵符…… 以北堂傲之聪明,他不会不好好拿捏她,慢慢慢地将她们的婚期拖得无限长,尤其是他已经借假结婚之机,彻底摆脱了不洁之名…… 慕容嫣不敢去多想,怕想多了,自己真的会疯掉。 “我是靖国夫人,璟公主出降一定会昭告天下,庶公主们都如此,他生为皇太后的掌上明珠,怎么可能不昭告天下呢?” 453.第453章 自我催眠:自欺欺人终自欺 慕容嫣一次次地在心里,对自己催眠似的反反复复重复着: “是是是,就是这样的!战蛟虽在宫中长大,但矜持得紧,当初明明已经决意出降,却还是不肯以脸示我,他对我说句话,隔着营帐帘子,帐内又要七八人端坐其间……玄玉还说过公子此生只求从一而终,所以还奉劝说不要负璟公子一番心意。他怎么会没出嫁就先许二女呢?” “都是大家吓唬我的,惩罚我对公主不忠……对对对,就是如此,不然,干嘛靖国府三年来一点风声也不透露出来,还不许我进府呢?” “肯定是璟公主的公主脾气大得紧,所以大家都不想让他生气,等他气消了,想明白,明白嫁我慕容嫣才是从一而终的唯一出路,改嫁别人也不会有好日子时,就好了……” “是,就是这样,好男不二许,璟公主毕竟不是真公主,他一定会想明白的,如若不然,干嘛皇太后三年来一直不许别的府邸将儿子许配我呢?定是这个缘故!” 慕容嫣越想越觉得自己想得有理,尤其是今年入夏北堂傲出嫁时,北堂翩几个的话,更是让她觉得,她娘说得对: 北堂傲之所以而今年届十八,草草地择乡野柳家而归,皇上也从中协助,必是碍于皇太后的懿旨,又不得不顾及皇后娘家的脸面,两相取其轻的择中办法。 “既如此……” 慕容嫣默默告诉自己:“娘说得对,若公主仍还一直待字闺中,那么我与公主的婚事只是迟早的事儿,男人的青春有限,再等也不会超过这一二年了。” “但……” 慕容嫣一思及家中因自己的婚事,债台高筑的现状,不免又难过起来,但能现下能救慕容家的,却不是靖国府。 娘说,自上次的事后,现在公主们的嫁妆和公主府里的财物,皇后都特命登记在册,已备公主们和离、又或者死后无嗣,如数追缴归宫,纵战蛟有俸禄等,但自己与北堂傲有私情,也必让他人心有防备,立即让他拿出万两来,他那些个奴仆还不立马报进宫里去? 因此,能救慕容府于水火,独有北堂傲。 北堂傲…… “不管真假,就是公主真如京城靖国府下人们悄悄传说的嫁了,你也还有镇国府这最后的富贵符。北堂府虽门第是咱们而今不可高攀的,但镇国府是百年望族,极重清誉,府内是绝对不会让府中的公子以不洁之身出嫁的,而被人诟病的,所以……” “为娘推断,你说的假成婚,想必就是北堂骄想出来的三全之策,既不会受咱们威胁,又不怕事迹败露,还能保住北堂少将军的性命……但……” “不洁之身最难守得住……嫣儿,你此番去白鹭书院,既要想尽一切办法令那北堂家二公子与你冰释前嫌,重修旧好,更要趁机与他再有肌肤之亲,做成夫妇之实,让他愿为了你,放下北堂家的清誉,改嫁于你……那时……令北堂府颜面扫地的他,除了你还能再倚靠谁呢?”…… 娘的声音在记忆里渐渐模糊,紧接而来的怎是生父周季叔身居陋屋里的声又低低地传来: “爹知道你打小就喜欢那北堂家的公子……” “但,你娘,说得也对,这男人啊,你要想他和你死心塌地地过日子,能让他放下所有贵公子的那些个尊严啊、骄傲啊的最好办法,就是将他的孩子拿捏在我们手上。” “当然,这孩子也是你的孩子。爹知道,你怕他为难,如果你不想他与北堂府撕破脸面,想先偷偷做夫妻,爹觉得也未尝不好,毕竟那璟公主也不是能容忍的主儿……他还没进门前,你娶了别人,他还能饶得了你?” “所以,爹也觉得,你娘说得对,你先和北堂公子偷偷做夫妻,有个孩子,首先不怕他不理你;其次,这再尊贵的男人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他再是畏惧于他家姐,他还能不先拿钱给你和孩子过好日子?” “弄不好,你只和他提提咱们府里欠的这些钱,他也会巴巴地如数拿出来?你娘那时一欢喜,还能不对你好?又对你赞溢有加?这府里的那个姐姐妹妹,不也又得在你后面屁颠颠地拍马屁了?你啊,就是没你娘脑子活,怪道,这坎上老过不去?男人嘛,厚着脸皮多赔几个不是,蜜语甜言说上一车子,他又和你有旧,再是恨你,怨你,那也是因为心里有你,你个傻瓜,亏得有时聪明,偏偏就是不懂这些个男人的心!” “你啊,别撅着嘴,试问大周朝,谁有你这般的幸运,同时得两个贵公子青睐?又都个个都要嫁你,你啊,就是不会圆融,古时那么多两贵夫同嫁的佳话,怎么到你这儿就成了死结呢?” “听爹的话,你娘都是替你急呢,她其实心里是疼你的,只是你这婚事闹得,她想对你好,又怕你那些个姐妹,还有你大爹爹说你娘偏心……你也知道你娘能当官,全靠你大爹爹的娘家人,你就多忍忍,那边公主脾气大,咱们就先别管他,你且听你娘的,去白鹭书院试试,指不定就云开见月明,男人啊,你伤了人家的心,多哄哄,自然就醒转过来了。” “你信爹,那几日在苏州他借别的女人恼你,指不定就是在怨恨你脚踏两条船,对他始乱终弃,其实这心里指不定此刻多想你,你想他什么都给了你,就是一时想不开,想怎么的,他又还能对你以外的女人如何呢?是你的人了,他还能放得进别的女人么?” “别恼了,你不想别的,就是不稀罕那两国夫人,也该想想他有多少嫁妆,别人不知,你还没过过手?那些……他这一嫁,可就未必早晚都是你的了……” “而且沙场无眼,倘或再上战场,他两眼一闭,身后无嗣承继,可又都是北堂府的了!他的那些个嫁妆和俸禄却没有人看着……” 454.第454章 一枚弃子:慕容冰的牺牲品 “嫣儿啊,璟公主就是能给你国公夫人之贵,但他的嫁妆和钱,可不都是你能使的,爹可听大爹爹宫里当过差的亲戚说,这璟公主最是爱财,手还特别紧……想来宫里也不是咱们想得那等金银满地,人人都能有份的地儿!” 钱啊…… 一文难倒英雄汉! 慕容嫣再一思及半月前,过去的军营说她还欠着粮款百两的事来,当即一跺脚,转身愤愤地就要去找这书院能听得懂人话,能明白她之尊贵的正常人好好儿,说说这近日白鹭书院的人目无尊长、胆敢冒犯她堂堂国夫人的无礼之举—— 无论如何,她不能让北堂傲知道,她慕容嫣而今是走投无路、求财无门才来这里厚皮涎脸寻他的! 她要尊贵地、骄傲地令,而今身份微微“低于”她的北堂傲! 屋里,刚才还气势汹汹的白慕秋一见窗外的慕容嫣神情严肃地走来,乐了。 “哎哎哎——国公夫人来找你了。” 这幸灾乐祸的声音…… 让尉迟瑾很是怀疑,她当年怎么会与这样一个损友成为莫逆之交的? 眼见尉迟瑾斜眼看自己,白慕秋立刻努力地收敛笑容,无奈笑就是越掩越明显,索性她也不装了,直接就在尉迟瑾的耳朵边嬉笑道: “据说这慕容嫣自璟公主死而复生后,神志就不太清,刚外面那国公出嫁时,她跑人家府门外哭闹说什么‘你怎么可以这般戏弄我’等语还罢了,居然还在家设宴请来街坊邻居说她那日要迎娶北堂府的二公子……哎?你说她是真疯了?还是里面另有蹊跷?” 说着,白慕秋微微地托了腮,待要思索起来。 尉迟瑾就冷冷笑道: “你啊,就是乱七八糟的书看多了!蹊跷什么蹊跷?你在年轻个三四十岁,你见了门外那个,你会不做梦?” 白慕秋微微一笑,大有“果然你懂我”感叹。 尉迟瑾无语的摇摇头: “你啊,少参合!外面哪个是疯的,人家不计较;这话自你嘴里出来,没有的也成有的了,三人成虎懂吗?” 白慕秋嘻嘻一笑:“玩笑而已,只是觉得太巧!你不……” 尉迟瑾当即横了白慕秋一眼儿:“巧什么?还记得我们读书哪会儿,同窗的哪个杜莉吗?不过是隔着墙见了一员外家的哥儿,她就夜夜说那个男人每日夜半来寻她,与她做夫妻,还要她去他家提亲……” 白慕秋不禁垂了眼:“这旧事,你倒还记得?” “怎不记得,她痴人说梦,却枉送了人家哥儿一条命……”提起往事,尉迟瑾一脸难抑的伤心——想当年,她也喜欢那哥儿,还正是懵懂初开之际。 白慕秋也沉沉地叹了口气:“是啊,后来才知,是她思念成疾,疯魔了!” 尉迟瑾也无奈地点点头,后自斟了一碗茶道: “这慕容嫣自幼随其母慕容冰出入北堂府,名义说北堂府先逝的老国夫人是其恩师,其实目的大家都知道,一则是想和北堂相套近乎,人在朝廷有个靠山,二则嘛,就是想让自己聪明伶俐的几个儿女能得北堂家赏识,妄想着与北堂府攀上点亲。” 白慕秋笑:“不愧是慕容冰,以前在书院时,就是个最会看事行事的狐狸,这个倒真是她的作风。”说着白慕秋也自斟了一碗茶,喝将起来。 尉迟瑾笑:“可不是!就是太过于聪明了!” “是啊,据说,前儿又让贬了一级,连县令都不如了……那****来时,还听人说,她拆东墙补西墙,债台高筑,说来说去还是和她这女儿如出一辙,承诺什么女儿当什么‘国夫人时,定加倍还清’!” 白慕秋摇摇头,提起这慕容冰,真是一言难尽。 尉迟瑾冷冷一笑:“‘国夫人’?就是她这妄想生生害了自己亲生女儿。好好一个女儿,不教她走正途,却一****妄想着走捷径,攀高枝,吃软饭……” “哦?你对这儿家倒是挺熟的?”白慕秋侧目。 尉迟瑾长叹道: “熟什么,不是老妇那逆女,老妇怎知这些权贵们的家务事?” “说起来,这慕容嫣生世也可怜,她爹原先是个外面养的,据说来路不清楚,反正在慕容家虽模样最好,却是个连丫头们都看不起的季叔……你想,慕容冰一心攀龙附凤,这慕容嫣却是个不待见的庶女,若想在慕容家扬眉吐气,除了迎合她娘,又能如何?” 尉迟瑾说着惋惜不已地道: “而刚在门外哪个,才貌过人,一落地就是国师口中的将星转世,胞兄是皇后,胞姐又是国相,更有双爵加身,他几乎一落地就注定了会是显贵,谁娶他都是富贵双全……你说,你是慕容嫣,你想不想娶?” 白慕秋笑了。 “你别忙笑,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尉迟瑾笑问白慕秋。 白慕秋耳听着门外不断重复的“我是国公夫人”,低低叹道: “一个近在咫尺,却门第高悬;一个唾手可得,却又失之千里!可谓是造化弄人,终究与富贵无缘呐!还是小金蟾命带福禄贵,婚前是眠花卧柳任逍遥;婚后是佳人在怀,富贵不愁。” 尉迟瑾“噗”一声,当即啐道: “你个没正经的!我和你说,这小金蟾,你只睁大眼看着,她不是个忠臣良相,就是个乱臣贼女,你可别小看了她,将来你我都不如她!” “那是!人家相公是嘉勇公,咱们相公是贱内!”白慕秋笑言。 尉迟瑾摇摇头:“你就扯!你当这嘉勇公是个不会看人的?外面这个慕容嫣为博其母的青睐,弃文从戎,自小到北堂府跟人习武,你当是为的什么?投其所好!结果……人家公子下嫁书生,也不嫁她,换你,你疯不?” “她不还有一个璟公主吗?传说……”白慕秋冷哼一声道。 尉迟瑾摇摇头: “你啊你,亏得身在白鹭山—— 难道不曾听孙梅说,说上月边关传来的捷报,上书西戎大将趁神勇大将军不在边关之际,趁机偷袭军营,烧毁我军粮草,俘走璟国公三女一事儿?” 455.第455章 京城消息:璟国公当真嫁了 “璟国公三女被俘”? 白慕秋脸抽了抽:“三女?”不还没嫁吗? “许是,我听错了?” 尉迟瑾拍拍受惊不小的白暮秋肩,决定出门继续与“国公夫人”迂回作战,谁让孙梅说此事宫里、京里都讳莫如深呢—— 公主没嫁就当爹了,是有点伤及皇家颜面! 白慕秋岂是个听故事听一半就放人走的主儿,她当即阴测测地笑向尉迟瑾:“笑错不要紧,消息后面呢?”璟公主那个有勇无谋的小子,不会挂了吧? 尉迟瑾也笑。 “少卖关子,我老白的嘴你还担心?”白慕秋眼横尉迟瑾。 尉迟瑾笑: “消息说‘危难之际,璟国夫人只身入敌营,手刃敌将,救出三娃,并与璟国公里应外合,歼灭敌军一万,长驱直入西戎国境,西戎献黄金美人求和……’”傻将军人傻,倒半路嫁了个能护驾的。 “你是说?真嫁了?” 白慕秋还是有点不敢置信地望着尉迟瑾。 尉迟瑾耸耸肩:“那你认为,是璟公主救出了三个娃?” 白慕秋当即摇头,那个花瓶公主,单打独斗还行,行军布阵?他大字都不识得几个不说,一到冲锋陷阵,十次有九次往坑里跳。 “那……” 白慕秋暗暗地指了指门外那个还在嚷着自己是“国公夫人”的慕容嫣。 “这就是我为何力排众议,同意她来白鹭书院的真正缘由!” 尉迟瑾叹了口气:“这孩子小时,老妇见过,其实是棵好苗子。”只可惜生在了那样的家庭。 “你是担心,她在京城会彻底疯掉吧?”白慕秋冷冷道。 “是,也或者不是,只是以为老妇也许能帮她些……” 尉迟瑾说到这儿,也不禁挫败一般的叹了一口气。 白慕秋没有言语,只是低眼看那门外的人:“璟公主此番戍边,据说是三年。三年似长似短,但这个天天儿痴人说梦的……你以为,她再过三年就会收梦?慕容冰可不止她一个女儿,何况,还是庶出!” 为了她的豪门梦,慕容冰牺牲一个又何妨?反正女儿不愁婚。 “即使如此,老妇还是想救她一救!” “即使明知劳而无功,反添烦恼?”白慕秋挑眉。 尉迟瑾笑:“老妇就爱多管闲事!” 白慕秋冷冷一笑,拾起茶碗再喝一口: “老瑾啊,我白慕秋最不信的就是你这等好似无私,爱才如命的人……不想让老白婆去查个水落石出,你最好老实交代!”人无私至此,早就去敲木鱼当空空道人了。 提刑官出身的白慕秋品着茶,还不忘砸吧砸吧嘴。 尉迟瑾也吹了吹茶,脸上当即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来:“我为啥,你还不知道?” 白慕秋头疼,她越来越后悔她同意尉迟瑾这愚蠢的决定了: “古人说‘三岁看大、六岁看老’有时是有他的道理的。” “偏偏老妇就是喜欢眼见为实,不亲自试试,老妇怎甘心?” 尉迟瑾依旧像个老顽童一般笑。 白慕秋磨磨牙,指着门外那个好事疯魔了一般的慕容嫣,警告道: “那老白我可先把丑话说在前面,你若让这慕容嫣在白鹭山疯了,老妇定把你扔下白鹭山,变肉饼!” 尉迟瑾耸耸肩朝门外走,临到门口突然回头: “好像上次我请梁红玉来时,你就说要把我变成肉饼来着?” 接着,“碰——” 一个茶杯合在及时合上的门上,碎成瓦砾一片。 “没砸着!” 尉迟瑾悄悄拉出一个门缝吐吐舌头,活活把白暮秋气得七窍生烟,当即手提一碗茶,开门就泼了尉迟瑾半身后“哈哈哈”将门外一众人笑得发了寒。 院门处: “柳姑娘,你这是去外面读书啊?” 守门的孙大娘一见抱着尺来高飞奔而来的柳金蟾就笑得见牙不见眼。 “哦?呵呵呵……” 柳金蟾脸上的笑僵了僵,低眼一看手里的书,笑罢,刹住脚想往回跑,然,这头才往后微微一望,近视眼如她,也好似看见了她的相公抱着她宝宝大步而来。 “外面家里人找,这……一着急就不小心……” 柳金蟾按捺下满腹的着急,笑向看门大娘,傻乎乎地直挠后脑勺。 “条儿呢?” 孙大娘笑笑,伸出手。 柳金蟾一愣,不待孙大娘怀疑,赶紧放下一堆书在身上一番混找,这找得那叫一个精细,就等着她相公大人打她面前经过,以示自己并未忘记宝宝满月的大日子,只是…… 被门外的大娘卡住了! 柳金蟾狼狈地搜啊搜啊,大步已来的北堂傲老远瞅着柳金蟾,就故意放慢了脚步,他倒要看看柳金蟾今儿想玩什么花样儿? 明知没假条,就往正门跑,当他北堂傲是傻子么? 北堂傲慢慢慢地走,不是这天冷风大,他就打算抱着孩子,站在原地不动地看,看着柳金蟾还要怎么演下去,怎么和他自圆其说。 北堂傲抿紧唇,抱着“咿咿呀呀”的宝宝,末了,就停在距离大门不到十步的地儿屹立不动,好似避嫌一般了。 知夫莫若妻,这北堂傲此刻的模样,能说明什么? 还不就是说他现在相当恼她,而且……他已经识破了她的小伎俩,一会儿有她好看的么? 柳金蟾越搜越心虚,但不搜更心虚,只得继续硬着头皮往下演,只是后脑勺就差没被北堂傲的眼瞪出二窟窿来—— 她这是何苦来,明明是为了家读书,结果……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的! 哎,说白了,还是说谎成了习惯,自食其果。 柳金蟾认命地搜搜搜,众目之下,没敢说她倒回去找,就想着现在还能做壁上观的北堂傲看她可怜,一会儿怒转心疼,自己弄不好就逢凶化吉了,然…… 天不从人愿。 守门的孙大娘,眼瞅着柳金蟾上翻下翻,里翻外翻,就差没脱鞋去袜也摸上一遍了,再看那五步开外,还有数个男眷抱着孩子等在假山后,这…… 成何体统?不是有辱白鹭书院的名声吗? “你——别挡着路!” 456.第456章 老狐狸精:鬼鬼祟祟猫回家 孙大娘拿手一指,就令柳金蟾赶紧收拾东西闪边边。 柳金蟾如获大赦,赶紧抱起那石头上的一堆书,就想往回跑,无奈,她才要跑,北堂傲那边一个眼神儿,弄璋就取出山长亲签的出入条交给了柳金蟾: “那边您掉的,是找这个吗?” “呃?恩……” 柳金蟾一瞅这条儿……抬眼就瞅北堂傲。 然北堂傲只是路过时,冷冷冷、重重重地“哼”了一声,扬长而去,唯有宝宝趴在她爹爹的阔肩上,对着柳金蟾“啊啊啊”地好似在提醒她爹: “娘,没有跟来哦!” 待到那头北堂傲走远了,孙大娘才无比头疼地将签条交给柳金蟾,教育道: “你今儿要是进京赶考,也这么丢了户卷,你说你这三年苦读是不是就白费了呢?拿好吧,年纪轻轻,就丢三落四的,还看什么?赶紧走了,这大冷的天,外面的人不得冻成冰柱了?” 柳金蟾心里长叹一口气,抱着书正待思考回去怎么与北堂傲解释今儿的事,后面的孙大娘就扯着嗓门又喊了一句: “哎哎哎——你个丫头往哪儿走呢?” “回来回来,你怎么可以跟着人家男人后面走呢?没见人家男人抱着孩子,是个有女人的主儿吗?你真是的,走下面、下面。下面才有你家家眷!哎——真是的!家里有了男人,当了娘的人了,还这么不三不四的,没个正经样儿!” 柳金蟾无语,却有无可辩驳,只得看着那头北堂傲冷冷地皱着自己,拿手示意后门去的模样,心中万千感慨,她待要垂头丧气绕外面山头一圈吧,守门老娘又嘀嘀咕咕地补了一句: “现在的学生们真是的,见个男人身段好点的,就一个个魂不守舍的……” 这话…… 柳金蟾不及为自己叫声屈,就听突然冒出一个老头子插嘴道: “哎——别说,刚那小丫头眼睛是挺毒的,刚过去的那男人,别看嫁当爹了,可身段真不是一般的好,该细的细,该翘的翘……哎,你说谁家的男人啊?” “哎哎,那小书生才走呢,你说话注意点儿,仔细听见!” “怕什么?早没人了!那是个才搬来的吧?一看身段就是个模样不一般的。”说着,别看满脸的褶子纵横,却还是奋力把脖子拉得好似拔了毛的鹅颈一般长。 “阿三公啊,你到底是上山来干嘛的,没事就赶紧下山去,省得山长见你又不高兴!”看门孙大娘欲关门。 “别啊,不是您那大外甥女近日生意不好做嘛,你给山长说说,到您大侄女这儿来采买点东西?”阿三公呵呵笑着。 孙大娘嘴角冷冷一笑:“这话说的,我那大外甥家大业大的,不是前儿才和县令白日里喝茶,夜里游过秦淮河吗?怎得就落魄了?阿三公啊,你是得了她多少好处,也来替她扯这犊子了?” 言罢,孙大娘两手一抬,压根不管门外阿三公的“哎哎哎”,里面门闩一合—— 大门就合上了。 柳金蟾趴在石后要笑,就见那阿三公在院门外“呸——”了一声后,啐道: “什么东西,一个穷酸看门的,就敢给老头儿我掉脸子了,什么东西,也不撒泡尿好好照照,看看自己配不配!哼,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我那口子在时,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骂毕,阿三公就要愤愤朝山下走,只是走两步吧,他又好似想起了什么似的,偷偷地追着刚才北堂傲消失的地儿紧走数步。 柳金蟾本就等她离开才好溜回去,翻后院进去,她一见这小老头鬼鬼祟祟的,索性也跟着这小老头,悄悄摸摸地尾随过去。 果见这老猴精似的小老头,猥琐地走到了距离自己家不远处,停住了脚步,又开始拉长她又黑又皱的脖子直张望,就在这小老头好似就要看见了什么时,一盆黑乎乎的刷锅水就泼将了出去。 “哎哟哟——你这个男人是怎么长眼的!” 纵然老太太跳了足足三尺高,却还是让刷锅水泼了一声污渍。 脖子拉得更长的柳金蟾,正要开心一笑,就觉得耳朵上轻轻轻地落了两指尖。 明明耳畔还有福叔冲出来大骂:“你个死不要脸的老狐狸精,你猫在我女人的屋外面,想勾引谁呢?” 明明眼底还有福叔手提竹扫把一横,将老猴精打飞跌出去,还又发狠追出一路去的远影…… 北堂傲的笑里藏刀的眼就她眸底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相……相公?”只只……稍稍,走了一会子神儿而已。 “妻主,这是想看谁呢?” 北堂傲笑脸盈盈,“亲切”得格外动人。 “那……老太太!”柳金蟾赔笑。 北堂傲笑得更迷人了:“妻主,老太太好看吧?”当他傻子呢? “这……”不敢说! 柳金蟾的眸光微微一移,她总不能说,她好奇老太太在自己家门口瞄哪个男人吧? 但…… 北堂傲今时今日,岂是个肯听人慢慢说话的,一见柳金蟾眼神游弋,他的手就不由自主地提起来了柳金蟾的后领,然后: “相公……你听我说——” “说”字一音未落,柳金蟾已双脚腾空被提过了男墙。 墙内一个胖娃娃眼望着小鸡一般拎进院的柳金蟾,欢喜得两手奋力伸向北堂傲,浑身都在蹦跶: “啊啊啊——”宝宝也要,宝宝也要! 这能叫好玩? 柳金蟾只觉得满脸黑线:她这是怀胎十月养得什么娃 ——小白眼狼一只吗? 哎,就算是只小白眼儿狼,也她柳金蟾的小萌狼。 柳金蟾一落地,就忍不住伸手去抱孩儿,无奈抱得此孩儿太少,宝宝两手只朝着北堂傲“啊啊啊——”。 柳金蟾过去,他就奋力地、凶巴巴地挥舞着胖爪子要把柳金蟾挥开,还忘愤怒了一张小脸:“啊啊啊——”不要你!不要你!不要你! 这卖力劲儿…… 险让思念宝宝的柳金蟾泪落满衣裳襟。 “小白眼狼儿,我是你娘哎!” 457.第457章 谁白眼狼:孩子满月不归家 柳金蟾这才开口忍不住小小抱怨了一句,身侧的北堂傲立刻就恼了: “说谁小白眼儿狼呢?” 北堂傲边说就边狠狠地瞪了柳金蟾一眼,抱过孩子,要说点不欢喜的,又觉得夫妻刚见面就吵不好,只得忍了忍,半日酸不溜丢地声才低低低地,嘀咕而来: “哼——还好意思厚皮涎脸地说自己是‘娘’?孩儿满月都不知赶着早些回来……还要咱们去请……妞妞妹儿,跟爹进屋去,娘、娘不乖哦!妞妞妹儿满月也不记得回家,看我们妞妞妹儿哦!‘小白眼狼儿’……你娘才白眼狼呢?‘虎毒不食子’,哪有回家就骂孩子的!” 说毕,而今有了女儿撑腰,底气格外足的北堂傲当即又赏了柳金蟾一个大白眼,就抱着孩子自己先进了屋,那理柳金蟾?而且连脸都不回过来看一下—— 这拽的! 柳金蟾撇撇嘴,突然想起村里楚傻子问她的话来: “明明孩子是我生的,凭什么是我生了孩子,他成了老大大,我爹都听他的,而我成了老幺幺,连我爹也不护我了呢?” 这坑死人的夫凭女贵! 柳金蟾暗叹了一口气,能干嘛?赶紧往屋里走呗,难不成一会还等北堂傲杀出来,新仇旧恨一起算? 轻轻把后门一推,柳金蟾只觉一股暖香扑面:果然这像个男人闺房的样子。 “相……” 柳金蟾追着北堂傲上楼欲进里屋,谁想里屋的大红毡帘再一打起,暖得好似晚春的里屋竟如焕然一新般,扎起人眼儿来。 簇新的并蒂莲花联珠霞纱帐,影影绰绰,隐于一幅约莫九尺来高,七尺有余的江南十景双面绣屏之后,齐顶的柜子横了近两面墙壁,有装衣物的,也有摆放各色玩器大小架子错落,唯独不见一本书的痕迹。 柳金蟾暗暗吞下口水,眼见着北堂傲不仅已去了挡雪的大红斗篷,还把穿在外的裘袍棉袍等物都放置在一侧的椅背上,一色鹅黄起花的丝质绣裳,放眼过去,透得微微有些让人脸红。 “傻愣着,看什么呢?还不赶紧换身衣裳?” 正给宝宝解开厚厚新袄的北堂傲,抬眼一见柳金蟾这两日没照面,就眼直得跟匹狼似的模样,就忍不住横上一眼: 让她****归家不归,这一归,进屋就跟没见过男人的女人似的,丢死人了! “呵呵……” 柳金蟾微微收回眼,正想问她的衣裳呢?北堂傲就走来低头为她宽衣了,只是,他的手才一探进柳金蟾的领口,汗津津的一层汗就湿了他的手: “看你这汗流得,都跟水似的,也好意思继续捂着?奉书——让他们赶紧打水给夫人沐浴更衣。” “就刚进来才有的!” 柳金蟾顺着北堂傲的手,开始脱去外面的院袍、里面的棉袄。 “就刚进来?你也好意思说刚进来?” 北堂傲板着一张俊脸,撇着嘴,一面将柳金蟾褪下来的衣裳放置一边,一面用汗巾为柳金蟾拭去肌肤上的汗渍道: “傻乎乎地站在门哪儿,也不知看什么,看得跟只呆雁一般……家里有男人,也不知道回,若是跟以前一般远远的还罢了,就近在眼前,百余步的事儿,你也懒怠回?回来就跟个饿狼似的,也不怕人笑话你!你啊,饱饭不吃,就会成日里学那个不入流的女人们,乱打饥荒!” “这不是要读书嘛?” 提起读书,柳金蟾很想问问北堂傲她那些书被收到哪儿了,但…… 她未及开口,正开始给她解里衣预备伺候她洗澡的北堂傲,一听“读书”二字,不听也就抱怨抱怨柳金蟾夜里不回家,他夜里寂寞的事儿,这一听“读书”二字,当即两道剑眉就竖了起来: “‘读书、读书、成日里,你就知道读书’?” 北堂傲衣服帕子往那椅背上一甩:“下面白鹭镇被烧了你知道不知道?” “呃?烧了?” 柳金蟾正要问怎么回事,北堂傲的话又噼里啪啦,好似夏夜里的骤雨一般打来: “烧了近半月来,你还在死读书!而今山下乱七八糟的,流民乱民到处横行,咱们在山上,一屋子的男人,福婶她们夫妻又住院那头,外面也没个治安官管着,你说……这后墙又不高,倘或是突然跳进个女人来,你可让咱们这一屋子的男人怎么办?” “为夫整宿整宿地睡不好,这院外但凡有点动静,为夫就跟惊弓之鸟一般,一夜醒上好几回,有时候连眼都不敢合!” “妻主就不能暂时放下读书,为为夫,还有咱们孩子,好好儿想上一想?” 北堂傲说话间,悄悄地拉柳金蟾站到身前,万般依人地依偎进柳金蟾怀里,继续低喃道: “为夫嫁进你柳家,不敢说有多大功劳,但也算是为妻主这一房,养下了一女,这将来妻主承继香火,婆婆问起,妻主也算是后继有人,对柳家祖上有个交代了……为夫不求什么,但求妻主能将为夫与孩子放在心上,眼下且将这读书暂放放。” “外面乱糟糟的,功名固然重要,倘或一个不小心,屋里真闯进了什么来偷东西的女人,外面人一听说为夫这屋里空荡荡的独为夫一个年轻男人……为夫死不足惜,但为夫的名节攸关柳家的清誉,咱们孩子将来也要抬起头来做人不是?” 柳金蟾点头,觉得北堂傲说得也确实在理,虽然白鹭山素有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之说,但山下若真如北堂傲说得,就难免不会没有宵小,毕竟……而今生存不易! 然…… “此刻,就是放下书不读了,咱们夫妻回去,又回哪儿去呢?” 柳金蟾不得不提醒北堂傲,她们而今宝宝落地刚足月,回哪儿去,除了留在白鹭书院外,去哪儿都让人诟病—— 就算将她老娘的竹篾子忽略不计,她二月初出门,腊月就抱着快两月的孩子回家过年,口水倒不淹死她,就是北堂傲想进柳家正门,估计没可能! 458.第458章 费尽口舌:哄妻主乖乖回家 北堂傲垂眼,只将自己的脸更深一些埋进柳金蝉的软软的怀里。 他当然也不可能领着柳金蟾回娘家,毕竟他在京里是五月才出得嫁……就是怀胎最快,即便说早产,也得是腊月才有七个月呢! “只有为妻在书院读书、相公在鬼谷书院教书,咱们才能有这小屋不是吗?” 对现实深感无奈地柳金蟾不得不提醒相公,他们夫妻进退两难的处境。 “为夫知妻主爱读书,也离不开书……” 北堂傲耳听柳金蟾愿为自己暂且不读书,心里便觉得有了些底,于是试探着开始开口,准备以退为进:“就像为夫离不开妻主、也离不开孩子一样。” 这话委屈的…… 柳金蟾不禁吻了吻北堂傲的头顶,为他难得的理解、以及自己的未能为力深表心疼与歉意:“让你委屈了!” 北堂傲似是难过地点了点头,少时又好似想起什么似的,忽仰脸问道:“妻主要不晚上偷偷回来?天亮又偷偷赶过去,雨墨说咱们屋离那讲课的地,比住那院里还靠得近些?” “这……” 柳金蟾的脑子里立刻浮现出白鹭书院高高的围墙和守门的孙大娘。 “那孙大娘……” 柳金蟾一开口就表示出一丝丝地动摇来。 北堂傲立刻趁热打铁:“要出来,何必走那正门,为夫知道一个侧门,是专门给那些个厨子、打杂女人们走的侧门,据说……” 北堂傲闪烁眼灼灼发亮之余,突然发现了柳金蟾正睁大眼看他,他少不得赶紧禁了声,复又贴在柳金蟾暖暖的怀里,呢喃道: “妞妞妹儿的乳母和雨墨说的……她说她们每日都是打哪里出入为书院的学生们做每日两餐,而且,据说晌午后,每日都有许多女学生也会从那门里出来到山里走走。” 柳金蟾点点头,其实她也知道哪儿,这书院毕竟不是她前世那种封闭式的学生,不过只是在读书之余,又给家远的学生多设了一处可供吃住的房舍、斋堂,毕竟…… 这里住的都是大周朝,能自己对自己负责的成年人们,更别说下面还有学田,开春后,大家还要不定时下去耕种、除草等,体验农事。 “可……院规……” 柳金蟾左思右想,觉得书院管理松懈是出于对学生们的信任,但……自己因为这种无形地信任,就故意逃避漏洞…… “不然,为夫去和山长说说?原先是山下好,而今山下乱成这样儿……为夫想山长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毕竟为夫年纪轻轻的,一个人守着这小楼,又带着孩子……” “妻主是不知道,就这不到半月的功夫,这院外面的闲言碎语都跟刮雪片似的乱吹,一个个都在猜为夫,是为何孤身一人在这山上过日子的……” 话到这,北堂傲还欲在发挥发挥,无奈他们夫妻亲亲我我倒是你贴着我、我贴着你,说得你侬我侬,宝宝躺在摇篮里可就只有“摇篮婆婆”逗逗,少时就“嗷嗷嗷”地四肢蹬蹬蹬,开始闹了! 心疼得北堂傲赶紧先丢下柳金蟾,抱起摇篮里一爬上爹爹肩就含着泪花笑的妞妞妹儿,一面不忘拿手试试柳金蟾洗澡的水。 “微微有些烫,妻主下去就刚好了!” 北堂傲将孩子换过一只手,就习惯地拿过柳金蟾褪下来的里裳来放到鼻尖下:“近来这天这般冷,妻主穿这么点儿,还时常流汗?” “就刚流的!” 自娶了男人就没了隐私可藏的柳金蟾不得不坦然面对,自己在相公面前比白纸还白纸的现实。 “哼——臭成这样儿,也不早些回来换,倒像身边没男人似的。” 北堂傲将孩子抱给要带着孩子去吃奶预备午觉的奉箭,一边收捡柳金蟾在书院的穿的衣裳安排人去洗,一边细细地检查衣裳领子、内衣襟、裤头等地有没有留下的什么异常之迹:诸如类似什么红印、残液等物的落痕。 柳金蟾眼见着北堂傲这查贼一般的细致翻捡,忍不住笑着调侃了一句: “这也叫臭?相公,你要是路过我们屋先红姐的被褥,你得被活活熏死!” “难不成比妞妞妹儿的粑粑还臭?”北堂傲白了柳金蟾一眼,将手上过关后的衣裳交给抱瓦拿下去,请人洗。 柳金蟾趴在浴桶上贼贼一笑,招呼正给她挑衣裳的北堂傲过去:“绝对让你受不了!” 北堂傲一瞅柳金蟾这坏坏的笑,就知定不是什么好话儿,但心里又对这坏笑的吸引力又无法抗拒,少不得,将衣裳叠匆匆放在熏笼上,就板着脸走了过去: “什么东西这么神神秘秘的?” 柳金蟾对着北堂傲的耳朵,低低低地嘀咕了一句:“她被子三年没洗了!” 北堂傲一听,咋舌了,暗想好乖乖,这三年都该生蛆了吧? “三年?那不得跟黑炭一个色了?” 柳金蟾边笑边摇着食指:“错,是黑里透亮……” “恶心!”北堂傲一指神功戳在柳金蟾这口没遮拦的嘴上,娇嗔道,“不许和为夫说,外面混账女人们的东西,你个没正经的!” 柳金蟾趴在浴桶上叹气: “这也叫没正经,为妻又没说那被窝里还有想男人的味……哎哟!”脸就被两指头掐成了肉包型。 “你个不要脸的,不让你说,你还越说越起劲了,什么想……你又溅为夫一身水,往哪儿看呢!你又往哪儿看呢?跟你说不许混看!不让混看,你还混动手的?不要脸——” “天天儿让弄璋去唤你回来,你又不回来,这一回来就这样儿,也没个白天黑夜的,就不怕人笑话么?说说你就恼,为夫不是心疼你么?又没说不愿意……人都是你的了,孩儿也给你养了……还怕你要怎么的?” “只要妻主你夜里都回来,你就是天天儿这么着,为夫也全都依你……看这大冷天儿把你冻得……乡下女人不识字,都还知道这到了冬天要赶紧娶个男人热炕头!” 459.第459章 有人的地方就有蜚短流长 北堂傲锲而不舍,继续吹他的枕边风: “你倒好,读的书比人不知多了多少,却傻乎乎地,娶个男人白搁在屋里,自己睡那冷帐子,就不冷……讨厌儿……说你冷,你就来……这是捂手的地儿么……” “越说你还越来……且等等……等等……这可是在楼上,仔细又漏水下去,这可是大冷天儿,帐子里不行么?一会儿奉书还来添水呢……起来啊——看你急得……等等不行?”…… 终于,楼下的人们长长长地松了口气,尤其是上面奉书和奉箭端下浴桶后,弄瓦几个终于得以将预备好的木盆们收进仓库了。 “我刚才好担心,上面又漏雨!”抱瓦仰望着干燥的屋顶,烤着夫人的衣裳。 “胡说什么?主子的事儿也敢嘀咕?”奉书无情的一扣就落在抱瓦的脑门上,“仔细爷听见?” 抱瓦撅嘴:“这不是天冷吗?”天热他还当上面落雨屋里凉快呢? 奉箭正在给那边的福叔择菜,一听抱瓦这话,不禁扑哧一笑道:“这要天热,你还在下面撑伞不成?” 一众人习以为常地在上面“哼哈”“嘎吱”声里笑成一片儿。 雨墨却在笑罢后,看着上面的木板,若有所思得问了一句:“你们说上面这木板会不会有一日塌下来呢?”不知经得住他们压几次呢? 此言一出,一群瓜瓜头纷纷扬起,露出忧郁之色: 雨墨担心重修,白鹭书院会让小姐赔死。 奉箭和奉书本不担心的,但自己爷力举千斤,这种事,他们不懂,不知会不会需要耗这么大的力,若是……他们祈祷上面落下来时,千万是夏天,起码他们可以躲到院里,不用怕看见不该看的。 弄瓦几个则担心会受伤,于是这个挪挪挪,那个挪挪挪,等厨房里忙着备饭的福叔回神时,他赫然发现他这素日里没有人陪的厨房,今儿可是旮旯角都能看见一脑袋啊! “你们……”这是中了哪门子邪了? 福叔才一开口,一群人就一手指天,暗示安静。 福叔笑了:“人小鬼大!没事都给我做点事儿,今儿小小姐满月,吃大餐!” 一众人立刻一哄而散,各自忙开了去。 福叔笑笑,一时福婶进来问今儿是什么日子,福叔眼神往那头示意了一下。 福婶笑了:“嫁了人就都知道了!”夫妻嘛,谁家不这样?何况少爷还是新婚,人又生得出息,少夫人要是不这样,弄不好还得请大夫送药呢! 她这把年纪了隔三差五的,还时不时来上几晚上哩! 想到这儿,福婶拉了拉福叔:“今晚,咱们……” 福叔手执锅铲,正欲翻起蹄髈看生熟的手在空中微微一僵,最后一脚暗暗踢了福婶一下:“仔细外面那群小鬼头听见……这事,回屋说……”不就行了?男人还有能说不的? 福婶当即笑得一脸猥琐,瞅得福叔见了就来气:“看你,一把年纪了,也没个正经儿?”说着去揭开那边的蒸笼,一股子鲜虾的清香之气扑面而来,当即馋的福婶直流口水。 “这可是爷的,咱们的在哪儿!” 福叔赶紧拍手抽了福婶一下,然后道:“哎,那个少夫人的事儿可妥当了?” “为妻办事还能有不妥当的?我就照你说的,给了那守门子的男人一斗黄豆,开始还担心他嫌寒酸不要,谁想,他竟笑得嘴都合不拢,直说没问题。一斗黄豆值钱啊?” “你啊,就跟咱们爷似的,天生一个活佛,不知财迷油盐贵的!”福叔瞪了福婶一眼儿,“我和你说啊,这同一文钱,在不同地儿,就是同一个地儿,有时候能买的东西数量也不一样!你啊,赶紧着出去做事,省得一会儿书院找人,你这个临时差事又让你混没了。” 说着福叔就推着福婶往外走。 福婶还一个劲儿地说:“我什么不知财迷油盐贵啊,我做了二十多年的采买了!” “那是京城,这是白鹭山,你啊……得闲去看看别人家是怎么过日子的,别当还在大府里混吃骗喝呢啊!这里的菜都是自己种,要买要到山脚的白鹭镇去,黄豆值钱不值钱?黄豆磨好的豆腐,就是招呼人最好的菜了,你啊……别在这里现眼了!跟雨墨学学吧!” 福叔一推,就顺利将发福许久了的福婶推出了家门运动。 福婶闲啊,尤其是孙子孙女们都各自成家立业后,她这个昔日营里英姿飒爽,引来无数少年青睐的老将,也顺利成了她相公眼底的“活佛”废物了。 背着手,她在冻土上漫步,挪移她这圆滚滚的白胖身材,不知的,远远看出,还以为看见了一头移动的大白猪。 碍于少爷在白鹭镇显富的惨痛教训,而今的柳家人规定,家里关上屋门,任你绫罗裹身,还是裘袍绣服,当然你只要合上自己的屋门,不穿,也不管你,但…… 你要是出门,就得粗布褐衣的平民装,今日的北堂傲是个例外,他能例外的原因嘛,他是主子,除了夫人能说他,谁也不敢说他。 其实粗布褐衣呢,也无所谓了,问题是福婶一看就是个土肥圆似的地主婆模样,她穿这粗布褐衣的短上衣,就格外的不协调了,尤其是走在白鹭山这片以清贫为美德之地,她是如此的引人注目。 “哎——那小相公的妻主出门遛弯了!”一个男人推了推她家正在磨豆腐的妻主。 “这女人够胖的,先时是个大地主吧?”女人从石磨上抬脸。 “好像是……下面的白鹭镇烧了以后……才来的吧?怎得了?”男人皱眉想了想。 “怪不得……” 磨豆腐的女人玩伴惋惜地摇了摇头,叹道: “他男人那么漂亮,却愿意嫁给她这么一个……老女人!” “你们男人啊,看吧,虚荣吧?成日想嫁好的,你以为人富就能一辈子富啊?现在只能自己出来抛头露面养家了吧?” 女人叹毕,立刻适时对自己男人进行教育。 460.第460章 无辜的福婶:躺着也中了枪 女人的男人一听妻主这话不欢喜了,立刻撇撇嘴道: “什么你们男人?当初你家也没钱,为夫不也老老实实嫁过来,给你家当牛做马?” 提到这“当牛做马”,男人的怨气可来了: “就这样,你爹还老看为夫我不舒服,我也是当公公的人了,他还当着咱们女婿面数落我!得闲,你也给你爹说说。老这样,为夫怎么教导女婿嘛!” 无暇听人说什么,只打算绕山一圈就回家等饭的福婶继续往前走: “哎,老张头,你说这个女人是不是,就是那个小先生的妻主啊?” “这我哪知道,每次提他妻主,他都不说话……想来是吧,人家也不和咱介绍,咱也不好过去打招呼,你看她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暂时落魄了,弄不好等翻过年去,又翻身了也不一定!” “老张头啊,你说这女人胖得一个人躺下去,一张炕可不都得是她的肉了啊?” 老张头听如此一说,当即吞吞口水,不禁暗想:小先生不容易啊,就这样,他还能为这女人养出一个娃儿来,可不得跟玩命似的—— 她这一压下来,命都得去半条……就算不压,也推不动啊! “你们啊,我和你们说,小先生可是个好人儿,没他,咱们一家还未必都能吃上饭,以后别人问起他女人的事儿,咱们可别跟着去嚼舌根子,这而今当男人都不容易,尤其下面的镇子,据说好些有钱人家,都一夜之间什么都没了!” “可不是,人是三节草、一节好来一节坏……这年月能活着吃饱饭就好,小先生的妻主再怎么着,那也是饿死的骆驼比马大,别看人家穿成这样,但人家时不时还给咱们家送肉糜来,可见日子再差,也是比咱们这些有家底的!忙吧、忙吧。别闲唠嗑了。” 福婶走啊走啊,她的留言啊,随着她的脸貌被人看得越发深入人心开始,身后的流言啊,就跟入冬后的山风似的,刮得这叫一个猛烈,林涛还跟着“哗啦啦——哗啦啦——”地附和! 就连近日,因白鹭镇走水损失巨大,而不得不到白鹭书院谋求新财路的盐商王珀,也隐隐约约风闻了这段白鹭山的八卦故事。 “喏喏——来了!” 刚,才被福叔一扫把打在脚踝上,至今一瘸一拐的阿三公,一脸谄媚拿眼暗示身侧的王珀,注意迎面而来的“肉球”。 许是自年轻时就被人仰望惯了,福婶此刻闲庭散步一般地朝二人走来,即便发现这二人正打量自己,她也不过只拿眼微微扫了扫正盯着自己的二人: 一人貌似挺眼熟,生得尖嘴猴腮,头上一撮头发稀稀疏疏,几乎可以看清里面深色的头皮,一声细布倒是穿戴整齐,就是浑身干瘪得像骨头搭建的架子…… 福婶不禁有些担心,暗道这样的男人,他妻主一抱,弄不好就会骨头碎了呢?还是她男人好,五大三粗的,抱着虽是肥肉一团,起码也是肉感。 另一人嘛! 年纪轻轻的,说很年轻吧,也是差不多二十四五的模样了。一张脸白皮嫩肉,还脂光漾漾的,怎么说呢,男人们用点脂粉胭脂妆点妆点还罢了,她一个女人还弄这些脂粉……怎么说呢,虽然生得不差,但油头粉面的,加上一身花里胡哨的缎面福字大花袍子 ——一看就让人觉得恶心,不是个正经人! 福婶皱皱眉,从二人身边擦过,不想在意吧,还被那女人身上一股子说不清是好闻还是刺鼻的粉香弄得心里好一阵子不舒服: 尼玛,什么女人啊,妖里妖气的,打扮得男不男女不女的!还喷香粉,坑害老妇! 福婶揉揉鼻子,通通气,按捺下满心的不爽,继续散步。 这二人则站在原地,微微地向前挪移了两步后,停下脚步,远远望着福婶离开的身影,直到末了时才开口: “看她做甚?”身段倒是大福气,但一瞅穿着就是今日的落魄人。 王珀不解地看向老男人。 “你不知道?”阿三公立刻瞪了眼儿。 王珀无奈地一笑:“阿三公啊,王珀我这才是第三次上白鹭山,她是白鹭山一个很要紧的人?”说着,她又扭头去看福婶模糊了的背影。 阿三公摇摇头,叹气道: “亏你第三遭来,竟还不知她是谁?”竟还敢说阅尽天下美色…… “你这话?难不成她有什么来头?”王珀好奇心顿起。 阿三公又叹气摇了摇脑袋道: “可惜啊,你来晚了!这女人不知来头,但她身边有个小侍却是万里挑一的真尤物。”这神情俨然像个老鸨。 王珀摇摇头,她不自诩风流,但做买卖没有不知青楼头牌的,她不敢说个个都碰过,但十有八九是没差了,美? 乡野美人能美过苏州城的尤物们?不说多,单那苏州城过去的名角玉堂春,她纵观白鹭镇,及周边各处的上下下的男人,就没有一个能及上他半截藕臂的! “阿三公啊,王珀今儿可是来谈生意的,饭都要吃不上了,还有这闲心想美人?” 不便直接拒绝的王珀,笑笑,示意她今儿来的目的。 阿三公一听这话,脸上的笑当即僵在了嘴角:“这生意嘛,早谈晚谈不是谈,您王大官人的吃不上饭,咱们小民家家的,不得全都饿死了啊?” 王珀一瞅阿三公这一脸难色的模样,就知今儿她是又白来了。但山这么高,她总不能老跑吧? “阿三公啊,不如……你帮王珀我打听打听,你还认识谁,与那白鹭山长相熟?不瞒你说,自这县令前儿又让人带走后,王珀我好些个生意……你也知道,就不太好做了!不如这样,倘或事成,这盈利咱们三七分?你出力,我出本?” 阿三公一听,当即心思活络起来,忽然就想起下面新来的老张头的话来: “说起来,我们那下面,有个新来的人家,他家都在书院做事,据说都是……人介绍的,那人还和鬼谷书院的山长相熟……你也知道,那山长就是尉迟山长的男人!” 461.第461章 见缝插针:已婚的读书不易 “既如此,阿三公,你赶紧带我去说和说和?”王珀立刻一阵欣喜。 无奈,阿三公一提及这个,心里就有些顾及:“这个嘛……” 王珀还不懂这个,赶紧从袖口里取出数文大钱放进阿三公的手里:“小小意思,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阿三公掂量掂量手中的分量,心里很是得意,只是脸上仍旧一副勉强了的模样:“既然有这句话,我阿三公,也少不得陪你走上一走。哎——谁让大家都困难呢?” “那就劳烦阿三公您老人家了!” 王珀忍下满心顿起的憎恶,连忙作揖紧随其后而去,谁让近来连连的天灾人祸,让她债台高筑呢?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这三日不见,便是九个春秋的相思了。 北堂傲匍匐在柳金蟾的怀里闭目养神,楼下的宝宝睡醒也只在楼下“嗷嗷嗷——”,没敢让放上来打断她爹爹的旖旎时光。 可怜的柳金蟾,此时此刻,手下意识地顺着北堂傲微乱的长发滑过汗水浸过的肌理打圈,脑子却在一心二用地记诵今儿一早刚背过的旧课,她若今儿不背熟,她明儿就完玩了 ——且不说梁老大动不动就甩人进草棚,就是脾气最好的白先生也会让你她的书屋擦半日的书架…… “背完了《山海经》,接下来是《易经》‘群龙无首,大吉……见龙在野……飞龙在天……’” 柳金蟾在北堂傲脊背上滑动的指尖,暗暗掐着、数着《易经》的《上经》三十卦、《下经》三十四卦…… “唔……” 北堂傲只懒懒地伸一个懒腰,就吓得柳金蟾赶紧亲亲怀里的大猫科动物,极力安抚,不为别的,就怕大猫醒来就“喵呜喵呜”地叨叨个没完。 “讨厌!” 北堂傲扭扭,回亲亲柳金蟾,翻过身,示意柳金蟾他这边还没亲亲呢! 柳金蟾一见这情形,心里不禁暗叹了一口气:猫醒了,她还差最后十二卦没背完呢! “后十二卦是……” 见缝插针。 眼见着北堂傲似乎还要蹭上一会儿好好儿舒筋展骨的柳金蟾,赶紧紧锣密鼓地迅速背完最后十二卦—— 已婚的女人,读书不易啊! “叽叽咕咕的,鼓囊些什么呢?” 北堂傲的脸贴上来,静静在柳金蟾耳边咬耳朵一般,满是宠溺地娇嗔着低低问道,边说还边拿手轻轻轻地拨开柳金蟾脸颊上的乱发。 “相公好似瘦了!”柳金蟾回眸看脸侧的北堂傲,素日里就觉得北堂傲鼻梁高,不想今儿凑近一看,才觉北堂傲这鼻子不仅高挺笔直,还特别大而有肉呢! “哪有瘦!倒是妻主这半月去书院读书,去时还是肉包骨,这回来就成了皮包骨,天天喝粥儿,也不知家近,悄悄回来弄点吃的,傻不拉几的,读书再能忘记饿,身体是受不住的?”北堂傲看着柳金蟾又跟先时一般锁骨分明嶙峋起来,就说不出的心疼。 “就这样,为妻也比离家时胖了一半!”恢复过去的嶙峋骨感美,还任重道远呢。 “若妻主这样吃还不胖,哪为夫买得那些个虫草桂圆,岂不是假货了?” “你就不怕把为妻变成福婶那么胖!” 柳金蟾说着还比了圆出来,气得北堂傲忙拿手推开,嗔道: “坏——为夫才不会让妻主那么胖呢……不过,就算妻主那么胖,为夫还是一样欢喜妻主……妻主你****在书院里都忙些什么呢?” 柳金蟾打个哈欠:“读书、背书、然后打饭吃饭……”兼和那慕容嫣大眼瞪瞪小眼……好简单的日子。 “就没想过为夫?”北堂傲嘟嘴埋怨。 柳金蟾想也不想,开口就急道:“想,怎么不想?天天儿想!”夜里冷得不行时,尤其想。 “又没说你不想,急什么?” 北堂傲心里欢喜地暗暗掐了柳金蟾一抓,然后又忍不住问:“那……都什么时候想?” 柳金蟾嘿嘿一笑,凑到北堂傲的耳朵边,用无比邪恶的声音猥琐道:“夜里,一拉被子就最想……” “好没脸的,就这时候想么?”北堂傲又嘟嘴。 “朝思暮想……这晚上夜深人静不最想,还大白天饥寒交迫地想?” 北堂傲还继续赌气似的嘟嘴,甚至还把脸转过去了。 柳金蟾心里长叹一口气,不禁轻轻唱了一句:“长歌对月,让点点相思泪溢月光杯。” 北堂傲不禁扭过头来,托着头惊讶地问:“妻主,还会唱这些儿?”他只当她只爱听曲。 柳金蟾两指捏住北堂傲厚实的下颌,调戏一般的单用一指腹,轻点绛唇:“你妻主我无所不会!”除了正经的! 言罢,柳金蟾作势就要起身寻衣。 北堂傲连忙自身后抱住她:“难得回来,完事了就起么?” 柳金蟾笑笑,相公这点要求都不能满足,她还算个多情人吗? “你啊,一天就是胡思乱想!” 柳金蟾转身半托住仰躺而来的北堂傲逗弄。 “能不乱想么?为夫才出嫁不到一载,妻主就****呆在书院里,原先山上山下的,为夫也无话可说了,可而今不过就只隔了一堵墙,却好似咫尺天涯一般,回来就饿狼似的,不回来,三催四请,也不打个照面,给句话儿,倒像没为夫这个人似的。” 北堂傲仰着脸,捧着柳金蟾的脸低低诉苦: “为夫要妻主****这么看着为夫,朝朝暮暮也不厌倦;为夫希望妻主时时刻刻将为夫挂在心间,一如为夫这般朝夕无不想念;为夫渴望妻主对为夫一心一意,此心此情生生世世不改初衷……为夫更想,将为夫这最美好的时候一毫一厘地都给妻主。莫错过!” “你傻乎乎的,人一生何时不美好?就会自己吓唬自己!” 柳金蟾不但承接北堂傲这份心意,只用长发给北堂傲的肌肤画圈圈。 北堂傲抿唇,冷哼一声:“你们女人最会骗人!若何时都美好,何来‘花开直须折,莫等无花空折枝’?自古色衰而爱驰,那牡丹花开时,人人竞相观赏,趋之若鹜,一朝花谢了,又有几人去赏那空枝呢?” 462.第462章 锲而不舍:再接再励拐妻主 “养花人,不还要****修剪,时时除草浇水,再时不时施点小肥……” “讨厌,说话就动手,你给哪儿施肥呢?刚完你又来!” 北堂傲扭扭,嘴里低低骂着,眼瞅着柳金蟾不干好事儿,却也不拒绝阻拦,只拿手捧着柳金蟾的脸: “想为夫,为夫就是你的,念为夫,就回来,别搁在心里想。为夫嫁了你,就是你的人了——只要你好好儿爱为夫,为夫就为你开枝散叶,光耀门楣……为夫这株花很好养的!” “那要怎么养?” 柳金蟾笑。 北堂傲横了柳金蟾一眼:“怎么样你还不知道?”明知故问。 “你说了,为妻就知养得对不对了。”柳金蟾淡笑道。 北堂傲直视柳金蟾的眼:“那为夫说了,妻主就照着做?” “这……”柳金蟾微微面露难色。 北堂傲当即爬起来,压住柳金蟾,怒道: “就知你又是敷衍我,你们女人就是这样,要人的时候,天上的星星都说给摘,完事了,人要了,就这样不行,那样不行了!你今儿到底给不给?不给为夫就这样不起来了!” 柳金蟾微微头大,能如何?宠坏了的男人难免娇纵,更何况北堂傲本就是个值得女人去惯宠的尤物,而今更是一朵鲜艳欲滴的噬魂艳牡丹—— 他果然是要将他最美好的时候献给她无保留了:都这般放得开了。 “你说,能做都做到,还不成么?” 柳金蟾笑得满眼都是惯常的溺爱纵容。 北堂傲当即脸上笑得开了花,想也不想就无保留地贴匐在柳金蟾身上,低低呢哝: “为夫不求多,只要妻主夜夜陪伴为夫左右,宠为夫、爱为夫、对为夫一心一意、专情专意,为夫无论上穷碧落还是下黄泉,也跟随妻主鞍前马后共驱驰……” “……”柳金蟾拭冷汗,关于这个夜夜归的问题,他们夫妻已经闹腾了近大半月了。 “为妻去和山长说?” 柳金蟾选择妥协,不然每次这么后,就为这个闹腾,她真有点支持不住。 “说什么?”北堂傲欢喜地抬起脸,抿唇直笑,“今儿为夫已经去寻过了山长,毕竟咱们孩子少……妻主是不是生为夫的气了?” 一微微一觉察道柳金蟾眼底的丝丝不悦,北堂傲立刻怯生生地匍匐回原处,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不敢说话了似的。 柳金蟾能说什么?家有一夫,谁说就一定能同心同德?婚姻嘛,本就是违反人性的制度,强行用制度和道德将两个自由的灵魂,以寂寞为借口束缚在一起,目标消除寂寞,但其实很多人结婚后,更觉寂寞—— 知己难寻,何况灵魂伴侣呢? 柳金蟾努力堆出笑:“为妻气你什么?” 气又如何,为已经做了的事儿发火、吵架,除了让事情更糟外,还不如选择大家都开心的方式,解决问题。 “气为夫自作主张……”颇有自知之明的北堂傲继续倾听者柳金蟾的心跳,一副大鸟依人的模样,怯怯地低语道。 “山长同意了?”柳金蟾不想听北堂傲继续解释,木已成舟,而且今儿回来,北堂傲说的事儿,她身为一个女人,族中无人,她是该自己挺身出来保护自己的家眷。 “恩……但她说不可让外人知道。为夫已托福娘去后门布置了。”北堂傲依旧保持着知错了的小相公状。 柳金蟾点点头,不想多评价,这种事生为女人不喜欢被人做主,但被人做主了,她也绝不会去鼓励再有下次。 “妻主,为夫也是没办法了。这半月,外面那么乱,夜里一个人寂寞倒在其次,就是妻主不在身边时,为夫老觉着害怕,上次妻主回来,为夫就想和妻主商量,但妻主回来就……又那么晚了,家里还这么多事儿……” 北堂傲说得咯咯涩涩,言下之意大有他原也想让妻主做决定的念头来着…… 知夫莫若妻,北堂傲胆子多大,柳金蟾可是心里透亮的很,但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北堂傲吃过这种亏—— 他潜意识对名节一事来得格外敏感,也是一种心上的病,柳金蟾不怪他,只是心疼他,毕竟将来的路还那么长,他这病一旦烙下,稍不小心就会要人命于无形…… “我知道,家里一直靠你,你辛苦了!” 柳金蟾拍着北堂傲的肩,像哄宝宝一样试图安抚住北堂傲心底的不安。 北堂傲闻听此言,一时也摸不透柳金蟾这是天生没脾气,还是又让着他,但人哪有和自己的好运气唱反调?他赶紧就顺着杆子往下爬: “为夫不怕辛苦,就怕妻主不欢喜……妻主不可不喜欢为夫!”不喜欢爷提点你时时记得喜欢。 柳金蟾笑着轻捏北堂傲的唇,心里这个愁啊:“怎么会不喜欢呢?又要怎么不喜欢呢?” “花言巧语,巧舌如簧……”北堂傲嘟着嘴,轻轻拨开柳金蟾捏着自己嘴的指尖,娇嗔着:“就会哄为夫欢喜。若真喜欢,就该夜里回来,不说为夫害怕,就说这大冷天的,妻主回来也能有个人端杯热水、喝口热汤,再不济……晚上为夫给你暖暖手脚不是?” “那,为妻,可舍不得!” 柳金蟾笑看北堂傲一脸的温顺,她可不敢想夜夜被暖脚后,自己在书院被先生们狠刮的狼狈样儿。 “但为夫愿意、愿意、愿意!打心底地,就是愿意!妻主疼为夫,就让为夫天天在你身边伺候着。为夫不闹你读书了还不成?” 才说温顺,一点不如他意,北堂傲就在柳金蟾怀里一阵乱蹭似的撒娇。 “成!成!成!” 柳金蟾赶紧举手投降,她倒是此刻能坐怀不乱,就怕蹭人的人擦枪走火,一会儿又来一个热情大奉送,她明儿就是想爬起来读书,也直不起腰了。 “此话当真?” 北堂傲眼睛亮。 柳金蟾不禁苦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为妻可曾骗过你?”来日养不活你,可别怪我! 463.第463章 拐带成功:蜜语甜言小打闹 “那……为夫去去就来!” 说着北堂傲就取了搭在那头的一件裘袍胡乱裹上,赤脚就想跑。 急得柳金蟾急喊:“不好好穿,仔细一会儿着凉!” 北堂傲却只羞答答地扭过头嘻嘻一笑:“一会儿就回来!” 不及柳金蟾问去干什么,北堂傲就消失在了屏风处,晕得柳金蟾也要跟着起来将北堂傲喊回来,无奈她才翻找了半日,才想起她的衣裳全送去洗了。 穿北堂傲的吧,柳金蟾拿起北堂傲的大袄,呵—— 穿进去了左臂,右臂就怎么也够不着那边衣袖了,再奋力把那边衣袖扯过来,前后中间空了,这就是拿着汗巾使劲拴,也是个空桶里竖了根猪腿,四周中空吧? “这……” 柳金蟾头大,正要问那头北堂傲她的衣裳都放哪儿的,北堂傲又大孩子似的一溜烟儿跑了回来,褪了袍子就往被子钻,活像一只大北极熊—— 被子里这一阵凉风刮得柳金蟾赶紧拿被子往北堂傲身上压: “你刚出屋了?”胆子够肥的! “哪有!” 刚还欢喜的北堂傲,一听这话儿,气得当即嘟了嘴:“为夫再是不检点,素日里穿着衣裳也不出这屋的!” “为妻也没说什么!”自知问错了话的柳金蟾少不得坐在北堂傲身边解释。 北堂傲却不依饶:“妻主如若不信,你就只管去打听,问问这山上,为夫就是在院子里,也无不把纱幂戴着,不让女人混看去的!” 柳金蟾头大,心知又触及了北堂傲的心病,便不敢在这事儿上与他纠缠,赶紧转了话题道: “你啊,就多心,为妻不过是担心你在外屋着了凉,你就说了这么一车子话?你是个什么性子的人,为妻,还不知道?哪里就这样疑了你去?” 北堂傲听这话,似乎是自己多了心,但柳金蟾话里那句“你是个什么性子的人,为妻,还不知道?”却更是让他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北堂傲是什么性子”的人,柳金蟾自然知道,但他……那事儿,柳金蟾不也一样心知肚明的紧。 是正话反说,还是反话正说,北堂傲一颗心悬在心口,只拿一双警惕的眼盯着柳金蟾,想要从柳金蟾的眼底看到他要的答案。 “你啊,一天就会胡思乱想,自己吓唬自己!仔细那日把自己吓疯了去!你啊……” 柳金蟾故意忽略过北堂傲那双眼底明明白白写着的警惕,露出一副丝毫不以为意的神情来,本想警告北堂傲他老这么着,迟早得把自己逼到死胡同里,要了他一条命。 但话刚到嘴边,她又觉得自己真这么说,弄不好人帮不了,倒又给他添了不必要的负担,少不得赶紧改口道: “有闲儿想这个有的没的,不如赶紧着给为妻寻身衣裳,你看你这衣裳大的,为妻穿起来都跟套了间房子似的。” 北堂傲一瞅柳金蟾俨然小孩穿大衣的模样,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为夫这衣裳,岂是妻主这身量能穿的?”说着,他要起身为柳金蟾寻衣裳,只是…… 他才要掀了被子吧,又突然不动了,俊脸还硬生生地板了起来:“妻主,又想回书院去?”要了人,又要拍拍屁股走人! 柳金蟾一愣,她是有这想法,但……一下子就被北堂傲戳破,难免有些尴尬,只得摸着鼻尖笑:“为妻难道在相公眼里就是这样的人?” 北堂傲冷哼一声,拉着被子就躺了回去,趴在枕上,阴阳怪气地嗔道: “妻主倒不是这样的人,就是这二日回来,妻主摸着自己的心问问,是不是一回来就都这样?” “都怎样?”眼见着北堂傲这么快就忘记了刚才的不快,柳金蟾习惯地坐到北堂傲身边戏谑道。 北堂傲愤愤地抱着被子起身,瞪着柳金蟾,要开口直言吧,一思及要说的话吧,未语倒先红了脸面,只支支吾吾地低低回了句:“你……不知道?”明知还故问,要不要脸的! “想听相公说!” 柳金蟾最喜欢的就是北堂傲这娇俏的模样,明明人经这大半年,入帐蜕下羊皮已跟猛虎一般毫无矜持可言了,但嘴上就还是跟个黄花小伙似的,问他两句就脸臊。 “不是好人!”北堂傲恨得掐了柳金蟾这坏女人一把,“你干的事儿,还好意思问人?你要不要脸的!” “你不是我相公嘛!”柳金蟾捂着未疼的手臂,继续嬉皮笑脸。 “理你?”坏人! 北堂傲恨得推开柳金蟾掀开被子就下地着衣。 柳金蟾也不答话,只托着腮,好整以暇地靠着床栏膳景,突见北堂傲拾起一条下裳,当即摸着鼻尖,偷笑不已地故意、很不在意地问了一句: “你确定……你……不先洗洗?” 北堂傲先是一顿,接着眼一低,耳畔就滑过以示戏谑的笑声,这…… “柳——金——蟾——” 瞬间臊得整个人从头到脚都红得好似大龙虾的北堂傲,想也不想,就着手上的秋色绫裤就砸柳金蟾头脸。 但,这样如何解气,尤其柳金蟾头顶绫裤还指着他挤眉弄眼…… 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笑笑笑……” 庞然大物一般的北堂傲,被笑得手足无措,恨得整个人扑将下来“拼命”。 “呵呵呵——错了……错了……呵呵呵……肚子……肚子笑得不行了!啊啊啊——真错了——呵呵呵——真的,真的……忍不住……哈哈哈……” “你还笑、还笑……不许笑……” “哈哈哈……真忍不住……哈哈哈哈!”太好骗了! 肚子痛啊,笑得要断气了—— 没见过这么笨得,次次都上当! 笑死她了! 楼上这一通闹腾啊,楼下就跟听上面演大戏似的: 一会儿又喘又叫还把新床摇得“叽啊嘎的”直喊遭不住,一会儿安静得如同睡死了一般,再一会儿就是拌嘴闹了、恼了的争执声,耳听着上面爷要如何如何,不想就在大家心提了起来的时候,上面的又笑了…… 464.第464章 莫名其妙:古里古怪的奉箭 上面小两口这一通闹得,在床二度“嘎吱嘎吱”高喊“遭不住”后,楼下一群心提到了嗓子眼的人们才微微落心。 福叔直说他年纪大了,这种刺激受不住。 奉书笑:“福叔再多听几次,就年轻了。” 福叔先是一怔,接着就手执锅铲追着奉书从前院跑到后院,一路骂着:“小兔崽子,你你福爷爷,你也敢耍嘴皮子!” 弄瓦和抱瓦几个娃娃就全部跑到了门外欢呼: “福叔,追啊、追啊——” “快,要逮住了——” 门里奉箭靠着门框笑。 雨墨则在外面看得半日后冻得不行,缩手缩脚地回来,一见奉箭没出去,不禁道:“这热闹,你咋不去看?” 奉箭暗暗指了指楼上,然后低问道:“你不看得挺有意思么?怎得回来了?” 雨墨搓搓手道:“风大的紧,我一把年纪,也不好跟着弄瓦几个跑跑跳跳的,这不,站站就冻得不行了,我换你……”话到这,雨墨才想起,她好像是连楼梯都不能爬的,不禁朝着奉箭抱歉一笑。 奉箭也淡淡地瞅着雨墨笑了。 “我也不是奉书那闹腾的性子……你若还想看,就把这个拿过去,就不这么冻了!”说着,奉箭将炭盆里几块碎炭夹进一小铜炉里,放进棉袖笼递给雨墨。 “这个真是精贵啊!” 雨墨傻乎乎地接过奉箭递给自己的袖笼,心里怪怪的,真不是她多疑,自白鹭镇回来,她就觉得奉箭对她怪怪的,怎么说呢?不是好得有点过火,就是挑起刺来,能鸡蛋黄找骨头,简而言之,就是不对劲,十分不对劲。 “你觉得好用就成,哪有什么精贵不精贵的!” 奉箭眼也不敢直看雨墨,东西给了雨墨后,就又站到了门框处继续看热闹。 雨墨想说感谢吧,又觉得太客气,索性临走时恭维上一句:“奉箭哥哥这么贤惠,将来娶奉箭哥哥的人,一定有福了!” 这话不提还罢,一提,奉箭的眼就不自禁回看了雨墨一眼。 这一看,看得雨墨心儿扑腾扑腾的,不是奉箭及时拉住,差点儿从门槛处绊了出去,笑得也回来烤火的弄璋,口没遮拦地来了一句: “雨墨姐姐这是看奉箭哥哥看傻了呀!” 此言一出,吓得奉箭赶紧放手,雨墨就跟笨熊似的直扑在地,这摔得直叫一个晕,晕就晕吧,雨墨年纪轻,爬起来,“砰——”一声放下手炉,就挽着袖子追弄璋去了: “你个小妮子,你姐姐我,你也敢胡诌!” “雨墨姐姐,弄璋错了!”弄璋人小灵活,撒丫子就一路跑了老远,雨墨也不示弱,一路追出栅栏去。 倒是奉箭拿手压压脸上的潮红,嘴角儿微微止不住地勾了勾,默默地拾起雨墨放下的袖笼,自个人抱了起来看外面: 好似夜里会下雪呢! 从柳金蟾晌午回来,不眨不眨,一天又从斜阳西下滑到了月上柳梢。 楼上说不完、道不尽的呢喃细语还在继续,奉箭几个去上面撤晚膳的时候,隐约还听屏风后,爷躲在帐子里与夫人叽叽咕咕地,说他想夫妻好好养个半年,预备再给柳家添一个的事儿。 楼下就传来敲门声。 先一阵,没人理。 接着又是一阵。 奉箭一听帐里夫人问:“这是谁这么晚来了?”貌似有要起身的意思。 爷就赶紧喊了奉箭一声,然后拉着柳金蟾依旧躺回去,奉箭临下楼时,依稀听着爷与夫人撒娇道: “谁来,也不许你去……天塌了,也不许走……” 奉箭心里怪怪的,不解何以爷变成了这样,不禁担心自己嫁了人,是不是也会这样? 思及此,奉箭脑中忽然就乍现了,那次不经意看见夫人与爷在帐子里的事来,顿时羞得满面通红,那里还敢多想,两手捂着脸就往楼下跑—— 羞死个人了! 楼下。 老张头正引了王珀来。 为何? 老张头是个热心肠,一听这王珀说日子要过不下去了,此番来,就是想将手上一些货物,赔本买给书院,而且这些货物还都是书院需要的,当下觉得这么好的事儿,怎么能错过呢? 于是,他经那老三公一提点,就赶紧像报恩似的,算着素日里北堂傲这节骨眼都在哄孩子的时候,急巴巴地领着这王珀与那阿三公匆匆朝北堂傲这边来了。 一路上,王珀和阿三公一唱一和,更是把这笔生意的划算处说得跟地上白捡钱似的,欢喜得老张头,健步如飞,领着他们二人,就飞也似的到了北堂傲家的院外。 虽前院只用半人高的栅栏围住,但临到门前,怀着老百姓对先生淳朴敬意,老张头还是恭恭敬敬地对着柴门扣了几扣。 王珀是第一次到这屋来,眼便习惯地打量了一下小院,破旧的栅栏中间一个小院,院里猪圈、鸡窝、小菜地连着锄头等物是样样具备,唯一与那边茅檐低矮的不同的,是这院中是一套明显好似用两套小瓦房拼接而成的上下阔五间的小瓦楼—— 破旧、斑驳,上面的瓦虽好似刚换过,但坑坑洼洼的墙体则让一看,就是一间多年未有人住过的老旧瓦房,房外更是不见一根玉米棒子垂在梁间,以示富庶。 “这家男人在书院当先生!” 老张头一见王珀脸流露出的失望,忙介绍道:“别看外面乱七八糟的,屋里可是齐齐整整的!” 王珀笑,但……说实在的,这家能不能帮忙,她可没把握:一看就不像文人雅客们那等茅檐小舍—— 屋虽陋,但屋前或种菊、或翠竹几竿掩映,总之都别有一番意境! “恩恩!” 王珀微微有些后悔,尤其是眼前的小院农具整齐、鸡窝有序,怎么看怎么觉得是户农家——但也算托了点关系的农家吧! 王珀努力说服自己,指不定这有点关系的,就是个大关系,毕竟这院落比较那边,修得可是华丽了。 一敲无人应。 老张头又微微将声放大了点儿,随便还喊了声: “有人吗,我是老张头!” 465.第465章 赔本生意:急于翻本的王珀 少时,正在屋里烤红薯打牙祭的雨墨就开了门。 “你们?” 雨墨一见老张头后面有个女人,就忍不住拦在柴门处迟疑。 “雨姑娘这是王老板,是白鹭镇做生意的大老板!” 老张头一见雨墨的脸,就知道这是人家孩子忌惮了,毕竟屋里一个单身男人又带着孩子,难免要避讳些。 “在下王……”王珀正与上前开口,就碰巧与雨墨打了个照面。 俗话说冤家路窄,可不,就让雨墨一样瞅见了当日吉祥米行对面的大老板——哪个与官府勾结私卖官粮的奸商。 不待雨墨开口赶人,屋里的奉箭见雨墨久未回去,就不禁出了门,本以为老张家给小小姐送奶水过来,谁想他一望,就见外面站了三人,除了老张头外,还有一个女的,与一个老男人,这老男人今早貌似还让福叔打了一顿…… 奉箭等得急,又未听外面说些什么,以为是来找茬的,不禁担心雨墨。只得喊问道:“老张叔,怎么来了?” 老张叔就赶紧绕过雨墨,跑到奉箭面前道: “你们爷可在啊?” 奉箭拧眉:“寻我们爷?”嘴上这么说,眼却不自禁扫过被雨墨硬生生拦在栅栏处的二人:一个细长脸面,活像个黑骨相公;另一个油光水滑的,一看就是个时常出入风月之地的纨绔小姐。心内立刻十二分憎恶。 不待老张头匆匆点头毕,奉箭就赶紧低低截住老张头的话头,笑道:“不瞒您说,我们夫人……回来了,爷……走不开!”明白就走吧!别触爷霉头,爷这三日,为等今儿,脸上一处上火冒出的小米米,都折腾了三日,今早才散去。 这男人模样好,女人回来多疼些,老张头自是明白,但…… “小哥啊,今儿可是来了个王大老板,她手上……” 老张头才开口,奉箭就赶紧堵了回去:“老张叔,你真是人老了,这屋里采买岂是我们爷说了算的?”回吧! 话虽如此……老张头还是觉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既如此……那小哥儿,你先听我说,说了你再和你们爷说!” 老张头一阵踌躇之后,一把拉住奉箭急急地说道: “你看那门外的女人,她就是王大老板啊,你别看她年纪轻轻的,当日可是知县大人面前的红人儿,去过苏州、跑过扬州,但凡有点名的地儿都没有她没去过的,见识可大了。” 奉箭微微皱眉,一听与那知县合作过,立刻明白雨墨不高兴的缘由了。但他也不说话,毕竟敌我不明,何必拆穿呢?只得继续听这老张头叽叽呱呱当“好人”了。 “她而今也是有了难处,毕竟是天灾人祸,她的店还接连被抢过两次,半月前,铺子和好些存货,也让夜里的一把大火烧了个精光。万贯家财啊,眼见着就没了。” 老张头说到这儿,还十分感同身受地难过了跺脚了一番,后道: “索性啊,她好人有好报,还剩了一船货,眼下铺子没了,山下的镇子也一时修复不好,她这买货的铜细又是在高利贷哪儿借得……” 老张头正说得动容,一见奉箭听到这“借高利贷”皱眉的神情,就赶紧摇手道: “小哥,别误会,她可不是来借钱的,她啊,身上不是有货么?她说想着与其慢慢等着高利息,不如……折价卖了,保个本钱就成,都是吃的,下面价都吵翻天了,她肯给咱们保本价,可是想都不敢想的好事啊!” 奉箭盯着脚尖,暗道:若是保本价,在山下一开仓,立刻就能被抢购一空,若不为连本带利赚上一笔,又何苦上山来呢? 老张头将奉箭一脸无动于衷,立马急了: “小哥啊,这么好的事儿,你咋就不急呢?哎哟,真是人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这下面想买都买不到,这送到你们面前,你们还一个个心不在焉的!我和你,今儿一早,我可听厨房里的人说,说白鹭书院的粮食不够了,要想着买呢!你们爷知道了这个消息,赶紧去山长说,山长还不得夸你们爷能干啊?” 奉箭头大: “老张叔啊,我们爷不管这种事儿,再说……书院有自己的采购,依我说,不如让她直接找书院的采购,只要价格适中,立马就能成交,何必找我们爷东托西求的呢?” 老张头还是不放弃: “哎哟,什么东托西求的,这可是天下掉下来的大好事儿!想着书院的学生们缺衣少食,这才巴巴地送来的!你说,这么好的一个事儿,既能帮书院解决问题,还能帮人家一把……你要知道,这钱她要是还不上,就得家破人亡了!好哥哥,赶紧去和你们爷说去啊?” 奉箭头晕,若非这老张头家与小小姐有一奶之恩,他真想立刻关门送人—— 和他说话简直就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奉箭皱眉不言语。 老张头急得就想往屋里走,谁想里面的福叔就忽然提了一把扫帚出来: “你个老狐狸精,成日里在我家门口黄鼠狼似的望望望,和着是打这样的主意啊——你别跑,今儿老夫打不死你……” “哎哎哎——你你你……你知道我……我们可是……可是来给你们……哎哟哟——要打死了人哦!” “别跑——还把你打死呢,你跑啥?上次你见着我妻主,要鸡蛋的事儿,还没算完呢?老狐狸精、你个不要脸的——别跑——你信不信我追你家去!” 两个老头一追一打消失在了夜色里。 老张头微微有点愣。 雨墨则毫不留情地就将王珀用门拦在门外,倒回身来,郑重与老张头道: “老张叔,咱们家夫人是读书人,我们夫人要知我们爷和商人捣鼓这事儿,我们夫人会不欢喜的!” “可……” 老张头还想说什么,无奈雨墨又道: “常言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我们柳家再穷,再是落魄,也不能与商人为伍不是?” 466.第466章 天灾人祸:债台高筑的王珀 “这这……可是为书院……” 老张头不懂雨墨的话,但人嘛,越是越听不懂,有时候就越觉得是很有道理的、圣人们说得话。既然是圣人们说得,自然读书人就要奉若佳皋,身体力行了,他要说点什么,又觉得是大不敬,触犯人家的家规了,少不得挣扎了两下后道: “索然这么说,但……还是和你们爷、夫人提提,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人,总是要吃饭的是不是?能买便宜的,又何必要买的贵的呢?” 雨墨微微一笑,不答。 奉箭却静静地补了一句: “老张叔,既然是卖的粮食,又是保本的低价,而今山上谁家不差粮食呢?不如让她放到山上来卖,指不定她的东西够便宜,大家都买,一传十、十传百,不仅书院最后受贿,就是山上的大家也都得了实惠不是?” 老张头一听这话,可不是?弄不好大家一个帮点,卖的就更快了呢! “哎哟,还是小哥儿聪明!我啊,这就去和她说,让她明儿就搁在这儿卖!” 老张头说罢,就欢喜不已地往回走,逢见王珀,就把刚才奉箭的话道了出来: “王老板啊,这可是个好办法啊,你想,这山上多少人啊,你这么做就是积了大德了,到时一传十、十传百,弄不好书院就知道了,东西不就都卖了吗?” 此话当即让王珀白了脸面:她可是指望着这点子东西扳本,而非不惜血本大甩卖,最后倾家荡产的! “话是这么说哈,但……那粮食可不是一二石,而是几百上千石,抬上来卖,可怎么抬?哎——我不过是想着,如果卖给书院,书院人手多,加上我那点人,再雇几十头驴,三两下就能搬上来。” 王珀笑罢,不禁问自己,眼下还能有谁能帮自己呢? 想着她的眼不禁又望了这小楼一眼,说来奇怪,她刚瞧着那女孩子,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貌似是……对面的吉祥米行…… 那个机灵的小学徒? 王珀拍拍头,觉得确定又不确定,待要就这样下山,可恨此刻早已月上中天,少不得又要花钱,去阿三叔哪儿借宿一夜了。 哎—— 钱啊钱! 王珀真不知,自己今年怎么就这么倒霉。 先是看中了对面的房子,花钱打点了知县的千金,不想眼前要成,就来个柳家,先前送出去的钱,立马打了水漂。 接着知府大人弄了个卖粮牟利的巧宗,她还当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可好,人人卖粮都赚钱了,就她,没把对面的吉祥米行挤兑垮,自己的几个店面倒先让大街一空,血本无归不说,还伤了好些伙计,请医吃药,钱赔了不少!最后还得花钱讨好那知县,接着开米行!什么世道! 再然后,捐粮,设粥棚^ 最可恨的就是这县令,明明上次就搬了石头砸了自己脚,这次也不知在哪儿吃了雄心豹子胆,居然想铤而走险烧人家屋子,强抢人家的家财,一夜暴富……结果…… 哎—— 她娘留下的这家业啊,十几间铺子,上千两的货物,连着祖宅全部付之一炬!最可恨的是,她为了这米行大捞一笔,又把家里的良田数百亩全部抵押给了吉祥当铺! 而今资不抵债,王珀就好似热锅上的蚂蚁,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可以起死回生的招儿 ——只除白鹭书院 ——她们才有一笔官银拨入,虽说只有百来两,但……起码能让她先回些本钱啊! 而且据她打听,这白鹭山上还住了个国公爷、两个国公夫人,数个官家大小姐,今月单是肖家商船,就往这山上送了近千两的用度,大到红木家具,小到景德镇青花瓷,更别说吃食,鸡鸭肉都是寻常物,还有送大闸蟹、鲜虾、鹿茸鹿血的…… 可谓真正的藏龙卧虎之地! 但如何接触到这些达官贵人,让她们以高价买走她手中的货物呢? 王珀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白鹭山上,陷入了商人似的苦思里。 王珀走了。 楼上北堂傲依旧像个奶娃似的黏着柳金蟾不放,喋喋不休地叮嘱柳金蟾明儿一散学就赶紧回家。 幸而下午他体力消耗够,加上柳金蟾承诺他一定晚上回来睡,他方心满意足地趴在柳金蟾怀里,笑意浓浓地睡了过去。 可怜的柳金蟾,压在褥子下的书,才要偷偷拿出来看上一看,那边奉书居然吹灯带孩子去那边炕上睡了。 还读什么书呢?睡吧! 一觉天亮。 通体舒畅、心情大好的北堂傲踏着一地的瑞雪,从山顶的八卦阵迎着晨曦的第一缕光归来。进屋放下弓箭长枪,第一件事就是给早睡早醒的胖宝宝,左右狠狠亲上一个,然后问: “夫人呢?”虽然柳金蟾对读书充满渴望,但北堂傲就是没有叫醒柳金蟾,让她去书院读书的一丝念头。 “爷前脚出门,夫人就跟着去了书院。”奉书一面说,一面为北堂傲摆早饭。 “夫人走了?” 北堂傲眉眼一挑,当即将孩子抱给身边的奉箭,“蹭蹭蹭”地就往楼上跑。 可不—— 暖香扑鼻的里屋,明明昨儿温存的味道还在,但屏风后的帐子已经打起了不说,上面的衾被也都全被更换了,冰冷冷的褥面,哪里还有昨夜温存依偎的温度。 “这个没良心的……”果然又是把他睡够了,就拍拍屁股又走人了! 北堂傲懊恼地一屁股坐在褥子上,生闷气:虽说这女人娶男人、养男人为的就是给家族传承香火,但……也没见人都跟柳金蟾似的,回家来打一趟,就只为了睡的—— 弄得他像个养在外面的野男人似的,见面就是为了干那种事儿! 北堂傲愤愤地拍拍床,眼见着奉箭抱着孩子过来,他只得扫了不高兴,接过孩子,对着孩子道: “你娘啊,回来都不说抱抱你!一大早就偷偷儿跑了,也不给咱们爷俩说两句话儿,就知道占你爹爹的便宜,你将来可不能跟你娘似的,得对你爹好,知道不?” 467.第467章 父女对话:鸡同鸭讲也能行 宝宝将北堂傲对自己说话,她也欢喜地回话:“啊啊啊——” “啊什么,笑你爹啊?” “啊啊啊——” “笑你爹,你还啊啊啊,你啊,和你娘一样,小没良心的!” “啊啊啊!” “你个小傻瓜,说你没良心,你还答应,仔细将来娶了相公,气死你相公,看谁给你养孩子!你以为都跟你爹似的,你们母女这么没心没肺的,爹还一颗心都扑在你们母女俩身上,让你们母女成日里欺负!” “啊啊啊……” 父女俩鸡同鸭讲了半日,那边奉书才将那边的早膳摆好。 北堂傲这才想起问道:“夫人走时,可吃东西了?” 奉书和奉箭微微一对视,然后在北堂傲审视的目光下低垂下了眼儿: “夫人起的太早,福叔还没生火呢,所以……只喝了两碗昨儿晚上剩的燕窝粥,又搭了三两块昨儿爷剩在蒸笼里的茯苓糕。” 北堂傲本欲生气,但转念一想,也比柳金蟾去斋堂只喝野菜粥强,便也不说话,只问晚上柳金蟾夜里回来的事儿都打点好没。 奉箭笑说都一应妥当。 北堂傲方开始用早膳,一时又说今儿天气好,四处放晴,既然夫人在书院读书,他打算带着大家到山野里溜溜马,打打猎,正好给大家换点口味儿,这可把奉箭几个高兴坏了,转身下楼,就开始预备一会儿进山的东西。 说来也是有意思。 大家将弓矢等物全部武装妥当了,昨儿觉得机不可失的老张头又忙里偷空地来了,预备趁着一会儿陪北堂傲去书院上课的路上,再游说游说北堂傲。 不想他一来就看见大家背刀的背刀,拿弓的拿弓,不禁问: “你们这是……” 雨墨反应快,赶紧就道:“老张叔,你也知咱们家人口开销大,这不……眼见米缸都要见底,我们爷当先生那点子钱吃了上顿没下顿,我们……打算到山里碰碰运气,指不定捡只兔子回来,也是给家里帮补点不是?” 这话说的,奉箭和福婶当即给了雨墨一个赞。 “去这么多啊?” 其实老张头也想去,但……他有差事走不开身,不禁满心羡慕。 “就是让男人们去山里走走,不然这地方天天儿闷在家里不许出来,人会憋坏的!” 福叔说罢,又问:“老张叔去不?” 老张赶紧摇头:“我我我,哪有这功夫!”明明眼神里都是羡慕的光。 “既如此,咱们走吧?”奉书故意道。 老张头急了,赶紧问:“你们爷?” “他也去!”奉书想也不想。 “那他不去书院了?”老张头大吃一惊。 奉箭笑:“今儿没爷的课,老张叔,你是来找我们爷一起走的?” “呃呃……算是,既然不去,那我就自己去了!呵呵!” 老张头想提昨儿的事儿,无奈,眼前雨墨和奉箭昨儿就明明白白拒绝他了,他还故意又提,岂不是让人家多心? 老张头始终觉得,这事儿需要和北堂傲亲自提,北堂傲是个爽快人,他几乎不会拒绝人,就是不爱见人而已!明明这屋里其他男人都没他这么多讲究…… 老张头摇摇头,微微不懂,心里觉得大概是人家生得太好,怕给家人人惹麻烦吧,但……“爷”是他的名儿吗?怎么大人孩子都唤他“爷”?莫非不是阿爹的这个“爷”,而是名字的“爷”? 老张头一走,这边屋的人就齐刷刷地开拔了,只留雨墨和弄璋几个看家,福娘则去压阵,以防遇见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路上北堂傲无意中问起了老张头今日接连来家的意图,奉箭就抢答道: “雨墨,说那老张头带来的什么老板,就是咱们对面官粮私卖的米行老板!” 一句话言简意赅,奉箭成功地看见北堂傲的脸沉了沉,于是他恨确定,那王老板的生意已经没有死灰复燃的机会了。 昨夜的一场大雪可谓是冰天雪地。 山林里,放眼望去,除了个别动物们的留下的足印外,几乎除了雪还是雪,一脚踏下去就是足足两尺的坑。 “告诉大家别一直盯着雪看!” 北堂傲心中一阵兴奋,叮嘱之后就纵马入了山林—— 这是出嫁以来,他头一遭打猎,心情如何不爽,马鞭一打,仿佛就是这片山林的霸主了,纵横而去,锐不可当,让他着实豪气了一把,当日回家都已是日暮时分,自此整个冬,他几乎就在这座林子里称霸了,山里的动物纷纷以他为“虎”,闻风即逃。 与北堂傲的恣意痛快相比,柳金蟾真就是苦哈哈的寒门学子了。 一大早口含了茯苓糕,天不亮就猫进斋堂看书。 她本以为,她已是最早,谁想斋堂里密密麻麻已是一片挑灯夜战的姐妹们了。 “睡醒了?” 陈先红在老地方对她招了招手。 “恩!你又没睡?” 柳金蟾伸个赖腰,舒展了周身的筋骨一番后,递给陈先红半块她自带的茯苓糕,落座翻书儿,乍见她身边的杨真学,不禁又将自己剩下的半块糕又掰了一半递过去:都是认识的,给这个,不给这个,不是仇人,她做不出。 杨真学微微一愣,从书里抬起的眸子,露出一丝诧异。 “吃饭还早呢!” 柳金蟾也不喜欢磨叽,将糕儿塞给杨真学,就自顾自看书了,至于杨真学什么神情,她不是爱当“救世主”的人,不喜欢看人被感动,却讨厌做一点小事,就渴望别人被感动得热泪盈眶的伪善人。 “马上就要年考了,我估摸着全院学生,能跟你一般睡得着的,不超过十个手指头!” 陈先红,当即比了比两手,就二度埋首于书中。 年考? 柳金蟾还不及消化这个词,就赶紧埋头看书,没办法,身为前世平时不学,月底加班的人,柳金蟾太明白年底期末考的意义了—— 尤其是这白鹭书院,考试不能作弊,她又不知题型,老师更不会给画考题范围,全校考差了,教授还能倒退二三十分,说三四十分以上的都算及格。如还能想着:补考花几个钱就能过,就更是白日做梦了! 468.第468章 心惊肉跳:白鹭书院年考了 呆在学霸们的群体里,不努力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会被人像避蛇鼠一般孤立,划到“废物”一例! 噩梦啊! 柳金蟾眼盯着书,恨不得此刻有一壶咖啡,可供她开夜车,也不困,但……她现在还有开夜车的机会吗? 想着自己屋里哪个屋里的败家相公,柳金蟾当即拿起书,清除一切杂念,背一点儿算一点儿,男人是自己挑的,罪只能受—— 美人啊,下辈子、下辈子、下下下辈子绝对不敢妄想了。 烛火摇曳,可怜的柳金蟾,也自此也加入了白鹭书院学霸群秉“夜”读的行列。 本着这样的学习精神,与不甘人后的坚韧毅力,书院的学生们,在不眨不眨的日子,在纷纷收获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后,终于迎来了腊月中旬的年考结束。 “放榜了、放榜了——” 无异于难民营高喊“战争结束了、战争结束了”的兴奋紧张之声,一早就将让一群昨夜失眠,一早就在各自房内你走过来、我走过去的女学生们心里掀起千层浪。 群情激动啊,还不乏两腿战栗的—— 要冲去看榜吧,又怕是后三,不去吧,又坐立不安。 柳金蟾坐在硬邦邦的褥子上如坐针垫,一会儿说: “先红你帮我看看吧?” 一会儿,她又神经质地喊住门边的陈先红,道: “还是我自己去,最好!省得你们看错……毕竟这书院有两个柳金蟾嘛!”另一个是国公夫人,书院肯定不好…… 柳金蟾的眼不禁扫了扫旁边还在梦与现实中挣扎的慕容嫣,心里微微发冷:这个貌似也是…… 陈先红眼见柳金蟾神叨叨地刚起身又发呆的模样,不禁叹气道: “你到底去还是不去,弄得我也紧张了,不知道,还当你这是省考举人呢?”真是,弄得她也跟着忐忑不安的。 柳金蟾苦笑:“天知道,不才比省考还紧张。”省考太差不过是名落孙山,这院里考得太差,榜上一排名出来,大名还大喇喇地挂在上面呢? 关键还都是天天要见的人看,可不丢死人么? 柳金蟾隐隐有点后悔没听北堂傲的,暗想自己当日赖在家里装发烧不就好了?起码相公的胸膛宽阔厚实,摸着手不抖,今儿也不用这么心慌慌。 但……缺考,又觉得自己一个多月的苦战太浪费!柳金蟾真是内心纠结不已。 “看你这点出息,倒数第一的稳坐钓鱼台,刚都被你们闹得去在院里慢慢赏雪了,你担心什么?最差也就是倒数第二!” 陈先红一巴掌拍在柳金蟾的后脑勺上,提着柳金蟾的后衣领,就往外拽。 “等等等……”没喊完的柳金蟾,才被陈先红倒拖着出了屋门,不及再喊一声:“再等等等!”她就无比狼狈地被陈先红拖出了丈许,引来不少侧目的眼神—— 这脸丢得! 柳金蟾也不好意思再让陈先红拽着,只得巴巴地跟在陈先红后面,捂着她的小心肝,预防她像周瑜一样,人未老心先衰—— 然后让北堂傲像小乔美人一样,年轻轻轻就成了美鳏夫,叹息了一片思美不得的一代代女人们。 “容我在喘喘!” 眼见前面一片黑压压的人头,柳金蟾赶紧拉住陈先红,祈求。 一路,早被柳金蟾的絮絮叨叨磨完了耐性的陈先红,磨磨牙,很是认真、严肃地问了柳金蟾一句: “你夜半不回寝室,泡哥儿的时候,你咋不拉着姐姐我,说你要喘喘再去啊?”不就看个榜吗?能比偷偷摸摸与小哥儿幽会可怕? 柳金蟾无语,眼望陈先红,想猥琐的一笑,故作风流地来一句:“哪个一直喘,所以不用走着去还要喘了。”但……她现在笑都笑不出来来,如何开得起玩笑,不哭算不错了! “看什么看?你违反院规都不怕,还怕看个榜?”假小心真大胆! 陈先红真想一掌劈晕了柳金蟾,当死狗一般拖过去——死金蟾,果真是夜半会情郎,哼哼哈哈夜夜是春宵了——竟然不喊她!过分! “这这这……不是不一样吗?” 柳金蟾心里紧张也无暇和陈先红磨叽,她没有的话,硬着继续保持平复喘息的动作。 “那你说说这有什么不一样,考不好又不会勒令你回老家!” 陈先红对柳金蟾真是无语,明明触犯院规要被撵回家的事儿都敢干了,这面对个成绩……面对成绩? 陈先红的不禁眼神闪了闪,挑眼盯着柳金蟾,八卦的眼满是你老实交代的诱导。 柳金蟾那看得懂陈先红的小嘘嘘,只盯着陈先红的眼回看,暗想: 这不一样,我能和你说吗?夜半会情郎,我是会我相公,山长默许的;这考试,我当日就知考砸了,能不紧张吗? “哎,考不好……是不是……小情郎要跑啊?” 陈先红拉着柳金蟾就在一边咬耳朵:“你当日是怎么骗人上手的?弄得人家夜夜跟着你跑?” 柳金蟾无语,她都烦成这样了,还问这些,烦不烦啊,她柳金蟾有这么猥琐吗? “看榜了!” 柳金蟾深呼吸一口气,满腹的紧张也让陈先红气跑了:什么人啊,读书不好好读,就想这些?没见她柳金蟾都让天派人来收拾了吗? “哎哎哎——怎么就这么不够意思!”透露点也不行,亏她陈先红当她柳金蟾是好姐妹。 陈先红一见柳金蟾一副假惺惺的君子模样上去,气得跺跺脚,又拿柳金蟾无法,谁让他求偶无着,全得靠柳金蟾呢?只得巴巴地又屁颠颠追过去,继续套泡男绝技。 白鹭书院说大不大,上至数十年前的举人,下至尚未考取功名,野心勃勃预备连中三元的童生,上上下下、来来去去,新生才来,老生不走,原本只能容下一百来人的书院,现在挤挤挨挨也有二三百人了。 因书院取生不看功名,书院功名参差不齐的学生,也不分门别类,全都砸在一处学习,故而,就今冬人数最少时,一早看榜的,至少也有近二百人。 469.第469章 又吊车尾:一分耕耘一收获 黑压压的人头,随着消息不胫而走,甚至还有鬼谷书院来凑热闹看潜力股的学生们,这热闹的……都快赶上省城考举人放榜了。 柳金蟾各自高,站在人后,看榜首还成,后面嘛,就吃力了。只得也和陈先红一般,现在后面左右一阵张望后,见缝插针,就着一个让出来的缝隙,就钻头觅缝,朝榜单挺进。 说来,挤进去,才觉榜单虽不大,但所有的人名字都在其上,就是周燕和孙墨儿一直未来,她的名字也如期出现在了缺考一处。 看榜很简单,别人都是从上到下看名字。 柳金蟾则是,在前世养成的习惯,从末一名倒过去往上看。 倒数第一,无意外,果然是“花瓶”国公夫人慕容嫣。 倒数第二嘛…… 杨真学? 柳金蟾看到这个名字时,微微有些不敢往后看杨真学的脸,但她扭过头去时,杨真学的脸却没有任何表情……当然,哀默大于心死,她毕竟是个来书院读书机会都没有的人。 但…… 这样对一个****比任何人都刻苦的人来说,是不是不公平呢? 柳金蟾想到这儿,再回头望榜,不想不看则已,一看泪满腮: 倒数第三居然就是她—— 老天果然是公平的! 柳金蟾羞得两手捂脸,就想遁地而去,陈先红很理解地拍拍她的肩,安慰道: “一个女人情场得意,难免仕途失意,不然,你让所有,好似枯叶般、垂死挣扎在茫茫长夜中的学姐们,情何以堪呢?” “你这是安慰?” 柳金蟾瞪大眼,天知道她夜夜抱着大熔炉一般的北堂傲,都不忘忙里偷闲地背书。 “那姐,借肩给你躲躲?” 陈先红指了指自己的肩膀。 柳金蟾鄙夷地撇撇嘴:“你里面的衣裳几个月没洗了?”靠了,回家怕说不清楚。 陈先红微微一思索,暗暗掐指一算:“三个月吧?” 柳金蟾的嘴顿时合不拢,不知该佩服陈先红是多么地爱干净,能让一件粉色衣裳变成灰粉色而不沾一点油渍——不过话说回来,书院而今就没荤菜了吧? 还是她该钦佩陈先红能在这样浓郁的味道下,还能始终如一地保持健康的体魄? “话说上次,上次书院卫生检查,谁给你洗得被子?” 柳金蟾突然很好奇,懒人如先红姐,是如何在那场灾难中幸存下来的。 陈先红神秘一笑,附耳道:“不世之绝招,想听……就给姐当红娘去!” 柳金蟾当即白了陈先红的一眼:“小妹改邪归正了!”甚至可当柳下惠。 陈先红冷冷冷地“哼哼哼”数声后,漫不经心地看着榜单,嘴却不忘继续低道:“你就吹死牛吧!啊?你姐姐我,眼睛是雪亮亮的!” “你名字在那儿!” 柳金蟾赶紧指着距离自己名字不远处的数字,幸灾乐祸道,不敢暗叹,不愧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若非慕容姑娘打底,她们俩加杨真学,就正好是书院的后三名—— 不过,她们寝室倒是将书院的车尾全承包了。亏得墨儿和周燕没来,黎荔缺考,不然最后一排七个名字,就是她们的寝室专利了。 陈先红对着自己的名字默哀了一分钟后,突然无比喜悦地欢喜道:“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吗?” 柳金蟾斜眼。 “其实……”陈先红无比欢喜地低道,“在你们来之前,我就承包了白鹭书院一连两届的倒数第一!所以,谢谢!” 说着陈先红还朝柳金蟾鞠躬了一下。 柳金蟾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她终于知道,她徘徊在后三的原因了,原来是衰神附体,误交损友…… “我可以揍你吗?” 柳金蟾笑得阴测测的。 “考虑当红娘的话……”陈先红继续笑出一副讨打相。 柳金蟾磨牙磨牙,正欲挥拳时,人群忽然一片骚动,一个个都在低低地喊:“来了来了——” 学渣柳金蟾和陈先红立刻被人群挤到了圈外,便见远处来了三位女子:两高一矮,风度翩翩而来。 一人面容清瘦,无黑眼圈的脸上,两眼内凹,轻笼薄愁,然孑然清冷之意好似来自西伯利亚的微风,不大,也能将你冻结在当场。 柳金蟾微微一怔,这人,她认识啊,不是苏阡陌么?怎比她夏日见她时更显清瘦了? 柳金蟾下意识地往那榜单上一望—— 啊啊啊—— 她居然就是这次期末考的榜首、榜首啊! 让她柳金蟾死了吧! 柳金蟾真想当即匍匐在地,就是北堂傲来吻她,她也不醒,当然,如果北堂傲是来提她的耳朵的,她会马上爬起来,朝着家的方向飞奔而归! 接着目光下移: 第二名:东方闻英; 第三名:端木紫…… 柳金蟾恍惚的眼在沉重的打击后表现出一片昏盲,然人群还在退,大有为三位老大让出一条康庄大道来仰望一般。 柳金蟾无限嫉妒地心里哼哼:不会吧,这么夸张,拍《一吻定情》啊? 然,就是这么夸张,在学霸的国度里,只有学霸中的学霸才是这个国度里的贵族。 每个白鹭书院的学生纷纷投以无比崇拜的眼,给三位佼佼者的背景打上闪闪的金光,与无以伦比地“圣人”光环。 不管怎么说,在以科举为此生追求的莘莘学子的眼底、心里,榜首就是打开青云之梯的神匙,它意味着,她们很可能就是她们这群学子继续仰望的达官贵人,甚至后世子孙们捧起史书时,一个个活跃于其中的名臣、才女…… 羡慕、嫉、恨,虽从未想过要“照汗青”…… 但,柳金蟾,生为一个轮回两世、读书年限加起来三十年有余的人,柳金蟾觉得自己就是个悲剧,更可悲的是,她从前世读书就是吊车尾,不想转世后还在吊车尾—— 牛村哪个算命不要牙齿的骗子,说她能考上状元,还能有两国之贵…… 尼玛,她这举人资格都是昏卧美人膝卧出来的,难不成,她柳金蟾此生读书求功名就只能剑走偏锋,专吃男人软饭了? 470.第470章 内牛不止:还有人伤口撒盐 提起这吃软饭,柳金蟾立刻想起自己骂慕容嫣的话来,心情无比沮丧:她不要吃软饭,她又不是没本事,凭什么老天要她靠男人养?她上辈子都是自己养活自己的! 柳金蟾恨得拿脚一跺,就听身后陈先红惨叫一声:“哎哟——金蟾,我惹着你了——” 柳金蟾吓得赶紧掉转身欲道歉,就见那苏阡陌身后,那对“梁祝”来了! 难不成…… “咚——” 禁不住打击的柳金蟾往后一仰,倒在了陈先红怀里: 前三名都是二十出头的,她白活了两世啊! 最最可恨的是,她们不仅未婚,还个个爱情、学业两丰收,比翼双双飞—— 浪漫啊浪漫! 她柳金蟾前世为了考托福,二十多年的学海挣扎中,几乎都没敢恋爱。眼见今生有了期望,谁想…… 一失足成千古恨,又回吊车尾! 内牛不止! 但偏偏还有在她的累累伤口上撒盐的: “金蟾啊,现在课业也不重了,你就给姐安排安排……一个小哥就好了。” 你还想几个?我柳金蟾都没有! “金蟾,其实……也不需多好看!当然……嘿嘿嘿……能像鬼谷一枝花,或者就是鬼谷一枝花,姐也没什么意见了?” 你当然没意见,问题那是我柳金蟾的男人! “金蟾,你说句话啊,不就是倒数第三名嘛!姐一连两年倒数第一,都没沮丧过!” 那是因为你陈先红不懂一连两世吊车尾的感受,还有你脸皮比我厚! “不就倒数第三吗?姐比你年纪大,都没在意?你才十八,难不成你还想跟戏里唱的一般,连中三元?被做梦了!慢慢考,没事儿,孙大人中状元时,也都三十多了。有个举人七十……” “呸呸呸——你咒我啊?还考到七十……”她柳金蟾还有嗷嗷的闺女和挥金如土的相公要养活呢! 终于被陈先红念得从假死中复活的柳金蟾,像只愤怒的母狮子怒坐起来,推开乌鸦嘴的陈先红: “你安慰人都不会啊?还考到七十?啊——气死我了!”嫩黄花都成烤地瓜了,她相公的青春啊,再在这白鹭镇蹉跎,他不得算着二胎、三胎……把她柳金蟾真变成老猪妈! 不曾想,一个小考试就能让柳金蟾发飙的陈先红,立刻露出一副好心被狗咬的冤枉状来: “说什么呢?姐姐我这是开导你,不是常说‘不以成败论英雄’吗?”好心挨雷劈。 柳金蟾瞥了陈先红一眼,无语地继续倒回枕畔: “是‘不以成败论英雄’,但你死了还能爬起来当英雄吗?”一堆屁话,和她说大道理,她柳金蟾读书的时间加起来,都比她陈先红活过的时间还长! 结果…… 提起结果伤心——还是吊车尾! 柳金蟾复又一头倒进她久违了的绣花枕上,缅怀她逝去的青春,与被无预设的婚姻剥夺而去自由之身,开始左右打滚。 “哎——至于,这么打击吗?” 陈先红头大了,一时也不知怎么鼓励柳金蟾振作了,抬眼一看,对面刚还青白一张脸的杨真学已经拿起书开看了,这精神……令陈先红顿时大受鼓舞,赶紧推柳金蟾: “你看看真学姐,倒数第二,有什么,继续努力,明年再战嘛!” 此话一出,柳金蟾赶紧爬起来,果见杨真学的脸垮了一半,那眼睛红得好似都好似要滴出水来了—— 真是,莫说女人不流泪,这是未到伤心处啊! “你……” 柳金蟾在陈先红腿上戳了一下,猛递眼神: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陈先红这脸一转,立刻缩了肩膀,万般无措地看着杨真学,合十两手:“真学姐,我们……” “我没什么?本来……本来就不是白鹭书院……正式……” 杨真学努力强打笑颜,但即使近视如柳金蟾也觉得她没说一个字都需要极大的忍耐,而眼角的泪已汇成滴,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 前世的女人是水做得,说哭就哭,递块绢帕就成;这世的女人是钢,落泪可是耻辱…… “对了,真学家的杀猪饭,定了那天啊?” 柳金蟾想也不想赶紧开口打断杨真学难哽咽而出的话。 “呃?”杨真学微微一怔。 “是啊,快过年了……真……真学姐是要回家过年,还是在书院和我与金蟾一起过啊?”后知后觉的陈先红也赶紧跟在柳金蟾后,开口错开话题。 微微觉察到同窗善意的杨真学,用指尖触触鼻尖,微微撇开了脸片刻,方转过脸,努力撑开习惯了“苦大愁深”的神情: “说起来……也就这二日了,如果……你们不嫌弃……” 杨真学话到这一顿,随后又两手十指不断地翻搅、接着邀请道:“都来……只是没什么好菜……” “什么好菜不好菜,有肉就是过年了!” 柳金蟾拿手拍去陈先红又要急于开口的话,抢过话头笑道。 “那……”杨真学抿紧的嘴角微微一松,“那……一起来!哦……说起来,周燕也请人来消息说,她明儿在山下等咱们。” “好好好!”被柳金蟾掐的腿疼的陈先红的,只能扬着一张笑僵了的脸继续附和,但另一手却也不忘在柳金蟾的腿侧也回拧上一抓: 死女人,和男人久了,也跟着学着掐人了——不疼啊! 柳金蟾忍住腿上的疼痛,努力露出切齿的笑:“不知真学姐的家在哪儿?”不会太远吧? “不远,也就十几里地。乘船过去也就半日,若是走过去,也就约莫一两个时辰,现在入了冬,路难走些,大约要再多一个时辰。” 杨真学说得轻松,柳金蟾掐指一算,直呼自己给找的好事儿,为吃顿饭,单一来一去,就得一日的功夫……路还难走……弄不好,晚上还回不来。 柳金蟾的脸微微有点青,尤其是想到明儿夜不归宿,北堂傲那一张怨夫脸,不把她大卸八块才怪。 思及此,柳金蟾赶紧试探道:“周燕姐姐也是走着去?”乘马车会快些吧,弄不好还能蹭着马车回来! 471.第471章 吃杀猪饭:不知相公答应不 杨真学笑:“周姐姐说,她相公也去,所以有赶牛车。” 柳金蟾笑不出来了:牛车?那牛还没她走的快!想说还是自己走吧……乡下的路还不好走…… 柳金蟾微微面露难色,陈先红也皱了脸,暗想:周燕带着相公带牛车去,她一个女人那好意思死皮赖脸蹭上去坐? “真学姐呢?”陈先红当即甩开与周燕挤一挤的念头,将主意打到杨真学的身上。真不是她精贵,而是乡下的泥路,去时容易回来难。 “我相公明儿正好一早要上白鹭镇用谷物换些针线布匹等过年之物,估摸着会借辆牛车去,到时回来就顺带捎上我一起回家。你们不嫌弃,随我一起走,可好?” 杨真学提起回家过年,不禁欢喜起来。 这陈先红一听有车,当即点头如捣蒜:“什么嫌弃不嫌弃的,有辆牛车坐,就是大享受了!”就怕没车走田坎,走不死你! 陈先红这一热烈响应立刻让杨真学也欢喜起来,她不禁又拿眼看柳金蟾。 陈先红这才发现柳金蟾半日没吱声,立马推了柳金蟾一把:“真学说明儿咱们一起坐她家的牛车,问你愿意不愿意呢?” “愿意!自然……是愿意!”柳金蟾赶紧强打笑颜应和不迭,就是心里不知北堂傲愿意不愿意…… 杨真学笑了:“那准备准备,明儿晌午一起走。”说着她起身开始收拾东西,只是她收拾收拾着,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扭过头又道: “明儿到我家只怕天色都晚了,一时也赶不回来,只怕要委屈你们也和周燕一样且挤着睡一晚上,不知……” “没事、没事,金蟾这杨柳腰的和我挤在哪儿,都能凑合一晚上,是吧?” 抢着答话的陈先红赶紧暗暗戳了戳,不知何故又在发呆的柳金蟾。 柳金蟾无法,只跟着苦笑:“是啊!”北堂傲要是不答应咋办呢? 柳金蟾头大啊,她现在几乎能看见北堂傲,一晚上趴在帐子里又是撅嘴、又是扭得“娇嗔泼辣”样了…… “虽然家里简陋,吃得又都是粗茶淡饭,不过屋里我相公磨得豆腐,又香又嫩,每次拿到集市上卖,半日就卖完了!”杨真学赶紧又弥补似的说道。 陈先红除了肉就最爱吃豆腐,这豆腐可是乡下人家招呼贵客的大菜了,她立刻笑得嘴都合不拢:“好好好!就是再多住几日也是使得的!我最爱的就是豆腐了。” 杨真学立刻也跟着笑,就是笑得有些内敛,欲随之出口的话又慢慢地悄悄儿咽了下去,好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柳金蟾以前就听周燕无意中与黎荔提过,杨真学而今在书院读书,合家上下都是靠她相公一个人支撑,十分不易……遂赶紧岔开陈先后后面的话道: “不知真学姐家哪儿的猪肉都多少一斤啊?” 杨真学微微一愣,才想了想道:“这个……我着实也不太清楚!”毕竟她家一年到头,就是逢上清明中秋割上半斤猪肉,也是她相公在操持……但她话才一毕,突然就想起柳金蟾问这话的意思来,顿时羞得满面通红道: “你们来也不必太客气,其实……”本想说“不买也行”的话,也因想起相公在家数年来的操劳,儿心疼地咽了下去,变作: “买个一斤半两的……就成!” 此言一毕,两颊就臊得不行的杨真学立刻就抱着一个木盆,佯作洗什么一般,就逃也似的飞奔出了屋。 这古怪的,让陈先红蹙了蹙眉:“她怎么了?” 柳金蟾故作没看懂地笑道:“读书人都羞于提钱,想来是我说错话了。” 陈先红笑:“这真学姐,脸皮真够薄的……对了,你说咱们买几斤啊?我们哪儿过年都爱白菜包饺子!你们哪儿呢?” 柳金蟾明儿的事都还不知怎么和北堂傲交待呢,哪敢又夸口过年在这过除夕?她只笑道:“我们哪儿都是弄一桌子菜……对了,你真在书院过年不回家啊?” “难不成你要回家?”陈先红惊了。 柳金蟾赶紧露出尴尬地一笑,挠挠头做无辜状:“那个……我家刚来信……说……让我……去亲戚家过年!” “亲戚家?”陈先红挑眉,“你家有亲戚白鹭镇?” “恩……算是吧!”柳金蟾使劲赔笑脸。 陈先红恼了,从柳金蟾身边起身,愤愤地绕过慕容嫣的床,一头倒在床头,长叹一声:“没义气啊没义气!” 柳金蟾也不敢吱声,若说杨真学是心疼自己相公,舍不得他再受累,那么她柳金蟾就是怕她相公败露身份。 陈先红喊了半日“没义气”,不想柳金蟾硬是不吱声,不禁气馁地坐起来,眼瞅着到了关键时候又抛弃自己的柳金蟾: “哎——你是不是没义气的?” 柳金蟾无奈道:“我都是寄人篱下,我能怎么办?” 陈先红想了想:“就不能不去?两个人在这包饺子,下饺子多好啊?” 柳金蟾耸耸肩:“我娘都给人写信了,人家也来人喊了,不去……人家还当我考上了白鹭书院多拽屁呢?”一句话,绝对不能答应。 陈先红又叹气,沮丧地爬回自己的枕上郁闷:“今年屋里居然只有我一个过年!” “别的屋不是有好多都不走吗?凑凑不就行了?”柳金蟾主动提供建议。 陈先红白了柳金蟾一样,翻过身去:“说得容易……历来是各屋在各屋一起过年!今年倒好,到了个富贵屋,个个都有家归……”这说着说着,把柳金蟾满腹的愧疚感都说出来了。 “哎哎哎——何必这样嘛!不如……我努力抽空回来看你?” 柳金蟾趴在枕上承诺她自己都没把握的事。 “当真?” 陈先红立刻翻转过身,露出希望之光。 “尽力!” 柳金蟾一句话又好似一盆冷水泼在了陈先红的脸上,陈先红顿时又翻身过去: “没义气、没义气——上次去苏州逛东城也是,和墨儿偷偷摸摸去,不喊我;夜里会情人,也是丢下姐姐不管不顾,现在……过年去亲戚家过年,又抛弃我!” 472.第472章 软磨硬缠:陈先红贼心不死 说到伤心处,陈先红忽然就愤愤地坐起来,对着柳金蟾喊: “柳金蟾,你是不是这么没义气的?” 柳金蟾无语望屋顶,末了问:“你要我怎么办?你总不能让我许诺你做不到的事儿吧?” “就没能做到的?”陈先红眯细眼。 柳金蟾耸耸肩:“你想我被我娘断了嚼用么?” 陈先红瞅着这副无折的模样,想了想,后又凑了过来,低道:“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柳金蟾挑眉:将功补过?我相公哪儿还不知怎么将功补过呢? “帮姐姐我……求求你哪个相好的哥儿……把那个鬼谷一枝花,再约出来……就是见上一见,姐姐我,这个冬天也不那么冷了。”陈先红鼠眼贼亮贼亮的。 柳金蟾彻底不想说话了,暗道:尼玛,你的冬天不冷了,妹妹我这冬天就得跪搓板了,北堂傲不知道则罢,知道了,这后两年的书也就不用读了!他绝对让她回家先当老母猪…… “先红姐……如是……昨儿还不太难……” 柳金蟾支支吾吾开始想对策:“但……今儿,你不也看见……小妹儿……倒数了吗?” 陈先红瞪大眼,心儿“噗噗”跳。 “我估摸着……他到现在都还没给我信……就是……大概……”柳金蟾摸摸鼻尖,“要另攀高枝的意思了!毕竟……他……当初……相中小妹……小妹不是考书院考了个第三嘛!” 陈先红立刻冷哼一声:“姐儿我,当时还是靠第二进来的呢?咋不见人来对姐儿投怀送抱啊?”小骗子,一喊替她介绍个,就一堆的理由。尽管她当日来时,书院拢共只招了两个,但也不能抹杀第二名字就是她的事实吧! 柳金蟾笑:“那是……当时……不是也没地震么!” 陈先红脸垮了,只得再受打击地躺回枕畔长吁短叹,一会儿说月老不公,一会儿说上天不悯,再一会儿说为什么世间没有一个真正能够“慧眼识英雄”、发现她陈先红的红拂男呢! 惹得一侧的柳金蟾暗暗腹诽:骂吧,仔细月老收拾不死你!还红拂男呢,赐你一个公夜叉孙大哥,哈哈哈,你就美了! 然,有空笑陈先红,柳金蟾还是更担心自己今晚怎么和北堂傲开口——她总不能吃个杀猪饭,也把北堂傲带上吧? 一想起带上北堂傲的后果,柳金蟾立刻摇头: 若带上北堂傲,她就得带上大大小小一家子,外加给宝宝供应羊奶的小山羊,这哪是一个牛车能解决的? 不说别的,单是奉箭奉书这对兄弟就得带上,不然北堂傲带着他的纱幂,只怕连如厕也得她守在门口,他才敢去呢! 不想还罢,柳金蟾越想越头大,随手操起一本书,只当派遣忧愁。 那边,陈先红怨了半日,见没人理,也没了兴致,悄悄扭过头来,一见没良心的柳金蟾居然没事人一般看起书来,还一派悠然,不禁有些懊恼: “哎哎哎——你什么意思?哪个小哥与你都那样了,人家不过是没来找你,你就说人家另攀高枝,你怎不想想人家是今儿要下山,抽不开身,你也不去看看他?枉人家对你这么一片痴心?” 柳金蟾抬脸,不曾想陈先红竟是这么一个细心的人,不禁微微有些感动,熟料,陈先红下一句就是: “哎——你不好意思去,我陪你去!走!” 柳金蟾笑了,暗道:好家伙,做翁之意不在酒啊! “先红姐,你这是‘项庄舞剑志在沛公’啊!”想打着陪她寻人的当儿,寻北堂傲才是真吧? 陈先红心思被识破后,微微一红,但仍旧死鸭子嘴硬:“好心没好报,姐是看不惯你始乱终弃,人家哥儿什么都给你了,你身为一个女人怎么能不负责任呢?就算你倒数第三,你若说娶他,他定也欢喜,你说是吧?” 柳金蟾愣了愣,不禁微微垂眼,然后抬起:“若你有这心,小姐得闲请你小妹夫给你说和一个,也不难!” “行啊,都‘小妹夫’了!” 陈先红赶紧溜过来戳柳金蟾,无比艳慕地道:“说,你们到哪儿了?有没有……” 柳金蟾哪理她这茬,只问:“你说,小妹买几斤猪肉去他家妥当?” “你……是说……你要去他家?”陈先红一听这话甚是喜,然后又皱了皱眉,“你不怕那鬼谷一枝花知道?姐瞅着,他对你可是真有些意思呢?” “哦?” 柳金蟾放下书欲寻个借口回家,一点儿也没有和陈先红聊她相公的意思。 然,陈先红提起鬼谷一枝花就兴奋,哪容柳金蟾打马虎眼,不等柳金蟾说别的,就急着汇报她近来的发现: “我和你说件事儿……你可别和人说!” 柳金蟾侧眼:你还有秘密了? “这个……” 陈先红拿指尖暗暗地指了指他们两床之间,慕容嫣尚未收拾的铺,然后低低低地咬耳朵道:“其实就是为‘鬼谷一枝花来的’!” 柳金蟾瞬间瞪大了眼:“她和你说的?”怎么会?明明就数面之缘! 陈先红慎重地点点头,表示她对这个优势力压她太多的国公夫人,感到压力山大。 “她当真说,她是……为了……‘鬼谷一枝花’来的?”柳金蟾心儿扑腾,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 “这还有能假?” 陈先红赶紧又道: “我实话和你说吧,就那日我们喝肉糜时,‘鬼谷一枝花’忽然就出现了……你那时也不知跑哪儿。那国公夫人突然就往门外冲,结果……幸亏有梁先生在,一把就把她拦住了!” 陈先红一想到当时的危急,不禁心有余悸地摇摇头:若让这国公夫人追上,弄不好她今儿连念头都没打的机会了。 “你不会弄错?” 柳金蟾虽觉这国公夫人放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不要,来这书院读书是有些古怪,但也难说这不是人家来苦肉计,欲博那公主二度青睐的手段,然……若是说是为了北堂傲吧—— 柳金蟾还有点难以置信。 473.第473章 贼心不死:醉翁之意不在酒 虽然…… 柳金蟾觉得北堂傲与慕容嫣这两个,一个一天“国公爷”,一个满嘴里“国公夫人”的,疯得很登对……但,北堂傲生得再好,也是个小小的庶民,更别说还对她不假辞色不说、更是还要喊打喊杀的,正常女人会喜欢? 当然,也不乏专以带刺玫瑰为征服目标的纨绔小姐,她前世好些富二代,就以征服冷美人,再以弃之如履来彰显自己魅力了不得…… 难道……慕容嫣也是这种人?毕竟……她被男人伤过,很可能会变态,前世好些变态男就是因为被女人拒绝了一次,就变态得要报复天下女人—— 还专门没品地挑哪些个单纯、易受伤的下手…… 陈先红见柳金蟾这么问,想也不想就开口:“你当我傻啊?自然是趁机又问了。” 柳金蟾凝神。 “我那日下午就趁空问她‘是不是想见那个他’,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柳金蟾一颗心提得老高。 “她立刻抓着我的手问‘你知道他在哪儿?’手劲之大,差点把我的手骨都捏碎了,想不到她看上去手细细的,力气那么大,掌心还都是厚厚的茧子,跟男人似的!” “别走题!后来呢?” 柳金蟾想不明,这慕容嫣到底是看上了北堂傲什么,居然短短时日,她就这么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了? “后来……我自然说不知啊!不过……”陈先红狡黠一笑。 柳金蟾的心提了提:“不过什么?”你不会又卖我吧? “嘻嘻,我和她说,我不知道,但……你有办法让她见到‘他’!”陈先红倨傲地一笑,眼神里还满布着“我很聪明吧”的自信。 柳金蟾无语了:她柳金蟾成什么人了?拉皮条的?还是专业“鹊桥”里的头牌红娘? “她信?” 柳金蟾几乎可以想象出,那慕容嫣猜忌的脸,是怎样恶毒的嫉妒。 “为什么不信?她立刻就问我,你和鬼谷一枝花,是什么关系?” 陈先红暗暗比了一个嫉妒恨地狰狞脸嘴,以示当时慕容嫣乍听娇花不自爱的愤怒状: “活像被人戴了绿帽的妒妇似的。好似‘鬼谷一枝花’是她的人似的!”也太目中无人了,怎么说这也是才女聚集的白鹭书院啊! 陈先红不比,柳金蟾也知这慕容嫣初见北堂傲,就俨然一副囊中物的妻主状,怎么说呢,有的人真就是天之骄女,好似天下所有好的,皆都该理所当然就是她的……贵族们的心理,着实令人费解,又或者这就是贵族吧! “你怎么说?” 柳金蟾拧眉,对狗嘴里吐不出什么象牙的陈先红,无法抱有一丝乐观的期许。 “我能出卖你吗?” 陈先红拍拍柳金蟾的肩,赶紧先澄清一番,方娓娓笑道:“我只说,你有个相好,在鬼谷书院……恰好与鬼谷一枝花,颇有交情!” 柳金蟾看陈先红,不懂陈先红此是大智若愚,还是大于弱智:这能叫没出卖吗? “她能信?”当日她与北堂傲在画舫的表现,就不像好不好? 柳金蟾终于明白,为何如此学习认真的陈先红,身为老生,还是倒数第四的缘由了:不是大家都比她认真,而是,书读得太多,最后成了单细胞动物 ——书呆子。 “当然不信!” 陈先红无奈地看着柳金蟾,一副她已经很尽力的模样,然后道: “于是,我就和她说,你那个相好,我远远见过,绝对不是鬼谷一枝花,那男的比你还矮些。” 不能不说,陈先红很会编,但…… “她信了?” 柳金蟾觉得若是自己,也不会信。 陈先红摇摇头:“起初没,后来……不知怎么的,又信了……还说你……” “什么?”柳金蟾瞪大眼。 “金蟾啊,你哪个相好是不是……有好几个弟弟妹妹啊?”陈先红说得有些踌躇。 “弟妹?”柳金蟾有点晕。 陈先红这下脸微微有点青了,赶紧拉着金蟾坐到床当中,远离两墙,方低低低地问了一句:“莫不是有妇之夫?” 她就说什么人家的哥儿能放得这么开,见两面任人把手伸进裳不阻不拦的,而今还把人往屋里带,一带就是大半夜,能干嘛?花钱包个哥儿,也得是给包夜的钱了。 柳金蟾愣了愣,起初没回过神来,这再一听,明白了,不禁大惊道: “你跟踪我?” “这是真的?” 陈先红一颗心跳得“叮叮咚咚,急得低呼:“书院知道……立刻开了你!听姐一句话,赶紧和他说掰啰!你这是在自毁前程,你知道不知道?” “你听谁说的?”柳金蟾气得脸发烫。 “天知地知,还怕人不知?”陈先红避而不答,只想着规劝柳金蟾。 柳金蟾收敛住怒气,暗暗思忖: 陈先红,她是知道的,这一月几乎除了吃喝拉撒睡就是在读书,至于杨真学,她为了读书,甚至睡的时辰都恨不得省下来,而黎荔除慕容嫣来那日露了一面,几乎就没见过了……别的屋……若非戳中了她们的萌点,门口就是停了具男尸,她们也未必愿抬一下眼皮子……那么…… “她……和你说的?” 柳金蟾抬手往慕容嫣的铺上一指,冷问陈先红。 陈先红立刻抿抿唇,眼还不会说谎的左右游移了一下,方咯咯涩涩地答道: “你你你……别别别乱说……” 打小就被教育要诚实的陈先红,单蠢得像张白纸,还没怎么说,她自己也觉得编不下去了,只得改口急道: “金蟾啊,我和你说,谁谁说,都不打紧,你赶紧断了才……” “她怎么和你说的?”柳金蟾可不是个能让人轻易绕开话题的人。 陈先红无语,少时,不禁嘀咕:“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知道是谁,你还能打得人家闭嘴不成? 但…… 她眼看柳金蟾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死心眼儿模样,少不得叹了口气,又抱怨道:“你怎么就这么固执呢?”大半是她猜的了。 474.第474章 来者不善:你丫的又出卖我 “说不说?”柳金蟾两只锐利如刀的大眼死死地瞪着陈先红,一脸凶相。 “哎——你你你……怎么……让姐怎么说嘛?”陈先红有些坐立不安,手心手背被毒死肉,关键手背那个还不能惹! 柳金蟾索性也不问了,径直起身就朝外走。 “哎——” 陈先红一见柳金蟾这势头,分明就是要找人兴师问罪的模样,急得一把拉住柳金蟾的手臂,急得低低道: “你这是做什么?这事儿……别人都不知呢,你去问,岂不是要闹得人尽皆知?到时先生知道了,能有你的好?”白痴啊,求息事宁人都不怕人不答应,你还主动凑上去给人揭? 柳金蟾听此言,也觉得陈先红别看脑子秀逗,但想事情倒是比自己周全,不禁停了脚步,但…… 一想到慕容嫣跟踪自己,虽说她一直很小心,回去的时候也多半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当儿,怕就怕这慕容嫣寻人心切,到时埋伏到她家,指不定那日就让撞上了人,闹开了,如何是好?不禁显得踌躇。 “那你告诉我,她怎么和你说的?” 柳金蟾扭过头,继续逼问陈先红。 陈先红垂眼,想不说,又怕柳金蟾追出去问慕容嫣,到时慕容嫣知她是个大嘴巴,嫌恶她就罢了,就怕一时不高兴,哪天没事给她小鞋穿,她小小庶民怎敢惹人家国公夫人呢? “我说了……你可不许……去找她?”陈先红呢哝,满脸纠结。 “恩!” 柳金蟾豪爽的点头:她谁吃撑了去惹那个“疯夫人”! “当真?”陈先红抬眼,直视柳金蟾的大眼。 柳金蟾索性立刻一个坦坦荡荡的眸底,回以陈先红眼中的询问: “你当我傻啊?她不害我,我不害她!‘民不与官斗’我还是懂的,毕竟……她将来即使做不成国公夫人,也会寻个门当户对的官家公子成亲,我柳金蟾又不是吃饱撑的,非要和自己的前程过不去,盼着有个人来给自己穿小鞋。是不是?” 陈先红这才点点头,悄悄儿拉着柳金蟾到柳金蟾的铺子上坐下,轻轻儿低道: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那日不是‘鬼谷一枝花’来,她那模样,又被梁先生狠狠地收拾了一顿嘛,我就心里猜,她莫不是为了‘鬼谷一枝花’来的。毕竟……你也知道,她来书院根本就不是来读书的,成日里上课不是睡觉就是发呆,明明每次打了粥都是白放着,但就是坐在斋堂门口看哪边直到人散……” 眼见陈先红又要离题万里,柳金蟾赶紧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再后来,想到要年考了,我们个个忙着温习旧课,加上舍长不许在屋里点灯,看书必须去斋堂,咱们……不就……都回来的很晚么?” 柳金蟾继续点头:具体情况不明,反正……天一黑,她就得回家签到,聆听相公大人的教导。 “年考的前一夜,我想着睡个好觉才能精神饱满的考试啊,就提前回来了。” 陈先红说着,就回忆似的开始了抒情:“那夜真是月明星稀,风吹在身上刺骨的冷啊……”晕的柳金蟾无言地给了陈先红一个注目礼:尼玛,你这是要去约会呢? 无视柳金蟾的无声抗议,陈先红继续抒情:“就在我漫步在雪夜,一直回到这里,轻轻轻地推开屋门时,全身都几乎冻僵了时候,你猜,我看见了什么?” 柳金蟾微微垂眼:真不是她邪恶,这么突然的一问,立刻让她想到了她前世在大学寝室里惊见的、令人血脉喷张的一幕…… “什么?”还能有什么? 压下心里的艳奇,柳金蟾努力问得平淡,但脑中哪个想象中锦衣玉食、美人环伺的慕容嫣已经化狼,毕竟此屋、此栋小楼那时已名存实亡成了她一人的寝室,长夜漫漫啊,怎么说她也该有近一个半月没开过荤,望“鬼谷”止渴了。 陈先红一脸诡异地低道:“我居然看见她大半夜不睡,盯着一尺来长的钱袋子发呆!” “大抵是钱花光了!” 柳金蟾微微想了想,心里不禁羡慕:看……差点当了国公夫人的人就是不一样,钱袋子都这么大。 “是吗?” 陈先红想想也觉得有理,但转念一想不对啊,又道:“但她还这样、这样……”陈先红说着还以自己的袖笼为道具,先放在鼻尖嗅闻一番后,又无比轻柔地擦过唇瓣、又回脸颊,如此往复数十次后,渐渐滑至颈肩又环绕往复再下…… 柳金蟾吞吞口水,明明是“妩媚”至极的动作,但陈先红这魁梧的身材一比起来,柳金蟾怎么看怎么觉得,像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在模拟野猪求偶呢? “你确定是这样?” 为不让自己一双眼珠落地,柳金蟾忍不住打断陈先红这越来越陶醉的模拟。 “我这还穿着衣裳呢!她……你觉得,她……会缺钱缺得这样?”陈先红说着又搓澡似的在胸口上搓了搓。 柳金蟾点点头:“是啊!”官家小姐单随身就是这么大的钱袋子,怎么还会缺钱呢? “莫非……”柳金蟾挑眉,猥琐一笑,“是想……男人了?” “对!” 陈先红打了一个响指,坐回来:“你终于聪明了!” “姐姐我这金睛火眼,当时一看,立马,就心里明白了。” 陈先红说得这叫一个自豪,瞅得柳金蟾忍不住将陈先红拍了拍:可怜的姐妹啊,姐妹我当年二十四也没你一半醒水啊,古人果然太早熟。 “然后,我就装什么都没看见,从容进来,等她一收了钱袋,我就问‘是不是想你的相公了’?她先是一愣,接着低头不置可否地淡淡一笑,方微微摇了摇头。” “姐一看就心里明白了啊,肯定想得不是她未婚夫了。于是我小心翼翼地问了。我说‘你是不是为在苏州……见着的那个哥儿来的啊?’你猜怎么的?” “她立刻就承认了?” 柳金蟾拧眉有些头疼。 475.第475章 瓜熟蒂落:你恋的哥定亲了 怎么说呢?上次那个刘大人还罢了,毕竟不是知根知底,方正她柳金蟾这辈子是不可能去京城当官的,然……这慕容嫣,可是知道她柳金蟾家住哪儿的…… 陈先红点头,生气地道:“她扭过头就凶巴巴地问我‘他在哪儿?’好似我抢了她的似的。” “你就没说他在鬼谷书院?”柳金蟾没好气地瞪了陈先红一眼,突然觉得听陈先红说话,好浪费时辰。 “说了啊,但……她觉得那‘鬼谷一枝花’肯跟着我们去苏州,肯定是和咱们有点什么……对了,她还问你是不是和……鬼谷一枝花还有往来!” “你说呢?” 柳金蟾打个呵欠,起身伸个懒腰,预备回家哄老公孩子去。 “真没往来了?”陈先红脸上不禁失望起来。 “他啊,定亲了,就要瓜熟蒂落了,你啊,别想了!” 柳金蟾拍拍陈先红的肩,开始收拾床的书:北堂傲不打算出让了。 “你说……他定亲了?真要瓜熟蒂落了?” 陈先红瞪大眼,不可置信地追在柳金蟾身后盘问。 柳金蟾慎重点头:“恩——他都十八了,再不把终生定下来,谁娶啊?”死心吧! “可……当日在苏州……”怎么可能? 陈先红还是不死心。 “现在都是腊尽春来之际了,姐姐,你没见对面鬼谷几乎都不怎么看见他了吗?据说,在家筹备出嫁的事呢。”编的不错! 柳金蟾说着将一累书垒在床头,丝毫不想思考身后陈先红的失落,怎么说呢?明知不可能,不如早放下早好。 “你何时……知道的?”陈先红挣扎。 “有区别吗?”柳金蟾依旧保持背对陈先红的姿势,怕看见陈先红因自己一时恶作剧而起的心,又因自己心定下来,而注定要失落的心情。 “只是想让自己死心得快一点儿!” 陈先红一屁股坐下来,一脸神伤,又一场未及触摸又瞬间失去的恋慕啊! “现在死心了吗?”柳金蟾回头。 “没死完!”陈先红嘟着嘴,后又想起什么时候的问,“那个女人好看吗?” “还行,没慕容姑娘好看!姿色嘛,与小妹不相上下。”想立刻就走的柳金蟾打算,微微有点不好意思立刻就走了。 陈先红鄙夷地扫了扫柳金蟾这张勉强算有点好看的脸,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心痛:可惜了!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哪家有钱吗?”陈先红又问。 “家有良田千亩,也算是当地的望族,虽非书香门第,但起码吃穿不愁吧!几个姊妹都是做买卖的人。”柳金蟾想了想,将她家的情况大致说了说。 陈先红一听做买卖的,立刻露出一种鄙夷的神情来,愤怒道:“鬼谷书院的学生怎么可以嫁一个满身铜臭的女人呢?没想到,他也是这种嫌贫爱富的人!”话,骂到这儿…… 陈先红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看向柳金蟾,满眼苛责: “当日,他一定是不愿意,你难道你没觉得他和你演洞房花烛时,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么?亏你傻乎乎为他一掷千金,弄得现在身无分文,难道就没明白他的心思?又或者……是你和人家说不想成亲,他才黯然决定出嫁的!对!一定是!你……” “姐姐那时不是天天儿让小妹将机会分你么?” 柳金蟾赶紧地打断陈先红的话,以示责任不在她。 陈先红叹了口气:“那……当时,他不是看不上我吗?” 柳金蟾耸耸肩,拍拍陈先红:“节哀顺变……小妹……” 陈先红不及拘一把伤心泪,就立刻无比迅速地逮住欲溜的柳金蟾: “嘿嘿嘿,金蟾小妹啊,你……这是去哪儿啊?”这笑得叫一个恶毒啊! “呵呵呵……”柳金蟾也不局促,“去我亲戚家走走?” “哦——亲戚家啊,引荐引荐,过年姐也好来拜拜年,不是?”陈先红立刻比了一个“恭喜发财”的作揖动作。 “我那些个表兄弟羞手羞脚,怕见生人,改日!” 柳金蟾拔腿就想跑。 陈先红难得考试结束,岂肯放过今儿跑了,明儿未必逮得住的柳金蟾,当即朗声道:“院门五丈开外、红砖瓦楼小两幢……” 柳金蟾的脚就停在了半空中。 “考完试那日……”陈先红好整以暇抱手于胸,半靠在柳金蟾的床头,等君入瓮。 柳金蟾无奈回头。 “国公夫人好似跟着你出了院门……” 陈先红神色凝重地瞅着柳金蟾。 柳金蟾的脸瞬间一片惨白,只觉脑中一片空白 ——原来,陈先红刚才所有的话,都是在演戏! 是了,当年以第二名入白鹭书院的先红姐怎么会这么好骗呢? 陈先红低头叹了口气: “那个男人孩子有好几个了吧?” 恩……? 柳金蟾的眼“倏地——”瞪得溜圆:孩子好几个?这这这…… “金蟾,不是姐说你,这男人再好,你再忍不住……但一个嫁了人的男人,就是他女人一去不回了,你也……不该去找人家!”饥不择食也不能这样! 陈先红说得语重心长,柳金蟾低着脑袋,一时也不知这和被揭穿相比,到底……谁更好点儿? “你知那慕容……怎么说你么?” 陈先红继续发挥大姐姐的教育作用:“金蟾你啊你,怎么这么糊涂!” 另一厢,自柳金蟾考完试就暂且让狩猎一事,告一段落的北堂傲,一早就跑马归来。 因近一月的狩猎,收获颇丰,一时也不及一一都处理。 因此,这几日,北堂傲一开始住家,福叔、福嫂两个,领着众人,就拖来最后几只冻在后院雪窟窿里麋鹿,拿出剔骨刀等物处理腌制,预备过年的食物。 北堂傲力气大,一拖一只,少时,未及处理的三头麋鹿,两头野猪全部出了洞,弄瓦就开始端水来给洗手。 奉书和奉箭则抱来需要的十几个大坛子,打来冬暖夏凉的井水清洗坛子。 弄璋几个则在厨房按照福叔的吩咐烧水,将洗好的坛子烘干。 476.第476章 合家动员:忙忙碌碌备年货 福叔最忙,一边炒各种仍需的香料,一边指挥福嫂和雨墨,将北堂傲拖出来的动物们,先去皮,再分部分一一剔开,分门别类的摆放。 因工程量大,奉箭和奉书几个弄完坛子,也加入了切割的行列。 没了帮手,北堂傲只得抱着孩子当监工,一时看这个砍不动了,他搭把手,一会儿那个缸搬不动了,他单手一提就放了过去,弄得小宝宝拿着小波浪鼓也跟着做劈砍的动作,兴奋地到了中午也不睡,还在“啊啊啊”地喊着。 不知的,还当他们父女俩多忙呢! “这些都锤碎了!” 四五个钵,五个孩子一人一个铁锤开始迅速擂打香料。 福叔安排好香料,也提起刀加入了分割肉的行列: “这鹿角等我来!” 眼见奉书大刀嚯嚯向露角,吓得福叔赶紧喊:“割不好,可糟蹋了好东西!” 雨墨正埋首于给鹿分出腰窝和排骨来,一听福叔这一喊,赶紧抬头,便见福叔那割鹿角万分小心的神色来,不禁用手肘捅了捅身边的奉箭: “这鹿角很值钱?”不知能卖多少呢? 奉箭瞅了瞅福叔手上的鹿角,点点头:“药铺里买,单就这么一对,就是进山里向猎户们收,没个几两银子也只怕收不上来。” “这么值钱?那铺子里卖得不是更贵啊?”雨墨“倏地”睁大了她爱财的瞳孔。 奉箭笑,不语,继续低头忙着手上的活路。 雨墨一听见钱,心就活络,忍不住又捅捅奉箭:“反正家里正缺钱……不如咱们和爷……”乌亮亮的大眼睛闪啊闪,既然败家姑爷给小姐把娃娃都养了,雨墨也自然而然将北堂傲纳入了自己主子的行列。 “值钱也不能卖的,这是要给爷滋养身子的!” 一听雨墨刚才问,就知雨墨怎么想的奉箭,头也懒怠抬,依旧忙着手上的活路。 “滋养身子?” 雨墨有点咋舌,尤其她放眼过去,尤其是想着爷单手就轻轻松松拖出一头数百斤的野猪时,雨墨实在是无法把力大无比、堪比神袛的疯姑爷想象成需要滋补的羸弱男人。 “姑爷一看,一个人都能搬走一座山呢?”她们嫁出去的大少爷,而今瘦得一把骨头了,他婆家还舍不得多给他一碗肉汤喝呢? 雨墨忍不住低低嘀咕。 奉箭一听这话,赶紧拿手肘撞开了雨墨这口没遮拦的话。 “你们女人,就知道钱钱钱,哪知道这男人嫁人后的辛苦!”说着奉箭白了雨墨一眼,继续埋头做事。 辛苦? 雨墨又瞅了瞅抱着孩子玩儿的姑爷,若非年关近了,大家手都没闲,不然姑爷素日里娃娃都不用狠抱,也就夜里伺候小姐吃喝拉撒睡,而且小姐又不是废人……这叫辛苦? 她家大少爷出嫁后背着孩子,还要管着能跑,成日里腰忙得都直不起来,晚上还要做针线到深夜,就这样,他婆家还老说他躲懒的很!为帮大少爷,小姐打小就偷偷学了一手好针线呢。 但这话,雨墨可不敢说,只在唇上愤愤墨迹。 奉箭一抬眼,眼瞅雨墨这模样,就知她又为钱的问题嘀咕了,本不想说,但转念一想,爷已经许诺,要把他给雨墨了,这种事,他今儿不说,难不成以后嫁了再说? 反正将来大家都要那样儿,与其等将来自己委屈,何不现在厚着脸皮好生说说,毕竟而今还不是夫妻,说话只怕她也听。 于是,奉箭凑到雨墨耳边道:“你啊,成日就是个财迷,不会心疼人!” 雨墨扭头,不解这话何来? “我哪有光财迷,不会心疼人了?我对你不好?”雨墨觉得奉箭说话不讲良心,她每次有好吃的,都先紧着他奉箭和奉书,凭什么就说她财迷不好了。 “那你知不知道……这男人为给妻主养上一胎,就好似拿自己命来换一样?”奉箭低低道。 雨墨瞪大眼:“你不是骗我吧?”有这么恐怖?还拿命来换? 奉箭当即就露出了一抹“你果然不知”的模样,道: “咱们不说道听途说的,就说你见过的。夫人年少时最爱流连那种地儿,那你说说那些地儿的哥儿,为何都活不长?” 雨墨眨巴眨巴眼,她却是不知,只是常听里面的哥儿常说他们薄命,似乎好些呆得久的,也大多没上三十就没了,还越好看的死越早。 “为何?哪里会生怪病?” 奉箭要直说,又觉得自己一个未嫁的男人说这个,太……不要脸,但闭嘴不说吧,自己这个话头岂不是白开了? 他只先低头继续做事,一边低低地道:“你也不想想他们是干嘛的?” “那种事儿,会减寿啊?”雨墨惊呼,声不及喊出,就被奉箭情急地一个内肘打窝在凳子上,差点喘不过气。 “怎么了?怎么了?” 奉箭手提剔刀,吓得手足无措,要看看雨墨如何了吧,又怕人笑话他,只能干着急。 雨墨摇摇头,好半日才回过气来,无比幽怨地回了一句:“你也腻狠了!”揍贼也没重吧? 奉箭顿觉委屈,眼圈要红又不好红,抿着唇,低低道:“也不知是谁大喊大叫的……” 雨墨也不过是随口抱怨抱怨,谁曾想奉箭今儿莫名其妙就红了眼,心里不禁觉得自己罪大恶极似的,怪怪地回道:“我也没说什么?”你哭什么?痛得可是我呢? 奉箭撇开脸,不理雨墨继续剔肉,剔完自己的,轻轻挥开雨墨,又把雨墨手上那份拿来自己剔了。 “我错了,还不成么?”雨墨也跟着奉箭一起剔。 奉箭又赏雨墨一个白眼,继续加快手上速度。 “怎么了?不然,哥哥,我给你作揖赔不是?”雨墨说着真对着奉箭拜拜。 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雨墨这一拜,羞得奉箭满面通红,尤其是对面北堂傲那投来的意味深长一瞥,他更是羞得从头到脚都红透了,忙轻轻推开雨墨:“行了、行了、我有这么小气么?”其实他也觉得自己小气吧啦的!就是对她大气不起来。 477.第477章 家有访客:北堂先生有眼光 “嘿嘿嘿……奉箭哥哥大人大量……”好假! 雨墨很想说“你是越来越小气了”,但小姐说男人大了都是小心眼,宁可委屈自己,也千万不要与他们争长短,因为……他们就是错,也是得对的,越争越错,还不如一开始就道歉,早了事! 奉箭瞪了雨墨假兮兮的笑一眼:“假兮兮的!”就和她主子一个样儿,但……他心情居然怪怪得大好了。 雨墨见奉箭又开始另一块了,也赶紧跟着去帮忙,眼见奉箭心情又大好了,她有忍不住问:“如果……会减寿,那……为什么男人还要嫁人呢?” 奉箭叹了口气:“朝廷规定的吧,不嫁就要征收重赋。再说……男人都不嫁,这香火谁给承继啊?家里难道还给养一辈子?” 雨墨点点头,觉得这男人嫁人太可怕了。 奉箭见雨墨微微有些上道了,就开始状似不经意地低道:“虽然是这样……但也不是没有补救?” 雨墨歪头。 “如鹿血、鹿茸、虫草好些东西就能滋阴壮阳,男人行夫妇之礼,虽耗损肾气,但素日里能常用这些药引煲汤送食,就能固本培元,即使……像我们爷似的,也能不伤元气!” 奉箭低低地给雨墨洗脑,为自己今后的幸福埋下伏笔。 雨墨悄悄拿眼瞅疯姑爷那益发健硕、筋骨强韧的勃发之态,暗道:原来是这样保养的啊。 那头北堂傲抱着孩子眼见着奉箭和雨墨越挨越近,想说点什么吧,但……一样的年纪,奉箭的心思素来比奉书细,想什么,他还能不知道?只当没看见吧! 只是…… 这二人趁着大家都忙得分身乏术之际,大庭广众之下交头接耳,是不是有点……太会抓紧时机了? 思嫁男儿的心,北堂傲懂,但谁又懂他这已婚男人在家等妻主的心? 越看奉箭与雨墨这好似两小无猜的浪漫,北堂傲就越觉得柳金蟾近来对他越发怠慢了。 读书读书…… “弄璋,你去看看,怎得夫人去看放榜,看到现在还不见人?” 北堂傲抿着唇,说来都是气:一大早起来就在屋里转圈圈,说她不敢去看榜,等他放马回来……人早跑得杳无踪影还罢了,现在还跟野马似的,在外野得回不来了。 弄璋闻声就赶紧起身去请柳金蟾,谁料她刚起身,前院的门就有人来敲。 “这是谁来了?” 奉箭立刻要放下手下的活去看,北堂傲赶紧对他摆摆手:“我去!”难得有机会,奉箭和雨墨能聊到一块,他这个当主子岂有不在后面推波助澜的。 说着,北堂傲就抱着孩子过屋里,欲拿纱幂去开门,但抬眼看去,也不记得奉箭收到哪儿了,暗想:这山上也没人带这玩意儿,他带着反倒让人好奇,像这山上的怪物似的,索性也不找了,就抱着宝宝走到门边,隔着门缝看看是谁。 这一看,竟是宋玉领着他的几个兄弟来了,还一个个对着院子评头论足,更有一个往这屋引颈长盼,好似要发现什么的,令北堂傲颇为不悦。 大抵是男人天生的敏感,北堂傲总觉的宋玉身边那个叫什么西门芹的兄弟,每次遇见他,总是在窥探什么一般,让他心里见一次不爽一日。 “怎么是你们来了?”北堂傲淡笑着迎出门去,一面叫弄璋去预备茶果。 北堂傲心里虽不悦,然在这白鹭山上的农家虽贫却个个好客,一栏之隔,纵有山长的前言在耳,北堂傲也做不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事来。 “今儿书院放榜,山长说白鹭书院女学生好些都要下山去玩,就放我们半日假,我想着你带孩子,定无聊,就过来看你!” 宋玉笑着,又指了指身边的几个兄弟道:“他们一听我来,便说也想看看北堂傲先生家的模样,就都跟着来了。” 说罢,宋玉隔着小栅栏逗逗小宝宝:“妞妞妹儿,叫叔叔!” 正拿着拨浪鼓拔了又拔的妞妞妹儿,一见宋玉拿手摸她脸,就吓得赶紧扭过头,躲进北堂傲的颈窝里,借着缝隙偷偷看“坏人”。 “这孩子还知怕生了!” 宋玉无奈地笑。 北堂傲一面令弄璋打开柴门,去大家倒茶拿茶果,一面给女儿扶了扶跌下来的虎头帽,笑道: “难为你们想得到,快进来!这都快过年了,难得休息,你们不用去家里帮忙?” 宋玉一听这话,立刻黯了两眼,纵然几个兄弟已挤进门来,自己仍在栅栏处站着,发呆。 北堂傲正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就听那个模样最好的西门芹在他耳边轻轻地道了一句:“这次……他合家都走了!” 北堂傲一听这话,再看宋玉撇开的脸,想要道歉说点什么吧,见惯了他人生死的他,意思也不知怎么安慰人,只会道:“这……赶紧进来,屋里暖和,进屋坐!外面风大。” 为北堂傲这不追问的体贴而深觉感动的宋玉,立刻笑答:“哎!” “这院子挺大的!” 宋玉进了柴门,就先将北堂傲这屋前半亩地大院子四下里看了看,难掩羡慕地说道。 北堂傲淡笑:“哪里!”连他京城小书房外那一廊绿萝都比不上,他还真骄傲不起来, 尤其放眼过去,还有弄璋养的鸡啊、弄瓦抱来的狗啊、外加雨墨说防鼠患讨来的猫……在期间随地大小便,那头引璋最引以为豪的猪大姐更是扑在猪圈上,对着来的一群靓哥们,人来疯似“嗷嗷”的叫,猪仔们则在栅栏内外跑进跑出,毫无阻碍。 这农家小前院,差点让从未打此过的北堂傲泪满襟:太臭了不说,还脏乱差样样俱全。 北堂傲难过,宋玉的几个小兄弟却是亮了眼儿。 一会这个跑到鸡圈里张望,大喊:“哎哟,好多鸡啊,哎哟哟,这两只母鸡下蛋了,你们不捡的么?可惜了!” 小二黑喊完,不待人请,就两手一探,熟练取出了两个蛋来,问北堂傲往哪儿放。 478.第478章 拔不动腿:鸡肥猪壮猫粮多 北堂傲那知道,倒是养鸡的弄璋急了,气呼呼地抱着她铺了一层稻草的竹篮子跑出来,接过小二黑掏出的蛋,又钻进去翻找了一下,少时拿着四个鸡蛋、两个鸭蛋进篮子就要往屋里奔。 小二黑不禁有些尴尬。 北堂傲料想毕竟这是人家第一次来家,就这样,难免有些不礼貌,赶紧喊住前脚已经迈进屋的弄璋:“你不谢的么?” 弄璋一听,这外人来家,进屋就跟土匪似的翻找人家东西,还要她道歉?不禁觉得生气,但爷是个好面子的,真有什么不满,也只能一会儿和雨墨姐姐说,只得忸怩了一会儿后,心不甘情不愿地转过身来,朝小二黑微微鞠鞠躬: “多谢了小哥了!”说是这么说,乌黑的大眼睛可没忘在扭头前,狠狠瞪了这个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谁准你懂我的鸡窝了。 小二黑尴尬地笑笑,也不敢说什么,只得灰溜溜地回到宋玉身边。 其余人见此,纷纷以小二黑为前车之鉴,只敢看,不再再动手了。 张老二喜欢猪,每年过年吃上一片猪肉就有幸福无比的感觉,所以他一来就守在猪圈处,两眼直溜溜地看着一窝肥嘟嘟的小猪宝宝,在猪栏之间穿来穿去,一边吞口水,一边问:“这猪出栏了,还没人来买吗?”多么肥美鲜嫩的小猪们啊! 北堂傲哪懂这些,这前院、以及打点别人东西而今都归雨墨管,微微有点傻眼儿。 弄璋不愧为雨墨的得意大弟子,一听这张老二问,又看张老二这眼发直的模样,赶紧站在门边抢答道:“这猪崽不能动,都是要养到明年换钱的!” 说着,她转过眼看北堂傲,就怕北堂傲这个撒财的爷,一甩手,绷面子送了人,到时夫人进京赶考的钱就攒不出来了。 北堂傲还不懂这几个丫头看他的眼神,因着白鹭镇接连闯下的祸事,他而今也不敢张扬了,只任凭雨墨和奉箭来打点管理这屋里的大小事,做个哑巴儿主子—— 当财迷不行,努力眼不见嘴不多,只巴心巴意围着柳金蟾转,北堂傲觉得他这相公可是做得相当委屈了。 北堂傲不说话,跟宋玉来的几个兄弟一个个瞅着弄璋,只当这弄璋是北堂傲的继女,一个个也不好乱说话,更不敢一来,就动随意开口时不时要些什么的心思。 但……毕竟是农家的孩子,面对这富饶的前院,难免拔不动腿。 西门芹算是这几个兄弟家环境最好的,家又在白鹭镇做些小生意,自然知这些东西的价值。 他先跟着小二黑去了鸡圈,数了数鸡圈内外的只数,又按照而今的市价算了算,算罢暗暗咋舌,单这一窝鸡,按三十文一斤算,一只以二百文计,寻常年就值三四吊钱了,而今灾年粮食都炒到了天价,这窝鸡起码能翻个三四倍。 而猪嘛…… 虽就一只壮年的大母猪,但五六只肥肥的小猪仔,现在正值灾年,各家无现钱,但若翻到明年秋后,一只养到七八百斤,留一头过年,买掉五头,还不是个天价了…… 西门芹按住激动的心跳,不敢置信这小小的一户人家就是个明摆着的大富户啊,可比他过去哪些个委屈求全的相好们,好了不知多少倍去,接着他又拉着张老二几个细细地将院子里的菜地看了看: 地除了进来的一尺来宽小道,其余都种的满满当当的,尤其这地里的一个个大白萝卜,又肥又大,那头堆的大白菜更是颗颗肥大,更令人心疼的是,这样的大白菜居然拿去喂鸡,可怜他们这些人都吃不上这么好的大白菜…… 两个字:有钱! 三个字:真有钱! 四个字:太有钱了! 西门芹眼神转啊转,看了鸡鸭猪,就看猫和狗! 猫啊,三只,还只只胖,说明什么?仓里的粮多,所以耗子多! 狗,一只,倍儿精神,一看就是顿顿有饱饭吃! 西门芹心思这个活啊,眼瞅着北堂傲嫌弃了不止一次的黑眼圈小丑狗,都闪闪发亮,弄得北堂傲和弄璋都犯嘀咕,暗道: 难不成他想把他们家的狗宰来吃了? “丑弟,后面去!别在这汪汪汪的,吵人得很。” 弄璋赶紧抱起弄瓦前儿抱回来的狗崽往后院走,就怕一不留神,狗崽变成了狗肉火锅,弄瓦会哭死的。 弄璋这一走啊,西门芹就赶紧来讨北堂傲的好了: “北堂先生真是好眼光!” 北堂傲抱着孩子,也不解这西门芹打哪儿看出了他的好眼光?一条丑丑的狗吗?难道还是什么稀有品种? 不懂,北堂傲是个爱面子的人,也不好意思问,只微微一笑:“是么?”完全不懂。 “当然是啊!”西门芹笑得就跟朵花似的,“书院就北堂先生生得最好,也嫁得最好!” 北堂傲愣了愣神:“……你……呵呵,是么?”这样就叫嫁得好?晕死他了,他还当是弄瓦捡挑了稀世名狗呢! 听了西门芹的话,北堂傲不自禁微微扫了扫这……刚还令他羞窘不已的前院,微微有些明白自己在白鹭镇闯祸,以及各小孩将这前院倒腾成这模样,还一个个仰着小脸向他邀功的缘由了—— 这才是乡野富户该有的生活。 “怎么不是,你们说是不是?” 西门芹见北堂傲还一脸不甚在意的模样,连忙鼓动张老二几个跟着附和: “北堂先生嫁人最有眼光了。” “北堂先生一看就是福气满满的!” “嗯嗯嗯!”…… 这马屁拍的……北堂傲真没觉得有啥满足感,还不如夸他“越来越好看”又或者“肤贤良大方”呢! “恩……”北堂傲要说两句“谢谢”吧,宋玉就习惯地问了一句:“弟妹呢?”俨然还是他当“大哥”的时候。 心里还在算这园子价值几何的西门芹,一听宋玉这问,立刻就竖了两只耳。 “她?你还不知道?当日在苏州就没一刻停得下来,这而今,更是跑得马棚风一般,难寻得到她人影了。” 479.第479章 近水楼台:表姐表弟一家亲 北堂傲不提柳金蟾还罢,提起来更觉沮丧,不过是碍于西门芹几个在,不好直说,只道:“这不,今儿一早,说什么去看榜,现在都还没看回来!也……” “也”音没落,他肩上趴着的妞儿突然就蹦跶起来,还指着他背后“啊啊啊”激动起来。 北堂傲不禁一扭头,不看还好,一看更气。 谁啊? 柳金蟾呗! 一大早马棚风似的疯出去,回来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倒还罢了,居然路过家门口还跟没见着似的往前走,这是要回家? 错! 她后面还跟了个黑风煞—— 什么意思? 明摆着就是想学大禹,打着有同窗的幌子,告诉他北堂傲,她今儿还回不来,是因为有人缠着,所以: 过家门也不能入! 亏得今儿宋玉来了,宝宝眼尖…… 北堂傲想也不想,抱着宝宝扭过头,就气呼呼地直直看着柳金蟾,他倒要看看这柳金蟾能装到何时? 山长不让认亲夫,难不成孩子唤你,你也当不见? 柳金蟾是很想当什么都没见,但陈先红不能啊? 娃娃衣叫,北堂傲抱着孩子一扭头,陈先红就跟炸鸡似的蹦了起来:“金蟾,你看鬼谷的那枝花儿!” 这声大的…… 柳金蟾想矜持一下,都觉得脸没处搁。 北堂傲也不知“鬼谷那枝花”指得谁,一听这“称呼”,眼神就犀利地扫向柳金蟾,然后又迅速地回扫他身后这几个青豆芽: 论理说到模样是没一个人及他手指头,但……人家个个都比他年轻,还……又都鲜嫩,说白了都是没让人碰过的雏子……女人嘛,那些个癖好不曾有人提及,却也是多有耳闻,喜什么、好什么……柳金蟾是个个中翘楚,岂有没沾染的,若没沾染,她屋里那个巴心巴意追着来的薛青又是什么? 公公那夜说“人也是你摸来的”又是何意?北堂傲心里透亮的很,那最后一道窗户纸没捅破,只怕不是柳金蟾不想碰,而是她娘跟慕容嫣她老娘似的,就想着娶个贵夫进门光耀门楣,所以婚前不让先放人在屋里随侍。 北堂傲心里一犯了疑,眼就特别毒,冷冷一扫宋玉等人,余光就落在了西门芹身上,这西门芹不说生得多好,却在四人之上,细皮白脸的不说,眼神儿还邪乎邪乎地爱勾人,不说远,就这当儿,他瞅柳金蟾那眼神儿,和那薛青可不是如出一辙么? 北堂傲不欢喜,索性柳金蟾今儿老实,眼神一个外面的男人都没敢看,就暗暗瞅着他摆手。 摆手也晚了! 北堂傲必须佯作不认识,但宋玉可以认识。 北堂傲在咋见柳金蟾脸儿挤成一团对他摆手之际,先是赶紧背过身来,然后背对着柳金蟾淡淡地问了宋玉一句:“你上次说得心上人……是不是她?” 宋玉一瞅柳金蟾旁边的是那个黑脸大姐,当即红了脸,赶紧转过身冲着门口的陈先红骂道:“你喊什么喊啊?没听说过男女授受不亲啊?喊谁一枝花呢?你才一枝花呢!” 宋玉一喊,这声儿大了,就惊动了屋里摆好茶果等得瞌睡来的弄璋。 弄璋一听女人,吓得“咚——”一声就跌在地上,也顾不得疼,迈着小短腿就“嗵嗵嗵——”跑了出来,大喊: “哪儿来的流……”大眼睛一瞅柳金蟾和陈先红,傻了!叉腰凶巴巴的小手也慢慢慢地赶紧往下滑了,独有北堂傲怀里的宝宝今儿没午睡,此刻她看着柳金蟾要抱,柳金蟾没理,心情烦躁的她也凶巴巴的开始吼人了: “嗷嗷嗷嗷!” 陈先红不及问柳金蟾,北堂傲怀里的孩儿是谁的,就眼盯着弄璋,拉了拉柳金蟾。一脸“你小妮子行啊”地质问道:“那不是你的小表妹么?天天来喊你去家吃饭哪个?”果然和鬼谷一枝花有常联系。 柳金蟾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恨只恨她的谎说得太多,多到她都不知要去哪里找缝补了。 “其实……”柳金蟾欲要想个合适的词来描补描补,无奈,穷尽脑汁,也寻不到一个觉得让陈先红信得过的称谓,不禁哑了音。 陈先红只笑不语,也不动,就守在这传说中的院门外五丈处的青砖小瓦楼前,怀抱两臂,不大的眼直接就眯成一条缝死死地盯着柳金蟾: 一副你就继续好好儿“编”的神情!她心里还冷哼哼:好啊,你个柳金蟾,瓦楼里藏娇,还骗姐哥儿定亲了……和着是定给你自己夜里好私会了啊! 柳金蟾欲哭无泪,欲招吧,又怕引来后患,正左右为难之际。 知北堂傲和柳金蟾秘事的宋玉,眼见柳金蟾到家门不能入,北堂傲又着急的模样,脑子一转,索性送了个顺水人情,喊了句: “你表姐来了!” 说着,宋玉给了北堂傲一个“你安心”的眼神,就上前去开了门。 柳金蟾和陈先红俱是一愣。 但柳金蟾反应何其快,赶紧就朝着宋玉作揖:“叨扰了!” 宋玉一听这话,心里微微一怔,便知柳金蟾这是弄错了,赶紧把话又转了过去:“什么话啊,我们兄弟几个今儿没事,也是来玩的。不想挤到一处了。” “你们……” 陈先红有点凌乱,指了指柳金蟾,又忍不住指了指北堂傲:亲戚? “你不知他们是表姐弟吗?” 宋玉一副“你是她好姐妹都不知道”的模样,白了陈先红一眼。 陈先红当即怒瞪柳金蟾。 柳金蟾耸耸肩,露出一个无辜的眼神,眼下情况不清楚,她也不敢乱说话。 “既然……都一起来了,都来家坐吧!” 北堂傲可不想,又放柳金蟾跟着这个“一丘之貉”在外闲逛出什么幺蛾子来,索性借着宋玉的话,就一并邀请: “屋里暖和些。”宝宝再吹,着了凉,又是几个晚上的折腾。 柳金蟾微微犹疑,却被后来居上的陈先红拽着衣领往屋里拖:“你个自私鬼,和着就想近水楼台先得月……”还说让姐,和着是暗度陈仓,夜半来这蜜语甜言了。 480.第480章 忙里忙外:小雨墨的恶作剧 柳金蟾无语,只得跟着众人跨进堂屋。 前面的堂屋陈设简单,北墙上一幅画,画上一株梅树下伏卧着一只梅花鹿,屋正中是一张旧主人留下的老旧八仙桌,桌两边各一溜四张高背椅子,上铺着洗得发白的椅垫,是雨墨福嫂几个素日里,与外门串门子的女人们说话的地儿,其实也不常用,只是陈设而已。 因此,弄璋一早见着宋玉几个来,也不敢将茶果设在正屋,只打扫了堂屋旁边的西厢房,谁想这会子,柳金蟾又和陈先红进了来,这非外面的茶馆等处,她少不得又在堂屋里从那头捡了几块黑炭,添了一个小火盆,供柳金蟾和陈先红在堂屋说话烤火用。 柳金蟾见只有弄璋在忙,不禁也过来帮弄璋拿火盆。 北堂傲抱着孩子,见柳金蟾动了手,那肯,赶紧就赶来将孩子腾给柳金蟾,抬手端火盆道:“哪里要你来动手?” 柳金蟾也没多想,因着人多,也不好直问雨墨几个去哪儿贪玩了,只道:“今儿,怎得是你来开门?” 北堂傲端着火盆的手一僵,要说什么好话来,那头陈先红正傻不拉几地盯着他,后面宋玉几个也听着,他要恼柳金蟾疑他,又不便发作,只抿了抿了,冷着脸放下火盆,起身抢似的抱过孩子,白了柳金蟾一眼: “怎得是为……开门……表姐,怎不问问自己,这都要近年关了,何处不需要人手?几番请你来帮忙,你都躲懒说是读书,今儿……没事在外闲逛,倒问我,怎得是我来开门?你怎不问问,大家一早就都在忙什么?” 这一顿抢白,问得柳金蟾哑口无言,要解释吧,人前还怪怪的。 北堂傲想缓和缓和吧,但人前那好意思服软作低,尤其……彼此又都是“表姐弟”。为免金蟾又疑他,他也不敢躲在堂屋多做停留,放下火盆,就抱着孩子到隔壁屋,命弄璋放下帘子,留他们几个在那边屋说悄悄话了。 柳金蟾摸摸鼻尖,回头看陈先红。 陈先红咋舌,悄悄儿趁着弄璋去哪头倒茶之际,对着柳金蟾拍小心肝:“这脾气真够暴的!”不过就是关心的一句而已! 柳金蟾回视了陈先红一眼:“不然你以为什么?”还不都是你害的! 陈先红想说点什么,弄璋就端着茶进来。 柳金蟾也不敢让她喊什么“夫人请”,赶紧起身就接了弄璋手里的茶盘,眼朝那头示意了一下,问:“你大哥怎么了?” 弄璋眨巴眨巴眼,也朝那头看了看,终于明白“她大哥”谁了。 “大……哥……也没什么!”弄璋咯咯涩涩地说罢,就一溜烟跑到一边继续捶她的花椒去。 “捶这么多做什么?”柳金蟾更奇怪了。 弄璋欲答。 里面忙完来拿这边小坛子的雨墨。正好听见堂屋这“表姐、表妹、大哥”的话,不禁就故意笑着从门里进来,一听这问,警觉如她,立刻喜不自禁,抢了话头道: “四表姐,真是贵人多忘事,难道忘了今儿下面的商铺要来我家取腌肉么?合家都忙得大半个早上头抬不起来了,你才记得回来。” 柳金蟾微微一想,这才想起,似乎昨儿入睡时,北堂傲说备年货的事儿,提了提,可她老担心放榜的事儿,就给忘了。 “那……” 柳金蟾说着挽袖子,那头弄瓦几个就抬着一大盆不要了的脏腑过来,吓得柳金蟾拉袖不迭,然雨墨岂肯放过她,立刻喊弄瓦几个将木盆搁在外面她来,让他们又到后面去给奉箭他们帮忙。 然后,她就扭过头:“四表姐,叔说这些个东西,虽然不能吃,但埋在地里最好了,一则消臭味,二则,最能养肥地!”言罢,她就毫不客气地给了柳金蟾一把钢叉,外加锄头一把…… 柳金蟾眼看着雨墨,不敢开口。 雨墨趾高气扬地笑着:“四表姐,我去后面洗猪肚了啊!” 说着,雨墨检查了一下弄璋捶的花椒,道:“你去厨房烧水,将火烧旺,一会儿福叔洗肚子要用水。”说着,她熟练地用一个碗倒好花椒就出门,往后面去了。 陈先红眼瞅柳金蟾:“她不是的小书童么?”怎么也成表妹了? 柳金蟾白了陈先红一眼:“没见我才是她书童么?哎,想追里面那一群不?” 陈先红这还需要迟疑,立刻点头。 柳金蟾将手中的钢叉就交给陈先红:“不是问我每天半夜来干嘛吗?也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说着,柳金蟾手提锄头将那片割完大白菜的地撅了起来,示意陈先红手拿钢叉将那血淋淋的内脏插进坑里。 陈先红不看还好,一看就手捂口:“呕——”一声,手执钢叉蹲在菜地边吞了个天昏地暗。 柳金蟾杵着陈先红这没出息的模样,摇摇头:“不刚还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么?” 陈先红才要抬头解释一下,无奈头一抬,那一盆的秽物又映入眼来,当即又吐了个人仰马翻。 柳金蟾笑,要再奚落陈先红这看似五大三粗的女汉子,竟这么“柔弱”的模样,陈先红过大的“作呕”声,就引来了里面东拉西扯些个什么“做男人最幸福的事儿莫过于在家相妻教女了”的男人们。 北堂傲一时也不知何以柳金蟾在此拿锄头,而那血淋淋的脏腑边角杂料又怎得盛放在前院,就先让陈先红那一阵作呕声,弄得翻了胃,赶紧往后退了数步,要说什么,却看柳金蟾那嬉笑不已的整人模样,心里便知必是柳金蟾小孩子心性又犯了。 若是以往,他定要说柳金蟾几句,但这陈先红……成日里就唆使金蟾去外面鬼混,整整也也行,最好整得将来都和金蟾分了楚河汉界才好! “我们进屋去吧!” 北堂傲抱着打了呵欠的孩子,复又往屋里走。 “不如,我们也帮先生家做点什么吧!” 西门芹一见柳金蟾站在地里,当即心思活络开来,想也不想就要拿过陈先红手里的钢叉。 481.第481章 屋里屋外:妞妞妹儿睡觉了 西门芹这显而易见的用心,立刻怒了北堂傲。 宋玉见状立刻冲过来抢了柳金蟾手里的锄头:“他表姐先帮我兄弟把孩子抱抱,我兄弟累了。这种事哪里是你们读书人做得!” 柳金蟾听宋玉这么一说,再看北堂傲一脸的青黑,与兴冲冲朝自己走来的少年,立马知道北堂傲这是又醋了,哪里敢客气,赶紧放了手中的锄头,避嫌一般来抱一个劲儿打哈欠的孩子。 若是以往,北堂傲定不给,但此刻他觉得有必要和柳金蟾好好聊聊刚才他抛头露面的事儿,索性就松了手,自己先任性地掉头朝屋里走了。 这尴尬得…… 柳金蟾抱着孩子看向不停对她递眼色的宋玉,以及两眼狐疑个不停的某哥儿,也顾不得解释,只笑说:“劳烦了,去去就来!” 言罢,她也顾不得还在一个劲儿吐的陈先红,一溜烟追着北堂傲任性而去的背影,打帘子进了内楼,顺着楼梯追进了卧房,要开口说话吧,宝宝张着小嘴,手捏小鼓打起了小呼噜,这萌娃睡得还真是时候。 眼见着北堂傲端坐在屏风后,柳金蟾也只得驾轻就熟地给孩子,小心翼翼地把了尿,擦好屁屁重新包好片,这才抱着孩子轻轻地进屋,推推一生气就爱坐在床沿、抬高下颌,还是一副待嫁公子傲娇状的北堂傲: “先挪挪!” 北堂傲本不想理柳金蟾,但一瞅孩子睡了,赶紧也起身,迅速拉开里面的被子,铺开孩子的小抱被,再放上小小的杂粮枕,欲接过孩子抱进被子,又想起被窝里还没被汤壶暖过,赶紧就下楼喊那边的弄瓦先搁下手里的活,到弄璋哪儿打一壶滚水来。 弄瓦一听,当即放下锤子,迅速小猫儿一般钻进了那边厨房打水。北堂傲这才急急地上来,在两层小铺盖下,宝宝小屁股落地的地方铺上两层三尺见方的油纸,这才放心地又在铺盖上加了一张软软狐皮褥子。 褥子刚铺好,下面的弄瓦也提了汤壶上来。 北堂傲就将汤壶放在褥子上,盖上小被子捂着,这才接过柳金蟾怀里,睡得不知今夕何夕的宝贝亲了亲胖嘟嘟的小脸蛋,这才抬眼幽怨地看了柳金蟾一眼:“今儿家里忙成这样儿,你也不知早些回来?” 柳金蟾傻傻一笑:“这不,大家散了,难免有些话……不好不听人叨叨不是?” 北堂傲撅着嘴瞪了柳金蟾一眼,这才抱着孩子就着床沿坐下,一边示意柳金蟾挨他坐,一边委委屈屈地诉苦低道: “今儿一早起来,一屋子的人就忙得没个闲儿,妞妞妹儿也是个好热闹的,看见大家忙儿不肯睡,后来宋玉他们来,她见人多又闹了阵子,这会子定是困极了,若是以往,没有两口奶含着,她是定不会睡的!” “那吃奶了吗?”柳金蟾不时探手去试被子里的温度,微微有点担心没吃饱就睡的宝宝,一会儿饿醒起来又闹腾上好一阵子。 “老张头他女婿今儿休息,小夫妻下山去镇上了,早上倒是喂足了奶水,午时又将挤出来备好的奶喂了一碗喂下去,刚宋玉几个吃糕儿,她跟着要,我就用勺子将福叔蒸的酥酪喂了她小半碗儿,应该不会饿了吧?” 北堂傲说着用手指试试宝宝的唇,会不会又跟饿似的凑过来吮吸,然后又眼看着柳金蟾,等柳金蟾这家里的主心骨拿主意。 这会子都睡了,柳金蟾能有什么主意?她活了两世也是头一遭当娘,问她也是一问三不知,但北堂傲紧张孩子的很,柳金蟾也不好说自己也不懂,只道: “既这样,先将剩的奶用水温着,孩子醒了,随时有的吃,也不怕她饿着!但饿着了,别一下子喂太多,省得食烧!” 北堂傲一听,立刻命弄瓦去拿了桌上挤来的羊奶,用盖子盖好放在熏笼上的紫砂盆里温着,小夫妻又给孩子检查了一下片是不是包好了,以免她小尿侧漏,他们夫妻又挤贴在一头叠罗汉。 一时,小被子暖和了,柳金蟾掀开小被子的一角,北堂傲就跟捧瓷器似的,小心翼翼地将孩子从抱被放出来,轻手轻脚地放进被子里。 即便如此,宝宝嘟着嘴还是细细地哼了几声,这才舒舒服服地躺在软绵绵的小被子里,四肢宽宽地舒展了,把柳金蟾和北堂傲这对小爸妈吓了心儿都静止了好一刻。 兴许是女人独有的细腻,柳金蟾这才松了一口气,就习惯地将一只她缝的布熊放在宝宝枕边,就是北堂傲怎么看怎么觉得柳金蟾缝的那个花布熊看着挺没用似的,悄悄趁柳金蟾不注意,把他自京城带来的布老虎横在了枕畔,大有勇士守卫小主人的威武感。 柳金蟾也不计较,谁让北堂傲成日不是担心她让狐狸精拐走了,就是唯恐那些个传说中会吓小孩的无形之物把妞妞妹儿的魂惊散了,所以只要于孩子无碍,柳金蟾都随北堂傲折腾。 “估摸能睡到晚上去了!” 柳金蟾给孩子掖掖被角,暗示北堂傲可以下去陪他的小伙伴们了。 北堂傲点点头,只顾着将他笨手笨脚四角缝了四个米袋子的五谷平安被,轻轻地给孩子盖上,并密实地压了四角,一边压还一边将暖被的汤壶往锦被里放。 这是…… 要陪孩子睡? 柳金蟾皱皱眉,仔细瞅孩子睡得正酣,就与北堂傲轻道:“难得他们来,你去下面陪陪他们吧!”她岂是那等要男人一心只准顾家,不许对外应酬的大女人? 北堂傲听金蟾这么一说,立刻起身欲走,又转过头想起什么似的,回到床头坐着不动。 “怎得了?不想在下面陪陪他们?” 柳金蟾微微给孩子松了松了领口的被子,一扭头就见北堂傲偌大一个还在眼前杵着,不禁奇了怪了。 “他们都在前院里呢!” 北堂傲一面低声道,一面解开腰带退了外面的粗布棉袄,露出里边大红的洒金净色绣花内袍来,许是热了,柳金蟾还能看见他鼻尖微微渗出的汗珠。 482.第482章 闺房蜜语:你是上等女儿红 “前院怎么了?” 北堂傲这一脱,柳金蟾才发现屋里热,也开始拉领口。 北堂傲见此,立刻转过身帮柳金蟾宽了外面的袍子和厚袄,换上家常的菱花翠色缎薄袄,一面低低怨道: “今儿一时没多想在前院只开了个门,你的脸儿都拉这么老长了,我怎还敢在那前院里站?再说……一群男人在门口,不带纱幂吧又抛头露面的,带吧,人家不带,就我戴着,岂不是让人觉得为夫古怪?” 柳金蟾也犯了难,论理,男人戴不戴也无所谓,好看的走在路上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只是…… 北堂傲以前怎么样,柳金蟾不知,但他自跟了她后的言行举止可以说是谨言慎行,别说出门纱幂不离身,就是夫妻在外人面前,也是一点轻浮的举止也不见,但……他偏就跟命犯桃花似的,走到哪儿都是苍蝇“嗡嗡”一片,烂桃花就跟飞蛾扑火似得,一个劲儿来…… 不说远,就说今儿,北堂傲天天戴着纱幂没事,今儿一时忘了,就逢上了陈先红拖着她路过…… “那……你让他们在屋里坐着说话就是!丢下他们总是不好,毕竟……来者是客!”又都难得来。 柳金蟾想了想,总觉得北堂傲老守着她在屋里不好,尤其下面的陈先红。嘴巴大得跟人民广播电台似的,她要发现点什么,与白鹭书院人尽皆知区别不大。 “……” 北堂傲抿唇不答,只给柳金蟾系上衣带子,见柳金蟾又看他,他方不甚欢喜地嘀咕道:“这客不客的,也得看来人的居心如何?”想蹬鼻子上眼求上位的,就另当别论。 “可就这么放着他们在家里乱逛,就不怕他们看见些什么不该看的?”柳金蟾一见北堂傲这一副死守到底的模样,就心有戚戚焉—— 陈先红指不定已经在找她了。 北堂傲一听这话,无奈想起白鹭山长叮嘱的事儿来,少不得拿手一戳柳金蟾的脸,起身道:“那为夫可先警告你,不许混看外面男人!更不许和他们说话。” 柳金蟾头大,要问北堂傲当她什么人了,但……旧迹斑斑如她还真没好意思开这口,只戏谑道:“一肚子上等女儿红,你还喝土罐酿的小甜酒?” “去——你个死人,为夫也是你这么打趣的?”正换粗布棉袄的北堂傲当即啐道,啐完,北堂傲又忍不住斜过眼儿来,“你何时下去?” “你前脚下去,我后脚就过来,让奉箭上来陪孩子睡就好了。” 柳金蟾复给孩子拉好蚊帐,也跟着起身,任北堂傲替她取出粗布厚棉衣换上,然后下楼去。 北堂傲刚下楼两阶,忽想起什么,身形不禁一顿,仰脸问道: “对了,妻主,怎得把那黑脸书生领家来了?”不说不让白鹭书院的人知道么? 柳金蟾能说啥,说都是你喊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只淡淡地摆手道:“一言难尽。”提到这“一言难尽”,柳金蟾立刻想到了一早应杨真学的事儿,想也不想,赶紧趁着北堂傲没空说“不”的当口,很是随其自然地开口道: “对了,今儿一早同屋的学姐,说她家明儿请杀猪饭,大家都去,为妻……” 虽然柳金蟾已经悄悄地背过身去装作理布袄,但身后那火辣辣足以将她穿透的目火,还是逼得她不得不转过身来面对北堂傲,喷薄欲出的怒火,堆出一脸讨好、且无奈的笑道: “周燕、先红……她们都说去,我……为妻也不好做那屋里的反派……所以……”应了啰…… “所以如何?”北堂傲瞪大眼,摆明了就是不答应的意思。 柳金蟾吞吞口水,继续赔笑:“也只能……入乡随俗……毕竟……以后还要处上个一年两载的!嘿嘿!” 北堂傲咬紧唇,怒瞅柳金蟾,恨得说不出一个字来:他才把人哄回一个来月,她就又想跑——什么事儿?心不说为他收上一半吧,起码孩子这么小,也该恋家多一点才是。 “妻主做不得那屋里的反派,就处处负这屋里的人不成?‘一年两载’……为夫还和你过下半辈子呢!” 好半日,北堂傲才开口,一开口就是满满的酸涩:“我们孩子才多大?前儿你读书……” 柳金蟾耳听北堂傲又要滔滔不绝自上月说起,赶紧合十两掌上前作揖:“就去个一二日,立马回!立马……” 余音断在北堂傲瞪来的怒目里,化作“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寂静。 “立马”不“立马”,北堂傲不知道,但柳金蟾在外过夜,尤其是别人家里过夜,他就不落心: 那月他才转身要回京城,她柳金蟾扶着腰立马就去看什么青童公子,这翻脸比翻书还快、见异思迁立竿见影的“没良心”,他北堂傲可是亲眼所见,不由得他不疑心。 “既不能推,也罢!说起来……为夫也不曾去吃过什么杀猪饭,不如……” “都是女人!”柳金蟾赶紧开口阻断北堂傲后面的话。 北堂傲怒了,撅嘴即道:“难道她家就没男人,又是个光棍不成?” 柳金蟾被问得有点愣,少时赶紧道:“也不是了,是……咱不是不能跟人说咱们是夫妻么?”不是夫妻,你拿什么理由跟着去呢? 北堂傲瞪着柳金蟾咬唇,一时也找不到好理由,只得气呼呼地摔下一句:“你就是不想带为夫去,你要想,别说咱们是夫妻,就是不是夫妻,你也会想尽法儿地哄着我去!”说白了,就是到了手的香饽饽,再香也不好了! 言罢,北堂傲也不给柳金蟾解释的机会,掉头“蹭蹭蹭”就往楼下去了。 柳金蟾无语了。 说什么?人都恼得冲下去了。 北堂傲的心思她还不知道,还不就是他才刚新婚,而她就该天天儿守着他卿卿我我,朝朝暮暮,对他爱得死去活来,再粘得跟扭股儿糖似的分都分不开,就是对他“爱得不厌倦了”。 483.第483章 语带双关:啥时娶我家大哥 然,现实是残酷的,女人要养家,要养家就出外奔波,与人交际……再说,她又不是雄蜂,生来就只是为了和蜂王交配的? 现在解释什么都是枉然,尤其北堂傲认定什么事儿的时候,他就是一根筋:爱他就是黏着他,不粘着他就是不爱他,再严重一点儿,就是有了外心。 头大啊,冲过去解释吧,北堂傲说他要跟着去,就一定会跟着去的,尤其他素来是钻头觅缝不达目的不罢休,此刻寻他来解释,无疑于把自己绕进去,最后他一个软磨硬缠,再来一个屡试不爽的美男计,立刻让她缴械投降。 柳金蟾决定先晾晾北堂傲,等他一会儿被他那帮学生哄开心后,自己再细细想办法,例如……让他的朋友们约约他去串串门子,也请他吃点什么酒…… 思及此,柳金蟾顿觉自己十二分聪明,见着一时奉书上来看孩子,她就赶紧溜下楼去,未挑那边帘子,就听屋里好一片笑声,先红格外献媚的声音还传了来: “福嫂真是艺高人胆大,这么大的一个坛子,到您手里,就跟玩儿似的!” “呵呵,是嘛!你个小书生就是会说话!我喜欢!”福嫂豪爽的声音犹如洪钟般传来。 “先红何曾恭维您半句,您老就是老当益壮,一个顶两不说,年轻时一定是个女中豪杰!” 先红这马屁拍的,把福嫂逗得直乐呵,听得柳金蟾直咋舌:尼玛,你想娶人家儿子就直说嘛,马屁拍得要脸不要脸的! 柳金蟾欲挑帘子过去吧,先红的话又起来: “福叔年轻时一定是好模样……” 柳金蟾深吸一口气:听不下去了! 她才悄悄把帘子挑起一脚 哎哟,这外面热闹的! 黑压压全是人啊—— 刚还在后院扫尾的人们,全把剩下的工作搬到了前面屋来了。 雨墨领着几个童仆用面粉揉内脏,一个面前一个大木盆,挤挤挨挨围着炭盆蹲了大半圈。 福嫂也没闲着,坐在主位上,屁股就跟针扎得似的,靠着边缘还老时不时地起身来帮着福叔封坛子。 倒是奉箭从容不迫地领着北堂傲那几个学生围在屋那头,学着推石磨,几人的声音也隐隐传来,只是听不真切,想来也都在听这边女人们说话呢? 柳金蟾正欲进去,那隔壁厢房的布帘就打起了一脚,北堂傲的脸微微露了出来,刚还在高谈阔论夸赞福叔年轻时定然貌美的陈先红,瞬间就跟冻住了舌头似的,话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了。 她本人虽知尴尬,无奈她就是个关键时候不掉链子都不正常的人,这节骨眼,纵然是想再说半个字,音也找不着了,瞅得一众人一个个想笑又不敢笑—— 福嫂这边畏惧北堂傲。 那边男孩子们呢,毕竟是男孩子们,怎好失了男儿家的矜持,笑话这边女人呢? 一时人人脸上都是憋不住笑意,只每一个人敢说话。 北堂傲刚一路就想着柳金蟾又要丢下他,去吃杀猪饭,还夜不归宿,心里闷得紧,抑郁不止地挑了帘子过去陪着兄弟们剥壳,俨然就是一副浑然不觉的模样。 这让屋里的气氛更尴尬了。 西门芹想推推北堂傲,示意他关注一个陈先红,但转念一想,人家都是有主的了,他这一推,推得好还罢了,推不好,还不得自讨没趣,所以也跟着轮流推石磨,剥花生等做汤圆引子不言语了。 陈先红尴尬在哪儿,见人都在暗暗笑他,也都知她心思,她又如何好造次?只得讪讪地傻笑一阵,又继续埋头帮福嫂递麻绳油纸等物。 大家都忙着,柳金蟾也不好独自闲着,赶紧挽上袖子,出来给福嫂打个下手,谁想她一出来,福嫂更坐不住了,当即就下意识地“蹭——”一下起来: “夫……福人啊福人!”好险! 福娘一见柳金蟾露脸,差点习惯性地起身让座,不料她刚开口,就被雨墨拉着衣袍,又按回原位。 “可不是福人嘛,才刚让小姐做点事儿,小姐就躲到屋里陪孩子睡去了。也不见谢谢福家大表哥成日里帮她带孩子。” 雨墨清清嗓子一面“正色”调侃着,一面低着头假意继续做事,却暗暗拿眼瞅陈先红那刚才一脸的“花痴样儿”,心里直恨柳金蟾是个没出息的,这追姑爷的都追到家门口了,不说拦着不让进来,还引狼入室来了。 “……那孩子,是金蟾你的啊?” 正在帮福嫂将一个个坛子封存起来的陈先红一听雨墨这话,吓得差点把自己栽进腌肉坛里充作人料。 柳金蟾用余光狠狠地斜了雨墨这明显就是“火上浇油”的话语,脸只赔笑向雨墨:“一会儿谢、一会儿谢!”对陈先红的话置若罔闻,权当没听见了。 福嫂一时也不知怎么回这话,打屋里出来给小小姐取小勺子备用的奉书,就接了雨墨刚才的话茬,补了句: “谢不谢的,倒是小事!只记得早点来我家提亲,娶我们大哥过门才是真!” 几个娃娃不敢乱说话,也不懂雨墨姐姐和奉书哥哥在打什么哑谜,一个个瞪着大眼睛,眼看着柳金蟾一张脸青青红红的交替的模样,隐隐觉得是爷和夫人又吵架了,大家又都偏着爷了,编排夫人呢! 他们只敢闭着嘴,埋头抬着要洗的东西偷偷儿往旁边挪了挪,远离一会儿指不定就发飙的姑爷。 娃娃们不敢乱开口,福娘作为女人也不好乱说话,但在厨房正刚烧好水,正等着清洗内脏的福叔却没什么顾忌,也跟着附和道: “是啊,柳姑娘啊,我们哥儿今年都十八了,等你来娶,也都等得人要望眼欲穿了,你不看舅舅这僧面,也该看看他为你成日里诓孩子的佛面吧?” 这几人把玩话这么一说,柳金蟾没被陈先红的眼杀死,那头的北堂傲就先让一群豆芽菜盯得臊死。 “真的啊?” “是她啊?” “要来提亲了啊?”几个小地瓜一阵一惊一乍之后,就是满满羡慕地看着北堂傲追问。 484.第484章 待嫁心切:谁若哀嫁谁嫁去 北堂傲低头不知自己该哭还是该笑,自己明明都嫁人当爹了,但让雨墨这几个一唱一和,说得正值待嫁心切似的,心里既恼又羞,然,心里又欢喜,只为他与柳金蟾的名分这会子算是又定了,省得…… 北堂傲斜眼过去瞅刚还一心扑在柳金蟾身上,想讨好的“妖精”西门芹身上:这下,你还讨好不讨好了? 心里虽这么想,但哪家正经儿子会还能在屋里坐得住,北堂傲立刻在众人的打趣声中,羞恼一般起了身,佯嗔了一句:“都胡说什么呢?这还要不要人做事的!” 娇嗔间,他将手上的壳往簸箕里一放,转身就从柳金蟾身边擦了过去,临过柳金蟾身侧,伸手就在柳金蟾腰上以迅雷不及耳之势狠掐了一把: “谁爱嫁谁嫁去!稀罕了……”杀猪饭的事儿,没完呢! 柳金蟾要笑,无奈腰上这一抓蛮狠,疼得她倒抽了一口气,还不能人前表现出来,一时只笑得比哭还难看。 “看样子是臊了,我去劝劝他——” 奉书一见宋玉似乎也要跟过来,赶紧挡住宋玉要进内楼的架势,笑道:“你们都只管坐着,一会子就请他下来!” 宋玉见状也不好造次,只得回了原位道:“那就麻烦这位哥哥了!” “不麻烦,臊惯了的,一会子劝劝就好了。”奉书笑罢,转身进屋,临进屋前,他又见柳金蟾灰溜溜地走到陈先红身边,担心柳金蟾又被这陈先红忽悠着承让什么,少不得回眸又笑了道: “倒是,柳姑娘,既知我们大哥的心思,早早儿把婚事定下来,我们大哥也不至于恼成这样!” 这临门一脚踢得柳金蟾在陈先红面前,半日抬不起头。 “哼哼哼……”小狐狸,瞒着姐儿偷香、窃玉的,还说让老姐……你行啊! 陈先红也不多言语,只这么冷冷地直“哼哼”,弄得柳金蟾解释不是,不解释也不是,索性继续装傻绕麻绳。 二人这一绕就是大半日,谁也不说话。 这边安静了,那边北堂傲一走,西门芹闷了。 “刚才那柳书生……”他赶紧暗暗地拉了宋玉,咬耳朵道,“就是你说的那个……苏州包画舫的?” 宋玉赶紧暗暗掐了西门芹一把,示意这在别人家,可别说错话。 西门芹索性把眼再瞪大一点儿,扫扫柳金蟾又扫那北堂傲消失的布帘处,一副他现在必须知道的急模样。 宋玉无法,只得暗暗点头,然后趁着大家没注意地当儿,悄悄儿道:“不能说的……刚……不说还没正式议婚么?” 西门芹咋舌:好乖乖,拐了个有钱书生养他不说,合着还想着登堂入室转正房啊?怪不得守得这么严实,身子都给了,人前还装小黄花呢!啧啧啧……高! 但…… 高是高,这柳姑娘见了金香玉,还能想要他这小青瓜? 西门芹心里在微微沮丧了少时后,眼忽然就落在了陈先红和雨墨身上。 雨墨年纪小些,但是模样好啊,又一脸精明,不说别的,西门芹将这屋细细地打量一番后,又想刚才屋前屋后的事都是这小丫头说了算,想来……也是个有些权势的人,他赶紧拉了拉身侧的宋玉: “那个小丫头,‘小姐’‘小姐’的喊,是什么人啊?” 宋玉微微拿眼一瞅雨墨,心知表哥这又是动了想嫁人的念头,少不得提醒了一句:“是柳姑娘的书童!”下人而已,无足轻重了! 西门芹一听“书童”,刚才看雨墨的种种好也瞬间不好了,下人是什么?卖身为奴的!嫁给她也等于驾到别人家当一辈子奴才。西门芹虽然羡慕北堂傲,但……让他给北堂傲当一辈子的使唤下人,他还不如将就着镇上那开客栈的王大娘从了呢?起码也是个客栈老板。 既然雨墨不行…… 西门芹少不得将自己的要求又压了个层次,目光落在了黑乎乎的陈先红身上:就算不是个秀才也该是读书人吧? 但……虽说这黑脸女人比起他过去那些个屠夫之妻张巧玲,隔壁买醋的当家宋水莲等女人,无论是模样还是身段都差了不止一点半点儿,然…… 爹说的好啊,“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句话具体什么意思,西门芹也不大懂,反正,他想大概就是嫁个读书人好的意思吧! 只是,想归想,西门芹心里还是惦记着柳金蟾,毕竟…… 这女的,一,家里还没正夫。 二,舍得为男人花钱。 三嘛,一个女人又不是只能娶一个男人—— 这北堂先生是冲着当人家正夫去的,他西门芹没啥野心,只要能当个小,就是不能当小,养在外面,只要给他买上一处房舍,也不用这么大,青砖瓦房就好,再给添个几亩地,即使不给他买几个可使唤的下人,他也是很满意的。 可问题,他满意,不知这柳姑娘满意不满意他? 西门芹想着,便想要寻个方儿接近柳金蟾,可他刚看北堂先生那防人的样儿,西门芹估摸着自己要想引起柳金蟾的注意,最好的办法嘛…… 想着,西门芹不禁两手绞了绞,觉得宋玉虽然认识这柳金蟾,但必然不会为了他背叛北堂先生,自己若想接近柳金蟾,须得有个人帮衬…… 他的眼不禁瞟了一下黑乎乎的陈先红:女人嘛,有句话说的好—— 夫不如侍,侍不如偷,别人的总是最好的! 而男人嘛,聪明的总会骑驴找马——找不着马,起码还有头驴不是? 想着、想着、想着…… 西门芹的柳眉细眼就时不时朝陈先红瞄了去,含情脉脉啊,就差没整个人倒贴而来了。 西门芹瞄啊、瞄啊、瞄啊…… 陈先红一个下午郁郁不开的心,就不知在何时微微地荡漾了起来,纵然她心中仍旧是非“鬼谷一枝花”不娶,但被别的男人看上,还是忍不住要心花绽放的—— 尤其,她身侧还站着桃花朵朵飞、比她年轻又好看的柳金蟾! 这些都证明了什么呢? 485.第485章 成熟魅力:豆蔻佳人的青睐 豆蔻佳人的青睐只能证明一件事: 那就是,她,陈先红还是有着成熟魅力,以及名士风范的—— 此魅力,非貌引人,而是才华横溢到男人们都无法忽视的地步,叫做什么呢? 腹有诗书气自华! 那似柳金蟾,除了花言巧语、还得勒紧裤腰带,一掷千金,方勾得男人心。可叹,她柳金蟾一夜包画舫,天天肚内,打饥荒! 陈先红得意啊得意,得意了半日后,忽然想起了一件很要紧的事儿: “哎——你夜半没事儿就往这儿跑……还爬人家后院墙……是不是?”吃人豆腐了? 犀利的目光直视这个胆敢嘴上说“让她”,实则……早已经是狼子野心,夜半就等着契机,好如黄鼠狼般钻进人家闺房偷香窃玉的柳金蟾—— 现在,她严重怀疑,柳金蟾那夜摸得极爽的男人就是这个“鬼谷一枝花”,尽管身高貌似有出入——有出入应该就不是了! “是什么?我奶我孩儿!” 柳金蟾答得这叫一个镇定自若,低头继续埋头写字贴大缸:摆明了就是欺负陈先红没养过孩子——天知道她奶水刚来,就让北堂傲一碗大补药给补回去了,她只来得及喂了孩子一口初乳,就被剥夺了当乳母的权利。 陈先红一怔,挠挠头,一边贴大缸,一边纳闷道:“你半夜喂孩子?” “我孩儿才两月呢……不半夜喂,还白天请假喂?” 柳金蟾给红纸刷上浆糊,牢牢地贴在腌肉的大缸上,又继续贴下一副。 陈先红总觉得不对劲,但又说不清那里不对劲,一边帮熬着浆糊,一边琢磨道:“你孩儿只吃一顿啊?” “你吃一顿吃得饱?”柳金蟾吹吹纸,预备收笔墨,“我是晚上得闲喂顿饱的,不得闲就把奶水挤出来,白天他们拿去热热孩子不就有的吃了?”柳金蟾说着还煞有其事地胡乱比了一个罐子的大小。 陈先红也看不懂这罐子是不是大了点,倒是一听挤出来“喂”,人就邪恶了:“那谁给你热了喂孩子啊?” 柳金蟾也没多想:“谁得空谁喂呗!” 陈先红赶紧凑过来:“他们好意思么?” 柳金蟾愣了愣,正要问“为什么不好意思”,一下子就会意过来,指着陈先红,想反唇相讥点什么吧,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只指着陈先红半日后道: “不如……你问他们?” 陈先红脸红了,讪讪道:“你当我傻子呢?”不被揍成猪头,也得变半残。 “你自然是傻子,你以为我书童干嘛的?” 柳金蟾拿手一拍陈先红,准备来说点什么,院外的老张头就来喊了句:“我闺女女婿回来了,你家小小姐一会子醒了可以送过来吃奶了,别饿着!” 雨墨立刻应了一声,一秒前还理直气壮的柳金蟾瞬间哑然了。 “你不是自己奶孩子吗?”又请奶娘干嘛? 陈先红斜看柳金蟾,凉凉地问道,亏得她几乎都信了这堆胡诌。 “我奶水不多,书院又没油水……所以……”柳金蟾眨巴眨巴眼,眼看着陈先红摆明了“不信你了”的眼,继续硬着头皮死撑。 “所以给孩子请了个奶娘是吧?”陈先红笑得“和蔼可亲”,心里直骂:你就继续死鸭子嘴硬着哈! 柳金蟾眨眨眼:“你怎么知道?”说罢,她顿觉自己的脸皮够厚的! “我算是明白了,你狗嘴里就吐不出一句实话来!”陈先红很是了悟地说道。 柳金蟾暗暗吐舌,她自己其实也常常不知道自己何时说过实话,准确地说,她有时候谎话说多了,连自己都相信了,所以……她也时常不知自己是说的实话还是假话;又或者该说,她到现在有时候都分不清自己这是算成亲了?还是仍旧单身? “那你……需要我说什么假话?”柳金蟾不答反问,“你总不能让我和你编,说我和我大表哥什么什么的吧?我大表哥可还没成亲,亲都没定!”有什么,我也不能跟你说啊! “你不说‘定了’吗?”陈先红白了柳金蟾一眼。 柳金蟾立刻摆出一副“我是为你好”的神情来:“我不说‘定了’你能死心吗?” “你说‘定了’我就死心了?”陈先红对柳金蟾的思考方式很无语。 “但你至少‘当时是死心了’!”柳金蟾很诚实的回答。 陈先红对柳金蟾感觉无比头大:“你说,你是不是还想过段日子,直接骗我说他成亲了,我一彻底死心,你就好坐享其成?”太阴险了。 “什么话啊,长痛不如不短痛,姐妹不是怕你白忙一场,更伤心吗?”柳金蟾是一副“好心遭雷亲”的无辜状。 “你不横在中间,你怎知姐是‘白忙一场’?你就没听说过‘感天动地’‘姜子牙临老还能娶个黄花男’么?”陈先红很火大地说道,“你姐我,起码也是个秀才,不说多,只要你不横在中间,跟个跳梁小丑似的蹦来蹦去,姐,有的是机会!” 柳金蟾眨眨眼:有的是机会?靠!你一开始就没机会好不好?还有那“感天动地”与“姜子牙临老还能娶个黄花男”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回事儿吧? “你是说……我挡你桃花了?”那根本就是我孩儿的爹,虽没正式过门,也不能嫁你了! 柳金蟾指着自己鼻子问道, “是姻缘!姻、缘!柳金蟾,这是你姐姐我的天赐良缘!”陈先红很认真地强调道,“他,鬼谷一枝花,我陈先红非他不娶,明白?” 柳金蟾无言以对:非他不娶?你就打一辈子光棍了! “明白姐的真心了?”陈先红一番表白后,看向傻乎乎的柳金蟾。 柳金蟾吞吞口水,点点头,她算是明白了,这是女版的北堂傲,又一个一根筋——她柳金蟾身边就没一个脑子是正常运转的! “所以……” 陈先红微微一笑,相当、相当客气地对柳金蟾,小小地比了一个“你请让”的手势。 486.第486章 舍我其谁:盲目自信的后果 柳金蟾深呼吸一口后,觉得自己和陈先红再争下去,弄不好自己生得孩子也是她的了。于是,她转身选择忽略不计: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对付正常人不行,但,如何应对疯子,她柳金蟾有经验! “哎,你听懂我的话了吗?” 陈先红见柳金蟾默默收拾笔墨往那边屋去,赶紧又低低叮嘱了一句。 柳金蟾除了留给她一个无言的回眸外,就连一张可供陈先红即兴题一首“凰求凤”的纸张都没留下一页,倒是陈先红脚下,一直听她们俩不知所云的雨墨加孩子们,一双双费解的眼: 这个女的是疯的吧? “你们不信?” 陈先红一开口,还不及把话说完,一群娃娃连同雨墨一并点头不迭: 简直和疯姑爷发起病来有的一拼!合家除了夫人这个傻子会认真非要掰个是非曲直,估计没人会认真的! 陈先红一见雨墨几个点头,刚才还雄赳赳气昂昂一副舍我其谁的模样,忽然间不好意思起来,黑黑的脸还微微透出艳红来,不好意思地说道: “刚才……那些话……千万别让你大哥……知道啊?” 说着,她还挠了挠头,十二分腼腆地又笑道:“我怕他……见了我,会不好意思!到时……挺尴尬的!” 雨墨和弄璋几个迅速点头:哪是,姑爷知道了,岂止尴尬,得气死! “还有啊……我对他……真的是真心的。真的是非他不娶的……你们……你们千万别当我那等轻浮女子!”陈先红忍不住又强调了一遍。 雨墨和弄璋几人惊恐地吞吞口水:哪是,姑爷就是没成亲,估摸着也是宁死不嫁的! “你们以后……会帮我吧?”陈先红蹲下身开始讨好雨墨等人。 雨墨等人立刻抱起手中的菜,不约而同地选择撤退:帮她,无异于自杀! “哎——别走啊!” 陈先红欲召回诸位“小姑子”们,无奈她越招,“小姑子”们跑得更是快了,无奈她眼睁睁看着几个“小姑子”消失在厨房那头,忍不住说了句: “女孩子怎么能进厨房呢?难道不能听过‘君子远庖厨’吗?” 但人都没影了,说也没人听,陈先红只得回过头来,待要叹一口气,暗说这鬼谷一枝花的几个姊妹怎么生得与鬼谷一枝花压根搭不上边呢? 不想,她一回首就看见了不远处弄瓦几个正悄悄儿看她,心里顿时一阵欢喜,暗道这自古男女六岁不同席,兄妹之间自然有隔阂,但和弟弟们定是亲如手足了,自己好话说上百句,怎敌兄弟们吹一句耳边风? 想着,她赶紧凑过去开口:“哎——” 陈先红话没说出,就见得弄瓦几个男娃娃一见陈先红凑来,吓得一个个“唔——”一声,丢下木盆全一溜烟躲奉箭哥哥后面了。 这…… 陈先红顿觉这人家家教不一般: 小不点点屁大的男孩子也知男女之防了!正要感慨,不知怎的,她心里又隐隐觉得又哪儿不对劲,暗想若这家家教如此严,怎得那鬼谷一枝花人未嫁,就和柳金蟾暧昧不清的呢?难不成…… 也和她陈先红一样,年少时媒人踩破了门槛挑花了眼,而今年届十八,合家也都跟着急了? 陈先红越想越觉得这鬼谷一枝花和自己,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怪道彼此都一直没成亲,着实是“白公子断桥遇许仙——千里姻缘一线牵”……就差个媒人! 提起这媒人,陈先红脑中当仁不让浮现出来的就是柳金蟾! 为何? 柳金蟾那德性,她还不知道,蹭皮揩油、朝三暮四无人能及,若让她成亲嘛……她小妮子跑得比泥鳅还快。 不然,这鬼谷一枝花,她当日追得不惜血本,怎得而今人家家里都有意要将儿子许配她了,她倒一反常态一劲儿打哈哈,尽装傻了? 与其说是儿女婚事,父母做主,她柳金蟾做不得主儿,倒不如说是这柳金蟾打一开始,只图着人新鲜,想着玩玩、逗逗,就跟那写《莺莺传》的元稹似的,最初见她表弟鲜嫩有加,情有所动,但……提及婚姻大事,还是想攀门第高的权贵之子!所以…… 鬼谷一枝花,陈先红断定,柳金蟾早晚要抛出手,因此……她陈先红只要多一点耐心、再多一点等待…… 但凭什么是她陈先红要多一点耐心、再多一点儿等待呢?若是等等等,这鬼谷一枝花也跟那元稹的表弟一般,一时把持不住与她……未成婚先行了夫妇之礼,她难不成戴着绿帽子当新娘官? 这不想不觉得可怕,一想就是一万种可能,即便没有一万种可能,也怕一个“万一”呢? 陈先红不敢想了,决定,一不做二不休,鬼谷一枝花被迷了心窍,她陈先红说他不得,还不能盯住柳金蟾这个采花贼吗? 于是,她在对着柳金蟾家的叫做阿黄的小狗凝视了片刻后,开始像只热锅上蚂蚁一般,开始寻找柳金蟾了: “你们四表姐呢?” “你们四表姐怎么还不出来?” “对了,你们大哥怎么也不见出来?” 这话问的,几个孩子不懂,正和宋玉几个磨豆腐的奉箭会不懂,当即赏了陈先红一个大白眼: “我大哥是你能问的?”言罢,奉箭一甩手,端着磨好的豆腐水去了厨房,并一边叮嘱宋玉等人道: “一会儿豆腐都磨好了,大家也别走,我们夫……大哥说你们忙了一日了,一会儿一起在这边吃晚饭,正好一起包饺子,热闹热闹!” 众人一听包饺子立刻欢喜起来,虽不知是素是荤,但这年月,谁家日子都不好过,不指望着吃肉,能吃一顿饱也是好的,何况只听人说,却从不曾说过的饺子呢?当即欢喜不已,却也忍不住问: “这‘饺子’是什么东西啊?” 奉箭微微一愣,这才想起这是南边,不似北方过年都要包饺子,但要解释吧,一时还不知怎么说,不禁微微怔了怔。 487.第487章 如意算盘:谁都不是省油灯 陈先红想解释吧,她只吃过没包过,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形容,倒是镇上长大的西门芹抢了话道: “就跟包子差不多,里面放馅儿,外面****儿,做得跟月牙似的,放点姜醋什么的,蘸着吃可香了!” 小地瓜们立刻眼中露出神往的光来:“西门大哥吃过?” 西门芹尴尬一笑,刚还一副在陈先红面前逞能的模样,此刻不禁微微有些脸红,悄悄儿拿眼看了看陈先红,然后咬咬唇道:“吃没吃过,你们今儿一尝就知道了……”话到这儿,他赶紧话锋一转,扭头笑向陈先红: “陈姑娘,不知可曾吃过?” 陈先红一愣,刚在奉箭哪儿讨了白眼,不想这小哥看着自己,细长的眼睛竟跟能勾人魂似的,瞅来,不由得她一颗心不小鹿乱撞了好一阵: “自然吃过!我们哪儿过年,或是家里来了贵客,都要包上一顿饺子尝尝” 大家一听这话,立刻心里开了花,这过年还能吃不好吃的?一个个低着头开始交头接耳,赞北堂先生真是好福气,开口就能请人随便吃寻常人家过年才能吃的好东西,一个个喜不自禁,埋头继续做事。 倒是宋玉刚才听西门芹问这陈先红的事儿,加上他而今孤身一人,又微微醒了事,一听西门芹故意与这黑脸书生说话,心里便知西门芹这用意,虽低头做事,但人还是忍不住留了点心在二人身上。 果不出他所料,奉箭哥哥一走,西门表哥就开始有意无意地拉着着陈姑娘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了: “陈姑娘是哪里人啊?”这话温温柔柔的,一听就是别有情谊嘛! “呃呃呃……” 陈先红别看素日里大大咧咧,提起男人还一劲儿的兴奋,荤也没少开过,但……与男人们的相处,除了自家兄弟每日打几声招呼外,便是在那小房子里屈指可数的直接碰撞,完事走人,她几乎就没和族外的男人说过话,这一开口就难免咯咯涩涩的: “安……安惠的!” “安惠在北面吗?”西门芹眼瞅陈先红那黑里透红的脸,不觉沮丧,但要就此打住又不想前功尽弃了,只得憋住不耐与心里梗梗地感觉继续开口。 “恩……恩恩!算是北面!但……也不太北,黄河边上。” 几个男人也没怎么读过书,纵然识得几个大字,却不知这黄河是什么,西门芹只得有耐着性子在问道:“家里都有几口人啊?” “呃……两个哥哥,四个弟弟,还有一个妹妹……”陈先红答得汗淌。 “都还在家吗?”西门芹就跟包打听似的,继续问。 “呃……” 陈先红微微有些不悦,但一抬眼忽见那边通屋里的布帘微微挑起了些许,她想也不想只当是鬼谷一枝花在听她说呢,赶紧打起十二分精神,朗朗回答道: “兄弟们除了最小的两个外,也都出嫁了!妹妹去岁也定亲了。”就等她陈先红成亲后,好娶人过门了。 “那……陈姑娘想来也成亲了吧?” 随停宋玉说着黑脸的没成亲,但……西门芹还是忍不住要亲口验证验证。 “呃……学业未成,何以立家!”陈先红一脸正气,君子坦荡荡的模样,这声如洪钟,生怕屋里的北堂傲听不见似的。 接着西门芹又问她学业等事,一众小男生听得津津有味。 帘后的北堂傲则抱着刚睡醒的孩子一面呵哄,一面站在偷瞄外面的柳金蟾身后小声嘀咕: “都说成家立业,她不成家何以立业?你可别学她,傻不拉几地,豪言壮语说了一车子,到头来还是秀才。这二十好几的老大一个人了,学业未成,家没有,祖宗的香火也没个承继的……也不知神气个啥?哦哦,爹的妞妞妹儿哦,柳家的香火,将来可指着你呢!” 柳金蟾趴在门框上顿觉前面一花疯,后面一真疯,而今将她夹在其中,她可谓是:离疯不远了! “孩儿吃了吗?” 为阻止北堂傲又胡乱猜想,柳金蟾移向睡饱,心情大好的宝宝,亲了亲。 柳金蟾亲孩子,北堂傲心情大好,毕竟古人说爱屋及乌,柳金蟾爱他,才会疼他养的孩子,自然亲孩子,与亲他无异啰! “不吃,能敢抱下来?你也真是的,回屋放个笔墨也不知上来看看我们爷俩!”就知在屋里偷窥。 北堂傲怨归怨,但孩子胖嘟嘟的,他抱在怀里,心里就特别踏实,为人夫的感觉也特别真实。 “这不,外面有人等着嘛!” “她爱等就让她等,又没说欢迎她来!瞅着为夫就跟匹狼似的,妻主也不说说她?就让为夫白给人占便宜不成?” 北堂傲嘟着嘴,一边说一边就要拉着柳金蟾随他回屋说夫妻的小情话,再讨论讨论他不同意柳金蟾去吃杀猪饭的事儿。 “你不一开始就进屋了吗?”她可不敢再说陈先红那一根筋了。 “这话说得……你像个女人吗?为夫让人看了,你还无所谓?你你你……你心里……是不是就根本没打算领我进门?我北堂傲孩儿给你养了……” 北堂傲这一恼,眼见就有撒泼要恼的架势,吓得柳金蟾二话不说,赶紧拽着北堂傲直往那边楼上去——外面处处第地雷,此地那是夫妻吵架的地儿啊? “不走、不走、不走!你怕丢人,你当初就别碰我啊!” 北堂傲轻轻甩开柳金蟾拉曳他的手,俨然一副今儿不说明白,他就在这门口闹得人尽皆知的模样—— 反正他人也给柳金蟾碰干净了,娃娃也养上了,若还敢想着始乱终弃,那就是做梦!一句话,他北堂傲而今可是有女儿撑腰的人了。 “我的祖宗哦,我不领你进门,为妻领谁进门呢?婚书不都写了?我爹哪儿不也说了?”不就是她娘……和族人们不知道么…… 柳金蟾就知道那杀猪饭北堂傲不会答应,不想还反弹这么大,吓得忙哄北堂傲道:“你想啊,为妻要对你有二心,还敢领人回家来?” 488.第488章 无故表白:此地无银三百两 北堂傲垂眼:“那你见她瞅为夫,不管?”不闻不问不管,就是不在乎! 柳金蟾汗淌:她怎么管,那想男人想疯了的陈先红,还天天儿让她礼让呢?但……这话一出口,别说杀猪饭彻底无望,就是今晚睡个好觉都是梦想了。 硬着头皮,柳金蟾只轻轻儿咬耳朵道:“这管得住眼,也管不住心……” 话刚到这儿,北堂傲那垂下的眼瞬间抬起,满是犀利,吓得柳金蟾赶紧补上一句:“这……不是相公你生得太好了么?就是……为妻……天天见着,不也……把持不住……” “去去去——大门口的,混说什么呢?也不怕人听见笑话!都是当娘的人了!”也不知道避讳避讳! 北堂傲一听柳金蟾说正经事,又要扯这些个不着调的私房话,赶紧喊打住,随便送了柳金蟾娇羞不止地又一掐,然后继续嗔道: “你啊,就会花言巧语的,若真是为夫生得好,那你刚在帘子后瞅什么呢?鬼鬼祟祟的,眼珠子都没瞪离了去?”觉得他好,就好好守着啊,朝三暮四,吃着碗里,想着锅里的…… “为妻是看那陈……到底走不走!”柳金蟾立刻一脸君子色辩白。 北堂傲拍拍“依依呀呀”的孩子儿,推开柳金蟾,就着柳金蟾刚瞅的角度也悄悄儿往屋外瞅了去,果见那黑家伙一个大背对着这头,还在哪里夸夸其谈着: “这一个女人,不说考个进士光宗耀祖,起码也该中个举人,让自己夫君出门被人称道一句‘老爷’吧?” “所以,我陈先红自小就打定了主意,没有功名,绝不议婚……” 北堂傲一听这话,暗暗地嗤笑了一声:果真和柳金蟾是一丘之貉,怪道臭味相投称知己,和着都是打算耍一辈子流氓的女骗子。 “为妻没说谎吧?” 心虚的柳金蟾踮细了脚尖,以天鹅舞之姿仰脖于北堂傲之上,乍见陈先红的阔肩肥腰后,赶紧表自己的清白。 北堂傲抿唇,斜过那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的西门芹,放下手中的帘子,复又包好肥嘟嘟的萌宝,转过脸,斜眼瞅柳金蟾: “妻主心不虚,又何必表白?”此地无银三百两!果然是苍蝇不盯无缝的蛋,这男人一不自重,女人们就跟闻到了腥味儿的猫儿似的,狂蜂浪蝶似的往上涌! 柳金蟾无语:这也不信? “为妻不是怕你又多心?”柳金蟾佯装不开心。 北堂傲拍拍在肩上玩儿的孩子,若是过去,他定然不敢再追问,但而今他养了女儿,又是柳金蟾的长女,他怕谁?当即,嘴一撇: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妻主你而今也是有家室的人了,这样的人还是少往来的好!你看看她那瞅见男人,就跟饿狼似的模样,一瞅就不是什么好人!你啊,少跟着她,省得让她带坏了去!” “……是么?”至于么? 柳金蟾脸抽抽,没敢说她在书院最好的姐妹除了墨儿,就是先红姐了。 “什么是不是的?‘不中举人不成亲’这鬼话哄谁呢?那个举人是在成亲前中的?就是妻主……”北堂傲欲拿柳金蟾做了例子吧,他们夫妻的事儿有点特殊,所以…… 北堂傲少不得改口:“就是孙姑娘,能和妻主一并提名等同恩科举人,那也是和她相公成了亲,才能有的,不然……就她孙家那点家底儿,能得这恩典?”做梦呢! 柳金蟾微微一怔,她怎么觉得北堂傲这话好似话里有话呢?什么“恩典”?难不成这翰林院钦点的小恩科,里面还藏着不可告人的猫腻? “相公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柳金蟾着实忍不住开了口:“‘就孙家那点家底儿’?”是不口气了大了点啊?孙大人可是当今朝廷的四品官儿,纵然是个副四品,但也是个等同于国家文化部的公务猿了吧?她大嫂这辈子,能当上七品县令都几乎脱了两家一层皮。 北堂傲一脸不以为然,淡淡一笑,满脸不屑道:“为夫自幼随军,一入营,皇上就钦点正三品的参……” 得! 柳金蟾明白了,相公病又犯了。 “相公……喝口茶!” 柳金蟾这次不再等听到“国公”二字,就赶紧双手奉茶递与北堂傲,断了那后面的滔滔不绝。 北堂傲一见柳金蟾端到嘴边的茶水,忍不住把唇一抿,有些气恼:“妻主,还是不信为夫的话么?”怎么就这么顽固呢? “信!为妻怎么不会信相公呢?”你就是说你是皇上,我也说信! 柳金蟾笑着,也不待北堂傲说不口渴,第二个动作就是抱过自己的宝贝,省得一会儿北堂傲六亲不认时,第一个戳得不是她柳金蟾,而是她十月怀胎的妞妞妹儿。 “妻主,不是要出去么?” 北堂傲一见柳金蟾此刻毫无预兆地要抱走孩子,下意识地立即抱紧了孩子不放。 “相公不累吗?” 柳金蟾抱不回孩子,再一瞅北堂傲紧张的样子,心不禁一软,突然想起了她儿时族里那个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也要把孩子紧紧护在自己怀里的疯男人…… “孩儿才刚起,如何会累?” 北堂傲小心翼翼地揣测着柳金蟾眼底的眸光,不知为何,他刚才忽然有一种好似心要被剐去的恐惧,自心间擦过。 “夫人怎地眼忽然红了?” 北堂傲狐疑的眼儿,敏捷地捕捉住柳金蟾眸底,那一闪而过的不忍,心湖起了不详的波纹。 柳金蟾垂眼片刻,然后咬咬唇,方抬眸好似打定了什么主意似的,看向北堂傲,微微带着商量的口气道: “相公啊……” “恩?” 北堂傲下意识地再一次抱紧了孩子拍抚,尽管脸上一排轻松,但一颗心也因柳金蟾脸上一反常态的正经,而绷紧了心弦。 “为妻……和你商量个事儿,可好?” 柳金蟾鼓起勇气,尽管心里说北堂傲不会答应的,但……她还是忍不住想要征求一下,北堂傲作为孩子父亲的意见,毕竟……他有病,又不是他的错! 489.第489章 得寸进尺:一会再秋后算账 北堂傲的眼微微在柳金蟾的脸上游弋了片刻,方格外谨慎地问了句:“何事?” “我们,上楼说?” 柳金蟾一颗心也提得老高,但为了孩子的安全,她觉得自己还有必要劝北堂傲适当放手,至少……是在孩子现在还不能自保的时候,不敢怎么说,她是一个母亲,孩子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事情—— 北堂傲,或许可以做一个任性的悍夫,但……他随时会发的病,并不适合抚养孩子,尤其是独立抚养孩子。 从不见柳金蟾突然这么严肃的北堂傲,想说就在这儿说,但他又觉柳金蟾的眼神不同以往,里面的认真不是他任性可以改变的,弄不好,他任性的结果是他也无法承受的,毕竟那段时日,妻主与胡跋周旋时,死的觉悟都有了,她也没对他有今日这般的严肃。 什么事儿呢? 北堂傲抱着浑然不觉气氛有变的宝宝,迈着好似千斤重的步子,跟着柳金蟾一步一挪移地内楼上去,心儿扑腾腾地跳,反反复复地想着他刚才说的话,问自己可有说错了什么?又或者有什么是柳金蟾不喜的? 想来思去,他就是刚在门帘处撒泼似的闹,柳金蟾也没变过脸色……那变色是在……说那陈先红时? 难不成是不喜欢他干涉她交友? 是了,女人最恨男人干涉她们在外应酬了…… 北堂傲想到这儿,又赶紧想自己刚才都说了什么? 难不成是他刚说妻主“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妻主你而今也是有家室的人了,这样的人还是少往来的好”。让妻主恼了? 北堂傲一面抱着孩子拍抚,一面暗骂自己真是嘴笨,怎得哪壶不开提哪壶,明知妻主就是这样的人,还傻乎乎把自己凑到枪口上讨妻主的嫌—— 可不就是中了“忠言逆耳”的害吗? 北堂傲暗暗叫苦,无奈说出去话泼出去的水,他现在就是认错想来也晚了……眼下,无法,他只能抱紧女儿,静静地尾随着柳金蟾,一边上楼一边思考要如何见机行事了。 哎—— 叹只叹,出嫁的男人身不由己,再凶再恶,在妻家也只能是逆来顺受的命,除非,他不想过这日子,否则撕破脸也就两个结果: 一,他北堂傲如姐夫说得,拿着柳金蟾的休书,丢下孩子回京待个两三载,然后改嫁…… 说是容易做是难,且不说孩子丢不丢的下,就是再嫁,又有几个女人真会对改嫁的你巴心巴意?人心隔肚皮,再嫁的夫妻始终成不了一条心。 再者,几个女人是柳金蟾呢? 二,就是赌气回京城娘家—— 但回去容易回来难,柳金蟾脾气再好也有禀性,弄不好冲了她的底线,外面再来两个狐狸精,他北堂傲到时就是拉下脸面抱着孩子回来,这旧爱那及新欢好,他又……不说远,就那屋里等着的薛青,清清白白一个人随她入了帐,谁轻谁重,柳金蟾这恩怨分明的性情,就是薄了他北堂傲,也断不会薄了那薛青半分。 想来就是自动让贤,自己往守活鳏里钻的死胡同。 北堂傲两者都不愿意,所以,他此刻特别温顺听话。 一上楼,柳金蟾让他坐哪儿,他就乖乖得,跟受气小相公似的,抱着孩子在哪儿落座,低着头一副低眉顺眼地乖巧模样。 柳金蟾倒茶,鼓足勇气,才欲开口和北堂傲好好谈谈:他们夫妻能不能先将孩子送到她爹哪儿带个二三年,待她进京赶考结束后,再领回来…… 不想她一抬眼,北堂傲就跟着超萌的可怜大猫一般,抱着胖宝宝,眼巴巴地望着她,好似他犯了什么大错一般,祈求似的看着她,弄得她刚鼓起的勇气瞬间好似泄了气球般,瘪了! “相……相公……” 柳金蟾开口就是她坏了她无数事的怜香惜玉心:“你怎得了?”我……没……还没欺负你呢? 北堂傲继续怯怯地抱着妞妞妹儿,紧紧地拥在怀里,把眼睛挤啊挤啊,奋力挤红了,但眼泪还是挤不出来,没办法,谁让他就是男汉子,打小就是流血不流泪的呢?此刻,需要眼泪装装娇不胜怯,也是心有余力不足。 所以,北堂傲挤不出“悔不当初”的泪,只能努力垂低他那扑闪闪的眼睫,努力在眼下的卧茧处,投下一片好似泪痕的睫影,然后扁扁嘴,无比难过地开了口: “为夫知道错了,为夫……不该不知夫道,在妻主面前说三道四……”其实,还不是为你好!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柳金蟾吞吞口水,不解这错何来,其实……北堂傲说陈先红的话,是一点没错了,还看人挺准的! 但……此刻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 柳金蟾深呼吸,欲二度开口聊聊娃娃的问题,熟料她还未开口,就突然想起她一早应杨真学去吃杀猪饭的事儿,要知道,此刻不赶紧敲定,一会儿……再想翻身农奴把歌唱,就等于白日做梦。 禁不住“杀猪饭”的诱惑,柳金蟾清了清嗓子:“那……为妻……答应同窗明儿去吃杀猪饭的事呢?” 北堂傲一听这话,当即恨得直想一眼瞪死柳金蟾:你个得寸进尺的,放你一匹马,你还想得头牛啊? 北堂傲唇一咬,奋力压下胸口想把柳金蟾咬死的心,努力告诉自己“小不忍乱大谋”,眼下,先少不得忍下来,明儿再好生理论,大不了再想个折儿圆过去就是。 于是,北堂傲继续保持大猫萌萌的恭顺状,很是温柔怯弱地答道:“妻主,说什么就是什么?”明儿,再和你秋后算账。 柳金蟾见好就收,不敢再问“多去些时日如何”,省得得寸进尺后,连寸都没有了。 深呼吸、深呼吸,柳金蟾正决定编外目的一达成后,继续言归正传聊孩子的事儿,于是她开口:“此外,为妻还想……” 这后面的音不及说出,北堂傲的脸垮了:这还没得完了?是不是还要对他约法三章,再说说三从四德,想三夫四侍,再通房一小丛啊?再过分,莫怪他翻脸! 490.第490章 受宠若惊:黄鼠狼给鸡拜年 北堂傲贝齿一咬,要立即发作吧,又不好立马翻脸不给柳金蟾面子,少不得告诉自己再忍忍,且听柳金蟾这朝三暮四的还想说点啥,毕竟女人的薄面有时候还是需要给的,尤其是在下面有客人时…… 北堂傲屏住呼吸,板着冷脸,人不言,只将差点把一张脸肩上睡横的胖妞妞,重新抱了抱,换了一个她舒服的姿势,亲亲,然后…… 那刚才低眉顺眼的受气包,摇身一变,成了斜眼看妻主,还要弄出什么幺蛾子的恶夫: 你最好见好就收,得寸进尺就罢了,别指望着再进一丈了啊——都同意你去外面过夜吃杀猪饭了,你还想咋的?告诉你,再恼为夫,你明儿别说杀猪饭吃不上,就是那陈先红,也别想靠近咱们家门一步! 这架势…… 柳金蟾隐隐已经能觉察到弥漫到空气中的危险分子,正以难以计量的速度在她的周遭剧烈跳跃。 一触即发啊! 吞吞口水,柳金蟾微微地抬着自己的凳子朝后挪了挪,在一个她内心觉得相对安全的位置,站住脚跟后,她谨小慎微地、想了又想,复又开口:“相……” “公”字尚未出口,北堂傲猛然瞪来的眼,就让柳金蟾在他眸底看到了大大的数字:“你还想如何?”过分了啊! 柳金蟾当即决定采用迂回战术,先卸下北堂傲的心防,再对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最后循循善诱地哄他双手开开心心地交出妞妞妹儿—— 这才是双赢之举! 思及此,柳金蟾拳一握,脑子一转,赶紧“蹭蹭蹭”地,一溜烟巴到了北堂傲的身侧开始准备献殷勤。 柳金蟾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当即让北堂傲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北堂傲是谁?坐镇三军的少帅,他什么人没见过? 尤其是…… 平日不烧香,临时抱佛脚,以及……无事献殷勤的…… 说白了,就是非奸即盗! 而,柳金蟾尤擅此道! “妻主,这是?”又想黄鼠狼给鸡拜年了? 北堂傲故作受宠若惊状。 柳金蟾复吞吞口水,一脸很是体贴地开始煽温情了: “为妻终日在书院读书,家里家外都是相公你一个人操持,你看看你这手……” 柳金蟾双手抬起北堂傲的手,眼一低,青葱白玉似的,愣是找不出一丝操劳的茧子……于是,她只得再吞吞口水,露出无比爱恋的眼神来,顺便还摸了摸:“为为妻保养的愈发光滑细腻了!”她这女人都要比不上了。 这话…… 没头没脑的。 北堂傲一颗心立刻拔到了警戒线上,但……你左顾而言他,他北堂傲正求之不得呢! “你个没正经的,孩儿在呢?”继续! 说归说,北堂傲也没打回柳金蟾毛手的打算,而且他觉得自己可不能再跟以前没嫁时一样,再弄一手的粗茧子了,以后习武得弄双手套,然后嘛,坚持做全身护理! 眼见此“关怀备至”收效甚微,柳金蟾决定再来招“嘘寒问暖”。 “相公屋里穿这么单薄,也不怕……” 柳金蟾说着,欲取北堂傲刚退下的棉袄给北堂傲披上,不想抬眼一看,北堂傲穿得如此单薄,抱孩子抱得鼻尖上还薄汗一层呢,立刻改口道: “相公,莫不是热了?为妻帮你脱一件衣裳吧!” 柳金蟾手一探过去,突然觉得情势不对啊,这叫“嘘寒问暖”? 无奈手已伸到了北堂傲的领口了,缩回来似乎更不妥当,柳金蟾只得悄悄抬了眼儿瞅北堂傲的神色,欲神不知鬼不觉地拿回自己探出去的狼爪,只是……手不干点啥儿,会不会令人生疑? 北堂傲能说什么? 柳金蟾是什么德性,什么癖好,他这个枕边人还不知道?第一次见面她上下其手,他都没敢反抗,此刻他孩子都给她养了一个了,还忸忸怩怩不从,不是将妻主往外面的小狐狸们身上推么?但眼下,他不说还抱着孩子,下面可还有客人呢? 北堂傲想说柳金蟾两句,但这节骨眼儿,柳金蟾才刚板了脸,他眼下不从了她,弄不好心里不爽快,横了心,一个杀猪饭吃上大半月,他上哪儿寻人去? 垂眼看柳金蟾笨手笨脚解他衣带子,北堂傲只低头不语,默默将怀里的孩子暗暗放低了些,正想这种事孩子看了好不好,柳金蟾的手就缩缩缩地往后收了。 这? 北堂傲余光扫过自己开了的领口,微微有些疑惑地看向柳金蟾:突然又这么君子,你今儿到底是唱得哪一出?还是突然想起要留点余力啊? 北堂傲的眸光“倏地”一冷,瞬间就开始猜疑起柳金蟾今儿巴巴地非要明儿去吃杀猪饭的用心来,想也不想,开口就没好气地质问道: “妻主,这是……想起谁了?”开了衣裳不动手,可不是柳金蟾的为人。 “呃……” 柳金蟾可不敢说,她刚就没哪方面的意思—— 这娶进门的男人啊,你对他动手动脚,他说你不是个好东西;但你若要敢装君子,那么祸事来了,他得掘地三尺找狐狸精,疑你见异思迁,有了新欢忘旧爱。 柳金蟾可不上当,她灵机一动,赶紧托词道: “胡说什么呢?除了相公大人,为妻眼里还能放谁?这不是……咱们孩子在吗?”好契机! 北堂傲瞅了瞅柳金蟾这双特会撒谎的眼,方垂眼将放低的孩子抱立起来,撅嘴白了柳金蟾一眼,道: “难得你还想得起,咱们有孩子!答应人去吃杀猪饭时,怎么不想想?”假正经! 柳金蟾无语,她就知北堂傲不是个会轻易松口的人,但……这难道不是她规劝北堂傲放手宝宝的好时机么?毕竟哪个年轻人不爱玩? “相公啊,为妻也不是不想带你去吃杀猪饭?”柳金蟾立刻一脸堆笑。 北堂傲眼一挑,不解何以柳金蟾刚才还一口否决得毫无转圜的余地,此刻又抛出一橄榄枝来,不禁恼恨道: “妻主,爱带便带,不想,便不想,为夫难道还能强了你不成?说这话儿……难道还要道出个不得已的苦衷来?”虚伪! 491.第491章 噩梦来袭:醉梦易醒情难收 男人肯对你摆脸色,起码说明他心里还是由你,尽管有时很难分辨是憎恶还是喜欢,又或者恶心,反正比无动于衷强。 柳金蟾涎着脸笑贴到北堂傲身后,小手在北堂傲肩上殷勤按摩:“相公这话可就委屈为妻了。相公,你想啊,咱们夫妻都去了,妞妞丢在家里,这要有个大小事儿,谁敢替咱们做主啊?” 北堂傲抿唇,立刻委屈地怨嗔道:“妻主倒是想得好生周到。你出去快活,留为夫在家日夜带孩子……这就是妻主对为夫的疼惜?”想来就憋屈! 柳金蟾一听这话,立马欢喜起来:“为妻也知相公辛苦,毕竟……带孩子是件苦差事……那……不如……咱们把孩子送到我爹哪儿,到……” “到什么?” 北堂傲想也不想,抱着孩子当即起身,愤而怒视柳金蟾僵在脸上的谄媚之笑,一双狭长的大眼,不可置信地瞅着柳金蟾,有一种难言的心寒在周身蔓延: 他一直以为柳金蟾对他的好,都是因为爱他,对他有一颗真心,原来……原来她到现在,即使他为了她养了女儿,她也自始自终没把他当做过她的男人…… 在北堂傲冷冷地逼视下,柳金蟾很想继续说“我……爹……带着……相公……不就可以腾出……空来了?”—— 尽管发音困难,尽管自己几乎瞬间让北堂傲周身的气势压趴在地,尽管她从不畏惧权贵,但她还是无法开口,只因,北堂傲眼中有一种伤,这伤像极了那个死去也始终抱着孩子的疯男人: 是为了孩子的安全,坚持带走孩子?然后伤透北堂傲的心? 还是抱着侥幸心理,仍然让北堂傲带着孩子,然后终日提心吊胆? 柳金蟾不懂孩子对于男人的意义,但她能看见北堂傲眼底的绝望在一点点地升起,不该心软的,不能妥协的,因为一旦北堂傲病一犯…… 柳金蟾不敢想象此刻还无忧无虑的宝宝倒在血泊中,失去呼吸的惨状,她前世没做过母亲,今生带孩子的时间也没北堂傲多,但她对孩子的爱丝毫不少,孩子出了事,她也会疯掉的! 但……强行抱走孩子,北堂傲又怎么办?她不可以这么自私!她不要北堂傲成为那个惨死棍下的疯男人! 垂下眼,柳金蟾很是艰难地开口:“若……你不愿意……就留下。” 北堂傲只觉得腿微微一软,因柳金蟾这句话,抱着孩子的他瘫软地坐在床沿,所有的好强、所有的期许、甚至所有重新燃起的希望,都在这一瞬间灰飞烟灭—— 失了身的男人怎么会有幸福呢? 那么他苦苦地还争什么呢?又能争到些什么呢? 他北堂傲,此一生,永远都翻不了身! 绝望再次好似难以逃脱的梦魇,将北堂傲罩在看不清前路的噩梦里,若过去,他还想视死如归,马革裹尸留下一个美名的话。 那么此刻,他连这名也不在乎了,若非怀里的孩子还在“依依呀呀”抓他的袖笼,他几乎都想就这么从屋里走出去,然后走到哪儿算哪,反正,生也罢、死也罢,一生也就是如此了,谁又是谁的谁呢? 北堂傲眼似空洞,颓然坐在床沿,只低眼俯看孩子不断对他笑的脸,好似失了所有生气的大布娃娃,即使知道柳金蟾此刻正担心地看着他,他也无力去说什么了,他只觉得明明昨儿还肌肤熨贴,将他带入极乐缠绵的柳金蟾,也好似陌生人一般,距离他好远,远到近在咫尺也如天涯,他就是紧紧抓住,也已抓不住了,又或者,他从来就没抓住过! “相公?” 觉察北堂傲在眨眼间便已不对的柳金蟾,不禁凑过去低低地轻唤。 北堂傲却仍只是低垂着眼,一动不动地继续保持着倚靠床栏看孩子的模样,寂然不语,甚至连话也不答了,刚刚那只凶悍的恶虎,早已成了垂垂而去的病猫。 “怎么了?” 柳金蟾下意识地探手去摸北堂傲的额头。 北堂傲依旧未动,明明柳金蟾的亲切话语近在耳畔,但北堂傲就是觉得好似来自幻境里的缥缈回音,怎么听也不觉真切—— 去了去了,一场梦而已。 “拥毳对芳丛,由来趣不同。发从今日白,花是去年红。 艳色随朝露,馨香逐晚风。何须待零落,然后始知空。” 柳金蟾正想北堂傲是不是又犯病了,不想,她正欲悄悄儿抱过北堂傲怀里的孩子时,北堂傲竟然恍恍惚惚地将她那日夹在《诗集》的诗背了出来,明明只看过一二遍……怎得疯得还能了悟禅境了呢? 明明那日还在屋里为这诗闹了好一阵,问她是不是去年的老相好来了,所以不想和他过日子了…… “相公?” 柳金蟾再喊。 北堂傲不理。 柳金蟾要抱走孩子。 北堂傲抱得死紧。 柳金蟾无奈,只得又喊:“北堂!” 北堂傲还是一脸恍惚。 柳金蟾咬咬唇,少不得硬着头皮低唤了一声:“孩儿她爹?” 北堂傲这才微微一怔,稍稍抬了眼,不解柳金蟾何以这般唤他,明明从没这么喊过他,也压根不打算迎他进门,这么喊算什么意思呢? 一想到这儿,北堂傲又要低回头去继续自怨自艾。 柳金蟾能让他继续这么疯下去?她眼见这么一喊管用,赶紧又在后面投其所好地补了一句:“这孩子送我爹哪儿……不是想着……你说……咱们还要再养第二胎吗?” “第二胎”? 好似魂飞魄散了的北堂傲,不及再次陷入恍惚,耳朵一动,就因柳金蟾这一句“再养第二胎”,瞬间亮了眼儿,然后赶紧收拾满心的零落心情,想也不想地就抬眼,炯炯有神地问道: “妻主……是说,还要和为夫养孩子?”没有不要他北堂傲的意思? 柳金蟾眨巴眨巴眼,冷了林,微微一回思,终于知道北堂傲刚是怎么了—— 合着又是他的心病犯了,又在疑她想要抛弃他了。 492.第492章 虚惊一场:夫妻和好胜当初 柳金蟾不及感慨“贞操”二字不仅毒害了她前世女子们数千年,而今还在大周把一个个男人弄得疯疯癫癫的,就赶紧佯作什么都没看出来的模样,有些奇怪地问北堂傲: “不是相公,你说,单养妞妞怎么够,这以后还要多多给我们柳家开枝散叶,一胎二胎三胎……生下去,让我们柳家百女千孙的?”这话说起来就汗毛直立啊——分明就是下猪仔的节奏。 “讨厌!什么‘一胎两胎三胎……’的,妻主说得跟下猪仔似的!是百女千孙,多女多福!亏你还是个读书人!”说话这么不要脸。 北堂傲一听柳金蟾把夫妻养孩子说得跟猪下崽子似的,当即红了脸,拿手赶紧拍了拍柳金蟾这个说话也没个正经坏妻主,嗔道。 柳金蟾一见北堂傲又恢复他这“悍”夫的娇俏模样,心里不禁松了口气戏谑道: “还……不都是一个意思——努力下崽呗!”一头未来老母猪,外加一头不外配的高质量种猪。 “讨厌!讨厌!为夫可不是……让你混说,带累为夫!”北堂傲嘟着嘴猛得轻拍柳金蟾。 许是拍多了,胖宝宝也高兴地跟着伸手来了,无奈手短都不上,够不上,但够不上,她也比得“咯咯咯”直笑。 胖宝宝一笑,北堂傲抱着孩子也禁不住跟着笑了,骂道:“你看你,孩子都笑话你!” 柳金蟾莞尔一笑,拿手就掐北堂傲的刚还嘟着的脸:“你啊,就跟个娃娃似的,三花脸,一不欢喜就板着个脸儿,倒像为妻不要你了似的!” 北堂傲一听这“不要你了”的话,立刻又想起刚才的不快来,当即一脸委屈地又嘟起了嘴:“谁让妻主想抢为夫的孩子……也不想想这孩子于一个男人而言,是……讨厌,说正经事儿,你就又这么着!” “什么‘这么着’?为妻这辈子就娶你这么一个,你不让这么着,为妻可不答应!” “花言巧语!就会哄为夫开心!”骗人掏心掏肺的! “那是,不哄为妻的大宝贝欢喜,为妻的大宝贝恼了,为谁来给为妻养漂漂的小宝贝?” “漂亮男人少了你的?” “只是谁也不及相公你和为妻的心,身段又怎么好……相公啊,咱们养个儿子,也像你这么一个模样,好不好?” “妻主……说什么都好……” 眼见着北堂傲俨然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了,柳金蟾很想内牛不止得问上一句: 那,为妻杀猪饭多去一二日好不好? 傍晚,斜阳西坠,然腊月里的风还是刮得呼呼作响。 后楼帘内,北堂傲抬手万般心疼得给酣睡的孩儿用厚厚的小斗篷裹了又裹,才觉微微落心,又见柳金蟾将他刚给她立好的大毛领扒拉了下来,急得又赶紧竖了起来,嗔道: “外面风大,刚……” 要说什么,他又红了脸,瞪了柳金蟾一眼,这才又细细地叮嘱道:“不宜吹风!一会儿出了后门,就赶紧朝前门来,别又说欣赏什么落霞耽搁时辰,这腊月里的风可是能冻死人的!听见没?” “相公,你都说了三遍了!”背也背下来! “说再多,你也要记住才是?每次都要吃了亏才长记性!” 北堂傲轻轻地拍了拍又嫌他啰嗦的柳金蟾,又忍不住柔柔地再叮嘱:“记住,可别耽搁了?孩子经不得吹!” “记得了,相公的小心肝在为妻手里,为妻岂敢怠慢,让相公大人担心?”柳金蟾调皮地冲着北堂傲眨眨眼。 北堂傲咬咬唇,恨得又轻轻地掐了柳金蟾一把:“成日里就混说!难道为夫就只担心孩子,也不想想她是跟谁姓?为夫是为谁养的?你个没良心的,也不问问你的心,为夫心里真正搁着谁……念着谁?” 说到难为情处,北堂傲不禁微微低了泛红的脸面,柳金蟾抬眼看去,不自禁觉得北堂傲似乎比初见时更添妩媚与艳色了,便微微有些呆,羞得北堂傲又是一阵脸红,忙拿手轻推柳金蟾往外去,就怕柳金蟾又一个情不自禁,又把他往那帐里推: “你啊,还不去?仔细下面哪个又咋咋呼呼问你去哪儿?” 柳金蟾笑:“反正都要问,也不怕晚这一刻!”一个下午,那在乎这点时辰,反正是说不清楚了——爱信不信吧! “你啊,该正经时不正经,不该正经时瞎正经,何苦来,为夫偌大一个人在这儿,还能跑了你的?去了——夜,还长着呢!” 许是羞得厉害,北堂傲这音没落,抬手已将柳金蟾送出了帘外,转身拿手捂脸,果然烫得火辣辣的,都怪柳金蟾了,素日里要她如何时,她三心二意的,今儿……老不要脸了。 柳金蟾瞅着门帘处好大一个人形,恶作剧心不减,临走还不忘冲着屋里道了一句:“其实也不用洗得太干净——” 果不其然,屋里一块绣帕就朝她兜头抛来! “拾得绣帕一块,好似绣球一个,相公,你又得再嫁为妻一次了!” 柳金蟾戏谑未完,帘后一只手就伸向她:“还我!” “不还!”柳金蟾挥着帕子下楼。 急得里面的北堂傲冲出屋,一低身就夺了柳金蟾挥动的绣帕,顶着一张火辣辣的大红脸,撅着嘴,很是认真地道: “何来‘再嫁’?为夫嫁了你柳金蟾一次,就是一生一世,生是你柳金蟾的人,死,是你柳金蟾的鬼,敢休为夫,为夫定和你拼了!” 柳金蟾顿觉有点晕,也不知说什么,只看着北堂傲言毕下颌一抬,就骄傲的大公鸡一般,雄赳赳气昂昂地将绣帕一收,昂首阔步回屋了! 这……拽的! 俨然就是柳家的男主人了呢! 柳金蟾转身,一颗心微微落了地,不知为何,她突然很希望北堂傲能永远能这么霸道又自信满满下去—— 即使……他的霸道是建立在她的做小伏低上,她也心甘若饴,只是…… 上天,会给她这个机会,一直一直呵护到他不再需要被呵护时时么? 493.第493章 惊鸿一瞥:又开一朵烂桃花 甩甩头,柳金蟾不愿去想未来不可捉摸的事儿,活在当下,反正恐惧未来会发生什么,也无力改变,不如快乐当下,尽人事,好好对每一个相遇的有缘人,不落遗憾才不枉重来这一世。 “快乐、乐观、爱自己、像爱自己一样爱身边人……” 柳金蟾一边念叨,一边抱着打呼噜的小宝宝,迈着轻快的步伐踏出奉书悄悄拉开的后门,朝前走,走着、走着,她忽然一仰首: 就见上面的窗微微推开了一条缝,这还能是谁? 北堂傲又不放心她了呗! 哎——这个爱担心的! 柳金蟾心里暗叹一口气,故意朝着楼上的人嘟着嘴,心情无比愉悦地做了一个亲亲小嘴的下流动作,果听传来合上窗的一声“砰——”,乐得柳金蟾裂开了嘴,紧走两步,再回首,快乐地再度发现,北堂傲又在担心她了: 这感觉……怎么说呢? 真好! 为不让北堂傲老这么七上八下地瞎操心,柳金蟾决定走快点,省得她柳金蟾走这一段路没伤风,他北堂傲倒先被吹倒了。 想到就做,只是北堂傲这爱担心的性子,让柳金蟾愁,为何? 前世的有个墨菲定律:“害怕什么就来什么”! 北堂傲老在害怕,就中忍不住把自己往“弃夫”的坑里推,这种心理暗示,常常会让明明幸福的人,也会变得很悲剧。 可要如何改变北堂傲的想法呢?柳金蟾也不知如何入手,不过,她决定先努力害怕自己升官发财,看这样自己会不会突然升官发财,被****运砸中!等有权有势了,大不了北堂傲往坑里跳一次,她就没事拉一把,所以: “我好害怕升官哦!我好怕发财哦!腰缠万贯太令人恐惧了,权倾一世简直就是毛骨悚然嘛……” 神经病般的柳金蟾就这么碎碎念地,抱着酣睡的宝宝朝前院的柴门而去!浑然不觉她已经是某路人眼中十足的疯婆子了。 此路人谁? 王珀,那日老张头领来门前欲卖粮于白鹭书院,白鹭镇昔日,也算是富甲一方的大盐商了,不过……而今也仍然是了。 为何? 一则白鹭镇受了重创,二嘛,她那日未能卖货与白鹭书院,不想她运未尽,白鹭镇新来的县令竟是刚从京城贬谪的刘宣,二人当即打成了一片,她所有的存货,也以所谓的“低价”以赈灾之物卖给了衙门,虽债未清,但有新县令撑腰,还愁财源不滚滚而来? 于是,起死回生的王珀又恢复了素日的财大气粗,以及刘宣走狗的角色。 她今日上山,不为别的事儿,就是趁着放榜之日替刘宣打探柳金蟾消息的。 不想,她一问举人柳金蟾是谁,书院的学生立刻指着山顶某处独门小屋。待她爬上去敲了半日门,才有路过的好心人告诉她: “这屋里根本就没人住!” 王珀一脸不解,忙指着屋门处的小木牌:“这不写着‘柳金蟾’吗?” 来人则拿指尖又指了指名字之上的一行小字:“你看仔细了!” 王珀眯眼一瞧,傻了,只见上面写着“御赐三等嘉勇公夫人宅邸”…… 这这这…… 这刘县令莫不是鬼迷心窍看上了嘉勇公夫人的小爱妾? 王珀不敢查了,而且她也终于知道为何苏州城都在谣传说,刘宣这次被贬回老地儿,就是因为刘家得罪了京里的权贵…… 这权贵是谁? 王珀不敢确定,但……生为一个在黑白两道摸爬滚打了数十年的她,隐隐觉得她要再查下去,弄不好真就是把自己往绝路上逼了。 就这么着,王珀一步三挪移在白鹭山徘徊,不敢查柳金蟾,但不查柳金蟾她又不知怎么和刘宣交待,她踌踌躇躇、犹犹豫豫、一步三回头,就在日落时分终于被人扫出白鹭书院后,她开始思考要不要在白鹭山上多呆几个时日,才好编写谎来诓骗那刘宣说柳金蟾回家过年去了。 她就这么想着、走着、想着、走着,正想得入迷。柳金蟾就抱着娃娃打她身边神叨叨地擦身过去,人远了,叨叨声还未绝,依旧隐隐约约传来这不变的四句: “我好害怕升官哦!我好怕发财哦!腰缠万贯太令人恐惧了,权倾一世简直就是毛骨悚然嘛……” 这…… 是读书读疯了的? 王珀不自禁回头,看柳金蟾错身过去,正要感慨她幸而年少就弃文从了商,不然也得让这接连不断的科考,弄疯了去,哎—— 都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但读书人都能做官? 王珀嗤之以鼻地冷冷一笑:痴人做梦!靠读书坐上高官者自来就是凤毛麟角,疯了好,疯了就省得烦恼! 想罢,王珀扭身欲继续思考如何应对刘宣的问话,刘宣可是个官场上的老狐狸……王珀微微一皱眉,禁不住仰起脸要清清脑子,不想,这一抬头,完了,把自己给栽进了坑里。 今夕何夕? 不知! 似梦似真? 难辨! 魂兮魄兮? 已不在! 一如最初仰头的姿势,王珀好似石化一般静止在了她的时间夹缝里,眼珠子直了。 满心满眼都是那微启的窗边,探出的半张粉面: 唇不点而红,狭长的眼眸光滟滟,虽只是一个眼神闪去的刹那,王珀也凭借自己在欢场摸爬滚打的灵敏嗅觉,用自己无数的想象,将那窗中一闪而去的男人脑补成一介正待雨露的绝色尤物。 而且此“尤物”之销魂处,不仅仅在貌上,更在…… 王珀吞吞口水,无法不佩服自己看男人,最为独到的毒辣辣眼神儿:比起那苏州城只一夜便让她扼腕不能再次一亲芳泽的玉堂春,眼神更水更…… 再次猛咽口水,王珀暗暗摸摸鼻尖,掩下一颗呼之欲出的心,好半日才收回自己惊飞而去的三魂七魄,微微挪动早已冻僵了两腿,故作镇定地继续朝前走。 只是路过北堂傲的窗下时,她又忍不住仰头眯细眼看了看,无奈美人的窗已经紧扣,哪里还见得佳人踪影? 494.第494章 群花环绕:陈先红你丫行啊 王珀心里长叹了一口气,感叹就连刚才那惊鸿一瞥,也好似幻梦一般,分不清是她近日忙于事务,疏于男色太久,生出的幻想,还是真有这么一个人? 恨只恨自己走得慢,尤其是回什么头?看什么疯子呢? 不然,她若赶在佳人合窗之前,抵达此处,好歹也能与美人眼神四汇,不敢说有电光火石般的刹那悸动,起码也能有个四目交错的瞬间,让美人对她王珀留下些许…… 不敢说钟情,起码,凭着她王珀这在白鹭山不说数一,但能算前十的模样,给美人留下一个好印象! 王珀扼腕,想喊两句,又怕人家觉得自己轻薄,更引来此家人的警惕,只得悄悄儿用舌尖舔舔干渴的唇,咽下不绝地唾液,继续馋自己: 尤物啊尤物,模糊不清的美人只一个殷切相盼的神韵,只那满是潋滟之波的眼、高挺峻拔的鼻梁,就知此物用起来,岂是凡人能享的?只需她调教一二,王珀敢保证,定将苏州城内花魁们悉数压下阵去不说,知府大人身边的大红人玉堂春,也只有提鞋的份儿。 璞玉啊璞玉!掩于山沟沟里的“和氏璧”啊——就只待她这个“老师傅”的好生雕琢雕琢了。 王珀心里就跟猫使劲抓似的难受啊,无奈她围着北堂傲的窗,兜过来兜过去了数十个圈儿,窗愣是尘封未动,无奈,她只能失魂落魄地转转悠悠围着柳金蟾这边屋细细地转了一圈。 这一转啊,她心里豁然洞开—— 这不是那日阿三公说得那个肥妇人的家么? 原来……那小美人,是她的男人啊! 王珀顿有捶胸顿足之感:真正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癞蛤蟆活吞了一只白天鹅……扼腕之情,无以言表,只能说四个字: 痛心疾首! 又或者:暴殄天物! 而最让王珀难受的是,这样的小美人让那一身肥膘的女人压下去,居然还给养了个孩儿,简直……简直……一朵仙花溅了泥,白糟蹋了好东西! 王珀痛心啊、痛心,于是她自黄昏到夜黑,都顶着凛冽地寒风在柳金蟾家门外窥望,与其说她是为了一睹美人的绝代风华,倒不如说她等着伺机而动,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她,王珀,今儿起,要拯救小美人于水火,然后…… 双宿双飞…… 那是不可能的了,商人怎么能做赔本生意呢?这小美人一看就是嫁妆不多,娶进门来也非她能养得住的金凤凰,不过……哄到身边,养得好也是棵摇钱树吧? 王珀脑中忽然就浮现出了,刘宣当日靠着玉堂春与大把银子纵横官场,步步高升的事来…… 王珀院外越想越激动的,只是寒风吹得她哆哆嗦嗦的,少时就鼻涕冻满脸了。 院内,柳金蟾装模作样抱着宝宝吃奶归来,刚合上堂屋门,就被陈先红犀利的眼神扫了个正着: 你行啊,哄个孩子睡觉,你就跟着睡了一个下午? 柳金蟾抱着酣睡的宝宝,立刻被陈先红此刻鲜花环绕的待遇吸引:好啊,还说不会泡小哥,这一会子,你就钓了三个? 柳金蟾抱着宝宝站在屋里立刻心里不平衡起来:凭啥啊?她娶个北堂傲,纵然是夜夜软玉温香,但……她柳金蟾可是提着小命儿,在与“郎”共舞!你陈先红,一来,磨几块豆腐,就想吃豆腐,做梦哩! 没有艰难险阻,怎么能结出爱情甜美的果实呢? 柳金蟾眼一扫屋内,除了奉书奉箭两个年级大的,避讳着在那边后楼做事,其余男性同胞几乎都在这间屋里做事…… 雄性过多!雌性太少,比例失调,再加上雨墨又时不时围着福娘转,更别说里面奉箭一见雨墨溜过去取点什么东西,就立马喊住,这就导致陈先红成了唯一的香饽饽! 柳金蟾咬咬牙:论说这年前忙碌时,男女混在一个屋里做事是常事……但…… 虽然是乡下人的习惯,然,来家的客人跟着做事,柳金蟾也是头一遭在自己家看见 ——当然,学生来帮先生的忙,也是情有可原,只是…… 这陈先红是怎么死皮赖脸凑到了男人堆里去了的?也没个人喊喊吗? 柳金蟾一瞅陈先红殷勤无比地给那群哥儿打下手,那个什么什么人的表哥还时不时对她眉来眼去地暗递秋波,问什么“陈姑娘在家时常做什么?” 陈先红假得,立刻就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答道:“****除了读书,考取功名,别无所想!” 柳金蟾啧啧地直在心里吐槽: 你在家就读书?啥书啊?满箱子的书,十本抽出来,九本是婚前教育的,画的都是男人,还好意思说读书,看小“画”书还差不多!“别无所想”……你一天想得比我还多! “据说秀才可是十分难考的?”西门芹又问,只是这次问时,似乎觉察到了柳金蟾扫来的眼,稍稍收敛了自己看陈先红含情脉脉的眼神,微微分出七分余光斜向柳金蟾—— 可谓一眼双雕! 西门芹什么意思,陈先红不懂,柳金蟾可懂,当即抱着孩子回过余光,一副专心听奉箭过来低声说北堂傲还在沐浴的事儿,一面轻拍着孩子,思考如何将陈先红从那花丛里提溜出来—— 她柳金蟾在这里屋里不敢的,你陈先红也别想! “别催他,只说我回屋了,多抱会儿没事儿,让他慢慢洗,你一会儿铺好被了,再来抱就是!” 柳金蟾一边低低地回道,一边再用余光扫陈先红身在花丛中飘飘欲仙的模样,心里就硌得慌—— 好啊你,一早还对鬼谷一枝花念念不忘,转过身,就在我家里泡小哥哥了?你等着。 柳金蟾说罢,余光扫着屋子周遭,耳畔听着陈先红无比假仙地回答着: “秀才的确不是寻常都能考得上的,要经府、道、县三考都过了,才能得秀才名,少一关都还是童生呢!书生我也是考了三遭,去岁才有幸,得秀才之名。”言语之间不无骄傲,当即让四个呆瓜仰望不止。 495.第495章 争抢风头:都是男人惹得祸 柳金蟾冷哼:二十几中的秀才,有什么了不起,姑娘十四就是了,虚岁还十三呢!与清朝的左宗棠中秀才一个年级。 宋玉是个乡下孩子,不懂这些,一听这个,不禁又问道:“这么难考,那有没有一辈子都没考上秀才的啊?” 这一问,抱着娃娃的柳金蟾来了兴趣,尤其是陈先红此刻微微一犹豫,柳金蟾想也不想,抱着娃娃一头挤了过去,无比欢喜地笑道: “有,史书记载,清朝有个广东人叫做陆云从,考到一百岁才中的秀才,就这样,他一百零四岁还去参加会考,把当时的皇帝都给吓坏了!” 陈先红一见柳金蟾挤进来,抢自己风头,哪里还敢怠慢,仗着她的好记性,立刻又抢过话头道: “这考秀才不算有意思的,考举人才有好多新鲜事呢?” 四个小瓜的眼立刻又回到了陈先红的身上。 “康熙年间,有个姓黄名章的广东顺德人,也不知她是脑子笨,还是运气差,从十来岁第一次进考场起,就没考中过。到了快四十,才成为博士弟子。接着,又刻苦了二十年,才当上廪生。” 陈先红这开头微微有些乏味,就跟背八股文似的,几个少年皆非书香门第的孩子,哪懂这“博士弟子”“廪生”,更不知这“廪生”说白了就是可以得到每月领一两银子,每日有朝廷特供米粮的秀才,听得微微有些无趣起来。 柳金蟾急了,赶紧接了话道:“我也看过这个故事。” 话毕,柳金蟾就呱呱地张了嘴: “说他六十好几才当上秀才,大家都以为她这把年纪有吃有喝,总该消停了吧,不想,她又考了二十多年,八十三那年拄着拐棍进了太学。” “噗——”一众男孩子,就连那头的弄瓦弄璋几个娃娃也全部跟着笑开了,“八十三了、八十三了还读书?哈哈哈!” 笑闹之余,顽皮的弄璋几个还学者拄这拐棍的样儿,一个挨着一个的模仿,又笑倒了好一群人。 陈先红却恼了,恨柳金蟾一来就抢她风头不说,还把她的话也抢了,一时也不知怎么怎么办,忍不住就大了声道: “这有什么?他还在虚岁过百的时候,让她曾孙子扶着去考举人呢!” 她声这一大,糟了! 柳金蟾怀里的宝宝不答应了,当即就“哇——”一声哭了! 这一哭,就惊动了楼上楼下一片人。 北堂傲澡也洗不下去了,赶紧起身就孩子怎得了,忙着就要擦身子更衣下来看宝贝。 北堂傲那里一急,楼下的奉书奉箭,连着弄瓦几个也跟忙起来。 柳金蟾赶紧诓孩子,无奈宝宝脾气像她爹,火大得很,闹了她的瞌睡,她愣是要把屋顶给震掀了,弄得柳金蟾一下子没了主意,一边的西门芹可是个会看事的,仗着在家诓过弟弟妹妹,他想也不想就伸出手来,要帮柳金蟾拍抚孩子! 这孩子要到了西门芹手里,一会儿二公子下来见着,能饶得了人? 眼明手快的福叔放下手中的菜刀,就赶紧推福娘上前,不待柳金蟾放手过去,福娘一个中间拦截,就接过了柳金蟾怀里的孩子,哄道: “哟哟哟——宝宝想爹爹了哦!不哭不哭!可怜哦——小眼泪都哗哗哗的啰!哦哦哦,宝宝睡觉觉哦……” 也不知是不是福娘胖胖的手上都是肉,宝宝睡着舒服,又或者是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宝宝的抽泣声开始渐渐小了起来。 奉箭这时正好打起帘子出来,奉命来看孩子是不是让孩儿她娘虐待了,不想他这帘子才一打开,无语了: 真不是他奉箭对少夫人有什么成见,但…… 她才刚从爷的帐子里出来,这会子抱着孩子还能不落人后的往男人堆里钻?若说这几个都是顶尖的好模样,他也认了,偏偏就是三四个青黄不接的小窝瓜,要貌没貌,要身段没身段,不就是年轻些?至于忙完上场,又赶下一场吗? 恨恨地抱过孩子,奉箭板着张脸,不敢瞪柳金蟾,只得将雨墨狠狠地瞪了两眼:你们女人,没一个好东西!是个男人都不想放过么? 雨墨一脸莫名:她招他惹他了,一下午指使她东南西北的跑,歇都没好好歇歇,这会子又瞪她,她雨墨又没借他钱不还,干嘛呢?天天儿给她穿小鞋!一会阴、一会儿晴的,这男的年纪大了嫁不出去,就是毛病多!怪道人说,老叔公最难处了。 奉箭不敢说柳金蟾,但眼下这情况,能让爷一会儿下来见着,奉箭心里长叹一口气,一面将嗷嗷嗷的孩子交给奉书抱给北堂傲,一面拿眼扫向柳金蟾这边,不能拿柳金蟾做筏子,他还不能找个缘由把她们赶紧拆开了? “咳咳咳——” 奉箭立刻干咳数声,遂以屋里过闷为由,令弄瓦开了那边屋的窗,顺便也把隔壁屋的门帘挑起来。 陈先红正好距离门帘处近,想也不想,就朝这屋里看了来,不看不知,一看才觉隔壁那间厢房意外的干净整洁不说,居然还有设北地才有的一条小长炕,炕上一条腥红的毯子铺陈在上面,中间一个小茶几,上面几碟瓜果摆得整整齐齐,周遭更有方枕靠背数个—— 真是个喝茶聊天,赏美人的好地啊! “炕一直空着可惜了,先请几个来家哥哥过去那边屋歇息吧!” 奉箭这一开口本是想把柳金蟾从那群小哥中抽离出来,不想他音未落,柳金蟾和那黑脸书生倒一马当先“嘿哟嘿哟”先帮着小哥们抬着面盆进去,要一起去和面,不出来了。 奉箭头一晕,雨墨傻眼了,暗道: 小姐你丫的是鬼迷心窍了,我这屋外的都知疯姑爷是个醋坛子,你还不怕死继续往里面拱啊? 哪敢喊,雨墨也顾不到手里拿着剔骨刀,冲进屋就抓柳金蟾出来,一边抓一边低低道:“这男人们的屋,你去凑什么热闹?” 屋里立刻一阵低低的哄笑,羞得柳金蟾当即红了脸,赶紧跟着雨墨出屋,但…… 496.第496章 无限怨愤:泡哥哥呢约出去 柳金蟾一出屋,回头一看:陈先红还在屋里杵着呢? 一屋子男人坐炕上,她陈先红一个女人也跟上去,算怎么回事? 不行!柳金蟾一待雨墨松手,她立马冲进去一面拖陈先红出来,一面不忘提醒道:“都说是男人的屋了,你一个女人留在屋里算什么事儿?”心里则道:我一个半现代人尚且知道男女有别,你一个古人倒巴巴地贴了进去,要脸不要脸,当我家是什么地儿了啊? 屋里立刻又是一阵低低的哄笑,陈先红也红了脸,赶紧跟着恨恨地跟着柳金蟾出来。 出来就出来吧,她心里却是郁郁不解,那边布帘刚一放下,她就忍不住拖着柳金蟾到屋门外的柴房处抱怨: “你什么意思啊,一来先是进屋哄孩子,睡了大下午,丢下我不管;来了吧,就和我抢人!你知不知道,你姐姐我这辈子,就这么一次,男人缘这么好!” 柳金蟾眨眨眼,想说这是我家啊,你当我是拉皮条的老鸨啊? 柳金蟾不言语,的那陈先红可是一肚子的窝火 “还有,你陪孩子睡就陪孩子好好睡,干嘛睡了大半个下午,又神经错乱,抱着孩子下来凑热闹啊?”陈先红简直不懂柳金蟾的脑袋是什么构造! 柳金蟾算是明白了,陈先红根本就没想她来陪! “那……你还抱怨我丢下你一个下午不闻不问?”柳金蟾反唇相讥。 “需要你问,你不来问,不需要你问,你来问什么啊?”陈先红一脸的理直气壮,尤其是一看柳金蟾眼前这傻乎乎的模样,她就更来气了。 “你说你最会哄男人开心!那你会不会看事啊?”陈先红一边说一边捏两爪,大有想要一把捏死柳金蟾的冲动,“你不会没看见你大姐我,正被一群生机勃勃、豆蔻年华、如花似玉的少年们团团围住,仰望着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想来就扼腕! 柳金蟾俯瞰着陈先红几近抓狂的模样,傻乎乎的摇头,不想说:她就是故意的,凭什么她在上面对付大boss,你陈先红就在下面、我的地盘上,捡小怪吃豆腐啊? “啊——” 陈先红宛如的了鸡爪疯的女僵尸,看着摇头不迭的柳金蟾,恨不得仰天长啸,再把柳金蟾咬成半残,以泄心中的郁郁之情,“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柳金蟾表示沉默: 凭什么不能这么对你!你一没请我吃豆腐、二没考试给我看小抄,三……也没见你介绍你家个把堂兄表弟给我认识认识,我凭啥就要把我家变成你的猎艳场所啊? 看看,流流口水,我家相公都恼呢,你还想得寸进尺么?因你,我挨骂了,知不知道,还想进一步,也不问问我,答应答应,居然还想一脚把我踹开!你有义气! 在一番无法言语地、抽疯般地、一阵剧烈地蛇扭后,微微平复了些许心绪的陈先红,突然有所顿悟地看向柳金蟾,若有所思地试探道: “柳金蟾,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越想越像! 陈先红眼睛一眯,两手大有爬上柳金蟾脖子的冲动。 柳金蟾耸耸肩,不置可否,只道:“这是我亲戚家!”言下之意:明白的不明白? 说罢,柳金蟾转身回屋,拒绝在夜色中与某狼女讨论,关于在她家猎艳的事儿。 陈先红难得今儿桃花满天飞,岂容柳金蟾再继续胡搅蛮缠,她当即横出一只手臂,挡住了柳金蟾的去路: “你是不是没义气的?姐根本就没动你表兄弟一个的毫毛!”主意都没打! “泡哥哥呢,约出去!”别在我家。 柳金蟾拍拍陈先红的肩,她可不想将来,陈先红和人把肚子搞大了,人家家长一哭二闹找上山来,说是在她家搭上的线,弄得她和北堂傲像开了间青楼似的! “哼哼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你表弟的事儿!”谁吃窝边草,谁知道! 陈先红鼻子一哼,一副她都了如指掌的模样。 柳金蟾很想一甩手说“你爱咋说就咋说”,但……陈先红真出去乱说,她还真承受不起,只得回转脸来,冷冷地道了一句: “你也想来说媒?”想拿捏我柳金蟾,你少活了三十年。 陈先红一愣,不解柳金蟾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柳金蟾此刻该说的不是“你别胡说”又或者是讨饶? “什么……什么说媒?”陈先红不解柳金蟾何以翻脸比翻书还快! 柳金蟾一见陈先红一脸迷茫,就轻轻拍了拍陈先红的肩,笑道:“我就知道先红姐有意气!” 说罢,她又附耳在陈先红耳畔轻轻道:“你若再拿我与我那表弟说事儿,我就告诉他,说是你不让我娶他,还逼着我把他让给你!”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招她柳金蟾很擅长,威胁她,姐姐你太嫩了! 说着,柳金蟾便大步流星往屋里去。 陈先红有点凌乱,忍不住还是追着柳金蟾问了最后一句:“为何?” 柳金蟾横过眼,不咸不淡地道了句:“你屋里有相公了,还能为啥?” “你不说你没成……”陈先红说到一半,就看着柳金蟾瞪大了眼,“你……”行啊!这个也骗人! 柳金蟾笑笑,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模样,然后道: “一切皆在变,开春时小妹没成亲,但这入夏后,娃娃都有了,还能不娶孩儿他爹过门么?妹,是个有责任感的人!哎——先红姐,要以小妹为鉴啊!”多么痛的领悟! 柳金蟾一步三叹往前走,陈先红羡慕得眼发直,暗说来读一趟书,相公女儿全解决啦,怎么她就没逢上这么好的事儿? “那……那人家没来你家……”陈先红紧追上数步,刚要问有没有被岳丈一家为难,但转念一想,这种事素来是家丑不可外扬,只要女方家肯认账,素来是赶紧嫁了儿子了事! “那——要了多少聘礼?”陈先红立刻暗暗掐算自己干出这等事后的成本是多少。 497.第497章 娶夫成本:一千两的假土豪 柳金蟾驻足想了想,转眼看陈先红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她柳金蟾岂能把人把坏里教? “约莫……一千两白银吧!”说没花一文钱,岂不是引诱人犯罪? 柳金蟾掐指算了算自己在北堂傲身上花的钱,生活费不敢提,但从刘宣哪儿骗来的一千两,可是分文没得,全如数交给了北堂傲,至于胡跋给的那个玉金蟾,只能算是婚后共同财产,所以娶夫成本嘛——真他爹爹的够土豪! 开始还想着是不是会比三媒六娉省些的陈先红,瞬间在崴了脚: “一千两?” 哎哟我的亲爹爹哟,她陈家砸锅卖铁还凑不出一个十两来,这一砸出去就是一个千两,娶得莫不是天仙? 柳金蟾很慎重的点头:“一文不少、一文不多!’她娘也算富甲一方了,但所有的田土、房舍加起来只怕也只能抵这么两个千两来。还不算是不是有价无市! 一千两值多少?能买上等水田一百三十亩,在中等城市买四合院至少十处,这还不算银钱短少一文当十文的时候…… 陈先红将当今的物价算了算,瞬间看柳金蟾的眼都闪烁着闪闪的镀金之光:“金……金蟾……你……你你家……究竟是什么人家啊?”娶个女婿,一出手就是一千两,难不成是传说中的大豪绅? “土财!” 柳金蟾一点也不意外陈先红此刻的惊吓,她甚至可以预见她娘若知道她,娶北堂傲一挥手砸了一千两后,吐血而亡的情景,现在仔细想想,柳金蟾都有点恍惚,她当日也曾土豪过一把,可惜……还没捂热,就被北堂傲这败家爷们如数收缴回他娘家充聘礼了—— 疯进不疯出! “他……你相公模样很好吧?” 陈先红无法想象有钱人家成亲的模样。 柳金蟾点头:“恩,见过的,没说不好看的!”不然那刘宣何以一出手就是一千两!说来,她柳金蟾还是空手套白狼,白赚了一个价值千两、还带嫁妆的美相公,除了有点疯、有点悍!她还能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陈先红默默点头,忍不住问了句:“比你表弟如何?” 能如何?同一个! 柳金蟾摸摸鼻尖:“模样差不多……挺像的!” 陈先红点头,明白了:一样的花瓶,谁愿意再花钱再买第二个? “门第如何?”陈先红开始思考为何柳金蟾要舍近求远了,毕竟……这个鬼谷一枝花,一看家境只能算殷实,下聘要价再高,几十两就能顶天了。 柳金蟾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比我家高了那么一点儿!”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吧 ——京里就是个蝼蚁般大的芝麻官,也是小小县份土财家高攀不起的了。 陈先红终于明白鬼谷一枝花嫁不出去的所有理由了。 “怎么哄到手的?”大户人家的儿子,高墙大院的,见都见不到吧?难道也是什么表哥表弟? 陈先红不禁有点艳慕柳金蟾的好运气了。 “想知道?”柳金蟾笑着比了比手心。 “你还差这几个钱儿?”陈先红拽紧钱袋,打定主意一毛不拔。 “娶相公太贵,老娘克扣了小妹大半生活费以资抵债,所以……手头有点儿紧!” 柳金蟾丝毫不掩饰她囊中羞涩之态,一脸愁深似海地模样大吐苦水: “再者……你也知道养男人和孩子处处都需要钱……小妹那点子钱哪里够塞牙缝的,早让我那刚过门的相公如数收了去,哎——今非昔比啊,说来不怕你笑话,真学姐家明儿的杀猪饭钱还没着落呢!” “这么惨?”陈先红捏紧钱袋子里不多的铜板,谨慎不已地又问了一句。 “不然……我这二月能乖乖守着孩子,不下山?我和你说,这男人不能娶,娶了……” 柳金蟾不及大发厥词,厨房处雨墨就立刻干咳数声,暗示柳金蟾隔墙有耳,仔细你的皮了——姑爷一会儿就要下楼来了! 惊得柳金蟾赶紧甩了陈先红就要往回溜,无奈陈先红正要讨秘籍,岂肯放过柳金蟾这么去,赶紧一咬牙,就在柳金蟾手心里放了一枚铜板: “就这么多了,可不许再要了!”一文钱,可能油盐酱醋各一碗了! 而今见钱眼开的柳金蟾,一瞅手心里有钱,常言说的好,蚂蚱也是肉啊,何况是送到眼前的“小蚂蚱”,柳金蟾掂掂钱,就在陈先红耳畔嘀咕道: “小妹我守在江边,船一颠簸,‘咚——’他落了江,小妹我,见义勇为,一个猛子扎进水里,英雄救美,后面咳咳咳……他就只能以身相许了啰!”一点没产假,绝对经得住三一五打假的核查! 陈先红会信,立刻瞪了眼,当即要拿回自己的钱。 “哎哎!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柳金蟾抓紧了钱,到手的蚂蚱她还能让它飞了? “屁——你个骗子,说谎来骗姐,还敢要姐的钱!”不揍你算给你面子了! 陈先红又不是男人,她才不吃柳金蟾这套呢,当即掰柳金蟾的手,欲夺回钱! “谁说谎来着,不信……你问我相公!”柳金蟾死活不放。 陈先红急了:“问你相公?你相公在老家,姐难不成去你家问?给不给?”揍你哦! 柳金蟾也急了:“谁说我相公在老家,我相公就在这屋……”话到这儿,柳金蟾的舌头打了结…… 陈先红挑眼瞪圆。 柳金蟾吞吞口水,不敢挣扎,只将手心里的钱,放回陈先红手心:算你赢了!她柳金蟾还能要钱不要命么? 陈先红可不是省油的灯,立刻贼贼地赤果果地威胁道:“如果……姐说,你夜里不好好读书,夜会鬼谷的哥……唔唔唔!”这就怕了? “哎哎哎——别不义气!” 柳金蟾捂着陈先红的嘴,两眼一眯,虽然说她问心无愧,但……北堂傲就是无事都疑有事,这陈先红再嫌不够乱的添油加醋,北堂傲还不得一晚上的连着闹腾不说,明儿杀猪饭也得黄了!更可怕的是,他今儿下午才犯病,禁不住刺激了! 498.第498章 英雄救美:空手套来大白狼 “是你不义气,偷偷娶了相公,也不给姐看看!” 陈先红撅嘴。 柳金蟾回眸看陈先红,突然嘴角起了一丝坏笑:“你是想拐小妹的相公吧?” 陈先红当即脸就青了:“金蟾,你当我先红是什么人?”说着,她恼了,气呼呼地就要走。 柳金蟾一看这闹着闹着倒把人得罪了,岂不是没意思,赶紧拉住陈先红低道: “亏你还是个女人,就这点气量?小妹就实话和你说吧,真不是小妹金屋藏娇,舍不得让姐姐看,而是……真不能给人看,我那相公……是京城人士!” “京城人士怎么了?”多一张脸啊? 陈先红冷着眼看柳金蟾,一脸不信。 柳金蟾无奈的将手搭在陈先红肩上,末了用食指比了一个一字领露出大半肩膀的手势。 陈先红瞪大眼没看懂:“什么意思?”难不成要砍人? 柳金蟾吞吞口水,将北堂傲来白鹭镇后的装扮比了比,然后道:“这以上,京城的已婚男子都是露在衣裳外面的!出门也只是用纱幂遮挡!” 陈先红傻了,素日他的小画书里,男子一登场都是这模样起脱,不想……真有男人一开始就是这么穿衣的……隐隐的,她开始感觉到鼻血上涌: “金蟾,你不会是诳姐的吧?”她也想娶个京城男人做相公了! 柳金蟾耸耸肩:“不信你问燕姐姐的相公,他来我家!” “那……他怎么出门见人啊?”不都让人看了去了? “恩,他素日里都是躲在家里不见外面女人,也不出门的!所以……他这次抱着孩子来过年,几乎也是只呆着楼上,不下来的!” 柳金蟾习惯性地真话假话各一半! 陈先红点头,但隐隐又觉得不对,暗道既然金蟾的相公来了,怎么这一家子还拿她表弟和金蟾开玩笑?但转念一想:这女人又不是只能娶一个,一个正夫加一个平夫也是情理中的事儿,而且大户人家的儿子个个都通情达理,贤良淑德,尤其是还会主动为妻主纳侍,让妻主后院无忧,岂会是小门小户那动不动就吃醋撒泼的能比? 陈先红越想越羡慕,尤其是想着柳金蟾家里一个美相公,外面还等着一个,弄不好外面这个金蟾没意思,她屋里的相公倒还替她说和,不然……怎得柳金蟾不乐意,这屋里上上下下的都跟这事铁板钉钉一般,想来,就是金蟾的正夫念及金蟾在此没人伺候,想给金蟾寻个可以随时伺候的人……偏巧那个鬼谷一枝花也有点意思…… 艳慕之余,不免有些酸涩,人家一个进门,接着就想着主动给柳金蟾说第二个,自己……陈先红在夜色中只觉得柳金蟾是对月成三影,自己则是形单影只,越发凄凉难以言诉。 “哎——你说实话,你正夫是不是也是你什么老表?”不然怎的这么好? 陈先红太沮丧了。 柳金蟾头大:“信不信由你,不信拉倒!”说实话还没人信了! “真江里救起来的?”陈先红闷了。 柳金蟾再次探出一爪,示意陈先红要想得更多第一手资料,请付钱,这人啊,不花钱的东西是不会信的! 陈先红想转身就走,但想了想,乖乖地交出了一文钱:“喏!不许再骗人!” “骗你做什么,你以为我愿意负责啊?”柳金蟾拿起钱,无聊地吹吹。 陈先红斜眼:“娶到美人了,你还卖乖?” “但我可是冒着被我娘打死的风险,是你,你敢吗?”柳金蟾将钱仔细地受惊袖笼开始思考明儿卖猪肉的钱打哪儿来—— 她可不敢在家里腌肉泛滥的情况下,和北堂傲要钱说买猪肉! “你不常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陈先红凉凉地道了句后,又追问道:“哎,你说不说的!” 柳金蟾摊摊手:“我刚说就是真的!” 陈先红恼了:“还钱!” “我没说假话!”柳金蟾这次可不给了。 “还不还?” “你空手套白狼啊,得了秘籍,还要要回钱!”柳金蟾坚决不给。 “你以为看传奇小说呢?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当我三岁小孩啊?”太坑人了。 “那么你觉得是什么?” “是不是表兄弟?” “不是!” “吹牛!不是表兄弟,你能见着人,还能先……有了孩子再娶……你相公?”狗嘴里就一句老实话也没有! “那我就不能是救了人,才发现……” 柳金蟾忍不住开口反击,不想话到一半,门“吱嘎”开了,雨墨和奉箭四只大眼睛瞪着她,一个比一个难看,好似在说,这丑事,你还嫌知道的人不多啊? 柳金蟾瞬间哑然,只觉得死财迷陈先红又把她买秘籍的钱趁机暗暗摸了回去,想说点什么吧,雨墨和奉箭那眼都跟“怒其不争”似的瞪着她,大有将她活吞了,省得成日里丢人现眼的企图。 “呃呃……”柳金蟾想开口说点什么吧! 奉箭横了柳金蟾身边的陈先红一眼,进屋了。 雨墨则磨牙了片刻后,没好气地冷道: “一到做事就往后缩,一会儿别吃饺子了!” 门“咚——”一声扣上了。 陈先红一听没饺子吃,顿时急了,赶紧推柳金蟾向前。 柳金蟾想说你来我家吃顿饺子,也不给一文钱见面礼的么?无奈屋里忽然就传出北堂傲的切齿的声音: “大冷的天,屋外是谁鬼鬼祟祟躲在外面叽叽咕咕的?哪像个读书人,不知者,还当是那等鸡鸣狗盗之辈……” 这还敢耽搁? 柳金蟾和陈先红立刻像两条夹着尾巴的黄鼠狼一般,一溜烟蹭进了屋里。 这一进屋,一股子暖气直扑面而来,柳金蟾才觉在外面待得久了,整个人就冻得冰棍一般了,赶紧跺脚驱寒,看得刚下的楼北堂傲好一阵心疼。 北堂傲想过来帮着掸掸身上的雪,再给亲手换一件衣裳吧,无奈人前又不敢动,只得坐在那边厢房里,暗暗命奉书取了一件粗布的袍子交与雨墨,递给柳金蟾换上。 499.第499章 助纣为虐:活该二人被收拾 雨墨则没好气地递上来:“爷,让你换上!”冻死了才好! 然后,她又低低地骂道:“小姐真是个心无城府的大嘴巴,你和爷的事儿,岂是逢人就能说的?来日做了官,岂不是让人戳着脊梁骨骂?爷的脸面又往哪里搁?小小姐大了,不也抬不起头么?”刚才奉箭不说,她都不知这后果的严重性! 金蟾咬咬唇,这才觉得后怕,看样子还是前世把这类艳事当浪漫惹得祸! “还有,你把人当朋友,人家当你是姐妹么?你啊,莫怪姑爷时常说你,真是……不长记性!倘或这事传到老夫人耳朵里,我看老爷也保不住你!”雨墨接过柳金蟾褪下的湿衣,转身就十分懊恼地离开,好似与主共荣辱一般。 怎得了? 还不是又受柳金蟾牵连,奉箭敲山震虎,说柳金蟾的节骨眼,随带也把无辜的雨墨数落了一遍,理由嘛: 什么样的主子带什么样的奴才。 雨墨不敢反唇相讥,怕姑爷疯了把她戳成血蜂窝,现在逮着机会岂有不让柳金蝉好看的,只恨有人在,不然她一定“噼里啪啦”地念死柳金蟾:居然又害她! 柳金蟾这边挨了雨墨的数落,陈先红那头也不好过。 柳金蟾有人给更衣裳,她没书童,更没人关心,亏得她这个人大大咧咧惯了,也没这么些个细心思,进门就让堂屋里大半盆肉馅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想也不想就要探手去帮着包饺子。 岂料,弄璋也是小泼辣的,当即就喊道:“别碰,你手都没洗呢?” 若在以往,隔壁屋的奉箭奉书定要说她怎么能对客人无礼,但……大家都不喜陈先红,觉得夫人不学好,都是这陈先红带坏的,只恨立马把二人拆开来,不再往来才好,便一个个都不说话。 尤其是北堂傲早就怨柳金蟾这些个婚前的死性子不改,而今柳金蟾身边还添了这么一个臂膀,跟着助纣为虐的,如何不恨? 他神色不动,弄瓦几个岂是不机灵的,当即就知道了爷的意思,一个个别说去打水给陈先红洗手,只也装作不知道,继续埋头陪着屋里男人们继续包饺子。 那头,柳金蟾正挨雨墨说,耳听弄璋这话,微微觉得不妥当,但也不好说弄璋,谁让她们俩门边叽咕半天,不说和面、搅拌肉馅,就连饺子也半个都没包,她哪敢说人,弄不好,她一开口,几个娃娃其开口,倒把她数落了二道。 只有福娘,身为这家里临时的“大家长”,眼见弄璋无礼,大家不说话,自己再不说,似乎有失礼数,毕竟她们是大户人家,少不得柔柔地、毫无威慑力地开了口: “弄璋,你怎么可以这么和客人说话呢?” 好温柔的慈母之音。 弄璋嘟着嘴,继续埋头包饺子,余光还是恨这陈先红。 陈先红只当这弄璋是北堂傲的亲妹妹,赶紧笑向福娘:“伯母,没事的,弄璋妹妹想来也只是一时着急!不知……哪儿洗手?” 福娘抬眼一看陈先红这芊芊十指,指甲长长,哪是做事的料?赶紧笑道: “这粗活哪是你们读书人干的?你们只管在那边火盆处说说话,等着饺子下了锅吃就好!”可别包不紧散在锅里,白糟蹋了好东西! 话都到了这份上。陈先红还能说啥,只得和柳金蟾一起做到那边椅子上发呆,幸而屋内肉香迷漫,二人闻得倒也津津有味,如痴如醉。 “这什么猪啊?味道好香!”陈先红情不自禁地道了一声。 柳金蟾今儿除摆平了北堂傲外,也没干什么事儿,所以对肉的来源也是一问三不知,只能胡乱猜测道:“应该和一般的猪没什么区别吧?” 二人这么一嘀咕,顿时让屋里一早就起来忙到现在的大小人们很是不满了,尤其是北堂傲,一思及柳金蟾明儿还要去吃什么杀猪饭,心里就来气,抿着唇,眼一扫素日里好事做不了、鬼点子一堆的奉书。 奉书立刻会意,当即就在福叔耳边嘀咕了一阵子。 福叔一瞅北堂傲一脸的默许状,当即也不做他想,立刻吩咐弄瓦去将多出来的菜剁碎了,抬一盆进来做陷。 弄瓦嘻嘻一笑,当即跑了出去,少时果然端了一大碗白菜馅进来。 屋里的男人们索性就放下了肉馅,包纯素菜饺子。许是整人格外令人觉得有意思,屋里十来个男人三两下,就将一大碗素菜馅包好了。 福叔拿着这一簸箕的饺子就领着抱瓦几个,去哪边厨房烧水下饺子了。 清凉凉的水一开啊,圆滚滚的饺子宝宝们就跟下水潜泳似的,上百个,瞬间进了锅。别看是素的,可柳金蟾和陈先红在堂屋肉腥味的参杂下,闻着喷香。 少时三道冷水下锅,白白胖胖的饺子全部浮上了水面,热气腾腾地氤氲了整个厨房。 福叔大漏勺一舀,青花瓷的大盘上就层层叠叠滚了一小山堆似的饺子,越看越喜人。 弄璋和抱璋眼明手快,操起菜盘,就将两盘最大的饺子,在第一时间端上了堂屋的八仙桌,雨墨摆碟子,福娘放蘸汁,柳金蟾死活抢来了一把筷子来分放。 接着福娘高喊了一声:“吃了、吃了!”就赶紧吆喝一边好似看客的陈先红赶紧上了桌子的上座: “没什么好东西,尝尝,能管饱!只管吃!” 陈先红赶紧奉上了一叠声的道谢,无论如何要福娘先落座,她才敢坐。 福娘哪敢在柳金蟾之前坐,一把将陈先红压坐在上座上,就请柳金蟾: “夫——金蟾啊,吃饺子了,你相公打出娘胎,可是头一遭包饺子,你……可得多吃!”早得了厨房相公暗示的福娘说着,左一勺子、右一勺子,两大盘饺子,至少有三分之二,全热情地搁在了柳金蟾和陈先红的碗里冒了尖儿。 这热情…… 微微让柳金蟾很感慨,亏得北堂傲今儿做得不是亮铮铮的夹沙肉,不然她得吃到眼发亮! 500.第500章 馅里没肉:究竟心里有他的 不一会儿,女人这边的人就一个个落了坐,各自拿起筷子开始尝尝鲜。 说来大周女尊男卑,吃东西自然是不做事的女人先吃,做事的男人们忙完,等女人和客人们用完,方才就着剩菜在厨房吃,顺便好收捡。 陈先红也不疑其他,待福娘客气无比地往她和金蟾夹满了饺子后,急急地道了一声谢,就开始一口一个地狼吞虎咽起来,一面吃还一面赞: “好吃、好吃!大娘家的饺子就是好吃!”只是吃着吃着,怎么个个里面都是大白菜的味道? 这让陈先红记忆中的肉馅变成了一个失踪的谜! 柳金蟾微微有些迟疑,拿着筷子眼见就弄瓦抱了大半盘过去,暗想那一屋子的男人足足是这边的两倍,如何够吃,忙暗暗叫来抱瓦,将自己碗里的泰半饺子赶了出来,命抱瓦悄悄抱到楼上去给北堂傲先吃。 抱瓦眼巴巴看着饺子,又不好说这饺子故意给你们吃的,只得闷闷地抱了柳金蟾赶来的二十来个饺子愁眉苦脸的过来。 “怎的,把这个抱来了?” 奉书一见抱瓦抱着菜饺子过来,不禁皱眉,要问夫人不吃么? 抱瓦就苦着脸道:“夫人说,爷辛苦,让爷先吃!” 北堂傲一听,微微红了脸,只当柳金蟾识破了他,立马紧张地问:“夫人吃了饺子,脸色如何?” 抱瓦眨巴眨巴眼:“不知道!” 奉书急了:“夫人赶饺子给你时,神情如何你不知?”看脸色也不会,亏他调教了这么久。 抱瓦立刻撅了嘴:“夫人没吃就先让抱瓦抱来给爷吃!”他哪知道夫人吃了后什么脸色嘛! 北堂傲一听这话,只觉得心里一暖,不想自己要收拾她,她倒先想着他,反倒……让他没好意思起来,赶紧接了抱瓦手里的碗,悄悄儿在抱瓦耳边说了两句,抱瓦就欢欢喜喜地又蹦跳着出去了! 奉书不解,眼看北堂傲真动筷子要吃,不禁开口道:“爷,你这饺子……” 奉箭赶紧暗拉奉书莫要说话,自己则笑向北堂傲耳畔道: “夫人就是心疼爷,自己饿着也先要爷吃好!可见夫人虽嘴里不爱说这些,但心里是无时不把爷搁在心尖尖上的!” 这话说得北堂傲更是心花怒发,素素的菜饺子含在嘴里比那山珍海味不知香了多少倍,整个人一劲儿就在傻乎乎地偷笑,然后偷偷骂柳金蟾是个傻瓜,他收拾她,她还不知道! 但……转念一想,更觉自己是个傻瓜,他整柳金蟾未得,倒给自己弄了一碗满满的菜饺子…… 遇上她,自己就变得笨笨的! 只是这笨,北堂傲也喜欢,就是担心柳金蟾一会儿识破了他,不知怎的想?不禁有些着急,难免吃得有些忐忑! 倒是一侧的宋玉自打苏州城回来,就知这北堂小弟别看人生得精精明明的,其实傻乎乎的,明明喜欢那个柳学生喜欢得不行,就是笨笨地只会和人家怄气,结果每次怄气,又只能自己兀自难受,可谓是刀子嘴豆腐心,怎么让他当“大哥”的落心呢? “你啊,也别躲在这屋里不出去,一会儿福叔上了第二轮,你就豁出去亲自给他端上一盘,别人说什么又怎的?”你人都给她了,你还怕什么? 宋玉这一番耳语,当即让北堂傲羞羞地瞪大了眼:“这……”外面可有外面女人! 不及宋玉多说,厨房那头福叔就高喊:“抬饺子啰!” 宋玉想也不想,就推北堂傲去送饺子,小二黑和张老二也跟着起哄,唯有那西门芹笑得勉强,倒偏偏是这西门芹让北堂傲下了送饺子的决心,他岂能让人觉得有一丝可趁之机,当即拿眼瞅奉箭。 奉箭岂有不懂的? 赶紧提着袍子,去了厨房,挑了一个喜上眉梢的珐琅五彩盘,然后用乌木筷子挑了数个最为饱满的饺子,请福叔摆了一个寓意比翼双飞的图案悄悄儿端来,羞得北堂傲更是端着盘子在门帘后好一阵踌躇。 宋玉等人却一个劲儿对他摆手示意:去啊——去啊—— 厢房里一片情动的热络,堂屋却是静悄悄地“食不语”。 陈先红越吃越闷,一大碗塞下去,福娘又无比热络地将剩下的半盘全部扫进了他的碗里,可她肚子都撑得要破了,怎么就没尝到一丝肉味儿? 柳金蟾不似陈先红每日总是半饥半饱的状态,因此她吃饺子时,筷子往饺子中间一夹,便知是素饺子,起初不解爱吃肉的北堂傲怎么给她包素饺子? 但仔细一想北堂傲的性子,便知是北堂傲恼她去吃杀猪饭:外面有肉吃,回家还需要吃肉? 这孩子似的任性,让柳金蟾摇摇头,又想自己刚刚把大半的素饺子赶给他,不知他的神情如何,想来就觉得好笑。 “笑什么?” 陈先红一扭头正欲问柳金蟾“你亲戚家的肉饺子包来不是今儿吃的么?”,就见柳金蟾看着饺子偷笑不迭,不禁莫名其妙。 “咱们被收拾了!” 柳金蟾一瞅陈先红几近吃撑的模样,更觉笑意难以抑制。 “你是说……” 陈先红眼一低,要说这“饺子”,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饱嗝”!接着就见她对面几个小丫头全部埋头低到了桌子下,“呵呵呵”旋即低低低地扬起。 陈先红有点傻,要回眸看福娘,福娘却仍旧只是微微一笑,满脸慈爱:她陈先红,今儿有做了什么对不住她们一家的事吗? “她们……”这是怎么了? 陈先红待要理清混乱的思绪,厨房那头福叔又开始高喊:“来抬饺子啰!” 几个娃娃瞬间就跳下凳子一溜烟跑了,眼看着一盘盘喷香的饺子二度上桌,娃娃们一反刚才礼让客人忍嘴待客的礼节,此刻一个个筷子就跟啄米的小鸡似的,“哚哚哚”、“哚哚哚”、“哚哚哚”数双筷子齐上,瞬间小狼崽就将刚上的两盘饺子扫去了大半。 难道……这才是肉馅的? 501.第501章 无语问天:平白又被你牵连 陈先红想也不想,也利落地扫了三个进碗,放嘴里一咬,只觉得满口滑嫩软和——居然是韭菜粉丝豆腐馅…… 柳金蟾眼见着陈先红整张脸先是如遇美味的恍惚,接着就是梦碎般的沮丧,不禁拉长脖子问:“怎的了?”不好吃?福叔可是好手艺! 陈先红忍下又一个饱嗝,不无失落地嘀咕道:“这个……是豆腐的!”言罢,又开始进军碗里下一个。 柳金蟾不得不佩服北堂傲今儿收拾的人好手段,然后夹过豆腐饺子慢条斯理等肉馅。 陈先红闷啊,一面打着饱嗝吃着碗里尚未解决的菜饺子,一面思考自己是怎么得罪这家人的,想来想去,她觉得自己就没哪儿得罪过啊?若说有人得罪过…… 陈先红的眼斜柳金蟾:“你不想跟姐解释解释?”你是怎么连累姐的? 柳金蟾咬下一口粉嫩爽口滑腻的韭菜粉丝豆腐饺,微微偏过头低道:“还用问吗?大家忙着备年货,我在干嘛?” 陈先红瞪眼看柳金蟾咋舌:“这不是男人们的事吗?” 柳金蟾点头:“你说的没错……不过……我今儿又和他们说,我明儿要去吃杀猪饭!归期不详……” 陈先红顿时内牛不止: “你傻啊你,你不会晚点说啊?”好歹等姐把饺子吃完了再说啊! 柳金蟾耸耸肩,表示她从未料到是这样的后果……其实,这比她预料的后果好了不止百倍,很知足了。 “不过,福叔手艺好,我觉得素饺子也是美味,你觉得呢?” 柳金蟾欲寻求认同,无奈换来的是陈先红无以复加的愤怒。 “我想吃肉!” 陈先红无比坚定不移地对着柳金蟾重复她不可转移地钢铁般意志。 柳金蟾吞吞口水,隐隐觉得陈先红这神情哪里是只想吃肉,分明就是想把她柳金蟾活吞了! “可你碗里这些,你确定能吃完?” 柳金蟾暗指陈先红碗里,刚福娘又“热情”夹来的数个豆腐饺…… 陈先红无语问天,她觉得她都要撑爆了!然…… 吃吃吃—— 再奋力吃吃吃! 愈发迟缓的动作在不断告诉陈先红,她已经吃到了临界点了,而,她抬眼望去,没有一个同情者不说,还一个个看着她都是满满的笑意,再看柳金蟾碗里纵然也有豆腐饺子,但福娘除了第一遭给她放了大半碗,她转嫁给了小孩子后,就没在被收拾之列了…… 陈先红眯细了眼,瞬间明白了: 这哪是人家家人和她陈先红过意不去,分明就是这死柳金蟾故意为之,整她陈先红呢? “你……” 再又一个韭菜味浓厚直冒的饱嗝后,陈先红捧着自己几乎不能动弹的肚子,无法不恨地再再一次侧向一小口一小口品味着豆腐饺的柳金蟾。 偏偏就在此时,福叔的声又起了: “端饺子了,香喷喷的猪肉饺子上盘啰——” 桌边的娃娃们更是跑得飞快。 陈先红愤怒的眼,瞬间满是盈盈泪花,尤其是她一低头,晚上还躺着二白白胖胖的…… 柳金蟾心虚地回视陈先红的无声控诉,吞吞口水,再次表示歉意时,愤怒已及的陈先红,想也不想当即“咄咄”两下,用筷子插了她碗里两个最后无论如何也吃不下去的豆腐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投进了柳金蟾空荡荡的碗里: 真有歉意就帮姐吃了! 这本是书生们一处,再寻常不过的事儿,然…… 陈先红的筷子还不及从柳金蟾的碗里拔出,柳金蟾也不及大喊数声:“啊啊啊——”反击回去。 堂屋里就好似冷凝了一般,谁也笑不出来地瞪着陈先红,雨墨甚至还咬着半口饺子,也吓得一动没敢动:客人居然敢往主人碗里倒吃剩的! 未及柳金蟾说;“我们书院也常这么玩!” 隔壁厢房的布帘就忽然微微被奉箭打起,一袭鹅黄衣的北堂傲顶着一张透红的脸瞬间出现在了银红撒花的布帘下,衬着屋内摇曳的烛火,加之那斜去的滟滟眸光游弋一侧,别说,倒像夏夜里荡漾湖中的莲花灯,朦朦胧胧的,美得模糊,却更觉好看。 一屋子女人傻了。 一个个的眸光全从陈先红的身上,挪移到北堂傲身上,呆了呆,然后……弄璋雨墨几个深谙北堂傲脾气的,一个个赶紧抱着自己的碗儿,开始远离八仙桌,慢慢地挪移出一条直通柳金蟾的路来。 陈先红筷子还在插在柳金蟾的盘里,整个人就跟离了魂的傻子一般,向日葵似的脸,紧紧地追着她的太阳“北堂傲”缓慢旋转,心已不跳。 “去啊去啊——” 宋玉几个在北堂傲身后猛戳一挑帘子露面,便吓得想往厢房里躲的北堂傲,几颗豆蔻年华的小脑袋纷纷挤出门帘,乌黑黑的眼珠儿皆闪耀着°他们这个年纪才有的盈盈灵光。 奉书奉箭,这两左膀右臂也好似大莲花灯边两朵小水莲灯,熠熠生辉。 柳金蟾不禁托腮突然觉得眼前像一幅画,与其说是艳压群芳,倒更像海上升明月,群星竞相辉映之色…… “给你的!” 挨不过身后小兄弟们的叫嚣、猛戳,北堂傲顶着他火辣辣的大红脸,端着饺子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柳金蟾身前,等不及呆瓜妻主回神,他手起手落,落下奉箭特意选的鹿肉饺,收了柳金蟾的碗,就跟火烧屁股似的,一溜烟地跑了。 这速度之快,好似眨眼的功夫,一副胜景就只余下一块在烛火下摇曳的布帘影了。 这大胆的…… 雨墨还不及咋舌,她的眼前也多了一盘肉饺子,忍不住抬眼,只见得奉箭一个白眼赏了她,尽管是个大白眼儿,雨墨也脸红了,抱着碗儿局促起来,偏偏一侧眼尖的弄璋还促狭地捅了捅雨墨,眨巴眼问: “奉箭哥哥是不是想嫁姐姐啊?” 羞得雨墨赶紧拿手掐弄璋:“别混说!” 弄璋越笑越奸诈,然后凑过来和雨墨道:“前儿,弄儿还看见奉箭哥哥悄悄量姐姐的鞋底子来着……” 502.第502章 一盘饺子:彻底心碎了无痕 这话一出,雨墨整个脑袋“轰”一下懵了,待弄璋还要再接再励奚落上两句时,雨墨已经龟缩到某个桌脚,偷着乐去了。 待大家微微回神,抱璋立刻想起爷抬走的那碗里还有陈姑娘吃剩的三个饺子,吓得连滚带爬就往那头去送信,生怕爷一口咬着吃了,家里就得阴霾密布,无人不遭殃。 福娘一把年纪,也止不住心跳,直骂小年轻们就是敢闹,那似她和家里那口子,在军营里打个照面,因着婚姻,还躲躲躲的,真是……耽误了好多好时光—— 重来一遭,她也趁着年轻,带着他漫山遍野、五湖四海的跑跑,别成日里闷在屋里就知道养孩子、带孩子……这才叫会过日子! 独有陈先红,无神的大眼失魂落魄地瞅着柳金蟾精致小碟里的饺子,一双一双铺陈在碟子里,和着那雕花的红萝卜,分明就是一幅“花好月圆人双飞”的画意—— 心碎了无痕! “既无意就该明说!”陈先红愤愤不平地在柳金蟾的耳畔嘀咕,“别误了人家哥儿的好时候。”居然还能偷偷的笑。 “谁说我无心?” 人前,柳金蟾赶紧辟谣:“落花有意流水岂能无情,不然……桃花何以能逐流水?”其中有一个,口是心非罢了! “你?”陈先红有点怒了,“不……”又出尔反尔! “不——” 一音未落,里面的弄瓦已扑腾腾地跑了出来,问也不问,小人儿手儿一抬,取了陈先红的碗和筷子转身就走。 这…… “哎哎——”人还没落桌子,怎就就收人碗筷了? 陈先红和柳金蟾齐喊。 弄瓦嘟着嘴回头。理直气壮地大声道: “大哥说,嫌他包得饺子不好,就别再勉强吃!反正你们明儿有杀猪饭等着,怎得会稀罕这个?” 这语气…… 除了北堂傲还能是谁? 柳金蟾捂嘴好笑地看向傻了眼的陈先红,不敢言语,她傻子才会为了陈先红得罪相公大大,她明儿的杀猪饭还在空中悬着呢? 陈先红很是无辜,他何曾嫌了——不是还想吃点肉馅的吗? “都是你害的!” 无处报说委屈的陈先红只能瞪着柳金蟾泄愤:说什么明儿吃杀猪饭? 柳金蟾很想将自己碗中的饺子送陈先红两个,不过,北堂傲那脾气,要知道她胆敢把他给的东西送外面女人,估摸着她就得在门外蹲着过年了。 “你……让你明儿多吃点儿肉!” 柳金蟾拍拍陈先红的肩,想要安慰安慰,弄璋早不抬饺子、晚不抬饺子,偏偏这节骨眼儿将满载着肉香的饺子送上了桌,然后大家那嘴一咬啊,无法言语的猪肉香就扑面而来——似乎比寻常日子里吃的肉还香呢? 吞吞口水,柳金蟾无法再承受陈先红投来的泪目,赶紧低头吃饺子。 也不知是不是被人看着,吃着就特别香的缘故,柳金蟾只轻轻地将饺子咬了一口,就觉得满口香得不行,尤其肉味儿鲜香无比,嚼着怎么也不像猪肉的味道,不禁问福娘: “这真是猪肉做得?” 弄璋舔着筷子,想也不想地答:“当然不是,爷——大哥给夫——四表姐端的这碗是鹿肉包的,这盘里才是野猪肉做得!”傻乎乎的,味道不一样都吃不出来。 “咚——” 陈先红的头砸在八仙桌上,彻底没了生气: 鹿肉……野猪肉…… 她这辈子还都没吃过! 柳金蟾可无心管陈先红。 “鹿肉?” 野猪肉?这么贵的东西哪儿来的,败家相公又赊账了多少? 柳金蟾眼扫雨墨,雨墨咬着饺子,不咸不淡地开了腔: “小姐成日里就知道读书赏花玩……雪,到处吃喝。怎知这生活的艰难。这些啊,都是姑爷从林子猎来过年的!”居然放着家里的肉不吃,要花钱吃杀猪饭,败家姑爷好容易会敛财了,你又来败! 这话…… 陈先红眼睛亮了,立刻看柳金蟾:你相公还能猎野猪?不是说……是个美人吗? 无暇顾及陈先红那眼中的“你丫的,又骗我”,柳金蟾口叼鹿肉饺子,彻底惊悚了: 鹿跑多快且不理,但……野猪力量多大? 柳金蟾如果没记错,她前世有个做过特种兵的朋友曾经告诉她,说他和战友徒步进入野猪林时都几乎都要睡在树上。 她笑问你们就没捉只野猪吃吗? 朋友则很严肃地说,在没有枪械的情况下捕捉野猪,需要很结实的钢绳,因为真正的野猪力量十分惊人,他们经常是几个人都困不住一头,一不小心就会受伤,最好的办法就是设置陷阱。 但野猪出没的地方,往往就意味着危险,单北堂傲和奉箭他们几个,柳金蟾不敢想,毕竟谁是谁猎物,真的说不清。 因此,柳金蟾有点食不下咽,暗想身为一个女尊世界的女人,没能里给自己男人好日子就罢了,居然还要他为了吃点肉,就去冒着生命危险“猎食”,越想越不是滋味。 柳金蟾手执筷子,微微觉得鼻子有点酸,不禁问雨墨:“咱们家没钱了吗?”她爹给的钱,这么快就没了? 雨墨一愣,便知柳金蟾是想歪了。 雨墨说这话不过是刚心疼钱,此刻一见小姐认真起来,微微觉得自己有点过了,但……一想到自己在屋里花一文都要心疼好半日,柳金蟾不说节省点体贴她一点儿,还要拿着家里不多的钱去四处交际—— 吃杀猪饭,她才软的心,立刻硬了: “钱倒是还有,只是……小姐不想想这一大家子哪里不需要钱?老夫人哪儿的钱也不是说到时候给,就立马送到咱们手里的。但我们一家子还能一天不吃不喝?就是能,小小姐还能等?她可一睁眼,就是花钱的事儿!”睡一觉起来,小衣小裤就能短上一截……真是虎父无犬女,落地就是撒钱的主儿。 柳金蟾敛眉,微微有些后悔自己擅自答应杀猪饭的事了,但…… “妞妞,也花钱很多?姑爷……不是说,那老张头家死活不要我们家给的钱么? 503.第503章 挥金如土:姑爷是散财童子 雨墨叹了口气,真是感叹不识数的活菩萨遇上了挥金如土的散财,天作的一对儿。 “小姐啊,这不要钱的才是最贵呢?” 雨墨把小手一抬起来,就开始掰指头算账了:“老张头家不要钱,咱们爷……那个散财童子,他能让人家亏了?三天两头从我们院里捉大母鸡炖汤给人家送去不说,隔三差五还让弄璋三五十给人家送鸡蛋去……”这钱,眼下这光景,在这山上请十个奶妈都够了!有钱也没这么折腾的,别说还没钱! 柳金蟾微微咋舌,她那日不过说了句“不能让老实人吃亏”,不想……北堂傲竟然这样“客气”了。 雨墨说的心如刀割,不想抬眼看柳金蟾还只是一副微微动容的神情,更恼了: “说来也是小小姐吃人家的奶,吃的好才奶好,但……小小姐见风长的个儿,这才两个月,小衣小裤三四天一更,迄今为止已做了三十身了……爷还说过年,得再做四五身,出门拜年穿……小姐,你真该说说爷,你说,这荒山野岭的地儿,咱们需要去那儿拜年呢?” 柳金蟾暗暗擦汗:这可是冬天,三十身冬装是什么概念?至少小袄儿就该有十件了…… “是啊……是没什么需要拜年的地儿!”拜了,也没人发压岁钱冲抵新衣钱。 柳金蟾点点头,说要一会儿好好说说北堂傲,雨墨本还想再数落北堂傲几句,但一抬眼,八仙桌上的盘子全,都空了…… 她才不多说了两三句而已! 雨墨瞪圆了眼,眼见两盘只剩下了一盘,她那里还顾得上柳金蟾,当即筷子一竖,瞬间加进了抢吃饺子的混战里—— 奴才可不比主子,想吃就有的吃! 柳金蟾还想再问点什么,岂料一转头,雨墨几乎已经埋头在那盘子里了,想说点什么吧,她还真没好意思打搅雨墨吃饺子的好兴致,毕竟雨墨跟着她,福气没享受多少,成日里提心吊胆不说,还得处处为她省俭,小小年纪,自跟了她,就比她爹娘操心的还多! 反正做了不吃,岂不是可惜? 柳金蟾也埋头跟着吃,饺子却实味美,是她过往未尝过的美滋味,然……她吃得如芒在背,陈先红怨恨的眼宛若千万根铁针,针针扎在她的背心,无一错漏。 怎么办? 迅速吃好北堂傲送来的饺子后,开始暗暗将夹来的猪肉饺子,嘴里咬一个,筷子暗暗暗地藏一个,然后拿手戳陈先红。 陈先红立刻会意,赶紧探出手来接饺子,无奈二人动作生疏,饺子还没到陈先红手,雨墨养的小黄狗就摇着尾巴,两前爪往陈先红身上一搭,舌头再一拉长,不及收拢手心的陈先红,就感觉手心一阵湿意—— 饺子,没了! 啊啊啊—— 陈先红不敢惊扰桌上的人们,更不敢踢那随时会叫得人尽皆知的小黄狗,只得再戳戳戳柳金蟾,于是桌下就出现了这么滑稽的一幕: 毛狗小黄摇着快乐的小尾巴,蹲坐在柳金蟾和陈先红之间等待,随便还引来了外面抓老鼠暂时休息的“加菲猫”三兄弟。 陈先红手伸的老长。 柳金蟾好半日才从“饿狼”之间,神不知鬼不觉地挪下来的第二个饺子,正欲用筷子偷渡给陈先红,岂料,桌下一声“喵呜——”接连着数声“喵呜汪汪汪——”十六只毛爪,一瞬间朝陈先红扑将过去: “啊——” 陈先红大叫一声,仰倒而去。 一饺当即抛向半空约莫四尺高处,大家不及看清怎么回事,空中灰黑棕黄四道捷影一过,揭发柳金蟾暗度陈仓有功的四宠,就被抱璋威武的扫把一扫,全一溜烟儿没了影儿,只留下了一小块没来的及吃完的饺子皮…… 这…… 十几双眼,一凝聚,最后一抬眸,全都落在了柳金蟾和陈先红身上! 柳金蟾手执筷子东南西北所有方向全部指了一遍后,北堂傲一双好似泫然欲滴的眼控诉地看着柳金蟾,终于忍无可忍地倒了一句: “你不想吃,就别吃!何苦这般做贱人?” 语毕,他大吼一声:“都不许吃了——”吼毕,下不来台的北堂傲,单脚一跺,还要如何,又不好如何,只得转身,气呼呼地就奔上楼了! 这还了得! “相相……相——不是你给的那盘——” 柳金蟾也顾不得陈先红侧目的眼,手执筷子,就直奔后楼而去。 “柳柳……柳——” 陈先红来不及拭去一身的灰,因未能拉住去追美人的柳金蟾,而最终成为众矢之的。 这霉运当头的! 陈先红想解释,无奈手执大扫把的抱璋,将扫把往胸前一横,圆溜溜的大眼睛就是解释不清地迁怒,于是…… 福氏夫妇因“长子”心情不嫁,闭门谢客了。 不仅陈先红,就连宋玉等人也一并备受牵连,一路的怨声载道自是不必说,说得陈先红恨不得把脑袋缩进衣领里当王八,幸而有西门芹从中周旋,她才没被男人们的口水活活淹死——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追到楼上的柳金蟾也没好到哪儿去! 成亲至今,柳金蟾头一遭吃了北堂傲的闭门羹,而且门就砸在距离她鼻尖不到一厘之处,可见气恼有多深…… “相公?” 柳金蟾扣门几声,低低地低哄:“相公,你听我说!”一天惹恼两次,真是够行的!不知道,还当她们是正在恋爱中呢! 北堂傲端坐床沿,看着睡梦中直笑的宝宝,继续咬唇气恼。 “相公,你误会了!”柳金蟾锲而不舍,继续低低哀求,怕吵醒熟睡的宝宝。 北堂傲亲着孩子,心里是满腹的难过:居然把他的心意忽然给人……想着,他开口都感觉难! 柳金蟾无奈,只得继续耐着性子解释:“相公啊,为妻就是喝醉了,也不能把你给为妻端来的饺子,给一个外面的女人吃!是不?” 可不可能只有你自己知道?你把为夫真当你的男人了吗? 北堂傲歪头,嘟嘴,继续佯装没听见。 504.第504章 你听我说:还是这招最灵验 柳金蟾苦劝不行,只得顿了顿,改了口:“相公,你辛苦了!” “辛苦了?”什么辛苦了?牛头不对马嘴的?和谁说呢? 北堂傲挑眉,莫名其妙:辛苦什么? “猎野猪,不容易吧?”柳金蟾索性靠在门上嘀咕,“你嫁为妻……为妻……也没能让你过上好日子!”想来就惭愧! 北堂傲垂眼:闲着没事儿,野猪还挺懂人心的……傻了,才和你说实话!哼—— 一想起北堂傲想吃肉,还得冒着风险去自己狩猎,柳金蟾心里就有着太多难以言喻地愧疚,虽然有时常想,不解北堂傲巴心巴意嫁给她这样一个废物,到底是图得什么?又或者该问“贞操”真就那么重要吗?以至于,她柳金蟾这样的人,也值得他托付终身? 一思及此,柳金蟾就好想好想说,我真的配不上你,你这么对我,真不值得,但……她不敢说,怕北堂傲想错了地儿,只当是她嫌弃他…… “相公,是为妻……让你受累了!”平白跟着我遭罪,还得成日里防东防西的! 北堂傲皱眉抿唇,耳听柳金蟾变了味道的话,微微蹙眉:这解释得哪跟哪儿啊?又东拉西扯!谁怕受累了?他北堂傲岂是那等贪慕虚荣的轻薄之人? 柳金蟾说到动情处,忍不住道了一句:“为妻……以后不再去吃杀猪饭了!”浪费家里钱了…… 北堂傲瞬间亮眼:真知道错了? 谁料,北堂傲不及欢喜,柳金蟾就赶紧补了一句: “明儿,是最后一次!” 北堂傲低眼,歪头,撅嘴:还是要去……不如不说呢?逗他玩呢! “毕竟……应了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柳金蟾静静地解释道,“为妻……也不好出尔反尔……”大女人岂可言而无信呢! 北堂傲切齿:你是君子?你是流氓还差不多!就会骗人! 这北堂傲老不言语,门外的柳金蟾左听右听,屋里没一点儿声儿,不由得就想起下午北堂傲发病的事儿来,不禁一颗心提了老高,很是紧张,但嘴上又不敢直文,只得再次诱哄: “相公……你开门啊!咱们夫妻有话好好说,好不好?” 不好! 北堂傲咬唇:不开不开,就不开,看你还想说什么?开了,你还会好好说? 然…… “……”柳金蟾又求了几声后,突然没音了。 数五个指头过去,又数五个指头过去…… 坐在床沿生闷气的北堂傲微微提了心,只当柳金蟾没了耐心,下了楼。 吓得他立刻放了宝宝,悄悄儿蹑手蹑脚竖着耳贴着门缝处,不仅没听见声儿不说,连呼吸声也没听见: 难不成……真走了? 明明没听见下楼的声音啊? 北堂傲又提心吊胆地把耳朵凑到了门缝处,还是没听见音儿:这是玩的什么? 北堂傲下意识第一个反应就是立马开门,吼住柳金蟾,问问她这么晚了,要去哪儿? 然,两手刚拉住门闩,一丝不易觉察的呼吸就逸出,难道柳金蟾是故意躲在门后,故意不出声?好哄他上当? 北堂傲不敢问、不敢喊,正欲使个招儿瞅瞅是不是柳金蟾在逗他,不想他还没把铜镜取来神不知鬼不觉地放置门下,就隐隐听门外传来柳金蟾一声很低很低的: “嘘——” 和谁说话? 还是在他们卧房门外? 北堂傲一颗心揪了起来,想也不想,立马将眼凑在门缝处,果见柳金蟾好似看见了谁似的,整个人就趴在扶梯处俯身下去,然后,好似在和楼下某个小狐狸精递暗号一般轻道: “等……” 等什么? “柳金蟾——” 北堂傲大喊一声,旋即“砰——”一声打开门:“你敢——”走? 柳金蟾不待他喊完,脑袋就回过头来瞅着他笑:“开门了?”果然还是这招灵! “你少给为夫装!”北堂傲横了柳金蟾一眼:“一会儿收拾你!”说着,他抓过柳金蟾就往楼梯口看,不见人就罢了,他竟还真当一回事儿一般下楼搜人去了…… 这…… 至于这么防她吗? 柳金蟾真是对这个多疑的相公不知该说什么好了,然……既然知道他有心病,她这个妻主不包容他,谁来疼他呢? 索性,柳金蟾干脆就靠着扶梯,环抱双手,静看北堂傲连泡咸蛋的坛子都挪开了,就为了找人,不禁失笑道: “为妻真就在这屋里藏了一个人,还能夹进那王八都站不住的地儿?”哎—— 北堂傲一听,这才住了手,仰看柳金蟾:“那你……刚和谁说话来着?” 柳金蟾素手往空中一指,一脸的玩世不恭:“无形众生!” 北堂傲顿知柳金蟾刚分明是在戏弄他,笑他小心眼爱吃醋呢!他抿唇要做点什么,但……妻主都暗示得这么白了,他还要再怎么着,岂不是要柳金蟾嫌恶他了? 姐夫说,女人最不喜的就是男人善妒,小吵小闹是情趣,大吵大闹就是伤和气了。 “你故意的?”北堂傲佯作愤愤不平的模样提着袍子上来。 柳金蟾潇洒地将右脚脚搭在左小腿上,笑:“谁让你不开门,白让人急?” “为夫不开门,你急甚?”北堂傲上得楼来,不禁斜眼看柳金蟾。 柳金蟾继续笑:“怕——今儿晚上……睡门槛!”总不能说怕你想不开吧? “你个少饱的,混说什么呢?” 北堂傲一听“睡”字就敏感,当即打住柳金蟾的话头,转身就跨进门里:“哪儿也是说话的地儿?”一天开口闭口就是“睡、睡、睡”没男人似的,哪像个正经读书人! 柳金蟾摸摸鼻尖,能说北堂傲想多了吗?只得低头笑而不语,权当默认了。 “门开着,还傻愣着作甚?” 北堂傲欲合门帘,才见柳金蟾还傻乎乎地杵在哪儿没动一毫,不禁抬眼看柳金蟾,余光却警觉地瞅着柳金蟾眼神移动,就怕那下面真有谁瞅见他们夫妻恼别扭,就等着时机好上位呢! 柳金蟾深吸口气,想和北堂傲说“下面她还丢着陈先红没管呢”。 505.第505章 没良心的:辜负人家的心意 但,柳金蟾转念一想,陈先红别看素日里叽叽歪歪,但心胸大,不似北堂傲看似生得牛高马大,其实—— 心眼儿比针尖儿小不说,还格外的多疑。 柳金蟾便也不敢多耽搁,抬脚就进了屋,随便摸了北堂傲一小把,恨得北堂傲在门边就哼哼: “干什么呢?也不怕人看见!” “谁看见,都在下面呢!” 柳金蟾收回狼爪,暗松了一口气:幸好,能娇嗔,就说明人没事了!哎——要做个好妻主,难! 不过嘛? 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对他好,他对你自然是更好! 果不其然。 柳金蟾抬眼,北堂傲此刻哪里还将不久前的跋扈,此刻已如小绵羊似的端坐在床沿处,一脸娇俏地瞅着她,撅嘴,懊恼,一副小相公的模样了。 “你吃饱了吗?” 柳金蟾捏捏北堂傲跟吹气球一般鼓起的腮帮子,坐在床沿瞅北堂傲看似气呼呼的脸。 北堂傲立马垂眼:他何曾吃饱…… 纵然饱,也是让某个没良心的女人气饱的。 “看你这脾气……说风就是雨。” 柳金蟾给孩子掖好被子,手背就轻轻托起北堂傲的下颌:“你是我的夫,为妻还能把你端来的饺子给别的女人吃?” 北堂傲微微撅嘴,要说他怎知? 柳金蟾后面就问了句:“你到现在,还不懂为妻的心么?” 北堂傲惊得立刻就抬了眼:什么意思?难道这是说她心里真有他么? “你啊,就是爱胡思乱想……”柳金蟾点点北堂傲的鼻子,“自己给自己没事找气受!小傻瓜一个!” “那也是……有个没良心的,辜负人家一番……心意!”北堂傲咬唇,叽咕。 起身欲为北堂傲喊饺子的柳金蟾,不禁回身笑问:“那为妻这个没良心的,给你去端饺子来,你吃是不吃呢?” 北堂傲欲立刻起身喊住柳金蟾,道一句“何时用你去端了”。但转念一想今儿宋玉和他说的话,立刻故意把头一昂,盯着柳金蟾哼哼道: “怎得不吃?偏你端的,为夫就全都吃!就许为夫天天儿伺候你,不然给你伺候为夫一遭儿么?”不付出,怎知他北堂傲的尊贵与好? “喏!那就请相公大人稍等片刻,小的,这就为相公端饺子去也!” 柳金蟾说着还夸张地朝北堂傲行了一个男人们才行的礼,逗得北堂傲一个枕头砸了过去,笑骂道: “你个没脸的,自己男人也拜,也不怕公公知道了,骂不死你!”又来哄他! 柳金蟾人到门边,一听这话,立刻回眸,桃花眼盈盈一笑:“骂,是——死不了的!”不然早让你骂挂了! 桃花眼不愧是桃花眼,盈盈一笑,就好似三月里的粉桃,灼灼枝头,笑出三月的春日,让北堂傲不禁微微一呆,幸得柳金蟾近视眼没见着,一溜烟跑了下去,独留北堂傲独自坐在床沿,愣了愣,旋即就两手捧着自己的两颊,只觉得烫得着实吓人—— 坏人! 冬夜的山风依旧呼啸如斯,暖暖的被里却是别样的滚烫、熨帖…… 次日,又是一个忙忙碌碌的年前日子。 福叔说又要腌制他拿手的各色荤素泡菜,一早儿,合家就是马不停蹄的忙碌,要过年的欢喜,让小小的院落里满是说不尽的欢喜,尤以弄璋抱瓦几个娃娃最甚,尽管小手冻得通红,也一个个干劲十足地跑进跑出,抬着大小坛子、盆子神气十足。 老张头也是自得了北堂傲令弄璋送去的三五十个忌惮后,跑家接孩子吃奶,跑得更勤了,甚至还把他闺女送上门,说是怕小小姐吹着风。 可怜老张头,一大早,就唾沫难抑地看着孩子们一会儿提着猪脚进出,一会儿往坛子里塞鹅掌……忍不住感慨道: “有钱人家就是好,吃顿肉,还有这么些讲究!”随便炒炒都看不上! 雨墨担心又重蹈白鹭镇不知收敛的覆辙,忙装作不经意一般,笑道: “是啊,有钱人过年讲究,可她们多讲究讲究,我们家过年的钱打哪儿赚去?” 老张头也跟着笑:“是啊,多少人家都指着年关这会子好好赚上一笔,才好回家过这年呢?” 奉箭正好和奉书抬着大坛子出来,也跟着笑道:“可不是,咱们家爷,也指着这点钱贴补家用,好买年货呢!” “有手艺好啊!饿饭也饿不死手艺人!”老张头笑着,趁着雨墨不注意,他立刻靠近奉箭,低低嘀咕道,“怎么不见你们爷啊?” 奉箭一听这话,就知这老张头估摸着还惦记这那便宜粮食的事儿,不禁问道:“老张叔……莫不是也为年关发愁啊?” 老张头立刻摆手:“愁什么?这年月过年有段饱饭就不错了,何况还有你们送来的一溜肉,这大过年不仅能吃饱,还能有肉,还求什么?”他可不是不知足的人!而今小小姐奶娘的活的,满山头的人家都想和他家抢呢! “老张叔……不知找我们爷有什么事儿?”成日里,真是可疑呢! 奉箭眼看老张头一脸掩饰的神情,再度开口问道。 “啥事?能有啥事儿?” 老张头一见那头雨墨出来,赶紧就扯着嗓门干笑:“就是好久没看着他了……怪想他的!”不想他这话一毕,又遭了雨墨别有深意的一瞥,好似在说: 你一个老男人找他作甚? 这不看,老张头还能绷着脸傻笑一阵,但让雨墨这一瞅啊,他立刻有点老脸挂不住了,忙悄悄儿拉了奉箭嘀咕道:“你们……爷是不是……还在忙着呢?” 奉箭笑:“这年关……谁家男人不忙呢?” “是是是!有手艺的男人……越到年关越忙!” 老张头干笑:“你们爷真是个十里八村也挑不出好女婿,人模样好、又会教书,还能做这么多菜……那似……呵呵……老头儿我就时常教育我那女婿,凡事多跟着你们爷学学!” 奉箭不置可否,笑得有点勉强,暗道:你家女婿学了我们爷,你得哭死! 506.第506章 小吵小闹:奉箭雨墨闹别扭 “老头儿我说的可是真的!你别当老头儿开玩笑!” 老张头一见奉箭笑得有些牵强,赶紧又表白了一番,后两手搓了搓手心,试探着问道:“不知……” 奉箭挑眉,他就知这老张头,近来老守在家门口,就是有话要说,不禁静静站在等他开腔,谁让他曾过去对爷有恩呢! 老张搓手半日,眼见奉箭但笑不语,少不得鼓足了勇气,低低道: “你也知我那女婿……笨手笨脚的……啥也不会儿……你看……能不能问问你们爷……能不能也教我那女婿两手……反正……你们也挺忙不过来……就……” 老张头支支吾吾半日,终于把目的说了出来。 奉箭垂眼,论理这不是难事,何况是老张头亲自来求! 然…… 这楼里的玄机,来了他女婿还能包得住? 再者,这做菜的手艺是福娘的家传手艺,自来是传内不传外的,就是爷也不能勉强人,何况爷也不是个愿意勉强人的主儿,奉箭不禁有些为难! 想拒绝吧! 奉箭还不知如何答,当惯了黑脸的雨墨墙内长叹了口气,只隔着一墙的距离,故意与弄瓦开了口: “弄瓦,爷做事,你少去瞧,难道不知爷这手艺是祖宗传下来,传内不传外的?” 墙外的老张头一听,立刻住了嘴,要说点什么,里面的雨墨又继续训斥弄瓦道: “你一时好奇倒是无妨,若让夫人、老太爷知道了,姑爷得担多少不是?不是老太爷年纪大了,想着小小姐要继承家业,你当老太爷能毫无保留的都交给爷?你啊?将来嫁了人,脱了层皮,就知这为人婿的苦了!” 话到此,雨墨因不知老张头为人,又心疼家里白送得那个物事,想着这老张头得了那许多还不知足来讨东讨西,心里难免不爽快,忍不住把话又往重里说了句: “姐姐我啊,今儿就好好儿奉劝你一句,别放着好好的日子不知足,竟整这些个闹心的事儿来讨人嫌!” 这话…… 听在屋外的奉箭耳朵里,也觉得太重要,忙要缓和两句,但他怎么开口呢?他一说,岂不是在暗示:你老张头亦是如此! 他只得赔笑着,笑向笑容僵在了脸上的,满脸通红的老张头: “这是说家里的……” “我明白、明白……”老张头那里还有脸说下去,只恨那阿三公出得馊主意,吓得赶紧朝奉箭摆手,“你……刚才……老汉的话,你只管没听见哈!瞧我这鬼迷心窍的……先……先走了——我去看看我那丫头啊!” 奉箭欲再追上去再说什么,雨墨就从窗里悄悄儿探出了头。 “你说话也不留点余地儿?”奉箭瞪雨墨。 雨墨冷哼一声:“都跟你一样磨磨唧唧的?” “也许,人家根本就没想到这么多!”奉箭忍不住要说雨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雨墨就撇嘴,冷瞅了奉箭一眼儿:“你啊,就是屋里待久了,没见过世面!” 奉箭一听这话,暗想自己大半个大周都走全了,就是西域也走了泰半,见识不比你多……但,瞧不起雨墨不是给自己找堵么?他一个男人要把她比了下去,她将来还愿意娶他压她一头? 奉箭索性也不与雨墨较真,只道:“那你怎知他想什么?” 雨墨把下颌一抬,无不骄傲地说道:“是个乡下人都知道!”也就你这愣头青不知道! 奉箭一听不欢喜了,撇嘴道:“照你这么说,就没人不知道了?” 雨墨立刻一副理所当然地看向奉箭,好似在说“只除了你”! 奉箭不禁气结,明知故问:“你什么意思?” 雨墨摇摇头,不想理奉箭吧,奉箭还死盯着她瞅,少不得开口道:“若他不知这手艺是不可外传的,他何必说得咯咯涩涩的?” “那是因为他是老实人,没求过人!”奉箭虽觉雨墨说得也不无道理,但……就是不想轻易承认自己错了。 “没求过人,他们每月领的钱何以是你送到书院去发的?”雨墨嗤之以鼻,一副你别当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奉箭瞪大眼。 雨墨撇撇嘴:“虽常言说‘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以报’,但老小恩小惠的,把本本分分的老实人都养成了贪的毛病……真不知你们是在帮人,还是在害人!还是我们小姐说的对,真正的报恩,是应该让恩人更有尊严的活着!而不是施舍!哼——” 雨墨扭头走了。 奉箭语塞,一回首,便见弄瓦傻乎乎地看着他。 “看什么?你也跟着她不学好了?”奉箭恼道。 弄瓦吓得赶紧摇头。 奉箭气呼呼地转身欲走,弄瓦才低低低地嘀咕了一句: “雨墨姐姐很生气……因为……她上次就故意当着张老爹和那头的阿三公,说福叔的手艺是传女不传男、传家不传外的!” 奉箭一愣,一时不该说什么好了,但让他给雨墨道歉,他拒绝,只得梗着脖子朝屋里走:“愣着作甚?爷一早就起了!一会儿叫水,你不在,仔细收拾你!” 弄瓦一听,赶紧迈着他的小短腿往屋里跑,独留奉箭在原地,瞅着那头又和奉书叽叽咕咕的雨墨,兀自懊恼,要冲过去,将二人支开吧,弄璋竟冒冒失失得跑了过来,险将奉箭撞了个满怀,恨得奉箭骂道: “跑什么跑,这要是小小姐在这儿,你也这么跑?” 弄璋却开口道了一句:“不好了,小小姐浑身发烫!” “当真?” 奉箭当即吓得脸色煞白,也等不得弄璋再答,就赶紧往外面的厢房跑。 楼上,北堂傲一夜醒来,无论左思还是右想,心里还是不愿意柳金蟾丢下他在家带孩子,自己去找快活。 但…… 自己偏偏昨儿一松口,应了她的话,一时也难出尔反尔,一时间肠子都悔青了。 要如何吧,他又不敢直接说“不许去”,但放人走吧,他心里不禁空落落的,还总觉得柳金蟾出门就没好事儿!思来想去,只得一大早,就盘在柳金蟾身上,百般缠绵外,随带吹吹耳边风。 507.第507章 千方百计:不许去吃杀猪饭 “这一早儿的风都刮得呼呼的,指不定外面又下了一夜的大雪了!妻主,这石阶上只怕都结了一层冰,你下山没有为夫在身边,可要小心呢?” 北堂傲开口就是柳金蟾的软肋:天生平衡感差不说,还反应迟缓,逢滑必倒! 柳金蟾不听还罢,一听心里也跟着打了退堂鼓: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她可怎么走?但嘴上,她可不敢轻易说自己不想去了,只拿手扶住北堂傲又开始扭动的腰,思考自己要怎么说服自己从烫呼呼的大香玉身上挪开,然后前往……天寒地冻乡野。 尤其一想到艰难地出门后,迎接自己的竟是白雪皑皑的一片石阶,柳金蟾的心里就不断打鼓,离开被窝的意志,脆弱得不堪一击。 “妻主,山下的田坎,想来走着泥泞,你的棉鞋受不住水,走路可要多看着点路!”北堂傲贴紧柳金蟾的颈脖,再一次耳语。 一双浸湿了雪水的棉鞋,立刻在柳金蟾的脚尖透出湿淋淋的冷,当即让柳金蟾昨儿还有几毫跃跃欲试的心,瞬间冷凝成冰。 然……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而且……这杀猪饭还是她主动提及的! 柳金蟾不敢和北堂傲说她又把自己圈进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只得故作无畏地笑道:“既应了人家,为妻且忍个一二日……” “一二日?” 北堂傲陡然起身,怒目而视:“你是说你还真要在那家过夜了?” 无须过夜,她柳金蟾何须报备? “晌午才开席……”柳金蟾欲说个充分的理由,无奈北堂傲俨然一副“我不听”的模样坐了起来: “你说,除了那大花疯,还有谁去?” “我的相公哎,你也不怕着凉的么?”柳金蟾一见北堂傲光溜溜地坐起来,吓得赶紧拉起被子,拽着北堂傲窝回衾被里,“看你身上都冰了!” “妻主真心疼为夫,就不该吃个杀猪饭夜不归宿!”北堂傲推开柳金蟾的手,恼恨道,“才说这外面乱得紧,你又丢下为夫一个人在家,算怎么回事儿?你说,你是不是不想要这个家,不要为夫,不要咱们孩子?” “你看看你,又说混话了不是?不要你,为妻能不回家过年?不把你当自己男人,为妻能为你惹我爹?” 柳金蟾忍不住伸手就去掐北堂傲又咬着的唇,溺宠似的低骂道: “你啊,就是说风就下雨,刚打雷,你就跳脚,若舍得你和孩子,为妻成什么人了?也不好好摸着你的心儿问问,为妻对你好是不好?” 北堂傲改抿为嘟:“那……你还舍得离开为夫?” 说着北堂傲拿脸贴着柳金蟾的胸口,撒娇似的埋怨道: “你就会说为夫不懂你的心,那你怎么不想想,为夫这颗心多担心妻主?” “外面的风多大?雪多厚?只轻轻推开门,就跟刀子割在脸上似的,你……要是伤了风着了凉,吃药事小,但……你让为夫这颗心如何落得下?” “为妻将来做官四处查案,不也得这般?”柳金蟾拍着北堂傲好似大娃娃般撒娇的脸,诱哄,“怎么就这么娇贵了?”摸爬滚打不也要这么过? 北堂傲抿唇:“也不是个个当官的都这样!”去混个闲职不就好了? “那要就这样呢?” 柳金蟾拍拍北堂傲,示意她该起了。 北堂傲翻身要说什么,一看柳金蟾一脸的不可商量,暗思量自己若再这么墨迹,想来也只会适得其反,少不得暂且妥协。 只是……如此轻易就放人走,难免不甘心! 索性,北堂傲稍安静了一会儿。 少时,他便借着喊人备水、取衣的当儿,一扭头,又开始低低地叨叨了: “据说外面冷得紧,妻主你晚上睡觉要多穿点儿!”最好包得像个大粽子! “恩!”这还用说,她柳金蟾最怕冷了。 “还有啊,人家小门小户的,只怕家境也不怎得宽裕,加上而今各处粮食都紧张,妻主你别住久了,让人家为难,知道么?” “知道!”这个还要人说么?她柳金蟾最会看人眼色了。 北堂傲见自己这么说,还是无用,只得换了个方式,改口道: “若是……今晚……妻主入夜就能回来,千万别在路上耽搁,知道么?” 柳金蟾见北堂傲还是一副锲而不舍的模样,少不得叹了口气:“知道!”但入夜怎么回得来,又不是大中午得开饭! “还有……” 北堂傲垂眼,指尖落在柳金蟾的衣襟处勾勒:“这越近年关,外面的世道越乱,你一路定要小心!” 柳金蟾拍拍北堂傲的手:、“没事,不过就是吃顿杀猪饭,去不了多远的!”弄得像是上前线送死一般,需要这么生死离别么?弄得她都心惊肉跳了。 北堂傲撅嘴,不放手: “再近……不也是……出门?还……要夜不归宿,不知的,还当是去了七八百里呢?”十几里第也好意思不回家?既知不远又何以不归家睡?越想越不落心。 “周燕姐姐他们夫妻也都在呢!” 柳金蟾此话一说,就觉自己这话说错了,眼微微一抬,果见北堂傲的脸阴了一半,低低低地又叽咕起来了: “她都能带着相公去……”你却不带为夫! “这不是……咱们孩子小吗?”柳金蟾忙安慰。 北堂傲咬唇:“合着,妻主就是生个孩儿……绊住为夫的!”真是本末倒置。 柳金蟾无语,只得胡乱塞了一个托词道:“不还有个大花疯吗?如果单就一个周燕去,为妻也可以带着你去。”大不了就连夜赶回来! 北堂傲一听,顿时亮了眼:“那……为夫带着纱幂,再坐在马车里。看不见,自然就无碍了。”山不来就我,我就来就山啰。 柳金蝉一怔,亏得反应快,赶紧就接了一句:“那……妞妞妹儿呢?咱们,总不能丢给福叔他们几个带吧?他们可是一大早就在忙呢?”再说,你舍得? 北堂傲立刻嘟嘴:“哼——你还是不想带为夫去!一堆借口!”昨儿要他时,怎不说妞妞妹儿睡在一旁呢?他们忙,大不了……带着妞妞妹儿一起走啰! 508.第508章 五雷轰顶:妞妞妹儿生病了 柳金蟾暗揉眉心,要说点什么吧? 正欲开口,楼下突然就传来大呼小叫的声音: “雨墨姐姐这边、这边儿——”弄璋急得不行的声音率先拔高一个八度。 “哎——别啊,别我就一个人去找啊?再来两个,他不在这边可如何是好?”雨墨的声在院子里也风急火燎地叫了起来。 “别急、别急——奉书、弄瓦你们几个也分头去找找——”素来稳重的奉箭也跟着喊了起来。 “哎哟——”也不知谁跑跌倒的声儿也传了上来。 “再急也要慢些,不然你这么冒冒失失的,就是把骨头都摔碎了,也是白耽搁时辰!” 奉箭心疼的声二度传来,接着还有孩子“嗷嗷嗷”得哭声。 夫妻俩不禁一惊,暗道: 有外人闯进来,惊着了孩子么? “我且去看看!”柳金蟾身为一家之主,岂有坐视旁观只理,掀了被子,就跳下床开始胡乱穿衣着裤,衣裳还没系好,就趿着棉鞋要往外奔。 “回来——回来——” 北堂傲浑身裹着被子,一手提着烘在熏笼上的裘袍就追着柳金蟾到屏风处,拉着柳金蟾:“天大的事儿,你要穿暖和啊?着凉了可怎么办?” “没事、没事儿!” 柳金蟾嘴上是怎么说,手却是把下面的衣带子往上面系。 “看把你急得……” 北堂傲眼见柳金蟾慌得没了主次,赶紧将夹着棉被,就伸手去给柳金蟾解系错的衣带,无奈他手一松被子,厚厚的羽被岂是夹得住的,瞬间滑出北堂傲大半身子,羞得北堂傲忙拉,柳金蟾就先帮他把被子又拢了回去,围了个密不透风: “你跟着来凑什么热闹?这大冷天,赶紧回去!冷着了,可如何是好?这可是腊月的天气!”顾着别人就顾不着自己了! “那……你系好!” 北堂傲眼见柳金蟾急成这模样,还得分身给自己拢被子,也不敢耽搁柳金蟾了,一面裹紧被子往后退,一面继续叮嘱,“千万系好了才出去!” “成成——你赶紧回床上,我要开门了!” 柳金蟾也一面手忙脚乱地系腰带,一面眼瞅着北堂傲退回熏笼边着衣。 不待夫妻二人一前一后穿好衣裤,楼下就是“蹭蹭蹭——”一阵从楼下跑上来的声儿。 接着,就是“啪啪啪”数声拍门响! 不待北堂傲惊吓得,二度用被子包裹住全身,就听外面弄瓦喊道: “爷,夫人不好了,小小姐浑身发烫!” 浑身发烫? 这一声顿时好似五雷轰顶,瞬间砸在了柳金蟾和北堂傲的脑袋顶上,此刻还有功夫慢慢着衣的么? 孩子要紧啊! 北堂傲想也不想,丢下羽被,衣裳还没裹好呢,就想去开门抱孩子,急得柳金蟾拉着他直喊:“裤子裤子!”这模样出去,倘或让人看了,岂不是又要回来寻死觅活的! 北堂傲微微一顿,无奈习武的人就是手快于脑,待他想起柳金蟾喊什么时,门已被他拉开了—— 这门一开。 年纪不大的弄瓦瞬间被北堂傲的模样,惊得两颊烫得好似红泥小火炉:好大胆的爷! 幸得柳金蟾动作快,冲过来,就拿身体挡住了北堂傲,将北堂傲一屁股撞进了屋里:“小小姐呢?” 音未落,抱着孩子的奉箭紧随弄瓦之后而来。 柳金蟾担心视女如命的北堂傲又冲出来,赶紧一把抱了孩子,转身就往屋里转。 北堂傲此刻也无暇顾及其他,裹着衣袍扭身便追着柳金蟾要抱孩子。 他这眼才往柳金蟾怀里一瞅,顿时整颗心就化作柔水: 他可怜的妞妞,明明昨儿入睡时还白里透红的脸儿,今儿一早就红得跟那番茄一般了。 他只拿自己的额头轻轻轻地一碰,滚烫的温度就好是小手炉般袭来,差点让两个月来,只围着孩子转的北堂傲泪满腮: 他的命根子哦! 柳金蟾也心疼得不行,毕竟是自己十月怀胎的第一个孩子, 也要急得眼圈泛红,但……一瞅北堂傲这抱着孩子吓得不行的模样,她只能坚强。 “怎得才发现?” 北堂傲一瞅孩子红红的脸顿时心如刀绞,一时六神无主,除了发火,也不知怎么办,人就好似只会喷火的悍龙,毫无头绪。 “一早吃奶还好好……” 奉箭硬着头皮,试图在北堂傲盛怒之下解释。 这如何解释得清楚? 问清楚了也白耽搁时间,毕竟孩子发烧头一等大事除了请大夫,就是赶紧给孩子先试着降温。 “可去请鬼谷山长了?” 柳金蟾不待北堂傲白耗肝火,两手压住北堂傲的两肩,时不时暗抚,嘴上道: “雨墨和奉书已经去了!” 奉箭忙向柳金蟾道,余光瞅着将孩子放在大白腿上,亲了又亲的北堂傲,浑然忘我的半崩溃状,不知自己是在担心小小姐的安危,还是……被爷此刻毫无顾忌的暴露惊吓到了—— 难道这就是人说的,当了爹,没了脸么? “那赶紧扫一盆干净的雪来!” 柳金蟾也无暇注意奉箭此刻没规矩的紧盯,只想着如何给孩子降温,背对北堂傲,就开始命弄瓦赶紧下去给抬雪,不想一扭头居然看见奉箭这小子,两眼死死地落在北堂傲那衣料外的大片移动的肌肤上…… “奉箭,你去再拿一坛酒来!” 无心去苛责奉箭这逾矩的眼,柳金蟾只想着立马给孩子降温,只得选择无视,迅速撵奉箭也早点出屋去,省得又给北堂傲添不必要的喷火理由。 “呃?” 奉箭眼一闪,忽觉北堂傲的眼似乎扫来,吓得赶紧一转身,就火烧屁股般往屋外跑,不想是不是跑得太快,居然一头就扎在了门框处,不待他痛呼,便听屋里的北堂傲抱着孩子恨道: “蠢了、蠢了!什么场面没见过?这点子事儿,亏得人都赞你最是冷静自持,你今儿就寻不到路了!”他的孩子,他都尚未如此呢! 柳金蟾担心北堂傲又发火,赶紧挥手示意奉箭立马下去: “还不赶紧去拿?” 509.第509章 晴天霹雳:这节骨眼你喝酒 “拿甚?” 后知后觉的北堂傲这才注意到柳金蟾说的话。 柳金蟾也不及多想,开口就道:“酒!” 酒? 北堂傲抱着孩子正急得六神无主,然,耳一听柳金蟾还要酒,立刻回眸来,两眼霎时间瞪得几乎凸了出来: “咱们孩子都这样了,妻主……你还能想着喝酒?”就是压惊也太过了吧? 柳金蟾也解释不清楚,索性以行动来证明自己的决心,抬手就欲抱过北堂傲怀里正难受的孩子,欲放到床上,检查孩子的片,一边头也不抬地与北堂傲道: “你且先把衣裳拢好了!”省得一会儿人来了,才觉衣裳不整,白耽搁时辰。 北堂傲这才一低眼,发现自己两条大白腿还在袍外,但……就是啥也没穿,他也不管了,他孩子都要没了,他还有这心情想衣裳么? 好似这衣裳里,她没见过似的! “什么样儿?妻主还在乎?孩子这样了,居然还要喝酒,分明……分明就是没把我们父女放在心上……我可怜的孩儿!” 北堂傲一哽咽,抱着孩子就往自己脸上贴,“你若有个三长两短,爹爹也不活了,你娘不要咱们,咱们去阴间一起作伴……” 柳金蟾只觉得头大如牛! “混说什么呢?一会儿山长来了,你也这样儿见人?”阴间……你当阴间好去的,为妻挂了一次,都没让进地府逛逛呢! 北堂傲虽知柳金蟾说得有理,但心里梗着一股子气,要去,又觉得气不过,只抱着孩子屹立不动,要再闹一闹,外面又传来“嗵嗵嗵”一阵小脚儿抬着重物跑上来的声儿。 “来了——来了——” 弄瓦的声也跟着一路传来。 北堂傲顿时脸红如血,要再执拗一下吧,一个正经男人衣裳不整,还……传出去,就是孩儿好了,柳金蟾还会再要他? “抱着!”回头,再和你说! 北堂傲立马将怀里的宝宝,轻放进柳金蟾准备好的怀里,转身边也火烧屁股一般窜进了屏风后开始整理衣物,黏糊糊得想着洗澡吧,但人都要来了,哪还有空? 北堂傲只能赶紧着取来下裳胡乱整理系好,欲开口撵柳金蟾避开去,不想,一抬眼才觉屏风内里衣裤铺陈,榻上更是狼藉一片,被单皱得一看……就是…… 北堂傲只得吞吞口水,铺床叠被不会,更不会更换床单的他,索性将屏风内的将二人乱七八糟的里衣裤等物,胡乱打做一堆丢进衾被上,拉了帷帐,这才梳了发没好脸色地走出来: “你……” 北堂傲抬眼,不想就看见柳金蟾已将宝宝轻轻地放在屏风外的软榻上,用也不知哪儿寻来的脏帕子拧干雪水,小心翼翼地给孩子搭在额上,心里不禁一暖: 原来妻主不是没他们父女,只是……不会说而已! “素日里巧舌如簧的,这会子倒不会说话了!” 北堂傲悄悄挨柳金蟾过来蹲下,腰臀一扭,险把柳金蟾撞翻在地:“我,换好了,你……也去收拾收拾!”这哪是你们干得事儿! 说着,北堂傲抬手取了自己随身的绣帕,轻轻地浸在雪水里,微微打湿了,赶紧着拧干,搁在妞妞的额头,换下柳金蟾那块也不知打哪儿捡来的绢帕—— 乌漆麻黑的。 柳金蟾那需整理,只胡乱起身拉拉凌乱的袍子,将领口系紧,人就紧盯着妞妞的脸瞅,小脸似乎没刚才那么难受了,但……许是孩子还太小,稍稍一并,扯着嗓门闹了那一会子,就耗了体力,此刻只能哭都哭不出来的细哼哼—— 就跟刚出生的小猫崽崽似的,瞅得她们夫妻别说多揪心了,只是心急如焚又能如何,即便她们想代受,上天也不同意啊! “怎么还不见奉箭来?” 柳金蟾坐在椅上,端详着孩子皱皱的眉心,别看小眉毛没长出来,但小眉头皱起来,还真就和北堂傲一个模样,比刚落地时那小老头儿的模样强了太多! “这会子……妻主还想着喝两口酒么?” 北堂傲抿唇,两眼紧盯着孩子可怜巴巴的猫儿模样,两手不停地给孩子换着额间的绣帕,只觉得心头的肉好似被割了一般,紧紧的,还有一种恐惧在抓捏着, “你说的……为妻是这种人么?” 柳金蟾又拿手背微微试了试孩子的额头温度、又摸孩子的小手心,: 妞妞的温度似乎是比刚才降了些许,但这种方法也是治标不治本。 柳金蟾心里急得了不得,脸上还得装得从容自在—— 据她所知,这中医治病固然厉害,但对待急性病,尤其是发烧这类短时间就能要人命的病,最是无法。只是……这话,她不敢和北堂傲提,尤其北堂傲连死啊活的的都想了,她这个一家人的主心骨,就算是软骨组织,不也得硬起来吗? “你啊,就是爱胡思乱想!”遇到事儿就会干着急! 北堂傲抿唇,继续忙着手上的活计,心里只嘀咕: 是不是为夫胡思乱想,你最清楚!你当日没丢下为夫寻那青童公子,为夫能疑你到现在?谁知道……你是不是早等着孩子没了好休我……不然,干嘛临过年了,去别人吃杀猪饭还想过夜? 哼——狗改不来****!错,是贼心不死,有了他和孩子,还想再锦上添花! 咬咬唇,北堂傲可不想放过柳金蟾,嘴上忍不住再度追问道:“那……妻主,要酒来作甚?”难不成你还想着一会儿去杀猪饭?? 北堂傲问罢,立刻狐疑地瞅着柳金蟾,就担心柳金蟾这节骨眼惦念那边的杀猪饭。 柳金蟾忧心地看着孩子,脸上努力泛着轻松的笑意:“山人,自有妙计!”说了你也不懂! 妙计? 想金蝉脱壳还不差不多! 北堂傲立刻白了柳金蟾一眼:你除了瞎掰,哄男人,在男人身上下功夫,还能有妙计?老虎都能上树掏鸟蛋了! “何妙计?”北堂傲还是步步紧追。 柳金蟾待要说“看着就是”,不料雨墨老远就扯大了嗓门喊道: “大夫来了!” 510.第510章 大夫驾到:孩子有先天不足 这快得…… 北堂傲立刻好似看见了希望般,赶紧吩咐弄瓦:“赶紧请山长直接上来!” 弄瓦还没跑下去多远呢,外面,少时传来了数人上楼的急促脚步声。 柳金蟾也也不禁为人家呃医德暗暗竖了大拇指:比幺二零救护车还快! 接着,布帘一起,柳金蟾和北堂傲立刻起身欲相迎,不想竟是奉箭先进来了。 “夫人,你要的酒!” 奉箭端上一壶烧酒外加数个酒杯呈来。 柳金蟾先不语,只一摸这烫烫的温度,瞬间有撞墙的冲动: 这食用的酒精尚且不知降温好不好使,烫了的岂不是适得其反?真当她是来喝喝酒的呢! “我是要要最烈的!你……重新拿一壶便宜的,最好再拿冰块在外面镇着才最好!” 柳金蟾皱皱眉,放下烧酒,只得再叮嘱奉箭。 北堂傲能让柳金蟾顺顺畅畅带着好酒,丢下他和宝宝在家,寒夜孤灯熬天明?做梦去了? 耳听着柳金蟾小声叮嘱奉箭,北堂傲一面给孩子换个帕子,一面拿眼瞅奉箭:要烈就让它使劲烈,最好……试着喝一盅就能倒得不省人事的—— 哼——想借酒装疯去酒后乱性,你就好好儿在家等着,看为夫怎么着让你好好儿疯! 打定主意,北堂傲也不多话,悄悄儿将烫好的酒搁在柳金蟾够不着的高处,计议着一会儿在里面加点好料吧。弄瓦那一叠声的“请请请——” 布帘就被打了起来。 鬼谷山长那个干巴老头儿瞬间出现在了人前:“什么时候烧起来的?” 北堂傲与柳金蟾小夫妻立刻起身让座,只是这问……难免有点面面相觑:不知! 鬼谷山长一看小夫妻这一问三不知的模样,心里不禁长叹了一口气,小孩父母不管事,他还能不管孩子么? 鬼谷山长三两步赶上前来,一瞅好似睡去了的孩子,手就已在孩子的掌心、颈部、小肚等处各摸了摸! 幸得奉箭临出门,又赶紧转过了身回来: “大约巳时……之前吃奶时还好好儿,自个玩小鼓呢!”对他还笑呵呵的! 鬼谷山长凝眉,又捏开宝宝的小嘴看喉舌:“孩子一早都吃了什么?” “就奶!”奉箭想了想道。 鬼谷山长眼抬:“就奶?” 目光不禁在胖胖的孩子身上游弋,这孩子不说胖,单说个头就不是这山长寻常孩子能比的,吃顿奶就能把自己吃烧了? 眼见鬼谷山长不信,一侧的弄瓦怯怯地补了句 “好似,小小姐一早还吃了一碗酥酪……”他怎知那老张头今儿来这么早? 北堂傲和柳金蟾立刻皱眉:难道是吃这个不消化?孩子可是经常在吃呢…… “这……”怎办? 北堂傲欲开口。 鬼谷山长却对北堂傲摆手,示意安静。 北堂傲那里还敢开口,赶紧闭近嘴:连大气都不敢出了——他的命根子不会有事吧? 鬼谷山长将孩子的脉复搭以后,本想长长地松上口气,但一看北堂傲小夫妻这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再想北堂傲自上山来,说是来当先生,其实一次课不见讲就算了,居然也不来求学了,一门心思就在家带孩子—— 若是为了方便他北堂傲带孩子,他何苦央着妻主,死活要把北堂傲弄上山来?就为那点子米粮? 他不会以柳金蟾好吃好喝为饵,让北堂傲捐? 于是…… 鬼谷山长长叹一口气。 柳金蟾和北堂傲立刻慌了:“先生……怎得了?”很严重? “这孩子……落地前……不足月吧?” 鬼谷山长揪着他那不多的胡子,故弄玄虚。 北堂傲立刻怒瞪柳金蟾,柳金蟾吞吞口水,垂眼:“有些个小意外……其实……也没差几天!”她算过,起码也有九个月了! “差一天、一个时辰也是差,不然……怎得能叫差呢?” 鬼谷山长神情严肃。 “那……”是有哪儿先天不足吗? 柳金蟾微微提了心,但不敢当着北堂傲的面直问。 鬼谷山长很想多说说这对小破孩儿,无奈……话可以拖,孩子不能脱!他只能责怪地看向北堂傲:“哎——以后先别吃得太多!” 真是—— 年轻!不知轻重。 你说你在家专心带孩子吧,就好好儿待啊,何必丢给仆人们看管,自己只管生不管养? 北堂傲垂眼。 柳金蟾反应敏锐:“食烧?”不会吧?妞妞打小就是个小吃货呢! 鬼谷山长不禁微微诧异地看了看柳金蟾:“你也懂岐黄之术?”不会吧?他还要怎么忽悠北堂傲啊? 柳金蟾立刻摇头:她懂,还需要请医生,早自己上了! 鬼谷微微松了口气,想说北堂傲的话几度到嘴边,又碍于柳金蟾在侧压了下去,只能暗道眼下救孩子要紧,便闭了嘴,专心落在孩子身上,命小书童取出了惯用的银针等物,自己则先埋头在孩子拇指的虎丘处摸,然后又拿手走孩子的经脉。 北堂傲不解何以如此,初为人父难免有些急,不禁开口问道:“先生……不开几服药?”吃吃?老揉……有用? 鬼谷山长心里不禁长长长叹了一口气,眼斜北堂傲:“这么大的孩子,你让她怎么吞下去?”两个月大的孩子,那经得住那等药性来冲?就是喂也是个难事吧? 北堂傲立刻脸一红,不敢再问,只抬眼瞅柳金蟾,满是哀求。 柳金蟾关于中医更是知之甚少,她前世就几乎是在抗生素泛滥中度过的,两个月小孩能不能吃药,她不知,但打针、输液,她可是司空见惯了—— 北堂傲的疑问,她不懂,她只知苦苦的中药,她这个大人也难以下咽,孩子自然是不会愿意喝吧?但……两个月的孩子有味觉了吗? “那……不知我们能做什么?” 柳金蟾少不得硬着头皮也紧随北堂傲之后开腔,毕竟……中医再怎么神奇,这光揉揉、摸摸,不用药石,怎么也觉得不靠谱: 她可不想才当娘,就先当个悲剧的娘。 “喏——” 鬼谷山长眼视脚下的雪盆:“可以再换一块了!” 511.第511章 争风吃醋:爷心里七上八下 一听大夫的话,柳金蟾立刻低身下去拧帕子。 一心要在外留个好名声的北堂傲,那肯自己站着不懂,妻主动手摸冰水? 偏人前又不能高喊“不动”,他人就先急得抬手一提,瞬间一个手起手落,柳金蟾便好似轻飘飘的小鸡仔似的,整个儿,被北堂傲轻而易举地拎到了一侧…… 活脱脱一个中看不用的布娃娃啊! 这…… 大家都傻了! 柳金蟾也愣住了,眨巴眨巴眼,只一转瞬,她人就已在北堂傲身后……这也太……她不敢说自己过了百斤,但也该是近百斤吧?怎得就跟只布老虎一般,轻轻一提,整个人全挪了地儿? 吞吞口水,柳金蟾来不及推测北堂傲到底是一时潜能力爆发,还是她自己真的有这么轻…… 然…… 她一抬眼,就看见了鬼谷山长与众人几乎瞪凸的眸子,少不得苦笑了一下,要说句“习惯了”吧,她还真丢不起这人儿,只得装出丝毫不在意的模样来打肿脸充胖子: 非常时期,绝对是偶然! 北堂傲也是给孩子换了帕子,才觉自己干什么,一时脸有些泛红挂不住,想解释,又有外人在,只得低低低地埋着头,一副他尚未觉察的模样。 这可真就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哦—— 全是当角儿的主儿,一个比一个会装! 鬼谷子不禁有些好笑,既然人家妻主都不在意,他又何必去揭穿,平白做坏人? 趁着小夫妻都尴尬的这会子,他不禁微微地低头在北堂傲耳畔嘀咕了这么一句: “你若在书院上点心,何至于今儿急成这样?”他这一生的所学啊,还没个好弟子呢! 北堂傲的头更低了。 柳金蟾一瞅北堂傲这情形,料想也是他上山后“挂羊头卖狗肉”,一遭儿也没去鬼谷书院上一天课的缘故……自己再这么呆着,想必北堂傲也尴尬,于是便想出门去,只是落心不下孩子,少不得拉长脖子瞅了瞅妞妞: 说来也神奇,经过鬼谷山长这三摸两不摸,妞妞脸上的红微微褪了些许不说,孩子也不似刚才那么哼哼了,闭着她那双溜溜的大眼儿,隐隐有又要打呼呼的模样,似乎很有效。 既如此,柳金蟾也不多话了,悄悄儿退身出去,自己亲自下去预备少时再发烧时,应急降温的酒精。 柳金蟾这一溜,后知后觉的北堂傲急了,只当柳金蟾这是偷偷摸摸要去吃杀猪饭,起身就想追着柳金蟾出去,只是鬼谷难得与北堂傲独处,岂能放他走,忙让北堂傲也学学他的手法: “通常孩子发烧,会反复过三五次,你也来试试!” 想说小解去,但……妞妞可是他的心肝宝贝……北堂傲无法,伸出手,眼瞅着奉书猛递眼色儿。 奉书还不懂爷的心思么?也一溜烟儿赶紧儿就下去追柳金蟾了。 楼上鬼谷子慢慢地教北堂傲奇经八脉,有多细说多细,可怜的妞妞不会说话,就只能任这二人,将她变成了现成人体活标本,随他们搓圆捏扁了。 楼下的柳金蟾寻到福叔,当即取了一坛据说最烈的酒,便动手开始埋在雪地里,正想接下来干嘛,奉书就追下来急道: “夫人,爷……小小姐病了,爷心里七上八下的,也拿不定主意,今儿……能不能……夫人不去吃那杀猪饭了?” 柳金蟾一听,暗道一声:“坏了!”差点就忘了这件要紧事儿,这孩子病了不能去是一回事,但……失信于人,又不打声招呼,可不就是失礼了? 想到这儿,她转身便奔书院跑了。 奉书一看柳金蟾这不说还好,说了还跑得更快,顿时一急,立刻要去拦,人就被雨墨拦住了:“福叔这里正缺人手呢?你也跟着去作甚?” “哎——你懂什么?爷——不让夫人去吃杀猪饭!”奉书拿开雨墨的手,变成朝屋外奔。 雨墨斜了斜柳金蟾锦衣裘袍,两手空空的模样,就冷冷地吐了一句: “礼钱,她都没拿,她能好意思去人家白吃肉?”昨晚她可偷偷看见爷将小姐的荷包都搜了个遍不说,还全部翻过来,使劲抖了好几遍,那“铜板儿”命再大,也逃不出爷的手掌心啊! “你是说?” 奉书一顿,回头看雨墨。 雨墨耸耸肩,暗想:亏你是个伺候爷的,怎的就没长个你爷那样的脑子? “被人家请客,你不意思意思?” 雨墨说着比了一个数钱的手势,然后道:“在我们乡下,别人家请吃杀猪饭,固然是主人家热情好客,但去的人就算不拎一个前后腿,最穷也得至少买个三四斤肉吧?” 奉书一听这话要微微落心吧,但…… “夫人不会在书院里……存的有钱吧?”奉书不无担心地问。 雨墨立刻摇头,胸有成竹地答道:“哪里除了饭牌,再无一文钱!”姑爷早命她去把值钱的物事如数取回了。 “那……饭牌能换钱吗?”奉书垂下眼,欲回身,但想了想又禁不住问道。 雨墨一愣,当即与奉书四目相对,要说“糟”!二人身后就传来奉箭阴阳怪气的声儿:“外面宽宽敞敞的不说话,躲在这旮旯角的,说什么悄悄话呢?” 雨墨脖子一缩,瞬间乌龟般从奉书的身后潜走,独有奉书心里本烦,此刻再被奉箭这话一说,立即恼了: “你这是有毛病啊,还是水土不服啊?一到白鹭山来,说话就跟带了刺似的!说悄悄话怎了,难不成我还扯着嗓子和人说‘爷不许夫人去吃杀猪饭’啊?”脑袋被门压了啊?成日里就像个被抢了老婆的男人似的!爷的病也会传染么? 言罢,奉书愤愤地摔了布帘往楼上去了,只留奉箭一张脸青青白白的站在原地,一时也不知拿谁来撒气,远远一瞅见雨墨在哪儿笨手笨脚地挪坛子,就愤愤地走了过去,两手夺了雨墨手里的坛子,便骂道: “你傻了啊,见着男人,你就跟泥鳅似的,这做点事儿,抬不动,你不会喊一声啊?摔了坛子,你来重新做么?” 512.第512章 人花相应:此情此景最伤人 奉箭这无名火烧得,雨墨顿觉自己的好日子不多了,又或者该说,早就没了! 没了就没了吧,但…… 平白被小姐连累,雨墨有点想不通: 凭啥小姐干坏事,她得跟着负责? 又明明是小姐占了人家便宜,活该娶个悍夫,但凭啥她雨墨一个多么忠厚老实的小仆,也得跟着娶个公老虎回屋,天天儿收拾她呢? 雨墨不敢惹正在起头上的奉箭,只能唯唯诺诺小心赔不是: 公老虎们都不好惹—— 他就是错了,也不是他们的错!因为……他们永远都是对的! 雨墨很郁郁。 柳金蟾走到书院门外,才觉自己穿了不该穿的,少时只得又一步一滑地跑回来更了院服,书院守门的老太才放了她进去。 不到书院不觉得,这一进书院才知昨儿的雪下了多大,脚迈下去就是一个足足半尺的雪坑,不用问,这会子留在书院不回家过年的学姐们,一定都裹在棉被里温习旧课。 书院人少,扫雪的人昨儿也走了,柳金蟾无法,只得深一脚浅一脚地拔着自己的腿,一步三挪移地缓缓朝寝室走去,耳畔除了呼呼呼地山风声,就是脚下“嘎吱”“嘎吱”地压雪声。 好容易到了斋堂,地面才出现了一条被一早儿打饭的人踩出的路来。 柳金蟾这才走得快了起来,可不曾想才走十来步,就见扶廊上站了好些人,一个个指着下面,互相耳语,好似看见了有意思的雅事! 柳金蟾不禁想,难不成是楼下的红梅开了?心里不禁欢喜,紧走几步,挤进人群,才将脖子拉长,正手持一碗冒着腾腾热气的清茶,站在玉树琼枝之间痴痴地感受着雪落的慕容嫣好似一幅“丽人图”的慕容嫣就映入眼来。 美! 又怎是一个“美”字? 冰天雪地之间,独那几株傲雪绽放的红梅与她那一袭大红的羽裳相得益彰,天地、花树宛若一道天然的背景,只为衬托她那眉眼间凌寒独绽的郁郁之伤—— 纯净疏淡的花香,好似她化不开的愁绪,点点弥漫于寒风之间。 一切是如此的寂静,静得好似只能听见雪落的“簌簌”声,静得好似能听见雪落在她仰起的脸颊、长长的睫毛上的声儿。 她闭着眼儿。 雪一片、一片……落下。 慕容嫣没有动,冰肌雪肤上的雪晶莹剔透,却又瞬间化作一抹冰凉地冷意,远远看去竟然似泪? 柳金蟾揉揉眼,只当自己是看错了,待再睁眼时,突来的一阵清明,倒真让她看见了那睫羽上的铺陈得一片水花: 她怎得还没回去? 柳金蟾才压下心里满满的疑惑,脚步还在上着楼梯,就听周遭传来低低低地窃语声: “不想,她倒是个雅人!” 隔壁屋的棠邑忽然托着腮也满心羡慕地将美人欲雪构成了一幅脑中的绮丽画卷,开始静静赏了起来。 “要是有一支笔,能将她画下来,且不是美哉?”棠邑身侧的单玉也不禁被眼前的景吸引住了。 柳金蟾一低头,不想这下面竟真有一个学姐,手执毛笔摆出赤橙黄绿等色开始大刀阔斧的开始挥毫,这…… 雅兴! 柳金蟾赫然觉得自己是个俗人,从前世起就俗到骨子里的庸俗—— 虽成日里说视名利富贵如浮云,但始终从未放下过名利虚荣,不然怎得别人都知要活在当下,觉知当下此一刻的美,她却在忙忙碌碌汲汲于浮名之中? 因爱而学。 因痴学而执迷。 她呢? 从头到尾都是活在别人的言语里,毫无个性,只有傻乎乎、自以为是的叛逆。 “选择自己不完美的命运,好过模仿他人完美的生活!” 柳金蟾的心在一刻、第一次因读书无关的事儿,沉寂下来,不觉低吟起前世《薄伽梵歌》里,那句被自己无数次铭刻于自己签名中的句子,不禁静静地品味起来。 今晨的雪算不得鹅毛大雪,然经月未化的雪,已因累月的堆积而将书院内外妆点成了银装素裹的银色世界,学姐们粉色的衣袍簇拥于楠木之间,就宛若初冻的粉桃,稀稀落落于枝。 北风依旧刮得紧,雪花依旧随风而散。 不知是不是今儿走,慕容嫣就要离校,她今儿脱了书院的袍子,披了一件红艳艳的半新羽裳伫立于冰雪之中,漆黑如墨的长发简简单单地挽起,只一根碧玉簪系住,松而不散,看似慵懒,眼角却在特别的幅度流露出难以言状的伤,在忧思中弥漫,好似一种无法道出的痛,如果…… 如果她不天天儿把“国公夫人”挂在嘴上,柳金蟾想她会为她的忧伤而动容,甚至心疼,但…… 她这样人需要她们这些的庶民的刹那而过的心疼吗? 柳金蟾垂眼不禁又俗了起来。 她承认慕容嫣真的是个美人,即使没了当初在苏州城时的妆面的精致,此刻素颜的她,即使做出哀婉的神情来,也这般清艳动人,毫无做作之态…… 精致的五官,好令同为女人的她艳慕—— 美人啊美人啊,她柳金蟾一连两世都和美人二字无缘,身边的朋友、竞争对手却一个个好似美人胚子里托生出来的—— 天然去雕饰,不笑亦有动人处! 柳金蟾扼腕,不禁问上苍: 为何这么美的人,却有一颗不相称的心呢? 哪个与她交错而过的公主,会不会后悔没嫁给这样一个美人? 若她是男人? 柳金蟾不禁垂了眸,她想她也会为眼前的慕容嫣情蔻初开,至此难忘,但……托付终身……她非良人! 柳金蟾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既为哪个无缘的公主叹息,也为眼前的慕容嫣惋惜:想攀龙附凤本无错,错只错在,男人非天梯,他们也有一颗与你我一般肉做的心,更想以心易心,只是今世的女人几人懂呢? 思及此,柳金蟾不禁开始想北堂傲,想他最初倾心到愿以身相许的人,可否也会如慕容嫣这般想念着他? 而她又是因何而负了北堂傲?难道她只是一个《莺莺传》里那攀了高枝,就即刻抛弃旧爱的薄幸人?那她可知北堂傲因她疯了?她知道时,又是怎样的心情呢? 513.第513章 俗里俗气:俗气人逢俗气人 柳金蟾斜倚着栏杆,眼瞅着慕容嫣不禁出了神。 只觉得那雪一片一片落在的,不是慕容嫣脸颊上,而是她柳金蟾的颜面上,渐渐化去,只余一抹凉凉的寒意,又瞬间挥发而去—— 一次…… 两次…… 忧伤难去! 柳金蟾多希望那女人是因有了新欢而弃旧爱的薄幸人啊—— 不然他日,她深情款款地来向她柳金蟾倾诉她所有的不得已,来讨要北堂傲时,她柳金蟾真不知自己该如何去做? 为了自己和孩子,用一纸婚书死死地困住北堂傲,让他郁郁到老? 还是放他与那个女人双宿双飞? 柳金蟾知自己不该担心的,只要她手握妞妞,北堂傲即使再想改嫁也会踌躇,然,这样……是不是太卑鄙? 而留着一个心心念念着另一个女人的男人在枕边,难道不是一种对自己最大的惩罚吗?换个角度说,放过他,也是放过自己,不是吗? 毕竟好男人比比皆是,她柳金蟾身边还会愁男人吗? ——放过他,也是放过自己,于他于己,说不定能给彼此另一个更好的选择。 但……如何骗自己的心,一点也不在乎呢? 不知是不是错觉,柳金蟾只觉得自己的脸颊也染了雪痕,丝丝冰凉——不能再想了,再想就会心碎! 柳金蟾捂着好似突然被绞痛了的心,努力不去沉沦,但酸涩的心却在一直发酵。 就在柳金蟾一时不知要如何是好时,耳畔就传来了熟悉的声儿: “哎哎哎,你看她那件羽裳……是不是很值钱啊?” 陈先红的声音打破了柳金蟾无边无际的胡思乱想。 柳金蟾本觉得自己很俗,一听此言,不想身边还有一个更俗的。 “这诗情画意的景,你……” 柳金蟾正想教导教导陈先红学姐的品味,不想自己一眯眼,顿时也跟着俗气起来了:这慕容嫣的羽裳,不仔细不觉得,这一仔细看,才觉慕容嫣这件大红羽裳真的价值不菲呢,看似缎面的外裳却是用羽毛织就,怪不得不留水印,原来是防水的。 只是…… 柳金蟾的眉毛不禁皱了皱,不知是不是她多疑,她怎么觉得这羽裳看似簇新的,但看仔细了,倒像压在箱子年代久远了似的,部分地方的折痕过重了,可惜了这好衣裳。 柳金蟾和陈先红正对着这羽裳狂流口水,不想某女打这儿走过,停脚一观,随口就说了一句:“那是大火鸡的毛做得吗?” 柳金蟾的脑中就立刻出现了一只斗技场里,颈毛被啄得光光斗鸡形象来——好煞风景! 二人待要再看仔细,那头一睁眼就被楼下楼下这一片脑袋吓住了。 慕容嫣岂肯做人风景,何况生来就要强的她,岂能愿意将自己柔弱的一面呈现在人前,不管怎么说,她也该是人人称羡的“国公夫人”,当即,慕容嫣手执茶壶茶碗扬长而去,空余一众人叹息—— 好景果然不长! 慕容嫣一走,陈先红就好似自动插了电恢复了记忆的机器人,转过脸,就和柳金蟾算旧账了: “好你个柳金蟾,昨儿闯祸,姐姐我就专替你背黑锅了!” 柳金蟾立刻白了陈先红一眼:“是你要跟着去的!我昨儿还被我相公收拾了呢?” “谁让你吃着碗里的还望着锅里的?”陈先红吐舌。 “得,你有理行了吧?” 柳金蟾赶紧举起双手,以示投降,然后扭头道:“去真学姐家,买猪肉的钱你有多少?” 陈先红是城里长大的,也不懂这里面的难,只跟着听,反正一听有肉吃,她什么都是附和,直到柳金蟾问她预备了多少钱时,陈先红才想起她羞涩不已的荷包,早已扁扁的。 她想说没钱吧! 杨真学正好从外面打热水回来,开口就问金蟾:“你昨晚没回来,还当你回家了呢!” “怎么会!”柳金蟾笑。 “是啊,金蟾最有意气了,她怎么会出尔反尔呢!是吧?” 陈先红忙推搡着柳金蟾回屋。 柳金蟾一听陈先红这话儿,顿时脸上一僵,她其实就是来告诉杨真学她孩子病了不能去了的! 但转念一想先红在,只怕不好说,不如等只有真学姐时再说。便只得跟着傻笑。 杨真学也没多想,放下热水,给二人各倒了一碗喝,自己喝完又出去了,也不知忙什么,尽管柳金蟾隐约猜测是给先生送豆腐去了—— 因为……今儿真学身上一股子浓郁的豆腐味儿,胜过以往! 一待杨真学出门,陈先红就赶紧来和柳金蟾商量关于买猪肉的事儿。 “哎——你有多少钱?” 陈先红说着摇了摇她那清脆可闻的扁扁荷包;“这是我所有的生活费了!” 柳金蟾斜了斜陈先红床底满满当当的几箱子饭牌,不想揭穿陈先红这小脑筋。 “喏,就这些!” 柳金蟾打开放饭牌的匣子,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堆牌子! 其实朋友之间也无须太多计较,只是…… 她柳金蟾也是囊中羞涩,谁让她月初才把这月的廪膳银交给北堂傲,换来一******,无限大放送,将她腰上最后的赘肉全甩没了。 “比我还穷?”陈先红将柳金蟾的钱匣子翻了翻,顿觉眼前一片黑暗:“你不会全拿去哄男人了吧?” 柳金蟾不置可否,只垂眼。 陈先红就当是默认了,不禁长叹一口气,恼道: “是你说要去吃杀猪饭的,这下……没钱了,看你怎么收场……亏得我还说和你凑成一份……结果,你全拿去贴那些个男人了!话说你相公知道不知道啊?” “你有完没完啊?”柳金蟾不耐烦地开始在其他地翻找,她记得自己有乱丢东西的习惯,弄不好能找出漏网之鱼。 “自是没完,我看你去真学家拿什么买猪肉?” 陈先红冷眼看柳金蟾翻箱倒柜,翻出来的除了书还是书,哪有一文钱的影儿?索性自己也回床边数自己的钱。不想,她这话,恰好让正回屋的杨真学听了个正着,不禁一脸尴尬。 514.第514章 苦口婆心:说到底还是为己 杨真学再看柳金蟾二人,正无比俗气地坐在床上各自数还剩的文文钱,不想自己随口一句话,竟给人这么大的烦恼—— 羞得请人来家的杨真学,万般不好意思,直底气不足地说: “要是不够,不买也成的!” 这种话听听就罢了,柳金蟾就是乡下长大的,乡下人养了一年的猪,一年舍不得吃、舍不得穿,问粮食也许有,但钱是没来处的,全都指望着卖猪换钱,裁布买线制一家老小的新衣,存来年的用度,就是去吃不买肉,封个大红包也是必须的,何况人家还有牛车来接。 柳金蟾找急了,索性将膳食牌全倒了出来,一样样的扒,就为寻找漏网之鱼。 数来数去也就二十文,这钱就是搁在丰收的年月也不够买一斤猪肉的。 柳金蟾不禁微微犯愁,想着自己都是家吃的多,不禁眼看着膳牌,就打起了膳牌的主意。 那头陈先红也是愁,她来时倒是钱不少,但因怕自己乱花,全都先按照每月用度绝大部分换了膳牌,余下的除了百来文的零花,就是两年后回家的船票钱了,更别说两年后船价的涨幅了…… 一文难倒英雄汉,愁得二人四目相望,望着望着,就不由自主将目光落在了今儿身着华丽羽裳、尚未回屋收拾行装的慕容嫣床头—— 她是有钱人! 柳金蟾素来与慕容嫣不睦,自然不好开口。 她只得抱着膳牌盒子悄悄儿坐到陈先红的身侧来,谁想她尚未落座,陈先红这床就扑出一股味道怪怪的异香来,分不清这算臭还是香呢,反正……就是兼而有之了。 “你不洗就罢了,这喷的什么啊?” 柳金蟾臀未坐下,整个人就先弹了起来,真不是她精贵,也不是多爱干净,而是这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沾了身,别说眼下的杀猪饭不去了就没事儿,今晚帐子一合后的“艳香门”,她都难过。 “不觉得很香吗?” 陈先红一见柳金蟾这一副嫌弃的模样,脸上不欢喜了。 柳金蟾无语,俯身端详陈先红的眉眼,放榜前的黑眼圈好似更浓了,不禁试探着开口问:“你又在熬夜看书了?”大冬天不至于勤奋如此吧? 陈先红想也不想回击了柳金蟾一个大白眼: “不就是考了倒数第三嘛,何至于这么以小人之心妒君子之腹?难不成你姐姐我是真学姐?拼命三姐一个!” 话到这儿,陈先红又忍不住叹了口气,然后悄悄拉了拉柳金蟾,咬耳朵道:“不过话说回来,你要想考得好,还真的回来睡,因为……有真学家在,天天儿都有紧迫感!一偷懒,心里就发慌!” 柳金蟾撇撇嘴:“少来,你是怕我对那鬼谷一枝花伸出魔爪才对!”陈先红旁边是慕容嫣的寝具,慕容嫣会学习?哄谁啊?她不在你读书时,睡美容觉睡得喷香就不错了。 “既知姐的心思……你就赶紧回来吧!省得姐夜不安寝!” 陈先红当即打蛇顺竿上,说得这叫一个恬不知耻。 “我相公怎么办?他可是大老远自老家抱着孩子来陪我过年的!” 瞪了陈先红一眼,许是久闻其臭香而不觉其丑香的缘故,柳金蟾不自禁一屁股挨着陈先红坐下低骂道:“我不在家陪他,岂不是狼心狗肺了?” “你不狼心狗肺,也不能……脚踏两条船,不给姐一点儿念想吧?你也是……不想娶人家,就该说明白,人家可老大不小,要过十八了!” 陈先红对柳金蟾循循善诱,说得这叫一个苦口婆心: “但……你要娶他,不也对不住你相公,你相公大老远地赶来,又给你养了大胖闺女,为补贴家用还去狩猎,你说……就是你相公知道你和那‘鬼谷一枝花’有了那么点意思,也说成全你,还主动为你牵线搭桥,但你好好摸着良心问自己,这才新婚多久,你就有了新人,你让他心里多难受啊?” “还有!你不觉得夫婿越贤惠,你就该对他越好吗?”陈先红再接再励。 这番道理听得柳金蟾微微诧异吧,不曾想大大咧咧的陈先红竟是这么一个细心体贴地人,不禁心中佩服,忍不住随口问了句:“那是你,你怎么说?”若先红姐真是个体贴人的,她倒想起昨儿晚上北堂傲提及宋玉的事儿来—— 北堂傲说宋玉家里人都遇难了,而今就独一个,告诉她若书院有合适、看着好的,也不做大做小,只要能吃饱饭,懂得疼人的,好歹给说个婆家。 陈先红愣了愣,然后挺直腰背,一脸正气地朗声道:“我就直说!” 柳金蟾挑眼:“怎么直说?”一看就假! “我就说……”陈先红想了想,“就说不能娶他!”言简意赅,多好! 柳金蟾拍手,然后问:“为何不能娶他呢?” 陈先红一愣,眼瞅柳金蟾,顿做恍然大悟状: “你不会是想娶他了吧?金蟾啊,一盘饺子,你就自毁前言?你你你……这要是当了官儿,几两银子不就能把你买了?你还能替民做主啊?也太不值钱了!”起码也得千八百的吧? “鹿肉的哦!”柳金蟾摇食指,表示很珍贵。 “那也是你相公猎的来的?” 陈先红立刻吐槽:“那鬼谷一枝花不过是借花献佛,你相公……金蟾,真不是姐说,那真是万里挑一的贤惠,你可不能负了他。你若敢负了他,你……柳金蟾可不就叫一个人了!” 她音未落,门“吱——”一声推开,二人抬眼,只当杨真学进了来,不想进来的竟是晨起散步归来的慕容嫣。 远看是画,近看虽已少了仙尘,然,看着还是漂亮,尤其是人家那稳健的官步走来,陈先红和柳金蟾立刻觉得贵族就是贵族,举止投足都是如此的优雅、令人赏心悦目,就跟…… 柳金蟾摸摸鼻尖,忽然想起了自己来书院的目的—— 她的孩子还屋里病着呢!看她这娘当得……像个后妈似的! 515.第515章 谎话连篇:你就没一句真的 “这么早就回来了?” 陈先红一见慕容嫣进来褪去了华丽丽的羽裳,露出里面西瓜红的绸面院袍来,就习惯地打招呼:“你今儿还留在书院?家里不急?” 慕容嫣倨傲地看了看坐在陈先红寝具上的柳金蟾,状似不见地、若有似无地答了一句:“恩!”便转过身去叠她的羽裳。 这动作熟练得,让自北堂傲进屋后就没再摸过一点儿家务的柳金蟾,判断慕容嫣其实并不是传说中的娇娇小姐,甚至还是个非常精于日常事务的女人——当过兵的人就是不一样!那是她一个寒门娇女可比! 陈先红见慕容嫣背过身去,便料想是柳金蟾在,慕容嫣不想说话,谁叫她们打见面就是钉子的板子,若照陈先红理解,其实都是钱势惹的祸—— 柳金蟾嫉妒人家,心眼儿小! 屋里一片寂静。 偏慕容嫣刚进门时听二人“相公长”“相公短”的,尤其是里面还提到“鬼谷一枝花”,一颗心就“噗噗”直跳,不敢想自己才思念着以为他躲着不见她,她便再难知她消息……岂料,此刻就听见了他的消息,真正是——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果然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但要如何获得他的消息呢? 慕容嫣心里不禁微微有些着急,神情却不敢露出丝毫,只能强作镇定细细整理自己的寝具:“先红有相公了?” “是金蟾,她夏末奉女成……哎哟!” 还想着若是鬼谷一枝花被“国公夫人”追走后,也能给自己说个官宦人家的陈先红,赶紧扯着嗓门撇清,无奈她说错了时机,当即就被柳金蟾掐得这叫一个手狠。 柳金蟾恨恨地瞪着陈先红,果然恨自己多嘴,正如雨墨昨儿说得,这未婚先……可是最令人不耻的行径,堪比流氓,男人更是能被口水淹死,一辈子抬不起头,急得柳金蟾也顾不得慕容嫣是不是死对头,立马开口怒斥陈先红,胡诌道: “我相公打小就养在我家的!”童养的行不行? 慕容嫣和陈先红瞬间几乎瞪凸眼儿一般瞅着柳金蟾:童养夫? “金蟾……你你你……你又骗我?”明明昨儿还说她相公是官宦人家的公子!怪道人那么贤惠,原来是打小身边伺候惯了的!还打猎……估摸着是猎户家养不活,卖出来的给人冲喜的儿子! 陈先红简直对谎话连篇的柳金蟾很是无语:亏她什么都信,结果什么都不能信! 柳金蟾耸耸肩。 “那聘礼一千两也是假的了?” 陈先红忍不住又吐槽道,她就说谁家儿子那么精贵,又不是家财万贯的豪富之家! 柳金蟾继续在慕容嫣和陈先红面前耸肩:“你认为是真就是真……” “打住!” 怒不可破的陈先红立刻抢过柳金蟾的话头:“你说实话成不成?你就实话告诉姐,那鬼谷一枝花是不是你表兄弟?”这个关键。 柳金蟾欲垂眼,然,说谎就垂眼,岂不是太明显? 柳金蟾就努力瞪大眼摇头。 “那那那……”你怎住在他家? 陈先红手指着柳金蟾,难以承受她想象中的事实:难不成……他已经是柳金蟾的人了? 眼瞅着慕容嫣几乎发直的大眼、与陈先红几乎气得浑身颤抖的“羊癫疯”状,柳金蟾肯定不打算说话,只淡淡一笑:“他是我相公的远亲!” 此言一出,柳金蟾几乎可以看见二人同时松了口气,然,她岂能让二人松气,然后去她家门外天天儿想着“邀得明月归”? “不过……他今年真许了我柳家的姊妹,妻主是个举人!” 这话又来,还不腻啊? 陈先红才不信?许了人家的男人还能追着柳金蟾表心意?肯定又是柳金蟾故弄玄虚,想独占美人,不让她近身—— 哼——她陈先红可不是好骗的了! 然,慕容嫣则静静地垂了眼: 是了,果然是了,不是北堂傲是谁?许了柳家,妻主是个举人——而还敢追着柳金蟾跑,不就是哪个女人根本就是徒有虚名,或者……压根就不存在。 至于为何是追着柳金蟾跑? 慕容嫣的眼犀利地瞪着柳金蟾:弄不好哪个挂名的妻主就是眼前的柳金蟾,因为……没记错的话,那日孙大人介绍柳金蟾时,就说过她是与墨儿一同提名的“恩科举人”,娘也说孙大人举止奇怪,言语间对着柳金蟾过于礼遇—— 原来…… 哪个盗取了她“心上人”与“国公夫人”之名的柳姓女人就是她! 慕容嫣一这么想,瞬间就将她来白鹭书院前后的种种连了起来: 怪道院长在她与柳金蟾之间,丝毫不愿偏袒任何一个,即使她慕容嫣是朝廷内外了的璟驸马,她也寸丝偏袒不给! 怪道,柳金蟾需遵守的,她也一样不能例外。 怪道,明明哪里有独门小栋,尉迟瑾那个老狐狸精还是把她故意往这里搁置,说白了,就是她在官场最管用的“相互制肘”,用她来压柳金蟾,也用柳金蟾来压制她—— 高实在是高!与当日利用太女派压制北堂派如出一辙!柳金蟾仗着身后有北堂家支撑,自然不会把她慕容嫣放在眼里—— 真正是鹤蚌相争,渔翁得利,引得她和柳金蟾斗得如火如荼,她巧手一拨弄,就让她们两纷纷折服于她的淫威之下…… 慕容嫣切齿,恨尉迟瑾算得太精,更恨柳金蟾挂个徒有虚名的“国公夫人”就胆敢和她唱对台戏,也不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究竟几斤几两,北堂傲心里有谁,身子给了谁?你蹦、你跳、又能跳得几时?北堂傲岂是个能屈居于他人之后的男人? 思及此,慕容嫣冷冷一笑,想要刺上两句吧解解心头的“夺夫之恨”吧,转念一想,人家连她慕容嫣给的“绿帽子”都戴了,自己又何必火上浇油呢? 再者,这柳金蟾戴得高兴,她刺上二句还罢了,偏她自己都不愿意承认北堂傲是她“男人”,甚至表明了自己另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男人,自己这么误打误撞地得罪了人,弄不好…… 516.第516章 误打误撞:半路杀出程咬金 弄不好弄巧成拙,她慕容嫣搬了石头砸了自己脚,最后北堂傲恼羞成怒,恩爱两断,一银枪过来,可真会要了她的命 ——毕竟他有免死金牌,她慕容嫣却没有! 少不得,慕容嫣收敛了脸上的冷意,笑与陈先红道:“想来是真的,毕竟他那样的年纪,也是早该嫁人了,是吧?” 虽话是说与陈先红听得,但问道“是吧”时,却看着柳金蟾的眼,那眼底的透彻,顿时像镜子般倒影着柳金蟾谎言里的真实,着实让柳金蟾暗暗吃了惊,不解慕容嫣是从何处看出了破绽,辩伪存真的! 不便问慕容嫣看出了什么? 但根据柳金蟾两世的经验,她敢打包票的是,慕容嫣就是猜到了真相,却也只是她的一个推测,只要……她柳金蟾守口如瓶,不首肯,慕容嫣就永远只能在猜忌中,因为即使是福尔摩斯,几乎百分之百的破案率,也不敢在见到结果前,相信自己一定就是对的! 断案亦是如此,只要犯人仍旧喊冤,哪怕证据一切逻辑推理都合理,也不无可能不是冤案,何况只是仅凭几句话就下的结论呢? 不待柳金蟾回敬过去,丝毫未觉慕容嫣与柳金蟾交错在四目间的火花迸溅,陈先红哼哼地与慕容嫣道: “什么真?她从到书院就没和我说过一句真话?先是说她没娶过亲,在青楼如何如何吃香,我还当她怀的孩子是她……” 急于向慕容嫣控诉柳金蟾的陈先红,正要好好儿倒到柳金蟾的老底儿,门突然就开了,一个声音低喊了一声:“金蟾!” 正恨不得掐死陈先红的柳金蟾,微微一转头,就看见了几乎进了书院就不怎么往来的莫兰姐站在了门口。 “莫姐姐!来坐!” 为不让陈先红再滔滔不绝地下去,柳金蟾赶紧撞开见了外人就卖她的陈先红,邀请莫兰道自己床上落座:“没回家过年?” 莫兰微微瞅了瞅好似弥漫着一股子火药味儿的屋,顿了顿,要推迟走吧,又担心寻柳金蟾不着,少不得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的模样,进屋来: “家远,来来去去就是一个半月……再说……学业未成哪有脸面回去!倒是你,怎得还在这儿?难不成又把你相公气回娘家去了?” 慕容嫣和陈先红立刻侧目。 “怎么会?”柳金蟾莫鼻尖笑,想起自己当日的谎话,真有点哭笑不得,“在家带孩子呢!” “这就好!好好过,你啊,别不知惜福,这以后在想要娶那模样的相公,就是掘地三尺也寻不到了!”莫兰笑着带着隐隐的心塞。 陈先红一听,立刻凑了过来:“你真见过她相公?”不是也被骗的吧?柳金蟾说起谎来,眼从不眨不说,还真就跟真的一模一样! 莫兰一愣,侧眼看柳金蟾。 柳金蟾耸耸肩,无奈笑道: “说来话长,我进了书院,你也知他那模样,没个女人在家,难免惹是非……所以……不怕你笑话,现在几乎都是足不出户,就是出门也带着纱幂了!所以……”若你所见,没人信了! 莫兰一听柳金蟾语意未绝的话尾当即明白了这话的意思,当即笑向陈先红道: “说来话长,那也是年初三月考白鹭书院的事了!算起来,还是金蟾妹妹乔迁之喜的时候,有幸见过一面!哎——” 提及乔迁之喜的热闹,莫兰忽然就想到了自己昨儿下山,欲去拜访柳金蟾时,白鹭镇上那一片瓦砾,不禁拍了拍柳金蟾的肩头,长长长地叹了口气: “可惜了,才买不到一年,就让大火付之一炬了,家里人、你相公……都没事吧?” “等等——你相公原来一直都在山下的?”陈先红咋舌道。 柳金蟾微笑。 陈先红这才知为何上半年后期,柳金蟾每逢旬休前一夜,就火烧屁股一般往山下跑,经常一去,就缺课半个月……和着不是在山下眠花卧柳,玩得乐不思蜀了,而是相公在家绊住了脚哦! “她相公很好看?”陈先红进一步求证。 莫兰微微有些尴尬,眼瞅柳金蟾还是一脸无语,少不得微微红着脸,一脸正色地坦言道:“就莫某平生所见,无出其右者!”别人的男人如何与人描摹,岂不是亵渎? 陈先红惊呼似的瞪圆了眼,为求证究竟多好看,赶紧寻了个可对比的对象:“与鬼谷一枝花相比如何?” 莫兰一震“鬼谷一枝花”?何物? 然,转念一想,大家都是年少轻浮时候来的,岂有不懂的,当莫兰脸色微微有些难看,语气颇为不善起来:“琼闺玉质岂是寻常野花野草可比的?”然后谴责的眼神扫向柳金蟾:你怎得与这些个轻浮之人打成一片,怪道考进来前三甲,年末开下来后三甲—— 真正是近墨者黑、近朱者赤! 陈先红被莫兰这严厉地一瞪,当即微微瑟缩了一下,不敢再刨根问底,只她身后的慕容嫣淡淡地问了一句: “莫夫人是三月里就见着柳相公的?” 莫兰本想拉着柳金蟾出门好好儿教训教训,但……问话的人是慕容嫣,她想无视吧,这文人读书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当官么?她都这年纪了,该有的世故也是有的,岂有薄“国公夫人”面子,给自己仕途放绊脚石的?素日里,还想巴结没机会呢! 今日一听慕容嫣主动和自己说话,虽柳金蟾与“国公夫人”不睦是白鹭书院人尽皆知的公开秘密,然她欣赏的是柳相公,而非柳金蟾,为柳金蟾得罪慕容嫣?她可不是傻瓜! 所以,莫兰收住了自己刚才因陈先红轻薄之语而竖起的冷漠,一脸恭敬谦虚地笑向慕容嫣,十分和颜悦色地柔声答道: “不瞒慕容小姐,莫兰,的确是三月见到的柳相公,说起了,那时放榜不久,柳相公为让金蟾妹妹安心在白鹭书院读书,不惜千里迢迢来到白鹭镇安家就近照顾,说起来……金蟾妹妹那会儿也是新婚不久吧?” 517.第517章 不计前嫌:慕容嫣包藏祸心 话到此,莫兰忍不住赞北堂傲道:“多少男人新婚舍得妻主离家万里求学,而柳相公却毫无怨言,幸得公婆也都是极好的,对他怜爱有加,还主动拿钱给他们夫妻在白鹭镇买了房舍……” 莫兰还想继续说,慕容嫣可不感兴趣柳金蟾与她相公如何情比金坚,她只关心五月“出嫁”的北堂傲有没有插足取而代之的机会。 “想来……柳姑娘的婚事是亲上做亲吧?”慕容嫣忍不住打探道。 “呃……”莫兰一怔,眼看柳金蟾,她可不知,但若是能如此替人着想的公婆,想来十有八九不是女婿家门第高,就是两家父母有过命、又或者极其亲密的手足情。 柳金蟾可不想再说谎了,她而今说得都圆不回来了,只以笑取代:自今后,她要少说少错! 莫兰不敢妄言,只好尴尬地回看慕容嫣,有时想劝劝柳金蟾别这么固执,这都是要做官的人岂能不懂圆融?然,人前她也不敢掉柳金蟾的脸子。 屋里尴尬了一阵子,慕容嫣料想自己既然想让北堂傲回心转意,就难免不求柳金蟾,少不得自己先放下脸面来,笑向柳金蟾: “柳妹妹,这是还惦记着旧日的事呢?” 柳金蟾顿时诧异地瞪圆了眼:这是示弱的意思?但转念一想,醉翁之意不在酒,难保不藏祸心,刘宣那么一个大官,干了那么多坏事,还肯给她一千两买北堂傲呢?说两句好话,骗了她,再来泡她男人,也不排除这样的人—— 明明刚才还趾高气扬呢? 然…… “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姐姐我今儿就在这儿陪个不是,你也别计较了!想那日的事儿,也是我错的多!” 慕容嫣这一低头,立刻换来陈先红和莫兰的另眼相待,一个个纷纷露出一副“真宰相”也的钦佩来,这…… 又不小心给人当了一遭儿绿叶! 柳金蟾眼瞅着慕容嫣“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和煦眼神,甚至再僵持着,自己就是真正的小鸡肚肠了。 坚持自己吧…… 毕竟人为自己而活?但,她又不是孤鹰,可以孑然翱翔于蓝宇,桀骜不羁! 身为一个群居动物,开春又要回到这小屋居住的一份子,柳金蟾自持自己没有尊贵身份可以为自己的特立独行作为为所欲为的借口,少不得,在人前也得打肿脸充充所谓的“大度”: “哪里,我也有错!”无论,你是何居心,也休想染指我家后院的安宁! “既如此……我们姐妹今后就冰释前嫌!” 慕容嫣想也不想,耳听柳金蟾松了口,就赶紧抱拳,身为军营里呆许久的人,她太深谙这人脉、称兄道弟、称姐道妹的重要性了,一如小狼将肖腾,一介商人之子,何以战功卓勋,靠得,除了运气,就是北堂傲步步提携。 姐妹? 柳金蟾一听,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想登堂入室,去我家泡我相公? “那么小妹承蒙几位姐姐照顾了!” 亏得柳金蟾心明口快,不待陈先红和莫兰的嫉妒之色泛出,她就赶紧将单刀直入的慕容嫣礼貌地推到与陈先红。莫兰一般的高度: 很不好意思,她柳金蟾天生就不会阿谀奉承,更不会顺杆子攀龙附凤,尤其……不会拿自己的男人去换取所谓的似锦前程。 慕容嫣一愣。 众人也皆一愣,不解柳金蟾为何放着这大好的机会不知进取,反倒退避三舍。 “既如此……我慕容嫣请大家下山吃上一顿,庆祝我们相识这一场!” 慕容嫣丝毫不把柳金蟾的推拒放在眼里,主动邀约,她娘说过:谋大事者,要能做到人所不能,一如她娘做到了宰相的位置还不断对北堂娇那丫头奉承……娘输,就输在根基尚未扎实,就想改弦易辙,没能坚持到北堂家崩塌之时! 这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柳金蟾可不想欠人情,尽管在苏州,她们家请慕容嫣吃了很多顿!让她还一席也不为过,但……莫兰不知道啊! 不待柳金蟾婉拒,莫兰首当其冲地应了,陈先红也紧随其后,柳金蟾岂能应,她能人云亦云,但不是这事关自己利益的节骨眼儿,还能继续装聋作哑。 “你们去吧,我妞儿一早发烧,一会儿寻人换够了去真学家买猪肉的钱,就得回去了!”柳金蟾笑着,摇了摇自己匣子里的饭牌,一不小心摇出了几块加膳牌来。 莫兰拾起一瞧,笑道:“这个何须你去寻人换,只管抱到斋堂去退就是!因正月管膳牌的学姐要回去过年,所以正月和二月的膳牌今儿兑换,加上好些学姐回去嫌饭牌没处放,也一个个排队去退了。” 柳金蟾一听这个好事儿,岂有不欢喜的,赶紧抱起她所有的家当,一溜小跑奔斋堂去,身后的莫兰还在喊: “不用那么急,人多着呢,你若怕排队,在我那边屋私下里换也行,价格一样儿!” 但柳金蟾哪里听得见,她一想着她正月和二月还可以再领上一二两银子外加饭牌无数,满脑袋就只剩下了养家糊口的铜板儿翩翩飞了—— 过年又有钱了! 柳金蟾前脚一走,摸了下一颗就被慕容嫣与陈先红拉在了屋里问长问短: “金蟾的相公真的是个美人?”陈先红毫不掩饰她的窥探之心。 莫兰微微有些不悦:“就是美若天仙,他也是朋友之夫,不可欺!”她也喜欢着呢,就是时常梦里梦见,把持不住,她醒来也是常用圣人训告诫自己的邪思妄想—— 怎得还有堂堂读书人,明目张胆窥探人家夫婿美色的? 陈先红吞吞口水,不曾柳金蟾是那样一个人,她的朋友却是这样一个一本正经的人,不禁哑了言:难道是她表现再主动,柳金蟾才把她相公藏藏掖掖的。 慕容嫣见陈先红才出头阵就铩羽而归,不得不暗骂陈先红是个既不中看又不中用的废物,只得自己佯作不甚在意地开了口: “莫夫人与柳妹妹是旧识?” 518.第518章 狼狈为奸:莫夫人卖友求荣 “什么旧识?就是同来考书院时,我们最后一场时,同一个组的!” 莫兰笑得温文尔雅。 “哦——想来关系不错!”慕容嫣再度开口! “什么不错,见面打个招呼而已!大家都忙于求学,也无甚时间聊其他!”莫兰再笑。 “技能引荐其夫婿与你来相见,想来在柳妹妹心里,莫夫人人品方正,是个值得信赖的人!”慕容嫣开始给莫兰灌迷魂汤。 莫兰一听这话,不禁莞尔一笑:“柳相公品貌端庄、举止娴雅、落落大方,说来也是柳妹妹不疑其他,若换在寻常人家,岂肯引见!” “哦……不知姓什么?”慕容嫣轻轻一代。 “只知姓北堂,偶尔听其陪嫁的仆人说,貌似娘家在京城,家里姊妹而今托着亲戚的关系在京城当着一介芝麻小官……” 莫兰微微一思量,便字斟句酌地娓娓道来,言下之意,微微想要打消这二人的居心,但话一说毕,又微微后悔,暗想这“国公夫人”可不就以后住京城么?她这不是给金蟾引狼入室? 可一想仅凭柳金蟾这样一个玩世不恭的人,就独霸那样一个倾城美人,心里难掩嫉妒,一时也说不清,她刚那话到底是何用意:或许真藏着些许祸心……也不得而知 慕容嫣不听则罢,这仔细一听,就有八九分把握,确定北堂府会将北堂傲送至此处来,想必……就是这北堂家族某个旁支儿子定了柳金蟾……所以就来了个真真假假的似是而非,毕竟“戴绿帽”非真戴,只是故弄玄虚,不禁暗赞北堂骄果然是个厉害的人物—— 她这么一假戏真做,“妻主”柳金蟾明明名下是娶了一对美艳惊人堂兄弟,然北堂傲只需说他有疯病称不能行房,就能躲过验身,掩盖他失节之事,而柳金蟾…… 就是北堂傲再美艳不可方物,哪个女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强行与疯子合房?弄不好还巴不得不用圆房,只把他束之高阁,供着,只管奉上嫁妆和俸禄就好! 慕容嫣咬牙,切齿,暗骂柳家老人们真是不要脸,打得好算盘,反正嫁来两个,只一个疯的又如何,嫁妆足够他们家富甲一方,又有权势可靠,女儿还能有似锦前程不说,更别说北堂傲那银样镴枪头的夫妇之礼—— 只眨眼的功夫,别说数十个指头了,就是五个指头还不够呢,宛若芦花塞的绣花枕头,中看却不得用! 还不如里面连假撑芦花都没呢,至少他能一目了然就知自己不行,也省了后面他还想争荣的心,欢欢喜喜助她迎娶…… 提起迎娶战蛟北堂傲不欢喜的问题,慕容嫣闷了,暗想若北堂傲连屈居战蛟之后做平夫都不愿意,他又何以愿意兄弟…… 是了,这兄弟同嫁,他又是疯的,就是以他为大,那男的也没不愿意的,弄不好在他那堂兄弟眼里,他北堂傲也只是他一份能给他不断提钱的活陪嫁呢? 慕容嫣不禁恨北堂傲不争气,多等她两三载不行?她慕容嫣不敢保证一定能一视同仁,但起码会把他当个男人,而非疯子—— 真是搬石头砸自己脚,死要面子活受罪! 活该! 骂毕,慕容嫣又有些不忍,尽管北堂傲这名义上是真正的嫁了,但……慕容嫣还是不想就此死心,不管怎么说她喜欢了他近乎十几年,自今年五月那一场婚礼,嫁妆礼品清点,她内心已无法接受那一切不再是她的现实! 只要能夺回北堂傲,就能夺回那一切,以及“国公夫人”之名,身兼两国夫人的女人,放眼而今的朝廷内外,除了北堂骄、就只有战娇娇了。 屋里一问一答,索性莫兰也是只知皮毛,无论慕容嫣后面再怎么打听北堂傲,莫兰也只是摇头; “想来柳妹妹的夫弟来得不久吧,但初来白鹭镇时,莫兰确实只见过柳相公一人,那时并未听说柳相公的什么弟弟回来,更不知他相公在这山上还有什么亲戚!想来……若是现在有,也是他们镇上的房舍付之一炬,家里派人来照顾也是有的!” 话到此,莫兰见慕容嫣垂眼,便知是慕容嫣对人家夫弟上了心,然…… 慕容嫣毕竟是个有婚约的人了,而柳相公举手投足无不像个大家公子,想来出身也是官宦人家,儿子定然是不会同意给人做小的,所以…… 柳金蟾如此排拒慕容嫣如此厉害,慕容嫣还一劲儿要与她交好,其中缘由就不难揣测了。 伦理这种事本该袖手旁观,躲得越远越好,但…… 莫兰自认自己家无权无势更无钱,纵然自己有一日考上了举人,获得了入仕的资格,也要经会考登科方有入仕途的机会,怎及朝中有人举荐,好做官呢? 一念至此,莫兰索性主动进言: “若慕容小姐是想为自己家姐妹说亲,以莫兰之见,不如借着而今即将过年之际,多去柳家走走,指不定就能水到渠成!” 慕容嫣抬眼看莫兰,也不解莫兰这是看明白了她的心思,又或者仅仅是误解了她的意思,但……她的提议恰好就是她的所需。 “那……不如……请莫夫人为小妹引荐?” 慕容嫣笑看莫兰:柳家的门,最好是为她打开通往那后院的大门。 莫兰当即胸有成足道:“这有何难,莫兰定当义不容辞。” “真不知要如何谢莫夫人?” 慕容嫣太懂这些人的心,开口也问得直接,她可不想让人觉得她是个装傻的人——所有效忠她的都会有好报! 而敢挡她的路,如奉箭、奉书……甚至柳金蟾皆会知道她慕容嫣是多么地爱憎分明。 “呃……”莫夫人想直言,又碍于陈先红在此,不敢言语,只说,“举足之劳何干挂齿!” 慕容嫣一瞅莫兰这咯咯涩涩的话语,就知这莫兰是“有所图”才会“有所谋”。 “既如此,来日有需要我慕容嫣相助的,只管来说!”慕容嫣也相当大方,“只要本小姐正式奉旨迎娶公主,得两国之封后,就是你想要讨个官做,也是不难的!” 519.第519章 拔刀相助:狐朋狗友又一窝 莫兰一听此话,当即告谢不迭,若非陈先红还杵在一边儿猛翻白眼儿,她都想匍匐在慕容嫣脚下先行见国夫人的大礼,以示她的匍匐叩拜五体投地之意。 少时,莫兰与慕容嫣就打成了一片儿。 莫兰更是得了慕容嫣这番许诺后,极尽出谋划策之能事,悄悄引着慕容嫣就前往寝室外,进行各种密谋。 可怜的陈先红,明明比莫兰比先认识慕容嫣、明明她觉得自己比这莫兰可靠,谁想就成了陪衬,接着又因惊闻了所谓的秘事,也被二人带走一并参与了这项“坑金蟾”的行动中。 无奈,他们只顾眼前人,只当是神不知鬼不觉,却忘记近日是闲散的假期,寝室之间只隔了一道门板,门板后有个耳力极好,素日里没事就爱听柳金蟾和陈先红八卦如何追男人、学经验的端木紫。 就在她们聊到了最关键时,柳金蟾抱着一匣子的钱归来。 端木紫岂能让柳金蟾坏了她听“真评书”的兴致,想也不想就抓住柳金蟾,拽进屋来,加入了旁听的行列—— 这一听,柳金蟾总算明白了那句“人心隔肚皮”以及“红颜祸水”的话来,心里这叫一个寒!待要想怎么以牙还牙吧,一脸兴致盎然的端木紫忽然无比愉悦地问道: “要不要整治整治她们一下下?” 素日里,最狠端木紫这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个性的东方闻英,今儿一听里面这卑鄙的勾当,也是义愤填膺,大有男中豪杰要一惩女色魔的豪气干云,一张气得通红的脸怒瞪柳金蟾: “你今儿不收拾他们,你就妄为一个大女人!” 模样却好似在说,你不收拾她们,我就收拾你! 柳金蟾吞吞口水:“你们觉得我该怎么收拾?才叫解恨?”若是别人,她定然摇头装缩头乌龟,然……端木紫,不知为何,柳金蟾对她就是有莫名的好感,总觉得她就是传说中的侠女。 端木紫托着下颌:“她可是‘国公夫人’,你不怕?”毕竟人家已经刚和她示好了! 柳金蟾摇摇食指:“大家都一装到底,如何?” 三人眼睛瞬间宛若夜里猫儿般灼亮不已,事实向柳金蟾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 她柳金蟾走到哪儿,除了桃花乱飞外,狐朋狗友总是走了一群又来一群。 若问她有什么新年寄语的话,这便是: 但愿她跟着前三混,明年年考能进前三!当然东方哥哥能赶紧嫁给端木姐姐,将第三名之位让她,人生就更完美了! 而完美的人生需要奋斗,在设计慕容嫣的同时,柳金蟾内心深处升起了撮合“梁祝”故事的新一轮规划! 规划第一步嘛! 出钱先请二人替她去吃杀猪饭了! “拜托二位姐姐了!” 柳金蟾手捧钱匣子,一个劲儿向二人作揖呈拜佛状:“小妹的宝宝发烧了!” 端木紫接过柳金蟾双手奉上的钱匣子:“全买猪肉?”发现小妞钱不少,是块小肥肉! 东方闻英一听,可能要在真学家过夜,当即摇头。 柳金蟾只得又作揖,还要再多做两个吧,身后的弄璋就站在屋外喊上了:“夫人,爷让你回家吃饭!” 人都说,闻者有份。 为表示自己的新诚意,柳金蟾当即喊上了新“狐朋狗友”们一起去家吃饭。 这下可热闹了! 柳金蟾前脚进屋,后脚,正坐在床沿逗孩子的北堂傲一听闻,柳金蟾又把她那些个狐朋狗友们带了回来,当下气不打一处来—— 凭啥就他一天带孩子? 这孩子不是她们柳家的种? 北堂傲不及多想,将妞妞一把抱给奉箭:“让夫人抱着!告诉夫人,妞姐儿烧方退,可不能出去吹风!”看你还怎么吃杀猪饭! 奉箭本想说“小小姐这才刚刚好些,只怕……”但一看北堂傲这正在气头上的模样,料想说了也是无用,弄不好还给自己没事找骂,索性也不敢多言,当即抱着孩子就往楼下来。 谁料,奉箭这一抱孩子走,北堂傲就后悔了: 柳金蟾毕竟是个女人,她管自己都大大咧咧的,素日里带个孩子纵然比别的女人心细,但终究耐烦心差,时常抱不到一会儿就把妞妞抱得跟个小吊脚猪儿似的,半挂在臂上,小脸比她娘还难受,素日里还罢了,今儿可是还病着呢? 越想越后悔的,哪里还在屋里坐得住,赶紧着换了衣裳就往楼下来,这一来啊,更叫一个后悔哦! 他可怜的心肝妞妞哦,活脱脱就成了外面几个女人的大肥猫猫,竟然要一个个排队抱着玩儿—— 他当爹的心哪,就跟猫爪似的七上八下地挠,欲哭无泪。早知女人这么不可靠,他就是再气再恼,也再不敢将孩子交给柳金蟾折腾哪!这哪是当娘的,分明就是当现成娘当惯了的—— 哪知他一个人盘孩子的辛苦。 北堂傲两手揪紧了布帘,恨得这叫一个牙齿咯嘣响,却又莫可奈何,只能两眼汪汪地看着孩子两眼泡含泪、扁着小嘴儿,一副要哭不哭的委屈样儿。就这样儿了,那群女人还跟孩子逗大家玩儿似的,一个个笑言: “要哭了!要哭了!” 一群杀千刀的! 北堂傲哪里还站得住,赶紧令弄瓦去喊奉书将孩子重新抱回来。谁想,他刚招手令弄瓦去喊奉书,妞妞儿就“哇——”一声,瞬间哭得石破天惊,这…… 还能等么? 他又不是后爹! “啪——”布帘子一甩,北堂傲想也不想就奔孩子而来! 其实,真不怪柳金蟾。 自脱了落地时皱巴巴模样的胖妞妞,是越生越水灵,一双黑透蓝的闪烁大眼睛,衬着雪肤小胖脸,活脱脱就是一只超萌的肥肥小波斯猫儿,别看年纪小,却连气质神情也是北堂傲的不二翻版—— 挺挺的小五官,还有一股子生而高贵的倨傲,发顶某道士说不能剃的一小撮未剃的小胎毛,更是直松松逆地心引力地往上竖着长了约莫一寸长,乍一看,不知的还当是北堂傲故意弄的菠萝头,用柳金蟾的话说,那就是这丫头,有一头属于前世记忆的发: 够时尚,还不用摩丝就能挺,一看就个性! 520.第520章 萌宝驾到:家中老虎要发威 宝宝萌如此,岂能不引人? 所以,可怜的胖妞妞烧才退,才刚让奉箭从楼上抱下来玩儿,生得跟小精灵宝宝一般的她,瞬间就亮瞎了端木紫和东方闻英的眼。 “金蟾,这是你的孩子?”分明就是杂树结出了人生果啊? 端木紫吞吞口水,自妞妞出帘,两眼就跟锁住了狼妈妈一般,盯着妞妞眼都舍不得眨:“你确定是你生得?”没抱错? 音一落,她立刻挨了身侧的东方闻英一肘子:“你说得是人话吗?不是金蟾生得,还能是树上结的?”一看就不像是人生的! 东方闻英发直的眼也丝毫不弱于端木紫,只是两眼瞅着正好似意识到危险到来、正努力用两手抱住柳金蟾脖子的宝宝,隐隐有种说不清的懊恼。 “你说什么啊,我这是说金蟾的孩子生得太好了,简直就不像她生得!”更像偷来的。 端木紫捂住被东方闻英弄疼的左臂,暗瞪老损友,开始向宝宝逼近。 “别理她,她狗嘴里从来吐不出象牙来!”东方闻英冷哼一声。后笑向柳金蟾随口道了一句,“孩子真好看,像他爹吧?” 柳金蟾立刻回以一笑:“恩,孩子生得像她爹儿,模样儿好!”脾气也很“好”! 此话一出,嘴上还嘀嘀咕咕说“狗嘴里吐出象牙来,就是象了”的端木紫,当即和东方闻英书瞬间盯着妞宝宝彻底直了两眸: “像她爹?”妹妹哟,你相公该是个什么模样儿天仙哦! 不待柳金蟾“嗯”一声,四只大眼就瞬间逼近了妞宝宝的脸,要把孩子瞧清楚,这突来的一袭,吓得妞宝宝立刻小屁股一撅,要缓缓的滑下自己的小脸,躲进她娘安全的肩湾里,瞪大两眸子倒影着两“饿狼”的缓缓而来窥探: 好可怕哦! “金蟾,你给我抱抱吧!”好可爱,胖乎乎的,一看就抱起来好舒服! 眼瞅着小宝宝将小脑袋搭着柳金蟾肩上,几乎埋下了整张脸的、直愣愣地睁着圆溜溜漆黑大眼儿看人的胖宝宝,端木紫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成了软糖,恨不得将胖宝宝搂紧怀里,化作绕指柔了。 此声一出,妞宝宝索性整个人把脸全埋进了娘的怀里:不要哦! 柳金蟾拍抚着宝宝不愿吧,端木紫还丝毫不懂孩子语言的,把手都伸长了。 “孩子软,不好抱!”百日你再来吧! “没事、没事!我舅舅的孩子刚满月时我就抱过!” 丝毫没读出柳金蟾拒绝之意的端木紫满心满眼只有超萌胖宝宝。 无法,柳金蟾只能小心翼翼地把孩子往端木紫怀里挪。 这一挪,当时就急得屋内帘里的北堂傲一颗心提了老高,立刻要咳嗽两声以示不许吧,那端木紫动作可快了,眨眼就将孩子抱了过去: “看——看我呢!” 端木紫一抱稳了孩子,便立刻像东方闻英邀功。 东方闻英也是爱孩子的,一见这妞妞不哭不闹,还会睁着一双大眼睛盯着你瞅,立刻也来了兴趣,不待端木紫抱过瘾,赶紧伸手,示意端木紫也给她抱抱! “你会不会抱啊,要扶着腰!” 端木紫可舍不得,小胖妞抱起来可满手了,特别是在怀里时,就感觉能把她整怀抱都填满了一样,恨不得最好让她抱一辈子玩儿,将她亲死! “你这个笨人都会,我能不会吗?” 东方闻英一开口,异于寻常女人的低哑声音,立刻让布帘后的北堂傲微微心里咯噔了一下,悄悄儿把布帘挑了挑,真不是他多心,这名唤东方闻英的女人,他怎么看怎么觉得是个生得微微带着几分女子气的男人呢—— 比金蟾个儿还高些不说,肩也不是寻常女人的窄—— 虽说在男人群里个子小,但和女人比,那可是牛高马大,活脱脱一群女人中的异类! 不管怎么看,北堂傲凭借自己生为雄性动物的本性,本能地就觉得对面那个唤作“东方闻英”的女人是个货真价实的雄性动物—— 男人无疑! 幸得这东方闻英,虽生得方脸剑眉,还算方正,但他是围着那叫做端木紫的转,而金蟾满心满眼只有孩子,北堂傲站在布帘后微微落了心,就是两眼放不下病刚好些的孩儿,尤其是这二人抢孩子抱时,他一颗心啊就七零八落的—— 生怕她们一个手散,孩子落下来!那可如何是好? 北堂傲的心都要揉碎了,想骂金蟾这娘是怎么当的,更恨自己明知金蟾就是只会玩儿的,怎么会把孩子抱给她来带呢? 左一个不是又一个不舍,随着孩子撅着的小嘴越来越扁的委屈样儿升级,北堂傲的脸几乎都和宝宝一个模样了: 可怜的妞妞…… 论理孩子讨人喜欢,为人父的应该欢喜,但…… 北堂傲就是不喜欢孩子被自己家里以外的人抱——他闺女将来可是堂堂国夫人!岂是两个庶民说抱就能抱的呢? 就这么着,在北堂傲忙拉了奉书,要交待奉书将孩子抱回来时: 认人认了半日,终于发现人都不认识,还都好讨厌的妞妞,忽地嘴巴一扁,接着“哇——”一声,哭得嚎啕—— 她不是送来送去的大布娃娃了! 父女连心啊! 大病未愈的妞妞,这一哭,可不是揪北堂傲的心么? “柳金蟾——” 心疼得北堂傲那还在帘后待得住,“啪”一声摔了帘子,就冲出来直奔孩子来。 “呃——” 端木紫和东方闻英尚未回神,怀里刚畏缩地宝宝,瞬间好似弹簧豆,大腿一撑,小人儿伸开两臂,便在二人还回神之际,双手引领者小身子直奔她爹的声源投奔而去。 只一眨眼儿,或者还不及眨眼儿,二人怀里、心里瞬间都空荡荡的了。 “呜呜呜——”爹爹你来了! 投进爹爹怀抱的宝宝啊,瞬间好似重归大海的海豚宝宝,欢喜之情不言而喻,当即所有心里积压的委屈、害怕瞬间爆发得不可收拾: “呜呜呜——”爹爹,你去哪儿了? “呜呜呜——”娘对宝宝不好啊! 521.第521章 老虎发威:柳蛤蟆吃了天鹅 已经会认人的妞妞两手抱着北堂傲,哭得这叫一个撕心裂肺,准确点说,该是喜极而泣! 心疼得北堂傲心如刀绞,要骂柳金蟾几句解恨吧,又有外人在,就这么放过柳金蟾吧,又心绪难平。 于是,北堂傲自一把从东方闻英怀里夺过孩子后,赶紧抱紧在怀里一边哄的同时,一边还恨不得在柳金蟾的臀上踹上几脚—— 还不如不回来呢!回来就会折腾人——孩子也折腾!什么事儿…… “哦哦哦——爹爹在呢!妞妞乖哦!妞妞不哭,都是娘不好哦——我们打娘哦,娘娘欺负妞妞哦……” 北堂傲一边抱着孩子诱哄,一边走动着拍抚,可怜的柳金蟾手持拨浪鼓,一回家就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她又不是故意的! 而端木紫和东方闻英则从北堂傲自怀里抢走孩子后,神情,眼神都未变过,甚至眼皮也不没眨过—— 这是受到了惊吓? 亦或是太惊艳? 再或者是,天生回神慢半拍? 端木紫揉着自己好似青了一片的前臂,眼瞅着看似慈父般的北堂傲:好家伙—— 是个练家子!她下意识出手护孩子,不想来者差点直接折了她的一臂:什么来头? 东方闻英则整个人随着北堂傲的前后走动,傻得像个花痴:柳金蟾这蛤蟆是怎么吃上天鹅的? 最后,二人目光落在宝宝身上,二度化作绕指柔,一同感慨: 生命真是太神奇了,根本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大小版,哪像是身后那个坑货生得:真是一点儿都不想孩儿娘啊! 看着、看着,二人的心湿润了: 好像回家成亲要个宝宝啊! 思及此,端木紫立刻在脑中勾勒出自己与苏家小哥喜获麟儿的幸福情景,只是高兴之余,难免惆怅—— 人家还不知她喜欢他呢? 东方闻英也看着孩子,则满心阴郁,余光恨恨地斜过端木紫:是谁,害他年过十八,还待字书院无寄生之所的! 柳金蟾的两眼则在三人脸上流转: 好诡异的画面! “呜呜呜——” 尽管爹爹抱得紧,两个月的宝宝还是不落心地,两胖手抱着北堂傲的脖子,小脸儿搭在北堂傲的肩上继续诉说她的委屈: 娘欺负人!不好好抱宝宝……妞妞不要别人抱抱,呜呜呜,娘不疼宝宝! “爹爹在呢?妞妞不哭不哭!” 北堂傲不断地亲着孩子诱哄,眼更是瞪着柳金蟾要凸出来了,亏得柳金蟾相当有先见之明地立于端木紫二人身侧,不然挨暗掐是免不了的小惩罚了。 但…… 躲得过初一还能躲得过十五?躲得过暗掐还想躲过明抢,就在宝宝收了声儿后,北堂傲立马眼一横来,冲着柳金蟾就摔下了一句: “你——上来!” 柳金蟾眨巴眨巴眼,有点不敢置信北堂傲居然今儿要“关门打狗”了。 然,她不敢说不,眼见着奉箭挑帘子,北堂傲抱着孩子一头扎了进去,见她还不赶紧跟上,当即把头扭来,威胁之光何须挑明? 柳金蟾瞬间就好似夹着尾的大尾巴狼,在端木紫和东方闻英的侧目下,无比狗腿地小步子挪移朝布帘后移动,就这样了,还不忘死要面子地朝端木紫二人招手示意: 她去去就来,小问题! 无奈天公不作美,柳金蟾正笑得无比自信地后退,不及身后的奉箭喊一声“小心”,她的后脑勺就无比热烈地吻上了身后的门柱; “咚——” “哎哟——”接连二声一起,着实忍不住的东方闻英手一触鼻,禁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不待端木紫喊他,布帘后一个恼恨又心疼得声就低低地骂道: “你是喝了迷魂汤了,见了狐狸精不成,走个路还不会拿眼看了?有你这么傻得拿脑袋撞门的么?” “哎哟、哎哟——别摸——疼——”柳金蟾一阵低呼。 “疼疼疼——疼死你才好!好大一个包儿……金蟾,你身上什么香?”刚还心疼不已的声儿,瞬间压低,透出危险的气息。 “相……相公……我们回屋说!”柳金蟾告饶声少时叠起。 于是屋里就远远传来: “说什么?说什么?你说,你是自哪儿鬼混回来?为夫就说你,怎得丢下我和孩子跑得跟后面有狗追似的,原来是……” “误会!误会!相公,你听我说,别急别急……” 端木紫和东方闻英少时默契地对望了一眼:惧内! “让你们见笑了!呵呵!”雨墨赶紧命弄璋去重新沏一碗茶。 端木紫和东方闻英立马摇头示意理解。 少时,雨墨退下,端木紫禁不住凑到东方闻英耳畔嘀咕:“柳金蟾惨了!” 东方闻英以扇覆面:“想娶美人的都合该如此,方公平不是?”谁让你们女人个个都想娶美人! 端木紫吞吞苦水,忽然想起自己初见某人时,挨得一同洗菜水……不由得感慨道: “美人如虎!” “不常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么?”东方闻英静静吐槽。 “可死了怎么护花呢?”端木紫也打起一并这骨扇从容回道。 东方闻英盈盈一笑:“这你就短视了,难道没读过‘化作春泥更护花’的话么?” 端木紫垂头,低低耳语道: “知你有文采,但……你也别老在外人面前拆我台吧?虽然我考试……都是抄你的!给点面子不成?” 东方闻英冷哼一声: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可告诉你,山长可是心里有数的很!” “我又不去科场,管这真真假假作甚?”端木紫撇嘴,“我来书院的目的,你还不知?” 东方闻英当即垂眼,抿唇好似气恼一般低头看茶:“瞧你这点子出息!” “有出息又如何?不也还是要娶个男人热炕头?” 端木紫横过东方闻英,一脸理直气壮。 东方闻英闻言要如何,无奈弄璋正好端茶上来,就随口问了句: “你们姑爷总是……这么疑你们夫人?”作为一个男人而言,这柳家相公,是不是太过于善妒了? 522.第522章 疑神疑鬼:身上这香打哪来 弄璋是个娃娃,哪懂口没遮拦这点儿,尤其雨墨与奉箭几个私下里就没少拿柳金蟾过去的事儿来叨咕,所以东方闻英这一问,小弄璋也秉承着雨墨那一套“姑爷有错也是夫人的错”的歪理,开口便道: “都是我们夫人了,出门就爱沾花惹草。” 东方闻英两眉一拢,惊诧道:“你们姑爷这么个模样,你们夫人还不收心?”柳相公可是倾国倾城色了?可见女人一个个都是花心的主儿! 弄璋小小年纪也不禁像个小老太太一般,长叹一口气,很是老道地答道: “雨墨姐姐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们夫人娶我们姑爷前,就是个讨男人喜欢的高手……夫人就是不招,狂蜂浪蝶也倒贴着来啊……我们姑爷也是愁得没法呢!” 其实弄璋也觉得外面那些个莺莺燕燕,无一个比得上自己爷一个手指头的,就不知夫人的眼怎么长得,难不成真和雨墨姐姐说得,只要是公的,都喜欢? 东方闻英咋舌,暗道,他怎么就没看出来呢?在书院里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是个二百五呢! 端木紫则亮了眼: 是个讨男人喜欢的高手? 岂不是说她对男人很有一手的意思? 楼上,柳金蟾被抱着孩子的北堂傲怒气冲冲提回了屋。 “你你你……柳金蟾你实话实说……你身上是哪只狐狸精身上的味道?” 北堂傲手拍孩子,怒目瞪柳金蟾,要咆哮吧,又怕吓着孩子,只得压低声儿低低地质问。 刚才眼泪还没干的妞宝宝欢喜了,则扭过头,一边儿玩着胖手手,时不时还挥动小胖臂,一边一脸笑眯眯地瞪大眼围观爹爹骂娘,随便跟着狐假虎威地应和她爹的声,对着她娘:“啊啊——啊啊啊!”我也会说话哦! “什么狐狸精,是陈先红她为了遮掩她那一床的恶臭,喷的香!” 柳金蟾无奈地一边解释,一边缩肩闻自己身上的味道,这才想起自己好死不死偏偏在她那臭香扑鼻的床单上坐了老半天: 那死先红也不知喷了多少廉价香水……闻久了都打头,真不知那隔壁的慕容嫣夜里是怎么睡着的?难不成是熏晕的? 北堂傲会信?他又不是傻子,难道他还不懂这香是什么用的?劣质、低档如何,弄不好效果更好! “编、编、编!你当为夫是傻的?” 他北堂傲没用过还差不多?他床头就有呢——不是柳金蟾好这口,寻常人能这么想精想怪的?谁家会想着弄这些个乱七八糟的香来抹着玩儿? “你说,你是不是刚从下面的花柳巷回来?”旧病又犯了! 柳金蟾只觉得头晕,无奈诉苦道:“相公……这点子时辰,为妻就是跑着踏雪下山,也还没到山脚下呢?”路上弄不好一只公鸟都看不见! 北堂傲愣了愣,一想到走个雪地都一步三滑的乌龟磨蹭样儿,少不得顿了顿,然心里还不是硌得慌,便低低回了句: “哪……哪……你去山上那个的男人屋里了!谁知道……你外面有没有偷偷养着谁?”山上几个鸡蛋,都能让各家争着当奶娘,干那事儿……自然更便宜了!弄不好还能偷偷包了一个了,尤其是鬼谷那群小人精—— 提起小人精,北堂傲脑子立刻冒出西门芹那张小锥子脸,越想越觉得,弄不好柳金蟾一个眼神,他都会乖乖送上门呢! “我的相公哦——为妻养谁啊,连你都养不起?钱不都在你……” 柳金蟾要说全都上交了吧,忽然想起她今儿领的廪膳银还在怀里,少不得在北堂傲的冷眼下,主动掏出她身上最后的家当: “喏——正月和二月的廪膳银都在这儿了,刚领的!还有……为妻卖掉的饭牌钱!除拿了二百文给下面的端木姐姐替为妻去吃杀猪饭外,全在这儿了!还养小叔……这点子钱养你都够呛!再养一个,为妻得沿街乞讨。”死都死不起了! 北堂傲垂眼,一瞅这桌上二两碎银,以及大半吊铜板儿,虽他不大懂钱儿,但对于柳金蟾每月能有多少收入,那可是如数家珍,比大点兵还记得仔细: 不多,果然,就是柳金蟾后两月能有的所有家底儿了—— 算你……老实! 他抱着孩子,脸不禁微微一红,嗫嚅道:“你真没去……乱找男人?”不怕花钱的,就怕男人也有给先赊账的! “你当我狼呢!” 柳金蝉无语,试问自己就算是到了如狼似虎的年纪,也做不到接受了相公一大早的倾情奉献后,还能立马再滚第二圈吧?她又没神经******症—— 现在腰还软着呢! 北堂傲垂眼,脸更红,嘟着嘴儿:“为夫怎么知道?”谁知你是不是见了新鲜的又突然……有了兴致呢? 柳金蟾苦笑:“你不知谁知?”是谁每日就爱嘀咕她“一日一顿还时常只给七分饱”的……她连他都喊遭不住好不好?何来余力? “讨厌!胡说什么呢?” 北堂傲赶紧打住柳金蟾后面不要脸不要皮的话: “为夫可什么都不知道!哪有……把这种事没事儿就搁在嘴上混说得?你不怕见人,为夫还要见人呢?”就会打嘴巴仗,一到实战就老躲懒! “那你赶紧把钱收起来!” 柳金蟾伸手就抱过也要拿手抓钱的孩子,可怜宝宝连挣扎都不及,就又被她这没良心的娘抱了去,小脸儿满满的不情愿,谁让她爹爹见个两块小碎银就亮了眼呢? 北堂傲倒也不是稀罕钱,但……柳金蟾肯所有的私房钱都如数交给他,他心里就踏实,宋玉说得好:这女人肯在你身上不惜血本,就说明你还在心尖尖上,丝毫没有半点掉价儿! 而且…… 北堂傲嘴角微微勾笑,他觉得吧,柳金蟾其实对他比以前还好了,不单单是为他花钱,晚上也不拿看书说事儿了—— 可谓是夫妻感情渐入佳境! 而今,只要管好柳金蟾的荷包,她就是再有什么烂桃花,无钱看她好不好意思,干那事儿也和人赊账说“差着”……反正柳金蟾最爱在男人面前绷面子了! 523.第523章 海誓山盟:这是人鬼情未了 而且,北堂傲暗想:为那种事,想来女人也未必好意思和朋友们开头说,借钱去吧? “妻主……是说,要别人代你去吃杀猪饭?” 北堂傲一边将这些碎钱,煞有其事地捡进所谓的钱匣子,一边低低地笑问。 “恩!” 柳金蟾将宝宝放在床头,拿着布老虎一边逗。一边漫不经心地应答。 “妻主……是不是说,今儿、今后晚上都不丢下为夫一个人了?” 悄悄而将钱箱子放进抽屉上锁的北堂傲,悄悄儿就坐到柳金蟾身后,两手搂住柳金蟾的腰,贴着背呢喃细语:“再也不让为夫担心受怕了?” 柳金蟾有点哭笑不得:就相公您这身手,贼不怕你打劫,还敢想打劫你么?又不是傻子,嫌自己命太长了! “怕什么?” 柳金蟾一边拿着晃动的布老虎吸引孩子去抓,一边感受着北堂傲贴过来的脸,笑问。 “怕的多了去了!” 北堂傲下颌搭着柳金蟾的肩:“怕妻主见异思迁、怕妻主喜新厌旧,更怕妻主玩高兴了,让狐狸精勾了魂儿,忘了我们爷女俩儿!” “就会胡思乱想?你当为妻生孩子就跟下猪仔似的容易?你啊——就是爱自己吓唬自己,你是我的夫,这是我的闺女,你给为妻养了柳家的血脉,为妻不认你,柳家祖宗能放过我?” 柳金蟾笑道: “依我说,你就心里踏踏实实地在家做好你的柳正夫,你没见我爹一听说你养了女儿,信里怎么说么?他说早晚要把你迎进门,给你和妞妞正名!我爹可是说一不二的!” “那你娘呢?”北堂傲贴得更紧了,“她不同意怎么办?” “我是举人了,我估摸着我娘不会再拿小竹条揍我了!”柳金蟾调皮地笑道,“所以……我估摸着,你真领着你回门去,我娘也最多……只能哑巴吃黄连——彻底了绝了她当国公爷老婆婆的妄想了!” “……”北堂傲垂眼,“婆婆只怕……” “到时再说!你就是庶民,我娘也不能说什么!” 柳金蟾一思及北堂傲的老“国公爷”“国公夫人”的病,赶紧打住了话头,左顾而言他: “只要咱们儿女成群,我又非你不娶,她再执拗,最后也只会默认了!”只要别被她和北堂傲这事儿,气得一口气提不上来就好! “默认?”北堂傲皱眉:不让进祠堂么? “你放心,我柳家的祠堂早晚都会写上你的名儿……咱们不管怎么说,也是有媒证的,不是?” 柳金蟾不敢承诺自己能在她娘有生之年,迎北堂傲回家,但……她功名在身,族长不会不听她的话,将北堂傲的名写入家谱! 北堂傲点头:这个他倒不怕,他只要柳金蟾打心里愿意亲自牵着他踏进柳家大门,别的嘛—— 谁敢拦他,谁就是嫌自己命太硬了!而他北堂傲是绝对不会介意让他活得短一点儿,例如路遇劫匪遭劫杀,又或者……征兵入伍,一不小心就捐躯沙场有去无回了……他的肚量可大可大了! “为夫只要妻主记得……为夫生是你柳金蟾的人,死是你柳金蟾的鬼,你……若敢负为夫,为夫就是死要跟着你……” 北堂这一低低地呢喃,柳金蟾就有毛骨悚然感: 哥哥哦,你不是在说鬼故事,想玩人鬼情未了吧? 接着,北堂傲极具威胁性的誓言又说了一堆,诸如“生相随,死同穴,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共死”…… 真不知是不是柳金蟾多心,她怎么越听越觉得北堂傲这是在告诉她: 他北堂傲要是被她负了,欲寻短见时,也会捎带上她同生共死,以全他要的夫妻之义!问题,他们孩子怎么办? 柳金蟾不敢问,她唯一能做的就表决心: “相公,为妻此一生不会再娶第二个男人!”就算你真改嫁了,为妻也不会再脑子不清醒时,碰任何她以为的“青楼”男人了—— 一失足,千古恨!何来回头是岸? 北堂傲不置可否,只贴着柳金蟾听心跳测谎: 反正他想好了,无论柳金蟾要他不要他,他都要死皮赖脸地跟着柳金蟾,倘或柳金蟾真要和他情断义绝,弃之如履,他也要死在柳金蟾的怀里,要柳金蟾与他死同椁,就像当日的战蛟的爹靖公主一样,求不到同心同德,也要求个夫妻合葬—— 生死同归! 幸得,楼下的弄瓦喊“用饭了——”,楼上贴得好似狗皮膏药的北堂傲这才松开柳金蟾: “你且去去,省得人又说为夫霸占着你!” 后又因想着那东方闻英怎么看怎么是个男人,北堂傲还是放心不下,少时又巴巴地抱着孩子跟了下来。 既然刚才露了脸,还有什么藏藏掖掖的? 北堂傲纱幂也不带了,抱着心情甚好的妞妞掀了帘子出来: “弄璋,你们先给小姐夫人们摆饭,我那上面一会儿再说!” 端木紫和东方闻英回头,刚才只看见了北堂傲的脸,此刻再一转头,才发现原来柳金蟾和陈先红说得话半句不假: 她相公在家穿衣裳,真正就是露肩的—— 这大冷的天……不冷么? 端木紫忙拿指尖捂鼻子,慌忙回头,秉持这君子,非礼勿视地原则,一反常态地正襟危坐,一看就是反应过度的假正经状。 东方闻英脸红,也缓缓地收回了目光: 好羞人啊,这男人结了婚都这么穿,得让人多害臊啊?亏得他不是京城人! 二位客人彬彬有礼,与那总是用一双色迷迷的眼盯着自己的客人,令北堂傲心里颇为欢喜,暗想: 金蟾终于是有些长进了!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柳金蟾与这样的人往来,岂不是说她也知过去荒唐,有心要转好了吗? 柳金蟾有长进,北堂傲就欢喜! 北堂傲欢喜,心情就大好,大好嘛,来蹭白食的端木东方二人有了点小口福。 “不知,二位……夫……”北堂傲欲开口,柳金蟾赶紧提醒道:“小姐!” 端木和东方赶紧点头,目不斜视地只敢一眼扫过北堂傲的盈盈笑脸,最后将目光迅速落在北堂傲的秋色蟒带上的一块玫瑰二紫的鸳鸯佩上,不敢抬起,笑道:“都……尚未婚娶!” 524.第524章 同命相连:婚姻大事也磨人 北堂傲眼睛一垂:“哦!那就是二位小姐了!刚才小弟失礼了!”说着欲屈膝,柳金蟾就向端木紫和东方闻英二人介绍道: “这……就是小妹的拙荆了!”想说夫弟的,但……刚才那一幕都让人看见了,不承认就是当别人脑子有问题了。 北堂傲眼眸瞅着柳金蟾微微一亮,微露喜色:你终于肯承认了? 柳金蟾欲让北堂傲外人面前正经点儿:给她点小薄面! 北堂傲立马抿唇不语,心情说不出的好。 “柳妹夫!”端木紫则和东方闻英纷纷朝北堂傲作揖,“今日多有叨扰了!” “坐坐坐!” 北堂傲忙示意抱璋几个赶紧为二人拉好椅子,一面笑道:“什么叨扰不叨扰的,来着皆是客,北堂还时常想着妻主多几个你们这样的姐妹多多往来,也多多互相照应着,怎得这样客气,真是折煞北堂了。” 话到这儿,北堂傲也不等二人再客套,赶紧喊弄瓦:“怎得,早膳还没上来?” 端木紫和东方闻英一听“早膳”,不禁对视:这都快午时了吧? 柳金蟾只得解释笑道:“不怕你笑话儿,今儿一早妞妞发烧,合家就忙着请医送药了,所以……一家人忙到现在才……” 此言一出,端木紫和东方闻英那好意思还坐着先吃,忙都起身要让北堂傲坐: “柳妹夫先吃,我们都一早用过了!” 北堂傲越看二人这礼数,越觉得喜欢: 虽不及京城的,但……说起来却是他自离开京城后,除了自家人外,见过的礼数最周全、也最会做人的人了,一瞅啊,这二人只怕出身不是书香门第,也该是世家。 “看这说得,岂有客人让主人的理儿?再说,我们在家也都先用过了,不过是夫人一直在外忙着,这会子才忙回来!弄瓦,小姐们的面儿还没好吗?” 北堂傲音未落,那头弄璋几个就一人抬了一海碗的宽汤的三鲜伊府面,未见其汤面,便有一股子久违了的鲜香弥漫于屋,端木紫和东方闻英瞬间精神一抖,果然,待三碗面呈于桌上时,二人的口水就好似哗啦啦的山泉,喷涌不止了—— 不仅是熬得发白的骨头汤打底,汤面上更是飘着鹅黄的笋、鲜嫩的菇、青翠的香葱,嫩嫩的海参、红白相间的吓仁、鸡丝等物,单就是这沁入骨髓的“香”也早已将二人“嗅晕”了过去—— 吃了大半月素的二人,此刻闻着肉味儿,加上福叔的好手艺,瞬间有捧着碗喜极而泣的冲动: 柳家相公美算什么?柳宝宝萌算什么? 和眼前的这碗面相比,都是浮云啊! “那……” 端木和东方努力止住正在外泄的,眼看着北堂傲和柳金蟾,奋力压住跃跃欲上的两手。 柳金蟾正欲比一个“请”,北堂傲就微微觉得来人只这么一个面汤,着实薄他的面子,不禁有些不高兴:“怎得,就只这么一碗面饼呢?” 弄瓦一愣,正不知怎么答,奉箭最快就赶紧答道:“回爷,今儿福叔和福嫂一早儿都在备过年的鱼虾等物……所以……” 端木和东方一听个,就这么着了,还要怎么的?二人赶紧向北堂傲道: “柳妹夫啊,只这么二碗,我们就受不住了,这再来……别的,我们……姐妹,以后都不敢叨扰了!” 北堂傲立刻笑道:“这话从何说起,不过就是吃碗面儿,怎就不敢叨扰了呢?你们千万别拘束,只管当自己家,我家金蟾还望二位姐姐多多照应,她今后有什么不是的地儿,还望二位姐姐多多包含,凡事都带着她,提点她,切莫生分了才好!” “那是那是!” 端木和东方立刻复作揖称是。 就为这,北堂傲又让弄瓦去那边坛子里,取出一碟素日里为柳金蟾备着的糟鹅掌,另又各添了一杯新进的女儿红,这才作罢。 幸得柳金蟾说她肚子饿得“呱呱叫”,这才停止了无休止的客套和连绵不断的作揖道谢,直让端木和东方感觉这碗面吃得真叫一个“累”—— 但生为一个吃货,尤其在白鹭山这样一个资源困乏之地吃上这等只有上等面馆才有的“三鲜伊府面”,二人觉得就是在作揖上半个时辰,也是千值万值了! 不约而同,端木和东方二人,眼见柳金蟾拿起了筷子,也都赶紧起了筷子,向盛情款待的北堂傲复作揖道: “我们……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们这一埋头啊,屋里只剩下了二人看似斯文,实则吃得快得不能再快的吃相了。 可叹饿了大半日的柳金蟾才稀里哗啦吃下了半碗,端木二人碗底就见了底! 岂能不让客人吃饱呢? 北堂傲大手一挥,福叔又将剩下的面条全下了锅,少时又两大碗满满当当上了桌,瞅得柳金蟾瞪着二人的肚子微微感觉到忧虑! 柳金蟾微微一顿,嘴边的一滴油不及觉察,就被北堂傲习惯性的抬手一擦,她的脸就在端木与东方瞬间呆了呆的诧异中,微微有点脸皮发薄。 北堂傲却丝毫不为意,因为妞宝宝看人吃东西也闹着要,北堂傲无法,只得让人取了一个小碗儿来,从柳金蟾的碗里打去油,舀了些许汤来,沾了点给宝宝舔了舔,妞宝宝吃得这叫一个认真,不给就“嗷嗷——”,愣是两勺喝下去,又要了一勺,这才心满意足地跟着大家一起放了碗,俨然,她也是个小大人了! 惹得先吃完的东方闻英忍不住笑向北堂傲:“姐儿,也知道要陪客人了!” 北堂傲立刻将孩子抱直腰,不无骄傲地笑道:“可不是儿,你别看她还没百日,但脑子可聪明了,她娘要干嘛,她就要跟着干嘛儿,也不知长大怎么个样儿!可皮了!” 北堂傲这脸上由内而发的笑意,不禁让东方闻英微微失了神,满眼的羡慕下,是心里止不住的酸意,倒影在眸底,让北堂傲都不好意思再炫耀他的骄傲了—— 525.第525章 别出心裁:还可以男扮女装 其实,他北堂傲嫁得也很晚了,比他还小的战蛟那小子,都三个孩子的爹了!可谓是造化弄人啊! “东方……小姐,不知年庚几何了?” 北堂傲一时也不知怎么安慰东方闻英,便开口轻问,许是因这东方闻英给柳金蟾和北堂傲的感觉就是个男扮女装的男人,北堂傲接触起来也不局促,柳金蟾也丝毫未觉这二人你一句我一句,有什么不妥当,只陪着还在和第二碗奋斗的端木紫,继续吃面—— 这北堂傲,为人大方是好事,但……也没必要也给她加一碗吧?撑死她了,当她也是男人啊? “二十……过了年……就二十有一了……” 东方闻英也不知是不是觉得北堂傲穿得太开放,还是怎么的,他坐在北堂傲对面,总爱低着头,捏着衣袍答得像个待嫁的闺中男一般,落落大方之中,总难脱丝丝局促,凑得端木紫都有点恍惚: 这刀子嘴,今儿吃错药了,莫不是对小柳自的相公动情了,怎么像个小男人似的?忸怩得紧…… “哦!” 北堂傲微微点头,心里微微纳罕:这年纪还不嫁,再嫁就难了……莫不是……被家里订了不好的人家,逃出来的? “家里订了人家吗?”北堂傲忍不住又问。 东方闻英一听此言,不禁将唇咬了咬,好半日才道:“订了……”不过是那个人不愿意娶!跑了—— “哦……”北堂傲拍拍孩子,妞宝宝也跟着插嘴说话:“啊——啊——” “今晚你们去吃杀猪饭吗?” 也曾被婚姻大事愁得几欲去死的北堂傲,太懂这男人想嫁,女人却不愿娶之痛,不敢再去别人的疮疤,只得左顾而言他。 东方闻英何其冰雪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不懂北堂傲的用心,一听北堂傲这问话,立刻想起了他不能去吃杀猪饭的缘由,当即灵机一动,笑向北堂傲道: “说起来……杨学姐请得是柳妹妹……不如……柳妹夫也一起跟着去,据说这乡下的杀猪饭可热闹了!” 正在和第二碗面做斗争的端木紫,一听这提议,当即双手双脚赞成道: “就是!金蟾,你把你相公带上,不然,闻英不去,我一个人去多别扭,人家又没请我!” 柳金蟾正打饱嗝,一听这大胆的提议,吓了一跳,嘴里还含着面呢,就急道: “去的都是女人,他一个男人……” “据说周燕就是带着她相公去!” 东方闻英压根不给柳金蟾辩驳的机会:自私的女人,就想把自己漂亮男人藏在家里,难道男人就没有出门的权利吗? “呃……” 柳金蟾本以为北堂傲会立马拒绝,然,她一回眸,北堂傲被东方闻英这一提议彻底蛊惑住了,两眼就瞅着她柳金蟾乞求,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样,眼底却满是跃跃欲试的势头,这胆子大的…… 别人都把好事儿许诺够了,她柳金蟾还能给北堂傲头上泼上一桶冷水,让自己夜半一不小心被某人踢出被窝去? “我倒也想让你们妹夫去!” 柳金蟾一开口,北堂傲立刻要雀跃,谁料,柳金蟾后面立刻补了一句:“但是我相公来书院外住时,山长有个要求!” 话到这儿,柳金蟾少不得把他们夫妻对白鹭山长做得承诺娓娓道来。 “我还道是什么大事儿,这样一点子事儿,就把你给愁得,束手束脚,亏得你还是个女人!” 东方闻英听罢,不待端木紫跟着摇头,立马开了口笑道:“不就是,不让人知道他是相公么?” 柳金蟾等人点头,大眼却瞅着一副“小菜一碟”的东方闻英:“你有办法?” “办法嘛……自然不是没有,只看你敢不敢?舍得不舍得?” 东方闻英,笑得一脸自信。 “怎么说?”柳金蟾问。 “你应了,我就说!”东方闻英笑。 柳金蟾算是明白了:这个东方闻英别看五大三粗,却是个古灵精怪的人精男。 “你说,能行,岂有不敢的?”知府大人,她都敢戏耍,难道她还有不敢的?除了把她娘气死! 东方闻英折扇一打:“男扮女装!” 众人一愣! 说实在的…… 前世武侠片里的女人扮男人就没不像女人的!除非她生得就是个男人相! 因此…… 柳金蟾和众人一起看向北堂傲: 清秀有加…… 然……身段像吗? 腰却是很细,甚至比很多女人都很细! 但北堂傲肩宽、背厚……最最大的致命伤……还是他的身高——足足九尺、九尺是什么慨念,他扮女人,活脱脱一个母夜叉“孙二娘”在世啊! 只是…… 众人目光又扫东方闻英: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东方闻英,包括端木紫在内的所有人都觉得,这东方小姐,扮男人绝对比柳相公更像男人! “看什么看?不愿意就算了!看我作甚?我天生男相是我的错吗?” 东方闻英才一开骂,素来不怎么说话的福娘开了口: “其实爷和东方小姐站在一起,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爷除了高了个头外,打扮起来,只怕模样比这东方小姐更像女人呢? 一音定锤! 就剩下妞宝宝这个烫手山芋了! 留下,北堂傲舍不得,福娘福叔不敢担保——孩儿夜里发烧出什么事儿,谁敢担责? 不留下,那孩子发烧,没有鬼谷山长,他们夫妻心里都忐忑不安—— 怎么办? 就在夫妻俩瞪着妞宝宝一筹莫展时,那边忽有人来说: “山长,说他夜里要随老夫人去南山脚下的杨家吃杀猪饭,今晚……” 来人音没落,端木紫就赶紧追问道:“可是书院的杨真学家?” 来人一愣,俨然一副不解柳金蟾何以知道的模样,半日方点点头:“是!” 北堂傲顿时欣喜若狂,送走了来人,就开始巴巴地瞅着柳金蟾:“妻主?”你让我去吧!让我去吧! 加上柳金蟾也是好玩儿的,又有端木紫和东方闻英一边一唱一和,四人少时,一拍即合,定下下午之行,各自回去收拾行装。 526.第526章 食大如牛:七大一小凑份子 奉箭和奉书则是一听可以出门,立刻去厨房,齐心协力帮福叔将厨房里的事儿端上抬下的全挪了个地儿,余下需要时间慢慢打磨的细碎事儿,就留待福叔福嫂弄瓦几个慢慢地出细活了。 接着二人又帮北堂傲打点行装。 这行装一打点儿,可把柳金蟾吓坏了:活脱脱的搬家呢! 穿的衣裳、睡的铺盖、喝的茶碗、用的手炉,从寝具到坐具、从北堂傲的随身的小手炉到宝宝换洗的小尿片,单这一打包下来,就足足是两马车的货啊! 柳金蟾把脑袋立刻摇得跟拨浪鼓一般。 无法,又把东西重新检视了一遍: 发现一样还是不能少,甚至也不知谁说下面冷,又给北堂傲加了一件腊梅迎春的大红羽缎面白狐狸里的大毛斗篷,柳金蟾要疯了,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们穿成这样,好意思不买一整头猪吗?”分明就是去炫富的!这还叫省俭吗?压箱底的嫁妆都翻出来崩面子了! 妻主一发话,北堂傲再是个公夜叉,也不敢和柳金蟾说“不”!赶紧着命奉箭和奉书将箱子里,但凡一看就是绫罗、那么就是半旧的缎子也必须拿出来,这一拿,彻底精简的了,余下的只有那日柳金蟾从书院抱回来换洗的细布铺盖了! 布棉衣嘛,也是“一千零一件”的蓝布书生长袍,棉鞋一双,发带一根……行李瞬间只剩了一箱—— 喝茶喝水甚至吃饭的,都只能用一个土碗了! 这落魄的,北堂傲暗想就只比丢盔弃甲的逃兵之将略强! 至于柳金蟾嘛……浑身上下,就她身上这身二选一的布袍子。 “你也不换身干净的?” 北堂傲才开口,柳金蟾就从被窝里冒出一个小脑袋:“我又不是去相亲的!”反正田坎上一踩,都是泥,再干净也没用! 北堂傲无言了,不过自信一想柳金蟾的话吧*他赶紧就将刚偷偷给柳金蟾备的临时小布包,默默地没收了: 谁知道去那家,他们夫妻是不是睡一个屋啊,若是分开谁,她身上有点好东西,能不跳?所以…… 想吃好睡暖还有零用,需来他这儿才有! 楼下,弄璋几个奋力给小山羊挤奶,弄瓦则跑去哪边老张头哪儿去给妞宝宝储存口年—— 虽然哪儿可能也有人生养了孩子,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再要爷去乞讨,爷得杀人了! 福娘和福叔则躺在小炕上喝口小酒酒,长舒一口气,要知预备年货事儿再多,也比这期间还要伺候爷与夫人一日三餐省事儿—— 爷不在家,就等于放假,尽管他们夫妻素日里只管爷的一日三餐! 最后,门外行装打点好的端木东方二人一喊,福娘福叔弄璋雨墨等人,立刻无比欢喜兼雀跃地送走了北堂傲等人—— 足足够凑一桌的人,要去吃杀猪饭啊! 这阵势…… 差点当即就吓软了等在书院外的杨真学:哎哟,我的爹爹哦,这是要去吃下一整头的架势吗? “端木学姐、东方学妹……金蟾,这是……” 杨真学脸上的笑僵在两颊上,就是打肿脸充胖子,也着实笑不出来:连买猪肉钱都凑不出的人,还要带这么一大群凑份子的?这不仅仅是要吃够本呢! 杨真学的眼小心翼翼地扫向柳金蟾身后三个牛高马大的“女人”——匈奴女人吗?这么高大?一看就是“食大如牛,吃两头老母猪”不抬头的人呢? “我相公家三个姐妹……呵呵呵,她们一听说有杀猪饭,都说没吃过,所以……呵呵!” 眼看杨真学那一脸的青白交错,柳金蟾也微微不好意思起来:其实,她会按照人头来买肉的了! 柳金蟾笑啊笑,杨真学却想哭,尤其是一想到她相公看见她们时的表情,她真不知到时如何相公说,她这个柳学妹只出一份子钱,却带了七大一小来吃的缘由—— 她可怜的相公! 这头杨真学还没从柳金蟾的沉重地打击中缓过来,不想,她再一扭头: 这陈先红也好似和柳金蟾约好了一般,居然也带了二,好在陈先红自知没钱,还带了“国公夫人”慕容嫣,终于让杨真学差点上不来的气,霎时喘了回来—— 谁不想拍“国公夫人”的马屁呢?不过是她杨真学家里没这资本,人家弄不好也看不上她这等乡下来的,所以……今儿人家主动来家吃饭,她还要把人推出去么? 杨真学赶紧迎上前:“您怎么来了!” 这一个“您”当即让一身书生袍抱着孩子的北堂傲抽了抽脸: 原来白鹭书院也是这么一个势利地儿!他北堂傲穿一身布衣,难道就被掩去了与生俱来的贵气? 柳金蟾见北堂傲心里不高兴,赶紧低低附耳道:“人家是未来的璟国夫人!” 北堂傲差点没一口刚吞下去的鸡汤喷将出来: 她慕容嫣,还未来的璟国公夫人? 真正的璟国夫人姓楚,正在边塞立军功呢!战蛟那小子连给妻主讨封的折子都递到京里,被皇太女压在东宫没批呢! 不说远,单说战蛟那傻小子三岁的大丫头,到边塞半年被弄丢了不止十次,而今都会牵着弟妹举着一个写着“我们是战将军的宝宝,我们很值钱”的牌子,在敌营、土匪窝里享受头等俘虏的待遇同时,帮她的财迷爹破财了—— 真正的人才啊! 北堂傲不便吐槽,更不愿意和慕容嫣有任何交集,换句话说,关于战蛟已经出嫁三载有余的的消息,要求封锁的,除了战蛟本身的顾及外,真正一封到底的还是他们北堂家 ——只要慕容嫣还顾及着战蛟的想法,她就不敢明目张胆来寻他北堂傲,甚至……抖落些不该说的事儿! 所以…… 他北堂傲会非常配合地继续替慕容嫣编织她的璟国夫人梦,再给添加一个正三品员外驸马的一个虚衔,他也无所谓! 北堂傲不动声色,只管用小抱被将妞妞包裹好,搂在怀里,一副旁若无人的模样。 527.第527章 叽叽咕咕:说长道短不避人 但北堂傲再怎么旁若无人,北堂傲心里还是翻腾得紧,毕竟是肌肤之亲,再是没怎么的,这一见面,他就无法不想起那过去耻辱的一暮,无法从他们之间那种龌龊地短暂接触里挣脱出来—— 毕竟不可能是自己的妻主了,那种事,北堂傲无法面对自己,更恐惧被柳金蟾发现自己与慕容嫣的旧事时,会不要他的言语神情。 北堂傲抱着孩子,少时就开始局促不安,尤其他一瞅见慕容嫣看他,立刻回家的冲动更一发不可收拾,只恨不得躲进家里永不出来! 北堂傲想逃走。 慕容嫣岂能让北堂傲逃,她自老远走来,就一眼认出了北堂傲,别看北堂傲一脸素颜,但她喜欢他这十几年可不是说着玩儿的,真正是铭刻到了直觉里,只要北堂傲出现于丈许内,她就能直觉到他的存在,何况他此刻还是素面示人,无纱幂遮挡,她的眼几乎就不能自他的脸上移开。 这…… 别说柳金蟾,就是端木紫和东方闻英也觉得不妥当了,突然有点后悔建议柳金蟾带她相公出门了。 “妻主,我有些不适……” 北堂傲微微一捂肚子,立刻垂眼躲在妞宝宝的身后:“还是不去了!” 柳金蟾自然知道缘由:“既如此……你喜欢就好!但孩子……” “山长已经教了办法,还说……不行,去书院去独孤小姐也是行的!”北堂傲嘀咕。 “那……”柳金蟾正欲说什么,东方闻英一听北堂傲不去,立刻自己也打了退堂鼓道,“正好,我也想起有点事儿来,且先不去了!” 端木紫立刻竖了眼儿:“你想干嘛?”趁我们不在,去追人家相公? “没事儿!” 柳金蟾一瞅东方闻英那别扭顾忌的模样,隐隐知道大概! “你……” 端木紫要说“你傻啊,她给你戴绿帽怎么办?”,柳金蟾就轻轻道: “你不信东方,我还能不信我相公么?他若是谁一勾就走的,我天天儿在书院里,他在外面还能守得住?”北堂傲也该有个同样博学多才的人说说话了,不然成日里就等着她来陪,成日里胡思乱想,若是再加上一个抑郁症,很可怕的! 二人叽叽咕咕,北堂傲和东方闻英很无语:可不可以说他们的坏话时,等人走远了再说? 不会看事的端木紫,浑然不觉身侧二人的脸隐隐阴沉,她还继续撇撇嘴,苦口婆心道: “你啊,吃亏就知道了!东方那丫,从没像今儿这么一般,对一个男人着魔过!”她还以为她是圣人呢! 柳金蟾笑:“该我的,想甩都甩不掉;不该我的,想求也求不来!”“缘”一字罢了! “哪来这些个歪理,你知不知道,不求不得!” 端木紫当即赏了柳金蟾一个大大大的白眼,说着,她还一把拉住了东方闻英。“不许回去!” 北堂傲和柳金蟾本以为东方闻英会一把将端木紫甩开,谁想东方闻英只是歪着头,生闷气—— 有问题! “你啊!”柳金蟾咧嘴笑,“想留住东方姐,就直说!” “胡说什么?” 端木紫吓得赶紧丢了东方闻英的手,澄清道:“你别胡说,就算她是男人,这模样,我也不会动心的!” 此音一落,东方闻英变了脸,半日凉凉道:“要你自作多情?” “此地无银三百两!”柳金蟾忍不住吐槽。 谁料明明刚还内讧不已的二人,立刻同时扭过头,大喝一声: “闭嘴!”后又继续吵! 这整齐划一的动作,瞬间让柳金蟾和北堂傲咋舌: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欢喜冤家——天生一对? 对于身后吵吵闹闹的声儿,杨真学习惯地背过身,选择漠视。 她,只听陈先红为她引荐了莫兰,一番客套后,杨真学看看天色,便禁不住扫了扫身后那群“蹭吃”的大度婆们,心情沉重地道了句: “我们……先下山等吧!” 端木紫和东方闻英立刻很知礼地停止了她们习以为常的嘴巴仗,“哼——”一声撇开眼儿,谁也不理谁! 柳金蟾忙让开道,示意杨真学与陈先红她们领走:“你们……请先!” 在其余人半鞠躬的恭送下,慕容嫣走得昂首挺胸,一副舍我其谁的英雄模样,余光扫过北堂傲故意移开的眼,想说什么,无奈人多,北堂傲又不知抱着不知谁的孩子,不禁觉得这节骨眼开口就好比羊入虎口—— 北堂傲不拿她作筏子,给其余女人下马威都不可能! 于是,她屏住呼吸,一人打头往山下走,谁料,她才迈出一步,就见刚还在她身后的陈先红身子一滑,就跟那泥鳅似的,要滑向后面的柳金蟾,岂能让她得逞,然后泄露她的大计? 慕容嫣右手腕一滑,就从陈先红内侧一把暗暗地死死地拿住了陈先红的手腕: “下山,要小心!” 多么体贴的话语啊! 慕容嫣语毕,满是笑意的眼眯细了瞅着“有些不乖”的陈先红。 陈先红立刻静若寒蝉般,唯唯诺诺地被慕容嫣拽着一步一步,有些奇怪地走下台阶。 接着莫兰跟着杨真学一路跟了上去。 故意落在队伍末尾的端木紫立刻用内肘拐了拐柳金蟾,递了一个明了的眼神儿:如何? 柳金蟾抿唇微微冷冷一笑:可不是,果然,有鬼! “还敢去吗?”端木紫挑衅一般地挨向柳金蟾,“她可是国公夫人哦?” 柳金蟾笑问:“你怕吗?” 端木紫立刻抱住两臂做出颤抖不已的模样,夸张地笑说:“怕得骨头都酥脆了!” 柳金蟾笑:“你狠!” 端木紫放下手,趾高气扬地大步向前:“端木紫还不知‘怕’字怎么写呢?” 柳金蟾紧随。 北堂傲有点放心不下平衡差的柳金蟾,抱着孩子追来两步,柳金蟾却背对他,比了一个“赶紧走”的手势! 慕容嫣何其难缠,她此来为何?北堂傲岂有猜不到的? 眼见慕容嫣踩下去三级,还不及回头,他也不敢多耽搁,趁着慕容嫣还没回头,立刻抱着孩子就侧身拽着东方闻英进了那边的树丛的小路。 528.第528章 你是男人:你究竟意欲为何 “你……” 东方闻英一瞅,一把即把她狠狠拽来的北堂傲,有些吃惊: “你不怕你妻主看见?我可是个未婚的女人?”你怎敢与我独行? 北堂傲拍拍妞妞妹,一边走在前面,一边笑道: “你若是女人,我就是孩子的娘!骗女人就罢了,男人还是算了吧!”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你什么意思?”东方闻英欲强调,她真是女人! 北堂傲就禁不住犯了一个白眼,瞅向东方闻英: “我北堂见过的男人成千上万,像女人的见过过了,比女人生得还女人的……都见过!你……小菜一碟!还想瞒得过兄弟的这双金睛火眼?”还偏偏,你一看就是男人的模样呢! “你……”东方闻英要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北堂傲就抬手拉了拉自己的领口,露出衣领下的喉咙:“和女人一样吗?” 战蛟那小子以前多雌雄莫辩,但颈上也有喉结,而这男人一过了那个年纪,声音就和女人完全不同了—— 就是把自己的……割了!声儿也不过是个捏着嗓儿的男人声。 东方闻英大惊失色,立刻扶自己领口的衣领,明明挡着的啊! “你这个动作更充分说明你是个男人!” 北堂傲当即下断言,同时拉好自己呃衣领,继续大步引着东方闻英追着他往家去。 “那你夫人?”东方闻英再回思刚才柳金蟾的笃定,“你和她说过?” 北堂傲冷冷一笑:“你啊……也就能偏偏还没成亲的女人们了?”柳金蟾她估摸着一瞅就知道这东方闻英是个男人了! “哼——你这话说得……难道书院的女人都是没成亲的?”东方冷冷一哼! 北堂傲笑而不答,半日才低低回了一句: “她们眼珠儿都掉在了书里,还能舍得挪一只搁在你身上?” “什么意思?”东方闻英凝眉。 北堂傲抬脚进屋,一合上门,就在福叔瞪凸的眼中,从容引东方闻英进了那边厢房 ——爷怎么敢丢下夫人领外面女人来家? 雨墨更是惊悚了: 孤男寡女啊?小姐要戴绿帽子了! 忠仆怎么能让姑爷给小姐蒙羞? 雨墨二话不说要奔那厢房去,人就被福叔福婶压在布帘处,不及二人高喊:“不能过去”给爷打暗号,就屋里爷在屋里惑人似的低低吟道: “她们不识你是男人,不是你伪造的多好,而是……她们……泰半不是女人,是书呆!另一小撮嘛……” 北堂傲眼波一转,就将东方身段从上到下细细地、别有深意地打量了一番。 东方闻英一震。虽对北堂傲的话不胜理解,但眼瞅着北堂傲那故意单手扯去发带,任凭一头青丝散落下来的万种风情,不禁微微有些失神,心里隐约明白,又有点害怕明白。 北堂傲可不管,他今儿定要点醒这呆头鹅,都二十有一了,再不嫁,跟着柳金蟾一处混儿,谁知会不会日久生情,暗度陈仓呢?那端木紫是个呆子,金蟾却是匹装得憨憨,吃得宝宝的母狼! “这另一小撮啊……就会装得亲亲密密地,今儿拉拉你的手儿,明明蹭蹭你的皮儿……若是再不知足,弄不好还能和你说‘同是女人,睡一个铺盖又何妨’?” 北堂傲抱着咬着袖子的妞宝宝,端坐在炕上,眼瞅着东方闻英的衣扣,不紧不慢地道: “这再然后吧……夜里……她说她睡熟了,把你摸上几摸,你……好意思让她负责吗?又说得清吗?还不得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要再过分些……” “别说了!”东方闻英心如擂鼓,瞪着眼看着一副等鱼上钩的北堂傲,努力沉着冷静地问道: “说吧,你想说什么?”把柄在你手上,你要如何? 北堂傲笑得像只狐狸:“我要知道,你来书院是为何?别说……是想读书!”都二十有一了,读什么书?人一看就不是请不起饱学之士的富户人家大少爷! 东方闻英闻言,不禁握紧了两拳,低头好似在揣度。 北堂傲放下妞宝宝,拿出了十足的耐心。 “你不会告诉任何人,甚至柳金蟾?”东方闻英思虑再三祭出了她的最后防线。 北堂傲嘴角淡淡一勾,他从不允诺,他做不到的事儿,只道: “你那订了亲的未婚妻,在书院……而且她不是别人,就是端木姑娘吧?” 东方闻英瞪大眼,望着北堂傲,怀疑北堂傲是家里派来缉拿她回去的家仆—— 只是他家那请得起这么讲究的家仆? “你想如何?” 被北堂傲瞬间看穿的东方闻英,一时间好似斗败的公鸡一般,流露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只能倔强道: “反正,你别嫌拿我回去,让人嘲笑我!”未婚妻逃婚,又不是他的错! 北堂傲垂眼,他也是男人,男人何苦为难男人?还不都是女人们惹的祸? “也许……我能帮你!” 北堂傲微微一笑,满脸的自信,以及已婚男人们好为媒的好事模样:你嫁了,本将军心就安了! 东方闻英睁大眼,很想像个天真的男人那样,高兴地问一声“真的?”,但……他早过了天真的年纪! “知道又如何,你帮不了我,也没人能帮我?” 东方闻英吐出这么一句后,才觉心里涩涩的苦水其实在心间弥漫了太久,久到他此刻说出,才觉他憋在心里用了多少欺骗,才没让自己绝望如此。 北堂傲一瞅东方闻英眼底这深得化不开的郁郁,只觉得心底某一根也曾这么紧绷过弦也曾这般几乎断去,不禁感统身受的道了一句: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她既未婚,你又怎知……是无望?”纵然她不行,难道就不能别人了吗? 东方闻英抿唇,好半日才好似舒了一口气般,道: “她……心里已经有别人了!”没他的位置了。 北堂傲不禁一愣,想要说点什么吧,但…… 北堂傲不敢与东方说二嫁的话,毕竟夫德云:好男不二许!东方闻英一瞅就是书香门第人家的儿子。 529.第529章 囊空如洗:吃饭好似没带钱 鉴于烈夫们的操守,北堂傲只得静静地说了句: “既未婚娶,你们又有婚约在前,别说她心里有了人,就是她那男人有了什么?你聪明如此,又与她****相守?还能不知怎么办?” 东方闻英瞪着北堂傲,不敢相信这是一个男人能说出的话—— 又或者该说,嫁了人的男人是何其的大胆呢? 北堂傲垂眼,丝毫不将东方闻英的震惊放在眼里,只怒其不争地冷哼: “许是我话多,但……若是本公子,是我的,永远都得是我的,我连争得机会都不给他们!”心上人如何,金蟾屋里还放了人呢?他北堂傲不也霸着不放么? “这后院之争,从来没有先来后到,只有谁的手段高,谁更能最后抓住女人的心……” 北堂傲这话语轻轻一吐,布帘的雨墨瞬间觉得小姐这次果然是踢到了真铁板—— 可怜的小姐,看你风流,这下好了吧?老虎进家,你这辈子都栽定了! 而东方闻英则心绪起伏,他睁着大眼,突然发现他原来的世界正在支离破碎—— 原来后院也是个弱肉强食的地儿……原来……他还是有机会的…… 只是…… 这样…… 会不会太卑鄙? 可端木紫不娶他,他此一生也只能常伴孤灯,做一辈子的老叔公,又或者只伺候公婆,守一世的活寡…… “阿——嚏!” “啊啊啊——阿嚏!” 刚下了两道弯儿,端木紫就今儿一反常态喷嚏不断。 “你确定你不是穿得太少?” 柳金蟾侧目,欲手摸包袱拿一件给端木紫,谁想手在腰上一摸,才忽然想起了一件相当相当要紧的事儿——什么都没带…… 甚至……包括钱……也被北堂傲一并带回去了! 冷汗这个……顺着柳金蟾的脊背就哗啦啦地流…… “端端……端木姐姐……你有没有带钱?” 幸得二人走在队伍尾巴,柳金蟾赶紧拉着端木紫的袖口,低低开口。 端木紫一回头,不及答,就忽然发现她们身后居然没人跟着! “他们?” 端木紫忍不住把声音拔高,不待柳金蟾道一句“小声点儿!”,她的声就引来了前面慕容嫣等人的侧目。 但她们这一扭头,真可谓是喜忧参半,各有心事: 人呢? 北堂傲呢? 鬼谷一枝花和他的兄弟们呢? 那群牛高马大的吃货原来不去啊? 后知后觉的慕容嫣,那顾得上说个一二三,掉转头就往山上追,这毫不迟疑的追人态度,着实让柳金蟾咋舌,暗叹: 怪道人家能当驸马和国公夫人,追男人的热情就是一个词“死缠烂打”! 谁想,慕容嫣才擦身过去,端木紫也跟蚂蚱似的要跟着跳过去,柳金蟾可不想颠簸了半日,入夜好容易可以睡个困觉,最后中间还因夹了一个男的,而一夜难眠。 柳金蟾想也不想,赶紧一把吊住端木紫—— 怎么说呢?怕负责!一个北堂傲,家里就已经鸡犬不宁了,再被负责一个,估摸着房顶都得掀翻了不说,她去要饭都养不活两个男人了! “你傻啊你,拉着我……你不怕你……被人拐了?”端木紫急了。 柳金蟾却只管抱着端木紫的胳膊: “好姐姐,你杞人忧天呢,我相公身边那么些兄弟,她是说追能追得上的?” 端木紫一听这话似乎有些道理,便停住了脚步,眼看慕容嫣飞奔上去,不解地问道:“她又上去作甚?”有相公的都不急,这没相公的急甚?难不成她去吃杀猪饭,才发现没带钱? 提起这带钱的问题,端木紫微微侧过脸:“你……刚问我什么?” 柳金蟾趁着大家也都着慕容嫣去看究竟,悄悄儿在端木紫耳畔低道:“你……带钱了吗?” 端木紫瞬间瞪大眼儿,忙低头下意识地摸荷包,但摸着摸着,她隐约想起了什么,忽然抬眼道:“你不说你请吃吗?”差点就上了当! 柳金蟾立刻搓手,赔上一脸的笑:“手头……嘿嘿,钱被我相公拿去了!” 端木紫当即无语地看着柳金蟾,嘴唇张了合、合了张,半日方道: “你不是告诉我,你男人连一文钱都不给你吧?” 柳金蟾立刻点头如捣蒜! 端木紫当即吞吞口水,幸得她家境殷实,也不差这点子钱,但…… “是不是……小户人家都是男人管家啊?”貌似这附近很多男人都是把钱管得死死的。 端木紫不禁开始杞人忧天地为自己的前景,感到忧愁。 柳金蟾哪知道这些,反正她家不是了,但……北堂傲就是这么管他的,楚天白的相公也是这么管楚天白的,所以…… “似乎是!”反正她前世时,就是女人当家,老公在鞋盒子里藏私房钱! 端木紫立刻苦了一张脸。 柳金蟾要问“怎么问这个”,那上头刚还风驰电掣般蜂拥而去的一群人又“嗵嗵嗵”地奔了下来。 “他们呢?” “国公夫人”慕容嫣更是一脸理所当然地冲到柳金蟾的面前,凶神恶煞般的质问道:“你把他们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柳金蟾眨巴眨巴眼,一脸莫名地故意反问道:“不知……是不是金蟾听错了,‘国公夫人’在问的是金蟾的家人?” “呃……” 慕容嫣一怔,这才想起自己问了什么,但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纵然无礼,但……大家都看着,她“国公夫人”不嚣张一点儿还叫“国公夫人”吗? 虽知柳金蟾不是个吃素的,赶鸭子上架,慕容嫣难得在这书院重拾了她旧日的骄傲,如何肯轻易的丢下,少不得,摆出不可一世的模样来,抬高头颅鄙夷地看着柳金蟾。 气势十足,无奈她身边少了个可以替她说话的刁奴,杨真学、莫兰、甚至陈先红都是极聪明的读书人,柳金蟾是个小辣椒,能跟着慕容嫣为虎作伥固然令人羡慕,但……书院的山长知道了,谁都没得好,更别说,金蟾身边还跟着书院的小游侠端木紫,谁开口,就是就是给自己以后找不自在。 530.第530章 势单力薄:打肿脸假充胖子 因此,此时此刻,刚还拥着慕容嫣好似拥护者一般的三人,皆保持缄默不言。 没有爪牙涨声势、还一个个都是一副静观其变,好似要随时变节模样的三人,当即让气势汹汹的慕容嫣微微有点像个势单力薄的纸老虎,但越是这种时候…… 慕容嫣越深知自己不能输,甚至更要将柳金蟾死死地压在自己的脚底,这群人才会知道以后怎么做! 慕容嫣微微沉住气,犀利的眸底静静地逼视着柳金蟾,只是,打眼神战,阅历尚浅的慕容嫣如何是柳金蟾的对手,才眼神对上不消一会儿,柳金蟾眸光里那明明白白写着的“蔑视”,就让慕容奋力鼓撑起来的“凌厉”好似扎了针眼的气球般,不一会儿就泄了底气。 “本姑娘,问你,你答就是,何来这么多废话!” 斗不过眼,慕容嫣眼看着端木紫好整以暇地抱手等她,她还能动手吗?灵机一动,她当即拿出她那昔日在京城三年捕快地丰富阅历,毫不犹豫地开了口。 柳金蟾晕了,她又不是人犯,而今也没低你一等,凭什么你问我就得答呢?但这么回过去,大家难免一会儿坐牛车尴尬。 索性,柳金蟾就拿出她市侩的一面来,摊出她的一手,朝慕容嫣儿勾了勾。 这…… 什么意思? 大家都有点晕! “你……想干什么?” 本以为柳金蟾会立刻反唇相讥的慕容嫣,微微愣愣,然后左右看看,皆无人能答,便皱眉有些茫然地问道。 柳金蟾皱眉,又把掌心朝上对着慕容嫣招了招,露出街头痞子抢劫小朋友的无赖样儿:“想干什么?你不意思意思?凭啥我要和你说他们去哪儿呢?他们可是我的亲戚!” 端木紫歪头,微微不解柳金蟾这是……凑杀猪饭钱?但就是自己的相公,这么拿来哄人钱,也……不妥当吧? 端木紫吞吞口水,摸摸鼻尖,有些觉得丢人地往后退退。 岂料慕容嫣更出人意料,开口就问 “多少?” 众人一片哗然:还可以这样? 柳金蟾想也不想,比了一个“二”。 慕容嫣只当是二文,不及多想,掏出钱袋子,掏出钱袋子无比阔气地丢给了柳金蟾两文大钱,欲说“赏你”,不想,柳金蟾却对她摇摇食指,示意慕容嫣是要那里面的一块小碎银: “二百文!多了不介意,少了不干!” 众人立刻一阵惊呼:这可是明抢了! 端木紫自认自己算是个有本事的人,但……胆敢像柳金蟾这么狮子大大开口,还是……自叹弗如! “你——”别得寸进尺! 慕容嫣一听这明摆着的讹诈,瞬间了变了脸,要连柳金蟾手里的两文大钱也夺回来,柳金蟾反倒嬉皮笑脸对她道: “区区二百文,‘国公夫人’还不是眨眨眼皮的事儿?”想娶北堂傲,刘宣抬手就是一千两呢! 众人一听此言,不禁都点点头,暗想: 柳金蟾怪道先生们都赞她机灵,她脑子就是活,二百文,于贫寒小户是笔小钱了,可在人家京城的“国公夫人”眼里,能叫钱吗?戏里不常说,他们皇族贵胄就是打点奴才们,给银子也是百八十的给,还不拿铜细,只拿白的! 所以,刚还欲出头替慕容嫣说说柳金蟾的莫兰,也打住了话头,只端看慕容嫣这位“国公夫人”是不是也是如书中写的那般“挥金如土,珍珠如土金如铁”。 慕容嫣咬牙,若是她而今真做了驸马,又或者,不说远,与北堂傲冰释前嫌,北堂傲那些个钱源源不断地拿给她用,别说二百文,就是此刻用二百两活活砸死柳金蟾,她也舍得,但…… 人生最怕的就是一个“但是”! 她在京城当捕快,一年俸禄也才十来两,又因不是正式编制,挂着快班的衙役的衔,却拿着皂班衙役的钱,二百文意味着什么?这可是她好几日的嚼用,艰苦时,甚至能抵十日的花销,说给就给,如何舍得? “但我……凭什么给你?” 慕容嫣暗暗捏紧荷包,笑看柳金蟾无比惹人嫌的脸,磨牙不止:她真不知北堂傲就是下嫁,怎得挑这么一个无论是貌、还是为人行事都无不透着市井鼠辈嘴脸的女人—— 作践自己,报复她,需要对自己这么狠吗? 慕容嫣不仅有些心疼。 “不舍何来这么多废话?” 柳金蟾笑笑地扫过慕容嫣眼底的挣扎,抬手就将慕容嫣丢给她的两文大钱扔回给慕容嫣: “妹妹我再缺钱,还不缺这二文!”舍不得钱,还想泡男人?你当你是粉嫩小白脸?我相公是七老八十的老翁么?我柳金蟾至今都为他花得像个叫花子了! 言罢,柳金蟾拉着端木紫就往山下走。 “你也真敢!”端木紫紧随过去,说不清是佩服,还是心有余悸地低低咬耳朵,“就不怕……”她真给! 音未落,慕容嫣的声音就在柳金蟾的身后响起:“不就区区二百文么?赏你就是!”言罢,慕容嫣一脸倨傲地将一块约莫有一二钱的碎银扔在了柳金蟾脚下的雪地里。 这—— 分明是用钱来故意侮辱人—— 有钱人最惯用来嘲弄庶民们的伎俩。 端木紫一怔,要怒,不想柳金蟾反倒拉住了她,笑着真就转过身,低腰拾起了银块,还用牙咬了咬。 “你?”怎么能为五斗米折腰? 端木紫震惊了,怒目瞪视柳金蟾这奴颜卑膝的模样,只觉得心火灼烧,待要愤怒地拂袖而去,任凭柳金蟾让这“国公夫人”欺辱了去,却听柳金蟾一本正经地大声答道: “他抱着我闺女回家了!此外嘛……附送你一个小道消息,他名花有主了,国公夫人家有贵婿尚未进门,他就不劳国公夫人您大人惦记了!” 端木紫一脚僵在空中,瞅着柳金蟾笑得无邪的脸,以及慕容嫣几近发青的脸,摸摸鼻尖,突然觉得这次杀猪饭似乎,很有趣! 尽管…… 似乎有种玩火的感觉! 531.第531章 又生波澜:有权有势惹的祸 讹诈权贵固然在小说、甚至戏里是大快人心的,然而…… “常言道‘君子有财取之有道’,圣人训曰‘路不拾遗’,古又有贤人陶婆不为五斗米折腰……不想今日,我竟亲见……” 一贯从不多言的杨真学今儿也不知是不是吃了蜈蚣,居然一反常态地开始数落起柳金蟾今日趁火打劫的行为,还一副振振有词,伸张正义、敢言人说不能言的话来。 “古董一只!” 柳金蟾禁不住抢过杨真学的话尾,朗声道。 众人一愣,起初不懂“古董一只”何意,但将这话和杨真学前面的话一连贯起来,先红和端木紫就大喇喇地笑了出来:这杨真学可不就是“古董一只”么? 素来在书院谨守本分,低头做人的杨真学,楚楚一怔未曾会意过来,待先红和端木紫喷笑出声,她立刻就明白,这是柳金蟾骂她呢?瞬间一张脸涨得猪肝一般,要说什么,又突然发现自己不会骂人,气得只能拿眼恨恨地瞪着柳金蟾: “你……”就你这样,还想去我家吃杀猪饭? 柳金蟾也是醉了,她去杨真学家,也是自己骑虎难下好不好?你不先招惹我,我还惹你?我和慕容嫣的过节你懂不懂?不懂,你来瞎起什么哄? “我柳金蟾呢,素来是爱憎分明,但若要人惹我呢?我也素来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柳金蟾不想与杨真学为敌,而且欺负一个比自己弱的人,只能证明自己没本事,但……杨真学要想借着打压她给“权大势大”的慕容嫣献媚,那就大错特错了!她柳金蟾最恨的就是被人拿去“借花献佛”! “再者!” 柳金蟾说到这儿,瞅了瞅那头一直隔岸观火的莫兰和慕容嫣,笑向杨真学:“你为她杠头,她为你出杠头了吗?” 何苦来,不会吵架,还来当炮灰,“圣人训、圣人训”的,难道圣人难道没告诉你要明察秋毫、明辨是非吗? 柳金蟾此话一出,不就是明摆着的挑拨离间么?慕容嫣岂能袖手旁观,当即就上前一步道:“怎得,她有说错你吗?你难道不是见利忘义?” “你我可有义可言?” 柳金蟾反唇相讥。 慕容嫣也不是个会吵架的,恨得要动手吧,端木紫的眼就懒懒地斜在她身上,这大冬天的,又是一级级的石阶,虽说有厚厚的积雪,然摔出去,毁了脸貌,虽然于这端木紫无碍,但慕容嫣可还要用这张脸哄北堂傲回心转意,岂是开玩笑的? 慕容嫣一愣,莫兰以大姐姐之姿,一脸严厉而又不失慈爱地挺身而出了: “金蟾,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年榜落了后三,回去挨了你相公的排头,今儿真学说你一句好话儿,你就恶言相向,排揎人家?” 柳金蟾挑眉:不想这吵架的真高手在这儿!欲立马回上两句吧,可不就是向人应证了自己“自己回去挨了相公的排头”,可不不回,又跟默认了一般—— 真可谓进退两难,说与不说皆是一个结果……这让柳金蟾微微凝了神,暗想怎么答才好! 莫兰可不跟不善言辞、又心无半点城府的杨真学似的,直捅蚂蜂窝。 她熟知柳金蟾是个素来吃软不吃硬,说罢这句,就赶紧好言连劝代说道: “刚真学也不过是一片好心,纵然是说得不中听,但你和她一个屋,也该知道,她本就是个锯了嘴的葫芦,素日里几乎都不说话,她肯开口说你,纵然措辞不当,原也是一片好心,你何苦恶言相向,难不成这今后一个屋都不处了?” 此话说来,就是刚一直一边倒的端木紫也觉得甚为有理。只可惜,莫兰这厢做了和事佬,杨真学一个典型的书生性子,加上又年轻,不懂莫兰这话里的世故,竟就跟炸毛了似的,卯着劲儿地吼道: “谁是她朋友?不是她一直说着要来我家,我不好拒绝,不然怎会请她这等唯利是图的人……” 这还怎么劝? 就是慕容嫣有心以和为贵,这节骨眼,也拿这书生无法—— 没办法,她娘早先就告诉过她,这书生聪明得像人精,但肘起来,那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不然古代怎么会有那么多不懂迂回,动不动就撞柱子谏言,谏言不成还激怒了皇上的所谓“忠臣”们呢? 莫兰连忙推着陈先红去劝杨真学,无奈这话也伤了陈先红,那日提起这杀猪饭一事,本是岔开话题,说实在的,她陈先红是想吃肉,但杨真学这话说得这么伤人,她要还去,就是死皮赖脸了—— 有钱还怕买不到吗? 陈先红不动,柳金蟾要说什么,又看杨真学这模样,自己真讽两句刺耳的话,慕容嫣是权贵,大不了想着将来变本加厉收拾她柳,但……杨真学一直在屋里就是内心极度自卑的人,自己逞一时的口舌之快,把人气出个好歹来,她一家老小还指望谁,自己岂不罪过? 柳金蟾少不得忍住气,不怒反笑,向端木紫道: “既是柳某自作多情,人家猪肉又不够分,咱们……不如去我家,我福嫂炒得野猪肉,最是香,据说她还在宫里给皇上做过菜呢!” 端木紫一听这话,她心里刚一发现东方闻英没跟着来,就觉得少了什么似的,再听柳金蟾说有野猪肉吃,她还傻跟着去吃什么杀猪饭?家猪哪有野猪香?福叔的手艺,一碗面都是升等美味呢! 端木紫想也不想,朝杨真学一抱拳,拽着柳金蟾就往回路上奔。 柳金蟾奔了,慕容嫣还千里迢迢去什么杨真学家与柳金蟾修好?她不禁赶紧拿眼示意莫兰:你赶紧像个办法留住人啊? 杨真学这傻丫头把话都说绝了,莫兰能有什么办法?莫兰只能看着陈先红。 当初求着去杨真学家吃杀猪饭的是她,刚杨真学那一席话可不伤了她?柳金蟾都走了,她还杵在这儿,等着被迁怒么? “先红……也不敢劳烦真学姐了!叨扰了!” 陈先红才不管莫兰眼底的暗示,两手一抱拳,转身,高喊着:“金蟾,等等我——’”一路狂奔而去! 慕容嫣岂能容陈先红去通风报信,抬脚紧追两个台阶,高喊一声:“陈先红!” 陈先红只能瞬间立于石阶之上,想动而不能动了—— 这憋屈的,陶婆还有五斗米呢,她连五斗米都没有,就折了腰板!什么事儿! 莫兰见此情景,边有些新生退意,要问慕容嫣还去是不去了?毕竟……柳金蟾都不去了! 不想,一眼瞅出莫兰此意的杨真学,瞬间有些慌了:“只怕我相公已经在山下等着了!” 这“国公夫人”要不去她家吃饭,她刚刚岂不是白白得罪了柳金蟾?不管怎么说,柳金蟾这人比起爱炫富的黎荔好了不知多少倍去。 莫兰一听此言,只能无力的看向慕容嫣:“杨家相公已经在山脚等着了!”不看僧面看佛面,柳金蟾不去,起码……这杨真学刚维护您……咱们也不能过河就拆桥吧? 慕容嫣自是看出了莫兰眼底的意思,想丢几个钱,让这杨真学到时送个十来斤猪头意思意思,但……兔死狗烹,她若头一天就将敢为她说话的杨雪珍弃之如履,想来这奸狡如狐的莫兰也会对她警惕有加! 迫于无奈,慕容嫣只能悻悻然地领着莫兰,和心不甘情不愿,一路拉着便秘脸的陈先红下山,搭着杨真学相公赶来的牛车,“嘎吱嘎吱”地从日在中天,爬到了日落西山,最后才被告知: 明儿一早才是正式杀猪的日子…… 这就意味着…… 她们三将在杨真学家那主动腾出的六尺大床上挤上一夜—— 就这床,要睡一对夫妻外加两个孩儿……慕容嫣次日醒来,不禁想,他们夫妻是怎么办事,还不会吵醒娃娃们的? 这是一个充满了希望与失望的日子。 当福叔自看见爷晃晃悠悠回来不久,夫人也领着人晃晃悠悠回来后,他意识到,自己放假的日子只怕要等到三年后回京城的那一天了—— 遥遥无期! 说起来,这时光如梭,好似白驹过隙,明明昨儿爷还在屋里偷笑,说就凭夫人那点本事,没考全院倒数第一,还真是令他颇为意外。不想今儿一早就是“噼里啪啦”一串儿一串儿鞭炮声,在那头响得真叫一个震天。 “噼里啪啦——” “啪啪啪——” 晌午后的白鹭山瞬间就被鞭炮声、火药味儿笼罩! 即使身在白鹭书院内的山上,也隐约听见山腰除夕日的喧嚣。 “快快快——再不走,一会儿遇上守门的老太合门回家过年,咱们夫妻就得抱着孩子翻墙去吃年夜饭了!” 柳金蟾迅速地收拾起一桌的笔墨,这不看不知道,一看才知道,这一眨眼,已经是近戌时的时候了。 “急什么?孩子衣裳还没换好呢?” 北堂傲被柳金蟾催得手忙脚乱,一不小心就将宝宝新意当裤子拢进了小胖腿,低眼一看啊,这叉叉裤这么越看越像小衣裳呢? 532.第532章 商议婚事:奉箭而今十八了 “孩子刚睡得好吗?” 柳金蟾一开口,山腰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能不好吗?亏得我们搬了过来,不然今儿妞妞不得吓着!”一连串的鞭炮声,小孩儿哪里受得住? 北堂傲立刻邀功似的瞅向柳金蟾,在宽敞又明亮的小绣楼里再次示意柳金蟾欣赏他们的新屋—— 这白鹭书院修给达官贵人们的小楼真就是好,屋如其名“潇湘阁”,屋前屋后千百竿翠竹掩映其中,轻轻一呼吸,不是晚来的梅香、就是沁人心脾的竹香,那是前面,出门牛屎味儿,进屋开窗还是牛屎味儿,熏得他的都不知道臭是什么感觉了。 “但把福叔他们留在哪边……吃顿饭还送进送出的,多别扭?” 柳金蟾一瞅北堂傲这尾巴翘得老高的模样,就忍不住泼点冷水,省得他又固执起来,先斩后奏,每次都把她的话当马后炮。 “是孩子重要,还是你吃要紧?也不想想,妞妞吓着了,你们柳家谁承继香火?”将来你去了,谁给你烧纸钱用? 北堂傲举着越来越胖的妞妞妹,亲了又亲: “再说,书院的厨房好用多了……而且,她们不和我们住一处也自在,尤其是雨墨,她都到了可以娶相公的年纪了,你还还让跟咱们和奉箭几个住着?也不怕哪天出事儿?” 提起这出事儿吧? 柳金蟾猛然想起了一件事儿,抬了眼儿:“你说着奉箭和雨墨……是不是有点什么啊?”眼神怪怪的不说,奉箭对雨墨的态度也奇奇怪怪的! 北堂傲放下孩子,赶紧凑到柳金蟾的耳边嘀咕道:“为夫想着,奉箭心细、雨墨憨厚,两人配做一对儿,其实也是蛮般配的!” 柳金蟾想了想,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怎么说呢,在她这个主人的眼里,雨墨始终似乎还是那个翘着两个小羊角辫,追着她喊“小姐小姐”的娃娃—— “是不是太早了点?”雨墨还没十八呢!这么早就当娘多可怜啊! 北堂傲嘟嘴:“奉箭可都十八了!” 柳金蟾点点头,觉得这是个问题,她总不能让这二丫到时候也奉女成婚吧? “而且……为夫都应了奉箭了!” 眼瞅着柳金蟾这时候还犹豫,北堂傲忍不住低估了一句:反正定了的事儿,早晚都是要成的。 柳金蟾脸上要露出一丝犹疑来吧,可巧奉箭就从门外收拾衣服进来,这不说没注意,仔细一看,柳金蟾也觉得奉箭是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可眼下,这古代又不会避孕,一成亲就得孩子一个个来,她和北堂傲这一个胖妞还没辙呢,再来一个……错,是不知多少个! 柳金蟾就觉得后果不堪设想。 “说得也是,等我们定居下来,就给她们把事帮了吧!” 柳金蟾努力装出一副没看见奉箭的模样,低头看书继续道。至于定居是哪年?至少也是雨墨十八哪年了! 北堂傲想了想,也确实是如此,不说远,单眼下这屋子,住他们夫妻都觉得拥挤,奉箭这成亲了,就得另设房舍,这白鹭山毕竟不是他北堂家的土地,岂能说要就能有的? “既如此,等我们回京城就给他们办!” 北堂傲故意当着奉箭的面,讨柳金蟾的话,给奉箭一个定心丸。 柳金蟾一听京城,那可是个寸土寸金的地儿,那一寸的土弄不好都能买地县城市一亩来地了,还给雨墨和奉箭办婚事?不是吹死牛么? 然,北堂傲开了口,奉箭也在,柳金蟾也不好驳回,只得含糊地点了点头,然后道:“有了屋舍就给她们办!”看样子还是得回景陵县牛村老家一趟呢! 北堂傲当即给了奉箭一个得意不已的笑,羞得奉箭放了粥就赶紧出屋偷着乐去了——把北堂傲羡慕的: 可叹他自己的稀饭都没吹冷呢,倒先为别人愁了,然怎么办呢?怪只怪自己做错了事,连带奉箭奉书除了一辈子跟着他外,唯有死路一条! 思及此,北堂傲过除夕好好的心情,又突然阴郁起来,放着穿了一半衣裳的孩子也怔怔出神。 柳金蟾这头一忙完,扭头就见北堂傲瞅着孩子发呆,连孩子对他一个劲儿笑哄他抱抱,也浑然无觉一般—— 这情形,人都要忙飞起来了,他还能说发呆就发呆,这让柳金蟾怎么放心。 “累了?” 柳金蟾走来抱起孩子,为孩子穿袖子,北堂傲才猛然回神:“妻主?”怎得了? “是不是担心这屋的主人随时回来啊?” 柳金蟾托着三个月不到就想没事竖竖的宝宝,有些发愁地看着自他们夫妻错过杀猪饭后,就一意孤行非要搬家的北堂傲,隐隐怀疑北堂傲是不是听说了什么事儿—— 如,某个王姓的女人一直在他们那边屋外徘徊的事儿! 北堂傲摇摇头。 这小楼本就是他年初就为柳金蟾定下的,而今执意搬进来,不过是因看见了慕容嫣,没来由得,每次看见她,他心里就布满了不安,总觉得他现在好不容易握在手里的幸福,宛若波斯进贡的水晶玻璃,昂贵而又易碎,稍不小心还会扎人—— 仿佛他只要一不小心,现在疼他的妻主、可爱的女儿就会“啪”一声炸得粉碎,只余一堆只要碰触,会把他割得鲜血直流的玻璃渣! “为夫什么都不怕,就怕妻主离开为夫!” 北堂傲依偎在柳金蟾的背上低低呢喃。 “就会胡思乱想!” 柳金蟾怀抱着胖妞妞穿衣,背撑着好似大熊,却丝毫没有大熊自觉的北堂傲,只觉得自己前有嗷嗷待哺的幼女,后有时不时来点小“抑郁”的疯相公,肩头的责任好重大。 北堂傲想说自己不是胡思乱想,但他不敢说出真相,更怕说出真相后,是他无法收拾的结局,这让他问自己: 难道,除了除掉慕容嫣才是唯一、可一劳永逸的方法吗? 思考间,北堂傲的眸色微微加深—— 现在皇太女正伺机而动,他除慕容嫣只会引来更大的财狼,家姐未归京这三年,他不能有任何把柄落在人手—— 风雨飘摇! 一丝一毫也不能有! 北堂傲闭眼屏住呼吸,静静地告诫自己忍、一忍再忍! 柳金蟾那经得住北堂傲这么放松的一压,活脱脱就感觉是一头昏死过去的笨熊! “相公,你是不是胖了?” 柳金蟾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冒出这么一句,吓得北堂傲瞬间弹跳起来: “当真?” 刚才还要死不活的忧郁,瞬间变成了站在了西洋镜前的左顾右看、前观后察,时不时还拿手在腰间、小腹处丈量,没办法,这男人一胖,就先往这两处长肉,这地儿一长肉,好身段就成了猪身段,哪个女人喜欢呢? “一定是近来吃多了点!”又没好好出门松松筋骨! 北堂傲发愁地拿手捏着腰间自嫁人后,就开始能摸着肉的腰,很是忧愁—— 别看柳金蟾没说过自己喜欢胖还是瘦,但北堂傲观察过那薛青、还偷偷娶看过青童公子,一个个都是水蛇腰,软得不行—— 他北堂傲不软还罢了,若还粗了,岂不成了暴食的蟒蛇腰了?柳金蟾不变心才怪呢! 思及此,北堂傲,想也不想,就风也似的冲下了楼,开始告诉奉箭自明儿起,就是自今儿起开始过年,也不许再往大鱼大肉里做了。 柳金蟾则抱着孩子,无奈地看着这忙得恨不得生出八手八脚的节骨眼儿,北堂傲还腾出时间思考如何减肥,不禁有些无语,然,俗话说的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柳金蟾一回首,就看见了镜中愈发邋遢的自己,也是一阵紧张: 哎哟,她的爹爹哦! 她这一年,老了好多啊!也胖得吓人了呢? 不行,得减肥了!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不管柳金蟾怎么注意,她的身段也终于由骨感美的竹竿身段,连挣扎机会都没有得,向着小香梨的形状发展而去。 “啊啊啊——”胖妞妞还浑然不觉地指着镜中人,笑,引得柳金蟾不得不感慨道: “妞啊妞啊,你娘为了你,魔鬼身段也没了啊!你还一天就知道‘啊啊啊’,你姥姥的小竹条还等着你娘呢?你说,你要不要到时假惺惺地上去挡两下呢?”老娘最疼小孙女了,典型的隔代亲! 妞妞咬着袖子,不“啊”了,呆呆地看着她娘对她说话,小小年纪居然就学会了先装傻,真是柳金蟾欲哭无泪: “妞啊,你是月老派来收拾你娘的魔星助手吧?” 音没落,上楼来的北堂傲就没好气地回了柳金蟾一句:“魔星,谁是谁魔星呢?哪有娘这么说自己丫头的,倒像不是你养得似的!”“助手”二字没听懂,不过听上半句,也知不是好话! 柳金蟾暗吐舌头:“福嫂哪边需要人手吗?” “那边屋多,夜里奉箭说,福嫂让我们去哪边吃饭,在那边过夜,省得一会子夜里落了大雪,一则夜里往来不便,二则,这白鹭镇有个娃娃大拜年的习俗,家家户户就是没有孩子,也要个个家里一大早在堂屋里,摆满茶果,让孩子们来贺新年。” 533.第533章 喜迎除夕:欢欢喜喜过大年 提起这过年,第一次当家的北堂傲就难掩兴奋,一边接过了见他就热情高涨,对他挥舞小胖手,求抱抱的妞妞,一脸欢喜道: “也不知这大年初一,孩子们家家户户的窜着拜年是个什么光景?” 柳金蟾笑:“明儿,不就知道了?” 北堂傲咬唇瞪了柳金蟾一眼要说什么,楼下雨墨就在外面扯着嗓子喊了:“要吃年夜饭了——快啊!”这吆喝就跟当日在乡下时一般。 北堂傲要从容不迫地再慢慢整理整理自己的仪容,柳金蟾就提起妞妞妹儿,将新衣跟笼猪皮似的,一扒拉就统统套了进去,耸得妞妞像个仓库里拣出来大的大布娃娃,皱巴巴的!恨得北堂傲连忙啪嗒柳金蟾: “去去去——有你这么给孩子穿衣裳的吗?是你穿着舒服吗?为夫也是这么给你穿衣裳的?” 噼里啪啦的话跟连珠炮似的,大年三十就哄得柳金蟾灰头土脸。 “大家不都等着吗?” 柳金蟾看着北堂傲又开始磨磨蹭蹭给孩子褪了她拢上去的衣裳,一件件地丝丝理好再加下一件,这等细致,着实令她咋舌:不得穿到晚上去? “等着就等着,难不成堂堂一个公府小姐要跟个傻笼包示现人前,大过年的,公府的颜面往哪儿搁?” 北堂傲才不理柳金蟾这好似饿死鬼投胎的饿吃模样,继续慢条斯理地给妞妞穿小衣小裤,穿毕,她还不忘将那新炸的赤金的金锁、八宝小金镯子给妞妞浑身戴了个金光闪闪,成了一座移动的小金山,足足把柳金蟾看直了眼: 相公又去肖家赊了多少帐…… 柳金蟾要说点什么吧,她估摸着自己说了也是白说,还不如不说呢?省得口水说干了,不仅没效果,年三十,北堂傲还撅着张嘴对她表示不满—— 罢罢罢,套用一句前世的名言“男人娶进门来是要宠的”! 柳金蟾只得深呼吸几口,以大嫂的跋扈形象为戒,努力告诉自己惧内的女人都是有前途的:如李鸿章、如房玄龄等! 好“容易”、好容易…… 晌午的天变成了夜幕前的昏暗,北堂傲才在奉箭二人的帮助下,打点完妞妞、再收拾柳金蟾,最后将自己上上下下,细到每一根头发时都规规矩矩地贴在它们该贴的地儿,北堂傲方换上他的鹿皮长靴—— 抱着妞妞,披着近视如柳金蟾也觉得好似闪着金光的阿物,合家迎着鹅毛大雪,带着明儿要换洗的大包小包衣物,活像要出门回娘家住上大半月的新嫁郎似的上路了。 柳金蟾低眼一看自鸣钟:喝—— 用了足足两个时辰,估摸着连前世阔太们洗脸做全身护理的时辰也就这么多!总结一句,古今富豪们的内人都是一群时间富裕得大把大把的完美主义者。 “快了快了——” 已经来来去去跑了三趟有余的雨墨一见柳金蟾她们出来,终于松了一口气,开始催促:“好多人家晌午就陆续开始吃年夜饭了!”就你们大过年还慢慢悠悠的! “快快快!” 雨墨又一马当先,领着来人从后山门的便捷小道走! 这不出书院不觉着,一出书院: “噼里啪啦——” “啪啪啪——”的鞭炮声顿时扑耳而来,北堂傲还不及捂住妞妞的小耳朵,前面就不知谁家突然就探出一根竹竿,拉出七八尺的红炮仗来“嘭嘭嘭”吓得北堂傲抱着孩子就后退了好几步! 这还惊魂未定呢? 身后又一根竹竿探了出来,一个娃娃拿着一根点着的香就蹦蹦跳跳出来要点火,惊得柳金蟾就喊:“且慢且慢!”这个炸着人可不是玩儿的! 满到处的鞭炮声响彻天,谁听得见谁喊了什么? 小娃娃小手一低,鞭炮就“嘶嘶——”着了引线,前面的“啪啪”声没减,身后的炸雷又乱溅而起,将北堂傲数人挤进了一个胡同里。 好容易前面那个停了,柳金蟾立刻要喊一声“冲——”,雨墨就赶紧道:“莫慌莫慌!” 果不然,那炮仗歇了口气,又“嘭嘭”地再度炸开了!直让北堂傲等人惊呼亏得没听柳金蟾的瞎乱跑。 可谁想,他们这口气还没落下里,藏身的胡同里也“噼里啪啦”闹起来,这乡下的年啊,还真不是大府的公子们能受得的! 终于终于,九死一生,一行人抱着妞妞冲过层层“爆竹区”抵达福叔家门外,福叔也好似要跟着应景似的,一见北堂傲他们来了,高吼出的第一句就是: “来了来了——弄瓦赶紧着也将咱们家的爆竹爆起来!” “嘣——”一声起,随着一缕烟火味儿扑鼻而来。 反应极快的北堂傲抱着妞妞也不走门了,直接就领着奉箭几个翻过篱笆走捷径进家了,徒留柳金蟾卡在篱笆上被某根树枝钩住了袍子,生生连累雨墨被自己家的爆竹洗礼了一番,爆竹声停后,她两耳还直“嗡嗡”作响! 直让已经躲进屋的北堂傲在帘后偷笑:够笨的,怪道****那么辛苦读书还是白鹭书院的倒数—— 依他说,读什么书啊,留在这儿也是白耗青春,还不如现在好好儿玩儿,多养几个孩子,想方儿让他家姐、姐夫和大哥大嫂欢喜了,才是真出路! 这话,北堂傲今儿除夕夜才不和她说呢,省得她又闷,大过年的多不吉利,这可是他为人夫的第一个新年呢! 一待门外的鞭炮声停,弄瓦等一群娃娃瞬间好似离弦的箭一般冲出屋,与邻居家的一群孩子们一起蹲在雪里里争抢、拾掇残留的爆竹,又是一片吵闹声—— 就连刚还被爆竹声的吓得两眼圆睁的妞妞,也在北堂傲的手上蹦蹦,“啊啊啊”的,自不量力地也要上前拔个头筹,亏得北堂傲力气大,若是柳金蟾,妞妞准得一个倒栽葱扎进雪坑里变成巨型土“人参”。 “吃饭了!吃饭了!” 福嫂一声喊,点满了烛火的堂屋里瞬间七手八脚,就上来了满满一桌菜,足足四张八仙桌摆得满满当当,因柳金蟾年前一句话大家一起吃才热闹,第一次福娘福叔等人也获得了与北堂傲一桌子吃年夜饭的资格! 这头一件事就是祭拜天地、告慰老祖宗。 柳金蟾父母尚在,这种事想来也是在家中的祠堂里做,她便拜拜天地。 然后门外烧点钱纸一则送送客死异乡的孤魂野鬼们,二则另起一堆按照北堂傲说得给柳家的列祖列宗送点零用,随便请来吃吃饭、再随便和看不见的老祖宗们介绍介绍她未经老娘同意,私娶的北堂傲和偷生的妞妞,然后默求列祖列宗看在吃人嘴短、那人手短的份上,保佑她千万别被她娘发现,然后气个四仰八叉,最后揍她个金光闪闪。 北堂傲则抱着妞妞紧随柳金蟾之后拜拜,还烧了不少金银元宝贿赂贿赂柳家的列祖列宗,请她们接纳他进柳家门,并承诺他进柳家门,一定会谨守三从四德、定会三贞九烈 ——所以请柳家的列祖列宗看在他为了柳家养了孙女的份上,对他不计前嫌,接纳他进门,并让柳金蟾对他疼爱不减,为此他还向柳家的列祖列宗许诺,只要让他进柳家祠堂,他就给她们重新立碑,再大修祠堂,初一十五大供养—— 明明白白地想“使钱鬼推磨”! 祭祖结束,就是开吃了! 人啊,没吃的盼吃得,这四张桌子的吃食一映入眼来,一众人还突然没平时吃的多了,唯有妞妞不受影响,一碗不变的酥酪下去,小嘴一开一合,脑袋一歪就睡了! 但大人们哪有这样的幸运,得守岁! 没电视! 没电影! 更没人约去喝茶,再住上一壶咖啡喝着提神。 吃饱喝足,再有一笼火烤着,福叔等人又不敢乱说话,一个个困意就一浪浪地袭来。还是柳金蟾提议去屋外放烟火。 北堂傲十八的年纪,更是爱玩儿,柳金蟾抱着烟火到了屋外,他将妞妞抱给福叔照看睡觉,一马当先选了烟火来玩儿,这里三根冲天炮、那里四五只滚地螺,弄瓦几个想玩不敢和北堂傲抢,跟着烟火跑,引得周遭刚吃过了年夜饭的孩子们也里三圈、外三圈的围着开眼界—— “那是什么东西?” “会转圈圈?” “看,还会往天上飞呢?” “哎——点了点了——” 这边“嗖!嗖!嗖!”哪边“呼呼呼——”,玩得孩子们欢呼声此起彼落,各家的男人女人也因着孩子们的叫喊声,也一个个跟着出来看热闹。这人一多,北堂傲就没好意思放了,躲在柳金蟾后面将烟火放给了奉箭等人。 这下子,以奉箭为首的,弄瓦弄璋几个也都撒开了手脚,开始你点一个我点一个,瞅得柳金蟾和雨墨欲哭无泪: 这到底买了多少? 雨墨气狠了,暗想与其花着自己家的钱大家欢喜,反正都花了,自己省个屁了,一跺脚,她也加入了放爆竹的行列,到最后甚至放得比谁都狠。 534.第534章 旧事重提:福嫂夫妻的忧虑 外面这一闹,刚睡的妞妞吵醒了,没睁眼就扯着嗓门“嗷嗷嗷——”。 福叔无法只得抱出妞妞屋来看烟火。 屋外这姹紫嫣红的火花乱溅,妞妞这一瞅,立刻欢喜了,两手拉的老长“要要”。 说声“不给”,她居然还听懂了,张开小嘴就二度“嗷嗷”哭,最后好不容易挑了一个炮仗放进她手里,谁想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吃,吓得北堂傲夺都夺不及,还是柳金蟾自屋里弄了根北堂傲买的磨牙棒,堵住了妞妞什么都要舔上一舔的嘴。 屋外娃娃多,这个蹦来蹦去,妞妞喜欢娃娃,尤其喜欢娃娃们对她说话,听不懂也喜欢听,还特别爱跟人“啊啊啊”地说。 论理是没孩子愿意理她的,但谁让她有个擅于拿钱收买小朋友的爹呢! 这个来和妞妞说话了,赏—— 不能赏银子,不能炫富,北堂傲就赏糖吃! 论理这大过年的谁家缺颗糖?但偏偏北堂傲运气好,这搭在年月,各家过年还是缺吃少穿,一颗糖还是有很大的魅力的! 一颗过去,第二小朋友来了! 第二颗过去,第三个、第四个……一群娃娃们就不由自主地,将妞妞当女王一般供奉起来了。 这个用地方话哄说:“乖囡囡!” 那个作怪样儿:“哦——笑笑笑!” 逗得妞妞“咯咯咯”笑得两眼弯弯如月,让北堂傲跟吃了蜜一般欢喜,打赏孩子们更殷勤了,最后成了白鹭山除夕夜名副其实的孩子王。 柳金蟾眼看着大家各的所归,想要靠着墙发发呆,然……她这颗心一静下来,感受到的不是除夕夜的热闹,而是思念远在老家的爹娘,思念原在景陵城的兄长……这么一想久了,柳金蟾从小被灌输的女人观就开始提醒她: 你今年年榜除去非书院的旁听生,就是倒数第一了! 默默—— 柳金蟾紧了紧衣领,转身进屋决定读书去,新年新气象,她可再也没有任性、玩世不恭鬼混的权利了! 柳金蟾转身回屋,正在屋里磕葵花说悄悄话的福娘二人不禁吓了一跳:“夫人,困了?” 福叔一听这话,赶紧准备去给柳金蟾斟茶提神,这大过年的,家家都要守岁,夫人是一家之主,若是去睡了,可不是个好兆头呢! 柳金蟾摆摆手,只让福叔给她在隔壁厢房点盏灯:“我看会子书!” 福娘一听,当即高兴了,暗想夫人总算是睡醒了,终于知道要有个读书的样子了,立刻去安排福叔去给柳金蟾取书来,她亲自给夫人备提神的茶点。 当着夫人的面,福叔不想说什么,一待柳金蟾拿着书过去,他就赶紧和妻主低低道: “孩儿他娘真是糊涂,咱们爷何曾喜欢夫人读过书?而且……咱们夫人就不是读书的料!” 福娘立刻低斥: “你们男人啊,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夫人一个书生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堂堂一介书生,不读书,干嘛?再者,这夫人读书有没有用,你怎么知道?姜子牙什么时候出山的?常言道酒香不怕巷子深,诸葛先生一介布衣何以让刘备三请,就是她有卧龙之才!” “‘卧龙之才’?夫人?青楼上的女状元还差不多……” 福叔禁不住冷哼一声低低低吐槽道:“妻主啊,你是有所不知,这夫人对付男人是有一套,但读书……你知不知,她这次白鹭书院年考,只考了倒数第三!” “那也不是倒数第一啊?” 福娘说得理直气壮,“白鹭书院是人才济济之地,即使是末一名,也是人中龙凤,不然怎得人说,踏进白鹭书院,好似一脚踏进了仕途呢?不管怎么说,这白鹭书院,咱们夫人是凭自己本事,考上的!” 福叔斜睨着福娘:“孩儿她娘,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连奉箭他们都知柳夫人的“举人”是皇上赐给二公子绷脸面的—— 不然二公子无缘无故嫁个不学无术、还是庶民的女学生,岂不是让人好奇,到时让好事的人翻出小舅子没出嫁就和人有了孩子的事,合家亲戚都脸上无光不是? “什么意思?”福娘回看福叔一脸的神秘。 福叔想实话实说吧,柳金蟾就在隔壁,这种事提来难免脸上无光,只悄悄拉了妻主娶厨房嘀咕: “什么考上啊,是爷写信向翰林院的孙大人讨了个官派生的名额……而举人……也是当今皇上看着皇后的薄面赏赐给夫人的……为掩人耳目,据说还故意把孙大人的女儿也点了!”连皇上都知夫人是个不学无术的憨笼包了。 福娘斜眼:“你可别胡说,仔细爷揭了你的皮!”这八卦可乱说不得! 福叔叹了口气:“那你知不知,这次白鹭书院的另外末二名分别是谁?” “谁?” 福娘狐疑了眼,暗道你个老头行啊,那书院的一群的女学生,你倒挺熟的! “倒数第一,慕容冰的二丫头慕容嫣,就是哪个自幼来咱们府里跟着姐儿们一起习武哪个慕容小姐!”福叔说着,露出一脸鄙夷,“有貌无德,过去还想高攀我们二公子哪个!” “她?”来读什么书? 福娘脑中勾勒处慕容嫣旧日谨小慎微、待人彬彬有礼的模样来,说实在的,其实她对那孩子的还是蛮喜欢的,不说摸样好,单说习武能吃苦,时常被府里的小姐们刁难了,还能忍气吞声,释然一笑的模样,怪让人心疼的—— 说来,是个有志气的孩子,和她那个只会钻营的娘相比,可是个善良、有骨气的孩子!就可惜,生生让她那一心庞龙扶风的娘的害了! “前两年不说要与靖国府的那个妖孽公子订亲么?怎得,又想弃戎从文了?”她这会子也差不多十八了吧,从头学起可不易! 福娘一开口,福叔立刻就附耳道:“这谁知道?那年靖国府的战公子出了那事儿,我听战府的管家,订亲的事儿,根本就是慕容家杜撰出来到处赊账哄人的!” 福娘立刻冷哼一声:“靖国府是个吃素的?人家打着他们府的名义到处赊账,大肆购置古玩玉器,一遭儿就罢了,后来闹得满城风雨的,她们府怎不一早出来澄清?这会子倒说人家杜撰了?”哄哄不懂战府权势的庶民还罢了! 福叔叹了口气:“这话可别让爷听见!”靖国府和镇国府可是表亲! 福娘冷哼一声: “一个大府公子,随随便便就说要嫁人家,不知羞还罢了,突然一时不欢喜了,又寻死觅活不嫁了,依我说,也是慕容嫣的福气,真娶进门,那只公老虎称霸后院,她日子怎么过?她还不让她老娘害了?”有慕容冰那样的娘,也真是这慕容嫣这孩子命苦! 福叔本想说慕容嫣也不过是虎母无犬女,但转念一想,提她作甚?反正现在的主子们提及忘恩负义的慕容家人,就深恶痛绝—— 他们再提,让人听见,岂不是惹来主子的不快? “妻主啊,今日的慕容嫣已非旧日的她了!” 福叔故意顺着福娘的心思,长叹了一口惋惜的气,其实慕容嫣怎么怎么样,他一个男人既没见过,也无暇去关心,不管是大家八卦时,捡来嚼嚼牙巴骨而已,她好、她坏,还能娶他的儿子么?既然不能娶,那么她是谁、干了什么,和他八竿子打不到关系! “是啊……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有那样的娘,那样的家,不听话,想出头也难!” 福娘想起今年来关于她的传闻,不禁问道:“我们爷出嫁时,据说她来我们府门外闹过?”这样就可恶了!可不是恩将仇报么? “哎——都是靖国府闹得,一会说嫁、一会儿说不嫁的,可不……脑子这……” 福叔比了比自己的头:“疯得厉害!你也知,她打小就喜欢我们爷,可谁想我们爷……”居然喜欢的是夫人这样的女人—— 可不就是好鞍配了劣马! “哎——” 听到这儿,福娘也禁不住跟着福叔长叹了一口气:“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缘啊,谁知道是这光景呢?人算不及天算啊!”当日府里看不上慕容家的家底儿,嫌人家家底子薄,门不当户不对,可谁想爷让西域的巫师下了咒,弄得疯疯癫癫的…… “说来,这也是爷的命,合该就是要嫁给咱们夫人的!”不然怎得早不疯、晚不疯,偏偏是大捷归来,正要议婚的时候呢? 福娘话这么一说,福叔也不住地点头:不让该怎么解释呢?夫人第一次离家来苏州,爷也是突然才发现被人下了咒,不偏不倚就迷迷糊糊地南下,与少夫人乘了同一条船,还无巧不成书地落江让夫人救起来了…… 所以…… 福叔感慨道:“爷对夫人这么死心塌地,想来也是天意!指不定是爷上辈子欠了夫人的,所以这辈子投胎来就为了向夫人报恩的!” 福娘也不禁赞同地点头:“爷对谁假以颜色过?就是当年皇太女讨爷的好,爷不也是不冷不淡地,压根就不把宫里闹得纷纷扬扬的‘什么当皇太子君’搁在心上!” 535.第535章 勤能补拙:正月里不许碰书 二公子心性之傲,根本就是目中无人。 “是啊!” 不说天意弄人,福叔真就无法说得清,爷对夫人死心塌地、三天两头还争风吃醋,闹得合家鸡犬不宁的诡异行为。 “所以,为夫想啊,妻主,我们夫人,‘这才不才的’,纵然不是那块读书的料!咱们爷也压根不会在乎!” “但爷不在乎,咱们大小姐能不在乎吗?” 福娘一语切中要点。 福叔无言:是啊,大小姐是国之相,又有三公之贵,若得个弟妹……如少夫人,不仅爱沾花惹草,还身无长才,她的脸面和当今皇上、皇后的面子该往哪里搁?总不能说,嘉勇公夫人生了一场大病,突然就赚了性子吧? 除夕夜突然长得让福娘夫妻有点为北堂家那薄如蝉翼的颜面,开始忧愁起来: “夫人,据说勤能补拙,笨鸟也是先飞的!”福叔安慰妻主。 福娘眼瞅福叔:“有谁?” 夫妻俩对望,忽然发现自古人才都是天资聪颖,所谓笨鸟先飞,一飞冲天,自古就是个谎言而已: 可北堂家族的颜面不能是个谎言! 除夕的夜,烛火摇曳,雪落簌簌,喧嚣在耳畔此起彼伏。 许是压力所致,柳金蟾竟然能在孤寂的厢房内越看越觉得精神,福娘更是煞费苦心,熬了上等的提升大补汤盛放于侧。 老两口猫在布帘后,眼见柳金蟾时不时想提笔批注一句时,更是一个个抢着研磨、铺纸,其殷勤着实让柳金蟾大跌眼镜。 而回报二老盛情的只有废话少说,更加专心地读书,漫漫长夜就这么不知不觉间,已然是次日凌晨。 “噼里啪啦”的声儿骤然间再度响起。 柳金蟾陡然从书里抬头,要起身去看看,抬眼就见北堂傲一双半是幽怨半是无语的大眼瞪着她瞅:“才知我在?”书呆就是书呆!年三十就读书,也不怕一年辛苦读书到头! “为妻……不是考了个倒数第三嘛!” 柳金蟾连忙合上书,嘻嘻笑道。 北堂傲则一手夺了柳金蟾手里、桌上的书: “倒数第三又如何,妻主只管放心,您啊,就是不读书,也比这书院的前三甲官做得大!奉箭将这些拿上去!正月里男人不许摸针线,夫人,也不许摸书!” “腊月二十七皇上封御玺不办公,大年初一还要祭拜天地开御玺,理天下事务呢?”柳金蟾无奈笑道,“正月男人莫针线怕家穷,可哪有不让女人碰书的?” 北堂傲撅嘴:“为夫说不许,就不许,妻主这眼看为夫都看得不甚清楚了,再看可不得又伤眼睛?” 柳金蟾不禁侧过去戏谑低道: “放心,为妻就是闭上两眼,只管拿手这么一摸,摸也摸不错人……” 趁着北堂傲臊之际,柳金蟾赶紧眼疾手快自北堂傲手里夺了书,就往外溜!恨得北堂傲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脸上飞红了一片,抱着搁在一侧的羽裳就捂着身子跟着追: “你……你有本事,就莫跑!看为夫一会儿逮着你,不……让你好看!” 大过年的又忌讳什么“死”啊“鬼”的,北堂傲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下,三两步就跟着进了内楼,抬眼一看,柳金蟾就在楼梯上,当即得意不已地威胁道:“看你还往哪儿逃?” 柳金蟾一见自己居然就傻乎乎地往二人的卧室来,立刻哀嚎了一声:真正是习惯害死人,这不是明摆着进虎穴等老虎吗? 但虎穴也是夫穴! 柳金蟾脑子一转,抱着书就好整以暇地看着北堂傲追上来,然后从容不迫地调笑了一句:“为夫说要给为妻好好看,为妻逃什么?又不是傻子!” 北堂傲一愣,不解柳金蟾这是说得什么?“什么好好看?”是让你倒霉了! 北堂傲身形微微一顿,柳金蟾就切削不已地将脖子低低地往扶梯处压,在最接近北堂傲处,低低地附耳了一句: “其实……相公躺在帐子里,这模样时,才最好看!” 说着,柳金蟾还抱着她的那堆书做了一个旖旎暗蹭的动作! “你……” 北堂傲抿唇,脸红得像个蒸虾,要骂什么,又不知怎么骂,眼见柳金蟾还要再换个模样,急得就将手上的斗篷往柳金蟾身上砸: 死妻主,读书记不住,记他什么模样倒是有模有样的,坏死了! 反正外面都是鞭炮声,柳金蟾最喜欢就是北堂傲又急又羞,还不能说的模样,特别有恶作剧的快乐感觉,反正夫妻嘛,小闹怡情,柳金蟾闪躲开“斗篷”大暗器,甚至还故意绕到楼梯口情意绵绵地清唱了一曲: “轻轻杨柳风,悠悠桃花水,小船儿飘来了俊俏的小阿哥,眼睛水灵灵,脸上红霞飞,问一声小阿哥,你要去见谁?” 这一唱,亏得柳金蟾天生嗓子甜,直直地就甜进了北堂傲看似硬汉子实则小男人的心窝窝里,心里这叫一个甜如蜜,恼羞的脸瞬间好似脂艳艳的三月里粉桃,鲜艳欲滴了。人站在楼梯处,真正就是那歌词里的“风含情,水含笑”,满满新嫁郎的一身风情,倒把戏弄人的柳金蟾瞅得有些痴! 一时之间也不知是谁先迷了谁,你看我,我看你—— 柳金蟾瞅得眼不眨,北堂傲毕竟是家教使然,一会儿抬眼羞答答地望上片刻,又止不住羞得垂下一片雪色的颈,娇不胜羞地垂脸一阵子,少时又忍不住抬眼再回瞅上好一阵子…… 反正套一句雨墨的名言,那就是变成了两只傻不拉几的“呆头鹅”! 最后还是年纪大的福叔眼瞅着天色不早,明儿还有孩子们来拜年,再不睡就晚了,不得不打破这浑然忘我的小两口咳嗽了两声,靠在楼梯壁早软得不知今夕何夕的北堂傲,这才回神,拿眼往后一瞧: 喝—— 奉箭、奉书、还有福叔弄瓦几个全都看着呢! “轰——” 难以言喻的羞窘,从北堂傲的脚尖直窜发梢,“嗵嗵嗵——”一阵小跑,就消失在了楼道口,柳金蟾只觉得腰上被掐了一抓,隐隐约约飘过了一声:“羞死人了,你也不提一声儿!”又让人看他笑话! 接着“砰——”一声,上面的门被狠狠地合上了,楼下的男人们笑了,柳金蟾也跟着偷偷地笑了。 柳金蟾抱着书还想偷着笑二声,刚合上的屋门又“吱——”一声,悄悄儿拉开了一个缝儿,北堂傲羞答答的脸就低垂着眼儿,红彤彤地露了出来,一个低低低地娇嗔声,满是宠溺地嗔道: “愣着作甚?要……还不赶紧进来么?” 柳金蟾正想要不要挥手示意下面的人散开,开了口见柳金蟾还傻愣着不动的北堂傲,瞬间急了,伸手一抓,就将楼梯口还兀自笑的柳金蟾,瞬间拖进了屋,下面的人们,立刻数目对视: 这后面是什么,还用想吗? 没闹过爷的洞房,还不能闹闹爷的除夕夜么! 很有默契的,三个男人立刻蹑手蹑脚爬上了楼梯,不看屋里的情形,他们还不能听听屋里的声儿么? 一个个竖着耳朵全贴在了门上,便听门内,爷和夫人似乎还压在门上: “捡它们做什么?妻主……不是要看为夫么?” “怕它们梗着相公!” “你……难不成?坏……太坏了,为夫怎么着也是大家公子……这让人知道……在门这儿……过去不成么?为夫纵然什么都依你,但……礼数还是该要的!” 然后几不可闻的“悉悉索索”衣料子声隐隐似在擦门而落。 屋外三人屏住呼吸,憋得难受不说,脑中还浮现出爷那一低首的娇羞,外加华衣滑过肩头的缓慢移动轨迹,尤其是素日里伺候北堂傲沐浴的奉书和奉箭,只觉得鼻血上涌,情景太据杀伤力,二人皆仰头捂住自己的鼻子,问自己今夜会不会喷血而亡。 福叔是个过来人,隐约能猜到屋里在干什么,但苦于不能呼吸,真个肺都要炸了,却还是舍不得离开,尽管里面没有了人声,隐隐只有爷屏住的呼吸渐渐、渐渐地,逸出压抑不住地几许急促,福叔还是觉得胜过他听过的所有洞房之声。 终于、终于,门里好容易传来了北堂傲一句几不可闻地低低呢哝:“还没看够么?” “噗——” 门外的屏住呼吸已久的三人瞬间喷了鼻血! 若是如此这般还罢了,熟料柳金蟾更是精辟答了一句:“若能再画下来品鉴……” “呯——” 不待屋里的北堂傲发飙,屋外的奉书就一头撞在了门框上。 “谁?”屋里的北堂傲大喊一声,不待他有所准备再喊一声:“进来!” 奉书的铁头就撞开了只轻轻合上的门,亏得北堂傲反应快,偏就是他动作再快,最是养眼的一幕,也难逃奉箭福叔等人神射手们的眼,不过, 仆人们最擅长的就是装傻,尤其是近侍,奉书前面撞了门,奉箭后手就赶紧拉拢了门,无视爷脚下层层叠叠、铺陈在外的底衣裤,镇静无比的回道: “福叔问爷,明儿是否一早摆供?” 536.第536章 题写春联:姑爷是将门出身 福叔立刻躲在墙角为奉箭的从容不迫比了一个拇指! 大好的兴致,全让奉书败了兴的北堂傲,手拿刚用来挡身的外袍,闷闷地答道:“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供奉列祖列宗还能我说了算?” 这一听就是不高兴了! 屋外的奉箭和福叔纷纷向奉书投以同情的一瞥:你霉啊,大过年就敢触了爷的霉头,你这一年的小鞋穿定了—— 指不定爷一和夫人闹了别扭,都会想着是你除夕夜冲撞了他的红鸾星! 俗话说,这过年最忌讳的就是生气,尤其是在迷信的古代! 柳金蟾岂能让本就有病的北堂傲大过年就背下这个心理背负,然后一年一点不好了,就往这上面想,最后又想到是什么她们夫妻不长久什么的兆头! 悄悄搁下书,柳金蟾不动声色地捏住北堂傲的下颌,扭过他已经抿唇不欢喜的脸,低低笑道:“不笑亦有动人处!” 北堂傲禁不住横了柳金蟾一眼儿,闷闷的心有些开,但刚才的好情绪瞬间都飞了他怎么能不怄,忍不住就怪柳金蟾:“都是你……”帐里不行,非在这看!大过年的触霉头! 说罢,北堂傲就气呼呼地要走,可他一走吧,才发现他手里挡身的羽裳已被柳金蟾拿着了一头:“你?”还玩? 柳金蟾收收收! 北堂傲撇开脸僵持了一会儿,只得放放放! “还记得我爹来那日,你在这屏风后的姿势不?”柳金蟾眼睛一亮。 北堂傲顿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果然,柳金蟾兴致一来,是夜,北堂傲脸埋在枕头里,愣是没敢露出来——他没脸见人了! 次日,大雪初晴,天未明,爆竹声一到正时辰就又“噼噼啪啪”响了又一个震天。 大年初一,新嫁的北堂傲虽没公婆在前要大拜,却也不敢懈怠,一早儿从里到外一色大红的簇新衣帽裳鞋袜,就连佩戴的饰物也专取“喜上眉梢”“喜盈门”“福寿连绵”等吉祥话的金玉来佩。 妻主和长女更是收拾得纹丝不敢乱,妞妞那大红埋金线的福字缎袄前一赤金螭圈儿,从寄名的到福禄寿八宝小金锁更是整整挂了长长一溜儿,活像个小卖锁的小看板!虎头虎脑的小虎帽镶金嵌玉的,纵然上面对儿猫儿眼石头熠熠生辉,却也远不及妞妞黑亮亮的葡萄大眼儿,小手一挥就是“叮叮当当”一片悦耳的铃铛响,好看是好看,就是柳金蟾看得心惊—— 暗想这不是炫富,还叫什么? 说北堂傲两句吧,柳金蟾抬眼过去,北堂傲脸就红一片,顺带娇嗔不已地赏了白眼两枚—— 柳金蟾看了看北堂傲此刻还蹩手蹩脚的模样,到嘴的话也咽了下去,估摸着是昨半夜里的事儿,北堂傲现在还想着呢! 哎——她还没使更绝的呢? 柳金蟾眼观北堂傲那头给孩子打整,故意躲到老远的模样,不禁暗笑不已,欲逗他几句,问声“喜欢不喜欢”吧,今儿大年初一,男人们的事还多着呢! 柳金蟾索性理了理同样的一色大红袍子,顺手牵了书来看。 北堂傲耳听后面没声音,理好孩子就抱给奉箭去下楼吃奶,一扭头,便见书呆妻主又埋头在书里,想叨咕柳金蟾两句,无奈外面各家都在喊: “时辰要到了——快快——将炮仗挂起来!” “香点了没——要点了啊!” 北堂傲提着袍子怎还敢耽搁,对着西洋镜,又将周身上下细细地端详了一遍儿,叮嘱了柳金蟾一句:“一会儿敬神,你早早儿下来,别等人催,大家都忙呢!” 柳金蟾“嗯”了一声,北堂傲就风急火燎地领着奉书,急急忙忙地点了一盏羊角七星宫灯,抬脚下了楼! 本已经是人忙得团团转的楼下,等北堂傲一来,就更忙了,一会儿堂屋设台,供神的菜品铺陈一桌;一会儿将簇新的大红灯笼沿着屋檐挂起来,三步一个,奉书和福叔爬梯忙。 挂完灯笼就是贴春联迎春福! 柳金蟾被抓起来,一早儿就开始研磨写春联,北堂傲一边指挥人将菜品摆出一朵花来,一边审核春联: “‘迎喜迎春迎富贵接财接福接平安’这个……是不是太稀松平常?”土掉渣! “‘占地利天时人和取九州四海财宝’妻主,咱们家是做官的,这财财的,倒像生意人家!”怎么睁眼闭眼都是钱? “‘惠通邻里,门迎春夏秋冬福;诚待世贤,户纳东南西北财’倒是好,就是这个‘财’字不甚好!读书人家,怎么也该清高些才好!”怎么就没个说夫妻百年好合的…… 一叠叠的春联铺陈了一地,柳金蟾还在埋头写,周遭的福叔等人只觉得爷好似主考官,夫人是苦逼的考生,近百个对子下来,爷愣是都能说出个不好来!偏偏雨墨就是看着“财”一字,心情就舒爽! 但,谁让男主人是爷呢! 大家皆沉默! 只是,时不我与啊! “啪啪啪——”时辰到,爆竹声又起了! 福叔和奉书赶紧去点炮仗,福娘实在等不及了,推了推雨墨,雨墨终于忍不住嘀咕一句奉箭交待的话:“小姐啊,这财啊福的,多落俗套啊,小姐和姑爷新婚,不及写个夫妻百年好合、多女多福的!” 柳金蟾一怔,抬眼一瞅北堂傲那脸立刻绽放出光彩来,心里暗道:早说啊,何苦一大早就考她书法呢? 提笔一挥: “在天愿作比翼鸟,鹣鲽情深;在地愿为连理枝,枝缠藤绕!” 北堂傲一瞅那“枝缠藤绕”就脸发烧,要说点什么,柳金蟾的就横批了一个“百女千孙”,他就立马拾掇了起来,递给才抱着妞妞进来的奉箭: “贴到我屋去!” 奉箭未回神,柳金蟾不禁故意笑问北堂傲:“那我们院里贴什么?” 北堂傲抱过妞妞,没好意思靠柳金蟾太近,只得暗踢了柳金蟾一脚,道: “你就不能在写个兴家旺业的?若不想写了,就着刚那‘惠通四邻’的,将那‘财”的贝去了,留个才女的才,再横批一个‘纵横四海’岂不是既大气又有胆魄?” 说毕,北堂傲拿着对联,赶紧着就偷偷儿上楼去偷着乐了:没个餍足的,成日里就只想和他哪样儿……还百女千孙,也不怕折腾着他! 北堂傲这一说毕溜了,柳金蟾也不多想,只低头继续写对联,只是一写毕,拿眼一瞅,不觉心内倒吸了一口气,只见对联摇身一变,竟成了: “‘惠通邻里,门迎春夏秋冬福;诚待世贤,户纳东南西北才’”横批“纵横四海”! 那刚才还小家子气十足的门联瞬间“高、大、上”了不说,还有一股子踏平九州、纵横天下的凌云壮志迎面扑来—— 这…… 可是一代霸主的气度! 柳金蟾汗淌,突然有些怀疑北堂傲——他不会……是真上过疆场,又或者是个什么出生于什么将门世家的公子吧? “哪哪……哪奉书……你……你们爷……我是说爷,不会是将门出身吧?” 奉书想也不想,立刻点头! 柳金蟾心顿时漏掉一拍,虽然心里还是鼓动着她再细细盘问下去,无奈她做大女人的这点子小自尊,十分受伤地逼回了自己满心的疑问,只当不知不忧,默默的弃了北堂傲说得对联卷成一团让奉书送上去! 福娘忙问:“这个也不能用?” 柳金蟾不禁面露为难道:“怎么说呢,这对联挂在将相府门外,搭上飞扬的行草,可谓是大气磅礴,而贴在这寒门,还是白鹭书院外……不是暗讽书院无人才么?”不知者还当她柳金蟾沽名钓誉,目中无人呢? 福娘一听可不是,存心找茬呢! “哪……”福娘开始在写好的对联里找,柳金蟾笑道:“都卷做了一团,不及重写一个!” 深受北堂傲打击的柳金蟾再不敢写财啊禄的,提笔简简单单想写个诗情画意的“绿竹别其三分景”吧,又觉得搁在那边小楼才妥当,索性提笔就写了这一句: “春风得意马蹄疾;四海昇平吉祥临”横批“福喜盈门”。 福娘看了看,都说比前面的都好,说着就喊着弄璋拿浆糊去贴,柳金蟾欲跟着去帮忙,奉书又下来道: “夫人爷说,贴那边小楼甚好,既然院门、卧房都有了,不如再给书房也题一句!” 柳金蟾真想说,你们爷比我还强些,何苦折腾我了。但转念一想,何苦来,北堂傲本来就心眼儿小得跟林妹妹似的,他那心性此刻听了这话,大年初一的还不得想东想西,想她是不是嫌弃他,闹出病来?她就是再说无心之语,他也未必信! 索性…… 她继续关公门前舞大刀,自不量力地认真思索了一番,方提笔写道: “房半间、窗几扇、阁中乾坤数重;茶一杯、书两本、笔下锦绣三千?”。 横批:“日月中藏”。 这个……当然不是柳金蟾写的,而是记性好,隐约好似在哪儿见过,所以……借来光耀一下门楣,省得北堂傲老暗示她,说她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 537.第537章 多女多福:一个孩子不得行 果然,抄袭来的对联,奉书一拿上去。 北堂傲就越看越喜欢,连赞数个“好”,一下楼就赞不绝口地说柳金蟾这一年的书读来果然是大有长进,这小试牛刀,比先时那些,无论是遣词造句、还是字的拿捏、字句对仗,都属上乘,听得柳金蟾真是滋味百陈,有点儿欲哭无泪! “既如此,相公还拦为妻读书不读书了?” 柳金蟾为断去北堂傲后面的赞许之辞,赶紧附耳问道—— 再赞下去,她担心真作者来了,会让她躲到地缝去!毕竟这是白鹭书院,谁知真人在不在其中? 果不其然,北堂傲一听柳金蟾这话,立刻沉了脸,抱着孩子闷闷的,两瓣粉唇抿得跟蚌壳的,说白了还是不乐意: 真不是他不想看好柳金蟾,而是这里面得耗多少他多少年华?他北堂傲嫁得已很迟了,真禁不住耽搁!他总不能等到人老珠黄,养不出孩子了,被公婆逼着给妻主纳妾,最后让新人压了底吧? “还不乐意?” 柳金蟾戳戳北堂傲! 北堂傲想也不想嘟着嘴,立马拍开柳金蟾又来乱戳的手,正巧哪边福叔喊点爆竹了,他狠狠地踩了柳金蟾一脚后,就抱着孩子看爆竹了!徒留柳金蟾在原地抱着脚疼得龇牙咧嘴:果然最狠男人心!一日夫妻还百日恩呢! 一时鞭炮也紧跟着其余人家响了起来,福叔就着昨儿的剩饭菜蒸来呈上,红白二糕自是不可少,这等上菜的功夫,北堂傲盘腿坐在炕上就开始了新年第一天的叨叨: “读书读书,为夫不让妻主读书还跟着来白鹭书院作甚?” “读书固然要紧,妻主也该好生想想我们夫妻什么年纪成得亲?妻主难不成这会子只忙着读书,以后在衙门里做官了,一把年纪时,人家孩儿都抱孙子了,咱们夫妻还在嘿哟嘿哟要第二胎?”到时年纪大了,要起来,他可未必吃得住! “也没说不要……” 柳金蟾才想开口辩解辩解,北堂傲不高兴了:“是没说,但也没说一定要!” “呃……不是怀上才能要吗?”说要就要,成送女观音家的亲戚了。 “怀?怎么怀?那书院一开学,一去就是十天归一日,一年才归家几日?还不算你那个……耽搁的!”北堂傲激动得脸泛红,说到尴尬处,也没跟初婚时支支吾吾的了!当然柳金蟾再想骗他一个葵水来大半月不止,也是没可能了! 柳金蟾一听这话,立刻明白,和着北堂傲是担心他一应了她,就得在家守空房,不禁无奈地一笑,她能说什么? 北堂傲年正十八一枝花,又是血气最方刚的时候,你让他憋着、等着?回来十天赶在一天,那劲儿,柳金蟾也直呼吃不消呢! “咱们都搬进了书院,怎还能夜里不归家?” 柳金蟾倒是想不归家,计划生育,孩子一个也刚刚好,但…… 一则寝室里没了难姐难妹,除了一个周燕外,其余都让她这个为人太差的笨蛋,全得罪了,回去作甚?看人白眼,听人冷嘲热讽?二则嘛,北堂傲心心念念要多女多福,不趁着年轻恢复快时赶紧将娃娃多生几个,难不成还真一把年纪,被北堂傲上赶着老蚌生珠么? “当真?” 北堂傲一听欢喜,当即就令人一会儿趁早将柳金蟾在书院的铺盖全拿回来,正好取个夫妻用团圆的好兆头,省得柳金蟾一会儿又出尔反尔,坏了他养儿育女的大计! 柳金蟾忍不住道:“再急也不急这一会子!”大年初一的,怪可憎的! 北堂傲可不听,开口理直气壮地就道: “怎么不急?为夫过了年就奔十九,要吃二十的饭了,膝下才妞妞这么一个孩儿,这让为夫、为夫的家人怎么安心?” 战蛟那小子小他两岁,脑子又简单,偏偏儿,特会养孩子,而今膝下三个娃娃满地爬了不说,据说他妻主第三胎又装在肚子里了!他北堂傲还跟只蜗牛似的,天天儿卯着劲儿的努力,金蟾肚子还是纹丝没动—— 难不成真是人说的,年纪越大越难怀上? 越想越愁人! 北堂傲大年初一,就为生孩子愁上了! 柳金蟾盯着抓着她爹爹手玩儿的妞妞,暗想妞妞还没百日呢?她柳金蟾就是头母猪,也该给半年养养吧?田不肥,怎么插秧育苗呢? 柳金蟾想说吧,立刻想起她自书院回来就顿顿又见的参鸡汤,胃里顿有翻的冲动! “指不定……突然就有了!” 柳金蟾拿起筷子,欲中止关于生二胎的谈话,手就被北堂傲急急压住了:“妻主……俗话说的好,大年初一为四时之始,我们……我们自今儿就开始努力吧?” 柳金蟾一怔:今儿开始?那你昨儿那么卖力是在干嘛? “为夫想好了,常言道天道酬勤,我们夫妻虽然年纪大了,但为夫想,咱们勤奋点儿,指不定天怜见的,见咱们这么虔诚,就给咱们早早儿提前送一个也不一定?” 说起亲热就羞涩的北堂傲,这一提生孩子,羞涩没有,倒是眉飞色舞,满脸容光焕发。 “你说好不好?打今儿起,我们就多……弄不好三月前,妻主就又怀上了,到时读书时,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柳金蟾的脸瞬间有点青白,想问:“我可以表示一下反对意见吗?”你这是加量不加质,不太对吧?至少从效率上而言,提高质量,比数量更有效!咱们家养得是人不是产猪吧? “妻主不愿意?” 满心欢喜的北堂傲一瞅柳金蟾这为难的模样,只觉得一桶冷水泼在他身上,不由得脸就一沉:“还是妻主其实早嫌为夫老了不好用了,呜呜呜…… “我的祖宗哦,你扯着嗓子乱说什么呢?亏得你素日里提到这种事就羞得难以启齿,怎得一提起生孩子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不管不顾的?”这外面可是院子!院子外就都是外人了! 柳金蟾捂着北堂傲就急道:“应你还不成么?”反正被窝里还是她说了算! 北堂傲嘟嘴:“谁让妻主不想和为夫养孩子!”过去还不想要妞妞呢! “那以前……晚上你……不是养孩子,而是玩儿?” 柳金蟾对北堂傲的思维逻辑简直就想举双手投降。 “你……羞死人了!” 北堂傲瞬间想起了柳金蟾昨儿干得事儿,恨得就在柳金蟾的腿上轻轻掐了一把,赶紧抱着妞妞逃离开柳金蟾,就怕柳金蟾一时手臊,隔着衣裳也给他来两下: “你当为夫是你么?”他北堂傲屈从,也只是因着夫德上说要从妻,不然他能由得她越来越不成体统么? “相公自然不是为妻,不然……两雌的抱一年也不用一个崽,不是?”养儿育女的烦恼也一扫而空了! 柳金蟾笑罢,重拾碗筷,再不吃菜又得重热了! 北堂傲则将妞妞暂时放给奉箭抱出去玩儿,一面拿起筷子给柳金蟾夹菜,挑鱼刺,一面陈汤,一面轻轻道: “为夫还不是想着趁着今儿大年初一,看看能不能讨个好兆头,看看能不能赶早再要个孩子!俗话说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早怀早生,多好!”他就是嫁晚了,现在只能干着急! 柳金蟾无语了! 貌似“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是告诫年轻人读书要趁早的吧? 而且,她听说过大年初一为四时之始,大周的人们这一日都以早为贵,寓意“早有所成”、“占得先机”……所以,大家都赶早儿起身,早鸣鞭炮,早开福门,早迎财喜神,早出门叩节拜年……但……想怀孩子也赶这个早儿,也太…… 迷信了点儿! 柳金蟾这还在想呢!楼下就忽然听见了孩子们的笑闹声:这是? 山里的孩子们来拜早年了! 多来多福,这可是山里当家男人开年的头一件大事儿。 北堂傲赶紧胡乱扒拉了数碗饭,耳听似有孩子们进了院子,就赶紧拿帕子拭净唇,巴巴地掀帘子喜迎小福神们去了: “来来,你一个红包,还有你的……福叔再端一盘糖来,不急不急,人人都有份儿!” “噢噢噢,不会说话的小弟弟也有!” “不谢、不谢,得闲了,都来陪叔叔家的妞妞玩儿啊?妞妞可喜欢哥哥姐姐们了!” 北堂傲哄着孩子们,妞妞也跟着艳福不浅,这个小哥哥亲两口,那个小哥哥也抱着亲两口,更有人家的小姐姐抱着就舍不得放下来,直说要抱着胖妞妞跟着他们一起去拜年。喜欢之情溢于言表! 妞妞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小姐姐的话儿,居然她爹抱她下来,她就扁着小小嘴,可怜巴巴的仰望爹爹,哭得梨花带雨的—— 无奈,北堂傲起初不答应,也不得不让步了,亏得雨墨出马,这才把妞妞放在了雨墨的背上。 但雨墨机灵有余,却力气不足。 妞妞妹儿不仅胖又沉,个头还大,蹦跶起来小力气一把一把的,柳金蟾都时常抱不住,一个闪手,孩子落在雪地里摔着脖子了怎么办? 538.第538章 世胄高位:一种人是一种命 更别说妞妞一身的赤金八宝,拇指大的猫眼石,件件都是珍品,得一件都能卖个千八百的,论说丢了东西都是小事儿,就怕孩子让有心人抢了去,妞妞可不会跟战蛟的娃娃似的能举着个牌儿说“我是战将军的宝宝,我值一万两”! 丢了就是丢了,即便悬赏十万两,只怕也没人敢在大周的土地上打这赏银的主意! 北堂傲不落心,无论如何又让奉箭和奉书跟着去,让二人还把各自那把大刀扛在肩上。 北堂傲才舍得丢手,就这样,他还站在门边拉长了脖子,远远地望得孩子不见了人影,他才忐忑不安地转身回屋! 一时来了别的孩子,也跟丢了魂儿似的,回到厢房柳金蟾的怀里寻求慰藉。 “吃点东西!” 柳金蟾理理北堂傲鬓角的发,诱哄! “吃不下!”北堂傲空茫茫的眼就一直发直,好似丢了魂似的! “倘或她将来娶了相公回屋,你还跟她相公抢人去?”柳金蟾笑问。 北堂傲抿唇才懒怠理柳金蟾,老说他得出去看看!弄得柳金蟾都无语了,无法,只得请福叔守着北堂傲披了斗篷也出了去。这下屋里就剩下了女人们了。 柳金蟾一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就喊了一早儿没吃东西就去拜年回来的弄璋几个陪她去书院收拾东西,早让北堂傲落心,省得抱了孩子回来又叨叨她—— 这让孩子打小就有了恐婚症,将来抱孙心切的北堂傲能舍得骂妞妞?还不得说她柳金蟾没给孩子当好榜样? 娶夫娶夫就是娶了个大烦恼!虽然有点生在福中不知福! 柳金蟾放下书,心动不如行动,褪了北堂傲给弄上的这身大红缎袍,换上她舒心又踏实的小旧袄,趿拉着破棉鞋就无比自在地踏上回归书院的路! 大抵是过年了,看门的大娘也失踪了。 柳金蟾推开冷清清的院门,合上,就领着弄璋几个朝寝屋走。 虽然留在书院过年的学长们起码占了大半,但院里除了皑皑白雪还是皑皑白雪,虽有几株腊梅暗松送芬芳,院里还是除了呼啸的山风宛若山妖般凄厉而过外,仍旧只有书页翻动的声儿。 大年初一就这般用功了! 柳金蟾就好似前世高三时的自己一般,一听见书页声,就有种隐隐的强迫症,好似她少看一分钟,都会输在起跑线上似的,尽管知道读书时间太长也未必就有高效率,但……不读就觉得没了底气。 上了台阶,果见户户的门都已紧闭着避风,然后也不知哪儿忽然扬起了一段古琴声,幽幽静静,竟好似将人带进了一种空旷而又幽怨的《阳春白雪》之境中。 柳金蟾正待细听声自何处来,不想一屋里就有人道:“独孤先生今年又没回京么?” 一人就静静叹道:“朝廷千使万唤的,想当世外人……我们这些个没着落的,却一个削尖了破了脑袋,也想往那门缝里钻!” “这怎么比,独孤家是百年望族,他们家族世代在宫中侍奉君王,家传绝学是外人不可窥探的,岂是我们这些个无根无基的寒门小户可比拟的!”另一人立刻打断幽怨者的感慨。 “说得也是,自古就是‘世胄蹑高位’寒门捡芝麻……你要是不服气啊,不如就学隔壁那‘国公夫人’娶个贵夫,起码少奋斗个二三十载,就是捡个金芝麻也比在这苦读无望的强!”一个人立刻低着笑调侃道。 被调侃者立刻冷笑道: “你当我不想?但你可知就是捡金芝麻,也是得捡得到金芝麻的人!那慕容嫣本身就出身官宦世家,她娘也还做到过当朝右相,虽没几年就让贬谪到了苏州,但……试问你们谁家有人做到了那位置?别说那位置,家里就是当官、考上举人的也没几个吧?” “所以说,这攀权贵,也跟男人们进宫备选一个道理,你不是娘亲四品以上的,选上进宫也是当奴才的命,多早晚二十四五,一样将你打发回家吃自己去!” 众人笑,都说棠邑好好的书不读,竟瞎捡那个些个野史来看,怪道年年省考不中,竟走歪才路? 在众人的笑语声中,柳金蟾心中没来由地有些沉重,不禁感慨: 这人啊,无欲无求时,就无挂牵,也无烦恼—— 一如她年初时,胸无大志,又无家累,只想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功名利禄更是宛若过眼云烟,反正家中不说大富,也是小殷实,家中老娘身体硬朗,爹爹又是个能干厉害的泼辣人,自己怎么着,将来也必然有一笔丰厚的小田土,供她闲云野鹤,养养花草、对酒高歌,再邀约上三五个志同道合的老友,时不时喝上几小盅,可不就是神仙般的日子了? 再不济,她这个秀才弄个学堂当当教书先生,也是绰绰有余的!更何况,这大周家族观念极重,她几个同母异父的姐妹再是无情无义之人,碍于薄面人言,也不会任凭她老死屋中无人收敛—— 起码,再是落魄了一床破席一个坟地也是不会少的!人死好比草芥,有没有棺材有何要紧呢? 然…… 人生怕的就是但是,而她怕的是成亲! 北堂傲来了! 接着妞妞也落地了! 在后面……娃娃多早晚也会跟雨后的春笋般一个个冒出头来,你说她柳金蟾还想着闲云野鹤,淡泊名利,只顾自己逍遥,是不是就太自私了? 无论如何,柳金蟾宁愿自己辛苦点,那么在外委曲求全做事,也不想让北堂傲带着孩子跟着忍饥挨饿,一个个一脸菜色…… 但读书可是个闲人的活!闲来无事读读怡情自乐,养家糊口却是个中奖概率极低的稀粥事业—— 说白了就类似前世的山区教师,听着好听,其实日子过得多苦多穷,多难熬,怎是新闻里那个一如既往,一干就是三四十年一言就能盖过的充实平凡? 一文恨不得掰成四瓣。 上面给钱一层层卡拿下来少了大半,还个个像施舍了“大钱”一般,不敬地扔到你面前——不想要,还不想给呢! 就是如此了,却还未完,不多的几文散在哪儿还得一群人分,分多分少,也永远是做得少的拿得多,做得多的拿得少,谁让你才是最缺钱的那个呢? 就好似为衙门当了几十年小吏的蒲松龄,虽十九就考上了秀才,但为了本隶属于秀才那点子“廪膳银”几乎没考破了头,隔三差五都在考的原因无二: 廪膳银有限!朝廷的福利在哪儿,不得还有钱才能放么? 柳金蟾凝眉走得有些沉重。 不一会儿就抵达了走廊的尽头,柳金蟾欲敲门几下,但一想这也是自己的屋,何苦弄得像个外人似的,难不成得罪了一众室友,她就成了室内不受欢迎的人,就不能再进屋了? 柳金蟾轻轻地将门一推,不禁有些诧异: 屋内竟无一人,就连陈先红那散发着臭香的床也笼着这帐子,而今走过去,几乎能看见帐子上好似铺了一层薄薄的灰,看样子,柳金蟾想,她是有段日子没回来了。 至于去了哪儿…… 柳金蟾回眼掠过占了她二号床的慕容嫣处,不出意料,果然她也没回去,这床她那日走时是什么样儿,今儿还是什么样儿,至于去哪儿了—— 柳金蟾料想杨真学家是收容不起人的,但同去吃杀猪饭的周燕家可就不一定了。 “国夫人”是什么样的地位?就是走到京城国公府外,也是看不着人的富贵;是她走过京城大街,前簇后拥,被各种保镖、打手、团团围住的上一等存在,一如消费得起天上人间,还敢在天上人间与人争凶斗狠的大人物! 柳金蟾突然觉得自己很傻,傻得很天真、傻得冒着泡儿,还自我感觉顶顶好: 为什么慕容嫣这样的权贵,她不会巴结,也从未想要去巴结,至少不去得罪呢?呆头呆脑如杨真学都想要巴结一分! 难道是墨儿那句说她当璟国夫人难的话,误导了她柳金蟾,所以她柳金蟾势力地想要落井下石? “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吗?可自古就听人说杀鸡过年,但谁家杀凤凰过年? 还是瘦死骆驼比马大,慕容家就是真的一蹶不振了,慕容嫣也依旧是官家小姐,她娘也依旧是苏州城里的官,慕容家也依旧是苏州一股盘踞多年的势力,这是她柳金蟾老娘翻出整个家底,也不及人家一个毫毛的距离—— 按照大周等级天子、诸侯、大夫、士、庶民、奴来看,慕容家若是士,她柳家就是庶民,若慕容嫣娶了璟公主,她就是大夫了…… 大夫啊,那就是大周朝可世袭的真正贵族:公、侯、伯、子、男、勋了! 柳金蟾摇摇头,甩开这些个和自己风马牛不相及,也永远不敢企望的童话,开始屈身收拾自己的铺盖,所幸她东西北堂傲一开始就因不答应她来,给得特别薄,所以拿起来格外轻巧,除了一床羽被,两床棉絮外,余下一个书箱就装完了。 539.第539章 告别往事:卷铺盖趁早走人 柳金蟾心里有些乱,又不想让北堂傲看见她大年初一就一脸的落寞。 她索性先卷了铺盖和羽被交给弄璋三人抬回去,无奈弄瓦两个手脚比她还麻利,三两下将书箱也整理妥当,一个背书箱,一个抬着木盆就前后跟着弄璋几个一路蹦蹦跳跳走了,临走还问柳金蟾: “夫人不走吗?” 柳金蟾笑说还要和几个姐妹道别,五个孩子这才一前一后回家交差。 柳金蟾这才一屁股坐在光秃秃的床板上,看着这间她陆陆续续住了有半年的小屋,随时木板相隔,却有着浓浓的书香味儿,尽管有陈先红那怪异的臭香弥漫其中,但也就是有这样的怪味儿,才觉这小屋充满了太多的回忆与人情味儿。 不知为什么,柳金蟾有一种预感,总觉得离开了,就再也回不来了,一如她因北堂傲到来而失去的恬淡心境,这次离开,她问自己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将与她们拉开一个鸿沟,最后……疏远到彼此再也无法触及的角落,就好似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一般! 这是她柳金蟾读完这三年,会考不中,就会从商的前兆吗? 柳金蟾深深地呼吸着屋里浓浓的熟悉味道,感受着屋内冰冷而又令人怀念的书香,突然有点舍不得走、隐隐好似回到了那个前世初入大学的自己,明明对一切都充满了新鲜。饱满的期许……最后却只能梦碎于毕业时,接受现实的残酷,接受贫二代从零开始的命运。 提起前世那悲催的穷二代奋斗历程,柳金蟾扑哧一笑: 其实她觉得自己挺能干的,尽管其实夹杂了不少小卑鄙、尽管自己傻得也和现在一般总对“权贵”们嗤之以鼻,一路走来也比许多人都要艰辛,但也学会了许多许多—— 如“权贵”也有权贵们的烦恼,千万不用先入为主的思想,以为权贵都是坏人,庶民就都是好人,有时候不计前嫌帮助你的,往往是你以为对你恨之入骨的上司,而设计陷害自己最狠的却是自己朝夕相伴,自己帮助最多的闺蜜。 其实,大家都一样,有各种悲欢离合、不过是大家的角色不同,剧本不同,尽情享受此一刻,无论开心还是悲伤,都不要去反抗,而是接受,风雨都会过去!爱情爱着就好好爱,走了,千万莫挽留! 觉得开心,就天天都开心,最倒霉的事儿,换个角度来看,也会开怀大笑,笑那个刚才还傻得冒泡的自己,眼泪跟着哗哗流,痛并快乐着! 前生短暂,苦比乐多,却给了今生太多反思的事: 大家都说对的事就都对吗? 大家异口同声说必须做的事儿,他们有谁去尝试不做如何了吗? 究竟是随大流的人好?还是擅于逆流而上的人好? 柳金蟾靠在木板上想得天马行空,只是想着想着又突然觉得自己好可笑,刚才居然以为她会去做商人,她是举人了呢? 举人就好似拿到了入仕的资格,以她老娘的性格,就是卖房卖地,为了她那点子脸面,也一定会把她送上县令的宝座,她柳金蟾此一生注定得为官,做她前世无缘的事儿! 真正是杞人忧天,瞎操心! 柳金蟾伸个懒腰,决定出门走走,省得让这一室的离情别绪弄得自己胡思乱想的!尤其是这慕容嫣来后,大家的态度变化,让她再一次明白这人情世故的残酷! 攀龙附凤啊! 不会来事儿,不会溜须拍马就不能平步青云呢? 但这些话是真的吗? 又或者也是以讹化讹,也或许最初的人只是想说,要想做好官、做大官,就要学会说话的艺术,一如前世国外那些善于辞令的外交官和政客们,面对记者和对手犀利刁难的问题,能一语双关,既顾全了对手的脸面,又彰显了自己的智慧,又能赢得人心呢? 柳金蟾边走边思忖,不想一脚就踩进了也不知哪个缺了德的人,大雪天在地上挖得小陷阱,一个狗吃屎就扑跌在地,跌了个狗啃雪,瞬间引来对面一个老太太无牙的爆笑: “居然真有人傻乎乎的往哪踩!” 柳金蟾很是无语地自雪地里爬坐起来,看着老太太笑得前俯后仰,止不住也被这笑声感染了,也跟着笑起来。 “你笑什么?也跟着傻笑!”尉迟瑾戴着狗头帽笑问柳金蟾。 “笑你笑我的模样!”柳金蟾指了指尉迟瑾头上不伦不类的狗头帽,笑道。 “起不来么?”尉迟瑾看柳金蟾还跪在地上不动,只当浅浅一小坑把这金枝玉叶的国夫人给真扭着了,不禁走来想拉一把。 柳金蟾摇摇头,看着近在眼前的皑皑雪地与枯中带绿的灌木,不禁道: “只是突然觉得这么坐着,看天地人,别有一番模样!有时跌一跤也挺好!烦恼就好似一下都跌飞了一样!眼前就只剩下了这片冰天雪地,人心都干净了!” “有这么好?” 尉迟瑾微微挑眉。 柳金蟾只笑着深呼吸了一口带着雪的气息:“腊梅的香也更浓了!纯净疏淡,与这琉璃世界实为天作之合。” 尉迟瑾听罢想也不想也一屁股坐在柳金蟾旁边,仰看天际,随带呼吸。 “先生不怕学生是骗先生的?” 柳金蟾对这个传说中的名臣,能这般轻信他人,不禁微微浮起一丝丝疑惑。 “没听说过吃一见长一智吗?” 尉迟瑾闭上两眼继续深呼吸:“别说,还真香,这次先生没机会长一智,倒收获了一个没有浪费天地福荫的学生!” “先生这是在教导学生什么吗?”柳金蟾微微有些疑惑,隐隐觉得尉迟瑾的话里别有深意,但深意是什么,她又笨得悟不出来! 尉迟瑾睁眼,谴责一般瞅着柳金蟾: “才夸你懂天地福泽,你就又做回了书呆!是谁告诉你,就一定是先生教诲学生?有谁告诉你先生说话就一定要有深意?禅是什么?禅心又是什么?悟到是你的,悟不到便不是你的!你无心之举,有禅机,我悟到了,你却又丢了,你说是谁教导了谁?” “呃……” 柳金蟾心有所动,似乎悟到了什么,但又觉得要抓住时,结果又被它溜走了,又或者该说它一直都在,而她只是在一触动的刹那感觉到了,而又无法持续地觉察到它的存在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深之又深、浅之又浅的禅机? 尉迟瑾依旧屏息静气,好似在坐化的老道人。 柳金蟾只得也学着她这么做,无奈,别看她年纪轻轻,这化雪的天,稍稍一久,就觉得湿冷从下至上,瞬间沁骨地冷起来!哪里还敢久坐,挣扎起来后,也赶紧将老山长搀扶了起来,她可担当不起害老山长伤风感冒的罪名! “既不能坐,就走走吧!” 尉迟瑾一瞅柳金蟾此刻脸上一扫初现时,那一脸的阴郁状,便主动提议道。 柳金蟾笑了笑: “好!”反正也不想这么回去,就听北堂傲叨叨——他实在是太念得了! 尉迟瑾一马当先开始漫步,柳金蟾紧随其后,欲刚才哪个坑无视而过,后一想,她刚才是幸运,如果是老山长这类老太太弄不好就是要了老命了,索性也不多想,干脆拿脚波拉了一堆雪将坑踩平了,暗想,她一会儿回来再发呆,也不用怕了! 尉迟瑾没有表扬也没说话,只静静地看着柳金蟾填坑,眼中有些东西在闪动,就在柳金蟾终于解气地将踏平后,她摸摸鼻尖,嬉笑不已地道了句; “其实,这坑是老妇,特意为你挖的!”目的吗,暂不想说。 柳金蟾瞬间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尉迟瑾这么一大把年纪还干这么幼稚的事儿,突然有点哭笑不得,暗道: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老顽童? “恨我吗?” 尉迟瑾笑着问柳金蟾,犀利的老眼直直得洞察着柳金蟾的眸底。 柳金蟾能说什么?她总不能一拳下去将小老太打倒在地,摔个四仰八叉,以示自己强大,还是个开不起玩笑的人吧? 柳金蟾只得回以尉迟瑾一个很是无奈的无辜眼神,她柳金蟾能祈祷什么呢?只能祈祷她爹老了以后千万别越老越小,最后和别的小老头去群殴,回来还告诉她是邻居的小老头抢了他的棒棒糖什么的! “不生气?” 尉迟瑾微微疑惑,不解柳金蟾何以看她眼睛干净得一尘不染,难道不该想她尉迟瑾是不是故意害她,又或者是早看她不顺眼,今儿这么做,其实是在暗示她赶紧收拾包袱回老家了……又或者,伪装不满,谦卑不已问她: “是不是学生做错了什么?所以,先生才用这么令人发省的方法来令学生深思?” 耳听山长一问再问,柳金蟾只得无奈地笑道:“这点子事,学生就生气,不早让气死了?”屋里的北堂傲无厘头的事儿多了去了,她柳金蟾都认真,还不得也跟着疯了? “有意思!”尉迟瑾摇摇头,往前走。 540.第540章 请来爱我:在最美好的时候 这一句倒把柳金蟾弄得有点晕:“先生不知这‘有意思’是什么有意思?”不会又让她悟吧? 尉迟瑾不禁停住脚步,微微扭过头来,看着柳金蟾道: “以前我一直不明白为何是你,现在才懂,只能是你,天意不是不可测,而是天意有着你我这等凡人看不到的视野,祂们看得更远,一切看似偶然的,其实都是必然,人心不可度量!” 柳金蟾彻底晕了,虽觉尉迟瑾不会没有来由,但她就是悟不到这里面的玄机,但玄机又是什么呢?她知道了什么?又看出了什么?柳金蟾觉得尉迟瑾就是写迷的专家,除了她自己外,可能无人能解析出真正的答案—— 怪道前世有那么多的考古之谜! “山长信天地鬼神?”柳金蟾不禁问道。 尉迟瑾笑着继续负手往前走:“知道得越多,就越不能不信,金蟾,信吗?” “不得不信!”前世反正是不信了,国内的科学家都死咬着说不存在。 柳金蟾也发自内心的感叹道。 尉迟瑾疑惑地扭过头,微微站住:“你……经历过什么?”常人不是迷信求福求财,就是一点儿不信,很少有人说“不得不信”的! 柳金蟾微微一笑:“自鬼门关走过一遭,就不能不信了!” 尉迟瑾一听过来了兴趣:“都说鬼门关、鬼门关,各门各派说得玄乎其玄,不知你见着的是什么样儿?”她都还没见过呢?听听也好,省得走错门! 柳金蟾为了难,她总不能和尉迟瑾说,她前世挂掉时,看见的鬼差西装革领,头上还带光圈吧?而且还看见了堕天使乌黑的羽毛一抖,瞬间绽放出只有太阳才有的金色色泽了吧?还有死神们个个不是帅得让人流口水,就是美得让亡魂移不开眼,谁也不想去投胎了! “是你人心里的想的样子!” 柳金蟾不禁就想起了自己问鬼差大哥,关于地狱的事来,鬼差大哥说: “人心有地狱便见地狱,无论是你们的现实还是此刻你所见的仙境,皆是你人心所化的幻境。” 为解释这句话,鬼差大哥还到她去到了通往地狱的通道口,虽然鬼差大哥一再告诉她勿要害怕,但地狱传来的凄厉叫喊还是吓得她不敢前进,然后鬼差大哥就指着那峭壁之上一个俯瞰整个地狱的堕天使对她说: “前一生,她选择做一个杀手来挑战她的修行。” “堕落了吗?”柳金蟾心惊胆颤地问。 鬼差大哥却摇摇头:“被心困住了!” 然后,她又指着堕天使身后的另一个金色的光点道:“那是她的守护者,在下一个人世的戏剧里,你会和他们相遇,你们有很深的缘分!” 忆起往事,柳金蟾一怔,陡然回神,尉迟瑾老太疑惑的眼就瞪着她,难得老太太也有了她听不懂的话了。 柳金蟾莞尔一笑:“途径黄泉时,鬼差大哥说得!鬼门关,就是心的一面……西洋镜!” 尉迟瑾听到这儿,不禁垂了眼,微微沉吟片刻,谈后笑到: “怪道我家那老头子老爱说我着急,早晚都要去作客,何苦这会子打听东打听西的!西洋镜也挺好!老妇我也没啥求得,只要我老伴在下面这能人说的,变得跟年轻时一般模样,老妇也别无所求了!” 柳金蟾不禁扑哧一笑,不敢相信山长居然还等幽默的念头。 尉迟瑾也笑了,对柳金蟾很是认真地道: “娃儿,你甭笑,等你到了老妇这把年纪,也就这个愿望了……哎——想当年啊,你们老山长我的相公也是一代美人啊——” 美人二字才一出,鬼谷山长那干巴老头的模样就映入眼来,着实让柳金蟾忍俊不住,笑喷了出来,顿觉白鹭山长纠结的心思,满令人同情的,但人岂有不会老的? 眼瞅尉迟瑾要再强调一下,柳金蟾不禁调皮地戏谑了一句:“想来,鬼谷山长的愿望也是期盼先生能回到年轻时!”年轻时不知有多少浪漫事儿啊! 尉迟瑾不禁一愣,然后大笑不已:“你个……丫头……说得还真在点子上!” 只是笑罢,尉迟瑾不禁有些乐极生悲甜中生苦,突然就对柳金蟾道了句: “老妇这一生名满天下、荣华富贵皆视同浮云,人多谓老妇是个老神仙,其实……老妇此生有两大憾事,一是毁了女儿一生的幸福……二,就是在我相公最美好的时候,终日忙于朝堂,等终于想到要停下来时,孩子大了,相公也老了!” 说着,尉迟瑾不禁有些老眼含氤: “纵然我相公从未说过什么,但老妇知道,他怎么会没有怨言呢?金蟾啊,名利富贵固然是人人渴求的,但为了得到它们,若要以牺牲自己身边最重要的人的幸福为代价,却好似竭泽求鱼,得不偿失!因为该你的,永远都是你的,而时光却总是一去,而不复返。” 柳金蟾点点头,虽然前生没经历过,不过素日里北堂傲天天就念叨他不多的青春年华,就知他家的家人被耽误了不少,这让柳金蟾隐隐想起了《东邪西毒》里张曼玉说得那句: “我以为我赢了,却原来是我输了,在我最美好的时候,他却不在我身边。”女主最后抑郁而亡。 爱情怎么会有输赢呢?把握好那一刻的感觉,趁着还爱赶紧爱,莫等爱去了,最后只能与回忆相恋,独自演绎一个人的凄美。 尉迟瑾静静地看着柳金蟾,不解她何以能从柳金蟾眼中看见共鸣:难不成这丫头在遇到北堂家那小子前,经历过了什么刻骨铭心的爱恋? 尉迟瑾暗暗纳罕之余,终于明白了北堂家那小子守着柳金蟾滴水不漏的阵势,估摸着,是知道这事儿了,担心柳金蟾旧情人来寻,一拐,就跟人走了—— 好女人都是香饽饽,谁不想要呢? 说够了风花雪月,尉迟瑾摸摸鼻尖,也不解何以自己和这柳金蟾说起来,就好似跟遇见了忘年交似的,开了头就杂七杂八地都拉扯起来了,到把她备好的一番教导抛诸了脑后,像个“老岳母”似的絮絮叨叨起来。 “对了,金蟾,到书院,前前后后也差不多一年了,不知都有些什么想法啊?” 尉迟瑾引领着柳金蟾三拐两不拐,拐进了她家的海棠苑。 “呃……”没想法! 柳金蟾微微一怔,她总不能说,她近来满脑子就是怎么养家糊口,对学业无所思、无所悟、更无所想,读书只是为了考试吧? 尉迟瑾一瞅柳金蟾提起学问就两眼一抹黑的模样,想要叹口气,说一声美人误人啊,无奈她才刚和人说不要在相公最美好的时候忙于利禄,此刻就说柳金蟾耽于美色荒废学业,是不是有点前后矛盾,自打耳光? 尉迟瑾只能折中道:“常言说成家立业,这家不能误,学业也不可荒才好!”虽然你是明摆着的大好前程任你走,但……也该拿国家俸禄,学些利国利民的事儿! 柳金蟾微微有点脸红,先生的话虽然给自己留了不少薄面,但言语里的心长与暗指,还是让柳金蟾有些局促起来。 把柳金蟾说过了,下次见了自己就溜怎么办? 尉迟瑾可不敢对这个名副其实的国公夫人,把话说得太重,省得适得其反,生生毁了这么一个将来治国又不怕她贪的人才,她就是大周的罪人了。她只得又自找台阶下: “孩子小,是有些放心不下的,毕竟是长女吧?” 柳金蟾赶紧点头:“恩!” 尉迟瑾笑:“长女是难免要偏疼些的,当年老妇生大丫头时,也是一年没好好莫过几遭书,没办法,老人们都稀罕,我尉迟家三代单传!” 柳金蟾笑,心里微微松了许多:“学生落下的课,会尽早补回来的!” “想说不急,但再二年就是会考,你不比他们需要先筹备一年后的秋闱,取得入春闱的资格,不行就再回来读个一二年,所以,该抓紧处还是要抓紧。” 柳金蟾忙点头答: “是!先生的教导学生铭刻于心。”她也知要抓紧,但……也要北堂傲答应不是,他现在满心满眼就是抓紧要第二胎,她估摸着第二胎没装上,就别想清净了。 尉迟瑾点头,但一看柳金蟾嘴上说什么“先生的教导学生铭刻于心”,其实眼里压根就跟没这么一回事似的,不见半点慎重与决心,倒是杂思的光乱闪,少不得又语重心长道: “金蟾,先生的话,你可别不放在心上?你不比她们,你和墨儿都是翰林院钦点的恩科举人,别以为走到举人就到了头了,你将来做官只指日可待的事儿!弄不好,京官也不是没得做得!指不定还……” 此话一出,音未落,当即就吓得刚捧起茶碗的柳金蟾,“噗——”一声,差点没连人带碗将自己一并扔丢出去—— 尼玛,她柳金蟾带着北堂傲去京城做官? 她们夫妻还能活着,完好地爬回来? 柳金蟾可不敢抱这样的奢望!也不做这白日梦! 541.第541章 胸无大志:尉迟的雄心壮志 不说远了去。 单京城,潜力股慕容嫣。 这个,指不定哪天那璟公主和他驸马日子过腻味了,突然想起貌若天仙的慕容嫣,又指慕容嫣为驸马,自己会怎么被踩在脚下蹂躏;就说那在京城当官的刘宣…… 她要是还对北堂傲死心不改,愣是追着她要强娶北堂傲—— 那她柳金蟾不得成《水浒》里的林冲,最后让那刘宣的姨妈也送去充军,再逼上梁山?毕竟活着就有希望,可北堂傲那脾气,真把那刘宣戳成了血窟窿,他能活?指不定他那时就是一条白绫自挂东南枝,刘宣的姨妈也不答应,不拖他去鞭尸,也要用狗头铡把他铡了! “这这这……京城为官,金蟾是不敢想了!” 抬眼一见山长看她的诧异眼神,柳金蟾赶紧小心翼翼地赔笑道:“其实……其实……金蟾早有打算!” “哦?”有志气,居然宁做鸡头不做牛尾! 尉迟瑾放下茶碗,大喜过望地想要听听柳金蟾欲下地方,先从地方做起的鸿图壮志。 谁想,柳金蟾一开口,尉迟瑾就傻了。 柳金蟾谨慎道:“学生才疏学浅,所以……常想与其像师姐们那样,中了进士分到各县为令,不及先从各县小吏做起,如……主簿……” 不知是尉迟瑾对她太高看,以致期望值太高,还是山长也是世胄出身,压根不对县令以下的小官挑挑眼皮,柳金蟾越说越觉得尉迟瑾看她的眼神简直好似要哭了一般,吓得浑浊的两眼都凸出来了,好似她再说,山长都要心脏骤停了: 难道白鹭书院的学生都是出去非县令不做的? “先……先生……你没事吧?”柳金蟾赶紧起身扶住看似摇摇欲坠的尉迟瑾,小心翼翼地问,“要不要……” 尉迟瑾忙摆手,好容易才从惊吓中回神,她终于理解北堂傲与她相公说得那个“胸无大志”是多大“志向”了!那是宁做鸡头不做牛尾,分明就是不想干事,只想回家泡相公,醉卧美人膝—— 然后北堂家是什么人家,能让她这么醉生梦死?所以就给丢她这儿来教导了! 你说北堂傲找个什么女人不好,怎得偏偏寻了这么一个“无害”的才女为妻,白白放在北堂家百年的基业,心念不动,就知守着北堂傲软玉温香,生儿育女,暴殄天物,真正是暴殄天物—— 北堂傲是个帅才,真和这无志的女人过日子,还不得早晚变成儿女一群,只会带孩子养孩子,成日儿围着妻主锅台转的良家妇男? 大周的江山怎么办?等哪个草包璟国公扛着大刀,没事就往陷阱里蹦,送掉? 尉迟瑾只觉得五雷轰顶,尤其是她脑中浮现出,北堂傲被一群嗷嗷待哺的孩子拖曳着,身后还有柳金蟾缠着的模样,她就放佛看见了岌岌可危的大周江山、刚过上太平日子的大周百姓再度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不不不—— 尉迟瑾立刻精神一震,双目如炬地看着柳金蟾,一把握住柳金蟾纤细、柔弱无骨的两手,慎重兼无比坚定地向柳金蟾无比慎重地说道: “不想做将军的兵不是好兵,而不想当丞相的读书人,不是好读书人,你完全有成为一国之相的潜质,怎得能屈尊于一县之下,做一个无多大实权的小小主簿呢?” 柳金蟾不解尉迟瑾这“一国之相的潜质”从哪儿看出来的,但先生怎么说自己,怎么不鼓舞士气,就好似她柳金蟾瞬间被催眠了一般,内心激动不已,只是……心里还是一个小小声音在问:“她不是认错了人?” “金蟾,自今儿起……算了,自明儿起,你辰时就来我院里跟着老妇一起读书习字,老妇定要把你培养一国之才,你这么好的胚子、你这么好的条件,不以封侯拜相为志向,对得起上天对你的再造之恩吗?对得起上天把这么好的相公嫁给你吗?不说远,你对得起将你从鬼门关送回来的鬼才大哥吗?” “呃……” 柳金蟾眨巴眨巴眼,被尉迟瑾瞬间爆发出来的激动心情吓得有点反应不过来,着实不解她到底有何“好条件”“好资质”—— 柳家上下、她大嫂家里里外外,甚至她相公屋里的上上下下,她柳金蟾就是个“倒数第三”外加,靠着相公娘家势力混进白鹭书院,还骗了个恩科举人的瘪三加流氓! 但心中一提起大周国就有无限豪情的尉迟瑾,如何肯听柳金蟾的“呃”,令人拿出笔墨,大笔一挥,大正月里的,就将这余下在白鹭书院的两年学习安排得密密麻麻,吓得柳金蟾咋舌: 她这二年回家还得和相公为下一代努力呢! “若能达到这些……” 压根无视柳金蟾青白着一张脸的尉迟瑾,选择直接无视地拿起她的筹划书,无比满意地欣赏了一番后,就令柳金蟾去照着誊写一遍: “最好背下来!明儿……不——一会儿就开始,孩儿她爹,书房拾掇好了吗?”她尉迟瑾就不信不能变废为宝,将这胸无大志的柳金蟾培养成国之栋梁!白鹭出去的学生,决不能是庸才! 当下,行动巨人就开始用魔鬼般的训练鞭策柳金蟾了。 柳金蟾这里还没回过神来哀嚎呢,鬼谷山长看着小老太太提溜走柳金蟾后,心内瞬间一阵狂喜,立马就让家中的仆人将他的书房也拾掇好了—— 哈哈哈—— 他的一生绝学也要后继有人了!儿子们不学,他也不用担心失传了! 是夜,北堂傲抱着妞妞无限怨念地瞪着柳金蟾。 柳金蟾抱着书无比渺小地龟缩在床头,示意她绝对也是被逼无奈的—— 面对先生、尤其是太过热情的先生,她真的是拒绝无能,关键是人家无所图,你还能说什么呢?她前世无论学点什么都要交学费呢! 妞妞也很惨,她恹恹地将小脑袋搭在北堂傲的肩头,可怜的她,也跟着爹爹学了一个下午,爹爹看得是奇门遁甲,她学的是判断题; 那条线长、那条线短—— 活脱脱一个幼教的试验品,本来就有点逗的眼,做完了题后,就成了名副其实的真豆豆眼了。 北堂傲想骂人,但一个下午与鬼谷山长辩论,他口水都干了,此刻想说话,都觉得嗓子冒烟,僵持着吧,鬼谷山长居然说他明儿一早辰时过来跟他一起练太极……有伴练着有动力! 他能说什么?说他一大早起来要和妻主养孩子?脸往哪儿搁? 拿脚踹踹回去收个被子,就把自己收给人做关门弟子的柳金蟾,北堂傲拍着已经小嘴呵欠不断的妞妞,拿眼示意柳金蟾:赶紧洗了,还有事呢! 柳金蟾想说此刻才刚过戌时呢,但北堂傲的脸难看着呢,反正北堂傲要孩子的心不动摇,拖延时辰也是自讨苦吃,柳金蟾遵循着服从一切繁衍后代的指示原则,乖乖洗刷干净就寝。 然,奇葩事来了,北堂傲沐浴归来居然手里拿了个小本子看。 这个小本子柳金蟾越看越熟悉,少时就认出:这不是她哥出嫁前夜的启蒙书《玉男心经》么? 瞬间暗笑得肚子疼,想说北堂傲你被那鬼谷山长戏弄了吧,又怕北堂傲大年初一就抓狂,毕竟……这本子里写的好些东西对于如何更易受孕、如何生养宝宝,宝宝体质更好很有见地,甚至很有许多是前世科学也进行过论证,真实有效的—— 但她大哥新婚前夜看了头一页,整个人就成了大红枣子,后面无论如何是看不下去了,直到回来为生女儿又拿来细细看了,不过……柳金蟾记得她哥哥看过这之后,是这么和她爹爹说得: “那黑灯瞎火的……就是儿子愿意……又哪知道是不是啊?” 她爹就无比直接地答道:“不行就点盏灯吧?” 她哥哥瞬间就红成了辣椒,好半日才支支吾吾道:“这点着灯不得耗油,让公公没事又说道啊?” “那就回家来试试!”爹又建议道。 哥那会子瞬间头几乎低到了胸口以下。 是夜,她爹送了哥四支蜡烛,说不怕看不清了!哥脑袋就没能抬得起来! 再后来嘛…… 四支蜡烛都点燃了,她哥哥的衣裳一件都宽不下来了! 哎—— 所以,大哥的大儿子而今都已经开始谈婚论嫁了,大哥他现在,还是一件衣裳都宽不下来,所以这书里教导的生男生女法,也不知概率是多少了!反正生孩子应该没差吧,她和北堂傲都没有不孕不育症! 柳金蟾则也不多嘴,心里想着,若是那个鬼谷山长肯再给北堂傲另一本传自西印的谭崔手记《与神结合》,她一定会对他更加感恩戴德的! 不久,师傅鼓足了足够的勇气,北堂傲终于板着张脸,将小本子重重地塞到柳金蟾手心,用指尖很是正经地指了指一幅画了两个胖娃娃的一段文字,柳金蟾立刻脸上飘过一抹猥琐的笑意:这可是你自愿的! 542.第542章 生女秘籍:送上门的笨羔羊 当即,她摸摸鼻尖,也格外“正经”地指导北堂傲,并告诉北堂傲这些,光一两次是不够的,因为要想生同时怀两个高质量的宝宝需要坚持不懈地努力和推陈出新的大胆尝试、而且这个过程中,要学会放下脸面、勇于自我牺牲,且不管不顾地厚着脸皮坚持到底的忘我精神。 北堂傲虽隐隐怀疑柳金蟾的企图,带着明显十足地占他便宜的嫌疑,但…… 他又不懂,不听柳金蟾的,他还能厚着脸皮问别人?死也不要! 所以,明知便宜被占得极狠,他也只能以枕覆面,权当眼不见为净了,反正……反正肉烂在了锅里,柳金蟾这辈子别想不要他。 想是这么想,但夜半,听着柳金蟾满足的呼呼声,满是无忧无虑。 北堂傲就像朵饱受摧残的雨后梨花,宛若破娃娃般想着他还剩什么?他明儿要怎么见人?他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得任凭柳金蟾这么对他?他可是有身份、有地位、有教养……还出身尊贵的大家公子,大周堂堂大将军,当今皇后的胞弟—— 当今皇上对他大哥都……这谁知道呢?但仔细一想,皇上后宫佳丽三千,才不会无聊地研究这些想精想怪,专门折腾男人的没脸玩意儿! 说白了,就是柳金蟾不学好,越学越不好! 可越不好,他怎得还主动送上门呢? 心里这一句话问毕,新第一个声音就幽幽地反问道:你嫁她时,不就知道她是这样的人了么? 这个声音未问毕,另一个声音又响起:不是你想着自己年纪大了,再不多要几个女儿,怕日子地位不保吗? 北堂傲要认命、无限怜人地叹了口气自怨自艾一下自己遇人不淑,另一小小的声音神补刀了一句:你不喜欢? 北堂傲立刻被这念头吓得收拢了腿、搂紧了刚还觉得有点空的被子,努力把这些个邪思妄想驱赶出去,他堂堂正经男人,怎么可以不要脸贪恋这些个邪魔外道,怎么可以不守夫道,女人们这样因为她们是女人,作为正夫也该从中劝导,怎可放肆纵容于她这般不成体统? 真是……让人知道如何是好? 只是……人之本性越是纵容,越是难抑,那几近沁入整个股间骨髓的酥软,丝丝回笼,瞬间又好似万蚁缓缓缓地爬过—— 他…… 好似不行了!? “柳金蟾——” 北堂傲陡然起身,几近疯了一般抓着柳金蟾就摇晃不止。 柳金蟾抓抓脑袋,才睁开睡眼惺忪的眼,待要回味梦里又在灯红柳绿间享受单身时光的逍遥游,滚烫的北堂傲就喘着浑浊地呼吸欺身而来: “相……公?”你被下药了? “金蟾……”北堂傲身似游蛇—— 得,真中邪了! 年初二,别人家是“初一五更起,初二日头红”。 而柳金蟾和北堂傲没这好命,卯时全让屋里的自鸣钟“咣咣”数声敲醒了。 柳金蟾腰膝酸软,翻身蜷缩进被里,恨不得再睡一个回笼觉——她感觉自己才忙完合眼,周身的骨头还没全部归位呢!被子一卷,管它叫不叫,谁也别想阻挡她睡觉的脚步! 北堂傲破罐子破摔,躺在枕间,一动不动,任凭柳金蟾裹了大半被子,也不咋咋呼呼抢回来用以避身,再骂上两句“大清早的,你又这样儿,要不要脸的”! 他的夫道啊…… 来不及献上一副挽联,再添一份悼词,以祭奠他北堂傲最后一丝远走的男儿家的脸面,死柳金蟾又不知死活的将剩下不多的被子,狠狠地滚走了最后的一圈儿……这下,了不得,北堂傲火了: “柳金蟾——”有没有你这么落进下石的!昨儿晚上压在衾被上那么样儿就够可以了,今儿一早儿,还想故技重施,又让他这样儿啊? 这样还罢了,看都不看,白晾着,只顾自己睡,当他北堂傲是什么啊? 北堂傲越想越气,扯着被头,抬手一扯,再自己一卷,柳金蟾就跟个小滚筒似的,一骨碌朝北堂傲滚过来,北堂傲想也不想抬腿一踢,柳金蟾骨碌碌滚到了那边的墙上贴着,“倏地”冷醒来,抬眼一瞅,吓了一跳,只见黑暗里一人浑身裹紧了被子,活像条午夜里昂首吐信的大红尾肥美人蟒—— 不是此人长发柔顺,柳金蟾会以为看见了希腊神话里的蛇发美杜莎。 谁? 还是又做梦呢? 柳金蟾瞬间奋力鼓撑起两眼皮,眯眼看黑暗里的“美人蟒”是人是妖,不想美人蟒还把被子往胸口上又拉了拉…… 挠挠头,柳金蟾不用猜了,骨子里与她大哥一个模子打造出来的“正经男人”能是谁?北堂傲是也! 半梦半醒的柳金蟾仰头一倒,拉被子欲接着睡。 可北堂傲心里正不欢喜呢,柳金蟾的手一探来,就被拍。这架势,不用说,肯定又是想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儿,把自己想生气了。 可想什么,能把自己想到跟头雄狮似的,怒发冲冠的? 柳金蟾困得大脑迟钝,除了想睡还是想睡,暗道自己昨儿一没冷落他,半夜喊醒她,她也没说他,他这又是大过年闹得什么情绪呢? 柳金蟾想说话吧,又怕一说话,就把舒服的睡意赶跑了,随性人就半梦半睡地继续拿手去抓被子,嘴里还不忘鼓囊了一句:“好了啊?”别没完了! 北堂傲一听这话,更气,暗道谁好了,你自然是好了,我呢? 想也不想,北堂傲又火大地拍开了柳金蟾的手。 素来有起床气的柳金蟾,加上夜里她又梦见了她大嫂欺负大哥,心情极其恶劣,再见此,顿觉自己对北堂傲一让再让,北堂傲还蛮不讲理,瞬间火了,倏地从枕间爬起来,似睡非睡地瞪着北堂傲: 没头没脑的被抢了被子,北堂傲还一脸凶巴巴地瞪着她,困意正浓的她,突然也觉得自己受够了,瞅着北堂傲到现在还不让她一角被子,索性小姐脾气也来了,暗叹: 把你宠没法了啊? 离了你,难不成还没地睡了?此地不留姐儿,自有留姐处! 于是,“咚——”一下,柳金蟾格外个性地跳下床,兀自抱着了衣裤出去自己穿。 刚还鼓着腮帮懊恼的北堂傲也恼了,暗想他昨晚都那么依她,她还要怎么的,一早儿就给他脸色看,什么意思?得了便宜还卖乖么? 他还要更恼些,大吼一句“你给我回来”:不知外面屋冷不是? 谁料,他没大吼出声,屋门就“啪”一声猛得开了,未及北堂傲裹着被子心惊胆颤地跳下床去喊:“柳金蟾,你给我回来!” “砰——”一声,刚开的门旋即就关上了! 吓得北堂傲被子还没甩开就想去追,屋外接着就传来“蹭蹭蹭”地一阵迅速地下楼声,这…… 天不亮的,柳金蟾是要去哪儿? 大过年,她还要离家出走? 北堂傲哪里还敢气?追着柳金蟾的脚步,两脚踢开曳地的羽被,胡乱裹上裘袍,一面高喊;“奉箭——奉书——”一面就要赤足开门去追柳金蟾。 一直在外屋安歇的奉箭和奉书一看这还了得,吓得立刻趿拉着鞋就横在门上,死活不放北堂傲出去! “爷,下面有女人呢!”奉箭和奉书手里各自抱着裘袍,死死地把守着门,虽不明怎得一大早夫人就出去了?明明连嘴都没回一句。但夫妻床上的事儿,谁敢多问呢? “夫人——” 北堂傲哪里敢作停留,但就他这模样赤着足衣裳不整地追着柳金蟾下去,又怕让雨墨几个见着,坏了闺誉,急得在屋门处直跳脚,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只得拉着奉箭二人道: “快——快把夫人追回来!” “那爷,你先回床上,外面黑不隆冬的,您放心,夫人穿得又单薄,去不远的!” 奉箭推着奉书劝六神无主的北堂傲先回里屋穿衣着裤,好歹这么着下去把人吓着,一面赶紧拢上裘袍,套上毛靴,点了烛台,开门就往楼下赶,心里只奇怪,明明昨儿晚上小夫妻还好得如胶似漆,怎的一早儿就撕破了脸呢? 想归想,奉箭也不敢怠慢,就担心晚一步,夫人气头上真干出点什么出格事儿,爷而今这心性,真急出个好歹,一会儿旧病复发,又往绝处上想可怎么办? 奉箭告诉自己先莫要往坏处想,先端着烛台,将前后门都细细地看了看,门闩都好好儿原地搁着,想来夫人也没出去,一颗悬到了嗓子眼儿的心少时落下了,这才冷静下来想: 夫人既然没出门,那…… 又去哪儿了呢? 奉箭立刻想到了雨墨哪儿,他正正要一个空房一个空房地挨着过去找雨墨,谁想就听堂屋侧的厢房里传来茶几被撞的声音。 奉箭心内一紧,只当是进了贼,猛得将布帘一挑,顿时没了语; 竟是夫人! 烛台一照,就见 柳金蟾竟然和衣笼着素日里福娘搁在炕上的旧被子裹着蜷缩在炕上,又“呼呼”睡着了,脸上那里还有余爷怄气的样儿,整个人睡得就跟头小米猪似的,睡就睡吧,竟然还把雨墨养的二胖搂在怀里取暖—— 543.第543章 夫妻矛盾:奉箭的一番心思 哎——长不大的夫人,看把上面的爷急得,差点没当场疯了! 怎么办? 奉箭正想是再给夫人取一床被子来,让夫人继续睡到大天明?还是禀告爷,爷来定夺?奉箭不敢擅作主张,更不敢靠近柳金蟾一步—— 说来也是爷让那慕容嫣害得好似惊弓之鸟了,过去的骄傲和自信全都荡然不存不说,他对夫人也与当年对慕容嫣截然不同了: 尤其是醋劲和多疑,可大了去了。过去那个能从容告诉他和奉书,将来要让他和奉书随嫁为房内人的爷再也不会回来了。而今的他,急了时,连他和奉书爷都疑,好似他们二人也是他屋里的劲敌一般,防得这叫一个滴水不漏,他们胆敢靠近夫人三尺以内超过一刻,这一天,就别想有脸色看!甚至还威胁你,要把你打发出去嫁人…… 怎么说呢? 而今的爷将夫人看得比命还重,夫人对他好,他就对谁都好,夫人对他不好,那么所有的人就别想好! 所以,奉箭还敢有把夫人打横抱上去的念头么? 他搁下烛台,第一个念头就是赶紧上去通风报信! 奉箭放下烛台一转身,心口陡然一凉。 因为门帘处,爷已阴沉着脸瞅着他的眼,目测着他与夫人之间只有不到不到的一尺的距离露出冷冷地狐疑之色。 “爷!” 奉箭努力让自己镇静,眼似静湖,一脸从容。 “你,刚在干嘛?”凑那么近作甚?想乘机上位? 北堂傲努力让自己问得不露声色,只是他的心揪得紧紧的,他最恨的就是有人在他后面捅刀子,尤其是最熟知他弱点的人。 “夫人将雨墨养得二胖抱在怀里了!” 奉箭暗暗地挪移到柳金蟾两尺开外,指了指与柳金蟾相依偎抢炕的猫二胖。 北堂傲一听,瞬间将眼瞪得溜圆,想也不想,提着袍子就赶紧赶到柳金蟾身侧的炕沿坐下,果见雨墨养得那两只肥猫正无比香甜地挨着柳金蟾睡得正香,多疑的脸瞬间流露出心疼的眸光来: “你一来,她=夫人就睡着的?”柔柔的声音,那里还见刚才那几近歇斯底里的抓狂。 “恩!” 奉箭重拾烛台烛台,眼看着抬手无比细心的探手过去,轻轻轻地取下披在肩上的大红猩猩毡斗篷,小心翼翼地将夫人从头到尾脚仔仔细细包裹住,再缓缓缓地抽出福娘的那旧棉被,几乎连夫人身侧的猫都未惊动。 这细致…… 奉箭垂眼!余光瞅着爷最后跟捧起大瓷器似的,轻轻轻地打横将夫人蹑手蹑脚地托起来,一面拿下颌示意他和奉书掌灯。 奉箭不敢耽搁,赶紧让开道,先让奉书掌灯走在前面给爷照亮,自己让过爷,轻手轻脚地地垫后,看着爷十二分轻巧地抱着身轻如燕的夫人回房,这份细致与周到,似乎自小小姐落地后,几乎就成了爷的标志。 奉箭也不知这是好还是坏,又或者每一个男人出嫁、当爹后都会如同脱胎换骨一般,只是……为什么其他少公子出嫁前什么样儿,出嫁后跋扈似乎还更甚了呢? 轻轻轻—— 三人蹑手蹑脚会了屋,奉书搁下烛台,先将乱作了一团的衾被整理好。 北堂傲在熏笼边抱着睡得口水横流的柳金蟾压在怀里,如同婴儿般细心呵护,一面暗暗又令奉箭,用屋里一直暖着的汤壶搁在被子里暖着。 知道奉箭取出了汤壶,北堂傲才万分仔细地放柳金蟾进帐里,让奉箭和奉书先去休息,自己则先宽了衣物进被后,方如抽丝剥茧般将柳金蟾身上里里外外包裹的衣物一样样缓缓取出,最后方像最初的那层肌肤那般,用自己的体温包裹着睡着后宛若婴儿般好眠的柳金蟾,宛若慈父般宠溺着“大宝宝”! 奉箭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自爷刚才裹着棉被跳下床,全然不顾去追夫人开始,他就隐隐觉得害怕—— 总觉得爷的病已经好似病入膏肓般,离不得柳金蟾了,而这种对夫人近乎病态的在乎,让奉箭感觉这里面的在乎不仅仅是喜欢那么简单,更多的,似乎更像一种疯了似的恐惧,而爷就好似一个被最恐惧抓捏着心的可怜俘虏,靠着对夫人的依附来汲取片刻的安心! 为什么会这样? 爷又是什么时候病成这样,他未曾发觉的? 奉箭有些心慌地追问自己,北堂傲的声音却忽地又低低地从帐里传出来: “奉箭还在吗?” 奉箭忙穿着入睡时习惯穿戴整齐的薄袄,立刻步到北堂傲帐外:“爷?” “一会儿起来,让弄瓦几个去告诉二位山长,说夫人有些不适,先告假一日,今儿就不去藏书阁了!” 北堂傲柔柔的声自帐内的传来,言语满满地宠溺不言而喻。 “是!” 奉箭抬眼,烛火摇曳的光里,爷拥着夫人怜吻的身影在帐内浮动! 几乎不用去猜,奉箭也知爷此刻的脸上定是他每次见着夫人酣眠时,满心满眼止不住的爱恋之意—— 爷真是爱死了夫人,爱到有时,只要能看着夫人乖乖地守在她身边,即使睡得像头死猪,哈喇子留了一枕头,爷一会一边给她拭去哈喇子嗔怨,一会儿又抑制不住的去亲吻夫人的眉眼与各种表情,好似只要是夫人,他都忍不住爱得不行一般…… 这到底是一种什么病呢? 疯魔? 还是咒术? 又或者传说中的“西域情蛊”? 花疯? 奉箭一边替爷合上鸾帐,一边努力无视爷在衾被里各种不要脸地倒贴、轻浮举止,一面问自己,出嫁的男人都会这样吗?又或者只是爷真的中了那些坏男人名节的的玩意儿?所以爷疯了后,就难再抑制? 奉箭不禁想,若爷嫁得是慕容嫣是不是也会这样? 答案是摇头! 至少,爷遇见慕容嫣时,很正常。 奉箭记得当日爷自和慕容嫣那事儿故意被他撞破后,爷曾对他和奉书说,将来他进慕容家门,按照老太爷的意思,他们二人也要收进屋里,既然不喜欢也要面对,所以最好不要对她有太多芥蒂,毕竟她也将是他们的妻主! 公子提这话时,那淡淡的神情,与冷冷的语气,漫不经心地算计,不知为何,此刻都历历在目—— 而奉箭永远也无法忘记的,却是公子被他和奉书赶来半途撞破“丑事”时,那脸上的青白未退,却已对他流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事后,爷只对他和奉书说:“今日之事,永远永远搁在你们心里,就是咬掉了你们的舌头也不可再吐出半个字!”眼底的杀意迸溅,令人胆寒。 他和奉书当即吓得匍匐在爷脚下几乎将头都磕破了,爷的不杀之恩,他一直铭刻于心。 爷却什么都没说,直到爷咬牙说:“扶我起来!” 他们才知也的脸色青白不是因事破,而是……受伤了! 至于为什么会受伤,为什么会见到那么多的血渍,爷一直讳莫如深,他打听过,有人说是初次的落红,也有人说落红宛若花瓣,但当夜的大夫却说爷差点废了,大夫的神情很严肃,爷却只是躺在榻上,一脸漠然地看着烛火,好似这不是他的事儿一般。 他那时只觉得爷可怜,全都是京里说他与战公子皆被列为备选皇太子君害的!但人人趋之若鹜的皇太子君,公子和战公子却都避之如蛇蝎的缘由也意识是个很奇怪的谜! 宫里的秘闻,他们做下人的不会知道,也无从知道。 次日,爷病未愈,得闻慕容嫣要奉命前往獒关送信时,他人斜靠在蟒枕上,单手托着腮,另一手搁在曲起的膝上专注地耍着银枪,似乎盘算着什么他们吓人不能琢磨的事儿。 那时的案几上就放着,爷说要给慕容嫣以示他认可之意的银子,他说这话时,甚至没眼皮都没抬,眼人瞅着案几上京里召他进宫备选的诏书,似笑非笑。 直到外面说:“少将军用饭了。” 爷那日,方端坐起来接过伙夫试过菜的银筷子,吃了数口,歪头想了想,最后想起什么的,眼皮一斜,用安排问某个哨兵安插在哪的淡淡口吻,随口问他: “奉箭……给慕容嫣的饭加菜了吗?” 他立刻欲哭无泪地回说:“还没!”他那时就无法认同慕容嫣,尤其她用……哪种方式骗取公子青白,包括今日,他人恨到想要将她千刀万剐! 爷则抬眼将桌上的菜都扫了一遍后,挑了三个爷自小就不碰一嘴的炖肉,指给了慕容嫣,还令奉书悄悄儿送去,说是他特意挑选的,味道虽不及京里好,但塞外这样,也只能将就了!日后回京,再让厨子做上好的! 虚情假意的话,淡得奉箭今日想来,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是慕容嫣,明明北堂府养了那么多将领的遗孤,是比慕容嫣更好的人选,更不怕万无一失……爷那时到底在筹划什么呢? 那日,奉书一走,爷方懒懒地扫了扫案几上的银裸子,问他:“多少?” 544.第544章 自作聪明:赔了夫人又折兵 “十两一个,拢共一百个!”他立刻向爷汇报,同时还拿出备好的包袱,将银裸子一个个往包袱里装。 爷却皱了皱眉,若有所思地道:“你昨儿说一下子给这许多,太过?” 他当时就立刻告知爷,这寻常人家的用度,虽不知爷竟就听懂了几分,反正他格外地强调了这一出手就给一千两,反倒显得主动了,原本麻木的爷一听“主动”二字,立马一百就变作了十。 其实那时…… 奉箭懊恼自己,他若知那慕容嫣转手,当日傍晚用这钱就给战公子买了玉环送做定情之物,他真就坚持初衷,给一个十两就好的—— 不过那玉环其实还值不了一两:是个疵品! 然,给都给了,爷也不在乎这些。 真正把爷逼疯的,是他这辈子都输不起的骄傲、与北堂家族的清誉! 但谁会知道,好似哈巴狗一般的慕容嫣会那么决然绝情地背叛? 千算万算,几乎将所有机关算尽的公子,又怎么会知道,公子他自以为的下嫁,他自作聪明将视若生命的身子强忍剧痛地献上,在只想攀高枝的慕容嫣眼底,却敌不过战公子在阵前的嫣然一笑—— 只一个转身,就被慕容嫣狠狠地践踏在脚下,弃之如履,连一丝温情也没落下,唯余屈辱,除了屈辱还是屈辱。 财色两失,已备受屈辱。 但最让公子痛到夜难成眠的是,慕容嫣竟然将他视同菖蒲,皇太女都不敢直言让他为侧夫,慕容嫣就那么在私信里,直言不讳说他就该将正室的位置让给留着皇家血脉的战公子,而她娶他只是为了对他负责,怕他嫁不出去 ——甚至还用一副多么为公子着想,一副公子没她娶,就难以再嫁的口吻,告诫公子不要与战公子争宠,要像一个贤夫,如王宝钏那般,懂得隐忍,才有贵夫可当,讽刺着公子自以为伟大的牺牲与对她的青睐,于即将成为璟驸马的她而言,其实很烦恼! 与战公子争了半辈子强的公子,瞬间就输掉了整盘棋…… 奉箭不敢想过去,更不敢想公子因自己的自作聪明,后面整整四年,背负整个家族清誉蒙羞的重负,在疆场但求一死,只求能以自己的鲜血洗刷他为北堂家染上的屈辱,为大哥和家姐蒙上的羞耻掩埋在马革裹尸的英雄史诗里…… 那种虽生犹死的游魂状、几近崩溃的绝望,奉箭不敢去想,他和奉书甚至没敢奢望过能活着从疆场回来,他和奉书那四年随时准备着为公子陪殉,以谢自己未将公子保护好的罪。直到—— 公子终于崩溃后的一跃,与夫人的出现…… 奉箭捂住心口的痛,想要咬牙挺住,身后却静静地传来爷均匀的呼吸——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真的都过去了吗? 猛然,从血雨腥风中醒来的奉箭,不敢去想,怕想了就会绝望,因为公子的绝路就是他与奉书的绝路—— 按照北堂家不成文的规矩,失职的仆人只有一种命运,那就是陪殉,至死跪在主子的棺材前赎罪,永世不得超脱,以偿他们欠下的债,他们的命是北堂家的给的,也永远只属于北堂家! 所以主荣仆荣,主死仆亡,生死追随,他和奉书就是爷的影子,却不是真正的影子,爷真正的影子只有爷知道,那是一群北堂家挑选出来的真正死士,影子般的存在,传说中的存在,据说当他们这些假影子看见他们时,就说明死期到了——无处可逃! 奉箭不敢再想,他赶紧起身,又将爷的鸾帐理了理,被子往上拉了拉,北堂傲下意识的微微睁了睁眼,见是奉箭,方才又安心地合了眼。 爷的这份信任,太爷的嘱托,奉箭霎时间为自己刚才的私念感到自己满心亏欠! 他怎么能忘记,他和奉书是太爷从大漠人贩里买来的孩子,买他们的原因,只是因为他们两抱着太爷的腿祈求,因为他们如果再不能被卖掉,就会被丢在沙漠里自生自灭,人贩是不会将钱花在不值钱的货物上的—— 而兵荒马乱、人命如草芥的岁月,他们那样的无家无归孩子,几乎就像野狗一样随处可捡! 此恩,如同再造!是倾尽一生的忠心也无以为报的恩! 轻轻吹了烛火,奉箭轻轻地拿起另一盏烛台,留下将夫人当命根子般死死守住的爷,轻轻地放下里屋的帘子,心里暗暗许愿: 若上苍能让夫人与爷真心相携一生,他奉箭就是和奉书一样一生不嫁伺候爷和夫人也甘之若饴、无怨无悔! 一觉日头红,又是一个寒冷地化雪的天。 终于睡饱的柳金蟾在被窝里,无比舒服地如同水蛇般扭动着整个身躯伸懒腰,本以为北堂傲会一如往日的送她一个“美丽的大脚”,吻上墙壁,再骂上一句: “大清早的,你又要折腾个什么劲儿?要脸不要脸的!” 然,奇迹发生了,北堂傲劲儿不仅没踢她上墙做亲密接触,而且居然还好似中邪了一般,看着她两眼泛着无边的潋滟柔光,一副恨不得即刻就化作一江春水,即刻将她整个人缠进他的深潭里,立马溺死的似水柔情,更比百慕大还百慕大的诡异模样! “相……相公?”昨天……我是有点过分,但……也不至于,你一早就发病来吓我吧? 柳金蟾惊恐地瞪大两眸,瞅着一点点逼近的北堂傲,揣度自己会怎么死?男人的报复就好似“桃花潭水深千尺”,结果往往是令你“白发三千丈,源头似个长”! “嗯?” 北堂傲明显比往日放柔了数个“平方数”的尾音轻轻一挑,柔柔的脸随着尾音的上扬如同开了花儿似的闪出无数朵桃花杀,笑在了春风里,撒在了暖帐中,风情万种。 一丝绝望旋即爬过柳金蟾的心头—— 果然,她眼一斜,刚还在某人颈上的棉被就被某人的手,掀开,撩起缓缓缓地下滑,又从腰窝的谷底一个斗转后,开始推出一个黎明的瑰丽之光—— 得! 不待柳金蟾迅速对北堂傲异于往常的怪异大胆,思忖出一个缘由来,北堂傲湿漉漉地。好似求饶般的眼已经巴巴朝着她望来: “金……蟾……” 天生就不是当狐狸精料的北堂傲浑身羞得头通红不说,勾人的惑音也带着隐隐地颤抖,乍一听,不像来勾引妻主的夫婿,更像被人拿捏住七寸,被迫来向人献身的“良家妇男”…… 柳金蟾暗叹了一口气:十八年的正经男人教育,果然效果非同一般! 不敢直言说“不喜欢这样就算了,不必为了投我所好,就勉强自己”。柳金蟾只露出一抹猥琐笑容,戏谑道:“你就不怕着凉?” 北堂傲的手立刻顿了顿,但一见柳金蟾一脸无动于衷地要爬起来起身,旋即吓得端坐起来,就自柳金蟾的身后紧紧抱住柳金蟾,低低低地咬耳朵道呢哝道: “为夫什么都听妻主的……傲儿是妻主的人……怎么着……都愿意!”再也不和你闹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还不行么? 常言道三岁看大,六岁看老,哪些个深入骨髓的《男传》,柳金蟾一时也不知前人究竟是怎么研究出这么一套,既让男人愿意为了传宗接代、死守正夫这块阵地,甘于躺在枕上等待临幸,又告诉他们这种事是肮脏、不洁,和不要脸的矛盾念头的? 甚至在数千年的儒家思想里,如此这般的深入骨髓? 若这些是不对的,那么神造人时为何还要赐予两人这样的体验,甚至这体验还因技巧、融入的情感等不同而感受出紧张、恐惧、快乐亦或是疼痛、痛苦? 柳金蟾没有答案,但她知道,她这一世的大哥,因房事就跟个僵尸似的,近几年,尤其是大嫂纳了小侍后,他几乎就跟守活鳏一般,大嫂有数年没进过他的屋了,求女更是无望,他也一年比一年憔悴,二十多的他,比爹爹看着还老! 想着大哥,柳金蟾就突然想起了昨儿的梦,想起了梦里的大哥,想起了大嫂纳侍后,大哥一个人躲在屋里揪着心口,难受得浑身颤栗的模样,那满满的嫉妒、深深的痛楚却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压抑在胸口不敢言说、不敢表露的隐忍—— 柳金蟾就觉得大哥的痛在她的心里炸开,满是想要爆发的愤怒! 柳金蟾不言,她背上紧贴的北堂傲心里就有点急了,只当柳金蟾这是还在生他早上的气,不想理他的意思,不禁又将柳金蟾往怀里紧了紧: “只要妻主欢喜,着凉又有甚要紧?”别大过年就和他恼啊! 柳金蟾一听此话,不禁心内一动,暗想自己大嫂若是肯给她大哥一点儿时间……但此念一起,又瞬间灰飞烟灭了: 北堂傲虽与她大哥骨子里都同是良家妇男,但北堂傲却骨子里透着与生俱来的霸道,而自己大哥就是个逆来顺受的小绵羊,连追求自己的一点点幸福都不敢多迈出半步,那似北堂傲…… 545.第545章 大年初二:每逢佳节倍思亲 也不知怎的,素来对北堂傲过去无甚在意的柳金蟾,一瞬间也突然会对北堂傲的过去隐隐有了些不欢喜—— 感觉…… 像嫉妒,又或者像种担心会瞬间失去的恐惧! 柳金蟾忍不住突然就想挣脱北堂傲的怀抱,甩掉这她不该有的情绪,因为…… 北堂傲根本就是不属于她的男人。她想说点什么稳住北堂傲的话,让北堂傲暂且放开她,但因大哥而泛起心底酸楚,和自己这突然没来由的烦恼情绪,让她不想开口,只想独自出门去静静。 然,一早柳金蟾就已不声不响摔门出去过,北堂傲此刻哪敢轻易放她说出去就出去! 而且,这外面天也亮了,又是过年,各家的男人都跟着妻主出来串门了,此刻放柳金蟾怄着气出去,无异于纵虎归山,一放回不来了怎么办? 女人气头上,最容易被外面男人勾引了! 北堂傲越感觉柳金蟾挣脱力量加大,心里就越慌,抱得便也越发紧: “金蟾、金蟾你别走,为夫错了还不成?为夫再也惹你生气了,还不成么?”别出去、别出去! 柳金蟾心烦,虽然她知道她此刻最应该做得就是压下心里的烦闷,安抚住北堂傲此刻近乎恐惧的不安。 但她的心此时也是乱得一塌糊涂,她完全无法说服自己先静下来,尤其是一想起大哥,想起今年不得不又一个人在大嫂家落寞过年的大哥,又失去了她从旁撑腰的大哥,她就满心愧疚—— 愧疚自己为了一个注定属于别人的男人,抛下了只剩下自己去支持真个世界的大哥。 而一想起大哥,一想起梦里落寞绝望的大哥,柳金蟾就好想好想哭,好想好想,即刻去到他身边,捧起他所有的哀伤,带他去景陵近郊踏雪、接他回娘家,在牛村静静地享受他在婆家感受不到的县令正君的殊荣! 这些于她柳金蟾而言,轻而易举的事儿,于大哥而言却好难好难…… “北堂……我想出去走走!”痛到一个点儿,就想解脱,一个人去静静。 柳金蟾努力平静无波的话一出, 北堂傲就只觉得一桶冰冷冷地水自他头顶兜头而落:果然,柳金蟾不想要他了! 北堂傲想告诉自己无论多么不要脸、无论多么死皮赖脸也要留住柳金蟾的脚步,但……他的骄傲、他的心结、他的绝望瞬间抓摄住他所有的行动,他只能维持着坐在帐内的姿势,眼睁睁地看着柳金蟾简以一句: “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然后,以极快地速度,好似逃离般离开他们的卧房,甚至连头都没回—— 为什么? 为什么……他北堂傲不好了吗? 还是厌倦了? 又或者,受够了? “奉箭、奉书——” 就在柳金蟾冲出屋外时,才刚呼出一口闷闷的郁郁之气,吸纳进一口清爽的寒意时,北堂傲那近乎歇斯底里的叫喊,自屋里穿透而出。 柳金蟾禁不住将头往门上一磕: 是了,除了不会反抗的大哥需要她外,屋里的“相公”此刻更离不得她—— 即使…… 即使他一直误认为她柳金蟾是他的妻主,即使他终有一天会离开属于另一个女人,但……此刻她不管他,他又能靠谁呢? 尤其他疯成这个模样,让居心不良的人哄了去,毁了一生的名节怎么办? 柳金蟾的脚步停在门口,控制不住的身体向后转,所有的心绪烦乱此刻唯余一句: 当一天妻主就要好好保护好他! 即使他的第一次不属于她,即使他也许会最终属于另一个女人,即使他有一天会把她柳金蟾忘得干干净净……甚至,他有一天会恨她毁了他的名节,但…… 她柳金蟾会记得他为她付出了一个男人除了第一次外的全部;为她全心全意地养育了妞妞,为她的衣食住行操碎了心,为做一个贤夫用尽了一切办法,甚至为她的欢喜,不惜违背自己的本性,一次次投她所好,做了许许多多一个良家妇男绝对不会去做的事,甚至,就在昨天,他还想为她柳金蟾再开枝散叶——尽管她从不需要! 然,柳金蟾深呼吸口气,对自己说: 北堂傲无论将来会不会记得她,无论会不会恨她对他的所作所为,但他此刻、从相遇至今,他都一直在尽职尽责、甚至无数次委屈求全地奋力将一个“柳家贤夫”做好!也顺便将她服侍的像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米虫—— 即便他霸道又时常不讲道理,动不动就闹腾;即便他小心眼儿,人也不够善良,心机还深沉;即便他善妒还侍奉她爹阳奉阴违,更是对薛青暗中使坏,但这样的他才真实,而不虚伪不是吗? 所以,明明决定要不顾一切出去走走的柳金蟾,在听到北堂傲那一声寂静绝望地叫喊时,毅然决然地转过身原路返回—— 什么是爱? 不是因为他有多完美,而是爱上他的优点同时,一并连他的缺点也爱,不要试图去改变他,每个人都是天使与恶魔的合体,就像纸的两面,接受他的好的同时,就必须接受他的坏! 而爱,太短暂,谁也不知道能走多远,因此—— 趁着能爱,赶紧去好好爱、赶紧好好珍惜,莫等爱走远了,再去痛苦、再去懊恼、再去追忆和追悔,试图挽回! 柳金蟾对自己说: 爱在当下,不在过去、不在将来!所以,她不要等北堂傲的记忆打开另一扇门,而关上她柳金蟾时,再来想自己为什么当初没能好好珍惜他,又或者“物尽其用”呢? “蹭!蹭!蹭!” 柳金蟾在众人来不及收回的错愕中,一溜小跑,又返回内楼。 福娘疑惑地看向雨墨:“夫人这是……”有何爷怎么了呢? 雨墨坦坦然地吸着鲜美的绿豆条子:“习惯就好了!”河东狮吼了,小姐再不跑快点,估摸着今儿姑爷的叨叨又免不来了—— 不是好兆头啊,大年初二就这样,后面的日子还不得更抬不起头哦! 福娘禁不住赞叹道:“夫人真是好脾气!”怪道京里的名媛贵女,爷眼皮都没抬抬,却对夫人宝贝得跟命根子似的——这脾气,还真是没得挑,关键……还能把爷哄得服服帖帖! 雨墨则偷偷冷哼一声: 天天脖子边一杆银枪横着,想不好脾气都不可能好不好? 不过嘛…… 雨墨歪歪头,仔细一想,自己家小姐的确对男人脾气这叫一个好,几乎没看她对谁特别生过气,即使是村里的又丑又恶的泼夫,小姐也说他可怜,还说是被世道逼得。 雨墨反正是不理解了,但她知道小姐对疯姑爷是真的好,村里最好的女人,也没小姐对疯姑爷迁就的多,所以…… 雨墨一面吃面一边感慨道: 悍夫啊,不是天生嫁得女人好,而是他们的妻主都是恶霸,他们还怎么横得起来? 一句话,都是女人们惯得! 一如她们牛村最厉害、甚至整个景陵县也找不出第二个的公老虎,楚傻子的天仙相公,他那泼辣,可以举着大刀,追着他妻主将山坡跑上四五圈,衙役们都横七竖八了,她们夫妻还能继续你追我跑—— 感情差吧? 可就这么凶悍的泼夫,恶成这样,楚傻子晚上小手一招儿,他也立马儿小绵羊似的回去铺床叠被,为楚家勤插秧苗,广开枝叶,只三年就养了两个丫头一个儿子,把村里人都羡慕昏了,直说他是山里来楚家报恩的白狐精!不然怎么能这么会养闺女呢? 无视仆人们的侧目,柳金蟾一口气跑回屋,人还没进屋就先喊了句:“相公——”我回来了! 然…… 这门一开,数个大箱子就张开了嘴,奉箭和奉书还都每人各抱了好些衣物往箱子装 ——这? 大过年的…… 收拾东西? 柳金蟾眨巴眨巴眼,再一抬眼,便见北堂傲红着眼抱着妞妞不说,居然让奉箭第一个打包装箱的就是妞妞那堆小山高的尿片! 这哪是收捡家什,而是要回娘家的架势哦! 柳金蟾不禁晕了晕,瞬间冷汗顺着脊背流:这要一回去,不回来了,她问谁要闺女去?到时她爹见不着孙女,还不先哭死去? “相……你?” 即使看出了相公的意图,柳金蟾还是很会装傻地露出一脸疑惑来:“干嘛?” 北堂傲抱着妞妞刚刚还想着自己的下半辈子没了指望,此刻一见柳金蟾无事人一般溜达回来,一瞬间有点窘迫: “这……这些片小了……为夫想着,把用不上的先给需要的人送去!你看……这旧了……妞妞用着总有些割屁股……所以为夫想着……再重新做些!” 不能不说北堂傲不是个带孩子的料! 柳金蟾佯装相信了一般,点点头:“那也该留些,以防万一?而且这大过年送人东西似乎也不太恰当!”垃圾都不让往外扫,还送人尿片? 得了这话的北堂傲,赶紧顺着竿子往上爬,令奉箭两人将刚装得满满的箱子一一抬出去,说是待过了破五再送。 546.第546章 见娘家人:年初二女婿返家 眼看着奉箭和奉书当下欢喜无比地抬着箱子出内屋,柳金蟾暗擦冷汗:相公疯的程度果然是一年更甚一年了,可…… 自己该用什么办法,让他别这么疯呢?这真那****一句话不注意,他就回了娘家了,她去那寻孩子呢? “相……相公!” 柳金蟾决定先打听好相公娘家的位置。 “恩?” 北堂傲抱着妞妞,抬眼,眸底不自禁滑过一丝丝心虚地悄悄儿坐在床头,一副小相公的模样。 “你……”虽然一切是如此的显而易见,柳金蟾是很“大度”地选择漠视地,挨着北堂傲坐过去,“今儿似乎是相公你回娘家的日子。”年初二嘛,女婿回娘家。 北堂傲当即脸就露出一抹欲哭无泪的委屈模样来,这演技堪比影帝。 “不是为妻不想送你去,而是……” 柳金蟾很是体贴地拿起北堂傲的一手搁进自己的手心里,软言相慰道:“咱们孩子还小……你也知道书院说是三月开课讲学,其实过完十五先生们就都慢慢赶回来,基本二月就开始讲课了!而且山长又……” 北堂傲垂眼,要说他“知道”,但他刚才那举动都既然让金蟾识破了,自己还隐瞒不承认,不是让柳金蟾疑他,为日后夫妻生嫌隙埋下伏笔么? 北堂傲微微一思量后,随即抱着孩儿,支支吾吾地嘀咕道:“可……为夫出嫁至今,连门都没回过……难得为夫养了女儿,为夫也想家里……欢喜欢喜!为夫的姥爷……翻过年就六十了!”这要求可不过分! 柳金蟾一听这话,不禁摸摸鼻尖—— 人家养了北堂傲这么个模样出众的孩子,许给她为婿,纵然是家里孩子是个疯子,和她又是先上车后补票,但人家姐姐姐夫没和她柳金蟾计较乘人之危的罪过,还给疯弟弟备下了许多嫁妆,于情于理,她柳金蟾都该登门俯个首,问个安,带着妞妞去磕个头…… “相公……如果你真想回家去看看……” 柳金蟾欲一咬牙,硬着头皮告诉自己就是被打死,也该去北堂家走走,告罪,不想她这一开口,心里的决心还没下定,北堂傲一听此言,大有柳金蟾要承认他,见他家人的意思,想也不想,立刻就笑道: “可巧,前儿为夫的侄女来信,说是我姥爷禁不住冷,要送我姥爷去南边过冬,就这几日会途径苏州……” 一双大大的星星眼立刻闪亮亮地凝望着柳金蟾。 柳金蟾算是明白了,合着这是早有图谋的!不答应如何?长姐如母,北堂傲无论如何都是要去的,所以…… “既如此……” 柳金蟾音才起了个头,兴奋不已的北堂傲已经抱起妞妞又开始喊; “奉箭、奉书——” 就连她把话说完都等不及么? 柳金蟾不及合拢嘴,北堂傲抱着妞妞就挨了过来蹭,活像大熊爸爸抱着小熊宝宝扑袋鼠似的,架势十分吓人,惊得柳金蟾赶紧跳起来,急急道了句: “见面倒是容易,就是……不知送什么见面礼好?”用不着这么急吧? 北堂傲一听这话,当即抱着妞妞笑得格外腼腆,然后拿身子撞了撞柳金蟾,低低嗔道:“你个傻子,难道你忘了,那知府送咱们的玉蟾?”一把刀的玉器,件件是传世珍品!千金难求。 柳金蟾瞬间无语了:疯相公不愧是疯相公,怪道他家姐这么放心大胆地把他嫁给她,合着一早就看出她的疯弟弟疯进不疯出的—— 那玉蟾可是他们夫妻身上最后的一点值钱物事了吧? “怎得?不舍得?” 北堂傲一瞅柳金蟾面有难色,立刻沉了脸:“一块破石头也比为夫要紧么?”他就知道柳金蟾当他是白捡的,根本舍不得为他花钱,明明聘礼钱一文都没拿! “什么话啊!那玉蟾不是相公你喜欢么?为妻拿来作甚?”是怕你来日改嫁没有沉手的好东西! 柳金蟾立刻一脸冤枉地急道:“一不能吃,二不能啃的,难不成为妻有了你,还留着它娶老二?”她傻了才把这东西搁在手上,成日里让北堂傲犯嘀咕呢! 北堂傲一听这话儿,立刻红了脸,啐道:“美得你,就为夫一个你……”后面的话,北堂傲要骂点什么吧,又臊得住了嘴,半日方道: “你真不想再娶了?”莫不是又哄他欢喜? “你答应?”柳金蟾挑眼。 “你做梦!”还敢问? 北堂傲想也不想就捡起身后妞妞扯坏了的布老虎,瞬间砸了柳金蟾一个满头棉花开,旋即又吓得,赶紧放下妞妞来给柳金蟾拾掇满头的棉絮—— 这大过年的一头白,太不吉利了! “你成日里就知道欺负为夫!” 北堂傲一边手忙脚乱地给柳金蟾拾掇棉絮,又万般心虚地借着那边的铜镜观察镜中柳金蟾的神情,可这一看啊,柳金蟾倒是神色如常,他脸烫得跟个刚出笼的龙虾一般—— 都怪柳金蟾了,一大早闹什么离家出走嘛,害得他一大早一件穿似未穿的袍子,就顾着和她恼了! 北堂傲人一红,一侧还在思考怎么劝说北堂傲还是把玉蟾留下备嫁的柳金蟾,眼一斜,也不自禁下了乡。 楼下只听得楼上一声羞难自抑地愤怒之喊: “柳金蟾——你这是干什么?” 楼下瞬间一片旖旎的万千遐想。 晌午后,北堂傲大红的衣袍烫金的袍子上身,红艳艳的宝石也上了头,脂光粉艳俨然一副新嫁郎的俏模样。 要问他何处去啊? 小金娃小胖手一挥,合家上苏州去也! 苏州城美啊,小桥流着水儿。家家户户红灯高挂,门前两个大门神神采正奕奕,就是素日里一家家人流不息的小商铺们都紧闭了大门,人山人海的苏州城瞬间门可罗雀,因此…… 通往苏州城的商船们也一艘艘停泊在码头,一字排开,寻不到船家了。 至于白鹭镇嘛,过江的渔船不少,而能逆流而上去苏州的,却是一艘都见不着了。 这令人沮丧的消息一传到山上正筹备带什么衣物的北堂傲耳朵里,瞬间好似霜打的茄子般,焉在了小楼上,半日都开不了颜。 还是奉箭建言,说大小姐即便是要送老太爷南下,也该是在塞北过完了十五才可能出门,北堂傲这心里才微微舒坦了些,这一天乌云才算散了些许! 北堂傲忙着写家书,趁着妞妞下楼吃奶奶之际,柳金蟾打着去看白鹭山长的旗号,终于得以出屋透透气。 说来也巧,她本抱着求学的热忱而来,不料尉迟瑾因一早听闻柳金蟾不适不能前来,就带着相公去梁红玉家串门子去了,无端端,柳金蟾就偷得了半日闲,岂可就这么回家? 柳金蟾想也不想,背着两手,踱步出了书院,就在书院外的小道上乱晃。 说是乱晃,鼠胆如她也不敢捡无人处逛,毕竟是山里,谁知道会不会跑来一头饿狼,将她变成了午餐了呢? 于是,不想太早回家的柳金蟾就沿着小路,踱步了书院下面的那处据说由十几户人家构成的小寨子。 其实,景色并不宜人,数十间茅草屋高高低低,错落倒是有致,就是一看满是贫瘠之感。走过之处,偶有一牛“哞哞”直叫,又或者突然冒出一头睁着好奇大眼睛的小牛犊,瞅着她满是好奇外,就是某家的老母猪在“呶呶”地叫着,也不知是饿,还想被卖掉的宝宝们。 柳金蟾正要感叹此处比及牛村,还是穷了些时,一户人家就忽然传来某个少年争执的声音,在骂道: “不是他这不要脸的狐狸精勾引你,家姐你也不会有今日!”然后一个盆被砸在地上的声音无比清晰的传来。 然后一个女人斯文的声音似乎是有些生气,又有些态度不明显的低低劝道:“小醒,你……他毕竟现在是你姐夫!” “姐夫?哼哼哼!可有媒证?又是谁做得媒?姐——你别再袒护他了,弟弟我刚就瞅着他与外面的呃女人眉来眼去的——我们好好的苏家的名声都让他败坏了!” “姐,真不是族里的人说你,你说你为了他值得吗?你对得起死去的爹娘吗?” “可你要想想,咱们家那么债……” “债?姐——那点钱就能买通你了吗?那一顶顶绿帽子你就能忍心吞声地往头上戴吗?你的清高呢?你的傲气呢?他一点点钱就收买了你?” “你不能……你的嫁妆……” “别提嫁妆!弟弟我不稀罕,我苏醒青青白白的,可用不得他哪些个来路不明不白的——” “苏醒——”女人无奈地低低低吼道。 “别对着兄弟我吼,姐,你而今出去去听听村里村外的人都怎么说,族里的人都怎么说,他是什么人?你居然领进家里来——你想过我吗?谁还敢娶我?” “苏醒——你去哪儿?” “这个家,有他无我。有我无他!” “砰——”一声摔门声后,柳金蟾下意识的将身体往墙后一藏,便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梗着脖子,行色匆匆地往外跑了,一边跑,一边好似在擦泪! 547.第547章 怒其不争:散步巧遇玉堂春 接着,一个窗边衣衫粗朴的落寞身影映入眼来—— 竟是玉堂春? 柳金蟾的眼倏地一惊,若非这玉堂春的身段太过深入人心,柳金蟾简直都不敢想着窗外,穿着补丁粗布衣裳,一脸蜡黄,两眼深陷,原本那纤细袅娜的身段,此刻更是形销骨立宛若骷髅一般伫立着,哪里还有半年前的风情万种,销魂蚀骨? 柳金蟾有些不忍直视,想要转身躲开去,说句实在话,这咋一看去,还没来家里作客、鬼谷书院那几个少年强呢? 若为爱情,甘愿萝卜下酸菜,然,纵是纤细有加,两眼也该是炯炯有神,对未来充满希望才有幸福感吧?这般……算是哪门子的追求幸福呢? 柳金蟾不及思考是什么把他变成了这模样,就见屋里的女人走了出来,清瘦的脸,较之半年前反倒添了丰腴,只是眼里昔日的柔情,此刻望去只余看那男人时的倨傲与许多不耐—— 美颜不在、风情不存,爱情兴许也就难再难保鲜。 “你莫怪他……兴许……” 玉堂春冻得通红的手拿着木盆,急急地上前两步,在篱笆边半拦住苏阡陌的身形,急道。“玉儿再托王爹爹去另寻一门……” 无奈,他的声音才起,女人几近冷漠和苛责的眼神,就冻住了他后面的所有话语,逼得他不得不低低地垂下了头,十指紧紧紧地掐住了木盆,似乎要把木盆掐出数个窟窿来。 “他的事,不是你多事,也不会闹得满城风雨!你满意了?” 苏阡陌几近冷讥的声起,玉堂春的脸就几乎低到了胸脯之下,即使相隔丈远的柳金蟾也几乎能感觉到玉堂春那双水眸,相比此刻已经是泪花花打了数个来回了—— 这样的事儿,能怪玉堂春吗? 柳金蟾愤愤地想,但……玉堂春的事,她不能插嘴!只是微微后悔当日自己率性的决定,毕竟童话的故事结尾总是“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殊不知,很多看似轰轰烈烈的爱情,婚后往往才是炼狱的真正开始。 眼看着苏阡陌丢下一句:“我们苏家的事儿,你以后少管!”便扬长而去,只留玉堂春站在原地,不可置信地抬着脸凝望着苏阡陌毅然决然的背影,心中回荡着“我们苏家的事儿”,一时间呆若木鸡,宛若丢了魂的布偶。 柳金蟾知道自己该走,也明白自己对玉堂春的事已经无能无力,然……难以言喻的心疼却偏偏在她愤愤不平的心里泛滥,“怒其不争,哀其不幸”,既然已经绝情如此,还贪恋什么呢?她能今儿决然而去,明儿就能弃你如履! 话含在柳金蟾的嘴里反反复复,然常言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只是……柳金蟾问自己,这样的婚姻就是万古长存又有什么意义呢?难道以牺牲一个人追求的幸福的权利,长期地压抑在委曲求全中,勉励地强求着外人看来的白头偕老,就是幸福吗? 玉堂春约莫在篱笆边出神了半刻,然后咬咬唇,拿着盆几近挣扎后,方回转身欲强迫自己收拾零落了一地的心碎翻转回屋时,抬眼就看见了篱笆外驻足的柳金蟾,微微一愣,瞬间有一种难以言语的羞愧和自惭形愧,迫使他要立刻拾掇起他一身的狼狈,逃进屋里。 不想他才缩回脸,要迅速逃离这令他没来由尴尬万分的场面,边听篱笆外幽幽地传来一声叹息声,然后一个若有所思的声音传来: “既不如当初,何不回当初?戏里是花好月圆,戏外是曲终人散,聪明如你,怎就看不开这些,听不懂‘海誓山盟总是赊’的话呢?” 北堂傲和大哥家教如此,回天乏力,而玉堂春欢场里摸爬滚打这许多年,难道命运坎坷如此了,还要执着于前人们描摹的所谓“正途”么? 眼见那头隐隐有别户的村民探头来张望,八卦之光闪烁正炽,人心叵测、人言可畏,柳金蟾岂有不知的?话已到此,世情冷暖自知的玉堂春再要想不开,那么,也只能是他的命了。 柳金蟾也不及看玉堂春此刻的神情,便要佯装路人缓缓沿着小路踏雪而过,谁想,某个爪子就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 柳金蟾陡然一惊,只当是北堂傲出门遛弯不偏不巧拿住了她,吓得赶紧满脸地堆笑地转过来,不想竟是一脸正色的端木紫,与脸板得宛若僵尸的东方闻英; “你……” 柳金蟾心里立刻暗叫了一声“糟”,准是让人误会了。 果不其然,端木紫压低了嗓子的低低一声“怎得?”后,单手一揪,就将柳金蟾的前衣襟抓个正着,迫使柳金蟾瞬间往前低了足足一寸有余,不是东方闻英劝阻及时,柳金蟾就得生生被端木紫拉跌到雪地上去。 柳金蟾恼了:“你干嘛?” “干嘛?你还敢问干嘛?” 端木紫气得发青的脸,只把眼狠戾地朝正看着她们,吓得一脸苍白的玉堂春那头,厌恶的扫了一眼,意有所指地一溜,眸下谴责之意一目了然: “还要我明说吗?”居然敢勾引姐姐我端木紫的未来姐夫! 幸得端木紫个子比柳金蟾小,不然此刻柳金蟾得被盛怒之中的端木紫提起身形离地三四分,活活被勒过气去! 人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偏偏柳金蟾今儿心里也烦得紧,纵然被端木紫拉得整个人几乎成了弓形,她也不示弱,毕竟是乡下长大的野丫头,想也不想就伸手下意识去推搡端木紫: “放手——”我干嘛关你何事?是你家亲戚啊? 端木紫是个武人性格,一见柳金蟾干了不是人干的事儿,居然还这么理直气壮,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抬手抬脚就将柳金蟾连腹带背两狠招下去,揍了个口吐鲜血。 东方闻英不曾想柳金蟾这么不经打,当即吓得推开端木紫:“你当她相公是吃素的?” 才觉揍得小爽的端木紫,一愣,瞬间有点失色,不想她一放手,柳金蟾不及说一句:“你够狠!”人就软软地扑跌进雪地里,爬不起来了—— 她真是流年不利啊! 548.第548章 暴力事件:被打得好生冤枉 素来手快于脑的端木紫不禁有点慌,柳金蟾相公的身手她可是有些领教的,不说招式,单力量就是她吃不住的…… 这可怎么办?人也打了,爬也爬不起来了,她只得忙抬眼去看智多星东方闻英。 东方闻英也不知怎么办,若是寻常私下械斗,大不了揍人一顿再补上几脚,佯装院霸威胁利诱一番,大事不仅能化小,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可……偏偏是柳金蟾,又是过年期间,她相公岂是个能说算就算的? 两人正低头看着捂肚瘫软在柳金蟾,欲相隔神不知鬼不觉的法子来,就听一阵撒着腿丫子快跑的声儿自篱笆院内而出,抬眼一瞅,便见刚还在院内吓得出神的男人,此刻跑得已经杳无踪影! 追? 两个大女人追一个名声很坏的男人,算什么? 端木紫看东方闻英,东方闻英撇开眼:人可不是她打的!要追你去追! 端木紫欲追,但一想这男人再不要脸、再大白天勾引女人,她去追,别人怎么想?弄不好还当她也是柳金蟾之流呢?弄不好还是强迫未遂……这让苏醒怎么看她? 二人皆不动,只低眼看着正在雪地里蜷缩着,思考是傻不拉几赌一口气起来,接着被端木紫打死,还是乖乖冒着受风寒的风险,躺在雪地里等玉堂春去通风报信,待北堂傲来救她? 答案自然是后者,因为嘛……谁让她柳金蟾现在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有一个正值二九年华的相公待养呢——死不起啊! “你那老相与丢下你跑了呢?你说,你们好了几年了?‘既不如当初,何不回当初?’你们当初如何?而今又想如何?旧情难忘,想拐人跟你跑呢,还是家里牡丹花看腻了,又起了花花肠子,想再尝尝老情人的滋味儿?”好啊,花花肠子打到了她端木紫的头上了? 端木紫先拿脚踢踢匍匐在地,一脸扭曲的柳金蟾,然后缓缓蹲下身,抓起一团染了柳金蟾血迹的雪,往柳金蟾微微松了领口的颈子里淋: “舒服不舒服!” “阿紫,我越想越不对劲,你说那男人是不是给柳家相公通风报信的!”一下子跑那么快? 东方闻英一看端木紫此刻还有闲工夫慢慢折磨柳金蟾,心里就有如战鼓擂擂。 他总觉得今儿这事儿与以往不同,往日的小书生们怯怯懦懦,可柳金蟾不一样,她未必是个能忍气吞声,轻易就被吓唬住的,弄不好出身还不低,不然……她怎么敢与那慕容嫣叫板到山长哪儿去? 端木紫却只是冷哼一声:“通风报信?”然后怀疑东方闻英这“小诸葛”的脑袋: “他敢吗?”柳金蟾的相公一看就是个暗地里手腕厉害的悍夫,小姘夫敢去通知正夫,找死么? 东方闻英听端木紫这话,也隐隐觉得对,似乎是自己让那柳家相公吓住了。 既如此,东方闻英也稳住心神,开始示意端木紫将柳金蟾提溜到角落处。 端木紫岂有不懂的,当即会意,起身就拿脚踢柳金蟾,逼着柳金蟾自动自发地自己往无人看得见的死胡同过去。 柳金蟾又不是傻子! 她摄于当前形势,离开众目睽睽之地,去到那荒无人烟的地儿,岂不就是趁了恶人的心思?恶人为什么要撵人去人烟稀少的地儿?不就是心里还在怕么? 再有人的地方,都敢这么猖狂,那么到了荒无人烟的地儿,她们变本加厉虐待自己,那才是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呢? 所以…… 柳金蟾还是谨守着前世的箴言:令愿被砍死在大街上怵目惊心,也不要心存一丝侥幸,被被抛尸于荒郊野外—— 无论端木紫怎么踢她,她就是遍体鳞伤,也纹丝不动地匍匐在雪地里动也不动。 “让你走,你动不了是不是?” 端木紫也奇了,往日里,那些个人,就是比柳金蟾年纪大得多的老女人,她只危险一句,她们即使崴了脚,也会一边求饶一边唯唯诺诺地按照她的要求去做,而这柳金蟾愣是敢梗着一股子气和她怄? 端木紫瞬间心里一阵不爽,不禁就加大了脚上的力度: “你还有理了?不动是不是?” 许是年少,端木紫又是在院里横惯了的虎犊子,竟然想也不想,隔着篱笆,抬手将玉堂春搁在篱笆边的潲水桶提溜了出来,照着柳金蟾就:“哗——”倾倒在柳金蟾身上。 这年初二,化雪的天,又是山间,风刮得这叫一个猛烈,周遭的人都喊过了,纷纷悄悄儿着人喊先生,不然得出人命了。 柳金蟾若初初的回答是咬紧牙关,暗暗护住自己的内腑要害,仍兀自保持不动,无论如何要为了一家老小保全自己的性命,这一桶潲水淋将下来,她的火气也上来了,纵然身无利器,她不也还有两排利齿么! 想也不想,素知端木紫因习武,纵袍子着得厚,也极少着棉裤的柳金蟾,就着本能照着端木紫曲向前的大腿,大嘴一张,本着就是拼上一条命也要你半残的决心,死死地两牙奋力闭眼一合—— “啊——” 一声石破天惊地惨叫瞬间划破苍穹,震惊起一群乌鸦振翅而起,甚至将马蹄声也掩盖了去! 柳金蟾只觉得嘴里一口热热的血顺着她的嘴角往外溢,一瞬间,她隐隐怀疑自己是不是咬到了人家的大动脉,但……她记得她是朝着人的大腿内侧咬得啊? 至于为什么是腿内侧嘛,这里肉质最嫩,还……最敏感!想来痛也亦然! 柳金蟾不及感慨自己临到这节骨眼还这么聪明,就隐隐觉得奇怪,怎得端木紫没一个重心捶直接照她颈子砸下来,自己反倒有一股子黏糊糊地热热液体顺着她早被潲水冻僵的颈窝滴落下来……这是又一次挂掉前的寂静与时间停摆? “噗通——”一声忽得自而后传来。 柳金蟾下意识地眼后移,便见刚站在端木紫身前袖手旁观的东方闻英,竟然好似见了鬼一般跌坐在雪地里,瞠目瞅着她的头上的端木紫。 549.第549章 昏迷不醒:一不小心酿大祸 难道,端木紫还要做更过分的事儿? 又或者这只是她被端木紫砸断了脖子,东方闻英自知闯了大祸的惊慌! 柳金蟾再移动眼眸,真奇怪,她竟然看见了北堂傲丢下手中银月巨弓,跃下马镫奔跑而来,奉箭、奉书、甚至哭得泪花花转的雨墨也都在跑—— 自己果然是死了! 来不及哀叹自己这一世年才十八,才刚当娘,北堂傲出嫁第一载就得为她披麻戴孝,她就忽然看见一只被什么削断了去的血淋淋的手臂自空中落在了雪地上; “呕——” 刚才灌了一身潲水的柳金蟾没吐,此刻一见这血淋淋的断臂,当即胃里一阵翻腾,不待两眼一闭,她就吐了端木紫和自己一个满身; 她最见不得这些了! 就在她一歪倒在了血泊里时,她还突然还颇为满意地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北堂傲而今恢复记忆再改嫁,估计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因为—— 妞妞,她爹爹一定会带走,且会爱若珍宝——就是失女之痛难忍,但妞妞也算寄托了。 北堂傲改嫁就不用担心孩子会被虐待,她们夫妻也就谁也不亏欠谁了! 也,挺好!若有什么遗憾吧? 柳金蟾在沉沉地寂静里,忽然觉得自己学了这么多,就这么去了,没能世人留下点什么,又或者做点实事,隐隐有些可惜,只是,人都死了…… 死了? 柳金蟾正待安详地躺在卧房里等待鬼差大哥们二度光临,不想,也不知自己在沉沉的黑暗里睡了太久,忽然就听见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人,用冷淡至极的话语,静道: “这用了安神药,睡个几日是正常的,何苦非要留我在此?外伤,你们包扎不也一样?” 回答她只有屋里一片抽噎声! 觉着哭得像灵堂吧? 柳金蟾又觉得这灵堂来个大夫说这话奇怪?难不成是北堂傲一想到自己出嫁不到一年,就当了鳏夫,哭得昏死过去了?她怎么又觉得这大夫是在掐她的人中呢? 想醒来交待一声“我死了,你们都不要想我了”吧,无奈柳金蟾怎么努力也醒不来,更开不了口,隐隐觉得自己好似耗尽所有的力气,也只翻了翻眼皮,便又力竭地沉沉地跌入黑暗里,继续沉睡。 这一睡,不察、不察,就是大半月! 这一个半月,柳金蟾倒是睡得香甜无比,北堂傲与雨墨却是哭得死去活来,偌大一个白鹭山愁云惨雾,来吊唁的人都来了好几拨,不是门外奉书奉箭几个挡着,指不定当下就能把北堂傲气死过去! 因着事大,柳金蟾生死不明,北堂傲岂肯善罢甘休,嚷着柳金蟾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非要端木紫东方闻英二人合族偿命。 尉迟瑾也不敢狠劝,毕竟柳金蟾是皇上钦封的“嘉勇公夫人”,北堂傲这婚事知情人都知结得蹊跷,里面好些流言蜚语,这一下,夫人岂是说没能没了,怎么也要给天下一个交代?即使北堂府也要说个一二三的,因此此事,不仅报了官,还一纸呈文直接八百里快递送到了京里。 京里皇太女一瞅,乐了: 这戴绿帽的,真够短命,娶个美人还没好好消受几日,人就先嗝屁了!但人是不是真就如信里说得这般被人打的?而非北堂家原本就计划好的? 早就想拿北堂家短的皇太女,当即一批: 责令刑部细查,揍毙当朝功臣神威大将军之妻,其心险恶,当斩立决! 后又发密诏,说担心是敌国细作唆使,又令心腹携令去细细盘查,务必查出些“北堂家”通敌叛国、图谋不轨、以及设计暗害嘉勇公夫人的蛛丝马迹! 此重任自然当仁不让落到了已经被贬谪回白鹭镇的刘宣身上。 料想皇太女必然要以此事大作文章的北堂皇后,再截获密信后,几番权衡后,担心皇太女的揣测也是皇上的揣测,便接受尉迟敬德的建议,让侍臣先报说他茶饭不思,缠绵于榻,太医又说凤体不安,恐有不测。 愣是让皇上在早朝后,不及听皇太女说国策,就先赶往未央宫探病。 北堂皇后自是一脸我见犹怜的病态,趴在卧榻前,一见皇上,就跟见了唯一可以交心的至亲一般,未语泪先流,眼泪哗哗落得这叫一个梨花带雨。 这一瞅,皇上还能想什么?自然是知道北堂傲那个不省心的小国舅的事儿,又让年少进宫的皇后揪心了—— 她能说什么呢?北堂傲的确是大周百年难遇的帅才,但…… 他的荒唐事,真正是罄竹难书的乱,先是与一个慕容嫣私定终身,破了身子,闹得皇太后的金疙瘩战蛟吞药自尽未遂,嫁了乡野蛮妇;接着隔了不到四年,回京去跳什么江,好了,皇太后都放口成全他与慕容嫣了吧?他又不知和哪儿冒出来的柳金蟾睡到了一块儿!影影绰绰,似乎还留了种,迫使她这个当大嫂的,也昧着心赐婚了! 现在,不到一年,又出事了! 好容易安定下来了的他,眼见着也算是花好月圆了,他妻主寻花问柳又要把小命搭进去了—— 你说这半路杀出来的女人,是能嫁的吗? 皇上无语,毕竟赐婚的圣旨就是她颁布的,那戴了绿帽的柳金蟾还是她给栽的,这女人的郁郁之情,不用她说,她这个当皇上的很是明了,谁让她柳金蟾别的被窝不钻,偏偏要往她小舅子的被窝里爬呢? 北堂傲是个吃素的?碰了他,不是像慕容嫣那样身败名裂,就得跟这柳金蟾似的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所以,小舅子媳妇背着小舅子在外寻花问柳,胡搞乱搞,她这个当大嫂的都完全理解、也默默支持,但……小舅子媳妇也该悠着点啊,怎得还和人争风吃醋把自己的小命出脱了呢? 当然,皇太女说这可能是北堂傲那小子,受够了他妻主在他进门后还不知收敛,又与貌美如花的慕容嫣相遇于白鹭书院,二人旧情难抑,做出了不可告人的事,恰好被其妻发现,又或者是二人旧情复萌,只恨不能朝朝暮暮,重做夫妻,所以合谋陷害柳金蟾…… 550.第550章 错误决策:皇太后的教导啊 皇上长叹一口气: 龙菁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心眼太小!身为皇太女不仅容不得人,还老放不下旧事 ——北堂傲那孩子虽然是哪方面欠缺教导,不知道自爱,随便了点,但吃亏的是他,沾污的是北堂家的清誉,菁儿这孩子却成日里跟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醋坛子似的,不是污蔑北堂傲与人乱来,就是疑北堂傲与慕容嫣有旧情—— 喜欢就是喜欢,搁不下这个人就搁不下吧,何苦来折磨自己呢?不就北堂傲那孩子不愿意进宫给她当妃子么?再说那孩子没进宫才是她们大周之幸,不然他那种是个女人,哄哄就跟人家钻被窝的德性,谁家娶了,谁家绿帽子一堆堆,美若天仙又如何? 何苦呢?天天儿操着人家妻主该操的心,自己不还是得不到?难不成她还能把一个不洁的男人接进宫来? 哎——提起这个就不省心,龙菁不仅搁不下这个北堂傲,****夜夜念着,她那小表弟战蛟,她又何曾舍得下,****就偷偷打听人家在塞外夫妻好不好的,她这个当娘的也是醉了—— 可怜她大周的江山要交个这样的一个她,如何落心? 但不给她…… 皇上就忍不住想起龙菁她爹,想起更立储君的后果,龙菁后半辈子就只能是阶下囚啊! 慈母心,难定! 皇上深呼吸,坐在皇后的凤榻前,开始嘘寒问暖。 真不怪她后宫佳丽如云,自己却独独偏宠于他,哪个女人不好色呢,皇后虽年过三十,但其风韵、帐内承宠,却是六宫皆不及,更有一年更比一年强之势,是女人,谁不喜欢?皇上也是女人嘛! 皇上一开口,皇后立刻未语泪先流,语不成句。 不成句,皇上也知道皇后说什么,毕竟听了近二十多年,不敢说倒背如流,但大意是什么,也能说个八九不离十了,反正无外乎就是北堂傲所有的不好,都是他这个当长兄的没能好好教导,让父母、家族蒙羞! 说来说去,言下之意,还不就是在提醒她这个皇上,小国舅之所以变成这模样,荒唐至此,都是你不让我北堂仪亲自教导的缘故,他而今所有的错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反正他就是有错,也是你的错,你就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们北堂家蒙羞,你也与责任! 皇上点头,只得跟着皇后自责,她要早知道,她听皇太后的建议,为杜绝皇后亲自教导北堂傲,将北堂傲培养成北堂家的下一个重要支柱,而不顾皇后的哭诉,将北堂傲交给皇太后教导,是这结果,错! 她要知道皇太后教导出来的儿子都这今儿这些个模样,她就是交给礼部,也不断然不会放任皇父将一个个活泼可爱的孩子们变成而今朝廷的笑柄—— 十四老公主,她的十四叔,已经快其实高龄了,昨儿又来宫里闹着要和他的第六任驸马和离,说什么,还想趁活着再找第七春! 其余的,瑾儿一站出来,就我见犹怜地宛若尤物! 战蛟,不用说,那孩子就是第二北堂傲啊,一入军营就开始找人嫁,开始还说他胆子没北堂傲那么壮,起码还知点分寸,可谁想,他更狠,和慕容嫣的事还不明不白,在宫里无数种版本流传了,他人还躺在棺材里躺着呢,就耐不住寂寞和盗墓丫头在棺材里滚起来了—— 棺材外面还都是人呢? 丢人现眼……不足以言说,其中的故事羞于启齿啊! 反正那孩子,到现在还没正式出嫁,就是三个孩儿的爹了,据说现在,他那所谓的女人第三胎又要上了,更有人说他,指不定,在别家也有洒落的遗珠—— 弄不好,他的相与们就跟洒落的遗珠似的,正遍地开花呢! 皇太后养出来的公主们罄竹难书,皇上却只能暗自庆幸,幸而大周朝的嫡公主藤儿是北堂皇后亲自教导大的,规规矩矩出嫁、规规矩矩为人夫婿,到现在还没闹出一点点幺蛾子不说,夫妻琴瑟和鸣,堪称一代佳话—— 可谓是大周广为诟病的公主群里,唯一,一朵水莲花! 所以,北堂皇后的控诉,皇上不得不全盘接收: 北堂傲今日的所作所为,她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北堂家岌岌可危的清誉,她都有帮助维护的责任——明明她的稀饭都吹不冷了!谁让她把人家弟弟往坑里推呢? 北堂皇后以泪洗面,因素日里抱怨太多,所以今儿他决定以退为进,向皇上哭说这些年定是北堂家杀业太重,欲往护国寺吃斋念佛,为胞弟妹祈福。 皇上立刻反对:“堂堂国父岂能为朝中一个小小臣子吃素念佛?”成何体统。 皇后持宠自是不理,只哭诉自己身为长兄却未尽到长兄如父的职责,让年幼的弟弟自小长在军营,缺少慈爱、更少教导,愧对父母临终嘱托…… 皇上无语:又来了! 皇上只得从旁又做自我检讨:“这怎是皇后的错呢?都是朕当年的……” “皇上快别这么说,皇上日理万机,这后宫的事儿,本该就是臣妾打理,不该劳烦皇上费心!” 皇后罗帕拭鼻,一脸的愧疚道:“臣妾只是心里难受,本以为傲儿嫁了人了,纵然有病,养着养着,只要夫妻好好过日子,也能慢慢养好,不想……这才刚抱了孩子……” “孩子?”不才出嫁八个月么? 皇上两眼一瞬间溜圆:真是有了孩子才成的亲? 皇后眼含泪,立刻脸上一阵尴尬,一副羞于启齿的模样,还是一侧的侍臣悄悄地隐隐向皇上透露,北堂大将军不禁有了孩子,而且是旧年腊月的事了! 皇上真是对皇太后的教导崇拜得五体投地了: 北堂傲果然也跟战蛟是个样儿啊,一放出宫,就跟花疯一般,见了女人就发软,一个个外面乱来还罢了,居然还都小种子生根发了芽,才开始慌脚鸡似的发现,他们还没嫁人,而且,这女的都还没说要不要娶他们呢! 551.第551章 东宫无后:皇太女储君难保 皇上一口气差点梗不上来: 幸在北堂傲是北堂家的,北堂娇还知道体面,死活请了圣旨,强嫁!战蛟那孩子就更绝了,府里圣旨还没请到,他的娃娃们就跟雨后的春笋似的,一个个全先露了头!让她这亲姑姑想给办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也不敢办了,为何? 她怎么和天下人解释,当今璟公主尚未出阁,他的孩子就能满地撒丫子跑了,而且还一跑,就是三个!后面两个肚子里,多早晚也是满是打滚来的! 皇家颜面啊! 不及掬一把辛酸泪,侍臣一句话又让皇上梗了: 北堂傲这偷偷摸摸第一胎,就给那柳金蟾养了白白胖胖的大闺女,而今已两月有余,生得就和北堂傲一般模样,还有小画像呢! 至于后面说北堂家因顾及皇家颜面,一直不敢提此事等语,皇上听不进去了,她怄啊—— 龙菁心心念念就要娶北堂傲和战蛟,结果两个没娶着吧,好歹东宫里佳丽一片,勉强充数也是不错的,毕竟只要能养女人就成,男人们嘛,招进宫来,吃好穿好,养好,不就是为了传宗接代,生养女儿嘛! 可谁想,他们貌不能比,就连传宗接代都不行,龙菁儿子养了一大片,闺女愣是一个没见着! 怄不怄?龙菁年轻可以再生,但…… 北堂傲养孩子,一养,头一胎就是大闺女,还结结实实、漂漂亮亮,一看就是个底子好的! 至于战蛟更不能比了,头一胎也是大闺女,第二胎龙凤胎,而今这三胎,据太后说,似乎还是龙凤胎…… 这也莫怪龙菁对二人至今愤愤难平了!她这皇上都有点怄—— 皇家血脉啊,到现在,她孙女还没抱上呢?总不能她们这一支断在她的手上吧? 皇上的脸越听越让人看着扭曲。 北堂皇后也不好再大肆宣扬北堂傲如何与柳金蟾情比金坚,小夫妻预备再养第二胎的事了,毕竟现在东宫生养困难,难得一个怀上,几乎也都是儿子,偏偏皇太女又都二十了,再养不出女儿,她这储君之位就难说了! 为避免在皇上心头肉上撒盐,皇后见好就收,一边拿眼示意侍臣退下,一边以担心胞妹北堂骄来不及南下探望胞弟、软言慰藉为由,提议让自己的女儿怀王龙葵,跟随太傅尉迟敬德前往白鹭镇—— 一则拜访鸿儒,二则奉旨彻查嘉勇公夫人昏迷不醒一事,三则将计就计,继续敲掉皇太女的密布在四周的爪牙,四嘛,读万卷书不及行万里路,北堂皇后希望自己女儿即位之前,能多开阔眼界,而不是像她的娘和姐姐一样,只是一只囚禁在皇城中的孤鹰! 思及,皇后的爱弟之心,皇上也觉皇后的提议甚佳,彻查北堂傲妻主这一事,若让皇太女来查,皇太女的心思,她有太多明白—— 毕竟她不是嫡出! 只是现在的她贸贸然自行其是,无异于以卵击石,且不说而今的北堂家正值如日中天,文臣武将至少有一半是北堂家的门生,单就皇后极力将怀王推出朝堂来看,北堂骄也有意退隐江湖来看—— 皇上觉得皇后其实无意于夺储之争,倒是皇太女咄咄逼人,目无尊长,不管怎么说,北堂皇后不是她亲爹,也是她皇父,大周的一国之父!颇为令人担忧:这样的孩子真的适合继承大统吗? 流言止于智者。 然老百姓们最爱听的就是野史,身份越尊贵的,越是嚼得回味无穷,不少还往里添油加醋的! 柳金蟾出名了! 先是在白鹭书院、接着白鹭山、再接着是白鹭镇,最后京城,她的与人争抢的戏子的事儿,一时从宫里传到朝堂。再从朝堂传到街头巷尾,可为一时的笑谈,可怜的柳金蟾人还在迷糊中呢,她的“讣闻”的已经深入人心了! 流传初版本: “听说了吗?” “什么?” “就是今年夏天出嫁的镇国府的神勇大将军!” “怎得了?” “他妻主勾引别人男人,被人家女人三拳两脚打得不行了!” “真的?真勾引别人的男人了?”那得是个什么样的天仙啊? “听衙门的人说的,也不知真假,但各个说得振振有词的!” 两日后的京城新版本: “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哎,你真够孤陋寡闻的!就是今年夏天出嫁的镇国府的神勇大将军,他妻主死了!” “死了?怎死的?” “还能怎么死的?据说是拿奸在房,被人家老婆三拳两脚打死的!” “哎呀,那神勇大将军年纪轻轻的,不是才嫁吗?” “不然能咋的?弄不好是……他哪方面不行!” “……说得也是,不然新婚……怎么也得新鲜二日是哈!” “可不咋的?不过……不行,守鳏也省了心了!” 四日后: “听说了吗?” “什么?” “夏天出嫁的镇国府的神勇大将军守鳏了!” “才嫁吧?” “哎,煞气重,命里克妻!据说……他哪方面还不行!” “真的?他可是大将军?” “大将军就行了?弄不好就是打仗时,给……不行了!不然干嘛下嫁那么远?” “哎呀!” “而且,据说守好久了,弄不好七七都过了!” “那死的也太急了点儿?” “什么急不急的?都说是憋得……” “憋得?” “你个傻瓜,我和你说啊……”咬耳朵,“他妻主外面打饥荒,可巧让人家老婆拿住了个正着,都是习武的能有好?当即就一拳就打在床头,据说脑浆迸溅,死得老惨了!朝廷还派官员去查了呢!” 以上京城版本,接下来是白鹭山的小民年初二黄昏版本: “哎呀,见着了么?苏家那小秀才的相公,原来出嫁前真有个相好的!模样比苏家的小秀才可俊俏多了!” “是被打那个,还是打人哪个?” “傻哦,两个都是了,不然打什么,还打得鼻子口来血哦!真是作孽的,山上来了这么一个不干不净的,大过年的都不得安生,衙门的人都来了!” 552.第552章 蜚短流长:各种谣言满天飞 “我也看见了衙门的人了,老张头啊,我瞅着其中一个女的,好像还是你那恩人的妻主呢!” “当真?” “还能假?你赶紧去看看吧!可怜哦,那么个模样,孩子又那么小,妻主不顾家,还在外沾花惹草!” 老张头一溜小跑走了,苏家门外还是人越围越多,一个人哭喊着:“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阡陌,你个丫头不今儿赶紧休了他,你就滚出苏家去!” 最后是年初二的白鹭书院: “出事了、出事了——端木紫和东方闻英浑身是血的去了竹苑!” “怎得了?” “不知道,貌似为个男人和国公夫人扛上了!” “国公夫人?” “她又不是第一次打国公夫人,难不成这次打伤了?” “你傻啊,那个慕容嫣不还没有封号吗?这次端木紫打得是住那头的嘉勇公夫人!” “当真?” “这还能假?那边小竹楼都闹翻了!现在人家国公爷说要她们俩偿命呢!山长和先生们都在那楼里劝呢?” “偿命?难不成打死了?” “具体不知,不过都说凶多吉少,下面的衙差和县令大人全都来了,看样子这事儿就是山长也压制不住了!” “国公夫人,你们当是那慕容嫣?这真有了封号的,就是在京城也是横着走得的贵胄,这下端木紫是真打对了人!她还当她是这书院的霸主呢!阿弥陀佛,真是老天有眼,总算有个能收她的了!” “你是人话吗?” “自然是人话,咱可不是人家养得狗!” “你……” “实话和你说,早看你和你的端木姐姐们不爽了,怎么的?还想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小冬瓜,你是被欺负傻了,不会说话啊,当初她们是怎么拿冷水淋你的?” “你们别吵了,嫌外面还不够乱啊,难不成还要衙差把你们也都拿进去?” “我棠邑不过是实话实说!单玉走!” “有本事别走,等我端木姐姐回来,当着面说!” “怎么还让她来打我?实话告诉你,上次你们欺负雷莉的事,我就和山长说了,状也是我告的!怎么的?” “你——” “什么——” 离开了端木紫的白鹭书院,新地下霸主争霸战以唇枪舌战拉开了帷幕! 这一日的书院可真是开了锅! 紧接着当日夜,白鹭镇不少当地的豪绅家里也跟着开了锅,其中尤以白鹭镇第一豪绅周家为首先炸了锅: “你们是说,嘉勇公夫人快死了?不行,我得上山!” 得闻消息的慕容嫣赫然起身,作势就要上山,去安慰正值彷徨无措的北堂傲:毕竟这男人刚嫁,就传出去说女人死了,将来谁还敢娶他?婆家也不待见! “不能上去了,县令大人说,书院和上山的路都让封了,现在不准进不准出,此事已经呈报朝廷,不日朝廷就要派官员下来彻查了!” 周韵连忙道。 “人犯没让带下来?” 慕容嫣立刻想到去盘问一下人犯,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尤其是问问嘉勇公夫人是不是就是她猜的柳金蟾,毕竟种种迹象都让她觉得柳金蟾就是北堂傲的新妻主,不然以北堂傲那种傲气十足的人,没认定你,他是不会轻易向女人示好的,即使你是皇太女也一样。 周韵摇头:“国公爷派兵把守,说是其中一人也守着重伤,血流不止、不知死活呢!”说着还比了比胳膊断了的模样。 “重伤?”可不是小事! 慕容嫣一瞬间好似看到了某种希望般,开始坐立难安,但还是努力掩住满心的雀跃之情,皱着眉头露出一丝丝紧张来:“可说因何起的冲突?”何至于在书院就成了重伤?难不成是北堂傲动手了?不然一群女书生就是撕扯也断不会见到血! 一直不得在“国公夫人”面前显摆的周鹤立刻笑道: “说来,只怕你不信,竟是为了那个苏阡陌,也不知哪儿拐来的男人!” “男人?” 慕容嫣挑眉,微微一怔。 碍于母亲在场,周鹤也没敢将自己自衙差处听来的黄段子说来与慕容嫣听,只摸摸鼻尖,颇有深意地看着慕容嫣,用女人们都深谙的眼神眼神,静道: “就是个戏子!据说,还红极一时过!” 别看慕容嫣是个大家小姐,但她自幼就一门心思想娶北堂傲,以自以为的北堂傲喜好为喜好,勤练武艺,痴迷奢侈品…… 而这些她嫡姐妹都深谙的事儿,她却是一窍不通,虽也时常隐约听闻人说戏子们在大户人家怎么怎么的,好像就和青楼里那些个哥儿一般,是可以乱来的,但她哪敢听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怕万一一个不小心,被生性刻板、心性高傲的北堂傲知道—— 所以,只要人讨论这些个不堪入耳的事时,慕容嫣不是有意地避开去,就是正襟危坐,努力过耳不闻,暗想等以后娶到了北堂傲后,再悄悄听闻些许,木已成舟,北堂傲就是不高兴,最多也就是用一张冷脸,将她视若无睹罢了! 因此,此刻,即使周鹤动情无比对她猛眨眼儿,眼睛都要眨抽筋了,慕容嫣还是一脸木然,浑然不知这周鹤到底想告诉点她什么,兀自在哪里激动不说,还一副兴奋不已的模样。 周燕也不解家姐这是何意,还问:“大姐,你今儿的眼睛怎得了?”怎么一抽一抽的?你说打暗号吧,也没眨个不停的吧? 周鹤当即一阵尴尬。 倒是周韵看了出来,能说什么?女人嘛,弄不好这“国公夫人”也好这口呢?投其所好,才好日渐亲近! 于是,周韵尴尬地咳嗽了数声,起身寻了个托词:“燕儿,刚好像衙门来个人与你大爹爹说话呢,你和我去后面瞅瞅,指不定有什么大事儿!” 就这么着,周韵就喊着周燕陪她出去溜溜弯儿,不为别的,周燕这孩子太不会来势,和这“国公夫人”往来了大半月还是不咸不淡的,甚至还有些疏离—— 她啊就适合贫民往来,白给人贴钱,用大女儿的话来说,就是个败家女! 553.第553章 喜极而泣:嘉勇公夫人死了 周韵这一喊,周燕隐隐也知母亲的意思了,想来是在讨好“国公夫人”这一件事上,自己久未与“国公夫人”热络,母亲微微不欢喜了—— 但……她天性淡然,加上成亲至今久无孩子,想自己后继无人,对这世俗的心也淡了许多,加上慕容嫣又是个武人,她一个文人纵有话语万千,然一和慕容嫣开口,就总觉得格格不入,难免有点力不从心。 所以,周燕虽心里颇为不满,却也很顺从跟随母亲出来,但一出门,眼见家姐瞬时迎合而去,一颗心还是愤愤不平起来,觉得母亲太不公平。 周韵倒没注意这许多,她满心只有光耀周家,想着只要能有个女儿,攀上这京城贵胄的高枝,周家也不用老看县令的眼色行事了不是? 不说远,就今儿这白鹭山严阵以待的阵势,那气魄、那排场,就是一百个、错,一千个县令的仪仗加起来也不及啊—— 这才是真正的权贵! 屋里。 周韵母女一出去,周鹤眼见慕容嫣神思微微有些个恍惚,立刻就猥琐地凑过来咬耳朵: “国公夫人,你有所不知,这戏子不是别人,却是苏州城红透半边天的玉堂春!” 本当玉堂春此名一祭出,慕容嫣会有如雷贯耳、久闻大名之感,谁想,她这抛砖引玉的话抛出去,慕容嫣回应她的却是两眼迷茫,又或者该说是一脸漠然,只淡淡地应答了她一句: “哦!” 怪道北堂傲会气成这模样,北堂府素来是看戏就看戏,听戏就听戏,最恨这些个后面的事,家里的小姐夫人们也一个个深以此为耻!别家小姐干了这事儿,她们都会疏而远之,可是京里数一数二的正派大府第。 慕容嫣毫不热络的脸,搭着凝眉微思,当即将周鹤的一盆热水冻结在脸上——这“国公夫人”一看就是不好这口的嘛,周鹤一瞬间不知自己该说什么了,因为…… 她除了会说这个外,就只会和人合计怎么来钱了! 周鹤僵在当场,满腹令人血脉喷张的话儿,一瞬间也不知怎么接下去了,幸得凝眉微思的慕容嫣少时立刻发现了屋内的一片尴尬,赶紧佯装很有兴趣地问道: “玉堂春?家姐也爱听他的戏,说是扮相不错,唱作俱佳!”反正她也听不懂里面的依依呀呀了! 周鹤一瞅这慕容嫣这慢热的,终于有了上道的意思,岂有不趁热不打铁的? 起初她也不敢说得太白,只一步步试探着道; “这玉堂春何曾是扮相不错,而是极美,这苏州一带,上至知府大人、下至我们白鹭镇的豪绅,没有不是他的座上宾的,不说远,就是我们白鹭镇而今的新县令,也是他的老……” 这“老相与”一词,差点脱口而出,幸得周鹤反应及时,及时咬住,才换做了“戏迷”——不仅迷台上,更痴迷台下的老“戏迷”。 慕容嫣一听这话,虽不大懂里面的道道,但一听“极美”二字,隐约也知这些女人去看的是什么了,心内不禁冷笑:真正打脸,想来也是北堂骄的报应—— 装正派吧,怎得给自己亲弟弟就挑了个这么一个登不了台面的撑门面呢?真正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等等她慕容嫣不行,她慕容嫣再是荒唐,也断不会干出这等没脸面的事儿!还一丢丢进京城去了! “嘉勇公想必是很生气吧?”用脚趾头也知北堂傲那么个死要面子的男人,会如何的雷霆之怒?弄不好这事儿闹夫妻和离也是早晚的事了! 慕容嫣说不清自己是高兴还是怒北堂傲不争,不自爱,搁着她不嫁,急急地穷嫁饿嫁,现在好了吧,面子里子全丢没了——真当别的女人都和她慕容嫣一样有操守啊? 周鹤眼观慕容嫣的脸上有冷冷的幸灾乐祸之色,当下心思活络,便想定是两府权势相当,多有嫉妒的意思,此刻他不把那嘉勇公和夫人再往黑里描描又待何时? 反正嘉勇公夫人估摸着也是要不行了! 周鹤赶紧又凑近了些许,嘀咕道: “生气?岂止是生气?我听说啊……” “嘉勇公夫人自抬进屋,从中午到太阳落山,就没醒来的意思!”定是出气多,进气少,挨时辰的光景了。 “没醒来的意思?”那不……就是快死了? 慕容嫣霍然起身,不禁在屋里来回踱步,前日里还忐忑不安的心,一瞬间波平如镜,突然有一种释怀: 这么快就死了……这让她……怎得有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之感—— 死了,就要死了……这句话不停地在慕容嫣心里呐喊,仿佛北堂傲改嫁于她的日子又再度可待了…… “当真是不行了?”死定了? 慕容嫣难掩激动之情地揪着周鹤又禁不住急促地再度追问了一遍儿。 周鹤也不敢笃定,只道:“听衙差们说,就连太医世家奇才的独孤傲雪也束手无策!”这算是一个有力的佐证吧? “那么……就是……真要死了!”独孤傲雪都救不了……就真没人能救了…… 慕容嫣一瞬间捂着自己的胸口,只觉得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几乎要从她的喉咙里跃出来了,迫使她不得不重新坐回原位,努力拿茶水给自己压压惊,但抬起的茶碗也“咣咣咣”地在她手心里颤抖,让她又不得不放下茶碗,勉励地向周鹤露出一抹笑: “见笑了!”她真的是无法不高兴啊,自北堂傲五月出嫁,她几乎夜难成眠,这个消息,不知为何,一瞬间让她有喜极而泣的冲动—— 她这大半年真的是太苦了! 想着,慕容嫣就在周鹤眼底夸张地红了眼。 周鹤露出和蔼的微笑:“小的明白!”恨一个人,她太懂了,就是不懂不知慕容嫣究竟和那嘉勇公夫人有多大的深仇大恨,又或者她们也一起抢过男人,但…… 这似乎太牵强,莫非这嘉勇公夫人在慕容小姐后面不知捅了多少刀子,以至于慕容小姐恨她如此彻骨,连听说她死了,都欢喜成这模样!比她恨那柳举人还甚? 554.第554章 家长里短:嘉勇公夫人憋屈 慕容嫣虽不解周鹤这“明白”究竟明白了什么,但将自己的情绪过于流露在外总是不妥当且危险的,所以,慕容嫣努力整顿整顿满心的欢喜,稳住情绪,笑向周鹤: “说起来,这大过年的,白鹭书院又是个读书的地儿,怎得……嘉勇公夫人匆匆来趟书院,还把一个戏子带了去?”这可是朝廷明令禁止的事儿! 周鹤淡淡一笑:“国公夫人就有所不知了,这玉堂春入秋时就嫁人了,嫁的不偏不巧,就是你们书院的大才女苏阡陌!”说来嫉妒啊,那个穷丫头还有这种飞来的艳福……不过嘛,眼下也成了飞来的绿帽了—— 男人婚前就乱来的,婚后能守得住,简直就是个笑话! “苏阡陌?” 慕容嫣点点头,这个下颌看人,傲视权贵的苏大才女,她也没少被她用艳词挖苦过,想不过她这种刻薄的女人也有男人喜欢,真是……奇了怪了! “国公夫人没见过?”周鹤才要露出惊讶来,转念一想人家国公夫人,谁把这才女不才女的看在眼里,人家门下弄不好人才济济! 周鹤思及此赶紧改口道:“没见过也无妨,以后兴许也见不着了!” 慕容嫣挑眉:“见不着?”也被牵累了? “你想她干出这等辱没门风的事儿,她还能在这白鹭镇呆得下去?”周鹤笑得得意,她早看那苏阡陌趾高气扬的模样,很不惯了。 慕容嫣微微点点头,暗想也是,艳福不浅,却是家门不幸啊! “那玉堂春既已嫁了人,就当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得……又和嘉勇公夫人碰上了呢?”慕容嫣总觉的此事太过蹊跷,莫不是里面有隐情? “真不是无巧不成书嘛!” 周鹤笑得贼贼地,立刻拉拢椅子靠近慕容嫣低低献媚道: “那苏家茅檐低小的,家中贫困至极,做男人岂有出门做事不抛头露面的?本来这玉堂春嫁了人,也算是洗尽铅华,加上这白鹭山是个世外之地,他过去的那些个事儿也没几人知晓,偏偏就这么巧,嘉勇公夫人不偏不倚就路过了苏家……” “你想想,又是老相与,又有过……能不天雷勾地火?而且……” “据说嘉勇公别看战场上下来的,其实……这儿不行!” 周鹤说到关键处,暗暗拿手一比,她比得自然,慕容嫣的脸皮却微微薄了,微微泛了红,亏得是夜,烛火不明,周鹤正说到得趣处,也一时未察,为何呢? 慕容嫣不也想起了她与北堂傲的那一夜么? “不仅不行,而且你想,嘉勇公多体面、多尊贵的人呢?他能让嘉勇公夫人乱碰么?就是自己妻主,只怕也是一个帐子两个被窝,不让看,更不准乱摸的,遇上家教再严的,更有嫌脏不愿行房,最后迫不得已草草了事——其实,搂着他们就跟搂了个活死人一般,你说,嘉勇公夫人血气方刚,一个壮年的女人能受得了么?” 别说,周鹤这一通分析啊,还都句句说进了慕容嫣心坎坎里,心里不禁暗赞:过来人就是过来人,这周鹤说得还真样样应了北堂傲的景儿—— 别说像活死人了,连一根木头也不如!活脱脱就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偏偏还规矩比牛毛还多,亏得她当日不谙这些,不然就该知道他那么多不许,其实就为了掩饰他的不行,她又何苦那么费力不讨好—— 便宜没捞到,人还吓了半死,后面更是为此…… 往事不提,反正他现在的妻主死了! 慕容嫣努力收回愤慨的往事,继续听周鹤喋喋不休的抱怨: “寻常女人也受不了啊!” 周鹤一提这话,就想起了她那个死了的原配,心里的抱怨就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亏他出身体面,人有美,偏偏就是个活死人! “好看中什么用?包得就跟个粽子似的,你摸一下他的手吧,立马就给你拍开!体面又有什么重要?到了晚上,人家夫妻都是鱼水之欢,你身边的倒好,夜里包得比白天还紧!腰上都打了个死结,这女人娶男人进家为得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国公夫人你说是不是?” 慕容嫣不由自主的点头: 可不是!北堂傲可不也就是这么个样儿的!想来这嘉勇公夫人也是憋得不行了,毕竟以北堂傲那性格,那好本事,做他的夫人就是想逾越雷池一步,也只能是自讨苦吃! 人生四喜啊,其中一喜就是“洞房花烛”呢!没趣儿,谁喜啊?可娶了北堂傲,这一“喜”真就和和憋屈没啥分别了。 “所以这嘉勇公夫人天天守着一个大美人,看得见得不着,心里岂能憋得发慌?所以年初二出门踱步,突然见了玉堂春,你说她能没点冲动?” 周鹤又接着道。 慕容嫣露出不解,论理北堂傲身边的奉箭、奉书几个虽然性情不讨喜,但模样也是出类拔萃的,怎得这嘉勇公夫人就非得要舍近求远,踱步到茅舍与一个洗尽铅华的过气戏子干柴烈火呢? 过气的戏子再是过去多么妩媚动人,会嫁人也该是年老色衰了吧,不然怎得嫁了个穷书生,而非富商大贾?难不成,是此时的嘉勇公夫人已经到了,见着公猪也赛貂蝉的地步? 周鹤一见慕容嫣这脸上的迷茫,当即心如万蚁爬过,暗替慕容嫣这叫一个惋惜啊:这玉堂春可是个苏州数一数二的尤物啊,不知他滋味,怎懂妩媚男人的好呢? 周鹤心情激动,立刻开始向慕容嫣灌输关于玉堂春的种种与众不同、以及他红极一时的另一半原因来。 可…… 这周鹤起初,便想要投这些“国公夫人”们此类,为官者衣冠禽兽们的喜好,故意避开各种所谓她们所说的不雅之辞,运用一口“高雅无比”的“官话”“黑话”,说得这叫个口沫横飞啊,临到激动处更是自个爽到翻,无奈…… 周鹤说的倒是动情无比,就是词汇真得太专业了。 555.第555章 事件升级:各种阴谋论迭出 慕容嫣虽隐隐知道是在说那玉堂春如何令人沉醉,但具体是什么令人流连,她愣是一句没听懂出来,她还真当寻常的“官话”来细细分析,只是她越分析,越觉得这周鹤说话前言不搭后语,时常语无伦次不说,还有乱用典故、瞎套成语的嫌疑! 但周鹤又一副自我陶醉的模样,着实让慕容嫣心痒难耐,但碍于身份,她也不好意思要求周鹤降一个层次,纵然心里已经烦了—— 但脸上还是挂着淡淡的微笑,想着她娘旧日教导她为官的伎俩,将周鹤想象成来京谋官做,空有财却无才的土财,最后幻想周鹤就是个金光闪闪的金疙瘩,后面的漫长时间,也变得慢慢可忍了。 慕容嫣听得难受,周鹤却一步步说到了最欢之处,就在她要临门一脚要将慕容嫣带进她的猥琐世界时,赫然一抬头,这才发现慕容嫣两眼不耐,根本就没听她说什么。 忽然间不禁兴致大减,还瞬间涨红了脸,暗想这‘国公夫人’不愧是‘国公夫人’,女盗男娼之事根本就不屑一顾! 少不得,就大刀阔斧砍去了她欲罢不能的种种版本呃荤段子,又回到嘉勇公夫人家的蜚短流长里来。 “所以……国公夫人,你想啊,都是女人,嘉勇公就跟一尊能看不能碰的玉面活菩萨,举手投足都是规矩,嘉勇公夫人这白日里被管着,晚上又被憋着,一日还罢了,关键日复一日,还偏偏是在白鹭书院那个尼姑地儿。你想她得心里多憋屈!” 慕容嫣垂眼:又不是只娶一个,再说北堂傲有钱啊,可以去大把的花银子啊……但转念一想,那山上有钱也没处使!奉箭和奉书是北堂傲带出来的,想那日撞进来那恨不得将她撕碎了的模样,慕容嫣不禁点了点头: 北堂傲他们主仆估摸着都是不让碰的烈男! 周鹤见慕容嫣终于点了点头,心里不禁松了好大一口气,终于明白了,这国公夫人不爱那些个香艳事,只喜欢听嘉勇公夫人是多么的倒霉云云。 索性,她也不扩展其他了,只盯着嘉勇公家的这点子丑闻继续发掘新篇章了: “这憋久了就难受,所以这大年初二,别人家女人都忙着送夫婿回娘家过年,嘉勇公夫人就在山里转悠了!这转悠转悠,可不,就悄悄儿去见玉堂春了——”话到这,周鹤本想再添上“这么个最能知人、疼人、又最以体贴柔顺为能事的老相与,还能把持得住?” 不想慕容嫣还是一脸淡淡的,周鹤只得压下细致性描摹,接着道: “常言道‘一夜夫妻百日恩’……” “嘉勇公夫人和这玉堂春……” 慕容嫣猛然抬头,显然有些吃惊,毕竟婚后憋屈遇见闹出点子事还罢了,居然老以前就好上了,北堂傲能忍?能忍还是他?难不成这婚事真的就是假的?一开始就是北堂骄的一个计?嘉勇公夫人今日之事,本就是预定好的? 一串串疑问,因慕容嫣的职业习惯而陡然间涌上心头,好似嗅到了一丝诡计的猫儿般瞪大了眼。 周鹤没当过捕快,只当过流氓,所以她的重点是: “没事,能一见面就天雷勾了地火?让人拿住了当场!” “当场?” 慕容嫣惊悚了,心里暗暗纳罕: 果然有蹊跷,北堂傲的性格,她太清楚了,这大过年的,他是个顾家的人,怎么会和夫人白鹭山,而不是去到塞北,分明就是早有计划—— 这么一想,慕容嫣突然就想起北堂傲在苏州对柳金蟾表现出的亲昵来,可柳金蟾又说他是夫弟……里面的关系,是不是蕴藏着不为人知的杀机? 柳金蟾是不是就是国公夫人? 还是国公夫人真是另有其人,北堂傲置她于死地,只是为了让自己的事彻底被掩埋,又或者他病后,一直寄情于柳金蟾,但偏偏柳金蟾却喜欢玉堂春…… “玉堂春如何了?” 思绪太乱,慕容嫣只觉得有种东西呼之欲出,自己却是满眼的线头,抓不住最要紧的哪一个! “呃?” 周鹤不解何来此问,不是一直关注嘉勇公家,怎么又关心起了玉堂春了? “是不是也被关押起来了?” 慕容嫣双目如炬。 “呃?恩!” 周鹤微微一点头,便觉慕容嫣好似一阵风般,自她身边刮过,冲出门去了: 这是……玩得哪出? 周鹤蒙了! 元宵后,白鹭镇的官绅们也都蒙了,因为…… 白鹭镇的县令、连着苏州的知府都让刑部的官员带走了,据可靠的小道消息说:皆与此番国公夫人遇刺有关,陡然间,柳金蟾被揍一事就升级成了一个大周国的大事件! 大事件自然是要大处理! 先是京城的东宫,一众据说是前往探望的内侍大臣,自皇太女得手谕当日,就一路快马加鞭,在第八个日夜后抵达白鹭书院。 但,他们纵然得了皇太女多个授意,要赶在尉迟敬德和怀王之前,夜以继日兼程而来,还是足足慢了一得到飞鹰传书,就自京城先行出发,率先抵达白鹭镇的北堂骄之长女北堂翎两个日夜。 这是个日夜就足足让东宫一众人,失去了与任何与此事件有关人犯直接交流的机会,扼腕之余,不想从旁边下手,看看能不能拣点细枝末节,谁料,他们才抵达不到半日的功夫,年初就预备南下的北堂骄也抵达了白鹭镇。 再第一日,轻车熟路的尉迟敬德带着年纪不大,身体却跟小牛儿般壮实的怀王,弃轿走马一路羊肠小道,接着顺流东下,愣是走捷径,轻轻松松只用短短三日,乘船顺利抵达白鹭镇,手执圣旨开始办案。 这可让东宫一众来时雄心勃勃的内侍卫官傻了眼,怎么办? 想到皇太女的交待,原本还以为他们没有第一手消息,起码还有个刘宣做内应,不了尉迟敬德一到苏州,就先釜底抽薪,以刘宣有刺杀柳金蟾嫌疑为名,先行擒拿而去,刘宣手下那一众人,瞬间做了鸟兽散,全让北堂家的人接管! 556.第556章 越演越烈:山下吊唁的来了 这案子还需要查吗? 明摆着就是北堂家要只手遮天啊! 东宫一众内侍卫官急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一个个转来转去,只觉得怎么转也转不出北堂家的手掌心,偏偏就在此时,案子有了眉目,案子直指刘宣挟私报复,后面还有人暗中指使…… 案子瞬间又升级了! 可案子再升级、再是惊天动地,也救不了昏迷不醒的柳金蟾。 倒是自以为自己发现了重大案情的慕容嫣,此番在查案中表现突出,激流勇进,其锐利的视线,让老捕快们个个自叹弗如—— 不愧是慕容冰的女儿,见到权贵就跟疯了似的,捡起一根鸡毛也当重要线索一般大声吆喝——除了会捣乱还是只会捣乱! 北堂骄在屋里端着茶,倒是挺乐见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所谓、自称她未来弟妹的慕容嫣: “有她在里面跳梁小丑一般蹦跶蹦跶也好,省得有人说咱们北堂家,在此只手遮天!” “那娘不怕她弄出点什么……”北堂翎隐隐担心。 北堂骄冷冷一笑: “这案子后面的学问可大了去了,她要查,就让她,最好是让她故意与咱们冲撞着,大张旗鼓地去查,你以为东宫那几个是闲饭的?尉迟大人一来,就逮着那刘宣不放,你以为只是怕她碍事么?” “娘的意思?”北堂翎挑眉,微微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 “现在宫里好多人,尤其以皇太女为首的,都在疑你舅舅这次出嫁,只是我们北堂家的障眼法!而你二舅妈这突然一病,宫里就疑是咱们动的手脚……所以……你过来!” 北堂骄拿手对着长女轻轻一招: “现在案子随他们去查,你只需谨防东宫,还有慕容冰那只老狐狸,往里面乱加塞便好……此外……关于你舅妈,最好让人挖得越深越好,我昨儿听奉箭说,好像那小戏子原本是刘宣骗来,送与苏州知府胡跋,胡跋又送了你舅妈……” 北堂骄这一提点,北堂翎瞬间好似醍醐灌顶般,刹那间将一个新的利益链条窜成了串儿,可不: 东宫要找阴谋,这里面可不藏着“不为人知”的阴谋么?弄不好…… 北堂翎眼瞅着北堂骄一亮:“娘您是说……东边?”将计就计,就往东宫里栽? “不然,皇太女急急地要揽这个案子做什么?” 北堂骄品了口茶后,微微一笑:她今儿倒要看看这皇太女,有多大本事,敢揽她“北堂家”的瓷器活!真当现在的北堂家还是先帝时模样么—— 爹娘是怎么死的,她北堂骄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北堂翎立刻告辞出去,一直等在帘外的琅邪走了进来。 “傲儿如何?”北堂骄立刻起身迎向夫婿。 琅邪露出一丝宽慰的笑来:“比起咱们来时,倒是强了许多,也不老往死里想了,也幸好有个孩子!”不然也不知怎么劝! 这一提那孩子,北堂骄不禁脸露温柔: “别说,那孩子性子好,逢人就笑,不到百日,就知道心疼她爹了,趴在傲儿肩上‘依依呀呀’好似要跟傲儿说话似的,那屋里也没那么闷了!” “哎——说得也是,刚……听夫人说慕容嫣来了?”琅邪一低头又忽然想起这个人来。 “什么来了,昨儿一听奉书几个说,才知那慕容嫣自打入夏见着北堂傲,人就奔这边书院来了!真是阴魂不散、甩都甩不掉!真不知傲儿这里的日子是怎么熬的!” 北堂骄说着,又将近来慕容嫣主动请缨来协助查案的事,与琅邪抱怨了几句。 琅邪却不知想什么似的,忽然道了一句: “她倒是和她娘一般有心力争上游,只可惜……她娘是个溜须拍马的老手,她却是个只会拍马蹄彰显自己多本事的笨驴!”想讨傲儿的好,此刻就该处处想尽一切办法维护北堂傲,而不是也一副当北堂傲要谋害妻主的模样—— 就这样还想咸鱼翻身?哎,一辈子没戏!亏他琅邪还想柳金蟾去了,她慕容嫣有没有机会呢! 琅邪此话一出,北堂骄当即冷了脸,严肃道: “西凉男人死了妻主可以嫁妻主的姊妹,又或者改嫁她人,但……我们大周、尤其是我们北堂家,死了妻主是必须守节的!”所以,慕容嫣,与北堂家再无瓜葛! “看你,这点子话就当了真,难道为夫嫁你时,心里不知道你们大周、你们北堂家的规矩?公婆让为夫怎么立得誓,你难道没看见么?” 琅邪一瞅北堂骄冷了脸,赶紧暗推北堂骄,低声道:“为夫不是看傲儿年轻……” “那也是他自己选的路!” 北堂骄也不想多谈,转身即走,琅邪紧张了,赶紧追着北堂骄也要跟着出门。 北堂骄不要他跟,琅邪急了: “为夫说了一生一世只跟你一个,可不跟着你,怎么知道你也只有为夫一个?” 北堂骄无语了:“咱们都是抱孙子的人了!”你还闹这个? 琅邪若无其事的带上纱幂,理直气壮地道: “你们大周八十老太还偷娶十八小伙呢!为夫可跟你,外面还传,说傲儿这媳妇,年初二偶遇那小戏子是假,其实……是故意将小戏子送给那小书生,目的就是使个障眼法,背着傲儿外面金屋藏娇!哼——你们女人……一肚子的花花肠子!” 不守着你,怎知你有没有也来这一招? 北堂骄摇摇头:男人心、海底针,一个被窝快二十年了,还是看不明白! 随着屋外,柳金蟾被揍事件的逐渐升级、以及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各种版本谣传、逐次以火灾般的速度演变。 现在暂由北堂骄等人居住的小竹苑,已经迎来了第十四批前来吊唁嘉勇公夫人的他地官员,她们身穿缟素,绵延数里,一个个手捧大礼,一步一哽咽,不知道还当是死了她家老爹娘地再次向白鹭书院而来。 这一群群吊唁的人,自北堂傲命撤了重兵把手后,往来之密,拦都拦不住啊! 557.第557章 乌龙事件:北堂傲寻短见了 书院的大娘,当日就被气倒下了。 书院的先生们更是一个个望而却步,倒是书院的学生们,尤其是好事的,一个个躲在树后,一边引颈长盼,一边感叹: 做官当做国夫人!娶夫当娶国公爷! 起初,北堂家的大管家还能满脸堆笑地一一婉拒,说: “你们误会了,我们舅夫人尚在人世?只是尚未苏醒而已!” 无奈,她一句话一天说了数百遍就罢了,然,谁听她说啊,一个个只当国公府嫌她们礼轻,一个个次日又抱了大礼来,最后人一多,她干脆就在通往竹苑的第一个岔道口,直接封路不让进! 可谁想,她第二天一去看,喝—— 栅栏外一排小火盆,居然有人给还没死的舅夫人烧钱纸和元宝了,这……什么事儿啊! 眼瞅着,传说中嘉勇公夫人仙逝的二七即将来临,北堂家的仆人、连着白鹭书院的先生们,也一并跟着愁上了: 这哪是书院,分明就成了陵园! 官差来来去去忙查案,一身缟素的在无数个传说中的头七、二七前来烧纸,东宫又要从中作梗,北堂家更是要以牙还牙,一时间清净无比的白鹭书院成了官场的一个缩影。 再接着东方的亲族来了、端木家的父母姊妹来了,哭哭啼啼,四处告解、外加无头苍蝇般托人,让书院热闹得就跟天天儿逛庙会似的—— 除了不能读书上课外,什么都可以干,院外甚至还有小贩挑着各色小吃来卖! 这日子…… 想读书的,家近的,回家温书去了;余下的都躲进山那头去了。 唯有独孤傲雪被吵得几乎崩溃了! 而唯一没觉得吵的呢,就是北堂傲了。 他干嘛呢? 年初二,除了和雨墨一起哭得死去活来外,就剩下咆哮和扬言要端木紫、东方闻英合族陪殉了。 年初三,一想到自己说要“要端木紫、东方闻英合族陪殉”的话,就觉得自己乌鸦嘴,怎么什么不说,偏偏要人“陪殉”的话呢?这不是拐弯抹角咒柳金蟾死吗? 于是他下令,说只要柳金蟾平安无事,此事他不做追究,但柳金蟾还是不醒,他只能抱着孩子,令人贴悬赏令: 只要谁能让嘉勇公夫人醒,立赏白银千两。 年初四,赏银变万两,大夫络绎不绝,就是一个个进来胸有成足,出去垂头丧气! 年初五,破五,大夫们依旧是络绎不绝地进,然后接连不断地走! 短短七八日过去了,除了柳金蟾身上扎了上千个针眼儿,被药水弄得晚上都快要没铺盖换的卧房,北堂傲几乎看不到一点希望了,最后就开始在家寻死觅活—— 绳子掉断了三根房梁!不是发现及时,估摸着房子会先塌掉。 欲拔剑自刎,雨墨说,据去过地府的人说,这人死时什么样,死后就什么样儿,北堂傲退缩了,暗想自己血淋淋地下去,柳金蟾估计会有多远躲他多远。 最后,北堂傲觉得最安全的死法,就是喝毒药。 谁想独孤傲雪,不愧是脑子有问题的怪才,她制作的老鼠药,是无数壮阳极品制成,目的在于让老鼠精尽而亡,美其名曰“爽死”! 北堂傲死意已决,翻出柳金蟾死皮赖脸问独孤傲雪讨来的一瓶老鼠药,想也不想,就着福叔给自己偷泡的鹿鞭,一仰而尽—— 当天夜里啊,他一晚上翻来覆去嚎得跟狼似的,奉箭几个全吓坏了,忙请来鬼谷山长搭脉。 鬼谷山长只拿手摸摸鼻尖,开了一堆补精气的药膳方子,叮嘱明儿起吃一月,常吃也无事等语,拍拍屁股就要走! 奉箭就急了,问现在怎么办? 鬼谷拿手一指柳金蟾的帐,道了一句:“丢进去,不出三日就好!” 仆人们将信将疑,本不欲动,不想鬼谷山长又补了一句:“不丢进去,一日暴毙!” 奉箭几个那里还敢思量,当即给北堂傲灌了一碗鬼谷山长熬的怪味水儿,后就抛进了夫人的卧房—— 这后面的事啊,大家都讳莫如深,只字不提! 北堂傲也假装失忆,不然能说什么? 说他妻主病重在榻,他却寂寞难耐,如狼似虎? 北堂傲羞于启齿,尽管他事后发现,其实……好像也不用这么早就急着守鳏,日子还能勉强过下去的,只要柳金蟾别太早进棺材,夫妻还是可以继续做下去的,尽管少了些情趣,但…… 与死猪般的柳金蟾同床共枕,也能解解燃眉之急,顺便享受点夫妇之乐,虽不是烈焰烹油,鲜花着锦般的,然,要想有,用点子柳金蟾常备的花哨玩意儿,也是能勉强有点的,就是少了她那些乱七八糟的怪癖,有些难言的寂寞—— 聊胜于无了! 年十四,大外甥女北堂翎领着夫婿风驰电掣般赶来,本以为会看见一个面容憔悴、眼似核桃的小舅舅。 谁想,她跑得风尘仆仆,一脸风霜,进屋不及落座就问:“舅舅可好?” 回答的是仆人们一片难言的尴尬之色,她正要往歪处想,还当舅舅是寻了短见,谁想一个素昧平生的小丫头拉着她,丝毫没规矩地咯咯涩涩道: “昨儿、昨儿……姑爷服毒……” 北堂翎陡然一惊,待要大惊失色,奉箭就从旁低得不能再低地补了一句:“爷一不小心……就把……就把舅夫人搁在抽屉里的一瓶……一瓶……媚……媚药,整瓶儿,当毒药一口吞了下去!” 北堂翎与夫婿瞬间脸上变了二十种颜色,半日也愣没挤出一个字:堂堂正派大府,怎么会有媚药那种东西?就是有,也是躲躲闪闪,如何会让人拿出来说的? 北堂翎无言以对。 北堂翎之夫更是抿紧了唇,一个字不敢说! 说什么? 一则这是舅母的嗜好,她们当外甥的晚辈怎可指责长辈?二则……仆人们在呢,提这种事儿,成何体统? 小夫妻都选择沉默,还是北堂翎好半日开口问: “那舅舅可好?身体可有大碍?” 此言一出,小仆们个个垂头不言语。 558.第558章 飞来桃花:玉米棒砸出王珀 好容易那头帘子一挑,迫不得已的北堂傲出来见人,虽也自知不妥当,但药效不退,他也无法,纵然穿戴整齐,但顶着一张粉艳艳脸,即使搭着一身在看他已十分素净的青色袍子,才只一露面,就差点把北堂翎的两眼珠儿瞪凸了,只觉脑中瞬间闪过那句: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胜景来! 这…… 还像是一个妻主病危,哭得死去活来,即将成为“鳏夫”的男人? 美啊,一看就是夫妻生活美满,又备受怜爱的新嫁郎嘛! 不是预先知道小舅舅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北堂翎就真想一头撞死算了,她过去那个品貌端庄、三贞九烈的小舅舅哦—— 别人不知,还只当他是早就盼着舅母死,殷殷切切正等着梅开二度“亡妻尸骨未寒,鳏夫已思嫁心切”的薄情小郎君呢! 这若让东宫里的人见了,会怎么说,定说舅母变成这样是她们北堂家一手安排的局,北堂翎暗暗纳罕:幸而是大伯有远见,不然让东宫捷足先登,北堂家可是跳进黄河也说不清了! 北堂翎苦思对策,北堂翎之夫盯着北堂傲一副努力落落大方,却终透着几许羞答答的神情,便知舅母虽是病入膏肓,但舅舅的小日子还是照样的甜甜蜜蜜,滋滋润润,怎么说呢? 他今儿也是开了眼界了,一直听人说什么国色天香、活、色生香,心里总当是前人夸张,可今儿妻主小舅舅这一露面,他忽然就觉得,这天香国色的味儿,好似都整个屋里弥漫了,怎不醉人?那宫里一直盛传皇太女对小舅舅念念不忘,看来也不是没道理的—— 宫里美人纵然是如云,但能美如一道景,还透出诱色活香来的,他也还是第一次见着! 这小夫妻一盯着北堂傲出神,甚至连问安都忘了的情形,让北堂傲更是羞得恨不得立马钻进地缝里去,心里直把那柳金蟾重又狠狠地骂了一遍,就是没敢又喊她死人儿了—— 好死不死,何苦骗他那药是有毒的?生生羞煞死他,这让他今后在晚辈面前如何做人? 没奈何哦没奈何,药效偏偏有三日,北堂傲体质好,药效的后劲又推了二日,才勉强算是褪去,但这种事,开了头,就收不了尾,北堂傲也找不到节制的理由,毕竟柳金蟾事后也脸色越发红润了,肤质更显光泽,可见她病着也还是好这口的—— 为人夫婿岂有不以妻主的喜好为喜好呢?尤其妻主病着,更应当对妻主的要求千依百顺! 因此,北堂傲时刻不忘为人夫的职责,恪尽职守,要把他这贤夫一做到底。 如此一想,北堂傲纵然心情抑郁,但心境也不似前几日那般觉得自己这日子没法过了,要守鳏什么的,加上亲人们一个个赶来,京里的冲突又逼近,他心情再是抑郁,也不得闲成日里往牛角尖利钻了,慢慢便开始接受柳金蟾只睡不醒的现实。 于是,年十五,村里各家扎花灯。 北堂傲因药效未退,留守在家一边看孩子,一边伺候昏迷不醒的柳金蟾。 而北堂翎夫妻,接受了白鹭山长的建议,夫妇俩将北堂傲他们夫妻又从书院里的竹馆送到书院外的老楼,依旧将北堂傲夫妻安排在内楼,一则方便福叔他们就近照顾,二则可避开书院里现在,以及即将到来的嘈杂是非,三嘛,也让舅舅好好安静安静—— 毕竟他现在这药效不知何时能褪的模样,真让东宫里来的探子见了,不知道又要生多少风波! 山长的建议是挺好的,只是北堂傲他们小夫妻年十五挪过来,北堂傲再是心情抑郁,也毕竟是在过年的时节,他稍稍儿恢复了点儿精气神,岂有不让年好好结个尾,难道还要从年头霉到年尾去? 所以年十五这一早儿,北堂傲起身给孩子和柳金蟾沐浴打点整齐,努力拾起持续了近半个月的郁郁心情,开始布置奉箭等人挂灯笼,扎新灯笼。 少时,他眼见灯笼差不多都上了屋檐,又想妞妞可怜,这大半月就跟着他在家,门都不得出,便让雨墨与奉箭一早抱着吃奶回来的妞妞,拿钱顺便去逛逛,若是看见喜欢的兔儿灯、糖葫芦、糖人什么的都一并给她买回来,末了还叮嘱说: “这年没开好,不过年收尾,合家可得喜气洋洋的!”只是说罢这“喜气洋洋”他,一想着柳金蟾到了年十五还是那样儿,眼睛倏地一红,赶紧用罗帕捂着口鼻就奔屋里难过去了。 这…… 弄得雨墨和奉箭也逛得很不是滋味,一味就只想着哄妞妞开心。 妞妞是宝宝,干嘛她都欢喜,小手一挥,无论是兔儿灯、还是某个小孩编的小蚱蜢,她几乎就没不喜欢的,最后雨墨和奉箭逛了一圈后商量,除买了一盏兔儿灯外,又买了两盏盏寓意否极泰来的八仙灯与一只吹出来的糖鼠、数串糖葫芦。 而留在家里布置元宵节的北堂傲,坐在床头待心里情绪微微平复后,又开始支使这奉书、弄瓦几个,与他一起开窗纳风扫晦气—— 一则给屋里透透潮湿的霉气,二则也想扫扫心情,可谁想,他就不能去亲自开窗,他这一开窗啊,下面故意来上山说是寻商机,实则顺便看美人的王珀可不就等了个正着? 只可惜,她是等得“巧”,年十五的,一大早就候着,能不巧吗? 无奈北堂傲有手无心,随手支起窗,压根就没发现下面有个花痴对他正笑得如痴如醉! 北堂傲没看见,弄瓦可眼尖,趁着北堂傲转脸去看那边妞妞的片要不要拿到日头下晒晒之际,一个玉米棒子就照着王珀的脑袋砸了下去! 这一砸,“哎哟——”还真准! “砰”一下子就给王珀脑门上,瞬间起了个拇指大的包! 弄瓦一看闯了祸,赶紧低头佯装不知,倒是北堂傲心神恍惚,若在素日里,他一听是女人,也就赶紧命弄瓦关窗闭户了,可偏偏是今儿,仍旧是柳金蟾昏迷不醒的日子! 559.第559章 君心叵测:雨墨打的小算盘 北堂傲一听这女人的声儿,想也不想,就朝着声音的来处看,只当是柳金蟾醒了,谁想,他脸往下一探,没发现契机,倒见一个油头粉面的女人朝他望过来: “小相公,你家的玉米棒子掉了!”说着,她还一副等北堂傲去拿的意思。 北堂傲垂眼,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只看着这王珀发呆,总觉得自己还跟做梦似的,好像是他头一遭遇见柳金蟾时,柳金蟾还在下面和她娘说,她只想逛青楼的当儿—— 那会子,他记得,他也是站在这么高的地儿,看着她在下面咋咋呼呼,而且还会跳西域的铃舞,跳得格外的好——比男人们跳得还好看。 北堂傲这一出神,下面的王珀就呆了,望着盯着她不动的北堂傲,一瞬间只觉得魂魄俱散,忘了今夕何夕,弄瓦急了,忙推北堂傲: “爷?”你可不能夫人还没死,你就想跟人跑啊! 北堂傲这才自恍惚中回神。 他低眼再一看下面的老女人哪是柳金蟾,当即悲从中来,又拿着罗帕捂着口鼻开始抹眼泪,越想越觉得自己好苦,好容易嫁了人,还嫁了个对自己好的,偏偏就这么着没了,连句最后的话都来得及留下! 他这空落落的心,怎么也无法接受柳金蟾说去就去,说不醒,真就不醒,丢下他和孩子孤苦伶仃,苦哈哈地相依为命……让他今后可怎么熬。 “爷,风大!” 弄瓦可不能让爷对着窗外的女人哭,赶紧着推着北堂傲往屋里走。 北堂傲神情恍惚,现下妞妞不在,他也无暇去想其他,只任凭弄瓦推着他,又坐回柳金蟾的身侧,继续靠着床栏暗自垂泪。 他这一哭,弄瓦倒是习惯了,但楼下的王珀不知啊,只当是楼上的小相公受了妻主的气,此刻有苦无处诉,再向她寄情呢,不禁呆在原地,心疼更心醉! 她醉是醉啊,但苦于无人搭线,心中甚是着急,正在北堂傲的楼下徘徊,不想一抬眼就看见了提着大小包的雨墨与奉箭回来,一边走来,还一边道: “买这么些东西,也是乱花钱呢!” 一听此话,王珀现下就断定这丫头是个爱财的,心里不禁就盘算起来。 偏巧雨墨也是眼尖的,常言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跟随柳金蟾多少年了,这些个花花肠子的女人,一撅屁股,她就知拉什么屎!今时今日,在她家姑爷的窗下徘徊,能为了什么? 居心叵测! 雨墨佯装没看见,只提着东西,喊着奉箭往屋里去,心里却就犯了嘀咕,暗想行啊,我家小姐还没死呢,你就忙着来给我家小姐戴绿帽了啊?也不看看你那德性? 奉箭也隐约看见了王珀,只是碍于雨墨在,不便去看,心里便隐隐烦躁,暗想自己爷这光景,弄不好夫人说没就真没了,爷受不住打击,突然又疯了怎么办?这次爷可不能再嫁了! 思及此,奉箭就悄悄儿搁下东西,叮嘱了奉书几句,就匆匆往书院,翎小姐与大姑爷暂居地竹苑去了。 奉箭一走,雨墨就背着手,溜溜达达地佯装天真地奔王珀擦身过去了。 王珀立刻佯装问路的与雨墨打起了招呼。 雨墨也是个人精,立刻满脸热情地与这王珀指路。 王珀则赶紧以此来道谢,很是阔绰地赏了雨墨十来文钱,便东一句西一句开始打听雨墨的身份以及北堂傲的事来。 雨墨谁的书童啊? 自小耳闻目染的她,开口编起话来,可比柳金蟾还顺溜。 王珀一听雨墨只是这屋里的小仆人,而那胖女人也只是这屋里的厨子,心中不禁暗暗纳罕,暗想这户人家得多有钱啊,进进出出的都是仆人,许是看雨墨是个孩子,便没那许多顾忌,当即就毫不掩饰地向雨墨打听楼上之人为何刚才在哭? 雨墨就等着这看似还有点钱,就胆敢起了色心的女人上套,她想也不想,就无比爽快地和王珀说,是少夫人得了重病,已有半月没有起身了! 王珀一听,不禁想这俗话说的好,开年不离床,月月卧病房,可见这小相公的妻主是真不行了,不然就是久病的人过年也会努力起来走走,讨个吉利话,心内微微要有些喜吧,小雨墨又说话了: “哎——我们都好担心啊,要是我们夫人一病去了,祖上留下的上千亩地,爷一个弱男子,又带着小小姐,可怎么打理得过来呢?” 说着,雨墨就跟个小老太太似的踱步走了,独留王珀愣在当场,久久不能挪动一步,满脑子就只剩下: 上千亩地? 还搭着一个绝色小相公! 雨墨冷笑着前脚踏进屋,后衣领就让屋里的奉书提住了后衣领: “好你个雨墨,干嘛呢?”这节骨眼,想卖了我们爷? 雨墨立刻露出贼贼地一笑,然后拉着奉书附耳道:“你说门外那个女人一身绫罗的,能有多少家底儿?” 奉书冷眼扫那女人,虽是绫罗满身,又镶金嵌玉的,但…… “充其量家底能有个千两就算是顶天了!”奉书冷扫见钱就眼开的雨墨,真不是他瞧不起她,而是……短见的紧!他们爷才是真正的值钱货! 雨墨借着门缝瞅着王珀的身影远走,然后拉着奉书密谋: “咱们好好讹她一笔如何?我家小姐在时,惩罚这种人都会狠狠讹她个肉疼……”提起,小姐在时,雨墨不禁鼻子又一酸: 小姐若还在,这种敢打姑爷注意的女人,哪里轮得上雨墨来做呢? 真不是奉书看不起雨墨,而是雨墨一看就是脑子没夫人好使的人: “你别没把人讹了,最后还把自己赔进去了?”尤其是别把他们爷搭进去了,爷的闺誉可已是再也经不住千疮百孔了!再弄出点什么,府里的大小姐,可得先气吐血了。 “你别瞧不起人!” 雨墨叉腰要表示自己很能干,她人就被猛然推开门的奉箭,直接夹在了门旮旯角里,动惮不得,笑得奉书几个差点没背过气去。 560.第560章 内忧外患:不速之客人自来 这笑声传到楼上,听在北堂傲的耳朵隐隐似有喜气,只是,他眼扫过柳金蟾,想要伤心吧,竟见不大的妞妞居然趁着他发呆之际,把她胖乎乎的脚搁在柳金蟾的脸上戳过来、又戳过去…… 一抹心虚立刻自北堂傲脸上扫过,然后……反正柳金蟾也不知道,他索性抱着妞妞就开始教孩子揪柳金蟾厚厚的耳垂。 北堂傲不禁盯着柳金蟾厚厚的耳垂,想起相师们常说耳垂厚的人有福气,而她们最大的福气就是脾气好,能容不平事,夫妻和美…… 家和才能万事兴! 想起这个,北堂傲不禁抱起了“依依呀呀”的妞妞,吁出一口憋在胸口闷了数十日的怨气,静静地对着酣睡的柳金蟾道: “现在好了,为夫就是再骂你,你也可以装着两耳充耳不闻了!” 柳金蟾红艳艳的菱角嘴,依旧是保持着微微上翘的弧度,好似她依旧醉在梦里醒不来一般,恼得北堂傲拿着妞妞的小胖脚,狠狠地就冲着柳金蟾微笑不减的脸,压出一个胖脚印,无奈柳金蟾被踢了竟是还笑得更甜了,晕得北堂傲低骂道: “你啊,好了伤疤忘了痛,让人打成这模样,还笑笑笑,亏你笑得出来……你,简直就是为夫的克星!” 入夜,合家赏灯吃汤圆,即使来了北堂翎等人,北堂傲还是觉得汤圆是圆,唯独人没圆,无奈鬼谷山长不让给柳金蟾进食,北堂傲只得恶作剧地将自己吃剩的汤圆水,往柳金蟾的唇上沾了沾,暗想,你要是不乐意,就起来说。 正月十五一过,正月十六一切相安无事,山上的农人们开始预备春耕。 正月十七,东宫近侍官抵达白鹭镇,求见北堂傲。 北堂翎以北堂傲身上不适婉拒,后因东宫近侍,还不断暗示是皇太女的意思,北堂傲只得隔着纱帘,半卧在榻上打发来客。 然,来客岂是可以随意打发的,她们提出请随行的太医来为柳金蟾搭脉、诊治,北堂傲正求之不得,于是他们一行又在“瞻仰”了柳金蟾尊荣后,被北堂翎半是强迫地接管了一直由独孤傲雪主治、北堂傲打理吃喝拉撒睡的柳金蟾。 这日子…… 东宫一众素日里养尊处优的内侍官叫苦不迭,但偏偏北堂傲和北堂翎几人一天几班的轮流,跟监工一般守着—— 这紧张之心,与其说是对嘉勇公夫人的关切之情要展露人前,倒不如说是北堂翎要借这个机会好好儿收拾收拾这几张,素日里在宫里耀武扬威的嘴脸: 风水轮流转,别当有你主子撑腰,夫人我就不敢收拾你们。 正月十八,北堂骄夫妇入住白鹭书院,白鹭书院一片哗然,上山吊唁嘉勇公夫人的人群又足足添了一倍有余! 说不听! 苏州城内外但凡能和北堂家八竿子能打着一点点关系的,全都来了,甚至就连客栈也都住得人满为患,这让去岁受灾后就寂寥了许久的白鹭镇,瞬间热闹非凡。 但北堂骄是处理柳金蟾一事的,何来这些个闲工夫,应酬这些个礼尚往来? 都说树大招风,以免落东宫由借此说他们北堂家党羽众多。 北堂骄先安排北堂翎夫妻,即刻返京向仁皇后禀明这里的事,然后协助帮北堂傲暂理嘉勇公府的次女北堂翩,处理两府外络绎不绝,误信谣言前去将军府送上哀思的世交、同僚、门生们。 一面又令三女北堂翊夫妻与府中的大管家,下山处理方圆百里退隐的世交、权贵们的问候,以及各路官员、门生们的拜访。 要紧的两波挡住,余下就是那些个八百年没见过面,甚至见都没见过的某某门生的门生、某某她大姨的外侄儿媳妇的兄弟等,想要做官又无门路,又想借机沾个光儿,混个脸熟,来日进京赶考,也有个投靠的外八路“门生、亲戚”乃至当地豪绅! 不过是顺道过来,谁家有这么人手一一接待? 且不说她们送的礼,北堂家看不看得眼儿,单是她们蜂拥而至,就让北堂骄不胜其烦——她现在可是在无官无职地丁忧呢? 他们如此大张旗鼓而来,不是要陷她于不义,向当今皇上昭示:北堂家不除,江山难稳么? 所以…… 借着白鹭书院这个宝地,北堂家将辟谣、劝退吊唁一事管事撤下,全权委托给了白鹭书院的山长尉迟瑾,她与琅邪也借着北堂翎下山之机,躲进书院的竹苑,静心布置柳金蟾倘或真有不测。如何发送、怎么通知柳家人、以及布置京里皇太女的各种责难等诸事宜! 希望能还书院一个清净地读书地儿,也给她们一个静心思量对策的清净处! 这北堂骄轻轻松松一句“希望能还白鹭书院一个清净地”,说得何其轻松? 尉迟瑾可就脑袋大了! 堂堂当朝权贵居住在此,又有朝廷里的内侍官们盘踞在此,怎么清净?就连书院里的先生、学生们也都一个个引颈长盼,就渴望见见传说中“出将入相”,曾身兼三国之贵的北堂骄,她如何劝退? 就说嘉勇公夫人没死?还在苟延残喘?等她死了,你们再来? 山下那些个慕名而来的所谓八竿子亲戚、门生、乃至所谓的文人雅士,真是为看个死人上的山? 滑天下之大稽,好不好? 尉迟瑾犯了愁,但北堂骄说得没错,而今白鹭书院是她的地盘,她无权封山,然……她尉迟瑾无一兵一卒又怎么封山呢? 夫婿鬼谷山长傅衡此事不简单,贸然封山,一则得罪人: 人家可以改口说不是来吊唁的,而是闻听嘉勇公夫人病了,前来探望的!而且但凡能打着这些旗号来得八竿子关系户,虽在北堂家不值一提,但……于她们这种需仰赖他人鼻息的书院而言,再是清高,也不能一下子得罪这些个当地的“权贵”们吧? 二则,东宫看着呢,你帮着北堂家收礼,是不是就是北堂家的人? 561.第561章 两不得罪:姜还是老的辣啊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日皇太女登基,第一个要扫的同党,白鹭书院必然是首当其冲,因为这是人才汇集之地! 得罪北堂家? 别傻了,若是仁皇后他日发力,将皇太女一脚从储君之位上踹下来,这天下可至少有二十年是北堂家说了算。 进退两难,两边都不能得罪,又要两边都满意…… 一屋子的白鹭书院的先生全部眉头打了结。 最后还是尉迟瑾的相公抬手暗暗一指门外,正与东宫近侍官们带来的捕快们叽叽咕咕的慕容嫣: “敬德来信说,她可堪大用!” 尉迟瑾瞬间眼前一亮,但转瞬又两眼黯然: 慕容家是与北堂家而今是不共戴天,且又不是皇太女的人,但……事关财务……还是北堂家的! 傅衡又低低提点了一个人: “柳金蟾身边那个小书童,可记得?”虽然是北堂家的人,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呢! 尉迟瑾豁然心里一亮,没记错的话,她可那小丫头不仅小脾气牛牛的,还会一手几乎失传了的袖口吞金,分明就是天生做生意的好料子! 当下,尉迟瑾就将安排分别禀报了北堂府和东宫的近侍卫官们,直叫那头北堂骄暗骂一声: 老狐狸!这么一个烫手山芋好容易丢到她手里,又让她踢了回来了! 不明就里的东宫近侍卫官们,则一个个暗赞尉迟瑾一把年纪了,果然还是大周的脊梁,北堂家都兵临城下,她还是一颗泰山压顶不改色的铜豌豆: 居然就敢这么明目张胆地与北堂家唱反调,佩服、佩服! 一个新来的不明其中道理,不禁问道:“佩服什么?没一个是咱们的人!” 老的就开口了:“但也没一个是北堂家的人啊!” 新的要再说“那也没什么对咱们好的”。 另一个老的,就指着外面而今名为白鹭书院的学生,什么都想插一手的慕容嫣,笑与新来的道:“她就是慕容嫣,前相慕容冰的次女,哪个差点做了驸马的女人!” “你是说?”新来的眼睛一亮,盯着东宫里传疯了的“名人”——一个敢和皇太女抢男人,还一抢抢了两的传奇人物。 老的微笑着点点头,接着道:“唾手可得的美人与富贵,瞬间灰飞烟灭……全拜昔日的旧相与嘉勇公所赐,你们说……尉迟瑾派她来……若还让她来主持嘉勇公夫人不久后的葬礼,真不知躺在棺材里的嘉勇公夫人的帽子会不会绿得程亮?” 屋里顿时一片低低的憋笑声,个个都说尉迟瑾这一步棋真是“锦上添花”“烈火烹油”着实让北堂家上下好看的紧! 至于以人手不足,花钱雇来,负责记录往来迎送账目的“山下吉祥米行的学徒”雨墨,却无人去发现,所有的礼尚往来,实权为何却掌握在一个小小的、外来的娃娃手里。 或许这就是尉迟敬德的高明之处—— 花开得再好,还得看根在哪儿! 当下,两边敲定! 雨墨和慕容嫣就摆好了架势。 收礼的架势么? 错,内斗的架势! 二人往那院门处一站,慕容嫣就以绝对的身高优势,俯视雨墨近来浑圆的土豆样儿。 “少时,本姑娘收礼,你只管收好就是,莫要多话,更不许插嘴!”慕容嫣阵势一出来,叮嘱众人前,第一个警告的就是雨墨。 雨墨把下颌抬得鼻孔朝天,手执钉板,赏了慕容嫣一个白眼:她还不想说呢!弄璋可和她说了,这个‘国公夫人’仗着家里的权势抢了她家小姐的床位—— 而且奉箭还和她说,不要怕这个‘国公夫人’,她就是个“茶叶蛋”——假的! 慕容嫣要恼,就被莫兰等人劝开,因为山下时过辰时,爬山上来的人已经开始陆续到达。 “你送的是……” 拒礼? 慕容嫣又不是傻子,人一来,她一马当先,抬手第一件事,就是先看礼重不重—— 反正她是来者不拒,秃子的头发多多益善,毫不犹豫地收礼收到手软,她想明白了,不要白不要,嘉勇公夫人死了,东西就都是北堂傲的,既然是北堂傲的,多早晚就能是她的! 所以,她站在凛冽的寒风里,还能保持不变的微笑,收礼收得大汗淋漓。 “这个,不能收!” 若偶有书院一个学生抢先开口,立刻就挨了慕容嫣的白眼。 “怎么能不收?人家也是一份心意,嘉勇公夫人会记得你的!”在阴间惦记你! 慕容嫣想也不想就抢似的,夺了人家手中的礼,道谢。 书院的学生们立刻一片鄙夷之声,纷纷在后面低低低地背着咬耳朵:“都说劝人离开,她怎还抢着收?” 慕容嫣视若无睹,听而不闻,继续我行我素,瞬间让嗜钱如命的雨墨傻了眼儿:居然还有比她更甚的? 此言传到院里: 北堂骄一阵冷笑:竟比五月更甚! 她只问“嘉勇公夫人身体欠安,需静养,拒一切到访者”的告示张贴在山脚下了? 随从立刻答说都贴了,而且还照着她的吩咐,甚至还让人请东宫的近侍也贴个明令禁止拜访嘉勇公夫人的公示! 北堂骄默默点头:其余嘛,她不管!也管不着了! 只是,她才点头,外面就有人来偷偷报说:“苏州知府胡大人求见夫人!” 北堂骄垂眼,心知所有的明令永远都禁不住真正的“送礼者”,只是……这胡跋的浑水,她不想淌——傲儿妻主的事儿,就让傲儿慢慢去摆平吧,她眼下不便出面! 北堂骄挥挥手,才要说让她不在,另一边又一个内侍又匆匆在她耳边嘀咕:“勇荀侯的小儿媳途径苏州到访!” 北堂骄手捂额头,她终于明白为何退隐的高官们,个个坚持要隐姓埋名了—— 山再高也挡不住人心对权势的渴求! 只是,这样的身份……北堂骄挥挥手:她对攀龙附凤的女人们没兴趣! 提起这个,北堂骄眉一皱,这才发现,她这个来看弟弟、弟妹的人忙了这大半日,居然还没去见见她这嫁了快一年,仍旧不让她省心的胞弟和素未谋面、就要驾鹤仙去的弟媳! 562.第562章 回家守鳏:今后打算怎么办 说走就走,北堂骄不敢耽搁,赶紧令人请了琅邪,夫妻一身布衣,在仆人们的掩护下,前往书院外的“泥巴”楼! 泥巴楼不愧是泥巴楼。 难得弃马步行的北堂骄踏着一地雪,还没走到泥巴楼,她和琅邪一双鹿皮靴上就是厚厚一层稀泥,将两脚重的跟穿铁鞋似的。 说来也巧,夫妻二人还没进院,远远就看见书院门外的慕容嫣等人了。 慕容嫣大肆收礼的模样不用看,北堂骄也知其嘴脸,再看她那殷勤模样,琅邪不禁低着嘲讽了一句:“这次,她莫不是又当是给她的贺礼吧?” 北堂骄嘴角冷冷一勾:“难说……指不定她还当傲儿此番没了妻主,又得嫁她了!”即便这次傲儿想,也是不能了。 说罢,北堂骄示意琅邪看慕容嫣身后那个小土豆一般,不断把各份礼单迅速压在钉子板上,埋头又将每份贺礼标上记号,小心翼翼装箱,复又记账的小丫头: “傲儿妻主的书童!” 琅邪一听这话,不禁也盯着专心致志记账的雨墨多看了两眼,心里微微有些诧异:“莫不是弄错了?”人都说什么样的主子带什么样的仆人,这孩子可一点也看不出一丝浮华来不说,看这办事一丝不苟的模样,别说,比许多府里的管事还强好些! 二人才只,一愣,里面得了消息的福叔等人已经开门列队迎在门口:“大小姐、姑老爷——” 因在乡野不敢行大礼的一众仆人,此刻看着北堂骄,纷纷热泪盈眶、顿觉自舅夫人倒下后,这家里倒今儿才有了主心骨的一般,一瞬间都好似看见了希望。 北堂娇夫妻一瞅这光景,不知为何突然心里泛过一丝酸意,赶紧着引着琅邪往屋里来。 这门一合上啊,“扑通通”屋里就跪了一片,直哭着喊着说: “大小姐、姑老爷,你们总算是来了,二爷天天儿坐在房里,以泪洗面,前几日还闹着跟着舅夫人去,这二日才好些!” “现在在哪儿?” 琅邪一听这话儿,赶紧要福叔引着他上楼去看北堂傲,那头帘子一打,眼肿得就跟核桃似的北堂傲半散着发,抱着未足百日的妞妞从门帘里露了脸。 这人啊,遇上事总是再苦再累还能挺挺,可这一瞬间见了最亲的人,纵然是北堂傲也当即将数十日来的委屈瞬间哭将出来,止也止不住! 唯有妞妞年纪小不懂事,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也不知是心疼她爹爹,还是觉得好玩儿,居然伸手去摸她爹爹的眼泪,这乍一看去,瞬间感动了所有人,温暖了北堂傲—— 这么小的妞妞也会给她爹爹擦眼泪了! 琅邪也鼻子酸了,赶紧抬手去接妞妞,无奈妞妞会认人了,抱着她爹爹谁抱也不给,就只瞪着溜溜的大眼睛,抱紧了她爹爹的脖子,警惕地看着众人,像只在拼命保护爹爹的虎宝宝般,盯着众人,稍有异动,她都会死死地盯着你,还会“嗷嗷嗷”的叫,不准靠近。 这样的宝宝……怎么不叫人怜爱呢? 人心都是肉长的。 北堂骄和琅邪也是为人父母,一看这孩子这模样,想着北堂傲年轻守鳏还罢了,这么小的孩子这么点子大,就这么懂事,不由得不心疼妞妞打小就没了娘,失了依持,这将来……她们当姑父姑母地纵然不会让她被人欺负了去,但…… 没娘的滋味,是怎的光景,没有比北堂家的孩子更明了的了。 “今后……打算怎么办?” 哽咽又哽咽,北堂骄不得不狠下心肠问北堂傲今后的打算:是此番就随她们一并南下陪老太爷,还是等她们回来,接他和孩子回塞北老家守鳏—— 鳏夫门前是非多,再留在这儿是不可能了。 北堂傲的回答是抱紧孩子,亲了又亲,两眼有点呆,半日才道:“金蟾,想读书!”金蟾在哪儿,他就在哪儿! 北堂娇垂眼:是了,妻主在哪儿,夫婿就该跟着在哪儿,但…… “还是老样子吗?”北堂骄再问。 不问还罢了,一问北堂傲刚止住的泪,又跟开了闸似的哗哗往下掉。 一边的奉箭,忙跪在一边回道:“身上的伤倒是见大好了,就是……不过独孤大夫说,过些日子,淤血散了,指不定就能醒了!” “指不定”?就是不确定,或者只是安慰! 不忍心一见面就打破北堂傲最后期望的琅邪,忙喊住欲再开口的北堂骄,道:“说来,咱们夫妻还没见过弟妹,不如……傲儿,引姐姐姐夫去看看?” 一听这话,北堂傲这才想起,自己出嫁这么久了,姐姐姐夫还都没见过柳金蟾,赶紧着止住哽咽,擦去满脸的泪痕,起身引着家姐和姐夫前往内楼,进入他与柳金蟾的卧房。 因昨儿柳金蟾还是放在竹苑让东宫的人照顾,所以今儿北堂傲接回来时,又给柳金蟾重新洗过,刚才独孤傲雪又来给柳金蟾做了针灸和按摩,喂食了流质的粥,解决了吃喝拉撒。 所以北堂傲想着今儿姐姐姐夫抵达白鹭镇,指不定会来看她,便又给柳金蟾洗过,穿戴整齐,甚至还给简单地梳了发髻,在五福献寿珍珠簪上插了一朵新开的水仙,就是仔细看去,北堂骄也不得不对胞弟的心细刮目相看—— 这哪像个睡了大半月的人哪! 不说肤质莹润光洁,就是这唇也不见一丝的干裂起皮,人的模样嘛! 基础与北堂家的孩子们比,是差了不少,好在眉目清秀、鼻梁高挺,人瘦却有肉,不像是个无福的人—— 但话说回来了,无福的女人谁能承载得起傲儿这与生俱来的富贵呢? 又或者说是她福报还是不够,所以就只消受的起傲儿这不到的一年的伺候? 北堂骄想要叹气说“下楼吧”,反正看一眼也算是认个家门,省得大家将来到了阴间还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 北堂骄欲起身,却见琅邪盯着弟媳又深又长的人中皱了眉。 563.第563章 香术有云:弟妹未必是没救 相术有云: 人中长且深者,主先天强壮,其人必寿……而且……哪方面还会越来越强——不然怎么多女多福呢——繁殖能力强! 琅邪静静地又端详了天圆地方的妞宝宝和北堂傲各一眼,发现妞宝宝天庭饱满,比北堂傲好了不知多少,心下更是笃定,这柳金蟾死不了,不仅死不了,这再养第二胎也没任何问题的,为嘛? 先天壮,后天又养得好,加上面相透清贵,这丫头到现在还是个举人,就说明命里的贵气还没透出来,倘或这样就死了,数千年的命术就早该收摊吃自己了,怎还流传了数千年? 不说别的,妞宝宝天庭好,说明儿时好,这人儿时再是富贵逼人,又怎敌父母双全? 而傲儿面带桃花,虽打小,就是脸上被伤了,屁股后面的偷偷喜欢他的小丫头也是一群一群的,还个个痴情不移。 但去年入夏,他去钦天监请国师合二人八字时,国师只说二人姻缘有坎坷,但只字未提傲儿会守鳏,所以…… “这久睡不愈,药石无用……傲儿,你不如请山下的道士、又或者出马的地骂来家喊喊?指不定是魂散了,一时找不到回来的路,也不定!” 琅邪此言一出,北堂骄和北堂傲傻了。 北堂骄神情古怪无比,尤其是去岁在家混说北堂傲被江里女鬼缠住一事,她至今心有芥蒂,总觉得什么道道僧僧的,一群装神弄鬼,哄人钱财的!再者,大家都有知识有见识的…… 北堂骄要说不同意吧,北堂傲却好似抓住了一线希望般,赶紧命奉箭和奉书去找,还说只要能喊得醒柳金蟾,他一定重赏,别说千两,就是万两也是可以马上给兑现的! 北堂骄见这架势,也不敢说话了,毕竟能见着北堂傲涨了精气神,也比他见她就抹眼泪好,只是北堂傲前脚一下去,她立刻苛责琅邪道: “那些东西,你们西凉个个奉若神明,但……在我们这行不通!”神灵有用,你们西凉还能让我打败啰! “行不通?那当年翎儿半月啼哭不止,是谁弄好的?”还不是他请来本族的萨满跳过后好的!后来得了一个护身符,孩子们但凡夜里惊吓,保准一戴就好! 北堂骄要说她怎么知道,琅邪就横了她一眼:“你不带孩子自然不知道!” 说罢,琅邪身子一扭,丢下无言以对的北堂骄愤愤下楼,北堂骄能说什么?只能转念一想,大不了这道士又是个骗子,她就再花点钱,让她哄胞弟,说柳金蟾希望他带着孩子回塞北过日子啰! 于是,正月十九! 先是北堂傲听信旁人的七嘴八舌,说是山下有户人家,老婆快死了,家里无奈就订了口棺材进家,谁想一应物事都预备下了,人好了! 不迷信就不迷信,一迷信起来比谁都迷信的北堂傲听了,当即如获至宝,二话不说,就亲自下山和福叔,在白鹭镇定了一口上好的檀木棺材,还把什么招魂幡、冥钱、香烛,寿衣、寿鞋……全部照这传说的一般,一一备齐,无一缺漏—— 甚至连妞妞披麻戴孝的东西也一应俱全。 入夜,因棺材不好带,北堂傲和福叔几个就和几个伙计,将买好的招魂幡、冥钱、香烛等物全部打包带上山。 这下热闹了,村民前二日还在议论什么嘉勇公夫人死了,不知何时出殡的事儿,今儿一见村里俊俏的小先生家买了这许多死人用的东西,一个个惊悚了,纷纷都道: “小先生家的人没了!” 亏得北堂傲睡得早,不然他就得见着人心的村民们一个个来他家问: “这守灵需不需要村里人来帮忙?” “我家大壮炒大锅菜老好了,你们要是人手不够,吱一声,就是借桌借椅。借碗都成!” 老张头永远是最积极的,当夜里就领着他女婿过来帮着守夜,说是他们家人少、心里害怕,福叔无奈才说是家里夫人病得急,只想借这个白喜事冲冲煞气。 这话一传出去,明明是为了远离喧闹躲到这里养病的柳家,瞬间成了村里关注的焦点: “小先生的老婆病了?” “快死了啊?” “怎么突然就说要死了呢?是急病吗?” “估摸着就是这一二日的事了,可怜哦,娃娃那么小!”…… 正月二十。 棺材铺送来棺材。 北堂傲还没想好是不是往堂屋里搁呢,村里来吊唁的人来了,当即气得北堂傲一口气没上来,昏死在堂屋里,奉箭几个一看,这还了得,赶紧趁着村民们一一上门来前,赶紧将爷和夫人挪个地吧! 就这么着,北堂傲和柳金蟾加妞妞又劳师动众地被搬回了竹苑。 雨墨可惨了,书院那头嘉勇公夫人的礼还没理清楚,她们家也来上门送礼的村民了: 这家五个鸡蛋、哪家四五个饼、还有送糯米糍的……五花八门,将小屋的棺材堆得小山堆似的。 奉箭无法,只让雨墨安心去那头算账,说那头的帐少一样都要描赔,这边他来,雨墨才又风驰电掣地返回书院继续收账、对账,恨得想趁机先拿个一二件回家抵抵债,来日再和北堂傲说两句的慕容嫣,站在不停地磨牙,气急了,就冷冷讥讽两句: “收得这么细致,难不成你也想北堂大人记着你是个什么阿物?” 雨墨埋着头,满脑袋的事儿,一听慕容嫣这么说她,若在以往,她定顶撞回去,无奈…… 小姐倒下了,她雨墨身为柳家唯一的女人,错!是赚钱的支柱,她深感养家、养姑爷的重任就压在了她的肩上,所以,她可不能赔钱,让本来就穷困不堪的小家,明儿连饭都吃不上。 所以她决定不理慕容嫣的任何挑衅。 但慕容嫣眼见着这二日的礼,自己收得腰都要断了,自己不仅不得一文,北堂骄更是面都不照一个,心里就越发恨起雨墨来,趁这没人来,她忍不住踢了踢雨墨: “哎——和你说话呢?” 564.第564章 出气筒们:玩疯了的东宫众 雨墨斜了慕容嫣的脚一下,然后人兀自将手上的东西收纳进箱子,对了对账单,一面让弄瓦几个将箱子抬进家,一会等“老板家”来取货对账,一面漫不经心地答道: “阿物是不会说话的!”所以不理你! 慕容嫣气结,后想了想,忍不住调侃道: “北堂府给了你多少钱,让你这么卖命啊?” 雨墨掐指一算道:“一天工钱一百文,据说做得好还有赏钱!”不是看在钱多得份上,她怎么会丢下屋里的一大堆事来这里管闲事呢! 说罢,雨墨又开始数剩下的赏钱,以防短缺,她可不想干了一天,还倒赔钱! 慕容嫣的脸僵了僵:她怎么不知道这是要开工钱的? “不是北堂府让你来的?” 慕容嫣警惕地看着小雨墨,心里奇怪,论理北堂傲的妻主就算不是柳金蟾也该是柳金蟾的姊妹,帮个忙……这还亲姐妹明算账? “什么北堂府?是山下吉祥米行的掌柜让我来的,说这里离我家近,挣钱容易!”雨墨点好钱,看了慕容嫣一眼:“慕容小姐,家里那么有钱,也来干这个?” 慕容嫣的脸抽了抽,要说她是书院请来帮忙的,但话到嘴边,就变成了:“你们小姐没去骗钱?”其实她想说的是你们小姐那么会哄男人钱,还需要你来干这个? 雨墨一听白了脸,暗道难不成小姐连她的钱也骗过?转念再一想,是了,这个“国公夫人”也追着她姑爷跑来着,小姐那小心眼儿,不在她身上刮点儿能是她小姐? 但……傻子才去承认这种事呢——尤其她们家现在贫困的紧! “我们小姐连白食都不蹭的,怎么会去骗钱呢?” 雨墨瞅着慕容嫣,说得理直气壮。 言下之意,慕容嫣怎么不明白,定是说在苏州时她慕容嫣蹭了她家小姐很多顿! 慕容嫣语塞,当着莫兰等人之面又得死绷面子,只得厚着脸皮也理直气壮,冷哼一声:“许多人请本姑娘,本姑娘也未必肯赏脸去呢?”不是北堂傲在哪儿,给她钱,她都不去! 雨墨撇撇嘴,眼见暮色已临,估摸着白鹭山,山高路滑,送礼的也告一个段落,索性照昨儿法儿,让弄璋替她看着,她先一溜烟回去看看,家里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福叔一说,雨墨瞬间也无语了半日,最后和奉箭商议,将各家的蛋啊饼的,一一还回去,不然,小姐要是万一醒转过来,这不得满山闹诈尸啊? 雨墨几个这边正忙着呢,北堂傲一家三口又被送竹苑送了回来,原因是现在的竹苑白鹭山张尉迟瑾坚决反对,在她院里玩跳神。 而北堂傲则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只要是人说能让柳金蟾醒过来的各种偏方、装神弄鬼的玩意,他也抱着死马权当活马医的态度,只要人能好,柳金蟾能站起来和他说话,就是往柳金蟾额头贴一张符,让她跳跳,北堂傲也无不答应了! 这痴魔—— 东宫一群人一时,也不知北堂家这是故意演她们看的,还是北堂将军的疯病又犯了,反正她们就见着北堂将军一会儿手执罗帕在哪帘后擦鼻子抹眼泪,说他妻主还好好儿的活着,居然就有人胆敢来家给他夫人上香吊唁,咒他的金蟾早死! 难道这吊唁的络绎不绝陆陆续续来了半个月了,北堂将军还蒙在鼓里? 东宫的近侍卫官们一时分不清是北堂傲疯了,还是他们在梦里。 好容易,他们适应了吧,北堂将军也不知听说了一句魂不魂的话儿,又丢了罗帕,逮着人就问可知山下有什么人能给招魂的,说他妻主只是魂魄迷了路,一时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提起的这魂魄找不到路,北堂将军就更疯了,前一刻闹着要搬出去,后一刻想了想又说还是留在这儿好 ——支使得东宫这群人跟着院里的人一会儿,陪着他扛着箱子搬出,一会儿又抬着箱子搬进,累得气喘吁吁不说,一时招来的乱七八糟的各类术士,更是将偌大一个小院,弄得鸡飞狗跳: 又凶又恶的黑狗“汪汪汪”,夹着尾巴,一副受惊后随时会咬人的架势。 公鸡数只,与黑狗遥遥相对,吓得也是“哥哥哥”的喊个不停。 余下角落里,黑驴蹄子、糯米、雄黄酒等,死的、活得的玩意儿,将不大的小院占得满满当当的,就这样,眼看要做法事了吧,也不知哪个旮旯角寻来的三流术士又忽然发现她的朱砂用没了。 于是,东宫这群人又被北堂傲拿着银枪指着,像一屋子的北堂家家奴一般,满到处去找所谓的上等朱砂和从未用过的雷击木—— 朱砂好说,书院画画的地儿,就能找到;而雷击木,就是被雷劈过树,山里是不少,就是谁得闲大冬天地爬那么高,还现砍? 但,武人出身的北堂家家奴就会! 一个个连梯子也不带,就被疯了的北堂将军带着往山里奔,这个爬高,那个下坎,东宫的几个才刚远远站着,互相待要议议这是演得哪一出?一杆银枪就戳在她们的后颈上: “你们这是……也盼着本公子守鳏?” 枪尖入领,谁还敢有闲情站着与疯子慢慢说自己不是你北堂家的家奴,一个个萨卡脚丫子,上树上得比北堂家的家奴还快。 而看似素日里精明的右相北堂骄,今儿也果如外面盛传的爱弟胜过己出,躺在榻上还不断吩咐众人千万要依着北堂将军的话去做,莫要刺激到北堂将军,一切从长计议,人要紧。 在惊闻她们这群皇太女的心腹差点险遭北堂傲穿喉的际遇时,除了赔上许多不是外,也是一副无能为力的模样。 若如此就罢了,偏偏北堂傲身边的两个贴身家奴还十分理所当然地补了一句: “我们爷今儿算好的,先时,连我们舅夫人,他也差点当流氓给戳成窟窿了呢!” 这能叫安慰吗? 想走,却不敢走的东宫众,欲哭无泪。 565.第565章 歪门邪道:江湖把戏骗人的 就这么着,整整一日,心情抑郁了大半月的北堂傲,将一肚子的怨愤全撒在了无辜的“东宫众”身上—— 活脱脱弄疯了东宫这一众人! 可怜她们一个个瘫软在门外:谁不想进去了。 偏偏北堂将军还在屋里,精力过剩地问:“不知还差什么?” 吓得东宫这一众只恨没生出八条腿来,就这么飞奔回京得了。 新人扶着墙,不禁问: “这北堂将军是知道他妻主没了,还是不知道?”又或者他是一会儿清醒,一会儿又糊涂? 一众人谁也答不上来,你说他是装疯的吧,众人一望那屋里,一众北堂家的仆人也都还在跟着疲于奔命呢! “其实……北堂将军出嫁前就疯了!”只是没现在这么疯得厉害! 一个老的终于不得不开口。 新人惊悚了: 皇太女劳师动众派她们来,就为了查一个手执免死金牌的疯子,是不是故意谋害亲妻?这战场上回来的疯子就是失手杀了他夫人,难道她们还要去审一个疯的缘由? “你可以替嘉勇公夫人高兴!”一个低低苦笑。 新人一脸苦相:“高兴什么?”人都要死了,还高兴? “跳出火坑!”另一人心领神会地补充。 众人待要笑,院里就传来北堂傲的喊声: “本将军的夫人要醒不来,让本将军当了鳏夫,本将军定让你们全都下到地府去,给本将军抬回来!” 这话…… 众人顿觉,这嘉勇公夫人绝对不是嘉勇公所害,若说真不是飞来横祸,也只能说,是嘉勇公夫人不堪嘉勇公折磨,主动把自己的脖子洗好,故意送到别人掌下,但求一死的 ——不然…… 众人借着窗缝看了看还在北堂将军怀里奋力撕咬布老虎的胖娃娃,咽下“虎父无犬女”的话,纷纷暗拍胸口: 这样的男人再美,也没哪个女人也受不了他天天儿这么折腾啊,尤其这嘉勇公夫人还是文弱弱的女书生! 只是,哎—— 作孽哦,多小的孩子啊,孀夫弱女的。 北堂将军就是个所向披靡的修罗,这夜里不也还需要个嘘寒问暖的?不然他巴巴干嘛非得嫁人? 妻主就这么去了?不说他今后日子怎么个熬法,就是眼下他疯成这模样,又要怎么收场? 所以东宫众十分笃定:北堂将军就是砍了他自己,也没道理要把自己往孀夫弱女的绝路上送—— 这没孩子还可改嫁,这有了孩子,他一改嫁,这嘉勇公夫人家再是寒门小户,又如何会答应柳家的血脉管异姓人叫娘? 这不竹苑闹腾了大半日,东宫里的近侍卫官纷纷挂掉时,又来人说,请来了山下庙祝家的通阴童子,要夜里做法事。 这白天做可以当戏看,晚上…… 几人在一看那将刀子自嘴一端插到了另一端的所谓乩童,个个身上打抖抖,谁还经得住折腾? 这不,张三托付李四,李四叮嘱王二,王二又嘱咐薛九,薛九花钱买通了北堂府的老朋友,一众人呼啦啦做了鸟兽散,全溜了! 北堂骄揉揉脖子宣布大戏结束,她也要骨头散架了! 琅邪忙说真正的才开场呢! 北堂骄拍拍相公的手道: “若真能醒,谁不盼着她好呢?宫里的太医、宫外的名大夫,就连孤独世家的传人都束手无策了,难道你要为妻跟傲儿似的,疯疯癫癫地相信这些个歪门邪道?跟着瞎闹?为妻可是朝廷重臣!” 北堂骄摆明了就是不信,若这些所谓的江湖把戏能成气候,国师还用苦学大半辈子,说什么修仙要炼丹、禁食它个半把年?说白了,这不是寻常人能做得,更何况还是一个庙里的大字不识几个所谓乩童! 铁齿如北堂骄,睡觉去也,唯一的要求就是白鹭书院山长请求—— 请将迷信活动搬到竹苑、以及书院以外,且……不需提到北堂家半个字,要办就以柳姓人家的名义去做,北堂家的名声禁不住这种折腾! 就这么着,琅邪与北堂傲一家三口,被撵出书院,回到了泥巴楼! 北堂傲可不管人怎么想,下午是折腾东宫那一群,若说完全是假的,那么他的泪可一点儿也没作假—— 今日,若不是妞妞时不时搂着他的脖子“依依呀呀”,再时不时在他怀里爬爬爬,姐夫说不想你还年轻,也该想想孩子还小,他真就想,抬手先剁了那几条“东宫狗”陪葬,他再就这么顺理成章地着跟着柳金蟾去了—— 不然,柳金蟾真就忽一夜去了,他二九年华,便开始守鳏,日子要怎么过?吃穿不愁算什么呢,他北堂傲是个会“苟且偷生”的人么? 傍晚,送走了东宫众,自己也被送回了泥巴楼的北堂傲,再度,手执湿了不知多少次的大罗帕,端坐在昏迷不醒的柳金蟾枕畔,看着柳金蟾身畔睡得香甜的妞宝宝出神。 任凭楼下吵得非凡,他也只看得见奉箭搁在簸箩里的针线,白色的头帕拉得老长老长…… 北堂傲不禁拿过这簸箩,静静地翻出他年前学着绣了一半的粉色发带。 这是他第一次为柳金蟾做得的绣工,铃兰的瓣儿尚显生嫩,但五彩的丝线却根根是他,趁着妞妞熟睡时,精挑细选出来的。 铃兰的绣样是并蒂花,寓意夫妻情投意合,也是他想着待来年开春时,金蟾去书院读书,穿暖花开,少年怀春,他将这个亲手给柳金蟾系在发上,别的男人瞅见了,也能知难而退,然……谁曾想,发带尚未系上,就开始做麻衣孝帕! 思及此,北堂傲禁不住又是一声梗咽,氤氲迷雾了两眸,虽是新婚不久,但他们夫妻都有了孩子,明明好日子铺陈在前,金蟾就丢下他和妞妞要撒手人寰,这叫他如何不伤心?又怎么能不伤心? 怎么能不泪如雨下? 琅邪上来时,一眼就瞅见北堂傲又哭得眼肿得跟个桃儿似的,待要上来劝两句吧,一低眼儿就瞅见了北堂傲手里粉色的发带,笨笨的阵脚一看就是新学针线的男人所绣,尽管阵脚不甚均匀,但这一针一线一瓣瓣却绣得十二分用心…… 566.第566章 针针脚脚:男人怎不懂男人 男人的心,男人怎么不懂? 同样都是嫁了人的男人,同样是为人父为人夫的男人,琅邪太明白其中的痛,想当年北堂骄险丧命沙场上,他在军帐里又何曾不是如此心如死灰?北堂家的多少男人不是年纪轻轻就守了后半生? 默默地,琅邪站在帘外的心也涩了大半,只是……为了孩子,男人呢再苦也得熬下去——不然怎得还会有今日的北堂家呢? “人,不还在吗?” 琅邪一开口,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才好。 北堂傲抬眼,一边继续哽咽着忙起身,一边拭着鼻尖的酸楚:“姐夫!” “坐坐坐!”琅邪忙又压北堂傲坐回远处,就着床畔的一根四角梨木花凳坐下,“怎么想着想着,你人又哭了?不说还没绝处吗?”那时再哭不迟! 北堂傲垂眼,他自认自己不是个爱凡事往绝路上想的人—— 但这些年的事儿,真就让他不得不去想,尤其此刻看着素日里喜气洋洋的卧房,缟素一片,楼下更是棺材都在堂屋中间摆好了架势,说是什么冲冲喜兴许就能醒,其实北堂傲心里都知道: 根本就是村人们想要安慰他,糊弄他的话儿! 可眼下,独孤傲雪一日拖一日的说柳金蟾会醒,柳金蟾还是睡得宛若婴儿般,丝毫没有要醒的意思不说,连动都不动一下,就是…… 那么着,她也不动一下……这让他怎么能不往绝处想呢? 再想妞妞尚未百日,又想自己这五月才自京城奉旨出嫁,如今掐指算算还不到九个月,就要成“未亡人”了,北堂傲更是悲从中来,但纵然哭死了去,孩子仍在襁褓,他又要怎么办?难不成跟自己一个样儿,无爹无娘的长大么? 北堂傲心如槁木,愣是想要挤出一抹笑来让姐夫暂时落心,无奈他这嘴角一扯,竟比哭还让人感到难受! 琅邪努力无视北堂傲这一副明摆着就绝望了的脸,低眼指着北堂傲捧在手心早被泪打湿了的粉色发带: “这是……给你媳妇做得?” 北堂傲一听,忙要收进簸箩,不想琅邪倒拿了起来看,笑说:“我们的傲儿也会主动做男红了!” 此话瞬间触及了北堂傲儿时砸了针线,诅咒发誓说什么,哪个女人胆敢让他做针线,他就让她这辈子别想让他对她好的话来。 北堂傲脸待要红红,只是才夺回发带,又忽然觉得心里悲:当日的戏言何等理直气壮,豪气干云?而今……他愿意为她做了,想做一个好男人了,她却等不到了! 此一悲又瞬间牵动了北堂傲的泪腺,哗哗而落: 他愿意了,她不在了,他再做什么,又有什么意思呢? 琅邪不得不在心里长长地吐出一口郁郁之气,拉过北堂傲的手拍抚: “傲儿啊,凡事未到绝处,就该好好儿往好处想。你想啊,你妻主再是不好,他也给你留了个妞妞,算是个念想不是?” 北堂傲抿唇,他很想说,他倒宁愿柳金蟾什么都没留,那么此刻他追着她去了,心里也不会有挂牵。 “你想啊,你嫁进柳家,也算是给你妻主、给你婆家养了后,,既如此,就该好好把孩子抚养成才,让她光耀门楣,才不枉你们夫妻一场啊?” 琅邪继续用孩子来开导北堂傲。 北堂傲不知该说什么,若非还有妞妞,他此刻也不会这么痛苦,大不了就一了百了,以偿他生相随,死同穴的誓言。 琅邪还欲说更多,不想楼下忽然闹了了起来,琅邪只得重新安慰两句,便叮嘱奉箭和奉书好生看着北堂傲,与北堂傲道了句“你此刻只该好生记者,你妻主仍活着,你不会想,你先去了,你妻主醒来,到时给你丫头讨个新爹爹吧?”便匆匆下楼。 此一句吓怔了北堂傲,刚还颓然地坐在床头,眼红得核桃一般的他瞬间涨了精神,暗道: 可不是,他若这一会子一哭二闹三上吊,真就去了,以柳金蟾这一日都离不得男人,恨不得就死在男人怀里的薄幸人,弄不好,一醒,就先把他的妞妞抱回了公公了,自己去风流快活了? 提到这一点儿,北堂傲就更恼了,他甚至听见妞妞大了,不知亲爹谁的她,还不得管那个薛青叫爹爹么?那他这这大半月能流的泪是为谁流的呢? 可不是白流了? 自古为女人不一辈子不嫁的男人随手一抓一把,而死了男人一辈子不娶的女人,数千年来,有几个? 北堂傲当即止住泪,他思来想去,打定主意,就是要死,也不能比柳金蟾先死—— 反正只要他还活一日,柳金蟾就别想见异思迁,把狐狸精领进家门,当然,金屋藏娇什么的,也是要防微杜渐的! 吸吸鼻子,北堂傲打住了精神,暂且先捡姐夫劝慰的话来想: 不管怎么说,柳金蟾再是不好,起码也和他北堂傲生了一个女儿,也算是让他这个女婿给老柳家了一个交代,不说多,起码,他守着妞妞也是个念想,想来也算是个善终,总比人说他是个绝代佳人的好。 不然怎得想呢? 北堂傲拥着被子,再度用罗帕拭了拭鼻尖再也哭不出来的酸楚,然后习惯地给死猪般不醒的柳金蟾又掖了掖被子,隐约觉得她脚冷了,就揽进怀里拥着,用自己的体温暖着,不然又怎么办呢? 让她躺在被窝里暖着、睡着,总比她真躺进棺材里,自己真就自此一个人睡在空荡荡的被子里,守鳏一辈子强! 哎—— 往开处点想—— 长眠不醒也好,他北堂傲再度实拭拭鼻尖: 起码,他北堂傲伺候也再也不用担心自己被新人抢了宠。 也不用担心,哪日自己一个不留神,她柳金蟾就钻了人家男人的被窝,现在…… 连查狐狸精都省了去了! 还有,妻主这样了,公公这会子不认他北堂傲也随他去了,那柳家的族谱他北堂傲也不想进了,人都死了,他还削尖了脑袋,往那浑水里淌什么呢?贞节牌坊还需要她们老柳家给么?守足了日子,皇上准得给他一座最大的—— 活人的墓碑! 567.第567章 招魂仪式:里里外外都是人 打定主意,想无甚可想了。 前儿还哭哭啼啼打算要雨墨过完年去请公婆的北堂傲,被子一拉,决定抱着孩子,陪媳妇儿小憩片刻—— 晚上,还有的忙呢! 谁想,他被子才一拉,活死人一般的柳金蟾还没揽进怀里,楼下就喊起来了: “爷——爷——要开始了!” 北堂傲哪里还敢睡,赶紧起身,将衣裳再度细细地整理了一番,令奉箭和弄瓦几个好生守在,又再三叮嘱一会儿妞宝宝醒了,千万不可抱到楼下来,以免跟人说得,孩子眼睛赶紧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白吓着—— 他可不能妻主没救回来,又白搭上一个孩子! 说罢,北堂傲给孩子衣内压上符,这才合上门急急忙忙地往楼下赶。 他这一出内楼外,刚挑了帘子一角,就被屋内屋外的大阵仗吓了好大一跳。 只见屋里屋外,未见天黑,就已烛火通明,一早送来的新棺材也让人抬到了屋外的搭的棚子里,一色缟素什么也都挂到了门外,屋内一个大火盆炭火烧得通红,屋外两排招魂幡迎风招展,“哗啦啦”被风吹得直响。 北堂傲一时也不知要他干嘛,只傻愣愣地站在帘后不动,还是那庙祝知北堂傲是个见不得人的—— 羞手羞脚大女婿! 他赶紧引着北堂傲带着纱幂,捡了一根小木凳坐在一大火盆前:“你一会儿,啥也别管,只管往这盆里烧纸钱,然后心里喊你妻主回来就成!” 北堂傲心想这个还不简单,他天天儿心里都在喊呢! 想着,北堂傲就拾掇起一叠冥钱,就着这怎么看怎么小的小木凳坐下,这一坐啊,就觉得凳子矮小得有点过了,且不说北堂傲坐上去总觉得这凳子小得可怜,只够他半个屁股,就说外面的人忽有一个看热闹地瞅了一眼,就盯着他臀部看了去: “哎——你看你看!” “看什么?” “你看着柳家的男人屁股好大啊!” 这一提醒啊,刚还一个个想北堂傲这么一个年轻小相公,娃娃那么小就死了女人,如何如何可怜的村人,瞬间就移了目光。 别说,这对比的作用真大。 素日里都觉得北堂傲身段好的村人们,瞬间如火炬般全部聚焦在了北堂傲的臀上,灼得北堂傲整个臀似火烧,却又不知村人们这是看什么,要起来让奉书看看不是他袍子上粘了什么吧—— 凳子又矮又小,坐下去已经不容易,再起身,就更难了,尤其那庙祝已经敲了那个文王鼓开始唱起了请神调,北堂傲只得硬着头皮一边烧纸,一边专注精神喊柳金蟾的名儿。 幸而,庙祝的请神调一起,好似穿了戏袍般的通灵小童子,身体便慢慢由盘腿不动变作随着鼓声开始有节律地摆动,接着古典越来越急,小童子就好似什么上了身般开始了奇怪的扭动,晃得那衣袍上的铃铛“哗——哗——”响起来。 村民立刻被这只有一年一度的庙会才会有的胜景吸引住了,一个个瞪大了眼,你挤着我、我挨着你,将柳家门外挤得这叫一个水泄不通,不少当爹爹,甚至还把孩儿扛在肩上,好似看杂耍一般看得眼睛都舍不得眨! 就这样个,约莫一刻功夫,小童子就开始围着北堂傲和火盆开始手舞足蹈地跳动了起来,越跳就越热烈,一会儿庙祝拿了一张长凳搁在火盆前,娃娃轻轻一跃,就上了长凳,又在长凳上跳,这功夫让北堂傲也咋舌不已,暗想不是自幼习武怎么有这样的好轻功? 然后,庙祝就开始问了:“魂可找着了?” 娃娃便一边跳一边用一种奇怪地声音答:“掉在田坎边了!” 庙祝赶紧喊身后的助手:“赶紧烧拘魂码!” 北堂傲也不懂这些,只看见那身后的人,迅速将一张类似黄符似的东西放进火盆里烧了。 一待黄符烧了,庙祝又问:“拘着了吗?” 童子就在长凳上忽然一跃:“拘住了,二魂四魄全齐了!” “那回嘞——”庙祝喊。童子就副颇为吃力的模样,好似在拉什么? 北堂傲不禁一愣,暗想这演得也太真了点,要是这么一折腾还是喊不醒金蟾,他们得怎么说?难不成说柳金蟾不愿意回来,又挣脱跑了? 北堂傲一发呆,庙祝就急了,忙戳北堂傲:“他相公哎,你不赶紧大声喊,你妻主怎么回得来啊?” 北堂傲一听,管他们是不是逗着他玩儿,反正他人都豁出来了,难道这怕丢这点子脸面么? “金蟾——金蟾——你回来——” 这不喊不觉得,一喊,北堂傲顿觉得自己的头顶都要烧起来了—— 他今儿这模样和乡野的村夫们有什么区别嘛? 北堂傲再眼一扫,喝—— 怂恿他来干这事儿姐夫,居然躲进了厢房里,也就着一缝隙看热闹…… 这这这…… 北堂傲想要立刻撒手不干了吧,小童子还喊了句:“来家了!” 北堂傲一听这话,整个人就跟吃了定心丸一般,立刻振奋起了全部的精神,还真一手拿着罗帕,哭喊出来: “金蟾——金蟾——你回来啊——我们妞妞还小呢——” 楼下这热闹啊,少时就达到了一个高峰,引得楼上的奉箭和弄瓦几个也不务正业地全都挤到了前楼来热闹,只剩下一个抱瓦在屋里。 抱瓦也是个玩心正盛的孩子,他哪里坐得住,奉箭两个一溜,他暗想妞宝宝吃饱了睡得,一时也起不来,起来也会喊,外面那么吵,爷定然听不见! 于是,抱瓦灵机一动,轻轻地把妞宝宝抱到柳金蟾的内侧,再悄悄将两个枕头压在床边,扎进了蚊帐,一溜烟也蹭着出了屋门,溜到了楼下,藏在暗角,也跟着看热闹。 可谁想,楼下这一吵,尤其是鼓点和唱曲声还有点好听,妞宝宝也不知何时,就睁开了眼儿,若在以往,发现无人,她定然苦恼,可今儿她一睁眼,她就看见了她娘睡在身边,小丫头小身板奋力一翻,就趴到了柳金蟾的身上。 568.第568章 夫人醒了:大家一起看热闹 也不知是近来老看见爹爹摸她娘还是怎么。 妞宝宝圆滚滚的小身子一扭到柳金蟾身上,就“啊——啊——”地先是对着她娘喊:妞妞醒了!妞妞醒了! 无奈,娘不会跟爹爹似的,每回她一喊就会抱起她亲亲,还会和她说会儿话。 娘居然还要睡,妞宝宝不高兴了,肥肥的小虎爪一探,就在她娘的脸上画大字:不管妞妞也不想好好睡—— 这一抓、二抓、三抓…… 袖口就在柳金蟾的鼻尖一晃二晃三晃—— “阿啊啊——啾——” 柳金蟾一个小小的喷嚏后,醒了。 柳金蟾欲伸个懒腰,一如既往地扭扭扭起来,谁想手抬不起来,发软,脚也跟不是自己似的,发懒……这是? 怎么感觉像被饿好几天饭了似的? 柳金蟾来不及思考,白嫩嫩的妞宝宝手臂又探了过来:“啊啊啊!” 不知为何,柳金蟾却感觉看见的是一只香嫩可口的小猪蹄,着实忍不住,柳金蟾就着宝宝肥嫩嫩的小手,用嘴唇咬住,只觉得满口是糯幽幽的小肥肉啊! “呜——” 妞妞手一不能动,就开始扁嘴要喊她爹,告爹爹:娘又欺负她! 柳金蟾哪敢等妞宝宝又把她那唐僧似的爹爹唤来,赶紧松口,晕乎乎、歪歪倒倒地起身,别的没看见,倒把奉箭搁在熏笼上给妞宝宝温得一碗酥酪看了个正着: 虽然说母爱是伟大的,然……也要吃饱再提了! 柳金蟾想也不想,就着勺子,三两勺就将碗里的酥酪刮了个底朝天,无奈她还饿,想也不想,一手一块昨儿北堂傲食不下的枣泥山药糕,与一碗早冷掉了的红稻米粥连吞带咽倒进了自己的肚子,才觉一丝丝力气在恢复,这一恢复,柳金蟾才微微觉得有些不对劲: 论理,只要妞妞在屋里,北堂傲就算不在,奉箭几个也必须在一旁守在啊? 柳金蟾大脑才刚开始回血思考,耳朵才开始收音: 楼下敲鼓干什么?年初二,白鹭山上还有这种风俗吗? 有热闹不看,还是她柳金蟾? 将桌上的所有吃食一扫而今后,柳金蟾不顾胃梗得难受,几碗茶牛饮下去,就立刻抱起妞宝宝就直奔楼下看热闹而来。 楼下灯火通明,文王鼓敲,乩童在院子里蹦上蹦下,更有北堂傲坐在期间将火盆烧得通红火光冲天,可谓是正闹腾得热火朝天。 奉箭身在京城何曾见过这种场面,纵然是府里年初祭拜的开福仪式,男人们也多是退避三舍的,今儿不仅能亲见,还是这么近距离的看,他看得不禁有点呆,一直想着一会儿就过去,谁想一会儿又一个一会儿过去,抱瓦没来喊,想来就是没什么事了。 弄瓦人小,虽然是乡下长大的,但几家能请得起这热闹,不说贡品就是一年里合家最好的吃食,单钱就拿不出几文,要请也是地主才有的资本,所以他也是看的目不转睛,只觉得才下来了一刻,哪曾想一刻复一刻,转眼已经是个半个时辰了。 抱瓦也看得入了迷,尤其是看那乩童为证明自己是神灵上身,将那细细的匕首从嘴的这头穿到那头,居然眼都不待眨一下,这后来的上刀山下火海更是惊险刺激,别的他不知道,那家里的菜籽油可是真真的油呢,这下油锅捞钱,可不是吓人么? 奉箭藏在屋角,向外拉长脖子。 弄瓦紧挨着奉箭也奋力拉长了脖子。 不知何时留下来的抱瓦,一时入了迷,也不自禁挨着挨着靠着弄瓦过来,他身体小,弄瓦往里挤挤,只当是弄璋几个,头都没舍得回。 就这么着,他们看着看着,不知为何又有一个挤了过来,这个挤来的,一挤挤不进,又挤,奉箭让了让,人都几乎贴在了墙上,但眼还是舍不得离开前面。 抱瓦和弄瓦亦然,下意识地被身后又挤进来的人挤得又朝奉箭那头挨了过去,眼还是盯着门外的阵仗一眨不眨。 但…… 挤个缝缝看看就好了嘛,干嘛一挤二挤还三挤上来了? 奉箭被挤得几乎贴上了墙,心里不禁恼火,暗想难不曾来了个胖子,然前面还是太精彩了,他真的怕错过了最精彩的一幕,愣是屏住呼吸,但一让二让三让,岂有再让之理? 奉箭眼不转,身体却暗暗使力,将人挤回去。 这一挤,卡在门缝处的抱瓦和抱瓦遭了殃,禁不住低低叫了一声:“哎哟!” 这一叫来挤的人似乎是微微收敛了些,但…… 先是不在意的奉箭微微觉得有些不对劲,暗道怎得有个声像抱瓦的? 奉箭低眼一看,喝——弄瓦和抱瓦全在!那上面? 不及奉箭吓得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他就感觉弄瓦和抱瓦浑身抖了起来,他才要低喝一声:“好啊,你们俩?” 他这一声没出,弄瓦就拉着他的袍子,看着身后的方向,抖索地好似残风中的落叶般,只剩下牙齿“咯咯咯”响了。 奉箭待要问:“怎得了?” 一股子尿骚味儿就自下窜了上来。 怎得了? 还看得憋尿憋狠了? 奉箭要骂人,就忽然听身后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发出了不甚清晰的呢喃软语:“啊啊啊——”要过去,要过去! 这…… 是有人来偷抱小小姐了? 奉箭猛然回头,哎哟他的爹爹哟—— 夫人……这是诈尸?还是真活转了? 奉箭一动,刚瞬间被柳金蟾吓得浑身僵硬的弄瓦和抱瓦,好似这才回神了一般,一个接着一个尖叫了起来: “啊——” “啊啊啊——” 然后接连、很是有序地倒下,奉箭也算是上过沙场的人,立刻要反应,无奈他被柳金蟾、弄瓦和抱瓦挤在墙角,一时还转不过身,如何应变,喊人吧? 那里还等得急他喊,弄瓦和抱瓦那吓晕前的尖叫之声一起,门外还看热闹的人们只把那眼朝屋里这边一瞅,一时间整个白鹭山一片惨叫之声: “鬼啊——啊啊啊——” “诈尸了——快跑啊!” 569.第569章 午夜惊魂:白鹭山夜半闹鬼 “了不得了,鬼来了啊!” “快跑啊——” “呜呜呜——” “快跑、快跑——” 柳家院外瞬间一片狼藉,篱笆倒了,人倒了,你踩着我,我踩着你,娃娃们也哭成了一片儿,夜色火光照见之处,全是一片奔逃之色。 怎得了? 柳金蟾抱着妞妞一脸诧异,暗想热热闹闹,刚还好好儿,怎得突然就这样了? 她抱着孩子禁不住踏出房门,出于前世的习惯,她还十分鸡婆地喊了数句:“小心秩序——小心踩死踩伤——” 北堂傲一身寿衣,手拿冥纸,站在院中央两眼盯着柳金蟾,脑中一片空白,要说点什么吧,他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身侧的庙祝欲问他,那个女人是不是就是尊夫人。 北堂傲的回答是撤掉了头上的纱幂。 他这一扯不要紧,还抱着孩子听众人高喊“鬼啊”的柳金蟾,定睛一看,只见一个也不知打哪儿来的白面僵尸赫然立于自己家院里…… 这这这—— 柳金蟾很想用正常人的理论分析,分析,无奈她眼一斜,就见着了北堂傲身后的那口大开的簇新棺材,前世那些个电视里几乎深入到了她灵魂的僵尸王,秒间浮上她的脑海 ——哎哟她的爹爹哦,这古代还真有僵尸啊! “啊啊啊——” 柳金蟾惨叫了,不及大呼一声她的爹爹哟,柳金蟾为人母的强大自觉,就让她在一蹦三尺高后,抱着她的妞妞,紧随狂奔而去的山民们之后,撒腿而去! 柳金蟾这一跑,了不得了,前面未看清人,就被她一身艳红袍吓得撒开腿丫子狂奔的山民们,跑得更快了不说,还有不少直接就一头栽在了雪地里昏死而去! 而前面好些,压根就什么都没见着,一听人群惨叫,就吓得拔足狂奔的人们,跑着跑着,一时也不知后面怎么了,忍不住扭过头来看,还一边问: “你们见着什么了?” 紧跟他们身后狂奔的一群人,想了想道:“我一听他们叫,就赶紧跑了!”我也啥都没看见! “那真有鬼啊?”前面的人问。 “这我哪知道?”紧随她之后的人也没好气地答道,但一个个还是心有戚戚焉地往后张望,一个也不敢倒回去一步。 他们这一群还在踌躇呢 后面一波一路尖叫而来了。 就这么一波波来,又一波波得停下来问,就在大家既害怕又不确定时,柳金蟾惨叫着,远远地踩着雪地也奔这头来,她一身红衣在夜色里,不可见,然,她后面追她来的北堂傲,手提羊角宫灯,一身素白却被照得影影绰绰! 这…… 远远望去就是一个无头无脚飘动的白影儿啊! “啊啊啊——” “来了来了——” “鬼啊——” 后面的又一次领跑,前面还怀疑的人,这一听,脚快于脑又开始发狂一般奔跑起来。 这一通吓的,北风的凛冽算什么?村民个个满头大汗。 而最有意思的是,他们这头“啊啊啊——”跑过来、那头又“鬼啊鬼啊”的迎面奔来,这下村民可犯了难: 鬼到底在哪一头呢? 大家还在出神,又一波尖叫又起了,于是大家又跟无头苍蝇似的,想往哪儿奔就往哪儿奔了! 这山上热闹的,因柳金蟾被北堂傲一吓唬,就习惯的两脚一拐,进了书院,这下,某生油灯一照,柳金蟾那被北堂傲上了死人妆的脸,瞬间声不及吭上一句,人就直挺挺地倒在了雪地里。 “你怎了?” 柳金蟾大呼,欲拉人,谁料她这一喊,立刻就引来了紧追她而来的北堂傲,柳金蟾一瞅僵尸王又来了,她那里还敢停下脚步,一路尖叫着抱着啼哭不止的妞妞又往前跑: “啊啊啊——” 她边跑还边叫! 瞬间引来了一种书院的学姐妹们、暂时栖息在书院的东宫众,以及京城来的捕快们纷纷引颈而盼! 这一个个点灯一看,了不得了: 灯笼本就照不远,一打过去,关键的看不见,除了一个啼哭不止的娃娃外,两张鬼脸映入眼来: 胆子小的,“咚咚咚——”一声声直挺挺倒下一片。 胆子大点儿,欲出门看个究竟,就被身后吓破了胆拽在屋里死活不许开门。 奈何屋中总有几个不怕死的,一开门啊,刚才还模糊的鬼脸瞬间清晰无比的映入眼来,这…… “啊啊啊——” 摔下门,屋里除了挺着不能动的,其余瞬间跑了一片。 就这么着,白鹭书院的师生们、东宫众、甚至京城的捕快们也被带动了,一众人跟着村民们书院内外肆意狂奔—— 壮胆拿鬼的、胆大好奇的、压根不信的,以及胆小不敢留在屋里的,一群群全加入了奔跑的阵营。 这山上,白鹭书院的学生不来还好,她们一来,瞬间就更乱了,她们那身粉色的衣袍在月色下分明就是白色,刚惊魂初定的一见白色,瞬间又好似惊弓之鸟一般再度奔跑起来。 山里就这么热闹了大半夜。 而始作俑者呢? 柳金蟾抱着妞妞跑进书院不到丈许,就被紧随而来的北堂傲单手一提,当即两脚腾空了被打包回屋不说,还把他当年特意为柳金蟾打造的链子又给柳金蟾扣在手腕上。 北堂傲气啊气! 一张也不知抹了多厚瓷粉的脸,就一个劲儿掉瓷粉,还一层层地掉,吓得柳金蟾和妞妞坐在屋里一个劲儿的心儿抖抖! 北堂傲也不知今儿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眼瞅着柳金蟾那张看他好似陌生人的脸,一时间百味杂陈,要哭吧,一肚子窝火还没匀呢!笑吧?他怎么笑得出来,柳金蟾若不是柳金蟾,他都想把她大卸八块了—— 他对她挖心掏肺,她居然见他就跟逃命似的—— 他北堂傲哪里对她不好了? 是! 这婚,是他北堂傲逼她柳金蟾娶他的!但……你柳金蟾不占我便宜,我北堂傲能让你负责吗? 反正,现在你柳金蟾后悔也来不及了,我北堂傲女儿都给你柳家养了,现在再说不想负责,不想和他北堂傲过日子也是白搭! 570.第570章 亲戚见面:柳金蟾见大姑姐 不仅是白搭,他他他——他北堂傲还要养一个、两个、三个……逼你柳金蟾负责到死的那一天! 北堂傲在屋里恨得团团转,欲骂人,还一个字都恨得吐不出来。 开口,指着柳金蟾是:“你!”够狠! 闭口,放下手,然想不过,又抬起手指着柳金蟾又一个:“你……”好样的! 胸口就在北堂傲的呼吸之间起伏不平,想要好好平复一下心情吧,北堂傲伸手欲夺回自己的女儿,不想他抬手过去,含着两眼泡泪的妞妞,一瞅他白惨惨的脸,立刻抱紧了她娘的脖子,肥肥一丫头,也愣是团成了一个白白的大汤圆。 北堂傲要再恼,下面就忽然附耳来说: “大小姐和姑老爷来了!” 这还说什么? 北堂骄也无话可说。 外面这一通乱是怎么回事,她算是彻底明白了。 北堂骄要瞪琅邪吧,琅邪那个尖虫一见闯了祸,此刻打着安顿那庙里二人为旗号,此刻躲在院外与庙里二人一面指挥人打扫残局,一面合计,要在大家明白怎么回事前,移花接木,真弄出一个山上某个柳姓人家有一妇诈尸,被庙祝和乩童降服的事儿来。 这弄虚作假的事…… 北堂骄也不知能说什么? 尤其是她抬眼看去,烛火下,胞弟傲儿妆面花得狰狞,素未谋面的胞弟妹抱着她那孩儿也真像母女一对儿,脸上那粉儿、胭脂东一块儿、西一块儿,不说,还周身滚得跟个泥猪似的—— 北堂骄不及叹气,忽然就接着烛火隐隐看见了一条细细的链子。 这链子? “傲儿?” 北堂骄抬手指了指横在北堂傲和柳金蟾的铁链,微微有些疑惑。 北堂傲不听还罢,一听家姐这话儿,刚还委屈得不行的模样,瞬间露出一抹心虚,但长姐如母……他习惯了服从,没敢挣扎地,他就乖乖地呈上了自己“彪悍”的锁妻链。 “……姐儿!” 北堂傲这畏畏缩缩地向前一递,顺带一喊,抱着孩子还当是来了治安官的柳金蟾险跌将出去——这是大姑姐? 传说中抚养北堂傲成人的大姐…… “大大大……大、姑姐!”柳金蟾抱着孩子真想今儿就这么晕过去算了。 北堂骄能说什么,虽然柳金蟾是头一遭见北堂骄,但北堂骄却是将柳金蟾家的祖松八代都查了个一清二楚,就是其中有个祖母年到八十还在外面偷养十四五六小戏子的事儿,一并连着柳金蟾他爹未婚就先养了柳金蟾的事儿,也没遗漏! 怎么说呢? 北堂骄对柳金蟾是没有一点幻想的,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大不了,傲儿过不下去了,夫妻就名存实亡,各在一边天,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便好,如若不然……她真不介意北堂傲过两年就真正守鳏的: 傲儿嘛,保住名节有命活着就好,反正北堂家如日中天,北堂傲又有官禄加身,不愁没人养!更不愁日子不好,而今有了女儿,柳金蟾更是可有可无了! 所以,她一点也没有让柳金蟾知道北堂家家底和权势地位的打算,只是……柳金蟾闹这么一出,北堂骄隐隐有些担心北堂傲是对这柳金蟾真动了情。 人啊,就怕动了情,一动就是一辈子都搁不下的事了! “身上可还好?” 北堂骄隐下心里的不安,很是有礼地抬手,就示意给二人赐座。 “谢大姑姐!挺好!”就是胃疼。 起初柳金蟾还有点感恩戴德,可后一想不对啊,这是在我家啊?然……长姐如母,娶了一个男人,就好比娶了他一家,他长姐如母,她柳金蟾也只能将他长姐当岳母般奉承了。 习惯了被人称作左相大人的北堂骄微微有些不适应,但转念一想,大姑姐就大姑姐吧! “那就甚好!” 北堂骄眼看柳金蟾并无久病之人的苍白之色,料想这弟妹的身体底子不错,便努力无视胞弟手里的链子,然……怎么无视得了。 “好!”柳金蟾赔笑。 北堂骄再次瞅了瞅北堂傲递到自己手心里的铁链,深呼吸,无法,她一个眼神只得示意北堂傲回屋里去,省得她左右为难—— 不训他吧?又显得北堂家教子无方! 训他吧,这在弟妹面前,且不说弟弟没脸,这不还涨了他人的志气?将来她欺负傲儿怎么办?依她私心说吧,这柳金蟾也该傲儿慢慢儿收拾,不然她们柳家那些个不入流的事儿,将来带到了官场如何是好?北堂家的脸面往哪儿搁? 所以,弟妹就该被胞弟好好儿辖制着! 私心话不好说,做人嘛总是要以退为进,人前多些谦卑,方显得自己肚量宽大。 一待北堂傲退出屋,北堂骄便慈爱无比地笑向柳金蟾,以退为进,将北堂傲交到她手里的铁链放进柳金蟾的手心,无比歉意地道: “傲儿,自幼让府里的老太爷惯坏了……加上……这病……想你也知道!” 这话瞬间就将北堂傲的斑斑劣迹一笔勾销,直让柳金蟾暗叫一个高。然,她能说什么?难道明知北堂傲就躲在帘后,她还傻不拉几地告他黑状? 刚才的事儿还没了呢?再一告他,今晚还睡不睡了?她柳金蟾可不是傻子!再说家丑不可外扬,自己相公自己没管好,去告大姑姐,多丢人?再说抱怨又不能退货! 柳金蟾本着打肿脸也要充胖子的虚荣心,坦然笑道: “大姑姐言重了,傲儿,这么也不过是和弟妹闹着玩惯了,他素日里也不这样,大抵是今儿外面乱的紧,他担心弟妹走散了,所以才这么着!你也知,他这病……总爱胡思乱想!” 北堂骄挑眉,微微有些讶异,若是旁人,此刻当该和她抱怨才是,毕竟自己的弟弟什么德行,她还能不知道,素日里在家得理不饶人还罢了,和表姐妹一处时,他还能没理也掰出理来—— 说白了,她北堂骄的胞弟北堂傲,就是个看似温文尔雅,实则蛮不讲理的豪门大少爷。 571.第571章 单刀直入:弟妹属意几品官 “论理……他这病本不该嫁人!”有些事早晚要面对,与其担心不如开诚布公! 北堂骄耳听柳金蟾这话儿,也直指北堂傲的疯病,便也不想白占人便宜,索性丝毫也不回避,直挑了出来,暗想,你柳金蟾有什么要求,就只管提: 我们北堂家断不会叫你白吃这亏! 北堂骄一提这话儿,柳金蟾就心虚: 人家也许根本就没把疯弟弟嫁人的打算,毕竟恶疾本就是七出之列……然……为何嫁了,还这么不声不响,里面的文章,柳金蟾能不知? 不待北堂骄语意拉长,柳金蟾秉持着好汉做事好汉当的原则,赶紧开口: “弟妹明白!”反正责任不负也负了,更别说他们孩子都这么大胖一个了,难不成她这节骨眼还跑去和大姑姐说:我怨啊,其实我柳金蟾不是第一个占你弟弟便宜的人—— 北堂傲那性子,一恼,真抹脖子去了,她柳金蟾去哪儿给闺女把亲爹找回来? 北堂骄讶异的要挑眼:不敢想柳金蟾答得这般干脆,甚至连迟疑都没?难道自己的弟弟和那慕容嫣其实就没什么? 怎么可能? 奉箭几个不知道,琅邪还去亲验过…… 然……柳金蟾既然不提,她何苦给自己和胞弟没脸呢?有些事儿,能装傻就装傻,毕竟…… 北堂家丢不起这清誉,女人嘛,也没人愿意让第二人知道自己戴了绿帽! 北堂骄虽不解柳金蟾何以吃了这种大亏,还能将此事隐瞒得比她们北堂家口风更紧,但她素来不是个杞人忧天的人,所以她也不在此事再做纠缠。 “那今后怎打算?”想要什么? 北堂骄是个武人,最讨厌的,就是文人那些个弯来绕去的小揪揪,起初听说柳金蟾是个文人,心里还老大不舒服了好一阵子,此刻听柳金蟾说话,便觉柳金蟾对她的喜好,不说别的,单就说话单刀直入的性格,就比她朝中很多追随者爽利了许多。 “弟妹还是想在白鹭书院好好读书!”她除了读书还能干嘛? 柳金蟾不懂北堂骄心里的疙瘩,她只眼看北堂骄锦衣绣服,即使只有烛火,也隐隐觉得彩绣辉煌,价值不菲,而举手投足更是有一股子说不出的贵气逼人,便隐隐心里打鼓,只当这话是问她柳金蟾打算怎么养活她锦衣玉食的胞弟北堂傲,不禁心里有些踌躇。 “只想读书?”不想做官? 北堂骄挑了眉,隐隐有些不安:这丫头,真要在这傻不拉几读一辈子虽也是好事儿,只是,傲儿那边等不起啊! 柳金蟾欲点头,又忍不住摇了摇头: “后年进京赶考!”这样总行了吧?考不起可不能怪她! 北堂骄听罢这话,一颗心微微落了不少: “那弟妹属意多大的官呢?”六品文官不成问题,再要大些,就需要费点周折了。 柳金蟾一听这话,吓得当即身上就生出了一层薄薄的虚汗,暗想自己考不考得都成问题,开口就问她“属意多大官”?什么意思?问小学生你的理想是什么么?然后她傻乎乎的答:“科学家么?” 虽然拿破仑说不想当将军的兵不是好兵,但……她柳金蟾不是少年儿童,说理想也该看看水深水浅,量体裁衣吧? 柳金蟾一犹豫,北堂骄便当柳金蟾的野心很大,心里不禁暗暗嘀咕: 戴一顶绿帽,忍辱负重还如此干脆将责任全揽在身,若是只为当一个小小的六品芝麻官,她娶别的男人不也有机会? 北堂骄敛眉,她这个人素来讲究的是你爽快我爽快,你够意思,我北堂骄也绝对对你够意思! 所以,她思虑再三,不为别的,就为柳金蟾甘愿替北堂家扛起了整个清誉,起码也值个驸马们该有的品阶,不管怎么说,北堂傲没有公主们的尊贵,但地位远比那些个公主高得多了去了。 于是,北堂骄按下决定,计议着也学那战府的法儿,先让傲儿带着柳金蟾去塞边驻守个三四年,混些军功…… 然后张冠李戴,给柳金蟾头上栽点军功,不说多,就凭傲儿的本事,加上他们北堂家在朝中的权势,别说挂个正三品的闲职,就是功封个什么大将军,也绝对是手到擒来! 就在北堂骄计划都拟定好了时,几经挣扎的柳金蟾终于万般纠结的开了口: “金蟾不才……不知……大姑姐希望金蟾做多大的官呢?” 柳金蟾无法,只得把前世求职时学的招数用了出来,寓意:你说一加一等于几,我就努力让它等于几!这样总行了吧? 这一问倒把北堂骄问愣了。 希望她做多大官? 北堂骄问自己,她希望她柳金蟾做到正一品,官居宰相,功封三世,但你柳金蟾能做到吗? 二女互看,谁也不解谁的心事,倒把帘外的北堂傲急了个团团转。 琅邪眼瞅北堂傲急得只差没抓耳挠腮,不禁笑他道:“怎得,怕你媳妇儿管你姐儿要官要小了啊?”就你这磨人的本事,你还不会自己去宫里磨你大哥? 北堂傲一听这话,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附耳将他那日问柳金蟾志向的话道了来,吓得琅邪瞪大眼儿:“去县里当主簿?”那可是正八品,七品芝麻官都算不上了…… 北堂傲无奈地点点头,一脸苦相:他真担心,柳金蟾一开口能把他胞姐吓着。 琅邪吞吞口水:“她……倒现在……还不知你是谁?”不会吧,孩子都有了,还瞒着? 北堂傲嘟嘴点点头:他也不想这样的! “你个傻瓜,你姐不让你说,你还真不说?”琅邪立刻低骂道。 北堂傲更觉得自己委屈了,不禁哭丧着脸道: “傲儿也说过不止一次了,但……她根本就当傲儿是疯的……傲儿年初一才说时,她都想把傲儿的妞妞给她爹和家里的小侍养了!”柳金蟾那个木鱼脑袋不信,他能有什么办法?再在白鹭镇炫富惹祸,估摸着柳金蟾真会送他回娘家自己过了! 572.第572章 正一品哦:大姑姐说笑了吧 “她真不信?”琅邪讶异。 “何止是不信,是压根就不信!” 北堂傲抱怨,他都不知自己是贵气不足,还是真像个疯的,他一说“国公”“当大官”,柳金蟾直接就拿他当发病了,不仅不听,还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生生气煞了他,还莫得半点办法。 琅邪也闷了。 他琅邪见过为当官,来府里不是装穷,就是装可怜,更有不少心高气傲,只道自己是怀才不遇,而不检讨自己脾气太过讨人嫌的各类才女,但…… 如弟妹这般,真捡到了宝贝,还当土疙瘩搁着的人……不得不说,此眼水还真和姜太婆那临老娶来的老黄花男—— 马家大少爷有的一拼呢!都是奇葩! “一点都不信?”琅邪不死心的又问了一遍。 北堂傲很想问“为何你也不信我的话”呢?屋里的北堂骄终于挨不过柳金蟾殷切看她的眼,很是迟疑的开口了道了一句: “正一品?”这样的期望值于你而言很高了吧? 柳金蟾瞬间惊悚了,两眼瞪得比猫儿眼还大,隐隐她觉得自己是幻听了: “正一品”哦,将她柳金蟾卖了,打通一切关系门路,倒贴,都卖不进一品大员府里当丫头呢!除非是宫女跳起来都可以打皇后的狗血小说,和脑洞大开的戏说剧! “如何?” 北堂骄眼见柳金蟾眼瞪得铜铃一般,便当是自己猜中了柳金蟾的心思,心里待要鄙夷柳金蟾一番,她就眼见着惊吓不清的弟妹,望着自己,瞬间脸色一片青白,缓缓缓地往椅子下滑—— 这是…… 什么毛病? 能什么毛病?吓得呗! 早知道娶北堂傲是这结果,柳金蟾真想当即剁了自己的毛手:打死她,她也不敢占他便宜了! “正……正……正一品啊?”你让我当即就死了吧! 柳金蟾抱着妞妞,只觉得两眼发黑,浑身乏力,刚就在疼的胃也抽筋了——于是一颗颗豆大的冷汗珠儿就顺着她的额头往下淌: “大大大……姑姐……莫不是说笑呢?”我柳金蟾像那块料么? “怎得了?”至于这般激动么?你当这大周是我北堂家的后院么? 北堂骄眼瞅柳金蟾明明想要,还故意装出一副惊吓的模样来,不禁脸色也微微有点,气得发青: 她最恨的就是文人这种心口不一的虚伪,一如当年苦苦巴结她的慕容冰,明明年纪大了她一轮,还成日里“老师、老师”假充门生地喊…… 怎得了? 柳金蟾一见这大姑姐,开口就是“正一品”,自己才稍微迟疑了点儿,她就不高兴,自己心里也很是不爽了,暗想: 有个弟弟生得像天仙了不起啊!开口就是正一品,你怎不把弟弟往宫里送,开口就让他当皇后、太子妃啥的啊?至于这么坑人吗?我不就犯了点错吗?至于这么欺负人吗?你当我是神哪?说几品就几品?下次你说我当皇帝,我还女王了? 柳金蟾一不高兴,脸也微微挂不住笑了,然为了北堂傲,她又不好发作,只得忍着胃里的疼,半开玩笑似的道: “大姑姐这是说笑呢!金蟾不过是个书呆,怎么敢有这等鸿鹄之志!”做不到就是做不到!你掐死我,也做不到! “事在人为!”就怕人心不足蛇吞象。 北堂骄笑,语气看似平和,实则已经对文人这种言不由衷的谦虚,恼怒至极。 柳金蟾的脸僵了僵,暗暗腹诽:你赶鸭子上架还差不多!养个弟弟就想一步登天,也太不要脸了。 “那……也要人想要,不是?”你以为个个都是你。 装不下去了的柳金蟾,终于忍不住捂住胃,开了口。 预备再诱惑柳金蟾一段就要狠狠杀威的北堂骄,微微一愣: 这话? 不想要? 不想要,她干嘛娶明知已是不洁之身的傲儿?还和傲儿养了孩子? 北堂骄可不信所谓的正人君子,更不信这世间真存在什么不计较男人贞洁的女人——当然她是异族人就另当别论! 但,柳金蟾偏偏是货真价实的大周人—— 一个将男人贞洁看得比男人的命更重的大周女人! “弟妹这话?”说吧,到底意欲为何! 北堂骄慢慢沉了脸。 柳金蟾也不想头一次见面就惹大姑姐生气,但……鸿鹄有志是因为它是鸿鹄,而她柳金蟾就是蜉蝣一只,怎么可能撼树呢?除非这是微型树。 “大姑——哎哟——” 柳金蟾想要起身礼貌性地道一声“对不住”,只可惜,她才只一起身,整个胃连着阑尾处瞬间就好似痉挛了一般抽了起来,可怜的柳金蟾才从鬼门关爬了出来,整个人又不自觉地爬了回去! 这一夜…… 真是闹腾得紧锣密鼓! 白日里让北堂傲支使了个手脚酸软的东宫众,上半夜才从闹鬼中瘫倒,下半夜刚合上眼儿,那边竹苑的人就猛敲房门: “不好了——不好了——嘉勇公夫人刚醒来就浑身痉挛了!” “怎么回事?”一众人连忙披着衣裳就开门。 来人想也不想,抓着宫里派来的太医便往那边跑:“不行了——不行了,独孤傲雪说要把我们舅夫人的肚子划开,还说不然没得救了——”这开膛破肚了还怎么活啊? 就这样,东宫众顾不得安枕,全部又都守在了嘉勇公夫人的帐外无头苍蝇转来转去,又转不到跟前去。 太医堆里,传说中的嘉勇公夫人则叫得这叫一个有气无力, 刚过去搭脉看诊的太医开口就是:“阑尾炎!” 大家都奇了,一个成日里躺在屋里一动不动的,何以就突然得了这稍不注意就会死人的阑尾炎? 东宫众正要合计,一边的看出什么端倪来的琅邪则赶紧问北堂傲:“弟妹成日里就一个劲儿躺着,怎么就得了这要人命的病呢?” 北堂傲守在柳金蟾身边眼圈儿又红得跟核桃一般,再一听这问,便知是东宫众疑了他,要那话刺刺外面这节骨眼还想捡便宜的东宫众,无奈,他这会子一颗心全悬在了柳金蟾身上,哪有这闲情? 573.第573章 倒霉催的:疼得不行还吵架 只把眼往疼得冷汗直流的柳金蟾脸上一看,心里顿觉比自己疼还甚,恨得一边儿细心地给柳金蟾拭去额上的冷汗,一边恨恨地就低低地碎碎骂柳金蟾道: “跑跑跑——好容易醒来你就跑跑——鬼追你了?那糕儿冷的,你也混吃……你你……你这哪是不知道心疼自己,分明就是想气死为夫,想娶更好的!” 柳金蟾痛得整个人在榻上翻腾,明明已经觉得自己受不住就要真正挂了,谁想北堂啊这会子还记得和她叨叨,只觉得头大: “我……哪知哪是你啊!”好好儿的,画那模样,别说她,就是满山的人都当你是鬼呢?能不跑吗?又不是道士! “你你你……”北堂傲急了,“别人不知……你还能不知?”屋里乌漆麻黑时,你夜半都当你是摸得谁啊? “……”柳金蝉无语了,素日里被窝里的话也能当真的么? “相公啊,我痛啊!”你能不能安静点儿啊? 柳金蟾扭曲了一张脸,忍不住道。 “你痛?你痛还一天去勾三搭四?你痛?你还敢大冬天乱吃隔夜的东西,吃了就吃了吧,你大半夜漫山遍野地跑啥啊?”还见他就跑! 这不说“痛”北堂傲还忍了,这一听柳金蟾喊“痛”,北堂傲心疼得整个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张口就滔滔不绝地骂道: “你以为你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躲过初一还能躲十五?你痛,为夫就不知道痛?你知不知道,为夫从年初二哭到了今儿年二十?你痛?有为夫痛?” “柳金蟾,为夫实话和你说,咱们这日子你不想过,也得过!为夫生是柳家人,死是柳家鬼,为夫妞妞也养了!你这会子才想到跑,你对的住我么你?”良心都让狗吃了! 北堂傲这一急,瞬间就化作了河东狮,这嗓门、这话就未曾停下来过一刻,若非对面的北堂骄眼见着人多,家丑不可外扬,不住地对北堂傲递眼色,北堂傲满腹的委屈,加上这近二十日的日夜紧张,能让他骂七天七夜不止。 话到此,不让骂,北堂傲捂着大罗帕就开哭! 亏得他是大家公子,有脸面,哭得模样也是一抽一搭,不然,北堂傲正想学山里的泼夫一般,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似乎只有那样,北堂傲才觉自己胸口集聚了二十余日的郁闷,方能宣泄出来。 北堂傲一个牛高马大的男人的模样拿出罗帕瞬间变成这模样,有点让柳金蟾咋舌,说什么呢?她疼得呼吸都痛,可不说点什么,北堂傲一个大男人坐在她旁边哭,虽然在大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但她柳金蟾就是适应不了,怎么想怎么觉得奇怪。 “她她她……妞妞她爹,别哭啊——咱,不还活着么?看把你哭肿得,一会不得疼啊?” 柳金蟾一手揪紧了自己的肚子,一手暗拽北堂傲。 北堂傲身子一扭,心里刚还骂柳金蟾这个没良心的,此刻一听柳金蟾这节骨眼还知道心疼他,心里立刻一阵暖流刮过,抽泣声也小了,人还不忘娇嗔了一句: “知道心疼为夫,你怎就不知道好好爱惜自己,你不好,为夫哪里好的了?” 众人一听这话儿,一个个摸摸鼻尖,暗道: 小夫妻就是小夫妻,前一段还吵得跟天大的事儿似的,这一转眼,就开始打情骂俏了—— 你说他们感情不好,谁信?倒让北堂骄替北堂傲害臊起来—— 这哪有个大家公子的矜持来? 东宫众的人互相拉了拉: “你们说……他们夫妻不是真有点意思吧?” “没意思怎么可能,你没见嘉勇公夫人只一句话,嘉勇公就瞬间就跟只猫儿似的温顺了么?”不喜欢能这样儿? “是啊,你们看他们那孩儿……根本就是嘉勇公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你们说,没点事儿,孩子能下得来?” “去——你个傻子,嘉勇公什么模样,是个女人都不能不动心的?我和你说,这孩子快百日了!”怎么算也是嘉勇公婚前,前三月就先怀上了的! “真的?” “还能假的?活生生就在哪儿望着呢!” “啧啧啧——和璟公主可有的一拼!” “不然怎么说中了西域的邪术呢?三个少将军没有不思春的!据说……” “当真?” “这还有假,亲耳听皇太女说得!” “那为啥嫁的不是……”慕容嫣? “你傻啊,那会子……不是璟公主闹着要出降于她吗?” “那你说这慕容……会不会同时和……璟公主也……嗯嗯嗯过?” “这还用想?没有……你信吗?”璟公主那模样,是个女人都想! “但……会不是道听途说啊?”璟公主,她信,公主嘛!但……北堂家可是百年清誉的豪门大院,家教之严——她不信! “是不是,不得而知……我只知道皇太女想娶他们二人早想疯了,现在……还念念不忘呢!你说……这……之前真没点子什么?还能不进宫?这皇太子君还能是现在的皇太子君?”当初就是内定的人选了! 一众人嘘唏不已,不知是该羡慕慕容嫣的艳福无边,还是……该为二位少将军惊世骇俗地放浪形骸暗捏一把汗—— 幸好还有人要! 但,他们都乱成这样了,怎么还有女人愿意娶呢?难道就不怕再被戴绿帽吗?这婚前不规矩的男人,婚后是肯定更守不住的了! 东宫众一边在心里暗暗八卦着,一待里面的太医们微微散开,她们立马又挤了进去观个究竟—— 定要好看看,什么样的女人可以戴绿帽戴得这般坦然若素—— 当然,刚才人家嘉勇公也说了,他生是柳家人死是柳家鬼,你就是死了,埋了,想不戴绿帽也是不行的! 惨啊—— 弄不好人死了,坟上绿帽弄不好还能继续成堆得往上冒出尖尖来! 说实在的,东宫众觉着,这嘉勇公夫人好死不如赖活着,起码她苟活着,嘉勇公也好歹知道点收敛,坟上不说多,至少能少几顶是几顶! 574.第574章 寂夜漫漫:东宫众遇北堂骄 东宫众满怀着“你嘉勇公夫人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同情,纷纷往柳金蟾处涌。 说是她们一群关心柳金蟾的病情、想看绿帽子是什么模样的人戴着,倒不如说,她们看柳金蟾是假了 ——难得今儿嘉勇公心里搁着事,忘了带纱幂,半散着发,还浑身透着常人难见的风情,她们这一群女人,此刻不看,更待何时? 一个个就贼眉鼠眼地一会儿上去两个:“嘉勇公夫人这是疼晕了么?” 人上前,就眼斜传说中的京城美人—— 不看不觉得,拿眼只微微这么一瞟,一众人就只见得嘉勇公手持喜相逢绣帕,端坐在嘉勇公夫人枕畔的高脚梨木凳子上,一袭未来得及褪下的月牙色腊梅吐蕊羽面白狐狸里斗篷,虽挡住了他魁伟的身形,然宽阔厚实的肩仍旧依稀可见其有力的轮廓。 脸嘛,虽是满面的残妆,一头黑缎子般的长发半垂在脸两侧,又挡去了他大半张脸,但那传说中高挺浑圆的君子鼻,却是挡也无法挡地赫然立于粉色的薄唇之上,低垂的眼更是将他长长的睫毛衬得好似羽扇一般,还微微上翘出一个动人的幅度—— 此情此景莫道不消魂,愣是将一众东宫的女官们,看得几番呆了去,口水更是哗啦啦直流,说不清是羡慕躺在枕边的嘉勇公夫人,还是哪个最先拔得头筹,掐下嫩芽的慕容嫣。 美人美啊,就可惜是朵残花! 东宫众心痒难捱,却还一个个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人说嫌弃就别看吧,她们还一个个明明困得眼都睁不开了,也还愣是强大精神盯着北堂傲时不时瞅上一眼儿,提提神! 看得爽啊!就是得不到! 寂夜漫漫。 一眨眼就是次日的辰时,然屋里还是一如既往的人来人往,好不热闹,然却静得只闻嘉勇公夫人静静的呼吸声,别的,一屋子奴仆、太医、山下请来的大夫就连喘息都怕声大了。 而人流量最多的,却还是北堂傲的对面那头。 接二连三一众女人,时不时先三个飘过去看看嘉勇公夫人,半个时辰后又挤三个飘过去观察观察,如此往复了这么三四遭儿。 而北堂傲,虽也困极,无奈柳金蟾尚未解除危机,他只能强打精神,一手紧握着柳金蟾的纤细柔软的柔夷,两眼时而搁在柳金蟾渐渐因吃了麻药,而渐渐睡去的脸庞,一面小心地为柳金蟾拭去脸儿、颈子上的汗珠,一面小心地为柳金蟾拉拢时不时露多出来的肌肤,眼啊,就一劲儿盯紧独孤傲雪的银针,一颗心悬在其上揪紧了,不怕别的,就怕这个不行,独孤傲雪真要把柳金蟾的肚子给开了—— 这划开可怎么合上呢?虽有古例,但毕竟今朝没几个让人开膛破了肚的! 北堂傲满心满眼只有柳金蟾,无暇顾及其他,北堂骄虽也担心柳金蟾死得太早,于北堂家名声有害,但……她更在乎的还是弟弟的闺誉,与北堂家所剩无几的清誉。 所以,她一早换了相公琅邪去休息,进到了屋内,先是四扫。 忽地眼一眯……她怎么越看东宫众熬了一夜,这一大早还这般殷勤的劲儿,越看越觉得有点子猫腻呢? 哼哼哼—— 这几个兔崽子就跟母狼似的,天都亮了,守了一夜不睡,还一个个游魂似的飘过来,过来就过来吧,还都一个个专盯着北堂傲的侧脸瞧! 顺着几匹母狼的眼,北堂骄仔细瞅过去,傲儿那好似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半张脸可不是露在外了…… 她这才发觉昨儿夜里太忙,谁也没注意到北堂傲没戴纱幂,他还一个出了嫁的大男人终日坐在这女人们成群结队的屋里—— 生得这模样,心不细,他不让人占了便宜去,还谁让人占呢? 北堂骄磨牙,暗想昨儿柳金蟾也是病得急又危险,亏得琅邪在那边屋看这边,不然岂不是也让这么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看了去? 真正是龙困浅滩被犬欺—— 这节骨眼儿,北堂家不过才是受了点小小的挫折,居然就有人敢当着她的面儿,趁火打劫了!真是……熟可忍孰不可忍! “几位大人,不知可有何良方?”徘徊了一夜,看够没? 北堂骄理理袍子,就毫不犹豫露出一副“看得爽吧”的怒目模样。 东宫众一见北堂骄这模样,哪里还敢打北堂傲的主意,一个个耷拉着头,纷纷说她们苦思了一夜,也不知怎么救嘉勇公夫人,然后一个个纷纷告辞,夹着尾巴瞬间鱼贯而逃! 北堂骄岂是有仇不报之人,眼一斜,便听院外少时传来一声声“哎哟哟”之声,然后一个仆人低喊: “这才刚泼了水的地儿,大人们……这是都怎得了?走得这般急?赶紧进屋看看,看把你们这摔的!” 北堂骄嘴角冷冷一勾:敢进来就打折她们的腿,真当有皇太女撑腰,就不知自己姓谁名何了?她北堂家还没倒呢! 怒罢,北堂骄提着袍子便往屏风处来,待要好好说说北堂傲:身为一个嫁了人的男人,岂能不知处处小心,今儿是她在,但她能呆几日,今后再遇见这事儿?可如何是好?外面那些个舌根子岂是能饶人的?口水都能把一个人活活逼死呢? 可谁想,北堂骄怒气冲冲地进来,这才一绕过屏风,抬眼一看: 瞬间觉得心疼了—— 她的傻弟弟哦,居然累得歪在床栏处睡着了! 这个女人就这么重要吗? 北堂骄心里长长叹了一口气,待要命人去哪边铺床让北堂傲先歇息歇息,养好精神,下午又该迎接奉旨而来的怀王与尉迟性德了。 不想,她声未出,那床里的一只手就探了出来帮北堂傲解斗篷,接着一张花猫似的脸也探了出来,北堂骄下意识的就赶紧拉着跟来的人,一并躲到了屏风后。 少时,就传来警醒的胞弟的声: “好好儿,你又起来作甚?也不怕凉着?又让人担心!”屏风后映出傲儿起身给他妻主掖被子的忙碌身影。 575.第575章 脉脉柔情:小夫妻的私语声 “看你都有黑眼圈儿……来,一起来睡会儿!”女人似乎拍了拍自己的身侧。 北堂傲好似拍掉了他妻主拉他共眠的手,低低嗔道: “好你个没脸的!这屋里人来人往,为夫怎么睡?让人看了去怎么着?说你素日里机灵吧,这会子又做这等没头没脑的事儿!” “那你去歇歇!我没事儿了!”女人又道。 “既然没事儿了,为夫守着你,你再睡会儿,待好些了,咱们就一路回去!”出嫁不到一年的傲儿,也有为人夫婿的自觉了,这让北堂骄微微觉得欣慰。 “不和你姐姐说声儿?”女人惊讶的话逸出。 北堂傲当即低恼道:“怎么能不说?你昨儿一倒,我姐姐和姐夫可是都跟着忙了大半夜呢?你不道个谢,还算个读书人么?好没良心的!傲儿的大姐就不是妻主的大姐么?” “看把你急得!你大姐,我不也把她当我大姐么?不然昨儿,我能那么说话?”早牙尖嘴利顶回去了。 柳金蟾打个哈欠后,喊冤道。 “若是如此……我大姐昨儿让你当官,你怎得那么说话?让你应一句,就这么难么?”送你官做还不愿意么? 北堂傲嘟着嘴,颇为生气地低低责问着。 柳金蟾无奈道: “相公哎,为妻是个什么材料,你姐不知,你还不知?正一品?别说正一品,为妻就是正七品也做不上……你让为妻去哄你姐姐,说我能做到正一品,她人倒是高兴了,可为妻做不了,不是……骗人么?”将来再问起,一看她七品都混不上,岂不是自讨没趣儿? “不过是表个决心……又没谁要你真做?”做不了正一品,来日念头熬得久了,混个挂名的正三品也是不难的。 北堂傲低低嘀咕:柳金蟾什么底子,北堂傲觉得他家姐弄不好比他还明白!突然开口就是“正一品”,也是柳金蟾那话激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为妻就是个废材,如何好骗人呢?而且她还是你家姐?”她柳金蟾连海誓山盟都不空许,又怎么会为了骗人弟弟,就空许诺? 柳金蟾低道。 “难不成你不想当官?”北堂傲不禁埋怨。 柳金蟾眼见北堂傲一脸失望的神情,想迎合北堂傲说“想当”吧,突然想起前世看过的一个关于鱼头与鱼尾的故事,隐隐觉得夫妻之间纵然是很相爱,总想要给对方自己觉得最好的东西,也该开诚布公地让对方知道自己真正的想法,不然…… 一生都委屈自己,婚姻走到最后才发现彼此误会了那么多! 微微想了想,柳金蟾尝试着低低地说道:“若为妻说当官,不是为妻的真正所想,你会不会觉得失望?” 北堂傲和屏风外北堂骄俱是一愣。 “不想做官?那……妻主想做甚?”北堂傲一颗心微微提起,就怕柳金蟾脑子一热,说什么要在白鹭书院呆一辈子,只读书,他的骠骑军还等着他呢! 柳金蟾抬眼一想,忽然脑中一片空白,这才想起属于她的理想似乎只有一个:游遍天下看美景赏佳人…… 北堂傲起初两眼认真,但知妻莫若夫,他一瞅柳金蟾的脸不自觉漂浮出一抹心虚,立刻恼了: “难不成,你还想着你那些风流帐?”念念不忘你那些个旧相与? 北堂傲有点急,毕竟柳金蟾的所想,他太明白——偏偏都是他的不愿! 柳金蟾立刻垂眸沉默,一半是北堂傲说对了,另一半吧,她自己也没什么理想了,而且……她是个有家的女人了,怎么还可以跟未婚时那么任性轻狂呢?只是……官场如战场…… “为夫不好?”不就是第一次给的不是你么! 北堂傲瞬间鼻子酸了。 北堂傲眼睛一红,柳金蟾立刻心就软了,情知北堂傲又胡思乱想了,赶紧道:“成日里就乱想!都孩子爹爹了,还混说这些花儿!是……为妻不知自己能干点什么?” 百无一用是书生,前世那些个知识,几乎就没什么可用到这个世界的—— 她也想来场技术性穿越,无奈……她前世的医生不是靠仪器查病,就是用抗生素,而农民们直接用的就是化肥和农药提高产量,而她学金融会计的,这世界有股市和金融吗?不说远,没有计算机电子表格,她算算数,还没雨墨小手一掐来得快! “不知干点什么……有官做就去做,不就好了?”需要想什么呢?路都给你铺好了!康庄大道只要你去走! 北堂傲罗帕往鼻尖上一拭,就忍不住道。 柳金蟾真不知北堂傲这逻辑是怎么回事,她也知道“有官做就去做,就好了”,但谁给她官做呢?想做就做,还会有人去庙里求“官运亨通”“金榜题名”吗? 说不通就不想说,柳金蟾也不知她为和与北堂傲什么事都好说,一提到前程就这般各执一词、格格不入呢? 然…… 女人总得是让着男人些,谁让他们久居内室不谙官场险恶,人心叵测呢? “相公,说的也是!”有这么容易就好了! 柳金蟾努力笑答,她已无心再和北堂傲解释,她心里对未来满满的不安与不确定:谁让她是女人,只能把责任与压力往自己肚子里咽! “那夫人……这是……决心搁下你那些个风流帐,要专心为官的意思了?” 北堂傲止住伤心,禁不住又试探着问。 柳金蟾给了北堂傲一抹安心的笑:“恩!咱也是有家室的人不是?”好好读书,彻底加入悲催的科举大军! “一到这节骨眼儿,就会打马虎眼儿!” 北堂傲娇嗔着,眼瞅着柳金蟾又合上的眼,微微松了口气,其实……他心里也不确定,但柳金蟾肯嘴上这么说,就是眼下暂时不会再给他弄些幺蛾子的意思了,心里不禁稳了稳,无奈……欺人犹可,欺骗自己却太难—— 他听柳金蟾语气里的东西,总觉得柳金蟾心里其实真的是不太想为官,可她没点事情做,难免就去惹是生非,京城又是个靡丽繁华之地…… 576.第576章 姐弟亲情:千叮咛来万嘱咐 纨绔们之坏难以言诉,这让北堂傲满满的都是不安—— 既怕柳金蟾不随他去京城落户,又怕柳金蟾被人带得更坏!内忧外患的,没一样是能让他落心的。 少时,眼看着柳金蟾又睡了去,北堂傲不禁起身欲走走,一则散去担心了一夜的心,二则消消困意,顺便平复几许自己心中的忐忑,可不曾想,他一出屏风,就见家姐在屏风等着他,不禁愣了愣。 “一起……去走走!” 北堂骄言罢率先出屋,北堂傲只得满心忐忑地紧随其后,步入后院。 姐弟二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在竹苑不大的院里缓缓缓走着。 “傲儿……喜欢她?”虽不知她有什么优点……但……对傲儿好,她倒是能感觉得到。 北堂骄一时也不知怎么和胞弟开口,一开口就单刀直入了这么一个令男人格外不敢答的问题—— 有德行的男人,是不可以说自己喜欢某个女人的! 北堂傲不敢答,也不愿赶紧否认,只能把自己的脸垂了下来,纵然自己这样不对,有违夫德,但他仍选择了表示默认——不喜欢,又何苦执意非她不嫁呢? “她……喜欢你吗?” 北堂骄这话一出,瞬间就见北堂傲一张脸瞬间黯然下来,也不知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武人性格的北堂骄突然觉得自己和胞弟说话,很打头! 虽然北堂傲一脸黯然,但北堂骄刚听那柳金蟾说话,女人的直觉,她觉得这柳金蟾应该是有些喜欢的,毕竟傲儿摸样这般出众,没道理不喜欢!而且还替傲儿背下这么一个大包袱,不喜欢是做不到的—— 只是只建立在外貌上的美,难免流于轻浮,怕难持久。而她更怕的是,这柳金蟾的对傲儿好,更多的是一种同情,从刚才她和傲儿说话来看,北堂骄觉得柳金蟾是个很懂男人所想且极其善良的人! 但同情,在真正遭遇心上人时…… 北堂骄就害怕,担心柳金蟾用她的温柔和善解人意俘获了北堂傲的整颗心,到最后,她爱得人却不是傲儿的话,傲儿真的会彻底疯掉—— 弄不好,傲儿甚至还会觉得柳金蟾不爱的理由,就是嫌他不洁,所以不愿意将心搁在他的身上……毕竟除此外,傲儿骄傲得觉得自己几乎完美无缺! “嫁了人……在家时那些个脾气,该收的还是要好生收收!毕竟在婆家,可不比在娘家,什么都能依着你!” 素来都是告诫儿媳们一定要对自己儿子好的,北堂骄破天荒开始给胞弟灌输男人的三从四德—— 不然,她怎么办?傲儿心都给人了,难不成她真看着他失宠后,****以泪洗面? “恩!”北堂傲点头,不解家姐怎知他在家跋扈来着。 “还有,女人都喜欢男人温柔,解语花……你……嫁了人,也该学学男人们该学的……不说针线好,起码也该会几道菜,时不时给你妻主做上一二道,也能彰显你的体贴!” “恩!” “孩子能多养,就要多多养着,男人在婆家,女儿多才有地位!” “恩!傲儿明白!” “还有……” 叽叽呱呱、呱呱叽叽,北堂骄从来没觉得自己话这么多过,但今儿,她就是觉得心里有万千的叮嘱要好好儿教导傲儿,也是直到今时今日,她才真正意识到胞弟是真正的嫁了、长大了、为人夫、为人父了—— 再也不是哪个她可以为他遮风挡雨的雏鹰了。 慈母心啊! 纵有儿女,儿女不是刁蛮就是任性,但北堂骄也不觉他们有傲儿一分令她操心与不舍,尤其是想起父母双双离世,傲儿躲在花丛里偷偷哭的情景,北堂骄就有万千的怜惜—— 而这些都是大周欠她们北堂家的债! 晌午,尉迟性德携年幼的怀王龙葵乘舟率先秘密抵达白鹭山脚。 北堂骄夫妇携小睡了一个时辰就起身的北堂傲,理装恭迎至白鹭书院。 一时间白鹭书院官兵瞬间层层把守,对东宫多有忌讳的北堂骄,还是觉得人手不足,选择了偷龙转凤的法儿,将年少的怀王龙葵弄进了北堂傲位于院外的屋里暂避风头。 于是年仅六岁的怀王龙葵就被领到了柳金蟾屋里: “龙儿,这就是你二舅的长女妞妞。” 表现出无限热情的胖妞妞,立刻就“啊啊啊——”送了龙葵一个大大大的笑脸,随带还用她的口水洗了龙葵的脸。 只是龙葵初次到了陌生的环境微微有些不适,好在孩子喜欢孩子,加上妞妞八婆般的热情,龙葵少时就和妞妞打成了一片。 尉迟性德眼见龙葵在屋里放下了拘谨,立刻就暗暗招呼北堂傲退出屋子商议对策,留着奉箭几个在屋里小心伺候兼戒备。 许是柳金蟾前段时间睡得太久,大家都几乎忘了她的存在,待到她一梦睡到大黄昏时,肚鸣时,和衣起身待要喊人,就听她家妞妞笑得“咯咯咯”得不说,居然还有另一个女孩也在屋里和她说话。 说什么呢? “妞妞你怎么这么胖?” “啊啊啊!” “妞妞你有没有烦恼?” “啊啊啊!” “可葵儿姐姐有很多烦恼呢?葵儿不明白皇姐为何就是不喜欢葵儿!葵儿每次对她笑,她都一脸憎恶,只有父后在时,她才会对我格外好……你说她为什么会这样呢?” “啊啊啊!” 大抵是龙葵的眼里透出一丝丝的忧郁,妞妞的神情也好似听懂了似的,露出了湿漉漉的眼儿瞪着龙葵,再不没心没肺的笑了,时不时看龙葵扁嘴时,还会探出她的胖爪摸摸龙葵粉嘟嘟的脸。 “葵儿每次和父后说,父后都只是抱着葵儿说,因为我生在皇家!皇家是什么意思呢?一世为臣吗?皇母总说龙儿要懂得对皇姐恭敬,因为皇姐将来是君,葵儿是臣……” “还有不喜欢就要杀掉吗? “皇姐不喜欢葵儿,就必须杀了葵儿吗?为什么大家都说葵儿挡了她的路呢?”…… 这些话? 577.第577章 皇族贵胄:小殿下龙葵来了 初醒的柳金蟾恍惚:她这是梦里又穿越了? 明明前儿还在田坎边了走了一夜又一夜,总找不到回家的路,今儿……北堂傲才提做官的事儿,她就见夺嫡之争了? 欲闭眼再使劲睡回去,无奈,梦里也有失眠的时候,柳金蟾觉得自己肚子饿得直咕咕叫,不起似乎就要饿死了! 无奈,她只得爬出自己的床,开始蹑手蹑脚觅食。 觅着、觅着,柳金蟾还是忍不住好奇,微微探头去看是谁家在孩子在说话,谁想她才一探头,眼尖的妞妞就朝她“啊啊啊’喊起来—— 这卖老娘的丫头! “大胆!” 好似惊弓之鸟的龙葵瞬间吓得起身就往奉箭等人身后去。 解释吗? 柳金蟾的回答是顺手抱起四肢蹦蹦的妞妞诱哄:“哦哦哦!妞妞,有没有乖乖?” 妞妞立刻恬不知耻笑向柳金蟾大大的回应了一声:“啊——”乖—— 龙葵这才微微放松了警惕露出一丝疑惑与羡慕不已来,奉箭这才赶紧道:“这是二婶,你二叔的妻主。” 与此同时,妞妞也指着龙葵向她娘炫耀她的新朋友了:“啊啊啊——”漂亮姐姐! “你叫什么名啊?” 柳金蟾拒绝了奉书赶上前的介绍,笑向好似玉雕小人儿般的龙葵:这孩子真是好看的紧,尤其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就跟紫晶葡萄似的,越看越讨人喜欢,就是小小的她就透着只有成人才有的忧伤,微微有点让人心疼。 龙葵谨慎地看了看柳金蟾,又看了看对她一个劲儿笑的妞妞,这才缓缓地踱步过来,难掩戒备的问: “你,就是……本殿下二叔的妻主?” 这趾高气扬的小模样,高抬的下颌别说还有点皇女的派头。 柳金蟾要笑说“是”,但…… “本殿下”? “二二二……你二叔?”北堂傲? 他他他……国戚? 柳金蟾努力捂住自己就要供血不足的头,无奈她是想顶住,就是关于北堂傲是国戚的现实让她支持不住,于是—— “咚——” 一个头重脚轻,禁不住吓的柳金蟾一个倒栽葱卧倒了,亏得奉书几个救得及时,不然她估摸着这一栽就得真去阎王她老人家家里喝茶,小聚了。 “她怎么了?” 小小的龙葵指着没说二句就往后倒的二婶,很是疑惑地问道。 奉书想也不想,当即就利落地答道:“回三殿下:吓得!” 言罢,奉书立刻就被奉箭恨恨地瞪了一眼,奉箭则赶紧笑道:“是多日未进食!” “那为何不进食呢?她惹二叔恼了?” 龙葵仰着小脸一开口,就是十万个为什么。 “回三殿下,是病了!” 奉书吐槽柳金蟾是不遗余力,但关于他主子的闺誉,他可是比谁都在乎,立刻抢答道。 “哦,本殿下明白了,她就是哪个父后命葵儿和太傅来查的人,不是说她没了么?”怎么还在? 龙葵不愧是孩子,满脸好奇地盯着还活着的柳金蟾,开口就是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一时脑供血不足的柳金蟾也是醉了:我柳金蟾死了,你小家伙还能和我说这话儿?真是……童言无忌! 童言无忌! 柳金蟾努力告诉自己这么一句,到底心意难平,就忍不住回了一句:“没了?就不许诈尸回来么?”僵尸听说过没? “什么叫诈尸?”龙葵立刻瞪大了眼儿。 “诈尸就是……死了又从棺材里爬出来了!”怕吧? 柳金蟾没好气地答道。 龙葵却欢喜了,拍手笑道:“我知道了,怪道人都背后说,葵儿的小表哥诈尸了!从棺材里爬出来又活了,可不就是诈尸了么!”原来这就是诈尸啊! 龙葵这一欢喜,可把柳金蟾吓得不轻,不禁问道:“那……他后来呢?”咬死了多少人?又是怎么治的? “后来?后来他就悄悄嫁人,皇太父说,还养了好多小娃娃!”龙葵欢喜地说罢,还指了指也跟着“啊啊啊”的妞妞,道,“就和妞妞似的,又胖又漂亮!” 柳金蟾不禁赶紧拿手摸自己的额头,看自己有没有发烧?难道她真是在做梦?所以北堂傲成了国戚,小姑娘还和她说起了皇族的《我和僵尸有个约会》?而且僵尸嫁人还养了娃娃一群? “真……真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不是误诊,其实人只是假死?” 柳金蟾的逻辑跟不上了。 “假死?怎么可能?宫里太医都仔细看过了!皇太父还哭得眼睛都肿了呢!” 龙葵越说越得意,不禁摇晃起了她的小脑袋: “而且我小表哥是服毒自己死的!因为皇太父要把他嫁给他不喜欢的人……虽然,人其实也是他选的……皇姐……皇姐说他是抽疯!才会这样的!而且……” 龙葵一步三跳还蹦到了柳金蟾耳畔很是八卦地嘀咕道:“皇姐还偷偷和人说,说我小表哥是人至贱则无救……把我皇太父气得胡子都翘了这么高!说她无德无义!” 言罢,龙葵笑得这叫一个得意,直接摇头摆尾,活脱脱就是一条瞬间活过来的小龙了。末了,她想起什么似的,又对着柳金蟾咬耳朵道: “其实……葵儿的皇姐不是个好人,她也这么骂葵儿的二叔这么来着……婶娘你别气,葵儿觉得啊,葵儿的皇姐是得不到的都说不好!其实…… “她可喜欢葵儿的二叔和小表哥了……葵儿的皇太父说,皇姐打小心里没装着天下,满心里就忙着琢磨是让我二叔做正君,还是我表哥做正君。这下竹篮打水一场空,傻眼了吧!” 该不该信? 柳金蟾抱着妞妞看着和自己见面熟的“本殿下”,突然觉得这些个八卦从一个娃娃的嘴里说出来,可见流言是多么可怕的东西,而当着孩子说话,得多么注意……不然家里还能有秘密可言吗? “如何,有意思吧?”皇姐傻眼了,她就心里欢喜,谁让她不喜欢自己,还老说她的坏话呢? 龙葵自听柳金蟾说自己是诈尸起来的后,就对柳金蟾格外好奇,说罢,甚至就挨着柳金蟾坐下,一副我也很厉害的模样。 578.第578章 百年难遇:诈尸是什么感觉 说什么呢? 柳金蟾不善于与小孩打交道,但与小大人……还是经验丰富的,她自小就是个小大人,哪有有过什么天真无邪的童年?前世生活迫使人成长,转世后,落地就是小老太太的记忆。 “这算什么?昨儿这里,大半夜满村里的人鬼哭狼嚎!” 柳金蟾立刻炫耀似的显摆道,丝毫没有一丝惹祸的自觉,听得一旁的奉箭和奉书望天:天知道,今儿一早,各家还惊魂未定地到处贴黄符呢! “为何?” 龙葵立刻瞪圆了眼儿,小孩子,自小就对这些个神神秘秘的事儿既怕又满心好奇。 “说是诈尸了呗!大家就跑啊跑的!”她昨儿可是被北堂傲吓惨了! 柳金蟾很是厚颜地笑道。 龙葵顿时扼腕不已地跺脚:“怪道太傅说要早点来,原来是这等奇事!哎呀,今晚还有么?” 柳金蟾和奉箭全晕了:这诈尸天天有,大周不满到处的僵尸了? “百年难遇!”柳金蟾很是遗憾地看向龙葵。 龙葵瞬间小脸垮了一半:“怎得,就一件也没碰上过,上次葵儿的亲亲表哥诈尸时,葵儿也没见着!不如……你说说,诈尸是什么感觉?” 柳金蟾哪知道?不知道就编呗! “什么感觉?我一爬出棺材,他们全吓跑了!都当我是鬼呢!” “哦!”龙葵认真地点点头后,又盯着柳金蟾苍白的脸、与披散地秀发,很是慎重地问道,“那,你现在是鬼吗?” 柳金蟾笑了,奉箭奉书也一个个都笑了。 “变成鬼,人就看不见你了!” 柳金蟾不无遗憾地告诉一脸跃跃欲试的龙葵,认真地对小朋友进行安全教育: “而你却能看见爱你的父母、朋友、亲人为你哭得撕心裂肺,即使你站在他们的身边。用你的手去抚摸他们的脸,他们也感觉不到你的存在,天地间只剩下了一个你,孤独、寂寞、以及漫漫长夜无止无尽。” “那真可怕!怪道人都怕死!” 龙葵一听这个,立刻吓白了一张脸,然后有点想哭地说:“葵儿也怕死!”可皇姐天天都想她死! 柳金蟾立刻升腾起一股子浓浓的罪恶感,赶紧又补救道:“不过……也有幸运的!” 龙葵立刻从布满氤氲的眸子里透出一丝光来:“幸运的?” “恩!” 柳金蟾立刻笃定地点头,然后很认真地道: “我第一次死时,起初很难受,就觉得自己的身体不断地沉啊沉,喘不过气来,就在我觉得实在忍受不了时,忽然看见好多好多的水泡一串儿向上,一束光就水面上打了下来,很美、很美……还很柔和的光就暖暖地照在了我身上。” 龙葵眼立刻瞪得老大。就连奉箭等人也侧目看了过来。 “然后,我看见一只手向我伸过来,他有一双金色的羽翼,浑身散发着太阳般的光芒……”柳金蟾顿了顿,及时忽略过关于人家衣裳没有的问题,接着道,“然后,他用很好听的声音道‘欢迎回家’!” “为什么说‘欢迎回家’?”龙葵仰着小脸望着柳金蟾,向往中不觉露出一丝的疑惑。 “因为生即是死、死即是生,我们在这个国度脱下这个身体后,就会去另一个国度休息,等到我们休息好了,我们又会跟玩儿似的,来到这个世界变成另一个人,从小婴儿变成老太太,所以,那个休息的地方,是我们每个人真正的家!” 柳金蟾静静地笑道。 龙葵不禁听出了一丝向往来:“那我父后也会去哪里休息吗?” “他想去的时候才可以去!” 柳金蟾用食指轻轻地点了点龙葵的眉心,调皮地笑道:“不过,我们来到这个世界可不是为了打一趟就回去的!我们需要在这里尝试长大,学会与人相处、然后与人相爱,养一群小宝宝……” 龙葵一听“相爱”“养小宝宝”两个词,小手就赶紧捂着小嘴笑得贼呵呵的,一看就是心里有了小心思的! “是不是心里喜欢谁了?”柳金蟾天生就是打听八卦的材料。 龙葵小手捂着嘴,立刻摇头。 “我看看你的眼睛——哈哈,我知道是谁了?” 柳金蟾故意凑近龙葵,吓得龙葵赶紧捂住自己的眼睛,再一听柳金蟾说她知道了,吓得赶紧睁开眼看柳金蟾。 柳金蟾只神秘地一笑,然后道:“我要偷偷告诉那个人去!” 这一说,就吓得小龙葵一蹦起来,抱着柳金蟾就撒娇道:“好婶子,你千万莫说!” “为何?”柳金蟾挑眉。 龙葵嘟嘴,好半日才道:“还不确定了!” “噗——”屋里一众大人幸好没喝茶,不然全得喷将出来:这小心思还真藏得深呐! “那……你确定什么了?”柳金蟾忍不住憋住笑意问。 龙葵忸怩了一下后,悄悄儿在柳金蟾耳畔轻轻儿道:“就是觉得他帅帅的,特别好看!”说话间小脸儿还红红的,别看人家小小的,脸上还真像这么一回事儿呢! “哦!”柳金蟾笑意甚浓! “而且……又是自己叔叔……”龙葵继续忸怩,柳金蟾挑眉,隐隐觉得不对。 果然,龙葵下一句就是: “还是妞妞的爹爹……” 言罢,龙葵小大人似的还重重地叹了口气:“哎——相见恨晚啊!” 一滴冷汗顿时从柳金蟾的额头滑过:就算相见很早,他也等不及你吧? “是啊,等你大了,定还有更好看的!” 柳金蟾立刻接了话,很是认真的道:“而且你二叔也老得跟你爹爹一个模样了!” 龙葵不仅歪头想了想:“葵儿的父后还更好看些呢!” 柳金蟾更是汗淌:原来是恋父情结! 说什么呢?天性使然,不去管他,兴许就好了,毕竟——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浪摊上,待小“殿下”大了,北堂傲也是奔三的人了! 奔三? 柳金蟾陡然一惊,这年纪不老啊?甚至还是一朵花盛绽的黄金岁月呢! “葵儿啊,大周的男人嫁了一次,就不能嫁第二次了,你叔叔嫁了你婶子我,这辈子就不再嫁其他女人了!” 579.第579章 小小情敌:龙葵的小小秘密 柳金蟾立刻因势利导,扫清未来的情敌。 龙葵皱眉,瞪着柳金蟾看:“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 柳金蟾一时也不知怎么和龙葵解释大周的礼教制度,眼一低,就看见了怀里正玩龙葵腰间玉佩的妞妞,当即灵机一动,道: “你总不能让妞妞以后管你叫后娘吧?” 龙葵一听此言,瞬间瞪圆了眼,觉得这可是个大问题,“后娘”可不好听呢? “那……待本殿下就先且将我二叔赐给你吧!” 一番慎重的思考后,龙葵很是慷慨将她“二叔”赐给了她二婶,只是她说罢后,又隆起了小眉头,很是替柳金蟾担忧地说道: “本殿下倒是决定先赐给你了,可……本殿下的皇姐心里还对我二叔念念不忘呢!你可得小心!她可是个心狠手辣,得不到就先杀后抢的人哦!”别说我没义气没先提醒你哦! 柳金蟾点头,暗想这那是你皇姐,分明是女匪啊! 但柳金蟾不敢多说话,省得坏了“小殿下”的兴致,只是…… 她怎么越玩越觉得她这是在陪小孩子过家家呢?过得还跟真的一个模样!这“小殿下”是真殿下,还是某个姓萧名点夏的孩子? 那么皇太父是什么?不称皇太后,亦或是皇祖父? 至于皇姐,可能是黄姐,那么母皇总不能是母蝗吧?父后呢? 柳金蟾越想越混乱,索性不想了,就算北堂傲是国戚,皇上三宫六院,三千佳丽,若是连宫里的答应也算上,大周多少不是国戚? 当然,能养出女儿的后宫妃嫔,就算出身不高,父凭女贵,起码也是妃以上的主位……那么,柳金蟾微微就有点明白,为何大姑姐开口对她的要求就是“正一品”,而非她娘的“正七品”就烧高香告慰八代祖宗。 只是……听这小丫头左一句她皇姐、右一句她皇姐,还说她皇姐想杀她,柳金蟾隐隐就觉得自己十分命好地踏进了—— 不小心就会人头滚满地的后宫夺嫡之争了,甚至……还不小心,娶了她的心上人? 为何,这么狗血的事儿,她也会遇上? 难不成是她前世大爱宫斗戏? 柳金蟾真不知该感谢鬼差大哥,没直接把她砸进某个注定进宫的秀女又或者秀男身上? 但…… 娶了人家皇女爱得男人也不是好事呢! 柳金蟾脑中浮现出小殿下口中的皇姐一日不小心登了基,她也跟唐玄宗似的,先是责令北堂傲出家到宫里做道士,然后作着、作着,就作成了贵妃—— 她要怎么和妞妞解释,那个宫里的北堂贵妃是你爹? 柳金蟾赶紧将这个可怕的念头甩出自己的大脑,撵走——太狗血了! 一侧的龙葵不解柳金蟾为何突然不说话,一个劲儿摇头,不禁就歪头问道: “你脖子疼吗?” 柳金蟾深呼吸,决定将北堂傲和“小殿下”的各种问题抛诸脑后,先开开心心过好当下,至于孩子嘛,就该像个孩子! “会做游戏吗?”柳金蟾提议。 龙葵立刻露出诧异的模样,摇头,然后又赶紧道:“但我会骑马、还会射箭!而且可准了!” 柳金蟾一听咋舌,暗想这早教还真赶早! “屋子太小,不玩哪个!我们来玩击鼓!”她前世最擅长的就是架子鼓。 趁着小殿下找鼓之际,柳金蟾就要开始猛补充能量,奉箭则死活不让,只让奉书和弄瓦去下面端爷令人温在灶边粥和几样早就备好养胃的小菜来。 柳金蟾这一开吃,龙葵毕竟是孩子,看着柳金蟾吃得狼吞虎咽的,也跟着要,妞妞也是不落人后的“啊啊啊——”,厨房里的福叔可就忙上了,就连福嫂也亲自操刀上阵为怀王备膳了。 北堂骄等人正想怎得龙葵也吃外面的东西了,楼上就传来节奏明快地敲桌声,四人立刻凝眉,待要想这是怎么了,不想上面就传来了女人欢乐的歌声: “晚风轻拂澎湖湾,白浪逐沙滩,没有椰林坠斜阳,只是一片海蓝蓝……” “那时外婆拄着杖总是将我手轻轻挽……阳光、沙滩、海浪、仙人掌,还有一位老船长……” 这嗓子…… 听惯了男人们缠绵悱恻的清唱,要不就是女人们豪气万丈地高歌,突然这么一首软甜的小曲子轻轻扬起,楼下诸人的脸也不禁跟着软了起来。 北堂傲要立刻上去喊住柳金蟾,尉迟性德就笑道: “也好,省得怀王在上面孤单!” 于是,尉迟性德继续说着现在京里、宫里的各种形式,以及皇太女近来得与失。 “不少朝臣已经隐隐有些埋怨了!不少元老也一气之下要告老回乡……” “眼下,霹雳将军璟公主屡立奇功,基本已经将这片地域稳在大周的手中……所以,皇太女身边甚至有人向皇上建议,说傲儿病难愈,欲以霹雳将军取代傲儿,做三军主帅……” 北堂傲垂眼,抿唇:没有军权,就没有北堂家、甚至怀王的未来。 “可巧,塞外就传来璟驸马失踪,璟公主一意孤行调城门守兵搜寻驸马,险让敌军长驱直入腹地一事,此议方作罢!” 大家方微微松了口气:战蛟用兵任性随意至极!稍有不慎就是亡国之忧—— 换句话说,他除了力大无穷、勇猛好战外,完全不懂运筹帷幄,决策千里!保住他的小命不被人坑,已不错了。 “但不排除……皇太女另谋新人。据说她最近欲提皇太子君的胞兄,欲明年暂时去接替近来在边塞闹腾的璟公主。” 言下之意…… 北堂傲明白,这就是告诉他,他可以在白鹭山呆的日子不能太长了!丁忧三年已经是个极限! “此外朝中,我们的人正被慢慢以升迁的方式调离京城,迁往各地。掌管京城禁军的王将军也换成了皇太女太傅的女儿……” 尉迟性德拿手在图上一勾,慢慢向丁忧在外快一载的诸人,展示皇太女协理朝政后,在皇上的默许与纵容下,几次大的人事变动,以及后面的利益牵扯! 580.第580章 疯成一片:家里家外难顾全 “上次傲儿令苏州知府告刘家一事,虽然皇上一言未发,但紧接着白鹭镇烧掉半个城池,引起朝廷内外轩然大波,有功之臣纷纷求自保,让皇上很是不悦,所以此番,皇后进言让我与怀王来白鹭镇一事,皇上立刻应允—— 想来是皇上已经开始隐约觉得,皇太女做事不仅有欠妥当,而且家国不分……” 北堂骄等立刻垂眼,暗自思忖: 换句话说,如果能让皇上主动放弃皇太女,那么她们北堂家甚至用不着大动一点干戈——仅仅只需要让皇上知道,皇太女家国不分,她主政有亡国之忧? 此话当即激活了北堂家一众人的脑子,正待欢喜,楼上悠扬的小夜曲就变成暴雨打在芭蕉叶的一阵“嘭嘭嘭”外加噼里啪啦一顿“咚得隆咚咚”: 这是要拆房哪? 大家立刻起身往屋顶,鼓声稍停,柳金蟾那也不知什么调的歌,突然就跟杀鸡般扯着嗓子吼了起来: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红红的小脸温暖我的心窝——” “这……” 尉迟性德也算是个性情中人,一听这歌声顿觉对她性情,不禁亮了眼赶紧看向北堂傲。 北堂傲瞬间红了脸,立刻要上楼让柳金蟾且安静一会儿。 谁想他才起身,上面不知谁,也不知哪儿又弄来了一只鼓也“咚咚咚——”敲起来,敲得让人心随之舞还罢了,楼上还有人在上面“砰砰砰——”跟着跳了一层层的灰直直往下掉! 北堂傲欲去赶紧阻止,人就被尉迟性德压住了:“应该是怀王在跳!” 众人一惊,怀王自落地起就背负太多,几乎很少见到她笑,今儿居然还蹦了起来? 尉迟性德:“嘘——”一声,就引着北堂骄,连着素日里伺候怀王的两个内侍悄悄随着北堂傲上了楼,只隔着门缝一看啊,险些掉落了一地的眼珠子—— 这楼上何止龙葵在蹦? 就连北堂傲的胖妞妞,被奉箭半托在怀里,也要浑身也能有节奏地蹦跶! 尉迟性德来不及赞一句有天分,大家的目光就被屋中间的疯女人吓坏了。 北堂傲也是吓得不轻,只见柳金蟾也不知怎么玩的,好大一个人居然还跳到了鼓上,左手一只妞妞的脚铃,右手也不知哪儿扯来的飘带,身着一袭睡袍,也不知哪儿捡了一件大红袍子拴在胸口,披头散发就在哪儿又蹦又跳得像个疯婆子还罢了,居然还能接着唱: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就像天边最美的云朵……冬天有你更加温暖……” 这词唱得…… 尉迟性德捂嘴想笑,无奈北堂傲一见她笑,瞬间一脸的青青红红交错,分不清是羞得还是臊的,恨不得冲进去喊柳金蟾赶紧别唱了吧,尉迟敬德还一个劲儿对他摆手,怀王身边身边两个近侍在错愕惊吓之后,居然对他满怀感激地说: “从没见过怀王殿下笑得这么无忧无虑过!” 就为了宫中近侍这么一句“无忧无虑”,大半年没和柳金蟾分过房的北堂傲,被琅邪等人强行架去了竹苑叙家常,而龙葵则在泥巴楼里疯得跟个小野人似的,甚至还跟着弄瓦学会了爬树掏鸟蛋。 “啊——哦——啊——哦——” 发音日渐多样化了的妞妞,小小年纪也学会了看人脸色,拍马屁: 她一见龙葵就笑得口水直流,哄她抱抱、陪她玩儿! 她一瞅龙葵手里有吃的,毫无犹豫地用无比仰慕的眼神,小狗般地看着龙葵,直到龙葵将吃食放进她手里,美得她眼睛都能溢出无限光彩来。 反正,本着她天生无师自通的马屁精神,专识好货的毒眼神,妞妞将龙葵随身带来的好些饰品,如翡翠琉璃比目佩了、凤朝凰花簪子了…… 随手牵来玩着玩着,就揣进了她娘给她缝得大玩具兜兜里,待到北堂傲回屋整理东西时,才觉得龙葵哪些个有来无回的东西全让财迷妞收了,怪道龙葵说赏人了,大家还说怎么不见人来谢恩,合着是赏给了这个不会谢恩的丫头! 怎么办? 要说柳金蟾怎么不看着些呢? 柳金蟾近日玩得自己都不知自己是谁了,昨儿领着一群孩子去堆什么雪人,结果一根新发带掉在外面,愣是让人随手牵羊走了,她还当没系着去呢—— 气得他恼了一个晚上,要知道,那可是他头一遭做得绣工,足足用了半个月呢!说丢就丢了—— 当他什么人啊?他做得东西能随便丢的么? 就为这发带,一早过来,北堂傲还没理柳金蟾呢! 此刻为这点玉啊佩去寻柳金蟾,岂不是掉自己的价,北堂傲那愿意主动示好,尤其是龙葵来了后,柳金蟾就跟忘了他似的,成日里领着一群孩子不是一起包饺子、就是一起唱唱跳跳,压根就好像家里没他这个人似的—— 难道他北堂傲就是晚上用的么?晚上用不上了,就连他人也不用提了?也不想想,是谁每天儿一大早赶来伺候她穿衣梳头,安排一天的膳食…… 北堂傲越想越恼,索性今儿一早,也不给柳金蟾梳头,更不给她找衣裳换了,看她今儿是不是要披头撒发跑出去玩儿! 想着,北堂傲就坐在屋里,将妞妞越装越鼓的大兜兜理了理,将妞妞从龙葵哪儿搜刮的数十个玉饰以及赤金八宝的麒麟一双,一并理在一个楠木雕的盒子里,令奉箭拿着去还给怀王,看看有没有还短什么! 少时奉箭去了回来道,怀王说是赏了的,就是赏了的,岂有收回来的理儿! 北堂傲想了想,也是,这些东西虽都是稀罕的,但龙葵自幼生在宫里,什么稀世珍宝放在眼里,她儿时,大哥还时常拿比拇指还大的粉珍珠,给她当弹珠儿玩呢,这几块玉佩在她眼里,弄不好还不及她随手用的瓷器要紧,索性就命奉箭给妞妞一并收了起来。 他心里却不禁寻思着,这礼尚往来,纵然龙葵是赏的妞妞,但为人父母的,岂能白占人便宜,总该捡个葵儿喜欢,不拘价值几何地送去。 581.第581章 合府南下:南府正值花开时 北堂傲正想着,楼上就有了响动,北堂傲暗想必是柳金蟾她们起来了,想好不管柳金蟾的他,又忍不住想,他不管柳金蟾,可葵儿可是他亲侄儿,大哥不在、他不管谁管?索性,就提着袍子上楼来,推开门,果见葵儿正在穿衣,至于柳金蟾嘛…… 笨手笨脚的她,居然也想自己穿! 北堂傲只当没看见,拿了梳子先给葵儿梳家常不出门的小辫子,不想柳金蟾居然和他道:“昨儿我和葵儿商量好了,今儿我们也随大姑姐一起南下!” 北堂傲不禁一阵惊喜:“南下?”不读书了? 龙葵就立刻笑蹦着说:“二婶说外祖要去的地儿暖和,还有海,而且能下水,还能去捡各种各样的贝壳!”据说五颜六色可美了! 北堂傲一愣,要怒,但一看龙葵一脸喜欢,他不便当面就扫龙葵的兴,但龙葵是什么身份,岂能是说去哪儿就哪儿主儿?她的一言一行,都是必须禀报宫里知道—— 而且她就是大哥的命根子! 柳金蟾转脸一见北堂傲隐隐有怒色,不禁就开口道: “从这里沿水路先到最南边,再折返北上京城,虽然路程远些,但谁能想得到葵儿走这条路呢?”省得小丫头没事就说有人要杀她。 大周的水路立刻就在北堂傲脑中呈现。 果然,柳金蟾说得的水路看似远,但南边的水路畅通,比看似抄近路的往北走的确是顺畅得多,而且……南去一路有家姐护驾,北上这一路,可不正好就是皇太女升迁之人的驻地—— 说白了,现在就是他们北堂家的地盘! 北堂傲不禁心里豁然一亮,但脸上还是狠狠地瞪了柳金蟾一眼:“玩玩玩,你心里就只有玩!”他被搁在那边屋,也不闻不问一声儿。 柳金蟾一瞅北堂傲这脸色,就知是昨儿的发带的事儿,他还没搁下呢,要说点什么吧,葵儿在,这丫头看似对什么都不甚在意,实则什么都听得认真,只得道: “不是……相公难得与家人团聚么?” 北堂傲一听这话,暗想可不是,先时在边关随缘,但毕竟靠塞北老家近,时不时还有家人来探望,而自嫁了人,可不就跟上了贼船似的,去哪儿都身不由己了,与家人的团聚也越发珍贵了。 “算你还有点良心!” 北堂傲抿唇吐出这一字,就赶紧下楼与今日就预备南下的家姐商议。 北堂傲前脚一走,龙葵的小脸就微微露出一丝失望道:“二叔本来要给葵儿梳头的!” 柳金蟾摸摸鼻尖,她会说她故意支走北堂傲,省得他自以为的慈爱之心,引来小丫头根深蒂固的仰慕之情吗? 当然不会,她只会立刻应和小朋友善忘的性子,叮嘱奉箭几赶紧暗暗打点行李: 这白鹭山的冬天太冷了,而且近来出门,她要发现好多人对着这里指指点点,好似那夜诈尸的事儿,村民们还记忆犹新—— 此刻不逃,更待何时? 果然,这边行李刚打好,那边就有人带来消息说,合家南下! 为什么这么快? 一嘛,赶时间。 二则嘛,东宫众前二日见柳金蟾一日好似一日不说,尉迟性德又来了,山上闹诈尸一事说是完了,真的假的,谁知道?她们可是亲眼所见。所以,她们还留在这儿干嘛? 等着挨收拾? 一等柳金蟾看似活蹦乱跳后,她们立马收拾行李说是回京复命了。 至于走没走,据探子来报: 她们一到苏州,就与刘家,皇太女的亲信家人往来甚密,私人关系?那何必选这敏感的时候鬼鬼祟祟? 按照北堂家的逻辑,苏州乃龙葵回京的必经之路,她们老盘踞着不走,什么意思?这就是有阴谋。 所以,柳金蟾突然建议带龙葵去南边看海,立刻就让北堂骄欢喜了: 首先船是她们北堂家自己的船。无论是船工还是水手,都是她们家的自己人。 其次,谁能想得到龙葵会弃苏州先南下,再北上迂回回京呢? 第三嘛,大哥让龙葵随尉迟性德来白鹭书院,与其说是让她闻闻书香,倒不如说是希望龙葵能暂时避开日渐尖锐的宫争,出来走走,“读万卷书不及行万里路”—— 大哥无法让葵儿小小年纪在才识上胜过皇太女,但见多识广却往往能让一人的胸襟开阔,看看大海于人总是有益的。 北堂骄一点头,打小也没看过大海的北堂傲,也乐颠颠地要带上一家大小去去看海了,无奈姐夫琅邪说此番既然是以保护龙葵为要,所以…… 只许带几件换洗的衣物,以免让人起疑! 这……可让一日要换三四身衣裳的北堂傲怎么过? 北堂傲闷闷地回屋,就坐在床头生气,这分明就是不要他去嘛!一个小小的包袱包妞妞的尿片都不够呢? 柳金蟾打发走了龙葵去悄悄收拾行装,就悄悄坐在北堂傲身边:“怎得了?” 北堂傲先横了柳金蟾这个夜里没他也不知想念的混账妻主一眼,然后方嘟嘴将姐夫不许他带多衣裳去的事儿与柳金蟾说了,本以为能得几分安慰的他,不想柳金蟾想了想,居然对他说: “晚上到海里游,就是没衣裳,也没人看得见!”前世她在海边做临时救生员时,就曾看见好多人晚上光着游—— 真的不出水面,啥都看不见!而且就是出了水面,不该看的,也还是看不太清楚的! 北堂傲瞬间瞪大了眼,瞪着柳金蟾毫无戏言的模样,瞬间也无话了:和流氓说啥衣裳啊?她们都只恨你怎还穿着衣裳呢! 最后,北堂傲无法,还是太爷爷说南府那边好些卖暹罗丝绸和首饰的,而且哪里的衣裳别有特色,何不拿着钱去哪儿买,要不现令人连夜赶出几套来先上身,北堂傲这才只包了几件里面换洗的衣物匆匆南下了。 说来也是运气好,一路天气放晴,还越到南边越是风和日丽之景。 船就这么顺风顺水而下,穿过去岁开凿的南北运河,不到二日就顺利抵达大周大陆的最南端—— 时值冬季仍好似晚春三月的南府。 582.第582章 春暖花开:合家一起去看海 短短两日,眼前就由一片冰天雪地,化作春暖花开。 从没出好好过远门的龙葵,一处舱门就瞬间咋咋呼呼地叫了起来。 这不,她一下船就左看看、右看看,都不敢相信大周还有这么神奇的地方,大冬天居然还这么暖和?而且到处都是莺歌燕舞的景象,欢喜地到处欢蹦。 而柳金蟾居然告诉她,在大陆的另一端甚至还有终年积雪,只有冬天的两极,不禁连龙葵瞪圆了眼,就连北堂骄等人也一个个咋了舌,但听柳金蟾说起来,又觉得句句在理,不禁佩服柳金蟾小小年纪,书读不多,却是真正的见多识广。 接下来,就是下船入住北堂家在南府的别院。 被限制行李拢共就一团的北堂傲,等不及家姐安顿好全家在南府的别院住好,他就以柳金蟾想看海为由,令人牵来了马匹要去观海。 胞弟之任性,北堂骄素来纵容,加上他出嫁前这些个事儿说白了都是为了北堂家,琅邪料想北堂骄心疼他还不够,怎还会说他? 所以,琅邪也不敢多拘着他,只当他是难得回娘家,总要让他回到出嫁前,在家跟个“公主”似的当宝贝供着吧? 这边行李还没落下,琅邪就先调了一辆朱轮马车与快马与北堂傲,又想柳金蟾近来体质孱弱,傲儿夜里又死活要挨着说是怕她睡不好……想来,难免有失调养,才致脸色苍白,所以又令人在马车里铺上蟒枕。猩猩毡的簇新褥子以及可换衣裳茶具等物,以备不时之需。 他这头北堂傲的事儿还没忙完呢,谁想那头刚还看着花草稀奇的龙葵,一听说二叔要去海边,立刻吵着也要跟着去。 龙葵何等身份,那海边没有个重兵把守,她要有个闪失怎么办? 琅邪想也不想立刻先摇头,还没劝她说明儿一早去呢! 近来被柳金蟾那一曲《外婆的澎湖湾》勾得,做梦都想海是什么样儿的龙葵,纵然是宫里是那般乖巧伶俐,但……也不知是不是跟着柳金蟾学坏了,一听不让她去,竟学山里的孩子一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作势就要先来两个前滚翻,吓得一众人忙应不迭 ——但入夜就被她太傅,尉迟性德用尺子将两爪抽成了红烧猪蹄。 高兴不知愁来到的龙葵,立刻欢呼。 而几日里突然因体质变差,晕船晕得七晕八素的柳金蟾,却半路撤了后退,死活不肯动了,一个劲儿趴在船舱里对北堂傲摆手: “我此刻只想与这床同生共死,拉我我也动惮不得了!”死肉一块,绝对不动! 北堂傲如何肯依,他去观海还是打着柳金蟾的旗号呢,柳金蟾不舒服不去,他巴巴去了,不说家姐姐夫说不说他,单就府里的仆人们见了,像什么话儿?他还算个“贤夫”吗?北堂家带带出“贤夫”的美名,岂能坏在他手中? “你和床同生共死?那为夫怎么办?”做梦! 毫无商量余地的,北堂傲将嘴一撇,任凭柳金蟾死抱着铺盖活像一只无尾熊,他也毫不犹豫地两手一抄,就将柳金蟾连同铺盖一并打横抱起: 哼——就是柳金蟾抱着棵树,他也给她连根拔起带走 ——想和床同生共死,那也得他北堂傲同意,不然他和谁过日去? 就这么着,北堂傲为不让他家姐说他不贤德温顺,让家仆送他一个“贤夫”的好名声,北堂傲愣是将柳金蟾连人带铺盖,塞进了朱轮马车,欢欢喜喜,打着柳金蟾特想看海的名誉,装出一副他虽然已经疲惫至极,但仍谨守着“在家从母、出嫁从妻”的三从四德,誓要顺从妻主这一愿望的委屈状,硬生生将柳金蟾一顿舟车劳顿,送上了南府的海岸线。 这情景吓得脱了棉袄,瞬间变肥猴的妞妞,赶紧挪动着肥肥的胖身子,不想没爬远,就小身子一翻,当即摔了四脚朝天,又动不了了,无奈她反映是够快,床却是很小,北堂傲一摆手,奉箭长臂一揽,妞妞就跟探囊取物般束手就擒,最后像只被提住后颈的肥猫仔,无可奈何地也被拎着送上了马车。 最后…… 柳金蟾趴在沙滩上,依旧抱着她的铺盖昏睡百年,打死也不动。 肥猴妞,则被雨墨刚一轻轻搁在沙滩的猩猩毡上,就又浑身用力,蠕虫般缓缓开爬,吓得雨墨赶紧冲到前面又铺垫子,好容易才和奉箭各守两端赶猪崽似的将她圈在猩猩毡上玩—— 不让抱,一抱就嚎! 北堂傲则被好似醉了一般的海上落日吸引得忘了要如何呼吸,整个人穿着鞋袜站在海浪之间,任凭一道道涌起的浪拍打在身上,强忍住下海的向往畅游一番的冲动,久久、久久地伫立其中,眺望: 尤其是那高达十几尺的巨浪在海中卷起时,他只觉得自己的整个胸臆间满是沸腾的血液在奔流—— 原来最最宽阔的不是陆地,而是这海! 海的另一头又是什么? 北堂傲努力地眺望、再眺望,立刻想到书中河伯遇沧海的感受来。 任凭,身后,被一群人追着的龙葵,一会儿往浪里冲,一会儿浪来了,又吓得她“嗷嗷嗷”拔腿往回跑…… 此情此景,只让匍匐在沙滩上的柳金蟾有些恍惚,脑中不禁飘过那句“秦时明月汉时关,今夜还过女墙来”: 无论是前世,还是这个不知存在于哪个空间中的女尊国,大海都如此类同! 而她这样—— 静静地躺无污染、且人烟稀少的沙滩上,仰望着海天落下的霞彩,聆听着海风习习…… 舒服地一闭眼,深深地呼吸一口带着咸味儿的海风,浑身突然有了一种从束缚里解脱了的舒畅—— 妞妞的叫声远了、龙葵的叫喊几不可闻、更无北堂傲永不止境地叨叨,自然也无雨墨来喋喋不休地告说北堂傲是多么不知勤俭、又乱花钱…… 柳金蟾望着望着,突然禁不住有了一种恍惚: 这情景,多像…… 她,将那个渣男送进大牢后的第一个长长长的假期。 583.第583章 诗兴大发:你这个顾亮是谁 那个奢侈的假期: 一个人,仰躺马尔代夫的沙滩上,一直一直从日出到日落,从布满霞彩的夕阳开始等满天星光,奢侈地大把大把挥霍自己的时间来哀悼她死掉了的爱情。 那时是那么地轻松,又那么地可笑,她听着《我想我会一直孤单》,想自己自此后就这般孤单到老、想自己不会再爱了,也不会再被人爱了,就这么一直一直一个人到天涯海角、又从海角天涯回到碌碌的都市…… 然后…… 然后没有然后,她才到旅行的第二站,不及站在小桥流水之间,好好体验一把丁香怨,再念念戴望舒那首《雨巷》: “在那幽长幽长又幽长的雨巷……”…… 海上落日的壮观,有时是那么漫长,好似永远都落不下一般。 但待你微微一转眼,它忽然就好似躲迷藏一般,彻底落入了海面,整个刚才还绚丽多姿的天空,一瞬间,就开始迅速拉起了夜的帷幕。 驻足也不记得多久的北堂傲只觉得自己才回神,天色就这般迅速地黯了下来,赶紧要命人被马车回府,不想一回头,竟见柳金蟾不知何时,跟沙蟹一般,自己在沙滩上刨了一个坑,将自己埋进去闭着眼睛,一副很是享受的模样晒着落日最后的一线余晖。 北堂傲不禁觉得有些意思,就悄悄儿地踱步过来,忍不住要挨着柳金蟾坐下,谁想他人还没坐下哩,就听柳金蟾很是陶醉地念道: “我希望逢着, 逢着一个像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 在那在那幽长幽长又幽长的雨巷……” 北堂傲眉头一拧:“姑娘”?估量?又或者顾亮? “顾亮?谁?” 北堂傲很想装什么都没听见,但……着实忍不住,他心里好梗:他这么喜欢她! “呃?” 柳金蟾猛然睁大眼,不想整个瞳孔就是北堂傲好似要“刑讯逼供”的脸,心里只能暗叫一声坏了,脸上却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笑道: “姑娘,什么顾亮?” 北堂傲只把俏脸一板,摆明了就是两个字“不信”! 柳金蟾只得悄悄地贴近北堂傲低头咬耳朵道:“骗你是小狗!” 北堂傲斜过眼来,细细将柳金蟾眼底的光瞅了瞅:“怎得是‘姑娘’?” “因为这个是男人写得!” 柳金蟾一边道,一边开始拨开身上的沙。 “男人?”北堂傲挑眉,起初不信,后一想柳金蟾过去混迹得那些地儿,那些男人自是不要脸的,自然这种不要脸的话是敢说又敢干的,便微微有些释怀,只是…… “写给你的?”小男人的心思,还是搁不下妻主之前的那些个莺莺燕燕——就怕柳金蟾还惦念着哪个多情又多姿的。 “说什么呢?为妻呱呱落地时,他都先去了好几十年了!” 柳金蟾拍拍北堂傲,示意天色不早了,再不走,她们就得在这过夜了。 北堂傲心里还是搁着话,只是今儿有龙葵与她的侍卫们在,让人听见,说他善妒多不好?吃醋撒泼也得回屋闹…… 想着,北堂傲少不得先起身安排回去,一会儿上马车再计较。 谁想柳金蟾耍赖皮,马车一摇,她就昏昏欲睡,气得北堂傲一推二推再三推: “睡睡睡!就知道睡!年初二睡到现在还没睡够!”快一个月了,也不理理他! “体虚!”柳金蟾呢哝两句,拉好被子又继续合眼睡。 “虚?你踩在那些个鼓上,又蹦又跳时……不虚?”见着我,你就虚——什么意思!是为你柳家养孩子,又不是为我北堂家! 北堂傲闷闷地改手推为指戳。 “这不……太阳晒得舒服么?” 柳金蟾忍不住抚平自己被戳成蜂窝眼儿肉肉——大病一场,人瘦了,骨头一把禁不住戳了。 “舒服?”北堂傲撅嘴,“你也不怕晒着你?” 柳金蟾这几日坐船坐得自己整个骨架都要散了,那还在乎被晒伤,半闭着眼打个呵欠道:“那会子,日头都要打道回府看相公孩子了,怎还有空管咱。”晒不死!黑了也还能白——反正相公到手,不愁! “既然它都知要急着回去看相公孩子,怎得你玩起来就没个主次,想不起你也是个有相公和孩儿的人?” 北堂傲一听这话,就忍不住在马车里,厚着脸皮侧靠在柳金蟾身侧,拿纱幂一角在柳金蟾脸上一个接着一个地画圈: 天知道,他自龙葵来后,天天儿晚上陪着太爷爷解闷,好容易回去了,柳金蟾睡得比死猪还成,摇都摇不醒,他几乎都要把自己闷着了。 知夫莫若妻,北堂傲这话里的那点子小心思,她柳金蟾还能不知道? “想……有用么?”她现在这点小身板,受不住他的“饿狼传说”——开玩笑,他近一月的存货,吃不住! 柳金蟾压下到嘴边的哈欠,立刻要佯装再睡死,然北堂傲眼都冒绿光了,她只得平转过脸来,趁着马车颠簸,空出一手去勾勒北堂傲的薄唇。 北堂傲也不动,只垂了眼,用几不可闻的声儿埋怨道:“你若真想,会没法儿?”谁信?他防那么紧,你柳金蟾不还有功夫去勾搭狐狸精么? 柳金蟾大病初愈,哪敢接受北堂傲的无限热情,但拒绝只怕日子打此刻起就开始难过了,少不得…… “我倒是有法儿,你不愿意,不也没法儿?”最好别愿意! 柳金蟾眼瞅着北堂傲盈盈亮眸,指尖从他的薄唇上滑到领口,作势要解衣带。 北堂傲岂会愿意,忙压住领口急骂道:“这也行么?”后面马车就是龙葵的……听见多不好!而且……他还得护驾呢! 柳金蟾一听此言,立刻欢喜无比的收回狼爪,拉好被子就要接着睡。 北堂傲好久没和柳金蟾好好儿说过话了,如何肯让柳金蟾睡去?抬手又将柳金蟾暖暖的大被子拉到了自己的身上轻轻地盖着,拉着柳金蟾和他温存: “你……一会儿……回屋别忙睡……为夫……待太爷爷一睡,就过来!” 584.第584章 表哥表妹:不正好是一对么 “好!”绝对睡!不睡看不见明儿的太阳。 柳金蟾笑颜如花,答得斩钉截铁,心想:打明儿起,她一定让北堂傲去海里跑着,最后一天数个时辰游到倒床就能睡着! “你……这么些日子,有没有想过为夫?” 北堂傲单手支撑着头,另一手在柳金蟾的脸上打着圈儿。 “想!”不想能睡那么香? 柳金蟾答得毫不犹豫。 “那……何时最想?”北堂傲偷偷一笑,禁不住又问。 柳金蟾咽下大嘴边的呵欠:“晚上!”你来的时候! “讨厌——白天不想么?”晚上、晚上……就想着晚上! 北堂傲羞得就着柳金蟾脸上不多的肉就是一揪:讨厌死了! 柳金蟾故意迎合北堂傲婚后的最大嗜好,笑得意有所指:“怎么不想,但……白天不是?”你在么? 北堂傲果然撒起娇来,又在柳金蟾的身上掐了一小片肉: “不是什么?你……一天就不能正经点儿?”想也不知道积极点儿,就会在嘴上叽叽呱呱的——这种事说有什么用! 柳金蟾不能不苦笑——自成亲,她身上布满爱的伤痕,上次吸的还没消呢,这次天天儿又添掐、戳、揪……的。 “怎么正经?正经了还能叫夫妻?”正经不难!就怕为妻正经了,你得哭! “照你这说法,就跟你一样的?为夫瞅着好些夫妻相敬如宾,可没一个你这样的?” “那是!人家不正经的时候,能给你看着?” “你——说得什么混话啊?” “实话!咱们夫妻给人看见的时候,不也正经么?” “……你正经带为夫出去过几次?” “苏州不是?” “哼——关在屋里……一放出去,就说为夫是表哥……”连承认他都不敢,开除就开除,怕什么?又不是做官! “表哥表妹不正好是一对么!”近亲结婚,憨包堆堆堆! “你!说不过你!”不要脸! “那我睡……” “不许睡——” “那干嘛?” “金蟾……你最近是不是……不大行啊?” “呃?”什么意思? “以前……你对为夫不这样……”以前不是动手动脚,就是直奔主题的,现在……只会动嘴皮子! “那怎样的?”哎——娶个相公果然是长期责任! “怎样的?你不知……说你就来……”不说不动! “不是困么?” “你当你是青蛙?”逢冬就睡! “错!” 柳金蟾对着北堂傲很是认真地摇了摇食指,然后不紧不慢地低低与斜眼过来的北堂傲道:“为妻是蛤蟆姐!” 北堂傲挑眉,微微不解,不懂柳金蟾何以如此说,难道是名带金蟾二字?不想,柳金蟾又接着调皮地道了一句: “所以,天上都能掉下相公这只天鹅来!” 这话说的……北堂傲恼不是、笑不是,只能瞪着柳金蟾的嬉皮笑脸,半日方低低低嘀咕了一句: “想得美!”脸皮就是厚! “谁说想来着?妞妞怎么来的?”柳金蟾一瞅北堂傲脸泛红,就越发得了意,“也天上掉的?哎哟……相公!掐为妻作甚?” “掐你个不要脸的!天上掉……那是为夫养得!”北堂傲想也不想给柳金蟾蒙上被子就一阵混拍,晕得柳金蟾在马车上一阵乱喊: “养的、养的——那怎养得?” 柳金蟾挣出头笑问。 “你个嘴坏的!再乱说!再乱说!”怎么养的你不知道? “怎么乱说了?还不就是蛤蟆吃上了天鹅……哎哟,不说了、不说了——” “晚了——” 小夫妻年纪轻,这一闹就没完没了,听得后面的龙葵竖着一对耳朵,直要闹着过去玩儿,说前面有好玩的,烦恼得近侍卫一个个直道: “哪边窄得紧,三殿下一去,就没地方坐了!待下了马车,到了府里,再过去闹不迟!” 龙葵这才闷闷地不闹腾了,只是…… 大人就会骗人,好容易马车一进府,她还没下马车呢,尉迟太傅就板着一张脸等着她了……红烧小猪蹄啊……好疼好疼! 而北堂傲也没多好,眼见在马车上和柳金蟾疯得翻来覆去,就要擦枪走火了,就到地了不说,家仆还说太爷爷在屋里等着他安歇呢? 等什么呢?他都嫁人了! 眼瞅着北堂傲半撅着嘴儿闷闷地整理衣袍,被人搀扶着步下马车,柳金蟾这叫一个内心雀跃,虽听听北堂傲左一句他一会儿就回来,右一句莫要早睡,他来给她更衣换被褥,然,她太懂老年人们少眠的特点—— 一时半会是回不来的了! 只是北堂傲前脚一走,柳金蟾跳下马车,抬眼一瞧马车外的府邸,一颗心就好似荡秋千般没了底儿—— 爹爹啊,这院可比半个小广场了。 柳金蟾再抬眼,便见各色的琉璃灯挂在屋檐下熠熠生辉,而灯下花草繁茂,俨然一副欣欣向荣之象,显然就是****有人打理着。 接着鹅卵石铺就的甬道,青石板的小路,连着数百步的抄手游廊,入夜虽看不见雕栏画栋的精美,然烛火下的粼粼水光在一路上宛若小溪般潺潺流淌,时隐时现,俨然就是中国园林设计最为独到的一步一景…… 修这么一座宅院的耗资是多少?柳金蟾不敢想,因为在她心里已经是她想也不想的天价了,隐隐地,他终于明白,为何北堂傲的胞姐开口就是“正一品”了,因为……见识鄙薄如她,也知她是个走近大观园的“刘姥姥”—— 而这园子虽不知比不比得那大观园,但在柳金蟾心里,它已然是北堂傲娘家的家底呈现出的冰山一角,还不算他家京城的宅子…… 转转转,好容易穿过了后花园,转进了一处前有池塘的小抱厦。 推开门,就是暖香扑鼻,屋内不及细看,但壁上字画、架上的古玩玉器,加上一排排的书密密地陈列在上,就无一不在告诉柳金蟾,北堂傲的家非富即贵。 “舅夫人,请!” 仆人烛火一点,里面帘子一打,一间就好似宛若龙宫般的绣房就在柳金蟾眼前豁然一亮。 585.第585章 非富即贵:柳金蟾注定的路 三尺高的红珊瑚错落在屋角,一排拇指大的粉色珍珠串成珠帘垂在也不知什么质地的霞影帐外,巨大砗磲半开着,露出水晶球般的夜明珠在暗色里光耀一方,其余大海螺、各色彩贝更是如繁星般点缀在房屋的各处,与各色玉器相得映彰—— 怎一个美字了得? 这仅仅是富吗? 帐下大红鎏金的麒麟枕,搭着同色的麒麟被……无不在说着北堂家祖上自少有过那正三品的贵…… 听不清仆人们的话,豆大的汗珠只顺着柳金蟾的额头一颗颗滚落,说句没出息的话,她的腿都有点哆嗦—— 虽见过北堂骄、也隐隐知道北堂傲的家姐是官场中人,弄不好还是家族世代为官的官宦世家,甚至在龙葵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小殿下时,她心里也微微揣测北堂傲娘家可能是国戚—— 既然是国戚,又养下皇女,那府中肯定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想必家中不能有汉武帝时李夫人家兄逢大将军的贵,也该有包公时期庞太师家的跋扈,然而…… 只一个别院就如此…… 难不成她是乱入了女尊国《流星花园》的贫家女杉菜? 眼前的富贵,柳金蟾只觉得入梦、如幻、更似她疯了,所以—— “咚——”一声,当惯了市井小民的柳金蟾两眼一黑,直接昏过去了: 她不要吃软饭啊! 她柳金蟾宁做鸡头不要做牛尾啊! 然,命运如此眷顾她,岂肯容她逃脱?后面的惊喜早一个个洗好等她一一揭晓呢! 这头,柳金蟾一晕,消息立刻就传到了那边的后院。 最先的消息的,自然是累了一日,正预备入睡的北堂骄处。 北堂骄半在床,一手拿着来自京城的书信拧眉而观,一手翻动着扉页,似在思考。 琅邪则坐在妆奁前,将盘了一日的发令人落下,束成一溜,一边拿着上好的养肤美颜膏细细地摸匀在肌肤之上,一边端详镜中的自己可如出嫁时那般光艳照人,嘴上则问着: “今儿尉迟大人和夫人都说了些什么?夫人这般愁眉苦脸的?” “她希望我们能提前返回漠北,顺道送龙葵返京!”北堂骄利落地合上信后,让人端来火烛和盆,轻轻儿一点儿,信就放在火盆里化作了一缕轻烟而去。 琅邪一听这话,不禁猛然回头:“夫人的意思?” “修正一二日,就带着葵儿北上!”北堂骄一边说一边洗手。 “那老太爷?”琅邪皱眉。 “待春寒过去,翊儿她们就来接太爷北上!”北堂骄正要说下面的吩咐,帘外就有人将柳金蟾晕倒的事儿说了。 北堂骄挑眉:“进去就晕了?”不东摸摸西摸摸?她可还没把更稀罕的往里面放呢? “回夫人,舅爷夫人进去啥也没说,只晕时指着床上的麒麟被,眼瞪得老大。” 北堂骄摆手示意仆人让来人走,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不禁问琅邪: “你说,这柳金蟾究竟是为何娶傲儿?”只图漂亮? 琅邪抹匀肩上最后一点膏,看着镜中妻主诧异的脸,答道: “为何?傲儿当初回京时,拿银枪指着人家脖子,差点没把人吓死!”都这样了,北堂傲说他要嫁,她还敢不娶?又不是嫌命长。 “……” 北堂骄听罢,不禁拿手摸摸鼻尖,怎么说呢?这的确像傲儿会干的事儿,他那孩子,不在乎的丢了也就丢了,但若喜欢的,想要的,就是砸了,也不会给人的—— 特自私、还特霸道的一个孩子! “但屋里既无枪、又无刀?她晕什么?”一屋子宝贝,受不住了? 琅邪一听北堂骄的话,不禁笑了,一面将手上的膏盒递给身后的仆人,一面转身来放帐子道: “怎么不晕?傲儿以贵嫁贱——那柳金蟾这辈子都休北堂傲不得,她那么一个废材,还要被妻主您逼着当什么正一品,她能不晕么?”你逼母猪上树,母猪不晕往哪儿走? 北堂骄一听这“正一品”的话,不禁脸微微有点红:“这也怪为妻?是她自个问本夫人的,本夫人能说别的?”没说让她也封侯拜相就不错了!还怪她北堂骄要求高! “既如此,夫人何必烦恼?她柳金蟾这辈子,既然娶了傲儿,那自然就只能被咱们上赶着往仕途上走,总不能让人说傲儿一个堂堂三军主帅的妻主是个某县的县令吧?”就是个蠢材也得给她连升三级吧? 琅邪放下一边帐帘,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淡淡说道: “所以这事儿啊,夫人也不必去想了,她柳金蟾想也罢,不想也罢,就是当日倒在朝堂上口吐白沫,她这辈子就注定了是官场中人——不然那慕容冰当初没事就带着几个女儿,来夫人面前晃什么?”还不就是明白娶了北堂家的儿子,就是爬上了青云之梯—— 朝中有人好做官么? 北堂骄一听这话,怎么觉得她们家好似逼着人做官似的——什么时候做官变成这么痛苦的事儿了? “你这话……好似那柳金蟾多心不甘、情不愿似的!做官不好?那么多莘莘学子考了一辈子求得是什么?她柳金蟾不想做官,那她读书作甚?”学着玩儿? 北堂骄可不信有女人不贪,尤其是这些个恨不得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寒门女—— 想上枝头时,一个个摇尾乞怜,但……一旦做了官,就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人物被委屈了似的,不是傲儿这事儿特殊,能有柳金蟾上位的份儿?还赶着她做官? “独孤傲雪不也爱读书,可她要做官吗?”琅邪笑问。 北堂骄冷哼一声:“她们岂可同日而语?独孤傲雪少年成名,又出身官宦世家,柳金蟾呢?山野蛮妇之女,她们二人可谓是云泥之别。”前者清高绝尘,乃是未来之名士风流后者无才无德,实乃上辈子烧了高香,所以这辈子白捡了这么一个大便宜。 “然,若是同是为官,独孤不及弟媳一分!” 琅邪被子一拉,累得恨不得闭眼就睡。 586.第586章 似是而非:是人才还是蠢材 “此话怎么讲?”北堂骄不禁挑眉。 琅邪闭目道:“夫人可还记得弟媳考入白鹭书院的那一篇策论。” 北堂骄垂眸:当时那篇文她读了不下百遍,着实惊艳了一场……不提那柳家的累累劣迹的话…… “‘兴,百姓苦,亡,百姓更苦’!著史者只论帝王的文治武功,只提盛世繁华,然多少帝王穷兵黩武、致民流离失所,却被一再颂扬……何为明君?何为盛世?当看民衣食住行,名臣迭起……乱世见枭雄,治世现能臣……” 琅邪静静念着,也不记得自己静静睡去,独留北堂骄在寂夜里久久难眠: 柳金蟾,究竟是花下客,还是……如尉迟性德一般,只是藏真情于风花雪月,不屑名士之风流,唾官场浮沉之云烟,唯求不虚度,又或者,只是在静待明君亦或一鸣之时? 人才还是蠢材? 北堂骄傻傻的,有点分不清,毕竟大智若愚与愚者,总是似是而非! 夜,北堂骄微微有点失眠。 而老太爷却是看乖孙出嫁近一年归来,不仅气色好了,精气神十足,还越生越出息,眉眼里满是由内而发的蓬勃生机,心里格外地欢喜,这越欢喜吧,他就睡不着,夜里就忍不住总拉着乖孙,想要把他一肚子的话都趁着难得相聚的时光,一股脑儿地倾吐出来! “爷的乖孙啊,今儿累不累啊?” 老太爷拍着北堂傲的手笑得这叫一个眉眼眯成了一条线。 “不累!”什么都没做呢,能累什么? 北堂傲眼看着太爷爷又一副精神头十足的模样,心里就默默打鼓。 “好好好!妞妞今儿乖不乖?” 老太爷一想起北堂傲那胖乎乎还特别爱笑的宝宝,更是打心底地喜欢——那小模样俊得,能不好吗? “乖!不哭不闹,脱了棉衣就跟灵猴似的,能跑好远!”雨墨都追得好困难! 北堂傲提起宝宝就无比自豪地向太爷爷炫耀道,至于后来妞妞滚成了沙猪,不得不洗上一番才能抱回一事只字不提。 太爷爷欢喜了,不禁悄悄问:“那……想不想再要一个啊?” 北堂傲立刻低了头,羞羞答答地要说还要吧,又觉得不好意思,但不要又怎么可以呢?他自打有了妞妞,就一直想给妞妞再多添几个妹妹,虽然柳金蟾说不拘男女,但他心里还是觉得女儿好! “不好意思了啊?太爷爷面前怕什么?这谁家儿子不想当爹呢?” 太爷爷一瞅北堂傲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就知这小子心里想的紧,不禁在北堂傲的手背上拍了又拍,高兴不已地两声赞道: “想要就好,越多越好!多女多福,养多多的,将来儿孙满堂,就跟你老家的满爷爷屋一样,一到贺寿的时候,女女孙孙都百来个!好不热闹,羡煞旁人啊!” 北堂傲抿唇淡淡笑着,眼瞅太爷爷一副羡慕的模样,不禁赶紧安慰道: “这女儿女孙再多,也要有出息!满爷爷纵然女孙满堂,但素日里您老老人瞅着,多愁人啊,成日除了败家就是惹祸,族里人都说,论福气,还是太爷爷最有福气!” 太爷爷一听此话,不禁黯然,苦笑道:“福个什么气?年轻丧妻,年老又丧女……哎——不提了不提了——看着你好,你们姐弟不操心,爷爷就欢喜了。什么荣华不荣华,也不过就是过眼的烟儿,能有多大意思?” 北堂傲笑。 说到这儿,北堂老太爷忽然就想起什么似的,问道: “怎不见你将奉箭那两个收进屋里?有他们在一边帮你伺候着,你也用不着成日里早晚得往你妻主身边儿跑,干那些个下人们的活?”一个寻常女人也配他金孙亲自伺候? 北堂傲一听这话,脸上的笑微微僵了僵: “爷爷这话……是金蟾不想再娶……她说……此生只娶……孙儿也劝过她来着!” “你个傻子,她那么说,你就傻乎乎得真信了,这是哄你开心呢?你当几个女人是你姐这样的?都说不娶,但几个是没娶大纳小的!爷爷和你说,这女人们的花口花嘴千万莫认真,认真你那天儿就得伤心!九公主的驸马当初不也说‘不娶、不娶’,结果怎么的?” 北堂老太爷冷冷一笑: “她就在外面悄悄儿养了一个,九公主没闹么?但大周都是女人们说了算,皇上还是你亲侄儿的娘呢?还不是让藤儿息事宁人,亲自将那小狐狸精接进府里去?这男人啊,除非你真不想过这日子了,不然她就是娶七个八个,你也只能什么都不说!” 北堂傲垂眼,想说点什么,又觉得爷爷说的在理,毕竟这女人娶大纳小,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儿,《男德》里还说,贤夫不争不妒,甚至还有贤者想妻主之所想,主动为妻主纳更为年轻色好的小侍,与他共同服侍妻主,为妻家添砖加瓦,兄弟情同手足呢! 老太爷一番言罢,再看金孙抿唇不语,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便知这小子是不乐意了。 要说北堂傲理应胸襟开阔吧,但哪个男人不喜欢自己的女人专宠自己一个呢? 接着,老太爷再想北堂傲嫁那柳金蟾也算是以贵嫁贱,去岁闹着嫁时,据说也是情投意合,郎情妹意……眼下看来,不是空穴来风,再着二人的孩子又早落地了好几个月儿,里面的猫腻,他如何不知?想来…… 老太爷也不知自己是该叹气,还是该为傲儿高兴,毕竟这世间几个男人是能给自己心仪的女人呢?但又有几个是如意地相守白首,情如昨的? 然,木已成舟,他能说什么?北堂老太爷稳稳心神,暗想北堂傲是新婚头一年,夫妻也算是琴瑟和鸣、正如胶似漆时,自己何苦没事往他头上泼冷水,平白让他不欢喜?再一想,他们北堂家的男儿有几个是寿终正寝的?不禁对北堂傲心生怜惜,更添了几分宠溺。 “喜……喜欢她?” 587.第587章 苦口婆心:太爷爷教导夫德 老太爷悄悄儿回旋了话题。 北堂傲要佯作含蓄一下吧,爷爷对他可亲了,而且自小他就和爷爷说心里话,此刻也禁不住点点头。 “怎么个喜欢法?”老太爷一看北堂傲的脸红红的,哪是当日出嫁前闷闷的模样?一张提起他妻主就偷偷笑得直贼,想来,现在就是浓情蜜意之时了。 北堂傲一听爷爷这么问,待要答吧,又不知怎么答?不禁微微想了想,然后在爷爷的注视下,咬着嘴唇好半日,含含糊糊地又重复了那日在白鹭山重见爷爷时,哭哭啼啼道的那一句: “她好,傲儿好,她不好……傲儿便也不好!”虽非同根生,却是枝叶相连,一荣俱荣。 老太爷不禁摇摇头,暗想又一个魔障的! 然……想当年,他初嫁进北堂家时,那盖头一揭啊,又何曾不是这么想的?总觉得那一揭就是接了他的一辈子—— 一辈子啊,一晃过去,就快五十年了啊!哪个说一生一世陪着他的人,此刻在下面也不知怎么个光景,哄了他一片心,就撒手尘寰,连句遗言都没给他留下,就让他抱着孩儿,苦苦熬了这么几十年,最后只留下孙儿绕膝…… “你啊,也是个痴痴傻傻的!”老太爷摸着北堂傲的手,不禁有些恍惚,“怪道人说啊,这所有的孙儿里独你最像爷爷!傻乎乎的!” 北堂傲撅嘴撒娇道:“那是因为爷爷最疼孙儿!” “你媳妇疼你才最要紧!对了,爷爷那日隐约听人说,说你这媳妇,原先在家也有个房里人?” 老太爷提起这事儿不仅就有点皱眉,怎么说呢?他隐约好像听奉箭那孩子说,说傲儿将那房里撵回去了,还想逼人家改嫁,这醋劲儿——可不就是男人,尤其是正夫的大忌么? 北堂傲一听这话儿,便知定是爷爷的心腹奉箭又多嘴了,少不得陪着笑脸与爷爷道:“其实也不算是房里人,金蟾都没碰过他的……不过是公公……” “既然是你公公给你媳妇放进屋里的,你就更不该往外撵?这话传出去,外人怎么说你?” 老天爷压根不听北堂傲狡辩,立刻正色道:“虽然你以贵嫁贱是三不出,但……这善妒就是七出之一,说出去,你妻家要怎么说你?”更别说,你还有病!七出,你至少就占了两出,还不算侍奉公婆…… 北堂傲只得垂了头,拿眼悄悄儿瞪不远处的奉箭。 “傲儿啊,不是爷爷苛待你,而是你现在还没与公婆住在一个屋檐下,不知这为人婿的艰难,你想想,就是府里给你陪嫁了这么几房人跟着去伺候你,但你毕竟是去别人家,这陪嫁再多,到了别人家也是这么一点点儿,婆家人多势众,单口水就能淹死你,你还胆敢把你公公给你媳妇儿的身边人,撵走了,不是一去就招你公公的不痛快么?” “这翁婿自古就不是一条心,他恨你抢了他女儿还不及呢?你还胆敢刚进门就和他对着干,这以后的小鞋还不有你穿不完的?” “你公公地位再低也是你公公,你媳妇的亲爹爹,她们再不亲也是血脉相连,你媳妇是你公公养大的?你呢?” 老太爷这一激动,加上年纪大,念叨起来,就没完没了了起来,愣是一点睡意也没,还越念越精神: “你和你媳妇再亲,就是你给她养上十七八个孩儿,你也只是她的夫!这亲爹只有一个,相公可是休了一个还能娶一个,还能越娶越年轻,你啊你,傻啊——你当这人富贵,就是富贵一辈子?” “人是三节草,那节枯来那节好,你知道?” “皇帝还有落难的皇帝呢个?我们北堂家这二十多年是仗着你大哥在宫里宠冠六宫,富贵已极,如日中天。然,月盈则亏,水满则溢,眼见着皇太女要登基为皇,我们北堂家的富贵就算是要走到了头,你可想过,一旦我们家败,你此时跋扈,他日她们会不会一个个弃你如履?” “指不定,为保自身,她们立刻就抛你出来作筏子,以示站队!” “眼下你不好好留个名声,让他们以后顾及你的贤名有所收敛,难不成你真要等到,她们丢你出来,说你是个悍夫,人人拍案叫好时,才知悔改吗?” 北堂傲咬唇。 “傲儿啊,不是爷爷杞人忧天,当年你爹娘不就是个例子么?朝廷用你时,你是名臣良将,可一朝天下太平,用你不上时,那就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生为一个男人,只有家好才是真的好,这国事……是女人们的事儿!娘家再有权势,也没有一个万年不倒的—— 你啊——要会惜福!莫学你那些个叔侄般横惯了,他们的妻主是我们北堂府打小养大的,你嫁的是外人!” 老太爷这一开口,滔滔不倦就从月上江头,直到月西移。 北堂傲听得自己都困了,待到老太爷终于词穷入睡,他一看时辰,都子时了…… 这大半日柳金蟾还能等着他回去么? 北堂傲只得闷闷地拉被子陪爷爷入睡,爷爷的话,他不是不懂,只是……他还有做“贤夫”的权利么? 柳金蟾一旦碰了那薛青,她心里取舍时,会不觉得那薛青比他北堂傲更重么?弄不好,柳金蟾此刻还会想着,一旦他日又要发病走时,她还会乐淘淘地目送他走,然后自己又去逛青楼呢? 缠啊缠啊—— 乩童说,要想和柳金蟾过往这辈子,就要无论何时都要死死地缠着她,不然一个闪失,她就很可能不是他的了—— 难道说,她还会遇见动心,又或者喜新厌旧的毛病犯了,又想寻花问柳……将他和孩子丢在一边? 若还有一种可能…… 而最后的一种可能,北堂傲翻过身,不敢去想,怕自己想了,就再也硬气不起来。 次日一早,风和日丽,一片晴好之象。 老太爷虽眠少却精神好,一大早,就喊醒没睡饱的北堂傲,陪着他舞枪弄棒去。 588.第588章 噩梦连连:金蟾心里的疙瘩 可怜的北堂傲一大早起来,银枪还没放下,他爷爷又就夫德一问题,念了足足他一个早上,还是自知闯了祸的奉箭想了个借口,说那边少夫人起来,北堂傲才没被爷爷的唾沫星子淹翻。 溜回屋,素来精神头十足的他,也一头栽倒在了柳金蟾身侧,要睡它个天昏地暗—— 天知道,昨儿他子时入睡,又因想得太多,待到觉得困意难忍时,已经是寅时了,如何不困? 北堂傲一倒,睡得极早的柳金蟾突然就挣开了两眼,猛得坐了起来。 北堂傲素来警醒,柳金蟾这猛然一起,他不禁吓得也跟着翻坐起来:“金蟾?” 熟料柳金蟾回答得竟是惊吓不迭地一句:“不是我!” 北堂傲瞬间瞠目:你不是柳金蟾? 柳金蟾则缓缓地转过眼,怔怔地回视盯着自己有些吓住的北堂傲,尽管她很想说没事儿,但……她的余光还是下意识的扫过了暂时手无寸铁的北堂傲,心有戚戚焉,呐呐不能成言。 “金蟾?你怎么了?” 北堂傲再仔细一看,柳金蟾从额头到颈间皆被一层虚汗浸透得好似刚从水里又出来一般,这…… 身体还在虚么? 柳金蟾还是不能说话,只是盯着北堂傲,不知为何有一种陌生的防备,素日里轻盈盈的心只觉得被一层浓得化不开的迷雾笼罩着,梦里北堂骄的声音只一个劲儿在她耳边冷冷地笑问: “想做到正一品么?” 那日眼底的惊讶,在梦里变成了一种,居高临下、无法被漠视的鄙夷。 梦里的北堂骄那么高大,宛若神明般高高在下,俯视着渺小的她,就好似看着一个自不量力的攀龙附凤者。 语罢,她与她身后许多身着官袍的人则一个个哈哈大笑起来,一个个接连大声嘲笑着重复着: “她想做正一品!” “她个废材还想做正一品?” “占了人家兄弟的便宜,就想爬上青云之梯!”…… 嘲笑之声不绝于耳,逼得梦里的柳金蟾连连退步,不住的摆手:“不是我说的!不是我说的!” 然没有一个人听她说,她们的高大、她们的贵气逼得她无处藏身,只觉得梦里她们的身体越来越大,自己越来越小,然后她一个踉跄,就绊住了一个人,这个人毫无退开之意,抬手就一把将她掀到在地。 她匍匐在地,顾不得手疼,便看是谁推了她,一个看不清脸的女人就冷冷冷地盯着她,一副仿佛被夺着了爱人的模样,似要用她的两目化作火炬将她灼烧: “这富贵来得很容易吧?” “不不不——”柳金蟾心生畏惧,“我只是看他……” “可怜”二字不及出口,一柄银枪就如闪电般直插她的喉咙而来。 她闭眼只等一死,不想身体往后一倒,就倒进了另一个梦境: 这梦里一片漆黑,黑暗唯有的一丝微光里,唯见慕容嫣穿着大红的锦袍坐在某个镜子前,一直一直地梳着她长长长的黑发。 柳金蟾只记得自己在梦里一点点地挪移过去,慕容嫣的声音就一个劲儿传来—— “我是国公夫人!我就要做国公夫人了!” 说着说着,慕容嫣还向柳金蟾扭过了她那张敷不知多少层的瓷粉脸,双目如蛇一般怨毒地看着她,手持木梳,继续重复着:“我慕容嫣是国公夫人,而且是两国之贵!” 而梦里却好似黑暗中有无人在笑她,一个个在后面唧唧喳喳,看笑话般地与她说: “她疯了!” “想当贵妇人想得呗!” “好好的女人正事不干,就想不劳而获,活该!” 看不见的人之声低低地说着,然后也不知是人说,还是梦里有人在陈述: 慕容嫣已经疯了,因为她等得男人已经嫁人生女,梦里还说她永远永远都与贵夫人无缘,所有的想已经是妄想。 可,慕容嫣还是一劲儿地梳着她的头,宛若故事里屈死的女鬼般,重复着“死前”的动作,与慢慢慢的低长念叨:“本姑娘是国公夫人——我是靖国夫人——我的相公是璟公主,霹雳大将军……你们怎么敢戏弄于本姑娘?” 柳金蟾越听越觉得害怕,忍不住就在梦里对她道:“你的璟公主已经出降了。” 谁想刚才还对所有的冷嘲热讽,置若罔闻的慕容嫣,瞬间就好似厉鬼般伸出利爪,叫嚣着:“是你抢了我的男人,是你抢了我的男人——” 柳金蟾在梦里转身拔腿就跑,跑着跑着,也不记得跑了多远,只当是甩掉了慕容嫣,谁想就在她掉头回看时,明明已消失不见的慕容嫣忽然就从她的脚下,宛若蛇一般抓住她的脚跟,就要爬上来。 “下去!下去!” 柳金蟾抖落下满身的鸡皮疙瘩,颤抖着推拒顺着自己身体爬上来的慕容嫣。 已经化作厉鬼的慕容嫣却只一步步地缠着上来,一边好似索命般,向柳金蟾的颈子探出枯瘦的两爪,一边用鬼魂的声音缓缓缓地执着重复着: “还我富贵——还我夫婿——还我男人——柳金蟾——还我——” 近乎当即就破了胆的柳金蟾只来得及在梦里高喊出一声: “不是我!” 梦到极处,崩然而碎。 柳金蟾就这么从梦里挣坐起来,睁眼看见的就是北堂傲惊怖的大眼,一颗心停在了噩梦里,久久停摆,不知要怎么挣脱回来。 “金蟾,你没事吧?”别又吓我! 连喊几声,也不见柳金蟾回神应他的北堂傲,吓得连忙就要下床去请大夫。 “没……” 终于回过半缕魂的柳金蟾,探出手拉住又要去惊动大家的北堂傲;“噩梦而已!”她不想让人知道她这么没用,尤其是现在。 “心肾不交,方心绪不宁,不看,又做噩梦怎么办?”他才几日不在,就这模样了。 北堂傲虽被柳金蟾拉住,眼却看着奉书示意。 “病了这大半月……为妻不想……人知道!”又麻烦你的家人! “那……“北堂傲一边拿起怀里的罗帕给柳金蟾拭去仍在不断刷渗出的汗珠,一边低低地说:“悄悄的?”这会子还讲面子么? 589.第589章 二胎问题:小夫妻再起分歧 “没事儿!再睡睡就好!” 柳金蟾摆摆手,欲再睡,她昨儿虽睡得早,但却睡得凌乱。 柳金蟾说着就浑浑噩噩地往被窝里钻,北堂傲只把手往被子里一探:“这被褥都湿了,还怎么睡?还有你这衣裳,倘或真将就着睡着了,岂不是才好的身子又要着凉?” 说话间,他那等柳金蟾拒绝,托起柳金蟾,就令奉箭等人重新铺床,自己则帮柳金蟾拭干身上的汗珠,更换入睡的衣物,一面又悄悄儿令人去热一碗安神汤给柳金蟾端来静静心神。 柳金蟾很想说,不要对她这么好—— 如果注定一切都是要失去,就莫让她习惯对他的依赖。 想着,柳金蟾要自己动手。 北堂傲哪里由她,再者,而今没了北堂傲,柳金蟾连自己的衣裳放哪儿都不知道,又如何立马自立?少不得,今儿就暂且由北堂傲先代劳。 只是…… 柳金蟾才拉上被子,想要待在被子里好好想想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办?毕竟门不当户不对,人家还原有心上人……她可不能以后有一天待北堂傲回到他最初那个人身边时,她柳金蟾也跟那慕容嫣似的,活在回忆里,做着某某人家贵媳的旧梦醒不来吧? 从简入奢易,从奢入俭难! 柳金蟾一钻进被子就开始盘算没有北堂傲的日子,今后就靠她雨墨,该怎么过, 岂料,她正欲为自己和妞妞的将来筹谋,抬眼便见北堂傲宽了衣裳也要爬上来,这这这…… 她现在已经不想要第二胎了! 可要不要第二胎,却不是一个人说了能算的。 青春正炽的北堂傲,此一时却是雄性荷尔蒙分泌过剩的鼎盛时期之初,疯狂想要生养再生养的他一拉帐子就是补眠结束。 柳金蟾还不及开口,和北堂傲好好讨论一下养第二胎的诸多问题。 北堂傲便已无比温柔地依偎过来,目光灼灼地问她想不想他? 怎么答? 否定就是夫妻吵架,在人家娘家吵架,夭寿哦——他们一家还不得轮番来和她谈心,做思想工作?这以后,夫妻相处,他还不得一闹架,就抱着孩子往娘家奔? 肯定吧—— 一场肉搏战肯定将刚开启她们夫妻的二胎旅程,北堂傲可是个很能让你习惯成自然的主儿。 应不应? 应不应都得应,不应?谈完心后还不得应? 然,二胎好生不好养啊?柳金蟾的脑中立刻浮现出北堂傲抛妻弃女随旧情人双宿双飞后,她屋里一个妞妞歪歪斜斜在走路,“娘”还喊不清楚,另一个就在雨墨的背上嗷嗷待哺的悲惨画面—— 这还怎么潇洒?只怕书院都去不成! “相……相公,你天天陪着老太爷,累吧?” 柳金蟾及时拍掉自己的狼爪,老老实实地拍了拍自己的身侧枕畔,一副大家休息的模样。 北堂傲何等聪明? 他一瞅柳金蟾这态势,分明就和去岁他们第一夜后,柳金蟾得知他是良家男后,当下母狼化作君子,次夜起大半月捧书不辍的模样有异曲同工之处—— 除了软言相慰,还是软言相慰,其实就是不想同房的缓兵之计。 发生了什么事儿? 北堂傲不得而知,但柳金蟾近一月没主动好好碰过他却是事实,就连昨儿在马车上也是他主动呢! 见着了谁?又或者是柳金蟾偷偷收到了她爹的家书?又动了不能跟他过的心思? 北堂傲本来心里因夫妻这种事就有无法释怀的疙瘩,这柳金蟾一君子,他就会心慌不迭。 “喝茶聊天儿,怎么会累?” 年纪渐长的北堂傲,当即化脸上一闪而过的不悦为柔柔蜜意,贴上柳金蟾的肌肤磨蹭: “倒是委屈了妻主……为夫这大半月侍奉在老太爷身边,你夜里也没个人在你身边照应着,想来是不大习惯吧?” “怎得不习惯?相公这是尽孝,再说……为妻没娶相公以前,不也是一个人睡么?”你要再呆上两年,就真难在一个人独眠了! 柳金蟾一脸柔情,只拿手细细梳理北堂傲垂下来的长发,淡淡笑言。 此时的北堂傲岂是去岁哪个初初接触人事的小女婿,这种事羞羞答答不好意思主动?更羞于启齿?你柳金蟾几句话就能打发的小白人? “妻主这话儿就是怪为夫了!” 北堂傲低低的娇嗔道:“什么一个人睡不睡的,为夫这不是赶着来了么?怎得,恼为夫了?” 柳金蟾暗擦冷汗,欲开口与北堂傲将剩下的时间再继续想法儿磨蹭完—— 总不能近午时那边还不来寻北堂傲过去吧?大户人家的规矩可是很严的,尤其是这大白天……好些人家卧房门都不敢关的,就怕人说三道四。 “怎么会!为妻疼相公还来不及……” 柳金蟾宠溺一般地轻点北堂傲高高的鼻梁,待要再问些无关痛痒的话,知妻莫若夫的北堂傲,岂能让柳金蟾这么轻易就得逞。 想用言语磨蹭时辰是吧? 他北堂傲一个大活人,又是孩儿她爹了,难不成这种事儿还得等你来慢慢牵引,眼见柳金蟾的话尾就要转折,他借着柳金蟾这一个“疼”字音未落,就献上了自己的唇,直接给柳金蟾封口。 封了口,还能做什么? 这种事,在女尊国固然是要女人主动,但……此情此景,她就是不动,北堂傲也能完成全部,她柳金蟾还矜持什么?难不成等北堂傲一会儿完事了,因她冷淡,恼起来又逼着她追问个一二三,“狐狸精在哪儿”? 得,入乡随俗,客随主便! 至南府第二日,头一早,小夫妻就在激情澎湃地互动中,上天入地火辣辣到精疲力尽。 事后道不尽的柔情似水、你侬我侬,又好一阵厮摹,直到那边来人说北堂骄请柳金蟾,北堂傲这才好似恋恋不舍地放了柳金蟾梳洗更衣,临走又是好一阵贴心的叮嘱: “妻主去了,无论家姐问什么,只管都应下就是,莫要想太多,有什么事儿,觉得不妥当的,只管回来与为夫说,为夫去与家姐说就好……” 590.第590章 少爷脾气:关门要拿狐狸精 极尽温柔的叮咛后,是他亦步亦趋亲送柳金蟾到院外,然后又站在院门处,静静目送柳金蟾消失在游廊之后的翘首以盼的痴痴身影,汗得柳金蟾都不知北堂傲今儿这是吃错了什么药儿?怎么一眨眼儿就转性不说,还好似跟她别离了许久一般,越想越觉得诡异! 柳金蟾觉得异常,北堂傲身后的奉箭和奉书二人则一个个在北堂傲身后,噤若寒蝉。 只因前面北堂傲笑得越是柔情万千,他身后隐隐透出的勃勃怒气就随着柳金蟾越去越远,而蓄势待发,大有雷霆万钧之势。 怎么了? 奉箭估摸着定是爷醋了! 果不然,前面夫人一消失,爷就命闩上院里前后门,然后手上一根九龙鞭提袍进屋,命奉书将昨儿、甚至前几日但凡在夫人面前露过脸儿的下人,一并带至他眼前来一一过目。 南府的下人们哪见过这阵势,才进屋,一见北堂傲那肃杀之气,“嗵嗵嗵——”还不及跨过门槛,门外院子里就扑嗵嗵跪了一片儿,就连奉书和奉箭也无一能例外—— 这态势,当即吓坏了素知北堂傲脾气的老家仆们。 若在以往,这事儿大家是断不敢报的,毕竟二公子赏罚分明,他打赏起来,能让你一夜暴富,但罚起来……也能让你一夜变残,其乖张,令人不寒而栗,好在不是危及北堂家的事儿,他不会如此。 但今儿……这势头,显然就是大事了! 大事怎么能不通知姑老爷呢? 二公子虽然还是过去的那个二公子,但……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二公子虽然还姓北堂,然,现在是柳家的男人了。 偶有一二个壮了胆的,撒了腿就狂奔去了后院禀报。 此时琅邪正与管家商议帮怀王采买特产,回京赠送各宫、打点上下的事儿,一见仆人跑来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样,就知出了大事,待要斥责仆人二句:“就是大兵压境,也没见你这么慌的!” 仆人就急急地道了一句:“可了不得了,二爷趁着舅夫人不在,拿着九龙鞭,将满院子的人全闩在里面……说……说是要审……审狐狸精!”这二爷醋起来的模样,可跟审****一般了。 琅邪一听,哪里还有功夫和管事议事,提着袍子就领一群管事,风驰电掣地直奔这边珊瑚苑来,前面的仆人一推门,果然门是闩着的,院里的鞭子抽得就跟炸雷似的,这…… 这不是要闹出人命来吗? 傲儿什么手力,就是战马上身穿铠甲的大将也禁不住几鞭,何况这些个毫无底子的家仆,一鞭下去还有命在? “姑老爷来了——” “姑老爷来了——” 提前赶到的仆人,没人敢去擂门,只敢在外面虚张声势地大喊,谁也不想得罪看似美如天仙,狠似夜叉的修罗公子。 琅邪来了,北堂傲再是一肚子气,又如何,半日也没审出一个屁来,提溜一个昏一个,泼了冷水没问两句,他们除了喊冤外,再说别的,不是尿裤子,就是又倒了两。他此刻是满肚子的怨气没处发,偏偏姐夫还来了! 如果是寻常人家的姐夫断没有敢说小舅子的,只是这琅邪对北堂傲有养育之恩,如同生父,北堂傲如何敢和琅邪说不,一听琅邪来了,只得赶紧丢下满院子的人,领着也吓得不清的奉箭奉书亲自迎至院门处。 这院门还没开,琅邪只在院门处略微站一站,便觉得暖暖的风里夹杂着好大一股子尿骚味儿,他能说什么? 北堂傲自幼长在军中,别看模样好,但小脸儿一板起来,比那阎罗还渗人,就是他和北堂骄看着都觉得心里发寒呢! “你,随我来!” 多的话不想说,当着下人们也不能说。 琅邪虽然脸色不好,但也不敢多严厉,掉北堂傲的面子——北堂骄别看揍傲儿揍起来往死里打似的,但疼起来,惯得无法无天,只说他自幼无父无母,多宠也是理所当然的。所以…… 北堂家最让人不省心的就是傲儿,亏他还是府里孩子们的长辈! 琅邪开了口,北堂傲敢说不吗? 明知道错了,北堂傲还跟个大孩子似的撅着嘴儿,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模样,尾随琅邪而来。 琅邪这一回头看,顿时对这个小舅子很是无话,你说骂他吧?弄不好他此刻心里还振振有词呢?不说他?指不定他回来还审,日后这种事儿还能层出不穷。 静静地吐出一口长气,琅邪命令自己冷静冷静,北堂家的人最大特点就是情感强烈,不是爱你爱到死去活来,就是恨你恨到恨不得要你当即就死了,而冷漠嘛—— 哪怕你天天在她们家人的面前出没、猛献殷勤,她们也能对你视若无睹,甚至后来还问人,你是谁? “奉箭,把妞妞抱来!” 擒贼擒王、打蛇拿七寸,琅邪不敢惊动柳金蟾,索性就先将北堂傲的心肝宝贝抱来。 “姐夫抱妞妞作甚?” 刚还一副他就一点错都没的北堂傲,一听姐夫要抱他妞妞,当即脾气减了一半。 “你现在这模样,还适合带孩子么?” 琅邪才不和北堂傲多说,抱过糯悠悠的胖妞妞,笑得格外和蔼可亲道:“等你气消了,再来抱孩子走!” 北堂傲急了:“姐夫,傲儿错了还不成么?”一会金蟾回来,不见了妞妞,问他,他要怎么说?说他姐夫,也觉得他北堂傲不适合带孩子么? “姐夫可没说你错!” 琅邪一边示意下人们赶紧打扫院子,一边抱起胖妞妞转身就走。 北堂傲不敢说“不”,可妞妞认人啊! 她一瞅北堂傲,就想要北堂傲抱抱,无奈爹爹不抱她,却被一个不太熟的伯伯抱着,小嘴已经扁了,谁想,这个伯伯还要抱着她走,当即就团团的小脸一皱,就哭起来。 这一哭啊,北堂傲的心就碎了,尤其妞妞还伸出胖乎乎的手一个劲儿努力向他奔:“啊啊啊——”爹爹—— 591.第591章 出海验船:浩浩荡荡一行人 此情此景,不知为何,北堂傲就好似要和孩子生离死别似的,整颗心拧成了一麻花,瞬间眼也红了,禁不住追着姐夫的脚步,一路进到了琅邪的院里。 琅邪回头只一看啊,气极的心禁不住笑了: 神气的小公鸡呢? 怎得,变成了一只红眼大兔子了? “心疼不疼?” 琅邪开口只问这一句。 北堂傲嘴巴一扁:不疼,你试试!抢人孩子什么意思! “你的孩子是孩子,那些你院里的无父无母?就算他们是买来的,难道不是人生父母养?”琅邪因势利导,想要好好说说北堂傲这要不得的坏脾气。 可天生就被教育高人数等的北堂傲,眼里只有孩子,哪管琅邪说什么,眼见姐夫微微松了口,他立刻就跟小狼爸似的,一把就将妞妞抱进怀里,好似失而复得般亲了又亲,把小人儿脸上的泪都亲干了,还是一副爱不释手的慈父模样诱哄着: “妞妞爹爹的宝贝儿,爹爹在呢!乖乖哦——” 溢于言表的父爱,反倒让琅邪有一种罪恶感,这让琅邪再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教育契机溜走了—— 他该拿北堂傲怎么办?嫁了个平民的他,如果还是这个贵公子的禀性,将来他公公岂不得说他是看不起婆家?这将来小夫妻的日子,可不得难熬! 琅邪愁啊,北堂骄更愁。 一边,是哪边龙葵身边的尉迟性德担心远在京城的皇后孤立无援,要急着领着龙葵返京;一边是这柳金蟾性情不定,她琢磨不清这丫头将来是北堂家的助力,还是慕容家之流,是个墙头草,哪边得势哪边倒……又或者干脆就是个废人,省得她还得提防这儿提防哪儿! 近午的南府,云淡风轻。 正好那边说北上的船已经检查完毕,北堂骄索性就先令船下海,她领着柳金蟾先上去试试这船是否经得住风浪,随便在言语之间旁敲侧击看看柳金蟾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北堂骄头束攒珠紫金冠,身上一袭福色松鹤纹绣箭袖,外罩宝蓝色暗金蟒纹坎肩,腰系九节鞭,骑在马上—— 虽已是近四十的人了,但肤质白皙,面若美玉,加上这锦衣绣袍再一包裹,年纪乍一看去,竟然与柳金蟾相比,不禁不觉年老,反倒是一身勃勃英气,活像个上阵杀敌的女将军,威风凛凛、英姿飒爽的模样,别提有多神气了。 反倒是,尾随其后的柳金蟾虽年级最轻,但大病初愈,一早又因北堂傲那一通所求无度,加之一身布衣,以及天生基因本就不及混了西域漠北多种血统的北堂家,整个人更是衬得纤弱、萎靡,即使人只在北堂骄身后,南府百姓们放眼望去,也几乎当她是个透明的! 好在柳金蟾前世做财务总监时,虽只是个小小的高管,但,从身家上百亿的名媛淑女到一夜暴富,拇指上带一课鸽子蛋大的劣质宝石,还不断故意在她面前耍土豪脾气的“妖里妖气”某姨太太,也算是没少领教过。 所以此刻,她心态极好,低着脸面就当自己是在陪大客户们旅游、喝茶、吃饭外加赔小心的小小职员,浑然没有她也是其中一员、被比得自惭形愧的自觉。 若说,她有哪里不适呢?那就是她的腰了—— 她就知道北堂傲禁了这么久,爆发力十足,但……大清早就这么开足马力的,还是头一遭,可见这一月他攒了多少“本钱”待挥霍。 柳金蟾腰酸,骑在马上虽没像北堂骄以为的回拱肩缩背一副贱民的模样,但她老是不住的暗暗摸后腰的小小动作,还是没能逃出北堂骄犀利的眼儿。 北堂骄很想低低地告诫柳金蟾一句,身为国公夫人要时刻注意自己的一举一动,然,她才微微放慢了骑马的速度,就隐隐感觉身侧的尉迟性德余光瞅着柳金蟾那暗暗捶背的倒霉样儿,露出无限羡慕的眼神来,到嘴边的话就禁不住僵在了舌尖,又生生地咽了下去 ——女人嘛,谁年轻没有过轻狂的时候,她和琅邪私奔大漠那会子,年纪还没傲儿大呢,儿女之情,又都二九年华,微微失控也是难免的。 只是…… 你柳金蟾身子骨弱,好歹也该悠着点吧! 少时,一行百来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穿过福安街,长驱直入了北堂府在南府专用的一处码头,登了船。 起初也算是风平浪静,一片祥和之色。 北堂骄在听过一篇赞誉之声后,正要得意,便见那边的船头,柳金蟾一介布衣匍匐在船头,年纪轻轻,却露出无限恍惚来,这才想起,所有的人,甚至连尉迟性德都含蓄地奉承了自己几句,独独这弟媳自一上船,就躲了起来,好似只言没发—— 她在想什么? 北堂骄不禁摆手示意侍从们靠后,自己独自悄悄得踱步到柳金蟾身后,不动声色地循着柳金蟾眺望的远处看去,唯见一点乌云在天边缓缓飘来。 “第一次见海?”北堂骄奋力压下内心满满的优越感,用一种谦和的语气与柳金蟾道。 眯细了眼瞅乌云的柳金蟾的回答却只是静静得摇了摇头,眉头却越来越皱:“你觉不觉得那片乌云好生奇怪?”越看越有种不详的预感。 “不就是一片乌云吗?”这还有奇怪不奇怪的? 北堂骄目露疑惑。 柳金蟾死盯着乌云,则摇头拧眉道:“像不像雷雨云?”前世那场海上风暴在柳金蟾心底隐隐成形。 “雷雨云?”北堂骄瞬间睁大眼:她还懂这个? “对!”柳金蟾心里立刻升起一阵紧张,还不及看清身后的人是谁,就开始咋咋呼呼地高喊,“船家——赶紧返航——暴风……” 柳金蟾这一扭头,就被身后一脸和颜悦色的北堂骄吓怔住了:“呃……大姑……姐?” “你说,有暴风雨?” 北堂骄一脸坦然自若地望向远方的晴空万里,身后立刻因北堂骄重复的这句话而起了讥笑声一片: “她说有暴风雨!” “呵呵,又一个来哗众取宠的!” 592.第592章 海上遇险:果然是无知无畏 “哎——而今这世道,读书的不好好在家读书,却只想在这些捷径上汲汲专营……大周之悲啊!” “话说,她是谁啊?怎能以一介布衣之身跟着国夫人?” “说得也是,看她年纪轻轻也不像有什么来头的?难不成……又是国夫人府上特意带来的门客?” 一群南府当地随行助兴的大人们一个个低低地窃窃私语,悄悄儿在远处议论着。 柳金蟾虽听不见哪边人的话语,但她抬眼顺着北堂骄关切的眸放眼过去,便见哪头的人们盯着她一个个交头接耳,纵然心里是当自己为服务员,但……富商与官员们终究是不一样的,尤其是这古代,官家哪怕是个弹丸之地的芝麻官,那也是跟土皇帝一般的—— 如她前世代课的某个学校,那一个小小的学校,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没几个是瞧得起代课老师的,她们看你那眼神,就是你低人一等,任凭你多有才华、多有亲和力,校领导看你也不过是能用就要榨干了用,反正不行就换。 至于在职的,校长们也有句名言****在会上叫嚣: “中国是人多钱少,你不想干立马走人,还有钱请不到的人?” 那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模样,尤其是她说道她上面还有认识某某时,那嚣张的气焰、跋扈的气场,简直就是不把人当人,好似矮她一级的都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贱民。 迎上,涎着舌摇尾乞怜般极力奉承;对下,横着眉冷对施恩似的大肆盘剥——好似她吃肉能给你一滴汤已经是大恩大德,因为本来你连这滴汤也不配得! 这就是封建王朝从未变过的三六九等与官场迎合之嘴脸。 柳金蟾很是憎恶,从骨子里的发自内心地厌恶。 然而,她从未真正远离过,现在又被这浓郁的氛围笼罩,也许是她自卑、也或许是敏感,她觉得就是这船上隶属北堂傲娘家的船工们,也一个个觉得自己高她柳金蟾数等。 该怒吗? 该如同苏阡陌她们傲视众人,率性地拂袖而去,断了自己前程吗? 这念头,突然让柳金蟾自己都觉得自己好可笑! 且不说自己家中有嗷嗷待哺的妞妞,持家一塌糊涂的相公,单就北堂骄是相公大人的亲亲胞姐,她就没有任性的权利! 再者这是船上……难不成她跳下去喂鲨鱼?玩自杀? 就算是想放北堂傲改嫁,也不能让他拖着个小油瓶走,不是? 短短数秒,柳金蟾压下满腹的不悦,从容地露出一抹亲切、且自信的笑意,扭头指着远处的乌云,努力像个有经验的船家那样,向北堂进言道: “大人有所不知,天边那云现在看似很小,但海风是顺着我们去的这个方向吹,换句话说,若是不能及早掉头返航,那么我们很可能会在大海上遇上。” “哦——那遇上又如何?” 驰骋沙场二十余年的北堂骄一副无知无畏的神情,倨傲地看着柳金蟾,俨然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北堂骄还能怕这么一朵小乌云的“神明”架势。 这盲目地自信让柳金蟾有瞬间的无语,她真想吐槽她一句:你当你是海神波塞冬啊! 但北堂骄可以一副我是流氓我怕谁的无畏样儿,柳金蟾可不想给她的自信当陪葬,还是那句话,她家有嗷嗷待哺的孩儿和不知愁滋味儿北堂傲,外加等着她光宗耀祖,咸鱼翻身的柳家众,以及苦巴巴等着她金榜题名扬眉吐气的大哥…… 所以…… 柳金蟾一咬牙,立刻再度笑向大姑姐: “大姑姐可经历过,任凭高达百尺的巨浪连番将船抛进波峰浪谷的惊怖?” “弟妹?经历过?”北堂骄第一次抬眸正眼看向柳金蟾,微微露出一分诧异。 柳金蟾郑重点头,当然她那时坐得是豪华大客轮,没现在这么危险了。 “而且大姑姐可曾见过水里的漩涡?” 北堂骄的脸渐渐肃然了。 “在海上,一旦船只,无论它多大,被卷进涡流就是有去无回,而且……体积越大的,被卷得越深,试问几人能与天搏命?” 这话一起,后面大人们的议论就渐渐大声了起来,不少还一个个趴在船舷上,也朝着乌云处望了望,这一望啊,一个个想是被柳金蟾的话吓住了,居然都指着那片刚才看着小如指尖的乌云,此刻已经宛若哪边天的一团巨云了,当下咋呼起来: “看那云、看那云——大了好几倍了啊!” 北堂骄也应声回头,果见那乌云随着船行径,渐渐好似追来般,越变越大,何曾在海上航行过这么远的北堂骄不禁微微有些心慌,但她毕竟是个沙场老将,此刻岂能惊慌? 想也不想,她镇定地扭过头,淡淡地让人去请船上的船工,然后,竟开玩笑一般地笑与身侧也微微变了些许颜色的尉迟性德,说笑道: “本夫人生在沙场,自以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不想世间还有这等惊险无比的事,果如书上所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素知北堂骄越是紧急情况越爱会开玩笑,缓解大家情绪的尉迟性德,也笑了,佯作从容不迫的模样,与北堂骄一唱一和道: “既如此,不如让船家先备下好酒好菜,少时,风浪来了时,我们姐妹一面赏惊涛骇浪,一面喝酒庆贺,如何?” “甚好!”北堂骄在惊慌的众目里,拍掌叫好,还当即抛下众人,宛若孩子般与尉迟性德一起欢欢喜喜地去舱里寻船工商量迎接风浪等事,一面还真命人备了一桌好酒好菜。 这…… 柳金蟾有点傻,不解这是传说中的“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英雄气魄,还是她们将死的预兆? 柳金蟾正在出神,就有船工来到了她的身边,静静地低道: “国夫人说得对,这风暴,这船今儿只怕是躲过去了!” 柳金蟾扭头,惊恐地瞪看身边的船工,几乎要失声地惊叫道:“真的是雷云雨?”她只是觉得像而已! 593.第593章 海上惊魂:暴风雨即将来临 “嘘——” 老船工的手立刻捂住柳金蟾几乎脱口而出的惊恐,布满皱纹的脸慎重地点了点头:“是!柳夫人,果然是好判断力,夫人也是海边长大的吗?懂这个的大人可没几个!”就是在这里,像她这样的懂海的,也没几个还活在这个世上了。 柳金蟾能说自己都是躺在客轮里,看风暴的吗? “跟人……出过几次海!”面对老船工一双睿智的眼,柳金蟾只得硬着头皮道,“听船长介绍过!”失恋出海旅游不观察这些,真的很难忘记想一个人的习惯—— 即使,他就是骗子,她亦无情,却难战胜由来已久的习惯。 “那么……小民有个不情之请” “噗通”一声,船工双手作揖啪一下跪在了柳金蟾的身前:“请夫人助小民一臂之力!” 柳金蟾彻底傻了眼:她会什么?她啥都不会! “船上那些个都是江里来的……” 船工言到此,柳金蟾明白了所有的理由—— 也就是说,她不用她那点可怜的、残缺不齐、甚至不少还是看电影小说得来的,也不知是正确率多高的航海知识与常识来参上一脚,那么…… 她真就要跟这船一同同生共死了—— 北堂傲改嫁的事儿也轮不到她思考要不要忍痛割爱了,他年纪轻轻不改嫁往哪儿走?她死了,她爹能让北堂傲抱着柳家的孩子改嫁么? 所以,她也不必担心北堂傲改嫁还要带着一个拖油瓶了…… 只是…… 柳金蟾不解,为何自己死到临头,担心最多的,却偏偏是北堂傲,而不是她的妞妞、又或者她爹爹、她大哥、乃至忠心耿耿的雨墨,难道……这就是喜欢,又或者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 “柳夫人?” 眼下这情况,纵然调转船头,也难保不让暴风雨扫到尾巴……船工不解眼前这个布衣小书生何以还能犹豫这般久? 柳金蟾真不知自己能帮上忙,还是帮倒忙,她真的只会纸上谈兵:“我……从没……”真怕她不仅救不了自己,还会害了大家! 船工心里不禁松了口气,她刚还害怕这书生也和那些大人一样,是危险来了躲在船舱里只顾自己死活,危险过去就会出来扬武耀威的,欺压百姓的“狗”官。 此刻,她耳听柳金蟾动摇了,眼看着那边的乌云追来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少不得又催促了一声,后面还随带了一句:“这也是国夫人的期望!” 柳金蟾犹豫的心瞬间定了—— 虽不解北堂骄的意图,但显然她已经知道刚才轻视她柳金蟾的话是错的,并勇于承认了自己的无知。怎么说呢? 心胸可比错了还死咬着道理不放的北堂傲,强太多了,果然是个大女人! “好!” 柳金蟾点头,不及在心里夸赞北堂骄几句,哪边的乌云就渐渐笼罩而来,瞬间将这边的海域拉入暗夜般的狰狞之中! “降帆——降帆——” 意识到逆风欲逃的船,终究还是被暴风雨收纳于怀的船工开始在飓风中高喊。 在船身剧烈摇晃之际,已有在劫难逃觉悟的北堂骄,则不解自己何以还能这般镇定自若地、站舷窗处静看雨中跪在地上,一次次嘴咬着麻绳,两手奋力拉扯着,为比她身份卑下的船工腰上打结的柳金蟾: 难道,她不知自己的身份么?还是人生死之际,也有人会忘记自己的尊贵?就像父母临终前曾说的,不要轻贱任何一个卑微之民,他们有时才是哪个在危难对你不离不弃的人,一如…… 哪个战场上,不顾箭雨马蹄践踏,即使一腿血流不止,也要将她爹爹的遗体背回来的忠仆陈叔? 看着看着,北堂骄只觉得胸中有一股子热血在奔流,也禁不住褪去身上的锦衣绣服,身挎弯刀,开了舱门一跃上了甲板。 “夫——” 八个侍卫一见主子迎着飓风上了甲板,哪里还敢停留,一个个也接连跳了出来,但这在浪里颠簸的船岂是站得住的地儿,一个个上来,又都一个个瞬间被颠倒在地,不是拉着船上的长绳、桅杆之物,几乎都要被一个个抛跌出去。 “夫——” 几人欲在喊,无奈风越来越大,雨也是盆泼般倾泻而来,才一张口,就是满口的咸水宠口鼻倾倒而来。 沙场的滚滚黄尘算什么? 天才是无可抗拒的敌! 天生的战士,血液总会奔腾着一种要与天试比高的疯狂因子,面对即将来临的暴风雨,北堂骄竟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兴奋在欢腾地叫嚣,鼓动着她奔向热血地战斗里来。 “我——” 北堂骄兴奋难抑地立柳金蟾面前,只觉得这暴风雨之声宛若世间最美、最令人陶醉的旋律在她激情澎湃的胸腔里奔流难抑,或者,她的灵魂就是这海的疯狂,她正从脚尖到发尖都有一种几近颤栗的兴奋在高歌。 “快——” 不可忽略地兴奋之音,让埋首于打结的柳金蟾忍不住抬了眼,然后奋力眨了眨:她没看错吧?大姑姐的脸竟然是真的在笑! “什么结要打这么久?” 恨不得即刻能在甲板上欢蹦的北堂骄,急得低头催促柳金蟾,不禁就发现柳金蟾打得结格外与众不同不说,拉了拉还格外好使,不滑还能越拉越紧,不禁起了好奇心,难掩欢喜地高兴道。 “你这是哪儿学的?”小妮子行啊,读书不行,这些都会啊! “攀援!” 用登山结为自己和大家绑住腰的柳金蟾,实在无法不崇拜大姑姐,在她将求生本能就激发出来时,她还能跟玩儿似的这么欢喜—— 果然人变态是没办法的! “攀援?是什么?” 北堂骄腾开位置,一边开始学着船工们在飓风中,稳住身形徒手降帆,一边继续吐着口中滔滔不绝地海水,扯着嗓子问。 “就是爬悬崖峭壁!” 系完最后一个人的柳金蟾,扶着船舷缓缓起身——尼玛,不小心,跪久了都有点麻! “你还爬过悬崖峭壁?” 594.第594章 旁敲侧击:琅邪的良苦用心 风雨中的北堂骄盯着柳金蟾细得跟稻草一般的小身板,露出惊艳般的眼神。 “室内的!”假山! 柳金蟾挨着北堂骄,用身形教着北堂骄,刚才船工教她的降帆姿势与最佳着力点! “寺内……” 北堂骄待要想想山间寺庙那一面的峭壁,整条船就忽然整条船就跟活了一般,一瞬间被抛向了空中,然后旋即落在某一个浪尖上,所有的人就好似被荡出去的秋千,在空中散开,然后又跟着船重重落下,不约而同发出一声惨惨地痛呼声! 柳金蟾不会武功,不是北堂骄落地手快,她能直接跌成扁平脸! “谢谢!”柳金蟾困难地爬起道歉,谁想一入眼来的,竟是北堂骄眼底熠熠生辉的眼,宛若星子般与哪儿远处紧接着而来的闪电竞相辉映。 雷电? 柳金蟾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发现了北堂骄身上那把金镶八宝的大弯刀,想也不想,她抬手,竟然突然就人品爆发地夺了北堂骄腰间的大宝刀,朝着那雷电到来的方向狠狠抛去。 不待北堂骄反应怎么回事,那边的暗色中,便见得一道刺目的闪电在空中炸开……甲板上诸人在片刻的静默后,紧随北堂骄爬出来的侍卫不约而同迅速解下她们腰间的宝剑,纷纷抛入舱内! 若说刚才北堂骄对柳金蟾年纪轻轻就出过海还存有一丝最后的怀疑,那么此刻,它们也烟消云散—— 怎么说呢? 她突然觉得疯疯癫癫的胞弟,真白捡了个宝贝!心内只觉得一股子狂喜,看着柳金蟾的眼满是抑制不住的欢喜与欣赏,还越看越中意,弄得柳金蟾有点汗毛竖竖—— 不会是突然对她一见钟情吧? “明儿……” 除自己的相公外,北堂骄头一遭这么想要主动邀约一个人独自出游。 无奈,这是聊天的地么? “啊啊啊——” “拉紧绳子!” “趴在甲板上别跑——” “有人掉进海里了!” “鲨鱼!鲨鱼!”…… 她们的海上亡命之旅才刚刚拉开惊魂难定的序幕,最夸张的是,她们最后还遇见了海盗…… 海上风暴在海面肆虐不止。 南府却还是会一片艳阳天。 琅邪自午时逮住了泼醋的北堂傲,岂有纵虎归山的道理? 以北堂傲打小在军营,他生为姐夫都没好好教导过他持家之道为由,琅邪格外“耐心”地将拿住的北堂傲善加利用起来: 采买进京的特产,北堂傲过目、奉箭录帐! 老太爷要去海边晒太阳,龙葵说是黄昏想去海边踏浪,南府各府上门来拜访的接待……五一不落在了北堂傲的肩上,琅邪则手捧一碗清茶,闲闲地从旁指导。末了还不忘补了一句: “你,明儿再来接着学习!”差点没让恨透了繁琐的北堂傲哭将出来!但……琅邪以妞妞为挟,北堂傲不得不从。 一天本也算是就这么过去了。 无奈,北堂骄也不知是不是第一次乘船出海玩得尽兴了,居然入夜了还没归来,琅邪一面派人去打听,一面将同是夜里寂寞的小叔子北堂傲又找了来谈心。 可怜的北堂傲才逃出了老太爷的唾沫星子,就入了琅邪的魔掌。 “怎得今儿午时发那么大的火儿?下人们再是不好,你只管教导,何苦那么大动肝火?他们连错哪儿都不知,你就是气魔障了,又有什么意思呢?” 琅邪一席话说得循循善诱。他原本下午是想将奉箭几个喊来一一盘问,到底屋里发生了什么事儿,他也好对症下药。 不想奉箭几个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说爷一早来寻夫人都还好好的,夫人走时,小夫妻也没见斗过一句嘴,谁想夫人前脚一走,爷就大动肝火了! 琅邪本想是憋久了,北堂傲那脾气难免忍不住要寻个出口,可奉箭几个又红着脸说傲儿一早来,就和他媳妇翻云覆雨不曾闲过,其间也没谁、没眼色地进去冲撞着,那……又能是什么事儿? 琅邪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将北堂傲请来好好聊聊天,交交心,这以前他没嫁人,好些事不便多提,但……他也是孩子爹爹,琅邪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把了解了解北堂傲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北堂傲抱着舍不得放下的妞妞,看着妞妞小嘴睡着了还不忘吧唧吧唧两下回味回味奶味儿,垂着眼儿,也不知怎么答琅邪这话,索性就抿着嘴不语: 金蟾不想碰他……这种事儿,他怎么好启齿! “还是你见着什么了?” 琅邪看北堂傲一脸难言的局促模样,不禁担心是这边府里哪个不知检点的孩子成人了。 北堂傲将妞妞禁不住抱起来,换了换手,再接着沉默: 他能见着什么?谁会等着他来抓当场呢——傻子也会赶紧提着裤头爬窗跑呢! 这孩子嫁了人,死要面子,就会嘴跟蚌壳似的! 琅邪心里叹气,少不得揉揉两眉,采取迂回对策,毕竟谈心不能刑讯逼供,只能智取。 “前儿……姐夫隐约听老太爷的意思,是想给你媳妇屋里添个人儿,你也松和松……” 果然,此一言起,琅邪顺利地看见傲儿瞪大了一双眼儿,好似哀求般望着他,露出不愿意的担心之色来。 “姐夫想先问问你,中意……” 琅邪故意无视北堂傲大眼里明明白白写着的“坚决不应”四字,一脸稀松平常地问道,生生碎了北堂傲一颗玻璃心。 “姐夫若还想傲儿回京,就休莫提这些个,明知傲儿不会答应的话!” 北堂傲第一次在琅邪面前赫然起身,掉转头就要走。 这…… 少爷的脾气! 倒先把琅邪怔住了,但…… “站住!不说一句,就这么走,你大家公子的教养呢?”琅邪压住心中的一丝惊慌,厉声喝道,“倘或是你公婆这么与你说,你也这么着么?”莫道奉箭奉书说他与公公势同水火! “这是你对待长辈的态度?” 琅邪眼见北堂傲虽住了脚步,但还是执拗地用一个背对着自己,禁不住又静静地追问了这么一句。 595.第595章 怨气冲天:北堂傲各种怨气 第610章怨气冲天:北堂傲各种怨气 北堂傲则保持屹立不动地身形,背对琅邪,冷着眼看着门帘,好似恨极了一般,静静地冷声道:“若姐夫正给金蟾纳妾,傲儿就抱着妞妞从那崖上跳下去!”外人怎么在他身上插刀子,他北堂傲都能顶住,但自己家人……他受不了! “你这是什么混账话?用死来吓唬姐夫吗?难道不知这死是仇者快,亲者痛吗? 琅邪怒了。 北堂傲一听此言,立刻心生愧疚,但……他也更委屈不是吗?想着他的眼不禁先红了起来。 “傲儿,姐夫将你抱这么大,难道就是等你说要死吗?” 琅邪又趁胜追击地追问道:“你就是这么报答姐夫的养育之恩的?难道老太爷这么想,不是想让你松和些?处处为你打算,心疼你?” 琅邪的话宛若骤雨般打在北堂傲心间,只是点点滴滴都是痛,伤他心的痛!他屋里反驳他们口中的句句大道理,他只知他们的大道理、一句句“为他好”只是在一步步将他往绝路上推! “怎得,说不出来话了?”琅邪明知这话北堂傲就是一句都听不进去,也不可能听进去,但他就是要激怒北堂傲,让北堂傲不得不卸下他的内心防御,能再像儿时那样,全心全意地向他敞开心扉-- 别什么事儿都一个人扛着! 琅邪的良苦用心,北堂傲不懂,他只觉得心伤,尤其为大家不懂他的苦,还一个个往上添堵,而抑郁不已。 “还是你心里不服?不服就该像个北堂家的男儿一样,转过来好好说个是曲黑白,闷着算什么?小女婿?锯了嘴的葫芦?这点出息也没有么?” 琅邪此言祭出。 北堂傲无奈,只得抱着妞妞缓缓地转过身,低垂着自己冷冷的眸,压着几欲喷薄而出的怒焰,咬紧牙关,一个字一个字地反问道: “不服如何?” “姐夫能做什么呢?” “告诉老太爷不让给傲儿添兄弟?” 琅邪一愣,一时不知怎么答北堂傲,只得愣了愣后道:“真有难事,你就怎知姐夫不能帮你?” 帮?怎么帮?柳金蟾现在又不想和他要娃娃了! 提起这事儿,北堂傲就抱着妞妞在他姐夫的屋里坐下来,一手执帕,开始诉苦,说柳金蟾又嫌弃他了! “自打她大病醒来,至……都没碰过傲儿一遭儿!”墨迹了大半日后,北堂傲方吐出心声,“都快一月了!” 琅邪很想问,那么你今早在干嘛?大白天关门闭户的! 但小叔子这么说,他也不好直接拆他的谎言,只好迂回道: “许是你媳妇她刚大病初愈,接着又接连这么几日舟车劳顿,累着了也是有的。” “什么累着了,也是有的?” 北堂傲可不信这话儿:当日柳金蟾头一遭碰他那会子,人还发着高烧呢,不也还是生龙活虎,十八武艺齐上阵?说白了,就是腻味他了,贼心又起,想换新鲜的! “姐夫,这话说别人,傲儿都信,只是……只是傲儿的妻主,姐夫又不是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人儿?她要是病了就能老老实实,傲儿绝对不多一句话儿抱怨!更不疑谁!但……她……金蟾她若是个病了能消停的,傲儿……傲儿能和她……有今天么?” 这话…… 琅邪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难不成? “你们?”难不成在一起还是有个前提的?不完全是她见色起意? 反正婚也结了,人也嫁了,娃娃也有了! 纵然这种事儿多么地难以启齿,尤其他北堂傲又是个贵族公子,但……他不是家教都打水漂了,眼前又是自己唯一可以说贴心话的姐夫么? 少不得,北堂傲厚着脸皮,就把当日他和柳金蟾那糊里糊涂的第一晚上给说了。 “姐夫……你说,傲儿能不急么?”她发着烧,人都糊里糊涂了,还能那么生猛?这大病初愈,能跑能跳,还能在大鼓蹦跶的人,不碰他,不是有问题是什么? 琅邪点头,不知该说是姻缘天注定,还是老天爷对北堂傲不薄,居然误打误撞也能让他白捡了个替他收拾残局的,人虽花吧,但起码比那慕容嫣有责任感。 “那么……会不会是……先时屋里一直没男人,所以……”才会见着个男人送上门,即使烧得脑子都糊了,还是……物以稀为贵嘛! 琅邪试图帮北堂傲理理思绪,下午,他也将那院里的人全喊来问了,都只说那柳金蟾一进屋没多时突然就晕了,没人推她、没人碰她,她就直挺挺地往后倒……至于勾引她,那可是谁都没提到的事儿。 若真要追问有谁对她抛了媚眼儿、近过了她的身,除了眼前这个一大早就去那儿宽衣解带温存的二大爷,还真没第二个!就连给柳金蟾宽衣入睡的,奉箭都是让柳金蟾身边的小书童代劳的! 狐狸精,除了眼前这只怨气冲天的,他琅邪正找不出第二只来。 北堂傲听琅邪这话的分析,也隐隐觉得有道理,毕竟柳金蟾那会子饱一顿饿一顿的,难免有点饥不……如狼似虎,而今她****吃得饱饱的,自然不知道饿了,只是…… “那会子她屋里是没男人……但,金蟾这不也病了差不多一月么?”隔三差五倒还理解了,一个月多少个白天晚上? 北堂傲记得没错的话,柳金蟾去岁晚上才登的船,而且听雨墨说,当时还是婆婆现从某花魁被窝里提出来的-- 这都进了被窝了,这关门合帐之间,这合帐拉被的间隙,臭不要脸的柳金蟾会没得着趣儿?这不得着趣儿、尽了兴,她会乖乖拉被子睡?青楼可是要花钱的地儿! 知妻莫若夫,北堂傲他是个保守拘谨的,可……哪里面的哥儿,他是没见过了,但玉堂春还仅仅只是个戏子,算不得干这事儿的吧?他怎么等柳金蟾的?还不认识……就就就……那样儿不要脸了!柳金蟾之前还能没干什么? 所以…… “傲儿左思右想,还是屋里出了狐狸精!要么……就是金蟾心里又有了别人!又不想和傲儿好了!姐夫,你没见金蟾她看傲儿的那眼神儿,就跟……就跟她当初不想和傲儿过了一样,看都不多看傲儿一眼儿!” 596.第596章 招蜂引蝶:北堂傲证据确凿 第611章招蜂引蝶:北堂傲证据确凿 北堂傲大帕子一甩,说到伤心处,又拿着帕子捂鼻尖:“你说不是有了狐狸精勾了她的魂儿,她能这么看傲儿么?”不说要她如狼似虎,她也该对他小别胜新婚不是?一个月说短不短、说长不长,也是近三十个日夜。 琅邪心微微一沉,瞅着北堂傲抱着孩子这么着哭哭啼啼的诉苦,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感觉北堂傲像小夫妻吵架,抱着孩子回娘家的,要娘家给他出头的小女婿。 “旧日发烧不过是一时的急病,而今弟妹不说久,也是在榻上躺了大半月,吃得少、喝得少,就是只老虎也只剩了一层皮?她能醒来,活蹦乱跳的,已是你的大福气,你还要她一起来,就跟先时似的,精气神都那么足,怎么可能?再者,吃药多伤肾?” 琅邪,久听北堂傲这叽叽咕咕半日,转来转去,就是只为了他妻主近来没碰他,起的疑心,虽然也不排除北堂傲说的可能,然……自古夫妻劝和不劝离,再是那柳金蟾又起了朝三暮四的心,傲儿闹起来,也是他吃亏不是?悍夫的名岂是能随便背的? 北堂傲拍拍妞妞,想了想姐夫的话,再想柳金蟾今儿和以往比,是有点子力不从心……想来也是姐夫说得,她身体一时没恢复过来,对这种事儿有些淡,也是情有可原的,谁让她底子薄呢?心里一颗悬着的心就微微地落了地,嘴上却仍道: “若只是如此,傲儿也不恼,只是……金蟾她看傲儿,那眼神躲躲闪闪的……”一瞅就不是一条心了。 “许是,你胡思乱想!你们而今孩儿都有了,她眼下还能有什么想法儿?” “她?想法多着呢?” 北堂傲说着就从袖口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琅邪看:“姐夫你看!” 琅邪打开信一看,落款竟是玉堂春,不禁想掩住不看,但傲儿为这个气着,岂能不看个仔细,少不得打开信细细看了看。 说来信中并未写些什么,只不过是这哥儿说他现已心灰意冷已平安回抵牡丹亭,言语间多有感伤,只是其间大大小小的错别字,格外令人忍俊不住,着实伤感不起来。 “这……没什么啊?” 琅邪合上信,看北堂傲红红的眼儿。 “这没什么?”北堂傲很是激动,“这小狐狸精就是胡跋那老东西,当初赠金蟾的玩意儿!”回牡丹亭了什么意思?还不就是让柳金蟾去找他?找他能有好事儿,一进去金蟾还挪得出来?想想就心慌-- 真是撵走了小蛇精,又引来两狐精! 琅邪起初也没明白北堂傲嘴里的“玩意儿”什么意思,可一见北堂傲脸气得扑扑泛红的模样,就不禁脸红,隐约明白了其中的隐晦意思,心里暗暗直乍舌: 这傲儿真正嫁了人,了不得了,嫁人还没一年里,女人们的混账话他不仅什么都知道了,还骂得这么溜口,真是……一日不见当刮目相看! 琅邪想说说北堂傲,这女人们说得这些个“玩意儿”之类的混账话,一个大家公子千万不可挂在嘴上,不想他无论张口也无法吐得出这“玩意儿”三字,太……怎么说呢? 羞于启齿--臊死个人了,乱七八糟的,他一个名门闺秀如何能上口呢? 于是,琅邪挣扎了几下后,终于觉得自己比不得傲儿,什么都敢说,只得放弃教导北堂傲的努力,改说: “姐夫看着这信,他言语悲切,好似是个嫁过了的男人……”话到这儿,琅邪闷了,这男人都嫁了,怎还给柳金蟾写信呢? “嫁?他若是真嫁了那苏家,傲儿给他出一份嫁妆也欢喜!”北堂傲嘟嘴,恨道。 “那……他怎说他已离开了苏家?”没娶他,他去干吗? 琅邪有些不懂这里面的道道了。 北堂傲看着自己单纯的姐夫,突然间觉得自己的姐夫真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居家男人呢,连这种显而易见的事儿都看不明白么? 他也是醉了,也不知该替姐夫这该知道的都不知道的样儿,感到羡慕还是无语: “姐夫这话说得?难道这而今,女人没娶,男人就倒贴上去的,还……”少……少…… 北堂傲欲愤愤地表达一下自己对这些个不请自来的妖精们的愤慨,不想他正欲开口,就忽然发现,他进柳家……不也是到现在柳家人也不知么?不禁一张刚才还气得通红脸,眨眼间就将火红变酡红-- 不是连自个也骂进去了么? “还……反正不少了!”嘴巴干嘛这么快! 北堂傲一脸尴尬,心里直骂,都怪柳金蟾是朵烂桃花,到哪儿都招蜂引蝶!屋里有了他,还不知足!贪多嚼不烂! 琅邪一听这话,自然明白北堂傲这嫁了人就泼辣得紧不小心把自己骂进去了。但他生为姐夫岂能揭短? 琅邪可不是傻子,虽然大家心知肚明,他还是很腼腆地下人面前维持着他贵夫的尊贵,教导北堂傲道: “傲儿,你也是个豪门公子,岂能去听这些个不入耳的东西?你妻主纵然是风流了些,但试问这古今多少才女不是韵事一堆?你都觉得好的,别人自然觉得更好?女人嘛,这谁家的出门在外,捧场做戏,是能把持不住的?” “你啊,年纪还轻,又刚嫁人,自然眼睛容不下砂子,但……皇上还三宫六院呢,你妻主只你一个,你也该知足了,少去听那些人乱嚼舌根子,你当是为你好?其实全都是巴不得你们失和,想看你笑话的!” 一番光冕堂皇大的话后,琅邪一打发走了身边的那些三姑六婆,就赶紧拉着北堂傲私赠各种他的密物,传授驭妻之术! “这个啊,你妻主再不想时,你只悄悄儿弄上一二片搁在你妻主那汤里、菜里一片……到夜里,你还愁要不上孩子么?” “这书里的话啊,有好些夫妻之道,你要细细研读,都是南印的秘术,据说好些南印公主出嫁前都会细细研习……夫妻嘛,没那么多规矩的!” 597.第597章 误打误撞:黑夜里乍现生机 第612章误打误撞:黑夜里乍现生机 “还有这个、这个……还有去岁,姐夫给你那些,用着如何,还要么?” 过去都是琅邪说吧! 谁想琅邪说完,北堂傲也掏出他的那些个宝贝来与姐夫分享了: “金蟾说这个叫做精油,你闻闻……哪个前……”北堂傲羞答答地在琅邪的耳朵边嘀咕一阵,就悄悄倒了半瓶给琅邪,羞得琅邪脑袋直冒蒸气,好半日才支支吾吾地问道: “当真?”多不好意思啊! “傲儿还能骗姐夫不成?” 北堂傲掏出一件宝贝后,又将偷偷从柳金蟾私藏的存货摸出来的一本秘籍,神神秘秘向姐夫传授其中的注意事项,末了不忘补了一句: “而且……” 两耳朵,你咬过来,我咬过去……俨然艳番茄对大龙虾,在屋里贼笑得这叫一个“眉飞色舞”,居然还能保持含羞之姿。 琅邪顿觉有个知无不言的小叔子,就是比他那群吃葡萄不吐葡萄皮的儿子们强太多了,一时间只恨北堂傲怎就没早几年嫁人呢? 但…… 转念一想,这也是近墨者黑,要是早几年傲儿出嫁,他那榆木脑袋会想到要争宠?没把想疼他的妻主直接揍成猪头就不错了,所以知足吧! 这两个相逢恨晚地叽叽咕咕,咕咕唧唧,隐隐约约瞅在奉箭的人眼底,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臭味相投一词来。 奉箭不禁扪心自问:嫁了人的男人都这样么?他若将来嫁了雨墨,也会这样? 奉书则看着脚尖,隐隐觉得这时辰是不是过了许久?他抬起头来仰望着,又低下头来等待,他觉得自己等待的时间好长了。 事实上是:许久许久! 待到琅邪隐隐觉得困意袭来时,抬头一看头顶上的月亮,心中一惊,看样子,竟然是凌晨了。 而这么晚妻主还么归来,为人夫的琅邪隐隐就觉得不对劲了,立刻遣人再去问,看北堂骄是不是又遇上哪个旧知己,突然就人家家里喝酒,所以忘了让人来家禀报,让他先睡。 北堂傲则担心家姐也被柳金蟾带着去逛那些花街柳巷,所以也习惯地抱着睡成小猪的妞妞,也跟着姐夫进进出出询问柳金蟾的去向。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回报的人这才急巴巴地来说,大夫人出海未归。 琅邪急了,这出海可不比江山,都说十去五不回,这明明说好晚膳前就回来陪龙葵用饭的,这会子竟连一点子消息都没,这让他如何安心?北堂骄素来是个做事有分寸,对家很有责任感的女人,不是遇上不可预测的危险,她不会不给家里一点消息。 琅邪又领着北堂傲亲自连夜骑马去海边,命人挨家挨户询问,今儿海上可有什么事儿?晚间出海归来的一个渔民才说昨儿下午海那头起了风暴。 琅邪一听就腿软了,跌坐在椅子上半日不能成言。 反倒是北堂傲,他这个被柳金蟾吓得,早不知死去活来多少次的未记名“俏鳏夫”,一听这事儿,立刻开始一面命人备船,一面挑选经常出海的渔民,说他要明儿一早去海上搜救,黑漆漆的海岸,这下可热闹了,就连县衙的父母官也吓得屁滚尿流而来! 一时间岸上人声鼎沸,一个个火把点起,宛若游龙! 一个无心之举,便好是那海上的灯塔,照亮了那茫茫海上迷路人回家的路! “有光、哪边有光!好多好多的火光!” 横七竖八倒了一片人的甲板上,忽然不知谁忽然在夜里大喊起来。 刚还觉得浑身骨架子都散了的柳金蟾与北堂骄,陡然坐起,只见桅杆上一个瘦猴般的少年在兴奋不已的欢呼。 这欢呼就好似给在夜里绝望的人们心里点了一盏明灯! 接着北堂骄也不管她什么身份了,力排众议,率先爬上了瞭望台,放眼一看:那点点点游动着的火光,虽远远看去比黄豆大不了多少,不是在说哪里是岸,还能说是什么? “快--快--往哪边划!” 北堂骄站在瞭望台上,兴奋难掩地高喊。 九死一生的人们纷纷扬起脸,难掩惊喜地扬起了脸,不想映入眼帘得却是北堂骄披头撒发,衣衫褴褛,还敢一脚踏在瞭望台上的难民形象。 数位官员,在一阵欢呼之后,皆默默地开始整理衣装,然高兴总是来得快、去得更快,北堂骄还不及喊出第二声,她们的船就“砰--”一声,惨遭拦腰重撞。 所有人来不及反应是怎么回事,汹涌的海水就好似洪水猛兽般,眨眼间已从裂开的船身灌进来! 身体因作用力而迅速向海面抛去的柳金蟾,幸得腰上的绳索犹在,人只在海面打了转,就听上面传来杀猪般的惨叫声,高喊着: “倭寇--倭寇--啊!救--” 怎么办? 柳金蟾浮在海面上,甚至来不及思考,摇曳不明的火把下,一个个好似被屠的尸体乃至残肢就被一一抛向海里,发出一声声沉闷的“嗵嗵嗵”声,就隐没而去! 害怕么? 柳金蟾来不及去思考其他,她只知道自己再呆着水里,那么自己很快就会成为鲨鱼们今晨的第一道开胃菜-- 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很快就会来到! 想起这个,柳金蟾也不顾不得上面的厮杀有激烈,她只知道必须奋力地挥动双臂向船游去,但……一个突来的念头,去让她下意识的回头: 大姑姐? 月色下,因刚才那一撞落海的北堂骄就在距离柳金蟾二十尺开外。 救不救她? 柳金蟾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她柳金蟾此刻贪生怕死抛下北堂骄不管,已经解开绳索的北堂骄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在鲨鱼到来前顺利登上一直在移动的船的-- 而她即使幸存,也永远不能原谅自己,曾在这么一个垂手的距离里放弃一条,她可救的生命! 也更无法面对北堂傲伤心的模样…… “大姑姐--这里--这里--” 柳金蟾一边奋力地蹬动着两腿,一边奋力地示意正在海里游着的北堂骄朝她游过来。 “快--快--她们我来救,你赶紧先爬上去!” 598.第598章 第613遭遇海盗:绝对是无心之过 柳金蟾一把拽住自己都难保,还想救人的北堂骄,一面将自己腰间的绳子放到了北堂骄的手中:“我们的船不能用了,要先夺她们的船!不然都得死!”一面将北堂骄推向船,自己又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朝另一个距离她最近的船工游去。 北堂骄要说什么,然一回头,柳金蟾已在夜色中游远了,此刻墨迹? 那不是她北堂骄的风格,居然敢趁她不备偷袭她,北堂骄岂是能忍的人? 凭借着柳金蟾腰上与船身相连的麻绳,她眸子一红,不费吹灰之力地迅速攀上船舷,抬手就着某倭寇腕上的短刀顺道抹了他的喉咙后,顺过短刀,跃上船舷当即加入了船上的战团,开始指挥紧随她上船的近身暗卫们,抢登倭寇的船—— 她北堂家的船也敢劫……看她北堂骄今儿不让他们好好明白明白,谁才是这海上未来的真正霸主! 月色下,两艘船上一片刀光剑影,血雨腥风,船下的暗流里却是齿牙森森。 精疲力竭的柳金蟾则爬上了,也不知谁砍下来的小木船,独自漂浮在大船边的随时会有鲨鱼出没的海域里,一面用船桨敲打时不时水面,观察是否已经有鲨鱼到来,一面寻找幸存者。 遇见欲夺船的,自然是一船桨下去先敲晕了再救上来绑着,然后她最具威胁性的语言就是: “瞪、瞪、瞪——再瞪,本姑娘把你丢下去喂鱼!” 柳金蟾桃花眼一回视,瞪她的人就不自觉垂了眼,撇着嘴不言语,异常地安静。 这人一安静,其余几个也静得出奇,这让柳金蟾隐隐有点害怕她们会反攻,但把好不容易救上来的她们又扔回海里,柳金蟾又于心不忍,少不得决定攻心为上—— 先将,她身上唯一一锭刚也不知谁塞给她的银裸子,放到那好似小头目的倭寇面前,然后又觉得,人家手都被自己绑着了,如何拿得着,不禁叹了口气,索性送佛送上天,抬手就将银裸子塞进人家衣领子里面; “回去做点小本生意,别……”别…… 单薄的衣裳一探进去,就是一片平坦坦的胸…… 好似被烫了一般的柳金蟾,立马缩回手,要弹跳出一个安全一个距离,解释解释她绝对没有任何意思,无奈在船上……所以她只得顶着一张大红脸,无比愧疚地看着不小心被自己骚扰了的匪寇,语无伦次地解释道: “我我我……我……” “我”了半日的柳金蟾愣是没敢把“不知道你是男的!”“谁让你穿女装呢?天又黑!”等托词拿出来丢人现眼。 最后只得默默地做了一个揖,以示万般歉意,不然怎么办?她家可有公老虎一只把守着大门的,真负责无能! 被骚扰的,反倒一脸镇静地端详着柳金蟾红若桃李的脸,抿唇一个字没说。 柳金蟾也不知他是已经视死如归,还是对于他们这些亡命之徒来说,大周男人们视同生命的贞洁,于他们而言也不过是一场得快乐时且快乐的鱼水之欢,反正人家一脸不在意,她觉得自己再一副占了人家便宜的模样,就有点小题大做了。 所以,柳金蟾不敢看了,赶紧扭过头,循着又一个落下的人去,奋力无视身后那双正盯着她背脊的眼—— 不会是真想拿刀砍她吧? 柳金蟾奋力划着桨,要将烦恼置之脑后。 好容易接近了哪个在水里挣扎已近力竭的人,柳金蟾想也不想,忙探出一只桨就去试着给她个牵引: “抓住、抓住——慢……” 眼见着船桨渐渐已接近了那落水之人,谁想人手好似才刚刚紧紧抓住木桨,想要奋力游过来,然…… 不待柳金蟾使力,那落水的人上身突然好似鱼儿般向上一跃,柳金蟾还在想她是怎么了?月色下的人就留下一抹惊怖的神情后,一个她轻了的身子,就抛出了前半截就漂浮在了水面上,乌发布满海面…… “啊!” 柳金蟾吓得抛了船桨,两眼来不及合上,一排利齿在月色下亮出一排森冷略带暗色雪齿,一口咬住漂浮着上半身沉下海面,一只森白的手臂就打柳金蟾不足半寸的距离处擦过—— “咚——”一声,柳金蟾浑身一个颤栗就跌坐在小船里,不是本能地抓紧了船桨,好似求生般,猛力疯狂地将周遭啪嗒了好一通,身后另一只跃起来虎鲨,就会将她变作的它的头一道开胃菜。 “呕——” 一待周遭的虎鲨们去猎取其余的尸身,微微游远时,第一次见到如此血腥场面的柳金蟾抱着船桨跪在小船上干呕起来。 “这样……就会受不了!还想当英雄?” 身后一个冷冷冷的讥笑声扬起。 “呕——” 好似要将整个胃都吐出来的柳金蟾,根本无力回击,仍旧跪在原处干呕,她不敢抬眼,却又不得自卫一般的握紧船桨,时刻提防着,哪边猎食归来的虎鲨们,围着小船游动: “啪啪啪——砰砰砰!” 飞舞的船桨好似惊弓之鸟般,胡乱击打着小船四下里的海面。 “你这样……不过是垂死挣扎!” 刚才讥笑的声音,忽然有些严肃。 “你以为我会信你?” 柳金蟾努力抑制住颤抖的腿,试图掩藏住满心的恐惧,一面擦着滚滚而落的冷汗,一面抱着手中的木桨,好似身经百战的海防战士! “小头目”则挣扎立起身,两目锁住柳金蟾眼底的恐惧,无比镇定地一字一字用他那怪怪的南地话,与柳金蟾道: “不放开,我们、都得死!” 柳金蟾抱着船桨,怔怔地望进他此刻漆黑无波得眸子,尽管心底是满满的不信任,但她很清楚,他说的,没有一点儿夸张—— 鲨鱼不是完全无脑的动物,它们现在盘旋在四周不进攻,不是它们害怕,而是在等她精疲力竭之时…… “为什么你笃定我一定会放了你!” 柳金蟾一边警戒着四周,一边静静地斜睨着,这节骨眼还敢威胁她的匪寇——难道当她不知海盗的残忍吗? 599.第599章 深海狂鲨:齐心协力搏出路 “因为,你和她们不一样!” “小头目”好似赌徒般,将自己的所有身家都押注在了柳金蟾的身上。 柳金蟾不解这“小头目”的话是在赞她善得愚蠢,还是……当她蠢到会信他的蛊惑,但……柳金蟾更明白,她若不能短时间处理掉这些鲨鱼,那么……这种高度集中注意力的行为会很快耗尽她最后的体力。 不待“小头目”再蛊惑她,柳金蟾迅速自怀里掏出一瓶北堂傲偷藏在柜子里的宝贝,想也不想,就塞了一颗放进“小头目”嘴里,逼他咽下: “这是我柳家自制的蛊!你若敢背叛我……” 柳金蟾一边说一边掏出靴子里北堂骄临上去递给她的小匕首,挑了少年身上的麻绳,无比自信地道:“必受万蚁钻心之苦!” 蛊是什么? 北地人未必懂,但南地人可谓是无人不晓,此毒物若遇上法师,还能变成降头…… “呕呕——” “小头目”一得自由,立刻揪住自己的喉咙,要使劲吐出。 柳金蟾手执匕首,冷笑道:“入喉即化,吐得出来,本姑娘能立刻给你松绑?” “你?” “小头目”瞬间红了眼,要扑向柳金蟾做殊死搏斗。 柳金蟾哪是他的对手,但柳金蟾脑子很清醒,与其被“小头目扑进海里喂虎鲨,还不如先自刎海面,所以…… 柳金蟾反其道而行之,那等“小头目”先动手,她就已自横匕首于颈部,冷冷地笑道:“我死,你亦亡——肠穿肚烂,七窍出虫!” “小头目”握紧两拳浑身颤抖,却又不敢动,柳金蟾描述的景,不是没人见过…… “你想如何?” “小头目”两目充血。 “与我一同杀掉它们!”柳金蟾小心地踢起船板上钢叉,示意小头目拾起。 “你?” “小头目”嘴角狰狞地一勾,欲嘲笑一番手无缚鸡之力的柳金蟾,一条等不及的虎鲨突然就从海面跃起直奔柳金蟾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跪在船板上的柳金蟾下意识地横躺而下,右臂上的匕首就任凭自己的手徒劳地照着虎鲨的腹部握紧。 只听得“叱”一声,虎鲨那看似坚韧的腹部,就在匕首尖狠狠地刮过,,血立刻顺着柳金蟾的手哗哗而下,压根不知这匕首何以如此锋利的柳金蟾,惊了! “小头目”岂能不知柳金蟾手上的匕首非凡物! 然,这节骨眼,其实想这些的时候? “小头目”只知船翻,谁也别想活! 想也不想,他拾起钢叉,照着这虎鲨就是猛力一挥,再送这虎鲨跃上一层! “咚——”虎鲨落水,小船立刻好一阵荡漾。 “赶紧插它们!” 分不清柳金蟾是否受伤的“小头目”,一听此言,瞬间明白了柳金蟾的所指,哪里还用想,照着虎鲨四周就是一阵乱插。 柳金蟾也当仁不让,就着手中削铁如泥的匕首,在小船的另一侧,也是一阵乱划,甚至还嫌水里的虎鲨不够疯狂似的,她刺鲨不往深里扎,只图在它们身上刮下一道血口子,又用罗帕就着船上另两个受了伤的手臂,沾满血迹,丢下海—— 满脑子只有一个知识: 那就是血能令它们疯狂,疯狂到自相残杀! 而这也是她今夜活下去的最大希望! 海面上的厮杀是如此的无声,以至于,结束了船上战斗,缴获了海盗战船的北堂骄,清点人数时,才发现: 柳金蟾丢了! 这还了得? 来不及清查她们死伤、查获了海盗们多少赃物,北堂骄就开始命人打上灯笼,四下里寻柳金蟾! 可除了只余残骸在漆黑的海面上漂浮的破船外,哪里还看得见柳金蟾的身影? 而且别说柳金蟾了,就是刚才抛下船的尸首也好似见鬼了一般,杳无踪影,难道是遇到了海上鬼遮眼? 刚那么多的尸首呢? 北堂骄急了。 尤其船工闻了闻海里的浓郁的血腥渐渐淡去后,神情严肃地道了一句:“鲨已来过了!” “鲨?” 北堂骄瞪圆了眼儿,纵然是不懂海的她也知这鲨是海里的霸王,在海里遇见它,与山民遇虎无异,甚至……更糟—— 海可是它的天下! “恩!” 抚着臂上刀伤的老船工,神色凝重的道:“只要闻着血的味道,它们就会聚拢而来!柳夫人……”已凶多,吉少—— 或者该说已葬鲨鱼腹! “怎么可能,她游得比鱼还快!” 才觉柳金蟾是个宝的北堂骄脸上有瞬间的惨白—— 她回去怎么跟傲儿交待! 难道和傲儿说,你妻主被鲨……当早膳了? “是啊、是啊……老单,柳夫人指不定是累着了在哪儿睡着了!” 另一个被柳金蟾的船工,也一脸不可置信的傻笑道:“柳夫人水性可不是……好得没话说!比……”船工们还……呜呜……怎么这鼻子就是酸得想流泪呢! “哭?哭什么哭?这……” 老船工待要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就赶紧住了口:这海里怎么见尸? “这多大一会子?洛水先带人去搜搜船各处!” 北堂骄赶紧打破这眼前的低压氛围,吼道:“你……和老船家下船看看,她腰上拴着绳子,指不定是爬不动了,挂在某处休息呢!” 一声令下,众人四散开来,检查海盗船的检查海盗船,忙着查找柳金蟾的打着灯,船上船下船里船外的搜,至于北堂骄…… 则好似热锅上的蚂蚁,在舱室里踱步来、踱步去。 “能不能别走来走去的,我的眼都让你走花了!” 臂上受了些微情殇的尉迟性德,正在上药。 “我不走怎么办?” 北堂骄心烦意乱地停了片刻,又开始来大五步、去阔五步地走起来:“傲儿多难才嫁出去,你不是知道!” “你不常说早就打算好,养他一辈子在府么?” 尉迟性德药酒上臂“嗞——”一声后,一边放下袖子,一边调侃道。 “那不是玩笑话么?”能当真? 北堂骄恨恨地瞪了尉迟性德一眼:“眼下,你说怎么办?” 600.第600章 人弄丢了:如何和傲儿交待 第615章人弄丢了:如何和傲儿交待 北堂骄真是愁死了。 “这傲儿,若问我要他的妻主,你让我怎么和他说?说我……不小心把你妻主喂了海里的鱼?他不当场就哭给我看!”她北堂骄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她弟弟闹将起来—— 那可真是要抹脖子上吊的主啊! “你还怕他?” 尉迟性德依旧不改毒舌的毛病,性子凉薄地笑道:“那你去岁还敢把他往死里打?” “那不是……一时气急吗?你……又不是不知……他要真有个三长两短,我北堂骄如何有脸面过世的爹娘?” 北堂骄急得团团转,最后忍不住拿脚提了提尉迟性德的凳子: “哎——你也说两句怎么办啊?就看着我着急?你知不知道,明儿回去,别以为傲儿就问我要他妻主,指不定你也不会放过!” “急有用吗?” 尉迟性德也是头一遭如今儿这般好似无头苍蝇的北堂骄,无奈地耸肩道:“我要是个会法术的,你就找来藕四根、莲花一朵,大姐我给你还魂,但……” “哎哎哎——你说的这是人话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是不是?” 北堂骄一听尉迟性德这比方,就晕了:“有你这么看笑话吗?你当我弟妹是哪吒啊?还四根藕呢,我北堂骄就是给你四根金柱子,你也变不出一个大活人来!你啊,趁早少说风凉话,赶紧给我想办法,我可实话告诉你—— 要是今晚上找不着,我就说她是为救你,下了海就没起来的!”继续说风凉话,多说点,看最后谁先死! “哎哎哎——你这就是不仗义了!我何曾掉进了海里了?要救也是先救你,是谁一见风暴过去,就解了绳子,傻不拉几爬桅杆逞英雄的?” 坐不住的尉迟性德跳了起来:“你不掉下去,她也未必会跳下去,最差,也就是让倭寇两刀子下去,变两截,然后你请人拿针缝……” 尉迟性德还欲和快要急疯了的北堂骄开玩笑,不想北堂骄看她的眼都要绿了,这才吞了吞口水: “不是看你紧张嘛……你当我心里舒服?下来查案,人活了,本来皆大欢喜,却……谁想她喂了鱼,大姐我还想着怎么和皇后和皇上解释,何以查案人活了,查完,才说没事了,结果尸首都没……瞪我作甚?不然奏折你写!” “尉迟,我北堂骄再一次慎重的警告你,我……北堂骄的弟妹还没死!” 北堂骄一把揪住尉迟性德的衣领,很是认真地威胁! “是是是!”就是躺在鱼肚子里。支离破碎地睡大觉! 秀才遇见兵,总也说不清的尉迟性德,一面小心翼翼地赔笑道,一面悄悄地试着拿开北堂骄抓紧了的手。 “那……你说,她此刻会在哪儿?” 实在找不到理由骗自己的北堂骄瞪着尉迟性德,很是厚颜无耻的问道。 “在哪儿?”你个妮子当我老太婆算命的? 尉迟性德算是对北堂骄的无奈无语了,试问是谁赞北堂骄英明果断,而不是死皮赖脸,还喜欢自欺欺人的? “恩!” 北堂骄认真地点头,她正在思考如何和北堂傲说,至少……至少来点缓兵之计,这接二连三的出事,她担心北堂傲真要疯了! 尉迟性德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看着北堂骄,试探着想了想,问道: “你想,会不会是有个很妖娆的海盗,看上了你弟妹?抓你弟妹去做压寨夫人?” 北堂骄无语问天:就不能骗个靠谱的! “那么……海盗知你弟妹是傲儿的妻主,就抓住她,欲向你们北堂家勒索?”最后再说被撕票喂鱼了? 北堂骄眼睛微微一亮,然后暗拉尉迟性德:“那……后面怎么办呢?” 尉迟性德无语了:“你还真要这么做啊?” “那你说怎么做?” 北堂骄不答反问,反正她是不敢直接告诉傲儿,说“你妻主……已葬身鱼腹”!上半月,胞弟哭得兔子似的,她看着心都碎了,这眼下再给他刺激一下,最后还告诉他,现在连死同穴都不可能了,傲儿还不直接直挺挺地倒给她? “她可是你弟妹!”问她尉迟性德,有什么用? “就是我弟妹不是才没法么?” 北堂骄长叹了一口气道: “哎——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傲儿今年才虚岁十九……你说,就告诉他,说他这今后就得一个人过,守大辈子鳏……你说他这日子可怎么过?夫妻感情不好还罢了,死就死了,但……那柳金蟾哄得傲儿就天天儿吃了蜜似的,她这一去了,傲儿不得怨我一辈子?” 这今后,只要是危险的事儿,她北堂骄是永远永远不会戴上柳金蟾了—— 但反过来说,她怎么会知道出个海就遇上这么多邪乎的事儿?比她在战场上还刺激? 北堂骄这叫一个愁深似海。 尉迟性德看着愁云惨雾的北堂骄,少不得安慰道: “人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傲儿看着也不是个福薄之人,指不定,真就是虚惊一场,那柳金蟾弄不好吉人自有天相,突然就被人救了呢?” 北堂骄睁开无奈的眼瞅着此刻想着用谎话来安慰她的尉迟性德:“是——就好了!”海里的鲨又不是山里的老虎,柳金蟾还能上树夺过一劫!在海里遇见鲨,就是她北堂骄也未必能活下来呢!何况手无缚鸡之力的她呢? “刚还生龙活虎呢!” 尉迟性德笑:“反正不知生死,无论她此刻是葬身鱼腹还是正在水深火热之中,我们眼下,除了一面继续找她外,还得好好想着先怎么稳住傲儿才是正经!” 除此之外,还能如何呢? 北堂骄点点头,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希望,柳金蟾能真的逢凶化吉,就算是真被什么海盗看上了也好过把命丢了—— 柳金蟾她怎么说,不是个人才,也是怪胎吧! 怪胎一般都有怪运! 鲨鱼互相厮杀殆尽,余下的也饱餐而归。 说是死里逃生了吧…… 柳金蟾怎么觉得,她对面哪个吞了“蛊”的小子,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了呢? 601.第601章 误打误撞:此蛊毒非寻常物 一叶小舟…… 一女四男。 漫无目的地漂浮在漫无边际的海面上。 是艳福不浅? 还是凶多吉少? 柳金蟾有点不知自己是占了大便宜,还是一不小心,就成了肉中钉! 紧握匕首端坐于船的一头,柳金蟾努力无视距离她最近的“小头目”不断将领口往两肩下拉的妩媚动作,冷汗啊就一个劲儿的淌啊淌啊的,暗说: 这“小头目”是在干嘛? 难不成这节骨眼他还想来点美人计? 但你说要使美男计吧,起码也该把他脸上的斑斑血迹擦擦吧,难道他不知此刻,他的脸看上去很是狰狞么? 柳金蟾暗吞口水,掩去自己满心的忐忑与恐惧,静静地,努力一副正人君子的女王模样,挺直腰背端坐在船头,静看新月西沉,兼而冷冷俯视横七竖八于船中间的数位受伤小寇—— 好似她柳金蟾的余光,就从没在监视这一群时,总是若有似无地将某人拉扯出的大半风景收纳眼底一般—— 神色肃然: 今夜到时演得哪一出啊? 柳金蟾如坐针垫,看着月色下漆黑一片的海,放眼过去全是愁—— 担心见不到几天太阳的愁! 然,“小头目”是难受! 尽管海风习习,入夜的海风吹在湿冷的衣裳上,寒意就一阵阵地袭来,但…… 服了某人“蛊物”的他,浑身就好似火烧,尤其是下身的一股子邪火,就好似发病般,一阵阵地往上窜出难抑的颤栗,越窜人就越支持不住的发软,而且越来越厉害,以至于恨不得一刀就结果了罪魁祸首的他,瞪着柳金蟾的眼还越来越柔—— 看久了,他还产生了幻觉: 竟然觉得眼前这个给他下蛊的女人是这么的令人心醉神迷,让他意乱情迷,只恨不得就这么扑过去,祈求她就这么就着月色恣意垂怜! 再久一点儿,眼前疯婆子,也好似被月神赋予了月的幻彩,朦胧、如迷、似幻,更令人渴望! 恨! “你……” “小头目”半趴在船中央,几经挣扎,就在他快于众人前,好似扇贝般,彻底撑开了自己薄薄的一点点壳时,咬牙开了口: “到底……给我吃的……是什么蛊?”为何他满脑子都是哪些个事儿? 蛊? 柳金蟾先是一愣,旋即回神,想起她说过的话来。 “你……觉得呢?”她怎么知道,北堂傲藏的是什么宝贝? 柳金蟾冷冷的抬起下颌,嘴角一勾,冷冷一笑,两目漠然地集中俯视明明已处于优势、却不自知还跟个备受蹂躏小侍的“小头目”,努力撑出一副她柳金蟾很不可一世的“酷酷”模样。 “小头目”切齿:“你……好卑鄙!”居然对一个男人下这种蛊! 卑鄙么? 柳金蟾不否定“小头目”的指责,但她可以肯定北堂傲放在妆奁里的药丸绝对不会有毒—— 至于这“小头目”这般难受,那绝对是他的心理作用,若不是,也是中了别人道,她柳金蟾不过是恰好捡了个便宜,试问她这样的正人君子如何会需要对男人做这么没品的事儿?她家里的老虎近来还天天在家对着她饿得干嚎呢—— 哪有肥水流进外人田? “我不卑鄙?” 柳金蟾先是佯作很爱兵器的模样,端详自己手中的匕首,然后借着匕首亮出的冷光,努力给自己的桃花眼装点上酷冷女人的狠戾之光,迫使“小头目”相信她柳金蟾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你?” 说着,柳金蟾很是有派头地,痞痞地单脚踏上“小头目”身侧的木板,手执匕首的手横在一腿上,整个人以垂直的角度,彻底无视“小头目”眼底的威胁,十分暧昧地俯看“小头目”,目光故意在“小头目”大开的衣襟处猥琐地扫了数眼儿。 若在大周,正常的男人,就是嫁了她的北堂傲也会下意识地遮挡遮挡,谁想,柳金蟾已经把她得眼神猥琐地目标很是明确了,这“小头目”却还是保持不动地半匍匐在船板上,任凭他单薄的衫儿,大喇喇地半挂在腰臀之上,呈现半褪状,眼瞅着柳金蟾,好似在说“有本事你就放马过来啊?” 这…… 柳金蟾无语了,暗想她若不动作,岂不是让人小看了她?在这船上她还如何装腔作势?虚张声势装老虎? 俗话说,坏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这几个,柳金蟾估摸着他们也就是坏了点儿,自己横点就好! 于是,柳金蟾为彰显她够坏,威胁“小头目”“你小子最好乖一点儿,不然……哼哼哼”,脸上立刻露出辣手随时摧花流氓地痞样儿,俯低了身,一手食指,不假思索地蛮横勾住人家的下颌。 “小头目”岂是吃素的? 纵然他因某药之故,此刻只恨不得柳金蟾能当下毫不犹豫,甚至野蛮地就此扒了他,狼一般将他狠狠地生吞下腹,再细细嚼烂了,但…… 下颌被这么一触,天生得倔强,还是让他想也不想,当即把下颌一甩,就要甩开借住甩头的力度,将柳金蟾蔑视他骄傲的狼爪甩开去。 但,柳金蟾这节骨眼,生死未卜,岂能容“小头目”在她面前如此这般“猖狂”? 不及多想,柳金蟾暗暗咬牙,哪顾得上怜香惜玉,两指想也不想,瞬间捏住“小头目”差点掏出她魔爪的下颌,使力朝自己硬掰过来,迫使“小头目”的整张脸迎向自己呈半月形的费力仰视状: “怎得,你还想反抗?” “小头目”咬唇,怒视柳金蟾:“你想如何?” 大大眼底明明白白地写着:有本事你就来!磨磨唧唧算什么?哥儿不怕你! “要你乖乖听话!如若不然……” 说着,柳金蟾又十分蛮横地迫使“小头目”的头颅,吃力地向上拔高了半寸:“万蚂穿心滋味……会让你此生念我不忘!” 冷笑罢,柳金蟾还不忘趁胜追击地来了一个杀鸡儆猴—— 无比从容地看向“小头目”身后那群蠢蠢欲动的老寇: “你们想他片刻就死的七窍出虫,肠穿肚烂,瞬间这船就满是蛆虫蠕动……就只管一齐过来!” 602.第602章 愁上加愁:没留遗产死不起 柳金蟾说罢,就是好一阵无比冷血地酷酷笑意肆虐,直瞅得,刚看见主子受苦还想出头的老寇一个个重又蜷缩在那边不敢轻举妄动—— 投鼠忌器的模样,生生让柳金蟾心里捏了好大一把汗!素来告诉她,面对一群亡命之徒,她接下来还能怎么办? 前世遇见就主动奉上皮包的她,此一刻只觉得自己好似忘了带保险栓走在钢丝上的赌徒! “当然,只要你们……还有你乖乖的……本夫人是不会忘了,好好待你的!” 言罢,柳金蟾又在其余人瞪大的眸底,肆无忌惮地地用指尖在“小头目”扬起的喉上勾了一个寓意无限的圈儿,本是寻常不过的事儿,谁想她的之间才只这么轻轻一勾啊,“小头目”就难抑地浑身一阵颤栗着,同时低低地吐出一声,怎么听怎么觉得可疑地低喘声, 其声之大,其意欲之明显,一船的人,就是再呆的人也明白了“小头目”这是怎么了! “小头目”身后的人这下就彻底吓住了: 只一只蛊就这么厉害……少主都自己控制不了自己了…… “小头目”也心里惊怖不已:难道他此后就只能任她驱驰,再也不能做回自己了?“小头目”欲奋力推开柳金蟾,谁想,柳金蟾也吓着了—— 这这这…… “小头目”怎么不像中毒的,倒像被人下了媚药的? 这个还能靠近么? 北堂傲就是血淋淋的例子啊! 想也不想,吃一见长一智的柳金蟾那敢等“小头目”再来一个“投怀送抱”?她等不及“小头目”喘足,立马比脱兔逃得还快,转身就佯作自己没把“小头目”把玩够前,暂时没兴趣的模样,一边道: “只要……你们乖乖送本夫人回到岸上!” 一面及时默默地利落收回自己的狼爪,像个验过了战利品的女魔头般,又重回她的宝座—— 船那头。 最后,她方心有余悸地,冷冷看着差点扑倒自己得“小头目”,此刻在她脚下,好似药效发作了一般,兀自在船上,压根抛下了所有脸面,胡乱地就撕扯着他身上单薄的衣物…… 然后,道:“本夫人就收回他身上蛊物!” 大家能说什么? 只能一个个惊怖不已地看着少主蛊毒发作,将自己剥得干干净净,然后……难以启齿!吓得全都盯着柳金蟾露出畏惧之色。 柳金蟾很想说这事真的和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但…… 这眼下呃情况,她一则生得不想坏人,二则又没北堂傲、北堂骄那等本事,不摆出架势,大刀甩出来也有数百斤……除了鬼话连篇、睁眼说瞎话,她真不知自己还能有什么本事,让这群杀人如麻的海盗,畏惧她,而不被他们一刀丢进江里喂鱼。 所以—— 为保持她君子,不乱占人家男儿便宜的风度,她最后只得脱下外袍,盖在几乎已经将单袍扯成条儿的“小头目”身上,目不斜视地眺望茫无涯际的漆黑海面,一脸面无表情地坐等月沉日升: 夜风吹在湿漉漉的衣裳上是如此的冷彻骨…… 突然、突然,柳金蟾暗暗抱住自己的两臂,觉得自己好想、好想北堂傲、想他娇嗔的模样、想他手拿大罗帕没有眼泪,也拼命把眼睛擦红的伪装,想念他天天儿就为他那点子夜里小福利叨叨叨的声音,以及他抱着妞妞一副二十四孝老爸的孩子奴相—— 他的怀抱真的、真的很温暖! 这人想久了吧,就难免不伤感,伤感之后便是想要拼命活下去的欲望: 她柳金蟾真的死不起,她死了,北堂傲将来谁来养呢?他的老情人要是个元稹那样的——捡了更高的枝,就弃旧爱的薄情人—— 北堂傲将来无论是留在娘家还是带着妞妞去她柳家认祖归宗,他那性子不知要吃多少亏…… 愁啊! 前世死了,想得是钱没花光,划不着! 这一世。要是死了,她柳金蟾得想: 钱花光了,老公孩子没人养该怎么办?死不起啊!不愁买棺材,也得操心败家爷们败家孩儿没有遗产怎么过! 海水一浪涌起一浪,推着小船向前,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风吹着湿漉漉的发,却吹不散化不开的愁,在心中郁结: 岸在哪里?希望又在哪里?她柳金蟾又该怎么从这一群人手里逃脱?无边无边的海,看不到涯际的忧—— 没有水、没有食物。 没有方向,也没有指路人,唯一的北极星也在慢慢地在渐渐泛白的天际淡去,不记得是哪个故事叫做《向北、向北、一路向北》,而小小的桨又在这海上划过了多远呢? 这一次真死了,真就是尸首也没了! 绝望宛若一种蔓延的病,虽未让已渐渐逼入绝境的柳金蟾完全放弃最后生的希望,却让已经接近海岸的北堂傲等人差点愁白了发,尤其…… 是这船还没抵达岸,抱着娃娃等在岸边的北堂傲已经满心欣喜地翘首站在了人人望而却步的“望妻崖”上,拉长了头颅—— “这小子还真就会站地儿!”一站一个准儿! 尉迟性德手摸着鼻尖,眼看着北堂傲脚下那崖山,也不知哪个多事的文人书的“望妻崖”三个字,不无感叹的看向—— 已经脸不知道该哪儿藏好的北堂骄,努力给北堂骄捎来一点点风趣。 北堂骄能说啥?说她弟弟还真有预见性,一站就站在了最合适的他的位置上? “一会儿……怎的说?” 北堂骄顶着两只黑眼圈,哭丧着脸问尉迟性德,她真不是个会对自己亲人说谎的人,尤其对象还是心细如发的北堂傲。 “不是说好了吗?” 尉迟性德眼看北堂骄这好似吃了败仗的模样,有点担心,一会儿这骄狐狸又把睁眼说瞎话的活路留给她:“就说咱们遭遇风暴后又遇上了海盗,你弟妹手无缚鸡之力,不小心就成了海盗们的人质么?”连海盗们的口供都串好了,还怕啥? “你说……傲儿会信?” 603.第603章 隐瞒实情:报喜容易报忧难 北堂骄耳听那头喊着“抛锚、抛锚——”,她人就想装个水土不服、又或者精疲力竭倒下……再或者……忙得分身乏术地躲开北堂傲得追问!而三者之间,她最擅长的就是第三条…… “我……突然想起,船舱中擒拿住几个倭寇尚未审理,指不定……一审,就知道他们有没有绑走本夫人弟妹了!” 北堂骄一拍脑袋,明目张胆地就在尉迟性德的瞠目下,再一次脚底抹油! “你……” 尉迟性德手朝一道关键时候就有血性没人性的北堂骄,欲大吼一声“那可是你弟妹!而且你弟妹也是你弄丢的……”,无奈朋友义气不能忘,只因…… 抱着孩子兴冲冲上来的北堂傲堵住了尉迟性德威胁北堂骄的话。 “雨墨,去寻夫人来!” 头戴纱幂,上了甲板隐隐觉得船身不对的北堂傲,也不及想其他,就令雨墨去把柳金蟾领来,随他一会在海边休息,顺便陪他和孩子晒太阳。 此刻不走,更待何时? 尉迟性德想也不想,就将报丧的任务从宫里随他出来开眼界的宝蟾姑姑,也一溜烟夹着尾巴,以挑选特产的名义撤了。 尉迟性德再一溜,船上的官员素闻北堂傲在沙场上有玉面修罗之称,谁会傻乎乎地留着当哪个报丧,最后被人莫名迁怒的替罪羔羊,一个个不由自主地全都横着过来,倒贴着船舷蹑手蹑脚,速速撤离。 最后,唯余雨墨在船上各个屋里转了一圈,还是没发现柳金蟾的影子,心里不禁嘀咕:莫非小姐知爷来了,所以偷偷儿溜了? 北堂傲起初等得欢喜,满心想着怎么安排今儿一天和柳金蟾好好过过只有他们一家人的小日子,他甚至连出海的赏风景的船都备好了, 但等着、等着…… 雨墨在船上船下进进出出,柳金蟾就算临时有事,但这么久,官员们走得毛影儿都不见了,她还是连个影儿都不见,就有些可疑了? 她没上船?还是在家姐突然给她安排了什么事儿?但给她临时安排了什么事儿?没道理见着他,家姐不让人与他支吾一声? 除非? 她一见他就跑了? 北堂傲一这么想,就生气了,立刻命奉箭等人也跟着去搜。 但柳金蟾根本就不在船上,怎么搜得着,结果自然是鬼影儿都没看见! 人去哪儿了? 北堂傲急了,一面命人就近找,一面拍奉书和奉箭去追北堂骄,问柳金蟾到底去了哪儿。 奉箭这一溜儿跑过去,北堂骄才知同样没人性的尉迟性德跑得比她更快!怎么办? 好在不是北堂傲亲自来问,北堂骄倒也从容镇定地告知奉箭,柳金蟾在她们与倭寇对峙时,被倭寇抓住做了人质,所以…… 所以她虽然已经率人赢了倭寇,但穷途末路的倭寇们还是押着柳金蟾逃出生天了,具体来说,就是柳金蟾至今生死不明…… 一席话,北堂骄一脸难掩的惋惜与哀痛、但又装出一副她不得不忍痛从容模样,告诉奉箭让北堂傲千万别胡思乱想,现在她正在想办法,欲一举打进倭寇的老巢,让她们不能再作乱,并伺机救出作为人质的柳金蟾。 奉箭和奉书傻了。 北堂骄说罢,就一副风急火燎地模样冲去布置海战了。 可奉书和奉箭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照着大小姐的话儿如实照说?爷过年至今,脸上才刚刚有了点子笑,此事一传到他耳朵里,他不又哭个死去活来、再闹个三五日,就得磨刀霍霍向倭寇了! 但不说,又如何回去交待? 踌躇再三,奉箭只得回去将雨墨拉来如此这般轻描淡写说了说,雨墨听不懂“倭寇”所指,只当柳金蟾估摸着又是勾引了谁家儿子,占了人家便宜,被拿去扣着负责了,也不大放在心上,她就只问了句: “这种事,花钱就能解决?”这家儿子也太顺便了,不会是经常用儿子诈人钱的吧? 奉箭不敢把话说得太绝,怕爷心里本来就烦,雨墨再一哭闹,爷不得抓狂?他只得凡事往好里说道: “一般得了钱都会放人!”撕票的就难说了。 雨墨点点头,微微落心的想: 反正家里没钱了,要钱也是疯姑爷家拿,谁让他们没事带着她家小姐去海上遛弯儿,还不看管好呢? 奉箭眼见雨墨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不能觉得奇怪,暗说这雨墨难道是没听懂他的话,怎么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你……不担心?”奉箭不禁问。 雨墨当即长叹一口气,很是无奈地看着奉箭,像个小老太太般叹息道: “哎——要是我家小姐三天不闯点祸、隔三差五不整出点子事儿,你说我家老夫人能舍得揍得她过去在家一跳跳的吗?”一句话,她家小姐,就是闯祸精——过去祸害夫人,现在祸害她了! 奉箭有点愣:“你是说……你家小姐过去也经常……”被绑架?这也太衰了吧?以前怎得不早说? 雨墨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捶足顿兄道:“难道你没觉得你们爷自遇见我们小姐,各种麻烦事就没断过?”麻烦精! 奉箭一听这话儿,隐隐觉得柳金蟾的确是有点衰神附体的体质……可不,这不到一年的功夫,各种他们过去见都没见过的奇葩事,都接踵而来,甚至还有来烧房子的! “说得也是!”奉箭认同地点点头,然后还是有点担心地道,“但就算如此……这次这么……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雨墨朝着奉箭自信无比地摆摆食指,很是了解地向奉箭保证道: “你放心,俗话说‘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我家小姐就是地地道道的祸害,她不活上一千年,气死咱们这群人,她能舍得死么?”要愁也是该那家人愁—— 儿子被凭白占了便宜,想嫁过来,这边还有一只公老虎等着,想来才是真可怜! 奉箭点点头,隐隐觉得雨墨说得很是有道理,但他就是有点担心…… 604.第604章 再披战袍:顿化悲愤为力量 担心进屋去告知北堂傲这一消息的奉书,会不会一个措辞不当,把爷先气了个四仰八叉—— 又要当鳏夫了,可不是好兆头,才开年就连来了三遭,这运气……今年这一年,就是夫人又平安回来,爷又怎么睡得着?还不得自此跟个牢头似的,成日里看着夫人啊? 奉箭还没想罢,就听得那酒楼里,北堂傲一声几近绝望地大吼: “你说什么?倭寇?” 不待里面奉书连忙要说点子夫人暂时没事儿,里面弄瓦就喊了起来:“爷——不好了——” 终于经不住柳金蟾三天两头诈死的北堂傲,抱着妞妞,两眼一黑,直挺挺地就奔地上去了! 于是,北堂府少时就跟炸开了锅一般,大夫、侍从们在屋里屋外,络绎不绝,北堂傲更是一睁眼,就拉着老太爷“嗷嗷嗷”地嚎啊,哪里还有什么大家公子的脸面,一群男人都劝不住。 大罗帕擦了眼泪鼻涕一大堆。 还是琅邪一句“你放心,你姐姐已经召集众将士,欲扩充海军,剿灭倭寇,救回你妻主了。” 刚还掰着指头数落柳金蟾种种不好的北堂傲,瞬间化悲愤为无穷力量,满怀悲痛地将妞妞往老太爷怀里一放,二话不说,战袍一披,他要上阵亲自将匪首擒来,用她的人头祭奠他一再被伤的心—— 胆敢要他当鳏夫,一个个都活腻味了,也不看看他北堂傲是谁? 他可是要你三更死,不会留你到四更的“活阎王”! 北堂傲这银甲一披,海军的士气立刻是高涨了数十倍,只是…… 北堂骄和尉迟性德两只交头接耳的狐狸,微微有点心虚了—— 这可怎么办啊? 要是北堂傲一马当先先冲进贼窝……泪水不要淹死她俩? “傲儿,好样的,这样才是我们北堂家的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能来,家姐就有必胜的把握了!” 北堂骄满脸自豪地为眼红得像只大兔子的北堂傲鼓劲,眼却瞅着对面吹着眼儿,一个劲儿摸鼻尖的尉迟性德:怎么办? 尉迟性德,可不看北堂骄,眼瞅着蔚蓝的海域,思考着匪寇们的口供和那二三条失踪了的小船,默默计算里面会有柳金蟾的几率—— 眼下除了一条路走到黑,暂时,她还没有更好的对策哩!哎——这恼人的小婶子,不会武功就不会和她一样藏着掖着,冲上去当肉盾,也要看看自己够砍几刀吧? 岸上招兵买马,解甲归田的三军少帅,忽然来到南府小地,要誓师剿匪,除常年滋扰案上居民的倭寇,一时间热闹非凡,加上丰厚的薪俸,一时间参军者络绎不绝。 海面上的热闹也不亚于这岸边小城。 小船飘啊飘,一飘飘到了海岛上,一面迎风招展的……分不清是烂布,还是破裳破破烂烂地随风飘扬! 近视的柳金蟾抬眼一看啊,傻了,竟是一面的如假包换的骷髅旗—— 她这是才出鲨口又入贼窝——怎得一年过得,更比一年衰呢? 此刻跳海还跑不跑得了? 答案绝对是否定的——她绝对没有那种能独自游过英吉利海峡的魄力、以及体力……还有信心! 最最关键的是,这不是海峡,她既无导航,又无补给…… 所以…… 深吸一口气,柳金蟾只好把“骗子高人”的气场一做做到底! 岸上跑来的哨兵一开口,就是一口流利的琉球话。 虽然古今语言习惯不相同,加上时代和空间略有差异,但……能听懂大概也比听火星语强吧? 不待这边的小匪徒肆无忌惮地大发厥词,柳金蟾操起了她那口十八年前流利无比的琉球话,当即让船上的四个男人与案上的数人傻眼了—— 抓来抓去,和着是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 少时,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小木屋,擦得不染尘埃的木板地,还有拉来拉去的锁门,与一个矮茶几上几杯,海上难得一见的清酒,伴着几碟袖珍而卖相极好的三文鱼、刺身、竹荚鱼等好酒好菜陈列了一桌,只为迎接这来自传说中的故乡的族人。 柳金蟾沐浴更衣后,上着大红宽袖斜襟上衣,下是高腰长裙裤,类似吴服,梳着高高的马尾,一头青丝垂下,以布带束缚住中段—— 别看她拳脚一点不会,但往屋门一站,高挑的身段,与眉目间熠熠生辉的神彩,乍一看去,竟有九分英姿飒爽的味道,配着她那白净清秀的脸,抿着的红唇,高抬的下颌,一时间岛上最美的女人在她面前也黯然失色,只落得一个“媚俗”二字! 岛主只觉得眼前一亮,来不及赞柳金蟾这周身的好气质。 柳金蟾上前就是一个标准见面礼姿势,当即吓得早把祖上留下的礼仪忘了大半的岛主,慌忙回礼,只是她那受过柳金蟾这等原汁原味的特训,仓促做起来,难免有些笨拙,局促,一时间在柳金蟾面前显得更加笨拙而土气了,自惭形愧之心油然而生,只是不便溢于言表。 “让三郎也一并过来作陪!” 岛主为显自己大气,才大大方方地邀请柳金蟾上座,扭头就叮嘱她身后的男人命令道:“告诉他是贵客,切莫莽撞!请!” 她身后的男人跪着鞠躬应了一声后,就退身,拉上门,“咚咚咚”去了。 柳金蟾虽知岛主夫人的意思,但……人在屋檐下,拒绝人家的好意,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找死! 所以,她再次鞠躬致谢,一脸从容地再与岛主谦让了数次,这才主动地就着次座落下身子,跪在矮几前,微笑着与在座的其余人一一见礼,示好,惹得一众人更是手忙脚乱,更觉得受宠若惊,有的甚至吓得差点碰翻了桌,尽管其余人笑出了声。 柳金蟾还是微微一笑,十分大度地向对方表示不必拘礼,一切随意就好!丝毫没流露出一丝丝轻蔑之意,立刻博得岛主与在座诸位主事者的暗暗好感,为自己的小命留下第一线生机。 605.第605章 人之本性:遭遇海上琉球人 “这是我们自己酿的,比不得本土了,但也算的上是上等的佳酿了!” 生于大周岛上,已经说大周话远比族语流利的岛主,还是生硬地说着,大周式的琉球语。 柳金蟾微微一笑,丝毫不想指责对方不地道的琉球话还不丢了近十八载的她,一番道谢后,举起酒碟,就跟着大家一饮而尽,只求千万别醉的太快—— 她自娶了北堂傲后,似乎就没敢喝酒了,不为别的,就怕就酒后口吐真言,一不小心把北堂傲气死! 接着,岛主就与大家开始问柳金蟾一些关于本土的消息,想要遥想一下阔别、甚至从没见过的故土。 柳金蟾能说什么?这个时代的琉球国,她别说去过,就是在景陵那地儿,听都没听说过,不是刚才他们突然说那种话,她都要以为这个大周世界是没有这个国家的,谁想,这个空间竟是像一面子,在倒影着那个世界,唯一的不同就是: 哪个空间男尊女卑、这个空间女尊男卑! 谁说谎能疏而不漏? 反正柳金蟾觉得,只有真真假假的话,才是最好的谎言,所以她听罢众人一问,就佯作出一副思乡情来,不无感叹地叹道: “金蟾也是自幼随母来中土学习大周的礼仪法制,哎——至今学艺未尽,无颜归去,何曾再踏上过故土——不知故乡院中,来时种下的八重樱是否又开了?又或者已谢了!” 为图自己表现的真实,柳金蟾竟然露出一幅向往不已的神情来,为求更真实,她甚至在脑中勾勒那曾在琉球过追过的樱来: “做人,就该像樱花一样,趁着花好,就尽情绽放啊!” 此语未落,她身后就忽然传出了一声拉门声,柳金蟾本欲再动情地再抒发几句,无奈大家的眼都不约而同地、直了一般瞅着她身后,瞬间绽放出琉球人见到美人时,特有的赤果果露骨之光! 人之本性啊! 琉球之人,尤其是这群活在当下,不知明儿命在哪儿的海寇,是如此地忠于本性,以至于擅于伪装的柳金蟾突然都觉得自己像个套中人。 既如此,还伪装什么? 柳金蟾丝毫不想秉持着什么非礼勿视的教条,大喇喇地转过头: 喝! 小岛之花! 还是朵脂艳艳的罂粟。 柳金蟾眼睛微微一亮,真要好好赞此美人虽只一身艳色的吴服,也北堂傲那些个华丽的装饰,但一眼看去,却是说不出的清爽、与真实…… 不禁让她暗赞果比大周的受过重重礼教扭曲了人性的男人,更觉天然、清新可人。 柳金蟾未细细品品这天然去雕饰的美,来人眼儿一抬,就无比大胆地直剌剌直望进柳金蟾的桃花眼底,电光火石间,一种电流就瞬间在二人不经意地一望中炸开了一种大家都明白的火花。 只是…… 火花在炸开时,北堂傲的脸刹那间刮过了柳金蟾的心房:虽然北堂傲注定会改嫁,但……是个女人,就该有责任感。 隐隐的,柳金蟾不待来人看懂她眼底一擦而过的烟火,迅速地遮挡住自己那直通心口的眸心,十分有礼地朝来人点头示好: 如果她没猜错得话,这个……应该就是刚才这岛主口中所说的三郎了吧! 果然,不待柳金蟾琢磨怎么称呼来人,大家就激动难掩地向来人叫道:“三郎,也来了啊!”一个个很是不知耻就向来人展示了自己空空的酒碟。 “三郎,这是也是与我们来自同一片故土的柳金蟾!”岛主月光夫人立刻大大方方将柳金蟾引荐给自己的三儿子,“金蟾,这是老妇的三子三郎,都说他模样生得像他爹,你觉得他生得如何?” 这话问得? 岛上的女人都这么一副一个个垂涎三尺的模样了,不用说定是岛上的一枝花,不是头一等,起码也是前十吧? 柳金蟾哪敢怠慢,赶紧朝着三郎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三郎公子好!” “扑哧——” 一声,被称为三郎的俏公子,捂嘴忍不住一笑,与岛主道:“母亲大人真是有意思,三郎与她不是早就见过了?”然后转脸看着有些讶异抬眼的柳金蟾,从容镇定地公然勾引一般嗔道: “昨儿一晚,咱们不是在一条船上?” 柳金蟾眼瞎,一时间愣了,仔细一想吧,昨儿黑乎乎的,纵有月色,然大家一个个都血沾了满身满脸,谁看得见谁呢? 难不成? 柳金蟾的脑中立刻滑过了某个在她脚下呻吟的身影……冷汗就一滴滴自脊梁处滚落:爹爹哦,这个……应该不会要她负责吧?这男的一听那声音就比北堂傲那家伙,哪方面……老道太多了! “三郎公子……真是……得罪之处……” 柳金蟾哪敢装傻,赶紧慎重无比的鞠躬九十度不动,宛若武士一般向他万分诚挚地赔礼道歉,只求这一眼看过去,就知这三郎是个甚得岛主偏宠的儿子——得罪了他,小命还能有乎? “现在才知,不觉得晚了?” 三郎冷哼一声打断柳金蟾的赔礼,俏皮的脸倨傲地、撒娇似的扬了起来,眼却在偷偷地打量着柳金蟾—— 跪坐姿势是异常地端庄大方,俨然就是一副贵族女子的做派,笔直笔直的腰无论是他在远处看着,还是刚开门、即刻现在都是一直一直的笔直如松,与人应对,更是不忘时不时朝着人的方向鞠躬九十度,以示恭敬,每说一句不是鞠躬九十度,就是客气谦卑不已点头向人致谢—— 这教养、这做派、以及斯斯文文地谈吐,动不动就说一串听不懂,又十分中听的话儿……醉倒了爹娘,也醉倒了他,如今近近地看着,更觉柳金蟾唇红齿白,文采精华见之忘俗,虽模样不是最好得,但…… 一眼望去,就宛若脱俗的翩翩贵小姐,怎能不讨人喜欢,他啊……是越看柳金蟾越觉得中意,比他先时身边哪些个空有外貌,搂着他只会说“爱死你了啊”、“想死你个小妖精”,拉上门就扯他腰带,直奔主题的女人,言语、谈吐不知强了多少倍去。 606.第606章 海岛之花:岛主的盛情款待 柳金蟾一听此话里娇嗔的意思,虽并无嗔怪之意,但……语调里,隐隐向岛主的透出的意思,微微让柳金蟾心里有些不安,便一直呈鞠躬状,不敢抬起脸来。 “三郎……贵客,岂可如此无礼!” 岛主月光夫人,眼见柳金蟾刚来时,还一副倨傲的模样,此刻,一瞅自己儿子就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心里不禁暗自欢喜,言语虽有微微责备之意,但纵容溺爱之态,却是溢于言表,分明就有暗示儿子,他的所想,她已默许的意思。 岛主夫人此言一出,柳金蟾忙又向岛主表示是自己冒犯了贵公子,还说:“若金蟾,早知是令公子……” 此言好似追悔莫及的言语,不及提及,柳金蟾就被好似一下子害羞了的三郎重重地推了一把:“又没说怪你,你一个劲儿自责什么?”说着,他的眼还魅惑不已地赤果果地盯着柳金蟾,眼中直接自眸光中流露出的邀约之意,就是傻子也看懂了! 柳金蟾不知该说什么? 尤其男人的娘就在眼前,丝毫不以为意地继续与大家喝着酒,分明就是一副她已经同意她柳金蟾今夜可以去她儿子房里过夜的模样……这种与大周截然不同的开放态度,即使是生在前世的柳金蟾,也顿觉压力山大—— 她果然是骨子里就流着保守血液的,封建女人哦! “公子……”柳金蟾从容地淡淡笑着,要想个法儿婉拒吧,还不敢——怕扫了岛主夫人的脸面: 人家当娘的都舍得了,你个做客的战俘,还想矫情么?看不起人家儿子,就是看不起人家娘! 同样的,看不起这岛上女人们趋之如骛的美人花,就是看不起整座岛的女人和男人 ——当众拒绝,无异于当众抽他们的耳光,想求速死,就赶紧拒绝! 柳金蟾不想死,她家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有一个不知何时才能改嫁的公老虎…… “真是……”热情如火! 柳金蟾努力笑得优雅有度:“大人大量,不愧是月光夫人的爱子!果然是肚量异于常人!”奔放得令她泪满腮——相逢只恨未娶时! “哈哈哈……你可千万别把他夸坏了!小脾气倔得哟,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岛主大笑罢,示意爱子:“三郎还愣着作甚,还不赶紧给金蟾、和你的婶婶、阿婆、大姐小妹们斟酒!” 三郎立刻垂下一直盯着柳金蟾看得眼,低着头再次笑着,朝在座的大家鞠躬九十度后,开始接过仆人呈上来的清酒,欲斟时,又多情地瞅了柳金蟾一眼,方袅袅娜娜的起身,先给他娘斟满了一杯,然后挨着柳金蟾跪下,低头给柳金蟾斟了满满一碟。 也不知是不是柳金蟾的错觉,她怎么觉得,这三郎为她斟酒时,整个人贴得特别近不说,还把头低得特别低,一截雪白的颈子连着肩就那么刚刚好全部落入了她的视线,不得想起那句郭沫若难得不干吼的一句诗:“那一低头的温柔”。 斟好就走吧! 三郎不愧是个罂粟似的真尤物,也不知他是无意还是无意,他眼见要起身走,谁想起了一般,就好似没站稳似的,照着柳金蟾就扑了个不胜小心的满怀—— 这主动的…… 柳金蟾很是君子地将他细心扶起,还微笑着温柔地道一句:“摔着了么?”丝毫不敢揩油—— 已婚女人不好做啊,若是过去,她绝对照着如此主动的他,非常配合地往他臀上暗暗地暧昧一掐,绝对让他羞得又是欢喜又是绵软,想叫又不敢叫,一入夜,对她绝对极尽温柔—— 仅仅局限非良家男! 三郎一起身,立刻绯红了脸,扭过身,接着一个个挨着斟酒,明明已经远去了,他的眸子还是一个劲儿的,时不时暗暗朝柳金蟾递来别样的情意暗示—— 这主动的,柳金蟾只担心他,会不会有即刻嫁给她的意思啊? 思及此,柳金蟾小心地抬眼看那月光夫人,月光夫人只与她畅谈岛上的各种风景,然后,就在柳金蟾微微落下心时,她悄悄地倾身过来与柳金蟾道: “我这三郎啊,素日里傲得很……而且他生得像他爹,打小就是这岛上最美的男孩……老妇我啊,为其他儿子愁过嫁,这个儿子……压根没愁过!” 柳金蟾抬眼看月光夫人的脸,立刻理解了月光夫人话: 若说这三郎像他爹,那么月光与三郎爹的组合,就是当之无愧的**********的童话再现! 少时,三郎又一次斟酒。 慢慢的酒过三巡,有些女人开始醉了,就开始有女人对身边陪酒的男人们,肆无忌惮地开始动手动脚,柳金蟾要装作无视吧,连岛主也酒后渐渐露出本性了,搂着一个美人就自顾自往那边门后去了…… 其后的声音…… 柳金蟾微微有些无奈,待要看看给她安排的陪酒人吧! 谁想扭头一瞅,竟是三郎偷偷地等在她身后的门缝处对她招手:“你……不去休息吗?”不觉得这里很是危险吗?野兽出没的! 柳金蟾很是温文尔雅地淡淡问道。 三郎立刻悄悄地拉开了门,跪坐在柳金蟾身后:“你……刚说什么?” 柳金蟾少不得又将刚才的话儿说了一遍。 三郎俊俏的脸先是扬眉,接着就微微露出一抹含羞的偷笑来。 柳金蟾这才明白,自己问了一句多么一语双关的话儿…… “我……”柳金蟾忙解释。 “哗——”轻轻一声门拉响。 柳金蟾微微有些不解地扬起头,俏生生的三郎就暗暗对她对了一个“嘘”的动作,然后步出门外,欲合门时,暗暗朝那边屋比了一个方向。 微醉的柳金蟾有些懵,正想这是什么意思,这三郎就对她露出了一抹别有深意的笑来。柳金蟾的最后一丝醉意,当即醒得比谁都快: “你的伤!” 柳金蟾赶紧比了比三郎昨儿好似受了点刀伤的背,不待三郎再有机会开口:“去休息吧,别管这儿了!”她柳金蟾绝对是个经得住诱惑的人! 607.第607章 借花献佛:奇怪的海岛男人 三郎眉眼俱动要对柳金蟾说点什么吧,柳金蟾就在腰间掏出了,她习惯搁在身上一瓶小小的金创药,悄悄儿塞进三郎的手里:“经常擦,不留印子的!” 三郎微微一愣,手拿盒子,眉眼一低,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脸上魅惑惑的笑意,忽然僵了好一刻,好半刻才被身后的人催了催,这才抬眼看柳金蟾,脸上闪过一丝难解的神情,忽然就没了人影。 难道不该先道声谢谢么? 醉意再度袭来的柳金蟾挠挠头,回首,便见一个女人对着她笑得格外有深意。 柳金蟾心里便隐隐觉得刚才那三郎的热情,与其后前后大相径庭的表现,微微有那么点……不怀好意的味道。 “来!金蟾初来乍到,借主人的宝地,还有这清酒,敬大姐一盅!” 柳金蟾刚进迈着微醺地步伐,端着酒步到对着她笑的年轻女人身边套近乎。 女人也不推辞,端着手上的酒碟,就和柳金蟾对饮。 饮毕,年轻女子身边陪酒的清秀小侍,刚被拉滑到一边肩下的单衫也不拉,就倾身为二人斟满酒,然后柔媚地扫过柳金蟾一眼,便又依偎在女人身边,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不知是浑然未觉他正在走光,被人拿眼使劲吃豆腐,还是女人的青睐,更能证明他的魅力无穷。反正他一直就那么温温柔柔地笑着斟酒,实在被年轻女人弄得羞得不行了,就佯嗔着轻轻推上一把,压根就没觉得伤脸面之感,甚至…… 甚至……这男人好似觉得被女人这么着是种体面! 这逻辑、这种情景,不得不让柳金蟾暗赞人家的敬业精神就是不一般,别说北堂傲天天以传宗接代为己任,真那么时打死也不会如此,即便秦淮两岸以放得开闻名的名倌,面上虽笑,眸底看仔细了,在人前也会难掩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沧海—— 除了自暴自弃地折磨自己……快乐?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这令柳金蟾不禁有些诧异,不禁扪心自问,难道这羞耻等她们都司空见惯的东西,也不是人最初的本性…… 正如前世的男人展露着更多的本性,女子则仍旧传承着数千年的封建文化,甚至有孩子被人猥亵了,有的家长还会担心隐忍不报,最后纵容那个色狼的恶行持续了十几年,才因人的意识改变,而被揪出,但十几年里有多少孩子心理蒙受阴影?改变了天性? 而印度男人,更是理所当然地将他们的强暴行为归罪于女人在诱惑他!是什么让他们如此理所当然的认为?不就是哪些个传承了数千年的男尊女卑的教育,已经像一种遗传畸变,在他们的骨髓里流淌,而忘了造物之初,一切本是平等,无贵无贱…… 闲话三句,酒再过三巡。 柳金蟾许是已经习惯,也不觉得局促了,任凭眼前发生着什么,依旧端着酒碟与时不时与身边男人调笑的女人说着话儿,不知为何,当别人根本不懂她在意的事时,柳金蟾觉得龌龊的是自己的思想—— 人家只是忠诚于她们的本性而已,而自己……明明喜欢这些个,却还要伪装自己像个符合社会道德规范的君子—— 或者该说,她也一直在挑战这种规范、这种桎梏人性的理学时,但在更自然、更从容的面前,她才觉自己的虚假,原来她自始自终用理学来看人。 不得不说,这是一种讽刺! 女人称阳子,轮座次吧,算是接替她去岁打劫商船“光荣”殉海的老娘的班,暂居该盗窝第六把交椅,实则嘛…… 她称她们都是岛主的仆人,虽然岛主也有兄弟姐妹在岛上,但是她们嫡庶、长房与分支分明,即使是亲姐妹,嫡长女家就是宗主,其余姊妹都必须绝对服从宗主为其臣,宗主家的女儿儿子才是正牌的少主,小姐,其余都是陪衬的小姐和少爷。 而她们仆人更是奉岛主为神明般,岛主就是他们自裁,也会当场自裁…… 这小小的贼窝就有如此分明的等级……令柳金蟾咋舌不已。 但…… 柳金蟾一想不对啊,刚才大家看那三郎的眼神,看似又怕,实则又个个爱,分明就是一个个恨不得扒了一般的饿狼状——这是对主子该有恭敬? 柳金蟾思及此,就忍不住顺着阳子说的话,问道:“这么说……那么刚才那位岛主请来给大家斟酒的……” “你说的是三郎?” 女人眉儿一挑,迅即毫不忌讳地就低低凑到柳金蟾耳畔,低低笑言,眼中闪烁的眸光,柳金蟾瞬间就明白,这阳子把她想歪了。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不是对北堂傲有过承诺,难保自己能干净到哪儿去?误会就误会吧,女人嘛,在这个地方,你不赶紧和大家打成一片,让人觉得你就是和她们一样的“自己人”,还要去赶紧表白表白自己多么的高洁不染尘埃,岂不是嫌自己的命太长? 柳金蟾很是从善如流地、自脸上流露出一副她最为擅长的暧昧样儿,只是她毕竟是个文人,再装也露骨不起来,所以,她立刻朝这女人颇为含蓄地一笑,然后低低道: “很辣吧?” 果不出所料,阳子一听柳金蟾这“姊妹”们才懂的话,立刻挤眉弄眼对着柳金蟾低低低笑出暗爽不已的模样来: “不愧是个识货的!” 说着,她暗暗对着柳金蟾比了一个拇指:“绝对的上等货!”说罢,她的眼下意识地扫了扫刚才柳金蟾坐的位置,然后暗拽着:“还记得刚坐在你旁边的那个老女人不?” 这一问,柳金蟾的脑中浮现出一个好似四十多岁的壮硕女人来,许是有人提醒,她才想起这号人物,然后方想起,似乎那三郎朝她倒下时,眼就盯着这女的……而这女人却连眼睛都没多斜一下: 三郎,果然故意的!只是……不是为了她! 不知怎的,女人的虚荣心,让感觉自己被利用的柳金蟾微微有些不舒服。 608.第608章 自作多情:你是下一个数字 “难道?” 虽已经猜了个大概,但柳金蟾还是习惯地挖人说八卦。 “她今年三十有二,是咱们岛主的左膀右臂,年初刚死了一个颇为得宠的男人……据说……岛主有意要将三郎嫁给她……只是……听说三郎好似不乐意,所以一直还没定下来!不过……估摸着,等她那个男人七七过了,三郎就得铺枕已待了。 这话…… 柳金蟾有点晕了,难道刚才那三郎故意对她眉来眼去、情意绵绵分明就是做戏给大家看?而岛主和他未婚妻根本就是心知肚明,任他垂死挣扎,发泄不满,故意不以为意? 那么,她……不是做了大半日的孔雀,还白欢喜、紧张了好一把? 柳金蟾一脸的百味杂陈,无以言表,好在是海岛的夜,小小的油灯不能将人的脸照得分明,所以她嘴角努力勾起的笑,没让正喝醉八卦得敌我不分的阳子觉察,反倒还继续口没遮拦与柳金蟾献计道: “所以……三郎近来心里闷得慌!你若……嗯嗯……得趁早了!”再晚嫁了,就真没机会了。 柳金蟾晕了:这还能趁早?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么?刚她身边哪个女人,一看就是个成为海盗船船长的狠角色,她柳金蟾冲上去,还不够她一刀挥的。 然,不知说话者的用意,柳金蟾可不想表现出对自己意外的别的女人,有一丝的畏惧与退缩——她现在可是个“强大”的女人! “他可是棵红辣椒!” 柳金蟾低头抿酒,丝毫不提三郎的未婚妻如何如何,只低低地与阳子笑言——有父有母还是岛主就够可怕了,这而今还知道他定了人了,再傻乎乎往前面冲,又不是傻子! 阳子一听这话儿,不禁推开靠在身上的陪酒男,又在柳金蟾面前暗暗比了一个拇指:“男人见过不少吧?”一听就是个阅人无数的老手了。 柳金蟾看着阳子投来的艳慕之光,抿着酒碟对着阳子,第三次笑得暧昧不清,然后主动凑到阳子耳畔: “你也不赖吧?” 阳子一阵得意地干笑后,又禁不住叹气道: “怎么能和你比呢!你这一路见过的不少吧?”年纪轻轻就如此艳福不浅了。 柳金蟾放下酒碟,不无感叹地叹息笑道:“是不少环肥燕瘦、沉鱼落雁……但……没一个有你们这三少主这样,一看就觉得辣的!” 话锋到此,柳金蟾当即一转,就一副了然的神情旁敲侧击道:“他……难弄吧?” 喝了半醉的阳子,就是根直肠子,一听柳金蟾这话,不假思索地就惋惜不已地痛道:“别提了?何止难弄?简直要脱上三层皮!没有一个是舒舒坦坦得手的!” “哦?” 柳金蟾差点咬碎了酒碟:还不止一个?果然…… “你知不知道,哄他多难!别的男人送上几尺好布,要么多说上几句好话儿,最多十天半月不说对你掏心掏肺,没你不行,起码也会时不时夜里给你留个门!” 阳子提起美人就怨气不打一处来:“他呢?不瞒你说,我差点没把我娘给我留下的老本都砸了进去不说,单就两个‘爱死你’‘想死你’一天到晚见着他就说,说了去年整整一年,舌头都要打结了,没有万编也有千遍!你猜怎么的?” “怎么的?” 柳金蟾继续品着酒,笑看阳子又一碟酒灌进喉咙,又让刚被她推开、此刻正一脸不悦的陪酒男倒酒: “怎么的?” 阳子提着这事儿,忍不住又一口将酒灌入愁肠:“好容易这过年,他给留了个门儿,眼见着我就要守得云开见日出了吧?你猜如何?” “如何?” 阳子一脸的欲爱不能、欲恨不得的模样,瞅得柳金蟾满脸都是淡淡的笑。 “他爹的!被窝还没捂暖和呢!”阳子又一碟酒灌入喉后,骂道,“就听……” 话到这,阳子的酒不禁醒了醒,赶紧四下里看了看,发现屋里现在除了她与柳金蟾外,就只有除了会睡觉,不敢顺便乱说乱讲的陪酒男了。 就这样儿,她还是很小心地凑到柳金蟾耳边道:“刚和你说得那事儿来了!” “不……是还没定吗?”柳金蟾明知故问。 “你傻啊,这种事都传出消息来了,十有八九就没错了!” 阳子长叹一口气,一脸颓废地垂着头丧着气:“但……最最最可气的却是……你知道,他那晚为什么给我留门么?” 柳金蟾挑眉:“为何?”得知婚事自暴自弃了? 阳子禁不住低低骂了句不堪入耳的话后,方酒后吐真言道: “原来我只是个数字!”可怜她几乎倾家荡产。 “数字?”柳金蟾蒙了。 阳子点点头,欲哭无泪地道:“恩,数字!” 柳金蟾还是不明白地又重复了一遍:“什么数字?” 阳子则是神秘一笑,然后附耳在柳金蟾耳畔,恶作剧一般地道:“等你也成了一个数字,你就懂姐这心里的憋屈了!”下一个可怜人啊! 柳金蟾更晕了,欲再追问吧。 阳子又十分仗义地附耳过来:“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在这个岛上有个不用言传的倒霉信号——就是三郎突然对谁格外殷勤了,通常……就说明……这个人要倒霉了!” 柳金蟾吓得瞪大眼:“倒霉?”果然……她骗他吃“蛊”的事没这么轻易过去…… “反正……大大小小的倒霉事儿!你……就把小命捏好吧!我……” 阳子摇摇晃晃地搂着陪酒男挣坐起来,一边拿开柳金蟾扶她的手,一边醉醺醺地道:“自求多福吧!小数字,撒哟啦啦了……小美人,走……今儿就去你的屋!” 就这么着,整个客房,从主人到客人,一时间只剩了柳金蟾独一个。 这…… 想走,连个告辞的人都没不说,关键…… 她今晚儿睡哪儿啊?还有这夜黑风高的,她不记得回去的路了? 逃吗? 四处是海呢! 柳金蟾手执酒碟,突然发现这夜真是自由得无所适从啊! 609.第609章 臭气冲天:半路杀出个四郎 幸得一个进屋来收碟子的仆人,一瞅柳金蟾吓了一跳,赶紧问:“小十郎呢?”那个陪酒的小子,怎得没在您身边伺候着大人您呢? 柳金蟾哪知道什么“小十郎”,她倒是记得她刚来时,是个专门给她斟酒的,但……三郎来以后,那小子就一挪二挪,最后岛主一消失,他就直接没了踪影,但……说实话不是害了人家? 到此刻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柳金蟾,还忍不住替小十郎着想,笑说:“他有些不适……我就让他先回去休息了!”他留下来,她柳金蟾也是难受他的盛情呢! “哦!” 仆人开始问柳金蟾可否可以收拾了。 柳金蟾忙挥手示意她已经喝好了,只是她起身腾出地儿吧,自己又往哪儿去呢? “请问……不知,在下……该去哪儿安歇?”主子的安排,仆人们总该有个数吧? 仆人们傻了:他们知道?素来是外客到来,谁陪酒谁领回自己的屋去,以示岛主的盛情款待。 “快去找小十郎!”还是其中一个机灵,赶紧喊道。 外面,就传来人说:“小十郎闹了肚子,三爷说他伺候不了了,让换个人!” 可眼下换谁呢? 仆人们忙又差人去问老爷。 最后晕晕的柳金蟾也不记得是谁来领的她,带着她就弯弯拐拐地朝那所谓的“寝屋”去! 但…… 柳金蟾纵然是醉得,也知她去得地儿不对了,为何? 越来越臭,不知是死肉还是烂鱼的地儿,味道地儿,一股子恶臭就扑鼻而来,熏得人在路上就将一天吃下的东西几番翻上胃来。 这眼下是什么? 早得了阳子口信的柳金蟾只得在心里叫苦不迭—— 果然是男人心,细如针,与北堂傲比,只有过之,没有不及! 柳金蟾不禁在心里骂道:“这样的男人真不知嫁了人,是……”这要仔细想想吧,别说柳金蟾还不知怎么骂? 怎么呢? 心细如发的小心眼男人,虽然爱动不动就争风吃醋,但嫁给了心爱的女人,却是无微不至……就像北堂傲再是闹、再是叨叨叨,然,她柳金蟾自有他,不仅衣服没再自己穿过,就是沐浴洗漱也全被当废人一般,被代劳了,就差吃饭,他们没嚼来喂了! 温柔不温柔? 就怕习惯了这种温柔,离了他们连生活都不能自理了! 反正…… 再温柔、再美若天仙! 柳金蟾对娶夫纳侍还是兴趣缺缺了。 提起这个,柳金蟾捂着扑鼻的腥臭味儿,望着猫爪儿一般细的月,满心里都是北堂傲若知她失踪了,此刻不知又怎么的伤心了—— 他现在最怕当鳏夫了。 此外,还有她的妞妞,刚百天的孩子,总在哭哭啼啼的气氛里成长,不知会不会变成阴郁的孩子—— 操心啊! 视死如归,而今也是一件太难抉择的事了! 只是…… 她不想在海上被渴死、饿死,却不想……就这么地被熏死啊! “前面是晒鱼场么?” 高温下的海鱼真是腥气冲天啊! “呃……”来人有些迟疑! “说罢,是不是你们三爷让你带我到这儿来报私怨的?” 柳金蟾也不想再装了,索性挑开天窗说亮话:“你放心,我不会说的!”恨她,她很理解,但这样的恶作剧玩玩、她也假装上当一下,大家就暂且丢开手,明天再来,如何? “呃——小的……” 仆人才要开口,一个声音就换远远地传来: “小葵,你这是领着人往哪儿去呢?” 一盏红灯笼下,一个纤细的人就由一个小童子引着过来。 “四爷!” 被称为小葵的小童子立刻如泄了气的皮球般,彻底没了底气! “这可是我母亲大人的贵客,明儿知道了,第一个就先抽你鞭子!” 被称四爷的年轻男子立刻笑盈盈地迎着柳金蟾走来,然后温温柔柔地笑道:“大人,莫见怪,想必又是四郎的三哥一时兴起,你莫介怀!请跟四郎这边来!” 说着名叫四爷的年轻男子,让出一条路来,指着随自己来的小童往前走。 柳金蟾眼见自己获救,哪里想那么多,赶紧尾随模样清秀的四郎朝另一个方向行去。独留下名叫的小葵的童子,气呼呼地一跺脚,撒腿就向他的主子报信去了: 四爷又来坏你的好事,勾引属于你的女人了! 后面的小童子跑得贼快,柳金蟾自身难保,也难管他,只管跟着这位温柔良善的四郎顺着小道,一路走到花香扑鼻的地儿。 “到了!” 四郎接过小童子手里的灯笼,照着一处看似简单,实则在这小岛上算得上讲究的小屋处道:“进来吧!” 说着,这位四郎就领着小童,先行进了屋,开了门。 起初,柳金蟾还是很欢喜,只是……她正欲进屋,却发现屋内那位……应该是还没嫁人的四郎,在亲自铺床叠被! 这…… 怎么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呢? “姑娘,怎得站在哪儿?”四郎抬眼,笑颜盈盈,满是满溢的万千温柔。 “呃……看看、看看!” 柳金蟾默默地贴着墙壁进来,眼瞅着四郎铺好了床被,就跪坐在哪儿,低着头,等她似的笑——希望是她的错觉! 四郎一听柳金蟾这话,“扑哧”一声笑了: “不知四郎的屋,有什么好看的?” 当即,柳金蟾傻了: 四郎的屋? 他的屋? 那他领她来干嘛? 她们是陌生人吧? 甚至可以说是初次谋面? 难道又是个陷阱? 冷汗这个横流啊,柳金蟾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凌乱,这凌乱甚至在占了北堂傲便宜后的次日、惊获北堂傲是个良家未婚男儿之上—— 这一次,她真的负不起任何人的责了—— 一遭儿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啊!她柳金蟾这辈子自打遇见了北堂傲就彻底地、深刻地明白了一个血得道理: 天上永远、永远不会、无缘无故地掉馅饼! 而被馅饼砸中的,不是上辈子没修好,就是这辈子好事做得太少,接过上天还以一种惊喜地方式,赠给你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教会你要怎么做人,尤其是不要贪眼前任何小便宜! 610.第610章 备战之夜:琅邪有口也难言 “其实……其实……”我有相公和孩子了! 柳金蟾好容易才站在门边,挤出这么一个词,人就被某只手一把揪住了后领,生生地提了出去: “老四,我的人,你也敢抢?” 一个俏生生的声音凭空炸出! 海岛的第一夜,这下子热闹了! 同样热闹的还有南府军营。 无数盏灯高挂墙头,将夜照得犹如白昼。 北堂傲作战素来讲究速战速决,加上柳金蟾生死未卜,他如何不心急如焚? 他连夜就组织南府就调动了周边所有能调动的海防军,来补充眼下犹如鸡肋的南府海军。此外又以南府的名义招兵,以重金广纳这片海域的老渔民,开始勾勒海图,一切,连着连夜,仿照北堂骄她们缴获的海盗船,紧锣密鼓地赶造战船。 备战的夜,难眠。 北堂骄多年未出战、又被海激出无限豪情地,更是在海岸边大练水兵,只是柳金蟾得事儿,总让她心里梗梗地,入夜也在苦苦思索,如何赶在北堂傲之前进入海岛前,按照尉迟性德的办法,怎么将柳金蟾衣物血淋淋塞进北堂傲不易发现,又能很快发现的地儿! 若说此问题很棘手,那么更棘手的怎是,怎么防止傲儿在获知柳金蟾被杀的连尸首都看不见时,不大开杀戒—— 傲儿可不是个善茬啊,当日在塞外杀人如麻就一直让人诟病,这次……他气急了,弄不好整个海岛,一个活口他都不会留! 北堂骄徘徊在要不要说实话的迟疑中—— 姐弟情固然牢不可破,但让他出嫁不到一年就当了鳏夫的罪名……她北堂骄也不敢承担,只因傲儿真的太可怜了—— 年少失双亲,为了北堂家以名节为代价,舍了唾手可得皇太子君位,好容易死里逃生嫁了个柳金蟾,养了个娃娃,眼见着小夫妻和和美美,不说白首,起码小日子还是至少能过上甜甜蜜蜜的十来年,谁想…… 妻主又没了,余下守鳏的日子,可让他怎么过?他喜欢那个柳金蟾,喜欢得人都跟疯魔了似的,宝贝得命根子一般! 北堂骄无论怎么想,也没有向北堂傲鼓起勇气说柳金蟾其实……已经去了的消息,她……真的无法,面对北堂傲心碎的眸子,更怕看见他绝望无言的神情—— 傲儿为北堂家付出得太多、太多! 北堂骄内心满是挣扎。 琅邪夹在这姐弟之间,除了从旁劝慰姐弟二人,也是一筹莫展。 一个男人失去了妻子,尤其是对自己那么好、自己又那么爱的妻子,琅邪太懂,尤其在大周这样的地方,男人死了妻主,就等于这辈子的福分就被夺走了,他思来想去,唯一让北堂傲可以释怀些来,不至于往绝路上想的法子,也就只有一个—— 那就是改嫁! 所以,趁着夜深人静之时,琅邪假托着带妞妞来看爹爹的名义,就悄悄儿抱着孩子来寻正在屋里学习看海图北堂傲。 “还忙着呢?” 琅邪以挑开帘子,就见北堂傲伏案作画。 一闻听姐夫的声音,北堂傲当即抬头,待看见睡在琅邪怀里,两手紧紧抓着琅邪衣襟的妞妞时,他撑了一日的坚强瞬间瓦解了。 “姐夫……怎么过来了?” 北堂傲起身头一桩事儿,就是小心翼翼地抱过酣睡的妞妞,将胖圆圆的她收纳进自己宽阔的胸膛里,宛如瓷器般贴着胸口抱着,仿佛妞妞已经是他此刻坚强下去的所有的理由,与内心最后的一片柔软。 “怎么,又没吃东西?” 琅邪一瞅那摆在桌上的鲍鱼盏,就忍不住露出责备的口气来。 “吃不下去!” 北堂傲深呼吸一口,就开始轻轻柔柔亲吻着,他今一整日都没抱过的妞妞,柔嫩的孩子,就像抚慰他所有担心、所有绝望的良剂,一点点地温暖着、抚平着他数次几近绝望的心与身体冷掉的温度。 琅邪想说北堂傲点什么,但一张口见北堂傲眼睛又红了,顿觉自己说错了话,不知怎么劝,倒不如想让侍从们将那鲍鱼盏端下去重热热,再让厨房熬一锅子燕窝粥,搭几样温补消暑去火的汤菜来—— 他这姐夫眼下什么也帮不了,只能……帮着带带孩子,顺便监督傲儿吃点东西,别柳金蟾回不了了,他也紧跟着倒下了,这让妞妞大了指望谁去? “凡事想开点,何苦这么折疼自己,你不为自己想,也给妞妞想不是?” 琅邪就着仆人抬来的高背椅坐下,看北堂傲才短短一日就这般憔悴的脸,不禁心疼:看着孩子这年过得不舒心,过完年还更不开怀,真不知待他知道柳金蟾没了时,又是个什么光景。 北堂傲垂眼,继续搂着眨巴嘴儿微微笑的妞妞,觉得心里除了妞妞外,真不知他还能指望什么了,要早知道柳金蟾年初二会遇见那种事儿,他就是天天把她守在屋里,也不会让她过年离开家半步,看这年过得……过完年都没得个清净—— 还不如过年时呢! 那会子没了,起码他还能有个哭得尸首……现在若真没了……别说尸首,就是连片衣裳都看不见。来年连个坟都没得上的!真就跟凭空而来,又凭空而去一般,除了个妞妞,什么都不给他留下! “你这样,若是……” 琅邪欲开口,试探试探北堂傲的口气,看看他今后的打算吧,欲开口说柳金蟾真回不来了吧,一抬眼,北堂傲的脸分明就写着没多少希望,自己再一说,岂不是要绝了他最后的希望,少不得又将刚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不管怎么样,眼下,你就是妞妞唯一的指望,这日子再难撑,你也该为了孩子,好好撑下去!”待日子再长一点儿,就会习惯了!毕竟北堂家的男人,大部分都是这么过来的! 琅邪话锋一转,劝慰的话三句不离妞妞。 北堂傲也知道,其实大家都猜测柳金蟾已经凶多吉少了,海寇杀人是多么地残忍,这南府但凡遭遇过海寇的,几个是活着回来的? 611.第611章 厄运来袭:海贼窝里的混乱 但,杀妻之仇不报,他还是他北堂傲吗?他只要活着,就定让她们将加在他身上的痛,成倍地奉还。 夜是如此漫长,琅邪得话说到口干,北堂傲除了在眸底交错着不舍与仇恨外,再无其他。 海岛的夜也很是漫长。 兄弟之争以海岛外某个可怕的消息而扫荡而去。 “不好了——不好了——”一个人突然一路大喊而来,“京城的三军大帅在南府城招兵了,还连夜打造战船,说……说……” 瞬间让已经熄灯的家家户户全冲出了屋门,齐刷刷追着来人聚拢而来。 “说什么?” 被惊扰了好事的岛主,一边系着腰带,里面厉声喝问来人。 “说要荡平咱们!” 一听此话,岛主与众人立刻哈哈哈大笑: “荡平?也不问问这海域是谁的天下?说荡平就能荡平?” “是啊,我们打他们个落花流水还不差不多!三军大帅什么东西,喊个好听的名号,就以为能打败咱们了!哈哈!咱们还是……还是海霸王呢!” “哈哈哈——”众人又是一阵捧腹大笑,就好似这是个大笑话一般。 只有来人急了,又急道:“笑什么?一百艘战船已下令沿海诸省三日内送抵南府,还令铁匠炼铁造铁船……” 铁船? 众人一怔,刚才好似听到天大笑话的海贼们,一瞬间鸦雀无声,面如土色,顿觉大难临头了。 “什么铁船?” 岛主一把揪住探子的衣领,嘶吼道。 “不仅仅是铁船,还要调遣海军十万……” 十万? 数千人的小岛,踩死都够了! “还广贴告示,说……” “说什么?” “说三日不主动归降,就……” “就什么?你就不能一次把话说完?” 岛主气得差点没把探子的脖子一把给拧断了。 “就火烧我们的岛,寸草不留!” 夜,瞬间只剩了海风伴着涛声,以及依稀可闻的呼吸声,即使柳金蟾,站在其间,也隐隐感觉到了自己这是不被海贼祭天,也得被自己人烧成灰烬了: 怎么办? 逃不出去,临阵举白旗说自己是自己人? 人家会不会听是一回事儿,她一喊,就得先下海喂鱼,再者……做人也不能太功利,不管怎么说,这个岛上的固然是凶残无比的海盗,然,对她柳金蟾却是仁至义尽的,做人岂能不讲良心?恩将仇报?即使她们对外是穷凶极恶的贼寇,但对内…… 孩子们眼下,也都是无辜的! 柳金蟾迅速地在脑中寻找着最佳的解决途径,毕竟扫荡永远是一时,杀了她们还会有下一批,只要有利益可图,只要有人没有正当的收入来源养家糊口,海盗也只会像雨后的春笋般层出不穷! 为何治世少贼,乱世乱贼横起? 不就是没有生路吗? 柳金蟾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快速地寻找着双赢的解决之道,思考如何进言朝廷废物利用,变寇为军,以她们所长护送商队,保一地的平安,又能不耗国库? 寂静推送着恐惧抓捏着人的灵魂,将绝望写在人的脸上,一点点的布满。 就在此危急之际,一个声音以其洪亮之音扬拔起: “怕她们做什么?难道这么十几年,我们还被扫荡少了吗?岛主,请让千代领着姐妹们杀出一条路,为岛主开路!” 柳金蟾脚一踮,便见一个五大三醋、虎背熊腰的女人“嘭——”一声跪在岛主月光夫人的面前:“请岛主先带着小姐和少爷们离开岛暂避一时,千代替岛主死守竹岛。” 这忠心…… 可叹可歌可泣,就是……明知是死还执着,微微令柳金蟾有点伤感,想说点什么吧,她忽然感觉身边的人扯着什么动了动,不禁侧过眼去: 这才发现,刚才还在吵得差点动了全武行的兄弟俩,此刻站在一处,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不愧是千代大人!涨了你的面子了……”四郎嘴角淡笑着,勾勒出一抹冷冷的嫉妒。 “哼!”三郎立刻倨傲的抬起下颌,微微露出几分得意、欣赏之色,好似此刻他终于觉得这女人是个可嫁的英雄了。 前面的月光夫人,则俯视千代,抬眼望向众人。 众人一待千代说毕,也一个个紧随千代之后齐刷刷跪了下来:“岛主!” 月光夫人正欲悲壮地告诉大家,她要与大家一起共存亡,不想一抬眼,就看见了,晚了众人一步,没来得及跪下的柳金蟾。 此刻再跪…… 柳金蟾就真想给自己跪了。 怎么办?天生反应慢,真不是她的错! “你?” 月光的脸瞬间闪过惊与怒,待要立刻令人将柳金蟾这个忘恩负义的女人拿下,抛进海里喂鱼去,不想,柳金蟾却一脸严肃地对岛主进言道: “请岛主恕金蟾直言,尚未到殊死搏斗之时,我们,何必定要将自己往绝路上推呢?”哎——你们这是把我柳金蟾往绝路上送啊! 此语,不得不说一鸣惊人! 因为大家布满绝望的眼,刹那间亮出了一线光来,尤其是柳金蟾那个“我们”很是让初次见到她的人们,更添好感—— “我们”是一起的! “你……有何妙计?”岛主立刻两眼放光,露出诧异来。 柳金蟾能说带你们去投降么? 柳金蟾只微微一笑:“请岛主拿出海图,再请几位大姐一同进屋从长计议。”大庭广众之下,人最容易群情激动,尤其……是有人有心煽动时。 于是乎,一件宛如惊涛骇浪般的消息,就这么在单手一会后,一众酒醒了泰半的人,一个个鱼贯进屋,摊开海图,借着数盏油灯,在简陋的条件下,开始纸上谈兵。 柳金蟾这眼一瞅啊,顿时清醒自己没一时头脑发热,自己划着小船逃回岛,就是借着船帆,顺风而行,方向不错,数百海里的路至少需要一日……至于迷失了方向……就等于送死。 “大周以陆战渐长,大帅定擅陆战,但……金蟾自大周江浙沿海一带一路行来,发现他们水军亦不弱,其中还有擅长海战的将领,此番若是三军主帅亲自来指挥,那么……” 612.第612章 积极备战:最高奖赏嫁儿子 柳金蟾素指就着南府处一指: “调动各地擅泳的水兵前来支援是势在必行,那么这、这、这……” 柳金蟾手提毛笔,就着记忆中的海岸线又勾出海图数千里的轮廓来: “都将应朝廷诏令派出战船和水军前来,以我自苏州到来此地的路程,他们最慢也就是二日便可顺流直下,抵达南府!据我估算,那位大将军号称的十万兴许未必有,但他真向两岸的渔民发出临时征召令……就难说不会有十万了!” 众人拧眉,纷纷静静地看着柳金蟾挥动在地图上的手指。 “此外,他们将有充足的军粮。根据我过去的了解,他们作战有两种方式,一种是速战速决,攻城掠池……另一种,对付易守难攻的,就是围城!速战速决,大家都懂,但围城,换在海岛上,弄不好就是禁海,断绝一切淡水、粮食的供给……还会时不时地派出大量的战船,在海上进行地毯式地搜寻……” “我们的粮食还够吃多久?” “淡水供给呢?在没有雨时,够喝多久?” “逃离这个岛,我们三天时间能逃多远?从哪里进行补给?” 一个问题的抛出,海贼们傻了眼儿,他们压根就没想到那么远的事儿!更没想到过岛主就算是逃出去,等待她与家眷们最终不是隐名埋姓,就是活活渴死、饿死于某个小小的海岛上过着半野人似的生活。 而战败被擒,官府会将成年的全部处死不说,未成年的,都将卖身为奴。 既然都是死路,那么大家疑了,为何柳金蟾还说没到绝路? 岛主不禁问出胸中的疑问。 柳金蟾这才不疾不徐地淡淡,直逼岛主两目问:“岛主,可曾想过,让姐妹和大家都过上平平安安、不用提心吊胆、安居乐业的生活?” 岛主一愣。 柳金蟾深知让这么一群世代靠打劫为生的海寇做良民是多难,但……如果是她做了南府的地方官,要南地军民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也会以灭海寇为第一要务的,所以……等着这群海寇的,不是最终被灭,就是趁早从良。 “岛主,可听过议和一词!” “……”月光夫人紧紧地盯着柳金蟾的眼,想要判断出柳金蟾是不是对方派来的说客,又或者细作。 “若岛主不愿,那么请让金蟾也与岛主一起,为保卫岛献上一腔热血,以报答岛主的一饭之恩!”柳金蟾立刻拱手作揖就一副侠胆义肝地模样,郑重向岛主诚挚地请求道—— 眼下是多活一天算一天了,只希望北堂傲趁早抱着孩子赶紧溜! 这话,又让起了疑心的岛主月光夫人微微释了疑,只是…… “若不议和……” 岛主说到这儿,微微顿了顿,脸皮子有点红,什么议和啊,人家十万精兵,她老弱病残孕加起来也不到千人,能有什么议和的条件?说白了就是向那告示里说得,提着脑袋去投降!还不如战死哩!但……她死是死有余辜,岛上那么多的孩子…… “依你说,就是死路一条路了?” 岛主还是不落心地看着柳金蟾试探道。 柳金蟾不答,只表忠心:“生死由命成败在天,金蟾只求岛主为保卫岛献上一点绵薄之力,以报岛主的知遇之恩!” “你不是岛上的人!”岛上肃着脸道,“本岛主不能连累你!”说着,她还要命人划船送柳金蟾出岛。 出岛,真当放你一个人去生?傻了差不多,人家凭什么让你好吃好喝一顿,就平白又独独放你一个去逃生,你底细都不清楚,细作怎么办? “但金蟾是岛主的客人!” 柳金蟾抱手,一脸从容道:“既然是岛主的客人,就更没有眼看着岛主有难,而置身度外的道理,请岛主不要让金蟾做不仁不义的人。”反正,她是不会一个人自己走的! 柳金蟾腰背笔直,两手扶膝,一副泰山崩于眼前也面色不改的顶天立地状,神色沉稳,不禁令心内已微微乱了阵脚的岛主,自叹弗如起来。 “既如此——” 岛主眼看四下里仰望于她的人,郑重地道:“战,是死、不战,亦是死!那么……” 话到这,她就禁不住拔高了音量,看向看着她的在座所有女人,高声道: “谁能救竹岛免于灭顶之难,本岛主就将爱子三郎、四郎……” 不知道是不是柳金蟾多疑,她感觉岛主在说道“三郎”“四郎”时,别有用意地定定地看了她与千代二人身上各顿了两秒有余,方扫向众人,这是? “许她为夫!” 此言一出,群情激动,绝望之音顿化欢呼之声不绝于耳。 柳金蟾不激动,但……大家都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模样,加上岛主有意无意扫来的目光,她只得打肿脸充胖子,笑盈盈地、无比挑衅地看向自岛主音落,就两眼锁定了她下着战帖的千代大人,嘴角勾出一抹: 二美男,她柳金蟾势在必得的模样—— 可怜她家公老虎,她都不知道怎么摆平他呢,再来两个,把她生吞活剥了,也吃不饱啊! 至于下面什么“哪个男人立下赫赫战功,就娶他为少主之夫的话”,柳金蟾听不见,她只知道岛主对她的表现颇为满意,因为她没在多注意她了。 反倒是对面的千代夫人一副胸有成足的模样,冷冷地看着她得花拳绣腿,露出一脸的鄙夷,那神情就好似在说: 等你小命吹没了,就知什么是真女人——小白脸! “哼!” 千代一待岛主令大家散去,先休息后,就故意在走向门边时,用她那矮母熊似的阔大身板狠狠地将柳金蟾撞到门上,趁势挤压了一阵。 可怜得柳金蟾差点被压断了气,但此时此刻,输人也不能输了阵啊!愣是屏住了呼吸,压着自己的脸将狰狞的痛苦变成狰狞的笑意,静静地瞅着“情敌”千代猪婆。 “你很快就会笑不出来了!” 千代狠狠地瞪着无限笑意的柳金蟾,不无恼怒撂下狠话,还顺便晃了晃手上的拳头。 613.第613章 没事找事:无端端被人嫉妒 柳金蟾是被吓大的? 她是遇强则强,打死还想当小强的那类,所以强忍着身体快要被猪压骨裂的痛,柳金蟾还是笑意不减地调皮道: “哪是……搂上那……二位美人……喘气都困……唔——”笑不出来也先气死你——你爹爹的,痛啊! 只顾着口舌之争的柳金蟾再度被熊千代碾压着又重重碾轧了一把,顿有一种胸骨都要内凹地窒息感,欲痛呼惨叫出声吧,她还是咬着牙将吐出的“唔”变成一句喘息悠远的: “爽啊——”你爹爹的,有没有人管啊! 恨得千代当即抬手就想赏柳金蟾一个黑眼圈儿,瞬间将柳金蟾变成家有贱狗,门里岛主就忽然在里面低喊了一句:“千代,你留下!” 就这么着,柳金蟾从愤怒的母熊掌下捡回一只眼儿! 终于、终于危险的警报暂且过去。 柳金蟾也因岛主开恩,得以找到小十郎,铺了铺盖可以入眠。 当然,入眠前,她以困倦不堪为由,暂且拒绝了小十郎同志的热情地后续全套服务。 只是…… 灯灭了,人也睡甜了。 梦里的北堂傲不说来点软玉温香,一开场就是叨叨叨,大抵就是骂她不顾家,只知道玩儿,丢下他和孩子在家度日如年,然后又问什么时候和他要老二…… 这老二的音还没落呢,一只毛毛的手就探进了被窝。 柳金蟾在梦里一想不对啊,就是她再想北堂傲,也没他人还在梦里骂得那么凶,他得手就伸进被窝里来了啊? 柳金蟾这么一想,整个人就吓得从梦里惊坐起来: “谁?” 她下意识地拿手往身上一摸,可不就摸到了一个光溜溜、滑得跟泥鳅一般的身子,当即吓得魂不守舍,只当是《乡野志怪》里的水鬼摸上了岸,要喊救命的话也梗在喉咙里,好半日都梗不出来,只感觉到一股子冷汗“蹭蹭蹭”地自骨子里渗出来—— 她真的是被吓惨了! 回应柳金蟾的,却是一阵低低的顽皮笑声,与水蛇般缠绕上来的人: “看,把你吓得……我,你也怕么?”臂膀横过柳金蟾的肩,将整个人贴上柳金蟾的身厮摹着。 柳金蟾能说她以为遇见了水鬼了么? 漆黑的夜里,虽已知爬上来的是人,而且还是来投怀送抱的,但……她骨子里浓郁的森寒还是挥之不去地,在心里徘徊不去: 水鬼的故事看得太多,果然不是好事儿! 柳金蟾还是呐呐不能成语,只僵硬地慢慢地平复着胸口的心跳,差点、只差一点儿,她的心真就要先停摆了: 鬼吓人,还要人看的见;人吓人,就真的是要人命啊! 柳金蟾咬紧唇,身体还是禁不住打了好几个寒颤,似要从身体里将这森森的冷意排出体内。 “你……” 柳金蟾不及想这不知何时进了她的被子的人,是不是去而复返的小十郎,开了口,后知后觉地才想起刚那说话的声儿,应该是哪个传说中能让人脱掉几层皮的三郎。 柳金蟾努力稳住呼吸,不敢大惊小怪,尤其感觉来人是三郎时,她就隐隐竖了身上的所有的毫毛: “你夜半不在屋里,来这儿……不怕千代大人误会?”她今儿岂止是脱了几层皮,简直连小命也差点吓丢了。 “你……还会怕她?” 黑夜里,三郎的动作不止,唯听他在耳畔又是一阵低低地挑衅之笑。 “怕?怎么不怕?”她都吓得半死了! 柳金蟾任凭三郎身似最恶毒的游蛇,也坐怀不乱,顿觉自己不禁堪比柳下惠,还可当谍战剧里的饱受诱惑,还可保持至高节操的女猪脚。 “怕……” 三郎微微扬起的声儿一抬,柳金蟾就感觉他伏在她肩头对着她的耳心吹了口气,“怕她……什么?”指尖在柳金蟾的臂上滑落。 不记得是那首歌说“山下的女人是老虎”…… 柳金蟾只觉得此刻的男人宛若美人蛇—— 面对主动送上门的三郎,她只觉得头无比大,拒绝?他若是岛主派来试探她的,她不摸清意图,岂不是自掘坟墓? 想着,柳金蟾也不敢对主动送上门的三郎太冷淡,当然,也不敢太热情!尤其……她的神经自昨儿风暴起至今,就一直绷得好似上了箭的弦,真的是太累了,两眼皮就一直一直打架,面对怨念不止的北堂傲也从没这么累过: 关键这三郎又是个捉摸不透的妖精,而她的脑子已经开始拉起警钟,要呼吁脑权,闹着要罢工了! 怎么办? 柳金蟾头疼欲炸,却只听三郎继续倒贴着吹耳边风: “怕她把你压在门上,压得就好似那比目鱼一般?”太好笑了! 三郎一想起晚间柳金蟾被千代抵在门上动惮不得的模样,就笑得浑身发颤,还越想越笑得厉害,顿时把柳金蟾笑得有点黄。 不敢撵开好似盘蛇的三郎,柳金蟾能如何? 她一个翻身,笑笑地故意顺势反压住挂在身上的三郎,低低着调笑似的俯身在三郎的耳畔吹了一口气:“这算什么呢?被母熊抵在地板上,压一辈子……最后瘦得只有一把骨头了才好!”逞口舌之快,她柳金蟾就没输过人! “你说谁呢?” 果然,小辣椒说变脸就变了脸,当即一把推开了身上的柳金蟾,猛然起身离了铺盖。 反正月不懂夜的黑。 什么风景也看不见! 柳金蟾无比君子地盘坐在铺盖上,暗对作势去拉门要走的三郎,挥一挥手道一句“撒哟啦啦!”,然后倒头就睡。 无奈小辣椒就是小辣椒,他不会负气而去,只会让人赶紧向他示好道歉。所以三郎手在门上,人却没丝毫离开的意思: “你不喜欢我?” 柳金蟾无奈地掀开被子,不答反问: “这得问你,喜欢不喜欢我!”哥,你就回吧,姐困! “这与我何干?”三郎爬回铺盖边,倨傲地恼问。 柳金蟾眼睛都睁不开了,人还得强打全部精神道:“我不喜欢被人戏弄!”尤其是在我困得不行的时候! 614.第614章 歪打正着:这个果然本族人 “谁说我戏弄你了?又是那个四郎与你说得?”三郎声露不满。 “那你说,你此刻在干嘛?”柳金蟾可没让人兜着鼻子转的习惯,时刻保持着的思维节奏,以确保自己不被人套出不该说出的话儿——尤其是美人在前时! “你以为我愿意……是我娘让我来伺候你的!” 三郎高抬着下颌的倨傲娇嗔轮廓在黑夜里依稀可见。 “岛主?”你娘不是要把你嫁给千代么? 柳金蟾捂着渐渐开始罢工的头,努力迫使它开始高速运转:这个岛主到底打的什么算盘?是看她柳金蟾的人品?还是看她对她的这个奖品有多少热衷?又或者,试探她的儿子对她的吸引究竟达到了什么程度? 疑问一堆,就是在大脑几近停摆的困顿夜,无论柳金蟾怎么给自己连掐带捏,浓浓地困意,还是强势袭来,打乱了她的思考和动作,最后在三郎冷冷的一“哼”声后,问道: “你昨儿一夜没睡,不困么?”年轻真好! 不问不觉得,一问,三郎一个哈欠也接连而来,他回来也只小小的补眠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被叫去陪酒了: “你困了?”紧随柳金蟾一个哈欠后,他的眼也开始睁不开了。 “恩……”柳金蟾眼已经半合,此刻就是真来了水鬼,她醒不来了。 “哎——” 困顿不已的三郎欲推推柳金蟾,要柳金蟾与他串串口供,无奈他音没落呢,柳金蟾呼呼的均匀酣梦声已经无比甜美地勾出他的瞌睡虫来—— 困啊! 一头栽倒在被窝上,三郎只记得在睡前,拿脚踹开了,睡在了铺盖中间的柳金蟾,自己挤进了铺盖中间,堂而皇之地鸠占鹊巢,大字一张呼呼大睡起来。 验证柳金蟾的忠心? 向老娘述说柳金蟾述说夜里的种种表现? 在酣梦里早被三郎丢到了爪哇国,二人足足从凌晨睡到了次日 ——日落月升,后又隐忍着肚鸣声,再从月升睡到了月落 ——天知道,他们在海上遇到风暴已精疲力竭,又与狂鲨对峙了一夜,昨儿又是酒又是半夜惊魂,足足又去了一夜,是多么的缺乏睡眠…… 不是三郎起来小解,忽然发现不久前还和他一个被窝的柳金蟾,此刻裹着也不知哪儿来的铺盖,睡到了他的铺盖另一边,他都要忘了他老娘派他来时的叮嘱了。 “哎——” 睡意未退的三郎,长腿一个侧踢,就横过自己的被子,踹向身侧裹得像个煎饼果子似的柳金蟾。 “唔?”让不让人睡得啊? 柳金蟾半睡半醒,眼睛都舍不得睁开一条缝,只当这还是前夜呢! “你是不是女人的?”白送你,你还只知道睡? 三郎嘴里咕哝,眼也是舍不得睁开。 “还能变男的?”柳金蟾呓语般回答。 “吹——我还能变妖怪呢!”三郎困意浓郁地也跟着呓语,不是娘的交代,他真想当什么都没发生,将柳金蟾一脚踹出屋,睡他个昏天黑地! “你就是个妖精……”何须变? 柳金蟾打个哈欠,翻过身,背对三郎又抱着枕头睡着了。 屋外只听三郎几不可闻得答了句:“你简直就不是个女人!” 屋外派来打听情况的二位仆人,甚是莫名,只得悄悄儿推了一道门缝往里望: 未见他们爷光溜溜地睡在铺盖里,四肢大涨,一腿还大喇喇地探出被子,火辣辣地搭在裹得像玉米卷的柳金蟾身上,十足一副大爷相。 再看仔细一点儿吧,这二人还脸上都是一副夜里酣战后,忙着补眠地嗜睡状,这…… 说明什么呢? 二人赶紧将这睡了一天一夜的二人状况,趁着在岛上忙碌了一日,不曾停歇过的月光用晚饭时,及时汇报了。 月光夫人惊讶了:“一天都没起?” “恩,现在还在睡着呢!而且三爷还……”仆人事无巨细地将屋里得情形描摹地格外仔细,顺便将三郎临睡时那句“你简直就不是个女人”如实地复述于月光夫人听。 月光一听惊悚了:“三郎真那么说?”一日一夜没起……爱子可是一尾岛上出了名的有力小白鲨啊!结果到现在都起不来—— 不是女人,能是什么?难不成是传说中不把猎物缠得精疲力竭,就绝不放手的大章鱼? “恩……还说了两次!” “那爷说了后呢?” “说完就又睡了!” 这可是大问题,月光夫人搁下这边的事儿,少不得敢去哪边看了看,可不是如仆人说的,自己儿子疲惫的那模样,可不是累得瘫软了一般么? 这柳金蟾到底是什么神人? 月光夫人,禁不住又朝屋里的柳金蟾看了看,只觉得柳金蟾虽也是疲惫入睡的模样,但神情之间却丝毫不见一丝忧思,好似昨儿岛上发生的大事儿,压根就搁在心上一般,睡得这叫一个从容、甜美…… “这……夫人,真没出过屋?” 月光夫人皱眉。 “没!小的两个一直守在外面,不禁没见她出来过,就是连一个寻她的人都没有!说她是细作,会不会是千代大人弄错了?”仆人疑惑地问。 月光没言语,女人的嫉妒嘛!三郎昨儿别看回来时是气呼呼的,但后来一看人家仪表堂堂、俊眼修眉,举手投足更是岛上女人不能比,就对这女人有些眼神闪动,千代想三郎多久了,能不嫉妒?除非她不是个女人! “此事……谁也不许去说……”月光微微想了想后,叮嘱仆人。 仆人立刻点头,暗想这事跑去给千代大人报信,也不过是自讨没趣儿——三爷没嫁,又没明说要给她,她知道也是白生闷气! “里面醒了……说我请柳姑娘!” 月光临走两步,又忍不住停住脚步再次吩咐道。她的心里对着柳金蟾的疑惑只多不少,但她对三郎这无顾忌的热情,就知像她这一族的女人,对姊妹耿直,信任就不猜忌,绝不胆小怕死,该行乐时也毫不含糊……与大周女人大不相同—— 果然是自己人! 可用! 615.第615章 流放山区:海岛已频临困境 夜半,月如爪。 两虾米围在某个茅屋外,一边眺望远洋做远程探照灯,一边烤竹夹鱼。 “喏!” 三郎老规矩裹着一件单衫,抬手就大喇喇地递给柳金蟾一酒碗那么大的,传说中猫饭:“饭应该是昨儿的了,不过能吃就不错了!” “……” 柳金蟾接过猫饭,两眼瞅着掌心里的猫饭,差点瞪成了豆豆眼儿,她实在不想说这饭就是喂猫,猫而今也吃不饱了吧? 但这光景…… 柳金蟾只能露出一副很开心的模样,用也不知哪儿折来的两棍子,翻着她和三郎坐在小船上,从月上柳梢钓到月上中天,才好不容易上钩的鱼,在将熄未熄的木头桩上不停地翻动着,娴熟地动作,让吃惯了生鱼的三郎,满眼都是唾弃: 穷酸,吃个鱼,也要这么穷折腾么? 三郎努力无视柳金蟾手中美食送来的阵阵肉香,用从柳金蟾处半要半抢来的匕首,将一块厚厚的生鱼片割得薄如蝉翼,然后一片片搁在盘子里,滴了两滴醋,就递给柳金蟾: “现在官府封海,千代她们出海到今天都还没消息……大家现在连出海打渔都不敢了!” 柳金蟾默默地接过三郎递来的土碟,继续烤鱼,心里盘算着自己被发现时,会不会变成风干的尸体—— 按照大周将领们擒贼不擒住王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作风来看,地毯式搜海还会不断深入,尤其海这么大……塞北之战都陆陆续续打了十来年! “哎——我和你说话呢!该你拿主意时,你倒真跟比目鱼似的,只会干瞪眼儿,不会说话了?”三郎端着猫饭,怨气十足地瞪着柳金蟾:可怜他们连到沙滩边捡牡蛎都只敢在晚上了。 “说什么?”你们听吗? 柳金蟾举起鱼放到鼻尖上嗅一嗅,俨然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想点办法啊?总不能就这么等死吧?” 三郎瞪着柳金蟾,急得不行的怨嗔模样,这乍一看,柳金蟾都差点以为他“三郎”是她柳金蟾的男人了呢?看他这神情,这动作,跟和自己妻主说话似的! “那又能怎么办?”没见她都被发配到这岛上的边远“山区”劳改了吗? 柳金蟾努力无视三郎一副看她跟看自己女人似的模样,低头又继续烤她的鱼,宛若高人一般,一边翻烤一边技巧地撇开这暧昧不清的氛围: “你娘、还有你女人根本就不听我的!”再说就是找死!她还不如在这生命的最后时光,趁着身边的鲨美人现在还赏心悦目,洒脱地听听海、赏赏月,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什么我女人?” 三郎急了,忙起身跑到柳金蟾身边靠着,抿着唇低道:“你不是我女人么?”枉他天天儿跟着她! 柳金蟾瞬间眼都溜圆了:“大哥啊,你是想让千代大人砍死金蟾吧?”咱们再有旧恨,也该大难面前释怀了吧? 她柳金蟾的男人?她柳金蟾从遇到他三郎至今,四五日,愣是连他的手都没敢碰一下……当然那夜他柳金蟾吓唬她那夜除外—— 但绝对是无意识!身上跑来老蛇也还会扒拉一下呢,何况一个大活人窜进来。 “你是不是个女人啊!” 刚还抱着柳金蟾的手臂小鸟依人般贴着的三郎,一听柳金蟾这话儿,恨得一把就甩开了柳金蟾的臂膀,“噌”一下坐起来,捧起地上的一堆沙子,抬手便朝柳金蟾泄恨似的兜头撒下来,边撒还边骂: “你个孬种!连个自己喜欢的男人都不敢要——你不是很行吗?鲨鱼你都敢杀,你怕她?她不就是比你壮了点吗?你说你怕她什么?” 三郎一把沙子撒下去还不觉得解气,骂了一阵,眼看柳金蟾不仅不恼,竟然还脾气极好地只顾着拍满头的细沙,更恼了,冲到柳金蟾面前,压根无视柳金蟾一手还拿着鱼烤,整个人就热情似火地扑倒柳金蟾,顺着沙滩一路滚到了海里…… 结果…… 猫饭洒了,捞起来大米混着沙! 竹夹鱼没了烤鱼的酥脆,让海水泡的味道怪怪的。 就连柳金蟾好不容易晒干的书生袍,再次变成了裹满了细沙的水袍子。 说什么? 先吃饭呗,一天就一顿,烤的鱼还是偷偷摸摸弄来的加餐。 毫不知羞的三郎将兀自下着雨与沙的单衫,褪下,连人带衣搁水里来回荡几下,再拿手一扭,任凭哗啦啦的水顺着他的脚丫流下,就将单衫铺在火堆不远处的草地上,顺理成章地到火堆边,笑柳金蟾一个大女人,居然比他这个男人还别扭—— 换件衣裳都要死活躲着,装得好似…… 她多么正经似的,明明当日一下蛊物,就给他下那种:让人脱衣舞还特别想被女人哪个的——假正经! 于是,三郎眼瞅着,死活躲进屋里换了一身衣物的柳金蟾满脸通红地出来,就一边替柳金蟾将鱼搁在火上一边烤一边促狭地朗声道: “岸上的人有句话叫做‘会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叫’。” 柳金蟾一边抖落满头的细沙,一边听三郎这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话,隐隐猜测这是什么意思,还是用错了地儿,不想她才拿着湿衣裳过来,烤,三郎就贼笑不已地看着她,笑得她毛骨悚然: “笑什么?”不会是又想怎么的了吧?她真被他折磨成了柳下惠,不小心活着回去,北堂傲得哭死—— 那就真的得看着她,空守活鳏了。 柳金蟾的君子眼只与三郎的肩同一起平线,绝对不乱视: 毕竟她不是真柳下惠,不是怕被又负责,她绝对不会这么严以律己、苛待自己!眼前是什么?眼前是十个北堂傲加起来,也比不上的绝对诱惑,堪比《本能》里的沙拉斯通——当然沙拉斯通是养出来的本能,而这三郎真正的本能诱惑! “笑你呗!” 三郎坐在火堆边神态自若地盯着柳金蟾僵硬的脸,估计将他的长发从身前撩过来、又撩过去地移动着。 “我有什么好笑的?” 616.第616章 甘之如饴:天天萝卜吃酸菜 柳金蟾坐下身,低眼一瞅自己那碗明明沾了细沙的猫饭……莫名的,尤其是当那点点依稀可见的细沙不再见识,她心里某处的一块柔软处僵了那么一下下: 这小子……不会真喜欢上她了吧? “我看你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好笑!” 三郎手捧着他那碗猫饭,调皮地笑向柳金蟾,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好似发现了什么天大呃好事儿。 “拿来!” 柳金蟾抬起脸,伸手送出自己手上的猫饭,一脸严肃。 三郎笑嘻嘻的脸,瞬间僵了那么一下下,然后撅着嘴,攥紧手中的猫饭,愣是不动。 这种情意…… 连北堂傲都觉得辜负太多的柳金蟾,如何能受? “一个真正的女人是保护男人的!” 柳金蟾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说,只得生硬硬地开口道:“所以……把那碗有沙的给我,不然……我会真的生气的!” “是我……” 三郎欲在固执地说什么,不想陡然间严肃起来的柳金蟾看他的眼神是那么的严肃而又有力,令他…… 在她坚毅、决不妥协的眸心下,刹那间整个人有了一种不得不得臣服的屈从感——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真女人? “喏!” 第一次,三郎双手向柳金蟾呈上混了砂砾的猫饭,整个人随着整颗心的沦陷而顺从起来:“那……你吃时小心点儿?” 柳金蟾没想那么多,赶紧与三郎交换了彼此手中的猫饭,只是抱起属于自己的那碗猫饭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三郎刚才和她说话得语气,软得能腻死人: 这这这……她没做什么啊? 柳金蟾手捧猫饭,悄悄儿偷抬眼,便见三郎正抱着他那碗猫饭,一蹭、二蹭、再三蹭……默默默地向她靠拢来: 谁来救救她,在这腻死人的温柔里,她要如何拒绝诱惑? 海风中的柳金蟾手捧猫饭,就着长短不齐的木棍,胆颤心惊地吃着混着细沙的饭,冷汗这流得叫一个多啊! 三郎则甜甜蜜蜜地依偎着柳金蟾的肩,数米一般,一粒进去,也要细细细地回味上好一阵,再傻笑好一阵,才偷偷不已地又数第二粒……吃鱼时,直接连刺儿都当米粒嚼了 ——谁让人饿了呢? “曾经,有人说,只要能和自己喜欢人做夫妻,就是成日里只吃萝卜酸菜,也愿意!”三郎一边啃着鱼尾巴,一边窃笑不止地低低呢喃道,“我不信!” 柳金蟾点头:她也不信! “但……”三郎咬着鱼骨头,悄悄儿斜了柳金蟾侧面清秀的脸后,就禁不住贼贼地偷笑了又好一阵,方抿着唇打出生起,头一遭儿羞涩地低语道:“现在,三郎信了!” 柳金蟾啃着她最不爱吃的鱼头,暗自擦汗:你不会说是想跟我走吧? “其实……天天吃酸菜萝卜,久了,也会不愿意的!”她前世穷得连萝卜都吃不起时,恨不得眼前出现一个土豪,尼玛,就是让她当情人,她也会笑到醒的! “那是别人!” 三郎叼着他最爱吃的鱼尾巴,将头搭在柳金蟾的肩上,觉得自己幸福得就跟要飘起来了——上天果然待他不薄,虽然…… 大家似乎也没几天可活了。 “哎?” 三郎暗推柳金蟾。 “恩?”柳金蟾继续啃鱼头,力图临死也要做饱死鬼。 “你?”三郎手拿鱼尾,两眼晶晶亮:“想不想?” “想什么?” 柳金蟾努力将鱼头嚼碎,好歹摄取最后一点骨髓:不能出海打渔,就意味着很可能连鱼骨头都吃不上了。 “你是不是女人的?” 三郎又狠推了柳金蟾一般,无奈柳金蟾被推倒了,人还死死地咬着鱼脑袋不舍得放,可怜他突起的一身燥意,也一瞬间被海风吹没了——扫兴! “这要女人也要人吃得饱,哎,咱们再去弄一尾吧?” 柳金蟾虽知三郎的意思,却仍决定装傻到底,毕竟,责任这东西,她负不起,就没必要害别人,三郎是个注定会讨女人喜欢的男人,怎么也该找个比她好很多倍的,才不辜负上天将他养成了这么一个纯天然的尤物。 三郎暗暗地摸了摸自己也只三分饱的肚子,眼瞅着启明星冉冉升起,微微有点迟疑。 “不然,我们捡沙蟹?”蚂蚱也是肉啊! 柳金蟾说着,也不等三郎点头,人就丢下趴在滩上的三郎,一溜烟跑去屋里拿那屋里也不知说留下的破鱼篓,晕得三郎一时也不知柳金蟾这是真没饿过肚子,还是压根就没懂他的意思: 她总不会这么一把年纪了,还没和男人……那么过吧?多逊啊!岛上……傻不愣登的!他都在她身傻坐上快第四个晚上了—— 他到底该怎么和娘说,他其实和这柳金蟾压根就什么都没发生过?亏他那晚还骗他娘,说是柳金蟾当日醉了,许是也不知他不是小十郎,所以,趁着他铺被子的当儿,一把将他扑倒在被窝里……而且…… 弄不好现在除了现在寝食难安、急得唇上都冒了泡的娘外,全岛的人都知道,他已经住到柳金蟾的小瞭望屋里,一起过了! 怨是这么怨,一待柳金蟾拿出了鱼篓,三郎也立马加入了柳金蟾抓沙蟹的队伍。 别以为,这沙蟹一大早,就多的跟密密麻麻的蜘蛛似的爬得整个沙滩,看不见一粒细沙,但它们量多,那抵得上人多。 二人这才刚一上手,各家各户的孩子老人们也都个个起了个大早,不约而同地拿着鱼篓来了。 一看这架势,三郎哪里还敢跟谈情说爱似的三心二意的,没有半点架势?他毫不含糊,立刻赶紧取来自己的大鱼篓,也加入了抓沙蟹,补充食粮的人群。 柳金蟾哪是渔民们的对手,她一怕被夹,而且稍稍被夹手,就疼得龇牙咧嘴,直叹当一线劳动人民,生活着实不易,但肚子饿,不抓它们,她今儿可真没脸在混三郎带来的东西吃了,无论这是不是岛主安排的,但总是三郎做好拿来的——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知道人家的心意了,自己还去占便宜,就有点卑鄙了! 617.第617章 千代归来:郎情妹意不复存 而且,这要是死在这里还好说,她也算是为保卫他母亲大人的海盗窝捐躯了,受之无愧!怕就怕,她活着,他也活着…… 那时怎么办?不吃他东西了,就和他说撒哟啦啦?我不能娶你,我有相公?其实我一直是在利用你? 若是如此,她还不如直接把自己送去喂鱼了呢! 因此! 柳金蟾任凭匆匆十指被夹得淤青,她也跟渔民们在沙滩边抓沙蟹,只是人家手掌满是茧子,不怕小夹子,伸手一抓就是一把十余只,而她小姐似的十指尖尖,一只一只地拿…… 索性,三郎不是个什么娇生惯养的少爷,自小风里来雨里去的,干起活来也是一把好手,三五下大半篓沙蟹就装了他大半筐,再三五下,待到沙蟹没了时,他已经装了满满一篓,再看柳金蟾抓只沙蟹,跟男人们绣花似的,不禁看着柳金蟾小小破篓里的薄薄一层沙蟹,暗想柳金蟾是怎么在海边存活下来的—— 比他家的大小姐还像大小姐! “喏——” 三郎将手中的鱼篓示意给柳金蟾看:“咱们回吧!”总得留其他人。 柳金蟾尴尬地一笑,两手忍不住痛楚地暗暗在腰间擦着被扎的生疼的指尖:“你真厉害!”一点也不像个岛主的儿子! 三郎忍不住把头一扬,露出一副自豪的神情来:“我打小就是个抓沙蟹的好手了!”不过,先时,大家都忙着出海不是打渔就是顺带打劫,谁会抓这些个见不着肉,还一堆壳的玩意儿。 “那你会做沙蟹酱吗?” 柳金蟾跟在三郎身后,美美地问。 “什么沙蟹酱?”三郎皱眉扭头看柳金蟾。 柳金蟾愣了愣:“那你们以前怎么吃这个?” “我们以前不吃这个!” 三郎低头看了看鱼篓里的沙蟹,想着它们少得可怜的肉,就分外忧伤,不禁道:“不如,我们再去捞点牡蛎吧?”珍珠不珍珠的……那个有肉吃才是正经! “那个好!” 柳金蟾点头,立刻忙完这波,就急急忙忙跟着三郎赶下一场。 二人宛若小夫妻般出双入对的身影,立刻就羡煞了岛上一众人,只是…… 他们二人正欢天喜地地捞着牡蛎,想着丰盛的晚餐,柳金蟾待要喊又有一篓了,远远就看着海那头一艘破破烂烂的船就顺流而来,眯细眼儿看啊看,柳金蟾还不及看清是落难的渔船,某条被风暴卷来的官船,就觉三郎重重地推了她一把: “快——快去喊——是千代大人的船回来了!” 柳金蟾这才想起她在海岛的职责,猛得跳出海面,打着赤脚,也顾不得她高高挽起的裤腿,一路爬上破破烂烂的瞭望台高喊: “千代大人回来了——千代大人回来了——” 她这一喊,岛内上下瞬间沸腾了。 岛里忙碌的渔民一个个纷纷去给岛主报信,余下与柳金蟾和三郎一起在浅滩里打捞牡蛎的,则一个个全停下了手中的伙计,也跟柳金蟾似的,一个个赤着脚跑上高处,拉长了脖子,翘首以盼千代能带回喜人的消息,又或者能满载着丰盛的货物或粮食。 只是! 众人的拉长脖子望得越久,失望和丝丝绝望就好似海里疯长的海藻,爬上了心头。 即使柳金蟾也隐隐约约地看见了那艘离开时,还雄赳赳气昂昂的大船,此刻残缺不全不说,还有好几处还有赫人的焦黑大洞,然后桅杆已折…… 一丝不详的预感爬上了柳金蟾的心头,一只湿漉漉的有力大手紧紧地暗暗五指扣住了她的手,尽管的三郎脸上一直做镇定,但柳金蟾知道,他也知道她们最后的结局—— 全都在劫难逃! “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柳金蟾忍不住要给三郎一线生机,尽管那船上明显焦黑的痕迹就是被类似炮一样的武器击中过的痕迹,为什么没有击沉? 为什么还能让她残喘而归? 柳金蟾想也不想,等不及船靠岸,就使劲拽着三郎跳下瞭望台,使劲往瞭望台跑。 三郎也不解为何,就见柳金蟾进屋后,让他去挑水,然后她就着借来的石臼,用石头将沙蟹砸成酱,一把把抓进他弄来的坛子里,这是…… 三郎想问,但眼看柳金蟾这俨然就是要逃跑的征兆,他震惊了:她与他们不是一条心? 捶着捶着,柳金蟾忽然看到了匕首的光抵着她的颈:“你信不信,我可以立刻要了你的命?” “为了嫁给那个千代吗?” 深觉自己莽撞的柳金蟾,压下心中一瞬间的寒意,抬眼从容地看向三郎,不答反问。 三郎一愣,不解为何柳金蟾不是求饶,而是问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他的心意难懂她真的不懂? “我会送你一份特别的贺礼的!” 柳金蟾不想看三郎的眼,只自顾自地低头继续做她的沙蟹酱:好奇怪,她竟会有种受伤的感觉,明明她都没喜欢过他! “我儿时的姥姥会做很香很香的沙蟹酱……搁在蘸碟里沾菜吃,特别好吃!”他给她的,她都会如数奉还。 “你到底想说什么?”三郎有些慌了,隐隐觉得柳金蟾这是再和他撇开关系。 柳金蟾停下手,顺了顺自己的呼吸,抬眼严肃地看向三郎: “如果此番回来,千代大人还活着……” 三郎盯着柳金蟾格外漠然的眼,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明明他们刚才很好啊?他不就吓唬吓唬了她一下么? “你娘会把你指给千代大人!” 柳金蟾也不知为何自己会知道,但从逻辑推去,岛主为稳军心,也为给自己的爱子寻个出路,给自己的女儿留条后路,任何母亲都会这么做!只是…… 谁也逃不出去! 三郎傻了,瞪大眼儿,瞅着着柳金蟾的眼,露出倔强的神色:“你胡说?”他娘明明就说过要把他和四郎同时嫁给能救岛内数千众的“英雄”,而他打一开始就认定柳金蟾才是哪个能让大家平安的人—— 没道理就是知道,自那夜,她教他斩杀那么多狂鲨后,他就认定她是他一直在等的那个女人: 看似谦和、温柔,实则临危不乱,能办大事,还能对他好! 618.第618章 情有独钟:偏偏我就喜欢你 柳金蟾摇头,要是她刚才因为三郎拿着匕首指着她而瞬间恼怒的话,此刻她已经从那种好似被最亲密的人背叛的伤心里释怀开来—— 她是个有男人和孩子的女人,而且……她与三郎也不过只认识了不到一周的时间,如何就因他处处暗示他喜欢她,就真当他应该把她搁在心间呢?她们注定是萍水相逢的“路人”。 “千代是个好女人!” 一看就是个远比她柳金蟾有责任感,又能忍人所不能忍的铮铮女汉子!再者,不好,大家也活不到那能见到她不好的时候了。 “啪——” 一个火辣辣的耳光将柳金蟾脸抽得这叫一个响亮。 柳金蟾捂着脸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三郎就丢下他搁在腰间的匕首和银锭子砸在柳金蟾的脚下,跟狂鲨一般,冲破了瞭望台的门,不顾众目睽睽,猛擦着眼眶里止不住的酸涩味道,拔腿而去。 柳金蟾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故作镇定地拾起落在地上的金镶八宝匕首与她天真地想要三郎弃恶从善的银裸子,能做什么呢? 柳金蟾只能低头继续捶打石臼里的沙蟹,不顾疼痛地将它们一把把抓出,砸烂、砸溶,再一把把放入坛子,腌制。 “你为什么不去追他!他那么喜欢你——” 素来与三郎水火不容的四郎,气嘟嘟地站在柳金蟾面前,恨得抓柳金蟾的脚边的鱼篓,就一把摔在地上,任凭一窝沙蟹顺着他的爬上他的脚。 柳金蟾垂眼只看着一地的沙蟹横行:“只会让他更难过!” 她柳金蟾是个废物!自己相公孩子都顾不上,又如何配得起三郎对她不掺任何杂质的爱?就算此劫能过,她又能承诺他什么?北堂傲心里有病,他不可能像三郎一样敢爱敢恨,轻易敢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他现在把自己大半生都压在她柳金蟾身上了,只要他一天没有病好,去找到他最初那个女人,她柳金蟾这一生都不能放他去自生自灭,即使…… 即使他真正爱的,从不是她柳金蟾! “你真是个铁石心肠!” 四郎恨得真想一拳揍晕执迷不悟的柳金蟾,手却被突然上来的岛主拽住: “金蟾,本岛主想,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柳金蟾抬眼,便见岛主因数夜难眠的而红肿的眼,虽布满了太多的血丝,但她还是从岛主眼底看到了岛主眼底严厉的光芒。 “……” 柳金蟾屋里说什么,只是起身朝岛主深深鞠上一躬:算是向三郎的多情,而自己一直没能阻止他的傻乎乎付出,而道一声歉意吧! 晌午的日光灼人。 岛主因等候船上的千代迟迟未归。 等传的柳金蟾,只得独自跪坐在屋内,静看堂屋那头的水过竹节,脑中突然有种放空的感觉: 岛主找她何事,她已经心里隐约有数,只是她还没想好怎么与岛主谈:她们其实不仅,已没了谈判的砝码,甚至,还可能随时会被官府围剿—— 不在此刻,就在午夜,小岛就将化作火海! 绝望是什么样子? 柳金蟾不敢去想,只敢跪在庭外,静听流水的潺潺声。 不远处,三郎斜倚着一处的栏杆,偷偷向外张望竟如玉雕的柳金蟾,踟蹰不前。 已经气消了大半的他,想来想去都觉得是自己不该那么冲动,应该多问几句,怎么就那么傻乎乎地拿着匕首说要杀她呢?明明大家就疑她,自己还不信任她,换做自己也会气的! 在心里反反复复自责了许多许多遍的三郎,蹭蹭蹭——就蹭到了距离柳金蟾约莫六尺远的廊外,然后悄悄儿就着廊板,就偷偷儿上来也端坐在柳金蟾的另一侧; “咳咳咳——”我在这儿! 三郎故意撅着嘴,将下颌抬得老高,然后放出他在的信息。 柳金蟾正瞅着流水发呆,忽听身后有声,便下意识要回头,但熟悉的声儿,又令她选择了继续发呆: 伤了他一次,她不能、也不想再伤他一次了! “哼哼哼——”还听不见么? 三郎久见柳金蟾还是一副神在在地模样,好似呆得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不禁又悄悄儿朝着柳金蟾方向又挪近了一尺半,继续干咳。 柳金蟾还想装没听见吧,然,余光瞅着看似人长大了,脑子却没长多少的三郎傻乎乎又想往她这挪举动,又迫使她不得不回了头: “你?”傻乎乎的,再任性,也该想想你这模样,多令你娘身边的猛将伤心啊? “哼!”三郎一见柳金蟾转头过来,赶紧嘟着嘴,将脸往一边拧:来哄我啊! 柳金蟾欲言又止,索性就招来一仆人问:“不知千代大人的船靠岸了吗?” “刚靠了,千代大人一身重伤,岛主让暂时别动,柳姑娘要过去吗?”仆人答。 柳金蟾摇摇头。 仆人躬身离开,又去忙了。 “你真就那么怕她么?”久见柳金蟾不开口的三郎闷闷地赌气开口道。 “不是怕,而是敬!”柳金蟾目视前方,静静答道。 “敬?”三郎狐疑地扭过头,瞅着柳金蟾一脸的肃然,微微抬眼。 “敬千代大人对岛主的一片赤胆忠心!”柳金蟾平视着远处闪烁的海平面。 什么“敬”什么“赤胆忠心”,三郎也听不大懂,只是看柳金蟾严肃的神情,隐约觉得应该是很要紧的词了,心里虽一时间对千代的印象也好了许多,但……小男儿待嫁的心思总还是围绕着他这点子终身大事转: “人说,女人心里装满了大事,就装不了男人了,你……也是这样的人吗?”他要的不多,在大事的缝隙里给他留点空就好! 柳金蟾回看三郎瞅着她悄悄试探的眼眸,心内微微有些无语:她柳金蟾心里有过大事吗?除了风花雪月还是风花雪月,北堂傲都恨她了! “四海漂泊,身似浮萍……除了吃喝玩乐,金蟾能有什么大事?”有,也是鸡毛蒜皮的斗鸡眼儿事! 三郎抿唇垂眼低笑,两手一边揪着袍子拧,一边问:“听你这么一说……是不是屋里还没男人?” 619.第619章 急诉衷肠:石破天惊的告白 “有一个!就在南府!”柳金蟾答得平静,不敢看三郎的脸:只但愿他千万别用恶毒的眼神瞅她:之前真的不敢说,怕没命啊! 谁想,柳金蟾说得心惊胆颤,三郎却很是欢喜地笑着追问道:“只才一个么?”怪道还是羞羞答答,不太敢的模样——原来是不大习惯啊! “笑什么?”柳金蟾不解三郎何以笑得这么开心。 三郎笑道:“三郎该以为你不行呢!”他都那么主动了,还是无动于衷的。 柳金蟾一听此言,先是一愣,后立刻明白了,但说自己行?不是暗指人家不够好吗? “呵呵呵……屋里男人,也常这么说!”事实也是这么如此。 一阵干笑后,柳金蟾很是尴尬地承认道。 三郎立刻惊得瞪圆了眼儿,吓得大声道:“这是当真?”那他今后可怎么办? 柳金蟾淡笑着点头自黑。 三郎的脸瞬即垮了,他第一次遇见样样都让他心仪的女人,却偏偏不行……别的事儿都好说,但…… “不如……我们试试,指不定就行了呢?”不死心的三郎,忍不住主动提议道。 柳金蟾暗暗地吞吞口水:还有这样主动提议的么?你当你是试婚? “呃——”不知果断拒绝好不好…… 柳金蟾心内一阵踌躇,很是着急的三郎已三两步靠了过去,再次诚挚地请求道:“就一晚,试试,不试一试,怎么知道真就不行呢?指不定他不行,和我就行了呢?” “这……” 柳金蟾不知这三郎是什么人养大的,如此豪放,不怕……是了,人家又不是大周的男人,这种事反正最后揣上娃娃的又不是他,试几次他都无所谓不是? “这什么?这种事总要多换几个人才知道行不行,不是?不然干嘛你们女人们都娶那么多男人呢?”三郎眼神炯炯,写满了科学般务实的认真与敢于实验的大胆精神。 “我怕……” 柳金蟾语塞。 “怕什么?晚上……”三郎悄悄地摸上柳金蟾比岛上男人还滑腻得手,“你来我屋里?” “岛主……” 柳金蟾一阵紧张地忙抽回手:开玩笑,试了,发现她行,她还不得把他领回去,与北堂傲从早上打到晚上,合家鸡犬不宁? “不让她知道!我给你留门!要不,还是我去你哪儿?” 三郎眼睛瞪得老大,写满了对柳金蟾的万分关切。 “可我家里有正夫了,你……”不好吧?你堂堂岛主的爱子,总不会愿意当小吧? 柳金蟾第一次有词穷的感觉。 “我怎么?” 三郎现下算是明白了柳金蟾一直对他不亲不热的原因了。 “你有正夫又怎么的?难道你能娶他一个?就不能再娶我一个?天下的男人这么多,凭什么你就只娶他一个,不能多娶我一个?我不漂亮,还是嫌我不够好?他是男人,我三郎就不是男人不成?不行!不行!你不试,怎么知和三郎不行?我和你说没人说我不行的?不信,你去问问!” 三郎这一恼,吼出来的话真可谓是石破天惊,直叫柳金蟾思维转不过来。 “又不要你养,你只管每月来我屋里住上半月就好,难道给他半月,给我半月不行……他能给你养孩子,我就不能?还是你根本就不是个女人,连为了一个男人,去和另一个女人搏上一搏都做不到?你的胆气呢?你教我斩杀鲨鱼时的魄力呢?敬!谁要你敬她?这临到要死了,你都不能像个女人那样,和我娘说一句你喜欢我,请她把我给你的勇气?” 柳金蟾彻底没了言语可对—— 完全、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 “千代能做得,你就不能吗?你若觉得自己一个人势单力薄,还有我啊,我三郎会帮你?你能行的,这节骨眼儿,你可以站出来说你也能救海岛,赢得我的!听见没?和我娘说——你也要娶我!你不说,就算不得一个女人!” 三郎越说越激动,尤其看着柳金蟾一副吓住了似的模样,就更着急了,竟然,拖着柳金蟾就要去找他娘,为他们二人的未来搏上一搏。 柳金蟾欲拉着三郎,说她们是绝对不可能的,不仅仅她做不到好到的英雄,更因为……但话到嘴边,她一抬眼又被三郎着急不已的执拗神情怔得说不出话来: 说什么呢? 说她压根就没喜欢过他? 那么这么久以来,三郎堂堂一个岛主的爱子,纵然他家境还没她柳家好,但他身份高啊,还一直跟着她,为她洗衣做饭,又陪她下海抓蟹捞牡蛎,甚至匀出他不多的伙食分她一半……这些都算什么呢? 她柳金蟾能占了他这么便宜,待到他需要她时就昧着良心说,这一切都是我利用你! 北堂傲她柳金蟾她舍不得伤害,三郎,她同样也舍不得—— 两个爱她的男人,她谁也舍不下,尤其是三郎,他爱得是最落魄时的自己,不似北堂傲对她所有的好,只是因为他忘了过去,不知她柳金蟾不是他那个最初的人…… 但说,又能说什么呢? 恨不相逢未娶时? 柳金蟾只觉得心口一阵拧痛霎时间在胸臆间漾开来:这一次她是真正愿意娶一个男人了,但……她却不能背弃北堂傲,更不能让下嫁的北堂傲为自己的委曲求全,而暗自神伤——北堂家对她不薄,她……绝对绝对不能做那等忘恩负义、得陇望蜀的事儿。 所以…… “三郎,你听我说!” 柳金蟾猛然拽住三郎,无比认真地、第一次握住三郎的手道:“已经晚了!”若她未婚,若她是先遇见三郎于北堂傲之前,即使岛主不把三郎给她,她也定会带着三郎天涯海角去私奔,然……无缘就是无缘,越是暧昧不明,越是伤人越深。 “什么晚了?”明明还有时间! 三郎睁大眼,不知柳金蟾到底要和他说什么,只觉得一颗心“噗噗噗”跳得犹如战鼓擂动。 “你……” 柳金蟾几乎到了嘴边的“相遇太晚”不及出口,她们身后就传来洪钟一般的断喝。 620.第620章 指婚千代:岛主的利益亲情 “大兵压境,你们却在干什么?”还只记得亲亲我我么? 声似炸雷! 二人一回头,三郎吓得赶紧挣脱了柳金蟾的手,一副乖觉地模样站在柳金蟾身侧,垂着头,好似受了惊吓得模样,但眼还是时不时地悄悄儿朝柳金蟾投来祈求的目光,在不断地催促着: 说啊!去说啊!赶紧去说啊! 柳金蟾倒是神色自若,反正最晚今夜,就都要撒哟啦啦了! 可问题,她此刻能说什么呢? 尤其抬眼过去,就是横在木板上,血迹斑斑的千代,好似正在为自己不能为岛主寻出一条生路,反倒侥幸捡回了一条小命归来……满脸羞愧,恨不得当下就剖腹告罪的懊恼样儿…… 想必刚才,她和三郎之间的纠缠也都尽收二人耳底…… 尽管彼此因三郎的事儿恩怨不断,柳金蟾又被千代排斥直接流放到瞭望台,三餐不继,但柳金蟾敬千代是个真我性情的女人,不愿在她的伤口上撒盐……何况作为三郎的归宿,她才是一个良人: 有责任感、也有女人敢于担当的魄力、以及对三郎的宽容——尽管大家都没有未来! 柳金蟾抿唇未能言语, 岛主与千代似乎也皆有意识地对此表示沉默,尤其是千代根本是满眼嫉妒,但眼底又因自己的无能,而满脸流露出,她已配不上三郎的羞惭,丝毫连三郎都不敢多看几眼儿。 柳金蟾的怯懦、千代的隐忍、三郎的着急,岛主月光皆尽收到目光里,然后一个刚才初见到千代时就有的决定更已成型,然,毕竟三郎还没正式定下人家,只要没订、没说给了谁为夫,他一切的行为都是他的自由。 所以岛主也不便当着柳金蟾的面说自己的儿子,有些行为不够妥当,于是只是目时三郎,命三郎退后。 然后抬眼,示意柳金蟾跟上。 就这么着,柳金蟾紧随千代之后,步入正厅,一个个笔直地跪坐在岛主之后,围聚而坐。 三郎最后也被允许挨着门,就座在众人之后,旁听议事。 也不知是不是柳金蟾错觉,柳金蟾隐隐觉得,这岛主今儿似乎意识到了海岛的末路,此刻欲做最后的安排了: 而允许三郎旁听,想必,她有让千代极其族人临到最后关头,也要效忠她的尚未成人的独生女儿惠,代价嘛…… 柳金蟾余光扫向正躲在人后,一个劲儿巴巴看着她,希望她开口的三郎——可此时此刻,即使她真去求了,有些事也是不可逆转的了! 柳金蟾无法将自己感觉到的信息传递给三郎,只能静静看着那个年纪约莫六岁的女孩,小小的她,即使一件粗布的小花布褂子,但跪坐在哪儿,笔直的脊背已在向众人昭示她的身份与众不同—— 这就是三郎的妹妹、海岛下任岛主了吧! 柳金蟾还要将孩子再仔细仔细打量,岛主就开腔说话了: “还是找不到合适的路吗?” 岛主拢紧了眉,眸心郑重无比地盯着千代,余光却瞅着千代一侧一脸平静的柳金蟾,真不是她想器重外人,着实是她现在更加觉得,最可行的办法就是柳金蟾那日的提议了 ——至少死她一个,能活很多人。 千代躺在铺盖上,热泪盈眶,欲起身马上向岛主表示自己为令岛主失望,而万分愧疚,明明岛主一心要把三郎嫁给她,现在她却辜负了岛主的期望,还弄成这么一副模样,反让岛主为她担心。 但……她连说话都困难,只能眼泪哗哗转。 “好好养伤!” 岛主拍拍千代的肩,欲说一番安慰话,只是时不我与,何来这闲话的功夫? 岛主握着千代的手,抬头看着千代身后那一群她的族人儿女一个个饱含泪水的眼,默默地扫过一直很着急地看着柳金蟾的三郎,深吸了一口气: “月光曾答应过,待到暮春三月,千秋百日后,就将三郎给你……”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千代急得赶紧努力地要支起身子,要说“使不得、使不得”,她并未完成使命,三郎则也瞬间站了起来,瞪大了眼。 仿佛是为了阻止三郎的咆哮般,月光毫不犹豫地将余下的话脱口而出: “自今儿起,三郎就是你千秋的男人了!” 岛主的话,一言九鼎,决不可违抗! “砰——”纸门砰然打开,柳金蟾忙起身欲追三郎,岛主一手大力无比地将柳金蟾死死地按在原地:“他已经是千代的男人了!” 言下之意,就是警告柳金蟾,若再跟三郎往来,就是自寻死路了! 第一次,柳金蟾看见了岛主月光眸光里的冷漠,也从此时此刻,她明白了历史学家们说“公主”只是帝王们最高的赏赐品的那句话! 她难受,却无可反驳,如果可以……但,她没有如果! 后面岛主的话,柳金蟾无心去听,也不想听,好似这个岛与她的关系只是一个将她带来,又陡然间远离的三郎—— 他们的生死,她已冷漠! 不记得是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刻,又或者是一个半日,反正时间于柳金蟾而言,只是一个等待死亡的过程,至始至终,柳金蟾不发一言,也不听进一句,兀自出着神儿: 这感觉就好像,她前世她好容易,从哪个充满了冷暴力与家庭暴力的继父家里逃脱出来,好不容易购置了一套小小的房舍,结果自己辛辛苦苦借钱打点了一切,本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有一个自由的家时,口口声声一直说和她最亲的妹妹,却为了一点私利擅作主张,去和她的母亲继父说让他们来住,瞬间又将她当傻瓜似的送回了童年的噩梦里—— 再无处安身,却又负债累累的境地里! 最后发现,能伤自己最深的,永远是所谓的中国式亲情—— 每个人都可以大言不惭,但其实骨子里都是从自己最大利益思考,还觉得自己为你牺牲许多许多的自私与谎言!而他们却都不自知! 血脉之爱在亲情,与利益之间备受伤害。 621.第621章 还有四郎:岛主的缓兵之计 几乎就在柳金蟾已沉浸在前世的回忆里难以自拔时,岛主忽然支开了所有人,独独留下了呆若木鸡的柳金蟾,安抚道: “三郎固然是个好的,但他毕竟早已经订了千代,好在本岛主还有一个四郎!” 言下之意,儿子们就是她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资源了! “金蟾无缘于三少主,更无心于四少主。” 柳金蟾目似空洞,神情漠然地答道,后又觉得这么答,隐约有点让当日的对自己一番盛情的岛主面上搁不住,少不得又神色恭敬地补充道,“金蟾家中已有贤婿!”四少主怎么能屈就他之下呢!爱不是交易。 “这又如何?你对他公平些就好!” 月光先是面上一青,后听柳金蟾的话,又释然地笑着诱哄道:“现在说来,你也可算是本岛主的贤媳了,不知……眼下,照你说的去办,还能有希望吗?” 柳金蟾神色一凛,心想你许个空头支票,就想我柳金蟾为你肝脑涂地?但谁让她们现在在一条船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呢? “金蟾即使不做岛主之媳,为报岛主的一饭之恩,也会为岛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反正都是玩完的命,谁稀罕你儿子! 说着,柳金蟾可不想,这岛主再提他那个什么四儿子,索性开门见山直接开口道: “想必,岛主也该知道……官军已经在路上了,而且……极有可能,已经埋伏在这片海域了!”你儿子再多也无用了。 柳金蟾语不惊人死不休,开口就让在座的所有人瞬间白了脸。 “怎么说?” 刚才还只是抛出橄榄枝欲诱惑柳金蟾尽心尽力的岛主月光,一瞬间,肃然,霎时真有将四子今夜就给柳金蟾为婿,让柳金蟾更加尽心尽力的念头。 “岛主不觉得,官军能轻易放过千代大人的船,很可疑么?”明明不用在攻击,就可以抢登便可斩尽杀绝……猎虎者纵虎归山,不为寻虎窝,又为何? 柳金蟾不疾不徐地看向脸色越来越青的岛主,稳若泰山。 第一次,岛主开始后悔她没听柳金蟾的话,而错失最后的生机不说,还……让千代那个傻瓜引狼入来室,倒亏了她一个最得意的儿子: “那……依你之见,千秋,立刻命人送惠出岛!” 岛主陡然起身。 柳金蟾却端起茶,闲闲地喝了一口,凉凉地补了一句:“如果这片海域正布满了伏兵,惠少主出去岂不是就这么着自投罗网了?”自寻死路。 正点兵要护送独女出海的岛主又兀自一愣,只得转过头看柳金蟾,不知是不是她错觉,她怎么觉得此刻的自己正被这看似文弱弱的小丫头,牵着鼻子走呢? “那……你说,怎么办好?”总不能等死吧? 岛主少不得屈尊降贵、不自觉地微微躬身询问正喝茶喝得悠闲自在的柳金蟾。 “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无比悠闲的柳金蟾只能心里暗暗叹了口气道,然后告知岛主:“岛主,金蟾斗胆,我们只能做好置死地而后生最后准备了!”全军覆没势在必行。 “你是说?没有……别的办法?” 岛主脸色陡然一黑:难道她整个家族就要败在她的手上了吗? 柳金蟾垂眼: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她很想说,海寇不就该是这样的下场么?只是……她莫名想到了尚且年轻、又对自己不薄的三郎—— 别人可以不救,他……她能不为想点办法,至少让他活到终老么?他有情,她柳金蟾岂能无义? 于是她摇摇头:“岛主若想让少岛主逃离海岛,也还有一线生机!” “你说!” 岛主月光想也不想,当即开口。 “岛主可先命人悄悄备船在某个隐蔽的湾角,然后让心腹之人……若金蟾识人不错的话,三郎的水性与胆识最好,让他……与千代家的人,换上大周人的衣裳,挖好一个洞先藏着,到时伺机脱逃……” 柳金蟾欲说更多,只是……放走了一个海寇,会不会就是祸害了一片海域?三郎可不是个池中物,他假以时日,必能辅佐惠东山再起! 因此,话这儿,柳金蟾打住了,为三郎搏一份生机,也算她对他的一份感念之情了——毕竟她柳金蟾也很可能活不过今夜了。 “你呢?” 岛主禁不住开口。 柳金蟾心里暗叹:你当我是傻子啊,这会子会说我也想跟着她们跑?也不想那千代恨她多深! “金蟾自然是陪着岛主,一同与大家共存亡!以报岛主的知遇之恩。” 说着柳金蟾向岛主鞠躬九十度:“金蟾请求始终跟在岛主左右!为岛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尽上绵薄之力!”跟在老大身后,永远都是活得最长那个!而且她缚鸡之力,到时谁保护谁,还不知道呢! 岛主静静地看着柳金蟾,她看不清柳金蟾眸底那犹如海一般莫测暗色的秋水,然此时此刻,她除了信任她还能信任谁呢? 但一看海风都能吹倒的柳金蟾能保护她吗? 岛主一边命人按照柳金蟾说得,悄悄去藏惠,一边悄悄将柳金蟾安插在自己的身边,以备不时之需,至于要不要信金蟾的话,她还是拿不定主意,只得悄悄又请了几个主事的来屋内商量。 第一个反对的就是千代,尽管不会说话,她还是将一张脸憋成了猪肝色,以表示她的坚决反对。 其余主事也没什么文化,更不懂什么谋略,一个个都说,柳金蟾口口声声说什么伏兵已经在这片海域,怎得他们到现在都快傍晚了,还是一片风平浪静?分明就是她危言耸听,即使不是细作,也必然是想哗众取宠,以博得岛主的信任,委以重任—— 一句话,就是无论对错,都是君心叵测。至于她那些个话儿,根本就是花言巧语,拿岛主当男人哄呢! 为证明,柳金蟾是多么擅于用言语勾魂,大家还例举了素来眼高于顶的三郎,近来被柳金蟾这个才见了一面的,就恨不得鞍前马后,甚至屈尊降贵去为柳金蟾洗手做羹汤、还夜宿瞭望台,丝毫不以为耻,反以为傲—— 622.第622章 放逐海上:大事终已成定局 当然海岛上的男人做这些没什么,男人嘛,婚前总要积累点经验,至于洗手做羹汤,这是海上的男人们的打小就习以为常的事儿,然……不寻常的是,这柳金蟾就是个来海岛至今才不过几日的女人! 嘴巴厉害不厉害? 看她哄得三郎团团转,三言两语就说得岛主六神无主便可见,此女人并非凡物,而是个一张嘴能骗尽天下人的女骗子,所以……她才能悠哉乐哉地一路坑蒙拐骗到南海来。 一群实诚的主事这么一分析,也立刻让岛主觉得甚是有道理: 毕竟…… 若真像她说的有伏兵,那么千代回来到现在都大半日了,怎么海上连个远远的船帆都看不见?那群跟包了一头草的官军什么时候这么高深莫测,犹如狡狐了? 再者,柳金蟾开口就说让三郎走,什么意思? 刚才有人来偷偷报说,说着柳金蟾一出门,就与三郎门里门外隔着门板还在互诉衷肠—— 弄不好这小妮子,就想着夜里拐着三郎与她,划了她们为惠备下的船,悄悄儿出海,双宿双飞…… 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但要怎么让三郎对这个柳金蟾死心,好好死心塌地感受到千代的好,金蟾的虚浮呢? 岛主不禁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一个千代家的立刻冷哼道:“这有何难?她不是说这片海域都是伏兵么?我们只管把她放出去,放她在海上漂个一日夜,去勘探勘探那头有没有官军,看她一个人在海上,还怎么对三少主甜言蜜语,在这妖言惑众!”竟敢偷偷背着她们后面,对岛主说是她娘将官兵引来了,分明就是嫌自己的命长了! 这话…… 一叶小舟,漂个一夜,好人都要吓死,而这海上,到处都是官军的船,岸边又在禁海,她漂在海上,不当海贼还能是什么? 大家倒吸了一口气:分明就是要置柳金蟾于死地! 但千代虽然也是布衣布服,但却是岛上吃得饱、深受岛主器重的望族,眼下又将是岛主爱子的妻主,大家谁也不敢直接说千代家的狠—— 怎么说呢,柳金蟾那小妮子,虽然是个外来人,但性情、待人谦和。其实岛上的人没有不喜欢的! 只是,为主事者们很不喜欢,尤其是她一来就勾走了岛上最男人的三郎的心,岛上的女人都嫉妒她! 所以没有人反对,甚至大声拥护,更有人高兴地说,最好再把柳金蟾绑在船上,这样就算她是细作,也不怕她去报信—— 大家都盼着柳金蟾先死,谁让她吓唬大家海岛已经被官兵包围了呢?自寻死路! 就这么着,岛主在一群酒囊饭袋们的怂恿下,让人安排了一叶小舟,然后命人又在船上准备了绳子。 而这边的柳金蟾在听闻岛主又将千代家的人召集去商议时,便知自己的话弄不会会给自己引来杀身之祸。 怎么办? 自然只有逃跑一途。 只是,她要怎么跑,才既不用担心被海贼提前抓住砍死喂鲨鱼,也不会被海上的官兵们当海贼误杀? 柳金蟾一边思索,一边走,不想走到大门边,就听门里有个声音低低地问:“你……怎知,我娘会把我给千代?我娘和你说过?”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 此人能是谁? 除了三郎外,还有谁此刻不想着怎么绝处逢生,却只想着自己的终身大事。 “因为……大赏为主尽忠的千代,你娘就能暂时凝聚人心!”被历代帝王、首领们收买人心,用烂了的一种帝王手段。 柳金蟾淡淡地答道,太深奥的道理,她估摸三郎也听不懂!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是不是一开始就不喜欢我? 柳金蟾叹气道:“看见千代的船时!”四面楚歌,能不赶紧拉拢人心么? “那你之后弄沙蟹酱……”三郎尾音微微上扬。 大抵是三郎想来是已经认命,柳金蟾说话也没了顾及:“想带你走!”准确地说,是一起逃命。 “现在……”原来不是没有不喜欢! 三郎的语音里满是游弋的心动,与,与生俱来不敢违抗母亲大人的恭顺。 “晚了!”她柳金蟾很快就被监视起来。 “因为我娘……”三郎两手握紧门闩,几度欲拉开门随柳金蟾就这么义无反顾地去。 “很快会来找我!”顺便除掉! 柳金蟾已经等不及三郎继续在哪儿墨迹他的犹豫,悄悄儿,等不及听三郎再说其他,只匆匆道了一句:“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被官军擒住!”即使是死! 三郎尚未明白柳金蟾的话,待要细细问问,不想他才微微推开了一个门缝,便见他娘身边一个亲近的仆人,就匆匆走来,惊得三郎赶紧合了门—— 没定人家可以乱来,可今儿母亲开了口,他就是千代的人了…… 就三郎这么微微一迟疑功夫,他再想寻柳金蟾,柳金蟾他又能去那儿找呢?只能兀自斜倚在门框处发呆—— 欲跨出门槛,什么都不带走,就跟着柳金蟾私奔而去,反正大家都命将休矣…… 无奈,身后负责监视他的人就在咫尺处,好容易横下一条心吧,那面就有人来喊:“岛主让三少主过去!” 三郎顿了顿,这才愤愤地往那边去! 那头柳金蟾才刚刚将北堂骄给她的匕首绑在小腿内侧,两个不速之客就已站在她简陋的屋门外,恭请她去海上巡逻了。 若说不久前,柳金蟾还觉得自己和岛上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那么此刻,当粗粗的绳子将她绑缚在小舟上,小舟还被钻了一个孔时,柳金蟾的心里就溢满了深深的恨意。 “愿柳大人不辱使命,早去早回!” 来人稀缺着两颗牙儿,就一边推着小船儿往海里去,一边嬉笑着与柳金蟾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今天你就会知道,天鹅是不是你吃得不吃得的!” 柳金蟾抿紧唇,努力露出一副你这么做,“你们岛主真的知道吗”的愤怒模样,但求自己千万别再给自己雪上加霜—— 若被揍了,腿上的匕首就难说不被发现了吧! 623.第623章 绝处逢生:悬赏人犯柳金蟾 夜,好在繁星点点,即使月牙儿很不给力,海面也不至于一片漆黑。 月初升海平面时,柳金蟾已浑身湿淋淋地自海水里游到海边的崖壁潜伏。 待到月跃上海平面,唤起众星时,柳金蟾这才浮出海面,拭干满脸的海水,真不是她自吹,今儿经此一遭儿,她忽然发现当人面临绝境时,都有当特种兵的潜质! 深呼吸数次,柳金蟾借着漫天的星光,将头顶上,微微成月牙形的崖壁,细细打量了一番。 然后,她脑中一阵谋划后,嘴里死咬着匕首,便两手使劲抓住靠近海的峭壁上突出的棱角与裂开的缝儿,回忆着前世所学的所有攀援知识,吃力地沿着不算太过于倾斜的海面,却格外湿滑的崖面,一点点地爬离海面,每爬一次,就静静地鼓励自己: “快了、快了、就快了!”我可以的、我可以的! 就这么着,她一点点地向上挪移着…… 另一边: “就是那座岛?” 北堂傲接过奉箭递上来的瞭望镜,静静地眺望着那片海平面上,渐渐明晰可见的几座小岛屿接连而成的海岛。 “恩!那艘与当日袭击夫人海盗船一模一样的船,就在在这里上的岸!” 水军都督立刻指着海岛向北堂傲回道。 “传本帅令,速速围住岛屿,老规矩,先贴夫人的悬赏令,胆敢逃亡者杀!”北堂傲努力平复着心中分不清是激动,还是忐忑的心,开口。 “是!” “还有……若寻不到夫人的下落……此岛也不必留了!” 北堂傲缓缓放下瞭望镜,默默在胸口数到:这……已是四十九个岛屿了! 少时,夜色里数千艘从各地调集来的船只,以宛若离弦的箭一般的速度排海而至,疾驶向刚看着还好似饼儿,转眼已在眼前的海湾。 待到岛主得到消息时,哪里还有可逃之地?那边船上的弓弩已在弦上,一簇簇火焰绵延好似将整个海面都铺平了: 这这这…… 岛主月光夫人傻了,来不及思考他们为什么还不登岸烧杀,一个仆人就跌跟摔斗地踉跄而来:“不好了——他们……他们……说……” 他话没说完,手上得大头像通缉令就递到了岛主月光夫人手里。 月光夫人也等不及这人说什么了,只管打开通缉令,背后这后面的人一照啊: 大家都惊悚了—— 这不是哪个柳金蟾吗? 缓口气来的仆人这才开口说:“限咱们半个时辰内,交出此人,若叫不出,就即刻将全岛烧得寸草不生!” 大家傻了…… 这柳金蟾被她们放到了海上,难道?跑了?又或者……已经被…… “快把哪二人喊来!” 岛主月光想也不想,就即刻命令道。 结果,果不出所料,二人一个个懊悔得要剖腹自杀告罪,眼下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多一个人就是一个出路,岂能再死人! 月光无法,只得一面命人去找柳金蟾,一面预备殊死一搏,只是没想到,她最后还是不得不采取柳金蟾的计策,即刻命千秋家的人与三郎,带着惠潜伏预先挖好的洞里,然后亲自装备好自己,在庭院里做好了与岛共存亡的准备。 想来也是天不绝她,居然就在临近最后期限时,三郎发现了浑身湿淋淋的柳金蟾。 其实,与其是三郎发现了柳金蟾,倒不如说是柳金蟾故意现身在了三郎的视线里。 为啥? 对面官船一看就没有登陆的意思! 不登陆怎么收拾? 火烧呗?烧完了怎么办? 再扫荡呗!反正海寇,谁会管你死活,但水军却能不费一兵一卒,何乐不为? 柳金蟾左思右想,本以为自己这次是真正地死定了,不想她瞄啊瞄啊,忽然就好看见了那军旗大大地写着“北堂”两个字—— 这不是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只要她能活着走到对面的官船上,就百分之百能活吗? 所以…… 所以…… 她就出现在了三郎的面前,本欲说她能救大家! 谁想千代家的人一拥而上,就将柳金蟾正五花大绑送到了岛主月光的面前。 于是乎,两边展开了对话: “交出了画上的人,你们真就不烧岛?” 这边人一喊。 那边已经放下了瞭望镜,再一次落下了满心期望的北堂傲,陡然就在帅椅上起了身,疾步走到船头,抬起瞭望镜一瞅,一颗落下的心瞬间就升腾了起来: 只见得柳金蟾浑身湿淋淋地站在岸边,人也整整瘦了一圈儿,怎么看就怎么像一堆皮包骨了,这可怜见的模样—— 看她以后还说不说什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 北堂傲鼻子一酸,但身为大帅岂能在将士面前哭哭啼啼的?他这近半月来,都几乎有”“玉面修罗刹”的“美誉”了! “你告诉他们,需验人犯!让她们派小船送过来!” 北堂傲努力压住满心的激动,冷冷地吩咐道,然眼神一横,奉书和奉箭就悄悄儿尾随其余将士,跳下小舟。 岛上有片刻的挣扎,但……我为鱼肉人为刀俎,他们这群性命都捏在别人手里的小小蝼蚁,岂敢与人讨价还价—— 也或许该说,她们除了祈求官军们一诺千金外,剩下的只有殊死搏斗了!至于交出柳金蟾,分明就为了搏出一线生机! 就这样,被捆得好似死鱼般的柳金蟾,就被千秋家的送上了官船,不得不面对面对北堂傲几乎要将她千刀万剐了的眼—— 她柳金蟾如此时运不济,又怎么知道今年能比去岁还背? 众人前,北堂傲能说什么,只能单手一挥,柳金蟾就被奉箭和奉书,像押解人犯似的,四只手一抬,就架进了船内沐浴去了。 岛上,月光则紧紧地拽住了身子禁不住一动的三郎,强迫千代家的人强行押着三郎拖去藏身地,以图最后的希望。 “余下这些人……” 水军都督眼望北堂傲,担心北堂傲真把这群穷凶极恶的海寇们放过了—— 他们可都是在海上外若飞鱼一般的存在,此一放,就真正是纵虎归山,贻害无穷! 624.第624章 夫妻团圆:罗帕一甩都是泪 北堂傲柳金蟾到手,此刻岛上的人死活,他可不在乎: “说不纵火焚岛,可没说不拿人!”放过了端木紫,就来了海寇,这再放了海寇,是不是还得再来去山匪呢? 北堂傲打手一挥,想也不想地就将大权交给了水军都督,只是临走前,他在水军都督耳畔边低低地叮嘱了一句: “这群海寇不似以往,要切记,定要谨防,深夜偷偷潜逃!如若发现……”北堂傲暗暗比了一个“杀”的动作,“切莫姑息!” 就这么着,北堂傲堂而皇之地回房,挽起袖子预备收拾柳金蟾了。 而岸上霎时间,就是一片厮杀声! 厮杀声外,是帅船慢慢地离岸观战。 柳金蟾泡在澡盆里,不知何故,满心里是对三郎的担心,但……她越担心三郎,就越不能张口提及三郎半个字,否则以北堂傲多疑的性格,三郎就更难能存活下来: 换做她是北堂傲,她也会这么做,因为……宅斗、宫斗历来是没有硝烟的战场,谁仁慈,谁就是最后的输家: 输的连个好死都不能!哎—— 男人何必为难男人呢?说到底还是她这女人惹得祸啊! 柳金蟾趴在浴桶里待要苦思一个法儿,就听门嘎吱一响,已经褪了银色战甲的北堂傲身着一身淡青色折枝菊的袍子进来。 这一进来吧,人还没说话呢,便见烛火下他大罗帕一甩,貌似又要哭上了。 柳金蟾最受不了的就是男人来这招:实在是不好看啊! “我差点以为我今儿就玩完了!相公,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柳金蟾只得先搁下三郎的安危,先安抚近在眼前,也可能是唯一能救三郎的北堂傲。 北堂傲本要柳金蝉好好儿,检讨检讨,她年初二干的好事儿,造成了今儿多大的后果,谁想,柳金蟾这嬉皮笑脸的话一说来,顿时让他积蓄了好久的悲伤情绪,瞬间烟消云散了。 “怎么知道?” 不提这话还好,一提还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呢! “为夫一个岛的一个岛寻来的!” 北堂傲一想起他这半月来,茶饭不思,也不成眠的日子,就恨得磨牙,恨不得就这么就着柳金蟾好好儿,狠狠地咬上三四口,泄心头之恨,谁想柳金蟾第二句不问他好不好,近先开口问: “那妞妞……谁带着?” “谁带着?” 北堂傲火了,本想小鸟依人一番的他,当即戳着柳金蟾的脑袋,就骂道:“谁带的?你还记得你有个妞妞,你有男人?有家室啊?” “你说你过去,你爱风流就怎么风流,你身边没男人、没孩子,也没人会说你!” “这而今,你是个有家室的人了,妞妞刚百天,为夫出嫁还不到一年……你你你……大年初二,就去找那个玉堂春?你当为夫是个死人么?” “为夫不行么?” “年初二……你就让人揍得昏迷不醒……” 后面滔滔不绝的话啊,北堂傲本还想说更多,但……他仔细一想,说多无益,再者,夫妻毕竟是才见面……不管怎么说……不亲亲我我,也别一见面,自己就跟怨夫似的,这不是白白的辛苦了半月,结果还让人嫌弃么? 思及此,北堂傲决定这后面的话,得闲了,慢慢儿的,一条条地今后数着日子给柳金蟾慢慢念叨! 于是,北堂傲深吸了一口气后,奋力止住他满嘴的抱怨与怨愤,然后放柔了声儿,轻轻轻地与柳金蟾道:“这些日子……她们……是怎么折磨你得?” 话是这么说,北堂傲静静地放眼过去吧,柳金蟾身上别说伤痕累累了,就是刚才捆她的绳印子,也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除了皮包骨外,一切跟当日离家时一般,只…… 北堂傲眼一低,便见柳金蟾的指尖好似被什么夹过一般,有好些小血斑: “你这手?”怎么看怎么觉得像做活计的了! “捉沙蟹、捞……牡蛎……嘻嘻……吃不饱!” 柳金蟾实在没脸说自己在海岛,饭有人做、菜有人洗,夜里还有美人随时准备着投怀送抱,末了还想给她做男人……待遇好的,莫怪那千代家今儿要对她这么狠—— 着实是便宜占得太多了! “……捉沙蟹、捞……牡蛎?” 北堂傲微微一皱眉,起初还想柳金蟾是被抓进去的,怎么还有自由?但仔细一想,心里就难过了: “她们……是不是逼着你干活?”明明在家,连衣裳鞋子都没自己动手穿过…… “你个……傻乎乎地,你干嘛不跟家姐先上船,呆在那海里救什么人啊?”平白地,把自己都给填进去了! 北堂傲一说,眼睛立刻瞅着柳金蟾,心疼不已地红了。 “为妻……”那里知道,你大姐,上去了就把我忘了啊! 柳金蟾傻笑着,不敢说自己被北堂骄忘在海里了,毕竟那天夜里,刀光剑影了,她上去了,弄不好死的更利索些……想来也是上面结束了,她的小船也被海水推远了,毕竟黑灯瞎火的,又是茫茫大海!其中一条船又在下沉…… “怎么会被逼着干活呢?” 柳金蟾话到这儿,脑中立刻就有了救三郎的办法,她赶紧借着安抚北堂傲的这个大好时机,与北堂傲道:“其实为妻是感谢她们的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 北堂傲正让奉箭拿来上好的金创药,小心翼翼地给柳金蟾指尖上药,一听柳金蟾这话而儿,不禁抬起脸来,瞅着柳金蟾:“她们……还能救你?不是杀人不眨眼?还拿你当人质么?” 柳金蟾一听,就知是北堂骄大姐回去说谎了。 不过……本着不伤害自己亲弟弟的原则,是她柳金蟾也会这么说的,总不能让自己亲弟弟没了妻主,还自己的亲人都不要了吧? 柳金蟾好不反驳地点点头道: “虽然如此,但后来,我们又在海里遇上了成群得狂鲨……相公啊,你不知道,那些狂鲨一闻到血腥味就跟发狂了一般,在海水里一直追着我们,几番跃起想要叼走为妻,都被他们奋力斩杀了!” 625.第625章 蜜语甜言:柳金蟾一番见地 这场面…… 北堂傲虽未见过,但这一路寻找柳金蟾的半月来,风暴、鲨鱼,他也是见得不少了,鲨鱼的残暴,与对血的执着,几乎就跟海里的魔鬼一般,十分骇人! “那……” 北堂傲一想到自己下得那个令,便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太狠了? “相公啊,虽然她们是海寇,也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儿,……为妻想,如果她们这些人嫩更能收归军用,岂不是可以让他们既将功折罪,又能让大周的水军如虎添翼?” 柳金蟾立刻主动建言,她想如果北堂傲肯去前去美言几句,弄不好三郎他们的命就可以保住了。 北堂傲则微微敛了眉:“倘或他们贼性不改,又当如何?”金蟾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这次训练水军,他才真正意识到大周的水军太弱!怪道四处海域海盗横行,单这南府,就有海贼数处,南府县令更是说他们犹如鼠患,除之不尽! “以暴制暴、以贼制贼……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此番朝廷大肆扫荡海寇,想必有许多海寇已经心惊胆颤,若朝廷肯给些十日进行招抚,必能招来真正的能臣良将!” 柳金蟾大胆建言。 北堂傲心里暗暗赞许,只是嘴上仍只问:“倘或,他们身在曹营心在汉,不是真心归附,又当如何?” 柳金蟾淡淡一笑:“只要他们的家眷在官衙的控制之中,再让她们不断交换异地为官,定期归家,不怕她们能在当地形成气候!” 此言一出,北堂傲的眼瞪着柳金蟾,突然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北堂傲到底嫁了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她还是过去的那个柳金蟾?又或者,她经历这次海劫,终于脑子开窍了? 北堂傲来不及压抑住自己满心的惊喜,一待给柳金蟾擦好药,就赶紧出去吩咐奉箭,以柳金蟾的法儿: “告诉那些海贼,嘉勇夫人心慈,感念她们的救命之恩,只要他们即可缴械投降,束手就擒,特许他们转投水军,将功折罪……但……不愿折罪,便是他们咎由自取,想要就地正法了!” 奉箭得令立刻去通知水军都督,北堂傲兴奋难抑,转身又告诉奉书,明儿一早返航回南府,此处一切事宜交由她们北堂傲家的心腹水军都督善后! 至于余下的时光嘛……自然是告别守活鳏的日子了: “金蟾,你这半月……有没有想为夫?”他反正是一闭眼、一张眼都在想……就是想她是不是已经没了! 甜甜蜜蜜地依偎过去,北堂傲大鸟依人地偎进柳金蟾的怀里,接着未褪的温存余温,想要柳金蟾蜜语甜言一番,以安慰他半月来灰碌碌的心。 “怎么不想?一闭眼就想!啊——”你夜审就不能改一天啊?虽然,她是有点心灵小小小的出轨。 柳金蟾困得睁不开眼儿,才说几个字吧,人就跟犯了鸦、片隐似的,一个哈欠接着哈欠,止都不止不住。 “去——不闭眼就不想了?” 北堂傲一听柳金蟾这节骨眼儿还死没正经的话儿,就忍不住在柳金蟾的小臂上掐了一把:“知道想……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去看别人的男人了?”提起这别人的男人,北堂傲心里就更闷了: 那个玉堂春在他临行前,据说又给柳金蟾来了信,信在福叔哪儿,也不知说了什么不要脸的话儿! “为妻不过是……看他怪可怜见……得得得,咱们夫妻好容易破镜重圆,你提他作甚?没事又给自己找堵不是?” “知为夫心里堵,你还在外面乱来?”北堂傲噘着嘴儿,静静地听着柳金蟾有力的心跳,有种不好好紧紧抓住,就会醒来又只是场美梦的不踏实感。 “为妻哪有乱来?不过就是多看了几眼儿!” 又一个哈欠过去,终于扛不住的柳金蟾索性抱着北堂傲往怀里搂。 北堂傲也不推,只低低道:“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没穿衣裳? “这眼睛不是生来就是看的么?好人儿,你先放过我…… 柳金蟾开始呓语。 北堂傲要怒说“你混说什么?”一声低低地呼噜声就几不可闻地传来: 这困得……就这么困么?才不过两遭而已! 二日后,北堂傲携柳金蟾顺利抵达南府。 一下船,北堂傲甚至等不及回家看孩子,就拽着柳金蟾去见正预备送龙葵返京正式返京的北堂骄,如此这般地将柳金蟾那夜的话儿,一一说与北堂骄听。 北堂骄如何会信,只当这是北堂傲心里急了,想给柳金蟾讨个官儿做! 可眼下,她丁忧在家,如何能轻而易举地就给柳金蟾弄个一官半职—— 还是能看得过眼的? 北堂骄这微微一犹豫啊,一边的尉迟性德就笑了: “这不是有个现成的的大便宜么?你愁个什么劲儿?” 北堂骄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禁盯着尉迟性德:“哪儿来的大便宜?”京里皇太女一听说她们这儿请旨剿匪,她那里立马就安排好了,等着捡现成便宜的…… 这现成便宜…… “你是说?” 北堂骄脑子瞬间闪过一道灵光,两眼发亮地瞅着尉迟性德,立刻露出一脸的喜色: “偷梁换柱?”与其让皇太女的心腹顺势捡个现成的大便宜,何不借着收伏海寇的当儿,也顺便加个塞儿,让周都督写请功状,将傲儿功劳,一并归到他媳妇头上? 尉迟性德用扇子静静地扇了扇风,闲闲地说道: “你也是,离开朝廷久了,脑子都锈了!傲儿的功,她怎么沾?你没见璟公主为璟驸马请功的折子,都被皇太女压在东宫里了吗?” “那你说的是?” 北堂骄可不想将柳金蟾放在水军里当个小百夫长、千夫长什么的,她连扛杆枪都不行呢! “反其道而行之!”尉迟性德折扇继续摇啊摇。 北堂骄这下可是真的有点晕了:“不请功?” 尉迟性德点点头。 “那不请功,巴巴地写个折子上去作甚?”又不是吃饱了撑着,皇上闲的! 626.第626章 居功不伟:放好长线钓大鱼 北堂骄忍不住白了尉迟性德一样,预备继续苦思,哪个空缺适合柳金蟾,自己又能动用人脉,眼下不用费吹灰之力…… “你啊你啊,就是个木鱼脑袋!” 北堂骄这么一副不开窍的模样,当即让尉迟性德忍不住拿着折扇在北堂骄脑门敲了一下又一下。气得北堂骄瞪着气鼓鼓的眼瞅着这个小小的太傅,居然越来越把她放在眼里的行为—— 虽然……她曾经,差一点就成了自己的嫂子! “等我作甚?突然发现我的好了?” 尉迟性德很没正经地笑道。 北堂骄,无法,只得默默地拿手一指门哪处:慢走,不送!潜台词则是:快走,别留! 尉迟性德少不得为北堂骄这家人的急性子重重地叹了口气: “看你用兵挺如神的,怎得,有时候脑子就有点拐不过弯来了?”果然是合族世代当官久了,一点也不懂如何跑官、自然也不懂欲进则退的那套“清高”文人们的伎俩—— 装装清高、卓然不群不会啊? “你当我跟你似的,满脑袋的弯弯曲曲?”谁没事有你那闲工夫,就在脑子里绕毛线啊? 北堂骄,想也不想赏了尉迟性德一个白眼:上半月,好没义气将傲儿丢给某官员的事儿,她现在还没忘呢? 差点就让她露了馅—— 亏得柳金蟾现今是还活着,这要死了,北堂傲又知道了真相,傲儿心里还不得怨她一辈子? 提起这个吧! 北堂骄还有点佩服柳金蟾,明知是被她遗忘了,居然当着傲儿的面,还口口声声说是她给大家惹来了麻烦—— 她柳金蟾到底是个什么人呢?为什么她北堂骄也越来越看不懂她了呢? 她柳金蟾若求富贵? 富贵已得! 求步步高升? 怎得还心心念念想回白鹭镇继续读书? 北堂骄心中疑窦越来越深! “哎——你说我这弟妹,她到底是想做官还是不想做官?” 北堂骄提起这事儿就头疼,尤其是看那柳金蟾一副神在在的模样,你说她想做官吧,她非说该回白鹭镇读书了。 说她不想做官吧?干嘛一回来,孩子还没抱上,就兴匆匆地跑来看她,还让傲儿说了那么一通骄傲无比的话儿?着实令人纳闷不已! 北堂骄看向尉迟性德。 尉迟性德却合上折扇:“你啊,天生就当官是给你备着的,哪懂我们这些个读书人的心酸啊!”想当官,又怕人说想当官…… 北堂骄叹气,不懂自己怎么忍受眼前这个女人几十年的! “你啊,少卖关子,那边正在草拟请功的折子,问怎么草拟的好,你……请说痛快话!”别再给我咬文嚼字的——再咬我揍你! “拿笔来!” 尉迟性德也无心情再逗着北堂骄玩了,索性提笔几挥毫,为自己几十年来鸡同鸭讲的命运而感慨的同时,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就赫然出现在了北堂骄的眼底—— 字……真是好看! 就是…… 看不懂到底是什么字?需要这么草吗? 北堂骄无奈地看着尉迟性德:“你……生来就是为了气本夫人的。是不?”她北堂骄就算是个武将,也是个自幼识字断文的儒将吧?至于被你贬得这么低么? 尉迟性德则紧紧地吹了吹自己得墨宝,不无得意地一边欣赏一边念叨:“不争,是以天下莫之与能争!” 意思懂,道理懂,就是在这里的引申义……不懂! 北堂骄也是彻底地醉了:“说人话!” “报功,但不请功!” 难得痛快的尉迟性德,在乍见北堂骄暗暗拿起某书时,迅速开口。 “不请功?那报功干嘛?”皇上当人戏弄她可不是好玩的! “你只需在功劳旁边注明是嘉勇公夫人,别的都别提!” “你……” 北堂骄的眼瞬间睁大。 “皇太女素来只看请功,请求加官进爵的折子……”不想被扣下,自然就不能写,“ 而且,你还得再向皇后写封家书,提提你弟妹这居功不伟,还已功成身退——回书院读书了!” 北堂骄听到这才暗叫一个妙: 果然是狐狸!现在只说大功,不提请功,可不就是最中皇上喜欢么?用句民间话来说,就是最爱只会跑不吃草的马儿! “你……”北堂骄瞅着尉迟性德笑。 “放长线钓大鱼!” 尉迟性德伸个懒腰,然后向北堂骄道: “别人都是后天学的,你弟妹,是天生的!”读书、读书……她越不着急当官,北堂傲就急着想给她讨官做!不然,傲儿忙起来,这柳金蟾谁管啊? 不待京里南下的人到,北堂骄护送龙葵尉迟性德返京。 柳金蟾则想尽一切办法,从教北堂傲冲浪,到浮潜不等的理论指导中,颇有成效地消耗掉北堂傲集聚了近乎一月得能量,抱着妞妞,也跟着南府北上的书生们一起朝白鹭镇方向进发。 只是临到走得那日,柳金蟾不偏不倚就遇见了已被迫做了水军的月光。 “你?” 月光刚拉起锚,就看见了正在岸边等北堂傲在那头安排人,搬哪些个特产的柳金蟾。 柳金蟾也是一愣: “岛主?”虽然恩情薄,毕竟是吃了人家一顿饭。 “什么岛主……”月光苦涩地一笑,用她那口不太纯正的大周话道,“不是阶下囚就不错了……” 柳金蟾低头,很想说是我连累了你们,但……当海寇也不过是有今天没明天,刀口里舔血的日子,何来好不好呢?不过是没以前的那种尊贵了。 “你呢?” 岛主余光瞅着柳金蟾这一身缎面彩绣的袍子,心里有股子说不出的滋味儿。 “……陪相公孩子……预备——” 柳金蟾淡淡地,其实她心里更想知道三郎还活着么?然,尚未开口,“哗啦——”一阵圆木滚落的声儿就传来了。 下意识地,柳金蟾一扭头,哪边一艘看似商船的甲板上,三郎那异国小生意人模样的打扮就映入眼来。 等不及柳金蟾再多看一眼他过得好不好,北堂傲那头好似警觉了什么的声儿就催促声就亟不可待地半喊半吼着传来: “柳金蟾!”你在干嘛? 627.第627章 春去冬来:又是一年秋雨时 北堂傲那边甲板上的眼,即使隔着纱幂,柳金蟾也知他要火了!少不得匆匆向岛主作揖:“后会……有期!”可能吗? 顾不得岛主询问的目光,与那身后突然焦灼的目炬,承诺不起任何事儿柳金蟾只能匆匆转身上船,然后心里安慰自己: 三郎很好……他……似乎没被抓住! 这样……挺…… “妻主——刚看谁呢?” 北堂傲的素日来笑颜如花的脸,一瞬间沉得好似暴风雨前的宁静。 “能看谁?风景呗!”柳金蟾打哈哈! “风景?”北堂傲斜过那边杂货船上,刚盯着柳金蟾就跟玉堂春一般勾魂似的眼儿,心里就七上八下的—— 这么些日子,他天天儿守着柳金蟾寸步不离,这晚上也是勤劳有加,他真就闹不明白,这柳金蟾怎么就是在岸上出个神儿的当儿,就能跟个男人盯得如胶似漆,好似老情人一般了! 这…… 让他治愈何地? “风景,能盯着你瞅?” 北堂傲抱着妞妞,盯着柳金蟾一看就是溜溜转的眼儿,心里当即一股子火儿,想冒出来,这甲板上,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是北堂府家里的人,他就是要吵要闹,又岂能在这节骨眼儿?少不得一跺脚: “你——进来!” 进去能有好事儿? 柳金蟾不想进去,但谁让她自从和北堂傲做夫妻至今,就把他惯成了习惯,结果就让自己听话也听成了习惯,北堂傲命令一下,她就立刻屁颠颠地尾随而上。 北堂傲岂会善罢甘休。 抱着娃娃、合上舱门,北堂傲就开始叨叨叨了: “那个小狐狸精是谁?” “你们哪儿认识的?才见?才见你能看着他,跟两望秋水里似的?” “你编、你编……你继续编……你实话告诉为夫,你……是不是趁着为夫冲浪、又或者浮潜那会子勾搭上的?” “你图他什么好啊?黑乎乎的!为夫哪里比他差了?你看他不看我……” 哎—— 这一叨叨叨啊,借着柳金蟾今年时运不济为由,死守着柳金蟾滴水不漏的北堂傲终于迎来了,他们夫妻的第二个冬天。 近冬的夜,风动窗纱,秋雨在窗外淅淅沥沥。 柳金蟾合起了再次来自苏州的书信: 莺哥说戏班仍旧在牡丹亭唱戏,倘或她要去听戏,不要她钱! 北堂傲坐在床头笨手笨脚缝补柳金蟾那件一看,就很可能又要报废了的院服,任凭妞妞在他身边一边“嗲嗲”粉嫩嫩喊着,一边拽着他的衣袖儿自己蒙猫猫。 “他倒有心,不过见个一二面,就巴巴地给你写信!”一封还接着一封! 酸不溜丢的话儿自北堂傲嘴里说出来,在柳金蟾看来也别有一番娇俏。 “滴水之恩涌泉以报罢了!而今玉堂春走了,想来他们戏班也不容易!”无缘再见一面就嫁人了……扼腕! 柳金蟾挺了挺这眼见翻过年又要临盆的肚子,想要吃力地拾起地上的纸片儿。 北堂傲赶紧起身放下手中的针线,抱起妞妞,一面帮柳金蟾捡纸片儿,一面单手扶柳金蟾坐回原处:“这模样了,还不老老实实地好好呆着!” “黎荔说她生头一胎时,前一刻还在给织布机上织布呢!”柳金蟾拿过北堂傲手里的纸,夹进书本里,“我感觉我比她那会儿还好!”身轻如燕!女尊世界当女人真是好,什么都不会耽误! 北堂傲斜睨自己空了的手,眸光微微一眯:“妻主……”他把手摊摊,示意柳金蟾怎么拿走的,怎么如数交上来与他过目:一瞅这动作之快,就知里面肯定有鬼! 柳金蟾顿了顿,小心翼翼地将莺哥的信如数奉上,瞬间明白古人说“男子无才便是德”的话来。 北堂傲赶紧打开叠得极好的信,先是一目十行将信浏览了个大概,信的内容无非就是感激之意,又道那玉堂春已于月初嫁做他人夫,后面又是啰啰嗦嗦一堆感激之语。 感谢什么?柳金蟾莫非背着他……悄悄儿做了什么他不知的事儿? 北堂傲微微拢了眉,按耐下心,拿出当日在军营看敌国细作密信的劲头来,又把这染着淡淡桂香的信笺,细细复细细地品了品其中的味道,就怕遗留了什么要紧的线索,到从头到尾,真就那玉堂春出嫁处语意未尽、似有别有一段曲折故事般外,也只有信末尾处明明白白写明了请听戏之意! 听什么戏,北堂傲都不在意,他只在意柳金蟾是不是真要去看哪个狐狸精,不说别的,就那“玉堂春”的艺名一听这名字,明明白白挂着“春”字,那班里还不知有多少“春”呢? 北堂傲瞅着那信末“听戏”二字,这心里就闷得紧,他纵然是懂戏的,但几个听戏的女人真正只是在听戏?而不看那戏台上的人? 北堂傲看得细致,柳金蟾默默地翻着书页,不敢露出半丝忐忑来,北堂傲现在疯病时好时坏就罢了,还得了“妊娠综合症”! 此话怎么讲? 如孕妇怀孕会呕吐、怕吃荤腥,脸上生妊娠斑,更会有性情上的时起时伏,喜怒无常,而这些柳金蟾一律都没发生,北堂傲却除了脸上没生妊辰斑外,一回到白鹭镇,其余几样都全了,那脸色还跟好些孕妇似的,布了一层“慈母”似的脂光,让柳金蟾都要觉得是北堂傲在怀孩子呢! 柳金蟾而今可不敢对北堂傲说重一个字,只因那山长说妻主怀孕,夫婿出现这种诡异现象古来有之,只是十分罕见,但这通常说明夫妻感情好,夫婿就替妻主代受这苦了,也不知是不是迷信,柳金蟾只能姑且信之,谁让人家山长是权威,北堂傲还真有此兆呢! “呼呼——好冷!” 习惯了天冷烧大炕休息的奉箭,命人抬了一盆炭火进来,复又罩上熏笼道:“夫人明儿还要去书院么?” “就是天寒地冻该去,也还是要去的!”柳金蟾拿着书想也不想,开口就答。 答完,屋里熟悉的怨气又陡然蒸腾了起来。 628.第628章 前程在哪:实不愿做小白脸 这个怨气啊,就跟秋日的小雨一般连绵不绝。 “才刚回来就去书院……书院书院……除了书院就是……” 北堂傲说到这儿就模仿起了那边苏州的水军小兵来家时,捏着嗓子细声细气地道:“‘柳大人,我们都督请你’!哼——”依他看不是什么水军都督寻金蟾,而是那个小妖精没事招他北堂傲的晦气: 看他北堂傲心闲一日不高兴! 柳金蟾无语了,抬眼看向北堂傲,只见北堂傲单手按住想爬起来,却因小背被扣住,只能原地干刨的妞妞,叹了口气,起身抱起肥嘟嘟的妞妞道: “你啊……可别混说,人家还没嫁人呢!”人家才多大点子就疑他! 北堂傲撅着嘴,一面不动声色地收着莺哥的来信,一边斜瞅着柳金蟾,一脸不屑地道: “这功名再好,也没身子来得要紧不是?”一去又是一个一日不见人影空对花,他的大好青春且不提,这老二不能又让柳金蟾挂在围墙上提前落地吧? 北堂傲心里的小揪揪,柳金蟾还不知? 但她不考个功名…… 怎么说呢? 北堂家到底是个什么家底儿,她连问的勇气都没有。 虽然在南府某官为她请了个荡涤倭寇的小功劳,但柳金蟾太清楚了,她从头至尾就是个捡了大便宜的“俘虏”,而这便宜,就跟她得这举人似的,全是北堂傲的胞姐在后面一手安排的—— 这权势…… 柳金蟾心里估摸着,就算她官职就跟《红楼梦》里贾政一般,看似京里一个绿豆般的小官儿,其实后面的权势大着呢!毕竟是国戚嘛,贾元春封妃时,那等风光,那等鲜花着锦般的富贵,看似浮华一场,那也是庶民们终其一生也难触及的钟鸣鼎盛之家! 而进到这样的人家,她这一没钱、二没家势、三没才名,在水军里还只是个挂了名的小卒子,弄不好还没他们家放出去的奴才官做得大,她的头进了北堂傲的娘家门,此后,还能抬得起来? 只怕奴才们都要在她后面吐唾沫啐她,说她是个没脸没皮、吃男人软饭的小白脸! 所以,除了读书考功名,她今世一介书生,又不是穿越来的神人,种块地不用化肥和转基因种子,就能发家致富当农业专家? 前世她兴趣广泛,也爱好过一段时间厨艺,煎过牛排、考过蛋糕、做过蛋挞,弄上满满一桌中国大菜。但,她也做不到在没有天然气和各国香料的情况下,就着柴火、和甩不起来的大铁锅,炒出一盘无人能比的名菜—— 不糊能熟就不错了! 所以…… 柳金蟾赶只能赶紧温温软软地拉着北堂傲暖暖的手道: “我没事儿,翻过年就是秋闱,院里的好些姐妹们,家都没得回,夜夜守在廊下苦读,为妻还****在家吃好喝好,隔三差五又下山……眼见难得没事还不去,难不成考不上,又回这书院再读个三年?” 毕竟五谷,她柳金蟾都认不全!等种地发家,全家都得饿死在西北风中!而做生意,那是下下等,就是富家一方如何?按照大周律例,商人出门是不能着缎的—— 说白了,就是比农人还不如! 北堂傲低头不语,脸上写着大大的不满! “功名什么不用求”的话他自嫁给柳金蟾前前后后,说了没有千遍儿,也有七八百,但柳金蟾倒好,越听还越用功,好似他劝的话都是反着说的,只为了鞭策她似的。 所以,他现在也不敢说了,就怕柳金蟾那根筋不对,也学着那些女学生们一般,半夜爬起来真玩个“头悬梁锥刺股”!半夜出门都能吓死个人! 所以…… “既如此……妻主早早趁热喝了这粥,早点入睡,明儿一早起来才有精神!” 劝不动,北堂傲只得按照姐夫说得,真像一个贤夫似的,把自己妻主的身子里里外外打理好—— 硬的不行,他也来软的!他北堂傲就不信你柳金蟾吃饱了会不想打瞌睡! “好!” 柳金蟾笑着,不动声色暗暗地将北堂傲搁在一边的苏州来信,塞在她本打算今晚再细细过一遍的《礼记》里,心间一颗石头落地:总算圆满了! 北堂傲是吃素的? “粥微微还有烫!” 北堂傲接过奉书盛来的八宝吉祥燕窝鸭肉粥,用勺子一边搅动一边细细地吹!眼儿就暗示着在柳金蟾身后的奉箭,悄悄儿将用另一本书换了柳金蟾搁在另一处的《礼记》—— 他就知道心里必有猫腻,指不定弄了个藏头藏尾,又或者是“肚里有货”的“人约黄昏后”在里面! 北堂傲搅啊搅啊,满心里都是查信的各种招儿。 柳金蟾眼见北堂傲估摸着又不打算把碗给她了,索性就拿起了另一本先生说明儿要讲解的《说文解字》大略地看了起来。 说来这古人读书十分有意思,读一本便要细细记诵一本,记得曾有本史书中说康熙,年少读书时,说他每每读一本书,就要一段读上十几遍,又记诵上十几遍,后又再细细读上十几遍,才说这叫读过—— 他又说,若要真真领悟其中的道理,只怕再多多反复几次,也未必能了悟得全! 柳金蟾年少时觉得这话迂腐甚至可笑,但后来年长再读却又是另一番感悟了,可见就是一句话,每个人所在的层次境地不同,同一个人不同时间不同心境时也将了悟不同。 提起这个,柳金蟾不禁想起了前世一个哲学家说得一句话来“一个人不能同时踏进同一条河流”! 柳金蟾正要细想,嘴边就忽然来了一勺粥。 她眼过去,就是北堂傲那烛火下盈盈的柔目,似嗔似怨的,好似在说她临到吃饭了,还不认真。她这话到嘴边的“自己是怀孕又不是残废了”当即连着这香喷喷的粥一口咽了下去! 柳金蟾的脑中突然浮现出了,她前世从蓝袜子丛书里读到的一句话:“女人不是生而为女人的!”一位女权运动者说的! 629.第629章 夫妻矛盾:你读书都读傻了 柳金蟾眼看着北堂傲,那见她乖乖吃下一口粥后满足的幸福模样,柳金蟾也不禁想说: “女尊世界的男人也不是生而为男人的!”但现实将他们为了方便奴役的必要,将他们变成了这样,她们女人就应该更加怜惜、爱护,让他们都幸福—— 毕竟是女人们通过推崇“三从四德五贞烈”,来迫使他们失去了自己与生俱来的天性,变成了女尊男卑这一理念下的卑…… 柳金蟾抿着粥儿,桃花眼儿瞅着北堂傲那恭顺柔媚的模样,不禁想得就有点出神儿,不久就看着北堂傲,傻乎乎的呆了去。 入夜北堂傲也没束发,一头及膝的长发就顶分两路垂在两颊处垂下,于腰臀处,松松以一条翠绿色的缎带做结,将他眉眼里那份凌厉挡去了八九分,再加上眉眼低垂,烛火摇曳,光不甚明晰,隐隐约约似有一种光纱挡着,只见光影煽动,人越发的魅惑了。 更别说北堂傲回屋后,便是京城已婚男人那惑人的装扮—— 宽大的领口秀色影影绰绰,加之又是入睡前的轻裳薄袄随意挽着……明明夫妻都快做两年了—— 柳金蟾还是越看越觉得,眼前的人不是人了,而是仙境里走出来的仙子,不想就越看越痴,嘴里一张一合嚼着粥,眼珠子就跟着魂啊魄的,在北堂傲的眉眼、唇畔、颈线,以及那两痕锁骨、一溜雪肤上蜿蜒至低低的领口下的隐约暗影,然后又回返从下至上,细细观去 ——越发觉得不见一丝瑕疵,更比先时好。 柳金蟾看得魂都没了。 但北堂傲魂还在呢,一勺一勺喂着柳金蟾鸭肉粥,想说她点什么吧,但眼见柳金蟾漂亮的大眼睛近来因看书都爱时不时眯上,似是把眼睛看坏了,他心里疼得紧,悄悄儿在鬼谷书院,与山长要了好些给柳金蟾明目的方子,偷偷儿熬在柳金蝉的膳食里,无奈,柳金蟾读书太勤,终究是远水救不了近渴,只能说勉强罢了。 此刻,眼见柳金蟾盯着自己这般看着,时不时那指尖还在他肌肤上细细地走着,他想说她几句的心也淡了。 摸就摸吧,虽不是在帐子里,但好歹不是什么下流的乱来,只要柳金蟾眼肯离了那书儿,北堂傲这数月来揪着的一颗心,也算落了一半儿—— 真不知这书读来哪里好?偏偏每日回来就抱着不放。 入夜北堂傲也没束发,一头及膝的长发就顶分两路垂在两颊处垂下,于腰臀处,松松以一条翠绿色的缎带做结,将他眉眼里那份凌厉挡去了八九分,再加上眉眼低垂,烛火摇曳,光不甚明晰,隐隐约约似有一种光纱挡着,只见光影煽动,人越发的魅惑了。 更别说北堂傲回屋后,便是京城已婚男人那惑人的装扮—— 宽大的领口秀色影影绰绰,加之又是入睡前的轻裳薄袄随意挽着……明明夫妻都快做两年了—— 柳金蟾还是越看越觉得,眼前的人不是人了,而是仙境里走出来的仙子,不想就越看越痴,嘴里一张一合嚼着粥,眼珠子就跟着魂啊魄的,在北堂傲的眉眼、唇畔、颈线,以及那两痕锁骨、一溜雪肤上蜿蜒至低低的领口下的隐约暗影,然后又回返从下至上,细细观去 ——越发觉得不见一丝瑕疵,更比先时好。 柳金蟾看得魂都没了。 但北堂傲魂还在呢,一勺一勺喂着柳金蟾鸭肉粥,想说她点什么吧,但眼见柳金蟾漂亮的大眼睛近来因看书都爱时不时眯上,似是把眼睛看坏了,他心里疼得紧,悄悄儿在鬼谷书院,与山长要了好些给柳金蟾明目的方子,偷偷儿熬在柳金蝉的膳食里,无奈,柳金蟾读书太勤,终究是远水救不了近渴,只能说勉强罢了。 此刻,眼见柳金蟾盯着自己这般看着,时不时那指尖还在他肌肤上细细地走着,他想说她几句的心也淡了。 摸就摸吧,虽不是在帐子里,但好歹不是什么下流的乱来,只要柳金蟾眼肯离了那书儿,北堂傲这数月来揪着的一颗心,也算落了一半儿—— 真不知这书读来哪里好?偏偏每日回来就抱着不放。 一碗粥就在柳金蟾的指尖将北堂傲来来回回描摹了数遍后见了底。 北堂傲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柔柔地看着这柳金蟾读书越读越呆的模样,心疼得不行,但……他能如何?他不想当贤夫,却也改变不了,两年来,雨墨口中遇见他后,就跟吃错了药,突然“奋发图强”的妻主—— 难道他真是可怜的“旺妻贤夫命”? 命是天定的,北堂傲无法,只得取来奉箭呈在托盘上的一杯清盐水,小心翼翼地伺候柳金蟾漱口好休息。 不料,看美男正入迷的柳金蟾只当还是粥,一口咽了下去,吓得北堂傲忙捧着托盆让柳金蟾吐出,柳金蟾眨巴眨巴眼道:“吞不出来了!” 北堂傲抿着唇想说“读读读,读什么?好好儿一个人都要成傻子了”,就眼见柳金蟾挠挠头,又转过身还要继续看书,气得他话也不想说,一起身,放下托盘,就夺过柳金蟾手里的书收了起来: “妻主不早了,再不睡,明儿只怕起不来了!”读读读,越读越傻,这成亲了快两年了,娃儿也快有两胎了,看他还跟傻子一般,倒像天天见着跟没见着一样儿!读个什么劲儿!分明就是怄他的! 柳金蟾忙要说“时辰还早”,但眼一瞅北堂傲这哪是收书,分明就是一副要把她的书一把抱去烧掉的除之后快的复仇样儿。 吓得柳金蟾赶紧抱住北堂傲,急道:“相公,我好困!”真的真的“好困”—— 可怜的书们啊! 北堂傲嘴一扁,无奈,放下了书,打横托起抱着他脖子的柳金蟾梳洗入水:他明儿一定要想个办法,把这些书“小侍”哼哼哼……一个个灭掉! 当夜,小夫妻脱鞋去袜,吹灯拔蜡,拢上的帐内,如常—— 涛声依旧! 630.第630章 嗜书如命:感情能敌人言吗 谁想,次日就稀里哗啦地下起了滂沱的大雨。 柳金蟾坚持要去,北堂傲就忍不住将脸拉得老长,头也不梳、脸也不洗,坐在床头,抱着锦被就是个帐神,死活不让。 北堂傲心里这个闷啊,真不是他有什么“妊娠反应”,真就是柳金蟾一点国公夫人的自觉都没有,又不是在京城每日要日理万机,生怕耽搁一日就会让黎民百姓的苦难多过一日,读书而已,难道会比在家养胎等着当娘重要? 他一颗心悬在嗓子眼儿,都要操碎了! “相公啊,为妻的娘生为妻时,还在田坎上监督抢割麦呢!在大毒日头下,一站就是一天,为妻这去书院才多远,不过就是百来步的事儿,如何就会有事了?” 柳金蟾揉着头,苦劝北堂傲,真不是她嗜书如命,而是她不得不出头—— 说她柳金蟾虚荣也好、不知好歹也好,但她就是不想被人一辈子说是个靠男人吃饭的小白脸。夫妻感情再好,也只是新婚,她就不信北堂傲将来能在人言下,天天儿看着窝窝囊囊的她,心不变? “我不一散学就又巴巴地回来了么?” 柳金蟾开始每日一早的洗脑工作,不过收效不大,几乎都是被北堂傲一个白眼扫断了话尾:“回来什么用?人在心不在!”一个壳而已! “若妻主真将为夫搁在你心尖尖上,就不舍得为夫****这么在屋里空空守着……” 北堂傲抱着柳金蟾在腿上,心里那个闷啊,真不是他有什么“妊娠反应”,真就是柳金蟾一点国公夫人的自觉都没有—— 又不是在京城每日要日理万机,生怕耽搁一日就会让黎民百姓的苦难多过一日,读书而已,难道会比在家养胎等着当娘重要?他一颗心悬在嗓子眼儿,都要操碎了! “相公啊,为妻的娘生为妻时,还在田坎上监督割麦呢!为夫这不****散了学就偷偷回来看你么?” 柳金蟾开始每日一早的洗脑工作,不过收效不大,几乎都是被北堂傲一个白眼扫断了话尾:“回来什么用?人在心不在!”一个壳而已! “若妻主真将为夫搁在你心尖尖上,就不舍得为夫****这么在屋里空空守着……” 提着这****回来,北堂傲更是一肚子怨气:“说是回来,其实看白了,也不过是胡乱吃顿饭,手里的碗还没放呢,眼又在那书上了!为夫这是生得磕碜,妻主不愿看了?还是妻主看腻了为夫,见了就心烦呢?” 只怕不为着帐子里的事,柳金蟾只怕出了那边水军都督的衙门,转头下船归来的不是这书院门口的家,而是急巴巴的书院呢—— 幸好,他年初就有先见之明,将柳金蟾的床位都给拆了! 柳金蟾失笑:“为妻要不想看相公,发疯了才成日里挺着个肚子来来回回跑呢?同窗的师姐们都在紧锣密鼓的读书呢!你啊,就是说冤枉话儿!你出去问问,谁不知为妻疼你?这白鹭镇你,再翻不出一个比妻主更疼自己男人的女人来!”除了镇上近来安抚相公的墨儿! 北堂傲含情脉脉地斜了柳金蟾一眼,抿抿唇,还是满满的不满: “妻主上嘴唇一搭下嘴唇,山花到了妻主嘴里,只怕都要赛过牡丹!妻主说最疼为夫,那为夫只问妻主,这白鹭镇的女人,几个不是在家****陪着自己男人的?” “为妻这不是……”柳金蟾要为自己辩解。 北堂傲的粉唇就吧嗒吧嗒地接了话茬: “功名、功名、妻主心里就只有功名,没有为夫!妻主真心疼为夫,就好好儿,趁着公婆不在,好好陪在为夫身边……”****守着他,疼惜他,才不枉他离了京城,来这乡下与她相濡以沫、同甘共苦! 虽然柳金蟾觉得人说“男人头发长见识短”话不对,但北堂傲就是只看眼前不问未来的小男人心思,真正叫她招架不住,难道她不读书,她们夫妻吃完了他的嫁妆,就去他家姐家死皮赖脸蹭吃蹭喝? 还是随她回景陵老家,让他像个乡下男人那样,终日陪着一张笑脸,伺候在她爹爹面前,天天儿把她爹气得青面獠牙?最后让她爹断了她们的嚼用,小夫妻带着孩子饿得皮包骨一般? 但他脑子装得进这些,她今儿还需要这么再说么? 柳金蟾只得贴在北堂傲的胸口,只得第二招,左顾而言他: “既如此……那昨儿为妻不过让你换个姿势,你……怎就扭扭捏……呼——”果不其然,腿又被掐了! 柳金蟾赶紧抚腿,挨了北堂傲第二波似嗔还怒的金刚怒目,哀悼第二招失败。 北堂傲红着脸儿,想着柳金蟾昨儿让他干得那事儿……真真,不是他不愿意,着实是……他大家公子的薄面那经得住她一天三变的花样儿。 北堂傲要开口说点什么来,但一个“你……”字后,着实说不出半个字,那种事,一个正经人家的公子岂能挂在嘴边?让他脸面往哪里搁不说,他真就不明白,为何柳金蟾爱他只在晚上,不在白天,难不成陪他逛逛街、赏赏花、说说话儿就没意思么? 眼见北堂傲怒红了一张脸,柳金蟾暗暗擦汗:好吧! 今儿怨念深重,她只能使出杀手锏了: “相公啊,咱们孩子也快落地了,你说……咱们这孩子生下来叫啥好?”再换个话题! 北堂傲一愣,想了想:“也先喊个小名儿待将来回京,和妞妞一并取!”得找个道士好好算,他北堂傲的孩子可不能混取个破落户的名儿! 柳金蟾“哦”了一声,也没多想,眼见北堂傲的脸色缓和了,她也不敢再抚逆毛了 ——疯相公随着与她时日渐久,而今说来奇怪—— 近两年来,纵然晚上热情日甚,但白日可就跟童话里被诅咒了的“公主”似的,性情行事迥异不说,还越来越个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贤夫”了!柳金蟾隐隐觉得,白日里的北堂傲兴许才是北堂傲过去,真正的性格,柔顺之中透着一丝古板! 631.第631章 门第之差:当幕僚也叫福气 趁着北堂傲想小名儿之际,柳金蟾习惯地抛开对北堂傲过去不安的种种揣测,悄悄儿挑了挑一侧的帐帘偷衣裤! 北堂傲也是无语了: “一日不去也不行?读书难道比命还重要?”他年初的噩梦都还没醒呢? “你就算不为为夫想想,你也该为咱们妞妞想想不是?难不成你要她还没不会说话,就先……没了娘?” 终于终于,忍耐不住的北堂傲,今儿总算发了飚——今儿真不是他刁蛮,去年初那接二连三的事儿就算了,入夏下个水,也能脚抽筋,不偏不倚差点地卷进涡旋…… “今儿这么大的雨倘或跌上一跤儿,别说孩子难保……”就是你这接连两年霉运连连的衰样儿,指不定又得来个性命不保!而这书院,他又不能跟着进去。 “看你说得?” 柳金蟾一瞅北堂傲这激动不已的样儿,就知自己这二年接二连三的险况,吓北堂傲不清,但……她要因为怕死,就寸步不前?做什么都战战兢兢吗?当个万年王八吗? “你不觉得为妻正好就应验了那句‘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的名言了吗?” 大道理不想说,柳金蟾只戏谑一句,北堂傲就闷闷地道:“还有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的福气呢?”就会哄人! “咱这不是……被水军都督请去做了幕僚吗?”每月还给二三两的绝对高薪呢!比她娘给的零用不知多了多少去。 柳金蟾想了想,突然发现她运气真的好: 一则水军都督可是大人物,起码她这辈子从没敢妄想能见到那么大的将军似的人物; 二则嘛…… 小小捕快一年也才薪俸六两,当然不能算他们真正的收入来源——灰色收入。不说多,起码贴不了不少家用,她也算是半工半读半自立了,雨墨每天数钱,乐得眼睛都眯成了缝儿,说去岁北堂傲买的那几块地收成也好,家里一年的粮食不愁不说,还卖了不少钱。 怎么说,合家不能说像北堂傲娘家那般大富大贵的,起码也是往小康路上奔! 想来就是一条迈向幸福的康庄大道,柳金蟾觉得自己很满意。 然…… “幕僚?几品?”末九流都算不上! 北堂傲斜眼看柳金蟾无追求的幸福脸,整个人都抽了: 幕僚,就叫福气?你堂堂国公夫人去给人家当下人,还好意思高兴?管这叫做福气? 北堂傲很想摸摸自己的脸面还在不在,当年慕容嫣初如军营,他随随便便让奉箭抬手捡了个缺儿,最少也给了她个百夫长—— 真不知他家姐到底怎么想的,请功请功,请的什么功?不说正六品,起码正七品也可以的吧?幕僚,连衙门正式的吏都算不上!还说什么正一品……末九流都不给! “这幕僚……不是长久之计吧?” 北堂傲嘴张了数次后,终于迫于柳金蟾那点子薄面,没敢直言。 “所以,为妻才要好好读书……” 柳金蟾这一张嘴,北堂傲就觉得自己真是笨得出奇,为什么会问柳金蟾这个傻到了家的问题—— 柳金蟾的前程就是傻读书,考状元——寒门的志气! 不问还罢了,一问得把自己活活气死! “……”说什么? 北堂傲自己都把自己的话堵死了,他还能闹腾什么? 只得起身,伺候柳金蟾起身梳洗,一边命奉箭去寻辆牛车送柳金蟾进去。 柳金蟾这一听牛车,吓得没从床上摔下来:她没记错的话,她从家门到书院门口还不到五十步的距离吧? “相……相公!” 为不让自己露脸太过,柳金蟾赶紧拉住北堂傲道:“让雨墨送我过去就好!” 北堂傲眼斜柳金蟾的圆鼓鼓,微微下坠的肚子,心里这叫一个紧啊: 这第二胎,他整整努力了一年有余,柳金蟾才怀上,这要有点子什么差错,这第二胎,他不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可不让她去……她估摸着偷偷摸摸也会去! 北堂傲思考再三,待到她们夫妻终于讨论明白了,门外的雨也停了,天也近午了。 柳金蟾很是无奈地看着北堂傲满面无辜的模样,不得不道:“为妻可以一个人去了吗?”再晚就可以吃了晌午饭再去 ——去屁了,都散学各自归屋休息了。 北堂傲摸摸鼻尖,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放人,只是这们一打开啊,院里坑坑洼洼的泥路这叫一个泥泞,还有一个水坑连着一个大水坑…… 北堂傲的脸就抽了抽,柳金蟾就赶紧道:“踩着青石板不救没事了!” 北堂傲的脸尚未松和,院里的栅栏再一打开: 喝—— 乡下的路就是有特色,抬眼而去,就满是梵高抽象话里,用脚印深一个浅一个的水洼汇集成的路了。 这…… 柳金蟾微微示意一下自己的皮靴,北堂傲便已决定让福娘和雨墨一起扶着过去,随带弄璋后面再负责背包。 这阵势…… 柳金蟾进书院门时,不是北堂傲还在五十步开外处盯着,她都恨不得翻墙过去—— 当她是怀孕的八十岁老太么? 幸得书院看大门的大娘极力阻止,柳金蟾这才得拿回了自己的书,只是她才抱着书往门廊上一站,扭头,竟看见约莫有大半年没见着的陈先红背着书箱,撑着一把打跟不打没二样的破伞,浑身湿淋淋地从那边山脚爬上来。 “你……” 柳金蟾一边跺跺脚上的厚厚黄泥,一边看着陈先红那好似霜打茄子一般的颓废样儿:“怎得了?”家里出事了? 陈先红无神地横扫了柳金蟾一眼,背着书箱,就要撞开柳金蟾直冲进门,一张脸分明就是一副要哭了的模样。 “你没长眼啊!” 雨墨一瞅陈先红要冲着柳金蟾来,吓得赶紧挡在柳金蟾前面,张口就大叫! 福娘是个武人,她手快于嘴,不待雨墨蹦跶出来,她就单手一提,将冒失的陈先红,提溜回了原位,着实让那边已经冲了出来的北堂傲松了好大一口气,不是屋里终于睡醒的妞妞在屋里扯着小嗓门,奶声奶气地大喊: “嗲——嗲——嗲嗲——” 北堂傲恨得一跺脚,只得赶紧回屋里—— 柳金蟾这复学之路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632.第632章 秋闱结束:陈先红不幸落第 院门外,细雨再度淅淅沥沥。 经福娘那么一提,终于回魂了几缕的陈先红,这才定睛一瞅,看见了再度大腹便便的柳金蟾: “金蟾?你这么快……也回来了?” 陈先红刚才还灰暗无比的眼微微露出几许光亮来。 “恩!怎么了?” 柳金蟾丝毫没看出陈先红眼底闪烁过的那一抹喜悦是什么,只看陈先红一副神魂落魄的模样,少不得问了句:“亲事又没成?” 这……真是…… 陈先红不知该说柳金蟾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还是该骂她嫌她陈先红还不够倒霉,不够深受打击,她再来补上一脚? “你?又怀上了?”读书不行,养孩子倒是在行! 陈先红不得不再次关注柳金蟾的滚圆大肚子,戾气难掩地嫉妒道。 “恩!”怪不好意思的……读书三年没啥收获,倒把相公孩子都收全了。 柳金蟾摸着浑圆圆的肚子,一边暗推雨墨几个赶紧闪,一边想要跟着陈先红一同进书院。 “没办法……”相公勤快,没避孕药,想不怀都难! 一听这“没办法”三字,陈先红只觉得自己刚回来的两魂又颓废地飘走了两缕!整个人的肩又往下沉了足足两寸。 “哎?” 忙着甩掉雨墨福娘的柳金蟾,别看大腹便便,但这一二年来,随那水军东奔西走,人也灵活了不少。她不待二人反应,垫着脚尖,就宛若大袋鼠一般,追着头上顶着一片积雨云的陈先红溜进了,主道上好歹扑了一层青石板的书院: “怎么了?” 柳金蟾锲而不舍地闻着,好似去岁陈先红跟着慕容嫣抛下她的事儿,全没发生过一般。 “怎么怎么怎么……你问完‘怎么’了没有?” 陈先红火了:她不就是秋闱落第了吗?至于你这么追着问吗?她陈先红又不是第一次落…… 提起这个,陈先红本欲再长长地叹一口气,不想一扭头,回看柳金蟾一副傻大姐的模样,就忍不住拧眉问道:“你……秋闱考上了?”这么高兴? “秋闱?什么秋……” 柳金蟾先是一愣,接着想了想要待要说她不用考,那边也是隔三差五才能见上一面的孙墨儿,就在前面喊道:“金蟾,你那边的事儿忙完了?” 喊着,墨儿就跟小松鼠似的蹦跶过来了,见面就拍柳金蟾的肩:“我婆婆说你是个有大本事、大见地的人,居然说要在岛上设立贸易港,还说建什么丝之路!” “什么啊,这还得上面批呢!不过……在南府那边设立的三四个点儿,倒是挺好,南洋的东西过来,少了海盗们的截获,好些名贵的象牙啊、珊瑚什么的都便宜了不少,就是……” 柳金蟾要提提现今的隐患吧,就感觉陈先红看着她和墨儿瞪大了两眼:“金蟾……你……要从商?”那当初还考设么白鹭书院? “呃……” 柳金蟾比了比手势,待要说明白些什么,又觉得说自己给水军都督当幕僚,太显摆了不说,根本就是要把自己从寻常学子的群里剥离开—— 任何孤立自己的行为,都是不明智的! “家姐们是商人!”柳金蟾赶紧道。 “哦!”陈先红的脸上微微露出几许轻蔑来: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而做生意的人嘛……则是下品中的下品—— 正所谓不奸不商。 三人正要说点什么,那边道上便有好些人搬着行李下山。 “她们这是怎么了?”不还没到过年的时候吗? 第一次见到这种盛况的柳金蟾,不禁问墨儿。 墨儿拉长脖子看了看,不甚在意地说:“有聚就有散!每年二月是考生们汇聚而来之时,而每三年一次的秋闱前后,也恰好就是各大书院的学生们各自离开的时候了!” “秋闱?” 柳金蟾微微一愣,不禁道:“不是明年秋天么?” 此问一毕,墨儿和陈先红立刻瞪大了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瞅着不知今夕何夕的柳金蟾: “金蟾你不会告诉我,你上上月没去参加省考吧?” 陈先红一边擦着额角渗出的冷汗,一边盯着柳金蟾空茫茫的大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 柳金蟾这才想起,她比大家少过了一个新年,因为……去岁的冬日她奉水军都督的命令,带着北堂傲尾随着肖家的商船去暹罗、南洋那边走了大半年…… 没办法,那里四季如夏,暹罗的新年又是四月的水灯节! “那个那个……我家有事……耽搁了!” 柳金蟾安拍胸脯,一边胡诌一边暗自嘘唏: 亏得自己得了个恩科举人,不然她没回去参加省考,不得把她老娘给活活气死,立马断了她的嚼用。 陈先红的眼都直了,暗想什么样的大事儿,能比一个秀才考举人,明年再进京赶考重要?前程啊,一个读书人的前程就考科考了! 陈先红瞪着柳金蟾,惋惜地说不出话来,不知是在替柳金蟾不值,还是觉得柳金蟾傻——这天大的事儿,再大能大过去参加省考?三年才一次,一生有几个三年? 陈先红还跟尊石雕似的,大大咧咧的孙墨儿就开口问柳金蟾: “对了,你年底是留在书院,还是和我们一起包船回京?不然等开春再进京,可不好包船,各地的举子都纷纷赶往京城,船家的价、一路的客栈都要翻上好几倍不说,弄不好人满为患,连个落脚的地儿都寻不上呢!” 柳金蟾一听这话,赶紧道:“说得也是,我回去和我相公商量商量!” “想好了,就赶紧和我说。” 话到这儿,墨儿这才发现漏了陈先红,不禁也把脸转向陈先红道: “先红姐,你也进京赶考的话,索性就跟着我们一起去吧!既可省点来往的船资,咱们一同进京,闲暇时出来走走,三个人也热闹。” “呵呵……” 陈先红要一口答应,但转念一想“一同进京”?她进京干嘛?她又不是举人!赶……陈先红更蒙了: 这是相约进京赶考?而……赶考? 633.第633章 不堪打击:死拖硬拽送回屋 “等等等……” 陈先红两手一挥,挥去自己满脑袋的迷雾的同时,几近口吃地喊道:“你你你……你们俩……” 柳金蟾和孙墨儿扭头看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纷纷露出诧异来。 陈先红深吸一口气,然后吞吞口水,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你们……俩……不会……都是举人了吧?”明明都比她年纪小这么多! 柳金蟾没有打击陈先红的想法,但孙墨儿别看今年虚岁二十快有一了,但整一个还是跟块水晶玻璃人似的,想也不想就点头道: “是啊!我和金蟾都是!你不知道吗?”孙墨儿说罢,歪着头还为这个问题想了想,自己没说过吗? 此一言,一瞬间好似一击重锤砸在了陈先红的脑门上,发出“嗡——”一声巨响——她怎么不知道! “不不不……不是,不是……金、金蟾才刚说,她,没考秋闱吗?” 混乱已经语无伦次的陈先红,手一阵乱挥后,两眼看着柳金蟾,才好像找到了一点点思路。 柳金蟾拧眉,待要想怎么解释更恰当,做事不太爱动脑子的孙墨儿就率真地答道:“她喝我进书院那会儿就恩科举人了,她自然不用再去参加省考了啊!” 多么天真无邪的言语…… 陈先红只觉得无数只乌鸦自她头顶飞过,然后她—— “咚——”一声,后脑着地,栽倒在了黄泥地里—— 素有当地天才美誉的她,已深受打击,倒地不起了! 先红倒地不起,柳金蟾和孙墨儿可慌了手脚了: “来人啊,帮帮忙啊!”孙墨儿想也不想一边拽着陈先红手臂,一边喊。 “快啊——抬不起来了!” 毫无孕妇自觉的柳金蟾,也当仁不让地拉起陈先红的另一只手臂,大声疾呼。 一群正在颓废中慢慢搬迁的学姐学妹们,也都赶紧搁下手中的东西,纷纷上前来抬陈先红。 可谁想,素日看上去不过百来斤的陈先红,这一刀下去,沉得跟头死猪似的,十几个学姐学妹齐上阵,除了把她搁在泥地上,来来回回又在空间上下左右零到一尺的范围内搓上了十来回,将她彻底变成了泥猪,自己的两腿裤全沾上了泥浆外—— 唯一的成就就是将陈先红拖行了十来尺距离! 这叫帮咩? 站在远处的尉迟瑾冷汗这叫一个流啊—— 真正是百无一用是书生,手无缚鸡之力! 就这样,半拖半拽到一丈开外后,柳金蟾吃不住了: “来人啊——换换我的手啊,我抬不动了!”孕妇果然体力不够啊! 旋即换人,又拖! 实则看得火大的梁红玉终于忍不住在这群学生们身后问了一句: “你们说……这车是用来干嘛的?” 学生们一愣,这才一个个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来,去找车。 梁红玉也是醉了:怪道一个个考不上,全是死读书的! 梁红玉待要转身走吧,一扭头,就看见了又胖得跟着浣熊似的柳金蟾,眼中微微流过了一种复杂而又难以言诉的情绪: 同样是她最欣赏的学生,怎么就和端木那样了呢? 抱着肚子,柳金蟾微微觉察到梁先生的目光时,赶紧困难地向梁红玉施礼: “梁先生好!” 梁红玉微微地看着柳金蟾清澄澄的眼,忍不住问道:“何时进京?” 柳金蟾挠挠肚子:“这个……不是年末就开春吧!”先生面前,她可没脸说自己要回家问相公! 梁红玉点点头,然后再看向柳金蟾:“心里有几层把握?” 坦率地说没有把握! 柳金蟾不敢这么答,只笑着恭敬道:“回先生,学生……尽力而为!”前提是北堂傲不扯她后腿! 梁红玉点点头,想再说点什么,她又不是个爱墨迹的人,便作势要转身离开,只是,柳金蟾还不及胸口松口气,赶紧去看陈先红,梁红玉就忽然转过身来,对她无比慎重地道: “做个好官吧!” 多么语重心长的话啊! 柳金蟾仰望着先生的背影,正要热泪盈眶的感动一番,心里就隐隐有个疑窦在问:“她难道不应该是先预祝她金榜题名?” 柳金蟾正为梁红玉这句叮嘱微微出神,已经把人推到楼角,再次拖下来往上抬着走的墨儿禁不住喊了一句: “金蟾,帮把手!” 柳金蟾立刻追过去,但到了楼梯脚,便看见一个个挤挤挨挨都是人,还时不时你撞撞我,我撞撞你,她这快临盆的人了,肚子里的宝宝可经不住撞了! “等等!” 柳金蟾灵机一动,飞快地挺着她那比第一胎还恐怖的大肚子,飞奔到井边,三五下打了半桶水,就提着摇摇摆摆地赶了过来: “都闪开——” 大家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你一个、我一个推着,抛下陈先红半躺在木梯上,横着。 “噗——” 瞄准陈先红的大脑袋,柳金蟾半桶水就将她浇了个透! “呼——” 陈先红吐出一口水,醒了。 “这……”她不及问这是哪儿,就被自己浑身赫人的泥土吓得二度昏死过去。 有了前次的经验,墨儿也跳下楼梯,接过柳金蟾手里的桶,再谢过所有来帮忙的学姐学妹后,也飞快地打来了一桶水: “哗——” 一点不舍得浪费的墨儿,直接提上去对着陈先红的脑袋,从上往下泼! 这下,陈先红嘴里吐着小喷泉,想再晕也晕不下去了!她这悲催的人啊,怎么就认识了柳金蟾和墨儿这么一对损友呢? 话说,她一年多前,承诺要给她官做,有好处的慕容嫣到哪儿去了呢? 谁来告诉她陈先红,这衣裳要怎么洗啊! “你把衣裳放到盆里踩踩就好了!不用这个打也成!” 一副很有经验的柳金蟾一边将一个捣衣捶交给陈先红,一边坐在孙墨儿端来的小凳子看亲自指导。 “打就能打得干净?” 一群只会读书不会做事得女人们纷纷伏栏而望,一边议论纷纷,一边抚慰自己落第后的心情。 当然也不乏欢喜的,例如终于考上了秀才的杨真学,雄心勃勃地又躲在屋里看书了。 634.第634章 物是人非:柳金蟾重回旧屋 只有陈先红,赤脚站在井边,像个乡下的男人似的,捶打自己满是黄泥的衣裳,只是……人家男人抡得有力又节奏,而她抡棍子,抡得要么无力,要么就是差点把自己当球抡了出去! “原来洗衣服这么难啊!” 墨儿看着陈先红洗衣,无比愉悦地享受着这偷来的半日余闲。 “似乎……是!”大周的女人就跟过去前世的男人们一样啊——对家务一窍不通,还一个个引以为傲! 柳金蟾不想说是人笨,她前世洗衣裳也没觉得这么难洗过!歧视劳动人民的人们啊,自食其果吧! 扶扶腰,微觉脚下有寒气上来的柳金蟾,小心翼翼地起身:她可不想感冒了,孩子一落地就有先天心脏病什么的! “怎么了?”墨儿一扬脸看向柳金蟾。 柳金蟾往楼上比了比。 墨儿立刻起来,扶柳金蟾往楼上去,一边道:“要不要先送你回去?” “且等等!” 难得出来放风的柳金蟾任凭孙墨儿扶着她去了,她们原先住的小屋。 不来不觉得,今儿一来才觉小屋纵然是旧日的模样,只是弥漫在小屋里的氛围早已经换了模样,竟然少了过去熟悉地懵懂—— 她们也都不再是哪个什么都好奇得十八岁了呢! 杨真学依旧在她哪儿读着书,一副旁若无人的模样,也不知是不是那次杀猪饭的事儿,大家心里还是心存芥蒂,杨真学的眼没有抬起丝毫,还是她那副桀骜不群、遗世独立的“空谷幽兰”状。 柳金蟾也只当没看见,眼见墨儿要喊一句,她也拉住道: “有缘自会再聚,无缘对面难言,何苦为难人家呢!我……和她不是一路人!” 墨儿微微一愣,不知柳金蟾与杨真学的过节,便想起相公和娘说柳金蟾家相公身份不一般的话来,虽一直都觉得柳金蟾是个没什么架子的人,但今儿她再一想,是人都会变的,何况现在大家都是各奔东西的时候了: 杨真学充其一生,按照外祖的话来说,她的眼光只能让她走这么远了,其实……孙墨儿不想说外祖其实是希望杨真学能借与柳金蟾和她相识,能靠着异于常人的勤奋、认真和吃苦精神,能为自己博个与她娘不一样的前程…… 想来也是白费心思了! “坐这儿吧!” 墨儿拉着柳金蟾就着她过去的那张床坐下道:“这是我中午休息时的床!对着是莫兰姐姐的床!” 柳金蟾一看那床收拾得片纸没留,不禁有些奇怪:“她不来了?” “怎么来?她都三十好几了!” 墨儿微微一笑道:“她七月回去那会儿还说咱们要是谁当了官,切莫忘了当日的话!我估摸着,柳姐姐要先请大家吃饭了!” 柳金蟾笑:“当时不过是一句戏言!她竟当真了!” 若没当日慕容嫣的事儿,她或许也会铭记于心,只是……有些东西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一如她自遇见北堂傲,即使他有一天消失不见了,她柳金蟾也不可能回到那个没遇见过他的过去了! “她当了真,咱们就得践行诺言了!” 墨儿隐隐觉得柳金蟾变了很多很多,但到底是哪里变了,她也说不清了,似乎,人长大了都会有些大家看不见的隔阂了,尤其……她们都断断续续见面的次数那么少。 柳金蟾笑:一顿饭能改变什么呢?两年半前单纯的友谊吗? “柳姐姐……是不是和莫姐姐……还有大家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儿? 心里憋不住秘密的墨儿,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柳金蟾欲笑说什么都没有,屋门忽然就被一撞而开:“买来了买来了!” 柳金蟾抬眼一看,有些诧异,来人也看着柳金蟾微微露出了一丝惊讶: “柳金蟾?”你不是不来了吗? “黎荔?”你不是回白鹭镇的官学了吗? 二人目光交错的这一刹那,紧随黎荔之后而来的周燕就说笑着进门道: “老远就听见了你的声音,这都花了多少钱啊?” 这音没落,周燕还没撩开稻草看鸡蛋呢,墨儿就急急地与周燕道:“看,今儿谁来了?” 周燕头一抬,柳金蟾与她就四目交接: 柳金蟾余光微微一垂,便见着了周燕微微隆起的肚子,当下明白周燕为何能这么欢喜了。 “又有了?”周燕甚是惊羡不已地看着柳金蟾,这眼看着又要落地的肚子。 “你不也有了!”柳金蟾笑着起身。 周燕则是一阵嘘唏,挨着柳金蟾坐过来道: “快别这么说,这没落地前,什么都不敢说呢!而且这屋里不只我一个有了,黎荔和学珍都有了,现在大家都说我们屋的风水好!还说这风水都是你带来的!” 此话一出,墨儿不禁叹气道:“哎——怎得,我就没有?”亏得她外祖还使劲把她加塞进来,说是睡个午觉沾沾运气! “你一来就得了一胎,还要怎得?”周燕笑。 墨儿撇撇嘴,趴在床头叹气道: “可我就只生了个儿子……你们不知道我爹我娘我相公,天天儿的,就‘闺女、闺女’的,就跟着魔了似的!可怜我孙家三代单传,压力全压在我和我相公身上 ——我相公做梦说梦话都在说‘养闺女’,现在人都要疯了!还不如当初不成亲呢!” 提起这生闺女,屋里又是一片叹气声。素来对一切事物都无动于衷的杨真学也禁不住呆了呆,她七个儿子了,就一个女儿,眼下这一胎,也不知是男是女,再是一个儿子,将来真不知哪儿来的钱给他们陪嫁,又或者,也跟村里似的,备一份大嫁妆,一并嫁过去! “说这些个丧气话作甚?能生,就该开开心心了,你看姐姐我,现下里什么都不想,只要她平安落地,就算是个儿子,姐姐我也当宝贝似的捧在手心里哄着!” 周燕瞪了墨儿一眼,就赶紧和黎荔道: “愣着做什么?赶紧着将小火炉悄悄挪进来,咱们煮甜酒鸡蛋养身子!” 635.第635章 鸡蛋风波:故人们性格依旧 黎荔一听要立刻动手,只是她的眼瞅着柳金蟾:“这钱还差呢?” 周燕要说都是她来出,但自那年先是方圆百里发生各类地震,接着家里又遭了火灾,祖宅被烧殆尽不说,她们周家后来又起内讧,大姐更是伙同姐夫跟着那个叫什么王珀的做生意,将家里的老本全赔了进去…… 说句实在的,现在她绷得不过是旧日的门面,其实家里早已经是债台高筑,亏得她相公脑子好使,前年唆使姐夫闹着分家,她们小夫妻才守着点薄产过得还算殷实。但再摆阔吧……将来怎么说也得给孩子多存点儿! 这么一想,周燕差点脱口而出的话立刻吞了回去,改做:“还要再凑多少?” “今儿这一百零一个,我讨价还价,好不容易才只要了咱们二百文。” 黎荔这一开口,立刻就差点将杨真学吓站了起来:二百文,就她们四个,平均下来,就是每人五十文?这都够她半个月的伙食费了。 趁着黎荔盯着柳金蟾问周燕“咱们……算几个吃?”时,她立刻眼盯着书,咯咯涩涩地地答了一句: “你们……几个……吃就好了,我刚凑的那十文,一会儿哪个……你们……” 这话一出,不待说完,黎荔恼了:“买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这节骨眼儿你来这句?告诉你,凑进来,就是定钱,蛋都在这儿了,难道我帮大家买,还要给你描补不成?” “谁让……” 嘴笨的杨真学立刻站起来要说什么,又迫于大家的眼光不得不坐了回去,兀自发闷。 周燕忙压住黎荔道:“她不要,就咱们吃!”说着她看向柳金蟾。 柳金蟾家前院都是鸡,多的蛋,雨墨和弄璋还时常拣出来,偷偷换钱补贴家用呢,她敢为这个花一文钱,雨墨的和她拼命! “才吃过来的!”凑五十文,吃不了几个就走,算算都亏,关键是看见这黎荔就觉得更亏了! 虽然有了高工资还是土鳖性格不改的柳金蟾,从容地摆手,然后忽略自己肚子慢慢进入饥饿的状态。 既如此…… 黎荔有点恼了,瞪着杨真学的方向,与周燕道:“咱们吃?怎么吃?一百个又搁在这屋里,吃不完,不小心摔着、碰着,坏了又算谁的?” “不吃就早点说,等买来才说不吃,什么意思,凑点钱去逗我好玩儿的?亏我去费了这么多的口舌……反正吃不吃随你,钱是不会退你的!” “黎荔,我们三个分也是一样的……” 周燕一见那头杨真学涨红了脸,气得发抖的模样,赶紧拉住黎荔安抚道: “这样吧,一人六十五文,多的那五文我来出!” 但六十五与五十文比,足足多了十五文,没钱人家可是个大数目,黎荔家眼下也不宽裕,再说: “可一百多一个蛋怎么分?”一人三十三个?你吃亏一个?还是一人三十二个,你三十七,多得两个? 这难倒了大家,柳金蟾想说两人三十二个,一人三十四个,剩下三个再一人分一个不就得了,但周燕开了口道: “既然不好分,那么也不要算得这么细了,只管吃,吃完,我们再凑钱买不就好了?” 墨儿也点头觉得甚好,只是: “三个人一百多个蛋,得吃到哪天啊?”她一天最多就只能吃两个……再者也不可能天天吃吧? 自从娶了肖腾,屋里小锅伙食喷香的墨儿,对蛋的日销量表示悲观。 说罢,墨儿看着柳金蟾:“每天读书,你中午在这吃两个蛋也不多的!不如我先借你钱,你发钱了再还我?”两姐妹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柳金蟾暗擦额头,低道:“我家的鸡一天下的蛋都吃不完!” 黎荔一听这话儿,立刻沉了脸:“反正蛋我拿来了,大家给的定钱五十文也付给了人家了,一会儿人来拿钱,拿不到,骂人把事儿闹大了,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儿!” 言罢,黎荔搁下背篓,就气呼呼往床上一躺,冷哼道:“大不了,我就再回官学去!剩下的一百五十文,你们自己看着办?”反正开除,也不只开除她一个! 黎荔此言一出,除了置身事外的柳金蟾,其余四个都慌了: 孙墨儿怕外祖骂她一来就带着人违反院规。 周燕而今当了娘自然更想在学业上有所进益,尤其是周家已经中落了。至于杨真学,来书院读书,是她三年后考举人的唯一途径,甚至是将来留在书院当先生的希望,不然回到那穷乡僻壤,她弄不好就会跟她娘一样,终其一生只能当个村里的先生—— 三餐不继的! “出……出就是了!” 迫于大家的压力,杨真学不得不做出妥协。 这书读得,柳金蟾不得有些感慨:其实哪儿都是一个小社会啊! 眼看着他们开始在屋里煮甜酒鸡蛋,全屋都吃,她一个人留在里面看着她们吃?又不是家里没吃的! 柳金蟾决定告辞出来: “说起来,我今天来,还没去和山长和先生们说一声呢!”说着柳金蟾就要起身离开。 墨儿一把拉住柳金蟾道:“你这模样一个人出去,外面又下雨了,我怎么放心?依我说,你和我吃一份儿,我送你回去!” 柳金蟾家的家底儿,周燕素来是知道的,眼见着墨儿开了口,这俗话说请人吃一辈子吃不起,请一顿还请不起么? 她也连忙道:“就是,你只管吃,吃完了墨儿那份儿还有我这份呢!黎荔把金蟾也煮进去,算我和墨儿的!” 柳金蟾推拒要走,无奈黎荔虽不高兴,但周燕开口的事儿,她素来是不好反驳的,抬手就又在锅里下了三个下去,一瞬间不大的锅,就沸腾得跟要全部冒出来似的。 亏得黎荔手法熟练,三两下就盛了五碗出来。 这一盛出来吧,被大家遗忘了很久的陈先红提着盆回来了:呃,大家这才想起,定钱的五十文里,还有陈先红的一份子。 “先红,你赶紧换干衣裳!我们煮一碗新鲜的给先红!” 636.第636章 大胃王们:大锅饭果不能吃 周燕眼明嘴快,赶紧道。 就这么着,柳金蟾被迫端上了周燕和墨儿请的“甜酒鸡蛋”。 柳金蟾心里有点梗,她又不是没钱的人,需要人家请么?而且还是因为她坐在这里不肯凑份子,人家不好意思她看着才给请的……她脸皮再厚也不能这么厚吧? “味道挺好的,不如……我也凑一份子吧!” 柳金蟾迫不得已地开口,土鳖思想算着她即将赔出去的钱——养家糊口的钱啊!她当年没娶相公时,怎么说也是个大手大脚、出手阔绰的大小姐吧? 大家一听,尤其是学珍、先红、黎荔立刻十二分欢喜,当即赞同不迭。 于是二百文钱的鸡蛋好算,一人二文一个嘛,但七个人分,就有点不均匀了。 墨儿就道:“既然不好分,那么也不要算得这么细了,就照着周姐姐的法儿,只管吃,吃完,我们再凑钱买不就好了?” 大家都觉得好! 但一开吃!大家开了眼界了! 第一轮,每人三个蛋下去。 家里还算养尊处优的周燕,和孙墨儿、以及柳金蟾三个蛋就觉得差不多了! 然,陈先红、杨真学几个难得吃一次蛋的,眼下蛋又归公有的情况下,一见黎荔煮第二锅,立刻表示要。 他们都要了,柳金蟾、孙墨儿、周燕也觉得不吃不划算,也纷纷表示还要。 就在,黎荔将二十一个鸡蛋打进锅里,芳香四溢后不久,黎荔又煮了第三锅…… 但此时,为了不吃亏,周燕和墨儿、柳金蟾三人,吃完第二锅,已经觉得撑得眼都有凸了。 已经觉得有点撑不住的柳金蟾开始想喊墨儿陪她出去走走了,谁料,这黎荔欢天喜地又开始煮第三锅……又二十一个! 这…… “有点吃不下了!”墨儿忍不住道,周燕附和,柳金蟾直点头。 黎荔却笑道:“你们吃这么一点儿就饱了啊,我一顿至少能吃十七八个呢!” 算账堪比雨墨的墨儿,掐指一算,一百零一个蛋,六个人平均下来,也就没人十七个半,她能吃十七个……她,不成冤大头了? 柳金蟾也微微算了算,觉得自己真是明知是坑还往下跳,不禁拿眼看向拖她下水的墨儿。 墨儿眼儿一横,本想说还想吃,谁想一个饱嗝脱口而出,就这样,第三轮,柳金蟾、孙墨儿、周燕三振出局。 第三锅剩下的四个人: 陈先红、黎荔、杨真学每人再七个!战到此局,已经每人吃到第十三个了! 柳金蟾想,也该觉得有点恶心了吧? 不想第四锅二十一个过去了,没人倒下。 又来了第五锅: 背篓里最后的十七个,一人五又三分之一,再加三分一锅汤下去,没有丝毫的喘息和困难…… 柳金蟾压着胸口不断打出的蛋黄味儿,以崇拜地眼神看着三位不动声色的大胃王,告诉自己,下次这种平伙不能再干了!也再次明白了,在大家都恨不得占便宜的潜意识下,大锅饭是绝对会扼杀人们积极主动性! 墨儿则看着一背篼的鸡蛋只剩下了一堆稻草:她合计着能至少吃十几天的蛋哦,一顿没了—— 关键也吃得,这个月内是绝对不想再吃了。 周燕没说什么,许是习惯了,但她也隐隐觉得,这种亏不能吃多了——毕竟没人会客气! 所以就在,黎荔几乎撑探在床头,手抚着胃,再次开口问: “下次,我们要不要再凑钱买块肉,我给你们抄小炒肉时!” 屋内一片静默。 一则陈先红和杨真学是占了便宜,但她们俩没有黎荔家有钱。 而冤大头柳金蟾、孙墨儿、周燕又不是傻瓜! 担心自己又被孙墨儿拖下水的柳金蟾赶紧起身道:“我得先回去了,有点困!”说罢,她很是应景地打了个哈欠。 墨儿想也不想立刻表示送柳金蟾走,周燕则直接佯装睡着了。这让柳金蟾不禁感叹,这屋里幸好没有能和黎荔一唱一和的,不然打肿脸充胖子的日子还在后面呢! 晌午返家,因墨儿的相公肖腾得知北堂傲回来了,立刻抱着他大胖儿子招璋来寻北堂傲诉苦。 吃得很撑的柳金蟾得以和跟来的墨儿,半躺在那边厢房的炕上说闲话: “莫姐姐考上了吗?”柳金蟾打了哈欠,接着路上的话题继续问。 “难!”孙墨儿也跟着打个哈欠回道,“绍兴那块人才济济,据说她们哪儿随便落第的一个秀才,都能比好些省的举人还强些!”一句话,学霸太多,竞争激烈。 柳金蟾点点头:“是啊!”江浙的书院多、书香门第多,但各省举子只能有多少,名额素来是按照各省的人口比例给的,竞争大……自然被淘汰的就强! 孙墨儿低低道:“不过他们好在举子们考进士的人也多!不似有的省,老举人们总也考不上,占着明儿,每三年能挤出来的举人名额也少得可怜。”待到进京赶考时,就看见一群执着的小老头们往那考场里冲—— 毅力可嘉! 柳金蟾点头道:“是啊!” 谁让京城就那么点子大呢!这就跟她前世时,好些单位评职称,高级的名额满了,下面的就只能等着高级职称的退休,要么调走、又或者天灾人祸—— 人挂了!名额就空了! “那她说自己考不上,是回去继续读书,还是干什么呢?” 柳金蟾两手枕在脑下,微微开始为自己即将到来的春闱开始担心了—— 怎么考、怎么发挥,一切都是未知数,最让人忐忑得是考不上怎么办?继续读书,还是带着北堂傲回来听娘的安排……又或者……跟着去北堂傲的娘家仰人鼻息? “据说,好像会去县里找份事情做,看能不能考上廪膳生的名额。话说廪膳生还用考么?”孙墨儿皱眉道,她也为自己的前程担心呢,考不上还得考—— 就跟她孙墨儿现在生不了女儿,就得天天儿被全家上上下下、一个个卯着劲儿地吹一般!甚至还要逼她纳妾,弄得肖腾天天儿在屋里哭! 637.第637章 开放海禁:开辟航路的利弊 “要考吧!据说即使考上的,也要每三年还是一年再考一次,看你够不够资格……毕竟秀才那么多,而廪膳生一个县才那么点儿名额,根本就是僧多粥少!” 其实只要肯塞钱,有些东西不是那么难操作的! 一如她柳金蟾,自从考上秀才,就一直是廪膳生的待遇—— 就可惜钱被她爹收去说给她攒相公本——现在北堂傲都进门了,爹…… 提到爹没表示吧,柳金蟾觉得爹表示了也没意义,最后还是得被北堂傲没收,一如现在的钱,全是北堂傲的! “这么难啊?” 孙墨儿不禁咋舌,然后感慨幸亏她娘是个当官的,虽然当得两袖清风…… “恩,墨儿……你……” 柳金蟾一下子侧过身来看孙墨儿:“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考进士当官呗!”难不成她还能被准许做别的? 孙墨儿闭着眼儿,也能无奈地说出,她打小就被反反复复灌输的事儿。 柳金蟾很想问“如果考不上呢”,但考前说这种话儿多不吉利!她只得拐外抹角问道:“其实,你最想做什么?” 孙墨儿两眼儿一眯,悄悄儿凑到柳金蟾的耳朵边嘀咕道:“我最想做买卖!”天天数钱,还不用担心她族里的人看见她,说什么“铜臭味儿”多好? “你呢?”还想去看遍天下美男么? 孙墨儿也咬耳朵问道。 柳金蟾想了想,就凑到孙墨儿耳边道: “近来,跟着水军沿着海域看了一圈,就忍不住想若能建上几支强大的海军,再设计出数条内外相通的航线,将海内与海外的水陆贸易发展起来,外国的船只往来我们的港口,我们大周的船只,也能停泊在外国人的港口,贩卖我们大周的瓷器、丝绸、茶叶……” “不仅老百姓,也能买得起那些个现在昂贵得不行的商品,我们也能吃上只有外国哪边才有的瓜果,而且经济发展起来,百姓的生活就会好起来。”只有生产力上去了,人民的生活才能真正提高。 孙墨儿不懂柳金蟾这些想法从何而来,更不懂经济发展了,为什么老百姓们的生活就会好,难道不是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老百姓才能吃得饱穿得暖么?但她知肖腾的母亲和娘,特别推崇柳金蟾—— 说她若能当大官,大周商人的好日子就会到来,大周的老百姓也会得到真正的实惠!因为她的想法很奇怪,却又格外地实用! 但…… “先时,据说先帝也曾鼓励人去航海,去开辟什么航线,后来弄得国库空虚,差点军饷都发不起。大臣们都反对,就再也不提了!” 孙墨儿不禁提起了她知道的事,道:“你而今再提这个,你认为多少大人会赞同?就是皇上要一意孤行,又能贯彻多久?” 这段历史,柳金蟾也读过,如果说开辟航线会带来这结果,那么麦哲伦航海和哥伦布航海又说明了什么?英国当日能成为“日不落”帝国,又是凭借的什么呢? 郑和七下西洋明明代表了当时航海技术的最高技术,却为什么不得不无疾而终?而哥伦布航海为什么带动了整个欧洲航海业的迅猛发展,不就是哥伦布开辟的航线被广泛了应用在了海外的贸易,为国家和民众巨大的利益—— 而郑和的航线,却只是大明帝王想要向外族证明他统治的“大明帝国”是个多么强大、友好的大国—— 一种显富、广而告之的行为! 所以,它注定被埋没在官方的文件里—— 一个不仅没能带动国内经济,还不断耗费国库,让国家和人民不堪重负的行为注定会被淘汰,并被大臣们所诟病! 这些,柳金蟾不知道怎么和孙墨儿说,只能简简单单地笑道: “动机不同,自然结果不同!先帝想要四海之外知道大周是个多么强大的国家,其实也做到了!”不过就是因为她爱显摆、又生性多疑,差点最后亡了国!简而言之,这样的人不适合当帝王,更适合宫斗或者宅斗! “我怎么不懂你的话呢?” 墨儿挠挠头,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她和柳金蟾不像生活在一个世界里的人,难道是因为地域不同? 柳金蟾伸个懒腰: “等你懂我的话时,我的理想差不多已经实现了!”这个时代的人,没看见过,是不能信的吧!反正北堂傲看她说话,现在也就跟看疯的差不多了—— 代沟啊,数百年的代沟还是数千年的代沟呢? “哎——你当官,想当什么官?翰林院、大理寺、还是六部?” 孙墨儿听不懂柳金蟾的理想,索性就问些自己能懂的。 关键是孙墨儿懂的,柳金蟾不太懂,她只知道貌似管工程的叫工部、管钱的叫户部、管官司的叫做刑部,管人的叫吏部,管兵马的叫兵部,剩下那个礼部管啥她就不太明白了,大概祭祀、封建礼仪什么的吧…… 至于翰林院嘛,貌似编撰书的地方,大理寺,她印象中感觉是武则天情人小宝管的地儿……宗人府是清朝管族人的,这个大周没有! 所以…… 柳金蟾想了想道:“翰林院吧!”这里感觉比较熟悉! “要不,户部吧!”她前世考过注册会计师,虽然还一科英语没过……但做账算账也应该没问题! 但……是不是白日做梦呢? “墨儿,你是不是快被你家里人逼疯了啊?”六部这种地方岂是寻常人随随便便就能进去的?她们考不考上都是回事儿—— 这会考可不比前世的公务猿考试,是吏考,这会考考上,最起码也是一县之长,货真价实的官儿呢! 孙墨儿立刻呈垂死的颓废状: “你能不能别在我的伤口上撒盐啊—— 我都要被烦死了!我娘一来信我,就说明年的春闱,问我书读得如何了?催我立刻返京,在她监督下闭门读书! 我爹打小就是馨儿馨儿,现在馨儿改姓了林,他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刺激,我娘他也不管了,守着我和我相公,天天儿就问‘有了吗?’我汤里喝到了虫,都要硬吞下,就怕吐一下,他追着我就要请大夫来看!”这迟来的父爱,简直让人抓狂! 638.第638章 婚姻烦恼:谁是最想娶的人 柳金蟾点头,终于明白孙墨儿这临近大考的时节,还坚决不肯回京的理由了—— 家里一个老爹都要把她逼疯了,再回京,估计墨儿就真的崩溃了。 “你就不能和你爹爹说,说这怀孩子要放松,尤其是行房的时候……夫妻……” 柳金蟾才开口,就感觉到墨儿无言的眼瞅着她看: “你让我和我爹说这个?我爹……他……他是男人!”墨儿对柳金蟾是无语了,她和肖腾天天为了孩子那样儿,那都是她爹逼得她没办法—— 今年再不怀上,就真往她房里搁人了,肖腾天天儿抱着儿子就瞅着她抹眼泪,现在儿子话还不会说几句,就先会给他爹擦眼泪了。 “男人怎么了?我爹现在还来信和我说,房事什么的要悠着点儿,别年纪轻轻就把腰闪着了!这以后……” 柳金蟾话到这儿,赶紧溜出屋左右看了看。 孙墨儿好奇地也拉长了脖子:“看什么?” “隔墙有耳!”柳金蟾神神秘秘地溜回来,又爬回炕上。 “你怕谁?”孙墨儿一脸狐疑。 “我屋里那个儿!”柳金蟾暗暗比了一下内院,颇为担忧地道,“他要知我爹怂恿我等他老了以后,扩充后院,得夜里又睡不着了,胡思乱想问我是不是也等着他人老珠黄,好抛弃他!” 听了柳金蟾此话,孙墨儿也感同身受地低叹道: “我爹也是,也不知是怎么了,天天儿就看我相公不好,私下里老问我觉得他身边那个好,还没事带着我去鬼谷书院看我外祖父,每去一次,就问我一次,有没有中意的!更甚的是……” 孙墨儿还凑到柳金蟾的耳朵边低低道:“他甚至还去调查人家鬼谷书院里,屋里姊妹多的,悄悄儿指给我看,问我喜欢不喜欢,若喜欢,就请人替我去说媒!” “你爹?”柳金蟾惊悚了,顿觉墨儿的老爹也太过了,简直是她老爹不能比!当然,她娘没开口前,她爹想这样也不敢做! “就是他啊!”孙墨儿一脸的愁,“我常想他还不如就跟以前似的,对我不闻不问呢!” 柳金蟾点点头,然后想起什么似的问道: “你爹是不是还在疑你相公和你妹妹……”老公公这方面最忌讳了。 “这话可不能再提了!” 孙墨儿立刻大惊失色地拉住柳金蟾,也赶紧去屋外逛荡了一圈后,方偷偷摸摸地回来。贼眉鼠眼地叹气道: “我去年不过是提了提,还只问了句他是不是喜欢馨儿,‘休他’两个字还没说呢,我还没出屋门了,他一根白绫就往那房梁挂了……真是吓死我了,现在魂都还没回过来呢!你说,他要因这个事儿,真有个三长两短的,我还算个人么?” 说着,孙墨儿直拍自己受惊的小心肝。 “所以……这事儿永远都不要再提了,无论我爹怎么想,我墨儿是不会娶第二个男人的了,就是我相公这辈子都养不了女儿,我也认命,不会再娶的了!” 柳金蟾点点头:“他第一次都给了你,又自幼和你定亲,你而今因他不能养女儿,就把他休了,他这辈子可不就完了?这种昧良心的缺德事儿,咱们可不能干!墨儿,你要是听你爹的,咱们就不是好姐妹了!”怪只怪自己嘴巴,当日怎么就那么快,先做作孽了吧? “你放心,无论我爹把天都说破了去,我都不会停夫另娶的!” 孙墨儿斩钉截铁地与柳金蟾道:“再说,他以贵嫁贱,又是皇上赐婚……除非他不想和我过了,否则我也不能随便休他的!”不管怎么说,她现在也还是有点喜欢他的——虽经了馨儿的事后,没有儿时那么强烈了。 “恩!我们女人,去了男人就要好好对他们,不然他们为了咱们离开生活了十几年的娘家,来咱们屋里伺候咱们,给咱们养孩子,只要是个人,都没有理由不对他们好的!” 对墨儿相公心怀无限愧疚心的柳金蟾,奋力给墨儿洗脑道: “而翁婿自古是天敌,尤其你爹就你这么一个女儿,还和他不怎么亲,这而今你娶了女婿,他更是退了一射之地,自然心里看你相公不顺眼,你啊与其天天儿这么烦恼,不如住到书院去,然后让你相公搬来和我相公住,只说就近照顾!我也跟着你住进书院,如何?” 这样北堂傲被墨儿的相公绊住,自己岂不是也自由了? 柳金蟾正想得美,墨儿就不得不泼了一盆冷水过来道: “说得容易,若是我搬进书院,我爹立马到我外祖家住着不说,还得把我相公喊在身边天天儿学他那些贤夫的教导——听着都吓人!”还不如住在老岳丈的屋里,她爹出于礼仪也不好太过分! 柳金蟾点头:“说得也是!”贤夫的教导根本就是******反人性的教育! “哎——柳姐姐,不如你教我一个生女儿的好办法!小妹我也好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传宗接代的问题!”以及关于她真的不想再和肖腾同房的问题。 天知道,她每天为了这个传宗接代的任务,不得不和肖腾同床共枕那样儿,心里就梗——说不会休他吧,但…… 一想到他心里可能一直放着馨儿,只是被她爹那些个贤夫的教育荼毒太深,才不得不从一而终嫁给她,她就觉得看着他对自己的各种百依百顺,是对自己的折磨—— “喜欢一个人,有时候,占有不一定就是幸福!”只可惜,她孙墨儿懂得的时候,大错已经铸成了,可……她娘给她定亲那会儿,她在娘肚子里,连抗议都不能说! 孙墨儿叹了口气,用自己血淋淋的经历,得出了这么一个极其深刻的人生哲理,听得柳金蟾额头冒汗,在她看来,那个妖精男是真喜欢墨儿好不好?墨儿不娶他不一定会不幸福,但他不能嫁给墨儿,又或者墨儿不喜欢他,那就是一辈子的痛苦! “其实……即使不想喜欢,也应该装作喜欢吧?” 639.第639章 什么是爱:爱他就别让委屈 柳金蟾不知道怎么劝墨儿,毕竟这种感情上的事儿,总需要两个人慢慢磨合,而不是你想你的,我想我的,但这种事旁人是帮不上太多忙的: “他这辈子既然嫁给了你,他所有的快乐、幸福可能就是指着你疼惜他、爱护他……其实不需要做很多,你只要表现得你很在乎他,你很爱他,他可能就会跟花儿见了阳光似的,天天儿欢喜,一天比一天开得好了!” 孙墨儿瞅着柳金蟾,终于知道花心的柳金蟾何以招男人们喜欢了,合着是逢男人都这样,怪不得狂蜂浪蝶的,一个个都以为自己是被最爱着的那个,其实,柳金蟾自己也说不清谁更好! “金蟾,你心里有过真正想娶的男人……我是说不是责任、不是父母定的、也不是皇上赐的……就是自己打心里想得?” 孙墨儿将小脸往掌心里一托,情不自禁地好奇道。 柳金蟾微微一愣,不知怎么的,那个小海寇三郎倔强的眼、倨傲的臭屁神情就映入眼来…… 柳金蟾忙摇摇头,淡淡地笑了道:“遇到了不能娶,与没有遇到又有什么区别呢?”不过是多了份牵挂和遗憾而已! 孙墨儿小脸儿微微一笑,然后附耳道:“是不是柳姐夫不欢喜你纳小啊?”看似贤惠的柳家相公,没想到也是个妒夫呢! 柳金蟾无奈得一笑,反问墨儿:“爱他、喜欢他、想娶他,是不是就会想把自己最好的都给他?” 孙墨儿一想,认可地点了点头。 “所以……当你连正夫的位置都不能给他时,你舍得让他嫁进来做小,为了你处处委曲求全,日后还会因担心你喜新厌旧,而日渐憔悴吗?” 柳金蟾自自然然地问出了她曾经的疑问,尤其是那些个已婚男人骗未婚女子时最常使用的伎俩“我最爱的是你啊!”“我会和她离婚和你结婚”……给不起就不要空许诺,自己都没把握的事儿—— 真爱的人是不会舍得让最爱的人受伤的,如果他让你受伤了,还口口声声说爱你,那只能说明他最爱的除了他自己还是他自己,你不过是他为了证明自己爱自己的工具之一! 孙墨儿不解柳金蟾为什么会这么问,难道很多人家的女人不是这么做得吗? “如果我说我爱他,我就要给他我所有的最好的,但……给不起时,我不会对他说爱,说喜欢,甚至不会轻易向他表露任何爱意的举动,也绝对不会承诺什么,只搁在心里,如果有缘再见,他未婚,我单身,我会娶他,但……若是无缘,我会把他埋在心里,谁也不告诉!” “爱是一种默默的守护,努力不伤害他,也努力不让别人去伤害他!” 柳金蟾说到这儿,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酸楚的感觉,尤其是当她想到自己在努力保护内心爱着别人却不自知的北堂傲,却不能给那么爱自己的三郎一点点实质性的保护时,就满心愧疚—— 尽管在职权所能下,她助他将海盗建成了一个可以开始慢慢自由贸易的小岛,终于可以告别刀尖上的日子……近两年来,她还是无法直视他的眼睛,尽管他说他等她带他走,无论何时,即使老得跑不动了! 孙墨儿不懂柳金蟾说的爱是什么,但眼看着柳金蟾微微泛红的眼,她觉得自己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又无法说清那是什么—— 就好像她那年逃婚出来,对肖腾的心情—— 希望他如愿以偿,能幸福地嫁给馨儿,即使自己的心会碎成千万片,可结果呢? 她的好心却成了肖腾的噩梦,现在天天儿跟着她追,时刻担心她停夫再娶,要不就是在外面养小,她只要对他微微露出一丝丝不耐烦,他就紧张万分地问她是不是又开始讨厌他了,问他哪里坐得不好—— 现在他满脑子就是为她养女儿,好似她们夫妻眼下的问题就是因为他没能养出女儿,所以她墨儿才对他不冷不热的—— 哎!男人啊,又一个被她爹那套贤夫论荼毒的男人! 孙墨儿真的好想对他说:“我孙墨儿最讨厌的就是:不敢爱不敢恨,伪装自己真心的男人!”完美得像个千篇一律的人偶! 但她,不想伤害肖腾,所以……只能将自己憋得内伤!哎—— 肖腾其实就是直接当着她的面,直言不讳地告诉她孙墨儿“我爱的就是馨儿,我从小想嫁的也是馨儿”。他孙墨儿即使会心碎成千千万万片,但也绝对不会说他一个字的不好,而且还会祝他幸福,真心当他是妹夫! 可他就是不说,那么委屈自己—— 明明小时候霸道又小气,喜欢你就使劲对你好,讨厌你了,就对着你咋咋呼呼地叫…… 满心烦心的孙墨儿,匍匐在案几上,再次成了一副垂死状: 谁来救救她! 起码先赐她们一个女儿,然后结束她们夫妻这种虚假的祥和! 最后……最好能赐给她一个真性情的男人,而且千万千万别贤惠,爱自己的孩子能爱得好自私好自私—— 这就是她孙墨儿心中最最完美的绝佳好夫婿! 楼下女人们的思绪在寂寞中飞远。 楼上的二男人在交换了育儿知道之后,看着两个不会说话的娃娃在屋里跟着弄瓦几个玩儿,开始聊起了各自婚后的生活。 肖腾给了北堂傲许多,他近年从各国收集来的房中用物,北堂傲则与分享各种用法。 你耳朵咬过来,我耳朵咬过去,柳金蟾教北堂傲那些东西,也就这么着慢慢地传递给了肖腾。 肖腾大喇喇地躺在北堂傲的躺椅上,一边闻着手中北堂傲给他的香,一边想着北堂傲说得用法,丝毫没有害羞的意思,还直接问道: “真这么有用?” “我还能骗你?” 北堂傲瞪了肖腾一眼,自听说柳金蟾回家了,正与肖腾的妻主在聊天,他一颗心落下来,没了挂牵,索性也放松地一面拿着他的针线,试着给柳金蟾作件内裳,一面说话。 640.第640章 互通有无:私下交换御妻术 “对了,你们夫妻……现在……她还说不习惯吗?” 北堂傲剪了一个结,抬眼看正品香的肖腾。 肖腾给香水瓶合上盖子,两手枕在脑后,半闭着眼儿,懒懒地道:“这都快两年半了,还能不习惯么?不过……也就那样儿了,一个姿势用了两年半,她都没想过换个……” 说着,肖腾忍不住叹了口气,有些担心地问北堂傲道: “傲哥,你说我妻主她,是不是这方面天生冷淡?”他就说墨儿打小天天儿吃豆腐青菜没肉吃怎么行?现在好了,清心寡欲的,和她娘如出一辙……他要个孩子都难要上! “你不说有时候感觉也挺好的吗?” 北堂傲禁不住抬头,看肖腾烦恼的模样。 “我是感觉好了,但……她晚上明明还……早上起来,就跟什么事儿都没有似的,白天更是一点温存的意思都没有!你说,她这是什么意思啊?” 肖腾很是烦恼,他印象中,他娘对他爹可不这样儿,现在一把年纪了,时常大半天还……关门闭户的……而他和墨儿才二十,墨儿却跟老太太似的,大白天一点激情都没有!怎么想怎么不对! 北堂傲则一脸无奈地拉着针线,与有着同样烦恼的肖腾道: “女人都这样儿!白天当你不存在,这到了晚上,才想起你是个男人……她们啊,爱咱们只在晚上,白天……是她们在外面吃喝玩乐的时间,那会想着咱们?你啊,别成日里胡思乱想!毕竟你是原配,你们又是指腹为婚,青梅竹马长大的,她什么性子你不知道?” “就是知道才烦恼!”肖腾撅着嘴,脸上满是愁,“你知不知道,我小时候,她偷偷亲我好几次……现在……她那样儿的时候,都没说亲我一下,就好似我肖腾嫁进她孙家,就是专门给她孙家养孩子、传宗接代的!” 北堂傲想说你别生在福中不知福了,柳金蟾嫌怀孩子耽误了她玩儿,他要给她养孩子,她还推三阻四的呢? 但劝人好,哪有对着人就先吐苦水的!北堂傲只好笑问道:“那你还要干嘛?生孩子?你生得了吗?” 肖腾一愣,脸红了,抿抿唇道: “你这话儿……我当然不会生孩子了……但嫁进她们家,固然是为了给墨儿养孩子,但……她也该好好疼疼我不是?哪有天不黑不进屋、天一亮就立闪的!不知道还当我是她偷偷摸摸养在外面的野男人呢!” “你不刚还说,自招璋落地后,你妻主也时常回屋陪你和孩子了吗?” 北堂傲抬眼。 肖腾抿抿唇,微微有一点点的满意来,只是想多了又有不欢喜的事儿来了: “她来了,她爹也来了啊?天天儿就说‘生闺女’‘生闺女’……给孙家延续香火是我肖腾的责任,但他……也不能我们才成亲不到三年,他就变着方儿地想给墨儿纳妾吧?” “纳妾?” 北堂傲警惕地抬起了脸。 “可不就是这个!” 提起这事儿就气呼呼的肖腾,恨恨地道: “我刚进门的那会子,你也知道墨儿外面有了男人,他明知我们夫妻感情不好,他不说阻止,好好儿说和说和,还天天儿想让我跟着他回京,说是让墨儿好好读书! 亏得我没听他的,死活先把招璋养下来!这而今才知道,其实他骨子里就一直嫌我是个商人的儿子,配不起墨儿,一心想把我推给她家那个也不知打哪儿捡来外姓女人!” “外姓女人?” 北堂傲凝眉,为这件事儿感到些许的不安! 肖腾则冷哼一声:“就是那个笑面狐孙馨儿,和我老公公一样儿,人前是个好人,人后一堆的坏心眼儿,就会装,口口声声处处都是为你好,其实,私心里都是她们自己的小算盘,又阴又狠——不愧是我公公跟前的第一得意人。” “她不姓孙?” 北堂傲微微诧异,他记得当年好些人议婚都提到过她,最后都无疾而终,家姐也识讳莫如深,原来不是庶出的缘故……而根本就不是孙翰林的女儿! “对外说是孙家的二小姐,其实本姓林,她的母亲不详,其父乃是我婆婆的一个表兄。” 肖腾见北堂傲问,这才将孙家这段隐秘的故事说出来: “据说我婆婆的这位表兄,生得不知比我公公强了多少。而且自小养在孙家,对我公公那可谓是自幼倾心!” 说到这儿,肖腾不禁得意地补充一句:“就跟我对我妻主似的……”立刻换来北堂傲一个大白眼儿: “看把你这,不要脸的!怪不得你公公不待见你,矜持点不会?” “再矜持端庄也是枉然,他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谁让他是大周名臣尉迟瑾的儿子,妻主又是大周才女大状元孙梅的,而我肖腾是大周商人肖百万的儿子,亲爹又是买来的……天生就是一股子铜臭味儿,和狐媚子味儿,臭了他的书香地儿!” 肖腾提起公公就是满脸的怨愤,与不可言道的恨意。 “你也这话也不怕你公公听见,他不就是想给你妻主纳个妾么?” 北堂傲眼见肖腾这出嫁三年,与公公这势同水火的模样,不禁想起自己与柳金蟾的爹爹何幺幺,也是不知将来要怎么处。 “若只是想纳妾,倒还罢了,你知不知道他打小就算计我!” 肖腾一听北堂傲这话儿,立刻坐起身与北堂傲诉起苦来:“墨儿为什么逃婚不娶我,到现在还对我疑神疑鬼的,全拜他所赐!” 北堂傲一听这话儿,想必是涉及到孙家的隐秘了,他一面赶紧阻止肖腾且等一会儿,一面示意奉箭和奉书领着招财进宝,抱着两个“依依呀呀”鸡同鸭讲的孩子下楼去玩儿 ——孩子耳根子干净,再小也不能他们自小耳闻目染这些个不好的东西。 一待孩子们都下去了,北堂傲才放下手中的针线,认真得问肖腾,到底是发生了事儿。 肖腾这才长叹了一口气后娓娓道来: “刚不是提到那孙馨儿的生父么?” 641.第641章 陈年旧事:肖腾的翁婿之争 北堂傲点头。 “馨儿的生父与我婆婆二人的婚事,当日本也是长辈之间默许之事,无奈天公不作美,偏偏我婆婆也跟墨儿似的读书读傻了,人又懵懂哪懂人家那心思,出外求学偏巧就得到了我公公他娘的赏识。人心所向,当日的尉迟瑾是多么叱咤一时的名臣?” 关于尉迟瑾当日与北堂家的过节,肖腾技巧性地避过,继续道: “于是,阴差阳错,我婆婆娶了我公公。” 说到这儿,肖腾就禁不住长叹了一口气,万分同情地道: “而在家苦等的馨儿之父一闻这消息痛不欲生,虽后来也定了人家,但终究意难平,出嫁没半载就郁郁而终,馨儿落地后,她娘又贪上了官司判了流放,家中亲戚无良,就将馨儿抱送了寺院……” 北堂傲垂眼,倒不曾想那看似懂事大方又肯上进的孙馨儿竟有这么一段可怜的生世,心里不禁感叹都是造化弄人啊,明明都是段大好姻缘,结果却这样—— 至于孙梅是不解他表兄的一番情义而错过,还是名臣之子的诱惑让孙梅,乃至孙家上下都看到了切实的利益,而故意隐瞒了二人,可能年幼时就私定下的婚事……导致那馨儿之父有怨无处诉,一切都是难说的,毕竟人心……他又父母双亡,无从依持! “几经辗转,我公公好不容易打听到了馨儿的下落,这才悄悄儿托人将馨儿抱回了孙家,让那家人写了过继书,以螟蛉女的身份改姓孙,成了今日的孙墨儿!” 肖腾继续道:“那时她刚来时,我也才不过三四岁,加上她与墨儿是一年的,尚不能说话,我公公说为了不让她知道自己那么可怜,就让府里的家仆一直对外说她与墨儿是一对双生女!” 北堂傲皱眉,微微有些明白肖腾最初的话了: 若真是双生女,肖腾是指腹为婚的,那么把他嫁给谁都是一样的了……果然是心机深沉,不愧是尉迟瑾的儿子啊! “其实,到那时我家都没有多想,毕竟我和墨儿的婚事,是在京城墨儿满月宴席上,众目睽睽下文定的,那时全京城的人都只知孙大人只有墨儿一个女儿。所以,我爹娘还时常和我说,要和我公公一样,做个有容的贤夫。” 肖腾话到这儿,就开始恨得磨牙了: “我婆婆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我公公再是不满,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已不可更改。谁想,他居然在我那么小的时候,就以教导我做贤夫的名义来误导我,要把最好的东西先给馨儿——甚至以身示范,在每一件事上处处让馨儿优于墨儿……” 往事说来都是恨啊! 北堂傲心惊,瞪圆了眼儿:“你真照着做了?”那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太可怕了。 肖腾擦擦鼻尖,抬眼看了看北堂傲,一脸痞痞地笑向北堂傲道: “我可是我娘的儿子!”一文钱都要用在刀刃上,最好的东西岂能白给不是自己妻主的人?再说,妻主的东西早晚都是他肖腾的,而给那馨儿,谁知道将来是谁的? 北堂傲不禁笑了:“你够鬼的!”若是他北堂傲,弄不好就真的会照着做呢……想来。都觉得后怕! “鬼什么啊?” 肖腾气郁结:“咱不给,人家不会要啊?我每回只要给偷着墨儿什么,她见着了,她不明者要,就会哭!” “然后你公公就让你也给她一份儿?”北堂傲皱眉。 肖腾摇头,颓废地说: “我公公只会命墨儿将我的东西还给我!还罚墨儿,然后等我公公回家,就告我公公,说墨儿又偷偷要了我的东西,一点儿做女人的骨气都没有,居然读书人眼皮子那么浅!然后,我也跟着遭殃,与我娘说,说我还没出嫁,怎么可以和墨儿私下传递东西……” 北堂傲想说,其实这也没错,毕竟事关男儿家的闺誉,但,这么趾高气扬…… “幸好有我婆婆,我婆婆说两个孩子不懂事,又是一起长大的,交换好玩的东西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再说墨儿儿时高烧不退,我家送我去冲喜时,也算拜过了堂的,这才作罢。不过我婆婆后来偷偷和我说,送人东西要当着大人的面,没成亲私相授受是不对的!” 肖腾忆起往事就觉得唏嘘,不禁道:“你说他讨厌我,何苦拿墨儿作筏子呢?”弄得他每次都心里好愧疚。 “后来还敢送吗?”北堂傲淡笑。 “送啊!” 肖腾无奈道: “不过我公公告诉我,要送,就应该大家都送,而且要分轻重,也该有颗忘私的心,厚人薄己,先把好像想到别的人,再到自己人!”多么贤良淑德的高尚话儿,现在才知道都是坑! “你这么做了?”北堂傲可不信! 肖腾愁眉苦脸的一笑: “儿时,做不到,给墨儿她们送饭,总爱偷偷在墨儿饭里藏上大半碗,我最爱吃的扣肉,然后上面用薄薄的一层米饭挡着……”想来儿时真是天真无邪,明明一吃,傻瓜都能看得见! 北堂傲脑中立刻浮现出儿时小猪般的肖腾最爱吃的扣肉:那几乎是看不见几痕痩的带皮纯肥肉啊…… 还大半碗…… “她吃下去了?”北堂傲吞吞口水,有种吃完,眼睛夜里都能变月亮的感觉。 肖腾摸摸鼻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低笑道:“吃是吃完了,就是每次吃完,她看我的眼都是泪!”当时还以为是感动,现在才知她是含着泪硬吞下去的! “你啊你!”果然是你! 北堂傲不禁失笑,他就知道肖腾儿时少根筋,做什么事儿都自己想啥做啥,从不问问人! 肖腾笑罢,就禁不住又失了神,想是想起了某一件事:“但当时,馨儿也看着我,眼泪汪汪的……我当时想我永远也忘不了她的眼神,那时的她看着我那么可怜。” “你不刚还说她阴险、是只笑面狐么?”北堂傲侧目,隐隐有些明白为什么孙墨儿会误会他了。 642.第642章 肖腾闹腾:不哭不闹先上吊 肖腾颇为遗憾地道: “那是后来,她小时候,其实就跟小白兔似的!看人的眼神就是巴巴的,自从她那次告了我和墨儿,我和墨儿不理她、不和她说话和玩儿后,她就时常躲在树后看我们玩,再也不敢告我们了,只是……她那么一示弱,我就觉得自己好坏!” 但谁想,良心一发现,就中了公公的圈套。 肖腾眼一出神,北堂傲就立刻知道肖腾会有今天的所有缘由了:女人们啊,一个个说自己多么多么大度,其实嫉妒起来,比男人心眼儿还小,还十头牛都拉不过来。 “你,就忍不住对她好了?” 北堂傲试探着问。 北堂傲这一问,肖腾的眼睛就红了。 “都过去了!”北堂傲立刻劝道。 然肖腾的眼却更红了: “过去?怎么会过去?墨儿去年还劝我改嫁给馨儿……那时候抱璋都快落地了!她还是不想和我过!” “现在……没提了吗?”北堂傲眼看肖腾哭得眼泪哗哗落,止不住心里的难受,忍不住安慰。 肖腾梗咽了一下,方咬咬唇道:“现在没提,是她怕我想不开。” “怎么了?”北堂傲心内一惊。 肖腾吸吸鼻子,将菱唇一撅,立刻脸上露出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来,冷哼道: “她当我肖腾还是过去那个,她说门不当户不对,就傻不拉几去参军的肖腾?她一句话我就没辙了?不能哭不能闹,我就一不做二不休,趁着她说完前脚还没出门,便迅速把我们成亲时的哪根红缎带,往那房梁上一搁—— 看她还敢不敢再说和我离!”当他肖腾是吃素的! 北堂傲的眼都圆了:凶啊,不哭不闹就直接玩上吊啊! “后来呢?”效果如何? 肖腾嘴角一扬,无比自豪地向北堂傲展示他的战果: “现在,只要我把眼一垂,脸再露出一丝悲痛欲绝的模样来,她立刻对我嘘寒问暖,拉着我的手啊,左一句‘你怎么了’,右一句‘不高兴吗’,对我甭提多好了,而且……” 肖腾张狂地眉眼窃笑不已: “就是而今我公公说给她纳妾,她也信誓旦旦对我说,就是我肖腾一个女儿都养不出来,孙家香火到着她这儿断了,她也绝对绝对不会纳小!” “她做得了主?” 北堂傲扬眉,不得不说:很羡慕!虽然柳金蟾也说过……但她根本是连他都不想娶……说白了,就是娶他,弄不好她现在都在后悔那年何以爬错了床! 肖腾得意不已地道: “你不知道,这孙家的女人素来是说话算话的,墨儿的性格像她娘!当年我婆婆临到三十好几还没女儿,我公公都劝她纳妾,她说不纳就不纳!而我和墨儿的婚事,也是我婆婆说了就算,不当一点戏言的!” “行啊你小子!” 北堂傲难掩羡慕地道:“但,你随随便便就去吊,也不怕你妻主真就等你死了?好再娶!玩命似的赌,你对自己也够狠的!” “狠啥啊!我……不和我妻主一起长大的嘛!她对我好不好,我会不知道?” 肖腾吐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我去参军那会儿,她连自己的前程都不要了,就为了哄我回去,还说什么都答应我…… 她不会舍得我死的!不然,京城那么多名媛淑女,我干嘛非她不嫁?不就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而且我打小喜欢她,她也打小就喜欢我,只是……她不信我现在喜欢她! 不然,我们夫妻好着呢!天上的神仙都得羡慕!”就是太招人嫉妒! “再说,我好日子还长着呢!好不容易盼着终于嫁了,岂能说死就死?便宜了别人?” 肖腾嘻嘻一笑,凑到北堂傲耳边道: “其实,谁真上去吊啊,就是雷声大点儿,让招财进宝再喊得急一点儿,我架势再大一点儿……她冲进来哪会儿,我才把系好的绫放在两手上拉了一下!屋梁就这么……‘啪’断了——”孙家的房子年久失修,果然是禁不住拉扯的! 北堂傲不得不佩服肖腾,别看做事时常少根筋,但对付他妻主和孙家,还真是做到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那跟他和柳金蟾—— 好像柳金蟾也没有给他这么玩的机会! “所以不仅墨儿承诺私下里和我说绝对不纳妾!” 肖腾一脸喜色: “就连我婆婆也喊来了我爹娘,去了孙家祠堂当着众族人的面,说我肖腾虽是商人之子,但身负赫赫战功,乃是朝廷钦封的小狼将,皇上保得媒,将来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我不做辱没孙家门楣的事儿,即使身无所出,也不绝许休出孙家门!我婆婆厉害吧?” 北堂傲听得都有点嫉妒了: “真有你的!”果然是三日不见,小子当刮目相看了!一个个脑子都见长了。 提起这脑子渐长,北堂傲想起前儿边关的捷报来—— 傻皇亲战蛟居然也战功赫赫,短短三载,论功勋居然比好些老将还多了!真是够恼人的,独他还在和柳金蟾踏步—— 但转念一想,他能把自己风风光光顺利嫁掉,还当了爹,单这点,比那傻小子战蛟,还是略强些:他到现在,京里好些人还算着他明年要满二十了,还待字闺中呢…… “既这样了,你还一天哼哼唧唧个什么劲儿?分明就是无病呻吟!让兄弟来嫉妒呢!” 北堂傲忍不住抱怨道。 “嫉妒?” 肖腾一听北堂傲说“嫉妒”他?当即咋咋呼呼起来: “傲哥,全京城的名门公子,谁最羡慕的不是你?” “一,嫂子是你自己挑的。模样什么的,不说百里挑一,但见地独到,虽出身寒门,但朝廷的大臣们都说必是一代名臣!” 肖腾才比出一个指头开数,北堂傲就淡淡地复埋头做他的针线道: “朝廷那些个官儿,一个个谁不是趋炎附势的官,皇上高兴,个个都拍手说好,抬得你不知自己姓什么;皇上一不高兴,一个个立马横眉冷对,恨不得都来踩踩你!她们的话儿,你也信?” 643.第643章 京城流言:说你妻主像只熊 “别人的话,我是不信,但我婆婆说她好,我就信,我婆婆私下里和山长说,说嫂子一面在白鹭书院学习,一面又协助水军都督整理海域,大周数百年来宛若沉疴的海患,大为改观,不少海盗洗心革面,还成立了海上镖局,专保商旅平安!” 肖腾这一说,北堂傲眼睛顿时一亮:“你婆婆当真这么说?”这功绩可真不小了! “可不就是原话,你觉得以我这本事,能说出这些话来?” 肖腾眼睛一瞪,瞅着嫁了人家那么久,还不知自己妻主斤两的北堂傲,不禁有些诧异: “你不会连自己嫁了个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就糊里糊涂地嫁了吧?”怪道人说,越是聪明的人,到了婚姻大事上,反而傻傻的! 北堂傲脸上微微有些尴尬:他可不就是……糊里糊涂就把自己往柳金蟾被窝送了——说白了,他北堂傲嫁她柳金蟾,那绝对是明知是坑,也还跳得义无反顾的糊涂人! “你这话儿……好似人人都跟你似的青梅竹马……我和你嫂子那是……” 北堂傲欲寻个妥当的词来说说吧,肖腾就咧着嘴地笑道:“英雄救美!然后……大哥就以身相——” “去——乱七八糟的话儿,哪儿听来的?” 这“以身相许”自己说都觉得不好意思,肖腾就死不要脸地当着他的面儿提?北堂傲当即就羞得红了一张脸儿,啐道: “也不怕你公婆听见,又说你!” “说我什么?全京城大街小巷都传开了,人人都当傲哥嫁了个比傲哥还高大的女人呢!”肖腾调皮,说到这儿,还比出了一个宛若巨熊一般的—— 京城人口中的柳金蟾彪悍、高大、勇猛,胳膊起码比北堂傲大腿还粗的女金刚形象来。 瞅得北堂傲都有点无语了:世间能有这样的女人吗? “当真这么传?” 北堂傲有点担心了,暗想自己在民众的心中,尤其是哪些个龌龊的女人想到他和柳金蟾……的时候,他北堂傲的是什么模样啊? “可不这么传?而且现在还有说,看见你家的妞妞,这么大的个儿!” 肖腾再夸张地一比,北堂傲只觉得自己看见得不是胖圆圆的妞妞,而是威猛壮硕的藏獒了,吓得不禁吞吞口水: 他北堂傲难道在民众心中,配得上他的都得是威猛巨大的野兽吗? “那……战蛟呢?民众没说他嫁了个什么样的女人?” 不好的事儿,人总习惯要寻个人来垫底儿。北堂傲当仁不让地就想了,打小怪力惊人的战蛟—— 他那么大的怪力,也应该嫁个比巨熊还巨熊的吧? 不想,肖腾挠挠头道: “京城的人连他出嫁了都不知道?怎么说他?不过……我倒是挺好些人在问。” “问什么?”北堂傲挑眉。 “能问什么?” 刚比动作比得特高兴的肖腾,往躺椅上一靠,就两手枕着脑袋,漫不经心地道: “还不就问,战蛟那女人脸,什么时候嫁进慕容家,说他都一把年纪了,再不嫁,就是老黄花了!” “老黄花?” 北堂傲一听老百姓们这些话,不禁有些失笑:真够狠的!怪道民间男人,才冒芽儿,一个个就就跟赶嫁似的,都为人夫了,和着都是令当嫩黄瓜,不当老黄花啊! “恩!还说他再不嫁,今后养孩子就困难了!” 肖腾笑罢,推了推北堂傲,翻过身来低语道: “哎,你说,要是大家都这么想,等明年儿战蛟那小子托女带仔的,前前后后提溜了一个高高低低的小分队回来,朝廷好些大臣们的下巴不得都吓落了啊!” 北堂傲想要笑,但一想到战蛟妻主今年好像又怀了一对双胞胎,心里就不舒服:明明以前学什么都是他略强些,现在可好,一到谈婚论嫁起,战蛟那小子事事都走在了他前面—— 许是慕容嫣那事儿,一直就像块吃进去吐不出来的****一般,梗在北堂傲的喉咙里,这一提及过去欲战蛟的恩怨,北堂傲就不得不想起自己识人不清干出的傻事儿,心情立刻不爽快起来: “到时候看吧……” 北堂傲一句明显沉了下来的声音,立刻让肖腾止了音—— 这北堂傲和战蛟素来是“既生瑜何生亮”的千年对头,万年亲!一个看一个不顺眼,但又都心里佩服、还止不住的嫉妒! 比啊比! 从出身、到学文习武、再到后来的东宫选秀……二人的火花无处不在! 肖腾将北堂傲如此,便知是北堂傲心里芥蒂了: 翻过年去,战蛟的孩子就是北堂傲的二三倍了!北堂傲就是开足马力,拼着命的追也无用,为何? 北堂傲还比战蛟年长两岁呢!怎么算,也是战蛟要比北堂傲还多二年的时间养孩子!除非……貌似他妻主也比傲嫂子年轻……所以,没有也许了! 生孩子这事儿,输在了起跑线上,基本上就是输定了! “说起来……” 肖腾眼见北堂傲不高兴,就难免不寻点让北堂傲高兴的事来说。 “不知,傲哥有什么生闺女的法儿?” “这……” 北堂傲一愣,他哪知道什么法儿啊,他和柳金蟾都是……蒙着头混来的! “兄弟想,若是能给墨儿养个闺女,腾儿那公公就是不想消停也得消停了不是?”肖腾两眼放光地瞅着北堂傲,不为别的,就因墨儿外祖—— 鬼谷山长说北堂傲的妻主此番可能怀了龙凤胎—— 龙凤胎啊…… 第一胎是女儿,第二胎还有女儿……可不是有什么诀窍么! 肖腾盯着北堂傲两眼晶晶亮。 北堂傲能知道什么方儿啊,最后他想起了前年鬼谷山长给他的生女秘籍,外加……柳金蟾也不打哪儿弄来的所谓“民间偏方”—— 全是羞死人的玩意儿! 但若问他养闺女有什么法儿,他和柳金蟾似乎也只有这点稍微与人有点不一样了! 果然,北堂傲将三四本书一拿出来,肖腾迫不及待地打开第一页,就吓得赶紧合拢了,脸红得跟苹果似的,不说,他得心都吓得得要跳出喉咙了—— 爹爹呀,这都是什么玩意啊? 644.第644章 生女秘籍:北堂的私家珍藏 说恐惧吧? 北堂傲还差不多!肖腾心情可激动了,他以前刚懂事那会儿,他爹给过他一个香囊……只可惜,墨儿那会子对他有了二心,见他装不认识不说,还以没有功名为由,将他们俩的婚事一推再推—— 说白了,当时她就不想娶他了,亏他爹娘还真当她是怕养儿育女耽误了求取功名。 结果呢,馨儿一年就拿到了秀才,开始预备举人考试,她年年进去,年年无事人似的走出来,别说举人,就是秀才,都是神准的—— 必然是前二场名列榜首,最要紧的第三场,答卷文采并茂,但,就是做不完! 弄得他在她每次落榜后,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她倒好,榜也不看,抱着纸鸢就与人放风筝去了—— 肖腾越想越觉得孙墨儿当年根本就是故意的—— 果然,不愧是公公生养的,她外面像她娘磊落光明,但阴起来,心里的小算盘也跟她爹似的,算计得你不露痕迹,你连蛛丝马迹都看不出来,那跟那馨儿似的,人前人后两个样儿…… 终究,还是锋芒太露,一不小心就露了马脚! “怎么了?” 北堂傲刚还担心肖腾一副惊吓的模样,谁想这肖腾一见此书,就双眼放光—— 放光就放光吧,怎得现在还脸色三变了呢? 北堂傲不求肖腾看这个,也都跟正常男人似的,要么羞得不行,要么就是立马跟摸到了毒蛇猛兽似的,一把丢开,惊吓不已,但这模样……就太诡异了吧? 问话间,北堂傲忍不住戳了戳肖腾。 肖腾回过神的第一件事儿是将书本打包,北堂傲急了: “你都拿去……”我看啥啊? “你不是过目不忘吗?”肖腾耳听北堂傲这话,惊讶地反问道。 北堂傲无语了:他一个正经男人,总不能将这里面的……也倒背如流吧?再说,好些都没敢细看,怎么过目不忘? 肖腾眼见北堂傲一脸尴尬,便知又是北堂傲那些个大家公子的家教作祟了,少不得从四本里抽出两本给北堂傲道:“下次咱们再交换!” 北堂傲很想说,这书是我的吧!但肖腾这财迷,你和他计较这些不值钱的东西……他北堂傲还厚不起这脸皮! “你刚怎么了!”北堂傲左顾言他,赶紧趁肖腾分神之际,收起这吓死人的生女秘籍。 肖腾将两本包好的书往胸口里一搁,拍拍胸口,就止不住地叹气道: “你说,我当时怎么就那么傻呢?” 北堂傲抿唇,心想:你天生的傻,能怪谁呢?但嘴上却淡淡地安慰似的关切问道: “怎么了?” 肖腾撅着嘴:“终于知道墨儿先时考秀才屡试不中缘由了。” 北堂傲侧目:这个你也想到了? “原来那会子,她就动了不想娶我的心思!”肖腾沮丧地趴在藤椅上,“我怎么就那么傻,一点儿都没想到,她一次次落第后满不在乎的模样……都是有预谋的!”而他却只知道傻乎乎地等她高中—— 中屁了! 等他一气之下去了军营,她孙墨就一路过关斩将,以榜首之姿傲视秀才榜了! 肖腾越想越气,顾不得人还在和北堂傲说话,人就气呼呼地怀揣着从北堂傲这儿觅来的“好东西”,找孙墨儿清算旧账去了—— 简直太过分了!讨厌他对馨儿好,直说啊,何苦要那么折磨他!不理不睬,可以说是长大了要守礼法,但故意考不中,一再拖延婚期,就是欺负人了! 肖腾跟跳雷似的,一路向下,抱起孩子,就几句“该回去了,公公着急”等语,将墨儿拐回了家。 北堂傲则斜靠在厢房的门帘后,笑看着柳金蟾一张看他莫名其妙的脸,不知北堂傲是不是突然犯了病,不然何以无缘无故地瞅着她笑得含情脉脉? 而,北堂傲玩着自己的手指,斜睨着柳金蟾还是一个劲儿的笑: 以前在军营最羡慕的就是肖腾,现在才觉各家都有各家的烦心事儿,感情太好也时常会有嫌隙,倒不如…… “怎得了?难道捡到宝贝了?” 柳金蟾不禁心里毛毛地问道。 “什么宝贝啊?” 北堂傲两唇一抿,横了柳金蟾一眼,甩下身后的布帘,就大喇喇地上炕伏到柳金蟾怀里,两臂搂着柳金蟾的脖子撒娇道: “这一个下午,你都干嘛去了?”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赶着肖腾来了才回来! 柳金蟾摸摸鼻尖:“吃鸡蛋!” 北堂傲眼一愣,很是不解地重复了一遍:“吃鸡蛋?”家里那么多蛋,都吃不完……去书院吃什么鸡蛋? 柳金蟾枕着靠枕,一面将撒娇大猫北堂傲揽在在怀里,一会儿捏捏虎嘴、理理虎毛,一会儿巴拉巴拉虎皮,逗得老虎哼哼唧唧,一面将下午吃鸡蛋的事儿,大略说了说。 钱的事儿,只要不和别的男人搭边儿,北堂傲素来不当回事儿,何况又是区区几十文。北堂傲自然觉得这不叫事儿,只是,这一百来个鸡蛋六个人分还罢了,后面还为这个不高兴,北堂傲觉得柳金蟾这国公夫人,还真是露了脸了。 依他说,就是每人请他们一百个,他北堂傲都不屑知道。 但…… 正如姐夫说得,这门第不同,两边家里对吃喝用度理解都不一样,他北堂傲既然嫁给了柳金蟾,就必须改掉他那些个挥金如土的习惯,入乡随俗,要学着懂得小户人家“柴米油盐贵”,样样都要精打细算的习惯,不然,夫妻早晚得闹矛盾—— 毕竟,以柳金蟾现在每月的收入,那经得住他一挥挥的? 怎么学嘛? 北堂傲也没头绪,毕竟他自打落地,养在北堂家就是这大手大脚、出手不阔绰都觉得没面子的习性,一下子,要他买根葱都要算算,他那好意思嘛?脸都不知道往哪里搁! 学不会,就只能装啰! 此刻他听柳金蟾说吃鸡蛋被人占了便宜的事儿,隐隐觉得柳金蟾心里有些不欢喜。 至于为什么不欢喜,北堂傲知道,柳金蟾讨厌被人算计,但柳金蟾心疼那多出的十几文钱的不爽快,他是怎么也理解不了—— 几个鸡蛋也值得生气吗? 645.第645章 门第差距:由奢入简真的难 就是几百个也是眨巴眨巴眼的事儿。 试问,北堂傲,单他将军府里,每年年入银子,还不算肖腾那边,年成不好也有好几万的红利、塞北鹰堡那边北堂家族分得的盈利—— 单就是朝廷俸禄、十来个庄园租子这块,再是遇见灾年,也至少有二三万两的进账,家里人口又不多,他们夫妻需要为十几文,气得脸红脖子粗,回来还郁郁不解么? 说白了,就是一整头猪都是你的,你还会去计较猪身上那两三根被人蹭落的汗毛吗? 北堂傲怎么想,都怎么觉得是柳金蟾太小气,过于抠门了,但一个男人是不可以这么说自己妻主的—— 尤其柳金蟾……现在妄图蜉蝣撼树,想要用她那点连拇指大的猪皮都算不上的家用,来养活他北堂傲和合家老小十余口人—— 亏得她不怎么管家事,不然她要知道,单妞妞一件缂丝狐皮麒麟袍就远不止她这点钱,不知道会不会一蹶不振! 北堂傲暗吞口水,一边努力地听着柳金蟾自责不该乱花家里得钱,去凑这种分子,一边努力再想柳金蟾素日为这几十文被雨墨数落的情形…… 要把吃鸡蛋这件在他看来是就是眨眼就过的事儿,想象成他的猪突然被人拦腰砍断了一截—— 就是砍掉了,还会第二头,不行! 北堂傲只能再次努力幻想,他眼中的二三根猪毛,简直就可以说是忽略不计的十几文,也许在柳金蟾和雨墨眼中,就好似叫花子们过年夜里那唯一的一只鸡,身上的鸡腿,反正肯定是不是鸡屁股,所以柳金蟾才会这么郁闷。 但…… 他还是徒劳的发现,他无法融入柳金蟾和雨墨的世界: 十几个鸡蛋,真的不是事了,他刚让弄瓦提出去,送山长、书院其他先生、以及老张头家的鸡蛋就不止百来个了,更别说还有猪肉几十斤! 俗话说,我不能变白,就只能把你变黑了——不是有古语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把柳金蟾养得和他一样,估摸着她将来想抛弃他时,都得好好掂量一下,一个鸡蛋都要气半日的日子,她要怎么过! 打定了主意,北堂傲立刻改变战略,忽略一切柳金蟾提到关于钱的问题,教导她用大户人家的眼光看问题。 于是…… 北堂傲先是十分有耐心地,听柳金蟾闷闷不乐地说完了整件事儿,一边用手给柳金蟾在胸口顺顺气,然后十分贤惠地低声劝慰道: “妻主而今身怀有孕,可不能为这样的人生气!咱们就当咱们孩子落地了,送她们的几个红蛋就得了!素日白送的,不也送了不少吗?” 柳金蟾想想也是,十几文钱的事儿,自己何必耿耿于怀?想当初她与那帮狐朋狗友一处胡吃海喝,一甩手数百文,大嫂也没少在她大哥面前说她将来必是个挥金如土的败家女,将来必没有出息,不也过来了? “相公说得也是!”总和她们为点子鸡毛蒜皮的事儿生气,想想也是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何苦来,又不是和自己有仇! 柳金蟾想罢,便半靠在引枕上,一边拿手顺着北堂傲不曾挽起的发梳着,一边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今儿墨儿她相公来说什么了?说了这么大半日?” 北堂傲淡淡玩着柳金蟾的衣带子,一边以为在柳金蟾怀里低道: “能说什么?还不就是想生闺女,问为夫有什么招儿呗!” “哦!” 柳金蟾暗暗点头,暗想果然哪里的男人都一样,结了婚想得头一件大事就是养闺女。 “今儿院里怎么散学怎么早?还得闲儿去吃鸡蛋?”难不能没读书? 北堂傲不懂声色地暗暗打探书院而今的情况。 不听吃鸡蛋还罢,听着得闲去吃鸡蛋,柳金蟾就闷:本来读书时间就不够,结果一个下午就这样吃鸡蛋吃没了,越想越怄: “大家六七月那会儿都去参加各省的秋闱,这不……阴雨连绵的,上山坐船也不容易,还有好大一部分都没回来呢!所以院里空荡荡的,先生们也都没来上课,据说正式将课开足,最少,也要等到来年的秋天了!” “秋天?”北堂傲一愣,“这不得差不多一年啊?”那他们夫妻还留在这山上干嘛? “是啊!话说我翻过年也该预备进京了!” 提起此事,柳金蟾立刻想到墨儿今儿问得话,赶紧道:“对了,墨儿今儿问我们,要不要趁着年末,我们搭她们家包的船一路进京?”不知京城的房租、物价贵不贵! “进京?为什么进京?”他还没到回京得时候呢! 北堂傲不禁奇怪地问道。 柳金蟾本说自己活在梦里,不想北堂傲比她还晕!亏得她是生活在书院,不然岂不是还得耽搁过明年的春闱—— 这举子们头一等的大事儿! “为什么进京?” 柳金蟾重复了北堂傲的话一遍后,叹道:“怪道人说我怎么啥都不知道,原来,是咱们孤陋寡闻太久了!”一天就是生孩子,生得年月日都忘得差不多了! “这话怎么说的,怎么就孤陋寡闻了?”京里的大事儿,他可一样没落下呢! 北堂傲颇为不满地嘀咕道。 “那你说,为妻明年进京干嘛?”柳金蟾笑问。 北堂傲一怔:京里的大事他是一样没落下,但和柳金蟾有关的大事儿,他却是一样都没记住——主要……都不叫正经大事儿! “难不成,妻主是要随傲儿去傲儿的娘家看看?”北堂傲大胆揣测。 柳金蟾看着北堂傲瞪大的眼,暗说去年就见过你家姐、姐夫、老太爷了,还去你娘家看啥?难不成去看你外甥们,随带送表礼?又不是钱多得没处散财了? “再想想!” 柳金蟾笑得有点僵:实在很不想说,北堂傲对她读书考功名的大事到底有多不放在心上,但……即使墨儿她娘是京里的大官,但也没敢说不让墨儿去考进士吧?把春闱那么大的事儿给忘了! 646.第646章 明年会考:全都在召唤回去 北堂傲无辜的眼瞅着柳金蟾,着实想不起,柳金蟾明年进京有啥大事,又不是要春闱……春闱? 秋闱过了,翻过年,似乎就是春闱? 难不成…… “妻主要进京赶考?”这么快就三年了? 北堂傲倏地瞪大了眼睛,隐隐心里开始有了不详的感觉:他都还什么都没准备好,三年的丁忧就要结束了…… 柳金蟾眼看着北堂傲煞白的脸,终于胸中舒了口气:“恩!”至少相公大人还没疯得这等大事也忘得一干二净了!而且…… 终于知道他老耽误她读书不对了吧! “相公,大人,为妻是不是可以开始读书了?” 完全无视北堂傲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柳金蟾很是一本正经地戏谑道。 北堂傲能说什么?说还不许读书,又或者考那劳什子会考,什么用?这都迫在眉睫了,他何苦阻止她,反正……进了京城,少时到那吏部领了委任状,自然知他疯没疯了,只是…… 他眼下要怎么和柳金蟾解释: 关于他就是嘉勇公的事儿? 北堂傲待要回眸看柳金蟾,想着怎么开口,不想屋外,奉箭就突然喊道:“爷,大小姐,来信了!” 这还等什么? 定是说回京的事儿,北堂傲想也不想,一骨溜儿爬起来,就取奉箭手中的信,而柳金蟾则眼见着北堂傲离开屋,然后自己悄悄儿的,也从屋里贼眉鼠眼地溜出来,躲在那边路上看她爹的来信了。 信上开口就是让她先回景陵—— 理由嘛: 大周历代举子进京会考,衙门都会发放路费,只是要举子亲自去衙门凭户卷去领。发放的本意原是担心有举子家庭贫困,无法成行,所以就由国库统一拨款,各处县衙统一发放。 财迷老娘素来是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瓣花,此刻岂有放着现成银子不要,自己家白搭钱的道理。 论理…… 柳金蟾也觉得此钱不领可惜,毕竟现在家中拖累多多,正是用钱的时候,自己趁着这趟回去,对着老娘的耳根子再捣鼓捣鼓,弄不好老娘还得多给她添几两—— 只是……要怎么和北堂傲交待呢?总不能带着他去吧? 挺着大肚子,柳金蟾站在路边兀自出神: 不曾想盼望了许久的春闱来了,新的烦恼也跟着来了! 晚间,北堂傲提及他家姐三年丁忧期满,年末将返回京城复职,言下之意,自然是问柳金蟾要不要一同返京。 柳金蟾一听这事儿,立刻欢喜地说让北堂傲领着妞妞、抱着快落地的老二先回京城去等着她。 北堂傲眼一斜:“你呢?”我领着孩子走,你干嘛?正好去苏州看美人?这都成亲快三年了你这点子花花肠子还不改? 柳金蟾胡乱一比:“回家……呵呵呵,看看!三年……三年都没回去了……我……我爹,还有我哥都说想我了,还有……我娘!” 北堂傲一听此言,想也不想,当即摊出一手:“拿来!”又背着他收家书! 柳金蟾无言,不解北堂傲这么聪明干嘛?难道不知“男人无才便是德”,大周的男人千万不要这么聪明么? “喏——相公大人!”请过目! 柳金蟾从怀里掏出,乖乖双手奉上家书一封。 北堂傲横了柳金蟾不正经的模样一眼儿,抽过柳金蟾手中的家书打开先一目十行扫一遍,开头是春闱,中间还是春闱,末尾竟然是让柳金蟾回景陵衙门她大嫂哪儿领路费……再看落款:柳红! 北堂傲鼻子轻轻一哼:行啊,会偷龙转凤了啊,他北堂傲看她娘的家书干什么? “还有呢?”这封还没看罢呢,另一手伸出来:你爹的呢? “就这一封啊?”柳金蟾装傻。 北堂傲美目一凝,柳金蟾欲继续装傻到底。 可北堂傲是谁?他追着柳金蟾这二三年是白追的? 山不来就他,他就去就山,等不及柳金蟾继续装蒜,心急如焚的他抬手就宽柳金蟾的汗巾,他不信巴完了柳金蟾,再把这房子掘地三尺会找不出这封信来! 北堂傲这一动,柳金蟾哪里敢等他搜,赶紧喊道:“给你、给你——还不行!”越来越不好骗了—— 她都还没来得及看完呢! 在北堂傲的寸步不离的严守之下,柳金蟾无可奈何地从腰间,缓缓地抽出一封皱巴巴的信呈上: “其实……我爹也没说什么!”只是稍稍稍问了句什么时候把妞妞给他抱过去…… 柳金蟾这“稍稍稍”音没落,北堂傲一张脸就青得可比小香梨了,柳金蟾还在这里等死么?立刻身靠墙,就朝撅着小屁屁忙着拖小凳子的妞妞蹭去。 “柳金蟾,你干嘛去?” 北堂傲抬眼就怒瞪柳金蟾,指着何幺幺的来信,冷笑着问道: “没什么?还没什么?那妻主说说,公公这信上说得‘你大嫂小姨妹家的哥儿’?是谁啊?” 他就说柳金蟾满心欢喜地催促他先带着孩子去京城,她殿后,就有鬼,不想这后面还有这么大的猫腻—— 竟然敢背着他去相看新人? 怎么着,还想京城一个他给她养儿育女传宗接代,老家再有一个挂名伺候公婆等着她? “什么什么‘大嫂小姨妹家的哥儿’?” 柳金蟾立马要夺了北堂傲手中的信,假意来看看! 北堂傲那由得柳金蟾轻易得逞,单手一扬高,又往后看,他算是终于明白那个乩童说的话了: 要想夫妻不和离长长久久,就一个“缠”字!缠功差点儿,都得早晚“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浪摊上”! 不说远,单是去岁年初去个南府,被海盗拿住了,别人是小命难保,她倒好,人家岛主的漂亮儿子要倒贴,亏得那岛主那会子不答应,不然,柳金蟾人在贼窝,还有个暖被窝的—— 怪道躲在海贼窝里舍不得逃! 此事,北堂傲不提,权当不知,更不闹,省得那小子蹬鼻子上眼儿,等着他把柳金蟾闹烦了,他就趁虚而入,顺水推舟真在那小岛上给柳金蟾留个窝…… 647.第647章 无事生事:公公还就不消停 但……今儿这事儿! 北堂傲得敲山震虎,这男人若真是大花轿抬进柳家的,那么就是等着将他北堂傲取而代之的! 北堂傲稳住心神,心知此刻和柳金蟾闹,撕破了脸儿也是自己吃亏,毕竟自己虽说是奉旨完婚,但未婚就先有了孩子,而今孩子满地跑了,他都尚未带着孩子去柳家认祖归宗,当然眼下也没脸抱着孩子去柳家,堂而皇之地踏进柳家大门,说他是柳金蟾的正夫 ——名不正言不顺,他骄傲的出身如何让他受得了,那些身份远远低了他三六等的庶民们指指戳戳? 所以,柳家门是要进的,但他要以贵夫的身份、国公的仪仗—— 让柳金蟾骑马打头,妞妞骑马扶轿子,再以彩绣辉煌的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声势浩大地抬进柳家门,而且,公婆乃至柳家上上下下,上到族长最老的长辈,下到顽童都出门站在道上列队,以庶民见国公之礼,跪迎,再行叩拜之礼—— 他方在众人地搀扶下缓缓落轿,再向长辈们微微施礼,以示恭敬,让何幺幺,就是柳家上上下下都不敢妄言他北堂傲一句不好,一句不妥当! 就好似奉若神明般,只敢唯唯诺诺! 因此…… 北堂傲极力地压下满腔的怒火,告诉自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再一个十年,他必让柳金蟾爵禄高登,儿女满堂,离他不得—— 到那时,方是他跨过柳家门的时候! 于是,北堂傲极力极力地压抑下自己的怒火,手执着信,以宛若奥斯卡影帝般的演技,硬是将怒焰化作满眼的心酸泪,信没放下,他的罗帕就掏了出来: “为夫进你柳家门几载?是没为你柳家养下闺女,还是没把夫人你伺候好了?你就这么不待见为夫,急得想把为夫撵回娘家去?好再娶新人?” “看你说得这话!” 柳金蟾好容易才从北堂傲手里拿到了她爹的信,将信完完整整地看过,这才吁出了一口气,心中暗暗叫苦:说白了,她爹根本就是故意怄北堂傲的,活脱脱一个那女儿来玩的老顽童—— “相公啊,我爹这是故意逗你呢!” “逗我?” 北堂傲大罗帕还没三度擦上鼻尖,陡听柳金蟾这句,就微微有点反应不过来,只当柳金蟾又要说谎,所以干瞪着柳金蟾,看柳金蟾今儿又要变出个什么花样儿来。 “我大嫂就是她家独一个,哪儿来的小姨妹?” 柳金蟾合上她爹的信,心里满是无语:这亲成的,弄得自己腹背受敌,上面还压着两个大大的责任——这两人就不能消停消停,现下还把她当夹心饼干了,怄死! “许是……表姨妹呢?” 北堂傲不信地夺过柳金蟾手里的家书,又仔细看了看:可不就是写的“你大嫂小姨妹家的哥儿”,白纸黑字,他还能看错了? “相公啊,我大嫂家过去一贫如洗,她过了二十有二都还娶不上相公,不是后来,我们庙上算命的瞎子说她有官命,我娘也不会把我大哥嫁给她!” 柳金蟾忍不住道:“你想她家都穷成这样了,她的表姨妹家能富到哪里去?我实话和你说,她们一家全是靠娶了我哥后才慢慢起来的!”说白了,就是忘恩负义! “那就没儿子了?”北堂傲斜眼,还是不信! “有是有,还挺多,就是最大的,也没过十岁的!”个个晚婚能早育么? 柳金蟾此言一出,北堂傲有点傻眼了:没过十岁?那他伤心个什么劲儿?就是再给他们个三年,也只还是一群嫩芽菜呢! “那……为夫怎知,妻主又是哄着为夫欢喜的!” 虽然心里有了个底了,北堂傲还是不忘趁胜追击地暗示柳金蟾带他去景陵:不求现在就认祖归宗,但……起码也该见见柳金蟾口中,比她爹还亲的老实可欺大哥—— 怎么说呢,指不定就能拉拢拉拢,将来也有个人为他说写个好话儿—— 随便再把柳金蟾好好儿看住,谁知道柳金蟾说得是真是假,其次嘛,那个薛小青蛇也不知嫁是没嫁,他心里不踏实,尤其是这些个青梅竹马的老情人,弄不好柳金蟾离他久了,一时寂寞了,两个凑到一块儿还不得是干菜烈火,一点就着! 别的都好说,倘或有了孩子,可怎得办? 想到这儿,北堂傲当即借题发挥道: “为夫要跟着你……无论你去哪儿……” 说着,北堂傲就万般娇媚地依偎进柳金蟾怀里,娇嗔道:“你……是不是就没想过让为夫进门。让我们的妞妞认祖归宗?” 柳金蟾无语了,明知她怕她娘怕得甚。但……早晚都是面对的,长痛不如短痛: “你若……” 柳金蟾才只一开口,北堂傲就一反刚才蛮不讲理的模样,用一根食指挡住了柳金蟾的唇,笑得千娇百媚地撒娇道: “看把你吓得!妻主得心思,为夫还不明白么?” 柳金蟾抬眼,暗想你明白了什么? 北堂傲一副知妻莫若夫的模样,笑吟吟地低道:“为夫知道,夫人是想来日衣锦还乡时,再带着为夫风风光光地进门,是不是?” 柳金蟾一怔,突然觉得北堂傲这法儿好,只是……她乐意,北堂傲真愿意吗? “想是这么想,就是委屈相……”公了! 又是一指压住了柳金蟾到嘴边的话儿: “只要妻主心里搁着为夫、时刻惦记着为夫,将为夫带着身边……为夫能等,为夫不委屈,也不着急!只要……我们夫妻能长长久久、久久长长……”就是不跨进你家门坎也不紧要! 柳金蟾不知该怎么说,尤其是分不清北堂傲这话到底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他心中最初爱的那个人,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怎么说呢,这话回答起来像承诺。 而承诺这玩意了,谁认真了,谁吃亏!毕竟未来,人算不如天算。 柳金蟾不答,满腔柔情蜜意的北堂傲微微心里就有点懊恼,心知柳金蟾这就是到现在还不想对他负责到底的意思。 648.第648章 枉费心机:白鹭山脚的王珀 要闹吧,怎么闹,毕竟是自己有错在先,要再逼着柳金蟾承诺什么,谎言又要来干什么?北堂傲偎在柳金蟾怀里不禁微微有些气馁,毕竟……孩子也养了,人他守着不说有三年,至少快三年了吧,若到了京城还是这么个样儿—— 冠上了公夫人之名,那些个京城的纨绔小姐夫人们还不得跟马屁精儿似的,带着她花街柳巷的转,更别说还有个皇太女虎视眈眈在哪儿,稍稍挑拨两句,他这没人挑拨的日子都已经如此难过了,到了京城,他忙了,柳金蟾可怎么管? 想起不容乐观的前景,北堂傲就是说不清的愁肠满绪,一张刚才还柔柔的脸瞬间刚毅起来,柳金蟾一瞅北堂傲不高兴了,立刻起身想和北堂傲说件开心的事儿,谁想她一动,就微微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相……相公……” 北堂傲没回神。 柳金蟾就急了,忙拍北堂傲:“我好像要生了!” 北堂傲先是一怔,接着不大的屋就炸了雷似的闹翻了天,仅次于上次柳金蟾诈尸事件,整个白鹭山头都沸腾了—— 不是柳家是山头什么大户人家,而是奉箭说山上那个唯一的稳婆没有在,北堂傲就炸锅了…… 于是乎,去岁那件闹腾了白鹭山近半月的旧事就被人们翻出来嚼舌根了。 于是,关于去岁那个年纪轻轻,就死了女人的漂亮小相公,又抱着孩子回来了的消息,不知怎么的,又传到了哪个去年因为才惊鸿一瞥,就想着小鳏夫媳妇死了,难免要伤心一阵,自己趁着人少再去伺机安抚安抚,不怕不得手的王珀耳朵里。 可谁想,那会子又有嘉勇公与他夫人也来了白鹭镇,接着达官贵人们就跟涨潮似的水一般蜂拥而来,她王珀怎么说也是个商人,如何能为了一个小小的男人,尤其是弄不会回过头轻而易举就能到手的小鳏夫,浪费这大好时机呢? 所以,她去岁也跟着那股人潮想尽一切办法想要攀上北堂府这棵百年老树,暗想这就是攀不上,随便靠着某个他家的细枝末节,也不错,不说财源滚滚,但吃喝绝对不愁,正所谓靠着大树好乘凉,还怕没有赚大钱的时候? 就这么着,她随大流,蜂拥一般朝着嘉勇公夫人哪儿凑啊凑的,银子打点了不少,却连白鹭书院的大门都不得进,倒让她老岳母周韵极力推荐的慕容嫣哄了不少银子去,白打点了她近百两银子,结果呢? 她这边才把银子递过去,哪边就说嘉勇公夫人没了! 王珀想,没了就没了吧,反正嘉勇公夫人不姓北堂,嘉勇公在就成。 然人算怎及天算,大家都眼巴巴等着嘉勇夫人出殡吧,嘉勇公和夫人,连着突然到来的前相北堂大人也都一并跟人间蒸发了一般,全没了人影—— 被她们闹了个底朝天的白鹭山,眨眼间也陡然人去楼空。 人们都还没回过神呢,这事儿就这么完了,比做梦还碎得快。 怎么办? 王珀只得认栽!没凭没据的,难不成她还要去找那个慕容嫣去把嘉勇公和夫人的去向挖出来?人家说她是璟驸马,未来的璟国夫人…… 王珀也不知道真假,想着只要那慕容嫣把钱退回来,不说全部,给还个大概也成,谁想那慕容嫣翻脸不认账,说哪有送她还要讨回去的道理?而且,她哪记得她送的是多少?若是几吊钱也哄说百两,她如何辨识? 这一句话足了王珀的中气,王珀回家左思右想、右想左思,都觉得慕容嫣是个骗子。 就这么着,她联络了数个与她一般被慕容嫣诓骗了钱财的人,合力去了县衙,把慕容嫣告了。 官司拖了近一年,起初是因为白鹭镇县令被拿去问话迟迟未归,好容易县令刘宣回来吧,慕容嫣一听有人告她,不读书了,一溜烟跑回了京城。 这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 刘宣就领着人追到了慕容冰家,女不教母之过。 但慕容冰岂是刘宣就能对付的官场老手?三两句就说得刘宣与王珀等人哑口无言不说,刘宣还胆怯了—— 为何怎么说? 那慕容冰的软威胁是这么说的:“璟公主是没说一定要嫁老妇家嫣儿,但他也没说一定不嫁吧?” 刘宣的额头就流了汗。 眼见刘宣有所惧怕了,慕容冰又淡淡地补了一句:“璟公主……翻过年就该二十了吧……好似还没嫁……” 慕容冰这眼睛一斜啊,刘宣就作揖不迭地灰溜溜得赔笑出来: “慕容大人说得这话儿,下官还不知道么?令千金是天生的夫人命……下官不也是让那些个……小民们逼得没法儿……” “父母官父母官,既是让你爱民如子,也有管教引导之意,一味纵容他们,也不是善法吧?” 慕容冰微微一笑,顺便气度从容地将刘宣教导了一番。 明明现在是同级,也同样是贬谪下来的,甚至她刘宣现在还在主位,慕容冰不过是个虚衔,但人心对权势之家难免有些投鼠忌器……一切正如慕容冰说的,璟公主是说他不嫁慕容嫣了,但……他至今没嫁,谁知道他到底嫁还是不嫁呢? 慕容冰可不是个有容人雅量的人,他日翻身,谁能知她会不会掀起朝廷内外,又一波新一轮的排除异己的举动? 事实再一次证明了:有其母必有其女—— 一样的擅于拿捏人心的贪婪! 刘宣退缩了,官司怎么办? 这银子就这么打水漂了? 王珀她们可不是大富,一个个孤注一掷,全指着靠北堂发大财,谁想倚靠错了人,转眼就将才回本的钱,再一次赔了个分文不剩—— 数百两银子……寻常人就算是小富了,她们赔了就是倾家荡产。 在不断祈求刘宣想办法后,不愿意再出面得罪慕容冰的刘宣,就在她京城的族姨授意下,指使她们拿着状纸,又告到了刚从京城说是左迁,实则被皇太女排揎出京城的北堂府门生—— 新任知府大人哪儿! 649.第649章 人如其名:王珀真的落魄了 就这么着,一群人一来二去,官司就全耽搁在了来回的折腾中。 最后,时间拖得太久,她们又拿不出什么确凿的证据,慕容冰又死咬着是她们私下赠予,后将京城的慕容嫣拿回来,慕容嫣完全就是她娘这套说辞,说王珀等人是闻听她与靖国府有婚约,一个个当日硬塞给她的……而且拒不承认收受了那么许多。 眼见着数百两银子就要缩水成了十几两,她们被骗也要被强扭成行贿案,让慕容家倒打一钉耙,一群人气愤填膺又百口莫辩,说来也是运气好,知府大人也不知哪儿寻了一个柳举人,给出了个“顺着瓜摸藤寻根的主意: 查了慕容家近一年来的收支! 不想,就查出了慕容府在负债累累、又薪俸微薄之际,去年开春不仅还完了大半欠债,甚至还大肆购置绫罗绸缎,甚至慕容嫣还在京城购置了四合院一处…… 钱从哪儿来的? 不言而明! 只是,案子破了! 慕容冰也被罢了官革职,吏部批复永不录用,但……她们除了一堆欠条外,再无其他——慕容冰居然将她女儿拿回去的钱,挥霍殆尽! 余下的除了并不能算是属于慕容冰一人的祖宅和田亩,再无可分的!慕容冰的几房妾室也是在风闻此事之前,早早儿的就各自带着自己的私房返了娘家,至于是永久还是暂时的,官府也莫可奈何—— 真可谓知法犯法的人,更精通钻律法的漏洞! 而那柳举人说那些个男人本来就不易,何必要把人家逼到绝路上呢!此事就这么作罢了! 就这么着,王珀连着周韵的大女儿周鹤等人就这么着,手执一叠欠条,瞬间倾家荡产,血本无归! 怎么办? 只盼着那慕容嫣真当上驸马,让那璟公主替她赔钱,然后,自己瞬间身家再涨上十倍——因为慕容嫣承诺,只要她们立刻撤诉,不再告她和她娘,待她当上国夫人,立马十倍返还! 是让她们母女这对惯骗坐牢,他们彻底破产无望,还是要欠条? 生意人的她们,当时就选择了盖有官府大印的欠条,不管怎么说,她们家只能肯还一文,也好过一文没有! 本想着那慕容嫣生得天香国色,貌比男人的,这多早晚定能将钱描补上吧,不料,那慕容嫣前脚除了衙门,后脚就趾高气扬,气势逼人地威胁她们: “你们将来定会为你们做的事儿后悔的!” 她们想说已经后悔了,慕容嫣后又补了一句: “本姑娘就实话告诉你们,本姑娘不仅将是璟驸马、璟国夫人,你们看好了,才死了女人的嘉勇公,也早晚是要嫁给本姑娘的……” 末尾的话不消多记,反正就是铁定如山地告诉她们,那个才死了女人不到一年的嘉勇公,在他妻主尸骨未寒,三年孝还没守完之际,便已经“非她不嫁”地指定她为下任妻主了! 真的还好! 就怕她是疯的——她们的钱可怎么回得来哦! 往事不堪回首,骗子据她说,已经去京城等她的二位夫婿出嫁了! 嘉勇公这事儿吧,真真假假不清楚,毕竟慕容嫣生得花容月貌,嘉勇公据说当时也是个不到双十年华的年轻男人,虽妻主膝下留有一女,但……这血气方刚的年纪,守鳏,正常男人是有点守不住—— 只是,北堂府的男将门,几乎大部分都是年轻守鳏的,谁敢说他守不住,不能再为北堂府赢得又一块贞节牌坊呢?大府第的公子可不是小户人家男人能比的! 所以,王珀对此事拿捏不准,只希望慕容嫣别疯得太厉害,就是要疯也最好等着他娶了璟公主,把她们的钱还了再疯! 此是旧年的事了。 也因此,王珀人如其名,落魄了。 人落魄了,就需要想个迅速致富的法儿,不能坐在家真等那慕容嫣捧着十倍的银子来砸吧? 而最迅速的致富法……不得不感谢慕容嫣给了她一条明晰的思路。 什么思路呢? 娶一个富有的小鳏夫,不就问题都解决了吗? 慕容嫣想娶陪嫁千万的嘉勇公,不也是贪人家那点钱么?不然,那个女人愿意娶带着孩子的改嫁鳏夫回家?除非,她家是穷得真娶不起男人了,也没人家愿意把儿子给她家做女婿,怕早晚饿死! 不过,话说回来,小鳏夫也不是那么好娶好嫁的—— 家里穷的,无人问津,有女儿留家,没有女儿的,十有八九都让婆家打发改嫁了。 有点钱的,多半公婆姨娘们把持着。 书香门第,或是有点家世的正室,就更别想了,他们几乎都是奔着贞节牌坊去的!打发出来的妾室倒有期望,就是哪能轮得上你呢?多半都是肥水不留外人田。 所以像嘉勇公那种,年轻、富有、孩子还不多,关键是陪嫁厚厚,婆家还不敢管他的,世间可真难找,只不过嘛,娘家那么大的府第,儿子都是不许二嫁的,说白了,慕容嫣想也是白想,不及她…… 嘿嘿嘿—— 眼前就有一个可以想的! 谁呢? 旧年年初死了女人,眼见就要翻过小二年,守鳏日子也快差不多,屋里还没有公婆管着、更没有姨娘们干涉,膝下还有一个可以名正言顺继承柳家财产的妻主之女—— 关键还是独女的白鹭山、漂亮小鳏夫! 王珀可打听过了。 这小鳏夫姓北堂,名不知……人家闺名,估摸着也只能他屋内人才知道。 他不仅人美,而且识字,当初出嫁时,家里的陪房就有好几个,眼下都还在他身边伺候着,他妻主死前也给他留了不少地,去年秋收收租子那会儿,她才知道,这小鳏夫有多富,白鹭山脚最好的水田,至少有一半是他的—— 说来他妻主也是厉害的,别看家道中落了,但眼光独到,居然趁着前年白鹭镇大片良田被贱卖之际,大肆买进,现今那些良田摇身一变,纷纷涨了十倍不止的价儿,可不大发了? 650.第650章 欲娶从速:白鹭山上俏鳏夫 亏得他王珀经商多年却只看得见米行那点子小利益,不仅没赚到钱,还把自己坑了这么几年! 扼腕之际,就是庆幸小鳏夫的妻主幸而死得早,不然她怎么会有这坐享其成的好机会?真可谓是天赐良机,平白要她历大劫享大福! 想到此,王珀欢喜啊,一早就在家捣鼓怎么上山,借商谈生意之机,去接近那个那日有过一日眼缘的俏鳏夫—— 快两年了啊,终于领着孩子从娘家回来了啊! 王珀这一欢喜啊,王珀的正夫就坐在屋里,一面给孩子穿衣裳,一面眼扫光秃秃的家,没好气地啐道:“这家里都要下顿赶不上顿了,不知穷开心个什么?”哄了他好些陪嫁也全都给赔进去了,还好意思笑! “不开心,难道还要哭?” 王珀一见自己男人一大早儿不说给自己打打气,想想办法,开口就是这“下顿赶不上顿”的晦气话,立刻就气恼了: “一大早哭丧个脸儿给谁看呢?怪道娶了你家里,一天就不如一天了,原来是有你这么一个丧门星!” “王珀,你……骂谁丧门星呢?”王珀之夫周氏立刻嚯得起身怒道。 “你说谁?”你当你还是周家的大少爷啊? 王珀瞪着周氏,一脸嫌恶,俨然就是一副即刻撵周氏出门,她好再娶新人的模样了。 “王珀啊王珀,你当日娶我时,你怎么和我娘说的……好啊,哄完了我的嫁妆,就翻脸不认人了啊?你不是丧门星,你只管把我周鹭的嫁妆一文不少地换回来,我周鹭立马不沾污你王家地!” 周氏也不是个吃素得,身为过去白鹭镇第一大家族的嫡出大少爷,他这一闹起来,立马就是一天的不清净: 都说家和万事兴,她们夫妻却是嫌家不够败落似的,吵得夜里就去了王家祠堂。 王家祠堂能怎么办?王家与周家可是老姻亲,这夫妻二人说来还是亲上做亲,王家高攀了周家的门第呢!族长们只能指着王珀说: “你相公再不好,他有在你落难时,丢下你不管么?” “你啊你,什么丧门星,有你这么骂自己男人的吗?他进咱们家时,咱们家头几年是怎么个风光?” “你个兔崽子,自己成日里在外面花天酒地,败了家业,回家还闹腾,是不是……想气死爹——” 反正,纷纷倒戈指着王珀骂的,为何?族里不少人都被王珀诓着做那赔本的投机生意,一个个全赔得青黄不接,有缘无处诉呢! 入夜,周鹭一想觉得这王珀分明就是个势利小人,榨干了他的嫁妆,眼见着他周家败了,就想对他始乱终弃,这如何能让她轻易得逞? 当夜,他借着又和王珀起了几句口角之际,连夜也学那些个临阵跑了的妾室们,悄悄儿将自己偷偷攒下的好些王珀不知道的要紧梯己,和素日里从家用里克扣下的私房钱,偷拿出来,抱着女儿连夜包袱款款,公然带着余下的嫁妆回娘家了! 王珀也不追,暗想且让他跑个几日,他跑得了和尚还跑出庙去,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原配夫妻,他跑还记得把女儿带上,定是怄气呢! 老岳母哪儿,王珀就差人拿了几样勉强能上手的东西送过去,简以言语说近来脾气不好,切让周氏在娘家住上时日,她再去接,省得她明儿一醒来,周鹤那泼皮就带着人来家里闹,她还怎么借此机会好好儿把那白鹭山上的小鳏夫哄上手,借他家财来翻本呢? 当夜,王珀处理完她那没消停的男人后,就开始琢磨起勾搭俏鳏夫的各种伎俩来,同时思考这样的小鳏夫是不是拐进门来做妾室,才能更好地名正言顺抢占那小胖妞的家产呢? 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王珀当夜坐在屋里,按压住自己胸口呼之欲出的心跳,与高兴得几乎要发疯的激动情绪,开始细细地合计: 首先…… 她王珀得好好查查这俏鳏夫妻主家,现下还有没有什么有些势力的姨母什么得……不然半路杀出来,自己娶个男人回家来养着,人家姨母坐享其成,以柳家的子孙不能随父走,劫走了小胖妞,随便带走了唾手可得的遗产…… 其次,怎么获得俏鳏夫的青睐也是个大问题,毕竟他的妻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一无所知! 再着嘛……俏鳏夫的娘家还在不在,若是个大户人家,非要他守鳏到底,又如何是好? 王珀越想越觉得看似简单的事儿,后面的玄机多多,需要她好好儿盘算盘算,再计划运作一番,,首先,最最要紧的,她该如何让悄鳏夫想起她是谁呢? “俏鳏夫”有空想起她吗? 答案是无。 柳金蟾突然生产,一对胖乎乎的龙凤胎如愿落地,一看一胎真是两的柳金蟾,经受不住生活的重压,头一歪,直接晕在了床头,对于娃娃什么样儿,一个都不想看了—— 眼下是四张嗷嗷待哺的嘴了,其中一个就是北堂傲。 都说老大是个宝,老二是根草,这一下来了两颗草的北堂傲,可不跟柳金蟾似的,抬眼想得就是钱。 北堂傲可欢喜了,尤其两个宝宝一看就是他的孩子,他抱完女儿、抱儿子,就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妞妞也穿着叉叉裤,夹着胖乎乎的尿片在大人堆里转圈圈,想去摸弟弟妹妹。屋里这叫一个热闹啊—— 大小的一起闹! 以前就一个妞妞,全家围着转,现在又来了两个,人手就得有严格地分工了。 北堂傲想自己伺候柳金蟾这么一个大活宝都觉得时间不够,柳金蟾刚生完孩子肯定要注意休息,两个小宝宝肯定就不能跟着他和柳金蟾睡在楼上,于是除了妞妞在上面,暂时由奉箭带着弄瓦看着外。 二囡,则交给了福叔和福婶儿,白天就由可怜的小雨墨领着抱璋和引璋看着。 大宝呢,是个男孩子,在封建时代早晚是要嫁人的,但北堂傲是大府出身,儿子也是宝贝,岂能怠慢,就暂由奉书领着抱瓦两个专门看着。 651.第651章 人手不足:白鹭山的第三年 一瞬间家里的人手就紧张起来了,北堂傲琢磨着要不要再采买两个男孩子给奉书和奉箭打个下手,奉箭就道: “眼见着年底就要回京了,这巴巴地买来,也无人调教,没得淘气,还得费工夫倒过去照看他们?” “依奉箭说,不如忍忍,就这一个月,月子里的哥儿和姐儿,一天八九个时辰又都在睡,唯一醒着那会儿又有乳母来照顾,帮着洗澡,我们不过就是给哥儿、姐儿洗洗,他们睡着时留个人守着,怎么就忙不过来了?” 北堂傲一听有道理,加上柳金蟾生了孩子,不易多看书,山长也不知急什么,一待柳金蟾休养差不多了,就愣是将柳金蟾喊到书院听课,甚至邀至家中与孙墨儿为所谓的春闱恶补,说是融会贯通。 眼看柳金蟾那一副雄心勃勃的模样,北堂傲也不好说什么,尉迟瑾又不是主考官,她能恶补出什么?再者她就算主考官,她出题她敢漏题? 而且她明明就知道,柳金蟾此番随他回京,就是不考,照样能凭借家中的权势,举荐做官,最末一等也得是个正六品,当上万众瞩目的状元也不过是如此,还未必是有真正实权的主位官 ——翰林院修撰有什么大用? 到了京城,还没一个正七品的京县县丞、甚至小小的捕快的油水多! 但这些话,北堂傲能说吗? 他说了,柳金蟾会信,不当他是又疯了? 北堂傲索性闭嘴,看家里孩子多,事情也多,多一个尉迟瑾替他把柳金蟾看紧了,他白天的空也算空下来,可以帮着奉箭几个照顾三个孩子,说来家里也松和了不少,尤其是孩子满月后,三个搁在一处玩儿,还比他们当初一群大人围着妞妞时好带了不少—— 一则是大家都有经验了,二则嘛,孩子喜欢孩子,就好动的妞妞费点子神。 但弄瓦几个也是孩子,精力过剩,只管将那楼板多铺上几层猩猩毡,再将有棱角的桌椅挪开,妞妞能拖曳着她的一堆玩具来回跑上十余趟,最近,小丫头力气渐长,轻飘飘的玩具失了吸引力,还将福娘厨房里装了十来斤御田稻的米袋,抱着在屋里神气十足跑了十多个来回,惹得屋里两个嫩娃娃直欢喜。 北堂傲坐在一边玩完银枪,就做针线,一边看孩子,怎么说呢?心里这叫一个美啊——他也快儿女成群了呢!看柳金蟾以后还敢不敢不对他负责一辈子。 许是心情好了,妞妞胃口好了,北堂傲还挽上了袖子,时不时随着妞妞玩面团儿时,给柳金蟾包上几个亲手捏的饺子送过去。 那边柳金蟾一赞说特别好吃,他就更来了劲儿,想着闲着带孩子也闲着,就跟着福叔学起了厨艺,暗想这以后时不时能给柳金蟾露上一手,看那何幺幺还敢说他不能干不? 思及此,加上柳金蟾每次赞不绝口的溢辞,北堂傲梗是劲头十足,他那手握大刀的手,也将福叔厨房里那一套打小刀玩得犹如行云流水,可切菜片薄如蝉翼的鱼片,还可以一刀飞过去,就如同暗器般,将某只在逃的鼠辈定在墙上,吓得二黄止步不前—— 狗拿耗子得这叫一个得意,没事就拿厨房里鼠辈们、偷油婆——蟑螂,开刀,真正实现了做菜习武两不误!就暴殄了厨房里数把好刀,最后沦为切猪菜的“菜刀”。 雨墨不得不胆颤心惊、又心如刀割地建议北堂傲,既然刀法这么准了,再用刀就没有意思,何不如筷子! 不过是斗胆提议,不想北堂傲竟然觉得雨墨很有见地,后面果然不再用刀扎鼠辈、偷油婆了,改用筷子练起了投掷暗器,可怜的厨房啊,不出一个月,就都是大大小小的洞了,就连奉箭也忍不住开始盘算,他们是不是该在大雪来临前,将厨房好好得修整修整了! 日子就这么过着,转眼已是大雪纷飞的季节了,厨房虽经修缮,但近来蜂窝再度密集,北堂傲手中的筷子,变成了小竹签,美其名曰是说他武艺大有长进,实则是这大雪天的,倘或厨房垮塌了,让他们这群带孩子的,上哪儿找人修缮去! 所幸,柳金蟾虽然白天天不亮出门学习,天不黑不归家,但夜晚回来能顺顺当当将血气方刚的北堂傲牵回屋乖乖睡觉。 北堂傲呢,夜晚生活甜蜜和谐了,白天生活又充实,更不用担心柳金蟾去沾花惹草,心情这叫一个晴朗,时不时还能带着奉箭几个被带孩子憋疯了的男人,去打打猎,小日子过得不说事事顺心吧,大家都乐在其中,尤其是雨墨自秋后大丰收,就一直数钱数得合不拢嘴,开心啊,欢喜啊,隐隐让奉箭担心—— 你说要是进了京,爷那些个进账都在她眼前了,她不得因为笑得太久导致面瘫吗? 奉箭不敢说,因为雨墨自己数钱吧,就算了,居然还带着未来的国夫人妞妞和她一起数,小的耳闻目染久了,看见钱也是两眼发亮,两肥爪还把铜板有模有样地一个个放在手心里叠着……这让又在厨房里舞大刀爷见着了,不得郁闷死! “哎,我说,你有完没完啊?天天都数一遍儿,还怕人偷么?”数来数去,还以为是你的钱呢! 奉箭抱着本该雨墨带的二囡,时不时的摇摇拍拍,拿脚戳了戳教妞妞数钱的雨墨:“你也不怕爷看见?” 一听爷,雨墨立刻开始将钱穿好,一吊吊地放进钱箱子:“什么天天儿数,不是……米行上次送来这几箱钱,还没清点完吗?” “你早不清点,晚不清点,非得抱着妞妞时清点?” 奉箭一瞅妞妞尿片掉了,也不管,就拖着她的长尾巴,拽着一吊钱,欢喜无比地往钱箱子挪,就忍不住生气道:“你看你把小小姐带成什么样儿了!诺诺,你抱着二姐儿!” 奉箭气得将怀里的二囡一把放进雨墨怀里,就去给片掉了一头的妞妞上片。 652.第652章 有样学样:雨墨版的胖妞妞 雨墨抱着,稍稍一久,就跟着半吊着似的,哪有奉箭舒服,才刚开始学认人的二囡张着嘴就哭! 二囡一哭,厨房里正学做松鼠鱼,想让柳金蟾再夸他的北堂傲急了,手拿着菜刀就冲了出来:“怎得了?”吓得雨墨赶紧抱着二囡就抖抖抖。 “怎么了怎么了,尿片了?” 北堂傲菜刀还没搁下就想来抱二囡,抬眼看见一地的钱箱子,妞妞扑在奉箭腿上夹片儿,手上还拿着铜板儿时不时洒落下一个,就急得直喊:“钱钱跑哦——呜呜——” “跑就跑了,脏兮兮的,玩个什么劲儿?”脏兮兮的! 北堂傲这才搁下菜刀,一面单手抱过哭得梨花带雨的二囡,一面低身拍了妞妞手里的铜板儿,颇为不高兴地与雨墨道: “这些个零碎的钱,也不知经了多少人的手,不少上面还沾着油渍,好好儿,你怎得摊在这里数?难道他们还敢断了咱们的?赶紧着收了!没事摊在这儿干嘛!” 说着,为让妞妞不又去抓钱,北堂傲将诓好的二囡交给奉箭,就牵着妞妞到身边检查小手有没有弄脏弄伤: “弄璋抬盆温水来!”这小手脏得,哪像个公侯小姐! 北堂傲一边令弄璋抬水来给妞妞洗手,一边从桌上捡了块蜜饯枣泥山药糕掰下一小块儿喂给妞妞吃,省得妞妞扁着嘴儿要哭要哭的—— 他也是服了雨墨了,省俭得也过了头了,有给小姐玩铜板的吗? 北堂傲要说雨墨二句吧,又想雨墨是柳金蟾身边的第一、也是一个得意人,自己何必总跟挑刺儿似的,说她?她不管怎么说是个乡下长大…… 说不得雨墨,他就只能说奉箭了:“你也是,什么不好玩儿,偏给玩这个?你见过公侯小姐玩这个的吗?弄瓦,将我那楼上搁在妆奁上的菩提手链拿来给小小姐玩儿!”别人家的公侯小姐小时候摸到的不是玛瑙就是翡翠,谁玩这铜板儿! 奉箭挨了骂,低头受完,斜过眼就瞪雨墨:我就说吧! 雨墨也低着头,噘着嘴儿:玩什么不是玩儿……她哪知道这是不能玩儿呢?老夫人以前还说打小玩钱,大了会赚钱呢!再说,妞妞打小就爱玩钱…… 北堂傲还想说点什么吧,转念一想,这眼下的家里哪有什么翡翠玛瑙,放眼过去不是扫帚就是簸箕,偶有一盆糕儿,三不五时就让来串门的娃娃们一人拿一块去了……思及此,北堂傲甚是心疼地抱起妞妞亲了亲,低低问: “妞妞妹儿,到楼上和大宝一块玩儿?”楼下是没什么可玩儿的! “不要——” 妞妞撅着嘴儿,可不领情,扭动着胖乎乎的小身子,挣扎着要从她爹爹的腿上下来,还像往钱箱子处奔——好多好多钱,哗啦啦的好好玩! “那把糕糕先吃了!” 北堂傲犟不过妞妞,只得拉着妞妞先把他手上的糕儿吃了。 妞妞何曾缺过吃的,撅着嘴就向北堂傲道:“留给……小耗子吃!” 北堂傲犟不过妞妞,只得放手,让妞妞又跟只胖圆圆的小黄蜂一般,一头扎进钱箱子里撒钱玩了! 北堂傲能怎么办?女不教母之过,柳金蟾偏偏忙得家都不着了,他此刻能向她埋怨么?他只得斜过眼看雨墨: “还不想个法儿赶紧收了?”说着,他又试图去领妞妞玩别的,如—— 那头早被妞妞遗弃在墙角的什么布老虎啊、娃娃啊、过家家用的木头小餐具——一堆男娃娃们玩儿东西! 但毫无用处! 北堂傲瞪着雨墨就要发飙了。 雨墨只得道:“下面的福记当铺说他们短钱了,让咱们将一时用不上的钱都放给他们,说给咱们四分利!一会儿就来取!” 北堂傲一听,知道定又是下面肖腾手下的掌柜找了雨墨。 既如此…… 去了也省心,省得妞妞惦记,没事就猴在钱箱子上伸手往锁眼里研究怎么捞钱…… “那还愣着干嘛?赶紧着数了,锁上箱子,让他们的人一会儿清点好,就一并全抬下山去,现在屋里人多,白放着也是占地方!” 一想着这让一堆让他闹心的钱箱子终于要搬走了,北堂傲顿有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还有,既然这样,奉箭,你一会儿,索性和掌柜的说,前儿说送来的利钱,也别送了: 一则搁不了!这山高雪大的,咱不可惜那几个人力钱,但抬上来无处搁。 二则咱们下山时也不得人手抬。 不如就让他们老板看着办,要么按照老价儿放出去了,要么他看着什么利好,投出去,一并他做主就是了!”这钱多了,搁在家里也真是心烦的紧! 北堂傲吩完了,又看妞妞在干嘛—— 喝,小丫头,让她背首诗不会,居然还会一二三数铜板了!他北堂傲的脸面哦! “妞妞啊,嗲嗲做松鼠鱼,你跟着嗲嗲去看鱼摆摆好不好!” 北堂傲又再度和他的心头肉战斗去了。 雨墨却在一边暗暗抚胸,有种热泪盈眶的感动: 姑爷,终于也会放钱贴家用了!不枉她这三年来,比老夫人还操心家计啊! 雨墨没感慨完呢,外面就有人敲篱笆了: “有人在吗?” 这风急雪大的,能是干嘛的?肯定是近年关了,急着来拿钱的。 “在呢?” 雨墨忙催促北堂傲和奉箭进屋,一面打开门,迎着夹杂着雪的山风,喊道: “你们——”谁啊? “我们福记当铺的!”篱笆外的人一喊,弄璋就赶紧迎着雪去开门。 屋里的北堂傲这才想起,厨房的鱼再不弄就不新鲜了,赶紧将二囡抱给奉箭,转身回了厨房,继续烧制柳金蟾最爱的松鼠鱼。 屋外,弄璋动作利索,抬手就开了栅栏:“二掌柜——这位?” 素来见惯了孙掌柜等人的弄璋,眼睛忽然就落在了孙掌柜身后某一个,怎么说呢? 看似陌生,但近二月却总在她们白鹭山,准确地说,是在她们家门外转悠的猥琐女人。 653.第653章 上门点钱:某人暗搓搓的心 此女人: 二十开外,面目清秀,别看一身桃色柳样折枝缎面半新袄穿得整整齐齐,人也生得周吴郑王的,还笑容可掬的,但因看这女人在院外探头探脑的模样见过了,弄璋就觉得这女人贼眉鼠眼,不是个好人! 弄璋这眼神一不善地微微拦着,孙掌柜就赶紧介绍了:“这是山下的王掌柜,今儿听说我来你们家送年货,就顺道上来帮忙的!” “哦!”弄璋微微点头,人还是横在栅栏边不动。 雨墨见弄璋老不放人进来,心里就知,弄不好是来了不熟的人,立刻也踩着雪出来,抬眼就看见了王珀—— 嘢——门外转够了,就想钻门里来了? “雨墨啊,这个是王掌柜!”孙掌柜一见主事的雨墨来了,赶紧热情地向雨墨介绍她起,近来与她十分相厚的王珀来。 雨墨可不管你熟识不熟识,她跟在大掌柜身边学过,知这生意上的规矩,不禁道: “二掌柜,你今儿这么做……大掌柜知道了不好吧?”行有行规,岂有把自己家主顾介绍给外人的?没脑子也该有个限度吧? “这……”孙掌柜一愣,脸上不禁有些尴尬得红了起来。 王珀立刻替她描白道:“这丫头伶牙俐齿的……怪道这么小就当了家!”话是这么说,但她心里可是硌得慌,你说要那么小鳏夫身边有这么一个精明的小姨妹管着家私,她可怎么拐人入她家门呢? 雨墨冷冷一哼,不理王珀这一茬,只与孙掌柜道:“大掌柜今儿没来?” 孙掌柜立刻陪笑道:“这不是……快年关了,家家都想……趁着年关大赚一笔……所以大掌柜,去苏州进货了,不想又遇见了暴风雪……所以当铺这才……劳烦了!”言语之间,眼神多有闪动。 雨墨料想其中难言之隐必是不能与人外道,便按照老规矩让了她相熟的四人进屋,而试图借机跟着进来的王珀,不待弄璋阻拦,孙掌柜就转身向她微微迟疑地低道: “王掌柜,你,只怕,不方便!” 王珀一愣,本想说明明说好的,但抬眼一看孙掌柜与刚才在山间迥异的脸色,顿时明白,这户人家只怕与下面的福记勾连甚深,深到连孙掌柜都不得不忌惮的地步——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这悄鳏夫的死了的妻主,弄不好也是福记的大股东,而且就算不是大股东,也是里面局面举足轻重的人物! 思及此,王珀即使站在凛冽的风中也禁不住激动了,手心忍不住隐隐渗出汗来——福记当铺,可是背靠着肖家商铺的小金猪啊! 当日,傻乎乎地跟着那个傻瓜霍知县串通一气想搞垮它,以为它不起眼儿,结果呢,霍知县现在下了大牢,生死未卜,她们这几个沆瀣一气的,谁也没落好—— 破产的破产,流离失所的流离失所,一个个全部大伤元气! 肖百万乃大周首富,靠着她家的商铺能是寻常小铺吗? 王珀激动的心情难以抑制,只是……被拦在门外,与财富咫尺天涯的距离更令她焦躁不安,到底该怎么进入这座不起眼的宅子? 本以为她今儿跟着孙掌柜一来,见俏鳏夫绝对比去岁那楼下惊鸿一瞥还简单,今儿才知,水深得紧啊! 王珀暗暗地搓着手,眼看着一待人进去,就要拴住栅栏的弄璋,她赶紧从袖口掏出一个原本预备给俏鳏夫女儿的面人儿: “这个,给你!” 弄璋是个娃娃,岂有不喜欢的,只是…… 别人东西,她敢乱要,雨墨姐姐会打断她的手的,尤其是这种坏人的。 弄璋吓得赶紧背了手,往后退,不待王珀喊她,她就一溜烟儿跑进了屋。 屋里正在忙着点放出去的钱,弄璋好似被鬼似的跑进来,立刻让正在专心看人点钱的雨墨,不悦地瞪了一眼儿,吓得她赶紧贴着墙,去扶正在雨墨怀里玩钱的妞妞。 “按照现在的制钱,是一千六百八十文为一吊,那么……我们一共收了你们府上一百零八吊一千四百八十文,你看看对不对?” 一改来时轻浮的孙掌柜,将算盘交到雨墨手中。 雨墨那需要这算盘,她小手掐掐就能知道数儿,不过是看看这孙掌柜老实不老实。 “我们两家是老主顾,我们还能不信你们家吗?实话告诉你,这钱,你们来时我就点过,不用再点了!你们都查点好装箱,封住,我们家可是箱子出门,一结两清,各不相欠的!” 雨墨说着,就抱起肥肥的妞妞,要将妞妞抓在手上的钱拿下去,无奈妞妞别看人小,劲不小,愣是不肯放,雨墨就只得与正在写欠条的孙掌柜道: “你也不必加这一千四百八十文了,眼见年关,弄不好我家也时不时需要打发人点压岁包什么的,你只管数那一百零八吊去就好了!” 孙掌柜想想也是,便又重誊了一份草稿,交给雨墨看。 雨墨识字不多,怕这孙掌柜和门口那王珀是一气的,只得又将单子让弄那进屋给奉箭过目,一时奉箭过目说对了,孙掌柜才敢誊写在该有大掌柜印的欠条上,最后落上经手人自己的名字! 屋里这是一通忙啊! 屋外,王珀内心暗搓搓的心思无处诉,只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柳家的屋门外急得团团转,一时正不知要寻个什么借口好,就忽然看见某个屋角两个男娃娃各提着满满一通猪食出来: “喏诺诺——”男娃娃动作熟练,手里的勺子一扬,就听得猪圈里好似几头猪都围了过来吃食,这王珀立刻想到了理由了。 “哎——小兄弟,你家猪卖不卖啊?” 王珀想也不想,开口就问。 弄瓦和抱瓦也不疑其他,开口就答道:“你就是老张头说得,想来我们家买猪的人吗?” 王珀那认识什么老张头不老张头,只顾着点头:“可以看看吗?” 弄瓦是个单纯孩子,再说这白鹭山的居民也都淳朴,谁家有这么多心眼儿老防着别人呢? 654.第654章 四下打听:王珀假惺惺买猪 弄瓦倒完了猪食,就赶紧过来给王珀开了门:“进来吧,不过你要小声点儿,我们爷在厨房里做菜不喜欢人吵!” 王珀点头,是了,守鳏的人最怕热闹了——毕竟年纪轻轻就守鳏,谁受得了屋里的冷清,外面还吵呢? 抱瓦见弄瓦令人进来看助,就想去喊雨墨,但进屋一看雨墨还在与人点钱,便不敢说话,又默默地从下面的厨房将剩下的猪食舀进桶里再提过去。 王珀见四下无人,弄瓦又小,就习惯地借着看猪之机向弄瓦打听: “你们家挺安静的啊?” 弄瓦走在前面轻轻笑道:“恩,我们爷不爱人吵!”他做菜有点笨手笨脚。 “哦!”王珀颇为欢喜地点点头,又低低笑问道,“那他……素日里都爱做些什么啊?” 弄瓦虽年纪小也不懂事,对外人没有警惕性,但奉箭和奉书二位哥哥的交代的事儿可是句句脑记在心,此刻耳听王珀问爷的事儿,立刻摇脑袋道: “这个哥哥们不许说!” “为什么不许说?”王珀更加好奇地亮了眼儿。 弄瓦一边走一边道:“爷不喜欢,他要知道了,恼起来会翻脸的!可凶了!喏,你看这就是我家的猪!” 弄瓦说罢,拿起一根长竹竿将抢食吃的猪们拨开,指给王珀看: “折枝最大的是母猪,别看这么大,其实才三岁,其余都是它生的,那边的小猪已经定了人家了,出栏了就有人来领了!还有这头最肥最大的,我们爷说留着过年,这头第二大的,我们爷要送人的,其余的……你看着那头好,就挑吧!” 王珀晕了,不说价吗? 不过,她也不是诚心来买猪的,索性就装傻,佯装挑猪,关键是她哪里会挑呢,眼见着弄瓦要开了猪圈们放她进去,她立刻道: “我先外面看看,看中了,你再撵出来不迟!”她今儿好容易换了身新裁不久的半新衣裳,进去出来,臭烘烘的,还怎么让——俏——富鳏夫一见倾心啊? 弄瓦点头,就将竹条交给王珀:“那你看着!”说罢,他就要进屋去忙了。 王珀连忙拉着弄瓦道:“小哥儿,你开玩笑的吧?哪有卖猪,你人不守着的?”你当山野里乱牵啊? 弄瓦无法,只得接过抱瓦提来的又一桶猪食倒进槽里,一面示意王珀继续看,一面悄悄拉了抱瓦,急巴巴地问:“雨墨姐姐什么时候出来啊?”他弄瓦可不会做生意,猪怎么卖,卖什么价都不知道呢! 抱瓦接过了倒干净的桶道: “你就让客人多看看吧,不行——把咱们家的鸡也看看,雨墨姐姐带着人在哪儿数钱,我哪敢过去啊?出错了,她急眼的模样可比哥哥们凶多了!”动不动就威胁说要把他送去嫁人! “还没数好?”弄瓦皱眉了,早知道这样儿,他就让客人明儿来看猪了。 “楼下那七八箱倒是刚数好了,但奉箭哥哥又让人从爷屋里抬了三四箱下来,说是前几日书院还来的旧年米钱,这不又开始数了!” 抱瓦低低与弄瓦咬耳朵道。 弄瓦不禁抱怨道:“怎么那么多钱呢?”都要让他烦恼了!他要怎么和人说价钱嘛! 两小孩这烦恼的……听在竖着耳朵的王珀心里,真是……好似打翻了的五味瓶,各种滋味都有—— 为啥她就没那么多钱让她也数着烦恼烦恼呢? 一时,抱瓦进去,又只剩下了弄瓦,哭着一张肉嘟嘟的小圆脸,心不在焉地守着她看猪。 “你们夫人留了不少钱给你们爷吧!”王珀慢慢地撵着猪儿,放缓语速,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弄瓦哪有心思仔细听王珀话里的意思,什么留不留的他不懂,但…… “我们家是我们爷当家!”雨墨姐姐和奉箭哥哥主事,夫人哪有钱啊,不时常藏雨墨姐姐匀两文就不错了。 “哦?”王珀眼睛亮了:合着,真会做生意的还是小鳏夫啊! “那么说,家里的钱都归你们爷管?”王珀颇为惊喜地问道。 “恩!”弄瓦继续烦恼地看着自己的猪,祈求这位看猪的千万别突然问他猪卖多少钱。 王珀有些兴奋难抑地又问道:“那么……刚才哪个叫什么雨墨的……”算老几啊? “爷是个男人不方便见人,所以外面的事儿都是交给雨墨姐姐打点儿!” 弄瓦不解这个买猪的怎么跟包打听的似的,猪半天瞅不准,话却不少。 “雨墨姐姐?”王珀故意挑眉,觉得小孩口里这称呼有些玄机。 “是啊,雨墨姐姐是我们夫人以前的书童!”貌似现在也是…… 弄瓦挠挠头,有点不清楚雨墨姐姐到底现在是书童呢,还是小管家了,反正是管他们几个的了,夫人的书现在反倒是弄璋背的多了。 王珀点头,算是明白了,合着这家里,而今是小鳏夫一人独大了啊!乖乖,年轻貌美、孩子不多、还执掌着偌大一个家的产业…… 不能激动不能激动! 王珀努力压制住自己胸口澎湃的心,暂时不去思考这样的男人会不会愿意给她做小,当然……只要这男人肯嫁给她,违背祖训,执意休掉哪个,还当自己是白鹭镇首富之子的周氏也不是不可以—— 骂名嘛,哪有真金白银来的真实呢?当然能小鳏夫能做平夫更好,哪个女人不想鱼与熊掌兼得,有名有利还有美名扬呢? “那……你们夫人先在时……我是说,你们夫人还有其他的同胞的姨夫人、姨小姐在世吗?” 王珀这一问,弄瓦微微觉得奇怪,买个猪还需要问姨夫人、姨小姐吗? 弄瓦挠挠头,要回答吧,抬眼一看:咦—— 奇了怪了,怎得素来都是从后门贼眉鼠眼溜回来的夫人,今儿怎么堂而皇之地从正门进来了,要喊吧,夫人还对他摆手,他也就只好装不认识了? 为何? 夫人一瞅就是冲着这个来看猪的女人来的! 不待王珀反应,弄瓦一溜烟去向爷报喜信去了:夫人今天没黑,就提前回来了! 655.第655章 命带桃花:金蟾决定软打整 弄瓦小脚丫跑得这叫一个快啊,那边北堂傲才把鱼蒸上锅儿,弄瓦就扑腾腾地跳进厨房:“爷,夫人回来了!” 这可把北堂傲吓坏了,搁下锅盖儿,就让抱瓦打水给她洗脸洗手,一面还不忘让背着大宝的奉书拿镜子来给他照: “夫人到屋里了?” 弄瓦信手一指:“外面!” 北堂傲一瞅不对啊,这外面怎么是前院,难不成又来了那个黑脸的花痴? 他定睛一瞅,黑脸花痴没来,倒来个穿衣着缎的小白脸: “她来干嘛的?” “买猪的!”弄瓦欢喜地说道。 北堂傲看着弄瓦天真的模样,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不谙经济事务如他北堂傲都知道,没有谁买猪会穿着绫罗绸缎来挑猪,为何? 按照当今的市价,一身缎面的袄儿,貌似不比一头猪便宜多少吧? 看猪,弄不好又是来算计他们柳家有多少财产的——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多两头猪,都要来个想收猪头税的!也不好好打听打听,他妻主好歹也是个举人,是免税和徭役的! 哼—— 北堂傲要生气,但一想柳金蟾在外面呢,自己恼个什么劲儿?趁着金蟾在外面,好好洗洗他这一身鱼腥味儿,再换一身干净衣裳才是真,不然到了晚上,柳金蟾闻他一身腥味,不碰他了怎么办? 思及此,柳金蟾只叮嘱奉书一会儿告诉奉箭,让雨墨这边点完了就去看看柳金蟾哪儿,便抱下奉书背上睡得小猪一般的大儿子大宝,手牵着屋里跑跑跑的妞妞,再喊上奉箭抱着二囡,就匆匆上了楼整理衣装,迎接一家之主返家了! 屋外,柳金蟾也闲着无事儿,加上山长一连几日的恶补,她都有重返高考那会子的错觉——幸亏不用开夜车。 当然从精力消耗来说,晚上的内耗也不容小窥。 难得今儿山长有事儿,她今儿和墨儿就算是放了小半日假。墨儿一出屋就被她家相公抓去研究怎么在回京城前怀上第二胎去了。 柳金蟾闲着没事儿,本想去先红哪儿逛逛,无奈那边不是秋闱后的人去楼空,就是几个闲散的书生坐在那床边出神,远远的,她还看见了玉堂春过去的思嫁了一时的苏阡陌,神情落寞俯瞰山脚出神,呈现长期抑郁状—— 人说她相公红杏出墙,和端木紫有一腿,又和嘉勇公夫人暗通款曲……这传得,柳金蟾都不知哪跟哪儿了! 反正,就是苏阡陌此番省考又名落孙山,缘由人人都说是她娶人不淑。 柳金蟾不置可否,怎么说呢?苏阡陌能重新取得这秀才的资格,全是玉堂春为她求回来的,至于孙阡陌此番省考有没有受到玉堂春的离开影响,但……山长评过她的文章,说她写文好卖弄文采,全文读来华丽铺陈,但细细品味,却无一物可发人深省。 换句话说,就是华而不实,空洞无物。 为何会这样? 山长之淡淡说了一句:少年才名往往是毁人的利器,真正的有识之士,最好厚积薄发,大器晚成,方不易被盛名所累。 这其中的缘由,柳金蟾微微懂,就好似前世好多天才,不是命不太长,就是年长后变得稀松平常,脾气却还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名气带来的除了人气外,还有比常人更多的流言蜚语,与内心害怕失去盛名的恐惧! 许是做贼心虚,谁让玉堂春离开苏阡陌后,总给她写信,说是不想再嫁了,就打算留在牡丹亭扶植莺哥成角儿—— 其实言下之意,就是和三郎当日期盼的一般,说他不会要求进门和北堂傲争名分,也不求她养,但却希望她每路过牡丹亭时,能去看看他,莫叫他青春虚度。 说白了,就是想挂个她柳金蟾的名,在苏州栖身,怎么说呢,也算是个她柳金蟾养在苏州的妾室,有个护身的铠甲—— 柳金蟾就不明白了,不过是撒个谎儿,说自己京城有人,一个个怎就信而不疑,还执意要依附?哎,百思不得其解! 柳金蟾远远见着苏阡陌朝她而来,虽然流言一直没提及她的大名,她还是心有戚戚焉儿,赶紧掉头就溜。 路过家门前,柳金蟾视力不好,看昔日的同类却是眼神格外的犀利,不偏不倚,就看见了诓骗弄瓦看猪,实则是不是朝她家屋里窥望的王珀。 柳金蟾也是服了这些个女人了。 你说北堂傲是个爱抛头露面的,就罢了。 偏偏北堂傲成日里躲在屋里,出屋抱着孩子们出来晒个太阳都只敢在后院方寸大的地儿活动,出门就更不用说了,那纱幂从没忘记不戴过,这外面的苍蝇还是跟飞蛾扑火般蜂拥而来,她柳金蟾该说什么呢? 北堂傲的桃花太旺,还是命带桃花,所以烂桃花待他嫁了,还是朵朵纷纷飞而来? 眼前这个更好,身穿一身新崭崭的缎袄还看起了臭烘烘的猪圈——牺牲精神是不是太大了点儿? 学不来别家女人的一声咆哮,再拿着扫把撵出数百米的粗野——而且这么做,多让好面子的北堂傲没脸啊! 柳金蟾决定软打整! 迈着小官步,退了书院袍子的柳金蟾一身半旧的细布红袄绿裤,溜溜达达地,也推开栅栏门迎着王珀而来: “你也是来看猪的?” 不待弄瓦惊呼“夫人”,柳金蟾就笑向眼不在猪身上的王珀,朝弄瓦摆手。 “你?”谁? 王珀一愣,欲问弄瓦这是谁,谁想小男孩一溜烟进屋了,她只得硬着头皮看向眼前这个鹅蛋脸面,肌肤微丰,怎么看怎么像个风流小才女的俊俏小书生。 “老张头,说这儿有猪卖!”柳金蟾也不打算在介绍上浪费口舌,直接就说明了自己的来一和来头。 “哦……我也是!” 王珀只得应和,但谁不知道谁啊?买猪的,谁会穿得像个新婚女人一般来这儿招展? “你看中了那头?” 柳金蟾笑向王珀,她今儿想好了,这女人敢来,她柳金蟾就定让她真买下一头猪走! 656.第656章 飞蛾扑火:坑死你没商量了 敢勾引她柳金蟾的男人,也不问问她柳金蟾是谁,是干什么的—— 貌似,她也没干过什么…… “还在挑!” 王珀一看柳金蟾扑闪闪的桃花眼儿就讨厌,丝毫没有让出猪圈的打算。 柳金蟾理她? “你要是老挑不中,就让我吧,这些猪我全都要了!”柳金蟾抬手一挥儿,就是一副大富的模样,笑吟吟地看着刚才还很拽的王珀,挑衅十足示意王珀: 你行不行的,不行,就赶紧闪,别和我抢了。 王珀一愣,立刻看向猪圈肥肥的五头大猪,除去最肥的两头,余下三头也不瘦啊!一头没有六百也该有五百斤吧?按照现在市价三十文一斤,她买整头活猪,连皮带毛,再便宜也要按照二十文一斤算吧—— 五百斤一头,那就是一头五万文一头,三头约莫也是十五万文,折银少说也要十两左右……可不是个小数目呢! 王珀微微这么一迟疑,柳金蟾就挤到了她跟前看猪了: “不是买猪的就别在这儿挡着,误了人家生意!人家可等着钱过年呢!” 王珀一听此话,冷冷一笑:“等钱过年?”不愧是市井小民,居然来追这屋里的男人,还不知人家的来头……真是…… 王珀来不及在屋里鄙夷一番,堂屋的门就开了, 雨墨送孙掌柜出来,抬眼一瞅柳金蟾和刚才那贼眉鼠眼的女人一同站在猪圈边,立马不做二想,就知道她小姐肚子里的蛔虫在忙啥了! “孙掌柜路上小心啊!” 雨墨一边叮嘱,一边看着临时下来帮忙的奉书和奉箭,轻松松将五六箱钱搁在院外,又卸下马车上爷吩咐下面商行送来的布匹等物抬进屋去清点—— 然后三四十个,貌似镖局的男人又将十箱铜板分五车,抬上马车捆绑。 雨墨寻思爷买的那些东西,弄不好又是一堆男人们的私物,她进去反倒不好清点了,倒不如去“助纣为虐”,看看小姐又耍起了什么花花肠子。 雨墨这一过来,柳金蟾就开始唱大戏了: “雨管家,你家这猪怎么卖啊?” “市价三十文一斤,咱们家不包屠宰,整头猪,二十五文一斤。无二价!” 眼前王珀这模样就不是个买猪人,雨墨也不客气与她说什么实价,开口明摆着就是故意坐地起价: 追我家姑爷,有本事就亮出本钱来啊!别一个个穿着绫罗就想装大富在门边晃,柳家的风水都让你们这些狂蜂浪蝶给走坏了。 柳金蟾不懂市场价,也知雨墨这神情是在故意抬高价。 反正这王珀说是买猪也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大家都心知肚明,柳金蟾今儿既然想卖这猪,自然就要往这上面加码: “这有什么,你们爷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就是三十文一斤,我金蟾也买得!你让人全都称了,我一会儿让人送钱过来!” 王珀这一听这话,岂不是就没自己半点事了? “等等等!这……买东西总该有个先来后到吧?”王珀眼见那边孙掌柜少时要走了,自己再不买猪,磨蹭磨蹭,岂不是连人都还没见着,就又要被撵出去了? 这撵出去简单再进来可就是难上加难了——尤其是这家男人觉得你这女人抠门的时候…… “你带钱了吗?” 柳金蟾想也不想,就直接那样藐视地扫了扫王珀这周身干干净净,不像怀揣了多少钱的模样。 “就许你可以家送,我就不可以家送?”王珀怒了。 柳金蟾却不搭理她,这笑向雨墨道:“我们两家是老主顾了!”说着,柳金蟾还不忘火上浇油地补问了雨墨一句: “对了,你们爷今儿气色好吧?” 雨墨无语地瞅着柳金蟾,暗想:你个不怕死的,又拿爷来挣钱,仔细爷一会儿回屋又说道你!她嘴里却只能好似极其熟稔地笑着回道: “好是好,就是夫人不在,屋里姐儿哥儿们又闹得紧,难免有点心烦,柳夫人闲着没事儿,常来家坐坐,宽慰宽慰几句,想必我们爷心里大好了,也就不那么烦了!” 这话说得,乍一听是理所当然的,可正在厢房里给孩子们换衣裳的北堂傲,竖着耳朵一听这话儿:不知柳金蟾是他妻主的,弄不好还当他水性杨花、想出墙呢?少不得赶紧在屋里干咳了一声,怒道: “雨墨,混说什么呢?柳夫人要买猪,你只管称就是了,何来这许多废话?”不会说话,就别说!好心也是坏他名声呢! 北堂傲不开腔还不觉得,这一开了腔,仔细一琢磨,柳金蟾也觉得很是不妥当——人家妻主不在,让她去宽慰宽慰,别人听了啥想法啊? 不用问,柳金蟾斜看王珀那青红不定的脸,就瞬间明白,这女人真的想歪了。 想歪了如何? 年轻、还特别有钱的俏鳏夫谁不想要? 就是知道柳金蟾暗地里和这俏鳏夫隐隐有了一腿,王珀也丝毫眉宇退让的意思! 为啥? 为了钱是其一! 二嘛,摆阔、装富、打肿脸充胖子谁不会?不就是花钱买男人喜欢嘛?他王珀太懂了! 当即想也不想,王珀伸手拦住了雨墨让热抬秤来称给柳金蟾的手,拔高一个声音的八度,朗声道: “她二十五文一斤算得什么?我,王珀三十文一斤买你家的猪!” 不待柳金蟾笑问她钱,她立刻就向那头的孙掌柜喊道:“孙兴,照你家规矩给我写个十五两的条儿,晚间回去,我王珀连本带利给你送过来!” 柳金蟾和雨墨眼直了:为这点事儿,还有敢借高利贷的?够狠! 柳金蟾一呆,王珀立刻觉得自己占了上风,很是威风地笑向柳金蟾,看向刚才发出声儿来的屋。再次朗声道: “在下王珀,是白鹭镇上鑫记米行的老板!” 她不提还好,一提吧!初到白鹭镇就被人打劫、接着烧房的旧事就浮上了柳金蟾和北堂傲的心头: 这真是老天有眼儿,他们不寻她的晦气,她倒送上门来讨收拾了! 657.第657章 爱心晚餐:胆颤心惊的鱼啊 北堂傲自然是对这样的人多一句话都不想说,抱起在脚边扯着他裤腿求抱抱的妞妞,扭身就要朝屋内走,但一想,仇人岂能不知个模样?当即也不做多想,悄悄儿就微微地推了一个窗缝,将屋外的王珀扫了一眼儿: 模样看着白净,却不想是个蛇蝎心肠的人! 此举动,柳金蟾看来在正常不过,但王珀却觉得是北堂傲终于肯青睐她了,心里不禁有些洋洋得意,双手奉上才借来的十五两纹银: “买这三头不知够,还是不够!” 若依北堂傲的性格,定是三头猪送到山上喂了白眼狼,也不给这衣冠禽兽。 但一家之主是柳金蟾,北堂傲纵然千万个不愿意,也不好驳了柳金蟾的意思,只得闷闷地耳听外面将家中的三头大猪牵走,然后雨墨很是谄媚地给她送行,临行前,居然还说: “王掌柜不嫌弃,过二日,我们家鸡圈里的鸡也差不多养肥了!” 气得屋里的北堂傲一脚就踹在了门上:“雨墨,怎么与人说话的?”那种小人也值得你与她客套? 这一声呵斥,顿让柳金蟾和雨墨脸上一阵小白,却让那边死活搭钱求着孙掌柜载上她和她的猪走上一程的王珀,有些喜笑颜开。 柳金蟾则用伪装一张嫉妒脸,目送王珀那身因绑猪上车而染了好些污垢的缎袄,挑眉瞅向雨墨: “今儿,加上她那身新袍子,她至少得亏多少?”真丝的东西最不禁染了…… 雨墨则看着柳金蟾,很有良心地小声提醒道:“小姐,今儿爷,好像做了一道松鼠鱼!” 柳金蟾立刻瞪圆了一双惊怖不已的大眼睛,低语道:“福叔……没阻止他?”天啊,她最爱的松鼠鱼…… 雨墨耸耸肩,抛着到手的十五两,横向柳金蟾:“你最好一个人都吃完了!”别连累大家陪着你挨骂—— 夸夸夸,昧着良心说假话的人,就是这下场! 当夜,一桌子大菜呈现于前。 “这都是为夫特意做得,尝尝!”北堂傲满是星星眼儿,双手呈上筷子。 柳金蟾放眼过去:菜好啊,色、香俱全,就是味难测! “吃啊!”北堂傲想也不想,立刻趁着松鼠鱼热,赶紧夹了一筷子了放进碟子里替柳金蟾去了刺,就盛放在柳金蟾的盘子里,“多吃点儿,都是给你特意做得!” 柳金蟾的笑僵在脸上:“真的?”说实话好难啊! “难不成还能是假的?”北堂傲横了柳金蟾一眼儿,娇嗔道,“今儿的鱼,为夫是一点也没让福叔帮忙!” 柳金蟾张口就是她自己都控制不住的溢美之词:“是嘛?这么能干?”其实你找福叔帮忙,若是全部代劳,为妻会更高兴! “为夫,骗别人也不能骗你不是?” 娇滴滴的大鹏鸟宝宝放在诸多的椅子不坐,非和柳金蟾挤一张就算了,他还不忘将脑袋搭在柳金蟾肩上,撒娇着。 柳金蟾无法,深呼吸,秉持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英雄气概,开始试菜: 松鼠鱼……期望别吃出别的怪味儿! 柳金蟾胆颤心惊地夹了一大块,想着横竖是死,不如早死早超生的意志,迅速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左手拿着上等的女儿红,做好了随时吞咽的准备,不想…… 细细一品,咦—— 别说,这次没再把盐当糖放了! “如何?”北堂傲难掩激动。 “好吃!”也不知是近半月来吃惯了各种难以下咽的菜肴被虐的没有了味觉,还是真心做的不错,反正,柳金蟾觉得,这是她半月来吃到的最美味的一个菜了—— 看样子,今夜,她终于不用因吃盐太多摄入水分过度,导致半夜起床不断小解,被北堂傲演进斜了又斜,只当她生了老二肾虚,暗暗想方设法给她又煲汤大补了—— 恶性循坏啊! “好吃你也不能吃这么快啊!” 北堂傲一瞅柳金蟾狼吞虎咽的样子,急得,不敢让柳金蟾直接夹鱼,赶紧自己先把鱼刺过一遍儿:“这鱼里要为夫不小心漏了一二根刺儿,卡着怎么办?” 柳金蟾一听这话,立刻放慢了速度,谁知道菜味美会不会乍现一杀手锏呢! “看把你吓得!” 北堂傲愣了柳金蟾一眼儿,一边给柳金蟾夹菜,一边提及了今儿卖猪的事儿:“咱们家的猪何苦卖给那样的人?”白送人也行啊! 柳金蟾则笑言:“这自古做买卖,素来是谁的价高卖谁,再说了,她以前做了什么事儿,我们心内有数就好了,难不成她现下借猪还能讹我们一笔么?” 北堂傲冷冷一哼:“商人们的心思为夫不明白,可官场,人家说你在里面投毒了呢?”你当你光明磊落就是光明磊落了?朝廷里可是等着泼他北堂家脏水的人多之又多,好多过江之鱼! 柳金蟾一愣,微微不解北堂傲何以说出这样的话来,但看北堂傲一副认真的模样,倒像她明年进京正要做官了似的,不禁点了点北堂傲高高的鼻梁,笑道: “看把你认真的,难不成为妻明年能真的高中不成?”当她柳金蟾是你家姐天生的官相呢! “又不是高中才能做官……” 北堂傲不想明说京里的吏部已经安排好了,只等柳金蟾去挑。 “那是达官贵族!” 柳金蟾立刻打断北堂傲的话,握住北堂傲的手道: “咱们……先不要麻烦你家姐可好?”虽然朝廷有人好做官,但上上下下打点得花多少钱? 柳金蟾真的不想欠北堂傲家太多人情,倘或他日夫妻劳燕分飞,她怕面对北堂骄的盛情。怎么说呢?读书人的一点点迂腐吧!就是怕欠人人情,还不起。 北堂傲嘟嘴:他都和家姐叨叨叨过好多次了…… “让为妻先考考?”寒窗十年也不能白读十年吧? 一瞅北堂傲这不满的模样,柳金蟾就忍不住想,兴许北堂傲家里的兄弟没有妻主不是当官的……少不得且先让让步。 北堂傲不想说“那你考不上是不是就去乖乖做官”? 658.第658章 闲出一日:浮生偷得半日闲 但柳金蟾明摆着就是考不上的嘛!不然山长怎么那日来家暗示说,若是柳金蟾当官,最好从最底一层的县令做起,莫要一下子拔得太高? 言下之意,自然是柳金蟾走仕途,得走关系路! “妻主这么说,那么就先考考?”北堂傲不得以让步。 柳金蟾一听这话儿,什么叫“那么就先考考”,让她临近大考就信心备降——有人家的相公送妻主去赶考是怎么说的吗? 难道不该说“为夫和公婆在家静候妻主的佳音”,又或者“妻主你尽管去考,家里有为夫呢”…… 当然,北堂傲不是正常人,不走寻常路,而她柳金蟾也是烂泥扶不上墙的边角料……所以,再纠结这个,就是和自己过不去。 “恩!” 柳金蟾微微一笑,且先答应着,反正人算不如天算,考不过,大不了再回白鹭书院读三年,靠夫家的做官的事嘛,眼下她还年轻,暂不做考虑,也不想考虑—— 实在不行,回家让老娘走走关系,反正举人她是有了,没道理老娘能给大嫂打通关系,不能给她这亲闺女铺好前程吧? 打定主意的柳金蟾也不想和相公大人讨论这做官的事儿了,待到酒足饭饱,无比懒散地伸个懒腰,就搂着又要叨叨的北堂傲一阵混亲,急得北堂傲直喊: “你嘴都是油——” 后面也就没什么音了! 次日,旬休,雪依旧在下。 白鹭山长因山下有事,领着墨儿下山未归。 鬼谷山长又如常地,带着他得外孙女婿肖腾抱着重外孙,来家看北堂傲与孩子们,顺道借着传授育儿之道的机会,传授他的奇门遁甲,一群男人在屋里叽叽咕咕……身为女人的柳金蟾也就不好在屋里呆着,下楼来看看书吧? 妞妞与墨儿的儿子又楼上楼下的你追我赶,引得弄瓦等人也是穷追不舍,“嗒嗒嗒——”“啊啊啊——”地吵个不停,跟要拆房子了似的。 换个角落吧! 刚落地不久的二囡和大宝在前面楼里也不消停,不是隔几个时辰要吃奶,就是隔三差五要换片儿,请来的奶母进进出出,也将前院弄得人进人出的,更别说福叔又在准备过年的食物,虽然说不在白鹭山过年,但习惯了的福叔和福娘还是闲不下来。 眼见着柳金蟾在,想着爷说要跟着柳金蟾去景陵过年,她们就总来问柳金蟾,她们家哪儿都喜欢些什么味道的腌菜,貌似她们打算替北堂傲做几坛子好菜去讨好她爹娘般,让柳金蟾手捧着书,更是神游太虚,满满都是回景陵后的事儿。 怎一个“烦”字了得! 柳金蟾无奈只得放下书,暗想自己,也算是浮生偷得了半日闲,怎得这幸福来得有点小烦躁呢? 果然是没了狐朋狗友的,也少了许多狐朋狗友的乐趣了。 说一句自己要出门走走吧,北堂傲那脸垮得就跟要死了妻主似的难看,一句话,不用多问,定是不准,估摸着又怕她被人打得半死不活回来—— 好似人人都是端木紫一般! 柳金蟾正百无聊赖,不想雨墨突然就暗暗地戳戳了她,指了指篱笆墙外。 柳金蟾眼掠过书本,就好似发现了惊喜一般,亮了眼儿:昨儿哪个买猪的傻子又来了! “逗逗她?” 雨墨一想到昨儿轻易到手的十五两白银,就心情激动: 不说别的,至少白讹了人家五两……有时候姑爷生得好,也是有很多好处的!例如……卖猪都不用人去吆喝,就有傻子撞进来等着挨宰!就是男人吧,年纪越大越没年轻时值钱了—— 回忆起三年前,那刘大傻的官儿,一掷千金的阔绰,与而今搭进去三头猪才多赚了五两的悬殊,雨墨就嘘唏不已: 男人们啊,果然是禁不住老! 雨墨想是这么想,此心思可是半点不敢给奉箭透露,不然天天儿对着镜子大瓶大瓶摸膏儿擦香,又煮食膳养身养神,就怕自己人老珠黄的姑爷,不得把她雨墨做成叉烧包活烹喂狗了。 “怎么逗?” 柳金蟾单托着下颌,有些两目无神地看着篱笆墙外的王珀,静问。 雨墨想了想,就凑到柳金蟾的耳边:“把咱们家的鸡也卖给她!”说罢,雨墨看着院子里溜达的二黄肥猫加二土狗,心里可惜,心想若是可以把家里的二黄二狗也一并卖了换钱多好—— 但二黄可是妞妞的专属玩偶,二狗更是跟保姆似的守着妞妞,还供骑乘,雨墨估摸着,她把它们都卖了,妞妞不得拆了她雨墨的窝才怪! 柳金蟾盯着鸡窝里挤得有点爆棚的鸡们,有些迟疑:“能卖多少钱?”昨儿为三头猪,北堂傲今儿一早还念叨她不该为了那点子钱,将家里辛辛苦苦养的猪便宜了外面人—— 十五两还叫便宜了外人吗? 雨墨立刻掐指算:“你说诈个五两如何?” 话音未落,便见厨房里福叔打开鸡笼,就揪出了两只肥公鸡进屋……雨墨立刻改口道:“那么……我们卖鸡蛋给她吧?” 柳金蟾静静地看着王珀新换的一身半旧蓝天流云缎袍子,无法想象出她左手边还挎一篮子鸡蛋的模样。 “可行?”别浪费了弄瓦他们几个的好鸡蛋才是真。 柳金蟾不禁扬高眉。 雨墨拍胸脯道:“只要小姐你说,没有卖不出去的!”爷如今的模样还是顶呱呱的。 “是么?” 柳金蟾嘴角挂起一丝笑意,其实昨儿卖了她三头猪,今儿再见这王珀来,柳金蟾隐隐约约就觉得,这女人只怕目的不简单,若是再讹她,弄不好对北堂傲的名声不好,而且…… 所谓付出越多,就越执着,前世很多女人明知恋人,也有人告诉她,这个男人就是个骗子,但为什么到她最后还是要去信他? 不是她不听人言,而是付出太多了,就越想要说服自己:也许自己再付出一点儿,指不定就能感动他,又或者只要保持联系,就没人能肯定她是被骗了—— 659.第659章 道听途说:阿三公人云亦云 说到底,受害者真正最害怕的还是,证实了那个人是骗子,根本就没爱过她,她被骗了的话,自己的脸面无处搁,所以有的甚至会想,只要那个他肯跟她结婚就行,殊不知,这样的想法就是把她往火坑里送! 而在这个女尊社会…… 柳金蟾很好奇,这个王珀的想法,是什么让她一而再、再而三,对一个整个山头都知已是孩儿她爹的男人,执着不放的! 如刘宣之流?不可能,她没有刘宣的权势,甚至……还谈不上有她柳金蟾家底厚实。 一见钟情?爱得如痴如醉,难以自拔? 这貌似都是女书生们干的事儿?而且……此女人的眼睛太过精明,她不像个会为情所困的人! 剩下一种…… 柳金蟾皱了眉,不禁想起了她前世男同事们嘴里的一句话:“现在有本事的,是睡别人的老婆”! “小姐?” 雨墨没得到柳金蟾确定的回答,却见柳金蟾已经褪了缎面的袍子,换上她在书院常穿布袄和袍子,不禁大惊失色道:“你不会要穿院袍?”去卖鸡蛋吧? 柳金蟾摆摆手,只示意雨墨噤声儿:“我且先打听打听!看看她到底什么来路——”闲闲的一大早上,难得有个人来解闷儿! 雨墨才不管柳金蟾说什么呢,立刻去捡鸡蛋了。 柳金蟾则整理整理衣裳,悄悄儿从后门冒出来。 奉箭眼尖一见柳金蟾出屋,抱着二囡,立刻着弄璋跟了出去:“好生看着,若夫人没去书院,出了那条道儿,立刻来家说!”爷有令,除去书院读书外,不得让夫人离开家一丈开外。 那边王珀昨儿,借着高利贷买了三头猪,其中一头还是老母猪。 回去后,她就辗转反侧了,当然想得不是自己被骗了,而是北堂傲从窗缝里微微露出的一线缝隙,人自然看不清楚的,但那一线缝隙却给了王珀无限遐想,总觉得这是青睐的意思。 于是一大早,也不顾思考借下的高利贷此刻有没有现钱还,人就兴冲冲地带着斗笠,披着斗篷又往山高路滑的白鹭山来了。 这来期间,她反复琢磨着昨儿雨墨与那柳书生说得话儿,隐隐儿觉得这俏鳏夫其实早已经守不住寂寞,私下里与那柳书生往来了,此事,在她家下人们看来也是习以为常的事儿。 嫉妒么? 王珀没这功夫,她只想着后来居上,尤其那小鳏夫搁着窗缝的那一瞥,是那么得格外有深意—— 什么深意呢?只有深谙此道得人明白了。 于是,想着即将到手的好事儿,王珀还特意怀揣了她家相公尚未开封的胭脂、与茉莉花粉,外带店里的一瓶桂花油,就踏着雪吭哧吭哧爬上山来,一边走一边合计: 她是该见面,以希望俏鳏夫与她合伙做买卖为由套近乎,顺带让他出钱助她做买卖赚钱分利,还是应该先给人家几个甜头,再慢慢哄他将钱一点点儿,最后全部拿出来做生意,放长线钓大鱼呢? 至于娶还是不娶,王珀暂时不想做计较,怎么说呢? 鳏夫嘛,才出嫁就死了妻主,谁知道克妻不克妻?反正能不娶就最好不要娶进门,何况他三年都还没守足!男人嘛,自来都是原配的好!周氏脾气再大,也给她养了大闺女,周家再败落了,在白鹭镇也是第一个大族,不好吃罪的! 这一路思思量量,大抵是心情好,又兴奋,王珀今儿又没有什么稍带的货物,爬得格外有力,雪还没停,她就已经到了山上。 她本想一来就敲院门求见。 谁想她运气不好,居然才感到书院门外,就见着鬼谷山长领着外孙女婿和重外孙以及数个仆人进了小楼,这架势,貌似是不呆一日,也要坐上大半日了…… 王珀难免有点心焦,怎么说呢? 暗度陈仓的事儿,素来是你知我知,越是偷偷摸摸越好的事儿,自己这么堂而皇之的去,人家怎么会接待她?弄不好一个仆人就打发了她,何苦是讨这个没趣儿? 再者,他能与鬼谷山长这样神出鬼没的人家的男人往来,就更说明了他原先的妻主不是个小人物,想泡这样人家的鳏夫,只怕更要掂量上一份小心才好。 王珀就在山上又迎着烈烈寒风转悠了大半个时辰,逢上了爱八卦更爱钱的阿三公,又聊了几句。 一提及柳家这守鳏的小相公吧,阿三公说他也不清楚,就只听老张头说,月前小相公又抱了一双儿女,原先那妞妞而今在家是惯得没法儿,横进横出的,时不时还爱扛着大棍子四处扫—— 无人敢管,小相公也是说她不得用,闹起来就地上滚不说,小相公还铺了毯子给她滚。 末了,阿三公才叹说道:“没娘的孩儿,难免大家都可怜见些!”自然少了人教养。 王珀点点头:“是啊!”慈父多败女啊! 这边唠嗑完,时辰还是早。 怎么办? 王珀又鬼使神差地溜达到了柳家院门外,幸而现在白鹭书院的学生们几乎都人去楼空,待明年开春来新人了,她也不怕人见了叽叽歪歪,偶有几个人过路,也知她是昨儿在柳家买了三头猪的商人,便也不多想,看看就过了,只当她今儿是来又买鸡的! 甚至还有人以为她不知道屋里有人,特意要帮他去敲门: “别怕,他们家里人多着呢?天天儿至少七八个人在!” 王珀忙阻止:“只怕太早了还没起!” 邻居们就低低偷笑,好似在说,鳏夫一个人带着孩子能睡什么懒觉?然后向王珀再三保证:“不会了,他们家通常天不亮就起了!”小鳏夫别看漂亮,其实本分的很! 王珀笑,正待婉拒,就看见了“情敌”柳金蟾懒洋洋地穿着棉鞋从那边小路上绕过来,冲着她就喊:“你,这么一大清早,就又来买鸡了啊?” 王珀一瞅柳金蟾这幸灾乐祸的表情,就知这小书生是在暗示她昨儿买贵了猪的事儿。 “你也是?” 660.第660章 去岁旧事:嘉勇公夫人死了 王珀不答反问,一看柳金蟾这张笑得白里透粉的桃花面就来气。 “又不是除夕的天,我买这么早干嘛?” 柳金蟾挠挠头,眼看王珀又往屋里望,就忍不住道: “你怎么不敲门啊?买鸡不比买猪要大秤,你只管往那院子里喊一声,就有娃娃出来帮你选鸡!又肥又嫩的,味道不错!” 这话一听就是常客! 王珀可不想理柳金蟾,转过身道:“我倒是想买,不过……无需你帮忙!”我花钱,给你找个见面的理由,她傻了去了? 王珀言罢掉头就走。 柳金蟾讪讪一笑,小步尾随。 “哎,你跟着我干嘛?”王珀无语了,转过头盯着柳金蟾的盈盈笑脸,面露恼色。 “我住在这山上,我都不说你在我家门前转啥,你倒来问我跟着你干嘛?难道你不知白鹭山上,就这一条路宽敞些?” 柳金蟾当即白了王珀一眼,然后雄赳赳气昂昂地欲超过王珀往前走,只是她才迈出一步未及跨过隔壁家的竹筐,后面的弄璋就急巴巴地喊了:“夫人,我要告爷了!” 这丫头…… 柳金蟾无语地回转身,立刻看到了王珀一脸忍俊不住的喷笑样儿。 笑啥?我家相公如花似玉,还凶如猛虎! 柳金蟾敢怒不敢言,瞪着笑得龇牙咧嘴的王珀,灰溜溜地往回走,谁让她在白鹭山有前科,北堂傲又是惊弓之鸟,好似她离了他眼皮子就会有生命危险一般! 这下,柳金蟾不跟着王珀走了,王珀却追着柳金蟾来了:“昨儿你不是挺拽的吗?怎得怕你家相公啊?” 柳金蟾不理她,继续走,往书院里走! 王珀还继续跟着:“你昨儿买猪,你相公不知道吧?”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小妞的相公定是疑她什么了,不然谁家男人敢派个丫头时刻跟着提醒呢? 柳金蟾跨过书院门,不理王珀。 王珀追着柳金蟾许是追得很紧,守门的老大娘也没理论,只当是跟这柳金蟾进来办事的,谁让书院现在人迹罕至,她也懒怠多费口舌了,只当没看见—— 王珀怎么看不像杀人放火的恶徒。 柳金蟾无奈只得又继续往前走。 王珀东张西望还是继续跟着,就一路追着柳金蟾往山上的各处小院走来。 走着走着,王珀忽然在一处房子前感慨了: “竹苑!” 柳金蟾扭头,不解王珀何以在这栋小楼前如此神情复杂,许是刚才被奚落了,这下她也不示弱地问反讽了一句:“你住过?” 王珀立刻脸一沉,鄙夷地瞅了柳金蟾一眼:“哼,枉你是这书院的学生,难道不知去岁嘉勇公夫人先逝在这儿?”然后她让那慕容嫣生生地拦在这条小路上骗了近百两纹银…… 柳金蟾立刻拿手捂住胸口:怪道回来北堂傲死活不想往这里搬了,原来是去岁死了人……差点就夜半惊魂了! “见过嘉勇公夫人吗?”王珀一脸倨傲地看向柳金蟾。 柳金蟾斜了王珀一眼:“我见过未来得璟国夫人!”慕容嫣! 这不提璟国夫人还罢,一提王珀的怒气就不打一出来,瞪着柳金蟾怒不可迫道:“你和她是旧识?” “她揍过我!”为免误伤,柳金蟾赶紧澄清。 若说慕容嫣就没做过什么好事儿的话,那么王珀觉得她这件事算是做对了——这个小书生确实长得很欠揍! 眼见王珀的怒气散去,柳金蟾不忘状似无意的问了句:“她……也揍你了?” 王珀冷哼一声:“哼——她就是个骗子!” 柳金蟾立刻眼睛睁得溜圆:“骗子?” 虽然对慕容嫣印象不佳,但说她是个骗子,柳金蟾还真不信。 王珀一见柳金蟾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本着不使劲抹黑慕容嫣不足以解恨的气愤心情,就将发生的事儿添油加醋地说了,说得慕容嫣是多么的视财如命,借着嘉勇公夫人的丧事如何的大肆敛财,末了还不忘将慕容嫣抹黑嘉勇公那句话,说与柳金蟾听。 “不仅如此,她还甚至还说什么,嘉勇公夫人死了好,这样嘉勇公才好早点改嫁给她,这话说得……”后面密密麻麻一堆,恨不得有人立马传到嘉勇公耳朵里的闲言碎语,听得柳金蟾都暗暗咋舌—— 暗想这慕容嫣莫不是想当国公夫人,想得真魔障了?人家老婆尸骨未寒,她就霸心不得想娶人家了—— 至于这么急么? 二情敌一路走就一路聊,居然还聊得挺投机,只是拐到柳金蟾家门外时,王珀口没遮拦地悄悄拉着柳金蟾问了一句: “哎,是姊妹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里面那小鳏夫,和你……是不是……嗯?” 柳金蟾傻了:小鳏夫? 柳金蟾立刻眯细她这双远物不清的眼,仔仔细细将自己家被大雪打扮得像个巨型雪娃娃的家,看了一遍儿:这是她家没错啊? “你……说的是……这家?”柳金蟾吃不准地指了指自己的屋。 王珀立刻重重重地拍了柳金蟾一下,一副你很不够意思的模样,低骂道:“难不成还能是那家?”明知故问嘛! 柳金蟾无语了。 “这个……他妻主……好像……上月还生了一对龙凤胎吧?” 柳金蟾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王珀的嘴张了张,又微微地想要合一合,只是……合不拢:“他妻主又生了一对龙凤胎?”死了还能爬起来生?莫不是真……诈了尸? “嗯……”柳金蟾想要斩钉截铁地应答,不想王珀那惊悚的眼盯着她,让她隐隐地有点不敢作答:好像,她隐约想起了,她去岁诈尸吓病了白鹭山一片居民……去南府避了近一月,回来也不敢大肆声张的事儿…… “似乎、好像……我也吃不准……”我现在是算活着还是已经死翘翘了! 柳金蟾一开口就是一堆模糊词。 王珀能信? 王珀立刻将柳金蟾悄悄儿提留到了一边,审问似的问道:“小妹啊,你不会是想吃独食吧?” 独什么食?那就是她柳金蟾的男人好不好? 661.第661章 请人说媒:男人当爹就跌价 柳金蟾第一次对白鹭书院山长的要求,感到无限怨念:她们夫妻容易么?偷偷摸摸、装表兄妹、装同窗……现在好了,她不得装僵尸,就得装王珀的同道中人! 柳金蟾不禁有点心烦地与王珀道:“我家相公凶得跟老虎似的,我出个门都要派人守着,吃什么独食啊?”北堂傲不把她吃了就不错了。 “那昨儿……那叫什么雨墨的小丫头……”王珀挑了挑眼儿。 柳金蟾立刻一副赌天咒地的模样,与王珀道:“那是因为我相公在里面坐着呢!” 王珀一愣,不曾想还有这一茬,不禁愣了愣,亏得她脑子活,立刻就又心生一计: “这么说你相公和这……小鳏夫,是闺中好接兄弟了?” 柳金蟾努力不把小鳏夫与北堂傲联系起来,淡淡地点头:“情同一人!’根本就一个! “那……” 王珀心情激动了,赶紧将怀里的东西一股脑儿掏出来,欲拿给柳金蟾代她相赠,但转念一想,这柳金蟾要是也跟那慕容嫣似的中饱私囊,嘴上说什么相公凶,但转过身,就拿着她的东西去讨好小鳏夫了,自己岂不是又替他人作嫁了? 所以,她微微一顿,就指着自己怀里的东西与柳金蟾道: “你看这些……都是我昨儿给他挑的,也不知他喜欢不喜欢,不如……你让你相公给姐姐引荐引荐?” 说着,王珀立马从荷包里掏出一块几钱的碎银子塞进柳金蟾手心里:“到时……事成,姐姐请你喝喜酒!” 这闹得? 喝喜酒? 柳金蟾看了看手心的碎银子,无语地看着王珀,当年那刘宣想她相公,赠以千两,她都没点头,眼前你王珀给一块不足一两的碎银子,就想把我孩儿她爹拐了—— 这男人当了爹,跌价也没这么快吧? “是少了点儿……不过……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王珀说着又往柳金蟾手心里放了一盒最不值钱的胭脂:“你拿去给你相公擦擦!” 柳金蟾心里叹了口气:这胭脂再贵也值不了几十文吧? 王珀见柳金蟾还是一副无动于衷得模样,自己再想给什么,也着实给不出了,索性反其道行之,一把收了柳金蟾手心里的东西,恼道: “不愿帮忙就罢了,我再去请别人!”小鳏夫还怕娶不上了? 王珀恼怒地作势就迈大步而去。 弄璋远远地瞅着,也不知二人在干嘛,只当二人生意没谈拢,便也不多想,老远就对柳金蟾招手: “爷,恼呢,说快吃午饭了,夫人你还不知道着家,是不是又让狐媚子勾走了!” 柳金蟾说啥,乖乖绕后门回家,继续研究小鳏夫的问题。 后面王珀本以为柳金蟾会追来,毕竟几钱银子,在这白鹭山已经算不薄了,谁想她一扭头,除了茫茫雪地,就是来往预备回家做晌午饭的农人,那还有柳金蟾的影子: 这……人呢? 王珀囧了。 一时肚鸣肤寒,不知往哪儿去了。 少时,好容易看着今儿一早去串门的鬼谷一家老小,酒足饭饱地出来,王珀目送着这一家进了书院回去午休,这才慢腾腾地挪到柳家院外敲门: “有人吗?” 一敲,没人应! 二敲,还是没人应! 再三敲! 屋里,正半躺在帐里哄妞妞午睡的北堂傲恼了: “弄瓦,去看看,下面的人都睡死了吗?” 弄瓦一下楼,雨墨恼了。 于是,两条肥肥的狗慢慢悠悠、龇牙咧嘴地朝王珀踏步而去—— “狗狗狗——”一阵后,王珀被土狗们堵在了那边路上不敢再近前了。 屋里,柳金蟾则和雨墨抱着碗儿看着风雪里还舍不得离开的王珀摇头: “小姐,你一个上午都和她说什么了?”雨墨漫不经心地问道,其实她很想知道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小姐为什么没有把鸡蛋卖给她! “提了提嘉勇公夫人去年过世……”柳金蟾才一开口,身后立刻响起了一片喷饭声。 “你们……”怎么了? 柳金蟾和雨墨回头,一脸莫名! 奉箭福叔等人却都不约而同地猛拍自己得胸口,一边咳嗽、一边摆手示意无事—— 十分古怪! “许是有刺吧!”雨墨大胆揣测,毕竟最近爷在厨房里做鱼,难免会有误伤! 柳金蟾点点头,也不多想,继续转过头和雨墨看雪中的王珀,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据说嘉勇公年纪出嫁不到一年,就当了鳏夫!” “这么惨啊!” “可不是!而且,他老婆临死还给他留了个不足的月的娃娃……哎,守鳏是一定的了!” “哎——惨哪!” “是啊!年纪轻轻就拖着一个孩子,改嫁都没希望了!” 主仆二人感慨啊,长吁短叹啊……她们二人身后的奉箭等人是彻底食不下咽了: 他们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爷? 又或者瞒着? 天啊,真不知爷,要怎么解释自己就是夫人口中—— 守鳏的嘉勇公…… 午饭后,和肖腾家招璋疯了大半个早上的妞妞终于入睡了。 北堂傲这才给孩子盖好了被子,又令抱瓦将还在楼下与雨墨八卦的柳金蟾招呼上来午睡,省得他一时陪着妞妞睡着了,金蟾人又疯得没人影儿了—— 哎,他这男人当得,管了一窝小的,还得管老的! 耳听着下面柳金蟾上来,北堂傲在屋里就低低喊道:“过来,我给你脱!你别又莽莽撞撞弄个死结,半日脱不下来!”害他干等着! “我不大困!” 柳金蟾正和雨墨在下面八卦得与犹未尽,那里来的睡意。 “不困也得睡!” 北堂傲轻轻地将妞妞往大床里一挪好,转身就瞪了不肯午睡的柳金蟾一眼儿,示意柳金蟾躺到她身边来。 柳金蟾拗不过北堂傲,只得乖乖宽衣钻进北堂傲好整以暇的怀里,接着享受属于妞妞的“慈父”待遇。 只是妞妞是乖宝宝,她是成年人呢,“高温”之下怎么睡得着?再加上妞妞睡着了还翻来覆去的小身子,动不动就往她脸上横来一脚,这午觉…… 662.第662章 欲返景陵:小夫妻顾虑重重 无论如何是难以入眠! 尤其是妞妞一踢被子,他们两口子就给她忙着该盖被子,小妞儿还哼哼唧唧地说热! 睡不着,起吧! 北堂傲不答应! 没办法就只能躲在被窝里闲侃: “孙家过二日北上进京。” 北堂傲依偎在柳金蟾怀里讨柳金蟾示下。 “可我娘希望我回景陵一趟儿……” 话是这么一说,可一算北堂傲这盯人战术,必是跟得亦步亦趋,七七八八的费用算下来,只怕领的进京费,还不够北堂傲这大大小小一群的开销。 “那……为夫随你一一同回去……” 北堂傲想也不想就贴紧柳金蟾呓语:“你去哪儿,为夫就去哪儿。”反正不许离开他半步。 柳金蟾心里梗了梗,很多不愿意面对的事儿,不得不微微提了出来。 但提之前,柳金蟾不得不深深深地吸上一口气,然后反搂住身段越来越魁伟的北堂傲,小心翼翼、翼翼小心地试探道: “相公……是不是带着妞妞、二囡她们认祖归宗啊?”不知春闱前,老娘会不会大动干戈先揍她一顿…… 柳金蟾担心什么,北堂傲还不知道?反正三个孩儿在手,以他北堂家的权势,不担心芝麻点点的柳家敢说半个不字。再者,眼下也不是时候! 北堂傲心里微微一思量,再暗暗思忖,家姐貌似也不和柳家这边亲戚有任何呃交集!便索性就这么顺水推舟地答道: “妻主觉得不是时候,为夫就和妞妞都慢慢等着外面……但妻主不可以……丢为夫不理不睬的……为夫身处异地晚上要妻主夜夜陪着,不然为夫和孩子们都害怕!” 柳金蟾这心口才微微微地松了口气,终于敢于下决定了: “既这样,那么我们就先回景陵一趟?”如释重负! “恩!”北堂傲很是善解人意地点头答道。 柳金蟾只觉得如临大赦,欢喜地抱着北堂傲就狠狠地亲了一口:“好乖乖!”自老娘的信来后,她晚上都不敢敞开心睡了! “你动作小点儿!妞妞睡着呢!” 北堂傲急急地低喊,忙要拍开柳金蟾的手吧,不想柳金蟾一听他喊,松手得这叫一个快儿,恼得他压着柳金蟾就抱怨: “让你动作小点儿,又没说不行,看把你这鼠胆吓得——妞妞……起码要睡上一个时辰呢……怕什么?” 入夜,合家打包行李,此一次是真要离开白鹭镇了。 雨墨看着一堆地契很是郁闷:这么多好地,可怎么办嘛! 奉箭在忙着装箱子,一瞅雨墨盯着地契发呆,就忍不住叹气:呆子就是呆子,一主一仆都是呆子,真当这点子钱,真能养活他们一家子不成?索性自顾自忙着,懒怠理雨墨的轻愁。 倒是奉书扫了一眼雨墨手中的地契,嗤之以鼻地笑道:“雨墨啊,你不会等夫人会考完了,你还从京城屁颠颠地跑来收租子吧?” 雨墨愤恨地瞪了奉书一眼儿:“你不是吃饭啊?” 眼见二人又要吵架,福叔笑了:“雨墨甭理他,他个没嫁人的小子,哪懂这柴迷油盐的要紧,依我说,你不如请山下的那个大掌柜替咱们代为掌管,到时我们按每石折算给他?” 雨墨立刻眼睛要亮。 奉箭就忍不住抢过话头道: “这个啊,咱们也别忙了,年前大掌柜就和爷说,要租下这些地儿种新稻米,所以这租子什么什么的,他们家自会送到京城去,你们啊,赶紧打包是真!后儿孙家的船就要起锚了!” “做孙家的船?不说先回景陵么?” 雨墨放下手中的地契又开始担心小姐又不回景陵见老夫人了——这怎么了得,三年都没回家了!这燕子隔年还记得回家做窝勒! “噗——” 奉书忍不住又被雨墨这乡下妹儿,动不动就咋咋呼呼的模样逗笑了: “说你是个呆子,你还真是个呆子!咱们屋里这么多东西,难不成你要自己包船先拖到景陵在慢慢又嘿哟嘿哟抬回京城?” 雨墨一听这话儿,小脸儿不禁微微红了红。撅着嘴还死鸭子嘴硬地道:“我还不是怕……东西短了?” “得得得!越说越没谱儿!” 奉箭打好一个箱子,耳听着奉书和雨墨又你一句我一句跟打情骂俏似的说着,满脑子的事儿加上二人这言语,就没得让他心烦起来: “仔细一会儿肖家听见了,不给咱们搬了,你们花自个的钱儿去请镖局去?” 雨墨和奉书立刻垂了头。 “短短短——肖家遍布五湖四海的商铺,还稀罕咱们这点东西?” 为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奉箭还盯着雨墨补了一句:“孙姑娘的娘是状元出身,人家压根就被不屑与金钱为伍,看被你们两这铜臭味儿的主儿说得……” 雨墨别的不懂,但一听状元两个字,就是心中的无限敬仰——村里人,尤其是老夫人每次说起“状元”两个字,头都是呈仰望状的,这得是多么了不起的官啊! 雨墨立刻禁了声而,开始兢兢业业地打包工作。 倒是不甚在意的奉书一边忙一边问了句:“这些东西全交给肖家也不妥当吧?” 奉箭就横了奉书一眼儿:“谁说是福叔和福婶去,咱们家就没别的人了?你们啊只管打包上好锁,爷还要用的搁一处,不用的搁这头放另一条船,后儿孙家先陪咱们到景陵,东西一定不要太多……” 楼下忙得晕头转向。 柳金蟾也为她们这合家大小十几口在哪儿落脚犯了愁,几次握笔放笔,总觉得需要自己去亲自提前安排,但北堂傲抱着二囡,甜甜蜜蜜地非挨着她贴着坐,俨然就是下午温存余温犹在的模样…… 柳金蟾真不敢问他,自己能不能先行一步。 于是,她只得抱起正坐在猩猩毡上摆弄小木剑的妞妞,问北堂傲:“咱们要不要让雨墨与奉箭先回去看一处房舍?”不大,四合院就好! 北堂傲正逗囡囡,听柳金蟾这么一说,也觉得很实在理,只是…… 663.第663章 莫烦家姑:小夫妻心思迥异 “眼下派雨墨和奉箭过去,只怕我们夫妻包的船都到了,奉箭她们坐的客船还没到呢?”客船每到一处就停个半日,着实慢得紧! 柳金蟾才抱起肥嘟嘟的妞妞,就觉得腰酸得不行,忙放下道:“那我们到了景陵先住哪儿呢?客栈?” “大冷天的,哪有睡客栈的道理?” 北堂傲一边拍着将睡未睡的囡囡入睡,一边与柳金蟾低道:“何况咱们孩子还这么小,依我说……不如咱们去驿馆呆着,忙着买什么房?”买了给你,以后好撇下我在京城,回来养狐狸精……想得美? “驿馆?”柳金蟾微微地拧了眉头,“咱们能有什么公事?”以前可是打着水军都督的名义,合家到处骗吃骗喝兼骗住,还带公款旅游。 “景陵不也闹过河匪?指不定以后咱们就扫河匪了?”住驿馆还需要什么理由? 打如军营就是合族公款吃喝长大的北堂傲答得这叫一个顺溜,倒让柳金蟾咋了舌。 “可……怎么和水军都督说呢?”柳金蟾怎么想怎么觉得,还是在景陵县买处房舍妥当,毕竟会考完了,总也是要回来的! “怎么说?” 北堂傲轻轻轻地将囡囡放进奉箭的怀里去换片儿,眼就万分无语地看着柳金蟾,一副你真墨迹的模样道: “咱们夫妻这两年一年有四个月在水上漂着,你书都没好好读上几日,让她给咱们写个公出的条儿,有什么难的?”不是家姐说要让柳金蟾出来历练历练,弄不好他和金蟾现在都可以预备要第三胎了—— 害他和金蟾都快二十有一了,膝下才三个孩子,小的两个,还小不点点似的,眼下长途跋涉,心里都悬着呢! “你这话儿……听来不是强词夺理么?” 柳金蟾看了看摇篮里睡得小猪一般的大儿子,笑向北堂傲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禁不住道: “人家水军都督可是对咱们不薄。她给为妻一路高薪不说,还处处给大开方便之门。因着她,沿海一路的地方官,更是礼遇贵客般,不是请我们夫妻吃当地的美味,就是看当地最负盛名的美景,咱们可不能不识好歹!让人说忘恩负义!” 耳听柳金蟾话语里有隐隐的苛责之意,北堂傲不禁有些委屈地撅了嘴,立马撒娇似的也做到妞妞玩得地毡上,向柳金蟾道: “那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她们所有的这些好与礼遇,是因为她们过去受过我家姐的大恩惠!不过是投桃报李罢了!不然……你以为,水军都督是那么好做,又能做得这般稳当的?” 这话说的…… 柳金蟾不禁微微有些愣了:“家姑?” 北堂傲一见柳金蟾微微变了脸,吓得立刻吐了吐舌头,满面通红地道:“我家姐不让我和你说……说是让你历练历练,可堪大用……你莫与我姐道此事!” 柳金蟾听罢不禁有些脸色黯然,原本她还以为自己是凭借自己的真本事,赢得的赏识,不想……又是家姑…… 北堂傲眼见柳金蟾不欢喜了,也不解柳金蟾为什么就不高兴,只得陪着小心讨好道:“是不是为夫说错话了?” 柳金蟾能说什么呢? 当初娶北堂傲时,她从来没想过要夫荣妻贵!也更没想过这辈子要靠男人上位!尤其这是大周,女人都要顶天立地的地方! 若说她和北堂傲这辈子是真的要长长久久的,那么……是一辈子的亲戚,她接受北堂骄的这种恩惠,她柳金蟾也是受之不愧,怎么说也是一家子亲戚,你荣我荣,我柳金蟾大可以知恩图报,子孙们都蒙受利益。 但…… 她和北堂傲,有今天还不知道有没有明天呢?北堂骄真把她当弟妹一般精心扶植,她心里不好受,总觉得是在占北堂傲娘家的便宜,明摆着骗人家的感情和官做—— 跑官,她娘跑过,她太清楚这里面的厉害关系和其中所要花费的钱财,是怎么一个大数目了,不是自己家人,谁会愿意做这样的事呢? “相公啊,下次不要这么劳烦家姑了,知道吗?” 柳金蟾不想说北堂傲什么,但有些原则,尤其是良心的原则,她不得不有所取舍。 北堂傲垂眼,靠着柳金蟾的肩,一边拿着小竹刀,陪着妞妞“嚯嚯嚯”地练习小刀法,一边将脑袋搭在柳金蟾肩上,低低地娇嗔道: “为夫不是担心……你天天儿一读书就不理为夫,为夫想,妻主做官了,就不用老这么读书不理人了!”你要考的上,为夫也不替你急不是? “真有这么寂寞?”柳金蟾不禁悄悄搂着大猫似的北堂傲低语。 “比起妻主想得还寂寞!”北堂傲嘟着嘴,模样可委屈了,“妻主一读书,就对为夫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好似没为夫这个人似的!” “现在还这样?”柳金蟾不禁问道。 北堂傲撅撅嘴:“新婚时……你就这样儿……” “等为妻考上……” 柳金蟾正迟疑要怎么答,忽然抬头爹爹和娘贴在一块儿,却把自己撇下时,妞妞不乐意了,丢下小竹刀,死活要挤进柳金蟾与北堂傲之间,以确保自己才是宝贝的地位。 “这孩子!” 北堂傲怕挤着妞妞,只得将拼命挤进来的妞妞一把抱在腿上,忍不住宠溺地亲了亲。 柳金蟾呢则忍不住捏捏妞妞的小胖脸:“你啊,人精!” 妞妞却很是认真地纠正道:“妞妞,是乖宝宝!不是人精、” 北堂傲一听这话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向柳金蟾嗔道:“你以为都跟为夫似的,笨嘴笨舌的,就只会让你欺负!” 柳金蟾无言地笑了:素日里都谁霸道,谁欺负谁啊! 无奈,她只得笑点着着北堂傲和妞妞鼻尖道:“你们啊,一个是娘的大宝贝,一个是娘的小宝贝!” 不待北堂傲欢喜,妞妞又问:“那么……那么妹妹和弟弟呢?” “小小宝贝和小小小宝贝!”柳金蟾笑。 妞妞有点烦恼了:“那谁才是最最最大的宝贝呢?” 664.第664章 顽劣宝宝:严母训儿父心疼 “那谁最大,谁就是最最最大的宝贝!”柳金蟾调皮的冲孩子一笑。 妞妞烦恼的拧起了小眉头,四下里看了看,最后好似恍然大悟地喊了一声:“我知道了,是爹爹,爹爹是妈妈最最最大的宝贝!”一句话说得北堂傲美得都要飞起来了。 柳金蟾要赞妞妞能分出大小来了,北堂傲却不好意思了暗暗掐了掐柳金蟾,嗔道: “你怎么当娘的,怎得让孩子说出这么没正经的话来?”说出去,多没脸儿!别人弄不好还当他北堂傲在屋里多狐媚子呢! “那你前儿还说我,不叫你宝贝……唔唔唔——” “不让你说,你还当着孩子说!”这种私房话传出去,以后让他怎么好意思出门见人嘛! 这一闹啊,不小心就惊了正在睡的大宝,“哇——”一声哭了出来,柳金蟾才想起了,这一路大人们都简单,可囡囡和大宝的奶水自哪儿来呢? 哎—— 这真是成了家,走到哪儿都是一堆甜蜜的“麻烦”—— 月老啊,你直说,我柳金蟾是不是前世哪儿得罪你了! 第三日,尽管大小麻烦不断,那王珀还是不胜其烦地每每来家门外报道,甚至又被雨带着弄瓦忽悠着,又买了十来只鸡。她们一家是来口还是顺顺利利地、接着孙家得人手上了船。 一连几日得船上生活,两个小的除了睡就是吃,北堂傲倒是不操心,唯独妞妞领着肖腾的宝贝儿子在大雪天的甲板上爬上爬下,最后还是柳金蟾够狠—— 令所有的人退到船舷边,任凭妞妞在甲板上摔了个狗啃泥,也不许人去扶,无论妞妞哭得多伤心,爬起来多困难,也硬是逼着妞妞自己从结了薄冰的甲板上爬起来。 心疼得北堂傲躲在屋里都有点眼泪哗哗转,但谁让他拿妞妞没得法儿呢?只能躲在屋后手执着他的大罗帕,听柳金蟾随后在屋里给饥寒交迫,脏得像个小泥猪的妞妞讲道理: “奉箭叔叔他们有没有说很危险?” 屁大的孩儿懂什么危险? 北堂傲心里是这么想,但北堂家素来有规矩,娘训孩子,爹是不能随便护的。所以…… 他只能默默地看着妞妞乌溜溜的大眼睛一会儿看看他,一会儿看柳金蟾。 终于,小人精,好似知道自己今儿没得人保了,这才变得很听话地,仰望着柳金蟾,镜湖般透亮的眸,就这么倒影着柳金蟾严肃的脸儿,可怜兮兮地眨巴了两下,嘟着小嘴抿了抿,好似在说,她知道错了。 北堂傲这心微微松了松,不想柳金蟾又问了: “今儿是摔在甲板上……要不要一会儿,妞妞再掉河里游一游?” 北堂傲的一颗心立刻就悬了老高,幸而妞妞立刻扭了扭自己圆嘟嘟的小脸,好似也知道了危险,北堂傲这颗心才算松了松—— 当年他师傅是真把他丢进河里冷了个凉心透呢! “那你告诉娘,在上面玩,会怎么样?”柳金蟾冷冷地看着要哭要哭的妞妞。 “摔……摔跤!”妞妞扁着嘴哼哼。 “还有呢?” “掉……掉……江里面……”妞妞说完就呜呜呜地哭起来。 “错了?” “错哦!” “错在哪儿?” “要听话!” 就这样,足足吓了大人们十余日的“宝宝们”方消停下来,就可怜了柳金蟾,天天儿守在屋门外,两小孩一见她,立刻就跟学生见了先生似的,立刻点头哈腰乖巧无比,然后在没有柳金蟾的地方继续疯狂。 孩子嘛,柳金蟾也不想太早拘谨了她们,索性也当没看见,只要不是原则问题,她也不大理论。 日子说长不长,转眼就眼见着要到景陵了。 因柳金蟾算着此番回景陵,只怕爱慕虚荣的老娘,怎么也要带着她走家串寨显摆显摆,只怕就要在景陵过年了,预备先返京的福叔和福婶又被强留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柳金蟾也想让北堂傲过一个丰盛的除夕,即使她很可能会被老娘扣在老宅子来不了。 腊月中旬,柳金蟾合家就在景陵落了脚。 尽管北堂傲想住驿馆,但因着景陵县的驿馆着实破旧,近年来又年久失修,进去时,北堂傲也是开了眼界了,竟然屋中间还有个大窟窿,心里不禁纳罕: 这景陵县是连年受灾,还是着实太穷,连官家的驿馆都颓败得成了这么一副惨不忍睹的模样了? 要住就得重修修补,北堂傲可不是个能吃苦的主儿,他可不要住茅草屋,临时着奉箭和雨墨去买房,卖房的也忙着过年,说待年后。 雨墨舍不得白花钱,便说:“爷,就是此刻,买来先打扫也忙不过来。马上就是小年了!” 柳金蟾没有办法,就只有喊了七八辆马车,好说歹说,先劝北堂傲去她憎恶的大嫂家—— 托付给她那在大嫂家,颇不受待见的大哥柳金宝哪儿! 柳金宝,说是柳金蟾的大哥,其实不过是柳红某个养在外面的男人所生的庶出儿子。 因后来,何幺幺得了柳金蟾,柳金蟾又顽劣,他无法兼顾柳红和女儿,又见金宝这孩子懂事,却在家不受待见,于是就接来自己养。 所以从情分上说,柳金宝便算是何幺幺养得了。 其实,他说是柳家的少爷,却跟柳金蟾身边的大保姆没啥区别—— 自小喂柳金蟾吃饭、牵柳金蟾散步、送柳金蟾读书,还得给柳金蟾缝补衣服鞋袜,外加包庇错事,即使出嫁后,还得天天儿起来给柳金蟾熬粥煮汤,送她去县学读书。何幺幺这个爹该做的都是他在做,说他是柳金蟾的半个爹都不为过。 而且,他带柳金蟾甚至比带自己儿子还心细,柳金蟾出门这三年,他除了****挂牵,还不忘从自己不多的布料里,选出最好的几块给柳金蟾做穿在外面袍子,担心柳金蟾又把钱花在寻花问柳上,身上没有件合适的好衣裳! 这挂心的程度,何幺幺都比不上! 他,怎么不让何幺幺心疼?柳金蟾不把他当自己亲大哥?所以,一有难处,又不敢回家,柳金蟾立刻想到的就是柳金宝。 665.第665章 无处落脚:拽着大哥回娘家 于是乎,一大早儿,柳金宝才从公婆的白眼、小舅子们的闲言碎语里、乃至妻主妾室的冷眼里挣脱出来,亲自到柴房给妻主一大家子,烧火煮饭。 这边柴火还没搁好呢! 他的陪房李小二就跟跌了魂儿似的撞进来,高喊:“爷,四小姐回来了!” “哗啦——”柳金宝手里的柴火当即散了一地,“在哪儿?” “后门哪儿!”李小二一说,柳金宝哪里还管这一大家子做饭,掉头就去看柳金蟾,临出门时几乎将而今家里正得意的妾室胡氏撞了正着。 “哎哎哎——我抱着鸿儿呢!” 鸿儿乃是景陵镇县令薛槐而今唯一的独苗儿。若是以往,柳金宝必是吓得面若土色,可是今儿柳金蟾回来了,他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回头看了一眼似乎又要大吵大闹的胡氏,就直奔后门而去! 气得他身后的胡氏在后面很是了不得叫嚷着:“大哥,你对兄弟再有不满,也不该这么对鸿儿,鸿儿怎么说也是夫人唯一的苗儿……” 虽知一会儿夫人回来,免不了又是一顿苛责,柳金宝还是不顾一切的冲向门口,推开后门就喊: “金蟾?”他这一眼一低吧,微微一愣,竟发现他长不胖的小金蟾胖了不说,似乎更精神了。 “这三年……读书怎么倒读胖了?”柳金宝拉过柳金蟾的手啊,一看柳金蟾这偏圆了的鹅蛋脸面,满心欢喜,“是不是,又没好好读书啊?” “哪能啊!” 一眼就被大哥看穿的柳金蟾挠挠头,一阵傻笑。 “爹说你……” 正待问柳金蟾是不是真在外面偷娶了相公的柳金宝,微微一抬眼儿,这才发现柳金蟾身后的马车上,一处帘子微微拉开了些许,一双不似常人的眸子朝自己打量了过来—— 这架势…… 柳金宝再傻,也隐约知道里面藏着了一个谁! 柳金宝想说话吧,一个鬼灵精似的娃娃头就从马车的布帘后,躲猫猫似的探了出来,高喊:“娘?” 柳金蟾欲对妞妞赶紧招手示意回去,一双大手就立刻将鬼灵精抓回了马车,里面还隐隐传出一个男人低低的声音道: “要是又不听话,仔细你娘又收拾你!来,爹爹抱着!冷不冷?” 柳金宝还用问吗,一切尽在不言中: 金蟾这胆大包天的丫头,偷娶就偷娶吧,居然还把人都带回来了! “你……怎么这节骨眼儿,就领回家来了?” 柳金宝想也不想,就赶紧拉着柳金蟾避开自己家的后门,躲到另一边的巷道上,低低斥责道:“难道爹没跟你说,你大嫂和娘在给你议婚吗?”真是傻乎乎地又往枪口上撞!还偏偏是他家这儿! “那……大哥,你说……” 柳金蟾暗暗一指她身后的七八辆马车:“我总不能让他们大过年的住客栈吧?” 柳金宝虽然心里着急,在家也是受气的主儿,但毕竟在外也是个“县令”相公,少不得在心里合计了合计,少时就拉着柳金蟾在耳边嘀咕了几句。 柳金蟾一听有些胆怯:“你说……是娘和爹旧日住的那个小四合院儿?” “不然还有哪儿?”柳金宝道,“你只管带着你相……男人和孩子住进去……等等……哥,去给你拿钥匙!” 说着柳金宝,也不想其他,转身就拉着柳金蟾往自己家去,他人还没拢家后门呢,柳金蟾就听院子里娃娃哭,老人闹的: “这大早儿的,勾了魂了,娃娃不管,饭……” 声音才起了头呢,一群人乍见柳金蟾后,就不约而同地禁了声了。 “这这这……不是柳四丫头吗?” 老头一见柳金蟾,立刻脸上僵了僵,硬是努力强寄出一抹笑来:“怎……” “薛家公公,我爹说我考了举人也没得庆祝,明年又要赶去春闱,所以让金蟾接我哥家去几日,一家人亲近亲近,也随便热闹热闹!” 柳金蟾一见大哥的公公,当即灵机一动,笑道:“不知……刚薛家公公又为什么事儿动怒啊?” 明知故问。 薛家公公素来是知柳金蟾牙尖嘴利的,但今儿眼见她大哥被他欺负了没跳出来,替她哥出气,反倒说这么有礼有节的,不得不让这薛家公公心里犯了嘀咕: 难不成这丫头是真中了举人,气度也不一样了? 薛老爹这心里就隐隐有了忌讳,加上前儿,女儿某个在金陵城有些权势的表姨,素闻柳金蟾有些才名,近又传出她中了举人,却尚未婚配的事儿,就想联姻…… 这媒做成了,指不定自己女儿提正景陵县县令的委任状就落实了,他薛老爹怎么着也不能拿自己女儿的前程来赌气不是? 他立刻一反怒容,笑盈盈地向柳金蟾这个,他早就恨不得掐死的小刺头,难得一见地笑道: “既这样儿……去几日也是应该的!就是……眼见要过年了,你大哥也有……” 柳金蟾一听这话儿,显然就是不答应,又想拿她大哥当奴才使呢? 她柳金蟾以前是不在家,也说不上什么话儿,但今儿,已经今非昔比了,她还放着她大哥在这薛家受气,她这书就是白读了! 想着,柳金蟾也不待这薛家公公将话,说完,她就冷冷一笑: “薛家公公,有些事儿,你们薛家不提、我爹娘不说,都当是一家子亲戚,不想轻易地撕破脸儿,大家面上不好看!” “你……什么意思?” 薛家公公立刻故技重施地,厉色瞪向不知尊老的柳金蟾:“是一个读书人,与长辈说话的态度,我……” “若我大哥与大嫂和离,大嫂将什么都不是,你信不信?” 柳金蟾眼神一瞪,压住大哥按压住大哥暗拽她的手,以更加凌厉地目光回敬回去。 “你——” 薛家公公顿时气得脸呈猪肝色,拿手指着柳金蟾,又觉得今日的柳金蟾不比往日,只怕拿捏不住,便只能瞪着柳金蟾身后的柳金宝:“金宝,你……” “哥,去收拾东西,带着仁儿,跟金蟾走!” 666.第666章 伶牙俐齿:柳金蟾大闹薛家 柳金蟾扭过头,大眼直直地看着她怯弱的大哥,一脸凌厉的正色。 柳金宝打小没爹呵护,生在势利眼的柳家可谓是夹缝求生,虽后来得何幺幺喜欢终于过上了大少爷的生活,但也十分清楚,自己在柳家岌岌可危的地位。 因此他自幼就养成了察言观色、小心翼翼逆来顺受的懦弱可欺性子,纵然后来有何幺幺和柳金蟾撑腰,但他学到了也只是男人在妻家没有女儿,再是正夫也早晚会被人挤兑的现实。 所以,他自胡氏养了女儿后,妻主对自己更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后,自己那份最后的争荣的心也彻底灰飞烟灭了,三十不到的人,便如活死人一般,既无生气、又不知抗争,沦落得宛若薛家的下人,也不敢回娘家倾诉—— 毕竟,何幺幺不是亲爹,听了也只会烦他怯懦,给他丢人,而娘,压根就不是个能指望上的人。 此刻,公公和妹妹同时向自己发力,他觉得他应该听公公的,毕竟出嫁从妻,金蟾也早晚成家没有容他之地儿,但……柳金蟾今儿的眼神可不是以前的她了—— 不说别的,但是命令人这气场,比他那当了六七年代县令的妻主还让人害怕! 也或许有私心,他心里惦记这柳金蟾的事儿,自小又对金蟾有这近乎父女似的感情,此刻觉得自己要不帮柳金蟾,自己这辈子还能有谁替他说话,他再没了柳金蟾的时不时关心,他还有什么可指望的? 但…… 柳金宝才欲转身,薛家公公就大声喝道:“金宝,你敢跨出我们薛家门一步,就别再给我回薛家门——” 何曾想到事情这么严重的柳金宝,顿时脚步一顿,微微有些发软地回看柳金蟾:离开薛家,柳家是断不会有他容身之地。 “金蟾……哥……”可能帮不了你…… 柳金宝脸上微微一露出迟疑。 柳金蟾想也不想,许是跟着海军久了,禁不住就冷冷地横了她哥一眼儿,吓得柳金宝想也不想,丢下刚威胁他的公公就赶紧回屋去收拾东西! 薛家公公一看,这可了不得了,女婿要反了! 他一面赶紧着人去喊闺女回来,一面示意薛槐的小妾胡氏,紧随进去看柳金宝拿了什么薛家值钱的物事走没! 随金蟾进来的雨墨可不是个吃素的,一见胡氏要跟过来,立刻堵在了门口。 “这是我家,你挡着我干什么?”胡氏眼睛瞪着雨墨,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故意抱着他的王牌女儿,就要横冲柳金宝的卧房。 “怕你偷我家的大少爷的嫁妆!”雨墨嘴巴一撇,根本就是目无尊长。 “谁稀罕?我还怕——”胡氏来不及高声喊出来,里面柳金蟾就大声故意对着屋外的人,与她大哥的陪房道: “东西都拿出去,一会儿找个人来一样样照着我大哥出嫁的单子描对,短了什么都好好儿记下来—— 看看景陵县令是怎么盘剥自己的糟糠之夫,将小妾养得一肥二胖的!” 柳金蟾这次是真的寒了心,尤其是她刚一进哥哥这宛若雪洞一般的卧房时,心里只觉得一阵阵酸涩一股股往上涌: 短短三年! 甚至三年还未到。 她才去了一趟白鹭书院,看她们就把她大哥欺负成什么样儿了?还连拿带抢了? 柳金蟾真想问她大哥,你怎么能允许他们把你的柜子、陪嫁的床都给抬了?张口都是泪,还不如不问呢,自己去替他挣回来呢! 柳金蟾此言一出,屋里屋外一片寂静! 积怨了三年的李二立刻伙同雨墨一不做二不休,还真当着薛家公公的面儿,大开着后门,数了数柳金宝而今傍身不到两样的物事,末了还故意站在后门处,晾出来与柳金蟾道: “小姐,咱们爷出嫁的十几件金银首饰,就剩这么一木簪了!素日里的绫罗缎面袍子更是一件也无……” 说着好些内里打了不少补丁的外袍,被李二挑了两件不着紧的拿给柳金蟾看。 柳金蟾面色发青,她素来是知道这薛家过去在她在时,就没少明里暗里蹭她哥哥的嫁妆,但……但明目张胆把她哥哥的柜子、椅子、桌子、乃至她爹为哥哥亲挑的梨木,特意打的床也敢这么说抬就抬了,她还是想都不敢想。 柳金蟾怒瞪着薛家公公乃至胡氏等人的各异的神情,她身为一个女人当然不可以去说胡氏此刻一副窃笑的神情,内院斗争,她眼下也不适合插话,她只能怒极反笑地讽向薛老公公,以及此刻正好出来高喊: “反了、反了!你一个读书人……”的薛老太太。 薛老太太素来是个迂腐的老秀才,柳金蟾过去也没挨她说,但她除了迂腐也不是个坏人,就是有点假道学。 但今儿……柳金蟾不好说人家男人如何如何,就只能拿薛老太太开刀了,谁让她一家之长呢?她不默许,这后院能把这明抢的事儿干得这么光明正大? “反了?读书人家?读书人家?好一个书香满园的读书人家!” 柳金蟾朗声一笑打断薛老太太的训话,禁不住拔高了嗓子好好地赞赏了末一句,最后嬉笑着反问薛老太太: “怎得,抢起了我满身铜臭味哥哥的嫁妆?哎呀——真是笑话啊笑话!读书人家和着也是一窝子鸡鸣狗盗之徒啊!” “抢啊、拿啊,首饰衣裳都罢了,连我大哥的床你们都抢?这样,你们薛家还差什么,我哥这鞋,你们要不?” 柳金蟾提溜起柳金宝拿一包,在她只剩下破烂的包袱,一把就扔在了地上: “让邻居们都好好儿看好了,我大哥当年是怎么进的你们薛家门,你们薛家而今靠着我们柳家升官了、发达了,就是这样对我大哥,这样过河拆桥……” 柳金蟾正要骂个痛快,就听那边前院里匆匆来了好一阵脚步声,接着…… 她大嫂饱经风霜的脸出现在了柳金蟾眼前。 柳金蟾不禁微微地怔了怔,怎么说呢? 667.第667章 麻烦归来:景陵县令的烦恼 不看僧面看佛面,大嫂这个人虽然后来当了代理县令,臭屁得了不得,在柳家也是看这个不顺眼儿,看哪个不顺心,怯怯弱弱的大哥更是从来没顺心过。 但说句凭良心的话儿,大嫂当上代县官以前,待她柳金蟾也不算太薄——甚至还曾惺惺相惜过。只是,官场是个染缸,一旦人心起了轻蔑之心……旧日的情分也就淡若云烟了。 不过,她柳金蟾不是个不念旧情。公私不分的人—— 她们柳家,尤其是那几个干下流生意的姐姐,确实有很多地方对不住大嫂,大嫂也不止一次一忍再忍过。 然,在公言公、在私言私—— 大哥再是不讨喜,但是也从不讨厌,甚至还顺从,大嫂家这么对大哥,于情于理都是不对的! “你,来!” 薛槐声声地吸上一口气,对上柳金蟾此刻余怒未消的眸子,转身进了前面得书房。 柳金蟾拍拍大哥的手,示意雨墨和李二照顾好大哥,又叮嘱悄悄跟来看情况的弄璋出去让北堂傲暂且稍安勿躁,最好寻个暖和的酒楼,带着孩子们吃些东西,先休息休息,自己便转身随大嫂去了前院的书房。 一进书房门,大嫂就坐在书案前,开门见山地道:“你是来拿前往京城的路费和举荐信的吧?” 怎么说呢? 整个景陵县,薛槐只怕两个人: 一个是小姑子柳金蟾,火起来像只小辣椒,加上又读过书,牙尖嘴利,因为护她哥,过去就没少在她家后院里,掀起过无数血雨腥风。当然,她薛槐的爹和几个兄弟,也确实……眼皮子浅,毕竟儿时家里真的…… 是太穷了!但她身为女儿,百善孝为先,能好说些什么呢?点到即止,也要她爹听吧?而且她爹动不动就说她“有了女婿没了爹”,她也不敢十分劝,说来还是柳金蟾闹一次,她爹方收敛一次: 哎——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薛槐最不如意的就是这后院之争,但……谁家后院消停呢? 薛槐觉得自己可日理万机,唯独就是无法和男人打交道。 因此。 她怕的第二个人,也是她避之唯恐不及,提到就想撞墙,而且对他是绝对毫无招架之力的人,就是个男人—— 牛家村楚大傻子的天仙相公—— 战氏! 什么叫做不讲道理? 什么是蛮横无理? 什么叫做真正的悍夫、泼夫、公老虎……他都算做绝了不说,还是景陵县响当当的一霸,养个闺女三岁出来,就敢站在村口,抢人东西吃!关键是,她连成年人也抢啊! 提起这对活宝夫妻及她们的娃娃们,在景陵县的三年,简直就是她薛槐的三年噩梦! 不提也罢,人家提来都是泪,她提来,简直是要把自己逼疯的节奏。 所幸! 就在她觉得这代县令,无论如何也干不下去了的时候,老天垂怜,终于在三年前的腊月: 公老虎战氏,突然就神不知鬼不觉地领着他的傻子媳妇和三个娃娃,说是进京了!死活是不知道了,反正三年来,除了傻子天白她爹,没事就去山里一沓沓的烧钱纸外,基本上牛家村又恢复了平静。 她薛槐第一块大石头落地。 说来也是好事成双,紧接着翻过年,恼人的小姑子柳金蟾就被岳母大人送去南下读书了—— 然而…… 薛槐说罢,抬眼看向,明显三年来好吃好喝兼好睡的小姑子柳金蟾,心里微微咯噔:她考中举人的事儿是假的吧? 但不管她假不假,只要她肯进京别回来,她薛槐就是倒贴着钱给她充作路费,她薛槐都绝对欢欢喜喜地,当破财消灾了,送瘟神出去了。 柳金蟾有些迟疑地点头,心里还暗想,莫非大嫂这是警告我,春闱在即,若还想要衙门里大的举荐信……麻烦她消停点儿? 常言说的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她柳金蟾而今可不是当年那个孤家寡人的单身汉了。既然大嫂不提,她何必自讨没趣,又绝了自己的路? 柳金蟾迟疑片刻后,立即道:“恩!” 薛槐与柳金蟾相处太久,太了解柳金蟾吃软不吃硬的性子,知道自己若敢拿此事拿捏她,她必要跳得三丈高,反正…… 她不娶柳金宝也娶了,柳金宝那温吞吞,一露脸就是一副被人欺负了的模样如何让她看着就是一肚子气,她薛槐也无法掩饰,柳金宝是她的正夫,还是糟糠之夫!不看僧面看佛面,起码岳母大人是对她礼敬有加,仕途上也是鼎力扶持的…… 小姑子再不好,比起其他三个姑子也实在是强太多! 再说,她现在不给,岳母到时也回来拿,何苦来,干脆就给柳金蟾个顺水人情,顺便让她赶紧息事宁人,包袱款款赶紧回牛村! 所以,薛槐也不为难柳金蟾,提笔刷刷刷就把举荐信写了不说,还提都不提柳金蟾说她在白鹭书院当了恩科举人的举人状,就直接将打发给举人们进京的路费三两纹银,自己再添二两,凑做一个五两的银裸子放到了柳金蟾手里: “够吗?” 话是这么说,薛槐当然知道以柳金蟾的个性,是不会在乎在这点钱,更不会开口要的 ——岳母大人别的不舍得,但是对柳金蟾可谓是要什么给什么,只要柳金蟾肯好好读书,乖乖考功名,就是一辈子当秀才,其实岳母也恨不得将家业都全部留给她,将来充作书香门第,瞬间让柳家门楣高、大、上! “我有!” 柳金蟾微微有点脸红,她可不好意思伸手拿,尤其她刚才还闹得薛家天翻地覆的——再说,大嫂家的情况,她还不清楚? 虽然说是比以前好过了很多,温饱解决了,时常还有点灰色小收入,日子也开始滋润起来。 但大嫂毕竟是个代理的县令,连县丞都算不上,所以衙门正规配制给县令的那些专门给县令家的房舍、烧火煮饭、洗衣打杂的仆人一样也没不说,好些充门面的仪仗还得自己掏钱,一年三十多两,单是一月两个轿夫就去了二十四两,哪有这些个闲钱—— 668.第668章 家中谗言:薛家的各种宅斗 而且,真有钱的话,薛老爹,堂堂一个县令的父亲,谁还会去成日里惦记家里女婿那点儿旧旧家什,早打新的了。 所以,柳金蟾又将大嫂递来的五两纹银,又推回大嫂手里: “刚才,那么闹也是情急了……这些就当是金蟾赔罪的,请薛家公公们好好吃一顿告罪的饭吧!” 说罢,柳金蟾拿着吹干了的举荐信,看了看景陵县的大印,就要告辞出来。 薛槐手握五两纹银,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待要再和柳金蟾推迟推迟,柳金蟾就想起什么似的道: “对了,金蟾难得回来,想接大哥家去几日……毕竟……下次回来,也不知是何时了!”尤其是北堂傲又一心想留在京城,柳金蟾担心自己此一去没个三年五载,估摸着也是回不来,除非…… 似乎没有除非了,即使北堂傲改嫁,他们夫妻还有三个孩子呢!想没瓜葛,也得他那个强势的娘家答应—— 北堂骄是个十分重视血脉的强悍女人! 不是她当日以妞妞小极力反对,差点妞妞就让北堂家老太爷以她们居无定所为由,抱去教养了—— 她为人母的权利啊——差点就只剩下了生的权利,没了养的义务。 柳金蟾眼看薛槐。 薛槐心里暗暗松了好大一口气,佯作沉默地思考了一会儿,就一副很通情达理的模样道:“也好,去吧!” 末了,薛槐还不忘再补了一句:“要过完年吗?” 真不是她不待见柳金宝,而是柳金宝天生就是一副苦瓜相,任劳任怨是没话说,但你人一看他啊,两目无神,与活死人无异,每次有人来家,尤其是过年亲朋好友来家,齐聚一堂,他生为正夫只要往那堂屋里一坐,喜气洋洋的气氛,就瞬间阴沉下来一半。 不管怎么说,她也算是个代理的县令吧? 柳金蟾立刻面露喜色:“最好!”如果可以,她甚至想把让人操心的大哥带在身边,北堂傲虽然霸道,但大哥这性子,北堂傲再霸道,估摸着也霸道不起来。 许久不管内院家务,不知家中柳金宝存在重要性的薛槐,当即点头允许: “那……就好好接家去热闹热闹吧!你这些年一直在外读书,他也老想着你!”魂不守舍的、动不动就哭,让她看见他都心烦。 柳金蟾立刻喜不自禁,连忙道谢,拿着手里的举荐信就往外走。 柳金蟾这一出门啊,薛槐就感觉自己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顿觉得闷得不行的胸口豁然开朗:她来时都做好了柳金蟾在这里对着她“哆哆哆”上半日的心里准备了,不想…… 今儿柳金蟾居然拿了推荐信能这么干脆—— 这么说呢? 薛槐与其说觉得幸运,倒不如说,她感觉养尊处优的柳金蟾,终于长大了,似乎……还能明些道理了。 只是…… 她还不及感慨,家里的妾室胡氏闷闷地抱着女儿进来:“大人,怎么就这么老让着她呢?”居然还想给她银子,家里都不够用! 薛槐抱过好似女儿亲了亲:“乖妮儿吓着没?” “没看小脸白的,依为夫说,大哥这妹妹着实也该收拾收拾了,以前是年纪小、不懂事,而今也该是儿时好几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没大没小、没尊没卑的……公公都气得头喊晕呢?你还处处依她,将她大哥放回去,公公的面子……这下可挂不住!” 胡氏低低埋怨道,他怎么能不埋怨呢,柳金宝走了,家里就等于走了三个劳动力——柳金宝、李二、还有金宝的大儿子薛仁,家务岂不是落在他一个人头上了? “再者,哪有男人回娘家过年的?” 薛槐懒怠理胡氏的叨叨,俗话说的话,为“男子与小人为难养”也,听他们的话,早晚也跟着小肚鸡肠了,依她说嘛: “你啊,也别老把过去的事儿搁在心里。金蟾以前是个孩子,又年少成名,难免心浮气躁,加上她和她大哥亲如父女,难免说起话来,夹枪带棒,你比她年长,你就把她自己妹妹,不理就是了!再者……我看这三年,这外面也历练了不少,说话、行事也比先时豁达。明理了许多!今儿……” “说起来,到底是为什么闹起来的?” 薛槐提及此事,方想起柳金蟾此番只字未提大哥的事儿,不免有些奇怪,她这一望来吧,胡氏便支支吾吾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毕竟……他也是刚将柳金蟾领了柳金宝离开,他才过来,之前……柳金蟾与妻主又告了什么…… 胡氏可不敢乱编瞎话,毕竟柳金蟾过去数落他们都跟倒豆子似的,一样不落,所以…… “不是奴家的错了,是……公公……他不是年纪大嘛,去年鸿儿顽皮,不小心……所以便想换张床,这好的床吧……其实是大哥主动说愿意给公公的!” 薛槐的眼再一瞪。 胡氏最后只得低了头,不敢再说。 三四年没再进过柳金宝屋的薛槐,二话没说,放下鸿儿,就直奔此事件的源头。 未进屋,就见一地满是补丁的衣裳,不用猜都是柳金宝的,当然穿补丁衣也正常,毕竟家里不富裕,还时常有些拮据,但她拿起一地的衣裳来看,居然就没看见一身好的不说,越里面的还越破……她明明记得有给家里男人们置下衣料,论理—— 金宝是正房,没道理胡氏身身衣裳是好的,他这正房还连件好的布衣都见不着吧? 薛槐微微斜了胡氏一眼儿,胡氏看自己脚尖,薛槐不想说什么,这家一直是爹在当,与胡氏无关! 接着她屏住呼吸,再一进柳金宝的屋,别说柳金蟾火了,她也是彻底、彻底得有些火翻了—— 怪道她当了四年代县令,景陵县不说治理得多好,但至少风调雨顺、县民们安居乐业、夜不闭户…… 然,她就是一直无人上书提拔,甚至提出先将那空缺的县丞一职由她继任,再慢慢上书请吏部下委任状。她也跑过不少次,过去岳母也是卯足力替她铺平道路,这二三年……便没了声息不说,近一年几乎就不动作了。 669.第669章 欺人太甚:搬石头砸自己脚 起初,,薛槐,还以为是岳母家因为柳金蟾说她中了举人,便想攒钱给柳金蟾跑官,毕竟柳金蟾才姓柳,她纵有许多不快,也权当柳家是势利小人,然后等着柳金蟾谎言戳穿,岳母又再次扶植她—— 当然,那时,她也未必有过去那般对柳家这么多迁就了,毕竟家里家外有区别嘛!要扶植也该先扶植自己本家! 但今儿,她一走进柳金宝的屋,一瞬间就明白了岳母近一二年淡淡的态度了: 金宝嫁来时,陪嫁来的大大小小斗柜、妆奁、乃至那张数十人都未必抬得动的梨木床……什么什么都没有了! 看不见的,她可以当没看见,可这显而易见的…… 她要说什么? 谁让抬的? 除了她爹,还有那一群后面叽叽咕咕没事就来家想要讨好处,说柳家什么什么的兄弟、兄弟媳妇们挑唆的,还能有谁? 要说什么吧? 薛槐就忽然想起了胡氏屋里去岁突然多了的一个斗柜,当日觉得眼熟,而今仔细一想,那不是金宝出嫁时,柳家请工匠描了并蒂莲花的六斗柜么? 薛槐眼神一眯,胡氏立刻抱着孩子,瑟缩着退出了金宝的屋门。 一场雷霆之怒就在薛家的上空盘踞,凝聚! 待到薛家老爹气呼呼进来。要数落薛槐怎么可以轻易放柳金宝走,家里过年怎么办时,“哗啦啦——” 雷炸了! 只是,薛槐毕竟是个孝女。 这胳膊肘自古以来是朝里不朝外的。 再者,正如薛家老爹说的,柳金宝嫁进薛家十来年,无女,早已经是在七出之列,他们老薛家没休他,已算是看在柳家当年助他们家的份上,积了大德了。 此间更别说,柳金宝嫁过来,柳金蟾跟着来县城读书,吃他们薛家、喝他们薛家,还不知感恩在她们薛家三天两头闹,纵然是柳家拿了钱的,又算什么?当她们老薛家是她们柳家的佣人吗? 此外,薛槐又不禁想起了柳金花那几个大姑子们干的事儿,心里也是添了好些郁郁。 但一日夫妻百日恩,柳金宝千不好、万不好毕竟是她薛槐的结发丈夫,再者传出去也不好。薛槐还是不太想,按照爹娘的说法,以无女一条休柳金宝回娘家。 一心想踢掉柳金宝扶正的胡氏,急了。 他人跪在搓板上,就抱着女儿细细哼哼地说道: “大人倒是有情有义的人,可大人知道不知道,那柳家过去是对咱们家一心一意,可自听说四姑娘考上了白鹭书院,此后就起了二心,据为夫那几个闺中的兄弟讲……自说四姑娘中了举人,柳老夫人就一直在悄悄在金陵城活动,想…… 想大人景陵县这个代理的缺儿!还说……” “说什么?”薛槐眼睛一瞪。 胡氏立刻露出委委屈屈得惧怕样儿来,怯怯懦懦地说道:“说……‘县令不行,县丞也是好的!’……” “你听谁说的?”薛槐心头一紧,触及心事,难免有些急促。 胡氏眼珠微微一动,立刻垂眼,后又惧怕似的抬起,仰望一脸怒容的薛槐,咯咯涩涩地小心回道: “大人……您难不成忘了,为夫不有个兄弟就在金陵城苏大人家做事么?亏得为夫夜夜为大人筹谋,巴望着大人早一点儿升官,鸿儿将来也有个依傍,不想……大哥……大哥根本就把我们家当自己家不说,也对鸿儿不闻不问。 而今他娘家人更好,眼见这自己女儿出息了,就想过河拆桥,而且……” “而且什么?”薛槐微微有些心寒了,虽知明知答案,她还是不死心的想问清楚,毕竟,她对柳家已经很不薄了。 胡氏将薛槐动了气,忍不住再接再励: “而且大哥的爹爹还时常去金陵城奔走!那日我们不是才送了礼去苏大人家,谁想转过身,何季叔的娘就去了苏府,说……” “说什么?”薛槐的心情开始平复。 “奴家不敢说!”胡氏一时也不知如何往下编了,毕竟是子虚乌有的事儿,就怕…… “让你说,你怕什么?” 薛家老爹倒先急了。 胡氏却只看着薛槐突然异常平静的脸,心里微微迟疑,担心自己编得过了——毕竟大人为官多年,审案无数,他这些个小伎俩,难保不会被看穿。 薛槐将胡氏看着自己,有些答案她也已经知道,毕竟柳金宝嫁进薛家以来,苦日子不说多,但近年来……眼皮子浅的家父,与这自得了女儿就试图将金宝压住的胡氏坑瀣一气……柳家的人未必个个是柳金蟾,火了就闹—— 她们闷着不说,尤其是何季叔,那是个处处要强的主儿,金宝是他养的,不给金宝脸面就是看他何幺幺不起,自己爹还时常动不动就骂金宝是个庶出的,何幺幺能不多心? 岳母虽然是个有主心骨的,也架不住何季叔天天儿枕边风的吹,俗话说十指连心,金宝也是岳母的亲骨肉,她能不心疼? 这闷在心里不说,怎么想?会不会觉得她薛槐而今是当了官,越发看她们家不起——当然也确实是越来越看不起…… 但面子上…… 薛槐摆摆手,不想再听关于柳家的任何事了,毕竟眼下,她,是比柳家有地位。 但柳家却是这景陵县的一大豪绅,她薛槐要还想在这位置待到吏部下委任状,而不是新县令一来,她又成了帮衬的主簿—— 再想出头,等有空缺,再有人举荐,就是难上加难了。 薛槐捂着头,第一次觉得,自己怎么这么倒霉,怎么就只有这么一群除了会给她挖墙脚、惹事,就不知替她好好帮衬帮衬的家人。 “槐儿啊,爹和你说,这金宝,你今儿是不休也得给爹休……” 唯恐天下不乱的的薛家老爹,气势十足地立刻要拿出他为人夫的威信逼迫薛槐休夫,不想,他话还没说完呢,因多年未能转正,沉郁已久薛槐,第一次抬起来脸答了他一句: “休了他,女儿这官也就算是到头了!”她薛槐这县令到现在还是临时的呢! 670.第670章 患难夫妻:患难容易享福难 薛家爹爹一愣,胡氏一惊。 只有素日昏昏的薛老太太发话了: “槐儿说得没错!那何季叔虽只是个柳家的妾,但她爹都能经常去苏大人家走动,你们说,槐儿休了金宝,这何季叔出去能有好话儿?” 薛家爹爹和胡氏瞬间耷拉了头。 “槐儿啊,以娘说,这金宝不能休,不仅不能休,明儿你还得去看看他,这何季叔最爱的就是个面子,再者……” 薛家老太眼斜了斜跪在哪儿的胡氏:“也暂且送回娘家一段时日!” “老夫人——” 胡氏何曾想这事……自己还搬了石头砸了自己脚,立马扑了过去要求,薛槐也不忍,怎么说呢?这胡氏毕竟得她心意,虽说是妾,模样也比远比原先的金宝略差些,但却比那金宝善解人意、又有朝气,更别说又养了鸿儿,岂能说送走就送走? 薛槐也立刻急道:“娘——” 薛老太太就摆摆手,叹气地看着女儿道: “又没让你真休,就让胡氏带着鸿儿回娘家诸葛十几日,待你把金宝哄回来了,一时再哄金宝替你把胡氏和孩子接回来,岂不就是两全了?不然……你还得让你爹去柳家登门谢罪去?” 老人一句话胜读十年书,薛槐一听这话儿,当即好似醍醐灌顶:可不就是这样么?就是…… 薛槐看胡氏:于心不忍。 胡氏撅着嘴,一脸的委屈,但看薛槐也是于心不忍,而婆婆说还让他带着女儿走,想来就是堵柳家的嘴了,少不得委曲求全—— 谁让他胡氏是妾,柳金宝是夫,他娘家说不上话呢?只能当替罪羊啰。 当日下午,胡氏和孩子就让薛槐安排人送回了娘家,别离期间几多不舍缠绵,也就不一一赘述,薛槐只承诺胡氏,一待她县令位置稳当,将来必休柳金宝,扶他为正室,胡氏这才心满意足地拿着今儿薛槐欲给柳金蟾的五两银子,回家欢欢喜喜过年了—— 傻瓜才在家干下人的活路呢! 送走胡氏,薛槐也是心绪难平: 她直到今儿,才终于理解为何金陵城的官对她总是不冷不淡,一个个只等着吏部派新人来的态度从何而来了。 当然,也终于明白了,她为什么打点了那么多钱进去后,毫无声响的缘由—— 柳红的确是个好岳母,但养金宝大的何氏却是个眦睚必报的男人,他娘家在金陵的势力别当见不得光,但……实力不可小窥! 柳金蟾啊柳金蟾! 薛槐冷冷地勾起一边嘴角: 你以为你有爹娘的好家底,就可以为所欲为么? 想娶我薛槐而代之? 薛槐真不知是柳家太天真,还是柳金蟾谎编得太符合她娘的心意,以至于美人想去戳穿,但据她所知,就县学的先生、乃至柳金蟾过去私塾的先生都一个个表示绝无可能—— 说实话吧。 以柳金蟾的资质,她是个读书的好胚子,天资聪颖、又擅于人情世故,尤其是思维敏捷。但…… 她偏偏生在了上梁不正下梁歪的柳家,要想出仕途,错,要想靠科举晋升,绝对是缘木求鱼——白耗的力气。 话是这么说,薛槐也不想等了,毕竟她现在再去京城会考,似乎也无余力,可等着柳家对柳金蟾彻底死心,转来捧她,她三十好几的人不说,此番大周开考: 也就意味着,这三个月,她再不能拿住这县令一职,那么京里就真的会派新科的县令来了—— 一个字,愁! 一个词:无计可施? 而今在说柳金蟾得了薛槐的首肯,出来领她哥欲走。 才到后门处,就被雄赳赳气昂昂的薛家老爹拦住:“这家是我薛老爹当!” 柳金蟾待要发作什么,又想大嫂耿直,自己不给这死老头面子,也得给大嫂留点脸面,便不好大张旗鼓,只对着薛家公公冷笑道: “薛家公公这是要逼着金蟾在大门口,破口大骂啊?”急了,一样会咬人的! “你……” 薛家老爹要说“你敢”二字,但没敢说,因为柳金蟾小时候真干过—— 而且三年前,还教楚家大傻子横在他大门口装口吐白沫,最后引来楚傻子家的河东狮,一脚把他家门踹了个粉碎不说,还骂他老不正经,是只老狐狸精…… 柳金蟾之顽劣,无出其右! 薛家老爹一顿,柳金蟾就不忘临走数落数落他了: “薛家公公啊,将心比心,谁家儿子不是娘生爹养的,是你儿子出嫁被这么欺负,你心疼不心疼?我大哥嫁进你们薛家,是没生养女儿,但你女儿出门读书就是六七年,整个家都是我大哥扛起来的,守了整整六七年的活鳏,等来的是什么?” “再摸摸你们良心好好问问,那六七年,你们薛家有一亩地吗?六七年的米粮是谁给你们要来的…… 走!大哥,这次大嫂不来接你,你也不许再偷偷摸摸回去,你越委屈自己,她们越不把你当人!” 言罢,柳金蟾死拽着柳金宝,就出了门,抬眼一看: 得—— 让北堂傲走,他还不真客气,这一溜烟儿就跑没影儿了! 眼下,大雪纷飞地哪儿找他啊? 柳金蟾只抬眼望景陵县街上一望,不用想了,以北堂傲不贵不去、不上档次绝对不进门的性子,柳金蟾想也不想就引着她惊魂未定的大哥,去了景陵县最最最昂贵的酒楼—— 望江楼! 不为别的,只因它是这景陵县外面修得唯一可以称得上是雕梁画栋的建筑,也是景陵县土鳖们经常斗富、一掷千金的地方。 但…… 里面,貌似也经常有许多富家女搂着青楼名倌,在里面吹拉弹唱,吃吃喝喝的地方。 柳金蟾有点汗淌,尤其是她大哥看着她直奔望江楼时的情景,很是紧张: “金蟾啊,不是……要家去么?”不需要带着他离开婆家,就兴匆匆奔望江楼庆祝吧? “柳金蟾只得无比轻松地赔笑道:“是……你妹夫在哪儿!” 柳金宝瞬间瞪圆了眼:“金蟾,你不会是……把……娶进门了吧?”这可了不得了,要死人的! 671.第671章 河东狮吼:金宝乍见北堂傲 柳金蟾瞬间无语,爹那么想就好了,怎么大哥也怎么想呢?难不成,她柳金蟾就是个正经人家儿子绝对不嫁的好女人吗? “大哥,你别混说,那里面的……能养孩子么?”再说,她娘给钱让她给赎身么? 柳金蟾赶紧纠正大哥的错误观念,省得一会儿一开口,就把北堂傲先气个嘴歪,一会儿晚上又哭哭啼啼,泼着她回京城去,今儿一早下船,看见小县城的模样,他的脸就一直青着呢! “哦!那就好!” 柳金宝拍拍自己的胸口,松了口气,用难得苛责的口吻说金蟾道: “亏你还有点,要为柳家传宗接代的念头!”终于不跟以前似的,眼里除了青楼的是男人,别的都跟看不见似的,尤其是那个小薛青苦巴巴地在家等了金蟾四五年,谁想……去年还是死了心,嫁了娘,说起来…… 柳金宝待要告诉柳金蟾这则吓死人的惊喜,柳金蟾就看见了等在外面,穿得像个棉球的抱瓦: “爷呢?” 抱瓦立刻迎了过来:“爷抱着小小姐她们在三楼用饭呢!”说着,抱瓦的眼打量了一下怎么看也不像狐狸精的柳金宝与他身边比自己还大些的男孩子,外加一个仆人—— 三人一个比一个旧的发黄的破补丁袍子,脸还都跟颗苦瓜似的拉着。 抱瓦就看着挎着包袱的三个人,心里暗自嘀咕:不会是夫人在老家的乡下男人和孩子吧?好老、好单薄呢! 柳金宝被抱瓦这么一看,不禁一阵瑟缩,总觉得好似小孩子眼里带着隐隐的敌意。 柳金蟾只忙着将楼上哪个,一来景陵县就先忙着败家的北堂傲领回家去——这败家爷们好吃好穿好享受的事儿,要传到她娘耳朵里,她的小竹条一定抽得更狠了! 想到这儿,柳金蟾也顾不得介绍了,“蹭蹭蹭”领着大哥就奔楼上去拿人,可谁想她刚上到二楼转角奔三楼,就被一只半醉的雪白檀臂紧搂住; “金蟾——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儿,来怡红楼看云儿!” 话还没说完呢?一个嘟嘟的红唇就死死压在了柳金蟾的脸上,这桃花运来得…… “砰——” 楼上一个软枕就不偏不倚地狠狠砸在柳金蟾的脑袋瓜上,站在柳金蟾身后的柳金宝不及被青楼男人们衣裳不整,就敢大庭广众投怀送抱的行径惊得说不出话来,下一刻就被楼上盛怒的雄狮吓得彻底呆住了。 北堂傲,今儿真的、真的是被气炸了—— 这些死不要脸的男人们,居然敢当着他的面儿,就胆敢宽衣解带和柳金蟾抱着混亲……这他要出来一步,还不得…… “柳金蟾,为夫……为夫……为夫今儿和你没完!”回来你就先找老情人! 北堂傲一边惊呼,一边想当然地用眼瞬间秒杀狐狸精,单手提起小黄鸡似的柳金蟾,轻轻一甩,柳金蟾就“嗖——”一声飞进了屋里的软榻。这动作…… 立刻让楼下吓傻了的男人们想起了那个三年前,动不动就来青楼砸场子的狮美人——楚傻子的天仙虎夫—— 他出门拿楚天白,简直就跟玩儿似的,一抓一个准!提溜着楚天白那么一个大活人,就猎人提兔子似的,可以从城门东,一直提到城门西,一路上除了: “相公我错了!” “晚了!” “相公,我真错了!” “我生气了!”……一路过去! 此情此景令人怀念! 常言说的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风流千金柳金蟾遭遇虎夫的事儿,当日下午就传遍了整个景陵县,接着随着下午农人们置办年货归家的脚程,此消息又迅速扩散到了各个,听闻过柳金蟾—— 这位代县令大人小姑子风流韵事的,各个村落。 然后,当夜: 柳红翘着一条二郎腿,瞅着一直支支吾吾的何幺幺和薛青: “你们……是打算等着她领着男人和孩子进家把我活活气死了,你们才开口啊?”行啊,小妮子功名真真假假不清楚,这外面裹的男人倒先踏进景陵县了。 何幺幺看薛青,薛青给柳红捶着肩儿,眼看着何幺幺:他能说什么?要是能说什么,他也不会愿意搁着柳金蟾不嫁,心灰意冷地嫁给柳红做小侍不是? 少不得,何幺幺只得硬着头皮道: “为夫也是看那男人不顺眼儿,可……他头一胎就给金蟾养了个大胖闺女,为夫能说什么?撵他走?再者,他就是金蟾从江里捞上来的,为夫,能撵哪儿去? 这种缺了大德的事儿,为夫怎么做得出来?再者,他要一时想不开,奔那江里死了,咱们家不得摊上人命官司?蟾儿的前程……可怎么办?” 柳红眨巴眨巴眼儿:“这么说,你还做对了?” 何幺幺嘟着嘴儿,眼斜柳红:“那为夫能怎得?那孩子是金蟾从水里抱上来的……为夫总不能让那家人把咱们金蟾沉塘谢罪了吧?为夫……可就这么一个闺女……”说罢,何幺幺手执罗帕,立刻开始抹眼泪。 柳红算是明白了,今儿她问也是白问! 但娶亲不告父母……当然,也不能叫娶亲,说清楚点,就是在外面偷养了一个男人——此事说大? 能大到哪儿去? 谁家女人一个男人?又有几个大户人家女儿是先娶夫后纳妾的? 认真,就输了! 但…… 这件事,轻易放过柳金蟾这丫头,指不定她变本加厉,到一个地儿娶一个,她老娘这点子家底,还不够她养男人和孩子呢! 这是其一。 其二嘛……大儿媳前儿不是说有一个在金陵城当官儿的远亲,貌似相中了金蟾这孩子,便想趁着过年这时段,两边家长各自看看孩子,到时合八字好议亲—— 当然人家儿子是嫡出的,人家爹爹总有些挑剔,但这真要是有个谱儿,金蟾可不就是高攀了人家的门第,眼下……就是会考不上 ——当然,她也是绝对是考不上的! 所以…… 672.第672章 各家算盘:柳红的一番盘算 柳红筹谋着,只要金蟾娶了这家儿子,不管怎么说,自己花点钱,再有老岳母老岳父帮衬帮衬,做官定比儿媳薛槐容易太多。 因此…… “你告诉金蟾……错!你也别告诉金蟾,说我知道了!让她敢偷偷摸摸的娶,就自己去给我偷偷摸摸地养——我,柳红,是绝对不许那样的男人进我柳家门第!” “还有,你告诉金蟾那丫头,此事敢声张,老娘知道了,定揭了她的皮!” 柳红一发话,何幺幺也不多言,只管进退两难的点头,反正北堂傲那女婿,他也看不顺眼,让他进门,他何幺幺第一个就不答应,养在外面嘛,他不嫌磕碜,他何幺幺也乐得眼不见心不烦—— 野的就该放在外面养!妾室的名分,都别试图妄想! 何幺幺不提北堂傲美言,薛青心里也欢喜,他恨那北堂傲早已入骨,不过……再恨也不及恨那个死不要脸,动不动就爱脱衣裳勾引柳金蟾的玉堂春—— 不知,他此番有没有也跟着回来,想讨个名分! 柳红一番豪言后,本以为何幺幺会开口替那个……外面的野女婿美言美言,谁想她豪言壮语后,身后的声音就跟石头落水似的,没有一点儿声响—— 怎么的,就这么敲定了? 她柳红的孙女,谁抱来给她瞅瞅,怎么也来该唤一声“姥姥”吧?这眼见就要过年了。 但何幺幺和薛青就是跟死人似的,一个不提,还一个个看着她,一副你还想说什么的表情! 柳红无语了,只得硬着头皮又补了一句: “与薛家那门亲事没定下来前,你定要好好主妇金蟾,她纳妾还生养了女儿的事儿,千万不可声张!”声张了就得黄—— 乖孙啊,怪就怪她选错了爹! 此事就这么着,被柳家生生地压了下来,只说那传言中的夫婿,不过是柳金蟾旧日的老相好,在哪里争风吃醋呢! 私下里呢,柳红还是悄悄暗示何幺幺给柳金蟾的男人和孩子,安顿住处,不管怎么说,柳家的男人总不能到处去抛头露面吧! 何幺幺还要柳红吩咐?他再看北堂傲不顺眼,还能不管自己的金孙?下午金宝身边的李二,就悄悄儿来家说,已经将柳金蟾和她男人安顿在景陵县的小四合院里了,李二还说,那野狐精别看生得花拳绣腿的,其实…… 可会给女人养孩子了,眼下短短三年,就给金蟾养了二女一子,怪道人说他有福相,单这生养的本事,纵观整个景陵县,也就是楚大傻子家的悍夫有的一拼了。 何幺幺心里美,就是想着北堂傲不美,但……金蟾马上都要娶正室了,他愁个什么劲儿?野狐精才该急—— 养了这么多,又如何?不是明媒正娶,想当正夫,路难得走哦,有婚书又如何?三夫四侍。给他个平夫当着,也不亏他—— 但……柳家人心里,他这辈子都别想被人当做名正言顺柳家四姑爷! 何幺幺这叫一个心里暗爽啊! 北堂傲可闷了。 先是景陵县不大,就是坐着牛车在雪地里“嘎吱嘎吱”,一天也能走上四五个来回。 简而言之,景陵县小到什么程度呢? 也就是由一条不足百来丈的主街,与二三条不到百米的小道构成。换句话说,从她大嫂家,到她爹娘过去的爱巢,拢共也就是二三百步的距离,坐马车嘛,不到五分钟,就到了家门口!还没他北堂将军府大! 当然、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位于县中心的县衙、设于县衙内的县学,乃至大小商铺、药铺、甚至过去柳金蟾的老据点花柳巷可谓是一应俱全,而且,它们还有四面,终于比他将军府高一点儿的小城墙! 北堂傲一路行来,也算是开了眼界了,他一直觉得白鹭镇小的可怕,这到了景陵县才知;没有最小,只有更小—— 而,这就是柳金蟾长大的地方。 错,他记得柳金蟾说她小时候是在巴掌大的小山村里长大的! 怎么说呢? 幸得他认识柳金蟾是在由北向南的客船上,其次他们去的是人才济济的白鹭镇、途径靡丽繁华的苏州,一路是宛若赵梦湖的万里长屏画卷,而柳金蟾生得也算是眉目如画、见之忘俗,天生了一段风流之气,不然…… 他怎么也无法想象,自己一个京城的豪门贵胄、甚至是行过万里路的三军主帅……怎就嫁了一个山旮旯脚里的……想说青蛙,又觉得太委屈自己,但……除了青蛙还能是黄鼠狼么? 去望江楼的路上,北堂傲坐在马车里。 他抱着胖乎乎的妞妞,借着妞妞探出来的脑袋,看着沿街不起眼的低矮商铺、沿街貌似农人们赶集的大大小小簸箕、层层叠叠于路上……以及行色匆匆的灰色人影儿,乃至车轮下坑坑洼洼的青石板路—— 北堂傲的心啊,揪了又揪,过去无论无如何要来柳家认祖归宗的心思,瞬间飞到了爪哇国,也立刻明白了柳金蟾回来时,要求他对他的出身、乃至娘家等一定要守口如瓶,而家姐要求他绝对在回京前,不许提及出身的原因了! 他们俩的婚事是真真正正、名副其实的门不当户不对,而他就是传说中那只,落在了鸡我里的倒霉凤凰! 怎么办? 嫁都嫁了,还是他泼着、闹着、硬抢着嫁的,现在除了认命也莫法了。 索性柳金蟾没说常呆这景陵城,不久他们夫妻就要去京城,北堂傲也就只能告诉自己且先将就这大半月,幸得他没答应柳金蟾在这儿买房子,不然肠子都得悔青了。 北堂傲抱着看什么都好奇的妞妞,看着越来越狭窄的路,心里就跟那彤云密布,眼见着又要下大雪的天儿一般,越来越抑郁。 抑郁就算了。 闷,他也认了! 毕竟,人是他自己睁大了眼睛挑的——之前还特别得意来着。 可…… 可到了家门口,就这么多老情人蜂拥而来……这景陵县,他北堂傲是真的、真的……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673.第673章 初次相识:彪悍妹夫另一面 大罗帕一甩,明明刚才还凶得跟狂狮一般的北堂傲,抬脚回屋,纱幂也不扯了,坐在熏炉前的榻上,根本不管对面站着,好不容易被雨墨推进门来、惊魂未定的柳金宝,就开始擦鼻子抹眼泪地诉苦了: “你分明就是来鼓励气为夫的!怪不得不想为夫跟着来……这么多狐狸精,跟狂蜂浪蝶似的,你说……你什么时候随我回京城去?这里,为夫呆不下去了!” 柳金蟾捂头,她就知道来这望江楼是这结果,但却不想北堂傲反映这么大。 她只得一面示意雨墨带着大哥先去那边休息,一面拿手安抚北堂傲激动的情绪: “看你,气得,也不伤了身子?他们素来是闹惯了的!” 北堂傲眼斜柳金蟾,抬眼就看见了柳金蟾这脸上、这衣领上数都数不下去的红印子,要恼吧,刚雨墨领着一人动,他才发现,屋里来了外人,现下里,那好意思原形毕露,让他这个还没进柳家门,就先以善妒易怒的恶名昭彰于婆家? 柳家门不想进了,但……柳金蟾,他还是要的——所以,不给里子也要给足柳金蟾面子不是? 北堂傲看柳金蟾也没为自己刚才的失礼着恼,就赶紧借着柳金蟾劝慰自己这个台阶,嘟着嘴儿,抬手给柳金蟾擦满脸的红印子,一面娇嗔道: “看你……让他们把你这脸儿弄得……都花成这模样了!也不怕出去,一会儿让人笑话你!” 柳金蟾欲拉住北堂傲的手逗上两句羞北堂傲的话儿,但……大哥在那头,她怎么好当着大哥的面与北堂傲打情骂俏,让自己大哥兀自伤怀呢? 少不得,她暗暗握住北堂傲另一只手,附耳低道:“我哥在呢?” 北堂傲这才立刻佯作惊吓一般,赶紧收回了自己给柳金蟾擦脸的亲昵动作,好似羞涩一般地突然起身,朝着柳金宝的方向,一面低嗔着柳金蟾: “你啊……怎不早说,是大哥来了!” 一面示意奉箭领着金宝近前来坐: “大哥!快快快,您上座!” 说话间,北堂傲已经腾出了自己刚才坐得位置,拉着满手茧子,还指缝里满是黑泥的金宝手,坐到自己刚才的位置,然后自己就着弄瓦抬来的高椅背就着下首坐下,无比亲昵地问道:“金蟾,天天儿就和傲儿提着您,说您对她可好了,就跟亲亲父女似的!” 何曾被人这般礼遇过的金宝,不禁有些局促,待要收回自己出门都不及洗过的手吧,又被妹夫拽的紧紧地,只得红着脸儿,无比尴尬地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大哥,这话儿……哎呀,这一大早儿,大哥还没吃东西吧?奉箭,赶紧着让店家给我大哥上先上一碗鸭肉粥,再搭四色的四味儿点心!不行,你就去点点!” 北堂傲这才开口没把金宝的魂给吓飞,提到钱就反应极快的金宝,就立马忙不迭地起身挥手说:“不用、不用——” 他的手就被北堂傲压了下来:“什么不用,大哥第一次来,妹夫没有什么可招待的,请一顿饭还不赏脸么?”说着,北堂傲又叮嘱奉箭: “夫人也没吃呢?你问问夫人,想吃些家乡的什么,都一并点上来!” 此言一出。正在一边安排雨墨和福叔几个随她先去打理住处的柳金蟾,就回头道:“我们一会儿下去吃,那边房子我们今儿住进去,还要请人先打理一下!” “那……” 北堂傲撅着嘴,像个十足得小男人似的,有些恋恋不舍又怕兮兮地盯着柳金蟾,好似一刻也离不得似的撒娇道:“……为夫也要去!” 柳金蟾能让他去越帮越忙? 柳金蟾连忙摆摆手:“你去干什么?大冷天儿的,孩子们醒了,搁哪儿?”关键是房钱都付了一天的,不呆够一日,多不划算! “那……你早些回来?” 北堂傲嘟着嘴,娇滴滴地瞅着柳金蟾:就怕柳金蟾趁着他不在身边盯着,转眼就被狐狸精们搂着、搂着,就搂进屋里一诉相思眠短了。 “立马弄好了,就回来接你们家去吃饭!”不接他,留这儿?她柳金蟾嫌钱多、她娘的耳目少,还差不多! 柳金蟾说着,留下奉箭、抱瓦、弄瓦几个,就带着弄璋、奉书、雨墨几个一并下了楼去打扫她娘哪座小四合院了—— 将就四合院的目的嘛,她太了解她爹娘了—— 绝对秉持着家丑不可外扬,以及眼下要为她议婚,一切低调的原则,不会来这里大吵大闹的!弄不好…… 柳金蟾才想到这儿,一推开屋门,果见她爹身边的王叔等人已经在她爹,在她儿时偷偷用家里的卡拿出来的闲钱,为她买下的小屋里等着了……看样子,爹爹是一得到了她的消息,就已经开始预备好一切了: 眼下唯一的工作,就是怎么瞒住娘的耳目了,将北堂傲和孩子们藏到年十五进京赶考了! 那边柳金蟾一走,北堂傲就开始对看着老实又怯弱的柳金宝,大献殷勤了。 “大哥,吃这个!” 北堂傲坐在柳金抱身边,左一筷子的蒸饺、右一筷子的小笼包,时不时还给亲手盛上一碗鸭肉粥:“不用急,慢慢嚼别有滋味些!” 柳金宝吃得头也不敢抬,只敢“嗯嗯”做声,倒不是怕这妹夫让他付钱,着实是这妹夫太豪放,人嘛漂亮,和楚大傻子家公老虎不相上下,但……那纱幂一摘下来哦,肩膀上前面一大片的白肉,后面一大片白肉,胸都要露出来了,叫他那好意思看嘛—— 又不是女人,就好男人这一口! 哎,莫怪金蟾能让他收啰,着实是,他这个男人看了都面红耳赤,心惊肉跳、魂不守舍的,女人们不喜欢,那是有鬼了啰! 哎—— 啥都好,就是……穿成这样儿,他不觉得不好意思,他柳金宝看着都觉得自己抬不起头—— 心跳得太厉害!他都要怀疑自己不是男人了! 柳金宝心跳如鼓。 674.第674章 笼络人情:北堂傲收买人心 北堂傲毫无觉察,虽不明白怎得金蟾大哥吃个稀饭还能吃得汗流浃背,但……得罪了何幺幺,就试图从柳金宝处捞回正分的他,自是热情有加,一边不断得给加菜、夹菜,一边还细心无比地替柳金宝,将粥吹冷。 其热情令柳金宝哽咽—— 从来没人对他这么好过! “还吃么?还有,这是家里,妹夫前儿在船上做得糖粉栗子糕儿……这孩子生得真俊儿,叫什么名儿啊?” 北堂傲接过弄瓦刚请下面厨房热的糕儿,怕烫,吹了吹,方掰下一块给嚷着要吃的妞妞,就看见了柳金宝身边一直默默吃东西的大男孩子,突然看着他手里的糕儿,心里虽不知这孩子是下人,还是什么…… 他便也秉持着讨好人家,就一并讨好的原则,将手里的盛放糕的盘子,搁到那瘦得跟小豆芽似的孩子面前,笑道:“吃吧,喜欢就使劲吃!” 柳金宝一听北堂傲问,这才想起他一来就被北堂傲哄得团团转不说,还一个劲儿就顾着吃,居然……连介绍自己孩儿都忘了,急得忙拽着儿子薛仁站起来,推了两把道: “看见四姑爹还不会喊么?” 北堂傲一听,就知是柳金蟾口中,柳金宝唯一的儿子了。 他惊得赶紧起身不待小孩子上来磕头,就赶紧道:“哟哟哟,别吓着孩子,他还小呢!妞儿,你过来,就顾着吃,大舅和表哥,也不喊么?” “大舅、哆哆!” 妞妞一被她爹提溜过来,就赶紧喊人。 “呀——这就是……” 柳金宝一见胖乎乎、一看就跟人参娃娃似的妞妞,就忍不住羡慕地酸了鼻子。 “金蟾说先叫妞妞,我大闺女!” 北堂傲无比自豪地向大舅展示自己得成果毕,还与犹未尽地又喊道:“奉箭,把二囡和大宝抱过来!” 柳金宝一抬眼儿,便见一对金童玉女似的龙凤胎,粉团团的抱到了眼前,一颗心更是在爱不释手之余,更觉拔凉拔凉的: 看人家多福气,进屋就给妻家添丁又加瓦的,那似他……几年要不上一个,还跟守活鳏似的! “真乖!”看着就是福气多多的! 柳金宝伸手禁不住抱住其中一个,真希望,这么漂亮的孩子有一个是自己的啊! 不待,柳金宝看着这二孩子心情抑郁,北堂傲就不紧不慢地拉过柳金宝的儿子到跟前来,笑问: “来,告诉四姑爹,你叫什么名儿?”说着北堂傲一边暗暗地招手示意奉箭将表礼拿过来。 奉箭一时也不知怎么给好,但一想爷的心思,又估摸着柳家的家境,不易过于铺张,省得让人觉得显摆……微微一思量,便自作主张挑了八尺预备给二囡和大宝做里衣的对花绫,外加小梅花样儿的金裸子一对搁在了托盘上,让弄瓦抱过去。 这头: “仁……仁儿……”大男孩在北堂傲的目光下,有种难以言喻的紧张,两手就不断地互掐,几乎都掐出了指甲印。 “仁儿?好名字!” 北堂傲悄悄儿打开孩子的手,不知怎么的,有些心疼: 不大的孩子手布满茧子,他懂,他儿时习武比这个还厚,但……本该白皙的手居然是黑黄黑黄的不说,纹路里都是泥土的痕迹了,这那是一个少爷的手,就连屋里弄瓦的手也不这样! “仁儿,还不赶紧叫四姑爹?”这孩子…… 柳金宝抱着二囡,一见北堂傲拉住了儿子的手,立刻又唤了一声像自己一般胆小怕生的儿子。 “四……四姑爹!”薛仁这才讷讷出声。 “乖——这孩子,真乖——” 终于满意听到孩子管自己叫四姑爹的北堂傲,当即示意弄瓦将东西抬过来,不待柳金宝明白怎么回事,北堂傲扫过奉箭预备下的礼,抬手就将抱瓦手中的托盘搁在了薛仁手上: “这个,四姑爹,送你做身新衣裳!” 这礼…… 柳金宝一看,当即抱着二囡起身,急道:“这个,太贵重了,我们可不能收!” 北堂傲当即推开要来阻拦的柳金宝,道: “看大哥这话说的,他唤妹夫一声四姑爹,还不能不让妹夫略表些心意么?” “可这……太贵重了!” 柳金宝实在推辞不敢受,要知仁儿初落地,何季叔的礼最重,也只给孩子放了一个百来文钱的红包压枕头,然后金蟾偷偷塞了他一吊钱说给自己补补身子,夜里带孩子累……眼下,他如何又能再受金蟾相公的礼? 北堂傲要收买人心,可不容人不收。 “再贵重,也不及大哥对金蟾的恩重!” 北堂傲不容柳金宝喊推辞,更不顾薛仁这孩子退缩,当即用花绫包了赤金梅花裸子,抬手就搁在了正抱着二囡的柳金宝手里。 柳金宝立刻左右为难。 北堂傲就接过柳金宝怀里的二囡,有些不高兴地嗔道:“还是大哥嫌妹夫的礼薄了?”话到这儿,北堂傲扭过头就对奉箭道: “待过年,也照着爷儿、姐儿们的样儿,给仁少爷也做一身大红的新衣裳!” “使不得、使不得!” 柳金宝耳听自己这还说不收,四妹夫还真当他嫌礼薄,要加礼,他这不是鸡脚杆刮油,自己人敲诈自己人么!末了只得道: “这……既然这样儿,我……就先且收着!”金蟾手上那点子钱,他还不知道,她自己都养不活,眼下还要养相公和孩子,如何够用! 柳金宝这么一想,待要把手上这上好的花绫连着赤金裸子收下,一会儿悄悄儿还给柳金蟾,抬眼才发现自己眼拙,就忙着吃了,竟没发现这四妹夫穿得这叫一个锦衣华服,哪像个寻常人家的儿子: 一身月牙底蓝花的曳地缎面长袍,乍一看倒像那金陵人家走出来的上等青花美人瓷人儿,袅袅娜娜,不敢说风中万种,却真就跟画里走出来的贵夫似的,仪态万方,不穿金戴银,一颗莹莹的海蓝石抹在额间,就比那浑身插满了金银珠宝的男人,更觉贵气逼人。 675.第675章 各家烦恼:柳金宝的喜与忧 柳金宝这眼神微微一呆间,北堂傲已经将酣睡的二囡小心翼翼地抱给了奉箭。 “大哥,用这个装着金裸子!” 北堂傲殷勤双手呈给柳金宝一个绣着比翼鸟的五色荷包:“等将来,人儿再大些,爱什么花样儿,就给打个什么花样儿坠子戴着,那才叫好看!” “这……”柳金宝连忙回神,要说什么谢的话吧,他嘴巴又笨,只能鼻子酸酸的点头:“……真是……真是让四妹夫劳心了!” “这算什么劳心?都是一家人,大哥莫客气!” 北堂傲眼见柳金宝哆哆嗦嗦将赤金裸子装进荷包,不禁又道:“仁儿,可许人家了?” 柳金宝一顿,随即笑道:“这……倒是说了一户!” “不知是什么人家?” 北堂傲一面给柳金宝继续盛粥,一面状似聊天般地问道。 “也是我们县里的大户。” 提起儿子的婚事,柳金宝不禁摸着儿子的头,脸上露出了继续笑意:“还是这孩子的外祖、也就是我爹做得媒!” 北堂傲一听就知是何幺幺保的媒了,但看柳金宝笑盈盈的,想来他是极其满意这桩婚事的,不禁笑问:“想来人家不错了。” 柳金宝立刻露出为人父的开心眼神,笑道: “多好倒谈不上,就是吃穿不愁,孩子看着也好,家里也是小有些根基,就是……婆婆不大喜欢。” 说到这儿,柳金宝不禁眉间拢上了些许愁绪。 “为何?” 北堂傲眼观柳金宝摸着儿子的脑袋,脸上浓得化不开的愁绪,不禁微微猜到许是为孩子的嫁妆发愁上了。 柳金宝不禁叹了口气道: “说是经商的人家……门第低!”其实说白了,就是找个理由,不想多给孩子嫁妆钱,嫌赔钱,不然一开始就说不答应,不就得了,何苦亲订了,方说这话儿。 北堂傲微微地拧眉,不禁想到了好兄弟肖腾当年的婚事不就是为的这个?读书人最清高了,明明穷得叮当响! “那……怎得又答应呢?”嫌门第低,就再挑一门好了。 北堂傲这一开口啊,柳金宝就抱着儿子不言语了,其实……他本来是想和金蟾商量商量,看仁儿成亲时,能不能借他点……可眼下金蟾自顾不暇,又有了这样一个凶悍的相公,孩子更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来,他柳金宝更是借了,都不知何时能有钱还上—— 其实,现在仔细想想,他手上那些个难得的闲钱,也还都是爹和金蟾时不时塞给他的,薛家都恨不得从他身上再刮出几身油来,又怎么会舍得拿钱给他还账? 柳金宝这一沉默啊,北堂傲就料想是有了不愿告知人的难处,自己再问也无用,不及晚上让金蟾问问,一则可显得自己关心大哥,二则嘛,他若能替金蟾摆平此事,既可以彰显他对金蟾爱屋及乌的心,又可卖大哥的一个人情,何乐不为呢? “大哥,别顾着只想事儿,先把东西吃了!” 北堂傲招呼逼柳金宝后,就抬手拉过对他有些熟,不再怕生的仁儿到自己身边坐着,软言笑道: “还有仁儿,看这小身板瘦得,不如就在四姑爹家住着,让四姑爹给你好好养养身子,把小脸儿养得更俊、小手也养得白白净净的,到时候我们仁少爷嫁人时,四姑爷再送你一匹大红的百蝶穿花花缎子,打扮得,把你媳妇都看呆了去!” 这话瞬间说到了柳金宝的心坎里,禁不住就偷偷红了眼睛: 原本听爹爹说金蟾这相公如何如何刁钻,而今他看来,竟比爹爹当日对他更好! 自此,柳金宝对北堂傲与北堂傲的三个孩子,可谓是与当年服侍柳金蟾一般,无不细致,无不周到,就连奉箭奉书都退了一射之地。 就在这两个男人用过早膳,北堂傲欲让楼下备午膳之际,深谙北堂傲败家之本事的柳金蟾,已经在那边屋一切安排妥当,早早儿的就派奉书与雨墨去望江楼接了北堂傲与柳金宝回了小四合院。 无疑问的,北堂傲堂而皇之的占了正房那三大间。 柳金宝与儿子选了远离正房的一处靠角门的两间小厢房,本说一间的,北堂傲觉得一间住一个都觉得挤,硬是要他挑了靠近园子靠近垂花门处的三间小花厅,说这里出门就是花园,呆久了,心情也好。 柳金蟾才觉得少个书房,北堂傲就低低嘀咕道:“合家大小都还没着落,二囡大宝连吃奶的地儿都不知在哪儿呢,你就知道读书!” 正和儿子寻思能做点什么的柳金宝,立刻就笑向北堂傲,道: “妹夫甭和她生气,她们女人们除了会读书,那有功夫操心这些个我们男人操心的事儿。一会儿大哥替妹夫去寻人,保证工钱便宜又和气,还特别能干!” 北堂傲一听,立刻当着柳金蟾的面儿拉着柳金宝的手,忧心道: “这事怎么能劳烦大哥,大哥难得来家就跟着忙里忙外的,像怎么一回事呢?”他不过是要柳金蟾多陪他而已,你这么能干让我如何自处嘛? 说着,北堂傲还暗拉柳金蟾,娇嗔道:“你也是,大哥在婆家成日里忙碌,难得在咱们小住几日,你就舍得大哥这么劳累么?” 不待柳金蟾开口劝,柳金宝就忙笑道:“不就是找几个人,再者谁家男人能干,一个顶两;谁家女人奶水又好又足,她一个女人如何知道?” 北堂傲和柳金蟾一听,可不是这个理儿,以前给孩子寻奶娘还得搭上一小山羊呢。 “那……就劳烦大哥了!”可不句句说的在理。 刚还觉得柳金宝卖弄能干的北堂傲一瞬间有些脸红,人家大哥可是个真正的实诚人。 “什么劳烦不劳烦的,我一个大字不识的乡下人,怎么能比妹夫这么一个瓷器似的美人,站着就跟一幅画儿似的,还会做好吃的糕点儿?我啊除了干点粗活、带带孩子,还能做什么?仁儿,你陪着妹妹,爹爹就来,不可以淘气知道不?” 676.第676章 活宝一家:甜蜜夫妻活宝儿 柳金宝说罢,留下薛仁带着妞妞玩儿,便说风就是雨地带着李二去寻人了,都不待北堂傲客气两句。 柳金蟾则斜眼看北堂傲,忍不住将今儿一身难得素净的北堂傲上下打量了一遍儿,忍俊不住地重复了大哥的话:“瓷器似的美人儿……”北堂傲这宛若天铁铸就的身板要是瓷器,她柳金蟾就是肥皂泡了。 “你个死人儿,笑什么?” 北堂傲一看柳金蟾对着他笑得别有深意,就恨得往柳金蟾身上掐: 这柳金宝倒是个老实人,就是……说出来的话,真不知是赞美他今儿好看,还是笑他像只中看不中用的大花瓶! “哎——去哪儿啊?” 柳金蟾眼见北堂傲提着曳地的袍子就急巴巴地往正房走,只当北堂傲这小心眼儿又恼了,赶紧追过去,不为别的,就担心北堂傲以为她那个说起话,不是三般缺心眼儿的大哥故意笑话他! “还能干什么?” 北堂傲跨进屋门,就要将柳金蟾关在屋外。 “那干嘛我不能看?”柳金蟾硬是挤成屋来。 北堂傲无法,食指指着柳金蟾的眉间,嗔道:“你啊——”要你看时不看,不要你看,你又来! 后面的话不便说,北堂傲只得叹了口气,转身进屋宽腰带,让奉箭另取一身衣裳来。 柳金蟾这一看,北堂傲可不是多心了,不禁道脑袋探进屏风后,替她哥翻译道: “换它作甚?我大哥是说你好看!” 北堂傲宽到一半,回头看柳金蟾,眼露狐疑:“当真?”其实,他也喜欢这身新袍子,不说别的,单这花色就素净中透着雅致,跟上等的青花瓷似的,有种素而不淡的清贵之气,还能冲淡他身上的肃杀之气,衬托出他与生俱来的兰贵之气。 “如何不是真?他啊,最不会说话了,但你美就是觉得你真的美,不懂半点阿谀奉承的!”当然,但凡被他阿谀奉承的人,没有几个不被气得七窍生烟的。 “那你……觉得呢?”美不美? 北堂傲拉着半褪的袍子看柳金蟾,这男人嘛为悦己者容,他穿什么不就为了柳金蟾觉得他好看么? 柳金蟾眼一瞅北堂傲这模样,本想认真的赞美赞美,但半遮半掩的模样,怎么赞?于是她忍不住习惯地就脱口了一句: “你手再下来点儿,就更好看了!” 北堂傲先是一愣,接着低头一看,瞬间臊了,抬手就敲柳金蟾的脑袋瓜:“你个没正经的,问你好看不好看,你说这个!”死流氓! 柳金蟾捂着头,耸耸肩,她就知道说实话是这结果——走啰! “回来!” 北堂傲一见柳金蟾捂着头讪讪地就要开溜,急了,提着半褪的袍子一把拿住,又不知要去哪儿溜达的柳金蟾:“不许走!”敢去回你的老相好。 柳金蟾无奈地回头瞅着北堂傲夫色撩人的模样,叹气道:“不让看、问了又不许说实话,为妻总不能就闲得这么看着你,傻站着咩?”没事倒是好风景,但她外面还有一堆事呢! “咩你个头!谁只让你傻站着,咩?”狼还装起羊来了。 北堂傲撅着嘴,两臂搂住柳金蟾的颈:“金蟾——为夫,害怕!” “怕什么?” “你说怕什么?” “胡思乱想!” “是胡思乱想就好……”…… 院里,薛仁耐性极好地领着妞妞玩堆雪人,妞妞就负责搞破坏, 弄瓦几个就负责给小小姐和表少爷提供一切帮助,如铲雪、送手炉,以及将一溜烟又想去她爹哪儿求抱抱的妞妞,及时拦截住,哄回来。 于是,妞妞很是愤愤不平地回来,手拿着小铲子,很是气愤地一铲子铲掉了雪娃娃的脑袋:“妞妞娘最讨厌了,老欺负妞妞的爹爹!” 薛仁默默地将雪娃娃脑袋又放回雪人头处,许久,方低着头讷讷道:“我娘、我胡季叔他们也经常欺负我爹爹,我爹爹总躲在屋里哭。” “妞妞的爹爹也爱哭,没事就坐在妞妞娘身边,数落妞妞娘对他不好!”妞妞抱着铲子,很是感同身受地坐在薛仁身边,认真的道,“但,妞妞娘不在家,妞妞爹又会不开心。”好奇怪! 不爱说话的薛仁,一面默默地给雪人画出鼻子和眼睛,一面认真地也想了,虽不明白妞妞娘是谁,但他仍然静静地答道:“我爹从不敢说我娘!” “为什么呢?妞妞得爹爹天天说妞妞娘,从早上到晚上,妞妞得爹还就爱黏着妞妞娘,明明妞妞娘那么坏,总是把妞妞的爹关在屋子里欺负妞妞的爹。” 妞妞嘟着嘴,很是生气,觉得没处发泄了,站起来,冲着雪人,就是个飞毛腿,雪人瞬间倒了。 薛仁眼看着妞妞表妹将自己的雪人又瞬间夷为平地,默默地看了看愤怒的妞妞,想说什么吧,弄瓦几个赶紧围过来道: “表少爷,这里还有好多雪,你再堆一个更大的!” “表少爷,喝口热茶别生气!” “表少爷,妞小姐年纪小,你别和她生气,来再吃块糕儿!” 而妞妞哪儿呢,弄璋几个,迅速地将妞妞踢平得雪人又扶了起来,努力让它恢复原状不说,还哄着妞妞: “大姐儿,我们去撒雪好不好?” “来来,大姐儿,把手暖暖,饿不饿!” 妞妞则在雪地上打滚: “妞妞要爹爹、妞妞要爹爹——妞妞想吃肉,妞妞想吃爹爹的肉——” 这语言省简得…… 让领着人来家的柳金宝,瞬间感觉到惊悚。 “这是怎的了?”孩儿的爹呢? 柳金宝不禁问正在一边被妞妞打滚,束手无策的雨墨:“看,这孩子滚得浑身都是雪!” “她打小就爱这样,我们姑爷也没办法!小姐一动手收拾吧,姑爷又抹眼泪!”雨墨无奈地说道,“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这孩子!”柳金宝也顾不得问北堂傲干什么去了,赶紧着喊着薛仁和他一起,努力将耍横的妞妞从雪地里拿住拽起来。 无奈妞妞别看胖,滚起来真就跟球似的,谁也拿不住,柳金宝无法,只得道: “妞啊,大舅带你找爹去啊?赶紧起来!” 677.第677章 三个宝宝:遭遇极品石小宝 雪球一般的妞妞一听带她找爹,胖爪一撑,立刻就一骨碌爬了起来,拽着柳金宝,就往她娘和爹的屋这头来:“妞妞爹在里面!” 妞妞的小胖手一指,柳金宝带着孩子还不及走两步呢,奉书就急急地赶过来阻拦:“大舅爷——我们爷身上不适——” 音未落,许是临近了屋,屋里忽然就传来了不雅的叫声,柳金宝牵着妞妞前进的脚步立刻一顿,有些尴尬得向还要往那头使劲奔的妞妞道: “妞妞啊,咱们能不能先去看你的弟弟妹妹们啊,他们好像饿得都哭了。”这大白天的……金宝真不知怎么说这对小夫妻的好,明明什么都还没理顺当…… 妞妞抿紧眼,嘟着嘴:“妞妞要爹爹!”就要、要要要! “刚,大舅在厨房里看见大兔子,毛茸茸,眼睛都是红的!” “真的?”妞妞瞪大乌溜溜的眼睛,有点动摇。 “恩!看不看?再晚,就要被吃掉了,妞妞最勇敢了,妞妞去保护它好不好?” “妞妞……还是先要爹爹!”妞妞仍旧坚持。 “那妞妞去找爹,大舅和你仁哥哥先去找蹦蹦跳跳的兔子了!”柳金宝作势放下妞妞的手就要转身走,“可爱的兔子谁先得归谁哦!” “妞妞、妞妞要先要!”妞妞一看柳金宝和薛仁要先走,急得直嚷。 “那就看谁最快!” 柳金宝一开口,动作极快的妞妞就撒开了小短腿蹦蹦蹦地向着“厨房”的方向进发: “妞妞,要保护大兔子!哦哦哦——保护大兔子——”只是……妞妞在院子里蹦了一圈后,突然发现,她好像不知道厨房在哪儿? 许是,有了四五只能在雪地里乱蹦乱跳的兔子,午后的妞妞再也没有滚地上了。 薛仁脾气好,加上柳金宝的再三叮嘱,他就跟在家看自己鸿儿妹妹一般,跟在妞妞身边,与弄瓦几个陪着妞妞满院子地对兔子进行围追堵截。 柳金宝呢,就跟老牛似的,眼见着妞妞有薛仁看着,二囡和大宝正在吃奶,期间还有奉书看着,她留下李二从旁协助,自己忍不住去厨房帮忙。 福叔和福婶那敢请他这个大少爷来帮忙? 再者,好些菜都是他们自白鹭镇带来的、现成腌好的,眼下家里虽又多了一倍的人,但洗菜打杂的也有了,二人自觉比白鹭镇轻松了不少,时不时站在厨房外,将看火的任务下放后—— 他们夫妻坐在院子里,手抱暖炉,欣赏院里孩子们拿兔,到精彩处,还跟着喝彩,尤其是最小的妞妞数次几个跟斗栽下去,滚了两圈,小人儿又跟小虎似的,蹦起来又“嗷嗷嗷”地迎了上去—— 这一看就是一门小虎将啊! 福叔福婶看得津津有味儿,从厨房出来的柳金宝可要疯了,立刻要追上去,顺便喊薛仁将妞妞带回来,但福叔却拉着他道什么: “我们夫人说,小姐跌倒了,谁也不许去扶!” “她带过孩子么?你们听她的?她小时候都是我带的!”柳金宝可不听,撒开腿丫子就要去追妞妞,后面来人说乳母们奶好孩子了让他过去算钱呢! 柳金宝一听哪里敢耽搁,但……他身上哪有钱,待要问人,福叔就喊了也在一边看热闹的雨墨: “雨墨儿,付奶娘们的定钱了!” 雨墨这才一跃出来追着柳金宝付奶娘们的工钱。 那边一推开屋门啊,雨墨笑了:这真是到了熟地熟人就多了。 大少爷请来的两个人,可不有一个就是他们牛村,以年年借钱闻名的石家闺女石小宝吗? 石小宝才把也不知吃饱还是没吃饱,反正已经吃得睡着了的二囡抱起来,一抬眼就看见了个头拔了好高一头的雨墨: “唷,这不是柳四小姐身边的小书童雨墨么?不说跟小姐去读书了吗?怎得?四小姐读书回来了?” 雨墨也是微微一惊,出于对石家但凡有点关系就爱张口借钱的毛病,雨墨不敢表示热乎,只淡淡地笑了一下:“明年春闱,我们小姐回来拿些文书!” “柳四小姐是我们牛村飞出来的金凤凰,这出去回来就一定是要当大官的了!” 而今成家五六年了的石小宝,俨然就是她娘的翻版,雨墨有种说不出的讨厌,怎么说呢……总觉得他们家的人说话都是假惺惺的。 “这大官不大官也是个人的命!咱们不说那话儿!雨墨先给石家大姐五十文钱。石大姐还得忙着出城呢!” 柳金宝素知石家张口奉承你第一句,第二句就是想谈钱的性子,赶紧道。 “柳大少爷不愧是县令老爷,说话就是爽快!” 石小宝正奉承着柳金宝,一见雨墨掏出了半吊钱,立刻眼睛就直剌剌地盯着这半吊钱,口水横流似的忍不住对雨墨道: “雨墨一看就是个当大管家的料儿,这一抬手,就是这么一大笔钱儿,将来四小姐还不得千儿八百的家产都交给你管啊!” 雨墨置若罔闻,继续低头数钱。 石小宝见雨墨不理她,便有些讪讪地:“雨墨……而今连大管家的派头都有了,都……快看不起我们这些个村里的老人了……”明明就是个没人要的小叫花。 雨墨一顿,抬眼:“数少了你的,行不?”她最讨厌就是石家,成日说这个瞧不起她家、那个瞧不起她家,其实村里最势利眼的就是她家! 石小宝立刻脸上一阵尴尬:“这……你们柳家家大业大的,还稀罕这几个钱儿啊?” 雨墨当即赏了她一记白眼儿:“家大业大人也多,难不成你家钱是地缝里蹦出来的?” 石小宝立刻脸上一红,但眼看雨墨就小小得扒拉一小撮给她,原先还想着五十文好多的她,立刻觉得自己要价少了,少不得试着又套近乎: “能不能再……给点啊?” 屋里的柳金宝便有些不欢喜,立刻出来道:“说好的价,怎得又加呢?” “哎哟,县令老爷,你可真是个大老爷,你那知这奶水都是血水换来的,区区五十文也就只够买两斤肉的……我们……” 678.第678章 家长里短:楚石两家的旧闻 石小宝一开口就是这么一串,雨墨烦了:“添你十文,赶紧走,下次别来了!”亏今儿大少爷还说她家男人薛红如何如何能干,想请来家带孩子呢! “这……”石小宝立刻急了,“说好半个月我才来的……” “那是指五十文一次的价儿!你赶紧走吧!亏得我说你家男人能干,要请来帮忙……赶紧赶紧走吧!” 言罢,柳金宝抱着嗜睡的二囡,就示意王虎媳妇赶紧请人走,枉自他还和金蟾夸口说自己识人的紧,谁想出门就让和石家女人花言巧语给骗了。 石小宝一听此言,赶紧将雨墨多给的那十文钱退了回去,急道:“退了还不成么?” 雨墨沉默。 柳金宝憎恶。 “我立马让我那口子进来!” 石小宝忙不迭地怀揣着钱出去叫她男人,雨墨眼瞅身侧的王虎媳妇,在耳边嘀咕了几句,便去看另一个奶娘。 此时的大宝还在吃奶,虽也有了困意,但有些事儿一眼就可以明了,因人是大少爷寻得,雨墨也不好说什么,只道: “大少爷,雨墨想着石家素习不良不说,又和咱们是一个村,嘴还不严,请他们来,倘或回去传了什么,只怕不好!” 柳金宝想了想道:“说得也是!只是……可怜了她那男人!”那村里的男人,柳金宝就看着那薛红最是实诚又能干。 雨墨点点头:“是了,但……那不是她男人自己选的?” 柳金宝欲叹气,便听外面有嚷嚷声,不用细辨,就知是那石小宝又在门外喊着什么“我和你县令老爷是一个村的!”,便皱眉: “我记得这小宝先时不是这样的!” 雨墨冷冷一哼:“她啊,只有遇上楚傻子,就会闭嘴!”两拳过去,看似牛高马大的她,就跟泡菜似的除了一肚子酸水往外冒,啥都出不来! “楚家那五丫头还敢打她不成?”柳金宝眼看着大宝吃得砸吧砸吧,有点担心自己怀里的二囡刚没吃饱,就让诓睡着了。 雨墨无视门外的叫嚣,笑道: “打?怎么不打!她们两家正好门对门,先时,石小宝还没娶傻子她哥薛红进门时,就打过一次。 本以为后来没事了,谁想楚傻子与薛家闹翻搬出来住后,大概是两个人都当了娘不久,石小宝一次也不知什么事儿骂楚傻子的爹,才开口呢,楚傻子冲出去就打断了她一根肋骨!” 当时她还跟这村长去看了呢!里里外外都是人,楚傻子嘴里叼了根胡萝卜,刁刁地坐在她家篱笆上,还啃得吭哧吭哧的!就跟没这回事一样儿! “石家的人可多!”柳金宝一听这话,不禁为那小傻子捏了一把汗。 “多有什么用?那楚傻子的相公是咱们景陵县一霸,振臂一呼,小弟小妹们全是地痞流氓!”老夫人后来不敢惹她家! 柳金宝不禁点点头,他貌似记得,先时只要有人来家说牛村楚家相公,他妻主薛槐就恨得拔头发,貌似这个男人很是令人抓狂,只可惜,他只听过他的名,几次回牛村,都不曾见着他。 “他似乎不爱出门!”柳金宝不禁道。 雨墨点点头,笑: “人漂亮了,各村的大小媳妇没事就爱来我们村逛……他素日只要不找楚傻子归家,大白天一般都不出来的!” 柳金宝微微一笑,不知为什么,他其实打心底挺羡慕这个男人的,怎么说呢……大抵是觉得他才是个会挑女人嫁的男人吧—— 家世、财不财的,那及一个对自己巴心巴意,自己又能拿捏住的女人好呢? 柳金宝欲说什么,王家媳妇就进来道:“那石小宝怎么说也不听,竟就在我们门外坐着不走了!” 雨墨不禁凝眉,暗想得势了哈,竟敢闹到她们柳家的门上了啊!气得挽起袖子就要出去收拾人,却被柳金宝拉住了: “我去!一个村的,闹起来岂不是让人看我们柳家的笑话?” “可那石小宝……” 雨墨欲说点什么,柳金宝道:“你放心,我怎么也不能放她进来不是?” 言罢,柳金宝叮嘱雨墨给另一个奶娘付下一月的定钱,又安排下这奶娘每日白天来家奶孩子的时段,就匆匆出门。 别看,柳金宝别看在婆家畏畏缩缩,但毕竟头顶着一个县令老爷的头衔,他出去脸一沉,石小宝领着她相公立马背着背篓逃得无影无踪了。 入夜,孩子们睡了。 那边北堂傲才说把妞妞抱过去。 柳金宝就说带孩子他有经验,让北堂傲好生休息,伺候好妻主就好,别累着了。 他便将大宝、二囡、甚至连同妞妞都一并抱来帮着照看!奉书、奉箭等人瞪大了眼儿,少时差点没感激涕流地抱着柳金宝的大腿高喊: “你就是我爹啊——”天知道,他们都快被小少爷、小小姐们折磨疯了—— 这带孩子的瓷器活儿,可比舞枪弄棒夏练三伏冬练三九难多了! 北堂傲那头一听柳金宝话里的话,就拥着被子在帐子里红了脸,不住地拿脚轻踹柳金蟾:“头一天你就这样儿,你让为夫明儿怎么见人去?”羞死人了!老夫老妻了还这样忍不住! 柳金蟾觉得自己才冤呢! 但大周男人们都觉得这种事是因为女人们想,他们才会不得不这样,她能说什么,难道让北堂傲去反省是不是他主动、还恶羊扑狼的?今晚不想睡了还差不多! 反正她柳金蟾当流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在景陵县她连洗白的机会都没有,索性就任凭北堂傲踹踹踹,踹烦了,再让他明儿被窝捂脸出不了门,看他还抱怨不抱怨了! 踹了半日,北堂傲见柳金蟾也不理她,仍自顾自睡觉,便觉得没意思,先是拥着被子,说担心柳金宝身体不好,想着他身边就一个李二照料,便推着柳金蟾起来: “你睡了一天了,也该起来做点正事了,不说别的,先把你爹安排在院里的人拨给你大哥搁在身边使才是真!” 679.第679章 真爱为何:说来容易做着难 柳金蟾扭扭:“唔!”困! “哎——和你说话呢?”北堂傲又推推柳金蟾。 “你是一家之主,你说了就是!”我说了也无用! 柳金蟾翻了身,满脑子就想她今儿到景陵的消息,只怕老宅哪里、至少她爹是知道了。那么明儿不回去露个脸儿,她爹得和她没完。 “你啊——自己大哥也不知道心疼的么?”就知道快活! 北堂傲一想到金宝那单薄的小身板,就觉得自己三个孩子搁在他哪儿,他心里不踏实。越想越觉得落心不下的北堂傲,又踹了柳金蟾一脚便和衣下了床,决定去先看看他的心肝宝贝们—— 辛辛苦苦三年,可不能就这么付之东流了! 柳金蟾眼见着北堂傲匆匆合了衣裳,拢了长发便往大哥处奔,猛然就活动着浑身几乎散了架的骨头,坐在床头开始思考她今天冲动干得好事儿。 单就,她今儿在大嫂家这么一闹,她娘还不得立马得到她回景陵的消息,最晚明儿一早就得拿她来不说! 要是大嫂,今晚上真要听了她爹的话,又或者,那早就迫不及待要将她大哥取而代之的胡氏,躲在她大哥耳边嘀嘀咕咕几句—— 大嫂真把大哥休了,她要怎么和大哥交代?总不能真去找人把她大嫂打回原形,迫使她大嫂接大哥回去…… 接着,大哥又当牛做马,过过去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吧? 柳金蟾一阵凌乱,将一头乱发又胡乱抓了抓: 真是越想越乱,越想帮大哥,还越帮倒忙,但做都做了,除了打肿脸充胖子,还要安慰大哥没事的外,她也不知道要如何是好了—— 当官!当官! 但她是当官的料子么? 柳金蟾对自己很是没有信心,尤其今儿回了景陵,她突然有了种,瞬间被打回了原形的感觉,过去三年那种自以为是,往来鸿儒的虚浮感,皆烟消云散—— 离开淡泊名利的白鹭书院,余下的是景陵县各种势力角逐。 若考不起,她和大嫂很可能就会变成对手,这是……毋庸置疑的! 但考起了…… 想想都是天方夜谭。 柳金蟾很烦恼,而最最烦恼的就是她不想留在景陵城,但不留在景陵,她又要靠什么养活北堂傲和三个孩子? 她可不想带着自己男人和孩子,最后去北堂傲的娘家白吃白喝白住,还死皮赖脸蹭官做——做吃软饭的小白脸! 以前,不觉得爱情伟大,现在柳金蟾才真正地懂得三毛那句话: “我不爱他,他是百万富翁我也不嫁他; 我爱他,他是亿万富翁,我也嫁给他!” 简简单单的两句话,而今才觉做来多不容易—— 不为钱缔结姻缘,也敢为了真爱,以一颗纯真的心,坦然面对蜚短流长,勇敢上前不矫情。 但…… 她与北堂傲之间,有真爱这个词么? 柳金蟾才一想就觉得自己真是可笑,三年的夫妻的生活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北堂傲是什么出身?他爱的女人不说要何等的花容月貌,但出门也该是落落大方、贵气十足那种女人吧,就像…… 柳金蟾不知自己为什么要掠过墨儿、和独孤傲雪,留下慕容嫣的形象。 怎么说呢,墨儿气质是好,然像个小家碧玉,而独孤傲雪根本就是个学痴,只有慕容嫣,虽每次看见她都是她落魄的时候,但她无论是容貌还是举手投足都隐隐有种贵族小姐的派头、与渴望雄踞朝堂的勃勃野心—— 所以柳金蟾想,北堂傲最初爱的、也或许是内心至今仍爱着,只是暂时遗忘的哪个人影,不说有北堂骄那等用岁月沉淀的将相之风,也该有不亚于慕容嫣那种力争上游的雄心壮志。 而她柳金蟾嘛…… 真不是她看不清自己,她骨子里就觉得自己是个漂泊的浪子。 配她最合适的,不是循规蹈矩,只求一个名分的薛青、也不是青楼里那些个渴求一个归宿莺莺燕燕,而是南海上的三郎,可高可低,可圆可扁,可手握尖刀在海上驰骋,也可跟在你身边逐浪拾贝;可在上一刻将你逼入绝境、也可下一刻爱你似火—— 真实、不做作,就像一株野地里的百合。 怎么说呢,柳金蟾觉得在海岛时的她,才是最最真实的她! 而北堂傲是一株,盛放于百花之间,傲视群芳的牡丹,注定与平凡、庸碌无缘的男人。 三年了! 已经三年了—— 她柳金蟾已经呵护他三年了啊—— 哪个等待他的,哪个注定是他真命天女的贵妇人,为何还没出现呢? 有人说忘记一个人不难,难得是摆脱一种习惯。 闷闷的柳金蟾披着裘袍立于月色下的院中,静看一地的银装素裹,孩子们的声音远了,唯余呼啸的风声,这让柳金蟾有点怀念白鹭山可俯瞰大地的高度,那时的寂寞总会也令人有一种胸怀天下的错觉。 柳金蟾拉紧身上的裘袍,深深地吸进一口凉凉的寒气,希望自己足够清醒,清醒到能分别出眼下的幸福与祥和只是一份假象,而永恒的孤寂与孑然才是属于她柳金蟾的真实。 若…… 北堂傲再不走,柳金蟾真有点担心自己,会把持不住自己的心真的爱上他了,即使努力用同样不可触摸的三郎身影横在她与北堂傲之间,也无济于事。 怎么办? 明知会受伤,还是在慢慢地滑下去!谁给她一根爬回原处的绳索,救她于水深火热? 柳金蟾渴望风再冷点儿,最好将她整颗心冻住,防止它再被晚香迷了眼,忘了她是谁,忘了他们只是萍水相逢、忘了他们只是露水情缘…… 忘了她柳金蟾也和三郎一样,只是一株崖间摇曳的山花,自开自落自飘摇,无拘无束、无牵无挂亦无大志向! 忘了…… “大冷天,也不知发得什么疯,跑这大雪地里发呆?” 北堂傲怨嗔不已的声音,就在柳金蟾要再一次深呼吸对自己进行二次言语催眠时,闷闷地传来,同时送上来的,还有一件宽大温暖的大毛斗篷…… 680.第680章 雪夜宁静:飞来了一只乌鸦 “这屋……是不是你当日跟哪个老相好,先住过的?”所以就到这儿来偷偷摸摸缅怀上了。 忙忙去那边花厅给孩子们看被子有没有盖好,晚上有没有吃饱、吃好;担心柳金宝人手够不够,能不能照看好孩子的北堂傲这一回来,瞅着柳金蟾站在雪地里冷冷的出神,心里就跟打翻了五味瓶儿似的,万般滋味在心头,却都抵不过满心的酸楚。 是,他北堂傲是知女人们最难忘的,就是那第一个男人,那第一个喜欢上的男人,但…… 他们夫妻都三年了,不该忘的也该忘了,他都给她柳家养了三个孩子了,还要怎么的? 一男人能给女人做得,他北堂傲努力去做了,不该男人操心的、他都在操心,甚至他现在针线也会了,菜也会做了,还要怎么的?就在他看孩子的片刻功夫,就去想别的男人,对他的起吗? 北堂傲这怨气一起,本想就丢柳金蟾在雪地里冻病才好,可进屋又觉得怄气不是个法儿,怎么也落心不下,只得愤愤地出来给柳金蟾披衣裳,随便叨叨—— 不吐不快! 柳金蟾不知该怎么安慰北堂傲,只静静地握住北堂傲搭过来的手,扣紧: “这是我爹和我娘住过的屋子,也是我出生的地方。”不想解释,也解释不清楚,柳金蟾真不希望,这里将来会成为自己缅怀这段注定露水姻缘的地方。 “当真?”没有狐狸精来住过? 北堂傲心绪微微一平,不禁有些小欢喜,也悄悄儿静静地反扣住柳金蟾的十指。 柳金蟾心内一动,扭过头想说点什么吧,不想侧眸过去,看见的竟是北堂傲凝视着月色,偷偷扬起的嘴角,在一个劲儿地窃窃笑不止。 男人心海底针,明明上一刻还跟怨夫似的呢! 看着北堂傲止不住的小甜蜜,柳金蟾不禁有些恍惚,原来幸福真的很简单,有时候哪怕只是一句贴心的言语、甚至一个不经意的举动。 不忍破坏这难得的宁静,也不想抹杀掉北堂傲小小的幸福感,即使这是虚无……但,过去已经过去、未来的尚未来临,她柳金蟾纠结着未来与过去,就不是执着于更加缥缈的虚无么? 当下啊,当下,我们唯有当下——不在过去也不在未来! 柳金蟾努力放下满心的得失计较,也站在偷笑的北堂傲身侧,静静地看着小院的月色,其实……真没什么美景可看的: 掉光了叶子的几棵枯藤老树,简简单单的小院,只知道梳妆打扮、争风吃醋的老爹,连株梅花都不知道栽栽! 柳金蟾待要感慨感慨,不想眼睛一眯,咦——那是什么? 鸟窝? 再定睛一看……汗淌—— 年久无人居住的后院……貌似……貌似搭了一个乌鸦窝,就这么一想,那乌鸦还“呱——”一声,打破了北堂傲满满地幸福感: “柳金蟾,哪是什么?” 北堂傲瞪着那黑黑的乌鸦,肺都要气炸了——他就说何幺幺怎么善待他,原来原来…… “神鸟!” 柳金蟾面色不改静道:“太阳旗里不都要画这么一只神鸟!”总不能大冬天让她去端了人家的鸟窝吧?倘或里面有蛋雏鸟什么的,可怎么办? 北堂傲眼瞪柳金蟾:“神鸟?你爹以前就养得?”又来忽悠他! 北堂傲可不管,他好好儿日子才开始呢,就来只乌鸦寻他的晦气……不行,他得把它端了! 想着,北堂傲身体力行,就要冲过去端鸟窝。 柳金蟾如何能让他去端鸟窝,赶紧一把拉住北堂傲道: “常言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咱们都是为人父母的人,怎好因我们一己之私,让毫无过错的它们骨肉分离呢?” “可……这眼见着就要过年了……总不能天天儿就听着乌鸦‘呱呱呱——’从头顶,报丧似地,飞过吧?”来太不吉利了,尤其明年又要回那个破京城。 北堂傲撅嘴,眼瞅着柳金蟾,以前听鬼谷山长赞说柳金蟾胸有大仁义,心内欢喜,但……此仁义推及至乌鸦……就有点儿……哑巴吃黄连之感。 “这喜鹊不临家,乌鸦倒上门……越想……”越晦气! 北堂傲还要再嘀咕两句,柳金蟾就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与北堂傲道: “喜鹊固然好,好事来家就先来报喜,但……相公不觉得乌鸦更可贵么?” 北堂傲斜眼瞅好似中邪了柳金蟾:可贵?天天儿“倒霉了、倒霉了”地对着你喊,能叫可贵? 柳金蟾一瞅北堂傲看她得眼,就禁不住想到了一些前世的人情世故: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自古福祸是并行的,但人要么只看见福至不见祸临、要么只见祸至不见福卧。喜鹊总说好话,报好事儿,不正如那些个天天来家奉承的人?” 北堂傲垂眼,不曾想,小小一只乌鸦,柳金蟾也能想这么多,一时不知柳金蟾是书读多了有点傻,还是……近月跟着白鹭书院那尉迟老书呆子久了,也跟着“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没事瞎操心了。 “乌鸦来家,或许……就是在提醒咱们夫妻,来年行事做人要谨言慎行,步步为营,这不就是俗话中那句‘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 柳金蟾硬掰完此句后,顿觉自己高才,这也能编? “所以,不要打它!来说实话的、敢给咱们报警而不计得失的,我们一定得善待!” 末了,柳金蟾终于憋出了自己得最后总结,只是……这话说罢,她感觉她把自己都说得有点信迷信了: 怎么觉得有种不祥之感呢? 北堂傲则瞪大眼睛看着柳金蟾,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说好—— 若说柳金蟾错,却不得不说,这一番话正是北堂家族迈入生死存亡之际的开始:皇太女准备了三年,他们北堂家也以退为进蓄势待发了三年…… 明年,京城的夺嫡之争…… 他们北堂家族,与皇太女以及她身后的皇上,就将慢慢、面对面地、正式拉开斗智斗勇的序幕了…… 681.第681章 无所事事:柳金宝无事可做 北堂傲的心陡然一沉,柳金蟾也觉得心里惴惴不安,两夫妻就这么盯着对面的乌鸦窝足足出神了半夜,才步履沉重的回屋,次日就自然睡到了日上三竿。 柳金宝呢,习惯了忙碌的他,就跟老牛似的,夜里拉把着大宝几个孩子入睡,就见北堂傲夜里带着人来看了一遭儿,给孩子们小肚子上又各加了一件也不知质地做的肚兜,再吩咐了几个大孩子从旁照顾。 看似妥当,但一群没当过爹的大男孩都还是个孩子呢,柳金宝如何放心交给他们? 当即,将一溜孩子全搁在自己的炕上,一溜横过去四个。 薛仁年纪最大,睡墙哪头,妞妞次大,金宝本想让她与薛仁盖一床被子,不想这妹夫看似不管事儿,但规矩大得很,小丫头小不点点,就有一套她自己专门的寝具,从狼皮褥子到锦枕一应俱全,还样样儿做得跟画儿似的,无一不精美。 柳金宝也不知这妹婿什么来头,但总觉得这些个规矩不似寻常人家公子,但爹爹何幺幺说他是野狐精,柳金宝从不敢和何幺幺说半个“不”字,所以在何幺幺安排的人面前,何幺幺只字不议北堂傲半个“好”字,更不敢说半个“坏”!全只埋在心里。 至于二囡和大宝,这两个孩子,年纪小,指不定夜半起来就要吃奶,柳金宝只敢叮嘱李二夜里别睡得太死,好在二囡和大宝开了荤,夜里也不怎么闹。就是小宝宝的片得搁上一二个时辰就赶紧摸摸,时不时把上一二次尿,再乘机喂上一二口奶,不知不觉就天亮了。 而一开始以为夜里最难带的妞妞,不想年纪小,但肾气足,薛仁起夜了一二次,她一晚上都窝在那暖暖的小睡袋子里睡得呼呼的,就是偶尔不小心被小睡袋子卡着动不了了,会脾气不好的“嗷”上一声,你只轻轻地拉拉,她又小猪似的打起了小呼噜。 怎么说呢…… 这三个加起来,许是帮手也多,竟比他当年单带一个仁儿都轻松。 这真是,带得越细,纰漏越多。 这睡眠略显不足的一夜过去了吧,若换做其他人也会小小的补眠一下。 柳金宝可不。 在婆家十年如一日,比老牛还老牛的他,想着自己好容易到金蟾这儿不受公婆小舅子们气了,妹夫又对自己和儿子礼遇有加,自己岂有托懒,让妹夫嫌恶的理儿? 所以,他一大早儿爬了起来,叮嘱李二,如果那外面几个还没起,就先看着几个孩子,谁知他一出屋,外面几个早就精神抖索地等着进来伺候小祖宗们了。 接着,他领着李二去了厨房,想着先烧点水让大家一会儿都有点热水洗把脸。 不想,他一出门,就见天没大亮的院子里,满满当当都是舞枪弄棒的人在“嘿嘿哈哈”,再去厨房,炉火熊熊,灶膛上甚至已经挂起了好几溜儿腊肉; “昨儿,就买了这许多?” 柳金宝不禁诧异。 正在检查腌制了近半月腌猪脚的福叔,则乐呵呵拿起他腌制的新味猪蹄,笑道:“昨儿那得闲啊,是从白鹭镇带来的!”这新加的香料就是好,整个猪蹄都是淡淡的花椒味儿,还不浪费盐。 “带这么多?” 柳金宝一低头,不想发现福叔打开的坛子里还有好些腌制好的火腿被用铁钎穿过,同时挂起来的还有好些猪头,不禁有些咋舌—— 原先在柳家时,那么多的人口都没这么大的阵仗呢! “家里养的猪多!那边还有腌好的鸡鸭呢!” 福叔笑看脸都吓僵了的柳金宝,道: “县令老爷不知喜欢吃什么?我们夫人说鹅肝好吃,不知你喜欢不喜欢,今儿一早也给你烧一个嫩嫩的鹅肝,保证不比我们夫人烧得差!” “这这这,何须这么麻烦,能吃就好了!” 柳金宝眼见福叔说着,大板斧一抡,“啪啪啪——”数根外面刚采买来的十来根牛腿骨,眨眼间便成数段,扫进了大锅蒸煮,这力气…… 他哪里还敢呆在厨房里碍手碍脚,赶紧蹭出厨房,欲去洒扫洗刷一番吧,王虎几个就用幽怨地眼看着他道: “大少爷,你这一大早儿就来抢咱们活儿,这不是让小姐觉得咱们没用么?”屋里那姑爷凶得跟恶霸似的,还不得趁机撵他们回家吃自己! 忙惯了的柳金宝,突然就这么闲了下来——煮饭不用他。洒扫洗刷轮不上他,好容易赶回去看孩子吧: 大宝和二囡喜欢大孩子,吃了奶,几个男孩女孩围着逗着,除了换片儿,把屎把尿,需要他动动手,或是支吾一声别的也不怎么需要人管。 可这孩子换片再勤,也要一时两刻吧?偏偏两个娃娃把尿可乖了,不夹尿,一提就撒,尿片基本都不用换,掐准时间提就好。 素日里据说上蹿下跳的妞妞,自昨儿得了兔子,今儿也乖了,将薛仁大表哥一拽上,就“虐待动物”当“老狼”去了。 这…… 可让柳金宝,这个在婆家从睁开眼到闭上眼,都是满脑袋做不完的事的男人,一瞬间呆坐在屋里,心里空落落的,突然找不到自己的位置,觉得自己像个来蹭吃蹭住的废人了。 他,越坐越坐立不安。 “真没什么事儿做?买买菜、或者有什么需要缝补的?” 柳金宝站在屋里一会儿问在屋里数钱算账的雨墨一遍,一会儿又来问一遍儿,恼得已经将账目重算了第五次的雨墨,不得不垮了脸道: “大少爷,你能不能不要在这走来走去的?”她帐都要算不清了,再说,她雨墨就买菜这么一项外出的工作,让给了大少爷,难不成等姑爷知道,立马再将她送进带孩子的行列? “你看,四姑爷和小姐都没起呢,您也去睡睡?”雨墨主动建议。 柳金宝立刻脸上僵了僵,忍不住拿手拍了雨墨的脑袋瓜一下: “你个死丫头,这天都大亮了,我回去睡什么?”没羞没臊的,四妹夫年轻这会子起不来身,那也是屋里有金蟾那丫头拽着没得法儿,他一个孤老头子,睡什么? 682.第682章 白吃白喝:柳金宝想回家了 雨墨无法只得捂头,低低埋怨道: “可大少爷你不睡,老在雨墨这屋里逛荡,县令大人见着也说不过去啊?”她雨墨也是大姑娘了! 素来把雨墨还当六岁娃娃的柳金宝经此一提醒,这才发现雨墨都快差不多有金蟾高了,可不是大姑娘了么?不禁感叹,这岁月还真是不饶人,当年他第一次见到金蟾时,金蟾还没妞妞大,穿着叉叉裤,还非要罩一溜儿荷叶裙臭美—— 现在一想真是假讪,自幼就不务正业。 被雨墨撵出来的柳金宝,不久又去找比大家微微迟了半刻起身的奉箭奉书二人,谁想奉箭奉书一听柳金宝想要缝缝补补、干点什么的要求,立刻只笑说: “大舅爷,您是客,那有需要您老人家做什么的事儿?您啊,就只管坐着好好享点清福,看孩子们玩儿就好,怎敢劳累您忙东忙西,跑上跑下的?” 笑罢,二人就抱着昨儿北堂傲穿的那身衣物去请人小心浆洗了。 这下,柳金宝是彻底慌了神儿,坐在哪儿看着孩子们,啥也不做,就有人给他端茶送水,抬漂亮的小点心。 不久,辰时一到,桌上热滚滚的腊八粥,搭着精巧的水晶虾饺、豆腐皮包子等各色点心就跟拼花似的一一呈上来。 若说是一大家子一起吃,还罢了。 妞妞有自己的小饭桌,一应用具如银质的碗勺都是她自个的一套。 二囡和大宝吃食也只吃她们能吃的流食。 这满满一桌子饺子、包子、粥甚至胭脂鹅脯,乃至说是专门给她煎地一块大鹅肝,全只有他们父子二人吃! 这待遇…… 柳金宝更是不安了,喝着粥,都觉得自己是在金蟾家里浪费人家粮食,白糟蹋人家钱。尤其他不管怎么说也是个嫁出去的男人,儿子薛仁又姓薛,怎么想都是外人了。 他这左思右想,右想左思啊,就越发觉得自己即使回去再累再苦,但吃多吃少、用多用少是自己家的,而非是在吃金蟾她们小夫妻。而且,他是来帮忙的,眼下叫做帮忙,还是给金蟾他们夫妻添麻烦呢? 柳金宝更加觉得满心不安,感觉自己不能再留在金蟾这儿,忙帮不上,还挂个名儿当老爷,白吃白喝等人服侍,这算什么意思呢? 于是用过早饭后,柳金宝一面与众人一起,细心地带着北堂傲这个三个娃儿,一面焦急地等待着金蟾她们小夫妻起身,自己好说出回家的意图。 可他等啊等啊,从辰时等到巳时,又从巳时熬到午时,老宅他爹何幺幺的亲随都悄悄儿来了,说是身在牛村的娘柳红已经知道金蟾回景陵的事了不说,今儿一早他那个素来对他不闻不问的女人,居然还赶着牛车去接他回娘家,还说撵走了胡氏…… 为此事,激动? 柳金宝想到只是临近年关,他走了,谁来做饭做菜、当牛做马?那个胡氏从进薛家门就没做过几遭家务,不是投机取巧去给公公捶背捏腿,就是见着薛槐回来,就巴巴地去献殷勤……撵他回家? 他养了女儿的男人,又会讨巧,撵他柳金宝也不会撵他胡氏。 但…… 薛槐都给了他台阶下,他在金蟾这儿也是白吃白喝…… 就这么着,柳金宝又在满腹的纠结中,眼看着二囡和大宝又睡了第二觉,那边小夫妻才隐隐有了起来的迹象。 柳金宝急着去找柳金蟾吧,又不好马上去,就看见奉箭领着人不停往里面打水,心里估摸这是要沐浴的意思,不禁有些迟疑,只得又心急如焚地守着二囡、大宝午睡,时不时给二孩子擦擦汗。 他人等着那对毫无做父母自觉的小夫妻,眼看着两个白瓷人儿似的打着小呼噜,越看越喜欢,不怎么的,隐隐有点不舍这两孩子—— 若交给金蟾那对小夫妻,不跟小野草似的? 柳金宝才想着呢,那边奉箭就蹑手蹑脚,过来说是那个睡了大半日的四妹夫终于想起他的宝宝们了…… 柳金宝算是彻底傻了眼啰:还有这么当爹想孩子的——抱过去只负责看看! 但转念一想,爹当年对金蟾不也差不离,唯一的区别嘛,爹只有金蟾这么一个女儿,难免更宝贝些。 眼见着奉箭和奉书要将两个宝宝抱走,柳金宝赶紧与奉箭说:“告诉你夫人,说我有很是要紧的事要和她,让她赶紧过来!” 稍倾,柳金蟾便风急火燎,一面系着衣带子,一面跑出来。 “大哥,有事儿?” 柳金宝皱皱眉,努力无视柳金蟾现到面前整理衣襟的举动,实在忍不住柔柔地低低教导道: “而今你也是个有男人和孩子得女人了,这行事、说话,怎么的还跟小时候一般?衣裳也理不整齐?” 眼看着柳金蟾拉领子了一次、二次。还是拉不上来的笨样儿,当惯了老爹的柳金宝还是忍不住给柳金蟾理了理衣领: “也不知你男人怎得就嫁了你!你大嫂都没像你这个样儿,穿个衣裳还要人伺候着!一点没看着都不行。” 柳金蟾傻笑,她总不能说,她已经三年没自己穿过衣裳了吧! “笑笑笑!你啊,就是个等人伺候的命!” 柳金宝忍不住宠溺地瞪了柳金蟾一眼儿,将柳金蟾的乱扭的腰带又放妥当,就无比慈爱又不舍地叮嘱柳金蟾道: “你啊,你也是个将来要做官的大人了,别成天儿不长大!还有啊,你而今也是有男人、有孩子的娘了,过去那些个走马观花、斗鸡走狗的事儿,也别再跟着那些个狐朋狗友们没头没脑地去走了,知道不?” “大哥,你一大早就说这个?怎么跟……你要走哪儿一般?”遗言似的! 柳金蟾抓了抓,北堂傲梳得微微紧了些的高马尾。 “不走?难道还一辈子住在你这儿呢?”柳金宝当即轻敲柳金蟾的脑门,嗔道。 柳金蟾一阵傻笑:“金蟾倒是愿意!”就是北堂傲心眼儿小小小的。 “你啊?又夸海口!” 683.第683章 举足轻重:没了你孩子谁管 柳金宝想要狠狠地瞪一眼柳金蟾这都二十几还没眼色的禀性,但眼一扫过去又忍不住看着柳金蟾露出宠溺的笑:“有相公了,就该你相公伺候你了?” 柳金蟾嬉皮笑脸地道:“大哥是大哥!” 待要有什么大事儿吧,柳金宝便和柳金蟾说薛槐,去老宅接他回家了,言下之意便是他想回家了。 柳金蟾一愣,起初以为是大哥想真的回家,兴许他们夫妻感情有了改善,但仔细一想大哥那房里雪洞似的,就一张摇摇欲坠的烂板船,回去干嘛? 柳金蟾不禁脸上一冷:“又回去等欺负?” “你大嫂,她说她把胡氏都送回娘家了,你大哥我……” 柳金宝欲再开口说点什么吧。但柳金蟾这脸一冷,他就下意识的觉得畏惧,所有到嘴边的借口都咽了下去,只余那句: “大哥……在这儿什么也帮不上忙,还……得劳烦人伺候……白吃……” 柳金蟾无语了,暗想屋里哪个败家爷们在,少你也省不下几文。但这么说,柳金宝不仅不会信,弄不好北堂傲听见了,不又得和她闹? “大哥你啊,你说……你说你走了,就靠……” 柳金蟾凑到柳金宝耳畔,暗指在屋里,从起床到现在,沐浴梳妆了又半个时辰的北堂傲,万分“苦恼”道: “蟾儿过些天就得回乡下去,你说蟾儿那三个娃娃全给他,蟾儿能放得下心吗?” 柳金宝眼瞅了柳金蟾一眼儿,暗想你也没好到哪儿去! 但……柳金蟾话都说到这儿了,柳金宝也觉得那三个越看越喜欢的宝宝丟给柳金蟾小夫妻,而且又是这天寒地冻的腊月,他都担心养不大。 再者,金蟾这相公啥都好,就是他自己都需要人照顾服侍,他昨儿也仔细观察过了,这一天下来,他能把金蟾服侍好,都跟大功一件似的,指望他带孩子,着实不靠谱,看两眼还差不多。 “那,他答应吗?” 柳金宝有些迟疑,毕竟这儿子是一回事,闺女可是另外一回事儿! “需要他答应吗?”刚,她看北堂傲抱着孩子的模样,别提多满意了——那似雨墨几个带时,一会儿不见着,个个的脸都跟泥地里滚了一圈儿的猫儿似的,还得他来檫! 柳金蟾连忙笑道。 “再说,他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也就大哥你一个可以说话的。你要走了,他在这家里……不得就缠着我,可咱们家……娘,你不是不知道?正有事呢!弄不好今儿,蟾儿就的回去……他……” 柳金蟾暗指屋里立刻就露出一抹十分放不下的模样:“又是少爷脾气,与爹合不来!” 柳金宝点头,这个他也听说了:爹说这女婿,他是无论如何不会放他进柳家门的……但又想看孙女孙子! “所以……” 柳金蟾立刻拉住脸上神情微微有点松动的柳金宝道:“蟾儿只能把他交给你了!” “我?”柳金宝瞪大眼一脸惊吓,“我我我……自己……”都保护不…… “大哥,昨儿我问了,傲儿说,他喜欢你,和你最合得来,还说仁儿和妞妞关系这么好,出嫁时,他要给仁儿备一份礼,再者,大哥你说……这景陵除了你,蟾儿还能靠谁呢?” 柳金蟾一阵忽悠,让柳金宝顿觉自己很是重要了: “那……那……你也出门干什么都早点回来,千万别出去乱来!你相公可不是……软绵羊。”他瞧着,总感觉这妹夫像一只半卧着的老虎哩。 “这……蟾儿还能不知么?” 柳金蟾立刻附和道: “所以大哥,蟾儿就将傲儿,连着孩子一并托付给你了。你们两个呆在屋里,一起带孩子,还能说说话儿,省得他……你不知道,他找不到我,就满大街派人去找……所以……” 柳金蟾立刻向柳金宝作揖:“蟾儿就靠你了。” “可……”他好像也拿捏不住…… 柳金宝只觉得汗淌,要说点什么吧,“虎美人”在屋里好似觉察到柳金蟾溜了,立刻喊上了:“奉箭,夫人去哪儿了?” 柳金蟾立刻向柳金宝露出了一个无奈的动作后,迅速奔向卧房:“这儿呢?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为夫洗个澡儿,你就溜出去?”过去都恨不得守着不走! “这不,大哥,刚说,他想回家吗?”柳金蟾一回屋就低道。 北堂傲一听,立刻大惊失色,衣裳不及拢好,就急道:“为什么啊?”他走了,谁带大宝啊,现在二囡都不好带了!妞妞还没事就爱心泛滥地去“照顾”弟弟妹妹,弄得二囡现在看见妞妞过去,就吓得直嚎嚎! “说……闲得!” 柳金蟾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大哥,是被虐待惯了,眼下当少爷都不习惯了。 “闲得?”没病吧? 北堂傲拢紧衣裳,眼睛里满是问号,要知道当日大宝至少需要三个人带,而二囡和妞妞两个,他们们八个大人都要带疯了,柳大舅还说闲哪! 柳金蟾认真地点点头:“所以……为妻请他帮相公看看三个孩子!”只要象征性张罗张罗就好。 北堂傲立刻露出惊悚的眼:“看得了吗?”妞妞而今就是一个混世魔王啊? “相公也跟着一起帮着看看吧,不然……等将来咱们老四老五落地了……没有大哥,可怎么办呢?” 柳金蟾非常欢喜地看着北堂傲露出满脸愁容,暗想:你说生吧生吧,现在知道痛苦了吧!看你还想不想要第三胎。 一瞬间,北堂傲更想回京城了:至少在将军府是二十几个大大小小的仆人照顾一个主子,而这里,是十几个仆人,就要照顾七个主子,人手怎么会够啊?谁吃得消! “金蟾……” 觉得自己在船上,就快被妞妞的过剩精力弄崩溃的北堂傲,忍不住依偎进了柳金蟾的怀里,格外可怜地低低撒娇道:“我们什么时候回京城啊?”妞妞真的需要寻个师傅去习武了! “相公啊,咱们才回景陵第二日……”她娘还没去见呢?就忙着在家安抚越来越粘人的北堂傲。 684.第684章 重返老宅:只道近乡情更怯 北堂傲的两手禁不住爬上柳金蟾的肩儿索亲:“金蟾,你说,今年这年,怎么来得这么慢呢?”夜却那么地短…… 夫妻这里还没缠绵上一刻呢,外面就传来了抱瓦惊惧不已的喊声: “小小姐儿,不要碰那盆——” “咣当——”就是盆落地的声儿,以及“嗷嗷嗷——”的哭声。 新一天的噩梦就这么开始了: “妞妞,你怎么可以玩水呢?” 北堂傲拢紧才拉开的领口,系上腰带,匆忙披上裘袍就往外跑,湿淋淋的妞妞可不就跟只落汤鸡一般站在雪地里。 “赶紧找干衣裳!” 北堂傲不及跑过去,妞妞已经被最先反应过来的柳金宝,一把抱了起来往那边厢房跑去了,北堂傲就开始催促奉箭翻箱倒柜给妞妞找换洗的衣裳了。 柳金蟾捂着头,告诉自己: 第三胎无论如何,她们是不能再要了!可,面对越来越像一头亢奋期公牛的北堂傲……她们夫妻要怎么避孕呢? 然,眼前最要紧的问题却不是避孕的问题,而是…… 她该去见见三年未见的老娘,申请拨款了! 就这么着,留下家里两个忙得焦头烂额的男人追着娃娃们转,柳金蟾深呼吸数次后,怀揣着白鹭书院的荐书,搭上屋外来接她回去的牛车,数次模拟数个母女相见的场面后,终于抵到了记忆中牛村。 抬望眼: 三年了,依旧是一处处低矮的茅檐。许是昨夜一场暴雪过去的缘故,依稀可见许多人家的屋顶上有男人在重新铺稻草。 再抬眼,近乡情怯,家门已在眼前。 不知怎的,柳金蟾返家的脚步冻在了村口,明明一切宛若初离,但三年的别离却好似拉开一个陌生的距离。 走? 不走? 柳金蟾跳下马车微微踟蹰,身后的王虎就忍不住在后面小声催促:“四小姐?” 柳金蟾微微一怔,努力轻松地一笑,就迈步踩过一头头牛踩过的五尺来宽的黄泥小路往村口进去。 许是人老了,又或者是昔日的小孩儿没见过她,一个个打她身边经过的村人们,纷纷向她投来近乎位畏惧的目光,一个个不知不觉地或挎着篮、或背着背篓肃立在路两侧的田坎上。 时不时还有许多几件单衣过冬的孩子,三五成群,呼朋引伴地招呼着围聚在某一块大石头边,围观柳金蟾“衣锦还乡”。 这…… 柳金蟾想故意问问娘近来如何了,以掩饰自己提着缎袍从粗布褴衣的人群间行过的尴尬,一个村人就拉长了头悄悄儿问柳金蟾身后,与莫四五步距离的王虎: “这是谁回来了啊?怎么隐约着,看着像先时的四小姐!” 柳金蟾只觉得汗淌,暗问自己变化有那么大么? “可不就是我们四小姐从苏州那边回来了!”王虎偷偷与村人报喜的声儿一字不落地立刻传入柳金蟾的耳朵里来。 “唷——这是要回来去衙门里当大官了?” 村人们立刻思维无比跳跃地就冒出了这句,吓得柳金蟾才涨得满满的虚荣心,一瞬间就有跌进水田里的狼狈—— 这是告诉她当不了大官就不要回来了的意思么? “嘘——还不清楚呢,翻过年要先去京城赶考呢!” 王虎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就追着无比尴尬的柳金蟾迅速朝村口不远处的柳家大院奔去。 柳家大院自柳金蟾到了村口,就早已齐刷刷地将门两侧站了个满满当当,此刻远远一见柳金蟾一身银红福字纹素色侧襟长袍、脚踏鹿皮祥云小靴,飞扬着一头青丝轻巧地快步行来,柳家合族大小都兴奋难掩地迎出门来: “是不是、是不是四丫头?” 老族长太姥姥,哆哆嗦嗦地手指着柳金蟾就叫一个激动啊——这是柳家头一位举人夫人啊!可给老柳家涨了大脸面了。 “可不就是金蟾那丫头!” 最是骄傲的何幺幺,立刻扶着老族长柳家太姥姥,一面鄙夷地扫过站在柳红身后,眼神很是闪烁、不安的秦氏,露出不可一世的倨傲来。 “我们柳家的男人里啊,就你会养女儿!” 柳家太姥姥抬眼一看是何幺幺,想也不想,就夸口大声赞道。 此言一出,何幺幺更是觉得自己长了大脸面,在柳红身前也禁不住直了直腰板,嗔向柳红:听见没?太姥姥都赞我,你还一大早儿就骂我! 柳红满眼都是柳金蟾异于当年的奕奕风姿,那还记得一早见到女婿,获知柳金蟾去薛家大闹的怒气,此刻眼见何幺幺拿眼斜她,也微微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地向何幺幺,流露出讨好似的意味。 何幺幺才不理他,恼怒似地“哼——”一声,就撇开了眼,扶着太姥姥朝着柳金蟾迎了上去。 这一场盛情地欢迎,这叫一个热烈啊,柳家但凡有点子脸面的,全都上来,这个拉一把、这个摸一下,就连金蟾她大姐刚落地的娃儿,也不忘抱来参合了一脚。 许是出门见了不少世面,整个场面,柳金蟾竟就这么从从从容容地一一应对下来,还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着实让一早儿还气得像根红辣椒的柳红,打心底地既骄傲又激动,这女儿光宗耀祖了—— 为人母的激动,无不在她心头滚烫着。 但柳红就是不敢显露出来,怕金蟾又跟当年考上秀才就止步不前,开始眠花卧柳不思进取了,硬生生地从头到尾就板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弄得柳金蟾在那边一边谈笑风生、一边暗暗担心她娘会不会待到酒席,就拿大竹条儿抽她跳跳。 所以,狡猾如她从头到尾就拉着她太姥姥一个劲儿说说说,还无比恭敬地端茶送水,将这孝顺孙女做得人人赞不绝口—— 最后还骗了她太姥姥一对,据说只有柳家当家才能持有的传世龙凤镯。 此一举,当即气得那边的一直由秦氏抱养的大姐柳金花,一张脸霎时间青了黑、黑了青,足足憋了半肚子的气。后她想紧随秦氏之后退场,就让她娘柳红怒目瞪了一个正着,哪里还敢动,只敢在原地继续憋屈着。 685.第685章 柳家宅斗:何幺幺势压秦氏 何幺幺则嘴角含笑,睥睨众人,冷笑着,尤其是与那脸色灰拜的秦氏对上眼儿时,他从容不怕地擦过秦氏的身侧,无比倨傲地低言了一句: “抱不了崽子就是抱不了崽子,抱了别人的也充不了数!” 秦氏一顿,欲怒目。 何幺幺立刻回瞪回去: “若我是你,早寻一根绳子吊死算了,也省得在这柳家白吃白喝废物一个,每日就等着看人白眼儿!哼—— 和我争,有本事屁股争气点儿,养出半个崽啊?别蹲着茅坑几十年,屎都拉不出来!” 言罢,何幺幺故意撞了秦氏一下,就横着过去了,只留下秦氏扶着胸口,在原地儿涨红了一张脸儿,半日说不出半个字,欲让身后的小侍扶他一把。 服侍他的侍从,倒也跟着火上浇油地补了一句:“何老爷也说得真没错,就你这样的,也配使唤人!”言罢,甩了甩帕子,丢下秦氏就大步挪开了。 秦氏这才想起她的亲随早被何幺幺以一个错,打发到了厨房里干粗活!握紧拳,他努力要告诉自己,绝对不能中计,抬眼却不想看见了那边围墙边,绞着手帕,静静看着他落魄的薛青—— 何幺幺养来替代他时不时服侍柳红的小通房。 “有些东西,错过时机就没有了;有些人,过了村就没这店了!”秦氏嘴角冷冷一勾,努力装作不经意地横过薛青身侧,“四丫头,真是越来越好模样!” 薛青冷看好似落水狗一般的秦氏,切齿地咬着帕子不言语。 只是他眼写过那厢意气风发的柳金蟾时,怎能不觉旧情就好似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地横割过他的心房—— 六年……他爱了她六年,等了四年……躺在柳红身下时,他想得仍旧是她柳金蟾…… “薛季叔,外面……你五哥那一家……又来了!” 看门的李叔又悄悄儿来与薛青报信儿。 “没钱!让他们一个劲儿等去!”薛青一听这节骨眼儿,石小宝家又来家想和自己借钱,不仅身子一扭,转身就往自己的屋里去—— 真正是穷疯了,不是一个爹养的,也好意思来家问他薛青借? “大雪天的,好像都站了约莫快一个时辰了……”李叔忍不住又追着薛青疾走了两步道,“眼下屋里四小姐回来,太太老爷们都高兴,要是你五哥又晕倒在门外……” 薛青想说冻死了又如何?他薛青满心的憋屈谁又懂?想要钱,他薛红也委身一个老女人去啊? 但心里话是这么说,眼下李叔说的对,柳金蟾回来,五哥昏倒在门外,大家只会说是他而今都是柳金蟾的小爹了,心里还藏着柳金蟾,所以今儿才故意给柳金蟾找晦气。 薛青心里想着,少不得忍不住气就去了角门处,抬眼果见他这嫁人不到六年就看着何他爹一个老男人模样了薛红: “不说别来了吗?”出嫁前,就不是好兄弟! 薛红一抬眼,先看见的是薛青笋尖般的芊芊十指之上羊脂玉扳指,接着便是绫罗裹身的薛青更比在家时娇艳了的脸貌,没来由的心中划过一丝拧痛。 “小宝……” 薛红眼看着薛青站在台阶上的一脸嫌恶,还是硬着头皮开口。 “小宝让你去抢钱,你也去抢钱不成?” 薛青今儿心烦,尤其是看着薛红更觉得心里烦闷。 薛红心里一梗,恨不得就此掉头就走,但……而今他不再是那个薛家未嫁的老五,而是石家女婿,三个儿子在家饿得只见眼睛大的孩儿爹。 “我……只是想问问需不需要人手!” 薛红忍了忍,少不得还是低着头,宛若一个长工般,低声下气半是祈求似地道。 若是以前的薛青,定会觉得薛红这样是给他在柳家丢人,但今儿薛青心里伤心,再看薛红当日执意弃楚傻子,择石小宝,却落得而今这光景,不禁从台阶上下来,让李叔将今儿何季叔命人给他送来的一盒绿豆糕拿来,亲自抬手搁在薛红的手上。 “你……”薛红有些惊讶。 “今儿没心情吃这些!”薛青放下绿豆糕,就转身提着袍子往回走。 “我真……只是想找份事儿做!” 薛红哪敢要薛青这么贵重的糕点,赶紧着追上两步,就将手里拿着的绿豆糕重新放回薛青的手里:“这个,我不能要你的!” “算我给你三个儿子的!”薛青不收。 “他们也就是三个窝窝头便够了,这么精贵的东西……”薛红欲再拒绝,只是看薛青有些不欢喜了,便立刻住了手,有些忐忑地道:“那就……替你几个侄儿先谢你了。” 薛青一听薛红说侄儿,心里就更是闷,他也想当爹啊!当初盼着柳金蟾无论如何回来一早儿,让他给她养上一男半女,也有个盼头,谁想……他傻乎乎地等着,别的男人就先捷足先登了! 而今柳红这年纪…… 薛青觉得自己弄不好就跟秦氏一般,要无儿无女过这一辈子了,不禁觉得膝下凄凉,便忍不住问了薛红一句:“你后悔过吗?”毕竟楚傻子才是良人。 薛红先是一愣,接着瞬间明白了薛青的所指,不禁微微地垂了眼:“说这些有意思吗?” 薛青却看着门外的小池塘:“就是忍不住想,若你我都不那么任性……” “太自以为是了!”以为单自己就能勤劳致富…… 薛红叹气,说不后悔怎不后悔,就因为他没听爹的话,结果不仅害了自己,还引虎入室,最后……好好的家都散了。 “是啊!谁想傻乎乎的天白,真是个地地道道的小地主呢!”甚至眨眼间,就比整个柳家的地还多! 薛青有气无力地淡笑道。 薛红苦涩地笑道:“她是金陵首富楚红的小女儿啊!”可怜他连金陵都没去过,当年又如何懂金陵首富是多富,爹爹的用心多良苦。 薛青微微有些失神,然后方问:“日子还是那么难过?” 不知为何,兄弟间突然这么开了口,好似多年前的争执也只剩下了淡淡的回忆与几抹过去从未觉察到的亲情。 686.第686章 再度重逢:早已是物是人非 薛红一听薛青这话儿,瞬间惆怅的脸都愁苦得没得法了:“老大,翻过年就送到城里人家做事去了。” 话是这么说,其实大家都明白,到处借钱的石小宝这是把孩子送给人家抵债了——但石家这光景,留在家饿死,还不如送给别人家做下人,至少能有一条活路呢! “所以……”薛青禁不住问。 “就想着过年给孩子好好包上一顿他最爱吃的肉饺子!多吃几次!” 薛红话语间有些哽咽,令薛青不禁心头微微一怔:“不是……石家……又逼着你来的?” 薛红淡淡地再次垂眼:“逼着来,你不见不还是不见?” 薛青也不想再问什么了,只让薛红等等,但转身又道:“只此一次!”这石家一得好儿,就会隔三差五来,死皮赖脸的,烦都烦死。 薛红立刻露出感激的眼儿,薛青就抬脚提着袍子不紧不慢地回了院里,心里寻思今儿何幺幺心情好,估摸着能应他的这一请求,毕竟…… 他今儿一早就隐约听见何季叔貌似说要给柳金蟾哪儿安插人手,具体也不知,大抵像是需要能帮着带孩子的男人,又能听他话的男人,目的不知,但需要人手就是了! 薛青这一进去,就悄悄儿奔何幺幺处挪。 谁想这天就是这么爱作弄人,想见她时吧,眼睛都望穿了,不是错过,就是恰巧不在愣是见不着;这而今桥归桥、路归路,各走各的道了吧…… 薛青一抬脚冒冒失失上了台阶,一转角“哎呀——”不小心就撞着了站都站不稳当的柳家太姥姥。 “瞎了你的狗眼,这是往哪儿撞呢?” 柳老太太身子一个摇晃,不及站稳当,她抬手就要给来人一个大嘴巴子:她老太也敢撞? 幸得柳金蟾眼明手快,不待看清来人,就赶紧借着扶老太之际,拉住了老太太抽人嘴巴子的手,道:“这快年的时候,太姥姥可不能生气!” 言罢,柳金蟾一抬眼才说“怎的这么不小心?”,不想就与来不及避开的薛青四目对了个正着,这…… 柳金蟾心里一阵尴尬,纵然她巧舌如簧,此时也不知怎么说好,只得习惯地一笑,柔柔问一句:“可有撞着?”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 薛青微微一失神,要匆忙说一句“没什么”就赶紧逃开吧,柳金蟾就被她太姥姥一拐子揍弯了腰:“死丫头,贼性不改,你姥姥被撞着了不问,你倒去问你男……你小季叔了?” 恼怒的柳家太姥姥愤怒的心也因语误,瞬间梗了一下,后微微有些尴尬地指着薛青与柳金蟾道: “对了,金蟾,青儿而今是你娘屋里的男人了,你……以后见了可别没大没小的!快,喊薛季叔!” “薛……季叔?” 柳金蟾瞪大眼儿,这一细看,才觉得薛青那年见着还散着的发,而今已经束在头顶用了簪子……但嫁了她娘…… 薛青不听则罢,一听完这声称呼,刚就觉得无地自容的脸,此一刻更是狠狠地撇开,恨不得当即地就能炸开一个地缝,容他将自己整个埋了进去,人还是只能欲哭无泪地答了一句: “……恩!” 柳金蟾很想从容赞上一句“薛季叔是生得越来越好了”,但一抬眼儿,却见薛青的眼都红了,一颗震惊的心瞬间被名叫“愧疚”的苦涩溢满:她没想这样的! “太姥姥、四小姐……青儿先……走一步了!” 不待柳金蟾想到什么对不起的话儿,薛青就跟逃也似的侧身,从柳金蟾身边尽力远远地避开而去,旋即奔跑着躲进了内院。 此情此景…… 柳金蟾欲回首,胳膊就被她太姥姥狠狠地掐了一把:“陪姥姥入厕!” 待二人一转入屋,柳家姥姥就拉着柳金蟾好似怅然若失的脸,语重心长的安慰道:“蟾儿啊,你莫怪你娘……你娘也没几年可风流了……不如太姥姥将金豆给你?” “太姥姥,你说什么呢?孙儿要一心进京会考呢!”压下满心的无言,柳金蟾露出一副无所谓的神情笑向太姥姥,“哪有这些心思?” “乖囡,你放心,你娘欠你的,待你回来,太姥姥加倍给你,你娘也别想再阻止你纳妾进门!太姥姥给你做主!” 柳家太姥姥说着十分满意地拍着柳金蟾的手背,赞赏道:“好孩子,太姥姥给你挑更好的,而且……” 柳家太姥姥说着,左右听了听,还悄悄凑到柳金蟾的耳畔低道:“姥姥还给你存了好多宝贝呢!都是你的!来——” 言罢,柳家姥姥径直拉着柳金蟾到自己房,想也不想,就从他偷存一匣子钱里,取了一锭十两的银裸子搁进柳金蟾的手心里,神秘地笑道: “喏,姥姥先给你这个,喜欢不喜欢?” 若是以前,柳金蟾一定抱着她姥姥一阵狂亲,可现在…… “姥姥这是你存的钱……”柳金蟾立刻将钱推回姥姥手里,总觉得这钱若是奖励她将让薛青让给老娘的,那么就……太……让人恶心了! “什么姥姥存得?姥姥就是专门存给你讨相公的!” 柳家姥姥悄悄儿拉着柳金蟾的手,告密似的,悄悄儿推开窗,指着院里柳金蟾的大嫂,无比欢喜地说道: “你娘,要给你定亲了!” 柳金蟾的脸一僵。 “是你大嫂做得媒……说是你大嫂家某个在金陵城当大官的表姨的儿子,嫡出的,他爹也是个书香门第的大少爷……而且模样也好……行事大方!过年,你娘就领去相看!高兴不?” 柳家姥姥越说越欢喜,口水都差点掉了出来。 柳金蟾却苦着脸儿道:“太姥姥,孙女儿还不想娶亲呢!”北堂傲知道了,她还怎么在老家过年嘛! “不娶亲,谁给姥姥养孙子,你啊——死心眼儿!又没说只让你娶一个,你急啥?” 太姥姥也急了:“你啊你,也不想想都是二十好几的人了,姥姥你这年纪的时候,你大舅都有人来家说亲,你娘啊,都满地得打滚了!” 这比喻……柳金蟾差点就偷笑了出来。 687.第687章 亲事上门:柳家老人的打算 “笑,仔细你娘看见,揍你!” 柳家姥姥一看柳金蟾捂嘴偷笑的模样,就禁不住轻敲了柳金蟾下:“你啊,就是老大不小,还当自己是个孩子,全让你娘带坏了。” 柳金蟾撇撇嘴:“金蟾还得专心读书呢!” 柳家老太太立刻露出“你丫头贼”的神情来,悄悄儿凑到柳金蟾耳边:“前儿……我好似听你爹与人嘀嘀咕咕说你外面有了?” 柳金蟾贼贼地一笑,歪着头撇嘴道:“哪有!” “哼——你和你娘一个德性!” 柳家姥姥当即瞪了柳金蟾一眼:“姥姥这次实话告诉你,你娘心里可就定了那个大官家的儿子了,你……别这节骨眼儿弄出什么幺蛾子来,听见没?” “姥姥——孙女……不要娶了!”柳金蟾撒娇。 “你去和你娘说!”柳家姥姥横了柳金蟾一眼,俨然一副她可不管的神情。 柳金蟾只得赶紧讨好道:“好姥姥,我娘说话我哪敢违拗……她就只听您的!您说得最算数了,您就和我娘说,说蟾儿年级小……不然等……等蟾儿赶考回来再说如何?” “你啊——就和你一样,家里的不好,就外面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男人好?” 柳家姥姥可不答应,她心里也是中意那家儿子的很。 “你啊你,就是不懂事,不成亲,不娶个正经男人,这将来谁服侍你穿衣吃饭,外面那些男人能巴心巴意给你养孩子,把你天天儿服侍得妥妥帖帖的?他们爱的都是钱!等你没钱了,丢你在大街上,任你娶哭娘喊爹去!” 柳金蟾撅嘴。 柳家姥姥可不管,整个柳家就指望着柳金蟾扬眉吐气,光耀门楣了。 “你小丫头别撅嘴,姥姥今儿就交个实心话给你,那薛家儿子可得给姥姥好好儿去相看,你将来想当官,全指望他家了。” 柳家姥姥一番义正言辞后,眼见柳金蟾露出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就知柳金蟾这丫头,跟她娘当年一样主意大得很,便担心柳金蟾到时阳奉阴违,故意让人家看不上,少不得哄着好好儿提点提点: “蟾儿啊,这女人最要紧的莫过于前程,男人嘛……谁能一辈子新鲜?但等你有了前程,就是你八十了,再娶个十八的小侍,他的爹娘不也得巴巴地送进门来?” 柳金蟾无语,暗道:他爹娘倒是乐得欢喜,儿子还不得哭死! “看着姥姥干嘛?姥姥还骗你不成?” 柳家姥姥这么一说,柳金蟾立刻就想起了三年前,姥姥娶得那小侍,貌似那会儿那哭得梨花带雨的“叔爷”,比薛青还小了二岁……这坑人的…… “就不能等蟾儿考完回来?” 柳金蟾料想此刻再说无数个“不”也是枉然,索性就先拖延时间。 “你个傻瓜,你娘的一番苦心,你怎就不懂呢?” 柳家姥姥再敲柳金蟾脑袋瓜一下,低嗔道:“赶考是个个都能考上的?还是你想跟你大嫂似地苦巴巴地四处求官做,到现在还是个挂名的代县令?” “你啊,先定下这门亲,考中是……姥姥也不打击你,但……没考中,回来就赶紧成亲,你娘再给打点打点,加上你岳母岳父的人脉,无论官大官小,也保准给你一顶官帽子顶着,知道不知道?” 柳家姥姥这一说啊,柳金蟾算是明白了,合着是让她高攀人家好门第做儿媳,好做官——难道她柳金蟾活了两辈子,这辈子就是吃软饭的命? 接着姥姥,又说了她大嫂薛槐想借说成此媒,来讨好她的远房表姨,想让自己的县令坐得名副其实。 柳金蟾对此不关心,在她看来,大嫂官越坐得稳当,大哥的日子就越难过,不是没有俸禄薛家衣食无着落,她都恨不得将大嫂从代县令的位置上拽下来,重新加入去京城赶考的大军。 少时,柳家设宴款待合族大小,也算是为柳金蟾接风洗尘。 眼见着天色渐晚,柳金蟾便想乘着人多偷溜回县城,以避过她老娘的“清算”,谁想,她前脚还没迈出柳家大院门,她的小竹条就轻轻地敲打在柳金蟾的肩上,适宜她书房说话去—— 可怜的柳金蟾当即欲哭无泪地尾随柳红身后,向书房挪移,顺便向她爹打暗号:救我了! 何幺幺料想而今柳金蟾中了举人,怎么说也是夫人身份了,柳红再怎么的,也不会真打柳金蟾,索性就一个劲儿地在席间招呼众人吃好喝好,装作没看见,还一点暗示都不给柳金蟾—— 谁让她娶个野狐精来气他!活该! 就这么着,柳金蟾被柳红提进了书房,想要赶紧拍拍老娘的马屁,不想,柳金蟾一抬眼就看见了她一直没正式露面的大嫂,也端坐在书房里,还就那么堂而皇之地端坐于上首的位置,一脸微笑着静待着她的来临。 所来何事? 因何事? 柳金蟾瞬间了然于胸,正所谓胳膊肘没有往外扭得道理,柳金蟾暗想她怎么也姓姓柳,老娘就是再想揍她成猪头,外人面前,怎么也会留柳家三分薄面,当然…… 大嫂尽管是个代县令,却也只掌管了景陵县近四载的土霸王—— 话说这四年吏部的官员们都睡死了?居然能让这么一个大大的肥缺、连着县丞的职位都空悬,就让一个正九品的县主薄代理主职? 老娘面前,柳金蟾不敢多出声,只能一改素日里见到老娘就一脸猥琐的灰溜溜的模样,微微向薛槐鞠躬三十度后,正襟危坐于远离老娘之后的末首座,一脸肃然—— 不用说,就算大嫂不明明白白告她多跋扈,大嫂只把接大哥回去的二人抬蓝色小轿,很低调地往柳家门外一搁,她老娘就知她柳金蟾昨儿在大嫂家干了什么好事儿!然后屁颠颠得迎她进屋,奉若上宾! 输人不输阵,明知要被收拾…… 见惯了大场面的柳金蟾而今也丝毫不露出半分胆怯的模样来不说,还自顾自地先端了一侧的茶。漫不经心地喝起来! 688.第688章 薛槐做媒:柳红的暗黑心思 “金蟾!还不赶紧把你手上的茶给娘放下!你没见你大嫂在这儿!” 柳红才落座,谄媚地笑向薛槐,道一句:“贤媳儿,你小姑子……你也知道……”就见薛槐突然瞠大了两目,立刻下意识地扭头就朝着薛槐看的方向扭过头去,这一看啊—— 只觉得脑血上涌,柳金蟾这永远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居然县令大人没喝茶,她倒先动了茶碗不说,还一脸不恭敬…… “金蟾!” 柳红急了,桌子重重一拍,就忍不住想手快地给柳金蟾这死丫头脸上狠狠招呼一巴掌过去,省得人说她柳红连自己的女儿都教导不好。 无奈她手短,鞭长莫及,只等暴喝:“还不赶紧将茶碗给老娘放下!”真是…… “呵呵,她大嫂莫见怪,这二年在外……欠缺管教,真是越来越没规矩……” 柳红就跟那三花脸似的前一秒还对柳金蟾怒目而视,下一刻就满脸堆笑地朝向薛槐鞠躬九十度一般告罪。 若是以往,薛槐必要好好教导教导柳红教女之道,但是经昨儿家里一番分析之后,她今日再看柳金蟾,就不再觉得是过去那团扶不起的烂泥,而是阻碍她前程的挡脚石了—— 但,越是想要除之后快的,就不能露出一丝丝憎恶来,正所谓欲灭之必先令其疯狂之,柳红只有对柳金蟾绝望了,才会巴心巴意、乖乖掏出钱来,不惜血本替她薛槐“买”官做。 薛槐一反常态,脸上淡淡一笑,俨然一副宽容大度的大嫂样儿来,主动起身安抚柳红坐下,劝慰道: “岳母大人,金蟾尚未成家,自然是个孩子心性,儿媳还能与她一个孩子计较吗?喝茶就喝茶,大抵是刚才一直陪着太姥姥说话,口渴了!” 这话…… 瞬间让见惯了薛槐借刀杀人,绷着冷脸让柳红替她收拾柳金蟾的二母女,一颗心瞬间抖动出了无数的大小疙瘩—— 今儿,这是来者不善、善者真不来呀! 柳红经不住按擦一身的冷汗,暗自揣度这大儿媳今儿来,难不成还有其他目的? 柳金蟾手持茶碗,也微微有点提心,暗想着大嫂难不成今儿来,接大哥是假,收她方是真? “哎——还是县令大人心胸宽大!金蟾,还不来和你大嫂认个错?” 压下满心的忐忑,柳红虚张声势地看向柳金蟾,暗递眼色:你个小妮子不小心嘛,你大嫂今儿弄不好就是针对你来的! 若是以往,柳金蟾必撅着嘴儿死撑到她娘来把她揍成小熊猫,今儿……老娘眼神儿一递过来,常言道母女同心,这节骨眼儿还不赶紧一致对外,难不成还要内讧? 柳金蟾赶紧起身笑道:“还是大嫂了解金蟾!可不就是刚刚和太姥姥说话多了,这不……一进来,就忘了规矩……毕竟……大搜是一家人,不小心,就忘了!” 柳红暗赞柳金蟾:这死丫头终于是长大了!哎——这女儿家还是只有有了男人才算是成了大人! 薛槐也把心提了起来,柳金蟾之懂事,她昨儿是微微领教,但这一瞬间就这么快地随机应变不说,顺着她的话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让她再计较都找不到一家生分的理由了—— 高啊!不愧是白鹭书院边儿转了一圈儿,见了点世面回来的人! “都说一家人了,何必坐那么远,都坐靠近些好!” 薛槐立刻笑向一来就坐得老远,生怕被她老娘误伤的柳金蟾靠上前来。 柳金蟾心想行啊,明知我娘手臊,你还故意让我坐我老娘哪儿! “其实,一家人去炕边说话更亲热些!”柳金蟾笑眯眯地看着薛槐:大家都坐得近,我娘就不敢乱动手了! “是是是!”柳红也不知这两人玩什么,反正血脉相连,她就向着自己闺女,赶紧起身就轰着破不情愿的薛槐跟着柳金蟾去了后面不大的厢房。 大家盘腿往炕上一坐,县令大人的威风立刻减了大半。而看似亲热的一家人,她被搁在一边,就见着老大不小的柳金蟾像只可爱的有钱人家的西洋哈巴儿狗一般,半趴在柳红背上呈撒娇状—— 这情景,柳红疼她都来不及呢,还舍得揍她? 薛槐只得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告诉自己,她来这里是为了慢慢让柳金蟾露出小狐狸尾巴,柳红幻灭,不得不转而依赖她! “金蟾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薛槐捧起茶碗,笑得和蔼可亲。 “人说,这闺女再大也是爹娘的宝贝!娘是吧?”柳金蟾撒娇着。 柳红笑着嗔怪似地拍打了柳金蟾两下:“你哪是娘的什么宝贝,分明就是让娘操心的活宝一只!跟你嫂说,你大哥呢?” 恨不得赶紧打发走薛槐的柳红,可不闲与这儿媳动脑,她最怕文人了,一件小事,打开天窗说亮话不就得了,非要绕来绕去地、拐弯抹角得让人头疼! “什么我大哥啊?大嫂子昨儿就和蟾儿说了。” 柳金蟾才不舍眼下又舍大哥保自己,立刻笑向薛槐,无比亲昵地说道: “说蟾儿这三年都不没着家,还说大哥也时常惦记着我,所以……让大哥陪蟾儿一起过年!娘,今儿,蟾儿才知,大嫂对蟾儿也跟大哥似的特别好!” 话到这儿,柳金蟾也不给她老娘插嘴的机会,赶紧向薛槐道: “真是谢大搜了,蟾儿这一去赶考就是大半年,若是考上了,按照大周做官的三避让原则,做官都不能回原籍,想想,一走就不知要等好久才能回家一遭儿了!哎——大哥能陪着金蟾过完年,金蟾就心里别无遗憾了!” 这话一说,本来极力反对柳金蟾将金宝带回来的柳红,也突然觉得,柳金蟾这小小的要求不过分,尽管—— 金蟾考上的机会几乎就是零,但……考不上,官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缺儿,小妮子不还得去那劳什子名书院边上,再去挂羊头卖狗肉个三四年—— 不然那新女婿家不得怀疑金蟾是徒有虚名的假才女啊? 689.第689章 舌灿莲花:媒公的话坑死你 “这……你大嫂家……”舍得放人吗? 柳红眼看薛槐,心内动摇:能让苦命的大儿子好好过一个舒服年,哪个当娘的不想啊! “薛家公公年富力强,而且大嫂哪个前些年过门的胡季叔秀外慧中、精明能干,比咱们半天说不清一句话的大哥,可强了去了!再者大嫂是当官的,家里少个大哥就能转不开了?” 柳金蟾说着,又嬉笑着看向薛槐:“我娘就是觉得自己的儿子能干,大嫂你可莫见怪!而且……谢大嫂了!” 一句“谢”当即将薛槐即将到嘴边的“你家是正夫,这一家子过年谁能替得了”的话,生生挡了回去,只得转口笑道: “蟾儿小姑,这话说的,这妾室再强能强得过正房去?” 柳金蟾一听这话,便知薛槐有再将大哥要回去的意思,哪里敢等她开口讨要,立刻就撅嘴就不高兴了道: “大嫂这是要食言,令金蟾空欢喜一场了?哼——枉我还说要给仁儿包个大红包给他将来做嫁妆——眼下,看来也是剩下了!” 言罢,柳金蟾气呼呼地就要跳下炕不理人了。 薛槐一早就愁儿子的嫁妆,眼下一听柳金蟾这话儿,虽知不能心动让人看扁了,但……儿子已商定了婚事,入秋就该预备着给他慢慢定下出嫁时要抬着走的衣柜、床帐等物,令人开始趁着农闲慢慢打磨—— 偏,她一直跑官也没留下闲钱不说,又有消息说明年京城放榜后,景陵县弄不好就会有新县令来,她当官这些年落下的亏空,还不知怎么描补呢! 所以…… 面子那有钱要紧。 薛槐立刻喊住柳金蟾道:“四妹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大嫂答应过你的事儿,何事食言过?君子一言还驷马难追呢?大嫂身为一县之长,难不成还能说话不算话了?” 柳金蟾这心里微微一落,立刻就笑道:“那我赶紧去告诉大哥去——省得他又在那里忙着收拾包袱!” “早说晚说都是说,他收了再放就是,还着急着这一二刻?” 柳红一听柳金蟾要回县城通知柳金宝回来,不待薛槐开口,就率先喊住了想要趁机开溜的柳金蟾:老娘话还没交代完,你就想丢下老娘,回你那外面的野男人身边—— 像什么话?老娘是老虎? “你大嫂,今儿有话和你说呢?”还是那句话,先打发了外人,才好说私房话。 柳红发话,柳金蟾无奈又继续坐回炕沿,心里暗暗盘算,天色再暗一点儿,估摸着不回去,北堂傲估摸着就要在家里发飙了,又要疑她和薛青是不是在老宅子旧情复燃什么的—— 后果难以想象! 柳金蟾如坐针垫,薛槐却说得不紧不慢。 先是大略地介绍介绍了她那远方族姨在金陵城的权势—— 金陵城苏知州身边,专管给苏知州出谋划策的大红人儿,顺便挂了一个正八品的州学正一职位。 若说她的官职也不比薛槐这个正九品代正七品县令的薛槐好到哪儿的话,人家相公是某个曾在京里当了大官的人,的同族表姨家的,大甥女的儿子,姓唐。 柳金蟾听了半日没听出什么来,就顾着掐手算这家究竟和那京城大官隔了几代亲。 好容易未来男猪脚的家世再说了近半个时辰后结束,才进入了重点——新男主! “这薛家的儿子啊,而今正值二八年华,据说生得眉目清秀、举止端庄,而且还识得字!” 柳金蟾点点头,脑子就停留在“据说”二字上,想当年县城里一个媒公来家给三姐说媒时,说那县城里的县丞大人家得郝公子体态丰腴、眉眼修长,还做得一手好刺绣,反正就是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结果呢? 她奉已经心花怒放的三姐之命,为了半吊钱,去人家门口来来回回,不停地“打酱油”,终于乍见天人: 果然是“体态丰腴、眉眼修长,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一个男人五大三粗就罢了,偏偏从肩到脚横看一条直线就算了,侧看就成了弧度极大的凸透镜,爹爹呀,孕妇五个月的身段,后面都看着比他有曲线美,四肢就粗得就象腿似的…… 而眉眼修长就更具特色了,他笑起来,就几乎只剩下了一条细细的缝了,可怜他天生的双眼皮,还没她三姐一双丹凤眼儿一半大—— 货真价实的又细又长——修长! 最后绣工如何就不知道了,反正他那模样绣起来,柳金蟾自我感觉,绝对比北堂傲拿着针线更像容嬷嬷,弄不好直接就是咬牙切齿地,扎! 幸得后来这郝家公子传出婚前不检点的事儿,她三姐夫才易做他人,不然……以老娘的性格,三姐就是翘家跑了,老娘也得把官家公子迎进门,光耀门楣—— 话说后来,三姐纠结了一帮人,愣是把那舌灿莲花的媒公家大门砸了,从此…… 她柳金蟾和三姐的婚事也就几乎没有人敢轻易问津了,三姐还差点娶不上正夫了! 这件事后来就证明了两件事: 一,媒公们的话,要三思而后行,最好去亲自验证。 二,媒公们再不好,也千万不要去打,打了就没人给你说媒不说,以后他没说一家的媒,就会把你放在嘴上损一遍儿,导致好人家的儿子都畏你如洪水猛兽—— 她柳金蟾是间接受害者! 薛槐说啊说啊—— 从晌午一直说到了日薄西山,她不得不回城之际。 反正,柳金蟾就是喝茶喝茶,没有发一语,也不做任何不乐意的神情与动作,还时不时待到薛槐露出激动之情,自己适时调整出专注、有兴趣的模样来。 柳金蟾此举甚得柳红的欢喜,一个下午脸上都是满满的笑意,连一大早还想着收拾柳金蟾在外不好好读书的心情也荡然无存,满脑子就是自己女儿着官袍,进衙门,然后…… 嘿嘿嘿跟着县令大人吃香喝辣,身后还有衙役们差遣的威风状—— 然后……她们柳家就可以在一方呼风唤雨…… 690.第690章 各出奇招:婆婿斗的新篇章 于是,一待薛槐前脚离开,柳金蟾也想要跟着溜时,柳红也没多说什么,只拉着女儿到一侧,悄悄塞了柳金蟾一吊钱: “而今你也是要定亲的人了,眼下可不许再去那些个花街柳巷了!” “恩!”柳金蟾满心欢喜地接过老娘的打赏。 柳红本想提提关于柳金蟾外面哪个男人和孩子的事儿,但转念一想,自己若是就这么放过了她,这小妮子以后出去,还不得继续无法无天? 少不得到嘴边的话,她又吞了回去,改为:“正房没进门前,你给娘记好了,不许在外找男人!” 说着,柳红还特意提起了柳金蟾死不听话的猪耳朵:“敢找,老娘可不管你是不是举人,立马去祠堂揭了你的皮!知不知道?” “知道!女儿还不知道么?女儿从来就没想过娶谁!”硬嫁的,也不能怪她! 柳金蟾笑得一脸谄媚,看得柳红真是牙痒:死丫头,孩儿都养了三,还敢这么厚脸皮地哄你老娘。 罢罢罢!柳红忍,心里计议先哄着柳金蟾乖乖去那薛家相看了,再慢慢收拾这死丫头不好好读书,在外养男人的事儿。 “那,闲来也无事……你今儿在家好好陪陪你爹吧!”柳红笑。 柳金蟾一听这话儿,立刻哪敢应,赶紧凑到她娘面前:“来日方长……蟾儿县里好几个朋友……” “狐朋狗友不见也罢!蟾儿你怎么将来也是个要当官的人了!” 暗笑着,柳红果断拒绝。 “做人怎么可以言而无信……他们都在望江楼……娘——”柳金蟾脸上满是难色。 “拿钱来——”柳红摊出手。 “大哥还在城里呢……” 柳金蟾立刻将钱拽在怀里——开玩笑这是养男人和娃儿的钱。 “死丫头!” 柳红横了柳金蟾一眼儿,她纵然是想把柳金蟾捆在老宅子里,还怕那男人等不到柳金蟾,带着一溜儿孩子来家找,生生坏了金蟾就要到手的好姻缘呢! “去吧!” 柳红这一发话,柳金蟾立刻向柳红作揖罢,拔腿就跑。 “哎——别忘和你爹爹说一声——还有——明儿早点过来!” 眼见着女儿跟脱兔一般蹦出去,柳红少不得追出书房大喊了数声,见得立马要抬脚出门的柳金蟾又跟无头苍蝇死的往内院那边奔了去,这速度…… 柳红也只能暗暗叹气: 丫头这外面的男人厉害啊,看把她这不着家的四丫头给管得……三年不见就由三不管的野猴子,变成了夫管严。 思及此,柳红不禁有点担心了,要知道这妾室还没进门就两个大丫头养在屋里了不说,又把金蟾管得跟什么的,等那薛家儿子进门,他夫凭女贵,还能不拿大? 想着,柳红心内一紧,赶紧着去后院寻何幺幺商量: 可不能让未过门的四女婿,一进门就哭哭啼啼地跑回娘家坏了蟾儿的好前程—— 这妾室得想个办法,要么永远不让他进门,要么……得想法儿架空了他的孩子! 晌午后,城将闭,柳金蟾未归,倒听来人说金蟾安排了一个男人与一个孩子来家帮着柳金宝带孩子。 北堂傲如何会信? 斜倚在卧榻上,托着睡了还跟只小蛤蟆般死赖在他怀里的胖妞妞,北堂傲一面给妞妞盖覆上小被子,坐起身命人铺床;一面命人去看那边大舅床上玩摇铃的二囡和大宝睡没睡,若睡了就告诉大舅爷也先休息,中午妞妞在他这儿睡—— 金蟾不回来,孩子就正好在他屋里睡着也无碍。 这头忙完了,北堂傲本不想理那何幺幺送来的人,但转念一想,何幺幺无缘无故又弄两个人来不说,还特意叮嘱是来带孩子的,什么意思? 北堂傲给妞妞一盖好小被,微微一凝眉,就忽然想起了那日来时,柳金蟾藏藏掖掖了大半日的家书……心里不禁一惊: 难不成又打起了他孩子的主意? 不及深想,就忽听外屋风打窗,北堂傲寻思奉箭去看二囡了,弄瓦弄不好关窗也未必合得拢,就自己起身来合窗。 谁想,北堂傲轻轻地推了窗,欲再重新合拢时,“呱——”一声,北堂傲抬眼又看了昨夜那只乌鸦,心里更是一梗,顿觉得大不吉利,一颗心更是不安起来。 陡然间,就想起他欲来景陵时,姐夫专门给他来信,说着乡下地不比京城是个讲理的地儿,只要女婿家没势力,婆家野蛮起来,撵女婿出门,强留女儿的儿女在家老人们带都是理所当然的,要他格外小心。 毕竟他门北堂家眼下无意与柳家搭上关系,一则不想多拖累一个柳家到时跟着家破人亡,二则也不想让柳家最后成为皇太女刺向北堂家软肋的匕首…… 北堂傲不禁开始踌躇,毕竟现在是住在何幺幺安排的地儿—— 说话难听点的话,他北堂傲就是傻乎乎地将自己和三个孩子,送到了何幺幺的“虎口”边! 北堂傲越想越觉得心不安,想立刻抱着孩子今夜就离开景陵城? 又担心留柳金蟾在这儿,无异于纵狼入羊群。 但不走,他这个做女婿地总不能与婆家刀剑相向,被柳家长辈强逼着金蟾将他休了,最后还是落得个人财两空? 至于问柳金蟾,北堂傲心里更是没谱儿,不说妞妞没落地前,柳金蟾就早有将孩子抱给公公养,不想留给他的意思,而今即便柳金蟾维护他,但她眼下连把他领回家都没胆的模样儿,她一个做女儿的,如何能为了他一个男人,与父母翻脸? 北堂傲越想越觉得三个孩子留不得家了,当即就喊来奉箭赶紧收拾行李。 奉箭不解为何,北堂傲一说,奉箭也着了慌,暗想那何幺幺真把爷的孩儿抢了,抢回来事小,爷犯病了,见一个捅一个还不得血流成河? 想也不想,奉箭赶紧就喊着奉书将昨儿才打开的箱子,又全部合上,又与昨儿不及打开的箱子一并装上了马车,雨墨更是被打发去包船。 691.第691章 防患未然:先来个狡兔三窑 雨墨很晕,问道:“怎得了!” “哎——能怎的了,今儿何季叔突然安排人来带孩子,你说……无缘无故地派人来专门带孩子,能为什么?”奉箭叹气道,“你说他会不会是冲着咱们爷的孩子来的?” 雨墨立刻瞪大了眼,白了脸,惊怖道:“难说!当年我大少爷就是被我们老太爷以看孩子为由,从他爹怀里骗抱走的!”没爹疼的大少爷儿时在柳家连个下人都不如! 奉箭一听还真有过这样的事儿,哪里还敢耽搁,吩咐雨墨先带着弄瓦几个打点行装,自己就去通知福叔赶紧着神不知鬼不觉将预备年下的东西再次整理装箱,预备即可先拿走! 待到北堂傲抱着妞妞要先出来,得了消息的福叔赶出来,问先往哪儿搬时,大家俱是一怔,亏得福娘是个女人,又有社会经验,当即就让福叔抱了酣梦的妞妞,取了那日水军都督的书信与她: “咱们何须舍近求远,只管拿着这个去寻景陵县令,她就是腾不出驿馆,也还得给咱们想办法?”大不了让她把县衙后院腾出了一个小院落来安身,也比在外住客栈来得安全。 北堂傲一听,可不是这话—— 最危险的地儿就是最安全的地儿! 只要福婶先冒充柳金蟾假作水军都督的幕僚,景陵县令多大的官,胆敢不以护官眷的待遇,来给他们爷女三人提供最严密的庇护? 当即不做多想,北堂傲就让奉书假充柳幕僚的官眷抱着妞妞坐在马车里,和福婶夫妻一起领着大家将装箱好的东西一并儿从角门处悄悄儿送走。 北堂傲和奉箭则留在家里,一面佯作那些送出去的东西都是拿出去提柳金蟾四处打点的各地特产,一面等那边柳金宝睡醒,按兵不动地稳住、死看着这边何幺幺屋里的人打扫前院的放廊等处,不落一人伺机去报信,也顺便见见那新送来的新奶爹。 屋里这紧绷得叫一个剑拔弩张,院外的薛红带着大儿子小石头站在院门处,单是等传,就差不多等了近一个时辰,心里这叫一个忐忑: 不说留、也不说不留,只说老爷在院里打点夫人送亲朋好友的各地特产,分身乏术。 好容易来了个人喊说进去见见了。 这薛红也不知规矩,只听领他上台阶的男孩说,见着里面的爷立马就跪在地上磕头喊“老爷”,千万不可看脸。 薛红也不知这何老爷口中,四小姐偷娶得小侍怎的比柳家老爷的规矩还大,但一想着何幺幺说,只要他老实听话肯干,嘴巴严,不仅可以让他带着孩子以连续三年农闲时的白工来抵他们石家欠的债,这期间还能包吃包住—— 这样的好事还想什么? 薛红立刻想也不想就领着大儿子来了。 进屋“噗通”一声,从没来大户人家做过事儿的薛红,那见过北堂傲,眼一乍见门帘后穿金戴银、一身绫罗裹身的奉箭,薛红想也不想“砰砰砰”压着儿子跟着他对着奉箭就连磕了四五个头,高喊:“老爷好!” 吓得奉箭忙扶不迭,直呼:“喊错了,你们寻的人在屋里呢!” 薛红抬起头,只觉得奉箭面如美玉、长发垂着赤金八宝的坠子,大毛的裘袍在身,不是老爷是什么 ——柳家的老爷们都不如他穿的好不说,一屋子的小季叔也没一个有他生得好的。 薛红傻,奉箭可不傻,赶紧打了里屋的撒花帘,道:“还不赶紧给老爷请安”! 薛红这才懵懵懂懂地顺着奉箭的所指,往那屋里一望,人没敢看清,一段彩绣辉煌的白狐狸大毛里的袍脚就映入眼来: 这绣工可不是天上才有的么? 薛红不敢多看,急急忙忙地拉着小石头,向奉箭作揖后,就三两步,穿过门帘,又如法炮制地朝着卧榻就是一阵猛磕。 这次没人喊他停了。 薛红只得一直磕,好半日,才听那榻上一个懒懒的声音,漫不经心地好似刚抿了一口茶般,方缓缓开口道:“你,叫什么?” 薛红起初也不知问谁,只觉得刚领他进来的孩子悄悄儿踢了他一脚,然后给他打帘子的男人与他道:“别磕了,我们爷问你名儿呢。还不赶紧答?” “小的……小的叫薛红!” 铭记小孩叮嘱的薛红始终低俯着头,总觉得有一股子势压得他头都抬不起来,此气势必那仪仗威严的县令大人更甚。 北堂傲眼瞅这来人傻不愣登,一看就是个老实的庄稼汉子,便也不想多苛责他,索性就将刚才放在心里,欲好好盘问他一番的心思淡了去,不经意地轻轻问了句: “薛青,是你什么人?”总觉得这名字像一家子似的,青啊、红的,弄不还还有黄绿蓝…… 薛红不解何以这么问,便当是来的人这么介绍的,赶紧就趴在地上回道:“薛季叔是小的兄弟。” 薛季叔? 北堂傲当即眉头一拢:“薛季叔?”明明那年来,还只说是想收在金蟾房里先当通房,等有了孩子再…… 眼下金蟾回去,他摇身一变就成了季叔…… 北堂傲眼都要瞪凸了出来:“是薛……季叔,让你来的?”完了,这下不只是想要他北堂傲的孩子,分明就是紧接着要撵他北堂傲净身出门的意图了。 薛红一愣,不敢答是,只敢照实道:“不是,是小的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我弟弟就去求何老爷,何老爷……特许小的用做工来抵债!” “哦……” 北堂傲一颗憋闷的心,微微舒缓,刚才憋闷的心也微微散了些许—— 觉得自己真是管己则乱,别说柳金蟾休他不得,就是柳家真胆敢强行逼着柳金蟾休他夺女,他北堂傲甚至不用出面,弹指一挥间就能给柳家压上一个抄没满门的罪,堂而皇之地抱回孩子不说,柳家连翻身的机会都不会有。 只是…… 北堂傲斜倚在软枕上,吹了吹弄瓦正给他磨的指尖:“就说让你来带孩子?”他想要珍惜来之不易的夫妇之情。 692.第692章 来者不善:是去是留颇为难 “小民什么都能干?”薛红一阵紧张。 “你成亲几年了?” 北堂傲眼瞅,薛红与那薛青截然不同的嶙峋瘦骨庄稼人人模样,待要猜着男人约莫该有三十来岁了吧,不想薛红却道了一句: “快六年了。” 才只六年? 北堂傲微微有些诧异:“孩子几个?” “三……个!”薛红暗擦冷汗,不敢提他另外三个没养上的孩子。 “这个是?” 北堂傲眼看薛红身边那个柴火棍似的孩子,怎么说呢?皮包骨,好似这北边的风大些,都能刮走似的,估摸着还没妞妞那小猪儿沉手,为人父的心,看着心疼。 “大儿子小石头!” 薛红答毕,北堂傲就忍不住让奉箭将那也跟在他爹匍匐在地、瑟瑟发抖的孩子拉到跟前来。 “几岁了?” 北堂傲一瞅这孩子小小年纪,瘦瘦弱弱不说,小小年纪就有了一双好似格外懂事的眼,就忍不住顺手从托盘里拿起妞妞素日里爱吃的糕儿,递给奉箭。 奉箭立刻接过北堂傲赏的糕儿,递给小石头:“老爷赏你的!快磕头谢恩!” 小石头也不懂,只听人说磕头谢恩,他立马就匍匐在北堂傲脚下磕头:“谢老爷!” 北堂傲正犹豫这对父子留,还是寻个借口又给发回去,但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这对父子看着可怜见的,自己打发他们回去,弄不好就真的没什么活路了,心里只这么一转,外面便说柳金蟾回来了。 北堂傲哪里还想这个,立刻喜出望外地起身,命人带着薛红去那边屋先等着,然后一个眼色让奉箭跟了过去,自己便匆忙起身,拽着曳地的裘袍,对着自出嫁就一直随身不离得西洋镜,将领口等处都细细地理了一遍,这方领着弄瓦几个迎出门来: “怎得现在才回来?临出门也不知多在里面加件带毛的!” 一见柳金蟾自那边走到门前,北堂傲抬出手一面给柳金蟾挥去一路风雪,一面接下柳金蟾死活要穿的破斗篷,满脸心疼地看着柳金蟾冻得冰凉凉的脸,就忍不住抱怨道: “这破布斗篷,大风天还成,这大雪天的,你骑在那马上也不怕冻着?” “坐牛车回去的,里面好大一个火盆,怎就冷了?” 柳金蟾跺跺脚,去了皮靴,换上祥云纹绣的花棉鞋,一阵哆嗦后,就往里轻轻地来,只当妞妞还在北堂傲屋里午睡,谁想进屋就见床上空荡荡的,不禁就问:“这妞儿又去我大哥哪儿了?” “后来就想着你大哥,你大哥的!也不看看是谁在伺候着你?” 北堂傲紧随柳金蟾进来,放下身后的帘子,端着抱瓦捧来的红枣茶,一面搁在柳金蟾门前,一面撅嘴嗔道: “小心点儿,别烫着!” “你这心眼儿小的……为妻一回来头一个不就想着第一个来看你么?”柳金蟾小心地捧过茶碗,一面吹吹就着喝上几口暖暖身,一面笑向北堂傲臭臭的俊脸道: “你啊,什么都好,就是心眼儿小!”什么醋都吃! “心眼儿小,那也是妻主一去就是大半日,为夫想妻主想的!” 北堂傲说着话,人就习惯地跟只大黏熊似地从后面搂着柳金蟾,撒娇道:“若你天天儿陪着为夫,为夫谁的醋也不吃,心眼大着呢!保证……不说一句怪话!” “你啊,是为妻惯坏了!” 柳金蟾搁下茶碗,就将大无尾熊北堂傲搂进怀里,半靠在卧榻上逗弄:“大冬天儿的,你光着这么一大片颈子,也不怕冷着?” 指尖滑过北堂傲肩上微凉的肌肤,柳金蟾不禁苛责道:“你啊,为了好看,身子都不知道自己好好儿照顾。出门来也不知多搭件斗篷!”美丽冻人,看着都冷。 “妻主在,怎么的……就不冷!”北堂傲躺在柳金蟾的腿上,仰看柳金蟾关切的眼,心里想着要怎么和柳金蟾开口说要从这里搬出去的话。 “你啊!仔细翘着猪嘴” 柳金蟾食指轻点北堂傲的眉心,顺手就捏捏北堂傲越来越爱撅的嘴。 “讨厌——”北堂立刻挥手微微反抗。 “这就叫讨厌啊?给你看看更讨厌的!哈哈!” 柳金蟾两爪爪两边一抓抓,当即便朝北堂傲身上招呼去,北堂傲不敢反抗,三两下就落于下风,被柳金蟾骑在榻上左右乱转。 二人真疯闹得起劲儿,门外就忽然听弄瓦喊:“舅爷来了!” 许是在薛家,金宝的屋被人随进随出惯了,加上他那头一见薛红,薛红看见他就一脸愁苦得没得法的模样,又说还不了债,孩子就要被送走的事儿,不禁勾动了他同是为人婿的恻隐之心。 他也不知道柳金蟾突然回来了,便觉得让薛红这么回去太可怜,便想让薛红到自己房里帮忙,无论如何也要帮他一把;二则自己闲暇来也有个说话的,不似和妹夫说话,总要赔着十二个小心。 这不,心无城府的他,心里一急,大步两迈,不待弄瓦小腿赶上前拦住,他人已经掀了帘子抬脚连进了两屋,惊得弄瓦只来得及高喊了一声: “舅爷来了——” 可喊是这么喊,“舅爷”二字音还没落下,搁下孩子跑来只想着赶紧赶回去的柳金宝,哪里会等屋里二人回神有所动作,就傻不愣登地冲了进去。 加上他反应本就不够敏捷,乍见柳金蟾将妹夫压在榻上也不知到底是在干嘛,就瞪大眼盯着着北堂傲大半衣襟已经滑过两边肩头,发际微乱不说,眼再一移,妹夫的一大腿还探出袍底,还都大喇喇曲起,虽说大红菱花的裤腿并未有褪下的迹象,他人还是吓傻了。 “哥……” 柳金宝这节骨眼儿还想解释。 “砰——”一声,反应比常人敏捷数倍的北堂傲瞬间红得像个大龙虾,轻推下和她哥反应一样慢半拍的柳金蟾,当下拉起搁在榻上那头的大红雨裳裹上,就着袜子,鞋也不穿了,跳下地,就直奔屏风后躲羞去了。 693.第693章 冒充官眷:福娘奉书齐联手 柳金蟾呢? 皮厚,以前被她娘从青楼被窝里提溜出来也不是一二次了,情绪相当镇定。 镇定得好似刚才她什么都没做似的,从容从榻上爬下来,还毫无窘色地笑问她大哥: “大哥,有事儿?”这么急? “呃呃呃……” 柳金宝手挥了半日,突然就想不起了自己来的目的了,因为他的脸现在比屏风后正在平复心跳的北堂傲还红了: “大哥是不是……” “大哥,我们出去说!” 柳金蟾一听傻大哥这就要脱口而出的傻话,赶紧开口示意大哥跟她出来吹吹冷风,别一会儿开口,就让屏风后其实没干啥的北堂傲羞到地缝去,今儿晚上叨叨她一晚上,然后成亲三年回到解放前—— 大白天想亲热下,都得劳师动众往帐子里爬,想着都没兴趣—— 可不表示兴趣,他还会闹得她书都没得读! “哦哦哦!” 柳金宝立刻跟个乖宝宝似的追着柳金蟾出了帘子,外面冷风一吹啊,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莽撞了,想说点什么吧,满脑子都是北堂傲那受惊吓后,也难掩的春光无限好,咋说呢—— 怪道这样的男人娃娃多,女人喜欢,他这个男人都有把持不住的感觉了! “金……” 柳金宝很想解释解释一下吧,柳金蟾就挥挥手问了句:“二囡他们都醒了?” 柳金宝这才想起自己急急忙忙爬来的缘由,拔腿就往自己屋跑——这节骨眼儿,那两个瓷娃娃指不定就醒了! 只是跑到一半吧,他又突然想起什么,跑了回来:“金蟾啊,哪个薛红给大哥使着吧?” 这……靴红? 一话问得柳金蟾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倒是屋里半拉着衣裳躲在窗后偷听的北堂傲,听得眉头打了结,要说不吧,他眼下衣裳不整的,一开口,指不定二人就进来了,自己岂不是更尴尬?只得暗暗压下心头的不快,左思右想觉得躲到哪里去都是枉然,还是尽快催促柳金蟾随他回京城为妙! 可当如何做呢? 总要有个托词才好! 可写什么托词? 北堂傲凝眉一想,当即仿姐夫的笔迹写了三个字:“急,速归!” 北堂傲倒是想到什么就是什么,这可苦了奉书福娘等人,那边驾着几马车的物什才坐在县衙,等到薛槐从牛村喝了两口小酒酒,得意洋洋坐着牛车晃晃悠悠归来。 福娘本在衙门欲掏出水军都督的书信,思考自己要如何威逼县令立刻搬出大小家眷,速速腾出县衙给他们爷住,还将主动将屋舍清扫一遍,然后天天儿狗儿一般带着衙役们为她家爷在外看家护院。 谁想她一身戎装,腰挎大刀往那县衙门口肃面一站,里面一溜儿层次不齐地衙役们就屁滚尿流地爬出来,恭请她上座。 她还当是县令大人未卜先知,不想她才如门神般傲立于门前,高声质问: “怎得不见你们县令亲自来迎?”好大胆子! 问都不问她是什么身份的衙役们就七嘴八舌地,争相告诉她,这景陵县自上一个县令因得罪了金陵权贵楚家五小姐的恶霸相公,被砸了县衙大门后,景陵县就一直没有县官敢来。 所以,现在的县令的一切事务是由原来的主簿薛槐暂代。 福娘一听只是小小的九品县衙主薄,而她过去追随大小姐专管伙夫们时,大小姐还给她挂了个正六品的营千总—— 现在给了她的大丫头挂着吃官饷去了。 小小的县主簿,还需要打着从一品都督的幌子? 杀鸡焉用牛刀! 福娘想也不想,将水军都督的书信往怀里继续揣在怀里,坐在椅子上抬手就示意身后的抱璋把奉书的腰牌拿出来。 奉书无奈只得将自己从六品卫千总的腰牌递,默默递给福娘。 “本官奉营千总之令,特护送水军都督麾下柳大人的家眷前往京城团聚,途径贵县,遇暴风雪不能前行,所以……欲请贵县县令从旁协助稍事落脚,望不负所望!” 福娘腰牌一亮,嘴上说是“请”,但言语轻慢,下颌高抬分明就是命令之意。她也真不懂爷是不是天生大官当久了,总觉得不是一品都不好使似地—— 小地方七品就大官了,一个奉书奉箭的腰牌掏出来随随便便就能轻松压一片儿,称霸一方! 京城恨官小,出来各个都拿大! 福娘这二郎腿一翘,茶碗一抬啊,在县衙俨然就是个高高在上的大大人了! 衙役们在这景陵县,见过的最大官,也就是五年前的县令大人,再推远去,就是金陵城的知州大人,但……衙门外望望就好了,谁正面和那么大的官儿正面说过话,打过交道? 她们一个个站在战战兢兢的垂首侍立在福娘两侧。 福娘抬眼望去,两侧都是人: 从素日里给薛槐出谋划策的门客师奶、到肥头大耳的捕快头,一看就跑不怎么快的快班衙役、外加一群猴儿们似的状班衙役。 福娘奇了,怎得一个个不是老得像不能办差的,就是胖得像头猪的?关键这衙门的年纪似乎都普遍偏大不说,而且……人手也差太多了吧? “代县令大人……还没到么?” “这个这个这个……回大人,我们代县令大人去老岳母家吃酒……就是就是就是……代县令的小姑子今年从白鹭书院回来……明年要去京城赶考!” 师奶立刻用她那不太专业的口才回答了福娘的问话。 福娘想也不想就断定这口齿不清的师奶也是这为代县令家的亲戚,不然……怎么会这么得笨嘴笨舌呢? “意思?本大人就要这么空等着?柳大人家的家眷可还在外面的马车上呢?” 福娘脸色一板,一屋子的衙役们立刻吓得抱头鼠窜,一个答说: “立马立马……已经去喊了,就是牛村……”“有点远”三个字被瞪没了。 “大人大人莫急,不如……请大人家眷屋内休息?”另一个好歹有点缓过神来的终于开了口。 “谁来伺候?”福娘眼睛微微一眯。 694.第694章 以牙还牙:奉书收拾薛家人 屋内一群老男人们个个不敢接话。 “大人的意思?”师奶只得再次打头阵。 福娘淡淡一笑:“素来我们柳大人的家眷下马,都是行到内院由县令大人家的老爷领着一众家眷相迎,再作安排,你们说……难道让我一个女人去扶我们柳大人的家眷下马车?迎进后院?” 这话一出,大家顿觉有理! 一群赶紧告诉福娘莫要生气,师奶立马朝薛槐家后院狂奔而去。 就这么着,找不到县令老爷柳金宝来干伺候上司夫人的事儿,薛家老公公就只能自己、再把他那一群嫁出去、没嫁出去的儿子们先全部喊回来给柳大人的家眷迎驾了。 福娘乐啊! 最乐的还是抱着妞妞的奉书,在马车里过足了一把当官老爷的瘾儿,下个马车,把北堂傲素日里在京城的派头都拿了出来: 首先要跪迎! 本来说是来办爷的大事儿的,可县令薛槐不在,爷那里晚去反正都要挨骂,奉书玩心重,就索性好好在外面玩一把,当然,也随便帮柳金宝报报小仇—— 看在柳金宝替他带小魔王大宝的份上,送个顺水人情。 大雪的天,即使内院都是厚厚一层雪,薛家公公也就以前罚柳金宝跪过,而自己……何曾知道跪在雪地里的滋味儿。 但今儿…… 人家大人的家眷一来,就说人家的品阶非泛泛之辈,必须是在雪地里跪迎、再叩首,连在人家跟前说话都得跪着。 怎么办? 女婿不在,就只能自己硬挺着! 薛家公公往雪地里一跪啊,头一刻还觉得雪地软软的,待到小半刻后,就觉得那冷气啊直冒自己腰上走,少顷,养尊处优多年如他,就冻得不行了。 奉书呢! 他穿着北堂傲的旧袍子,临下马车就故意把那铺了金线的大毛袍脚甩出半截,薛家刚还在那儿叽叽咕咕牢骚满天的男人们,一瞬间眼全直了—— 好乖乖,这才真正是当老爷的派头啊! 霎时间,刚还个个往后缩的人群,一瞬间全蜂拥向前,旋即又被福叔一个瞪视,纷纷吓退三尺有余,不得不遵照弄瓦说得,长幼有序、尊卑有次,依次排开来逢迎“奉书”老爷的驾临。 待下面安静了。 奉书也不急,先是将睡得死猪一般的妞妞用大红猩猩毡斗篷包裹好,抱与福叔,他人方先搭出一只五个指头,没一根上面不见硕大宝石的修长手,作势要人扶出。 其余人欲群起而上,无奈福叔只眼瞅薛家公公,众人才扼腕继续跪伏在雪地山做叩首礼! 好了,手有人搀扶了。 接下来奉书再踏出一只蹬着金丝战靴的脚来,悬在空中。 大家明白了这是要马凳! 可…… 大家作势要找马凳吧,福叔冷冷地说了:“我们老爷,自来都是踩着人下来的!” 这…… 众人一愣,偏偏薛家过去欺负柳金宝做事做惯了,哪里想过请下人,全当柳金宝就是下人使唤了。 这眼下要人当马凳,一个个都有点瑟缩不前,只把眼瞪着临时从哪边娘家喊来的胡氏。低低地叽咕道: “这薛家要是将来好了,咱们累死累活,也只是鸿儿得意……” 言下之意,要跪下去给人踩,讨好大老爷,柳金宝不在,就活该是胡氏存头才是。 胡氏想说什么吧,大家都看着他,柳金宝不在,他身边的李二也不在……觉得委屈,薛槐也不在,弄不好得罪了公公和小叔子们,将来自己也跟那柳金宝似的一般倒霉,少不得咬咬牙,只想着: 好啊,今后我扶正了,你们都只管好好等着! 少不得,胡氏只得咬唇往那马车下一伏。 奉书也不客气,莲步轻抬,踩着胡氏的背,就重重地步下马车。 刚才后缩的小叔子们,立刻哈巴狗儿似地,全躬身起来小心翼翼给奉书拾袍摆拾袍摆、给他在前面不停地拿着木板铺路的赶紧铺路,不让奉书落地的战靴沾湿一点儿,这殷勤的,让薛家旧日里把柳金宝支使得团团转的少爷们,铺十来丈后,就微微觉得腰酸了。 幸得薛家院落小,走不了多远,就到达堂屋了。 大家本以为可以歇口气了吧! 奉书眼神一挑,最会装腔作势的弄瓦就说了:“我们爷的茶可不是这么泡的!” 这泡茶的讲究立刻就上来了。 上来了不说,弄瓦得了茶还嫌东嫌西地将薛家男人们好好儿给说了一遍,一边说就一边道: “我们老爷自南府北上至今,还是头一遭儿这般被人怠慢的? 难道你们县令老爷是个老爷,觉得了不得,就不把我们老爷放在眼里,让你们这么一群府里的下人们来伺候我们爷?侮辱我们爷的?” 说到激动处,还几次在门外泼茶摔碗地闹情绪,逼得薛家上下挨了骂还得不断告罪再向人家一个下人猛献殷勤,第一次觉得,人人嫉妒的这县令老爷也不是寻常人能干的! 弄瓦将薛家内院弄得一个个胆颤心惊。 小魔女妞妞醒了以后,更是将薛家一把老骨头逗得满院子跑:“我要找我爹爹——” 妞妞小蛮牛一般横冲直闯,彻底让薛家人仰马翻。 素来拿妞妞无法的奉书,半躺在堂屋的炕上,眼瞅着窗外被一群人团聚在中心的妞妞,奉书很是享受地有一搭没一搭地品着茶,一边听着外面男人们气喘吁吁地高喊着:“小姐儿小心啊!”一边与身侧赔笑的薛家公公,以及临时喊回来的胡氏不冷不热地闲话两句: 茶冷了! 茶烫了! 茶的味道与他素日爱喝的龙井大不相同,以及,他今晚要歇息的地儿不知安排在哪儿了? 接着,又闲闲地问,你们县令老爷怎得无缘无故就回了娘家,而且早不会晚不回,就偏偏是他来了就回,莫不是嫌他身份不够高,不肯来亲自伺候? 待那薛家公公说柳金宝种种不是时,合该要被休,大家似乎热络熟悉了起来时,奉书又开腔了: “爷说这县令男人这么胆子大,合着是这些个缘由啊!也是真该休了!” 695.第695章 忘恩负义:糟糠之夫不可弃 “说来,爷这一路见得人和事也多了,不说远,就说不久前遇见的一个知州家老爷与几个县令老爷聊天时,说了一件事儿。说来也是你们这边的事儿—— 好似是那家县令,说是县令吧,也不算是县令,就是个屁大的主簿,遇上了天大的好事儿,暂时代了当地县令的职位。 据说干得也是勤勤恳恳的,一干就是好几年,偏偏就是无法吏进,升上去,只因一样不好!” “什么不好?”薛家公公,和胡氏立刻异口同声地急切问道。 隔着纱幂,奉书故意将眼神儿一抬:“你们,也认识?” 薛家公公欲点头说那就是我家丫头啊。 胡氏则赶紧暗拽着公公的手,小心翼翼地说道:“只是听着老爷说着好奇,忍不住就问急了,不知……知州大人,说那县令是什么不好啊?” 奉书抿唇,眼看着二人瞪圆了的眼,不紧不慢开始缓缓吹了吹了茶叶,又抿了一口,与弄瓦道:“茶冷了!” “小的小的,给你换一碗!”薛家公公赶紧上前伸出两手,示意弄瓦将茶给他。 弄瓦也不客气,结果奉书手里的茶碗就搁在薛家公公的手里: “劳烦薛老爷了!我们老爷的茶要滚水冲开,而且这茶只喝第三泡与第四泡!端来时切莫太烫,不然……这烫红了什么的,进京,我们老爷金枝玉叶,夫人问起,小的们不好交代!” 薛家公公脸上一阵僵笑,只得亲自去泡,留下胡氏打探。 无奈薛家公公一走,奉书就以担心妞妞为由,一个劲儿地开窗看妞妞,终于在遇见了一个比她年长一二岁的小女孩后,开始和人过家家了,心里这才微微落下,叮嘱胡氏最好让孩子们到屋里来玩儿,别冻着了。 就这么着胡氏也被支使出去,奉书和弄瓦好一阵偷笑,只恨雨墨没机会也来参一脚,不然今儿能更有意思! 好容易,新茶泡来了,按捺许久的胡氏又好不容易地瞅准了一个好时机,再次提及。 奉书还是不紧不慢地,直到喝上了茶,方淡淡地叹说了一句: “什么不好?哼——忘恩负义呗!” 薛家公公和胡氏傻了。 “不知老爷,他们说这‘忘恩负义’从何而来?”薛家公公好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不记得他们家有做过忘恩负义的事儿啊? 奉书微微打个哈欠,看看天:“这眼见就是晚膳的时候了,怎得还不见县令大人回来?”这天黑了,可睡哪儿啊? 此言一出,还有不明白的? 薛家公公立刻着人安排奉书一行人的膳食。 奉书素听柳金宝说薛家其实家中并无富裕,薛槐但凡有点闲钱都巴巴地存下来,全给金陵城的知州家逢年过节送大礼去了,而今耳听着薛家公公安排人杀鸡买肉,便知是下了血本大宴请了,既然这样,他不好再卖关子,索性就信口开河随便随便吹吹了—— 反正真亦假、假亦真,那日夫人与爷说她大嫂的话,似乎就有她一旦做官,便有打压她大嫂,不令她大嫂小人得志的意思。 “怎么来的?” 奉书放下茶碗冷冷一笑: “一个连自己糟糠之夫都容纳不下的女人……你们想想,她还能对自己的长官们顾念旧情?只怕是锦上添花容易,落井下石更是积极!” ……胡氏和薛家公公傻了! 奉书仍继续道:“你们说……这样的人,谁愿意替她说好话,轻易给提拔上去?是你们,会不会?” “呃……呵呵呵!” 薛家公公和胡氏一阵僵笑。 奉书觉得二人好似还不够明白地又提点了两句:“不过嘛……倒是听说,这苦命的县令老爷有个妹妹是极厉害的人!” “厉害?”柳金蟾哪个纨绔小姐? 胡氏和薛家公公瞪大眼,直接怀疑他们与这老爷想的不是同一家。 “此去京城必为官!” 奉书不无骄傲地抬高下颌。 胡氏和薛家公公刚才紧绷得心瞬间释怀:柳金蟾去京城做官?骗她老娘的钱也京城眠花卧柳还差不多—— 哄那些个不知真相的老百姓犹可,哄她们薛家?当他们不知道哪个柳金蟾是个什么人还差不多!夫人说什么? 夫人说拿给她几个钱,哄她柳金蟾去京城玩玩,长长见识,别成日里不知天高地厚的!说白了,就是大家都知柳金蟾哪个传说中的赐举人进第,根本从头到尾就是老柳家对外说的面子话! “那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儿!若是我们家老爷的妹妹也能这么着,就是天大的福气了。”胡氏笑。 薛家公公一听这话,禁不住对着奉书附和笑道: “她的福气啊,哪是去考官的料?说到底还是仗着她那张小白脸,哄男人顺藤摸瓜,攀高枝!” 言罢,翁婿二人禁不住笑起来。 奉书想板着脸说点什么吧,仔细一想着柳金蟾娶他家爷可不就靠的这一手么?而且……她今后当官还得靠他家爷,不然就是考中了状元又怎么的?不会溜须拍马、攀附权贵,这辈子能在那正六品的翰林院修撰上干一辈子都是造化。 奉书待要想怎么替柳金蟾开脱开脱,好歹是自己家主子,她名声不好听,自己家爷不也得受牵累?别人一听到夫人“哄男人顺藤摸瓜”,第一个想到不就是自己家下嫁的爷么? 奉书忙于张口替柳金蟾描白描白,胡氏就悄悄儿地长舌道: “说的也是。不知咱们夫人给这四小姑说媒,能不能成?那在金陵当官的远方表姨若知这大哥的四妹是这么个德性,只怕难以相中这柳金蟾为媳了?” 奉书心里立刻一惊:说媒? “怎得就不能成?柳金蟾这丫头虽然是有点不着调,但她自小有才名,而今又是个举人了,来她家说媒的,门槛都要踏破了,你女人说的这亲上做亲的好事儿,怎就不能成?” 薛家公公立刻瞪了胡氏一眼:哎哟,这话能对外人说吗?这不相中,咱们也得让她家相中,肥水还不留外人田呢!何况咱家还有大大的好处。 696.第696章 狐假虎威:都不是省油的灯 “大老爷啊,你说是吧?” 薛家公公将话题一抛给奉书,奉书能说会成么?爷回去急了,不得打断他的腿。 “这男人嫁女人图的是一心一意,听你们这么一说,只怕那边公子听得这四姑娘是这样的人,想必,是不乐嫁的。而且……” 奉书灵机一动,就悄悄儿在二人耳边嘀咕了一句: “爷我来的路上,可也听着人说这柳金蟾来着。” 这边翁婿立刻圆了眼睛:“老爷您也听说过?” “呵呵呵,这媒公们进进出出的,几家老爷不知这十里八村各家未婚少爷小姐们的事儿?”就是他们身在京城,还能听见塞北来的族姨们张家长李家短的糊涂事呢! 奉书低头喝茶,喝毕,淡淡地补了一句: “这样说吧,你们要提的这婚事定要黄!”不黄也得黄! “定要黄?”翁婿二人惊了,“这话……不知大老爷是从哪里说起?”家里为这事儿可是筹谋了半年之久,薛槐才敢主动向那族姨提及的啊! “你们就没听到过一点儿风声?”何季叔可真够嘴巴严的。 奉书不答反问,反正现在他的目标就是要破坏这桩婚事。 “什么……风声?”翁婿二人完全被奉书牵着鼻子走了。 刚才还高高在上的奉书,一瞬间化身八卦男,当即与二人神秘地八卦道: “这柳金蟾在白鹭镇,由她先生做媒,早三年就娶了一个男人,老爷我和我家夫人还去吃过喜酒呢!而今……她屋里那男人都给她养了两个闺女一个儿子了!大闺女都两岁多了……你们说,要是你们说的那族姨再把她那儿子嫁过来,算什么?妾?” 翁婿有点傻了。 奉书再接再励: “俗话说一男不许二女,到时婚事真订下来,过了礼……待到你们那侄儿嫁进柳家门去,那远在白鹭镇的男人带着孩子找上门来……人家堂堂官家少爷平白无故就成了庶民家的妾……只怕他的父母未必依饶,可是要告你们骗婚的!” 翁婿眼直了。 “到时告你们夫人胡乱做媒,骗人儿子为妾,乱了礼法,别说做官,只怕还得下大牢受大刑呢!”哼哼哼……你们以为媒是可以乱作的? 奉书满意地看着翁婿二人各惨白了一张好似鬼儿般的脸,暗自偷着爽! “那那那……”翁婿二人欲讨奉书示下,外面就忽然喊了:“夫人回来了!” 待到再问“夫人怎得还不见”呢! 外面又答:“外面大人找。” 外面大人找还没完呢,外面又喊:“夫人说,请胡季叔赶紧带着人,去县衙,将县衙的后院屋子都好好儿清扫一遍儿,好让大老爷晚间休息!” 事情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敲定了吧? 正把薛槐吓得腿肚子直哆嗦的福婶,又收到了北堂傲说要备船返京的消息——这不是折腾她玩吗?空耗他大半日呆在这县衙里干坐? 福婶不欢喜,看薛槐就更不欢喜了,觉得就是这薛槐半日不来,爷才又改了主意。 当即当着薛槐的面儿,福婶一面折了北堂傲的手令,一面冷冷地斜看,半靠着椅面,整个人就从头到脚哆嗦着的薛槐: “既非旬休,你丫的就撇下去偌大的县衙,自个坐着小牛车去喝小酒?” “下下下官……实不该!” 刚到城门,耳听衙役说有六品武官护送官眷进京的薛槐,此刻酒醒了大半,整个人就感觉到自己好不容易到手的乌纱帽正在缓缓地从头顶飞走—— 别说升县丞、县令无望,弄不好她这好不容易得来的主薄一职,也不保了! 抖抖抖—— 素来混官场,总是低人一等,又难以混入其中的薛槐,在这腊月的天,大汗淋漓。 福嫂旧日也是个跋扈的人,不过是年级大了,幸而爱研究菜肴,又被福叔在家服侍得服服帖帖,脾气改了大半,不然她今儿定让薛槐夜里难眠! “屋不用收拾了,给我们爷备船吧!我们爷也住不起你们这景陵县的衙门了!” 言罢,福嫂起身,挎着大刀就要往外走! “大大大……人……且息怒,里面已经开始打扫了,一会儿……一会儿立马将炕烧得暖暖的,保证让大人、老爷们睡得舒舒服服的!还有,这天色晚了,大人用了膳再走不迟!厨房里都备下了!” 福娘哪有空听她胡说这些,只转过身: “想将功补过,就赶紧着将船备好,让我们老爷赶紧登船,明儿好一早北上!大人我也好尽早回京复命,啰里啰嗦这些个干什么?难道大人我还少你这顿饭?” “是是是!大人息怒,下官……这就去安排!您先等着!张龙你们几个还不赶紧给福大人换碗热茶,下官……下官这就去安排!” 数个揖后,薛槐就跟夹了尾巴的狗儿似地,一溜烟跑出衙门带人安排北堂傲预备回京的大船了。 福娘也不知北堂傲到底是又想到了什么,反正……爷让干嘛她就干嘛,从来思考不是她这种人的特长。 不想,这薛槐为人处世是差了点,但是办事却是高效率的。 约莫半个时辰,说来还是偏僻小地方当官好,薛槐一句话,就跟圣旨似的,明明收了船桨已经预备过年的船家,声都不敢吭一句,年也放下了,就急急忙忙地拖船下水修整,开始准备随时起航了。 就这么着,数马车的东西先腾进了院落,薛槐又派衙役们昼夜府里府外巡视,日落前,薛家老老小小更是将县衙闲置已久的院落打扫得一尘不染。 入夜前,福娘和福叔落心不小院里的东西,暂住衙门,接着稀稀拉拉地,奉箭又抱着大宝、二囡几个陆陆续续地悄悄儿搬过来。 最后,北堂傲以出门寻柳金蟾为由,一大家子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全搬去了衙门后院住着。 只是北堂傲用过晚膳,久不见柳金蟾和柳金宝回来,心里憋闷,来来回回走着,总觉得这里面有事儿,不然何必让柳金蟾去而复返呢? 697.第697章 进退两难:前怕狼阿后怕虎 北堂傲心里烦,尤其是在听闻薛青而今是薛季叔后,眼见着夜幕降临,柳金蟾不回来,觉得整个人心惊肉跳的,最后奉书什么时候不提,偏偏又在这节骨眼儿,提了今儿下午薛家翁婿说的事儿。 北堂傲如何还坐得住?当下就让雨墨带路,迎着漫天的飞雪,与奉箭就着夜色快马加鞭赶去了牛村柳家。 此刻的柳家,柳红在外也是摩拳擦掌,就是半日理不清头绪。 你说要孩子不要孩子的爹吧,孩子留在这家里,多早晚也会被发现是金蟾娶亲前生的,而且何幺幺隐隐约约说的那意思,好似金蟾外面找的那男人娘家,也非寻常小户,只怕不依饶,到时人家拿着婚书闹将起来别说当官,就是金蟾连秀才之名都保不住。 但…… 那男人而今留在景陵县,金蟾这点一点定亲,他能坐视不管? 若是不管,他又何必带着孩子跟着金蟾到景陵县来?看得金蟾回个自己家都要火烧屁股似地往他哪儿赶。 这说明什么? 定是金蟾对他有承诺,而金蟾又花名在外,他落心不下,这才亦步亦趋地跟着来。 至于为什么来了,也不闹着要立马认祖归宗,柳红用脚趾头想,也知是柳金蟾这死丫头怕挨揍,花口花嘴哄他什么自己金榜题名,为他讨个状元郎君之名再带着他风风光光像个大老爷似的回门等语,不然,谁能在咫尺之外坐得住—— 他不仅婚书在手,还养了二女一子呢! 然…… 话是这么说,那老薛家可是金陵城的官啊! 哎哟,这真是进退两难,鱼与熊掌难以兼得。 柳红在屋外急得像个热锅上的蚂蚁,又怕让柳金蟾知道她柳红已知她偷偷在外成亲之事—— 不然,她那丫头知不会挨揍,立马就能把她那男人和孩子风风光光领回家。这薛家的婚事还用再议么? 自然就黄了。黄了就算了吧,可得罪人啊! 近在眼前的大儿媳薛槐为这事多处心积虑,黄了,她还能再对金蟾好?不仅不会对金蟾好,对她们柳家也不利啊—— 外面都在传,说明年会考后,景陵县就会有新知县到来,那时……他们柳家盘踞在景陵的势力,尤其老大老二那几个干的勾当,不得先让那个县令当眼中钉,先拔上几棵以儆效尤? 所以…… 金蟾明年“赶考回来”,必须在金陵城捞过类似主薄的小官,又或者在知州大人门下充个师奶似的小差事,不然,她们柳家在景陵县“狐假虎威”的日子就算结束了。 想着,万分着急的柳红悄悄儿,再度倾身靠在木板墙上,听屋里何幺幺是怎么和柳金蟾说的。 何幺幺的方法最一劳永逸: “金蟾啊,你也得为你娘你爹我好好想想。你要娶那公夜叉,爹也认了。毕竟他千不好万不好,也算是给我们老柳家养了二女一子,金蟾你也算是对老祖宗们有了交代。” “但,你也要为你大哥大嫂,还有这些个姐妹外甥侄儿们都想想!” “耳听着金陵城那边说,景陵县县令的缺儿已经由苏大人向朝廷报上去了,明年入夏,新县令也就到了,你大嫂……这么点子的官儿,能做什么用?” 何幺幺说着,还十分形象地用拇指比着他那尾指上的一节指甲,毫厘的距离:“这牙巴丝丝的官儿,在景陵县还能叫官么?” 柳金蟾继续保持沉默地看着她爹,抿唇不语: 反正娶一个北堂傲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再娶,就是皇上她儿子,她柳金蟾也不干了 ——责任大、娃娃多、睁眼想的就是怎么养活一家老小,亚历山大就不提了,娃娃还一年年的来,再多几个男人,她柳金蟾一家都可以组成一个足球队了! 怎么养,把她柳金蟾吃了得了。 柳金蟾不开腔,何幺幺就知道自己是白说了。 “爹知道,你对你大姐二姐她们干得事儿,心里不欢喜,所以你一直就不想做官,怕她们为虎作伥是不是?” 何幺幺叹了口气,不懂自己怎么就养了这么一个脑子不好使的女儿: “但你看,无论是景陵县,还是金陵城,谁家做官的不是赶紧趁机大把捞钱,好好儿耀武扬威一般?不然……你娘干嘛肯花那么多钱让你大嫂做官?你大姐她们为什么一听你做官,说出多少钱,就是砸锅卖房子,也要扶植你去?” “不就是想着你好,全家好!你荣光了,我们整个柳家都荣光!你啊,读书读得都成死脑筋了!钱你不挣,别人也要来挣,官你不当,仍然有人当,那为什么我们要放着官不做,让大把的油水,任凭外人捞了去?” “你不为自己想,也该为整个柳家想不是?天天儿读书,功名考不上,倒是把那些个酸秀才们满脑子的假道学信了真!” 说到咬牙处,何幺幺就忍不住用手指戳柳金蟾的笨脑袋: “你个聪明丫头怎么就不好好想想,他们那些个假道学若是言行一致,怎得能凭借着那点点的俸禄,一个个吃得油光水滑、合家绫罗绸缎的穿?她们啊,没有一个不是说一套、做一套的!就你是个猪脑子!” 柳金蟾还不想说话,然一抬眼,就隐约见窗脚有根小棒绑了块罗帕在缓缓缓地移上去、又慢慢慢地放下来,周而复始…… 她哪里还坐得住,这分明就是在告诉她,北堂傲来了! 为不让北堂傲一会儿发病,跳进来,导致自己变成小熊猫。 柳金蟾少不得开了口: “爹说的都在理,但常言说‘积善之家有余庆,积恶之家有余殃’姐姐们做得这些个事儿,也该收收了!若是指着金蟾当官,还继续这么着,甚至再变本加厉些,金蟾岂不是柳家的罪人了?” “得得得,你这脑子啊!就跟你那大嫂一样儿!” 何幺幺无语了,最后干脆也拐弯抹角了:“实话和你说吧,这官你不当你去和你娘说!爹说不赢你!你娘那小棍子一敲,爹看你当不当!” 698.第698章 损人利己:何幺幺的小算盘 说到这儿,何幺幺起身道。直接就下了最后一道通牒令: “今儿你大嫂家有贵客,你大哥让你大嫂来人请回去了。爹就实话和你说,你要么赶紧着让你屋里的那野狐精抱着孩子回娘家呆一阵子,等你做官了再回来,要么爹就把这事儿告诉你娘,等你娘让你一纸休书将他休回家!” “爹——” “别爹!爹是好话说尽了,你还油盐不进,爹也帮不了你!你自己好好想想,是赶紧着把他安置到你爹娘看不见的地儿,乖乖去薛家相看;还是待你娘一怒之下,将他撵回娘家了,再提着你去薛家相看,路啊,你自己选!你啊,就服你娘收拾!” 何幺幺说着,就一脸怒容地朝书房门外走。 “爹——那闺女的孩儿呢?”柳金蟾忙冲到书房门处拦住他爹就要寻她娘的步伐。 “孩儿?” 何幺幺眉毛一挑:“爹呢?爹给你带着!” “爹啊,就没别的办法?”柳金蟾笑向何幺幺,“不然你让女儿回去商量商量?” “商量?你屋里哪个野狐精,活脱脱一个公夜叉,他会跟你商量?” 何幺幺眉毛一挑,横向柳金蟾为难的脸色,然后诱哄道: “其实爹心里倒是有个法儿,既能让你娘满意,还能让你屋里哪个野狐精到时也没话说!” 柳金蟾眼睛微微一抬,虽知爹满脑子的主意从来都是损人利己,但眼下不让爹说,爹只怕真去寻她娘来个赶鸭子上架—— 生生害了人家未出阁的儿子! “什么主意?”柳金蟾低低低地问道。 “你先哄着那野狐精。送他带着孩子回娘家等你,就说过年了,让他也回家团圆团圆……然后,你再回来去薛家相看,等这边亲事成了,你就正好进京赶考,这不是神不知鬼不觉?”何幺幺乐不可支地道。 柳金蟾深吸口气,她就知道爹缺乏正义感。 “那……订了亲不还得成亲么?” 柳金蟾就不信她爹能圆一辈子的谎——总不能让她两头跑吧? “傻了你的,考完,你就赶紧回来,把亲成了呗!”何幺幺瞪大眼,又锤了柳金蟾脑门一下,“到时人上了花轿、进了洞房,人都是你的了,还能怎么着?” “骗婚啊?”柳金蟾瞪大眼,觉得太缺德了! “骗个屁了,正正当当地明媒正娶,柳家族谱上第一个就写他的名儿!正室!”何幺幺再敲柳金蟾一锤子,“然后你再和他养一两个孩子!” “我屋里的那个知道怎么办?”柳金蟾可不敢想象北堂傲发起疯来戳人的准头。 “怎么办?女人三夫四侍天经地义,他难不成嫁了你,还想你只娶他一个?他要敢闹,单善妒一条,就可名正言顺休了他,懂不?” 何幺幺真是将柳金蟾的脑袋扭下来看看,脑子里是不是装了一堆豆腐渣,就知道占男人便宜,不会动男人脑筋! “那薛家的……知道了?” 柳金蟾不得不佩服老爹:果然对付男人,男人比女人更狠! “知道就知道了呗!生米都煮成了熟饭,他都是你的男人了,他还要闹出天去?再者,你不就在他之前多了纳了个……” “夫!”为不让北堂傲跳进去砍人,柳金蟾赶紧纠正她爹的措辞,“而且是有官文的夫!” “那就平起平坐咯!薛仁贵还不是娶了一个王宝钏,后面又骗了一个公主!最后公主那么尊贵不也只能忍气吞声,喊王宝钏大哥?” 何幺幺想也不想就理直气壮地答道: “夫德知道不?公主都只能如此,薛家的儿子,又能如何?总不能闹着改嫁吧?好男可不许二女!金蟾啊,你就只管放心,两个男人没一个敢真闹得,最后还都得乖乖得伺候你,给你养儿育女。” 柳金蟾真是不得不佩服没读过书,却把夫德运用得如此娴熟的老爹——三从四德害人啊! “其实吧,咱们也别等着那薛家儿子闹,你对男人还没办法?哄哄他,多说些甜言蜜语,晚上多在他屋里住,没事,爹给你买些好东西,你就隔天地送他,他觉得你偏爱他些,心里自然就舒坦多了!若是不知好歹,你冷着他不理个十天半月的,自自然然就会乖了!” 何幺幺笑道: “而且……依爹说,这两个男人,你先一个地方搁一个,野狐精就带着孩子住在县城里,薛家儿子住老宅子里,王不见王的,想打也打不起来。到时候,你喜欢谁,就在谁屋里多住,何必成日里看那野狐精的脸色?” 柳金蟾顿觉当女人好啊,窗外的北堂傲气得却是肺都要炸了: 那薛家儿子一进门,还是以正室的礼仪进门,他北堂傲再是占个大哥的称呼,那也是迟早等着被架空那个…… “而且爹听说那薛家儿子生得清清秀秀的,小家碧玉一个,一看就是个温柔婉约的好好孩子,你啊,有福了!不用再看那夜叉的脸色了!” 何幺幺拍着柳金蟾的手笑盈盈地道:“而且,这薛家儿子年级比你还小上四岁呢,你啊,可得多偏疼他些!可别让他被你屋里哪个野狐精欺负了去。” “爹,这八字还没一撇呢!” 柳金蟾干笑,准备赶紧打发她爹走,她有种预感:北堂傲已经火大了。 “什么没一撇?爹实话告诉你,就等那薛家老爷瞅你一眼儿,婚事就定下了!”何幺幺喜不自禁地道,“你啊,要是敢乱来,你就莫怪爹断了你一切嚼用,让你喝西北风去!你娘揍你,爹也当什么都看不见!” “明白了!”柳金蟾撅嘴。 “别想阳奉阴违的,明儿回去就送你男人和孩子赶紧离开景陵城,知道不?”何幺幺再次叮嘱。 “嗨!”柳金蟾半开门等老爹闪。 “滚边去,说正经事,还一副不正经的样儿,爹可和你说了,那薛家儿子,爹可是看中要当自己女婿的,你可不许胡来,而且爹保证你揭开盖头就喜欢!” 何幺幺临出门又不忘再叮咛一遍儿。 699.第699章 阳奉阴违:骗婚太过缺德了 “哦!”柳金蟾再点头。 何幺幺跨出门去,忽想起什么似地又扭过头来:“赶得回来过三十吗?” 柳金蟾歪头:“不知有船没!” 何幺幺这一听,也愣住了,少不得道:“不行,就多给钱,你给上二三倍,不愁没有不愿来的!” 此言一毕,何幺幺立刻就看见了柳金蟾拉长的手臂:“爹,孩子多,缺钱!” “你个鬼丫头,明儿给你!” 何幺幺恨得一巴掌拍在柳金蟾的手心上,再揪上一把:“眼见着要正经成亲了,还没个大人样儿!”说罢,何幺幺要走,只是又走两步,柳金蟾眼见着就要松一口气吧,何幺幺忍不住转过身来,偷偷问了句: “爹——那两个大胖孙女儿!你哥说,生得跟她们爹一个模样啊?”想看又怕看。 “呃……”柳金蟾挠挠头,赶紧答应了一声,“差不多!”大小版。 何幺幺纠结,想看,又怕看了舍不下,最后咬咬牙,一跺脚,决定明儿再说。 眼见着老爹终于是走了,柳金蟾赶紧合上门,落闩,果不出她所料,后面窗子被一撑而开,北堂傲庞大的身躯,轻轻松松就翻了进来。 “你……” 柳金蟾要说“你怎得丢下孩儿们”就来了,身后的门又响了:“金蟾,干嘛呢?这么早就关门了?” 何幺幺的声立刻传了进来,吓得柳金蟾一挥手,北堂傲想也不想就落下蚊帐,藏进被子里。 “爹,还有事儿啊?” 柳金蟾故意解了领口,露出一脸的疲惫之态。 “这么早就睡?” 何幺幺一瞅柳金蟾这眨眼间就睡眼惺忪的模样,微微有点诧异地,将屋内一扫,幸而油灯不亮,床前那一个湿湿的脚印也看不清,只是帐子是不是拉得太快了一点儿? “爹,我今儿来来回回跑了两趟了!” 柳金蟾立刻很是夸张地说道。 何幺幺斜了柳金蟾一眼儿,亏他还想金蟾今儿晚上一个睡要不要人伺候,合着是早有人猫进来了……既如此,他操什么心?只要不是薛青那小子,他都能摆平了去! “那……你睡吧,记得早起,知道不?” 何幺幺岂是煞风景的人?当即就装没看见,领着人转身出了这边书房,还不忘让人把院门闩好了,只是叮嘱之余,他还是想亲自悄悄儿去看看薛青在哪儿? 才想着,何幺幺没走两步,就见薛青一个人神在在地看月亮,明明月亮都跟线儿一般细了。 “这大冷天的,还不赶紧进屋去!” 说着,何幺幺就拽着一个下午都闷闷的薛青进了那边院。 这头热闹了。 北堂傲偌大一个身躯将书房的小床,躺了个严严实实,居然还耍起了小男人的脾气: “公夜叉、公夜叉……谁公夜叉了?一来就说我公夜叉!你也不替我表白表白?” “我爹那脾气,越说越错,我要表白表白,你不得在雪地里再站大半夜去?”本来就是公夜叉,怎么描白? 柳金蟾解着袖口:“怎么想着来了?”孩子也不管了! “再不来,为夫就要成王宝钏了!”北堂傲起身替柳金蟾宽衣。 “你这话,为妻是这种人吗?” 柳金蟾挠挠头,真觉得自己心累了:夹在老爹和相公中间,里外不是人。 “不是?你是说你不去那薛家相看?”北堂傲挑眼儿。 “看啥啊?咱能让人家老爹看上吗?” 柳金蟾拉被子上炕:“这种缺德事,他家儿子就生得跟天仙一般,我柳金蟾也不能那么着干不是?”缺了大德了!骗婚就是骗人一辈子,礼崩乐坏! “这是你能说了算的?”北堂傲去了鞋,趴在柳金蟾身上轻问。 “这事我是没办法,不如年初一,咱们夫妻往金陵城的月老庙上走走?” 柳金蟾一开口,北堂傲笑了:“你不后悔?” “他吊死在我家房梁上,我才后悔呢!”柳金蟾打个哈欠预备入睡,“你啊也别疑了,赶紧着明儿一早儿就先回去,问问哪有房舍,咱们赶紧买一处,不然……为妻就真的送你去驿馆住着了。” “这个嘛山人自有妙计!哎——你娘说你不想当官?那你哄为夫,天天儿说读书读书?到底想啥呢?是不是又开始想什么歪脑筋了?”又想抛弃我,想都别想。 “嘘——” 柳金蟾赶紧捂住北堂傲的嘴,急道:“两码的事儿,你别搁在一块儿说!” “读书不为做官,你考什么科考嘛?读着玩儿不就好了?” 北堂傲少不得压低声儿,与柳金蟾咬耳朵——他可得问清楚了:若柳金蟾真不想当官,他巴巴地给她弄一个,岂不是新打的粮食送了猫,白献的殷勤? “好?是好!可……谁养你和孩子?” 柳金蟾对北堂傲真是无语了:“去你姐家蹭吃蹭喝,让你家姐白养咱们一家十几口,然后你我人前都抬不起头,还几十年如一日地死皮赖脸不走?还是……你委曲求全,与那薛家儿子称兄道弟,天天儿看我爹娘的脸色当小女婿?谨小慎微地过日子?” 北堂傲垂眼:“为夫……有钱……”好多好多钱! “你有钱那是你的!” 柳金蟾头大,“这男人嫁女人,就活该是吃女人的、用女人的,花女人的,随便再给自己存点小私房,不然一天白天忙得像头牛、晚上累得像条狗,还要贴上一份嫁妆,你想,外面得怎么说?” 北堂傲抿唇,很想说:他没觉得自己忙,也更没觉得自己晚上累得像条狗过,准确地说,他闲得浑身长毛,晚上更是渴望柳金蟾让他好歹有一晚上能累得像条狗……当然,要求有点高,天天儿晚上能忙得像头牛就很心满意足了—— 那似他现在,白天闲得浑身长长毛,晚上想要龙腾虎跃一番吧,一个是妞妞隔三差五,抱着小枕头来爬被窝,另一个嘛,就是柳金蟾,读书读书,大好的时光,足足让她蹉跎了一半在书上,剩下一半还不够他拉开拳脚,酣战一番的—— 700.第700章 驭妻之术:爹爹哦教错人了 累得像狗?像牛?他北堂傲连像只老虎都不行!整个人闲在被窝里就跟和头猪儿睡似地,两下才怎么的,没两时辰就睡死了,累…… 做梦还差不多! 北堂傲的婉转心事,柳金蟾直接跳过: “为妻可不能让你跟我哥似的,嫁没两年,嫁妆全透没了,这出去门,你娘家的人上上下下全得戳着我柳金蟾的脊梁骨,骂我没本事、吃软饭的!” “为夫有存很多!”北堂傲小声道。 “你的,就是一文也是你的私房钱,懂不?”柳金蟾可要好好再次教育北堂傲,“知道什么是厉害的相公吗?他得这么想:‘我的钱是我的钱,你女人的钱也是我的钱’,不然你将来有的苦吃!” 北堂傲的嘴瞬间成了哦型: 还有这么管自己妻主的啊?关键……柳金蟾是他的妻主吧? 许是心里总觉得北堂傲将来会改嫁的潜意识作用,柳金蟾还浑然不觉地,将前世从与前男友的失败恋情中总结出来的经验,毫无保留地分享给北堂傲: “你要知道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样好,你总得老,你老了,她还能爱你如初?” 北堂傲摇头。 “对了,你不爱你始终如一,你到时拿什么来保障自己的地位呢?”柳金蟾就跟前世给下属们洗脑一般,坐在床头对北堂傲进行驭妻的教导: “那时那刻,你就得家政大全在握,经济在手,只有拿住了女人的经济命脉,她才会对你唯命是从,不说多,她出门应酬总的需要钱花吧?她需要钱,就得来找你吧?她纵然是个有骨气的,存有小私房钱,那也有用干净的时候吧?” “所以,我告诉你,要想不做下堂妻……夫,就要会管钱,会用女人的钱、会让女人为你花钱,此外,还要随时关注女人小钱钱的各种去处,存到一定时候,就要哄她给你买礼物……囊中羞涩,她如何离得开你呢?” 北堂傲的眼都瞪大了:爹爹哦,他长这么大,赫然发现他的婚后教育,从入洞房到而今管家,全是柳金蟾在教他啊!姐夫哪些……全是小菜一碟! 话到这儿,柳金蟾才隐隐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过了,她怎么觉得自己是在给自己挖坑等自己跳呢? “呃——为妻只是……想……你以后教导大宝的时候,一定要这么教,千万别跟你这样傻乎乎地,毕竟……有几个妻主像为妻这么好呢!不贪相公的财呢?” 柳金蟾一阵干笑后,立刻不忘往自己脸上贴金,旋即窝回自己的被窝,预备睡觉。 北堂傲爬回柳金蟾身上,真的真的,很真切地贴在柳金蟾身上轻轻地、动情地低喃道:“为夫不在乎妻主你贪为夫的财,只要你不读书,好好儿对为夫……”就是天天儿晚上让他累得像条狗,他也甘之若饴。 柳金蟾一听,心里顿时各种无力:刚才一番苦口婆心全是对牛弹琴了——数千年的封建夫德教育真就好比遗传基因,已入大周人的骨髓!她……无法与之抗衡! “睡吧睡吧!为妻贪你那点钱干嘛啊!明儿一早起呢!”哎呀,说不下去了!三年了,一点进步都没有! 柳金蟾也是无力吐槽北堂傲了,若不是觉得北堂傲是个好男人,她说那么多干嘛? 但……人被骗也不是没道理的,北堂傲满脑子的风花雪月,你侬我侬,压根不懂人性的贪婪和险恶,不骗他骗谁啊?只但愿他将来还能想着有孩子,别又一头往江里奔,她柳金蟾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这么早,怎么睡得着?”他都贴这么紧了,领口拉这么大了,还不懂么?难得今儿不读书! 北堂傲嘀咕,可怜他也算是为晚间这点子福利多一点儿、长一点儿,绞尽了所有脑汁,到现在柳金蟾似乎还越来越不明白了:他北堂傲是表达的很不够清楚么? “那……看书?”柳金蟾也睡不着,但一想到北堂傲明儿往哪里藏,她就愁得更睡不着。 一瞬间,北堂傲的眼睛都恨圆了:读书?他千里迢迢奔这里来看她读书? “柳金蟾,你……你是不是故意的?”北堂傲彻底急了,“这黑乎乎的,看什么书?才和你说不要读书,你还说读书?见着为夫就想读书是不是?为夫有这么让你不待见的?” “那……”柳金蟾被北堂傲说得有点晕,“咱们也不能出去……”遇上人怎么解释? “谁说要出去了……金蟾……难得妞妞不在……嗯?” “这可是我,家……” “我们声儿小点儿……金蟾,你说你疼为夫的……金蟾,为夫为你什么都愿意……只要你对为夫好,为夫什么都给你,钱啊、嫁妆啊,都是你的,为夫也是你的……你家怎么的了,为夫是你男人,快啊——为夫不怕累!”就怕不够累! “为妻不要你的钱!” “那你要不要为夫的人?” “……” “金蟾,你对为夫好……为夫什么都是你的,人也是你的……一辈子把你伺候得好好儿的……吃好的、穿好的、样样给你最好的……钱啊……嫁妆啊……为夫全都不在乎……啊——” ……这闹得,柳金蟾怎么觉得自己像北堂傲包下的小白脸呢? 屋外,北风呼啸而过。 守院门的老太太提着灯笼慢慢地巡视而过,然后目光落在院里一排约莫留个脚印层层叠叠而过,然后…… 扭头朝向四小姐那间黑漆漆、却一直闹腾着的屋,不禁回想起她的青春—— 年纪大了哦—— 怎敌四小姐越战越猛,怪道四小姐不想娶亲,着实是她不成亲,过得比成亲的还滋润,那似前面几个小姐,不往房里收人,就寂寞死个人! 今夜被半路劫回城的柳金宝也是开了眼界了。 明明,他是刚到牛村才知爹娘要把金蟾的野相公撵回娘家,谁想,他转脸回来,四妹夫的合家大小,就跟变法术似地全挪了地儿,成了某大人家的官眷了: 701.第701章 大小妖怪:铜镜照不出尾巴 他就说四妹夫那模样,跟牛村楚傻子的相公一般,不是寻常人,现在仔细一想,可不都是山里成了精的狐妖,而模样清秀的奉书几个,自然就是伺候大狐妖的小狐妖们了。 怎么办? 能怎么办?柳金宝一见朝着他奔跑而来的妞妞,刚才还想找道士的心瞬间融化了:要这么可爱的宝宝被人知道是狐妖的孩子,可不得让人嫌弃?再者,对金蟾也不好啊! 不敢做二想,柳金宝也不敢问其他,抱起妞妞就接替了薛家公公在县衙伺候人的工作,一个人喊来薛红,就跟着他张罗起来,至于奉书提到不想柳家人知道的问题嘛! 柳金宝虽然憨厚实诚,但又不是傻子,明知爹娘是想撵走四妹夫,给金蟾说亲,而四妹夫又有妖术,自己还巴巴地去报信,弄不好信没报上,半夜困在鬼打墙里,活活冻死! 再者,四妹夫心眼儿好,对他和仁儿都好,金蟾打小就喜欢山妖湖怪的,而今她也算如愿以偿,他柳金宝何苦去害他们夫妻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这人与妖啊,没有一辈子的缘分。 柳金宝估摸着这狐妖妹夫,等报恩的日子一过,自然就会走的,不然金蟾都领着他到了家门口,怎得就是只字不提带着男人回门的事儿?妹夫也是问都不问,想来,夫妻二人都是心里明白的。 妖尚且有情有义,他柳金宝还能不从善如流—— 就是,心里有点怕啊! 但再怕,老薛家逼着,柳金宝也只能当做什么都发生似的,继续像前儿晚上似的照顾三个孩子。 只是到了夜半吧,柳金宝还是忍不住拿着铜镜,对着烛火,朝着妞妞她们三照啊照啊: 奇了怪了,三个白胖的娃娃,怎么照,铜镜里出现的还是三个胖宝宝,别说变成小白狐了,就是一条狐狸尾巴也没漏出来。 接着,柳金宝又给三个孩子换尿片,这次换时,他又照,还真没看见一条毛茸茸的小尾巴—— 柳金宝晕了,暗想这难道不是狐狸,而是鬼魅? 鬼魅可就麻烦了,据说鬼魅身上阴气重,还会吸食人的阳气,柳金宝左思右想,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去庙上走上一遭儿,好歹求个符咒,但……又怕符咒压不住鬼妹夫,最后合家被反噬?这可是戏里常有的事儿了! 柳金宝抱着铜镜一夜难眠。 外面的福叔和奉书也不好眠,二人坐在屋外,满脑袋的疑问: “哎,你说他一晚上抱着面铜镜对着咱们小小姐她们照啥啊?脑袋没问题吧?” “我看着是有点问题!明儿爷回来,可得和爷说说,你说他要是半夜发疯,弄伤了咱们小小姐可怎么办?”那都是爷的心头肉啊! “想着也是,据说他妻主自娶了胡氏进门,就再也没进过他的屋了。” “哎哟,这可不得发疯?是头公牛都得疯啊!”福叔立刻瞪大了眼儿,顿有立刻进屋抱走小小姐们的冲动。 “可前晚,看他挺正常的啊?” “前一晚是头一晚,今晚,爷还不在家!怎么办?咱们去赶紧把小小姐们抱出来?不然……咱们今晚就别想睡了!” 咕咕唧唧、叽叽咕咕半日,奉书和福叔终于在挺不住的后半夜,以各种理由抱走了孩子们。 柳金宝就更疑了,顿觉妖法果然厉害,连他干嘛了都知道,后半夜就更是睡不着了。 次日起来,本就精神不怎么好的柳金宝,黑着一双大眼圈,活像一只鬼,吓得刚回来的北堂傲和柳金蟾,只当他昨儿回婆家累成了狗呢! 时间眨巴眨巴就过了年。 再眨巴眨巴就跨过了十五,柳金宝好容易试探着找来了某地的道士,北堂傲合家就上了船,至于薛家嘛,说来也奇怪,明明年前说得好好的婚事,突然年后就只字不提了—— 薛槐升官的事儿也就彻底没了着落。 柳红还疑惑是怎么一回事呢?才从野相公家回来不到三日的柳金蟾,就包袱款款地领着雨墨要进京赶考,甚至连知州大人的印都盖好了,这是…… 真考中了举人? 柳红神还没回过神来,贼丫头就领着雨墨抱着她预备下“进京吃喝生活差旅费”,悄无声息地坐船跑了,居然还有脸说: 怕进京的人太多,到时没客栈住! 三月才开始春闱,元月就跑,还怕没客栈住? 想借机跟着女儿去京城的柳红,气不打一处来! 柳金蟾欢喜啊,不费吹灰之力,就捞到了又一大笔生活费,待要和雨墨好好精打细算一番,思量思量怎么带着北堂傲和三个娃儿,既划算又舒服地好好游游京城,再挑一处小房舍暂且住下时,北堂傲给了她一个巨大的惊喜—— 话说那日,近二月京城的雪尚未化尽。 京郊的农人们就已经开始了一年的春耕忙碌。 下了船,一路望去,好一派靡丽繁华之景,莫怪是京城,真就是亭台楼阁、飞檐画壁,美不胜收。 宽敞的四车道,平平整整地铺着大青石,街两边的铺子又宽敞又明亮,几乎都是二三层的,各种酒旗迎风招展,各种老字号一字排开,一句话: 真就是一个热闹! 柳金蟾和雨墨二人摩拳擦掌,待要头一日先挑个好住处再毫升游玩吧,一扭头待要说先去看看,头顶着纱幂的北堂傲就戳了戳她的背。 柳金蟾也不在意地顺眼望过去: 哎呀呀—— 数辆八宝翠盖的朱轮马车停在码头不说,居然马车中间还不偏不倚停了一顶皁盖,红幨,皁帏云缎八人抬大轿…… 柳金蟾眼睛直了,暗想按照大周礼制,就是正一品的大官儿,在外地可八抬,在京城也只能是素缎四人抬……莫不是今儿是有什么国夫人级的大人物来了码头? 柳金蟾赶紧拉着雨墨引颈长盼,无奈脖子都要拉断了,二人除了看见下面的庶民们被许多穿戴周正的某府家仆撵出老远外,无一个像国夫人的女人,甚至家眷出现—— 当然人家家眷也不是能随便看见的—— 什么《墙头马上》、《西厢记》都是文人杜撰的,不然那崔莺莺的原型真是个相府家的公子,元稹能舍了表弟,巴巴地去做某相家的孙媳? 702.第702章 奉旨成婚?她为什么不知道 “我们是不是该下去了?” 北堂傲眼看着柳金蟾和雨墨活像两只没见过世面的大哈叭儿狗,直直地趴在船舷上流哈喇子足足流了一刻,眼睛还是没舍得眨的模样,一颗提在胸口微微有那么点儿忐忑: 其实原来他是计划着,他和金蟾怀上第三胎再回京,谁想人算不如天算,这第三胎任是他怎么努力,也还是一点儿音讯都没有,那似妞妞,出现在最该出现的当儿,莫怪他偏疼她,来得就是时候! “呃——我们再等等!” 难得进京一趟就能遇上这种景陵小县百年也看不见的胜景,柳金蟾有点舍不得走。 雨墨也舍不得,直跟着柳金蟾低头附和:“爷,指不定下面的人,一会儿就出来了!”好漂亮的车马轿子啊,苏州知府都比不上啊!太有钱了! 北堂傲咬咬唇,一时不知怎么开口,倒是奉书耐心用完了,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咱们再不下去,这一码头的人都动不了,像怎么回事啊?” “是啊,夫人下面都等着呢,再不下去,府里的人倒不怕多等,就是这码头人来人往的,好些做买卖的都赶着下船、那边的赶着上船,全赶着时辰呢!” 早归心似箭的福嫂,立刻附和道。 柳金蟾也不懂这码头堵着不动和自己何干?但福娘都这么说了,她少不得迎着头皮往前走呗。 但走着、走着、走着…… 柳金蟾怎么感觉这所有的岸上、船上、乃至哪边酒楼客栈的人头,都瞬间齐刷刷向她扫了过来,害得她距岸还差一脚,就禁不住停下来,欲回头问北堂傲一声: “咱们是不是该往回走啊?”三步过去就是大轿子了呀,冲撞了大官的仪仗,论大周律例,可是要被抓的! 音没出,柳金蟾就见眼前“刷”一下,“咚咚咚!”当即连跪带伏,匍匐了一片人:“恭迎嘉勇公、嘉勇公夫人回府!”接着又是整齐划一的一叩三跪! 呃…… 嘉……嘉勇公……勇公夫人? 是她她她和北堂傲? 柳金蟾傻了,两腿一软,差点没当场倒在地上直接昏死过去。 北堂傲大步向前,哪容她初次登场,就丢人现眼于京城人前,想也不想,单手提着不知道要怎么反应的柳金蟾,跨过人群,就直奔八抬大轿。 雨墨也傻,傻得跟尊小木雕似地,让弄璋和抱璋几个,推着爬上了最后面的马车,脑子里还在不停地想着: 哪个哪个哪个嘉勇公夫人,不是……早死了一二年吗? 接着鸣锣开道,仪仗排开: 吾仗、骨朵、红罗销金瑞草伞、青罗绣孔雀扇金黄伞,豹尾枪,飞虎旗,竖立轿前,接着后从十人跨刀扈从,三个孩子,一人一辆八宝红盖的朱轮马车,由奉箭、奉书、福叔抱着各乘一辆,浩浩荡荡直奔空置已久的嘉勇公府。 这热闹、这排场本不稀奇,只是嘉勇公可是大周的三军主帅,又是传说中的美人,自然引来街上诸多民众的围观: “哎——听说他妻主死了快两年了,现在回来……是不是早了一年啊?” “早哪儿守孝不是守?他一个鳏夫年级轻轻地,在下面难免是非多,现在回京来,依傍着娘家人,也没什么不好的!” “哎——可惜啊,年级轻轻地,那样的好模样,说守鳏就守鳏了!没天理啊!” “说来还是嘉勇公夫人没福气,好容易麻雀登高枝儿,取上了凤凰,结果自己还没了!” “你懂什么?估摸着是没见过美人,快活死的!” “你个没正经的,仔细让人听见,揭了你的皮!” “实话,不然怎得死那么快?难不成笑死的?” “你再说死死死的,仔细一会儿大将军冲出来,第一个就让你先去陪葬!” 人群一轮纷纷,柳金蟾头昏脑涨,大眼瞪着一脸如常的北堂傲,第一次、她突然觉得自己从没认识过他。 “你……”柳金蟾才要启齿,后面就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为夫?”北堂傲坦坦然回以柳金蟾一个无辜的眼神。 “你不会……真是哪个什么什么的公吧?”柳金蟾激动得语无伦次。 北堂傲目露不解:“为夫嫁给妻主的时候,就说过,咱们家是国公之贵!”你自己不信,怎么能怪我呢? 柳金蟾两眼都是满满的无辜:她当时当时当他是疯的…… “可可可……哪个……什么什么嘉勇公夫人,不是早死了吗?”柳金蟾简直觉得不是北堂傲疯了,而是自己想当官想魔障了。 北堂傲嘟嘴:“后来……妻主你不又诈尸了吗?”是你一会死一会儿活的,他当日也吓得不清呢! 啊啊啊——乌鸦一群打柳金蟾头顶“呱呱呱”而过! 柳金蟾真就想从轿子缝里夹出去,天哪,她觉得自己已经疯了! “你你你……不会……你你你一个什么什么公,怎么可以那么就嫁了?”不合常理啊! 柳金蟾冷汗淌啊淌,完全已经没了正常的思维。 北堂傲却一脸诧异:“妻主,你……难道不知……咱们夫妻是奉旨成婚吗?”谁让你不想负责来着! “奉旨成婚——”她怎么都不知道? 柳金蟾高叫一声后,顿觉头重脚轻,身子一歪,彻底“翘脚”了! 北堂傲咬咬唇,忽略过柳金蟾的过度反应,揽过柳金蟾,继续稳坐大轿: 反正生米煮成了熟饭,还孵出了三个糯米窝窝——这婚,你柳金蟾是承认也罢,不承认也罢,想此刻甩手说拜拜,做白日梦去吧! 仪仗浩浩荡荡直奔嘉勇公府而去。 在热闹的喧嚣背后,一个女人的身影久久地伫立在车马喧嚣后的长安街上,一动不动:终于、终于…… 傲儿,你又回来了! 一身皂衣的慕容嫣,静静地看着脚下的车轮印儿,转动着自己的脚尖,突然有一种,就要重获新生的感觉: 她的时光似乎又回来了! 而且,据她所知,招璟公主返京的圣旨也已送往万里之外的西戎。 两个,六年前,前后离开她的男人,今年都将陆续归来,她将不再默默! 703.第703章 忍无可忍:北堂傲要发飙了 嘉勇公府的当夜,冷风哪个吹啊! 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地儿的柳金蟾,居然抱了支二胡在那井口边儿拉《二月映月》。 月是那轮月,就是不圆有点残。 泉不见,但那口老井倒是幽幽的深。 狭窄的墙角,柳金蟾愣是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娃儿似的,面壁望南墙,要把她好似的满腹冤屈借二胡的弦音好好儿,倾诉倾诉。 曲调凄凉啊,如泣如诉,若是搁在一墙之隔外的长街上,只怕还能引来一圈儿共鸣的的啜泣声。 然而…… 一墙之外的乞丐们蜷缩在寒风里,确实是越听越悲,甚至还有不少已老泪纵横地想起了自己颠沛流离的半生,与朝不保夕,还要饱受欺凌的飘零身世—— 然后墙外的哭声随着琴声渐起。 墙内的北堂傲,也是无语了: 不就是当了个嘉勇公夫人么?不就是出去,人会说她靠男人吃软饭,攀龙附凤么?至于在家大半夜不睡,还这么幽怨么? 好似他北堂傲骗她的婚似的? 再者,他北堂傲当初不也没嫌弃她婚前乱七八糟的事儿一堆,老相好鳞次栉比么? 心虚的北堂傲此刻也不敢吱声,索性就抱着老太爷今儿送他的大白波斯绿眼老猫,端坐在柳金蟾身后不到三尺的距离处,带着奉箭等人烤鹿肉蘸辣酱吃。 睡了半日的妞妞夜里也睡不着了,吧唧吧唧地嚼着她爹特意给她切薄片儿鹿肉,骑着她自白鹭镇就形影不离的大黄狗坐骑,在柳金蟾和她爹之间转悠,时不时还围着不大的小院,溜达两圈。 溜达就溜达吧,柳金蟾本就心情郁郁,妞妞还老爱看稀奇看古怪地守着柳金蟾,盯着一看就是大半刻,好似她娘今儿疯了似地,两眼珠儿瞪得老大,然后蹭蹭蹭地,骑着她的大狗狗,就缓缓地由远及近地仰脸瞅,好半日才好似发现一般,试探着唤了一声: “娘?” 然后小手一擦嘴,就将嘴角的辣酱拉出长长长的一横胡子来。 柳金蟾瞬间只觉得欲哭无泪: 她容易吗? 她柳金蟾胸无大志,与世无争,本只想做个可有可无的小人物。而且她要求从来不高,不说要活的顶天立地,但好歹是在女尊社会,怎么也该让她体味体味她养活一大家子,不求像她娘似的在家一言九鼎,众人心中有所畏惧,起码…… 她也该有点由内而外的大女人、是家中不可或缺顶梁柱感觉吧? 现在好了! 她挣钱不挣钱,合家也不指望了,无情的雨墨现在直接拜倒在北堂傲的库房里,现在还没醒来呢。 而且,她有出息无出息,反正北堂傲一个嘉勇公的大帽子罩在她头顶,她就是拼得“噗嗤噗嗤”的,也永远在北堂傲之下—— 一个女人让自己男人养着,靠自己男人富贵双全……尼玛,这辈子就是“多余人”系列里的翘楚,仅次于大周朝的驸马们,位列第二。 但驸马起码还有一个互相慰藉的群体? 她呢? 只有这支二胡空对月,还是将明未明的月。 伤心啊,难过啊,为人妻的骄傲几度飘摇了,振妻纲的远景完全看不见前方……她大女人的大度和宽容,瞬间感觉就像攀龙附凤的谄媚了…… 撕心……裂肺啊?悔不当初…… 柳金蟾很想好好儿借着曲声畅快淋漓得倾吐一番,只是眼一对着妞妞胖乎乎脸上那对好奇无比的乌溜溜大眼睛,她内心就划过无数有关于无病呻吟,生在福中不知福的形象刻画…… “娘,肉肉塞牙啰!” 妞妞大脑袋一歪,便完全无视柳金蟾满脸无语的神情,露出她隙缝的小乳牙,让她娘给她拔肉丝,乐得后面的北堂傲忙忍住笑,不敢看柳金蟾那一脸的哭笑不得,赶紧起身过来抱孩子: “妞妞,不闹娘!娘忙着呢!” 说罢这句,北堂傲还不忘斜着柳金蟾那脸上似乎还气呼呼地神情,再补上一句:“你娘啊,再过十几日就要会考了。” “嘎嘣——”一响。 北堂傲心内一跳,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就见着柳金蟾愤愤然抄起她坐得的小凳子朝书房去了。 这还了得! 北堂傲真恨不得给自己两嘴巴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金蟾,书房的火盆还没搁进去呢!你吃点鹿肉再走?才送来的!”北堂傲放下妞妞就追着柳金蟾跑,“就尝两片儿,再喝两口烫好的烧酒,暖暖身子,你看你,这身子冷得,这初春的天怎么受得了?你看你又瘦了!” 明明就是胖了一圈好不好? 柳金蟾,今儿真是很不想说话,但……北堂傲拽着不仅不放手,还越贴越紧。 “喝了,你就带着孩子去睡?” “恩!再吃两片鹿肉,沾点酱儿更好吃!今儿……妻主,是怎得了?” 怎得了? 柳金蟾看着北堂傲一副完全无所悔悟的脸,她一个大女人能告诉自己男人,说她是自卑了吗? 不能说话就喝酒,结果喝屁了—— 也不知谁酿的烧酒,口感好,北堂傲一杯杯斟满,不知不觉几壶下去,书里的字都跳起了华尔兹,郁闷了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的柳金蟾,当夜不胜酒力,发酒疯,顿让北堂傲回京的第一夜,好似重返了当日二人初见时的光景。 美得北堂傲次日起身,一张脸就笑得好似墙头的迎春花儿开,朵朵竞娇艳,然后入夜就成了霜打的茄子,再如初婚时—— 死金蟾,又读书! 自这日起的后半月,嘉勇公府隔壁的两勤公府的下人们就时常听见府里传来北堂傲咆哮的声音: “夫人还不出来么?” “夫人说她什么时候出来?” “你去跟夫人说,她要再不出来,本……本公明儿就让人来把她书房拆了!再一把火把她的书全烧了,一本不留!” “谁也不许拦着本公!啊啊啊——” 然后这边勤国府的仆人们就看着自家国夫人与国公爷,慌脚鸡似地冲向了嘉勇公府: “赶紧喊住二公子,让他不许无礼!”这改不掉的公子爷脾气哦! 704.第704章 最后通牒:春闱终于开场了 “咿咿呀呀”杀鸡宰猴闹腾了近半月的嘉勇公府,终于在会考开始的二月初九消停了。 会试共九天,考场设在京城礼部的贡院,分三场,分别于二月九日、十二日、十五日开始,每场三天,头一日进,后一日出。 考试的小屋十分狭窄,据柳金蟾估计,约莫长五尺,宽四尺,高八尺。 进去前还得先搜身,一个个进去前还衣冠楚楚,搜完出来就大部分蓬头散发了,亏得柳金蟾有远见,加上北堂傲最近空房守久了,心火大,闹情绪,不给她梳头,也不管她穿戴梳洗了—— 所以她一个书生头,进去和出来区别就是顺与不顺的,那似刚才一个,梳得像盛开的牡丹,出来像《倩女幽魂》里的老树精,那一头长发乱得真叫一个狰狞。 关键她又穿了那么多,走出来还不会自己穿回去,弄得柳金蟾乍一看,就邪恶得想起了当年牛村第一悍—— 天白她相公上青楼抓楚天白的情景,当时那叫一个乱啊,亏得她和天白人瘦,愣是爬进了床脚,那似一个肥女人才猴急地脱了一半,还没压上小倌呢,就让楚家老虎一脚踹了门。 肥女人还没来得及骂人呢,天白相公就骂她老流氓,居然胆敢敢占他小爷的便宜,不待人反驳,他爷爷一甩手,将她从楼上就丢了下来,亏得老鸨有经验,下面早拉了棉被等物,她才没重伤,但自此不敢上景陵县的青楼了。 当时她抛下来时,就和刚过搜身处某位四十岁高龄的举人一般,衣裳裤子全兜在一块儿,一片混沌分不清了。 接着衣裳裤子还没拉好呢,那边门口便有人每人发了三根蜡烛,最后,一进小单间,马上封锁,坐监三天放风半天,一连九日,吃喝拉撒睡,全在其间的会考就这么开始了。 会场内一片清风雅静,就是冷。 不知是前世那部电视剧,居然演会考时,热得人想脱衣裳,还有知了不停地叫,柳金蟾此刻也是太佩服那导演的高智商了,就为了让一个皇帝想看一个女扮男装的女举人考试时脱衣裳,弄这么一出,也算是挖空了心思…… 柳金蟾手执毛笔,挠头,尼玛的,她复习了近半月,日夜没敢休息多,不想今儿拉开考卷除了困意,映入眼的不是考题,而是今儿来赶考时,北堂傲瞪着她咬牙切齿的。 思及北堂傲那俏生生的怨夫样儿,柳金蟾瞬间只觉得考试的感觉来了,不为别的,就为她临走时,北堂傲撂下的那句狠话: “考不中考得中,都仅此一次,柳金蟾,为夫今儿就实话告诉你,考完你要么乖乖去吏部拿委任状,要么就在家好好儿陪着为夫带孩子,再提读书考功名,为夫把你的书全烧了,谁拦也没用!” 北堂傲说话绝对是一言九鼎、言出必行,别说烧书,就是把她书房烧了,他泼起醋来,都恨不得浇上菜籽油烧呢! 哎—— 就这样的泼夫,那个什么什么钦天阁的天师,还不无羡慕地说她,娶到了大周朝命里最旺妻的男人,说得口水那口流啊,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暗恋她柳金蟾的男人,其实,也就是看北堂傲的八字好,旺妻命,心生羡慕! 柳金蟾无力吐槽,只得绞尽脑汁看着考题慢慢思考,如何集中她累积了两世的聪明才智、阅历,投机取巧险中取胜—— 她现在算是明白了: 所谓旺妻命的男人,那就是在你身后挥舞着小鞭子“啪啪啪”咆哮的公老虎! 啊,努力努力努力!考不上就死翘翘! 柳金蟾宅在考场里考得斗志昂扬,头发都抓得竖起来了。路过房门外的考官都隐隐能感觉到门内某人熊熊燃烧的“小宇宙”在爆发。 考场外,北堂傲托儿带仔混军营,长长的九节鞭在校场周遭甩得都能见着火星了。 校场内一众士兵将官们,一见北堂傲提着鞭子过来,刚才还软软好似梦游般的动作,瞬间简短有力,就连喊杀声都有了雷鸣般的气势,直叫那八十万禁军教头暗暗佩服: 怪道年级轻轻,就战功赫赫,原来是人家一站到军营里,整个人就像嗜血的公夜叉,好斗的阿修罗! 妞妞呢? 没娘管的闺女野啊,跟在人群后,也“嚯嚯嚯”得挥舞着小拳头,就是时不时地手短腿短,才来一个旋风踢,她人就在沙地上了旋了一圈儿,尼猪儿一般爬起来,又跟着练。 北堂傲也不说话,毕竟北堂家的孩子,无论多么地养尊处优,但在练舞场上,自幼都是这么在摸爬滚打出一身好本事的! 北堂傲不说话,自然就是默许,于是闲下来时,甚至还有人主动教胖胖的妞妞拳脚,妞妞只觉得自己真是来到了她的乐园,到处都是爱在地上滚的“同道中人”! 白天累,晚上自然就好睡。 妞妞倒头就能打小呼噜。 北堂傲哄妞妞入睡,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半月了,柳金蟾真就吃了秤砣铁了心,一个晚上都不回屋睡不说,大白天也关在屋里不和他打个照面,他死皮赖脸抱着妞妞去她书房午睡,她也不说回过头多看他两眼,好歹亲一下。 不是想着午间睡时,偶尔被子滑了,金蟾还给盖盖,他立马就翻脸给她看:考考考,考你个脑壳考,人都考成猪了—— 猪还知道寂寞了拱两下呢! 哎—— 九天! 北堂傲掰掰手指数了数,今儿才过了第一天! 柳金蟾是肯定是不上的了,可有什么办法能彻底绝了柳金蟾科考的心思呢? 北堂傲翻做起来不禁问身边的奉书。 奉书笑道:“爷,这考上了,自然不用再考了,也不能再考了啊?” 北堂傲顿觉的眼前一亮,立马问:“今年的主考官都是谁?” 奉书笑道:“会试的主考官4人,分别是进士出身的礼部尚书、翰林院梅大学士、太女太傅,以及礼部尚书,此外,同考的考官还有十八人,这个历来都是由翰林院人充当,具体……” 705.第705章 内忧外患:慕容嫣后面的人 北堂傲拧眉:怎得这一遭儿都是皇太女的人? “皇上定的人选?”北堂傲心里微微有些不宁静了。 “听那边府说,今年主考,皇上全权交由皇太女负责,好似……” 奉书有些踌躇地道:“里面有些什么蹊跷。” 能有什么蹊跷? 北堂傲拉被子上床,绝了给柳金蟾作弊的心思,开始一心一意地冷静处理北堂家眼下的危机: 表面上,皇上因三年前他与家姐的归隐,导致她在很多事上对皇太女的偏袒已经有所收敛,甚至开始了权衡,但……今儿一听这主持会考的事儿全权交给了皇太女,就不得不说,皇上对北堂家的态度不过是暂时安抚,目的嘛…… 一是要给皇太女培植自己亲信的足够时间,二,是在等待可以将他们北堂家彻底取而代之的人—— 准确地说,就是军权—— 现在皇太女的势力里最匮乏的就是一个能为她执掌三军,还能让边塞诸国为之胆怯的兵马元帅! 思及此,一个名不经传的名字浮现在北堂傲的脑中: 楚天白! 战蛟的妻主,现在的璟驸马,据亲信们说,她看似憨傻,却是个用兵的奇才,本事也十分了得!而且只要她出马,就是明明白白已经输了的仗,最后也能扳回一城! 换句话说,这个大周朝,如果能有谁,眼下可以将他北堂傲取而代之的话,这个叫做楚天白的女人不能不说是最大的威胁! 是敌是友?是留是除? 北堂傲暂时不敢定论,毕竟,暂时,北堂家与战家还算得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提及此事,有件迫在眉睫的事儿,不得不提:那就是皇太女已经用自己的亲信接手了战蛟在边塞的军权,将他调回京城,与他北堂傲共同执掌八十万御林军。 明知他与战蛟因慕容嫣结仇…… 也明知,他北堂傲与战蛟一直对慕容嫣一事讳莫如深…… 难道? 北堂傲猛然从被中挣坐起来: 他终于明了,皇太女藏身于慕容嫣之后的另一层目的了!不仅仅是为了惩罚他与战蛟的背叛,而是…… 意在柳金蟾与楚天白? 第一场考结束。 第三日出场。 哗啦啦,身心俱惫的柳金蟾举目一望,活脱脱一群女鬼飘出。 “金蟾,你相公没来接你吗?” 前面小手一招,孙墨儿满脸横七竖八都是墨的脸就映入眼来,柳金蟾赶紧擦擦自己的脸,强打精神道: “我和他说,我自己回去!正好……逛逛!” “柳姐姐真是……好体力。”孙墨儿立刻脸上露出羡慕不已的神色。 就这么着,说什么就信什么的没头脑墨儿,撇下孤零零的柳金蟾,走了。 眨巴眨巴眼,柳金蟾有点不敢置信。 她再回首一看,身后刚还跟百鬼夜行一般的考场外,此刻,除了游魂一般的举子们三三两两散去的背影,心眼儿小的北堂傲愣是没来接她—— 虽然她出门时,很是硬气地告诉北堂傲,不许接送,谁敢来接送,她和谁急,但……需要这么听话吗?他以前有这么听话过吗? 得,自己又不是没腿没脚,出个门子都感觉自己在飘的柳金蟾,鼓起她大女人的勇气,迈着她小女人的脚,朝长安街慢慢飘去—— 尼玛,来时容易,回时难,伸手一摸,荷包里还一文不落身—— 最狠莫过于男人心! 雨墨,你在哪儿? 柳金蟾抬眼望去,只觉得归家之途漫漫—— 未经历过省考的她,哪知道这科考一场的三天是这么的难熬,尤其是蜷缩在狭窄的小屋里睡,翻个身都不敢,又冷又硬,这让她这个三年来睡在天鹅绒大床上,仍凭她四丫八叉,顺时针逆时针满床滚,更有软玉温香在怀暖被的人,如何入睡? 飘啊飘,晕头转向的柳金蟾迈着太空步在街头虚浮,还有数个走路不长眼的卖菜老农,撞得她几次吻上木板房,还得微笑着安抚受了惊的老农们,她没事。 没事是没事…… 柳金蟾借着第三次撞上木板房的间隙,突然有一种错觉,为什么她每次回头,都能看见一个穿着猪肝红的女人,而且这女人还每一次都不偏不倚地就恰好在她扭过头去的那一刹那,也撇开了脸呢? 这情景越看就越像那肥皂剧里的谍战片! 想打劫她? 柳金蟾伏在墙上,迅速打量过自己素色的缎袄绫裤,以及扁扁的五色荷包,顿觉脑子一阵清醒:身在异乡,穿这么好,岂不是自找麻烦吗? 怎么办?跑? 她而今三天挑食挑得营养不良,人饿得都跟饿殍似的,跑也只怕是…… 是是是…… 尼玛,柳金蟾眼睛再一眯,赫然就看见了猪肝红女人身后约莫五步开外的地儿,小雨墨牵着小毛驴好似逛街一般在哪儿闲庭散步! 柳金蟾要大喊一声什么吧,雨墨对着她猛眨眼儿,十几年的主仆还能不知这意味着什么吗? 一想到雨墨身上肯定有钱,柳金蟾想也不想,钻进一家面馆,当即要了一大碗打卤面,外加卤蛋一个、豆腐一块,便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说来奇怪,柳金蟾一碗面下去,那猪肝红的女人就没了影踪,倒是雨墨也跟着进来吃了一碗打卤面。 “你自己来的?”还是自己人好! 柳金蟾斜看也是狼吞虎咽的雨墨,开始喝汤。 “爷让来的!”她过去都不敢和疯姑爷常反调,何况现在人家地盘上。 雨墨捧着腕儿,将脸一仰,示意了一下门外的朱轮马车,面汤咕嘟咕嘟往下倒。 “怎得了?”弄得她心惊胆颤的。 柳金蟾自问她不过是会考了一下,怎么一家子当她加入了什么地上组织似地,一个个神神秘秘的。 “我咋知道!” 雨墨白了柳金蟾一眼,一口喝干碗里的汤:“一来就看见一个穿着红衣裳的女人,一路从考场跟着你出来,又走了这么老远,哎——你是不是去考场又和人斗嘴了?这可不是咱们景陵县,想打架还有人帮忙的地儿!”到了京城还不老实。 706.第706章 三全其美:雨墨的实话实说 “打架?姐姐我进去三天,躺下都拉不直!就跟坐单间小牢房似地,别说吵架了,就是门都给锁上!”吃喝拉撒睡都在二到三平米的范围内完成,比坐牢还坐牢! 提起考试的简陋条件,柳金蟾简直觉得前世高考的环境,算得上是天堂了。 “爷都说给了你弄了官,不让你去考,你非考!”怪谁啊?自作孽还连带她雨墨。 雨墨毫无同情地吐槽毕,又忍不住实话还说地补了一句:“明明大家都知道,你考不上!装啥呀?倒霉了你怨我?”早干嘛去了? 柳金蟾拿着筷子,指着雨墨,嘴开了合、合了开,好半日才挤出一句:“好歹,我才是你主子吧?”干嘛这么直白呢? “你不是我家小姐,我才懒怠说你呢!”又不是舌头长。 雨墨更不高兴:“每次你闯祸,都我挨骂!不让你来考,你非来考,现在还嫌考得地方不好?你以为是来做官的?你知不知道,爷说你今儿出考场,一大早儿,就让我守在考场外面等你,说怕你提前交卷出来—— 哼——你也是,明明就是做做样子,早点出来不行!” “雨墨,你是书童哎!”不说鼓励,还跟着一起扯后腿。 柳金蟾放下碗,无视周遭人侧目的眼神,实在忍不住要好好说说她这个非常不称职的书童。 “爷说雨墨现在是府里的管家了。” 雨墨放下碗,很是慎重地向柳金蟾纠正道:她升官了。 柳金蟾咬咬唇,她算是知道自己被孤立的理由了。 “可进京时,我娘是怎么和你说的?”柳金蟾怒瞪小没良心的雨墨。 雨墨想了想道: “老夫人说,‘四小姐考估摸是考不上的,雨墨啊,一待小姐考完,就别放着她成日里花街柳巷的转,早点儿催促她回来,少乱花钱,眼下让她早点儿做官才是最要紧的事儿’!” 柳金蟾看雨墨,雨墨一脸坦然地回看柳金蟾。 “就这些?” 不得不说,她柳金蟾做人多失败,就连被算命先生骗得团团转的老娘,也深知要她柳金蟾实打实的考科考,也等于是做梦! 雨墨慎重地点头,然后低低地劝柳金蟾道: “我说小姐啊,姑爷都说有官做了,咱们又何必非要去考呢?反正去也是浪费精神,不如……你就顺顺姑爷的意思,官也有了,姑爷欢喜,老夫人更欢喜,家里还能多笔收入岂不是三全其美?” 柳金蟾点头,无奈地点头:“是啊,三全其美!”就是她十年的寒窗、三年的白鹭书院……不与天下的举人们好好较个高下,她这心里越想越觉得不甘心—— 凭什么人家是黑马,个个看高;而她柳金蟾就跟垃圾股似的,还没上市,人人就先看空她?她不就……在男人身上花多了那么一点点的心思么? “那么……明儿小姐就去当官?” 雨墨立刻两眼放光。 “我明儿第二场!”完全无视雨墨漆黑的眼,柳金蟾搁下碗大喊一声,“小二,结账!” “哎呀呀,小姐,人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为什么脑子就是不开窍呢?只当你当官,立刻就有俸禄到手,你苦哈哈考个半日,爷还不欢喜,何苦来?”不是脑子有病么? 雨墨搁下钱,追着头顶快冒烟儿的柳金蟾继续念。 “姑爷给了你多少好处?”柳金蟾恼了。 “小姐,啥好处啊?雨墨的好处不就是你的好处吗?”狗咬吕洞不识好人心。 雨墨一路继续: “天天儿读读读,白耗米粮又不进钱,小姐,你别瞪雨墨,雨墨是实话实说!你自己挣过一文钱吗?是谁说身为一个女人,要顶天立地,要以家为重……让你当官去挣点糊口的钱,你都还不乐意,当官再不好,你一个大女人也不能总在家吃白饭啊?” 左一个“白耗粮食”,右一个“吃白饭”,偏偏柳金蟾还找不到一句可以辩驳的,就这么着,柳金蟾毛驴也不乐意骑了,一路就被牵着毛驴的雨墨碎碎念至家。 柳金蟾欲往书房去吧,雨墨还大喇喇继续跟着! 雨墨打小什么性格,柳金蟾能不知道?只要和钱有关,雨墨绝对不遗余力。 都说阎王好说小鬼难缠,柳金蟾一拐脚,直接奔北堂傲睡的正房去,雨墨没法儿念了,气得一跺脚找奉箭想办法去。 北堂傲正在屋里给睡成小猪儿的妞妞铺床,一见柳金蟾鬼使神差地来他屋了,立刻想也不想,托起小猪儿就赶紧抱给奉书: “让入画几个好生看着,不许着凉了!”随便连铺在枕边的小褥子也一并抄起给了弄瓦抱过去。 “这妞妞去哪儿?” 柳金蟾捂着头疼的脑袋,一头栽在北堂傲的卧塌上,要四仰八叉睡了个天昏地暗。 “哪儿?给你腾地儿呗!”你老大 北堂傲手里才拿着柳金蟾臭烘烘的斗篷,就见蓬头垢面柳金蟾脏兮兮地躺在他才换的卧榻上,丢下斗篷,就赶紧走过来: “你这是打哪儿来啊?”莫不是掉进了潲水桶,扑面就一股子馊臭味儿。 “能哪儿啊?贡院……相公,我的腰,揉揉!” 柳金蟾打个哈欠就预备入睡了,果然是家好,床软、屋香,还有人伺候。 “你考个试还能把腰考疼了?难不成偷偷去喝花酒了?” 话是这么说,北堂傲还是抬手先给柳金蟾按了按腰,怎么说呢,这科考还没结束,柳金蟾能主动回他屋里来睡,他心里欢喜。 “花什么酒啊?屁大的屋,还没咱们床一半大!” 柳金蟾才开口,臀上就挨了北堂傲一巴掌:“你个不要脸的,拿什么混比呢?我们夫妻这床是能搁在嘴边说的么?”大……听着也不怕人乱想! “咱这不是解释嘛!”柳金蟾开始呓语。 “解释?谁要你解释?” 北堂傲想着,就要俯身与柳金蟾说点子夫妻间的私房话,无奈他有心,鼻子却受不了,微微一靠近柳金蟾啊,扑鼻的怪味儿,当即将满心里柔情蜜意的北堂傲迅速弹开: “柳金蟾,你赶紧起来洗洗——”熏死他了! 707.第707章 东宫密探:深宫的旧日恩怨 今日,无论如何不想守空房的北堂傲,愣是挽起袖子,在嘉勇公府里,将死猪般的柳金蟾丢进浴桶里,上上下下,一层层整齐的大小小蚂蚁赶进水里自由泳,连换了三桶水方善罢甘休。 而另一边的东宫,早春的风过庭院,只有无边的寂寥在无限次的蔓延。 一个年轻的女人,身着淡紫色的盘龙袍,静静地端着酒杯,一边细细地品着佳酿,一边凝视着儿时无数次嬉戏过的庭院,一面恍惚地听着身后之人的汇报: “嘉勇公的夫人的确并未去大理寺就职,而是去了科场赶考!” “搁着正六品的官不做?却去考进士?” 皇太女漂亮的眉毛不禁微微隆起,不知是该赞这女人天生好骨气,还是天生少根筋?正六品,可是非状元不能企及的位置啊? “北堂骄没去阻止?”明知道这次主考官都是她的人,还迎风而上,不像是北堂骄的为人! “这个……只知嘉勇公很不高兴!”来人道。 皇太女漠然地垂眼,北堂傲是个精明的男人,他不高兴是自然的,打小他喜欢的东西,不值个上万两,都入不了他的眼儿,他怎么会去稀罕一个进士老爷的名头? “怎么个不高兴法?”指腹拂过杯沿,缓慢出一种旖旎的暧昧。 皇太女的眼渐渐从杯沿处抬起,仿佛又看见了哪个,儿时站在东宫规规矩矩的北堂傲,看见了那个无论何时都抿着唇,就连笑也带着淡淡的羞涩的北堂傲,时至今日,她也无法相信,他会与慕容嫣干出那等不堪入目的事—— 明明落落大方、温润如玉如他,一直是她心中皇太子君的不二人选。 “嘉勇公夫人此番科考,是走着去、走着回,嘉勇公连辆车都没派!”宫人再答。 皇太女笑了:“看来嘉勇公夫人也不好当……想靠男人吃软饭,也得让咱们的嘉勇公高兴啊?”贱、人!不干出那等事儿,何至于沦落至下嫁下三滥的今日! “是是是,软饭岂是好吃的!”宫人立刻附和,“嘉勇公那大少爷脾气,岂是泛泛之辈受得起的!” 皇太女冷冷一笑:“让她考吧,好好儿考,最好考个十年八年的。不得不去倚靠着嘉勇公,也让死爱面子的嘉勇公好好儿掉掉脸子。别让人以为,一个小小庶民戴顶绿帽子就能平步青云!”大周朝廷可是个干净地儿! “是!” “此外,那大理寺留给嘉勇公夫人的缺儿,也别再闲等着了。” “皇太女的意思是?” “前儿不是说璟公主要为璟驸马谋个有实权的事儿做做吗?告诉吏部尚书,就说本宫的意思,嘉勇公夫人不要,暂先给璟驸马了!让他们这一丘之貉好好儿斗去。”蛟儿也不是个知廉耻的好东西! “是!” 宫人匆匆磕头而去。 站在皇太女身后的太女伴读秦韵有些为难地低道:“这样,只怕不妥当吧?太女,起初不是说……”要拉拢么? “那也要她先明白,靠北堂家无望才成,不是?”皇太女冷冷地起身,“璟公主那小蹄子,说何时返京了吗?”北堂傲那小贱、人闭门不出,战蛟这小蹄子难道还想躲在塞外老死? “回皇太女,说是已经在返京的途中了!”就是磨磨蹭蹭地游山玩水,不知猴年马月到。 “年前的圣旨,他还在路上走?” 皇太女也是服了战蛟那小妖精了,两个月从南至北都够了,他从西塞走官道,骑得难不成是千年老龟?真不知是不是做贼心虚,和那慕容嫣,也婚前真有了那么一腿! 想着,皇太女按捺不住的火气就喷薄而出,甩手就“啪——”一声,将手中的酒杯砸在了对面的墙上,溅出一片血雾色的葡萄酒来。 “皇太女息怒!”众人忙跪了一片。 “再派人去催,告诉璟公主那小蹄子,三月暮再不归京,军法处置!”皇太女涨红了一张脸怒喝道。 宫人连忙磕头答了声:“是!” 胸中郁郁了近六载的皇太女,这才吐出一口恶气,暗想不是那慕容嫣,人人都说,留着可堪大用,她龙菁,六年前就把她千刀万剐了—— 她龙菁打小看中的男人,也敢要!还接二连三的要!这两顶绿帽子,她定要她慕容嫣来日生不如死地偿还—— 一刀一刀得凌迟至死,方知她皇太女的手段! 龙菁恨到极处,禁不住两拳紧握,方想起另一桩绿帽子的事来! “楚韵,如意馆设计的那两顶,翠镶八宝的缕金如意麒麟王八帽,可有送来?” 龙菁怒极反笑地扭过头看身后的近侍。 “这……”宫人有些为难的抬眼看向皇太女身后的秦韵,有些犹疑地回道,“送来是送来了……只是……” “那还不赶紧拿来与本宫瞅瞅?” 龙菁话一出,少时就有人用金盘托着两个镶金嵌玉的乌木盒进来。 单这手笔,秦韵的脸就忍不住沉了下来:“皇太女,咱们在户部的亏空……” 皇太女嘴角冷冷一笑: “江山都早晚是本宫的,你担心什么?难不成你真以为皇后能翻得过天去,敢违拗皇母的意思,废本宫立怀王?痴人说梦罢了!本宫的皇父才是皇母心里真正的皇后。当年若非北堂家拒不出战,皇母也不会被迫奉皇太后之命,册立北堂仪为后,迎过大清门!” “皇太女这话,就不怕……”秦韵忙要开劝,就被皇太女抬手止住了话语:“怕?哈哈哈!该怕是他们北堂家!拥兵自重,倚老卖老!” “本宫今儿说得话,大周上上下下,人人都心知肚明!再者,这是东宫,进进出出都是本宫的心腹,难不成说句实话,还怕那老妖公,来拿本宫不成?” 皇太女横了谨小慎微地秦韵一眼儿,就令宫人开了两个锦盒。 这一开不要紧,只见一片珠光翠色熠熠生辉,鸡蛋般大得两颗祖母绿鹤立其上,其余剔透晶莹的绿松石、翡翠、绿宝、泛着层层珠光的硕大青铜绿珍珠,铺陈其上,无不华丽璀璨……就是…… 708.第708章 各色的绿:金丝八宝王八帽 从宝石到绿绒面的质地、外加翠色丝带的勾勒、以及孔雀翎的点缀,都无不在展现出一种绿色由深到浅、由浅入深层层递进幻化的流光溢彩。 说白了,就是两顶巧夺天工、价值连城的大绿帽! “美不美?” 皇太女满意地拿起其中一顶纹绣着麒麟的绿帽,满意地想着众目睽睽之下,北堂傲与他妻主看见这顶绿帽时,那脸上精彩纷呈的神情,就忍不住笑得分外解恨—— 傲娇的北堂傲,和他那为了点小富贵就甘愿当王八的妻主,一定一定想不到,她会做到这种程度吧? “皇太女,这样……倘或北堂皇后向……” 龙菁压根就无视发小秦韵皱起的眉头,笑道: “他们北堂家男人干出来的丑事,他还好意思向我皇母再提?再者,本宫就是故意要世人、满朝文武好好看看,百年清誉的北堂家,北堂家二公子,以及当今文武并举、父仪天下的北堂皇后,其实出身于一个什么样的家族!” “秦韵以为,皇太女这是在玩火,北堂家族,毕竟眼下,皇上都要礼让三分,他们毕竟是百年大族!”秦韵心内着急。 皇太女这三年日渐得势,已听不进人言,一面笑秦韵胆小如鼠,干不了大事,一面搁下手中的麒麟王八帽,又拿起领一端的凤纹王八帽欣赏。 “一朝天子一朝臣,本宫继位之日,就是北堂家覆灭之时,你以为本宫礼让她们,她们就会对本宫尽忠?你太天真了!他们心里只有怀王龙葵哪个毛丫头!他们今日对本宫的所有毕恭毕敬,都是故意演给本宫皇母看的,也只有本宫皇母才会信他们那些个想要归隐的话!” “其实,不过是故技重施,又想拿朝中无将来要挟本宫皇母罢了!” 说罢,皇太女一把将手中的绿帽投掷进盒中: “秦韵,你说,本朝真就除了北堂傲和战蛟那小蹄子,再也找不出一个能威震四方的大将军了?” “肖百万之子肖将军倒是个人才,只是……他无心军事,只想在家相妻教女!要他去驻守边关,只管难!”秦韵微做思量后道,“再者,他是北堂将军一手提拔的,只怕,也难和咱们一条心!”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他是个爱财之人,未必不能收买他的人心!” 皇太女垂眼,理了理凤尾王八帽上的凤翎,微微想起了这肖小将军妖精似的模样,不禁感慨,怎得美人全便宜了民间的女人,她生为皇太女,却只能望梅止渴:这样的美人不留在宫里伺候,送去塞外风餐露宿,真正是暴殄天物。 “不过,还是挑个咱们的心腹之人,更妥当!将军想来也不是天生的,让胡杨几位将军好好历练历练,指不定能赛过北堂傲也不定,三个臭皮匠还能赛过诸葛亮呢,何况他们是一群,总能挑出几个能用的吧!” “呃……是!” 秦韵顿了顿,暗想自己再抬北堂傲只怕主子不高兴,少不得先试着迎合着点头,然后告退。 龙菁心里有事,倒也不拦她,只令人送她出去,自己的眼仍旧只盯着这二顶绿帽子: 真不是她肚量小,而是哪个女人能受得住,自己打小就认定了的准男人,结果全在一年之内告诉她,错,是三个月之内,全让那慕容嫣上了呢? 是,他们不自爱,所以一个个都落得下嫁的下场! 但她龙菁的心,谁来抚慰? 谁来告诉她龙菁,她到底输在那慕容嫣何处?权势?富贵?还是容貌?又或者那慕容嫣根本就是个玩弄男人的高手? 龙菁觉得自己所有的错只有一个—— 那就是太傻,没能像慕容嫣一样,先下手得一个是一个,所以…… 这一次,她龙菁一定会让这两个毫无廉耻、自以为自己多了不得的男人,一个个家破人亡、一无所有地、乖乖地像哈巴儿狗一样匍匐在她的脚下,****、摇尾乞怜……贱、人般地过完他们如同禁脔般的后半生。 思及此,龙菁顿觉瞬身畅快,有种难以言语的淋漓之感,尤其是想到北堂傲倨傲地脸在她践踏下痛苦的呻吟,战蛟霸道的神情只余满是氤氲地残喘,龙菁整个人就血脉喷张,浑身浸透着一种无法言喻地激越—— 她龙菁绝对绝对不会放过这两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小贱、人! 而,首先嘛…… 自然是先让他们俩名誉扫地、夫妻反目,后面再好好好儿,慢慢慢地折磨……养狗总是要慢慢教的,尤其是性子烈的,手段更要足够的狠,才会乖乖顺从! 冷笑着,龙菁用修长的指尖,静静地弹了弹眼前的绿帽子,然后思考自己该先从哪儿入手呢? 柳金蟾! 楚天白! 还有一个……慕容嫣,连同那一群狗崽子,谁也跑不了! 龙菁正想得入迷,外面就有近侍从匆匆跑来:“主子……” 一阵耳语后,龙菁瞬间涨红了脸,紧接着是仓促的脚步声,旋即东宫的偏殿里是皮鞭落在皮肉上的溅血声……惨叫、呻吟、求饶、喊冤声交织于东宫日复一日的夜,狰狞着、重复着、人人自危,宛若惊弓之鸟。 东宫的夜带着一丝丝的血色,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儿在向外蔓延着。 两公府里的北堂骄看着手中渐渐化作灰烬的密笺,紧了眉头。 “怎么了?被发现了?”琅邪看着北堂骄凝重的脸色,不无紧张地低低问道。 北堂骄默默地摇头:“亏得瀚宇手脚利索,不然大家都得吃不了兜着走!”看样子今后得更加谨小慎微、步步为营了。 “那夫人这又是在担心什么?”琅邪禁不住送了口气,笑问道。 北堂骄叹了口气:“能担心什么?除了傲儿还能有谁?信上说,皇太女给傲儿的妻主和即将到京的璟驸马,各备了一份大礼!” “什么大礼?” 琅邪抬眼,心里一阵小紧张,要担心皇太女会不会在科场对柳金蟾做什么不利的小动作,便听北堂骄欲哭无泪地低低道了一句: “绿帽子!” 709.第709章 京城旧事:小翰林刨根究底 绿帽子…… 这让巧舌如簧的北堂骄,一时也不知怎么和柳金蟾打埋伏了—— 她总不能和柳金蟾直接说,她知道,傲儿在嫁给她之前就已经失了身,其实请旨给她们夫妻俩成亲,更本就不是她北堂骄哑巴吃黄连,被迫赞成,而是……明明白白,就要你柳金蟾替北堂家刷锅底的? “这……傲儿……可怎么办?” 琅邪心里一梗,虽是北凉人,但在这大周久了,他也渐渐明白在这大周,男人的贞节是多么要紧的事儿—— 亏得他当初在北凉没来得及谈上一段风花雪月的情,不然,北堂骄也得把他当一段风花雪月的景,然后占足了便宜,拍拍屁股回大周娶她的某某表弟长相厮守了。 “怎么办?看着办呗!难道本夫人还能厚着脸皮去和柳金蟾说?” 北堂骄也算是为北堂傲这事儿操碎了心,但……好容易蒙混过去了吧,大家就是抓住这事儿不放,她能如何,弄个刺客直接让龙菁和慕容嫣消失?东宫那一群御林军干嘛的?吃干饭的不成!真要灭,也只能等龙葵那丫头大了,她来做! 北堂骄没好气地说罢,就转身入内准备入睡去了。 琅邪摇摇头,不得不说这对姐弟就是明摆着的口是心非,不担心,干嘛恼火成那要吃人的模样儿? 琅邪忙找来人去请北堂傲进府商量,谁想来人竟神神秘秘地嘀咕说: “今儿舅夫人……下午进了二舅爷的屋……好似现在,还没出来呢!”此话说来是没什么,但一见来人那支支吾吾的模样,就知这屋里的二人正没干什么好事儿! 琅邪也是服了这舅子了,你说你妻主明儿还要考第二场,你就这么猴急巴拉地往上蹭,莫怪你妻主对你不上心,着实是,你比你妻主还急,她怎么能不畏你如虎嘛—— 骄骄怎么就一点儿不像她弟弟点呢? 夜色如墨。 月夜如惑,满是迷乱。 都说小别胜新婚,北堂傲这叫一个千娇百媚,肤滑如玉,腰似灵蟒,缠得柳金蟾计划中的彻夜温书,全温习在了他的身上辗转不眠—— 其实也有下午睡得太多,晚上就睡不着的缘故了。 然,晚上倒是快活似神仙,如梦似幻,欢愉无限次。 次日,柳金蟾可就惨了,先是半日挣扎爬不起来,半睡半醒的北堂傲还抓着她继续温存,胡乱地亲来亲去,大有哄她留家继续缠绵,不去贡院的势头。 幸得柳金蟾意志坚定,愣是强撑着爬出被窝,坚持跳上了雨墨的小毛驴,坚决不耽误科考。只是她扶着腰进考场,考官们看她的眼神都直了,尤其是搜身的官员们,眼瞅着她那周身透过罗衣印出的红梅花儿痕,一个个全皱紧了眉头。 亏得柳金蟾天生皮糙肉厚,愣是一脸坦然地走了进去,她能说什么,单是看她锁骨上那一溜儿红梅花儿开出的簇生花序,她就知北堂傲这而今豪放成了什么样儿—— 熟男和小鲜肉的区别也在于此了! 短短三年啊,想当年哪个还跟黄花小子一般,碰一下就吓得噤若寒蝉的北堂傲,而今如狼似虎都能吃人了…… 柳金蟾微微有点担心,北堂傲而今这状态,真要是改嫁了,他初婚第一夜该怎么骗他的初恋情人,他一直守身如玉,未与她柳金蟾有过任何肌肤之亲,似乎有相当大的困难了! 不知他再失去记忆时,会不会又回到当初? 柳金蟾仰头,手持蜡烛待要仔细想想,大脑记忆与身体的记忆是不是同步的时,就忽然发现远远地有一个一身紫袍的年轻女人,正用各种恶毒的眼瞅着她,吓得她一溜烟,冲进自己小牢房,不待看试卷,只等小牢门一锁,立刻伏桌先睡出好精神: 反正也考不上,轻装上阵啰! 柳金蟾倒是跑得贼快,快到龙菁还来不及看清看清她的模样,就被她一头鸡窝般的乱发惊得合不拢嘴: “她就是柳金蟾?”传说中的北堂傲夫人? “她……”主考官对了对名录,“是叫做柳金蟾!”皇太女真是好记性! “可看清是谁送来的?”皇太女皱眉。 “回皇太女,她是骑着小毛驴,由一个小书童送来!”一人忙答。 “小毛驴?”北堂傲还舍不得一匹马? 皇太女有点懵了,毕竟北堂傲是爱面子的人,再是对你心里不爽快,但面子也是绝对要做得面面俱到的:可见北堂傲对这女人执意科考伤他颜面的事儿,有多介怀。 “不知,皇太女何故问起她?”主考官们不及有些诧异。 “嘉勇公夫人,可知?”皇太女身侧的秦韵立刻代而答道。 “嘉勇公夫人?只怕弄错了吧?”其中一个翰林忍不住嘀咕道。 皇太女等人的眼色立刻扫向此人,吓得此人立刻匍匐在地答道:“回皇太女,刚下官见人为她搜身时,她身上青红交错,着实不像个正经女人……” 言下之意,众人皆明,听得皇太女心情复杂,不知该嫉妒,还是早该将那北堂傲好好儿扒了来看看他内里到底是有多么得不知廉耻、下作下贱! “皇太女——” 众人待要再问点什么,抬头就见才到不久的皇太女话没听完呢,就陡然间起身,愤愤然迈步就立刻去,哄得一众人全匍匐在地恭送皇太女移驾东宫。 “皇太女这是……” 不知何故惹恼皇太女的小翰林,眼望着主考官大人们,诚惶诚恐地从地上爬起来。 “你啊,以后不问你,就少开口!”户部尚书狠狠地瞪了小翰林一眼儿,气死她了,耽误她今儿大事儿!言罢,她也愤而拂袖进屋。 小翰林细想自己的话,暗道自己是言语粗鲁冒犯了皇太女?一人就悄悄儿戳了戳她道: “你啊,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混说!真是不要命了,搁着今儿皇太女只是生气,若是搁着权相在这儿,你这顶乌纱就保不住了!” 小翰林不解,忙追着同僚以后儿请她吃醉仙楼为契机,问缘由,毕竟人人都说皇太女与北堂府视同水火,没道理她故意说两句迎合皇太女的话,还把马屁拍到了马蹄上。 710.第710章 美人如祸:皇帝不急太监急 同僚冷冷一笑: “这也是陈年旧事了! 说起来也有些年头。你是不知道,早几年,嘉勇公没嫁,还是北堂府二公子时,他与战府大公子,是这京城闻名遐迩的绝代美人儿,但凡见过他们模样的,没有不伸大拇指的这样的!就是西域使臣也无不惊为天人的,据说还有来求娶的外国使节呢!” “有这么好看?”小翰林露出质疑的眼儿。 “怎就不好看?战大公子倾国美女战兰之子,而北堂二公子是而今艳冠六宫的北堂皇后胞弟,你说美不美?” 来人瞪了小翰林一眼,就作势去巡视。 小翰林立刻一把抓住了同僚:“你还没说,皇太女……” “哎唷,你还要点名啊?”同僚对这个教条似的书呆也是醉了,“美人,你想不想娶?”傻子才不想要呢! “那怎得没进宫?”小翰林不解了,皇太女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 “‘一入宫门深似海’再者,宫里已经有一个北堂皇后了,如果北堂家再出一个皇太子君,你说这北堂家的权势岂不是将来要盖主啊?” 小翰林有些明白地点了点头,微微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不禁道:“那可封作侧妃!” 同僚冷哼一声:“这里面是你说了算的?北堂皇后答应?北堂家答应?嘉勇公愿意?” “一道圣旨!”小翰林眼睛炯亮。 同僚拍拍小翰林的脑袋: “你这辈子,也就这么点官了!你当当今皇上颁布一道圣旨是儿戏?”这里面的权衡学问大着呢!要是一道圣旨能这么轻而易举地颁布,皇太女何以与双美失之交臂。宫里的道道多了去了。 小翰林挠挠头,看着同僚远去。一个年老的主考官就忍不住道了一句: “是当年,北堂皇后担心北堂家在朝中权势过剩,尾大不去,故请当今圣上,以北堂家权势盛极为由,取消了北堂二公子进宫备选皇太子君的选秀资格!” 真正的理由嘛,似乎又另有蹊跷,但宫里道听途说的东西,太不足信—— 毕竟北堂家二公子委身于慕容嫣这种传言,怎么想都不符合逻辑,慕容嫣再是京城名流小姐,可慕容家根基浅,压根就从不在北堂家议婚之列,而且……北堂家二公子心高气傲,当日对那皇太子君位一直是势在必得,一度还闹得北堂皇后与皇太后剑拔弩张的! 想来,紧随战蛟要下嫁慕容嫣又闹诈死之后,取消北堂傲入宫备选的资格,留守塞外,再册立皇太后之侄儿为东宫之主,也是皇上安抚皇太后,迫使中宫皇后退让,达成翁婿和解的一种权衡—— 就只委屈了当日一心一意盼着大婚的皇太女! 而后来北堂二公子在外嗜杀成性,年过十八才发疯,最后不得不姗姗下嫁,想必也是胸中郁郁,对家族拿他的婚事换筹码的报复,不然,他只要不疯,就是二十了,也照样能嫁豪门。 哎,谁让他当日心太高,却非要和皇太后的金外孙战蛟争皇太子君之位呢!侧君位置不也挺好,结果……什么都捞不着!人心不足蛇吞象! 主考官感叹一番后,本要想此事,就这么令人扼腕地过去了,但…… 她一想刚才皇太女提到嘉勇公夫人时愤愤的神情,礼部尚书就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不祥之感—— 男人啊,尤其是美貌的男人,全是祸水! 祸水却不觉是自己是祸水! 北堂傲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懒懒地起来对镜理装,只是女人今儿不回家,他理给谁看呢? 北堂傲有一下没一下梳着缎子般的乌黑长发,左拿一支簪子不满意,右看一支新制的步摇,又觉得金蟾不在家,戴了晚上也是自己摘,无人欣赏还不如不戴,忍不住一丢手就抛进了首饰盒,问起了孩儿们的下落。 奉箭笑道:“一早儿,老太爷就让抱到他哪儿玩儿去了。” 北堂傲撅着嘴,落心下孩子,复又懒洋洋地垂下脸,抬眼瞅着镜中自己桃红难退的脸,美是美,就是没有了赏花人,让肌肤犹暖的他,心里空落落的,不禁失神感慨韶华易逝、红颜易老,暗嗔柳金蟾不懂他的美,不知好好珍惜。 才要再恨上她一番吧,那边奉书说水打好,问洗不洗! 不洗,他浑身黏糊糊的,打水干嘛? 北堂傲突然觉得伺候了他十几年的侍从们也不懂他的心,心里更觉烦闷,更觉发懒地披着单衫赤脚踩过地垫,不想正抬手挽发欲入浴的他,一回首就被西洋镜里哪个好不要脸的自己惊艳了好一把—— 死金蟾! 怪道他每次更衣问她那身最好看,她次次都说不穿最好看…… 那边院的琅邪却在屋内急得团团转: 派第一个人去请北堂傲,来人说北堂傲今晨才入睡,尚未醒。 琅邪脸红了红,命人晚些再去打扰,暗想人年轻嘛,难免不知节制些,但也不是十万火急的事儿,且等他好好睡睡,男人这种事后总要好好养养休息的! 近午总该醒了吧? 琅邪又派第二波人去请。 来人说北堂傲刚起,正待沐浴。 琅邪又想,是了,那种事儿后哪有不洗的,傲儿是个爱干净的孩子,洗洗也是应该,且放他好好洗洗,他自小就有洁癖。 过午,总该洗好梳妆好了吧? 琅邪又派第三波人去请。 来人说北堂傲洗完,觉得身上乏,又睡了! 琅邪无语了,不解北堂傲这是在屋里洗得什么澡,累了?没有柳金蟾在,他难道还能一个人洗鸳鸯浴?一个男人没有女人在家,他也不能这么糊里糊涂地过日子吧?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无法,琅邪也不等人去请了,反正柳金蟾这二日也不回家,也不怕碰见不能看的,琅邪提着袍子领着仆人,就急急忙忙地往北堂傲这边屋里来。 这一来啊,真不是他琅邪吹毛求疵,这大白天的,别家的男人都知道要把屋门开得敞敞亮亮地以免人乱加揣测。 711.第711章 阴魂不散:皇太女有份大礼 傲儿倒好,一个人窝在屋里,关门闭户的,有女人在家人的都怕人笑话,他这没女人在家的,也不怕人在后面乱嚼舌根子! 琅邪这一急,挥手示意身后的仆人等着,自己就抬脚上来推门了。 入画几个知琅邪是什么人,这又是大白天的,夫人又不在家,后院的男人们,素来是串来串去的。 深谙后院口舌厉害的他们,也不敢阻拦,一面放任琅邪长驱直入,一面轻声道:“我们爷刚睡!” 琅邪怎么不知他刚睡,他就怕他说了事儿后,他北堂傲此后睡不着! 想着,琅邪抬手就拨开帘子朝里屋去,哎哟哟—— 进屋就是一股子甜甜的暖香,万般旖旎的味道也是浓郁地扑面而来,这哪像个大家公子的卧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承宠的妃子才伺候皇上离开呢! “傲儿啊!” 琅邪一面命人开窗、敞户,打起布帘,一面人就绕过绣着海棠春睡图的八尺长屏,不待榻上的北堂傲拉起联珠帐看是谁来了,琅邪就一屁股坐到北堂傲身侧,没好气地道: “你好好个人儿,女人不在家,你就不过了?” 说着,琅邪就去拉北堂傲的被子,北堂傲都还没明白姐夫突然来怎么回事儿,锦被就被姐夫掀了个底朝天: “呀——” 北堂傲还没叫呢,琅邪就吓得起了身,复又努力坐回原处,怒道:“哎呀,你个傲儿,也不怕人看见?你女人今儿不回来,你这么穿,也不怕人在外面乱嚼你舌根子?”简直就跟没穿一样嘛,也不怕羞! 北堂傲默默拉回自己的被子,撅嘴道:“谁敢嚼,傲儿割了他的舌头!” “你啊,就是这脾气,才惹祸!赶紧起来!这女人在家你这样还罢了,你女人不在家,你就得给我规规矩矩的,起来,赶紧把衣裳穿好,还有……你女人不在家,以后不许这么穿着睡觉,羞死人了!” 琅邪说着,一面令奉箭几个赶紧给北堂傲找衣裳来,一面推着北堂起身更衣,不许再昏睡了: “快快,穿上,头也梳好了,女人不在家,你也不知道收拾了?”真是越大越不懂事。 “收拾给谁看啊?金蟾又不在家!” 北堂傲懒洋洋地坐在妆奁前,瞅着无精打采的自己,顿觉没有柳金蟾的日子,就是提不起精神来。 “谁看?照你这么说,家家男人都跟你似地,女人不在家,就都不过了?”琅邪真是对北堂傲无语了,“怪道你公公不待见你,合着你嫁人,就只为了你女人转,她不在,你就跟活死人一样了?” “只是今儿没精神!”北堂傲继续撅嘴,没有金蟾在,他只觉得犯困。 琅邪才不听北堂傲的诡辩呢: “那就去军营,到了哪里你自然就有精神了!别成了亲,就跟掉了魂似的,你有女人,别人没女人,要那日柳金蟾做官出了外任,你还在家行尸走肉了?”离不开女人也没这么离不开的。 北堂傲抿唇:“那傲儿就跟着她去!她去哪儿,傲儿去哪儿?”反正不守家里空等着。 “你啊,真正就是惯坏了!” 琅邪眼见着奉箭几个将北堂傲收拾整齐,就禁不住示意奉箭等人先出门去守着,不让人靠近,然后有些担心地试探道: “你说,要是那日那柳金蟾见异思迁……” “她敢!”北堂傲立刻急激动道,“傲儿……傲儿揭了她的皮。”他守她守得这么好,怎么可能! “若真的呢?”琅邪不得不把话说得严重些。 “怎么可能?金蟾昨儿……” 北堂傲一瞬间眼瞪得老圆,待要说点什么,又见琅邪看着自己的眼很是认真,立刻心虚了,急得起身就道: “难不成,是她过去的老相好进京了?怪道非要去科考……姐夫,你说,哪个狐狸精在哪儿?”定不饶他! “你……先坐下!” 琅邪擦擦额头的汗,拉着北堂傲坐。 “姐夫,你先说,不然……”北堂傲急得一脸戾气。 “假的!”琅邪淡淡吐了一句。 “假的?”北堂傲有些傻:姐夫也会骗人了? “假的!”琅邪回视北堂傲质疑的眼,不疾不徐地重复道。 “姐夫……你……”北堂傲立刻喘出一口戾气,待要说说姐夫什么玩笑不好开,偏开这个玩笑,不想琅邪紧接着就极其慎重地回填了一句: “但……很快,可能就会是真的!” 北堂傲瞪大了狐疑的眼,不知好好儿,姐夫这话从何而来,莫非是…… “慕容嫣……又来府上了?”他就知道她阴魂不散,不整死他不会善罢甘休! “是她倒简单了!”琅邪摇摇头:“是皇太女!” “皇太女,她要如何?”他北堂傲和她可是清清白白的! “她给金蟾和璟驸马,各预备了一份大礼!” 琅邪说到这儿,突然不知道要怎么和北堂傲说那份大礼。 “什么……大礼?她难道要害金蟾?” 从不知道被威胁为何的北堂傲一瞬间,露出了惊怖的神情。 “等金蟾回来了,告诉金蟾,你姐有话和她说!” 不知怎的,琅邪就是无法把绿帽子的事儿告知北堂傲——傲儿什么都能冷静处理,就是这件事儿,容易钻牛角尖。 “到底什么大礼?”北堂傲可不信姐夫不知道。 “把你的衣襟好好儿往上拉拉,待会儿你姐回来,要进宫与你大哥商量这事儿,你给妞妞她们三个收拾好,也一路带着进宫去……” 琅邪可禁不住北堂傲的缠,忙起身叮嘱完就想溜,但临到门前时,又忍不住转过身,看了看北堂傲这身大红的衣袍,禁不住道: “最好再换身素净的衣裳,以后妻主不在家,要么去军营,要么就去后院与太爷们呆在一处玩笑,别一个人没事儿睡在屋里,没得招闲话。还有,一个人睡不许那么着穿!” 北堂傲嘟嘴: 金蟾不在,他也是第一次这么穿……还不是就想着被子里有金蟾的味道,多回味回味嘛—— 都怪死金蟾,摆着好好的官不做,偏偏去考那劳什子科考,看吧,祸事也考出来了! 712.第712章 觐见皇后:拖家带口进宫去 怨也无用,北堂傲只得给三个孩子收拾整齐。 至于素色的袍子,翻来翻去也就那身青花瓷的袍子最素净,黑色的除了战袍还是战袍,穿一身月牙白吧,跟死了女人的鳏夫似的……他风华正茂,多不吉利! 北堂傲无奈只得换上那只穿过一次的青花月牙底曳地缎袍,简简单单地束个碧玉冠,就匆匆带着三个孩子,紧随家姐的脚步,踏上了觐见皇后的进宫之路。 北堂傲进宫本不是什么新鲜的事儿,他儿时就几乎就是在宫里长大的,进出宫闱根本就如同进自家后院一般,形同家常便饭,老宫人们没有不认得他的。 但自出征后,他就鲜少在宫里出现,这出嫁后一直追随其妻在外求学,更是在宫里绝了迹,今儿进宫,还带着孩子,加上妞妞虎头虎脑的,又有许多想要讨要皇后,欲在宫内有些面目的宫妃们、宫人们,就借着各种缘故来凑热闹,给孩子送表礼。 可怜的妞妞坐在地上玩儿,没招谁惹谁,就这个掐她小脸一抓说声:“哎哟哟,真就和嘉勇公儿时生得一般小模样,看这俊的,将来不知要迷倒多少京城人家的公子呢!” 那个也来揪一下:“这小脸嫩得跟豆腐似的,看这派头,说不是咱们嘉勇公的,都没人信!” 这个掐来,哪个摸去,素来动不动就在地上打滚的妞妞,今儿就跟含羞的小花骨朵儿似的,坐在波斯地垫上,瞪着大眼睛,这个瞅瞅、哪个看看,看在他们都漂亮的份上,她就不多计较了。 好容易中宫清净了些吧,那边宫里的皇上听说皇后出嫁了三年的小叔子,终于带着孩子进宫看皇后了,别人的亲戚可以不看,皇后毕竟是正房,岂有不来转一圈,把面子给足的? 皇上兴冲冲来了。 一众人跪啊、磕头啊,妞妞不会磕头,就干脆整个人趴在地上又爬起来,然后又趴在地上再爬起来,如此往复了九次,小人儿累得一脑门的汗,最后捧得一个脑袋会左摇右晃的翡翠福星老,才算完事了。 孩子们打赏了,剩下的就是问候小姑小叔了。 小姑北堂骄,上朝都见着,话不多说,就看今儿主角小叔北堂傲了。 不看还好,一看呆掉了,惹得皇后在她后面连咳带戳,好半日才回神: 乖乖,都说男大十八变,这傲儿,是越变越水灵了,乍一看去,比皇后进宫时那会儿好似还强些。 “傲儿,这三年,在外吃苦了?”怎么瞅着比十八那会儿还好看。 皇上开口就盯着北堂傲,看似温文,其实盯得目不转睛。 “回皇上,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猴子满山走,这是傲儿的命,傲儿甘之如饴。” 北堂傲低着头,努力抱紧玩东西的胖妞妞,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都死死地挡在老色狼的视线之外。 “所幸妞妞她娘也是个体贴的人,傲儿这三年过得不说锦衣玉食,却也是丰衣足食,丝毫不觉得苦!” “哦……挺好!” 皇上很想把北堂傲腿上的大胖妞撵下去,无奈这是人家闺女,没见北堂傲宝贝得都抓紧了幺?皇上心里暗暗叹气,暗自寻思改日再说,只得努力忽略掉大胖妞,眼在北堂傲那低垂的脸,领上露出一截温润如玉的雪色肌肤之间徘徊: “孩儿娘呢?”越看越觉得手感滑腻。 “回皇上,这不是科考在即……傲儿的妻主这二日在贡院赶考呢!”北堂傲说着将腿往内收了收,禁不住将妞妞抱得再托起来点儿,恰好就挡住他肩上的肌肤。 “哦,赶考啊……怎不跟皇后说,请朕封个官,何苦跟着那些个庶民们一起挤那道窄门呢?”肌肤变成娃娃的大脑袋,不禁令人心生遗憾。 皇上微微直了直腰,笑道。 北堂傲抿唇: “皇上日理万机,孩儿娘也年轻,让她考考也好,省得当官太容易,忘了当官的初衷,不知为国效力,若还跟着那些个人一般,只知争权夺势、追名逐利,倒不如不当官,领着傲儿和孩子们一起回家种田了!”如坐针垫! “说的也是!” 皇上一阵干笑,想许给北堂傲一些好吧……此刻给,想来也是算在皇后的头上,未必记自己的情,于是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改口道: “既如此,考考也好,知道知道为官的不易……倘或他日,傲儿想让她做官了,你也不必寻你大哥转答了,只管与皇嫂说,三品以下,六品以上,只要有空缺,都是可来求的!” “傲儿代傲儿的妻主叩谢皇上的隆恩!” 虽然很不想跪下去,但宫中的规矩又不能不跪,北堂傲无法,只能暗自庆幸自己今儿幸亏将衬衣穿得老高老高,不怕跪下去吃亏。 北堂傲是没吃什么亏,就是皇上放眼看去,只见北堂傲袍子里的里衣塞了一层又一层,密密叠叠的,愣是多一线的光都看不见,真是……惜肉如金,就一小片肩……还没皇后的好看—— 起码还有两三条可供臆想的曲线。 “免礼、免礼!” 皇上很想下去搀扶,无奈皇后的脸色微微有些不太好看了——这老凤凰老虽老,但嫩凤凰没着落前,这后宫三千佳丽,还几个能及得上他的! 皇上纹丝未动,北堂傲一听“免礼”立刻起身得比谁都快,起身想也不想,立刻又把玩小人儿的妞妞一把抱进怀里,继续挡色狼视线。 接着,皇上又悻悻地闲话了两句,临走又说: “你妻主近来科考,想来也无暇陪你,你不如常来宫里陪你大哥坐坐,闲话几句家常,他素日里在宫中一个人,也闷得慌,想你们也不得常见,难得你而今在京里,想着就来宫里走走!” 北堂傲又答是。 最后一众人跪送皇上。 待到人说皇上去了前面的御书房,屋里一众人才松了口气,北堂仪待要说一句“这宫里不是人呆的地儿吧”,又怕让北堂骄和北堂傲挂心。 713.第713章 应对之策:太女的满腔愤恨 北堂仪只得笑向北堂傲道: “还是你想得明白!”可怜他,当日就不知和尉迟性德也来个生米煮成熟饭,看他们还逼婚不逼婚! 北堂傲立刻明白长兄的意思,心里可怜长兄这几十年的委曲求全,不禁道:“再明白,也还是挑错了人!”不然怎得现在还的劳烦宫里已经满是愁的大哥,继续为他的事操心呢! 北堂仪一听此话,不禁长长长地叹了口气,当年他是太多小心,而傲儿则是有胆却无好眼光……想来都是造化弄人,谁能十全十美呢? “罢罢罢,事都已经过去了,凡事还是得朝前看!” 及时想起今日所来目的的北堂骄赶紧打断这兄弟二人的长吁短叹,与北堂仪道:“昨儿之事,不知大哥怎么想?”说话间向北堂仪递眼色,暗示北堂傲尚不知具体。 北堂皇后低头微微想了想,便觉得北堂傲不知也好,省得一时乱了心智,倒病急乱投医,不慎入了这皇家的漩涡,反倒让这对老奸巨猾的母女利用了。 “此事,本宫思前想后,就是挡着了这一次,也难保没有下次、下下次,还是需要咱们将计就计,趁着事情还没闹大前,先平息了才好!” 北堂皇后一开口,北堂骄就立刻道:“小妹也是此意!与其躲躲闪闪,不如将计就计!” 兄妹三人旋即开始了隐隐绰绰地低声交谈,目的独一个,那就是怎么借柳金蟾之手化解这段危机—— 此事最大的难点,就是……如何说服柳金蟾“自甘堕落”“装傻充愣”主动当“内奸”而不反噬呢? 柳金蟾可不是个可任由人摆布的傀儡—— 她内里很聪明,而且是相当的聪明!可越是聪明的人,就越难把握,她真正的想法! 中宫陷入了一片诡异的静默之中。 一早归来就觉得气血瘀滞,胸口闷闷的皇太女,在伏案了大半日后,就忽然惊获北堂傲携女进宫探望皇后的消息。 早上因柳金蟾而起那段心湖上的涟漪,就这么一圈圈地荡漾、荡漾——扩大。 见? 不见? 宛若猫爪一般在她的胸口挠着。 六年了,她一直在努力忘记 ——忘记这两个为了一个慕容嫣,好似中邪了一般,双双弃她如履的男人,只因为大漠寂寞…… 西域进宫的葡萄酒含在嘴里酸酸甜甜,但她的口中却有一种久违了的苦涩在舌根处蔓延,六年了,她永远也忘不了,前一刻她还在为吵吵嚷嚷要嫁给战蛟突然要退婚而来不及欢喜时,就惊闻北堂傲已经没了守宫砂的事儿。 战蛟打小脾气就是咋咋呼呼的小霸王,上一刻可以对你好的热情似火,下一刻就胆敢一盆冷水泼在你身上,骂你是个滥情人,与慕容嫣的婚事,他短短一月,从非她不嫁,到宁死不嫁,一切,她龙菁都能理解。 说实话,她不恨战蛟那么多,一则他打小就脑子不太好使,傻乎乎地、总喜欢和天资聪颖的北堂傲比,北堂傲有什么,他就要有什么,北堂傲什么强,他也要人说他更强。 二则,是因为战蛟临进棺材那一刻,她摸过他的手臂,宫砂鲜红如血,至少到那一刻是守身如玉的,至于有人传营中,战蛟与慕容嫣耳鬓厮磨,有了些越矩的事儿,她私心里是不愿意信的,尽管一切都难说,毕竟就连精明的北堂傲让人哄得身子都没了—— 慕容嫣凭借着她那张脸,难保没有些别的手段,哄得傻蛟儿与她肌肤相亲,做出过别的! 但北堂傲,她龙菁无法原谅。 一则他比战蛟年长两岁,沉着冷静,自制力自是在战蛟之上。 二则,他临出征前一夜,她就曾派人送了他一块价值连城的古玉,寓意她心里的皇太子君非他莫属,毕竟战蛟美是美,但不定性,不适合来日封后,父仪天下。 所以,尽管后来北堂皇后哭说什么“儿大不中留”他没教导好北堂傲,她龙菁压根没信,而且自三妹落地,她就隐隐明白皇后自有了葵儿后,他就再也不会心甘情愿的辅佐她顺利登基了—— 毕竟他才是皇后,他养的葵儿是嫡出女,才应是名正言顺的大周储君,甚至朝中许多大臣也是如此私心认为的。 因此,她恨北堂傲,恨北堂傲为了他的家族,轻易地就背弃了她对他所有的情义。至于,北堂傲失节所托非人,闹得疯疯癫癫、几次寻短……说实在的,她心里觉得好生痛快,但也为得他身子的不是自己,而嫉妒得发狂—— 为什么! 为什么她当年会被他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假象所蒙蔽? 为什么,她当年能鬼头鬼脑哄着战蛟伸出手臂给她解解馋摸上两把,却在进退有度的北堂傲面前,丝毫不敢违背礼法一步,把他当正夫般敬着? 结果…… 他北堂傲就是这么让她不负众望的! 往事不可追,追来也是诸多烦恼,无从排揎。 皇太女抿下夜光杯中最后一口血红色的葡萄美酒,起身,令人为她整理衣装—— 趁着她哪个貌不及战蛟、脾气却是样样想要效仿战蛟的皇太子君,又为着他那点子鸡毛蒜皮的事儿来烦她时,皇太女决定面对—— 这个她三年前还日夜恨不得提剑杀了的荡夫—— 看看他三年来下嫁后,究竟又憔悴成了什么模样? 看看心高气傲的他,今时今日躺在某个朝三暮四,眠花卧柳的乡下女人身侧,有没有为自己当年的不洁身自好,而辗转难眠…… 金玉甘做蒲柳—— 他这贵夫,只怕在他那下三滥的妻主眼底,还不及那些个勾栏院里的男人,会讨女人欢心吧? 柳金蟾…… 提及这个令人作呕的名字—— 龙菁的脑中立刻浮现今早,那一头乱发好似鸡窝,衣裳不整,还被人说身上斑斑点点,好似临着今日赶考,也不忘背着自己男人去勾栏院里趁机眠上一宿的女人…… 又或者,那斑斑点点并非什么勾栏院哥儿们的杰作,而是逼着北堂傲伺候上几遭? 714.第714章 贤夫之名:活着之人的牌坊 虽然龙菁怀疑北堂傲能被人逼着就犯! 但他有把柄在他女人手里,谁敢说他不会屈就,毕竟是北堂家的百年清誉,男人毕竟是男人,再是出身豪门,礼法之下,他还能胳膊拧过大腿去? 怀揣着满心的妒恨,龙菁满脑子都是北堂傲被折磨得美貌尽失、宛若鬼一般枯瘦、两眼凹陷,肤质暗淡无光,未老先衰的枯槁模样。 可谁想她才刚刚踏进中宫,抬眼就被一抹浑身透着一种祥和、优雅、清贵之气的娴静身影,吸引住了所有的眼球。 “这是?”世间竟真犹如青花美人瓶一般的瓷人儿? 皇太女的眼陡然一亮,禁不住盯着那抹正一手牵着孩子,一手轻提着青花月牙缎袍,袅袅娜娜地缓缓步上台阶的身影细细品味,那蜂腰翘臀走动时扭起的幅度,无不雅致得恰到好处,与她宫中牵着啸儿,就好似要与人去斗嘴般的皇太子君,真可谓天壤之别。 “回皇太女……是嘉勇公!”侍从提着十二分小心,悄悄儿回道。 皇太女痴迷的眼儿瞬间锐利如匕:“他?”竟还未老? 紧接着,不待北堂傲领着去小解的妞妞坐回原位,宫人们就立刻来传: “皇太女到——” 屋内北堂骄与北堂傲俱是一惊。 “传——” 北堂皇后手持茶碗端坐炕上,只淡淡一句,北堂骄和北堂傲立刻起身,垂手肃立于一侧,少时便见一个丰腰肥臀梨形身段的年轻女人,身着一袭茄色盘龙朝褂被人簇拥着步入屋来,不及抬首看清屋中的其余人,就立刻双膝着地向北堂仪施礼: “儿臣给皇父请安!” 北堂骄则旋即领着北堂傲迅速向皇太女双膝跪下,次第行君臣大礼,妞妞则干脆最后就趴在地上不动呈匍匐状: “臣北堂骄给皇太女请安!” “臣柳门北堂氏携儿女三人向皇太女请安” 皇太女刚在门外才平息下的不悦,迅即在听闻“柳门”“儿女”等语时浮起。 不想喊“平身”,北堂仪只高高在上的问道:“见过你皇母了吗?” “回皇父,少时就过去!”皇太女跪在原地答。 “那皇祖父哪儿呢?”北堂仪再问。 “回皇父,也一会就过去!”皇太女答。 “今儿,听闻你皇母说你主持会考,想是有话要问你,你且先去看看你皇母、皇祖父,再过来不迟!皇父这里眼下有点事儿,你过去了再来,皇父也有话要问你!” 草草两句话,就这么打发了皇太女出去。 北堂骄恭送皇太女走后,便起身道请辞。 北堂仪则已有所指地拿眼看了看那头秀色可餐的北堂傲,与北堂骄道: “宜早不宜晚,有些话在这里说,本宫在无妨,只管如同叙家常一般,日后在外,你何来机会说得全?再者传来传去的话,你怎知走样不走样儿?” 北堂骄立刻禁言,退回原座。 接着,北堂仪又看向北堂傲:“傲儿,刚才叮嘱你的话儿,可都记得了?” 北堂傲一听这话儿,立刻小相公一般低了头,露出了委委屈屈的小男人样儿来: “傲儿,明白!” “你这模样就对了!”北堂仪满意地瞅着北堂傲比戏子还戏子的脸,不禁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教导道: “这而今你也是个嫁了人的男人了,凡事再是争强好胜,也搁在自个屋里,出门就该是这副模样。大哥也不承望你做个贤夫,但贤夫的模样你出门也该好生装上一装,一则大宝将来嫁人名声好,二来…… 那柳金蟾真给你什么委屈了,大家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也都会向着你,别让人说我们北堂家出去的男人,跋扈又任性……到时真吃了亏了,还个个指着你,说是你不好!” “是!”北堂傲抱着孩子只能点头。 “这世道,人人都向着女人说话,不是你男人有理就有人为你说话的。三从四德,你要牢记于心,不说事事做到,但人前该有的,一样莫少。你是本宫的胞弟,又出身豪门,人人都用眼死死地盯着我们兄弟,稍有差池,一个个就恨不得置咱们于死地,所以…… 大哥,只跟你说一句,真心搁在心里,在外,就只能装,就是打断了牙齿再苦再痛,咱们也只能往自己肚里吞,在外对人还得笑着过日子。 贤夫,贤后……说白了,就是女人给咱们这些活着的男人,立的牌坊。但转念一想,有这么一个名声,却也是我们男人在外,立身处世的护身牌。只要咱们是贤夫,女人们,除非她们不怕被口水淹死,否则就不敢动咱们……” 阔别三年的大哥教导,循循善诱,贤夫之道的利弊娓娓道来。正在兴头上,外面又传:“皇上、皇太女到!” 接着刚才那一幕又重复了一遍儿,经验十足的妞妞不待她爹推她,她一见皇上、皇太女,就架势十足得开始趴下爬起、趴下爬起,最后引得宫内一众人好一阵哄笑,直说小人儿机灵。 皇上则道北堂傲难得回京,就让在中宫开个家宴,一面留北堂骄北堂傲留下用晚膳,一面让人去请东宫的皇太子君来,说是合家团圆团圆。 言罢,皇上抱起胖胖的妞妞坐在皇后身侧逗着问:“你娘呢?” “读……读书书!”妞妞才一答,北堂傲就得忍住满心的作呕,在老远处胆颤心惊地小声提醒: “妞儿,说回皇上!” 另一头,北堂仪则宛若慈父般,伸手拉着皇太女坐在他身侧细问: 皇太后问了什么,皇太女巡视会考累不累、朝中的事物重不重等语,说话间,更是不忘时不时拿着罗帕,细心地一面给皇太女拭去额间的汗珠,一面与皇上道: “菁儿瘦了,得闲让太医们调配一副药膳,好生补补身子才好。” 皇上只笑说:“她老大一个人了,还不知道照顾好自己幺?” 皇后就说皇上对孩子不上心,就知道自己躲懒,把事儿都压给孩子做,把菁儿都给累垮了。 715.第715章 梨花带雨:斗不过先装可怜 老夫老妻打情骂俏,倒让下面的皇太子君与北堂傲脸皮臊得慌。 少时龙葵尚书房回来,妞妞就屁颠颠追着出去玩儿了。 趁着孩子们都出去闹腾,皇后也嘘长问暖告了一个段落,一家子亲戚,就按照尊卑依次坐开,北堂傲自是在最末一处,束手束脚地垂首危坐。 也不知故意,还是大家好奇,待北堂骄说了说回乡丁忧的事后,大家自然就说到了柳金蟾那年为了一个玉堂春,差点把小命都丢了的事儿。 这一提柳金蟾啊,北堂傲就跟天生的戏子一般,立马红了眼睛,手握罗帕搁在鼻尖,露出泫然欲滴状来,唇抿了又抿,就是半日都挤不出几个字儿来。 北堂骄就只得代他答了: “这女人嘛,几个不爱沾花惹草?她啊,也就是微微过了点儿,本性也不坏,人嘛,总有个缺点儿,不能十全十美的,好在她也不爱出去逞凶斗狠、称王称霸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 皇上盯着北堂傲娇弱弱的模样,满心心疼,暗想北堂傲以前在宫里说来也是不卑不亢,心高气傲的人,这而今嫁了人,却也给折磨得没了锐气,虽说是越生越好,但偏偏遇上不知珍惜的女人,生生将他一个号令三军的大将军,折磨成一个瓷人儿,着实可惜。 皇太女则垂眼玩弄着自己手中的茶碗,觉得北堂傲所有的罪都是咎由自取,谁让他不洁身自爱、自轻自贱:若他这样表子都还能过得好,那让老祖宗们传承了数千年的夫德往哪里搁? 只是从她这角度看去,她的皇太子君生生差了北堂傲不只一截半点的好模样,生生让她扼腕: 毕竟,美人谁不爱?她皇娘一把年纪都直了眼呢?她会不想?只是气大于想!她所受的耻辱她必然要北堂傲和战蛟两个小娼夫百倍偿还,而且永远永远不会再给他们一点儿好日子。 倒是皇太子君,素日里恨战蛟和北堂傲夺走了皇太女对男人所有的怜爱,但今儿一看北堂傲这所嫁非人,梨花带雨的模样,不禁同情心油然而生: “勤国夫人这么说倒是在理,只是嘉勇公生得这样的好模样,嘉勇公夫人还这么不知收敛,成日里眠花卧柳的,也不是个事儿。依本宫说,嘉勇公也该想个法子,毕竟这做夫妻是一辈子的事儿,您老这么着惯她,再是报恩,也该有个限度,不然这日子长此以往,可不好过!” 北堂傲点头,哽咽道:“臣也知不好过,也和家翁提过,但家翁说,婆婆先时也是如此,而且……而且傲儿妻主她第一次去青楼,就是婆婆带着去的!” 众人哗然,暗想还有这样的家教! “……这么说,她家丝毫,不以为然?”皇太子君今儿也算是开了眼界了,难道这世间的父母不该都是反对女儿去青楼的吗? “恩!” 北堂傲委屈地瞅着皇太子君,露出正是如此的一瞥: “傲儿也曾想着,把钱管紧些,只怕她没了钱,也就不去了!没了这嗜好,也就能跟傲儿好好地过日子,傲儿也不求她大富大贵,只要一心一意和傲儿把这日子过好,将我们孩子抚养大,傲儿也就心满意足了。可谁想……公婆怕她委屈,还定期塞钱给她……” “嘉勇公给嘉勇公夫人,添几房屋里人,指不定就能收心了?”皇太子君再建议。 “其实老家屋里……傲儿没过门那会儿,她身边就有人了!” 北堂傲吸吸鼻子:“傲儿本也想着给妻主身边添几个季叔,但转念一想,若是添进屋来,她若还是这样儿,傲儿这不是把别人也害了幺?” 一提这“害”字,北堂骄立刻就说北堂傲道: “什么害不害得?这男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遇见她也是命。不管怎么说,没她,你当日犯病掉在江里说去也就去了,还有今天的好不好? 依着臣说,这衣食不愁的,日子能将就着过就成!谁家夫妻没点子不顺心的事儿?至于她爱沾花惹草,不爱着家,你也就放她去玩儿,等年纪大了,玩不动了,你不让她回家她也天天儿回家,你愁个什么劲儿呢? 还在这哭,也不怕你回去,你女人知道了,又厌憎你,十天半月地不着家,出去找小戏子!” 众人一片叹息,被皇上盯得浑身不自在的北堂傲,禁不住又拿着罗帕将头再低了半截,抿唇委屈得不敢再说话,一个劲儿就直抹泪,抹得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又红又肿,真比那雨中的梨花还梨花—— 好生怜人。 “傲儿啊,你姐说的也没错,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你今儿说说就是,出去千万莫外道,谁家女人喜欢自己屋里的男人没事就去家诉苦呢?” 终于被北堂仪开了口,软玉温言地劝解道: “婚,皇上帮你定下了,可这日子,得你自己好生去经营,夫妻间再有天大的事儿,也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她是不着家,是不管事,许是她心性还没长大。 你是个男人,就该多多担待些,不管怎么说,她再不好,你们不也有了孩子?妞妞也这么大了,剩下的二囡、大宝,眼见着就长大了,你们日子还长着呢,年纪轻轻的,你就多顺着她点儿,时不时规劝规劝,等年纪再大些,心性稳了,也就好了!” 众人点头,觉得眼下也是别无他法,还是皇后说得话有道理,还不惯着自家人。 接着大家又说了说柳金蟾前程的事儿,北堂傲也不做声。 皇后和北堂骄则异口同声,还是让柳金蟾先考自己考个官做。 而皇上则觉得,不必勉强,毕竟听北堂傲这么一说,她也觉得要让傲儿的妻主自己考上,只怕考到老,最后还是需要她御赐个闲职挂着,绷门面,倒不如待这次科考后,直接封个官儿做! 这一聊就聊到了日落西山,月出东海之时。 匆匆用了晚膳,皇上又是那一番希望北堂傲得闲就时常进宫,都当是家里人,有什么委屈只管来道的说辞。 716.第716章 残花败柳:知今日何必当初 而皇太女则在临别时,冷冷地赠了北堂傲一句: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不自爱,还想被自己妻主当宝,以为生得好看,就行?真是天真! 似乎是嫌临别的赠语,因有北堂骄在,还不够狠,皇太女次日,又特意令人折来一支残花败柳赏赐北堂傲。 气得北堂傲拿脚欲踩个稀烂,又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忍气吞声,谁知这丧心病狂的皇太女还会做点什么?若下次是当着金蟾的面儿送这么个玩意儿来,可又如何是好? 虽然耻于前事,但他左思右想,心知心胸狭隘的皇太女,估摸着是不会被他的苦肉计蒙蔽,而今已是非昔比的她,势必要千方百计令他身败名裂—— 让柳金蟾弃他如履,不让他好过。 几经挣扎,他还是转身向琅邪哭诉。 琅邪则努力安抚北堂傲莫慌,说他心里已有对策,只待金蟾归来,更是不敢提“绿帽子”的事儿。 就这么着,北堂傲依从琅邪的话,白日里去军营,休息就去陪太爷和孩子,晚间陪着妞妞入睡,忐忑不安地静候柳金蟾的归来。 柳金蟾呢,大抵是被合家老小打击多了,前些天还雄心万丈的心也灰了,索性也不管什么铺陈华丽、对仗工整,她拿着笔针砭时弊,大书特书,洋洋洒洒数万字一挥而就,前一场是考得焦头烂额,这一场,她可是越考越精神—— 反正都是落第,只要不要触怒龙颜、得罪权贵,她轻装上阵零压力。 就这么着,后两场,柳金蟾是该吃就吃,该睡就睡,回家遇上北堂傲,不想他竟没恶羊扑狼,反倒跟一只受惊的大鹏鸟似的,蜷缩在她怀里,哭哭啼啼说什么梦见她抛夫弃女,跟着新欢远走高飞了—— 她倒想飞,可有翅膀吗?这个时代有莱特兄弟吗? 再者,三个娃娃,她又不是后妈,当她怀胎十月跟玩儿似的——虽然在这个世界似乎也无多大妨碍,但至于把她想得这么不堪吗? “为妻才几日不在家,你就能胡思乱想出这么多?若为妻他日,在外当官个三年五载的,你怎么办?”你还不得在家寻死觅活,说我始乱终弃啊? 柳金蟾怀里抱着眼睛红红的北堂傲,能说什么?都说心病还用心药医,柳金蟾自认自己不是北堂傲那个心里真正的心上人,但眼下北堂傲糊里糊涂的,她不哄着他,还等他发疯去? 北堂傲罗帕搁在鼻尖,想也不想开口即答:“反正儿,妻主在哪儿,为夫就在哪儿?为夫生是你柳金蟾的人,死是你柳金蟾的鬼!妻主去哪儿都得把为夫和孩子们都带着。”想抛弃为夫,你做梦! “若是四处查案……” 柳金蟾才要打比方,北堂傲立刻道:“晚上也查?”骗谁? “埋伏!”柳金蟾反应更快。 刚还红红的眼,旋即迸溅出精光来紧紧地盯着柳金蟾:“那为夫也跟着!”谁知你大半夜埋伏谁? 柳金蟾想说你这不是当儿戏么?但一想北堂傲这身本事,别说,他真要跟着,她还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说吧,是不是我爹又来信了?”柳金蟾认命地揉揉两穴,不得不在大考之际,再次面对这女尊王朝延续了数千年的翁婿之战。 北堂傲垂眼,再度软软地巴回柳金蟾的怀里,抿着唇摇头。 “那……是又听见了什么道听途说的事儿了?”柳金蟾再问。 北堂傲还是默默摇头。 “真做噩梦了?”柳金蟾无奈地揉揉眉心。 北堂傲咬着唇,点头不迭。 “那……相公做噩梦那日是不是听人说了什么,让你不欢喜的事儿?” 知夫莫若妻,柳金蟾用脚趾头想,也知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不然成日里带孩子的北堂傲,眼下满脑子除了怎么烧掉她的书房外,估摸着就是怎么哄她去做官,不回景陵县了,那得闲想这些有的没的,捕风捉影的事儿—— 他北堂家还一堆烂摊子等着他去帮着收拾呢! 北堂傲一听这话儿,就立刻低低地垂了头,暗想有些事,宜早不宜迟,与其等那皇太女突然冲出来杀他个措手不及,倒不如自己先试着试着摸个底儿,总好过到时身败名裂,还落得个家破人亡强。 北堂傲这微微一垂首,柳金蟾就知自己是猜中了,少不得哄他道:“不欢喜就说出来,为妻替你开解开解!” 北堂傲想说又怕说,最终只得长长长地叹了口气,又抿紧了唇,不吐一字,就担心自己一时药下的太猛,结果皇太女还没杀来,他自己就先把自己的小家弄乱了,不禁万分迟疑。 柳金蟾就奇了,暗说北堂傲是个兰心蕙质的聪明人,多少事到了他手里不是迎刃而解?今儿他这般为难,思来想去,想必是攸关北堂家的大事了: “是不是宫里传出什么消息来了?” 北堂傲立刻抬眼:“而今主考官都是皇太女的人儿,为夫怕……” “怕她……害为妻?”柳金蟾的心里也不禁陡然一惊,尤其是想起那日哪个穿紫衣的女人,瞅着自己的眼神,就不禁觉得背脊发凉: 你说她要放她柳金蟾一个弄小抄,她柳金蟾岂不是万劫不复? 北堂傲一听这话,脑中当即一转,就忍不住微微地点了点头:“有人说,皇太女为妻主备了一份大礼……妻主,为夫害怕!”说罢,北堂傲两眼瞅着柳金蟾,盈盈含泪。 柳金蟾强压下满心的忐忑,笑着安慰看似心神不宁的北堂傲,只觉得心惊肉跳、凶多吉少——夺嫡之争,前世电视里演得那叫一个凶残!当然,也狗血,必有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 “怕什么?青天白日下,她还能把为妻吃了不成?”估计关了大牢还能对着她柳金蟾拈花一笑! 北堂傲撅嘴:“那……倘或送你一群美人当如何是好?” “……”柳金蟾一震,暗想还有这等好事儿? “妻主……你是不是动心了?”这点子诱惑就受不了? 北堂傲眼一斜,怒目顿起。 717.第717章 一对疯子:一家人进一家门 柳金蟾立刻掐了北堂傲的小嘴一下:“你当你妻主是不世之材?”明明前儿还暗示她科考无望,今儿皇太女就来黄金美人收买她了?不先给她下马威,她柳金蟾都算积了大德了。 “你啊,一天儿就是胡思乱想,睡觉了!” 柳金蟾拉被子决定养精蓄锐,不管怎么说,明儿也算是春闱的最后一场,她柳金蟾前两场都挺过来了,没道理最后一场要铩羽而归吧?就算是信口开河,她也要精神饱满地去挥毫一番。 想着,柳金蟾拉着被子就往身上罩。 北堂傲不乐意了,立马拿脚暗踹拉被子欲蒙头的柳金蟾,嗔道:“睡睡睡!大白天,你回来就知道睡!为夫都让姐夫说道了。你还睡!” “那不睡,又不让读书,能干嘛?” 柳金蟾不解,她考累了,回家睡个觉,她姐夫说道个啥? “……恩,陪为夫……说会子话儿?” 北堂傲一时也不知他们两口子除了睡觉还能干点什么。 “相公啊,为妻明儿第三场……不如……你去陪妞妞睡会儿?”妞妞话多,临睡前起码要碎碎念上半个时辰,全是十万个为什么! 柳金蟾主动建议。 北堂傲更不乐意了:“陪妞妞睡不也是睡啊?”还不如在这睡呢! “那……你出去溜达溜达?”柳金蟾比了一个她无需陪的手势。 “这别人都午休了,为夫一个人院子溜达个什么劲儿?当为夫脑子有病呢?”本来大家就以为他有病来着! 北堂傲一听这话儿,立马死赖在柳金蟾怀里死活不起了。 不起就不起呗,偏偏他还一个劲儿地在耳边叨叨叨: “为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为夫嫁了你,这辈子就是你的人了。金蟾,你要抛弃为夫,为夫……为夫就是变成厉鬼也要跟着你……” 冷汗这个淌啊,背脊骨里还隐隐发凉,你说他北堂傲将来要真先她柳金蟾一步走,她柳金蟾后面的日子还用活吗?吓都得吓死去! “相……相公!你……你是不是又听人说为妻什么了?”怨念都深得要变厉鬼了!就算你不支持为妻科考,可也不能这么吓唬人吧? 柳金蟾眼都不敢闭了,就担心北堂傲前儿梦见她抛夫弃子,她今儿弄不好会梦见自己猛鬼缠身。 “嗯……” 北堂傲心里有事,又不知道怎么说,可不说点什么,他心里就扑扑腾腾的,总觉得心神不宁,像要发生什么大事儿似的,就是满心闹喳喳的不说,还特别心慌。一听柳金蟾这么问,他就更觉得心里堵,想和盘托出,偏偏他一直装疯着,要说了实话—— 柳金蟾再是个好人,她能容忍他说他和别的女人有过什么? 戏里那《罗帕记》,就是无中生有误会了那么一点点儿,他们夫妻有了孩子,女人还非休不可,他…… 弄不好,柳金蟾立马就会给他一封休书,让他找慕容嫣负责去——他才不要! “为夫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心惶惶的!”你给发个誓,就能好大半! 北堂傲避轻就重,只提身心不适。 柳金蟾无语,暗想你慌啥啊?为妻科考都这模样了!但嘴上,她能这么对一个本来就有心结的疯相公说吗? “指不定摸摸就好了!”柳金蟾提议。 北堂傲无语:他都愁得一连两晚睡不好了,这节骨眼儿她还能想这个的么? 无奈,此法治标不治本,但一向效果显著,不消片刻,屋里刚才还苦大愁深的北堂傲少时就在被子里扭得跟蟒蛇一般,捂在被子里直喊: “不要——不要——”三声过去就只剩“嗷嗷嗷”了。 然等到夜半一切狂野初平,柳金蟾以为自己终于告别男鬼纠缠之际,北堂傲忽然羞羞答答地与她说: “金蟾啊,眼见着二囡她们都快半岁了,咱们夫妻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你说……是不是该请大夫瞅瞅,省得……又跟要二囡她们那会儿一样,大半年都怀不上!毕竟……咱们也都不年轻了,为夫的姐夫说,年级越大越难要的上!你看孙家就是……现在都还没怀上第二胎呢!” 难以言道的电闪雷鸣,在柳金蟾的头顶轰然而下—— 还要? 他北堂傲他日恢复记忆拍拍屁股走了,她柳金蟾不得养一支小分队啊? 柳金蟾默默。 北堂傲再接再励:“你说……等你科考结束了,咱们就请太医来瞅瞅。妻主啊,太医院的太医们看生养孩子最厉害了……” 三寸之舌又开始呱嗒呱嗒起来,柳金蟾以枕捂耳,第一次觉得:大周的男人,好可怕! 而北堂傲,则在刚才突然想到了一点儿,那就是……他只要给金蟾使劲使劲地养孩子,柳金蟾就别想把他这根果实累累的葫芦藤移植出去,换新藤,除非她不想要这串小葫芦了—— 太爷说了,男人,出嫁后一定要孩子多,人丁兴旺,才会树大根深! 姐夫以前也说过,不管他婚前做了什么,只要他和柳金蟾有孩子,金蟾为了孩子,也一定会想尽办法维护他! 所以…… “金蟾,为夫自打嫁你那日起,就想给妻主你养多多的孩子!你说是十个好,还是二十个好?” 十个?二十个?你干脆让我当老母猪得了! 柳金蟾顿时心中升起了一个愿望: 神啊,请赐我一死,立马让他速速改嫁吧!他不疯,我也要疯了—— 疯啥呀! 第三场,柳金蟾考得春风得意,即使知道会考中高手如云,她也差不多是难以上榜,但她突然在答卷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就是北堂傲想要孩子也要不上的好办法—— 那就是减肥,减到全身的脂肪不足以承载她怀孕所需,进而导致人体无法怀孕! 当这个绝妙的点子在柳金蟾的胸臆间扩散开来时,她简直无法相信,她为什么会这么聪明呢?完全没有天理嘛! 就这样,第三场结束时,别的举人都是满心惴惴不安,而柳金蟾交了答卷,却是以宛若动感芭蕾的步伐,舞出考场,引得一众考官们,盯着柳金蟾的背影,许久不能回神: 718.第718章 老友重逢:楚天白一语惊人 “据说嘉勇公出嫁时,脑子这儿……似乎有些问题了?”一人意有所指地说道。 “是啊,下官也这么听太医院的人说过!所以嘉勇公才下嫁的!”另一个人附和,“不过……嘉勇公夫人瞧着……”似乎也有点儿! “不是一家人不是一家门啊!据说,嘉勇公夫人,是嘉勇公犯病时遇见的!” “不是以前就订的亲?” “你信人胡说?正四品以上官员之子,未经圣上阅选是不能擅自聘嫁的!嘉勇公不是疯了的话,早就进宫了……你戳我干嘛?皇……下官翰林院……” 众主考一回首,就见刚才还端坐主位的皇太女起了身,一个个纷纷“噗通噗通”匍匐在地跪送皇太女移驾回宫! 恭送声,就这么着由此起彼伏再到异口同声想起,直至她乘轿远去,仍可听余音绕耳,然这样的声里,有几个是真心?又有几个是假意? 皇太女只是坐在的黄色轿子里,静静地挑起一角的缎帘循着那刚出考场,就好似已胜券在握的步履寻去。 但京城人流如潮,那么一个淡青色的细细瘦影一入人群便好似蒸发了一般,如何轻易就能看的见?因此,特意来看柳金蟾这王八是何模样的皇太女,不得不再次扫兴而归。 然,皇太女是看不见,而在京城迷了路的牛村大傻妞楚天白,却是倒骑着胖胖的大毛驴在长安街逛上第三遍时,一眼就瞅见了走在路上,突然站着就发了呆的柳金蟾: “柳姐姐——” 银铃般地兴奋叫喊,突然就将远远望着自家府匾的柳金蟾喊回了几缕神。 “啊啊——天白不是做梦吧?柳姐姐你也死了啊!”阎王待我楚天白果然不薄啊! 不待柳金蟾的近视眼看清毛驴上的土妞是谁,这有着魔鬼的身材天使面孔的小妹儿就从毛驴背上一跃而起,直接将柳金蟾扑倒在青石地上,大呼小叫地喊了起来: “死了好啊死了好,咱们终于团聚了!天白好想你——”太不容易了,终于见到了心中的偶像! “这话和你相公说去!” 柳金蟾捂着差点就开了花的脑袋,没好气地喝令小蛮牛一般的天白放她起来,没办法,楚天白力气大得,足以把她变成柳麻花: “你怎么在这儿?”不说去大漠牧小孩了吗? 说到这儿,狗改不了****习惯的柳金蟾,一回神,立马就开始寻觅她昔日心中男神的倩影:“你……家老虎不在?”难得啊! “嘘——‘老虎’要悄悄儿对着耳朵说,不然……” 楚天白说道这儿,牵着她的小毛驴,立刻将四周的人群谨慎无比地环顾了一周后,想也不想,拽着柳金蟾就躲到一个小巷子口的角落处藏住身形,神秘道: “我家老虎会知道,咱们喊他‘公老虎’的!”凶起来可是会吃人的! 言罢,楚天白还不忘再贼眉鼠眼地将长安街来回的一个个可疑人物全部迅速过滤了一遍,才最后确认无细作埋伏地拉着柳金蟾,无比兴奋地欢喜道: “对了,柳金蟾你是怎么死的?是不是……被沉塘了啊?”果然如相公说的,柳姐姐迟早要死在男人的爹娘手上! 沉塘? 刚还在自己家府门前问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的柳金蟾,捂着跌了大包的后脑勺,一转眼,瞅着楚天白三年来,几乎看不出什么变化的脸貌,更觉恍惚: “你在胡说什么?” 怎么乱糟糟的,头疼死她了:对了,她刚才在这发什么呆来着? “柳姐姐,你不会……连自己怎么死的都忘了吧?”太可怕了! 楚天白立刻露出一脸的惊悚相来,暗道她家僵尸相公说柳姐姐,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原来是真的! “你混说什么?怎么死的都忘了?你记得你怎么死的?” 柳金蟾瞪着单是演个独角戏都能演得入木三分的楚天白,瞬间无语:真是……遇见傻子,自己脑子都不够用了! 楚天白立刻摇摇头,很认真地说道:“我是被我家相公一掌打死的!”醒来就找不到家和爹爹了! 吓米?打死了? “你你你……别吓唬我!” 柳金蟾有点凌乱了,要知道天白是从来不说谎的,而且根据她柳金蟾死过一次的经验,确实,而且是确确实实,有很多不愿意死的亡魂,死以后会以为自己仍旧活着不说,还能制造出一种她认为自己仍旧活着的假象,继续活在她自以为是的幻象里—— 例如意外身亡的人。 所以很多鬼差、亡灵指导者说,活人的葬礼是办给鬼看的,目的在于告诉她:你已经死了,去你该去的地方吧,这里已经不是适合你呆的地方了! 而执念最强的亡灵是看不见这些的,一如前世电影里《第六感》里的那位心理学家,死了一年了,还活在自己的心结里,以为自己在活着做研究! 因此…… “你……确定,我是死了?” 考得头昏脑涨,外加刚才那一磕的柳金蟾,不确定地盯着楚天白关切地眼,心里有些忐忑,若是以往,她是绝对不会信这个的,可是…… 最近真的很诡异—— 尤其是北堂傲毫无逻辑地就告诉她,他是嘉勇公后,她脑子就跟突然间抽了真空似的,觉得自己活得越来越像一场无厘头的黄梁梦—— 而她突然被告知是国公夫人,隐隐约约想来,应该是她娘打小算命时,在她心里埋下的幻想种子,至于……为什么不是别的夫人,而是嘉勇公夫人嘛,想必是因为在白鹭书院经常看见过那套房舍的缘故,但…… 为什么不会觉得自己是璟国夫人呢?慕容嫣还念叨过? 难不成是因为知道璟公主还没出嫁?而她柳金蟾在不知不觉中,潜意识里一直渴望大富大贵,因此明知自己是绝对考不上的,所以就自己在幻境里杜撰出一个“天上掉馅饼”的富贵梦来? 柳金蟾这叫一个凌乱啊,分析时,甚至把她前世学得那些个是是而非的心理学、精神学理论全部运用了进来,把自己的脑袋搅得越来越像浆糊。 719.第719章 走青楼去:楚天白有很多钱 楚天白可不懂这些,她只知道她家僵尸相公回娘家,所以把她往地府里带,原先吧,她挺埋怨的,后来习惯了,发现了地府和人世间也差不多,好吃好喝好穿,还有爹爹给她烧多多的钱,日子过得比先时更好,爹爹的信也能收到,便不怎么懊恼了。 尤其今儿,她又见着了柳金蟾,甭提多欢喜了,直呼自己幸亏死了,不然要见到柳姐姐多难啊——阴阳相隔的,起码也要等上几十年! 因此,楚天白很开心。 所以,她丝毫不在意地再度向柳金蟾肯定地答道:“死了就死了,你不死了,怎么会在这里呢?”说着,楚天白还煞有其事地往身侧一指。 这一指不偏不倚,恰好就指着“嘉勇府”的朱色大字。 柳金蟾下意识地看了看头顶接近正午的阳光—— 当然灵界的上几层,不仅有和人间一样的,还有宛若仙境的地方…… 只是…… 柳金蟾还是觉得不对劲地看向楚天白:“你死……几年了?” 楚天白立刻很认真地掰了掰手指,然后道:“三年了吧!” “三年?”柳金蟾倏地瞠目,瞪着楚天白几乎零变化的脸开始端详: 天哪,楚天白怎么看都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模样,和当年她走时,并无二致——论理楚天白今年也该快二十了啊…… “我……有变化吗?”柳金蟾吞吞口水,试探着问。 楚天白睁大眼看了看柳金蟾:“恩,有!眼圈黑了,脸色还青白青白的,眼也没神了……一看就像死得很惨那种。”头发也是乱七八糟的。 “死得很惨?”完全没印象。 柳金蟾眉间露出疑问。 “恩!就跟水里淹死的人一样!人都肿了一圈了。”柳姐姐以前可是骷髅一样的瘦呢! 楚天白越看柳金蟾肉肉的脸,越觉得像沉塘后人尸体发胀的模样,不禁暗自庆幸,幸亏柳金蟾还没肿得面目全非。 “真的?” 柳金蟾大惊失色,立刻脑子里浮现出很久以前,她跳进江里救北堂傲,差点溺死的情形来——难不成那时候死的?没记着? “这还有假?”她楚天白可从不骗死人的……除了她相公! 楚天白一脸的诚恳。 “那……你知不知道……我怎么死的?” 柳金蟾越想越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死了,不然她怎么能和北堂傲那种模样的男人,当夜就鬼使神差地滚在一张床上了?这一想,柳金蟾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她初次见北堂傲根本就不是在那夜的甲板上,而是她那夜上船时,像鬼魅一样,阴沉沉地漂浮上层的黑影,后来还赏了她一锭银子来着…… 明明是从人手上丢来的银子,却是冰凉凉的——当然也可能是二月的天冷…… 柳金蟾这思绪叫一个翻飞,阴森之气瞬间爬上脊梁。 楚天白可不懂看人脸色,一听柳金蟾问,想也不想,斩钉截铁地就答道:“淹死的呗!”沉塘还能怎么死! 柳金蟾的脸旋即白了:果然是淹死的…… 楚天白黑溜溜地大眼睛立刻露出一抹对柳金蟾的怜悯来,然后个子小小小的她,愣是奋力将一只手臂搭在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柳金蟾肩上,安慰道: “别怕,天白在,谁欺负柳姐姐,天白就揍她!咱们死了还是可以一样快活,做好姐妹!” 柳金蟾想说谁是你好姐妹,人就被小蛮牛一般的楚天白硬拽着往街的另一头走。 “哎——你去哪儿?”我还要回家呢! 柳金蟾完全无招架之力地,被盛情难却的楚天白一路拖去了老远。 “能去哪儿?”楚天白扭过头就笑得贼眉鼠眼的,还一个劲儿地冲柳金蟾递秋波:“当然是柳姐姐最喜欢的地儿!你看,天白终于有钱了!”够意思吧? 说着,楚天白单手就摘下她沉甸甸的背囊,奋力摇晃,愣是将她奋力塞得满满当当的背囊要出微乎其微的闷响来。 “你背的都是铜板?”傻妹儿,换成一二锭银子不就好了! 听着包里闷闷的铜板声,柳金蟾有点傻眼儿,不敢相信楚天白能把铁耙一般的背囊一直搁在背上。 “那还用说?可多了!用都用不完!”从来没这么多过!大发了! 楚天白猛拍她那高耸的胸脯,笑得一张脸都跟铜板一样儿了,乍一看真想中了彩票归来,怕银行不牢靠,愣是把钱搁在包里,背回家的土鳖女。 “你……相公……”柳金蟾瞪着楚天白圆滚滚几乎要撑破的大背囊,忍不住担心不已地问了句,“知道吗?” 楚天白一听她相公大人,果然脸上就滑过了无数心虚不已的小表情,然后在迅速像谍报工作人员将周遭的人与地形打量了一遍儿,立刻抱着她的大钱囊,再一次拽着柳金蟾,跳上她的小毛驴,就开始在长安街上一路飞奔—— 可怜的胖毛驴想也是习惯了主人这抽风般的举动,居然无须小鞭子,撒开短小的四蹄,瞬间加速度跑出了京城骏马的速度! 柳金蟾还来不及赞美着毛驴是个奇物,她人就被一跃而下的楚天白一把踢下了毛驴,直扑哪门前“花红柳绿宴浮桥”! 柳金蟾还未稳住身形,无数双捏着扑鼻粉香罗帕的兰花指,就好似织就的一张罗网地将她托起: “哎呀呀呀——莫不是喝醉了?” 一叠声男人们的惊呼与嬉笑声后,一个肥肥的老男人扭动着他那非洲肥女似的肥臀,就跟抡圆儿似的笑迎了上了,罗帕捂嘴开口大笑道: “哎哟哟,这客官儿,也真是太心急了些!哪有见着男人不给钱,就想抱得啊?” 此刻,柳金蟾能说什么,哑巴吃黄连呗! “呵呵呵!”死天白! 柳金蟾背着书箱,一阵干笑,掉头就想拔腿开溜: 开玩笑,眼前这楼雕梁画栋不说,屋内陈设不是玉器就是古玩字画,扑鼻来的除了粉香,更有美酒佳肴,一看就是高档地儿—— 这京城的青楼还不知道价码几何呢?进来可不就是等着宰? 720.第720章 歪瓜裂枣:老鸨黑心想讹钱 柳金蟾扭头想跑,楚天白可在她身后,如何会放她溜,再说了……她是迄今为止,头一遭遇见柳金蟾,身上有钱,岂能不摆摆阔? “钱,姐儿多得是!” 从未豪气过得楚天白,高举起她那重达百来斤的铜板,再一次摇晃。 老鸨眼再一瞅缎袍的小书生柳金蟾、与近三月天还跟猎户一般身上裹着貂皮大毛的楚天白,算是明白了,今儿天香阁是来了两乡下小地主婆! 肥羊啊,一看就是一两银子能当十两宰的傻妮儿! 老鸨的刚才还嘲讽的脸嘴瞬间笑得恶心巴拉:“哎哟哟,贵客临门,快请进、快请进!春桃、秋菊,快快来接客了——”钱来了啊! “不知二位贵客,是先去房里还是先在这下面听听小曲儿?我们天香阁,今儿可来个西域的美人……” 说到这儿,老鸨还格外神秘地凑到二人的耳畔,无比贴心地奉上小道消息道:“这可是个清倌儿,今夜就看金主们谁拔得头筹呢!” 柳金蟾一瞅老鸨这神秘的眼儿,就知这老鸨想让她和天白凑个人场,好帮他哄抬高价,想说不了,领着天白赶紧着,省得天白家公老虎一会儿也当京城是她们景陵县,提着大刀来砸场子! 无奈,楚天白今儿难得脱了她相公的虎爪,听啥都稀奇,老鸨这么一神秘,她黑溜溜地大眼睛,立刻瞪得老圆了,立刻就欢喜不已对柳金蟾开心道: “好啊!柳姐姐,天白从来没见过西域美人,更没见过什么清官呢!” 柳金蟾立刻要擦擦汗,老鸨待要将二人在心里狠狠地鄙视一番,楚天白后面又扯着嗓子神补了一句: “天白的爹爹以前常说清官大人都在衙门里坐着当夫人,不想这种地方也能见着清官,还可以拔头筹!对了,柳姐姐什么叫‘金主’和‘拔头筹’?”遇见柳姐姐就是长见识。 楼里有瞬间的宁静,然后…… “呵呵呵……” “哈哈哈……” 笑翻了整栋楼! 此声音还从楼下一路蔓延到了楼上的雅间,久久不止。 柳金蟾哭笑不得,她就知道每次遇见楚天白就没有好事儿——果然…… 又被笑了吧! “下次遇见不懂的,就声儿小点儿!” 柳金蟾待要和楚天白好好说说,她这个到处冒傻气的行为可以收敛收敛,不想才开口吧,抬眼就见真把她们俩都当了傻子的老鸨,领来二: 一看就是下面,也不知是厨房打杂、还是后院负责洒扫洗衣的二残男人,现装扮了来凑数的……男倌! “这就是春桃和秋菊了!” 老鸨大言不惭地介绍着二浓妆艳抹地老男人,吓得柳金蟾和楚天白四只眼珠子都要瞪凸了。 这…… 柳金蟾和楚天白算是傻了眼了。 柳金蟾想说老鸨你也太坑人了吧?我们二人再是乡下来的,即使没见过貂蝉西施,也不至于没见过桃红柳绿吧?至于这么瞧不起人,拿两根腌黄瓜来糊弄人吗? 但一想着京城,自己人生地不熟的,闹僵起来,北堂傲知道她一考完就奔青楼,指不定晚间要掀被子撂挑子得和她闹,索性就选择闭嘴,打算打着憋住气,拉着傻天白走! 但天白难得来,岂会走? 她愣是惊若天人一般,将老鸨和二男左右上下全部,细细打量了一遍,一张脸惊喜得嘴都合不拢。 “如何?喜欢吧?” 老鸨笑向楚天白盯着男人们目不转睛的眼,心里一面满是鄙夷地唾弃着,一面不无自豪地笑向楚天白: “这可都是百里挑一的!”哎哟哟,果然是乡下人,随随便便就打发了,亏得他还想着她们一会儿换人,他好往上提价呢!咦——恶心! 眼见这老鸨就要想向楚天白漫天要价,柳金蟾再一次欲拉楚天白走,但楚天白怎么拉得动?不禁拉不动,楚天白还一把将走了两步的柳金蟾拽了过来,很是认真看着那二男,然后拧着眉头,非常非常认真地与老鸨道: “老爸爸,刚才门外那几个像发黄的大馒头,我就算了。但眼前这百里挑一的……怎么看……怎么像我家发了霉的窝窝头似的?好像……这还没我好看呢?”这也能出来挣钱的啊? 老鸨的嘴角微微抽动,要沉不沉,脸上还是硬扯出一丝哄人的笑来: “你……这就不懂了!” 老鸨说着又凑到楚天白的耳畔:“他们啊,都各自,别有一番滋味。所以,是咱们店里最贵的!”他不信哄不了这傻妞! 楚天白听罢,怀疑的眼又在二残身上溜了一圈,最后苦着脸可怜巴巴地望向老鸨: “老爸爸啊,他们脸上扑得这白面啊,东一块的、西一块的,比你还像鬼呢!看久了,晚上都要做噩梦了!” 老鸨切齿,眯眼要冒火,楚天白却又突然指着这二人问道:“他们都多少钱?” 老鸨少不得压住气,狠狠地朝楚天白比了一个巴掌:“这个数!” “五文?” 楚天白瞪大眼儿,柳金蟾立刻捂脸无意识地撇向一侧:佯装她也是头一番到青楼,丝毫不想着老鸨解围。 老鸨呼吸一窒,原本狮子大开口,先诈楚天白个五千文再说,但一听楚天白这“五文”,就有点担心把楚天白吓跑了,少不得先减个零,先讹一点儿是一点儿,于是开口道: “五百!” 柳金蟾立刻回头,要知道头牌在苏州也就一夜一吊,这五百不说头牌,在苏州起码也是个小有名气的名倌的一夜的价了!而这歪瓜裂枣…… 柳金蟾想说他们就是倒贴都不要,楚天白却根本不理她的眼色,突然指着老鸨身后一人就道: “那我要这后面次一点儿的那个?就那个,绿衣裳的!” 老鸨与柳金蟾瞬间拉长脖子,顺着楚天白指得方向瞅去,起初柳金蟾还以为会出现一个更可怕的男人,不想一张宛若晨风般清新宜人的俊秀脸庞就映入脸来: 乖乖—— 若非眉间那浓得化不开的愁映在眉间,真可谓是个翩翩佳公子哦! 721.第721章 实话实说:千年槐树老妖公 虽然家有绝代佳人,但老虎就是老虎,再美也是虎美人,与这宛若白莲般可人温柔的男人,就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一看就觉得心旷神怡、无需提心吊胆! 就这样,楚天白还叨叨: “虽然没咱相公生得一半好看,但看着还算舒服了!”而且一点儿也不凶!就跟一只大白兔似的! 老鸨的脸颤抖了:这可是天香阁的头牌—— 一晚上连吃带喝,客人不花个十两,他都不开口应允的人,这傻妮儿还说“次一点儿”的? “难得来,也不还你价了,这个,我也给五百文!” 楚天白说罢,背着她的钱囊,二话不多,小手微微一施力,就将大山似的杵在跟前的老鸨拨开三尺有余,朝着美人笑盈盈地走去。 “……” 老鸨惊得说不出话来,一见美人就控制不住脚步的柳金蟾立刻也朝老鸨比了一个“劳驾你让”的手势,也要飘过去。 老鸨能让?屹立不动! 柳金蟾可没楚天白的力气,幸得她生完孩子恢复还行,横不过去,就屏住呼吸,把自己压扁了从缝里贴壁过去,仍凭老鸨在哪儿气得发抖,她只暗赞楚天白脑子好使,她怎么就没想到。 可谁想她刚过来欲赞楚天白好眼光。 楚天白则叹气,与她十分不解地咬耳朵道: “地府的人奇怪吧?像鬼的居然最贵,像人的便宜!怪不得我相公,好好的模样,非要抹一脸子的面粉,动不动恼了,就把自己打扮得像只鬼,大半夜坐在床头,几次把我吓得死了过去又活了回来——人死了就是好,想死都死不久!”不知是不是也变成了僵尸。 柳金蟾眨巴眨巴眼,再次不知怎么作答,仔细一想吧,北堂傲似乎也这么干过,雪面红唇的,活像琉球国的艺伎,但晚上往那床头一坐,借着摇曳的烛火…… 不敢想,想多了背脊上全是森冷冷的毛毛汗。 “许是为了好看……”古时候光线不好嘛! 柳金蟾也不知是在给楚天白解释,还在说服自己北堂傲挺正常的。 “柳姐姐……你也觉得那两个男人好看?”果然是死太久了! 楚天白吓得从柳金蟾身前跳开了好大一步,露出惊吓状。 这一喊,立刻引来来众人的注目…… “楚、天、白……”又想死了是不是? 柳金蟾切齿,目露凶光,顿时明白天白相公为何天天儿咆哮的缘由了:她也真切地想手持一把西瓜刀砍死这傻妞了! “我今儿可有钱!”楚天白立刻举起她的钱囊,以示她今儿地位不一般。 柳金蟾磨牙磨牙,决定在被楚天白把她的脸面再一次丢干净前,迅速撤离。 “柳姐姐,你别走啊,你要觉得他们二好看,天白给你全包下,要是觉得还不够,就是再把门口的千年老槐似的老妖公也一同包下都行——你别走——”你走了,我怎么好说是你逼着我来的! 楚天白立刻拉着死命要往外奔的柳金蟾往屋里拖,还不忘大喊,引得屋里一群哥儿与客人们全拿眼的余光瞅着老鸨那青黑不定的脸儿,一个劲儿偷笑: 别说,还真就像个千年老妖公! 老鸨气得胸口这叫一个上下起伏不定,想当年他年轻时也算是京城青楼里的一枝花…… “砰!砰!砰!” 老鸨迈着他那堪比犀牛似地沉重脚步,十分有气势地站到楚天白跟前,以宛如举人俯视小人族般的完胜优势,睥睨还在拽着柳金蟾向美人前进的楚天白,居高临下地质问道: “请问,你说的……这千年槐树似的老妖公,指的谁?”敢说是我,你试试! 一脸白面起了层,还不忘在其上抹了媚紫小桃红眼影儿的老鸨,只往柳金蟾和楚天白看似拔河的二人处,眯眼一凝。 柳金蟾就忍不住身子后仰:“呵呵呵,老爸爸,你这话……说谁也不敢说您楼里的啊?”闯祸又没担当的死天白,居然又第一时间拿她当挡箭牌。 “哼哼——哼!”算你识趣! 老鸨胸腹起伏数下之后,冷笑数声,当今就令身后的人拿来他的大算盘:“我们天香阁的规矩,见钱再见人!钱货两讫。”坑不死你二丫,你不知老爸爸的厉害! 老鸨与柳金蟾、楚天白二人就这么开始了坐在桌上数铜板了—— 坑死人的楚天白居然背了一包散钱!连个整吊的都没有…… 好在是近午时分,天香阁除了昨儿留宿的老客陆陆续续起来,用茶用饭,预备离开,多数哥儿们也都在楼里或梳妆、或斜倚着窗栏赏那边墙上的迎春花开……一个个懒洋洋的。 若不是今儿昨夜的贵客露宿到清晨,刚刚才用过早膳,说是要去家里看看,苏凌波今儿也无心步下楼梯,更巧不巧地回身时就瞅见这么二位傻帽进来。 “哎,你看其中那个头发乱糟糟的,似乎还是个书生!今儿会考第三场出场,你说……她会不会是个来京城赶考的举人啊?好生年轻呢!” 其中一人拉着欲回屋的苏凌波暗暗指着头发乱乱,脸上还有墨痕的柳金蟾低道。 经小桃红这么一指,早已对着儿女情长了无意趣了的苏凌波,不禁将颈子微微拉了拉: 果见一身量高挑书生打扮的苗条女人,站在门那儿,也不知老鸨在说什么,就忽见一个白嫩的小个子女子指着自己,苏凌波尚不明白怎么回事儿,只见得老爸爸身子微微一侧,那个粉衣长袍书生的脸就映入脸来,来不及避开,就四目一对: 只觉得电光火石间,心不禁微微漏跳了一拍—— 好一双秋水般的盈盈明眸,直搅得他的心湖瞬间起了涟漪,眼见那小白妞朝着自己走来,他也忘了要挪移。 “哥哥,可是冲着你来的?”哪儿来的野狼,也想吃天鹅肉? 小桃红微微一皱眉,尤其一看那小白妞的一身粗布衣裤,立刻露出一脸的嫌恶,要推着苏凌波往楼上去。 苏凌波却因楼下欲转身的女书生而有些遗憾地驻了足:“且等等!”难不成是没钱? 722.第722章 寻花问柳:都是元宝惹的惑 小桃红要说点子什么吧,楼下就忽然爆出了“老妖公”的话来,逗得小桃红一阵轻笑:“那小白妞还真敢!”也不问问他们天香阁的老鸨是谁的老情人! “敢不敢的……得看她以后还敢不敢来!” 苏凌波淡淡一笑,无动于衷,暗想自己来这天香阁多久了,每年多少女人在此一掷千金、豪气万丈,但又几个能豪气到最后,不铩羽而归的? “京城啊,任你是个什么人物,最后不能把你磨成精,也要把你磨成一个鬼儿!”这是圣皇的脚下,就算你是个皇亲国戚,也一样叫你今天翻云覆雨,明儿人头落地。 眼见着那头开始坐下来数一小山堆似地铜板,苏凌波不知怎么的,只觉得心中掠过一丝丝的悲凉—— 不禁想起了自己儿时,爹娘就是为了这么几个铜板,将年幼的他送进了人贩子的手里,一去不回头了……明明说是送做人家的小童,却不想竟是被卖到这见不得人的地儿。 长叹一口气,苏凌波对那楼下的年轻书生也无甚兴趣了,能来这天香阁的女人,能进得了他房的,几个不是皇亲国戚达官贵人?就算一夜过的,那也是家有千万贯的豪商巨贾。 至于穷书生……又或者傻乎乎地小猎户……做梦呢?年级没有一把,都未必出得起他苏凌波的价! 越想越丧气的苏凌波,索性提着自己的袍子抬脚上了楼,他而今也算是想白了,要么就死在天香阁,死后做孤魂野鬼;要么就跟以往的哥哥们一样,差不多时就赶紧择一个还能对他有点兴趣的老女人从良了,起码死后还有人给点香火—— 毕竟是干这种营生的,好人家谁会真正儿八经地把你当正房来娶,又把你来多偏疼些呢?不作践死你就不错了! 苏凌波悻悻然,抬脚就上楼小憩,不管夜晚又是谁来点他的名儿,反正一个贵客过去,下一个贵客回来,朝送晚迎,谁谁谁脱了衣裳能比谁强?一丘之貉,只比谁比谁禽兽而已。 而楼下的柳金蟾,则不得不跟着老鸨一起,给楚天白数钱—— 谁让楚天白数个百,都有困难,她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老鸨明目张胆地坑天白吧? 数数数,一数到大下午,起初还以为只有铜板了,不想最后铜板里最后还露出两个金灿灿大元宝来,瞬间直了老鸨的眼儿,暗想乖乖儿,这土妞莫不是半路劫了人家的财? 想报官吧,这明摆着就要挣进荷包的钱不就是插翅而飞了? 老鸨强忍住报官的念头,只想着如何将这两锭大元宝赚钱荷包。 柳金蟾素知楚天白家是金陵城,乃至大周都赫赫有名的大茶商,单是茶山都是几十座,每年还会向宫里进贡,所以区区两个金元宝也没什么,就是…… 搁在天白手上,就觉得格外诡异。 “你相公知道吗?” 柳金蟾目视元宝,斜睨一落座就先要了只整鸡,在一边啃得满脸是油的楚天白。 楚天白捧着只有骨架子的鸡,立刻左右又一阵张望,这方又抱回她的大烤鸡,一边啃一边示意柳金蟾轻声: “嘘——不都说,不能说了吗?出门在外,绝对不能提……呸呸……会听见的!”僵尸相公找来了怎么办?难得她有钱! “你……就不怕……” 柳金蟾内心忐忑,她可不会忘记天白家相公挥舞着死神之镰,在她家门外喊她滚出去,他保证不会立刻砍死她的亡命状。 “没事,死不了!”反正死了又活! 楚天白低头继续专心啃鸡。 “你是死不了……”他能傻到把自己先变鳏夫么? 柳金蟾一面无视老鸨赤果果贪婪的眼,将楚天白的两个大金元宝连同那桌上那刚串好的一大堆铜板拨拉进背囊:“天白啊,依我说,你还是早点回……” “回……回什么家?” 老鸨一听柳金蟾这话,惊得赶紧起身,又挤出他招牌似的笑:“来我们天香阁,哪有不找着快活就走的?来来来,哥儿们都赶紧着过来,贵客临门也不知过来热和热和!” 老鸨手一招啊,也不等音落,刚还在周遭看热闹的人群一瞬间呼啦啦全一涌而至: “客官喜欢可喜欢听曲?” “客官你累了吧,来,牡丹来给您捶捶背!” “绿袖来给你揉揉腿!” 眨眼间,柳金蟾和楚天白的身上就挂满了花枝招展的男人…… “要不要全要?”老鸨不等柳金蟾再挤出空隙来劝走金主,立马笑向连啃个翅膀都有点困难了的楚天白。 柳金蟾一听全要,弄不好她和楚天白全身的钱都贴进去,也只够今儿一晚上的,吓得赶紧喊道:“一个、一个就够了!” “你们两个一个,也真是敢开口,怎么着也要一人一个吧?”老鸨鄙夷地眼,瞬间将柳金蟾踩到他大脚下! “那就……一人一个!”人多了,她吃都吃不好了! 楚天白困难地掰了掰手指头后,果断地决定听老妖公的——柳姐姐都让她相公吓破胆了,那似她废铁不怕火来炼—— 炼了还是废铁,乍得? 老鸨直后悔自己没说“怎么得也要七八个伺候着吧”。 “既这样……” 老鸨眼一斜众哥儿,待要想个再诈钱的法儿,柳金蟾再一次顶着老鸨那与他体重成正比例的千斤压力,开了口: “爸爸是不是先要报个价啊?”一会儿漫天要价,一群跟一个估摸着,能敲得她和楚天白照样子一文不巴身!弄不好还得褪下值钱衣物,净身出门。 此言一出,老鸨看柳金蟾的眼,恨得都能挤出眼珠子来,磨牙啊,血丝都布满了他的眼球: “哼哼哼——还是头一遭,见着来我们天香阁,开口就先问价儿的!”穷鬼,没钱就没别进来啊?没得挡老爸爸我的财路! “走——咱们换一家!” 柳金蟾也有她做人的骨气,长这么大……她也就是娶了北堂傲以后才变得这么小家子气的——但…… 723.第723章 舌灿莲花:柳金蟾细说名倌 身为一个有家有室,还娃娃一窝的女人,她没省钱都要靠北堂傲养家了,眼下难不成还要拿着北堂傲的钱来泡哥儿?再丢人也没这么丢人的!尼玛,她娶了北堂傲后,啥都丢完了! 气愤不已的柳金蟾提着楚天白就要她走。 楚天白本就是想要花钱来讨好柳金蟾,与她重修旧好的,此刻一听柳金蟾一说“换一家”,她立刻捧着自己的鸡就要跟着柳金蟾走,钱都不要了!美得老鸨数人眼都瞬间灿亮了。 “钱钱钱!” 柳金蟾一把拉住要走的楚天白,自己去拖那钱袋子,哎哟哟——尼玛的,这哪是钱袋子,分明是缩小了的铁山啊—— 拖都拖不动! 天白待要回身拿钱,钱袋子立刻就让笑得白面儿直落的老鸨压住了:“不就是问个价嘛……这有什么呢?香草,让哥儿一个个地报价儿!如何?” 说着,老鸨朝众男一挑眼儿,一众男儿立刻以各种姿态站在哪儿,静候报价了。 天白回看柳金蟾。 柳金蟾能说什么,瞪着啃了鸡就不太爱动的楚天白,只得也跟着坐了下来: “俗话说,货比三家,我柳金蟾从金陵过苏州没有没去过的青楼,头牌的价儿心里可是清清亮亮的,依着我的话,今儿低于一两的哥儿也就别出来了,而高于二两的,爸爸也别拿出来吓唬人,您说是吧?” 柳金蟾笑里藏刀地对上老鸨斜来的眼,不紧不慢地理理衣袖,她想好了,既然楚天白有钱,老鸨今儿就不会真一脚将她踹出去,既然不能踹她出去,那么……客官就是太太,哄她和天白花钱花开心,就是这天香阁的今儿的任务了—— 毕竟没有和钱过不去的人吧? 老鸨也不是吓得大得,一听柳金蟾这话,心里便隐约明白,眼前的小书生只怕是个欢场里的老人了,而且内里聪明,绝非那等脸皮薄薄的文弱小书生,但……这里毕竟是京城,京城的价可是寻常地能比的? “哟哟哟,看不出,姑娘还是个个中老手!”老鸨才一开口。 音没落呢,当这话是赞扬的天白,立刻点头如捣蒜地向老鸨自豪道: “哪是,我们村的柳姐姐,就没有过拿不下的男……哎哟——柳姐姐踩我干嘛?”好话都不让说!哼——生气了! 柳姐姐想骂你当我是采花贼啊? 但外人面前不宜内讧。 柳金蟾无视众人看她的有色眼光,翘着她的二郎腿,努力露出一副我以我为自豪的神色来,大言不惭地夸口道: “老爸爸,大家都是明白人,我柳金蟾就和你实话交个底儿!” “从南至北,没有我柳金蟾见过的名倌不说如过江之鲫,起码也是你们十几个人的手指头加起来,也未必数的过来的!” “这好花儿年年开,老花儿岁岁败,今日车水马龙,指不定明儿就是门可罗雀,青楼嘛,靠得不就是各家哥儿们争奇斗艳,为着那花魁之名,一个个斗得头破血流!” “京城的哥儿是名满天下,但名满天下的是各个大府里的贵公子。而这大周青楼里的翘楚,论才貌双绝的,却不在京城,而是苏州的青童公子吧?” 老鸨哑言,第一次发现还有女人,在这方面有如此深的研究和“造诣”…… “至于妩媚风流嘛,则当属塞城的流云公子,轻纱一撩,醉倒无数膝下的达官贵人,短短一载,塞北花魁的头一把交椅,至今三载没易过,他一月接一单,多少望而却步的恩客,只能存着他昔日的画像流连……就这样的二位公子,一夜也高不过一两去!” 柳金蟾素指一比,当即将老鸨刚才还自以为是的气焰生生地压了下去: 前世明朝秦淮八艳能赎身值一万,哪是明朝国穷民富,小卖油郎都能给花魁赎身—— 而大周,经年的战事,多少地方民不聊生,民穷国也穷,纵有达官贵人,但百户里面又能有几户是衣食无忧的?一户都不错了!她大嫂不贪,就靠那点子俸禄,合家还得常年吃野菜豆腐,才能全家不饿呢! 想讹她柳金蟾,也该看看她柳金蟾前世是学什么出身的?国民经济上不去,谁都富不长久!一掷千金的富豪,更是少之又少—— 纯属穷酸文人们的自娱自乐!若轻而易举就能一掷千金,千金还值钱?此事还能被广为流传?说白了,一掷千金,也就是个虚数,做不得准的! 自持自己以小见大,对大周经济状况了如指掌的柳金蟾,端坐在桌前慢慢喝茶,不是她夸口,这京城一出手就是两个大金元宝得达官贵人也不多—— 尤其是只吃俸禄无爵,权限又无实际好处的官员们,除非家里广袤的田土,不然……都跟墨儿家似的,马屎外面光—— 没钱! 老鸨深呼吸、再深呼吸,是的,他不得不承认,眼前这看着年级不大的文弱小书生,对青楼了解得可谓是了如指掌。 他恨、恨—— 就是无法拒绝元宝的诱惑,再者谁和钱有仇,放着大钱不挣? 磨牙磨牙了片刻后,老鸨重拾殷勤无比的笑容,令眼前的哥儿们都散了,只让香草请楼上的哥儿们下来,以供阅选。 楚天白惊得对柳金蟾崇拜得更是五体投地又五分: 都不需要动一枪一棒,居然就让盛气凌人大犀牛瞬间完败,哦也——果然是她心中无比厉害的柳姐姐—— 对付男人真就是很有一手! 下面柳金蟾三两句话,堵得老鸨哑口无言,逼得老鸨使出杀手锏来挣钱。 楼上,小睡起来正理装的凌波公子,一边贴花黄,一边听身边的小童绿儿说下面的事儿,心里越发不宁静起来。 此不宁静,倒不是能终于见着柳金蟾这两个终于模样拿的出手,还年级轻轻的恩客,而是柳金蟾在下面用誉满江南的青童公子,与塞北花魁流云轮流打压他的话,让他一颗天生好强之心,旋即愤愤不平起来。 724.第724章 夫人失踪:合府寻人急如麻 “哼——好大的口气!今儿凌波我倒要看看她好大的本事?” 不让她栽在他手上,花个身无分文,他苏凌波这天香阁名倌的头一把交椅,就算白坐了! 苏凌波在天香阁闷了一肚子气倒还罢了,而一到天近午就早早赶回府梳洗打扮,还备了一桌子好酒好菜,左等柳金蟾不回,右等柳金蟾不归,心里就犯了嘀咕,赶紧着人来问: “当真是看着夫人到了府门外了的?” 北堂傲提着新进京,才做的京中时下最新的超低领白凤羽落边曳地珍珠凤尾袍,露出也是新制的孔雀绿洒暗金薄绫裤,踩着缎面的金丝八宝鞋,急得差点踩出房门去,后又因裤子穿得过于单薄,不得不立马收回了脚,躲在房里问门外前去暗中看护柳金蟾回来的下人们。 “回二爷,真见二奶奶站在府门发呆了来着!” “发呆?好好儿一个人,她发什么呆?” 北堂傲自问自己有病的都没有过门不入,这柳金蟾没病没痛的,那日走也没招着她不欢喜,怎就临到这最后一日对着府大门出神了呢? “这……小的们也不知,就见着二奶奶站在府门外,两眼望着府门上的牌匾,足足看了有大半个时辰,然后就被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女人拽上毛驴跑没了影儿!” 门外的人也觉得一头雾水,只一转眼,她们也不曾想身无缚鸡之力的二奶奶突然就跟被人绑架了似的,毛影儿都见不着了。 “拽上毛驴?” 北堂傲在屋里瞪大眼儿:“就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女人?” “恩……而且还好像和夫人认识……二人在一起说了好一会儿话……而且那个女的还叫咱们二奶奶‘柳姐姐’!”门外的人立刻提供可靠的线索。 眼下怎么办? 既然是旧识,自然就得请雨墨来了。 雨墨这一来,一听这些人七嘴八舌的描述,脸上就有点青青白白了。 北堂傲则躲在屋里来回地踱步,一边骂这些个去护人的人是怎么护的: “夫人都临到府门外,你们就不会请夫人进来么?就干看着?眼睁睁看着人把夫人自咱们府门外虏了去?” “青天白日下,堂堂将军府门外,连将军夫人都护不住,你们让人怎么看本将军?看你们?让人骂尔等酒囊饭袋么?本将军名不副实吗?” 气死他了,眼下让他去怎么报官么?报官要怎么与人说?说他北堂傲的妻主在他北堂傲的府门前,众目睽睽之下,让一个十五六的女人给绑了? 北堂傲在屋里气得直跳脚,还差点气哭了: 他就说这柳金蟾一刻都离不得他的眼儿,这不,才落心不到几日,她就又出事了!派出去找人的人,到现在还没找没回来,若柳金蟾真又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这可让他怎么活? 一想到柳金蟾可能又遭遇了什么不测,北堂傲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了,立刻着人就要去顺天府报官,说嘉勇公夫人被人绑了。 雨墨就立刻喊道:“姑爷,莫报官了,雨墨想起来是谁了!” “当真是旧识?” 北堂傲泪还在眼眶里打转,瞬间就凝在眼角退了回去。 “应该是……”听着就像! 雨墨吞吞口水,不敢抬确定: 说起来那楚天白约莫三年以前就已经是五六岁的模样了……但肤白,看见小姐就大呼小叫狂喊“柳姐姐”的,外加个头不大,还胸大臀翘,腰特别细……除她,这大周还真找不出几个能胸大到她那程度,还不往下掉成口袋状的。 “那……她家住哪儿?”北堂傲只觉得一颗心微微落了落。 “她原是……我们牛村的!” 雨墨支支吾吾道:“三年前说是来京城了,但……雨墨也不知她住哪儿了!”三年没联系,不想她那种人还真能在京城这种地儿顽强地生存下来—— 就不知她相公有没有跟着人跑了! “那……许是去她家玩了吧!” 北堂傲一颗心彻底落下,赶紧吩咐去找人的,与赶着去报官的都且住脚:“不知这户人家,家境是个什么光景儿?” “在咱们哪儿也算是良田万顷,茶山也有二三座……不知这三年来如何了……” 雨墨挠挠头,颇觉得为难: “只听说她和相公去大漠了一段日子,不过她相公倒是京城的,也不知她相公娘家是个什么光景儿,但……她相公进楚家门时,身无分文,连身多的衣裳都没有……而且还是在楚家先做妾,后来讨老公公喜欢,老公公给做主扶了正!” 北堂傲微微点点头,起初一听是京城的,心里边犯了嘀咕,暗想这牛村的女人都会娶,全找的是他们京城的男人,后一听着后面的话吧,便想许是家里穷老火了,把孩子卖了也是有的,毕竟这户人家也算个豪富之家了,只是…… “在你们牛村,这妾室随随便便,老公公一句话就能扶正?”论理大户人家就是另外请人说媒续弦,也没道理将出身低微的妾室扶正,让亲朋好友们瞧不起吧? 北堂傲忍不住隔着门问了一句,就担心自己这正夫的位置,一不小心就让薛妖精给占了—— 何幺幺可是恨不得将那小妖精扶正,气死他北堂傲呢! 雨墨忙道:“也不是了!是那楚天白是我们景陵县出了名的大傻子,生下来就没聪明过!她相公又肯死心塌地跟着她……”不知现在有没有“死心塌地”地跟人跑了! 北堂傲要点头,暗想是了,傻子嘛,有男人肯嫁,出身算什么……但…… “你说那个带走夫人的女人,是个傻子?”北堂傲的心再一次提了起来。 “恩!”雨墨也不疑其他,“她天生就是个傻子!”如假包换! “那……她脑子可还有其他的毛病?” 北堂傲的冷汗哗哗地淌,暗想遇上聪明的,柳金蟾还能想办法金蝉脱壳,若是遇见个什么都说不听的傻子,岂不是秀才遇见兵,别有理,就是正经话都听不进的! 725.第725章 大事不妙:两家老虎要合围 “别毛病嘛,倒是没有……就是……” 雨墨后面的话有点难以启齿。 “就是什么?” 北堂傲一听雨墨这后面拉长的尾音,似有深意,不进狐疑地往哪方面想了想,毕竟……柳金蟾那么一个人精,能和傻子这么热乎,说白了,没有共同爱好,能有共同语言?打死他北堂傲,都不能不信! “咦——”不能说! 雨墨有点不敢说了,怕一说,泄了小姐的底儿的是小事,拂了姑爷的逆毛就是大事件了—— 毕竟小姐皮厚不怕揭,这姑爷心眼儿小,一点子醋都能记上一辈子,有点事不顺心,就拿出来叨叨! “是不是,也是个爱上青楼的主儿啊?”他就知道不是好东西! 北堂傲咬紧牙关,邪邪地柔声问了这么一句。 “呵呵呵……爷,您也知道了!” 雨墨立刻一阵干笑,在门外露出一脸的谄媚状,无奈她还没笑罢呢,就挨了门边奉箭一个大大大的白眼儿,还用口型送了她一句: “你们女人没一个是好东西!哼——”奉箭扭身回了屋,还“砰——”一声关上了。 雨墨无语,她能说什么,摊上柳金蟾这么一个坑人的主子,她还能说什么?就给她背黑锅呗—— 气死她了,回来一定收拾她,先卡拿她三个月的零用! 屋里的北堂傲是彻底要气爆了,此刻柳金蟾会在哪儿?还用去满京城的搜吗? “奉箭让御风他们,安排女人给本将军去章台巷那块细细地搜!给本将军,今儿好好儿的查细了,是哪家勾魂院……还有……碰了哪个男人?”居然丢下他在家不管不问! 北堂傲气得两眼发黑,抬脚就踹面前的桌椅:气死他了—— 狗改不了****,才几年啊,又去勾魂院了,又不是家里没有男人,又不是他给不了,又或者不给她,至于这么饿嚎嚎的么? 北堂傲恼了,在家踢桌子砸板凳,一个劲儿地闹,连着后院习武的木马都三两下击得粉碎,少时又引得琅邪与北堂骄来问这到底是怎么了! 接着又来人说发现了天香阁外的小毛驴,最后确认说柳金蟾进了天香阁,还预付了天香阁头牌苏凌波留宿一晚的钱—— 这可了不得了,北堂傲立马就要带着人去拿柳金蟾。 一时间柳金蟾逛青楼的消息就不胫而走,在府里闹得沸沸扬扬。 事关北堂傲贤夫声誉。 北堂骄立刻喝住了北堂傲霸道蛮横的少爷性子,不许他离开府门半步不说,还让琅邪看着。 北堂傲如何肯依,拿着罗帕,抱着妞妞就开哭,说柳金蟾又想不要他们爷儿俩了,逼得北堂骄只得默许北堂傲悄悄儿出门,不许声张。 不声张,还不能智取么? 北堂傲二话不说,立刻着人去报官府,说有人报天香阁好像混进了西戎的细作,命捕快速速查实—— 哼—— 想睡他北堂傲之外的野男人,柳金蟾你就去衙门大牢里等着梦去吧! 北堂傲这里还洋洋得意呢,不想忽然家仆就来了消息说: “不好了不好了—— 爷—— 哪个……哪个……今儿领着夫人去天香阁的小白妞儿,是……是战将军的妻主,璟驸马!” “什么?”璟驸马? 刚还坐在看柳金蟾风流倒大霉的北堂傲,吓得瞬间直了腰:没弄错? “哎哟,我的爷哦,别没什么了,璟公主提到大刀领兵直杀天香阁去了!” “快——去天香阁!” 北堂傲此刻也吓着了,赶紧令人打马去救柳金蟾: 战蛟那小子横起了,可是真敢动刀子砍人的—— 想当年,皇太女都差点被他倒拔的垂杨柳吓尿了裤子—— 可……那个楚天白,雨墨不才说她们牛村的大傻子吗? 天香阁外这叫一个乌云密布,藏雷纳电,只能大刀一挥,就雷声轰轰隆隆了! 而天香阁内,却是花灯高挂,吹拉弹唱,歌舞升平,好一片旖旎情浓的盛世之象。 凌波公子盛装往那厅中一坐,便宛若明月高悬,众星暗淡,这叫一个明艳照人,却偏偏吓得柳金蟾和楚天白挤坐了一团儿: “天白,这是你点的!”谁点的谁负责。 柳金蟾捅捅捅楚天白,示意楚天白去陪伴美人。 “柳姐姐,这是天白孝敬您老人家的!”他白成那模样,她看都不敢看,才不要过去! 天白一看见白面儿脸就习惯性地害怕,如何肯过去,死活要和柳金蟾抢距离美人最远的位子。 “谁要你孝敬了,快去!”柳金蟾翻脸不认人。 “不去、不去,就不去!柳姐姐去!”她又不是傻瓜,巴巴地过去受死? 楚天白也翻脸不认人,就推柳金蟾去。 二人你推我、我推你,挤作一团儿,气得那头的凌波脸上染了霜,瞅着二人在哪儿你推我搡,愤而就起了身,朝二人走来—— 他倒要问问她们二人是不是隔壁天仙苑派来故意砸他场子的没脸东西——居然敢欺负到他苏凌波头上来了! 二人立刻因苏凌波旋即伏下来的脸,皆作贴椅状:“苏苏苏……” “公子”二字未出,楚天白屁股一撅,屁劲大,当即生生将柳金蟾一屁股顶下了板凳,“啪嗒”一声,一个狗啃泥直接拜进凌波公子的缎袍内、薄如蝉翼的绫裤之下,然后: “嗤啦”一声,好似丝帛撕裂地清脆一响,柳金蟾还没从扑跌中回神,一缕轻纱似的玩意儿就朝着她兜头而落,反应纵然是慢了半拍的她,少顷也知道她干了什么…… 只是手提人家罗裤的她,屹立人群之间当说什么呢?还是先暂时继续保持匍匐在人家袍下的猥琐之姿? 柳金蟾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苏凌波也头一遭怔住了,不想二人还未机智地想出如何应对之法,傻不啦叽的楚天白也不知柳金蟾是摔晕了在地上,还是发现了人家袍子里有什么好东东,不禁也跟着拉长脖子仿效柳金蟾之姿匍匐而来: “啊啊啊——” 这火上只会浇油的傻天白这掀袍子一来,刚还能勉强镇定住的苏凌波当即就一声大叫,捂着袍子,崩溃而逃了! 726.第726章 风花雪月:遇上天白没好事 全场一片哗然,只余那梯间落露了一截的大红罗,被抛下又被旋即抓起,伴着狼狈而上的苏凌波消失在一片令人遐思万状的背影里。 柳金蟾爬起来,想揪住楚天白好好儿的理论一番,便见楚天白一双好似看见了什么的大眼睛,无比崇拜地看着自己,眨都不会眨了:这…… 柳金蟾想解释她刚才纯碎是一个人下意识地无心之过,无奈谁信啊?全场的男人们都没能从惊吓中回神,数个女人就暗暗朝她竖起了大拇指,再少时: “啊啊啊——” 一片男人们的惊慌失措声此起彼伏,有跑的,有大叫“讨厌”的,乱得这叫一个无法言喻,反正……柳金蟾知道自己今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说什么,越描越黑,愤愤然要立刻就走! 但这里是说走就能走的?恨得咬牙切齿地老鸨就踩着他千金重的大脚板朝柳金蟾恶狠狠地来了。 “误会!” 柳金蟾赶紧伸手挡住自己纤弱的身形。 “什么误会?” 老鸨开始挽起落袖,意欲靠近挥拳,赏柳金蟾一个熊猫眼。 柳金蟾忙要楚天白替她解释解释,是天白推得她,无奈柳金蟾匆忙间扭过头,就见完全不在状况的楚天白,此刻……尼玛居然敢去掀老妖公的袍子: “楚天白!”你找死啊—— “讨厌——”人家的袍子都要掀! 异口同声,同时乍起! 嗯? 没动粗? 柳金蟾瞪大了眼,很是惊悚地看着老妖公对着楚天白先是娇嗔一般地拿手一推,然后细“哼哼”之后,就是一个无比具有杀伤力的大秋波投掷而来: “这楼里最会看男人的女人,还是非你莫属!” 此言一毕,突然发现周遭一片寂静的老鸨,立刻收了他一脸的娇红,干咳两声后,与众人道: “这罗裤的钱,我都得算在你们的账上!看我这老男人作甚?春草,让胡儿准备着上来献舞了!各位客官,可要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我们这胡儿可是西域出了名儿的美人儿,一会儿下手可得快啊!” 言罢,老妖公转身屁股一扭,二话没说,回眸就给了楚天白一抹“倾国倾城”的笑,吓得柳金蟾的心脏好似受了最强一击,楚天白似乎也吓得不轻,只是她还有脸问她: “柳姐姐,这老妖公是不是看上我了?”好可怕! “哈、哈、哈!” 柳金蟾顿觉老天有眼地笑上三声,再很没良心地补上一句:“仔细大半夜,他爬进你帐子里来!”太有可能了。 楚天白的脸瞬间一片惨白,当即作势就要跑。 “跑得了初一,你能跑出十五?”柳金蟾拦住楚天白的脚步,笑得一脸不怀好意。 “我我我……我有我相公!”大僵尸! 楚天白底气不足地握拳,应答道。 柳金蟾的回答,只是默默地拿眼斜了斜老妖公足足能赶北堂傲三个腰身的“游泳圈”,再把猪腿般的胳膊大腿一一静静地扫过,最后方回视楚天白,静静地问道: “你相公的胳膊有他大腿粗吗?”小样儿,刚还敢整她,知道因果报应了吧? 楚天白哭丧着脸,盯着那老妖公的胳膊欲哭无泪的摇摇头:“没有!”这老妖公改她家妖孽相公四个都绰绰有余! “怎么办?”姐姐你好像还没成亲…… 楚天白巴巴地看着柳金蟾,目露祈求状:她不要娶这个老妖公! 柳金蟾要做沉思状吧,身后就忽然响起了极具西域特色的鼓乐声,二人扭头一看:便见一个半蒙着面的男人扭动着销魂的腰肢,宛若灵蛇般妩媚而出。 这舞姿…… 恍若隔世! 难道青楼的男人不可以跳得阳刚点么? 柳金蟾想要吐槽一下,身边的女人们就开始骚动了: “十两!” “二十两!”…… “一百两!” 出价声迭起,哪见过这阵仗的楚天白居然激动了起来,那管这是这么状况,一时情急指着出价最高哪个,就高喊道:“我永远比她多二两!” 柳金蟾顿觉自己的脑袋瞬间生出了两个犄角来:“楚天白,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又给我惹祸是不是? 音没落呢,柳金蟾就感觉自己被人领口一提,瞬间好似破布口袋一般给丢到了一边儿。 “土丫的,你可知本大人是谁?”找死啊? 楚天白还没从柳金蟾的咆哮中回神,就见一宛若泡菜似的肥女人,提起了自己的衣领,一脸横肉地俯视下来—— 她楚天白是被吓大得? 想也不想,楚天白睁着她那双清澄无比的大眼睛,面不改色地诚实答道:“泡罗卜!” 这后面还用吵? “嘭嘭嘭——”毫不啰嗦的二人立马开打。 但……战果来得太快! 不待柳金蟾从那边地上爬起来劝阻,这边已经传来了骨裂的清脆一响,接着就是猪一般的嚎叫:“啊——我的手啊啊啊啊——” 柳金蟾瞬间有拿头撞桌角的冲动,她就知道遇见楚天白要出事儿,死丫的,动手就是非死即伤,每次都是她柳金蟾帮她赔钱! 接着: “你你你……等着!你别想逃……你还想干什么?别别别乱来,你知道我杨忠是什么人吗?我可是……是当今皇太女的小姨——啊——救命啊——” 再一次不及柳金蟾上前抱住楚天白,楚天白就提着人在门外一个旋风甩,送人扎进了灌木丛: “黄太女小姨?哈哈哈,我楚天白还是黄大仙的大姨呢!了不起啊?真是,怎么每次溜出来,老遇见这样的猪呢?柳姐姐?你怎么了?” 前还趾高气扬的楚天白一扭头,就见着所有的人一瞬间退了数步,而柳金蟾指着她瞬间有自行晕倒的冲动,但晕倒有用吗? 不逃就是傻瓜了! “我们赶紧逃吧!” 柳金蟾一掐楚天白,立马拽着楚天白就想借着大家未回神之机伺机逃跑。 但她们快,衙门的跑得更快,才一抬眼儿,一群皂衣捕快就蜂拥而来,而且紧接在后面的居然还有御林军,尼玛的,一个皇太女的小姨,也太叼了! 727.第727章 人生如梦:楚傻子竟是驸马 于是才朝外跑出两步的二人立马收住脚步,逃命最有经验的楚天白立刻拽着柳金蟾朝天香阁内飞奔: “柳姐姐这边!” “钱钱钱!”没钱,你怎么亡命天涯了! 柳金蟾被楚天白拉得疲于奔命,眼过那边桌时,还不忘提醒楚天白漏了关键的东西! “柳姐姐小命都不保了,留这钱干嘛了!”她刚才看见她相公骑马来了! 楚天白此刻心无旁骛,拽着柳金蟾就往那楼上飞奔。 “从窗子跳出去不是更近?”柳金蟾一边跑一边不解地问楚天白,何以绕远路啊? “你傻啊,从下面跳出去,大家都看见了,咱们从上面跑,谁知咱们是下了河,还是上了屋顶啊?”逃命经验一大把的楚天白,一席话说得柳金蟾点头不迭,顿觉自己是井底之蛙,只是…… 楚天白这会子怎的这么聪明了? 柳金蟾来不及问,就感觉楚天白带着她闯进了一间屋,屋里人还没回神呢,嘴就让楚天白捂住了: “柳姐姐床脚!” 柳金蟾想也不想,一头就往床脚下爬去,只是……这叫逃跑吗? 柳金蟾欲问,楚天白就搂着美人滚进被子里了……这这这……这节骨眼儿? 柳金蟾趴在床脚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楼下就是一通“咚咚咚”地急促脚步声,好似有数百人冲上楼来一般,整个楼板都好似在震颤,柳金蟾的心都寒了: 明明前儿北堂傲才提醒她,皇太女要对她不利,这下子,死天白还好死不死,先把人家小姨给揍成了半残…… 这不是雪上加霜?自寻死路吗? 但后悔有用吗? “砰——” “啊——” 屋门立刻就被一脚踹开数尺远,然后不用想,瞬间惊了顶那对临时的野鸳鸯,外加屋外踢门的男兵们! “可看见这个女人过去?” 男兵的脚步都没挪敢进来,然一个大大的画像不是楚天白还有谁? 柳金蟾晕了,论理才犯的案没道理立刻就有大头像啊? “没……没见着!” 顶上貌似头牌苏凌波怯弱的声音,受惊不轻地响起。 “咚咚!” 人走了、来了。 箱子翻了、被窝也查了,居然楚天白站在明眼处还是没被抓! 柳金蟾心里犯了嘀咕了,暗想着楚天白还会易容术不成? 约莫官兵们查了一刻,队伍集结似乎要去了临近的一家,但楼下突然就想起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大骂: “一群废物,驸马那两条小短腿能逃到什么地方去?定是在那个狐狸精的怀里窝着,哼——墨玉打好灯,本宫今儿一间间屋掀了被子,不信揪她不出来! 楚天白——为夫数到十,你要等着为夫过来,为夫今儿定揭了你的皮,再把你的兔儿郎小侍,烹来红烧吃了!搜!” 柳金蟾正想这名字怎么傻子天白一模一样呢,上面的楚天白就急了: “柳姐姐,你自求多福吧,天白的先走一步了!”呜呜呜,相公来拿她了!今晚一顿鸡毛掸子又躲不了了…… 下面的人还没怎么上来呢! 楼下就传来了: “楚天白——你给本宫站住!” “相公……我错了!” “错,晚了!过来!” “相公,我只是迷路了!” “呵呵呵,迷路?你不迷到家门口,能每次都迷到勾魂院里?你个下流胚,你个不要脸的东西,为夫紧着回来处理你闺女的事儿,让你赶紧儿赶回来,喝——你倒好,从塞城到京城七日的行程,你足足走了一月……说—— 这一路你找了多少狐狸精?谁迷了你的眼儿,让你这么神魂颠倒的,家也不回了,娃儿也不要了,啊?” “哎哟哎哟——相公,我的耳朵疼!” “疼?疼有什么用?一对猪耳朵,还不如割了下酒喝呢?说——趁着本宫不在,你这一路找了多少狐狸精?有没有在外面偷养野汉子?” “一个都没找!” “没找,你会不着家,你个死下流胚,你一刻能离得了男人?回去……回去……本宫今儿定不饶你—— 肥了你的胆了……敢在外面找狐狸精了啊……” 牛村享誉整个金陵城,从此再无来者的悍夫…… 居然是公主? 柳金蟾几乎吓掉了下颌,久久地伫立在某名倌的屋里,半日收不回吐出去的舌头—— 她疯了吗? 楚天白那傻子,傻不愣登地白娶了个天仙,还白捡着个驸马当着? 凌乱了? 她和天白这样的废物,还真如庙里那瞎眼算命老太太说的:都是国公命?不对,是至少两国夫人命!那另一国自哪儿来? 但…… 这如何接受的了? 若当日初闻自己是嘉勇公夫人时,她还能假借会考一事来麻痹自己,可眼下,会考结束,她要如何收拾她这满心,怎么也无法去相信的事实?亦或者黄粱一梦,待到明儿一声鸡鸣—— 醒来,雨墨还一脸烦恼地对她说: “小姐,白鹭书院你考得上吗?” 一切恍如梦,亦如戏! 是像楚天白那么简单地相信这是死后的世界? 又或者,麻痹自己这只是一场幻梦,待到梦醒一切重来? 柳金蟾,只觉得自己整个世界观好似瞬间崩塌殆尽,却怎么也找不到重建的基点,她不知要怎么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真的,可她一点都没做好做一个国公夫人,一下子飞上枝头贵不可言的准备。 即使此时、即使这一刻,柳金蟾眺望着窗外的月色,也依旧觉得自己是那个牛村村口,抱着诗书,畅想未来,想自己将来会干嘛的柳家土豪的四小姐;是那个位卑,却生活简单,只需要好好读书的柳四小姐! 嘉勇公夫人…… 对于现在的她,来得太快,根本就没有一个缓冲,让她柳金蟾如何能给自己织就一个坚实的双肩,去替北堂傲扛起他们北堂家这百年来的恩恩怨怨—— 现实不是小说! 没有哪个底蕴,谁能扛得起这荣华富贵后的责任与义务,除非这富贵是昙花一现的暴发历程。 柳金蟾不想承认自己的无能与害怕。 728.第728章 戏如人生:回头竟是北堂傲 但她真的害怕自己做不好,恐惧自己会让北堂傲失望,她不是北堂傲,自小就知自己的身份、自幼就身在这个百年望族,知道自己承载的责任、顺理成章地被培养成北堂家的贵公子,并时时以自己的家族为傲—— 甚至举手投足、一言一行,都无不在彰显他贵族身份的优越感与尊贵! 北堂一族是大周的门户,是将门世家…… 北堂傲的长兄是当今的仁皇后,胞姐是当今权相,大嫂是皇上,外甥是执掌大理寺的九公主龙藤、外甥女是怀王龙葵—— 一个北堂家一定会竭尽全力腿上龙座的嫡皇女! 而她柳金蟾…… 只是个小小小的举人,说句难听点的话,仕途的门槛边都没摸着! 然仕途是什么呢? 如北堂傲和家姑说得,只要她柳金蟾要,就有现成的摆在哪儿,只要她肯弯个腰捡起来—— 科考只是庶民们挤破头的仕途之路,而对于权贵们,真正的仕途后大门永远都向她们敞开,只看你有没有本事踢掉对手,爬到制高点。 而她柳金蟾素来是不做,要做就要做最好,她今日站到了这个位置上,自然目标就是要摘取哪个制高点,做一代权相,而且她想要的不仅仅是一代权相,她渴望的、蠢蠢欲动地却是整个大周的蒸蒸日上—— 她渴望改变的,是这整个封建体制——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然,她做得到吗? 凭借着北堂家这个高点,她能始终如一,而不被名利争斗迷失了自己,既不负北堂家的期许,又不违背自己的初衷,贯彻到底吗? 柳金蟾心里空如黑洞,她看不见她想要的未来,也害怕她想要得到的未来,毕竟…… 那个太远太远,变法的人都没好下场,商鞅五马分尸,隋炀帝丢了江山还让李世民黑了数千年,王安石也最后落得被众人排挤!即使变法能为民众带来巨大利益,但对既得利益者,却是莫大的损害,报复也会来得格外疯狂—— 既得利益者,才是真正的当权者! 柳金蟾为自己的念头感到畏惧,然…… 命运如此轻而易举地就将她柳金蟾,推到了这个无数读书人终其一生也难以问鼎的位置,难道只是为了让她柳金蟾醉生梦死地、栖息在北堂傲打造的宁静港湾,骄奢淫逸? 命运会什么时候这么仁慈过? 且不说她柳金蟾前世就不是个靠男人的女人,今生落在这女尊世界,还要倒过来靠男人养,飞黄腾达,一事无成?岂不是笑话? 她柳金蟾今日是不如北堂傲,但她自信也能干出一番千秋基业—— 只要天给她这机会,她就能借力打力,为这大周的万民营造出一个真正的盛世—— 至少,不再朝不保夕,能丰衣足食,商业繁荣! 眺望月夜,柳金蟾越想越觉得雄心勃勃溢满胸,一时间竟然觉得闷闷近一月的胸口豁然开朗,一种新生的感觉从头顶灌入,让她只觉得自己焕然一新—— 好似过去哪个对未来总是诸多畅想的自己,一瞬间又回来了——有目标的人生方有动力源啊! 柳金蟾心内一轻松,这一结束发呆回头—— 呃!? 北堂傲? 哪个小倌呢? ****8* “啪!” “砰——” “哗啦啦——嗤啦——” 幸得奉箭等人早有准备,这一次将屋内凡事能搬得走的值钱物事,就是上了点年级的树根画案,也都一并全搬出了屋,但就是这样,屋内还是让盛怒的北堂傲砸了个稀巴烂。 而最惨的却是柳金蟾那张梨木大理石的大书案,彻底粉碎性“骨折”了。 “呜呜呜——” 砸无可砸,就开哭! 雄狮般的北堂傲幸得什么都砸了,独独他和柳金蟾这张金丝楠木的大蝴蝶双飞喜相逢的五福临门床,没舍得一脚踹断一根板! 于是,他罗帕一掏,就着床头,他屁股一沾天鹅绒缎被,立马就呜呜咽咽地开始抹眼泪了—— 要说以前,都是靠罗帕上面抹洋葱呛眼睛,那么今儿北堂傲是真的吓着了! 亏得那战蛟的人去的快,倘或要是让柳金蟾真拍下那西域清倌的第一夜,他北堂傲后面的日子怎么过? 以柳金蟾爱负责的性子,还不得想着法儿给他赎身,娶进家来做小季叔?他进来了,他北堂傲不靠边站,往哪儿走?就算柳金蟾不敢领进门,藏在外面,柳金蟾还会长留在家?做梦呢? 北堂傲越想越觉得后怕,顿觉这柳金蟾这以后不看紧了,自己迟早要吃大亏!尤其这京城,最多的是什么?是纨绔! 是斗鸡走狗、是赏花玩柳,是狎戏子玩小倌…… “夫人,不说点什么么?” 老这么哭,柳金蟾傻站着,也不是办法,他北堂傲总不能就这么跟柳金蟾干耗一夜吧?日子总是要继续过下去的,夫妻闹僵了,吃亏的还是自己—— 战蛟哪个小子今儿气得都成那模样了,不也照样儿提着他妻主先回家么? 北堂傲罗帕拭鼻,决定先收拾收拾自己的情绪,且先把眼前的事儿拾掇清楚了,再好生儿收拾那西域胡伎的事儿!不然明儿只怕还有新人冒尖尖…… 然,说什么? 柳金蟾呆呆地看着她科考的书全成了纸片,无辜地向她控诉着被迁怒的怨恨,斜眼瞅北堂傲此刻发青的脸微微转暖,刚想说的话吧,此刻一句也想不起来了。 但不说,又怕北堂傲接着还闹,少不得低低说了句:“为妻真没干什么!” 干没干什么…… 他北堂傲连屋子都进了,他还不知道?但这种事有了初一就有十五,成亲三年柳金蟾好容易戒了这坏毛病,现在来一个楚天白,就又回到了成亲前,日子怎么过?他将来怎么办? “没干什么……就能去哪……种地方?” 北堂傲还是不依不饶。 “这不是……天白逗着玩嘛!你也听雨墨说了,她傻乎乎的……” 柳金蟾一时也不知怎么解释,只得学楚天白先把自己的责任撇得一干二净:“我们一个村的,为妻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人坑吗?” 729.第729章 门当户对:金蟾内心乱乱乱 北堂傲撅嘴:“傻?她傻,会知道,一来京城奔那种地方去?”扮猪吃老虎还差不多! 这个,柳金蟾也无力解释,她总不能说楚天白虽然每次都拽着她去青楼,但她到了青楼除了会吃,乱花钱,跟着瞎起哄,还真没特别干过什么,以前好多小倌倒贴,她都跟柳下惠似的,就跟着她当尾巴,像条半路捡来的小土狗,忠心那叫一个耿耿的—— 始终对她不离不弃! 用楚天白的话来说,那就是“牛村只有你真心和我说话儿”! 真心屁了,她柳金蟾只是当时鬼迷心窍,想看她家漂亮相公而已—— 谁想她相公见她就跟看见豺狼似的,每次都恶狠狠地瞪着她,警告她不许和他家天白玩儿,说她不是好人? 她柳金蟾哪里不像好人了? 思及此,柳金蟾不仅皱眉问北堂傲:“相公,你说为妻……像个坏人吗?” 北堂傲正在气头上,耳听柳金蟾这么一问,斜眼过来,想也不想开口就送了柳金蟾一句:“好人会以那种地方为家?”不骂你轻浮纨绔就不错了! 说着,北堂傲无视周遭的一偏狼藉,开始起身铺床,夜深了,明儿他还得去营里呢,而今知道战蛟那小子偷偷回京近一月,居然偷偷在宫里窝了一月没出来,北堂傲也是认命了,估摸着战蛟这小子估又是想光拿军饷不想做事! 北堂傲心闷,他也想在家相妻教女,守着柳金蟾过平凡男人的日子,但…… 家族这么一大摊子事儿,他不赶紧在军营秘密布置好自己的亲信,设置下对付皇太女的埋伏,难不成真等着自己理好了御林军,又让皇太女白捡了便宜送她的亲信稳固她的江山?可恨柳金蟾不知体恤他,却成日让他心神不宁的—— 这日子…… 铺好床,北堂傲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儿,爬上床,索性今儿不想搭理柳金蟾,管柳金蟾睡不睡,自己先进被窝休息,晾柳金蟾在帐外站一宿才好—— 别以为家里的男人都是随时预备着,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白天给她养孩子、带孩子,夜里还得伺候她……乡下的老牛也没这么连轴转,不得休息的! 眼见北堂傲恼恼得自顾自睡了,柳金蟾不自觉的胸口舒了老大一口气,若是以往,她定然去安慰,毕竟北堂傲不容易,他一个男人既要带孩子又要操心一家的生计,身子又有旧疾—— 但她现在,尤其是知道他是出身豪门,又功封嘉勇公,官居正一品后,她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不是滋味儿,暗说夫婿富贵如此,是令多少女人引以为豪的事儿? 可偏偏她柳金蟾,既没有一个足以与他门第相当的门户,也无傲视天下的雄才大略,她在北堂家族面前,渺小得就像大树下的蚍蜉……即使北堂傲不说,她也知终其一生,都终难抵他一毫—— 而且,即使她很努力,她也永远无法从北堂家的光环下脱离,说白了,她就像墨儿一样,做得好,人们会说那是因为她们是某某家的,做得不好,诋毁她们的话会如雨点般蜂拥而至—— 她们没有平庸的权利,但出类拔萃,也没人会看见她们付出的努力! 只是换个角度想,确实,无论是她还是墨儿,她们都站在了一个别人无法企及的高点上,她起跑线在前的她们是没有说借口的权利的!就像北堂傲,他只有更突出,才能在家族中脱颖而出! 乱乱乱…… 柳金蟾不懂她为什么会想这些? 明明她过去从来都对名利富贵视若浮云,而如今,她睁开眼就是北堂家的权势如日中天,北堂傲的财富她终其一生也无法赚到他的一个零头,甚至不吃不喝不用,也连他的嫁妆都攒不足千分之一…… 柳金蟾也知道,她这些念头全都是庸人自扰,北堂傲嫁给她时,什么都没想过,更没在乎过,她甚至一文钱的聘礼都没出! 但柳金蟾就是无法不让自己去想这些,门不当户不对的念头始终在她的脑海萦绕,她到现在都无法正视她是嘉勇公夫人的事实,更丝毫都没有写一封家书告诉她老娘,她柳金蟾真如那个算命先生说的,当了国公夫人—— 不为别的,她觉得自己是剽窃了别人的幸福—— 窃取了本该属于另一个女人的财富—— 北堂傲不是她柳金蟾配得上的男人! 如果当初在船上…… 可现在说这些,也无济于事,人不能活在过去的回忆以及后悔里。 柳金蟾努力告诉自己平静、平静: 是的,她柳金蟾从没想过攀龙附凤! 是的,她柳金蟾一直梦想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女人……但做大女人,与娶北堂傲有冲突吗?女人的大,难道是仅仅通过外在的表象来展现财富权势—— 难道她当年不认为,一个大女人的定义首先是一个心胸的开阔,能容天下、万物,平等地看待一切达官贵人、不卑不亢,力所能及地保护一切需要她去保护的人与事,无论它强大亦或弱小,只是尽力去守护和维护? 所以,无论是救北堂傲,还是替他遮掩他失节、还是假成亲帮他瞒天过海的度过一劫的事儿,她柳金蟾没后悔过,也从没想过要后悔,这是她力所能及地事儿。 然…… 当国公夫人,打乱了她的脚步,让她一瞬间不知道了自己的位置,令她彷徨,她帮北堂傲,从不指望他报答,其实……也更没想过要和他生儿育女、过真正的夫妻生活,然后靠着他平步青云,直到权利的巅峰—— 她柳金蟾的心很小,只想做一个平凡的女人,逍遥自在、甚至自私地活在她小小的天空里自由翱翔,像白鹭书院里的先生们一样,睥睨天下,然后纸上谈兵,闲话几句朝廷之事—— 清贫而不失乐趣! 说白了,她柳金蟾过去二十年的梦想只是做一个世外名士: 风流倜傥、无拘无束,就像王冕一样“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孑然、高洁,不染尘埃! 730.第730章 悔不当初:柳金蟾夜半扫屋 是的,她柳金蟾后悔了! 后悔自己怎么就碰了北堂傲?她不在乎名声,但……搭上自己的一生在名利场,自此像折翼的鸟,落进了婚姻的牢笼,一次次觉得窒息,然,她不怕负责,即使后悔,她也会努力改变自己去适应养家糊口,像个平凡举子那样,去为了家中生计奔波过活! 谁让她是个女人呢? 只是…… 当国公夫人,她柳金蟾真的,觉得底气不足,即使刚才在天香阁想得那么好,但重回现实,试问这朝廷是她柳家的天下吗? 不说她的那海市蜃楼的远大抱负实现的几率有没有万分之一,就说眼前迫在北堂家眉睫的夺嫡之争,以后将来真的夺嫡之争成功,而今年幼,他日羽翼丰满的龙葵,会不会也将刀尖转向外戚专权的北堂家—— 忠,不是你说你忠就是忠,而是帝王的一句话!鳌拜忠不忠,结果如何?管得太多,挡了新帝的路,注定被以乱臣之名诛杀。 什么叫做功高震主?这就是! 而今的北堂家就好似一艘驶进了进退皆无路的大船,柳金蟾很想抽身,带着孩子们离开,然,一夜夫妻百日恩,她柳金蟾怎么能大难来时各自飞,抛下北堂傲? 于情于义,都当如北堂傲说得,生相随,死同归,即使北堂家的这艘大船即将覆没,她柳金蟾也当如炮灰般,随之沉没,以不负北堂傲之情,北堂骄之义。 可…… 死不可怕,一刀下去碗大个疤!十八年又是个全新的她。 怕的,是活着,怎么好好的活着! 北堂傲需要的,应该是一个能帮着他们家族,安全驶过狂风暴雨安全抵达另一头的女人—— 一个能替北堂傲撑起一片天,任他在她的羽翼下,无忧无虑相妻教女的妻主;一个可以在朝堂呼风唤雨、运筹帷幄,与北堂骄文武并重的大周重臣! 尽管柳金蟾的心蠢蠢欲动地告诉自己,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但她如何能信,她奋力告诉自己,这个女人,应该就是北堂傲最初选择的那个女人—— 但那个女人是谁呢? 柳金蟾靠着床栏待要在继续庸人自扰。 被子里,见柳金蟾真久不来睡的北堂傲,闷在被子里翻来覆去了约莫半刻,恼了: “柳金蟾,你今儿睡不睡的?”还说没碰哪里的狐狸精,他瞅着,肯定是下午吃饱了不饿,不然怎得到现在还稳如泰山,觉都可以不睡了! 北堂傲从被子里振坐起来,就虎视眈眈地瞪着柳金蟾,气势汹汹。 “想扫扫……屋!”柳金蟾指了指一地纸屑的脚下。 “扫屋?大半夜……柳金蟾,你说你要扫屋?” 北堂傲瞬间气得无语,拿手指着柳金蟾就忍无可忍地骂道: “柳金蟾,你与为夫成亲三年,你说你,倒下的扫把你扶过一下没?喝——这……临到今夜,你说你要扫屋?怎得?外面有了新人了,你觉都不舍得睡了?西域美人……美吧?” 柳金蟾赶紧澄清:“混说什么呢?为妻连他什么样儿都没见着!” “当然是没看着,人家脸都蒙着的,谁知美不美呢!但那大半截雪白的腰好看吧?” 本来这话,北堂傲是想着过去了就过去了,不要计较的好,毕竟谁家女人不花心呢?但……居然大半夜坐在这里回味儿,他北堂傲再是不好,可比那西域妖精还是绰绰有余吧? 柳金蟾梗,直接怀疑她是不是打一进天香阁,北堂傲就收到了线报…… “好看是好看,但还没为妻的细……怎得,还在气呢?”果然男人不哄好不行。 少不得,柳金蟾坐在到北堂傲的身边,拉拉他单薄的睡袍: “本来为妻一早就回来了的,是楚天白,她傻乎乎地跳出来,不等为妻明白怎么回事,就揪着为妻上了毛驴,你别看她个子小,但力气可大得紧,拽着为妻就跟铁钳似的……而且又是一个村来京城的……” 北堂傲不说话,冷眼瞅着柳金蟾说楚天白长、楚天白短,愣是半个字没提到他,脸就拉得老长—— 说白了,柳金蟾心里就是没有他,不然怎得一喊就跟着走了?“铁钳”一拉就一去不归?他北堂傲的铁链还是用天铁打的呢!惹火了,明儿就拴在家,看你还怎么跑? 北堂傲的眼想着,就不禁往那边的箱子脚瞅。 柳金蟾一见此情形,立刻想起那箱子里锁着啥呢?此刻还能吊歪?老虎不哄成大猫,迟早吃人的! “为妻其实一直想着回家来陪相公,为妻这么一个月来一直忙着读书,都没好好儿陪着你……” 柳金蟾坐在北堂傲身侧不断拿她的毛手在北堂傲的大手上摸啊摸:“相公……你辛苦了!” “知道为夫辛苦……还不早点家来?” 北堂傲努力告诉自己,他才不吃这套呢,但柳金蟾在他手上摸啊摸的,就把他的心摸软了,就连答话的声音,也不自禁变得绵软,有那么一点点地撒娇的味道了。 “这不是……天白那傻妮……” 柳金蟾才一开口,北堂傲立刻反驳道:“她拖着你去……你就去?” “为妻说不了的!可她力气哪个大啊,拽着为妻就拖上了毛驴,一路哪个狂奔啊……为妻腿都吓软了!” 柳金蟾夸张地比划着,摸了又搂着北堂傲蹭蹭蹭,蹭得北堂傲浑身绵软,要骂人的话也吞了大半下去,只余怨未了地嘀咕了几句: “你既不想去,那你这大半夜不睡,站在这扫地做甚?柳金蟾你说,你是不是在一直等着为夫一会子睡了,好偷偷摸摸儿地去见你的新相好?” “他能有相公你一半好看还差不多?腰比为妻的还粗,就他扭得那个,为妻比他扭得还好,要不要为妻扭给你看看?” 昧着良心,柳金蟾睁眼就说瞎话。 “讨厌——谁要你去扭……那些个不入流的东西!”北堂傲轻拍柳金蟾,不要柳金蟾真去模仿那些个混账男人,乱七八糟的东西。 731.第731章 进入殿试:全家人都吓傻了 柳金蟾一时兴起,哪里肯罢手,当即褪了袍子,羞死人的仅用一条汗巾系在胸口,还将一条他的八宝腰链帅性地拴在单薄的撒花绫裤腰上,手未动,腰胯就先在原地抡了一个圆,惊得北堂傲一双眼吓得没差点瞪出来: 要命了,竟比西域的歌舞伎还歌舞伎! 接下来…… 每个指尖都宛若有了自己的灵魂般,与手腕连着雪白的臂,在烛火下由慢而快地舞出惑人肤色的迷幻—— 含情的眸自指尖宛若出云的月,伴着好似低喘的唇呼出,与被惑的人,迷藏! 北堂傲才觉他的整颗心正被柳金蟾含在唇间,揪得死紧,柳金蟾一个脚步在地板上突然用力的一跺后,瞬间好似暴风骤雨般的鼓点,连着那随即而来的火辣辣的腰胯之旋转,即刻如同战鼓般在“擂擂擂”地击打他的身躯,一次压过一次地嘶声呐喊: 征服!征服!压倒一切地征服! 明明没有喝酒。 明明觉得自己气都气饱了。 明明…… 心里最是厌弃这等醉生梦死的糜烂技艺,然,此一刻,北堂傲却好似开了窍一般,微微明白柳金蟾为什么讨男人喜欢的缘由了…… 看着看着,最初的激动不尽然,就微微变成了一种没来由的恐慌,让北堂傲的心沉了下来。 “怎得了?明明刚还好好的?” 跳得一身是汗的柳金蟾一屁股坐在北堂傲身边—— 原本想着哄哄北堂傲开心,省得又被逼着对他“海誓山盟”说假话,不想,适得其反,竟然还把已经没事了的北堂傲弄得愁眉深锁: “是不是……想起什么了?”难不成他的旧情人也是个能歌善舞的轻浮女人? 北堂傲失神地摇摇头,趴在柳金蟾的怀里,撅着嘴垂眼道:“为夫怕妻主被外面那些个最会哄女人欢喜的男人勾走!” “又在胡思乱想了!”柳金蟾拍拍北堂傲一天没事找事的脑袋,“为妻什么都没有,谁来勾呢?”哎——他这心结何时打得开? “谁说什么都没有?”嘉勇公夫人纵观京城有几个? 北堂傲不好明说,只能继续撒娇:“为夫和妞妞是什么?”嘉勇公和世女,都有爵禄拿的! 柳金蟾汗淌,想说你爷二俩这叫负担和拖油瓶好不好?但……那好明说呢,只得婉转道:“那……你要怎么才不担心呢?” 北堂傲嘴角一抿,微微一想道:“为夫要妻主天天儿在家陪着为夫!去哪儿,都带着为夫!”守着你,不怕你再闹出幺蛾子! 柳金蟾无语了:“那为妻……倘或去做官了呢?”这是真要她在家吃软饭? “……反正为夫要天天儿看见你!夜夜……这么着守着你!”一步都不想离开!也绝对不离开! 北堂傲才不想讲什么道理呢——这种事,讲道理就是自己吃亏! “那就……这么着守着……”只要你肯守! 柳金蟾心里长叹一口气,但她能如何,北堂傲有心病,而且越到京城越有复发之势 ——从他越来越不蛮不讲理的事态进展来看……若柳金蟾前一刻还在担心自己会不会被人诟病是靠男人吃软饭,那么此一刻,她是不是该忧虑北堂傲一旦恢复记忆,自己就得卷铺盖走人,随带牵着三个小酱油瓶回老家告罪? 冰火两重天的日子,不及柳金蟾想出一个天与地的距离来,北堂傲就欢喜地死死地抱住柳金蟾: “那……为夫伺候妻主入睡!”没事的,小乩童说过的,只要把柳金蟾缠得好好儿的,他和柳金蟾能长长久久做夫妻! 睡是好睡,就是三月后的杏榜往哪儿一贴。 上至未央宫的皇后北堂仪,连同在府里成日里就忙着数银子,数到手抽筋还乐得睡不着的雨墨,都吓傻了眼儿: 好乖乖—— 柳金蟾不禁入了殿试,还在前三名内…… 这是闹鬼了吗? 这还怎么睡得着? 北堂骄第一时间就进了宫! 但进宫也无用,此番京城会考主持的人是皇太女龙菁,谁知道她打什么算盘? 而,既然知道是她故意安排的,他们这边闹的兴师动众的,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当今皇上,他们北堂家与皇太女不合—— 他们北堂家根本就没有把皇太女当成他们心中的未来储君! 简而言之,就是有二心! 所以进宫,北堂骄再是心里波涛汹涌,脸上还是对皇上的垂爱的表示万分惶恐:“北堂家享有的尊荣已经太过,愧不敢再当……还请皇上……” 北堂骄这才开口,皇上就婉言笑道:“何来愧不敢当?这是真才实学?难不成,这自战事停歇,头一遭的春闱,皇太女就胆敢徇私情?” 此言听似戏言,但戏言里的重话,当即吓得北堂骄不敢再提为柳金蟾辞去殿试一事,而北堂仪一瞅皇上这笑里藏刀的话,心里也是百味杂陈,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他对此事再是有许多微词,然这节骨眼儿上也不敢多说话,只与北堂骄笑道: “皇上都这么说了,还不赶紧谢恩?” 北堂骄一听此话,好似醍醐灌顶,连忙对着皇上三叩九拜,叩谢隆恩浩大。 皇上这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北堂傲的妻主能入殿试前三,说实在的,不是滑天下之滑稽么?不说多,就是北堂傲那日提到他妻主流连花丛,尤其是在与他成亲前,几乎就是以青楼为家…… 这样的女人赐了一个赐等同举人及第的贡生身份就罢了,她还不偏不倚地进了前三,这……皇太女真是太不像话了,居然此等大事也敢视同儿戏,当做她玩弄权术的手段—— 是可忍孰不可忍,真正是气死她了! 然帝王心,岂能让人猜透? 皇上面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甚至还叮嘱北堂骄,回去让柳金蟾好好看书。莫要对她有偏见: “殿试在即,朕期待傲儿的妻主一鸣惊人……若是她还能考个状元回去,只怕傲儿就不成日里哭哭啼啼说她妻主这样不好,那样不如意了!” 话都如此了,北堂骄还能干嘛? 哑巴吃黄连,权当是福呗!又一个三叩九拜而去! 732.第732章 储君之忧:摇摆不定的皇上 皇后北堂仪是个聪明人,常言道知妻莫若夫,他眼观皇上这一言一行,显然处处就是,即使自己要被气炸了,也要维护皇太女—— 她们母女才是一家人的意思了! 既如此,他何必不装傻,再火上浇点油,别让皇上觉得他看穿了她的心思,对他有芥蒂。 所以北堂骄一走,他立刻松了口气地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笑向皇上,一副喜极而泣的模样地叹说: “前儿,傲儿来,听他那么哭哭啼啼的一说,臣妾这心里还七上八下的,夜里也睡不好,老觉得对不住地下的父母……今儿这一听啊……臣妾心里就算是落了地了!” 皇上静静地斜眼过去,不解何喜之有: 她那不孝女龙菁,根本就把她的江山社稷当儿戏!她都要喷火了。 北堂仪却继续抹着眼角的泪,好似看不见皇上那快挂不住的笑脸似的,继续拉着皇上和他亲切拉家常: “想不到,傲儿这小子不眨不眨,竟还真嫁了个大才女,怪道她那年能一举考得白鹭书院前三,据说仅仅在孙状元之女之后……想臣妾北堂一族,全是马背上的粗人,这而今来了个识文的,孩子们也能好好改改那些武人的坏脾气了!臣妾……皇上,您怎的了?” 皇上这个气啊,差点就在未央宫背过气去—— 最后却不得不推说是累得! 累? 北堂仪心里一阵暗笑,脸上却是满面的心疼不已: “皇上,菁儿那么大了,好些事儿也能交给她去做了,你看,自菁儿协理朝政,这朝廷内外,您省了多少心啊?依臣妾说,菁儿长大了,您啊,也是时候好生歇歇,养养身子,别让菁儿总是闲着—— 不知道的那一起舌头长的,还得又在后面叽叽咕咕,说皇上您有什么私心?葵儿将来如何如何呢?” 这…… 真是…… 养个逆女气自个啊? 自己种下的果自己吃,若皇后没有养着葵儿,她还能有个真正说点知心话儿,而今……罢罢罢!皇后成日里就想着做个贤后,不落皇太女那丫头儿一点口实,就怕给葵儿将来落下什么后患,而今是皇太女的半点不好,也不提了—— 倒让她这个皇上,今儿真正成了个孤家寡人! 自作孽不可活,叹只叹,为什么连皇后、北堂家都知道她在一心一意扶持龙菁那不成器的丫头,来日继承大统。 而这缺心眼儿的孩子,却成日里疑神疑鬼,一心想扳倒北堂家,可她哪知道这今日的北堂家与大周唇齿相依,牵一发而动全身—— 不怕弄不倒,就怕外贼再次伺机而动,先皇的教训可是用血染的半壁江山来偿付的! 皇上心烦,躺在龙榻上闭目眼神,虽眼前有皇后忙前忙后,但始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就在她想要起身去上书房读读书,招尉迟性德那为老不尊的老小孩来说两句,就觉得腿上忽有两个小拳头在轻轻捶打,一股暖流顿时盈满她的心—— 除了葵儿这个看似最小,却最懂得心疼她的孩儿,还能是谁呢? “葵儿散学了?” “回皇母,葵儿散学了!今儿先生赞葵儿学东西老快了!葵儿今儿能把《三字经》全背完了!”葵儿笑得两眼眯成了一条缝。 “哦!背来听听!”皇上慈爱难掩地抚摸小女儿格外清秀可人的小脸儿,,越看越觉得喜欢。 “‘人之初,性本善……’”龙葵边背还不忘继续给她娘捶腿。 “葵儿,皇母休息呢,你别一回来又缠着皇母,赶紧……” 适时北堂仪正好接过宫人端来的养神汤进来,一见龙葵,就忙上前来低声责备龙葵。 龙葵一张小脸立刻黯然,看得皇上揪心,立刻说皇后北堂仪道: “怎就吵了,朕烦了一日,此刻见着葵儿心情大好,怎就吵了?来,葵儿,来告诉皇母,说说你还学了什么?” “要听,也该把这养神汤喝了!看你把葵儿惯得,都要没个样子了!”北堂仪嗔道。 皇上笑: “什么叫朕惯,是朕的葵儿天生就讨喜!来,葵儿,过来告诉皇母,你将来想干嘛?” 龙葵一听就欢喜地跳起来,与皇母雄赳赳气昂昂地高声道: “葵儿,想做大将军——为皇姐镇守四野,保家卫国,平天下!” “哈哈哈,看着孩子,一看就是个小将军啊!来,皇母再问你,你皇姐总那么欺负你,你为什么还要帮她?” 皇上大笑吧,突然就当着北堂仪的面,似笑非笑地故意问道。 惊得皇后北堂仪差点摔了手中的碗:“皇上!您怎么……”眼却瞅着龙葵露出积分担忧来。 龙葵瞅着北堂仪微微愣了愣,然后微微挠挠头:“皇父说,葵儿和皇姐是亲手足,亲手足就要互相帮助……” 一瞬间,皇上垂了眼,心中翻涌的潮水难以平静…… “皇上?”北堂仪紧张道。 “葵儿说得没错!” 皇上抬眼,伸出手阻止了北堂仪的话,拍拍龙葵的头:“朕的葵儿真懂事,比你皇姐还懂事!”若龙菁有葵儿一般的胸襟,她而今也不会如此徘徊啊! 龙葵瞪大眼,露出一副好似不解地模样来。 而皇上却放下碗,怀着难以言语的心情,又去找她的弄臣尉迟性德解闷去了! 烦心事多啊—— 然再多,也抵不过皇太女龙菁而今越发令人堪忧的所作所为: 不是立龙菁在先,说实在的,龙葵这孩子胸襟开阔,更有帝王之范—— 尤其,是每次提到她心胸狭隘的皇姐总是对她的不满时,即使两眼泡都是泪,但每次还是偷偷和她说,她喜欢龙菁,说一定是自己不够好,所以龙菁才不喜欢她! 多好的孩子啊,懂得从身上找问题,而不总是把错误都推给别人—— 所以,无论那些个老臣们怎么说,她都会想要保护好龙葵,恨龙菁因为有些人在后面唆使,竟心存着手足相残的事儿—— 宅心仁厚,手足相亲的道理,菁儿都还不如一个六岁的葵儿! 733.第733章 我们逃吧:姑爷是只瓷老虎 三月里的小雨,淅淅沥沥下得人心焦。 趁着北堂傲急急忙忙去隔壁府商议大事的间隙,柳金蟾难得地坐在前院的台阶上,静看那雨中的雪色梨花,娇不甚怯地立于枝头 “小姐……咱们带着姑爷一起跑吧?”京城老吓人了! 蹭蹭蹭,雨墨终于抱着她的银子口袋,悄悄儿蹭到柳金蟾身侧,轻轻地坐下,一面用几不可闻的声儿鼓动,一面拉着柳金蟾摸摸她鼓鼓囊囊的钱袋—— 文文都是她从牙齿缝里攒下来的救命钱。 “姑爷是不会跟着咱们跑的!”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柳金蟾回视雨墨只有在存亡之际才能流露出的忠心,鼻子有点酸:她老大一个人了,还要雨墨事事替她担心安排,总觉得对她不住! “那……咱们先带着小姐和哥儿们跑?” 雨墨再次恳求地看着柳金蟾,眼圈有点红:老夫人亲手将四小姐交给她,四小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雨墨也没脸回去见老夫人了! “雨墨……”柳金蟾用手压着雨墨的手,“要是有什么不测,你就和奉箭先行带着姐儿和哥儿们先躲到白鹭山去,隐名埋姓!” “小姐?”雨墨急了,两手紧抓住柳金蟾,大滴滴的泪瞬间宛若珠子般滚滚而落,“雨墨……不走!没有雨墨,谁照顾你吃喝……呜呜呜!”你笨得,出门就只会被男人骗钱! “不是还有姑爷么?” 柳金蟾要安慰,雨墨立刻吐槽:“姑爷……他连白菜多钱都不知道!”坑他更容易! “雨墨!” 柳金蟾握紧雨墨小小的手,也不禁眼睛红了: 要知道来到这个世界,除了大哥外,最亲的就是雨墨了,而且雨墨自六岁就伺候她,鞍前马后了十来年,别看成日对她大呼小叫,但没人比她更忠心—— 比她亲妹妹更亲! “小姐,姑爷不能走,你就不能走么?你们……”又不是真夫妻! 雨墨欲言又止,泪眼蒙蒙就瞅着柳金蟾,满是哀求: “而且……姑爷武功那么高,他又那么凶,而且一逃就逃了……你什么都不会……逃跑都还跑不快!以前被狗咬,也还要雨墨帮你!”逞什么英雄嘛!明明连狗熊都比不上! 柳金蟾抿抿唇,拍拍雨墨的背素知雨墨是天生的刀子嘴豆腐心…… 然……三年的夫妻不是白做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再者…… “傻雨墨啊,姑爷是很凶,又很霸道……常常又显得那么蛮不讲理!但……你知不知道,现在的姑爷其实就是一个瓷作的老虎,一不小心摔在地上,他就碎了!” 柳金蟾静看着脚下的雨点儿落在地面,又一条条汇作小溪,流入脚下的小道。 雨墨嘟嘴嘀咕:“瓷老虎?还天天儿都对你那么凶巴巴的……”一看就是公夜叉!瓷?老爷那么凶都不敢对夫人大声一句呢! 柳金蟾一听雨墨这低低地抱怨,不自禁笑了: “雨墨不也总对小姐我凶巴巴的?还从小就爱气呼呼地瞪着我!前儿还扣了小姐我的零用吧?”她那日在考场一摸荷包,都没见着钱,就知是雨墨偷偷儿又给她克扣了!小妮子胆子越来越肥,就跟北堂傲一个样儿! 雨墨一听,立刻脸上划过一丝心虚,嘴还是忍不住撅着道: “小姐出门,姑爷都让人前后跟着,你要钱做什么嘛?吃碗面条都有人在后面紧赶给你付钱!不给你荷包里放钱,是怕小姐又让外面的男人骗……享福都到这节骨眼儿,还在乎那几十文钱?”怪道人说越有钱越抠门! “在乎不在乎,你收着干嘛?” 柳金蟾笑看雨墨气起来就像只小青蛙的模样儿。 “还你就还你——”狗咬吕洞兵不识好人心! 雨墨气呼呼立马伸手去摸背囊里的铜板:“也不想想雨墨这都是为了……” “小姐我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是在乎这几个钱的人吗?当年帮人一吊吊拿出去,小姐我吭过一声吗?” 柳金蟾拿手压住雨墨的小手,叹气低骂道: “你啊你,不像是跟在我身边长大的,倒像是你姑爷身边养的,脸气起来都是一副模样!”天天儿口是心非,关心人关心人吧,还竟说反话! “雨墨才不关心你呢!” 雨墨一听这话,待要感动感动吧,但心里就揪着一根筋,愣是将小脸儿仰着,小鼻孔儿高高得朝着天儿,一副桀骜不驯的小模样,冷哼道: “不是老夫人说要雨墨照顾你,怕你被外面的野男人卷了钱,在外面要饭回不了家,雨墨才懒怠理你呢?哼!” 雨墨作诗立刻要走,只是……这才走了两步吧,才突然想起自己来的目的,禁不住僵在原地,缓缓缓地回转身来再一次问道: “小姐你真不走啊?”这天上小馅饼的事儿,哪里轮得上小老百姓呢?一看就是有坏人挖了陷阱等小姐去跳呢! 柳金蟾摇头:“不走!” “可你不走,你又能做什么呢?”明明废物一个! 雨墨恨得跺脚。 “把你四姑爷天天气得像只喷火蛙!”柳金蟾微微一笑。 雨墨立刻露出一副嫌弃的模样来:“仔细姑爷听见,又恼你!”死猪不怕滚水烫! “雨墨啊,咱们是女人!大周的女人!知道大周女人这四个字要怎么写吗?” 柳金蟾一把勾住雨墨的肩:“顶天立地、虚怀若谷—— 男人,他们再强也只是个男人,就是姑爷,他多威风啊,堂堂大将军、兵马元帅,在军营里呼风唤雨,可回到家呢?不也还得守着妻主带孩子,你说,他为什么回来还要这么辛苦呢?” 雨墨不以为然道:“姑爷是男人啊。这男人进门,不就是来家带孩子伺候公婆服侍妻主的,不然,谁家女人愿意娶男人啊?”来家白吃饭啊! “既然来家是为了让人来做事的,那为何还要男人陪嫁那么多嫁妆呢?”柳金蟾再问。 雨墨有点傻:“……自古以后就是这么定的,那有那么多问题啊,小姐,你不是读书读傻了了吧?”男人们都不问,吓操什么心? 734.第734章 不可抗拒:爱若相遇何相离 “因为,我有个儿子!”柳金蟾笑。 雨墨立刻露出鄙夷的一眼:“小姐,小少爷还不到半岁呢?”就愁他出嫁了……见过急的,也没见过刚下完蛋,就等着蛋生蛋的! “我这是未雨绸缪!半岁也会长大嘛!” 柳金蟾拍拍雨墨决定乘机溜到后院去继续发呆,雨墨真的太吵了!关键时候就知道跑。 “哎——小姐……你……哎——” 雨墨抱着一袋子铜板,转首一看柳金蟾说着说着竟就过了垂花门往后院去了,急得直喊,无奈她还没喊出“跑不跑呢?”。 她一侧目就见那边柱子后露出了北堂傲的半张脸,冷冷冷地瞅着她,眸子里透着好似来自寒冰地狱般的冷!吓得好一阵哆嗦,好半日才想起要赶紧逃。 奉箭眼见北堂傲脸色冰冷,待要喊住雨墨,却一反常态的北堂傲伸手挡住: “由她去!”留有何用? “可,爷?”奉箭要争辩两句,一见主子自那边府出来,就似地狱游魂般的脸,禁不住就在北堂傲抬起的目光里,自动消了音。 “谁家奴才忠谁家主子,雨墨自幼,就是夫人身边养的小丫头,她不对夫人忠心耿耿,难道还要她为了本将军那点子权势,就真对本将军卑躬屈膝,卖主求荣?” 北堂傲好似人在魂不在的音幽幽传来,末了还突然就切齿补了一句: “如是如此……这样的奴才,留来,倒不如死了!”金蟾她爹娘自小没教过她什么好的,而这鬼灵精似的小丫头,却是个可以将金蟾放到她手上的好孩子! 冷冷的眸不知为何,染上了一层氤氲,他北堂傲恨只恨,白养了她三年,还是不能将雨墨养家……想来就是恨上更添无奈—— 一如他奋力挣脱的命运,,所有的所作所为,最终都是伤他的利刃! “奉箭……请夫人去勤国府!” 冷漠的、几乎不带一丝情绪的音,即使北堂傲听来也觉得冰凉凉的,好似带着难以觉察的一线线伤在他无奈的命运里纵横、交错: 而那乩童当日的话,也更像一种讽刺在他耳畔回荡—— “只要缠住她,你们夫妻就会长长久久……” ……试问他北堂傲拿什么去死缠住她?又以什么样的理由,去奢求柳金蟾与他患难与共,为他堵上性命,乃至家族的利益—— 去搏一个他也不知道,是人头落地,家破人亡,亦或是钟鸣鼎盛的再一个十年荣华的明日? 他北堂傲没有权利、没有那个脸面,也没有这个自信,柳金蟾为他做了很多很多,多到他即使愿意用一生,降下他贵公子的尊贵,像一个平民家的男人那样,去陪伴她、伺候她,为她洗衣做羹汤,上天也不在舍得她柳金蟾再为他北堂傲吃一点子苦了…… 即使、即使他真的、真的……那么喜欢柳金蟾,喜欢柳金蟾的一切,喜欢她的不正经,甚至对他的不专情,他都能忍,都拼命想要和她好好儿过完一生一世,可上天就是不给他这个机会,也不给他报答柳金蟾的机会…… 泪就这么顺着北堂傲的脸颊滚滚而落,无声、却心碎—— 斜倚着柱子,北堂傲第一次觉得他的心在一丝丝的绞痛,胜过那年西戎敌将将长长的矛刺穿他的胸口,在其间儿又一阵翻搅的痛…… 胜过大战告捷,他浴血而出时,大帅无比愉悦地告诉他,总是爱闯祸的战蛟终于要回京出嫁,而所嫁之人就是慕容嫣时的所有震惊、所有屈辱与颜面被践踏在地,恨不得当即将慕容嫣碎尸万段的愤恨…… 为什么,他北堂傲要嫁个人就这么难? 为什么,他北堂傲,可以纵横沙场,为他人保家卫国,自己却连一个最最平凡的男人都可以竭力守护的夫妻缘分,也无法保有? 为什么? 为什么—— 北堂傲真想问天你怎么不来一场大暴雨,让雨将我浇个透心凉?从此,绝了这凡心所求? 北堂傲咬着牙,紧紧地握着拳,任凭骨节在拳中“节节”作响—— 他多想、多想,就这么对着苍天嘶声力竭地、呐喊,高呼,将自己所有的怨、所有的恨、乃至所有的愤懑通通倾泻在这雨里。 然,他不能,不仅不能,还不能在脸上流露出一丝丝的伤情,只因柳金蟾正匆匆自那头走过,只因他的心永远永远也不想要柳金蟾为他担心—— 金蟾真的真的为了他牺牲了很多很多: 知道他有病,仍凭他总是控制不住的发少爷脾气,也始终不离不弃,甚至没对他说过一句重话,把他惯得像个“生在福中不知福”的公老虎;明明知道他婚前不洁,在外却还是处处维护他,即使有人质疑,她也毫不犹豫地把他当自己的宝贝一般,紧紧维护—— 此生失之柳金蟾,再无第二个柳金蟾,也再无第二个北堂傲——他北堂傲生是柳金蟾的人,死是柳金蟾的鬼,生不相随,死也相伴,护她一生安康…… 北堂傲紧锁两眉的脸泪如泉涌,寂静、无声。 北堂傲只继续站在廊上,低低地看着柳金蟾刚坐的地儿出神,再静静地抬眼看着,柳金蟾刚一直瞅着的雨中梨花—— 人不如花,花开年年,他北堂傲却只有三年…… 雨在下,冷风袭人脸,权势逼人心,何去何从,北堂傲宛若笼中鸟,翅未展,翼已折——这次谁来救他呢? 谁又能救他呢? 而除了柳金蟾,他心里又还能容下谁呢?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只愿君心似我心,来年再会,不负相思意! 雨一直一直下,如泣如诉,北堂傲就这么久久地伫立风中凝望,分不清自己是这柱前的人,还是那正经风吹雨打的雪色梨花—— 只是它生来雪白,他却是满心血色! 爱,若是为了离别,又为何要有爱?为何要爱上? 若相遇只是为了相离,又缘何,要情深相付,哺育儿女,给他一个一辈子的幻梦,沉醉着忘了抽身,即使泥足深陷,也甘之若饴? 小虐!嘻嘻,欢迎加入我的读者群:4299761 735.第735章 第751午夜梦回:露水情缘的尽头 三月的雨惆怅。 北堂傲靠在廊柱上兀自沉浸在他的伤情悲春,诉离别里,满脑子柳金蟾与别的男人双进双出,而他衣衫褴褛于街头,连看自己孩子都必须龟缩在墙外,瑟瑟缩缩—— 生怕人知道他是孩子们父亲,更怕柳金蟾看见他宛若叫花的怜悯之眼…… 离愁别绪、夫妻劳燕分飞在北堂傲的思绪里演绎得这叫一个真真切切、凄凄凉凉,就好似已经成了现实般,引得他一站就是大半日,入夜,月升中天了,也未知觉,还是柳金蟾回来,将他,像牵流浪狗一样,亦步亦趋地牵了回去。 谁想,他夜里就持续不断地发烧了! 发烧就发烧吧,他还做噩梦。 一会儿,他梦见那景陵县的小四合院大红灯笼高高挂得那叫一个高啊,彩缎绫罗挂满了屋檐,有人说是柳金蟾高中了状元,又有人说是柳金蟾今儿要迎状元郎君回门: 他坐在八抬大轿子里,一身红衣,喜气洋洋,就跟新嫁郎似的,可欢喜了,躲在轿子里笑得直合不拢嘴! 然后,轿子抬啊抬啊,就忽然感觉抬得不是他了。 他一急,要喊柳金蟾,一转身府里府外都是宾客盈门,放眼望去台子唱戏的角儿们咿咿呀呀,前院里好不热闹,他则穿梭于后院的各家官眷里,人人都夸他好福气,嫁得如意娘子,膝下儿女绕膝,这辈子注定是享福的命! 他又喜不自禁,越想越觉得自己好福气,生来就是好好命!妻主疼,儿女伶俐,夫妻白首指日可待……然,就在他觉着自己幸福得都要飘起来时—— “砰——” 府门被一群蜂拥而至的宫人撞开,然后皇太女龙菁进来就在席间“哈哈哈”大笑: “北堂傲啊北堂傲——你真以为你能瞒天过海,隐瞒你的旧事,以为真就人不知鬼不觉了?来人,将那慕容嫣带进来!” “不准——不准——”梦里的他狂喊着,无奈他人微言轻,那敌得过皇太女那八万御林军,愣是被家姐和姐夫,死死地拉住手脚,仍凭那头一群人簇拥着趾高气扬的慕容嫣昂首阔步进来: “傲儿,难道你忘了那晚你我的事了?” “你是我慕容嫣的男人——” “不——不——我北堂傲与你慕容嫣毫无瓜葛——你滚——你滚——金蟾!金蟾!金蟾——”不要走!不要走! 梦外的北堂傲急得好似疯了一般掀开被子,一阵狂乱的挣扎,差点把鸾帐都撕碎了,吓得柳金蟾抓着他就喊: “我在这儿、我在这儿!没事,是做梦!做梦!” “做梦……做梦?真只是做梦?金蟾没走……没不要傲儿?” 半睡半醒的北堂傲两臂将柳金蟾的胳膊抓得生疼,却还是盯着近在咫尺却好似远在天边的柳金蟾,直直直地盯了足足一刻,方好似看清柳金蟾一般,慢慢慢地松了手上的劲儿,惊怖苍白的脸方微微露出一丝释然来,并反复告诉自己: “金蟾没走……金蟾没走……金蟾没不要傲儿……妻主还在傲儿身边的,是不是?”是梦,只是梦,没有说不要他…… “傲儿只是做了噩梦,傲儿这么好看,怎么会有人不要傲儿呢?” 金蟾强拉出一抹笑,试图安慰狂乱病中的北堂傲,但心却在北堂傲刚吼出“慕容嫣”三个字后,彻彻底底地凉了好大好大的一截,原本打算安慰人的她,一瞬间也有刹那甩开病中北堂傲的手,躲得远远的冲动! “金蟾,傲儿害怕,傲儿好害怕,你不要离开傲儿,永远永远都不要离开傲儿,傲儿一辈子都听你的话,是你的人儿,你不要不要傲儿,傲儿什么都愿意为你做,你不要不要傲儿……好不好?” 北堂傲一待确认眼前的人是柳金蟾后,就紧紧地将柳金蟾搂在怀里,像个年幼的孩子,死死地抱住自己最最最心爱玩偶一般,不是奉箭几个赶紧上前劝阻,他几乎要将柳金蟾当即勒断气了! “爷,夫人在呢?您只是做噩梦了!爷,你快放开夫人!夫人都疼了——” 北堂傲一听柳金蟾疼了,吓得立刻松了手,但眼见着柳金蟾要旋即从他怀里走开,又吓得赶紧拿手紧紧扣住柳金蟾的手,几近哀求地仰望着柳金蟾的眼: “你不要走!金蟾,你不要走!” 烛火里,北堂傲的眼宛若被主人遗弃了数次的的小狗,湿漉漉地,就那么畏惧地看着她,祈求她,好似他被主人遗弃时,经受过主人无数次暴打,警告不许回来,他却还是执着地想要跟随……所有他既执着,又满心恐惧! 金蟾知道自己该立刻甩开北堂傲的手,告诉自己毕竟放手,否则再这样下去,她注定会受伤,因为楚天白是璟驸马,慕容嫣是不可能再做璟驸马了,那么……她就一定会来找北堂傲—— 即使她薄情、即使她曾喜新厌旧,但……在白鹭书院时,她一直追着北堂傲的那一幕幕的情景却无不在告诉柳金蟾,她其实心里一直割舍不下北堂傲—— 而初恋最是难忘,北堂傲有朝一日,必然是要重回慕容嫣的怀抱,到最后她的好心,只会让她伤得体无完肤…… 即使她柳金蟾从未想过要娶北堂傲,即使她柳金蟾一开始就知道这场姻缘注定就是一场露水情缘,即使……她一直在努力告诉,她终将完璧归赵,所以绝不对不要动心,然……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所以此刻不抽身,更待何时?她柳金蟾可以为北堂傲做任何事儿,但……不包括伤害自己! 所以…… 纵然心中有千般的不舍、万般的不忍地,柳金蟾还是强忍着眼角藏着的泪,垂下了眼,默默地往回一点点的缩—— 够了,一切到此为止了!她保护他的时节该告画一个句号了,她可忍受他的蛮横无理、可以纵容他所有的跋扈,可以将他宠得无法无天,像只又凶又恶的公老虎,但……一切都到今夜结束了—— 她柳金蟾自今儿起,要……慢慢地淡出北堂傲的世界! 736.第736章 前世今生:金蟾搁不下的结 “金蟾?金蟾——” 即使病中,北堂傲也敏锐地觉察出柳金蟾在瑟缩,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噩梦的延续,他疯狂地扑向柳金蟾。 然奉箭和奉书与入画等人却因害怕他再次伤到柳金蟾,一个个都在奋力地阻止北堂傲向柳金蟾靠近,甚至还有人去哪边勤国府通报北堂骄等人,说北堂傲夜半犯病了! 耳听着屋里屋外匆匆忙忙的脚步声,柳金蟾知道自己此刻该自私地远离北堂傲,然后就此彻彻底底地远离,但眼睁睁看着,只是因为过于恐惧,而导致心中旧疾发作的北堂傲真被大家当疯子一样打整时,北堂傲点点滴滴对她的各种好,浮上心头—— 她,柳金蟾,怎么可以允许别人这么对他? 就算不能做夫妻,就不能做朋友?不是朋友,看着陌生人被这么折磨,她柳金蟾都会“拔刀相助”,更何况北堂傲不是别人,是她柳金蟾三年同床共枕的男人,即使没有天长地久,也还是一日夫妻百日恩? 她只需要安慰一下,就如此难吗? 即使不能做朋友,她柳金蟾自认自己也无法做到,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被这么像疯子一样束缚在眼前,宛若困兽一般哀嚎,尤其他的眼一直一直看着她—— 即使粉身碎骨,她也不能不去保护他,即使她柳金蟾手缚鸡之力,但北堂傲的命是她柳金蟾从江里,全然不顾生命危险救上来的—— 即使他最终不属于她,亦然! 爱就是爱了,明知会受伤,但不爱又怎知伤是什么感觉呢? 柳金蟾一次次在心里质问着自己:她的内心是不是并未有她以为的那种坚强,坚强到帮助别人,却从未想过一定要有所得? 就在此时,柳金蟾的心里突然想起了,前世死后,自己停留在灵界,等待再一次投入新生那段日子。 她总是不断、不断地与自己前世的指导灵坐在一个透着灵光,四个人不会觉得大,二十个人也觉得刚刚好的屋里,探讨她前生中每一次,于她而言痛苦的经历,有瑟缩、有突破,当她痛哭流涕地向指导灵们叙说: 她觉得自己身为一个男权社会中的女性,面临着诸多择业、晋升,甚至爱情、婚姻,甚至父母重男轻女的不平等遭遇中,遭受的种种不平等待遇。 她问指导灵:“男性在性别优势中,上天已经赋予他们强壮的体魄、更适应于他们逻辑思维的学科环境、择业环境,为什么……为什么制度还要如此地朝着男性偏颇?” 当时很多指导灵纷纷向她解释,人间的规则,她们从不能直接干预,按照创世的法则,她们能做得只是启发人们内在的神性,来唤醒人与其俱来的善与美,努力不让人们制造出让自己痛苦也让别人痛苦的事,但……很多时候,她们的努力总是事与愿为—— 进入人生这个剧场的灵们很快就会因为孟婆汤的原因,忘记了她投入人世学习考验自己,甚至突破自己灵性局限的初衷,变得自私、暴力、贪婪、心中狭隘—— 更有人因为长期压抑,不仅没能战胜他为设置的高挑战,甚至就循着这命运暗示,成为了一个“命中注定”的变态杀人狂…… 当时,席间做了一位高级指导灵,他坐在席间,静静地看着她,凝视着她透明的身体,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 “你真觉得,人的强大是源于外在的力量、地位、甚至你所说的一切不平等?” 就在她怔愣之际,他又静静地问了这么一句: “你可曾想过,当神将力量的天平偏向男人时,祂也将征服力量的心灵向女人偏了那么一毫厘,为什么要有狭隘的心去比较自己没有的,却不擅用自己拥有的?” 话很浅显,但仔细想来,却让她那时的心起伏了起来…… 北堂傲依旧在奉箭等人的奋力地压制中,犹如势不可挡的猛兽般向她冲击而来。 是了…… 柳金蟾看着几乎就要像脱缰野马一般朝自己扑来的北堂傲,一瞬间好似看见了那个,一步步走向海里的挚友: 骄傲、美丽、聪慧,甚至出身于高门第,无数次在自己危难之时向自己伸出援手的安安—— 她是自杀死的! 死的原因,医院仅仅定性为精神失常—— 而她那个草根出身、倚靠着她家的权势飞黄腾达的老公,却在她身后将她扁得好似街上的一只破鞋,甚至扬言说,不是因为她父亲,他压根就不会对安安这样的女人多看一眼—— 好似当年那个为了得到安安青睐,不惜连续一年大冬天早起两小时,就为了让安安吃上一碗爱吃的牛肉粉,一年数月去排队、来送粉,来回折腾上三小时才赶着去上班,冻得满脚冻疮的痴情男,从头至尾都是个“面具人”…… 面具人…… “放开他——” 一直缩在床外的柳金蟾刹那间大喊一声:“听见没有,让你们立刻放开!” 奉箭等人一怔,即使北堂傲也吓在了原地,好似一个不知做错了什么事儿孩子一样,惊怖的眼直直地瞅着柳金蟾突然凶巴巴的眼,霎时间屋内,寂静无声。 “没事儿、没事儿——傲儿,你喝完安神汤就不会做噩梦了,奉箭请大夫!”北堂傲没有疯,他只是和安安一样心里想得太多,却无法向人倾诉—— 柳金蟾抱住浑身是汗的北堂傲,一边亲吻着北堂傲的脸,一边呢喃低语,一时间,柳金蟾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安抚北堂傲,还是在稳住自己几乎失控的情绪—— 安安的死,一直一直是柳金蟾的一个心结,因为…… 在安安最最需要人去安慰时,她却为了自己的前程,一次次地拒绝了安安的邀约,将安安丢在了没有人倾诉的角落,直到安安的尸体,水肿一般地停在了灵堂内,只能依靠化妆师的描摹—— 她才能依稀从中,看到安安旧日那一点点的清丽时,讽刺的她包里正揣着她“来之不易”的注册会计师证—— 737.第737章 到底谁病:太医院菜鸟出山 安安是她前世最亲最亲的人,在那个没有人关心的初中,在那个同学们还趁机一次次欺负她的日子里,安安是唯一伸开两臂保护她的人—— 也是唯一个,在她前世最绝望的日子里,突然很认真地对她说:“我将来要挣很多很多的钱。” 柳金蟾永远也忘不了,当她很奇怪从来觉得爱情至上的安安何以要这么认真时,安安说:“我要帮你把吞进去的戒指取出来!” 那一刹那的涌上心头的暖意,如同乌云里透出的光,第一次让柳金蟾前世感觉到了一种被爱的酸酸涩意,她从来从来没觉得自己有那么重要过,也从来从来没想过,她这样一个被继父天天骂做多余人,恨不得她早死早好的累赘,也会有人期望她活着—— 甚至能这么认真记惦记着,她无意中一次自我调侃,讲自己吞戒指自杀,都死不了的事…… 心痛,痛到无法抑制—— 明明在这个世界活了近二十年,前世那段记忆每每想起来,柳金蟾还是无法忘记一丝一毫,甚至疼痛的感觉,也因未能在灵界相遇,说上一声对不起,而减去一分一厘。 泪水哗啦啦地伴着柳金蟾前世醒来的记忆,犹如泉水般,流过面颊,一滴滴滴落在北堂傲的脸上,冰凉凉的,却暖着北堂傲几乎沉到了谷底的心—— 将它一点点的托起。 “金蟾,你哭了?” 素来只会被柳金蟾安慰的北堂傲,突然像只无措的大笨熊般,傻乎乎地看着刹那间好似溃堤般嚎啕的柳金蟾,吓得手忙脚乱地替柳金蟾擦泪: “金蟾、金蟾,你别担心,傲儿没事儿!傲儿没事儿!傲儿好了!傲儿真的好了,你不要担心!” 柳金蟾真的很想说:我知道你没事,但……我哭的和你没关系……但人心里梗得难受,谁说的出话来啊? 最后大夫来了,抱着大衣箱,甚至连捆人的皮带子,都准备了一百来根——太医院能用的,都拿来了,还不算,半途东宫附赠的天铁手脚镣铐各一副! 隔壁的北堂骄她们也来了,来时,夫妻二人可谓是全副武装,可供伸缩的皮制软绳都挂在了腰间数十丈! 可谁想,她们前前后后一涌进来,看见的却是北堂傲衣冠整齐地坐在卧榻边,一个劲儿给柳金蟾抹汗,再仔细一看吧—— 柳金蟾捂着胸口呢! 哎呀呀,这到底是谁病了啊? “弟妹,这是……怎么了?” 北堂骄立刻上前询问,担心之余,禁不住横了谎报军情的奉箭等人一眼儿:舅夫人和爷,你们都分不清了?这要是遇上要紧事,还不得死人哪? 奉箭等人一脸无辜,他们怎么知道风云变幻如此之快,不到片刻功夫,爷好了,夫人倒先到了呢? “说是胸口揪着疼!” 北堂傲红红的眼,布满了说不清道不尽的心疼,不是有人在,他都要被自己气哭了,好好儿,闹腾什么,这下子,把金蟾都闹腾病了……不说公婆怪罪,单说这夫妻同心,妻主不好了,他自己这心里也跟着难受的紧! “别急、别急——许是近来接二连三的喜事,一下子欢喜过头了!傲儿,你也别急,且先在后面回避回避,赶紧让大夫们上来诊治才好!” 琅邪一见此景,料想既然惊动了太医院,那么肯定东宫的人就在这跟前,隔着一个屏风,什么听不见啊?赶紧着,抢了姐弟二人的话,令奉箭和奉书将柳金蟾从屏风后扶到了屏风前的软榻上看诊。 柳金蟾倒也没什么,就是前世安安的事一直纠结于心—— 一则始终觉得自己对安安的死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二则也一直无法接受安安自杀的现实,毕竟当年徘徊在长期抑郁、自杀边缘的她都没死,那么善良的安安却走了这条路,她无法原谅安安的丈夫,也无法宽恕可以一次次无视安安内在呼喊的自己! 但心病还需心药医,无法宽恕的心就一直一直在柳金蟾的胸口紧缩。 她的心紧缩着,外面太医院的人们心就更紧了—— 完了完了,今儿因为听说是嘉勇公犯病了,几乎太医院派来的都是专门给内宫妃嫔们看诊的内廷男医官,这男医官再是医官,毕竟也是宫里属于皇上的男人,怎么能给外面的女人看病恩? 太医院的医官们瞬间好似热锅上的蚂蚁,立刻偷偷派人去太医院重请太医,但……勤国夫人在呢,这节骨眼儿要是没个说辞,太医院明儿不让皇后好好儿刮一顿,只怕都是做梦了! 大家正愁呢,抬眼一看那花丛里蹲了一个人,居然夜半在看花…… 唷—— 这嘉勇公府的仆人真叼,主子病得那模样儿了,这院来还敢明目张胆地赏花? 众人禁不住投来“怜悯”的一瞥,不想,这仔细一看啊—— 哟呵!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赏花人,不是旧年才从某个乡下进京,花了数百两银子,愣是挤进太医院的的某小太医舒庆春么? 就这么着,上不了台面,太医院看诊从不派她,在太医院拿着太医的俸禄,赶着配药小宫人活的乡下大夫,舒庆春,在晋身太医院半年后,终于以太医的身份,堂而皇之地迈进了看诊的大门。 屋里烛火摇曳。 别看是晚上,卧房里几十盏纱灯隐隐绰绰,与那高脚几上的几颗硕大夜明珠交相辉映,偌大的屋,竟也照得亮堂堂的,犹如白昼。 许是第一次进得公府的正房,舒庆春对房屋的布置看得比屋内的病人更重要些。 第一眼,屋内的格局格外阔朗,舒庆春猜这屋里的男主人必然素喜阔朗,有些见识的男人—— 五间大正方,里面这间,将前后左右三间全部打通了,正厅单一张簇新的金丝楠木天然云母玉石大案桌,就足足有四尺见宽,六尺长,案上各种砚台铺陈一溜儿,大小的毛笔更是有如林立,可见屋主人不仅能舞文弄墨,弄不好还是个能写得一手好书法的才子。 738.第738章 人才济济:难道都是关系户 至于左右的古董书架、乃至墙上的古玩字画皆一样不见的嘛? 舒庆春低头一瞅脚下,心里这叫一个痛惜—— 一地的纸屑啊,甚至还有新制书的淡淡墨香……多么贵的书啊,居然还有人舍得这么糟蹋的……扼腕! 舒庆春盯着脚下的纸屑足足看了有十秒,来不及痛斥公府人家的穷奢极欲,奢侈浪费,盯着她进屋跟贼一般,左顾右看了近乎半刻的奉箭,终于忍不住向这个一看就土里土气,怎么瞅怎么觉得是滥竽充数的太医,开了口: “大人……我们夫人在这儿!”你是来预备做贼的? 奉箭挡住舒庆春的去路,努力不让自己脸上的笑垮塌。 “哦——” 后知后觉的舒庆春这下好似回魂一般,发现自己正朝着人家后面去,吓得吐吐舌头,禁不住尴尬一笑,跟兔子一般,一溜烟儿冲到了柳金蟾的面前,还差点把给她安排好的凳子撞翻了! 柳金蟾捂着胸口,盯着眼前这张年级不过十八的年轻脸庞,禁不住问自己:这也能当太医?她柳金蟾怪道能进殿试……大周京城的“人才济济”不会都是关系户吧? “呃呃呃……伸出手来!” 没给达官贵人看过病的舒庆春,爬上凳子,紧张地搓搓两手,就指手画脚地对柳金蟾命令道。 屋里的人,即使镇定如北堂骄,也一时间惊得有点目瞪口呆,且不说这太医是不是太医,见没见过,但……到了国夫人面前连叩拜磕头都不会的…… “太医院的女人们……是都死光了?”竟胆敢从外面的乡野小店里抓个女人来鱼目混珠…… 为不让北堂傲在后面着急,北堂骄端坐在那头,一边端着茶碗,一边忍不住对这次领头的太医院男医官头儿慕容雪,低低地切齿道: “还是……越发不把本公府搁在眼里了?”找死啊! “这这这……真是太医……” 慕容雪吓得“噗通”一声,就跪在北堂骄的脚下不住的磕头: “请大人恕罪——刚刚刚……接到……说是嘉勇公……” 不是想着北堂傲在那头,眼前又是个男人,北堂骄都有瞬间一脚将脚下之人,当即踹个鼻子口来血—— 北堂家还没倒呢! 小小一个男医官,说白了就是一群上不了台面的小丑,就胆敢欺负到她北堂骄的眼前来了——找死,也没这么自不量力的! 北堂骄磨牙磨牙,无奈想着北堂傲在内里,不便发作,也不好兴师动众,一时又让病刚好的北堂傲又心里急,只得拿手止住慕容雪的话,低道: “告诉独孤燕,今儿不立马来亲自看诊,明儿就去未央宫磕头吧!” “是是是!”男医官一阵叩首后,就立马就要带着人回去。 北堂骄能让人回去? 里面北堂傲今儿还没看了,好了,是看着好了,谁知道内里有没有好!当即喊住男医官,吩咐一人去,其余人进屏风后,亲自为北堂傲搭脉。 北堂傲身强力壮,加上柳金蟾刚才那么一哭—— 他心里的阴影一扫而没。 正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他一觉得柳金蟾对他是真心,心里虽说担心柳金蟾,但内里却是欢喜不已的,那里还郁郁寡欢,凡事都往绝处想,现满心里,就是怎么和柳金蟾过了这个劫数,小夫妻把这日子好好儿过下去,所以脉象一片光明—— 加上压抑的情绪又得了发泄,他比正常的人,情况还好! 能有什么病? 但没病吧,也得先开个安神汤——反正吃了也无副作用! 然,北堂傲可不这么想,他偷偷在屏风后却不忘问问他身为男人的头一件大事儿: “本公,欲为夫人再添女嗣,但都大半年了,夫人还是一点动静也没,你说本公是不是要补点什么?总不能这一等就是一年半载,才巴巴地盼得上吧?” 男医官很想叹气,说你急啥,有办法立马怀上女嗣,皇太子君早用了,你没见东宫六七年了,至今还只三个儿子,半个闺女没见着呢! 然嘴上嘛…… “是是是!公爷说得极是,立马就给公爷安排!”再开个无害壮阳的!反正吃不死你,你有钱也不怕多花! 里面叽叽咕咕研究怎么养孩子。 外面: “以前,有疼过吗?” 好容易,从太医院“脱颖而出”单飞来的女太医舒庆春,还跟她乡野行医时一般,一手搭在柳金蟾的脉上,拧眉问道。 “头一遭!” 满心极度不信任的柳金蟾,两眼看着“太医”,暗想,这北堂家到底是怎么为人的,怎的,太医院都胆敢派上这么一个虾米来“滥竽充数”—— 这一看手法,就是乡下的赤脚医生嘛! 柳金蟾心里想,舒庆春可是个“十分专业”的大夫,秉持着医生们“望闻问切”的原则,她在看了柳金蟾眼耳口鼻喉后,又十分认真地问道: “那……是你相公凶……唔!” 才要凑过来好好开口问询的舒庆春,就被柳金蟾及时捂了嘴: “姐妹,后面……有我相公!”虎嘴边拔毛,也该看看老虎睡没睡! 同为乡下来的,柳金蟾很是同情这临时抓来的小“太医”——见过实诚的,但这么实诚还能在太医院活到今日的,柳金蟾想,也是命大福大的奇葩,既然如此,自己也别为难人家了,索性就与舒庆春道: “随便看看就好!我的病非药石能除!”除非安安再生! 舒庆春一听,立刻看着柳金蟾露出一抹“姐妹,我明白的”神情,然后转身就开了个“狭心症”! 府里的人都惊悚了—— 这不是后院男人们才爱得的病么? 柳金蟾无语了,她记忆里得此症的人,是被《三国演义》罗贯中黑了狠狠一把的周瑜——书里的临终名言是“既生瑜何生亮”! 试问这天下,她柳金蟾有过此念吗? 柳金蟾深呼吸,暗道:小太医,尼玛,你也太坑人了——等着…… “不知小太医……叫什么?”柳金蟾捂着自己的胸口,顿觉自己的心真有点狭隘了。 739.第739章 心细如发:骨子透出的跋扈 “姓舒,单名爽,小字庆春。”不疑其他的舒庆春,立刻无比欢喜地以为自己就要名扬京城了,“夫人,以后要是今后还有哪儿不好,只管让人到太医院请我!立马随叫随到!”反正闲得浑身长草! 柳金蟾磨牙:这名字取得好,怪道这三流的水平,还能在宫里做事!依她说,变男的,去敬事房专管皇上今儿幸了谁才最好! 屋里人顾忌着北堂傲才刚犯病,不好当即在屋里拿着这知规矩的小太医收拾,都只装作没发现。 但屏风后,北堂傲正细心叮嘱男医官,稍后勿忘让太医院,也给柳金蟾开一副养身补体易受孕药膳方子,就听着屏风后那陌生女人的自我介绍,怎么越听越觉得别扭呢? “请”? 一个小小的太医,也敢在公府里说“请”她?素日里说让“请太医”,不过也是礼敬、礼敬的意思,倒真敢在国夫人面前拿大了? 北堂傲可不答应,素日里他再是耍小性子,持宠而娇,但……在柳金蟾面前,也不敢说让金蟾请他?一个小小的太医,居然连尊卑都不知道! 一听不对的北堂傲提着袍子,无视身前男医官的满脸尴尬之色,悄悄儿地疾步行到屏风的缝隙处,朝屏风外一望,便见一个土得掉渣的十七八岁女人站在柳金蟾身前笑得一脸傻气: “这是……太医?”年纪不觉太轻? 北堂傲的眼危险地一眯,立刻看向瑟瑟发抖的男医官。 “是是是……真是!”男医官才要肯定地一说,就见北堂傲有恼的迹象,吓得又是“噗通”一声,跪在北堂傲面前就只管将头磕得“砰砰砰”直响—— 宫里当差就是处处不得好的活儿! “傲儿,刚才传太医,都只说是你身上不适……再者独孤燕也已在路上了,这大半夜的,你让她一把年纪,就是快马加鞭从府里赶来也要半个时辰……难不成你要她丢下宫里的贵妃贵人们不管?” 北堂傲这才收住满心的火气:“其他太医呢?”都死了? “回将军,也都在路上!” 男医官素知北堂傲和璟公主都爱面子,立刻回禀。 北堂傲心里顿觉舒坦了一半,待要赞太医院会做事,外面一听还有一群太医要来的柳金蟾顿时冷汗直流,忙道: “刚才那小太医给为妻按了两下,为妻顿觉神清气爽,心口也不疼了,何苦这大半夜又要劳师动众地喊了那么一群人来?”倘或不来,不是又得有一堆闲气生得? 说着,柳金蟾一边揉揉自己的胸口,一边起身道: “再者,别人不知还当咱们府多么跋扈呢?为妻也不是什么精贵人儿,何必给人留下这么一个舌根子嚼——让都赶紧散了,没事了没事了!”好似家里多太平似的,要皇太女黑再黑一点儿,让太医们给开个什么慢性中毒的药,让她当大补的吃着,怎么办? 她柳金蟾总不能最后相公随了旧情人,她富贵没享受着,命还给交代了,最后十年寒窗白读了? 北堂傲要不答应,那头北堂骄一听,觉得柳金蟾想得极是,眼下北堂府正值多事之秋,何苦平白又添这些个小事儿,来让人在后面说道,宫里素来就是个是非之地,大哥为保北堂家,在宫里一直以贤后自居,她们这些个外戚,岂能让他难做? 思及此,北堂骄起身道: “既如此,就请太医院的人先早些回去歇息!玉麟,你赶紧拿些银两,今儿慕容大人们半夜来就诊,也是不易!莫要怠慢了!”心中则暗赞柳金蟾果然是文人,心细如发,能弯弯绕绕想到这些个小事! 可不,以小见大,越是小的事儿,越能让人觉得她们北堂府的跋扈是从骨子里透出来! 说话间,北堂骄已令人送了众位男医官出去,北堂傲心里不欢喜,觉得柳金蟾的病都还没看好呢,怎得就这么草草地打发了他们去,不禁闷闷地说道: “这都还啥都没出来呢?” 北堂骄要说北堂傲怎得没听出金蟾话里的意思,柳金蟾就赶紧接过话道:“什么没看出来?不都说狭心症了吗?” 北堂傲一听这“狭心症”立马忍不住娇嗔着瞪了柳金蟾一眼:“为你担着心呢?还有这闲情逗趣?”狭心症……别人得,柳金蟾也不能得—— 若会得,就不会娶他,还对他一直这么好! “也不想想为夫这心里多急?” 北堂傲瞪着柳金蟾不满地一说,琅邪立刻干咳了几声,以示这屋里还有人呢,别他们夫妻还没走,他们小两口就开始眉来眼去地打情骂俏,生怕人不知他们小夫妻浓情蜜意似的。 “依姐夫说,这节骨眼儿,反正人也都打发回去了,明儿真要请太医来看,也别兴师动众的往太医院去了,悄悄地遣人去独孤府就是,何必闹得宫里又知道,生怕你们小夫妻的事儿没人知道似的!” 琅邪斜了北堂傲一眼,就转而叮嘱柳金蟾好好休息,不要将白日里说的事搁在心上,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世间就没过不去的坎,眼下的殿试也莫要怠慢疏忽了等语,就与北堂骄领着人从回了府。 只是,临出门,北堂骄忽然若有所思地回了头,看着柳金蟾欲言又止地站了片刻,方道了一句: “你……明儿晌午,得闲来我府里一趟!傲儿也带着孩子们一起过来用饭!’ 言罢,北堂骄转身而去。 这突然来的一句,不禁让小两口微微闪了神,不禁回首互相看了看,皆不知缘由。 “今儿,我大姐与你说了什么?”怎得刚怪怪的! 北堂傲将柳金蟾打横抱进帐里,一边宽衣一边担心不已地轻问道。 “能说什么?不就是叮嘱为妻殿试要好好应考!”最好不要有太突出的表现。 柳金蟾打个哈欠,不愿去提白日里的沉重话题——这是女人们该愁的事儿,男人不需要知道! 北堂傲一听这话,就知柳金蟾在说谎,明明那日进宫,大哥就说,为了柳金蟾的安全,最好让柳金蟾韬光隐晦,一直装傻充愣—— 740.第740章 竭力自救:小夫妻各怀心思 就是真有才也莫要外露,省得锋芒还没扎人眼儿,就先让皇太女盯上,最后落得个身败名裂是小事,就怕不谙小地方的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但柳金蟾都这么说了,他一个男人还能多问么?只得转了话题: “就是这样,妻主也莫要让那个自己太累,这考试考上了状元也不过是赐你一个正六品的翰林院修撰,反正啊,进了殿试,你就是一文不名,至少也是个进士及第,正七品的县令是跑不了的,就看分在哪个县,是富饶之地,还是贫瘠之处了!” 柳金蟾点头:是啊,她先白捡了一个贡生——赐举人及第;眼下又要白得一个进士及第了!可见娶北堂傲,她就是他日不当嘉勇公夫人,也算是个有了功名的成功女人—— 年轻有为啊! “是啊……没什么可愁得了!”好日子也算到了头了! 柳金蟾仍凭北堂傲将她脚上的鞋袜取下,待要合眼闭目好好想想,她今后到底该怎么着罢,眼微微抽过去,竟觉得北堂傲低脸侧过去为她摆放鞋袜的模样,微微让她想起了前世的安安—— 他们都是出身好,又漂亮,却偏偏都所托非人,最终不得不将自己逼到了绝路上。 北堂傲甚至比安安还脆弱,处境也更为艰难,所以他失节后,唯一路就是死! 而不断追求爱情,对爱人不计付出的安安,却偏偏嫁给了一个“希望别人的女人无比放荡,自己老婆是处子”的草根男……暴力、隐忍、面子、贪婪……交织的婚姻,离不掉、逃不脱,最终只能以死来了结…… “怎么的?这样看着人?” 北堂傲帐外放好衣服鞋袜,不想一转身,就见柳金蟾两眼盯着他,直愣愣,不禁有些脸红:“倒像不认识人了似的,也不怕下人们见着了,笑话你!” 说着,北堂傲赶紧放下帐子,就往被窝里钻。 柳金蟾搂着贴过来的北堂傲,胸口微微呼出一口气。 “怎么的了,还是不舒服?”紧张得北堂傲顾不得褪了大半里衣的模样,立马直起身来,脸吓得煞白煞白的,大有再喊太医来一遭的架势。 “什么叫不舒服,没听人说‘狭心症’吗?” 生怕北堂傲又大惊小怪的柳金蟾,立马拉着北堂傲进被子。 “她胡诌,你也信?那么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能看什么?一看就是花钱进的太医院,也不知哪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皇亲国戚家的三姨四姑妈!”这朝廷就是一窝的亲戚! 北堂傲扭扭扭,本不答应,无奈柳金蟾又来杀手锏,偏他每回都秒秒中招,只有挨宰的份儿,少不得又不情不愿地扭回被子里尽本分: “你啊,就是心太好,谁你都让着……就不知心疼自个……也不想想为夫多担心儿!” “心口疼,可不就是‘狭心症’么?” “你啊,亏你是个读书人,难道不知这‘狭’乃窄之意,她故意笑你像男人一样小心眼儿呢!” 北堂傲说到这儿,怒得又要振坐起来: “不行,为夫……哎呀,讨厌——为夫去给你讨公道都不行?”太欺负人了! “讨什么公道啊?好好的晚上不睡觉,你又去闹,仔细你妻主我,明儿就中状元了!”柳金蟾这一开口,吓得北堂傲立马不挣了,好半日才道: “这状元,可是皇上钦点,不会这么巧吧?”也难说…… 打个哈欠,柳金蟾止不住开北堂傲的玩笑:“你妻主我是状元命!没见为妻的名带金蟾?”取蟾宫折桂之意! “照你这么说,取名凤凰,就是皇后命了?”北堂傲叽咕。 柳金蟾一听这话,突然就想到了刚才那个小太医的名儿,不禁道: “别人不知道,不过方才哪个小太医,她将来一定能擅长看夫妻和合!而且来十个看好十个?” 北堂傲立刻瞪大了眼:“你怎知道?” “怎知道?”柳金蟾眼睛半合,“没听人说她姓舒名爽,字庆春吗?” 北堂傲先是一愣,接着羞得红了身子,扑进柳金蟾怀里就低低嗔骂道: “你个不正经的,人家好好儿一个名字,打你嘴里出来,就没一个字是干净的了!真正是羞死人了!” “羞什么羞,你孩儿都养了三……” “不许说——这种事哪有挂在嘴上的……为夫……还想再给妻主多养几个……” “……” ……不想生! 次日,北堂傲躲懒不去军营,抱着柳金蟾像妞妞蹂躏肥猫似的,揪过来这边亲过去,又从那边亲回来,直到晌午才懒洋洋起身,就这么起来了,北堂傲还跟大无尾熊似的从后面抱着柳金蟾—— 柳金蟾去哪儿,他也要去哪儿—— 完全是噩梦后遗症! 最后,柳金蟾在前,北堂傲在后,恋爹的妞妞跟小考拉似的爬在北堂傲的背上也不放,一家叠成三叠,让柳金蟾不禁问自己,这逃难也没贴得这么紧的吧? “金蟾啊,为夫自回京心里就老不舒坦,不如……为夫求个外任,再请大哥把你放到边地的县份上做县令,咱们一家去塞外呆个三年五载,可好?” 北堂傲一早起来,左思右想,都觉得他要想和柳金蟾天长地久,这京城是绝对呆不得的—— 虽说北堂家现在需要他,但……金蟾和三个孩子,都是他的心疼肉,谁也搁不下,所以,他能去塞外带兵,也不失为一个好对策。 柳金蟾倒是不介意……就是……这再呆一个三年五载,北堂傲他日恢复记忆,想再改嫁也是昨日老黄花了—— 二十四五在现代不老,但在古代这也是晚春的光景了! 她柳金蟾总不能让北堂傲改嫁过去,就变成了“徐郎半老”吧? “好是好!塞外拥兵十几万,宫里能答应?”皇太女是近亲结婚的产物还差不多! 好容易挣脱无尾熊烫贴的柳金蟾,拿着笔在宣纸上泼墨,画窗外那一树开得正艳的三月桃。 一句话瞬间就让北堂傲像个泄了气的气球,抱着妞妞又闷上了。 741.第741章 胡思乱想:情到深处一个样 北堂傲今儿一早起来,就仔细想过了: 俗话说这天无绝人之路,反正最差莫过于夫妻劳燕分飞,这夫妻都纷飞了,这家破不破、人亡不亡,他一个男人孤苦伶仃地守着一辈子的富贵双全,也不过是个活死人! 想得多了,绝望过了,是人就得求活路—— 无论如何,他不和柳金蟾分—— 假的还差不多! 所以一计不成,再生二计: “常言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妻主自幼是在江南一带长大的,不知想没想过,他日与为夫去塞北走走?”出了边城,就是天高皇帝远…… “怎么了?” 柳金蟾扭过头,明知故问地看向北堂傲试探的脸。 “能怎么的?就是想着爹娘的坟在哪儿,傲儿好些年都没去好好看看了!” 北堂傲脸上瞬即一笑,边垂下心虚的眸子,装出给妞妞小脖子擦汗的形状了。 柳金蟾瞅了瞅北堂傲腿上,正揪着某只老肥猫甩的妞妞,禁不住过来拯救:“想去就去吧,只是眼下清明在即,只怕也来不及了……不如明年过完年就走!”说着,柳金蟾及时抱过已被妞妞甩得老眼昏花的肥猫。 北堂傲垂眼,一面拉住要去抢猫的妞妞,一面好似微微想了想一般,方抬起眼来瞅着柳金蟾道: “这样也好……为夫出嫁这么多年,妞妞和二囡她们眼见着也都大了,心里怎么都觉得该去他们坟上看看,磕个头儿,也让他们看看傲儿嫁了个什么样的妻主,这在下面,也安心!” 柳金蟾点头,心里抹过心虚: 怎么想,柳金蟾都觉得北堂傲这意思……怎么都像是告诉她,他要他爹娘保佑他们夫妻白头偕老,他认定她,要一守一辈子的感觉? 她这假的假的,似乎就要真变真的了? “恩……说得也是,是该去……爹娘的坟上看看了!”就怕你爹娘一看,咦,怎么换人了? 柳金蟾揪着猫儿,脸上淡淡笑着,赶紧返回书案,露出一副孝顺女媳的模样,感激似地道: “明年吧,明年去你老家多住上些日子,正好二囡和大宝也会走路了,去爷爷奶奶坟上正好可以多磕几个头!”呼——难办! 虽然他们“夫妻”孩子是养了……但柳金蟾这心里一想起昨儿晚上北堂傲喊出“慕容嫣”哪个三个字时,她心里就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慕容嫣好不好,是不是个人渣,她是不知道了,但莫容嫣要说心里真没北堂傲,她柳金蟾也不信—— 而且,北堂傲若当初愿意和慕容嫣哪样儿,说实在的,没点喜欢……那慕容嫣再是武功高强,她能强得过北堂傲去?定是郎情妹意,天雷地火,一时情难自已…… 柳金蟾甩甩头,她不愿让自己陷入别人的故事里伤感,反正北堂傲一开始她就知是别人的,她不懂自己何故有窒息感。 “我带二黄出去走走!” 不待北堂傲再想出新的办法来,柳金蟾丢下手中的画笔,就朝外走! “金蟾!” 一见柳金蟾头也不回的出门,北堂傲想也不想抱着妞妞就跟着追:“外面路湿,为夫随你去!”提着袍子,不待柳金蟾拒绝,北堂傲已经抱着妞妞跟了上来。 柳金蟾回首,一看见北堂傲紧张地追出来,一股子无名火便往上窜,但……北堂傲是病的,他脑子都不清醒,记忆也没了,她骂他什么呢?北堂傲恢复记忆,知她不是他记忆中的初恋情人,他还会追她来? “相公啊,殿试在即,为妻心里不静,想一个人走走!” 第一次,柳金蟾选择了无视着北堂傲眼底满满的不安,沉静地开了口:太久、太久,她几乎已经在潜意思里将北堂傲当做自己的真正的相公,那样无止境地宠惯着了—— 可现在,她无法再不自私地那么对他,一直一直那么好: 她柳金蟾要慢慢地努力回到,最初哪个孑然一身的时候! “为夫不闹你!” 北堂傲一瞅柳金蟾眼底那深深的,突然一下子看不清的黑潭,第一次开始深深地意识到,柳金蟾有着他不知的另一面—— 而这一面,领他打心底地畏惧! “这与不闹无关!”就是不想感觉到你! 柳金蟾平静地、不带一丝情绪地再次拒绝。 “那……走路小心,青苔滑得紧!”北堂傲抱着妞妞在原处欲进又怕。 “恩!”柳金蟾目光淡然、面无表情地微微颔首。 “那……”北堂傲抱着妞妞微微回来,只是退身一步,又赶紧回头来道:“一会儿去我姐哪儿吃中饭……为夫……”等你? “相公,先过去,为妻随后就到!” 柳金蟾依旧拒绝。 北堂傲也不知这会子柳金蟾怎得说变脸就变脸,还突然就变脸,但眼下家里多事,柳金蟾突然就要面对朝廷里的纷争、尔虞我诈……北堂傲也不敢多问,更不知昨儿家姐到底和柳金蟾说了什么? 他只得咽下满腹的话儿,抱着妞妞赶紧先去那边的勤国府问问,再者……突然一下子变得陌生的柳金蟾,也让他心里微微有些异样,说不清的惶恐—— 就好似素日里轻浮、少根筋的马大哈,突然一下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不仅看着心机深沉,那眼角还又透着丝丝狠辣! 北堂傲越想越不安,抱着妞妞匆匆直奔勤国府去,暗想,难不成是昨儿柳金蟾受了什么刺激,真犯了狭心症?这可怎么了得—— 狭心症,就是小心眼儿,而且据说还多疑! 北堂傲吓得连走带跑,柳金蟾则目送着北堂傲好似受了惊的身影,匆匆地消失于垂花门处—— 虽然觉得自己突然这样,对北堂傲很不公平,毕竟他没了记忆,这三年来,包括今儿对她都是一心一意,即使爱闹又霸道,但对她的这份爱从没因为他有病,而打过一丝折扣—— 甚至,柳金蟾能感觉得到,北堂傲自得了这个病后,那骨子里透出来的跋扈与傲骨,在她面前都收敛了泰半,时常眼里总露出各种小心! 742.第742章 存亡之际:三者之间平衡点 正是北堂傲这种小心,才让她柳金蟾渐渐迷失在了他的柔情蜜意里,失了最初的防护! 可别人的东西永远是别人的! 爱着别人的心,始终只会保存着他最初爱那人时的那份,最初的悸动与无怨无悔的付出—— 她柳金蟾,只是他北堂傲忘却的记忆里的、哪一个最初的人的代替品! 所以…… 北堂傲对她柳金蟾所有的好,都是他潜意识对“慕容嫣”的好! 北堂傲对她柳金蟾的各种紧张、小心翼翼、乃至争风吃醋……全都和她柳金蟾无关,那一切都只是源于他那潜意识里因为被抛弃过,不愿承认自己被抛弃的执拗,才导致他现在矛盾的性格: 跋扈与违背自己初心而扭曲自己,奋力做出的各种讨好和极尽温柔的所有退让! 除了孩子,什么都不是她柳金蟾的! 富贵、荣华……男人…… 当然,三年来,她柳金蟾除了三个拖油瓶外,还有一个岌岌可危的功名—— 稍不小心,就会功名与前途、乃至她的家族都备受牵累,所以到西安她写回家的家书都是,她打算回白鹭书院继续读书,考不中进士不回家! 怎么办? 柳金蟾呼出数口胸中的郁郁之气。 她告诉自己,眼下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也不是思考北堂傲多久会离开她的时候,而是…… 在此逆境之中,她要如何在北堂家与皇太女之间夹缝求存,事实上,现在投靠这二者任何一人,都是五五的赢率与赔率—— 决定二者存亡的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皇上—— 她殿试时即将见到的皇上! 换句话说,她的处境不是夹缝求存,而是如何努力让自己能安安全全地,生存在三者制衡的安全地带! 皇太女,看样子是投靠不上的,她柳金蟾就算说对北堂傲毫无感情,纯粹是被逼婚,然后北堂傲改嫁慕容嫣,她也无法彻底划清与北堂傲的关系,毕竟他们有孩…… 柳金蟾脑袋微微一歪: 谁说不能? 她不就可以以对北堂傲与慕容嫣这对“狗男女”痛彻心扉的“恨”意,来博取皇太女的“信任”—— 短暂的—— 早晚也是要“兔死狗烹”掉她的! 但…… 做狗腿子是不难,偏偏她柳金蟾生来就是另可杀身成仁,也无法忍辱负重彻底狗腿的人—— 不然,她前世的男友,怎么会入狱时说十年后要杀她? 她柳金蟾性子要是再阴柔,会装一点儿,她完全可以损损地为她前男友请个努力“帮倒忙”的庸才律师,判个无期,还对她一直为他鞍前马后奔忙,感动得痛哭流涕,然后许诺若能出狱,定要对她好—— 鬼话,听听也是不错的! “哎——”忍辱负重的都是伟人! 柳金蟾打算走走适合自己的折中路线: 例如装装披着忠臣皮的阴险小人?一如那《三国杀》游戏里的奸臣—— 她前世玩奸臣,没输过,最后杀主公时,主公还不敢相信,一直不顾自己死活,一心为他挡刀、加血的她会是奸臣—— 可怜他,甚至不惜为她杀了自己数个忠臣…… 当然,期间也曾遇见过,眼见最后一个反贼只剩一滴血,大家胜利在望,主公玩了个天雷,把自己先炸死的“衰人”! 事实证明,除了要找到自己的正确角色安身立命外,再投靠,一个好的主公才是迈向胜利的第一步! 皇上…… 北堂家…… 揉着眉头,柳金蟾独步烟雨中。 嘉勇公府有多大,第一次走进后院的柳金蟾倚栏举目望去,便见府内亭台飞檐叠嶂,单脚下这一石桥下的小池,就可供画舫一只游湖了…… 尼玛,这就是半个小人民公园啊! 就这样,北堂傲还说这府不大,没他家在塞北的老宅三分大——他家老宅子不得是两个人民公园? 柳金蟾摇摇头,不敢再往里走,怕自己今后落魄了心里失衡——就怕贪婪心一起,北堂傲与慕容嫣就是断桥相见,也只能做牛郎织女: 相望两无言,未语泪先流。 恨不相逢未嫁时,镜圆人圆难团圆! 她柳金蟾就比法海还法海了——法海也只是守在雷峰塔下望,她柳金蟾直接就让“白素贞”养小法海了! 其实,“法海”也不容易,妖孽撞到他手上,不收他有责任,收吧,人人都骂他——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提起这法海吧,柳金蟾忽然想起前世《青蛇》里那个法海好帅! 想完帅,柳金蟾不禁敲敲自己又神游太虚的脑袋:她怎么可以再存亡之际,还有空对美男流口水呢? 不过,再仔细一想,那个法海真心觉得好看! 这么微微一闪神,柳金蟾忽然沉重的心情,就呼啦啦地散开了: 其实,单身也挺好,她柳金蟾又可以毫无顾忌地追求漂亮男人了—— 成全别人,有时也是成全自己! 这心情一松,柳金蟾再看三月的雨,也不觉得伤春了,只觉得心内忽然豁然开朗,放眼过去,柳枝更绿了,桃花也更红了,就好似她即将到来的桃花运般,枝枝粉艳,越看越觉得入人眼—— 正是,佛言:勘破、放下、自在!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春”。 “像柳丝像春风,伴着你过春天。就让你埋首烟波里,放出心中一片狂热,抱一身春雨绵绵……留人间多少爱,迎浮生千重变……” 许是心情大好,柳金蟾也不知打那儿弄了把油纸伞,站在府里的小木桥上,遥想断桥,轻轻地喃喃地哼起了《青蛇》里那首《流光飞舞》,这叫一个陶醉啊,浑然未觉这是她家后院,只当这是某地的西湖边了—— 而她好似那青蛇! 柳金蟾心情大变,还唱歌,这让奉命悄悄尾随柳金蟾的奉箭和奉书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办,索性就拿着纸笔,悄悄儿躲在树丛里,一个打伞,一个速写,愣是将《流光飞舞》的歌词,记了个大概。 这一回去,向北堂傲禀报了柳金蟾前后反常的举止后,二人就无比恭敬地将柳金蟾唱的词交到了北堂傲的手上。 743.第743章 门户之见:一波斯猫惹的祸 北堂傲也不疑其他,不待奉箭让人阻止,他立马着急地就摊开绢帕,一目十行扫过,这一瞅吓得不及收住,偏偏姐夫也担心地凑过脸来,北堂傲从头到脚就呼啦啦地瞬间红了: 这种东西,也能唱的么? 琅邪也是脸皮微微发烧,但还是忍不住一目十行,全扫了个遍儿,只见得绢帕上写着: “半冷半暖秋天熨帖在你身边,静静看着流光飞舞,那风中一片片红叶惹心中一片绵绵。半醉半醒之间在人笑眼千千,就让我像云中飘雪,用冰清轻轻吻人面带出一波一浪的缠绵。 留人间多少爱迎浮生千重变,跟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像柳也似春风伴着你过春天,就让你埋首烟波里,放出心中一切狂热,抱一身春雨绵绵。” 二人这脸火辣辣的,就跟岭南来的大红椒似的,那边的年轻外甥女婿、外甥见了,也不只是什么,都一个劲儿往这边瞅着,老太爷也奇怪,开口就问: “傲儿他媳妇怎得了?写了甚?” 不待北堂傲和琅邪开口圆过去,又把自白鹭镇带来的大黄,提在手里甩得一众表兄妹们满眼羡慕的妞妞,嗲嗲的声音十分自然地替她爹和姑父答道: “妞妞爹说,妞妞娘,从不写正经东西!” 言罢,屋内一片尴尬之色,想说妞妞的北堂傲早在那屋角羞得只想现挖个地缝钻进去,琅邪也没好意思开口。 独有妞妞,浑然不觉,先是自顾自地将土的掉渣的老黄猫甩得,落地都有点找不到方向后,还能无所觉地,继续以炫耀无比的神情,看着她对面抱着大雪白蓝眼波斯猫的小小表外甥: “兰儿,你的猫能这样吗?” 吓得北堂兰连忙摇头:“雪儿会生气的!” “那……它会抓老鼠吗?就是肥肥,灰糊糊那种?”妞妞走到兰儿面前,忍不住也拿手悄悄儿摸这只看着跟小公主一样傲娇的波斯猫。 “可能不会吧?” 北堂兰怯怯地答道,忍不住后退,心里虽不太想给妞妞摸自己的爱猫,无奈他没爹爹在,不敢像北堂英哪样儿直接和妞妞说:“不许碰!” “那这猫养来干嘛呢?什么都不会做,就会吃,走都不走!”妞妞一边摸一边嫌弃道。 北堂兰不敢说话,但他身边嫡出的北堂英可不乐意了:这北堂府,就他们兄弟俩年级相仿,得了皇后御赐的这两只波斯进宫的玉猫,小土妞,竟敢说他的猫是废物…… 他当即毫不客气地就与妞妞道: “觉得不好,就别摸!有本事,你自己养一只给我们看看!”土妞! 妞妞自幼就是家里横惯了的,加上现在又是狗都嫌的时候,一听北堂英挑衅她,小小的她不懂何为自卑,想也不想就推了北堂英一把。 北堂英虽是个男孩子,又比妞妞年长了一岁,但妞妞天生神力,在家北堂傲也有意培养过,她小手一推过去,北堂英淬不及防,当即就摔了个仰八叉: “啊——呜呜呜——” 待到大人们发现孩子们打起来时,北堂英漂亮的小脸上,已经惨不忍睹吊了好大一个青红得疙瘩不说,还微微擦了皮! “这是怎得了?好好儿的,怎就打起来了?” 众人连忙将两个孩子拉开,送到老太爷和二人的爹爹面前。 北堂兰哭得那叫一个我见我怜,其父尉迟炅心疼的更是眼泪哗哗,身为勤国府长房长孙女婿,他心里一股子窝火,但碍于公公琅邪在,北堂傲又是长辈,他敢怒却不敢言,只能令人给孩子抹药。 北堂傲见是妞妞将人推倒了,便说妞妞:“怎得能推兰哥哥呢?” 妞妞气呼呼地嘟着小脸儿,一副她也生气了的模样。 “爹爹问你,怎么能推兰哥哥呢?”北堂傲有点生气了,不禁语气有点严厉。 “别一个劲儿就问妞妞,先把事问清楚了再说孩子!” 琅邪素知北堂傲这闺女比北堂傲还犟,她错了,她不狡辩一个字,但她没错,就是她晚上饿她一顿饭,她也只会比你更生气,所以上前先打圆场: 来者是客,他可不想一家子亲戚后面因为这种事儿生了芥蒂! 这不问还好,一问,童言无忌,北堂英指着妞妞,就说妞妞用脏兮兮的手,去摸兰儿的猫,他说她两句,妞妞就推他! 妞妞的手哪有脏兮兮? 北堂傲立刻就听出了这是孩子们受了父母的影响,在嫌弃妞妞出身低呢! 琅邪那由得北堂英混说,当即拿话喝止北堂英: “脏?什么脏?妞妞是女孩,天天儿舞刀弄棒,你成日里抱着猫,大少爷似的嫌东嫌西,还敢说人脏?” 素来脾气很好的姥爷一吼,吓得北堂英,当即哑了言,尉迟炅想替孩子说两句吧,抬眼就被琅邪扫了个正着,也不敢多嘴,最后只能悄悄等着北堂兰向大家说了事情的原委。 这原委,岂有胳膊肘往外拐的,自然都是妞妞的不是多! 再不是再多,北堂傲虽然是北堂家嫁出去的儿子,但……毕竟而今姓柳,是柳家的男人,妞妞的爹,刚才北堂英的话,就一直在暗示府中这群势利眼儿们,嫌弃柳家出身低贱—— 男人啊,都是草,栽在御花园里,都说你是稀世之物,人人竞相争看……而再名贵的兰花草,落根在了田坎边,那就是千人踩万人踏,谁说你名贵? 北堂傲出身高,爵位高,然,柳金蟾什么都不是,柳家更是山里的土财主,什么田里栽什么苗,御花园的种到了土田里,也比不过御花园里的杂草! 而在北堂府这群势利眼的人们看来,妞妞自然就是杂草中的杂草,什么主子?弄不好这府里好些下人都打心眼儿都瞧不上这样的主子! 深谙北堂府里的势力、并深受过其害的琅邪,擒贼先擒王,当众就先把如今这府里男眷中,出身最高的尉迟炅狠狠瞪了一眼,这才翻身来令北堂英,将他的猫送给妞妞。 744.第744章 后院纷争:嫌隙人们争闲气 北堂英当即就急哭了,妞妞人小不懂这里面的道道,小脸儿就仰望着琅邪,觉得琅邪姑爹是个大好人! 无奈…… 北堂傲也是心高气傲的人,他如何肯要,倒不是琅邪的好意他不知领,而是这做人的骨气,他不能丢—— 不就是一只波斯猫吗? 就是价值万两,他北堂傲也不眨一下眼儿! “姐夫,这猫儿是英儿的爱物,再说……妞妞你还不知么?养啥,她都得养到老死去,我们府里猫儿、兔儿满院子的跑,还得安排人专门成日里抓猫拿兔的!再者,这波斯猫,哪是女孩儿养的?”要养,他北堂傲就给妞妞买老虎! 北堂傲立刻露出一副,他丝毫未在意孩子们话的笑容来,与琅邪推辞道: “傲儿那几只海东青,还有那年人送的‘雪狮子’‘铁包金’眼见都要抱崽了,这该养的还没养呢,妞妞那里有这功夫,养这精贵的东西!” “什么精贵不精贵,这波斯猫儿在西域满街的跑,不过是大周见得少,所以物以稀为贵!妞妞喜欢就抱了去,等改年西域进贡了,你啊弄一只给英儿就好!” 琅邪听北堂傲这话,就知北堂傲这小心眼儿搁不住事,但换谁家男人不生气?这人比人,没有不气死人的! 这勤国府还需要他北堂傲去弄只波斯猫送北堂英? 北堂傲一听便知这是姐夫给他台阶下呢,但……猫,他还是不要,不仅不要,以后也不许府里的孩子们养一只!要养就养一群,当野狗似的散在府里放着—— 比有钱,你尉迟炅的嫁妆加起来还未必有我北堂傲十分之一多! 虽然现在他的府是比不上勤国府富贵又荣华,但…… “姐夫,这话说的,若是大宝,傲儿就要了。但妞妞是个女孩子,你看她虎头虎脑的模样,一天就跟有使不完的力,逮着什么,都跟抡刀似的乱甩,她抱只波斯猫像那么一回事儿么?” 北堂傲暗暗揪住妞妞的小衣领,无视尉迟炅变幻莫测的脸,笑向琅邪: “傲儿想着,她将来怎么着也得是一员虎将。你啊,要是有人送什么狮、虎的,傲儿绝不推辞,但这波斯猫儿…… 着实是男孩子们的爱物,精贵人养精贵物儿,她个糙丫头,拿来也是抱上一晚上,明儿就给你一抡就甩出好几丈去!白糟蹋了,大哥对两外甥的一番心意。” 事已至此,还能说什么 琅邪只得笑着将波斯猫儿又重新放回北堂英的怀里,叮嘱道: “我们北堂府是公门大府,男孩子讲究的是一个落落大方,善解人意,这猫是皇后的心意,你珍爱有加,固然是孝心可嘉,可妞妞是表妹妹,我们一家人,她摸摸怎么了?你就这么小家子气?大家公子可不能你这么个样儿!” 言罢,琅邪再次横过尉迟炅,笑与北堂傲道: “既然你这么说,那么姐夫改日就问问,若是有你说的虎啊狮的,姐夫再遣人给妞妞送过去,自古是虎父无犬女,傲儿是猛将,这小丫头,看着,比你小时候还有模有样!” 一场风波看样子就这么过去了,但两个男人自此就算是在府里较上了劲儿—— 比吃比穿比玩比孩子……能比的都在比,今儿你占了风头,明儿我就暗暗挣回来!弄得琅邪和老太爷头疼,但…… 这么一比,北堂傲人也不总围着柳金蟾乍喜乍忧了,琅邪和老太爷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索性就一起佯装不知,最后还唆使北堂翎暂时默许,任凭二人斗得你死我活—— 他们谁也不帮,一则府里不差钱,二则,谁让他们俩都是私房钱多多的男人呢?比吧,人精神着就行! 但城池失火,殃及池鱼。 这男人们暗暗卯起劲来,柳金蟾和北堂翎就难免不被牵涉其中,头大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但,故事这边说起来前呢,咱们还是得说说柳金蟾身为一个女人,在这两个大家族存亡之际的节骨眼儿上,不得不承担起的重要职责! 话说这日晌午后,北堂骄从六院匆匆归来,就先在书房见了已在书房等她许久的柳金蟾—— 暗暗推门,一进书房,北堂骄就见柳金蟾立于书架前,抱着那本《资治通鉴》细读。 她便忍不住在原地,微微站了片刻,可叹她几个女儿读书就头疼,舞枪弄棒就来精神,不想今儿这老天有眼,倒真送了北堂家一个真爱书的人,心内一阵欢喜,只是……并非一个姓的,也不知将来是不是一条心…… 北堂骄微微驻足等待被柳金蟾发现,岂料柳金蟾竟是浑然不觉,还又连翻了书页后,不得不出声打断柳金蟾的专注,毕竟,她眼下有更要紧的事儿: “人说,爱读史者,智!”你是智,还是愚痴呢? 北堂骄突然一开口,本以为会吓着柳金蟾,不想柳金蟾只是微微从书本里抬起脸:“大姑姐!您来了!” 说话间,柳金蟾已从从容容将书插回原处,脸上微微露出一分尴尬地笑道:“一进来一见这书,就不禁……” “书放在这儿,自然就是给人看的!”虽然更多的时候只是给人观赏的。 北堂骄淡淡一笑,就拿手往那边座椅处请,两个模样周正的小童就立刻进来奉茶,备上瓜果,然后拿着盘子,退身到屋门处方敢转身出门去。 “傲儿是不是又闹腾,不让弟妹好好读书了?”北堂骄一请柳金蟾落座,就立刻露出一脸的无奈,苦笑道,“傲儿三岁时我父母就双双殉国……” 声音到此一哽咽,北堂骄又立刻重回淡淡苦笑之容,与柳金蟾万分抱歉地道:“后来,好些年又抱养在皇太后身边……让弟妹受委屈了!” 柳金蟾先是微微一怔,但转念一想,是了,尉迟山长说过,北堂傲很不容易,儿时和他大哥就是皇家扣在宫里的人质,看似尊荣,其实里面的苦涩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745.第745章 家族危机:金蝉再见北堂骄 而这个损人最后也没利己的主意,就是尉迟山长当日为除却帝王的后顾之忧,又能令大周江山稳固的两全之策—— 成就了她的传世美名,也让她再也无颜面对北堂家的人!但江山社稷……她是大周的臣子: 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为江山,牺牲一个北堂家,北堂家也该感到自豪,至少牺牲他们一家,就能救大周百姓于水火! “傲儿,也就是时而发发小脾气,其余时候也挺好!挺贤惠的!”就是缝件衣裳里面藏几根针,炒个菜经常不是肉太老,就是八成熟…… 柳金蟾笑向北堂骄,继续她并不在意的模样! “一家人就莫说两家话了,我北堂骄的弟弟,我还能不知道?说星星就得摘星星,说月亮,就真得摘月亮,一样不合他心,他就得给你砸了!是吧?” 北堂骄好似闲话家常一般笑道: “也就是弟妹你还说他好!想来,能遇见你这么一个满腹经纶又气量大的妻主,也是他不知那一世修来的好福气!就是弟妹委屈了!” 柳金蟾笑,隐隐有种受之不起的感觉: 毕竟……她柳金蟾从没想过要和北堂傲过一辈子,至于气量大嘛,一是天生不太爱和男人斤斤计较;再者,她不花一文,还天天占着北堂傲的便宜,又不和他白头偕老—— 每天都在担心福享早了,将来会不会孤苦无依什么的,虽然她现在有两个丫头一个儿子! “是人都会有点脾气!” 柳金蟾笑: “其实…… 也是弟妹时常一读书就忘了他和孩子,这男人关在屋里成日里带着孩子,又没个人说话,日子久了,自然心里烦闷,何况傲儿还身体不大好,想必是希望弟妹多陪陪他,又不知怎么说,心里憋屈久了,也就如此了!想来也是人之常情。”她前世还直接开骂呢! 北堂骄一听柳金蟾此言,不禁挑眉: “天下能有弟妹这份体贴的女人,万里挑不出一个你!”傲儿这小子还真是瞎猫碰见了死耗子,真捡了个金龟媳! 柳金蟾立刻要道一句“谬赞”,北堂骄就立刻话锋一转,万般无奈的开口道: “可叹你这样的好弟妹,却偏偏没赶上我们北堂家太平的时候!”至于什么时候太平过,北堂骄还真不知道,这二十来年,她与大哥无一日不是如履薄冰! 柳金蟾一听此言,立刻就明白,北堂骄这是要说正事了,立刻抬眼露出关切的神情,凝神谛听:若她没猜错,今日的话会与昨日的泛泛而谈截然相反,至于为什么? 直觉! “真人不说暗话,想必,弟妹也已隐约感觉到了,我北堂家而今是举步维艰,皇太女因怀王龙葵一事……早已视我北堂家为肉中钉、眼中刺!”怕了吗? 北堂骄话说到这儿,不禁微微一顿,两眼就直直地瞅着柳金蟾的看似平静吴波的眼。 装傻? 在阅历不输自己的北堂骄面前,隐藏自己,无异于是一场五五对决的赛事,理论性与常年实战性的差距在于,对方的动物性直觉应该高于她柳金蟾! 所以柳金蟾丝毫不掩藏自己对此事的早已洞察的眼神,静静地回视北堂骄: “大姑姐,希望金蟾做点什么?”遇上直来直去的人就是好! 也早想与北堂骄坐在一起好好谈谈家族命运的柳金蟾,这么一懂事地开口,顿时让北堂骄眼前一亮,但……亮过之后,是她在朝堂而是多年来,习以为常地处处设防与各种谨慎: “哎——不瞒弟妹,我北堂骄眼下也是前退两难……若非傲儿六年前执意不入宫备选皇太女君,得罪了皇太女,今儿,我北堂骄也断然不会,将这么沉的担子一下子,就加在你肩上……让你福没享上,就先陪着我们北堂家一起担心受怕!” 北堂骄长叹一口气后,就彻底绝了柳金蟾讨好皇太女的最后一线念头:情敌,早晚都是死路一条! 说什么? 说自己不怕死? 她柳金蟾可不是当英雄的料! “那么……依大姑姐的意思?”咱们俩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柳金蟾心里暗叫北堂骄一声高,但此刻不依靠北堂骄还能依靠谁呢?皇上是皇太女的娘,除非皇太女意图谋反,否则废黜储君是皇家大忌! “此番殿试,凶多吉少?”柳金蟾扬眉。 北堂骄摇头,皱紧了双眉: “此番殿试,弟妹想必能高中!”弄不好还是状元! 柳金蟾彻底傻了眼,暗想着皇太女是打算把她捧得高高再使劲摔得低低?这…… “此话怎讲?”柳金蟾拧住两眉,努力露出一脸疑惑。 “说来奇怪……据说此番进殿试的,答卷本都该是落第的,数目也不对!” 北堂骄低低道: “皇太女已在偷偷彻查……但……查无结果,甚至没有任何其他人进去过的蛛丝马迹!所以……我担心,会疑到我们头上。”目标太明显!而最明显的还是柳金蟾的答卷,居然一开始是被故意拿出来了的…… “没上奏皇上?”柳金蟾觉得奇了。 北堂骄想要嗤之以鼻地当即冷哼一声,但柳金蟾毕竟还是外戚,其心不明,北堂骄也不好喜形于色,只露出一副忧国忧民忧心皇太女的愁眉苦脸来,长叹道: “哎——此事谈何容易?停了近十来年的科考,头一考皇上就将关系到大周江山社稷的头一等朝廷大事,在年初一,开御玺时,亲手拟旨,交给皇太女亲自主持…… 不管怎么说,满朝文武,甚至天下百姓都等着看这第一考……皇榜也张贴出去了,这君无戏言,你说,让皇太女怎么与皇上交代,此事办砸了?” “呃?” 柳金蟾心内一梗,换她第一个也怀疑北堂家从中作梗,毕竟北堂家树大根深,谁知道里面是不是偏巧就藏了北堂家的细作呢? 柳金蟾心里的话不便直说,只能听北堂骄继续“演忠臣”道: “如说能查到些蛛丝马迹还罢了,偏偏一众考官抓了一半在东宫严刑拷问,也还是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746.第746章 步步试探:北堂骄亲情攻势 说来也奇怪,你说什么人有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宛若鬼魅一般的身手呢?要知道这一月来,放置考卷的屋,里外三层全是御林军和东宫侍卫!就连主考官,无三人以上,都不许同时进入阅卷之地……你说,会是谁呢?” 言罢,北堂骄居然盯着柳金蟾,直剌剌地问出这么一句话:只因那一堆上榜的人名,说来真是奇,全是和她们北堂家息息相关的人家孩子—— 难不成皇太女故意为之? 但这栽赃嫁祸的手段太过于拙劣不说,皇太女付出的代价是不是也太大了点儿? 北堂骄看着柳金蟾两眼满是试探,不为别的,她总觉得柳金蟾是个深藏不露的人,对外花天酒地,但处理南海事务可谓是井井有条,心思缜密……至于…… 会不会武功…… 据奉箭说,北堂傲当日是背着银枪投江……柳金蟾一个人从江里捞水面的!不可疑吗? 可疑也没用! 柳金蟾黑白分明的大桃花回瞪北堂骄:“大姑姐不会以为是金蟾吧?”她要有这本事,她还考什么文状元,早弃笔从戎,去沙场建功立业,封侯拜相了! 北堂骄少不得立刻收起满脸的尴尬,有些不自在地将此次皇榜上入殿试的名单提了提与北堂家的关系,瞬间也让柳金蟾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难不成这朝廷还存在第三种隐藏实力……就坐等鹤蚌相争渔翁得利? 那么渔翁……是皇次女—— 那个出身还不及皇太女高贵的某个贵嫔之女?躲在她的王府里不是谈经论道,就是研究炼丹道……难道这都是假象? 百思不得其解! 北堂骄虽然自打一开始就将皇次女排除在了夺嫡之争外,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们两败俱伤之后,难保那皇次女不会伺机而出,来一个一鸣惊人。 北堂骄心里沉甸甸的。 柳金蟾虽不知这宫里的皇次女是个什么人,但武则天的第二任老公皇九子,不就是在皇太子与皇四子李泰斗得李世民都失了望后,方脱颖而出的? 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浪滩上,谁知道皇次女又是个样的人物,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败了,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柳金蟾觉得眼下,皇太女是绝不可能让她柳金蟾好过的,而皇次女又暧昧不明,自己唯一的出路就是与北堂家同存亡,毕竟……妞妞按照爵位世袭三代的大周律例,她将来和她的嫡长女就算是个傻子,也必然是未来的嘉勇夫人! 思及此,柳金蟾揉揉两穴,顾不得北堂骄对她的还存得七分猜忌,不禁开口道: “事已至此,皇太女就是要将此事算在我们北堂府的头上,我们北堂府不仅无法辩驳,只怕还得露出一副对皇太女不计前嫌,感恩戴德的模样来!”演戏总得有个全套吧! 北堂骄皱眉,说实在的,她实在不想去皇上面前为皇太女美言,说她什么心胸宽广、有帝王的雅量……要知她大哥处心积虑,一直在暗示皇上: 皇太女心胸狭隘,空有帝女的傲慢,欠缺贵为一国之母,睥睨天下的霸气与雅量——若她日登基,大周必乱! 因此……违心地去称赞她,无异于是自掘坟墓,稍有不慎,不仅会弄乱了多年来的苦心经营,甚至还有欲盖弥彰之嫌! 因此。北堂骄先是点头,复又不自主的摇了摇头,看向柳金蟾道: “感恩戴德,就能让皇太女不计前嫌,消除对我北堂家的种种猜忌?当日怀王去白鹭书院时,你就该知道……我北堂家无意夺嫡,但皇太女却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我北堂家步步紧逼,即使是那三年丁忧在外,也从未间断过!” 话至此,北堂骄暗想,若柳金蟾是个聪明人,想必也该是知道她们北堂家的所求了,与其一家人藏藏掖掖,倒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即便柳金蟾目光短浅,经不住皇太女又或者皇上的威逼利诱,但北堂骄笃定柳金蟾是个极其聪明的人,她很清楚,站在那边对自己最有利。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北堂骄就不信,一个以阅尽天下美人为己任的柳金蟾,能是个愚忠到可以杀夫灭女,最后再把自己送上断头台的“内贼”! 所以…… 北堂骄话锋一转,一抬眼瞅着柳金蟾,就开诚布公地与柳金蟾坦言道:“换句话说,皇太女登基之日,就是我北堂家灭门,株连九族、血流成河之时!”谁也逃不了! 柳金蟾一怔,微微有些吃惊,毕竟……刚才北堂骄的话里还有许多对她的猜忌。 “你怕吗?” 眼见柳金蟾微微睁大了眼,北堂骄不禁淡笑着问了这么一句。 柳金蟾正待要说其实她早有觉悟,不想北堂骄根本就不给她答的机会,再一次开口道: “如果你害怕……就休了傲儿吧!趁着还未入朝廷,孩子们还都小……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不瞒你说,昨晚傲儿会犯病,就是我与傲儿说了这事……傲儿是个死心眼儿,三年前……说要嫁你……哎—— 我还没吱声说不答应,无非脸色难看,打了他……毕竟……” 北堂骄脸有难色的回看柳金蟾,意有所指。 柳金蟾是个聪明人岂有不懂的?她和北堂傲未婚就双进双出,与私奔早已无异,若非要说出什么区别来吧,也就是他们这对“夫妻”绝对没有过预谋—— 说得再难听点儿,就是她柳金蟾乘人之危,假借“夫妻”的名义,骗了人家国夫人疯弟弟的身子,最后还把生米煮烂了,有了妞妞! 而且就这样,她这罪魁祸首还窝在白鹭书院像个没事人似的,俨然一副擦干净屁股就想走人—— 压根不想负责任的无事人模样!让人家弟弟自己回家面对长辈们的责罚…… 于情于理,她柳金蟾都愧对北堂傲和北堂傲家的家人! “金蟾……” 柳金蟾张口,北堂骄立刻对着柳金蟾摆手。 747.第747章 受之有愧:说白了不想负责 “傲儿有病……也不怪你!奉箭他们都和我说了!”怪你也没用! “他认定的事儿,谁也犟他不过……不瞒你说,那****打了他,他当夜就去投江……亏得奉箭急中生智,说你们有了孩子,他这才回转过来!不然……” 北堂骄话到这儿,一面呼出一口当日尚未吐出惊吓之气,一面满脸很是抱歉地看向柳金蟾:“可能今儿,你也就不用这么为难了!” “大姑姐,金蟾……” 耳听北堂骄提起往事,句句都在自责,却丝毫不责怪自己的柳金蟾,不禁万分惭愧地立刻起身跪在北堂骄面前请罪:“是金蟾对不住大姑姐!当日……”她也不知怎么解释! “过去了,莫提了!咱们现如今是一家人!” 北堂骄连忙起身欲扶起跪着的柳金蟾:“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不怪大姑姐自作主张,擅自为你和傲儿请旨成婚,又在京城大肆办酒,昭告四邻……大姑姐这心里就……” “大姑姐这是什么话儿!大姑姐肯把傲儿许配给金蟾,金蟾尚不知是那一世修来的福,您这话……岂不是要折煞死金蟾?” 金蟾跪在北堂骄身前,满心是难以言喻的矛盾: 若北堂傲与她柳金蟾是真正的两情相悦,注定会白头偕老,那么今日北堂骄所有的话,她可以受之不愧,但……她并无意要与北堂傲共守白头,那么……北堂骄这一席话,就压在她心里太重了—— 愧不敢当都不足以言语她的心情,只能说是:她感觉自己在骗了疯疯癫癫的北堂傲之后,继而又再骗对胞弟视如己出的北堂骄! 善意的谎言是一种行善。 但……当谎言的持续在为自己挣来本不该属于自己的巨大利益的同时,又骗取了人家姐弟的真心相待,那么这…… 就是卑鄙的蓄意诈骗了! 而她却无力澄清,至少现在……不能! “看你这话……” 北堂骄一把提起毫无反击之力的柳金蟾,往那座椅上一压,就对柳金蟾反应格外满意地开了口:“我们,是一家人!你好……便是傲儿好,傲儿好就是我们北堂家好!只是眼下……大姑姐对不起你们夫妻……” “大姑姐这话,何来谁对不起谁的话?” 柳金蟾不愿意去想北堂骄的用心为何,她只知她这三年来,无论是对北堂傲还是对北堂家,她都得到了太多太多不属于她的东西,恩惠太多,如还不知恩图报,那么她柳金蟾这颗心无颜面对自己! “金蟾这三年来功名接连而来,若非大姑姐,金蟾只怕还是白鹭书院里,一个为省考而焦头烂额的小小秀才!今日之贵,全是大姑姐所赐!” 言罢,柳金蟾虽不爱跪,但大周的习俗,身为大周岂能例外! 这一次,北堂骄可不让柳金蟾再跪下了,尤其她自打召唤北堂傲返京,她心里就有用柳金蟾的意思—— 两年来水军都督对柳金蟾除了赞誉有加外,最突出的一个评价就是: 可堪大用!北堂家要想在这场与皇太女的厮杀里稳超胜卷,那么柳金蟾就是个关键: 得她,如虎添翼。 失她,祸患无穷。 所以她说:柳金蟾此人,若得用,怀王登基指日可待,若不得用,当诛,切莫迟疑! 其余人则说: 此女有见地,有胆识,虽有时做事看似疯狂,但每件事仔细寻来蛛丝马迹,皆是有条不紊,环环相扣,就仿佛如有天助,又或者她已洞悉未来一般,很少出错,即使错,也是在枝枝节节上…… 换句话说,就是她从未犯过决策性错误! 常人道,收人先收心—— 士为知己者死! “常言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而今我北堂家大难将至……大姑姐想留你在身边,却又怕害了你……你……谢什么?” 北堂骄还是一副对柳金蟾痛惜不已的模样地动情道: “原本,大姑姐想让你一同带着傲儿走,只是……傲儿跟着你去,也只能是害了你……不如……大姑姐思来想后,你……能不能将正夫之名且先为傲儿空个七八载,若……” “大姑姐,你在说什么?” 柳金蟾瞪大眼,不敢相信北堂骄居然能想到这一步。 “金蟾,若傲儿能顺利与我北堂家存下来,你……再迎他回去如何?”北堂骄丝毫不给柳金蟾说“不”的机会! “大姑姐看得出来,傲儿喜欢你,他从没喜欢一个人,在意过一个人像你这样,不管不顾的!” 北堂骄说着紧紧地握紧柳金蟾的手,几乎要将柳金蟾捏碎了: “昨儿大姑姐只提了一句,说他,若想完好地保全你和孩子们,就必须夫妻分开,谁想这夜里……多年没犯的病又犯了!想来是舍你不得,又不知怎么办?”无论如何,她北堂骄得首先为傲儿保全他这段来之不易的姻缘——傲儿为北堂家牺牲了太多! “大姑姐……” 柳金蟾抬眼看着北堂骄两眸里隐隐暗藏的不忍,不禁动容,谁家没有兄弟,谁不希望自己兄弟好?她柳金蟾做梦也希望大嫂能对死心眼的大哥好一点儿! “无论发生什么,即使傲儿不想和金蟾过了,金蟾正夫的位置永远都给傲儿空着!”反正也不打算再娶,北堂傲改嫁了也不怕空悬着。 不敢承诺自己绝不休北堂傲的柳金蟾,当即豪气地许下了,她几乎用整个后半生,不得不去践行的诺言! 北堂骄一怔,不曾想柳金蟾会冒出这样的话儿?难道一般人此刻该做得,不是立马跪在她面前,指天咒地,说她绝对不会休北堂傲,誓死也要和北堂家共存亡?就算是假的,也会这般豪气干云一番吧? 谈话没能按照北堂骄的预期,这让北堂骄预备再次脱口而出情深意重之词,瞬间卡壳在了喉间—— 难不成这柳金蟾真如北堂傲说的,她也跟就不想当这国夫人?也根本就是一直在等北堂傲恢复记忆,然后好溜之大吉—— 说白了,就是不想对北堂傲负责一辈子! 748.第748章 动之以情:北堂傲绝无二嫁 不想负责? 孩子都给你养了三,你柳金蟾想只要孩子不要孩子爹? 也要看看孩子他爹的胞姐是谁? 北堂骄压下心里的愤愤之情,谁让北堂家而今是多事之秋,柳金蟾又是可用之才……尤其是北堂傲那小子……婚前来了那么一桩事儿,她眼下可不好发作,更不能发作! “你放心,我们北堂家的男人只有战死的,没有改嫁的!”想休傲儿,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北堂骄一开口就堵死了柳金蟾心里想的各种可能,傲儿不便说的话,她敢说。 “傲儿生不逢时,但大姑姐可以用北堂家的百年清誉向你保证,即便我们北堂家蒙难,傲儿也此生只是你柳金蟾一人的夫君,宁可死也无二嫁!所以,大姑姐有个不情之请!” 柳金蟾微微有些心惊地抬眼,便见北堂骄一双厉目露出万千钧的嘱托之光,吞吞口水,少不得硬着头皮顶上:“大姑姐,请说!”千万别是和北堂傲有关的!她真不想做阻隔别人爱情的礁石。 北堂骄则将柳金蟾眼底闪动的眸光尽收眼底,与柳金蟾郑重道: “常言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我北堂家真有什么,我北堂骄纵然粉身碎骨,也一定护你母女平安,只是……傲儿,若有不测,就是千难万阻,我也要你收敛他的尸骨,于柳家正夫之名安葬,入祭祠堂。” 柳金蟾不知自己是该大大的松上一口气,还是该觉得脊背发凉,毕竟如此轻言生死,又嘱托尸骨,怎么听怎么觉得心塞:大姑姐这是在仅仅在托北堂傲的尸骨? 错,不仅仅是托尸骨,还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她柳金蟾,北堂傲生是她的人,死也必须是她柳家的鬼—— 这辈子,她们夫妻的荣辱与北堂家是血肉相连,共辱共荣共存亡!而她柳金蟾要想留得活口,最后也只能依靠她北堂骄! 可…… 北堂家尚在飘摇不定中,她北堂骄不先想着如何让自己的子侄兄弟躲过此皆,倒先一个承诺她柳金蟾与孩子保命—— 而非同生共死…… 此恩?此情?此义?试问天下又有几人人能做到? “大姑姐,金蟾并非贪生怕死之人!” 柳金蟾回视北堂骄的眼,也反用自己的手握住北堂骄的手: “大难在即,该逃命的是男人,而非金蟾一个女人!北堂家若有难,金蟾身为北堂傲之妻,柳家之主,当与大姑姐共进退,共存亡……若柳家非要留一个人活,就让傲儿到时带着孩子们逃吧!”死何足挂齿?她柳金蟾有经验! 本以为柳金蟾会感激涕零承诺她不情之请的北堂骄,不敢相信,柳金蟾竟然又一次越过了她的预期,不但没有被利诱,反倒是还将生的希望,首先留给了北堂傲,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死…… 此人是真心?亦或假意? 她是爱傲儿?还是死也不想和傲儿过日子?亦或者一生一世于她而言还不如如速战速死? 北堂骄感动之余,不知该对柳金蟾是当升起一丝丝的敬意,还是当因各种拿捏不住的预期,而对柳金蟾心生戒备? “可你在,他不会逃!” 北堂骄万分笃定地看着柳金蟾,静静地回答道:“我娘当年战死沙场时,我爹一步都没离开过……” 言罢,北堂骄的眼底禁不住因往事的忆起而泪泛眼角:“‘生不同日,死同穴’是我爹与我娘初婚时的誓言,傲儿……想必也对你说过同样的话!” 说着,北堂骄因泪意泛起而撇开的眼再次回到柳金蟾嗔目结舌的眸底。 答案无可辩驳! 柳金蟾心有余悸的点头:“是!”但……应该不是指她柳金蟾吧? “傲儿,也会这样!”北堂骄无比平静地看向柳金蟾明显有些慌乱地眼,不忘再接再励地说道:“他今生嫁了你,就会为你而死,也为你而活!因你而欢喜,也将因你难过……男人们别看一个个高高大大的,心思细起来,十个女人也不如!” “而我们北堂家的男人,兴许是习武长大的缘故,不似其他府里的男孩子腼腆,说话委婉,体贴人心,但他们心直口快,喜欢你就是喜欢你,溢于言表,你一眼就能看出来,毫无心机,所以在后院之争里总是吃亏。” 北堂骄笑:“被欺负了发脾气,喜欢你也只会傻乎乎地对你发脾气,不会装可怜……有时候真觉得他们怎么就那么笨呢?但……仔细一想,也是他们的最可爱之处,可惜……只有懂得他们好的女人才知道!” 说话间,北堂骄静静地凝视着柳金蟾的眼,仿佛在说:希望你也能看懂傲儿的好!虽然他笨笨地只会发大少爷脾气,但他是真的很喜欢你! 柳金蟾被北堂骄看得有些心虚,不禁微微地撇开眼儿:“是啊,傻乎乎的!”可惜不是对她柳金蟾的…… “大姑姐今日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儿?”难道不是还有更要紧的事吗? 不愿意再被北堂骄洗脑的柳金蟾,忍不住岔开这个……让她如坐针垫的话题:大女人宁愿一死,也不想被这儿女情长困死! 北堂骄摇摇头,眼见柳金蟾逃避之意甚浓,只得今儿先点到即止,虽然他们夫妻的感情直接关系到她是否要重用柳金蟾,但……里子过不去,面子还是需要的,她总不能还没等他们小夫妻闹僵起来,她就把她们连襟的关系弄坏吧? “自然不是,只是突然提到,就多说了二句!” 北堂骄淡淡一笑,就将刚才那姐弟深情的各种担心一扫而去,只余政客们独有的漠然与谨小慎微: “而今朝廷,皇太女早过及冠之时,幸得皇上还在壮年,朝中大事仍旧是皇上一人把持,但……近年来,想必你此番进京也该隐隐感觉到,皇上正将朝中各种大小事,一件件移交给皇太女全权处理!今科考试,就是第一桩皇太女亲自主持的大事!” 柳金蟾静静点头:可惜,头一桩就是个笑话! 749.第749章 不谋而合:相见恨晚的二人 “大姑姐是说,皇上正在扶植皇太女一步步迈向帝王之座?” 柳金蟾问罢,北堂骄毫不迟疑地当即点头: “是!而且皇太女趁着我去塞北丁忧的三年,已经将我北堂骄朝中昔日的同袍、门生,甚至姻亲们一个个以左迁的名义,分调至各地,或任总督、或任总兵,又有不少老臣被纷纷劝说卸甲归田,以及训了个不是,远远打发了去了边塞戍边。” 情况不容乐观的程度,甚至已经超过了她北堂骄的预期……当然,当初留下来的伏笔,北堂骄不会提!尤其是柳金蟾而今明暗不辨之时。 “就连去岁,你与水军都督在南海与内陆江面暂设的几个要点,也正被被皇太女手下的人一一窥探!” 说着,北堂骄从袖口掏出几份正欲递上去的折子,交予柳金蟾看阅。 柳金蟾也不多做她想,立刻接过几份折子就迅速打开来,一目十行,看罢,只觉得扼腕,要知道这几处要点,她单是挑选人都费了九二虎之力,此要点之重要,就好似一个枢纽,若来者清廉,办事能力强,假以时日,此举便可可让沿途的百姓丰衣足食…… 然,贪,不出几年,就会官商勾结,匪盗横行,民众更是没有活路,甚至会激起民愤而致民乱—— 民未富,却先乱,追究起来,最大的责任就是一心相信她的水军都督! 柳金蟾的两眉当即拢成了小山,她是不关心国家大事,但……此事她筹划了两年,才刚见起色……又有水军都督的知遇之恩…… “她们定是看上了这个地儿潜藏着巨大的利益……”一群目光短浅的乌合之众! 柳金蟾禁不住切齿道。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她们不为利益,又何必死心塌地地追着皇太女身边那几条狗,点头哈腰呢?据我所知,她们为得这几个缺儿……” 北堂骄的话刚到这儿,就忍不住低了数个调儿:“已向东宫昨天夜里,送进去了这个数!”还只是给皇太女的! 柳金蟾惊得瞪圆了眼,不敢相信皇太女也会收这种钱,这可是她的未来的江山,可……转念一想,皇太女毕竟只是皇太女,每当皇太女以前,那一年的数万辆的爵禄是不够她怎么挥霍的—— 尤其是吃好穿好,奴才们还要多多的层层吃回扣:四文一碗的面片汤,御膳房一动手,就是三十两的成本价,钱可不就是花得跟流水似的。 但理解归理解,然这是她柳金蟾两年的心血,而且……她不希望好不容易金盆洗手的三郎他们再变成杀人与被杀的海盗! “大姑姐,此事……是不是已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虽然已知大局已定,但……柳金蟾还是忍不住傻傻地问了这么一句:毕竟她不仅不希望三郎有事,也更不想让器重自己的水军都督受到牵累。 北堂骄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拿眼直视柳金蟾的眼:“你敢殿试上,就此事一请吗?”虽大哥说,柳金蟾易藏不易显,但北堂骄却觉得柳金蟾更应该是在皇上面前显山露水,然后…… 这个然后,她需要柳金蟾自己愿意。毕竟就此事一请,她才可以全心全意地相信柳金蟾。 “此事,本官越说不可,皇上越会在此事上顺应皇太女的安排,尤其……如今新任的吏部尚书是皇太女的姑母!” 北堂骄只这么轻轻一开腔,柳金蟾立刻就明了这是北堂骄对她的疑心,但……人在官场打滚了几十年,还跟小白人似的,你是个亲戚就信你,这样的人,柳金蟾也不敢轻易托付自己的身家。 然,皇上本就在支持皇太女,打压在朝中盘根错节的北堂家,她柳金蟾此刻还去金銮殿上锋芒毕露,一上殿就直指皇太女,这……似乎就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不是明摆着,就是要皇太女难看,心无城府地告诉皇上:北堂家对皇太女有二心吗? “这个有何不敢!” 柳金蟾料想能在朝堂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北堂骄不可能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于是,也不深想,顺着北堂骄的话头,就毫不犹豫地应承道: “金蟾到时,借着殿试之机,就在朝堂上向皇上大胆进言!”只怕金蟾说来容易,北堂家描白难! 柳金蟾只这么豪气干云地一拍胸脯,就见北堂骄若有所思地盯着她,轻摇手指,然后笑问她: “直言不讳固然好,只是……你是北堂家的女媳嘉勇公夫人的名义来谏言,还是以一个大周忧国忧民的举人立场来大胆禀奏呢?” 柳金蟾微微一愣,细细将二者的细微之处,稍稍一思量,立刻就明白了:刚才这折子里的内容,不是嘉勇公夫人柳金蟾,怎么会知道呢? “大姑姐的意思……是希望金蟾像其他举子一样只谈举措,绝不涉及奏折里面的任何细枝末节?” 柳金蟾抬眼,心里不禁问自己要怎么说?难度也太大了吧?总不能想皇上毛遂自荐,说让我去吧?那大事儿,她这个吃软饭的小白脸,皇上能当一回事儿? “是不是难?”北堂骄满意看着柳金蟾脸上皱成了一团。 柳金蟾不作他想的立刻点头:“是!目的不明确,说再多,也是无的放矢!”她要做的事阻止皇上同意皇太女批的折子,驳回皇太女更换水军都督部下举措—— 此小事,不提点清楚,她不信皇上能一听就懂,又不是有神通! 柳金蟾脸苦作了一团,北堂骄方不紧不慢地静静道: “说难不难,若……你在言辞间,稍稍提到对我北堂家的不满,以及到我们北堂家与皇太女之间的无形矛盾,在黎民百姓和下面官员们好似洪波巨浪般的影响……” “大姑姐……是让金蟾向皇上,独表忠心?” 不敢相信大姑姐居然和自己想到了一处的柳金蟾,极为惊喜地低叫道! 本以为还要引导一番的北堂骄,终于忍不住露出一双惊喜的眼:果然是,孺子可教也! 当夜,二人就叽叽咕咕密谋了整整一个晚上,大有相见恨晚,天作之合感! 750.第750章 喜出望外:柳金蟾高中状元 就这么着,北堂骄与柳金蟾一连数夜,秉烛夜谈,从朝中旧事说到当今朝政,又从当日的尉迟瑾说到今日的皇太女。 北堂骄虽也是饱读诗书,但一和柳金蟾说起来,却发现自己几十年的阅历,却不及柳金蟾将人性看得透彻,语言之间,更是对柳金蟾在提到“卧薪尝胆”这一典故的理解时,更觉佩服。 柳金蟾呢,博古通今、中西合璧,知道的多,研究的多,但是实战却不及北堂骄,每每听到北堂骄提到往事时那种血脉喷张,被皇权几度逼到绝处时的气愤填膺与血泪控诉 ——她竟比北堂骄还激动,接着说出来的那些个大逆不道的政治理想,令北堂骄吓得几乎落了眼珠子的同时,不禁怀疑上天令她带着记忆转世到这个世界,难道就是这么一个目的? 投下她这么一枚深水鱼雷,将她推上高位,其实……就为了让她搅浑这一潭水—— 变革制度?以她一人之力? 不安,在柳金蟾的心里就像散开的水纹,一圈一圈地散播开来—— 柳金蟾不知为何,竟感到深深的恐惧: 自古变革者皆是惨死的,例如商鞅就是车裂而死……她柳金蟾真的只想做个普通人…… 然…… 时间的车轮,载着北堂傲每一张清晨怨夫般的脸,滚滚向前! 四月的京城,乱花迷人眼。 皇榜张贴一家欢喜一家忧。 北堂傲这日真是喜出望外,傻不愣登的书呆子柳金蟾,居然还真给他弄来了个状元郎君的诰封。虽然大哥说切莫崭露头角,但难得有一桩天上掉下来的大喜事,岂有不赶紧乐呵乐呵的? 府里府外一大早,张灯结彩。 妞妞儿也提着大红的灯笼在院里一个劲儿帮倒忙。 登门道喜的文武百官们差点就踏破了门槛,屁大的正六品翰林院修撰,突然间也成了两公府一件百年不遇的大喜事。 前院后院搭戏台,咿咿呀呀唱的全是“打马走过御街前”。 各色贺礼抬抬进进,络绎不绝。 北堂傲褪下金冠蟒袍,帽插宫花,大红的状元郎君袍上身,活脱脱就是个俏新郎的模样,不是妞妞时不时追着他“爹爹长”“爹爹短”,他都要觉得像他出嫁的大喜日子似的,人人见他,都夸他好福气,还与北堂娇道: “战功赫赫、位极人臣。二十多年前,皇后抬进大清门,而今又有这弟妹打马走过御街前,试问这大周谁家有过这等的荣耀于一身?” “哪里哪里!这可是白鹭书院教导有方,我北堂骄一个书没读过几本,就知在马上舞枪弄棒的粗人,可不敢揽这天大的功劳。” “那也是大人慧眼识英才,不然怎得满城的豪门千金不挑,偏偏就挑了这个名不经传的柳状元了呢?” “这……说来,我北堂骄就受之无愧了!说起这挑选人才嘛,首先要看她的德行……” 前院夸夸其谈拉开了帷幕,明明都是老生常谈,却还是引得一众官员满脸虔诚,看得柳金蟾好生恶心。 后院,琅邪忙前忙后,北堂老太爷笑得一望无牙。 北堂傲则被众位官眷拉着一个劲儿地奉承,一时间好似要把世间最美的溢辞统统都搁在他身上一般,喧嚣的嘉勇公府,旋即又是皇后钦赐的文房四宝送来。 三叩九拜,柳金蟾差点今天没把脑袋磕出一个包来,接过圣物恭送至祠堂盛放,柳金蟾又得骑着马巴巴地进宫再去磕头谢恩。 晌午后的晚宴更热闹了,人声鼎沸,不久前还在谣传说北堂家要不行的一众官员们,就跟蜂拥似地,一个劲儿想着法儿,往这府里钻。 就连京城里的老百姓们也都跟着欢喜,一家挨着一家的说: “知道吗?那个北堂大将军嫁了个女状元?” “那个北堂傲大将军啊?” “就是两年前死了老婆那个!” “他老婆才死两年,他就急急忙忙的赶着嫁了?” “哎哟——这好女难求,状元才几个啊,他不赶紧着嫁,下一个状元还不知有没有男人呢?改嫁能嫁这样的,也不知是修了多大的福报!” “是啊,年级轻轻的,模样又好,家世又好,谁守得住啊?” “不对吧!……我怎么听我孙女说,还是原来那个姓柳的?” “哎呀呀,你开什么玩笑啊,死了的还能活?你以为诈尸啊?你老人家耳朵背了,不知道净乱说!姓柳的多了去了,还能都不是同一个?” “我才没有错了,府里的人就那么说……” “去去去——老人们说话,小孩子来听什么?死了还能活?那这天下就没死人了!” “你们……哎呀呀,快看,哪个慕容家的‘璟驸马’又穿着她的小黑衣来了!” “唷——这模样,难不成又有衙门收她了?她脑子可有病!” “哎哟,你懂啥,人家老娘以前是做官的,不看僧面还看佛面呢!” “哎——这投胎啊,就要投在当官的人家,是个疯子都有人安排事儿!” 这七大叔八阿公的一见自远处又一次背着行囊归来的慕容嫣,忍不住在后面指指点点。 “可看着不像啊!”好漂亮,仙女一样…… 新来的忍不住目光随着慕容嫣的移动轨迹呈向呆呆日葵状。 “可疯起来,她不是‘璟驸马’就是要娶那北堂将军了!你啊,你别看了,不是贵公子,你根本连她的眼都进不去!”一人立刻拍拍“向日葵”。 “北堂将军?哪个……刚嫁了状元的?”“向日葵”愣了愣,呆头呆脑道。 “谁知道呢?北堂家的男人,就没有几个不是少将军的……让了让了,疯子来了,仔细一会儿,她去你家门口哭!” 一群男人眼见着慕容嫣踱步过来,纷纷撤退安全地带。 六年来,自战府悔婚,就已习惯被人指指点点的慕容嫣,奋力无视人言没顶,背着她的行囊,朝自己家的小院走去—— 其实不用听,她也知他们说她什么!尤其是三年前,被北堂骄那么一戏弄后,现在无论是衙门里的人,还是这里的街坊领居,就没有不把她当疯子的。 751.第751章 冤家路窄:楚天白又出现了 但慕容嫣相信,善有善有报,恶有恶有报,北堂骄一定会后悔她当日对她做的一切,而战蛟和北堂傲是绝对不会相信这种流言的,因为…… 他们都知道真相,是什么! 鼓撑着自己最后的信念,慕容嫣面无表情地轻叩自己家的院门。 “小姐?您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要去至少三四个月吗?” 老仆已推开门就立刻接过慕容嫣肩上的包,一面低低关切道,一面看了看门对面那群成日里没事儿就嚼人舌根的男人们,不客气地将门重重拉好闩上,碰了那一群男人一鼻子灰! “别提了,才到哪里没半个月,案子就让一个名叫孙尚香的乡下女人破了!” 慕容嫣,长叹一口气,忍不住懒神拖气地抱怨道,亏得她还想着趁北堂傲回来之际,好好儿提起精神,干点事儿,谁想还没站住脚,理清头绪,那个土得掉渣,老公还是个瘸子的女捕快居然就在大理寺梁大人面前邀了头功! “那也是没法的事儿!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小姐才去多久啊,人家在哪儿,从案发就开始查,地方又熟,这不是占着好大的优势么?” 老仆立刻笑着安慰道:“小姐,这么晚,饿了吧,要不要先吃完碗宽汤面?” 慕容嫣一想起那个一夜之间就以大破黄金劫案而闻名图捕快孙尚香,就觉得没胃口,但人岂能不吃饭?明儿一早还得去押解犯人去外县呢! “住一碗三鲜的吧!” 慕容嫣复叹口气,单手将单刀搁在朴素的八仙桌上,就忍不住开口道:“多放点肉!”在外风餐露宿,一群男人又想省钱回家养孩子,天天儿冷馒头,她也是吃够了! “小姐……这肉……还有三鲜……哪里还有这闲钱买啊?”吃得饱就不错了。 老仆立刻面露难色,毕竟……巧夫难为无米之炊,他们再省,也生不出钱来吧? 慕容嫣想说月前不是才给你钱么?但仔细一算,也是大半月的事儿啦,半吊钱的确是不够怎么用,边只得又从衣襟里摸出大家今儿各自分得的五六十文钱,数了五十文交给老仆: “现在也不早了,一碗清汤挂面,多放点葱花就好!” 临到嘴边的加个鸡蛋,也被慕容嫣生生咽了下去:六年来,随着家道中落,一年不如一年,她这荤腥想来也是过年时的见着了几眼儿—— 还是乡下爹悄悄令人送来的老腊肉! 这日子…… 慕容嫣待要想自己该怎么过时,老仆又忍不住开了口: 小姐啊,咱们这小院虽然不大,但……老奴想,前院这五六间租出去,不说多,起码一月也能有一吊钱的进账吧?” 慕容嫣听此话,少不得将这越换越小、越换越简陋的屋抬眼望了望,好似记得三年前,她以为自己要娶北堂傲时,那屋子还是有着亭台小花园的四合院,而今…… 小花园是还有,就是小了不止一点半点儿不说,房屋也是……老旧不堪—— 就这,还是那四合院被债主拿去抵账后,她爹拿过去私藏的那点钱给她在外偷偷买的,对外都只说是她姑母借她住的房子…… 留着娶战蛟和北堂傲? “有合适的……就租吧!”饭都要吃不起了,还要这面子做甚? 慕容嫣苦笑一下,翻身进了里屋,开始准备洗个澡,明儿好再出院门,只是……这人往那榻上一趟啊,就想起了这二三年当鳏夫的北堂傲,不知道他的日子是怎么过得? 柳金蟾待要问问他夜里寂寞不寂寞什么的,就禁不住笑了: 北堂傲那种男人碰都碰不得的,当然他是不会寂寞的,而假结婚嘛,难道他还敢真让女人碰他,知道他还没进洞房就给她戴了一顶亮闪闪的绿帽子? 中看不中用哦! 只是,想着他久了,知道他不行,慕容嫣还是想能搁在枕边摸上两把,想来也是不错的,总比,她现在想男人了,只能摸被褥强吧? 男人就是好,耐得住寂寞,当然,他们天生也就只能知道养孩子,伺候女人……那懂这些呢? 女人就熬不住了! 怎么说她慕容嫣也是二十好几的正值青春旺盛的年级……忍啊,就是想去外面窑子里找一个将就将就,钱眼下也似乎还差点儿—— 差点儿? 慕容嫣还是一翻身摸出了身上的几个钱,又将哪边包袱里的几个钱翻了出来,赫然发现不仅够,似乎还有多的…… 慕容嫣熬得是寂寞。 北堂傲这边酒席是开了一桌又一桌,好似满城的官员都来贺喜了似地,一波接着一波,一来还就是一大家子。 北堂傲也不闲着,衣裳是换了一身又一身,就跟与某人比美似的,穿得这叫一个光彩照人,彩绣辉煌,每挪动一步都恨不得,走出流光溢彩出来,气得席间那头楚天白的相公战蛟气不打一处来: 臭美啥啊,这是搁着在你府里,换我府里,我换得能比你还勤—— 那一点点珠宝也好意思出来显摆,大,了不起啊,我战蛟多了去了,我府里满屋子的金银珠宝—— 屋里一堆字画还好意思显摆?我屋里珠光宝气…… 府前院则跟开了锅似的,抬眼望去都是人,那似后院,没有点贵族背景的都不好意思进那垂花门。 难得收拾像个人样儿的楚天白,则哈巴狗儿似的追着柳金蟾:“柳姐姐、柳姐姐,你还想不想去看那个凌波公子啊?” “那不是你看上的吗?”两家老虎就在后院呢! 柳金蟾心里一直忐忑,耳听着楚天白一个劲儿叨叨,就忍不住头大:“你回去,你相公没揍你?”真是打不怕的猪! “揍了,鸡毛掸子的毛都飞了一半!” 楚天白立刻夸张地在人前,指着她翘翘的屁股暗示柳金蟾,她回去后被揍得多么惨烈: “我屁股上,当时都全是毛了……不过这不是最狠的,最狠的是我跪门坎上,我相公夜半飘来了……然后就把我关在屋里守了他一月,今儿才放出来,说给我放放风!柳姐姐,你是不是以后都住这儿了啊?” 752.第752章 新仇旧恨:皇太女突然驾到 楚天白边说还边东张西望。 “那边屋!” 深知楚天白来家从来都是神出鬼没的柳金蟾,赶紧指着自己的书房,示意楚天白以后那儿找,别吓着北堂傲—— 他可不是薛青,见着楚天白,还能张牙舞爪地把楚天白吓回去!! “那……柳姐姐,我家就在你家对面儿……老近了!” 楚天白兴高采烈地信手往对街一指,柳金蟾就顿有不祥之感,来不及玄奇一颗忐忑的心,府门外一声高喊: “皇太女驾到——” 府门一瞬间就忽然洞开,哗啦啦霎时间了冲进了好些身着蓝色袍子手持各种仪仗宫人以及腰胯大刀的御前侍卫们,呼啦啦一阵小跑,这眼见就整整齐齐站了好长一溜。吓得前院众人,好些嘴里才叼着肉,就赶紧生生咽下去,一个个起身,纷纷匍匐在地上磕头—— “叩见皇太女!” “砰砰砰——”三叩六拜,以北堂骄为首,依尊卑为序,院里众人一片排开,呼啦啦匍匐了一片女人男人,无一敢动。 楚天白不知规矩,纵然脑袋被柳金蟾压在地上,还是忍不住歪着脑袋偷瞄传说中的皇太女—— 她亲家母,大女婿龙啸的亲娘! 只见得那比马车还大的金黄大轿子里,端端正正坐了一个眉清目秀,宛若庙里披着凤冠霞帔神像般的女人,无比威严地“睥睨”脚下这一群好似蝼蚁般的人们—— 人还可以这样啊…… 楚天白还没观察仔细哩,脑袋就被柳金蟾给生生扭转了回去:“不许看!” 无暇去听大姑姐与皇太女之间的问答客套,柳金蟾怒目瞪着楚天白圆圆的大眼睛,比口型。 只是“看”字尚未出口,便听皇太女轻轻一问:“不知丞相的弟妹嘉勇公夫人,此刻正于何处?” 此言一出,还能躲在北堂骄后面装小白兔? 柳金蟾无奈只得丢下好奇宝宝一般的楚天白,起身,再度跪在皇太女轿前磕头行礼,直接无视皇太女那张面如美玉,两目如炬的脸: “新任翰林院修撰柳金蟾叩见皇太女!” “砰砰砰”,又一个三叩六拜……柳金蟾觉得自己的脑门今儿一天都要磕出一个葫芦包来! “抬起头来!” 皇太女斜睨着脚下头戴宫花,大红状元袍的柳金蟾,眼神阴鸷。 抬头作甚?她又不是美人! 柳金蟾微微一怔,不解!难不成怕以后砍她脑袋时,被人顶包? 怀揣着万千疑虑,柳金蟾缓缓抬起了脸庞:只见皇太女面色微微发青,两眼下睑处隐隐透出失眠的痕迹—— 黑眼圈! 柳金蟾这口就禁不住倒抽了一口气,看样子这皇太女定是觉得此番科考是她柳金蟾与北堂家动了大手脚……这不就是死惨了的兆头么? 为科考一事辗转难眠了数个晚上的皇太女,就这么阴冷冷地斜睨着柳金蟾看似不卑不亢的桃花面,她气、她恼,更觉得气血翻涌: 她真的查不出,她是哪里出了差错,但凡进出过案卷舍的人,能审的都审了,不能抓的也抓来问了,结果除了怨声载道,她什么蛛丝马迹都没找到—— 当然,除了数根啃得极其干净的鸡骨头洒落在桌角,还有数张答卷上隐隐绰绰的数个油手印…… 但如果是北堂家做事,他们会留下这种明显的证据?然,北堂家要故意借这个证据替自己家族洗白呢? 皇太女的眼刚才无法刺穿柳金蟾脊梁,此刻也无法从柳金蟾看她也是一脸莫名其妙的眸底,发现一丝闪动于心虚,或者该说:这个柳金蟾,庶民出身的她,似乎有着过于常人的镇定? 她真是景陵县牛村某户人家的四丫头?还是北堂家为了洗白北堂傲那贱人,不守夫道,婚前与人私下****,又从她们家族那群收养的同袍遗孤里,挑出来的“报恩人”? 皇太女磨牙、磨牙,再磨牙…… 她恨!恨,却无法将内心的愤怒宣泄于口: 不要脸的女人,为了所谓的“报恩”,一点点的高官厚禄,居然连自家祖宗的颜面,女人的尊严、家族的荣耀,都可以狠狠地踩在脚下—— 恬不知耻的女人—— 女人中最不该存活于世的败类! 皇太女紧盯着柳金蟾的眼,越发狠厉、阴骘、甚至有些难掩的恶毒,直让柳金蟾觉得自己就是一只被毒蛇相中的青蛙,生死一线还得佯作打肿脸充“战斗蛙”: 亏得她是一直跪着,不然她这膝盖再哆嗦下去,她再是把腰背想象成一根与自己无关的竹竿,也撑不住发软的两腿! 静默只在眨眼间,却已好似经年。 冷汗自柳金蟾的脊背一滴滴的滑落,北堂骄也禁不住在袖中握紧了双拳,那躲在屋内窥探一切外景的北堂傲,一颗心自悬上去,就没能下得来。 许是冷凝并未取得皇太女预期的成效,所以…… 皇太女不得不努力从冷凝的脸上挤出一抹阴测测的笑意,用好似捏细了的柔声笑向柳金蟾: “嘉勇公夫人今儿真是意气风发,想来,这状元来得不易吧?”三年的王八当得,想必很是让北堂傲那不要脸的贱胚子分外满意吧? 柳金蟾不知皇太女的久远心事,只当还是在疑她这状元是她们这边动了手脚的,所以,她想也不想就磕头谢皇太女: “托皇上鸿福,叩谢皇太女金恩!金蟾有今日,全靠皇太女栽培!” 这话…… 皇太女有些梗:是啊,柳金蟾这绿帽子就是皇娘钦赐的,至于北堂傲会嫁这个柳蛤蟆嘛,也是她龙菁选妃给埋下的伏笔…… “栽培?”啥意思啊?怨她龙菁啊?嫌当王八难看,你还和他养孩子?还不就是为了贪慕北堂的富贵,你柳金蟾简直就女人中的奇耻大辱! “栽培?本宫就算不上了,想来也是嘉勇公夫人能忍天下女人之不能忍,方有今日之成就!”清了北堂家,第一个的就是你这个文人败类! 皇太女眼眸深意浓浓,听在北堂骄和北堂傲耳朵里,便犹如暴风雨前的宁静,心如乱麻。 753.第753章 咄咄逼人:柳金蟾左顾言他 柳金蟾隐隐约约好似读懂了什么,但更从皇太女的眸底读出了自己风雨飘摇的仕途已无平坦可言: 只是……皇太女这句“能忍天下女人之不能忍”话里有话,难不成和北堂傲有旧的不是慕容嫣,而是薄幸的皇太女? 一丝愤怒立刻浮上柳金蟾的心头: “身为大周的读书人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柳金蟾十年寒窗苦读算不得什么,天下读书人皆是如此,只是金蟾更多添了几分幸运,得蒙皇上、皇太女青睐!”我听不懂你要咋的? 柳金蟾脑中立刻出现了一幅皇太女挟家族私怨,玩弄了当年年少无知北堂傲,又想始乱终弃,想让慕容嫣来顶包的狗血画面—— 真是令人发指!败类如此,居然还是皇太女,国堪忧啊! 柳金蟾此言一出,皇太女脸上中隐隐透出薄怒,众宾客则读出了几分别意,一个个心生退意,但眼下皇太女在此,她们自哪儿逃?恨只恨她们只看见了此次主考是皇太女,还当柳金蟾中状元是皇太女与被北堂家言归于好的意思…… 但,皇太女刚才那话分明就是正话反说哪—— “能忍天下人之不能忍”指什么?还不就是暗指北堂将军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柳夫人还能坐怀不乱,专心读书!在暗示柳夫人不是个简简单单的小小书生……难不成这柳金蟾还有什么大来头? 众官嘘唏,只听已有些怒意难掩的皇太女又开了口: “柳卿家真是过谦了,没有柳卿家的忍辱负重,又怎么会有今日金銮殿上的钦赐的顶戴花翎?”这样你还听不懂? 一时口不择言,才看见近侍卫频频暗示的皇太女,一时间也不知要怎么挽回自己刚才的话了,反正她是皇太女,北堂傲敢不要脸一许、二许,再三嫁,她皇太女点出部分事实,也不过是提点提点众臣,别被北堂家马屎外面光的假象骗了: 骨子里放荡的小娼夫,还把贤良淑德演得入木三分,可恨她当年也是被他迷花了眼,而今只觉得喉间那只吞进去卡在其中的死苍蝇,现在还恶心得她难受! 自幼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太女,丝毫不为自己所言有失上位者身份的自觉,冷笑着俯视柳金蟾脸上的神情,满心的愤懑,让她心里就这么这么得忍不住,想要柳金蟾连着她身后的整个北堂家,当众挖个地缝钻下去—— 再也在朝堂、京城、乃至大周抬起头来做—— 最好北堂傲能再一条白绫吊死在府里,以谢他对她不忠之罪—— 看天下哪个男人还敢拂逆她龙菁,尤其是要战蛟那个傻小子看看,违逆她是什么下场! 气氛一时间冷到了冰点,北堂骄和北堂傲也早知皇太女收拾人定会吃桃子捏着软的来,但如此拉下脸面,当着大庭广众要旧事重提,以柳金蟾为突破口,她们姐弟做梦也不敢相信,而今的龙菁已变得如此咄咄逼人、不择手段,甚至罔顾自己尊贵的身份…… 然,撕下脸皮,北堂傲的旧事是北堂家的软肋…… 北堂骄和北堂傲都好似听见了北堂家的百年清誉在头顶“吱吱嘎嘎”从房梁处崩裂的声音,北堂傲顿只觉得自己已无颜存活于世,然,他眼下就是拔刀自刎雪耻,又能如何?岂不是坐实了皇太女的话? 北堂骄欲赶紧挺身,怀揣着即使冒犯皇太女,也要替柳金蟾挡过此问的决心,不料柳金蟾根本就没给她出言相护的机会,脸上一阵肃然,就直剌剌地仰视进皇太女蓄意侮辱她乃至连个家族的险恶之心,坦然直言: “‘忍辱负重’下官金蟾愧不敢当,只是身为嘉勇公夫人,蒙受皇恩浩荡,却被海盗囚于海岛实属奇耻大辱,但……金蟾也由此发现海盗们不是生来就愿为强盗烧杀抢掠!他们也有孀夫弱女,也是为了生存,生为人,谁愿意天天儿刀尖上舔血过日子呢? 只是因为太穷,因为朝不保夕,也因为即使从早忙到晚,也难以维持生计! 所以,金蟾金銮殿上向皇上进言,欲使民不乱,当先足其衣食;欲让盗寇不起,则当使民富,安居乐业,方能国富民强!而只靠天吃饭,则难敌天灾,是以当促使南北便利,再以海外通商,便可互通有无! 南面小国四季不明,四季可种五谷,若以我大周之瓷器、丝绸、茶叶之物易其米粮、瓜果,则可谓是一本万利,遇上荒年,更是救我大周燃眉之急…… 是以,金蟾谓之,因祸得福!只是,区区小事,‘忍辱负重’金蟾着实真的愧不敢当。皇太女谬赞了!” 朗朗之声响于庭院,霎时间博来众官暗暗叫好,北堂骄只觉得冷汗滑过脊梁,北堂傲则靠着门框,差点就这么虚脱了过去,过去鬼谷山长总说柳金蟾是个不世之材,他只当是哄他开心,不想今日闻听此番言语,不说是雄才大略,但…… 思路清晰、条理清楚,忧国忧民之心更是句句打动人心,而且此言大胆,却不失为关系着江山社稷的治国之良策,一问一答之间,她能绕过皇太女逼人之势,迅而作此对答,北堂傲欣喜万分之余,又害怕: 每次,他要柳金蟾承诺他一辈子时,柳金蟾似乎也是这么轻而易举绕开他的话的……可见金蟾心里是明白的,只是,不想承诺,不想和他一辈子,嫌弃他…… 北堂傲才喜就忧,让身侧也为北堂傲深深捏了一把冷汗的奉箭和奉书,一时也不知北堂傲是怎么了,难不成是被夫人的经世之才惊吓住了? 奉箭才要劝几句,外面一瞬间就被柳金蟾这番话,彻底挑动了所有怒气的皇太女,当即就怒不择言的冷讽道: “这么说,向皇上进言,希望能让水军都督继续执掌南北水路畅行,暂不移交地方的谏言是柳卿家的亲自向皇上进言的?”好你个柳金蟾,才刚冒个尖儿,就真当自己是北堂家的一条狗了,坑瀣一气了哈! 754.第754章 针锋相对:柳金蟾身陷危机 无视皇太女愤怒的眼,柳金蟾答得不卑不亢: “眼下河道有河匪,海陆有海盗,若匆忙移交地方,两省交界、两县交界易出现三不管的死角,这些死角就会成为河匪们盘踞的据点,各位县官、知府又无权越界剿匪,这是其一。 其二,而今大周官员腐败时有发生,眼下秩序未定,若是各省各县接管者生出私心,层层盘剥,这好不容易生出的一条活路,又成了死路不说,沿途的百姓遇上乱执法的人,只怕去河上打条鱼,都要受到盘剥,利民之策,瞬间就是盘剥民脂民膏之策! 是以,金蟾进言,河道管制眼下当设专人专管,待到民众得利,形成制度,再逐步移交地方官,到时才好层层问责!” 一席话说得众人连连点头,只恨得皇太女牙痒:她龙家的江山,也容得你这北堂家的摇尾王八来指点? “啪!啪!啪!” 皇太女怒极反笑,不禁两手缓缓地好似喝彩般击起掌来,大声赞叹道: “嘉勇公夫人,不愧是新科状元,说起话来果然是头头是道,还能夸夸其谈。本宫以前读史书时就奇怪了,怎得那赵国会弃能征善战的廉颇不用,而将四十万赵国大军平白交给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赵括? 原来……是舌灿莲花是这么一回事儿?” 柳金蟾也恼了,心里不敢发作,但嘴上也不饶人: “请恕金蟾直言,皇太女此话谬矣! 金蟾不才,虽见识短浅,言语浅薄,但赵国之君乃是亡国之君,当今圣上是开明圣君,能广纳百家之言,所以前有名臣尉迟大人尽心辅佐,今有五湖四海的文人名士竞相来拜,二位君王,一昏一明,皇太女岂可同日而语。”大小姐,你连你娘都骂进去了…… 此话一出,众宾客不及冷冷地倒吸一口气,暗道这柳金蟾真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虎嘴上也敢当众来拔毛……一个个只得心内暗暗叫苦:这礼这酒……白搭了不说,还把自己也搭进来了,可如何是好! 众宾客坐立不安,皇太女更是骑虎难下,一张玉面由青转黑,再由黑转白,最后红得就跟喷火的辣椒一般,愠怒之色溢于言表: “好你个柳金蟾,油嘴滑舌,满嘴胡言——来人!” “金蟾,还不赶紧向皇太女磕头谢罪!”北堂骄眼见情势危急,赶紧大声呵斥柳金蟾! 柳金蟾脑袋一撇: “金蟾不知何罪之有? 还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太女贵为大周储君,难道一句谏言都容不得么?若是如此,皇太女就是今儿当即拿下金蟾的人头,送至午门斩首,昭告天下,谏言者死,金蟾也不喊一声疼!” 柳金蟾这脖子一梗,倒把北堂骄僵在了当场,无法,她当即领着女儿们齐刷刷地向皇太女磕头请罪: “臣弟妹一介草民,就是个死读书的呆子,不懂朝廷规矩,望皇太女海涵!” “砰砰砰——”数个头连着磕下去!直叫人心惊! 但柳金蟾还是直挺挺地跪在原处,梗着脖子,一副她何错之有的模样,最后被北堂骄照她后脑勺上一拍,生生地就压着给皇太女磕了头。 这双簧演得…… 皇太女待要立刻命人杖毙柳金蟾,却又莫可奈何,只因身侧的谋士不住地朝她,摇的脖子都快断了不说,最后还亲自跪在了她面前: “请皇太女,念在嘉勇公夫人一心为国,嘉勇公为国立下赫赫战功的份上,饶嘉勇公夫人顶撞之罪!” 一时间席间的许多与北堂家有旧的,无法,也只得纷纷跟着磕头请求宽恕,其余人眼看如此,也不得不跟着附和。 皇太女郁郁之气梗在胸间难抑,待要驳回众人请求,轿子边的发小就忍不住在她轿帘边低低地嘀咕了一句: “皇上今儿才请嘉勇公夫人赴琼林宴,皇太女下午,就大大鞭挞……传进宫里,皇后再在……” 这话说来本是好意,但皇太女正在气头上,又见群臣与北堂家沆瀣一气,立刻就觉得是北堂家故意不把她放在眼里,哪里还听得这话? 当即她一挥手就驳了众臣的求情,令人要将柳金蟾拖下去杖责二十,众臣瞬间哗然 ——北堂傲则急得在屋里取了桌上一把匕首,提着袍子顾不得出嫁男人露不露得面,就冲到匍匐了一片臣子的前院,跪在已经被压在宫杖之下柳金蟾身侧,拔出刀尖逼着自己的颈脖: “皇太女欲赐金蟾一死,也请赐臣陪殉!” 一切来得太突然,北堂骄不待皇太女发作,立刻大骂北堂傲荒唐放肆: “你一个小小臣子,你以为你为大周出生入死六载,就可以顶撞皇太女吗?还不赶紧将匕首拿下来!” “金蟾若有不测,臣也绝不苟活于世!请皇太女赐臣一死,随妻同葬!” 赌死皇太女不敢赐他一死的北堂傲,手执匕首就搁在颈间,两目直逼着皇太女,大有“你不松口,我不松手,我若死,你亦亡”的威胁之意! 明明说好是她与柳金蟾演一出断袍断义的苦肉计,熟料柳金蟾小丫头小不忍乱大谋,她还没向皇太女投诚,小犟牛就先和皇太女呛起来了不说,半路又杀出一个北堂傲寻死觅活,夫妻情深,她明白,但……眼下不是时候吧? 北堂骄只觉得头更大了,连忙又跪在皇太女面前为北堂傲求情:“皇太女,嘉勇公神志不清,昨儿才又发病未愈……” 皇太女气得已踏出轿子,指着柳金蟾欲北堂傲,恨得指尖发抖,北堂骄则以北堂傲又发病了为由,愣是喊来一群男人,强行将北堂傲捆到一边等待发落。 北堂傲也不过是来虚张声势的,眼见皇太女已气得语不成句,自然是见好就收,梨花带雨哭了两声,就无比可怜见的一个头重脚轻,一头倒在了奉箭们等人怀里,俨然一副久病未愈的较弱模样,就是…… 搀扶着他的人一个个咬紧牙关,只觉得是抬熊! 755.第755章 绿帽压顶:楚天白语出惊人 偏偏奉书还能火上浇油来了句: “爷,没气了!”喊罢,奉书几个立刻眼泡含泪,一个个噤若寒蝉。 才觉气血翻涌不惩不快地皇太女,脑中“轰——”一下…… 也有了霎时间的空白: 北堂傲自半月前就抱病,可是宫里宫外人人皆知的事儿,要是北堂傲真是有个三长两短,亦或是病情加重……皇娘那里好说,皇后心机深沉,弄不好借机又让皇娘给北堂家点什么抚慰…… “传太医!” 终于从几乎丧失了理智的暴怒中清醒的皇太女,再次回到轿中,令传太医会诊,然后看向尚未被揍得柳金蟾: “北堂将军征战沙场,九死一生……念在北堂将军为大周出生入死的面上,且饶了嘉勇公夫人顶撞之罪!” 就这么着,柳金蟾从虚惊中被人扶将起来,再度跪在皇太女脚下 ——着实吓得站不起来了,活活打死可不是开玩笑的——可见当谏臣多么的不易! “你可知罪了?”皇太女依旧高高在上。 刚才北堂傲当场发病晕厥,柳金蟾还在想这戏可要怎么演下去,此时何须人再提点,赶紧十二分识时务地跪在了皇太女的脚下:“臣顶撞皇太女,罪该万死!”下次也不敢这么傻不啦叽地往枪口上撞了—— 现实与电视的距离就是: 上位者视你若蝼蚁,导演却必须让主角尽情张狂、狗血得上打皇帝下踹皇后,为了收视率,主角死了都能活回来,而现实只有残酷! 眼见着刚还趾高气扬,当自己刀枪不入的柳金蟾,才只这么一吓吓,就立刻对她奴颜卑膝,皇太女不禁心里突然觉得北堂傲可悲,铁铮铮的一烈汉子,怎得就嫁了个这么一个骨气没几两的软脚虾? 然……眼睁睁看着北堂傲演苦情戏,还把这刚烈、重情重义之夫演得这么铁骨铮铮,好容易平息了眼前事的皇太女,又微微觉得心绪不平起来: 女人嘛,谁愿意看着自己过去恋恋成痴的男人,对自己弃之如履,却对别的女人爱得如痴如狂?就是如痴如狂,她又岂能让他如愿以偿地与他妻主鹣鲽情深,相濡以沫,别更说,经今儿一闹,小夫妻弄不好还会冰释前嫌,成了患难夫妻…… 皇太女几句要好好“教导”柳金蟾一番的话,就这么被心中一念堵在了心口,只剩: 她绝不然给北堂傲好过,更要让北堂傲与北堂家,乃至金科状元柳金蟾人前人后抬不起头,然后趁早儿,乖乖地远离官场,告老回乡,淡出朝堂! “今儿这么一场大喜的事儿,本宫本来事物繁忙,但一想这样的大喜事,只怕你府上将来也不会再有了,所以本宫还是拨冗来贺喜一番,随便……” 皇太女说着,无视谋士的眼,手一抬,一个蓝袍的宫人就小心翼翼地托了用翠色绣帕盖着的锦盘上来: “你们新婚,本宫也没来得及亲自赐上一份大礼,今儿这就算是本宫的一份心意了!” 不待柳金蟾叩头谢恩,那宫人就突然掀开了翠色的绒布—— “……”无数绿鸟挥动着翠盈盈的翅膀,就在场每个人头顶扑棱棱地倏然掠翅飞过……尽管极力自持,北堂骄还是青白了一张脸,不是身后的长女支撑着,就差点踉跄跌了出去 ——这就是明明白白地要与北堂家撕破脸面,置北堂家于万劫不复之地了…… 北堂骄要激动,却只能莫可奈何,只能任凭怒气冲得整个身体颤抖不止,不是柳金蟾还是神色如常,不是想着北堂傲的小命就在这一线之间,北堂骄几乎就想晕厥而去,再不回这朝堂,远离京城,避世而去—— 皇太女狠,狠到可以不计后果!单,这一点,她北堂骄就输不起,却又莫可奈何,只能震惊似的瞪大两目,连到嘴边的“皇太女,您这是……”她都不敢问,就怕豁出来的皇太女,当即赏她一句: “这个勤国夫人还需问本宫?难道这不是最合适宜的大礼么?” 皇太女未到末路,已自掘坟墓,北堂骄不敢当下触怒被皇上自幼惯坏了的皇太女! 柳金蟾则眨巴眨巴眼,眼前除了一片翠色,还是一片耀眼的翠色闪烁—— 好一顶绿绒、绿线、绿珠子加各种翠色宝石鸟羽搭配而成的麒麟帽,真正是各色的绿铺陈的一件艺术珍品,翠****滴了! 等不及柳金蟾感慨皇太女的大手笔,她身后终于沉不住的楚天白就由衷地突然无比羡慕地赞叹出了一句: “好好看的帽子啊!”一看就值好多好多钱!亲家居然都没说送她一顶——抠门!亏她楚楚还娶了她家小老虎似的儿子! 一语击破冰点!银铃般好听的童稚之音在府前院震荡开来。 所有悬在喉间的心跳,皆被突然炸开的冷凝之气冻在了喉咙口,忘了要如何跳动:此是反讽?还是真正的赞誉之词? 所有不明就里的大臣们,只眼睁睁地盯着那顶绿莹莹的王八麒麟帽,不知皇太女这是在暗示:嘉勇公夫人早被她戴了绿帽,还是…… 她要给嘉勇公夫人戴上,世间最难言却又不得不默许的绿帽?嘉勇公可是个倾国大美人…… 又或者…… 见风生波的八卦众人心,一瞬间好似夏日疯长的野草,呼啦啦长了数尺,随风那叫一个摇曳,甚至有人瞬间就此联想到了嘉勇公被迫屈从皇太女的各种蹂躏之景…… 冷凝的前院,不知何时,就吹起了躁动的暖风,徐徐躁动人心之邪思妄想。 柳金蟾汗淌,冷汗一滴滴地滑过脊背,只觉得心乱如麻,但为了北堂傲,此刻她又不得不强自镇定,苦思应对之策。 众目在柳金蟾柳金蟾脸上找不到一丝恐惧时,就忍不住瞅向,看着绿帽两眼发出无限绿光的楚天白: 这谁啊?皇太女的人?还是嘉勇公夫人家的人? 别人不认识,皇太女认识: 死盗墓贼! “璟驸马也喜欢?”这可是绿帽子! 756.第756章 殚精竭虑:柳金蟾的话外话 皇太女冷眼,终于从柳金蟾脸上移开,落在了另一个让她更是恨得在宫里夜夜,都不忘抓耳挠心的楚天白脸上—— 她的表弟蛟儿,就是让着丫头在棺材里糟蹋的! “恩!”你也送我一个吧! 楚天白点头如捣蒜,两眼仰望着皇太女,笑得盈盈如弯月,俨然就是一副幸福不已的模样,气得那头的战蛟差点没把北堂傲家的门框给生生卸了下来,一脑门,砸晕她满脑袋不知又想到了啥的楚天白—— 呜呜呜,绿帽子有什么好喜欢的!不是让人戳他战蛟的脊梁骨么?他战蛟就是婚前闹过一次要嫁慕容嫣,但他连脸都没给她好好正面瞧过,呜呜呜……死天白,就会欺负他,他对她还不够好吗?什么都依她,怎么着都依她了…… “那本宫也送你一顶……” 皇太女待要连着楚天白今儿一并收拾了去,柳金蟾虽素日嫌天白呱噪又傻气,但天白对她好,她岂能容别人将她欺负了去,当即不作二想,就着,望着帽子口水直流,差点就立点头的楚天白臀上,狠狠就是一掐。 掐得刚还一脸“幸福就要来临了”的楚天白,瞬间小脸扭曲成麻花状—— 俗话说钱财乃身外之物……反应极快的楚天白哪里还敢贪恋柳金蟾的“绿帽子”,吓得赶紧收回自己贪婪的小眼神儿,对着皇太女不敢点头了,只得满脸不舍地盯着绿帽子,违心地摇头,挤出无限难受的傻笑,瑟瑟地客气道: “不用不用……这个……这个稀罕玩意儿,一看就精贵的很,天白一坨牛粪什么的,怕糟蹋了,还是……还是皇太女和柳姐姐这样漂亮又精贵的人,戴着才叫好看!”臭美死你们! “……”又一次呼吸的冷窒! 院里的大臣们一颗心瞬间提至喉间,霎时间都有要即刻窒息而死的错觉。 好似被踩到了痛脚的皇太女,脸已经气得青筋暴露,毕竟年轻气盛,加上自幼盛宠不收敛,此刻哪里还顾得住她皇太女的尊贵颜面,当即就要蹦跳了起来定楚天白一个如君之罪。 一时也不知该替天白说什么了的柳金蟾,一瞅沉不住气的皇太女又要发飙,想也不想’“噗通”就向皇太女谢恩了: “叩谢皇太女大恩!皇太女赏金蟾的这顶绿帽子可真是世间难寻,绝无仅有的稀世珍品,金蟾定不辜负皇太女的期望,殚精竭虑为皇太女鞍前马后,尽职尽忠,死后而已!”保证让您“满园春色关不住,枝枝红杏出墙来”! 接着“砰砰砰”! 实在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替楚天白那傻妞怎么辩白的柳金蟾,一瞬间就只会欢欢喜喜地磕头,随便立下,让皇太女后半生呕血三升,也卸不去绿毛满身的誓言! 一场危机看似过去了,只是…… 大家怎么听着柳金蟾这誓言,映衬着那顶四月艳阳下的绿莹莹的帽子,听着格外地令人遐想万千呢? 是领悟了皇太女给她的这顶绿帽的用意,表示愿做王八,还随便表达了她不但愿意甘做王八,还甘愿头顶王八帽,“殚精竭虑”为皇太女“鞍前马后”奉上她相公,亲送上门,再接回来? 又或者……只是敷衍之词?因为领赏似乎都要这么说一通!但谢得如此干脆,真的令人不得不去想一个很要紧的问题: 嘉勇公夫人和璟驸马,她们其实并不懂绿帽子为何意吧? 大家的疑问也是皇太女的疑问。 可她还能怎么问呢?再问“你可知绿帽子为何意?” 她们二人如果都是装不知了,她再问,不是还让这二人故意兜着转? 皇太女的脸,此刻不红不黑不白也不青,直接就僵在了当场,第一次有了一种无言之感: 她来之前每每端详绿帽时,臆想中嘉勇公夫人的种种恼怒、羞愤……人群的窃窃私语,甚至就连北堂傲的绝望,北堂骄的失控,都没发生—— 谁能来告诉她,她眼前的这两个女人是女人吗? 又或者娶那两个贱人时,这两个女人就早已将生为大周女人的骄傲、女人的尊严踩到了脚下,只剩对权势以及金钱的贪婪、以及恬不知耻地一味逢迎…… 人不要脸,百事可为! 皇太女怔在轿子里,第一次为眼前的人感到愤怒与莫可奈何! 正常人的确是应该为“绿帽子”一事被人当众拆穿,而感到恼怒接着羞愤欲死,但…… 遇上了下一刻不知又会出什么状况的楚天白,柳金蟾满心只剩下了如何保全楚天白这傻妮的满心忧愁—— 她们毕竟是一个村儿来的!她柳金蟾无论如何也无法看着楚天白因为触怒皇太女而人头落地—— 尤其是她那仙花一样的相公,守鳏了,她柳金蟾会忍不住怜花惜玉,满心自责的! 而且,柳金蟾从未认为北堂傲给她戴过绿帽子,相反,她倒一直觉得是她给北堂傲的初恋情人戴了很大一顶绿帽子,甚至还可能借而不还了…… 所以,皇太女之杀手锏,于她而言,毫发无伤。 她甚至第一念想到的,就是如何保护北堂傲和身边的人不受中伤,因为此事,只有身为北堂傲女人的她站出来大声说“不”,奋力袒护自己的家人,她的家人才不会受伤—— 所谓一家之主,不是在家里发号施令,持强凌弱,通过种种特权,来证明自己是一家人之主—— 她需要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像雄狮一样,当别人侵犯自己的领地时,与侵犯者展开厮杀,保护自己的家园、亲人不受侵犯,让亲人觉得有你,就有了真正的安全感与归属感!而非更多的畏惧! “你可以不强大,你可以不能干,甚至可以弱小,但你一定要懂得无论任何时候保护我们,而不是在家使用暴力,将你的愤怒宣泄给我和妈妈,出门就退缩得像只乌龟,胆小怕事……一只羊即使畏惧,为保护自己的孩子都会挺身而出与狼说‘不’,您呢?” 757.第757章 一家之主:就是羊也要像狼 柳金蟾记得这是她年长后,对一直将责任推卸给母亲离婚为由的父亲,说的话,末了她还记得她诀别时说: “如果,女儿是一家之主,女儿会在家温顺得像只绵羊,给家人带来祥和与温馨;在外即使是只羊,女儿也会把自己想象成一匹狼,为自己的家人努力守住小小的方寸幸福。即使贫穷,即使辛苦,至少听到家人幸福笑声,也会觉得自己了不起吧?” 柳金蟾从容接过绿莹莹的王八麒麟帽,静静地回视一再想要羞辱她的皇太女,神情淡然: 忆起前世充满暴力与颠沛流离的童年,柳金蟾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充满了力量,身为一家之主的责任感,就好似不断涌起的无限勇气,让她在皇太女面前忘记了该有的畏惧,与颤抖: 即使她是一只羊,从不伟大也不强大,那么她柳金蟾也会努力、努力想象自己是一狼群的首领,她的生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保护她的狼群,保护北堂傲,保护妞妞以及他们身后的北堂家族! 所以,她冷静、自持,眸光坚定无波,只有飞速运转的大脑,在搜索着化解眼前危机的各种办法! 一上一下,静静凝视。 皇太女不明白,她为什么就是从柳金蟾这个不要脸的女人眼睛里,看不见一丝猥琐,甚至畏惧—— 这让她反倒不禁心生出丝丝莫名的畏惧,就好像遇见了一把只知前进不知后退的死士! “柳……卿家真喜欢?”这可是绿帽子,任何一个大周的女人不会不懂——除非……真山旮旯角来的? 皇太女不敢相信这话是自己问的! 柳金蟾本打算就这么顺了过去,让此事就此做个了结,但这帽子……事关北堂傲清誉…… “金蟾叩谢皇太女的不说之恩!” 柳金蟾出人意料的言罢,复叩头! 不待众人回神,暗想这又是怎么了? 她就突然捧着绿帽子起身,朝着北堂骄,“噗通!”一声重重跪下,再重重重地向北堂骄无比庄重地磕了一头,将绿帽子搁在北堂骄的脚下。 一瞬间,所有、所有的人都几乎瞪凸了大眼睛,就连皇太女也不敢置信地张大了嘴: 这是…… 要说出什么? 要说北堂傲不洁的事了? 即使北堂骄也瞬间惨白了脸,大有摇摇欲坠之感:这是……顶不住了? “弟妹愧对大姑姐的器重!” 柳金蟾直起身,仰望北堂骄俨然已经被恐惧抓捏住了灵魂的两眸,不紧不慢说得掷地有声! “这……”要怎么演? 北堂骄忍不住踉跄地退了一步:难道……是要辜负的意思?还是……这似乎与她当初与柳金蟾约定的戏码差了十万八千里了,可眼下怎么又倒回来了? 北堂骄还是努力镇定地告诉自己,金蟾当日还是小小庶民时就胆敢和知府胡跋以及皇太女手下周旋,没道理,这一顶绿帽就让她乱了方寸,毕竟……傲儿跟她时,她就该知道……但女人…… 尽管惊惧不安,心中无底,但凭着自己在官场几十年临危不惧地强大心理,北堂骄还是努力将惊惧之色,夸张地变成曾经约好的震惊之色: “金蟾,你……这是……怎得了?皇……”你到底要说什么? “皇太女明察秋毫,金蟾……对不起大姑姐的满心嘱托,也对不住相公的痴心相许!” 柳金蟾本欲再发挥几句,但一看北堂骄的脸青得再不见一丝血色,还在强撑,余光中的北堂傲则更是嘴唇都几乎咬白了,所以…… 她话到此,只得再磕头:“金蟾……金蟾在外,养了别的男人!” 又一群呱噪的麻雀打大家头顶而过: 这是什么神转变?养小,就值得如此兴师动众的么? 北堂骄一愣,立刻回过神来,待想要依照当初约定,大肆地大发雷霆一番,但……女人三夫四侍无可厚非,算不得大事吧?为这点子事儿翻脸无情,太小题大做了吧? “这……在外娶了,就是娶了,领进家来就是。你赶紧起来,你相公身体常年不好,前儿还说要给你屋里添几个兄弟,你快快起来!你说是谁,大姑姐立刻着人替你接来就是!” “此二人……” 柳金蟾死活不起,还努力在脸上挤出一抹难言的神情,然后咯咯涩涩道: “此二人……皆非,良家。” 此言一出,震惊四座—— 北堂家男人最是清高…… “皆非良家?” 北堂骄大惊失色状:“你真从青楼赎了男人回来?”然后“啪——”一个响亮的巴掌落在柳金蟾脸颊上,火红火红的五指印,瞬间浮了起来: “请皇太女恕臣告退!” 北堂骄一脸的羞辱交加,一待有点分不清状况的皇太女点头,当即就率北堂家众迅速绑着北堂傲撤离嘉勇公府,等不及皇太女要幸灾乐祸地劝慰两句,北堂傲不愿离开柳金蟾的苦苦哀求声就动情地传来: “大姐、大姐——你听金蟾说……金蟾一定不是有心的——金蟾一定是见着他们可怜……” “啪——” 第二个响亮的巴掌十分应景地落在了北堂傲的脸上,紧接而来的是: “当初姐就说这个女人风流成性,难改其性,你非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嫁她,报什么救命之恩……说一定令她收心,规劝她一心读书……这就是你说的一心读书……” 北堂骄咆哮的声至到了那边府邸,还隐隐传来…… 盛怒之情可想而知…… 事已至此,皇太女还要再说点什么? 人家府里因她一来已经府里夫离女散了……她来第一目的就是要北堂傲夫妻离散,第二目的就是大扫北堂家颜面…… 眼下目的达到了,北堂骄还自扫颜面,她再说道什么,也无意义了—— 离了北堂家支持的柳金蟾,无非就是只谁都能轻易掐死的蝼蚁了,杀鸡焉用牛刀,何况蝼蚁呢? 志得意满的皇太女,笑看眨眼间夫离势去的柳金蟾,不无欢喜地又慢慢地补上一句陈词: 758.第758章 落井下石:又一群狐朋狗友 “柳卿家,本宫最看不惯的,就是你这等攀龙附凤,还不知感恩,四处风流,不忠不义地下等文人!风流,哼——恬不知耻,家门不扫还想扫天下,真是……哈哈哈,痴人说梦?等着被扫地出门吧—— 山鸡就是山鸡,永远飞不上枝头做凤凰!”慕容嫣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奚落毕,皇太女还心情甚好的令人拿来一碗鸡汤泼了柳金蟾一头一脸油汤,这觉得痛快地哈哈大笑,命鸣锣开道,扬长而去,张狂之影映在柳金蟾匍匐的眸底,成了定格: 此女,绝对不能为皇—— 黎民必受其害! 前面皇太女一走,后面的宾客皆顿作鸟兽散,呼啦啦瞬间走了个人去楼空,恨只恨礼全白送了。 独有墨儿和楚天白没走。 “柳姐姐,你真在外面娶了两个男人?”柳姐夫受得寸步不离,你是怎么娶到手的? 孙墨儿单纯的大眼睛,几乎是以仰望之姿,瞅向她心中的柳金蟾:爹爹呀,居然她还没瞒在鼓里。 孙墨儿此言一出,嫌事情还不够乱的楚天白,一面爱不释手地捡起地上的漂亮绿帽端详,一面无比欢快地插嘴道:“我们老家,柳姐姐还藏了一个呢!”就我青哥哥! “柳姐姐,这不是真的吧?”偷着藏着,背着柳姐夫还能娶出三个…… 孙墨儿一面给柳金蟾底绣帕擦脸,一面羡慕得就跟柳条儿似的,恨得在风中舞动了: “你为什么都不带上墨儿……太过分了,墨儿唯一一次,都不忘带上你!”呜呜,太没义气了! 柳金蟾深呼吸:“你们是来落井下石的?”都写什么人啊?还说文化高的是君子之交,怎么她柳金蟾一落难,才发现,全都是一群狐朋狗友! “看!看什么看?绿得发亮是不是?” 气不打一处来的柳金蟾一瞅楚天白不安慰她,还惦记着这顶破绿帽,就忍不住抬手就夺了这顶帽子,拿手戳楚天白的脑门:“你笨啊,你傻啊——当着那么多人说漂亮?”嫌我还不够丢人啊? “可真的很好看啊!”又没骗人!财迷,摸摸都不给! 楚天白抱着笨笨的大脑袋,一脸委屈,两眼还是忍不住盯着帽子中间最大的那颗祖母绿石,闪闪发亮! “好看,送你啊!”这也能要吗? 柳金蟾想也不想,当即将帽子递到楚天白面前。 “谢谢柳姐姐!”柳姐姐果然是对她最好的人了! 刚还以为得不到的楚天白,当下无比雀跃地夺了柳金蟾手上的帽子就准备往自己脑袋上放,吓得柳金蟾和孙墨儿来不及阻止,一道黑色的刀光,就自楚天白的头顶掠过: “楚天白——你敢戴,揭了你的皮——” 随着气急败坏地虎啸声吼来,可怜的楚天白窥探了近一刻的帽子还没上头呢,就成了完好的两截,想戴也戴不起来了! 来不及沮丧,楚天白再抬眼,果见她相公正提着大刀,虎视眈眈地拽着好穿不好走的曳地长袍,气势汹汹地蹒跚而来。 楚天白反应极快地跳到柳金蟾身后,高喊:“相……相公,这里是女人……哎哟!”男人不是说不可以出来这的么——呜呜呜! 气急的战蛟,此刻也顾不得柳金蟾、孙墨儿的侧目,想着他里面裤子穿了二十多条,底气足,愣是将曳地长袍往上使劲一拉,几个大阔步行来,单手就无比熟练、神准地自柳金蟾身后,揪着了楚天白的猪耳朵,再慢慢地将妻主顺利提到一边: “你个色胚子,你个不要脸的东西,你见着男人就移不动腿还罢了,居然……居然还敢……敢给为夫戴绿帽子……为夫……为夫不回去不揭了你的皮—— 你个没良心的,为夫对你一心一意,百依百顺——走!回去,今儿,咱们夫妻没完——”气死他了,什么不好戴,非要戴绿帽子!想把他换了娶狐狸精啊! “哎哟哟,相公,相公,为妻没戴没戴!”还没来得及戴上过过干瘾呢! 楚天白护住猪耳朵,赶紧表白,只是眼的余光,还是对帽子上那颗罕见的祖母绿垂涎不止:好闪亮闪亮的漂亮石头! “那你拿着做什么?”你当我不知道你心思? 战蛟漂亮的狐眼恶狠狠地瞪着小鹿斑比一般模样的“无辜”楚天白,怒审:“是不是早嫌为夫不好,又去想你的温柔大方凌波公子了?”死人,关了一个月,居然还不死心! “为妻只是觉得绿石头好漂亮!如果给相公搁在腰带上,配相公白白的……唔——” 楚天白话没说完,就被她突然羞臊了的相公,赶紧用两指头夹住了胖嘟嘟的小菱角嘴,大声嗔骂道: “胡说什么呢?要不要脸的你……” 这声一完,柳金蟾和孙墨儿,就隐约好似瞅着楚天白羞红了脸的相公,忽然翘臀一扭,不偏不倚就轻撞在楚天白的小腰板上,然后隐隐约约好似传来一句低喃: “说为夫好看,也不知道回家去说么?好没脸的!”多不好意思啊! 这句音没落,下一句又来了:“当真配为夫好看?” 柳金蟾很想扑地,道一句:“照顾一下相公,刚被大姑姐领走的可怜人好不好?” 楚天白的相公就相当目中无人地真转过身来,研究柳金蟾闪亮亮绿帽上的硕大绿宝石了,看那样子,还有想抠走的意思…… “哎——姓柳的,你……你把它拆下来,本宫要了,你开个价吧?” 本来还想哀悼下自己悲惨命运的柳金蟾,也不知是遇见了楚天白夫妻就习惯性不正常,还是怎么的,她居然和孙墨儿一起真的认真端详起了绿帽子来: 祖母绿很大,而且质地纯净,透明度高,一看就是极品中的极品,可见皇太女是多么地奢侈浪费—— 问题是这顶帽子能拆来卖吗?还是需要像皇帝的赐物供奉在祠堂里?好像周围的那些青铜珍珠、翡翠也都价值不菲呢! “这能卖吗?”卖了就大发了! 759.第759章 飞来横财:柳金蟾发家难财 相公立刻和她一样,开始盯着绿帽子做苦思状——明明两二傻,眼中除了绿宝,其余就是脑中空白一片! 倒是孙墨儿在认真思考:“论理是该供在祠堂里……”但谁家祠堂会供一顶绿帽子呢?一绿千年呢? “可是小偷来怎么办?”偷来就白忙了。 楚天白说着还不忘甩了甩已成两截的绿帽子,表示已经破成这样了,还怎么供啊? “那么藏起来?” 孙墨儿看着楚天白手里甩动的绿帽子尸体,眉头有点紧:才赐的绿帽子就破成这模样,真的好么? “藏起来,还不如偷偷卖了,反正都没人看的见!”楚天白就是想要漂亮绿石头。 柳金蟾也是一筹莫展,暗想这帽子让北堂傲再缝缝?北堂傲估计得把她脑袋缝进去!至于卖嘛……眼下还是私下里偷偷地卖才好…… 可谁出得起价呢? 柳金蟾心思活动想偷问战蛟能给多少,但……柳金蟾又不好意思开口,一抬眼,就见楚天白和她相公、以及孙墨儿垂涎三尺地围着她的两截绿帽子转: “柳姐姐,我可不可以摸一下,就稍微微地摸一下啊?”越看越喜欢。 越看越觉得绿帽子闪亮亮的楚天白,终于两爪在手上擦了无数遍后,试探着开了口。 柳金蟾还没不可以呢,楚天白也不知是不是用力过大,那块完好的绿宝石就被她抠了下来,柳金蟾顿时脑门一排黑线: 这绿帽子可是件巧夺天工的工艺品! “柳金蟾,它掉了!”绝对不是她用力抠的哦! 楚天白两眼无辜。 “那这样,一万两!”战蛟想也不想,就立马开价,当即让柳金蟾有瞬间成为千万富婆的漂浮感。 “这样不妥当吧,毕竟……今儿才赐的……”孙墨儿还在她满脑子的礼法制度下打转。 结果四傻又盯着绿帽子,看到月上柳梢头,继续研究这绿帽子卖还是不卖,要卖,什么偷偷卖最恰当的问题,急得那头站在围墙上,想夜半爬墙回家带孩子的北堂傲犯了愁: 你说,这一顶绿帽子,有啥可看的呢?嫌他还不够丢人么? 末了,还是楚天白两眼打架了,着实顶不住,方劝她相公说: “相公啊,为妻想,就是没这块绿石头,你的腰带也都很漂亮!”咱们回家去睡吧,别想了,再看,柳姐姐也舍不得给咱们。 “可有了它会更漂亮!” 成日里在家,就恨得把全身挂满宝石当衣裳穿的战蛟,死盯着绿宝石,越看越想要,尤其是刚楚天白说这祖母绿搁在他腰链上,会让他更好看后,他一想到他将绿宝石搁在他腰间,衬着他的雪肤花貌,天白盯着他舍不得移开眼的模样时,他就浑身发软—— 反正,他一定要这颗绿宝石了! 这颗绿宝石一定能让楚天白更爱他,从楚天白刚才看这宝石的眼,他就十分笃定:要想让楚天白对他一心一意,爱得如痴如醉,就这颗绿宝石不可! 战蛟旨在宝石,不给不走—— 最后无法,土豪战蛟以两万两白银为抵押,将那顶成了两截的绿帽子以借去瞻仰的名义,连拿带抢地拿回对街的家里观赏—— 其实……次日,就让战蛟拆了,混着那些个宝石青铜珍珠等物,让西域珠宝匠再混合各种香料给他做了一条嘿嘿嘿不可告人的“美人羞”! 这边一顶绿帽子,柳金蟾发了家难财。 隔壁北堂府,紧锣密鼓开始了下一步刻不容缓的废储密谋。 对面,楚天白挥着那两截戴不了的绿帽子,研究了半宿,直恨得她相公在屋里不住地拿脚踹她。 而一早返回东宫的皇太女,虽觉拆散了北堂傲与他妻主的婚事似乎也算是成功了一半,只是…… 她心里怎么就觉得这里面这么的古怪呢? “今儿……柳金蟾的反应是不是很奇怪?”皇太女左思右想,怎么想怎么觉得蹊跷了些,不禁入夜问近侍,“她在外真有男人?”小小一个庶民,得北堂傲一个还不够? 其中一个人就在皇太女耳边低低道了句: “不满皇太女,这柳金蟾其实娶嘉勇公没多久,就偷偷在白鹭镇养了一个戏子!” 皇太女扬眉:“怎得本宫不知?”如此大事也敢隐瞒! “皇太女,您忘了,当日嘉勇公夫人为这戏子还让人得差点打死在那白鹭镇!”宫人立刻低低喊冤道。 “哪个?玉堂春?”真是? 皇太女一瞬间瞪圆了眼儿,不敢置信柳金前面占了一个倾国美人,居然后面还真能偷养一个倾城色为妾! “可不就是他,是个女人没有一个不爱他乖觉柔顺的!说来,这玉堂春,皇太女大前前年不也还见过一遭儿?”宫人赶紧进言道:“其实,嘉勇公固然是美,但说到这乖觉体贴人处,莫怪这嘉勇公夫人按捺不住,玉堂春岂是两家男人可比的真正的尤物?” 就是见过一遭儿,皇太女才更觉心梗: 不提北堂傲的模样如何傲人,就单说那玉堂春那夜在枕畔之间的喜人之处,她皇太女这整个东宫的男人加起来,都没一个及他一半的—— 柳金蟾却实实在在拥有了他整整两年有余—— 两年多啊:看,有北堂傲赏心悦目;卧,有玉堂春横陈在塌,试问: “那另一个又是什么人?” “这个……就不太清楚了,不过貌似听人说,好像有个琉球的漂亮男人,每每嘉勇公不在海上时,他都追在嘉勇公夫人左右……而且……此人时而任性,时而调皮;时而温柔,时而躁动,其可人之处更甚玉堂春!” 宫人说道这儿,还特意凑近皇太女耳边低声道: “众目睽睽之下,他甚至就胆敢缠在嘉勇公夫人身上跟水蛇似的,衣裳哦,就薄薄的一件,跳进水里,全贴在身上,跟没穿似的……”可豪放得吓人了。 皇太女惊悚了:“不是道听途说?” “回皇太女,奴才的家姐当年在沿海行商时,就提过,说琉球的男人,袍子里面是不着内裳的,他们杀人不眨眼,可……一旦喜欢上你了,那就是极尽温柔体贴之能事。 760.第760章 人生三好:皇太女顿觉白活 “海上女人还有过这么一句话: ‘住江南的房子,吃南洋的大米,睡琉球的男人’!” 宫人话语一毕,皇太女顿觉自己白活了,这三样,她一样都没有!准确地说,她连大周的漂亮男人都很还没得手呢,那柳金蟾却连琉球的极品男人都哄进被窝,辗转缠绵了! “嘉勇公真不知?”都这么明显了还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想来是北堂大人不知!当年嘉勇公夫人因玉堂春一事差点丢了小命,嘉勇公那么一个玲珑心的男人,会不知道这里面的故事? 想来不过是他婚前有旧,嘉勇公夫人本就是风流成性,素习难改的风流浪女,嘉勇公再心里明白,不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肚里吞,除了佯装不知还能如何?”男人嘛,三从四德,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宫人心里微叹,嘴上却不敢流露出一丝对北堂傲的同情,只能继续分析道: “而这琉球的男人的事。 据说嘉勇公还在南府也闹过一阵,后来但凡嘉勇公夫人去哪儿,嘉勇公就追到哪儿,想来便和此事有关!只是男人嘛,有些事装作不知比知道好?不然何以柳金蟾到今天才说出口,若知道早了,只怕这二人都要有名有份的住进府里来!” 皇太女不禁点头称是,只是心里不明白了,这柳金蟾到底是给男人们吃了什么迷魂药,北堂傲搁着文武双全,好不容易能嫁的慕容嫣不嫁,非要背着不洁之名与这朝三暮四的柳金蟾结秦晋之好—— 难道真只因为柳金蟾和他有了孩子? 男人们的心思,百思不得其解! 而柳金蟾的用心,她更觉扑朔迷离,难以琢磨: 明明男人们不追都倒贴,她又何必非要戴北堂傲这顶大绿帽?再者,这绿帽,她不会不解其意,只是……她为何最后要说那番话,得罪一直器重她的北堂骄?为了北堂傲? 还是……她早就想将两个尤物小妾接进京来,左拥右抱——只是苦无机会,此番正好顺水推舟?毕竟…… 北堂家的男人是不许改嫁的! 但得罪北堂家,柳金蟾一介书生能有多少钱?还是…… 北堂傲实在是,太拘谨了? 说起拘谨吧? 皇太女仰躺在卧榻上,仍凭宫人们捏腿揉肩,嘴里品着西洋进贡的葡萄酒,眯眼瞅着夜光杯中翻动的红色液体,不知怎么的,今儿北堂傲那片雪白雪白的肩颈,就这么出奇得白皙又细腻地从夜光杯中折射出来: 隐隐的,竟觉得那衣里裳底的风景只怕比那玉堂春更胜无数筹—— 不想不觉得,这一想起今儿北堂傲手执匕首欲自尽的决绝模样儿,皇太女仔细微微一品吧—— 人都说豆蔻年华最是美,她倒觉得而今双十年华的北堂傲,也跟战蛟那默认的小妖精似的,竟比他们当年青涩拘谨的模样,不知出挑了多少倍去,怎么说呢? 有男人熟透透后,那种挡都挡不住的浓郁喷香之味道溢出—— 那身段儿、那眉眼儿、那薄唇儿……还有那香肩一露的雪白……啧啧啧,与越来让人把持不住的蛟儿,真正是她心里的两只魔: 越想越着魔,越着魔吧,还一个比一个不听话!这越不听话吧,还偏偏就越漂亮,真正是来降服她的两个妖孽! 想妖孽、恋妖孽,可怎么才能让两个已为人夫的妖孽,乖乖地就范呢? 柳金蟾那席“殚精竭虑”“鞍前马后”的话,就映进皇太女的心里来,恨只恨柳金蟾似乎有点觉悟了,北堂骄又将她快要到嘴边的肉叼走了! 而战蛟嘛…… 璟驸马那傻乎乎的又贪财的小模样,似乎更好得手—— 她怎么设计这二人! 再令其夫送上门来呢? 夜,难眠! 柳金蟾更难眠! 本说突来两万两,北堂傲又让他姐领走了,眼下为表示自己对北堂家的不屑一顾,以及今夜的抑郁之情,柳金蟾将自己卖绿帽所得两万两中,取出纹银十两,紧随楚天白之后,就出了府—— 奔了当日去过的天香阁,点了那个已经不是黄花哥儿西域美人,才夸张地左拥右抱,酒到最酣处,雨墨来说 “小姐,小小姐夜半闹着要爷,撒着脚丫子满院里跑呢!” 哎哟,这还了得,妞妞这才两岁多,着凉了怎么办? 柳金蟾一路风驰电掣回了府,开门迎接着她的就是怀里抱着妞妞,一脸不善的北堂傲: “你送人要送到人家府里去?” 亏得他回屋来等,一等就是两个时辰……不是担心出事去查,他都不敢相信,他晚上才被家姐拽回娘家不到一个时辰,柳金蟾立马就去天香阁眠花卧柳,还一点就点了两—— 他北堂傲一个,****守在屋里还青黄不接呢!出去见了外面男人,就浑身是力气了? “呃!” 柳金蟾先打了一个酒嗝,不敢说只是去逢场作戏,但怎么解释呢? “走着走着……就忍不住……顺便去了……以……以为你不在……”喝醉了果然不清醒,越描越黑! “为夫不在……你……你不是爱读书吗?你怎不去读书啊?”素日他在家,怎么就想着读书啊? 北堂傲急了,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说柳金蟾,毕竟家里也没个季叔,柳金蟾想男人了,她不去青楼去哪儿?但……他就是不喜欢柳金蟾去青楼那种勾人魂的地方—— 真遇上个解语花怎么办? 柳金蟾醉得晕晕的,一时也不知怎么回北堂傲这话儿,一听北堂傲喊她去读书,她一想是啊,立马就转身要往书房去: 不管怎么说,她们夫妻现在应该……对外是频临和离的分居状态吧! 柳金蟾这一骂就走,可吓坏了北堂傲,放下妞妞,立马快步追着摇摇晃晃的柳金蟾出来: “你这是往哪儿去?”还要去天香阁么? “读……读书!” 柳金蟾微微一回首,人扭得像根麻花似的,还不忘拿手指着书房的方向。 “读书?你醉成这模样了,还能读书?” 北堂傲气得眼发花,真想一头栽在地上昏死过去算了。 761.第761章 软磨硬缠:叨叨叨的北堂傲 “没事,睡一会儿,酒……酒醒了!再读不迟!”啊,困! 柳金蟾笑着挥手示意北堂傲回房,她摇摇晃晃又接着奔书房去,只觉得自己刚在青楼花的钱可惜了,两美人抱在怀里都还没多亲上几口呢! “你……你给为夫回来!柳金蟾,你立马给为夫回来!” 北堂傲先是一愣,接着一想不对啊,柳金蟾这要真是去了书房睡,他……他晚上回来干什么?真就为了带孩子? 北堂傲一跺脚,冲进院里,硬是拉着柳金蟾往回走。 “不行,我得去书房睡。再睡一块儿就解释不清楚了。” 解释不清的柳金蟾还是要往书房奔。 “解释什么?你回为夫的屋,你还要和谁解释?柳金蟾,你是不是在外面答应哪个混账男人什么了?难不成你真想弃为夫另娶!” 北堂傲这下可真急了,拉着柳金蟾就来回摇,弄得柳金蟾好似被狂风刮的床单,来回感觉自己脸上的肉都在随风颤抖; “晕、晕了,胡思乱想什……呕——” 一股酒臭弥漫前院! 柳金蟾也酒醒大半了,眼下浑身都臭,还怎么去书房睡? 无法,夜半沐浴。 北堂傲挽着袖子才不管柳金蟾说什么她自己能洗,他给她洗了三年了,这节骨眼儿,说不让他洗就不让他洗,凭什么啊?一顶绿帽子就想趁机休了他么?当初爬他床时,怎么不想想,乱采花也会瓜熟蒂落做夫妻—— 残花也是花,他北堂傲给她柳金蟾时,还不算太残,至少……不像现在小窝瓜结了两茬,又摘了两茬,而今两小的也能满炕爬着咿咿呀呀了…… “你个没良心的,为夫自嫁了你,哪儿不好了,你要外面的混账的男人,不要为夫?” 北堂傲一面给柳金蟾擦洗,一面哭诉遭遇的不公平待遇: “为夫是没给你养闺女,还是没把你伺候好,你就这么着作践傲儿,傲儿哪儿对你不住了,自嫁了你,你说……这三年,你的事儿从穿衣梳头到吃喝拉撒睡,哪一样为夫不是伺候得周周叨叨的? 外面混账男人为你做什么了?还不就是夜里会讨巧儿……你图着新鲜……可新鲜……你拿着银子去玩玩就是了,为夫也没多说你什么来着,你一恼,为夫只一句话,你就不想要为夫……为夫为你养了三个孩子—— 柳金蟾,我和你说,你要不要为夫,你就是天理难容,我的妞妞哦——” 此一声,才喊,隔壁妞妞不愧是北堂傲养的,立马就跟拍电影的似的,一股碌爬起来,就先“我要爹爹——哇哇哇——”得嚎上了—— 真正是父女同心,女儿全是爹爹贴心小棉袄! 怎么办,大半夜的,相公哭前半场,女儿哭小半场,酒醉后头疼欲裂的柳金蟾真想召唤天雷,轰死她得了! 这晚上,柳金蟾估摸着自己再想装傻,弄不好一晚上都别想睡了,不得不最后向北堂傲缴械投降道: “相公啊,咱们……这不是要做给皇太女看吗?”夫妻还睡一块儿,叫什么感情决裂? “看?那你出门就去天香阁……不是有相好?” 北堂傲诓着好不容易微微睡去的妞妞,一面盯着浴桶里做最后擦身起来的柳金蟾,就怕柳金蟾一时又睡过去,活活淹死在浴桶里,让他提前做鳏夫—— 夫妻活着怎么闹都还有可吵的,死了,就只能一个人对着空枕头说话了。 柳金蟾继续揉脑袋: “可为妻不去天香阁,人家怎么知道我们两家撕破了脸皮?咱们夫妻分房了,劳燕纷飞了呢?”总的给人一点联想的空间吧?没有点裂痕的蛛丝马迹,谁又会信呢? 北堂傲垂眼,撅嘴,心里还是慢慢的不安,尤其柳金蟾自天香阁一回来,看他就一副头疼的模样,还对他彬彬有礼,不摸不搂的……他心里就老觉得忐忑: “真没相好?”那干嘛不碰他?在天香阁不说还左拥右抱,左右开亲么? “相什么好?见一面就对咱一见钟情?”你当我天仙? 柳金蟾裹着浴袍,捂着头,决定去睡觉。 “现在的男人可说不好,毕竟夫人现在是状元了!”老百姓就爱这些个虚名! 北堂傲抱着妞妞紧跟着柳金蟾,继续叨叨。 “傲儿,你还是先回去!这节骨眼儿别人见着了不好!”夫妻劳燕分飞,夜里又飞做一堆儿,她今儿那一巴掌就算白挨了。 柳金蟾欲抱过妞妞,示意北堂傲趁着夜深赶紧走! 北堂傲可不依,抱紧妞妞:“什么不好?为夫是你的夫,我们夫妻夜里不在一块儿,才有人说闲话吧?”本末倒置!你不碰我,我不走! “可现在……不似以往,咱们夫妻得让人觉得……咱们的缘分要走到尽头了才行!” 柳金蟾努力在北堂傲晶晶亮的逼视下,咯咯涩涩地说出最后几字,虽然说是非常时期,但……她心里还是悄悄儿抹过了一丝心虚,毕竟……这里面也藏了她的另一块私心。 北堂傲死死地盯着柳金蟾的眼,他知道柳金蟾说得很对,眼下要保全势力最弱的金蟾和孩子,最好的办法就是佯作他们夫妻缘分尽了的模样,但……他一听到柳金蟾说“走到尽头了”几个字,心里就莫名地发慌,好似会弄假成真似的,满心惴惴不安: “就没别的办法么?”他不要分!假的也不要! 柳金蟾垂眼了一会儿,然后抬起,摇头。 北堂傲也知道没有,若有,大姐不会拿他这得来不易的姻缘来开这种玩笑,但…… “金蟾,为夫不要分,假的也不要……你……为夫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傲儿舍不得孩子,也离不开你!” 说罢,北堂傲抱着妞妞就跟巨熊似的窝进柳金蟾怀里撒娇。 “这不是权宜之计吗?”柳金蟾拍拍北堂傲的背,努力诱哄。 “那为夫也想天天守着你,你不在,为夫心里就丢了魂似的,空落落的……不然……为夫天天儿夜里偷偷回来……给你铺床叠被?为夫保证绝对不让人看见!” 762.第762章 做小伏低:不达目的不罢休 北堂傲左思右想都觉得,柳金蟾这种心软,多情,又讨男人喜欢的性子,他不晚上把她圈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很有可能,眼下的危机还没过去,他后半生守活鳏的日子倒先开始了。 “这……”和不分有什么区别?真就是给人看的了…… 柳金蟾一脸为难。 北堂傲则看似委委屈屈地瞅着柳金蟾,心里却是翻江倒海:柳金蟾绝对心里搁着新相好,不然大晚上的,她一个人睡能睡得着?指不定一早就打算好,等他回了娘家,她就去天香阁眠花卧柳,又跟没娶他那会儿一样—— 满大街地追男人,重做她的风流才女! “妻主不在枕边,为夫就害怕!”北堂傲立马低低开口。 柳金蟾无语:“怕什么?”勤国府还能跟白鹭镇陋屋一样没人把守? “怕……”北堂傲毫不掩饰地狐疑眼神微微一转,就定定地盯着柳金蟾,毫不避讳地开门见山道,“妻主枕边睡了别的男人!”他就是多疑、爱吃醋,怎么的? 柳金蟾彻底无话了: 她总不能对北堂傲发誓说,她一定不会的…… 毕竟眼下,她和北堂骄约定过,她就要重回哪个过去的她,让世人都觉得她风流成性,非常不得北堂骄欢喜,而且还令北堂骄格外憎恶与唾弃,并以有她这样的弟妹为耻,且处处阻碍她的前程,意在让皇太女和皇上来扶持她对付北堂家…… 至于北堂傲要演贤良淑德的贤夫委曲求全,成日哭哭啼啼到处诉苦;还是眼里不揉半点渣滓的刚烈之夫,皆不在柳金蟾的计划范围内—— 她只一个目标:慢慢远离北堂傲,然后……完璧归赵—— 虽然完璧是不可能了,但能少碰少结果,还是能努力做到的! 只是…… 眼下,柳金蟾突然觉得这才是最难做到的—— 每次北堂傲心里一有婚姻危机感,就想养孩子,好似有了孩子,他地位就能保住,而且……北堂傲在床第之争上,有着非常执着的坚定信念: 那就是时刻坚守在他的岗位上,决不懈怠,绝不给敌人一线可趁之机,永远占据战术制高点,以绝对优势,睥睨对手! 而这就是她,柳金蟾娶了一个兵马大元帅后的惨痛代价。 “相公,有时……” 柳金蟾揉揉两穴,觉得自己有必要和北堂傲说说,关于她此后不得不常去青楼流连,以掩人耳目的问题:毕竟这个问题,北堂骄难以与北堂傲启齿。 “玩世不恭,沉溺于声色犬马……也……” “为夫明白!” 北堂傲放下妞妞,禁不住两手捧起柳金蟾的脸,一改他刚才妒夫的模样,无比善解人意地柔声道: “为夫什么都明白!妻主都是为了保护为夫和孩子…… 为夫只是心里害怕……为夫只想夜里能静静地看着妻主在为夫枕边入睡,再看着妻主在为夫身侧醒来,知道妻主心里有为夫,并没有被那些莺莺燕燕勾了魂去,为夫这心里这觉得踏实—— 不然,为夫总觉得他们会随时把妻主抢走了,然后妻主就不爱傲儿了。傲儿不能没有妻主,傲儿离不开妻主,傲儿想一辈子睡在妻主怀里,傲儿渴望被妻主捧在手里疼着,心窝里放着,怀里搂着…… 怎么着都行,就是夜里不要离开,让傲儿守着,好好儿守着,不离不弃!傲儿就不害怕了!”反正,他晚上一定要来守着! 北堂傲嘟着嘴,委屈得几乎就跟快要被抛弃的大老虎似地,巴巴地瞅着柳金蟾,奋力要将柳金蟾柔软的那面唤醒。 柳金蟾真是…… 感慨上苍造物,果真是一物降一物,这北堂傲生来就是为了降伏她柳金蟾的—— 简直就是将大丈夫能屈能伸,大周男人水一样的特质演绎得出神入化,尼玛,全部掐住了她的软肋,可怜那三郎什么都对她胃口,就是不会装可怜,每每都在北堂傲泫然欲滴时,败下阵来—— 这次想要等北堂傲早点改嫁,欲去寻三郎畅游南海,随便领他离开南府的柳金蟾,不得不再次放下担心的三郎,冒着很可能又要被养第三胎的风险,再一次搂着北堂傲宽慰: “你一天少胡思乱想些,就没这么怕了!”你一个嘉勇公还能愁嫁么? “妻主多多陪傲儿,傲儿绝不胡思乱想!”你不是见个男人就想休为夫,傲儿也不愁。 “睡吧!”扛不住了,明儿再想办法! 执拗不过北堂傲,柳金蟾只得拉被子睡觉。 “哦!”小小偷笑了一下的北堂傲,立刻宽衣拉被子,就跟泥鳅一样跟着滑进锦被。 只是……少时: “妻主?”一个小小小的声儿响起。 “恩?”困! “你今儿是不是在外面……碰过别的男人啊?”试探音起,幽怨之气开始弥漫。 “……”无语。 “妻主,你说过,考完殿试,就和为夫好的?”大女人是不能食言的。 “……” 上帝啊,请赐她一道天雷吧! 长夜漫漫漫长,醒来迟迟迟归! 家有猛虎守红帐,寻花问柳意阑珊…… 半月后: 柳金蟾,新晋的正六品翰林院修撰一职,被北堂骄以年轻轻浮、历练不足之名弹劾,最后一路贬至刑部,假充快班衙役—— 京城,关于嘉勇公夫人与勤国夫人北堂骄关系紧张的消息,已成为了朝廷内部口耳相传的公开秘密。 而嘉勇公与嘉勇公夫人的关系,也因嘉勇公夫人与北堂相日益交恶,夫妻关系迅速恶化—— 传闻嘉勇公夫人为宣泄对勤国夫人的不满,现在几乎在天香阁夜夜笙歌,乐不思蜀,嘉勇公在府里独守空闺,虽北堂相已隐隐透出欲让夫妻二人和离,但圣旨在前—— 又有嘉勇公贤良淑德,贞烈异常,似乎还是在极力挽回夫妻感情—— 据说委曲求全,时常以泪洗面,告病在府里休息近乎半月,嘉勇公夫人却如同不知一般,仍旧在外走马观花,斗鸡走狗,像是已心力交瘁—— 夫妻关系岌岌可危!貌合神离已是定局! 第一卷卷末: “臣,恳请退出此次彻查细作一案!” “关系到北堂家了?” “回皇上,否!臣自宣誓效忠皇上,就早已将儿女私情抛诸脑后!” “那,是为何?” “回皇上,皇太女……通敌!” 763.第763章 卷二风起云涌001名捕进京 卷引: “皇上并未真正信我。” “这是自然!血浓于水,皇太女毕竟是皇上膝下亲手带大的!我这样告诉你吧,就是你拿到了皇太女想要逼宫继位的确凿证据,皇上除了痛心疾首外,也不会舍得杀她!你一个道听途说的细作之言,就想动摇皇上与皇太女之间的母女亲情,无异于蜉蝣撼树!” “那……依大姑姐的意思……咱们就只能坐以待毙?” “金蟾啊,你说在国与母女亲情之间,什么更重要?” “金蟾不懂!” “曾记得战国时,有个国主的母亲非常疼爱自己的幼子,一心一意想要废掉自己的大儿子,让小儿子继位。” “大姑姐的意思是要效仿齐国国主‘欲先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对!我北堂骄,就是要皇太女疯狂,疯狂到众叛亲离,人人都恨不得得而诛之之时,我们北堂家再奉天意顺民意清君侧!金蟾,你记着,纵然是皇上及时翻悟,是时候废黜皇太女改立怀王,咱们也不能掉以轻心—— 怀王与皇太女,在没正式继承大统之前,永远……只能存其一!一个天下也只能有一个龙女!” “……”柳金蟾垂眼,不知为何,心中微微掠过一丝不忍,也不知可怜皇太女还是自己,她只觉得手足相残的尔虞我诈,从头至尾只是一场无意义的内耗—— 但又记得是某位历史老师曾经提过这么一句,他说凡事有作为的帝王,都是在复杂的宫斗中脱颖而出的,如李世民、如武则天,甚至明朝的朱棣、清朝的康熙…… 然…… 真的是如此吗? 柳金蟾本能得讨厌这些人性丑恶处的争斗,只是……她能做点什么呢? “昨儿晚上,金蟾在回春阁遇见了皇太女身边,那个青梅竹马的近身侍卫!” “怎讲?”北堂骄猛然抬眼。 “她似乎疑我了!” 深夜里的柳金蟾,一张脸被烛火照得明暗难辨。 “需要调她离京吗?” 北堂骄敛眉。 “不,这只会打草惊蛇!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也会成为最安全的地方!指不定最危险的人,最后也会成为金蟾的保护人!”柳金蟾答得漫不经心。 北堂骄盯着柳金蟾自信满满的脸,难掩担心:“‘小心驶得万年船’,开弓可没有回头箭!” “大姑姐放心,金蟾心里有数!” 柳金蟾点头垂眼:“大姑姐,金蟾要的那个人何时进京?” “调令已经下放,想来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需要再催促一下吗?” 北堂骄放下手中的夜光杯。 柳金蟾起身:“不!不要让人猜疑太多。对了,大姑姐,金蟾还需一人,才好让让这障眼法儿更闹热些!” “谁?”北堂骄抬眼。 柳金蟾理理袍子:“璟驸马楚天白!”无她不傻气! “她?”北堂骄先是一惊,接着微微一想,便爽快道:“也罢,她白吃官饷,闲着也是在府里淘气,皇上也早有微词了……其余人呢?” “其余人……大姑姐只管淡淡地叮嘱大理寺以新晋名捕孙尚香为头儿,让各处抽调京中最精明能干的捕快协助办案即可!”柳金蟾起身欲走。 “最‘精明能干’?”北堂骄面露不解。 “恩!最‘精明能干’!”‘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快班衙役! 金蟾静静地在北堂骄微微挑起的眉眼间,笑得嘴角勾勾,两眼森森。 正文: 年初,四万官银途径平昌小县被劫,案惊朝野。 年秋,平昌县知县、乃至该地所辖知府几十余人纷纷下马,或贬至它地,独有一人风声鹊起从一个名不经传的平昌县小捕快,一跃成为东周名捕,甚至就连高堂之上的圣皇也得闻其名。 捕快界一时间掀起千尺浪,又瞬间寂静无息。 孙尚香做捕快九载,终于在她进入第十个年头时媳妇熬成婆,圣上钦点大理寺行走,于是一纸诏令快马扬鞭送到了平昌县。 孙尚香兴冲冲地带上一家人千里奔赴京城,一进城门,她人还没落脚,就赶紧拿着大理寺卿梁大人的举荐信去赶紧报道。 谁知值守的大人一看孙尚香两手空空,开口就说大理寺卿梁大人已于昨日前往苏杭查案,少则半月多则数月不定,让孙尚香改日再来,吓得孙尚香正站在屋门外不知如何是好: 等——此番全家进京,一路车马劳顿,家中积蓄几乎用尽,那等得起数月,何况谁又知这数月有何变故。 不等——这衙门里一人不识,她就是拿着推荐信,又该给谁呢?谁又会给素不相识的她行个方便呢? 正值踌躇不定,便见那里头的大门忽然洞开,远远的一顶金黄大轿,被众多带刀侍卫簇拥而来,路过大理寺门外。 “什么人正在大理寺外?”轿帘微挑,一张白、粉敷面、阴柔的男人脸露出了高傲的下颌,声音沉稳、内敛。 “回九公主,是个县份上来的小捕快,说手里有梁大人的举荐信,但梁大人碰巧外出办案……” 轿子里的人当即命轿子停了停要看那举荐信,还把一角的轿帘挑得更高些,一双狭长而锐利的眼立即映入了孙尚香的眼帘。 孙尚香的心不由得震了震,心知这是个厉害之人,因为那双眼里透着几丝玩味与一闪而过的精光。 孙尚香还没回神,立刻就有人对她喊:“那个女的,我们九公主命你过来!” 孙尚香赶紧一过去就扑倒在地三叩九拜请安,把自己来这的原委说了。 轿子里的人只是淡淡地叹道:“本宫是说人也该到了!不想今日这般凑巧。” 这句言不及义的话让孙尚香好生纳闷,他如何知道她孙尚香?这话里又有何意?是仇?私怨?还是劫案犯到了他的人?一串疑问让孙尚香满心忐忑。 却不想那轿子的人接下来的话更离谱,他开口竟说: “近日,本宫那小舅子的猴儿媳妇,带着她那猴儿般的孩子们,就差没把本宫的玉蟾宫给拆了。” 764.第764章 卷二风起云涌002:烫手山芋 话开了个头,九公主便也不掩饰了,接着教导的话,就洋洋洒洒说了好一些: “孙捕快这入了大理寺办事就要得力,这部下一定要严管、不可迟到、不可早退、更不可溜号,把人看紧了。尤其是这战事初平的年月,难免会有些小细作混进来做些手脚,栽赃良善。 但凡查案平反冤屈,要多带着手下反复查验,不要放过一个坏人,也不要误判了一个好人。本宫估摸着这‘昼夜颠倒、昼伏夜袭’多做些,总能防患于未然。” 孙尚香也不明所以,只得赶紧应声答应:“身受皇禄不敢有丝毫怠慢,昼夜颠倒、昼伏夜袭都是份内之事。人命关天,绝不视同儿戏。” “说的极是。梁大人曾赞你刚正不阿,面对权贵不卑不亢,本宫甚是欣赏。尤其这京城抬头一个皇亲,低头弄不好就有一个国戚,伸手抓一把,不说十个里面有一个皇亲,但至少有一二个不是皇亲的亲戚、就是国戚家的奴才。更有那些个豪门大官的子女无不仗着家里的权势,或是认识几个达官贵人就狐假虎威。懂本宫的意思吗?” 咦?意思?说了么? 孙尚香抬眼,不懂这轿子里的人噼里啪啦说了一串,难道只是为了教导她?于是孙尚香只得试探着答道:“小的谨遵九殿下教诲。” 轿子里的人似乎对这回答颇不满意,只得微微叹气索性直道: “本宫驸马有个远亲,数月闹得本宫不得安宁,虽有心给她寻份差事,但土牛哪见过世面,本宫岂能徇私与她官作,故有意先放你手下好好锤炼锤炼,来日科考擢拔进士再作计较。” 孙尚香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她就说好事那会寻上她,感情是要把烫手山芋丢给她,忙道:“小的不甚惶恐。” “不必惶恐!”轿子里的人立刻道,“虽说是个远亲,但大可不必当她是个皇亲,就当个寻常人家的孩子,可骂、可罚,本宫绝不护短,所谓严师出高徒,先生教学生还拿把戒尺呢。” “是!小人一定从严要求。”孙尚香立刻应答。 那轿子里的人顿道甚好,方问:“大理寺少卿刘大人可还在?” 立刻便有一个护送轿子的大人轿子外应答:“下官刘德还在。” “这梁大人虽不在,但皇上有口谕,就是没屋,无论什么也给腾间,本宫刚嘱咐的人就与这孙捕快,再调拨几个得力之人过去。虽说刚到京城有好些事要安排,但大理寺事多,孙捕快明儿就来应卯。记住本宫的话:严,不可徇私。 但……打,也不可太过,此女的相公护短的紧!” 金黄的轿子鸣锣张伞渐去渐远,孙尚香一头雾水的还没爬起来,接着又一顶轿子又鸣锣张伞来了。 石青金顶子官轿一见门外侍立的孙尚香,也停了:“刚本相似乎见九殿下过去?” 那大理寺少卿刘大人立刻迎上前在那轿子前,将九殿下一席话说了个大概。 轿子里的人也掀开了轿帘,将还没被领进大理寺的孙尚香也打量一番。 孙尚香只见那轿子里的女人约莫三十多岁,头戴官帽,身着石青麒麟袍,生得俊眉修目,粉面含威,一看就是一品大员,吓得也赶紧低头。 “破获官银劫案的孙捕头?”女人静道。 “是,大人!”孙尚香忙又上前跪道,一个典仪忙要上前提醒孙尚香轿子里的人身份,就被女人挥手命退。 孙尚香立刻知道该女人的身份还高于一品爵位,只怕身上还有世袭的伯以上爵位,立刻又两叩六拜一番,这才听轿子内的人说: “说起来,本相也有一个近亲在县里也是无天无法了,她那相公又是个对媳妇惟命是从的贤夫,凡事依着她的性子不敢言语。本相事务缠身,每每要严加训导,又苦无空闲,既得闻闻孙捕头刚正不阿,无惧权贵,本相便也有意相托。” 孙尚香一听,心里就暗暗叫苦,才来一个国戚的远戚,又来一个豪门的近亲……一张脸忍不住皱成一团。 “孙捕头勿要担心,本相岂是护短的人?这远亲,若是不听教,不说能骂,就是罚也罚得…… 只不要打伤打残,给点皮肉苦,饿个一二日,哪怕****昼夜颠倒、昼伏夜袭,只要没空想那些风花雪月、花枝柳巷的糊涂事儿,和她那相公好好过日子,你就是本相的恩人。来日就是恩人要做官,也是不无可能的。” 利诱! 孙尚香目送着这金顶官轿也进了大理寺,心里就反复嘀咕着:为什么都强调要“昼夜颠倒、昼伏夜袭”?这古代民风淳朴,治安好得换在寻常县份上,就是一年有一桩命案也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件。 还****“昼夜颠倒、昼伏夜袭”……这是让她带捕快? 还是带……兵?又或者当牢头? 秋日的京中,黄花满地。 风,乍起,落叶如雨。 晨起的天随着秋意渐浓,起来时的手也也会觉得微微带着寒意。 天未明,终于可以上任的孙尚香一夜难眠。 她一早起身推开屋门时,家里的小院还是静悄悄的没有声息,她去牵马,才发现厨房里早已经炊烟袅袅。 “怎么相公也起了?”孙尚香一推门就见丈夫李复正在灶边蒸馒头,这感觉总觉得有些恍惚。 李复蹲在火边道:“我知道娘子今儿第一日上任,心急一定要赶着走,所以就先起来帮你把馒头蒸了,不然你一忙起来又不知道吃饭,到时候疼起来又一个人偷偷的挨!” 忐忑了一夜的孙尚香顿时心中滚过一道暖流,抿着嘴角道:“这都十几年了,你还是一如既往。”穿越后能拥有这个身体过去的记忆感觉好奇怪。 李复一愣,随即脸色有些黯然,回头看着灶火:“真想在妻主的手下也当一日捕快……”话到这似乎有些悲凉的调子,于是他立刻又改口道:“不知,妻主会遇到什么样的手下呢!” 765.第765章 卷二风起云涌003:走马上任 孙尚香立刻笑;“管他呢!与其在平昌县时在别人手下被上头排挤,能独立出来,就是一个人也真好。”一个国戚、一个豪门亲戚能听话才怪。 “那是。妻主太能干了!那些男人都比不上!”李复起身,揭开锅盖,就见白腾腾的热气直往上冒,一下子还有些冷的厨房也热了起来。 “妻主现在就去?”李复呼着手,当即就将三四个白白胖胖的大馒头从锅里夹了出来,放在准备好一片洗净的枯荷叶上,又马上盖了锅。 “恩,新官上任,怎么能让下面的人等呢?”孙尚香笑,心里却在打鼓:不知道那些人会给她些什么宝贝。 “妻主真是一个平易近人的头儿!手下的人可真有福气。” 李复立刻在热腾腾的包子里放上一小叶包的腌菜,就包好递给孙尚香:“妻主,不要太辛苦才好!还有第一次上任,别忘了买东西。” “恩,你也回去再睡睡,一会孩子们起来,又没完没了了!”孙尚香接过馒头,就牵马出门,李复望着妻主利落的身影,心里总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不记得多少年了,他自从那次落马伤了脚,妻主就承担了养家的责任……让她再娶几个夫侍,她却说“当日你不嫌我家徒四壁,今日我自当不离不弃,我孙尚香可是薄情寡义之人?休要多言,再说就是看不起我孙尚香!” 李复眼睛有些湿润,擦擦鼻子,他怎么能给娘子拖后腿呢,李复转身,去看孩子,孩子不多,两个大儿子已经出嫁,剩下的三个儿子一个闺女,也都乖巧伶俐,还能自己照顾自己,孩子不算多,但李复想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呢? 妇复何求? 牵马踏着一路的落叶,孙尚香走在寂静无人的大街上,正寻思是不是也该学些圆滑之人的手段,给新上司和同僚们也带些早点或者什么,只是一走到那一个个早起的摊子前,她就本能地转身,握紧了她相公千方百计省下的家用……这种事她还真做不来。 “卖猪肉了!夫人买猪肉不?早市的第一头猪啊!”一个男人光着两个大膀子,一边熟练地将一头猪分成几大块,还不忘大声地吆喝。 孙尚香满心纠结地寻声望去,瞬间放大眼,就见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腰系着捕头衣不说,居然在切猪肉卖,孙尚香眉头一皱,她没记错的话—— 这个男人昨儿晌午还在上工的时间,光着膀子卖了她半斤猪肉,还说卖猪肉十几年,没见过她这么唧唧歪歪的女人…… 孙尚香立刻脸上露出憎恶的神色:京城怎么能有这种拿钱不做事的捕头,心里不禁暗自祈祷,这样的人千万别让她遇上! 但她还没走远,又一个穿着官差服的小个男人穿梭在早市里,腰胯大篮子,弯腰不慌不忙地一根根的挑菜,这精细的劲儿…… 孙尚香暗自点头官差也要吃饭,管家,毕竟捕快多是持家有方的男人! 忽想到自己也是官差服,孙尚香赶紧牵马走开,刚才要买礼品的事也立刻抛到了九霄云外。 一鞭直到大理寺角门处,落马。 天色仍未明,孙尚香就远远见那头朱漆大门外,一个隐约身着滚金蟒纹黑衣战袍的男人骑在马上训斥一个几乎蜷缩成一团的女人,一只手还在女人的耳朵上: “还不要为夫送,你走城东城西都不知道! 说,你刚才是不是故意朝着花枝巷走的?为夫就说卯时才到,你寅时就巴巴地爬起来,一个晚上都不好好睡,肯定就心里有鬼!说!说是不是那个相好等着你?你心痒难耐了,啊?” “没……迷……迷路了!” “为夫看是狐媚子迷了你的心窍,迷路?迷得你往那玉春楼走!你一进京城就成日里追着那柳流氓上天香阁,不给为夫学好!说—— 那狐媚子是谁?花名是什么?是不是,又是那个腰肢细软的什么凌波公子?” “不……不是!” “为夫没跟着,你早进去了是不是?”那蟒袍男子说着还跳下马,把身前的媳妇也拉到身前开搜,“钱都交出来!” 孙尚香看不见那女人的模样,就见那“蟒纹黑衣战袍”男子一下马,就把他媳妇从上到下全身搜了个遍,吓得张大了嘴:京城的男人这么凶? “就这么几文钱?那一定就是带了什么好东西给相好的?”男子骂毕,又动手把女人身上的镯子等物,甚至连腰间的荷包也一样样地收干净了:“衣服里面是不是也藏着了?” “没……” “为夫要信你,为夫就不是你相公! 回家!脱了搜。敢去花枝巷,楚天白你今儿死定了!为夫告诉你,为夫要今儿搜出什么,今儿为夫不揭了你的皮,为夫就不是你相公!走! 为夫就说你不让送,说怕人笑,心里一定有鬼!走!回去再好好收拾你,你以为当个小小捕快就逃出为夫的五指山了?为夫告诉你,为夫一千天、一万天都是你相公,别说当个捕快,你就是当上了一品大员,为夫照样儿收拾你——” “要……卯时了……” “你少来,才当个芝麻绿豆星儿的捕快就敢和为夫说不了,你做梦!你回不回?那为夫可在这里搜?” “回回!相公你搜快点!” 女人赶紧抓着衣裳爬上马,男人一跃上马,那马便如知主人意思一般,如离弦之箭瞬间在晨色里没了踪影,只有那滚着金边的蟒纹披风在风中隐隐绰绰。 好马! 孙尚香心中暗暗赞叹,然后在心里暗下决心: 她的闺女绝对不能娶京城的男人,尤其是有蟒纹的……实在太凶了。 只是蟒纹? 孙尚香呆立片刻,皇亲的媳妇怎么可能穿捕快衣裳? 孙尚香立刻挥开那滚着金边的蟒袍:一定是眼花了。 拐进大理寺,一门房一见是她,还特意又拿眼看了看她的手,脸上立刻又再度露出失望之色,神色相当不好,丢了一个案宗给她,朝那马房尽头处指了一间破屋: “哪儿!就那间没用了!” 766.第766章 卷二风起云涌004:惊喜连连 孙尚香窘迫地系上马,小心地走到那排耳房,只见这些屋子一看就是年久失修的老屋子。 孙尚香轻轻地拿手一推,其中一块门就“哐啷——”一声掉了下来,然后一层多年沉积的灰尘立刻扑面而来。 “咳咳咳——” 孙尚香拿手扇着灰,小心地踩进去,当即就是一步一个脚印,孙尚香又忍不住走出来看看周围几间,明明也是空的,但偏偏就给她这间最破! 这不是欺负人吗? 但不欺负她这个没背景的外乡人,又欺负谁呢? 孙尚香立刻挥开这消极的思想,她当年能在平昌县那么艰难都能有今天,她就不信到了京城会被打倒! 想罢,孙尚香挽起袖子,迅速解决手上的四个馒头,兼一包腌菜,就开始开始打扫破屋。 从寅时三刻扫到了卯时,接受了无数同僚牵马路过的注目礼,但就是没看见一个她的手下。 “咳咳咳……” 孙尚香手背擦过脸,不淡定了,难道上面升迁她到这京县,真要她单干? 孙尚香赶紧到案桌上去翻刚才门房交给她的案宗,打开一看有人啊,还四五个,怎么就没人来? 嫌她这个上司没关系、没背景、没前途?孙尚香心里一灰,立刻要把案宗仔细看看,就见那院子门外风驰电掣一般飞奔而来的一人,那速度、那拼命的劲儿—— 八百里快急? “砰——”第二扇门寿终正寝。 “不……不……不是我!”来人一见手拿案宗的孙尚香,当即就巴在门框边喘着粗气招着手说话,解释门不是他撞坏的。 孙尚香把脸往右一看:还在卯时正!是人吗? “不是……故意……临时换头……我……”来人还要解释。 孙尚香抬手示意他不用说了,可以走了。 然后她亲自又把门扶好,一回头发现那把第二扇门撞倒的人正无比呆滞地望着她,手里还抱着热腾腾地肉包子。 “有……有事?”孙尚香很淡定地给门弹弹灰。 “你是……是……孙……”来人瞪大眼又问眼前这个全身灰扑扑的洒扫屋子的女衙役,判断了片刻,有点不敢确定。 “是!鄙人姓孙!新来的……”软柿子! 孙尚香继续很平静地回答,低头继续扫灰! “头儿,这那需要你来做!我来我来!” 来人赶紧接过孙尚香也不知道哪里找来的秃秃鸡毛掸子道:“头,你拿着,小的去找工具。” 孙尚香还没回神,就见来人瞬间又抱了一堆东西过来。 “你……”谁啊? 孙尚香这才从这人那刚才飞一般的速度中回神,心里正喜自己这是得到了一个得力干将。 “吴金华!”来人气匀了,就赶紧抱着木盆在孙尚香面前站得笔直,笑得一脸的卑躬屈膝。 “吴金华?”孙尚香看了一眼案宗,又看了看眼前这个四十来岁的老男人,头发稀稀落落、,活像一个干巴老头,不敢置信这样一个一把年纪的男人居然能跑出那样过人的速度。 “恩恩,就是小的!您……您是新头儿?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吴金华立刻放出无限光芒的眼,手上还奉上一笼刚出锅的包子:“还没吃早饭吧?刚出锅的,热着呢?” “恩……不用,刚吃过!”孙尚香吞吞口水干笑,指了指脚下的竹簸箩,只觉得心那个抽哦。 “你先吃!然后好打扫一下……恩,等等……你知道其他人吗?”孙尚香要点头,又往外比了比。 吴金华忙笑:“回头儿,我也是才知,换了地儿。”害得他差点迟到。 “那,叶二……你……”孙尚香翻了一下卷宗。 吴金华一听,连忙咬了一大口馒头,笑道:“叶二啊,我知道,就是那个每天早市上卖猪肉家的嘛,他帮他媳妇把猪肉摊子摆好就来了。” 孙尚香脑中忽飘过一个影子,但立刻挥开又看着卷宗道:“那慕容嫣?” “慕容嫣?”吴金华把最后一口馒头放进嘴里;“据说慕容姑娘素来都是辰时才来。” “辰时?” 孙尚香眼睛大了,她没听错?卯时上班,辰时来?哪来干什么?等午饭? 吴金华见孙尚香一脸诧异,赶紧吞下嘴里的馒头,附耳道: “头,我和你说,这慕容姑娘是咱们大理寺的一朵刺玫瑰,据说她娘曾是京里的大官,未婚夫是什么公主将军啥的,也不知真假,就是一直没成亲。这院里没成亲的哥儿们没事就在她面前晃。大理寺前督事大人,也给三分薄面呢?” 孙尚香立刻就想到昨儿那两个大官的嘱咐,赶紧要仔细看案宗,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就从院子里散发进来。 孙尚香还没来得及呵斥来人,就见一个虎背熊腰,一脸肥肉的三十多岁男人提溜着几斤猪肉,乐颠颠地进来:“哟,新头啊!可巧割了五斤猪肉,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孙尚香脸上顿时僵了,这不就是今儿早上穿着官服卖猪肉,昨儿还骂她唧唧歪歪的猪肉男? 上工时间公然卖猪肉……现在又公然贿赂上司? 不等孙尚香反应,就听一个淡粉色的飘过门槛道:“收了吧,这种事在这衙门里本就见怪不怪,不收才奇怪吧!哟,这屋能坐人?” 孙尚香立刻起身,就见那抹淡粉色的人影前脚才进来,又立刻退了出去。 此人脸貌明明早过十八的模样,头发也都挽上了,却还梳着未婚姑娘的两边垂髻: 乌发间一根简洁剔透的碧玉簪子衬着几朵小小的绢花,一色素而雅致,项上、手腕上除了一只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龙须镯外,再没有多余的坠饰,更衬出该姑娘的利落与英姿飒爽来。 只是这姑娘不仅不穿衙差的服装,还一脸清冷倦怠之色,她一路抿着唇踏步出去,眼也不看人,好似目中无人,一到门外,更是无视孙尚香与吴金华正拿着扫帚的模样—— 居然随手抄起一本书,自个看起来,丝毫不把孙尚香放在眼里,即使众人都看她,她也无所觉。 767.第767章 卷二风起云涌005:群英荟萃 欲看看她是什么样的大学问吧,孙尚香眯眼一瞅:爹爹的,一大清早就看《吕布戏貂蝉》。 孙尚香只得提着扫帚,灰尘扑扑地走到该女子的桌前:“慕容嫣?”她就说她最讨厌什么亲、什么八门子戚。 “是……有何赐教?” 慕容嫣两腿搭在栏杆上,丝毫不把新上司放在心眼上,一张冷冰冰的美人脸更是抬也不抬,两眼仍只是看着自己的书。 “慕容捕快难道没看见大家都在忙吗?”孙尚香忍。 “本姑娘是来当捕头,不是来做洒扫的壮班衙役!” 慕容嫣扫了扫对面洒水扫地的叶二和吴金华:“作为女人,我娘从小就教导我十指不沾阳春水、女子远庖厨,你要说我娘亲的错了么?” “但我这里的快班衙役就要做壮班衙役的事儿,慕容捕头不愿意,可以另谋高就!”孙尚香拧着脸:一个官小姐就这么嚣张。 “你这是要赶人?”慕容嫣露出嘲讽的笑,仿佛听见了一个大笑话。 “衙门是为皇上办事的地儿。洒扫等也都是分内之事。”孙尚香义正言辞,她很有把她踹出去的冲动。 慕容嫣一听这才把一双杏眼瞪大,开始正眼看这个风华正茂书生意气的上司,冷笑:“你知本姑娘是谁?” “姑娘可以说!而孙某不想听!孙某只知,就是这京城的皇子公主也要拿一份俸禄做一份事儿。不知孙某可有说错?”反正人已经得罪了,就不在乎再多得罪一点。 “孙、尚、香……我可知道你。”慕容嫣冷冷一笑,缓缓起身,先是无比蔑视地将孙尚香打量了一番,然后不紧不慢地,以一种调教人的口吻开了口。 “哦,洗耳恭听。”孙尚香嘴角也笑。 慕容嫣嘴角勾起更大的笑容,放下书绕着孙尚香道: “孙捕头。果如传闻,刚正不阿、又不善辞色,更不懂得巴结上司,所以才屡屡查案备受排挤,据说你在吴良福那个小知县手下时,几乎连案子都不给你碰,不是四万官银劫案,你干得漂亮,只怕你连平昌县衙门也呆不下去,可有此事?” 孙尚香也冷笑: “可巧,就连京城捕头也束手无策的官银大劫案,偏偏就让我这个连平昌县衙门也呆不下去的小捕头给破了,慕容捕头不服气,就破一桩大案让孙某看看?恕我莽撞,问一句:慕容捕头来这衙门,一个案子也没破过吧?”一看就是吃白饭的! 慕容嫣当即俏脸通红道:“做捕头不是本姑娘所喜!一桩小小的劫案也敢在本姑娘面前提。” “不喜?坐这里干什么?这小捕头的几个钱,慕容姑娘还放在眼里?” 孙尚香立刻针锋相对,还拿着卷宗里关于慕容嫣的一页:“啧啧,慕容捕头六年来,竟是一张白纸。”难怪说要“严”! “你!” 慕容嫣立刻瞪圆了眼,随即嘴角一勾: “破了大案也还是个捕头,一个吏,换个地儿就以为自己当了凤凰当了官?得意什么?你可知你的声名大振,得罪了这大理寺所有辛辛苦苦、九州奔忙的捕头!你的风光无限,不过是你倒霉的开始!看看这间屋,就是你捕快生涯的末路,你高兴个什么劲?” “我高兴个什么劲儿?呵呵,慕容捕头办案不行,但去挂个“铁口直断”只怕还能骗点人?” 孙尚香蔑视地扫了慕容嫣一眼,虽然慕容说的是事实,但她孙尚香不是吓大的,一个皇亲远戚了不起啊!她孙尚香的骨头是硬的。 “我孙尚香正如慕容捕头所说,不会看上司脸色,孙某的今天是自己一步步打拼来的,孙某凭的是真本事,今儿就是你的头儿,偏偏就管着你。当然,孙某知道,姑娘是某官家的千金。 ‘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草’,孙某是不及姑娘生在好人家,有好前程,但靠爹娘,怎么也做捕快?还偏偏被送到我这末路捕快的手下当手下?难道是个绣花枕头?被踢出来的?” “你!”慕容嫣口吃,欲说又一时无话可辨。 “你什么?”孙尚香笑,步步紧逼。 “好!你厉害……我娘是个清官,岂是徇私之人,那似……那似你,才当了一个小小没品乡下捕快,就想仗势欺人?”慕容嫣气得脸色通红。 “孙某欺你了?”孙尚香挑眉,“孙某只是告诉慕容捕头,六年一张白纸,怎么好意思月月领俸禄,难怪这么好的家世还在当小捕快!” “激将法?”慕容嫣冷笑。 “给你个提醒:不行就走人!我孙尚香处也不留无用之人!”尤其不留皇亲国戚的亲戚。 “这可不是你说了就算的事儿?知道谁推荐我来的吗?”慕容嫣拉长脖子,抬高下颌。 “不知!”孙尚香脸上漠然,然后心里哀嚎。 “是当今皇后之子九殿下荣国公。”慕容嫣拉长脖子,冷笑,只是嘴角在说完后拉过一抹惨淡的自嘲。 孙尚香仰天,很想一脚踩在那案宗上,对天嚎上一声,她就知道皇亲国戚的亲戚也都不是省油的灯! “怕了?”慕容嫣要嘲讽孙尚香几句,门那头就忽然窜进两个顶着捕快帽子的娃娃头。 “桄榔——啪——” 一人弄倒一扇刚扶好的门,还彻底寿终正寝地各摔裂了一个好大口子,吓得二人连忙摇头,其中一人还赶紧指着门: “它……自己……掉勒!”就这么一句话还是地方口音。 众人无语:这损坏衙门里的东西,就是个破烂也是要赔得…… 但谁来赔? 四双眼立刻死死地盯住两个肇事者:你们弄坏的! 吴金华立刻开始算着两扇门值钱多少,两人赔多少。 “你们一人一百文。” 吴金华一开口,吴金华和叶二立刻志同道合地,同时向二人伸出了手。 “木……木有钱!” 其中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女子立刻紧张地摇晃着两手,顺便拍了拍什么也没有的腰间。 叶二立刻瞪眼,另一个身量苗条的娟秀女子,则立刻将腰间的荷包都给了叶二。 768.第768章 卷二风起云涌006:“巧”夺天工 “就这点!不够还有这个!”说完,这女子想也不想,还把手腕上一只金镯子压在叶二的手心里。 叶二的眼立刻因那只金镯子亮了,但随即一只手将叶二掌心里的荷包和金镯子放回了娟秀女子的手里: “门修修就是了,用不了这么多钱。你们走吧!” 孙尚香嘴上说,心里却很挣扎,要让这两只菜鸟赔本就烂的门良心不安,但……她摸摸荷包,自己赔,相公辛苦攒的钱她也舍不得。 “我……会修!” 白净的小女子立刻怯怯地举起一只手道:“乡下时,家里门相公每次踢坏后,我们都能修好。只要有绳子和凿子就好。” “那行,你修来看看!”孙尚香松了一口气道。 “好!”白净的小女子立刻答道,当即就拽着着那个高挑的女子一溜烟跑没了人影,回来时,抱了一捆碎布条、和两把凿子、一把剪子、其中一人还提了两桶深红色的油漆。 一众人也没修过门,除了慕容嫣仍然不动地盯着那个高挑的女人,若有所思外,孙尚香仍带着叶二和吴金华开始抬水扫地,擦灰—— 任凭那扇门让两个自信满满的姑娘蹲在门口修,心里就嘀咕: 如果这慕容嫣是九殿下推荐来的人,那么那个左相推荐来的新科状元也该来了吧? 不然就真要到吃午饭的时间了。 里面刷刷、洗洗! 外面也在“啄啄”地凿。 路过的前面捕快也一个个继续对他们行注目礼,倒是慕容嫣处总有人年轻男人有意无意地晃,但慕容嫣这次没去散发魅力,她拉长脖子,瞪大眼看着那两个丫头另辟蹊径地竟在裂缝两边凿洞,最后往里面穿红布条。 “你们这样也行?”慕容嫣闲不住蹲了过去,低问。 “恩,我乡下的门都是这样的!”白净的小女子认真地穿着布条,“我相公说很经踢!” “不是一看就知道门坏了?”慕容嫣又道。 “你有别的办法吗?”个子高挑的那个深埋着头问。 慕容嫣立刻摇头,她又不是木匠。 “咱们继续!”个子高挑的女子又埋头继续绑门。 “为什么不请个木匠呢?”慕容嫣又问。 “棺材铺在花枝巷那头!”白净的小女子认真地说,“我相公看见我,会吃了我。”今儿回去都差点来不了了。 “人家打棺材的,又不是修门的!再说钱不够!好了,还真挺牢固!” 个子高挑的女子把门拉起来搬搬真的很扎实,笑说:“仙子就是不一样,想出的办法都有藤缠树的诗意。”就是看着……有点智障! 慕容嫣抬眼,没看出藤缠树的诗意,就只觉得一道难看的刀疤竖在门的上半部,活像一条巨大的丑陋蜈蚣……眼不禁瞪大: 难道她今后就要坐在这样的两扇门里? 但那个白净的女子也很满意道:“虽没有我相公绑的好,不过也不错了!好了,上油漆!” “恩!” 两个人立刻干劲十足地忙起来,慕容嫣闲得无聊,索性也自动请缨开始刷起了油漆:“你相公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 “村里宋木匠回娘家了,我相公又把最后一扇门踢坏了……” 白净的小女子认真地刷着油漆:“相公只得挂棉被,但刚挂上,我娃娃就吊在上面,说她是松鼠宝宝……”结果挂一个还成,接着另外两个也上去…… “娃都有了啊?”慕容嫣看了看白净女子稚气未脱的脸。 这边还没回答,就见那头孙尚香在喊:“门还没好吗?都快中午了,大家各自回家吃饭吧!一吃完就赶紧回来做!” 两个丫头毫不客气地赶紧爬起来说:“好!我们也饿了。” 孙尚香脸僵了僵:她问得不过是客气话!怎么那么直! 想归想,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孙尚香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两个丫头把刷了一半的门丢下,拍拍手,丢下东西就走! 话是自己说的,孙尚香只得吞吞口水,领着累了半日的叶二和吴金华过来看看这门修得如何,这不走来看还罢,一走来,就立刻被眼前两扇刀疤门震撼了: 天啊,这是修门?还是绑门? 六只眼倏地放大、缩小、然后撇开、再回视、最后选择漠视—— 不仔细看,涂上油漆,其实……其实……能用就行! 午时,回家迅速用过午膳,孙尚香想到还没打扫完的屋子,又赶紧赶回了衙门。 一进衙门,两眼当即瞪圆,就见早上那两块门板边,除了还蹲着那两丫头在刷门不说,那门窗边竟然还站了许多人帮着打扫卫生…… 走近一看,孙尚香的下颌差点就吓掉了: 为首的竟然是大理寺少卿刘大人,一把年纪挺着个浑圆的肚子站在桌子上,干什么呢?给房梁打灰! “刘……刘大人?”这是……良心发现? 刘德一见孙尚香恨得咬牙切齿,指着她就骂: “九殿下、左相大人说让你严管,你就严管,你有脑子没脑子啊?你知不知道,今儿玉蟾宫的府丞和北堂大将军亲自来给你们刷门、擦灰啊!你让我这老脸往哪里搁啊!” 孙尚香嘴角抽了抽:“他们……” “他们?我还敢留他们继续做?”刘德一阵咆哮,“你以为我是你天生少根筋!缺个心眼啊?人家大人大量,嘴上不好说,但那心里怎么想,你知不知道?” 孙尚香立刻不敢言语。 刘德一跳下桌子,就把手中的长抹布枪扔给孙尚香:“下次做事请你动点心思!” 刘德说完,又觉得自己有话没说完,索性又转回来道: “人家是让你严管,是看好两个人,不要去花街柳巷吃喝嫖赌、也不要一天闲得无事在府里闹腾,但没让你真要把她们变成真捕快!还要说得更清楚更明白吗?” “可……我……”……当捕快的! 孙尚香才开口,就见那刘大人双手作揖道: “孙捕头你就当帮帮我刘德啊,梁大人回来前,你千万行行好,别给我再找事了!” 769.第769章 卷二风起云涌007:因祸得福 “这间屋今后的洒扫,本官已经告知壮班的衙役,由他们来做!你就给我安安心心地管好你这帮皇亲国戚,只要不出纰漏,只要看好了,就是你一年破不了一个案子,衙门也绝不会少你一文钱。明白?” 刘大人别看声色俱厉,但满脸的大汗,愣是让孙尚香没找到一点畏惧感。 “明……明白!”虽然有很多话要反驳,但……孙尚香还是立刻住了口! “哼!”刘大人一挥手带着手下的大人放下东西就气势汹汹地出来,一见门口那两个还在刷门的丫头,忍不住去看看,这一看几位大人赶紧心口提到了嗓子眼—— “孙尚香——这是你们的门么——” …… 一刻后,孙尚香就接到了若有房间腾出,就会通知他们换房的消息。 高兴得刚到的吴金华和叶二,丢下中午带来的打扫衣帽,就开始把早上刚搬来的杂物又收拾起来,做好随时搬地儿的准备。 他们咬着中午的买的馒头和咸菜,还一边不停地嘀咕: “这班子里来了达官贵人的亲戚就是不一样!大理寺少卿刘大人堂堂正四品都来擦灰……真是好大的面子。” 好大的面子…… 孙尚香深吸口气:的确是好大的面子! 孙尚香终于坐将下来,随手看了看手上的案宗:吴金华、叶二、慕容嫣、熊幺幺、楚天白、柳金蟾…… 虽然对那个慕容嫣很不满,但……也是托着那九殿下的话,她今儿才能在这里落脚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熊幺幺、楚天白、柳金蟾…… 孙尚香看着这三页,也都是空白,心里嘀咕起来:还有三个人没来报到——到底来还是不来呢?难道这三个也有来头? 孙尚香正想,就见吴金华偷偷过来嘀咕:“头儿,门口那两个还在呢?” “嗯?” 孙尚香撇了撇头,放下案宗走到门口,一看那两丫靠着一块石头,一边端着大红漆食盒吃饭,一边等油漆干呢。 “你们……” 孙尚香此刻才注意到这二人也穿着快班缉捕衙差的衣裳,但就是奇怪,为什么她们进进出出、溜号了大半个早上,她们的头儿就没来喊她们? “你们……你们那个部?” 孙尚香这话一问,立刻就见这二人的脸从立起的门后探了出来,两眼对望了一下,脸上还挂着饭粒,其中一个胸部生得像两颗小白蒜的丫头,用手往孙尚香的屋里一指:“我们和你一个屋的!” 一个屋的? 孙尚香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屋,又回头来看看眼前吃东西吃得不亦乐乎的两个丫头,一看就是饿坏了。 “一个屋?”孙尚香忍不住重复?她咋不知道? “那个……请……请问……这是孙捕头的屋么?”另一个杨柳细腰的丫头声音低低地问。 的屋? 孙尚香瞪大眼。 那门板后的两颗头,立刻缩回去只有半边脑袋,露出一只怯怯地眼又小心地张望她,四只眼还对着骨碌:弄错了?没有啊! “我问过很多遍的!”小白蒜嘀咕。 “咱……咱们是新……新来的!新人!” 细细的一根柳连忙从胸口掏出公函在门板后挥了挥。 孙尚香简直没想到新人居然到了一个早上,在这里刷了一早上油漆,她连她们是谁都不知道,她两手在胸前挥了挥,然后道:“放下!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到。” 两个人立刻整齐划一地放下食盒,站直身静若寒蝉,站在她面前的地儿,小白蒜仰望着她,一根柳俯视着她,一个也不敢动。 最后,小白蒜拿手往各个门里指了指,暗示她们是一路问来的——这屋子太难找。 不过,倒是大实话! “进屋!” 孙尚香赶紧迈脚进屋,去翻案宗,看看到底是那两个神仙,不来报道先刷门。她还以为其余人是跟了更靠谱的新上司呢。 孙尚香一扫自己的案宗,还没拿起来就见那几斤猪肉变成了五六斤,又在她桌上,不是她不喜欢猪肉,但一看都不是有钱的人家,拿人家的东西如何忍心,她索性拿起那几斤猪肉放到叶二的桌上: “今天辛苦了,回来继续好好干!猪肉留着。” 叶二一愣,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困惑:不懂是不是礼又轻了?新来的主事胃口很大,毕竟人家是大理寺卿亲自挑来的,素来看捕快都不当人的大理寺少卿还主动来帮忙打扫的主儿…… 但叶二没机会说话,因为那两个夹着尾巴走似的新人已经你蹭蹭我、我蹭蹭你,蹭蹭地站到了孙尚香的面前,仿佛她一大声,她们就会夺门而逃的似的。 孙尚香少不得伸出手。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那个小白蒜立刻说:“木……木带钱!”她出门时,她相公把她里里外外都收榨干净了,说她不学好,有了钱肯定要去喝花酒。 一根柳立刻又掏荷包,一双桃花眼闪烁着,把一个荷包都给了孙尚香:“就剩这些!” 后面当即爆出了笑声。 两个新人悄悄地往后看,只见两个男人都翻到了桌子底下,而不知道何时进来的、早上陪她们刷油漆的美女,把书挡着脸更是肩膀直发抖,二人当时就有点窘迫。 一根柳顿时脸都红了,小白蒜那个挠挠头,还问那个一根柳:“他们笑什么?” “笑咱呢!”一根柳赶紧捅捅身边的人,意思别说话了! 孙尚香也想笑,但她更想哭:这给她的都什么人啊! 但要这样就让她知难而退,那么他们就错了,朽木!她孙尚香,也让他们有发光的一天。 “推荐函!”孙尚香捂捂头为了不让自己被活活气死,她赶紧指了指一根柳手中的白信笺。 二人这才反应过来,一根柳赶紧双手把白色的公函双手呈上,桃花眼还冲着她眨巴眨巴的,孙尚香约莫知道这女人为什么会在她麾下了—— 全大理寺就她一个女捕头—— 眼前的女人一看,别瞅着貌只是清秀,但两眼弯弯一笑啊,她是个女人都觉得心跳跳! 770.第770章 卷二风起云涌008:我是皇亲 孙尚香也只能回以一阵笑,接过这沉甸甸地推荐信,斜眼扫过那个还在高耸的胸口翻找推荐信的小白蒜,脸旋即沉下,心里就抽:这么大的胸,怎么跑得起来? 小白蒜也比那个大小姐好! 真的? 孙尚香心里一个声音问,办案子可是身手越灵活才越好! 第一封写得是柳金蟾,很正统的一封吏部正式公函,官员名字不认识,但一看就知道是正式任职令。 “柳、金、蟾?”人如其名!眼似挑花、腰似柳,人不风流枉少年型。 孙尚香抬眼轻蔑扫了一根柳:早晚是个花间客。 她正要反手去翻案宗,就见两人中的一根柳,立刻笑道: “我,柳金蟾,本说是会考后再去书院接着读书,不知怎的,就让咱来这了!金蟾也好莫名,金蟾哪是当捕头的料,但人都说京差难求……公函又……” 后面三人一听,立刻吃了一惊:举人?按大周律:这当了举人就能考进士,当了进士就是从七品!放外县不是一县之长,就是县丞——前途无量啊! “行啊!这么年轻就能来京城赶考,家里一定高兴!” 孙尚香不禁羡慕,这白鹭书院要考上不容易,男女一起入科场,女人大多十五前就成亲生孩子,虽然一考上比男人台阶高,但她也考过,知道个中滋味。 “是……” 柳金蟾笑得心虚,家里高兴?柳金蟾心头一痛,她现在都不敢回家报喜了。 她娘要知道她高中状元头一天,就让皇太女赐了一顶绿帽子回家供祠堂,不揭了她的皮就不是她娘了。 “通知家里了吗?” 孙尚香随口问道,两眼忍不住把柳金蟾仔细又看了看,要把刚才的论断颠覆。 “她不敢,她娘一定会揍死她的!”一边小白蒜立刻解释道。 “哦……这是好事,家里为何会不高兴?难道是因为今科没考上?” 孙尚香笑,对于读书人通常有一种莫名的好感与羡慕,想当年不是相公出事,她也是莘莘学子之一。 “不是,她背着她娘娶了相公还……哎哟!” 小白蒜一吐槽,腿上就挨了柳金蟾一掐! 孙尚香刚刚加上去的好印象立刻唰唰填白:不学无术,留恋花街柳巷、一看不是个好良人! 小白蒜的话未完,就让一根柳当即赏了一记白眼,瞬间鸦雀了。 柳金蟾先尴尬笑一阵,然后眨巴着桃花眼,斜倚着孙尚香的案桌干笑:“一个意外!”真的是一个意外! 那边看热闹的三人立刻给了一根柳惊鸿一瞥:小丫头行啊,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那慕容嫣还吹了一记口哨: “好胆识!”但她怎么就是觉得这柳金蟾越看越像一个人呢? 一根柳立刻回头给慕容嫣一个微笑:“本姑娘号称金陵县‘一枝柳’,那位姑娘若不嫌弃,晚间……” “恩恩恩恩……” 孙尚香赶紧故意咳嗽,表示肃静,这是衙门,脸色相当不好:“作为一个官差,岂能留恋那样的地方!” “你的公函!”孙尚香二度向楚天白伸出手。 小白蒜立刻又把手伸进她那浑圆又高耸挺拔的胸口翻腾了好一阵子,以至于都能听见那边两个男人不自觉吞口水的声音。 孙尚香要说点什么,就见小白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掏出一张腌菜纸:“我,我的!” 孙尚香懒洋洋地捏起烂腌菜模样的推荐信,打开一扫。 这一扫不要紧,孙尚香当即就差点扑倒在了案桌上,立刻就有喷血的冲动。 她深呼吸,立刻把案宗上的名字翻了数翻,和推荐信上的二字又对比了一刻。然后她对比完名字,又迅速把这名字,与眼前的人也对比了一下: 眼前的姑娘个子很小,人也很小,乍一看去十五六都觉得说老了,要说有什么特点? 乡野土气没有。 眼睛看似很有灵气,但看久了就会发现眼大无神。勉强可算白玉美人,但没后面那个慕容嫣看着利落清爽……若非要说有什么特色—— 孙尚香悄悄拉长脖子,将站在她面前浑身紧张的小白蒜细细地打量了一下: 胸大,挺拔、而且腰细,幸而她今儿穿的是捕头的特制衣裳,不然她夏日穿一身坦胸漏背的衣装,一屋的人就看她呼之欲出的胸算了。 一想到呼之欲出的胸,孙尚香就额角冒冷汗,她想到了小白蒜跑起来那上上下下的胸,就立刻想到了平昌县的名产——白玉大肉包,一斤一个! 黑线当即爬满了孙尚香的脸——丢人啊! “错了么?” 小白蒜立刻垫着脚尖,拉长脖子要看自己的推荐信,着急地说:“我相公给我的,他说这个也行!我和她一个村的。”说着她还指着一根柳表明自己也是一起的。 孙尚香下意识地、冷冷扫过小白蒜那几乎要掉在她案桌上的胸,直觉这样从上看更觉得圆而耸…… “熊——幺、幺?”孙尚香随便扫了一页人名——胸摇摇? 不是她眼拙,而是那推荐信上就两个字,还是大大的草书,酷似“皇亲”! 而她办案至今十载,识人无数,不说看人能比算命的准,但一眼通常就能知道对方的身份和大致性格,如慕容嫣是相府千金,即使落魄在此也有骄矜之气,而眼前这一根柳那闪烁的桃花眼,故作儒雅的斯文状,一看就是个风月场钓小倌的老手。 但眼前这个“皇亲”: 高贵?没有! 骄矜?不卑微就不错了! 骄傲?没有! 豪奢?一身黑色红边的捕快服皱巴巴的,连一块玉坠都没有,而且刚才还说木钱!修门还用绑…… 大胆妄为?她刚才进门时没哆嗦就不错了,而现在几乎就要急哭了…… 至于睿智……说她不傻都有点难! “错了?” 小白蒜立刻接过孙尚香手上的举荐函,上下左右都看了一遍,然后泪眼汪汪地望着孙尚香: “拿错了……”她就说相公字那么丑,不行,看吧—— 果然不行! 771.第771章 卷二风起云涌009:信手拈来— 孙尚香这才重重的松了好大一口气:她还以为又多了个棘手的关系户,让她背上都起了一层冷汗,真不是她畏惧权势,而是一个国戚的远戚、一个豪门的近亲、再来一个土皇亲,她还办什么案子?就和他们几个斗算了。 孙尚香才觉松口气,就听那小白蒜玉哭丧着脸问她:“怎么办?我找不到回家的路!” 孙尚香当即脸就沉了:路痴? “那你怎么回家?” “跟着她!”小白蒜立刻指着身边的一根柳。 一根柳,只得无奈地望屋顶道:“她就住在我家对面。”阴魂不散的对面…… 小白蒜立刻点头。 孙尚香算是明白了:“你想让她送你回家?” “恩恩!我回家,他们会给我再写这个。”小白蒜立刻指了指这腌菜纸。 “这个也是……自己家写得?” 孙尚香指了指指尖的水腌菜一般的推荐函,觉得自己一下子老了五十岁。 “恩,这是……我相公写得!”小白蒜挠挠头烦恼地说,“不过,我一会回家,请家姑写!” 孙尚香切齿:“你相公不是修门的吗?” “他也会修门!”小白玉立刻答道,“还会养猪。”她相公说她,就是他养得最肥最嫩的那头…… 孙尚香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便听那头慕容嫣的声音,无比欢喜地响了起来: “钦点捕头真是块好招牌,招来的新人原来是这等傻模样。可惜我怎么就错过了这好戏!”说罢,慕容嫣无视孙尚香冷冷的眼,坐进屋,继续拿起书来看。 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 孙尚香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指着小白蒜;“你就告诉我,你的名儿!” “恩恩!” 小白蒜一听,立刻点头:“我姓楚,我爹爹叫我天白,我也是从金陵县的牛村来的!她娘是村长,我爹爹是嫁到牛村,我跟着过去的……” 噼里啪啦一串,家底全白了。若不是身边的柳金蟾赶紧踹了她一脚,她只怕还要把她几口人,继母家几个儿子都说一遍。 “我担心没我!”小白蒜拍着胸脯,看着一根柳发青的脸,解释。 一根柳的脸都绿了,忙暗示小白蒜对面的头头,好像脸色也变了: 她就知道遇见楚天白这傻子,准没好事!但偏偏她从进京就天天出门与她碰巧一定遇见,巧得她都怀疑这傻子在埋伏她! 一根柳最后没法,只得硬着头皮道: “回大人,她昨儿也有任职令的,估摸着他相公一高兴,随手不知丢哪了……”公主们都有点任性,尤其天白的相公,压根就心不甘情不愿送妻主出来做捕快! “恩恩!一直放着的。” 小白蒜连忙答应还比了比自己胸口上,意思是她一直放哪里的。 孙尚香打开案宗楚天白一页,冷扫小白蒜的高耸玉峰,突然想到了她家当地的一句俗话:女人胸一大,这男人就脱不了爪…… 孙尚香心一惊,暗道自己这在想什么,忙挥开遐思,专注于楚天白这一页,里面没什么要紧内容…… 没什么? 孙尚香眼一眯,后面一空白处,只那薄薄一张纸的背面,用一行小小的字赫然写着:“大理寺挂名三载零一月有余,尚未应卯”…… 孙尚香的冷汗就从额际直接滑过,接下来就厚厚一叠叠大大小小的条儿:踏青假一月、清明祭祖假三月,消暑假四月、踏秋假三月……外加大大小小的保胎假、产假、病假、探亲假…… 孙尚香还没细算,就粗略地将上面几张略算算,所有假连起来三年还多出四个月—— 合着人家还是提前来应卯的! 这是谁家亲戚这么拽?吃空饷连吃了三年有余,还至今保有缺儿? 孙尚香死盯着手上的一沓假条,直接怀疑楚天白已经将她后三十年的时间一并请过了……那这来应什么卯?继续在家休假多好? “呃……” 孙尚香很想说,你可以继续休息的,不想,就忽然发现纸的后面似乎被撤掉了一页,她又一翻,发现柳金蟾、慕容嫣等数人后面都被人无意、又或是有意各撕掉了部分…… 那部分,写了什么? 孙尚香终于在吴金华的那里看出了些许端倪: 只见吴金华末页写着:“无事忙”:吏考进、老好人——可有可无! 孙尚香正要认真揣摩,就听那门边忽然一个捏细了的男人声音道: “哟——这是什么地儿啊,到处都脏兮兮的!门也没了啊!” 孙尚香要抬头去看,就见小白蒜的整个人都要钻进她的案宗上找自己的名字了。 “有你!” 孙尚香立刻合上案宗,瞪小白蒜,然后手往那头三人处指:“那边吃饭去!” 小白蒜立刻拽着一根柳往外跑。 “哟——出门也不知看着点儿,撞了人了,没看见啊?哎呀,真是……”那个捏细了声音的男人又嘀咕了起来:“弄得人家一身灰!” 随着这声音二度响起,一个有着杨柳腰的男人从门口袅袅婷婷地扭了起来:“请问这可是孙捕头的地儿?” 孙尚香脸上不自禁地抽了抽,第一次她祈祷这个千万不要是那个熊幺幺——和名字差得太远了。 男人一步三摇进来,孙尚香几乎噤声,慕容嫣支撑头看得饶有趣味,叶二一张脸立刻青了,小白蒜抱着食盒正和一根柳进来,二人盯着男人那扭得浑圆的臀部眼珠子差点凸了出来—— 端详得格外老道。 “熊鳏夫……” 不知谁的一个声音突然冒了出来,那扭着水蛇腰的男人立刻怒目横扫。 “嗝——”小白蒜当即打了一个饱嗝,就被水蛇男的眼瞅了一个正着,吓得直往一根柳身后躲。 一根柳端着食盒笑得桃花朵朵,只是朵朵挑花也打着颤。 水蛇男当即收了笑,转过头对孙尚香,用兰花指递了一张调职令交予孙尚香,还狐媚媚眨巴了一下眼,整个人斜倚着孙尚香的案桌,柔声道: “那边大人……说让我过来。” 孙尚香赶紧好似烫手似的小心拿着调令的一角,接过:“你可以……下去点吗?” 772.第772章 卷二风起云涌010:美丽诱惑 水蛇男媚眼一眨,缓缓地挪移下身子,柔媚媚地靠着案桌,含情脉脉地瞅着孙尚香,整个身子一副你若有需要,今晚就可以来叫我的娇软模样,让他后面三个年轻女人暗暗流口水,纷纷用羡慕的眼神望着艳福不浅的孙尚香: 这哪像同僚啊,分明就是天香楼大门外挥帕子的哥儿嘛! “我姓熊,名幺幺!叫我幺幺便好!大人?”水蛇男的声音好似魔音穿脑。 那厢端着食盒坐到桌边的一根柳与小白蒜嘀咕说:“金陵县的头牌身子只怕都没他软。”此话一出,那头四个人纷纷都拉长脖子盯着水蛇男的腰臀一阵猛看。 办案进过无数次窑子的孙尚香,这辈子做梦都没想过,比窑哥还窑哥的手下有一天会如此公然地勾引自己—— 怪到他相公一听说她进京赴职,就一脸彷徨。 “你可以去那边了!” 孙尚香点头,本想问问他为何此时才来,但一想到他的声音,她立刻阻止自己这愚蠢而莽撞的念头。 “谢大人!”水蛇男转身走两步,又回头:“大人,我家就住在那巷口的第三家,你问姓花,便知是我家!” 此话一出,众人绝倒,孙尚香也不得不出口道:“我与内子患难与共,我不想横生枝节,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水蛇男抿唇只是笑,然后扭着腰走到了这边几人围着坐的桌子,美目一扫,心中暗叫好乖乖: 三个青葱美人,一个花容月貌、飒爽英姿;一个俊眼修眉、艳若桃李;还有一个玲珑白玉团子,越看越嫩…… 媚眼滴溜一个转,先是看了看英姿美人那剔透的碧玉簪子,又是那绫罗的粉色纱裙,再接着那只一看就不菲的龙须镯子。 “不知姑娘名姓?”水蛇男轻问,许是慕容嫣一身清冷之气让他那媚态陡然间收了泰半。 “姑娘姓慕容,名嫣,大哥家住何处,姑娘已经记住,不必赘述!” 慕容嫣当即低头看自己的书,吃着外带的小笼包,露出一副敬谢不敏的疏离态度,但眼却没少盯着人家大腿一个劲儿瞧! 水蛇男碰了一个软钉子,但毫不气馁,又扭头看身侧的一根柳,一根柳手上的赤金八宝钏立刻让他眼前一亮:“姑娘?” “我娶亲了!” 柳金蟾立刻笑向水蛇男,她是喜欢眠花卧柳,但那只局限于青楼的小倌和她家一到晚上就跟饿狼传说一般的相公。 水蛇男的脸微微有点沉了,两眼不禁又扫了扫对面正打开食盒要赶紧埋头吃饭的小白蒜,虽然小白蒜没金、没玉,但挑眼一看: 喝,小家伙吃得那叫一个丰盛—— 鲜香肉嫩的红烧蹄髈放得是最精华的大红皮;糟鹅掌的鹅掌骨头都给剔得干干净净,更别说那酸笋鸡皮汤、醋溜鸡脯样样放得不多,却放得仔细,扒了一半的红米饭…… 五菜一汤呈在方方正正的漆木盒子里,立刻让水蛇男判断这玲珑白玉团子非富即贵,而她相公一定把她当宝贝疙瘩似的供着。 他立刻要开口说话,谁知身边的一根柳也打开了自己的食盒。 一条完整的、仅仅吃了几口的醋溜鱼立刻呈现在众人眼前。 “哎哟,这可是醋溜鱼!”刚才立刻躲得远远的叶二和吴金华也围了过来。 “恩,大家吃!” 一根柳笑着拿筷子比了比,将身边小白蒜盒子里的糟鹅掌夹了一块,弄得小白蒜直嗷嗷:“别的都可以,这个不能吃!”这可是她相公做得,她要给人吃了,会被揭皮的。 “仙子做的糟鹅掌真是越来越好吃了!” 一根柳那里理小白蒜,一抢到糟鹅掌立刻入口,还美滋滋地赞美了一句,眼见小白蒜含泪欲滴的眼,忙推了推自己食盒:“我相公知道我第一天做事,一早起来做得醋溜鱼也不错,你尝尝。”咸死也是你自找的! 小白蒜嘟着嘴嘀咕:“你相公一看就不常做饭,这鱼一冷就腥了。”当我傻呢! “好吃、好吃。就是冷了也好吃啊!” 叶二也不知那里掐了两节树枝在哪里风卷残云:“赶明儿,大哥我给你们抄碗最拿手的小炒肉!头儿,不如明儿大家一人带份菜来,也不用都出去买来吃了!” 孙尚香一听立刻想到那家里寒酸的菜,立刻笑道:“我有马呢,你们一起!” 几个人立刻失望了一张脸。 孙尚香只得道:“那就明儿一天,以后我还是要回家的。” “好!” 一根柳、大白蒜、吴金华、叶二当天就打成了一片,下工后,一根柳还请大家喝了二两小酒酒。 他们也邀慕容嫣来着,但慕容嫣自持出身高贵,哪里看得起他们这群乌合之众,一个人还没等到下工,就公然牵着马出去遛弯了,剩下一个水蛇男被落寞地丢在房中一脚,神情寡欢。 孙尚香想帮帮他,又觉得人言可畏,只得看着他一个人落落寡欢了半日,又被人喊了出去,只是临走时那神情与来时截然不同,似乎带着一丝憎恶又满是无奈。 孙尚香觉得奇怪,便状似无意地问了身边收拾东西的吴金华道:“这还没下工呢,他们叫他去做什么?”还不通过她这直接的上司。 吴金华脸色颇为难堪,而后悄悄嘀咕道:“还能为什么?不就为那档子事儿!” 孙尚香瞪圆了眼。 吴金华叹说:“哎,其实幺幺也是个可怜人!生得比人强些,人称熊家小西施,但偏偏命薄,刚进门没一年,媳妇病了,哎,不说了,惨啊!” 一语勾起八卦人。 二两小酒酒一上口,久没开颜的吴金华,在遇见一帮和他一样的衙门废物后,心情大好。 他说了说前十年初入大理寺的慢些呢憧憬,又说了说后十年,壮志磨成渣的碌碌无为,然后忽然听小白蒜底喊了一声:“熊捕头!” 大家立刻寻声看过去,就见一个老女人领着水蛇男打眼前过,小白蒜立刻拉长了脖子,柳金蟾支撑着头,神情淡漠地扫过去,近视眼如她,也赫然发现那水蛇男笑得脸色僵硬: 怎了? 773.第773章 卷二风起云涌011:心酸过往 怜花惜玉的老毛病再次在柳金蟾心底抬头。 “这不是咱们大理寺里那个……” 孙尚香一下子就想起似乎看见过哪个领着熊幺幺的老女人。 “专管大官们吃喝的女人。”叶二嫌恶的抬头,憎恶地扫了一眼,就继续低头喝酒吃菜。 孙尚香挑眉:“你们不喜欢她?” 叶二喝了两口酒,低道: “这衙门里就没人看得起她,但她偏偏得都事大人喜欢,一天溜须拍马、专干些见不得的人事儿!这不,又带着咱们衙门的熊西施四处接客呢!”老龟婆! 孙尚香一听,立刻起身道:“熊幺幺,而今可是我们班里的捕头!”说着就要过去。 吴金华连忙拉住孙尚香:“头,这女人别看是个下等衙役,但得罪不得!你没看熊西施乖乖跟着么?您才来没站住脚,她不是能得罪的人!后面能整死你!” 叶二也忙道:“就是!头儿,犯不着为那么一个千人枕的臊货误了自己的前程,再说这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他不贱,人家会上他?我听说……算了,别理他,他不这么做,他还能在衙门里呆着?早去窑子里混了!” 柳金蟾听了半日就不明白了,皱眉道:“可他和咱们一个班的,将来说出去,咱们也不好听啊!头儿,我们不如想个法儿帮帮他!” “怎么帮?”叶二一脸不屑,“这狗改得了****,这男人让人睡惯了,还能守得住寂寞?” 叶二带着醉意的话,让一边的吴金华有些尴尬,要知道对面还坐了三女人呢,忙红着脸捅了捅说话粗俗的叶二,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他也是不得已!” “不得已?我听说还有男人上呢……” 叶二话一出,对面三个女人一口酒呛在喉咙里,咳得脸红,柳金蟾纵然是觉得自己很是豪放,但也比不上对面这杀猪的叶二哥—— 果然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知过些年,北堂傲脸不红了,是不是就能把她说得接不住嘴了! “男人?”小白蒜立刻好奇了:“熊大哥也是男的……唔……” “回家问你相公,你相公会仔仔细细地告诉你的!”柳金蟾立刻捂住了小白蒜的嘴,与吴金华道:“为何说是不得已,他没女人吗?” 吴金华抿了一口酒道: “哎,其实也是个可怜人!说起来当年他没出嫁那会儿,就住我家对面,生得灵巧又讨喜,大家都说谁家要娶了他,绝对是好福气。可谁知道,他娘欠了人家的赌债,就把这儿子活生生给毁了。” 众人的心一凛。 “熊幺幺,人称熊家小西施,抵债嫁进了花家,那家的大女儿自小就有病,嫁进去几年,婆婆就去世了。家里的产业什么的也全部让人分得分、熊幺幺因为没有孩子,媳妇的产业都在公公手里,自己身无分文还处处都是花钱的事儿,欠了一屁股债。” 吴金华叹气啊,讲到难过处又忍不住喝了一口酒,继续道: “婆婆去了,公公更是不待见他,更有算命添油加醋的说他克妻。熬到前年年初,女人终究还是死了,不想那公公不记幺幺这许多年的苦楚,听信几个儿子的谗言,独占了产业,愣是将熊幺幺赶出来,还一文不给。” 众人纷纷拧了眉头,暗道怎么有这样的人家,天白更是说要去揍人家,柳金蟾只是看着杯中的水,心里那不平之火一圈一圈的荡漾。 “他身无分文,还连个安生的地儿都没有,就是他要改嫁—— 这些年为了给媳妇看病吃药送葬欠的那些钱、还有当初为了一点药钱做得那些事儿……谁家敢再娶啊!” “她娘家呢?不管吗?”柳金蟾皱眉。 “管?怎么管?当年说是嫁,可是抵债给人家的!” “那现在不是赶出来了?”小白蒜立刻道。 “名声坏了,一个男人的名声坏了,他娘家怎么还会要他!再者,哭回娘家去,等着再卖一遭不成?他娘就是赌鬼!” “真是没天理!”小白蒜拳头都握紧了,“听起来好气愤!”揍扁他们! “气愤的事多了去了,当捕快这么多年,这些事儿我都看白眼了!这男人啊,生得好些,没在好人家都难有好命、生得差吧,妻主又不待见!难啊!不早了,我们都回吧,我还得回家给媳妇孩子做饭呢!那几个小侍做苦力的,只怕不到天黑尽,这还回不了家呢!” 吴金华站起来作揖,晕晕地往家走。 叶二也忙作揖说要给媳妇收摊子,也早早地告辞了。 一张桌子就剩下了义愤填膺的小白蒜楚天白,下工早了,没有青楼逛,也不想立即归家的柳金蟾,外加苦思对策的孙尚香。 “我要去揍扁那个忘恩负义的人家!” 小白蒜楚天白“嚯”得站起来握拳,想不出办法就决定两拳平人家。 柳金蟾忙拉住楚天白的衣袍:“你知道在哪儿吗?”夜半迷路不家,公老虎又来她家院里撒泼怎么办? “不知道!”楚天白一愣,方想起摇头。 “就说你没脑子,还不坐!”冲动是魔鬼,说了一百次都没用——这京城是景陵县啊! 柳金蟾拽着楚天白一屁股躲在椅子上,生气道: “咱们先想个办法,让他不用受那些人挟制。不然打死打伤,熊幺幺为了生计,还得重操旧业!”明明想好一直装傻子的,看样子……没这个命! 孙尚香却淡道:“他若能独当一面做个凭本事吃饭的捕头,何至于如此!不过,他到底欠了人多少债啊?”逼到这份上,想来不是小数目! “应该是那女人家还才是!”柳金蟾想也不想地就开口答道,“那可是为他们家女儿治病的钱,没道理把女婿赶出家,就把债务也逼着女婿还吧?”不要脸也该有个分寸。 “可借钱的单子,若都是熊幺幺的名儿呢?”孙尚香提醒道。 小白蒜立刻道:“我有钱!”都在我爹爹哪儿存着呢! 774.第774章 012午夜偶遇 柳金蟾一听此言,立刻一拳敲在小白蒜头顶上: “你有钱!你的钱都在你相公手里,还是你为了熊幺幺偷偷问你乡下的爹要钱?”最后还不是都问我要钱! “我爹爹会给的!”柳老财! 楚天白嘟嘴。 柳金蟾立刻吐槽: “给你个屁!你爹爹还没得信,你相公就先杀到了我们大理寺把熊幺幺给劈了!你相公一天吃饱撑的,最爱干得时候就是满大街抓狐狸精!”也不知老虎美人脑子怎么一个构造,好似楚天白是怎么个天仙美人,天下男人都纷纷要倒贴似的! 孙尚香一听,不禁挑眉。 柳金蟾只得给不知楚家相公真面目的孙尚香解释道: “她相公是我们村、乃至我们县出了名的公老虎,他闹腾起来提刀子还能砍人的!我,就差点死在乱葬岗!我们县里最大的春香楼也让他一把火烧了一半!不是大家跑得快,死人都不一定!”不是他漂亮得像天仙,她都不愿意提! “官府不管?”孙尚香更是诧异。 “管!但都烧了,他钱也赔了,京里的亲戚是大官,不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老鸨带着哥儿们躲远点呗!” 柳金蟾提起这事就郁闷,亏得她爹爹厉害,不然三姐得把损失折一半给她,就为楚天白是她领着去的! 孙尚香听罢,想也不想,眼横向一脸愧疚的小白蒜开口即道: “熊幺幺的事儿,你千万别管!你一管,我估摸着你相公一来闹,熊幺幺的差事都没了,那就真没法活……”彻底成私娼了。 “那……我干什么?”小白蒜愤愤。 “咱们就当案子来查,先帮熊幺幺把债务弄清楚,咱们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就没道理不管是不是?”孙尚香道。 柳金蟾挑眉,瞅着孙尚香一脸正气的模样,忍不住吐槽:“怎么管?”对付恶人,就要你比她更坏! “是啊,怎么管?” 孙尚香凝眉,其实她不想管,可……她不能才到京城,就让人说她的手下是卖“肉”求荣的! “我突然想起大周一条律法,咱们只要能证明熊幺幺的欠债是为妻子治病,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给妻子治病,那么我们不仅能帮熊幺幺争回属于妻子的那份产业还债、还能告他公公逼良为娼,虽然名节没什么可挽回的,但……至少能让人知道他是个不离不弃的相公!” 小白蒜和柳金蟾不禁对孙尚香投以欣赏的一撇。 但孙尚香又道:“但……只有一成把握!而且还要他公公的钱还在,熊幺幺敢上公堂……” 小白蒜和一根柳立刻垂头: 那个男人愿意上公堂说自己是残花败柳……何况熊幺幺还是个捕快—— 看样子,一切还是得从长计议! ***88** 牵着马一路溜达到入夜的慕容嫣,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夜市的边缘,抬眼望去,灯火如龙的京城夜市有着任何地方也无法比拟的喧嚣。 慕容嫣紧走两步要过去,又不觉退了三步,要转过身躲开这欢腾的喧嚣,只是她转头的一刹那,竟看见了大理寺的残花败柳熊幺幺! 慕容嫣要撇开脸当做没看见,但……那熊幺幺蜷缩在街角一副垂死的模样,似乎见死不救有违人的本心。 “你怎么了?” 慕容嫣站得笔直,脸上还是那副冷冰冰的倨傲模样。 熊幺幺缓缓抬起头,不敢相信眼前会站着知道他所有过往,还回来过问他生死的人。 “没……没事……”他扯起一抹虚弱的笑,想要努力站起来,但看在慕容嫣眼里却是垂死地原地挣扎,更显狼狈。 “马呢?”慕容嫣依旧冷冷地问。 “没……没马!”熊幺幺撇开脸,难掩羞窘,“你……不用管我!” “我不管你,明儿你死在这儿,我还得跟着那个母夜叉来给你收尸。”慕容嫣说着,一把抓起蜷缩在地上的熊幺幺,“还能走吗?” 熊幺幺还无法回答,慕容嫣就喊了身边一个路过的人帮忙,将熊幺幺扶上了马背,碍于对熊幺幺某些旧事的了解,她只让熊幺幺横趴在马背上,然后牵着马,朝着那边的街口走。 “谢谢……我会帮你洗……”熊幺幺忙道。 “要让你洗,就不会驮你!” 慕容嫣牵着马依旧走得漫无目的,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帮熊幺幺,也不知道今儿的自己怎么了,那个孙捕头说的没错,近六年来,她一事无成,眼见着自己已翻过双十年华,眼见别人都是几个孩子的娘,而她还是孑然一身地在等待,而能等到什么,她自己也彷徨。 就像这六年来一直任由她徘徊的京城夜,只有满天不可触摸的星辰照着漆黑的夜: 北堂傲嫁了——嫁了个莫须有,却新闻不断的人! 战蛟还是藏藏掖掖,不肯露面…… 一路只有马蹄声,清脆地回响,而与回响点点辉映的还有那马上丝丝的抽气声。 慕容嫣皱眉:“受伤了?” 马上的熊幺幺立刻噤声,在漆黑的夜色里滚烫的脸得以藏匿。 “我说——看个大夫吧!”问话没有询问的意思。 “不——不——没事儿!”熊幺幺立刻紧张地道。 “没钱?” “恩……” “那些老女人玩你,就不给你点钱吗?”慕容嫣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莽撞了。 熊幺幺立刻把脸埋进了双臂之中,他不知道他的事到底还有谁是不知道的,他想说他要下来走,但他没开口,他很清楚深秋在京城的街道上蜷缩一夜的结果是什么? 而他没钱! 马拐进了一个巷道,然后在一面写着“药”的铺子外停了下来。 “嘭嘭嘭——” 手掌敲打着木板门,半日才听得里面一声“谁啊!” 慕容嫣不答,仍继续敲,又片刻才见一个男人出来应门:“姑娘这是?” “他要死了!”慕容嫣指了指身后的人,然后给了男人十文钱,“且看看!” 男人一见钱,立刻喊来几个活计,赶集把熊幺幺从马上扶下来,抬进里面的堂子里,慕容嫣只是斜倚着门框望月,她觉得自己今夜意外地多事,自己的稀饭都吹不冷,为何要管这么一个连窑哥都不及的男人—— 真是诡异。 775.第775章 卷二风起云涌013:无家可归 少时,应诊的男人惴惴不安地出来道:“不知……” “路上捡的,大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甭管他活不活的成,先救他再说,钱姑娘给!”慕容嫣一看那大夫为难的脸色,就知道这大夫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她才不会为了一个同僚摊上自己的名声,如果她还有所谓的名声的话。 说罢,慕容嫣又在大夫手上放了二十文钱。 男大夫又进去了,少时他出来道: “捕快姑娘,这街上的男人以后还是少救,只怕是街上的私娼,让人玩腻了丢在街上,外伤好治,内体难调,虽已经给他上了药,但是还要他的家人多擦几日。想来也是可怜,姑娘该不会要带他去大牢吧?” 慕容嫣笑:“听你这么说倒觉得应该,只是他成这模样,丢进大牢里,本捕快花了钱做好事,难道将来还给他买棺材?本姑娘今儿背得慌!” “姑娘一看就是个菩萨心肠,想来好心总有好报!”大夫忙说着,一面让人帮熊幺幺再度扶上马,一面命人包了药交给熊幺幺拿着。 “恶人也总有恶报吧!” 慕容嫣冷冷一笑,就牵着马离开了。 熊幺幺拿着药半日才努力开口道:“我会还的!” “你那一屁股的债都追着呢,你拿什么还我?人么?”慕容嫣觉得自己今儿绝对是中邪。 熊幺幺立刻噤声,半日道:“就是幺幺想,姑娘也不稀罕吧……” 慕容嫣望天不语,她稀罕,她稀罕的人一直都不出来——慕容嫣回头看身后不说话的人,是的,她知道她为什么会帮他了,因为他让她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被她负了的人! 马一直走到花枝胡同口,就在慕容嫣要问熊幺幺要钥匙的时候,忽然发现熊幺幺的门口“噌”得站起来了三个人。六只大眼睛就跟嗅觉灵敏的狗儿瞪得要凸出来了: “你——” “慕容嫣?” 三个女人瞪大六只眼,异口同声地喊道。 此三人谁? 孙尚香、柳金蟾外加小白蒜楚天白! “我只是在路上捡到他!” 立刻有跳进黄河洗不清觉悟的慕容嫣,异常镇定地答道:“可以帮我扶一下吗?” “他被人打了?”小白蒜立刻上前伸手帮忙。 “我哪知道!”慕容嫣随口应答。 孙尚香上前帮忙开门,一根柳瞅着熊幺幺那两腿挪移的古怪姿势,心里当即就有了分晓,心中暗道好乖乖,那些女人是人吗?如狼似虎啊! 她们四个拽着熊幺幺进屋,门还没合上,就听门口一个大男人喊道: “那个熊鳏夫啊,这房钱你啥时候给啊,若是没钱,今儿就打点好东西,明儿赶紧搬了!哟,这一晚来四个,你悠着点儿,别死在里面,给我们家找晦气!我们可不会来给你收尸的!先把钱要来,把我的房钱付了。” 门口这个大嗓门一喊,四个女人当场就僵了。 此时此刻,柳金蟾颇有经验,立刻问道:“不知房钱是多少?”尼玛的,死胖子,你嗓门也太大了点儿! “便宜了,就我们这地面少说一个月也要个……一吊吧!”房东男人眼咕噜一转,立刻涨价。 “不前儿才说五百文吗?”熊幺幺急道。 “哎哟,这熊鳏夫说的,这一天不一个价嘛?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头,你当初要有钱一次给了一年的,我也不会涨价是不是?再说……没我这地方,你能有这么多……人?除了我,谁租房给你这种人……” “你这不是坐地起价嘛!” 孙尚香怒道,要知道一个捕快一年也就六两银子,折合铜钱也就九吊,她是个头也才八两一年,折合铜钱刚刚十二吊,一个月一吊,交了房钱不吃饭了? “我就起了怎么的?有本事你租房子给他啊,你敢租吗?他这种名声……哎哟!你们还敢打人!” 小白蒜拳头比话快,一拳头就让房东鼻血直流。 “天白,你怎么又动手!” 柳金蟾立刻拉住小白蒜的拳头,暗想房钱还没付呢,难道又要赔人医药费? “我要报官!”房东男人立刻又喊。 “我就是官,怎么的?”今儿姐也是大人了! 小白蒜瞪圆眼,无比自豪地像人展示她那一身十二分拽皮的捕快衣。 “好好!你们等着,我告诉你们别走,你们等着——”房东一溜烟跑了出去。 一见此状,白痴才等,所以小白蒜两手叉腰站在大门口喊:“我等着,你有本事别跑!” 但柳金蟾、慕容嫣和孙尚香哪里敢等! 三个人赶紧帮熊幺幺收拾家当,楚天白负责去牵马来—— 从进屋到离开屋子不到片刻的功夫,就听三匹马踏踏的马蹄声,扬长而去,待到那房东男人领着一众人赶来时,这间屋早人去楼空没了人。 是啊,小屋没了人,但熊幺幺也没了家。 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被柳金蟾抓上马背,还一路骂骂咧咧不肯走的小白蒜楚天白,此刻头都塔拉在了胸脯上,一句话都没敢支吾。 根据柳金蟾不久前对小白蒜家醋老虎的生动描绘,孙尚香立刻排除让熊幺幺暂住小白蒜家的可能。 至于柳金蟾才进京,据说现寄住在相公的娘家,生来就是一副沾花惹草样儿,此刻再带个妖娆的男人回家……一想就是找事做。 剩下就只有自己家和慕容嫣家。 作为头儿,孙尚香说先去她家看看能不能挤下去! 结果五个人一踏进孙尚香家租住的小屋,才发现这是一个大院不说,居然有人认识熊幺幺,房东一听要带着熊幺幺暂住一夜,立刻就告诉孙尚香,熊幺幺敢进来,她立刻请他们全家搬走,房钱如数退还。 这一下大家只能把眼巴巴地望着慕容嫣了。 慕容嫣虽然举家,据说迁了外任大员,家中的府邸也卖与他人,但她有一座自己的前后两进小小小四合院,本来就有招租的打算…… 熊幺幺一再表示一旦找到房子就赶紧搬出去,小白蒜和柳金蟾表示也会积极帮熊幺幺找到新房子,慕容嫣才闷闷地哑巴吃黄连,将熊幺幺带到了自己的住所。 776.第776章 卷二风起云涌014:挺羡慕的 于是,一行五人又哒哒哒地跟去了慕容嫣家,虽然天满黑,但一推开门,还是能借着烛火发现这小四合院雅致宁静,就是少了人气,不少地方甚至积了灰。 小白蒜一进门就东张西望说自己也想搬进来,问慕容嫣租屋不,结果挨了慕容嫣大大的一个白眼。 倒是一边的柳金蟾说若是头儿也住过来,租前院付房租给慕容嫣,一则可省开支,二则熊幺幺租住在这里也少了闲言碎语,三则慕容姑娘住在后院依然安安静静,但有人打扫前院,有个大屋小事也方便照顾,就是搭伙吃饭也有个地儿。 几句话立刻说进了慕容嫣的心里。 于是三家定了协议: 孙尚香当晚带着家眷住前院,熊幺幺西边屋,因为当西晒,每月二百文,孙尚香家人口多租了正屋和东边屋,但承担这前后院子的洒扫和慕容嫣的伙食,所以每月也只给200文,事情这么一定,慕容嫣和一个家里留下看门子的老家仆,一听就格外欢喜。 当夜,柳金蟾和小白蒜就乐呵呵地帮着孙尚香搬家,一直忙到很晚才回家之余,柳金蟾还悄悄假公济私地将慕容嫣儿小前院东厢房里给自己租下了三两间屋,蹭了个类似熊幺幺那样的便宜价—— 五六百文! 最后落得个大家欢喜,就只有楚天白不高兴,因为她也想要一间屋,但是……柳金蟾不借她钱,还非说要她相公答应——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相公才答应呢! 楚天白闷闷不乐,回家迈脚步都一步步地恼怒似的,柳金蟾待要和她好好说说道理,谁想她们俩刚拐过街口,就听一声如雷贯耳的大吼: “楚天白,你大晚上又去哪儿鬼混了?” 柳金蟾还没定睛看清楚什么呢?就只见刚还跟只大狸猫般傲娇得不行的楚天白,霎时间好似离弦的箭一个“哧溜”从她身边窜了前去: “相……相公……您怎么来了?” 谄媚十足的哈巴儿狗儿状的楚天白,立刻呈现在那边街口,无比娇憨地仰望着她家虎美人,亏得柳金蟾隔得远,不然准得看见她身后的无形大尾巴以迅速扫灰般的摇摆速度,将尾巴舞出电风扇般的旋转速度—— 夫管严…… “来了?”虎美人可不吃这套,素手一只立刻提着楚天白的狗耳朵,就往马上拽,“为夫不来?你能想着你还有个家啊?” “天白天天儿都把相公搁在心尖……哎哟——相公您轻点儿!” “轻轻轻?早跟你怎么说来着?早点回?楚天白,你这就是早点回?” “有早……”傻子才早呢! “天都黑尽了……说,你是不是早上没见着你的相好,晚上又想了……”…… 完全旁若无人的小夫妻又在大街上打情骂俏了,柳金蟾挠挠头,趁着虎美人满眼只有楚天白之际,赶紧地蹭着这边街墙逃离长安街,决定绕路回家—— 天下男人皆可爱,就是天白相公特别不能爱——哪个正常女人能受得他搓馒头似的爱法,以及…… “今儿又是柳流氓待你去的?” 那边一声忽然高起,柳金蟾瞬间就好似开足了马力的机车,拔腿就往自己家的角门处跑—— 开玩笑,现在不赶紧躲进北堂傲怀里,虎美人,错,是豹美人都要吃人了: 因为虎美人其实用在北堂傲身上更恰当—— 北堂傲是骨子里流动的彪悍!豹美人骨子里却是无限次地娇憨与妩媚! 柳金蟾正猫在某个巷弄口,偷窥着楚天白耳上那看似用力,实则没敢使力的两指,待要狗改不了****地臆想一番,就感觉自己身后好似突然耸立一座巍峨的高山,仿佛立刻要倾倒下来一般—— 柳金蟾小心翼翼地一回头,立刻呈现鼠辈一般的佝偻状猥琐状: 果然……又是北堂傲来了! 只见,北堂傲耸立在她身后,眼却瞅着,那大街上猛戳楚天白不听话不早早回家陪相公孩子的璟公主,周身都是四溢的勃勃怒气与醋酸味儿…… 末了,北堂傲虎目毕睁,猛然回扫了一下柳金蟾,整张脸就好似受了天大委屈的怨夫一般,几近泫然欲滴地瞅着她: “妻主,是不是心里也喜欢他?”他就知道战蛟那死小子,天生就是勾魂的男妖精。 “呃?” 柳金蟾瞬间就好似被飓风扫到了尾巴的大尾巴狼一般,呆在了原地:她不过是习惯性地喜欢看天白被她相公收拾—— 因为,总感觉很有爱…… 其实是……挺羡慕的! “看……天白?” 柳金蟾违心地比划了两下,努力将背景中的天白提到主角的位置,来支撑自己正人君子的外在形象。 北堂傲一瞅柳金蟾这明摆着就是言不由衷的口是心非样儿,气得胸口起伏不平,几乎就是要气炸了的模样,但……他大家公子的脸面……再者他们夫妻就是要吵架,他也不要让战蛟那死小子看见—— 所以他气得就跟青蛙似的,胸口忽上忽下,一时还不知要说什么好,毕竟他虽说出身高贵不亚于战蛟,但……婚前不洁,始终在柳金蟾身前自觉是矮了一截,深知自己要是让柳金蟾翻脸了,柳金蟾抛弃他弄不好是没有旧情可言的! “看璟驸马?”她家相公还差不多…… 不得不顺着柳金蟾的话,往后反问的北堂傲,佯作上当一般,横眼瞅了那头已经被战蛟拽上马的楚天白背影,他真不知那楚天白除了胸大腰细,还能有什么可看的? 柳金蟾立刻点头,努力无视北堂傲起伏不平时,那胸无论是隆起还是平复都隐约可见胸肌喷张轮廓的明显留痕,不自禁想起了慕容嫣那即使气炸了也还是一马平川的平胸,心里不禁想二人之间如果……谁摸谁呢? 这么一想,柳金蟾不禁就盯着北堂傲的胸直了眼,也或许是绑了一天的门,人确实有些疲累,眼神便有点呆,所以自北堂傲这一角度看过去: 死金蟾,又想男人了! 777.第777章 卷二风起云涌015:皇上也不是好人— 这还怎么吵,北堂傲赶紧拽着色色的柳金蟾回屋,虽然外面大黑天的,但柳金对他素习在家是惯了的,要是突然想着天黑,也对着他来两下,他可怎么见人呢!毕竟…… 他们夫妻最近都没……就忙着去大姐那边议事了!亏他这几日还担心…… 一想着晚上可能有指望的北堂傲,也不想着生气了,一边拉着柳金蟾回屋,一边安慰自己: 虽然他论模样自小与战蛟是不相上下,各有千秋的,但……战蛟那小子就像国师说的,他是贪狼星降世,天生就是狐媚子女人的,所以,他自小即使裹得像个粽子,别人看他的眼神,也跟他没穿似的,弄得他自小穿衣裳,夏天都能窝出一丛丛的热痱子—— 那似他北堂傲,在家衣领从初婚到现在,衣领从颈子到肩,再过锁骨,往下低了已经不止一个一寸了,低到不能再低了,柳金蟾还是一看见书,就没了他…… 真是难以言语的,说不清是该希望自己也像战蛟走到哪儿招蜂引蝶到哪儿……但又怕流言蜚语的,引得他妻主不开心……只是,身为一个男人,固然是想要人人都说他端庄大方,举止娴雅,有大家之风,人人见而敬之、仰之…… 但,打私心里,他身为一个男人,一个嫁了女人的男人,他还是深切地渴望,自己回家能让柳金蟾时时刻刻对他垂涎三尺,若是能饿狼似地扑上来……即便是毫无顾忌地撕咬一番也是甘之若饴的! 无奈…… 年纪越大,他渴望越多,柳金蟾对他却反倒是敬多于爱,礼多于怜,越来越君子之风了—— 恼人啊!人家夫妻是夫妻夫妻,如胶似漆! 他北堂傲呢,明明人人都说他比先时模样更好了,韵味也十足了,可柳金蟾对他,却是一天天儿的,相敬如宾!客栈还想人宾至如归呢—— 说来……都是那顶……绿帽子惹得…… 刚还满心欢喜的北堂傲,一进屋想着柳金蟾可能今儿要碰他了,可谁想,屋才跨进一步,他还不及掉过头来,吩咐人打水给柳金蟾沐浴,柳金蟾信手就拿了一本早上搁在那边桌上的《大周律例》看了起来。 这…… 柳金蟾或许是真介了意! “金蟾?” 北堂傲才恢复的精气神,止不住一扫而尽的态势,不禁浑身颓然地再次挤着柳金蟾,愣是任性地将柳金蟾抄进了自己怀里,耷拉在柳金蟾肩上,露出哀怨之色: “你回来也不问问孩子们?问问为夫好不好?”就知道看书。 “又受委屈了?” 数月来,满脑子都是事儿的柳金蟾,一回首,便是北堂傲闷闷不乐的脸。 “这委屈不委屈倒在其次!”北堂低低怨道,“身为一个男人最难受的事儿却是自己妻主对自己不闻不问,见着了也好似没看见的似的!都不知道……为夫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好,让妻主这么不待见了。” “你啊——就是瞎想!” 柳金蟾搁下书,捏住北堂傲的下颌,认真道: “而今是多事之秋,皇太女才以你体弱多病为由,将你手上的兵权交给了天白的相公,为妻调入大理寺,你以为皇太女会放心?今儿,她身边那条出了名的狗,刘德,可没在为妻附近少走动!” 她估摸着那熊幺幺和慕容嫣,弄不好就是皇太女故意暗示刘德安排来的,不然怎得就那么巧?据她所知,应该是另外二人,如初初上任就天天溜号的孙墨儿…… “她对妻主做了什么?” 北堂傲不禁一阵紧张,自金蟾意欲自贬去当捕快,他这心里就忐忑不安,且不说慕容嫣也是个捕快,只说那大理寺就是个是非之地,所抓、所拿都是重罪之人,而对象恰好所指全是达官贵人、皇亲国戚……诸如通敌叛国、谋逆等罪。 说白了,就是上位者,监视监管甚至铲除异己的阴谋之地——而他北堂家二十年前,就曾在里面走过……寒了心! “为妻第一天应卯,她能使什么脚绊子?你啊,少胡思乱想,为妻就算是先落了一半的心了!”柳金蟾拍拍神情严峻的北堂傲,笑道,“最近,不用去军营,你就好好养养,别一天和你那个侄女婿斗闲气,看你斗得嘴都快成小鸡嘴了!” 北堂傲立刻压住自己又要嘟起得唇,回视柳金蟾偷笑的模样,少不得压着唇娇嗔道: “为夫哪有斗闲气?今儿,皇上又让人来问为夫‘大好没’,还说大好了,明儿还是让傲儿去校场时不时地走上一走!” “哦?”柳金蟾挑眉,“皇上亲口说的?”她没随便再说上一句:顺道儿去宫里也走上一走? 柳金蟾可记得前儿皇上召见她时,皇上还语重心长地对她说: “你那相公,年少就在军营摸爬打滚,想是自小有失调养,所以稍稍一累,内里就虚上来了,你啊,也别总和他怄气,该承让点的,就承让点儿,过去的事儿……也别太计较了!你要是心里还不爽快,朕再赐你几个美人如何?” 吓得她柳金蟾忙叩谢推辞,说她只喜欢闲云野鹤似的胡乱过着,一点儿也不想为男人们伤神,尤其一回家就看见相公们一张晚爹的脸—— 家都不想回了! 皇上一听此话,就忙问北堂傲难道也是如此? 北堂傲那么爱面子,柳金蟾那好在外人面前吐槽他岂止是晚爹脸,甚至还学会了孙墨儿家相公的不哭不闹,直接奔上吊的招儿,让她真是内外交困,知他也舍不得死,但…… 要是他那天一个失手,真把自己玩完了,她怎么和妞妞几个孩儿交代,总不能说“你爹为了争风吃醋,自己把自己玩死的”? 所以,柳金蟾只能很是委婉的禀报皇上,说时常晚归呢,相公北堂傲倒是不敢一张晚爹脸,就是每每人看见她吧,人就跟只红眼大兔子似的,她一看啊,就觉得他哭得像个丧门星似的,心里特烦他! 778.第778章 卷二风起云涌016:一窝老色狼 皇上一听,脸上虽皱作了一团,看柳金蟾满脸的同情,其实那微微扬起、压都压不下去的嘴角就偷笑难掩地映在了柳金蟾吐槽不已的眼底。 皇上居然还一副关切不已地模样对她柳金蟾说: “哎——朕懂你!朕也知……但委屈你了,但……他毕竟是朕皇后的亲弟弟…… 要不……你看着他嫌烦…… 朕也正想着,让他乘着霹雳将军在京在段时日,令他好生休息个一二年的当儿,顺道儿好好儿调理调理,别累着他!不如……柳爱卿没事就让他进宫住上段日子,正好朕日理万机,也无暇陪皇后,皇后一个人执掌六宫,又要替朕操心国事。 心里难免有些不顺当的,也需要个知心的人来排解排解……” 排解你爹! 你女儿送姐一顶绿帽子,你更绝,用姐姐,还成日里盘算随手牵羊,把姐的相公也牵了?直接就往姐头上戴绿帽啊? 住一段时日,陪皇后?陪你还差不多! 但封建社会,帝王就是天,臣子就是蝼蚁! 柳金蟾尽管心里将皇上家祖宗八代通通问候了一遍,脸上还是满面的恭敬,只做为难状: “此话!臣一定带到……只是嘉勇公……想必皇上也知道,他这有病,时常臣说什么,他也只是一个人出神儿,要么就是生闷气,自皇太女……送臣那么一顶…… 他见着臣就躲躲闪闪的,虽说不愿意和离,但……也不和臣打照面了,总是躲在勤国府里,每日除了带孩子,也不多说话!像是,病又重了些!” 本以为这么说了,皇上也会有所忌惮,不想皇上更起劲了: “既如此,就更应该送进宫来,正好让太医院好好地诊治诊治,怪道皇后今日总是忧心忡忡,柳爱卿,毕竟人说的好,一日夫妻百日恩,他…… 过去再是如何,也是你孩子们的爹,你凡事都要多多担待!好好儿劝劝他,只要你肯对他好,那怕就是软言几句,他都能听你的话! 傲儿这孩子,朕从小看着他大,别看外面强悍得像个霸王,其实……这心里软绵绵的,一句好话儿,就能哄得乖乖的,你是他妻主,而且…… 朕那日听他说你,朕看的出,他心里就是喜欢你,想你对他好,你只要好好儿哄着他,你让他干嘛,他就干嘛,没有不听你的!这进宫让太医院专心守着他诊治,多好的事儿啊?” 柳金蟾暗叹,真是虎母无犬女,小母狼她娘果然是更胜一筹的老母狼! 柳金蟾不敢反驳,还得叩谢皇上时刻“惦记”着她家相公,她一定劝北堂傲暂时放下孩子,进宫诊治。 皇上这才放她出宫,说白了,找她去问细作之事是假,旁敲侧击打探她们夫妻私生活,随便拿她当傻子一般,哄着她供奉上相公是真—— 难道她柳金蟾在她们这群老谋深算的人眼里,真就是个傻子?真当她柳金蟾是个贪慕虚荣,为了荣华富贵可以脸不要命不要,甘愿戴绿帽的女人? 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亵渎她一颗爱花惜花的心! 旧事不提,虽只过了一二日,柳金蟾也不想给北堂傲再添烦恼。 只是…… 有时候有些事,总需要提点提点的,尤其是帝王们,自古以来就是让老百姓们注意礼义廉耻,而他们却一个个骄奢淫逸,唐玄宗还把儿子媳妇杨玉环明要封作了贵妃,说什么真爱,最后马嵬之变,还不是丢车保帅? 帝王情薄,好色而已! 柳金蟾眉眼微动,只这么淡淡地挑了一个音问“皇上问的”? 敏感如北堂傲如何没听出这弦外之音,立刻强作镇定道:“为夫终日在家养病,如何见得了皇上?” “不过是今儿,也不知宫里谁去嚼舌根,说为夫的病比先时更不好了,所以皇上就让傲儿的大哥遣太医院的太医们,来勤国府为傲儿看诊!” 北堂傲眼见柳金蟾微微垂了眼,这才又心里微微嘘出一口忐忑之气,接着继续澄清道: “太医瞅着傲儿精神还好,就说璟公主近来也是身体抱恙,日里总是昏昏欲睡,已经一个月呆在府里未去营中巡视,就是前儿难得去了一遭儿,也是支撑不住,卧在营里睡了数个时辰! 而今校场那边群龙无首的,新去的将领又多是没上过沙场的,服不了众,教头们也跟着躲懒……” “哦!”柳金蟾淡淡应了一声,心里却知道,这后面肯定还有很多……北堂傲尚未说完的。 北堂傲见着柳金蟾神情奇淡,并未再问,便心里明白,柳金蟾心里有话,只得心里轻轻埋怨: 死战蛟不想去校场就干脆说不去多好,偏偏又财迷不改想拿俸禄,这难得去了就睡他的漂亮觉——晚上就不知早点睡! 可这嘴上,他还得继续交代: “所以,太医去后……皇上就派人来说,想让傲儿官复原职,无论如何就是每日去校场走上一走,且先顶顶……待璟公主身子好些了,还说让为夫进宫去休养,让太医院好好诊治,务必让傲儿这病去了根才好!” 柳金蟾点点头,她就说豺狼就是豺狼,惦记着她家大白兔,哈喇子都要流到她家门口了: 这让北堂傲进宫,绝对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可不让北堂傲进宫……可不得眼下就必须让北堂傲去军营应卯,替他人作嫁? “妻主……的意思?为夫这倒是该去还是不该去?” 虽然北堂傲深知自己,此番是必去军营以示北堂家“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恭顺之姿,然……为人夫,他毕竟是柳家的女婿,岂有不经过柳金蟾点头的道理—— 外面说他们夫妻崩了,可内里,他可不能让自己的真成了“下堂夫”! “去吧!”闲着在家也是跟着侄女婿们斗闲气! 柳金蟾答得爽快,心里暗想总比北堂傲进宫强—— 他若成了什么贵妃还好说,就怕贵妃没做成,真成了残花败柳,回家来抹脖子上吊的,她戴绿帽子事小,眼睁睁看他往火坑里跳,她当初还不如不救他呢! 779.第779章 卷二风起云涌017:防人之心不可无 “抛头露面的……真的可以?” 北堂傲看柳金蟾一脸的疲惫之色,忍不住又试探着问了问。 “军营都是男人!你怕什么?还能吃了你?”就怕宫里那两只狼! 柳金蟾说着欲再拿书,手就让北堂傲悄悄拿手无比暧昧地压了下来—— “妻主……为夫……”你……要不要? 两眼眨巴眨巴地就深深地望了过来…… “对了!” 柳金蟾看着北堂傲眨巴眨巴的眼,忍不住拿手习惯勾勒他立体的轮廓,终于在她的意志要给美色勾了魂时,忽然想起了一件她觉得很要紧的事: “相公,若是皇上让你进宫或是小住,只要不是正式传召,有正事相商… 你定要推脱莫去,只让你家姐去回禀,说你郁郁不肯离家,太医再来,你也拒不见,可明白?” 如何不明白? 北堂傲先是一怔,再一听这话,就知定是柳金蟾从皇上那匹老狼嗅到了什么味道儿,身为人夫最是怕这些事儿,他如何能不明白? 但……这种事就是明白,身为人夫,他脸上也只能装得懵懂无知,嘴上还要无比温顺地明知故问答: “妻主的交代,为夫一定牢记于心!只是……妻主,皇上是不是疑咱们家什么了?北堂傲越想越气,他为她大周出生入死还不够么?前逼他大哥入宫,而今还想打他的主意……真正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疑,倒没……”是她疑而已! 柳金蟾的指尖微微一顿,再度道:“防患于未然总是好的……傲儿啊—— 若——为妻有什么事,你也切不可擅自自个进宫求情……若是真有什么,你能带着孩子假托着回乡祭祖,就赶紧着带着咱们孩子远走高飞才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这话说得北堂傲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暗想这才头一遭去衙门做捕快呢,怎得今儿一回来就跟交代后事了似的?难不成…… “妻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北堂傲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心里听着怎么觉得毛毛的,倒像那年柳金蟾对上胡跋就要休他,要他逃命的光景! “能有什么事儿,还不就是突然想到玉堂春了……人没救上,倒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柳金蟾干笑了一阵,无奈心急口快,突然这么一开口,就将心里所想一股脑儿倾吐了出来,待到发现自己失言,微微一抬眼,果然就见北堂傲的脸微微有点挂不住: “妻主这是担心傲儿……” 不等北堂傲一会儿又赌天咒地说些不该说的话儿,柳金蟾赶紧话锋一转,以一副小肚鸡肠的大女人声色俱厉的模样道: “傲儿,你也莫怪为妻多心,毕竟这世上的女人,有几人是愿意被自己男人戴绿帽的?我柳金蟾头可断,血可流,但…… 傲儿你若是遇上了心仪之人……” “金蟾,傲儿……” 北堂傲今儿也不知柳金蟾今儿是受了什么刺激,怎得突然对自己这样儿,尤其是这“心仪之人”,吓得更是有如五雷轰顶,想也不想立刻“噗通”一声就跪在了柳金蟾面前: “傲儿自嫁妻主,傲儿对妻主一心一意,从不敢……” 柳金蟾头大,眼见北堂傲一副惊魂不定的模样,就叹息,暗想北堂傲素来是个聪明人,怎得关己就先乱了呢—— 若是她柳金蟾这节骨眼儿,就是与人有奸、情,也打死都装无辜不说,还要反咬人污蔑自己,摆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来: 装冰清玉洁也要装到底,不然…… 北堂傲这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忠心模样,换做别的多疑的女人…… 似乎,也只有她柳金蟾会这么想吧? 柳金蟾再一看北堂傲,这一瞬间都好似要瞬间崩溃了似的模样,暗骂自己真是糊涂:眼下,只要她一口咬定北堂傲与她初夜仍是冰清玉洁,谁栽赃,她都义正言辞大加驳斥,谁说都是污蔑,她又何苦让北堂傲自毁长城呢? “相公你看你,说你爱胡思乱想,你还不信?今儿,为妻才说个头,你就当是疑你?难道咱们初、夜那晚,相公的落红是假的么?喜被都还在箱子里锁着,你急什么?” 柳金蟾立刻打断北堂傲急于出口的表白,瞪着急了眼的北堂傲,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懊恼,少不得,今儿夜里,好好儿提点提点北堂傲,给他一颗定心丸,省得以后此事又让皇太女那等人利用—— 自乱阵脚,可不就是自寻死路么? 想着,柳金蟾又继续道: “再者,自成亲以来,相公你夜夜守着为妻跟牢头似的,为妻还能怀疑你有二心吗?”聪明如你,还不明白?总不能让为妻往白里说吧? 北堂傲看着柳金蟾,虽不知柳金蟾今儿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他看得出柳金蟾对他很生气,似乎是恨他老搁不下旧事,还需她来极力掩饰: 毕竟他而今是柳金蟾的夫,妞妞她们的爹…… 想到这儿,北堂傲赫然想到:是啊,如果他乱了分寸,让人知道他婚前不洁,那么天下人笑话的就不仅仅是他北堂傲、北堂家族,还有柳金蟾,柳家,以及他的三个儿女—— 他们将来可怎么做人呢? “为夫……为夫只是……” 想着,北堂傲只觉得自己的脊梁被什么又强撑了起来,即刻起来吧,又怕下人们见着想多了去,边索性就着柳金蟾的膝盖,伏了过去我见犹怜地低低委屈道: “让妻主刚那模样吓着了,只当妻主是听了谁的胡编乱造的话儿,以为为夫对妻主有了二心!” 柳金蟾心里暗暗地松了口气,伸手抚过终于上道的北堂傲,半束在腰后的长发,很是怜惜又不失刚毅地静静低道: “你个傻瓜,素日里的机灵劲儿都到哪儿去了,几句闲言碎语,你就怕了去?这满朝廷多少蜚短流长,道听途说?你要都往心里去,你不病往哪里走?” 北堂傲只拿脸贴在柳金蟾的腿上,仔细琢磨柳金蟾的话中话,脸上仍旧是一副怯弱的模样。 780.第780章 卷二风起云涌018:夫妻同房不同心 “见风就是雨……为妻也是服了你了! 都说知夫莫若妻,相公是个什么人?为妻与你夫妻三年有余,还能不知相公贞烈、贤良淑德? 你放心,就是真有那等黑了心做狭子的人,胡编乱造不够,还弄出个什么所谓的相好来来说道你,相公也莫怕,妻主在,只要妻主说你好,别人就是说上你千样儿不好,也不过是隔靴搔痒,更不可足信!” 柳金蟾语力铿锵,言语之间就明明告诉北堂傲: 她柳金蟾绝不会让他的旧事公诸于众—— 就算他的旧情人恬不知耻,得了便宜还来卖乖,故意来做陈堂证供,她柳金蟾也能让那女人哑口无言,铩羽而归,顺带名誉扫地、遗臭万年! 她柳金蟾就不信谁敢不经她答应,擅自掀北堂傲的衣裳验真身! 此言一出,悬宕在北堂傲心底徘徊了六年有余的石头,便“咣当”一声落了地,终于……终于让它归了家,一股子酸意不自禁就在北堂傲胸臆间流转: 有妻主如此,夫复何求?死,又有何憾?怕只怕,他用尽后半生,也报不尽此恩此德…… “恩……” 北堂傲咬唇,贴紧柳金蟾的腿,感受柳金蟾腿上滚烫的温度,忍不住两手抓紧了柳金蟾的袍子:此情难以言述! “今儿,为妻的话,你也别多心,为妻就是想着,那皇太女干嘛无缘无故送为妻一顶绿帽子呢?” 北堂傲抿唇,不答,更不知柳金蟾为何那日不提,今日忽然提起的用意,一颗心忐忐忑忑,就担心柳金蟾今儿又是要和他摊牌,说夫妻劳燕分飞的事儿—— 但,他今儿是打定了主意,此生非柳金蟾不嫁,非柳金蟾不许,她生他生,她亡,他亦不独活,就是到了地府,也要给她做男人,为她洗手作羹汤,为她养儿育女,伺候她穿衣吃饭……跟着她生生世世! 柳金蟾不知北堂傲内里翻搅的满腹心思,只当北堂傲尴尬…… 但,柳金蟾觉得自己还是有责任给北堂傲好好提个醒,总不能等他吃亏了,寻死觅活了,人吊在房梁上了,她再说追悔莫及吧? 北堂傲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死心眼儿…… 北堂傲不答话,柳金蟾就只得将话慢慢得挑明了: “所以,为妻就想着,你说说她是不是对相公你有什么想法?在暗示为妻呢?” 北堂傲这心里既然认了柳金蟾,索性就趴在柳金蟾腿上,简简单单说了说当年欲在他与战蛟择皇太子君,结果他和战蛟都纷纷拒婚,至于慕容嫣那段,他只字不提—— 毕竟眼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柳金蟾听完此话,顿想对着满月哀嚎一番: 尤其是北堂傲说皇太女曾给他私信说欲立他为皇太子君一事,时,她立刻觉得自己是无辜的替罪羔羊—— 请问,哪个北堂傲的旧情人是谁?她柳金蟾保证不会立刻打死她!但,绝对会立刻毫不迟疑地将这嘉勇公夫人之位立刻双手奉上,然后…… 溜之大吉! 不管怎么说,她柳金蟾对北堂傲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如果需要,她柳金蟾还可以让这一切回到原点: 一如她们从未相遇过一般,悄然无声地抱着三个孩儿立刻离开京城,然后,拒不承认她认识过一个名叫做北堂傲的男人—— 当然更是见都没见过,见着也装未曾相识! 她真的能做到的! 只是眼下…… 罪魁祸首,还没找到,她还得暂时充充护花使者! 北堂傲静静的说完旧日恩怨,未听见柳金蟾的声儿,就忍不住抬起了眼儿: “金蟾?”对不起…… 柳金蟾暗暗地深呼吸:她能说什么?罪魁祸首没来,她岂能临阵脱逃,不管怎么说,她也睡了北堂傲三年零五个月了—— 三个拖油瓶就是铁铮铮的证据! 不能负责一辈子,还能不负责这一刻吗? “不怕,没事儿!”有事儿的,但愿也是你的老情人! 柳金蟾拍拍北堂傲的背:“为妻在呢!”暂时的! “恩!”北堂傲小女婿似的依偎着柳金蟾,一副大可怜状。 “还有……为妻刚提到的绿帽一事……” 柳金蟾欲再回到话题之初,再对北堂傲接着自我保护教育,不料,北堂傲说话发誓比喝水还溜: “为夫生是柳家人,死是柳家鬼,嫁了妻主就是妻主的人,就是粉身碎骨,也断不让别的女人碰一下!” 柳金蟾欲再说点什么,又突然觉得自己这是将自己的退路堵死啊?北堂傲要恢复记忆了,也死守着这个誓言不改嫁,她不是弄巧成拙,又把自己糊弄进去了? “相公何必如此认真,其实……为妻也只是担心你吃亏,毕竟人心叵测……再者,这姻缘、夫妻嘛,本该是情投意合才在一起,不然……两看生厌的,过着……其实不如不过……” 音未落,明暗如北堂傲立刻听出了柳金蟾的弦外之意:什么叫“两看生厌”?“不如不过”?这不是暗示他,说将来指不定还是要和他分的意思么? 北堂傲立刻不给柳金蟾循循善诱地机会,立刻答道: “俗话说的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妻主这话是哪个混账男人与你说的? 男人,自古就是嫁妻嫁妻,吃饭穿衣把家当,养儿育女,光耀门楣,图的就是一个从一而终,白头偕老,不离不弃!‘两看相厌’也罢,‘不如不过’也罢,也都是人一时的气话。 妻主,您想想,这夫妻成亲是二人没错,分开也是二人没错,可养下的孩子们呢?这后爹的拳头,三伏天的日头,这不怜恤大的,也该可怜小的,没爹的日子,谁给他们穿衣梳头,出杠头?” “再者,你们女人都是忙大事的人儿,早出晚归,一时孩子们冷了、热了、饿了、哭了,你们就是有心问上一句,还能时时刻刻地都看着?” 北堂傲几句话问得柳金蟾哑口无言,后又接着委屈道: “为夫心里知道,妻主是嫌为夫看着厌了……” 781.第781章 卷二风起云涌019:死了也是大哥 “胡说什么呢?” 柳金蟾忍不住揪揪北堂傲微微有些小肉的脸;“为妻才说一句,你就吧啦吧啦了这么一车轱辘的话!”等到你记忆恢复,你就知道你今儿的话对错了人! “不吧啦吧啦,妻主不要为夫了怎么办?”怎么想的,你心里最清楚! 北堂傲撅着嘴,一脸的弃夫状: “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为夫是不好了,但……妻主也该看在为夫养的三个孩儿面上,对为夫多多担待些,可怜妞妞才两岁,养的一群兔子,还没自己吃上一只呢,就让对面你牛村的楚家狼崽子全哄了去……二囡和大宝眼下爹都还不会喊呢?你说…… 你说这会子就想着不要为夫了,他们三个可怎么办?被人欺负了,谁心疼他们去?” 这话不说不说,还在理,尤其金蟾前世就是爹不疼娘不爱长大的……而且除非迫不得已,不然任何家庭缺失父母中的一方,都是一种众生的憾事—— 母爱取代不了父爱,父爱也永远无法取代母爱! 然…… “你啊你!那为妻答应你,除非你自愿改嫁,否则为妻绝对不会休你,如何?”天要下雨爹要嫁人,这感情的事儿,谁说的清楚—— 尤其是遇见初恋,恢复记忆,谁不想破镜重圆,谁不是干柴烈火? 她柳金蟾看见她儿时先生家的小儿子,时不时还会心动一把呢?就是他年长十八岁,她成人时,他都是别人家的祖父了—— 可怜她当年二三岁时懵懂的心啊,全被旧日情人恶公公的形象给毁灭了! 柳金蟾立刻做出妥协状,北堂傲可不领这情:什么叫“你自愿改嫁”啊,心里还是盼着他北堂傲早日离家,美人束着她,好早日又回到她眠花卧柳的旧梦里去—— 做梦! “什么改嫁不改嫁的?妻主真是说话越发没了厘头,自古我北堂家的男人只有战死的,没有改嫁的!柳金蟾,为夫今儿就实话与你说,这辈子……为夫就是死了,也跟着你、等着你—— 你将来即便续了弦,为夫还是他们大哥,他到时进了我们柳家门,拜了天地祖先公婆妻主,也必须在为夫的牌位前磕个头,喊一声‘大哥’,为夫才认他,到了地府,他也只能做平夫,为夫才是嫡夫!” 北堂傲这气呼呼的赌气话,听得柳金蟾一脑袋三个大,直问自己明知北堂傲脑子有病,现在没恢复记忆,又去和他斤斤计较什么?不是没事给自己找事吗? “你啊,为妻还不明白你的心吗?”你啊,就是病了都不忘死心塌地地死心眼儿! 柳金蟾立刻心里举两手彻底对北堂傲缴械投降;“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弦也不会续,你啊,恢复记忆时,估摸着今儿的话也记不住—— 要怎么的就怎么的吧! “你是大哥!”永远的大哥! 柳金蟾只觉得自己下次要再和病中的北堂傲讨论这个问题,简直就是自己自讨苦吃,不过……话说回来,待北堂傲恢复记忆,她柳金蟾估摸着就得和北堂骄去摊牌了: 然后夫妻在各奔前程,互不相识了—— 至于孩子们嘛?到时再说!现挖一个坟去拜拜也是不错的选择: 石碑上胡乱刻一个“柳门四婿吴氏”就好!反正祖坟地方大! 眼见着北堂傲脸上隐隐的不自在,耳听他嘴上还低低低地嘀咕着:“为夫先进门……不是大哥还是能小弟?”正房为大天经地义的…… 柳金蟾隐隐觉得自己有点缺德:怎么可以北堂傲还好好的,她就想着给他树碑刻传呢? “睡吧睡吧,不早了,咱们夫妻先睡吧!” 柳金蟾不能看书,索性就推着北堂傲去睡觉,省得一会儿他们两口子又把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儿,扯上来磨叽个大半夜,明儿她可得去应卯—— 捕快可不是她今后吃饭的家伙! “那……为夫让奉箭他们去抬水来!” 北堂傲一听“睡”字,立马来精神,提着袍子就赶紧起身喊水。 柳金蟾一见这架势:又让她洗澡呢? “随便洗洗就好!”最好洗洗就睡! 柳金蟾才这么一开口,北堂傲立马就露出恼怒似的愤愤来:“妻主今儿在外都跑了一天了!”又要说累! “那……就听相公的……随便洗一下?”无心再与越来越像已婚妇男的北堂傲磨叽的柳金蟾,放弃了一切与他争辩的可能性—— 唯男子与小人为难养也!反正争也是徒劳,不如……随其自然,大不了她学妞妞,边洗边睡! 只是,自然好顺,下了水就难说。 搓背啊搓背—— 意志与欲望就在柳金蟾心底宛若天使与魔鬼的拔河: 拔呀拔呀,眼见天使要赢了魔鬼,北堂傲就拉开了自己的衣结带子……只这么微微一闪神,魔鬼一使力,天使就轻飘飘地跟着魔鬼私奔而去—— 彻底堕落在软玉温香里! 迷离的记忆,只定格在那“噗通”一个水声溅起的水花后,某人修长笔直的大白腿踏进浴桶之时,人身后的背景里隐约可见飘落下的轻纱整整缓缓地坠落…… 次日的懊恼无法言述,只因天未明的一睁眼,柳金蟾就见一个容光焕发的北堂傲坐在妆奁前,千娇百媚地对镜理妆。 理妆就理妆吧,北堂傲一听身后有了动静,居然还跟新婚那二年似的,立刻转了身子过来:“金蟾,你醒了?是不是为夫吵着你了?” 一袭绿莹莹的薄纱,衬着里面那似透非透的白绫单裳,立刻随着北堂傲旋转的身形扬起一个飘逸的幅度—— 修长的好身段在火光下暴露无遗! 这…… “恩……”柳金蟾吞吞口水,有点魂不守舍地点点头,直接怀疑北堂傲这是想要二次迷倒她不知今夕何夕呢! “要不要……再躺会儿?” 声随身动,整个人不待柳金蟾回魂,就整一个好似蝶儿扑到了柳金蟾怀里的北堂傲做旖旎状。 魅音穿耳,甚至还有刚刚沐浴出来的淡淡玫瑰精油抹过的味儿…… 782.第782章 卷二风起云涌020:拒绝诱惑 裳薄肤透,这一大早儿的…… 要不要人活的! “一……一会儿……只怕天白来!”趁着自己腰还没完全断掉前,柳金蟾赶紧提醒北堂傲,随带提醒自己: 牡丹花下死纵然是做鬼也风流,可她现在还有三个拖油瓶呢! 楚天白于北堂傲,无异于柳金蟾于天白的相公战蛟:都恨得牙痒,还不能怎么样…… 北堂傲的美人计一顿,立刻给了柳金蟾一个可趁之机,赶紧爬出被窝一个尿遁,气得北堂傲咬得上下贝齿暗暗作响,却又莫可奈何: 楚天白什么人? 神人也?神出鬼没不说,还完全不知伦理道德,来家从不走正门,趴在他家房檐上就扯着嗓子喊,上次他好容易逮着柳金蟾和他温存到关键时候,她就大喇喇在房顶喊了,吓得他立马裹上被子,结果……大好的机会就眼睁睁地溜没了…… 然,你能对一个脑子不清不楚的傻妞说什么呢? 北堂傲真不知那战蛟是那根筋不对了,明明自己就傻得可爱了,怎得还能偏偏穿过人才济济的京城,去乡野里寻来这么一个比他更傻的妻主……过得还如鱼得水…… 他就没觉得过憋屈? 还是傻人傻福,二人傻到一块儿,刚好王八绿豆对上了眼儿,发现刚刚好,天作之合? 傻人的世界,常人无法捉摸,尤其自小以人精自称的北堂傲,怎么想楚天白怎么觉得楚天白除了胸大腰细臀翘,会生孩子外,简直就是一无是处,论模样不及慕容嫣倒罢了,天生一张娃娃脸,一看就是个长不大的! 说话做事就更不用说了,开口想不知道她傻,都难——除非他也是个傻子,如战蛟! 可他北堂傲眼下就拿这个傻子,半点招儿也没有,除了暗中向战蛟通风报信“你妻主又跑出来了”外,他至今还是毫无办法! 怎么办呢? 无招也得有招儿啊,他北堂傲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楚天白又把柳金蟾,领回当年无夫无女眠花卧柳的老路上吧? 北堂傲坐在床沿,赌气似的抿唇坐着:一筹莫展。 柳金蟾则胡乱裹着衣裳,悄悄默默地猫回来,内心满是忐忑,有点担心自己会躲不过这致命的诱惑! 她猫啊猫啊猫,就蹑手蹑脚地挪回了屏风后,果见北堂傲还是刚才那副我待人怜的勃勃生发状,心里暗叫一声“遭”! 你说,此刻她是该对他“视若无睹”呢?还是该“如狼似虎”呢?还是二者取中间呢? “视若无睹”……她的逍遥日子估摸着就到头了—— 北堂傲绝对第一个怀疑她外面有了男人,而且还是尤物级别的,到时候发起疯来死围追堵截,又使上他对付敌军那些个三十六路兵法,七十二套连环计,让她除了疲于奔命外,还能瞬间让她身边的男人纷纷化作过街老鼠…… 第一个映入柳金蟾眼底的牺牲品,就是熊幺幺—— 生得一看,就不像个良家男人! 北堂傲无须动一兵一卒一个手指头,只管往楚天白家公老虎耳边那么云淡风轻地淡淡一提,楚天白家美人虎,立马就能让熊幺幺死无葬身之地! 她总不能为了救熊幺幺,让她和北堂骄的全盘计划眨眼间泡汤吧? 苦肉计就算是白挨了! 柳金蟾摇头立马否定第一个念头。 可第二个…… 扑上去“如狼似虎”……倒是容易,就是…… 她担心自己今儿可能会下不来床哦!怎么说她都是披着狼皮的羊,北堂傲可是货真价实的虎,她若主动,北堂傲就叫做如虎添翼了。 这个也自动否定,最后就剩下了二者取其一,无奈度难把握,就怕二者利不得,弊端全部挨上边儿,叹只叹,为什么北堂傲不也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绣花枕头。 柳金蟾微微笑,小心翼翼地绕过屏风,来到床头,假惺惺地捧着北堂傲的脸蛋儿亲。 北堂傲想怎么样又怕楚天白应卯积极,真就天不亮就来屋檐上喊,不怎么样吧,又觉得自己亏得慌,少不得半推半就与柳金蟾在帐里你推我搡,又时不时你拉我躺。不说十分亲密,也是脸热耳烫,饶有趣味儿。 偏偏就是时辰过得快,才觉得渐入佳境吧,卯时的钟就响过了三遍。 软软绵绵,你来我去,磨磨蹭蹭一会儿,便是冒失半,北堂傲这方起得身来,伺候柳金蟾沐浴更衣,梳头用饭,反正不是上朝,捕快也没几个钱儿,北堂傲就是一副懒懒洋洋的模样,待到伺候好柳金蟾一切就绪,北堂傲还不忘在柳金蟾临走时,抱着柳金蟾上演“离情依依”—— 十八相送—— 从卧室送到门口,又从屋门送到大门,最后拽着柳金蟾,又是整理衣帽,又是拉拉衣袍地再三叮嘱道: “今儿衙门的事儿完了,在外逛荡过意个时辰,就早些偷偷从角门子回来,别又去那些个花街柳巷里混了,怎么说和孩子们一起吃吃晚膳,也是应该的,不然孩子们醒了你又出门了,睡了你方回来,再是自己生的也生分了!听见没?” 北堂傲一边说,一边给柳金蟾整理衣襟。 “这,为妻还不知道吗?” 柳金蟾心急如焚,暗说卯时应卯,现在都辰时了,她还在家耽搁着,心里能不急么 ——就不知今儿怎得楚天白还没来家寻她,难不成?昨儿被收拾了,今儿又被关禁闭了?又或者,还是过于激动,又一大早先奔衙门去了? 北堂傲可不管,小小的捕快,他真不知道除了给人跑腿,还能干点啥?但家姐非说查案查案,他心里就闹不明白了,皇太女是个傻子吗,能让你一个小小的捕快去查她?她不倒扣你一个以下犯上就不错了—— 偏偏还搭了一个嘉勇公夫人,外加璟驸马,做贱人也没这么作践的! 所以北堂傲还是继续叽叽呱呱地叮嘱柳金蟾。 “这包袱里,为夫随身搁了一件夹衣和一袭披风,若是出城门,就将披风穿上,午间,为夫在家给你熬好汤,你能回来就尽量回来吃,能在家午间小憩,就再好不过了。这捕快的事儿,妻主去露个脸儿就好,累了,就只管请假回来,别累着,知道么?” 783.第783章 卷二风起云涌021:倒霉书童 柳金蟾点头点头,复点头。 “还有这是一早儿厨房里做的几样点心,为夫挑了几样你素日里爱吃的,搁在这食盒里,你让雨墨别到处扔,省得压坏了! 还有这是上等的碧螺春,衙门里的粗茶苦得紧,你别喝他们的,这喝茶的杯子,坐得褥子,为夫都一样样让奉箭给理好了,让雨墨一并带过去,你不许乱坐别人的脏褥子,知道不?” 北堂傲又一番叮嘱,柳金蟾点头点头,又再点头。 最后是傍身的一锭银子,小姐们出门必带的扇子坠子荷包……弄得柳金蟾都觉得自己是出门旅游的,就差没把牙刷户卷一并带上了。 好容易,北堂傲叮嘱毕,柳金蟾左耳进右耳出熬完了半晌,终于可以出门了,不待高兴呢? 柳金蟾回首一看身后的雨墨、抱璋几个,吓得没跌过去: 居然一人背了一个大包袱——这是搬家呀? 她记得她昨儿一个人出门时,身上除了荷包里搁了块碎银子,也没见着这许多东西啊? “雨墨啊,你见过哪个捕快后面跟这么一群人的?”还大包小包…… 一绕过拐角,柳金蟾暗暗拉过雨墨,比了比她们身后的大包袱和随从人数,嘀咕道。 雨墨也是小脸难展地盯着柳金蟾,无语:你和我说?你当我是谁?你相公啊? “小姐,你是不是找错人说这话了?”你以为我愿意背啊?她雨墨人微言轻的,说话顶用,还用背包吗? 柳金蟾觉得雨墨说得挺对,但……北堂傲爱妻心切固然能理解,但雨墨这么一群人跟着她进衙门,这不是等着故意闹笑话,然后人人都知道她就是那个享誉京城,中状元之日就被皇太女赏了一顶绿帽子,明摆着想让她当王八的嘉勇公夫人吗? 这流言搁在不认识的人嘴里,可以当做耳旁风,甚至还可以潇洒地跟着小小八卦一下,可……认识的人里,别人在你后面叽叽咕咕,就是两种感受了! 柳金蟾立刻义正言辞地将雨墨喊停在了街口:“和你姑爷说?他有问题,你有问题吗?” 雨墨立刻摇头。 “还有,你是我柳金蟾的书童,还是你姑爷的书童?”柳金蟾又道。 雨墨一听这话就知小姐又想让她当替罪羊了,不禁立刻垮了一张脸,比柳金蟾还凶地怒道: “小姐,雨墨可是你唯一的书童!”被砍死了,就没人对你这么好了! 柳金蟾汗淌,只得拦住雨墨的肩,决定硬的不行来软的。 “雨墨啊,那日哪个皇太女才送了小姐我一顶绿帽子,现在满京城都知道嘉勇公夫人顶了一顶绿帽子,你说,小姐好不容易在京城有个吃饭挣钱的地儿,咱能让人知道咱是嘉勇公夫人吗?” 雨墨默默垂眼。 “还有啊,这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小姐我在衙门成日里就到处转悠,若他日不小心就遇见了景陵县的老乡,旁边人背后一说小姐我顶了一顶绿帽子……”柳金蟾再接再励。 雨墨小眼盯着地面转来转去片刻后,悄悄儿凑到柳金蟾耳边: “小姐,你不说,只要咱们主仆咬死嘴,说姑爷是婚后才和小姐同房,而且新婚夜见着了落红,不就没事了吗?”难道这还不行? “傻妮!我们说,信咱们的自然信,但……这世上的人多少人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就楚傻子她相公在我们景陵县那是出了名的守着楚天白,不正眼看第二个女人的……村里人不也还说他相公婚前怎么怎么的么?”柳金蟾咬耳朵道。 雨墨歪着头想了想:“那也是她相公看着,不勾人都让人觉得勾魂!”能怪人乱说嘛?再说又是那个乱七八糟的楚家送来的! “姑爷模样比他如何?”柳金蟾因势利导。 雨墨瞪大眼:“小姐你是说?”哪些兔崽子也敢那么看咱们姑爷? “所以……雨墨啊,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你我知姑爷当日遇上小姐时是冰清玉洁,可……姑爷回京城再出嫁时,你也知道……所以,难免不会有人借题发挥……所以……雨墨啊,你仔细想想,倘或我娘知道我不仅偷偷在京城娶了相公,还被人送了一顶……” 柳金蟾叽叽咕咕说得雨墨小眯眼都瞪成大猫眼: “小姐,那……咱们怎么办?”这景陵县还回得去吗?老夫人打死小姐前,何老爷一定会先剥了她的皮,呜呜呜…… “所以……咱们绝对不能让人知道,小姐我就是嘉勇公夫人!”柳金蟾拉着雨墨合谋。 雨墨无语地瞪着柳金蟾,一脸鄙夷,忍不住吐槽道: “小姐……早知晚知都是知?瞒得过初一,还能瞒过十五?别人又不是傻子!”亏她还以为小姐有什么绝妙的好主意呢?结果还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占人便宜吧?现在舒服了,一身都是绿毛了! 言罢,雨墨又忍不住开始埋怨柳金蟾:“早就和小姐你说过,天上哪有……” “得得得——不是你小妞子见死不救,小姐我能有今天?”就知道怪她,她那时发着高烧好不好? 柳金蟾终于忍不住也数落起雨墨了。 “那那那……不是……姑爷是疯的……还那么凶……”她雨墨没命了,小姐还不是照样要被负责—— 救人上岸,救上岸吧,还搂着人家大庭广众之下,****又亲又吻的……说什么人工呼吸,依她雨墨看就是吃惯男人的豆腐,见着姑爷模样后,情不自禁就摸了上去才是真! “咱们也别窝里斗了!”柳金蟾赶紧打住雨墨的话,化敌为友地说道,“现在咱们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小姐荣你荣,小姐我败了你也是遗臭万年,对不对?” 雨墨嘟嘴气馁:她就知道吃香喝辣的,她站着;倒霉了,她雨墨就是绳上的蚂蚱了 ——倒霉的书童,舍她无二了! “小姐我瞅着,姑爷近来的记性越来越好了,指不定哪天就病好了!”柳金蟾遥遥推测。 784.第784章 卷二风起云涌012:绿帽后遗症 “姑爷病好?”不疯了? 雨墨两眼也随着柳金蟾遥远的希翼之眼,开始遥想姑爷不疯的未来:就是不知道,这有什么重要意义? “是啊!姑爷病好时,弄不好就会忘了咱们和他的事儿!”柳金蟾笑得眉眼俱动,露出咱们俩的光明就要到来的幸福状。 雨墨狐疑的眼瞅着柳金蟾: 哎呀呀呀,把姑爷那么个恶霸睡了,圣旨都在人家家姐手里,还胆敢幻想可以不负责? 顿觉小姐也让楚天白传染了傻病—— 姑爷是吃素的,身子给了小姐了,病好了,还能让小姐逍遥法外,继续眠花卧柳?她想着都觉得玄乎乎的—— 姑爷一看就是虎中之王,公老虎中的公老虎!真不是她多疑,有时候她瞅着姑爷那眼神,都觉着自家姑爷比楚傻子家的公老虎还凶残,真跟能吃人一样呢! 丝毫未将雨墨质疑之眼搁在心上的柳金蟾,继续勾勒着她完美计划: “等姑爷忘了咱们时,咱们就带着妞妞她们悄悄儿离开京城,回景陵…… 雨墨啊,到时谁知道咱是嘉勇公夫人?再者……弄不好姑爷那时突然遇见了怦然心动的人,心花一放就改嫁了,绿帽子不就让下一个嘉勇公夫人戴了?”慕容嫣一定不会介意的—— 聪明如北堂傲新婚夜,只要能稍微克制克制他如今那所向披靡的战斗力,一切真的能顺理成章的,而且北堂府的仆人可不是一般的嘴巴紧! 柳金蟾说得眉飞色舞,雨墨听得眉头紧锁,直接怀疑自家小姐是被绿帽子一事刺激得脑子不太正常了: 这下好了,对面是傻子和傻子,她们家是疯子对疯子—— 老虎屁股摸不得,摸了,被负责了……还不死心……现在还敢幻想抱走虎崽子,不要虎爸爸,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看看虎爸爸把三个虎崽子看得多紧,说抱就抱得走的? 雨墨下意识距离柳金蟾远一点儿: “小姐……要是姑爷追去了景陵呢?”到时候两罪并罚,你就等着夫人的竹条子抽得你金光闪闪吧…… 柳金蟾仰头微微想了想:“应该不会吧?”前世的电影里男主记忆一恢复,就会忘记另一段…… 提起这个,柳金蟾突然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这个电影里常见的桥段,有过科学依据么? “如果呢?”不懂柳金蟾弯弯曲曲心思的雨墨,非常不乐见地将问题进行到底。 “哪有如果,你小姐我神机妙算,何时出过差错?” 奋力将雨墨的“如果”挤出脑袋的柳金蟾,拿手一拍雨墨的大脑袋:“小姐我说是就是,难道你还能比小姐我更了解姑爷了?”小小年纪,就跟小老太太似的杞人忧天! 雨墨撇嘴,她敢说她了解姑爷胜过小姐?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雨墨撇开脸嘀咕着。 柳金蟾斜眼,暗想了不得了,这雨墨这二三年跟着奉箭那小子久了,说话都不同以往了,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着她柳金蟾就只学会了顶嘴! “那说怎么办?”柳金蟾摊开两手。 “不是小姐自己常说好汉做事好汉当嘛?占人便宜就想脚底抹油,可不是大女人所为!” 雨墨可不接柳金蟾这话茬,奉箭可和她说了,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们爷这辈子是跟定小姐了,让她莫要跟在里面瞎参合,省得他们夫妻到时候和好了,她里外不是人—— 最后还讨人嫌! 再者,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小姐和姑爷又是奉旨成婚,除非皇帝开口说分,否则他们这辈子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柳金蟾盯着雨墨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点点头,她算是明白了:小雨墨也长大了! “那……小姐派你去景陵县……” 柳金蟾才一开口,吓得雨墨想也不想就忍不住急道:“小姐一人做事一人当,姑爷可是……唔唔唔……”你自己摸来的! “你嫌本小姐还不够丢人的?”柳金蟾切齿低斥。 雨墨嘟着嘴,一脸羞窘地咕哝:“谁让你……”凭什么每次你犯错,都是雨墨背黑锅嘛! “得得得,也不为难你了!”柳金蟾暗想自己和雨墨说再多,早让奉箭洗了脑袋的雨墨,怎么说也不信她和北堂傲没有将来,更不会夫妻白头的事儿,所以…… “你……拿着这些个东西,今儿随你怎么溜达,就是不许跟着我进衙门,知道不?” 柳金蟾说得一脸正色,雨墨素知柳金蟾的性格,认真起来是真会较真的,怎么办?自然是照着自己家小姐的交代到衙门外的茶馆里溜达听听评书,随便等小姐下工,再跟着回府咯! “那小姐……晌午回府用饭?” 雨墨抬眼看小姐,觉得自己真是可怜,例外左右都不是人! “雨墨这都快巳时了……”这么晚应卯,孙头儿不说脸多难看,单说她还敢一到午时就往家去,孙尚香指不定会被她气得七窍生烟。 “那午饭?”雨墨抱着大包开始翻找里面的糕点食盒。 “你把银子……算了给个几十文吧!” 柳金蟾一想到北堂傲交给雨墨的那锭银子起码有二十两,小小一捕快,抬手掏出的就是数年的俸禄,让人怎么想呢? “爷问起?”雨墨欲再问。 “雨墨啊,你傻啊,现在外面都知道我和姑爷夫妻不睦,你别出门就姑爷姑爷的……还有……过二日,小姐我就要搬出来住了,你得闲也收拾收拾!” 金蟾头大,越想越觉得自己夫妻“形同陌路”,自己还住在北堂傲的府邸里,成日里和北堂傲磨磨唧唧,还同睡一张床……不说第三胎指不定哪天就来敲肚皮,就说她现在和慕容嫣同在一处做事—— 若北堂傲和她真是夫妻的事儿,让慕容嫣知道了,北堂傲恢复了记忆,今后也只能以泪洗面,抱憾终生了。 “小姐……你……不会是认真的吧?”这节骨眼儿去哪儿住? 雨墨吓得瞪大了眼儿,连忙拉住柳金蟾:昨儿不说还在一间屋里睡着吗?真吵架了,不一起过了? 785.第785章 卷二风起云涌023:被跟踪 “为什么不认真?雨墨,你难道没见那皇太女,连绿帽子都送给小姐我了吗?还是当众,简直就是欺人太甚,故意要我抬不起头做人……难不成你希望人人都笑小姐我?” 有些话,柳金蟾不便对雨墨说,但……雨墨口没遮拦的性子,她心里总是放不下,左思右想,突然就某个拐角处,看到一张一晃而过的半张鬼鬼祟祟的脸,心顿时一沉—— 隐隐就开始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难道,她一直被跟踪而不自知? 是被跟踪,还是错觉,她们只是一般的宵小,只是想行窃的? 柳金蟾压下一颗狐疑的心,一手暗暗压住雨墨,示意雨墨附和,一面继续一脸不爽快地低声道: “雨墨啊,常言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再者,她不仁我不义,小姐我十年寒窗高中状元,姑爷的大姐干了什么?接二连三地打击我,你见过历朝历代那位状元还没走马上任,就先被贬成了捕快的?” 雨墨也没懂柳金蟾的话,而且她压根也不清楚捕快和状元啥关系,反正在她眼里都是官!但手腕上异样的感受,却让机灵的她也觉察了气氛的迥异,立刻顺着柳金蟾莫名其妙的话附和: “小姐说的对!没这么欺负人的!她们定是瞧不起咱们家!”怎么了?好紧张! “就是如此!所以…… 小姐我定要休了姑爷,让他们北堂家好好看看,别以为我柳金蟾是个没骨气的女人,稀罕他们家那点点权势的很,百年望族了不起?本姑娘休了她家公子,另外再娶十七八个个十四五六的小黄花!哼—— 让她家男人改嫁去?看谁愿意娶!漂亮怎么的?放在屋里也只是个摆设!中看不中用……”皇太女这么快就起疑?还是皇上? 话是这么听,雨墨吞吞口水,啥都敢附和,就这话有点忐忑: “呃……是啊!只有娶不起男人的…… 呃……小姐你怎么愁娶呢?回景陵,夫人立马给小姐挑个门当户对如花似玉的大少爷做正房,他们看不起我们柳家,咱们还不稀罕他们家呢!”神啊,后面千万别有姑爷! “说得对,雨墨,我们过些日子就回景陵去!这官,本姑娘还就不稀罕当了!今儿……咱就不干了!走——” 柳金蟾余光瞅着拐角处的隐隐绰绰落淡淡暗影,大力地拍了雨墨的肩一下,然后就拽着雨墨往另一头走,然后不待人反应,柳金蟾就在下一个街角佯作转身时,眼角飘过两道迅捷的身影扑来时,迅速打了一个回马枪: “我们现在就去勤国府与他们家人说个明白!” 雨墨一时也不知怎么迎合柳金蟾这没厘头的话儿,人就又忽然被柳金蟾掉了个转儿,雨墨不及说“小姐,你不会是要去玩真的吧”! 她便觉得眼前一黑,然后: “啊——” 雨墨与柳金蟾,就这么着被两个也不知是来打劫还是匆匆赶着办事的女人,撞了个满怀后,向后撞跌了出去—— 练家子! 柳金蟾捂着胸口仍未散去的疼痛,扫向两个一看就是练家子的女人: “你们……” 柳金蟾很想破天荒地骂了一句“怎么走路的,瞎了你们的狗眼了,本夫人也敢混撞的么”无奈,她斯文人当惯了,着实还是喊不出粗人这等跋扈的话来,只能呻吟,倒是雨墨嘴巴快,没看清人,就先骂了一句: “你们赶着投胎啊?”走路都不看路的么? 然,雨墨骂完,一抬眼,脸上也只剩下了僵笑: “没……没事!”来人似乎满脸横肉! 说着,雨墨不待扶起柳金蟾,就十二点头哈腰地躬身请人先行:“你……你们先走!” 此二人居然还真就一句“对不起”都没留下,就形色匆匆地一走了之了…… 也不知是不是雨墨多疑,她竟意外地好似看见了,她们刚才的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惊慌?慌什么? 这…… “小姐?这二人是不是很古怪?” 雨墨欲再回头看看那两个突然就冒出来,又匆匆逃开的女人,人便再度被柳金蟾拽了一下: “怪什么?没听评书里说吗?这京城是藏龙卧虎之地,据说江湖上的大侠们也常来京城走动—— 来!拉我一把!下次可不能乱说话了!” “小姐,她们你不觉得真的很奇怪吗?刚……”雨墨欲再说。 柳金蟾就先打断她的话,没好气地道: “有空管她们的闲事,你倒不如先把咱们剩的钱好好盘算盘算,过二日,咱们才好南下回景陵!这官不做也罢,做得憋屈!”果然是被跟踪了!那么是谁派的呢? “哦……”雨墨嘟嘴,第三次忍不住扭过头又看了看,奇怪——又在墙角了…… 怎么感觉是跟踪她和小姐的? “小小……姐?” 雨墨欲再拉柳金蟾。 柳金蟾不知自己是不是该感慨一句: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呢? “怎么了?”柳金蟾故意扭头。 “她们好像又回来了?”雨墨指着街角。 柳金蟾努力克制着自己,想要剁掉雨墨生怕人不知她们发现了跟踪者的咸猪爪,故意又倒了回来看: 不出她所料,二人遁走了。 “人呢?”柳金蟾明知故问。 雨墨挠头:“刚还看见的,就这儿的!弄璋你们没看见吗?” 弄璋和抱璋几个立刻摇头,如孩子单纯的她们,根本就注意过那两个女人! 雨墨只得垂头丧气地嘀咕道:“我真看见她们倒回来看咱们了”奇怪,大白天的,也会闹鬼么? “你啊,是被撞得老眼昏花,疑神疑鬼了!和你说姑爷的事儿,你就和小姐我扯犊子!说——你是不是拿了你姑爷什么好处啊?刚说话,就看你口是心非的!” 柳金蟾一面敲着雨墨的脑袋,一面催促着雨墨等往家去。 少时,临进府,柳金蟾又吩咐弄璋去衙门给她告假,接着又慎重其事地让抱璋和引璋去勤国府请姑爷,并扬言说,要是姑爷今儿再不回家,她们夫妻就各奔东西! 786.第786章 卷二风起云涌024:夫妻分居 就这么着,柳金蟾府外嚣张跋扈地咋咋呼呼了的好一阵子,方大摇大摆地跨进府门。 主仆一跨进府门,早在府里听了声音的北堂傲,听得脸都青了——休他? 因此,府门才刚刚合上,雨墨还不及问柳金蟾要是姑爷知道怎么说,主仆二人一扭头,北堂傲就被奉箭几个簇拥着好整以暇地静候她们二鸟了。 雨墨当即不做二想就躲在了小姐身后,柳金蟾却一反常态地与北堂傲道: “我被跟踪了!” “跟踪?”北堂傲赫然瞪大了眼。 雨墨也惊了:刚才她也说跟踪了来着……怎么…… 雨墨欲开口,无情的小姐就丢下她,直奔房里去了—— 姑爷也巴巴地追了过去:“查清楚谁的人了吗?”怎么来得这么快? “宫里的?”柳金蟾想也不想就步入挑开的帘子,进屋方低低回答道。 “皇太女?”北堂傲紧随其后,迈入内室。 “皇上也不一定!自古君王用人也从来不可能不防人!”柳金蟾一进屋就在屋内来回踱步。 “那妻主,这半月就先暂且告假在家,只说病了?”北堂傲一时也无主意。 “躲得过初一,还能躲得了十五?”她又不是乌龟! 柳金蟾开口就否定了北堂傲的提议,思考如何向北堂傲开口谈她们夫妻先暂且分开的事儿: “再者……你能保证这府里就没一个细作?” 这一问将北堂傲问愣了:“夫人是说?” “傲儿,为妻没有任何别的意思!”柳金蟾转身就握住北堂傲的手,无比诚恳道,“会派人跟踪为妻,那就是有所疑!为妻必须尽快搬出府邸,住进民宅里!” “那……为夫怎么办?”难道真不能见面了吗? 北堂傲急。 “傲儿,守得云开见月明,我们夫妻只是暂时分开!”柳金蟾决定先安抚北堂傲的情绪。 “暂时是多久?”一年?两年?还是十几年?或者永远? 北堂傲可不听柳金蟾糊弄,紧张地紧紧地盯着柳金蟾的眼,想要看到一个答案:他才只出嫁了三年而已…… 女人越老越值钱,男人是越老越没人要!他已过双十年华,就怕守得了云开,守到了两鬓斑白,而月明之日,伴月的人已不是他! “这个……”柳金蟾迟疑:她还真没想过! “为夫不要与妻主分开!” 北堂傲一头依偎进柳金蟾的怀里,“一天也不要!” “可咱们夫妻不分开,皇上就不会信我们夫妻的感情已经决裂,我柳金蟾已正式与北堂家翻了脸面!”柳金蟾拍拍北堂傲不安的身体。 “……” 北堂傲不语,只埋首于柳金蟾的肩头,所有的道理他都懂,所有的缘由他也比谁都明白,如果是劝说别人,他能说出一车轱辘一车轱辘地话,但……换做自己…… 谁来告诉他,他的幸福在哪里?他又能等多少年?多少年后,柳金蟾是否还会初心不变? 可不同意,他又能做什么?他纵然是胸中万千对敌之策,然而,眼下却无一自保之计——他北堂傲保得住别人的江山,却无力保住自己近在眼前的家园。 “傲儿,只是暂时的!”等你恢复记忆就会好的! 柳金蟾静静地拍抚北堂傲的背,静静地重复,一时之间,她也无法承诺北堂傲什么,因为,她也不想承诺什么—— 借着这个机会,彼此能毫无伤害地慢慢分手,她能为他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只希望他下一步能走好! “那……为夫令人去为妻主安排好宅子!” 一吸声,北堂傲努力克制住自己涌上心口的酸涩,强拉出一抹镇定,只为——不让柳金蟾为他担心! “相公,不用了——”柳金蟾一把拉住北堂傲欲躲开的身形,静静地握紧北堂傲的手,垫脚吻上他的额头。“为妻,已经让人在慕容嫣的小四合院里,选了三间小屋……” 无意外的,柳金蟾眼角的余光一丝不漏地收获了北堂傲在惊闻“慕容嫣”哪三个字时,神情有异常的一肃: 果然……哪个女人就是慕容嫣! 到底是忆起,还是没忆起,还是过去记忆里的一抹残留,柳金蟾已不想去追问,毕竟缘尽,安好,便已知足! “三间小屋……怎么够住?”北堂傲强忍住胸口呼之欲出的恐惧,极力强忍恐惧道,“为夫有钱,为夫为……” “傲儿,以为妻之财力,那三间小屋不大不小,刚刚好!”一切都刚刚好! 柳金蟾强迫自己将手从北堂傲的身上挪开,告诉自己是放手的时候:北堂傲的记忆已经开始慢慢恢复了,再不走,大家都会活在“如果……如果……”的折磨里! 北堂傲想咆哮,想大吼“什么叫做刚刚好”,你知不知道,为夫所有的地方都敢去,唯独慕容嫣的房舍不能! “那……那……妞妞她们,妻主要看他们,就回来?” 一时间不知该抓住什么的北堂傲,瞬间想起了他苦心积虑养下的三个孩子,只觉得好似溺水之人看见的三根小小的浮木,忍不住想要去紧紧抓牢。 柳金蟾想说,她也想带走……然…… 她一抬眼,就看见了北堂傲慌乱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就忍不住又咽了下去,变作:“好!”一待北堂傲恢复记忆,她就立刻带走! “那……那妻主……晚上再走!” 眼见柳金蟾一个“好”后,就要转身离开,北堂傲吓得一把拉住柳金蟾:“为夫让奉箭接妞妞她们过来,妻主你看看?”多陪陪我! “也罢……昨儿就没看见她们!也不知有没有淘气!”柳金蟾深呼吸,极力不让自己去看北堂傲忐忑不安的样子,怕自己一时不忍,铸就彼此的终身遗憾。 “妻主……你要是回府不方便……为夫隔三日,就带着孩子们去就近的客栈等你来看?”他不要年级轻轻就守活鳏,当弃夫! 一时也拿不定主意的北堂傲,总觉得这一放柳金蟾出去,就是放虎归山,自己没了依傍。 787.第787章 卷二025一阵见血:北堂傲痛陈三失 “恩,也好!” 柳金蟾欲开口就答应,但转念一想,这样岂不是更让人起疑,少不得又开口道:“就是怕细作们发现……若是孩子们想为妻了,你不如让奉箭送孩子们来住二日,可好?” 北堂傲一听这话,心里顿时抽了一下:这是…… 想看孩子,却不想看见他的意思么? 北堂傲很想很想问柳金蟾,是不是在外面遇见了谁,但眼下风雨飘摇的,柳金蟾被他恼烦了,这一出去,遇上外面的软玉温香,难保不会将他抛诸脑后…… 然…… “那为夫呢?”有些话不想开口,可……不开口,柳金蟾永远不会知道他再想什么? 北堂傲努力压下满心的郁郁地瞅向一脸柳金蟾,他不能让柳金蟾在这一刻将他放下,以后就都束之高阁,他是嫁了她的男人,这辈子是定要与她同生共死的。 柳金蟾微微一怔,虽然她也知北堂傲会这么问,可……没想到会问的这么快,毕竟……现在怎么说也不是说男女之情的时候。 “相公……且先在府里等等?”柳金蟾试探着问道。 北堂傲自然知道这华丽丽的嘉勇公府就是他以后的牢笼,甚至坟墓,但…… “妻主就没想过看看为夫一眼?”难道就只有孩子才是你的孩子?为夫到现在还算不得你真正的男人吗? 北堂傲颓然地坐在屏风后,静静地看着柳金蟾游弋的眼。 “每日相公前往军营时,为妻都会在路边静静地守候。”柳金蟾垂眼。 “不怕细作吗?”这不是更明显吗? 北堂傲一针见血地指出柳金蟾,此行为无异于不打自招—— 夫妻感情破裂了,难道不该是路都想绕开走吗?就像他对慕容嫣,即使是释怀,她常走的路,他还是会下意识地绕开,不愿再有任何瓜葛! “这……”柳金蟾一顿,不想北堂傲能心细如此,一时间不禁为自己的失言,哑了口。 “妻主……是不是又遇上什么人了?”例如哪个南海的三郎什么的……只要哪个在,柳金蟾就会拼命阻止他去探望。 北堂傲抿唇,压下勃勃的怒气,他真不懂,他北堂傲到底是什么输在了哪个三郎身上,论貌,他北堂傲仪表堂堂、温文尔雅,又出身贵胄,不说倾国倾城,起码也是绝代风华吧,怎得就不如哪个海岛小强盗了? 而且小强盗……他过去还是乱七八糟的事儿一堆,他就一个慕容嫣……还只那么一次! 难不成是哪方面比他好? 可他一直很努力在改啊,他已经很主动了,不够,可以说啊……夫妻三年了,床第间,没有什么事儿是还需要遮遮掩掩的—— 再者,他也没敢遮遮掩掩过,素来都是她爱干嘛便干嘛的,怎得他就不如人了呢? “这不是有人跟踪……” 柳金蟾被北堂傲问得有点词穷。 北堂傲若刚才还信了七分急得跟什么似地,那么现在他这心境微微一沉下来,仔细一想,可是一分也不信了。 “妻主不觉得这跟踪是因为妻主太多躲躲闪闪了吗?”装得坦坦荡荡的,谁跟踪你? 对面的璟驸马,一样是我们这边的人,怎得她身后除了璟公主派出去的随从,宫里对她一点动静也没有?说起来,她在西戎,还立过赫赫战功!”你一个小小状元算得了什么? 北堂傲故意忽略关于宫里宫外对璟驸马战功的诸多的猜测——总的结论都是璟公主为了面子,给璟驸马脸上贴金,将自己邪恶战功统统算在了璟驸马脑袋上—— 毕竟他……找得是那么一个傻子! 北堂傲只是随口一说,倒让柳金蟾凝眉而思:是啊?怎得天白就一点儿也没人怀疑,而她越是谨小慎微,身后的人偏偏就是一茬茬地来?甚至皇帝都疑她了。 “相公是觉得为妻,欲盖弥彰,打草惊蛇?”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柳金蟾不禁有些懊恼,可仔细一想,自己这草木皆兵的,可不就是让人越看越怀疑么? 北堂傲不置可否,只是肃着一张俊脸,静静地反问道: “妻主不觉得吗?” 柳金蟾又不是天生的谍报人员,更未经过专业的训练,她如何知道呢?说白了,她这些糊弄人的伎俩,还大多是从前世的电视电影里学得—— 哪知道电视电影里演得精彩,到她身上就破绽百出呢? “相公说说?”柳金蟾悬起一颗心,忐忑地问道,心里则在翻江倒海地寻思着到底是哪儿出了纰漏?又或者是演过了。 若是以往,北堂傲定说得委婉,处处替柳金蟾遮掩,可今儿,他要柳金蟾好好看看,他北堂傲究竟有多聪明,你柳金蟾别总想着骗他,好出去风花雪月。 于是,北堂傲就这么板着一张脸儿,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与柳金蟾从头分析道: “第一,妻主操之过急! 妻主赴琼林宴时,大胆向皇上进言,说南北水运一事时,皇上问妻主对朝廷大事有何看法,妻主就当书生意气,纸上谈兵一番,让皇上觉得妻主是徒有其表,夸夸其谈。 而不该锋芒毕露,痛陈朝廷诸多弊端。 皇上就是忌惮我北堂家,恨得就是人才辈出,尾大不掉! 其二,妻主向皇上投诚太早,让皇上心生忌惮。 妻主就没想过,你昨儿受我北堂家的诸多恩惠,扶摇直上,直奔金銮殿赴琼林宴,就立刻弃我北堂家,向皇上投诚……那么皇上会不会疑你: 一,你是不是苦肉计? 二,你今日会为了利益背叛北堂家,那么你明儿会不会就为了更大的利益,置皇权不顾?”要想人信你,你就先对我北堂傲好! 北堂傲眼见柳金蟾满脸肃然,显然是听懂了他的话,不禁心里微微小得意,然后就缓缓缓地绕出了他的小算盘: “为夫知妻主是急于想为我们北堂家做点什么?但……妻主也该知道,自古,人敬的、重用的都是忠义之人! 何为忠? ‘生我之门死之我户’! 788.第788章 卷二026幡然悔悟:北堂傲枕畔献计 何为义? 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以报!即使肝脑涂地,也要不忘图报的死士之风! 妻主对我北堂家是有情有义,可妻主让外人看见的却是见利忘义!若妻主彻头彻尾都是如此还罢了,偏偏皇太女那日有意羞辱我北堂家时,妻主又是那般的有情有义,你说,皇上怎得不疑你,是别有居心?皇上自幼就在宫斗中长大,你如何能躲得过她的眼?” 简直就是关公门前使大刀! 北堂傲此言一出,顿让柳金蟾好似醍醐灌顶: 是啊,她柳金蟾前后自相矛盾,怎得不让人生疑? 所谓真亦假,假亦真,她柳金蟾本就不是个见利忘义的人,她纵有万千心机,又怎么时时扮演一个她完全就不沾边的小人呢? 怪道连她自己这半月来,也找不到自己的位置,自己看自己都觉得四不像——原来是定位一开始就不对!所以做起事儿,也是蹩手蹩脚…… “那么……依相公意思?” 柳金蟾不禁凝眉,第一次正视北堂傲的话,诚心地求教道。 “对为夫有情有义,对北堂家知恩图报,然后……忠义难两全,臣只为君尽忠!最后心痛难当,卸甲欲归田,不闻天下事!” 北堂傲直直地望进柳金蟾的眸底,不紧不慢地祭出他的两全之策: “效法尉迟瑾……”她不正好就是你白鹭书院的恩师吗? 北堂傲话到这儿,就神情瞬间了柔了三百六十度,软软地倒在了柳金蟾的怀里,做我见犹怜状:“但……勿做尉迟瑾,负为夫!”负为夫,为夫就与你同归於尽,不求同生但求共死! 此计极好,就是…… 柳金蟾搂着怀里的北堂傲低头,眼前除了北堂傲拉开的领口还是拉开的领口的雪色肌肤。 隐隐,她似乎能看见自己并不遥远的未来,又有一张嗷嗷待哺的小嘴等着落地不说,她和北堂傲将来分道扬镳之时,只怕……一群孩子会让他们夫妻谁都难以下定决心说各奔东西。 然……说不? 她,北堂傲若想活,此刻,谁都没有退路! “为妻还能挽回吗?”回到最初吗? 柳金蟾脑子混乱,也不知自己问得彼此今后的夫妻感情,还是眼下她不得不面对的严峻形势。 “并未山穷水尽,何来无路?又何须挽回?”他最喜欢的就是聪明人!尤其是冰雪聪明的金蟾。 北堂傲横身仰躺在柳金蟾的膝上,两臂搂上柳金蟾的两肩,示意柳金蟾吻他:“妻主难道不是只需来一个幡然悔悟,痛陈过失,就可轻而易举重拾前程的人?” “你是要为妻?”柳金蟾挑眉。 “负荆请罪……”北堂傲说罢就缠上了柳金蟾的颈项,呢喃细语,“为夫对妻主情深意重……宁死不离……”他北堂傲就不信他天资聪颖,榻上功夫再苦练个一年半载,会还比不过一个浪荡海盗小贱民! 是夜,柳金蟾携北堂傲,整装束冠,进宫请辞,欲携夫女返乡祭祖,认祖归宗。 “柳爱卿这是?” 惊闻柳金蟾一番陈词的女帝,不禁放下手上的书卷,露出惊诧之色。 “请皇上恩准金蟾辞官,携夫婿儿女返乡,不再返京!并……令吏部永不录用!” 言罢,一番痛陈后,已经是满脸痛哭流涕的柳金蟾,立马“砰砰砰”地继续她入京后的铁头功练习! 可怜的女帝,开始还以为是柳金蟾终于脑袋开了窍,终于悟懂了她那日的良苦用心之词,来献夫婿,欲卖夫求荣了呢?谁想竟是让北堂傲一番贞烈给降服了。 话说,北堂傲还谈得上“贞烈”一词么? 女帝的眼努力在皇后北堂仪的回视里,淡淡扫过屋那头,跪在柳金蟾之后的北堂傲身上扫过,虽然憔悴,虽然烛火之下的他俨然像朵失了水的干花,但红红的眼儿,我见犹怜的荏弱气质却是素日里难见的动人—— 就是,没了女人疼的男人,今儿也不穿露肩的衣裳了,一色旧衣裹得死紧,脖子都不见不着不说,人也不好好打理自己了……乍一看,还以为他守鳏了呢!真是…… 让人看见了都忍不住想好好怜爱一番,让他得点润泽,透出点水气来! 真是……暴殄天物! 女帝心里万千惋惜,然眼下皇后在侧,正被柳金蟾一番幡然悔悟之辞,感动的与他兄弟一起擦泪呢,她那好盯着看?只得移眼看“砰砰砰”磕头的柳金蟾: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辞官作甚?又非清明,回乡祭祖过二年清明去也不迟!”你不领人进宫,还想把人带着走?也不怕绿云照得你家坟头,天天霉运连连…… 女帝安慰之语中微微点着愠怒,眼见着北堂傲也嫁了个自作聪明大傻,不想大傻傻着傻着,就要让她如愿如偿了,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柳金蟾伏地不语: 皇帝的那龌蹉心事,她不是不明,只是……她也只能和大家一样装傻。 “皇上说得极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弟妹,今日既然知错了,也当着皇上和本宫的面向你相公赔了不是,傲儿啊,你也莫哭了!不是哥说你,你那素日里的大少爷脾气也该好好改改,哪个女人不想自己的夫婿柔情似水?你一天凶巴巴的,当你妻主也是你的兵不成?” 北堂仪瞅着皇上似乎有郁怒压在胸,赶紧放下罗帕,发了话: “这男人啊,讲究得温婉贤淑,她不好了,你软言好好规劝规劝,你若早听了兄长的话,你们夫妻也不会闹到今日,你妻主也不会今日才知你的好!” 北堂傲红着肿肿的眼儿,只拿着罗帕点头不迭,还是一副泣不成声的模样,一句辩驳也不说,—— 今儿柳金蟾在家闹着要休他的事儿,也把他吓得够呛一般,整个人丝毫不见素日里的跋扈,那三军帐里杀伐果断的大将军,更是荡然不存! 说话间,北堂仪方转身脸,再看柳金蟾,第一次微微有些责备地说道: “婚姻乃是终身大事,下次切不可再搁在嘴里当儿戏一般胡乱说了!” 789.第789章 卷二027弄巧成拙:小夫妻双双还家 柳金蟾立刻伏在地,满声羞愧地道:“臣再不敢了!” “既如此,就好好儿领着你相公回去过日子,不许再闹了!” 北堂仪言罢,就起身拉着北堂傲的手,搁在柳金蟾的手里,语重心长道: “这夫妻夫妻,拜了天,跪了地,敬了老祖宗,就是告天地祖先,你们夫妻无论是贫贱还是富贵,都要相守、相持、相敬,相依,相濡与共。女的要有担当,承当家计,光宗耀祖,男的就要勤俭持家、相妻教女,谨守夫德。 夫妻合,家才能兴,族才能旺!” 北堂傲看柳金蟾,柳金蟾回看柳金蟾,二人烟波微微一转,立刻便都脸红地点头,接受皇后北堂仪的教导: “大哥,傲儿再也不和金蟾怄气了!一定听你的:出嫁从妻,金蟾说什么,傲儿就是什么,不任性了!定做个温婉贤淑的贤内助。” “金蟾也铭记皇后陛下的教导……回去后……好好对傲儿,不再让他受任何委屈!好好若日子!” 这三口一个安慰教导,两个痛哭流涕,比那戏里演的还热闹,看得一侧的女帝,心里说不出的烦躁: 你说,他们夫妻真跟皇后说的,做到了相濡与沫,生死与共,她还有什么机会?总不能把北堂傲先拐进来…… 女帝忽然就脑子一亮:这个……她怎么当初就没想到呢? “好了好了,别哭了,女人大妻主的,跟男人似的这么哭哭啼啼地算什么?要对你男人好,就要时时记挂在心上,落在一言一行上,别嘴上说得甜言蜜语,回去又故态复萌!” 不想再看“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女帝,打断了皇后滔滔不绝的教导,开口直截了当地训斥柳金蟾道: “依朕说,傲儿,你就罚她今儿晚上,一个人在屋里过,你啊!也别回府了,就留在宫里陪着你大哥住他个十天半月的,看她后悔不后悔?” 此言一出,柳金蟾无语了,立刻佯作懊悔不及地望向北堂傲。 北堂傲也急了,立刻道:“傲儿……傲儿也有错!” 知妻莫若夫,北堂仪能不知皇上这点小嘘嘘,他可不等皇上一言九鼎地扣下一句“就这么定了”,赶紧一边无比亲密地暗捅皇上,一边尴尬地笑道: “皇上啊,这傲儿和金蟾都好几月没见着了……这不,就为这个闹离,你还雪上加霜……为夫让傲儿陪什么?他府里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他还搁不下呢?傲儿金蟾还不赶紧认错,当着你们大嫂,皇上的面,发誓以后不再恼了,要相敬如宾,患难与共?” 皇后一打圆场,北堂傲和柳金蟾哪里还敢耽搁,立马磕头谢恩,直说一会儿还要去勤国府负荆请罪,跪祠堂,不多时,就吓得屁滚尿流,小夫妻异常同心地夹尾而逃! 气得皇上啊,半日说不出话来。 皇后北堂仪却打趣儿似的,笑了道: “臣妾就说傲儿和这金蟾还跟两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明明互相喜欢得不得了,嘴上就是口是心非的!皇上,您看……您一提要让傲儿留宫里不许走了,小夫妻脸儿都变了,立马就和好了 ——可见,这两孩子啊,都是惯坏了的,一个个都得理不让人,说翻脸就翻脸…… 哎呀,果然还是皇上的招儿好使!臣妾与家妹为他们小夫妻也是操碎了心!就是不见成效!皇上一句话儿,小两口就不闹了!” 女帝一张脸只能抽筋似地笑了笑:“呵呵,这也是……”弄巧成拙,画虎不成反类犬! “无心之举!”她怎么就不在刚才小夫妻闹离那会子,开口就应允了?劝个什么劲儿? “也许……这就是老人们常说的‘反其道而行之’吧!” 北堂仪瞅着皇上切齿的笑意,笑得如沐春风:明明是夫妻,他不懂,他为什么至今二十年来,就是对她无法有一点点的夫妻之情呢? ***88*8 宫外,柳金蟾小夫妻逃命似的,一溜烟跑回府邸。 冲进屋,二人一看彼此的狼狈之相: “瞧你这脸花的,亏得是晚上!” 柳金蟾一瞅北堂傲的熊猫眼儿,就忍俊不住。 北堂傲一见柳金蟾笑他,立刻拿罗帕擦脸,不想那帕子早被他在宫里擦黑了,此刻越擦越花,三两下就成了只花斑虎,笑得柳金蟾更是前仰后合! “笑笑笑!看你为夫画的……”现在全是炭笔的色儿! 北堂傲低眼看罗帕,爹爹呀,全黑了,恼得他拿着罗帕,就追着柳金蟾,娇嗔一般轻轻捶。 “这可是妩媚动人的烟熏妆!” 眼见着北堂傲要把自己擦成了黑脸包公,柳金蟾少不得取了自己的绣帕给北堂傲擦脸。 “黑乎乎的,也能叫做妆?”哄谁呢? 北堂傲撅着嘴,娇嗔得横了柳金蟾一眼儿,才不信柳金蟾的话呢:说白了,就是故意欺负他的,想把他画丑了。 “没见熊猫人见人爱啊!”柳金蟾拿罗帕沾水,给北堂傲轻轻擦拭。 “那是熊猫!为夫只要妻主时刻搁在心尖上便好!才不稀罕谁人见人爱呢!”北堂傲仰着脸儿,仍凭柳金蟾在他脸上细细擦拭。 “也不怕人听见笑话你!”柳金蟾继续擦。 “爱笑就笑,就怕他们是嫉妒!” 北堂傲一待柳金蟾换罗帕,就赶紧对着镜子,左右不停地照自己的脸,不怕别的,就怕哪儿有了闪失,明儿起来描补不了。 “那你还成日狐狸精狐狸精的!”柳金蟾继续手上的工作。 北堂傲冷哼一声,斜了柳金蟾一眼儿: “你不成日里想着那些个外面的男人,喜新厌旧……心里只放着为夫,外面就是来了天仙一样的大美人,为夫也不提他半句!”也不想想是谁闹得。 “相公还在疑为妻?” 柳金蟾问得漫不经心,心里只想着,她与北堂傲眼下又不能分了,她到底要如何是好呢? “为夫不疑妻主,俗话说哪个女人不花呢?”北堂傲幽怨地叹气道,“为夫就只怨自己,怎么的在妻主心里,就是比不上那些个外面的莺莺燕燕……金蟾啊……” 790.第790章 卷二028各退一步:小夫妻商商量量 北堂傲依偎进柳金蟾怀里,撒娇道: “为夫到底是差在哪儿呢?是比不上他们好看?还是他们身子骨软,妻主恋恋不忘?又或是是真的能勾人魂?”此事,他北堂傲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你啊,就是想得多!” 柳金蟾还是不正面答,可她要怎么答呢?难道说,你比外面的都好,他们都不如你,就是……为妻不是你真正的归宿? 那谁是她柳金蟾想娶的人?等下一场血雨腥风还差不多! “若是为夫想多了倒好……就是这半年,妻主去那种地方多了,为夫总觉得妻主不及先时对为夫好了,见着为夫也跟没见着似的!金蟾……你这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就是当初娶他憋屈,这都三年了,心里再是不快也该习以为常了,再者,他只差没把她当祖宗似的放在香案上供着了,还要如何呢? 趁着今儿有皇上皇后撑腰,柳金蟾这一时也寻不上什么借口,又说要夫妻分开,北堂傲赶紧儿趁热打铁地问道。 “傲儿啊,为妻……而今仕途不明……眼下暂时不想再添子嗣!”养不活了。 柳金蟾一时也不知找什么借口,索性就硬着头皮实话实说。 北堂傲一顿,眼不禁垂了垂,柳金蟾一直不想要孩子,他素来心里是明了的,但……子嗣不旺,他地位就难保,而且金蟾现在说不要,等再过几年,他老了不好养了,她见别人孩子多,又想生了,不得一个个娶小叔子们进家? “金蟾,这子嗣添不添不是咱们夫妻能说了算的。” 北堂傲只得拉着柳金蟾的手,静静地道: “一,公婆应不应,再者,这也是天意定的。你看孙家小姐,他们夫妻自生了第一胎,这而今都快二年了,愣是怀不上第二胎,为夫想……与其等以后想要要不上,倒不如现在随其自然,常言道无缘不聚,他们合该是咱们家的,早晚都是咱们家的…… 而且为夫现在也年轻,带着也觉得得心应手,不然以后老胳膊老腿了,跑都跑不动,妞儿几个也大了。你说,这孩子没有姐姐妹妹们看着,交给奶爹奶妈们带着,偷偷在咱们背后掐了、饿了、又或者是摔了,精力不足,这看不见的地儿,又如何知道?” 柳金蟾一听北堂傲这话,也觉得是个理儿,别说不是自己孩儿,就是自己孩儿也有个烦了想拍两下的时候,这不是自己的,前世那些个歹了心的保姆往小婴儿身上扎针的事还少了? 但…… “晚两年呢?”柳金蟾皱眉妥协道。 北堂傲也不解柳金蟾这早生晚生都是生,何苦一定要后延,然,柳金蟾既然都这么说了,也不坚持说不要了,他也不好再坚持,只得顺水推舟道: “也罢,那为夫让太医院来看看,就说夫人近来不舒服,想晚二年养孩子,问问有什么好法子?可好?”反正分房是不可能答应的了。 柳金蟾点头,也不好提先分房一段时日的事儿,毕竟今儿才闹了这么一场,北堂傲正敏感的紧,说是去宫里认了错,但她们夫妻都知道是演给皇上和其他人看的,北堂傲到底心里怎么想,她心里也没底儿。 就这么着,二人商商量量的,又去了勤国府“勤国府”。 北堂骄与琅邪夫妻二人,听着北堂傲一番筹谋,也一个个静静地点头。 毕竟欲速则不达,要柳金蟾成为皇上的真正心腹,前提还得是转变柳金蟾在皇上眼底浮华有余,谋略不足,忠义不够的问题。 然北堂傲言语之间,则隐隐有反对柳金蟾与皇上等人亲近的意思。 “自来是,不请自来者人轻贱,求而不得者,人人趋之若鹜!” 北堂傲端坐在书房娓娓而谈:“金蟾欲得君王青睐,需得声名在外,又孤高清傲,有当年尉迟瑾那等世外名士之风。” 话是很对,但……可能吗?柳金蟾就在京城闹市住着,贵为国夫人,而且还死皮赖脸地当着小小小的捕快! 北堂骄与琅邪点头又摇头。 “话是这么说,但,金蟾此刻辞官归隐山林,就是皇上答应了,你这三军将领,他们能让你轻易离开京城放逐乡野?还是你愿意夫妻各在东西?” 琅邪一句反问,立刻让北堂傲垂了眼,只叽叽咕咕地道了一句:“大隐隐于市不行?” “就要身在朝野,上面看来,就不会有高洁之风。世人也只当你是利禄之辈!何况金蟾身在爵位之上,富贵两全,世人看来就是俗之又俗的人!”还是个靠男人攀龙附凤的小白脸。 北堂骄淡淡地说道,技巧地隐没了后面的话。 屋内一时间化作一片寂静。 北堂骄不想让柳金蟾离开京城,自己身边少个左膀右臂。 琅邪不愿柳金蟾走,因为他舍不得北堂傲难受,而且柳金蟾能替而今的北堂骄分担不少愁与世人的误解,不似几个女儿,总是不懂夹着尾巴做人,总让人觉得北堂府多么不可一世似的。 北堂傲也不想离开柳金蟾,但他更希望柳金蟾带他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而今早已不是他当年在京时的模样,到处豺狼虎豹,他虽不怕,但他为人父,只希望自己的孩子与妻主平平安安,一个男人不求什么功名利禄,就只求家宅平安,夫妻和顺,子女安康,而这些都不是钱权能换来的。 “那……就让金蟾顺其自然,先做只蝼蚁,与市井小民先打成一片吧!” 眼见着大家为她的前程,一个个弄得愁云惨雾,柳金蟾不禁笑道: “金蟾本就是市井之人,其实……一下子飞上枝头了,这大半年,无论说话,还是做事,总觉得格格不入!”就好像她不是她了似的。 “尤其是金榜题名,又突然入翰林院,人人见着金蟾不是喊状元夫人,就是嘉勇公夫人……金蟾都时常觉得手脚不知道怎么搁……”因为到哪儿都是悉悉索索的议论声一片,总让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哪儿没做对,心情那叫一个压抑。 791.第791章 卷二029进退两难:柳金蟾诉说迷失 柳金蟾淡淡一笑,第一次说出她这半年的来感受: “一下子不知自己是谁了!毕竟金蟾是自小就在泥地里摸爬滚打的乡下庶民的孩子!”突然被大家罩上本不属于她一层贵族的金光,真的怎么做、怎么想、怎么说话都觉得别扭又难受! “也许你们不会懂,但昨儿去了衙门,突然和自己一样出身的人坐在了一起,无论说话还是做事,就好似鱼儿见着了水,有种回到家的自在感!”就像久违的自信与自在又回来了似的! 无法向北堂家这群,出身就在富贵堆里打滚的贵胄们表达自己真实感受的柳金蟾,第一次在如此平心静气地氛围里开了口,也或许是她今儿一早就有了想回到从前的冲动,又或者她从没有像今日这般,有了过客的自觉—— 柳金蟾就是忍不住开口说出了她自进京后的种种不适应,还要勉强自己的烦躁,尤其是面对北堂傲,她总得违背自己的本性,扮演一个贵妇人的尊贵……结果就像她在帝王面前,小丑般地自以为是…… 结果……大半年来,她就是个在公府与帝王面前的极力卖弄、自作聪明的傻瓜! 所以…… 柳金蟾第一次鼓足勇气,开口坦诚她最真实的感受,告诉自己: 她柳金蟾就是个出身草根的庶民,她想做最本色的自己,找回最初的自己,而不是国夫人,也不是哪个虚有其表的状元君。 “所以……请让金蟾,就在那捕快里静静地先做个好捕快吧!”像庶民一样生活,别让皇族贵胄们的“清规戒律”来束缚她的整个灵魂—— 不向帝王媚好,不去担心皇太女的随时召见……更不用让那绿帽子的揣测久久地萦绕她不放—— 最后,给她一点时间,一点时间,来慢慢适应区分这两个截然不同、云泥之别的身份—— 真实的她,与哪个不该是她的“嘉勇公夫人”“绿帽子状元君”。 “而该金蟾做得,金蟾也会努力做好,金蟾想暂时休息一下。” 柳金蟾这几句话,让寂静的屋再次鸦雀无声,北堂傲只拿眼看着柳金蟾,目露愧疚,他一直知道柳金蟾对当嘉勇公夫人这事,一直有着莫名的抗拒,但他不懂这抗拒因何而来,毕竟人人都想要高官厚禄,富贵两全……今儿一听才觉是柳金蟾对这身份无所适从。 “金蟾……”你为什么不早说? 尽管说了也无用! 北堂傲暗暗地欲伸手去拉柳金蟾,却被他姐夫暗暗地踹了一脚,这才规规矩矩地缩回了手,乖乖地坐在原处,不敢言语。 北堂骄不懂金蟾的感受,但她过去听尉迟性德提过,尤其是她当年揍尉迟性德当初为什么不早一点干干脆脆来她家求娶她大哥北堂仪时,尉迟性德抱头痛哭只反反复复地说了这么一句: “你不会懂,因为你出身一直就那么高,而我……我只是一个庶民!你不懂这云泥之别是怎样的不同?” 是的,她不懂! 可,今儿柳金蟾的一席话,让她隐隐约约好似明白了些许,又始终迷迷糊糊。 “人人都想飞上枝头做凤凰,可飞上了枝头,才知这凤凰不是人人都是能那么快就能做得那么习惯的!” 最后,还是琅邪感同身受地,笑着开了口: “想当年,妾身嫁进北堂府也是格格不入,无论是用膳的习惯,还是人与人说话的习俗,无一点儿雷同西凉,说话努力模仿大家,说出来却总是让人在后面不断窃笑……那些年也真是……说来你们未必都能信,真就跟度日如年似的!” 北堂骄微微一怔,回看琅邪: 往事历历在目,她也知道些,但不久后国难家难当头,她们夫妻甚至都没机会去好好沟通和适应,就双双上了战场! 琅邪只对着北堂骄微微一笑,然后笑向柳金蟾: “好在只有三个月,就重返了军营…… 弟妹啊,你想去做捕快就去做捕快,你想安安静静地不被朝廷的纷纷扰扰打扰,你就去尽管放心大胆地去做你自己,姐夫明白你的不自在。 虽然姐夫是个男人,不懂你们女人在外多难,但姐夫知道,你不容易,里里外外忍了这么大半年,还得****夜夜操心这朝廷里的事儿!也没个人懂你,真是委屈你了。” 这话看似平淡无奇,却偏偏戳中了柳金蟾的泪点儿,一时间,柳金蟾只觉得酸涩难当,尤其是她进京后,里里外外的流言,还有自己心有余力不足在宫里宫外的奔走—— 宫廷与前世电视电影里演得……这里面的规矩、人情世故,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尤其与帝王帝后们说话,你跪在哪里,甚至连观察她们神情的机会都没有,一切只能从他们的语气里判断吉凶和好恶…… 至于谁是好人,谁是谁的人,一个个都恭恭敬敬,一个个看你都是满脸堆笑,一个个都像好人,也都像双重间谍,谁可以说实话?谁不可以说假话?谁是自己人?一切都是不定数,唯一信的只有自己,也永远只有自己! 莫怪古代重视血脉,只有血脉亲族才是利益相连——不小心就株连九族,想不团结,想独善其身,都是做梦! 所以,以为可以像前世的电视电影里,轻易获得帝王超越血脉相连的青睐、信任,根本就是痴人说梦,因为…… 帝王,自她成为帝王那日起,就连自己的枕边人,她们都不会推心置腹,她们生来就是孤家寡人,不是因为生性多疑,而是注定被利益环绕,亲近她们的,即使今儿不为利益,明儿也会为了利益,斗得你死我活! 今日才真正悟到这一层的柳金蟾,心里既可怜帝王的悲哀,也为自己的轻敌而汗颜,但……更多是姐夫琅邪的一番话,让她有瞬间泪奔的冲动: 为什么人家相公这么善解人意,她相公就知道争风吃醋—— 算了,北堂傲也是临时的,算不错的了! 792.第792章 卷二030兵不厌诈:你我两族共荣辱 少时,因这琅邪这一番体恤,北堂骄也顺着夫婿的话儿,说让柳金蟾只管好好休息,想做捕快,就开开心心做捕快,啥都别多想,朝廷里的事儿,暂时都交给她应对。 柳金蟾那好意思把事儿全推给北堂骄,不管怎么说她怎么也算是“凭白捡了个国夫人”的女人,哪有光只想着吃肉不挨揍的道理? 然……她现如今已让皇上看白了,她岂能还去做跳梁小丑? 为今之计只有韬光养晦! 柳金蟾只得一面点头表示自己暂且稍事休息,调整好,再重振旗鼓,一面万分歉意地向对自己满心期许的北堂骄,告辞。 北堂骄知柳金蟾心有愧疚,便一再握着柳金蟾的两手道: “切莫想得太多,你之前毛毛躁躁,并未伤及北堂家,再者,你有这大半年急功好利的轻浮举动,不正让皇上、皇太女对你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 柳金蟾微微一怔,不解北堂骄这话是何意。 北堂骄却微微一笑: “兵法云:‘兵不厌诈’!又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们既已认定你徒有其表、华而不实,这今后,难免不怕她们不犯轻敌的大错!” 柳金蟾眼微微一亮:“家姐是说?”她误打误撞,竟因祸得了福? “百闻不如一见,一个千人说,又怎么能敌亲眼所见?!”北堂骄继续笑得胸有成足,“素日里,咱们怎么在皇上说你如何如何?你当皇上会真的往心里去?” “再者,我北堂家这些年虽人丁不旺,但却个个身居要职……你就没想过……也或许你高中状元,从头至尾并未有谁去动过手脚……” 北堂骄眼瞅着柳金蟾的眼,神情坚定:“一切都是皇太女处心积虑地谋划!” “但这……对她并无实际……”利益? 柳金蟾才欲说这话,就立刻顿了一下: 是了,如果不是有实际利益,她何苦处心积虑要将那顶绿帽子,大庭广众之下亲赐予她?难道真只是一时气恼了的冲动?要知她纵然没有门客三千,手下也必有谋臣百数—— 无脑的后面,必然是机关重重! “大姐的意思?”柳金蟾两眼如炬,好似如梦初醒。 “借机铲除身边的异己…… 制造阴谋,暗指我们北堂家胆大妄为…… 亦或者,从眼下,她们看来……看似最弱的你开始试探水深水浅……将你先送上风口浪尖……” 北堂骄直直地看进柳金蟾眼底: “自始至终,你做得都恰到好处!”—— 对皇太女的怨愤与无奈,只能通过处心积虑进谗言,暗暗泄私愤的小聪明;对北堂家的置身事外的怨恨,也只能通过折磨自己男人的无能来宣泄……甚至数次极力向皇上表忠心,又傻乎乎地总听不懂皇上的弦外之音…… 以及最后,穷凶极恶后的幡然醒悟,欲痛改前非的痛哭流涕! 柳金蟾不解北堂骄何以这般欣赏地看着她,眼神就好似看到了新一代影后似的,嘴上只得惴惴不安地低道: “大姐的意思?”姜果然是老的辣!业余的她还是跟不上职业的政客大姐! “接下来就静静地做你自己。但不要让人看透!一如改过自新,便好!” 北堂骄拍拍柳金蟾: “剩下的就留给家姐,你只管好好保护好自己,莫要再强出头,力争上游!家姐会以你已洗心革面,慢慢将你扶持到本该属于你的位置上!” “大姐,金蟾已不想……” 柳金蟾急急地想要表白她已无了做官的争荣心,无奈北堂骄却丝毫不听她的话,只重重地拍她的肩,信誓旦旦地说道: “什么不要?这是大姐该你的!你放心,大姐此生,再是不济,也定会让你一步步坐到三卿,至少正三品! 若是葵儿能成为储君,别说正一品,就是再晋身一国夫人之尊,也是唾手可得!” 这这这…… 就是在“推心置腹”许她柳金蟾似锦前程了? 敢拒绝吗? 不敢! 敢拒绝就是说明与她北堂骄不是一条心了! “谢大姐赏识之恩!” 柳金蟾立刻“噗通”一声跪在了北堂骄脚下,磕头以答重用之恩,尽管她其实今儿起,就已对官场没了心! “赶紧起来!”北堂骄顿了顿,眼见柳金蟾连磕了三个头后,方一把拉起柳金蟾,面露责备地说,“弟妹这是何意,一家人还能说两家话么?” “金蟾着实无以为报……” 柳金蟾欲再客气,北堂骄就低声继续责备道: “一家人何来两家话?你是傲儿的妻主,我的弟妹,你的妞妞,是我北堂骄亲亲外侄女,你的事就是我北堂骄的事,你我两家而今一荣俱荣,一败俱败,一脉相连,怎得说起这两家话来了?” 柳金蟾连忙再谢,尽管她深知自己非北堂傲最后的良人,甚至北堂傲将来会改嫁,但北堂骄有一点说得很对—— 那就是她柳金蟾与北堂家已经难脱瓜葛: 北堂家败,妞妞三个孩子也一个保不住小命,而她身为人母又岂能独活?柳家上上下下,又岂能不受株连?即使不死,活罪也难逃…… “大姐,为了怀王能早日继承大统,金蟾就是没有似锦前程,也必会鞠躬尽瘁,就是肝脑涂地,死而后已,也甘之若饴!” 柳金蟾一拱手,第一次,无比认真地当着诸人的面对天盟誓:“若违此言,定叫金蟾尸横于野,沦作豺狼之食!”天打五雷轰太假,柳金蟾才不信北堂骄会信那种话! “既然弟妹这么说……” 北堂骄也不甘人后地竖起手指,对天盟誓道:“我北堂骄,一旦事成,定让金蟾弟妹青云直上,直抵三公之位,有两国之贵!若为此言……” “大姐,你肯不计前嫌将傲儿嫁给金蟾……金蟾已感恩不尽……何求两国之贵!” 柳金蟾可不敢奢求北堂骄的两国之贵,她赶紧一把拉住北堂骄的手臂,急道: “只要两家儿女平平安安,怀王顺利,就是让金蟾后半生如尉迟大人那样,闲居山野,育人讲学,金蟾也算是功德圆满了!”你只要放我归于山野,金蟾就感激不尽了! 793.第793章 卷二031前途无量:北堂骄慷慨允诺 北堂骄还欲再说,但看柳金蟾一脸诚恳,便不好再信誓旦旦,毕竟文人们的心思弯弯绕绕的,一个个最爱的就是装清高,越说给她们吧,还都跟被利禄沾污了似的……北堂骄只得退而求其次,改口道: “金蟾弟妹这是什么话?归于山野岂能是你做的?” “待到葵儿登基之日,这大周还得靠你和傲儿来帮她守呢!” 北堂骄手拍柳金蟾,好似托孤一般,语重心长道: “大姐早就听水军都督说过了,说你胸中有一盘强国富民的大棋…… 还说将来国欲富,你必要为相……你归隐了,谁来强国富民,救百姓于水火?数年征战,民不聊生……正是你大展宏图、利万民之时,你岂能就这么归隐呢?” 柳金蟾暗叹一口气,她就知道,一如侯门深似海—— 一如贼窝,休想全身而退! “家姐真是……”太夸大其词了!她柳金蟾会有那本事? 柳金蟾欲赶紧澄清几句,无奈北堂骄就是用一副“后生可畏”的模样看着她,弄得她都有点脸皮隐隐发烧—— 她当日和水军都督的话,完全就是信口那么一说,想法完美,但……谁知道做起来,会不会就进京这大半年一般,最后从头至尾,自己只像一个自以为是的空想家呢? “家姐信你!现在咱们是虎落平阳遭犬欺……待到今后……你要相信‘没有过不去的坎,只有不敢过的人’!这‘苍穹挡不住苍鹰的搏击,九州拦不住鸿鹄的志气’!金蟾,你的将来是不可限量的!” 北堂骄说得这叫一个慷慨激昂,柳金蟾却只关心,她还有几年可以保住她项上的人头! 好容易好容易,北堂骄的激情演讲结束了,回到卧房,已经是月落中天,启明星升起的时辰了。 睡吧! 小两口啥也别干了,倒头就睡,直到次日。 妞妞一早说是来请安,结果进屋就猴儿似的跳上床开始奋力扒窝,要把她爹娘分开,将自己放在中间当最最珍贵的宝贝! 柳金蟾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仍凭妞妞使出了她吃奶的劲儿,奋力地用小脚将她撑到墙边,翻过身继续睡。 北堂傲警醒些,小心翼翼地将妞妞外面的夹衣去了,这才搂着孩子继续睡,担心妞妞又拿脚蹬柳金蟾。 妞妞起初睡不着,一会儿拱过来一会儿拱过去,不多时玩累了,小狗乖乖地趴在北堂傲胸口,就打起了小噗汗! 就这么着,才上工应卯了一日的柳金蟾,又接连旷了两日工。气得衙门里的孙尚香有气没处出,只得抬眼看着无事忙吴金华一会儿偷偷溜出去买菜,一会儿又家去煮饭送饭……而叶二呢? 三不五时,就打着上茅厕的幌子,一去早市,就帮他妻主卖上大半个时辰猪肉,然后又溜溜达达地回来,美其名曰便秘…… 孙尚香能说什么,只把眼神儿一低,就落在了叶二油渍未去的两手上,不解何以身为捕快的人,怎得都不知说谎前要先“毁尸灭迹”? 前景堪忧啊,她越来越觉得她得到这群“精英”们,弄不好真就是那种,临上阵连枪都没磨过的老“新兵蛋子”—— 一群“混世魔王”!错,是混朝廷俸禄,骗黎民钱财的蛀虫…… 孙尚香想说几句吧,眼一溜,那头慕容嫣又不请假,不知打哪儿去散步溜达了……想开口说扣她俸禄吧…… 而今慕容嫣还是她房东,她敢扣她的,她弄不好就敢让她合家老小无家可归…… 磨牙磨牙…… 孙尚香问自己,她眼下还能做什么? 眼神一定,最后就落在了小白蒜楚天白和一根柳柳金蟾的位置上,这二人,不病不残的,能一病病二日?还同时倒? 孙尚香愤愤然要翻开人事案宗,决定杀鸡给猴看,先扣扣这两傻的俸禄以儆效尤,谁想她一打开出工表,就再次看见了楚天白那案宗里层层叠叠的假条—— 人家假都请到了数十年后,她还打什么旷工?弄不好,这小妞家就是个小土财,因为她傻,所以家里才送她来衙门光鲜光鲜,表示她虽傻,却也是个吃衙门饭的衙差! 至于柳金蟾…… 那小妮子那日出手就是赤金八宝金镯子一只,想来也是家中富得流油,压根不知柴米油盐贵的土财大小姐! 扣得她们不痛不痒,还不如不扣……不行,她也要扣!她们俩不痛不痒,其余人总会知道点分寸吧? 想着,孙尚香,拿起毛笔,就在楚天白和柳金蟾的出工表上画了两个大大大叉,还来不及欢喜呢,翻过页一看啊,傻了—— 这两妮的俸禄压根就不在大理寺领—— 她们全是借调来的! 借调来的? 孙尚香奇怪了,拿着卷宗就去问那边的专管文书发俸的地儿。 发俸的人哪有闲情理孙尚香,看也不看孙尚香手上的出工表,张口就道:“你真当来衙门做事的,个个都得有俸禄?”花钱来装点门面的见过没? 孙尚香碰了个软钉子,只得又回来,将出工表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这不看不知道,一看真是吓一跳—— 她这班里,除了她、吴金华算是编制内的捕快、叶二是仵作,其余熊幺幺、慕容嫣别看履历上写着干了五六年,但却只是因着上面某人的关系,再者衙门挂个名儿,每日来应卯,领点子吊命钱的临时衙差…… 真不是孙尚香说,你道你熊幺幺每月就为领着这点子吊命钱,就去干那种事……但转念一想,这个好歹有些体面,也不排除某些人假借着某些名义,哄骗熊幺幺可转正也不定!这种事,自来就是层出不穷的! 孙尚香叹了口气,再细看柳金蟾和楚天白……不用细究了,楚天白和柳金蟾的案宗里,也不知案宗残缺不全,还是压根就就没有过,反正看不见二人过去干过什么,在哪儿呆过,甚至连张正常点的出工表都见不着—— 换句话说,表面上她孙尚香是手下有六个手下,其实,就只有两个是可长期用的,而还有两个是只用来刷脸,可来可不来的“鱼目”—— 那么着班里的皇亲和国戚到底是谁?难道都是慕容嫣? 794.第794章 卷二032胖妞妞猪:关于妞妞的教养 思及此,孙尚香脑中立刻浮现出楚天白初次应卯时的那张“皇亲”: 皇上也有八门子穷亲戚—— 只是哪门子穷亲戚穷得需要把儿子嫁给傻子,混顿饱吃呢——就是寻常百姓,也是不到迫不得已,也绝不会将儿子嫁给傻子的! 孙尚香气啊、恼啊,还偏偏日复一日,闲得无事可干! 回府后,自柳金蟾那夜诉了一番苦,直说无法适应这嘉勇公夫人的尊贵后,北堂傲整个就转了性似的,还真就温良淑德起来了。 早起也不叨叨叨了,饭菜都令人端到卧榻上,他亲自执勺喂汤送饭的。 到了晚上吧,他更是温柔体贴入微,给柳金蟾捶背又捶腿地,也不跟过去似的,直叨叨地是他不好,只当她会欢喜,不想让她这么难说,怪道老想搬出府邸,原来是他不懂她的心思的话了,一张脸对着她就笑啊笑,笑得柔情似蜜,笑得她心儿扑扑跳—— 就担心自己会一不小心溺死在里面,爬都爬不出来。 “相……相公,你不累吗?一大早就去军营忙……”既要赚钱养家,又要回家伺候她这个无收入还伺候吹毛求疵,玩忧郁的窝囊废,难道不该是怨气冲天吗? 柳金蟾端着酸笋乌鸡汤,眼看着“善解人意”的北堂傲,忍不住惴惴不安地开了口。 “累什么?” 北堂傲一面给妞妞挑鸡汤里的酸笋,一面看向满脸关切的柳金蟾,笑得如沐春风: 一早去营里打上一套拳,再把满腹对皇太女她们的怨愤对着众军士宣泄一番,看着他们哀嚎一片,心情顿觉痛快! 接着,晌午回来又有人送了妞妞两只毛茸茸的虎仔,下午在侄女婿哪儿炫得面子十足,他此刻只觉得神清气爽,心情好得不行…… “只要妻主心情好,为夫心情就好!” 北堂傲笑盈盈地给妞妞又放了一块蒸得嫩嫩的肘子肉后,也不忘给柳金蟾也挑了一块更大的红烧猪蹄髈入盘: “这个多吃些,妻主这大半年不见胖,倒似乎又瘦了回去了。”看得他心疼,都是胡思乱想闹的—— 当什么不一样呢?难道尊贵了,还不好了……都是皇太女黑心促狭,要他难看给害的! 柳金蟾默默地摸了摸自己眼见着又要长起来的游泳圈,真不知自己怀孕时胖成了什么猪样儿,以至于慕容嫣,而今见着她,竟然就跟素未谋面似的! “相公啊——” 柳金蟾喝了一口乌鸡汤,试探着想问一句“你可还记得慕容嫣”,无奈话才到嘴边,就见妞妞笨笨地拿着筷子想吃肘子,结果肘子没吃上,倒先吃的满脸油光光的,肘子还滑到了桌子角,当即伤心得泪眼花花转。 心疼得北堂傲忙又夹了一块,想也不想就往妞妞嘴里放:“慢点儿慢点儿……妞儿乖,这样拿筷子,乖——慢慢的……”只是放着放着,他似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柳金蟾当日叮嘱要妞妞学会自己吃饭的事儿…… “金蟾……”北堂傲回眼,有点心虚地看向柳金蟾,虽然他一直觉得柳金蟾对妞妞要求太过苛刻,一岁多摔倒了不许扶,满两岁就必须吃饭—— 府里的小姐少爷们都是三岁才开始自己独立尝试吃饭,就这样身边还有奶爹围得团团转。 金蟾前世也没养过孩子,关于孩子,她所知的也都是前世道听途说的美国新理念,眼下看着妞妞手拿筷子,都几乎抓到了筷子脚,原本想着妞妞早点自立,将来离开北堂傲适应力也能很好,此刻看来…… “喂吧!”大不了以后她允许她手抓! 柳金蟾这一松口,北堂傲立马就端起了妞妞的银碗碗,令奉箭将一块肘子皮剁碎些,拌在妞妞的饭里一起喂食,觉得柳金蟾近来真就是心情不爽,孩子也跟着遭罪,但……可怜妞妞吧,他有意让她在太老爷哪儿吃晚饭,她还偏不听话—— 自讨苦吃! 一时,妞妞吃了两碗饭,北堂傲便不让再多吃饭了,只让奉箭多夹些盐味儿轻的的菜拌着后添的半碗饭,给妞妞吃,末了又让喝了一碗酸笋汤半碗乌鸡汤。 就这样,打小食量就大如牛的妞妞还没觉得饱,挺着她的小西瓜肚在柳金蟾身边晃悠来晃悠去,时不时还眼巴巴地仰望着柳金蟾移动的筷子,弄得柳金蟾吃也不吃,不吃自己半碗饭还没下肚呢? “妞妞,晚上要吃得少才好!”你丫的都吃成小猪妹了,再吃,将来谁家儿子敢嫁你啊? 柳金蟾看着脸儿秀气,身板却跟北堂傲一个样儿的妞妞,不知为何那种浮现出了金刚萝莉妹的可怕形象来! 妞妞拍拍滚滚的西瓜肚,用无比童真的声音无邪道:“妞妞肚肚,还……还差一点点过!”你看,妞妞的肚肚都还不圆! “三分饿刚刚好!”再一点点,你晚上就甭睡了! 柳金蟾继续说服还想吃的妞妞。 妞妞听不懂,只拿眼看着柳金蟾,继续乞怜似的看着柳金蟾:“妞妞还可以吃勒!”不刚刚好! 柳金蟾语塞,北堂傲则担心柳金蟾挨不住妞妞的乞求,又让妞妞再吃上一碗儿,不等柳金蟾发话,他立刻起身,抱起妞妞指着那边屋里的小动物窝: “妞啊,你在吃就追不着团团圆圆了。” 妞妞这才不得已沮丧地垂下小脸儿,认命地一步三回头地看着饭桌,恋恋不舍地缓步离开,看得柳金蟾严重觉得自己在妞妞的教育问题上缺失了很久: 妞妞怎么会养成了暴饮暴食的习惯呢? “傲儿啊……”柳金蟾欲开口和北堂傲谈谈妞妞食量过大的问题,不想她一抬眼,近视眼如她,也隐隐约约好似看出了那妞妞怀里的“猫”有点儿不同—— 个儿大得像只成年猫,怎么……看着还是萌萌系的崽崽状呢? 这这这…… 越看越像大猫科动物啊? “傲儿啊……妞妞……妞妞这抱得是猫?”大周还有这种品种的猫? 柳金蟾口含着猪皮,有点儿语不成句。 795.第795章 卷二033两只老虎:这是妞妞的宠物 “妻主真是眼花了!怎么可能是猫呢?” 北堂傲一听柳金蟾这一问,立刻就挺直无比骄傲的腰板,不无自豪地向柳金蟾笑道: “在白鹭镇怕树大招风,咱们家只能放任雨墨他们几个养猫和养狗的,咱们回京了,也不怕人说三道四了,咱们妞妞将来怎么说也是一代枭雄,岂能还能养猫啊狗的?” “那……” 柳金蟾吞吞口水,眼看着妞妞抱着而来的“宠物”汗淌:神啊,千万别告诉她是老虎又或者豹子什么的——她可怎么养得活? “来——妞妞,抱给娘看看!” 北堂傲立刻欢喜无比地招呼妞妞将她的新可爱抱来:“让娘猜猜是什么?” 这还用猜吗? 柳金蟾一瞅腿上的两只“猫”,额头上尚未成形的“王”字,刚才颤抖的心,瞬间化作了顽石:还说不显摆,这不是明摆着的显摆是什么? 可不让北堂傲给妞妞养老虎,改养波斯猫,想来女孩养波斯猫这在大周看来,着实又有点不伦不类!尤其是北堂家又是大周顶顶大名的武将世家。 “买的?” 柳金蟾怜爱地触摸着两只这么小就没了父母的小老虎,不知为何有种说不出的心疼,大概她已为人母了吧! “这哪儿说买就能买得到的?”有价无市! 北堂傲无比自豪地昂头道:“是过去的部下听说为夫想给妞妞正经养只撑得了脸面的玩物,他们特意让人从山里猎户手里收来的。” 北堂傲话到这,就见柳金蟾脸上露出不忍,便立刻又补充道: “为夫可没让人去山里捉!为夫也是为人夫的人了,怎么还能那么不懂事,做那等禽兽不如的事儿,强抢人家尚在襁褓的崽崽……就算没有天谴,为夫也怕报应呢!” 说到这“报应”,北堂傲就好似担心似的,忍不住将自己最疼爱的妞妞猪妹抱进了怀里,爱怜得亲了又亲,万般不舍的怜爱状,不知为何看得柳金蟾眼涩鼻酸,总忍不住想起自己前世孤苦无依,被人欺负也能苦水肚里吞的无助—— 她真的真的……不想要妞妞没有爹爹—— 多想北堂傲就这么一直病着,永远永远不要恢复记忆,就这么给妞妞一个完整的家,完完整整的父爱,被捧在手里,小心翼翼地百般呵护—— 即使妞妞遗失碌碌无为,被北堂傲惯得一事无成,她也要妞妞幸福、快乐就好! “部下说是,他手下的人在山里,遇见当地虎患严重,已经伤了好几个人,官衙就组织县里的衙差和壮丁,联合猎户们上山打虎……谁想……” 北堂傲放下奋力挣扎着要下来的妞妞,很是诚恳地看着柳金蟾:“母虎好不容易打死了。到了夜里,几只小老虎就循着它们娘的味道儿下了山……” “据说是吃奶时被抓着的……”北堂傲说道这,也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柳金蟾腿上的小老虎,“有人说养大了也是祸患,不如都打死了,反正放回山里也是被狼咬了吃,更有人说小老虎虽小,几只皮毛剥下来也可以拼一件小皮袄!” 柳金蟾不禁心一紧地看着北堂傲:“发现了几只?” “也就这两只!”北堂傲看着柳金蟾紧张的脸,不禁赶紧道,“说来也是两只小家伙命大,可巧就遇上为夫那部下的人,也算是捡了两条小命!” 柳金蟾爱怜地揉揉两只小老虎的脑袋,拍拍妞妞:“这个可不许送人了哦!”心里却直呼,这肯定花了不少钱! 妞妞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揪着她的宠物开始围着饭桌嗅—— 这狗改不了****的娃啊! 柳金蟾赶紧问奉书小老虎有吃东西么,这才将妞妞哄了出去。 这妞妞一走,柳金蟾不及感慨小老虎们的命运,就先担心起自己丫头会不会有肥胖症的问题了: “妞妞是不是吃得越来越多了!”柳金蟾皱眉。 北堂傲却很是自豪、不以为然地道: “恩,一天比一天吃,家姐说,妞妞像为夫小时候!能吃力气也大” “相公小时候能吃多少?”柳金蟾皱眉,担心是不是遗传问题。 “妞妞这么大时,据说有妞妞这碗的五碗吧?” 北堂傲这一开口啊,就让柳金蟾没了问题:果然是遗传基因的问题,那么…… “那妞妞这活动量就得多一些,多在院子里跑跑跳跳,少坐着!”柳金蟾凝眉叮嘱道。 北堂傲笑得满脸慈爱: “这,为夫还不知道?再者,咱们妞妞,除了吃和睡的时候,妻主何曾见她安静地坐下来玩过?为夫就担心她啊,安静不下来,日后请先生来教读书,不好好读,只会淘气呢!妞妞现在一刻都不静下来,真正是愁死为夫了!” 说着,北堂傲撒娇似的嘟了嘴: “而二囡呢,不爱吃也不爱动,坐在席子上,半日也不挪动几下,全靠奶娘那几口奶吊着,昨儿为夫令人给她弄了碗妞妞儿时最爱吃的酥酪,她也没动几口,到全让妞妞添了个底朝天,妻主,你说要不要再请人看看?” “让人熬点野山楂膏,时不时多喂点儿,估摸着是胃口不开!老吃药也不行!” 柳金蟾想了想道: “若是还不行,你就请人找乡下的土大夫来摸摸孩子的手,为妻小时候也不爱吃东西,我大哥就是这么成日里化山楂水给为妻喝,待到再大些,能跑动起来,就好了!” 北堂傲这才心安地点点头,松了胸口好大一口气—— 他都要担心二囡会体弱多病,不易养大的,弄得他提心吊胆的,原来是像金蟾……这让他就放心了。 “那明儿,为夫就让赶紧熬上一罐来,隔三差五给二囡当水一样地喝着,哎——看着她吃不下东西,为夫这心里就跟梗着什么似的,觉都睡不好,总想着!” “没事儿!二囡不过是没有妞妞这么好动,大些就好了!” 柳金蟾笑笑,看着北堂傲一会儿欢喜一会儿又长吁短叹,无一不被孩子们牵动的慈父的忧愁行状,微微觉得心口甜蜜,越看越觉得北堂傲是个好爹爹,不似她爹,爱是爱,就是常常把她当面子一样爱。 796.第796章 卷二034趁热打铁:北堂傲美梦成真 “妻主,看着为夫偷偷的笑甚?”想起什么了? 北堂傲正欲端碗吃饭,却看柳金蟾端着碗盯着他一个劲儿笑不说,还发呆,说是钟情了?眼神又似乎不像,倒像在出神地想什么的,让他忍不住开口打断了柳金蟾傻呆呆的凝视。 柳金蟾立刻回神,要赶紧转身去夹菜继续吃饭,只是自己这反应似乎有点可疑,柳金蟾便只得在北堂傲的盯视下,笑笑地说了句: “为妻看着相公,越来越像个慈父了!”要是永远多好! 北堂傲一听这话里的表扬,就不禁有了几分得意之色,不好意思地撇开脸,佯装夹菜送饭,嘴上却忍不住道: “妻主……难不成今儿才发现?”他北堂傲早就是了! “才说你好,你就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柳金蟾笑着开始用饭。 “哪是妻主一心只有读书,哪知为夫的心思?”后知后觉。 北堂傲嚼着一块酸笋,酸溜溜又不失甜蜜地回嘴道。 “照相公这话儿……相公是老早就像个爹了?”柳金蟾忍不住逗趣道。 北堂傲将酸笋一咽,一面夹了一块胭脂鹅脯搁在碗里,一面含笑地低低羞答道: “这还用说么?为夫……为夫自在京城……听……奉箭说妻主有了时,为夫就想好,一定要当个好爹爹,再苦再难,也要给妞妞一个幸幸福福的家……” 提到这“幸幸福福的家”,北堂傲的眼就不禁微微有些红了: “为夫希望……为夫的孩子们,爹疼娘也爱……别跟为夫似的……打小……” “看你看你,才说着,就哭了!难过就别说……”说得她都心酸了。 柳金蟾递罗帕过去,想安慰北堂傲几句,无奈她才伸手过去,就被北堂傲紧紧地扣住了手腕: “为夫得说,这话为夫憋在心里好些年了!” “金蟾,为夫知道为夫有许多不好,爱花钱又脾气大,还不够细心……但……” 借着动情之机,北堂傲含泪盈盈地紧紧瞅着柳金蟾,无论如何他今儿要柳金蟾给他一句痛痛快快的话儿: “但我们是夫妻,我们不成亲也成亲了三年有余,孩子不多,也是三个,为夫从未求过人,但是今儿,为夫要妻主承诺为夫,无论将来如何,就是为夫病了、疯了,又或者受了不可复原的伤,金蟾,你都不要抛弃为夫抛弃我们的孩子!” “傲儿?”柳金蟾微微一怔,不懂怎么今儿这事儿就到了眼下的情形。 “金蟾……你答应傲儿!一生一世,绝对不休傲儿,不让傲儿与妻主还有孩子们分开!让……傲儿可以安安心心地将孩子们一个个养大成人,看着她们一个个养儿育女,到时都能回家了喊傲儿一声爷爷、姥爷?啊?” 北堂傲将柳金蟾的手越抓越紧,紧得柳金蟾都觉得即刻就要断了: “你不答应,是不是……” “傲儿……咱们是夫妻!”柳金蟾不敢承诺,但一时又不知如何安抚北堂傲,只得苦笑道,“你……” “傲儿心里不踏实!傲儿老做噩梦,梦见妻主带着孩子们走了,直留下为夫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院子里……金蟾!” 北堂傲无比坚定地紧紧抓住柳金蟾的手臂,大有破釜沉舟地决心: “金蟾!你应为夫,一生一世,即使……即使为夫忘了你,即使为夫让你生气了,即使遇到危险必须休为夫来保全孩子们……你也要记得来找为夫,那怕只剩尸骨,你也要不要将为夫抛弃在没有你和孩子们的地方?” 柳金蟾垂眼,话已至此,她能说什么?又能说什么?即使……即使这誓言注定要被颠覆、要被辜负……那么……也让她来背负这背叛誓言的罪吧!谁让是她遇见了病中的北堂傲呢? “好!为妻答应你!”答应你,一定给于你,能让你真正幸福的抉择机会!即使你被二度抛弃,她也会不计前嫌地再来照顾…… 柳金蟾眼朦胧地答道:她从未自己伟大,这次,她真的觉得自己的精神上升到了一个可以忘我奉献的无私层次—— 怪道灵修者说,爱情总能让磁场不好的人,也能看上去充满了正能量! 谁让……谁让她是女尊世界里的女人呢! “金蟾……” 北堂傲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不敢相信,柳金蟾真的答应了他的请求,三年来,他想尽了一切办法,甚至都要绝望了,不想……今天因着孩子,柳金蟾就这么爽快地答应了他,甚至连眼神都没有眨一下! “金蟾……”北堂傲不可置信地反复重复着这个词,只觉得再多的言语,在此事此刻,也华不过“金蟾”这个名儿带给他的心灵震撼—— 他知道他这么要求很自私! 他知道他这么反反复复祈求很无耻! 他也知道柳金蟾可以配得上比他好很多很多的男人,甚至在他之后,柳金蟾无论是娶名门之后,还是官宦子弟,于一个大周的女人而言,都比娶他更好……更般配! 他也知道,他配她不上,但…… 他真的好爱好爱柳金蟾,好想好想和她厮守一生,用一生一世去守候她,侍奉她,陪伴她,希望每天睁开眼,就能第一个看见她,希望他能为她养下一个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希望他能成为她生命里哪个独一无二的男人—— 自私地、霸道地、任性地……甚至很不要脸地想要独占她所有所有的宠爱,渴望她的孩子都是他养的,渴望她此后身边只他一个男人—— 爱到无论金蟾愿意不愿意,他都想要厚颜无耻、卑鄙无耻地紧紧缠着她,但求一个不离不弃! 也比任何人都想要,将他们的孩子抚育成人,做一个好相公、好男人、好爹爹……如果可以,好女婿,他也能让自己委屈求全的,只要柳金蟾给他这个机会…… “金蟾……”不是做梦吧? 北堂傲紧紧紧地盯着柳金蟾,突然有种在梦里,一切都不真实的漂浮感,就怕美梦如水泡,飘着飘着就“砰”一下,无情地破了。 797.第797章 卷二035解禁出户:熊幺幺的高利贷 “金蟾,你真的应允了为夫?” 当自信终于战胜了对梦会破的恐惧,北堂傲抖着胆子,禁不住再一次确认,他真的真的好怕是梦,好怕,柳金蟾会在下一刻改弦易辙,告诉他,那只是她会错了意…… “金蟾?” 北堂傲瞪大了两目,甚至看不见妞妞在桌角某处,偷偷偷地伸出胖五爪,窃走了盘中一个大大大的鹅翅…… “恩!”柳金蟾点头,很有慷慨就义的烈士悲壮感。 北堂傲胸口开始欢喜难抑地上下起伏,脸上的笑都不知道是什么让它们总是合不拢嘴——幸福来得是这么得突然…… “真永远永永远远都不离开为夫?”北堂傲只听得自己的心扑腾腾直跳,他真想一把打横抱起柳金蟾到院中飞舞、抛掷…… 待到他回神时,柳金蟾已经在空中旋转得两眼昏花了,而他欢呼声几乎让一月来都死气沉沉的嘉勇公府再次焕发了生机。 最后,全家最冷静的就是妞妞,她躲在屋里,将大大大的鹅翅啃得狗都想哭—— 太干净了! 幸福是没有理由的! 尤其是当哪个你爱的人,真正答应与你共度一生不离不弃时……北堂傲无法描摹他等了快四个年头才姗姗而来的幸福,只知道他飘飘忽忽,走路走在路上,好似脚尖都不沾地了—— 一切都像在迅速飞舞着的样子,在快速地旋转着! 一转就半个月过去了,妞妞一不小心小腰围又上涨了小半寸! 北堂傲美得就像发光体,到哪儿亮到哪儿,几乎闪瞎了军营里一片男票的眼,绿了宫里两个女人的三千佳丽失色的眸,气煞了对面的大美人战蛟的脸: “楚天白,你对为夫还不够好!” 柳金蟾呢? 内心浮起一丝丝的小小小心虚,但…… 幸福就在当下,现在快乐就好了,哪管过去与未来呢? 毕竟过去的已经过去,未来的尚未到来,把握住现在的幸福就,快乐一刻是一刻,总比终日愁眉苦脸好吧? 话是这么说…… 然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日益激烈的宫争、朝廷之争也推动着车轮,将矛盾一点点的激化,静观大周暗潮汹涌的塞外也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布局! 而这一切,都笼罩在太平盛世的繁华里,静静地仍由时间发酵着,等待着一触即发的契机。 数十日后,楚天白解禁出户。 柳金蟾也在家,愣是让幸福过了头的北堂傲诓在府里养尊处优,溺在蜜罐子里养了三斤肥膘,方销假回衙门当默默无闻的快乐小捕快—— 继续她当无名小卒的临时愿望。 而衙门: 上工才半月,就不断有漂亮娃娃带来了小白蒜叶跪门坎,不断请假的消息,以及一封写给柳金蟾歪歪扭扭的求救条: “救我!” 进大理寺第二日开始,尽管孙尚香非常不乐意,但还是不得不接受六个部下三个倒、两个溜号,一个守的尴尬局面。 更可气地是,那个领着熊幺幺去接客,半路丢街上的死“老鸨”自次日起,还成日里目中无人地在孙尚香他们屋外,野狗似的嗅着腥味似在寻找熊幺幺的踪迹。 孙尚香几次都有踏脚踹人滚的冲动,但……也只有慕容嫣,敢路过讽刺几句。 那女人一见是慕容嫣,立刻夹着屁股溜,少时等慕容嫣抬脚走了,她又阴魂不散的来了,让一班子的看见她就磨牙。 而且…… 说来沮丧,那大理石少卿说话还真算话,为了让孙尚香更好地管理她手下的这群“皇亲国戚”,愣是一个案子没给她们,一天就把他们这班闲人养在衙门里闲唠嗑。 但兵不用不精,上面又不给事做,挨到第十日,眼见人员陆陆续续除了熊幺幺外,都算是到齐了,她孙尚香在发霉前,开始没事找事做。 第一个任务查熊幺幺的债务问题悄悄拿上案桌,尽管叶二不爽快,但头儿说了他岂有不动的道理,当日和吴金华在京城内跑动起来。 小白蒜是冲动型,孙尚香不放心,自己留在身边。 柳金蟾则和慕容嫣就配合叶二和吴金华的调查,各处走访,寻找人证。 时间过得倒也快,各项任务刚分出一个头绪,正要等到次日执行,不想麻烦事倒先上门了。 话说这日,落叶如雨,哗啦啦一夜又扑了一街。 寅时三刻出门时,孙尚香再次告诉行动仍不便的熊幺幺不用应卯,一心准备状纸,想想还有什么可写的没,她就一路牵着马,与难得早起的慕容嫣,就熊幺幺这案子的胜率谈了谈。 慕容嫣觉得孙尚香天真,纵然有这么多人作证,但没关系、又是牵涉失节的事,难免会惹来不必要的风波,就担心好心办坏事,钱没要到,熊幺幺还丢了差事。 孙尚香也叹气,表示明白熊幺幺的难处,可熊幺幺身后那一屁股的债里甚至还有高利贷,他一个男人如何还得上?就是每月挣得拿钱只怕也仅够利息的! 提到熊幺幺那日一早走都困难,还要坚持来应卯!明明那会儿人还发着烧…… 孙尚香就不无怜惜地就告诉慕容嫣: “我也知道……但……更不想这么好好的人儿,就让这些个人给逼上了绝路。”这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强! 慕容嫣不语,后抬头瞅着孙尚香: “你这人还真不是一点点天真,明明做了近十年的捕头,就该知道这官场的事,没有权势地位,说什么都是屁话。但……你受了那么多年的排挤,却还依旧相信这些,我十岁时就早已不信了的东西,真正是没药救了……” “慕容捕头也是信得,只是慕容捕头面冷心热,不想承认罢了!”孙尚香上马道。 “那你就看错人了。我慕容嫣不过是,不想被牵连了好名声,要让人知道我所在的快班有一个同僚当着捕快,却干着私娼都不如的勾当,还差点让人干死了,你让我这脸面往哪里搁?” 慕容嫣也跃上马:“弄不好,我们几个女人没几个不被怀疑牵连上。” 798.第798章 卷二036扰人清梦:墙头上的楚天白 “是吗,那么你应该盼着熊幺幺走才是,是非一走,就没了是非。”孙尚香一扬鞭催马就走。 “谁叫我以前坏事做多了,而今想做点好事!再说,我再坏也不会把人往绝路上推!”慕容嫣催马即刻跟上。 孙尚香不置可否,只淡淡一笑回视言不由衷的慕容嫣,怎么说呢?漂亮男人难免是招人喜欢的,尤其慕容嫣年级又轻,还尚未成亲……但……此话岂可言说,让慕容嫣没了意思? 孙尚香也不敢狠笑,扭过头继续驱马前进,不管怎么说……眼下能看着慕容嫣按时来应卯,她这当头儿还是心里高兴,毕竟部下有进步,总是个好兆头。 二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奔跑在京城大街上。 忽然慕容嫣就勒住了码头,指着某个拐角处的两簇人影,笑向孙尚香道:“孙头儿,你看……那二人是谁?” 孙尚香赶紧勒住马头,定睛一看:就见一头壮硕的小毛驴上一前一后坐了一高一矮,矮得叽叽呱呱说个不停,高的的一时不耐了,总把矮那个的脑袋往前掰—— 高的掰一次,矮的就又转回去一次,不是二人穿着捕快服,孙尚香都不想说她认识她俩: 谁啊? 柳金蟾和楚天白呗! 柳金蟾觉得这楚天白自她考上状元之日知晓她住哪儿起,就跟噩梦缠身似的,天天儿,只要她相公不在家看着,楚天白就上她家围墙了—— 弄得妞妞近来都有了一个好习惯,没事就站在围墙下看围墙上问她: “娘,会爬墙的姐姐,是不是也和小鸟鸟一样,在树上做窝啊?妞妞……也想……住到树上面去,和小鸟鸟睡一块儿!” 今儿一早,北堂傲还在屋里梳头哩,她楚天白就在她墙头上像只报喜鸟似的歌唱了:“柳姐姐——不——柳舅妈啊——我相公今儿被抓去营里了——”天白今儿自由了! 北堂傲那脸儿当即就沉了一半: “他们两口子倒是新鲜!要么一个死赖着不去营里,白吃空饷……要么一个死赖着咱们墙头,布谷鸟儿似的喊——像刚从牢里放出来似的!”要不要人正常过日子的? 柳金蟾只得陪笑道: “可不就从牢里放出来的——天白……好像也在屋里关了近半月了吧?”真不知自小就漫山遍野跑的楚天白,是怎么做到在家半个月没疯掉的——她可是能折腾的主儿! “妻主这话说的,怎么就叫做关呢?” 北堂傲一听这话,好似有一语双光,暗示她柳金蟾也让他北堂傲困在府里半月的意思,便赶紧嗔道: “这璟驸马在塞外奔波了近三年,而今第四胎又满月没多久,想必是璟公主担心璟驸马身子劳累,又不知调养,在家好好儿给她调理……妻主这么一说,璟公主听了去,岂不是觉得冤枉?” “那公老虎,见着马屁还拍不迭呢,谁敢说他啊?”她柳金蟾吃他亏还吃少了? 柳金蟾立刻敬谢不敏地笑道: “他,可是我们牛村乃至景陵县的一霸!他只要往那村头一站,我们村的人都要绕道而行!他要是那日历不开心了,哼哼几声,他老公公立马揪着天白就去和他赔不是!不然……”哼哼——闪亮亮的大镰刀……又得追着楚天白漫山遍野地练习奔命马拉松! 虎嘴上拔毛,借她十个胆子,她柳金蟾也没有好体力接嘴! “不然怎得?”北堂傲转过脸来,满是对战蛟夫妻生活的各种好奇。 “怎得?” 柳金蟾一边穿衣,一边听着屋外楚天白看磨刀小贩的嗓门,不慌不忙地道: “就见着他追着他媳妇围着我们哪儿坟山跑一圈又一圈儿,能跑上一天一夜,第二天傍晚才回来……二人头上、身上血啊、草啊、泥的没几处是干净的!”可见战斗之激烈,就是山里的动物跟着遭了秧!据说好多都集体搬家了…… “他们夫妻打架?”北堂傲瞠目,咋舌不已,他可不敢相信那璟驸马能经得住那怪力神战蛟几下! “打架?他们夫妻会打架?” 柳金蟾合上皂衣,毫不留情地吐槽道: “楚天白看见她相公除了逃命就是谄媚,你看她现在傻?其实她以前更傻,自娶了她相公以来,她空洞的脑子得到了飞速的开发,现在小聪明一堆,哄起她相公一套一套的!”演技也是直逼影后,甚至还多次来骗她的好处! “哦……妻主哪山里的猛兽多吧?” 听柳金蟾这么一说完,原本有点小激动的北堂傲,隐隐地竟然觉得自己很失望,怎么说呢?不比不知道,一比啊,战蛟别看傻乎乎的,但这做男人,当人相公、女婿,却是比他强了百倍不止—— 嫉妒! “猛兽?老以前据说有个虎,不过……现在野猪都少见了!”全让这两口子祸害了! 柳金蟾简简单单漱口结束,捡了几块茯苓牛乳糕往嘴里一塞,就打算去应卯。 北堂傲岂能答应?立刻起身压着柳金蟾将桌上的燕窝粥与桌上四样小菜各吃大半,听任璟驸马在他院墙上老鸹似的叫了半个时辰,才给柳金蟾又整理了衣裳,方放柳金蟾出得屋来。 楚天白是个没心机的,嚎了大早上,终于见柳金蟾姗姗出得屋来,她也不多想,只欢喜地在墙上道: “柳姐姐,天白骑了胖毛驴出来!你快出来!”咱们一起骑! 柳金蟾也没多想天白这话是何意思,一面拿着与她十二分不配的腰刀,一面出门,一则,他们两府离那衙门也不过一二千米的距离,二则晨起走走,是她由来已久的习惯。 但楚天白可不怎么理解,她一见柳金蟾出来,就当柳金蟾是想和她一起骑她心爱的小毛驴,赶紧拽着柳金蟾上毛驴。 任凭柳金蟾说什么,楚天白也不答应,小蛮牛地就抓着柳金蟾上了小毛驴。 柳金蟾遇见楚天白素来是秀才遇见兵,有礼说不清的,索性就放弃了步行的习惯上了毛驴,权当她和天白而今还是当年哪个牛,能坐上辆脏兮兮的牛车都欢天喜地的小傻妞,在毛驴背上屁颠颠地前进。 799.第799章 卷二037似曾相识:慕容嫣别样愁绪 谁想,她们二人这傻样还没引来旁人的侧目,只走了两步,就先让数年来,每日应卯,都必来两公府门外呆上近一个时辰发呆的慕容嫣瞅了个正着。 真不怪慕容嫣眼睛毒,而是毛驴素来都是男人们回娘家骑的,她两个女人还身穿皂衣,挤在毛驴上,怎么看怎么觉得像两笑话。最最可气的,还有一点,那就是这二傻丢人去别人丢啊,居然她未来两个夫婿的府门口丢—— 这让人说出去,她慕容嫣的脸面何在?尤其这二傻还是她的同班同僚…… 孙尚香欲骑马过去喊二人过来,慕容嫣连忙压住孙尚香的手: “算了,就任她们俩去吧,喊来,跟着咱们,别人看着岂不觉得咱们奇怪?”最好别看见她和孙尚香。 孙尚香一想也是,若这二傻跟着她们俩,就成街上的四傻了,但…… “让她们俩从长安街过去……不妥当吧?”这一条街虽然是近,但都是公门府邸,大门一出来全是达官贵族,单是仪仗避让就特别费工夫,尤其二傻还时常犯傻! “那头人就陪她们俩一起过去?”慕容抿唇微微一笑,她可不信精明如孙尚香这样的人,会愿意充当被人嘲笑数年的谈资,贸然过去陪二傻过街。 孙尚香果然微微露出刹那的尴尬之色,旋即调转马头继续前进:“算了,咱们还有事呢?”部下如此,头儿也这样,就真诚傻快班了。 慕容嫣微微扯起嘴角淡淡一笑,紧随孙尚香之后也勒紧缰绳,只是……人或许是真的习惯,又或者难以割舍下—— 慕容嫣明知战蛟是个名副其实的足不出户“大少爷”,而北堂傲自那年“出嫁”后出门也弃马像个老爷似地坐轿子了,慕容嫣还是幻想能……一不小心,正巧遇见一身戎装归来又或者出门的北堂傲—— 即使即使……对上一眼儿,她也能让冰雪聪明的北堂傲,从她眼底读懂她而今的万千情谊,以及万般懊悔。 至于战蛟……他牛脾气上来,到底是怎么个想法,慕容嫣除了知道人都说他漂亮,他身份尊贵、脾气坏外,仅仅只知道他跋扈与蛮不讲理。 所以嫁不嫁,就连她老娘都拿捏不定,只告诉她静观其变,暂时不要去找北堂傲,一面打草惊蛇,竹篮打水一场空—— 谁让北堂骄技高一筹,愣是为了北堂家的尊贵,不顾胞弟的幸福,连让自己弟弟做人挂名相公的招儿都使得出来! 慕容嫣愁! 愁她娘的话不幸言中—— 北堂傲也许再也不会嫁她了!然后守着一个鳏夫的名儿,孤独终老,再为北堂家赢来一块光宗耀祖的贞节牌坊! 嘉勇公府的府门为什么还能看上去光鲜亮丽? 为什么里面的植物还能如此倔强峥嵘? 北堂傲守鳏这么几年,难道不觉得寂寞?又或者,哪个女人是死是活,和他就没有半文钱的瓜葛? 慕容嫣百思不得其解,更闹不明白街坊里前段时日说状元君是嘉勇公府的女人,又说北堂傲似乎又改嫁了,还有人去给送绿帽子什么什么的,让她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总觉得这流言怎么一天一个样儿,还个个自相矛盾,偏偏还让人自圆其说了? 且不说,嘉勇公夫人贵为国夫人,她脑子秀逗了,才去那考庙里遭九天罪,毕竟,这状元君不能吃不能穿,还美玉俸禄,得个官儿,也就是比芝麻大点儿的绿豆! 而北堂傲改嫁,那就更是天方夜谭了?他真要改嫁,也该…… 思及此,慕容嫣微微愣了: 北堂傲如果第一次出嫁只是为了掩盖他失节的事,那么这次改嫁不就正好是名正言顺吗?只是…… 女人死了,北堂傲再是急着嫁,也该守满三年孝期? 又或者,北堂傲豁出去了,就是不想守,因为…… 提及这因为因为…… 慕容嫣脑袋里忽然就浮出一个轻浮地大肚婆身影来:真不知是不是她错觉,这大肚婆虽然脸貌都记不大清了,但印象里,却总忍不住把同僚小柳子的脸和那姓柳的白鹭女学生……重在一块呢? 前者臃肿脸圆门板似的身段,皮肤白嫩又细净,想起来就像头皮厚肉厚白母猪! 而小柳子虽然也个儿高,但脸似鹅蛋,削肩细腰,一笑百媚生,一扭腰肢软,可不就是天生的体格风骚!这哪是当老母猪的料儿,分明就是当小白脸专哄哥儿们的老手! 慕容嫣还没想明白呢,二人已径直到了大理寺外。 孙尚香率先下马进门,慕容嫣也只得赶紧收敛心神,跃下马背,牵马紧随孙尚香之后进去。 明明距离卯时还有段时日,但二人这一进门,一进屋,抬眼就见那个管大官们饭的女老鸨,卯时没到,就来跟条野狗似的嗅来嗅去,在她们屋门外找熊幺幺了。 “哟,孙捕头来了!” 女老鸨一见孙尚香和慕容嫣一前一后的进来,她也不敢看慕容嫣不削一顾的脸,只满脸堆笑地迎着孙尚香过来笑道,一边笑,还一边地丑态毕露地拉长脖子向孙尚香身后张望: “这熊幺幺没来啊?” 这话问的……好似昨儿熊幺幺和她孙尚香一处过的夜似的…… 孙尚香本来就烦拉皮条的事儿,一见老女人皮翠翠这么口没遮拦的乱开口,当即就板着脸迈进门: “皮大姐这话问的,好似我孙尚香是他婆婆似的,他来不来,本捕头管得着?再者,这应卯、应卯,还没到卯时呢!”狗嘴吐不出象牙——都当你和你一样龌龊! 言罢,孙尚香还不忘白了皮翠翠一眼。 “哟——孙头儿这话说得!我皮翠翠也不过自小看他长大的,瞧着十几日没见着他了!便来问问……” 皮翠翠脸上微微一僵,碍于刚才一开口就得罪了孙尚香,她也不好意思立马就跟着进来,只得厚着脸面,一边说,一边又往屋里张望了数次。 慕容嫣可不把皮翠翠放在眼里,她抬眼示意皮翠翠“好狗不挡路”, 800.第800章 卷二038匹妇之勇:柳金蟾埋下祸根 一待皮翠翠心不甘情不愿地挪让出门口的位置,慕容嫣立马紧随孙尚香其后迈脚进屋,边走边习惯性地毒舌道: “皮大姐这是十几日是犯了相思不成? 大秋天儿的,天天跟那嚎春的猫儿似的蹲在我们屋门口嚎,不知道还以为我们班里有你亲戚呢!” “哎哟!慕容捕头好生精神,皮翠翠这不是眼花了吧,我们慕容大小姐也来应卯了,以前不都睡到辰时才来么?孙捕头好本事。” 皮翠翠那里是个嘴上饶人的人,只是碍于慕容嫣家里过去的背景,总有些忌惮。 慕容嫣斜了皮翠翠一眼,不想对着猪多言,径直拿出大刀擦拭,大有你再啰嗦,再啰嗦,你信不信姐剁你的架势。 皮翠翠见慕容嫣如此,也素知慕容嫣自那年被传说中的璟公主毁了婚,人就时常疯疯癫癫……连街上两国府都拿着她这疯子无法,她皮翠翠作死地去惹她? 捏不了硬柿子,皮翠翠只得挪着肥胖的身体,朝着“软桃子”孙尚香走,丝毫没注意到慕容嫣突然抬起的头瞅着她那浑圆的腰臀,心里就咋呼: 这可赶得上两个半熊幺幺了,脑中浮现出一个赤果果的肥猪压在水蛇腰的熊幺幺身上要死要活的情景,冷汗就哗哗地从慕容嫣的额头滚落—— 怪熊幺幺病得起不来,这果真不是寻常人能接的活路! “孙捕头啊,我说,这熊幺幺自第一日来报道就再也没来过了吧?” 皮翠翠斜靠在孙尚香的案桌上,立刻就让孙尚香的案桌“哗——”一声,迅速滑动了一寸有余,不是孙尚香顶住,这桌子恐怕还要再滑出一个皮翠翠的身高来。 “这话说得奇怪,那****招呼他去也没见问我,此刻你没说让他回来,问我作甚?我这个头儿新来的,哪有这些脸面吼得住人?说起来,还是你们老班头强。” 孙尚香最恨这种仗势欺人的恶人嘴脸,此刻一见这皮翠翠不禁不收敛,还真一副老鸨的嘴脸来问她,一开口便没好气。 “哎哟,这话说得,而今他不是你孙捕头手下的人嘛?这人不在,不问你,还问我不成?”老女人笑得一脸肥肉,“他可不在我哪儿应卯!” 二人说话间,一早被楚天白扯着嗓门喊醒的柳金蟾,正好领着楚天白来应卯。 柳金蟾近来好吃好睡,就是隐隐老担心老四敲门,心情颇为郁郁! 这一听皮翠翠的声音就更觉头皮发麻,心情烦闷了—— 她柳金蟾素来自认风流,但偏偏最恨强人所难之事,她心里就一直觉得青楼里小倌也是人,没谁生来就高三等、低三等—— 不过投得人家不同,际遇不同,岂能因人卑贱就可以任意践踏呢? 所以一早被楚天白惊扰的起床气,就让柳金蟾看这皮翠翠更觉得不爽了,她一面让楚天白将她的小毛驴牵去马棚,一面理理箭袖带子,决定自己亲自来会会这睡了人不给钱,丢在半路,还有脸,想来继续拉皮条,当监工的皮翠翠。 “自然是要问你! 头,我忽然想起来,咱们班那熊妖精那日傍晚,我和天白可不就是看见被这老女人搂着没人影的!昨儿我还和天白说,要着熊幺幺再不来,咱们可得去报官了!” 柳金蟾当了大半年的国夫人,当年多管闲事挨揍的记忆也模糊了,所以,她今儿一听这弯来绕去的话,脑子也不动,便故作惊诧,想也不想人家那壮硕的身板,张口就先把人得罪了。 一个“搂着”,再加一个“老女人”,还有一个“报官”……什么意思,暗指她什么来着? 柳金蟾的话当即让老女人脸皮挂不住。 皮翠翠立刻瞪眼凶柳金蟾,再看柳金蟾细的跟那柳条儿似的,一身粗布的皂衣,腰间手腕上更是一点值钱的物事也没,心里就起了怠慢和欺凌之心: “胡说什么啊!小点点个屁丫头,瞎了你的狗眼了,毛还没长齐呢,就敢疯狗似的没事乱咬人了?什么‘搂着、搂着’?还‘老女人’‘报官’,你大娘我就是官!你眼睛没让人打泡了吧!啊?”老娘的闲事,你也敢管? 皮翠翠这一开腔,就雄赳赳气昂昂,恶霸一般地抖动着一身颤悠悠的肥肉,向柳金蟾顶了了过来,顶的柳金蟾连连后退了好几步,瞬间在气势上低了皮翠翠整整一大截。。 柳金蟾是个乡下长大的村长闺女,什么泼妇没见过,大前年还让练家子端木紫揍得半死不活呢—— 但好了伤疤忘了痛…… 迫于皮翠翠身上那一团打不死人也能压死人的肥肉,柳金蟾又小心地后退了两步,也不甘示弱地挺直腰,俯视地萝卜一般的皮翠翠,故意扯着嗓门: “我是狗眼,但哪比得上你的鸟眼啊!好好的哥儿都被带着招摇过街。你当衙门是你家开的,想带着那个哥儿就带那个哥儿出去啊?你是壮班壮班,懂壮班是干嘛的不?”烧火煮饭的! “你你你——有本事过来……”保证打得你爹娘都认不出来! 皮翠翠指着柳金蟾手抖,不是孙尚香及时站在二人之间,她真有一巴掌拍死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柳金蟾—— 什么玩意儿,拔了你的牙,看你还敢顶嘴不?小点点个屁渣! “过来怎么的?敢来应卯就没想过要怕你!” 柳金蟾胸脯一挺,果断地向前踏出一步,继续指控道: “孙头儿,那日傍晚,不仅仅是我,还有我几个在礼部、吏部做事的同窗……就在吟风楼看见她领着男妖精……那模样,比那醉仙楼带着哥儿接客的老鸨还……” “啪——” 老女人火了,素日里欺负人惯了地她,抬手就招呼了柳金蟾一个有回响的大嘴巴子。 “……”打她? 柳金蟾捂着脸先是一愣,但她是吃素的?不待皮翠翠心里爽上,她反手,也无比用力地赏了皮翠翠一个大嘴巴子,直抽着自己手掌心都是火辣辣的疼! 801.第801章 卷二039大打出手:两班衙役大混战 这还了得! 孙尚香还没回过神来呢! 柳金蟾和皮翠翠,就你揪着我的头发,我抓你的脸开始了有辱斯文的撕扯了! 但柳金蟾那杨柳细腰,那里是肥肥的皮翠翠对手,当即就被推倒在门上,而皮翠翠也没捞到多少好,柳金蟾人闲养指甲,抓得皮翠翠就跟猫儿似地满脸花! 然后,孙尚香不及救回柳金蟾,柳金蟾身后的门“咣当”一下,应声倒了。 眼见着柳金蟾就要跟着门后仰,要被皮翠翠数百斤的体重压个口吐鲜血,众人吓得还不及惊呼惨剧的发生,一个看不清脚步的小旋风,就从门外风驰电掣地刮了进来: “你敢打我表舅妈!”明明刚才还喊柳姐姐来着! “嘣——”又一声巨响,孙尚香手忙脚乱,还不及拉扯住扑向柳金蟾的皮翠翠,就感觉自己手上一麻,刚还前扑的皮翠翠瞬间被撞得连连后退数步,就“咚”一声,宛若肥肉落地的闷哼声,躺在地上发出了杀猪般的哀嚎: “哎哟,我的头——摔破了摔破了啊!” 这哀嚎声还没喊完,紧接着就是:“啊——啊——”两声迅雷不及掩耳的惨叫! 怎么了! 楚天白手快,大家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呢,她又粉拳一挥,赏了皮翠翠左右两眼,各一个黑眼圈…… 这…… 到底是怎么回事? 倒在门板上,差点吻上地面的柳金蟾被叶二及时扶住,就是没明白怎得她没叫,皮翠翠倒先叫上了? 立身一看了不得,楚天白已经骑在了人家身上,动起手来了! 原来啊…… 柳金蟾与皮翠翠争执时,那楚天白正拴她的小毛驴,屋里一动手,楚天白是个好热闹的,立刻丢下毛驴过来了,一愁自己姐妹被人欺负了! 哎呀呀呀—— 这平日没事都恨不得有事的她,一见这阵势还了得—— 当即生龙活虎跳了过来,也顾不得柳金蟾会不会跌个仰八叉了,眼瞅着哪个猪婆还想再扑过来撕咬一番,自己脑中瞬间空白一个短跑冲刺,“嘣”一声,便跟那离弦的箭一般,腾跃过柳金蟾,朝着肥猪婆飞扑了上去: 小白蒜别看人小,但仗着刚才那一溜小跑的冲刺速度,竟还就跟一枚小导弹似的,生生地将庞然大物一般的皮翠翠撞得连连后退,最后一个踉跄,边让楚天白顺势反扑倒在了地上。 天白是天生的动物性身手,她的动作永远反射性地快于她的思考,所以她回神时,她小手已经左右开弓赏了人家两拳,揍得皮翠翠眼冒金星,瞬间,不说,末了还顺便就着皮翠翠的胸口,给了皮翠翠一个结结实实的定心丸,痛得皮翠翠满地直打滚高喊变成了低呼。 这是要死人的节奏啊? 孙尚香和柳金蟾等人瞬间脸色刷白,正要想怎么替楚天白搪塞过去,外面那给她们这个机会…… 刚路过屋门口,听见自己头儿吃了亏的几个男人,早已经纠结好一帮人蜂拥而来了 ——打狗看主人,这主人也得看狗凶不凶吧? 素日里跟着皮翠翠横行大理寺,无人敢惹的一帮壮班们衙役,一个个挽袖子、拿着棍子,踢着板凳就跟地痞一般,眨眼间就找上门来,嘴里还一路高喊着: “反了、反了,外面来的小野狗也敢欺负到太岁头上了——姐妹兄弟们,还愣着干什么,打咱们头,就是打咱们壮班衙役们的脸!” “今儿她们能把头儿打在地儿,明儿就敢在咱们头上撒尿了——” 这架势分明就是要仗着人多,教训教训新人。 孙尚香和吴金华、叶二三人一对视,她们才来不到半月这就打上了,还了得?三人赶紧冲过来想劝劝,说是误会。 要去关门看打猪的慕容嫣,一见门外气势汹汹,俨然就是要来打砸抢的匪样儿,生知这边要吃亏,赶紧也过来想帮孙尚香说和说和,毕竟这里真闹出人命来,她弄不好就被北堂骄落井下石,不分青红皂白直接送到刑场,秋后问斩,以雪前耻了! 但那边人素来仗着皮翠翠在大理寺的势力,是横惯了的,她们此刻来,说白了就是教导教导新人,明白这大理寺,是谁的天下? 当官的? 错! 流水的官员,扎根的衙役! 衙门说白了,还是他们这些个战斗在一线的衙役,尤其是壮班衙役们的天下—— 揍人真正提着鞭子行刑的是谁?厨房里少说煮饭的是谁?大官出行,抬轿子、撑旗杆,鸣锣的是谁?全是他们这群壮班的衙役! 快班怎么的?不就是有点功夫,破个案子么?一年能有几个大案啊? 再者,别看钱多了那么几两,好像还有升官的希望,但死得最快的也是他们!京城哪个官是快班衙役坐上去的? 一句话,没有! 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所以,来着横,横得理直气壮,横得个个目中无人,活脱脱就是一身匪气袭来! “误会误……” 吴金华冲出来,想借着自己的老面子,要替孙尚香喊一声“误会”!音没落呢,一根粗棍子就砸在他额头上,瞬间鲜血直冒。 叶二来不及大骂。 头一遭吃了大亏的皮翠翠正被揍得发聩,一听自己的人来了,不及喊一声“救我”,屋外的人就先高喊了一声: “大姐,我们来晚了——” 然后:“兄弟姐妹们愣着干什么,还不都动手了么?上啊——” 谁还顾得上皮翠翠已经只剩下半条命,一窝蜂的人们一路打砸,就直奔屋内孙尚香等人来! 偏偏是卯时,官员们都还在家酣梦,但衙役们却陆陆续续来齐了,一时间喊杀声震天: “砰砰砰——” “啊啊啊——” “打错了打错了——” “自己人自己人——” “那边那边——” “大姐大姐——你怎么了——大家谁也不要放过——大姐啊——你等等——姐妹这就是替你去报仇!” 一场两班衙役的大混战,如火如荼地在大理寺铺展开。 802.第802章 卷二039各执一词:大理寺伤残一片 壮班女人抡着棒子,锅铲等物就见人打人、见物砸物,一群人仗着人多势众恣意打砸起来,这还如何躲的开? 慕容嫣儿率先火了,抄起自己的大刀,先一个抬腿踢,就接着是刀柄一横,扫地了一片,叶二也不示弱,提开吴金华,操起家伙也紧随慕容嫣之后迎了上去—— 对战快班这边女人的群殴,“砰砰砰——”在大理寺内打得不可开交: 砸板凳、摔桌子,就连昨儿刚勉强钉上的门,连着那一片木板,也给拆了,甚至外面还有叫的、带加油的,加沙打工的,时不时跟着补上一二脚的,这叫一个血泪横飞! 柳金蟾被楚天白护在屋角,手拿腰刀权当棒子用,不是敲头就是踩人脚,眼见谁偷袭了,她就敲,再急了,她就咬了,哪管这斯文二字是怎么写的—— 小命要紧了! 孙尚香身手不错,但群殴之下难免吃力,何况她身为捕快,眼下的局势比起柳金蟾等人,她心里更多了一份想法,正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皮翠翠要是有个闪失,别说天白要吃人命官司,而她这头儿与手下这帮人也难脱干系,边不免有点算计—— 只是力不从心! 她欲让慕容嫣帮她一把,且挡挡,慕容嫣正打得正酣,根本就看不见她的眼色,急得她团团转,私下里张望,吴金华头破血流,自古不暇,还全靠老伙计叶二挡着部分,眼下唯一可以闲的…… 孙尚香两目一扫,奇了: 她最不看好的二傻,居然是最游刃有余的! 小白蒜是来一个打一片,四两拨千斤不说,还是借人打人——小妞子说话做事不行,打架却是聪明绝顶哩。 再看柳金蟾,哪像个捕快,分明就是小白蒜家后院的中看不中用的波斯猫,除了咬人就是抓人,但…… 偏偏就是柳金蟾的眼顺着她的眸光,扫视了那地上兀自呻吟的皮翠翠……好似明白了试图嫁祸于人的动机! 孙尚香也不动柳金蟾是看明白了,还只是纯粹地看见了她而已,心里不禁暗骂自己,这信谁能信傻乎乎的小柳子吗? 孙尚香待要再一次仕途靠近那头的慕容嫣儿,希望能将人引到皮翠翠身边,谁想就听屋子“吱吱嘎嘎”传来了松动的声儿,论理该再支撑少时,可这“吱吱嘎嘎”声没落—— 本就破败的屋子就在大理寺第一个官员赶来才大吼一声“你们……”时: “哗啦”一声—— 屋子倒了! 顷刻间只见得一片挥雾木屑,突然掉下来房梁、屋瓦就这么直愣愣地砸在屋内的人群身上,当即一片哀嚎失声迭起: 屋外的人人一头灰,就连赶来的主薄大人也难以幸免地被一片瓦砸了个正着,额头立时冒出一朵鲜红油亮的“蘑菇头”—— 这这这…… 主簿大人还不发火,屋里倒先闹开锅了: “不好了——不好了,有人没气了!” 这下,大理寺是真的…… 闯祸了—— ***8** 怎么办?怎么办? 主薄大人一面命人去请而今暂时主持大理寺的大理寺少卿刘德大人,一面让人将屋内砸成重伤的衙役们一个个抬出残屋。 “怎么样?”有人死吗? 虽然入秋的风衣襟已经凉了,但主薄大人的额头上的汗却是一层层的往外冒:这是要闹哪样啊? “回大人,皮翠翠好似被房梁直接砸裂了胸骨……”只怕真是要出人命了…… 来人也是一阵冷汗直流:打打是小事,死人就是掉脑袋的大事了! “那那那……还有救吗?”主薄大人有些语不成句。 “说是还好没伤着内脏,正在给包药呢!”来人边说也跟着边擦汗。 “其余人呢?” 主薄用帕子继续擦着额头的冷汗,隐隐觉得手上的帕子都要滴水了。 “就几个手脚的骨头折了,另外几个头砸破了,暂时……性命无忧!”来人继续擦着冷汗。 主簿好似觉得石头落了地似的,微微舒了口气,好半日才问:“怎么这屋老早就说不能用了,怎又给她们用了呢?” “呃……”来人一顿,好半日才附耳道,“哎呀——还不是……刘大人……”说着,来人比了一个数钱的动作! 主簿大人也是醉了,暗想你刘大人还要这些快班捕快们破案好升官呢?这……算怎么一回事儿……贪贪贪——这下闹到了吧! “其余人呢?” 主薄叹了口气,不解刘大人怎么还没来。 “喏——”来人一指那边堂内,“都等在哪儿呢?”这么大的事儿还敢跑么? “哎——” 一跺脚,左等刘大人不来,右等刘德不来的主簿大人只得自己先硬着头皮上了,谁让她今儿是大理寺内唯一主事,还偏偏是刘德一手提拔的门生呢?眼下她不先压下来,难道先让九公主的人知道,最后落得个里外不是人? 这一进屋…… 大堂内,密密麻麻,或躺或扶或哼哼……抬眼看去就是一片残兵败将之象,让她忍不住又在心内连叹三口气: 真是倒了大霉了,她怎么就没听相公的话,在家多歇息一天呢? 屋内刚还一个个怒目而视。 眼下见着穿官服的主簿大人进来了,屋内黑压压的人,立刻阵营分明地分开而战: 就是皮翠翠这边人手众多,受伤也重,所以偌大一个屋,她们连躺带站,占了大半个屋,而孙尚香这边几乎都是竖着的,所以就被挤在了一个小旮旯角,放眼看去,不是她们都没倒下,不少还雄赳赳气昂昂的,她都要可怜她们势单力薄了。 主薄,坐在上座看着大理寺里有史以来的第一次,规模如此巨大,且把房子都斗塌了的恶性群殴: 壮班人以脸色煞白、有气无力的皮翠翠为首,一个个生得腰肥敦厚,身状如牛,脸上无意例外一个个黑眼圈,正中眼圈上,也不知道谁的手,打得这叫一个准—— 打得好,他早看着这帮女人仗着上面某大人的庇护,私下里仗势欺人、讹人钱财……无法无天很久了。 803.第803章 卷二041以少胜多:群扁谁疼谁知道 主薄吞吞口水,她也素知这皮翠翠与左右评事和几个小官主事乃至……刘大人素习较好,又有些见不得人的无耻勾当…… 欲说点什么吧,她也不便开口,索性就闭着嘴儿,又转眼看这边快班捕快。 索然……快班人数属于劣势,其次身材也是绝对的劣势……但偏偏战果很是辉煌——不愧是缉拿逃犯出身的快班衙役—— 除了吴金华头破血流得有点吓人,但其余人除了蓬头垢面,也几乎都是皮肉伤! 没办法,实力非凡: 首先新人: 楚天白,不提前世杀人如麻,就说今生打小就是村里的打架王,皮翠翠等人的庞大体型优势,丝毫不影响她的动物身手,以一打四? 她还能只身杀进人家军营,最后全身而退呢?这小架,她四两拨千斤,出手不是要害不打,就跟逗猴儿似的,不是柳姐姐说能不能让房梁不偏不倚落在那大猪胸口,她都还想再热身个一二时辰,再好好施展拳脚…… 哎——不知下次舒筋骨还要等多久—— 不过跟在讨人嫌柳姐姐身后,不怕没架打! 柳金蟾,书生体质,不是打架好手,但嘴上不示弱,咬了数人数口,虽脸上挂了大馒头,一双桃花眼水汪汪的,还是一副不服输的模样,明明站着都要小白蒜扶着,她还把腰板挺得笔直。 孙尚香老捕快,身手不差,但作为头她起初是拉拉架—— 谁让那边就是一副砸场子的模样,自己难道还等人来打?她打架说来也十年磨一剑,单打独斗手拿棍子能一个顶四,还是有底子的。 慕容嫣就不用说了,上过沙场,杀过人,不说能举千斤,但大刀一挥还是能以一抵四,不过,她最初也只是拉架,但这些女人目中无人,就别怪她棍扫一大片,脚踢一片天,她慕容嫣过处不是哀嚎一片,都对不起她过去百夫长的称号。 叶二是杀猪的,天生好力气,几百斤的大猪在他手里都跟玩儿似的,几个壮班的男人算什么,抓一个绑一个,群殴持续时间一刻,他绑了十二个。 吴金华年纪大,但腿脚快啊,上蹿下跳,四两拨千斤,就是脑袋挨得很,脸上都是狰狞的血痕。但……壮班都横了十几个,这点亏不算什么! ***88*8 静默…… 再静默…… 主薄左看、右看,就是沉着脸不言语,也不敢妄语。 先打? 皮翠翠的关系下面的人无人不知。 但快班也不势弱,一个当年九殿下送来的前相府千金慕容嫣、一个就能抵十,而且……据说还有深藏不露的—— 八竿子亲戚! 审? 不用看,用脚趾头猜,也知道是那壮班仗着人多势众,欺负人家新人新头儿没实力,明摆着给新人一点教训,壮壮自己声威,树树老大的威严,随便暗示人孝敬孝敬,交点保护费啥的! 主薄凝眉,一抬眼,那门口许多快班捕快都在门外看热闹—— 与其说看热闹,倒不说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孙尚香一行就算是个新人,但也是快班的人,快班素来是高于壮班的,而今却让壮班冲进去拆了房子不说,还一个个理直气壮,一句话,快班的捕头们都不舒服,而且还是不舒服皮翠翠很久很久了。 但……还是得审,不审哪有结果! 堂木一敲。 壮班的女人们立刻有了底气,皮翠翠仗着素日的颜面,指使亲信,恶人先告状,一口咬定快班衙役孙尚香将她骗进屋内,一群人合围她一个。 柳金蟾一听,合围她? 一个楚天白就让她哭爹喊娘了,还需要合围吗? 楚天白则拧眉问柳金蟾:“她们是不是被打傻了啊?”明明大家看见是她楚天白一个人干得,为什么非说是大家呢! “一会儿什么都别承认!” 趁着那边七嘴八舌,柳金蟾赶紧在楚天白耳边再次叮嘱:“大家都装傻,我说啥,你都点头!不然,让你赔钱知道不?”装,行啊,大家都装。 楚天白立刻无比认真地点头:“恩!”赔钱?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得了楚天白的肯定,柳金蟾揉揉手腕,准迎战:这恶人先告状,还告到了她头上了!想当年,她在金陵县还给人当过状师,太岁头上动土,关公面前也敢耍大刀了? 打架不行,耍嘴皮子她怕过谁,乱说,可以啊! 她立刻就指着被打的脸,无可怜地倾诉道: “大人,我们都是各处来的,小的与这老女人素不相识,但说来奇怪,她天天儿来她们班里,兴许是觉得我与天白是外地人,就成日里想方设法地编我们钱用,还说不给她钱,就找人见我们就打我们一次!” 这话编的…… 孙尚香和慕容嫣等人开始还为皮翠翠等人血口喷人气愤不已,这一刻,她们眼睁睁地看着柳金蟾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自己被暴力“威胁”的动情状,都有点咋舌,暗想这是傻子? 数目再一扫小白蒜,更是眼珠子都要滚落出来了: 只见楚天白更是技高一筹地,随着柳金蟾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时而含泪欲滴、时而义愤填膺又胆小如鼠,表情起伏得这叫一个大不说,还装得这叫一个憨傻可爱又呆萌—— 刚才那个打人直往死里揍的人……难道她们看错了。 “吓得小人和天白,这半个月都不敢来应卯!”柳金蟾说道这儿就开始啜泣,楚天白立马跟着“呜呜呜”地哭! “可……家里人好不容易找了这么一份差事……尽管家里的相公说,不来也成,但……家里上有老下有下,尤其天白家里还有四五个孩儿……” “七个!”今年刚生了二! “呜呜”哭的天白一听柳金蟾少数了两个,她立刻纠正! “是啊……她屋里七个,小的有三个……大人您说,这不来应卯,一家人可怎么过,咱们做女人的,总不能让自己男人丢下孩子出来做事吧?” 柳金蟾暗掐楚天白,心想:你这模样说七个,谁信啊! 804.第804章 卷二042信口胡诌:老虎嘴上敢拔毛 主薄盯着楚天白稚嫩的小呆瓜模样,着实也是无法想象这是七个孩子的娘……除非她一胎生三四个…… “可谁想……我们才一进屋,她就冲进来问我们要保护费,还说这衙门是她的天下,不给她钱,就别想在这里混!小的忍不住顶了她一句‘没钱’,她抬手就打—— 大人您看,她打得!” 柳金蟾立刻让自己的半边五指馒头脸,于人前呈放大状! 主薄一瞅柳金蟾脸上那肿了老高的五指印可不就是皮翠翠的大手所为,然不待她问皮翠翠可有此事,皮翠翠就毫无规矩地喊道: “她也打了老妇!” 说着,皮翠翠龇牙咧嘴的,还挣扎着想将自己那边搁在下面的半边脸露出来。 柳金蟾能让她露出来么? 柳金蟾眼微微一斜,琢磨皮翠翠这伤势一时也动惮不得,便脸不红心不跳地嗫嚅道: “皮班头,这是躺久了睡出来的吧?”你现在整个脑袋可都是肿的…… 皮翠翠一听这话,气得立刻要挣坐起来,无奈胸骨裂了,岂是能动的,当即就疼得她身冒冷汗,复又哀嚎不止地跌回去,嘴里喘喘吁吁地直嚷嚷: “了不得了,这衙门重地,新来的小小捕快也敢藐视王法,空口说白话,糊弄大人们了!” 皮翠翠这一喊,素知主薄投鼠忌器是个软骨头的其余人,也跟着叽叽喳喳地附和起来来,这屋里一时间闹哄哄的,气得主薄连桌子数次,方才安静下来。 柳金蟾这一瞅,感概自己演得半天戏,合着是对错了人,索性也不吭声了,就听主薄大人在上面呵斥皮翠翠等人目中无人。 歪打正着,柳金蟾这方就好似隐隐占了上风。 柳金蟾暗想这主薄虽然是个在大理寺说不上话的人,但……俗话说的好,十年风水轮流转,弄不好这主簿是个嘴上不说心里明白,私下里干事的主儿,今儿他吃了瘪,她言语上助助她的声威,弄不好也算是暗中谄媚了一番,还不露骨! 于是柳金蟾歇息片刻,那话就洪水似的滔滔不绝而来: “身为捕快,衙门里的衙役,就当懂尊卑,习礼仪,皮班头仗着身后有人,目中无人、目无法纪的行为,不仅是在大理寺内,就是大理寺外也从无一丝收敛。 大人,我们全大理寺上上下下、男男女女。上至大理寺卿梁大人、下至我等下等衙役,谁人不蒙羞?被冠上欺善怕恶的恶名? 小人柳金蟾年轻不懂事,但也深知,她欺压良善,敲诈保护费的事儿是违背王法的,小人再是挨揍,也绝不会助长了这股歪风邪气,让恶人有恃无恐!” 言毕,她又一瘸一拐地走到口口声声喊冤枉的皮翠翠面前: “她打我,不过是杀鸡给猴看,想要惩一儆百!皮大姐,你也有儿女,你儿女若在别的衙门里做事,你也愿意她被这么成日里敲诈勒索?” “你你你……血口喷人!”小点点的屁渣渣……哎哟哟……也敢欺负到老娘头上了! 皮翠翠不是伤得动惮不得,她整个人都想要再扑上柳金蟾。 但皮翠翠不敢扑,她身后几个抱胳膊瘸腿的亲信,可不是吃软饭的,仗着有主簿大人在,数人愣是替主子出气一般,挺胸向前。 楚天白一瞅,嘢——还没被大舒服啊? 楚天白想也不想,单手提开重心不稳的柳金蟾,小胸口向数人一挺,眼儿一斜,两拳头还没舞呢,壮班女人数个吃了她的女人纷纷脑袋后仰,你拽着我、我拽着你,小心翼翼撤退—— 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你个小刺头儿,多早晚衙门外见——保准揍得你回家,相公都认不得!。 “喷人,我有人证!我还特意问了周围的人,人家说你经常……经常不说,人有时还不一样! 不说远,我们班里的熊幺幺,人家死了妻主孤苦无依,又因为当日为妻主看病,背了一身还都还不完的债!是个人,都忍不住想要帮上一把吧?你皮翠翠…… 你敢说你没讹他?” “您你你……胡说什么?你问问大伙儿,我皮翠翠对那熊幺幺好不好?”皮翠翠一听这熊幺幺的话题,立刻来了气势。 柳金蟾冷冷一笑:“怎么不好?你下午领出去,晚上人家就躺在大街上起不来……到现在还在家躺着吃药,大夫说……浑身没几块好肉…… 皮班头,打是亲啊,骂是爱……你皮翠翠欺负人,你也不怕这报应落在你儿子身上啊?” 话中有话,柳金蟾两眼直直盯着皮翠翠这毫无良知的狼心狗肺样儿,心里说不出的窝火! 这骂什么都好,咒人家儿子就是不对了! 皮翠翠可不能让自己儿子与熊幺幺那等货色混为一谈,指着柳金蟾,恨不得两手瞬间撕了她的嘴,只是: “哎哎哎——”痛痛痛! 皮翠翠恨得咬牙切齿,就是一动就疼得龇牙咧嘴,两眼泪花花转! “知道那房梁为什么不砸别人,偏偏砸你皮班头,还偏偏就这么准得,独独把你砸成了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了呢?” 难得皮翠翠回不了嘴,还动不了手了,柳金蟾暗想她此刻不骂,难道还等皮翠翠伤好了,拿个麻布口袋罩着她一顿暴打后再骂? 此刻不骂?更待何时? 柳金蟾牙尖嘴利,反正主簿不吭声,她的嘴就跟爆米花似地“嘭嘭嘭——”地爆: “就是你,缺德事干多了,老天有眼啊!听说过,人头顶三尺有神灵的话吗……” 噼噼啪啪、啪啪劈劈…… 主簿好整以暇先喝茶,然后缓缓如厕,任凭下面柳金蟾就跟那念经的老尼姑似的,将皮翠翠的一张脸念的青转红、由红转白,最后脸色一黑,两腿一蹬,当即昏死过去! 接下来,又热闹了啊! 提水冲皮翠翠头的! 给皮翠翠掐人中的! 还有再想逞凶斗狠,立马让楚天白眼睛一瞪,吓得紧退四五步的…… 愣是将整间屋子又闹得跟锅粥似的! 805.第805章 卷二043各打五十:偷鸡不成蚀把米 孙尚香正想,眼下这事儿,会不会就这么借着柳金蟾的巧舌如簧,让她们数人蒙混过去,不想她念头才起呢,那边就高喊: “刘大人回来了!” 孙尚香正想要怎么应付,吴金华就无比着急地咕哝了一句: “哎哟喂,真是……哎呀呀——这可闯了大祸了喂!” “为何?”难不成这皮翠翠的后台是大理寺少卿? 警觉到皮翠翠身边刚才还有些畏畏缩缩的壮班们,瞬间抖擞了精神的孙尚香,立马追问道。 “哎呀呀,头儿,你有所不知……”吴金华立刻凑到孙尚香耳边道,“这皮翠翠在外搜刮来的大半好处……几乎都敬献给了这刘大人!”这可是大理寺下面一个半公开的秘密了! 孙尚香立刻心头一沉,立马身手欲拉回还在哪儿咄咄逼人的柳金蟾,刚才还跟乱民起哄主簿大人的壮班衙役们,顿时挺直腰背,奋力成肃立状,迎接外面紧走而来的人。 柳金蟾也不认得谁,就见那日帮她们上桌子擦窗的数个女官员前前后后进来。 主薄当即让了座位,眼色很是担心地扫向了柳金蟾等人后,赔着小心侍立在了众人身后。 孙尚香一见这架势,就心知这是皮翠翠身边的保护伞是真的来了,忙要拉扯一根柳回来,哪知柳金蟾还在兴头上,呱呱地把皮翠翠那些仗势欺人的话,噼里啪啦又重复了个遍。 那个大理寺卿刘德一落坐,脸色就微青。 柳金蟾见人落座,周遭肃静,这才守住了她的话匣子,不再言语,闷闷地一瘸一拐地走回自己这边,等着继续问话。 但这刘德只是与皮翠翠迅速交换了眼神,也不问审,就只问群殴之事可是真? 主薄只得答是。 其中一位官员当即丢下一个绿签条:“按大理寺规矩先先各打五十。” 此令一下,众人心中肚明: 这看似公平的责罚,实则袒护皮翠翠,谁不知行杖责、尺罚的多是壮皂二班的人。 “刘大人不问青红皂白么?”一直不说话的慕容嫣,脸色一凛,率先开口发难。 “本官有何不妥,聚众斗殴不该罚?” 这刘德可不是寻常人,别人都怕慕容嫣身后的荣国府九公主,她—— 身为皇太女手下的亲信和安插在大理寺的得力手下,她心里可就跟明镜似的知道: 这慕容嫣能一直留在京城衙门,那可不是什么九公主、北堂家的关系,而是皇太女埋在京城等着嘉勇公和璟公主自投罗网的杀手锏! 怕她? 错了! 她慕容嫣只是笑话,与棋子! 于是,大理寺卿刘德想也不想,甚至毫不迟疑地就抽出一根签条:“来人——” 签条一落,孙尚香、柳金蟾等人瞬间被人压着要下去。 柳金蟾情急之下,立刻就道: “大人这做法虽说是大理寺规,但不合国法,小人要上诉刑部,告大人知法犯法,姑息养奸,残害忠良!” 慕容嫣也一手甩开拉她的壮班衙役,同时怒道:“按大周律,利用权势钱财强占、奸、淫她人夫婿,当斩!刘大人你这是漠视王法、欺君罔上,想要杀人灭口!” “胡说什么!统统拖下去!藐视公堂,再加五十!” 大理寺卿刘德堂堂四品官,岂能让两个庶民吓破了胆去? “重重地给我打!”打死尔等又能如何? 刘德冷冷地一喝,声色俱厉,不怒自威! 然,她话刚落,棒子就起,才落一声,对面壮班才觉得心里还高兴,就听堂外一个女子发出了尖利的一叫:“啊——” “我的孩子——啊哟哟哟……” 院里有人满地打滚,刘德来不及心里闪过一丝虚意,耳畔就传来刚才那个姓什么柳的女人,立刻闲事情还不够大的,失声叫道:“她是皇亲——”相公还是泼夫! “咚!” 刘德心虚还未想法强行压下,柳金蟾那咋咋呼呼地一声喊,立刻让她额头冒冷汗,后知后觉地想起,这慕容嫣所在的快班可是……皇亲国戚班…… “停停停——” 不待刘德后知后觉地大喊暂停,刚才执棒的衙役们,个个都已经吓住了手:关于这大理寺来了皇亲和国戚的消息,大家都有耳闻呢! 关键,这二人据门口的看门的某大爷说: 一个是大理寺的掌管者九公主的小舅子媳妇的亲戚——九公主亲自来打的招呼…… 另一个嘛,是当今国姨权相北堂骄的远亲弟妹……也是权相亲自来打的招呼啊! 哎哟哟,刘大人弄不好乌纱帽都保不住了……而刘大人乌纱帽保不住了,她们就更岌岌可危了,大周的官们没啥本事,推卸责任、抓替罪羊可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屋内、屋外一片寂静……人心翻涌,大有顿作鸟兽散,又畏惧刘德的官威,就担心自己敢溜,这大人就能领着大家众口铄金说是她的主使…… “刚才,小人就想提醒大人,既是官就该知小罚,杖不上女子的话……”慕容嫣抿唇幸灾乐祸地静道。 那刘德哪里听得进慕容嫣的话,不是看着慕容嫣此人皇太女说留着以后有大用处,她现在定先把她杖毙了,杀一儆百!看她还敢看她的笑话,冷嘲热讽不?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刘德顾不得说什么,立刻带着身后的数位官员,一面擦着一头冷汗走出屋,一面赶紧叮嘱人叫仵作去看。 楚天白呢,就捂着肚子从地的这头滚到那头,又从那头滚到这头,最后捂着肚子,就匍匐在地,做残喘状,两眼还真就是泪眼疼得花花状那种…… 这这这……可不是就要出人命了么? 孙尚香等人立刻被放开去看小白蒜,所谓关己则乱,孙尚香也没多想当即就去看小白蒜,想着自己有点医术,赶紧要去搭脉,人就被一根柳暗暗地拽了拽—— 柳金蟾这暗暗地一拽,孙尚香一颗忧心如焚的心悬到了了嗓子眼 ——乖乖,这种哄人的小把戏,在大理寺也敢玩——不等于玩命吗? 806.第806章 卷二044急中生智:傻子也是机灵时 慕容嫣没养过孩子,不知这女人动了胎气,究竟多疼,但一看小白蒜这滚动的架势,似乎与她家大姐当年小产,虚得整个人连站都困难……就隐隐觉得有异。 其余捕快,大多都是当了爹的,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瞅着楚天白这滚动,也都隐隐看出了一线线异常,但就是一个人也不吱声,冷冷得看着小白蒜捂着肚子就地喘息,把一众素日里没干过什么好事儿,就知道在他们面前作威作福的大人们吓得脸色发冷—— 暗赞新人就是新人,初生牛犊不怕虎 ——敢说又敢闹,佩服! “仵……仵作作,你你你你……赶紧……赶紧赶紧看看!”可了不得了,是真皇亲。 刘德心情乱得像团麻,强撑着发黑的脑袋—— 尤其是她一走过去,就看见了传说中的“璟驸马”时,立刻有撞墙而死的冲动—— 璟公主要知道她让他孩儿没了,他那火爆脾气,不把她挑在枪尖给他孩子陪葬,他就不是大周朝现而今最跋扈的璟公主了! “大人这女人怀孕前两个月通常脉象不明显……何况她此刻整个心绪激动,小人不能诊断!需赶紧请大夫。” 仵作属于快班捕快,她说话也是模拟两可,她一看小白蒜痛得那模样就知道是假,更何况刚才她就注意了这小妮子主动要求挨揍,一趴下,还故意做了一个明显的孕吐动作!人家棒子下去泰半都是空响—— 好胆识! 她仵作,今儿也要看看这几个不学无术就知道揩油的大人们,眼下这事儿可要怎么下这台…… “那……那那……现在要如何?”刘德看着地上此刻趴着一动不动的小白蒜,惊吓莫名——璟驸马一尸两命的过失,谁也担不起。 但她刚才做得第一件事不是请大夫,而是关上大理寺门,立刻戒严! “需静养!不易再受惊!” 仵作做了一个最安全的决策,试图置身事外。 “来人!” 刘大人赶紧喊人,就听刚才还奄奄一息地小白蒜,眼泪哗哗地指着孙尚香等人,似是虚弱的喊:“柳姐姐、头儿……我不要去……我好痛……” “没事。没事!杀人是要偿命的!” 柳金蟾赶紧蹲到小白蒜的身侧,桃花眼愣是挤出两滴泪:“你们放心你家相公,不会让你枉死的!” 刘德一听这话儿……立马回头,然后瞬间想拔刀自刎:嘉勇公家的绿帽子夫人也在! 叶二与吴金华也围了过来,哭得稀里哗啦,说:“小白蒜啊,大夫就来了,没事儿、没事儿!” 就在此时,立刻有人来报说九公主过来了,吓得一群人,赶紧想对策,立刻有人说先把孙尚香等人先送进大牢,不然走漏了消息,谁也没好果子吃。 于是乎,一不做二不休,一行人就连说自己奄奄一息的小白蒜,一个不漏地被关进了一间屋,美其名曰: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闭门思过。 少时,便有大夫来看病,柳金蟾当即在慕容嫣的掩护下,塞了那大夫一两银子: “大夫,我这个妹妹上月月事就没来,刚才挨了一棍子直嚷着肚子疼!”眼睛瞅着大夫就明明白白写着“你明白的”! “不知开几服药能不能把孩子保住!”慕容嫣可不想把事情闹大,赶紧补充道。 一边的孙尚香和吴金华、叶二当即咋舌,这不法勾当就在他们眼皮底下发生啊……但……没小白蒜这一招,他们那里只吃一棒子就算了。 大夫立刻说孩子不会有大碍,但是一定要静养,还真开了几包保胎药,一个中午屋里都是浓浓的药味,熏得一屋子的人头晕脑炫。 而恢复了生气的小白蒜居然趴在门边,死皮赖脸地说她要吃“十里香”的萝卜鸭、糖醋鱼、还有松香鸡肉卷,不然她不吃药,还要翻墙回家—— 而那边也真的送来了芳香浓郁的萝卜鸭、糖醋鱼、还有松香鸡肉卷。 小白蒜欢喜了,立刻拿了筷子要捞鸭翅膀,就被慕容嫣拉着: “你不怕有毒?” 柳金蟾当即就夹了一块萝卜道: “你以为这是军营啊,这是衙门,他们毒死了咱们,十个脑袋都不够砍!堂堂大理寺啊!是给皇上审叛臣的地儿!” “我还以为你们不知道这是大理寺呢!”孙尚香没好气,害她提心吊胆到现在,少不得低道,“下次这种把戏……可别玩了。” “不玩……我们早玩完了,那里还有鸭子吃。”吴金华咬着鸭肉说起话含含糊糊。 “就是……怎么学的,告诉哥!”叶二啃着鸭头,低问。 “骗我相公用的。”小白蒜舀了一勺汤,美滋滋地砸吧嘴,“只要说有娃娃就有好吃的!跪搓板都不用!可惜只能怀十个月啊……好香、好香!就是比我家相公做得,差了那么一点儿!” 叶二和吴金华顿时仰望小白蒜,更仰望能把小白蒜这么只傻猫子训得这么机灵的相公——不容易啊! “生娃娃不是很难生吗?” 慕容嫣喝了一口鸭汤,斜看满眼只有食物的楚天白,忍不住低问。 “她不是人,是猪!” 柳金蟾又夹了一块大萝卜吃: “打她相公还不是相公进屋起,她就开始一窝一窝地养,还说生就生,每到她要生那个月,她相公直接把稳婆请在家里住,据说不然孩子生了,喊得人还在去稳婆家的路上。她娃娃都落地嚎啕了!” “生一个孩子嗷嗷叫一天的人,才奇怪!难道不是和去茅房拉粑粑一样?一挣就一坨!” 小白蒜串起一串白萝卜吃得津津有味,只是她这一句话顿时让慕容嫣和柳金蟾大好的胃口顿无,而吴金华和叶二、孙尚香微微顿了顿又继续吃了下去—— 肉,谁知道下顿在哪儿,还是十里香的! 菜足饭饱,五个人各找了一处横着,小白蒜还是直哼哼要是再有堆稻草躺躺也好——三个女的挤一张床的确太挤了。 两个男人也幻想若有一堆草就好了,因为长凳真的很硬。 807.第807章 卷二045众献计: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牢房里的一天过得飞快,一众人吃吃、喝喝、睡睡,打完一个盹儿,这睁开眼儿,一天就没了。 而牢房外的大堂内,心急如焚的刘德却在屋内来来回回地走,来十步,去十步,回来还是十步:办法还会一点儿没有! 怎么办? 璟驸马是个傻子,可璟公主未必就是个傻子! 还有……那个绿帽子的嘉勇公夫人,文状元出身,就算她当上状元是北堂家捣鬼,但……能在殿试上脱颖而出,起码也算是个人物…… 怎么办? 怎么瞒天过海? 若是将这地儿走出一个坑儿来,能让她藏进去,了却这迫在眉睫的灾难,她愿意长眠不醒,就怕……璟公主! 仗着皇太女撑腰,刘德觉得嘉勇公倒是不好明里整她,阴招吗,只要皇太女在,她觉得大事化小、小事过点时候化了也不难,大不了就先贬职,然后等风波过去了,皇太女再寻个借口,官复原职也不是难事! 怕就怕璟公主! 仗着皇太后撑腰,他若是一怒之下,求皇太后让她刘德以死谢罪,为他未落地的孩儿报仇,皇太后,也不会皱下一下眉头…… 怎…… 刘德才要迈步再把自己走晕,脑中就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儿: 她好像……上月才听说璟驸马时是刚生完孩子回京的吧?而且下个月百日宴才刚发的帖子吧? 刘德想起自己才送的一份重重大礼,就气得猛拍自己的大腿—— 气——气气气——死她了!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一个傻子也跟仗着自己那点子靠在贵夫耳边吹枕边风的本事,敢来戏弄她刘德了! 刘德气呼呼地就欲冲出门去让那小傻子后悔今儿骗她,但她脚才迈出门,又忍不住收回了脚步,为何? 虽然宫里皇太后三番五次想要璟公主与这璟驸马和离,早点改嫁有才有德之士,小妮子这驸马未必当得久,但……皇家人,在内斗得是你死我活,但对外—— 哪是同仇敌忾、一个鼻孔出气,与其等璟公主面子上过不去拿她刘德杀鸡儆猴扬他公主威,再表表他的一往深情,她刘德岂不是成了靶子? 想到这儿,刘德立刻转身再度返回屋子里另谋他策,毕竟这璟驸马是活不久了,不是皇太后想方儿弄死她,就是皇太女私下里做了她,她刘德何必因小失大,最后成就了别人,毁了自己还不得一点儿好呢? 于是,刘德想了片刻后,便赶紧将几个心腹招来合计一番。 几个人一致觉得这事儿,宜小不宜大,最好就是雷声大雨点小,吓唬吓唬,尤其是璟驸马,朝廷内外都知道她傻乎乎的,指不定哄哄就行。 其中一人还献计道:“这小皇亲看样子傻乎乎的,就跟个几岁的孩子似的,小的估摸着,咱们只要让她觉得是她错了,想必她回去也不会去乱嚷嚷。” 另一个立刻附和道: “就是如此。小的估计,她就是皇亲,也估摸着是皇家某噶八竿子打不着的皇亲……说句不好听的话,原先叱咤一时的楚王现在好些子孙,还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夜间还在城里卖白萝卜,更有要饭的……说白了,这没有爵位和权势,就是个屁儿!” 众人立即附和,刘德摸摸鼻子没敢说这是璟驸马—— 就怕她一张口,谋士们全部瞬间鸦雀。 “既如此……”刘德看向大家,欲寻个良策。 “咱们就说…… 衙门重地闹事,此来重罪,无论有理无理皆应杖责。 但念在她们初犯,大人开恩,令杖责可以取消,但还是必须要她们几个人每人写一份检讨书,检讨自己的过错,并且承诺不再乱说话、不再闹事、循规蹈矩等。然后再将大周律令摘抄一遍儿,如何?” 众人纷纷点头,只说这个方儿最是极好。 “既保全了大理寺的威信,又能不落人口实!” 一个人立刻马屁不已的歌功颂德道。 当即,孙尚香等人就被特意安排到另一间屋,一人一张桌子,一副笔墨纸砚,白色的宣纸更是铺得平平整整,每个镇纸边不约而同摆上了一本《大周律例》。 官员先示意大家各就各位,然后宣布诸位大人们的决定,末尾还加了一句: “这是念在你们都是初来乍道……又都是初犯!下次——再发生这养的事儿,杖责是断然不能少的,就是杖责不可,尺责也都已存放在案上了。” 言罢,该官员还特别关照地问了问楚天白吃得好不好? 楚天宝立刻毫不客气地开心答道: “虽然不及我家相公做得好,还有点冷,吃起来也不像十里香的味道,但……味道还是勉强可以吃的!” 官员的脸瞬间抽了抽,恶毒的眼盯着楚天白看似无害的大眼睛,暗暗点头:行,本大人记住你了—— 一定会好好好地关照你一番的! “不过……楚捕头啊!你孩子好似上月才满得月吧?”母猪也没你怀孩子来得紧凑啊! 楚天白的眼眨了眨,俨然一副听不懂官员暗示的模样。 柳金蟾还能等楚天白让人再追问下去吗?她立刻在指尖转着毛笔,冷冷地问了一句: “请问大人,不知皮翠翠她那么一个粗人,又是老人……是在也写字呢还是呢?不会他们都抄完了吧?” 柳金蟾这音未落,慕容嫣立刻将手中的笔抛在空中,朗声笑道:“小柳子,你这就是犯傻了吧?这事儿需要问吗?” “你们……” 早开后门让皮翠翠等人回家养伤的官员,立刻脸色一沉,几乎瞪凸了似地瞅着和柳金蟾和慕容嫣,大有将二人拖出去揍上一顿的冲动:居然敢以下犯上! “皮翠翠等人的伤势……你们心里最有数!今儿这事儿了没了……赔钱都是其次的!” 官员强自镇定后,发黑的脸上愣是挤出一抹冷冷冷的笑来: “本官就实话告诉你们,今儿你们是不写也得写,不然……你们一个个都别想离开这大理寺半步!” 808.第808章 卷二046人心各异:凝聚力难敌财力 言罢,官员欲拂袖而去,但刚至门口,又好似想起什么似的,猛然转过身来: “今儿这请医吃药的钱,待明儿一并算下来时,从你们薪水里一一扣出!”她不能拿慕容嫣,和里面某皇亲、权相不知名的亲戚开刀,但没事儿—— 她就不信这个班里,会没有一个是等着这钱过日子的! “砰——” 不待屋内众人愤怒,官员,一把就扣上了门还令人上了锁: “看好她们,跑一个为你是问!”接着官员们的离开的脚步声。 屋内一片寂静。 毕竟……不为钱,谁来这儿一天白耗着? 率先露出不悦的是叶二,但……碍于孙尚香的脸面,叶二没敢立刻开口,只是过了片刻,他见大家都沉默着,便借着给吴金华看额头上的伤之机,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真是……折了夫人又折兵!辛苦大半月……”白干还倒贴! “这钱……” 柳金蟾立刻欲开口说自己来出,手就被孙尚香使劲拽了拽: “也不全怪你,是她们欺负咱们……而上面……” 孙尚香说着看了看刚才还一脸趾高气扬的慕容嫣,不想慕容嫣打架做事都豪气,但眼下提到钱,却明知她孙尚香在她,她仍旧是佯装没看见: 不是她吝啬,而是看病吃药自古来就是最花钱的事儿,她那点俸禄,每月都还不够糊口……她哪有余钱给人贴补! 慕容嫣都撇开了脸,还有谁此刻开口能助孙尚香一臂之力呢? “头儿,这事儿因金蟾而起!金蟾来赔!” 柳金蟾连忙压住孙尚香的手,看向刚才还团结一致,同仇敌忾的伙伴们,瞬间宛若陌路人的脸貌,顿觉心里灰灰地: “花多少……” “你这话……叶二哥也没……只能对你不住了,你知道叶二哥也不是个富裕人!” 叶二本想客气一下,不想他开了口,忽然忽然发现大家都在沉默,他也不是个敷衍敷衍,免得大家难看,既然大家都沉默,他强出什么头儿!立刻,他就鸦雀……顺水推了舟! “要是不够……大姐这儿……” 眼见着刚才还像是一家人的部下,这一转眼就分崩离析,孙尚香有说不出的心疼,无奈……她也是囊中羞涩,摸了半日,倾尽所有,也只能从给袖口摸出几文钱塞在柳金蟾手里,就这钱,也还是相公李复搁在她这里有事时急用的钱! “柳姐姐!” 楚天白也依样画葫芦,将身上摸遍了,最后摸出了一块她藏在靴子里很久很久,久得都有了点儿味道的小银块儿搁在柳金蟾的手心里,依依不舍地擦了擦自己的衣裳: “不够……天白回家再偷偷偷一块来?”但愿财迷相公,不要没事又把银匣子搬出来检查有没有缺角少数什么的! “看你说的!”堂堂驸马让说出去,多让人乱想! 柳金蟾一瞅天白一副担心不已的模样,就突觉心里有种温暖,她刚才就欲开口这钱都她来赔,又担心钱数太多,到时北堂傲知道衙门里的事儿,又起担心—— 毕竟她自娶了北堂傲后,已经很努力地挣钱养家了,但……始终赶不上北堂傲花钱的速度——最后家里用的钱还大多是北堂傲的! 只是…… 她不说自己来赔? 柳金蟾握紧手心里的钱,眼扫四下,见叶二、吴金华等人也开始纷纷搜自己的身上……怎么说呢,明知道他们是被迫的,但……毕竟装傻充愣,她还是阿Q精神的安慰了自己一下: “没事,金蟾有钱!”就都是相公的钱而已! 说着,柳金蟾将孙尚香给的几文,楚天白的一块臭臭的私房钱,又重新搁回二人手中,吸吸鼻子叹口气道: “我柳金蟾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大理寺还不是他们几个说了算的!”要讹她柳金蟾的钱,也不看看她柳金蟾都是讹人的人! 耳听柳金蟾又想去惹祸,叶二几个立刻露出惊吓状,叶二立刻忍不住吐槽道: “小柳子啊,这大理寺由来已久,十几年就是如此了,你以为你一个小小的捕快就能搬得动大腿?别做梦了!听哥一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这会子去,也是鸡蛋碰石头,自讨苦吃!” “就是……小柳子,你这初来乍到的,哪知道这衙门里的事儿……真就不是外面想得!世道多黑,也不及这衙门的一个手指头黑!” 吴金华也叹气劝道: “今儿,咱们是亏得小白蒜脑子活,她相公家又有点来头……不然……大哥就和说句实在话,今儿咱们没被乱杖打死,就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你啊,别再闹腾出什么别的事来了!” “是啊,熊幺幺那小子的事儿……也别管了,她们要寻他,就让她们寻他去,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他不是那么个样儿的人,她们怎么会不找别人,就找他儿?” 叶儿立刻见缝插针道:“依我说,他的事,就到此为止!反正我叶二……时不想管,也管不起了!” 说着,叶二,就转身去了那边书案开始研磨,开始抄写《大周律例》。 柳金蟾抿抿唇,回看吴金华,吴金华也只是闪避开柳金蟾的眼神,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也默默地转身开始继续誊抄。 能说什么呢? 男人们都要养家糊口,而且他们家都是女人说了算…… 柳金蟾努力告诉自己不要计较,也不要放弃,然她一回头,居然看见楚天白也抓着笔要开始写字了,立刻不欢喜了: “楚天白!”你敢说你不管? 柳金蟾大吼一声,怒瞪楚天白:“你丫的,是不是姐妹的?是不是同乡的?”你个驸马你怕个鸟! 楚天白无奈地转过脸上横过一笔墨痕的脸,可怜兮兮地望着柳金蟾:“天黑了,不回家了我相公要揍我的!”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姐是问你,熊幺幺的事儿,你是不是不管的?”柳金蟾撅着嘴,蔑视地盯着楚天白的熊样儿,满眼威胁。 809.第809章 卷二047群写检讨:胳膊掰不过大腿 楚天白拿着毛笔挠头,无奈道: “柳姐姐说的事儿,天白能不听么?不过……写不完,回不了家,我家相公来了怎么办?他会提刀砍人的!”想死就早说! “写写写你的!问你一句说这么多!” 柳金蟾拍拍楚天白的脑袋,索性一屁股坐回自己的位置,正寻思要不要动笔写两个字意思意思,毕竟她不回家,北堂傲肯定得担心!他担心就得来,来了……这事可不就大了? 正思考要不要自己私下想法儿解决这问题的柳金蟾,隐隐地就忽然听身侧的慕容嫣,状似不经意地道了一句:“大理寺少卿刘德刘大人……据说……是东宫安插在大理寺的人!” 言下之意…… 柳金蟾回头看慕容嫣。 “就算大理寺卿梁大人回来,也无济于事!”你翻不出天去的! 慕容嫣说着提起笔,叹了口气,开始翻开《大周律例》:“上面……永远都是官官相护!” 慕容嫣此言一出,刚还有些挣扎的孙尚香也不禁开始寻思自己要不要提笔写检讨书了,但……她在京城脚跟不稳,上面也没说她是不是可以正式录用,眼下就留了这么一份案底—— 说实话,于她前程无益,弄不好还能是撵她走的一份亲手口证! “可咱们今儿写了这个检讨书,再抄这个《大周律例》就算是对今日之事,供认不讳了!” 孙尚香几次提笔后,又忍不住放下:“你信不信,若不说今日的责任是咱们的全责,他们定然不会放我们离开!” 此言一出: 柳金蟾和慕容嫣皆愣了一下。 若是以往,慕容嫣定然不在乎,反正她破罐破摔谁在乎,但……而今战蛟不知心里怎么想,然,北堂傲在京里,北堂骄又是极重脸面的人! 想了想,慕容嫣丢下笔,守了笔墨纸砚,就着自己的案桌,开始褪下外袍,搭在身上开始睡觉,末了还不忘叮嘱孙尚香: “孙头儿,你一会儿回去,别忘让王嫂给我送饭时,别忘送床铺盖过来!”言罢,翻过身,她居然对着墙就是闭目小憩了! 柳金蟾也不动笔,翘着椅子腿,就开始悠闲自在地看起《大周律例》打发时间来—— 时不时玩着笔杆子,还不忘对着窗外的夕阳吟诗,说小白蒜能回家,她就能回家,大不了睡在衙门一夜,明儿还不用早起应卯,然后拍拍小白蒜: “一会回去,跟我家雨墨说,让她给送份饭来时,也顺便把她的铺盖送一床给我,再告诉我相公,说我今晚让刘德大人留下夜宿大理寺值班了!说他要是怕了,就让妞妞陪他睡!” 这一交代完,叶二不禁羡慕地说道:“小柳子的相公,年级不大吧?”一听就是弱质之流。 柳金蟾微微一笑,不好说她家相公五大三粗一个,还总说不要让他一个人睡,怕东怕西——好似来了色狼,还能把他怎么样似的! “一听就知是新婚燕尔之时,小柳子成亲不久吧?”吴金华也忍不住来八卦! “刚续弦的?”叶二一听那妞妞一词,就直觉是柳金蟾的孩子。 “什么啊,她相公比我相公还老两岁呢!二十多的老男人了!”他怕?贼怕他还差不多! 抄个《大周律例》抄得头发都竖起来了的天白,开口就是让人不中听的话儿。 柳金蟾不高兴了:“天白哪是我相公吧?”能说他老吗?回头听见了,还不得又把家里钱往那些个脂啊膏啊里面砸—— 前世不觉得化妆品多坑钱,而今才知内人们买护肤品都是头脑发热—— 专门给人骗的! “柳姐姐……你帮我抄抄吧!” 天白才听不见柳金蟾说啥呢,顶着一张满是墨迹的脸,瞅向柳金蟾。 众人拿眼一扫:数张宣纸上,就是大大小小横七竖八,宛若学童初学时的鸡脚叉叉……关键这么久了,纸上不是窟窿就是黑粑粑—— 瞅了半日,除了头一张规规矩矩地写了歪歪扭扭地六个大字“检讨书:我错了!”外,其余字,都黑乎乎的,只见这一个“大”字…… 直让孙尚香怀疑,那日的“皇亲”二字也出自楚天白之手,太丑了! “你傻啊?” 柳金蟾自己的都不写,她会替楚天白抄?她对着楚天白,眼神就朝外转了转:“跟她们说你不会写字,能不能让你相公来帮你写!” 楚天白歪头:“帮我?”他写的字更丑! “你只管开口,他们立马放你!”柳金蟾摸摸自己扁扁的肚子,开始盼望楚天白早点出去,别在这里干耗了。 楚天白半信半疑,但……柳金蟾这么说,一般都不会错,反正……她相好了,她是不会写了,不让她回家,她就翻墙走—— 几十高的城墙她都如履平地,这小小小的大理寺,一间破屋能关得住她? 楚天白这么一想,立刻神气十足地手执墨宝,就站在门口喊上了: “放我回家——你们不放我,我就爬墙出去了啊!” 屋里一众人立刻一惊,屋外的门立刻开了,要大喝一声:“嚷嚷什么?”无奈定睛一看是小恶魔楚天白,吓得赶紧让开道,去请官员来。 官员其实也急啊,尤其下工时间没到,荣国府的家奴就来大理寺寻楚天白不止一次了,刚还扬言,说要是敢把人藏起来,少时璟公主亲自来搜—— 傻子生对了人家,也是宝贝哦! 不待楚天白开口说她不会写字,官员拿着楚天白手上的墨宝,再看着就神情十分古怪地赞楚天白态度好,是个好孩子,还说人傻都是有心人唆使,今日之事就当过去了,临走还又附送了她三包内造点心乖乖抱回家。 这待遇…… 果然就是皇亲的待遇! 屋内众人叹气,柳金蟾都几乎傻了眼儿,暗道这马屁拍得,也太……露骨了吧? “这就是皇亲国戚!还是八竿子打不着的皇亲国戚…… 刚还以为睡着了的慕容嫣,忽然就幽幽地冒出了这么一句感慨,吓得屋内众人心跳跳。 810.第810章 卷二048敞开心扉:朋友不打不相识 “你玩夜半惊魂倒是很有天分!” 柳金蟾忍不住吐槽。 “切——你个庶民,那懂这皇亲国戚的尊贵!” 慕容嫣白了柳金蟾一眼儿,翻过身继续睡。 柳金蟾想再说两句,吴金华和叶二立刻着急地转过头,用手比着脑袋示意柳金蟾: 不要惹她,她一直有点儿问题! 柳金蟾皱皱眉,慕容嫣脑子有问题,三年前在白鹭镇她是有所闻,但……她一直以为是她太想攀龙附凤,又或者见着北堂傲把持不住……没想到,是真有问题啊? “五六年了……” 吴金华还用口型无声地回答道,直愁得孙尚香心儿凉: 她还以为慕容嫣儿是她手下唯一可用的人呢…… 这下仕途……是真的无望了…… 孙尚香心情沮丧,拿着笔心情矛盾,想昧着良心说自己错了,但这就是向权贵低头,以后皮翠翠那些人定会变本加厉地来她班里打砸抢—— 几经挣扎,她也丢了笔杆子,叮嘱叶二和吴金华告知他家那口子,说她与慕容嫣在外面办案子,不能回家,还再三叮嘱,不能说出她是被拘禁了,今日之事只字不许透露半点。 叶二和吴金华本就不是主犯,他们素来都是以小人物著称,在大理寺也算会为点人,所以,他们深深地忏悔了自己参与群殴的错误所在: 表示今后痛改前非——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草稿是柳金蟾草拟的,二人各誊抄了一份,合着工工整整地《大周律例》交了,就轻轻松松出去了。 他们这一走,偌大的屋,空荡荡地就剩下了她们三个女人。 柳金蟾无聊地将《大周律例》翻了几遍,最后叹气:“怎么还不见送饭来!” 得了一小觉的慕容嫣,翻过身大哥呵欠,冷笑道:“你抄一份,你只怕也出去了。” 柳金蟾冷笑:“他们今儿就是要收拾我这张嘴,让我别再乱说话呢!你们是被我牵连了。” “我也说了!是头儿被我们牵连了!”慕容嫣望着那厢的夕阳静道。 “是我这个头怯弱了,把该我说的话,都让你们来说了!是我没本事,但凡我要是个皇亲或者国戚、再或者豪门世家的……”孙尚香要尴尬地笑笑。 柳金蟾就当即打断了孙尚香的话。 “头儿这话说得……就是皇亲如何?你没见尚了皇子的女人个个惧内吗?国戚又如何?儿子在宫里得宠,一家人荣耀,儿子一旦失势,一家就跟着倒! 再说豪门、世家……像我们这种乡下人就是攀了这样尊贵的亲戚,外人看你风光,但进了府,才知道那富贵门第里的奴才都看你不上,表面喊你一声少夫人,背地里戳着你的脊梁骨说你癞蛤蟆白捡了天鹅肉—— 依我说,人就要自己活得有骨气,靠谁都是假!我柳金蟾要当官就自己考!”可惜考了半天,从举人到状元全是灌了水的水货! 柳金蟾一席话当即就让慕容嫣和孙尚香刮目。 “看你挺轻浮的,没想到竟是个有这般骨气的。”孙尚香笑。 “轻浮是真,但骨气也在!我柳金蟾就是我柳金蟾。说实在的,我没打算在这里常呆,本打算待几日说混不下去,然后去书院继续读书,但而今遇见了你们这么义气的血性之人,才觉这捕快虽然卑微,但干着有意思,今儿见了这帮狗官,我这做官的心也淡了,想着和这么一群人坐在一处尔虞我诈,真正恶心!” 柳金蟾盘腿坐着笑向二人轻松笑道。 “金蟾这话不对,捕快再好也要遇见好官,千里马没有伯乐也会拖着车,为什么不好好读书做一个好官,让捕快不再受这些乌烟瘴气的鸟气,让皮翠翠这样的人无处可存。” 孙尚香也盘腿坐在方凳上,笑道。 “好天真!却也真!” 慕容嫣躺着床上忽道: “我就想攀龙附凤,借着东风好上青云梯。十年寒窗苦读从秀才到举人再到进士一步步能在二十时擢拔进士都叫做幸运。就算二十中了进士,若没靠山就得从七品的小知县一步一步苦哈哈地往上爬,不少人干了一辈子的知县,还有的人当着知县就没了头……” “我娘就是这么一步步地苦哈哈地爬上相爷的位置,用了整整四十年。但还没坐稳,就因为得罪了权贵,人家一拂袖就贬到了老家…… 我家还是官宦世家。而尚了公主的女人,直接先封国夫人,立刻就有国公夫人的礼遇,与公主生得第一个女儿就有爵位。然后不用考封,至少从正五品做起,周遭苦哈哈升上去的正五品官都几乎是她爹娘,甚至祖母祖父的年纪……” “慕容捕头想当官?”不是只想当国夫人璟驸马吗? 柳金蟾似是很诧异。 “想,说句不怕你们笑的话,我都想疯了!” 慕容嫣淡漠的语气里透出淡淡地凄凉之感: “却偏偏应验了那句‘人心不足蛇吞象的话’,明明一切就在眼前垂在可得,但一转身才发现什么都没了……富贵、名利、前程、甚至爱的人……什么都没留下……而留下的……只有嘲笑、愧疚、相思以及……悔不当初,还有怨恨……”可笑又可悲! “好不甘心……”慕容嫣笑。 柳金蟾和孙尚香瞬间不言语,她们从慕容脸上看见了不同于这个年纪的沧桑,她们无法理解黄粱一梦、转眼美梦成空的痛楚,但慕容嫣那酸楚的笑,牵动了她们的心弦。 “或许,有一日峰回路转,一切又在眼前呢?” 柳金蟾忍不住劝解道,毕竟有人爬棺材能捡一个皇亲做相公,没道理上天不给慕容嫣这么努力的人一个好相公呢? 指不定北堂傲病一好,她柳金蟾就正好和慕容嫣换了个个儿…… “峰回路转吗?我等了六年,不,是快七年……不说这个了!越是期望,就越容易失望!我过去不是个好女人,或许还不如那皮翠翠!” 慕容嫣从床上起身,看向空荡荡的书桌:“我饿了!” 811.第811章 卷二049心事难诉:人各有各的苦衷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何必悲观!”孙尚香也劝解道。 “有些伤,给了别人是一辈子也无法抹去的。纵使我有心去弥补,他也不会再见我了!他是个好男人……出身高贵……” 话到此,柳金蟾惊见慕容嫣素来冷言冷语的脸滚落许多泪花,心里某处柔软立刻被触动,她自认风流,也自称不曾负过谁,但慕容嫣这么一哭,她倒是不禁想起了那个家里总是默默等着她回家的男人,他也出身高贵……他也是个好男人…… 只是她们的婚姻终究是要走到尽头的,无论她怎么暗示,他都傻傻地听不懂,她夜不归宿,他守着是三个孩子一夜一夜的等,他总无意中动不动发誓说要一生一世,他还会在人不经意时,说想见她爹娘—— 但她知道他心里其实一直有一个人,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慕容嫣……她从不想强人所难——但生生将他与三个孩子分开,她也做不到,太残忍!但把孩子留给男人,他日如何改嫁他心爱的人? 尤其……慕容嫣现在也在说,想他,可见心里一直搁着他,近七年,她柳金蟾一连两世都没这么长情过! “你怎么也眼睛红了?” 孙尚香静默了片刻,一扭头,惊见柳金蟾那双桃花眼也红了。 柳金蟾却愣了愣静道:“怎么会!”说着忙擦拭眼,到窗边看了看:“天黑了呢!” “是啊!估计是没人管我们了。”孙尚香开始摸肚子,估算着相公来送饭的时间。 柳金蟾忽然一抬眼,就见那树梢升起一轮明月,偏巧那边树梢下隐约有数个人在急速走动,不禁笑道: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头儿,听说你和大哥是青梅竹马,是不是约过?” 孙尚香脸一红啐道: “我和你大哥规规矩矩才没这些花花肠子。倒是你,****看你相公给你带的菜都是大菜,你拐到他没少费功夫吧?” 柳金蟾靠着窗笑得无力: “说来头儿定然不信,我和我相公不过是过路……挂名夫妻,我柳金蟾是个注定要风流一辈子的人,他是个居家过日子的好男人,他注定是要改嫁他人,而我柳金蟾不过代人护他这些年罢了。” 孙尚香和慕容嫣一愣,听说很多稀奇故事,但没见人还没和离就说自己与相公是挂名夫妻的话,不禁瞠目: “你要休他?” “你怎么也眼睛红了?” 孙尚香静默了片刻,一扭头,惊见柳金蟾那双桃花眼也红了。 柳金蟾却愣了愣静道:“怎么会!”说着忙擦拭眼,到窗边看了看:“天黑了呢!” “是啊!估计是没人管我们了。”孙尚香开始摸肚子,估算着相公来送饭的时间。 柳金蟾忽然一抬眼,就见那树梢升起一轮明月,偏巧那边树梢下隐约有个人在走动,不禁笑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头儿,听说你和大哥是青梅竹马,是不是约过?” 孙尚香脸一红啐道: “我和你大哥规规矩矩才没这些花花肠子。倒是你,****看你相公给你带的菜都是大菜,你拐到他没少费功夫吧?” 柳金蟾靠着窗笑得无力: “说来头儿定然不信,我和我相公不过是过路……挂名夫妻,我柳金蟾是个注定要风流一辈子的人,他是个居家过日子的好男人,他注定是要改嫁他人,而我柳金蟾不过代人护他这些年罢了。” 孙尚香和慕容嫣一愣,听说很多稀奇故事,但没见人还没和离就说自己与相公是挂名夫妻的话,不禁瞠目: “你要休他?” “我们本就不是一对儿……等他喜欢的人来了,我就把他还给他所爱的人!” 柳金蟾立刻笑得潇洒,只是说着才发现那个总是悄悄盯着她的男人,已经不知不觉进驻到了心里,让她最是得意的“风流”二字染了湿湿的不舍意 ——漂亮男人果然都是勾魂都的妖精。 “哗啦——”窗边立刻传来了瓦砾被踩碎的声音,柳金蟾立刻探头去看,心当即就沉了。 孙尚香立刻也趴过去看,两颗呆呆的脑袋就见屋侧外一道一闪而过的狼狈身影,几近落荒地藏于那边屋后。 孙尚香想问是不是衙门的人,回首便见柳金蟾神情满是担心之色,瞬间心里叹了口气:年轻人啊,就是……想得多! 孙尚香那容得柳金蟾犹豫,一脚将柳金蟾踹出窗,然后立刻合上屋子:“明儿不用来应卯了!” 慕容嫣抬眼。 孙尚香闩上窗,低骂道:“小柳子那傻丫头,她相公喜欢她呢!”就会胡思乱想! 慕容嫣瞪大眼:“她相公一直在外面?听见了?” “可不是!”孙尚香撇撇嘴,“她相公一下子就躲到了屋后,估摸着心都搅碎了。你说一个男人,他不喜欢你,能平白嫁给你,晚上和你说他怕的紧?”真是不懂事的孩子,冤枉自命风流,却连枕边男人的心思都不知道。 “那可是伤得不轻!”慕容嫣虽然无法想象一个男人亲耳听妻主要休自己有多绝望,但据说有男人为这事跳河、悬梁的。 “可不,这男人的心就细瓷似的!小柳子今儿要不说清楚自己的真心思,她相公迟早要出事!” 孙尚香说道这,又忍不住心中暗骂了柳金蟾暗傻妮子一顿,暗想自己要不要去帮帮忙,不知道那傻丫头说别人头头世道,一到自己就乱了阵脚。 “不行,我得去看看!” 孙尚香当了几日头,突然有把几个丫头当做自己女儿的意识,当即翻出窗子,就去追门口的小鸳鸯了。 慕容嫣也想去看看柳金蟾的相公啥模样,但……乡下女人的相公再好看,也最多不过赶得上的熊幺幺! 再者,这屋里没人了,一会儿可怎么交代? 慕容嫣也正好睡得腰酸背疼,索性就坐在桌子上伸开手臂,大肆地活动活动筋骨,顺便希望柳金蟾的相公够贤惠,来这么一下下,不说别的,好歹送份吃的…… 812.第812章 卷二050贤惠男人:闲话柳金蟾相公 不说多,就是让她们一人能有半碗酱油拌饭,此刻也是美得—— 毕竟在这京城当捕快的,没几家是有钱的! 柳金蟾就算家里经济好些,但听小白蒜说她娘只是村里的村长,想来也不会有钱到什么地方! 这一面想着,慕容嫣就一面摸着肚子,越想越觉得饥肠辘辘,越觉得饿吧,满脑袋的美食就纷至沓来,先是前年北堂傲在十里香请她吃的大龙虾、翡翠饺、豆腐包子…… 接着就是前年在家,爹爹专门给她烧得一只红烧猪蹄…… 想着红烧猪蹄,慕容嫣就忍不住想起了自己初进军营时的大锅饭…… 想起一碗饭里那突来的红烧肉,她的嘴角不禁笑了,她想起了一个人: 那个人不会做菜,说他要当大帅,只拿刀不拿铲子,但总会担心她的菜不够,每次让人给她送饭菜时,菜总是比饭还多……甚至还会把自己菜里的肉给她——她那时只是军中一个小小的百夫长,而出身豪门的他已经是个参将了。 回京这么久了,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呢?他的挂名妻子走了,他真的又改嫁了吗? 慕容嫣儿忧心忡忡,最后想到战蛟,又忍不住恨了一阵—— 与她差点定亲的他也躲起来了……结不结给个准话不行吗?老把她慕容嫣和北堂傲挂着算什么意思,恨她不忠,报复了六七年任性也算够了吧? 连说对不起的机会也不给她! 还会回来吗? 慕容嫣也不记得自己出神了多久,就忽然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螃蟹香,一扭头,就见孙尚香抬着两笼螃蟹,端着一碗酱醋,从外面爬进来: “好东西,看是什么?”真是因祸得福! “哪来的?”慕容嫣食指大动。 “还能有谁?小柳子的相公,可便宜了咱们了?”孙尚香当即把那又肥又大的大闸蟹掰开,红红的蟹黄就露了出来——这入秋可不就是到了吃大闸蟹的时候! “自从我娘迁了外任,这个,就再也没吃过了!”慕容嫣咬了一大口就觉得味道鲜美无比,直赞道:“好香,会做饭的相公就是好!”可惜她这辈子是娶不上了! “那可不是!傻丫头生在福中不知福,刚才不问还不知道,她相公嫁她以前那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公子,就因为小白蒜的相公做菜好吃,小柳子说她没事就去蹭,还被小白蒜的老公赶,他才开始学做菜的。” 孙尚香一边吃一边道: “而且学得全是他媳妇喜欢吃的。居然还说她相公心里没她,真是……不知道她要她相公怎么喜欢她?难不成天天儿说我喜欢你!大家公子可不是得有大家公子的矜持?”这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慕容嫣笑道:“听你这么一说,那可是好福气啊!” “可不是,那公子生得跟刚洗过的水葱似的,站出来落落大方,身姿挺拔,笑起来说不出的舒服,我都找不出词来形容那好模样,真正是大美人一个,难怪刚才小柳子还说有人讲她‘癞蛤蟆捡到了天鹅肉’,那公子站在金蟾身边,可不就是一只晶莹剔透的天鹅。” 慕容嫣一听这这话就笑了:“你这词说的有些意思,照你这说话,那小柳子不就真成了癞蛤蟆了。” “实话,这一对比,真像!虽然小柳子也好看,但一看就轻佻,但是她相公温文尔雅,一看就是两个字‘高贵’,应了公子温润如玉的话,那气质是由内而外的内敛与端正,而且眉间英气勃勃,一点也不媚气,而且是个练家子。你说二人站在一处,可不是就像。” 慕容嫣笑岔了:“你这么说,就像了。” “当粗人久了,说话也粗俗了。不过看着小两口甜甜蜜蜜地回家,我心里就踏实了。”孙尚香松了一口气道。 “怎么那么快就好了?”慕容嫣甚是很有兴趣。 “还不就让小柳子发誓这辈子再不许提休夫一事儿,小柳子也爽快,立刻就说了。” “怎么说的?”慕容嫣不禁好奇。 “她说她柳金蟾这辈子再也不敢说谎了,从此眼里心里只有她相公一个人。” 孙尚香一边掏蟹肉,一边想着小夫妻刚才那别别扭扭的样儿,不禁笑道: “还当着她相公的面,老老实实和我说,说她刚才说挂名夫妻,是怕大家管着她不让她去花柳巷,其实她和相公而今都有三个孩子了,过二年就要回乡祭祖,他相公一听就抿着唇含着泪笑了,跟那春雨似的。眼都笑得眯成一条缝了,说让我得闲儿去他家里坐!” “这就好了?”慕容嫣满心羡慕。 “还要怎么样?那相公说只要小柳子不再去花柳巷找男人,他愿为小柳子天天洗手做羹汤,还说只要小柳子记得回家,他天天晚上都会等…… 那话儿现在说来好肉麻,但他说出来怪让人心酸的……小柳子那眼泪哗啦哗啦的,真不知道她们结婚这三四年怎么过的。”说不清是心酸,还是肉麻惯了! “恩,是挺奇怪的!”慕容嫣皱眉,微微一想后道。 “合好就行了,于是,她相公就把两笼四个大螃蟹都给了我,你看下面还有四块粉蒸鸡,他相公是不是把我们大家的份儿都做进去了?” “他相公也许只是担心他媳妇吃不饱,总觉得多做些,撑着总比饿着好!” 慕容嫣这实实在在的两笼食物,心里万千感慨,若是她当年不贪慕虚荣,北堂傲想必也是如此细腻的男人吧?想着,慕容嫣不禁摇摇头: 北堂傲心是细,但他素来是说一不二的,他只会让家仆做了送来……也算不错了!总比战蛟总是只要别人对他好强。 “你咋知道她相公的私心?你看他这一人份儿的,我们两个吃着都撑不完。明儿要是小白蒜、叶二、还有吴金华知道咱们吃得这么好,不得后悔死!这一只都得有大半斤!” 孙尚香越看螃蟹越觉得舒服,她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大的螃蟹,而且做得味儿都好正! 813.第813章 卷二051夫妻返家:兵法云穷寇莫追 二人正说着,就忽听窗外低低道: “我说怎么这么香,合着是你们偷偷在这儿吃这等好东西!怎得,不受罚了?” 二人一扭头,就见窗外,李复领着送饭的篮子站在窗外朝她们低低说话。 “大哥快进来,有好多呢!咱们正说吃都吃不完,你来了正好!”慕容嫣立刻招呼李复进来共享美食。 李复欲推辞,孙尚香立刻道: “推辞什么,是小柳子的相公刚送来了的,现在小夫妻回家了,就便宜了咱们,你赶紧进来!这螃蟹冷了就腥了!” “怪道小白蒜总爱缠着小柳子请她吃好吃的,和着是她家这么有钱啊!” 李复翻进屋来,才拉开蒸笼,就忽然看见另一个食盒,打开一看四块还暖暖的粉蒸鸡便按按稳稳地躺在盘子里,他不禁道: “这玩意儿,你们给我留两块,一会让我给家里的老人和孩子带去尝尝!” 慕容嫣立刻说都带去,这些她先时都吃过,孩子们没吃过,尝尝多好! 李复也不和她推辞,只把东西收着说:“那明儿搁在桌子一起吃!”李复这手才挪一挪盘子,就见着一个小铜炉,下面还有炭,不禁有些奇怪! 三人再一翻; 哎哟哟这柳家的相公真正是个细心人,拿来了螃蟹,还不忘送来烧酒,这怕烧酒冷了,居然连小火炉都备得齐齐全全—— 真叫人不嫉妒都不行! “就这样,小柳子还不想和她相公好好过!你们说,她是不是要等着挨天谴的?” 孙尚香不无感慨的感叹了一句,心里暗想:古代的大家公子就是不一样啊! 这边吃得爽啊! 柳金蟾可就是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儿! 她刚才当着孙尚香在,她直接就是睁眼说傻话,把她这辈子的誓言都一口气说完了。不是北堂傲天生好面子,弄不好立马得把她拖到庙里、祠堂里当着泥菩萨、祖宗牌位好好儿对天盟誓了。 兵法云:穷寇莫追。 北堂傲进了府,胸口的心还是扑腾扑腾地一个劲儿跳,刚柳金蟾在大理寺的话,他可不想信是为了去青楼溜达溜达的玩笑话,那说他有心上人的事儿,可不是再说他婚前的那档子事—— 换句话说,快四年的夫妻了,柳金蟾其实从来、或者该说压根儿就把他的旧事放下过,而且……自他们在一起过开始,柳金蟾隔三差五就时不时来闹一出“秉烛夜读”,前一阵儿还想和他分开过…… 说白了,就是为了和他撇清关系,至于不肯生第三胎,那也必然是和他瓜葛越少越好! 北堂傲这越想就越心寒,越心寒就忍不住越想,他一个大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吧?人为什么算命,算命不就为了趋吉避凶?他眼下都知道了柳金蟾这心里的算盘,他再不好好筹谋,把自己的地位定下来,只怕哭的机会都没有了! 北堂傲左思右想,右想左思,觉得自己和金蟾这婚事已算是奉旨成婚了,要和离,家里不同意,金蟾也无法,但……金蟾手上有他的把柄,到时闹僵起来,估摸着家姐和长兄也拿她是莫可奈何的! 那眼下…… 公公何幺幺和他…… 这一提起公公何幺幺,北堂傲立刻脑中就闪过了雨墨经常说家里老夫人如何如何期望金蟾娶个贵夫光宗耀祖的话—— 只是……眼下多事之秋,冒冒然让柳家知他身份,横行乡里,只怕也是后顾隐忧! 就这么忐忐忑忑,忑忑忐忐。小夫妻各怀心思,就一前一后进了屋。 柳金蟾一落座,就深呼吸数口,决定接受北堂傲的盘问,毕竟……她们夫妻眼下也算是该到了翻底牌的时候,毕竟慕容嫣……也不是那等无情无义之人,而且……看她那模样,对北堂傲用情可比她柳金蟾强了百倍不止—— 哪是真喜欢! 而且容貌也搭,站出来就是郎才女貌不说,慕容嫣当嘉勇公夫人,站出来的气场,做人的价值观,适应的速度,都是到现在还是改不了市井刁钻秀才秉性的自己,所不能达到的“与生俱来”。 北堂傲一瞅柳金蟾端坐在八仙桌边,腰背挺直,一副如临大考的模样,心里便有如履薄冰之感,夫妻也好,朋友也好,人与人之间,怕的,不就是捅破那层窗户纸吗? 这捅破了,再是一个人哭哭啼啼说什么“不离不弃”,那也是哄自己,正所谓覆水难收,金蟾的性格,他太清楚了,她一旦说出来,就是下定了决心—— 再者,一个男人那种事儿,让自己妻主当面指出来,以后他还有什么脸面要求同床共枕,生儿育女,见着她,都要恨不得钻进地缝里,自惭形愧了—— 他为什么病好到现在,都始终不敢面对,就是这层薄如蝉翼的窗户纸,他绝对绝对要带进棺材里,不然,他活着,也只能是个活死人了。 思及此,北堂傲就跟没看见柳金蟾这一脸肃然一般,家常地先将从柳金蟾身上取下的外衣搁在奉箭,一边让奉箭将家里留得那几个最大最肥的螃蟹蒸一笼过来,再把那今儿宫里皇后赐的上等贡酒烧一壶过来。 他人就先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眼见柳金蟾要说话了,他一脸担心地连忙摆手示意柳金蟾不要说话:帐里睡着孩子呢! 柳金蟾抿抿唇,便见北堂傲十分居家地悄悄儿坐在床一侧,便拿手掀开帐子的一角,探身进去看孩子睡得好不好。 “她睡着了,就让她好好儿睡!” 柳金蟾也忍不住坐在北堂傲身边看睡得小猪儿一般沉的妞妞,睡得四仰八叉就算了,胖嘟嘟的脸儿还一副不满意地样儿,将小嘴儿堵得老高去了—— 这胖乎乎、粉妆玉琢的……怎么不叫人心生怜爱呢? 而爱屋及乌…… 柳金蟾再看北堂傲,北堂傲却跟没见着柳金蟾看他似的,满心满眼儿的孩子,先是拿罗帕将妞妞睡得满头汗擦了擦,随便,又伸手摸了摸妞妞身下的褥子: 814.第814章 卷二052避重就轻:北堂傲迂回战术 “如玉,来给姐儿换床褥子,下次,你也细心点儿,这入秋的天气了,出了汗湿透了,一会儿子就冰凉的,姐儿还小,那经得住?” 北堂傲立马用小被子裹着妞妞小心翼翼地抱起来,一面用低低低地声儿责备如玉,一面又支使柳金蟾去帮他把搁在那边椅背上的小兜兜和小裤儿取过来: “这稍一不小心,要是底子弱了这阴寒浸进了身,将来还不得得老寒骨?你们啊,爷我一刻不在,都不得行!真正是不省心!” 这一头收拾好了妞妞,接着,北堂傲又小心翼翼地将另一头的二囡和大宝一一如法更衣换被重新整理了一遭儿,这才又给三个爱踢被子的孩子重又掖好被子脚,压上小米袋,合上帐子,松了一口气,与柳金蟾低道: “亏得咱们回来的早!不然又得睡湿褥子了!” “怎么今儿都抱过来了?”多累啊! 柳金蟾也没多想,开口就道,她明明记得哪边老太爷说喜欢,二囡和大宝这几月都是在哪边和奶妈奶爹们一块儿睡的。 北堂傲立刻娇嗔地横了柳金蟾一眼儿道: “这孩子别人再是细心,能有自己爹娘好?再者,父母不在孩子身边,那些个下人,你怎得知道,她们是不是当着你的面儿一套,后面不是另一套?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自己的孩子自己都不上心,还指望别人对她们好么?” 柳金蟾微微有点语塞。 “再者,她们都是当了爹娘的人了,将心比心,谁家爹爹不疼自己孩儿?咱们也不能自己啥都不管,就指望别人来尽忠尽职?” 北堂傲瞅着柳金蟾一副愣愣地模样,再度见缝插针地对柳金蟾重申,他北堂傲在这个家决不可被替代的当家爹爹地位: “乡下人还说‘田要自耕,儿要自生,自己的闺女自己疼’呢!老太爷是好,但始终隔着代儿,不比自己养的,能说能打能骂,心里始终隔着一层!有些好说,有些不好说,一家子亲戚难眠纵容些!” “其次,孩子们也天天大了,也知道谁是自己爹,谁不是,这心里有些想法,尤其是这儿子,他不和外人道,你们当娘的又都不细心,总要咱们这些当爹的时时小心着,你说,这孩子们,为夫能放心都交给别人带吗?” 北堂傲一边说着,一见奉书等人,开始在屏风后开始陆陆续续地摆桌,看样子是哪边的秋蟹快好了,便也不多说了,一手拉着柳金蟾,就一边出来习惯成自然地伺候柳金蟾洗手擦净: “妻主……” 北堂傲才要再说点什么题外话,省得金蟾被他叨叨烦了,不想一抬眼儿,刚才忙着孩子们,心里搁着事儿,他没觉着,这眼下一走近,烛火也明了,他才赫然发现,柳金蟾半边脸是肿的不说,隐隐还有类似指痕一般的五指印……这是? “这脸是谁弄的?” 北堂傲眼一瞅,就心疼不已地转过身来,细细打量柳金蟾看似慢慢消肿了的脸,眼中着急、心疼连着恼怒瞬间交织成了一片: “你看都肿了,你怎不早说?疼不疼” 指尖才轻轻触触柳金蟾肿了半边的脸颊,柳金蟾还没觉得自己疼呢?柳金蟾倒先见着北堂傲的眸光里蒙上了一层水雾—— 这……倒像是他肿了脸,疼得不行似的…… “不小心撞在了门上……没事儿,早不疼了!” 北堂傲这紧张的模样,当即让柳金蟾这心里说不清是受用,还是太受用,总觉得心里暖暖得感动吧,但还……还觉得北堂傲这反应是不是过了点儿—— “小时候,为妻捅马蜂窝,让马蜂蛰得脑袋就跟那西瓜似的,也没觉得疼过!” “你爹没心疼?”哄谁呢? 北堂傲可不管柳金蟾好意思不好意思,他愣是盯着柳金蟾脸上隐隐绰绰的三四个指头印,恼怒不已,心疼不止。 “心疼是心疼,就是他心疼得……提起院里的小竹篾,揍得为妻满院里跑!”提起儿时的调皮,柳金蟾心里有种难以言语的温暖。 “那样了,你爹还揍你?”骗人的吗? 北堂傲一面让奉书赶紧将那盒御赐的化瘀玉露丸拿一粒来化掉给柳金蟾小心翼翼膜上,一面拧紧眉头嗔道。 “揍啊!恨铁不成钢——散了学,家不回就去捅马蜂窝,能不揍吗?” 柳金蟾想起那一个半月的大头娃娃日子,就觉得自己儿时怎么倒霉,看看鸟窝,居然就能踩到马蜂窝! 北堂傲白了柳金蟾一眼儿:“谁动得手?”堂堂嘉勇公夫人,让人揍成半边猪头,让他怎么去见人嘛? “呃……为妻也打回去了的!”算是两抵吧! 隐隐的,即使皮翠翠那么坏,柳金蟾也不想把事儿做绝了,毕竟……民不能与官斗,她是一家之主,她出了事,她的一家……她担心会像当年的福娘一家,瞬间分崩离析,沦为被欺凌的对象—— 虽都说是因果报应,但……报在无辜的夫婿儿女们身上,柳金蟾还是觉得对子孙们不太公平! “你啊,对别人都比对为夫好!” 北堂傲收起盒子,一想起柳金蟾刚才衙门里说他们只是挂名夫妻的话,心里就觉得难受:挂名什么意思啊,到现在还心心念念地盼他改嫁—— 是哪个狗屁圣贤说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是他的错吗?凭啥他要忍受这么多的痛!难道君王是真龙天女,是上天选定的,就可以为所欲为,陷害忠良不遭报应,而有一丝二心就必受天谴吗? 北堂傲想不明白这天意,也不想明白这对男人不公平的世道,但……他只能忿忿地起身将手中的遥想递给入画,回过身来,再伺候他这压根不把他当男人的女人用饭。 柳金蟾微微斜过眼神,余光瞅着刚才还似没了气的北堂傲,此刻才发现,哪里是没有气了,分明是一直憋着,没好发出来而已!一棵刚松懈下来的心,不禁又微微微地提了起来,就是…… 815.第815章 卷二053左右为难:柳金蟾投鼠忌器 刚才柳金蟾那种想要揭开底牌的勇气与决心,此刻……怎么想怎么觉得气氛不对,似乎……已经过了哪个最恰当的时机,再提起? 柳金蟾欲鼓足勇气吧,屏风后突然喊起来的娃娃声,又将她提起的一丝念给打了下去: 做人是不能自私,可为人娘的也不能为了自己不受伤,就罔顾孩子们的需要,将尚未恢复记忆的北堂傲往外赶,妞妞才二岁……比她当年年级还小……而二囡和大宝还没满周岁…… 再者北堂傲,这病反反复复的,她这么一折腾,只怕没好,还得更重,到时候家不家的,北堂傲还真疯了,她辛辛苦苦一心想着为北堂傲好,岂不是好心办坏事,最后倒成了把他逼疯的罪魁祸首? 柳金蟾心里这么一想吧,倒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 毕竟该来的自会来,该走的,谁也留不住,她成日想东想西的,不到那时间点儿,也是白操心,倒不如随其自然,何苦放着眼下好好的日子不过,穷折腾,人都跟着遭罪呢? 珍惜眼前人! 权当每一天都是最后一天那样珍惜时,也许会更好! 柳金蟾又一番自我教育后,便开口打算缓和缓和一下这屋内的气氛,但直言这眼前的事儿,难免不旧事重提,索性…… “大理寺少卿刘德是皇太女的人?” 柳金蟾一落桌这一开口,立马就让正给柳金蟾剥蟹壳的北堂傲一愣,旋即抬头:“今儿是她?”胆儿也腻大了? “她手下一个得意的壮班女人!” 关于皮翠翠,柳金蟾不愿多谈,立马避重就轻就直入她今儿的主题:“且不提她!你可知这刘德在大理寺下面都干了些什么?” 北堂傲将手上一个满黄的蟹剥开,一面搁在柳金蟾盘子里,奉上蟹醋,一面脸上一僵,冷冷一哼: “她那么一个小人……能干什么?不是陷害忠良,就是在下面处处使坏,让九公主处处受制……说白了,就是东宫安插在我那大侄子九公主身边的得意细作!”狗仗人势的东西。 “那……相公可知,她借着东宫皇太后这座靠山,数年来要把大理寺变成她家的后院……以及她开的天香楼了?” 虽然言过其实,但……柳金蟾很明白北堂傲的聪明,理解她的言下之意。 果然,北堂傲旋即扬起了脸儿,瞪着柳金蟾:“这是……当真?” “当不当真,查就是了!”柳金蟾低头,“但……相公,涉及其中的男人都是被迫的,为妻希望……不要伤害到,本已经很惨了的人!” 北堂傲垂眼…… “以刘德指使手下殴打嘉勇公夫人为契机,可好?”北堂傲接过奉箭为他剥好的蟹黄,静静地蘸了点蟹醋,缓缓问道。 “关键是要揪住刘德指使……而不是让东宫又让无足轻重的人来鱼目混珠,混淆视听就好!” 柳金蟾静静地开口,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这次是欲弄倒刘德,卸掉东宫皇太女左膀右臂的大好时机,但她总觉得心里有种对熊幺幺的担心—— 此事闹大,他的公职……不过这样忍气吞声过去,谁敢保将来没有新的受害者!而且,她直觉,皮翠翠敢如此明目张胆,甚至此事在衙门里已经是公开的秘密,那么就说明皮翠翠已经十分精于此道—— 简而言之,衙门里不止一个熊幺幺受害……只是有些还未浮出水面—— 然,这样的事,不赶紧适可而止,受害者就会跟瘟疫一般慢慢泛滥! 因为……贼人的胆子是越来越大、无孔不入,只要你受制于她…… 想起前世那些身边一个个被……的同学、同事陷入的危险,柳金蟾心急如焚,却又矛盾地害怕让受了伤害的人,无法立足! 进,可挽救新来着,让此事终止……但一边倒的舆论,更爱将指责的利刃指向弱者,无视施暴者的邪恶,一味指责男人们的不洁身自爱、爱慕虚荣、不守夫道—— 他们事发,只有死路一条! 但……退,大理寺,就是受害者无限循环着的噩梦,以及……新人们即将延续下去的饮恨! “为夫也是男人,为夫……明白!” 北堂傲瞬间也只觉得心沉如石,这样的事儿闹开了,他太清楚,受害的最多的只能是在大理寺就职的男人们!但纵容作恶者,就是纵容坏人去荼毒更多的受害者。 “那就好!目标明确,切莫散打……”柳金蟾咽下一口气,静静点头。 “你……” 北堂傲放下蟹壳,不禁拿手压住柳金蟾的手背:“为夫一定尽力……无论如何,就是她不是东宫的人,咱们……身为一个人,也应当让这样的衣冠禽兽绳之以法,以戒来者!” “为妻,也是这么想……”所以才这么犹豫! 柳金蟾点点头,会压北堂傲的手,看着北堂傲担心的眼儿:“就是担心那些……” “为夫懂!妻主的心好!” 北堂傲的眼直直地瞅着柳金蟾,很想说他真的懂……但……他只能用眼回以柳金蟾一个他什么都知道的眼神: “妻主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好女人!”一如包容他,保护他到现在,即使皇太女送来了绿帽子,也未改初衷—— 只是他很贪心,奢求更多—— 更多本该属于别的男人的幸福! 北堂傲这动情的一语,瞬间让柳金蟾有片刻好似看见北堂傲恢复了记忆的恍惚,但……那句“世间不可多得的好女人”让她脸上发烧—— 她哪是什么好女人,不过是沾了人家的便宜,不敢脱爪爪的猥琐女人了! “你这话说的,仔细让人听见,笑话你!” 柳金蟾立刻要抽回手,佯作镇定地继续吃蟹。 北堂傲可不放手,愣是死死地压着,脸还暖暖地贴在彼此的手背上,低低呢喃道: “笑什么?为夫自嫁妻主那一天,心里就这么想着,感激着……你说,天为什么要对为夫这么好?竟能让为夫嫁了你这么一个体贴又好脾气,还处处纵容为夫胡闹的妻主?你说……为夫要是这辈子不能陪妻主走到最后,为夫得是多么不幸啊!” 816.第816章 卷二054迂回战术:北堂傲欲归柳家 “妞妞看着你呢!”柳金蟾瞅着妞妞蹲在哪边墙角瞪得溜圆的大眼睛,有些不好意思。 “她小……明儿就记不得了!” 北堂傲调皮地不动。 柳金蟾无语,要点什么吧!妞妞丢下手中的小老虎,就巴巴地屁颠颠围了过来:“妞妞也要!也要像爹爹一样……” 柳金蟾立刻要瞪北堂傲一眼儿! 北堂傲可不理柳金蟾,索性将妞妞抱起来,抢过柳金蟾手的,和自己的摆在一块儿,让妞妞用肥嘟嘟的小脸也压上来感觉感觉爹娘的温度。 妞妞这一如愿地压着了啊,立刻笑得小脸想朵开了的花儿似地好看。 “爹爹和娘在,妞妞是不是好开心?”北堂傲低低亲了亲妞妞的脸,低低地挠妞妞的痒痒。 妞妞扭着小胖躯笑得直喘不过气,末了才挠着她的小腰,天真无比地道: “娘天天在家,妞妞爹就开心,妞妞爹开心,妞妞就开心!妞妞……喜欢妞妞爹笑!嘿嘿嘿!” 说罢,妞妞还不忘盯她爹盘子问:“这个是个什么?” 能是什么? 讨吃的呗! “蟹黄!” 北堂傲担心蟹肉阴寒,孩子吃了不好,就只将蟹黄沾了醋,喂给妞妞吃。 妞妞吃着好吃,又连续吃了好几个,直到,北堂傲令人给她单独煮了一碗蟹黄豆腐这才拿着自己的勺子去喝她的金银汤! “这妞妞,吃什么都香!” 北堂傲放下宝贝女儿,也给柳金蟾盛了一碗金银汤: “这螃蟹寒气,晚上吃多了不好,喝完蟹黄汤吧!奉箭这螃蟹,你们几个拿去也别多吃,厨房里还有好几大篓呢,明儿送了两府,挑出七八个大的,给夫人留着清蒸,姐儿煮汤做几个蟹黄包儿吃,余下的就散开大家吃吧!” 奉箭等人立刻应了,将未吃完的一笼蟹抬了下去,又将哪边厨房烧的几个主菜端上来下饭吃! “这风腌果子狸是姐夫今儿令人做好送来的,为夫尝着挺好,虽然是肉,但味道鲜美,倒跟果子似的,为夫特意留着,想着你回来一起尝尝,若是喜欢了,为夫到时也让人留意着,若有就弄了来给你腌制成菜!留待想吃的时候,就取出来尝尝。” 北堂傲边说便往柳金蟾碗里夹菜:“还有这燕窝秋梨鸭子热锅、桂花糖新蒸栗粉糕、野鸡瓜子几样儿是皇后自宫里赏赐来的,说是江浙名菜,你也尝尝!” “那……咱们不去磕头?”柳金蟾一愣,就担心这燕窝秋梨鸭子热锅是皇上赐的,预备骗北堂傲进宫呢! 北堂傲立刻粲然一笑,低低道:“是皇后赐了家姐,家姐令人送过来的!” 一见柳金蟾担心他,他就打心里欢喜,觉得柳金蟾还是心里有他的,就是老不信他是真心喜欢她!还有……就是逛青楼的贼心,老不死! “哦——味道果然不错!”柳金蟾尝了一口很是满意的说道。 北堂傲立刻笑开了花,也跟着尝了几口,觉得味道果然是一如既往地好,怪道大哥今儿有心给弄几样过来。 一顿饭吃得倍儿爽,妞妞几个也乖,挪到小床上奉箭几个陪着,睡得也一动不动,就是北堂傲进了帐子更比往日爱折腾,末了还不忘吹枕边风: “今儿妻主怎得想着骗人说咱们夫妻是挂名夫妻?” 北堂傲趴在柳金蟾怀里,嘟着嘴低低圆嗔:“挂名夫妻……会睡一张床儿、盖一床被子,还……似的跟咱们夫妻这样着?” “哎——这不是……在市井小民处,那日一不小心,就遇上我们景陵县的老乡嘛!你知道我娘……”柳金蟾又扯。 “每次一提这事儿,你就你娘你娘……金蟾啊……咱们都成亲三年了,孩子也有了,还是奉旨成婚……你是不是……也该那日带着为夫回家祭祖,让妞妞拜拜祠堂、见见柳家的祖宗!顺便给为夫正个名分了?” 北堂傲继续吹枕边风:“总不能那日妞妞随你回家,别人没见没为夫,还当是你和外面男人躲着养的,不是正室出的!让人看低了咱们孩子!” 柳金蟾低眉,北堂傲这么一说,她也觉得,他们夫妻怎么的是一回事,将来北堂傲就是改嫁了永远不回头了,她也不能让几个孩子觉得自己是爹爹不要了的孩子—— 就是刨个空坟,也该有个空坟的来由才是! “那……明年开春……借着清明……” 柳金蟾说着,便有点担心晚,要是北堂傲突然年前就恢复记忆了,那么她一个人带着孩子们回去,孩子们模样多好啊,村里那些个爱乱嚼舌根地还不得说是孩子们的爹爹跟别人跑了—— 虽然是真,也不能让孩子们知道! 柳金蟾这微微一想的功夫,北堂傲不满意了,立刻道: “不说清明去塞北,祭拜为夫的爹娘吗?今年回去过年不成?正好除夕祝福,初一祭祖,又跟着是各家大拜年,家家走乡串寨的,咱们夫妻大半月,就是足不出户,也能把亲戚见个遍儿……而且……为夫和妻主成亲三年,你娘……又不知道…… 咱们赶着过年回去,亲戚们都在,你娘再是要大动肝火,这为了颜面,也不能撵咱们出来不是?” 柳金蟾想说这很难说! 但…… 北堂傲接着又道: “为夫想好了,妻主一直说担心家里人知道了妻主在京里做着官,担心他们横行乡里……那么……咱们夫妻就说,是白鹭书院院长,原来的大周名臣尉迟瑾给咱们夫妻做得媒,说为夫是过去某个战死沙场的大将军的儿子……不说名门,就说官宦世家可好?” “……”柳金蟾凝眉,暗想:说你是官宦世家,我还能说休你么? “要是官宦世家不好……那么书香门第?祖上在京城做过官儿?”什么都好商量。 北堂傲一步步试探,反正他今儿是想好了,柳金蟾这边一时攻克不下,那么就先从婆婆下手,婆婆是一家之主,她只要觉得他好,就是公公和柳金蟾说她以前不好,也没人敢付诸行动—— 817.第817章 卷二055无心插柳:慕容嫣死灰复燃 而……妻主就怕她娘!而且妻主的生活来源全指望她娘呢—— 就是柳金蟾将来做了官,那点俸禄,也只能和白菜豆腐汤,更别说,只要当官,他就能让柳金蟾乖乖留在身边做事—— 近水楼台先得月,北堂傲想着,他只要死缠烂打,再装疯卖傻!反正柳金蟾心软!他晚上往那炕上一坐,不干嘛,也是一夜! “也……罢!且如此,千万别说现在还在做大官!最多就是某某县的县令……就管够了!” 柳金蟾一时也没有个头绪,只得应允,暗想这样也是必须的,毕竟孩子们要入柳家祠堂,在景陵有头有脸,就得有个出身不低的正房爹爹来衬身份—— 北堂傲这么为孩子们想,也是一片慈父之心,可惜,她一直陷在自我同情里,丝毫为人母的自觉都没有,这孩子庶出和嫡出。尤其是爹爹来路明不明,都是要紧的事儿,尤其是对儿子,他将来出嫁,别人一来和八字,就会问嫡出还是庶出,爹是谁?什么出身。 她柳金蟾不弄个人去老乡晃晃,别人要当她儿子女儿是某个楼的哥儿养的,还了得?反正北堂傲长期混京城高宅大院,他去景陵县露露面,应该没危险! 柳金蟾暗自盘算,北堂傲可不管柳金蟾此刻想什么,一听柳金蟾答应了,立刻趁热打铁地接着道: “那么……就是这样了!咱们冬月就预备着,腊月就回乡,过完十五再回来,啊?”他一定会在后面补充暗示,他娘家很有势力,人脉很广,能助金蟾当官! “恩!相公说了就是!” 柳金蟾微微犯困,索性就让北堂傲自个安排了。 “那为夫,就先着手安排了!”北堂傲低低低再问,“恩……为了婆婆的身体,为夫该不该安排人,去老家透透口风啊?” “相公安……啊啊拍!”柳金蟾困的不行,一个哈欠过去,就开始昏昏欲睡。 北堂傲眼见着柳金蟾要合眼了,他很是不经意地又道了一句: “这眼见着就是中秋……宫里设宴,大哥让……咱们也去走走,见见亲戚……” “……”柳金蟾已经睡成了死猪! 就是到了夜半: “傲儿傲儿……为妻肚子微微有些怪异……” “赶紧请太医——” 北堂傲一跃而起……一场即将轰动朝廷内外的轩然大波开始孕育。 次日,京城的卯时已天光大亮。 昨儿吃着螃蟹就突然被获准可以离开大理寺的孙尚香和慕容嫣也没多想,就听说是刚才有嘉勇公府的人来,说看在公爷的面子放了她们,让她们下不为例,不可再犯。 就这么着,孙尚香夫妇领着未吃完的螃蟹和粉蒸鸡就上了马,孙尚香回头欲问慕容嫣,这是什么缘故,毕竟她们与嘉勇公府无亲无故的,凭啥他们府这大晚上的能来给他们些个市井小民说情?难不成里面有什么故事? 不想她扭过头,就见慕容嫣骑在马上神在在的,满脸春色盎然…… 这还用问么? 弄不好就是这小慕容刚才提到的心上人在哪儿了! 孙尚香索性就放任慕容嫣继续在爱河里沉醉,和相公一路打马领着后面魂不知有几缕在的慕容嫣回了家。 李复是个细心人,暗想这剩下的东西,就是大家一起吃,也是自己家人多,占了大便宜,指不定慕容嫣看家他家孩子多,还想吃都不敢夹了…… 这做人有时候宁愿自己吃亏,也莫要真人小便宜,毕竟吃的亏打得堆,不是慕容嫣大方,他们一家只怕今儿还住在那高价的房子呢! 想着,李复一进家门,趁着孙尚香和慕容嫣还在马棚拴马的功夫,他就赶紧用自己家的碗碟,将剩下的三只大螃蟹,挑了两只和着,四块糯米鸡里的两块搁进去,给慕容嫣送出来。 慕容嫣心情正美,哪里还在乎这点子吃食,立刻回绝:“这螃蟹我今儿晚上都吃腻味了,不如给孩子和家里两老尝尝!”说罢,推却不迭。 李复见慕容嫣这么说,也只肯取了两只螃蟹,仍旧将两块糯米鸡放进慕容嫣手里:“这螃蟹吃腻了,糯米鸡还未动过呢!正好你和王嫂晚间饿了,一人一块!” 慕容嫣再推辞,李复和孙尚香两夫妻是无论如何不收了,慕容嫣笑说:“孙头真是个客气人儿!既这样,小妹就先去睡了!” 言罢,素来豪爽的慕容嫣也不再跟李复啰嗦,抬着盘子,就朝这边垂花门处走,才走两步,便见出来听动静的熊幺幺,正担心地站在门口处看着她。 这十几日熊幺幺屋里躺着养病,吃吃睡睡,每日有孙头儿安慰说不算他旷工,又有李大哥烧了饭菜叫他一处吃饭,一院子和乐融融,尤其是没了债主天天儿来讨钱滋事,借机揩油占便宜,弄得邻里白眼院外乱骂,他心情一好,人胖了不少,精神气也养出来了, 这乍一看啊,小脸白白净净的,倒不像素日里那人不人鬼不鬼的狐媚子妖精了,而像个小家碧玉似的立在那屋门外,不细看不觉得,这微微一细看,倒像在门外等小情人的某家哥儿,两眼殷殷切切,还有点巴巴等待的味道,颇觉动人。 “怎得还不睡?” 慕容嫣心内微微一动,终于明白大理寺那群老女人们趋之若鹜的缘由了——熊幺幺其实……生得不耐,这没有脂粉,和妖里妖气的轻浮,人也是浑然天成的丽质。 “……就是担心!刚叶大哥和吴大哥过来……” 熊幺幺也不知为何,站在慕容嫣面前总觉得不似站在别人女人面前那般自在,怎么说了,就是有点羞于见人—— 但自己也分不清,是慕容姑娘一身正气令他自惭形愧,还是怎么的……反正他见着孙捕头心里觉得像大姐般亲切也无其他,但见了慕容嫣,心口就是满满地缩手缩脚,感觉自己在慕容嫣面前就是自卑自鄙……却又总挂记着她—— 恩人嘛! “没事了!姐身后有人呢!你去睡吧!” 818.第818章 卷二056无心之举:慕容嫣大大咧咧 慕容嫣今儿心情好,看什么都顺眼儿,就是熊幺幺这惹祸的根,她今儿看着也是楚楚动人,觉得自己二十年来头一次做好事,没做错—— 果然是好人有好报!她慕容嫣也因祸得福了! 说着,慕容嫣就大喇喇地要回屋去好好体味体味北堂傲的好,感受她姗姗归来的春天。 不想她走两步,好似发现身后的人没动,不禁觉得奇怪,不禁扭过头来,回看,被她一看,就吓得立刻撇开了脸的熊幺幺: “怎得了?”羞羞答答跟个没嫁人的小相公似的! 慕容嫣莫名地盯着熊幺幺看:难道还在担心? “没……没什么?”熊幺幺紧张得把脑袋摇得跟个波浪鼓似的,欲问“你……没事吧”的话也吓得咽了回去,大有转身就想跑的意思。 慕容嫣别看是在军营呆过,但那时年纪小,军规男女有别,都是各在一处作息,她又没有亲近的兄弟,唯一的爹爹见着她不是哭,就是哭着要她给他争气,男人这东西…… 她慕容嫣就只知道北堂傲生得漂亮,嫁妆丰厚,地位高,她打小做梦都想娶他,抱他回家亲他……别的,了解……没有—— 而且男人娶回家,不就是为了暖被养孩子,顺便主持家务,让她无后顾之忧的? 所以…… 慕容嫣从未去费力了解过一个男人,按照大周官宦人家女人们的思维,你女人只要好好以前程为重,就是个顶顶好的女人了。 因此,熊幺幺的奇怪举止,她只觉得莫名其妙。 难道是她有点奇怪? 慕容嫣不禁看了看自己,心想是不是自己今儿在衙门打了一通,浑身脏兮兮的?她这一回顾自己,没注意灰尘扑扑的衣裳,倒先看见了李大哥搁在她手上的粉蒸鸡: “这是小柳子的相公送的!你也尝尝,味道可不是外面能买到的!” 慕容嫣想也不想,就将手上的一盘粉蒸鸡放在了熊幺幺的手上,笑颜如花地极力推荐道:“姐吃过不只一次了,你啊热热再吃,别病刚好,又吃出病来!” 熊幺幺有点呆,欲说“我不能要……”,慕容嫣已经迈着三分醉的小步子乐颠颠地回院了。 她一边走还一边哼着小曲儿,她今儿心情真是好啊,她还以为北堂傲和她是真没了缘分,谁想…… “呵呵呵‘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好一朵茉莉花,好一朵茉莉花,芬芳美丽满枝桠……让我来将你摘下……’……” 飘飘忽忽地,慕容嫣哼着她的歌儿就消失在院门处,引得熊幺幺手端糯米鸡,晕乎乎地凝视着慕容嫣消失的背影,一时间也不知慕容嫣这是啥意思,只傻乎乎地在夜风吹了大半夜,才似懂非懂地回了屋: 只是夜里辗转反侧,始终不解慕容嫣到底是什么意思?对他好?随便对他好?还是她素来都是每个男人都这么好?而他从不知道? 睡不着啊? 迟来的春天叩响了他的门,而他却不知道这春天是他的,亦或是他回错了意,又或者慕容姑娘压根就没这个意思—— 人家只是人好,见他可怜……他这样的男人,还能有女人真心喜欢么? 一夜辗转,熊幺幺近天明时才昏昏睡去。 而熊幺幺睡去不久,第一个起身的李复又开始烧火打水,从为家人们做早饭开始,又开始了这男人一天马不停蹄地忙碌。 接着孙尚香起、慕容嫣起,李复就开始摆桌,上馒头,再放上一碟咸味小菜,便开始回屋招呼孩子们起床,女娃娃该去私塾读书的读书,男孩子也都起来学着做家务,将来出嫁才能有好婆家。 外面孙尚香和慕容嫣洗漱毕,二人便开始就着咸菜吃馒头,一边说起了昨儿事儿: “你说,今儿还会不会揪着咱们昨儿的事不放?”孙尚香一边吃一边担心。 “昨儿的风波还没过去,她们没那么傻!再者……她们那伤是一时半会好得了的?要找咱们碴,估摸这也是来阴的!” 深谙大理寺那群老恶霸伎俩的慕容嫣,丝毫不以为意继续大口啃着馒头,反正昨儿北堂傲既然抛出了橄榄枝,她估摸着自己的好日子就要来了,这皮翠翠等人嘛—— 不识时务,她就一个个清理!让她们看看谁是真正的老大! “那咱们不是危险了?” 孙尚香一想到,自己人可能会被在外面伏击,就是难掩的担心。 “大家以后结伴而行!小白蒜……就负责送小柳子回家,我看,她们再是胆大妄为,也没人敢去惹她了!” 慕容嫣想了想道: “余下,吴大哥和叶二哥嘛,他们俩也不用担心,叶二哥在大理寺是个出了名的会做人,不是老在上工时间替他媳妇卖猪肉,他估摸着也不会让送到咱们这班里来。” “照你这么说,咱们班就是个流放地了?” 孙尚香不禁为自己有些叫屈——她不说个金牌捕头吧,起码也是破了全国大案的名捕吧。 慕容嫣咽下口中的馒头,不屑一顾地瞅了孙尚香一眼儿: “在这大理寺,你没有关系,别想弄到好案子,想出头……做梦了!混着就不错了!而吴大哥会在咱们班,不就是因为有他无他并无区别么?咱们班啊……门头的人总结得最好:一群来养老的!”而她慕容嫣就是来混的! 孙尚香皱眉,怎么说呢,她正值意气风发之时,就让她来养老,带一群无用之人,怎么会不觉得壮志难酬呢? 于是,二人一路前往大理寺时,素日里精神抖擞的孙尚香郁郁寡欢,而跟走马观花似的慕容嫣却是神采奕奕,二人又路过那几株落叶如雨的树下时,孙尚香忍不住问了句: “你说这还不到深秋,这几株树怎么就一直在落叶?”起初,她还以为是京城的气候异常,可住了这么久,才发现别的树还是绿叶葱郁,正值蓬勃之际,尤其是中间这两株相邻都的树,绿得也在落! 819.第819章 卷二058山雨欲来:璟公主突然驾到 慕容嫣回看了这几株树,好似才发现一般道: “以前似乎没这么几棵树……” 孙尚香回看了慕容嫣数眼,心里也不知是什么念头闪过,然后就打马而过。 慕容嫣也忍不住朝着这似乎突然出现的树留下了诧异的一瞥,紧追着孙尚香而去,相当不解,这孙尚香是看出了什么。 孙尚香本还想,今儿是不是来时又能看见叶二在给他媳妇儿摆摊,不想她才骑马过来,就忽听身后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疾驰而来,吓得孙尚香赶紧下马,勒着马头往街边靠。 这一回首,便见二十来骑高头大马驮着身穿黑甲,手执钢鞭的锦衣卫簇拥着一个黑衣黑袍黑色挂金凤纹斗篷蟒靴的年轻男子,横冲直撞地飞驰而来。 “这是……”孙尚香欲问慕容嫣这是谁家的公子这般狷狂、目中无人! 慕容嫣却好似木鸡般呆立在路边,两目地追着那抹峻拔的捷影,面色如土。 孙尚香一瞅慕容嫣这惊诧状,立刻下意识判断这是个重量级的大人物,立刻拉长脖子张望,然那需要她拉长脖子,刚才那好似风驰电掣的几十人,就紧随前面领头者猛然勒住缰绳,迫使马蹄高扬的凤纹男,一个个纷纷跃下马背,气势汹汹地直奔大理寺—— 这是……来兴师问罪? 大理寺今儿摊上大事了? 不待,孙尚香再做判断,她就看见刚还一脸石雕状的慕容嫣,猛然拽着马儿,就直奔那群人消失的方向,急急而去。 “慕容……”孙尚香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只得追着慕容嫣的脚步,急巴巴地往前赶,但……这一赶过去,才发现大理寺府门让人家的侍卫把守着: “璟公主驾到,闲杂人等门外侍立,不得惊扰、不得随意走动!” 开口者神色肃然,手执钢鞭,大有敢违令便立时扬鞭驱赶的架势。 “我乃慕容嫣,是你们未来的璟驸马……” 慕容嫣不顾侍卫阻拦,大有以身涉难的大无畏精神欲硬闯人家公主休息的堂屋。 但她以为自己是盘菜,人家可不当她是盘菜,她音还未落呢,鞭子便已高扬,吓得孙尚香一把就赶紧拽着慕容嫣后退数尺,就这样,“啪啪啪”鞭子还是在距离慕容嫣不到毫厘地方落得跟那响雷似的,惊得人心直呼好险。 “大胆狂徒……”执鞭人欲再抬手,亏得及时赶到的叶二立刻对着侍卫比着慕容嫣的脑袋,求情道: “小爷儿,她这……有问题!您莫和她一般见识!” 那侍卫本还不信,立刻就有里面一个老侍卫对着他道:“她就是哪个传说中前相想当贵妇,想疯了的二小姐!” 执鞭人这才“哦”了一声,然后斜眼扫过传说中喝醉了就在长安街大府门口哭喊,时不时还一倒就在巷道里醉上一宿的女花疯: “据说,神勇大将军出嫁那会儿,她还去勤国府门口哭说她是嘉勇公夫人来着?” “哎……谁让荣国府和勤国府恰好门对门呢!我和你说啊,哭就罢了,她当日还在衙门里见人就发喜帖,说去她家吃喜酒呢……我家一在衙门里做事的亲戚都让拐了好些钱,她至今没退呢!” “啧啧啧……当真?” “一言难尽!哎呀,她疯了也好,时不时发发疯,还能痛快些,不然,你让她这高不成低不就,至今娶不上女婿的女人,心里怎么挨!” “可疯了,就是寻常人家的儿子也不能嫁她吧!”多坑人哪! “哎,不是家里走投无路,需要卖儿卖女的人家,谁会把孩子给她这样的女人做女婿,再者……别家愿意卖儿子给她做女婿,她还买不起呢?我听说,她家也还欠着近千两的外债,不是她娘还顶着,债主们早冲进家,抱走一样算一样了!” 两侍卫发挥八卦男的长舌精神,你一句我一句,在门口咬耳朵。 这头慕容嫣虽知孙尚香和叶二时为她好,但她还是嘴上忍不住埋怨: “谁脑子有问题,我慕容嫣脑子才没问题呢!当日,是他说要嫁给我,还说要带我进宫去皇太后,请皇太后给我们赐婚……唔唔唔!”你们干什么? “我们的好姐姐,这事大家都知道,可人家现在不承认了,你有圣旨吗?”叶二也不知真假,但慕容嫣再嚷嚷下去,弄不好里面的人就出来了: 到时翻脸不认人,指不定连他和孙头儿一并儿收拾,没见他来时就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吗?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慕容嫣好容易挣脱孙尚香捂嘴的手,欲再越过墙角奔那大门处去。 “他可不是君子,而是男人!” 孙尚香凉凉的一句,让有些激动的慕容嫣慢慢冷静下来,不禁想:是啊,他拗起来,就是皇太后也无法的! “而且你大庭广众之下让他难堪,他还能再和你说理去?男人嘛,总是要哄得,你和他强,他堂堂一个公主,能把你放在眼里?想娶他的女人多过江卿,你只可智取!” 也不知原委,孙尚香索性就胡诌一通。 慕容嫣听了这话不禁安静下来,倒不是怕战蛟那男人当众难堪,反正她现在穷途末路了,成不了贵妇,她慕容家就算败了,慕容家败了,她慕容嫣也就是身无所持,那么她还有课什么可顾忌的—— 赤脚还怕穿鞋的?她就不信战蛟丢得起他那张尊贵的薄面! 然……毕竟没有穷途,昨儿北堂傲还暗中来帮了她一把……不管怎么说,他对她还是有余情未了的,她今儿在这冒冒失失地与战蛟闹腾,只怕传到了他耳朵里,他心眼儿本来就小,弄不好才起的心又收了回去,当她又不存在一般,她当如何是好? 岂不是自己最后的指望也灰飞烟灭了去? 慕容嫣这才哑了音,不再多言语,也不去多围观,兀自想着孙尚香刚才的话,觉得孙头儿,毕竟是个过来人,看她们夫妻相敬如宾,这些话自然是有些道理的,战蛟……虽然火爆,但也是个好哄的男人,只是她要怎么要他回心转意呢? 820.第820章 卷二059刘德受刑:璟公主名不虚传 璟公主他到现在都还没嫁人,想必她还是有些希望的…… 思及此,慕容嫣又蠢蠢欲动地想去看看,今儿这战蛟来这大理寺为了何事? 而她身侧叶二则拉着孙尚香附耳道:“头儿,你不会信她的话吧?”三年前,他们衙门可有不少人被骗了礼钱…… 孙尚香忙拉拉叶二的袖子:“你个傻的,她脑子不好,你也不好?头儿我不是先哄住她吗?”跟疯的硬碰硬,傻了还差不多! 叶二立刻对着孙尚香比大拇指,二人还欲嘀咕两句,里面忽然就起了惶惶之声:“刘大人来了!” 此声一毕,院内寂静无声,无数双眼立刻锁定住了门口的刘德,那刘德还没回过神来呢,身后就被四个执鞭侍卫拦住了去路: “刘大人,璟公主请——” 刘德那张脸瞬间就跟川戏变脸似的,“唰”一下全白了! “这这这……”刘德欲回首给身后某个小厮一个求救的眼神儿吧,四根钢鞭就耸在她眼前,再一次道: “璟公主,久等大人您已多时了!” 此话,刘德听来,更是有如晴天霹雳:什么意思啊,分明就是告诉她死期不远了!皇太女是能给她撑腰,可……现在还不是皇太女执掌天下的时候! 抖抖抖—— 抖抖抖—— 刘德可不是什么英雄好汉,更不是对那璟公主之残暴一无所知之辈,所以,她还没走到那屋门前,人腿就软了,没走五六步,一个踉跄就栽倒了地上! 训练有素的侍卫们,可不是吃素的,立刻有几个老男人两手一抬,就将浑身吓软了的刘德半提半拽,生生拉进了屋里。 众人屏息,未及呼出,边听里面一个懒懒的声音,邪魅魅地低低问道: “昨儿刘大人,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刘刘……刘不知……不知公主所指!”刘德的声已经明显地语不成句了。 “哦?不记得了?弄玉——帮他长长记性!”里面的璟公主一面端坐在纱帐内修指甲,一面阴测测地冷凝着刚和他耍花腔的刘德——别以为他不知道她仗着谁的狗势,撑腰板! “璟……” 刘德音没落呢,里面就传来响亮的而又绵长的“啪——啪——”两个大大的巴掌声。 “现在……刘大人,想起来了吗?”慵懒懒的声儿再起,这次似乎心情了好了许多,因为语调里有了欢快的节奏。 “刘德该死——刘德该死——刘德昨儿是着实不知……” “啊啊啊啊——公主饶命!饶——啊啊啊——不能——再打了啊——啊啊啊——不不不……行了——啊啊啊——” “不知?本宫的人明放在你衙门里,你不知?你当本宫是个傻子,是你一句话就能糊弄的?行啊,你个小小的刘德,也敢对本宫的人下手了?打得爽吧?” “不不不——公主您……您……您听……听小的……小的说……” “说什么?” “小的是真不——啊啊啊——真不知啊——啊啊啊——” “不知,本宫看你是,当本宫好欺负!你以为本宫离开京城六七年了,在京城说不上话了啊?本宫不说句话儿,你们都当本宫是死人了?欺负人,你也该看看是谁的人,你以为本宫是那个能让人欺负到头顶上撒尿,还能不吭声的神勇大将军?” “臣……臣……从……从……不……不……敢……做如此想……”虚弱声伴着抽泣地哽咽,几乎让人听不清刘德在说什么。 “不敢?不敢,你不也敢了?本宫的人,你也打了?你还要怎样?恨昨儿打的还不够狠哪?是不是,现在正想着,是谁?想报复啊?” “不——不不!公——” 刘德鸡声都几乎喊出来的同时,大理寺门外忽然就来了一声快报: “皇太女驾到——”命衙门内众官员夹道相迎! 院外的诸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刹那间做鸟兽散。 大家匍匐在地,还不及等到皇太女姗姗而来的銮舆呢! 九公主龙藤的凤舆倒先来了。 九公主一看这情况,赶紧命人去宫里告知皇太后。 一时皇太女驾到,九公主还不及担心妻弟璟公主吃闷亏,那边宫里老宫人就急巴巴地传来圣旨: “皇上有令:宣刘德进宫!” 怎么回事? 大家一片怔愣,面对皇太女的问询,老宫人不得不附耳送了诸位一个顺水人情:“嘉勇公夫人小产了!” “嗡——”一声—— 皇太女顿觉得脑袋有如突然被庙里的大钟“咣”了一下的错觉—— 刘德,已保不住了! 上面这斗得叫一环扣一环,扣人心弦! 下面却是一头雾水! 孙尚香和慕容嫣在人群仪仗之后的院子里,只听一会儿喊: “皇太女驾到——命衙门内众官员夹道相迎!” 皇太女的移驾没看见,外面就又喊道: “荣公主架到!” 无数的公主仪仗瞬间将大理寺门外堵了个水泄不通。 最后,女人们外面左右夹道而跪,黑压压的人头之外,院门内,头戴纱幂的荣公主牵着头戴黑盔,挡了几乎大半张脸的璟公主,领着大理寺的一片男人们,侍立在院内候驾。 好容易好容易……皇太女终于坐着她的銮舆摇摇晃晃而来。 众人三叩九拜,里面的两位嫡公主三肃两跪一叩拜,就立马让意外殷勤地皇太女免了礼。 免礼就免礼吧! 众人还想这皇太女是来给刘德撑腰的,弄不好璟公主要吃亏,不想这皇太女一落轿,开口的第一句竟然是: “蛟儿弟弟身上一直不大好,怎得今儿又动这么大的肝火,这要是又伤着身子,让皇姐如何放心得下?” 众人默默擦汗:这多情的皇太女……临来还不忘献一番殷勤么? “这不是让人欺负到了头上吗?兄弟****在府里养病,大屋小事也没个心思管理……太女姐姐也知道你那表弟妹是个不中用的枕头,****除了让人操心,也不会干什么?兄弟就想她傻乎乎的,也不是个干事的料儿,原也不承望她成龙成凤,干出点什么光辉业绩!” 821.第821章 卷二060会错语意:慕容嫣痰迷心窍 璟公主这遇强则弱,遇弱则强的弹簧性格,一见皇太女,就变成了盈盈粉泪,体弱乏力的娇娇公主状,有气无力地诉苦道: “可谁想,不指望她高官厚禄,丢在这衙门里还让人欺负了去……您说……这不是成心不让兄弟活的不安生,欺负兄弟而今身上不好,想活活气死兄弟吗?” 这话…… 听起来似乎是他很有道理了。 “既如此,蛟儿弟弟只管告诉皇姐,皇姐替你收拾了就成,何苦自己病着,还起这一个大早儿,一会回去,不小心染了风寒,还不得又是十天半月起不来!毕竟是入秋的天气了!” 说着,皇太女无比体贴地取下自己的洒金盘龙祥云锦斗篷,欲给高大挺拔的璟公主披上:“你看你,心里一急,又穿得这么单薄!” 下面一片黑线—— 孙尚香直接心里吐槽:你们是来这里恋爱的吧?有没有必要这么抓紧时间? 璟公主则连忙小退了一步,低低地提醒道: “皇姐……兄弟已……”战蛟欲说他“已为人夫”,然话一出,衣袖就被荣公主暗暗拽了拽,示意这是大理寺有某人在…… 吓得他连忙将到口的话生生地咽了下去,改口道:“长大……而且……也有了人家了!” 皇太女的手就这么顿在僵场,要恼羞成怒?否! 她只从容地淡淡一笑,缓缓地收回手中的斗篷:“一时情急!哎——明明蛟儿弟弟当日进宫时还这么点长,而今……也是长大成人,已为人夫的时候了!” 璟公主低头,一副大小伙似的娇羞状。 “此时正值清晨,外面风大,皇太女还赶紧请堂内坐!蛟儿这风寒未愈,昨儿晚上还咳咳停停的,折腾了一晚上,只怕就传给了太女殿下。” 荣公主立刻出来打圆场。 一场皇太女戏表弟璟公主的戏码眼见就要转内场,外面的圣旨到了。 于是,还没落座的人群,就又前前后后地恭送了又恭送了,幸得璟公主与他姐夫同乘一轿相携进宫,这才省了大伙儿,再跪送第三遭儿的事儿。 眼见着前面鸣锣开道,一个个仪仗队们竖起立瓜、彩旗、大羽扇……陆陆续续,浩浩荡荡扬长而去,将整条街都沾满了,还不见头尾…… 孙尚香不禁感慨:这富贵真就跟做梦似的,羡煞人等!莫怪慕容嫣想当贵妇,就是她这刚到京城的人都满心向往,何况自幼长在京城、又出入过各大府邸的慕容嫣呢?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一个相国家的二小姐,沦落至此,又值意气风发时,可不是的疯? 想着,孙尚香回过头,欲安抚慕容嫣二句,不想扭过头,就见慕容嫣起身后,就一直歪着头儿兀自发呆儿,丝毫没有回神的意思。 “这是……” 孙尚香回首看叶二,欲问怎么办。 叶二摇摇头,附耳道:“天天儿‘璟驸马’‘璟驸马’的说自个……估摸着是见着了人,人家不认她,病更重了——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孙尚香点点头,欲和叶二领着慕容嫣小心翼翼地先返回屋再做计较,不想这慕容嫣出了半日神后,突然就一脸喜色地笑向她们俩,欢喜道: “你们说他刚说的那‘有了人家’是不是就是告诉我,他还一直等着我呢?” 孙尚香和叶二先是一怔,接着一想,方想起这“有了人家”是刚才璟公主的话,二人立刻脸上布满黑线: 刚才那皇太女不是还补了句“已为人夫”么? “我就知道他不会忘了我!他怎么回忘了我呢?我是他出宫后见得第一个女人……还是他的救命恩人!” 慕容嫣手捂心跳加速的胸口,有种幸福瞬间来临得太快,她都有点承受不住的无措感: “他今儿来也定是为了我……你们听没听见他一直说‘你表弟妹’‘你表弟妹’…… 璟公主是皇太女的表弟,我慕容嫣自然就是皇太女的表弟妹了……说刘德欺负了他的人,可不就明说是我了?不然昨儿,除了我们班里的人,还有谁能是他明放在大理寺,又可以称作‘他的人’‘你的表弟妹’的人…… 你们说……是不是?”她真是太聪明了,居然能听出他的句句所指——分明就是旧情没忘的意思……亏得她还误会她…… 慕容嫣兴奋得想哭: “快七年了……快七年了……你们都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多苦……多难……而今……他们都要回来——回到我身边了——我慕容嫣就要飞黄腾达了—— 这不是梦吧……不是梦吧?我慕容嫣今儿起,也终于要扬眉吐气,我慕容家要重见光日了!是不是?” 慕容嫣抓住孙尚香的两臂,连连逼问,吓得孙尚香噤若寒蝉,只得连连点头,只希望慕容嫣能尽快恢复正常,谁想,她才点完,慕容嫣就一阵狂笑着,冲出门去对着院子高喊: “我慕容嫣要发达了,你们这群狗眼看人低的走狗们,就看着我慕容嫣飞黄腾达,看着我慕容嫣平步青云,位列三公,光宗耀祖,吃香的喝辣的—— 哈哈哈——山珍海味,数不尽的金银珠宝、古玩字画,试问你们谁能坐拥大周两大美人,还能坐享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哈哈哈!我慕容嫣发达了——发达了!” 也不知是不是突然大喜过望,就痰迷了心窍,孙尚香和叶二、吴金华吓得手足无粗,正要想如何是好,疯了一般的慕容嫣忽然就奔出门去,牵了马匹,又奔街上去喊了—— 吓得孙尚香和叶二、吴金华,立马去寻衙门里还能管事的人赶紧去把慕容嫣抓回来。 无奈治安官们此刻纷纷都在犹豫刘德去后凶多吉少,少时他们一个个也自身难保,一个个好似热锅上的蚂蚁,哪里理孙尚香的报案,只一个个推说: “京城治安,当去顺天府!” 怎么办,慕容嫣是个女人,叶二和吴金华也不好帮忙,而昨儿还雄赳赳气昂昂的柳金蟾和楚天白到现在都还没来应卯…… 822.第822章 卷二061金蟾小产:未央宫也不太平 她孙尚香一个人如何是慕容嫣的对手—— 而且人疯了,力气更胜以往,她只怕没把她制服,自己倒先被她打成了重伤! 无法,孙尚香和叶儿几个只能巴巴敢去顺天府,顺天府尹一听是慕容嫣又疯了,立刻问也不问,当即戴上官帽,就喊上衙役们,查找都不找,就直奔长安街荣国府去了! 别说,她还真就在荣国府外,数层大网一撒,便将已尽疯狂了的慕容嫣,一网网进了顺天府的大牢,让孙尚香等人看着,觉得好了,再请牢头放人! 这熟练的功夫,与干净利落的抓捕…… 让孙尚香都不得不越来越相信,关于慕容嫣疯了六七年的传说…… 听着里面慕容嫣的咆哮,孙尚香这头才欲问慕容嫣疯的原因,那边大理寺就来喊说:“昨儿的事儿闹大了,皇上令六部会审,赶紧回吧!” 此一言好似晴天霹雳,吓得三人,护着囚车上一个劲儿哈哈大笑,说过去欺负、瞧不起她的今儿都要倒霉的慕容嫣,速速直奔大理寺! 而一早的嘉勇公府邸。 北堂傲就跟个泪人似的坐在内院里直抹泪,说他这回京大半年的不容易,眼下好好看着日子能过安生了,金蟾肚子里才养上的孩子就没了,不知道的还当是他心胸狭隘,容不得别人的孩子,眼泪就吧嗒吧嗒的掉啊—— 他偷偷养下这孩子多么得不易—— 金蟾都不想要! 一早惊闻柳金蟾在大理寺被打小产,又听闻娘家人叙述大理寺刘德诸事的北堂皇后,素日里无事都要给皇太女寻事,这眼下来了如此大的事,他岂有使着劲儿往大里的理儿? 他当时一得闻消息,就先一个装晕倒在凤塌上,然后趁着细作们去四处报信的当儿,悄悄地布置人细查这大理寺后面,柳金蟾报说的诸多问题,一定要“没事也要多找事儿”“张冠也可以刘戴”! 皇上风驰电掣而来,太医们已经将北堂皇后团团围住诊治,直说皇后是受惊过度,心志不开,抑郁所致。 皇上欲来宽慰几句,皇后就擦着泪儿说,他身为长兄,从未尽到过为人兄的责任…… “心中实在已亏欠太多,不想……不想……他小日子才见着要过好,这会子……就让臣妾这宫里纷纷乱乱的事儿又牵累着……” “皇后许是多想了……只怕那刘德并不知……”女帝欲马上劝慰。 北堂皇后可不给皇上又为皇太女开罪的机会,直接就啜泣着接着道: “怎得不知?就算那顶绿帽子当日送到傲儿府上时,那刘德没看清金蟾什么模样,这金蟾进大理寺,臣妾就怕有个万一,当日他进宫时,臣妾就再三叮嘱过她,多多留意,怕的……不就是她说不识得……后面生出是非来么?” 女帝瞬间哑言。 自上次皇太女送柳金蟾绿帽子一事后,皇后与皇太女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就算撕开了那层亲情的面具—— 皇上一时也不知怎么从中说和,毕竟那皇太女真是被她宠坏了,你说皇后就算不是真心对你,但起码处处以慈父自居,无时不关爱她,起码在她面前,过去都是说她好,就是不好,也劝她想开些…… 现在好了! 皇太女打狗不看主人,竟然一时发昏,让柳金蟾高中状元之日,满朝文武前露了脸,北堂家丢了脸面,现在满朝文武,甚至天下百姓,都在笑堂堂皇帝居然点了个绿毛龟当状元……更有甚者在猜: 说是不是北堂傲出嫁前让他先搞过……所以六年前,北堂傲身为皇太子君几乎内定的人选,才突然不进宫备选……而赐婚柳金蟾,而今又突然钦点根本不具备状元资格的柳金蟾为金科状元,就是为了给北堂傲一个交代! 再后面的……就更加难以入耳了…… 所以,她这心里也憋了好大一团火呢?腥没偷上,倒让自己闺女泼了一身骚——这以后,那北堂傲还敢来见她?她还敢单独见北堂傲? 最最最可恨的是,她真是什么便宜,就是多两眼都没敢偷看多了!始乱终弃?她是那种人吗?她若真碰了他北堂傲,至少也会封他个皇贵妃吧?他大哥死了,她就顺利扶他为后?还要如何? 可……关键是她现在、至今为止,北堂傲一根手指头都没摸过…… 皇上对“绿帽子”一事,有多愤懑,北堂皇后心里再清楚不过了,所谓无毒不丈夫,皇太女刚那么着抹黑他北堂傲家,他北堂家就没道理不让你皇家跟着一身骚,谁也别想得着好—— 大家现在还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呢!一香俱香,一臭俱臭! “其实臣妾也明白,北堂家退出朝野,只要臣妾和葵儿也都一起去了,傲儿他们夫妻方会太平。” 北堂皇后眼见女帝脸上露出不奈,立刻收起自己咄咄逼人之势,转为万念俱灰之状。 “皇后此言……”女帝立刻凝眉,作势要呵斥皇后这话不是国父该说的话。 北堂皇后就先道了句: “请皇上容臣妾出宫去看看傲儿……和臣妾那没了孩子……也不知以后会不会再有孩子的弟妹……”言罢,就开始擦泪,大有你皇家的事儿,为夫再也不想过问的架势。 女帝一梗,被皇后这句“也不知以后会不会再有孩子的弟妹”掐住了喉咙——在大周,生孩子是小菜一碟,小产十分罕见,然……一旦小产,就是大事! 就这么着,皇上不仅批了皇后出宫探望柳金蟾的请求,为了替自己那不孝之女弥补弥补皇族与北堂家族的裂痕,皇上还亲自来嘉勇公府探望北堂傲夫妻了。 柳金蟾也头一遭享受了躺在床上可以装昏迷,不用起来三叩九拜的礼数,躺在床头,脸白如纸,任人“瞻仰”。 北堂傲也一改素日里不大红大绿,就是花团锦簇自成一道水墨画的盛装,脸上也不施半点脂粉,更不见描眉点睛,惨白着一张睡眠不足,发青小脸,与一身淡青近白的对襟袍子,别说露肩了,简直就是雪白的颈子都被衣领挡得严严实实的—— 823.第823章 卷二062心不在焉:分明是鸡同鸭讲 脸也让长长垂下两鬓的直发挡得,只依稀可以看见睫毛翘起的尾部,以及鼻尖高挺出的一个轮廓,其余眼啊、唇啊、脸颊了,在发里时隐时现,还不时不时因抽泣而被北堂傲手上一块硕大的蓝色绣帕挡得巴巴适适的! 女帝努力按耐住自己几次想要拨开北堂傲的发际,抬起他的下颌,让他仰视她两眼,含情脉脉地冲动,静静地坐在对面,看他们姐弟说话,心痒难捱,却又舍不得离开—— 怎么说呢? 虽然柳金蟾此刻躺得并非他们夫妻的卧房,但女帝总觉得这屋里萦绕着甜甜的香,这香令人迷醉…… 至于什么香,女帝也不多做猜测,因为柳金蟾没进京前,关于她流连花柳巷,精于男女之道的传闻,她是心知肚明的,不用看别的,只看北堂傲出嫁前那么个木鱼似的一本正经样儿,与而今为了柳金蟾不与他合房,闹得宫内外人尽皆知的状,就知北堂傲受用的紧—— 不然心高气傲的他,当年都委身于慕容嫣了,还敢执拗地说不嫁,誓死不嫁!慕容嫣不就是那年鬼迷心窍喜欢上了战蛟嘛?二人还没被窝里你侬我侬呢! 而这柳金蟾……婚前就是个风流的主儿,婚后还是到处沾花惹草,若说是为了孩子不得已维持婚姻,那么二人没成亲前,不也没孩子么?北堂傲甚至亲眼看见她上青楼,但还是非她不嫁—— 这而今成亲三年,柳金蟾没钱没本事,还背着在外面不断地养小叔,甚至休了他另娶。他呢?还是死心塌地地想和她好,想她回心转意,为她擦鼻子抹眼泪,怕她吃一点亏! 男人啊,捉摸不透! 若说他不喜欢慕容嫣,干嘛和她……若是真喜欢慕容嫣,就为个名分……战蛟也不和他抢了,他也不从一而终了…… 说起来……这香到底是什么香啊?闻得她蠢蠢欲动的,越瞅北堂傲这楚楚可怜的模样,越觉得心痒难耐—— 这个要怎么才能弄到手,比他大哥当年可是强了十倍不止啊! 女帝直剌剌地瞅着北堂傲,满眼神在在。 北堂傲呢,只恨不得帕子再大点儿,干脆把他整张脸连人全挡了才好——怪道西域男人只露出眼睛,着实是……遇见不要脸的女人,十分有必要! 一听闻皇上要驾到,将上上下下裹了近三十条衣裤,甚至还把不束腰的对襟褂子弄了四五件罩在外面的北堂傲,侧对女帝,也觉得自己好似穿着缕缕薄纱似的,局促不已—— 真是…… 你说要是柳金蟾瞅着他能有这眼神的一成热度—— 他那需要弄那些个劳什子熏香促进夫妻生活,还擦那些个油啊什么的,提柳金蟾对他丝丝绮念—— 真正是该看的不看,不该看猛着看……看啥啊,眼珠子看掉了,我北堂傲就是死,也轮不着你来收尸—— 跳进江里也会绑着石头,不会白便宜了你们的眼的! 越来越理解柳金蟾为何总对他说,莫要为了她作践自己重蹈玉堂春的覆辙缘由的北堂傲,越看女帝越像死皮赖脸的老蛤蟆! 帝王家的女人们什么样儿,北堂皇后太明白,但……他再是恶心这女帝,不也还得时不时承宠一个被窝里睡么? 眼下瞅着女帝盯着自己弟弟,时不时溢出的垂涎三尺,他唯一能做的就暗示北堂傲装没看见,继续他们兄弟的“私房话”。 “看你这撕心裂肺的样儿……不知道的,还当这孩子是你的呢?”再这么着就得穿帮了! 北堂皇后明知故问地也顺便给北堂傲擦擦脸。 北堂傲脸捂着帕子继续哽咽不止: “即便不是傲儿的,这落地不也唤傲儿一声爹么?眼睁睁就这么没了……你说……这外人得怎么说傲儿……还不得当傲儿故意害得……毕竟……是咱们送她那大理寺的……明明说好,只是呆呆……她其实前儿,还一直和傲儿说,她想回白鹭书院做先生……” “既然她想去书院……” 皇后才欲接嘴,女帝赶紧抢过话道: “这就是气话了,她堂堂嘉勇公夫人,当朝皇后的亲亲弟妹,居然搁着朝廷大事不管,去白鹭书院做一辈子先生,岂不是让人笑话皇嫂么?” “呃?皇上恕罪!” 北堂傲一梗,吓得要请罪,皇后北堂仪则马上压住北堂傲的手,安抚道: “你误会皇上的话了!请什么罪?你皇嫂啊,是希望你们夫妻留下来,好好辅佐皇上,不然这几年才一个开考出一个状元,你们不说为朝廷效力,倒巴巴去给书院做事,岂不是让人笑话朝廷留不住人才吗?” “可金蟾……”北堂傲面露为难,欲言又止“觉得……留在京城……人人都笑她……” 言下之意…… 女帝岂有不明白的,定然是她那宠坏了的不孝女,一时头脑发热送去的那顶绿帽子……加上她又对这个想要自作聪明的柳金蟾,而今不冷不热…… 想来是觉得前途无望,又被人当笑话看,而今脑子开窍,终于觉得脸面过不去了…… “她天资聪颖,又文采斐然,乃栋梁之才……姐夫让她去大理寺当捕快,也不过是为了历练历练她……若是嫌官职低,皇嫂赐她个正五品御前行走如何?”女帝笑向北堂傲。 北堂傲立刻呈为难状: “而今……她怕的就是见着满朝文武……只想在市井小民里混着……说是……怕见着相熟的人……又说喜欢当捕快,自在……就是……不想又出了这样的事儿……”言罢,北堂傲又开始擦鼻尖抹眼睛—— 这洋葱的味儿似乎还不够冲! “那……就让她挂着正五品御前行走的职儿,仍旧在大理寺里呆着?”女帝再次妥协。 北堂傲一听这话,当即两眼露出惊怖状。 北堂皇后立刻道:“到时你皇嫂将那刘德换个地儿就成!” 不待皇上开口应是否答应,北堂傲就先急急道:“那也不能去!” 824.第824章 卷二063抛砖引玉:帝后二人斗心机 “怎得了?” 女帝不禁诧异地挑起了眉头:她还没同意呢,你倒先不乐意了?难不成还有事儿瞒着她? “这……傲儿说不出口!”北堂傲言罢又开始抹泪。 北堂皇后就和皇上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软言道:“都是自家人……难不成……你妻主又在里面有了相好的?” “这眼下没有,早晚也得有!”北堂傲低低埋怨道,“乌烟瘴气……难以尽述!” “此话怎讲?” 皇上这话还没问个明白呢,外面就来高喊: “皇上,了不得了,璟公主直接冲到大理寺把那刘德打得遍体鳞伤!” “当真?”皇上怒起。 “回皇上,皇太后也知晓了,说是小小刘德居然连璟驸马都敢打,分明就是……无天无法,打他老人家的脸,命人要拿刘德进宫杖毙了呢!” 此言一毕,惊得皇上腾起,二话不说,当即令摆驾回宫,北堂皇后则以安慰兄弟为由留了下来。 北堂傲不解:“大哥不去看看?” 北堂仪挥退了身边的侍从,冷笑与北堂傲附耳低道: “皇上既知咱们与皇太女翻了脸,大哥着跟着去参和,倒像大哥后面指使人似的……这事儿,咱们面上要越冷淡越好—— 最好,言语上,也莫提皇太女半句,把皇太女做得那些事儿,全往皇家推,就是怨,也只怨命不好!皇上处事不公允,点到即止……这黑锅背久了……就是亲娘也是会烦的!” “那金蟾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北堂傲搁下帕子,面露不满。 “你个傻子,既然有战蛟那小子打了头阵,你只管后面布置好,再把人、口供什么的都预备着……大哥自有安排!” 北堂仪附耳说罢,又在北堂傲手心里画了数字“无中生有,只管栽赃”! “那荣公主……”不是会被牵累? “他是个男人,又是个挂名的主持,****何事?而且要他也要受些小牵累,咱们才能清白!至于梁大人,你也无需担心……咱们紧咬刘德‘身后有人,目中无人’即可!” 北堂仪淡淡一笑,末了又拉着北堂傲步到另一边的隔间,轻轻耳语道: “到时,咱们再让人淡淡说起另几个‘左膀右臂’违法乱纪的事儿,点到寓意‘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即可!” 北堂傲点头:“这些昨儿傲儿与金蟾已经做了安排,就是担心……牵累太多,怕连累了无辜……” “傻弟弟,越多才越好,越多影响就越大,而法不责众,皇上不可能把整个大理寺的人抄斩了吧?为给天下一个交代,大开杀戒就是在所难免,到时咱们再顺着皇上的心思,给她个台阶下,求求情,她自然会为我们斩了那刘德及其同党,以儆效尤!然后…… 天下太平!” 北堂仪几近的讽刺向北堂傲淡描着,他进宫多年对这皇家行事的透彻了解。 “就是委屈了你和你妻主……你放心,金蟾这亏不会白吃,我们北堂家的这多年来的恨,大哥定让他们悔不当初—— 我们一起睥睨曾属于她们的天下!” 北堂傲双目如炬,心内好一阵热血沸腾。 柳金蟾则静静地躺在帐内,虚无缥缈地思考,如何不让北堂家在事成之后,不重蹈那些灿若烟火的权贵之家的覆灭命运—— 花无百日红,历史上的吕氏家族、武氏家族、窦氏家族……以及当今大周的皇甫家族——当今皇太后的娘家,都将注定死在浪滩上!包括北堂家…… 柳金蟾不解自己何以如此杞人忧天,毕竟……她们很可能还没有辉煌,就已经灰飞烟灭了呢? 许是药劲太重,柳金蟾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再度昏昏欲睡了——小产可比生产难受多了! 这边兄弟俩,一时又与六部会审避嫌归来的北堂骄就如何就刘德一事,在后面如何兴风作浪,讨论了近一个时辰后,北堂仪布置妥当后又匆匆离开,北堂骄也返回六部院处理朝中事宜。 琅邪则忙里偷闲,趁着在嘉勇公府里等探子消息的功夫,索性就在傲儿这儿多坐会子。 “大哥今儿出来,也没见给皇上什么好颜色,不知回去会怎么样儿?”北堂傲那头给柳金蟾二次盖好铺盖后,微微替大哥担心。 琅邪则端坐在屋里,喝着茶儿,静静地笑道: “能怎么样?看戏呗?而今璟公主这么一闹腾,皇太后又是护犊子的,他老人家能让皇上抓着把柄收拾他金孙子? 大周以孝治天下,有他老人家在,皇上都不敢随便拂逆他的话,眼下大哥又过去助阵,煽风点火……皇太女若想帮刘德脱罪,只怕自己都难洁身自好!说起来,咱们还得谢谢这璟公主的鲁莽性子!” “他啊,也吃准了后面有皇太后给他撑腰!”北堂傲有些不满地道。 “你这话说的,你妻主出这事儿了,第一个替你叫屈的不就是你大哥?不过是投鼠忌器,皇上哪儿正疑着咱们……不然,这事儿还需要这么绕山绕水,大动干戈?直接就一纸状纸,直接送刘德上刑部受刑……这不是抛砖引玉么?” 琅邪拍拍北堂傲的手,然后又低低问:“咱们这么说话,不会吵着她吧?” “傲儿刚看她睡着也没怎么哼哼,估摸着是睡沉了。”北堂傲静静地叹了口气,“前儿还说,让她来大理寺透透气,暂时远离这些个朝廷的是是非非,好歹消停消停,她也自在自在,不料……” “这孩子来日方长,好在怀得日子不长……你也别太忧心了,等明儿下来全了,咱们就请个道士给它操度操度,让它去个好地方,早日重新投胎,也算是尽了你这做爹的情分。” “也只能这样了……傲儿昨儿要再细心点儿,知那刘德对金蟾动了杖责,怎么也不会坐等晚上方请太医!” 北堂傲想着昨儿,自己偏偏又多事地喂了金蟾吃了好几嘴螃蟹,这心里懊恼地直把他肠子都悔青了。 825.第825章 卷二064说私房话:北堂傲满腹愁绪 “你看你——哪有早知道,这就是缘分,该你的便是你的,这没有缘分就是养下来了,也是早晚要去的,谁家的孩子不是十个落地五个成人,就是皇上,生了七八个皇女,这而今活下来,也只三个,葵儿都还不知养不养得大呢,你啊……去了的就让它去了吧!” 琅邪拉着北堂傲的手: “眼下,就好好给你妻主养好身子,这再等个半年,你们夫妻又都年轻,重新梳理梳理,再要也不难的!别信人胡说八道。知道不?” “说是这么说,但姐夫你不知道……金蟾这半年来,就一直说不想要孩子……” 北堂傲提起这个更是沮丧:“本还想若有了,傲儿再多养一二个,金蟾看在孩子多的份上,她那颗漂浮不定的心,也能慢慢定下来。”再不想休他! 琅邪拍拍北堂傲的手: “别想得太多,金蟾兴许只是这段时日心太乱,毕竟事情太多,风雨飘摇的……她难免不为孩子们的将来忧心……等过些日子……她心里稳当了,自然就不这么想了。” 北堂傲撅嘴摇摇头: “金蟾以前就不喜欢孩子……生完妞妞就好一段时间不肯碰我……这生下二囡和大宝后又这样……姐夫,你说……金蟾是不是心里一直有别人啊?”不然他们夫妻都这么反反复复三年了,就算开始是不接受,现在也该习惯了。 “让你别乱想,你还竟往坏处想!她就是心里有别人,你也嫁了她这么多年了,大不了,你就松个口,让她把那个男人接进家来,你大他小,也是琴瑟和鸣……” 琅邪一松这个口,北堂傲的脸就垮了一半,好半日才道: “姐夫不是不知傲儿的苦!”他争不过别人!若他嫁柳金蟾时是个玉洁冰清的,柳金蟾就是娶十七八个进门,他也不眨眼睛!可他不是有事在柳金蟾手上,而今屋里独他一个守着,她都爱搭理不搭理的,再来新的,他这旧人就真只能抱着枕头哭了! 这话说得琅邪一时间没了话,毕竟大周的女人也不知是什么毛病,就对那被单上的一点点红,着迷得跟个魔儿似地,难道那种是男人,以后的就都不是了?非要前者视若宝贝,奉若贞夫;后者弃之如履,谓之破鞋—— 男人的好与坏难道就是用哪一点红,就可分出一个高低来的? 琅邪不懂这种野蛮的习俗,为何还被大周女人们奉为圣训,并还把这种折磨男人的陋习当做自己高于其他种族的标志! 但他能说什么? 说什么能管用吗? 大周这种思想几乎深入人的骨髓!弄得男人不像男人,像木头—— 婚前婚后木然然的,他几个女婿全是这般模样的,一个个生得这叫一个如花似玉、仪态万方,婚后却都来和他抱怨,妻主们对他们上心,只爱外面的狐狸精—— 你天天在屋里这样不可以那样不可以,开口礼法闭口礼法,是个女人都吓跑了,不花都得花! “那得闲……姐夫让你大姐劝劝!对了大夫开的药单,都全了吗?” 琅邪连忙错开话题。 北堂傲点点头:“全是全了,但傲儿还是想……看能不能保住孩子!” “不说见红了吗?”琅邪诧异。 北堂傲点头,叹气:“金蟾也说留不得了……但太医说……要想保住也不难,就是……怕孩子生下来不好……” “孩子不好是一辈子……你也不能为了留住金蟾的心,让孩子苦一辈子吧?”琅邪动北堂傲的担心,但同样是为人父,他觉得人不可以这么自私。 北堂傲只得默默地点头。 “你放心,这孩子没了,姐夫保证想办法,让你们夫妻再有孩子,别你妻主没倒下,你倒先把自己想倒了!” 少时,二人又说了会子话,那边就又探子来说,大理寺此刻将昨儿所有涉案和旁观经过的衙役全部带到堂上审问,接着后面的话就支支吾吾的。 北堂傲和琅邪生疑,立刻将此人喊到后院细问,才知原来柳金蟾昨儿随口说的什么“青楼”的话语,并未言过其实,而是过之不及,二人当即脸色一变。一时也分不清是太激动还是太幸福,琅邪就忍不住问了一句: “都是些什么人?” 那人就答了一句:“据说有一个像是夫人她们班里的……听说昨儿就是为这个打起来的!” 北堂傲顿时脸色大变,差点没当即背过气去—— 他就知道柳金蟾肯定是心里有了新人,才又想要和他离的……她还左顾言他! 北堂傲气疯了要去找小妖精,看看他是有什么魔力能比那杭州的玉堂春,南府的小三郎还厉害,直接就是要把人从他身边哄着走啊! 北堂傲气得没了章程,琅邪如何能让他一个嫁了人的男人大庭广众之下去撒泼,赶紧拉着他好言相劝: “只怕是个误会,金蟾弟妹再是个不着调的,她这才去了衙门几次啊?” 北堂傲一愣,掐指一算两次……但第一次就晚归,和他闹离! “再者,金蟾就是有意思,人家也未必对她有意思!又有对面那个小驸马天天追着,就跟那跟屁虫似的,姐夫瞅着,就算是郎情妹意,也不能这么快!” 琅邪继续分析。 北堂傲只把嘴一撅:“什么叫不怎么快?你是没听战蛟说,说她们俩在景陵县时,只要勾结在一起,就不会干什么好事儿?而且绝对和外面那些个不要脸的男人沾边。”以前他还不大信…… “话可不能这么说,姐夫那日听着金蟾与你姐说话,老提那孙头儿,只怕你少时把那孙不透叫来问问,就能知道些儿?” 北堂傲一听这孙头儿,倒像起昨夜的事儿,隐隐觉得,这金蟾和那楚天白是个不靠谱的,但这孙尚香行事说话,倒像个知进退,颇有见地的人。 就这么着,他立马让人去请孙捕头。 无奈来的人说,孙捕头等人,而今全被喊在大理寺一个个问话,随时听候发落,只怕案子没个结果前,此刻一个也不能离开。 826.第826章 卷二065鸡毛蒜皮:皇帝贼心总不死 此话一出,北堂傲这查妖精的心也淡了,此刻只担心,别挖刘德挖着挖着,把柳金蟾和楚天白也跟着挖了出来—— 难保这二活宝就干净! 想着,北堂傲哪还有闹的心思,赶紧和姐夫派人打听现在大理寺衙门审得如何,究竟都已审出些什么了。 入夜,柳金蟾药效退去,太医们二度会诊,确定柳金蟾已经小月,还告诉北堂傲这次掉的是个男胎,北堂傲也不知道是该说不幸中的万幸,还是万幸中的不幸—— 大理寺哪儿查下来没有柳金蟾她们班里几个女人半点事儿,但孩子保不住,却也已是莫可奈何。 接着太医们开了藏红花,小心叮嘱用法,说是清除女子宫内淤血残物最有奇效,但不可多饮,后又添了益母草、天山雪莲等滋养的藏药吩咐北堂傲等人酌情增减,毕竟是药三分毒,吃多了总是不好,若是能以药膳的方式零星放进去补养,倒是极好的—— 就是东西不及人参等物常见,有些稀罕。 一时,太医们去了,北堂傲正想要不要人去宫里大哥处要点藏红花,这东西,他当日征战西域时,倒是得了不少,当时在西域随处可见,也没觉的是什么稀罕物,回来就跟散钱似的,上上下下人人一大包,不想今儿倒要用时,却一根也没了—— 谁让当时说,是给女人用的呢…… 北堂傲便忙让人先去勤国府问问可还有剩的没有,毕竟是六七年前的事了。 谁想,隔壁姐夫才令人连夜倒柜从罐子里找出二两送来,那边宫里皇上竟然亲自过问—— 还令人将所需的所有药物尽数配来不说,更是额外又赐了宫内西域新进贡的数朵天山大雪莲、以及冬虫夏草、灵芝、研磨的秘制藏药,甚至还有满满一朱漆箱子的血燕窝、海马……整只整只的鹿茸……将偌大两辆马车塞得这叫一个满满当当…… 这是……替皇太女说情呢? 更是让北堂傲心里嘀咕的是: 明明一早儿来,他们兄弟说话,皇上就跟置若罔闻似的,怎的这大晚上的,倒还惦记上他这点子“鸡毛蒜皮”的事了。 北堂傲瞅着满车子的稀罕物,出神,正琢磨啥意思,特意押送东西来的王公公说话了: “皇上说,这天色也晚了,嘉勇公要是谢恩,就等明儿下朝后再去吧,皇上已经歇下了!” 明儿一早去谢恩? 北堂傲心里“咯噔”一下,不及说客套话,王公公又笑容可掬地道: “皇上还说,嘉勇公夫人这一时半会儿估摸着是好不了的,若是还有什么需要……又或者这些个东西若是觉得不够,只管去宫里要,立马就安排人送来!” 北堂傲嘴上不说,心里觉得恶心,但嘴上仍只能说道: “真是劳皇上费心,劳烦王公公又亲自送来!奉箭,赶紧送公公一程!”说话间,北堂傲拿过奉箭捧来两个银锭子,急忙塞进王公公手里: “劳烦王公公这么晚还来!” 王公公素来是惯了的,起初假意地推辞推辞,随后就往袖兜里一塞,欢欢喜喜地回去复命,直说北堂傲感动得痛哭流涕,泣不成声,说是皇上真是体贴入微……反正就半顺着皇上的意思,往欢喜里说,终于让龙颜一日不曾舒展的女帝,露出了一丝笑意来。 而屋内,柳金蟾起来喝粥,耳听那宫人对北堂傲说得那席话,心里就恶心打哇哇—— 什么叫“嘉勇公夫人这一时半会儿估摸着是好不了的”?咒她死啊? “若是还有什么需要……”生理需要要不要……美死你了!你闺女才给本夫人送来一顶绿得发亮的王八帽,你就盼着真给本夫人栽绿毛了? 做梦,明儿,本夫人自己去磕头!呕死你! 柳金蟾听得气血翻涌,暗想大理寺里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也是这大周上梁不正下梁歪—— 一个个好的不学,坏的纷纷效仿!本夫人是民,但不是愚忠的民!你们母女想让姐姐戴绿帽,姐姐明儿起,就先给你们都戴上! 柳金蟾喝着粥恨得咬牙切齿尚未收敛,就让突然进来的北堂傲瞅了正着:“粥难喝么?怎么脸都皱成了一团儿?” 北堂傲说着,就先接了柳金蟾手里的燕窝粥,搁在自己嘴里淡淡尝了一小口:味儿挺好…… 北堂傲再抬眼看柳金蟾叹气似的脸,就立刻像自己犯了错似的,畏惧道:“夫人都听见了?” “恩!”听不见是耳朵背呢! 那王公公跟嫁自己儿子似的欢喜声音,柳金蟾不认为是容易被人忽略的! “明儿……”北堂傲也是心内犹豫。 “我去!”柳金蟾才懒得和北堂傲磨叽呢。 “可你身子……”北堂傲有些担心。 “那也不能让自己相公去羊入虎口吧!” 已经不想再掩饰什么的柳金蟾,这次决定开门见山,省得自己老说得隐隐晦晦,最后弄得自己,都不知道北堂傲懂没懂她的意思——成日里就穷操心。 北堂傲一听这话,立刻白了脸:“金蟾,为夫自嫁进柳家从未……”想过其他! “你不想,别人想!”你若想,本夫人早解脱了! 柳金蟾拍拍北堂傲的肩,示意他赶紧把粥还给她! “金蟾,你不信为夫么?” 身有前科的北堂傲,心内一阵紧张,尤其最近外面的流言,乱七八糟的,乱说他与皇太女的,与皇上的,传得不堪入耳…… “不信,为妻还能和你说得这么直白么?” 柳金蟾今儿也不知小月了身上不舒服,还是心里刚听着那公公的话,不受用,嘴上说话,便一改旧日里温温吞吞的模样,开始直来直去了。 “可为夫真的不曾有过!妻主,你若不信,傲儿可天发誓,若傲儿……” 北堂傲觉得柳金蟾还是不信他,若信他,就不会这么说话。 “你个傻子,若有,为妻还会和你说这大逆不道的话儿?”早装聋作哑,休你去花好月圆,自个连夜打包,逍遥快活去了! 827.第827章 卷二066见机行事:进宫切莫掉轻心 柳金蟾一瞅北堂傲这吓得脸色发青,人都好似要疯了似的模样,就忍不住叹口气,拿手轻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 “让你以后进宫小心点儿,少往那宫里去,最好以后就是去都别去,那里面乌七八糟的事儿,以后还多着呢?你啊,离得越远越好!知道不?”别以后吃了亏,上房梁抹脖子自己折磨自己,下一任妻主可未必有咱这样的胸襟! “恩!为夫都记得!以后妻主让进宫,为夫就进宫,妻主说不让,为夫死也不进去!” 北堂傲赶紧点头,眼看着柳金蟾戏谑似的眼,一颗心还在“扑腾腾”直跳得厉害,不由得坐到床头,扑在柳金蟾的大腿上平复瞬间慌乱的情绪。 “你个傻子,若别人哄你,又或者为妻说得是反话,你也去?你啊你,素日里聪明绝顶,怎么这节骨眼儿就不长点脑子?” 柳金蟾再轻轻轻地拍北堂傲的脑袋,嗔道: “什么时候该去什么时候不该去,你心里该有个谱儿!只是这防人之心,一刻也不能少,再者……是非之地不久处,能躲就躲,犯不上以身涉险,明白吗?”她自己好像都把自己说糊涂了! 北堂傲点头:大致意思貌似是懂了,但……怎么做,也没有个准绳,让他如何测度? “算了,见机行事吧!” 柳金蟾拍拍北堂傲的肩,示意她要下来。 北堂傲急了:“夫人这是干嘛?为夫……” “你傻啊,谢恩哪!”皇上赏赐东西,她能不去乾清宫磕头谢恩啊? “这么晚……”北堂傲瞅着柳金蟾这单薄的身子,不禁一阵紧张,“皇上都歇息了!” “跪在乾清宫门外磕头也是一样的!”总不能让她真明儿一早去看皇上的大黑脸吧? 柳金蟾还是执意要起身,无奈这小产真不比顺产那会儿,说下地就下地,屁事没有,她眼下这脚一沾地啊,腰膝发软不说,还有点头晕目眩—— 果然这小月不是能随便将就着就能敷衍过去的。 柳金蟾这一不支,吓得北堂傲赶紧扶住,又送回锦被里,着急道: “太医说,妻主小月这段时日气血虚亏,至少也要在榻上躺个三五日,若是能在家再多调养个半月,就更好了。最忌讳得就是出门吹着早晚的冷风。” “那明儿谢恩?”柳金蟾不禁有些着急。 北堂傲淡淡一笑: “这有何难,宫里还有大哥,隔壁府还有大姐在呢!为夫一早儿过去看大哥,顺道去看皇太后,待到家姐下朝,领着傲儿一并回来就是,傲儿自幼长在宫里,这里面的厉害,傲儿心里明白的紧,妻主只管放心。”御林军还有不少是他家的人呢。 柳金蟾靠在蟒枕上,静静点头;“也好!” “来,换这碗喝,太医说这几日妻主不可再吃生冷的东西了,就是这水,都得趁热喝,瓜果什么的,也只能煮了吃。妻主万般忍耐些,且先将养个十四五日,衙门那儿,为夫已经让雨墨给你请上假了。就是再休上一个月也不打紧。” 北堂傲吹了吹微微有些烫的粥:“眼下养好身子才是最最要紧的事儿。” “恩……”柳金蟾微微点头,忽想起什么,不禁问道,“请的什么假?” “只说家里有点事儿。” 北堂傲喂完粥,又将丰裕端来的一碗黑糖调的枣儿枸杞茶放到柳金蟾手里: “为夫想着妻主也不爱人打听家里的事儿,索性就让雨墨一言带过了,省得妻主回去还得花功夫一一说道。”毕竟小月不是什么好事儿。 “恩……”柳金蟾再度点点头,觉得北堂傲此事做得十分妥当,不让说她小月了,大家一个个都来问,再搁上某个头脑热的,说来看看,这叫她住哪儿去给人看?还白欠人一份礼,多不好! “对了,今儿为妻睡得沉,隐约听着,像是屋里有什么要紧人来过?”屋里一直叽叽咕咕的,声几乎都没停过。 柳金蟾喝完茶后,不禁又问。 “妻主睡着得迷迷糊糊的,耳朵倒好!” 北堂傲接过茶碗,交给身后的弄玉,然后给柳金蟾盖好被子,一面给柳金蟾揉揉睡久了的手臂肩,一边道:“一早儿,大哥得了消息,就和皇上下了朝一并过来了。” “一起来的?”柳金蟾微微诧异,不敢相信自己突然这么重要了。 “恩!”北堂傲点点头,又给柳金蟾捏腿,“想必是大哥气不顺,闹着来,皇上就顺道过来看看……也没说什么要紧的,就一直在那儿,时不时应上一二句!少时就摆驾回宫了。”倒把他看得心里发毛。 柳金蟾点头:“就没细问为妻怎么小月的?” “问什么啊,咱们昨晚府里那一阵闹腾,太医院估摸着就一句不漏地禀明了,加上大哥在宫里又一闹,想不知道都难!” 北堂傲继续捶腿: “所以来时,也只皮毛地问问夫人身上好不好啊?说此事一定严办严查等语,全都是些敷衍人的话儿……后面还想包庇刘德那女人来着……算了不说了,说来都是让人不欢喜的气话! 妻主只管好好儿养病,这事儿,就让大哥和大姐去办!咱们越针对那刘德明显了,皇上就越觉得咱们别有心机,想护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多早晚,她还得落在我们手上” 柳金蟾笑笑,拍拍北堂傲愤愤不平的脸儿,笑道:“看把你这脸儿气得!不过也就是一小棒,算不得什么深仇大恨!就是她这个毒瘤不除,大理寺的歪风邪气难去。”熊幺幺他们这些有点模样的男人难得挨日子。 “夫人没去衙门几日,倒也跟那些个官场上女人一般,开口闭口只有朝廷里的事,没了为夫这一个小家的事儿了!” 北堂傲也不把脸从柳金蟾的掌心挪开,只低低的娇嗔道:“怎么就不是深仇大恨了,咱们夫妻的孩子都让她弄没了……太医说……是个男胎!也是条命啊……”他养这个养得多难啊!大半年的心血全在这上面了! 828.第828章 卷二067三胎有望:北堂傲喜出望外 说着,北堂傲又要掏出他的洋葱帕来抹眼泪了。 “瞧你,这会子又哭!”把她的心都弄烦了。 柳金蟾只得拉着北堂傲,拥到怀里拍抚道:“真就这么想要孩子?” “想!天天儿的想!试问天下哪个男人不想当爹,有多多的孩子,能为妻主开枝散叶,百女千孙?” 北堂傲软软地趴柳金蟾坏里,努力让自己伤心不已地哽咽道: “对面,你同村那个,她相公七个孩儿了,都还想再要呢!为夫才三个小毛头……每回儿吵架斗嘴,人家孩子都有一群帮忙的,就咱们妞妞,孤苦伶仃的……看着都觉得心疼!” “多有什么用?少而精才好!”柳金蟾笑。 “那是自欺欺人!” 北堂傲嘟嘴冷冷一哼: “你看我娘家,我爹孤零零地就只养了我们三兄妹,结果怎么着?大姐劳心劳力、忙里忙外,亏得姐夫能干,但就这样,我大姐比同龄的女人老了多少去?隔父的姊妹,有好处了来,闯了祸儿来,没好处时,一个个事干不了多少,还在后面嚼舌根,阳奉阴违的!” 柳金蟾点头,她家也是如此啊,不过……真到了家族被侵犯时,大家再是窝里斗得如火如荼,关键时候还是会团结一致,一致对外……所以说…… 农业社会,家族很重要,人丁很重要,生多多的孩子更重要—— 出去打架,没有人势,也有阵势!楚天白和她爹当年在村里,当时为什么一直被欺负排挤,不就因为是外来的,又只父女俩…… “既这样……等为妻养好了,咱们再要一个就是!” 一想到自己孩子很可能将来会因为没有亲爹保护,被家族里的人欺负,柳金蟾也觉得多生几个,是好事,起码姊妹多,别人就是来打群架,孩子们也有人手—— 毕竟大人们不可能时时看着! “妻主这话当真?” 刚还为自己失去再当爹爹机会而哀怨不止的北堂傲,立刻就跟打了鸡血似的,猛然坐起,双目炯炯地盯着柳金蟾的两眼,不敢置信地瞅着柳金蟾: “妻主……又想要孩子了?”没哄他吧? “恩!”柳金蟾静静点头,眼看着北堂傲一副想捡到了宝贝般的欣喜若狂状纳闷:着实不懂,为什么北堂傲一提养孩子咋兴奋得这模样——明明她们都养了三个孩子了…… “那……那……为夫……为夫一定会好好……好好努力的!”哎呀呀—— 北堂傲窃喜之后,脸一红,就钻进了柳金蟾怀里,用被子蒙住了脸,一个劲儿兴奋:羞死他了! 柳金蟾笑得无奈: “三个孩儿爹了,还跟刚出嫁的小女婿似的……至于嘛,居然还知道羞了?”素日夜里羞都丢哪儿了? “讨厌!”北堂傲趴在被子上一阵忸怩,“为夫是男人!”羞是特权……怎么说得他当爹了,就没脸没皮了似的! “是是是,是男人……”你是女人,我还需要负责吗? “妻主……下一胎是想要个男孩儿啊,还是女孩儿?”…… 一夜小甜蜜,静悄悄地说着体己话儿,时间哗啦啦啦地就这么跟着风声过了半月。 嘉勇公府一切看似风平浪静,眨巴眨巴就是中秋宴,皇上宴请群臣之时。 不幸地,嘉勇公府也在宴请之列,而且是群臣午宴完,还有个“家庭”小夜宴。幸得皇后机灵,三两句,就以北堂傲是皇太后养大的为由,将北堂傲小夫妻举荐到诸位公主驸马之列,前往慈宁宫陪皇太后去了。 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谁让皇太女那个不孝女前面冒大不韪将绿帽子送到了嘉勇公府之后,又让皇后揭发,其还有一顶绿帽子早早儿,留着送璟驸马,可把皇太后给气坏了—— 暗想你个小妮子,翅膀还没硬呢,就敢把皇爷爷不搁在眼里了? 怎么说他也是三朝元老,他自先皇还不是皇太女时就开始进宫伺候先皇,到而今,历经三朝,从夺嫡之争、到内忧外患、直而今天下太平,换句话说,没有他皇太后,当今皇上想当皇帝?简直就是做梦! 你个小小的庶妃养的闺女,你以为你是皇太女,将来的天下就是你的? 痴人说梦! 皇太后爱孙如命,眼见着这皇太女不上道,居然他活着就敢欺负他的金孙战蛟,这将来当了皇上,还能把他这皇爷爷的话当回事儿?为着自己金孙的未来,过去二十多年明争暗斗的两个男人,而今站到了统一战线—— 不管怎么说,战蛟的姐夫,是北堂皇后的爱子九公主,小夫妻感情笃定,他对战蛟也是视若亲生,这一点……皇太后觉得颇为满意。 此外嘛,北堂仪这个男人不仅爱憎分明,而且知进退,顾大局,他这些年这么折腾,还不就是为了他闺女能当皇帝,都是过来人,他当年也如此,所以,他理解。 再者,龙葵小,皇上就是那日不行了,龙葵继位,北堂仪代为听政,也不能不尊重他这“太皇太后”—— 用不着担心,龙菁这愣头青一上去,就翻脸不认人,毕竟是庶民家的小娼货生的,一则欠爹教,二则,皇太后觉得她就是骨子里的小民,不堪大用—— 才当过皇太女,才监管了国事还没二年呢,就翘起尾巴,谁都敢动了,以后还了得?天下都得让她翻了…… 反正,绿帽子一事,让素来对皇太女不痛不痒的皇太女,心里起了疙瘩,立刻连人家过去的优点都一并抹杀了大半! 于是,两个男人一拍二合,虽暂未明说,但利益一致,皇后又暗中揭发有功,皇太后自然送了北堂仪这么一个顺水人情,暂且把北堂傲当年差点害死蛟儿的旧事且先搁下—— 不管怎么说,蛟儿而今虽嫁了个乡下番薯似的傻女人,但……不管怎么说,战蛟天天儿都乐淘淘地,生得重孙子们啊—— 全都像猴子! 想起这事儿,皇太后就不能不更恨北堂傲那小子心里歹毒,可……他不也嫁得还不如蛟儿不说,反过来想,他要当年不说出来,战蛟吃了这哑巴亏……他现在还能这么一天而傻乐? 829.第829章 卷二068未雨绸缪:皇太后打的算盘 皇太后立刻就头大,别说蛟儿金孙现在还能这么一天天儿地傻乐呵,就是不拿一张怨夫天天对着他抹眼泪,他都阿弥陀佛,老天保佑了。 所以…… 罢罢罢! 牺牲他北堂傲一个,幸福蛟儿和他这把老骨头,也勉强算他是将功折罪,旧事莫提了。 皇太后也算是个大风大浪里走出来的后宫男人,从大局来看,他觉得北堂傲也不算做错,就是蛟儿恨嫁,性子急了些,当年吃吃那亏也好,现在性子不知好了多少,至于驸马不中意嘛—— 他堂堂一个皇太后,不行再给重新挑个好的,反正还没昭告天下呢—— 公主改嫁在大周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既然北堂傲嫁得那么一个人渣都能当上状元,他皇太后就索性下次从未婚的举人里挑一个人模样好、出身好、性子好,再然后嘛…… 还要比那个土番薯更能生娃娃的—— 也给点个文状元,这就不怕金孙不答应改嫁了!反正他傻乎乎的,满脑袋就是嫁人、养孩子、带孩子、炫孩子、比漂亮、晒恩爱……外加抓抓狐狸精啥的,不管怎么说,他一个天生的居家男人,别的也干不了—— 上阵打个仗,不是把他和北堂傲捆绑好,金孙冲出去,就冲不回来了! 皇太后愁啊,愁自己死后,谁给他这个愁死人的金孙当免死金牌。 左思右想,皇太后觉得还是只有龙葵继位,蛟儿才有靠山,不管怎么说,战姣姣的相公龙藤是龙葵的亲哥哥,北堂皇后亲自挑得驸马…… 但皇太女又死活把她的大儿子赐给了蛟儿的长女为驸马…… 皇太后在慈宁宫里算啊算啊,他觉得无论如何要从蛟儿的一群娃儿里,挑出一个来,要么与北堂家结亲,要么……就挑一个给龙葵那丫头做怀王的正君—— 将来父仪天下! 好是好……就怕取短无长:儿子生得像娘,性子像爹—— 活脱脱一个土土的公夜叉! 这能在中宫呆得住?早晚冷宫的料。 皇太后愁。 皇太后的愁,就是他身边宫人们的愁! 于是,有人进言道: “皇太后,小的听人说……说是嘉勇公的长女才两岁……据说尚未定亲!” 皇太后眼斜: 真不是她看不起北堂傲,而是那北堂傲那么一个心高气傲,又有真手腕的人,将来葵儿继位,他不说权势如日中天吧,起码也是个权倾一时的国戚,他能看得上蛟儿的孩子? 当然,他不洁在前,他家蛟儿还未必愿意和他联姻,坏他“清誉”——如果蛟儿在京城还有清誉可言的话! “小的听说,嘉勇公夫人与璟驸马,打小一起长大的……关系甚好,大有秤不离砣,砣不离称之说。”宫人绕过皇太后的顾虑,直点要害处! 皇太后当即眼睛一亮:“当真?”什么风水宝地啊,活脱脱两蛤蟆也都成了皇亲国戚。 “这要有假……那,皇太后不如乘着这次中秋宴……”宫人一串妙计自嘴里滔滔不绝而出,听得皇太后不住地点头。 就这么着,北堂傲夫妻中秋赴宴的事,就在小夫妻毫无所觉中,被敲定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宫里筹备中秋宴会。 大理寺审案审得人人头发倒竖。尤其是疯了后的慕容嫣,什么都敢大力揭发,就连刘德一次误入男厕,都被她说成是偷窥成瘾! 一时间,素来坑“乱臣贼子”没商量的大理寺也到因果报应之时,人人自危,大举揭发,各类酷刑陈列其上,后面再有北堂家在外暗暗使力,头一日就审出欺女霸男,逼良为娼等乱了尊卑伦理之事—— 龙颜大怒,命追究到底。 刹那间,大理寺风云变幻,无人不招,无人不为求一时自保竭力揭发自救,鬼哭狼嚎,案子越挖越深,牵扯之广,甚至连皇太女也难辞其咎…… 在审了约半月后,皇上思量再三,为保住皇族的颜面,也不得不悄悄拉了几位尚书和九公主悄悄儿授意: 得饶人处且饶人,鸡毛蒜皮类的……轻轻判个流放川黔等地就好! 当然,诸如刘德这等十恶不赦、乱了大周礼法的官员,也必须就地正法,以捍卫大周礼法森严,以儆效尤但对外宣读状纸时,最好轻描淡写……择定秋后问斩! 也不知是不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自进大理寺,拢共就只应卯了二日的打架主犯:柳金蟾、楚天白,居然出人意料地置身事外了—— 不过她们二人总共就只应卯了二日,其中一日柳金蟾还被打小月了,楚天白还是个傻子,要让她们俩兴风作浪点子什么出来,还真为难了东宫里的那一位。 “真就没她们俩一点子事儿?” 得知自己被牵连其中甚深,甚至不排除有人在牢中有心不断唆使的皇太女,在东宫内殿,反反复复地来回走动,两手几次暗抖都被她强行压在袖笼之间。 “回太女殿下,就是想要栽赃都无缝可钻!” 太女家臣也是一筹莫展,整张老脸短短数日好似老了一个十年:大理寺真就让那刘德弄得太不像话了不说,而今还牵出了那年嘉勇公夫人在白鹭镇垂死,她手下栽赃北堂傲不成,火烧白鹭镇,造成白鹭镇数百伤亡一事…… “真就天衣无缝?”怎么可能? 皇太女龙菁瞪大眼,越发确定这是北堂家蓄谋已久的宣战。 殿内一众剩下不到二分之一的心腹纷纷垂头: 是不是天衣无缝她们已无从计较,而是她们如今……已如瓮中鳖,人人自危,谁再去招惹这事,弄不好就是引火自焚,嫌自己不自在—— 那些官员为什么一个个非要异口同声全咬定是畏惧皇太女之威仪,而不直说是刘德?说白了……就是破釜沉舟,孤注一掷,想着皇上能投鼠忌器,网开一面,不然都得就地伏诛—— 甚至,还得全家死! 心腹们寂然无语。 皇太女恼怒万千: “素日里,你们一个个说自己如何如何了得!本宫得势时,你们高谈阔论,满腹经纶,谋略韬韬,今儿都怎得了?” 830.第830章 卷二069壮士断腕:陆长青献计献策 “是被拔了舌头?还是喝了哑药,一个个都跟锯了嘴的葫芦一般,哑口无言了?合着你们都是纸上谈兵的赵括? 看看你们!看看你们这模样! 司马炎,本宫可记得,你初来那日,对本宫说什么……要灭了那北堂家,不过弹指一挥间?你还说,你定能让那北堂骄与她合族死无葬身之地?” 皇太女眼力一扫,便见得那牛高马大的司马炎一瞬间又恨不得化作蝼蚁,钻缝而出的困窘。 “还有你独孤颜……嘉勇公夫人还活着呢?” 皇太女眼再一抬看见了太医世家的独孤太医: “你斗不过你亲亲侄女独孤傲雪就罢了,毕竟她是大周出类拔萃的第一才女……可……你怎么连一个乡下来的土太医,那叫什么舒……什么什么春的,都比不过?本宫要你治死嘉勇公夫人,你说!你说你失手了几次?” “这次……”独孤颜扑在地上浑身颤抖。 “这次?”皇太女恼羞成怒,一脚就踹在独孤颜的背上:“她要早死了,就不会有今儿的事!” 众人眼看着独孤颜一把年纪痛得在地上抽搐,却不敢移动分毫,一个个面如土色,把头压得更低了,只求别被皇太女下一个盯上,只是…… “还有你……宋清,本宫让你安插人去监视那柳金蟾,你怎么安排的人?” 皇太女脑袋一个旋转,不偏不倚,就看见了故意站在人群之末的翰林院侍读学士。 “皇……皇太女,臣……臣在翰林院……”根本就是京城内城两个方向好不好! 宋清跪在地上,怯怯地小声提醒道。 皇太女切齿,胸口气得起伏颇大,欲再寻个人来好好骂骂,无奈她骂有用了吗?前段时间,她太女殿里还满满当当都是人……而今呢? 尚未正式交锋,她就损兵折将了一半—— 一半啊! “北堂家还没正式出手与本宫明争……这将来真要在朝堂上唇枪舌战……” 皇太女再次咆哮时,终于有一个淡淡地声音出来拯救了大家: “太女殿下息怒,咱们兢兢业业,谋划了这么多年,盼的不就是北堂家化暗为明,出来明争么?” 皇太女一顿,抬眼一看说话人,竟是太傅陆长青,不禁呼吸一窒,微微一揉两穴:是了,她过虑了,北堂家是臣,她是君,逼她们明争就是让她们自寻死路了! “眼下咱们是看似输了一筹……但皇太女可曾想过……皇上就此事如何想?”陆长青一番深思后再度问起。 众人一愣,不知素以老谋深算而著称的陆太傅此刻有何高见。 “太傅的意思?” 皇太女微微一凝眉,微微是有点明白了太傅的想法,但……却又想不透,毕竟今儿母皇呵斥她种种不是时,太傅也受牵累不少,甚至还有给她更换太傅的意思: 难不成……这里面,还有她没看出来的其他意思? “太女殿下,眼下他们抓住了咱们的陈年沉珂,看似搬赢了一局,其实也是帮了咱们……您想,若这此事,再搁久些,出了人命再闹僵出来,咱们岂不是更加难以自圆其说?” 陆长青刚左思右想,又将皇上的话仔仔细细地分析了一遍,越发觉得,今儿皇上骂她多于太女,就大有避重就轻,为太女年轻开脱的意思,既然皇上都有有意要为太女开脱了,她们又何必纠缠其间,非要把自己弄得跟了死了老娘似的呢? 所以,陆长青将自己的分析轻描淡写微微一说,皇太女自前殿归来就郁郁不展的心境顿觉拨开了云雾见到了青天: 母皇果然还是事事向着她的! 皇太女不禁心内一阵欢喜,刚才郁郁的心情瞬间化作了春风,一扫之前的不快,脸上露出旧日的十二分踏实与自信来。 于是她们二人共同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陆长青随后说的: “所以,老妇以为,此事已到此为止了!” 众人一惊:到此为止?大理寺还审得如火如荼呢! “可刘大人她们……”其中一人刚开口,就被陆长青瞪得闭了嘴。 论担心刘德,谁能比得过她陆长青? 那刘德就是她掌上明珠,大儿子的亲亲女媳!但…… “那也是她咎由自取!”放着家里那么多的娇夫美妾,还去染指衙门里那些有妇之夫…… 陆长青也是……身为女人既理解又不理解,然……刘德变成这样,皇太女好色重欲也是背后的主因之一,但,这些她能说吗? 弃车保帅,才能让她陆家万古长青! “请皇太女请旨皇上,大理寺犯事众人,一律严惩不怠!” 陆长青当即一抱拳在皇太女脚下磕头请命:“午门斩首!了结此案!不然,再审下去……不知还要牵扯出谁来。” “陆太傅?”皇太女大惊,“那刘德可是您……”儿媳…… “求皇太女请旨……老妇……这也是为了保全刘德她那一家老小,不然要是落在北堂家人手里……老妇不敢想老妇那儿子、外孙们……” 欲言又止,此话后面的意思,大家都瞬间明了:这是壮士断腕,不然合族难保啊! “请皇太女准了太傅所求!速速请旨!” 一众人立刻哗啦啦跪了一片。 皇太女心内一阵悲痛:“本宫……子兰拟奏折!太傅……快快请起!” “老妇,还有一事要奏!” 陆长青依旧长跪不起。 “太傅请说!”皇太女连忙令人去扶陆长青。 “太女殿下,眼下虽没有任何蛛丝马迹,显现是北堂家暗中捣鬼,但……老妇以为,咱们当趁着他们以为咱们分身乏术、自救不暇之时,来个移花接木,暗指这一切闹得这么大,其实……都是北堂家在后面暗中捣鬼—— 意欲栽赃陷害殿下! 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此言一出,震惊四座,纷纷暗自庆幸,幸亏陆大人是自己人…… “那……现下,本宫当怎么办?” 皇太女长嘘出一口气,微微稳住瞬间从谷底升腾而起的雀跃之心,万般小心地问道。 831.第831章 卷二070群策群力:北堂娇深夜来访 陆长青只微微一笑,道了一个: “咱们从绿帽子一事说起!” 众人先是一愣,接着一顿,再接着一个个瞬间恍然大悟: 这事儿不是先从嘉勇公夫人闹起来的嘛! 东宫谋臣齐聚一堂,纷纷出谋划策。 北堂家也是紧锣密鼓,在看似奔波于朝堂,为大周黎民操劳、为皇上尽忠之余,北堂骄也不忘在六部看似忙碌到入夜后,回府就将一家主事的女人与心腹们暗暗聚集在书房内密谋。 一时,人散去,北堂骄仍是心情不安地难以入睡,又想将北堂傲夫妇召集过去商议对策。 因着柳金蟾小月,身上不大好,琅邪便说借着探病之由,他们过去才好。 就这么着,躺在床上,被北堂傲伺候得快像个瘫痪病人的柳金蟾,终于可以下地舒展腰肢,运动运动快要生锈的四肢了,但就这么着,北堂傲还是坚持要她靠在躺椅上,比她刚生完孩子时,看得还仔细。 毕竟小月在大周是件攸关家族繁衍的大事,琅邪和北堂骄也表示柳金蟾需要慎重、小心,这以后还想要孩子,就全看现在养得好不好了。 柳金蟾不是大夫也没发言权,再者流过产的女人,比一般女人滑胎的几率大,她也懂,所以也不辩驳,开口就问: “不知大理寺的事儿如何了?” 她这儿,北堂傲是一点风声都没露,弄得她心里七上八下的,老担心熊幺幺有事,又不敢问,怕北堂傲多心!毕竟那段时间,一直在和北堂傲说和离分居的事儿。 因北堂傲说柳金蟾与里面不少人关系不错,琅邪担心柳金蟾身上未好,心里起担心,索性就轻描淡写直接上结果道: “这才刚审到要紧处呢……哎——你大姑姐今儿就为这个来的!” 柳金蟾微微一怔,不解何意,难道是生了变化?反被人利用了? 夫妻二人不禁立刻转向北堂骄,露出担心之色:这事儿可非比寻常,载在谁头上,都不清! “皇上今儿召了六部尚书,还有主理大理寺的九公主,以及顺天府府尹……”北堂骄神色难掩颓败说道,“意欲了结此案,从轻发落,以免再横生枝节。” “横生枝节?”柳金蟾挑眉,不懂,这样的案子何以就“横生枝节”了? “此案牵涉到了皇太女……据说……”琅邪欲开口帮妻主说两句,后又觉得此话难以启齿。 北堂骄心中只有大事,嘴上也没了顾忌,毕竟傲儿也是孩儿他爹了,索性,她就开口直言道:“刘德甚至还把人送到东宫去侍寝……” 北堂骄说得心胸坦荡,无奈屋里的男人可受不住,急得琅邪直拽北堂骄的衣袖,示意她:你弟弟可受不住这话儿! 北堂骄只能戛然而止,但柳金蟾桃花眼瞬间瞪得溜圆: 后宫佳丽三千,到底是磕碜成了什么模样,以至于皇太女如饥似渴成了这模样?难不成就跟清代光绪帝身边的妃子似的,还不如自己照镜子好看? “咳咳咳……” 柳金蟾臆想连篇,北堂傲可不欢喜了,立刻暗拽柳金蟾的衣袖: 亏得那段时日,他日夜看得紧,没真听姐的话儿留在隔壁府过夜,不然……柳金蟾能受得住那种诱惑?这多早晚能让大理寺审出“醋海生波”的事儿来。 柳金蟾被北堂傲一拽,再看北堂傲那绿油油的脸色,立刻收敛心神,与北堂骄道: “就为这个?”不算大事吧?最多就是家丑,再者,宫里这种丑事多了去了,清代同治、宋徽宗、乃至乾隆都传出过逛青楼的事儿来呢—— 人嘛,后宫男人都是挺僵尸的,自然与科班出身、又身经百战的青楼哥哥们不可同日而语。 柳金蟾一句轻描淡写的“就为这个?”,当即让屋内两个闺阁男人心里不舒坦: 这有违礼法,传出去遗臭千古,还“就为这个”?女人们真是……好色起来,简直不知礼仪廉耻为何物! 北堂骄也不甚在意,毕竟……男人们头发长见识短,这种事,历代宫里就没少过类似丑事,更有胆敢将女儿的妃子硬纳进宫封做自己妃子的——’ 自古君王皆好色,人之常情! 于是,北堂骄也无心纠结此事,直接将话题带入重点:“不止……” 提到这个“不止”后,屋内的气氛瞬间凝重了起来。 “据说,还查出了,当日你们在白鹭镇……皇太女意欲栽赃我北堂家内通外敌不成,纵火烧了白鹭镇,导致白鹭镇死伤数百的事儿……以及…… 先帝……借陆长青其母之手,栽赃我们爹娘图谋不轨、意欲谋反一事……” 此言一出,屋内的湿度急剧上升,眼看着姐弟二人瞬间红了眼儿,不待琅邪开口劝慰,柳金蟾就语不惊人死不休地低低道了一句: “是我,就真反!”反正都是死!与其折磨死还不如战死! 柳金蟾随口一句,才嘀咕上,就只见数道利目以恫吓之光瞅着她,满是惊恐万状。 北堂骄、琅邪乃至自认为反心已炽的北堂傲,都无一例外地死死盯着柳金蟾坦然自若的神情,她们简直无法理解柳金蟾此言从何而来: 难道不知谋逆之罪,别说去做,就是嘴上对皇族有一点点的不敬,有半丝不恭敬,让人说是有反心,都将可能是诛灭九族,罪不可赦,而且……柳金蟾为人臣子怎么可以有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呢? 瞬间,第一次真正意识到古人对这个词敏感,乃至恐惧到骨髓的柳金蟾,心内不禁后怕: 她刚才说的话,不会被外传吧? 但……说都说了……也就只能只能硬着头皮,放手一搏—— 继续从容不迫地接着下去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既不想死,唯有一搏!金蟾宁战死沙场,横尸千里,也不愿屈死大牢,尝遍人间地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实乃地狱之相。 “搏,尚有一线生机;不搏,何来老天怜悯?”求中大奖,还得先买张彩票呢! 832.第832章 卷二071一语惊人:柳金蟾语惊四座 眼看着大家的眼神在慢慢慢地变化着色彩,柳金蟾渐渐地稳住了自己的心神,她开始意识到,她这个大逆不道的“现代人”居然在对愚忠的古代人们洗脑催眠—— 这样好么?打仗可是劳民伤财的事呢? 关键,没钱打什么仗,依她柳金蟾直说,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拿着钱翻越边境,去三不管地带安营扎寨才是最好!就是…… 丢下北堂皇后和小小的怀王自生自灭,很残忍! 柳金蟾闭了嘴,忐忑的心渐渐平复, 然北堂骄和北堂傲的心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尤其是柳金蟾的话,句句戳中了她们北堂家的痛处: 她们忠心耿耿,世世代代为大周朝抛头颅洒热血,然……每一次大战后,看似加官进爵,但随后紧接而来的猜忌、排挤、甚至谣言四起,也都跟暴风骤雨般袭来,应不暇接…… 最最惨就是他们的爹娘,险些就死在大理寺,最后又负伤上阵—— 不是番邦突然大兵进犯大周,他们北堂家族在那时就已经诛灭九族,男的沦为官倡,生不如死了! 最后,救自己的合族老小的,竟是他们家族世世代代与之相搏的外敌! 是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北堂骄的心里反反复复地默念着这句话,因为这句话,也将是皇太女龙菁继位后,首先拿她们北堂家开刀的所有理由—— 不这样,她如何能让贵为其父的皇太后北堂仪,自缢慈宁宫呢?怀王人头落地呢? 北堂傲心潮翻涌,关于这个皇族,他和大哥有太多的恨,与无奈。 是啊,“搏,尚有一线生机;不搏,何来老天怜悯”? 如果,她们家族不是因为爹娘的际遇,有了防心,那么当日白鹭镇纵火一事,可不就是再次陷他们兄妹再进大理寺的确凿证据? 他都“疯”了,在龙菁看来,也不过只是变得更好下手了而已—— 至于帝王…… 她不可能不知情! 若不知情,这大理寺一案为何不再追查? 若她真如她向大哥说的,她内心一直相信北堂家当年是被人陷害,那么这案子就应该查下去,还她们北堂家一个清白,而不是这么不清不楚,留着一个小辫子,留待皇太女一次次“故技重施”! 这样的王朝,还要护吗? 北堂傲的内心满是沸腾地挣扎。 当年的冤案,琅邪历历在目,当年他也已是北堂家的女婿,那种无助与慌乱,他甚至现在还记忆犹新,但他不愿意多言,因为当年西戎等国随后的大举进犯,横扫千里,就是他的密报—— 他不是大周人,只是北堂家的女婿,北堂骄的相公,孩子们的父亲,他不能让大周灭了他妻家满门—— 所以,他选择了“围魏救赵”,他知道这不对,但整个大周,他只爱北堂骄,为了北堂骄,他可以和整个大周宣战,因为…… 他只是一个男人,一个以自己妻主为天,一个妻主死了,他也会跟着去死的男人! 因此,谁要他妻主和孩子们的命,他就要谁的命。 琅邪寂然不语,他只默默地看着柳金蟾,有些话,从一个家族的利益来看,是对的,但……纵观整个大周来看,又是错的! 他是男人,他只在乎他的家人,所以……他心里默默地支持着柳金蟾的看法,不过他认为,眼下龙菁还不能代表大周的利益—— 毕竟,她只是储君,储君而已! 屋内的气氛凝重到了一个冰点后,柳金蟾知道自己的话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因为……她感觉到了冰点之下,北堂傲、北堂骄面无表情之下,那内心如火焰般高涨的挣扎。 而琅邪…… 柳金蟾抬眼,与琅邪淡淡的平静相视而过: 她奇迹般地般地感觉到琅邪居然懂她,比北堂傲更懂她所想—— 微微的,柳金蟾有些明白,为什么北堂骄那么年轻时就能在朝堂上与那些“老怪物”游刃有余地周旋,因为她不仅自己厉害,有一群智勇双全的门客外,还有一个能运筹帷幄的贤内助! 羡慕…… 柳金蟾待要懊恼北堂傲为什么就差了他姐夫不止一点半点时,北堂傲突然打破了屋内的宁静: “既然她几次三番欲置我们于死地,我们何不将计就计,令她自食其果!” 言下之意…… 柳金蟾挑眉:这是要谋杀皇太女? “还不到时候!” 北堂骄言罢,凝眉看向柳金蟾: “你说得对,但……不到万不得已,我不能让北堂家背负上乱臣贼子之名……毕竟……葵儿也是皇族之人!” 北堂傲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向北堂骄,柳金蟾却点头道: “金蟾明白,家姐还是希望怀王是理所当然、顺理成章地接过储君之位。” 北堂骄点头,回视柳金蟾: “这才是完全之策!我们不能为了我们这一世的富贵,断送了后嗣子孙们的活路,毕竟……葵儿终有一天会长大,会知道真相……” “而且……她姓龙是吗?” 柳金蟾压住北堂傲的手,回视北堂骄眼里的担心:毕竟皇族永远只有她们自身的利益,外戚永远是外戚! 北堂骄点头: “正是如此!‘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我们北堂家于皇族而言,永远都只是杀人和看家护院的奴才……穿着绫罗绸缎,吃着珍馐美味的、一时的上等奴才!”最是无情帝王家! 北堂傲垂眼,心中掠过一丝悲凉,却因柳金蟾握住他手心的温度而微微抬了眼。 “金蟾……会努力改变这一切的!” 柳金蟾静静地看向北堂骄,不懂自己何来这样的自信,明明她前世也不过是蝼蚁之辈。 “如何改变?”北堂骄眼露诧异。 “慢慢地锁住君王的权利!”柳金蟾回视北堂骄的眼。 北堂骄当即淡淡一笑,笑柳金蟾的天真与书生意气:“早点休息吧!不行……咱们就合族回鹰堡!继续当响马去!” 柳金蟾不及明白“响马”为何,北堂傲就急急地起身道: “这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呢?若是那老狐狸陆长青,眼见着要风平浪静了,突然转身反咬咱们一口,可如何是好?”有仇不报可不是陆长青的为人! 833.第833章 卷二072眦睚必报:陆长青乃真小人 北堂骄和琅邪皆回身一顿,北堂傲不说,她们还差点忘了最要紧的一件事儿: “这个,家姐倒是料到了,估摸着,她必是又要说这案子的谋后主使是咱们北堂家……家姐想过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反正这事儿最后都要有一个替罪羊,皇上心里欲为皇太女开脱,也必然是会选择一个好的理由,所以…… 此事,你们就不用担心了,谁让咱们北堂府与皇太女翻脸,已经是朝廷内外皆知的事了!” 言罢,北堂骄欲避重就轻提另一桩要紧的事儿,不想柳金蟾就淡淡笑道: “家姐这话,就不对了!” 北堂骄挑眼儿,柳金蟾接着笑道: “既然皇太女与咱们家是公开撕破了脸面的,那么就如皇后当日说的,皇太女之事,我们对内对外一概都不提不问不闻,皇上来问也避而不谈,若问意见,就直言旧事,不评价、不判断,只说皇上心里已有明鉴,其余多一个字也不说,一切只说大局! 他们有意栽赃也好,无意中伤也好,咱们府不争不辨不参言,皇上心里就难以琢磨咱们的意思了!这脏水要泼不泼,倒只显得她们心机狭隘,咱们云淡风轻了。” 北堂骄欲点头,北堂傲可不听这话,不禁道: “妻主说得轻巧,那陆长青岂是坦荡荡的正人君子?她,是朝廷内外出了名的小人,小肚鸡肠,眦睚必报…… 您这一闹,将她最得意的女媳刘德弄得人头落地,她不仅失了左膀右臂,儿子还守了鳏,她更是前途受阻,颜面扫地,她不让你脱层皮,她就不是朝廷里出了名的真小人。” 这话说得北堂骄和琅邪连连点头: “傲儿,说得没错!咱们北堂府,碍于皇后的颜面,她不敢明摆着使坏,只怕……拐弯抹角,又朝着金蟾下手,就难说是什么阴险手段了?” 琅邪思来想去,北堂家最大的软肋就是北堂傲婚前那点子事,而柳金蟾又是北堂傲软肋中的软肋,只要整倒了柳金蟾,北堂傲就得完,所以,他不能不担心。 “是啊,金蟾,你最好近来都不要出府,就是什么人来探望,询问,又或者是来告诉你什么消息,你都要打起十二分小心来!” 北堂骄也附和着点头。 柳金蟾微微一想,谁来看自己呢?除了对面哪个近来也悄无声息的楚天白,大理寺就几乎没人知道她住哪儿,更不知她是谁,怎么找来? 她便不禁笑道: “金蟾,明白了!” “明白就好……”北堂骄说着欲走,又猛然转过身来,“再者,把你在衙门那二日的事儿仔细好好儿想想,别有什么遗漏,倒让人钻了空子!” 柳金蟾复点头,第一次理解了“如履薄冰”之说。 接着,北堂傲欲送家姐姐夫出屋,就让琅邪拦住了: “别送了,你也好好休息,今儿一早皇后派人来说,说是今年的中秋宴,你领着你妻主去慈宁宫与驸马公主们一起,陪皇太后一起泛舟赏月,你啊,也好好准备准备!皇太后可是对皇太女……为璟驸马也预备绿帽子一顶的事儿,耿耿于怀着……” 言罢,琅邪,一个眼神递给北堂傲。 北堂傲岂有不会意的,当即明白这要他趁机拉拢战蛟,与皇太后澄清旧日误会,博取皇太后好感的意思。 讨好嘛,他可不会! 但他不会讨好战蛟,柳金蟾可是能与那璟驸马打成一片…… 至于皇太后,他除了谦卑外,真不懂如何与那老男人相处,他只能期望,柳金蟾舌灿莲花的嘴,能对老男人同样适用,不然,他呆在那慈宁宫,准得如坐针垫—— 一片片的勾心斗角,可怎么挨得住! 一时,北堂傲回转身来,与柳金蟾淡淡地提了提刚才姐夫说的事儿,又叮嘱柳金蟾要格外小心陆长青等人数句,想是夜深人困,二人宽了衣裳也就早早入睡,一宿无话,就是北堂傲无意中提了提想趁着眼下无事,欲给柳家再添闺女,和柳金蟾养第三胎的事儿! 次日,柳金蟾正式出小月,北堂傲便开始仔细研读《生女秘籍》。 柳金蟾半托着腮,眼瞅着北堂傲看小黄、书,还能看出四书五经的严谨态度与肃然的神情来,不禁觉得北堂傲有当科学家的潜质—— 尼玛,能收能放到这种程度,简直就是神人的水准了……当然,他要是到了晚上还能如此,她柳金蟾就更觉得完美了! “妻主,是不是想去园子里走走?”老盯着他瞅,瞅得他心里毛毛的! 看了半个时辰还在同一页的北堂傲,终于有些挨不住燥热地搁下书,回看柳金蟾,他而今回了家,可不能让柳金蟾又跟在白鹭镇时……大白天的又对他哪样儿—— 侄女婿们,都把卧室大门开得敞亮亮的,他这个这个当舅舅的,窝在屋里闩门闭户的,可要让人后面笑话的! 说话间,北堂傲已经起身,取了柳金蟾今儿翻开,也就没见再翻动两页的《资治通鉴》,寻了件外套给柳金蟾搭上,欲出屋,夫妻俩好歹也散散步—— 自回京,北堂傲觉得他们夫妻在房里就为了开枝散叶那点事儿忙活,都没能好好聊聊,所以,总觉得这肌肤没亲近上几次,人心却是越来越远了,弄得柳金蟾在家没动力,总想去外面寻些新鲜的,让他这心里七上八下,总觉得不踏实。 屋里躺完了三伏天,差点没生蛆的柳金蟾,一听出屋,立刻起身,只是……她更想出府去走走…… “为妻,想去太湖上走走!”柳金蟾微微试探道。 北堂傲自然知道柳金蟾的心思,去什么太湖啊,分明就是想躲开他,去她那些个同僚,尤其是那个爬了东宫床的什么妖精的哪儿瞅瞅—— 瞅什么啊,那妖精都让战蛟那小子,一怒之下,抬脚就踹断了肋骨,生死不明,而今还起不来身呢! 看?看什么? 两情依依,你侬我侬么? 834.第834章 卷二073闲话家常:小夫妻庭院漫步 “妻主今儿才出小月,太湖上风大浪大的,这要是在船上吹出个好歹来,不说远,就是这入秋的风寒也是会要人命的!你说,你要是有个好歹来,让为夫与孩子们,今后这日子可怎么过?” 北堂傲眼瞅着柳金蟾,满眼隐忧: “再者,东边昨儿才说要翻身,正等着寻妻主的不是,你这一出去,不是正好落在她们手里? 妻主眼下身子骨又弱……她们想要你的命,还不得想着法儿地把你往死里整。不说多,就假借寻私报复为由,半路弄只水耗子,凿了咱们船,你这身子骨,眼下若是沾了寒水,岂不是不死也得少半条命,不是?” 柳金蟾听这意思,北堂傲一是不同意,二嘛,她真要出门,弄不好,北堂傲也要跟着——他跟着,她敢往哪儿去啊? “相公说得也是哈!”看样子是出不去了! 柳金蟾嘻嘻一笑,就索性顺手牵着北堂傲往外走。 “仔细人看见!”临到出屋,北堂傲悄悄缩回手,“这府里可不比咱们当日在白鹭那边屋里,都是自己人!”让人见了笑话——都老夫老妻了! 柳金蟾微微一笑,放开手,就开始沿着回廊一路舒展腰肢,一路赏看这府中好似一夜之间突然绽放的各色波斯菊,争奇斗艳。 “这花种了多久了?” 柳金蟾漫不经心地随口一问,北堂傲就淡淡笑道: “前儿不久种的,为夫想着妻主在屋里憋久了,必定是想出屋走走,眼下正是秋菊陆续盛放的季节。 索性,就让园子里的人将金桂和这波斯菊早早儿种下,一则妻主可以随时观赏,二则,中秋临近,也好请家姐们过来一同赏菊观月,再设一个蟹宴,一家合族欢欢喜喜的,也让孩子们跟着热闹热闹,不然大家这心里老绷着,对身子总是不好的!” 柳金蟾点头,暗叹有钱人就是好啊,怪道慕容嫣削尖了脑袋,都想当豪门贵媳,就好像这府里的富贵,跟她柳金蟾无关似的。 一时,二人转进探月小轩,临池看池畔一路假山绿树交错,各色锦鲤嬉戏水草之间,小的约莫指头大小,大的,肥肥硕硕,至少有四五斤重,柳金蟾问道: “这府修了不少年了吧?” 北堂傲则一面等入画等人铺上坐蓐、靠枕、搁上茶案瓜果糕点之物,一面也随柳金蟾的目光看去,笑道: “这府邸也说不清修了多少年,傲儿只听人说,最初也是武将家的宅邸,后来犯了事,充了公,工部又几度翻修,住过几位公主,也住过国戚,到赐给傲儿为府邸时,辗转了少说也有七八人。 这亭台楼阁,水榭香林据说都是后来的几位公主,令江南的工匠根据江南之景,特意增设的几处景,倒也算是别具匠心,颇有独到之处。来,先喝碗枣茶,暖暖胃!” 说着,北堂傲将诗笺端来的黑糖蜜汁的冬枣茶,小心翼翼地双手端到柳金蟾手里叮嘱道: “赶紧着趁热喝,太医说这东西女人喝了最是补血养气,你刚小月出来,尤其要记得每日多喝几碗!而且为夫还让人将大哥令人特意赐来的内造益母膏,令人化了几勺进去!” 柳金蟾默默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短短半月,二度由一尺八迅速增至二尺的肥腰,接过北堂傲端来的枣茶,担心自己变出大周女人司空见惯的“三层游泳圈”! “那些公主们既然修了这些,怎得又都不住了?”怪可惜的! 柳金蟾觉得这府邸修得比她前世的公园还好看,怎么说不住了就不住了,毕竟……修这些应该很花钱的! 还是有钱的都任性? 北堂傲接过柳金蟾喝干净的碗,递给身后的仆人,笑道: “不是公主们不住了,而是公主们去了,皇上又都收了回去,这宅子自然就另赐给其他需要的人了。” “这赐了的宅子还要收回?”柳金蟾面露不解。 北堂傲笑:“这天下都是皇上的,皇上能给你,怎得就不能收回呢?” 柳金蟾微微一笑,不禁有些尴尬:“原来如此!”她还以为赐了就是自己的了!合着皇上是借给你住几日哦! “这京城从德胜门进长安街起,到通惠门惠安街、吉祥门的安乐街等内城数千处官邸,都是皇上赐给来京做官,又或者立了大功的功臣名将、乃至出降的公主们、甚至亲王郡王等的宅邸,” 北堂傲见柳金蟾还是不甚明白,索性就借着闲聊之机,闲话闲话这京城的事儿,省得金蟾二日进宫,徒惹人笑,更添烦恼。 “这宅邸大大小小,有的是家族抄没后充公的,有的是公主、皇女们出宫建府,工部按照大小规格修建的,级别不同,规格大小就不同,离皇城的远近也不相同。例如公主,就分嫡公主、庶公主,有爵位的无爵位的,听着都是公主,其实待遇俸禄却有天壤之别。” 柳金蟾点头,这个明白,森严的封建等级制度嘛! “例如,我大哥的独子九公主,咱们府对面的荣公主,他自一落地虽称公主,但出门的仪仗、俸禄、职权,甚至坐轿和公主宅邸却都与亲王等同,其妻无论有功无功,一律称国夫人,享受国夫人的爵禄与仪仗。 但庶出的公主,几乎都会下嫁外藩,余下没能下嫁外藩的,不是天生的武将,就是先天有疾,不能远嫁! 武将出身的,论军功封爵位,公侯伯子男勋……通常最末一等也是勋爵,不过也有上了战场,什么都没有的。 例如,当今大周朝最老的十四公主,就是这一等,其实他上战场,说来也是个笑话,还没上马呢,就让马踢瘸了腿……不过,这事儿,妻主可千万莫与人道,皇家忌讳着呢!” 柳金蟾笑:“为妻道这个作甚,平白他一个男人,为妻一个女人还能遇见他不成?”又不是天生的八卦婆。 北堂傲抿唇一笑:“哪可不一定,难道你忘了昨儿姐夫说的话?” 835.第835章 卷二074绿帽排队:北堂傲闲话公主 “话?”柳金蟾微微一挑眉,“进宫的事儿?” “可不就是这个!” 北堂傲调皮一笑道:“今年中秋,咱们夫妻带着妞妞几个,去慈宁宫陪皇太后泛舟赏月吃内造的松仁月饼……你以为陪皇太后过节的都是官眷不成?” “你是说,为妻要与驸马们欢聚一堂?” 柳金蟾微微吃惊:暗道乖乖啊,这不明摆着是故意安排的绿帽子群会啊—— 大周的驸马,在野史秘闻和传奇香、艳小说中都有一个特别的称谓,叫做“绿毛龟”谐音“绿帽贵族”。 “是咱们夫妻要与公主驸马们一起陪皇太后欢度中秋。” 北堂傲适时纠正道:“本来咱们是该去官宴的,是大哥听说你与璟驸马相熟,而且你又不想为夫一个人呆在宫里,所以……特意安排的!” 说着,北堂傲还格外含情脉脉地回瞅了柳金蟾一眼,瞅得柳金蟾脸皮发烧:她哪是吃皇帝那老女人的醋,而是担心北堂傲的安全了——真是……当她心眼小似的—— 当然,想到北堂傲被那老女人染指,就是色眯眯地多瞅两眼儿,她心里都很不痛快,但……她还不是心疼北堂傲被人占便宜,毕竟…… 她现在还没从嘉勇公夫人这个“职位”上下来,怎么好在其位不谋其政?拿钱、享受还不干点事呢? 她可是个拿钱办事,尽职尽责的优秀“雇员”! “那……都有那几位公主和驸马?”还……都干嘛的呢? 被北堂傲瞅得有些不自在的柳金蟾,赶紧错开话题,问问她即将面对的奇葩们! “从皇太后那一辈说起,而今年级最大,辈分也是最高的就是刚才为夫提到的十四老公主。 今年七十了吧,自那年受伤归来,就只封了安康公主的称号,随后便出降了。而今常在太后身边走动,据说今年又新嫁了一个姓褚的驸马,这驸马家是卖包子的,具体为夫也不知,只听人说,这驸马年级比安康公主的重外孙还略小些!” 柳金蟾一听,艾玛,“一树梨花压海棠”啊,赶紧暗暗掰手算,七十岁的老头重孙最大多大! “接下来,是和当今皇上一辈的宁公主,宁公主是个庶出公主,据说先皇怀她时出过风疹,所以宁公主生来就有心悸之症,所以一直将养在宫里,本以为他活不长,不想如今活到了三十有余。 他膝下只有一子,名唤怀玉,今年大抵该有八岁了,宁公主视若珍宝,是他与第二任驸马的儿子,姓赵,据说也有心悸之症,孩子身子羸弱。 妻主过二日遇见的驸马,是他的第三人驸马,姓尉迟,是当今兵部侍郎尉迟炅的千金。” 柳金蟾点头,是了,先天性心脏病一般都会遗传,也可怜这位公主,好容易有个儿子,也是这病,真是…… 好命也经不住病来磨啊! “再下来,就是皇上养的了。这个,为夫不用介绍,为妻也想必经常听说,就是为夫那大哥膝下的长子九公主,荣公主。出降在对面的靖国府,嫁的是皇太后的亡子靖国公之长女,而今的两国夫人战姣姣,右相。 她们夫妻估摸着只会来慈宁宫打个照面,就会到前面辅助皇上大宴群臣。 荣公主是皇上身边而今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原本是为了辅助皇太女继位的的中流砥柱,不想葵儿落地,他的身份也尴尬起来,如今朝廷的事儿,他也是尽量置身事外,不趟这里面的浑水,专心在府里相妻教女了。” 柳金蟾点头:“在京的,而今有几位公主?”不会有一大片吧?她可是认人困难户。 “在京的,得看妻主怎么问了!” 北堂傲微微一笑,看着柳金蟾紧张得神情道: “若是出降了的,则共有六位: 除刚才提到的安康公主、宁公主、荣公主外,还有两位不是皇上养的,却是皇太后养在身边的两个干外孙璟公主和瑞公主,以及今年夏初,刚出降的皇太女之长子骁公主……” “噗——” 不待北堂傲说完,柳金蟾才到口的一嘴清茶,就跟吐雾似的,直剌剌地喷了北堂傲一身水花: “皇太女年级几何?”冻龄有术啊! “皇太女年长妻主两个虚岁!”北堂傲忙起身,让奉箭等人给他打整满身的茶渍。 “那她儿子多大啊?” 柳金蟾擦冷汗,立马掰指头算皇太女第一次时,是怎么个青涩年级——确定发育成熟了吗? “八岁!” 北堂傲提起别人家孩子的年级,心里就忍不住叹气: 皇太女年长他两岁,最大的孩子八岁了!最开始还要不上…… 战蛟小他两岁,最大的孩子六岁了,六岁了啊……他北堂傲最大的妞妞,才虚岁三岁,柳金蟾还一天不想生不想生的,这让他情何以堪。 “八岁就嫁了啊?” 柳金蟾嘘唏,终于从吃惊中回神。 “哪是!你那同乡楚天白的大丫头,钻进了人家洗澡的屋,小公主不赶紧嫁了,难不成还等楚家大丫头夫妾成群了,他才姗姗出降?”真不是这牛村出来的女人都是什么投得胎,全一群女流氓! 北堂傲半是娇嗔,半是埋怨地斜了柳金蟾一眼,一面宽衣带去了沾了茶汁的外袍,一面让司棋为他换上干净的新袍子道。 这事嘛…… 柳金蟾敲敲头,她似乎隐约听楚天白抱怨过,说她大丫头楚楚不长脑子,她都告诉她千万远离男人,尤其一切漂亮的男人,结果她还是重蹈了她的覆辙—— 话说……这个重蹈覆辙啥意思? 难不成楚天白和她天仙相公成亲,不是表面上的楚家安排,而是小妮子也学牛女去偷看织男洗澡……逮个正着被负责了? 美男出浴哦…… 柳金蟾邪思才起,天白家相公的头还没从水里缓缓升起,北堂傲不善的脸就大大地印在了她眸底:“妻主,在想什么呢?”想得口水滴答的! “恩……想起天白……好像最近都没来咱们家了啊?” 836.第836章 卷二075飞来横醋:北堂傲彻底火了 柳金蟾赶紧赔上满脸的笑。 但……人有心病,这不提楚天白还好,一提这楚天白…… 北堂傲想也不想当即就赏了柳金蟾一个大白眼儿:想天白?想天白她家漂亮相公才对吧?他早就听战蛟说了,说柳金蟾当年没事就爱在他家屋外逛荡—— 逛荡啥? 柳金蟾是他女人,他还不能知道她那颗春、心荡漾的心在人家屋门口想什么好事么?若是他冤枉她了,他愿意把头摘下来给人当球踢…… “你们衙门那档子事,她相公能饶得过她?”这半月战蛟恨得,就差没把他驸马打出满头包来! 北堂傲脸一板,浑身就弥漫着一股子浓得不能再浓的醋酸味儿:关于战蛟,他不能不嫉妒,先是慕容嫣爱慕虚荣,对他弃之如履—— 且不说她对战蛟身后的富贵有多窥探,就拿貌来说,慕容嫣敢说没有窥探,恋慕之心? 至于柳金蟾…… 没娶他前,就是战蛟屋门口的无头苍蝇了,这而今娶了他,在屋里对他是佯张二不睬的,但一看见那战蛟闪过的一个身影,她都要留恋上好一阵,就……就可以知道柳金蟾这心里自始至终,有的就是他战蛟,而没有他北堂傲…… 既生战蛟,何生他北堂傲! 北堂傲越想越气,也不等柳金蟾问衙门近来如何,恼恨不已地北堂傲就忽然,抓起也不知谁搁在身侧的瓢儿,就着身侧的池水,一股脑儿浇了柳金蟾一头一脸: “你心里就只有楚家相公,没有为夫!” “砰!”北堂傲咆哮完,脾气很大地扔了葫芦瓢,就提着袍子,异乎寻常地气走了。 这…… “我有说什么吗?” 被浇得莫名其妙的柳金蟾,用袖子试了试一头一脸的池水,回看诗笺等人,满眼迷蒙:她记得她什么都没说啊? 司棋赶紧上来给柳金蟾擦脸上的水:“夫人真是个实在人!” 其余仆人也跟着嘤嘤笑着低道: “夫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咱们爷打小就被人拿来和对面的璟公主比,您在他面前提璟驸马……爷得怎么想?”你完了了! “而且,外面人老说璟公主比咱们爷好看……”你就是真心惦记,也该分时候! “还有啊,上次璟公主来,就老说夫人,先时老去他家屋门口转来着……”你死定了! 柳金蟾顿觉得汗淌—— 那璟公主真是……陈谷子烂麻子的也来提—— 果然是非男人与小人为难养也! 啊啊啊…… 她柳金蟾被璟公主报复了! 柳金蟾想也不想立马,拽着裙子,就往屋里蹦: 她心里一直是把天白的相公当男神来着……也不能说没有非分之想,但……绝对是发乎情止乎礼,秉持着朋友之夫不可欺,纯粹的欣赏之心—— 就算她曾经的曾经,对天白的相公是起过邪念,但……人家也不鸟她不是? 再者,人家是狼家妇男,她有心也无胆啊! 柳金蟾一路风驰电掣,往回赶,引得正拉着小老虎玩摇摇的妞妞也忍不住拉长脖子侧目了: “娘——你在干嘛?”稚嫩嫩地小声音喊得人格外舒爽! “娘,有事儿!二囡和大宝呢?”柳金蟾跑了一半又刹车回来。 “睡觉觉!”妞妞抱起她的新宠小老虎,小脸仰望着柳金蟾的满脸水珠,“娘,掉水里了?” “去,睡觉去,哪有成天玩老虎的,你都要把老虎完成病猫了!”柳金蟾抱起沉得跟头猪仔似的妞妞,往屋里走:“小朋友要和小朋友玩儿!” “可妞妞有天天喊‘小朋友小朋友’,小朋友都没有出来过!”妞妞也很烦恼。 “呃,小朋友,得自己去找!” 抱得有些吃力地柳金蟾忍不住放下妞妞,交给妞妞的奶爹抱着:“例如去隔壁府玩儿?” “隔壁府只有小哥哥!没有小朋友!”妞妞很认真地回答,然后又指着那边的围墙,“哪个住树上的楚姐姐也不见了!” “她被她相公放出来时,就会又出现了!”柳金蟾铁口直断道。 “相公是会抓人的怪物吗?”好可怕! 妞妞拢紧了小眉毛。 “妞儿,别听你娘胡说!来,爹爹抱抱,又沉手了哦!” 不待柳金蟾解释,听见女儿声音,就忙出来的北堂傲,一把抱过奶爹怀里的妞妞,就往屋内走,回身时依旧不忘再气呼呼地横上柳金蟾一眼儿: “你才怪物呢!”居然和孩子乱说! “不是为妻说的,是妞妞说的怪物?”柳金蟾简直觉得自己是百口莫辩。 “你不说,她怎么会说?” 北堂傲正在气头上,才不要听柳金蟾解释,临进门,还故意把门合上,将柳金蟾关在屋外:“为夫是怪物,为夫怎么怪物你了,你有本事别回来!” 北堂傲赌气似的骂完,欲转身回内屋,可才迈出一步,方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他,吓得抱着妞妞赶紧回转身,猛然拉开门: “你去哪儿?”你敢走…… 柳金蟾傻不愣登地就站在门边,瞅着北堂傲瞪圆的眸子:她哪儿也没去,就站门口呢! “还不进来?” 北堂傲一瞅柳金蟾根本没走的意思,立刻心内一阵小欢喜:“傻乎乎地站在门外,倒像为夫不让你进来似的!一头一脸的水也不知道好好擦擦!” 说着,北堂傲一手单抱着妞妞,一手愣是拉着柳金蟾进屋来: “看你这头发还滴着水呢!” 北堂傲放下妞妞,就接过诗笺等人递上来的帕子,给柳金蟾细细擦脸、颈,又给换衣裳,嘴上还不忘心疼地叨叨: “为夫泼你水,你就傻傻得等着被泼啊,也不知道让让……看把你这里面湿的……着凉了可如何是好?司棋啊,赶紧让厨房给煮碗姜汤来,记住让用南边进贡的黑糖混着一起熬,还有那人乳和的上等茯苓霜,也和个两碗来,夫人和姐儿都还没吃呢!” “我肚子还撑……” 柳金蟾才要开口说吃不下,就让北堂傲又狠狠地瞪了一眼儿: “撑?怎么个撑法儿?” 837.第837章 卷二076闲来打听:奉箭闲话璟公主 “你啊,就是吃的太少,你看别人家的女人,那腰上都是肉,所以你看,大理寺那么多女人挨了那么一下,就夫人小月了,别人都没事儿!可见就是夫人太瘦了!” 北堂傲可不想柳金蟾有什么好身段了,与其留着平白勾引那些个不学好的男人,倒不如,就胖得跟头老母猪似的,反正……他是她的人了,这三年一个被窝里,吹灯拔蜡,也就哪样儿,妻主就是胖得浑身是膘,他也认了—— 总比没有强吧? 柳金蟾可不知北堂傲的心思,立刻惊呼道: “相公这是本末倒置好不好,为妻小月是为妻恰好有了孩子,她们没事,不是她们皮厚,而是她们肚子里都没孩子!”能这么比较吗? 北堂傲嘟嘴可不听:“妻主就是歪理一大堆!”想保持好身段招蜂引蝶才是真! 哎—— 柳金蟾直呼自己是秀才遇见兵,有理数不清——不过,夫妻之间有道理可讲嘛? 柳金蟾不和北堂傲争,索性给什么吃什么,慢慢吃过这个漫长的休息日,思考明儿如何溜出府去,看看大家怎么样了,她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好似北堂傲他们有什么事在瞒着她一样—— 再者,她一家都是精骨人,典型上辈子吃瘦肉精长大的,她想胖也胖不起来多少! 北堂傲眼见柳金蟾乖乖喝着大补的东西,心里便觉得受用,他人纵有千言万语要说,然先哄妞妞睡了最要紧,不然这小妞子,什么都竖着耳朵听,还没事就跟着学,动不动一下自蹦出两句话来,能吓死个人。 前儿和侄女婿们一起喝茶,这妞妞居然对她表哥说:“你不去抓狐狸精吗?我娘说男人最爱抓狐狸精了……”羞得他只恨没个地缝给他钻! 所以,妞妞吃好玩好喝好后,北堂傲就赶紧趁着柳金蟾没说出什么惊人话语前,抱着妞妞到床上,拍着哄入睡。 小嘴巴哇哇哇地直打哈欠吧,妞妞还一个劲儿地呀呀说话,和北堂傲聊天: “爹爹,为什么大宝和二囡那么小?都还只会啊啊啊的!”一点都不聪明! “那是因为二囡和大宝还没长大,等翻过年了,他们就可以和姐姐说话了。” “那小老虎翻过年也会说话吗?” “呃……老虎不会说人话,它只能说它们老虎的话。” “为什么小老虎不会说人话呢?” “因为它是老虎啊!” “……爹爹,住树上的那个楚姐姐为什么会被抓走,关起来呢?” “因为那个姐姐不住树上,而住在咱们家对面!是楚楚姐她们的娘。” “那楚楚姐姐她们为什么不来和妞妞玩了?也被抓了吗?” “因为楚楚姐娶相公了,她相公陪她玩了。” “……”妞妞伤感了,“妞妞也想娶个相公回家玩儿……妞妞没有小朋友……”…… 耳听父女二人你一言我一句,柳金蟾额头那个汗淌啊:娶个相公回家玩?你当婚姻是儿戏?娶个公夜叉,你这辈子就栽了! 当然,这么早就出嫁,这当人女婿的就更悲催了—— 公主例外! 提起这公主……柳金蟾才想起,北堂傲刚还没介绍完呢?还有哪个什么璟公主和瑞公主—— 璟公主不用说,就是楚天白的相公了。 可她见过其人,知其性情,却不知男神是何出身。 关键是那瑞公主,她驸马干嘛的? 柳金蟾想问北堂傲吧,又怕北堂傲一会儿提到天白家相公,又莫名其妙吃飞醋,就索性自己悄悄儿趁着北堂傲正和妞妞说话的当儿,将正在屋里给北堂傲叠衣裳的奉箭喊到身边询问。 奉箭一听这话,立刻笑道: “璟公主和瑞公主原本都是公主们生养的儿子。因那年兵荒马乱,他们父母征战沙场,相继过世,皇太后就将二位公子接到宫里抚养,出降时比照公主仪,赐公主封号。 其中璟公主,他父亲是皇太后的亲儿子,当今皇上的亲弟弟,又襁褓中失了双亲,所以皇太后对他溺爱异常,什么都比照嫡公主们给,所以在宫内宫外,地位竟比真公主们还高出许多。 这后来又在沙场立了军功,回来出降时,就破例册封璟公主,其驸马册封璟国夫人,一切比照嫡公主。” 柳金蟾瞅着奉箭,忽然心里冒出了一个疑问: “那大理寺的慕容嫣怎么逢人就说她是璟驸马,还与人说,她曾经救过璟公主的命?”无中生有么? 奉箭一听这话,立刻心生警惕,赶紧笑道: “这个……奉箭可不知,只后来听人说那慕容家小姐疯了,想是思慕不得,久念成疾吧? 夫人不是京城人,若是在京城,就知当年璟公主随皇太后北上疗养时,京城万人空巷,竞相争睹璟公主绝世容颜的盛况,便知璟公主是多少京城女人们的梦中人了!”只可惜,璟公主躲在轿子里,谁也没看见! 柳金蟾点头:“如此炙手可热?”天白真是蛤蟆爬上了天,白拣了一瑶池仙鹅啊! “夫人不信?”奉箭不答反问。 柳金蟾忙摆手道: “如何不信?当年璟公主在我们哪儿时,别说十里八寸的姑娘小媳妇,就是千里之外路过做生意的大商贾,甚至巡抚都没事找事往我们村里走上几圈儿!” 她爹后来还特意花了大价钱买下了楚天白家对面的石家茅屋,修了个品茗小楼,恨得楚家相公隔日就改后门为前门,不是天白淘气,他都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就这样,他爹的茶楼生意还火爆了两年,连本带利翻了四五翻,到现在还是牛村必去一景点—— 美其名曰:相思畔! 后面就是绕村而过的小溪一条_ 正是所谓的“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奉箭听着柳金蟾的话,暗暗乍舌,一时真不知羞手羞脚的璟公主,是怎么从哪穷乡僻壤里活出来的! “璟公主没恼?”奉箭微微诧异。 “恼什么?” 大家当时谁知道他是什么劳什子公主?还都当他楚家老女人们买来当玩意儿,玩丢了送给楚天白高兴的小侍呢! 838.第838章 卷二077攀比之心:公主们的那些事 “大家这样看他,他不生气?” 奉箭可不信璟公主那性格能忍得住。 柳金蟾笑道: “他是我们哪儿鼎鼎大名的公老虎,与恶霸,大家见着他都退避三舍,恨不得贴墙走,就是看,也都是偷偷摸摸瞄上两眼儿,谁敢敢大喇喇地凑过去看,找死还差不多!” 奉箭点头,暗暗吁了口气道:“这就是了!”璟公主从不是个能吃亏的主儿,果然到了地方,放下公主的尊贵,照样是跋扈不改的! 柳金蟾笑:“你们似乎很了解他?” “怎能不了解,我与奉书自幼就随爷进宫,他和咱们爷是一个院里长大的!偏偏二人模样伯仲之间,各有千秋;性情又都是骨子里的傲气……不瞒夫人说,咱们爷最受不得就是大家老拿璟公主与他比……” 奉箭才要劝柳金蟾两句,就听身后北堂傲暗暗地咳嗽几声,吓得立刻向柳金蟾投以“你听,又不高兴了吧”的脸色,赶紧退开身去伺候北堂傲起身。 北堂傲其实在听这面提到“慕容嫣”时,整个人的心就悬到了嗓子眼: 关于慕容嫣,他和战蛟,乃至勤、荣两府都达成过一致的协议,他北堂府矢口不认璟公主与慕容家有过谈婚论嫁之事,而战府也只字不提北堂傲失身于慕容嫣的旧事,两府保持缄默,互相维护—— 当日这事看似闹得纷纷扬扬,其实知其真相的,也就几个当事人,别人也都是道听途说,任凭慕容嫣说破天去,也是无凭无据,无人证,两府伙同众人只说她是疯子。 但局是这么布的! 此事上,无论是北堂傲还是战蛟,心里却都是惴惴不安的。欲置慕容嫣于死地吧,就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让后面虎视眈眈的皇太女拿住了把柄,暗中要挟……最后自己入了狼窝还不知怎么个作践法! 所以北堂傲和战蛟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放弃前嫌,联手共同抵制来自各方的压力,捍卫彼此的婚姻堡垒—— 打碎牙齿肚里吞,装傻到底,绝不松口。 然,话是这么说…… 战蛟的妻主是个傻子,好蒙些! 可金蟾是个人精,她这敏锐的嗅觉,总让北堂傲如履薄冰,尤其是皇太女阴狠,几次三番要捅破他与柳金蟾这层窗户纸,私下里更是故意安排璟驸马、金蟾与那慕容嫣同处一处,如何不叫他胆颤心惊? 可胆颤心惊又如何?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北堂傲恨自己机关算尽,却偏偏漏算了慕容嫣的贪慕虚荣,这能算什么呢?只能说他遇人不淑,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薄,就让他死了去,他也不辩驳! 可上天还给他个柳金蟾,送了胖墩墩的妞妞,让他如何甘心去死?活,都还担心命不够长,怕金蟾给妞妞几个孩子娶了后爹呢! 怀揣着密密麻麻的烦心事儿,北堂傲提着袍子,就袅袅娜娜地移到了柳金蟾身前: “这妞妞都睡了,妻主也不休息,还担心中秋夜宴的事呢?”说话间,北堂傲开始给柳金蟾宽衣带,预备午休。 “有点儿……相公似乎还没说完!”柳金蟾起身去了外面的夹衣。 “那妻主刚问到哪儿了?”北堂傲低头继续给柳金蟾宽衣,卸了头上的发簪。 “瑞公主和瑞驸马!” 柳金蟾淡淡一提,就觉得北堂傲手上顿了一下: “瑞公主姓南宫,单名一个宵字,自幼父母双亡,说是养在宫里长大的,其实在宫里也无地位,随随便便一个宫人都能欺负他! 但后来越生越好看,一度还说要给皇太女做侧妃来着,不想突然又不提了,隔了那么四五年,内务部上奏说他早年过了十八,还未出降,呆在宫里恐引来非议,于是,就这么草草地封了瑞公主,突然指给了前御前侍卫的女儿为夫。 后来也不知怎的,那御前侍卫的女儿结婚第二日,也学宁公主的头一任驸马一般,说是南下游学,一去数年不归!这不,去年才又指给了现在的瑞驸马,当今通政司参议的次女颜紫琪!” “哦……”看来大周的公主也没传说中的风光无限! 柳金蟾难掩心底的惋惜,一面任北堂傲将她的长发编成两条松散的大辫子,一面又忍不住问道: “那各位驸马都什么官职?” “官职嘛!” 北堂傲微微一想,方道: “几位驸马里,除荣驸马靖国夫人是当朝右相外,其余只有璟驸马因去过沙场,领正五品蓝翎侍卫一职,其实领的是正三品御前一等侍卫的俸禄,据说就这样,璟公主还愤愤不平,说璟驸马战功赫赫,为何不能加官进爵……这后面还有的闹呢!” “……”果然是傻人天生有傻福!什么都不用操心,就什么都有了。 柳金蟾点头,越发理解慕容嫣那夜的话了:可不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嘛——楚天白傻得那样,都能让璟公主硬掰说是战功赫赫,要加官进爵…… “上面能答应?”柳金蟾禁不住问出口。 北堂傲也不置可否道: “答不答应,可不是皇太后能说了算的,毕竟是国事,后宫不好参言,但……战功摆在哪儿,为夫估摸着,就是不给璟驸马进爵,怎么也要给璟公主一个交代……这三军副帅一职,璟公主现在还赌气撂着挑子,天天儿在府里装病躲懒,说要卸甲归田呢!” “皇上也没法么?”柳金蟾好奇了。 北堂傲淡笑:“原先还能吓唬他贬他做庶民,可他在你们哪儿当庶民当得都不思返京了,皇上能奈他何?罚重了,皇太后又得心疼,索性就这么先一天拖一天儿,看皇太后对璟驸马到底怎么个想法了!” “难不能皇太后还想让璟公主改嫁?” 柳金蟾戏谑道。 北堂傲脸上嘴角冷冷一勾: “大周公主改嫁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皇太后有这心思也不是这一二年的事了,而今宫里宫外都等着,看下次花落谁家呢!”战府连接盘的人都挑好了。 839.第839章 卷二078将心比心:当好女人太难了 柳金蟾不禁惊了: “璟公主和璟驸马可是七个孩子了?说离就离,岂不成了儿戏?孩子们怎么办?这天白要另娶了,璟公主这群孩子,可不得遭罪了?”想想就可怜——尤其天白自己都像个孩子! 北堂傲一听柳金蟾这话儿,闷在心里的话立刻就忍不住脱口而出: “亏得妻主也知道这夫妻和离,孩子们可怜……这有心担心别人的孩子,怎得就没想过咱们孩子……”满心里还想休他另娶! 柳金蟾闷了,她要知道问这句,会惹来这话,她绝对半个字都不说! “你看看你,那日为妻也不过是随口一说,你就当真了……” 柳金蟾才开口,就让北堂傲立刻迁改了 “怎得不当真?这夫妻是能随便说不过了的?”北堂傲怨气正炽,难得揪着柳金蟾今儿的话头,他岂有不对柳金蟾再好好洗洗脑的? “你不替为夫想,也该替咱们孩子们想……” 说着,北堂傲还有意识地故意当着柳金蟾的面,给一脚蹬开了小被子,露出小肚肚的妞妞复又小心翼翼地盖上被子,同时用扇子轻轻儿地给孩子扇了扇风。 妞妞立刻好配合地舒展胖墩墩的四肢,做了舒服极了的表情,睡得这叫一个享受…… 享受得让柳金蟾都忍不住嫉妒了—— 不能不说,她也舍不得北堂傲将来改嫁啊……就是……这是她拦得住的事儿?当然死皮赖脸,外加威胁,是能做到的,但…… 强扭的瓜不甜,她能忍心天天看着北堂傲****以泪洗面,与她势同水火,而事已成定局后,自己追悔莫及么? 难啊! 当好女人太难了! “为妻就是为相公想得太多了!”才会让自己这么进退两难…… 柳金蟾禁不住喃喃低语这么一句,听似抱怨的话,立刻惹来北堂傲的侧目:“妻主,刚说什么?” “困了,睡吧!”柳金蟾可不敢和北堂傲剖析自己的内心两难处。 “一天就睡睡睡……为夫知妻主对为夫好,但为夫更想妻主一辈子都对为夫好……只对为夫好……” 北堂傲坐在柳金蟾身侧,一个人静静低语道: “为夫不求荣华富贵,就想和妻主好好儿过一辈子,不离不弃……妻主心里到底怎么个想法?是不是心里……一直搁着别人?还是妻主其实在老家是定过别的男人,所以……这心里总是割舍不下?才不想和为夫过一辈子?” “为妻能割舍不下谁啊?不就是你和孩子们吗?你啊少一天折磨自己,你看这几个月,人都瘦了一圈了!” 柳金蟾答非所问地揪揪北堂傲明显消瘦了许多的脸颊: “人啊,快快乐乐是一天,不快乐是一天儿,成日里想那么多干嘛?还尽往坏处想……”把眼下的快乐都想没了,将来拿什么来回忆?总不能哭哭啼啼地想今日的种种誓言吧? “只要妻主无论将来发生什么,都和为夫过一辈子,为夫做梦都能笑醒来!” 北堂傲无视被柳金蟾揪得麻麻的脸,软软地依偎进柳金蟾怀里,呢喃道:“一生一世、儿女成群、子孙满堂……为夫想着心里都觉得欢喜得不得了!” “就像心口就无数的蝴蝶一下子‘扑啦啦’地飞出来吗?”柳金蟾望着床头的鸾帐,突然问道。 北堂傲一愣,然后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柳金蟾:“妻主心里也会这样?” “书里写的!” 柳金蟾立刻无辜的眼儿,当即北堂傲一阵轻轻地暗掐娇嗔:“你个讨人厌的……这会子还不忘欺负为夫!” “哎哟哎哟,为妻只是突然想到!”柳金蟾笑着挣扎。 “那你说……妻主想着为夫时,妻主心里……什么感觉?”北堂傲手上一顿,不禁无比认真地盯着柳金蟾,屏住呼吸,露出不同以往的执着来。 柳金蟾先是一怔,接着被北堂傲无比认真的眼看得有点心跳起来:“什么感觉?想……吃人呗?” “妞妞睡着呢!” “那就老老实实的!”柳金蟾立刻躺平闭眼,呈君子状。 “金蟾……”北堂傲凑过来贴耳轻唤。 “恩?”柳金蟾继续闭目不动。 “为夫心里跳得厉害,扑腾腾的!”北堂傲又凑近来些低低道。 “不是心悸吧?”柳金蟾抿唇斜眼瞅北堂傲笑。 北堂傲立刻又轻轻掐了柳金蟾一抓:“讨厌,你才心悸……为夫身体好好的……你真不知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柳金蟾笑看北堂傲粉的像桃花似的脸,隐隐偷笑。 “金蟾……为夫喜欢你!”北堂傲说完此话,就羞得把脸藏进了柳金蟾的颈窝,亏得是成亲这么久了,不然他真不知躲哪儿好。 “……”? 虽早知北堂傲有这意思,但……猛然听北堂傲这么直剌剌地说出来,柳金蟾还是禁不住心口一顿,然后胸口就好似被撬开了一个小洞……接着一只蝴蝶……两只蝴蝶…… “以前想你,总觉得心口揪得紧紧的,总担心你离开我……但……你刚才一说蝴蝶飞出来……为夫这心里呼啦啦就满是蝴蝶,从嘴里、从胸口飞出来……五彩斑斓的……金蟾,你……你心里有没有一只蝴蝶叫做北堂傲啊?” 北堂傲继续低低呢喃:“傲儿心里、嘴里的蝴蝶都叫柳金蟾!”你喜欢傲儿一点好不好? “……” 尼玛……柳金蟾算是明白了,她算什么情圣啊,北堂傲简直就是天生的情话高手! 而他们现在叫什么? 叫做谈恋爱—— 背着孩子先婚后爱! “傲儿……”你能不能稍稍理为妻远点儿,她柳金蟾要彻底沦陷了。 “恩——?”想怎么样儿? 北堂傲禁不住迎着柳金蟾呼唤,又巴巴地贴得更紧了,反正他是她的人了,她怎么着,他都是一百个、一千个、甚至一万个……愿意的—— 就是有点羞煞煞的! “很多蝴蝶吗?”太紧了! 柳金蟾一时也找不到话问,只得笨笨地让自己无视整个缠上来的北堂傲,周身火辣辣的温度。 840.第840章 卷二079身不由己:柳金蟾被恋爱了 “成千上万……不……不可计数……”北堂傲只觉得自己满嘴都是蝴蝶,再难表达他喜欢的心情了。 而柳金蟾的心啊,也随着北堂傲嘴里的“成千上万……不……不可计数……”,扑腾腾飞出了无数的蝴蝶,在幻境里翩翩起舞—— 三年前被结婚! 现在好了,她还被恋爱了! 这出头的日子哦,好似是越来越远了! 而沦陷的速度是越来越快了——堕落啊!绝对地直线式堕落! 入夜的烛火啊,都羞涩了闭上了眼,任凭黑夜的魅影狂野地翻腾,纠缠得难解难分 ——再不提是为了开枝散叶! 幸福来得是这么的突然而又措手不及。 大胆示爱得到回应后的北堂傲,更是犹如被爱河沐浴过的盛丽牡丹,整个人由内而外绽放着爱、欲的光泽,每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都无不摇曳着绚丽的芬芳,耀眼而动人。 美得好似让日月之光镀上了一层闪耀地莹莹之光,一个字美! 两个字:妖娆! 四个字:步步生辉! 看在柳金蟾眼底,北堂傲都快成男版的爱神维纳斯了,到哪儿都是光芒一片不说,脸上居然还能散发出爱的波动,到哪儿就笑到哪儿,谁冒犯了他,不仅不生气,还能回以宽容的一笑置之,瞬间迷倒了他身后无数上至八十,下至无牙的小伙伴们—— 引得妞妞近来在小伙伴里的人气也骤然高涨,人家开口都问: “妞妞,你爹爹呢?” 屋内更是魅力十足,从时不时的回眸一笑百媚生,到卧榻间的从头笑到尾的花枝乱颤,乃至斜卧池畔,观柳金蟾教妞妞泅水的含情脉脉,电得柳金蟾天天都想爬墙出府,先喘口气,理理思绪。 无奈东宫近日动作频频,接到家姐再三叮嘱的北堂傲,拿着鸡毛当令箭,愣是将柳金蟾看得滴水不漏,抓着柳金蟾和他在嘉勇公府N度小蜜月。 “金蟾,你来给为夫擦擦!” “金蟾,你给为夫挠挠……” “金蟾,你说为夫这件底裳好看,还是那件穿着好看……看仔细了……到底那件好看?” “金蟾,你过来,坐傲儿身边来……傲儿希望能这么一辈子都躺在妻主怀了,老得白发都白了,妻主也不许嫌弃为夫,知不知道?” 眼看着北堂傲在尤物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柳金蟾除了内心最后一丝的哀嚎外,只剩下被拽得晕头转向的神魂颠倒,几番沉浮,她还是你溺亡在了北堂傲的无边秀色与柔情蜜意里—— 连抽搐都困难了。 得快乐时且快乐! 这就是北堂傲从眼下境况里勘悟出来的人生至理: 正所谓“散尽千金还复来,莫使金樽空对月”,有空去哀叹“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倒不如赏尽春花品足月—— 夏荷里,泛舟,听蛙声一片;冬日里,折梅品茗烤鹿肉;再有那银装素裹里,氤氲缭绕,温泉池内戏鸳鸯—— 岂能放任大好青春虚度? 只是,想法总是美好的,现实难免有些残酷,毕竟人在官场身不由己,无论是朝廷安危,还是家族兴亡,都没有他北堂傲任性,纵情山野做半世村夫闲云野鹤的权利。 因此,抓紧一切机会偷着乐的北堂傲时不时还是得府里面对他的各种“小烦恼”。 “东边……还没找出夫人的岔子来?”是不是太久了点? 帐幔内,北堂傲一改过去羞羞答答对镜试中衣的状儿,大喇喇地披着薄纱在西洋镜内,旋转身体三百六十度,寻找自己最美的刹那。 “回爷,据说原本是找着了人来栽赃的,不想……那夜璟公主夜闯慕容姑娘的宅邸,一脚踹断了那小妖精的数根肋骨,找着的人似乎是怕了,突然次日上堂就矢口否认,说夫人和璟驸马,他根本就不认识!” 帐幔外的人匍匐在地,头不敢抬地细细作答,只是地面上摇曳的光影,让他不明白,里面的人是在舞剑呢还是学跳舞,怎得影子转来转去。 “是嘛……看样子,爷我还欠了璟公主一个大大的人情了!” 北堂傲对着镜子淡淡一笑,随手拿起一串据说是西域来得红宝石腰链搁在腰间比了比,继续问道: “其余人呢?” “也都说不认识璟驸马和嘉勇公夫人。” “夫人所在的那个快班衙役们呢?” 北堂傲丢掉手中的宝石腰链,随手挑了另一串由了三百九十九颗上等东珠以五彩金线链接而成的阔腰带:“可有胡言乱语?” “回爷,孙捕头为人正直,尽管东边的属下再三暗示,甚至许以金银厚禄,她也未曾有一丝松口的痕迹。” 北堂傲勾唇笑:“是嘛!”看来那夜,他头一个就先将孙尚香夫妇唤进府来细细盘问,是起到了不少警示的作用…… “其余人呢?” 北堂傲抬手令奉书将其他衣物拿过来,金蟾在那边屋,他可不想在这里呆得太久,因为柳金蟾的猜忌。 “回爷,班里拢共就璟驸马、夫人、孙捕头和慕容嫣四个女人。 璟驸马一问三不知,只说她打人是因为皮翠翠打了咱们夫人,她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东边的人也不敢冒冒失失地在璟公主面前,盘问璟驸马话里有话的东西。 夫人,这边衙门的人据说一会儿也会来一趟,过过场。 孙捕头就不用说了,她谨言慎行,不愧是个老捕头,只言片语,几乎没有一丝破绽,与璟驸马的口供几乎一致。 至于慕容嫣,她近来似乎又犯了病,十多天前,还去荣国府哭闹,说她是璟驸马,人还关在顺天府里,所以衙门里的人去问夫人的事儿,她竟疯疯癫癫说‘嘉勇公夫人不是早死了吗’?还说她就是下一任嘉勇公夫人……东边也是一无所获。” 北堂傲试装的好心情,一听到慕容嫣这话,立刻大好的心情散了泰半,打扮的心也散了,匆匆丢了手上的饰品,拿起事先选好的一次第不同层次的十几件缎面袍子一层层裹上,只微微在领口露出袍子领颜色的层差,炫出红由浅入深的立体感来。 841.第841章 卷二080隐忧难去:大理寺尚未结案 “男人们呢?”虽然不想再问,但习惯了运筹帷幄的北堂傲,还是习惯性地一问到底。 “除了涉案其中,而今正卧病在房的熊幺幺外,家里卖猪肉的叶儿,年级三十多了,除了一身好力气外,人生得满脸横肉,近身就一股子猪身上的臭味儿,偏又是个仵作,东边的人找到他,他只提验尸,别的一概不提。 至于吴金华,近五十的人了,一头的发都掉得没几根了,东边的人似乎也找过他,但他也是一问三不知,甚至熊幺幺的事儿,他也说是大理寺审案后,他才有所闻听,原先和熊幺幺不在一个班,不甚清楚!至于提到夫人,他也是摇头不知。” 来人细细答毕,北堂傲微微点头,心里暗赞这倒是两个极其聪明的男人: 这种事不知则不沾边儿,知多了,反倒让人猜忌,毕竟……知得多是非多! “东边没有以利相诱?”北堂傲挑眉,有些不信。 “许了好处的……但二人不仅没有心动,甚至还一个个噤若寒蝉,直呼他们不是那种收了人家好处,就胡编乱造之人,结果倒让东边的人无从下手了!” 想起那二人的惊恐状,来人觉得好笑,但转念一想,大理寺屈打成招、肆意作假的事儿,只怕早已深入人心,所以才会人人自危,以为这是诈他们二人吧。 “既然如此……那么东边今儿派你来与诗笺接头,想问些什么?”北堂傲皱眉。 来人继续回答道: “就是想知道府里一有什么异动没有,若有,那么都有谁来过?可听说了些什么? 二,就是爷和夫人是不是夫妻已貌合神离,名存实亡了! 三,再问夫人近来在做什么?可有与外界接触,又都接触了谁?这人是什么来头! 四,查查夫人在京城,可有旧识!” 北堂傲和好衣裳,掀开帐幔,微微地细细地观察了细作的神情动作,然后抬手示意奉书令人赐座端茶,一面将奉箭早已搁在他手边的一个银元宝交给诗笺: “怎么说,你可知道?” “回爷,小的心里明白!” 诗笺接过元宝,立刻掀开帐幔,引着细作从暗门出去他屋。 北堂傲一个眼神,帐幔后一暗影消失了去。 奉箭立刻上前问:“此人可靠吗?” 北堂傲笑:“和影卫查得八九不离十……夫人呢?” “刚过前面去!东宫的一等侍卫魏子兰亲领着大理寺的人来了!爷……”奉书抬眼看北堂傲,“要不要?”过去? 北堂傲的回答只是提着袍子大步向他的大正方过去: “听什么?你道大理寺的傻了,还敢来咱们府上套夫人的话?眼下不过是走走过场,给东边和上面看看他们一视同仁、毫无包庇罢了!本公去守着,岂不是倒先落人口实,当咱们遮遮掩掩,怕被人查似的!” “爷,不担心夫人?毕竟东宫……”奉箭凝眉。 北堂傲回眸: “你当夫人是璟驸马么?你啊……闲着没事,就让厨房里准备准备,来了客人,岂有不留人好好吃一顿的理儿?切忌,不可给赏钱,各位大人连同小衙役们都各自打包厨房里下剩糕点,请其家人尝尝就好!” “爷的意思是……”不给打赏,又何必给糕点? “咱们夫人并无过错,何需讨好他们?给份糕点,不过是爷看她们劳苦,犒赏她们的一点意思!”明白? 少时奉箭过去,北堂傲又叮嘱奉书去听听那边都问了些什么?旋即在奉书耳边又叮嘱了几句,奉书立刻领着抱瓦几个往前院寻弄璋几个去了。 前院,堂屋柳金蟾无官阶,但爵位高,坐上位。 其余大理寺官员则坐下首,本以为嘉勇公也会牵一道帐幔,端坐其后,不想来这自始至终,大家都没看见嘉勇公有要出来旁听的意思…… 这…… 是外面所传的夫妻不和? 还是嘉勇公夫人真就是如大家查下来的一般:清清白白,根本就无需担心? 众人不敢妄自定夺,更不敢轻易虚以为蛇,草草了事,因为……东宫的锦衣卫魏子兰正端坐其中,亲自监审! “夫人,可知下官们今日前来,所谓何事?”其中一官员抱手,在对面魏子兰逼迫下,不得不率先打破僵局,率先提问。 柳金蟾漫不经心地玩着茶碗盖,迷迷蹬蹬地抬眼:“既然是大理寺的人……” 柳金蟾无比天真的微微一笑:“想必就是来查本夫人那日,在大理寺被皮翠翠等人殴打,后又受杖刑导致小月一事吧?”这么久才来查她,也真是醉了! 众官员一窒:压根风马牛不相及好不好! “熊幺幺是夫人班里的人吧?” 等不及其他官员点头哈腰的磨蹭,将门出身的魏子兰,挺直腰板,端坐在椅子上,不改她无人直来直去的行事作风,当即就开门见山地直问道。 “……隐约……是有这么一个人吧?” 柳金蟾捧着茶碗,做恍惚回忆状: “杀猪那家的?不对,哪是叶二哥……大人不如说说模样,本夫人说来不好意思,身子不好,虽说在大理寺挂名了一月有余,其实……也就只应过两天卯,除了璟驸马是同乡,孙捕头是上司外,其余……还真没什么印象!” “嘉勇公夫人,真是贵人多忘事!您都为他大打出手了,还问他是谁?”最受不了文人这酸不溜丢的话语的魏子兰,立刻冷言当众讥讽—— 大有我是东宫的,我怕谁! 柳金蟾当即冷脸,静扫魏子兰身边其余众人,其余人立刻对柳金蟾投以“我们不是一伙”正直回眸,柳金蟾微微吸了一口气,回看魏子兰咄咄逼人的目光: “大人这话,是问错了人了吧?”套本夫人的话?你还嫩了点儿! “不知错在何处?”魏子兰腰背笔直,看着柳金蟾一脸的藐视状。 “那老母猪是你丈母娘啊?”柳金蟾压住肚子里的火,斜瞪着魏子兰开口就没好话。 “你——” 842.第842章 卷二081隔空比划:去了豺狼来虎豹 魏子兰那经得住柳金蟾这么一激,当即霍然起身,就有当即揍趴柳金蟾的冲动,吓得一众官员,呼啦啦齐上,全都死死挂在魏子兰身上,活像藤缠树: “魏大人!不可!不可!”这可是嘉勇公府。 “喝——还真就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全一副嚣张样儿!怎得,你还学你丈母娘,冲进本夫人府里揍本夫人来了?你丈母娘爬不起来,让你来出杠头啊!” 柳金蟾最近也是闲疯了,仗着自家地盘上,张着嘴巴就信口开河,胡诌一通,反正人家都看她不顺眼了,她又何必怕得罪她呢! 柳金蟾骂着,还一副乡下女人捞袖子往前冲的模样,吓得厅内雨墨等人立刻上前拉住,今儿一看,就是闲得拿人来取乐的柳金蟾: “夫人、夫人,不要动怒!”玩玩就好、玩玩就好! “不动怒!她都打到我们家里来了!”柳金蟾张牙舞爪,大有乡下女人的恶形恶状,“比咱们乡下的人还猖狂!”姐今天闲! 就这么着,柳金蟾和魏子兰被两边的人各自拉扯在一方,隔空比划: 这个高举拳头,那个一阵猫抓,把嘉勇公府闹得这叫一个欢腾,以至于端坐在后院等消息的北堂傲也耐不住好奇,一个个全部躲在了屋门后看今儿柳金蟾玩得哪一出: 戏台上的哪吒闹海都没这个生动! 北堂傲不管,可院子里得有个表态啊,于是就有人扯着嗓子喊上了: “快去请爷来!夫人又恼了!” “喊爷也无用啊,爷急得直哭呢,还是赶紧去请姑老爷和夫人吧——” “哎呀呀了不得了——东宫的魏侍卫和咱们夫人打起来了——” “哎呀呀——出大事了——东宫的人来府里打咱们国夫人了——” 这嘉勇公府的仆人们喊得这叫一个欢畅,就跟一路高歌似的,在两府之间穿梭之余,顺道还一个个跟名角似的,不忘哭天抢地从长安街一路哭喊到顺天府尹哪儿。 再又一路喊到大理寺,最后又因北堂骄在六部院办事未归,家仆就这么又一路喊到了六部,一个下午小小一件事,便闹得朝廷内外、宫内宫外满城风雨! 少时,顺天府尹来了,大理寺总主持九公主来了,六部尚书尾随北堂骄全都来嘉勇公府看热闹了,而柳金蟾呢,一个产后体虚,来了个天旋地转,末了匍匐在众仆身上—— 当众昏倒! 这…… 北堂傲重新换了一张洋葱帕,坐等他大哥移驾嘉勇公府,将矛盾再度升级,直指皇太女一不做二不休,迁怒柳金蟾,放任家仆去嘉勇公府闹事,恶形恶状—— 正所谓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家仆,你皇太女小小东宫都管不好,以何德何能治天下? 东宫炸作一锅粥,最后陆长青无法,主动请缨,来套柳金蟾的话。 于是,次日,说是来负荆请罪,实为来套话的陆长青,领着东宫数人与大理寺卿梁大人等亲自前往嘉勇公府探望柳金蟾,顺带继续昨儿未完成的诸事宜。 没想到昨儿闹得那么大的柳金蟾,今儿一改昨日的疯癫,一早就衣装整齐地恭候在府内相迎,北堂傲则忐忑不安,几次欲前往正屋旁听,都被姐夫琅邪压在屋内: “陆长青是个多疑,且最善于利用他人弱点之人,你露出担忧之色,就怕将来他们更以金蟾为饵,不断使出黑手,金蟾今后更难在京城立足!” “若是被……”北堂傲欲再开口。 琅邪立刻摇头:“金蟾……她不是个泛泛之辈……她欠缺地就是在朝廷上与这些人周旋的经验,你……就权当给她一个历练的机会,这后面还有你姐和大哥呢!” 北堂傲无法,垂眼认栽,只得不断派奉书等人前往前院打探消息,整颗心跌宕起伏,不得清静,心里万般后悔,不该为了看一时的热闹,结果把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愣是弄得惊天动地,谁想…… 偷鸡不成蚀把米,皇太女不过是损失了一名可以随时提拔起来的近身侍卫,而她却要赔上一个金蟾,直面陆长青那老狐狸…… 就在北堂傲觉得自己无论如何还是放不下心要过去看看柳金蟾时,前面就传来消息说:“梁大人、陆大人她们已经抵达前院了!” 昨儿他没露面装无助小夫婿,今儿……他也露不得面充大人了! 北堂傲只能心急如焚地颓然坐在屋内,将手中的银枪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舞出无数的剑花,来缓解心头的焦虑。 至于前院,见礼、上茶,几句客套,一众大忙人就直入了今日的主题。 “下官们今日前来,所谓何事,想必昨儿北堂大人已经告诉国夫人来龙去脉了?”梁大人开门见山,也不拖沓。 柳金蟾微微一笑:“昨儿让诸位大人笑话了!” “既如此,老妇就问了!”无心再听大理寺卿与柳金蟾客套浪费她功夫的陆长青,面色一板,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二人的寒暄,开始她所来的目的。 不过…… 人人忌讳陆长青后面的人,她柳金蟾不得罪也得罪了,要她再打狗看主人,就有点自欺欺人了,所以…… 柳金蟾淡淡地笑着,也毫不犹豫地打断了陆长青的问话,故意很是疑惑地问陆长青:“陆太傅的女媳妇,是此次大理寺一案主犯刘德吧?” 陆长青一顿,抬眼就看柳金蟾笑意满满的眼儿,长满了尖锐的刺:“国夫人的意思……” “若金蟾没记错,这大周律例上明明白白写着:审案有三回避——头一条就是与犯案者沾亲者避。不知金蟾可有说错?” 柳金蟾淡淡地冷看陆长青越发严肃的脸,笑得不卑不亢。 “既然……” 陆长青切齿,不得不起身欲告辞,但柳金蟾笑罢,又给了她一个回旋的余地道: “金蟾不过是突然想到提上一提,陆大人又何必认真呢?您只管在这坐上一坐,说实在的,本夫人君子坦荡荡,没什么怕人听了去的,只希望陆大人如传言中说得那么刚正不阿,心胸宽广、光明磊落才好?” 843.第843章 卷二082东拉西扯:柳金蟾答非所问 此话,绝对是反话! 在座的其余大臣,微微有些不适地挪了挪自己臀部—— 不敢相信,这还没开场呢,嘉勇公夫人就和陆大人开始了正面交锋,硝烟味骤浓。 陆长青脸颊的肌肉微微抽了抽,犀利的老眼瞪着柳金蟾笑盈盈的桃花眼,愈发深沉:很好,初生牛犊不怕虎,老妇你也敢挑衅了—— 很好!非常非常好! “老妇,定然不会辜负了嘉勇公夫人的期许!”小丫头片子,也敢关公面前耍大刀了? 柳金蟾以扇遮面,眼露笑意:“希望如此!请问!”姑娘不怕你! “昨儿……老妇没记错的话,夫人似乎还什么都不知道,怎得今儿,一夜之间又好似什么都知晓了,还知晓得这么细致?” 陆长青笑意浓浓地轻轻一问,柳金蟾罗扇也只这么轻轻地一扇: “人都杀进我嘉勇公府来动粗了,本夫人再不连夜好好恶补恶补,这今儿,就真有人要来要本夫人的命了,常言道就是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本夫人还是个大活人,难不成就这么任人欺负了去?想必,换做陆大人,想必也会临时抱抱佛脚,死记硬背一番吧?” “只一夜?”陆长青再次强调。 柳金蟾合上扇子,媚眼儿斜挑陆长青的眼: “一,本夫人是皇上钦点的今科状元,过目不忘,过耳能熟,而且天资聪颖;二嘛……本夫人最爱听的就是这些个野史轶闻,尤其是……想必大人也是懂得?” “本官不懂!”陆长青立刻板上了脸! “呵呵呵……陆大人真是……好生假正经?”柳金蟾笑得就跟那老鸨似的,直瞅得陆长青脸面发赤,“你那女媳都把大理寺的漂亮男人往东宫里送了,难不成还没给您先过过目?”验验货? “你——”得寸进尺! 陆长青拍案而起,又不得不切齿再三,隐忍数时,硬生生强迫自己坐下——瞬间明白魏子兰为何会气得忘了分寸。 “本太傅是来问案的!” “本夫人可没一句偏离过此案!绝对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柳金蟾两手一摊,露出无辜状。 “梁大人……” 陆长青欲寻大理寺卿支持,无奈大理寺卿根本就无心趟这浑水,只对着陆长青抱拳:“陆大人只管问,不必顾念在下!” 此一句梗得陆长青半日说不上话来,只得斜眼看跟随自己来的宋清等人。 宋清一得暗示立刻抱拳起身与柳金蟾道:“敢问夫人既然昨日一无所知,那么今日所听所闻,又从何来?” “可笑!这事儿都闹得满城风雨了,本夫人昨儿晚上走到街上逮一个问一个,你们猜怎么着?一个人一个说道,哎呀呀——书里都这么精彩纷呈的! 哎——可叹本夫人是来得晚了,偏又赶上这多病多灾的时候,不然能亲眼看看,那刘大人堂堂一从四品大员,是怎么干起这无本的拉皮条生意的……也不算虚度此生了!” 柳金蟾扇子一打,当即露出她招牌轻浮笑继续说道: “而且,这街上传得有模有样的,还说有什么‘多愁多病身’更有那‘倾国倾城貌’,据说本夫人班里哪个……哪个昨儿魏大人问的人,还让人弄得起不来床了?可是当真?” 屋内瞬间一片寂静,众官员头顶冒烟,喉咙干涩,顿时觉得她们不是来查案的,而是听嘉勇公夫人调侃的—— 夭寿哦,是那些骗子在外谣传嘉勇公夫人是徒有其表,半点文墨都没有的“小白脸状元”啊? “不说不知道啊,昨儿本夫人一打听,立刻脑中就浮现出他当日出现时,趴在我们头儿的案桌上蹭啊蹭的,差点没把咱们头的桌给蹭出火来……尤物啊,可惜他闪一眼儿,就让衙门里的女人搂着领走了!本夫人再也没见过了……” 绘声绘色地说罢,柳金蟾当即脸上露出口水滴答,意犹未尽的神往及惋惜懊恼之色,瞬间让诸位官员觉得柳金蟾,说得是真的—— 不然怎得一副丝毫不懂得遮掩的扼腕状! “不知,他现在如何了?”柳金蟾叹毕,扇子微微一打开开始扇风。 众官沉默。 陆长青深呼吸数次后,不得不硬着头皮再问:“夫人真不认识此人?” 柳金蟾微微一拧眉,做为难状: “一面之缘……要强说不认识也不妥当吧?怎么说,也是本夫人的同僚!哎——好好一个男人,让人弄成那样儿…… 本夫人听人说他也是被迫的?哎——红颜薄命啊,没有投胎在好人家……大人们能网开一面就网开一面吧,想来也是被生活所迫!” 陆长青一听此话,当即一笑,立刻抓话尾道:“嘉勇公夫人倒是知之甚详啊!” 柳金蟾也不理陆长青这话里的它意,只当她是赞扬,索性就接着她的话继续道: “知之甚详不敢当!本夫人说来不怕你们笑话,未婚前也是混迹青楼的翘楚,人人只骂朝迎暮送,可谁知他们的心酸呢?里面的哥儿谁不是生在良人之家?甚至还有很多是家族被抄没之时,几经辗转卖至青楼的……谁家敢说百年不衰呢? 常言道,积善之家有余庆,积恶之家有余秧……得饶人且饶人,毕竟是可怜人!谁家没有儿子呢?” 柳金蟾一番感慨后,望向众人微微动容的脸,合上扇子,静了片刻再问陆长青:“陆大人,似乎还有话说?” 陆长青眼扫一众被柳金蟾哀兵之策动了恻隐之心的中官员,不禁心内长叹一口气,再次凝聚战斗力: “夫人一直口口声声说不认识熊幺幺此人,那夫人又如何解释,当日与皮翠翠因熊幺幺一事起口角,大大出手一事?” 柳金蟾微微一笑,心想姜果然是老的辣:这么一问,我柳金蟾易答,不就是明明白白告诉人,本夫人与那熊幺幺相识,而且还有一腿么? “陆大人也算是大周朝廷的元老重臣了,怎得说话却是这般没个轻重,案子没查明白呢,您就这么无凭无据,相当然地信口开河了?”柳金蟾立刻面露不满,出声指责道。 844.第844章 卷二083唇枪舌战:柳金蟾战陆长青 “本夫人与那皮翠翠起口角大大出手不假,但起因是什么,你们都没好好查过吗?那皮翠翠仗着身后有人,在大理寺衙役里横行了数十年,动不动就教训新人,敲诈勒索、威逼利诱,你们这么久还在姑息么?” 柳金蟾此言一毕,陆长青一怔,立刻抢白道:“夫人如何知下官没有查?就是查了才问夫人?” 柳金蟾冷冷一笑,抬眼就逼问陆长青:“那请问陆太傅,这案子你是今儿才来过问的,还是皇上有令,命你一直督办的?” 陆长青顿时语塞。 柳金蟾一瞅陆长青这脸上的神情,就心里笃定,这陆太傅不过是今儿派来对付她的,想罢,柳金蟾俏脸一黑,“啪”一下打开折扇,冷笑道: “陆大人可真是名不虚传的‘铁面无私、刚正不阿’外加‘信口开河’! 大人们,这皮翠翠一个下等壮班衙役,何德何能,打了本夫人,没人说她大胆,还有人为她千般开拓,甚至还要不惜往本夫人身上泼脏水?你们想,这今儿若是打得其他人,是不是此事就泛泛而过,不予追究了?” 柳金蟾柳眉倒竖,瞬间厉声道:“不是她身后有某些人撑腰……” 提到“撑腰”二字时,柳金蟾冷冷的眼就这么大喇喇地盯着陆长青:“她能在大理寺成王称霸,还可以想打谁就打谁吗?陆大人,你说呢?” “皮翠翠一事,衙门已有定夺!嘉勇公府夫人无需赘言!”陆长青面不改色。 “既已有了定夺,那还来问本夫人什么?想把本夫人套进去?替你女媳顶罪?”柳金蟾怒视陆长青。 陆长青愤而起身:“夫人这话是何意?” 柳金蟾摇扇,字字珠玑: “明明白白的字面意思!陆大人,有句话叫做此地无银三百两,您老也是朝中重臣了,不可能连审案三回避也不知道,既知道还要顶风而来,这是为了什么?”你站起来也没用。 “陆大人大义灭亲,已请皇太女上奏朝廷,赐刘德死罪了!”眼见二人眼内都要打出火花,梁大人赶紧出口圆场。 不想她话音才落,柳金蟾就拍手笑: “果然如本夫人所料!陆大人是做贼心虚!既然女媳已成替罪羊,你又何苦来趟浑水,为何?只因一个刘德还堵不住大人你这后面的窟窿!” “你信口雌黄!”陆长青恨得咬牙切齿,“明明是你与皮翠翠醋海生波,大打出手,欲故意……” “皮翠翠皮翠翠……一个大理寺内下等衙役…… 陆大人喊得可比本夫人这被打的人还熟,你们私下有过往来吧?皮翠翠也没少带人去过你府上吧?人人都说刘德是你第一得意女媳?她要文没文,要武不能武,外面的养的小侍比本夫人还多,那是什么得了你的意呢?领进屋的男人放得开吧……” 柳金蟾上嘴皮打下嘴皮,呱啦呱啦,大家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满耳朵就是柳金蟾那说起来话不用喘的反驳之词,浇灌而来: “刘德相当投你所好吧?天天儿花样翻新吧?她死了,以后你该去哪儿寻人给你找这么多不要钱的快活呢……” 噼里啪啦一席话,直说得陆长青气血翻涌,差点支持不住,却偏偏一个字都插不进去,最后只能很是抓狂地大吼出一句: “你你你……血口喷人!”为什么没有人来告诉过她,嘉勇公夫人是这么一个如此牙尖嘴利,张嘴就跟倒豆子一般的人物? “本夫人血口喷人?你这么激动干什么?看把你这脸臊得多红……你敢说你不认识皮翠翠,皮翠翠没领人去过你的屋,皮翠翠没在你家角门处,领着大理寺的年轻捕快们进进出出……” 噼噼啪啪又是一段滔滔不绝,直唬得在座的官员,面露惊悚,个个盯着陆长青做触目惊心状。 急得抢不上话的陆长青,心跳加速,血压升高,接着两穴一疼,再睁眼就是昏黑一片—— “陆大人陆大人……你……怎么了?” 陆长青一时只觉得天旋地转,终于因气血涌得太多,一个后仰“阵亡”在了嘉勇公府。 柳金蟾一见此状,立改咄咄逼人之态,一马当先率先以身托住估计今儿不死也得瘫上上半年的“脑溢血患者”,嘴上大呼: “陆大人——你年纪大了,别一直站着啊?” 众官见状大有溃逃之势,无奈……不是同路也是同来,怎好丢下临时战壕里的“战友”,明儿让皇太女责怪上呢? 于是,大伙儿紧随嘉勇公夫人其后,合力托住,晕倒后宛若死猪般沉的陆长青,直呼请大夫。 一时,门上也不知哪儿找来的蒙古大夫,上来就对着陆长青的胸口做了几个十分吓唬人的击打状后,开始掐陆长青的人中,直到陆长青幽幽转醒: “本官这是?” 陆长青还没舒缓过气了,宛若黑白无常的柳金蟾就将自己气死人不偿命的桃花面,大大地投影在她的眸心,继续魔音穿耳道: “哎呀呀,刚才本夫人过于激动了,陆大人你不会有事吧?哎呀,太医终于来了!” 好容易太医的脸取代了嘉勇公夫人那张恶形恶状的脸,陆长青欲整理整理思路,欲重振旗鼓,将刚才被柳金蟾东一句西一句绕散的思绪再次集中起来,抓住要点,无奈…… 她才凝住心绪,嘉勇公夫人那刺耳的“关切”声又格外清明地自那头传来: “今儿本夫人,真是说激动了!要早知道陆大人身体这般不好,本夫人刚才多让着她些就好了!太医需要什么药,只管开,只要陆大人能平安无事,本夫人怎么都舍得?要不要扎点银针?不然多开几服药,本夫人不怕花钱!” 这殷勤……谁家能稀罕这点子钱呢? 陆长青冷哼:扎得不是你,你当然舍得! 嘴上功夫,她争不赢柳金蟾,决定从长计议,先稳住自己小命,然…… 那头: “陆大人一把年纪了吧?保养得还跟四五十的人似的!不知用的什么方子?” 845.第845章 卷二084里应外合:小夫妻暂度危机 “用大补物吗?这个可得花不少钱呢……陆大人都得俸禄很高吧?” “本夫人曾经在一书上读过,说有一种叫做采阳补阴的方法胜过各类大补,不知是真是假?”…… 陆长青咬牙启齿,不断不断地和自己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小丫头片子,咱们青山不在绿水长流,你等着……瞧! “陆大人,陆大人,你不要紧张,扎扎针就能舒缓很多!您以前可有过心悸?”也不知哪帮哪派的小太医,居然还在一边火上浇油了。 你爹才有过心悸之症? 陆长青瞪着小太医,欲呵斥一声,那头刚还在和太医们闲扯淡的嘉勇公夫人,立刻领着众官员又凑过头来“慰问”: “陆大人果然是有心悸之症,当年我们村里有个老太太就是也有这种病,据说气不得、急不得、走路走急了都能把命给走没了!她老人家就是赢了一把牌给高兴没的!” 陆长青深呼吸:小妮,你咒我死啊——老娘没收拾你,可舍不得死! “嘉勇公夫人……”陆长青缓过劲来,欲开口回敬柳金蟾二三句好话,无奈她气喘,柳金蟾嘴快,她才缓缓地笑说了上半句,柳金蟾立刻无比“体贴”地接了下半句: “陆大人,你切莫多说话,本夫人知你要说什么……感激的话就不要说了,你在本夫人这里发病,本夫人不怪你,这人嘛,年纪大了,谁没个三病两痛的?本夫人年级轻轻不也十天半月一场病,一躺就是大半月的!你啊,好好养病,别说话了啊!” 陆长青眼瞅另外三个东宫的来人,心塞啊:你们都是死人么? 另一头,北堂傲和琅邪一听柳金蟾把太女太傅气得倒地不起了,先是一呆,接着二人不约而同地惊站了起来: 怎么办? 陆长青可是太女太傅! “糟了糟了,皇太女一准得来!”琅邪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 北堂傲二话不说,直接令奉箭策马进宫,无论如何让大哥将皇太女引出东宫,封锁陆长青倒在嘉勇公府的消息,要么直接传召陆长青等人进宫问案,不给皇太女来府上兴师问罪的机会! 奉箭前脚一出,琅邪立刻又令近侍以嘉勇公夫人又晕倒为由,速速进宫请太医来府就诊。 “姐夫这么说,可妥当?”北堂傲微微担心。 琅邪则道:“素来传话多有口误,反正倒了一个,来人诊治就是,谁管这许多?” 北堂傲点头:“那傲儿先出去看看?” “看什么?一群女人在外面!”琅邪二度拦住北堂傲,只管吩咐奉书等人:“盯好那东宫来的几人,若有人擅自出府,或是悄悄出府,设法路上令人绊住……不计手段……” “那现在……傲儿总觉得自己不出去瞅瞅,似乎不妥当?”北堂傲心内焦急。 琅邪则道:“你一个已婚男人,出去前院,算怎么一回事儿?表态,让下人们在前院虚张声势一番,多多来回跑几趟,就是! 入画,你们让前院的女人们都来来回回多走上几遍,只用反反复复来回着急地追说: ‘爷问太医可到了?陆大人可好些了?陆大人能起来了吗?爷在屋里急得了不得,还请夫人说话多承让陆大人些,陆大人年事已高,身体不好,切莫跟在府里似的,得了理就不饶人……’一个个排着去问个三四遍就妥当了!” 北堂傲汗淌:前院女人少说二三十个,来来回回问个三四遍,不是得不断地问上百来遍啊? “这也行?”北堂傲头大,“不会太吵?” 琅邪静静喝茶:“越吵越好,越频繁越好,不然人怎知嘉勇公在后院有心无力,心急如焚呢?” 北堂傲满脸愁容:“她们能信?”她们可都是朝廷重臣,见多识广。 “绿帽子都明目张胆送到你府邸挑拨离间了,你们夫妻分分合合也算是闹得朝廷内外人尽皆知。前儿闹和离,闹到宫里哭哭啼啼,昨儿又出那事儿,你半日不露面—— 此刻你不装得贤良淑德,为了孩子、为了夫妻和美,忍辱负重,一忍再忍,外人岂不是要说你们夫妻表里不一、特会做戏?” 听罢此言,北堂傲仔细一想,可不是这理儿?真是关己则乱—— 于是,他不得不强迫自己,随着琅邪也一并坐下来慢慢喝茶,小静片刻后,就可是从容淡定地吩咐厨房预备几位大人和太医们的饭菜,茶点。 琅邪见北堂傲稳了下来,便故意笑问北堂傲: “那些大人们都一个个恨不得立刻一走了之,你准备这饭菜,不怕你说你收买人心?” 北堂傲则幽幽哀叹道:“她们吃不吃,吃不吃得下是她们的事儿,傲儿预备不预备,则是傲儿有没有此心,谁承望她们真留下吃!”他巴不得赶紧送鬼出门呢! 琅邪微微一笑:“傲儿今儿才又像过去那个稳坐中军帐的三军将领了!” 北堂傲嘟嘴叹气:“还不是让人逼得!”谁不想做个无忧无虑的幸福小男人啊! 后院,北堂傲发挥一家男主人的后方支援功能,前院,柳金蟾就继续当前锋了。 柳金蟾这嘴啊,根本不给陆长青开口的机会,噼里啪啦、噼里啪啦从养生说到生活有节制,呱呱就是一串病理养生各种正说、邪说。 最后,经过望闻“问”切,太医也觉得陆长青今儿这脑充血,不是一时气的,而是长期忙于政务,加上饮食荤菜丰富,以及某人不断暗示的某些生活无节制,进而导致气血瘀滞等症! 气得陆长青一待微微缓过劲,直说自己只是一时情急,哪有什么心悸之症,然后逃也似的冲出嘉勇公府,一去不复返—— 自此与柳金蟾更是势不两立。 陆长青这一冲着走,余下的人,又怎么好意思留。 可临出门,仆人又急巴巴地说嘉勇公早已令人在花厅备好了酒菜,说诸位大人辛苦了,要招呼诸位大人好好吃茶用饭。 846.第846章 卷二085备战中秋:北堂傲初试新衣 柳金蟾则执意亲自带着人,送追随着陆长青出来的东宫另外三人出府门上马。 路上,柳金蟾不待那头陆长青得闲掉转头骂他们“不中用”前,她轻轻儿地不疾不徐地幽幽道了这几句: “俗话说得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陆大人是个老谋深算的,为了保全自己,就是自己最得意的女熄爷都能弃之如履,视若草芥……你们,又算她的什么人呢?亲女儿? 恕本夫人直言,你们也该想着,为自己的后路,前程好好琢磨琢磨—— 人活着,总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鸡蛋,有时……也最好不要放在同一个篮子里……鸟死弓藏,兔死狗烹哪……” 说白了,柳金蟾绝对不信陆长青干净,而且她很确定,东宫这些人,都知道刘德等人只是弃车保帅的牺牲品—— 此事过去,不可能不生自保之心—— 富贵,怎及小命要紧。 一场风波,明面上看似就这么风平浪静地过去。 入夜,小夫妻静等外面的消息,只得琅邪派人送来的一句:“稍安勿躁。” 接着北堂傲派出去打探的人回来,又说: “皇太女是晌午获知的消息,据说当时暴跳如雷,本欲来府上替她太傅兴师问罪,无奈皇上在午后已以教媳无方,怎能为帝师为由,下旨革了了陆长青太女太傅一职,并令她回府反思,东宫现在还没其他动作!” 小夫妻立刻推断,这东宫因大理寺一案损兵折将,想必需要一番调理,估摸着会暂时安静一阵—— 换而言之,就是他们小夫妻也可以暂时歇上一口气: 穷寇莫追——再追,就是等皇上这个大BOSS来亲自收拾她们小两口了。 柳金蟾在感叹她们夫妻不得不在一个不对等的平台上,与人尔虞我诈,可谓艰难之余,一斜眼,晕了: 北堂傲居然还有心情试他的新衣裳…… “金蟾,你说,为夫中秋那日穿这身风荷日晴花样的如何?” 没办法,北堂傲拿起漂亮衣裳,心情就忍不住大好—— 尤其这风荷日晴的绣样儿,由内而外,由深入浅,真就将那夏日里荷花迎风摇曳的丰姿绣得栩栩如生,裹在他身上,映在镜子里,搭上专门打磨的碧玉冠等饰物,真有那素而不淡,宛若画中人的谪仙之姿,连他都看得有点移不开眼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也能穿出洛神的翩若惊鸿之态。 柳金蟾先是眼神闪了闪,呆愣片刻后,奋力无视北堂傲顾影自怜的绝丽出尘状,冷不丁地淡淡道了一句: “相公这是想进宫做神仙妃子呢?”这模样进宫……不让人扒了,她都不姓柳! 满心静等赞誉之词的北堂傲,美美的心一听柳金蟾这冷不丁的话,瞬间只觉整个人好似被一盆冷水瓢泼而来,争荣比美的心灰了泰半,少不得退了下来,更上另一身夏日初晴样的霞色袍: “这身呢?”北堂傲转过身,嘟着嘴委委屈屈地看柳金蟾。 柳金蟾托着腮,一副懒洋洋的模样瞅着,似乎近来模样好似又上了一层楼的北堂傲,心里哀叹,这身穿着可不跟紫霞仙子一样了? 柳金蟾果断摇头:“不行!”这竖着进了宫,弄不好就得和熊幺幺一样横着抬回来…… “那……这身呢?” 北堂傲无法,又更了一身金桂飘香的缂丝曳地黄白金数色由浅入深次第递进的花式长袍,赤金的攒珠腰带还没系上,就见柳金蟾对着他小手一挥: “再换!”这还没穿好,她都有把他剥了的冲动,中秋进了宫,就怕横着都抬不回来了。 无法,妻主的决定最要紧! 北堂傲只得将新作的余下月色撒翠幽兰谷、雪羽翠屏孔雀展、花开富贵牡丹艳、海棠斗粉春意闹等样儿的一一拿起、落下,换上、褪下,两眼只见得着柳金蟾将手摇得跟那波浪似的: “就没一件可以穿的?”要这么苛刻吗? 北堂傲抱着满手的衣裳,委屈的样儿……薄唇嘟得都可以挂油壶了。 柳金蟾两臂环胸,很是认真地点头,然后问:“就没有了?”她虽不管家记事,但每次见奉箭给他开箱子找衣裳,起码也是一开,好几个箱子满满当当的衣裳,有些做好,至今穿都没穿过! 北堂傲抱着衣裳,愤愤地落座在柳金蟾身侧,嘀咕道:“这一身就里里外外二十余件,能赶制出这么七八身,还是为夫去年定得早,今儿才有得穿!”你当做衣裳这么简单?他当日单是选花样儿都选了十几日…… 柳金蟾近视,一听北堂傲这话里,貌似说这些衣裳缝制了一年,不禁一惊,赶紧定睛一瞧,才发现北堂傲这些衣裳,尤其外袍的花纹,哪里是印染的,分明就是绣工们用莹莹彩线针线一针针铺陈出来的栩栩如生、霞光万道…… 啧啧啧,有钱真就是任性…… “前些天,为妻不是看奉箭晒衣裳时,还有好些说是穿都没穿过的吗?”柳金蟾故意无视北堂抱着一堆衣裳爱不释手的模样,指着那边屋的箱子道。 北堂傲抿唇:“那些……都是居家穿的……”怎么穿着进宫和那些个公主妃子们比? “居家的才好,咱们为人臣的,怎么好喧兵夺主呢?相公啊,臣子要守臣子的本分!你啊就是太爱把别人相公比下去,才没事引得那两母女盯着相公跟饿狼似的!” 柳金蟾此言一出,北堂傲立刻不敢再言语,立刻示意奉箭几个将旧日的新衣翻出来,只是……好看的衣裳不让穿…… “那这衣裳不穿……”多可惜…… 北堂傲嘟着嘴,巴巴地瞅着柳金蟾,满是哀求的渴盼。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柳金蟾怎不知这等心情…… “谁说不让你穿?不穿着进宫,就成!” “当真?” 柳金蟾一松口,北堂傲立刻抱着手里的衣裳喜出望外,笑得跟朵花似的,欢喜不已。 柳金蟾见北堂傲笑得宛若孩童,不禁笑道: “为妻骗你作甚?做来不穿多可惜……再说,挺好看的!都做得巧夺天工一般!倘或白放着,还没见着天日便霉坏了,岂不是糟蹋了人家绣工一番心血了?”针针线线不易。 847.第847章 卷二086杜绝扎眼:柳金蟾铁面无私 “那为夫明儿起,就天天穿给妻主看,金蟾,你喜欢不喜欢?”北堂傲立刻挨过来呈撒娇讨好状。 柳金蟾托着腮,斜看北堂傲抱着衣裳爱不释手的样,忍不住习惯地张口就戏谑道:“不穿,更喜欢!” “有人呢!” 北堂傲立刻红得像只大灯笼,拉着柳金蟾就一个劲儿轻轻暗掐,娇嗔之状甚是可人,只是…… 待到那边抬来箱子挑衣裳时,北堂傲刚还粉霞铺满面的脸,越来越绿,最后能都能青得挤出水来了—— 红得不许拿! 带花的不让选! 粉的说是出挑! 翠的又说争艳。 末了,黄的招蜂引蝶,紫的冲撞,最后挑挑拣拣,居然看上的竟是四身他婚前,那几年在沙场时做得衣裳: 两身乌黑,一身靛蓝、一身莲青……活脱脱四身鳏夫色! “这黑得好看,搭配这条玄色滚金边的腰带,加上袖口和袍脚这些隐隐约约的金丝蟒纹,正好衬托出相公利落干练,英姿飒爽的将帅英姿!” 柳金蟾嘴上是这么赞,但心里还是觉得这黑色的袍子太衬北堂傲天生的好身段,以及宛若青锋剑的清冷犀利之光,就怕剑出偏锋,最后反而出众—— 也不是上上之选。 北堂傲余光斜看柳金蟾手里的乌鸦装,俏脸都气青了,咬着唇,好半日才切齿出一句: “为夫这是去陪皇太后中秋赏月……又不是检阅三军……上阵杀敌!”大中秋的,让他穿得像只黑乌鸦,不是成心让人笑话他嘛—— “再说,合家团圆之日,这模样……也不吉利!”反正,他不要穿这个! 既然北堂傲这么抵触,柳金蟾也不觉得是上上选,柳金蟾就将两身乌黑的帅气长袍搁置一边儿,取了另一身靛蓝的素色长袍: 颜色是不错了,但一点绣花都没有,不是柳金蟾说太素了,就是转过脸去偷偷看北堂傲都快哭了的模样,也知北堂傲是绝对不会同意穿的—— 而今北堂傲就是搁在最里面入睡的里裳,都只穿绣了花样,勾过边的…… 靛蓝不行,就莲青吧! 柳金蟾搁下靛蓝色的袍子,才让北堂傲心里松了一口气,不想莲青那样的老头色又让柳金蟾拿起来细细端详: 颜色偏深,也晦暗,柳金蟾虽不明白,一直偏爱明丽之色的北堂傲怎么会有这样的颓废色礼袍,不过一想,既然是在军营穿得,自然是越经脏越好,便也不多想—— 只是一抬眼,瞅着北堂傲那恨不得立马就将这袍子给绞了的神情,柳金蟾知道,真让北堂傲穿着进宫,他弄不好这几天,会从早到晚,板着一张晚爹脸给她看。 “不喜欢?” 柳金蟾还想说这袍脚的两朵菊花绣得很端庄,北堂傲就忙不迭地点头道:“这是为夫那年打算穿着去给人送葬的……”不过后来嫌花哨,加上心情郁郁,他还是一身黑衣去的。 柳金蟾一听“送葬”穿的,立刻收好,另作打算。 北堂傲立刻一阵欢喜,但还来不及高兴多一会儿,柳金蟾还是不顾他的爱美之心,硬生生从他婚前的旧箱子里,掏出了一身,也不知谁家做来给他庆生的月牙点翠芳草菲菲的缎面曳地长袍,寓意他冰清玉洁、风华正茂—— 当年看来格外讽刺,差点烧了的袍子! 做工好,就是…… 而今看来不知该说太年轻了,还是太素净了,反正北堂傲一眼瞅上去,就觉得大中秋的穿它清冷冷的,不说是鳏夫****,也有那么点寂寞广寒舒冷袖,一梦醒来孤枕寒的味道…… 反正中秋穿着,应着景……北堂傲就觉得不吉利,感觉像是寓意他北堂傲今后会像嫦娥一般,夫妻两地,要守活鳏的意思! “这逢年过节,不求热闹,但图一个喜气,夫人让为夫穿这么一个色去慈宁宫……岂不是让慈宁宫的太妃们,心生孤冷之意,不知道的,还当是为夫故意笑话他们呢?” 北堂傲心里不乐意,立刻寻出千般借口来。 柳金蟾无法,末了又给北堂傲另外挑,北堂傲不敢左右柳金蟾的意思,怕柳金蟾又说他去宫里招蜂引蝶,对他心生嫌隙,只能想尽一切办法,暗示柳金蟾好歹给他挑一件,不说红,起码粉一点儿的衣裳——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个成了亲的男人不是? 最后小夫妻,各让一步,柳金蟾给北堂傲挑了一件雨过天晴样儿的粉色缎面印花礼袍,虽绣样不多,但好在领口袖口滚边处的铃兰花瓣绣得栩栩如生,很有新婚初甜的味道,北堂傲颇为满意,柳金蟾也实在选不动了,于是,就定了这件! 北堂傲立刻欢喜不已地试上身,然后趁着柳金蟾入厕的功夫,立马褪下来,让奉书连夜送到绣坊—— 请最好的绣工,连夜赶工—— 将袍脚所有的滚边处,用翠色镶一道隐隐的双边,然后再用金线将隐隐约约的铃兰花瓣,勾勒出金色的暗痕,最后再在花瓣之末,缀上宛若雨露般晶莹透亮的东珠,腰带和曳地的袍脚更是要求加上曳地至少三尺以上的尺寸,务必突出画龙点睛般的阳春玉露花红柳绿的隐隐之色。 拿完了这件,北堂傲又担心柳金蟾那日不满意,又让他穿那身月牙点翠的,索性,一并抱来,全交给奉书等人,说是日子赶了,也不求多,好歹弄些个金丝银线攒珠挂翠什么的,无论如何添上几缕富贵色,莫让他那日进宫被硬生生比得喽喽嗦嗦—— 倒像他北堂傲嫁得差,花不起钱穿好衣裳似的。 一时,柳金蟾回来,就见北堂傲将他旧日出嫁前的衣裳全寻了出来,说是穿不上了,要都送人,散给下面的人穿。 柳金蟾心里扣,一瞅北堂傲要将好几个箱子里的衣裳翻出来送人,好些都是簇新的不说,做工质地都是一等一的好,心里立马不受用了,但这都是北堂傲自己的东西,她又不好明着说不许说,只得拐弯抹角道: “你都送了,等到冬日里回乡下,你也穿着你这些个曳地的袍子走田坎?” 848.第848章 卷二087门第之差:价值观难以调和 北堂傲一怔,抬眼要说另外再做,但一瞅柳金蟾一看他,就是满眼写着“浪费”的眼,心虚得赶紧收起来道: “为夫也没说全不要,就是挑几件穿不上的出来,其余正打算让入画诗笺他们拿出去晒晒,省得搁在箱子里久了,平白霉坏了,多可惜!毕竟……好些都是为夫过生辰时,府里府外人做着送来的一番心意。穿都还没穿过呢!” 说着,北堂傲还故意搜出一件,明显小了不止尺码的衣裳来与柳金蟾看:“你瞧,为夫十三四岁时的衣裳还在里面呢!” 柳金蟾一瞅那白蝶穿花花的缎面箭袖红袍,颜色还新新,开口就想说留给咱们大宝以后穿吧,可转念一想,大宝还没一岁呢,这得等十几年……难眠不显得自己过于财迷了。 于是压下满心的不舍,柳金蟾努力露出无甚在意的神情,从北堂傲身边缓缓缓地扫视而过: 哇塞,满满几箱子花红柳绿的簇新缎面衣裳啊,全是崭新的……尼玛,你家到底是每月给你们做几身还是没事就做啊,以致你们穿都穿不完啊…… 这让儿时也算出身在富庶之家,但在家还是细布衣裳打底,出门才绫罗上身,随爹爹走亲戚串门子穿的柳金蟾,瞬间心里失衡—— 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夫妻三年多,深知柳金蟾看似出手大方,其实很是节俭的北堂傲立马关箱子盖盖子,急中生智的奉箭立刻迎合道: “咱们一并拿出去晒了,若是尺寸小了的,就收放到另一处,这将来哥儿们长大了,指不定还能穿,毕竟都是没穿过的!”说罢,奉箭都觉得自己脸皮臊。 小小的抱瓦不懂大府里的规矩,也跟着欢喜地附和道: “是啊,抱瓦记得舅老爷家的哥儿据说定了亲要出嫁了,衣裳也没几件,爷这些小了没穿过的新衣裳,倒不如一并送给薛小哥,他在婆家穿着也体面。不然白搁着也可惜了。” “是是是,薛家小哥的年级正合适,若是嫌大了,再请针线上的人改改就是!” 奉箭一见柳金蟾的脸色微微有些动容,立刻顺着小抱瓦的话就往后面厚着脸皮接,但又担心出身寒门的夫人多心,索性后面又加了一句: “毕竟做来都不便宜,一身都是好几十两的,一个绣工一二月不眠不休,一二月的心血,亏得是人家送来的,不然再是朱门大户,谁能有这么多闲钱,做这么贵的衣裳成日里在家穿? 就是爷先时在宫里,也没舍得穿!” 北堂傲先是一愣,他当日不穿是不舍得?但他抬眼一瞅奉箭对他递来的眼色,立刻会意赶紧也接过话道: “是啊,成日里摸爬滚打的,也不——舍得穿……谁曾想……舍不得舍不得……结果……一次没穿上,就都一件件小了!”这咯咯涩涩的谎说得北堂傲好艰难,想当年他不过是好素净,清爽,讨厌这些花花哨哨、大红大绿,总觉得俗气! “可不是,小了又不能穿,丢了又觉得可惜,就这么年复一年的摆着,加上逢年过节家里、宫里都给做,每逢生辰又有人来送,不想不知不觉,就攒出了这么好几箱新衣裳来。” 奉箭和雨墨处久了,加上自己也是下人,又掌管着公府一应支出,曾是贫寒出身的他,也约莫知道些贫苦人家的艰难,眼见自家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公子编不下去了,赶紧接过话来接着编。 柳金蟾隐隐约约也觉得主仆说话像是在有意解释什么,但她仔细看北堂傲那几箱婚前的衣服里,确实有不少是尺寸小了的,便不去多想,只是道: “清出来晒晒也好,能穿的就留下,毕竟人常说花无百日红,人无百年好,这富贵在天,谁知来日如何?该省俭的还是要省俭些,这些衣裳看似在京城府里穿不得了,可要是去到乡下挂青,走亲戚串门子的,还是做人低调谦卑,衣着素净些好!” 也甭管听得进听不进,在柳金蟾面前,北堂傲都学会了小鸡啄米似的乖巧,兀自点头就好: “为夫明白,今年为夫随妻主回乡下,为夫出门一定素素净净的!”但一定会素得高雅—— 傻了才去乡下公婆面前高调炫富讨人嫌呢!他只会……技巧地、不经意地炫炫——不经意地露出一颗鸽子蛋大的绿宝石等,诸如此类! 毕竟,出身不同,价值观难免不同,柳金蟾眼看着北堂傲在努力迎合自己,其实她也无心去改变北堂傲,也许他生来就是注定要么一世富贵,要么家败人亡,像贾宝玉那等半世潦倒,绳床瓦灶,对于身怀绝技又貌可倾城的北堂傲而言,或许就是天方夜谭—— 因为嘛…… 这是女尊社会! 漂亮的女人才会去穷困潦倒,而漂亮到北堂傲这种层次的男人,一般都会被金屋藏娇吧—— 除非他老了…… 柳金蟾待要在脑中够了一下北堂傲年老穷困潦倒的形象吧……北堂傲晶晶亮的眼就在她眸底闪烁: “金蟾,咱们是不是该歇下了?” 柳金蟾这才想起,她话还没说完呢! 柳金蟾一低头,待要指着北堂傲刚脚下那堆大小箱子里的衣裳道一句“其余不能穿的……”—— 请问衣箱们呢? “奉箭他们都抬出去了!”北堂傲一见柳金蟾看他脚下,立刻轻轻地提了提,今儿差点让他又挨金蟾说的“坏事”衣裳去处。 心里搁不住话的柳金蟾还是忍不住把未完的话,又道了出来: “刚……那些不能穿搁到一边,看谁能穿给谁穿也好,省得搁在里面霉坏了,也是白糟蹋!” 当然能给内侄穿就更好了,那孩子就因为是个儿子,加上大哥性子弱,一直没有正经穿过什么好衣裳,有时她们这边给做了一身送过去吧,又让不要脸的给搜刮了去,说是别穿坏了,留待过年穿,最后也不知过年穿在了谁身上。 849.第849章 卷二088人心不足:鱼与熊掌难兼得 “恩,为夫明白,为夫明儿就好好地收拣收拣,把穿得得留着留好,搁着咱们回乡时穿,穿不得的,取出来,看日后谁需要,给谁穿!” 北堂傲虽然很努力地再做一个解语花,但毕竟二人出身差距太大,在物质上,他无法领会柳金蟾对待金钱和器物的度,在他看来,自己的衣裳,即使没穿过的,给人也只能给自己家的孩子,至于亲戚们,送人就得送现做的才拿得出手—— 所以他嘴上话是这么说,心里却丝毫没想着要取一二件给柳金蟾的内侄儿,只想着明儿都交给奉箭,看看怎么办,总不能老白占着箱子,日后来了新衣裳,又没处搁。 柳金蟾呢,脸皮薄,加上本来和北堂傲这亲事就有点高攀了朱门大户,自己看似挣钱养家,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她那点子钱,弄不好还买不起今儿北堂傲那箱子里的一身不要了的旧衣裳,所以…… 这人心里难免有些她自己也没觉察到的自卑。 因此,寻常夫妻开口能轻易说出,把那什么什么不要送给我家某某亲戚的话,柳金蟾断然不会开口,那怕她觉得这东西于她哪个亲戚很要紧,她可以为外人开口说给,也无法开口为自己家的人去要—— 说白了,就是这薄薄的虚荣脸面,她无论如何在自己男人面前,也拉不下来。 她这表面的一家之主,怎么说呢,像倒插门的女媳,总觉得融入不进去——心里老隔着一层山似的—— 不似男人们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反正嫁媳嫁媳,吃饭穿衣,心里吃用得那么理所当然 ——女尊社会,其实做个真正的有尊严、有责任感的大女人也不是前世以为的那么容易 ——尤其你娶了一个还能倒过来养你的男人时,如何平衡自己的大女人心态,又能如常穿梭于各种嫉妒羡慕恨的流言蜚语里,依旧保持健康的心态,坦然面对现实,奋发向上,真的很难! 但再难也得去努力做,人总不能贪心地既希望自己站在巨人的肩膀取得成功,又奢望巨人脚下的人高呼,你今天的成功全是你自己的功劳—— 明明一开始起跑线就差了十万八千里。 一如,她柳金蟾能今天在京城扎根,虽说当个小捕快不值一提,可孙捕头进京城用了多少年?而且还是因为她抓住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柳金蟾睡前努力努力给自己做心理辅导,意图让自己无视她与北堂傲夫妻之间的可能经历了磨难才能填平的门第沟壑,多想想她现有的: 相公是绝对的白富美! 孩子们胖墩墩的,一个个粉妆玉琢,茁壮成长还一样都不要她操心! 衣食住行嘛,不能用无忧形容,准确地说锦衣玉食,出门有人跟,回房有人睡,庭前小院落,庭后可游湖,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事业追求? 似锦前程,官服就等着她去穿,起点就是正六品,正一品见着她还得尊称一声国夫人…… 她柳金蟾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怨这些只是黄粱一梦,终究借了她人的? 可状元及第是她的吧?漂亮孩子是真的吧?衾被里火辣辣如胶似漆的相公暂时也是真的吧? 就算是做梦,爽了这么三四年,也不是谁都会遇得上的吧? 柳金蟾越发读不懂自己。 这林黛玉似的多愁善感…… 柳金蟾敲敲自己的脑袋,预备赶走所有来猎杀她幸福指数的胡思乱想,近来好似爱神附体的北堂傲就袅袅娜娜地依偎而来: “金蟾……” 一压就倒,事实证明,最原始的运动方式,也是最能猎杀胡思乱想的烈药——床头“打架”床尾和! 怪道老人说,只要夫妻房事琴瑟和鸣,所有的矛盾都会化为无形,不能和谐的嘛,自行脑补吧! 临近中秋的日子,宫里忙成什么样儿,柳金蟾是不知道了。 但北堂傲自得了柳金蟾那句做好的衣裳不要浪费的话,次日就将他新作的衣裳,一天一身地换啊,整个人就是一枝春,天天儿百花齐放,花样翻新地在后院里闹腾: 早上,芙蓉出水半遮面,欲拒还迎! 近午,云想衣裳花想容,活脱脱一只花孔雀,到处招蜂引蝶兼比美拉仇恨! 晌午小眠,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小眠醒来,则是贤夫手中线妻主身上针,抖完三次,都还不知下一根针会在哪儿! 傍晚,是合家欢,大大小小、小动物……典型的动物园前奏。 入夜,吹灯拔蜡,呢喃细语枕边风,该干嘛还干嘛,渐入佳境。 午夜,狂野初平,梦游周公府。 如此反复了三四日,中秋佳节便在孩子们的千呼万唤中,姗姗而来。 妞妞的纹金福禄寿喜四字临门缎面小长袍,外扣明黄小寿星观音兜,赤金螭的项圈八宝如意铃铛镯子,胸前还有一块金灿灿的长命锁,乍一看去,就像个披红挂绿的赤金小魁星,圆滚滚的! 二囡和大宝年级小,几经商量,还是留在府里陪老太爷过中秋。 妞妞能出门了,欢喜得了不得,不料琅邪一句“你们夫妻去,都还担心互相照顾不周,带个妞妞,在宫里非亲非故地,还不是没事找气受”,小夫妻就毅然决然地无视妞妞忙碌打包的小身影,将她哄到了隔壁勤国府,与大宝二囡和一处大闹天宫去了。 早膳后,皇上祭祀天地,然后于晌午在圆明宫大宴三品以上重臣与各国使节。 柳金蟾无官职无负累,斜在榻上一边打瞌睡,一边看北堂傲自一早,就起来盘发梳高髻束紫金冠。 这男人未婚时,束一半垂一半,也不觉得麻烦,谁想婚后,一则留了发,二则全部一并梳上去,固定发髻不松散、还要纹丝不乱,就微微有些难度了,尤其是要保持大半天。而且,一个男人在外的打扮象征着他的地位涵养,甚至德行—— 因此,作为大周一个已婚的男人,尤其是贵夫们,出门赴宴可谓是一件极其耗时耗工序的大事件。 850.第850章 卷二089再起纷争:就为了一身衣裳 也正因为耗时很长,所以柳金蟾一觉醒来,北堂傲也才刚刚将紫金八宝冠的两条赤金缎带从两颊边垂下,开始着衣。 柳金蟾预备再说一个回笼觉,不想眯眼一瞅:北堂傲居然在穿裹胸? “相公……你这个……”不是女人穿的吗? “怎么了?”以为漏多了些的北堂傲,紧张得又将高得已经不能再高的裹胸往上拉了半寸。 “需要穿?”柳金蟾挑眉盯着北堂傲的胸瞅,虽然胸肌很是发达,但也没到需要裹胸的地步吧! 北堂傲当即赏了柳金蟾一个白眼儿,附赠刚褪下的旧衣,丢了柳金蟾一头一脸:流氓!当在家呢?出门不穿裹胸,谁好意思出门呢! 一边的奉箭笑了道: “夫人有所不知,这宫装衣领压得低,进宫不比在家,屋里屋外都是男人,所以各家夫婿进宫时,都会暗暗在里面加上一二件缎面绣花质地不透的裹胸打底,再上宫装,这样坐卧,行礼低头也就没有太多顾忌!” 柳金蟾拿下北堂傲染了薄荷香的衣裤,很是觉悟地点了点头: “哦!”防走光的!宫里男人为了搏女皇的眼球大露事业线,宫外的男人保守,不想被白吃豆腐,又想跟着时尚走…… “哦什么?还不赶紧让诗笺司棋几个给你梳头换衣裳,再一个时辰,就该出门了!” 北堂傲一边对镜穿衣,一边白了呆头呆脑柳金蟾的一眼,恨她只知道男人身上占便宜,却不知道多关心关心他点,居然成亲三年多连他出门,里面衣裳要加裹胸都不知道—— 就知道脱脱脱……恨不得人都光着才好! 柳金蟾伸个懒腰想说时辰还早,她一个女人五分钟可以搞定所有问题,无奈北堂傲瞪她那模样,眼珠子都要恨出来了,她也不好再在这节骨眼儿上和他唱反调了,索性乖乖梳头更衣去。 就这样,临出门,北堂傲还絮絮叨叨的。 为何? 一,柳金蟾梳理好又睡了一个回笼觉,将头发弄乱了不说,衣裳也弄皱了,又只得他来亲自动手给全部重新梳理换了。 二……他改良后的铃兰东珠袍,由于太过扎眼儿,被柳金蟾强行要求脱下,换了只来得及铺了金银线的月色染翠芳草滚边的掐花曳地宫袍,攒珠的碧玉银带也让柳金蟾扯了 ——只给寻了一条数丈的翠色缎带,在他腰上裹了足足四五圈,末了,还不忘拉紧打了说是装饰,其实无比复杂的“如意结”,然后曳地四尺有余……说这样一看,很有飞天的韵味儿: 飞屁了—— 飞天身上的衣裳只有几丝挂挂…… 他北堂傲除了肩上那一线风景外,穿了三十条裤子,三十二件单衫外罩曳地长袍,以及这条“守身”带—— 入个茅厕,弄不好也得把柳金蟾带上,不然他用剪子剪了,回来还解释不清楚呢! 可怜他千挑万选的紫金冠也不能用了,时间又紧,只得草草地寻了这么一个旧日的东珠冠换上,这让爱美如命的北堂傲坐在大轿子里,如何气顺? 全一身的旧裳……连银靴都是…… “……”哼! 北堂傲撅着嘴生气,还不敢哼大了,怕柳金蟾真不高兴了,一会儿被宫里那些个毒舌的一挑拨,硬生生将他的爱美之心误解成了不安分,倘或恼了,又和他生分,回府闹和离怎么办? 但……这么丑丑的,他怎么见人? 柳金蟾装没看见,兼没听见。 今儿这事真是北堂傲太过分了,那****就告诉他那家刚刚好,谁想她转过身,他就把那衣裳改得仙仙的—— 他这要是穿在身上,进了宫回不来,她要怎么和北堂骄解释,她弟弟被狼吃得骨头都不剩的原因,仅仅就是那么一件衣裳引来的祸?北堂骄可是明明白白地说,她把傲儿交给她柳金蟾了—— 她以后还回去时,不能保证北堂傲是完好无损,起码也得机能正常、身心至少亚健康,绝对不影响二次销售的吧? 至于皇上是不是想把北堂傲变成二贵妃啥的,请与北堂骄商量! 因此,柳金蟾完全无视北堂傲所有、所有无声的抗议,只静静地盘算着进宫后,如何与那些驸马和慈宁宫内的宫人周旋,顺便…… 向楚天白或者其他驸马打听一下,有关大理寺近日的情况—— 北堂傲也不知怎么回事,愣是把大理寺的案子避重就轻只说大概,班里的人如何了,他只字不提,派雨墨去打听吧,雨墨说,只知里面守得森严,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消息也封锁的厉害,外面除了各种谣传,和添油加醋版的外,正式的官方版本只有: 那就是大理寺以刘德为首的官员们被陆陆续续喊去问话,不少只进不出,已抓了不少,不少捕快和其他有往来的官员,也牵涉其中—— 全下了大牢了! 提到向驸马们打探消息,柳金蟾忽然想起北堂傲那日还没介绍完呢,要是这里面有不少都是皇太女的心腹,她和人家聊什么? “哎?” 柳金蟾坐在摇摇晃晃的轿子里,打破沉闷,戳了戳身侧的北堂傲,不戳不觉得,一戳顿觉把人家一年的衣裳都裹在身上的北堂傲摸上去,跟包上了一层松软的棉花似地,全是软绵绵的衣料。 “……”嘴改抿着的北堂傲,缓缓缓地扭过头来,斜看柳金蟾,立刻二度撅起,不情不愿哼一句,“恩?”不是不理人吗?又要说什么? “除天白和荣驸马外,其他几个驸马都什么官职爵位?” 继续无视北堂傲的怨夫脸,柳金蟾相当公式化的严肃问道。 北堂傲咬咬唇,他不求柳金蟾说句她“下次不这样了”,但好歹哄哄他也好……居然不哄不安慰,开口就是这冷冰冰的口气,他想漂亮,还不是为了他们夫妻进宫有脸面? “其余驸马,除十四老公主的安康驸马,上面没有正式的公文敕从五品驸马都尉的虚衔外,宁驸马和瑞驸马、骁驸马都是敕从五品驸马都尉的虚衔。” 851.第851章 卷二090驸马好处:瞬间理解慕容嫣 虽然品阶不高,但三位驸马毕竟是公主驸马,按照大周律例,嫡公主驸马赐国夫人称,庶公主驸马随其公主爵位称,无爵位者,则礼服、仪仗和坐轿一律与正三品武官同! 此外无论是皇太女的儿子还是诸王的儿子,都称郡主,骁公主虽其母是皇太女,但皇上恩典,以嫡公主仪出嫁,所以才称公主,妻主切莫弄错了。” 心里不欢喜不欢喜,北堂傲还是无法公私不分的与柳金蟾在大事上闹别妞,只得一个个细细道来,但心里还是酸的冒泡泡,想着夫妻怎么得,也该在入宫前和好不是?不然人丑了,进宫还夫妻俩板着张脸貌合神离的,岂不是更让人难堪,让人笑话? 想着,北堂傲就不住地拿眼暗瞅柳金蟾,希望柳金蟾软言他两句,给他个台阶下来。 无奈柳金蟾素日里对男人那叫一个体贴入微,偏今儿就跟棵木头似的,满脑子正事,此刻还一脸认真地说什么“哦,原来如此”! “那这几个驸马,素日里与东边如何?”完全没空去读北堂傲哀怨心事的柳金蟾,寻思牢记片刻后,又再次问北堂傲道。 北堂傲心里幽然长叹啊,人还得打足十二分精神八卦驸马: “几位驸马里,荣驸马算是咱们家的内侄媳妇,璟驸马是夫人的好姐妹,骁驸马六岁还是个娃娃,其余,安康驸马因为出身低,大家也都瞧不起她,宁驸马与瑞驸马据说关系不错,是不是面和心不合也无从可知…… 但瑞驸马过去是皇太女的家臣,而今也是****混迹在东宫,鞍前马后的跟着,算是心腹之一……不过,貌似并不受器重,现在还是挂着从五品驸马都尉的虚衔,靠每年在户部支领的那二百来两银子混着。想来时不时还能在东边打点秋风吧!” 柳金蟾一听,暗叫乖乖,什么叫做“靠每年在户部支领的那二百来两银子混着”? 正一品的岁奉银都才一百八十八两好不好?尚一个公主,成日里无所事事,就能每年白领国家二百多两的零花钱……吃住用还全都是公家钱…… “混着”?她那叫混着,她柳金蟾这叫什么?蜗着? 当捕快一年三百多天风吹雨淋混到从九品的捕快头,也才三十一两五钱,外加禄米三十一斛半…… 而孙头儿初入京未入品的,一年都只有六两白银,六两是什么概念?熊幺幺和慕容嫣这些临时工还没六两呢! 以前总听不懂慕容嫣那句“你不是京城人你不懂”的柳金蟾,今儿算是深切地明白,为什么慕容嫣疯了,都还想当驸马,娶璟公主—— 戴绿帽算什么,零花都比你当正一品日夜操劳的俸禄高,关键还包吃住,出门有仪仗…… 柳金蟾来不及再次感慨一遍“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瞅着柳金蟾一听见当驸马有钱的闪亮眸子,北堂傲就忍不住心慌起来,毕竟慕容嫣是前车之鉴,国夫人的称号再美,仔细想来也抵不过当驸马有实惠—— 每年皇上还固定给零花! 北堂傲一着急,立马就挽着柳金蟾的手臂小心翼翼地依偎过来,低声轻轻低喃道: “为夫虽然职俸不高,但每年朝廷支给的爵禄至少也有六百余两!”就是庶公主每年零花也不过三百两! 柳金蟾一听,怎么这话有点变味呢?啥意思啊?当她唯利是图么? “为妻……有钱!”每年老家的寄来的……二三十吊——吊命钱! 柳金蟾静看北堂傲巴巴的着急眼神,开口,只是开完口后,顿时发现她过去觉得好多好多的钱,一瞬间不叫好多钱了,而成了……吊命钱! “为妻不差钱!”反正也不敢怎么使钱就是了! 为了让北堂傲安心,柳金蟾从容厚颜地违心再次重申道,只是说罢,她觉得自己打肿脸充胖子的本事是年年翻三番——快把自己都说相信了! “恩……” 北堂傲答得都有点忐忑,但为了维系住柳金蟾的薄薄脸面,他两眼也无比虔诚地露出深信不疑的眸光,还不忘小心翼翼地用下颌无比亲密地搁在柳金蟾肩头,不敢再多言一个字,就怕适得其反—— 无论以前因慕容嫣的背叛,让他多么恨女人的爱慕虚荣与唯利是图,但今时今日,他甚至希望柳金蟾能是个视财如命、爱慕虚荣的女人,若是如此……为了他的万贯家财,金蟾即便对他变了心,他也不怕她离开他,说翻脸就翻脸—— 但柳金蟾偏偏不是,凡事都讲一个情一个义,这情义最难捕捉,让他的心啊,天天儿都跟在过悬崖似的,一个不经意就悬到了嗓子眼—— 怕只怕一梦醒来,没个定性的金蟾,让外面的野男人拐跑了! 北堂傲心绪不宁,伏在柳金蟾膝上,就有些安静。 柳金蟾知北堂傲怕弄乱了发髻与妆面才这么别扭地靠着,但毕竟不舒服,少不得挪挪身,给北堂傲放宽些,然后拿手揉揉他的手腕安抚道:“还在不欢喜呢?” 北堂傲撅嘴摇摇头。 “其实傲儿穿什么都好看!”不穿也一样! 柳金蟾开始诱哄好似突然没有精神的北堂傲,不过这也是实话,身上这身搁在她前世,完全可以走电影节的红地毯兼抢镜了—— 亮点除了人美服美,还有穿得这叫一个多,粉擦得这叫一个厚,唇上那一点樱桃红得之唬人—— 搁在夜晚也像从井口里爬出来的贞子! 当然撇开她柳金蟾不符大周时尚的审美观,单从艺术审美来看,刮了半盒珍珠粉,再用百花汁液调和的上等胭脂勾了妆面的北堂傲确实肤白胜雪,唇红如朱,甚至眉眼也提了神采,两眉之上的那朵朱砂莲…… 也无一不展现出妖冶动人中的一股子浓郁的惑人诱色, 但崇尚自然美的柳金蟾还是看久了,觉得美则美矣,就是看久了,在妖娆之外还有几分阴森森的冷—— 呜呜呜,她前世鬼片看得有点多!后遗症突出! 852.第852章 卷二091觐见太后:果然审美观不同 到底美,还是吓人? 事实则是—— 北堂傲自一落轿子,娉婷袅娜地由奉箭等人自轿内搭手扶出,棱角分明的混血五官,与常年习武,几乎没有一丝的赘肉的威猛魁伟的峻拔身姿,立刻让他从三十多件衣服堆砌的臃肿中,拔节而出,摇曳着傲视群芳,雍容华贵的风姿。 可怜的柳金蟾就像一片默默无闻的绿叶,紧随北堂傲身后,却被无数注目的眸光不小心地遗落在北堂傲高大的背影里—— 甚至还有人问:“怎得,嘉勇公夫人没来吗?” 待到惊鸿一瞥,大家终于想起嘉勇公嫁人的事时,大家才开始踮起脚尖,从嘉勇公渐行渐远的背影里,找寻传说中的嘉勇公夫人—— 脸上不擦点珍珠雪肤粉,柳金蟾怎么能被人当贵妇看呢? 同样际遇的,还有璟驸马楚天白,加上她个子小,璟公主冷皮冷脸气场又意外的强大,一大早,就被璟公主死拖硬拽领进宫见皇爷爷的楚天白,一个不小心就被人当随从,卡在了慈宁宫外,最后是被吓坏了的璟公主提着衣领返身回来提溜进去的—— 为此还让她相公差点用指尖戳成蜂窝煤,直骂她走路东张西望,乱看漂亮男人,甚至扬言回去要把她色眯眯的眼珠子挖了,看她还老实不老实—— 这话虽说是璟公主六七年的口头禅了,却着实把慈宁宫里的老宫人和太后吓了一跳:这当璟驸马,心里得够强大啊! 柳金蟾略好。 因柳金蟾是第一次去慈宁宫,所以北堂傲领头,但每走几步,他都下意识地习惯看看柳金蟾在不在,所以,柳金蟾一路都很顺利,就是…… 小夫妻来时因更换衣裳微微耽搁了些许时辰,一进慈宁宫,各位公主驸马们都已各就各位,各呆在一处摸骨牌,耍小钱了。 这慈宁宫驸马们就是一群陪衬,所以小夫妻一前一后进来,即刻就被直接领到了后花厅皇太后处请安。 这一请安啊,小夫妻不及抬头看人,就挨个顺着从皇太后,太妃、璟公主、安康公主、宁公主、瑞公主一路磕下来,差点脑袋磕出包来。 皇太后不用说,一身贵气,眼盯着牌都没舍得抬一下,就只应答了一声:“平身——起吧!这谁打的牌儿?哀家糊了!” 就糊了这把牌,他老人家才从繁忙的牌桌上拨冗出一点子功夫,抬眼看了看跪在门帘处的北堂傲和柳金蟾。 北堂傲嘛,皇后北堂仪每次就不忘带来给他磕头问安,所以也没想到多看几眼儿,只是今儿一挑眼吧—— 姹紫嫣红里忽然亮了这一抹扎眼的白,倒跟那白天鹅忽然落到了百花丛里似的,意外的抢眼不说,腰间那条绿绫汗巾又缀得恰好好处,不仅将他那细细的小蛮腰衬得盈盈一握,看久了,竟还犹如马蹄莲那等白中透绿的清新脱俗之致…… 让素来会打扮的皇太后,禁不住赞了一句:“傲儿今这一身,倒是雅得脱俗,这一瞅啊,时隔半月,又出落得愈发标致了,竟跟那刚洗过的水葱似的,靓煞人眼儿!” 言罢,皇太后就忍不住扫了他裹得跟个包子似的爱孙战蛟,嗔道: “你也学学人家嘉勇公,打扮打扮,儿时的好品味儿,怎得嫁了人,全让狗吃了似的——上好的凤袍搁在你身上也没穿出个好身段来!” 柳金蟾也不敢抬头,然后便有一个年老的男人打趣道:“蛟儿天生丽质,他想瘦了自然瘦!” “就是,还是十四叔公懂蛟儿!”牌桌上的蛟儿立刻满不在乎地笑道: “蛟儿都七个孩儿的爹了,要那好身段来干嘛?俗话说,死鱼的眼睛定了,蛟儿啊,今后就等着和蛟儿那傻媳妇,看啸儿给养大胖孙女了!傲叔孩子少,还有得奔,自然要注意身段……哎哟,皇爷爷!” “你个呆头鹅,嫁了人也不知害臊了,你傲婶子在呢,说什么混话呢!” 皇太后轻轻一脚踢在战蛟小腿上,宠溺似地呵斥了一句,就复又埋头开始整理面前的牌了,只嘴上道: “别跪着了,傲儿,你也过来,跟着玩玩,给蛟儿换个手气,蛟儿这傻小子自今儿一上来,就没见叫过牌!” “看把皇太后心疼的,蛟儿每年大把的进贡,还怕这点子小钱儿?”另一个类似壮年男子的声音立刻赔笑道。 “这傲叔一来给蛟哥哥助阵,宵儿这心就扑腾腾的,就怕宵儿这点小钱,禁不住傲叔糊上两把的!”一个更年轻些的男子声音软软地响起,也不知是不是柳金蟾多心,总觉得这男人说话,虽年纪轻轻,但听着像是肾气不足似地,说话没有中气—— 颇有青楼男子说话时那种慵懒的虚浮气。 而北堂傲答应着,已在三人闲话中,提着因腰部束得微微有些紧,导致下摆微微有些蓬蓬裙蓬起的袍子,微微屈身,已战蛟处落座开始帮看牌,眼则示意宫人领着柳金蟾到外面去。 无奈皇太后没发话,柳金蟾也不敢动,就跪在门帘处,直待战蛟看不下去,微微戳了戳皇太后,示意嘉勇公夫人还在呢! 摸了半圈才发现柳金蟾还在的皇太后,这才抬起脸,终于注意到传说中娶了北堂傲这个美人胚子,还想着到处沾花惹草的嘉勇公夫人—— 柳金蟾! 模样嘛,用皇太后苛刻的眼来看,外相也是极美的,只是与慕容嫣比,还是差了些,与其他几个驸马比吧,模样不及那小水莲生得精致,但毕竟是书读得多,腹有诗书气自华嘛,眼下虽身着华衣,也有清冷孤高之气,一看就是个寒门小户家的孩子,可见性子还有的磨,好在天元饱满,地格丰隆—— 比那脸上无肉、桃核儿脸面的慕容嫣看着,盛得住富贵,将来想必也是个越老越有福之人。 “福勒啊,领嘉勇公夫人去前面的花厅,与驸马们一处坐坐!”就看这北堂傲有没有这福报,能撑到他妻主发达的时候了。 853.第853章 卷二092诸位公主:一个比一个吓人 扫过一眼后,皇太后又再次埋头专心致志继续摸骨牌,做他的清一色。 跪得腿微微有些麻的柳金蟾,这才被宫人们扶着颤巍巍起来,一抬眼,立马趁其不备迅速扫人模样: 皇太后居上首,珠光宝气自不必说,虽满头华发,但脸上却不见多少皱纹,皮肤白皙,双目如炬,一看就知起码还能活上二十年,容貌嘛…… 即使这把年纪,抬眼悄悄瞅去,尚觉风韵不减,可见当年也是风华绝代,艳冠六宫之人。 身后的两个老太妃,上了七十的都明显因鳏居与宫斗磨蚀了青春,风韵犹存的不多,而没上七十的,想来还都关在院里不能出来随便见人,估计怕他冲动。 但谁说上了七十就不思春呢? 柳金蟾的眸光微微朝下首一挪: 传说中的安康老公主立刻乍现出来,刹那间彻底刷新了柳金蟾对大周男人们的认识 ——七十了! 整整七十了,满头银发的他,还一身粉艳艳的喜鹊登枝苦闹春样的桃红曳地长袍不说,起码上了四盒有余珍珠粉的脸,腮凝新脂,画得也是樱桃小口,桃花面,浑浊的老眼上,也不知用什么沾得假睫毛,扑闪扑闪一寸长—— 再有,头上一顶硕大的攒珠八宝冠还不够,边上还插了数支丹阳五凤挂珠钗,脑袋一动起来,靓丽的珍珠可以旋花人眼…… 柳金蟾不敢细看了,怕自己再一定睛,能见着簪着的大波斯菊,彻底闪瞎她的钛金“狗”眼—— 审美观不同、审美观不同! 柳金蟾才要拾回自己落了一地的眼珠子,换个角度瞅瞅:爹爹啊,天白的相公是得了失心疯么? 打扮还不如在乡下时那么清丽出尘就罢了,有必要把压箱底的那么多、那么大的宝石、沉甸甸的赤金项圈、八宝镯子当自己是珠宝商似的,全披挂在身上,招摇撞市拉仇恨吗? 这里没人会知道他嫁进楚家时身无分文、还卖身为奴的…… 柳金蟾简直不忍直视,但放眼望去,天白相公除了珠光宝气,还是珠光宝气,不是那张过去,乃至现在、甚至未来都会让她窒息的绝色容颜也染上了一层阴森森的妖冶妆面外,天白家相公头到脚都挂满了饰品—— 印度土豪家嫁女儿时,她女儿都没璟公主挂的一半多,错,仅够三分之一— 璟公主还披了珍珠披肩,腰上系了……宝石编就的“围裙”? 里面泛着紫光的彩绣羽面袍子反正是看不清花样了,身段嘛……估计比北堂傲穿得衣裳还多一倍—— 依稀记得来她们府上寻北堂傲时,他虽然裹得像个粽子,但也没至于胖得像个球—— 看看人家这自我保护意识,简直就比北堂傲强悍了百倍不止。当然也不排除天白相公而今不用养猪、操心农事,进京发福了也难说! 柳金蟾移动自己的钛金“狗”眼,继续横扫,余下男子也都是以粉敷面,看不出年级太大的差距,只能以肌肤吸附膏粉的湿润度来简单判断。 年级看似微长,身材已经发福的想必就是宁公主。 而身量纤细,神情带着几丝荏弱可人自称宵儿的,柳金蟾便判断,他就是瑞公主,哪个驸马曾是皇太女门人的南宫宵了。 柳金蟾也不知自己是不是过去在青楼呆久了,刚乍一看瑞公主时,心里有些柔软,这感觉怪怪的,就好似有一种熟悉的怜悯,待要再回扫瑞公主一眼时,不偏不巧,就让警觉性极高的北堂傲抬眼厉目扫了一个正着! 柳金蟾哪敢造次,立马垂下眼儿,乖乖儿任宫人引着朝前面花厅去了。 北堂傲抿着唇,气不打一出来,尤其是眼故意斜过瑞公主南宫宵那眉眼里透出的蒲柳质,他就有好似再次看见玉堂春的错觉。 可巧,唯恐天下不乱的战蛟,打仗不行,防狐狸精可谓翘楚的他,立马凑到北堂傲耳畔提醒道: “你可得小心了……据说宵儿那,是个女人都好进!” 此言一出,北堂傲顿时如临大敌,无形的战甲都竖了起来,进入一级警备状——上次慕容嫣的事还罢了,这次柳金蟾,他是无论如何不能让人抢走的—— 他们夫妻还有三个娃呢! 外面花厅,三五成群斗蛐蛐。 柳金蟾才被宫人领到前花厅,还没回过神来,正在那头研究怎么玩蛐蛐的楚天白,立刻眼尖地就发现了她,立马对着她挥动着激动的小爪子,大抵个子还有点小她还嫌不够醒目似的在哪儿连蹦带跳: “柳姐姐,柳姐姐,不,柳舅妈,这儿这儿!斗蛐蛐儿!” 她一蹦,身边立马就有一群小不点点也跟着蹦跶了起来: “柳婶婆!是柳婶婆——” “柳婶婆,有蛐蛐!有蛐蛐儿——会叫的!” “柳婶婆——妞妞小姑没来吗?” 七嘴八舌的娃娃音也一并跟着欢腾起来,一瞬间让近视的柳金蟾有来到了幼儿园的错觉,而且……这柳姐姐、柳舅妈、柳婶婆,怎么听怎么都不像喊得不是一个人……乱七八糟的! 柳金蟾一抬眼儿,循声而寻,定睛一瞧,哎哟哟—— 第一次穿得彩绣辉煌的楚天白,居然还没穿出个人模狗样来: 一身累赘的掐金喜相逢紫袍倒是一看就是真品,就是两阔袖被拉得老高,下田一般露出两截雪白的肉肉两前臂不说,金灿灿的驸马冠也歪到了天白脑袋一边—— 活像小说里,嗜赌如命,最后把裤衩都输没了的纨绔小姐。 娃娃们呢,倒是没像她们娘,只是一个个的小脸儿上不是沾着米糕渣,就是左右三四撇小胡子弯弯曲曲地挂着,幸得一个个生得跟小精灵似的,也没鼻涕龙挂着,乍一看还别有小老虎似的萌娃感—— 话说孩子们的奶爹们呢?公主不在就全部都躲懒去了? “你什么时候养了蛐蛐儿?”你相公还真够开明的! 柳金蟾一路张望着被一群娃娃们拉着衣袍走过去,微微有些诧异! 854.第854章 卷二093诸位驸马:面色清冷姿态高 “是颜姐姐和尉迟姐姐的!我相公那么财迷,哪舍得给我买蛐蛐,上次你家妞妞送我们家的一窝兔子,都让他清炖来吃了!说它们是狐狸精变得!”只要她喜欢的,除他外,都叫狐狸精。 楚天白附耳低低抱怨之余,立刻拽着柳金蟾去介绍她的驸马“新姐妹”: “柳姐姐…… 这是安康驸马,褚水莲,她比我还小六岁哦!不过,我相公说要喊十四叔婆,颜姐姐说十四叔婆家开了很大的包子铺,味道特别好……” 这“味道好”未完,楚天白家的娃娃们也跟着附和起来喊着:“吃包子,吃包子,让爹爹买包子——” 柳金蟾抬眼,就瞅安康小驸马褚水莲稚气未脱的眼,自听楚天白说“包子铺”起,就满是局促,甚至羞窘不已地恨不得立地就建个缝钻进去,再管周遭的人,无不掩嘴偷笑,又或者是露出满眼的鄙夷来,心里不禁哀嚎:这楚天白…… 可楚天白还是一副好姐妹的表情拍拍褚水莲的肩套近乎,即使被褚水莲嫌恶地几次拉下手臂,恨不得和她划出一个楚河汉界来,楚天白还是笑盈盈地死要面子地将褚水莲抓得挣脱不得,继续道: “十四叔婆说,哪天给我带几个!” 孩子们一听有包子吃,立刻又欢呼起来。 柳金蟾默默地拉开楚天白抓人的手,看向对着柳金蟾,笑得比哭还难看的安康驸马:“在下柳金蟾!” 大抵是因为刚才包子铺的话,褚水莲薄面上的尴尬还没过去,整个人淡笑时,都有强颜扯出的感觉。 “在下和天白都是乡下来的,我们乡下人说话直来直去,但绝对没有坏心眼儿,你莫见怪!” 初听楚天白其实是乡下妹,不自禁拂过一丝轻蔑的褚水莲,不明白她抬起的眼内,丝毫从柳金蟾眼底找不到可以被轻视的理由,甚至……柳金蟾眼底某种闪动的光,让她竟有一种莫名的畏惧—— 此畏惧与天白眼中有时突然乍现的阴冷,又截然不同,似乎……更像一股子正气,亦或胆气? 褚水莲还没回神说上一句,很欢喜柳金蟾在外人面前说自己好话的楚天白,又拉着柳金蟾转向另两个,从柳金蟾过来,到近前,都兀自只把玩着手中的竹筒,旁若无人的两个年轻华服女人面前: “柳姐姐,这是宁驸马,尉迟雪,她娘是兵部侍郎,据说很大的官!尉迟姐姐的蛐蛐叫做黑将军,尉迟姐姐说它赢过十几场了,几乎没输过!” 即使介绍毕,被介绍的人也丝毫没有回过脸来稍稍礼貌一下的意思…… 楚天白作势要去习惯性的把人拽过来,便被柳金蟾制止住: “在下嘉勇公夫人柳金蟾,幸会!”你不回头,姐姐我也礼到! 柳金蟾眼扫神情对她有十二分的疏离的宁驸马,两手故意抱拳,满面恭敬之色。 “……” 宁驸马想不理,无奈柳金蟾自我介绍端出了“嘉勇公夫人”的名号,能不理吗?这宫里尊卑有别,柳金蟾身份高过她,她不想理也得见礼! 宁驸马冷冷地回以一个轻蔑的眼神“你行啊”后,便不得不当着宫人们的面向柳金蟾伏地见礼:“宁驸马尉迟雪见过嘉勇公夫人!” 柳金蟾还没回敬上尉迟雪一句,就觉一直站在她身边的楚天白小腰板立马趾高气扬的一挺,好似自己攀上了大人物一般,顿觉汗淌: 天白你身份比我还高一截吧? 柳金蟾想说天白二句,无奈人前得给天白留面子,二则,天白傻乎乎的,要是一时找不到北了怎么办? 想着,柳金蟾欲接着攻克下一个瑞驸马,不想着宁驸马起身后,又是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儿不说,当着她的面,却张嘴只见得着她身后楚天白一般地问道: “小白蒜,你压哪边儿?”作势要放出她的“黑将军”了。 天白又开始挠头,研究。 柳金蟾有些尴尬,却见褚水莲对她示好地耸耸肩,表示习惯就好,她们经常这么对她——她还高她们一个辈分呢! 柳金蟾也淡淡的回了一笑,打算引着褚水莲,带她到别处走走。 无奈不会看人脸色的楚天白,看过宁驸马搁到瓷瓮里蛐蛐后,嫌瘦弱了。 她又拽着柳金蟾去认识哪个从柳金蟾来,到柳金蟾站到面前,甚至听到柳金蟾自我介绍后,也丝毫没抬过一下眼皮的瑞驸马面前,介绍道: “这是瑞驸马。颜紫琪,她娘也是朝廷里的大官……” “再大也没她相公官职大!我说小白蒜,你到底是压还是不压?” 一身淡紫箭袖立蟒袍的颜紫琪,微微抬起她那双阴冷冷的漂亮眸子,冷不丁地就给了柳金蟾极其冷淡,甚至可以说是充满敌意的一瞥。 “没钱!”我姐妹来了,不和你们玩了。 楚天白两手一摊,就是她七年如一日的招牌动作! “先差着,一会儿让璟公主给你拿来就是,你府上还差这点钱?”一看就是故意给楚天白下套的宁驸马,笑吟吟地示意楚天白参赌,“十两一注不过是个小数目。” “是啊……堂堂璟驸马还吝啬这点子小钱?璟公主在后面输了五十多吊了,还没眨眼呢,你下个注还犹豫这半日……”一直冷幽幽的颜紫琪也在一边阴阳怪气地敲边鼓。 “就是……不然,我们让人去帮你说?”一次次直接无视掉柳金蟾的宁驸马,又再度开口,诱惑看上去傻乎乎的楚天白。 “庭轩,你去告诉璟公主身边的玄玉,就说璟驸马要和宁驸马和瑞驸马玩牌,手上少钱了……” 根本不问楚天白应不应,颜紫琪就好似算准了那头璟公主会立马令人送来钱似的,直接替楚天白做主问战蛟要钱了。 柳金蟾皱眉,带要问楚天白怎么能让人怎么欺负她时,这忽悠完楚天白后的颜紫琪,眸光终于落在了正看着她皱眉,似乎想要多管闲事的柳金蟾身上: “嘉勇公夫人,也想赌一把?有钱吗?还是也要本驸马替你去问你相公,嘉勇公要啊?” 855.第855章 卷二094初次交锋:大家各自怀鬼胎 柳金蟾欲怒,但一转念,脸上就浮出笑来: “说的也是,嘉勇公夫人不过是虚衔,怎及驸马好,每年无所事事,斗鸡走狗,也能户部支领上二百来两零花,怪道人都羡慕驸马夫人好运道!咱哪有钱都蛐蛐啊!” 言罢,柳金蟾一拽楚天白,示意褚水莲:“咱人穷志短,斗不起蛐蛐,那面闲喝茶去!” “这一群人里,似乎……就你一个不是驸马吧?”颜紫琪指尖拿起蛐蛐筒,斜看柳金蟾。 柳金蟾微微一顿,宁驸马就立刻接过瑞驸马的话,低低笑道: “咱们无所事事去户部领爵禄……嘉勇公夫人无禄可领,大可无所事事伸手向嘉勇公要钱啊?嘉勇公一年的爵禄,不算庄园林地矿产,单白银也有六百余两吧?”都是吃软饭的,谁能瞧得起谁啊? 这音没落呢! 那头就应景儿似的,来了两送钱的! “驸马,公主说这铜钱拿着重,驸马先用这十吊,一时短了,再让人过去拿就是,不用怕输钱,玩着开心就成!还有,一会儿就要传饭了,公主让驸马好生在花厅呆着,别等那边摆好了桌找不着人!” 沉甸甸的钱搁在楚天白手里,来人说了一串,又附耳再三提醒道: “公主说不许跟着嘉勇公夫人混跑,也不许看男人……只管好好的玩牌,输再多他都舍得,但若敢眼睛乱瞄,回去就揭您的皮!” 柳金蟾这还觉得尴尬呢,奉书也巴巴地给柳金蟾送来了十吊: “爷说夫人出门得急,只怕身上没带钱,让先给拿来,一时短了不够,再让人来取。” 面对宁瑞二位驸马那脸上不知是冷讽还是难掩的羡慕嫉妒恨,柳金蟾有点百味杂陈,奉书却还跟没交代完似的,又接着叮嘱了两句: “爷还说,让夫人与驸马们一块玩好,输赢都不过是个彩头,高兴就好!” 此二人一去,场面就变得有些尴尬…… 尤其楚天白好抱着一堆钱,一见小尾巴们被玄玉领着蹦蹦跳跳去了后面,立刻巴巴地望着柳金蟾,“小声”地问道:“柳姐姐咱们赌还是不赌?”我相公让我赌钱呢! 抱着钱在这宫里不赌,难不成还闲逛? 一心想要打听大理寺一案的柳金蟾微微有点纠结,毕竟骨牌桌上才好交朋友套消息,而对面的瑞驸马,绝对是知道内幕的人…… 柳金蟾微微一愣的功夫,那头的瑞驸马颜紫琪和宁驸马尉迟雪迅速交换了彼此都懂的眼色: 过年领得那点子零花早半年前就告罄了,而今四处打饥荒,院里的公主也是在户部欠条一堆堆……眼见眼前飘过两只小肥羊—— 错,是三只! 十四老公主据说对这个小驸马是有求必应——谁让这小驸马人如其名,生得就跟水莲花似的楚楚动人,五官精致呢! 二人眼神这么一闪过,宁驸马立刻与全身细胞都散发着“我想赌钱”强烈意愿的楚天白抛出橄榄枝: “这斗蛐蛐赌的人少了也没啥意思,再者都开始摆饭了……不如……小白蒜——咱们四个一起摸两圈骨牌,不然这坐一天,大眼瞪小眼的也没啥意思!” “好——柳姐姐?”一提赌钱就两眼发亮,好似看见银钱滚滚来的楚天白立马开口就应,只是应完,才发现柳金蟾还没说话,不得不又缩回前进的步伐,回头乞望柳金蟾: “好不好?”天白没有不管你的意思哦! 柳金蟾那好说好?人家一没请她?二嘛,刚才那态度,她再去热脸贴冷屁股……也得有人给个台阶下吧? 柳金蟾抿唇做思索状。 褚水莲虽然年纪小,但自当了驸马后,几乎次次进宫都让宁瑞二驸马跟抢钱似的,不仅刮得一干二净,后来还让她打过欠条,所以—— 吃一亏长一智,难得多一个人来顶,她何苦还巴巴地往套里钻? 于是,她一瞅楚天白仰望柳金蟾,立马就开口道:“我今儿正好有点头晕,你们四个正好凑一桌儿!”说着就想逃。 瑞驸马别看年轻,但脑筋却是最多的,苦巴巴地盼着今儿来,说白了,就是明摆要来套这几个驸马闲钱的,她岂能错放一个? 眼见褚水莲有点醒水,但她岂能让她醒水了就跑?不待褚水莲转身走两步,她就开了口: “安康驸马这是怎得了?京城就咱们几个驸马,难得凑一块儿,说说话,你一个人跑开,不知道还以为咱们欺负你呢!四个人打是打,五个人抽着打,正好大家轮流休息,也有个松弛,你巴巴地跑什么?想和姐姐们生分了是吧?” 这话绝对是威胁! 柳金蟾抱着沉甸甸的银钱,心里不知为何裂开了一丝淡淡、狰狞地笑意:她喜欢——这样人大家玩牌才没有愧疚感! 于是,牌桌上开始“哗哗哗——”响起了搓骨牌的声儿! 第一圈,褚水莲、楚天白、柳金蟾、宁驸马上桌,瑞驸马观战兼看牌。 柳金蟾也不怎么理,拿着牌就胡乱打,楚天白坐柳金蟾对家,时不时给褚水莲放上两炮,就这么着下来,第一圈褚水莲大赢、宁驸马小赢两把,暂时保本,楚天白、柳金蟾则分别输了七八百文。 第二圈,预备继续把过去输得钱的都捞回来的褚水莲,才左右手吹了财气,预备摸牌,就让瑞驸马踢了下来,说是由她开始轮流下桌,纵然怨愤千般,还是莫可奈何,只得一边下桌子喝闷茶,一边看着宁瑞二驸马大肆地收割“肥羊毛”! 走过三把,柳金蟾“哗啦啦啦”又数了八百来文出去,楚天白略好,也就散了四五百文,眼见着瑞驸马和宁驸马赢得两眼晶亮,心情大好,柳金蟾开始露出些许不耐烦了: “今儿这手气真是背,怎得把把都在输!” “输小钱赢大钱啰!打发时间咯!”楚天白两眼盯着牌,两手开始理牌,一副只要有得玩就好的模样儿,“不然在宫里一天可难打发了!” 856.第856章 卷二095请君入瓮:柳金蟾旁敲侧击 “哎——说的也是!”柳金蟾开始补牌,同时给了楚天白一个“你别自己答”的眼神,继续道,“对了,你近来去大理寺了吗?” “天天儿关在屋里给我相公捶背呢!柳姐姐去了吗?”楚天白余光默默打量两边专心打牌的人,怀疑她们忙着赢钱的当儿,会接柳姐姐的话茬。 “姐姐我小月了,你柳二叔,不让出门吹风,这不刚能出屋,就进宫来玩了!大理寺咱们那事儿,要怎么算,一点消息也没有吗?” 柳金蟾斜看两嘴闭得像蚌壳一般的人,嘴角冷冷一笑:不说,只想白拿钱是吧?等着…… “这谁知道啊?前些天,还来我们府上问我认不认识熊幺幺来着?”柳姐姐这还要急速输下去吗? 楚天白摸着牌,突然觉得老这么输,不赢一小把,人都要打得没激情了。 “我哪儿也是!合着熊幺幺就是那个咱们头一条报道,就让那皮翠翠领着再也没回来哪个!当时问我,把我问得莫名其妙,合着是咱们班里的人!听来人说挺惨的!” 柳金蟾故意将话说给颜紫琪,与慈宁宫内的宫人们听听; “媳妇病死了,还欠了一屁股债,婆家不说帮帮忙忙,还把他撵出来,剩下一叠的欠条,偏偏又是他压的手印儿,你说……这世道,怎么这么这样啊!” “这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不平的事儿多了去了,你们才到京城,以后住久了还有得看呢!” 一侧喝茶的褚水莲不自觉也跟着参合了起来道:“我跟你们说,衙门的人老坏了!” “说的也是,以前不知道还罢了,那日听那陆太傅说来,好似皮翠翠明知咱们班里的熊幺幺家是那等情况,她还雪上加霜,拿捕快那点子钱要挟人家!那些钱可是人家的吊命钱,听街上的街坊说,来收高利贷的,天天儿敲他家门,逼他还钱,没钱就往死里打呢!” 反正说了道听途说,柳金蟾就避重就轻,信口胡诌——与其说他被占便宜,倒不如说他被暴力伤害,更易博得人们的同情和怜悯! “当真?”怎么和那日吴大哥说得出入那么大呢? 楚天白故意拔高语调,也不知柳金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一味装不知道,谁让她向她相公一再保证她从未见过熊幺幺,更不知他是谁呢! “你要被人讨过高利贷,你就知他们那拳头多厉害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打你半残,你还得继续去找钱,不然明天接着来打!” 柳金蟾说到这,就见着瑞驸马无比愉悦地翻牌说她糊了,让大家给钱。 “我今儿这背的,就忙着输了,都是这大理寺的事儿闹得……搬风搬风——一会儿打牌,可不能说话了,几把大牌全输在唠嗑上了。” 柳金蟾一边说,一边将手上一吊又全交给了颜紫琪,后又巴巴地添了五百文过去,直说剩的五吊钱还不够再输两把的。 楚天白也不乐观,手上的十吊,转眼就只剩了七吊: “是啊,这次不到半盏茶的功夫,输得比前面十几把的都多。这次玩一百,一百的,样样都许的啊,再不捞本,就输大了!” 楚天白一听柳金蟾喊“搬风”立刻精神大振,摩拳擦掌开始准备着回卷小羊毛! 瑞驸马和宁驸马今儿的手气出其得好,尤其是柳金蟾和楚天白忙着说话哪会儿,把把大牌分分钟,她们还没对牌、偷偷换俩小骨牌呢…… 甚至可以说,这手风好的,她们要什么,这两傻就打什么,真就是时来运转,财运到 ——半盏茶的功夫,她们二人就赢了足足八吊钱 ——果然是两只来送钱的小肥羊!这嘉勇公夫人比璟驸马出手还阔气……以后喊牌搭子,这二人可不能少了! “小白蒜说了就是!一会儿输多了可不许哭!”手气好,就是一个牌儿一千也成哪! 宁驸马无视掉褚水莲想说该换她了的暗示,换到楚天白刚才的位置上,命人抬着她赢得那一簸箩铜钱,走的乐乐呵呵! 柳金蟾换到新座位,余光扫过做到她位置上,似乎想什么的瑞公主,立刻开口道: “这说换一百就一百了啊,我这剩下的五吊只怕还不够输两把呢!”说着,柳金蟾立马转身与身后的墨云道: “你去跟爷说一声,且先拿二十两银子过来,本夫人这儿眼见着,就要打开锅了!”慢慢加码,不信钓不来大鱼! 楚天白一听能有人去要钱,立刻也急着与墨云道: “好哥哥,你若过去,见着我相公,你也和他说我输得老惨了,钱都不够数了,啊?”又有钱来!呵呵呵! 墨云答应着过去,宁瑞二位驸马一听这二人去要钱了,只怕十四老公住又要在皇太后面前说她们二人欺负新人,立刻也让身后的侍从紧随过去取钱: “就说筹码上去了,身上的现钱不够,且先拿个几十两来!” 随着赌注的添高,这边的气氛骤然间进入了紧张状态—— 五十文与一百文差得可不是一点点儿,而样样都算,则相当于素日打牌一百五一个码子……换句话说,今儿牌局就不是小赌怡情了! 席间鸦雀无声,只听牌响,四目在出牌的刹那间不断地交错变幻。 女人们打得屏息静气。 这边男人们却是打得咋咋呼呼。 因着人多,后花厅分了两桌。 一桌皇太后、皇太妃、璟公主,外加皇太子君,说白了全是坐着给皇太后送钱的。 另一桌,三位公主加北堂傲,北堂傲输小钱赢大钱,上手没几把,就将他故意输给老太后的钱如数收了回来,惹得三位公主才笑说北堂傲牌打得好,都不给老人家们多一点让份,外面墨云,就悄悄儿进来与北堂傲道: “夫人让再送二十两银子过去!” 北堂傲也不多问,这交际应酬本就浪费钱,只要柳金蟾不是花在外面野男人身上,多少他都不心疼,所以,他一面摸着牌,一面就令奉书取两锭给墨云早点拿过去。 857.第857章 卷二096落井下石:老公主趁机叫屈 安康老公主素知外面那宁瑞二驸马是出了名的坑瀣一气,便忍不住要开口问两句,也替自己总被坑的驸马出口恶气,不想那边的玄玉也正好过去问璟公主战蛟拿钱。 战蛟和北堂傲不同,他可以为楚天白散尽千金,放下荣华富贵,但楚天白要敢背着他乱花一文钱,他都要问个一二三—— 不怕浪费,就怕她有钱让人勾引坏了,尤其那外面还有一个不教她好的柳金蟾。 所以,玄玉一进屋,低低在他耳边说驸马还要钱,他就忍不住习惯地开口问了句: “才拿过去十吊,怎得突然又来要?”就是输光也该输上好一阵子吧? “回公主,驸马刚几把就输了三吊出去……”玄玉眼见着诸人看他的目光越来越多,不自禁声音越来越低,“所以……” “就咱们驸马输吗?”也太欺负人了! 虽然输赢是常事,璟公主也是个逢打必输的老输家,但他听老公主向皇太后多次抱怨宁瑞二驸马专门合伙哄安康驸马的钱,心里就有了芥蒂,此刻一听楚天白输钱这么快,还被加码,就先恼上了—— 他这个人不怕输钱,但最恨人欺负他家天白老实可爱了。 “回公主,还有嘉勇公夫人!嘉勇公夫人输了五吊了……”玄玉低道。 “安康驸马呢?”一听这二人输成这模样,急的十四老公主立刻急问道,“输了多少?”不让又让打着欠条回府慢慢还吧? “回安康公主,安康驸马打了一圈就下来了具体不知!”玄玉回道。 难得趁着璟驸马也吃了亏,璟公主不欢喜的当儿,老公主赶紧火上加油地,冷冷地哼了一声: “这事儿真就不是我安康鸡蛋里面挑骨头,论理,愿赌服输,是常理。可是次次进宫都合着伙儿的这么着…… 当然,这点子钱,说出来也不多,谁家也不放在眼里,可,一家子亲戚,这么闹着,一直欺负人也不是个事儿!”一张欠条就十两,抢钱呢! “赌多少?” 皇太后素来不爱管驸马们的事儿,可安康总是不停的嘀咕,爱孙蛟儿也恼了,他也不好再装聋作哑,索性就一边摸牌,一边开口随便问了问,以示关心。 “回皇太后,开始都是五十的,后来又涨到了一百,还说……样样都准的……”玄玉低低回罢,屋内几个公主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虽然大家都是有钱的,这赌注乍一听也不算多吓人,可仔细一算,样样都准的,可不就跟一百五一个牌了么? 这一把下来小打小闹也至少是四五百,倘或一个大牌,那一挥手就是一二吊,一个下午,人背起来,上百两也是甩甩手的事儿—— 要知道正一品大员的年俸也才只一百八十多两! 屋内一片寂静,只有瑞公主突然笑着调侃了一句:“这些驸马们成日里斗鸡走狗的,没见干点子大事,赚上两文,倒是打起牌来比咱们都阔气!” 说着他打出他的牌,接着道:“看她们把钱使完了,去哪儿打饥荒去,依宵儿说,蛟哥哥也别给璟驸马一文钱,看她还乱使钱,跟人去混赌不!”最好赌的裤衩都没了,回不了家才好呢! 话是这么说,战蛟岂是舍得的!趁着大家没回神,赶紧递了个眼神,就让身后的墨玉悄悄儿也娶了两锭银元宝,赶紧去支援楚天白—— 哄就哄了吧,总比一会儿和柳金蟾两个牌都没得打,又去某个旮旯角,狼狈为奸地偷偷研究:哪个男人胸大腰细屁股翘,晚上好劲道强! 墨玉一出去,战蛟也胡乱打出一张牌应和道: “说的也是!不给她们钱,就老实了!不过今儿中秋,大过节的,咱们乐呵,也且让她乐呵乐呵,输就输吧,都是自家人!明儿本公主再给她好好儿收收风! 哎呀,我这牌,叫了!”真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战蛟心情一好,北堂傲虽然心里也不爽快,但脸上却应和着笑道: “璟公主说的也是,自己人,今天输明天赢,吃一见还长一智呢,慢慢的……她们会打牌了,只怕想输钱,都输不了了!咱们只管自己好好乐呵,甭管她们,指不定都欢喜着呢! 大过节的,女人们啊,和咱们男人可不一样,她们素日里忙不得闲,今儿难得能玩一场,自然是要玩得心惊肉跳!据说,这越担心就越开心!说白了,不过是搏个彩头,咱们自己乐呵,犯不上替她们操心!输输赢赢的也就这么一二日,权当买欢喜了。” “傲儿这话,哀家爱听!” 这大中秋的,皇太后只爱听开心事,吉利话,北堂傲这么一说,就顺了他的意: “这女人们哪,那需要你们男人替她们操心?她们都是要在外面闯的,爱得是大风大浪,可不跟你们是一般见识!所以,咱们男人也不能跟老奶爹似的,总护着。 不就几两银子嘛,你们那些个田地庄园的租子少了?存着下崽子啊?该花就花!甭替她们操心,每年朝廷还给她们零花呢,咱们啊,只管吃酒打牌,甭理她们!” 说罢,皇太后压根不看那头老公主的脸怎么个变化,埋头就继续打他的牌。 老公主闷啊,本打算趁机落井下石告人一状,不想反被说,还被公然无视,脸色不禁微微有些难看。 “十四叔爷也别气,兴许她们女人真就和嘉勇公说得,只是想趁着过节,想搏个彩头!女人们嘛,谁不爱吃点酒,赌几个钱儿?” 皇太子君一瞅,这大过节的不是讨老太后不高兴么,立刻出言笑道: “那跟咱们男人似的,玩玩牌就是为了玩,打发打发时间,大家聚聚唠唠,她们啊,玩起牌来,就都跟搏命似的,本宫那几个姐妹亦都是如此,这不个惊心动魄来,只怕她们还都觉得没啥意思呢!” 老公主心里虽不这么想,但脸上还是努力扯出一抹子强笑来:“说的也是!” 858.第858章 卷二097驭妻有方:璟公主大谈夫术 老公主话音未落,外面宁瑞二驸马身边的随从也随后进来,接连附耳来要钱。 大抵是有了刚才的不愉快,大家也都装没看见。 大家装没看见,这宁瑞二驸马明摆着想要来浑水摸鱼、空口套白狼的伎俩,也就失了效力。 宁公主聪明,直接就答非所问地与来人道了句:“告诉驸马,一会儿本宫就让梦儿送过去!”白日做梦!他眼下都输得不知喊谁给他描补呢! 瑞公主年轻,脸上先是闪过一丝薄怒,待要说些什么,听宁公主这么一句,便也压下了到口边的恶语,一脸严肃地与来人义正言辞道: “你去告诉瑞驸马,别当本公主不知道,她背在后面做了什么?璟公主、嘉勇公不理论,是两公身份高不屑与她们计较。坏了大家过节的好兴致! 你告诉她,别手里拿着璟驸马和嘉勇公夫人的钱,还来本公主这装可怜,得了便宜还卖乖,该收手就趁早收手,上次安康驸马的事儿,本公主还没和她理论呢!”想空手套白狼,你也不摸摸自己的良心,咱们夫妻有这情分吗? “宵儿今儿火气挺大的?” 老公主,听见终于有人替自己说句公道话了,不禁心内欢喜。 “素日里想她也是个几十岁的大人了,能不说就不说她,不曾想竟蹬鼻子上眼,越发得了意了……碰——”瑞公主跳出牌来,“我这,也叫了!” “哀家看啊,你们这几个公主里,宵儿别看素日里不言不语,但管起驸马来,最有原则!” 皇太后打出一张牌后,就忍不住叹道: “蛟儿啊,你成日里咋咋呼呼的,其实最惯驸马就是你!刚还一副不给不给的样儿,转过身立马就悄悄让人给送过去!生怕慢了,伤了你那驸马的脸面了?” “皇爷爷,这哪跟哪儿啊?您都不查清楚,就这么说!”战蛟立刻叫屈道。 “那你说,皇爷爷刚说的是不是真有其事?”亲眼见的还有假! 皇太后眼挑战蛟,说白了,她就是看战蛟对他那个傻乎乎的驸马好,心里觉得不值得。 “那也是有缘由的!” 战蛟立刻辩白道:“她们驸马无论是每年户部给的三百两,还是公婆家拿的钱,都是她们自己拿在手上,自然手上宽裕。 而在蛟儿的驸马就不一样了。蛟儿和天白当日,蛟儿公公就把楚家的地契、田产、每年的田租一文一毫全交到蛟儿的手上。 而且回京后,老家给寄来的租子天白不仅一文不少地交给蛟儿,就是每年朝廷拨的俸禄、爵禄,甚至户部每年给驸马那三百两,都是蛟儿亲自支领,别说搁三百两在她哪儿,就是一文钱,都压根不给她碰!” 战蛟此言一出,震惊四座,四下里倒抽气:这就是传说中的男人主事…… “也就今儿,蛟儿无暇理她,才让她摸上两把牌,搁在平日里,她就是出个门都得问蛟儿答应不答应!皇爷爷您说,别的驸马都有钱打牌,蛟儿能让她孤儿一个在哪儿,让人笑话嘛?” 这一番话说的…… 听得北堂傲满心嫉妒,他不求多,柳金蟾只要踏踏实实跟他过,放下那些幺蛾子,他天天就是拿钱给她打牌,也不眨眼儿,而出个门都要他点头的美事儿,他自认为自己比战蛟聪明了多少倍去,偏偏这妄想,打都不敢打—— 真正是,傻人傻福—— 而且他妻主每次爬他家院墙时,他也没觉得她傻得多可怕,充其量就是像个娃娃,但出门可比柳金蟾好多了,一点亏都不会吃的—— 自来都是她打人,没人能打得了她的! 哎—— 人各有命啊! 诸位屋里的男人感叹之余,皇太后也禁不住对自己这个过去傻乎乎的金孙,有些刮目相看了: 你说,一个男人出嫁,能把自己妻主和婆家管得这么转,这要是把他换个人家嫁了,那户人家还能对蛟儿这么巴巴适适地奉上所有地契地产,任蛟儿这么天天儿耳提面命,一年六七年,还不和他恼呢? 答案是,难找! 毕竟,结发的夫妻不是半路夫妻能比的! 这话也在北堂傲心头萦绕。 论理,金蟾对他也是好,老家寄来的钱全都如数给了他管着,随按杯水车薪也不抵事的,但……比起在座的这些驸马不知强了多少倍去,就是…… 就是自己不争气,若自己也跟战蛟似的,冰清玉洁的,现在不知多好,那还需要成日里提心吊胆,总害怕柳金蟾弃他而去,还盼着他改嫁呢? 真正命不由人,争那么强来,又有何用? 战蛟一席话,说伤一屋子的男人心,心里长吁短叹啊,牌都摸得少了好些乐趣,一个个只叹命太薄。 屋外的前花厅却是杀红了眼儿。 首先,赌注翻了两番,价码蹭蹭就上去了两截不说,输赢,也是一把顶刚才的三把有余。 接着,楚天白哪儿七吊外加两锭银元宝,柳金蟾哪儿五吊两锭银元宝,还不算这后来,璟公主和嘉勇公担心二人输得太惨,后面又偷偷各自追加了两个,各二十五两白灿灿银元宝,拢共就是二百一十二两—— 搁在偏远点的乡下,就可以买上十几亩上好的水田,修上一三进三出的大宅院,再买十来个家仆,当个在家躺着,三餐不愁,单收田租就能无忧无忧过一辈子的一方大土财了。 更别说,这二人加了赌资后,经不住柳金蟾一句“你们不会想空手套白狼”调侃,宁瑞二位驸马向两位公主处骗钱不成,各自在慈宁宫几位老宫人处,以各自家传玉佩,暂时典压来的带息“赌资”各五十吊的“门面”钱。 这赌资大的,立马就让一直想上来搬回老本的褚水莲不敢接嘴,乖乖得捧着茶碗,一个劲儿喝茶,心儿跟着每张牌的进出,跳得扑扑腾腾! 颜紫琪与尉迟雪呢! 虽觉胜券在握,但毕竟赌注超过了预期,二人每动一张牌,都感觉自己的手心里开始慢慢慢地渗出,一层、一层,又一层…… 859.第859章 卷二098反败为赢:楚天白大发妖疯 楚天白一把大蒲扇,一开局,就好似心慌不迭地扇扇,扇得周遭的人心慌慌,但两大素日里散光的眼儿,今儿却是炯炯有神地直盯着牌—— 余光呢,守着柳金蟾托着下颚处微微移动的指尖上,小雷达似地不断不断地扫过。 然…… 搬风后,一连三把,楚天白还是输掉了手上的所有的铜板,开始拆银元宝换铜钱。 柳金蟾暂且保本,宁瑞二位驸马一场虚汗后,愈发觉得今儿手气好到爆,第四把就开始放心大胆地开始做大牌。 大家的汗珠儿这个淌啊,柳金蟾身后的负责点钱的墨云,与楚天白身后玄玉拿着扇子不住地在二人身后扇啊扇,时不时还得劝慰两句: “输了就输了,就是个玩儿,爷(公主)说了,就是输了百两也不过是一二件衣裳的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的!夫人开心最要紧!” 这边鼓打得,幸亏是搁在楚柳这对景陵县小老千身上,若是搁在别的赌急了的女人身上,不得被马上挨二句“滚边去——一上来,就扫把星似的,故意霉死老娘是不是?”“爹爹的,触老娘霉头”! 宁瑞驸马呢,听这话儿也没觉得多高兴—— 听听人家相公这口气,果真是财大气粗,“就是输了百两也不过是一二件衣裳的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的”啥意思?你家随便一件衣裳就是百八十两啊? 同人不同命,同样是戴绿帽的女人,怎得人家女人头上长绿毛,好歹下面还有金缕衣,没有金缕衣,也有挥之不尽的钱财,那似她们,绿帽也戴不止一顶了,屋里哪个还成日跟斗鸡眼儿似的,见面不是针锋相对,就是冷嘲热讽—— 一样是男人,怎得就不能学学璟公主和嘉勇公,看开点,你玩我玩,大家玩,外面互相照应点面子,回家好歹还有点虚情假意,你敷我欺—— 反正都是貌合神离,何苦让大家都过不下去呢! 二人心闷之余,也不知是不是让那二仆的话触到了眉头。 第四把后,衰到喝水都要塞牙的楚天白忽然一个乾坤大扭转,第五把上手就报停,第二转自摸清一色不说,一翻鸡,金鸡银鸡全在她牌里,再仔细一看,爹爹哦还有暗杠…… 这……可怎么算? 宁瑞二驸马傻眼之余,不免想打点卡张…… 熟料…… 打牌这叫一个认真,输钱更叫一个豪爽的柳金蟾,立刻叫人拿来算盘。 “啪啪啪”几下,也不知算了几个清一色,反正她二话没说,令身后的墨云拆了一个银元宝,换了二十五吊铜钱,当场就数了三吊钱给楚天白,后又说“不对,这把是璟驸马的庄儿”,于是,也不知是不是拍马屁,忽然又按照规矩,再数了三吊给楚天白。 一瞬将让宁瑞二驸马心里跌宕了好一阵—— 一把就六吊……刚那几十把,算白忙了…… 无奈,柳金蟾输得利落,给得豪爽,弄得刚才一直赢的宁瑞二驸马也不好耍赖,毕竟……刚瑞公主让人传来的话,也明明说了,皇太后哪儿可知她们欺负人,让她们收敛些……这要耍赖—— 柳金蟾的底细摸不清楚,璟驸马虽是个傻子,拗起来,她相公可不是吃素的,弄不好太后一句话,他们不仅刚才赚得要吐出去,这手上的也得交出去不说,安康老公主落井下石,再追讨安康驸马的钱怎么办? ——那些可都被她们斗蛐蛐一下午就都斗没了! 所以…… 恶人当在前,只能哑巴吃黄连,宁瑞二位驸马只能先认了,就当刚才是白忙活了呗!先割肉令人照样儿奉上六吊。 说来也是奇怪。 楚天白一个大爆发后,整个人就跟财神附体一般,那手气突然就跟发了妖疯似的,一连数把全是大牌,虽没有第一把那么火爆,但后面几把也因她人在庄上,赌注本来就大,加上又翻倍,一数钱,数出去的,至少都近两三吊。 这那叫赌钱,分明就是花钱如流水,眼巴巴地瞅着小山堆儿似的钱,一铲下去半座山…… 眨巴眨巴的,柳金蟾哪儿刚拆开的一锭银元宝就所剩无几,而宁瑞二位驸马不仅之前赢的钱全部吐出去了,本钱也去了泰半,不免有点汗流浃背,心浮气躁,打得宁驸马也开口直呼:“搬风!搬风!” 搬风就搬风! 座位又一挪转。 楚天白的妖疯开始安静下来,牌也不一开始喊报停了。 宁瑞二位驸马才微微松了口气,不想从头到尾没赢过一把的柳金蟾居然铁树开花,得了一把清一色自摸。 当然这与柳金蟾数出来的钱相比,根本就是九牛一毛,宁瑞二位驸马爷也没在意。 牌局继续。 这一局较为平稳,大牌也不算多,一个糊一二把,除柳金蟾手气渐渐好起来,大牌时不时冒出头来外。 三位驸马的钱进进出出,这个几百、那个几百,一会儿进几百,一会儿出几百,大抵是刚才几吊几吊地惊心动魄了那么几次,宁瑞二位驸马心里此刻输输赢赢竟觉得还好,输赢不大,只是挣扎在输赢之间久了,到底是赢了还是输了,人也模糊了些。 眼见牌局在寂静中正进入第四圈,牌风开始好转,颜紫琪刚做了一手好牌,不想哪边宫人就开始喊: “请各位驸马夫人用膳!” 这一听用膳,颜紫琪心内一急,没沉住气:“且打完这……” 这话搁在牌桌上,谁还不明白?立马其余人立刻全都推了牌: “终于有的吃了!”楚天白手一挥,丢下身后的满满一簸箩小山堆似的钱,人就第一个人奔饭菜香处,真把傻妮儿的范儿做了个十足。 “等等我!” 柳金蟾紧随其后起身,淡淡一句:“玄玉、墨云,你收收,也都去用膳,别耽搁了用膳的时辰,一会儿没得吃!” 轻描淡写,甚至连头都没回,柳金蟾也丢下身后的一簸箩铜板走了。 这潇洒得,二人真当钱不是钱了? 860.第860章 卷二099小小吃味:也就多看了一眼 前有璟驸马大大咧咧,后有嘉勇公夫人的云淡风轻,弄得急于赶紧清点清点身后钱匣子里还剩几文的宁瑞二位驸马,也没好意思当着四周宫人们的面儿,点钱儿—— 二人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那二位身后的仆人,抬手更是潇洒地将簸箕里的钱“哗啦啦”一倒,“砰——”一声合了身后钱箱子,“扣——”一下,简简单单落了锁! 然后箱在人走了…… 可怜的颜紫琪,还闷闷地看着手中,这把简直可堪比楚天白发妖疯似的牌,由自发闷:回本的牌啊…… “急这会子做甚?才刚晌午,大家赶紧吃完再打不迟!” 刚拿起一把烂牌郁闷得想砸牌的宁驸马,此刻欢喜异常,虽是第一个推倒了牌的,但眼见瑞驸马脸色不好看,脸上便觉得有些过意不去,索性就一直等着璟驸马,还“好心”开口道: “这可是慈宁宫……太后不欢喜!怎得,得了一手好牌?” 说着,宁驸马待要探头去看看。 璟驸马颜紫琪岂能让人看自己的牌,窃自己的牌风?立马笑着好似不经意地也推了手上的牌:“说的也是!”她能如何,三个人都推了牌,她就是捧着一副绝好的牌,又能怎么办?赢了,有人给钱吗? “这才请用膳,传膳的人指不定还没到御膳房呢!”明明足够打完这一把,她就等糊了。 颜紫琪闷闷起身,一面摇起檀香扇,冷看那头的两乡下妹,巴巴地往那边屋去蹭饭,一面与宁驸马缓缓步出前花厅: “看这三人急得,倒像是一早没用膳,就等着慈宁宫这一顿的!”天生的穷样儿。 宁驸马笑:“这没进过宫的,自然是当来享受珍馐美味了!”天知道多难吃。 “说得也是……” 颜紫琪与尉迟雪也不得不丢下尚未清点的钱与下人,二人前后步入那边摆饭地后华庭。 此时前面的牌桌也陆陆续续散了,虽男女不在一处用膳,但里面男人顾念孩子和女人,一下牌桌,以璟公主为首的,巴巴地都出来寻人看孩子。 楚天白才一露面,就让她相公悄悄儿提溜到了一边。 璟公主战蛟自幼是被皇太后惯坏了的,便也不似大家这么拘束,人一过来,立马就如同在家时一般,一边儿旮旯角细心地给楚天白重新系驸马冠,一边习惯性地关心关心: “天白啊,牌打得怎么样儿?”没怎么欺负你吧? 楚天白一听这个,开始在人前掰手指头:“一二三……”说赢了呢还是输好呢? “得得得!没指望你赢钱,输了就输了,为夫不心疼。 来,把头抬抬——看你,打个牌,不就输了几个钱儿么,人都打成叫花子的样儿了,像什么话儿啊?也不怕人笑你! 这成天的,非得什么事儿都让为夫看着,稍稍离一会儿都不行!就你这样儿的,还想成日里往外跑?学人赌钱吃酒,走马观花的……也不怕让人卖了,你还给人点钱呢!” 璟公主说着,几个娇嗔难抑的大秋波冲着楚天白抡过去……手还是停在楚天白的脖子上,细心系带子,少时还又如同寻常人家相公一般,将楚天白乱了的衣领细致无比地从里到外,跟个老奶爹似的理了理…… 柳金蟾嘴默默地成了“喔”形: 尼玛,这简直就是旁若无人地秀恩爱,当大家是透明的嘛—— 这可是古代啊古—— 柳金蟾心里还不及吐槽上一二句,大腿上就迅速传来一丝丝被掐的疼痛,瞬间让柳金蟾警觉地移回了掉落在前面那对夫妻身上的眼珠子,不得不面对,北堂傲黑了一半的俊脸: “他们……人前也经常这样?” 不敢赶紧解释的柳金蟾,一彰显自己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她,立刻急中生智地左顾而言他! “常不常这样儿……妻主不是最清楚么?”在人家门口晃了三年的人还好意思问这个? 北堂傲毫不客气地赏了柳金蟾一个大白眼儿,然后眸子垂下,又迅速抬起瞅着柳金蟾惊吓似的眸光,努力压住要撅起的唇,低低、柔柔地问了句: “不是……又看人模样生得好看?”少装——眼刚都直了! “胡说什么啊!”柳金蟾立刻昧着良心凑到北堂傲耳畔献媚道,“相公今儿最好看!”这也不算假话了! 但……说实话,今儿傲儿的打扮确实比对面的美人虎强了十倍,然……美人虎看着楚天白时那种自然流露地含情脉脉,真不是北堂傲能比的—— 后天的尤物,与先天的妖孽相比,有一个质的距离。 “那你看得眼都不眨?”哄谁啊? 北堂傲抿着唇,一面拿着象牙扇有意无意搁放在脸庞扇,一面悄悄儿不忘斜瞪上口是心非的柳金蟾一眼儿,只是止不住扬起的嘴角,还是让北堂傲觉得自己傻得冒泡:明知金蟾说他最美是哄他的话,他也觉得止不住地开心! “这……不是大家都在看嘛?”又没有的余兴节目! 柳金蟾眼扫一片,示意北堂傲,这不是她一个人的问题。 北堂傲能说什么? 抬眼无论男女老少,就是他刚才也看得目不转睛—— 这战蛟也真是……本来就生得扎眼儿,也不知收敛收敛,这眼下有了妻主,就更是见不着其他人了!在外面这样……也不觉得难为情? 北堂傲也不好说其他,更不敢说那宁瑞二位驸马一直盯着战蛟,哈喇子差点飞流直下三尺来长了—— 真是没法言说,这是慈宁宫,堂堂驸马也不知收敛收敛! 北堂傲不能说别人,只能管好柳金蟾,便也效仿战蛟,一把将柳金蟾拉到这边旮旯角,没话找话道:“妻主,这手上要是不够,一会儿为夫再让奉书拿些过来。” 柳金蟾眼见在花厅人多,也没好说什么,只笑道: “输得也不算多,也就二三十两吧……等饭后看看手气,再者为妻手上还有两锭元宝没拆呢!一时短了,我再让墨云过去拿!”她柳金蟾可不是输钱的主儿! 861.第861章 卷二100等级森严:这就是封建社会 北堂傲本要说不好,可转念一想,让皇太后看看他家金蟾被两个驸马坑了多少也好,省得以后落下话柄,说他们北堂家仗势欺人,连皇亲都不放在眼里,于是便点点头:“也好!” 北堂傲待要再问点什么吧,后面就来人道:“皇太后已更衣出来了!” 刚一窝蜂出来的三个男人,立刻提着袍子巴巴地往内庭赶去相迎,柳金蟾一回首,不偏不倚,竟发现了某一抹盯着璟公主背影,发了好一阵子呆后,眼神不见痴迷,却透着恨意的瑞驸马—— 有故事? 柳金蟾不及多想,宫人们就引领着去了前庭,五张大桌陈列于前,这是? 不待柳金蟾,细问,她们几人就被宫人引导不同的案桌前开始用膳,不知是不是柳金蟾多心,她总觉得后来上菜时,每张桌上的菜,无论是菜品还是样数都截然不同。 例如而今屋里驸马地位最高的楚天白,一桌七八个个菜,再加上时不时那边璟公主令人送来的几样,大约就有十来种。 而褚水莲,桌上不是有老公主令人送来的三四样菜品,桌上就三四个菜,乍一看去,让柳金蟾心里嘘唏,越发体味到这封建社会何为“等级森严”—— 单是设宴吃个饭,菜品就这么多等级之分,那么在其他素日里的衣行住食方面,后宫之人岂不是处处都透着等级之分? 怪道后宫斗得那么狠—— 简直比她前世单位职称评定,挂钩的福利待遇还多! 屋内秉持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吃得静悄悄,除了隔壁楚天白啃骨头的声儿,时不时“咯吱咯吱”得像个食人妖外,其余驸马只拿着筷子动了几嘴,就草草将筷子放下,静静地、慢条斯理地喝了几口汤。 柳金蟾初次进宫,也不懂宫里规矩,只能先看大家怎么吃,自己再跟着,不想才刚拿起筷子,哪边就说皇太后赐菜,这一赐,也不是人人桌上都有: 楚天白得了一盘红白鸭子燕窝八吉祥,屁颠颠去磕头谢恩。 柳金蟾头一次进宫,许是太后看着北堂家的面子,也给赐了一个菜:火腿鲜笋汤,无法也去门口磕头了。 二人一回来,屋内其余三位驸马就只剩了一个褚水莲还是在汤泡饭吃得津津有味儿。 柳金蟾也没想其他,拿起筷子将桌上熏肘花小肚、卤煮豆腐、熏干丝烹掐菜、花椒油炒白菜丝、五香干、祭神肉片汤等菜夹了搁嘴里一嚼,尼玛的,谁说宫里吃得都是珍馐美味儿? 她一菜一口下去,真不是她吹毛求疵,这菜还没她前世泡得康师傅方便面好吃—— 根据她做菜的经验,这些看似还算有点花样的菜,弄不好就是御膳房的师傅们昨儿弄得,然后就跟前世卖盒饭的人家似的,随时温热着,一听喊传饭了,立马呈上,要么就是今儿人多,煮得食堂大锅饭。 不吃吗? 今儿忙着进宫的事,她饭都没顾得上好好吃一口……但吃吧,还被北堂傲养叼了胃口,不似在景陵县上县学哪会儿,大锅炖的野菜豆腐汤,她都能美滋滋喝上三四碗的时候了。 无法,柳金蟾也只能效仿褚水莲用汤泡饭,就着火腿鲜笋汤下了三四碗绿畦香稻粳米饭,别的菜中看不中用,这火腿鲜笋汤倒是很有名厨的架势,下饭四碗下去,还有点意犹未尽,只可惜,肚子就这么大,再吃也得破了。 柳金蟾索性就将火腿鲜笋汤扫得一干二净后,腆着她挺挺的小肚子,也到花厅外溜达溜达,任吃得狼吞虎咽都得楚天白继续风卷残云,啃啃鸡骨头—— 吃啥啥香的人就是到哪儿都日子好过! 柳金蟾挺着小肚子晃晃悠悠出来,待要打个哈欠想想自己一时困了,一会儿可去哪儿小睡一下吧,那头宁驸马和瑞驸马已经抓着先出来的褚水莲上了牌桌,一见柳金蟾来立刻挥手:“就差你了!” 这赌性…… 柳金蟾振奋振奋精神,等不及墨云来开箱取钱,就先坐上去开始洗牌。 “璟驸马还没吃完?” 刚被老公主一再叮嘱不要再上桌子的褚水莲,一瞅柳金蟾上来,就忙不迭地问。 “她不把璟公主赐的那些菜盘子全部再舔上一遍儿,她怎么出得来?”宁驸马低着头开始摸牌。 “是啊,赢了不跑就是傻瓜!”瑞驸马冷冷地一笑,就别有用意地扫了专心理牌的柳金蟾一眼儿,“就只有输了的一门心思想扳本儿!” 挑拨离间? “她可没这脑子!”柳金蟾两眼盯着牌,“不过是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本夫人自打认识她起,她每日里除了吃和玩,剩下的就是睡了!”就这样,她都能捡个驸马当,可谓天意弄人啊! “嘉勇公夫人说话可真毒!”宁驸马淡笑着低头继续摸牌,“璟驸马可是在沙场立下了赫赫战功的人,没见璟公主守着她都跟看宝贝似的,生怕跌着碰着饿着,再让咱们这群恶人们欺负了去?”真就是傻子看傻子,越看越对眼儿! “咱们都能轻易儿欺负得了立下赫赫战功的璟驸马,沙场的敌将们岂不是豆腐做得,一戳就破?咱们也能上阵大败西戎,当个诸葛亮了!” 璟驸马冷冷一笑,继续摸牌,反正就看不惯璟公主那对奸妇淫夫。 “这话说的……指不定璟驸马就是个带兵的奇才,上了马背就是一门虎将!不然怎得璟公主那样的好相貌,偏偏谁都不嫁,就单挑了看着傻乎乎的她呢!”你们嫉妒吧? 柳金蟾可不喜欢别人当着她的面说自己姐妹的坏话——无关关系深浅,就是不喜欢而已! “哼——这话可别说早了,这‘偏偏’二字可难说……”婚前就乱七八糟的男人,指不定今晚就又在谁被窝里哼哼了呢! 瑞驸马扯着嘴角,冷笑着打出一牌:“不过……璟驸马傻乎乎的,倒是天生的好脾气!”估摸着戴着绿帽子也能成日里欢欢喜喜……就跟…… 862.第862章 卷二101突发意外:深宫话不可乱说 瑞驸马想着,不禁抬眼意味深长地看了对面的柳金蟾一眼儿:“嘉勇公夫人的性情也好!”戴着半个内廷都知道的绿帽子还能人前装恩爱! 柳金蟾也没想其他,只当是皇太后想给璟公主换驸马的事儿,便也没在意,只淡淡笑道:“好不好,也是天知道了!若是真好,也不会在大理寺大打出手,闹得纷纷扬扬,让人看笑话了!” 趁着褚水莲在,只打五十来文小牌的闲聊的当儿,柳金蟾赶紧将话题慢慢儿转向大理寺一案上。 “这大理寺而今就跟捅了马蜂窝一般,也说不清谁笑话谁了!估摸着,一个个盼着不受牵连就不错了。” 宁驸马也忍不住插了句嘴,着实是刚才的赌注大,大家打得一个个汗流浃背,这一下子变回了五十一注,还什么不准的时候,人真就打得心不在焉儿,一点也不觉得提神。 “可不是!这种时候,才能见着娶个好相公的重要来!”瑞驸马即刻接着宁驸马的话,“不然啊,嘉勇公夫人只怕也在大牢里等着传唤吧?”绿帽子戴得还是有些价值的! “这话说的,难不成大理寺的女人都进了大牢?” 柳金蟾俨然一副置身事外,根本就不上颜紫琪套的淡定状。 “进不进的……没亲去大理寺问询的,眼下也就只有璟驸马与嘉勇公夫人了吧?”颜紫琪继续试着触碰柳金蟾的底线。 “这个本夫人倒不知,不过本夫人也就在大理寺应卯了二日,其中一日还被人打了关在大理寺牢里……这大理寺里再有什么事儿,本夫人就是想知道,也不到时候!”柳金蟾笑。 “说的也是,不过据说这次牵连甚广,更有不少受了无妄之灾。”褚水莲出牌太慢,宁驸马百无聊赖地随口插插嘴,“据说这次揭发的头一号,慕容嫣也下了大牢!”该倒霉了呗! 柳金蟾心内一紧。 颜紫琪就无意中接了一句:“她下大牢与大理寺一案无关!纯粹是自讨苦吃!” 柳金蟾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稳住自己的心急缓缓打出一张牌:“自讨苦吃?” “还不就是为了男人!”颜紫琪冷冷一哼,待要一句带过,但……偏偏她就记性那么好得突然想起—— 她对面这个嘉勇公夫人的男人,和那慕容嫣婚前好似在某处,恰巧躺了草垛子…… “这慕容家二小姐,七年前可是个美女子,据说……在军营时,和不少少将军……” 颜紫琪才要开口暗示柳金蟾几句,不想她的话才说了一半,忽得一碗滚开的茶水就倾倒了在她身上,当即烫得连跳数下,好半日才痛呼出声。 柳金蟾一看这模样,暗想要了不得了,谁想,小宫人哭哭啼啼没说两句“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这看似很大的风波,就以一位老宫人指了二人扶走颜紫琪而瞬间风平浪静…… 就这么算了? 柳金蟾微微一怔,宁驸马却不知濡染受了什么刺激,不仅不去替瑞驸马问问那奴才,倒一反常态地与柳金蟾解释道: “甭听她成日里道听途说!其实……这慕容嫣和少将军们的事,多是这些个……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女人们杜撰出来的! 你想啊,少将军们都是大户人家出身,每日出出进进,帐外值夜的就是四五十个,还不算屋里站岗服侍,听传的近身侍卫****十六七个轮番站岗,就说这女将们若没有男人跟随,也多是另外设营,七八里外……军纪森严,谁敢任意来去?” “是么?” 柳金蟾余光看着那个泼茶的小宫人,此一刻已经笑得甜蜜蜜地好似领了谁的赏钱离开……这慕容嫣到底是真喜欢北堂傲,还是和璟公主过去有过一腿?又或者脚踏两条船,结果—— 竹篮打水一场空? 璟公主,她是不知道了,但北堂傲的性子,在过去……还真难说—— 宁为玉碎不瓦全,宁死不嫁,也是可能的! 柳金蟾微微这一犹疑了吧,就忍不住问了句:“怎么突然说这个?”不是欲盖弥彰。 宁驸马先是尴尬一笑,接着附耳低道: “‘窈窕淑男君子好逑’,这女人谁不爱美人哪?我和你说,当年,京城女子梦寐以求的京城四公子,其中三位就是参将大人。而京城新四贵,慕容家二小姐,虽说排第四,但模样却是头一等!还是文武双全。 你说,把她们往那军营里一搁,怎么不让外面不知底细的人胡乱揣测,毕竟……都是青春年少,又都尚未婚配之人呢?” 柳金蟾默默点头,心里可有些打鼓,眼见哪边瑞驸马不来,自己也探听不到消息,加上打牌三缺一,也打不成了,便打算绕着园子走走、 不想,她才起身和宁驸马沿着园子走了小半圈,烫得一瘸一拐的颜紫琪就回来了—— 原来,是颜紫琪回屋更衣,令人数数她今儿赢了多少时,仆人一数,她不仅后面几把没把楚天白赢去的本钱捞回来,还把借来当门面的五十吊,不知不觉数出去了两吊—— 这还怎么坐得住? 这借来的五十吊,她除了还本外,还要附上三分利呢! 就这样,烫口还火辣辣的颜紫琪包扎了片刻后,就宛若勇士一般,又投入到了挣零花钱的战斗中。 当然,这还有另一个原因。 是什么呢? 是她疗伤的后面屋,璟公主那对无良夫妻,居然借着哄孩子们小憩的功夫,在那屋里急吼吼地行干柴烈火之事—— 行就行吧,你别说话啊! 璟公主还不住地在那里唧唧歪歪地娇嗔“别那么急啊”“就这么想么”……然后低低低地叫啊叫,叫得那叫一个欢畅,那叫一个浪,弄得她在屋里像没隔着墙似的—— 这哪是养伤,分明是来雪上加霜的! 就这么着,一个众人眼里要钱不要命的赌徒形象,跃然于柳金蟾等人眼底,成为了一种永恒! 颜紫琪的回归令牌桌再次焕发生机。 863.第863章 卷二102绝地反攻:联手回卷小羊毛 只是褚水莲蜗牛般出牌的速度,还一伸三缩手,恨得柳金蟾都想按住她的爪子,直接铐在桌上,看她还怎么缩—— 但谁让她们三缺一,她还想扳本呢! 柳金蟾忍忍,心里把楚天白连同她祖宗一同问候了千百遍,最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璟驸马今儿吃饭,就是细嚼慢咽把骨头都吞了,也该吞完了!墨云啊,你去看看!”难不成她又迷路? 几圈下来,她还没怎么的大跳牌,就见褚水莲已囊空如洗,快打哭了的模样…… 同是驸马怎得这么不经世? 柳金蟾决定赶紧招楚天白归队——说来也奇怪,刚吃饭前,楚天白还拉着她着急地说,快点吃好接着,谁想她柳金蟾屁股都坐平了,她楚天白却半日不见人影!怎不叫人担心那傻妞是不是又让某个男人装可怜给拐了? 不料,柳金蟾音没落呢,一贯不爱怎么搭理她的颜紫琪酸不溜丢地回了一句: “不用去了,哄孩子睡觉呢!”莫怪璟公主“偏偏”宝贝她,着实如柳金蟾所言,人家上了“马”就是一员生猛的虎将——二人之和真乃天作! 柳金蟾先一愣,后一想是了,天白家孩子多。 无法,大家又继续陪着褚水莲打老年牌,柳金蟾自觉回本之路漫漫—— 所幸,楚天白还算有点良心,约莫三把后,就风驰电掣的赶来救场,踢下了年级轻轻,却动作迟缓的褚水莲,风风火火地掀起了午后的惊心动魄之路: “清一色!”大牌一倒! “糊了!”开牌不到两手…… “杠!” “杠上花!”…… “杠!” “抢杠,又一个清一色!啧啧,拿钱拿钱!”…… 也不记得摸了多少把! 大起大落间,柳金蟾见了楚天白,便好似鱼儿下了水,一路叫好,不到片刻,就连糊了三把,后面更是越打越旺,就是不糊牌,也有好几只鸡,说白了,把把都在进钱,真可谓咸鱼翻身,时来运转! “搬风搬风!”楚天白喊! “搬风搬风!”宁驸马喊。 末了,瑞驸马也跟着一路喊。 然,无论怎么搬,也就只红火前一二把,后面仍旧是一路唱衰,宁瑞二驸马只记得自己为了扳本,借了一次又一次,一桌的女人,头发全打竖了,抬眼一望,没有一个是衣冠楚楚的: 柳金蟾歪了发冠,其余—— 颜紫琪驸马冠虽仍周正地端坐头顶,但袍子都褪了好几层,纹丝不乱的长发,也有点摇摇欲坠。 宁驸马尉迟雪呢,驸马冠挂在发髻后摇摇欲坠,冷汗一滴滴地浸湿了背,指甲都咬掉了一半。 至于楚天白,挽手挽脚,一条腿都站到了椅子上,活像一只探路的孙大圣,吓得大家牌都要时不时揣进怀里藏着掖着,就是这样,也是她身后的玄玉连拉带拽,甚至搬出要告璟公主才有所收敛,不然…… 大家估摸着,她得跟赌场里的那些女人一般,最后赌得浑身就剩条裤衩穿着了。 身后观牌的褚水莲直接都要忘了自己是怎么呼吸的,两眼就看着大家把钱一吊吊地数过来,递过去,眼都没看得过来。 而没看得过来,何止褚水莲,宫里的老宫人,也有不少悄悄围聚过来,看这传说中的豪赌—— 不敢说一掷千金,起码也是一掷千贯,要知在民间,前年京县就有一人为了十五贯钱将一个跑商劫杀在半途,说起来,二人还是旧识…… 钱是个好东西,有时却也是个要人命的邪物! 而搁在此时,却是个让人心发狂的物件! 就在柳金蟾摩拳擦掌与楚天白三卷羊毛,只留皮,一夜就让宁瑞二驸马堕落贫民窟时,临时加入墨云输钱队伍,半个时辰就数到抽筋的诗笺忽然附耳来道: “夫人,爷好似胸口有些闷……让你过去那边屋……” 可怜柳金蟾手刚拿到和楚天白换来的最后一张条子……是立刻推牌?还是…… “我……”柳金蟾欲放下牌,作势要走! 输得两眼发直的瑞驸马如何肯放,立马不得好气地与诗笺道: “病了就请太医,你们夫人去了也是入了庙的和尚,没的法(发)!继续继续——真是奇了怪了,大将军们在沙场那几年厮杀时个个气吞山河如虎,而今都成了病秧子了!” “可不,那个要小憩养精神,这个又说胸口闷了!”急着扳本的宁驸马也忍不住口没遮拦地跟着抱怨道。 “可不,都成西施……” 瑞驸马要说接着不上“全是骚出来的祸”话来,腿上的一丝丝灼痛,立刻让她闭了嘴,改道:“兴许……是年少上战场,风餐露宿,失了保养的缘故!” 这突来的转变,并未引起柳金蟾的注意,因为诗笺不言,只眼看着柳金蟾。 虽知北堂傲身壮如牛,就是她柳金蟾倒在了牌桌上累得口吐鲜血,北堂傲也不会有一丝疲色,但……北堂傲是个天生的小心眼儿,这又在宫里,指不定什么事没顺他心,又在胡思乱想了也不一定—— “水莲,你且替我摸完这一把!”天大地大,相公最大! 柳金蟾可不想为了赢几个钱儿,就真把北堂傲—— 她孩子们的瓷娃娃爹给真气着,立刻起身给了楚天白一个“余下你看着办”的眼色,预备撤退。 但她说走就走,那些赢得钱怎么办? 宁瑞二驸马立刻拦住柳金蟾,愤愤道: “哎哎哎——这可不合规矩!” “输家不开口,赢家就不得走! “这……”柳金蟾脸上露出些许为难来,“金蟾尚未清牌,指不定金蟾也还是输的!” “那……你走了,这牌还怎么打?”三缺一啊,她可怎么扳本! 打得也有些晕了的宁驸马隐隐也觉得柳金蟾说得没错,毕竟一开始,柳金蟾大半的时间都在输,眼下手气是好到爆,但是回本了还是赚了,没数钱前,还都是未知数,不禁微微一愣: 暗想自己是不是应该趁着柳金蟾手气好时,先让她去外面溜一圈。 864.第864章 卷二103午后小憩:北堂傲佯作不适 “是啊,柳姐姐,你要么留下打,要么就留个人替你打,二选一!怎么桌上也得给姐妹们留个人吧!”楚天白一边说一边对柳金蟾把大眼睛瞪得跟牛眼一般鼓—— 尼玛,递个眼色都这么特别! 柳金蟾习惯地默默鼻尖,拿眼回看在后面数了半日铜细的墨云,想拿眼问问:你看出什么门道来没? 墨云不及答。 突然变得通情达理的瑞驸马也道: “说的也是,你让水莲来,水莲哪里玩得了这等牌,不如,咱们也不计较,你寻个下人且先帮你摸着,你速速去速速回,别耽搁久了就成!”想板回点本了,就想立马脱身,天下有这等好事,也别把姐儿几个当傻瓜。 柳金蟾一听这话儿,虽明知颜紫琪是故意让她安排个人来输钱的意思,但眼下不答应也不行,只得留下墨云: “既然几位驸马开了口,你且先替夫人我摸着……本夫人速速去看看,若有事再差人来换(唤)你!”放心,你呆不久的! 眼看着柳金蟾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连安康驸马都不敢问及的牌,他一个素日里打打几文小牌的下人,如何敢上来挥金如土?他想也不想,第一个感应立马摇手: “夫人这个这个,奴才不敢!”输了可如何是好!把他卖了都不值这许多钱。 “本夫人不怕你输,反正夫人我也输得落花流水了,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指不定,你还能替本夫人赢回本呢?” 柳金蟾知道北堂傲素来是个性子急的,两手压着墨云就往椅上坐:“这钱是小事儿,仔细你们爷等久了,一会子恼你!” 墨云一听爷,立马想到爷那脾气无法只得硬着头皮上桌,但眼一低,爹爹的哦,爷叫得还真就是时候……夫人这牌…… 不待墨云多想,忽然就觉得大腿被隔壁的璟驸马蹬了一脚:“该你摸牌了!” “哦哦哦!” 墨云赶紧抬手,恨不得先左右手吹出两口仙气来再摸,可是摸到了心里,也不知是太紧张还是太害怕,毕竟是最后阶段了,手不禁有点抖。 他这一抖吧,就半日翻不开牌,弄得宁瑞二位驸马的心跟着抖! “抖抖抖个啥啊!翻牌啊!”楚天白急! 墨云一听一个命令,立马将牌反扣在牌桌上,下家楚天白立刻大喊一声牌名。 墨云起初看见牌还没反应,待楚天白那么大喊一声,还煞有其事地盯着自己牌,并掐了他了一把后…… “我我我……我们夫人的牌和和……和了!”原来夫人和璟驸马也在出老千…… 墨云盯着自己的牌,吞了吞口水,不敢相信这是传说中傻傻璟驸马,但……不及他抬眼,璟驸马就无比夸张地伸手一把摊开了他的牌,骂道: “你姥爷的,还真和了! 玄玉数钱……她姥爷的,洗牌、洗牌再来,我楚天白就不信还赢不了你了!一来就和牌!怪道你来了,柳姐姐就开始慢慢赢钱了。和着你是个小财神呢!” “是……是诗笺来了……夫人才开始赢牌的!”墨云立马澄清。 楚天白等人才不管,继续洗牌,开始赌下一把! 外面继续赌得热火朝天。 屋内,北堂傲却半卧在屋内,令奉箭二人随时盯梢,就怕他苦巴巴寻了这么一个由头,最后不仅没等来柳金蟾,倒还引狼入室了。 所幸,北堂傲机灵,刚那头一说不舒服,就立马示意奉书去知会诗笺。 所以,他这才刚刚一脸倦容地慢慢挪进屋,就远远见着柳金蟾巴巴由宫人引着往他这头赶,心里顿觉不甚欢喜,瞅着柳金蟾要推门了时,二话不说,就着曳地的长袍,就一个卧倒,趴在炕上,即刻露出一副我见犹怜的弱不禁风状来。 “怎得了?”还真不舒服了? 柳金蟾推门进屋,抬眼便见北堂傲去了赤金冠半匍匐在蟒枕上,俨然一副不适的模样,不禁担心得拢紧了眉头:莫不是被人欺负了? “就是胸口闷得慌!”尤其是看见战蛟午休归来,春风盈面的模样后,更觉不爽。 北堂傲半倚在蟒枕上,腰上搭着薄被,故意露出柳金蟾今早儿系的如意结,一手捂着胸口,还摆出了一副西子捧心状。 “请太医了吗?”柳金蟾不自觉坐到北堂傲身侧,伸手替北堂傲揉揉膻中穴,觉得北堂傲肯定是有心狭症。 “一点点子事儿,为夫哪有那么精贵?休息休息就好!”北堂傲借势就仰卧到柳金蟾怀里,来不得颠鸾倒凤,他依偎依偎总行吧? “好些了没?”大抵是刚才摸牌太过忘我,眼下揉揉两下,柳金蟾的手便有几分抽搐感。 “妻主在身边,心里就觉得气匀了许多!”尤其是还不用看到那群阳奉阴违的男人们。 北堂傲又孩子似的朝柳金蟾软软怀里再挪了挪,露出一副闭目养神的依赖状来。 这孩子气的表现…… 柳金蟾还能说什么?反正眼下北堂傲这黏糊糊的模样,她估摸牌桌哪儿眼下也只能放任墨云与楚天白去自由发挥了。 既如此…… “是不是……想为妻了?” 柳金蟾将北堂傲这大娃娃抱在怀里戏谑,这毕竟是慈宁宫,有些话……璟驸马遭罪在前,她可不敢冒冒失失地问。 “胡说什么呢?这可是宫里……”就算是也不要明说出来…… 北堂傲嘟嘴轻轻地作势推推柳金蟾,不过人家是越推越远,他是越推越紧:“你当在府里?任你胡说的?也不怕人笑话?”真是……又不是第一遭儿进宫,难道不知这后宫满院的男人……满到处的嘴巴! “笑话什么?” 柳金蟾眼见着北堂傲这说着说着,人都整个贴上来不说,两胳膊都缠在她肩上了——这还怕“不好意思”? “你说什么?”还问! 北堂傲眼儿一个秋波过来,薄唇就凑了上来:他不管了,战蛟都小得意了一把,他也要得意回去—— 一样是男人,一样有女人,凭啥就他一个“死不要脸”地臭显摆——好似只有他北堂傲是个没女人疼的男人似的! 865.第865章 卷二104偷天换日:楚天白大展牌技 这边不敢立马翻云覆雨,却也是亲得天昏地暗,说白了,就是那句话:出嫁的男人半张脸,这当了爹的男人,如狼似虎,胆子大起来才顾不上这张脸了呢! 主人们快活,这可怜了墨云—— 可怜他爷在那头气喘如牛,欲生欲死,他坐在牌桌上,如临大敌,抖得就跟筛糠似的,不是诗笺时不时后面指点,桌上还有个璟驸马里应外合,让他就是摸上了一手烂牌,隔壁的璟驸马也有偷天换日的本事,愣是将他一手的烂牌换成一副绝好的大牌—— 可叹他大眼都瞪圆了,但手上的牌还是一眨眼就换了几个色: 谁来告诉他,璟驸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来头?难道是传说的千王之王? 还有就是……夫人与这璟驸马真就是一个村里的老乡?而不是某个传说中帮派里的重要人物—— 简直就是太可疑了!他连蛛丝马迹都看不到,一副好牌就这么三下五除二只用等着一会儿和牌数钱了…… 当然,好日子也有到头的时候,例如……璟驸马不小心就坐到了对面后……但即使这样,他也不过是跟着宁瑞二驸马一起大输特输,谁也不比谁好到哪里去,最多也就是一二百文的小悬殊—— 刹那间,墨云也觉得自己加入了豪赌的行列—— 钱,有时候真就跟流水似的,“哗啦啦”地说来就来,说去就去! 墨云越打越自信,出手也越来越有她主子柳金蟾的豪爽,反正,输不了! 然,宁瑞二位驸马没到天黑,就被打趴下来: “哎,我说小墨云,你是你家夫人送上来的黑手吧?” 宁驸马终于忍不住开了口,着实不是她多疑,而是这墨云小子上来后,就跟旺财似的,不仅旺了他主子,更是把今儿才发了一遭儿妖疯的楚天白又给点着了。 “宁……宁驸马这话儿……”墨云立刻露出不甚惶恐的模样,丢下牌就忙跪着请罪,“奴才不敢当!” 当啥啊,他牌这一丢,楚天白才摸上的第二圈牌,立马碰了,碰了就算了,谁想下一手才将牌拿起,就喊“自摸”了! 气有用吗? 大家乖乖输钱吧! 数完,墨云是无论如何不肯上桌子,说是去请他家夫人! 请得来,还用等这么久? 颜紫琪忍不住瞪了对面的宁驸马一眼儿:开什么腔啊,一个小小的奴才你和他,说啥啊,现在扳本的机会都没了! 宁驸马则回了瑞驸马一个更难看的脸色:瞪啥啊,你钱多你不怕输,姐儿怕,姐家老娘没有你家老娘位高权重油水多! 二人等来等去不开腔,楚天白却登上凳子开始瞭望:“完了完了,墨云到现在还没得屋进——”估摸着里面一时半会儿是完不了事了! 楚天白此言一出,牌桌上争锋相对的二人,立马也跟着开始遥望: 可不,就真跟楚妖疯说得一般,那墨云过去后,就一直在屋外徘徊,好容易进去了吧,屋门还给关上了—— 看这阵势,屋里的人还不知在干嘛呢? 但能干嘛呢,小两口青春年少,相公又花容月貌,还关门闭户……这嘘寒问暖的,指不定就暖到炕上如胶似漆了—— 她姥爷的,这可是慈宁宫! 宁瑞二位驸马急了眼儿,却没人敢去搅人家夫妻的好事儿,毕竟今儿是中秋,闹大了,皇太后不开心,嘉勇公夫妇固然会活罪,闹下许多不是,但皇太后怨得弄不好还是她们俩。 于是,二人眼神一对,便想怂恿楚天白去: “璟驸马,不如你看看?”宁驸马神神秘秘地对楚天白挤眉弄眼儿,一副那里绝对有好戏的表情。 “哪里有男人,我相公会揍我的!”你当我是傻子?不知道柳姐姐的相公也是只公老虎? 楚天白脖子拉得老长,满眼一副很想去但又没胆的模样,回瞅宁驸马,大眼写着:你去? 宁驸马见楚天白不上当,只能再接再励道:“我们不告诉璟公主!”放心! 说着,宁驸马还拿眼示意瑞驸马配合,不想瑞驸马今儿不仅不给力,还一反常态地冷冷反问上她一句: “那眼下的牌,不打了?”把事儿闹大了能怎么得?她们有什么好处? 宁驸马一听这话儿,立刻闭了嘴,便拉着楚天白坐下来,示意守着钱箱等柳金蟾归来的诗笺,去把墨云再喊回来继续! 可诗笺毕竟是个家仆,没有主子的发话,他可不敢丢下一箱子钱不管,于是……他一走,居然,就连人带箱子一并抬着“嘿哟嘿哟”去了…… 当即看傻了一桌的三人:这是……要一去不复返? “你们说,这次小柳子是赢了还是输了?”宁驸马凝眉苦思,一路追思柳金蟾到底是兑换几个银元宝……一两一吊十六斤,这箱子得有多少斤? “……”瑞驸马也是一阵恍惚,毕竟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人,一时也不知这一百吊所谓的一千六百斤是多重,能装几箱? “一箱估摸着也就几百斤吧?”瑞驸马隐隐觉得这箱子似乎并不算特别重。只是,她也想不起,柳金蟾是不是把所有的银元宝都兑了出来—— 这些钱到底是所剩无几,还是赢得盆满钵满? 楚天白可不看,输赢她不知道了,反正她不会数数,但自来和柳姐姐上桌子,就没有过输的,就算桌上一个佯输最惨哪个,最后除去本钱,五五分账也必赢得盆满钵满,去大馆子里狠吃上一顿,事后还能分好多小钱钱! 楚天白不言语,二位驸马就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影到楚天白身后合都合不拢的两钱箱上—— 她们的钱啊,全在这里了! “既然……嘉勇公身上不好,不如,我们再来赌色子?” 宁驸马眼睛一亮,瑞驸马立刻附和,楚天白也不想其他,赶紧参与其中——赚小钱钱的机会又来了! **8** “赌赌赌——你们女人成日里就只知道赌!不知有什么好……”能比他好? 北堂傲两手揽着柳金蟾的肩,风情万种,就是汗如雨下,也绝不放柳金蟾回牌桌。 866.第866章 卷二105墨云撤桌:北堂傲却不放人 “不是为了扳本么?为妻输了好些……”傻了,才搁着两豪富的钱不卷。 柳金蟾用指尖挑去北堂傲额际滚落的汗珠,轻轻地搁在舌尖,回戏北堂傲满眼愤愤的眸光。 “……”讨厌! 北堂傲含情脉脉地瞪着柳金蟾这不入流,却偏偏让他喜欢得不得了的坏动作,好半日才娇嗔似的暗暗轻推了柳金蟾一下,复又整个埋首在柳金蟾颈间,凑紧了嘟嘴嘀咕: “钱钱钱,妻主心里就只有钱,为夫何曾在乎过那些个东西?为夫只要你对为夫好!”钱,他有的是,用都用不完! “可养男人孩子,能不要钱么?再说……你一条袍子就多少铜细?”柳金蟾亲着北堂傲的颈低问。 “为夫……”北堂傲想说他有钱,但又怕伤了柳金蟾那纸一般薄的面子,只得继续覆在柳金蟾身上:“为夫可以再省俭些的!再说在白鹭镇,咱们家每年也有好些租子的!” 这租子说白了,也是北堂傲用自己的嫁妆钱买的! 柳金蟾不想提这事儿,便只能与还是不想动的北堂傲道: “这天色眼见一会子就暗了,为妻刚在桌上听人说,好似一会儿圆明宫的宴席散了,皇上和皇太女也会过来一遭……” 此言未完,果见北堂傲好似惊弓之鸟一般,愣了一下,后觉柳金蟾瞅着他,便又故作从容地埋首又紧贴了回来,一面蹭着柳金蟾的颈子,一面低低拿指尖在柳金蟾的唇瓣上画圈,缠绵不已地呢喃道: “那……你明儿再在屋陪为夫和孩子们一日……补过今儿的中秋?”据说那熊幺幺的病似乎还没好! “……”柳金蟾想说“不”吧,北堂傲这么一身清凉地压着她,待一会儿那边真喊“皇上”来了,指不定他要哭!无法,谁让她心疼他呢? 柳金蟾少不得捏捏北堂傲近来心情好,长得两脸颊小肉,露出一副“切齿”的“恼”样儿来,小小地低骂道: “你啊,偌大的一个人了,比妞妞还爱赖皮!” “……为夫那有赖皮?”北堂傲嘟着嘴立马一个劲儿哼哼唧唧地撒娇,“为夫是男人,生来就是要嫁给妻主宠得……好不好?今儿在宫里都不能好好……一起,……咱们一家人赏月……”说话间,北堂傲扭啊扭啊,俨然就是你不答应,就死赖着不起来的意思。 柳金蟾素来是吃软不吃硬,怕的就是软磨硬缠,她能不答应,敢不答应吗?她只能点头:“你立马起来就是!”明儿的事明儿再说! 柳金蟾此言一出,高兴得北堂傲立马笼着他那层沾汗即透的纱衣,猛然坐起来喊水擦身,开始手忙脚乱地跳下炕来擦洗,预备穿衣着裤: 眼见着他要下水洗了吧,他还故意使坏地来了个回眸一笑百媚生不说,汗湿大半的纱衣居然还顺着肩头来了个飘然而落,最后一个热情地熊宝宝抱,亲了柳金蟾一个浑身是火,方才一咕噜下了水—— 这胆儿大得…… 不得不让柳金蟾感慨北堂傲的三年前与此时的三年后,真就是沧海桑田的骤然巨变:青涩小“黄花”,嫣然已是熟透了的老黄瓜藤了! 愁只愁,这老黄瓜藤他日改嫁,她柳金蟾要怎么把他装成“老黄花”呢? 柳金蟾盯着浴桶里,洗个身子,却慢慢玩着肤上小溪水的北堂傲,想得两眉几乎拢成了小山,突然有了一种儿子嫁不出去的那种老娘愁! 无奈她愁,他不愁! 北堂傲一洗出来,就拿手泼了柳金蟾满脸的水:“看什么呢,这么呆?”在家也没见这样! 柳金蟾拭去满脸的水,才开口:“看你这一身水淋淋的,赶紧擦擦,这都入秋了!也不怕……”人就让北堂傲一个今儿也不知哪儿来的欢喜,复又嘟着嘴,亲了个浑身是水,活脱脱成了现成了的拭水干浴巾。 就这样,北堂傲还不罢休地将干巾地给她:“为夫要你擦!” 擦—— 擦什么? 干柴烈火吗? 这可是慈宁宫! 柳金蟾眼儿一瞪。 北堂傲立马薄唇嘟得可以挂油壶! 怎么办? 难不成,她柳金蟾还能在这里和北堂傲怄怄气?再教导教导?她有这种心思,也没这时辰,而算准了柳金蟾紧张自己的北堂傲,就活像只偷吃蜜的大笨熊一般,享受着他妻主三年来难得一遭的伺候—— 美得一张脸羞得红艳艳的,莹白剔透的脸儿,就跟蜜桃儿似的,不小心就能一戳就破了! 柳金蟾呢,眼看着今儿像是半瘫了挂在她身上,活像一只粉色系无尾熊的北堂傲,也算是醉了—— 怎么越大越老越黏糊呢?还越像个娃娃呢? “不怕人羞你了?”柳金蟾给北堂傲套上金丝战靴。 “羞什么?孩儿都给你养了三……”别当为夫好似什么事没让你做过似的? 北堂傲抿着唇,瞅着柳金蟾傲娇得像只嘴角还滴着蜂蜜的大浣熊,他而今是想明白了: 羞傻啊,都孩儿他爹了,但凡当过爹的,谁不知道谁有那档子事啊,没那档子事儿,能养出又白又胖的大闺女么?藏着掖着,别人也知道,藏啥啊?养儿育女,本就是出嫁男人的分内之事—— 谁臊,哪就是谁还没当爹,要么就是当爹的日子不长,不知这内里! 而他北堂傲三个孩儿的爹了不说,还预备养第三胎,升级四个孩子的爹爹,所以…… “为夫又不是刚成亲的小相公!” 北堂傲踩着战靴落炕,开始示意奉箭等人给他着那里三层外三层的曳地长袍。 只是…… 不看不觉得,这曳地的袍子刚小夫妻亲昵时,也不知怎得就给压出了好些让人想入非非的皱子,这…… 柳金蟾定睛一瞧:绝对不能穿了!不禁有些为难。 亏得,今日进宫奉箭等人都习惯多带上一二身以防万一沾油打湿状态的衣物。此刻正好派上用场,就是…… 奉书一抖落出衣裳的花色,柳金蟾的脸就微微有点难看: 居然拿的是那身雨过天晴色的铃兰东珠袍,这袍子此刻即使是在屋里看着,也觉颗颗东珠晶莹透亮,一看都是上品,不说搁在北堂傲身上犹如瑰色之上的粒粒晨露…… 867.第867章 卷二106午后理妆:人怕出名猪怕壮 就说北堂傲这身袍子上颗颗饱满的珍珠,显摆出的富贵,也让柳金蟾露出许多不安来 ——常言道,人怕出名猪怕壮,这穷人面前显摆,拉仇恨,富人面前招嫉妒,而胆敢在上位者面前显富,不就是明明白白地兜风惹祸吗? 北堂傲一瞅柳金蟾脸色不好,立马说问奉箭可还带了别的。 这奉箭再以抖落,那花开富贵的大红大紫极丽铺陈之色,更是让柳金蟾眼皮都不想抬一下,可眼下总不能让北堂傲穿着就是裹了三十来层还是一沾水,就透肤色的纱衣出屋吧? 柳金蟾也不想多说什么,反正事已至此,是福是祸躲不过,她总不能让北堂傲再把那身下裳弄了好大一片别样皱子的月牙掐绿的缎袍,再穿回去,出门让人侧目,遐想万千吧? “妻主,不欢喜?” 想着再呆一二个时辰,就该回府的北堂傲一面令仆人照着战蛟的方儿,胡乱地简简单单将一头长发束上去,只用一个紫金冠束住便好,一面借着镜子悄悄偷窥柳金蟾此刻阴晴不定的脸色。 “打一层霜后,把粉再抹厚一点!”最后一说话就掉一层! 拿袍子无法的柳金蟾,只得一边给自己系腰带,一面回头打量镜中巴巴观察自己脸色的北堂傲,命令道。 人再美得如梦如幻,也不及自己妻主的宠爱来得重要。 北堂傲也不管好看不好看,只管让奉书往他脸上,像老十四公主一般使劲刮粉,就怕柳金蟾一个不高兴,一时生了嫌隙,晚间又对他爱理不理的! 然后,柳金蟾直接操刀,给北堂傲上妆。 北堂傲这个心啊,扑腾腾直跳,就怕柳金蟾把他画成了个鬼儿,他一会儿出去,被大家当一辈子的笑柄—— 但,柳金蟾一脸严肃,他着实不敢说话,就怕柳金蟾疑他与皇太女什么的有什么旧 ——大哥说,皇太女送绿帽子给柳金蟾,还有一种用意,就是想让柳金蟾疑他在宫里时与皇太女有旧!而男人这种事除了装傻,装一直失忆外,是绝对绝对不能和自己妻主提,而且解释都是欲盖弥彰,女人们的面子受不了。 至于疑没疑,北堂傲不知道,只知柳金蟾对他一提要进宫这事儿,就特别敏感—— 大哥说,这就是女人疑了的意思! 所以,他一定一定要特别小心,一旦他们夫妻这层窗户纸捅破了,柳金蟾就是愿意与他为了孩子维持这夫妻的虚名,同房却是不能了—— 用尉迟性德的话来说,就是你妻主一瞅你行房时的模样,就会忍不住想,你和另一个女人时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儿,这种念头一起,大女人们,只要是有点廉耻心的,都会瞬间对你兴趣全无,然后丢下你,去外面找慰藉,至此对你提不起一丝欲念—— 说白了,你就是在她面前穿或者不穿,她眼里的你,也与屋里的一件可有可无的家什无差别—— 就像初婚时的瑞公主—— 第一任瑞驸马宁舍前程,也不愿意再看他第二眼儿! 金蟾的性子,北堂傲拿不准,但北堂傲心里很清楚,柳金蟾看似好好的脾气,但她做人有自己的底线,还不是个会被名利轻易左右的人,简而言之,若是柳金蟾不想和他过了,她完全可以心无旁骛地效法第一任瑞驸马那般,甩下名利前程一走了之,眼不见心不烦! 女人没了男人,还可以在外面三夫四侍,儿女成群,而屋里的男人呢?除了守着活鳏,在家受尽冷嘲热讽,还得为保住这个名分,忐忑终日。 所以,只要是事关他名节的点点滴滴,北堂傲而今都隐隐有些杯弓蛇影,牵一发而动全身,时不时就会生出杀人灭口的念头—— 也因此,慕容嫣而今身在大牢的事儿,他一直帮着战蛟死死地压制住,愣是不让皇太女伺机将她引出来,迫使他们二人夫妻离心离德! 北堂傲心存忐忑,眼巴巴就任凭柳金蟾手握画笔,在他脸上描眉画眼,镜子都没敢瞧上一眼儿。 柳金蟾见北堂傲紧张成这模样,不禁感叹,她虽然前世是个能把自己画成鬼的奇才,但大周男人画得妆没强到哪儿去,她再差,也不会把北堂傲画成夜叉吧—— 只是,越画吧…… 柳金蟾就越有点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真有这潜能了。 北堂傲呢,不敢照镜子,但余光瞅着奉箭等人越来越惊悚的模样吧,心里就这叫一个惴惴不安,待到柳金蟾终于丢下笔,贸然留下一句“这个,还是相公自己画好!”转身就溜时,北堂傲立马大着胆子,往这镜子一瞅: 爹爹哦,差点把自己的魂都吓了飞了—— 这是他吗? 左边三角眼儿,右边像核桃……两道眉毛又粗又浓,还一道弯曲得与另一道不一样,血盆大口渗人也就罢了,居然还是歪的…… 这…… 这不是欺负人嘛! “金——” 北堂傲要气恼地一跺脚,大喊一声“柳金蟾你立马给我回来”吧,又怕把无关的人引来,徒惹人笑,只得一面令奉箭将柳金蟾喊回来,一面自己重新洗了妆面,重心上妆。 柳金蟾这一溜烟跑出来,看着天色尚早,本还以为能再在牌桌上挥霍两把,不想那头公主们没出来,这边前花厅已经打残了。 宁瑞二驸马甚至连腰上的佩玉都压在石桌上,要逼着楚天白要求给算二百两银子的典当,这极相…… 柳金蟾立马就想脚跟一转,重新去面对北堂傲的“热情似火”,不想素来打牌不知诱敌深入,慢慢敲人骨髓的楚天白,立刻就跟看见了“东方红,太阳升”一般,冲着她大喊道: “柳姐姐——” 柳屁了! 柳金蟾心里暗暗骂了一声后,只得转身露出一张淡淡的忧愁之脸,朝着大家迎面而去:“怎得了?不打牌了?”天白,好歹你也悠着点儿啊! “三差一,怎得打?”宁驸马一见柳金蟾,立刻没好气。 868.第868章 卷二107形容憔悴:作践的金枝玉叶 柳金蟾眼游移到那头也一脸苦相的褚水莲身上:“这话说的,这以前金蟾没来时,几位驸马夫人就不打牌了?”哄谁呢! 宁驸马话语一塞,要说点什么,瑞驸马就拿着自己手上的玉佩问柳金蟾:“你哪儿还剩几个钱儿?” 柳金蟾往那儿刚坐的地儿一扫,才发现她赌钱的箱子没了。 瑞驸马忍不住要刺上两句“贵人多忘事”的话儿,内院那头就忽然有了声音,貌似要有谁来了! 几个女人立刻就整整齐齐赶紧肃立在花厅前的两阶梯前,等着接驾,反正无论这会子无论来了谁,估摸着不是皇上就是皇太女,要么就是皇后、皇贵妃等,不然谁能引起那后院的一线线骚动? 柳金蟾正琢磨,不想里面就传来宫人出来喊“请嘉勇公”的话儿,柳金蟾一瞬间跑得比这宫人还快—— 可怜那头的北堂傲,两眼圈上的黑黑墨粉还没卸去,就被柳金蟾拽着厚厚摸上了膏儿,旋即又层层地往上不住的打粉: “快快快!皇上来了——”嫌北堂傲还不够手忙脚乱的柳金蟾,在一边帮倒忙的同时,还不忘再三催促。 “这再急,妻主也该让为夫穿戴整齐了啊!” 北堂傲也不知柳金蟾穷忙个什么劲儿,难不成他病了,皇上还能让他衣装不整的过去? ——再者,就是皇上愿意,他还宁死不去呢! “整齐了,整齐了,怎么不整齐呢!来衣带再系紧一点儿!” “哎哎哎——轻——轻点儿!”破缎带,又来打结……他北堂傲婚后洁身自爱,有那么不守夫道么? 北堂傲这低低呼出声,吓得柳金蟾赶紧让人打开门户,省得让人误会她们夫妻这节骨眼儿,又在重温鸳梦。 所幸,北堂傲厚厚的粉底已经敷上,余下的胭脂水粉,也顾不得精雕细琢,只草草地勾了个大概,约莫有个弱不禁风的模样,柳金蟾就给北堂傲闪烁的袍子上,罩了一件看不出什么身段来的曳地淡青色折枝牡丹花样的套衣给拢上…… 这不伦不类的…… 北堂傲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咬着唇理整齐,权当是他今儿怕冷了吧——不然,谁让他偏偏就嫁了这么一个生怕人觉得他美了的妻主呢? 小夫妻这一路赶,眼见着到了前花厅处,几位驸马也都不见了,柳金蟾又只得拉着北堂傲往后花厅处赶,这后花厅此刻戏台上“咿咿呀呀”的戏子们复又在高台上唱了起来。 这迟的…… 北堂傲不禁有些脸红,亏得柳金蟾让扑的粉底够,一时也透不上妆来,外人瞧着,依旧是煞白的一片,以及……身体不适引发的梳妆懒怠上心。 小两口巴巴地上前磕头问安,抬眼一看,竟是从圆明宫溜出来,改混慈宁宫男人堆里当万绿中那点红的皇太女。 北堂傲和柳金蟾瞬间堆起来的假笑,立马打了一个五折变作僵笑! “臣柳金蟾见过皇太女,皇太女君!” “臣柳门正君北堂氏见过皇太女!” 人都说夫妻相夫妻像! 皇太女冷眼瞅着这对假得俨然是一副脸嘴了的小夫妻,就忍不住斜眼看了看那头午后去了珠光宝气,午后宛若清水出芙蓉的表弟战蛟。 熟料那头战蛟偶说一句“冷”,就立马让人给罩上了一件深色斗篷,转瞬连脸都一并躲进了帽底,再也见不着…… 唯觉有那么一抹好似睫毛的两弯淡痕在她心里扑闪扑闪了那么两下—— 这…… 表弟……难得来露张脸都这般吝啬了…… 皇太女难掩满心失落的脸,只得悻悻然回转头来看北堂傲—— 这个曾几乎就要成他皇太女君,又转瞬跟了别的女人,害得他在表弟面前里外不是人的男人—— 恨不恨? 怎么能不恨? 皇太女要转过脸厉目狠扫这个七年前辜负她一番真心的男人,不想,她抬眼仔细一瞅: 只见得数年未见的北堂傲,哪里还见当日那等惊艳绝丽之色?生生顶着一张也不知敷了几层厚粉的脸,也没能掩住他两眼下隐隐的两大黑眼圈儿,妆面也过去那等精雕细琢,非要把战蛟比下去的别出心裁…… 大好的天儿…… 好好的一件珠袍上,居然还俗不可耐地套了一件今时今日只有肾虚老头儿畏寒,才会穿的夹衣…… 啧啧啧—— 不细看不觉得,一看细了,皇太女的脸都不禁露出了十二分的嫌恶之色,真就觉得北堂傲是所托非人,短短数年如花美眷熬成了个“鬼”—— 叹只叹,这世间,若要再能有一个能与天仙表弟分庭抗礼,平分秋色的美人啊,已是不能再有了—— 可不是作践的金枝玉叶? 皇太女待要心里不禁生出几分怜惜,但转念一想:人不自践,何以被人践?正所谓“咎由自取”,放着富贵双全的皇太女君不做,非要耐不住寂寞,让那花言巧语的慕容嫣骗了身子,如何? 花言巧语就是花言巧语,你不自爱,她可不一样拿你这琼闺玉质,豪门贵公子当蒲柳般作践,睡过如何?照样儿,弃之如履,只怕还嫌你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用呢? 想到这儿,皇太女收回了自己的厉目,只嘴角含着冷冷的笑,用几近讥讽地话关怀北堂傲: “嘉勇公近年,别来无恙啊?”罪没少遭吧? 说话间,皇太女眼过柳金蟾与北堂傲这惨白鬼脸一比,顿觉这柳金蟾今儿是桃花如面,粉里透红,脂艳艳宛若刚经春雨拂过的粉嫩,瞬间明了何以柳金蟾当年娶了北堂傲,立马就开始在外勾三搭四,到一地偷娶一个的缘由: 哎——娶个残花败柳吧,容貌还徒有虚名,谁在家呆的住? “托皇太女的福,一切安好!”北堂傲跪在外侧,不敢抬脸,只敢低低地垂着看着地。 “听说你还养了三个孩儿?怎么不见?” 皇太女翘起二腿,歪着身子,举目四望,她倒要看看柳金蟾养的孩子,会不会头一胎落地就与那苏杭名角玉堂春时一个模样。 869.第869章 卷二108故意刁难:柳金蟾挺身而出 “孩儿调皮,不懂宫里规矩,怕触怒龙颜!”北堂傲依旧低低地垂着脸答,柳金蟾则就像个陪衬,寂然不语。 “本宫听说,那孩子生得有几分苏杭名角玉堂春的模样儿?”你确定是你养的?而不是窃了别人的? 皇太女端起一碗茶,静看北堂傲一张每抽动一次就会“唰唰”落粉一层的脸,很是好奇这样一张脸待到粉底全部脱落之时,究竟是一副怎样见不得人的沧桑。 “这……臣……不知皇太女是何意思?” 耳听着皇太女意有所指的北堂傲,恨得磨牙不止,却又不得不露出一副忍辱负重的委屈状,怕只怕自己一个不逊,皇太女狗嘴里吐出更令自己有失体面的话来。 “何意思?” 皇太女解恨一般的低笑一阵后,立马低低地凑向北堂傲,逼得北堂傲向柳金蟾身后躲了半尺有余: “皇太女……”你想如何?慈宁宫你也敢耍流氓么? 皇太女欲再过去点儿,看看这人见人睡早已不要脸了的男人,究竟在人前多会演戏,不想没眼色的柳金蟾就直挺挺地横在了她面前,宛若石像一般,低低呢喃道: “皇太女,您这是?”公然不要脸不要皮了? 柳金蟾说着,眼还故意朝皇太后听戏那头偷偷地亮了亮。 “何意思……嘉勇公想是心里……最明白才是……把别人的女儿当自己的养,说起来不妥当吧?”你不觉得缺德吗? 皇太女从容地复又拿着茶碗,收回腰背无视在皇太女君微微发青的怒容,继续盯着北堂傲再次低垂了又一个角度的脸,一面意有所指地静静低道,一面目光静静地扫过,北堂傲浑然不觉已悄悄探出的雪颈: “这爵位可不是你说是你丫头,就可以顺顺利利地继承爵位的……说起来。这而今偷龙转凤的事近来似乎也多了,也该好好查查了!”脸是毁了,颈子倒是分外的细腻滋滑…… 北堂傲咬唇,想说点什么,就被柳金蟾暗暗握住了手腕,立马咬住了唇,静静地感受着柳金蟾掌心的温度,低低地垂着头,不再言语。 北堂傲不答话,皇太女便只当是怕了,说放他走吧,眼还是忍不住在北堂傲肉肉的耳垂、光滑的颀长的颈子上细细摩挲而过: “嘉勇公这是怕了?”心虚了?这颈儿摸上去只怕比新进宫的那几个雏儿还细些…… 北堂傲没答话,不仅没答话,居然还突然又把头抬起来了些许,重让那大大的紫金冠对着皇太女,霎时眼中乍现的一丝绮丽也没了不说,头顶绿帽,还不知收敛的“柳毛龟”却开了口: “皇太女,有书云:‘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名利富贵不过转眼云烟,高官爵禄也不过是镜花水月,若去了这头衔,能让臣夫妻卸甲归田,儿女平安一世,相公不再披甲出征,区区一个爵位舍了也是福星所至!” 此言…… 皇太女一怔,北堂傲也忍不住对柳金蟾侧目,柳金蟾却只是静静地暗暗握紧北堂傲的手,惹得北堂傲人前也有了想要不管不顾依偎进柳金蟾怀里,靠着自己的一方依傍,此生再不想其他。 就连那头的皇太后也突然忍不住将脸转了过来,眼露出丝丝诧异,只是诧异之后,是满满的惆怅: 他那短命的儿啊,想当年也是身不由己……谁让他有了那么一个糊涂又自以为是的娘呢! 璟公主二话没说,就先掐了他的驸马楚天白一把,然后听似嘀嘀咕咕地抱怨,却听得这头句句分明: “你个死人儿,怎么为夫出征时,你就没说过一句舍不得为夫的话?是不是老早就想着等为夫去了,你好再娶个十七八的?”掐不死你! “哎哟哟——疼——”傻乎乎的天白立刻暗叫得人人都听得竖起了耳朵。 “疼?你还知道疼?掐死你这个不知道心疼为夫的——色胚子!看你还朝三暮四不……”想十八的……你做梦! 吃起醋来,从来不懂何为“家丑不可外扬”的战蛟,一听楚天白还敢喊疼,立马两爪齐上,虽然没舍得掐重,无奈楚天白却叫得跟杀猪似的,十分吓人,惹得那边的皇太后着实有点看不下去地开了口道: “人家小夫妻恩恩爱爱,你怎得成天儿的,就掐得你妻主跟个瘟猪似地嚎——这要是过不下去了……” “皇爷爷,蛟儿这不是逗着天白玩嘛,你看这戏儿演得多没劲儿?” 战蛟一听此话,眼一瞪着楚天白当即两指再一掐,楚天白立刻虚张声势地露出痛苦的神情,却没敢发出一丝声响:“天白,你说,好玩不好玩啊?”敢说不好玩你试试? “好玩!”掐我,当然你好玩了! 楚天白立刻挤出一堆天真无邪的笑。 “皇爷爷你看,天白也喜欢蛟儿没事就掐掐她,她最喜欢蛟儿掐她了,一天不掐都睡不着!天白,你说是不是?” 战蛟笑向皇太后邀功罢,立刻回眸瞪楚天白:敢说不是,回去就揭你皮! “恩恩嗯!”你当我傻子…… 楚天白毫不犹豫地朝着皇太后就笑得好似花儿朵朵开,恨得皇太后看着这傻子就好似活吞了一只死蛤蟆,恨不得立马昏死过去: 他的倾国倾城的蛟儿哦,就是嫁只土鸡他都认了,怎得就偏偏就嫁了这么一只“蛤蟆” ——还是只,又丑又傻的癞——蛤蟆加土鳖—— 宝气十足之余,还傻气顶呱呱,天下无二!这让他怎么敢死?儿子泉下有知,还不得死不瞑目? “蛟儿啊,你不恼她‘舍不得你了’?”怎么就恰好配成了一对呢? 皇太女拿手挡着眼,深怕让楚天白哈巴狗儿似的傻笑,折瞎了他的老眼! “天白?”战蛟立刻演大戏似地再斜楚天白,随便还把黏糊糊地声儿拉得老长,酥软一群人的骨头。 楚天白立刻一个激灵,起身就挺起她高耸如云的傲人胸脯,朗朗上口的背诵起她每日三遍。 870.第870章 卷二109心病难去:皇太后的满腹愁 “天白一生只娶相公一个,只爱相公一个。相公说东,就是东,相公说是西,就是西,相公说老虎是猫,老虎就是猫;在家听相公的,出门听相公的,进了棺材还是听相公的!相公是天、相公是地,相公是天白的贴身小猫咪——” “去——混说什么啊,谁是你贴身小猫咪了!不要脸!”回家说了……多不好意思啊! 听完此言,立刻就好似要被楚天白的这段甜言蜜语融化的战蛟,拿脚暗暗地踢了楚天白一下,然后低低低地嘀咕了一句:“这话……你心里知道就好了!”羞死他了! “天白啊,来坐,你以后要听为夫的话知道不知道?” “知道!”不听能活吗? “那……你说为夫要是又被召去带兵出征……你要怎么说?”战蛟狭长的大眼瞅着楚天白眨巴眨巴:说舍不得啊? 楚天白也眨巴眨巴:你想要我……说什么? 战蛟眼见着要垮脸了,楚天白立刻急中生智,一手横在胸前,做义无反顾状,高喊一声: “相公,我上!”反正你上,最后也是我来救——不如我上! “噗——” 大家正看得目瞪口呆呢,柳金蟾憋不住了,跪在皇太女脚下就笑了一个匍匐:天白太逗了——爹爹的,演《东方红》啊! 柳金蟾一笑,瞬间所有的人都侧目盯着她,不解她这节骨眼笑啥——找死呢? 果然,就连北堂傲也吓得脸色瞬间铁青,只听得那头璟公主不及感动得热泪盈眶,就立马护妻心切地切齿问道: “柳金蟾,你笑什么?”本宫驸马,你也敢笑? 柳金蟾吓得赶紧收敛住只有她一个人才懂的冷笑话,趴在地上回道: “回璟公主,臣没笑,臣…………臣只是突然觉得胸口有些翻涌——呕——” “赶紧扶走!赶紧扶走!”皇太后立刻高喊! 所幸,这一关,莽莽撞撞,小夫妻就这么在皇太后的高喊后,成功躲过了皇太女的不爽,毕竟谁让她们夫今儿妻倒霉,不偏不倚,来迟,璟公主也不给援手,生生就撞了皇太女今儿的浑身的晦气呢? 着小夫妻前儿一退,皇太后连带地看皇太女也不顺眼了,偏身边蛟儿还忙不迭继续关照他妻主: “看把你吓得……笨死了,说句‘舍不得’不就好了,偏弄得一脑门子的汗,为夫还不知道你待为夫的好么?为夫也不求什么,你只要少想些幺蛾子,乖乖地听为夫话儿,好处多着呢?知道不?” 这边说着,璟公主还边旁若无人地给他家蛤蟆妻,一劲儿擦拭冷汗,两眼都是抑制不住的满满爱意,一个劲儿往外溢,大有溺死璟驸马的势头。 皇太后恶心,而这土鳖驸马居然还真就跟只驯乖了的猫儿似的,睁着一双素日里看着似睡非睡,眼下一瞅特机灵可爱的湿漉漉大眼睛,一个劲儿乖乖地点头,直让皇太后怀疑孙儿的爱好匪夷所思—— 他是真喜欢嫁人当被宠小相公,还是爱心过剩,更喜欢给人当爹? 皇太后的眼掠过类似大宝宝的楚天白,又一一扫过战蛟身后那群自生自灭的小不点点—— 一群可怜的娃娃围着几盘糕点儿,吃得全都跟花猫儿一个模样了,也不见战蛟去细细擦擦,说上两句…… 无法,还是他皇太爷爷看不过去,令人给小不点点们时不时擦擦脸上的糕渣! 再回过神来吧! 喝—— 一群女人的眼睛全直溜溜地落在蛟儿身上,活像恨不得贴到人肌肤上吸人血的蚂蝗般,猛吞口水,而战蛟呢? 给他驸马就攃个汗,需要贴得那么近,还把他那张红艳艳的朱唇,半启着像是心疼得要喘气一般么? 受不了、受不了! 尤其受不了,孙儿瞅见他驸马就跟焦糖见了火似的,一副恨不得即刻化成水黏糊上去的无骨恩爱状: “菁儿,今儿他们男人们难得在哀家这儿,无拘无束地好好看会子戏,说点儿私房话,你们女人来掺和些什么?是嫌素日里他们还没把你们伺候好了,所以这会子还来闹腾他们?” “皇爷爷这是哪儿的话,孙儿……”皇太女立马拾回几乎落在了璟公主身上的眼珠子,掉转头向皇太后赔笑道。 “既这样儿,你啊,就赶紧领着驸马们出去吃你们的酒,赌你们的钱儿……别在这儿,弄得大家都不自在,哀家这戏也看不清净!”最好赶紧把那蛟儿的蛤蟆妻立马领走! 皇太后也不得闲与这皇太女客套了,开口就打断了皇太女的话儿,挥手示意立刻走人! 无奈,才进屋没一刻的女人们,连同刚到的皇太女一并被扫出了内华庭的看座,一并去了前院的花厅,说是赏菊,其实最后还是吃酒赌牌。 突然又得了片刻的小处的柳金蟾和北堂傲如蒙大赦,一送走开了药的太医,小两口就叠在小屋炕上,你咬我一下,我啄你一下,窃笑不止。 “哎——你说咱们妞妞真像那玉堂春?”卸了满脸残妆,焕新颜的北堂傲,趴在柳金蟾的腰上,轻问。 “胡思乱想,那玉堂春小鼻子小眼儿的细条儿身板,咱们妞儿一看就是块小门板……” 柳金蟾才拿手一比身段,立刻就让愤愤的北堂傲拍开了手: “什么什么小门板?为夫的妞妞是天生的虎背熊腰,将来绝对是一员虎将!没看她虎头虎脑,吃饭都想用斗了?”你才门板呢! “是是是,虎背熊腰!”就怕是萝莉的脸儿大叔的身段——活脱脱一个金刚葫芦萝莉妹的萌芽阶段! 柳金蟾想着妞妞的横向发展的身材就愁:金刚萝莉妹她也认了,就怕变成怪力猪猪妹! “羡慕啊?”北堂傲骄傲。 柳金蟾无奈:“为妻是担心将来的大女婿欲哭无泪!”嫁个女人比他还壮实。 “为啥要欲哭无泪?平白嫁进来,就等着当下一任嘉勇公还能亏待他?”多大的便宜啊! 北堂傲眼斜柳金蟾,满脸写着你“你胡说”! 871.第871章 卷二110嬉笑打闹:坑人的反被坑了 柳金蟾坐起身,附耳低低戏谑道:“你想啊,他一成亲,掀了盖头,抬眼就是咱们妞妞虎背熊腰的模样!” 北堂傲挑眼,满眼为人爹的骄傲:“不好吗?一看就是身强力壮的未来大将军!多少年修,还修不来这福分呢?”整个大周,也就她们北堂家是个能出女将的地方! “好,自然是好!” 柳金蟾笑,笑罢,就忍不住在北堂傲耳边又补充了一句:“就是洞房……” “哎呀!你个……不要脸的!妞妞才多大呀,你就想这些……打死你这没正经的娘……你……你家的才欲哭无泪呢!” 北堂傲一听这话,立马红了脸,操起炕上的软软的靠枕,就往柳金蟾身上,轻轻轻地挥。 “为妻家的,不就是相公您吗?” 柳金蟾一面拿手挡,一面借着戏谑,气得北堂傲先是一顿,借着低低低地耍赖一般“嗷嗷嗷”数声,就忍不住再度揪着蟒枕请轻轻地二次挥过来: “你欺负人,让你欺负人!”揍晕你! “为妻欺负你哪儿了?” 柳金蟾继续逗,北堂傲越听越觉得浑身的皮都臊红了,这下子,真就是追着柳金蟾在屋里跑成了圈儿: “你别跑,你别跑,你让为夫打一下!” “为妻傻了不成?” “为夫不管!打一下!” “打是亲骂是爱……不如,为妻让你亲一下?”柳金蟾说着吐吐舌。 “……”不要脸! 北堂傲嘟着嘴,眼斜柳金蟾在八仙桌边那头继续耍流氓的下流行径,预备长臂一伸,先击个正着,岂料,他眼见着就要得手了,一击得中,屋外又喊: “皇上驾到!” 这倒霉催的,二人才想起这是慈宁宫呢! 入夜,赏月吃内造的五仁月饼的时候,这不,转眼就到了。 外面被二度撵出去赌得天昏地暗的女人们,打成了四对豆豆眼儿,还舍不得撤了牌桌。 最恨的还是宁瑞二位驸马,好不容易眼见着柳金蟾回来,二人软硬兼施,甚至还许诺楚天白明儿一路约着她去嘉勇公府,寻柳金蟾接着赌钱吃酒为由,愣是让楚天白最后以一人一百两的高价收了他们腰上玉佩,交出所有赌资给他们做本钱。 谁想,柳金蟾来了又去,皇太女却忽然就边插一脚,上了桌子,这下谁敢赢她?除了傻子驸马楚天白…… 结果可想而知,宁瑞二不敢赢的人,输得只差没卧倒在地口吐白沫,而楚天白在皇太女的侧目下大肆敛财,又赚了个盆满钵满,当然皇太女也不差,上来就席卷了近五十两 ——可她堂堂一个皇太女,挥挥手就是上百两的人,怎么还能稀罕这几个小钱儿? 一直指望着皇太女能突然一个欢喜,也跟以往一般赢了小钱,一挥手,就撒在桌上,让同桌的人去拣这个彩头—— 谁想,今儿,也不知是不是让不知进退的楚天白气着了,皇太女居然一毛没拔,还一听那边摆桌,说是璟公主出了内华庭,正往这边来了—— 她人抬起屁股,竟然就这么扬长而去,头都没回一下! 她走得急,柳金蟾也没赶上,一早过来,就见楚天白,从地上爬起来,撅着嘴向她嘀咕:“次次都这样,一听见我相公,就跟吃了耗子药似的……”当我死了啊? “耗……耗子药?”柳金蟾有点回不过神:“难道不该说是‘打了鸡血’吗?” “她又不是杀鸡的!”偷鸡的还差不多! 楚天白气呼呼地嘟了脸,瞪了一眼素日里看着挺聪明的柳金蟾,愤愤地纠正道。 “那……耗子药?”柳金蟾还是纠结这个词来处! 楚天白无奈地回了柳金蟾一个“你好笨”的眼神,附耳道: “找死呗!你没见人死前都突然一下子特精神吗?”你爹爹的,这皇太女,这二时好了伤疤忘了疼,今儿又欠揍了! 说着,不待柳金蟾回神,楚天白一马当先,挽着袖子追着皇太女的身影,破天荒地自动奔她家老虎处报到去了,留得柳金蟾怔在原处,还不住挠头: 还可以这么用的吗? 宁瑞二位驸马,一看这楚天白跑得慌脚鸡一般,柳金蟾却在原地发呆,不禁好似看见了救星一般,眼神一对儿,都齐步走来: “金蟾,今儿怎得了?吃坏肚子了?” “是啊,你们夫妻接二连三的不舒服!” “还好……今儿,皇太女怎得也打起牌来了?”柳金蟾立刻岔开话题。 “谁知道呢?”混得几分熟了地瑞驸马露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兴许是户部那块闹的,来散散心吧!对了,今儿没打尽兴吧?” “说得也是!不如……明儿去你府上,咱们再继续?”打打牌? 宁驸马立刻迎合上。 “二位驸马,今儿的手气看似不错啊?”柳金蟾一副懵懂好骗状。 看似不错? “哎——什么不错啊——快别提了!”宁驸马想也不想,提起劲儿这后面背得出奇的手气,大挥其手,“姐姐我,就剩这身袍子和头上顶戴还在了!” 这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本钱如数出去了,借来假充门面的“五十吊”钱,散没了不说,后面又欠了一屁股债,腰上的玉佩也抵押给了楚天白……两个大活人,愣是让傻乎乎的璟驸马洗劫一空,赢了个盆盈钵满—— 这阴沟翻船的事儿,宁驸马想要和柳金蟾稍稍地抱怨抱怨,说自己手气背,也让人知道知道她可没占新来二人半点便宜吧—— 她这才拉着柳金蟾进了望月楼,刚上桌子未落座,瑞驸马还没开始一唱一和,补上一句:“咱们全让天白那傻妞给骗了!” 外面,今晌午养足了精神的战蛟,减了那一身的累赘的稀世珠宝,秀出他那曲线妖娆的身段,率先搀扶着皇太后,引领着众位宫人、公主们,袅袅娜娜地提着他价值百金的野鸭毛羽曳地长袍,踏着雀羽靴金翠辉煌地步上楼来—— 且不说这身行头上上下下有多么的价值连城,单是他嘴角一个劲儿扬起,压都压不下去地喜气劲儿,都让一众女人微微有这么点移不开眼儿。 872.第872章 卷二111中秋夜话:寂静之中生惆怅 无奈,众人眼中一个他,他眼中却只有一个她—— 见着楚天白,就分不清是天生父爱泛滥,还是爱到深处,男人都同时散发着情人与慈父双重光芒的缘故—— 璟公主一上楼梯,扫视群女高冷傲外加孤寒的犀利眼神,见着头发挠成了鸡窝的楚天白,满眼瞬间汪了一溺爱的深潭,拉着人起身就道: “看你这可怜见的,不就打两个牌么,至于打得人形都没了么?为夫说了,咱不心疼钱,看把你打得,人都瘦了一圈了!” 一圈儿? 柳金蟾等三人跪在地上,立马回看楚天白一个中午几乎睡肿了的脸,忍不住腹诽:胖了一圈儿还差不离! 柳金蟾一侧目,最后跟着人进来北堂傲走过去就暗踹:看看看——是不是人身材突然好了,你又觉得秀色可餐了? 这大男人小心眼,柳金蟾也是无话了,只得佯装未明白一般,等那头皇太后道了一句“平身,赐座”“摆盘”等语后,柳金蟾才轻轻儿倾身附耳道: “相公今儿怎得了?刚累着了?看你这小脸儿青得……”想说瘦了一圈吧,怕因盗版被人踢。 “别动手动脚的,仔细人看见!”又装。 北堂傲斜了柳金蟾一眼儿,恼了似地轻轻推了推柳金蟾作势要摸上脸的手,忍不住低低嗔了一声。 “天黑着呢!”柳金蟾一见北堂傲的脸微微回转过来,不禁戏谑道。 “就知道些不正经的玩意儿!”女人没一个好东西。 北堂傲抿抿唇,继续恼:他才离开多会子,见了战蛟那妖精,转个眼儿就把他搁在脑后了,他哪儿比他差来着?不说多,他起码行房不用天天儿照着壮阳的方子吃药膳养着。 “怎得了?”柳金蟾眼斜像是刚吃了炮仗一般的北堂傲。 北堂傲继续嘟着嘴,两眼盯着湖面闹情绪:“好着呢!”就是心里梗得慌! 柳金蟾一面眼看着那边湖中的明月跃跃欲升,一面又悄悄儿附身过来:“皇上她们没来?” “照你这么说,后宫的男人就不过中秋了?”北堂骄反唇相讥,还是一脸不快! 柳金蟾一瞅北堂傲这模样,就知道定是刚才受了谁的气了,此刻胸口憋着难受呢,眼下她也不好十分劝慰他,也就只能悄悄地使劲拽过北堂傲的手,搁在手心里慢慢儿摸摸摸——一直摸到手不挣了,乖乖儿搁在她手里,任你搓圆捏扁,软得就跟无骨一般! 璟公主一面给皇爷爷捶这腿,一面断断续续地说着话: “这在外的七年,蛟儿天天儿最想的就是皇爷爷!每到中秋,都忍不住想哭,老想着儿时在宫里,蛟儿每次说要陪皇爷爷看月亮变圆,结果每次吃了月饼就犯困……” “这月亮哪是你们那会子看得懂的,吃了睡,睡了吃,天天儿都不知愁滋味儿,更不知这月圆人不圆,家家盼团圆的心境儿。” “蛟儿自离开皇爷爷,心里就懂了。” “哎——战事弄人啊!当年你爹也是陪皇爷爷过完那么一个中秋……就……再也没……”回来! “皇爷爷,不是还有蛟儿吗,蛟儿替爹爹孝敬您!守在您身边,再也不离开了!” “好——不乖皇爷爷疼你!你比你爹强多了!这次回京啊,皇爷爷再不许人把你送去塞外,打那劳什子仗,你啊,就这么陪着皇爷爷年年中秋在宫里看月亮!” “恩!”…… 耳听着那头祖孙二人的悄悄话,四下里寂静。 柳金蟾借着各色花灯,看着月亮成双影儿,耳听身后的琴声似行云流水,时而细柔而绵长,宛若流水潺潺,时而激昂,却又在跌宕起伏处如泣如诉后,归于无边的悠长…… 不知怎的,前些年在白鹭镇忙读书,在海上飘着想前程,今儿端坐在慈宁宫,明明于她而言已算是富贵已极,她想得却是何日归家,重归旧日的无忧与平静—— 一切一切都如梦似幻—— 男人、孩子、富贵、功名,甚至所有的爱恨纠葛、纷纷扰扰,以及旧日那只想当个县令带着捕快们溜达溜达大街,敲一声啰,喊一声“威武”都好似前尘旧梦! 中秋啊中秋,前世的母亲,今生的父母、姐妹兄弟……一一萦绕心头,全是她柳金蟾放不下的牵挂,而身侧的北堂傲…… 柳金蟾侧眼过去,北堂傲也好似心有灵犀一般,恰好回转脸回应她的两眸,然后五指相扣紧,回应他对柳金蟾这份不是血脉,却胜血脉的夫妻一世之情—— 谁说,血缘才是亲呢? 夫妻才是此一生真正相守此一世的人…… 柳金蟾努力扯起嘴角朝着北堂傲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 北堂傲眼瞅着柳金蟾眼底的温柔,先是默默地垂下眼睑,然后又羞答答地抬起,用他热情大胆的深情,直剌剌地回应柳金蟾这份温柔: 他好想好想此一刻就是永远,永永远远在一起,这么牵着,这么牵着看儿女一个个成家立业,子孙满堂,柳门昌隆……牵着走过风霜雨雪,迎来柳暗花明,从黑发走到白头……不离不弃,共赴黄泉! 北堂傲的眸子没有一丝迟疑的迟疑,即使垂下斜向江面的月影浮动,也止不住地扬着嘴角,满溢着一个男人周身满溢的被爱与在爱着的幸福之光,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这是在自己家的府邸,自己就可以仰躺在柳金蟾怀里,一直一直看着这满月从升起到日落! 柳金蟾却静静地将眸子从北堂傲低垂的脸上,缓缓地移向冉冉升起的月—— 并未有想象中圆! 人说月盈则亏,她与北堂傲已不觉间迎来了她们相聚以来的第四个满月了,下一个满月会不会就会用漫长的思念来细细描摹? 又或者思念的只有一个她,拽着两世的记忆,两世记忆中的人,执着不忘? “我不知道因果报应如此值得,带我走到你的生命里……”幽幽的,柳金蟾不知何故竟然想起了这么一句英文歌词,而歌词名叫做《传说中的恋人》。 873.第873章 卷二112中秋佳节:慕容嫣囚锁刑部 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 月挂在慈宁宫外的镜湖上缓缓升起,也在刑部的大牢的尺许窗外,徐徐攀升,那么艰难,那么缓慢…… 慕容嫣身着囚衣,被铐住了镣铐的两腕,紧紧地抓住头顶之上的栅栏,想要捕捉住月的轨迹,却只能看到月光似流水般,倾泻在茅草之上,洒下淡而冷的清辉。 大半月了…… 头一日初到顺天府时,衙差说: “居然敢在荣国府们外骂街?毁谤璟公主的名节?你还真当你是‘璟驸马’?告诉你吧,据说璟公主早六年前就已嫁人养儿育女了……傻呆呆,这白日梦做得还真就不醒了?” 又是一个据说……难道一个公主出嫁还需要偷偷摸摸?北堂傲都嫁得那么声势浩大…… 然后辗转刑部,身负重铐的旧日官员,仰天叹气道: “慕容嫣,你认为一个大周的公主会为一个女人七年守身如玉么?依我说,别打这妄想了,出去,寻个真心对你的男人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我看那每日来给你送饭的男人就挺好,规规矩矩的、怯生生的,一看就是个居家过日子的好男人。 你啊,别成日里好高骛远了,那些个豪门大府的世族公子能看上你我这等庶民么?一句逗你的玩话,你也能认真如此……我可告诉你,再错过,对你这么好的男人,就是打着灯笼也再也找不到了! 人啊,这一生有时真就是好似锦上添花,什么好事都赶着趟儿的来,而背起来,荣华?富贵?旧日知己?全他爹的没了,也只有此时此刻,你也才知谁是对你真正巴巴适适的那个!男人亦如此!”可又有什么用了呢?亏欠的也还不上了…… 明明都是肺腑之语,慕容嫣却不懂自己为什么就听不进半句: 毕竟人际遇不同,而她就曾那么近地触及了青云之巅,品味到了荣华的香甜,说放下就能放下,那她这六七年的苦苦挣扎又是为了什么呢? 试问,哪个女人曾像她一样,旧日一文零花都恨不得悄悄儿掰成两半花,忽然就突有那么一天,一个男人堆上百两交予她,还说“且将就着用,赶明儿那边足了一千两才送过来”……然后,又有一个男人说要嫁她—— 一瞬间,就有了一万两银钱供她成亲挥霍…… 一万两啊…… 那钱多得,慕容嫣而今想来,都觉得那是无法想象的多,而她当时急啊,就怕用不完,搁在家里都不知道往哪儿藏,一万两啊……她一瞬间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满脑子就想着她要怎么想办法花完它们—— 而这还仅仅只说是给她们成亲采买用的,而后面单是璟公主出嫁,他爹娘给他就单留了七八万两,还不算那些个金银珠宝……皇太后令建公主府又给另拨的十几万两……荣国夫人战姣姣还要另给一份子…… 钱那一刻真就下雪片一般,漫山遍野都是,多得她捡着都觉得不知哪儿是个头…… 然后一件婚袍,如意馆拿出来的绣样儿雕龙锈凤,金线珍珠宝石往上铺了一层又一层,好似要把这世间的富贵都要缝上去似的—— 天天儿醒来,侍从们就会熬上一碗,传说中,见都难见得上的燕窝粥,时不时那边府璟公主还令人给她早上送来一锅子虫草鸭,晚上又添上鹿茸烩鹿茸等山珍海味,顿顿地换这个花样的送,说让她要注意好好养身子—— 那意思就是一个男人盼着嫁了,想赶紧当爹为她慕容家养儿育女的意思…… 这样的日子虽不到十日,但上上下下、府中母亲姐妹、母亲正夫的脸嘴对她可谓是翻天地覆的变化,见着全都跟狗儿般摇尾乞怜,拼命讨好,荣国府里那些个奴才,乃至宫里那些个宫人,也见着她无不尊称一声“璟驸马” ——可以说,在当时,北堂傲与她的旧事没揭穿前,就是现在高高在上的北堂骄以及她那些个趾高气扬的女儿们,即使对她娘颇有微词,也会对她礼敬有加,说她宿福深厚,不仅可以平步青云,甚至还能娶到璟公主那么一个艳冠京城的绝世大美人…… 绝世大美人…… 慕容嫣靠着墙,听着身后某人想家的啜泣声,心里忍不住暗暗骂了句:“孬种!” 她慕容嫣为了功名富贵,十三岁就远赴塞外尽忠了,除两年前去白鹭书院读书那阵子,曾在家里小住了段时日,其余时日,几乎都是在外漂泊,即使中秋、过年,她都是一个人静静地捱着。 而就是那么一段短短的时日,家族上上下下的冷言冷语,却比刀子还尖地扎在她心口上,一次次令她鲜血淋漓…… “一切都回不去了!”慕容嫣一想起家族中的冷言冷语,就觉得自己好似无根的飘萍般……不禁静静地呢喃道。 “一切都再也回不去了!” 慕容嫣儿又再次在嘴里静静地重复着,似是回答那个狱友曾经的话,又好似在告诉自己,她除了当璟驸马,除了娶北堂傲当国夫人……除了飞上枝头变凤凰外,她的旧日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那个家族再也容不下不能衣锦还乡的她了—— 毕竟,是她一念之差,把几代人辛辛苦苦苦心经营的一番家业,给生生葬送在了眨眼间—— 但这些能怪她吗? 当时,明明只是她要成亲,她没要求她的姐妹们也去各大绸缎庄大肆采购各类所谓的上等的绫罗绸缎,说要在她成亲时,穿得雍容华贵,给她挣面子! 她也没有说,她们可以借此又去各大首饰铺,成批成批地定制各式各样的金银首饰,珠宝项链给她们的男人儿女悄悄儿制备行头嫁妆…… 她更没有说,家里的家什都老了,全都需要换了…… 然,她明知,也没有说过一个“不”字…… 只活在钱怎么用也不会用的完的虚幻中,享受中所有过去对她冷言冷语的人,像狗儿一样匍匐在她面前,拼命阿谀奉承。 874.第874章 卷二113口是心非:熊幺幺入夜探监 她们把她的美梦织得更加饱满而绮丽,然后—— 就“嘙——”一声,碎得七零八落…… 富贵转眼即逝! 债主们却接踵而来—— 夺了金银珠宝,搬走了一应家什,绫罗绸缎锦衣绣服,全部全部,还没上身,就已只剩破衣一堆,再然后…… 户部一纸讨要的公文,就没收了她娘积攒了大半生的田地宅院…… 荣国府将各商户借据合上合上府门往外一推,大大小小的商户老板几乎踏破了她家的门槛,衙门状告的官司也层出不穷,末了,借据变欠条,还算着息! 而这些,她都没能亲眼见着—— 罪魁祸首的她,只因皇太后一句话,就被送到京郊外的敬慈庵,说是待璟公主七七后,便要她后半生落发为尼,跪在璟公主的墓前念半世的佛,赎她今生的罪! 富贵如云,刹那交错,她却什么都还没有勘破…… 因为,她还没真正地享受到,它们就从她的指尖那么匆匆地如风儿般刮过去了!她甚至梦都还没开始想好怎么做,一切就宛若台风过境般,陡然间灰飞烟灭了。 而这一切,她该向谁去诉说,又谁会信呢? 官府说是她被高高在上璟公主青睐了那么一眼儿,就神魂颠倒,开始以璟驸马自诩,假借荣国府的名义在外穷奢极欲。 商铺们说,她们完全是被她们慕容家以假乱真的谎言给糊弄了。 宫里、荣国府、勤国府异口同声,从未听闻过璟公主要出降慕容家的一点儿风声……更不知道璟公主有要出降的意思……所有的痕迹就这么被抹得一干二净! 一如从未发生过,不是债台高筑,债主一个个踏破了门槛,她都以为只是做了一个梦……只是梦过了,璟公主一走了之,她们慕容家支离破碎了—— 这就是大周的豪门! 而她只是庶民—— 一个因豪门大府出尔反尔,转瞬就再无归路的庶民。 往事如烟,追思恍如梦,到头来也不过是把旧日的伤口,再一次生生地撕裂开,重新又痛过一次,甜上一刻,再用漫长的等待来细细碎碎地填补—— 这场豪门梦,她慕容嫣醒不来,也不敢醒来! 慕容嫣颓废地再次滑座在茅草之上,本已凌乱的心,却因角落里时不时传来的抽泣声而更觉狂躁: “只一个中秋,你就哭得没个人样儿,也不怕丢咱们女人的脸?” 慕容嫣立马没好气地骂了回去。 哽咽的人立刻抽抽搭搭地回道: “丢什么脸儿,这过了中秋,有命没命活过这个月,还未可知呢,凭啥我就不能哭?你以为都跟你似的,上面有人,进来十次都屁事没有,拍拍屁股就走?”言罢,又继续抽抽噎噎。 另一个蜷缩在角落里的狱友,一时从梦里睁眼,眼见慕容嫣又再大小姐似的冲人发脾气,就忍不住道了句: “你也就是一个寻衅滋事,关关就走的人,何苦为难她一个有了今日,还不知有没有明日的?她哭,你就让她哭,她这哭了这个中秋,还不知有没有下一个中秋呢!” 此言一罢,刚哭的人不仅声音大了起来,其余牢间的人也纷纷闻言,不是长吁短叹,就是也跟着抽抽搭搭起来,少时,就惹来那头的衙差火大的骂了起来: “哭哭哭——哭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那边大理寺关着的一群的死刑犯还没哭呢,你们哪儿嚎个啥?再嚎嚎,明儿断你们一天的口粮——看你们还拿什么力气来嚎——” “得得得,你这么一个大活人,和这么一群快死的人计较个啥?来喝酒、喝酒,刚外面来个俊俏的小相公,给捎了这个……咱们好吃好喝,甭理她们!” “哼——一群扫把星!大中秋的就给姑姥姥嚎!存心找晦气!” “砰——”一声,门刚合上,忽然又被刚劝人的那位轻轻打开,送进一个纤细的人来,再三叮嘱道: “动静小些,送完赶紧走,不然一会儿人瞧着,咱们都不好说!” “哎,大姐只管放心,送了立马就走!”门那头熊幺幺的气短的声音低低低地传来。 慕容嫣不禁一抬头,立马站到栅栏边,怒道: “你怎又来了,不是让你别来吗?”大前儿孙头来看,才知幺幺让夜半来家撒泼的战蛟一脚踹得肋骨都断了好几根,眼下多动几下都疼,居然还一直来看她…… “今儿……中秋!” 因大理寺一案,都害怕出门的熊幺幺,从头包到脚,此刻更是两手抓紧了篮子,吓得站在那门边,动也没敢动。 “让王嫂来不就行了!”慕容嫣心疼熊幺幺,却又不知怎么说话,眼看这熊幺幺吓得那模样,又觉得满心不忍,只得又道,“过来吧,搁下,你就走,听见没?”真是,孤苦伶仃一个了,也不知道学会好好心疼自己,怪道总被人欺负!看着就火大! “恩……好!”熊幺幺一听慕容嫣松了口,立马忍着胸口的疼,欢欢喜喜地将餐篮提了过来,待要耐着疼蹲下取篮子里的碗碟吧,立刻就被慕容嫣开口喝住: “停停停——别动!” 熊幺幺吓得又是一怔。 “真是,胸口肋骨都断了,都不知道好好休息,成天地来这跑个啥?你要不要命了?” 慕容嫣一见熊幺幺怯怯地站在她面前,旧日还算有点肉的脸,眼下只剩皮包骨了,更觉得怒气这叫一个冒: “看看你这脸儿,惨白惨白的,都没血色了,找死也没你这样的,本姑娘可跟你说,不许死在我院里——真是,旧伤未愈,又差点没了小命儿,你还不知死活地过来——送饭、送饭,你不送,他们能让本姑娘活活饿死在这牢里……想着就火大!”哎呀呀,真是路见不平,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 尽管嘴上骂得这么厉害,慕容嫣接过熊幺幺手中篮子的手,却是格外的细心和轻柔。 许是习惯了被慕容嫣这么恶毒的骂,熊幺幺的嘴角也隐隐挂着偷笑。 875.第875章 卷二114别样温暖:慕容嫣式的关心 许是一直被人苛待惯了,不知为什么,熊幺幺总觉得慕容嫣骂他和别人骂他不一样,隐隐的,总觉得有一种被人关心的温暖: “没事儿……舒姑娘的土方子可好使了,还说,再过些日子就能大好了!”说着,熊幺幺要低身帮吃力取盘子的慕容嫣一把,便再度被慕容嫣喝止住: “别动!当姑娘我是残废啊?好手好脚,还不需要你来伺候!你站着就好,别瞎动——一会儿扯着伤口出血了,本姑娘可没钱没给你请大夫!” “我有钱……”熊幺幺要立刻说他不仅债都清了,还突然有了一小笔钱,话语就再度被慕容嫣瞪了回去,只余嘀咕,“真有钱了……”天白家相公给了他好大一笔钱,搁在过去,他想都不敢想的…… “有钱就乱花啊?天天儿,没少给人塞钱吧?你看你,有点子钱就乱花,还花在这不该花的地儿!” 慕容嫣拿起筷子开始迅速吃饭,才刨上一口,就见饭里露出好几块油亮亮的三线卤肉来,脸色更难看了:“你买的?” 熊幺幺立刻又抓紧了篮子,怯怯地瞅着慕容嫣像个又不小心做错了事儿的孩子:“今儿……今儿中秋……”过节! 慕容嫣叹口气,放下碗,不得不再次对熊幺幺怒道: “早就跟你说过不知多少次了,送饭就送饭,别在里面搁这些个花钱的东西!你日子好得很?饭都吃不起了,还给我搁什么肉?你觉得我能吃得心安吗?来,把肉都挑出来,你留着回去吃,哎呀——真是气死个人—— 你都病得跟个纸片儿一样,还给我送什么肉?当你经济宽裕的很,这二日债主没找着地儿,你又暂时落心了?有这点肉,自己留着吃,你都病得这模样了,也不知对自己好点儿啊? 不是我说,你就是个傻瓜,对自己好点儿会死啊?”越看越火大,慕容嫣终于知道为什么那婆家能把他欺负成那模样了!真就是……连点私心都不知道给自己留点儿! “都……都吃了的!”熊幺幺眼看着慕容嫣真就把他小心放心去的一块块肉,如数挑了出来,不禁忙道,“今儿……今儿中秋!” “别中秋中秋,再中秋,本姑娘就把碗盖你脑门上!一个二十好几的人,脑袋就跟让门夹过似的,缺心眼儿啊!拿着,这肉你拿回去,自己吃了,听见没?” 慕容嫣将挑出来肉,搁到另一边腾出来的碗盖上,又开始奋力刨饭——其实早饿了,牢饭不是霉的就是馊的,好的也让里面的人中饱私囊了!她一天说实在的,就等幺幺送来的这一顿! “恩!”熊幺幺怯怯地点头,两眼看着慕容嫣狼吞虎咽的样子,总觉得自己有种很幸福的感觉,而这感觉,是看着他当年的死鬼妻主难得气色好能喝下半碗稀饭,也不曾有过的满足感! “还有茶!”怕自己一弯下又被慕容嫣骂的熊幺幺,立刻又对三两下刨完了饭的慕容嫣低低提醒道,“喝酒也有!” 慕容嫣一听有酒,抬眼又把熊幺幺“奢侈浪费”的行为骂了一顿,最后把一壶茶全喝了,酒却一滴没动。 末了,慕容嫣依旧不许熊幺幺动一下,自己亲自将一切收拾好,困难地搁回篮子里,然后起身搁到熊幺幺手里,再一次叮嘱道: “早点回去,明儿不许来了——你看你,瘦得,风都能刮得跑,也不怕夜半遇上歹人……赶紧回去,记得把肉都吃了,明儿真不许再来了!牢里有饭,好着呢!别一劲儿的乱花钱,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别看着我发呆,一看你就笨笨的,走了走了—— 明儿不许来了!” “哦!”熊幺幺一步三回头,慕容嫣只管大喇喇地挥手:“走了!走了!赶紧走!”走个路都要拖泥带水的,真是受不了! 好容易那头门噶啦一响,熊幺幺的身形消失在了门后,慕容嫣才终于落心地回过头来,一个新来的狱友就难掩嫉妒地道了一句: “你男人啊?” “别胡说,人家院里的房客!”另一个立马替慕容嫣答道。 “什么房客啊,姑娘啊,老婆子我看人最准了,这男人,他喜欢你!” 这话说的…… 让很多年都没再听人说有男人喜欢她的慕容嫣,突然一愣,待要立刻反驳回去吧,那头的门又“砰——”一下开了,慕容嫣只当是熊幺幺突然又去而复返,不禁忙回头去看那门,不想就听那刚才还暴躁的衙差过来开锁: “慕容嫣,有人来看你了!” 柳金蟾一愣,刚还担心熊幺幺的心思,瞬间飞到了爪哇国:“谁?”难不成是北堂傲? “去了就知!” 衙差开完锁,领着慕容嫣就往上面的单设的雅堂而去,慕容嫣一瞅这神神秘秘的单独小雅室,心跳更觉扑腾—— 来人的身份定然是不一般的人了。 谁想,她满心雀跃地一推门进去,转身看她的,却是一张陌生女人的脸。 她说:“我是皇太女太傅陆长青的女儿陆小兰!” 慕容嫣瞬间心内一沉……选择了既然无语,有些事可以不记得,但是东宫在两国府之后,对她娘落井下石,督促户部请旨查抄她慕容府,以资抵债,贱卖所有家什,并从中大肆牟利的人,就是皇太女! 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来人介绍开门见山,锁门后的话更是无耻得露骨。 “慕容嫣,你这‘璟驸马’当得好不好?”她趾高气扬的脸笑得猖狂。 慕容嫣跪在地上,嘴如蚌壳,两眼垂地,但丝毫不会影响她的口沫横飞: “你知不知道,璟公主和嘉勇公都想要你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在大牢里,然后丢去乱葬岗好喂狗!” 慕容嫣依旧呆呆出神,置若罔闻。 陆小兰咬咬唇,无奈只得继续唱她的独角戏。 屋外呢,就听里面传来: “哎呀呀真是……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他们怎么对你就没有一点儿夫妻之情呢?” 876.第876章 卷二115别有用心:陆小兰访慕容嫣 “男人们啊,一个个水性杨花,最是薄情寡幸,想要和你好时,可以为你生为你死,为你宽衣解带……可一旦你触到了他们的霉头,他们立马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最毒男人心!” “慕容嫣啊慕容嫣,你死到临头还不信,到底是谁对你好,谁对你坏么?” “好,你可以继续不说话,但你就不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杀你吗?” “因为……他们现在想嫁给别的女人了——怎得,你不信?” “楚天白和柳金蟾你认识不认识?认识吧?” “怎么能不认识呢?她们二人可是皇太女故意把她们二人安排到你身边来的,别问皇太女为什么会对你这么好? 因为,你真是太可怜了,你的男人都一个接着一个急着爬墙—— 全都早早儿爬进别的女人被窝里,给你戴了一顶又一顶的绿帽子—— 据说还偷偷给她们养了孩子,至少这个数……你还蒙在鼓里,这么傻乎乎地等着!怎么,瞪我?觉得我信口胡诌?他们俩当年和你怎么的,你还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个水性杨花,见女人就让上的货色?哎哎—— 你想打我——” “你你你……个不识好歹的东西,老娘实话告诉你,璟公主嫁了,嘉勇公也嫁了,你要还想娶他们俩,重振慕容家——就只能听东宫的!” “怎得,心动了? 实话告诉你,皇太女,让我给你带句话,说只要你肯乖乖听她的话,作了楚天白和柳金蟾,那两个****早晚是会赏给你,就是你恼了,只想让他们做个妾,听你使唤,也成! 怎么,你不信?这天下将来都是皇太女的,这区区两个玩烂了的男人,皇太女不赏给你,还留着自己用?” “别瞪我啊,这两个男人的名声,难道你以为还是冰清玉洁的?怎么,你还余情未了,稀罕呢? 稀罕就听皇太女的话……只要你投靠了皇太女,这将来数不尽的荣华富贵,漂亮男人还不是你慕容嫣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说白了,这几年他们仗着几分尊贵,这么作践你,让你身败名裂,一无所有,受尽冷嘲热讽……你堂堂一个女人,就没想过,有朝一日,让他们都哈巴狗儿似的趴在你的脚下,摇尾乞怜,你已抬脚,让他们给你舔脚趾,就立马给你舔脚趾? 只要你投靠了皇太女,这一切就都会成真!皇太女谁啊?未来的大周天子……” 话是那么的恶心,却……不能不说,令她砰然心动,只是……皇太女既然可以呼风唤雨撒豆成兵,那为何却偏偏在意两个傻到家的“楚天白”和“柳金蟾”呢? 她们俩又是什么来头呢? 吃了太多多亏的慕容嫣没有任何的轻举妄动,只在陆小兰说得口干舌燥后,静静地问了一句: “慕容不懂,既然皇太女手可遮天,怎得两个小小的捕快,倒奈何不了呢?” 早算到慕容嫣会有此一问的陆小兰,嘴角微微一勾,就靠近慕容嫣身侧轻道:“杀鸡焉用牛刀?” “踩死蝼蚁,不是更容易吗?”慕容嫣仍旧不上套。 陆小兰当即低低一串冷笑:“亏得你在大理寺呆了这么久,难道……你就没,看出点门道道来?” 慕容嫣侧目。 “实话和你说吧,楚天白和柳金蟾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她们二人都是勤荣二府故意以皇亲国戚的名义,安插在大理寺的细作!这次大理寺一案,就是她俩的杰作!” 陆小兰语不惊人死不休地成功俘获了慕容嫣瞪大了的眸光。 “而为什么要你来对付她们,缘由也很简单:一,我东宫与北堂皇后,你也知道已是水火不容,而勤荣二府却都是皇后身边的人……但由我们东宫亲自动手对付这么两个喽啰,未免有点大材小用。 其二嘛,你慕容家落得如此田地,也是勤荣二府的联手,咱们也算是同仇敌忾……” 说着,陆小兰低头欲从慕容嫣眼中找到共鸣,不想,看见的还是一片空茫的漠然——难道,慕容嫣自始至终就真没恨过勤、荣二府,又或者,真就是她负了那二位公子的一往情深,因而一直心怀歉疚,难以言“恨”一字? 然后,又爱屋及乌,以至于她对勤荣二府的所作所为,也难以恨上,所以仅仅只停留在言语冲突抱怨上? 陆小兰心中打鼓,越发揣摩不透慕容嫣的心思,可就这么无功而返,她娘被那柳金蟾活活气得半死的仇,又要何时报?难道真等到那皇太女的发威之时?而今户部告急,主理户部的她,自救不暇,哪得闲管她家这点子事儿? 少不得,陆小兰,又再一次深呼吸,毕竟来都来了,计也有了,就是不能拿下慕容嫣,挑拨挑拨也是可以的,毕竟做人不能奢望一口吃成大胖子,妄想既报了家怨,还能博得皇太女一番青睐不是? 陆小兰少不得压下满腹翻涌而起的不耐,再一次强笑着一张脸,对慕容嫣又一次循循善诱: “常言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陆某想,慕容姑娘也是个胸有大志气的女人,这眼见着青春将逝,昔日的同袍们纷纷成家立业,儿女成群,前程有定,自己明明是最早出头的,条件和机会也是最出类拔萃的,结果呢?却落得个老大无成,混在这市井之间混混度日……” 家恨勾不起共鸣,陆小兰就步步地试探着拔出,每个女人埋藏在心底的那颗叫做“虚荣”的种子,让它慢慢地攀援而上,然后被她引入歧途。 果然,她此言一起,慕容嫣强自麻木的神情开始了微妙的细细变化…… “多少人在笑话你?多少人表面与你谈笑风生,背后却在戳着你饿脊梁骨,说你痴心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又有多少人,最爱在这中秋佳节团圆之际,拿你来充作合家团圆的笑资—— 妄图飞上枝头做凤凰的慕容家小姐,结果枝头飞不上,落架了还不如鸡……” 877.第877章 卷二116再接再励:陆小兰诱之以利 “别瞪我!这后面多少人当着你说,背着你说,就是你而今杭州那边的慕容家族人,你敢说,她们没有这么天天儿地骂你,咒你,恨不得你早死,还有你爹——在慕容家后院,呆得天天活在周遭人的唾沫星子里吧?” 这不提她爹还罢,一提起生父,慕容嫣自以为强不可摧的心,刹那间犹如被万根扎着一般疼,她这么久了,还在坚持,她自幼就处处争强好胜,为的……为的就是让她爹有一日能堂堂正正走出那间小屋,不再被人指指点点,任人欺凌…… 结果…… 结果……慕容嫣咬唇,生生地从酸涩中梗出一句:“你到底想说什么?”别拿我爹来说事儿! “只是想给你,指出一条再次通常富贵荣华的康庄大道!” 陆小兰很是满意地看着慕容嫣终于碎掉了她那强硬的面具,露出真意来: “为了慕容家能重振旗鼓,你娘能再上朝堂,你爹能再次因你而荣光…… 陆某相信,慕容姑娘很清楚,自己该选择些什么? 毕竟……你做得那些事儿……而今是也再也不能让北堂家与战家见容于你——尤其,是嘉勇公三年前,你也知道,他……也算是……死活被他家姐逼着贱嫁出去了!改姓柳,成了柳家据说……徒有虚名的男人—— 据说他五月底从京城出嫁那日,他妻主就睡在了苏杭名角玉堂春的被窝里,然后同年冬,她妻主就生了一个大胖闺女,接着又在南边养了一个小侍,这后来又和那男人养了两个孩儿……上月前,还进宫闹着要休北堂将军另娶呢…… 你说……北堂相一定很恨你吧?” 慕容嫣眼瞬间露出诧异之光:“嘉勇公夫人不是死了吗?” “死了?” 陆长青一愣,然后立马“呵呵”一笑:“死了倒好了!”她也没今儿的事儿,刘德弟妹也不会突来这等横祸了! “常言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嘉勇公夫人,天生就是痞子无癞——她为了与别的女人抢漂亮男人,好几次都差点被人生生打死了……” 仗着勤荣二府对二位女熄的讳莫如深,外人难窥其真,陆小兰想也不想就着二人的缺点,借着各种道听途说的绯闻八卦,添油加醋地使劲抹黑一番: “也是嘉勇公贤惠,识大体,次次都替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夜夜地端茶送水,可谓是没有一点子大府公子的架子,可那柳……嘉勇公夫人呢?左挑鼻子右挑眼儿,横竖就是看嘉勇公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没有一处顺眼的—— 还不就……你也知道,嘉勇公出嫁时,身子让人给破了……你说,这不破,这样的好姻缘能轮得上嘉勇公夫人那么一个一无是处的女人?但这女人就是蹬鼻子上眼儿,仗着嘉勇公不能改嫁的家训,变着法儿的折辱嘉勇公—— 你知不知道,她可以把外面青楼里的男人搂进府里,当着嘉勇公哪样儿,都不碰嘉勇公一下……这……当年多美的一个嘉勇公啊,而今据说都没个人形,天天在家以泪洗面,没事就说不如死了的好!” 眼瞅着慕容嫣越听越动容,陆小兰,就卯着劲儿地把嘉勇公往惨里编不说,还愣是把刚才被她骂得与窑哥儿可媲美的北堂傲,瞬间描摹成了一个至今因慕容嫣相负,而今惨不忍睹,却还为她守身如玉的贞节男子,听得慕容嫣神情激动—— 时而握拳恼恨,时而紧张北堂傲会被那下流女人强行了房,时而又为北堂傲的忍辱负重而心中长叹,只恨自己身在墙外,他而今已是别人的男人,她纵然余情未了,却也是爱莫能助—— 恨只恨,当日他那般的傲气,怎就落得如此下场,可叹他若是当日忍得下一时之气,待她娶了战蛟,做了驸马,再迎他进门,岂不是两全其美,各得所归,何至于沦落到此地,作践得自己,连个青楼的男人都可以上门羞辱! 怪只怪,他咎由自取,等不得她,她也是莫可奈何!要恨,就恨他家姐,为了自己的薄面,连自己胞弟的终身大事,也可轻易儿戏! 慕容嫣要咒上北堂骄几句吧,但一转思北堂傲在杭州跟着那群书院女学生跑的情景,又觉得这陆小兰怕也是道听途说,弄不好北堂傲出嫁根本就是个幌子,旨在给北堂傲一个出路,那柳门女子,说白了,就是个人偶,他们夫妻自成亲那日起,就是个骗局—— 骗人礼钱的冒名夫妻! 思及此,慕容嫣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可怜陆小兰说得自己都要相信了,无奈她激动之余,回首一看慕容嫣: 爹爹的这女人不是刚还爱那嘉勇公气得浑身发抖吗?这就又把壳戴上了? 咬唇、切齿…… 陆小兰只能放弃哀兵之策,再次回到主题: “第三嘛,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皇太女那样尊贵的身份,想用你,也要你献出一份诚意来。 毕竟……谁知道慕容姑娘会不会旧情难忘,突然又被美色所惑,过河拆桥,倒戈相向了呢?不管怎么说,璟公主就是而今早过了双十年华,可仍旧还是是个女人见了,无不折腰的稀世尤物,对吧?” 陆小兰淡笑着,冷看慕容嫣脸上再次浮起的一丝恍惚: “第四嘛……你动手,那两府,一时,也怀疑不到咱们人身上!”稍稍露点尾巴! “什么意思?”慕容嫣挑眉。 “简而言之,就是你慕容家与勤荣二府有私仇!你就是灭了她们的人,大家也只会说,是他们咎由自取,私人恩怨!”因此,你是灭掉那二人的最佳、不二人选——情杀! 陆小兰笑,坚决不透楚天白与柳金蟾的真实身份。 “我慕容嫣……除非上战场,否则,不会让手沾上任何一个人的鲜血!”慕容嫣一瞅陆小兰那狐狸般的阴险笑意,拒绝得斩钉截铁。 “你这是不信任我们?” 878.第878章 卷二117抛之以饵:翻身的最后机会 难得慕容嫣肯开口,还答得这么爽快,陆小兰也不再藏头藏尾——对付武将其实比文人利索,直来直去,反正……她陆小兰从不接受“拒绝”二字! “怎么信任?待我杀她们,你们再来杀我?”我慕容嫣怎么也是个京城长大的仕宦女子!岂能与市井为钱卖命的亡命之徒等同? 慕容嫣嘴角冷冷一挑,没有一丝的拐弯抹角,也天性拐不来那弯儿,绕不来那角! “好,答得直接,答得也爽快!陆某就喜欢和你这样的人说话,交朋友!”陆小兰两掌一击,立刻露出欣喜之色。 慕容嫣侧目:她有说与她合作?还是她根本就是勤荣二府派来的摸她底细的探子? “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我陆小兰做不更名行不改姓,你信不信,今儿,我陆小兰就能让你迈开步子走出这刑部大牢?” 陆小兰笑。 慕容嫣也笑:“这有何难?”对于豪门来说,有时就是你杀了人,她们也能让你逍遥法外,就跟没事人一样……当她是乡下来的? “其实……说是想让你杀了楚柳二人,不过是试探你的话!” 慕容嫣不上道,陆小兰也只好再退而求其次,谁让慕容嫣看似年级轻轻,其实经历的事儿,说到底比她还多!亏吃多的人,自然不那么好骗上手。 “试探?”慕容嫣冷冷一笑,明知故问。 “对!”陆小兰深知对付慕容嫣这样有过许多阅历的人,唯一的办法,就是七分真三分假,而且还要来得“坦坦荡荡”毫无遮掩,最好要让她觉得你没有藏着掖着。 “如果你真动刀,我们也会很麻烦,毕竟你若说是咱们指使的,别人未必就不信?”陆小兰笑,“但……要你来对付柳金蟾和楚天白,却是真!” 慕容嫣垂眼! “柳金蟾是北堂傲家从白鹭书院请来的新左膀右臂,在大理寺看似做个捕快,其实就是专门来打乱皇太女在大理寺多年盘踞的势力,你也知道……荣公主看似总理,其实大理寺在过去,一直是皇太女的地盘!” 陆小兰决定抛砖引玉,钓卧底: “至于,楚天白,她与那柳金蟾是一个地方来的,说是荣国府的某个亲戚的弟媳,其实,是荣国府为了回应勤国府的安排,也顺势安插进去的帮手!二人看似憨傻,其实不过是为了扮猪吃老虎,想要一举端掉,皇太女在大理寺人!” “而她们毕竟是打着两府旗号来的所谓亲戚,皇太女既不好亲自动手,手下们碍于两府的势力,也不敢轻易动到二人,所以……陆某就想到了你—— 既在大理寺当差,又恰好与她们同在一个班儿……据说而今关系还不错,她们时常还喊上你一声慕容姐姐?” 陆小兰突然说得句句打实,到让突然感觉自己变得重要的慕容嫣,霎时间有点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而皇太女,其实也不要你特别做点什么,就是多监视监视这二人,发现异常,就赶紧来告知于我,其次嘛,若你能协助我们趁机顺势除掉这二人,陆某想皇太女一定会大大地赞赏于你—— 当然,慕容姑娘心里还是想娶璟公主……一夜夫妻百日恩嘛…… 你放心,你我合作的事儿,我绝对不会告知任何人,而且还能帮你在大理寺声名大噪,令勤荣二府对你刮目相看……然后……你知道的……当勤荣二府发现你是个可造之材,又能为她们所用之时……你的所求便是她们的所求—— 还怕不能抱得美人归?指不定……” 陆小兰旧性不改得再次凑到慕容嫣耳畔,嘀咕了一句: “你就是对那嘉勇公余情未了,不计前嫌,还想娶他,只怕那北堂相,为了北堂家的利益,也会乖乖儿将嘉勇公奉上,这同时能抱得二美归,可不是戏里也能有的美事?” 明知可能会有陷阱,但慕容嫣还是忍不住心动! “常言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慕容姑娘,这康庄大道就铺在你眼前,走不走?你就看着办吧!” 眼见慕容嫣眸心已动的,陆小兰立刻见好就收,理理袍子预备离开: “时不我与,今时今日,你是上佳人选,可错了好机会,指不定还有更好的人选,你……就好生考虑着,在下给你三天时日来陆府,不来,陆某就另寻他人了!告辞!” 言罢,不等慕容嫣答话,陆小兰就大步流星推门,领人扬长而去,大反来时的软磨硬缠之势—— 无奈,慕容嫣此刻一听翻身在即,心里难免沸腾,沸腾之余虽有众多疑虑,但陆小兰临走的那句话说的好: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她慕容嫣眼下不借着皇太女青睐之际,借势而上,下一次的机会又在哪里? 七年了,她等了七年了,璟公主现在是摆明了避而不见,还时不时传说他已嫁人育女的小道消息,而北堂傲是嫁了,可嫁似未嫁,而今的各种流言,也确实证明了她当年的揣测,北堂傲是假借出嫁之由,到鬼谷养病,实为挂个虚名! 而柳金蟾,她怪道说看她眼熟,名字也熟,合着,她就是白鹭书院哪个,北堂傲病了以后,成日里追着跑的女学生—— 不想,还真让北堂傲拐到了京城,替他北堂家谋事…… 所幸的是,这柳金蟾原先在书院就听人说,家有相公孩子,只希望北堂傲别是真动了心,就等着人家相公早亡,他好守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巴望着给人续弦,做人现成爹才好! 慕容嫣这么隐隐一想,心里就难免有些急! 战蛟是个任性公主,说不嫁真就不嫁。 而北堂傲,现还说病着,他脑子不清不楚的,当日公然在画舫上争风吃醋便罢了,后来还非坐在柳金蟾身边扮新郎,就知他思嫁心切,可能而今碍于礼法,静静等着那个柳金蟾的相公没了—— 他可也是个说嫁就真要嫁的任性大公子! 慕容嫣这心里一急,在牢里就难免有些呆不住,少时便坐立不安,提出要见陆小兰! 879.第879章 卷二118宝宝排队:天白的小团子们 慕容嫣夜会陆小兰。 慈宁宫的月儿呢,爬呀爬呀爬,还没爬到中天呢。 这一群男人们才一个个手执亲自做的荷花灯,五彩斑斓地放了满湖,璟公主家撑了一天的五个小汤圆一个挨着一个,整整齐齐地手捧着吃了一半的内造五仁月饼,在悠长又悠长地古琴声中,全接二连三地打起了小呼噜…… 这还赏什么月呢? 璟公主心疼地和楚天白一个个抱起孩子,一边令人包起小包被,一边向皇太后辞行。 皇太后也年级大了,身上也乏了,索性就挥挥手,让大家都散了各自回府吧! 柳金蟾和北堂傲等就起身,眼看着楚天白怀里一个睡得仰八叉的,战蛟怀里一个脸望月的糯米小团子,两人袍子边,还各拽了四五个边走边睡的,这温馨的场面,真是想不让人羡慕都觉得好难—— 七个团子聚拢在一处,真就跟一群小猫猫挨着母猫一般,醉得想让人一个个“掐死”,太可爱了,尤其还个个白白胖胖,肥嘟嘟的…… 柳金蟾看得心痒,北堂傲却在担心今儿独自在家的妞妞,怕她夜里入睡想爹爹——这大中秋的,丢三个孩子在家,北堂傲心里忐忑,满满地割舍不下! 但他扭头一瞅,柳金蟾盯着人家娃娃流口水,就忍不住叹了句: “要是妻主肚里的孩儿还在,翻过年,咱们家也至少四五个这么围着了!”想说不羡慕战蛟,是假的—— 哪个男人不想儿女成群结队地追着围着?这当男人最大的幸福也就莫过于,妻主疼着,孩儿们一个个“爹爹、爹爹”地追着喊着,一抱一大团儿……满心里都是满足…… 柳金蟾夫妻一时看呆住了。 瑞公主等也羡慕得看傻了。 璟公主战蛟,再一次抱起他大大小小的战利品们,无比欢喜地再一次炫了一把—— 身为一个男人,一个成亲六七年,妻主见着都时常把持不住的男人……一个他这种年纪,不仅保持着貌美如花,还能有这么好孩子的男人……试问,大周除了他有这样的福气,谁还有? 就是北堂傲过去与他平分秋色又如何?他现在有这么多的孩子吗? 长期最爱拉仇恨的战蛟抱着他的心肝点点们,再一次在众人的羡慕嫉妒恨中,收获着满满的满足,充满慈父之光地悄然而去,北堂傲恨得磨牙啊磨牙: 不就早嫁了三两年吗?他不是柳金蟾不小心出了点子事儿,明年孩子也五个了……闷死他了! 提着袍子上轿,就开始盘算今晚开始努力造人的北堂傲,还没和柳金蟾慎重说这事儿呢,那头瑞驸马就先与柳金蟾约到: “今儿,宫里打得也不好说会子话儿,璟驸马说,明儿来我府上摸几圈,你们俩都过来啊!一个都不许溜!尉迟雪,你负责一路过来时,把她们俩一起捎带上!” 打打打? 这还打没完了? 北堂傲要恼,无奈这是女人们的交际应酬,他也不好说什么,尤其柳金蟾,明明儿才刚答应他,明儿要在家陪他来着,这瑞驸马一喊,她就把他抛到了九霄云外,答应得那叫一个爽快,进轿才想起她应的话来: “为妻,明儿打完牌就回来?”呃……一时忘了! “哼——”北堂傲嘟嘴,立马撇开脸,不理人。 “不然,后日陪你……” 白眼儿! “后日整日都陪你!”柳金蟾慷慨许诺。 “那……咱们夫妻……养孩子?”北堂傲两手勾住柳金蟾的肩,立马开始提要求,“为夫不要比璟公主的孩子少……”反正不管了! “呃……” 柳金蟾汗淌,她岂是楚天白那种—— 生宝宝前一刻还可以在树上学肥猴倒挂金钩,下一刻就跟拉粑粑一般的小怪兽? “为夫不管了……”…… “不管了”之后的节奏,就是北堂傲入夜归家,立刻开始着手,要重金去塞北聘请他父族里,专门管生“高质量”宝宝的“孕儿专家”指导孕前一切注意事项—— 据说他家三兄妹之所以这么出类拔萃,就是他爹当年从他们族里陪嫁了这么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巫医—— 听起来有种好神秘的感觉! 但甭管神秘不神秘,既然决定请人来专业指导怀孕,那么眼下小两口的第一个工作就是在巫医来前,先做好一切避孕措施,这个……柳金蟾很喜欢! 尤其是面对雄性荷尔蒙亢奋的北堂傲,柳金蟾觉得下一次下一个下一个下下一个,一定一定都要请“孕儿专家”慢慢地来指导才好—— 北堂傲大哥比北堂骄大四岁,北堂骄又比北堂傲大了整整十六岁……十六岁啊…… 她柳金蟾掐指算了算,要是幸运的话,第三胎都不用生,北堂傲就恢复记忆了—— 据说老巫师虽然不外看,但……在族里也是个香饽饽,相传有排队排了四五年的……哼哼哼…… 只要不用带球跑,北堂傲就是天天儿亢奋出超耐力,柳金蟾也只当伪婚福利,反正……现在退货,也改变不了北堂傲早已瓜熟蒂落,正值繁殖旺盛期的残酷现实—— 总不能让他人未老,就先衰吧? 再者,他衰了,还改什么嫁呢?总不能让等了他七八年的慕容嫣跟着他柏拉图完后半生吧? 提起慕容嫣,柳金蟾托着腮儿,吃着人乳和的茯苓霜,一边思考如何把自己的搁进妞妞吃得喷香的小碗里,一边听着那屏风后北堂傲沐浴的水响,隐约想起今儿宁瑞二位驸马是不是有提到慕容嫣进了刑部大牢? 出……什么事了吗? 趁着北堂傲那头卸妆沐浴,柳金蟾悄悄儿放下碗儿,预备溜出去寻雨墨打听打听,不想她才前脚迈出两步,北堂傲就赶巧儿系了一件薄绢似的淡粉色纱衣出来: “这晚了,你去哪儿?”亏得他正好出来! 心情本是大好的北堂傲一瞅柳金蟾这贼眉鼠眼的模样儿,立刻沉了脸。 “哪个……雨墨……以前都是一起过得中秋……”柳金蟾两手比了半日,终于想起这个绝佳的理由。 880.第880章 卷二119夜探消息:雨墨奉箭的婚事 “奉箭陪着她呢!”北堂傲挽着微湿的长发,径直从柳金蟾身边走过,随带用眼神示意柳金蟾归位: “说起来,奉箭也不小了,他和雨墨的婚事,咱们这做主子的,也该关心关心了!奉箭也是二十的人了!” “你看着……”柳金蟾连忙要随口说上一句“你说了就是”,可转念一想,雨墨要是和奉箭成亲了,这将来……她和北堂傲分了…… “不问问他两的意思?”柳金蟾立马改口。 北堂傲扭头看柳金蟾,奇了怪了: “这奴才的婚事素来都是主子的恩典,何时到了要问他们愿意不愿意的时候了?儿女的婚事还父母说了算呢!” 柳金蟾一怔,一想是了,这是古代,没有自由恋爱一说,但…… “话是这么说,可日子是她们过,怎么说也要你情我愿才好!” “这还用你问吗?”北堂傲斜了现在才来问问家事的柳金蟾一眼儿,“为夫早问过奉箭的意思了,而且两人早在白鹭书院那会儿就对上眼了的,不过是咱们夫妻也没个定所,总不能让他们也跟着咱们风餐露宿的吧?” 北堂傲说着,一面令身后的诗笺给他拿来干巾擦拭发根,一面抱起沉沉的妞妞,接着喂完余下的小半碗的茯苓膏,时不时还亲亲妞妞,问问“今儿乖不乖”,“有没有想爹爹”等话语。 柳金蟾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只能呆呆地看着北堂傲,好半日才挤出一句:“但……毕竟是中秋,我还是过去看一眼儿……” “既然要去,就把桌上你剩得那一碗茯苓膏,连同盘子里今儿皇太后赐的那碟内造五仁月饼,拣几个令人切了,一并赏过去,让那个前院的女人们也尝尝鲜儿,不然大过节的空手空脚看啥?” 北堂傲说着一边喂完妞妞最后一口人乳和的茯苓霜,就开始给孩子擦嘴漱口,预备抱着孩子入帐哄着入睡。 “说的也是!”差点忘了!乡下可没这许多讲究! 柳金蟾笑着,立马让入画将宫里赐的月饼,先拿一半送到那边的勤国府,一边将剩下的留个一两个,留给明儿妞妞二囡几个混嘴,余下的都让司棋拿起切成块儿,一并送到前院雨墨那儿,自己也顺道跟过去。 只是三人临到门边,已经哄着孩子进了被子的北堂傲忽然又喊了一声: “金蟾,你且回来!” 柳金蟾掉转头,便见北堂傲挑起一边的帐帘对她叮嘱道:“你去去就来,别耽搁久了,我等着你呢!”休想溜出府去见你的小情人! “哎!” 如意算盘瞬间落了空的柳金蟾只得悻悻地去前院看雨墨,然后百无聊赖地问雨墨觉得奉箭如何,雨墨挠着头,大半日才红着张大脸儿道了句: “他……哪看得上咱啊?” 一瞅就是很中意的意思了! 柳金蟾拍拍雨墨的笨脑袋,暗骂一句:鬼灵精! “既这样了,这以后娶进门一起过日子,可得对人家好,知道不?” 柳金蟾老妈子似的叮咛道,心里却叫苦不迭,你说这雨墨娶了奉箭,她和北堂傲分了,这奉箭难不成也跟着她和雨墨走?他的卖身契可是死契,而且还在北堂家老爷子手里…… “知道……雨墨要敢对他不好,不说小姐了,姑爷不得先把我的皮揭啰?” 雨墨羞得头都没抬得起来。 “那就成,待会儿,我和你姑爷说!你小妮子,够行的哈!” 压下满腹的愁思,柳金蟾教导雨墨毕,决定先走一步看一步,毕竟她和北堂傲有孩子,这将来就是真和离了,妞妞几个孩子弄不好还得在北堂家,一瞅北堂骄那么一个管事的大姑姐,就知道北堂傲改嫁的第一个阻力就是她—— 而她要想顺利把孩子接走,她也未必点头,这三个孩子,尤其是妞妞,将来是要继承他爹爹的爵位的…… 罢罢罢,柳金蟾决定不去杞人忧天,一见雨墨点头不迭,就突然生出一股子好似老妈看着女儿成人终于要娶女婿的半是失落半是欣慰的无味杂陈感: “看看你,当年追着本小姐跑时,才这么点子大……而今也是要成亲了的人了!” 雨墨一听这话,就忍不住给了柳金蟾一个白眼儿: “小姐,雨墨那会子有那么小吗?”你说的是妞妞姐儿吧? “那么这么高!”柳金蟾又往上移动了一尺。 雨墨终于忍不住,抬起了她懒懒的眼皮,用犀利地眼神看向她这口是心非的小姐: “小姐,你是不是又想背着姑爷,让雨墨去干点子不好的事了?”每次都是无事不找她! “恩……这大中秋的,说什么话啊!你小姐是那种人吗?就是想你了,来看看你……”柳金蟾再拍拍雨墨,想立马掉转头回去吧,脚还就跟生了根似的,怎么也挪不开,无奈只得又道:: “随便嘛……想问问……你近来出去,听到什么消息没?” “什么消息?”雨墨斜眼。 “就是有关大理寺的……”柳金蟾低低低道。 “铺天盖地的……你问啥?” 雨墨开始吃所谓的内造五仁月饼,真不是她说,放啥五仁啊,多放点肉不就好了。 “慕容嫣的……”柳金蟾又将声音降低了十个分贝。 雨墨嚼着月饼:“不知道!”街上全是刘德的! “那……你有没有听到些别的?”柳金蟾不死心地又问上一句。 雨墨立刻鼓了两眼:“小姐,你当这是牛村啊?京城满街都是人,走一路全是事儿,你要雨墨记那件?”也太难为人! “那……你明儿一早去买菜时……悄悄替我去孙头儿哪儿一趟……”柳金蟾索性就附耳在雨墨耳边交代了一番。 雨墨瞅着柳金蟾,半日若有所思地问了一句:“小姐,你不会和那个他们说的大理寺寺花真有一腿吧?” “什么什么大理寺花?你小姐我是那种人吗?”柳金蟾瞪大眼儿,简直不敢相信居然还有“大理寺花”这么一说。 雨墨可不给面子,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明明白白就写着:你不是,谁还能是? 881.第881章 卷二120雨墨谏言:治家也如同治国 柳金蟾无奈,想到自己的旧日名声,不得不放弃与雨墨比眼睛大的举动:“就算你小姐过去曾有过这种苗头,你姑爷那么凶一个,小姐我能得逞吗?你姑爷能答应吗?” 雨墨移开眼,觉得小姐说得很是在理:提起看小姐,姑爷比牛村看家的老黄狗,还厉害! “想问啥?”雨墨撇嘴。 “就问大家好不好?现在都如何?”柳金蟾想了想,一时也不知问什么,毕竟慕容嫣在刑部大牢也是道听途说,倘或是同名同姓的,她不是咒人家吗? “成!”雨墨点点头,觉得柳金蟾的要求,没有越过姑爷的三不准范围。 “那……怎么和你说呢?”雨墨立刻贼贼地凑到柳金蟾耳畔低问,自上次她试图唆使小姐离家出走被姑爷拿个正着后,姑爷剥夺了她很多很多特权,例如直接见小姐! “这个……我来寻你……明儿,我要去瑞驸马府打牌!”柳金蟾咬耳朵。 “那小姐,你赢了钱,记得二八开!”雨墨一听钱,立刻不忘本职工作,“雨墨听白鹭镇的人说,那周家又要卖地……咱们不如再买点儿,以后您不想做官了,去书院当先生也不愁那点子钱不够用!” “好!”柳金蟾欲走,临时又想起她今儿赢得那堆银子,“一会儿我把今儿赢得,拿一半给你先拿着!” “哎!还有!”雨墨眼见柳金蟾要走,又连忙抓住柳金蟾嘀咕道,“雨墨进京后,发现府里太浪费钱了,而且好多游手好闲,不做事,光拿钱,还爱逞威风,不仅如此,还有好多人一起管一件事,结果分钱都来了,做事,一个人都不管!” “哦!”柳金蟾点头,觉得这是大府,乃至大天朝任何大机构都固有通病。 “雨墨觉得,姑爷应该把府里不做事的好好清理一下了,不然对干事还没钱的多不公平啊?再者,没钱,弄那些排场做什么呢?” 雨墨皱起小眉头:“还有后院那么大的地,还花钱请人来种,最后收成还都是他们拿去了,为什么,咱们不租出去,不仅省了雇人的钱,还有租子收,多好啊!” 柳金蟾眯细眼,然后细想想,觉得雨墨说得也对,但……这毕竟是自己的府邸。 “这个,你去和姑爷说!可你要想好,你才来这府邸,这么做,可是很得罪人,你确定你要坚持?” 柳金蟾目视雨墨,要知道这小到治家,大到治国,其实道理都是一样的,皆是治人,亦是人治! 雨墨想了想,然后很认真地道: “可是怕得罪人,大家都不管,那么这个家如果被大家吃没了,那么大家不都是没有家了吗?雨墨想,总是需要个人来当家的!” 柳金蟾微微一怔,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孩子说出来的话: 是啊,治家如治国,如果人人都不想得罪人,当老好人,明知弊端而一而再再而三地姑息养奸,那么……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家已不家,国亦不国,那么无论是官还是民,都将无以栖身,战乱频生…… 故而,国,家,总需要一个人来牺牲自己,整顿这凌乱的秩序,北堂府,如此,大周国亦如此! 只是,家有一个忠心的雨墨……国呢? “既这样,那么你来做,但不许哭鼻子!我去与姑爷说!”治家,治天下!她柳金蟾治不了国,索性就投桃报李,趁着在北堂府一日,替北堂傲这大公子,好好儿地理理这个家…… “好!雨墨是个大女人,说了就是,才不会哭鼻子!” 雨墨吐了吐舌头,立马叼着月饼,就蹦蹦跳跳地端着余下月饼请人一起品尝去了。 而柳金蟾则看着雨墨的背影,想自己,也突然想到了哪个处处针对自己的皇太女—— 这个国,倘若北堂家败了,大周交给她,她重用的那帮人真得撑得起这泱泱大国,大力改善民生,而不是将国力一直一直如所有封建王朝一般,消耗在无止尽地内斗中? 生产力、生产力…… 只有推动生产力,发展繁荣的商业,最底层的人才能从食不果腹的生活中,解脱出来……平等源于思想,与生产力的高度发达! 然,温饱却是朝廷可为之事。 朝廷…… 柳金蟾突然觉得这是个看似唾手可得,却又令人头晕目眩的胡萝卜,一直挂在哪儿,却又始终触及不到哪儿! 前程哪,明明一直放弃了,却还是忍不住在想,自己能做些什么! 回屋的路有点长,回屋后的男人虽然火辣辣却也有那么点啰啰嗦嗦,但入夜的梦却在前世的政治经济学里荡漾,从资本主义萌芽到后来的民族资本扩张—— 梦里从头至尾都在围绕着一个皇权的制约在旋转,又旋转—— 是的,皇权的过于集中,人治胜于法治的现实,乃至人与土地的捆绑,都是制约着经济向前迈步的决定性因素之一…… 柳金蟾的梦是如此的凌乱而又乱中有序。 慕容嫣的路却是弯弯曲曲,抬眼望去,就像这日中秋的夜一般,看似明朗,却又突然下起了绵绵细雨,夜瞬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跌跌撞撞找不到回家的路,也……寻不到任何栖身之所。 雨一直一直在下! 陆小兰的话听似那么诱人,却又陷阱重重,而她明知她正被算计,也不知自己的胜算有几何,但却知道,她除了接受条件,别无它途! 难道人世就是这么赤果果的利用与被利用?不是高高在上,把人不当人;就是蝼蚁般苟活着,任人践踏,即使被利用也要对利用她的人感恩戴德?连……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有吗? 慕容嫣在雨中深一脚浅一脚,也不知道,黑暗中自己是迷路了,还是正走在正确的路上,雨就这么无情地下着,淋湿了她的发,浸透了她的衣,而她走了那么久、那么久却始终看不见的方向。 有人说当幸运向你眷顾时,所有你意想不到的好运都追着你,要与你相遇;而你背时,好运都故意与你岔开道,只有厄运在每一个巷弄口,静静地等待着与偶遇。 882.第882章 卷二122借刀杀人:陆小兰一石三鸟 金蟾爱说,世间所有的偶然都是必然,幸运与倒霉只是一张纸的两面。 天白爱笑,说倒霉的时候也常常是幸福的时候。 为什么是她们俩? 为什么看上去与她们口中描述的她们截然不同? 为什么陆小兰提起她们恨得那么得咬牙切齿?难道大理寺率先跳出来揭发她大嫂刘德的人,不是她慕容嫣? 她这是想要一石二鸟,还真就是借刀杀人? 是借柳楚二人来杀她慕容嫣呢?还是让她们自相残杀,她再渔翁得利? 又或者,她从头至尾恨得只有她慕容嫣一个,而她慕容嫣身后有两府暗中照顾,所以她不敢动手,便想到了这么一个由头……来让她慕容嫣自取灭亡? 夜,黑得,她无法判断这凌乱的思绪,她脑中只有陆小兰的那句: “慕容嫣,你可知道,而今的你,没有璟公主和嘉勇公的青睐,你这辈子也就只能在市井了此残生!” 而要重获青睐,只有出类拔萃? 可如何出类拔萃? 也只有借而今皇太女欲扳倒北堂皇后之际,脱颖而出—— 无论最后她属于谁,首先得让她被人需要! 可让柳金蟾和楚天白“阴沟里翻了船”,她慕容嫣就真能如陆小兰说得,那么一鸣惊人,瞬间成为众人眼中的炙手可热的“香饽饽”?宫斗到如此激烈的地步了吗? 久处下层的她,无法判断,也无从判断,她什么什么都不知道,过去了若指掌的消息,皆已一概不知;旧日的同窗更是视同她如蛇蝎鼠蚁,避之唯恐不及,更甚者,高高在上,已与她分出楚河汉界—— 她无脸,也不再屑与之为伍! 路,走的摇摇摆摆,就在慕容嫣以为自己要露宿街头,在外又冻上一晚时,一个“呀——”的声音,忽然响起。 柳金蟾不及看清出声的人是谁,就听那人突然丢了手中的木盆,喊着: “你怎么淋着雨回来了?快快快——伞……没伞!孙头儿,慕容嫣回来了——你、你小心点儿,哎呀,你的头好烫!” “真放人了?”此刻冲出来的人貌似是孙头儿,“快快快,扶进屋里,刚大家还合计怎么救你出来,幸亏没听那衙役的话,往里面白填钱去!” “什么几十两?”慕容嫣只觉得头重脚轻,貌似真发起了烧来。 “过去了、过去了!快让舒庆春过来看看,要不要抓点药,这额头可烫得厉害!幺幺,你怎得又起来了,不说抬水接水什么的,让雷儿来帮你么? 你赶紧去休息,别这慕容嫣才倒下,你又来!舒大夫可在筹款开她的小医馆,你别指着她又跟前些日子似的天天儿围着你转。” 众人开始七嘴八舌,然慕容嫣在雨中徘徊了近一个时辰,加上大半月在狱中失了调养,此刻哪里还经得住折腾,一个倒栽葱,就躺在了孙尚香怀里: “快快快——幺幺你也让让,别挡着路,咱们先把她扶进屋里去……” 院里这叫一个手忙脚乱,然慕容嫣虽然吃了药,但终究一直发着烧。 院里女人王婆年级又大,孙尚香明儿还要去大理寺应卯,剩下舒庆春,人家暂住的是柳金蟾租下的屋子,再者前儿救熊幺幺都没要一文钱,这刚才慕容嫣看诊也没收一文钱的诊金,做人总不能吃干打净,把便宜都占尽吧? 舒大夫可是个有本事的女人,她来这不过是一时落魄,想当初,她也算是太医馆的人…… 而自己的娘呢,不能喊,她身体不好,自己的小丫头才三岁,也是不济事! 孙尚香只得自己硬着头皮上,暗想守着慕容嫣身上不那么烫了,就暂且休息一下,不想,人那边才一散,熊幺幺就偷偷地拿着帕子摸了进来,眼巴巴地瞅着她,在门口那儿忸怩—— 这意思…… 还是她误解错了? 若孙尚香是个纯粹的古人就好了,她必定死守礼法,坚决杜绝未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然……她也是个假古人,虽素日里与相公李复过得哪个日子叫一板一眼儿,十足一个正经古人摸样,但骨子里…… 此一刻,看见熊幺幺含情脉脉的进来,这势头……明明在当时是熊幺幺无地自容,结果孙尚香比他更尴尬,只当自己当了百瓦点灯杵着,赶紧起身,啥也不问,立马起身让出座: “你你……你来!”我走! 孙尚香这一激动,急得幺幺忙解释道:“头儿,我和慕容捕头……不是……”你想得…… 熊幺幺话没说完,孙尚香已夺门而逃,急得幺幺要跺脚,刚冲出去的孙尚香,忽又调转回头,突然道了一句: “那个……幺幺……毕竟人言可畏,你……你最好天亮前……”……孩子们看见了不好! “头儿!那还是你……”熊幺幺立刻红着脸立刻也要跟着孙尚香出来。 孙尚香那好意思耽误人家郎情妹意的,赶紧又把熊幺幺又退回去,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又道了句: “慕容姑娘……是个可以托付终生的人!你你……莫介意……头儿我,就是担心雲儿……你也知道,他也是要出嫁的年级了!你你你……当头儿没说!” 孙尚香言罢,就逃也似的奔了出来,一出来好死不死又撞上她相公李复。 “妻主,这是……”担心孙尚香夜半熬不住睡着的李复,手里抱着被子。 “没事没事,烧退了,咱们回去!”孙尚香立马推着李复往回走。 李复一瞅孙尚香这神情,就忍不住又那头往那边院里瞧了瞧,十分了然地问了句:“幺幺过去了?”说话时,李复的脸便有些不好看。 “呃……怎么会?” 孙尚香先是一愣,后一想相公李复是个十足的保守男人,当初为了谨守一男不许二女的夫训,甚至不惜与父母翻脸,执意抱着几件简简单单的衣裳,住进她家来……立刻坚持道: “是烧真的退了!” 李复眼见孙尚香执意替人掩盖,也不好立刻说什么,只得低低地与孙尚香嘀咕。 883.第883章 卷二123几句闲言:熊幺幺心绪难平 “妻主是片好心,为夫也知道慕容姑娘是个好归宿,可……咱们家三个儿子,眼见着云儿十四,又是谈婚论嫁的年级了,你说……这院里有个熊幺幺这样随随便便的,将来媒人上门说亲,可怎么一个说道?” 他李复也知熊幺幺是个好人,对慕容嫣是知恩图报,但在是知恩图报,深更半夜,一个单身男人去一个单身女人卧房……怎么说都是顺便,这也就莫怪那些个女人全都跟无头苍蝇似的往上来叮—— 说白了,就是咎由自取。 说到这,李复想想觉得不对,立马把被子搁在孙尚香手上:“不行,为夫,得去说说他!好容易摆脱了旧日的地儿,而今可不能再这样了。” “哎哎哎……你这会子去,里面……你明儿趁着孩儿们不在时,偷偷寻个机会说就是了,这会子,慕容嫣病了,你这么兴师问罪的过去,岂不是让慕容姑娘也尴尬……生生掐了幺幺这点子苗头?” 孙尚香一把拉住李复: “依我说,你说说他就是,咱们啊,还是能撮合就撮合,我瞧着,慕容嫣这疯疯癫癫的,说犯病就犯病,也没几家愿意把儿子嫁她。幺幺有这意思,不能做正房吧,起码也能给慕容嫣做个伴儿,将来老了,互相也能有个照应,你说是不?” “妻主,说得是这个道理,可这没名没分的,就是做个小,也该请大家吃顿饭,喝个酒菜算个意思吧?”李复还是不依不饶。 孙尚香笑了:“你这是大户人家的想法,乡下人家穷得,娶正夫能办个酒就不错了,谁家小叔不是抱着衣物,来个媒人说说,妻家给他娘家送上一份子彩礼钱,然后家里买两根红烛,给做两身新衣裳,再条件好的,再给做上两床新铺盖,就算成亲了?” 还请吃酒?八字都还没一撇呢! “走了走了,明儿你得个闲,把幺幺拉到一处好好单独说说就是,你这当着慕容嫣说他,还要他活不活了?都说要洗心革面,从新做人,再不干那等勾当了,你这会子又为这个去说他,不是把他往老路上逼么?” 孙尚香推推李复往回走:“听我的,咱们权且想着信信他,浪子回头金不换嘛!” “什么‘狼子回头金不换’?这‘****回头金不换’是说女人的话,而男人却是‘伎子回头全身烂’!哎——为夫也说你不过,既这样,以后就少让云儿几个去他屋里帮忙,咱们家可是清清白白的,云儿可不能让他坏了名声!” “是是是!” “妻主,别‘是是是’为夫也知幺幺这孩子可怜,可再可怜,也不能害了咱们孩子不是?你呀,等云儿的婚事无人问津时,你就知道这名声是多要紧的事了!” ……夫妻二人叽叽咕咕地一路回院。 墙那头,熊幺幺却靠着院门,一个劲儿咬着唇抿着嘴,忍着眼眶里将出未出的酸涩,一次又一次地将手里的帕子拧成卷儿—— 果然……人都是这样的!他这辈子,只怕就是死了,烂在了棺材里,石碑也是让人用唾沫星子淋的…… 熊幺幺想到伤心处,待想着与其如此努力做人,到最后还是这种结果,倒不如……此念未起,那屋里慕容嫣的咳嗽声就忽然顿起,惊得熊幺幺立马擦了不知何时流了满颊的泪,赶紧往慕容嫣屋里去: 他是真的……真的想改好! 次日,阴雨绵绵。 柳金蟾一早就起来,就被北堂傲抓着留在屋里给他束发,然后清点儿昨儿她打牌的钱儿,看看今儿还往里补上多少。 不想这诗笺几个竟道: “回爷,这钱奴才都清过了,除了昨儿爷给的一百两本钱外,夫人还赢了七十吊,一早雨墨取了里面的四十吊,说是在白鹭镇买地,这余下三十吊也都在这儿了!” 北堂傲手扶着发髻,不禁回首奇怪地看向柳金蟾:“不是起初都还在说输了二三十两么?”那么几下下就掰回来了? “为妻赌神附体,和楚天白打小去赌坊赚零花就没输过钱儿!”柳金蟾自豪道。 北堂傲对着镜子,比发簪,懒怠拆柳金蟾的谎,真当他不知她那宝贝爹娘家开赌坊,她胞姐开赌坊……这开赌坊为什么都稳赚不赔呢? 一是坐庄家,赔率低,十赚九不输;二嘛……不出老千,谁也干不长,他家祖上在鹰堡那些个豪赌的生意,他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当初年级小,在塞外,祖奶奶还给教过两手狸猫换太女呢 ——吹,只管在他面前吹!有本事下次和为夫打,打得你只管把裤衩都交了…… “笑什么?”柳金蟾说罢,见一群男人都瞅着她笑,北堂傲还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不禁道,“你们别不信……” 奉箭就在一边笑了道:“怎么能不信呢?咱们笑啊,这事可真巧了,咱们爷打牌,自小也没输过!” 言罢,众人皆掩嘴儿笑,柳金蟾不禁回头看北堂傲。 “得得得!你们笑也笑够了,那箱子钱怎得没见打开?” 北堂傲绾上青龙吐珠五福临门簪,无视过柳金蟾看同行的惊讶状,径直起身褪了浴袍,更新袍,只是眼一扫那大钱箱子后,似乎后面还有一个小小的钱匣子,不禁微微有些疑惑。 “回爷,这是璟驸马昨儿,悄悄搁在夫人这儿的四锭银元宝。”墨云立马回道。 北堂傲两手正合衣裳,一听战蛟家哪个看上去傻乎乎的驸马,居然鬼灵精的,居然胆敢把私房钱存到柳金蟾这儿了,不禁拿眼斜柳金蟾: 你在外,背着为夫又存了多少? 柳金蟾立刻耸耸肩,赶紧道:“这钱是为妻与璟驸马说好要五五分的红钱!” 这话一挑明,北堂傲就有点傻眼儿:合着昨儿柳金蟾与那傻驸马联着手的拐那二驸马的钱—— 这就莫怪昨儿晚上,瑞驸马无论如何要她们二人再接着赌了。 “夫人,今儿有打算去赢多少呢?” 884.第884章 卷二124打牌养家:金蟾的如意算盘 真不是他北堂傲有良心,而是大周的驸马,虽然看着是比许多寻常官员看着宽裕又钱多,锦衣绣服的出手还阔绰,但在这豪门里,却一个个都是捉襟见肘的“穷鬼儿”—— 试问有点家底的豪门千金,谁会去尚那公主,稀罕那点子转瞬即逝的“富贵荣光”,然后一个个头上绿帽子一顶顶地叠着戴? 当然,提起绿帽子一事,北堂傲也没好意思说人家公主,他而今也算是五十步笑百步,在宫里人看来,也不过是一丘之貉,好只好在,他婚后不敢乱来,还是巴巴适适过日子的男人。 北堂傲这么淡淡一问,柳金蟾也答得满不在乎: “相公这话儿,为妻那好总赢呢,且先输个三四十两出去,后儿,她们才好再约咱们不是?”细水长流……小肥猪也要慢慢钓,才能圈来更多的小肥猪不是? 北堂傲一听这“后儿”两字,立马回瞪柳金蟾:“你还打?”合着你明儿陪了我一日,又要出去? “能赢为啥不打呢?”柳金蟾无解地看着北堂傲,“这个难道不比去衙门上工挣钱多了?”难得而今还有人肯喊她打牌了! “妻主这意思,是要赌一辈子的意思了?” 北堂傲瞠目,暗道他昨儿不是随便想想,怎得就成真了呢? “不是有句话叫做,牌桌上的人脉嘛!打打牌,还能认识一帮子人呢!” 柳金蟾的确有此意,算算京城多少豪门小姐,不说多,十天半月几小把,按照雨墨昨儿的理家方式,她也可以以赌为生,养化钱男人和吃货孩儿们了。 “狐朋狗友……”北堂傲哭丧着一张脸,忍不住吐槽,“成亲哪会儿,怎不见妻主也在牌桌上坐着?”早知你那会儿是……他就…… 生米都让煮糊了……他估摸着也只会妇唱夫随,跟着上桌挣小钱钱! “那会子,不是没人找为妻打牌么?” 柳金蟾说得这叫一个坦荡,立马挨了北堂傲一记白眼儿。 “哎——是不是那会子,你知为妻爱打牌,就不嫁为妻了?”柳金蟾听北堂傲刚才那话儿,不禁有些好奇。 “看把你这脸嫌得?”北堂傲一听这话就来气,“后悔了,不想负责啊?”你休想! “看你这儿说的……不想负责,我还在白鹭镇傻乎乎地等着你来?”柳金蟾一瞅北堂傲变脸,立马满脸堆笑,挨到北堂傲身侧,拿手去捏北堂傲的下颌佯作调戏状,“啧啧啧,看这小嘴儿撅的,像那小樱桃儿似的,恨不得立马咬上两口……” 若是以往北堂傲定羞得一把推开她,可而今他也是老皮老脸了,而且柳金蟾已经很难才有这么一遭调戏的时候,与新婚那会儿……动不动就羞得他想钻地缝比,北堂傲觉得自己对柳金蟾的吸引力是越来越弱了—— 难得有这机会儿,他才不要推呢,大喇喇地就任柳金蟾待个正着,然后缠绵好一阵,整个人就挂在柳金蟾肩上,跟条四脚蛇似的,凑到柳金蟾耳畔问: “你……真是一直在白鹭镇等着为夫?”你骗我,我也欢喜! “这还有假……你是我相公嘛!一夜夫妻还百日恩,咱们……”怎么说,那会儿也睡了三个月吧? 柳金蟾陪着北堂傲大清早就在床头耳鬓厮磨,心里暗骂宁驸马:你学龟爬呢,还不来?但转念一想,弄不好,她家公主也跟只大蜥蜴似的压着她,脱不开身也是有的—— 毕竟三十的男人如狼四十的男人如狼似虎,她家这不到年级的都已如狼似虎了…… “金蟾……那你现在是不是该对为夫负责一辈子了?”北堂傲低低低地继续吹风,“为夫可是为你又养了三个孩儿了!” “不还嫌为妻爱打牌吗?”柳金蟾避重就轻,嘴上调笑。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只猴子都要满山走,为夫跟了你……别说你爱打牌,就是改明儿上山当了土匪,为夫也去给你做压寨相公,给你……养小土匪……你说,为夫好不好?”想半路不负责,你做梦! “说起这事儿,我忽然想起昨儿雨墨提的事了!” 眼见着压着自己动惮不得的北堂傲,柳金蟾的指尖勾勒着北堂傲唇上的纹路,一面说起了昨儿雨墨说的话儿。 “雨墨说得倒是在理儿,只是……我们府毕竟是豪门大府,这说出去……一则怕人笑话……二嘛……” 一番厮磨后,北堂傲方贴在柳金蟾的颈边,一番喘息后,慢慢道: “都是些世世代代伺候我们北堂家的老家仆,傲儿担心……到时没理出个所以然来,雨墨徒惹来抱怨不说,家姐哪儿也说不过去了,最后徒劳一场,雨墨倒失了威仪!” 柳金蟾点点头,一面拿手卷着北堂傲垂下来的发,一面道: “我原先也这么想,但昨儿经雨墨一提,回来想了想,觉得这也是个命数。 而今我们家正值多事之秋,没事都还有人找着事上来,就怕家里老奴家某个家生女不知天高地厚的,在外横行霸道,到时人家不说是奴才们的错,只说是咱们家目中无人,故而才有这样的奴才横行无忌。这是其一。 其二嘛,这家族兴衰也是瞬息万变,今日看似峥嵘,谁知明儿是不是就是油尽灯枯之时?趁早儿该打发散了就都给个恩典先散了,散不去的,也就打发到老家或者各地去隐姓埋名暂时看着田宅等,这日后你我逃命之时,不说一路上有个照应,起码没有后顾之忧。” 北堂傲一听此言,也是这么一回事儿,毕竟树倒胡弥散,纵然他们北堂傲家个个都是沙场里摸爬滚打来的,但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呢? 北堂傲不担心他们养在府里,仗着主子们的脸面,招来祸事,只是觉得趁着而今家中权势还在,与其一个个英雄搁在府里变成虫,倒不如如金蟾说得,送到各地营里隐姓埋名谋份差事—— 纵然突来横祸,她们也都还能平平安安、自自在在地过她们日子,遇上有良心的,指不定的还能路上给个照应,知恩图报,可谓两全其美…… 885.第885章 卷二125世事难料:一朝天子一朝臣 “既如此,且先让雨墨别动,为夫和奉箭商议商议,毕竟大家都是随为夫出生入死的老家奴!” 北堂傲罢,柳金蟾也点点头,待要答一句“是啊”,忽又想起什么似的道: “这么冒冒失失地让大家散了,总得有个说法,不然还得让家奴以为咱们家败了呢!” 北堂傲连忙点头道: “为夫也是这么一个担忧……但……刚妻主说得也对,这朝廷的事儿,就跟三月的天似的,今儿能说你是大忠臣,人死给你封侯晋公,但隔几年,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龙颜一个不欢喜,一个缘由就下令挖了你家祖坟,抛灰扬骨,说你家是乱臣贼子,惑乱君心…… 但凡先帝爷的错都是你挑这乱臣贼子挑唆的错……”他家祖训,就是绝对不在大周入棺…… 柳金蟾重重地点头: “是啊——纵观这历史,自古君王是不会有错的,有错也是臣子的错儿……就好似……”君王个个犯错时都是无脑儿……待到可以名垂青史时,都恨不得往自己脸上贴金装明君。 话到这儿,有些话柳金蟾不便说,便只对北堂傲露出彼此都懂的一笑——这个封建时代,说帝王不好就是大逆不道……枕边细语传出去都能被人掰成谋反之心,株连九族—— 真可谓是饭可以乱吃,话却不可乱说,尤其是在这最敏感的豪门里,谁知道哪个门缝里就能钻出一个细作来呢,又或者他就是明儿的告密者? 柳金蟾言尽如此,只得生生地转了话题: “对了,依我说,府里的人都是有本事的人儿,与其冒冒失失地让他们散了,倒不如都给他们一些个差事,或去田庄收租,或者去家庙里看管祭祀,年纪大的就让他们回去颐养天年……岂不是顺理成章?” 北堂傲一听这话儿,倒是和自己想得八九不离十,只是……他北堂家祖上自古主仆都是习武之人,岂能屈尊在这些个鸡毛蒜皮的事儿上? “这事儿,为夫自会处理,妻主放心就是了,倒是今儿与几位驸马一同去瑞公主府打牌吃酒,凡事多点谨慎—— 毕竟咱们与东边有些不睦,皇太女虽眼下自顾不暇,未必得闲把这些个细细碎碎的小事儿搁在心上,但她下面那些个,因大理寺一案倍受牵连的人,未必不想将你除之后快,然后好去邀功!” “这为妻还能不明白?” 柳金蟾说着,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便要起身,却还是让念念不舍的北堂傲勾住了颈子,低低地耳语道: “你明白个什么啊?为夫昨儿听人说……说是瑞公主与东宫……往来……好似……有染!”支支吾吾大半日,北堂傲终于困难地吐出这最后二字。 柳金蟾瞬间瞪大了眼儿,待要看着北堂傲求证吧,又怕从北堂傲眼里看出些个别的什么来,毕竟……北堂傲和皇太女过去有没有旧尚且是个谜,而自己疑北堂傲与皇太女……似乎北堂傲也有些惶惶…… “怕是别人嫉妒,说来让人误会的……” 柳金蟾立刻装出一副压根不信的模样,笑向北堂傲: “为妻看瑞公主生得品貌端庄的,不像那等人!”怪道一听他说话儿,就有风尘气,想必……心中也是有一股子怨恨无处可诉……郁郁所致。 “是倒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妻主……”北堂傲心里微微地松了口气,脸上却还是隐忧难解地低道,“莫让他狐媚子去了就成!凡事多个心,知道不?” “比他漂亮了百倍,更狐媚子的还在这眼前呢?为妻能让一只刚出山的涉世小妖给拐了?” 柳金蟾一开口立马挨了北堂傲一顿轻轻轻地猛掐:“谁狐媚子你了……为夫说正经的呢?你又给为夫去扯这些个不着边儿的不正经的话儿……” “什么叫不正经?你不狐媚子为妻,为妻该疼谁去?” 柳金蟾待要再忽悠北堂傲几句吧,外面就忽然喊:“夫人,璟驸马又来咱们家墙头上喊起来了!” 柳金蟾料想必是宁驸马尉迟雪先去了璟公主府,眼下楚天白嫌过府通传难等,又主动请缨来上墙当喇叭了。 “奉箭啊,你拿两锭银子与雨墨给我带上!” 柳金蟾说罢,就人北堂傲给她迅速整理衣冠赶紧出屋,省得楚天白第二声又喊得别人不知他们夫妻在屋里干嘛似的。 “两锭怎么够!”北堂傲开口要说再加两锭吧,屋外就又传来了妞妞嫩嫩地声儿: “小朋友——” 老朋友还差不多! 北堂傲赶紧喊奉书将妞妞抱回来,不想一转身,柳金蟾就出了屋,记得在屋里急喊:“你晚上记得回来用晚饭——”为夫…… “好!” 柳金蟾急急而去,气得北堂傲要跺脚,身后的奉书就忽然附耳道: “爷,甭急,奉书听雨墨说,璟驸马要是敢晚回家,立马跪门槛——璟公主还不给晚饭吃!” 北堂傲立刻圆了眼:“当真?” “荣国府上上下下都传遍了!” 奉书主动奉送这晚到的消息:“璟公主,在夫人她们村时,就是千里之内,首屈一指的悍夫!璟驸马是天天儿三小顿,两天一大顿,两口子一天喊打喊杀的,把后山的作威作福了十几载的老虎都吓跑了!” 这这这…… 战蛟那小子,到底是自己想嫁楚家,还是真因为身子给了这傻妮,被迫嫁的?至于变得这么暴虐么—— 真是,不愿意,还养这么多孩子……回来……也学那十四老公主嫁个七八回,他反正也不愁嫁! 但…… 反观宫里的他瞅他家驸马的眼神,就跟看金宝卵似的,没恨得化作了春水将他家金宝卵托起来,成日里像抱波斯猫儿一般多蹭几下就算是有所收敛的了…… 难道是假象? 费解! 同为男人的北堂傲,也猜不透对面某个男人的玲珑心。 而对面的玲珑心呢,楚天白一走,就跟没了主心骨似的,绵软无力,开始在府里做他上到发梢,下到脚趾尖儿的全身美容护理,意在不惜千金,也要把他的青春冻结在十八那一年—— 做一个不老妖精! 886.第886章 卷二126驸马难为:皇太女姐弟情深 当然他要能更年轻,就更好了! 其次嘛,就是结合大周的东方食补,与印加等地秘传的香薰精油按摩在保持青春的同时,赐予他猛男的爆发力,并解决他后劲不足等诸多“妻主不能满足,见到男人就打饥荒”的房事问题—— 反正他璟公主闲夫凉父,一钱多,二时辰多,闲着也是闲着,总不能闲成黄脸公,最后妻主在外偷偷养个十四五六的,他成了活摆设……有冤都没处诉去强吧? 男人啊再怎么强,也得有女人宠,不然就对面的北堂傲似的,空漂亮什么用?一时好一时坏,差点就成了下堂夫,他战蛟可是要楚天白一辈子都对他缠绵不倦,宠他宠到骨子里……老了也不厌倦。 北堂傲呢,也忙,打扮得光鲜亮丽带孩子去隔壁府闲插花,品品茶,再来个空熏水沉龙涎麝,制制香,在闲淡中玩出几分贵族人家的自在禅意。 女人们也没闲着,一进瑞公主府的前院,二话没说,就奔桌子,哗啦啦预备开始一天的骨牌之旅。 因想着要趁着出来这半日能去孙尚香哪儿瞅瞅,加上二人已经小露出一手的无需再扮假的需要,柳金蟾这次也不含糊,预备楚天白上来就发妖疯,但一想这牌将来没钱了还得打,索性就想了个法儿,示意楚天白,先让这负债累累的二人搬点本: “咱们和璟驸马打牌可不能持久战,根据我在景陵多年的经验,她一般开始不容易摸到道道,容易输,可一旦专注起来……我和你说,就没咱们赢的份儿,活脱脱财神家幺妹儿,只进不出,一年能赢大半年—— 当然遇上她霉的时候,钱也跟发洪水似的来,但金蟾我昨儿瞅着,她这几日偏财旺!” 趁着小解的当儿,柳金蟾悄悄拉了同去的宁驸马耳边嘀咕道。 宁驸马一听,立马想到了昨儿那层出不穷的大牌,顿觉自己债台越来越高了,不禁道:“这……你怎不早说?”合着你们夫妻昨儿是一早串通好临阵脱逃的啊? “昨儿……咱们不是不熟……”柳金蟾立刻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咬耳朵道,“再说,我昨儿和你说,你会信?” 宁驸马一听这话,拧眉觉得柳金蟾说得再理,没经过昨儿那么一遭儿,她也不知璟驸马那妮子是个旺财,以前大家一起赌米赌色子,都只当她是运气好,合着人家是天生缺脑不缺钱—— 怪道人傻成那呆样儿,还能把大周最流油的公主给娶了。 “那……”宁驸马不禁有些为难。 “我跟你说,我们起初先闲聊着慢慢打,先把时辰拖拖,一待她有大爆发的趋势,你我赶紧说想起府里有事,立马溜,不然咱们这点子钱,哪里够输的?” 柳金蟾继续咬耳朵:“我昨儿后面那么着赢,回去一清点还短了好几吊钱呢!” “这……” 宁驸马一听,顿时荷包都收紧了,但想起瑞驸马说她不仅一早安排了牌和桌,甚至人手都布置好了吧……她心里又有点犹豫,不知该不该听柳金蟾的,毕竟……今天可是特意安排在瑞公主府的大好牌局—— 就等着收钱的! 柳金蟾一瞅宁驸马左右为难的样子,心里就知这二位驸马估摸着是昨儿在她和楚天白面前偷偷换牌的事,今儿有了新进展—— 毕竟明知这是个局儿,她不也得来钻钻,混几个“狐朋狗友”,将来在场面上也有几个交头接耳,给点笑脸和薄面的人么? 既如此…… 虽然也一早就打着来输钱,下次好赢钱算盘的柳金蟾也只得开口道: “若是宁驸马怕瑞驸马多心……那么咱们见机行事吧!”还想后面输得后面当裤衩,她也没办法,反正她柳金蟾今儿是定要去孙头儿哪儿走走的! “呵呵呵……让你笑话了!” 宁驸马也不解释一阵尴尬地笑后道: “其实瑞驸马也不是你想的哪样儿,不过是天性外冷内热,处久了,你就知道,她有时候也是个直脾气,年轻时,没当驸马前是个愣头青,而今…… 不过是事看得太多了,亏也吃多了,憋在心里便不爱说了。人啊,其实心里还是翻江倒海的!走走,她们只怕等咱们急了!” “哦,看得出来,昨儿在宫里还敢说公主……”柳金蟾点头,欲应和。 “嘘——这可是公主府门外,少时有府里人听见了传到里边耳朵里,咱们指不定都没好果子吃!” 宁驸马立刻捂住柳金蟾的嘴巴,左右下里看了看道: “我的妹儿啊,你当你是在你的嘉勇公府,你相公当你是个主啊?这公主府,驸马娶公主都叫做尚,什么叫做尚吗,就是明明白白告诉咱们这群驸马,女为尊那一套趁早收好,公主府公主说了才算!所以,下次说话别没头没脑的!” 柳金蟾小心翼翼地点头:“哦!” “别‘哦——’我跟你说这人啊就是嘴巴爱惹祸,紫琪就是成亲时说了不该说的话,这而今小夫妻水火不容的,你没看咱们打牌都在隔壁茶楼吗?” 宁驸马抬手一指楼上。 柳金蟾就觉得心疼:开始还以为可以在瑞公主府混完吃喝走,不想改移酒楼……这瑞驸马昨儿输了那么多,她能有钱付这包间的钱? 柳金蟾心里觉得悬,为今之计还是早走早好,省得过了晌午还得开个午饭钱。 “瑞公主看上去挺温柔的!”柳金蟾忍不住道。 “是挺温柔……”宁驸马听到此话忽若有所思看着那边公主府有一丝恍惚,“就是……性子冷,凉薄的很!” 柳金蟾挑眼:“宁驸马挺熟的?”一看你的小眼神就有大问题。 “胡胡胡……胡说什么啊?” 宁驸马一听柳金蟾这话儿,再被柳金蟾那双邪恶的小眯眼盯了盯,急得赶紧有些语无论伦次辩道: “我……我我尉迟雪可是正人君子,你少道听途说!我可青青白白的!”言罢,人就跟踩了尾巴的狗儿似地,慌慌张张地上了楼。 887.第887章 卷二127姐弟情深:皇太女用心良苦 什么叫做此地无银三百两? 柳金蟾贼贼的一抿嘴,犀利的眼不禁朝着对面的公主府角门处盯了盯,貌似与某道熟悉的人影对了对眼儿—— 京城可真小啊,这还没隔上六个时辰,大家又打了一个照面—— 奇怪,大白天的,偷偷摸摸上人家男人的府里来干嘛了?难道…… 三句不离老本色的柳金蟾待要往邪恶处又一想,楼上就喊了:“柳金蟾你骑牛上楼啊,爬了半日都爬不上来——” 人熟了就是不好,昨儿明明还是一张冷脸,再是不爽也半日不说话,今儿就骂上了…… 柳金蟾无法只得“噌噌蹭”一溜小跑,上了楼进了雅阁,才上桌子,就故意与颜紫琪道: “紫琪,我刚看见皇太女来了,你还不赶紧回府去接驾?”最好今儿别打了,姐都没心情了。 颜紫琪听若未闻,只继续摸牌: “她们姐弟有话说呗,我小小一个驸马去干嘛,等挨骂啊?傻了你的,难得不在,急急回去,除了巴巴凑上去磕头,就是屋外侍立公映恭送,你当是你们小府邸,来个人就全家的女人都往回赶?走亲串友懂不懂?” “朝看晚看,没事找着看,你说太女殿下这是不是成日里闲得没事啊?”吃饱撑的,就会干坏事! 楚天白一边理牌一边嘀咕道。 “你丫的,以后背着人说,得说东边的,直呼其封号,仔细有人偷听你说话!”柳金蟾习惯性地回应道。 “姐弟情深,也是人之常情……”尉迟雪眼见颜紫琪脸面有点挂不住,立刻出面打圆场。 “她倒是人之常情,我相公就得天天儿就把我扣在屋里保家护院,你们说,她这‘没事就到处看弟弟’给我带来了多大的烦恼和不自由啊!”每每见着她,就特想揍她一麻袋。 总是烦恼怎样不被她相公揍的楚天白,此刻提起皇太女,就忍不住抱怨。 “你在,能顶用?” 颜紫琪先是一震,接着也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就突然脸上露出了一丝丝憎恶的神思,漠然地垂下眼,带着丝戾气地开口。 楚天白低头满眼只有牌,一边打出一边烦恼: “不顶用,也得在屋里跪着啊!” 一跪就一个下午,尼玛,活脱脱一只癞皮狗,来了就像个木雕,眼珠子全落在她相公那种白得可怖的僵尸脸上,吓成那样儿都还不走,除了喝茶就是喝茶,一个下午,全在灌水!家里没水喝? “屋里?” 颜紫琪与尉迟雪的眼“倏”地一下瞪了老大,柳金蟾立马从她们眼里看出了熊熊的某种邪恶之火在“啪啪”燃烧,一时也不知这群驸马们脑袋里灌了水还是乱七八糟的东西看多了…… “她坐在那儿不走,我有啥办法?”总不能明目张胆把她丢出去吧? 楚天白继续埋头看牌,无视颜紫琪和尉迟雪两个惊悚的模样,果断地又打出一张牌,这一抬眼才发现此二人一副合不拢嘴的模样—— 她先是一愣神,接着脑子微微微地动了动,才好似想到她刚才的话让二人想到了东宫某些个不可告人的恶心事,急得想也不想,赶紧开口澄清道: “哎——你们可别乱想啊!她只是来喝茶的!”误会了,我回家可得被揭皮。 “哦……喝茶?”来了就规规矩矩坐在哪儿喝茶?谁信啊? 两位驸马立刻宛若双胞胎一般点头,异口同声地将语尾扬高。 “真喝茶!”楚天白急了,差点起来把桌子给掀了。 “哎哎哎,你说是就是,姐姐们还能不信你么?” 宁瑞二位驸马赶紧安抚要暴走的楚天白,露出善解人意,看得一侧的柳金蟾云山雾绕,也不知这三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儿,难道那皇太女还真有什么不良癖好?这让柳金蟾不禁开始回思刚皇太女偷偷摸摸从角门进公主府的身影来—— 是啊,既然是来看兄弟的,何必走人偏门呢? 可真要做点子什么,难道不该是以什么赏花,或者皇太子君想他作伴等理由拐进宫?这样可省事多了,难不成还是个风雅怜香惜玉之人? 若是,她就不会当众给她柳金蟾绿帽子,让北堂傲当众难堪了…… 柳金蟾苦思不得其解。 宁瑞二位驸马则再忙着安抚楚天白,因为这一局还才开打呢,楚天白就要收包袱走人。 “哎哎,你也劝劝!” 宁驸马见柳金蟾兀自发呆,不禁忙拿手推推柳金蟾。 柳金蟾连她们到底在认真什么都不知道,如何劝?这话说错了,天白好说,宁瑞二位驸马到处去乱说,璟公主那公夜叉,不举着大刀满城杀进她家来?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保持着一问三不知状态的柳金蟾,立刻露出一双无辜的大眼睛。 “他们以为我相公……” 楚天白巴巴要开口,立刻小嘴被宁瑞二位驸马接连捂得死紧: “我们能说什么?我们连璟公主的面都没见着,能说什么?” 宁驸马赶紧戳着瑞驸马,笑向柳金蟾。 “是啊,不过……不过是最近听说户部收紧,以为……皇太女也去璟公主府暂时告借来着……” “是这事吗?你们早说啊!”吓我一跳! 楚天白一听这话,立刻一反刚才的激动状,从容坐回自己的位置,接着打牌。 “那你以为什么?”柳金蟾压住自己的八卦之心。 “我以为……唔唔唔……”干嘛又捂我嘴! 楚天白要大嘴巴,无奈宁瑞二位驸马可没胆让她像个喊大街的人似的在这茶楼乱说话,想也不想二度捂住楚天白的嘴—— 一个笑与柳金蟾:“让你笑话了!” 另一个则悄悄在楚天白耳朵边嘀咕道:“乱说,仔细璟公主听见……” 二人这一通忙后,果见素日里在柳金蟾面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楚天白开始打哈哈:“呵呵呵……也没事儿!就就就……借钱嘛!”她咋就一个字都没听那皇太女提过呢? “皇太女一年至少八万两俸禄,衣食住行又都是在宫里,怎还需要借钱?” 888.第888章 卷二129挥金如土:皇太女欠账最多 柳金蟾可不信这鬼话——一个女人,男人孩子奴仆衣行住食全在皇上账上,她还能缺钱了?皇太后的零用钱,一年也才一千两吧? “是啊,她为什么还需要借钱?”楚天白扭过头就问宁瑞二位驸马。 宁瑞二位驸马眼见着楚天白不闹着走了,也都归坐开始继续重新洗牌: “宫里什么不得花钱?打赏!笼络人心……国库是上面的,又不是东边的,你说在那位置上你好意思几文几吊的出手么? 再者,哪里出入的不是三公就是九卿,谁家不是挥金如土的?这挥挥手不是金元宝也得是个银裸子,钱从哪儿来?还不都是这八万里出?” “而且这宫里人人一双富贵眼儿,你让他们买点子东西,宫外四文的馄饨,搁在御膳房里一煮,立马要要上二三十两的花销!” 瑞驸马接着道:“这让人跑个腿儿吧,没捞着好处啊,下次再用他就不及以前好使了。” “没人管管?”柳金蟾奇了。 “怎么管?打他一顿,搁置一边儿是简单,但你能把人人都打上一顿?” 瑞驸马打着牌,提着宫里这些事就没来由的有气: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你没见着那后宫里不得宠的主子们,有的过了晌午还没能得上一口热饭呢!上面日理万机,三宫六院几千人,就是皇后是个能人,有个三头六臂,他也不能面面俱到!何况谁的人谁的脸面,也不是人人都不可以不给的。” “可不是?所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除了在主位的那几个,谁敢说自己一辈子得宠?谁又有哪天不求人的时候,得罪一个不及施恩一个……唉——少得罪,少遭罪!这没势力的奴才是条虫,有点背景的,在那宫里都跟地头蛇似的。” 宁驸马立马低低地跟着应和,一面趁着与颜子琪说话的间隙,拿眼示意彼此的牌面。 “地头蛇?”柳金蝉笑,无视二人那拙劣的老千技术,佯装继续理牌,“宫里也能有?” “哪里没有?小小一个府里的家仆,都能狗仗人势呢?慈宁宫那几个老宫人追随了老太后几十年的……你当谁都敢惹的?” 瑞驸马冷冷一笑:“就是皇上、皇后见着他们几个,都还要礼敬三分,尊称一声‘公公’这别的人……还不知怎么的,巴着在后面献殷勤呢!” 瑞驸马此话一说,柳金蟾就不禁想起昨儿胆敢泼了颜紫琪一身滚水的小宫人了,不禁开口问道:“你昨儿烫着的地儿,今儿可还好?” “好什么啊,全起着泡呢!宫里也就给了小半瓶内造的清凉油,昨儿就抹了一半,剩下一点儿,今儿还没抹周全呢。” 瑞驸马一听这一问,心里更是闷,也恨自己嘴巴大,在哪儿说不行,竟然就嘴快地在慈宁宫的地盘上说,说白了,也是她昨儿时运不济,又撞到了人家刀口上,除了说自己自讨苦吃还能如何? “那怎么不去再要一瓶呢?” 楚天白眼见着二人换牌的行径,默默地接着自己手快,悄悄的一个眼神扫过,就发现宁驸马居然大剌剌在做牌,虽然柳姐姐说,先输个两时辰,但也没道理眼睁睁看她们明目张胆做大牌啊? 想到这儿,楚天白接着二人又换牌的当儿,悄悄儿将自己一张杂牌与宁驸马的某张要紧牌,一抬手的功夫,就来了偷天换日,神不知鬼不觉。 宁驸马做牌做得分外欢喜,甚至连楚天白手有来过都不知,只一边继续看牌,一边继续道: “你当宫里是你家后院,说要啥就有啥?贵妃们素日份例外平白添点什么,都要自己往里面填银子呢?这一瓶清凉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各宫都有份例,虽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但也不是人人都见得着的,即便太医院常备,太医们也是要登记在案的。 不然宫里谁都能去拿,这宫里几千上万号人,宫外的亲戚数以千计,这每年的千万两的岁贡也经不住这么折腾的……咦……这牌……” 赫然发现牌要紧地儿多了张杂色牌的尉迟雪立马拢紧了眉:明明刚才还觉得是一样的啊? “怎得了?” 坐在她身侧的瑞公主立刻问道,柳金蟾等人也应声看着她,弄得她反而不好说什么了,毕竟这张杂色牌乍一看与对的牌相差也不大…… “呃——没什么没什么!” 尉迟雪只得苦笑向众人,不得不再次向颜紫琪露出求援的目光。 一瞅这神色,柳金蝉无赖的眼只得默默地望向楚天白,她就知道这缺锌的多动症儿童,就没有一刻是能规规矩矩打牌不动人手脚的。 然,她能说楚天白么?这一桌,包括她柳金蟾在内,就没一个是打算正正经经好好打牌的。 “这么说,东边正到处筹钱?”怪道那死老太婆去后,都没听说有什么动静…… 柳金蟾摸着牌,继续无视对面二人偷偷摸摸的“小动作”,慢慢地包打听。 “不筹?能行吗?户部的数百万结余就只剩几箱子欠条了,其中还两箱就是东边的!其余大臣都睁着眼儿看,谁也不忙着立马还钱。” 深知柳金蟾与东边翻脸了的颜紫琪,一边佯装整理自己刚刚到手的牌,一边继续佯装说着这朝中近来闹得最大的事儿,好给那头动手脚的尉迟雪打埋伏。 “不知亏空了多少?”柳金蟾心里慢慢盘算。 “没有一二百万,也该有七八十万吧!” 宁驸马一拿到手的牌,就立马接过瑞驸马的话茬,接着转移柳楚的二人的注意力道: “东边一直是便宜的不欢喜,前儿不说多,就是给他宫里最得宠的某个侧妃弄了条百鸟袍子,就花了近万两,后来皇太子君知道了不欢喜,闹腾了好一阵,这不,又给皇太子君也做了一条,据说这条更贵,上面还镶珠嵌玉的!” “她不是没钱吗?” 眼睁睁看着二人“笨手笨脚”“慢吞吞”做牌的楚天白牙齿磨了又磨,一想到柳金蟾说再老赢,就没人和她打牌的威胁…… 889.第889章 卷二130说走就走:楚天白立马翻脸 楚天白默默地咬牙切齿—— 选择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这么出老千,怪道总输钱! “国库有钱啊!”丝毫不觉伎俩被看穿的二人,继续掩耳盗铃。 “这倒也是,这借得再多,将来一登基,国库都是她的,她急什么?”就怕她老娘命太长,她也跟那英国的查尔斯王子似的,当楚君当到满头银发……皇上还精神矍铄! 柳金蟾越打心里越烦躁,急急地便想要使个脱身的法儿。 “是啊!”楚天白打得眼儿都有点睁不开了。 “这不还不是么?”宁驸马继续老动作。 两个主子加四个仆人,十二只手……需要这么累吗? 柳金蟾即使打牌打得一手支棱起脑袋,也觉得两眼睛晃得有点花,终于忍不住开口: “天白啊,我想着一会儿打完牌,咱们去孙头哪儿走走!你得闲不?” “孙头儿?” 楚天白几乎搭上的眼皮霎那间溜圆,不待柳金蟾再开口,便已经开始收她的铜板了。 “唉唉,这一局都还没打完呢!”才刚好不容易把牌又做好了的宁驸马大喊。 楚天白立刻毫不客气地补了一句:“等你把牌一张张慢慢换好,天都亮了!”还不如去孙头哪儿混吃的呢! “呃……你你你……”宁驸马先是一怔,接着忙要辩解。 楚天白抱着她的铜板,眼儿一斜,立马就有恨铁不成钢的感慨:“你什么?你凳子后面还有一张牌呢?”这要在赌场早被打死了!真当她傻子呢! “这……”宁驸马一回首…… “弄不好是刚才不小心掉的?”瑞驸马忙上来帮宁驸马遮掩。 “掉也掉前面,谁掉屁股后面?” 楚天白反正要走,她才不是柳金蟾,想干嘛还弯弯绕绕的,怕得罪人。 “这个嘛?”瑞驸马眼看宁驸马。 柳金蟾一见这个契机,立刻也应声走了来,然后拿眼若有所思地看着想要再狡辩的宁驸马,不冷不热地添了一句: “尉迟姐姐……您……这不妥当吧?” “误会……误会!” 尉迟雪哪里肯承认这个赶紧要找个随从来做替罪羔羊,无奈楚天白愣是不给面子,听都不听她说,抬脚就要出门子。 “天白,姐姐我的人品你还不信么?” 宁驸马哪里能让楚天白走,立马冲过去拦住楚天白的路, 楚天白呢,也不懂要给人留点薄面,抬起一双眼睛,就直剌剌地瞪着宁驸马的眼,明明白白写着:你有人品可言吗? 尉迟雪一时语塞,毕竟楚天白的脑子不能用常人的习惯来判断,在这茶楼嚷嚷起来,她以后还怎么斗鸡走狗,与朋友们打牌吃酒? 尉迟雪说不出话来,瑞驸马颜紫琪可不是傻子,眼见楚天白横起来了,她可不会傻得去拦楚天白那头小笨驴,只坐在桌子上和牌: “这大清早儿的,你们俩这告病在府的……是去衙门应卯啊?还是趁着人家女人不在,看人家娇夫美眷啊?”急得…… 颜紫琪抬起看柳楚二人的眼儿,就明明白白地写着:都不是好东西。 楚天白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她家公老虎又抓狐狸精,不禁抱着银子抬眼看柳金蟾,柳金蟾敢和楚天白说“走”吗?她不怕死,熊幺幺的肋骨也经不住再踹一脚了! “这……天白啊,颜姐姐说得也对,怎么着也该等午时孙头儿回来用饭的当儿再去,不然院里一群男人,就咱们两个女人,也不好意思进门不是?” 柳金蟾开口,楚天白抱着钱垂眼。 宁驸马想刺激天白说一句“其实还是想去看那个传说中的大理寺之花吧?”,无奈自己有短在人手,要说也只能等等!眼见柳金蟾开了口,她再堵着门也没意思,索性带头回来继续和牌。 楚天白见尉迟雪进去了,便有点犹豫,想跟着回来,又怕一会儿出不去,再次拿眼看柳金蟾:“可我相公让我最晚晌午回去……”就出不来了! “回去干什么?” 颜紫琪就奇怪,这璟公主要钱有钱要貌有貌,还天生一副好身段,干嘛就搁着自己大好的青春与这傻妞儿厮混着?就是年少时乱来多了,而今未老先衰,吃大补药都跟不上趟儿吧,也该趁着余力好好儿再回京挥霍最后两把才是? “……吃饭呗!”难不成还要和你说:我还得和我相公睡觉? 楚天白白了颜紫琪一眼儿,愤愤地坐回牌桌,对着柳金蟾露出一副“一会儿我去不成,你也别想去——我会告你的”的拽屁样儿。 “奇怪了,哪儿不能吃饭?就是这楼里,但凡你吆喝一声,小二立刻好酒好菜给你送上来,难不成只有家才有吃的?”瑞驸马还是那么一副酸不溜丢的口气。 楚天白把脸一撇:“家里不花钱,你请我?”请我吃完了,还回家! “我……” 本欲脱口而出“不就是一顿饭嘛,姐还请你不起么?”的颜紫琪嘴才冒出一个字,这一二月欠下的账单就让她底气足不起来,末了只得转而改口道: “你也好意思让姐请?璟公主昨儿不还和你说‘为夫不差那几个钱儿,输了就输了,没什么要紧的’,怎的今儿连顿在外的钱都没了?”她昨儿晚上还和宁驸马合计要从这傻妞身上敲两笔钱,意在借而不还呢! “他说得你也信?”傻了吧! 楚天白立刻吐槽:“我昨儿赢得都给全没收了,说句不怕你们笑话的,我,楚天白,自娶了相公,错!没娶相公前……手上也没过过钱……”好像就没富过…… 本要大发厥词一番的楚天白声音才扬高就忍不住又自动半路消声了: “打牌打牌,说钱就闹心!柳姐姐记得回去请我吃糖葫芦,还有……随便给我家孩儿们也一人买一串啊!昨儿赢钱忘给他们分小红钱,今儿一个个都伸手问我要呢!” “我说天白啊,你孩子你拿钱吧?我家妞妞我都没给买过!你小算盘也太细了。” 柳金蟾闹不懂了,怎的天白的孩子成她孩儿了,这北堂傲知道了,还不知要为这么几串糖葫芦和她怎么闹呢—— 弄不好以为那群四不像的小不点是她养的,怎么办? 890.第890章 卷二131文文计较:亲姐妹也明算帐 “常言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想当年璟公主在宫里时,也是只进不出,出了名的爱财,从来都是别人送他,他收着,没见过还礼的时候。” 宁公主忍不住感叹:“想当年,东边至少一半的好东西,而今全在你相公的嫁妆里存着!”皇太女就是难过美人关。 “她自己要送的!我相公又没想送!”不拿白不拿——是她,还想拿! 楚天白丝毫不觉得她相公有哪里做得不对。 宁瑞二人转念一想,也是,皇太女送礼谁敢不收,璟公主落花无意自然是装聋作哑了。 “但……”宁公主还想说点啥吧,柳金蟾忽然与楚天白道: “我刚想了想,你既然要晌午前回去,那么咱们再打一个时辰,然后算着孙头儿午时回去的当儿,提前一刻让我家雨墨去知会一声,这也省了咱们在门口等的功夫!” “你是说?”楚天白歪头看柳金蟾:“去头儿家蹭饭?”空手空脚又白吃……不太好吧? “呃?”怎么又是吃? 柳金蟾转念一想是了,那会子去,可不就是那边吃饭的时候,她们赶在那时候……不吃,守着人吃也……诡异着呢! “那咱们去旁边叶二哥家割半斤肉?” “好,你半斤我半斤!”楚天白埋头开始数她的铜板,“现在猪肉是三十文一斤……你一半我一半……就是……一个两个……” “唉唉唉!你们俩至于这么精打细算吗?满屁股债的都还没开口说借钱呢,你们就演这穷酸戏?” 瑞驸马看着楚天白摆着指头算账,就觉得头大。 “是啊,咱们还没开口跟你们借钱呢!”宁驸马也忍不住开了口。 “亲姐妹明算帐!喏,十五个,没少你的哦!”楚天白才不理二位驸马,继续数钱。 “还差三文,你一会儿买糖葫芦的钱。”柳金蟾也学着楚天白数钱。 “不说你请吗?”老财! “你没钱我请,你有钱我还请,你当我猪啊?”就任凭你宰呢? “才三文!”这也舍不得…… “三文去街角,还能去街角买碗二两的便宜面片呢!”蚂蚱也是肉! “你财主啊,三文吃面片还便宜……我吃碗二两的馄饨也才四文,带肉的!”被敲了吧! “姐的面片是红烧肉的!”不懂了吧! “哪儿买的?”楚天白一听,眼都圆了,“不如咱们吃了再去头儿家,两碗红烧肉面片也才只六文!省好多钱呢!”剩下的够吃好几天红烧肉面片了。 “你不提斤肉?难道咱们还提一篮子鸡蛋去?据说年初鸡瘟鸡死得多,眼下鸡蛋正紧俏,有些家千来文出去才勉强凑齐了二百来个!” 柳金蟾一边打牌,一边思考她们家过去是怎么为人处事的:装衣食小民可不得有个市井小民的样儿。 “那……还是割肉吧!唉——我昨儿赢得钱全被我全被我相公没收了不说,搁在你哪儿的……也被小屁孩儿们告发了……”都是要小钱钱闹得! 手头长期没钱的楚天白抱怨之余,赶紧选择了最省的方法,就这样,她眼下从赌资里挪用的十五文还没想好怎么和相公大人扯呢…… 二人这街头家庭煮夫们买菜的细致,看得宁瑞二位驸马你看我我看你,隐隐的眉头皱起: 昨儿还觉得这二人的钱先哄上个二三百两,替她们描补描补窟窿不会有半点问题,可眼下这情景,倒让二人心里一阵阵地抽凉气—— 可…… 不从这二人身上打主意,但凡能借的她们也都借了,眼下户部放风收账,各大府邸,尤其是百年老府各个喊吃紧,谁家还有余钱出来? 二人眼睛转来转去,琢磨着也就这二位府里殷实: 一则嘛,府里人口少,二则都是才进京来的,估计在户部也没啥借贷,此外二人的相公嫁妆丰厚,璟公主敛财的功夫宫内是人尽皆知,而嘉勇公出嫁时,那嫁妆蔓延了好几条街,马车轮子都压得嘎啊嘎的…… 这心一横吧…… 瑞驸马先将牌一倒:“和了!” 不待楚天白查牌,她就冷冷地开了口: “天白,昨儿一张牌一千的,都没见你这么手紧,今儿怎一个五十的还打紧张了?”这会子装穷啥意思哪?难不成皇太女还真去你府上要钱了? “昨儿在宫里,没见是我相公给钱么?”傻了你的,昨儿是编你钱,今儿是编我钱!能一样吗? 楚天白拉长脖子,故意延长和牌时间。 “怎么说……这都是你的私房钱了?”宁公主忍不住拿眼瞅了瞅楚天白身后沉甸甸的包—— 一看至少也有十来吊。 楚天白当机赏了尉迟雪一个大白眼:“做梦呢?”钱到了我相公手上,还能拿回来,我跟你姓! “借你暂用?”柳金蟾斜眼。 “打完牌……全部上交!”不然干嘛先给你猪肉钱? 楚天白丢出一牌。 “那……不如这样,你一会儿打完牌,将钱给我,就说我借了,等有钱立马就还?”宁驸马说着,对楚天白递了一个“你懂的”的眼色。 柳金蟾担心楚天白上当,赶紧随口似的笑道: “她借你容易,璟公主带着人来你府上闹,保准让这事儿人尽皆知!” 宁公主一听柳金蟾这话立马不高兴了:“这话说得……倒像柳妹挺了解璟公主似的!” “谁敢了解啊,金蟾小妹没被砍死给他家花草施肥就不错了!”无视宁驸马话外之音的柳金蟾眼里只搁着她的牌,虽然是有打算输,可没打算把把都不和牌。 “这么说,柳妹让璟公主不高兴过?”一听到璟公主,说话就异常尖酸的瑞驸马颜紫琪想也不想就接了口。 “这要换做是颜姐,金蟾天天带你女人去打牌吃酒,颜姐能欢喜我?”柳金蟾避重就轻,丝毫没有听懂颜紫琪话中话的意思。 “这么简单?”就好了…… 颜紫琪冷冷一笑。 “要如何复杂?”柳金蝉抬眼看颜紫琪。 颜紫琪抿唇:“柳妹在外的风流韵事可多了去了!”别以为人不知道? 891.第891章 卷二132风流韵事:柳金蝉信口开河 “人不风流枉少年!” 柳金蝉摸着牌,眼盯着牌,还是一副专心致志打牌,没听出丝毫话外之音的模样回道: “唉——就是风流韵事多了,这而今才让良家男人们个个视若洪水猛兽,生怕他们妻主一不小心就被我这狐朋狗友带坏了……可怜柳妹我,风流又不下流,怎么说也算是正人君子吧,这而今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话到这儿,柳金蟾忽然就好奇地抬起眼来问颜紫琪: “颜姐约小妹来打牌,瑞公主……没说什么吧?” “说什么?”颜紫琪抬眼,一时不解柳金蟾何出此言。 “颜姐真会装!”柳金蟾淡淡一笑复又埋头,“瑞公主就没说金蟾是狐朋狗友,让颜姐以后少往来?” 颜紫琪一听这话,不禁佩服柳金蟾厉害,她颜紫琪说得什么,她柳金蟾又扯得什么,还接得够溜口的啊! 行—— 但……她也不是三岁小孩。 “柳妹这话就说差了,柳妹是让良家男子视若洪水猛兽的人吗?”颜紫琪反唇相讥,“若是,怎得嘉勇公搁着京城的名门千金,皇亲贵女不嫁,偏偏儿就选了山旮旯里的柳妹呢?” 行!一句话,连戳她柳金蟾而今在京城在人诟病的两大话题。 “命好啊!关键还是祖坟的风水好!” 柳金蟾笑:“据说,我娘当年生我时,就梦见了金蟾登月,当时我们哪儿的庙祝就和我娘说,说我这辈子有两国之贵,当时谁信啊,我娘信!十里乡亲们来家说亲的络绎不绝,我娘就愣是不给我定一门亲,眼见着我要十八了,我爹急啊,我娘还是不动! 不曾想,就在金蟾刚过十八翻年去,刚收拾好行李预备白鹭书院读死书去,谁想当年我太姥姥随口一句娃娃亲,北堂家当了真,不待我相公奉命返京,媒婆就来我家说了: 说我们爷十八了,这婚事再拖着就过了年纪了,问我娘,到底我家要不要到府上去提亲!总不能这么一直耽搁着,给人当笑话吧? 我家穷山僻壤的,哪懂什么北堂家,嘉勇公啊,只当是我太姥姥当年又是那日喝醉了,在外帮了人,人家要报恩,她胡乱就应下来的婚事,我娘当时还捶足顿胸的,无奈我太姥姥几年前过世了,也没处怨去。 媒婆来时又拿着状纸,说再不给安排成亲,就上衙门告我家悔婚! 你说,咋办? 赶紧安排成亲吧,什么都没有,我还得去书院读书! 无法,只得求娘告姥姥的,先让我相公来家相看,然后两边媒人一起,将同一天在衙门里交换文定文书生辰八字,反正我也不懂,当夜我上船,我相公就跟着我走了—— 你说,那时谁知道他是什么嘉勇公啊,只知道盖头一揭开,本以为自己这辈子算了大霉的我,眼睛一瞪大:哎哟我的爹爹哦,竟然是个绝世的大美人! 我开始还当是嫁不出的无盐男呢!” 颜紫琪听罢,当即一阵轻笑:“柳妹啊,这是天上掉馅饼了?” “可不!色香味俱全,随吃随有!” 柳金蟾笑得一脸猥琐:“而且还是我的大福星。自娶了我相公,先是得赐等同举人出身,接着头胎就给我养了个大闺女,人人都说我相公是个旺妻命的男人,这眼下才一国之封呢,剩下那一国弄不好也是指日可待啊!” 柳金蟾笑啊笑啊,笑得这叫一个欠揍啊,看在宁瑞二位驸马眼底好似针眨眼儿。 “可怜,天下掉馅饼的美事紫琪是没见过了,但……被人咬了一口,觉得不爽,随手就丢来喂狗,狗还摇着尾巴吃得欢蹦乱跳,感恩戴德的事儿,倒是在京城司空见惯!” 颜紫琪说罢,脸转向满脸的羡慕的楚天白道: “天白啊,你娶璟公主也算是天下掉馅饼吧?” “哈?”楚天白听不懂颜紫琪的话,先是一愣,接着就好似明白了什么似得咋呼道,“馅饼?”陷阱还差不多! “天白家的可不是馅饼,她家的是天仙,天外飞仙——自带镰刀,专门下凡来帮助贫苦善良、又被欺负的小天白过上哈巴儿小日子的天上帝子。” 为不让天白打岔开话题,柳金蟾立刻接过话,幽默道: “而我相公,是我太姥姥亲自订制的柳家大白馅饼,红豆味儿,皮薄陷软,啥都好,就是素了点!” “什么叫做素了点?”宁公主眼露异光。 柳金蝉理好牌,用了一个女人们都明白的下流眼神闪了闪:“一如字意……放不开!” “放不开?”怎么个放不开法? 宁公主就跟复读机似地又重复了一边,大有流口水之意。 “可不,还跟当初新婚时差不多!一套套的大家公子规矩!这大白天不让靠近就算了,坐着都要离远点,说人见了说闲话!好像咱们孩子是天上掉下来似的!” 柳金蟾一听宁公主问,当即就忍不住抱怨道: “唉——看他生得美吧?亲近一下还不如抱木头呢! 说实在的,不知这大家公子啥好,人人趋之若鹜,其实除了那新婚晚上一块落红,说他是第一次外,其余木头一般,这晚上,真不如躺在逍遥楼快活,当然三从四德是没话说了……白天也是把你服侍得周周全全的,可…… 咱娶得是男人,又不是买的仆人!你们说闹心不闹心?” “柳姐夫至少没每天把你盘得像只狗崽似的,已经不错了,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我相公,只差没拿链子把我脖子绑在他大腿上了! 楚天白撇着嘴,愤愤道。 “唉——你是不知我委屈!这女人三夫四侍,天经地义,我还没正式纳小呢,不就在外偷偷养了两男人嘛……当然,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可我就喜欢这种浪得开的,东边就给我送了顶绿帽子? 别人还娶青楼从良的男人呢!我容易吗?逛个青楼要被人说,不去青楼外面养还被人说,怎么说,咱也是女人,你们说是不是?” 892.第892章 卷二133大吐口水:屁大的事也敢说 柳金蟾还是喋喋不休地继续道: “现在好了,钱给我收了,我相公在家得闲就哭哭啼啼的,说那顶绿帽子让外面的人在外面乱说他,怪我连带了他的名声…… 闹得我心烦,我说觉得我不好,就分了吧,他说臣不侍二主,男不许二女,他北堂家的男人只有战死的没有改嫁的,我要敢和他离,他死给我看!” “然后你就乖乖在家了?” 颜紫琪凉凉地应了一句,这乍一听柳金蟾的烦恼啊,她既疑惑又觉得纳闷:难道北堂傲失贞一事是东宫胡编乱造?他未能备选皇太子君,真就是对外说的,订过亲?毕竟北堂家落难过…… “不在行吗?宫里都请了一回了,我听那意思,弄不好我相公真死了,我也别想活了!唉——这日子过得……没有个男人在身边涂胶似漆地贴着……哎,一言难尽啊!” 柳金蟾大吐苦水。 “不过是说说,你就一张苦瓜脸,前儿我相公半夜做噩梦起来,就因为梦见我抛夫弃女,丢下他死活不管,还要娶南边年轻小妖精,大半夜的,拖着我起来,说是要一起死!” 楚天白拿着牌,想起那夜的惊心动魄,现在还有点心有余悸: “差点就没小命了——我都没说,你这点子小威胁算什么?当时,我相公的刀尖都到我这这儿了!”真刀真枪还没见着就先倒苦水! 楚天白说着还指着自己的喉咙毫厘处,示以大家看:“亏得我聪明,不然你们今就在棺材里瞻仰我和相公的遗容了!”屁大的委屈也好意思倒! 柳金蟾等三人瞪大了眼。 璟公主之凶悍泼辣,在景陵乃至金陵城都是家喻户晓……然这三年不见,突飞猛进到这地步,柳金蝉还是有点咋舌。 宁瑞二位驸马则不然,先是觉得不可置信,但转念一想,璟公主说死就死,七年前在京城闹得也是朝野震动,皇太后差点没恨得拿慕容嫣去活祭了……这而今年纪长了,寻死觅活的本事也跟着长了! 二人默默地擦擦冷汗,突然觉得…… “是啊,柳妹,你们夫妻的问题,依我说就是你的问题了,北堂傲将军出身名门,金枝玉叶的,说话行事样样都是大府公子的风范,你能拿他跟哪些个朝送暮迎的男人们比么?”低嫁给你这种乡下妹,还能是个处,你就该笑掉牙了。 尉迟雪很是中肯地由衷感慨道。 颜紫琪也忍不住酸不溜丢地开了口: “可不,有眼不识金香玉,捡着便宜还卖乖! 一个冰清玉洁还如花似玉的贵婿下嫁你家,祖坟都幸福得冒青烟了,你还来抱怨? 别不知天高地厚,得陇望蜀啊……最后也落得跟那慕容家二小姐似的,青云没登上,跌了满脸的****!”听着就来气! “说得就是,莫怪北堂相看你不顺眼儿!有官都不想给你做,他爹的,你就是个白眼狼!得了人家高官厚爵的美人弟弟,还嫌东嫌西!要是我,今儿听了你这话,立马给你揍趴下!” 尉迟雪义愤填膺道: “你还要怎么的?这娶进门的男人,你还想要楼里千人枕的?你娘得和你恩断义绝,逐你滚出家门! 女人娶夫就要娶北堂将军这种守得住的,耐得住的,这样你出门做官,回来才不怕绿帽罩顶!不然,出门一趟,王八天天在你头上爬,你丫的不怕戴绿帽,你家祠堂还怕生绿毛呢!唉——”提起这个就憋屈! “这说我呢,怎么的你先叹气上了!” 柳金蟾心口微微舒口气,希望她今儿这么一番话,能帮北堂傲描白描白—— 尼玛哦,怎的人家儿子失节没几人知道,他倒好,竟像这些皇亲国戚们私下不公开的秘密似的……亏得她是现代人,不然这大周哪个女人受得了! 柳金蟾眼看尉迟雪。 尉迟雪闷闷地丢出一张牌,抬眼看看而今也算是人模狗样的柳金蟾,再看看楚天白那憨样,她顿时胸口有一种难以言语的郁郁之气,难以吐出: “唉——一言难尽!不说了不说了,打牌打牌!”她堂堂一个官宦小姐也落得和这么两个二流子一个下场—— 甚至,柳金蟾只是名义上戴绿帽,而她是真在戴啊! “近来听说,荣国夫人将一个远方的亲戚的女儿借来府里,说是此女文武兼备,还有贵妇之相,天白啊,你可见过此人?好像……叫什么程璇玉,据说尚未婚娶来着。” 尉迟雪说不说了,颜紫琪却突然想起了,近来在东宫内盛传得一个很可靠的八卦。 “程姐姐啊?她……是我相公……不,是大姑姐给请的先生!”楚天白挠挠头,“说以后教我读书,才高八斗很厉害那种!” “哦……就没说……看样子和璟公主也打过照面了?”颜紫琪嘴上说得像八卦,脸上却隐隐透出一份思索来。 柳金蟾一听这语气,心就微微提了起来,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北堂傲说皇太后一直想给璟公主另择驸马的话来。 “天白啊,你相公觉得她如何啊?”柳金蟾压下自己的满满担心试探道。 楚天白呢,一听这话,先是一愣,然后用牌挡着脸,眼瞅着柳金蟾,低低道:“柳姐姐,这个还是不问的好!”没你一句好话! “问都问了,说来听听又何妨?”尉迟雪低落的情绪一听此言,立马来了精神。 但楚天白只看着柳金蝉。 柳金蝉就知道这璟夜叉估摸着又拿着她当反面教材,教育楚天白了:她不就不小心带着楚天白跑了百来次青楼,赌了几百把吗?至于时时都把她当眼中钉没肉中刺,恨不得处之而后快吗? “说吧,你相公是不是又在后面抹黑我了?”柳金蟾揉揉两眉,自认她对璟夜叉可以说是彬彬有礼,绝对没有靠近过他一丈以内—— 当然也是为了小命着想。 楚天白立刻摇头:他都是实话实说的! 柳金蟾斜眼:“他是不是又说我是狐朋狗友?” 893.第893章 卷二134真真假假:天上也会掉馅饼 楚天白继续真挚地摇头:他都说你是柳流氓! “那……说不许你和我往来?”柳金蟾再猜! 楚天白先顿了顿,想了想,最后又继续摇头。 柳金蟾不得不深呼吸:“说吧,他揪着你耳朵是怎么和你说的?” 楚天白用牌静静挡住黑白分明的眼,瞅着柳金蝉的连,一字一句道: “我相公说,‘一方风土一方人,你们牛村出来的女人就没一个是正经人……尤其……’尤其……” 柳金蟾瞪眼,楚天白立刻挤出药膏:“‘尤其是以那个柳流氓为首的’!” “……你家那公夜叉说我什么?”柳流氓? 柳金蟾瞪大桃花眼,很想拍案而起:难道这就是风度翩翩的她在男神眼里,就是这么一副猥琐不堪的流氓形象? “话……话还没完呢!”楚天白默默地挪移板凳往后缩。 “说——”真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呀呀呀—— 柳金蟾切齿。 楚天白眼观六路:“他还说……他还说,程姐姐那个说话行事,你要往她身边一站啊,就是山里的土鸡,天生的一副流氓样儿……柳柳柳……是你要我说的!”我都没想说! “你……”行啊,让你说就说…… 柳金蟾指着楚天白咬牙,不是颜紫琪和尉迟雪赶紧拉着,柳金蟾也有学璟公主提起大刀砍这妞儿的冲动! “我不想说得!”就知你小心眼儿! “行!”柳金蟾深呼吸,暗骂自己好心没好报,一屁股坐回牌桌,抬眼一看牌: 喝——居然还不知不觉做了一手大牌不说,信手摸一张就和了!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不出老千,居然也有这等好手气! 柳金蟾这一摸一翻拍,郁闷得宁瑞二位驸马立马心梗:早知道不劝了。 打吧打吧,也不知道是不是头没开好,四个人都打得要死不活,不是半天打黄了,都不和牌,还一连好几遭下来不输不赢,这让成了心来搬本的宁瑞二位驸马心急如焚。 无奈刚才被楚天白眼瞅着了一遭,她们眼下也不便再换牌,论理论牌技也都是老手,可偏偏在打牌无章法可循的楚天白和柳金蟾手里愣是没捞到半点好处,好好的牌还被叼得七零八落的……这就打得就越发心浮气躁了。 可巧,牌要死不活的,那边宁公主府的仆人就来说,让尉迟雪赶紧回去,户部的人来了,正在府上坐着等她呢?! 尉迟雪脸上一白,那还多呆,立马揣着银子说改日再约,就跟被人踩着了尾巴的猫儿似的咋咋呼呼得一溜烟儿没了影儿。 “这是?”柳金蟾微微露出惊诧地神情来。 “当初夫妻贪小便宜,也跟着人在户部借贷!” 颜紫琪说着,起身掂掂手上的重量:“这会子数万两……不说了,明儿?”再约? “改两日吧,宁驸马眼下估摸着也没这心情!”柳金蟾赶紧拒绝。 “她没心情,难道就没别的牌搭子了?”颜紫琪笑。 柳金蟾也淡笑: “我相公这半年身上一直就不大好,我老这么外跑,他估摸着胸口又得闷上半月起不来床,你也知道他有病,时好时坏的,这入了春秋天,就更添愁绪了!” “怎得,还真病得起不来?”颜紫琪满脸诧异。 柳金蟾重重叹气: “当年沙场落下来的旧伤,一逢春秋天就时常起不来床,年纪轻轻就时不时犯病,说来也愁人!” 颜紫琪默默点头:“是啊!当初成亲时也这样?”难道下嫁也有这原因? 柳金蟾先是愣了愣,然后微微一想,趁着楚天白那边偷偷掖钱的功夫,立刻低低低道: “说是没出嫁前就这样,也不知是常年征战风餐露宿,还是胎里带来的毛病,又或者是西域南蛮那边又有瘴气,外面看着好,其实全靠鹿茸虫草这些个大补的东西养着!年纪轻轻的……唉——” “那也是大府里吃得起!”颜紫琪难掩羡慕地回道,毕竟就是公主府也没敢说虫草鹿茸什么的随便吃,毕竟珍贵。 柳金蟾立刻嗤之以鼻:“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而已,不是不吃不行,谁家没事吃它,空白活钱呢!这不是……想养孩子吗?” “不是有了三个吗?”颜紫琪挑眉,随柳金蟾出屋。 “之前就吃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要行,我还干嘛外面娶?模样摆在哪儿,谁舍得不是?” 柳金蝉说着,扭头催楚天白:“你孵蛋呢,还没好么?” “等等——我穿鞋!”楚天白藏钱藏得汗淌。 颜紫琪立刻继续看似闲聊一般地再追问:“真不行?” “行?还能嫁我?你真当天上掉馅饼啊?” 柳金蟾脸立刻露出鄙夷来,然后附耳道,“他当年差点进宫备选,据说后来不了了之,你想能真是因为有婚约在先?我们可是定的娃娃亲……再者,还是心甘情愿嫁给我…… 当然,他是个烈男,要从一而终,一男不许二女,但宫里看中的人能轻易答应?” “我以为……” 颜紫琪待要试图引导引导柳金蟾旺哪方面想想吧,柳金蟾不待她拐弯抹角,索性自己就先叭叭地话痨一般接着道: “以为天上真掉馅饼?” 柳金蟾冷冷一哼后长叹一口气: “世间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儿啊,我算不错的了,起码我相公进门还是个黄花大小伙,我们村有户穷得揭不开锅的人家,也是有一年突然就有县里大官家的儿子看上她家女儿了,何家欢天喜地,后来……” “后来我们才听人说,原来她家相公婚前就让人那个了……哎呀呀——也不知真假,你说这做女人的岂不是很憋屈?” 柳金蟾故意在颜紫琪脸上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脸来,然后心有余悸地拍抚自己胸口道: “要是我,才不稀罕攀那点子富贵和脸面,一辈子不娶不婚,也就这么过了,这天下还愁没男人?当然……那家穷得,也是娶不上相公,怕断女绝孙吧!” 894.第894章 卷二135正话反说:欲表清白先自黑 颜紫琪眼瞅着柳金蟾说话这神情,不知道自己是该为自己的婚事感到更加憎恶,还是……这嘉勇公婚前,真没让那慕容嫣弄过? 颜紫琪思绪翻滚,一时也不知怎么判断,更难明心中翻搅的滋味,说不清是嫉妒羡慕还是憎恶与恼恨,又或者是满满的疑惑—— 嘉勇公出嫁时到底是不是处子? “想来,也是有比没有好吧,毕竟咱们谁也穷到那份上!”柳金蟾拍拍颜紫琪的肩膀,“别看大周女人少,可家里没钱说不上相公,等着中元节盼着领卷能求得一个的也比比皆是!” 颜紫琪能说什么,柳金蟾拍她肩什么意思?她们这群驸马的戴绿帽的事儿早是大周野史上被无数次诟病的艳闻了……她气她恼她恨?还能不解这拍肩的其他意思? “是啊,不是谁都能娶得上相公的!” 颜紫磨着牙,挤出一丝笑: “不过……紫琪以前在宫里,也不敢道听途说,但亲见你相公年少在宫里时,与皇太女同进同出……皇太女私下里的古玩字画可没少送你相公……我还亲耳听皇太女数次与你相公说,要纳他为妃……”还摸过手呢……你以为你个吃软饭的能独善其身? 柳金蟾只得故作震惊地瞪大眼,露出一副愤怒至极的沙文主义大女人样儿:“当真?” “宫内无人不知!”反正 眼看着柳金蟾刚还一副身在福中挑三拣四的可憎模样,瞬间露出狰狞之色,颜紫琪心里大呼爽快:“而且,还人前拉过手……”处又如何?被摸过也算不得干干净净了!弄不好还接连至少被两个女人摸过…… 柳金蟾一听这话到这儿,还能让颜紫琪再继续添油加醋么?不说自己心里起了涟漪,就说这话再听下去,她要想再替北堂傲遮掩,弄不好都得闹得京城沸沸扬扬,才能让人相信北堂傲出嫁时冰清玉洁,可洗刷了上面的猜测,下面的老百姓得怎么说? 好人家的男人看都不让看见,他还婚前让妻主以外的女人拉过手……此话到了市井就是碰了一下,也会最后被描摹成滚床单,然后得了便宜的女主一个变两个,两个变三个……一如……某公主的绯闻…… “这些可是当真?” 柳金蟾奋力在脸上挤出各种狰狞恼怒的妒妇之色,把牙夸张地磨了有磨,甚至还不忘目露凶光地低低低恼恨啐道: “怪道我说他貌若天仙,家族还又……只当咱是登天一样了,原来别人嫌他中看不中用,玩丢了的小骚蹄子……”言罢,柳金蟾还撸了撸衣袖,立马要气急败坏地朝着嘉勇公府大步流星而去的彪悍之势。 “唉唉唉——兴许是我看错了!你别当真啊!” 颜紫琪一瞅柳金蟾这一副兴师问罪,大有乡下恶妇提着棍子就要回家打她男人的恶形恶状,吓得赶紧在嘉勇公府围上来前,两手紧紧地死命拉住突然就跟玩命了一半要冲回家动粗的柳金蟾: “姐……姐不过随口说说,看看你紧张……的!” “如何不紧张?我老柳家的祠堂都要长绿毛了……别拦我,金蟾今儿定要好好打死他,划了他的脸,看他还一天敢不敢提‘大家公子’‘大家公子’了……别拦我——有没有棍子!” 颜紫琪越拦,柳金蟾就越横得起劲: “今儿……今儿,我定要打死他!怪道皇太女一露面就给咱送了那么一顶绿莹莹的大绿帽……合着合着……是这意思!你别拦我……大不了今儿打死他,明儿姐给他抵命!” “真真真是哄你的!” 颜紫琪吓得浑身虚汗,这柳金蟾要真提着棍子回去,嘉勇公不说打得死打不死,反正北堂家第一个要治死的就是她颜紫琪了,更别说,近来宫里更有传闻说皇上对嘉勇公起了念想,似乎有当年先帝明夺某内臣之夫的兆头! “姐姐不过是试探你,看你对你相公有点意思没!” 颜紫琪只得扯开嗓子大喊道: “你相公,这满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是誉满京城的名门闺秀,冰清玉洁,出身高贵,你问问这京城几人见全过他婚前的模样? 就是在宫里,也是北堂皇后和皇太后日夜留在身边亲自教导,每日进出十几个奶爹侍从围着,皇太女位居东宫,去慈宁宫问安,都只能在前殿跪跪,二人一年都难打上几个照面,你怎就不相信人呢?” “当真?” 柳金蟾恶狠狠地瞪着颜紫琪,手持一个也不知哪个桌上信手提起的鸡毛掸子,还是一副乡下恶妇小鸡肚肠的狐疑模样。 “骗你作甚?” 颜紫琪揉揉自己酸涩地胳膊,暗叹柳金蟾幸亏是个文弱书生,不然她这个练家子也怕拦不住疯了一般的她。 “北堂家的家教你还不知么?”颜紫琪瞪了柳金蟾一眼,难得开口正常地说了人话:“冤枉你们夫妻三年,难道你男人,你还不如外面的人知道的多?” 柳金蟾捏着鸡毛掸子垂眼,眼中的戾气隐隐有所收敛,好似有些反思之意。 “别人说什么,你也该好好想想你相公素日里的行事、说话,他若是个轻浮之人,他还会和你一直这么过吗?” 颜紫琪瞅着柳金蟾心里似乎还是有些放不下,少不得当起了难得的好人: “宫里皇太女打小喜欢你相公不假,可你相公爱慕虚荣,攀龙附凤了吗?你知不知道,你相公为了执意嫁给你得罪了皇太女,而今皇太女为难北堂家,多半都有这缘由在这里! 一句不知真假的挑拨,你就要打死你相公,你算是个人吗?他身体那么不好,常年卧病,对你在外花天酒,养小汉子睁眼闭眼,还拼着命吃大补药,强撑着想给你柳家养孩子,留后,你摸摸你的良心,你算是个人吗?” 颜紫琪边说还拍拍柳金蟾的胸口: “你有心吗?有良知吗?还是禽兽不如?嘉勇公对你可谓是巴心巴意,你看谁家男人以贵嫁贱,还能以妻为尊,样样顺从?柳金蟾啊柳金蟾,你要好好摸着自己的良心做事了,你可知你相公多不容易?” 895.第895章 卷二136语重心长:好男人是宠来的 “嘉勇公为了嫁给你,忍受了不少诟病?和京城里的流言蜚语?你逼死了他,你以为你死了就一了百了了,你们的几个孩子,打小没爹没娘的,你还有个儿子吧? 你为着那样的缘由打死了你相公,你儿子将来可怎么出嫁?谁知道他将来的妻主,会不会也会因着你今日这么一句道听途说的话,把他也活活打死了去?说他都是这样的,他也是什么人养什么种?亏你还是个读书人,怎么就真跟那些愚妇一样呢?” 颜紫琪越说越激动。 柳金蟾则低低地垂下头,露出一丝丝不好意思之色:“我……我也是……也是一时怒极!” “你啊……真是暴殄天物!” 颜紫琪顿有扼腕之感:好男人怎么就没嫁到好女人呢!嘉勇公多么美好的一块美玉,怎么就陷柳金蟾这么一块淤泥里,真正是作践的公门名秀—— 果然,男人是干得再好,也不如嫁得好啊! 颜紫琪恨不得揍柳金蟾一顿,尤其是她抬眼看见了对面某个站在哪儿看戏一般的楚天白后,就想到了某个婚前就不知贞洁为何物,招蜂引蝶,神魂颠倒了一众女人的某公主 ——乱成了那样的男人,居然还能婚后继续跋扈…… “你把你相公折磨寒心了,你就知什么是悔不当初了!”嘉勇公可不是改嫁不出去的男人! 颜紫琪长叹了一口气,伸手拿了柳金蟾手中的鸡毛掸子,静静地低了一句: “好男人是用来宠的,不是用来打的!”果然,门不当户不对,凤凰就是下嫁了山鸡,山鸡也不会感恩戴德当你是凤凰,而且还会一样地当蒲柳一般的作践…… 也不知是这句话触发了柳金蟾的心还是想起了什么,忽然不自觉地回看颜紫琪挥着鸡毛掸离开时的恼怒背影,突然觉得颜紫琪其实并没有她在外表现得那么尖锐,想来—— 是经历了太多不平,磨蚀了她最初的心,才变得这么愤世嫉俗,满是成见的吧? 柳金蟾微微一愣神的功夫,楚天白已经挨了过来:“柳姐姐,你敢打舅舅?”舅舅一眼看过去,比我家老虎还凶哩! 柳金蟾抬手就拍了楚天白的西瓜瓤脑袋:“姐是你表婶子,他是表叔子,丫的,和着你家夜叉一起混喊什么?姐姐能娶你舅舅吗?”不知道还以为她家没伦理了呢! “哎哟哟,舅舅和叔叔不都一样吗?喊什么有这么重要吗,你知道是你就得了呗!”居然还小孩子一样闹情绪,一定是在家受了老公气,在外还要装了不起。 楚天白追着柳金蟾,一路叽叽咕咕。 柳金蟾心乱,不是想着大理寺一案尚不知根细,她真的很想回去问问北堂傲,他的事到底还有多少人是不知道的? 但转念一想,皇太女都把绿帽子送到了嘉勇公府,要想没人怀疑也是天方夜谈,她眼下追究这个,除了让北堂傲哭哭啼啼,寻死觅活的,趁了外人的心,最后引狼入室,还能得到什么呢? 思及此,柳金蟾恼怒的心情微微平了平,再一转念,突然不解自己何以会为此恼怒?明明她就知道北堂傲这事儿,她自己也一直没想过要和北堂傲过这一辈子,一心一意只想守护着他,替他包庇一切,将他完好,表面不损地交还给他的意中人,此刻恼什么呢? 难道她柳金蟾是正人君子? 难道她是那等沙猪主义的大女人?认为三从四德贞洁比人的性命还重要? 难道她柳金蟾是个占了人家便宜,还四处卖乖,彰显自己是个多么卫道有廉耻,被睡的人是多么不自爱的脑残? 北堂傲可是为她养了三个孩子,撇开婚前什么什么的,与她无关,这婚后相妻教女,虽然管家大手大脚不知省俭为何物,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行为之检点,让她都觉得他婚前纯属被人骗了…… 她不是个英雄,也该是个有血有肉有良心,有点子怜花惜玉心的常人吧? 越是这种时候,她柳金蟾就越应该站出来坚决地捍卫北堂傲,不让他受到任何风吹雨打,起码当一天他的女人,做一天他妻主,就应当一辈子都记得要保护这个看似强横,实则“脆弱”的男人,更别说,他还是自己孩儿的爹爹—— 唉,这辈子,就是他改嫁了,估摸着也是落心不下的人了…… 柳金蟾的脸啊,在楚天白眼底眨眼间变幻了数百种情绪后,终于归于平静:“安排人去通知孙头了吗?” 柳金蟾回头看楚天白。 楚天白的眼睛眨啊眨啊:忘了…… 柳金蟾磨牙,暗想算了,和傻子生气,折自己的寿,索性拽着楚天白先去叶二哪儿割上一斤肉,再做计议。 这不到京城的小菜市,还真就难以领略到京城另一道,有别于豪门大府朱门绿瓦的市井之风。 临近午时的菜市熙熙攘攘都是人,男人! 柳金蟾和楚天白往那菜市口一站,人还没进去呢,就被无数投来的侧目定在了菜市口,进去不得! “柳姐姐,他们看咱们的眼神,好像看流氓哦!”楚天白忍不住在柳金蟾耳边嘀咕,“不如……你去买吧,我相公知道我要是又往男人堆里挤,会又闹个没完没了的!” 柳金蟾斜瞪楚天白,这一看才发现了缘由:她们不说穿得多好吧,但却是长袍……长袍意味着什么? 这在古代就是有身份的人了!不然谁家做事的男人女人会弃做事方便的短衫,将衣服做得老长?更别说还糟蹋布料…… 怎么办? 打道直接去慕容家小院咯! 去倒是容易,只是一院子的男人,亏得有个孙母在家,不然她们二人就真的在门口站岗了。 “哟——来就来吧,怎还客气上了!”孙父一看柳金蟾手里提的几份点心,立马开口道: “看这许记家点心,就知贵得紧!咱这小户人家,那吃得起这玩意儿,依我说,你们都拿家去,自己孩子们吃!” 896.第896章 卷二137乱点鸳鸯:孙父嫁孙心切呀 柳金蟾想客气两句吧,孙父已经抬手取了东西,最后连把给熊幺幺买的那份也一并拿过去了! 说什么? 柳金蟾看楚天白,楚天白看柳金蟾,谁也没好意思开口将熊幺幺那份点心要回来,末了还得四眼对四眼,像未婚少女似的任凭对面一对老人家各种观察后,开始各种包打听 ——先是孙母开始开场白: “自上次起,就好久没见你们来过了?楚姑娘近来与你相公还好吧?” “柳姑娘是京城人吗?” “哦,也是县份上来的……进京赶考?那可真了不得,是个举人了啊!” “你在大理寺不知当个什么官儿啊?” “也是捕快?捕快好啊,吃公家粮,据说京城的捕快干得好,还能做官,家里……家里都有什么人啊?” “家里姊妹多好,想必,家里条件不错吧?” 孙母这一开口了啊,孙父就急了,赶着孙母之后,就开始两眼灼灼地追问了: “柳姑娘,年纪多大了啊?” “哦,都二十出头了啊,看不出来,看着挺年轻的……不知家里给娶亲了吗?” “哎哟,孩儿都有了啊!这这,还真看不出来——家里男人多吧?” 孙父话到这而,脸上的失望之色瞬间变得难以遮掩。 柳金蟾也只能假装没看见了,兀自点头了: 她可不想北堂傲还没去,这边又来一个瞎介绍的,少时传出去,还不知北堂傲哪儿怎么想呢?他本来就多疑,还一会儿自卑自鄙的……这不没事找事么? 孙父闷啊: “多啊……好……好啊,屋里这男人就是要多几个,一个在家做事,其余还能匀几个出去挣钱,你们啊,得闲也劝劝你们孙头而,别跟死心眼似的,一个人愣是要养一家……” 孙父这一开口呢,可巧孙尚香的相公李复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此刻进来送茶,一听这话,堆起的笑脸也立马变成了强笑,弄得柳金蟾和楚天白瞬间手脚没了地放,活像来人家给恶公公助纣为虐的帮凶一般: “哪个……孙伯伯,您误会了……金蟾和天白屋里也只一个相公!”柳金蟾赶紧当着李复的面表白道,“一个相公好啊,里里外外他说了算,也没个绊手绊脚……” “傻孩子,你们是被你们孙头说昏了吧?要是娶一个好,干嘛有钱人家女人七八个地娶进门?没钱娶不起是没办法,但凡娶得起的,谁家不是至少一夫一侍?不说多,就是带孩子,一个人带一个,与一个带一群,能比的?” 孙父立刻抢白柳金蟾:“不是孙伯说,这女人不说娶多,起码屋里两三个还是要有的!这男人贤惠啊,不仅该劝自己女人娶,就是女人不肯娶,也该主动去为妻主……” “孙伯,听说幺幺他病了?” 柳金蟾不可想听孙头家的翁婿之争。 孙伯脸立刻有点垮,话也尖酸起来:“你们一个个在家说不娶,怎得到了这儿,第一个想看的就是……就是幺幺啊?” “孙头不在!”和你们熟吗? 楚天白想也不想就张口,旋即被柳金蟾暗暗掐了一把,恼得直不耐烦的哼哼:假正经! “近来一直在家养病,也不知大理寺怎么样了!”柳金蟾疏远地淡淡一句就起身道,“说起来,还请李大哥去请一下孙头!” “已经让人去喊了,估摸着已经在路上了。如果要去看熊幺幺,不如……” 李复待要开口说领二人过去,就被孙父抢白了一句:“你一个好人家的男人,怎么可以去那样的男人屋里?以前不知道还罢了……” 柳金蟾一听这话,立刻就起身要来告辞,屋外就传来孙尚香的声音: “爹这话说的,当初不是幺幺,咱们一家还和那些天桥下的卖艺人们挤一个四合院呢,怎么能过了河就拆桥呢?” 说话间,孙尚香已经进屋来: “幺幺也是不得已,别人说什么,咱们可不能跟着人云亦云,再者,同在一个院里,说出去就好听了?” 孙父不禁语塞,孙母立马道:“香儿,怎么和你爹说话的?你爹不也是为你好?” “既如此,那么为了避嫌,香儿明儿让孩儿爹去想办法,咱们举家再搬回先前那个四合院,眼不见心不烦就是!何必人后说人……你们俩?” 孙尚香要说两句气话吧,一扭头就见着了柳金蟾和楚天白,不禁有些诧异: “金蟾?你身子没事吧?听说你小产了,我和你大哥那日还打算去你家看看你,不想,问谁也不知你家在哪儿!这么快就下床了?不多歇歇?” “歇什么啊,在床上躺了大半月,再不动动,指不定骨头就硬了!”柳金蟾笑着一边向孙家两老作揖,一面拽着楚天白,跟着孙尚香往她屋里去。 “听你这说的,女人小产可是大事!你们年纪轻轻的,你家那口子还想养孩子吧?”孙尚香责备似的瞪了柳金蟾一眼,推开门,露出一间简简单单的小屋和一桌子简简单单的小菜来: “坐,正好一起吃个饭!尝尝你们大哥的手艺!这是我刚在路上买的卤花生,挺有名的!” 孙尚香一边说一边放筷子,楚天白见了吃食就开吃,柳金蟾连客套都来不及,只得笑着落座: “大哥的手艺自是没话说,这还没吃就闻着香了。” 孙尚香笑笑也不多说,只拿起来筷子和碗,与柳金蟾道:“这次衙门查得细致,你在家抱病不起也是个良方。但……前儿我听着人说,衙门里也派人去了你哪儿问?” “能问什么?还不就是问认识不认识熊幺幺,我和天白才进衙门没二日,这脏水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往咱们身上泼的!” 金蟾淡笑,然后眼看孙尚香:“不知你们如何?” “能如何,头儿我虽也被三番五次喊去,但毕竟我才来,她们能如何,还不就是革了我一月的俸禄,说是我管教属下不严……” 孙尚香叹了口气,然后有些担心地看向柳金蟾:“金蟾,姐问你句话,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得罪了上面的人,有人想整你啊?” 897.第897章 卷二138人心险恶:大理寺已结案了 柳金蟾一听此话,本欲实言相告,但……“嘉勇公夫人”的头衔着实太大、太重,她怕她还没戴稳就已是过往云烟! 何必让人执着一个莫须有的头衔,反倒遮掩了她这个真真实实的人呢? 柳金蟾也不解释其他,只静静地点头:“是不是有人授意,想让你们说是我在后面怂恿?” 孙尚香沉沉地摇头: “是有人欲串供,欲说此事本无须有,全是你一个人在后面杜撰,栽赃陷害,来人一再地暗示说你是北堂皇后相安插在大理寺的人,还想让人翻口供时,也如是向主审官说,并向主审官暗暗透露,你许诺了他们好前程,还说什么只要怀王继承大业……” 柳金蟾瞬间拧紧了眉:“北堂皇后?”这不仅是要全盘翻供,还是要颠倒黑白,欲反咬一口,以谋逆之罪,反手将北堂家,连同她柳家一举灭族的意思啊…… “嗯!” 孙尚香凝重地点点头,无比忧心地看着柳金蟾:“你……可得小心!” 柳金蟾抿唇,垂了垂眼,只是再次抬眼时,两目静静地看向孙尚香: “头儿……可知大家怎么说?”看样子真正的朝廷,远非前世肥皂剧里那般一事是一事——环环相扣得令人觉得害怕! “你放心,大家能是那种正邪不分,两面三刀的人吗?再者咱们还是一个班里的! 而且北堂大人为人刚正不阿,待民如子,想我孙尚香这么一个与她无亲无故的人,都能承蒙她的恩惠,我孙尚香岂能恩将仇报,将这么好的一个官往绝路上推?” 孙尚香一见柳金蟾眉头锁得死紧,立刻出言相慰: “所谓正不压邪,大理寺还是正气如虹,再说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小小庶民一个敢往当今皇后头上泼脏水?当今皇后可是北堂相、三军元帅嘉勇公的亲兄弟!一个不小心,怎么死得都不知道!” 孙尚香此言一出,柳金蟾待要长吐一口气,不想柳金蟾胸中的郁郁之气才微微吐出毫厘,她下一句话就又将柳金蟾未落下的心再次推到了喉咙口: “不过……据说也有几个为了几两银子乱说乱讲的。” 柳金蟾瞬间吓得瞪圆了两眼,毕竟这种事,无风不起浪,无论证据偏向谁,但最后还是看皇上的意思—— 不得不说,这也是个借机拿下北堂家的好时机。 “看把你吓得,要是真有事……你还能在家躺着养病?” 孙尚香笑看柳金蟾一张死白的脸,立刻出言澄清: “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前儿一早去了刑部衙门,那边刑具一抬出来,刚还一个个信誓旦旦的数人,立刻一个个痛哭流涕,说全是有人指使的,还说只要她们这么说,立刻让她们将功补过,和刘德勾连的那些事儿,可以立刻既往不咎!将来还能高官厚禄!” “哦……吓死我!差点小命就不保!” 柳金蟾赶紧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道: “不曾想这么一件小事,居然就闹出这样的轩然大波。这京城……可真不是个常人能待的地儿。”不愧是北堂家,这样的事居然就这么轻易地顶过去了,只是…… 柳金蟾想罢又觉得悲哀,暗想北堂家族能如此寂静无波地平息此事,可见也是这样的事儿发生得太多了,又或者早已是久经风霜,才能锤炼出这样的镇定! 说不清是喜还是悲,柳金蟾只觉得心绪起伏,无论她愿意不愿意,她与北堂傲的姻缘将走到何处,她与她的孩子们此一生,都已深深烙上了北堂家族的烙印,换句话说……柳家已在冥冥之中注定与北堂家荣辱与共! 而不知柳金蟾底细的孙尚香也跟着感慨: “是啊,以前在小县份上芝麻绿豆的事儿都闹得比天塌了还大,这而今到了京城,才知这水深水浅,正所谓伴君如伴虎,在朝廷做大官也不容易!”稍不小心,就是把一家老小的性命一块儿送掉! “嗯,以后可都得小心了!”柳金蟾点点头,状似无意地又问了句,“不知,这大理寺一案何时结案?” 孙尚香立刻露出惊讶之色:“你不知道?” 柳金蟾和楚天白俱是一愣:“结了?”不是昨儿还说…… “今儿一早,突然就说在刑部三堂会审,以刘德为首的数个官员,于秋后问斩,没收家产,其余人流放通州,稍轻几个革除官职,令永不录用!” 孙尚香一说罢,柳金蟾忍不住开口:“这么快?”也太多仓促了吧? “可不就这么快!” 孙尚香叹毕,朝二人比了一个往上指的意思: “据说牵扯到了上面某个要紧的人物……也不知是不是为了遮掩什么,反正……京里的事水太深,上面说结案了,自然就是结案了,幸而也没冤枉了谁,这么作结也罢!再挖下去,这衙门里的男人都没法活了!在家都吊死好几个了……又挖出好几个几年前死的……也是作孽!” “可没人来把这案子解开,将来吃哑巴亏吊死的还不知有多少呢!”柳金蟾禁不住低道。 孙尚香一听柳金蟾这话,便知柳金蟾想多了,紧着开口道:“可不是……没这么一下,幺幺还不知何时能逃离魔掌呢!” 这一提起熊幺幺,柳金蟾和楚天白立刻想起了来的第二桩事,赶紧问熊幺幺如何了! “能如何?养着呗?”孙尚香笑。 “那公职……”难搁下歉意的柳金蟾忍不住呢喃问道。 “他本来就是临时招来用的,出了这样的事儿,难道他还能在大理寺呆得下去?” 孙尚香笑:“不过,你们也放心,俗话说否极泰来也是很有道理的,这次啊说来险,不想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幺幺突然就得了一笔钱,过去的帐不仅一笔勾销了,而且还剩了不少钱,正想着病好了,要不要买几块地,又或者做点什么小本生意什么的呢!” 二女这一听方落下一颗悬挂了一日的心。 898.第898章 卷二139旧事难释:越爱越难能释怀 尤其是楚天白,自听说熊幺幺被她家老虎踢了,昨儿一晚上都睡得忐忑,总想当面说声对不起,但又怕她家老虎知道她偷偷来见熊幺幺,生出更多的事来。 而柳金蟾更是觉得熊幺幺遭这么大的罪,完全是自己把事请挑大的缘故,于是,当孙尚香领着柳楚二人前往熊幺幺屋,二人一改勤俭的习惯,从各自荷包里掏出所有的小金库,一个挨着一个放在熊幺幺的桌上: “幺幺……好些没?” 没有勇气说出是自己连累他的柳金蟾,眼瞅着熊幺幺吃力起身的模样,就格外内疚,只是……她有点不明白,为什么遭遇了这么惨的事后的熊幺幺,脸上居然还能荡漾着幸福小男人的光? 难道真是因祸得福,突然枯木逢春,遭遇了爱情的滋润? 柳金蟾没敢问,也不便发挥她昔日大众情人的柔情万千,只能疏离避嫌地站在孙尚香和李复之后,装出一副谦谦君子样儿。 熊幺幺要笑说没事,不想素日里傻乎乎的楚天白,居然突然开口冒了句意想不到的话: “熊大哥,你不要怪我相公,都是我不好!” 众人一闻此言,纷纷侧目:这是吃错药了?那个天天抱怨她相公凶的楚天白被人换魂了? 柳金蟾很想摸摸楚天白的额头,看看她是不是今儿吃错药了,不料楚天白不仅仍旧一副认错的模样对着熊幺幺,而且突然红了的眼,还真就写着“是我的错”几个字! “楚……” 熊幺幺突然有点无措,毕竟楚天白是高高在上的驸马,而且她相公是那么得不可一世…… “幺幺知道,是你相公……” 孙尚香忙要出面打个圆场,楚天白却一反常态地打断她的话,瞅着熊幺幺一副乞求原谅的难过模样: “不是我相公不好,是天白不好,是天白有病……” 说着,楚天白还抿了嘴,眼里泪汪汪的…… 这…… 柳金蟾也有些无措了,她见过的天白永远是撅着嘴认错,湿漉漉的眼从来没有泪,只有骗死人不偿命的“天真可爱”! “天白?”你今天是中邪了? 柳金蟾忙要劝楚天白,怕楚天白哭红了眼,回去公夜叉追出来,只当是她被人欺负了。 谁想“中邪了”的楚天白竟又接着道: “天白一发病,就会带着别的男人跑……” “我相公真的不是你看着的那么凶那么坏,他很可怜的,好几次我在大漠发病,他都是一个人带着一群孩子到处找我,那时候他连哭都不敢哭,就怕哭了,我便再也回不去了……” 楚天白奋力瞪大她心疼她相公的眼,瞅着不知所措的熊幺幺: “所以……每次一听说我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他就会跟疯了一样着急……熊大哥,你要恨就恨天白,不是天白有这病,我相公吓着了,他是不会轻易对外人动手的!” “熊大哥不怪你相公……其实……熊大哥很感激你相公!” 熊幺幺哪接受楚天白的道歉,高高在上如天白,弟弟在下宛若贱民的他不是身体不便,璟公主命他守口如瓶在先,他立刻就想跪在楚天白的脚下,求楚天白千万别这么折煞他不多的福气: “不是你相公,幺幺永远还不了那一身债!” 二人这么一说,后面柳楚二人才知璟公主知道自己误会了后,抬手给了熊幺幺一百两的遮口费,调节就是保密此事,且不泄露楚天白驸马的身份。 原因嘛,孙家夫妻不解,熊幺幺也是迷迷糊糊,但柳金蟾却知道,这就和北堂家一直要求她在衙门内不要泄露身份的缘由一样—— 这两个男人都和慕容嫣好似各有一腿! 北堂傲的情人到底是不是慕容嫣,柳金蟾还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但璟公主与慕容嫣差点就成了亲的事儿,她却是听孙墨儿亲口提过,而且孙母还曾亲自起草过那一旨一直没能见到天日的赐婚圣旨…… 那么璟公主出嫁前是不是也和北堂傲一样,也与旧情人有过浪漫美好的销魂夜,一切只有璟公主和当事人知道了,毕竟楚天白是个傻子,她在璟公主前都没有过别的男人愿意嫁,所以…… 无论是从那个角度看,柳金蟾的判断也与京城贵胄女人们类同,那就是璟公主婚前肯定与人有私情,不然以他的美貌和出身,是没有任何道理嫁给傻乎乎的天白,甚至还需把楚天白看得这么紧—— 毕竟,大周女人除了楚天白这么一个傻子,谁还能做到对他的过去既往不咎,甚至还能听而不闻,真是都不懂那些是什么呢? 虽然,别人都在偷偷笑楚天白是个捡了破烂,还兀自偷着乐说自己是牛粪的傻王八,但莫名的,柳金蟾璟觉得羡慕楚天白—— 羡慕她的不知! 羡慕她的无法去在意! 以及与璟公主之间毫无芥蒂地日子! 傻子有傻福…… 柳金蟾也好希望自己傻一点儿,这样她就可以放下对北堂傲过去情人的在意与嫉妒,可以放下所有对北堂傲的防心,可以专心专意地与北堂傲过好眼下,即使就是好似昙花一现的日子,相信北堂傲每一次信誓旦旦的永远—— 永远…… 即使片刻的永恒…… 可她偏偏无一刻不是清醒地体香自己:她与北堂傲没有永远! 好想好想做一个傻子,像楚天白一样,在内心深处就把眼前这个男人当作一个持续的“一辈子”,天真地以为会有一个一辈子—— 可她却做不到? 是她前世的内心充溢着伤痕,今生才会这么警戒?还是她其实内心深处也是个十足的大周女人,潜意识里就一直介意着这个男人最初的情感—— 不该介意的,可不是情到深处,情难自已,大周的男人—— 尤其还是一个身在深闺,备受三贞九烈熏陶的大家公子,如何会与一个女人行到未婚就已肌肤相亲程度,轻易的将自己的一生付之一炬? 他还不是形骸放浪的公主…… 899.第899章 卷二140越爱越怕:平静里再起涟漪 柳金蟾努力告诉自己不能想,不能想,一点也不要想,但偏偏一提到慕容嫣,一想到她与北堂傲和璟公主的事儿,她心里的涟漪就越来越大,她分不清是嫉妒,还是越来越无法接受北堂傲其实内心一直深爱着另一个女人的事实—— 这令她的内心充满痛苦,痛苦到想要逃离—— 没有爱就没有伤害! 没有日久生情,就不会有计较! 这种没有结果的爱情令柳金蟾窒息,甚至觉得自己拼命地想要做一个逃兵,疯狂地想要从北堂傲的身边逃开,甚至渴望自己能遇见一个让自己此刻就瞬间怦然心动的命定男人,这样…… 她就不会痛苦,她就可以瞬间将残留在北堂傲身上的习惯,与不知不觉的爱念,以迅雷不及掩耳地速度转移到另一个男人身上,然后用一颗平常心看北堂傲,看他离开,看他再婚、再为人夫、人父—— 她心里有的只有默默的祝福,而不是伤痕累累! 柳金蟾不记得楚天白是何时回得家,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做到过门而不入。 柳金蟾只知道自己在街上浑浑噩噩逛荡到傍晚时,天上飘起了绵绵细雨,秋日的风带上了料峭之意。 也不知是因那油纸伞的颜色引起了她的侧目,还是她突然想起了一个久远的诗意,她居然就站在一处屋檐下,呆呆地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流发呆。 也不知知道是太想逃脱,还是自己看得太呆,柳金蟾忽地眯细眼,竟然隐隐约约地就好似看见了某一张熟悉的脸,此脸身侧的一人,在乍见柳金蟾那一刻,当即瞪圆了眼: “柳四小姐?” 哈? 还真遇见了熟人么? 北堂傲在家打香篆,熏了一屋子满满的琦楠香,欢欢喜喜地等柳金蟾回来品品,不想左等右等,眼见晚膳的时辰都要过了,偏偏还不见柳金蟾归来。 这还怎么等得下去,担心柳金蟾出门老毛病又犯了的北堂傲,赶紧差人去问问,来人又说驸马们的牌局在晌午前就早早地散了。 末了,又差人去对面打听金蟾的去向,谁想那个傻乎乎的璟驸马居然一口咬定,她是和柳金蟾一起晌午回来的,但人呢? 身后跟了那么一群人,还能让人绑了不成? 北堂傲便有些着急,欲再派人去找,不想就有雨墨回来报信说,说什么柳金蟾街上遇上了昔日的恩师之子。 什么恩师之子? 一听这里面就有猫腻,多少青梅竹马的闲言碎语就是从这里面闹出来的,北堂傲立马问这恩师之子多大年纪,嫁了吗。 雨墨答得也顺溜,说是恩师之子年纪而今已有三十出头,嫁人十几年了。 北堂傲待要舒口气,但转念一想,不对啊,这乡下男人出嫁几多早?就是大户人家,像他这样挨到十八才嫁的,也是凤毛麟角,照这样算,三十好几的男人,不正是儿女们开始谈婚论嫁的时候么? 北堂傲抱着二囡,一边引着妞妞解套环,就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夫人恩师之子儿女都多大了?” 雨墨这个一撒谎,大眼睛就猛眨的笨孩子,立马就开始闪烁眼神了,北堂傲岂肯依饶,立马就猜到这里面有故事,想也不想抱着二囡当即淡淡地横了帐幔外的雨墨一眼。 天生眼底就有腾腾杀气的北堂傲,虽说因这二三年出嫁养女收敛了不少戾气,但煞气一上来那瞬间就能压场的真实却是随着年纪渐长,而更添威仪,波及面积也愈发深远。 聪明如雨墨立马知道不从实招来,后果不堪设想,尤其姑爷又为小姐养了两个闺女,无论乡下老爷和老夫人承认不承认,衙门的白字黑字在哪儿,柳家敢不认可,弄不好立马就得去衙门吃官司,而且必输—— 人家娘家是大官,大哥又是吓死人的皇后,腰板硬得跟铁板似的,全家死翘了,这婚事也只能是铁板钉钉,没商量的…… “哪个……好像大儿子去年出的嫁,小儿子正在找人家……” 雨墨低着脑袋,眼神老轱辘转,恨得她身后的奉箭真想一脚踹在她屁股上: 什么人啊,这么些年了,难道还以为她那点小脑筋能算得过他们爷去?也不想想他们二人的婚事,如今全在爷手上,老太爷哪里是一点儿戏都没有! 奉箭恼,北堂傲更恼,雨墨这话都到这份上了,那恩师之子无缘无故请柳金蟾家去喝茶能安好心?指不定就是想把儿子套近乎套近乎,然后就说给柳金蟾……毕竟熟人熟事…… 北堂傲岂有不着急的,当即让雨墨以身体不适的名义,将柳金蟾立马请回来,心里这个烦啊。越发明白对面战蛟想尽一切办法,守着璟驸马的心思了—— 可他也想终日守着柳金蟾,毕竟青春有限,那个男人不想在自己最美好的时候,有最心爱的女人终日相伴,无奈柳金蟾是个自由惯了的女人,生怕自己拘紧了她,将来一出去就大鹏出笼一般,一去不回了! 忐忐忑忑,忑忑忐忐约莫半个时辰,北堂傲几乎望眼欲穿,才见柳金蟾姗姗回府来。北堂傲哪有心等着柳金蟾走进屋来看他,他人就已经在听闻柳金蟾回府时,一马当先,提着袍摆迎出屋来: “看你这一身,怎得润润的,淋雨了?” 无暇顾及柳金蟾闷闷的脸,北堂傲已经抬手给柳金蟾解开沾了雨的外面袍子,将一件自己身上披的雨裳解下给柳金蟾系上:“头发也有点湿……” 北堂傲转身就要呵斥跟着柳金蟾的随从,便被柳金蟾伸手挡住了:“雨不大,淋淋也没事儿,是我想淋的,莫怪她们!” “这可是入了秋了!夫人才大病初愈,不替为夫想,也该咱们孩子想想,你要是有个不好,你让为夫这日子可怎么……” 北堂傲悄悄窥视柳金蟾好似被打扰了好事一般的烦闷模样,立刻若有所指地嗔怨:这男人养了女儿就是身板硬。 900.第900章 卷二141旧爱重提:北堂傲明言醋意 “你看看你,不就一点点雨吗?怎么就有事了?” 刚还不想说话的柳金蟾,一听北堂傲这话,也有些后悔,毕竟她小月还没养足月。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看看你这脸,出门时还红润润的,这一回来,青了一半,诗笺,你赶紧吩咐厨房先给夫人温上一碗热汤来,就说夫人淋了雨,需要暖暖身子!” 北堂傲言毕,也不待柳金蟾反映,一把就打横托起柳金蟾,令人撑着伞提着布鞋,踏过微湿的青石板路。 北堂傲这罔顾礼仪地突来的一举,倒把柳金蟾吓了一跳: “不怕人看见?”前儿不还说,在屋外…… 全然只担心柳金蟾脚下沾了水会着凉的北堂傲,此刻那顾得了那许多,托着柳金蟾就想着先进屋换鞋,此刻一听柳金蟾这话,微微一愣,但…… 做了都做了,后悔也没用了,天大地大,于他一个男人而言,眼下还能有什么比自己妻主身子更要紧的? “看就看了,难不成为夫还能眼睁睁看着妻主病了不成?这谁要敢乱嚼舌根子,立马割了他舌头!” 北堂傲本来心里就不美好,此刻说来的话,也少了素日里的遮掩,听在柳金蟾耳朵里甚是任性的紧,便不禁问:“今儿,你那侄女婿又招你不快了?” “他还没那本事呢?”北堂傲撅着嘴,一面将柳金蟾放在卧室的榻上,令司琪几个给柳金蟾找更换的衣裳,一面坐在柳金蟾身侧,露出几许懊恼的样儿来: “妻主今儿应为夫要早些回来,怎得天黑了,别人都着了家,妻主倒还自己过了家门不入不说,还逛得乐不思蜀了?” “这个……” 被北堂傲刚那么一抱,闷了大半下午的芥蒂等就被抱到了九霄云外的柳金蟾,这才幽幽想起自己好似刚才还郁郁来着。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妻主应为夫的话,难不成出门见着了年轻的小后生,就立马改弦易辙了?”北堂傲嘴上抱怨得厉害,手上给柳金蟾更衣的动作可没停。 “又胡思乱想!为妻娶了你,还能有功夫想别的男人?” 柳金蟾可不敢看北堂傲的眼,莫怪北堂傲心疑,今儿她恩师的儿子,确实有故意提及小儿子尚未婚配,还特别问了问她觉得他儿子模样比他当年如何的话? 这比当年什么意思?还不是她小时候觉得人家帅,大言不惭说什么娶当娶篆哥哥的话——当年是怕娶不上漂亮相公,想赶紧让她娘给她定一个,谁料……世事难料…… “若是真如此,为夫就天天儿吃斋念佛,谢天谢地谢柳家的老祖宗们开眼了!” 北堂傲一把抽了柳金蟾的中衣,取了另一条簇新的过来,一面给套上一面闷闷低道:“不说远了去,单提南府那个不守夫道的小妖精,他都嫁了人了,怎得每回见你,当着为夫,眼骨碌还对着你转个不停?”就差没把自己直接扒了,明说“屋里来”了! “他故意逗你玩儿!”柳金蟾避重就轻。 “玩儿?”北堂傲手一顿,抬眼就盯着柳金蟾,“他那叫玩儿?为夫就是抽个身儿到舱里给你拿件衣裳,回身,他就贴着你那么紧……大白天儿的……不知道的,还当他是你带上船的男人呢!夫妻三年多……也没见妻主在外面对为夫这么亲昵过……”没意思才怪! “你是大家公子,他是渔村小民,怎么可以同日而语!”柳金蟾头大,下午郁结的心情一碰上北堂傲翻旧帐就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在进行一种什么类的神样纠结? “同不同日而语……还不都是男人……”难道那个南府男人喜欢的,他北堂傲就不喜欢么? 北堂傲抿着唇,忽地就低低地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惊世骇俗的话来。 柳金蟾侧目,北堂傲脸红如火,但嘴还是死死地抿着—— 人以前是年轻心里想,却没敢好意思提,但现在他也算是老男人了,什么话不敢说呢?孩儿都三个了,他人还有什么没让她柳金蟾碰过的?说说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他北堂傲才是她柳金蟾同床共枕了三年的男人! “那可是船上?” 瞅着已经红得好似大龙虾的北堂傲,此刻还倔强地抿着唇,一副他一直很吃味的模样,柳金蟾努力收回自己落地的眼珠子,抬手将北堂傲拉到怀里来。 “那在船舱里……妻主……妻主也没……让为夫……那么贴着过!”北堂傲继续抱怨,“他就穿那么单单的一件……羞死人了……”你就知道睡觉要我! “是他自己贴过来的,为妻……为妻对他什么态度,你还不知道?” 柳金蟾有点头疼,特别不知道要怎么和没有过往记忆的北堂傲解释,她不愿意在外人面前对他有什么亲昵动作,其实道道地地地真是为了他好啊!如果她真把他北堂傲当自己男人了,她才不会在乎世俗人的想法—— 绝对会…… 才想到这,柳金蟾心里微微一愣神:难不成北堂傲其实早已觉察到了她的企图?所以才这么一日接着一日的反复叨叨这事儿? 柳金蟾心内暗暗吃惊,北堂傲可不懂柳金蟾的心思,他只知道柳金蟾每次看那三郎的眼神和看自己不一样,那种无声的宠溺与纵容,甚至莫名的习惯,与对他相比,总觉得更亲切,更像是发自内心的不经意,而对他,则像是有一种疏离的客气—— 真不是他错觉,他每一次看见柳金蟾与三郎站在一起,都下意识觉得她们眼神里的东西,像一对心有灵犀的夫妻,而他就是横刀夺爱,死占着不该属于他的位置,死缠烂打的外人…… “若妻主没娶为夫……是不是会娶……他?” 无意识的,北堂傲心里的话忽然就自他的嘴里脱口而出,待到北堂傲想要收口时,已经太晚,只能戛然停在半空,生生挤出后面那个字。 “……”柳金蟾垂眼,心口微微有漏掉一拍的错觉。 901.第901章 卷二142刨根问底:柳金蝉左顾言他 说什么?说不会? 柳金蟾知道自己该说“不会”,但此刻她突然不想骗北堂傲:“也许!” 北堂傲心口立刻重重地一沉,真不是他小心眼,据他所感,即使是现在,柳金蟾心里还对她们成亲一事难以释怀,说白了—— 柳金蟾娶他根本就是因为她心好,不想他再去投河……但,她心里根本就不喜欢他,直到现在都没有把他当自己男人! 但……他喜欢她啊! “若非……那夜……妻主是不是不会娶为夫?” 北堂傲知道自己若是聪明就不该傻不拉唧地问这话,可……他心里好难受,他现在真的需要柳金蟾说一句喜欢他,即使是骗他的,他也会好满足的! 柳金蟾本想笑着打个哈哈说“若非那夜,咱们这辈子也不会认识”的话混过去,无奈她不想说谎,而怀里的北堂傲却无意识地握紧了她的衣袖…… “又说傻话了!”柳金蟾默默地用余光扫过北堂傲悄悄握紧的两拳,神情依旧保持不变地嬉笑着道,“姻缘天注定,你今生注定是我柳金蟾的夫,哪有那么多‘若非’?你们男人就是一天瞎想!” 说着柳金蟾拢上夹衣,欲起身去佯作看书。 “为夫只问也许?也许呢?” 心口微微落下些许的北堂傲还是忍不住要追问个水落石出,不为别的,就为能多骗骗自己,至少心里不这么乱。 “也许?也许就是你胞姐根本不会舍得把你许配给为妻!”被北堂傲拉得死紧的柳金蟾不得不扭过头来,左顾而言他。 “你……为夫问得不是这个!”北堂傲不禁有些急了。 “那你想问的……”柳金蟾邪邪一笑,扭过头凑近北堂傲的脸,故意戏谑地盯紧他的眼,然后拿手捏着他几乎又习惯性嘟起来的唇,附耳问道,“是不是为妻有没有喜欢你?” “你……”好坏! 被柳金蟾一语戳中心事的北堂傲,恼得想咬人,又忍不住两眼瞅着柳金蟾,看柳金蟾怎么说。 “乖乖,为妻这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你给弄点吃的呗?” 柳金蟾可不想再和北堂傲天天围着这男女关系磨叽,不料她一扭头,才觉得今儿的屋里不似以往,似乎香不同了,不禁又问了一句: “今儿这屋里熏得什么香?”味道好醇。 没得到答案,却不得不吩咐人安排摆饭的北堂傲,扭过头就没好气地嘀咕道:“难得你也有心注意这些了。” 柳金蟾笑,北堂傲只得且先放下心里的不爽快,依旧再挨着柳金蟾的身侧坐下,静道: “今儿熏的是今冬南越进贡的芽庄水沉……虽然每年数量有限,可那南越使臣也没忘给我娘家捎上一些。 说来有意思,今儿你一早出门,她们给我胞姐哪儿送了这么一箱后,居然也给为夫捎了这么一箱。为夫一看啊,还都是难得的老料,所以味道比先时咱们家用的那些更醇些!妻主要是喜欢,为夫让南府那边的人给再收些?” 柳金蟾一听这话,想也不想就摆手: “为妻哪懂这些,你喜欢够用就好了,何苦还去穷折腾?” 这上等的水沉、龙涎、麝香但凡沾上点等级,都是千金难求的奢侈品,她柳金蟾吃饱了撑的,前世单身,都没舍得花半毛钱去买LV,看范思哲……今生拖家带口还不知怎么养呢,哪有闲钱弄这些烧钱的玩意儿! 以她说,外面香铺里十几文一个的香饼也不错!还价廉物美! 柳金蟾脸上一露出心疼钱的模样,北堂傲就赶紧打住他早上闻着好,已让人不计什么价格,只管去收的话头,笑道: “为夫能用多少?妻主说不用了,咱们就将就着这些用着,倘或不够,只怕大哥在宫里也会捎点来,指不定还有多的,搁在屋里存着,来年闻着更香!” 柳金蟾点头:“嗯!”若依她,反手就拿去换钱……但上贡之物弄到外面去,只怕钱没挣到,反惹来一身骚…… 柳金蟾一想到今儿孙尚香说及的事,就觉得京城是个虎狼之地,稍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既如此…… 心生了几许畏惧的柳金蟾,便忍不住和北堂傲说起了今儿孙尚香说的事儿,话语间隐隐透出想要归隐的意思。 北堂傲只静静听着,此事他怎么会不知道,那几个胆敢去乱说乱讲的,除其中几个确实是皇太女安排的外,另外几个临到半路,带头反口戴罪立功的数人便是他家令人故意安插进去的心腹了—— 想必此刻已在狱中“服毒”而亡,就等着“抛尸”郊外了。 正所谓无毒不丈夫,她们皇家做得那些事儿,别当人人都是傻子! 当然这等机密事,北堂傲不愿意和柳金蟾提及,缘由嘛,哪个男人愿意自己女人知道他是个面善心狠的蛇蝎美人?再者,柳金蟾一日不与他同心同德,他北堂傲又如何敢将自己的另一目示人,与她推心置腹?而且,天下有那个女人会爱他这样心机慎密的男人呢? 静待着柳金蟾一席话毕,北堂傲也仅仅只是将两笼秋水拢得死紧,末了才幽幽长长地道上一句: “京城可不就是如此?而且还来得去不得。” 柳金蟾一听这“来得去不得”,不禁心内一沉,尤其是想到北堂家而今骑虎难下的局面,可不就是只能进不能退,非得与皇太女斗个你死我活么? 唉,果然是快乐时且快乐,明天的人头还真不知会不会在…… “说的也是!” 既然此事已无转圜的余地,柳金蟾也不想再提了,索性趁机就转了另一个话题: “不过,今儿为妻还听了另一件朝中大事,也不知真假,只听人说户部要清账?东边好似借了不少?” 北堂傲一听这话,便也戏里微微松了口气,只要柳金蟾不这节骨眼儿说要离开京城,他心里就踏实,谁让他无论如何,必须留在京里暗中掌控三军呢?还要装出一副忧心家事,无心朝政的模样来呢? 902.第902章 卷二143户部收账:咱家也一屁股债 于是,北堂傲也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这眼下可不只东边的帐难清,朝廷上上下下的望族就没有一个不差户部钱的!”反正不借白不借,皇太女带头,下面岂有不纷纷效仿的? 柳金蟾还没回味过这句话来,北堂傲后面一句就让她彻底忘记了心跳的感觉。 北堂傲说:“说起来,为夫嫁妻主那会儿,家姐怕人闲言碎语,就大操大办,单为夫出嫁那日的酒宴就花了近千两,还不算此后,咱们府邸在为夫出嫁后,又因庭院少人打理,回来前请人重新整修这府邸后面花园楼阁,又花了七八万两。 就是此前为夫出嫁时,府里筹备为夫出嫁后的吃穿用度,以及头上戴的珠翠,金冠,桌上摆的古玩玉器等嫁妆,我家姐就向户部借了四万两。” 北堂傲的话到这里顿了顿,看似小心翼翼地瞅了瞅柳金蟾好似呆滞了一般的脸,又云淡风轻地补了一句: “然后为夫想着,妻主在书院读书每日辛劳,书院毕竟是书院,吃食什么的一定不好,于是,为夫就想着给妻主补补,无奈手上的带去的现银有限,本欲问家姐要些,但…… 家姐一者为为夫出嫁一事操碎了心,二嘛,出嫁了还向娘家伸手要钱,为夫担心妻主知道了又不欢喜,所以,就以自己名义令人在户部借了四万两……”有没有说多啊? “……” 四万两是多少? 柳金蟾脑中只有一片看不到边的空茫,着实是当穷人当得根深蒂固了,她怎么也想象不出这四万两是怎么一个概念,更想象不出,北堂傲这大家公子是怎么做到挥挥手,四万两就眨眼没了的神奇本事。 当然有钱人都爱奢瓷品,例如前世一副名画就能拍出几个亿,富豪们也是亮亮小牌,还跟抢似的,但…… 柳金蟾很想说……说什么?柳金蟾想不出来,毕竟借都借了,反正……天文数字,她这辈子想还也是做梦了,正所谓虱子多了不怕咬,她眼下也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表示一下紧张,然,紧张的感觉,她也没有了—— 明摆着就是还不起了,还紧张个屁了—— 除了赖账还是赖账咯,反正借钱的比欠钱的急,她就不信皇上用人之际,能一声令下将她们家抄了,而且就是抄了也是资不抵债吧?难不成…… 柳金蟾一想到这个“难不成”,便忍不住拿眼瞅了瞅眼前小鹿斑比般瞅着自己的尤物相公,心里微微有点紧张了: 不会拿北堂傲去抵账了吧?她看那个色迷迷的老皇上,每次见北堂傲都哈喇子哗啦啦直流,趁此良机将北堂傲收纳进宫名为辛者库,实为暖床后妃的可能性,好似很大很大…… 这个推论,微微让一心想要把北堂傲表面上“完璧归赵”,送入幸福天堂的柳金蟾,心里迟疑了: 沾了人家那么多便宜,最后还把人推进火坑……着实不是君子所为,尤其是她总不能有一天对妞妞说,宫里哪个某某太妃,其实是你爹吧? 柳金蟾的脸开始微微严肃起来。 北堂傲的一颗心就微微揪了起来,他好想好想说,借的那些钱,其实根本没用,大部分都以嫁妆的名义带出京城,悄悄儿被转移到了塞北鹰堡入了股利,余下不能带走的,则都以蚂蚁搬家的法儿化整为零,逐步入了肖家商帮每次跑商的股…… 不仅如此,不说她家姐那边给他存的钱,就是他自己的这几年钱,每年从肖家、肖腾,甚至鹰堡滚出来又存回去的红利,都是数以万计的,还这点子钱压根就是九牛一毛—— 可他就是不敢说,说了怕柳金蟾觉得他门北堂家官商勾结,鱼肉百姓……读书人据说最是清高,视金钱如粪土! 北堂傲虽觉得柳金蟾也算不得那等自命清高之辈,但两眼还是小心翼翼地看着柳金蟾,生怕柳金蟾一听说有这么多的债务,立马丢下他就走了,趁着柳金蟾还没下此心思前,北堂傲赶紧道: “金蟾,你不要急,那四万两,为夫也没敢狠用,去岁朝廷的爵禄下来,加上咱们家的那些个租子,为夫基本就凑齐了,只是…… 只是姐夫说,眼下各家望族都该着朝廷的钱,而且一家比一家多,咱们府独树一帜,偏偏不差钱,岂不是让人觉得咱们府外面有猫腻?” 柳金蟾点头:“说的也是!”大家都黑了,你还能白,明摆着就是行贿受贿,当前谁会信谁家是持家有道?开源节流? 尤其……柳金蟾默默地扫视了北堂傲的这一身锦衣绣服,乃至屋内的陈设,虽说已经很古朴了,但谁来告诉她,北堂傲今儿用来熏水沉的那个麒麟铜炉是不是很像前前前……朝的旧物? “妻主也这么想?”北堂傲语露欣喜。 柳金蟾再次点头,微微思索了一下:“不知其他府都欠了多少?” “除了东边过了百万外,亲王府和郡王府们大多在七八十万之间,就两三个老亲王府上了九十万,其余大府,除对面的荣国府在七十万左右,其余多在四五十万之间,最少就咱们府了!才只十二万!” 北堂傲想了想,将今儿一早姐夫说的,大致背了出来。 “十二万?”不不不……刚还说四万吗? 柳金蟾的眼露出疑惑。 生怕柳金蟾又急的北堂傲,立马解释道: “原本是四万的,可进京时,姐夫就说户部那边早晚要清账,咱们府这四万两看似合理,其实从账本上看来,微微少得过于扎眼了,就让为夫以修整府邸添置家什,以及近年看病吃药花销太大无力支付为由,又在户部打了八万两的借据,对外说是清外债……” 柳金蟾拧眉:“那你家姐府上借了多少?” “那年为夫出嫁时,就已经上了五十万两,而今这三年府里除了三外甥女娶亲,开销约莫在一二万之间外,其余几个都是老一辈庶出的姑姑叔叔们,顶天了去,也就每人最多千把两银子……为夫算着,也就再最多添上七八万两的出入吧!” 903.第903章 卷二144欠债不慌:贵贱的天然断层 北堂傲微微算了片刻后,只用无比轻松的语气闲言道。 这语气,这欠官家钱不以为然的态度……听在柳金蟾耳朵里,那“五十多万两”与“七八万两”的借贷,好似就是两个再稀松平常不过的数字,搁在北堂傲嘴里,就像是菜市割了一斤肉,七八钱的出入……错,老百姓买菜多花了一文钱都还要争回来呢…… 他家去户部借钱,简直比楚天白问她告借一二文买糖葫芦的模样,还理所当然—— 真正是公家的钱,谁都拿得轻松!真当不用还的么? 柳金蟾觉得,钱的问题,她简直不能和北堂傲轻松地说话了,太伤害她的自尊了,这价值观的巨大沟壑……不仅仅是门不当户不对了,也不是小叫花和土豪的区别,而是硬生生地贵贱天然断层! 柳金蟾决定在北堂傲面前模糊所有所有的数字,尤其是与贵字划等号。 “那……家姐那儿……近来岂不是很紧?” 柳金蟾努力放下自己对这数字的执着,皱着眉头,表示担心: 毕竟,人家嫁娶个“不值钱”的儿女,“顶天了去的千把两”就已经是她门柳家合族老小的全部家产了—— 所以……她是无力帮着偿付了,但……关心关心总是需要的! 北堂傲眼看着柳金蟾的紧张态度,不敢说他家姐压根就没有还的打算,只能脸上挤出几许浓浓的愁思: “说紧不紧,说松不松!毕竟人口多,比咱们府花销大许多! 但为夫估摸着,眼下四处筹措筹措,想来不能还个彻底,但上面逼急了,典当些个物……嗯—— 四处筹措筹措,想来先筹个十几万两填补上去,只怕待到明年再想点办法,腾挪腾挪着,也就过去了。具体,为夫也没听姐夫提起,想来姐夫是有些办法的!” 话到这儿,北堂傲终于在心里长吁了一口气后。 百足大虫死而不僵…… 柳金蟾眼看着不善理家的北堂傲,提起他娘家家族还钱的事儿就不太自在的模样,便料想: 那边家必然是一时筹措不及,必定要来问北堂傲借钱,北堂傲毕竟是北堂家的人,他还能不借?可一开口数目就庞大了,北堂傲未必敢和她说,她这一问岂不是让北堂傲想多了,担心她疑惑,少时又胡思乱想? 柳金蟾索性也不多问了,只露出一副也无所谓地淡然模样,叮嘱北堂傲道: “若是家姐那边一时筹措不及,咱们府里能腾挪些,就尽量腾挪些过去,毕竟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家姐有难,咱们家就是紧衣缩食,卖田卖地,只要能帮得上的,也该竭力相助,同舟共济才好!”—— 你那些嫁妆,你要当要卖都尽管去折腾吧!不用担心本姑娘不舍得——反正也不能是我的! 柳金蟾此言一出,倒让北堂傲不好意思起来: “妻主的话,为夫明白,但姐夫而今尚未提及,为夫也不好冒冒失失过去说这话儿,但为夫手头先准备着,到时需要再一并与姐夫想办法,看看怎么筹措,妻主看如何?” 她能看什么? 柳金蟾只能煞有其事地像个一家之主这般点点头道: “家里的事儿一惯都是你管着,你看着办就是,不够,再和我说,咱们再想想还能有点别的办法就是,你说可好?”找我去坑蒙拐骗,也拐不出这么多钱……就当我说说啰! 北堂傲一听这话,虽知柳金蟾这话也只能是说说,但他心里高兴了,起码柳金蟾没有自卑自鄙,当自己没钱就不把他娘家的事儿搁在心上……俗话说爱屋及乌,北堂傲觉得柳金蟾关心他娘家就是关心他,不然北堂家好不好,和她啥关系啊? 还不就是因为他嫁了她? 对他娘家好,就是对他北堂傲好,所以,北堂傲心里欢喜起来,刚还怨愤柳金蟾不喜欢他的心,瞬间又活了回来,开始蜜蜜甜甜: “那妻主这样说,为夫就先看着办!万事准备着?”反正都是不打算还! “成!”柳金蟾要点头起身,去那边书桌边压压惊,不想才起身两步,就忍不住回头来问: “既然府里有钱,是不是需要先把户部的亏空先填上?”你可别舍己为人,最后把自己填进去! 北堂傲起身一面抱起脚边一直追着他转的小尾巴妞妞,一面笑道: “为夫前儿也这么想,可今儿一早去那边合计,听姐夫说,而今虽然上面下了圣旨,令各个在户部借钱未还的官员府邸于月末交清所有亏空,但纵观各府,不是忙四处筹措借贷,就是纷纷在忙碌之余观望,无一到户部去归账的。” “一个都没有?”柳金蟾脸露诧异:难道还有人敢奉旨不遵? “如何能有?”北堂傲托起沉手的胖妞妞,走到柳金蟾跟前,“动辄就是几十万两的欠款,大周的岁禄就是亲王也才一万两,而一品大员才堪堪一百八十两,阖府上下不吃不喝,也未必能还得上!” 柳金蟾很想说“那还不起还借?”,但转念一想,很多人不就是因为还不起才不停地借来拆东墙补西墙,结果窟窿越补越大,末了,想还也还不上了。 柳金蟾忍不住开口道:“既是如此,那为何户部能借出这许多来?户部尚书不怕问责么?”量体裁衣,银行借贷还衡量你家资产多少呢! 北堂傲一听柳金蟾这话,就心里感叹柳金蟾不愧是个书呆子,难道就不知这大周法度外还有诸多人情世故?那粮仓再是铜墙铁壁,不还养着硕鼠一窝一窝么? “这户部管的是皇上的钱,户部尚书哪里敢擅自做主?还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当年先帝继位,四野臣服,国运昌隆,她登基又迅速收服了数位前朝重臣,便以为天下已太平,基业千秋,于是南下巡游。 先帝这一游,下面的地方哪有什么宫可供落脚,于是大兴土木,地方官们哪有钱?于是纷纷向户部告急!” 904.第904章 卷二145户部亏空:不还钱的各理由 北堂傲放下妞妞,开始给柳金蟾呈上一碗养气血的胭脂米饭: “事关皇上的体面,皇上自是令户部大力支持,于是口子就这么打开,后来各府邸见有人从中牟利,觉得有机可乘,也纷纷效仿,以无力接驾为由大肆借贷,虽后来此事未到一月,就因北戎等国联合进犯而中止。 事后不少人,也因国库空虚,筹集粮草时被强行收缴了家资以充亏空,也算是震慑了一群急功好利的人,但……许是当时皇上刚继位,就赶上了内忧外患,终日忙于军务政务,户部这个口子一直没能封上—— 哎,别愣着只听不吃啊,凉了吃,可对身子不好! 今儿可得多吃两碗,今儿的米,可是今年的新打的稻子,才刚进贡到京里,数量也不多,家姐说你小月需要多补补气血,特意让人给咱们府里先匀了五十斤过来,她那府上眼下也才百来斤呢!快,趁热吃,多吃两碗!” “够了够了!”柳金蟾双手接过北堂傲手里的碗,忍不住又问,“那就是说各府邸借贷一直都存在?” “户部的事儿,为夫也知道得不算多,都是时不时听姐夫提及几句,不过那些年连年征战,国库内耗严重不说,当日连宫里的男人们,也没几个有几样像样首饰的,为夫想,那会子,只怕有人想借,也无银可借。” 北堂傲说着一边招呼吃得满桌子饭的妞妞,一边忙着低头给柳金蟾配菜: “而今户部这的,为夫估摸着,除那年因先帝南巡留下来的旧账外,新帐估摸着都是近十年来,随着风调雨顺,国库日渐充盈,再加上几次大捷又缴获了珍宝无数,宫内奢靡之风又起,各大府邸也都开始跟着竞相攀比…… 无奈俸禄又不够,一时短款,才又打起来户口的主意吧!” “说的也是!”柳金蟾点点头,无奈地看着又是一碟满满的菜,“那你胞姐哪儿的帐是旧账还是新帐?”这么吃能不欠钱么? “新帐吧!大哥大婚时,府内应礼部要求大肆修缮时欠下户部数十万两,这笔钱后来连同先帝时的旧账,当日就让皇太后令户部一并清了。” 北堂傲说着又给柳金蟾夹了一块鹿茸:“这鹿肉烩鹿茸,你多吃点,今儿为夫特意吩咐厨房用新鲜的鹿肉做的!” “短短十年,就又借下五十多万两?”到底都买了些什么? 柳金蟾还是万分纠结这豪门的人到底是怎么花钱的! “也不是家姐愿意去借……这燕窝梨子热锅你也多吃两口,你这身子,为夫今儿特意翻了医书看,就得多吃大补的,这才容易恢复过来!” 北堂傲说着又用汤碗给柳金蟾盛了半碗燕窝梨子热锅,就担心柳金蟾吃几小口又搁下筷子说不吃了。 “再吃都要成猪了!”怎么越吃越多! 这边燕窝梨子才吃了一半,柳金蟾就抬眼看见北堂傲又去盛那腻死人的虫草鸭——尼玛玛的,再吃她都要成老母鸭了! “胖点有什么不好,妻主再怎么胖,为夫都喜欢!” 北堂傲越添越起劲,他这个月心里有个不成形的念头,那就是奋力把柳金蟾养成腰围三四尺那种的肥婆,这样难看是难看了点,但别的男人敬而远之,他心里的大石头就能落地,反正…… 反正他都是她的人了,她就是比猪还胖,他也喜欢她,而且他能举千斤,柳金蟾就胖成球,他也照样游刃有余。 柳金蟾可不懂北堂傲的暗黑心思,满心只有吃撑的胃,与眼下的朝廷政事:“你刚说‘也不是家姐愿意去借’……这话难不成户部还逼着人去借?”算利息的? “你个傻子,人人都说缺钱,各个大府都去借,你不借,岂不是在暗示众人,你富得流油?又或者另有猫腻?” 北堂傲斜了柳金蟾一样,果然地再将一碗虫草鸭搁在柳金蟾的桌前: “而且现今是以皇太女为首的大肆借贷,你说……咱们府邸不去跟跟风,岂不是明摆着要与皇太女唱反调,故作高洁?讨人嫌么?” “可五十多万两……”柳金蟾还是担心那边还不起钱,最后与宫里一商量,最后用北堂傲去抵债了。 “这个你就放心了,我们北堂家为官这么多年,不敢说小有积蓄,但这区区五十万两到处腾挪腾挪,还是有的,不过是眼下各府都告急,纷纷说是没钱,为夫娘家即使有钱,这节骨眼也不敢还,不是?” 北堂傲一面吃着鹿肉,一面淡淡笑道: “就是咱们府,欠的那点子钱,我姐夫也还让别忙着清呢! 说是,估摸着这钱,即使要还,也要等到年底,户部急了,朝廷逼死一两个人,咱们才能跟着和稀泥似的,一次挤出一点儿,慢慢儿还! 不然,人说咱们是故意编户部的钱,东边再反咬咱们一口收受贿赂,可不就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窝,反倒又惹一身骚?” 柳金蟾点头,暗想来这就与人怕出名猪怕壮同理了! “既如此,咱们就听你姐夫的!你姐夫说什么时候还合适,咱们就什么时候还!只是……”柳金蟾压住翻滚的胃,“那些银子既然知道有急用,你令人切莫去动就是了!” “嗯,妻主说了就是!”就可惜太晚了! 北堂傲笑颜如花,脑中浮现出他年初将数万两银子一借出来,就清点给肖家钱庄拿去放贷的情景…… “那钱可得命人看好了!”柳金蟾又开始担心钱被盗,“不行,先埋着,你看如何?” 北堂傲一听埋,这还了得,而今府上的现银还不到三千两,肖家哪天说送来的四万两红利,又让他拿去继续滚了……哪有十二万两现银去埋呢? 北堂傲忙拿眼看奉箭。 奉箭立刻笑向柳金蟾: “夫人,那银子搁在府里让人知道如何圆说?年初爷借出来时,奉箭就送到在肖记银庄保管了,这样不仅安全,而且每月还有千……百把两的利钱!府里的上上下下的吃穿用度,也就有了大半了!” 905.第905章 卷二146语重心长:小夫妻狼狈为奸 差点说错话的奉箭忍不住扫了北堂傲一眼,北堂傲却面色如常,好似没听见一般。 柳金蟾能说什么?这人挣钱与钱滚钱能比吗? “既如此就好!那银庄倒是存钱的好地方!以后有钱了,也都拿去存存,比放在家里存死钱的好!”终于可以不用担心入不敷出了! 柳金蟾也装傻,难得不会当家的北堂傲学会了理财,虽然性质类似放利……但以北堂傲这花钱如流水的性子,柳金蟾觉得只要不是明摆着地放高利贷,还是可以接受的,前世的银行不也是这么吸纳居民储蓄的?可见大周的金融还是走在了前面。 柳金蟾这一开口,北堂傲和奉箭不约而同地大松了一口气,这放高利贷可是大周被人所不耻的敛财行为,但换句话来说,没有高额利息,谁愿意冒风险借钱给随时会烂账的人呢?利息说白了,就是投资风险的收益—— 风险越大,预见收益就必须大!不然傻了,才会放着稳赚不赔的事儿,来干这朝夕不保的苦差事! 这话北堂傲和奉箭可不敢和读书人柳金蟾提,生怕一个铜臭味儿,外加官商勾结鱼肉百姓的大帽子盖下来,不说他大家公子的尊贵尽失,就是北堂家的声誉也得给带坏了。 北堂傲一待这口气呼出,立刻就趁着柳金蟾开了口的当儿,低道: “论理这钱也不该存到那地方,只是……当初说是拖欠着别人的工钱,无钱可付,再者,咱们家到时还钱,也不好从府里将银子拖出去…… 所以才听孙家女婿的话,且先把那几万两银子,先搁在他娘家的银庄里,什么利不利,也就每月百来两银子,每年千把两,为夫也没看在眼里,不过是他日还钱,让银庄分成几次拖过去,咱们也好说是向银庄借的高利贷,不然…… 户部一催紧了,咱们府里就哗啦啦拖了十几万两去,倒让人以为咱们府是故意有钱不还,想要浑水摸鱼……这岂不是搬石头砸自己脚?” 柳金蟾听此一番话,觉得北堂傲确实说得在理,但……“也没看在眼里”的话,让柳金蟾却自己是“相当看在眼里”—— 每月百把两,就抵朝廷四品以上大员的年俸,她家姐青楼一月的最火爆时的收益…… 而一年千把两,就比郡王长女爵禄还高,国公一年也才七百两……她柳家合族大小四代人努力至今,也才总资产“千把两银子”……而且还是当地颇有权势的富户! “搁在哪儿就搁在哪儿,肖家生意做遍列国,想来也不是说倒就倒的地方,而且为妻还听墨儿提过,说肖家的汇票,只要是肖家的钱庄,都可以随时兑换,相公又何必为那么点子利钱而不安呢?。” 不想让北堂傲看出自己两眼都是钱光芒的柳金蟾,努力从容、淡定兼淡然地一边慢慢慢喝汤,一边轻轻静言: “为妻倒觉得,家里但凡一时用不着的银钱都可以搁在哪儿,利不利在其次,就是咱们到了各地用钱时,拿着汇票取钱,也便利轻巧不是?” 北堂傲连连点头,丝毫不敢提他这钱的真正用途: 一年至少三分利,遇上银子吃紧的时候还能放出五分利,甚至有时闲置了,入股肖十三的买卖,运气好时,连本带利好几番,不说太爷,家姐给他肖家入的股,就是他出嫁那三年,向户部借的四万,而今连赚带赔的,滚到第四年—— 利滚利,除去最初的四万,单是利钱就有七八万了,还不算他这些年在肖家拿虫草麝香什么花掉的钱…… 至于他家姐搁在肖记那边数百万的钱,更是利滚利,不是可怜大哥在宫里,她们合族早回塞北过逍遥日子去了—— 说到底还是大哥当年死心眼儿,非想要嫁那个尉迟性德,结果等来等去,便宜了当今皇上…… 北堂傲发呆,正要想想他年初送过去的八万两白银,三分利约有多少,柳金蟾就突然神神秘秘地探过头来,咬耳朵道: “你说……咱们悄悄儿将钱匿名存在肖记,他日就是东边上去了,要抄咱们,咱们逃命揣着汇票,能安全不?” 北堂傲一听这话,没想到柳金蟾能突然想到这一层,不禁暗暗吃惊,也不知柳金蟾是知道了他们北堂家近年来的频繁动作,还是柳金蟾出生在那样的人家,天生对银钱有着不同于其他读书人的认知,所以才会灵光这么一乍现…… “这个……为夫……得闲儿,改日问问孙家相公?”不敢一口说死的北堂傲,有些存疑地看着柳金蟾,“妻主的意思?”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未雨绸缪总是需要的!狡兔还三窑呢!”柳金蟾与北堂傲继续鬼鬼祟祟地咬耳朵,“咱们也别一棵树上吊死!这鸡蛋总不能都放在一个篮子不是?” “妻主说得极是!傲儿这就去安排!” 北堂傲搁下碗,就有听风就是雨的意思。 柳金蟾连忙拉住北堂傲:“吃了再说!咱们就留下够生活的便好!” “嗯!为夫明白。” “还有啊,户部可来咱们家催款了?” “暂时还没!” “那这样,你先和孙家相公那边说好……不好,不能让墨儿家知道!”孙学士可是出了名的清高之士。 柳金蟾开始挠头。 “那为夫让孙家相公直接引荐他娘,妻主去亲自商议可好?” 北堂傲主动提议。 “好是好!但这眼下风声正紧,东边又时刻盯着!咱们去那与肖十三见面,只怕人说咱们官商勾结,意图不轨!” 柳金蟾皱眉,然后又凑到北堂傲耳边问:“肖将军可是个口风严的?” “孙家清高之地,肖将军而今嫁进孙家侍奉翁舅,素来是不敢在婆家提及娘家生意上的事……” 北堂傲故作分析,不敢直言肖腾背着孙家悄悄做买卖,口风之紧无人能及: “为夫估摸着,咱们去找他来说,他断不敢和婆家人提及,尤其孙学士在朝廷上又是个谨小慎微之人,要知他涉险咱们的事儿,不得嫌恶了他?” 906.第906章 卷二147争风吃醋:北堂傲的小棉袄 柳金蟾立刻点头:“是啊!”尤其她上次弄得那个误会,听孙墨儿的那日的意思,似乎现在孙家二老还没释怀,还在疑神疑鬼的呢! “那么……相公去寻他来商量……不,过几日,我约墨儿来家喝茶品香,你就悄悄和那肖公子商议?”柳金蟾贼眉鼠眼地对北堂傲递眼色。 “不知怎么说才好?”北堂傲故作无知。 “这个嘛……”柳金蟾略作思考:“直接问吧!” 北堂傲点点头,然后又问:“可东西……不好搬吧?”能搬的都搬了,而今就这十几样留下来装门面的了……这好东西都藏着不能用,留着又作甚呢? “你傻啊!这偷偷的搬算什么?要搬就要人尽皆知地“偷偷”搬!”这才有效果! 柳金蟾拍拍北堂傲的肩,再度凑近耳边道: “为夫估摸着,咱们府不还,户部多早晚得来府上催上一遭儿,就是应付交差也要来上一遭的!到时来了,咱们夫妻那日就吃素喝白水哼哼穷,然后慢慢开始安排下人们去各个当铺‘悄悄’打听典当各物什的价格!最好……每个大小当铺都问到!” “都问到?”北堂傲凝眉,暗想这京城大大小小的当铺没有几千也有数百家吧? “不都问到,谁能都知道咱们府上其实外面看着风光,其实内囊已经上来了呢?” 柳金蟾眼神一挑,北堂傲立刻恍然大悟:合着,柳金蟾这是要故意制造流言,弄出了嘉勇公府偿付债务困难的假象…… 别说,北堂傲觉得柳金蟾这招确实技高一筹,三人成虎,这满京城的人都在议论这个了,外面还能说他们北堂家中饱私囊,在朝廷里揩了不少油水,一个个虎视眈眈么? 思及此,北堂傲觉得自己很有必要也和姐夫家姐提提柳金蟾这个建议,确实很可行的样子。 “问过之后?”北堂傲再试探。 柳金蟾淡淡一笑: “先拿一件外面看着值钱,但算不得什么稀罕的首饰、花瓶什么的,安排几个可靠的人,再到各大当铺去走走,最后嘛,咱们再把府里要紧的一时用不上的,送到肖记当铺去请人妥善押运到我们……” 柳金蟾想脱口而出我们白鹭书院的家时,生生地吞了回去,改作:“相公塞北的老宅什么的也不错!” 北堂傲佯装没听懂这话里的打岔,只装出一副点头称是的模样:“为夫的老家在塞外……夫人的意思是……到时咱们一路出塞?” “嗯!”逃命也只能往哪儿走了! 柳金蟾不禁要开始思考如何劝说自己的老娘放弃景陵县的老宅,前往塞外……一抄就是九族啊,要是那时北堂傲还不恢复记忆,她能不能先来个夫妻“假离婚”呢? “那妻主去了塞外……”决定无视一切柳金蟾摇摆不定的北堂傲,趁势就依偎进柳金蟾怀里,“是不是就能陪为夫一起骑马牧羊呢?”怎么看你也不是当响马的料! “妞妞也要羊羊!” 一看老爹又扑进娘怀里的妞妞,手上还拿着鹅翅呢,人就急得要从高椅子上扭下来抱她心爱的爹爹,不让娘独占。 “行行!你爹骑马你骑羊!你爹就负责牧你了!’ 柳金蟾一瞅妞妞这有爹万事足的模样,就忍不住说说这“爹爹的贴心小棉袄”——怎么越大越黏糊呢!将来离了她爹,她柳金蟾还带不走了? 妞妞才不懂她娘的婉转心事,只对着柳金蟾撅撅嘴,继续努力往北堂傲身上蹭:“爹爹抱!” “她才多大啊,你和她说这个?”北堂傲愁柳金蟾不欢喜,一面抱起妞妞,一面娇嗔似的横了柳金蟾一眼,打圆场,“谁家孩子不是爹爹亲,娘最严?你要想孩子多亲你,你在家多呆些日子,陪陪为夫和孩子,孩子自然和你亲近!” 柳金蟾一听此话,立刻露出几许不好意思来强辩道:“我就是在家,她也不亲我!” “那是!谁家娘和自己闺女说骑羊的?咱们妞妞啊,将来不骑最好的骏马,也得骑上一头大老虎,妞妞说是不是?” 北堂傲立刻抱着胖妞妞,就跟包了一团大棉花糖似的,忍不住就亲过来又挤过去,弄得妞妞的小胖脸,一会儿圆一会儿扁一会儿还是小猪嘴,羡慕得柳金蟾口水直流,无奈她想抱,妞妞还不乐意! 北堂傲几次要把妞妞送到柳金蟾怀里,妞妞扭得就像柳金蟾是她后妈似的,愣是不过去。 弄得北堂傲都有点尴尬,脸上都忍不住透出担心柳金蟾一会儿不疼妞妞了,再要劝说妞妞几句吧,柳金蟾觉得自己只管生,也怎么好好带过,孩子觉得生分也是理所当然的,便让北堂傲别再折腾妞妞了: “不来就不来吧!”来了也抱不了几分钟——比小猪还沉手的未来门板娃呀! “妞妞,娘抱抱,娘喜欢啊!娘喜欢了,就带你去对面楚姐姐家玩儿!”北堂傲锲而不舍,让别扭的妞妞纠结啊纠结得小脸都皱成了一团! 柳金蟾在一边看着,尤其是看见北堂傲那脸比妞妞还急,惹不住就开口道: “咱们赶紧吃饭吧!一会儿她又得睡了!话说二囡和大宝最近也没怎么见着,今儿都睡了?”她自己生的,而且就这么三个,还能不疼吗? “在乳娘哪儿吃奶呢,一会儿估摸着吃完也就抱过来睡了!这两孩子今儿一个下午都在院子里爬着,午觉也没睡,这会子应该是累了!” 被北堂傲一听见问另外两个,赶紧一面将妞妞抱到身侧继续吃饭,一面满是温情地笑道,这慈父的模样,真让柳金蟾有点嫉妒自己的三个娃儿—— 那似她爹,爱她就是因为她是个女儿,带出去就为了绷面子,爱她的方式则是奋力为她抢家产……当然这些比较实际了! “妻主想看她们……为夫立马让诗笺他们先抱过来?” 难得柳金蟾有主动问孩子们的时候,北堂傲自是分外欢喜,扭过身就要人去抱孩子。 907.第907章 卷二148发现禁书:柳金蟾各种狡辩 正所谓爱屋及乌,趁着他北堂傲而今得宠的时候,好好儿给柳金蟾和孩子们培养母女情,这将来柳金蟾真是有了二心,为了孩子,也不能对他坏到哪儿去—— 父凭女贵! 北堂傲这一张罗,柳金蟾不过是随口提提,立刻喊住北堂傲: “这会子喊回来,一会儿没吃饱,又得晚上闹,依我说,明儿起来看也是一样的!” 北堂傲一想柳金蟾明儿一天都在屋,便也不多言,赶紧吩咐诗笺伺候妞妞吃好东西,自己伺候柳金蟾用完饭去看书,自己再接着吃。 一时倒也相安无事。 入夜,柳金蟾点灯看书,北堂傲陪妞妞玩了一会儿后,就哄着她入睡,小夫妻在一间屋里,竟是意外的和谐。 只是妞妞睡着了,入睡的时间也差不多到了,柳金蟾还是一如既往的看书,北堂傲就习惯性地有些不欢喜: “看看看!这都看多会子了,原本眼睛就不好了,还看?” 北堂傲掀被起身,一下床,抬手就习惯地抽掉柳金蟾的书,开始给柳金蟾更衣:“原先说是要考状元,这而今状元也得了,光宗耀祖也算是了,还要怎么着看?” “这……”柳金蟾正看到精彩处,无奈手一空,心内真是有如油煎,“就几页了,你好歹让为妻看完!”就要到结局了。 “看完?” 北堂傲微微一愣神,不禁觉得奇怪,因为过去柳金蟾看书抽了就抽了,没见过今儿这般样儿,便忍不住将柳金蟾手里的书拿起来,往眼前一扫,这一目十行扫过去,还没到半目呢,北堂傲就“刷——”一下,红透了脸,一把将书“啪——”一声扔在柳金蟾桌上: “这是哪儿来的混账书……”写得那般露骨还罢了,竟还有画出来的……羞死人了! “这个……” 柳金蟾比划了一下,没敢说是今儿下午与楚天白逛旧书摊时,顺手扫来的:“以前……” “以前以前……你以前不娶男人,就看这些过日子么?” 北堂傲满脑袋那画面,越挥越想,羞得人从头到脚都忍不住想那画上的男人是怎么个感受,而那女人又是怎么想得出那些个下流玩意来的,真正是……怪道人说成亲要趁早,这晚了,没男人的女人什么不入流的东西都能想得出来: “人家没男人的胡编乱造,你有男人也还看!” 北堂傲气得这叫一个发抖啊,恨不得拉着柳金蟾的领子就使劲晃她个晕头转向,看她还满脑子邪思妄想,又想去找外面的男人不! 柳金蟾看着纯属娱乐,哪里知道北堂傲会这么激动,赶紧道:“就是打发打发时间……唉唉唉——别急啊!” 柳金蟾话没完呢,北堂傲就有上来撕书的冲动。 好乖乖,撕书还了得? 这本书可是她蹲在地摊上,从上百本旧书里,淘了半日才发现的孤本,而且画里的男人头一页,还是以当今塞北花魁苏流云为范本的人体彩绘,不说别的,单就那幅画,在她们那个圈子的上层,就价值百贯了,更别说落款是颜丹青—— 艳小说里最最最出名的插图画师,其工笔和着色,比当今许多大家好不逊色,甚至更胜一筹!撕了还了得? 这可是她柳金蟾迄今为止,买到的,性比价最高的、“升值空间”极其辽阔的未来名家名作! 就为了这个巨大的升值空间,柳金蟾奋不顾身地挺身压住了北堂傲二次探向书本的手:“相公,绝对绝对不可以撕!” “他能比我重要么?”北堂傲也恼了。 “它可是钱!”柳金蟾将书死死压住的同时,奋力用两手压紧了北堂傲的手。 “什么钱?”难不成里面还藏了钱庄的汇票? 北堂傲怒瞪柳金蟾,暗想好啊,为夫对你巴心巴意,你也学那个璟驸马,背着为夫存将来娶小老公的私房钱了? “画值钱!”柳金蟾反应极快。 北堂傲先是一愣,后一听“画值钱”,脑子里立刻就蹦现出刚那一眼儿瞅过去,画面里二人干得事来,惊得两眼瞪圆,盯着柳金蟾一时也不知要说什么才好,简直——简直就是难以启齿嘛! “真的……画很值钱!” 柳金蟾认真地看着北堂傲欲哭无泪的眼儿,很是认真地再次重复了又重复: “而且是相当相当的值钱,将来还会更值钱!”基本将来,等颜丹青挂了,三个孩子婚嫁的钱也都够了! “值多少?”北堂傲切齿。 柳金蟾果断地比了一个“一”: “现在百贯,将来不止千贯!”即使颜丹青在,但苏流云老了,就不再有苏流云了! 北堂傲一愣,纵然他是个不识数的,但也知道百贯就是百两,虽然在他眼里不算什么,但搁在民间就是个小天价了,而千贯,根本就是古董字画的价了。 “你继续扯!”北堂傲一回神,立刻很不给颜面的粉碎柳金蟾明摆着的谎言。要继续去抓。 无奈柳金蟾就是跟豁出命来似的死护小黄书,还一副你抢坏了我急的模样,让本能将柳金蟾像提只小耗子一般,轻而易举甩出去的北堂傲,愣是不敢真用力,只敢留一个架势在哪儿,表明自己对小黄书深恶痛觉的态度: “你放不放开?”里面一定藏着东西——弄不好又是那个小贱人的头发香包之类的定情之物! “真值钱啊!”柳金蟾无意与北堂傲怄气,只得跟个复读机似的不断重复着相同的话。 “值钱?” 眼见着相持不下,北堂傲又无心讨柳金蟾的嫌,只得先让一步,松开手,给柳金蟾一个台阶,也给自己一个退路:“怎么个值钱法?”看你怎么自圆其说! “你答应我不撕、不弄坏,也不碰,为妻就给你看!” 柳金蟾抱起心爱的“藏品”,小心翼翼地,像捧起心肝宝贝似的死死地压在怀里,努力回视北堂傲满是狐疑的眼,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抱得是柳家的家传宝贝呢! “答应你……就是!” 908.第908章 卷二149收藏价值:塞北花魁苏流云 北堂傲撅着嘴,邪看柳金蟾,满脸的愤懑:他真不明白了,那下流的画哪里好了,就能值那么多钱了?但……妻主说值就值喏,大不了他改日瞅个机会,悄悄儿一把火给她烧了,让她满屋里翻箱倒柜地找去! “君子一言……”柳金蟾无视北堂傲不满的模样,万份谨慎地回视北堂傲漆黑的两眸道。 北堂傲答得爽利:“驷马难追!”我是男人,又不是君子…… 柳金蟾一听北堂傲此言,不禁心里大松了一口气,然后谨小慎微地缓缓将“宝贝”从怀里掏出来,不是自己有把柄在柳金蟾手里,北堂傲真想一把夺过来烧了—— 一本小黄书也能比他重要了? “不可以碰!”柳金蟾在小心翼翼翻开书页前,再次审视北堂傲蠢蠢欲动的两手。 “不动就不动,看看就行吧?”谁傻了当着你的面儿动? 北堂傲没好气地回道。 柳金蟾这才落下心,开始翻书,但尽管有了北堂傲的口头承诺,但知夫莫若妻,北堂傲那点子小心眼儿,柳金蟾还能不知道?尤其她那过去十来本精挑细选到白鹭书院的传奇小说,外加大大小小的定情信物百余种,为何数日之间,就灰飞烟灭…… 她心里可是有数的很! “说好了不许摸就不许摸的哈!”柳金蟾忍不住再三重申。 “不摸就不摸!稀罕你的!”为夫让别人来摸…… 北堂傲一瞅柳金蟾这爱不释手的模样,灭它之心更甚。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柳金蟾说到这儿,为怕适得其反住嘴,慢慢将她发现的“宝贝”呈现出来。 北堂傲本以为还是刚才那等粗鄙的画面,本不欲仔细看,可柳金蟾这手一打开,他斜睨而去的眸立刻定住,不是自小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让他觉得难以入目外,画面上的人物不管怎么说,尤其是乍一看时,对眼睛的冲击感,真有跃然纸上之感! “这这这……谁画这么不入流的下流玩意儿?”还值千……似乎女人们是会花这个钱…… 北堂傲语塞,想撕了画,但凭着自幼对名画的鉴赏能力,他不得不承认,除了画里的男人有碍观瞻外,这画无论是工笔还是色彩都有名家风范—— 换句话说,柳金蟾的话一点也没夸张,不仅没夸张,甚至再搁各几十年,这画必然是各家收藏之作……尤其…… 是如柳金蟾这等不学好的女人…… “什么下流玩意儿?是人体艺术!”柳金蟾一瞅北堂傲黑了的脸上透出几许赞许的目光后,非常高兴北堂傲也算是个识货的人。 “去去去,不穿衣裳就是……‘人体艺术’?为夫倒瞅着是那些个娶不上男人的女人……收着了,你还还看,满屋子的男人,你也好意思!” 北堂傲撅嘴,恨自己舍不得烧了这画,更恨柳金蟾当着他的面也敢对着画里的不要脸男人流口水—— 什么事儿啊! 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想,这女人不朝思暮想能画得出来? 难道女人们爱的就是这种……不穿衣裳还死皮赖脸那样子……的男人? 想到这儿,北堂傲立马用锐利地双目扫视柳金蟾收画时也口水滴答的模样,恨啊,恨得咬牙切齿,可怜他一个大活人,琼闺玉质还比不上一个画里的万人细细观摩过的“蒲柳”了? “你们女人……真是……家里男人成群,居然还满脑子想这些个不入流的东西?画里人再好,他能是活得?”有本事你抱着你画睡? 北堂傲越看越恼,特别再想到柳金蟾睹物思人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若非不是画,而是个人儿,他立马一桶酸醋泼过去,看柳金蟾还觉得是不是与犹未尽了? 不想,他话音没落呢?柳金蟾居然好死不死地下意识借了一句: “怎么不是活得?这画里画得可是当今塞北花魁苏流云!”最让人人血沸腾的性感尤物! “……”塞北花魁? 北堂傲瞬间眼瞪得老圆,不敢相信柳金蟾居然思慕到把人家的没有衣裳的画都拿进他们夫妻的卧房里来了……怪道他一直就觉得柳金蟾外面声名大得很,但在家,就跟打肿脸充的胖子似的,还没怎么的呢?动不动就说累—— 合着不是身体不好,而是嫌他不够……这么……不要脸! 北堂傲这么一想,恼得唇都有点抖了不说,眼睛还红了:“你……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装都不能装装吗? “画……画画……是颜丹青的!名手!”柳金蟾一瞅北堂傲这脸发青,大有发病前征兆的可怕模样,赶紧语无伦次地辩解道: “她……她她……以画人物见长!” 北堂傲才不信柳金蟾呢,值拿眼盯着柳金蟾的两眸:他不信他看不出假话来!若不是对那画有收缴的意图,他今儿绝对不会听柳金蟾再说半个字,然后半年内,管这幅画画得多惟妙惟肖,他也一定付之一炬—— 平白得带坏好人,留着也是个祸害! “你别不信,你知不知道,要画出这么一幅画,画家临时至少要画整整数日的时间用炭笔勾线条,然后才开始一点点地上色!不仅如此,被画的人也得是一天到晚一动不动地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表情……都不能随便改……” 很想和北堂傲聊聊这西洋画技法的柳金蟾,话才开头呢,就让北堂傲惊恐万分的行状吓得噤了声,“相……相……相公?” 北堂傲无力回答,他满脑子都是浆糊: 天哪,这青楼的男人还让不让良家的男人们活了,不要脸在那块乱来就罢了,眼不见还心不烦……这眼下还摆出此等下作……撩人的模样来故意让人画,世人观摩……分明就是要把仅剩的好女人都往坏里带啊…… “这种东西……官府……不是明令禁止……”北堂傲抖抖索索挤出这几个字。 “相公你不是要揭发为妻吧?”柳金蟾立刻露出可怜相。 909.第909章 卷二150同流合污:还敢说捕快直觉 北堂傲倒是真的想去揭发,最好,最好将那颜什么的画师连同那花什么魁一并都斩了才好—— 不然得带坏多少人,破坏多少家庭? 无奈……自己家事儿就够多了,他可不能无中生有,最后把柳金蟾送进去,不说东边如何如何,自己怎么个彻夜难眠,单估摸着柳金蟾回来第一件事,就定是先让他知道什么叫做视若无睹,夫妻反目,然后……弃之如履! 北堂傲深呼吸深呼吸,愣是生生将他满腹的恨意压了下去: “妻主这书是婚前就藏在家的,还是……咱们夫妻婚后买的?”那个苏流云的定情信物,你又是放在哪儿藏着的?怪道不收心,原来是外面的狐狸精们一个比一个狐媚子—— 他们这种良家子怎么比得上?模样好又怎么样?吹了灯,合上帐子还不都一样…… 北堂傲恨啊恼啊怨啊,无奈自己做不来这等事,只得最后自怨自艾,全身都酸了。 柳金蟾小心观摩着北堂傲脸上瞬间交织过去的百余种神情,也不敢多说话,无奈北堂傲丁她盯得死紧…… “今儿……今儿下午……”柳金蟾答得很是犹疑。 北堂傲“倏地”将眼瞪得铜铃一般:“今儿下午?过家门不入就为这本小书儿?”行啊你!相公和孩子都可以不要了? “嗯……也不安全是这样……”柳金蟾眼开始游弋。 “那是怎样?”还看见其他的小狐狸精了? 北堂傲立刻紧着追问道。 “偶然、偶然了!”柳金蟾赶紧装出一副无辜的表情来,“为妻也只是一扫眼过去,看见好多女人围在那旮旯角贼眉鼠眼的……所以……为妻就……本着身为捕快的敏锐直觉,走了过去!” “然后……就同流合污了?”可以啊!这要是当了县令,遇上劫财劫色的,你不还得一马当先哪? 北堂傲接得这叫一个自然,心里却是瞬间骂开了:还“捕快的直觉”……你当了几天捕快啊?流氓的直觉还差不多! 柳金蟾只觉得羞惭的汗水这个流啊……这个男人嫁人久了,说得话可谓是越来越一针见血—— 撕了羞涩的皮,果然都是厉害角色了。 “也……这不是发现了值钱的么?” 不敢顺着北堂傲的话往下捋,柳金蟾只得再一次避重就轻,只提画的价值所在。 “值钱是值钱,咱们府里比这值钱的多了去了?妻主看过两眼吗?”北堂傲冷冷一哼,“依为夫的话来说,倒不是这东西值钱不值钱,而是养眼着呢!是不?” 柳金蟾眨巴眼儿,第一次有了一种相公油成精,自己不再是下饭菜的感觉。 “这个?”柳金蟾一时词穷。 北堂傲却故意挨了上去,咬耳朵呢喃: “妻主啊,是不是为夫今儿不让人去寻你……你今儿就是抱着这本书睡,也能睡得甘之若饴啊……弄不好还要辗转反侧呢,哈?”你这死不改的烂德性,看为夫今儿怎么收你! “真是觉得值钱!”柳金蟾再次奋力重申。 “姿势也挺得撩人吧?”你柳金蟾是个爱钱胜过好色的? 反正他是当了爹的男人了,还怕不要脸么?北堂傲横了一颗心,今儿就是要好好治治柳金蟾这见了男人宽衣,就心猿意马的流氓秉性! 柳金蟾百口莫辩:“真不是为了姿势!”至于要和一幅画争风吃醋吗? 北堂傲点头,然后笑,最后的回答是伸出一只手。 “相公,你刚……说……”不碰的! 柳金蟾一瞅北堂傲的手,立刻下意识得将书护在怀里。 “既然妻主说,保留这本书不是为了看,书里的画又这么值钱,那么为夫替妻主保管,保证二十年如一日,万无一失!”除不了眼中钉,收不到旧信物,就先没收相思物。 北堂傲一收敛起他满身的醋意,立刻就在脸上绽放出无限雍容华贵的大度之笑来。 傻子才把赃物上缴呢! “这个男人保管……”柳金蟾欲说辩词。 “更妥当!”北堂傲想也不想就接过话头,温文尔雅地笑道,“省得外面女人知道妻主有这么好的画儿,一个个都来和妻主抢!为夫保管呢,就保证不会再有一个女人能看得到!”甚至包括妻主你! 柳金蟾脸上的肉当即抖了数下:“相公,你不会想把它烧了吧?” “胡说什么呀,妻主的心爱之物,为夫什么时候敢动过?不过是以前妻主就说过,这家给为夫当,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先搁在为夫这儿么?” 被柳金蟾当场拆穿意图的北堂傲,毫不犹豫地四口否认:“怎的……到了这画上,就变了主意?还说不是为了看……” “得得得,你保管!” 已知怀中宝贝在劫难逃的柳金蟾,赶紧将书教给北堂傲,不过…… “相公啊,你可得真保管好,这画,为妻将来是要卖了给咱们三个孩子置办婚嫁的!” 柳金蟾音未落,才为胜利而暗暗欢呼的北堂傲拿着书,就有撞廊柱的冲动: “妻主,你是这么打算的?”妞妞和二囡还罢了,大宝将来的婆家知道金蟾是用这种画购置的嫁妆…… 北堂傲不敢想象这后果。 “是啊,将来谁知道咱们家有钱没钱?”柳金蟾还一脸认真。 “说得咱们家,好像就没有别的名画了似的!”北堂傲顿时没好气。 柳金蟾耸耸肩:“你那些名画是值钱,可是逃难路上,突然出手那么一幅画,不说有没有掏得出这么多钱,就是敢买的都没几个!弄不好,还把咱们夫妻出卖了呢!” 北堂傲一听这话,有瞬间的语塞,没想到柳金蟾能想到这么多,不禁有些诧异。 “而为妻这幅画,都是各家私藏,即使拿出来买都是偷偷摸摸,没有谁知道那幅在谁手上!到时,为妻一出手,谁能知道是收藏此画能是咱们夫妻呢?”高吧? 柳金蟾说得眉飞色舞,瞅得北堂傲百般不是滋味,尤其是末尾那句“谁能知道是收藏此画能是咱们夫妻呢”,听起来像是狼狈为奸的老鸨夫妇…… 910.第910章 卷二151欲笺家书:北堂傲忐忑不安 “得得得,你卖就卖,到时别胡乱说是咱们夫妻!”堂堂大府公子的脸面得让你全丢没了! 不是北堂傲意志坚强,不然他真有将这“烫手山芋”重新丢给柳金蟾的冲动。 “成成成!到时为妻就说这画是为妻的,如何?” 柳金蟾见北堂傲的神情有所松动,不禁悄悄儿从胸中吐出一口长气:总算是抱住了第一步! “既然这样,为夫就先替妻主保管着!” 北堂傲说罢,将画拿给身后的奉箭:“好生打包放着,不许人动!” 一见画没了,柳金蟾顿时恨自己,刚才看什么书里的故事啊,赶紧着将画里的人多看几遍多好?将来也不知道有没有一睹风采,又或者……贪欢…… 柳金蟾不及幻想,她脸上不自觉流露出的向往之色,旋即就被回首的北堂傲逮了个正着—— 柳金蟾为何至今不想成亲,还用多问吗?良家的男人能比得上这些的死不要脸骚狐狸们吗? 北堂傲的脸当即一沉:“妻主这恋恋不忘的模样,是想到谁了呢?” “相公,今晚真是迷人眼儿!” 早已经是百炼精钢的柳金蟾,想也不想,拍马屁的话立刻脱口而出。 本事无心之语,谁想,二人这么定睛一看,爹爹哟—— 北堂傲刚一心忙着起来瞅柳金蟾看什么书了,却不曾想他竟是一身似透非透的睡裳…… 柳金蟾眼不禁一直,后知后觉的北堂傲吓得就往身边寻衣裳:“你个不要脸的,天天儿看,你还这么一副色迷迷的模样!” 北堂傲羞涩难挡,忍不住就甩了柳金蟾一手帕。 “相公真是……当了爹了,还是一幅青春美少年的动人……” 柳金蟾反正闲着嘴贱,开口就是这些个倒二不着三的调戏之话,羞得刚寻到一件外裳半拢的北堂傲,着实顶不住地瞪了她一眼儿: “恶心不恶心你,老夫老妻还说这么不着边的话儿?”什么“青春美少年”,他都是奔三的老男人了。 “相公啊,弄不好刚那姿势你摆出来,比那塞北花魁还……” 柳金蟾灵机一闪,话才滑到嘴边一半呢,人就被北堂傲下一刻紧紧地捂住了:“你要不要脸的!”你不要为夫还要呢? “唔唔……说说而已!” 柳金蟾赶紧去拉北堂傲捂住她嘴的手。 “‘说说而已’听了也让人笑话!”北堂傲恼。 “那……不说了?”逗逗玩都不行了。 柳金蟾挠挠头,没想到北堂傲而今表面上说话是越来越豪放了,不曾想房事上倒跟倒退似的,越来越喜欢把封建教条挂在嘴上了,不禁觉得没趣,转身就打算去那边书桌—— 结局看不见,她自己另外杜撰一个吧,不然小说没有结局,她心里就跟猫爪似的难受! 北堂傲本想舒一口气,可柳金蟾脸上却突然露出这么扫兴的模样来,不禁心内忽然就凉了大半截,总觉得柳金蟾这是烦他了的意思。 “天黑了!” 北堂傲蹭蹭蹭地挨近柳金蟾身侧,小声提醒。 无奈,柳金蟾没啥兴致,只呆呆地应了句:“知道了,你先睡会儿,为妻忽然想起……好久没给我爹写信了!”进京半年发生的事太多,都不知从哪儿说起了。 “明儿写也不晚!”这样子就生气了? 北堂傲继续低低呢喃。 “今儿正好有这个念头……想来是我爹想我了!”没注意到北堂傲闷闷不乐的柳金蟾,居然还真一本正经开始研磨了! 这还了得? 北堂傲急了,只当是自己刚拒了她,她不欢喜,此刻要和他闹呢? 这俗话说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眼下柳金蟾为着一句话连帐子都不想进了,他们夫妻怎么和嘛? 北堂傲无法,只得再次贴近柳金蟾,忍不住妥协似的让步道: “进了帐子,你要怎么的还能有人说你么,何苦说来大家听呢!”大不了他当自己睡死了还不行么? 柳金蟾有点晕,侧眼看北堂傲红得快可以“蒸蒸日上”的脸,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和北堂傲解释,她刚才那话根本就没有真意,只是随口轻薄惯了,说着玩呢—— 再说,那塞北花魁摆那姿势,透出来是无限风流与尽情放浪形骸之色,北堂傲摆那姿势……不得满脸一副耶稣受难之色? 风流?抚媚?放浪形骸? 都屁了! 换做北堂傲,柳金蟾觉得自己就是残酷虐待相公的恶妻! “相公啊,为妻刚不过是逗你玩呢?”你怎么也不能摆那种姿势是不? 柳金蟾神情尴尬了些许后,终于诚实地开了口。 可北堂傲却不觉得柳金蟾这是大实话,自己的妻主他还不知道,满脑的邪思妄想,她要突然对他正人君子了,那么只能说明一件事: 那就是……她对他今儿兴趣缺缺—— 肯定是在想那个塞北花魁! 论貌、论才,北堂傲什么都不怕,就是…… 就是那种勾引女人的露骨伎俩,他真的……真的学不来!拿什么和他们比呢? “金蟾,为夫错了还不成吗?”何苦提你爹来怄为夫呢? 北堂傲才不管柳金蟾提笔的架势,硬生生将自己整个人像只大熊似的软软地压在柳金蟾瘦弱的骨架上。 这还怎么写字? 抗人都不知道还能坚持几分钟呢? “相公啊,为妻是真的想写家书!”柳金蟾不得不严肃认真地再度重申。 信柳金蟾的话,就是傻瓜! 北堂傲才不信呢! “那妻主想给公公说些什么?说咱们妞妞会说话了?还是养了两只小老虎啊?”北堂傲一动不动,继续盘在柳金蟾背上,呈熊趴式。 柳金蟾觉得疯了才写这些!这信娘也会看的! “呃……相公不是说年末……要回老家去祭祖吗?” 柳金蟾不得不将这个已经烦恼她很长一段时间的问题说了出来:毕竟北堂傲到底是一时兴起,还是早已经精经过了深思熟虑的决定,柳金蟾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摸个一清二楚 ——入族谱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儿!这柳家的后代都会看的呢! 当然,对妞妞她们将来婚殇嫁娶,甚至将来给北堂傲立个空坟都有很要紧的意义! 911.第911章 卷二152死要面子:又是各种的杜撰 “妻主的意思……是要带为夫和妞妞去老家……见公公婆婆?” 北堂傲听得眼睛发亮,无奈心里有点小担忧! “不想去?”柳金蟾扭过头回看前儿还死活泼着要进柳家祠堂的北堂傲。 北堂傲瞪大眼:“谁说为夫不想去?” “为夫等妻主这句话也不知等了多久……”北堂傲娇嗔完,就跟偷到蜜吃的大熊崽似的趴在柳金蟾肩上一个劲儿偷笑,“妻主下定决心了?”不怕你娘了? 柳金蟾心塞,她不下定决心成吗?将来北堂傲跑了,大宝还要嫁人呢!总不能嫡长子变成了私生子吧? “荣归故里,楚霸王不说吗?衣锦不还乡,好似锦衣夜行!为妻娶了相公这么漂亮的一个大美人当相公,岂能不回家遛遛?”只希望老娘看见美人,两眼发直,大脑空白,最后啥都忘了,尤其是要忘了收拾偷娶男子的她! 柳金蟾戏谑话还没完,刚还觉听得高兴的北堂傲一听“遛遛”?什么“遛遛”? “你个死人,你当为夫是什么?” 北堂傲抬手,就抓起柳金蟾搁在桌上的一叠毛边纸,敲在柳金蟾的脑袋上:“为夫是给你‘遛’的么?” “为妻说是留!”柳金蟾立刻狡辩道,“能说‘遛’吗?相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为妻要遛也只能遛自己不是?” “算你识趣!”就会狡辩! 北堂傲撅嘴斜了柳金蟾一眼儿,要说点什么吧,一低头发现不对了: “这粗糙的毛边纸,妻主打哪儿搜来的?难道为夫这上好的宣纸,妻主还觉得不好用吗?” “相公啊,为妻这是家书,你让为妻用你这几文一张的上等宣纸,我娘不得心疼死!”弄不好还边看边吐血,然后天天把小竹条磨上几磨,就等她回去交代呢! 柳金蟾不以为然地拿过北堂傲手中的毛边纸,开始继续研磨: “再说……咱们夫妻这次回老家,为妻想着早去早回……咱们……咱们还是像以前那样……简简单单地回去?” “又偷偷摸摸?”北堂傲嘴立刻嘟起来老高,“不说带为夫和孩子们见公婆么?”又想敷衍人! “什么偷偷摸摸?上次仓促了点儿!不是担心吗?”柳金蟾赶紧否认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一家子奇葩似的亲戚?” 北堂傲搂紧柳金蟾:“那……你这次……想如何?”反正不见到公婆族长,誓不回头!你不让见,我也要“偶然”碰见! “为妻想……”柳金蟾放下笔,微微咬咬唇,转身揽过北堂傲的腰,“今年为妻高中状元一事,只怕家里人知道了……” 北堂傲点头:“想必公婆定然是喜极而泣!”尤其他还让人去加塞了另一句“皇上封柳金蟾之夫北堂氏为状元郎君”—— 哭吧哭吧,反正木已成舟,圣旨都搁在你家祠堂里了! 柳金蟾也点头:“是啊!”就怕她娘得陇望蜀,真想着她还能两国之封了! “妻主不高兴么?”状元状元,你家终于把你盼成状元了! 北堂傲一瞅柳金蟾这张笑比哭还难看的脸,顿时觉得既可气又解气! “高兴?”又不是真本事考的?尤其后面还设了个局。 柳金蟾面露憎恶:“为妻是心里烦啊,你说我娘要问我当了个什么官,咱怎么说?”捕快? “妻主是想做官了?”开窍了? 北堂傲看着柳金蟾烦恼的样子,好像抱着亲亲,可惜他不是对面那个傻小子,喜欢什么就全都写在脸上,忍都忍不住—— 可他也好想忍不住得,也让柳金蟾能像只小胖狗似的能在他掌下揉来揉去。 “做什么官啊?去我家绝对不能提我做官,更不能说我在大理寺做事!知道吗?”柳金蟾赶紧叮嘱。 “为什么?”这么谦虚? 柳金蟾不抱他,他就自己贴着摩挲咯!怪道人说男人出嫁最掉价——嫁之前人人都喊千金,嫁了人之后呢叫做“拙荆”:真金都变杂木条了! “为什么?我大姐明目张胆欺女霸男,二姐开青楼,三姐设赌坊,兼放高利贷!是景陵三大霸!” 柳金蟾提起三个姐就头疼,但血浓于水,她们再坏,但对她……都是没得说,不说别的,嫖资有好大一部分就是三个姐姐时不时定期奉上的“遮口费”! “你说,景陵县那么个小县,我大嫂才只当了一个临时县令,我家三个姐就耀虎扬威成那样了,咱说咱在大理寺当了捕快!她们还不得觉着我柳金蟾多么不可一世了啊?” 不可一世? 大理寺捕快? 捕快就不可一世了? 在柳金蟾背上蹭得“嗖嗖嗖”直上火的北堂傲,晕了:京城捕快原来也是这么了不起的存在了? “那……妻主……” 北堂傲实在挤不出“厉害”这么一个词来,只得改口问:“那妻主的意思是?” “就说为妻性情孤高,与官员们格格不入已经辞官返家,打算年后去白鹭书院求先生一职,如何?” 流柳金蟾眼瞅北堂傲,觉得自己的借口甚是绝妙。 孤高? 你孤高? 狐朋狗友都是你姐妹! 毕竟是夫妻,北堂傲也不好直言不讳,只得勉强笑道: “妻主的方法真可谓绝妙!”你要说你是因眠花卧柳,败坏官风而被开革……想来不会没人不信的! “那回去,我们就这么说!” 柳金蟾笑,北堂傲头大:这话谁信啊?他都不信! 北堂傲点头,眼看柳金蟾一脸轻松,便忍不住补了句:“那为夫呢?”怎么说?天上掉下来的? 柳金蟾一愣,暗想,她能说是水里捞上来的吗? “这个,不如就照咱们给我爹说哪个?”柳金蟾试探道。 北堂傲皱眉:“可为夫不大记得……说得是什么了?”谎太多,还几边不一样,真不知是那一套说辞了! 柳金蟾也想了想,后无奈道:“这个嘛,我爹知道就成!”版本太多,她也不记得是几几版的了! “可……他们要问为夫?”北堂傲皱眉。 912.第912章 卷二153未雨绸缪:年底归家各种愁 柳金蟾立刻笑道:“你放心,咱们回去,我爹娘绝对会给咱们再编一套更体面的说辞!”什么被负责之类的,爱面子的娘绝对不会说一个字—— 太败坏名声! “那……她们会编……”北堂傲有点担心。 柳金蟾自信地摇动手指:“这就不用你担心了,她们编起话来,绝对是往高里抬!不是书香门第,就是官宦世家类!” “哦!”北堂傲落心地点点头:他就怕说他是花钱赎出来的什么幺蛾子! “公婆说什么都好了。为夫不在意的!为夫只要妻主你对为夫一辈子好就成!” 北堂傲贴着柳金蟾说得蜜语甜言: “妻主啊,你说咱们给你爹娘带些什么好啊?还有……你娘有几个季叔,而今最得宠的人是谁?” “噗——” 不听“而今最得宠的人还罢了”,一听这话,柳金蟾一口刚到嘴边的茶立刻以喷薄之势喷了出去—— 她居然突然就想起爹那日来信说她娘又怀上了一个孩子,很可能还是薛青的—— 这日子可不是难挨……这当不成夫妻,还真就是要成她名正言顺的小爹了…… 她那好意思回家? “问……问这个干嘛?”柳金蟾急忙掩饰自己的困窘。 “还不是想着讨好你爹娘?” 北堂傲一瞅柳金蟾这激动样儿,就知柳金蟾绝对想起了那个老相好的……但……人家都嫁了她娘了,他年末进门还得尊称一声薛季叔呢! 为不让柳金蟾尴尬,又或者说是怕柳金蟾旧情难忘,迁怒于他,北堂傲聪明得装做什么都没看出来,只忙着拿着帕子给柳金蟾擦拭一身的茶渍,一面给柳金蟾宽衣: “看你,喝口茶,也不先试试!是不是烫着了?” “没事,就是呛了一下!”柳金蟾欲低头再写几个字吧,无奈纸上的墨汁早被茶水晕开了…… “不行,就明儿写吧!也不赶着这会子!” 北堂傲见状,立马就开始筹备让柳金蟾入睡了:“说起来……为夫请得族里巫医过半月就该到府了!” “老巫医?干嘛?” 柳金蟾面露诧异。 “干嘛?”北堂傲剑眉倒竖,“昨儿……不说……咱们要孩子吗?”说了就忘,年纪也太“大”了点儿? 柳金蟾一阵恍惚后,突然就想起了昨儿自己应下的事儿——哎哟爹爹哦,她这是要当英雄母亲的步骤么? “这个这个……呃!”柳金蟾欲恼补出一个理由来吧,北堂傲狭长的眼儿一眯细,柳金蟾立刻哑巴吃黄连,只能点头称是: “说得也是哈!”死惨了咯! “什么是不是的,为夫都二十好几了,眼下孩子才这么三儿,你也不怕回去,你爹又嫌弃为夫!金蟾,你爹爹若是……还看为夫不顺眼儿,你说……为夫要怎么办啊?” 北堂傲想起何幺幺就觉得是噩梦! “没事,有我娘呢,我娘一定看你顺眼儿!”只怕眼珠子都要瞪离了! 柳金蟾想起她老娘的风流性子,满脑袋的忧郁。 “当真?”北堂傲眼露诧异。 “可不!弄不好她一高兴,就把你留在老家宅子享福,只管带孩子了!” 柳金蟾随便一句戏谑,听得北堂傲耳朵里却如同晴天霹雳: “老家宅子?”怎么可以? “是啊,我们老柳家的正夫自进家门起,都是住在老家祖宅里,一心一意只管负责带孩子伺候公婆,不允许跟着妻主四处奔波的!” 柳金蟾本欲吓唬吓唬北堂傲,不想自己说完后,也开始隐隐地担心起来,毕竟……毕竟北堂傲身为一个柳家女婿,又是三个孩子的爹了,按照家里老辈子们的想法,他是不可以再跟着她到处东奔西跑,尤其…… 她现在还没有落脚! “那……妻主不说要去白鹭书院当先生,这一当十年八载的……你想孩子……带着为夫一起,不也一样?” 北堂傲也烦恼,说起来这规矩在她们北堂家也是一样的!不是姐夫是武将出身,弄不好也只能一辈子呆在京城宅子里,等家姐作战归来! 柳金蟾点头:“说是这么说……”就怕我娘不听我的啊! “那……那怎么办?总不能……总不能让为夫老成一把骨头了,才带着孩子们去祭祖吧?”左也不行,右也不行,说白了就是不真心想领他回家进祠堂上族谱! 北堂傲看柳金蟾一脸为难,就恼,无奈他恼也不敢一意孤行,倘或他们夫妻真回了柳家,那何幺幺使个坏心,与那薛青联手,愣是让柳金蟾她娘把他留在祖宅里—— 不说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吧,但也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为夫不管,妻主明知为夫在京里有官职……这一去不复返了,上面不得问哪?”你当为夫是萝卜,丢哪儿,那就能随便扎根呢? 算死了柳金蟾不好意思说自己状元是被革下来的北堂傲,灵机一动,开口就直戳柳金蟾软肋—— 反正,闹大了,正好也让柳家人们好好收敛收敛,以后对他仰望三尺,随便提醒柳金蟾,他们夫妻是奉旨成婚,而且他北堂傲是以贵嫁贱,在三不出之列—— 绝对绝对不能休,休了要吃官司,挨板子的! 柳金蟾听得一个脑袋两个大: “得得得,你也别急,大不了,为妻带着你和孩子翻墙跑,还不行么?”婚后私奔,就算被抓住,也不能被沉猪笼吧? “那……以后公婆问起来?”可不是我说得! 北堂傲觉得柳金蟾的主意甚是有理,只是……他得先把舌头刮干净了! “就说为妻逼着你那么做的,还说威胁你说,不听话就不要你了,在外另娶小相公,再也不回来了,成不?”柳金蟾觉得自己真是……这亲成的,就忙着当逆女了! “既如此……为夫,全听妻主地安排!” 北堂傲按耐下满心的激动,止不住狂喜地低头“唯唯诺诺”道,“妻主说什么,为夫就听什么?为夫全听妻主的!”别说翻墙,就是翻山,他也跟着! 913.第913章 卷二154门第之差:还是想去做捕快 说着,北堂傲还就跟小女婿似的依偎进柳金蟾怀里:“金蟾,天这么晚了,咱们是不是该……休息了?” 不休息……你压着……也做不了事啊? 柳金蟾指尖揉着自己的两穴:“相公,今儿先一个人睡?”她家书还没开头呢! “大理寺哪儿妻主还有半个月的假呢!急什么?难不成妻主还想提前回去?”北堂傲拒绝一个人独睡,尤其是今儿柳金蟾出门了一遭,就过家门不入了—— 谁知道她会不会趁着他睡了,夜半又偷偷溜出去见相好的? 自然是想立马回大理寺……还有好多事好多事,她没弄明白呢! “相公请了一月?”柳金蟾面露惊诧。 “嗯!”北堂傲笑,然后撅嘴低低埋怨道,“本来为夫想再多请一二月,索性就不去了,谁想雨墨才刚把假条拿去不到半日,家姐就把为夫寻了去……妻主要是也不想做了……” “为妻相当喜欢当捕快!”生怕北堂傲一个冲动,就让她一个大女人又在家厚皮厚脸吃相公的柳金蟾,想也不想的话就当即脱口而出,但一看北堂傲温情脉脉的脸微微僵了僵,立马又赔笑道: “再说,你让为妻一个大女人成日里赋闲在家,等着自己男人养,外人见着,口水不得淹死为妻!”其实早已被淹死了! “那……也该给妻主一个官做……才是!” 北堂傲抿唇: “妻主怎么说也是个国夫人……反正为夫和家姐说了,说妻主再怎么也是个状元,说到天去,不说求给个正五品,起码正六品的京县县令也是绰绰有余的!而今因着咱们家这些个事儿屈居在大理寺当个捕快……不敢说屈尊降贵,但至少也是大材小用,妻主说呢?” “其实为妻……还是那日的话!为妻觉得在大理寺挺自在!就像羚羊重返了山林……大家都兢兢业业地干好自己的事儿,没事还可以闲磕牙。不似在官场里,成日里就跟与虎为邻似的,时时刻刻提心吊胆……”心脏负荷太大! 柳金蟾迅速抢过北堂傲的话头: “为妻是天生的羊,可朝廷却是虎狼之地,为妻当日去翰林院时,每日应卯都如坐枕垫,大家与为妻说话,不是阳奉阴违,口蜜腹剑;就是夹枪带棒,明嘲暗讽……你说咱们家也不缺那点子钱,何苦去遭那罪呢?”关键是那些文人—— 你爹爹的,还一个个故作清高……说起来话来,字字珠玑,骂人还带典故,稍不小心就中了文字陷阱,斗智斗勇是小事,鸡毛蒜皮的事儿,一句不爽的话,最后都能唇枪舌剑,厮杀得一个个体无完肤! 她柳金蟾天生脑残,真的是甘拜下风! 柳金蟾提起翰林院就想以脱兔之速爬开,北堂傲却抓着柳金蟾这句“咱们家也不缺那点子钱,何苦去遭那罪呢?”的话,紧接着说道: “妻主既知咱们家也不缺那点子钱,妻主何苦又去遭那罪? 为夫知妻主不想人说您在家无所事事,大理寺那捕快也可不辞,只是可做可不做的事儿,妻主就是三天两天晒网,为夫寻思着家姐也不会多说什么?” “话是这么说,然为妻毕竟是个女人,为妻不求高官厚禄,但也想有个地方能一展所长,捕快虽不是官,却也是可大有作为的地方,再者,孙头刚正,天白直爽……” 柳金蟾下一句差点提到“慕容嫣耿直”时,下意识地止了话语,也不知是嫉妒还是有担心北堂傲突然恢复记忆的隐隐的担心与不舍,旋即改口道: “每天儿没事,大家一起走街串巷,看似巡逻,其实也就跟逛街似的,不过就是多穿了身衣裳,为妻觉得对身体也好!”她前世最爱就是压马路。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北堂傲还能说什么? “妻主……到现在还觉得在府里不习惯么?” 北堂傲贴着柳金蟾的背,撒娇:“难道那衙门里呆着真就比在府里自在?为夫从没有门第的念头,还是家里的奴才们说了什么,让你又不欢喜了?”又或者,是那衙门的妖精装可怜,又勾引了你……这么难舍难分的! “这个……与人无关!是为妻……就像山野的猫,在外面撒野惯了,成日就习惯了与鼠辈为伍。这一下子,登了豪门,相公把为妻供得就跟你那外甥家的波斯猫儿似的……” 柳金蟾拍拍贴得跟巨型壁虎似的北堂傲,戏谑道: “你说……咱这野猫,哪能一下子就尊贵起来了?所以为妻啊,时不时还是想着到市井里转转,总觉得哪里亲切,自在……当然,而今府里的日子养尊处优的,为妻也慢慢习惯了!”尤其是娶了你之后,完全是往废物路上走的趋势。 “那何时才能完全习惯呢?”北堂傲将脸贴上柳金蟾的颈窝,开始摩擦热度。 习惯了就离死期不远了—— 怎敢习惯? “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为妻要是习惯了,你说咱家穷了可怎么办?”柳金蟾笑。 “穷了再想不迟……金蟾,我们该睡了……不然一会儿妞妞醒了……她又咋呼呼的……”喊什么“光溜溜”——羞死他! 北堂傲说着暗暗地推着柳金蟾往帐里去,反正山不来就他,他就来就山,没办法,嫁了人的男人不主动,谁知道明儿会不会便宜了外面人! 接下来,吹灯拔蜡,翻云铺浪过后种种,和谐时期和谐地自行脑补吧! 日子不咸不淡,北堂傲倒是极尽温柔,柳金蟾无暇思及慕容嫣,小夫妻倒也相安无事,甚至可以说琴瑟和鸣,柳金蟾闲得慌了,也会拨琴弄曲,羡煞了隔壁勤国府的一众男人们,对北堂傲真是又妒又羡。 时间就这么恍恍而过,转眼半月过去,北堂傲所说的巫医就到了府里,这下可热闹了,柳金蟾第一次发现北堂傲为了养孩子,可以对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真可谓科学态度十分严谨。 914.第914章 卷二155突来任务:废物班铁树开花 巫医也不能叫巫医,得叫做最早的育儿专家,不过人家是最早的无头衔真专家,与她前世那群只会咋咋呼呼大发厥词,而不得闲潜下心来真正做研究的砖家们有天壤之别: 首先,行房被严格地控制:低质量的,在受孕前,坚决不允许发生。 小夫妻接下来,就进入了减量提质的优化进程中不说,此外还要掐住时间、地点,日子……如月圆之时,用前世的科学理论解释,就是这一日是一个充满宇宙能量的日子—— 柳金蟾直接怀疑,她们夫妻这不是要怀孩子,而是孕育狼人宝宝! 其次,除了被提高一切质的运动外,餐桌上也开始大补养沃土了:虫草参鸡汤,才端下去两日,又开始上桌了。 除此之外,还有宫里秘制的各种大补丸、壮儿膏等也开始随常地出现在嘉勇公府的桌上,每日端上来当点心一般的化水吃、和糕吃,熬在粥里吃……甚至还有民间传说中,某人吃了后,感觉很是有效的土方子…… 第三……尼玛,直接对行房过程指手画脚了,柳金蟾各种汗淌,无奈北堂傲虔诚得无以复加,说他们三姐弟就是这样落地的—— 柳金蟾能说什么? 高质量的狼宝宝,她管生又不管带,北堂傲喜欢就生呗,反正古代没有避孕措施,成亲后生孩子基本就跟每月来例假一样,是常态! 就是…… 就是府里巫医来了本不奇怪,就是不明白巫医来了还没半天,她柳金蟾回大理寺报到也还没三天,大理寺就突然接到圣旨,说是什么敌国有细作潜入大周境内,极有可能在京城周边活动,责令她们—— 准确地说是以孙尚香为首的,她们这个班,必须责无旁贷,且缺一不可地前往京县等地明察暗访,圣旨上还说切莫暴露行踪…… 她们这个大理寺闻名遐迩的废物班,能接这么大的任务吗? 柳金蟾费解! 孙尚香两眼盯着那任务状,两眼差点没把任务状瞪出两个窟窿来,天知道,她到京城到现在,已经白领俸禄已经两月有余,除了在衙门喝茶闲唠嗑,然后前面衙门差人手,她们跟着去喊两句“威武”外,就只剩下看其他班累成狗—— 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还是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上面终于经过大理寺一案发现她们这个“皇亲国戚”班也到了可以闪光的时候?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孙尚香满心的惴惴不安,就担心是大理寺一案的后遗症,人家要报复她们呢——因为幺幺居然也被喊回来了应卯了…… 楚天白呢,拿着任务状,颠倒着看,也看得津津有味,一想到很可能会在外过夜一二晚,立马笑得见牙不见眼,嘴都差点歪了。 慕容嫣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但心里又隐隐觉得有诈,余光只静静地瞅着一脸茫然的柳金蟾与傻笑不迭的楚天白,若有所思。 余下叶二愁,愁他家的杀猪摊没人一早杀猪了,弄不好要歇业数日! 吴金华也愁,愁他出差了,谁每天买菜回家做饭,照顾孩子,弄不好得回娘家,和自己爹商量商量,看看爹能不能给他带带孩子,反正妻主是管生不管养,不说带孩子,就是喝杯水,都是他亲自端到她手里,她才喝上一口,请她带孩子,等于痴人做梦。 熊幺幺稍好,公职保住了,但……要出差在外过夜,若是过去,他不愁住处,只怕受不住,但,现在……谁愿意与他同房呢? 天白是驸马,相公活脱脱是个夺命的夜叉……天白有这意思,他还想要命呢! 柳金蟾嘴上爱占人便宜,但似乎除了青楼外的男人,她几乎眼皮都不多抬两下,至于慕容嫣……他倒不介意,只是…… 而今是正直的孙头管辖,前面又有大理寺一案在前,人人惧他如蛇蝎,大理寺而今的女人看见他都恨不得贴壁而行,男人们呢?更是怕与他沾上一点儿边,明儿就得头悬梁,转眼去见阎罗王。 所以…… 这一提在外过夜,他就愁,最后悄悄与孙尚香,表示自己愿意自己贴补房钱! 反正熊幺幺有钱了,孙尚香也不多说其他,一切照允,大家就商定好,大家各自先回家收拾收拾,当日下午就策马先去京县! 于是,一群人各自回家。 楚天白家一番雷动,自不消说。 柳金蟾回府,前脚还没踏进自己与北堂傲的卧房,便见满满一院子的大小赐物铺了一院子…… 这是? 柳金蟾悄悄打开一盒,便见里面的鹿茸掉了出来。 柳金蟾立刻瞪圆了眼,暗暗腹诽:就这样,这还叫国库空虚? “这是?”柳金蟾一见诗笺看她,她立刻指着院里的珍稀药品,看似淡淡得问了问。 “回夫人,是皇上赐爷的大补品!” 诗笺一边整理一边皱眉小声与柳金蟾报小心道: “这说来也奇了,不知是谁在外面乱说咱们爷……肾虚、先天不足……还说什么……爷行夫妇之礼,也全靠大补药支撑着……爷在屋里—— 正不痛快呢!” “哦……” 柳金蟾的心口立刻抹过一痕心虚,隐约想起了某件事,抬脚就想往外走,无奈她身还没转呢,里面在屋里听外面喊了半日“夫人回来了——”,却久未见着人的北堂傲,已经站在了屋门处,没好脸色地冲着她就喊道: “你这会子才刚回来,怎得见着为夫,就急急地往外去?难不成是外面狐媚子扯着你的手,喊着你的魂儿呢?为夫成了厉鬼了?”知道他不痛快也不进来安慰安慰!真是……人老了珠黄了,见他也不待见了么? “你这话说的,为妻那里是见着你就要走的意思?” 柳金蟾一听北堂傲这话儿,就知道北堂傲这会子是在气头上,正气得不清,没处发呢,连忙笑道: “你看看你,一点点风吹草动,就把你恼成了这模样?道听途说的话,你也当真?”死惨了——她一会儿可怎么说出差的事儿…… 915.第915章 卷二156道听途说:坏事果然传千里 说着柳金蟾,嬉笑着朝北堂傲走去,走到近前,还不忘要拿手捏捏北堂傲又撅了老高的薄唇! 犯了错又想故技重施? 北堂傲横了柳金蟾一眼儿,也不待柳金蟾进屋,就先摔了帘子转身回内室。 柳金蟾一看这样子,就知流言八成是说到了自己了,心里难免不发虚,大有调头就走的意思,无奈里面火气极盛的: “奉箭,你去瞅瞅夫人,怎的进了屋门,这磨磨蹭蹭还不见进来!”想跑,晚了! 这还往哪儿跑? 跑得了初一还能再跑十五么? 柳金蟾只得硬着头皮往里走:“听听,听听,你这话若是外面来了人,得以为咱们夫妻又怎么了!不就是一点子人云亦云的事儿么,就把你气成这模样?” “‘人云亦云’?就是‘人云亦云’也该有个‘人云亦云’的出处!妻主这般气定神闲,想必是知道这个出处是谁了吧?” 北堂傲端坐在屋内的贵妃榻上,一见柳金蟾老乌龟似的慢慢腾腾磨蹭进来,心里就有了七分笃定。 “相公这话说的……人傻了才会往为妻这枪口上撞?” 柳金蟾脸上使劲堆笑,欲寻张距离北堂傲最最最远的椅子落座,无奈她眼还没瞄准椅子呢,北堂傲就拿手拍着他身侧的熨贴处,示意柳金蟾他正等着她呢! 这大白天的…… 就贴这么紧…… 柳金蟾的背脊处立马都是冷汗,还用问吗,看似稳坐如山,神情透着阴恻恻笑意的北堂傲,此刻内里绝对是气疯了—— “大白天的……不好吧?” 柳金蟾音没落呢,北堂傲的美目一瞪,柳金蟾瞬间就有了楚天白见到了公夜叉的速度,立马一屁股就坐在了北堂傲的大腿侧,继续僵笑。 “有没有傻子亦或是别有用心的人……往不往妻主这枪口上撞……为夫可不知道。” 柳金蟾一落座,北堂傲就笑得格外“和蔼可亲”贴了过来,贴得有多紧,柳金蟾不好形容,只知自己瞬间已被北堂傲死死地压在榻上动弹不得: “但人人都说……说那话儿……是妻主您亲口说的,为夫想此话没有五分真,也有三分出处!是吧?” 北堂傲的唇就在柳金蟾的脸上颈上若有似无地慢慢慢摸索而过,似吹似吻更似甜蜜的亲昵“威胁”一般洗洗掠过。 “为妻说冤……相公……你信吗?”柳金蟾屏住呼吸,努力像个石雕似的一动不动:天可鉴的,她当时说那话,绝对绝对是好心! “‘你信吗’?”北堂傲嘴角勾起丝丝阴阴惑人的销魂笑,无间距吹拭着柳金蟾肉肉的耳垂,重复着柳金蟾的话,然,语气却更似他的反问。 她当然不信! 柳金蟾瞪大的眼儿,无力再狡辩,两眼却无比恐惧地看着北堂傲开始单手自扯衣带:这这这…… 不会是她想得吧? “夫妻之间有什么不能摆出来,却非要到外面去说的呢?” 北堂傲何曾不知柳金蟾这话是为了破他不贞的流言,可……她后面说她之所以婚后还是流连花丛,在外三夫四侍,是因为他放不开—— 他是努力告诉自己“不要信”“不要信”都是柳金蟾替他遮掩的话,无奈他越这么告诉自己,那塞北花魁不要脸的画像就跟针扎似的映在他眼底,画中人含情脉脉的无限渴求之意便好四嘲讽一般对他笑说: “你再美又如何,敢像我这么招人爱么?” “知道么,你妻主嫌你放不开,所以才外找男人……” “还有……你知道她在我这儿是怎得一个快活?而和你呵呵呵呵——怪道每次同房都得你主动……因为啊,你妻主越来越觉得你无甚味道!哈哈哈哈……银样的蜡枪头,中看不中用,绣花枕头一只!你妻主就是爱我,只爱我,恋着我!” 然后哪个死不要脸的南海三郎薄衫透肤的下作样儿,转瞬取代了画中人,直接肆无忌惮地缠在了柳金蟾身上—— 北堂傲不愿意去想的,真的不愿意,但那画面,却是他亲眼见了不止一二次的,金蟾多讨男人喜欢,他知道,也深深明白即使柳金蟾不招惹他们,她对男人的那种怜惜,对男人们来说吸引力有多致命—— 可他就是受不了柳金蟾看那三郎的眼神! 恋恋不舍? 不是! 是喜欢! 是努力藏,却丝毫都藏不住的倾心——只多看看,就会呆了去的恍惚;是人去了,还会想念的出神,即使他北堂傲在眼前,也好似虚无一般的钟情。 如果他北堂傲猜得不错的话: 他北堂傲今儿说恢复了记忆,明儿柳金蟾就丢下休书一封,转身去找他,不然柳金蟾不知他明知他倾心于她,她拒绝他的话却总那么留有余地,明明嘴上说“我有相公了”“我相公给我养了孩子”,眼总是不自觉地垂下,好似在说: “如果我没相公……” “如果我和我相公没有孩子……” 我就娶你! 他北堂傲当日给她柳金蟾养了孩子,她都没主动表示过愿意娶他,他们成亲直到现在,柳金蟾对他都只是负责的态度大过“爱”一字—— 男人的直觉,告诉北堂傲,那个三郎才是金蟾真正想娶的人,而且金蟾到现在还没放下将来想去找他的念头,即使他已是别人的男人…… 北堂傲真不知道他哪里不如那个三郎? 论容貌,他甩了他几海里! 论出身,渔村倭寇之子,根本连大周庶民都不如。 而性情涵养,知书达礼,就连相处的时光长短,那个三郎五一能与他北堂傲一个手指头比—— 可偏偏柳金蟾就是喜欢他,就是对他异于常人,对他眼神里荡漾着情人眼底出西施的无限迷醉,甚至看他的笑容也格外真实,动人,就像海上日落时的霞光,总是那么熠熠生辉,富有动人的神采—— 让他那二年,成日里就跟惊弓之鸟一般,生怕一梦起来,枕边的柳金蟾就撇下他和妞妞爷女俩,带着那个三郎双宿双飞,浪迹天涯你侬我侬去了。 916.第916章 卷二157心病难除:偏偏就是爱着你 心惊胆颤的日子可不言说,也不能与外人道,更不敢在柳金蟾明摆着争风吃醋,降低自己大家公子的身份。 但他是个男人,是她柳金蟾的男人,是她孩子的爹爹,他也渴望他的妻主爱他,用那种一往情深的眸光宠溺地笼罩着他,对他发自内心的宠着惯着爱着—— 而非同情!与怜悯! 他渴望很多很多,但却从不敢奢求。 他北堂傲也知道自己很自私,很狭隘。 如果不是他死皮赖脸占着柳金蟾正夫的位置,柳金蟾绝对有敢冒着一切大违的气魄,将那个三郎纳入自己怀抱,娶为正夫。 若不是他持着柳金蟾向他承诺过绝不纳妾的誓言,或许…… 北堂傲不愿去想,更不敢想,他知道柳金蟾娶他与爱无关,但他爱她,从他第一次遇见她开始,他的心就为她而跳,他的就懂得什么叫做害怕,什么叫做吃醋,理解了那些后院的男人为什么要因着一个无情的女人,斗得头破血流的所有缘由—— 只因为,想要独占,那么只有一席之地,也想要得到更多! 即使……即使这个女人不爱他,他也无法不让自己不爱她—— 不这么痴迷,不这么又气又恼,不这么患得患失,上一刻如临仙境,下一刻宛若地狱一般地深深地眷恋着她的好,她的味道,她的一颦一笑,如同着了魔—— 明知她不爱他,也傻傻地觉得只要能与她厮守终生,即使当一辈子的坏男人,他也甘之如饴! 而这些并不因为他嫁了她! 对自己说过不要想的,毕竟这世间有几个男人,是能嫁给自己心仪的女人的? 又有几个男人的女人可以做到为了他不再纳妾的?即使那个当年自幼爱慕他的慕容嫣不也想着娶了他以后还可以三夫四侍,甚至后来还见异思迁,朝秦暮楚……就她那样了,她还能继续对他继续厚颜无耻表钟情…… 北堂傲只知此生失之柳金蟾,再无柳金蟾—— 无论她爱他不爱他,他都要和她过一生,陪她一生,与报恩无关,只因他已爱上了她,霸道得要和她一世一双人—— 自私也好,无德也好,他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他只知道,他能嫁柳金蟾,已没有哀怨的理由。 要知,多少男人,此一生连什么是爱都不知道,出了嫁就死守着三从四德,围着一个不爱的女人为争宠保地位厮杀着,然后宛若行尸走肉一般活着直到死,心里最后求一个孩子光宗耀祖,面上有光。 他大哥才貌双全,不也只能守着一个面和心不合的皇上,用他们北堂傲家根本就不屑一顾的荣华富贵粉饰他落寞的一世,了此一生么? 所以,即使北堂傲觉得自己都快被柳金蟾气炸了,心里却没有一丝怨恨,毕竟谁家女人在外面没有一点儿沾花惹草的事儿呢? 虽然别人家的女人在外风花雪月,不会像外人提及自己屋里男人半句,但谁让他在外名声不好,金蟾不管怎么说也是为了替他描白,纵然知情者永远不会信,但不惯怎么说,不是亲眼所见,谁都会疑窦—— 金蟾不惜抹黑自己来成全他清誉的心,他感激不尽,无奈他……爱她啊,不说希望夫妻琴瑟和鸣,但是好歹把他当成是她的男人,别处处给他留那么多可以名正言顺与她和离的正当理由,转身去改嫁的台阶好不好? 他不要改嫁…… 所以—— “嗖嗖嗖——”衣带尽解,哗啦啦洒了一地的袍子—— 他北堂傲不要什么大家公子的清誉了,没什么放不开的,他要柳金蟾再也无法和慕容嫣她们说,说什么他们是假夫妻,佯作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这三年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发生过呢? 若非大理寺人不知趣,他们夫妻的第三胎都能见着眉目了! 反正…… 反正他无论如何,要和战蛟一样,养多多的孩子,把柳金蟾死死地捆在自己的身边,卑鄙也好,无耻也罢,他就是要不折手段,留住柳金蟾,再一点点地侵蚀她的心—— 爱放得开的? 好,那么他就做放的开的,纵然永远都比不上青楼那些,但他会努力的,他就不信那些花魁是天生的! 而他北堂傲就是天生学不会的! 北堂傲执念一起,急疯了的他这次是斗着胆子,厚着脸皮,彻底豁出去了。 可怜的柳金蟾还没来的及开口说她是来家收拾行李,一会要回衙门赶路,就被北堂傲的火山爆发般的深沉之爱,彻底掀翻在贵妃榻上,喊天天不灵,喊地地不应,只有汗水,只有肢体的交缠迷离恍惚。 爱因斯坦说时间是相对的…… 待到北堂傲稍事从纠缠里开始喘息时,天已经是月明星稀,月上中天之际—— 天哪,这还怎么去大理寺与孙头儿会合? 柳金蟾欲蹦跳着从榻上跳下,迅速裹着衣裳就直奔大理寺而去,可她才只一动,北堂傲的才刚刚垂下的胳膊又拢了上来…… 此夜销魂,已无从计量。 北堂傲是卯足了劲,要一改贤夫之名,改做虎狼之夫。 这可苦了一个从晌午等到傍晚,又从傍晚等到月落中天的孙尚香—— “头儿,你说小柳子和小白蒜是不是今晚出不来了?” 在衙门打了好几个盹儿的叶儿,终于忍不住揉了揉睡眼惺松的两目,困意甚浓地问道。 “出不来,也得等!”不等,被告上去,就是开出公职! 呆在大理寺丝毫不敢离开半步的孙尚香,面色不改地冷冷答道。 “只怕就要到了!” 背靠着椅背,归心似箭了无数次的吴金华,微微地睁了睁眼皮,发现那边的时钟已经距离卯时不到一刻了,心里不仅哀叹这还用等什么?第二日上工的时辰又到了,只得无奈地伸了伸胳膊,不无羡慕地看了看对面睡得直剌剌的慕容嫣—— 当女人就是好,睡觉都可以不在乎姿势和地方! 但谁让他吴金华偏偏是个男人呢? 吴金华也懒懒地坐起身来看向孙尚香。 917.第917章 卷二158狼狈出现:这是偷鸡摸狗了 “只怕就到了?”叶二冷哼一声,“这天都要大亮了!是男人呢?难不成还要在家带孩子,买菜刷碗干家务?摆明了就是不想去嘛!”他家肉摊今儿算白歇业了一天,想想就来气! 说罢,叶二还要捋起袖子往外走,看模样,似乎还有去集市上傻猪,今儿继续替他妻主摆肉摊的打算。 “回来!你这是去干什么?” 难得有任务送上门来,却因柳楚二人耽搁了的孙尚香,也是心急如焚,但任务状上偏偏特别强调了,一定一定要把二人带上,而且务必带离京城! 至于,是不是楚天白家大姑子男人九公主彻底对她在府内拆墙行为忍无可忍,还是柳金蟾此番挑起大理寺一案的事端,让人要务必借此机会除掉柳金蟾以卸掉北堂相在大理寺的臂膀等,孙尚香无从计议—— 她一个庶民只知道一服从任务,二,不服从任务就可能会丢掉饭碗。 至于其他嘛,她现在才知道,原来国戚指的是柳金蟾,这个北堂相也曾再三强调了“爱在外眠花卧柳”的远房亲戚—— 至于是不是远方? 小道消息说,北堂相的胞弟嘉勇公貌可倾城,与当今璟公主堪称京城双璧,至今无人簪越…… 这让孙尚香的心听翻搅的,尤其是见过璟公主之后,她心里隐隐有个声音一直在说,她那夜见到的那个绝世美人—— 柳金蟾的相公,很可能就是嘉勇公: 那说话有礼的模样,出手的阔绰,甚至衣着打扮,而今细细想来,不是豪门贵公子,又能是谁?袍角还绣着金纹麒麟呢! 孙尚香越想越觉得了不得了,她这班里可不是藏龙卧虎之地?都说朝中有人好做官,而今这两位朝中举足轻重的二人将“至亲”—— 废物类的交到她手里,是不是预示着,她将来会有平步青云的机会? 当然前提是把这一疯二傻管好的话…… 孙尚香想得心情激动,各种澎湃,压根顾不得那头耶尔嚷嚷着: “她们都不来,你让咱们在这里闲坐了一夜,还能不让人回家看看?让不让人活了?”岂有此理! “出这门槛,你就别回来!”孙尚香也懒待解释,两脚搭在桌上,开口就是这句话。 “呃……”叶二要嚎两句预备好的话吧,却生生被孙尚香这话给生生得噎在喉咙里,脚踏在半空,好半日才挤出这么一句,“那……她们二人呢?你立马革了?” 熊幺幺不敢说话,也知楚天白的身份是必须保密的,所以只敢巴巴地看着孙尚香,担心孙尚香无言以对,谁料,孙尚香人不动嘴只回了一句: “她们二人月俸都不在这领,我开革谁去?不然你去和上面说?”她除了收假条外,连打迟到旷工早退的机会都没有,当皇亲国戚是好管的? “她们俩的月俸不在这儿?”叶二奇了,伙同那边昏昏欲睡的吴金华,甚至睡到酣处还打起了小呼噜的慕容嫣,也跟着清醒了大半,“那在哪儿?” “不知道!”孙尚香放下脚,耳听着外面其他班里衙役们来报道的声儿,回看烛火里睡眼惺忪的众人。 “不知道?”慕容嫣翻身从横卧的桌上跳下来,柳眉倒竖,“头难道就没问问?”难不成这小柳子和小白蒜,真如那陆家小姐说的,是战家和北堂家安插在大理寺的细作?而柳金蟾就是北堂傲哪个徒有虚名的“妻主”的近亲? 提起北堂傲,慕容嫣的脑里立刻不自主地浮起在苏州,北堂傲追着柳金蟾,明明白白示爱的,要和柳金蟾玩“洞房花烛”的场面,手这握得,若是柳金蟾在眼前,她真就想两拳爆了柳金蟾轻佻的两流氓眼—— 她爹爹的,死女人,家里有了男人,挺着大肚子,还敢接着勾搭我慕容嫣的男人! 慕容嫣恨得磨牙,幸而屋内天光不寐,孙尚香也在一个劲儿地操心她的饭碗问题,所以也没注意,只不耐烦地回道: “我是闲得那么无聊的人吗?” 问当然是问了,人家帐房赏了她一个大白眼,让她干好自己的事就好了,在大理寺保命不二法则,就是:别闲着包打听,秘密知道得越多,死得越早! “那她们成日里请假,一月应卯人均下来不到一日,也白领俸禄?”慕容嫣惊道。 “她们都是大理寺外借的,本班头只负责将出勤上交!”孙尚香斜看慕容嫣一脸不公平的模样,答得平静无波,“你有问题吗?”事实是,若不是怕这群人盯着,她连她二人的出勤都不想打,上面根本不问半个字。皇亲国戚就是这么叼—— 当然,一个驸马夫人,一个“国夫人”,肯来应卯屈居捕快一职,还屈尊降贵和她认识一下,称她一声“头儿”,不拿半点架子,都不知是给了上面谁谁谁的天大面子了! 孙尚香平视慕容嫣愤愤不平的眼,惹得慕容嫣满腹的牢骚梗在喉咙里: 孙头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她还能闹腾什么?荣国府和勤国府什么门第,她慕容家不是没领教过,眼下那二人打着这二府的名誉来,这大理寺谁敢不给面子,说白了,就是送来两条这二府邸的看门狗,大理寺上至大理寺卿,下至看门的,也都得礼敬三分! 不然,她慕容嫣何以一心一意就想攀龙附凤?不就是人再努力,再拼了老命一般往上钻营,终其一生,也难抵人家一个脚指头—— 那既然能做人家的乘龙快媳,又何必苦哈哈地奋斗?吃苦耐劳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 她很理解小柳子和小白蒜背靠大树尽情乘凉,白拿钱的做法—— 换做她,她也一样,不过……若是她,凭借着北堂傲和战蛟那样的身份,两府合起来起码也要给她挂个正三品吧?没有正三品,就是当驸马,也要挂个正六品的驸马都尉的虚衔…… 当然,俸禄有无皆可,单凭那二人嫁妆…… 慕容嫣梦还没做醒,那门边的叶二就突地喊了起来。 918.第918章 卷二159不务正业:两个的奇葩理由 “哟哟哟——你们二人是路上被人打了,还是夜半又被抢匪劫持了啊?看你们这模样。来得这时辰——不会真是被人打了吧?” 叶二一咋呼起来,孙尚香等人,立刻一跃而起,全冲到了门边引颈而望—— 哟呵呵—— 不看不知道,一看果真都吓了一大跳: 只见蒙蒙晨光中,柳金蟾两手扶着腰,顶着一对清晰可见的乌黑两眼圈,嘴肿,一边脸还明晃晃青了一块十分显眼的“草莓印”,一身皱巴巴的书生青袍,颈子包得老高,缓缓走来就罢了,那两手扶着腰,嘟着嘴时不时还捶上两捶—— 这是纵**过度了,还是路上被人打闪了腰? 暂无解! 再看楚天白,她倒是行走自然,但一头的鸡窝乱发上,那白白点点都是些什么? 大家不禁眯细了眼儿: 死了死了的,尽然是满头的羽绒白毛儿…… 这个又是干嘛了? 难不成夜半和柳金蟾去偷人家鸡,还亦或人家男人? 结果被人家女人追到了鸡圈里,与鸡搏斗了大半个晚上? 数双眼睛里写满了大大的问号,就没一个往好处想的! “你们俩这是?”够志同道合的! 在叶二等人瞠目结舌,进行各种遐思,胡乱猜测时,最早回神的老大哥吴金华开了腔,众人立马竖起了耳朵。 “别提了!”柳金蟾扶着腰进门迈过门槛,一脸尴尬地看向孙尚香,万般歉意得道,“昨儿忙着出门,在家……绊了一脚,扭了腰了!头儿……真……” 孙尚香努力隐去柳金蟾浑身的花香精油味儿,与脸上一看就知是那个哥儿激情四射,用力过猛,不小心,亦或者是故意留给金蟾相公看的唇痕…… 这小三看模样是要迫不及待想登堂入室,让金蟾的相公赶紧腾出位置了! 孙尚香暗暗乍舌,也不敢多说什么,只一脸刚正之色,“纯洁”得佯作相信地撇开脸,强压下无比八卦和邪恶的小眼神,以无比严肃和怒意再次瞪向“偷鸡”归来的楚天白—— 她算是终于明白北堂相恨铁不成钢的所有缘由了: 柳金蟾这水蛇腰,果然是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你呢?掉鸡圈里了?” 孙尚香怒视楚天白,怀疑荣国府会有鸡窝! 楚天白立刻将脑袋摇得拨浪鼓一般:“我家只有兔子!”就这兔子还几次三番因得宠了几次,差点被她相公送去红烧了呢! “兔子?”你家老虎凶成那模样了,居然还能有嫦娥般柔情的一面? 孙尚香立刻瞪圆了眼,要把楚天白头顶上的“兔毛”看个明白:能一夜掉这么多? “这个……这个头上的毛是……是枕头里的毛!”她可没把她大兔子的毛给一根根那么变态得给拔了! 楚天白赶紧指着头顶解释。 “这是……天鹅绒?” 慕容嫣凑近楚天白的鸡窝头,语出惊人,音未落,楚天白的脑袋就到处是手了: “这就是天鹅绒啊?天白,你家的枕头是天鹅绒的……”这么有钱啊? 恼得楚天白抱着头,也无法控制她才好不容易抓起来捆住的长头发又一绺一绺地瞬间披散下来…… “啊啊啊——我不会梳头了!”摸摸摸!又乱了怎么办嘛? 无视楚天白那边一团乱,柳金蟾则小心翼翼地寻了把椅子趴下,爹爹的,早知孩儿他爹爆发力这么可怖,就是借她十二个熊胆,她也绝不敢和人说他半个字“不行”—— 这正是一架胜新婚……错,他们新婚那会儿……如果能算是新婚的话,北堂傲可是斯文腼腆的大家公子,那跟现在似的,活脱脱一匹疯狼—— 柳金蟾摸啊摸啊,摸着自己的腰,奇怪北堂傲怎么昨儿气疯成了那模样,居然还一点恢复记忆的征兆都没有不说,熟男的本质倒是暴露无遗…… 怎么回这样呢? 柳金蟾欲要想想吧,便见孙尚香若有所思的眼瞅着她有点意味深长…… “好似城门这节骨眼儿应该开了?”好似应该出发了…… 柳金蟾立刻压下差点呼之欲出的呻吟声,装出一副摔得龇牙咧嘴的疼痛样儿笑道。 孙尚香对着柳金蟾一笑,懒待此刻管柳金蟾,先命人赶紧收拾收拾打点好的行状,赶紧骑马出城了。 谁想,一扭头,大家先来的,就是大大咧咧如慕容嫣,肩上也好歹背了一身换洗的外套,这后来两个,空手空脚倒还罢了,居然还是共乘的一头小毛驴…… “家里……就没有一匹马?”你们是出来玩的? 孙尚香站在城门口时,实在忍悟可忍地看着柳金蟾和楚天白两个大女人,压在男人们回娘家才骑的小毛驴上,居然还不嫌挤—— 你们两家有这么穷吗?需要这么省吗? “哪个……我没和我相公说……我们要出差几日!”打算先斩后奏的! 看着孙尚香几乎挤出来的眼珠子,柳金蟾立刻表明自己为大家舍小家的端正态度。 “哦!”你昨儿有回过家吗? 孙尚香一脸僵硬地点头,再看楚天白。 “我我我……我也没敢说!”楚天白也赶紧表白自己的一片赤胆忠心,“就我今儿出门,我相公还拿枕头打我呢,你看满头是毛,他把枕头都打爆了!”没骗你!说了还能出得来么? “你相公不知道?” 孙尚香立刻大惊失色。 “但……但……我有留条!”就是不知他看得懂不? 楚天白抓着柳金蟾,生怕孙尚香一听她相公的大名,立马两手提起她,就往城门里丢。 孙尚香一颗星这才微微落下,扫了二人的毛驴一眼,不得不与慕容嫣合计,能不能与她一起将楚柳分担了…… 论理载楚天白又轻又灵活,最合适…… 但谁让柳金蟾碍她的眼呢? 慕容嫣想也不想,就决定载柳金蟾,事后用脚趾头也知,柳金蟾是怎么生不如死的 ——你爹爹的,你骑了十几年的马,不知道走平路啊! ——一马当先风驰电掣就罢了,居然还尽挑坑坑洼洼的不平地去,上辈子本姑娘是和你有仇,还是这辈子我睡了你男人啊…… 919.第919章 卷二160辗转难眠:脚臭呼噜齐上阵 柳金蟾扶着几乎断得没知觉的腰一落马,就忍不住在心里破口大骂,问候慕容嫣八代祖宗,只是…… 这话一骂到“还是这辈子我睡了你男人啊”一语时,柳金蟾自动翘脚,赶紧贼眉鼠眼地谢过,一溜烟儿跑离开慕容嫣的势力范围,躲到楚天白的羽翼之下—— 爹爹的,她差点就忘了,她和慕容嫣两年前,还为北堂傲闹得差点大打出手过,这而今又同在一个班里,慕容嫣不说,岂能就说是人家就忘记了呢? 尤其……尤其而今,她不仅睡了人家的心上人,抢了人家的男人,更让她的男人糊里糊涂地为她养出了三个孩子—— 还天天伺候她朝起暮睡……这不是夺夫之恨,又是什么? 弄不好某日醒来,就一命归西,又在阎王面前报道了! 柳金蟾立马佯作什么事都没的模样,扶着腰簇拥着孙尚香去客栈订今晚的房,无论如何,她都要和楚天白睡一间! 不想,孙尚香愣是想从公出费里省出一笔差旅补贴,最后与老板协商了半日,除熊幺幺表示愿意自己出一半的钱,弄了个单间,余下吴金华和叶二主动申请最便宜的通铺,而剩下女人,孙尚香大手一挥儿,全挤四人的通铺,让柳金蟾感慨啊—— 前世穷游睡多人间大通铺,这而今出公差,还是“故地重游”了! “有什么问题吗?” 孙尚香付了钱,回头一瞅柳金蟾拧紧的两眉,只当柳金蟾也要学熊幺幺自讨腰包,不想人穷志短的柳金蟾只是对着她摇摇头: “挺好!”重温学生时代! 挺好是挺好,就是大白天就让睡,说什么晚上有任务……这让人怎么睡得着,转过来是楚天白到处乱转的眼珠子,背过身就是慕容嫣那脚传来的臭臭香港味儿…… 古代的女人…… 柳金蟾无力吐槽,瞬间有走进前世男生寝室的错觉! 明明、明明,她困得像条狗,无奈鼻尖的味道与腰断了的酸涩……愣是徘徊不去—— 这老板也是真够省成本的,一床棉布下,给床棉絮不行啊,居然都是稻草,比青旅还青旅—— 青旅老板外面还设个有情调的小茶座呢? “哎哟……” 柳金蟾奋力翻过身,越发怀念北堂傲厚实有力又有弹性温度的胸膛……滑腻的肌肤,香香的味道更是令人想得想哭。 “你不睡,别影响别人睡!睡不着,就趁早出去!” 昨儿一晚都没睡好的慕容嫣,被柳金蟾从上铺开始就哼哼唧唧的声音弄得刚要睡着就又醒了,气得真想一拳揍晕柳金蟾。 柳金蟾心虚,尤其一看慕容嫣打今儿一早起,就时刻想给她两下的模样,立刻噤声,恨只恨,今儿跑得太快,荷包都忘了带,出门在外没有个一二文,怎么会硬得起气? 还是夹着尾巴做人要紧,不然一会儿还不知道受气呢? 柳金蟾努力用手垫着腰,想要闭眼好歹闭目努力睡去,可…… “呼——呼——” 素日里看似稳重寡言的孙头儿这睡着了,可就跟打雷似的—— 哎呀呀这,大周的女人们啊! 柳金蟾欲哭无泪,要说“你们女尊男卑”,也犯不上将男尊女卑时代里,男人们的各种不修边幅和臭脚丫都具备了个全吧? 柳金蟾不及哭诉,也不知何时就睡着的楚天白,一个大熊抱过来,就将柳金蟾压在了床板上动弹不得—— “唉唉唉——” 柳金蟾欲推楚天白,示意她抱错人了,赶紧哪来滚那边去,她也是女人! 可楚天白,哪懂“拒绝”二字,只当又是她家相公欲迎还拒之势,柳金蟾越戳,她搂得越紧,两腿更是将柳金蟾夹得紧紧的不说,闭着眼儿,小嘴还能找着人“蹭蹭蹭”口水滴答地亲过来…… 这还能睡? 终于崩溃了的柳金蟾挣扎不迭,誓死不从,可如何是小蛮牛楚天白的对手,三两下,就让楚天白在脸上亲了个正着…… 亲也就罢了,楚天白居然还想脱她衣裳,这这这…… 这是不要她活了的节奏啊? 终于…… “楚天白——”柳金蟾歇斯底里的叫喊惊扰了整个客栈的人。 不待楚天白清醒,警觉性极高的孙尚香与慕容嫣已被楚天白挂在柳金蟾身上的“暧昧”之姿惊得瞪凸了两眼儿: 爹爹的,这楚天白男女通吃的家伙! 事件的结局以楚天白被感到了通铺的旮旯角,以可怜兮兮的含泪之姿,龟缩在一头,郁郁而闷。 只留下柳金蟾独自夹在慕容嫣的香港脚与孙尚香的雷鸣声中,也追随楚天白之后含泪而眠—— 还是男人好啊!又香又水滑,还温柔体贴…… 好容易好容易,觉得自己才闭眼吧,某人一脚就踹在了柳金蟾的臀上: “起了起了,喊你睡不睡,这要办事了,你还睡得死猪一样了!”一看就是中看不中眼,只会一张寡嘴哄男人的小白脸样儿! 柳金蟾瞅着慕容嫣看她的满目憎恶,无声地收起自己的恼恨,没办法,她一想到北堂傲,就莫名觉得自己理亏—— 明明她是好心助北堂傲,柳金蟾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觉得矮了慕容嫣一截呢?许是…… 柳金蟾懒洋洋地从榻上艰难地爬下来,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不偏不倚就看见了慕容嫣藏在袍子内里的补丁,心里的怨愤就瞬间飞到了爪哇国—— 怎么说呢? 柳金蟾觉得自己不仅生生拆散了一对有情人,还是窃取了本该属于慕容嫣的富贵荣华,尤其她现在一直有借而不还的念头! “看我看我?看我作甚?恨我呐?”你不勾引我男人,我也不这么讨厌你! 慕容嫣一束好腰,就见柳金蟾盯着她发呆,更觉得没好气:“实话告诉你,今晚办事别碍手碍脚,阻碍本小姐扬名立万的机会,知道不?” 当个捕快,破个也不知道有没有的屁大点子事儿,就想扬名立万?你懂官场潜规则不啊你? 柳金蟾撇嘴,回了慕容嫣一个白眼儿:傻样儿,难道不知下面做事,上面立功,你只有白干的份么? 920.第920章 卷二161内藏玄机:金蟾天白的秘密 “你瞪你瞪,你再瞪?信不信姐儿立马挖了你的眼儿?”想揍你很久很久了! 慕容嫣而今是看见柳金蟾就来气,尤其是那年画舫自己被丢进湖里狼狈不堪,这死柳金蟾却坐在北堂傲身边掀盖头的情景—— 真是气煞了她,她这个本该名正言顺娶北堂傲的女人都没做的事儿,这柳金蟾倒好,揭了傲儿的盖头,还和傲儿含情脉脉地那么眉来眼去了好一遭儿,若非当时是大庭广众之下,她估摸着,柳金蟾那日那眼神,能接下来,就把北堂傲的衣裳给一件件剥了—— 估摸着北堂傲也只会安安静静地躺在哪里,任凭柳金蟾俯下身,当自己真是洞房花烛夜呢—— 恨之恨,北堂傲愿意做她的人时,都没有那么痴痴念念,写满了无数“我愿意,我喜欢你”的眼神,除了紧张害怕,还是紧张畏惧……死压着衣襟连衣带都不许多拉一根! 当然…… 那是非常时期,毕竟……第一次…… 慕容嫣怒瞪着柳金蟾可憎的桃花眼儿,不解自己怎得就忽然想起了那段,她几乎都忘记了的记忆—— 明明那夜月色那么明亮,可她却也紧张得连北堂傲的脸都不及看清楚,就…… 提起坏她好事的那两个北堂傲身边的小侍从,慕容嫣又是一阵磨牙,无奈,她想再吓唬柳金蟾一下吧,小白蒜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大猫眼就瞪回了她对柳金蟾的所有逼视: “你想干什么,柳姐姐是我……二婶子小舅妈!”敢打她,立马打死你,打狗都不会看主人吗? “哼——一丘之貉!” 慕容嫣咬咬唇,冷扫柳楚二人的怂样儿,冷冷一笑:迟早她都会让她们这二傻知道,她慕容嫣可不是谁都能踩着过的角色。 想罢,慕容嫣提起炕上的大腰刀,在走之前,还佯作要进攻的模样,摆了一个要动手的威胁架势。 若是孙尚香,也就当她是威胁了。 可楚天白不懂啊,一见慕容嫣提刀,敢给她下马威,小妞子大猫眼儿一凛,想也不想,抬脚一根长凳就挑起直奔慕容嫣面门而去—— 说是迟那时快,亏得慕容嫣反应快,抬手就以刀相挡,但就是这连孙尚香都不及回神怎么回事的功夫,楚天白手上一把雪亮亮的小小匕首已经压在慕容嫣的颈上: “记清楚,没有下次!” 短促有力的警告,陡然间让屋内有绝对零度的寒意袭来。 楚天白这是怎么了? 柳金蟾和孙尚香,乃至慕容嫣都瞬间有冻成石雕的错觉。 “天……天白……” 柳金蟾欲喊出声,无奈,她也无法言语,真不是她错觉,她真有刹那间觉得楚天白有顷刻间被冷血杀手亡魂附体的直觉—— 整个人的磁场都变了! 而天白呢? 语毕,匕首在她指尖一抛,整个人就以无比帅气地阔步之姿扬长而去…… “这这这……天白,莫不是什么深藏的大内高手吧?”孙尚香手拿包袱,第一次,有种语无伦次的感觉。 “大大……大内?” 柳金蟾也吓得不清:“……我好像……好像听她相……相公说过,她在大漠时,还请西域高僧驱……驱过魔!”莫非真有魔存在? 是了,地府她都到哪儿一游了,魔想必也是存在得了…… “驱……驱魔?”聊……聊斋吧? 孙尚香一听“驱魔”这么一个天方夜谈的说辞,先是一愣,可……不是有魔附体,楚天白能说变就变?虽然衣着外貌没变,但刚才说话的神情,分明就是另外一个叫做“冷血”的杀人机器啊! “嗯!”当初她还以为是璟公主说来吓唬她相公的呢…… 柳金蟾欲点头,只是回过神,想要看看刚刚凶神恶煞的慕容嫣如何了,却不想她和孙尚香眸子一垂,没看见慕容颈子上那道细细的血痕,倒见着她的脚下,湿了好大一片—— 这是? 二人默默地、努力不动声色地将眸子缓缓地上移动: 便见慕容嫣儿内侧的裤腿已经呈现微深之色不说,还有了湿痕—— “呃——我去看看天白!是不是真的又发病了!这妮子发病了据说会脱了衣裳漫山遍野耍流氓!” 为不让自己死得更惨,柳金蟾赶紧撇开眼,佯装什么都看见的模样,急巴巴地超过慕容嫣直奔门外追楚天白而去! “哎哎哎——这还了得了!我也去!”孙尚香反映之快,一听柳金蟾如此说,如何还愿意留在屋里独对慕容嫣这“奇耻大辱”,跑得也跟脱兔一般,只恨不得生了三条腿,一路飞奔而去。 只是临过门口,为掩饰自己的了然,孙尚香还不忘回头喊慕容嫣一声:“愣着作甚?还不跟着去追!明知道她脑子不好使,你逗她作甚?” 言罢,孙尚香跑得这叫一个快,追上柳金蟾就直奔客栈外去! 慕容嫣则呆在屋内,一动不敢动,只敢待到孙尚香和柳金蟾消失于客栈门时才敢稍稍挪动两脚—— 鞋湿了,裤子湿了,地也有了明显的水印…… 被发现了? 没被发现? 慕容嫣盯着水印心情纠结,想问自己怎么会如此没用,但……一思及楚天白刀尖在她颈上的冰冷时,她觉得她有从楚天白看似冷冷的眸子里看见一丝狰狞狞地笑意—— 楚天白刚才是真的想杀她的! 怎么会这样? 她到底是什么人? 难道真是如陆小兰说的荣国府细作—— 可请如此危险的人来潜伏大理寺不说大材小用,就是这身手……难不成这里面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机密? 是了是了—— 柳金蟾还是白鹭书院的才女,并深得孙梅的推荐,甚至礼敬—— 孙梅可不是个趋炎附势的官…… 她们二人一文一武,北堂傲还亲自去哪儿表示青睐……北堂傲做事从来是谋定而后动——难不成是美人计,以柳金蟾的弱点攻破柳金蟾的防心,将她甘做北堂家的臂膀? 不然,堂堂一个白鹭书院的女学生,不以功名为事,却屈居在捕快这么一个位置…… 921.第921章 卷二162调虎离山:皇上不请自来了 慕容嫣越想越可疑: 勤国府与荣国府,两府的目的究竟为何? 慕容嫣心情矛盾,不解自己是该帮二府,还是该将这消息,告诉陆小兰——陆小兰赞她是肯定的…… 可北堂家知道是她出卖了他们家的人……坏了他们的计划……北堂傲还会再嫁她吗? 可不这么做,她又要怎么出头? 慕容嫣想得纠结,那边京城里两妇男却差点把京城翻了个。 “我刚听说璟公主在满城地查璟驸马?可是当真?” 一早被楚天白喊走了柳金蟾的北堂傲,一听对面府邸咋咋呼呼地闹起来,也吓得抱着刚午睡起来的二囡,牵着拉着他袍摆的妞妞,步出屋内,急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这当真不当真不得,对面那璟公主,你不是不知道,他打小做什么事儿是安安静静的?” 也被那边荣国府闹起来的琅邪,二话没说,就直奔北堂傲这边来,不为别的,这璟驸马而今与傲儿的妻主就跟连体婴儿似的,那璟驸马不见了,柳金蟾还能在? 琅邪急急忙忙赶过来,果见北堂傲一脸慌了神的模样,赶忙安抚道。 无奈他这音没落,外面就忽然传来一个家仆以疾风般的悄悄儿速度跑来,低低道:“不好了,皇上来了,正在前面院子里走着……” 此一言好似晴天霹雳! 若说璟驸马失踪是璟公主大惊小怪,那么这皇上偷偷摸摸来家,鬼鬼祟祟的行径,就不是巧合那般简单了? 不愧是军营里训练有素的男人,这对连襟想也没想,第一个反映就是抱起三个孩子赶紧往那边勤国府跑。 亏得琅邪身边的几个老侍从也算是酒精世故了,赶紧指挥余下等人迅速清理刚才北堂傲和孩子们留下的痕迹。 外面奉箭则令这几个老家仆佯装收拾后院,收拾整理昨儿宫里送来的名贵香料药材等物。 诗笺等则几个大的,能干的,都赶紧进屋,抱被得抱被,收衣裳地收衣裳,各司其职去收拾北堂傲刚睡起来时的那一堆衾被内衣裤等男人们私物! 但哪里收得急? 诗笺赶紧就令三个老男人一抱打横抱起所有能看见得大小衣物全塞进了大木箱子,再顺手将能拿到的值钱物事也一并锁进柜子里! 入画则和琅邪身边的一个将忙床无处可躲的衾被等物,连同被单,孩子们的大小抱被一并全从后门拿出去交给晾洗处。 不想琅邪身边的男人却喊了句:“把孩子的片儿全部搁下,再把这三个熏香炉也都拿出去!”言罢,又让人把能找来的沾了屎尿的,即使花肥什么的也赶紧找来,藏在屋里才好! 司琪等也不懂,虽知爷憎恶那些个东西,就是素日哥儿和姐儿尿了裤子,也是命赶紧着速速拿出去,这而今还拿进来,屋里成什么了? “这个……”司琪欲说“不好吧”,无奈那老爹爹那理他,径直令人将刚二囡撒了一泡屎尿的骗不偏不倚搁在了屋门处。 都这样了,还能不听么,尤其外面此时传来了一个老头的高喝了一声:“什么……”就突然鸦雀无声…… 这…… 司琪一听,慌了神,也不敢辩驳了,赶紧如法照办。 琅邪身边的老人也在屋内,立马推了奉书一把。 奉书也亏得是宫里长大的,也有那么些胆色,被老人一戳,立刻清清嗓子,就彰显出恶奴欺负人的驾驶,扯着嗓门好似应和般,高声呵斥屋内众人道: “看什么,看什么?赶紧做事,爷吩咐你打扫间屋子,就磨磨蹭蹭了这么大半日?夫人要是突然又说回来怎么办? 爷不在家,你们就是这么偷懒的?真以为夫人心眼儿好,就一个个一天天儿蹬鼻子上眼儿,也想各个拿大了,只想拿月钱不干事儿,不拿哥哥在你们眼里来了?傻愣子做什么?” “还不赶紧做事!” “看看看!看什么?不动手,就趁早滚出去,哥哥我立刻回了爷,趁早把你们都嫁出去,看你们还敢躲懒不?” “说你呢——说你,没听见? 真是跟着乡下来的,难道姐儿哥儿的片儿什么的,爷没交代过你们,要妥妥当当赶紧都收出去?弄得这一屋子的骚味,仔细爷过二日回来抽你们的皮!真是,年纪轻轻就懒得猪一样,仔细你将来嫁了人,你公公削你!” “弄瓦,你跑什么?爷的香炉,你摔坏了,拿什么抵,那里面还有爷昨儿熏的龙涎呢!抱瓦,你来抱,送哪边府老太爷处,爷这几日在哪儿住,再多拿几块老香片!” “哎哟哟,你傻啊,让你拿,你还真敢用你那脏手拿?” “这可是昨儿皇上钦赐的上等海南琼脂,爷的最爱了,你摸了还能熏么?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皇上就赐了这么几小盒,爷都舍不得用,只等着夫人回来用的……这个放着,用那个旧年剩的龙涎,剩的不多了,你就一并都拿过去吧!” “等,回来,我估摸着今儿晚上冷,爷带的衣裳也不多,香篆儿,你和龙涎儿一起与秋麝一起把爷这些衣物一并打包过去!再问问还需要点什么,赶紧回来,别在路上躲懒,仔细哥儿姐儿遭凉,爷唯你们是问!” 奉书越喊越溜口,颇有点浑然忘我,就是不明白,怎得那皇帝还没进来。 不想他一句“爷不在”,就让带着近侍卫一路溜进府,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顺风顺水,就能看见北堂傲独守空闺的女帝愣了神: 没在? 北堂傲没在? 难道自己女人出门,男人不该守着家么?难不成小夫妻又吵架回娘家了啊?可她听人说,她们夫妻……今日挺好的啊? 走一路压一路,确定自己从进府到到现在,侍卫们都在第一时间用令牌控制了每一个人的女帝,不疑其他,只觉得心中怅然: 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女帝扼腕,却仍旧不懂声色,人只是站在晾晒各种香材等物的院子里,俯瞰悄无声息跪了一地的男仆,然后静听那屋里咋咋呼呼的叫嚣声,与小仆们跌跌撞撞搬东西,甚至是打碎碗盘的声音—— 922.第922章 卷二163斗智斗勇:小家仆面不改色 女帝很确定,北堂傲此刻一定不在屋里,毕竟那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他性子沉稳,好静,最恨屋里咋咋呼呼,有丝毫打扰他清静的声音! 此刻屋内闹得这模样,若他在,必要呵斥,甚至怒目相视…… 怎么办? 这种事儿只能干一次,却不能来二次,北堂家多精明,这一路的家仆,今儿是安安静静,可谁能保证,她一走,他们不会后一脚就去那边通风报信—— 北堂家的家仆,世代从北堂家还是塞北响马起,追随北堂征战沙场,出生入死,可谓是北堂家养家了的狗! 想到就这么离开,女帝难免有些心不甘。 可此事又不宜声张,她只能静默了片刻后,再抱着一丝侥幸问脚下,低声问看似头儿的奉箭: “你们夫人呢?” “回皇上,夫人天不亮就已出门,说是衙门里有事儿!”奉箭脸朝土,丝毫不敢将脸抬起半寸。 这说跟没说有区别吗? 下达密令的就是她,本欲将璟驸马那个大傻子从蛟儿身边支开,自己入夜再悄悄过去,无奈近侍卫一个个噤若寒蝉,就担心她有个三长两短,毕竟夜黑风高,蛟儿那小子又是个蛮牛,手比脑子快,误伤很是难说! 于是思来想去,大家觉得还是先从北堂傲这边下手更妥当,毕竟北堂傲有前科在身,而今夫妻貌合神离,他肯定不会像战蛟那么冲动,甚至会傻头傻脑,口没遮拦跑去皇太后哪儿哭诉,弄得自己一身骚—— 最后,什么便宜都没捞着,还让皇父当禽兽一般骂得抬不起头! 所以嘛,大家一直觉得,璟公主要想得手,让他服服帖帖地承宠蒙龙泽,头一次需得下药,让他第一次就体味到了皇上的好与勇猛,这后面不请,他也自动自发地往龙塌上躺,自觉自愿地求龙宠—— 毕竟,他婚前就乱七八糟的,关于他的婚前韵事,宫内不同版本的好几箩筐,还一个比一个香色诱人,令人垂涎三尺,就是大家都不得其门而入而已! 正所谓无风不起浪,皇上也觉得大家说得有理,大外甥那些个婚前爬墙,败坏男墙的龌龊事,不说多,看他和璟驸马那头一胎就可以佐证—— 爹爹的,一算孩子的受孕时,居然能推到这小子躺在棺材里的时候—— 躺在棺材里诈死都不耐不住寂寞,当了爹,可见,他小子没躺进棺材前,营帐内的生活又是多么地混乱—— 而且还没人敢管! 皇上私心里觉得,和战蛟有问题的,绝对不只慕容嫣一个,弄不好那次营里的女人们都有问题,不过是慕容嫣恰好模样好,出身也好—— 当年宫里的命师就说,战蛟命犯桃花,必祸乱宫墙……而今宫墙难保,反正军营是让他先乱了! 既然,皇上觉得众心腹分析得有理,而让璟公主速速就寝的方式又机会多多,犯不着出宫涉险,那么看似好啃,却常常苦无机会的北堂傲,就首先纳入了女帝今儿的涉猎的范围—— 柳金蟾不在家! 虽然在也无用,但有她在,心高气傲的北堂傲绝对不会轻易就范! 但…… 若北堂傲看似聪明却又有点聪明过了头,所以,只要他独自端坐在内屋,被她闯了空闺,习惯于谋定而后动的他,必然不敢声张,甚至,还会为了他的闺誉,乃至北堂家的清誉,以及他儿女将来的名声…… 他即使一千个不愿意,憎恶,也会默默地选择屈从,然后继续保持沉默,沉默到她对他不再有兴趣为止—— 他和慕容嫣的事就是个例子,打死也不承认! 至于柳金蟾嘛—— 女帝不觉得她是个有骨气的女人,甚至,她觉得柳金蟾看似聪明,但没有廉耻,所以绝对是个可以为了高官厚禄,可以屁颠颠将自己男人送到她榻上,然后又高高兴兴接回去,继续过日子的鼠辈—— 毕竟,她而今不傻不痴,却娶了北堂傲,还和北堂傲养了孩子,就可以看出她为了名利,没有什么是不能放得下的,男人算什么?廉耻她都没有! 所以…… 大家,乃至皇上都一直觉得,得到北堂傲唯一的障碍,想来就是北堂傲本人—— 当年委身固然有可能是青春懵懂,被慕容嫣蛊惑,毕竟哪个少年不怀春? 然,他自出了这事儿后,可谓是性情大变,一直过着苦行僧般自我虐待的禁欲日子,直到…… 他憋出了病,便宜了柳金蟾,固然是真,但他自嫁了柳金蟾这么一个扶不起的阿斗,却是没出过半点不好的传闻,就是柳金蟾差点被自己的风流玩死了的时候,据去的宫人们说: 北堂傲是真的伤心欲绝,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贤夫之相,看不出一丝作假,可见柳金蟾当他是摇钱树,他却是一心一意想要和柳金蟾做夫妻,想当个好男人,好父亲! 提到这“好男人和好父亲”几个字,女帝就嗤之以鼻——她要的要的男人,岂能有这种心思? 蛟儿那孩子,乱成性,她没有弄进宫的打算,但北堂傲……他近来来觉得,收来陪她享受晚年岁月,倒是个稳妥的人儿! 既然存了这心,那么先占有北堂傲就变得有点迫不及待,毕竟,自己决定要要的男人,就不允许别的女人再染指了! 抱持着这样的心思,女帝今儿不得不说有点焦急,尤其难得的机会,却扑了空,倘或引起了北堂傲的警惕,那么再想得手,就是难上加难了,除非…… 不到万不得已,皇上不愿意想这个除非,毕竟女儿比男人重要!她眼下还不想把她当弃子,摊出来直接与皇后谈判! 于是,女帝,就顿了顿,站在奉箭身边又停了片刻,试探着问道: “那你们爷什么时候回来?”她不介意多等等! 奉箭心口一窒,不但多想,赶紧继续匍匐在地: “回皇上,小的不知!” “嗯?”还敢跟朕卖关子? 女帝陡然倒竖起了两道浓浓的剑眉。 923.第923章 卷二164侥幸脱险:小奉箭急中生智 女帝一冷哼,周围的亲随就立刻低声呵斥奉箭:“你个奴才,找死!皇上问你话,你还敢说不知?” “回皇上,小的真不知!” 奉箭立刻称发抖状,说出哭腔来: “那边姑老爷说,说是夫人不在家,府里又没有公婆小舅子们在旁陪着,偌大一个府,就爷孤零零一个男人在这边行住坐卧,夫人又时常不着家,这长夜漫漫的,难免惹人闲话,而且带孩子也都不方便。 便让爷,时常从营里回来,只要夫人不在家,就过那边老太爷处玩耍, 说是,即使夫人白天黑夜的,又在外面鬼混个数月,包着小戏子成日里不着家,爷歇息在老太爷处,也有个说话的伴,而且夫人回来了,也没有什么说道,省得疑神疑鬼的,又没事生出事儿,没得惹闲气,还都说不清楚,又只能一个人躲着哭! 所以…… 若不是夫人回来……亲自……去接,爷时常也都在那边老太爷处住着!奉箭这就去爷……” 奉箭说着就想磕头告退,佯装去哪边府请北堂傲。 女帝一瞅这架势,去了,北堂傲那小子能来? 做梦了? 弄不好,北堂傲没来,她宫里那个近日和她都有点互看不顺眼的皇后,得恼羞成怒地追出宫来才是真! “且慢!”女帝当即喊住奉箭,“去喊甚?朕今儿是来看柳状元的!” 看柳状元? 病了,躺在床上小产时不来看,现在来看什么? 趁人家女人不在,偷偷来看人家男人,想占便宜才是真! 奉箭与众仆人一个个心里暗暗吐槽,说白了,他们北堂家上上下下,自当年老夫人和老爷先入大理寺,再接着死在沙场后,就觉得这帝王家,除了他们大少爷外,没有一个是好人,全是大白眼狼—— 用你时,左一个功臣又一个爱卿,不用你了,都恨不得立马把你全家老小上上下下,送到午门斩首,以儆效尤,告诫天下人: 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王土之上,唯有她为尊! 臣? 都去爹爹的,只是她们脚下想要就要,想杀就杀的狗! 一句话:最是无情,帝王家—— 无恩无德,居然还是一国之君,真是令人怨天何以选了这么一个“仁”君! 眼下女帝都这么说了,奉箭能说什么?只得匍匐在地继续战战兢兢地回话:“回皇上,我们夫人一早出门,也没说今晚回来不回来!皇上是要……” “不过是想起柳爱卿前段日子抱恙,今儿途径此地,所以特来看看……既然不在,又何必去找?来人啊,摆驾回宫!”她看柳金蟾作甚?见她就她爹的烦! 女帝见无法得手,只得铩羽而归,毕竟此番打草惊蛇了,下次欲再来,就是难上加难了—— 北堂傲可不比战蛟那小子,他脑子可清醒的很,和他大哥又得一拼—— 所以……女帝心内暗暗叹气,不禁觉得自己若想得北堂傲,看样子只有和皇后明言了…… 但…… “赏!”还是不死心的女帝,一转身,就一个眼神给心腹递了过去。 然后满院子刚才还吓得几乎晕了过去的人下一刻,人人就跟发了压岁包一般,小的一人一吊钱,大的呢,一人一锭十两的银锭子…… 这大手笔的…… 为的,也就是那宫人再三叮嘱、连哄带吓地那句:“切莫走漏了消息!” 后来……后来的后来,奉箭还意外得到了一个一百两的大恩赐—— “你是说,皇上要你给她通风报信?” 端坐在勤国府内室的北堂傲吓得面如土色——这不是明摆着要他有家不能回吗? “切莫惊慌,一切会有办法的!”琅邪忙安抚住北堂傲恼恨的心情,与奉箭道,“你照样子每日去通报就是了,此外,再看看,府里是不是还有别的人做了细作!” 奉箭领命出去。 琅邪一转首就与北堂傲道:“为今之计,只有你先跟着金蟾到乡下去避避!” “可眼下金蟾也不知去了哪儿?” 北堂傲也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刚傲儿已经让人去找了,可来的人说任务是上面秘密下达的,去的县份也都不太清楚?” 分明这皇上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明摆着支开柳金蟾,今儿想来占他便宜的,亏得对面战蛟午睡找不着人,先闹将起来,不然…… 不然…… 北堂傲简直不敢想后果—— 他一个男人衣裳不整地躺在床上陪孩子们入睡,突然就闯进一个女人来,这…… 这就是没发生什么? 他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柳金蟾再是个怜香惜玉的,也估摸着更得做梦都打算怎么休他出门了! 北堂傲左思右想,都觉得只要柳金蟾回来,一定一定得逼着柳金蟾带着他先回乡祭祖,何幺幺算什么?和皇上那老色狼比,简直就是可爱的小白羊! “你也别急!说是执行任务,想必也就是乡野上呆上一二晚,那么一班子人,在这么说,就是危险,也不至于丢命了不是?” 琅邪本欲安慰北堂傲,谁想他此言一出,原本还没多想的北堂傲瞬间土脸就没了血丝: “姐夫……你说……你说……他们……”不会真是要金蟾的命吧?他才成亲不到四年啊,这就要他年纪轻轻当鳏夫了? 北堂傲眼一红,琅邪就知自己说错了话,真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怎么可以把最坏的情况说出来! “你别担心,虽然金蟾没武功,但……但你要知道那班里还有璟驸马、慕容……” 琅邪越劝越觉得此去多凶险—— 这不是一下子把和这二祸水相关的女人们都圈进去了吗? 话,是说不下去了,琅邪也顾不得先知会那边六部院里忙得焦头烂额的北堂骄,擅自领着北堂傲就布置人各个城门处打探去向,以及谁见过那任务状—— 然后暗中派营中人手,悄悄潜入周边四县各个客栈,以及城门查找柳金蟾她们几人的下落! 另一头…… “我就不明白,我家天白傻头傻脑,她能破什么案?” 924.第924章 卷二165将计就计:大家公款上青楼 晌午没见楚天白归家午睡的战蛟手拿大帕子擦眼抹泪,端坐在大理寺大堂内,哭得眼红鼻子尖,丝毫没觉得自己把京城大街小巷贴满楚天白的悬赏令有什么不妥当的他,坐在堂内就理直气壮地抹眼泪: “她要能破案,还需她来当这个脸面都丢干净了的捕快么?” “……” “说起来,我家天白立的军功,这大半年还没下来!难道驸马就不能封官进爵么?你们待人也要一碗水端平是不是?” 仗着身后家姐和姐夫通通围在自己身后劝慰,赶来凑热闹,名为劝慰他,实则几次都欲伸手来他身上的璟公主战蛟,手持大羽扇一个劲儿猛对着皇太女扇凉风,一边故意拿话责难皇太女: “皇姐口口声声说心疼弟弟,可皇姐怎得三番几次阻碍蛟儿驸马几次晋封的机会?难道这就是皇姐对弟弟的心疼? 若是早的晋升了爵位……呜呜呜,我家天白何至于而今还在这大理寺里混着?今儿也更不会跑得没了踪影—— 告诉你们,若是我家天白有个三长两短,我我我……我也不活了!呜呜呜—— 我死给你们看!我的天白哦—— 我傻乎乎的天白哦—— 你要是有什么事儿,留下我们鳏夫寡女的怎么活啊?你要死了,为夫可怎么活啊? 都是你们呢——‘ 好好儿,要她当什么捕快?明知她有病?她要不回来了,我我我……天涯海角去寻她,你们谁也不许拦着我! 你们说,她到底是去了哪儿了?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她,可她是我的女人,我孩子的娘——她没了,我的日子可怎么过! 活不下去了!真是活不下了去了!” 大理寺这里里外外,墙头墙壁连着墙角都爬满了人: “据说里面是个公主哦!” “楚天白还是个驸马啊?” “可不是!” “哎哟,她可是个傻子!” “你懂什么,傻子有傻福,没听人说过么?人不傻没人爱!” “我看看,看看——她男人什么模样,这么凶,谁都敢泼?” “别挤、别挤——要倒了要倒了——啊啊啊——” “啪嗒——” “啊啊啊啊——” “哎哟哟——” 大理寺里里外外这叫一个乱! 夜半的小县份里某小楼里: 说是,昨儿一早得到线报,说是西陵国的女细作潜入了大周国。 这么大的消息会给她们? 一听就知是被骗了的柳金蟾,说据她的推断,和大半日的“明察暗访”,断定细作一定进了龙蛇混杂的青楼。 虽也明知是被涮了的孙尚香,一时也无法,总不能无所作为吧,只得顺着柳金蟾的话,表示要追查,可…… 谁进去查,成了一个大难题! 慕容嫣当场就摆手,说她将来是要娶贵公子当国夫人的贵人,这种地方是断然不会进去的—— 说得她好像没逛过窑子似的,尽管引来柳金蟾等人的鄙夷一瞥,还是坚持己见。 相反的……不能进去的柳金蟾和楚天白一听可以公款逛妓院,纷纷用星星眼儿瞅着她,竭力表示她们可以牺牲小我,进去蒙难—— 郁闷得孙尚香半日说不上话,却又不能说自己去,毕竟她得在外主持大局。 无奈之下,她点头,可好死不死,这要紧的当儿,一个叫做孙墨儿的小花痴突然冒了出来,一听柳金蟾说要去青楼,欢喜得就跟扭股儿糖似的,甩都甩不掉,怎么办? 说她们这是执行任务! 可她一听,还更来劲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破案?让我去吧,让我去吧,我保证一定当一个最称职的嫖客,孙姐姐,看在我们是本家的份上,看在我就要在翰林院憋疯了的份上,让我跟着一起去吧?你放心,我小猪猪里有钱,我相公,不收我的零用了,你就给我这么一个机会吧?” 后面更是感恩戴德的话都说了出来…… 孙尚香能有什么方法?再让这孙小姐说下去,估摸着这条街上的人都会很快知道她们急个大傻去青楼卧底了。 于是—— 三个小花痴潜伏到了富县最大妓院、欲仙楼的头牌公子苏凌波的闺房的藏衣箱里。 孙墨儿从进来就莫名得各种兴奋,只是…… “怎么还没完?”天白有些着急地看看越来越黑的天,她有点担心。 “这小会儿就完事,还能叫头牌?”妓院老客柳金蟾推了推天白,朝那边鸳鸯帐望了望道,纳闷了:“这半天还不办事咋回事?就是木头预热也够了!” 天白鄙视地瞅了柳金蟾一眼:“你乍知道是木头也预热够了?”看见柳金蟾就来气,每次带她来妓院,战蛟一查起来,就出卖她,当她脑子不好使,老欺负她。 “那当然,我相公刚成亲那会儿就是块大木头!一躺在床上就比僵尸还像僵尸,两手两脚像长定的树杈似的,搬都搬不动!” 柳金蟾扶着腰很是地怀念地抱怨道。 “那我怎么看,你对你那你相公还屁颠屁颠的?” 一边努力不吭声的孙墨儿终于从莫名的兴奋中回神,当即吐槽。 柳金蟾邪恶地一笑,低低地二人说:“可是……一战能到天亮的男人没几个啊!”一句话猛啊! 天白和孙墨儿当即脸有点绿:“天亮?”你还有命在? 柳金蟾笑得分外恶心:“没见我现在都不上青楼了吗?”这些头牌都不如她相公。 天白点头:“那是!”你家相公差点没把人家青楼拆了! 天白想罢还特意看看柳金蟾的肚子,为什么她相公那么厉害她不大肚子呢? 柳金蟾邪恶地笑完又哀叹: “我心里就一直纳闷,我相公和我成亲都这么久了,每次办事,天不黑不脱衣不说,办完就穿衣裳,有时我想拉开被子看看,他死活压着就是不让看,到现在我都只见过胳膊以上。哎,你们说,奇怪不奇怪?”说谎成了习惯,她都有点控制不住! 天白点头是奇怪,她相公是恨不得不穿,但是看完后要负责,不如不要看,省得欲仙欲死后,一个不慎就是生不如死。 925.第925章 卷二166夜半潜伏:齐刷刷全被拿住 孙墨儿不屑道:“有什么好看的,男人不都一样?哎,你们看帐子里好像有动静了。” “没动静,头牌百分之百就是细作了!”柳金蟾老道地说:“女人来妓院不办事,难不成还跟你和天白似的两朵奇葩!” “我……我这是来查案的!” 天白涨红了脸立刻辩解。 “我看你是惧内,据说娶了皇亲的女人都是夫管严,天白别说你也是?”柳金蟾一语点中天白的死穴。 “她相公就算不是皇亲,也是只吃了蜈蚣的战斗鸡,那日缉拿妻主的告示贴满了京城不说,连青楼都有,正常的女人都会怕,何况天生脑子不好使的天白,一看就是只让猫吓怕的耗子。” 孙墨儿也不等天白回答,就直接帮她补充了。 天白挣扎了一下,无力反驳,只得低道:“你们敢说你们不怕我相公?”明明一个个闻风就逃…… “怕!”柳金蟾也点头,“你相公一见我,就跟要活剥了我似的。我不过让你来看看********。至于那么恨我吗?” “她相公就是********,她那需要你带她见识!” 孙墨儿又瞄了瞄那帐里的动静,忍不住问:“这头牌一般多长时间啊!”他们再那么又扭又叫的,她就算是个能抵御诱惑的,毕竟也是个正常的女人啊—— 早知道是来这里蹲箱子,她刚才也不那么奴颜婢膝了! “这我哪知道,我只知道各家头牌各有绝招……”柳金蟾说罢,看了看正看着她满眼好奇的两个女人,少不得给二人传授几点精妙。 孙墨儿很是脸红,天白挠挠头,不以为然:“这些我相公也会!”她还以为是秘诀呢。 傻子语不惊人死不休。 “你相公……”孙墨儿和柳金蟾落了下颌。 “我就说吧,他相公就是天生的********,还带销魂蚀骨的。” 孙墨儿禁不住酸道,暗骂她相公天生一张桃花脸招蜂引蝶,就没点实用、突出价值……天天天一黑就满脑子要孩子,就不能风情点、豪放点?勇猛地吓死人! 天白点头道:“恩,他天天都说要拆了我的骨头,揭了我的皮!说我是色胚子。”说完,天白又从锁孔看了看天色,眼见天以黑,她内心就充满恐惧,总有一种很不祥、很不祥的感觉—— 后知后觉地想起她留的纸条好似只写了“不回来!”…… “说你色胚子?”柳金蟾说这话差点要了自己的舌头,天知道天白多么的柳下惠,那日那凌波公子整个人都缠上了天白,天白纹丝没乱啊! “恩!天天骂!”天白望着天色很是烦恼,天知道她相公今儿会不会又凑巧知道她进了青楼,上次她可被收拾得三天不许出芙蓉帐啊! “天白你是不是……晚晚都……无度啊?” 孙墨儿和柳金蟾斜过眼,立刻瞪大眼瞅着身边的看似满老实的天白,暗道人不可貌相,可怜那璟公主得花一样,偏天生要强,又不许纳小,只得自己硬扛住……难怪,天白一个晚上不回家他就慌,也难怪他要学那么多寻常人家公子不屑一顾的东西,只因…… “我那有!” 天白郁闷地看着天色渐黑,心里就知道自己又要倒霉了,烦闷地说: “我有这贼心也没这贼胆啊!他一回家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我热情,他就骂我色胚子;我要是冷淡了,他一准掐住我脖子问狐狸精是谁,和谁春风一度了……而今晚我要是不能回家……”明儿还不知见不见得到初升的个太阳! 天白说到这,两眼就满是凄迷:“他绝对会拆了我骨头,揭了我的皮!姐妹们,今晚我能不能先撤?”不行,得赶紧回家!僵尸相公,可是很厉害的! “外面还在办事呢?”柳金蟾喃喃道,她打断人家的好事是不道德的。 柳金蟾话音还没落,就听外面一阵骚乱,然后老鸨可怜的声音歇斯底里地响了起来: “我说这位公子。这位公子,真没你家媳妇来!里面是位西陵商人!” 然后某人的相公答道:“那本公子就查这西陵商人!让他们赶紧出来例行检查!来人再把那边的窗子那头都给我堵好了,别让夫人又跑了!” 外面命令一下,刚才还打算回家的天白立刻蜷缩在箱子里呈挺尸状:“姐妹们把我迷昏吧!”死了死了的了! 柳金蟾和孙墨儿也对视一眼,她们也渴望被人迷倒算了——天白家的公夜叉可是全京城出了名的霹雳悍虎! 天白临倒前,孙墨儿忍不住问:“哎,天白你这日子怎么过来的?”她相公也凶,但绝没到这份上。 天白叹道:“也不难,谁叫他生得好呢!这不有人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 孙墨儿翻白眼:“果然是个色胚子!老魔石一块。” 柳金蟾叹:“我说的!”可怜她想死在牡丹花下,他相公就是千年不肯开花的闷烧老铁树,是谁骗她说,说相公婚前有染婚后必浪?怎得北堂傲就跟吃了秤砣了铁了心似的! 就在柳金蟾和孙墨儿暗骂天白时,门外又传来了天白的相公的声音:“战兄、肖兄弟,信不信今儿我能一拿三,你们媳妇也在里面?你们说是三战一,还是三窥一?” 柳金蟾和孙墨儿也干脆拿迷香把自己迷晕了。 当夜,天白的好日子自是不必说,连夜被揪着耳朵一路直奔京城,一回家门就跪了卧房门槛,小不点点们,一个拉着一个衣角,都打着哈欠去程先生那儿读书时,从高到矮,一一路过她们娘跟前道,投以习以为常,关注的一瞥—— 第一个说话的是大女儿楚楚:“娘,你今儿又为什么跪门槛啊?”娘,好惨哦! “娘又被爹揍了呗!”嘴快的二丫想也不想就开心无比地替楚天白作答。 “娘……娘不听话吗?”两岁的小哥儿立刻爆出疑问。 “爹说,全家最不省心的就是娘!”四岁的小二哥拢紧小眉毛很是责备地看着楚天白,“娘,你为什么比小孩子还不听话呢!” 926.第926章 卷二167挨个倒霉:三个女人三种命 “去去去——娘这是在练功!” 受不住一群娃娃三天两头打趣的楚天白,立刻打断了一群娃娃们的七嘴八舌自顾自说,赶紧辩白。 无奈她声音才刚起,那屋里就忽然“嗯哼——”了一声,娃娃们立刻比了一个“嘘”的一声,一个个立马小老鼠般串了出去,甚至连刚回走路的老五,也穿着叉叉裤跑得跟着风似的…… 最后,娃娃们一脸“娘又骗人”地在垂花门那头,对着天白面前做鬼脸。 “哎呀呀——” 楚天白挽袖子做事要去揍人的模样,那头娃娃们立刻“啊啊啊——”宛若受惊的小兽一般,四下里奔开! 屋里还在梳妆打扮的战蛟可不乐意了,只当楚天白不好好跪着,又去玩了,恨得一把抄起手边的鸡毛掸子,“啪”一声踹开卧房门: “楚天白——”找死是不是? 楚天白吓得赶紧抱头,无奈这明明很可怖的声音下,映入眼帘的确是她相公无比豪放的单袍小系,那光溜溜的大腿啊,就在晨风中露出短暂的惊鸿一瞥! 楚天白眨巴眨巴眼儿! “你个色胚子!看看看!挖了你的眼儿!”家里又不是没有! 接着一个大大的鹅毛枕,又吻上楚天白的脑袋,然后再爆出数片白羽…… “砰——”一声,门迅速合上! “今儿,你别想碰我一下!” 公夜叉的威胁声言犹在耳,然而…… 旭日才到柳梢头,天白就听得门“吱嘎”了一声,好似似拉了一个半开—— 她警觉地往一看…… 爹爹的…… 楚天白当即瞪凸了眼:只见她相公披着若隐若现的薄纱出现在门后,媚眼如丝,身姿撩人,声如切齿: “看什么?瞎了你眼了?还不进来?”唉——生是她的人,死是她的鬼了,他还能真闹着不给碰么?死人,说句好话儿都不会! 天白当即脊梁毫毛纷纷直竖,人却还是屁颠颠地跟着进了门,当日一串连环绞杀,让天白好几日看见青楼的门,腿都在抖索,但俗话说得好了伤疤忘了疼,她也不是第一遭被这么收拾了。 后来,柳金蟾手一挥,她照样儿宛若小鸟归林般,誓死追随柳金蟾,一次次被她相公收拾得金光灿烂! 孙墨儿也很惨,进京大半年,好容易在富县与柳金蟾偶遇,本以为这回儿打着查案的幌子,终于可以见识见识青楼的真面目,自己也能感叹一番“人不风流枉少年”的滋味儿。 谁知道,一进青楼,孙尚香那么个财迷,舍不得花钱给她们请个哥儿好吃好喝一番,就只买通老鸨,给了她们一个大木箱子…… 又黑又小,都罢了,暗想有柳金蟾在,就一定会觉得有心跳冒险的感觉,谁想蹲了半夜,惊喜那么突然—— 她生生被肖腾扛回家,倒是没跪门槛,却跪了一天的孙家祠堂。 入夜,还被坐在床畔,被她相公用眼睛杀了半晚,最后她不得不坦白交代“风流史”的始末,并发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好话说了一车子,嗓子冒烟了,都没敢说要喝水,最后还是床头打架床尾合,只是临到黎明时她嘴快说妓院头牌时辰老长…… 忍了一晚上的肖腾最后发飙了,孙墨儿遭了秧,第二天就被踢进了书房闭门思过半个月,一日三餐瞬间只见孙家招牌菜—— 清水煮白菜! 柳金蟾最幸运,北堂傲没敢揍她,也没有得力的公婆给他撑腰,把柳金蟾丢进柳家祠堂跪祖宗…… 所以,受了半日惊的北堂傲满腹的委屈与怒气无处可发,只能抿着唇看着自己的银枪,擦了又擦,生闷气,让柳金蟾心惊胆颤了半个晚上,就担心他突然发病,瞬间把把她给戳成血窟窿。 可说什么好呢? 柳金蟾战战兢兢,想说是执行任务吧,这话一开箱,就让楚天白嚷了个遍儿,她再说也无甚用途了—— 开门时那帐内办事的两人都没拉下帐子…… 偷窥的嫌疑反正是洗涮不了了! 说起来,她还挺愧疚的,早知道天白家公夜叉迁怒人起来是毫不讲道理的,她打死也不让楚天白进箱子,现在好了,被人撞破了好事的好些人,现在还被璟公主以细作待查的名义,全部抓进了大理寺,这不是…… 害人不浅么? 柳金蟾不敢说去救人,只得坐在八仙桌边静看北堂傲将手上的银枪,狠狠擦一下:亮了! 再又狠狠地擦过来,隐隐约约,柳金蟾都觉得能看见几不可见的银粉,打她眼前飘过! “呃……” 柳金蟾想说两句,缓和两句吧,“啪——”一声—— 北堂傲一把将银枪放在桌上猛然起身,柳金蟾吓得连着跳了三跳。 “相……相公……为妻只是办案!”柳金蟾憋了一夜的话,终于吐了出来。 那也叫办案? 北堂傲又瞪着柳金蟾半个时辰,那模样活像审军中来了细作。 “办案?”不是旧病复发? 柳金蟾立刻舌灿莲花,把自己办案的经过说得天花乱坠,还顺便把天白过去去青楼坐怀不乱的重要情节移花接木到自己的身上。 北堂傲要信这个,他就不能能坐到三军主将的位置上…… 但夫妻嘛……以和为贵以和为贵……他一个男人总不能要告诉自己的妻主,说自己昨儿差点被……那么了吧? 委屈! 越想还是越委屈—— 都说找个女人来保护自己,他北堂傲这找的是个什么女人啊? 北堂傲真想哭给柳金蟾看,但怎么哭诉? 那个女人会在这种事儿,不在意?可在意能如何,对方可是皇上,弄不好最后有气没处发,发到了他北堂傲的身上,怪他成日里好穿好打扮,成日里招蜂引蝶怎么办? 北堂傲闷啊闷! “孙头儿不是说了么?上面给的任务……” 柳金蟾露出一脸无奈,硬着头皮,丝毫不提这事是她的建议。 北堂傲深呼吸,斜过眼,瞅着柳金蟾一看就是说谎的眼,佯作有那么一点儿相信了:“怎得不派别人去……偏偏让你去?”为夫看你,是看了那黄书,又本性毕露了! 927.第927章 卷二168破釜沉舟:欲置死地而后生 “这个……男人们去不得,孙头儿又要顾全大局……至于慕容……嘛,她还没成亲……你知道……她将来是要当贵妇的……所以所以……”为了你以后的妻主不似我……我就上了! 谎话说得……柳金蟾自己都觉得自己在拿北堂傲当弱智。 北堂傲咬唇咬唇,盯着柳金蟾说谎不眨眼的模样,各种心绪纠结,无奈眼下他不能闹,他还要想办法,思考怎么说服柳金蟾立马带他回乡祭祖,正名分…… 忍—— 忍了又忍! 末了,还是什么都没说,谁让他脑袋里翻来覆去的都是昨儿中午皇上突然偷偷摸摸来家的事儿,至于柳金蟾寻花问柳什么什么的,眼下他也是心有余力不足,没有余暇去管那些个鸡毛蒜皮的事了—— 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柳金蟾这毛病隔三差五的犯,但依雨墨的说话,已经算是极好了,起码到现在为止,柳金蟾也还是个重信重诺的人,即使那二年与那三郎看似每每要擦枪走火,误入歧途,但最后也都能及时想起: 她还是个有男人有孩子,对他北堂傲有过承诺的女人…… 所以…… 柳金蟾在外即使乱来,他觉得吧,比起对面那个傻驸马来说,他心里还是比璟公主有那么点安全感的—— 若真要说出个不满意的事儿吧,也就是他和慕容嫣那段旧事,总让他如刺在喉,日夜睡不安寝,他就不明白,慕容嫣怎么就不能一个不小心,就那么着没了呢—— 哎—— 前有狼后有虎,后面一个皇太女处处坏他好事,虎视眈眈……前面的皇上也不是好东西—— 他若敢轻举妄动,只怕不死,也得罗格把柄,让那个老不死的人趁机占了清白! 北堂傲磨牙啊磨牙,坐在柳金蟾身侧,看着柳金蟾还一副不知京城险恶的柳金蟾,久凝成愁: 到底……眼下要怎么办呢? 北堂傲心内发愁如何让柳金蟾感受到危机,可思来想去,都觉得自己说不合适,需得一个中间人,此人又是柳金蟾的心腹才好…… 这么一想吧,小雨墨就浮上了北堂傲的心头—— 怎么才能让雨墨和柳金蟾接上头呢?无缘无故地突然雨墨就能找到柳金蟾,肯定让柳金蟾生疑…… 为了不让柳金蟾生疑,又不让自己让柳金蟾憎恶,北堂傲趁着入厕之机,立马将奉箭招来,如此这般交代了一番。 “爷是说……让雨墨建议夫人带也和姐儿们提前返乡祭祖?”奉箭听了半日终于听出了北堂傲那几句可谓是精妙提点里的暗藏真意,“可也要有个理由才好!” 北堂傲歪头,微微一想:“这眼下过了秋就是冬,细雨绵绵的也快是一日连着一日了了,据说乡下也是最忙的时候了……这丰收祭神祭祖……紧接着送冬衣……”说来可不都是事儿? 奉箭拧眉:“这个似乎牵强了些!都说好是入冬回去,关键……雨墨她也怕回去挨揍!”这也是主要原因,就怕雨墨也不答应! “那……就这么说……”北堂傲趁着四下无人,立刻凑到奉箭耳边低语一番。 “爷是说……今儿的事儿?”奉箭立刻挑高了两眉,露出惊怖状,“爷不怕夫人……”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再者……此事早晚夫人都得知道!”只要那个皇上色心不死,多早晚还会再来! 正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北堂傲把心一横,觉得自己与其躲躲闪闪,隐隐晦晦,待到柳金蟾自己道听途说了来,自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但不如,今天的事儿,就让柳金蟾需哦那个雨墨的嘴里听个明明白白,也知他北堂傲是真清白—— 至于柳金蟾听后怎么想,早晚都要面对,长痛不如短痛,趁着他颜色最好的时候,只怕还有转机,不然将来色衰爱驰,柳金蟾得了这么一个借口,还不得借机小题大做? 此外嘛—— 他也想知道,柳金蟾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把一生托付给她,可以不计较一切,不管怎么说,也想有个善始善终,总不能那一日醒来,就被自己妻主拿去卖夫求荣了吧? “你就这么和雨墨说!” 北堂傲再次在奉箭耳边如此这般得谋划一番,然后叹息道:“夫人纵然是个不畏强权的,可强权不比皇权,再者……咱们也不能总是这么自私地替夫人做主,不是?” 话到这里,北堂傲心里掠过一丝悲哀,其实他不想这样的,只是说着说着,尤其是想到柳金蟾也跟着他们府一起与皇上场对台戏,以柳家的根基根本就是自寻死路,他已为人父,不为金蟾想,也该为孩子们想想! 当爹不能这么自私—— 毕竟柳金蟾才是一家之主,他身为一个男人,还是想知道家里的主心骨,金蟾是怎么个想法!又是怎么一个最后的取舍—— 想说自己都愿意甘之如饴吧,其实还是满满的不甘,但…… 借机探探金蟾的真意,自己再做打算,比今后,东窗事发,自己处雨,被动,还是要有大大的回环余地—— 不管怎么说,现在,他还可以有多种选择,甚至…… 还可以一计不成再生一计,毕竟容貌在这儿,还年轻,金蟾也终究是个好色的女人!他们孩子还都又小,正是需要他的时候! 北堂傲思及此,更觉此刻提及此事,只再好不过的时候了,于是,又在奉箭这般细细得教导了一番,听得奉箭既觉得心惊,又觉得北堂傲这釜底抽薪的招数,可谓置死地而后生—— 为今之计,不失为良策! 就这么着,奉箭一得令,就佯作给雨墨偷偷捎去熏香的功夫,到雨墨哪儿避重就轻,将昨儿的事大致说了说—— 言语之下自是把自己家公子的冰清玉洁烈夫状描述得感天动地,最后嘛,则把这节骨眼下,丢下相公安慰不顾,还去县份上风花雪月的柳金蟾提了提,言语之间,是替自己公子的各种不平,听得雨墨义愤填膺,大有明儿就有找她家小姐好好说说的势头—— 928.第928章 卷二169士不可辱:雨墨急得团团转 乖乖,那个皇上要是得逞了,那么老柳家可不是得一辈子顶着一顶大绿帽子?她回去如何和老夫人交代?以死谢罪都不能赎罪! 雨墨气得磨牙不止。 奉箭方道:“眼下也不知怎么好,你说,咱们要不要想个办法,让夫人早点带我们爷先离开京城避避这风头?” 雨墨小脸一皱:“这官咱们不做了,回白鹭书院去?” 奉箭点点头:“也好,夫人也在京城烦了,去白鹭书院当个教书先生,每日清茶淡饭也是美事一桩……只是……” “只是什么?”雨墨挑眉,不解奉箭何以才笑,这会子又皱眉。 “唉——你想啊,你看这海南琼脂千金难求,皇上前儿突然赐了我们爷这么好些,据说宫里的贵妃也才只这么一半呢,其余虫草、燕窝等物,更是一箱子一箱子的抬来……你说,她能轻轻松松地就放咱们去白鹭书院,闲云野鹤,一去不复返了?” 奉箭说出自己的疑窦。 雨墨点点头,暗想是啊,肉包子打狗的事儿,谁也不愿意干,何况是这么些的贵得她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不能还回去么?”雨墨想了半日,纵然她一向是不要白不要的典型,但……既然这么危险,她不得不忍痛割爱道,“咱们不要她的还不行么?” 奉箭一听,一个头两个大:“我的姐姐哦,你当皇上是谁?她赐的,就是死,你都得巴巴地去磕头谢主隆恩,还回去?找死还差不多?”真是……无法沟通! “还有不能还的?”雨墨满脸惊讶。 “这能还,咱们爷还能不还么?”奉箭斜了雨墨一眼儿,“这不是不能还,只能收了,才赖在屋说抱病起不来床,等夫人去宫里磕头么?”比这稀罕的宝贝,爷有的是,还差这点儿? 雨墨点头,在屋里急得来回踱步: “不能还,又不让走,这可怎么办?”急死人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那老皇上糟蹋她家姑爷,给老柳家戴个千年王八帽子,最后还要受了奇耻大辱的小姐,一天天笑呵呵去那宫里谢主隆恩吧? 想想都恶心…… 士不可辱! 雨墨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怎么办?怎么办? 雨墨急得直跳脚。 奉箭也是一副一筹莫展的困苦模样,静静看着雨墨眼瞅着就要把她那一团不多的头发拔下一半来时,方道: “我倒想到了一个法儿,就是不知夫人愿意不愿意!” “什么办法,先说来听听?”雨墨立刻停住脚步,站到奉箭面前。 奉箭有些犹豫似的顿了一会儿,方道: “我刚想到,前儿爷和夫人才说到年末要回乡祭祖见各位长辈的事儿……” 雨墨一听这话,就觉得自己的皮在一点点地和自己说“再见”——果然噩梦,终究是要来的,呜呜呜……老夫人…… “奉箭就想,既然早去晚去都是去,那么不如趁着眼下去,皇上再是不乐意,也不能阻止爷和夫人回乡祭祖吧,这百善孝为先,大周又以孝道治国……到时到了景陵在想办法,你说如何?” 奉箭一瞅雨墨的苦瓜脸,就知雨墨又在愁她那点小心事了—— 但同为家仆,谁不怕呢?当年爷出了那事儿,他和奉书不也成日里就担心自己的小命不保么? “你也不用太担心……我和你说……”奉箭附耳就在雨墨耳边悄悄地嘀咕。 “你是说,和老夫人说……爷有远方亲戚是在京里做官的?”雨墨瞪大了眼儿,心儿扑腾腾,“这要是传到小姐和爷儿的耳朵里……不会挨揍吧?”小姐可是再三叮嘱了这事呢! “傻了你的,你就偷偷在你家老夫人耳朵邊說,然後說是姑爺怕夫人還沒當上大官,就被幾位小姐的名聲連帶了仕途,所以才對外要隱瞞的!”奉箭笑得賊賊的。 雨墨立刻眼睛一亮:“還是你聰明……咱們……就這麼幹?” “這也是……為他們好不是?”奉箭立刻道,“不把爺的身份,偷偷在你家老夫人面前說得高一點兒,你家老夫人不得暴跳如雷,他們可不就是才出狼窩就入虎穴了。” 雨墨點頭不迭,當夜二人躲在花園裏嘰嘰咕咕,咕咕唧唧,圈外奉書等人則在不遠處暗中守護,以防被細作聽了去! 屋內,北堂傲細想要想明兒雨墨能和柳金蟾搭上話,他肯定得避出府去,不然雨墨未必敢來尋柳金蟾…… 因此,他回屋還是冷著一張臉,一言不發,一夜就只管顧著三個孩子入睡,壓根不理柳金蟾。 柳金蟾本想和北堂傲說兩句賠不是的話,無奈,北堂傲這次是真的吃了秤砣,鐵了心,愣是一反常態,不但不理她,主動給自己臺階下,還壓根連她可以上前緩和的兩句都不給她—— 哄完孩子,就跟著孩子們一起睡了,喊她一聲都懶! 這…… 她總不能把人搖醒來說話吧? 大家昨兒都是一夜都沒睡好,關鍵孩子們吵醒了,又難得哄! 柳金蟾只得坐到床邊,先是暗暗地先拿手輕輕地推推北堂傲:“哎——還氣呢?” 北堂傲閉著眼,雖然很想應一聲,無奈和好了,計畫就得泡湯,只得不醒,繼續把兩眉皺得死緊。 這人都睡了,柳金蟾昨兒又累又沒睡,也著實沒精神和北堂傲慢慢說話,所以,先睡吧,等養足了精神,明兒再細細哄! 既然打定了這主意,柳金蟾人一沾枕頭,就睡得死豬一般,倒讓剛才在一邊佯睡的北堂傲真惱了—— 多勸勸不行啊? 推推就算了? 北堂傲做起來,真想一把把柳金蟾推到床腳下面睡去: 真是出了嫁的男人,越來越不值錢了麼?過去怎麼也得哄上他大半個時辰,這下好了……推推,一個“哎——”就什麼都沒了…… 他就是個阿貓阿狗,也要抱在懷裏親親吧?當他是草了? 北堂傲氣憤難平,但一想到自己的打算,又不能因小失大,反倒壞了自己的一番籌謀,只得咽下這口氣,繼續埋回頭睡下去,期間各種想抽掉柳金蟾懷裏的被子,無奈這一夜夫妻百日恩,三四年的夫妻,北堂傲如何捨得? 929.第929章 卷二170年少轻狂:年少的无知无畏 睡到半夜,偶然看见柳金蟾踢了被子,他还习惯地起来给柳金蟾把踢开的被子,重又给柳金蟾掖好,毕竟是入秋的天,这手啊脚啊搁在外面都容易起来疼,染上风湿—— 北堂傲细细地给柳金蟾压好被子,又翻身给好似叠罗汉般娃娃们一一分开,然后再给爱提被子的妞妞,将四角压了五谷的被子,重新理好,最后想,就要去乡下了,明儿就该寻人给三个孩子重新缝小被了—— 哎呀,这当男人不易,嫁了人当了爹的男人,就不易了—— 妻主没良心,他也一个都落心不下,她柳家的种,到头来,还是他念的、想得比柳金蟾这个柳家人还多!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他北堂傲生来就是操心的命! 想归想,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价格猴子满山走,就是柳金蟾不是他喜欢的,他也得从一而终,更何况,他满心里地这么喜欢她…… 自找的,怪谁呢? “没良心的!” 北堂傲嘟着嘴,瞅着柳金蟾一脸无忧的睡颜,忍不住嘀咕,只是……嘀咕毕吧,他看着柳金蟾,还是越看越觉得一颗心软绵绵的,满是缠绵意,真想依偎进她怀里—— 抚平他这一天的惊心动魄! 忍—— 忍了今夜才有长长久久,他北堂傲,到底何时才能不用担心自己被旧事重提呢? 不知不觉天色将明,北堂傲却觉得自己的好日子好似越来越短,一桩桩事情接踵而来,他真的能与金蟾白头偕老么? 浑浑噩噩带着满腹的忧愁,北堂傲浑浑噩噩睡去,时不时还能感觉妞妞的小胖脚一个翻身就压倒了他的身上,迷迷糊糊又把妞妞的小猪脚塞回小被子,掖好被子,他又胡乱迷糊过去—— 梦里的魂魄啊就好似离体了似的,飘啊飘的,忽然就飘到了过去,他和战蛟在慈宁宫时那段岁月,年少就跟她娘一样花疯一般的皇太女,整日里一散学,就围着他和战蛟转,他不动声色,静静地,就跟看戏地看着战蛟忍住每一次翻白眼的冲动,被她拉着说各种话 ——有位钦天监的天师说,战蛟有后命,但会祸乱后宫,这事一直让皇上如刺在喉,久久不能安眠,可皇太女对战蛟的痴迷却是有增无减。 许是那时还小,宫里除了皇上和皇太女外,以及各自的家姐外,他们都几乎看不见第四个女人,所以那时大家看皇太女也不那么面目可憎,相反,还觉得她仪表堂堂,威风八面,就是…… 朝秦暮楚的……让他和战蛟总觉得,这个女人不是个良人,而且宫里层出不穷的争宠、栽赃陷害,更是越演越烈,甚至有时还隔三差五就听说那个宫里某个才人没了,宫人更是死得不明不白,呆在宫里的日子,如履薄冰。 索性,他年满十岁时,大哥就以要他去沙场历练为由,将他送出了吃人的深宫,本以为噩梦结束了,可谁想看似平静的日子,终因龙葵的落地而被瞬间打破了。 皇上说为让皇太女安心,便说要册立他为皇太子君,亏得有个战蛟,这个打算才被一再耽搁,但引发了大哥与皇太后的明争暗斗! 闹剧结束于慕容嫣的出现,却也因她,慕容家成了三家博弈的第一个牺牲品。 牺牲品…… 梦里年少时的慕容嫣比男人还美,站在海棠树下,可以让一树的海棠花也黯然失色。 喜欢她么? 梦里的北堂傲恍惚了一下,是了,慕容嫣那样的美固然对于初出宫廷的战蛟而言可谓眼前一亮,可对于提前了两年出宫返回塞北的他,鹰堡里来来往往的俊男美女,甚至金发碧眼,英姿飒爽,甚至雄姿英发的大漠王者不知凡几,慕容嫣算什么? 无非是个塞北的那一抹拂杨柳。 但为什么会偏偏鬼神神差挑上她呢? 北堂傲质问梦里的自己,为什么见惯了那么多的环肥燕瘦,闭月羞花,他却不偏不倚挑了慕容嫣这个,武不及族中仆人,文不及府中孩童,甚至貌也谈不上惊人的女人呢? 梦境因这一问,刹那间跳转到了那夜家姐接到长兄家书的时刻,沉甸甸的心,因入宫备选一事而瞬间宛如沉石, 而慕容嫣的微笑却那么凑巧的出现在了他挑起营帘的那一刹那,想来是命运,他那时的脑子里立刻浮现了一个大胆而疯狂的念头: 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入宫备选的查验第一关,就是看是否完璧之身…… 那一刹那,素日看似一万个不入眼的慕容嫣瞬间他看上去也觉得能过眼了,家世不好不坏,倒也不辱没他,至于她有没有功名什么的,都不是问题,他北堂家还愁这个吗? 他甚至觉得,反正做男人早晚都要出嫁,嫁谁也不都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大不了不喜欢,就常年各在一方,老死不见面—— 反正他是个将,驻守边关是命中注定的事儿,而女人谁不是三夫四侍?后院争风吃醋的事,他还见少了?要他北堂傲奴颜婢膝地像个老爸子似的,在家服侍女人吃喝拉撒,这让志在四方,恨不得能像雄鹰高飞于苍穹,无牵无挂的他,根本不屑于顾—— 毕竟年少轻狂,总以为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游,他北堂傲压根不在世俗的范围内,凭借他的聪明才智,他觉得有十足的把握,将慕容嫣玩得团团转: 反正不爱,不喜,他又出身高贵,说白了,就是嫁给慕容嫣,高娶的慕容嫣此一生的衣食荣禄,全都只能仰他鼻息,他无须为任何事愁,一切……不过是尽在掌握之中。 那时的他是多么的骄傲、那么得自负,甚至试探时,每每看到慕容嫣不过是从他这儿得了一盘不多的小菜,也时常感动得涕泪满衣裳,他就有种无法言语的优越感。 也或许,就是这份自负,以及慕容嫣故意表现亦或是真有那么一点儿感激涕泪的表现,让他的狂妄和自负日益膨胀,最终冒险踏出了他直到现在都不敢去正视的那一幕—— 930.第930章 卷二171噩梦袭来:回梦敖关那一战 只是一个刹那,却宛若噩梦般萦绕,纠缠他寝食难安,生怕某一日慕容嫣与柳金蟾提及,柳金蟾与他翻脸…… 一触及心病之处,北堂傲在梦里就开始不安。 但越是不安,北堂傲的梦境就越紧紧地抓住他不放—— 下一刻就来到了那夜的夜黑风高,战事告急。 前方说战蛟那个笨小子,又被敌将挑衅,再次陷入重围,家姐与姐夫明知是计,却又不得不再次设法涉险前去支援。 家姐是北堂家的支柱,她若有个三长两短,北堂家就会瞬间崩塌,大哥的儿子龙葵也必定会性命难保,于是他主动请缨,去充当这明知是计,还要往套里跳的“羔羊”! 战事是那么紧! 情况一切是那么的危急,一直故意假装迷路,在袋子口边各种走,悄悄布兵潜伏的他,小心翼翼地一次次试探着口子的大小,周边各种环境,留下精兵假装逃兵四散。 最后让自己的军队最后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时,方向口子摸索着继续“迷路”挺进,终于让敌将轻敌,以为还是个孩子的他真是个路痴,失了最后的耐心,觉得自己再等也再无意义,轻而易举改变了策略—— 决胜千里就在眼前…… 看似必败的一仗,他已胜券在握,即使被围在敖关,看似等待援兵的他,也几乎能看见自己一战成名的前景—— 而就是这自负,让他觉得自己真是聪明绝顶,天下无二,于是…… 他决定正好趁着家姐和姐夫不在身侧之时,完成筹谋已久的“先斩后奏——生米煮熟饭”! 北堂傲在梦境里挣扎,梦外的他极力想喊“不要!不要!”“不要那么去!”…… 无奈梦里年少好似天机都尽在他手的他,那么自负地朝着他预设的破败小柴屋而去,甚至还在进屋前,以想喝茶提神,欲夜观战事为由,先支走了,做事以谨慎的奉箭,然后再以风大为契机,成功支开只有忠心没什么心机的奉书—— 其他侍卫早已习惯在他丈许处站岗…… 梦境到此,梦外的他是万般地着急,恨不得苦苦拉住过去的自己,告诉他,那不是个可以托付终生的女人,即使那时从没想过要夫妻好好过,到什么白首,但事后被“践踏”得自尊,被“侮辱”的骄傲…… 刹那间从心比天高跌落到自惭形秽,自轻自贱,只是一个转身的霎那…… 梦外的他疯狂地想要拉住年少自己的小屋靠近的脚步,然后无论他怎么呼喊,喊得怎么得撕心裂肺,急得几近崩溃,梦里那个自己,还是在一步步朝小柴房靠近—— 毕竟是第一次,毕竟什么都不懂,毕竟年少懵懂无知…… 在沙场上运筹帷幄,从容不迫的他在靠近小屋时,还是为自己的大胆疯狂紧张得有些颤抖—— 他自认能算尽人心,却不懂女人!更不知男人与女人共处一室要说什么才好,甚至想,自己这么冒冒失失进去,慕容嫣转过身,只看见他一个男人,会不会觉得他很轻浮,从而看轻了他?看轻了北堂家? 手欲抬起敲门的他,那一刹那想跑,可……一个念头却阻止了他想逃的念头—— 他想起了那群在慈宁宫靠绣花打发剩余时光的男人……想起了那夜在咏春宫,夜风中飘荡的惠妃,大红的衣袍下只有两脚在空中晃来晃去—— 他不要进宫,不要老死宫中,更不要惨死深宫,或者像他大哥一样,终日算计人,也终日被人算计,惶惶不可终日,夜夜只能像只笼子里的金丝雀,怎么也飞不出那高高的宫墙,在里面垂死一般地与人厮杀得鲜血淋漓,却找不到一处可以喘息的净土…… 而他爱草原的广阔,京城郊外的花红柳绿,踏青人们的欢声笑语,甚至一个人独走沙漠的孤寂…… 一次深呼吸,所有的不想要,让年少初涉男女问题的他,抛下了所有对礼法的畏惧,与大家公子的种种束缚教条,给予了他挑战礼法的勇气,推开了那扇刻满了禁忌的破旧柴门—— “吱——” 一声分不清是门老旧的吱呀声,还是自己的心开一道口子时的撕裂声,年少时的他就那么惶惶然地站在了慕容嫣的回眸里,像一只瞬间被狼盯住的兔子,拼命得想转身就跑,两脚却死死地定在地上,动弹不得。 屋里第一刻是寂静无声的。 北堂傲不知说什么,他虽然打小就认识慕容嫣,但从未说过话,不是今夜这么近距离,他甚至过去余光过去,都从没看清过慕容嫣到底什么模样,只一眼过去,隐隐知道那是慕容冰的二女儿仅此而已。 心“扑通通”地就那么跳着,明明那么短暂的相视,却好似有一年那么冗长。 屋里是如此的黑,即使有隐隐的火把在外晃动,时隐时现的月光,也只在乌云的缝隙偶尔露露微光,但…… 即使屋内黑得只能看见人隐隐的轮廓,与黑乎乎的脸,北堂傲也觉得自己宛若没有一丝披挂般,被横呈对面那个女人眼里,只想抓起什么来遮挡自己这毫无遮掩的身体与自己,紧张、局促、甚至难以启齿的羞恼……都一股脑儿得涌上心来,靠在门上隐隐觉得有些无力…… 满脑子的只有老人们隐隐晦晦说得那句“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啊……能没有孩子么?” 这就是洞房了么? 可没有床啊?站一夜就会有孩子了? 北堂傲才要想到这个问题,大概是怔愣之后,终于明白北堂傲所想的慕容嫣忽然就扑了过来,没说一句话,就开始要他的袍子,他不敢反抗,尤其门外都是近侍卫,他们一听到里面有什么不对,一定会一窝蜂冲进来…… 到时,看见孤男寡女…… 北堂傲闭着眼睛,不敢动,却只能吓得两手下意识地忙压住自己的袍子,不解慕容嫣这是要干什么,更不敢出声阻止,甚至问,只能咬唇忍着。 931.第931章 卷二172突闻婚讯:北堂傲犹在梦中 许是他的隐忍就是对她慕容嫣的各种默许。 接着,慕容嫣的动作就更大胆了,刚才试图扯他袍子的手,迅速下滑…… 甚至还想亲他,他更是吓得手才用衣袖慌里慌张,又不敢动作太大地暗暗挡了慕容嫣的唇,腰间的汗巾就不知何故被拉了开,吓得他要拉住吧,一直不说话,就跟狼一般的慕容嫣就忽然低低低地道:“一会儿就好!” 一会儿就好什么? 北堂傲本能得知道慕容嫣隐约是在暗示什么,但又不知是什么,只愣了那么一下下,忽得人就被慕容嫣推了一把,毫无准备,也毫无预警的他就被推到在一堆稻草上,他当时唯一想到的只有—— 不能出太大声,外面的侍卫听见就麻烦了。 于是,他想也不想,就是伸出手止住自己的跌势,让自己尽量悄无声息,能以最无害的貌似坐下声着地,可…… 他是做到了落草最小声,却不想自己自己一失手,慕容嫣就那么硬生生地压了下来 ——痛—— 不及北堂傲多思考,一阵几乎让他晕过去的痛觉就让他眼发黑,再然后…… 不及明白慕容嫣到底想做什么的北堂傲,就听到了四脚落地的奔跑声直奔这边而来:“爷呢?” 奉箭的声宛若霹雳般打在他的头上—— 不不不—— 他不能让奉箭他们看见! 北堂傲从痛觉中回神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要将慕容嫣从他身上推开,拉好他的衣物…… 然……什么都晚了! 奉箭撞开门,抬眼就看见了被推开,但衣带已宽的慕容嫣,而他……还半躺在那黑糊糊的稻草堆上起不来。 梦境里奉书抬手就将披风盖在他身上,然后奉箭一脚踹开了窗子,急中生智地将屋角兔子丢了出去,大喊了一声:“有刺客,快追!” 闹居就此结束,慕容嫣被第一时间迫离,他则在屋里养了数个时辰,直到夜半那边的伏兵吹起号角,他才忍痛带兵突围。 大战告捷,他一战成名! 然他战后,想得却是如何让慕容嫣来家提亲,虽然初次只是刹那就已痛不欲生,实在没有再来第二次的勇气,但男人终究是要嫁人,而他北堂傲再是如何了不得,也得从一而终,女人嘛都是三夫四侍,他真不介意,一成亲就给慕容嫣纳妾,来成就自己胸襟宽广的贤夫之名。 于是首战告捷第一夜,他就让奉箭给慕容嫣送去了银两,一则让她打点一下形状,随便也暗示她此去那边敖关,见到他家姐时,也能有钱买点东西见见他家姐,到时他提及他们的婚事时,也能有个由头! 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甚至如何略施小计,让慕容嫣在接下来的战役里立下赫赫战功,来成就他们夫妻的妇唱夫随之名,他都想到了,就因为如此,他将慕容嫣派去与家姐珠联璧合,共同营救战蛟,先立首功—— 可谁想,他一番苦心安排,倒成就了战蛟嫁出宫的心思,以及慕容嫣的得陇望蜀! 梦里的人还在油灯下,细细筹谋自己与慕容嫣的将来,甚至不惜将那事后那一抹血色的落红交给慕容嫣,以暗示自己的青睐之意…… 梦外的他已经开始痛了,可怜自己的傻,可怜自己的天真…… 果然,梦境继续流转,敖关攻破,他伤愈率兵,将大周的大旗插在西戎的城门上,正值意气风发时,关外涌进来的将领们,在向他贺喜的同时,也告诉他一件天大的喜事: 战蛟那个总是给大家拖后腿的小子,要回京嫁人了。 嫁人? 北堂傲记得他当时先是大喜,然后一愣,问了一句:“皇太后终于舍不得他在这出生入死,要把他收进宫里去了?” 来人却笑道:“少将军,就是人实诚,皇太后送他出来是立功的,哪那么急往宫里收,是战小子,那月慧眼识人,一眼看中了慕容嫣,要点她做女人!这不,他一封要嫁人的家书送过去,皇太后立刻请皇上下了圣旨,即刻招他和慕容百夫长回京待命了!” 当这番话传到了北堂傲的耳中时,北堂傲犹记得自己的脸在笑,但心已经重重地沉了下来,他心里瞬间翻过慕容嫣这几十日如一日的,几乎以每日三封的家书向他诉钟情的字字句句—— 怎么可以?慕容嫣是他挑中的女人! 她要是被逼着娶了战蛟,他们俩的婚事怎么办? “怎得,就看上了她?”北堂傲记得他问时,心急如焚,脸上的笑依旧从容。 来人却冷冷地笑了一声,然后用极其不屑的语气冷讥道: “如何能不看上她?人人都是忙着围城攻城,她倒好,追着那战小子跑,还去给人挡箭,这英雄救美啊,美人岂有不与身相许的?真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慕容家的人,没有一个不是只会汲汲钻营,投机取巧的—— 真是不要脸!” “许是……偶然,碰巧就遇上了也不一定!”北堂傲僵着笑脸,努力替慕容嫣描白,然心里是怎么也不愿意相信,慕容嫣是这样的人—— 毕竟这是他要托付一生的良人,就是个废物,也不该是个喜新厌旧,视他如履的人…… “哼哼哼——若是就好了,当时我就在她后面……不提了不提了,人家有那种模样,那种命,咱们嫉妒也是枉然!” 来人冷笑罢,立刻像挥开****一般,与北堂傲笑道: “这样好,心机女陪花瓶男,倒是也替咱们除了一个心腹大患,这以后,再也不用,既要帮人立军功,还出生入死,拿着兄弟们的命替人擦屁股了!” “哦……那何时返京?” 北堂傲点点头,要说什么,却又不知该问点什么,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知自己是不是该去拦截,让慕容嫣别走,跟着他去远走高飞,虽然,过去,甚至那夜前慕容嫣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但…… 一夜夫妻百日嗯,虽然那夜只是刹那,也没有什么美好的可以缅怀,可用可怖来形容,但是个男人都要认命,但…… 932.第932章 卷二173蜜语甜言:情只是欺骗手段 他北堂傲毕竟是她慕容嫣的人了—— 这后来几月,慕容嫣每每写来的“家书”也算是情真意切,字字句句都是缠绵意,他那时情窦初开,对慕容嫣纵然没有书里说得那种缠绵悱恻,但隐隐地渐生好感,喜欢,也是慢慢滋生的—— 说来也是情窦初开的小儿女情长! “半月前,就走了!不然,你以为这敖关,我们能这么轻松松一路打过来,与你会师?”来人庆幸不已的笑道,“哎,我听说,给少将军请功的帖子也一并递过去了,我估摸着,加官进爵就在这月了,小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说着,来人拍了北堂傲的肩一把,吆喝着人朝另一边去追败兵了。 北堂傲却立于风中,几近凌乱,问自己要不要此刻就去追慕容嫣,但一月了……他追什么呢?人想必都快到京城了……为什么,不告诉他这件事儿? 是怕他担心吗? 还是怕他分心,作战有风险? 北堂傲心心念念担心得还是慕容嫣,担心慕容嫣被欺负,因为战蛟的性格他太清楚去了,而且当驸马多难,大周但凡有点家底的人家女儿都避之惟恐不及—— 为什么偏偏是慕容嫣呢? 北堂傲只在心里盘算,如何救慕容嫣出苦海,他甚至觉得慕容嫣那些日子给自己写信时,一定心里很难受,却还不得不强做欢笑,给自己写那些蜜语甜言,一次次叮嘱他小心,千万不要涉险,想必她那时已经是知道这事儿了,只是……莫可奈何,又怕他分心出事…… 梦里的北堂傲,一次次一夜夜地为慕容嫣筹谋,担心,甚至思考怎么布局,让慕容嫣免于此苦,压根没想过自己,自己又要怎么办? 他真是天真地以为,只要他找到慕容嫣,慕容嫣一定会愿意与他一同远走高飞,情比金坚,而且他有很多钱,他可以不在乎那些所谓的名分,与慕容嫣浪迹天涯又何妨! 当年的安公主驸马不就是与心上人远走江南,放下功名利禄,用返京,直到最后安公主改嫁,心上人才得以正名—— 那时的他甚至觉得,只要是真爱,名分,功名利禄都是浮云,没有什么是不可以放下的,就是粗茶淡饭,只有彼此相守相依都是值得的,没有什么苦是不能吃,她们都是双全的人,难道还能饿死吗? 那夜,他想了很多,甚至飞鹰传书,给慕容嫣去信说,他知道她被选为了驸马,也是莫可奈何,但他会在大漠等她回来,然后永不返京,生儿育女,在大漠共度一生,名分什么的他并不在乎。 梦外的他看着梦里的自己,心都绞痛了,因为他知道,很快梦碎后的自己再也无法天真了。 果然,就在北堂傲满心等待慕容嫣海誓山盟的他,等来了慕容嫣“情深意切”的“海誓山盟”: 她说战蛟虽是个刁蛮的公主,但毕竟是皇族贵胄,她承诺说,再娶了战蛟之后,不管战蛟答应不答应,她都会给他北堂傲一个侧夫的名分,对他负责,不让北堂傲委屈—— 甚至还对他说,以后和战蛟共处时,多让着战蛟些就好,战蛟是个公主,又是皇太后的掌上明珠,难免娇纵,你年纪大,你让让他,毕竟他将来是正室云云…… 后面,又似乎觉得自己说战蛟太多,末尾处,又强调了一句,说在她心里,无论他北堂傲是夫还是侍,但在她心里都比战蛟更重等等,言语之下,好似她娶战蛟只是为了,人家的功名富贵…… 是不是,北堂傲不知道,他只看到慕容嫣来信中,旧日温情只字不在,有的只有满满地虚荣,麻雀变凤凰的自我虚浮,一瞬间把他北堂傲都看得好似蝼蚁,需要仰赖她鼻息才能残喘的贱妾…… 而字句里,对自己命好的感叹,说自己不曾想也有薛仁贵那样好命,不禁能位极人臣,还能一娶两美,其中一个也是个公主等语,“情”一字,根本就是她玩弄男人,骗取高官厚禄的手段—— 憎恶、恶心,乃至看错人的后怕…… 还有自以为自己出身高贵的自己,原来在慕容嫣眼里也不过就是在她眼里,要听话,要懂得三从四德、委曲求全才能给个“妾”名的下贱男人…… 最最可恨得是,他前生一直与战蛟一起处处要强,争荣,到头来,她一句话,他北堂傲就沦落成了一个连战蛟脚指头都不如的下作“没有她负责”就不能立足于天地的残花败柳了…… 不管北堂傲是否愿意承认,那一刻,一直心心念念只悬心慕容嫣的他,已成了慕容嫣案板上的鱼肉,他的一生已经被拿捏在了她手里,她只要不高兴,随时可以让他北堂傲身败名裂,沦为人人得而唾之的荡夫—— 不知廉耻、不知洁身自爱,还妄图与人家公主争宠……下作小娼夫……只一夜,他就万劫不复了…… 而跟着他要一起万劫不复的还有北堂家的百年清誉—— 若是别的男人,定将自怨自艾,就此一生,任人宰割,但他是北堂傲,是令死也要保存自己最后骄傲的北堂傲—— 敢背叛的他的都得死,慕容嫣也只能生不如死! 所有的柔情,虚假的柔情,那一刹那,被燃烧成玉石俱焚的地狱之火—— 只有复仇在叫嚣: 他北堂傲要慕容嫣知道什么竹篮打水一场空,知道什么是落价的凤凰不如鸡,敢暗指他一如残花败柳,是的,他已然是了,既然已无退路,他不愿受制于人,沦为他人的妾侍,只有死路一条…… 那么大家就一起共赴地狱,他北堂傲纵然自寻死路,但也定让她慕容嫣尝尽人间百味,最后生不如死! 那夜他欲烧尽所有慕容嫣的花言巧语,却在点火的那一刻,脑中突然蹦现出一个令他都觉得痛快的决定—— 既然他已经选择去死,那么战蛟和慕容嫣,你们这对狗男女也别想心安理得—— 933.第933章 卷二174噩梦难醒:北堂傲旧疾复发 我要你们…… 反目成仇,自相残杀! 一想到这,北堂傲在烛火下就露出了让奉箭和奉书都觉得狰狞的笑意,静静地用指尖,将慕容嫣给他写得每一封写得密密麻麻的“家书”放进上好的缎袋里—— 然后再把那封慕容嫣那封言辞十分含蓄,不仔细推敲,只能看见她虽娶战蛟却对他北堂傲念念难忘,末了还再三强调,她之所以娶战蛟只是因为他是皇太后的宝贝,娶了他才能配得起他北堂傲的托词,信中说战蛟刁蛮等语更是点睛之笔—— 至于爱? 北堂傲才不信慕容嫣爱过他,不过是……白捡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反正捡来还是威胁北堂家的好借口! 梦境的后续继续,然只有****夜夜的厮杀,地狱般的自我憎恶,折磨,与日夜求死却不可得的痛楚,让十指一次次掐紧肉里,却始终洗不去自己不洁的事实—— 血…… 落红落在手上的触目…… 沙场血肉横飞的艳丽…… 都无不提醒着,他还没死,还没死,至于战蛟与慕容嫣的纷争,他不闻不问,真希望自己就那么疯掉,然后什么都不记得—— 不记得—— 什么都不要记得—— “不记得……” 北堂傲猛然从梦里挣坐起来! “醒了?” 一张女人脸就垂在他面前,还伸手拿了帕子似乎要给他擦汗。 “……”女人…… 北堂傲脑中有片刻的恍惚,不解这女人怎么梦里的慕容嫣不一样?难道他还是委屈求全嫁给了慕容嫣? 初醒的北堂傲有霎那的恍惚,然后一条小胖腿搭在了他腿上:“爹爹,痒痒痒——挠挠!” 孩子? 他有孩子了? 和慕容嫣的? 是的,他只和慕容嫣那么过一次,别的女人,怎么可能碰他了,他都是残花败柳了…… “怎么了?还气呢?” 女人开口问,抱起他身边的娃娃,他发现除了这个,居然还有两个小的…… 难道慕容嫣没有背叛他,一切都是梦? 北堂傲空荡荡的脑子仍旧停留在梦境挥之不去的可怕绝望里,总觉得噩梦好似还未醒,脑子怎么也转不回来; “慕容嫣?”是梦吗?还是在梦里吗? 北堂傲试探着区分梦与现实,轻轻轻地开口欲确认,却见刚还一脸关切的脸有瞬间的僵硬,就在北堂傲担心自己记错了梦中人名字时,一脸关切自己的女人,连忙从僵硬里挤出笑: “嗯,是,你……你你再睡睡!” 言罢,她努力笑得若无其事,然后抱着孩子,就好似跟逃命般惊慌失措地抱着孩子步出屋,接着,奉箭和奉书接连过来,不问他好不好,也都一把抱起睡在他身边的孩子,也好似逃命般落荒而去! “奉箭!奉箭!” 北堂傲急得大喊,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头,好似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只是他的脑子什么都想不起来,但心里就是觉得好慌好慌,下意识觉得刚冲出去的那个“慕容嫣”,不,心里说,她不是慕容嫣,是夫人,是他夫人…… “夫人?夫人!叫住夫人!”不叫住,她就不会回来了! 北堂傲急得要自己亲自起来去追落荒而逃的柳金蟾,吓得奉箭和奉书等人,放了孩子给诗笺等人,就忙冲进来按住北堂傲安抚道: “爷,夫人送姐儿们去吃奶了,一会儿……一会儿就回来!” “是啊是啊,爷你不舒服,赶紧先躺下,一会儿大夫就过来了,厨房的药也熬好了!” 北堂傲还是觉得不对劲,但又不知道哪儿不对劲,只觉得脑子有一团白雾似的东西挡住好多好多东西,一时都算不开,而他下意识得却觉得,他好重要好重要的东西正在离开,回不来了,回不来了—— “不行,我要去看看——我得马上跟过去——”他的孩子……孩子…… 北堂傲如何肯躺回去,当即就一用力就散开众人,身着纱衣就要冲出门去追柳金蟾和三个孩子,奉箭等人一看,这还了得,不说纱衣透得跟没穿似的,就说这睡了一夜,衣襟大开的模样,又如何能出去? 一众人,急得手足无措,还是奉箭脑子快,即使想起,夫人时时备在床头以防万一的迷香帕,想也不想,拿起就往北堂傲的鼻尖一蒙,在北堂傲一脚即将迈出去的当口,硬生生将北堂傲迷倒在地,只恍恍惚惚地回看了奉箭,问了句: “你?”为什么? 梦境再回七年前,徘徊! 想到了他那次中毒,差点战死沙场的夜,乱梦纷纷! 一会儿慕容嫣来说:“我当不成驸马,你得意了?你知不知道,现在满京城都知道你北堂傲是残花败柳,被我慕容嫣睡过了……北堂家的脸全让你丢光了……哈哈哈哈!” “我杀了你杀了你……” 北堂傲在梦里叫嚣,一个劲儿地在衾被间几次挣坐起来,到处摸他的银枪,做穿刺挑心的动作,哭得床边的北堂骄与琅邪等人泪流不止,直问奉箭等人: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怎得昨儿还好好儿,今儿就成这模样了?” 奉箭无奈,只得把昨儿北堂傲连夜跟着璟公主追去富县,从人家花魁屋里,将夫人领会的事儿大略说了说,后道: “论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先时,爷还在南府,从船舱里,冲进去将夫人从那三郎怀里拽出来,当时也没见爷怎么样!”不过就是回屋与夫人碎碎念了半晚上……难不成是因为昨夜没有碎碎念? 北堂娇皱眉,眼看着,穿得严严实实,被胶带里三层外三层绑了个密密实实的北堂傲,心疼得直掉眼泪—— 这可怎么好! “许是,昨儿皇上来,吓着了,也是有的!” 一边的琅邪在细细问了昨儿的事后,又问了北堂傲与柳金蟾晚间有没有怎么过,心里便觉得是北堂傲心里积了惧,这没说出来,又没发泄出来,自然淤积于心,由恐生梦,引得痰迷心窍—— 还是那句话,昨晚乖乖让他妻主睡睡自然就没事了,怄什么气呢,这下子,只怕和他妻主说,他妻主也未必敢近前来—— 北堂傲发起病来,六亲不认可怎么办? 弑妻,可不是闹着玩的! 934.第934章 卷二175心病难除:北堂骄一筹莫展 而让琅邪更担心的是,北堂傲是真心喜欢柳金蟾,他要是病愈知道自己错手杀了柳金蟾,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必然会拔刀自刎,去给柳金蟾陪葬…… 所以…… 保护好柳金蟾母女四人,也是当务之急。 一府,一筹莫展。 北堂骄更是听琅邪这一番话,更觉得心疼难忍—— 大哥虽然进宫为后,算是身困囚笼,但……起码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尊荣富贵无人能及。 而傲儿,打小,就命苦,被送进宫做人质,然后……反正就没得好过,眼见着要把夫妻和美,儿女乖巧,日子过好了,不想又遇上这事儿…… 当日爹娘过世,瘦弱的肩上扛起整个北堂家,都没落一滴泪的北堂娇,只要想着北堂傲,她就泪如雨下,她真不知道能帮北堂傲做点什么? 好好的,这是又让皇家生生逼疯了! 北堂娇唇咬了又咬,无奈心里的恨就是抑制不住地宛若黄河泛滥般滔滔涌来 神志不清明的北堂傲仍旧在睡梦里挣扎,梦里的慕容嫣过去,就是世人的唾弃,以及在北堂府门外指指戳戳,在他身后指指点点,无声的口型都在诅咒似的重复着: “残花残花残花……” “败柳败柳败柳……” “下作下作下作……” “活该活该……就该是这下场!” “嫁不出去——” “没人要——” “败坏门风——” “怎不死了算了——”…… 承受不住的流言犹如排山倒海般冲击着他,将他撂倒,将他淹没,他窒息,有如溺水者无法呼吸,无形的手就这么紧紧地抓捏着他的两脚,将他往地狱里使劲拽,好似在说,他这样的人注定万劫不复,除了地狱,没有任何人任何东西能救赎他…… 想死——想死——可就是不能呼吸了,他还是活着继续这么痛苦着,垂死挣扎在绝望与想要发疯之间徘徊—— 礼法、家族名誉,闺誉,人言…… 一切一切,甚至别人的无意中扫过的眼神,都让他在觉得,他们知道了他的事儿,知道他已经是败柳之身,他的内里已经烂得不堪,以至于周遭的人都能闻到他光鲜外表之下的内里,正散发出的阵阵恶臭—— 他恨自己,恨自己的轻浮,恨自己的有眼无珠,问上天为什么慕容嫣那样的女人还能活在这个世界上,恨自己不能亲手将她凌迟致死,他要她匍匐在他脚下摇尾求怜,乞求他的原谅—— 但即使那样,他也不会放过她,因为他已如临地狱—— 他也曾想过她会不会只是一时的鬼迷心窍,但直到战蛟改嫁的消息的传来,他在大漠都看到的慕容嫣来信,都是对他的指责,说他不该不管好他的下人,害得她慕容家人财两失…… 后面的话,他再也不看了,本欲统统烧掉,但又怕自己会像其他男人一般,好了伤疤忘了痛,他日被她的花言巧语给骗了,他就让奉箭这些信,一封封放在一个箱子里,尤其要将她归京后的第一封搁在箱子最上面,这样,他就可以在心软时,再重读一遍—— 莫忘前耻,时刻警醒自己女人的话都是毒药,不可听,她们只会占人便宜,然后得陇望蜀,更可憎的是,她们还会白占了“便宜”,反拿着“便宜”当你的短,来暗中要挟! 面对慕容嫣的种种指责,北堂傲第一次学会了自食苦果,不争不辩,委屈求全,但求息事宁人,连讨伐慕容嫣半句的话都被他像受了内伤的人一般,生生将那口涌上来的“鲜血”硬吞了下去—— 哑巴吃黄连,是有苦不能说,而他再多的苦,都只能自己苦苦下咽,谁也不敢说,更不敢提,除了去沙场厮杀,在血雨腥风生死之间暂且忘记外,他努力把自己想象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浴血而生,再无其他欲望与念头。 在血腥味里学着遗忘—— 可即使这样,他那沙场的三年,慕容嫣也始终像个噩梦般,在提醒着他曾有过那么肮脏不堪,即使鲜血也无法洗涤的龌龊一幕—— 好脏好脏,他真的好脏,从内到外的脏…… “备水——备水——我要沐浴——好脏——好脏——身上好脏——”尤其是被碰触到了的那寸肌肤,好脏,好脏,好似都要烂掉了…… 北堂傲在梦里一直呓语,他终于理解那些被人沾污的男人,为什么都要自挂屋梁了,真的,经了一次,就再也怎么洗都洗不干净了…… 可他又不能自寻短见,让人深挖其源,让人坐实所有流言—— 生不如死,却又怎么死都死不了,为什么沙场白骨铮铮,却不收留一个绝望的他,难道觉得是他的罪孽,太慎重,所以要他活着收活罪,方能偿还他欠下的业障? 北堂傲在梦魇里苦苦挣扎,自我一次次折磨着! 帐外,北堂娇无法,不敢给北堂傲松绑,只得避到屋外,令奉箭和奉书给北堂傲用清水擦拭身子。 府里本已乱成这样,不想宫里引发此事的罪魁祸首,还有脸领着她们大哥来探视! 北堂娇心想,若非弑君是灭门之罪,若非这个够皇帝死后,继位的是另一个禽兽皇太女,她真就就这么给傲儿松了绑,然后任凭傲儿举枪将这禽兽不如的帝君碎尸万段—— 忍—— 即使在忍,在努力堆上恭敬,北堂娇也难以掩饰自己想要当即诛杀帝君,然后再领兵逼宫,先杀皇太女,再杀恭王,最后拥立龙葵为帝—— 可傲儿说过,龙葵也留着皇家的血脉! 若非…… 若非龙葵身上流着大哥的血脉,她北堂娇今日定灭她皇族的满门,以泄她当年失父失母,大哥被逼进宫……以及现在傲儿疯魔的痛楚! 北堂骄忍…… 琅邪也暗暗地紧紧抓住她的手,不断地暗示,时机未到,到时让她们皇族父不父、子不子、女不女,母不母……手足残杀,他们北堂家坐收渔利,兼当好人,再赚一个“匡复大业,临危受命”,那才叫借刀杀人,兵不血刃地淋漓尽致痛快复仇! 935.第935章 卷二176露水夫妻:大难来时各自飞 嘉勇公府斗得明争暗斗得那叫一个水生火热。 柳金蟾和孩子们则被北堂娇控制在勤国府,尤其三个孩子,不待柳金蟾开口欲与北堂娇表示北堂傲病要好了,她和北堂傲也该是已经到了必须分开的时候,家仆就将三个孩子抱到了后院老太爷处,说老太爷说她辛苦,虽然二爷病了,但还有他们呢! 还让她只管去衙门报道,晚上指不定二爷的病就又好了,若是担心,他们府里接回去养个十天半月,待大好了,再给她送回去也是一样的! 这话说得,好似北堂傲只是她柳金蟾买的家用电器似的,坏了送修,修好送回——他们北堂家终身保修,不用有后顾之忧…… 这叫夫妻? 当然,她和北堂傲也不能算……正常意义上的夫妻! 但这话说得,好似她柳金蟾随时会抓住这个理由,以夫有恶疾休夫……似乎这也是个好理由! 不然其他六条压在一个男人身上,终究是毁他后半生幸福,而恶疾,则是京中无人不知的…… 柳金蟾想开口说:“这个,就不用了!”根据电影里的情节,北堂傲想起了过去的记忆,就意味那扇窗开了,她这扇窗就得关了…… 她可不想在精神几乎都要崩溃的北堂傲身上,再加上一个“你这辈子恐怕不能从一而终”,你已经“以身侍二女”了—— 这太残忍,尤其是对贞操观深入骨髓的良家妇男来说,接受自己彻底“二嫁”的现实,想必很难吧?反正她哥每每听到她建议他改嫁时,就惊吓得比让他去死还恐怖—— 这贞操观是怎么把人从小毒害成“行尸”的,柳金蟾真是无解!但掌权者对违反者的迫害,绝对是首当其冲的原因。 知道归知道,但柳金蟾觉得自己纵然是个无此观的人,不也当着人,也在一再强调北堂傲的冰清玉洁么? 左等等,右等等,眼看着大家都忙了,一问北堂傲如何了,大家都异口同声地和她说: “二爷睡了,大夫说没什么事儿,刚喝了药睡得挺沉的,我们夫人让小的们与舅夫人说,只管放心去衙门里应卯,那边的事不用操心了!” 这话一听就有问题,柳金蟾越想越觉得肯定是出了大事,而最大的事就是北堂傲已不认识她了,不然没道理直到现在还不让人请她去看,甚至还有故意要支开她去衙门的嫌疑…… “那我去看看?” 柳金蟾做事要过去,吓得仆人们赶紧道: “后院的家眷们都在哪儿…… 若是夫人不落心,姑老爷还令人将这边府西北角的潇湘院给扫了,说二爷只怕就是醒来,身子也虚,让剑眉和剑兰来伺候夫人,剑眉和剑兰是我们老太爷身边两个最得力的侍从,性子温顺可人,模样也出了挑的好,夫人只管去衙门应卯,姑老爷都安排好了。” 这…… 当她什么呢?晚上没男人会寂寞难耐? 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自人说北堂骄从衙门骑马赶回来,至今不见人影,柳金蟾就觉得事有蹊跷,而且不仅是蹊跷,弄不好真是北堂傲那边搞不定了—— 论理她这个妻主才是最应该待在他身边照顾的人…… 什么事儿! 柳金蟾觉得而今的自己真就是个现实而市侩的女人,自己男人有难了,自己却只有急流勇退一途—— 这夫妻……做得真就叫做薄情寡义,但……北堂傲都不记得她了,她不退,还冲上前再给他致命一击么? 柳金蟾心里烦乱,可孩子们也不在身边,她一个人呆在这边书房里,与一群北堂骄养的门客说什么?有心情么?一群趋炎附势的文人—— 能成为心腹的真就是凤毛麟角,溜须拍马倒是一个比一个出挑。 柳金蟾无法,只得去衙门应卯,毕竟哪里才是她这种麻雀的自在栖息地。 收拾收拾,柳金蟾就决定去衙门混混,随便打听打听,昨儿被璟公主他们抓住的细作,都被查出了些什么风花雪月,聊以自娱了—— 唉——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她柳金蟾却只能置身之外……果然不是真夫妻,终究是要散的——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 ——可她愿意忍痛割爱,可在世人眼里,她这本就是所剩无几的人品和德行,在世人的嘴巴里,还能剩几钱几克?弄不好以后各家父母教导自己孩子时说“忘恩负义”“薄情”等词汇时,她柳金蟾就是个现场典范了…… 烦恼烦恼啊—— 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她到底眼下该怎么办? 拖着?把北堂傲拖成黄脸公,下半辈子就青灯常伴,宛若苦行僧被北堂府闲置在大宅后院,直到他关上这扇窗,开启另一扇窗? 电影《重温鸳梦》里的男主角,想起女主角时,都二十多年过去了…… 一想到北堂傲二十年后,柳金蟾就北堂傲是四十多岁的老男人了,模样什么的变了都在其次,这隔了二十年,再见面…… 她真不确定,她对北堂傲除了愧疚之情外,还能生出第二种感情,最后勉强在一起也是二十年的疏离与陌生—— 她也不敢保证自己这二十年不会突然就对某个的男人动了真心,毕竟她也习惯了这种婚姻生活,而且……女人年纪越大,对家的感觉也会与日俱增,尤其她们还有三个亟需父爱的孩子…… 柳金蟾一路走,就一路纠结: 觉得自己还是当机立断,抛下世俗人的闲言碎语,最起码别让北堂傲一个男人这么黄金的青春岁月,白白耗费在无望的挣扎里,追求幸福是人的基本权利—— 当然,也是她柳金蟾的权利,即使不成亲,轻松自在,不被思想包袱,也是做人的基本幸福权利。 柳金蟾就这么溜溜达达地,明目张胆地,在某位,自昨夜到今晨,早已青面獠牙的梁大理寺卿的侧目里,于午时“噌噌噌”地滑进了大理寺。 才进门,就见先她一步进衙门的楚天白,一落座,就趴在桌上一副死鱼相。 936.第936章 卷二177风云变幻:孙头也吃炸药了 这楚天白前脚,才刚迈进来,人还没坐一刻呢? 她立刻就苦巴巴地跑去,说她告假三天,理由是头晕目眩,腰膝酸软,难以支持……当然都是理由,关键的理由是: 她是趁她相公临时出门之机,以猴儿般的迅速翻墙出来应卯的,现在再不回去,一会儿只怕她相公又要杀过来了! 衙门头头目送天白被家仆扶着上轿子回家,鼻子冷哼: “这些个攀高枝的女人,靠着男人家夫荣妻贵,也不觉得可耻!上衙门两月不到就请了五十六天,皇亲的媳妇了不起啊!哼!”都是来蛀虫! 那边楚天白才走,顶着一双熊猫眼的孙墨儿不去翰林院,却来这边报道,一来也是趴在柳金蟾的桌上呈死鱼相: 一副小妹都是为了你的衰样儿。 衙门某个孙墨儿娘旧日的同僚梁大人,路过,立刻住脚,目视孙墨儿:“孙进士昨去青楼,虽不花钱,但晚上也该节制点。” 孙墨儿仰望此位梁姨,欲哭无泪:“梁姨,墨儿昨儿真的只是想协助办案!” 梁大人点点头:“是,办案!” 一提起这个办案,她就恼!办案就得往青楼去办吗?害她昨天被那个京城出了名的大夜叉,手执九龙钢鞭堵在墙角质问,是不是想让他驸马爬墙?安得什么心?是不是不想活了?敢骑到太岁头上动土了,也觉得他好欺负了?可怜她一把年纪…… 这边话还没说完,那边快班也有个女人也破天荒地溜溜哒哒地来告假,说她相公抱着孩子回娘家了,她要去接相公回家。 梁大人当即怒了: “我这衙门通共就这么几个人,你请,他请,我去做你们的事儿不成?” 可恨别人的衙门,一个个做事不说精神抖擞,就说那势头也锐不可当,她可好!上面说给她派的都是精英,精英个鸟,刘德根本留给她的就是一堆烂摊子! 梁大理寺卿突然这么破天荒的一怒,当即吓得孙墨儿爬墙角遁走,柳金蟾到嘴边告假的话,也生生地咽了下去,直接怀疑这梁大人提前到了更年期。 好容易好容易…… 大家噤若寒蝉地目送着梁大人,顶着近月来日夜颠倒加班形成的大黑眼圈,领着身后寥寥无几的官员,又被请去了刑房,说是九公主来了,细作好似审出了什么要紧的东西…… 屋里连同孙尚香在内的数人,立刻长长地大舒了一口气: “终于走了!” 叶二第一个吐出这句话,说罢,就想赶紧溜号,去给他妻主收肉摊。 “仔细又回来!立刻第一个拿你杀鸡给猴看!” 素日一本正经惯了的孙尚香,今儿突然用无比闲凉语气,淡淡地与前脚已经跨出了门槛的叶二道:“据说昨儿梁大人……昨儿还是又一夜都没睡,还被京城头号公夜叉,璟公主堵在屋里,一连两个时辰,入厕都没给去!” 一早来,就被梁大人劈头盖脸一顿臭骂的孙尚香,今儿也是心情不爽到了极点,昔日破口婆心的耐烦心,抱歉,今儿全被吼没了! 所以她今天看见柳金蟾就来气,说白了都是柳金蟾的馊主意,连带大家都面临着要被扣除一月俸禄的惩罚,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看昨儿璟公主不分青红皂白抓来的几人里,能不能真查出点蛛丝马迹,不然—— 下月大家都得喝西北风! 这个噩耗,让孙尚香看见柳金蟾,连骂的力气都没了。 当然柳金蟾来的时候,也不是她这么一个小捕头可以发言的时候,梁大人正气头上呢! 但她此刻看着柳金蟾,两眼里还是展翅而飞,对她挥泪说“再见”的一月俸禄:心痛啊—— 不是儿子年纪大了,要存钱给他攒嫁妆钱,就是眼下的日子,也不知哪儿来的钱过 ——梁大人说昨儿出差的差旅费自己拿,不予报销! 孙尚香梗梗梗,那两眼犹如死鱼般死死地盯着柳金蟾,看得柳金蟾浑身毫毛倒竖,暗问自己是不是看看黄历再出门的? 人都说“否极泰来”,柳金蟾倒觉得自己今儿是“泰极否来”了:事业家庭双双都告急—— 如果这些算是她的…… 屋里一片寂静。 静得连掉一根针都听得见。 刚走了梁大人,又来了孙头儿,叶二、吴金华都非常识趣地埋头假装看案宗,虽然叶二大字不识得几个,进大理寺全靠他那点杀猪、验猪尸的真实干! 熊幺幺也不敢说话,只时不时用余光看慕容嫣,生怕她又自持甚高,与孙头儿又没事呛起来,斗得满肚子气,回去又各种不爽快。 但,熊幺幺这一扫过去,眼看着慕容嫣神在在的好似在想什么,忽然门外忽听人路过指着屋里指指点点,低声道: “知道么,这屋里的人昨儿逛青楼,引得璟公主又来大理寺大闹了一场,不是九公主及时救场,弄不好梁大人也得挨那刁蛮公主两下子!” “可不……那可是个出了名的公夜叉,仗着有皇太后撑腰,可谓是横行朝里惯了的!” “唉——咱们大理寺也是倒了大霉了,怎么什么人不来,偏偏有个璟驸马,事做不了,成日里只会除了惹事,给大家添麻烦,真是……替梁大人不值!是我,早把她请出去了,不然惹得那公夜叉,一月来闹上两遭,还怎么办案啊?” “依我说,为了京城的安宁,赶紧再送璟公主去塞外戍边,祸害塞外那些个外寇才是真!” “呵呵呵,你嘴够毒的!” “怎么不毒?那璟公主嫁似未嫁的,脾气烈得是个女人都要少活个几十年!” “早死早超生!” “嘘——仔细里面人听见—— 唉,我说,这璟公主成日里嘴上挂着他驸马他驸马的,他到底是嫁了还是没嫁啊,怎得连个酒席,都没听着摆?圣旨也没见着颁布昭告天下?” “傻了你的,正牌的还没嫁……不过,我到上月倒听一个人,说璟公主给孩子办满月酒,还大肆请了一番呢!” 937.第937章 卷二178心理剖析:慕容爹爹一番话 “不是开玩笑的吧?他没嫁就有孩子了?” “傻了你的,几个公主出嫁前是干净的?没点子风流韵事?只不过是璟公主仗着皇太后在上,人又生得万人不及的,自然韵事比人多点,未婚养了孩子,也敢大张旗鼓,大肆宴请朝中诸位高官。” “啧啧啧,这礼法……” “谁的拳头硬,谁就是礼法,上面那点子破事还少了?” “这事可得谨慎说,若是荣国府其他小姐公子给孩子办满月也是有的!” “说得也是,璟公主生为舅舅,帮着操办也是情有可原……我就奇怪了——你说他女侄们都儿女成群了,他这一个人单着,也不想当爹了么?” “傻了你,偷偷养在府里不行?”…… 又是无边际的无聊八卦。 慕容嫣但手托着腮,也始终想不明白,那璟公主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嫁了?没嫁?扑朔迷离—— 而嫁她?不嫁她?也是捉摸不透! 既然无心就不该再来管她在大理寺的事儿,可要有心,就当大家站出来,好好说说话,他到底要怎么样才好? 北堂傲也嫁了,是不是挂名夫妻,反正礼法上,他已经是别人的男人了,即使要改嫁她,也是他日经年后的事儿了,依北堂家的家风,北堂傲是不可能轻易改嫁的,除非是被休—— 但傻子才会丢下嘉勇公夫人这块牌子不要呢! 所以…… 欲再得北堂傲,需攻心—— 一夜夫妻百日恩,爹说过,男人再无情,再倔强,即使被辜负得很惨很惨,只要和你睡过,有了夫妻之实,私心里再是把你恨得咬牙切齿,还是默默期许女人能回心转意,回去找他,说她其实都没忘记过他,对他从未忘情—— 男人最好骗了,也最好哄了! 爹说,有时候即使他们知道你说得全是假话,他们也会骗自己傻乎乎地相信你。 而且越是骄傲得看似不可一世的男人,他心里的情越是复杂,却也最好哄,只要把面子给足,甜言蜜语,外加海誓山盟,最后大不了再来点哭流涕地,若再肻放下大女人的面子,在他面前跪跪,他立马就能与她重修旧好—— 毕竟,那个男人愿意独守空闺,将大好的青春虚掷在漫长地寂寞里,更何况才貌皆在人上的北堂将军?只怕早就后悔了,只是脸上过不去,再者他是个男人,也做不得自己的主儿,只怕那年就后悔了,盼着你去接他了。 有了爹爹这颗定心丸,慕容嫣的心里就踏实了许多。 现下里就是看战蛟的意思了。 可战蛟真像大家说得这么乱来,到时候数百顶重重的绿帽子给她压下来,慕容嫣觉得自己就是想娶他,只怕皇太后一句话,她也不得不应下来—— 真是…… 不想当驸马也得驸马! 慕容嫣觉得自己挺烦闷,暗想不是想着那战蛟不仅是皇族血脉,还有传说中与北堂傲一般,甚至略胜三分的魅色,是与北堂傲的端庄雍容截然不同的幽兰之美,她眼下还真有烦他了—— 真想娶来,就把他一辈子搁在空房里供着,任凭他自顾自顾影自怜,嚣张跋扈去,她慕容嫣就不信,连被北堂傲那么一个骄傲的人当年都愿意委身于她,还愿意不计名分,说要与她远走高飞,她还治不住这么一个刁蛮的公夜叉了? 这男人出嫁就得听女人的,这天经地义的古训! 慕容嫣想想,待要想想要不要学学戏里唱的《醉打金枝》,也如法收拾收拾以后跋扈的璟公主,眼睛一流转,就好似看见正在那边桌上,一脸复杂的柳金蟾,脑中昨夜北堂傲好似尾随璟公主战蛟出现在青楼门外,抓捕细作的背影,就印在慕容嫣的眼里—— 猛然间想起了,她爹末尾处,另一句她并未在意,却一直在意的话: “唉——这男人啊,刚分开时,是各种恨,但不出三月,就是种种懊恼,与渴望挽回的期许,可叹你那时傻乎乎地只记得那璟公主,却不知悄悄儿去见那北堂将军一面,不然,何至于他家里会把他那么着嫁了—— 可怜哦,有名无份的日子,跟活死人似的,守着那点富贵,形同槁木一般,就是等死的那天! 你啊,想挽回他不难,也难,就怕他要么心如死灰,万念俱灭;要么在寂寞里遇见了别的轻浮女人,男人啊,经了人事,最是耐不住寂寞,就怕他经不住别的女人勾引,悄悄与人有了什么肌肤之事,你啊,就是说上一车子话,他也是再难回心转意,看你不上了!” 她记得当时,她还追问了爹一句:“那心如死灰怎么看?遇见了轻浮女人,又如何知道呢?去打听吗?” 他爹当时就敲了她一记: “你个傻瓜,‘耳闻不如一见’,道听途说能有三分真就不错了,再说,这种事,北堂府那种大府第能让人传得出来,只怕发现了点蛛丝马迹都得生生掐死! 这男人的心啊,你就只管看他爱不爱打扮!” “打扮?” “‘男为悦己者容’,他这心里有了人爱啊,就爱打扮自己,穿明艳的衣裳,画精致的妆容,首饰什么的插满头,面色如沐春风,一看就是笑容满面,举手投足再是端庄的人,也难掩风情之色,嘴角不是上翘,就是唇瓣时不时爱嘟着,好似谁恼了他一般,满是小男人的娇嗔之气。” 爹细细描述道: “而心如死灰,就恰好相反,可以十几日都穿同一身衣裳,颜色灰败,即使是件簇新的好衣裳,搁在他身上也跟褪了色似的,没有神彩,至于妆容,那更是十天半月不上妆,即使家里来了人,出来见见人吧,也是薄薄的脂粉,画还不如不画呢?而且神情木然,就跟你那守鳏了的舅父似的,一看,就是一脸的苦相,活像个鬼见愁似的,没得让人烦。” 后面,爹爹也说了很多,但慕容嫣,也是记得一句,忘了一句,终究记不全,只是眼前,她看着柳金蟾,就不禁想起了爹爹的话。 938.第938章 卷二180针锋相对:柳金蟾语出惊人 可叹北堂傲有病,这些东西还真不好对照,尤其她一个女人,如何能看得见他这么一个闺阁里的男人?就是过去在军营也只能远远望上一眼儿,人家脸上的银盔还挡了大半张脸呢…… 至于昨夜的背影,不说她对北堂傲的背影熟记到了烧成灰都能识得的地步,她当时匍匐在外面的花园里,也着实难以认得出他人来。 而脸上愁还是苦? 笑还是不笑? 衣裳是光鲜还是黯淡,黑乎乎的天,除了黑还是黑! 亏得,他在马上即使紧紧收敛,也难匿的勃勃傲霸之气,她那会儿都分不清谁是谁! 所以…… 爹爹说得这番话,压根用不上,只能遥想当年——当年遇见他次数,距离除那夜外,最近的苏州之行: 素袍简洁不失精致,妆容嘛,眉不描而青,唇不点而红,慕容嫣着实分不清他到底是画了妆容还是没画妆容,反正看不出来—— 只知道北堂傲瞅着那柳金蟾,眉目传情的,一看就是发病后,花疯得厉害,眼水莹莹的,瞅着柳金蟾,就好像跟爱得自己都受不住了要融化了似的,满心满眼都是柳金蟾,众目睽睽之下,两眼都是明明白白的喜欢,与时不时测漏的浓浓醋意—— 就是傻子,都看得出他喜欢那柳金蟾,而且他和柳金蟾是注定的一对,谁也别想和他抢的刁蛮之气。 疯子分不清人,犹可忍—— 慕容嫣不怨北堂傲,毕竟他这病也是因她而起,他现在这样,她作为一个女人,也该负起一个女人的责任,但…… 她就是看柳金蟾不惯,有什么啊? 大周女人以丰为美,看看她,活像个排骨精似的,一个有了娃娃的女人,腰比没成亲的男人还细,一看就是个天生的乞丐命! 还有……武不行,文呢?都没听说有点功名,以为白鹭书院来的就了不起啊?白鹭书院在朝廷可未必吃香,那似贡院混久了,还能有个等同举人考进士参加会考的资格! 想到这儿,慕容嫣就愈发看柳金蟾不上了,尤其是她那双勾魂的桃花眼,爷爷的,一个女人,生怎么一双狐媚子男人的眼,文弱弱的,一看就是个吃软饭,讨人嫌的…… 慕容嫣越看柳金蟾越来气,尤其心里总有个某个声音不断重复得在她心里呢喃:北堂傲喜欢她……北堂傲居然喜欢她……喜欢她这么个中看不重要的花瓶…… 慕容嫣就满心的不快涌上心间,不由得觉得北堂傲之所以到现在还对她避而不见,弄不好就是觉得在柳金蟾这儿还有希望,毕竟柳金蟾和她相公三进九出的,总像过不久似的,难免不给人遐想…… 再想到那陆小兰的话儿,慕容嫣的眼不禁微微地沉了沉—— “哎——” 慕容嫣突然一改前一日的冷若冰霜,主动倚靠到了柳金蟾的桌上:知不知道,今儿孙头儿为何这么生气?” 心里正暗暗琢磨北堂傲一事的柳金蟾,因慕容嫣突然这么一来,微微差了神,怎么说呢? 此时此刻,她柳金蟾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慕容嫣,尤其是北堂傲今儿病得稀里糊涂的,却一睁眼,看见她,明明白白地喊着:“慕容嫣!” 是个女人都会嫉妒,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是自己枕边睡了近四年的孩子爹——当着北堂家人的面,她努力镇定,当时若非担心孩子们的安危,若非这是女尊社会—— 搁在前世,她真会给北堂傲狠狠地正反两巴掌扇过去! 现在眼看着慕容嫣倨傲的脸,柳金蟾都能立刻想起自己当时那一刻,气得眼泛红的恨意,与难以排解的嫉妒。 “哦——是吗?” 该愧疚的,可柳金蟾看着慕容嫣就是无法对这事愧疚起来:“那么,我建议时,你怎么不说一句话呢?”哑了?现在来落井下石?想让姐愧疚?做梦了你! 柳金蟾嘴角一勾,头一遭回以慕容嫣的眼神,写满了不屑与敌意,甚至还故意显露出她自娶了北堂傲后,就鲜少露在人前的痞气。 慕容嫣一窒,强忍下想揍柳金蟾的下意识,耐住性子,冷冷一刺:“怎得,昨儿受了你家相公的气,今儿想来这撒气?” 柳金蟾要如何,又不好如何,她总不能今儿和慕容嫣干起来,让北堂傲今后改嫁后,被人说他头婚时就行为不检点,所以才会令前妻和现任当日在衙门打得头破血流,而他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被她柳金蟾利落地休掉改嫁的吧? 柳金蟾咬咬唇,努力告诉自己,在这大周,男人名声坏了,一生就完了,不似女人可以“****回头金不换”“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她柳金蟾即使现在身败名裂,将来北堂家为了三个孩子,也会给她各种“洗心革面”的机会,而北堂傲已经是岌岌可危,他若再受点什么,真就是万劫不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何况还那么多人等着他笑话! 柳金蟾咬唇再咬唇,努力在心里反反复复地告诉自己:一切为了北堂傲……即使……即使他注定不是她的—— 该知足了……他那么好的……完美的男人……陪她三四年,还给她养了三个白白胖胖的孩子,包吃包住包服侍,是时候放他一条生路了! “我不喜欢人议论我相公!” 柳金蟾深呼吸,冷冷地瞅着慕容嫣,尤其一想到慕容嫣很可能就会将自己取而代之…… “我相公是个好男人,贤良淑德,宜室宜家,我柳金蟾这一生都配他不上…… 大家……说得对,我柳金蟾烂泥扶不上墙,着实糟蹋了我相公的好名声,所以……柳某一直在想,也许……停夫,让他改嫁才是他更好的归宿……” “啪——” 柳金蟾言未绝,那头孙尚香倒摔了手中的茶碗: “柳金蟾,你要休夫?你那么好的相公……” 孙尚香要骂柳金蟾别“生在福中不知福”,可她一转眼,不知她是不是她错觉,她竟然觉得柳金蟾的眼圈在一点点的泛红,莫名得她竟觉得她比柳金蟾还难过—— 想来也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939.第939章 卷二181一触即发:柳金蟾为情所伤 “你相公……”问过他,他愿意么? 孙尚香到唇边激动的话语瞬间压得低沉:“一男不嫁二女,他只怕是令死也不会从的!”隐隐的,孙尚香一思及那日,柳家相公在惊闻柳金蟾一直不想和他过日子,那惨白的脸,她就开始担心。 但柳金蟾一直这么不改初衷,作为女人,孙尚香隐隐觉得里面的隐情,只怕和她这相公有关。至于是流言,还是二人真就如柳金蟾所说,一开始就是假夫妻,只是……假着假着就有了真感情—— 而柳金蟾明明也有动心,为什么就是不肯假戏真做,孙尚香不懂,隐隐怀疑,是不是她这相公,其实最初是她某个好友又或者同窗的未婚夫…… 戏里常有这样的事儿。 孙尚香问得万分委婉,眼却满是关切。 “这种事……历来都是女人说了算的!” 太多人前,柳金蟾无力回避孙尚香的询问,只淡淡地说罢,就感觉自己的心拧得生疼,急切地想要离开这间屋,躲到一条河边好好地嚎啕一下—— 哀悼她夭折了的“婚姻”,以及习惯了的“爱情故事”! 无奈,柳金蟾急着走,慕容嫣却在一听柳金蟾说她要修夫时,吓慌了神,赶紧拦着柳金蟾急了问:“怎得突然要休夫?就因为你相公昨儿和你怄气了?” 柳金蟾心堵,一见慕容嫣这万分激动的模样,就心头冒鬼火,冷不丁地回了句:“有了相好的不行?” “那娶进门做小就好了!”同为男人的吴金华,赶紧加入了劝和的行列。 “他默默跟了我很多年……我想给他一个‘正夫’名分!” 柳金蟾努力在自己脑子里勾勒出微微有些模糊了的三郎模样,强自压住心口泛出来的酸涩之意。 “那你相公不也跟了你很多年吗?”叶二也粗着嗓子,抱打不平地喊道。 “可他没有孩子!” 当着慕容嫣的面儿,柳金蟾冷冷向众人一溜口抛出这么一句话儿,瞬间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是啊,夫再贤惠,无女也是必须要出的! 叶二等人瞬间哑口无言,只有吴金华好容易,弱弱地挤出了一句:“指不定再一年就有了……” 柳金蟾叹了口气:“可我们都成亲快四年了!” 也想跟着大家应和应和的孙尚香,立刻住了嘴,越发觉得柳金蟾那日说她和她相公是假夫妻的话,是确有其事了,不禁下意识地住了嘴。 此间,唯有慕容嫣越听越着急,越觉得这个柳金蟾口中“默默跟了我很多年”的男人就是北堂傲,若是别的男人,随便抬进门给个妾的名分就是好了,但北堂傲,他的身份,是非要给个“正室”的,当日他和她撕破脸皮,可不是为这名分不是正夫而闹起来的? 慕容嫣慌了一把拉住柳金蟾喊道:“你不能休夫!” 柳金蟾一怔,大家也都吓得眼瞪着刚还在幸灾乐祸,这一刻倒比任何人都关心柳金蟾的慕容嫣,暗想:今儿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大家这么一看,慕容嫣自知失言,但她是个粗人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尤其是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如何能当众说北堂傲是她的人? 弄不好她说了这句,北堂傲就彻底不可能是她的人了! 于是,慕容嫣想也不想死拽着柳金蟾就往外跑: “你跟我来,我有东西给你看!” 习武的得毕竟是习武的,加上慕容嫣是北地女人身材,柳金蟾杨柳细腰文弱书生一个,那反抗得过慕容嫣,被慕容嫣这使命一拽,人就跟饿殍似的,直接顺风而去了。 夜,灯火阑珊。 北堂府的书房内,寂静无声,几乎静止的空气里却有数顿炸药就要在顷刻间,粉碎一切的凝重,一触即发。 北堂骄何以被称为“金刚菩萨”“西印的湿婆神”,柳金蟾也是在一刻在深有感触,但…… 一触及怀内,慕容嫣交给她的那封“北堂傲的亲笔信”,她的心就坚如磐石,如果下午只是一时的气话,那么此时此刻,她对北堂傲最后的一份眷念与不舍,乃至担心都已被胸口巨大的黑洞,吞噬殆尽—— 所谓有余力才助人,而她柳金蟾今时今日,此时此刻,已自救不暇,无暇顾及其他,至于北堂傲,他此刻想必恢复记忆,若得知慕容嫣有娶他之心,想来必是飞蛾扑火般直扑而去,什么夫妻之情,父女牵绊,想来也是她柳金蟾的自我感觉良好! 柳金蟾忘不了,永远也不会忘记,那没有落款,但字迹却有八分北堂傲笔锋的他日亲笔信,纵然当年的笔力不及今日的有力张扬而不失收敛的风格,然……那笔力的张扬与仓促写下的行草,也正说明了他当日一气呵成的急切—— 说明了什么? 说明是情之所至,心无旁骛,完全是心力之作。 短短的一纸笺,上下不到五十余字,却是真真切切他可一放下名分、尊贵、大家公子身份……但求能与慕容嫣比翼双飞,策马天涯相伴的洒脱与痴情无悔,写得淋漓尽致,没有一句虚华的辞藻,字字朴实无华,却偏偏动人心扉—— 尽管那年……甚至今日的慕容嫣都没能读懂这信里,不顾一切,视死如归的坚定信念—— 为爱敢于搏上一切的执念与年少轻狂…… 却让读懂了的柳金蟾,千疮百孔,字字珠玑,却字字宛若最锐利的匕首,一刀刀地扎在她的心口—— 每读一次……每回忆一次…… 那一个个字,就会,又再一次一刀刀将她未及的愈合扎开,鲜血淋漓。 此伤已不可愈! 而她与北堂傲的情已无可挽回,她此时此刻,只想快快地离开京城,奔向南府,去看看三郎,希望他能用她的怀抱抚平她心内的伤—— 她从来……从来不知道,原来伤自己能最深的,不是前世哪个谎话连篇,骗财骗色的前男友,而是看似无害,总是对她海誓山盟,害怕她抛弃他的北堂傲…… 940.第940章 卷二182一意孤行:和离已然是定局 柳金蟾,更不敢相信,原来当她与北堂傲这段情走到末路时,自己等来不是绵长,但无悔的相思,而是……撕心裂肺的悔,与悔不当初的恨—— 为什么自己明知自己是个替代品,还要付出感情? 为什么她们还要留下孩子? 为什么她当初没一狠心,就将妞妞送到父亲处……为什么还要经不住他的各种“真心”要了二囡和大宝,为什么要对他有夫妻之情? 为什么……明知他即使是最深情款款地依偎着她时,也可能只是把她当作记忆中的那个“她”那样深深地爱着…… 明知太多,而明知不可为却又一而再再而三去那么做的人,还是自己的咎由自取…… 柳金蟾心碎,已无暇她顾,也无暇去想北堂傲的此时此刻,最需要的人是谁,因为想来都是伤,伤,伤—— 对自己无言的伤。 逃,逃,逃,是怯弱的她,此时此刻唯一的念—— “如果家姐想问金蟾缘由……” 柳金蟾的手一压在胸口的信上,就觉手有千斤重,纵然北堂傲伤她如此深,她依然……依然想要保护他…… “傲儿的病是已不适合为人夫!” 北堂骄纵横官场几十年,什么大风大雨没见过?她一瞅柳金蟾这一脸决然的神色,就知柳金蟾这是横了心,至于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奉箭说了,说傲儿喊了“慕容嫣”的名儿! “弟妹要休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但…… 傲儿命苦,家姐能不能请你看在你们三个孩子的份上,给他留一个名分……家姐知道你很为难,毕竟傲儿这模样,已经无法再为尽人夫之责!但,三个孩子,北堂府会替傲儿尽到教养的职责!” 北堂骄收敛起刚才的凌厉之势,露出长姐如母的愁苦动情之色,眼看着柳金蟾,双目是盈盈之眼,让柳金蟾心中纵有万千的不愿,也不得不被她眼中的姐弟之情,深深打动。 然…… “金蟾……想把三个孩子,送到乡下老家去!”永远都不要见到北堂傲,大家才能最后断得一干二净! 柳金蟾垂眼,方开口,就让北堂骄有五雷轰顶之感—— 孩子可都是傲儿的命根子,素日里看他带孩子那细心,养孩子那浓浓的父爱……北堂骄无法想象北堂傲他日醒来,知道自己不仅成了弃夫,还没了孩子,会是什么样儿…… “你不能把孩子带走!” 深知北堂骄心思的琅邪,突然就从书房外闯了进来,情真意切,用一个似乎只有男人们才懂的悲情之色眼睁睁地看着柳金蟾: “弟妹,你把孩子带走,傲儿倘或一日醒来,你不在尚能圆说,这要是让他知道,他连含辛茹苦养出来三个孩子,都管别人唤爹,这不是要要了他的命么?” 北堂骄感激地看了琅邪一眼,亏得是琅邪及时出现,不然她差点就要不惜撕破脸皮,不计一切代价留住这三个孩子了。 “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弟妹当日能不计前嫌,娶下一直神志不清的傲儿,我们北堂府,我与你大姐,上上下下无不当你是我们北堂府的大恩人!” 琅邪继续用他那双会说话的眼紧紧地盯着柳金蟾的眼,继续悲痛欲绝似的,含泪道:“尤其是年初,看见傲儿欢欢喜喜抱着孩子,又像个正常人那么着出现在我们面前时,我和你大姐,真是夜夜都在感激上苍,终于开了眼,能给傲儿这么一个好妻主……” “叹只叹,傲儿天生命薄,有命没运,没能盛住这份好福气……” 琅邪说着,就开始抽出帕子开始抹泪: “弟妹想要停夫再娶,一切姐夫都理解……姐夫只求……你……能不能给傲儿三年,倘或还是这样……你再休他?” 三年? 柳金蟾不解何以要一个三年?既然都说了要修,难道不该是长肉痛不如短痛,北堂傲也好趁着年轻好改嫁么? 柳金蟾露出疑惑的眼。 “这三年,也正好让傲儿将妞妞她们再养大些……孩子……那么小……就没了爹疼……姐夫这心里想着都疼!” 琅邪开始拭泪: “傲儿打襁褓里就没见过爹娘,好容易见了一次,就是最后一面……姐夫每每看傲儿养妞妞那三个孩子时,那眼神,就好似在幻想他没有得到过的父爱……而且他近来都一直说,他要好好养病,绝对不要他的孩子缺爹少娘……” 琅邪话到这儿,本还想再好好发挥发挥,不想他一抬眼,就发现柳金蟾反倒先泪流如注,经闭大周的男人还哭得厉害了—— 这这这……要如何收场? 琅邪一怔,立刻令人拿帕子呈给柳金蟾拭泪: “姐夫莫不是说错了什么?”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委屈? 柳金蟾能说什么?说她想到了自己前世,父母离异后,自己爹不疼娘不爱,数次轻生都依然无人关心的童年么? 说她也曾像北堂傲那么说过,说自己为人母后,一定要做个好母亲…… 柳金蟾摇头,那段童年她害怕去想,却一直铭刻于心,即使隔世,那伤也深深地烙印在自己的心坎里…… “姐夫知弟妹也舍不得孩子,可弟妹该好好想想,三个孩子送到乡下,弟妹与傲儿的婚事也因朝廷诸事烦扰,一直未向家里人提及,这冒冒失失送回去,家里会怎么说?若是再让人知,傲儿是个脑子不好的,族里的孩子岂有不欺负她们姐弟三的?” 琅邪趁着柳金蟾动了情,立马再攻心: “可怜妞妞现在……说话都还不利索,二囡和大宝更是被人打了,欺负了,除了哭还是哭,你爹纵然是家里一把手,他里里外外那么多事,能一直看着三个孩子么?” “再者,弟妹就是****在家看着她们,难道弟妹终日在家带孩子?即使弟妹不在乎这些个仕宦前程,你爹娘能答应? 一时怒了,迁怒到了三个孩子身上,让家里老人抱去养,弟妹又当如何?” 一串问,问得柳金蟾眉头紧皱:被欺负孤立无援的滋味……她体会太深…… 941.第941章 卷二183事过经年:柳金蟾今日回京 “而且,前几日,姐夫也听傲儿提及,说你爹娘一直盼你做官……” 为帮北堂傲留住这三个孩子,和最后的名分,琅邪的话都没敢停下来,就怕柳金蟾吃了秤砣铁了心,愣是要斩钉截铁说上一个“不”—— 探子说,慕容嫣好似给了柳金蟾一封信笺一样的东西……他刚刚细细地盘问过奉书和奉箭,二人也证实,北堂傲确实一时脑热,给慕容嫣去过一封“要命”的私信—— 真正是,自掘坟墓,真是莫怪他坎坷,着实是苦口婆心,不及他芳心那一动—— 儿大不中留,无媒自嫁,引火自焚! 可他要自焚,就早去了啊,而今留下这些个无厘头的把柄在人手,让他们夫妻怎么给他收场,怎么才能给他争取一个好“归宿”。 琅邪悔啊,早知道,当初就依了妻主的话儿,让傲儿在后院耽误个三四年,今年正好赐婚慕容嫣—— 至于慕容嫣嘛——她们越捧着,东边越会让她吃尽苦头!何苦还来操这半世的心? 可偏偏,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傲儿往火坑里跳啊! “再者为了孩子们,弟妹也不能终日在家无所事事……没事讨得你爹娘嫌弃!” 琅邪按捺下满心的怨愤,继续劝慰柳金蟾,毕竟,有些话,妻主身为一家之主不能开口,就只有他这个男人来说了: “所以,前儿晚上,姐夫还和你大姐说,说正好白鹭镇县令今年要告老还乡,你和傲儿那里又熟悉,不及过去那边做三四年官,避避眼下这朝廷的风头,弟妹也可以时常去白鹭书院与人叙叙旧,岂不是两全其美?” 此言一出,说得柳金蟾心口一顿,说不想去? 那是假的,那个女人成年了,还愿意回家去啃自己老娘,天天挨说?尤其自己老娘见她回去,也定然是处处去给她跑官,弄不好还会因她带着孩子回去,揍得她满村里跑…… 官不官的,她不在乎,但是白鹭书院……她那几年因为北堂傲,真就没好好静下来读过几日书…… 琅邪一见柳金蟾神情有动,甚至有向往之色,赶紧趁胜追击: “弟妹好好去读读书,孩子们在姐夫这,你大可放心,就算傲儿一时没好起来,姐夫也会视同亲生,正好…… 姐夫这几年膝下也清静,妞妞那孩子甚是对姐夫的眼儿……要是你一日说想了,只管来看,就是来信,要孩子逢年过节去陪你几日,姐夫也立刻让奉箭和奉书与奶爹们一并包了船过去,你说呢?” 说什么? 话都到这份上了…… 她带着孩子还能清静读书么? 她若不愿回老家,和雨墨两个人,能搞定三个孩子? 再者,北堂府大家公子小姐们的气度教养,是她柳金蟾能教导出来的?妞妞是北堂傲的女儿,她将来是必要到京城来继承爵位的…… 如果她也跟她似的,像个乡下妹,岂不是府里府外的笑话? 柳金蟾思绪翻飞,点头正要开口说,关于给北堂傲三年名分的事儿,谁料外面就忽然来人急喊道: “不好了,不好了……那日璟公主与爷随夫人在富县抓住的那个西陵商人,与那花魁真是……真是细作……” 屋内瞬间哗然—— 这还真就是无巧不成书,瞎猫也撞上了死耗子? 大家如何敢耽误,北堂骄当即拽着当日也算是当事人的柳金蟾立马就奔大理寺刑堂而去…… 三年后。 京城,秋雨初晴。 北堂府: “公子这些衣裳做了都没穿过,就都不要了么?”当时可花了不少心思。 奉箭看着刚从边塞归来,就对满屋藤萝联珠鸳帐两眉皱紧,憎恶不已的北堂傲,面露难色,着实不敢开口说: 这些衣裳,就连袖口的花边都是您亲自设计,令人加班加夜赶制出来的家居“礼服”! 一身黑缎面战袍,仅肯在袍角以金色麒麟勾勒以彰显出身高贵的北堂傲,想也不想,甚至眼也不抬的就漠然: “一件不留!还有这些、这些……是谁让你们将本公子这府邸弄得这么花里胡哨的?这花全撅了——还有这藤萝和并蒂花都抬出去—— 这帐幔,还有这堂上乱七八糟的画,这卧榻……还有这香炉也撤了……” “都住手,都住手——看你这一回来就折腾,也不知道休息休息!” 觉得自己这三年都快把心操碎了的琅邪一进府,就见北堂傲又是一回来,走一路要掘一路大肆整修府邸,急得擦着满头的汗,赶紧阻止: “这本不过是当日给你冲喜时,摆给人看的样子,你又不住这儿,何苦与这些个不会说话的哑巴物件生气,倘或府里来人了,看着这屋院子清冷冷,跟个和尚院似的,这不是让人到处说闲话吗?” ——柳金蟾都在返京的路上,这不是明摆着让她彻底绝了与傲儿复合的最后心思吗? “爱说便说,冒名的夫妻,傲儿连她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再者六年之期也早都过了!谁闲得没事来傲儿府里?”弃夫的屋,花枝招展才是流言蜚语的源头! 北堂傲继续镇定自若地指挥府内的仆人继续搬动家什。 琅邪急,要说点什么,一个老仆就急急忙忙跑了进来:“姑老爷,二爷,妞姐儿她们的船今儿一早而就提前到京城!现都在大理寺内!” “大理寺内?今儿一早?不说明儿才到吗?”他明明昨儿还特意问过这事儿。 北堂傲抢过琅邪的话,急问道,说话间,丢下身后的一堆家什,就取斗篷要令人备马。 “临时有变,好似……好似夫人临时半途有事,昨夜搭了璟驸马返程的船,一早不得闲,就领着姐儿和哥儿们一并去大理寺!”老仆追着大步流星走着的北堂傲一路小跑。 “既如此,就当即刻通报于本公子,怎得人到了京城,本公子还蒙在鼓里?那么点大的孩子,去大理寺那等地方像怎么一会事儿?” 北堂傲一听“夫人”二字,不禁脚步一顿,清冷的面容下,已在言语里透出勃勃的焦灼怒意:“这要是十万火急的事,岂不是要耽搁要事?” 942.第942章 卷二184正话反说:琅邪试探北堂傲 北堂傲暗恼: 真是……什么母亲,三个半大的孩子,想,却不来接还罢了,而今孩子们千里迢迢回来也不知送回来再去忙,就一并带到那乱糟糟的地儿……难道她们女人只知生,当现成娘?余下就当全是男人们的事儿不成? 越想越急的北堂傲恨不得立刻就插翅飞到三个年幼的孩子们身边,无奈的陌生的“夫人”令他却步,不是怕她,而是既然无缘,何必相见?反正终究都是桥归桥,路归路,挂名的夫妻,不如就这么不曾相识的好—— 就是……那可怜三个没爹的孩子,他这三年带在身边含辛茹苦地日夜照料,不是父女,更胜父女! 北堂傲一愣,琅邪就赶紧追了过来,故意与那老仆道:“既如此,你也别急,只怕夫人今儿忙完了,自会想起姐儿和哥儿……” “待她想起?妞妞才刚六岁,二囡和大宝还都是三岁的孩子……她想起时,孩子们不得饿成什么样了?”这都快晌午了……可怜他在塞外时,她们喝的粥都是他亲自熬的 北堂傲一听立刻倒竖了两道剑眉: “现在……她们还在衙门?”真正是急死他了! 老仆要点头。 “夫人在忙什么?”北堂傲冷凝着一张脸,怒容难掩。 “呃……”老仆默默地看了琅邪一眼,吞吞吐吐道,“好似……” “好似什么?”难道忙得人影都不见? 北堂傲一见这老仆面出难色,就立刻心悬了半尺高。 “好似……”老仆小心地一开眸子,“好似在约人晚上喝……喝酒?” “喝酒?姐儿和哥儿们呢?不管了?”还有这么当娘的? 北堂傲的眼瞬间瞪得溜圆,见过不负责的娘,但这么不负责的……他还真是服了——这还真是“有爹的孩子像个宝,没爹的孩子像根草!” 北堂傲真想好好地揍了那女人一顿:不想负责就别养! “既这样……夫人……可说今晚住哪儿了?”琅邪拉住北堂傲,无视北堂傲这一脸的着急模样,愣是不紧不慢地再次问道,“又是路边的那些个一间屋子就一个床板的小客栈吗?” “呃……是!”老仆偷偷地瞅了脸色微微青了的北堂傲,“似乎是!” “傲儿,你干什么去?” 北堂傲等不及琅邪再问,人已转身,无奈…… 琅邪却一把死死地拉住他,一面拿眼示意老仆退下,一面对他猛递眼色,而后无人时道: “傻了你的,这孩子又不是你养的,你急什么?再说了,他们柳家虽说对你有恩,但你也帮她把三个孩子养了这么大了,依我说,该放手就放手了!” 北堂傲瞪大眼儿,不解姐夫何以说出这种话来,明明前儿还和大姐一起与他说“假夫妻也能做成真夫妻”被他断然拒绝,今儿……说翻脸就翻脸,这不做夫妻,连那无辜的三个孩子也丢手就说不管了? “姐夫,这养只猫狗还有情,何况三个孩子?他们……他们这三年终日跟前跟后,不说傲儿费了多少心血,就听她们****唤傲儿‘爹’,傲儿也不能不管!” 北堂傲无法置信地看着琅邪,心里突然就觉得好似被割了心头肉一样—— 三年来,与其说是他照顾陪伴三个孩子,倒不如是三个孩子在陪伴照料,尤其是那段噩梦连连的日子,他每每午夜醒来,都会被妞妞夜半踢到他脸上的小胖脚,温暖着…… 没有她们三个无时无刻不在叫唤的“爹爹”声,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死还是活! “傲儿,你别去,再不然,让下人们去就好,毕竟六年之期也快到了!”琅邪还是一脸的无动于衷,“你也知道,自你回来,慕容嫣就时常在咱们府外徘徊……姐夫看着……她也是有所悔意……” “姐夫!”北堂傲立刻冷了脸,毫不客气地断了琅邪的话,“傲儿不喜提她!” “那……那日,你们不是在街头走着……你还去了大理寺……”琅邪面露疑惑,万分关切地道,“毕竟……你们……怎么也算是……” “巧合而已!” 北堂傲转身,不想提他那日鬼使神差突然进了大理寺那衙门,只是因为那地方,他总觉得自己去过,好似梦里有个场景总在哪里停留,然后梦里有个脸貌的女人坐在其中的那间屋里—— 可谁想,他循着梦境而去,竟然看见的是慕容嫣……心里却突然觉得空落落的,总觉得少了那么一个角,而那角落里坐的是另一个女人—— 谁呢? 梦里说她很重要! 重要到慕容嫣欣喜如狂地向他奔来,他也跟好似没了心的人一样,木然地看着她喜出望外,热泪盈眶……而他没有憎恶,也没有感动,只有漠然,与那句幽然的落寞一探: “不是她!他北堂傲要找的那个女人,不是她,不是慕容嫣!” 居然……连当日对慕容嫣那么强烈到希望她不得好死的恨,也没有一丝一毫。 北堂傲无法向人,甚至自己去解释他现在为什么会看见慕容嫣,想起他们过去的事,就好似跟别人的事,与他无关一般漠然,但……就是麻木,除了麻木还是麻木,甚至有时她追在身边,说了一车子的话,他也觉得她距离自己千里,像是“不存在”的无形人—— 无爱无恨,无感觉,也无熟悉,甚至她说话,也跟恍若隔梦一般,模糊…… 然,琅邪却不死心: “巧合也是缘分…… 想来你们也是有缘,你看你,也能和她说话了,也不似以前那么烦她了,她至今还未婚……傲儿,俗话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她今时今日想必也是知错了,你……你去哪儿?” “接孩子!”北堂傲漠然转身,不怒不急,只有被唠叨后的不耐烦…… 琅邪看着北堂傲的背影,静静地凝眉:这是病还没好呢?还是病好得太快,而今心如死灰,连恨都不会了? 琅邪百思不得其解。 但哪有时间思想? 943.第943章 卷二185老友重逢:醉仙楼话往昔 瞅着北堂傲心急如焚愤愤而去的身影,琅邪有片刻的怔愣: 三年了,柳金蟾最终还是只身去了苏州赴任。 而定下的最后三年之约,眼下也到了——傲儿却仍旧好似见那哪段过往被深深掩埋了一般,没有丝毫恢复的意思…… 若非三年来,他将三个孩子“视若己出”照料得无微不至,他和北堂骄都要绝望了,只当傲儿这辈子也就只能这么样了…… 琅邪欲再想,身后的老仆就忍不住上前提了一句:“大姑老爷,妞姐儿她们还在前面书房呢!”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 琅邪一听,忙掩下满心的隐忧去赶紧安排柳金蟾刚送到府的三个小祖宗——愿,北堂傲今儿千万别这么聪明! 也愿北堂家的祖先们保佑保佑北堂傲这个苦命的孩子,千万要让柳金蟾看到他即使恢复记忆,也对慕容嫣并无儿女之情才好—— 此外,希望老友的卦够准,不然…… 他真就是和尚的脑袋—— 无发(法)了! 另一头。 当年休夫被阻,后来因瞎猫抓住死耗子,弄到帝国大奸细,突然连升三级当了苏州知府的柳金蟾外任三年,七日前突然接到京中急召,匆匆进京。 于是,故地重游,说故地吧,也就北堂府和大理寺二处,她熟,其余地方,当年因北堂傲管得紧,她在京大半年,都愣是没走出过一个圆,难得出门都是两点一线: 宫里——嘉勇公府! 嘉勇公府——大理寺:最远大理寺门口那条街叶二卖肉的摊! 此外嘛,剩下的就是: 慕容嫣家,拢共去过两次—— 一次熊幺幺搬家;第二次熊幺幺被揍趴! 正所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这虽然不是知己,怎么也是在京城共事过的老朋友,今年一见,还不知将来还没有见的机会…… 于是,柳金蟾惆怅一起,觉得分隔三年,不能见见北堂傲,这旧日伙伴一起患难挨过揍的伙伴们,还是要见上一见的,不然人得说,她飞上高枝,就认不得旧人了。 就这么着,柳金蟾二话不说,回京当日,当即就把当年在大理寺一起出生入死厮混的捕快们都喊到了醉仙楼,喊着一醉方休,她埋单。 当年的人还是老样子,一听有人埋单,当即一喊就到。 天白第一个到—— 靠着皇亲关系外加“死耗子”福音,如今官拜正三品一等侍卫的她,最近相公在京城花花肠子多了,也闹着要改嫁。 她人一到,就倒酒和柳金蟾说要到柳金蟾那里去当官: “柳姐姐,等妹妹到了苏杭,那里的美人可以一定要带妹妹去一个个看看!我一晚挑一个!” “哪还有说!就是一晚挑几个也成,姐给你介绍最好的!保证你醉一霄,十年少!” 说到苏杭的青楼粉黛,不是柳金蟾夸口,那一带没人比她更熟,谁如何、谁有什么特色,她在哪里睡了三年,就连刚冒尖的小倌都认得她—— 青楼是她家,她家就是青楼,以至于她身边的同僚都一直怀疑她女儿的爹就是某个青楼的头牌 ——怪只怪三个孩子,比她这娘好看得超过不止一个层次,偏偏还都随了北堂傲的模样,那似楚天白家,儿女分工明细,儿子像娘,女儿像爹,愁得璟公主天天盼着儿子儿大十八变—— 不然将来怎么嫁人嘛! “当真?”楚天白当即瞪大眼,靠近柳金蟾,“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生个娃什么的?” “那里处理的很干净!若不是你姐我一失足成千古恨,哪会有柳妞她那小丫头折腾了我一个多时辰!”柳金蟾立刻耳语道,“我和你说,绝对快活了还不会带球跑!” “你也知道妹妹娃太多了,那八个一天就闹腾。等我外任了,小的送我爹哪儿,大得全部送书院读书去!”楚天白想着未来的美好前景无限憧憬。 “你家公老虎会答应?” 柳金蟾怀疑那个据说闹改嫁的战大将军,会舍得他的辛勤战果。 “哪有带着孩子改嫁的!”楚天白乐颠颠地说,“想到终于不用再生了,我心里就松了一口气。”多得都跟小分队似的了。 “你这心思,你相公知道吗?”柳金蟾倒了杯酒。 “说了,还能活到今儿?”楚天白抿了一口酒,笑道,只是言语间有些涩涩的。 “心里不好受吧?” 柳金蟾叹道,她是过来人,当年休北堂傲,带着孩子她走得很安静,心里那滋味不是多深爱,只是四年的习惯、四年的相濡与沫,很多心里的东西立刻戒掉很难,却又不得不割舍—— 尤其孩子,后来又被北堂娇以太爷想孩子的名义接了回去……心里空得啊……想不去青楼醉生梦死都难! 天白立刻红了眼,然后擦擦鼻子笑道:“柳姐姐还记得你走时说的话吗?” “我是我,我那根本就是个意外,好心办了坏事!你不一样!”柳金蟾笑。 “其实差不多!乡下的傻蛤蟆捡到了天鹅肉呗!”楚天白笑,“当年你休柳姐夫时,我就知道妹妹有今天了,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慢!” “难道你还想快点?”柳金蟾给楚天白酌酒。 “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与其天天等着这一天,不如一次来个干脆的,若是当年和柳姐姐一起,小妹不说能考个状元,说不定当个探花也行!”楚天白嬉笑道。 柳金蟾拿指头直戳楚天白: “我看你进士都难!再说就是考上了状元,你今儿能上正三品,别生在福中不知福了,你姐姐我现在还是个从四品!仔细你相公一跑,你就降品阶六级,变成正六品!” “那也是个京县知县啊!再说,你妹妹我就是一个跑腿的料,你说当年当捕快吧还有点用,如今就跟块木头守在那宫里,不知道多傻!我可真想回乡下,要么去你那里给你当捕快?” 楚天白晃动自己傻乎乎的脑袋,一副闲得满脑袋都长满了毛的无聊状。 944.第944章 卷二186苦口婆心:楚天白也要离了 “别,小庙容不得你这尊神,来逛青楼姐姐请,但做官嘛,你还是留在这儿有人罩着好!”柳金蟾说着不觉就倒完了一壶酒,发现还是没人来,不禁皱眉道: “孙头儿几个也太不意思了吧,小妹三年来难得来趟京城,这天都要黑了,他们还不来?是不是怨恨我当年走没知会大家一声?” “捕快你还不知道?哪像你妹妹我这么闲!大姐,反正都没人来,不如?”楚天白立刻眨巴眼暗示:叫几个? “你不怕?”柳金蟾挑眉,三年不见小不点贼胆子蛮大的嘛!难怪她相公要改嫁。 “怕啥啊!他都要改嫁了,现在没空管我!成日就不懂装高雅,听那程状元高谈阔论什么学问里的狗屁鸟事——两口子吃个饭还要把碗举过头顶,吃饱了撑的,闲没事下地去啊!”全是脑子灌了水的! 楚天白唠叨毕,把脚往凳子上一放,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柳姐姐你哪知道,自从你离开了京城,我连花柳巷现在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了!” “那成!可是如果叶二和吴大哥来了怎么办?” “以前他们在,不也喊过?把这边楼包了就得了!”楚天白当即掏了两个银果子喊小二,嘀咕了数句,小二立刻拿了银子就欢天喜地地出去了。 “说什么了?”柳金蟾看着那小二屁颠颠地跑远。 “说你包了这边的楼,还让她赶紧去云春楼挑最能唱、最能跳的哥儿,旧日的最好,就说三年前的柳捕头如今当了官,原先的相公先逝了,暂未娶!”楚天白说的兴高采烈,一边还捅捅柳金蟾: “不知当年想嫁给你做小侍的那几个哥儿还在不在?哎,我说赎一个回家不会有娃娃吧?” “你想?”柳金蟾睁大眼没发现天白还是个挺负责的女人。 楚天白眨巴眼:“我娃娃多!”家里必须要有个男人。 “这个……我不清楚了!”柳金蟾认真想了想,“不如,我打听打听?” “好!”楚天白立刻答应。 “有人选了?”柳金蟾不想楚天白答得这么干脆。 “没!”楚天白摇头,但又想想道:“不知道当年的凌波公子嫁人没?” “你还想他?”柳金蟾颇为吃惊,就算那凌波公子曾是头牌,但如今时隔几年只怕也是昨日黄花了。 “我就见过他!” 楚天白认真地说:“我觉得他很温柔,像我爹爹说的那种能过日子的人,而且他若不能生娃娃,会对我前面生得孩子好……我也会对他好的!老了,我孩子一定会管他的。” “天白……看不出,你想得还真远!连人家苏凌波的老年都打算进去了。”柳金蟾笑。 楚天白挠挠头笑:“我爹爹说娶了男人要有始有终,不能只图一时快活!” 柳金蟾拿着酒杯看着酒,笑:“你爹爹是不是拿姐姐我做例子啊?” 她单身,爱跑青楼招谁惹谁了,个个都拿她来说事儿?不过人活着就是为着一个开心,她又没去勾引良家妇男,干嘛个个都盼她赶紧娶,生孩子很要命知不知道……再说,她就喜欢醉卧花间,每天醒来都被美男温柔环绕多惬意啊——就是烧银子! “不提这些事了。天白,大家怎么样了,难道还在做捕快?” 柳金蟾眼看着桌上的菜都要冷了,人还没到,少不得又让小二去热热,“慕容嫣也早换地了吧?”北堂傲素来是个会为自己女人打算的男人…… “换哪里啊?不过……慕容姐姐倒是跟着孙头儿一起破了几个大案,在捕快界也算是小有名气了。那似我,成日里就在宫里听家长里短,哎呀呀,那群公主真是无聊得要死!”成日就爱瞎比! 楚天白给柳金蟾倒了酒; “孙捕头还是捕头,叶二哥还是仵作,他看死人和看死猪一样准,很多大案子都要请他去看看,只有吴大哥年纪大了,换到皂班去吆喝了! 熊幺幺也越来越厉害了,提亲的人也不少,就是还没嫁出去。我和你说……他和慕容姐姐……好似……我那晚看见他从慕容姐姐屋里出来,你说……” “……”幺幺和慕容嫣?那北堂傲怎么办? 柳金蟾陡然瞪大眼儿:“你没看错?”她那年好不容易说服北堂骄他们答应,如果北堂傲遇见心仪的人,就让北堂傲改嫁的! “哎呀——你说我脑子傻就罢了,眼睛还能差?”楚天白立刻蹦达起来,激动道,“我楚天白的眼儿,就是鹰眼儿!” 柳金蟾立刻眉皱紧了,脸上露出几许不经意的恼怒来。 楚天白一见状,立刻小狗般挨到柳金蟾的身边,十二分乖巧得道:“担心二表舅?”离都离了,还喜欢呢? “也不是!”柳金蟾自酌一杯酒,搁到唇边抿了抿,“我担心他作甚?”她只担心她自己——就怕以为又看见了希望…… 假仙…… 楚天白偷偷地翻了个白眼儿,撇了撇嘴,然后故意贼贼地挨到柳金蟾身边,试探道: “不过……你放心了,我那日看慕容姐姐追着二表舅走了大半条街,二表舅脸都没扯一下,估摸着慕容姐姐心里还是喜欢二表舅多一些……柳姐姐……过去很重要吗?重要到,喜欢也不要了吗?”不难受? “你瞎说什么?你姐姐我难道是那种自私自利夺人所爱,硬拆鸳鸯的人吗?” 柳金蟾立刻横了楚天白一眼儿,压下口中滑过舌尖甜腻,咽下喉咙却万般苦涩的女儿红,忍不住又自斟了一杯饮尽: “过去的事,忘了吧!” 柳金蟾说着也给楚天白酌了一杯:“当年你和孙头应我的事,还记得吗?” 楚天白立刻从柳金蟾身上爬下来,接过酒杯,不满地嘀咕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关心你哦——还咬人! “你啊,别什么都不知道,就瞎猜,我和你二表舅本就是半路夫妻,那会子他嫁我,是他病糊涂了,以为我……算了,旧事莫提,你只管记着,将来就是当着我的面,也不许提我和二表舅过去做过夫妻,还有孩子,知道不?” 945.第945章 卷二187未曾相识:再见已是陌路人 眼见着一会儿慕容嫣要来,柳金蟾忍不住再次叮嘱。 “得得得!好心没好报!一个村的,担心你一下都不行!”楚天白一口吞下酒,着恼地瞪了柳金蟾一个大白眼儿,“不就是装什么都不知道吗?我都装了三年了,还用你说?” “干嘛?生气了?” 柳金蟾一见天白为自己担心得都着恼了,不禁心里感动得心底生出几分酸涩。 “生气个屁了,看你这样儿就想揍人!” 楚天白抢过柳金蟾手里的酒壶,娶了一个大碗,自倒了满满一碗,一口仰尽,丢了碗道: “真就受不了你们这些个文绉绉的文人,说话、做事酸不拉唧的就罢了,一个个拖泥带水,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有那么多讲究? 过去……过去都是陈谷子烂麻子的事儿了,还念念不忘……得得得,我知道,知道,不说总行了吧?省得你又不自在! 人人都说咱们牛村风水好,出了咱们这两个捡了天仙的癞蛤蟆,唉—— 这风水轮流转,你离了,我也到死不活的,快了!” “看你这话说得……” 柳金蟾要说“你家那公老虎能真和你离?”,就被天白抢了话头: “唉—— 你倒好,没了相公还有相好,苏州人杰地灵,据说美男如云,身边还有苏州名角玉堂春日夜在旁侍奉…… 那似我,宫里站站门子,东边那个恶婆娘,三天两头找我的碴,恨得我半夜起来都想揍她一顿,再回来睡回笼觉!”她爷爷的,天天夜里给你守尸呢! “你这恼的……唉,突然想起当捕快的那段日子,别说,现在想想,还有意思些!” 柳金蟾想着当年自己和天白修门那情景,她就忍不住想笑:“我们当年修的那扇门还在不?” “在!孙头说不让换,她说门在就感觉你还在!大家都等着你努力几把早点进京,来大理寺做官,带着大家好好破几个真正的大案,不用左右受制!有你这张嘴,我们就不会吃亏!”楚天白苦笑。 只是柳金蟾听来鼻子酸,当年她领旨南下只是想迅速逃离京城这个地儿疗伤,没想到,去了苏州,这才发现,京城才是是她柳金蟾最牵挂的地儿。 “哭什么?”楚天白不解。 柳金蟾擦擦鼻子道: “想大家了! 在苏杭什么都好,美人环绕,但就是想头儿家的大馒头、想叶二哥的小炒肉。还有吴大哥每天一到卯时就准时趴在门板上的姿势,想熊幺幺那初来时故意扭起来的水蛇腰……” “死丫头还知道回来看大家!” 柳金蟾的话还没完,就感觉头顶被狠狠地拍了一下,挑眼一看可不就是是孙尚香熟悉的拳头么?眉眼顿时朦胧,再抬眼,只见叶二、吴金华,还有刚被她说得脸红的熊幺幺一个个出现在桌边。 “头儿,我想你们!”柳金蟾一起身,佯装嚎啕大哭似的就把孙尚香一把抱住,又伸手去拍拍三位不能抱的男人,止住哽咽道: “你们说,这些男人咋就不能抱呢?” 孙尚香立刻又回敬了柳金蟾一个爆栗:“色心不改!自己兄弟也想揩油!” “好怀念的爆栗!” 柳金蟾抱着头,立刻夸张地做出感动的姿势,然后朝着孙尚香抛了一个媚眼,嗯嗯数声,手成一个兰花指:“头儿,真是好坏,这样对人家!” 众人立刻一阵笑,叶二立刻问:“你当上知府大人了也是这模样不成?” 柳金蟾立刻桃花眼眨眨眨:“我都这样!” “要死了!”熊幺幺立刻笑。 楚天白立刻吐槽:“她在钱塘都快憋疯了,每月就给我写信,说苏州的捕快们成日板着脸,就像她差他们的工钱似的……” 只是楚天白话没说完,一转头,就看见了已经上了楼梯正走来的慕容嫣,以及突然突然出现在她身边的北堂傲,不由得愣了愣。 楚天白一愣,不敢回头看柳金蟾。 而大家,却都已循着天白的视线朝前看去,就见特意换下了官差服一袭簇新翠裙的慕容嫣粉面含春得带着近两月常见的一位姓北堂的贵公子走来。 一个袅袅婷婷、闭月羞花,一个温文尔雅、从容有度,就好似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款款走来。 孙尚香下意识地踢了踢脸色微变的楚天白,示意天白看柳金蟾: 北堂傲恢复记忆前曾是柳金蟾的相公——只是偏偏这事儿捕快班只有孙尚香、楚天白知道。 “慕容捕头久等不见,原来是换了衣裳,约了佳公子。我说呢,明明最早走得,怎么最晚到!小柳子是不是要罚!” 叶二的声音一出,立刻打破了僵局。 柳金蟾当即就拿起酒壶和酒杯:“不用说,老规矩先罚三杯!小妹进京这么要紧的事还姗姗来迟!” 大家立刻附和,慕容嫣也豪爽,当即仰口自罚了三杯,方问道: “怎么大家看见我,楚妹妹和头儿、你,看着脸色都变了。”当捕快久了,慕容嫣观察之敏锐立刻让三人面瞪口呆。 还是楚天白灵机一动,反应快,突然就指了指她身后。 慕容嫣。一回头就听下面的楼梯都是环佩声,接着一群环肥燕瘦、或拿琵琶、或拿箫等舞的一个个如花似玉男子一一入场,更别说其中还有几个衣着颇为暴露的歌舞伎。 慕容嫣的脸也白了,小心地回头看身边的北堂傲,而北堂傲却瞅着对面主席上的柳金蟾,眼露诧异,眸心恍惚,如见“故人”。 “我不知道……”柳金蟾赶紧解释,“慕容姐姐不好意思,唐突了你相……” “慕容姐姐还没娶亲呢!” 楚天白立刻打断柳金蟾的话,示意柳金蟾看清楚:慕容嫣还是屁丫头呢,而她旁边的公子束冠留发—— 典型大龄青年的打扮——换句话说…… 这位北堂公子根本就不记得他嫁过人,还有过三个娃,而最大的娃今年都六岁了,最近还在苏杭各青楼门口埋伏找过爹! 946.第946章 卷二188来者是客:柳金蟾满心尴尬 柳金蟾赶紧捂着嘴转过脸:“他们还没结?”这让她怎么敢回京,把余下的青春奉献给京城的小倌们! “我哪知道!” 楚天白心里也纳闷呢,那年柳姐姐一走,就看他们出双入对的,京城就他们这对大龄青年了,但两个人的婚事就是迟迟没提上案,有人说是北堂傲家不同意,但弟弟都留得这么大了,再不嫁就是老少爷了! 柳金蟾皱眉:“没道理啊!还没孩子?”明明两个六七年前,懵懂之时就有过那么一夜了啊! “没!”楚天白道,“我看他们挺正经的。”每次路上遇见,那二表舅一张脸都冷得跟冰雕似的、与慕容嫣走在路上,就像一尊高高在上的移动石像,疏离又漠然。 “你能看出什么,就不是傻子了!” 柳金蟾才不信冰清玉洁的话,反正她就没遇见过冰清玉洁的男人,包括当年跳河的北堂傲——不过他把名节看得比命重倒是真的。 楚天白要说自己眼力有进步,例如她就看出她相公要出墙了的征兆了!但她没机会开口,后面的慕容嫣开口说:“你们背着我们说什么呢?北堂公子说他不介意!” “那么……真是唐突公子了,那……你们在那头,小二拉个帘子吧!先顺便拉几首曲子吧!坐坐,随便、随便!不要拘谨!慕容姐姐你的客人,你招呼好,小妹我也不认识,就不唐突了。” 柳金蟾背过身笑得一阵尴尬,她是来和老友叙旧的,可不是来和前夫相认的—— 而有些人就是过去了,再见面也是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她没预见会遇见他,她是文官,而他是武将……一个墙内人,一个墙外人,不该再有交集的! 一众歌舞伎在楚天白的巴望中袅娜而过。 “眼睛直了!” 柳金蟾立刻扭正楚天白的头,要表现出与当年截然不同的君子作风,只是天白很不给力,冲着她耳根就嘀咕: “你饱汉不知饿汉饥,我都睡了七八天书房了!”她相公现在看她都眼冒红光,随时准备着撕碎她生吞下腹了。 柳金蟾又和楚天白咬耳朵:“当真?”看样子她相公是有横了心改嫁的意思了!不过公老虎要改嫁也好,楚天白都被他骂了一年废物了。 “骗你作甚?我好像看见凌波公子了……”楚天白脸上一笑,笑得很是荡漾。 柳金蟾连忙也回头看那边的歌舞伎,就见那个最是妖娆的也转眼看过来:可不就是那个凌波公子么!老是老了点,但似乎风韵更足了…… 柳金蟾和楚天白正要看得把人的身段从上到下,接着薄纱看个仔细,那头一直不开口、又不甘被主人家冷落的北堂傲忽然心里就莫名生出万千愤怒来,他也不知他看出了什么,他就知道这对面的女人,看男人之露骨,论理与他无关,大不了看不惯,抽身就走—— 然,他两腿就跟生了根似的,总觉得他此刻要不要对面那排骨女人扭过来看他,他心里就跟万蚁蚀心似的难受。 于是,北堂傲冷脸将唇一咬,冲着拿后脑勺对着自己的柳金蟾开口就问道: “不知对面的大人如何称呼?” 一边看不下去的熊幺幺,当即就踹了看美男正看腰臀舞动的柳金蟾和楚天白各一脚:两个色胚子,丢人现眼! “哎哟!熊大哥你轻点啊!”楚天白当即“哎哟”出声。 柳金蟾也龇牙咧嘴,回过身按住同处,低呼道:“熊大哥你腿上功夫还是和当年一样快、准、狠、着实令人怀念啊!” 熊幺幺立马横了柳金蟾的轻薄相一眼,啐道:“别胡说!人家公子问你话呢!”死猪不怕滚水烫,相公都跟人跑了,还轻浮不减! 熊幺幺言罢,只顾着自己闷着倒酒喝,也顺便看那边的舞蹈,丝毫没注意到那头北堂傲扫过他时,瞬间有些阴沉的凌厉。 “嘶嘶——不知公子问什么?” 柳金蟾摸着被踹疼的屁股,此刻再看北堂傲和慕容嫣在那头,心里也没刚才那么尴尬——人家本就是一对,自己不过是彼此的小过路,“下一个更好”! 北堂傲要耐住性子再问一遍,熟知他秉性的慕容嫣就赶紧抢过他的话头,很是体贴地说道: “北堂公子,想问如何称呼?” “哦,公子真是客气,叫我小柳子吧,大家都这么喊!” 柳金蟾一边笑,一边继续摸屁股,顺便看了看身侧不说话的熊幺幺道:“熊大哥,怎么来了也不和妹妹说句话!你要知道妹妹在那知府天天最怀念的是什么!” “你狗嘴里能吐出象牙来?”长期被柳金蟾调戏的熊幺幺,今儿心情不好,说起话来一点也不客气。 “好哥哥,三年没见了,就没想过妹妹?”柳金蟾笑。 “有人在呢!”孙尚香轻拍柳金蟾,不喜欢柳金蟾在她前夫露出轻浮的一面,尤其对面那个北堂公子脸上好容易挤出来的笑,都有些挂住了,“小柳子还不赶紧敬人家一杯,第一次见面怎么能没了礼数!” 这个“第一次”当即提醒了柳金蟾当年离开时说那句:再见还可以重新从容做朋友! 柳金蟾立刻起身给对面的北堂傲酌酒,然后举起自己的杯子: “小妹刚从钱塘过来,第一次见面,失礼之处公子还请见谅!小妹先干为尽!”喝罢,她一饮而尽,饮罢亮亮杯底。 北堂傲也笑饮杯中酒,亮亮杯底,比了一个请的姿势,然后也给柳金蟾酌了酒;“礼尚往来,姑娘敬了本公子一杯酒,本公子也当回敬姑娘三杯!还请姑娘赏脸!北堂先干为尽。”喝罢,他亮亮杯底。 三杯? 柳金蟾还没回神,就看见那空空的杯底,索性自己也干了,亮亮杯底,她才翻回酒杯,就见那北堂傲又各自酌酒满满一杯,他又干了,亮杯底,再又比了一个请的姿势。 柳金蟾直觉这是要灌她酒的意思? 但“人家”是贵公子,又是客,今儿是仗着慕容嫣的面子…… 947.第947章 卷二189当众刁难:北堂傲人心恼了 柳金蟾她只得一狠心,连喝三杯,加上刚才喝得本就多了,此刻连着三杯下去,人就有点晕了,再看那头的北堂傲,她皱眉,她怎么看见了一丝恨意! 一定是眼花了! 她坐下,要伸筷子去吃鱼,不想那北堂傲偏巧就在她之前尝了菜,立刻对小二道: “这鱼必是热过一次,一则老了,二则腥了,三嘛那醋味少了些许!告诉厨房重新做一条醋溜鱼,本公子素来有个习惯,要就要最好的,让你店主挑最肥最好的鱼,再让最好的厨子亲自操刀,否则本公子今儿就砸了你家这‘醉仙楼金字招牌,这盘换下去吧!” 呃…… 柳金蟾的手停在当场,筷子还没碰到鱼,鱼就被北堂傲从她筷子下端走了。 无视众人瞠目的眼,北堂傲回过眼来,堂而皇之地与众人理直气壮说:、“鱼不新鲜了,对身子不好,姑娘一看就是长期不知保养、睡不好的模样,既如此,饮食调养必不可少!” “呃?”柳金蟾干笑,“哦……呵呵,公子好眼力!”干脆直接说她房事过度更直截了当。 “姑娘放心,今儿本公子既然跟着慕容姑娘来,认识了姑娘,岂有让姑娘再破费一次的道理,小二,我点的菜都算本公子的,不够到时去我北堂府取就是!” 北堂傲说的从容。 柳金蟾忙要打肿脸充胖子说她有钱,但北堂傲立刻就又尝了一口其他菜,一盘、一盘让撤了重上不说,还另外又加了一道清蒸大螃蟹、红烧蹄髈、糟鹅掌、珍藏的天价风味果子狸…… 道道都是她喜欢的菜! 柳金蟾就看着心里发虚,身淌汗,心虚之余,不禁抬眼去看那对面的北堂傲,只见对面北堂傲笑面如风,还一个个挨着给夹菜,临到她这儿时,她忙捧了碗去接,就见她最嫌麻烦的八只螃蟹腿不偏不倚地落在她碗里,不禁有些泄气。 “柳姑娘不喜欢?”北堂傲挑眉。 “喜欢!我最喜欢螃蟹腿了!”柳金蟾立刻笑,笑完就觉得这北堂傲在故意整她嘛! “那螃蟹腿都给姑娘!”北堂傲很热情,当即就不顾众人再度侧目,抬手把八只大螃蟹的六十四条腿,全部都放进了柳金蟾的碗里,堆得像个蟹腿灌木丛。 这次,柳金蟾很确定,这北堂傲在恶整她,但他们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啊,难道他想起她骗他: 他是她相公的事儿了? 柳金蟾一阵心虚,她当时只是担心他又跳河,才不得已那么说,她也没想过要碰他,哪知道他把她的话当真,后面数年还往她的菜里下药—— 她也是受害者好不好!生孩子疼了一个时辰,是人受的吗?还生了三个。 “柳姑娘怎么不吃?还是姑娘有了身孕不能吃这阴寒之物?”北堂傲很是关切地问。 “怎么会……只是都给我……我那吃得这么多!大家都吃才好!”柳金蟾话音一落,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护住了自己的碗,谁也不想被插满螃蟹腿! 柳金蟾只得闷闷地拿起螃蟹腿开始掏:这么多,她吃一个晚上也吃不完啊! 柳金蟾吃螃蟹吃得心梗,一边的熊幺幺却笑了,一时附耳来说: “今儿,你遇见了一个厉害的,你别不是得罪过人家?还是揩油揩多了,不记得自己干了什么,让人找上门了?” 柳金蟾也不示弱,也立刻凑到熊幺幺耳边低低回道:“别人不怀疑,我觉得是你找来今儿整我的,天知道我调戏过的良家妇男,独你一个!” 熊幺幺脸一沉:“你就嘴上使劲占我的便宜,我估摸着好戏还在后面,我告诉你,慕容姑娘身边这公子可是武将。那兵法熟练得很,少时一个瓮中捉鳖,让你无路可逃!” “是你,那还需兵法,你手一招,我立马跟你走!” 柳金蟾吃着螃蟹腿正郁闷,不想自己嘴毒,让熊幺幺恼羞成怒,当即又朝她椅子脚又是狠狠一脚,当即将柳金蟾摔到了那边帘幕后。 立刻帘幕后的歌舞伎围了过来,纷纷笑道:“柳大人这是多年未见,还是和当捕快时一样不胜酒力啊!” “柳大人,难得回来,不如来与元宵和一曲当年的《凤凰行》,不失怀旧之意!” “我一个人怎么行?”柳金蟾要站起来,不想那凌波公子正好就接了口道:“今儿楚姑娘不是也在,那年在我凌波楼,楚姑娘的歌好生特别。不如今儿也唱一曲?” 天白一听唱曲吓得立刻站起来要跑,当即就让慕容嫣拿住:“我怎不知你还会唱曲?” “好姐姐唱得不好!”天白立刻作揖。 “唱不好也唱!姐姐也想听,北堂公子我们小白蒜击鼓是出了名的好手,今儿定让你开个眼!”慕容嫣拉住天白那里容她跑。 “那就只击鼓!”天白苦道,眼瞅着那边的柳金蟾:不是妹妹不帮你,是妹妹也跑不掉! “行!” 慕容嫣笑,一时等天白在那边接了鼓棒,她低声向北堂傲道: “过去喝了酒,小白蒜拿起鼓棒她和小柳子能嚎一个晚上。两个人这吹拉弹唱可谓珠联璧合,今儿你是有福了,素日里小白蒜让她相公看得那叫一个滴水不漏。” “她相公?”北堂傲隐约就觉得对这个小白蒜颇有印象,这印象仅次于对面那个接过小倌手中琵琶,一看就让他心里堵得慌的花花柳大人。 慕容嫣一愣,孙尚香赶紧补充道:“就是……北堂府对面战家公子。” 北堂傲挑眉,不想战家的儿子也会挑这样的女人嫁: “哦?说来,慕容小姐也和荣国府的战家二公子定的有亲,这快十来年,怎得还不见成亲?” 北堂傲问得从容,两眼却听得那边的鼓声点点好似雷声由远而近,又瞬间化作战鼓地急切,骤然间又戛然而止: 的确,打得一手好鼓! 紧接着,鼓声未停,那姓柳的女人琵琶声起,也不知那个小倌轻轻地摇摇手铃似是远远的催命之声。 948.第948章 卷二190曲终人散:半途杀出河东狮 “你还……还记得……当年我真是鬼迷心窍……” 慕容嫣要向北堂傲解释,却不想一开口,所有人的心思连同北堂傲的关注力又都被那鼓点与琵琶声吸引了去,不禁尴尬地噤声不语。 那小白蒜鼓点起,果然加上酒力上来,此刻不知道害羞了,清凉凉的声音开口就唱道:“我站在烈烈风中,恨不能荡尽绵绵心痛……” 女子的豪气唱来总不及男子雄壮豪迈…… 北堂傲正做这般想,就听这曲风一转,只听得那句“人世间有百媚千种,我独爱,爱你那一种……”正觉得触人心弦,北堂傲就忽觉那楼梯口有异,不禁扭头,心头不禁一震: 就见得那素日里在朝廷、军营飞扬跋扈的璟公主战蛟,头顶纱幂,不知何时已上得楼来,此刻正如小男人一般脉脉柔情地望着那正唱到动情处的小白蒜,心里惊诧之余,不禁生出万千嫉妒。 说实话,他北堂傲与战蛟自小就是众人眼中的天之骄子,都是将帅之才,大家最喜欢做得事就是拿他们作比较: 战蛟天赋异禀,虽身为皇亲,又是皇室血脉,但上沙场骁勇善战,就是行兵布阵犹如他那突变的个性,因此他只是个将才,死路也能冲出一条活路,但不是帅才。 而他生于将门世家,是大周国寄予厚望的下一任兵马元帅。 但论模样,战家是出美人的地儿,战蛟的妩媚自然高他一筹;二人单打独斗,他只可智取不可与战蛟强攻,因为战蛟是生神力又身手灵活多变;说来也是孽缘他们却都偏偏看上了慕容嫣—— 慕容嫣抛弃了与她默默相处多年的他,甚至罔顾他们有过肌肤之亲……就在不久后选择了无论是模样还是出身更胜一筹的战蛟…… 就是重提,北堂傲心中一阵刺痛—— 尽管府里虽然颇多微词,但从不问他与慕容嫣到底要如何,但他心里知道,他就是要一生戎马生涯,孤独终老,也绝不会再选慕容嫣,这是他一个男人的骄傲。 何况他们还有余情可言吗? 负他北堂傲者……都得生不如死—— 而这慕容嫣,他北堂傲一生不顺遂,她也甭想此生过得安生! 北堂傲心内冷冷一凛,眼再度转回那头,欲把那紧慕容嫣之后,令“呆孔雀”倾心的另一个女人看清: 便见得,一曲停,那小白蒜跳上了大鼓,就重重地将大鼓又使劲敲一阵狂响,恍惚竟如战鼓擂动,声声紧似冲锋的号角…… 莫非也是沙场遇见的? 北堂傲无心再听,尤其是在种情况下遇见昔日的“宿敌”战蛟,骄傲的他内心有难言的狼狈。 眼见下面的小二要来,北堂傲待要寻个出口,让自己在战蛟发现前,赶紧仓促匆匆告辞,无奈…… 唯一的出口偏偏就被好似呆若木鸡了的战蛟堵得死死的! 出不去,北堂傲只得回头,欲将自己脸上半掩的纱幂拉下半寸,不想……那头的花痴小柳子弃了琵琶,素指一拉古琴弦,流水一般的江南小曲便婉转而来—— 此曲,恍若闻过…… 北堂傲忍不住愣住,心如擂鼓!脑中好似一晃而过某个画面: 画面里,对面的小柳子一身粉色书生袍,书卷气凝在眉间,指尖也是撩拨的琴弦……而他却抱着一个胖乎乎的孩子—— 那孩子……是襁褓中的妞妞? 北堂傲陡然睁大眼,死死地盯着正被群男环绕的柳金蟾,总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在呼之欲出,却又好似被什么给生生隔住,又被弹了回去! 北堂傲凝了眉: 很好,装不认识…… 北堂傲压下一股子难抑的薄怒,令自己再次稳坐于凳上,唇角扬起一线阴冷冷的弧度。 那头,刚还踩着鼓点闹腾的小白蒜,自古琴声起,便开始安静地坐在鼓上,和着琴声轻哼,其余自带了筝箫等物的人,也跟着古琴声轻轻地应和起来,其境随着悠长的曲韵声而幽远,仿若忽入山林,又见流水淙淙…… 北堂傲来不及在心里给这柳大人的才情琴艺暗给一个赞许,这宁静的画面很快因几个小倌们情不自禁的习惯而打破了。 先是两个靓丽的小倌,缓缓哼着朝着柳金蟾依偎过去,还一个接着一个把翘首搭在了她的肩上,北堂傲心内微微一紧,眼再一扫,就见其中一小倌的手已经紧紧地环上了柳金蟾的腰…… 北堂傲要起身表示愤怒。 身后,刚才还醉得软绵羊似的战蛟,“砰砰砰——”数声,那里管什么大家公子的颜面,提着马鞭,脚踏皮靴就一阵风似的,在大家还没回神时,一脚踹破了那大鼓,单手一把,提住小白蒜的后衣领…… 这一连串的动作之熟练,几乎一气呵成,大家就觉得一眨眼,几个小倌坐在了地上,小白蒜便跟鸡仔子似的落在黑雕爪下,一路晃荡过众人视线: “好你个楚天白,在家看见为夫就是副死鱼样儿,看见这些个狐狸精你就成了活龙了啊? 跟为夫回家!为夫今儿和你没完—— 死女人,有钱就想狐媚子的男人、钱呢?你今天出门带了多少银子?你真是……老虎不发威,你拿为夫当病猫—— 读书读书!你读到这花街柳巷来找野男人,家也不要了啊……” 咆哮声直到马蹄声远去,言犹在耳,静静回荡…… 北堂傲瞠了目,哑了言:战蛟成亲了?成亲就变成了这模样了…… 呆若木鸡地瞅着昔日喝口茶都要装上好半日才勉强喝一口的战蛟,转眼变成了“面目可憎”的河东狮,北堂傲有点心有戚戚焉,但转念一想: 是了,自己都二十四五了,他如何还会没成亲?想必也是嫁得晚,颜色不及先时,所以妻主难免在外面把持不住了…… 可……这么大的事儿,他怎么不知道?还是他真忘了什么? 思及这“忘了什么?”…… 北堂傲立刻下意识地横目扫向,差点被战蛟也一并踹下凳的柳金蟾。 949.第949章 卷二191何患无夫:孙尚香劝柳金蟾 一觉察到北堂傲的注目,柳金蟾立刻下意识地撇开了眼,任凭哥儿们七七八八地扶将起来: “楚夫人的相公还真是与当年一模一样!” “可不,刚可吓死我了,幸亏躲得快,凌波你没事吧?他相公可是一年比一年还凶了呢?” “你们没听他骂吗?估摸着这二日夫妻吵架呢!”…… 好容易,柳金蟾被哥儿们扶起来,顺便还顶着背后几乎被北堂傲刺穿的冷目,习惯地随口问了问几位刚差点被踹到的哥儿: “可有受伤?”天白的相公可是人到处,尸横遍野型。 “没事没事!”几位哥儿忙摆手,另外的几个后面的却低低笑向柳金蟾,咬耳朵似的道: “怎么会没事?只是想着,让柳夫人得闲了亲自撩开衣裳去看看,才是真!” 换做别人也就只能看见人唇动几下,偏北堂傲内外兼修,耳力可谓十分了得,远远在那头听得这话,论理该觉得局促不安与憎恶万分,羞于入耳,骂这些哥儿没有廉耻吧? 然,北堂傲不仅听得一字不漏,甚至脑子里还就出现可这画面……一时间也不知怎得,胸口的闷得,只觉得一股子怒火在胸口烧得旺,就好似有男人胆敢挑战他的底限,公然当着他的面勾引他女人一般—— 只恨不得立马冲过去撕了说这话的嘴儿,再把那刚坐在地上,偏要等柳金蟾去扶的骚蹄子一把抄起来,左右开弓,就令人赏他几个大嘴巴子,看还敢不敢勾引他的女人,拿他北堂傲当死人不? 北堂傲咬牙切齿,努力在脸上露出从容,眼却犀利地将这几个不要脸的男人端详了个仔细: 细脸猴腮,衣裳单薄……果不其然,都是狐媚子女人的老手! 北堂傲不语,也不动,欲走的心与迈不动的两腿僵持着。 慕容嫣却满心不自在了,难得北堂傲今儿肯从马上下来,赏脸与她一同赴宴,她岂能让那么一群青楼男人唐突了出身高贵的北堂傲,让北堂傲以为她慕容嫣与柳金蟾是一路人? “金蟾,我想起……” 慕容嫣连忙起身要紧随天白之后离开,不想小白蒜这一被她相公拖回家了,叶二和吴金华等人也觉得迟了,也起来纷纷告辞: “小柳子,今儿来得匆忙,家里也没说一声,不如……” 吴金华先开口,叶二等也纷纷附和: “是啊,家里也都不知道呢!” 家庭妇男身不由己,柳金蟾明白,自然不敢挽留,只忙着转过身说: “既这样,金蟾也不留大家了—— 明日金蟾定了画舫游湖,趁着大家公休……金蟾在京城时日不多,还请大家尽量到。”之所以提到画舫游湖,只是柳金蟾不想再看见北堂傲,画舫一听就是请了小倌的地儿。 叶二等人纷纷抱拳:“说了就是!” 柳金蟾便送叶二等人出去。 孙尚香一回头发现慕容嫣和那北堂公子还没下来,忙把柳金蟾拉到一边道:“要大姐陪你撑到最后不?” 柳金蟾涩涩地笑道:“都三年过去了,什么是看不开的!小妹看不开就不会来京里了。” “恩!女人何患无夫!不过你这人也不喜欢拘束,不然姐儿倒是觉得有一个哥儿配你蛮合适!”孙尚香笑道。 柳金蟾立刻嬉笑道:“要有熊大哥的那个身段,我可以考虑考虑!” “去去去——我还不知道你? 唉——强扭的瓜不甜,他……其实吧,这男人娶进家门久了,还不都一个样儿,何必这么死心眼儿……这女人家里没个男人管管,看你这三年瘦得比排骨还像排骨!” 孙尚香拍拍柳金蟾梗手的肩,都有点想不起柳金蟾当年小米猪般一身小偷肉的模样了。 “这不是一遭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吗?”不怕,她娘早让她娶亲了,弄不好以她爹的性子,她屋里大大小小的正夫妾侍没有五六个也有三四个了。 “话说,你娘没逼你成亲?” 孙尚香就好奇了,这乡下父母让孩子成亲,个个都恨不得早成亲早生子,一年一窝崽,多女多福。 “逼了!”柳金蟾立刻低道:“但我和我娘说我要挑个当官人家的公子,我娘居然就信以为真了!” “你娘依你?”孙尚香才不信呢。 “不依怎么的,我娘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但我有两女一子了。” “妞妞也大了吧,没问你要爹?” “要了啊,可我对她说,娘的男人太多了,从京城排到苏杭,娘真不知你爹爹是哪一个?不如你喜欢谁,将来娘娶谁进门?” “你这不是教坏孩子!” “那怎么说?真去刨个坑和她说,你爹爹死得早,还带她每年去祭拜祭拜?那丫头精得很,到时候问我要她爹爹的爹娘怎么办?我难道也说都死了?那得挖多少坟啊!” “这的确是个大问题!还是你这回答妙!你女儿就不要了?” “她自己找呢?” “自己找?” “就是让人把她画下来,她要找个和她像的。” “我记得你那妮子和她爹爹可不就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可不是!我都不敢和她说,说她和她爹像,只说谁养的像谁,让她大了再找!” “可将来……不是……” “等知道了,她爹都改嫁了,她找到也没用了是不是?再说给她讨个缠人的相公,估摸着她就不找了!” 孙尚香点点头,很想说何苦呢,娃娃她爹不就在上面嘛,还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小夫妻合好不就结了,但小柳子的心情她也理解,谁愿意娶个相公,相公天天想着别的女人呢!分了也好—— 反正他也不记得了! 孙尚香告辞离开,云香楼的小倌们也一个个下来不断地问她何时和他们一起回云香楼,说小店要打烊了,柳金蟾心情有点乱,索性就告诉他们告诉老鸨,她明儿订下游湖的画舫,让他们也先回去休息,于是乎小倌们也念念不舍地一个个撤了。 柳金蟾去结账,那小二就说刚才的北堂公子已经令人全部都结了。 950.第950章 卷二192旧习难改:不是冤家不聚头 柳金蟾微微一愣,再一扭头,就见慕容嫣尾随着正被身后一群随从簇拥着的北堂傲,站在店门口来告辞。 “小妹有些醉了,就不远送了!你们……一起吧!” 柳金蟾笑,即使醉眼迷蒙也依旧觉得眼前的二人才是真正的一对璧人,尤其现在的北堂傲才是人如其名的他—— 即使站在他心爱的女人面前,也绝不为人低下他高贵倨傲的头颅,那似跟着自己时,总是处处赔着小心,那么……那么地委曲求全,把他大家公子的架子全都放下了,只……只因为婚前那点子心结,而卑躬屈膝,事事胆颤心惊,觉都时常睡不安稳—— 真的,北堂傲离开她,挺好,至少他挺好,又是过去那个桀骜不驯的他了。 柳金蟾涩涩地想着,脸努力挂着祝福的笑意:“他日,有缘再见!” 柳金蟾本想说“你们日子近了,别忘了请小妹”,但“只见新人笑,那听旧人哭”的情景……柳金蟾不愿意去面对,自然也做不到去吃自己前夫的喜酒,自己还能笑呵呵的一副没心没肺样—— 反正眼下……做不到!遥祝已经是极限。 柳金蟾言罢,转身欲上楼。 已经翻身上马,高高在上的北堂傲岂容人这么无视他,尤其这个女人他刚还屈尊降贵敬了酒…… 北堂傲手执缰绳,俯瞰已转身的柳金蟾,冷不丁地斜了身侧的奉箭一眼,露出被冒犯了的不悦模样,奉箭无法,只得板着脸冲着柳金蟾的背影刻薄道: “柳大人,你这么做,不甚妥当吧?” 柳金蟾喝得头晕,咋一听奉箭这话,回过头看奉箭,微微有点找不到北:不妥当,哪里不妥当? 奉箭不敢看北堂傲此刻的脸,只得目视柳金蟾,板着眼提示似的冷道: “虽然我们爷不是个爱拿大的人,但柳大人也是个朝廷中人,逢迎恭送的礼数也不该这般怠慢——”你就是不跪送,也该躬送吧? 柳金蟾也不知这北堂傲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奉箭这么一说,她也不做二想,哪里敢怠慢,赶紧过来躬送: “下官躬送嘉勇公!” 北堂傲这才觉得心里微微舒坦了些许,手拿起马鞭欲驱马趾高气扬地离开,但他转念一想自己就这么白白放过柳金蟾这个“视他无物”的女人,着实需要教训,于是又放下马鞭,用居高临下的教导口吻道: “柳大人身为一地父母官,一言一行都是地方典范,不说要你名垂青史,但也当身正为范,不然,上行下效,柳大人何以教化一方子民纯正良善?” “……”柳金蟾低头,躬身,“嘉勇公教导的极是。” “教导得再好,也要大人听进心里,莫要左耳进右耳出,败坏了我大周的淳朴民风才好!” 北堂傲俯视柳金蟾吃瘪了的模样,心里就格外痛快,话也忍不住多了起来:“柳大人可知,本公所指为何么?” “……”能不知道吗?才“第一次见面”难道你还知我别的事儿? 柳金蟾无语,却又不能不点头:“谨遵嘉勇公教诲。” “教诲可不敢当!”北堂傲指尖拨弄着马鞭,眼笑笑看着柳金蟾低垂的头颅,不觉已将两嘴角扬得老高,“以后谨言慎行,就再好不过!本公呢,最讨厌的,就是那等终日无所事事,不思进取,只知享乐,还成日里眠花卧柳的人。” 柳金蟾不答,醉酒的脑袋晕晕的,着实不解这北堂傲三年来到底是吃药吃多了,还是本性就如此,所以才让当年的慕容嫣受不了,方去又奔高枝的? 柳金蟾不言语,但北堂傲看着柳金蟾这样的败类,就觉得自己心里好似有埋了数百年的怨愤,恨不得一股脑就这么一吐为快,把眼前这个女人说到地缝里躲着,自此收了眠花卧柳的习气才好! 就这么着,整整一个时辰,北堂傲骑在马上,腿就跟生根了一般的北堂傲头顶沙幂,脚踩马蹬,一手执马鞭,一手拿着缰绳,稳立于京城闹市—— 将柳金蟾从头到脚数落了一遍、两遍、三遍……最后连柳金蟾衣着打扮,一把年纪,一个女人还穿得花花绿绿一事,也数落了一番,只听得二人身后的雨墨和奉箭等人纷纷咋舌: 暗道这世间的事儿还真是难脱一个命数—— 夫妻夫妻,果然是天生的一物降一物。 好容易……好容易,北堂傲终于觉得口有些渴,微微住了声,大家的心不禁轻松地往上一提,不想北堂傲竟问了句: “柳大人……成亲了吗?” “呃?”柳金蟾抬眸,被问得有些莫名其妙。 “金蟾妹妹早几年就成亲了,家里还有两女一子,是吧?”不待柳金蟾回答,慕容嫣就赶紧抢过话头,眼瞅着柳金蟾时,还一劲儿地眨。 “呃……呃呃!是……小妹是屋里有了个相公!”就是……人在其位,很久不谋其政了。 柳金蟾连忙应和。 北堂傲抿唇,说不清自己心里是欢喜还是失落,总觉得胸口闷闷的:“既如此,柳大人就更应当谨守本分……为国为家尽忠尽职才是!” 言罢,突然觉得自己没了话的北堂傲终于调转马头开始前进,柳金蟾赶紧长吁一口气,欲赶紧离开,可转念一想,别着,今日的北堂傲可不是哪个总是****在家,看着她背影翘首盼归的“柳家相公”,而是不可一世的“嘉勇公”,倘或他一回头,发现自己没乖乖恭送他离开,再回过头来教导她一番礼义廉耻,不是找事做吗? 无法,柳金蟾只得保持着躬送之姿,直到那头北堂傲转过街角,慕容嫣也好似跟班般尾随其随从后,转过拐角…… 柳金蟾才在感叹这“妇唱夫随”之余,昏昏倒倒地调转头来,预备回客栈——两个世界的人了! 许是夫妻做得太久,又或者是当年真就是爱得那么深,所以对柳金蟾一举一动,一投足一心念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的北堂傲,人马才转过街角没有丈余,这心里就突突得跳, 951.第951章 卷二193心有灵犀:慕容嫣一语惊人 北堂傲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好似他不掉头过去,自己很可能以后会气死……便忍不住突然调回马头: 那个……摇摇晃晃离开的女人—— 如果她真是他梦里哪个一直看不见脸的女人…… 那么她此刻应该会去花柳巷…… “傲……北堂,你怎么了?” 慕容嫣紧随北堂傲调转的马头,急道: “从看见小柳子开始,你就和素日里的你不同。”完全失去数年如一日的寂静无波,难道想…… “慕容姑娘,别提本公子的闺名,本公说过很多次,过去的事都过去了。 你要么呼本公柳相公,要么嘉勇公才好! 还有,见到奔公,你就是以本城捕快护送为名,也请以见国公礼相待!别带得一帮子市井庶民在本公面前,全没了该有的规矩,也当本公是个庶民了!” 北堂傲的眼紧紧地捕捉这黑暗中朝着客栈走的身影,语气又恢复了惯常的冷淡漠然。 “这么多年了……我们……就不能重新开始?我娘……”慕容嫣希望挽回。 “你娘与本公无关,慕容嫣,直说吧,本公既然入了柳家门,此一生就是柳家人!多说无益,缘尽于此,还望慕容姑娘好自珍重。” 北堂傲的眼紧紧地捕捉那柳金蟾眼见要进客栈,但一个转脚,果然……朝着刚才小倌们消失的方向去了……他心口一紧,驱马要跟过去。 “‘入了柳家门,此一生就是柳家人’……可她们柳家当你是她们家的人吗?”慕容嫣挡住北堂傲的去路,瞪大眼看着面色不变的北堂傲,一脸“怒其不争”的愤愤不平样。 此话一语戳中北堂傲的心事,当即令北堂傲漠然的脸上迸射出凌厉之势: “慕容捕快,你不觉得你逾越了本份太多,竟然敢管本公与本公夫人的家事了? 听本公一句劝,与其在这里干耗着,不如好好去看着你的璟公主,仔细……你苦心经营,期期艾艾等了这么近十年,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战蛟满心里早没了你了! “守活鳏有意思吗?” 慕容嫣才不要听北堂傲这些个左顾右他的话,她只静静地追问北堂傲: “养女人别的男人的孩子,她感激你吗?你这样委曲求全,她若有真心,就不会不来京城看你,一个因为你有病就想抛弃你的女人,值得你去为她守一辈子吗?是我慕容嫣,就不会!” “你从哪里道听途说来的混帐话?” 北堂傲倨傲地抬高下颌,阴鸷地俯视慕容嫣视死如归似的脸,恨得想要将她这副“伪君子”的面容撕得粉碎: 他北堂傲有今日,难道不是拜她慕容嫣所赐?他北堂傲而今成了全京城乃至整个大周的笑柄,难道不是她慕容嫣朝秦暮楚一手造就的? 选择她就不会? 若是那个柳姓的冒名妻主对外休他的借口是因他有“恶疾”,那么又是谁手持他当年与她那点子事来北堂府要挟,欲逼他为她做妾的? 璟驸马……好大的名讳—— 他北堂傲只知道,若没有那个站出来“冒名”娶他的柳姓女子,他现在早已是长江里一具白骨…… 男女之情,他北堂傲今时今日,早已抛诸脑后,而今余的,不过是一缕为着家族存亡而活着的战魂,仅此! “再者,就是本将军已与夫人和离,也是我们夫妻之事,不劳姑娘费心!” 北堂傲说着,便欲令身后侍从要将慕容嫣架开。 “可你知道不知道,我一直在等——” 耳听慕容嫣要高呼,恨得当街就想赏慕容嫣这个“癞皮狗”几鞭子的北堂傲,少不得先咬牙,示意人先放开慕容嫣,以免引来路人的侧目,暴露自己的身份: “等?哈哈,真是天真,你在等璟公主出降于你是吧?”北堂傲立马打算慕容嫣的话头,冷冷一笑,“你觉得你现在还配得上高攀豪门吗?”谁嫁啊?没见璟公主打你身边过,都没扫过你一眼吗? “我当初也是为了……”慕容嫣急了。 “为了荣华富贵,为了登上高枝变凤凰,也为了高官厚禄,似锦前程……好一副壮丽蓝景,打得一副好算盘!” 北堂傲骑在马上,丝毫不给慕容嫣抹黑他的机会,继续讥讽道: “慕容捕快啊慕容捕快,难道你不知人心不足蛇吞象,竹篮打水一场空?过去的永远不会回来,失去的,永远不会再是你的,一如本公这大病数年,该看开也看开了,该忘的都忘了,听本公奉劝你一句: 老实本分地,先去守好你的璟公主,仔细……他要养了别人的女儿,你就是他日娶了他,你生的,也不是世女吧?说起来,本公可是有二女一子了!”你死皮赖脸娶上我,你的血脉也一样只能继续做庶民! “不记得也许只是不值得记得!谁能记得过去那么多事?再者,那三个孩子不可能是你养的。” 慕容嫣不想失去她今儿好不容易抓住的新机会。 “本公也曾这么想!但今儿本公发现不是的。”北堂傲故作若有所思。 “什么意思?” 慕容嫣心内一紧,立刻想到了当年苏州城时的北堂傲与柳金蟾。 “那个姓柳的女人你也看见了……本公总觉得她似曾相识,本公估摸着,她就算不是国夫人,也一定知道本公的妻主在哪儿!” “你在胡说什么?”慕容嫣脸色一凛,“六年前,她在苏州遇见你以前,家里就有男人了的,当时还怀了快临盆孩子!” 慕容嫣人心一急,一直隐瞒于心的话,瞬间就脱口而出,待发现北堂傲看着她瞪圆了眼时,放才后知后觉地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嘴:“呃……”不该说的。 “你是说……本公与刚才那柳大人……其实六年前……在苏州就已经认识了?”果然是旧相识…… 北堂傲两眼瞪得溜圆,之前初见柳金蟾时,那一闪而过的画面再次浮现在他的脑中:“当年,她是白鹭书院的女学生是吧?”那身粉衣不会有假! 952.第952章 卷二194从容布局:北堂联手慕容嫣 “……你们那时只是一起求学的学子,而你在鬼谷书院,你们相遇不过是……” 慕容嫣欲强调北堂傲与那柳金蟾毫无瓜葛,无奈她神情一激动,倒让目光敏锐的北堂傲严肃了一张脸: “不过是什么?”那柳金蟾刚第一眼看见他时,脸色都白了!还有那璟驸马…… “不过是同窗!我们……那会儿都在一起读书的!” 慕容嫣言罢,就觉得颈后的冷汗一直一直在往下淌,她绝对不能让北堂傲想起柳金蟾,更不能让北堂傲记起他喜欢过柳金蟾—— 柳金蟾才刚和她相公各奔东西…… “读书?”你读书? 北堂傲眼瞅着慕容嫣那张一撒谎,就会目光犹疑的脸,冷冷地勾起一边嘴角:“但本公觉得,也许,她柳大人就是我北堂傲远在苏州的孩子她娘,你说呢?” “你疯了?”慕容嫣瞪大了眼,第一次觉得北堂傲确实病得不清——妻主也是可以乱认乱说的吗? “本公九年前就疯了!” 北堂傲言罢驱马转身就朝着刚才那个姓柳的身后一路追过去。 慕容嫣觉得有异,索性也上马一路追上去。 “你跟着我做什么?”北堂傲不解。 “我是个捕头,如果你怀疑,何必猜呢?我可以和你一起查!” 慕容嫣觉得她有十成的把我,可以确定柳金蟾不是北堂傲的妻主,如果是,柳金蟾怎么会这么从容镇定?还胆敢当众调戏幺幺?更别说放任自己的男人与她出双入对,却只字不提—— 除非…… 除非柳金蟾从头到尾就是为了当官才和北堂傲成亲,压根就没喜欢过北堂傲,也从来没把北堂傲当做自己的丈夫—— 但柳金蟾那清高的性子,能为了权势,心甘情愿戴上一顶绿帽吗? 所以…… “我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柳金蟾不可能是你的妻主!”慕容嫣说得信誓旦旦。 北堂傲回头:“这对你有何好处?” 慕容嫣撇开脸:“若我想说只想赎罪呢?” “怎么赎?”赎得清吗? 一见那头柳金蟾的身影,北堂傲立刻落马躲在一屋后。 “若你真成过亲,我帮你找到你的妻女。但你不觉得也有可能,真相后面有更多不想想起的记忆呢?”慕容嫣也下马,躲至屋后,“柳金蟾也有个人人都说温润如玉的好相公,但你觉得她是个好妻主吗?” 北堂傲心口一震,回视身后的慕容嫣:“你在提本公我什么?”提醒他,失贞的他就算嫁过也不会有人真心对待? 慕容嫣脸一撇,她的确有这意思:“小傲,无论你过去是否成过亲,我慕容嫣都会娶你,真心相待,就算……就算你有过孩子,孩子我也不会嫌弃,我会……小傲……” “我无须你的真心相待,当年的事,是我年少轻狂!不谙世事!”才会被你的花言巧语诓骗! 北堂傲讨厌旧事重提,讨厌那失贞的事总是被慕容嫣有意无意地提起,而她偏偏却像甩不掉的苍蝇,好似他一日不嫁,她就要跟一日一般,仿佛他失贞于她,她就是他能嫁的不二人选!但她忘了,他还可以不嫁! “你还在怨我?”慕容嫣立刻露出一副忏悔不已的神情。 北堂傲憎恶地扭过头:见过不要脸的,但没见不要脸还一个劲往自己脸上贴金的! 那头柳金蟾已经站在了云春楼的楼下,似乎正在犹豫去还是不去。 北堂傲要过去,却被慕容嫣挡住去路:“哪里,你不适合去!我去!” 北堂傲迟一步,就见柳金蟾已经被人拉了进去,眼睁睁那个女人被妖娆的男人们拉进那销金蚀骨窑,北堂傲的一颗心,就好似被什么揪紧了似的着急,一回头,就冲着慕容嫣道:“你真心要帮我?” 慕容嫣木然地点头,有些被吓住。 “那你把她灌倒,半个时辰我在这里等你!”北堂傲当即从手中拿了刚才剩下的二十两银子交给慕容嫣:“剩下的归你!” “我……” 慕容嫣想说我有,但她转念才想起她娘给她,用来将北堂傲娶到手的银子都让她用在了衣装打扮上……而且是二十两…… “你一年五六两的俸禄,那头牌一夜就一两!你赶紧进去,就叫一桌酒菜,灌醉就给马上带下来,最多再两杯,她一定醉!耽误一刻,人就带不走了!” 北堂傲也不知道自己何来的笃定,但脑子里就有这么一个声音是这么说的,好似他以前做过……而且不止一次这事儿! 慕容嫣也莫名,她拿着银子进云春楼,果然一打听,那柳金蟾刚进了头牌之一云霄的屋里,心里纳罕: 何以没进过青楼的北堂傲对这知道的这般了如指掌,她也算个青楼旧客,但这还是第一次进头牌的屋。 她一进去,心中大叫好险,果然是迟一步,她也没脸面进来了,因为那云霄已经开始半解罗裳,看样子这小倌比客人还急。 “你……不是刚和……去了吗?” 柳金蟾晕晕的靠着床头,抬头一见慕容嫣进来,还红着脸,不禁奇怪,她还以为她慕容嫣和北堂傲趁着夜黑风高正好去温存了呢! “他……先回了!” 慕容嫣笑着坐了过来,那云霄果然是个头牌,被打扰了还一脸从容地给她们上茶,就是他那若隐若现的单衣,让她也不自在起来—— 三年前她也算是窑子的常客,但遇见了北堂傲,为了维持谦谦君子、儒雅痴情的一面,她不是挨不住了,几乎连窑子的门都不敢进。 “你没送?” 柳金蟾瞪大眼,她从不知道慕容嫣这般能忍,美色当前啊,那北堂傲虽不及天白她相公生得魅惑,而今素面朝天,还穿得跟个活鳏夫似的,但人底子在哪里,不着粉黛,肌肤微黑,也是绝色美男一枚,就是这云霄小他好几岁,也赶他那肤质不上。 “他有马呢!”慕容嫣笑。 “也是!”他自卫能力就是来了一百个宵小,也能让他一杆枪全打平了。 953.第953章 卷二195成功拐人:一切皆在预料中 柳金蟾爬上桌,忽见门口有人送了酒菜上来,不禁诧异:“你点的?” “恩!刚才人多,没吃尽兴。”慕容嫣笑。 柳金蟾笑:“那是,我看你将来也是个夫管严!云霄在叫一个公子过来吧。”柳金蟾正要掏钱,慕容嫣赶紧拿了刚才北堂傲给她的银子道:“来了京城,那还能让你再破费!” “行啊!明儿我请!” 柳金蟾拿了筷子就吃,刚才那六十四条螃蟹腿着实让她饭都没吃饱。 “来,我敬你一杯!”慕容嫣赶紧倒了酒,“三年未见,你走时才知你是状元也没得机会送,这是祝贺你当你的。” 柳金蟾忙接了酒也一口干掉,笑道:“那状元别提了,如今大家都笑我呢!我在钱塘,那些哥儿们说,别不是弄错了!” “他们有眼不识金镶玉,这杯听说你政绩不错,愿升迁有望!干!”慕容嫣又一口喝干。 柳金蟾吆喝,那云霄立刻阻止道:“你都醉这模样了,再喝就不行了!不如……” 柳金蟾见慕容嫣面色有异,立刻笑与云霄道:“我明儿还来。” 云霄方放了手,依偎在柳金蟾怀里:“这还差不多!别又让你相公编了回去才好!楚姑娘那相公像只夜叉似的,你相公就是只……拿着孩子当令箭的狐狸!” “为何这般说?”慕容嫣眼看着柳金蟾脸上泛红,的确如北堂傲所说,开始恍惚了。 “楚姑娘的相公,今儿你们也见了,以前来拿人都是风驰电掣的,这人一眨眼,就被他拖出云春楼。而柳姑娘的相公就聪明多了,每次都能从我们手里把人用各种借口编回家去,一会说身子不舒服了,一会说孩子身上不好了、这是明的,更可气的是……不说了!岂有说人家相公不好的!不过能有那样的相公也是好福气。” 云霄笑罢,一双媚眼立刻看向慕容嫣道:“姑娘,今儿不会也是他相公派来抬人回家的吧?” 慕容嫣忙笑:“怎么会!”心里却苦:不是帮她相公,而是帮她的北堂傲来拿人去问的。 “这我就放心了,姑娘,不知要挑个什么样的哥儿?还是今儿跳舞那个?”云霄起身至门边道。 “就他吧!”慕容嫣应付,然后附耳与金蟾道:“不知茅房在哪儿?” 柳金蟾一听,她也要去,就起身:“我们一起!” “这是去哪儿?”云霄回身问。 “酒喝多了!”柳金蟾比了比,慕容嫣扶着柳金蟾赔笑:“我扶她过去!” “春阳,你扶一下柳姑娘,仔细别把人给我弄丢了!”云霄暗想自己衣着不便,索性立刻吩咐身边的小侍从跟上。 慕容嫣不禁咋舌,这防范还真够严密的,不禁道:“小柳子啊,你相公是不是经常把你从这里弄走啊!” “我们和离了!今儿不会有这事了!”柳金蟾笑道,“等将来你娶那公子,你就会知道什么叫做前夜搂着头牌,睁眼旁边睡着相公,然后送子娘娘就来敲肚子了。不过,给你一句劝告,想成亲,就好好过日子,那公子一看绝对就是个好男人!” “你且在那边等等!”慕容嫣赶紧指挥那跟来的春阳退到那边楼梯口道:“你跟着我怪不好意思的!” 那小侍从立刻瞪着一双奇怪的大眼睛,瞅着这个来逛青楼还怕不好意思的怪女人!但客人的话,是不能不听的,他立刻转身往楼梯口走,慕容嫣就赶紧带着柳金蟾拐过小屋,朝后面的角门溜了。 柳金蟾还问:“怎么还没到?” “就到了!”慕容嫣一出云春楼,就见那头的北堂傲探过头来对她招手:这架势是不是有点像云霄口中的某个人? 寻了一处解决问题的柳金蟾身子一歪挂在北堂傲身上道: “好了,慕容姐姐换你!快些!慢了,那元宵又当我跑了!三年了,我出京那日,还是他陪着我赏月,给我剥螃蟹,喂我吃蟹黄……我那时还和他说,他日没人娶他,我柳金蟾就给他赎身——‘落花时节又逢依,容颜旧风华新,如今缘逢至今,当舞一曲……’” 柳金蟾靠着北堂傲还哼起了江南新曲,气得北堂傲一张脸直发青。 慕容嫣赶紧要把柳金蟾扶过来,北堂傲却只是把柳金蟾一把放上自己的马,慕容嫣立刻道:“可以放我的马!”她素知北堂傲爱马如己,这马除了他,别人他是不会给人碰的。 “放了又何必换!”北堂傲愣了愣,再看柳金蟾趴在马背上,又似乎觉得很是习惯,索性牵着马就走。 慕容嫣立刻追上问:“去哪儿?” “我府上!”北堂傲答得自己都觉得诧异。 “你府上?”慕容嫣大惊失色,紧走几步追上北堂傲加快的步法,“你不怕……”就算是你亲戚的妻主,你也不能…… “怕什么?一个失贞的男人怕什么?” 北堂傲听着马上陶醉在温柔乡里细哼哼的靡靡之音,心里那个火儿就“噌噌噌——”上窜,但一想到那句“三年了,我离京那夜,还是他陪着我赏月,给我剥螃蟹,喂我吃蟹黄……”又不知为何,自己总觉得好似有些亏欠这女人—— 好生诡异! 为什么会觉得亏欠呢?这女人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北堂傲这听似赌气的话一出,立刻让慕容嫣差点脱口二出“我不能让你名誉受损”的话,梗在喉咙,半日只余一个“……”无言相对。 好半日…… 慕容嫣想说点什么吧,一愣神,再抬眼,竟见北堂傲就这么明目张胆地牵马又驮着柳金蟾行了丈余远,他身边素日里那十几个素日里跟防贼一般防着她的近侍卫,不但不吱声,还一个个跟默许似的,任凭北堂傲将“声名狼藉”的柳金蟾搁在爱驹上不说,还一个个像是护驾般,愣是默许北堂傲像个领妻主回家的男人似的,将柳金蟾往家去—— 这还了得? 传出去,这名声……不是要故意让她将来给人顶绿帽吗? 954.第954章 卷二196旧情难续:物是人非已陌路 “傲……北堂……你不能这么作践自己!” 心里只担心北堂傲这是故意气她的慕容嫣,急得一跺脚就冲到了北堂傲前面,挡住去路,才开口,还不及补上“我知道你气我……”,她面前就“唰”一下横了三四个年纪偏大的女人,女人之后又是七八个男人将北堂傲与柳金蟾团团围在了圈里: “慕容姑娘请自重!” “那……”慕容嫣怒,要指着北堂傲马上的柳金蟾细哼哼的柳金蟾大喊一句,“那她呢?你们怎么不管?” 然…… 北堂傲早晚是她的人,虽然现在街上过往行人已寥寥无几,但她在大街上公然给北堂傲招不自在,不说绝自己的后路,就是北堂傲以后不计较,但北堂傲名声坏了,她娶了他,还不是打自己的脸子: 让人说她娶了一个水性杨花的残花败柳,她可怎么出来做事,做官,立足朝野,俯视群臣? 忍了又忍,几经吞咽,慕容嫣才觉得自己梗在胸口这三年的怨气微微散了些许,不得不耐着性子,低低地与看似心不在焉,却看不见脸貌的北堂傲,低低的软言低道: “我知道你恨我,怨我……是我对不住你……可……你也不能……为了气我,把自己也搭上进去吧?” 北堂傲侧目:为你? “你刚训导柳金蟾的话,我明白,都是说我呢,我是以前去过花街柳巷,但……说了你们男人也不懂……十年了……你也知道,我至今屋里一个男人都没有……就是对大家说得那个府里的我爹给的通房,你那年还没出嫁前,我娘就已经打发了……” 不待北堂傲挥手令人挡开自己,慕容嫣就赶紧接着道: “你还要我如何呢?”我毕竟是个女人! 若是那年…… 北堂傲觉得自己一定会为这话恼羞成怒,肝肠寸断,直呼自己“委曲求全”怎么就成了“无理取闹,得理不饶人”了呢? 弄不好,还会非要和慕容嫣争出个是曲理直来,又或者把自己气个半死,最后怨愤自己怎么就睁着眼睛挑了这么“翻脸就不认人”的无情女人,来作践自己呢? 然后…… 死也死过了! 疯也疯魔过了…… 能如何?越是在乎,越是计较,到头来,伤得也永远只有一个自己,谁让自己当年自以为是,谁让自己小看了这大周,无论你一个男人多么能干,都终难逃脱出女人们的掌握,注定被她们玩弄于股掌之间,浮沉于她们的爱与不爱,宠与不宠之间—— 而他,只不过是更惨了点,丢了身子污了名声,成了残花败柳,破鞋一只,还反连累了家族差点没了百年清誉,成了别人嘲笑的无德之家,最后还险些连累外甥们的闺誉,为他们的姻缘之路笼上阴影…… 不能想,不能想…… 北堂傲不想恨,不是不恨,而是这样的女人,恨她都是对自己的再次羞辱,何苦再折磨自己,连带折磨自己的家人呢?倒不如放下,哪怕落发为僧,自此青灯常伴,也比他此刻失了理智,再次令“仇者快亲者痛”好吧? 仇,要报,但这样的落水狗,还需要他还亲自动手吗? 北堂傲抿唇,宛若鳏夫色的黑色纱幂下,没有人能看清他此刻的脸,而奉箭和奉书却都捏了一把汗,就怕失了记忆的公子,会再次被花言巧语的慕容嫣俘获了芳心—— 旧情复萌…… “爷,不早了!”奉箭赶紧凑到北堂傲耳边提醒道,“再不回去,姑老爷问起来就不好了!” 奉箭一边说话,一边暗示另一头的女人,赶紧去那边街上堵住正要赶过来的雨墨—— 爷和慕容嫣有旧的事儿,绝对绝对不能让雨墨知道真相! “是啊——这几日……老夫人一听说慕容小姐天天来军营外守着爷,脸上都很难看!” 奉书也立刻应和着故意用慕容嫣也能听见的声儿提醒道,他就担心一会儿柳金蟾一时酒醒,又见爷和慕容嫣在街上……这……当年可不就为这事,次日带着姐儿和哥儿悄悄丢下休书,就把爷一个人丢在京城,还留信说祝愿爷与慕容嫣重修鸳盟,缔结百年好合—— 夫人追到白鹭镇去,也无济于事,最后还把爷当年与慕容嫣的旧事抖落了出来,不然也不会弄到如今,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这二人一开口,本还想冷脸听听慕容嫣这样一个女人还能多厚颜无耻的北堂傲,当即就牵马往前走: “慕容捕快,在下姓北堂,可不姓战!走!” “……你……” 慕容嫣瞬间就被四个练家子女人粗鲁地拿着大刀鞘一把掀开到一边的路侧险些跌倒,同时又有另一人给北堂傲牵来了另一匹宝马。 “开路!”奉箭等人也都纷纷一跃上马。 不想,大家缰绳才刚拉紧: “咦……我怎么在马上?做梦?” 柳金蟾忽地嘀咕,下意识一伸手就是马鬃,不禁睁眼发现四周都是黑漆漆的街道。 慕容嫣眼见柳金蟾要醒酒,忙从地上爬过来,好似见缝插针地冲到柳金蟾面前,故意问:“小柳子,你男人呢?” “男人?”她有男人吗? 柳金蟾抓着醉得像块铁石的头,眼扫过前面像北堂傲又不像北堂傲的男人,一时回不过神: 问得谁? 三郎? “回南府去了吧……他娘……近来身体抱恙!怎得了?” 柳金蟾挠挠头,觉得自己今夜好生诡异,一转脸,不想就看见了身侧的北堂傲一瞬间竟用比刀子还尖的眼瞅向她,当即就闭上眼裝晕趴回马背,告诉自己绝对是噩梦:才会梦回从前。 一听柳金蟾这话,瞬间觉得自己一颗心落了地的慕容嫣赶紧又追问: “那……你们的孩子都多大了?” “……”这……演得那一出?还真就是噩梦成真? 醉得头疼的柳金蟾趴在马背上只当是梦,一言不发,她要努力从这个梦里醒过来。 “大的快六岁了,小的也快四岁了,是吧?” 955.第955章 卷二197婚嫁之事:从头至尾就是骗 北堂傲不待柳金蟾醉醺醺的慢慢去想,当即就先开了口——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突然觉得柳金蟾的话,让他觉得怒不可迫,若不是慕容嫣在前,他真有转过身去,一脚把柳金蟾从马上一脚踹下去,让柳金蟾在地上滚个四五圈,待她酒醒了一半,再学之前战蛟的招儿,单手提起柳金蟾的后衣领,一路提回府的冲动! 然……他即使恨得牙痒,也有种内讧前,一定先一致对外的自觉。 “呃?”想起来了? 北堂傲一说,柳金蟾立刻吓得从马背上又坐了起来,瞪着北堂傲看,觉得不可能啊,他们和离时,北堂傲眼里除了慕容嫣还是慕容嫣,连她和孩子们是谁都不知道! 想到这,她重新又趴回马背,她想一定醉得太厉害了,因为按照正常逻辑,北堂傲想起她,只有两种可能: 一,北堂傲病好了,但他心里有忌讳,以他的聪明才智,他一定会极力避开与慕容嫣面对面,以遮掩他的旧事,不然如何装无辜?和纯情? 二嘛,就是想起她,又忘了慕容嫣,那么……以北堂傲过去的举止言行,他绝对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等她回去,绝不与她以外的外姓女人于大街上说一句话的! 所以……是梦,绝对是梦! 柳金蟾捂着头,努力让自己想三郎应该回他们在苏州的家了,努力从梦里醒来,但她没能在她以为的梦里醒来,却是在颠簸的马背上,被北堂傲一个迅雷不及掩耳的手刀,直接劈“睡着了”。 “醉得很厉害,估摸着审也审不出什么来……不如先送我哪里,我先帮你问问……明儿……” 慕容嫣一瞅北堂傲这手起手落的利落架势,突然良心发现,有些担心柳金蟾,要知道北堂傲看似温文尔雅,可心一狠,审起奸细下手可比酷吏还酷吏—— 关键还杀人真不眨眼! “帮本公子问什么?你知本公子到底想知什么?” 北堂傲高居马上,眼也不垂一分落在慕容嫣身上,只高昂着骄傲的头颅眺望街面的漆黑: “慕容捕快,常言说得好,人言可畏,你这三年来无事就时常打听本帅的消息,着实令人费解,为了气璟公主迟迟不嫁?还是他已另结新好,你突然听闻本帅与本帅妻主生了嫌隙,有了断袍之说,才突然想起了北堂府的富贵,本公子的身份?以为本公子是你慕容家可一白捡的便宜?” 慕容嫣一愣,不敢相信,北堂傲居然会在大街上旧事重提。 “慕容从未做如此想……慕容……” 慕容嫣忙要解释,无奈北堂傲早在那年有了自绝的心思后,就对她心灰意冷,什么旧情,什么儿女私情,他北堂傲那年就看得明明透透的,看白了,这婚嫁之事,从头至尾都是女人们将男人重重踩在脚下的枷锁,什么儿女情,只不过是骗尔等男人心甘情愿被一再欺骗一再欺压的虚美谎言: 爱? 不爱? 你进门还不是一样去婆家当牛做马,在妻主面前,还不一样是云云夫侍里那个高兴就被搂两把,哄二句,不高兴,立马就可以一纸休书立马让你开滚,又或者可以肆意打骂,拳打脚踢,想饿你就饿你,甚至还可以被贱卖,抵债的后院男人—— 什么夫妻之情? 什么夫妇之义? 嫁个有情有义的,是可以同甘共苦,但问这世间,几家夫妻不是凑合着过,几家能如他胞姐对他姐夫琅邪那么仗义?何以被称“佳话”,只能说,世间罕有! 他当年之所以被骗,就是对女人有幻想,自以为自己高贵,下嫁就能换来女人的感激涕零,结果呢? 泼了自己一身洗不净的脏水,至今也还在烂泥里泡着,再也爬不出来——而他能如何?只能哑巴吃黄连,只求一个速死,能将热血泼洒在沙场上,渴望用自己的死洗去他给家族抹上的这一层污垢,赎他满身的罪孽。 恨? 不,是他自己轻了自己,自然莫怪最终被人践踏! 因此,北堂傲不想怪慕容嫣任何,也不想和她再有任何瓜葛,当然无惧于生死,也自然无惧旧日种种—— 反正……反正他和慕容嫣这档子事,在宫里,在那些宫内的心腹官员心里早就是耳熟于心的丑闻罢了—— 无非是碍于他大哥的威严,父仪天下的男人典范;皇太女身份的尊贵,没公布于众,让天下人用唾沫星子淹死他,让世人嘲笑皇太女这未来的楚君夫位,连个小小的北堂家儿子都不屑于顾。 “未做此想,就最是极好!” 北堂傲毫不犹疑地立马打断了慕容嫣咯咯涩涩的话,不想让自己的心继九年后再次心碎,自怨自艾一次,也不不可能再像当年少年时那般做“如果”想,给自己画一个虚丽的盼望,最后梦碎成渣,又自伤。 “想来是本帅想多了!慕容捕头还是那个一心一意想做璟驸马的慕容小姐,是啊……驸马,多好的称谓啊,娶了公主就立马成了皇亲国戚,出入宫廷,与咱们这些小门小户大不一样了,这富贵谁人不想呢? 搁着本帅是个女人,也要笑上百年也不舍得醒呢!既如此,慕容捕快还请且行且珍惜,切莫再错失了好机会—— 璟公主而今在京里时日无多,弄不好本帅回来,他就该又准备远赴边塞戍边了……慕容捕快还是赶紧动作吧,这人一戍边至少又是个三年五载了—— 趁着他现在心旌动摇之际,你只怕还有点机会,不然……真就又是个‘肠旺面’长长望,也望不到边关了!” 言罢,北堂傲手一挥,那等慕容嫣嘴边的“北堂……”二字喊出口,他手中的缰绳一紧,早已熟知主人每一个轻微动作蕴含的各个深意的汗血宝马,立马四蹄一起,瞬间扬尘乘风而去。 北堂傲一动,身后众随从也即刻纵马追随,逼得慕容嫣不得不迅速躲开疾驰而去的马,恨得只在原地跺脚: “你……” 956.第956章 卷二198翻脸无情:当爱已经成往事 这北堂傲磨了近十年,怎得还是这么一个跋扈的贵公子模样儿——怪道他嫁了还跟未嫁似的,不得女人疼—— “也莫怪你妻主娶了你,搁着贵夫人名利富贵不要,也非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想着方儿地休你——北堂傲,你也太自以为是了——” 终于抑制不住满腔愤怒的慕容嫣,数年来,终于马鞭一摔地上,第一次站在北堂傲的扬起的尘土之后,冲着北堂傲绝尘而去的身影高声大骂道: “你以为天下就你一个男人是男人?就你出身高贵,可以看不起所有女人?你也不想想你……” “早就是我的人……”慕容嫣这卡在喉咙里的话,怎么也不敢喊出,因为……一柄冷冷的枪尖已经顶在她喉间: “继续说!” 不知何时来到的北堂傲,此刻的声音格外“动人心魄”:“本公子……怎得了?” “呃……” 慕容嫣喉间一梗,可以明显感觉到枪尖那看似微乎其微的力道,其实已经蓄势待发,就等一击—— 北堂傲杀人从不开玩笑! “说啊?说本帅……怎得了?” 北堂傲将声音放得格外轻柔和蔼: 天知道,他等这一天很久了,能够亲自理所当然地以“毁他清誉,以下犯上”,当然手刃慕容嫣,这个过去差点“杀”了他的女人,这将是一件多么惬意而又大快己心的事儿。 “刚不是骂的爽快吗?奉箭,胆敢于大庭广众挑衅本公,以大周律当如何?” “回爷,当庭广众下侮辱国公,损清誉的,可即刻乱杖打死!”奉箭立刻高声答道。 “既如此……” 北堂傲收下枪尖,摆手,有示意众人上的意思。 “爷,慕容捕头,只是喊了句‘自以为是’,只怕算不得是毁爷清誉!”一个老家奴立刻进言道。 “是么?”北堂傲玩银枪,语气不以为然,“那她一个没男人的女人,成日里没事就西洋哈巴儿狗一般跟着本公,就不算毁本公清白名誉?本公贵为国公,还是个有妇之夫。” “那……呈交顺天府……请顺天府秉公处理,如何?”老家奴有些迟疑的建议。 北堂傲身边有隐隐的薄薄怒气。 奉书只得赶紧道:“爷,福叔说得极是,慕容捕快并未说什么,请顺天府处理就好,我们府在街上无故打人,终究不好!” “不愧是条西洋哈巴儿狗,果然是走得好狗运!”北堂傲重新拉住缰绳,冷冷地讥讽道,“这次放过你,下次……本帅定拿你杀鸡儆猴!走——” 刹那间,北堂傲与他的十几个近侍,就跟突来出现时一般,又瞬间消失在了暮色的那扇大门后—— 原来是已到了北堂府…… 慕容嫣眼一抬,想再说什么,才猛然想起,跟进去的还有柳金蟾—— “唉唉唉——金蟾——柳金蟾也跟着——” 慕容嫣喊着欲追着进去,及时挽回北堂傲又要因一时冲动,丢掉的闺誉,无奈,她人是冲过去了,但角门处的女仆人把手一比: “慕容捕快,请顺天府一趟!”门里的人就毫不客气地和上了门,丝毫没把她当做一个人,更别说他们少爷的未来媳妇了—— 不过,她们也从来没想过他们爷会有改嫁的一日。 “你们爷把外面的女人带进去了,你们怎么不阻止,难道不知这才会有损你们公子的闺誉么?” 慕容嫣怒瞪身后的三个女人,气急败坏,真想给她们一人一巴掌:难道就这么放任她们公子这么不自爱吗? 外面的女人? 三仆默然。 “我们不知捕头说什么?”一个人漠然答道,根本不屑于像慕容这种的低等身份的开口解释什么。 “请——”另一人比手! “你们不能这么放任你们公子……”我还要娶他呢! 一想到自己很可能就要绿云罩顶的慕容嫣真的急了,豁出命来,还想再次往府里冲,无奈北堂家是什么地儿,就是女人们也都是沙场上摸爬滚打过的。 “那是我们舅夫人!”其中一人终于在感觉到街边隐约有人路过时,忍不住开口道。 “舅爷夫人?” “舅夫人”? 慕容嫣一愣神,好似才想起柳金蟾原来的相公也是北堂府的远亲,就感觉自己的后脑挨了重重一击,然后一瞬间昏死过去。 冲进府,北堂傲恨手太快,不然等那慕容嫣喊出后面的,哪怕半句来,他抬手就手刃了她,今儿岂不是痛快? 到时即便上面追究下来,大哥也有话说,皇上也不好多说什么,最多就说他旧疾复发,而慕容嫣见色起意,是死有余辜。 思及此,北堂傲手握银枪,更觉自己气闷,然,马过垂花门,事已过去了,懊恼也无用,他只得在仆人拉住马缰绳时,跃下马来,一回首,隐约想起自己似乎忘了什么事吧? 就听一个仆人惊呼道:“少夫人怎么才回京就醉成这模样了?” 这头的仆人牵马还没去马房,专门在内院伺候的诗笺与司琪毫不避讳地一边扶下睡得口水滴答的柳金蟾,一边忙着给柳金蟾清理凌乱了的衣裳: 这…… 这这这……诗笺和司琪可是他北堂傲的贴身侍从! “小心,小心!夫人今儿可喝得不少!” 奉书和奉箭也过去了。 北堂傲呆了,不敢相信只能服侍他一人的数仆为何都“毫无顾忌”地围着一个青楼里眠花卧柳惯了的轻薄女人转—— 不对,他把她扶上马,这些随从就该竭力阻止的,可……谁都没阻止……而且,而且还帮他扶上马……没有一个人说出半个“不妥当”来。 猛然间,幡然想起各种不对劲的北堂傲立刻要手执马鞭问个所以然来,可谁料一个男人过来,竟然忽抹着眼泪说: “二爷回来了,表小姐和表小少爷也回来了,而今舅夫人也回来了……呜呜呜,快快去告诉老夫人,老夫人这三年,一想到爷,和爷这桩婚事,以及这三个娃娃就偷偷抹眼泪,现在好了……现在好了,一家又团圆了!” 957.第957章 卷二199浓情蜜意:并蒂莲花处处开 “快快快,去备水,一会儿好给爷和夫人沐浴……司燕啊,赶紧把爷的床铺好了,爷今儿在这边府睡!”老仆激动难掩的喊着。 等—— 等等等…… 北堂傲脑中一阵乱,再一抬眼,发现此刻高挂起七彩宫灯的院落,那是他在勤国府的未嫁时的小院,而是皇上赐的嘉勇公府…… 怎么了? 难道他也醉了? 扶着头的北堂傲一回眸怒瞪紧接过来为他解去披风的奉箭和奉书:“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儿?” “呃……” 奉箭和奉书立刻糊视一番后,立马“噗通”一声,全跪在了北堂傲的脚边:“我们该死!” 这该死的话又从何来? 北堂傲只觉得今夜醉得可能不是柳金蟾,而是一早就好似吃错了药自己——从自己无缘无故,不请自去参加这柳女人的重逢宴起…… “她就是……那个本公子的挂名妻?” 北堂傲脑子微微一转,一个大胆的猜测就浮现在他脑海。 奉箭和奉书一时也不知怎么答,这从头至尾也不是一二句就能轻易说得情的,一个个只能垂着头表示默认; “是!柳大人……就是爷的妻主,妞姐她们远在苏州为知府的娘亲!”但……不仅仅挂名那么简单了。 北堂傲抿唇,鬼神神差把自己的“挂名”妻主领回来,他此刻心里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只是越看奉箭两个,他心里的疑问也越来越大: 是这么简单? 然这柳金蟾回来,屋里院里人来人往的,有些事涉及到他的旧事,他不便多问,只能隐忍,强耐住满心的疑窦,迈步走过,他要求全部拔掉的烂漫花野,却没有人照办,此刻依旧似锦般绽放小花园,一路尾随抬着柳金蟾进内房的人流,沿着好似瞬间张灯结彩了的雕花回廊,一路走进内院。 啧啧啧…… 今儿真就是没得闲过来,北堂傲提着银枪这一进来,也不仅顿了脚步,只见原来阔朗,满是木马人,以及各种兵器架的阔朗大院,而今已是藤缠萝垂,那边几株连理枝,这头还设了池塘,更有交颈鸳鸯在池塘里你侬我侬…… 再抬眼,喝——廊上的八哥都成双成对了! 至于廊上的雕花,现在也是并蒂莲花处处开,更有期望多女多孙的石榴错落期间,而喜鹊登枝,百年好合寓意的如意连心结,更是大大地垂在大红榴花帘外,垂着长长长的流苏,乍一看还就是新婚中的新婚夫妇小蜜屋! 北堂傲压住对这满院无不彰显浓情蜜意之景的憎恶,咬着唇,欲掀帘子进去,可谁想,这帘子才刚打起,他人还没进呢,就是充溢着花香瓜果香蜜味的沉香琼脂扑鼻而来,只轻轻轻地吸上一口,就是沁人心脾的凉意直入丹田—— 好香! 真正是上等的稀世陈年好香! 这香是谁杰作,素来不在香上上心的北堂傲也不禁为只沉醉,只叹这香比宫里大哥屋里的还好些,便不禁道: “这香从何来?” 打帘子的弄瓦扑哧一笑: “爷忘了,这香,是爷三年前,托肖公子让人从南越带来的上等富森红土料,您还说,只要夫人在家,就让我们取一小块搁在赤金猊小炉里熏着,说夫人最喜欢这味道了,进来就不舍得出去。能让夫人在家好好儿坐在一天。” 这话是他说得? 北堂傲微微一怔,大抵是经年的浴血之战太多,生死都看得淡了,今夜接连的小惊,也让他的心难以大起大落,只是……心里的涟漪还是越来越大。 北堂傲并未展露出自己吃惊的一面,熏着香的源处,继续前进观察。 这内室据他所知原是五间大正房,但他素喜阔朗,就改作了三大间,其中内卧和书房,连着一侧的小客厅,全让他连做了一间,余下外面两间,就给了奉箭等人在外时坐卧。 而今进来,屋内的格局未动,但屋内的陈设也如同前面的院子般,变得物是人非。 若外面多了色彩的话,内帘一挑后,粉艳艳的靓丽之色,瞬间差点瞎了北堂傲的眼儿—— 珠帘、珠翠、妙曼的纱幔……以及大红的百女千孙被,墙上风姿绰约的仕男图…… 最最最可怕的是那架上挂得男子内裳,透得啊,连纱那头的木纹都看得见,绣花挡挡吧,还一看那簇花在的地儿,就让人浑身……特想钻个地缝以掩饰自己好似无衣可挡肌肤的羞涩…… “这……”住过人? 北堂傲暗暗吞过差点吓死自己的口说,扭过头看身边的众仆,很确定这屋绝对不可能是他住过的,因为……和他素来简洁利落,最恨繁琐旖旎的性格截然相反不说,这屋里透着一股子“狐媚子男人”从内到外都止不住的狐骚味儿—— “臭”不可闻! 一看就不是正经人家正经男人睡的屋,满屋子……连他这种不近女人的男人,都感觉得到那种盈盈渴望,好似没了女人,就要死了那种—— 荡夫! “……爷,你去哪儿?” 奉箭一见北堂傲没进内室,就要往外走的架势,吓得赶紧拦住北堂傲的去路,害怕北堂傲错失这么一个“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良机。 北堂傲欲说“这是本公子能呆的地吗?”一片靡靡之色!不料里面一阵水声后,诗笺忽然挽着袖子来请北堂傲: “爷,夫人的衣带都已经宽好了,您可以洗了!” “咚——” 第一次,走路从不撞物的北堂傲在转身的刹那,重重地撞在了门框上:“你,说什么?” 北堂傲瞠目,不敢相信,诗笺这话是对自己说得——他他他,他和柳金蟾不是挂名夫妻吗? “爷……可以给夫人沐浴了!”诗笺有些愣,隐约觉得不对,可又一想,爷今儿都把夫人亲自抓回来了,会还不知道夫人是谁吗? “是啊,爷您的浴袍也备好了!不知用这身银红的还是这身秋香色的亦或……” 司棋更绝,直接两手里就用翡翠托盘,呈着数件薄如蝉翼,透若似无的纱衫,送到北堂傲的眼前来,供北堂傲挑选。 958.第958章 卷二200真真假假:北堂傲已不能辨 北堂傲凌乱了,天知道,他即使最热的日子,也不会在最里面穿这么透这么薄的内裳,而且他即使是在外纱衣,里面也至少有十七八层上等的绸缎等物打底—— 当然也更不会在内裳处允许人绣那种令人想入非非,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是那种位置。 “这是……本公子的?”你没疯了?还是眼瞎了?本公子能穿这个? 不得已,北堂傲终于开口问道。 “呃……绣样儿……”诗笺忙要开口解释,奉箭就赶紧挡了开,跪在北堂傲身前:“爷,其实……其实……妞姐和囡姐儿她们,是爷您和夫人养的孩子!” 北堂傲心里当即“咯噔”了一下,但…… 他不是愚夫,不是人云亦云,说什么就信什么,没读过书没识过字的小户人家的男人,更不是当年那个慕容嫣事后几句甜言蜜语,就能倾心于人的少年。 他快奔三十了,是大周的大将军,他文武双全,是十几岁就在西域以兵法见长,大破敌军,一战成名,至今无败绩,被人称作“常胜将军”的大周三军元帅—— 区区一句话,就能颠覆他对自己的所有认知,相信他北堂傲是个会为了一轻浮女人,轻易宽衣解带,还薄纱覆身,袅袅娜娜,像个青楼小倌不要脸不要皮,说脱就脱,说怎么的就可以怎么的小娼夫?那是妾侍们才会去干的事儿! 这也不看看他是什么出身,自小学得是三从四德,夫容夫德夫行……后院争宠,根本不屑于顾! 他北堂傲能为一个女人这么作践自己?他大哥在宫里与那么一群三年翻新的宫妃斗得你死我活,都没在这事上花过多一分心思,他北堂傲会为了一个没脸没皮的女人做这种事?不说奇耻大辱,就是用脚趾头想都不可能—— 遥想当年他傻不愣登献身慕容嫣时,到现在还在恨自己轻浮,就当年那样无知无畏,他都没让慕容嫣拉了一条衣襟带子,看,更是不会让看! 而且,他自慕容嫣那次后,至今没男女之事,没有过一丝向往,乃至当日一心嫁给慕容嫣给自己一个交代时,他的打算都是一进门就给慕容嫣赶紧纳妾,那种洞房之事,不是他这种尊贵身份男人做得,当然,那种只一瞬间就痛得几乎昏死的罪,遭一次就够了! 但不信是不信…… 奉箭说这话的真真假假,要不要立刻反驳,还需要从长计议…… “……你来!” 深知家姐一直为自己的婚事短短数年,就花了头发的北堂傲,没有当即否定,而是默认一般,调转身往院里走—— 也或许…… 他想这是家姐和姐夫故意安排好的,希望他能主动挽留这桩婚事的伎俩,尽管有一个百个不情愿,但……他真的被休了,北堂家的颜面还是会很难看,他不能再给北堂家抹黑了—— 家姐希望是真,就是真吧,反正他没孩子,这爵位给谁都是给,只要保全他与北堂家的脸面,也算给的值得了。 “那夫人……”谁洗?总不能一直泡在哪里吧? 可不敢太岁头上动土的诗笺,立刻手指屋内,满脸无措。 “你们几个一起洗就是了!”这还用问?留你们在屋里是干什么用的? 北堂傲想也不想地看了诗笺一样,就满脸不耐地转身出了屋,徒留一屋子的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所措—— 爷这是什么意思? 要让夫人把他们几个收进房里为侍?和他们做所谓的后院“兄弟”了? 爷是真的想开了?还是眼下病没好透,所以才这么说的? 又或者……这是爷趁此机会看看他们是不是对他有二心? 诗笺司棋惴惴不安,为侍不可怕,而且他们几个太爷挑来时,就明摆和他们几个说了,让他们机灵点,多给爷分分忧,只要把夫人的心拴在屋里,将来的荣华富贵,有老叔公们的也就有他们的,名分无须愁—— 可爷当年可不是这么想的,谁敢对夫人献一点殷勤,就是眼神打扮稍微有点不对,都立马撵你去外面配人了!有时候夫人一走,抬手就是火辣辣的一巴掌,抽得你头晕目眩,只敢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怎么办?”诗笺眼瞅司棋。 “咱们绝对不能动手!”司棋一想起当年被爷一巴掌掌掴在地,次日就打发出去的兰亭,至今心有余悸。 “司棋哥哥说得对,爷喜怒无常的,而今是病没好,这将来病好了,就是今日的事不计较,咱们也没好日子过!” 墨竹点头应和。 “是啊,夫人在外面的两个男人,夫人不是都没敢接进府来吗?”岫岩补充。 “哎——” 四人叹气开始想办法,论理给国夫人为侍,一辈子的富贵荣华就是铁板钉钉的事,而且家里也跟着长脸,荣耀,但……大府里的季叔虽说比外面的许多正夫还强,吃穿不愁……当然,夫人也是大府里少见里的好女人,对男人的体贴更是万里挑一的—— 但这个府终究是爷的府,爷若能像其他家老爷那般只管管家,对后院争宠的事儿,再是不欢喜,也不大理论,尚可,然…… 爷可不是这种人,谁敢和他争宠,那就无异于虎口夺食,自寻死路——不死也得去半条命!爷不是个容人的人…… 可……眼下怎么办? 夫人还在澡盆子里呢? 四个人愁得眉都要打结了。 院子里,北堂傲捡了一处软塌坐下: “你们说吧,老夫人想让你们怎么说,你们就怎么说吧!”只要不让他和那个女人同床共枕,住一个院子,一个屋檐下,他都认,成了吧? “……老夫人没让我们说什么!”奉箭与奉书对视一眼,赶紧跪下磕头。 “那就是姑老爷!” 北堂傲看着自己的银枪,继续一边挽腕花,他今儿就觉得自己去大理寺,是被算计了。 “姑老爷?”奉书的眼开始游弋,“姑老爷……只说,无论如何,要让爷和夫人见上一面儿!” 959.第959章 最后通牒:北堂骄的三条路 见上一面?这么简单? “就这些!” 北堂傲挑眉,他才不信他姐夫会做没有长远打算的事儿。 “嗯!” 奉箭和奉书整齐划一地点头。 北堂傲当即就沉了脸,要说什么吧,忽然就隐约见诗笺几个,在那头像偷运尸体的盗墓贼似的,悄悄儿在黑暗中搬运某个“尸体”: “你们干什么?” 北堂傲霍然站起身,不敢相信,这四个小子,居然敢把他好不容易从外面弄回来的柳金蟾,又往外送: 什么意思?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外面曾有某个男人给过他们好处,知他北堂傲是不在屋里过夜的,所以他们时常将他的战利品拱手,两面讨好? “我我我……我们……” 北堂傲这一喝,当即把那四个不敢给“柳金蟾”做小,与北堂傲当“兄弟”的四仆吓了个虚脱。 “爷,诗笺可是……” 生怕爷一时恼怒把诗笺如何了的奉箭,赶紧暗暗提醒:“东边安排来的人!” 北堂傲抿唇,忍——谁让这诗笺还算识趣,知道怎么两面不得罪,时不时还能替他传递一些假消息出去呢…… “抬回去!”北堂傲低低一声,便见那四个立马以比出来更快的速度,又把柳金蟾塞回了内室。 北堂傲叹气,不解家姐怎么就给他找了这么一个,连仆人们都不愿委身于她的柳金蟾,给他北堂傲当妻主呢?他还白白送了她一个嘉勇公夫人的头衔,这些小侍一旦收进房里,多早晚都能有个妾侍的名分,不说多,干得好的能册封侧君—— 他这个正房又不给人穿小鞋,更不会与他们争风吃醋,这种美事,这是多少给人做小的男人都梦寐以求,却求之不来的大福分—— 可见,柳金蟾此女子,是多么得令良家男人们所不耻,但却偏偏是他北堂傲的妻主! 北堂傲咬唇咬唇,很久才平复住自己的呼吸,不得不放下奉箭和奉书这二人,亲自去监督那四个是怎么尽职尽责的。 无奈,他才起身,那边琅邪身边的贴身侍从来了: “二爷,那边大姑老爷请!” “这么晚?” 北堂傲回头,眸中露出一抹诧异。 老仆不言,似乎有隐衷,北堂傲也不好直问,只得先叮嘱诗笺等人别想再弄什么花样儿,他回来再和他们几个理论,这才提了袍子匆匆往那边的勤国府去。 这一进屋,不打紧,北堂傲才进屋,就觉得屋内是异于往日的凝重,闷闷得,隐约好似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姐!姐夫?” 北堂傲提着袍子才一抬眼,就发现家姐北堂骄甚至连朝服都不及还,好似才刚从宫里出来一般,不竟凝了眉:“是大哥,有什么事吗?” “你前日进宫去了?”北堂骄满脸压不住的怒容,开口就不答反问道。 “嗯!”北堂傲不解家姐何以问这话,“傲儿想着这三年一直在塞外,大哥都频频家书问讯,所以就想着,眼下闲着也无事,不如先去宫里看看大哥……” “谁让你去……” 北堂骄要怒不择言,起身呵斥北堂傲此一鲁莽之举,人就让身侧的琅邪压了下去:“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傲儿啊,姐夫,刚听人来说,你把金蟾带回来了?” “……嗯!” 北堂傲眼看着家姐和姐夫二人凝重的脸色,微微一阵迟疑后点了头,暗道:这下你们满意了吧? 北堂骄先是一愣,然后一想不对啊,不禁又拿眼看着北堂傲:“你想起来了?”若是,真想起来就好啊! 北堂傲微微一抬眼:“家姐,指什么?”一切都是你们的安排,直说不就成了? “……”才觉得一丝期许上来的北堂骄瞬间,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说不上话来:指什么?想不起来,说什么都是枉然。 琅邪欲开口提示二句,北堂骄眼下心急如焚也不想再听琅邪去慢慢引导北堂傲想起什么,或者磨叽什么了,索性直接开口: “三条路,傲儿,你现在三条路,你想清楚,你要怎么做! 一,你还想和那慕容嫣复合的话,就别和她怄气,暂且放下你们那些过往的旧事。” “姐,你……可知你再说什么?” 北堂傲怒起,欲走,无奈人却被琅邪挡住不说,琅邪脸上那露出的愁苦让他意识到今晚家姐的话没有玩笑,甚至……可以说是一本正经地说家族大事。 “二,与那慕容嫣断得一干二净,无论你想得起来,还是想不起来,都自此与那柳金蟾本本分分地做夫妻,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为柳家养儿育女,开枝散……” 北堂娇此话未完,北堂傲忍不住恼了:“家姐,那柳金蟾……” “傲儿是断然不会与她做夫妻”的话,北堂傲危机脱口而出,北堂骄傲的末一句便已脱口而出: “三,进宫,皇上册封你为皇贵妃,位列四御之首。” 此言一出,顿时好似晴空霹雳一般打在北堂傲的头顶,他只觉得头晕目眩,有些回不过神: “皇……贵妃?”四御之首?什么意思?空穴来风么? “跟你说慢些说慢些说,你看你……傲儿,傲儿你没事儿吧?” 琅邪忙扶住看着好似就要跌倒了的北堂傲,两眼紧紧地盯着北堂傲的眼睛,就担心他这节骨眼上一急,又犯了病。 “他能有什么事儿,回来就知道闯祸!” 北堂娇怒极攻心,指着北堂傲,感觉自己比北堂傲还怒不可破,可眼下怎么办? “大哥都说了,皇上这次根本就没有给他商量的余地,直接当着他的面,就着令礼部安排,说待皇后千秋之后,就令傲儿先以内官之名进宫,然后再行册封大典!好好儿,你进宫作甚?就是你真就是想着要去了,你和你姐夫说道一声也好,一声不吭地去了,好了,现在你说你怎么办吧? 你别恼,你现在找根白绫挂上,你以为皇上就能放过咱们北堂家?家姐三年前送你去塞北戍边,你还真以为是为了让你立什么军功?避祸知道不知道?” 960.第960章 反话正说:琅邪黔驴技穷了 “你一会儿……姐怎么叮嘱你的,说你怎么在外人看来也是个有妇之夫了,别去街上逛荡,去哪儿也要你姐夫陪着,做什么多和你姐夫商量,你呢?” “你一回来,就和那慕容嫣在长安街上出双入对,你让我们北堂家的脸往哪里搁? 是是是!柳金蟾休书都给你了,那你为什么不问问,她当年为什么替你描白你婚前那些个乱起八糟的事后,还是毅然决然,带着孩子就去了钱塘,头都不回?你以为真就是你有病的缘故? 你啊——好了伤疤忘了痛,那慕容嫣怎么对你的,你跳进那江里时,她在哪里?你知不知道是柳金蟾把你从那江里驮上来的! 你倒好,有病了,什么都忘了! 当然有病这些都不打紧,可你不能在家姐和姐夫替你拼命圆,稳住你妻主的时候,你转过身,就去街上与那慕容嫣揪揪扯扯吧? 看我作甚?家姐那一句说错你了,你敢说你三年前,没在大街上任凭那慕容嫣跟着你走了大半条街?” “现在你舒服了!弄得自己待字闺中,人人都知道你和柳金蟾夫妻做到了头!” 北堂骄欲再骂狠点,无奈琅邪已经对她频频示意北堂傲除了此刻的脸色青白外,对她说得,满眼迷茫,立刻明白自己就是生气也气自己—— 而且现在就是把自己气死了,于傲儿的病于北堂家都无异是雪上加霜,仇者快亲者痛——而傲儿这样子看似聪明,但不知道来龙去脉的他,当如何保护自己? 哎——也多是自作聪明,最后把自己往虎嘴里送的命—— 怕就怕,日后在宫里,他这性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活活把自己折磨死在哪里深宫里—— 一个男人,有孩不能认…… 不想了,不想了! 北堂骄只能手扶着额头,由身后的仆人扶着坐下,喝了两口茶后,稳了稳心神后,方听似已“心平气和”地问道: “三条路,你自己想吧!要快!”如果你还能选的话。 北堂傲抿唇,一时也不知当如何,只是大姐让他选,三条路,他能选慕容嫣和那狗皇帝么? 所谓好马不吃回头草,一男不许二女,他虽与慕容嫣有旧,但……他毕竟嫁得是柳金蟾…… “与那柳金蟾做夫妻……” 北堂傲咬唇挤出低低一语,反正他之前就已经认命了:“但……那柳金蟾已经有了孩子,傲儿……只想守这挂名夫妻……” 北堂骄要怒回北堂傲一句:“你以为你愿意,人家就愿意?” 无奈她人被琅邪拉了一下,少不得压住自己火爆的脾气,兀自喝茶,且先让琅邪去说——皇上可不是傻子! 再者,当年,小夫妻好得那么如胶似漆的,皇上都贼心不死,更何况而今名不存的…… “傲儿啊,你要想清楚,皇上毕竟是个过来人,你们夫妻是不是貌合神离,她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琅邪低低劝道:“依姐夫说,这男人除了死了女人不得不守节的,有谁愿意真的守一辈子活鳏的?再者,你也还年轻。” “傲儿不在……” 北堂傲欲抢答,琅邪却手微微一挥,他再一看他家姐怒瞪来的眼,少不得噤声,先听姐夫说: “你不在乎,是你心里憋着一口气,等他日气散了,兴许就不怎么想,得怪你姐和姐夫了。” “真是傲儿心甘情……” 北堂傲没好意思说那种可怕痛死的事,他经了一次就压根没想还有下一次,只能表白,无奈琅邪压根不听,仍旧抢过他的话头道: “姐夫,就想问问你现在的心里话……那慕容嫣,你真就没想过,和她过?你先别说,且听姐夫和你说完。” “姐夫想着,眼下,皇上既然有了这个心思,甚至还做了这样的决断,那么……姐夫估摸着,无论是你跟了谁,他都未必能轻易放过你! 与其委屈自己这样的身份,与柳金蟾那等成日里只知眠花卧柳,斗鸡走狗,还拖儿带女的女人一起离心离德地做假夫妻—— 守这活寡……听姐夫的,你随那慕容嫣商议商议,不如悄悄地远走高飞,皇上要如何,看在大哥的面上,也不好如何的!” 琅邪这话一出,对面的北堂骄不禁有些担心,但深知自己胞弟玲珑心窍的她,没敢抬眼,只顾着看杯中的茶水,暗想这琅邪这反话正说,到底又是在耍什么花招?就不怕弄巧成拙了?傲儿可不是当年的傲儿了…… 北堂傲也心里犯嘀咕,无奈姐夫说话,无论真还是假都是一副温温和和,像真的模样,你压根无法从他的眼神表情里看出一丝破绽来,可素知姐夫,从不做无用功的北堂傲,心里还是提了十八个不落心地将刚才琅邪的一番“推心置腹”的话细细地琢磨了一番: 怎么说呢? 姐夫分析的半点没错,自古皇家要什么就是什么,即使再顾及,也不过是迂回了一下,就好似这次,让他先进宫,再册封,至于是不是他成过亲,这在皇帝们的眼底也都是浮云,不过是臣子们在乎—— 前代那个皇帝还把自己的奶爹封了皇贵妃呢?不是群臣反对,还差了封了后…… 然,北堂傲可不想自己一世英名,没因慕容嫣一事而身败名裂,最后却因改嫁皇上,册封皇贵妃后,成了名垂青史的“荡夫”—— 而且皇帝好老,当他娘都够年纪了,相较而言…… 北堂傲隐隐觉得那个桌上一脸轻浮模样的柳金蟾,也别有一番动人处了。 至于,慕容嫣…… 姐夫说得对,此刻喊着慕容嫣随他远走高飞,才是逃离皇权一劳永逸,又能不让皇上责怪北堂家的最佳策略—— 只是他想和她远走高飞,她眼下能舍得下那“好似唾手可得”的驸马之位? 北堂傲心里要一阵烦乱,但转念一想,这节骨眼儿还和战蛟那个“河东狮”争风吃醋么?他北堂傲真要慕容嫣挂这个拐带“有妇之夫”的恶名,还需问慕容嫣答应? 961.第961章 故技重施:真话七分假三分 依他,直接令人打晕了,麻袋捆上,丢上马车,他日扔到某个边塞小镇上,任凭她自生自灭—— 宫里也一样当他北堂傲是与她“私奔”了! ——反正过去有旧,近来又多接触,眼下他妻主又返京……说破事被柳金蟾撞破,怕见官,就双双私奔而去,不仅皇上哪里能交代,而且府里也能自圆其说—— 此外,皇上为了维护大哥国父的名声,也不得不,将此丑事压下来,弄得好像他出家去了一般…… 北堂傲想是这么想,也觉得姐夫的话极对,就是…… 他心里怪怪的,总有些抵触,好似这么一做…… “而且,你想啊,你这和那慕容嫣一走,这柳金蟾你也不必烦她连累你名声了! 姐夫啊,立马就让人给她说门亲事,要不……把她在钱塘的那个小妾扶正一个,说起来,你们也就毫无瓜葛,来日见面,也形同陌路了!” 无视北堂傲的沉默,琅邪继续分析道: “所幸,你和那柳金蟾成亲至今,因想着你们也是半路夫妻,多早晚也是要分的,所以你的名啊,一直也没入过柳家祠堂,待柳金蟾再娶后,新姑爷也好腾名字上去,名正言顺地算是柳家正夫了。” 这话,北堂傲怎么越听越觉得别扭? 合着他委曲求全,嫁给那下三滥一般的柳金蟾,到现在六七年了,他连个柳家家祠都没进的?活生生拿他当野相公了?真就是挂名的? 北堂傲听得心里憋屈,暗道自己这日子过得,白给她柳家带了六年孩子,当他是奶爹呢! 北堂傲心里正不平,那边北堂骄突然也跟夫唱妇随死得插了一句: “你说得小妾,是五年前,那个……金蟾为了他,差点被人打死的苏州名角……叫什么玉堂春的?” “你们女人啊,记漂亮男人倒是一个比一个记性好!” 出嫁二十来年,终于妻主开窍能与自己心有灵犀的琅邪,赶紧跟着这句话,好似有些吃味儿似的接了过来: “可不就是那个眉眼有两三分,对面那二公子狐媚劲儿的玉堂春么?据说是个数一数二的尤物!这都五六年前的事儿,你还真够有心的,能记得这么好?素日里没见你这么上心过?” “你这话说的,那会儿……不是傲儿才嫁过去大半年么?宫里还派人去查过!闹得京城也沸沸扬扬的!我能不记得?东边还差点借题发挥来着。” 北堂骄一脸没好气地横了北堂傲一眼: “你啊,听你姐夫的,明儿和慕容嫣商议商议……能走就赶紧走吧! 你姐夫说的对,与其委屈你和金蟾做夫妻,倒不如放你走吧,这柳金蟾的心也不是你能收地住的! 提起这个……前儿,隐约听妞妞说,她娘想娶什么二爹爹?有这事儿?” 琅邪立马也接口道: “可不是……据说就是南府那个有妇之夫,金蟾也不知着了什么魔了,自见了他,就跟丢了魂似的,打三年前,就想以正夫之名娶他过门,咱们傲儿那会子还没出离呢!当时还有人和我说,他是不是弄了什么东洋的邪术!” “当时,你怎不跟我说?”北堂娇瞬间怒了。 “哎呀,你冲我发什么脾气,我当时不也还是想着,无论如何要替傲儿保住这姻缘,你们北堂家的名声,不然我干嘛瞒着,还不是妞妞那三个孩子没爹可怜……” 北堂夫妇就这么着在北堂傲面前,小小地起了摩擦,拌了嘴。 北堂傲能说什么? 都是自己的事儿连累了家姐和姐夫…… “傲儿,刚姐夫的话,你当没听……其实在西凉,男人嫁几次都无所谓!” 好似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琅邪,赶紧愧疚看向北堂傲: “傲儿,你先回去好好想清楚,你妻主金蟾是个多情种子,但凡见着男人可怜,就忍不住动情,难免讨男人们喜欢……当年娶你,也是你往江里跳—— 但婚事毕竟不是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这般简单……论理这夫妻历来是劝和不劝离,然……这么五六年下来,姐夫看着,你当日就是病着,为了留住她的心,也是极尽办法,不惜大补身子,也要为她生养孩子…… 然妞妞这三个孩子接连落地……你也还是始终无法拴住她的心—— 恩情毕竟不是夫妻之情,索性,你这一病,当年的事儿,也忘了,想来也是好事!必是她伤透了你的心……” 琅邪欲说得再动情些吧,无奈被熟知他各种伎俩的北堂傲一脸无波盯着,他纵然心里想出了千百种感天动地的情境来,此刻也发挥不出来了,只得言简意赅地真七分假三分地,淡淡地将今儿一早柳金蟾的话道了出来: “柳金蟾说得对,强扭的瓜不甜,你和慕容嫣才是天生的一对儿,她不过那时恰好路过,恰好救了你,她柳金蟾求得不是一个‘委曲求全,处处忍辱负重,不得欢颜’的报恩相公,而是一个‘两情相悦,你情我愿,心有灵犀一点通’的解语花……” 话到这儿,琅邪隐约觉察到北堂傲的眸心一改刚才的满心“狐疑”,开始微微下垂,好似触动了傲儿的某根心弦……他琅邪赶紧将语速放慢,好似叹气一般顿了顿,一则给北堂傲心里留点思索的余地,一边暗叹: 这夫妻夫妻,还是只有夫妻之间的话最是能动人心,也最能说到人的心坎里去。 “她还说你尚年轻,劝姐夫劝劝你姐,说这青春毕竟短暂,那个男人不想心爱的人在自己最美好的时候,有心爱的人相伴?又有那个男人愿意年华虚掷,花开花谢自凋零?寂落无声……” 琅邪继续模拟着今早柳金蟾的略感感伤的话,心里感叹怪道她讨男人喜欢,他琅邪再年轻过二十岁,也要为这番话动了心思,莫怪她那年考了状元,着实文采斐然。 文武并重的北堂傲,如何听不懂这话里的怜香惜玉之心,只是……这话是那个柳金蟾说得? 962.第962章 停夫另娶:皇帝不急太监急 是了,自己跌倒未及起来,都先惦念那些歌舞伎有没有受伤的人,心细如发,如何不讨男人喜欢,又如何没有这么一颗惜花怜花的玲珑心肠—— 只是……这心肠却不是给他北堂傲的! 北堂傲心里一阵小波澜,一时也不知自己这是嫉妒那些无辜能得柳金蟾怜惜,还是心里泛酸,泼着醋意,寂静无波的心,无故竟是满满的恼恨,恨柳金蟾挂着他的妻名,眼里却没有他,心里也不落一个他—— 竟然佯作素未平生…… 一股子怒意就在北堂傲脸上陡然而起:“既如此,姐夫何故又要傲儿去见她?”话都到这份上了,难道他们夫妻还有挽回的余地吗? 终见北堂傲的脸上没了一味防备,露出真意来的琅邪赶紧趁热打铁,旧事重提: “你以为姐夫舍得你去?这不是看着妞妞她们三个孩子可怜?想着你当日为养这三个孩子,遭得那份罪,心有不忍!” 北堂傲抿唇,不解怎得今儿大家都说那个三个娃娃是他的?当日又说他们的爹有病,所以才让他这个“正夫”暂为教养—— 想他和柳金蟾好,屈尊降贵就直说,何苦这么颠倒黑白?不是他的孩子,也硬说是他北堂傲的—— 难道他们说让他北堂傲视若己出,以后就是把爵位给那妞妞,他北堂傲能说半个“不”字?但……何苦这般三番五次的又来骗他,骗得他掏心掏肺,最后落得人财两空,有意思吗? 北堂傲心内排斥,微微升起一丝丝薄怒与倔强的懊恼。 看出北堂傲满脸不耐的琅邪,很想就此住口,但……他今日住口,那柳金蟾真的带着孩子停夫另娶,按照她说得,让北堂傲心无旁骛,不带一丝牵挂地改嫁慕容嫣,但倘或他日傲儿,突然就想起他这三个孩子来了—— 孩子却管别人喊爹,视傲儿如陌路人,傲儿当是怎得心碎?他琅邪不敢想。 又或者如金蟾所说,待到北堂傲有了别的孩子,也许这三个孩子,他也就忘了,但他琅邪也是个父亲,自己的骨血……相见却无法相认,如何是说不在乎就不在乎的? 尽管下面的话傲儿未必爱听,琅邪也不得不照实说,让北堂骄也听听,省得以后骄骄怪他处理得不周: “姐夫知你而今也不爱听,但姐夫有句话也必须说在前,至于怎么做,你自己来决断。此事,姐夫也帮不了你。” 北堂傲微微抬眼,不解姐夫何以突然说话变得这般正式。 “柳金蟾说得好听,说是让你与慕容嫣有情人终成眷属,其实,你刚也听见了,她一直等着停夫另娶。” 北堂傲看指尖,这点他一点都不意外,毕竟……哪个有点骨气的女人会愿意戴着绿帽?说实在的,他当年还蛮不耻她这种为了高官厚禄,嘉勇公夫人的虚名薄利可一脸不要命不要的女人…… 现在她有了这决心,他倒觉得佩服她这个迷途知返的女人,终于有了点血性呢! 琅邪和北堂娇一瞅北堂傲这副满不在乎,好似事不关己的漠然样儿,当场气得想吐血,暗问自己这是白操的什么心啊? 合着他,而今的私心里弄不好,还真就如柳金蟾所言,是想嫁那个忘恩负义,而今因走投无路,又为了荣华富贵来寻他各种示好的慕容嫣。 北堂骄恨得要站起来,指着北堂傲骂上几句“你如何变得这般没有意思廉耻心”,无奈,手被琅邪压住,琅邪还朝着她不住的摇头,最后咽下这口气,一拂袖欲转身而去,不然……她真担心她今儿晚上,会再把北堂傲拿去家法伺候,看看他是不是还这么自轻自贱。 琅邪如何能让北堂骄此刻离去,他日这事一个周,岂不是又要怪他? 琅邪赶紧拉住北堂骄,拿眼示意北堂骄切莫小不忍乱大谋,一切稍安勿躁,就是最坏的结果,是北堂傲最终还是选择了慕容嫣,这也是在他们的预计范围内。 北堂骄能如何,北堂傲毕竟是自己胞弟,若是自己的儿子,早就打死不提,但……傲儿不同,他为北堂家牺牲得太多太多……不能再让他做无谓的牺牲了。 北堂骄只得强迫自己坐下,继续听琅邪说。 北堂傲呢,静眼看家姐和姐夫在那儿眉来眼去,反正男女之爱,他已心如死灰,这世道他已看得太白,女人娶你不是为了家族传宗接代,就是屋里少了个当牛做马的下人,谁对你好?戏里唱的,也还要悲欢离合呢! 至于他北堂傲,而今不管怎么说,早就是残花败柳了,那柳金蟾能对他真心以待?还和他养孩子?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不说他北堂傲让慕容嫣当年那么一下,以后还能不能正常生养,就是还能生养,他北堂傲而今也不敢让女人碰,那种痛,可不是沙场那么一剑刺来,可忍的…… 所以……嫁谁都是嫁,但既然最后挑了柳金蟾这么一个破灯笼当门面,他心里诸多不满,但不满如何? 一个青楼里混日夜的,与他这朵自轻自贱的残花,说来才是真正的一对儿,即使家姐不说这事儿,他过去三年也想明白了,反正他现在跟谁过都是败柳之身,那么死守柳金蟾,至少还能留得个“从一而终”的名儿,而慕容嫣? 别说他当年就立下重誓,令死不嫁她,就是而今没这誓言,他嫁她也算是“善始善终”,但北堂家只有战死的男人,没有改嫁的男人,他北堂傲此生已注定“生是柳家人,死是柳家鬼”,柳金蟾愿意,不愿意,都轮不到她说“不”—— 娶了他北堂傲,得了他北堂家的好处,就合该将他这顶绿帽子,一戴到底,想临阵脱逃,也要看他北堂傲这秆枪答应,不答应! 想自寻死路就来,但……就是死了,她来日的坟里也得割下半块来,给他北堂傲这个“名正言顺”的正夫,腾个夫妻合葬的地儿,描摹一个夫妻和美的佳话来! 963.第963章 心意已决:好马不吃回头草 因此…… 北堂傲既然心里打定了这个主意,也就无视上面姐夫和家姐怎么得眉来眼去,他只管气定神闲地低头喝茶,压根当作一切视而不见: 孩子们嘛,他当初打一眼就对他眼儿,这三年,他也真是视若己出,与他们也算是情同父女了,但…… 要说到血浓于水,爱得如何如何放不下,宛若心头肉一般,他倒也不至于,只是比对别的孩子,更上心些,孩子们的举手投足多有留心罢了,溺爱,是肯定半点也无。养只阿猫阿狗还有感情呢,何况三个伶俐又黏人的孩子? 北堂傲这越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就越让北堂骄这对“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夫妻,气得想吐血,但能如何? 北堂傲是他们一手调教大的,这凉薄的性子,永远将家族利益搁在自己之上的顺从,也是他们教导出来的,眼下,事关他终身幸福,他仍旧是一副“随你们的便”“你们说是什么,我就是什么”的漠然。他们二人能说什么? 自己种下的果实,自己吃呗! 北堂骄很想直接就命令北堂傲,即刻回去伺机与柳金蟾同床共枕,争取明年孵出一窝仔仔来,挽回他们而今已经支离破粹的姻缘,但…… 琅邪说的对,北堂傲是会听话,但夫妇之事,这般勉强,那柳金蟾不会感觉不到,与其再次让柳金蟾选择离开,北堂傲不得不守火罐,的确不如,让北堂傲自己决定,他是要想办法留住柳金蟾挽回他们的姻缘,还是旧情难忘,还是心心念念要和慕容嫣重修旧好 ——强扭的瓜不甜! 鞋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 这一次,北堂骄强自压下自己习惯了的大家长似口吻,选择沉默,毕竟北堂傲大了,她不可能左右他的一生,倘或她一日去了,他又当如何? 北堂傲不言,琅邪少不得,又开了口:“你姐说得三条路,你自己选吧,这次你姐和我,都不替你选了。” 琅邪此言一出,北堂傲惊得抬眼,不想大姐和姐夫“眉目传情”这么久,竟是这么一个“惊世骇俗”的决定: 自古女婚男嫁,不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么?还是……大姐和姐夫已经对他没了信心……索性也想着任凭他自己破罐子破摔? 北堂傲的脸色微微一白,看出北堂傲误会的琅邪,赶紧状似不经意地道了一句: “柳金蟾说得对,这人心里,觉得好不好,幸不幸福,不是绫罗绸缎,锦衣玉食能左右的……许多乡下的夫妻,终年不得肉糜,却也过得和乐融融……傲儿啊,你为北堂家付出的太多了,姐夫和你姐,这一次……想让你自己来选择—— 无论你是选择慕容嫣远走高飞、还是进宫为皇贵妃,亦或者还是愿意赌一把,试着与柳金蟾再把这早已名不存,实已亡,甚至还必须面对上面层层阻挠的姻缘走下去,都你自己来权衡,抉择。 论理……进宫……你也知道有大哥在,你若是愿意,其实……” “傲儿不愿意!” 等不及姐夫琅邪说完,北堂傲就激动不已地起身誓死反对:“傲儿令死也不去那地方!”去了……那么他当年委身于慕容嫣……岂不是就成了天大的笑话,这些年的罪,他挺过来的理由,不是全没了意义? “那跟慕容嫣走……姐夫也替你打点……”琅邪再试探。 北堂傲想也不想就道: “姐夫该知傲儿的心——好马不吃回头草,当年那慕容嫣既负了傲儿,傲儿就绝了再回头再去低就她,自轻自贱的心!” “兴许,她对你真是真心……毕竟这么多年,没有那个女人能……”琅邪再试探。 “哼——真心?” 北堂傲当即冷哼,讥讽似的自嘲道:“她确实是对傲儿真心,不过是对傲儿身后的荣华富贵、虚名薄利更加真心—— 覆水难收,姐夫,你莫再劝了,她那样的女人,傲儿就是断了这一头的青丝,自此独守海灯,了此残生,也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可跟她远走高飞才是……” 琅邪锲而不舍,无奈“万全之策”不及出口,北堂傲已瞬间似要要爆了的炮仗般憋红了一张脸,迫使琅邪不得不住了嘴。 “姐夫,这话不是让傲儿无地自容吗?”何苦一提再提?这般咄咄逼人呢? 北堂傲两拳握得浑身发抖,他不懂这样的事儿,他多年来,提都不愿提及,甚至想都都觉得自己宛若被那慕容嫣再次****了一次般,令他不堪回首,怎得今儿家姐和姐夫却始终在暗示那事—— 慕容嫣也是——见他一次,就暗示一次 ——难道,他错了那么一次,就真跟那老人话里说得“浪子回头混身烂” ——他北堂傲真就从里烂到了外吗?近十年的谨慎自爱,都无法弥补了? “既如此,那你在街上与那慕容嫣终日出双入对又是什么意思呢?” 一直不开口的北堂骄,想也不想,这话就立马脱口而出,琅邪连拉得机会都没有:“算了——” 琅邪眼见北堂傲这一瞬间,恨得眼圈都红了,吓得赶紧给这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妻主打圆场,无奈北堂傲却不领情,浑身气得抖了三抖后,方切齿一般很恨地道: “有仇不报非君子—— 她误了傲儿一生,傲儿也要她此一生虚度!” 说着,北堂傲怒目瞬间转首回瞪北堂骄,好似发誓一般一字一句地咬牙道: “傲儿要她永远在‘求而不得’却又好似‘触手可及’之间,一次次地点起那么一丝丝的希望,然后又在回首之间,回到原点—— 就这么一次看似一次的重复,一次比一次跌落得更深!最后……一无所有,除了等待,还是等待……” “傲儿,决不放过任何一个背叛过傲儿的人——傲儿,要把那慕容嫣加诸在傲儿身上的所有耻辱,毫不吝啬地,一分分,十倍百倍甚至千倍地偿还于她——” 964.第964章 破釜沉舟:琅邪的火上浇油 “她慕容嫣想要飞黄腾达,想要荣华富贵,想要万人之上,想要美人环绕……那傲儿就让她一世贫、下、贱,孤! 傲儿一日不开心,她慕容嫣就别想有一刻畅怀;傲儿一日不得解脱,她慕容嫣就别指望从傲儿的股掌下谋求一丝丝的幸福。 傲儿悲,她就得苦;傲儿恼,她就得给傲儿泄愤;傲儿不爽快,她就得给傲儿当乐子;傲儿孤,她就得用下半辈子的贫穷孤独下贱,来让傲儿心里舒坦;傲儿生不如死,她慕容嫣就得像狗一样匍匐在傲儿脚下,任凭傲儿戳圆捏扁—— 想怎么折磨就怎么折磨,狗一样的耍着—— 谁让她爱钱爱财爱富贵呢! 妞妞养虎当坐骑,傲儿就逗着她,当狗儿一般养着,找乐子!寻开心……”饵料多的是,傲儿除了幸福外,什么都有!偏偏就是不给她一点半点儿—— 她用爱来谋求出身,功名富贵,那么就别怪他北堂傲,借她来,排遣寂寞与怨气了。 北堂傲说着说着,浓浓的恨意变成了慢慢复仇的畅快之感,嘴角也不禁邪邪地勾起了一抹令人生寒的魔性之笑—— 让琅邪和北堂骄不禁心生起了一丝丝阴森森的寒意—— 他们到底是教出了一个什么样的孩子啊? “你这话说的,折磨她不是不折磨你自己吗?” 琅邪忙强打起笑容:“听姐夫的,别再被世人的蜚短流长所束缚,何苦为难自己呢?好好给自己一个出路,放下你的面子,给你也给慕容嫣一个机会,也是好的—— 不管怎么说,战蛟那小子也嫁了好些年了,慕容嫣再是一心一意只想娶他为正夫,当驸马也是痴人说梦了!你啊,也别折腾自己了,名分什么的,都是个虚名,她娶了你,自然会给…… 姐夫……姐夫不说了…… 你……回去好好想想,别匆忙决定……还有……等等,这是当年柳金蟾走时,给你留下的休书,还有……这是给你姐的信!此外…… 还有这个上了锁匣子,也不知里面装了什么,当年金蟾走时,说是你的东西,现在一并都给你了! 你……你看了再做决定也不迟!” 不敢再听北堂傲心里话的琅邪夫妻赶紧先打发了北堂傲,再另作计较。 琅邪将这门一合上,立刻长呼出一口气,抬眼看北堂骄:“不想短短三年,傲儿就成了这模样,你说……我们要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宫里养大的,自然染了宫中男人们的秉性……” 一时也只觉得头疼的北堂骄,刹那也好似明白了大哥今儿末尾那句“眼下傲儿进宫为贵妃,于我们北堂家,于傲儿而言,也不失是一桩好事”的话来—— 傲儿已不适合再为人夫了,祸乱宫闱,倒是个中能手了。 “你刚听了他那着魔了似的话,怎得还把慕容嫣交给柳金蟾的那封私信,也给了他,不是让他更魔障么?” 想罢,北堂骄立刻想到了那封最终让柳金蟾选择与琅邪摊牌的“傲儿亲笔信”,不禁两眉拢起,觉得琅邪此举根本就是故意要“火上浇油”,与他说的“担心”,根本就是自相矛盾。 琅邪耸耸肩,斜了北堂骄一眼: “心里埋了那么久的恨,能借此机会好好畅快发泄出来也好! 其实,为夫倒觉得傲儿刚才那番话,说得甚和为夫的心,别以为你们女人一个个始乱终弃,我们男人,就得忍气吞声,依我说,就得像他说得,好好收拾慕容嫣,然后再让柳金蟾看看,咱们傲儿的手段,杀鸡儆猴—— 再敢提休咱们傲儿时,先把自己的小命好好掂量掂量,看看前车之鉴慕容嫣,别以为我们傲儿的便宜是随随便便可占的? 白睡了三四年,还给她养了三个大胖孩子,说休就休?提陈年旧事,就想擦了屁股走得干干净净?白日做梦了她! 嫌咱们傲儿当年那样,她柳金蟾还不遗余力地与咱们傲儿翻云覆雨,人病了,拿封信就说‘强扭的瓜不甜’?那她扭下来吃得不亦乐乎的时候,怎得不想想这瓜是她不该扭的? 吃了才说是强扭的……瓜瓤都让掏空了,就想把瓜皮丢给咱们,白吃白睡,还想咱们夫妻给她捡底?真当天下这白吃白拿还赖账的—— 哼哼哼—— 负我们男人真心的,绝对是自残,必不得好死! 看为夫作甚?你若负为夫,为夫也定让你不得安生!去了—— 去了,咱们去睡了,傲儿是个大人了,他自会有分寸,我听他这么一番话儿,就落了十二个心了—— 他这今后,是断然不会再吃一点亏了,咱们啊,也总算可以睡一个安心觉了—— 咱们今后只做壁上观,看他要怎么好好收拾这两个白占了他便宜,还一个比一个跑得快的没良心女人们! 真是有点迫不及待,要看看咱们傲儿,怎么将这两个人面兽心的衣冠禽兽收拾得落花流水了! 当然,能夫妻和美,为夫也是求之不得了—— 不过不破釜沉舟,那柳金蟾如何能明白咱们傲儿,其实……打决定嫁她那日起,就是死心塌地地要和她白头偕老了!” 琅邪一改刚才凝重的心情,此刻欢欣雀跃地推着妻主往卧室里去,这是他自嫁到大周一来,第一个觉得畅快的好日子,真正是说出了他内心无数次想说的话—— 不愧是他教养出来的孩子—— 果然像他的秉性,比他那几个儿子强多了! 北堂骄被琅邪推着向前,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觉得,琅邪送上那个匣子,定然能让北堂傲心里掀起轩然大波—— 弄不好,刚才傲儿那番心里的话,指不定明儿就成了现实—— 可…… 这旧事重提复仇什么的,难道会比上面想招傲儿进宫的事儿,更要紧么? 北堂骄很想和琅邪再聊聊这事儿,无奈琅邪今儿跟吃了药似的,异常主动又热情……只能今夜暂且先搁置了! 勤国府这头是干菜烈火。 965.第965章 性情大变:背叛之始与之末 北堂傲这儿可就是“怵目惊心”,撕心裂肺…… 夜的烛火,摇曳着,宛若来自地狱的利爪,疯狂地往上抓摄,好似要把屋内最后的一丝温度也要紧紧带去地狱锤炼。 风,在屋外飒飒飒作响,牵动一夜的秋雨在那夜的回忆里啜泣,北堂傲分不清这啜泣声是来自他的碎了一地的心,还仅仅只是屋外的秋日哀嚎在年复一年地回唱。 说过已经忘记了的! 想过,一切都已过去了的! 也以为,所有所有的一切,他都已经放下了,毕竟他当年也是有所图,所谓有得必有所失,他得到了不进宫为御的自由,失去的不过只是一方血帕,但…… 但他还有他的海阔天空,他的无边草原,以及驰骋千里的壮志…… 可…… 为何心在窒息? 为何心还会再痛? 而他脸上却没有一丝湿漉漉的旧日潮湿…… 一方血帕,一纸短笺,还有一封长长长的休书,以及给家姐的长信—— 呵呵呵…… 哈哈哈哈…… 慕容嫣夺了他的清白,却攀了更高的枝头,弃他如履,好似……他北堂傲就是一双让她慕容嫣叠脚的鞋。 柳金蟾得了他的妻名,爬上了苏州知府的高位,第一件事,就是把他这双破鞋狠狠地“冠冕堂皇”地送回娘家—— “望有情人终成眷属”…… 哈哈哈哈,他北堂傲和谁是有情人? “望重梳高髻,得配佳缘,共婵娟”“莫相憎”…… 好词、好句、好动情的休书,句句都是为了他北堂傲,抛弃一个给了她爵禄高官的男人,也可以推得这么情真意切…… 呵呵呵…… “哗啦啦——”一扬手,茶几翻滚而去,碎了一地的瓷,休书连着给家姐的信都落入火盆,“啪——”一声,让黑暗中迅速窜出一条长长的火舌,将扉页吞噬殆尽,不留余辉—— 北堂傲的心先是一怔,来不及觉得心如死灰,落下的膝下的那一方血帕却“怵目惊心”地落在他眸底,好似在告诉他,他曾与慕容嫣发生过什么,而他又是多么下贱地试图用这么一方布满了他与慕容嫣那夜所有“龌龊”的佐证,去提醒慕容嫣,曾多么下作,不知廉耻地被她压在身下…… 让她如何触碰过…… 颤抖的手欲拿起这方血帕,抛入火盆,然,手却在即将触碰到这方血帕的刹那,又嫌恶无比的迅速缩回,他不要碰它—— 不要碰这个曾经擦过他的要紧处,又经过了某个女人之手……错了,这方沾满了他所有私密心事,以及曾经让他多么珍视,以为只能自己与自己的妻主才能触及的“私密私物”,已经被践踏成了女人们传递来传递去的秽物—— 从慕容嫣,到柳金蟾…… 或许还有其他更多的女人,看过、摸过……甚至……可能还被用于向人大庭广众地炫耀,向人展示,他北堂傲当年是如何自轻自贱被人轻易解了罗带…… 一想到这方罗帕几易女人手,陌生女人手,甚至被展示于广庭大众眼前,供人传递触摸,北堂傲就忍不住想要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用最厚的棉被包裹住自己的身体,包裹住他的身子,包住他的私密—— 但血帕就在哪儿,说它沾满了不是普通的血,而是他北堂傲的落红,他北堂傲的第一次……它是从…… 北堂傲不敢去想,但即使不想,他也好似从这方载着他所有私密的血帕里,看见了他所有的衣物被瞬间扒了干净,就这么无一物地坦呈在大庭广众下,供人留目、品玩,甚至无可遮挡…… 那些人就像触摸这方血帕般,一一易手辗转,宛若流莺…… 为什么…… 为什么慕容嫣可以如此轻贱于他? 难道始乱终弃还不够?却还要这么****他——他所有的清白…… 已荡然无存! 北堂傲恨,却不解是怎样的恨,让慕容嫣这般恨他,恨到用这种比凌迟他更加折磨他的方式,来凌迟他的最后的骄傲—— 他北堂傲还有骄傲吗? 他真的已经是个人人都可以轻贱的男人了…… 北堂傲看着血帕,真想拔剑自刎,用自己的鲜血洗去这血帕上残留的“秽物”,然欲拔枪的手,却在银枪下,触碰了另一张夹杂刚和血帕共放匣子里的短笺—— 颤抖地再次拿起,然后彻底地心如磐石,再无一丝余情—— 这…… 这是…… 他北堂傲写给慕容嫣私笺,也是唯一的、与最后的一张—— 盛载着他那个年纪那段情,又或者是他北堂傲此生唯一的、一段儿女私情里,倾尽的所有“义无反顾”。 这慕容嫣…… 竟然效法他当日将她的书信交给战蛟之举,绝了她的驸马之路的法儿,将他唯一写给她,表痴情愿不计名分,与她私奔,远走天涯……未落署名的私信,如法炮制地交给了柳金蟾—— 好! 很好! 非常好! 如果,他今时今日今刻对她慕容嫣还余一丝丝最后的温情,为此情而神伤的话,那么此刻也只有一个“绝”字了。 北堂傲一把捏紧手中的信笺,手抖身颤,眼落在那一字一句的“衷心之语”上,只觉得它们纷纷化作利刃一把把地就这么深深地直直扎入他的心口,直到没过刀柄,又紧接着一把把地扎来,如此往复—— 北堂傲紧紧地咬住唇,任凭咬破的唇血一点点地印染红这小小的一张短笺,他不要抑制住这痛,他要好好体味这痛,这来自心口的撕心裂肺,痛彻心扉,告诉自己不可忘—— 不可忘—— 永不可忘! 短笺,简简单单的数字,每一字每一句,是他旧日的真心,是他被慕容嫣狠狠地踩在脚下,践踏于人前的一往情深与痴心如许…… 痛…… 可唇上的痛无论如何也敌不过他心口那一阵阵绞割般,每心跳一次,就好似在万把刀刃上擦过,再擦过,即使已鲜血淋漓,血肉模糊,这痛也无止境,没有尽头,只能痛、一直痛—— 966.第966章 邪恶味道:痛到已然不知痛 痛到他忘了知觉,忘了他的屈辱,忘了他的廉耻,他的恨,甚至他那根深蒂固的礼义廉耻、大家公子的礼仪规范—— 只余“绝不放过”四字! “扑——” “啪啪啪——” 笺落,帕燃——火舌陡然间窜起三尺,宛若贪婪的饕魇之口,要吞进这世间的所有恨,不知为何北堂傲忽然就想起了儿时的一个故事,故事里说,貔貅吃恶人,不是因为它喜欢恶人,而是—— 它太喜欢那种邪恶的味道…… 邪恶的味道? 北堂傲将这句话搁在心里只微微地这么一琢磨后,忽然发现,他此时此刻,也喜欢爱上了这种邪恶的味道—— 有着淡淡的血腥味儿,却又弥漫着诱人的芬芳,每个指尖触摸过的地方,都好似把玫瑰的芬芳与血的腥味儿,那么巧妙地融合在一起,似乎真的是好味道—— 他也好想吃这种味道…… 思未落,北堂傲的嘴角已经在诸仆里勾起了一抹地狱般的邪恶蔷薇之笑,似血似禁忌,更似复仇的火焰,在暗夜里燃烧。 就这么着—— 北堂傲的理智在信笺落在火盆里时崩塌,而跟着他所有的恨意落下的,还有他肌肤之上的一件件衣与裳—— 一件件将他包裹在心灵壁垒里的层层层华服—— 他还守什么呢? 他一直洁身自爱,换来的是什么呢? 是慕容嫣将他的“一片真心”交给他的妻主,让柳金蟾如获至宝,立刻以此为挟,迫使他家姐同意她停夫另娶—— 和她的好姐妹慕容嫣一起,将他北堂傲由“弃履”彻底变成了实至名归的“破鞋”一只—— 京城,第一个,以“七出”为名,被休在家的名门贵公子! 是! 他北堂傲断了她慕容嫣的富贵路,她慕容嫣就绝他北堂傲的最后退路,这叫做礼尚往来,有来有往—— 真是“情深如斯”啊! 既然…… 都断得这么绝了,他北堂傲的名声都让慕容嫣败坏殆尽了,那么他北堂傲为何还守着这败柳之身,守着这具,只让慕容嫣碰过的败柳的之身,十年如一日呢? 难道是还在留恋什么? 或者他北堂傲还在期望能和慕容嫣再修秦晋之好,所以等着“从一而终”?再与她同床共枕? 这个念头,让北堂傲恶心,也让他扯落自己衣物的手更加用力了,就连那屏风后,躺着酒醉的柳金蟾那个陌生的女人的认知,也让他无动于衷了。 反正…… 他那么私密的方帕,都让女人们你摸来她摸去了,一一鉴赏了,他北堂傲而今还有什么不能给人看,不能给人鉴赏,触碰的呢? 人尽可妻了么? 北堂傲扯着衣物,两眼空茫,心里只知道这些束缚让他窒息,他疯狂地想撕扯自己的身体,想毁掉一切,毁掉所有过去曾束缚他所思所想所行的以为—— 世间已无他北堂傲的容身地,他还执着什么呢?谨遵什么? 他北堂傲而今就是个弃夫…… 北堂傲一件件地扯着,无表情地扯着…… 奉书有点担心,欲上前帮忙,却被奉箭拉住,奉箭冲着奉书摇摇头,然后拽着他,默默地退回帐幔后,一切悄无声息,只听见火舌迅速在乍燃后,又迅速的归于黑暗的几点暗红在漆黑的火盆里,吞噬着最后的残余—— 看在北堂傲眼里这暗暗的红,就宛若他那夜落在自己掌间的落红,残余的……?就好似他这尚未让慕容嫣得尽的败柳之身的余渣吧? 北堂傲冷冷的脸,勾起一抹自怜似的自嘲之意,然后,他无意识地抬眼,不曾想这屋里居然就正对着他,设了一面与他差不多高的西洋镜。 北堂傲抬手,示意诗笺拉下那镜上的藤萝金丝榴花缎镜袱,然后烛火下,他去了纤尘的身体就一览无余的尽收眼底—— 第一次…… 第一次? 北堂傲盯着镜子里如此光洁可鉴的自己时,本以为会有难以直视的廉耻感,却不曾想,浮上他心的竟是一种自赏之心好似…… 他以前也曾不止一次这么对着镜子,如此这般细看着自己的即使沙场受伤无数,却依旧无暇的肌肤,只是……遥远的记忆里烙印着的是含羞带怯,欲遮还羞,与而今的他,判若两人,那是个幸福的小男人! 而他北堂傲幸福过吗? 北堂傲冷冷地嘲弄错乱的记忆,目光扫过那镜前奉箭未及送人的纱衣,眸色微微一暗:他竟觉得好看? 但…… 即使是披上这样薄如蝉翼的纱衣,北堂傲也丝毫看不出自己有战蛟那等抚媚风情,难道是他的脸板得太久,还是他生来就如人所说,是天生的端庄,正气凛然? 北堂傲凝视着镜中努力想要变坏的自己,看着看着…… 他却觉得更像一种审视和自弃—— 审视他的心,他的身,他烂掉的内在,以及……此刻内心喧嚣着,想要即刻就去堕落的呐喊! 堕落? 堕落—— 北堂傲漠然的眼,不自禁地下意识转向了那边睡得死猪一般的柳金蟾身上—— 一个借着他“失身”攀上高枝,就赶紧借慕容嫣之手抛弃他的名利之徒;一个……做了他妻主,却害怕被人知道自己戴了绿帽的伪君子;一个喜欢眠花卧柳,娶了她,还佯装不认识他的……慕容嫣好姐妹—— 还是一个与慕容嫣共同分享,品鉴他的私密私物,还不忘带回来……内心龌龊得无边的流氓…… 北堂傲切齿、憎恶、但看着她母猪一般地躺在他的榻上睡得死沉,北堂傲发现自己竟奇迹般地没有即刻想要把她碎尸万段,再拖出去焚烧,来灭绝她残留在他榻上的污秽,或者剁掉她触摸他私物的咸猪爪,以示惩戒的一丝念头—— 甚至……也没有想起慕容嫣时那种由内而外的恶心与浑身翻搅的肮脏感。 相反的是…… 一个他也无法理解的疯狂念头,在他的目光扫过柳金蟾横七竖八的流氓睡姿时,陡然间像着魔了一般袭击了他的整个心神——令他浑身战栗: 967.第967章 一念成魔:相爱相杀已成局 疯狂说,给她! 立刻给她! 立刻把你给她! 她无法羞辱你,因为她现在还是你的妻主—— 她不是怕绿帽子吗? 你就这么结结实实地、直接盖在她的头顶,让她背一辈子……一辈子…… 念头疯狂而有力,甚至令人无法去抗拒—— 他北堂傲,不要从一而终,不只让慕容嫣一个人的味道留在他身上……既然他已肮脏,既然他已不洁,既然这个女人已触过他的血帕,甚至还如此迷恋…… 宛若牵线傀儡般,北堂傲拖着那层无法把他变坏的薄纱,一步步地走向熟睡中的柳金蟾,然后在昏暗的烛火下看着帐中这个酣梦着,不忘为谋求更舒服地睡姿,而扭动身体的坏女人—— 明明畏惧房事的! 明明觉得再与女人共枕,是他以后无论如何也无法同意和接受的事儿…… 明明…… 他从没想过走到这一步……堕落如此! 但内心就好似飞蛾一般,疯狂地想要扑进火海里,只为刹那的疯狂就想要燃烧整个生命—— 只为同归于尽! 但…… 就这么自甘堕落吗?他北堂傲可是名门公子…… 就这么自暴自弃,将自己变成荡夫,自此万劫不复吗? 他的要如何面对他的列祖列祖,死去的父母?但他现在就能去坦然面对了吗? 慕容嫣值得他北堂傲如此作践自己吗? 可他,不是已被作践殆尽了吗?难道,他北堂傲除了这身已经臭了的皮囊外,而今还剩下了什么? 名声? 闺誉? 又或者清白? 理智与疯狂在北堂傲的内心交战,理智拼命地抓着北堂傲最后一丝残留的大家公子礼仪礼规、夫德夫容夫止……做绝望的呐喊,一次次,但却一次比一次的声音越发遥远…… 北堂傲知道不可以、不可以,尽管他的心和唇都在重复这这个“不可以”,但他却清醒地感觉到他的手,正毅然决然地将一根根丝带拉开,一个个结像炮仗般在他心的藩篱蹦跳开—— 一个、两个、三个—— 他甚至能听见每个结松开时的“咝咝”声,然后又归于平静,默默地发出在静静等待的屏吸声! 想逃—— 两腿却如生根! 衣袍在散开,荡漾于侧…… 疯狂说: 快、快、快—— 给她,给她,立刻给她—— 不要犹豫,不要害怕,玉石俱焚吧—— 你还有什么不能舍下的? 你除了还活着像具行尸外,已别无所有…… 用她来报复慕容嫣吧—— 用她来,给慕容嫣也戴上一顶晶莹透亮,绿油油的大绿帽吧!不不不,不止一顶,要一顶顶、一顶顶地给她叠上去了—— 她慕容嫣不是喜欢分享吗?你就让她彻彻底底地把自己的男人分享出去,让她也好好体味一下,她带给你的耻辱—— 让她在苦巴巴等着你回心转意的****夜夜里,你却在她的好姐妹柳金蟾怀里行夫妇之事—— 像钓鱼一样勾着慕容嫣,再像鳗鱼一般缠着柳金蟾—— 左拥右抱,朝秦暮楚不正是她们女人的所长吗? 反正……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孩子,没有真正的姻缘,没有女人爱你—— 以后也不会有孩子,姻缘,甚至还会有女人再来爱你—— 你是什么呢? 败柳! 就是慕容嫣眼底,你也不过是个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残花”,一朵可以用来要挟北堂府,一个可以给她带去荣华富贵的“筹码”—— 这样的女人,你难道还要为她守身如玉,到死都在身上都只刻着她的印记么? 快、快、快—— 给她,给她,立刻把你给她—— 不要犹豫,不要害怕,一起去吧—— 让这群自私自利的女人,也尝尝被背叛和践踏尊严的滋味—— 去看看她们知道真相后,又是一副怎么一副嘴脸,爽快啊! 快快快—— 快快快—— 让你不再只属于慕容嫣一个—— 给她,彻底—— 彻彻底底的…… 就大家一起纠缠至死,大家一起自食其果,一起在淤泥里堕落,谁也别想干净…… 内心疯狂地叫嚣,彻底抓住了北堂傲所有的知觉,他看着柳金蟾,看不见她的脸貌,只看得见自己的疯狂,与渴望疯狂地、彻底地、不顾一切地堕落的魔鬼般冲动—— 不可抑止! 而且,他愿意! 这愿意,从全身的每一寸肌肤,每个细胞,甚至到每一根头发梢都在狂舞般渴望着“饮血止渴”般的堕落与进献—— 好似他只要这样,就能忘记这心口的痛,身体的颤抖的恨意,这宛如万蚁临身的怨愤—— 好似这样,他就能同时报复这两个用过他,却都践踏了他的女人—— 他,北堂傲,要她们自相残杀—— 为了他…… 不,是因他,而反目成仇,然后厮杀…… 哈哈哈哈—— 好姐妹,一起分享他私物的好姐妹…… 都去死! 谁,也别想好—— 弃镜,掀帘,托起死猪女,迫使人脸对着自己: “看清楚,我是谁?” 烛火下的北堂傲,脸似白纸,唇如血。 因下颌吃疼,被迫睁开醉眼的柳金蟾如临噩梦里的吸血美僵尸,心跳暂停。 “看清楚,你今儿身下的我!” “……”柳金蟾无法从噩梦里惊醒,只能看着貌似北堂傲的美僵尸,眼神犀利,宛若锐利的刀尖,大有你敢反抗,立刻要你死得难看的浓浓杀意。 “看清楚,睁大眼,细细地看仔细,看清楚,今夜我北堂傲将是你的男人!” 北堂傲满意的看着柳金蟾的桃花面白如纸,不见一丝血丝,畏惧的大眼只有一个大大的他,光洁亮丽的他,而且充满恐惧与内心的颤抖,心内是无法抑制的愉悦—— 被女人害怕的感觉,原来可以这么让人欢欣鼓舞。 “看清楚——一定要好好地看清楚,今夜我北堂傲将把我给你,你可一定要好好看清楚,你说我美不美?” 半夜,鬼敲门莫过于如此…… 柳金蟾自认《午夜凶铃》看得还算“稳重”,但此刻“北堂傲”临身,她还是有要尿遁了的丝丝感觉,无奈无尿—— 吓尿已不可能…… 968.第968章 夫妻交锋:四不像的美人计 “美……美……很美……”就是美得像鬼! 柳金蟾抖抖索索地强自挤出这么几个字,便已觉得虚脱,如果可以尖叫,或者晕过去,她一定立刻马上,然…… 久经北堂同志考验的她,此刻状态从来没这么清明过,但就是这么清明,她也从头至尾只看见北堂傲的唇一开一合,至于他到底想表达什么,停摆的思维,无法做出判断。 “哈哈哈——哈哈哈——很美?我北堂傲当然很美,不过还可以更美,你想不想再多看看?”女人全他爹的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北堂傲一阵仰天大笑,后又阴鸷地再次勾起一边的唇角,一把掐住柳金蟾细细地颈,冷笑着像是勾引,又更像威胁地逼近柳金蟾,然后不待柳金蟾想象他露出獠牙,直接被他吓挺尸,北堂傲一把扯掉彼此最后的束缚,直接让柳金蟾完成从吓半死,到直接飞升九层天的质跃! 与狼共舞? 这算什么! 柳金蟾觉得世间最惊悚的事—— 莫过于夜半鬼上身,清晨天未明,一睁眼,烛火摇曳下,一妖娆动人的神经病患者,一大早丝都不披一根,就端坐在你身侧,悠然自得把玩着一把银灿灿的长枪—— 还对你阴恻恻地笑得“含情脉脉”,好似他已经这这样坐着恭候“你”了很久很久很久…… “呃……呃……” 从梦中被骤然间不善之光盯醒的柳金蟾,捂着被子,连惊呼都来不及尖叫出来,“同床共枕”了一夜的美艳疯子,就突然依偎过来问她: “昨儿睡得可好?” 听似温柔的声音里,有着与生俱来的倨傲,以及对她,或者该说是对女人们难掩的憎恶和浓浓的杀意,独不见温存后的蜜意。 “……好!”从没这么“好”过…… 无法掩饰对眼前疯子大胆行径,无限惊悚畏惧的柳金蟾,努力在吞了一口口水后,心惊胆颤地挤出一抹笑。 “那……你可看仔细,记清楚,昨儿你枕边的人,是谁了?” 疯美人一面“柔情似水”杀气十足地提醒某女,昨晚的男主是谁,一面公然掀被直接下床,用他的背影告诉柳金蟾: 他们不久前是怎么度过的,或者该说是,她对他已经做了某些,大家一看他这模样,就都知道是怎么一档子事的直观见证。 “嗯!”想不记得行吗? 柳金蟾第一次有了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她才是需要被负责的那个吧?她不过是习惯性地从善如流,省得半夜又被敲起来,面对某人的青面獠牙…… “看得……也清楚吧?” 与声同步的是某个一看就不习惯,但愣是强迫自己转过身来,学坏男人的“红番茄僵尸”。 “嗯!” 完全不知北堂傲这大清早是发得哪门子疯的柳金蟾,立刻在差点闪瞎她钛金狗眼前,赶紧点头如捣蒜,并深知自己再陷“负责风波”:什么叫做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就是—— 谁让这是女尊社会呢?女人只有占男人便宜的权利!没有被占便宜的说道! “那……么,你该清楚,我已经是你的人了!” “红番茄僵尸”回身,开始背对柳金蟾再次挽起垂了一背的秀发并开口,此语气,居高临下,没有半点可反驳的余地,此语气与前世电视剧位高权重男一号某王爷宣告女主“你是我本王的女人”如出一辙! 无法辩驳,早对北堂傲负责惯了的柳金蟾,只管点头,再说他是孩子他爹,又和她睡了近四年,只要一日不改嫁,就是没今晚这一出,他但凡说一句要她柳金蟾滚回来负责,她柳金蟾也会分分钟屁颠颠跑回来承担一个妻主的所有义务—— 好在此刻的“红番茄僵尸”心绪也还算平静,似乎对她的回答也还算满意,杀意有锐减的势头。 只是…… “你会负责的吧?” “红番茄僵尸”忽然又调转过身来,很是认真地问了她这么一句: “……”一千只小鸟打柳金蟾头顶飞过。 “如果……你希望!”居然三年来又来这招! 柳金蟾揉揉头,长呼出一口气,暗想你不同意和离,你直说就好,何苦……恢复记忆了,还玩这个——故意夜半装疯,吓死她了! 只是……她才这么一想,心还没落下呢,北堂傲倨傲的下一句就上来了: “如果你希望死无葬身之地,你可以心存侥幸!负我北堂傲者,不会有全尸的!” 柳金蟾当即闭嘴,刚红润的脸色“唰”一下,再次雪白如纸,只敢仰看此刻“谈笑间”银枪已然在手的北堂傲,像教堂穹顶之上即使不穿衣裳,手执一把利刃,也能让人感到无比“高贵”与极具“威严”的大天使: “一切你说了算!你说……你是希望……” 北堂傲分外“动人”地笑言,手上的银枪尖却已经在柳金蟾的咽喉前一厘米,做三十度左右摇摆了—— 乍一看,好似正在思考,是扎颈子左边三公分处好呢个,还是右边三公分处好呢! “你的希望就是我的希望,你的决定就是我决定,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反正,她这辈子就是来给他负责的! 从善如流永远是柳金蟾的保命不二法则,尤其是北堂傲发疯的时候,她很确定北堂傲不会因为她刚和他怎么过,就会对她放一马—— 绝对的杀人不眨眼!沙场对他的“赞誉”,近年来,格外得铿将有力——逮着就剁啊!善待俘虏知不知道?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北堂傲满意地在腕间挽了一个枪花,收回自己的银枪,很是满意柳金蟾的识时务知大局,不过…… “你要说话不算话呢,本公子也能让你躺在棺材里谨守诺言,你说戴着绿帽子,与本公子成就一番‘生做夫妻,死同穴’的一段佳话,会不会更加荣耀,令你祖坟大冒青烟呢!嗯?” 北堂傲言罢,一瞅柳金蟾瞬间微微发青的脸,立刻抑制不住地大笑出声:真是爽快,原来还真怕这个—— 哼! 969.第969章 威逼利诱:可诛你九族之命 北堂傲笑罢,又觉得自己在笑柳金蟾怕当绿毛龟的同时,心里升起了万千悲凉,与憎恶,但……做都做了,他不可能,也不会再嫁给慕容嫣,谋求一个“从一而终”了的完璧之身落墓了…… 想着,北堂傲好似壮士断腕一般地冷哼一声,忍不住拿枪尖抬起柳金蟾的下颌: “怕?那你就乖乖地听好本公子的话,本公自让你东,你就不可以西,本公子要你西,你便不可以东,让你上刀山呢,你就别去下火海……只要你乖乖听话,高官厚禄,还有你这似锦前程,都是唾手可得的—— 不然,本公子不高兴,要你九族的命,也不是不可能的!” 九族的命? 柳金蟾微微地瞪大眼儿,努力很君子地无视掉,北堂傲发疯后完全不知旖旎胜景正让人饱览的不当举止,但……“要九族的命”,以北堂家今日腹背受敌,内外受制的现状,柳金蟾真的觉得北堂傲疯言疯语得有些过于夸大其词了。 但她能说吗?疯子才说呢! 柳金蟾努力要装出一副害怕的模样来。 而不知为何,一眼就能看穿柳金蟾所想的北堂傲,当即嘴角冷冷一勾,好似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一面让风景更加美不胜收地尽收人眼外,还凑到柳金蟾耳畔,蛊惑似的低语道: “皇上要封本公子为皇贵妃了,四御之首!” 柳金蟾立刻心口一顿,只觉得心如沉石般直直坠落:果然那老色狼还是不放过北堂傲——也怪道北堂傲疯得这般离谱! 来不及心疼,为北堂傲想点什么,柳金蟾就听北堂傲低低的、宛若情人间呢喃私语般大小语气的声再起: “我北堂傲贵为四御之首的那日,你信不信……就是你与慕容嫣两家……九族血流成河之时!” 柳金蟾一僵,不敢相信北堂傲会说出此话,毕竟虎毒不食子,妞妞……但……北堂傲疯成这样了,她能指望他心里除了满满的恨还会有爱的容身之处么? “怕吗?”北堂傲贴近柳金蟾,在柳金蟾耳畔,微微地喘息了一声后,再次地低问。 “怕!”柳金蟾答得斩钉截铁。 “哈哈哈……”北堂傲又是一阵他自己都不知为何的笑,又是一阵爽快后的一丝丝凄凉感……也许这就是堕落的代价,北堂傲想着,也不愿去深究这些莫名奇妙的心事,只专注于他眼前关心的事儿—— 他需要柳金蟾这枚很要紧的棋子! “怕,就不要让我进宫……怕,就千万不要让我当上皇贵妃……怕,就要想尽一切办法,把我留在这府里,让宫里的人,朝廷里的人,都知道,你我还是夫妻,你我如胶似漆,你我鹣鲽情深……然后要个孩子?” 北堂傲催眠似的在柳金蟾耳畔诱哄,指尖却不禁在柳金蟾脸廓勾勒,动作习惯娴熟地让北堂傲都诧异,只是……移不开手,好似很习惯了这种亲昵。 柳金蟾凝眉,不置可否,不是不答应,而是……这样做如果有意义的话,她和北堂傲三年前,就已经让人这么认为了,而且孩子还有三个了不是吗?但…… 有用吗?皇上那个老色狼,根本就是唐玄宗那款,爱上了,连自己儿媳都要想尽办法收进后宫做贵妃的,北堂傲这点子小打小闹,就想让自己逃出魔抓?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如果完全没用,也不是,只要北堂傲一天是她柳金蟾的夫,皇上为了顾及面子,暂时是不会明抢的,倘或北堂傲还能“三贞九烈”,为了不进宫不惜一哭二闹三上吊,最后再把一串演个三四遭,明抢,会收敛…… 只是……这明的去了,暗的来了,来碗迷药,弄个先上车后补票,把人先给占了,又怎么办呢?总不能让北堂傲“三贞九烈”地最后真把自己吊死了吧? 而且以北堂家现在的局势,北堂傲还不能把自己吊死在宫里! 怎么想都是死胡同的柳金蟾,拧紧了两眉。 北堂傲一看柳金蟾这副“娶他”戴绿帽就愁死的模样,心里这个酸啊,但……他能说什么?他真让那慕容嫣碰过了,若问天下谁真的想娶他,可能也就只有慕容嫣了,但…… 眼下为了不进宫,就这么嫁给慕容嫣,便宜了慕容嫣,北堂傲心有不甘,尤其—— 经了昨夜,他忽然发现,不和柳金蟾在一起,婚前给慕容嫣弄上上百顶“柳氏绿帽”,他北堂傲的恨,和屈辱,就无法磨灭!而且…… 这夫妇之事吧,他更想将“从一而终”抛诸脑后,管柳金蟾把不把他当夫婿,只管和她在衾被里鬼混一辈子,也胜过以后让他与慕容嫣同床共枕—— 一想到,慕容嫣,北堂傲觉得一个屋里都呆不下去——难道他其实真是个“荡夫”? 二人各怀心思,只是…… 北堂傲需要筹谋和计划的事儿更多,所以…… 抛下所有邪思妄想,北堂傲也不管柳金蟾高兴不高兴,愿意不愿意,反正,他又不是她真正的“相公”,挂名的,谁管她想啥? 反正一条,她柳金蟾是实实在在得了北堂家的好处,而且……她昨儿也和他实实在在地睡了一晚上,还……好多次…… 正所谓大小便宜皆占尽,是时候还债了—— “不愿意?不愿意也由不得你!” 北堂傲把心肠一硬,立刻甩下他的绵绵“共枕之情”,板起他冷冷的脸,斜看柳金蟾的愁眉不展,眼眸微微一转,人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他眼下要用她,而且还不想和她恩断义绝,何必把话说绝了? 思及此,北堂傲冷脸中也挤出一丝笑来: “不过……你放心,你只要乖乖听本公子的话,本公子也没说,非要你守着本公子一辈子,让你家祖坟冒绿烟儿—— 等这风头过去,本公子心里舒坦了,指不定让那慕容嫣来替代你,弄不好那慕容嫣还得感谢你,是你帮着她娶到了本公子,说你不愧是她的好姐妹—— 你说,本公子对你好不好?” 970.第970章 直言不讳:定要她痛不欲生 “……” 柳金蟾抬眼看北堂傲闪烁着无数算计的两眸,一时也说不清自己的感受,嫉妒?羡慕?还是……后怕?亦或者更多的,是“释然”…… “当真?” 柳金蟾故作上当地故意睁大两眼,许是六七年来,就一直觉得,或者该说是恼恨,自己只是慕容嫣的替代品,但今时今日乍见北堂傲提到慕容嫣时那种不屑、算计、冷漠,甚至……感觉像在说“垃圾”…… 这突来感觉让柳金蟾突觉得害怕——北堂傲真的变了!因为“恨”吗? “本公子还需骗你?”不骗你又骗谁呢? 北堂傲笑着,又好似习惯性地在柳金蟾面前,玩起了他的银枪。 柳金蟾顿时内牛:六年前的习惯啊——又来了! “那是!” 柳金蟾苦笑:反正她就是个炮灰,六年前是,六年后,还是! “所以乖乖听话,本公子倘或一日要改嫁了,定让你停夫另娶!”北堂傲笑得像只精明的狐狸,“但……本公子也要丑话先说在前面!”本公子的便宜可不是好占的。 “丑话?”柳金蟾故作无知,满心里却是各种猜测,不解北堂傲眼下想如何,如果仅仅只是为了安抚她,协助他不用进宫的话…… 柳金蟾皱眉正要想个策略来,边听北堂傲不疾不徐地慢慢吐出一句话: “本公子一日不改嫁呢,你柳金蟾就一日不许再娶!”你这辈子,就陪本公子厮混吧!反正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居然与六年前的“海誓山盟”如出一辙! 柳金蟾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着实不解,难道北堂傲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妥当吗?或者该说,这不像“丑话”,倒像是变相地“一订终生”! “有什么不妥吗?” 北堂傲手执银枪,以前臂斜倚在柳金蟾肩头,做“千娇百媚”状,眼神还勾魂似的斜调,就是这种事不够熟练,看在柳金蟾眼底就是十足地武力要挟—— 都这么狠了,她还能说“不”吗? 当年单身她不敢,现在她是孩儿她娘,更不敢,反正—— 就是北堂傲与她暧昧勾兑,是另有所图,还是只是要拿她当跳板,作为他改嫁慕容嫣的转角,她眼下也只能随他自然,她不可能也不能,将她旧日的前夫,孩子们的爹,往火坑里推,更何况,她真的欠了北堂家和北堂傲许多!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柳金蟾笑,或许因为爱过,又或者还是放不下,反正她不愿算计北堂傲,即使正被他算计。 “不问为什么?” 北堂傲挑眉,某种直觉似乎在说,柳金蟾不是他现在看着的,这么简单的,一个只知醉卧青楼的“膏梁纨绔”! “不问!” 柳金蟾盯着那银枪笑,忽然发现看久了,也就这么一回事:视死如归咯! 柳金蟾的坦然,倒让北堂傲觉得自己像个关公面前耍大刀的孩子,明明……他是想让柳金蟾和那慕容嫣因他成仇—— 可柳金蟾的反应,与他所想,截然相反,难道……他北堂傲如此大胆、放肆,却无法让一个女人,觉得他美艳动人,美得令人窒息,豪放得令人移不开眼? 既如此…… 对美人计已无胜算的北堂傲,索性丢弃了他并不擅长,却以牺牲太多的拙劣勾魂术,重拾他如常的冷若冰霜,直接与柳金蟾开门见山: “这样说吧,柳金蟾,本公子为何昨夜与你燕好,只是为了利用你!”果然这么说,比虚情假意,让心里畅快多了。 北堂傲一边宣告,一边离开这让人迷乱的地方,决定结束这无意义的暧昧“猜猜猜”游戏,只是话到一半,他忽又一个毫无预警地回身,让柳金蟾的钛金狗眼差点再次找错焦点的同时,用无比冷静地口吻,直言不讳地自问自答道: “因为……本公子也要慕容嫣好好体会一番,本公子过去被信任的人所背叛和玩弄的……那种刻骨铭心,痛不欲生的滋味!” “刻骨铭心,痛不欲生的滋味”? 柳金蟾的眼斜,不解这与今日北堂傲的反常之举有何瓜葛? 这是一斜,就不巧对上了北堂傲鄙夷的眸心,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眼又自作主张……不妥当后,打算移开时,头顶突得传来了北堂傲讥讽的笑声,好似在骂她装什么君子,明明就是个天生的流氓! “为什么……”柳金蟾掩住尴尬,欲问个究竟。 然而北堂傲根本就没有想听她说什么的耐心,只居高临下地冷冷俯看柳金蟾:“理由?慕容嫣,难道没告诉过你……”装,继续装! “她……曾对本公子做过什么事儿?” 北堂傲瞬间逼视柳金蟾的眼,锋利如出鞘的匕首,直戳人心深处。 室温陡然好似结了秋霜! 这恨意…… “我想……” 柳金蟾不禁想起那夜慕容嫣动情的话语,立刻开口欲解释当日慕容嫣的真心,只可惜,北堂傲根本就无心去听,也不可能在听,他只恨不得立刻将慕容嫣瞬间生生撕碎—— “你想……哼哼——你柳金蟾只想,背靠大树好乘凉,然后爵禄高登……转身就把本公子当破抹布般抛回去!本公子可有说错?” 北堂傲怒极,便不顾一切地再次欺身两眼,宛若利刃般逼视柳金蟾的瞪大的两眸,冷讥:“苏州知府,当得还算安稳吧?” 此语掐住柳金蟾的死穴。 “你,慕容嫣,都是一丘之貉!” 北堂傲冷眸里恨意凸显:“你们好姐妹,狼狈为奸,从我北堂傲身上,没少捞到好吧?她是‘璟驸马’,你更狠,‘大周最年轻的知府大人、近三年的功绩可是厚厚的一叠折子呐——怎么?怕了,不说话了?当本公子是傻子—— 得了我北堂家的便宜,就想溜之大吉?绿帽子戴的脖子酸不酸?昨儿,还舒服吧?你知不知道,你昨儿把我抱得,好紧好紧……哈哈哈哈!” “柳金蟾啊柳金蟾,你说你昨晚你对本公子都做了些什么?” 971.第971章 你中计了:只要你乖乖听话 要不要本公子此刻与你,事无巨细地细细道来?真是……羞煞死个人了,寻常女人怕是没你那么个样儿的吧……本公子此刻想来,还是羞得紧——受不住呢?” 话到这儿,北堂傲还添油加醋地故意把他昨儿叫的那声儿,好不磨人的颤音又在柳金蟾耳边万般眷念那滋味地又重复了好几遍,俨然就是昨夜不可耐的焦灼…… 听得柳金蟾猛吞口水,暗问北堂傲这到底是多深的恨,居然让他疯成了这模样,但她不敢说话,只能静静地继续听北堂傲泄愤似的继续用摄魂之音,用另一种语言描摹他积压在心底近十年的恨: “真是难以启齿…… 你怎么昨儿,那会子,眼也迷了,手也盲了,就没想到本公子是你好姐妹慕容嫣的人,是你好姐妹慕容嫣,到现在还等着娶的北堂府二公子?” 丝毫不介意自己此刻多么放纵的北堂傲,冷笑着凑到柳金蟾的颈边,好不欢喜地幸灾乐祸道: “哎呀呀—— 这可怎么办呢?本公子现在,可也是你的男人了,而且咱们今日的关系,是名副其实的夫妻,你说慕容嫣知道了,她会不会他日借机杀了你啊?” 北堂傲佯作担心,但担心里却布满了显而易见的“你中计了”,无法言语的喜悦与报复的快乐,在北堂傲盛满笑意的眸子里叫得好不畅快,看得柳金蟾柳眉紧锁,怎么说呢? 其实生为一个女人,她佩服北堂傲,佩服北堂傲的敢爱更敢恨,她当年报复自己前男友的时候,比北堂傲可心狠手辣多了,所以……她无法觉得北堂傲可憎—— 如果北堂傲此刻可憎,那么觉得他可憎的人才是真正可憎的! 而且,能在这样一个封建时代,还能大胆报复的人,她柳金蟾真佩服,即使……她也在被报复之列—— 其实被报复也好,她甘心被报复,这三年,每每看着三个孩子,她都觉得自己不是个人! 柳金蟾神情悲凝,然北堂傲看不懂,他只要柳金蟾痛苦,然后再让慕容嫣痛苦。 所以,他继续演戏似的,不遗余力地替柳金蟾畅想,他们的事被慕容嫣知道后的结局将是: “人啊,为了荣华富贵啊,红了眼,杀人的,京城可比比皆是,朝廷就每年都为此,要在午门斩上一群人!骨碌碌的头颅,一不小心,就会滚到了你的脚下—— 弄不好眼都还没合上!” 如此血腥的画面,从北堂傲不疾不徐地喃喃私语里听来,格外让柳金蟾心抖—— 而且,柳金蟾觉得北堂傲不是开玩笑,为了当国夫人,慕容嫣早就疯得什么敢干,去顺天府,也不是第一次了—— 若到时知道…… 知道她不仅六年前就娶了北堂傲,孕育了二女一子,还在明知她与北堂傲的事后,今天……明知她在疯狂追求北堂傲的同时,又和北堂傲滚到了一个被窝里…… 后果…… 真就如北堂傲所言,慕容嫣一定会怒极攻心,取她柳金蟾狗命,然后被“坐等渔利”的北堂傲,以弑国公夫人之罪,于午门名正言顺地处以极刑—— 而审问期间的各种酷刑…… 柳金蟾不排除北堂傲而今疯癫的心态,不会不让慕容嫣一一地品尝一番…… 当然担心别人的同时,柳金蟾觉得人还是要先担心自己,慕容嫣是一个人饱,全家饱,她柳金蟾还有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不说—— 北堂傲简直就是一颗定时炸弹,不恢复记忆还好,恢复记忆,以他五年前,想跟着她去的情形,柳金蟾担心自己的孩子变孤儿—— 正所谓伤人七分自伤三分! 更别说…… 北堂傲而今这疯癫样儿,他真的会有可能,某一日想不开了,亲自去告诉慕容嫣,在被窝里,她柳金蟾对他都干了些什么…… 一想到这干了什么,柳金蟾的冷汗就一直一直地沿着背脊往下淌: 慕容嫣是个典型的大周女人,为了一顶绿帽子,她绝对会提刀将她柳金蟾剁成肉酱……而其中的手段,柳金蟾不敢去想,也完全不敢去想象…… 柳金蟾刹那间白了脸,浑身冰凉,只能抬眼看北堂傲,根据她对北堂傲的了解,北堂傲既然肯把这话说出来,那么……肯定……暂时……是不会让这事儿如此轻易—— 或者说,这么快,这么简单地就发生! 而且他等了十年…… 抱着这份对北堂傲莫须有地笃定,柳金蟾无法不充满恐惧的眼静静地看向谈笑自若的北堂傲: 虽无法理解,他是如何把别人的声名,如此轻而易举地玩弄于股掌之间,但……他确实是一针见血地掐住了她柳金蟾的七寸,且,只能坐以待毙,唯求北堂傲能将凌迟的时刻,尽可能地拖延到,他放下仇恨的那一天…… “你……想如何?”柳金蟾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但面对一个充满理智的疯子,柳金蟾觉得自己就是《沉默的羔羊》里的无助羔羊。 “怕什么?做了才知道怕?早干嘛去了?” 北堂傲满意地看着柳金蟾的脸惨白如纸,不知为何,他这心在不舍之余,竟有一丝报复痛快:捞了他的好处,就想跑的女人—— 他北堂傲只要一日不痛快,你们这些势利女人,就谁也别想过安生了!他北堂傲一个也不会放过: “看把你吓得…… 你放心,本公子既然昨儿做了你的男人,也什么都给你了,自然是……你不负本公子,自此真心待本公子,肯好好跟本公子将这挂名夫妻且先过下去,别再想着把我北堂傲休了,一脚踢给别的女人,好停夫再娶……我北堂傲也不是没良心的,自然护你周周全全—— 也不会让慕容嫣,知你对本公子昨儿都做了些什么,继续陪你装素未平生! 而且这男人该为自己女人做得事儿,本公子一样不少你,不让你寂寞一点点儿……就是你那日又想起什么新的玩法了,只要本公子高兴,一样依着你玩儿……你说,本公子对你好不好?” 972.第972章 因爱生恨:北堂傲痛下杀手 什么叫做作茧自缚,骑虎难下…… 什么叫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什么叫做最毒男人心…… 柳金蟾此刻深有体会! 也不知回光返照,还是触景生情,她脑中立刻蹦现出六年前,北堂傲在苏州城回京时对她说得那句话:“我北堂傲不信什么五雷轰顶之类的话,你若违此誓言,我北堂傲定会亲自讨回来!” 这就是来“亲自讨了”吗? 她早就该想到,北堂傲绝对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他是沙场上素有“鬼见愁”之称的阎罗煞! “怎得,不信?”北堂傲冷冷地把唇角一勾。 “信!”她柳金蟾从来没现在这么信过! 柳金蟾深呼吸后,决定静待北堂傲的“复仇”,只希望上天眷顾,北堂傲能把这戏玩得有耐心点儿—— 不过能等十年才来报仇的人,柳金蟾相信北堂傲一定有足够多的耐心——最好能足到她能将妞妞那几个孩子养到能娶夫时,才好。 北堂傲微微一怔,不敢相信,刚已经吓得就要昏死而去的柳金蟾,此刻说出一个“信”字后,竟然脸色如常了—— 这是天生的好大胆?还是已经决定视死如归了,有了与虎谋皮的觉悟? 他现在可不要柳金蟾立马死,而且经了昨夜的人事,他突然发现,活着,挺好,而且……嫁人也不是没有一点好处都没,反正……他今儿一早,坐在这里也想过了,他真不介意和柳金蟾就这么真真假假地、鬼混完这余下的后半生—— 反正,他也不可能再嫁柳金蟾以外的别的女人了,将就……也聊胜于无,比起过去行尸走肉,守活鳏的日子已强了太多。 而且慕容嫣,他不介意慢慢地,玩死她—— 他的时间还多着呢,反正他生无可念,死无可挂,就当猫抓耗子喏! 所以…… “看你这脸板的!我既然昨儿都把自己给你了,难道我还能害你不成?” 北堂傲“宠溺”地戳戳柳金蟾脸,“柔情万千”道:“怎么说,我北堂傲这眼下也算是你的人了,还能不处处替你想吗?” “为夫知道,知道你不想与那慕容嫣翻脸,更也不想慕容嫣知道你与本公子其实早在六年前就成了亲,而且……现下,你我二人又有了夫妻之实!” 话到这“夫妻之实”时,北堂傲的音又格外地强调了一下,听得柳金蟾心惊胆颤,她简直无法想象,待到北堂傲知道她们其实六年前就生米煮成了熟饭,而且开花后还结了三个果果,北堂傲会不会第一个反映就是亲手掐死她这个—— 胆敢“真正”对他始乱终弃的女人…… “本公子也明白,你柳金蟾既知那慕容嫣碰过本公子,她也告诉过你,本公子是她的人,你这心里必不愿意,也不会真当本公子是你的夫,但咱们二人还是始终挂着夫妻的名分,经了昨儿,怎么说本公子也算是你的枕边人了,做不得你的夫,当你男人总不假吧?” 丝毫不想给自己今后糜烂生活添堵的北堂傲,索性豁出去了,也不想和柳金蟾弯弯绕绕什么夫妻之情,夫妇之义,他也不敢奢求那些他早在九年前,就已无法企及的男女之爱,琴瑟和鸣…… 他现在就想快活与复仇两不误好好报答这两个对他“用完就弃”的女人,所以……虚名他不在意—— 反正夫妻身份就明摆着在哪儿,他不也守了六七年的活鳏?得到了什么?除了休书和更多的羞辱外,一无所有! 现在,他要实实在在,可触摸可得到的夫妇之“乐”,即使当他是荡夫,他也不会吝啬,在房里毫无顾忌地充当这一坏男人的角色—— 但所有负了他的,自今儿起,只能对我北堂傲好,不好……哼哼哼……大家就都别想好过了! 想到这,北堂傲继续他们“挂名夫妻”之间的开诚布公: “你放心,这在外面,你说咱不是夫妻,咱就不是,可关上门,你就得和本公子好,本公子昨儿什么都给你了,这要求不算为难你吧?”别逼我来狠的! 是不为难…… 只是…… 柳金蟾不解为什么是她,不是慕容嫣呢?难道慕容嫣不是女人?还是你和慕容嫣也是如此? 此问题,柳金蟾不敢问,因为……北堂傲现在根本就是个“有理智的疯子”! 就是北堂傲真就是明摆着要在她和慕容嫣之间“旋舞”,她柳金蟾也不能如何,且不说她而今有把柄在北堂傲手,单说这男女生活,北堂傲有管她不许在外面找男人了吗? ——而且这三年,他们夫妻根本就是各在一边,即使北堂傲恢复记忆后,一直与那慕容嫣保持肌肤关系,她柳金蟾在苏州也不也没闲着? 正所谓,井水不犯河水……柳金蟾想她和北堂傲而今就是前世那种貌合神离的合同婚姻—— 想到了睡一夜,分开了,各有各的小甜心—— 北堂傲刚才的话,难道不就暗含了这个意思? 即使这么想,柳金蟾心里还是耿耿于怀,大抵是在大周太久,大周女人们的自以为是,只许自己到处放火,却不许自己男人点灯的事儿,也已习以为常,深入骨髓,柳金蟾对北堂傲这三年的有没有守身如玉一事,有莫名在意—— 又或者,她私心里,还是始终像大周的其他女人一样把自己的男人当作了她的私有物,一旦他被人触碰,她就会有私有物被人沾污的不快。 此念头,让柳金蟾对自己的霸道,近乎不讲道理的蛮横大女子占有欲,感到心烦,却又莫可奈何得难以释怀。 终于…… 柳金蟾在北堂傲的眸光下,抬了眼,很是严肃地问了一句: “你……没关上门,和慕容嫣好?” 此音未落,柳金蟾就只听得一句“我杀了你——”,旋即便感觉自己的脖子被刹那间好似疯了一般的北堂傲死死地掐住了,然后然后…… 恍惚的意识里,她只听见了奉箭等人也好似疯了一般的声音,纷纷涌上来喊道:“爷——爷——” 973.第973章 劫后余生:北堂傲因祸得福 然后,她的魂魄就飘飘忽忽地飘出了体外,从上至下地看着群仆一拥而上,只为将她的小命从北堂傲几乎疯了一般的抓捏中救出—— 这闹得……不就是一句充满了醋意的话么? 入夜,屋里还是满满当当的人流。 太医一早来了,去了!至午又来了,去了,一天就这么来来去去,一波波地愣是让后院的门,一日都不得机会合上。 顺天府也跟着凑热闹……在府内各种包打听,不像来查案的,却宛若前世狗仔队,一味地追问: “哦,那么你们夫人是何时回来的?” “昨儿以前都没同房么?” 你爷爷的,你家老娘和你爹不同房啊! 倘或这样,还罢了。 宫内皇上身边的近侍更是一早起,就络绎不绝地接踵而至,一个个像查命案的仵作似的,在柳金蟾颈上至夜还艳得触目青紫上,看了又看,眉头皱得死紧,就差没拿尺子测量浮肿的宽度和高度了。 柳金蟾躺在枕上,整个脖子被包得连拐弯都吃力,不过她无暇思考,她简直不敢相信,她的脖子居然仅仅是皮肉伤,而没因骨折而导致窒息而亡,说真的,想起早上那一幕,她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北堂傲真就疯了一样想把她往死里掐啊—— 不过将心比心,换做自己是北堂傲,她不是用手,而是直接拿银枪一阵狂戳了。 不过柳金蟾此刻心里最多的还是懊悔,尤其是奉箭和奉书几个趁着北堂傲被送去那边府冷静的当儿,一个个上前来说: “夫人,您一早那么说爷,也莫怪爷恼成这样,爷这三年……一个人……苦得……奉箭都没法说。” “是啊,三年来,我们一直守着爷,等着夫人回来接爷,夫人……难道这三年,难道对我们爷,就没有一点夫妻之情吗?” “爷****守着姐儿和哥儿,三年来守身如玉,这外面的女人……就是那塞北的表亲,也没谁能靠近我们爷过三尺的!” “夫人若不信,可以问妞姐儿,她这三年,除了去看过夫人,其余时候都是跟着爷一起习武学文,小的们说,你觉得是护短,您可以问妞姐和宝哥儿……” “就是……不是夫人回来,夫人和姑老爷都不让爷过来这边,一直关在后院里,就是每日去军营来回,也是十几个侍从,四五个嬷嬷一路护送……就是……就是那个慕容嫣****跟着,也是嬷嬷们挡在前—— 夫人怎么就那么和爷说呢?爷的心都碎了!”…… 十来个家仆说得一个个眼红哽咽不止,听得柳金蟾满心愧疚,却也不解,自己怎么就那么嘴快,竟冒冒失失对北堂傲说出那么伤人的话—— 明知北堂傲对这种事,一直有心结,她还不顾他病着,开口就是这么自讨苦吃的一句,想去道歉吧,只怕北堂傲余怒未消,这次再用银枪给她补两下了…… “爷,现在好吗?” 着实没脸问这话,但晚间北堂傲身边的近侍说是过来,取北堂傲的寝具,其实哪有什么可取的? 北堂傲自他那年病后,三年来,就昨晚在这边过了一夜,而今无论是常穿的衣物还是一应用具,皆在勤国府内,来这儿,也不过是想来替北堂傲说道,希望柳金蟾服个低,好歹把那边已经有了悔意的北堂傲接过来—— 毕竟,还是姑老爷说得那句话,这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哪有隔夜仇的? 再者,这小夫妻分了第一晚,后面第二晚,第三晚可不就接二连三地来了?二爷和舅夫人而今分了三年,昨儿才好容易见着点好儿…… 就这么着,奉箭等几个近侍,愣是佯装着屋内,东摸摸,西抠抠,也没见搜出什么物事来,倒把北堂傲在那边素日里用的翡翠麒麟杯,熏香的麒麟炉等物事,一件件往这边挪,分明就是要回来常住了的意思。 幸得屋内一直宫内的人来来去去,或驻守,或探视,从一早一直忙到夜深,方才渐渐散去,此间又有惊闻此事,甚是关心嘉勇公鲁莽之举,不惜一下朝,就赶紧亲自驾临观视,向回来就被自己男人掐倒在床的皇上夫妻。 年近五十,还保养得细皮嫩肉宛若大白猪的皇上,抖动着她那一身的层层叠叠游泳圈,眼里满是无法言语的纠结,分不清是何等矛盾的心情,但柳金蟾看她把眉头皱得死紧,满脸惊怖,眼里又是满满不舍,就知这老色狼想北堂傲的心不死,无奈她又更爱她的金命 ——真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心痒难耐,却又看的着吃不着,满心愁苦! 伤得不敢动弹的柳金蟾,居然还能看着老色狼纠结的脸暗爽,待到皇上一走,她方发现自己其实很变态! 皇后则以扇遮了半边脸,佯作不敢看—— 但一眼扫过,愣是将柳金蟾颈上被药物包裹后,变得更加狰狞的十指抓痕,估了一个大概,然后像一个视万民如亲女的国父般,先是毫不偏私地当着众人们,说了北堂傲诸多不是,大不敬,但话到高昂处,话锋只一转,就变成了: “常言道一夜夫妻百日恩,傲儿虽然一病病了这许多年,但细算算你们也成亲至今近七年了,算是老夫老妻了。 不是本宫这当大哥的偏私,着实本宫这胞弟命苦,好容易见着病要好了,你们夫妻也算是要守得云开见月明,能破镜重圆了,你何苦又拿话激他?你那话,就是寻常男子都受不住,要恨得死了去,何况他这个病着的人?” 皇后到这,柳金蟾不及脸露羞惭,就见距离她最近的皇帝,看着她能两眼喷出火,这……欲求不得的憎恨,柳金蟾默默得觉得自己这脖子的伤真是来好生及时,就是…… 让帝王这般恼恨,她柳金蟾深深地为她的小命捏了一把汗,不过……说实在的,这也比让北堂傲进宫去当皇贵妃—— 被猪压后,诛她柳金蟾九族的强! 974.第974章 各有苦衷:女二号的终命运 无视女人们脸上的奇幻表情,一早得闻此事,一时也说不是开心,亦或者不开心的北堂皇后,面色如常,依旧保持着对他贵为皇后的威仪,对柳金蟾训导道: “少年夫妻老来伴,你们也都年纪不小了,怎得年纪越大还越往大里闹呢? 真不是本宫护短,今日之事,纵然傲儿有万千不对,但你也不该与他说那等不知轻重的话,我北堂府百年清誉,养出来的儿子,你只管好生往上数了去,除了战死的,没一个是改嫁,或是二嫁了的! 怎得到了你这儿,我们北堂府的儿子就成了不安分的? 柳金蟾你只管摸着你的良心,好好问问,不说远去,就说你儿子宝哥,他才三岁……试问他府里这许多年,除了吃奶的那光景让奶娘抱过,这自断了奶后,可让一个外面的女人碰过?别说碰,就是隔得老远,能望上一眼儿,也是车马劳顿时,奴才们闪了神!” 柳金蟾抿唇,暗道皇后就是皇后,举例子选人都有技巧:正常女人能拿自己的儿子与人说事吗? 话到这,北堂皇后抿了口茶,露出一副好似气得不行,非需要好好喘过气,才能继续的怒不可迫样来,继续数落道: “你儿子尚且如此金贵,难道我们北堂傲名正言顺的少爷,堂堂嘉勇公,在我们北堂府,还能养得比你儿子输了一等不成? 柳金蟾,本宫素来当着自己胞弟的面,都只说你的好,不提你的半点不是,毕竟,这男人嘛,进了你柳家门,就是你柳家的人,你们夫妻关上门,怎么闹都是你们夫妻的事儿,可平白往我北堂府泼脏水,冤枉本宫胞弟,就莫怪本宫无情,不把你当自家人了!” 此言甚重,即使是旁人也听出了威胁之意:何为不当一家人?这就是明明白白告诉你柳金蟾,你若不把自己当北堂家人,他北堂仪定如秋风扫落叶般,让你柳金蟾知道他北堂家翻脸无情的手段—— 怎一个“惨”字了得? 如慕容嫣?或者比慕容嫣更惨…… 柳金蟾不禁暗暗掂量自己若是不知趣的严重后果,只是她与北堂家早已打断骨头连着筋,即使北堂傲真的他日改嫁慕容嫣,她也不可能与北堂家恩断义绝—— 不说孩子们,就说北堂家的提携之恩,也是她柳金蟾今生当涌泉以报的——没有北堂家,她柳金蟾就没有今天!当然也不会有明天。 尽管,她从没奢望甚至是奢求过! 所幸皇上对没有北堂傲在的屋毫无兴趣,只稍作呆片刻,便以国事为重,就匆匆离去。 而皇后呢,在皇上去后,又训了柳金蟾几句,最后不忘软言相劝了几句—— 说北堂傲自她走后,就整个人跟丢了魂似的浑浑噩噩,宛若行尸走肉,幸亏后来接回来了三个孩子,才见得一点点生气,接着因着身边宫人多,只得暗示北堂傲内外交困,腹背受敌,不得不远走塞北一面戍边一边养病等语,期间提到北堂傲在塞北几遇险情,差点回不来时,几次落泪,兄弟情,说得柳金蟾两眼也跟着泪花花打转—— 深觉自己当年一走了之,着实极不负责,但…… 留着又能如何呢?她当年根本就连北堂傲的边都不能近,倒是慕容嫣再次与北堂傲打了照面,自此****紧紧追随—— 满京城都传遍了,她能如何? 除了装没看见的,还得在慕容嫣向她一次次诉说自己对北堂傲的一往情深时,听她一遍遍地、又一遍遍地说当年北堂傲年少时是如何对她好的,小到每日的一菜一饭,大到那夜月隐星暗—— 每一个细节……从儿时青梅竹马的懵懂,到年少情窦初开的军营遥望、赠银、私笺、点点滴滴,甚至可以爱到不计名分,只求与她双宿双飞,即使慕容嫣将迎娶璟公主,也可以无怨无悔,抛下他北堂府大公子的所有尊荣,只求相伴的满腔痴情…… 而这些,她对谁也不能说,只能听,只能所有的酸楚都往自己肚里吞,只想着她和北堂傲毕竟有了三个孩子,她不管多么想和离,但为了孩子们能有一个完整的家,她几次三番与北堂骄提及想离开的意思,也终因牙牙学语的孩子而选择了琅邪说的“再等等”—— 可“再等等”,她等到了的是什么呢? 是慕容嫣将那封北堂傲的私笺与私帕交与她相看后的数夜辗转,谁能明白“剽窃了他人爱情”者的惶恐不安? 谁能明白她这个名副其实的“第三者”每一次醒来,担心北堂傲用憎恶的眼神看她,担心慕容嫣面目狰狞地唾骂她卑鄙无耻的各种自责与自私的内心交战? 但她是个大周的女人,是个发誓要像个前世真正的男人那样挑起所有重担,不抱怨、不牢骚,努力做到“我选择我承担”的女人! 当然,也无人会来听她的心声,因为她是女人,是人人心中那个可以承担下一切,只要她不计较,一切都会风平浪静的女人。 她当时也曾那么认为。 但…… 但她永远也无法忘记,自己这个“正牌妻主”只能站在街角,悄悄地窥望北堂傲骑在马上与慕容嫣相视时,那种无论从那个角度看,都那么和谐那么绝对的画面—— 她柳金蟾也会自卑! 她柳金蟾也会畏惧! 即使她近视,即使她一直看不清那二人的神情是怎样的一种凝望与爱恨在交织,她也能想象得到,不然前世怎么会有那么一句话叫做: “得不到的总是最珍贵的!” 而错身而过的初恋,再次相逢,男“未嫁”,女未婚,又是多少爱情故事的华丽开端—— 误会解开,或者一切冰释—— 即使再痛再伤,却还是发现最初的那个人,始终是自己这一生唯一的爱,没有理由不爱她,也一刻从没忘记…… 即使是恨,也是因为爱得太深,深得无法释怀,才凝结了刻骨铭心的恨! 975.第975章 命运难解:不做悲情女二号 多么熟悉的爱情桥段? 而这唯美的痴情画面里,唯一不和谐的音符就是她柳金蟾: 可憎可恨又可怜的女二号,永远以自己的自私自利为前提,打着一切都是为了“我们有一个完整的家”“我们有三个可爱的孩子”“我当年都是救你才娶你”……的各种旗号,无情得将相望成痴的有情人,一次次分离在银河的两端—— 明明一开始就知道北堂傲嫁她,只是因爱成痴,最后伤得无痕方发得疯,但即使这样,他那三年对她柳金蟾所有的好与关切都是源于哪个最初,他爱的人…… 明明一开始,她就有北堂傲终有一日,会回到那个人身边的觉悟…… 明明…… 明明就是个别人感情里的第三者! 明明…… 明明那个人昨儿还在她怀里说着海誓山盟,说要相携一生……可一转眼,他就是马上那个心里只记得另一个女人的男人—— 而这就是对贪婪者的最好惩罚,所有小说和故事里,那个不知足,试图用各种手段想把男主留住,阻挠他追求幸福的女人,最终都是在徒劳的挣扎里绝望地自我折磨,结局不是因坏事干得太多嫉妒成疯,就是成全他人的有情人终成眷属,远走他乡—— 女二号,最美好的结局,无外乎,在成全了别人后,也遇见了她的真爱—— 而她柳金蟾,却为什么没有看见新的爱情,却又再次陷入了这无望的挣扎里? 难道是因为她一直一直以来,以一个女人的嫉妒与私心隐瞒了慕容嫣对北堂傲的真情,让北堂傲与慕容嫣的误会至今不能冰释,所以上天看不惯,又让她这个罪魁祸首,来分担他们之间黎明即将来临前的最后黑暗? 是了,大家都不年轻了! 北堂傲再不赶紧和慕容嫣重修旧好,他们就只能谈黄昏恋,而她柳金蟾今后就是遇见真爱,也得是老牛吃嫩草了! 想到最伤处,总是习惯往幽默处幽默自己一下,让自己不要在自怜自卑的情绪里无限自伤下去—— 人活着,总得往好处想,尤其她还有三个活泼可爱,还特别懂事的孩子要养,她怎么能让她们,在失了父爱之后,还没个乐观向上的娘来引导她们快乐成长呢? 柳金蟾努力在无法动弹的帐里鼓舞自己,告诉自己阳光总在风雨后,指不定等北堂傲找回了幸福时,她柳金蟾的幸福也就华丽丽地凭空而降了—— 苦尽甘来,一定会特别甜美!女二号,只要善良,也会有幸福的! 想罢,柳金蟾不禁要握紧一拳来给自己加油,谁想她不握还好,一握: “哎哟哟——”牵动了受伤的脖子了——真是……祸不单行! 柳金蟾才“哎哟”出声,屋里早已经把能抠个遍的奉箭等人,立刻如蒙特招般,纷纷涌进了帐来: “夫人、夫人,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又伤着了?” “哎呀呀,要不要去问爷一声,夫人这莫不是又把脖子扭着了?” “诗笺,你赶紧过去——” 一听诗笺这灵机一动的话,奉书立刻打蛇随棍上,吓得柳金蟾痛呼声即止: “不不不——疼了,没事,和脖子无关!”开玩笑,她现在可不敢见北堂傲,这女二号见多了男一号,弄不好后面不死也得少了半条命。 “那也得让爷来看看,这要是夫人,还又伤了别处,咱们可担待不起!”司棋附和。 “都说没事了,何必劳烦你们……爷……再说……他今儿也不好,不如让他多多休息!”提到北堂傲,就冷汗直淌的柳金蟾立马在脸上挤出一抹笑。 “好多了,姑爷说夫人其实是想护爷,才故意触怒他的……爷一听,就好了许多,现在那边府,眼下也不恼了,心里还悔着呢?不如,诗笺你去跟爷说,说夫人想爷了?” 司棋立刻欢喜无比地献计道。 “我这样……他来了也是累……不如在那边好好休息,你就说夫人我不恼他,让他好好养着,别着急来我这儿,我好得生龙活虎的!” 一想到接北堂傲过来,自己又要面对北堂傲的阴晴不定,柳金蟾的胆气立刻卸了一半,吓得赶紧与着急要去接北堂傲回来的诗笺,委婉地谢绝。 刚还一脸欢喜的诗笺,立刻忍不住耷拉了半张脸:“那么……诗笺就这么过去说了?”他才不要留下伺候夫人呢—— 这爷而今喜怒无常的,一时醋了,也给他脖子掐了,可怎么办? “夫人这话,只怕传过去不妥当!爷现在的恼劲才下来,微微有了些悔意,倘或听了这话,知夫人不想见他,不得又气?” 奉箭忙喊住司棋,与柳金蟾道: “这恼起来,一会冲过来问个一二三的,这不得又无端端地生闲气? 依奉箭说,夫人还是给爷一个台阶下,就说想他了,爷那性子,您还不知道么?吃软不吃硬,哄哄就跟什么似的,心里比吃了蜜还甜,夫人说句想他,他保准立马欢喜,还不得立马欢欢喜喜地过来?” “是啊,夫人,只要您说想爷了,爷听了,定然立马欢喜,不然夫人在这边屋,他在那边屋,夫人不去接,想多了,又得恼。” “就是,就是!爷心里只有夫人,为了夫人,爷什么都敢做,只要您一句话,爷立马就好!可您这会子要是不理爷,把爷一个人搁在那边府里,一晚上还不知要想出多少事儿来!” “可不是,夫人不是不知咱们爷,生来就是个爱多思多想的人,您这么一冷落他,又是刚从苏州的回来,三年都没见着了,弄不好,还当夫人惦记这外面的狐狸精,所以才要冷落他,还……还说那样……的话……” “是啊,夫人,可不得趁着爷现在还被人劝着,不得闲乱想,您赶紧说一句想他的紧,立马让咱们把爷接过来,这不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这俗话说的好,夫妻哪有隔夜仇啊?您只一句好话,爷还能一直气您么?” 976.第976章 女主女配:柳金蟾与慕容嫣 “夫人,您就看在爷这是三年为了您守身如玉,还一心一意教导三个姐儿和哥儿的份上,今儿让爷一遭,毕竟那样的话,搁在哪个男人身上,那个男人受得住?更何况这也是夫人冤枉了爷,名声可是攸关一个男人性命一样的大事啊?” “是啊,当年夫人还说那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薛仁贵还去试探他有没有失节,实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怎得……夫人就不好好替爷想想?”…… 一群男人唧唧呱呱,愣是能把死人都说活了—— 柳金蟾不想说,她就怕他立马过来! 而且北堂傲现在的状态,很可能过来,就先收拾她—— 过去仗着点夫妻的尊卑,他心里的那点子顾及,他还能让她三四分,现在……他处处要强,动不动就舞他的小银枪,她就是九命怪猫,也经不住三五刻一吓啊! 但…… 毕竟今日错,也在她—— 和一个疯子说那种话,尤其北堂傲在过去就对此事耿耿于怀,难以排解……而今虽看似能挂在嘴上自嘲,但……想也是此话只能他说! 柳金蟾正自纠结,不知要如何去面对北堂傲,就听外面说北堂骄夫妇来了——这心立刻一沉,不做二想: 他们永远只会为了一个人来!而今,她还有犹豫的余地吗? 只是,他们亲自过来,也永远只会为了一件事…… 夜,月的清光,掠过顺天府的大牢天窗。 又一个,在顺天府大牢里的秋夜…… 慕容嫣后脑叠着两手,自问自己自那年战蛟服毒自尽起,自己从天牢到大理寺黑牢、至而今还能见光的顺天府大牢,都住过了多少次,或者该问,这十年来,她有那一年没进过大牢? 即使除开触怒两国公府,被时不时送往顺天府一呆就是大半月,又被东边开罪出去的“以下犯上”,她的是个手指头就掰不过来,当然其中以荣国府为最做得出,她在府外只轻轻酒醉牢骚一句,也能以璟公主之名,送她来吃牢饭! 至于勤国府,不愧是将门出身,心量大,但昨儿北堂傲也以“辱骂朝廷命官”之名,将她送来了顺天府—— 好似他一个单身男人,莫名将一个醉得烂泥一般的女人领回府,就多么光明正大,不是“私绑朝廷命官”了—— 当然,柳金蟾是他北堂府的远亲! 但即使是远亲,也不同姓,就是亲兄妹,也要讲个男女授授不清,七岁不同席吧?他北堂傲明目张胆地将一个外姓女人弄回府,就算是姻亲又如何?于礼合法?再说,他三年前,就被他媳妇以“恶疾”之名休了,这事全京城传得纷纷扬扬—— 慕容嫣真是想不明白,这样的女人,又是挂名的妻主,北堂傲有什么必要去认真,非要逮着人审出个理所当然来? 那点子大公子的脸面,就比自己的名声还来得要紧?审出什么来又如何?难道他还想和那个女人破镜重圆,再做挂名夫妻? 守着一个空闺“从一而终”? 也不想想,他北堂傲这辈子,除了嫁给她慕容嫣外,永远不可能再“从一而终”,何苦,骗人骗己—— 不就是改嫁吗? 天下那么多男人都改嫁,宫里那么多公主谁没改嫁过? 就是战蛟那个迟迟不肯嫁的男人,没出嫁和女人鬼混,现在的名声也堪比烂泥沟般臭不可闻了,他不也活得好好的,还是他的璟公主,还不许人诟病他一句么? 慕容嫣就是不明白,难道北堂府男人绝不二嫁的名声,就比他的终生幸福还重要? 重要是可以,但那个女人领你的情吗?当了官,还不是一样,立马要把你甩了,那个女人愿意戴绿帽子?就是她慕容嫣…… 想到这,慕容嫣赶紧给自己拐了个弯,她也不愿意娶璟公主了,可……圣命难违,宫里那个老太后,能允许她慕容嫣不娶战蛟,就先娶北堂傲进门为正房吗? 不过,她就是娶了那个****,当了璟驸马,也定然不会碰他一下,沾污了她慕容家的清白好名声。 慕容嫣坐在一阵阵地散发着恶臭的稻草堆上,很想借着月光畅想一下,他日苦尽甘来,自己终于能骑在高头大马上,群仆环伺,一呼百应,更有娇夫美侍环伺的富贵之景,无奈……旁边某人一直化脓的伤口,连着熏死人的脚臭,愣是引得蚊虫在房内不断群扑而来—— 这……不是人呆的地儿! 慕容嫣恼恨地挥动两臂,从草堆上起身,努力要将这些昨夜吸了她一夜血的恼人蚊虫一股脑地全部拍死,可这又如何是她一人能行的,越拍越多,直把她而今最好的粉裙拍得满是血污,变得更加邋遢不堪外,一切都是徒劳: “来人啊来人啊——我慕容嫣,要换单间,听见没——我慕容嫣,要换单间!” 慕容嫣又一次拍打着牢门,扯着嗓子高喊,本以为这次能再遇见旧识,不想哪边只传来一个淡淡地声音,困意甚浓地无奈开了那边牢门,回道: “喊也没用!嘉勇公夫人说了,一定要把你关在顺天府最脏最挤蚊虫最密集的地儿,不然干嘛给你换了这间,真是…… 你慕容嫣,一个捕头,明知这地儿不是好呆的,还成日里就跟这是客栈似的,没事就来一遭儿,你真当你是皇亲国戚啊?这么多年,让荣国府送来了几十遭,还不知道收敛点儿,又去得罪北堂府的人,活腻味了!” 此言一出,那边就立刻传来了另一个声音的好奇: “怎得,慕容嫣,又进来了?”言罢,一张柳金蟾熟悉的脸在门那头露了出来,衙门就是地盘小,到处都是熟人。 慕容嫣一见此人,立刻觉得尴尬,此人谁啊?当年慕容嫣“谎称”她要娶北堂傲,大肆发帖收同僚礼金,被骗者中的一员。 “哟哟哟——慕容嫣啊慕容嫣,真不是兄弟看你不起,你的国夫人梦也早该醒了!”来人开口后,立刻转过脸笑问慕容嫣今日前来的缘由,“今儿,她又是让璟公主的人送来的?” 977.第977章 听说听说:八卦男们话八卦 “什么璟公主啊,是北堂府!今儿,嘉勇公夫人的人还特意来叮嘱了,说一定要慕容嫣好好地遭点罪,别每回进进出出跟玩儿似的,拿国法当儿戏!这次谁要敢给她放水,她就给谁放血!这不,熊幺幺和孙尚香刚还来说情,都让头儿挡了回票—— 北堂府的人都放话了,谁敢惹啊?” “不是说,嘉勇公和他妻主早三年前,就离了吗?”问人不解。 “哎哟,你当这夫妻说离就离了的?这可是大府邸的事,嘉勇公可不是寻常辈,他以贵嫁贱,就是犯了七出七条,他不点头离,那嘉勇公夫人,也奈何不得他—— 最多也就是两地分居,你不管我,我不管你!” “说得也是,这大府的公子们,嫁没嫁,离没离,还都跟个谜似的,一天翻个样儿,也不知那句真了,那句假!穷拿咱们小老百姓寻开心呢!” “可不是,那嘉勇公自嫁人起,他妻主一天生一天死,生生死死得也不知好几遭了,好容易听人说真没了吧,她又突然当了状元了!大家说这下嘉勇公慧眼识英才,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他们两口子又说和离了,嘉勇公预备改嫁了!” “说起这改嫁的事儿……我就觉得纳闷了!”说话的捕快忽然就压低了声与身边抱怨的人,咬耳朵道,“你说这慕容嫣是不是真和嘉勇公有一腿啊?” “你听她吹吧!当年她说嘉勇公要嫁给她,说得就跟真的一样,后来怎么样儿?你送的礼钱,她主动退你了?” 抱怨的人冷冷一哼: “这么和你说吧?她的话,我压根就没信过! 简直就是想当官想魔障了,见着有权有势名声大的,就以为都跟她有关了似的,人家嘉勇公和他妻主这几年闹和离,京城无人不知,她倒好,以为可以趁火打劫呢,成日里去缠着人家嘉勇公,现在好了吧?嘉勇公夫人回来了,进府头一个就拿她祭刀!” 听的人欲点头,后又皱眉道: “可……每次慕容嫣追着那嘉勇公,从京城这头到那头,嘉勇公不仅没喝令她速速离开,还时常与她好似出双入对的在京城大街上骑着马一前一后的走着,并且经他们见面还说话呢!” “大惊小怪了吧?” 抱怨的人白了对面的人一眼儿: “我们大周民风淳朴,这没结婚的姑娘小伙子,还时常没事一起走在街上说说笑笑,互相帮帮忙什么的,嘉勇公虽是大家公子,却也是走南闯北驰骋了千里的大将军。 而且也是个嫁了人的男人了,跟着妻主见惯了场面的,难道还跟府里没嫁人的哥儿们似的羞手羞脚?再者……这三年小夫妻不都是都堵着一口气嘛? 慕容嫣未婚,他也算是待嫁,慕容嫣她老娘当年也是北堂府的门生,私交也曾笃定,慕容嫣去追求他,也是合乎礼法的事儿,只是嘛——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嘉勇公估摸着是为了故意气他妻主也不一定,不然……这都说分了三年的两个人,怎得昨儿又睡到了一块儿去?” “你怎知又睡到了一块儿?”对面人很是诧异,不解这小道消息打哪儿来的。 “你个傻瓜!”说得人再次把声音压得只有彼此才能听见,“今儿嘉勇公府闹了那么大的事儿,你抓瞎去了?” “什么抓瞎啊,不是上面临时调人手出去嘛!”听得人一脸扼腕,“哎呀呀,你快说说,到底是什么大事啊?” “屁大的事儿!小夫妻闹架呗!” 说的人话到这儿后,左右微微看了看,然后附耳到对面人耳畔,嘀咕道: “听下面的人说啊——嘉勇公被人从内室里裹着斗篷扶出来时,披头散发的都不说,里面什么都没穿,一不小心啊,啧啧啧——能让人一下子看得清清楚楚的,我还听说啊,嘉勇公那儿……” 八卦男说起也不知传了第几遭的八卦,话语顿时有如溃堤的洪水,大有滔滔不绝之势,再加上他们的自行脑补,各种臆想极尽所想,听得对面的人张口结舌,久久不能成语,只觉得太超过想象……好久好久,才能吐出一句: “可是当真?” “哎哟,大家都传遍了,还能有假?我和你说,我还听说……” 这一听说,加听说,就又是一个大半夜的添油加醋—— 让一众入夜值班的人们热血这个沸腾啊! 就这么着,嘉勇公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大家都忽略了,只记得事件中的嘉勇公是个尤物中的尤物,而嘉勇公夫人呢? “我想啊,虽然一直听说嘉勇公夫人与嘉勇公性格不合,小两口也总是分分合合的,自成亲就没消停过……但,身为一个女人嘛,我觉得吧,要嘉勇公夫人真正狠下心,立马与嘉勇公一刀两断,她还是舍不得的—— 不然……她干嘛夫妻都分了三年了,这一回京,不住别处,还直奔嘉勇公府?”明知嘉勇公一直病得厉害,她还巴巴地回府就那么迫不及待? “说得也是啊!小别胜新婚嘛!” “可休都休了,她怎么还能厚颜无耻地去寻嘉勇公?”一人忍不住愤愤不平地嘀咕。 “说得也是,这夫妻情分都断了,嘉勇公怎得还能再让她进屋?还那样儿?”另一人立即附和。 “傻了你们的,果然是年轻,哪知这男人独守空闺的滋味?你们当这夫妻是说在一起就在一起,说分了,就真能断得一干二净的?嘉勇公再是个铁打的汉子,不也是个男人?他再是要强,还能在这种事上要强? 这女人隔了三年,突然回来了,立马就想到他,说明什么?还不是忘不了他,他能把她再往外推?便宜了外面的男人?傻了?真把自己往绝路上推?真不想过了? 最多也就是口头上抱怨抱怨,叨叨,最后啊,还不得该干嘛就干嘛? 不然,他干嘛这三年说是要改嫁,却愣是没让一个媒人进府去说亲?还不是在等着媳妇回心转意?这二嫁的女人再好,能及原配好?” 978.第978章 牛哥预测:一个有情一有意 “说得也是!这夫妻夫妻,少年夫妻老来伴,六七年都过去了,再是闹,难得嘉勇公夫人还是想着他,比起许多人家,夫妻做了几十年,娶了新人,就没了旧人来说,他们夫妻也不是没有感情的,估摸着就是都太要强,一个不让一个,所以这么分了,还又都等着!” “所以,老哥哥我才和你们说,这嘉勇公别看素日里和里面那个……看似在大街上出双入对的,看着好似二人有苗头了吧? 其实啊,他心里还是想着他女人,不过是心里憋着那口气,不肯服软,想借着慕容那傻妮子,怄他妻主,别以为他没人要,其实嘛—— 就是激将法!想要他妻主知道他还炙手可热,紧张他,担心他真变了心,赶紧回来寻他!” “哦——”一个人立马恍然大悟,捶腿道,“我想起来了!昨儿,我还见嘉勇公破天荒地还去大理寺,然后与慕容嫣一同出来!说是,要去见一个久别归来的老友!” “说起这个,我也想起来了,我还亲见慕容嫣昨儿歇了班后,打扮得那叫一个齐整,我问她哪儿去,她说她约了北堂公子去会一个饭局!天黑尽了才回来的!” “哎呀呀——你们这么一说,我也是茅塞顿开了!人都说嘉勇公能为三军主帅,凭借得就是他足智多谋,神机妙算……合着,他是一早就知道嘉勇公夫人回京了……故意气她呢!” 一群男人猛拍脑袋,直呼北堂傲不愧是兵马大元帅,连这夫妻间的打打闹闹,分分合合,他也能用兵法化险为夷,愣是让他三年不见的妻主,昨儿晚上急巴巴地就赶回了他身边: 高啊,实在是高! 夫妻间,也敢这么破釜沉舟地闹啊! “所以啊,你们以后也别都跟见风就是雨似的,真以为那里面的慕容嫣能登上高枝变凤凰,北堂府有过二嫁的公子哥吗?嘉勇公他再是个霸王,见着他女人,一样是个一哄就软的男人!” 眼见大家瞬间都信了自己的话,老大哥也涨了自信,立刻以过来人的口吻告诫诸位涉婚还不算太久的男人们道: “依大哥这多年看人的经验啊,这嘉勇公夫人一日不收心,他们夫妻就得还往下面闹,但……就是闹得你死我活了,他们夫妻也还得床头打架床尾和,为啥—— 一个有情,一个有意;一个有貌,一个有才……可不就是天生的一对儿?分不了,要分还等现在么?嘉勇公都是快三十的男人了,等他棱角一圆,见惯了,也就太平了!弄不好啊,这小日子,还能过得跟烈火烹油似的,一年比一年热火! 你们啊,以后也别跟着慕容嫣起哄,省得嘉勇公夫人一个不高兴了,也把你们都给弄进去喂臭虫!” 众人一听,立刻吐舌道:“牛大哥又来吓唬人了!” “吓不吓的,你们只管看看里面那个昨儿还风风光光,邀得当朝大美人嘉勇公共赴筵席,脸上满是光彩,今天就在顺天府喂臭虫的慕容嫣—— 这看似无主的男人,也不是谁都可以随便追的!” “牛大哥这话,当和你闺女说!” “呸呸呸——我闺女能这么不自量力?提起这个,红小子,上次让你给我那,死了男人的外甥女说亲的事儿,怎么样了?” “牛大哥,你这不是为难小的嘛? 您那外甥一把年纪了不说,还家徒四壁,欠了一屁股外债的……熊幺幺再是个无人问津的,起码也还有份差事,手上也有几个钱,哪有再往火坑里跳的道理!” “呸呸呸——我外甥女家可是个清白人家,肯要他那样的男人进门,也不过是看他这二年像个人样了,告诉他,只此一家,别得脸不要脸的——有人肯要他就不错了,还想挑好的……也不看看他过去就是个当娼货的样儿,能从良就不错了……” 顺天府,一群值夜班的男人们,又开始吵吵嚷嚷起来,闹得那边本就难以入睡的犯人们,更加难耐—— 爷爷的…… 慕容嫣自认她在天牢等死的日子,也没在这地方难挨,手只把身下的草席一揭,哎吖吖,密密麻麻的黑色虫子就跟铺了一地的芝麻似的,在身下爬动,瞬间让慕容嫣儿瞬身起了无数机灵劲儿——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让北堂傲来见我——啊啊啊——” 与此同时的另一方: 月过柳梢,正爬中天。 水雾袅袅的泉池之上,北堂傲正风姿绰约地缓缓踏脚,步出满溢着花香气的水面:“宫里的人都去了吗?” 北堂傲开始低头捡去沾在肌肤之上的各色柔瓣,对肌肤之上透出的淡淡花香,感到微微的满意。 “回爷,都去了,太医们也都撤了,说是明儿再过来,让夫人好生静养。” 墨竹手执一块巨大的锦帕,与岫岩一同裹上北堂傲的身,然后与练秋等人一上一下,一起为北堂傲拭去一身的水露。 “那夫人在干嘛?”不想来接我吗? 北堂傲随意拾起鸿雁等人托在盘里的各色里衣,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这些个不透也不露的内袍,怎么看怎不顺他的心,好似他一夜之间,真就是脱胎换骨得像个嫁了许多年的“老不要脸了”—— 竟然觉得不穿更好看! “回二爷,夫人正和大姑老爷和大夫人说话呢!”墨竹一边说话,一边小心地瞅着北堂傲拿起衣物,又放下,连忙暗示紫福将一早备在那头的蝉翼纱捧来。 “说话……” 北堂傲的手在托盘上微微一顿,好似想起什么似的愣了愣神,然后又一片空白地将眼落在了紫福手上的纱裳上:“这不是当初,我让送人的那些么?”怎么还在? 说是这么说,但北堂傲手一触到这些前日看都不敢看的衣物,心内就不自禁地满心喜欢,总觉得穿上就能有无限雀跃的羞怯感—— 这才明白为何已婚的男人都爱这些个乌七八糟的羞煞之物,合着是不经人事,不知这“不守空闺”的滋味儿,竟这般让人堕落,却又恨不得好似飞蛾扑火—— 979.第979章 心病难去:自傲与自鄙之间 恨只恨夜去的太快,白日却又过得太长,白白地耽误他的好时光: 唉——转眼,他就要三十了! “爷要不喜欢,墨竹立马……” 墨竹眼见北堂傲的指尖在那花样上摩挲得兀自陶醉,还是故意恭敬得要作势抬走,急得北堂傲连忙道: “罢罢罢!拿来了,又何必拿走?既然是爷我的私物,怎能又赠他人,平白让人乱想了去?只当爷我是个不正经的男人,可如何是好? 既来之则安之,索性这绣工也算是难得了,权且穿穿,幸得夫人也不是那等迂腐之人,不然做来白糟蹋了,岂不辜负那绣工们的一番心血?” 言罢,北堂傲开始取衣试镜,辗转身姿,独自对镜大秀傲人身段,看得墨竹等人也都悄悄地不自禁红了脸,默默地移开了眼: 夫人果然是夫人,果如奉箭大哥说得,化腐朽为神奇——千年寒冰也能化作春江水,而铁一般刚硬冰冷的爷,被夫人只那么微微一调教,今儿也是铁水一汪,兀自荡漾得比那院里的戏水的鸳鸯还欢畅! 唉—— 怎么说呢,看了爷而今的这模样吧,他们也真就要和奉书哥哥一样,绝了这成亲的心思,不然,这要是也嫁了夫人这样的女人,一夜变成爷这直往下流走的模样,可怎么见人? ——真不如先找个地缝把自己埋了的好 ——哎呀呀,他们这群男的都要看不下去了,爷这到底是被灌了什么迷魂药,怎得一夜之间,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把这“没脸没皮没耻”的事做得这般行如流水—— 不过话说回来吧,爷也不算而今才如此,他早六年就是柳家相公了! 墨竹几个垂着眼,要暗暗哀叹吧,可谁也不敢叹气,只因北堂傲对镜只比了片刻后,突然欢喜的心,忽又沉了下来,整个人连着他的脸,都像瞬间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似的,一把丢了他还觉得妙不可言的纱衣,还突然发脾气一般一手掀了所有人手上的衣物饰品…… 这是? “爷?”墨竹忙上前。 北堂傲的回答只是,胡乱拿起他刚才觉得没有颜色的锦衣,往身上严严实实一裹,好似在和他自己生气似的,两唇抿得死紧。 墨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敢与众人一起小心翼翼地伺候北堂傲再次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不说,北堂傲还是一副嫌自己穿得不够多,挡得不够严实的懊恼样,让紫玉复又抱来一叠衣裳,再又往自己身上一层层地套,好似怎么穿也挡不住自己身体似的突然恨意…… 吓得墨竹几个噤若寒蝉,无奈此刻奉箭哥哥又不在,一群人不禁有些六神无主,纷纷暗想爷这是突然怎么了,明明刚还好好的,一副待宠难的模样,怎得……突然就变了个呢? 墨竹无法,只得上前问北堂傲:“爷,天色不早了……”您穿这么多,可…… 墨竹才出口的话,就被北堂傲瞬间抬起的冷凝眸子冻在了舌尖:“爷……”您……不会是又发病了吧? 北堂傲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明明他刚才也还好好的,可对着镜子久了,眼见月已过柳梢,柳金蟾还是不来……他就突然觉得自己好生下贱—— 他昨晚上把自己那么不顾一切地什么都给了她,一早还是那样的毫无保留地一股脑,要把自己彻彻底底地献给她,可她却到现在都不来接他…… 此念头只这么一起,北堂傲就瞬间好似又回到了过去那种怎么洗都觉得自己好脏,此刻穿多少,都无法将他露出去的肌肤挡回来的自我嫌恶里: 那柳金蟾根本就不喜欢他…… 他却那么不知廉耻地把自己坦呈人前,供人品玩…… 啊啊啊啊——他怎么会这么不要脸? 他怎么还会又这般作践自己? 不行,他要再穿一点,要把脱掉的衣裳都穿回来了……没有衣裳挡着,好不要脸……不行,他要挡着他的身子…… 北堂傲立刻又开始找衣裳穿—— 他家姐和姐夫还去了那么久……柳金蟾也嫌弃他了! “爷——” “爷——” 墨竹的喊声似乎就在他身边,但听在北堂傲的耳朵里,却恍若未闻,他只知道他要找衣服,他只记得他今儿一早什么都没挡住,什么都没挡住……他必须找点东西来挡着,不然还会被人瞧不起! 此情此景,当即吓坏了墨竹等人,一个个眼圈刹那间都红了,只不知,爷在这短短的刹那到底是又怎么了,或者又想起了什么?却一个也想不出任何办法,只能将一件件衣裳,一层层地往北堂傲的身上套,北堂傲却还是再喊: “裤子!还要……还……不够!” “爷——”墨竹要说“不能再穿了,爷你已经穿了三十来条了”,那边的诗笺就忽然乱蹦乱跳地跑来,兴奋难抑地高声道: “爷,夫人说请爷,过去!” “过去”? 北堂傲先是一怔,然后一阵恍惚:什么“过去”?那柳金蟾没想……不理他? “爷,夫人说,请您回府!” 丝毫未觉察眼前刚这发生过什么事儿的诗笺,一脸笑盈盈地比出一副恭迎北堂傲回府的献媚样儿,笑得这叫一个让人安心。 “夫人,说请本公子回府?”这是……已?来请了? 北堂傲的眼在闪过一丝异彩后,又迅速灭寂,转而冷冷一斜诗笺笑盈盈的脸揣度,刚绷紧了的下颌不自禁高高抬起,露出他贵公子不可一世的倨傲来: “她说请,本公子就要回么?哈哈,有意思,她当她是谁,真是我北堂傲真正妻主了?好不自量力——”要接就亲自来接,让个下人来传话,算什么?觉得他北堂傲不配么? 说着,北堂傲回旋过,刹那间已好似腐败中脱颖而出的新身,再次对镜观己,不解自己怎得刚才看自己就觉得像朵烂掉了的残花? 明明镜中的他美得这么令人炫目,昨夜那么美好的身段,怎得就让这一堆乱七八糟的华服,画蛇添足地掩去了最令人窒息的绝色风华? 真是令人气恼! 980.第980章 旧日红颜:人在花在事已非 “夫人说想爷!” 不解北堂傲何以大晚上穿得像过冬的诗笺,也无暇多想,人立刻就窜到北堂傲的耳边轻轻一声嘀咕。 “想我?”真想? 北堂傲一听此语,心里的棱角立化为圆再揉成水,一边嘴角旋即不自禁扬起,却又被他强自压下,愣是板着一张写满了高不可攀的俊脸,冷道: “想本公子,怎不亲自来说?”说了,就跟她走! “夫人躺在床上……不是动弹不得么……爷,您就原谅原谅夫人吧,是真动不得,而且……姑老夫人和姑老爷不是……还在那儿吗?今儿先饶了夫人这一遭,赶明儿再让夫人给您作揖赔不是?” 一心只想着赶紧把北堂傲这尊神,赶紧请回府,也好早点休息压压惊的诗笺,立刻做作揖赔不是状。 “这是赔不是,就能说了就了的?”居然污蔑他……和慕容嫣…… 北堂傲端坐在石凳上,继续板着一张脸,呈生气状,只是这事仔细一想,似乎也不叫污蔑,毕竟……是曾有过…… “那让夫人给爷您奉茶谢罪?爷您想啊,夫人今儿那话儿……不是,心里太喜欢爷,突然就醋了么?” 睁眼说瞎话的诗笺,答得这叫一个溜口,直让他身后的墨竹等人甘拜下风:好小子,爷,你也敢骗? “喜欢?醋了?”一晚上就能心里喜欢上? 北堂傲斜眼,虽理智说是假,但人心与这身一闪过昨夜的温存啊,突然就欢喜得紧紧得,都有了点羞羞的感觉,心情更觉大好。 “爷,还不知夫人吗?她啊,就爱爷您这样的!” 诗笺想也不想,立刻用大家都听得到的低声与北堂傲咬耳朵道: “爷这模样,这身段儿……没见一早儿夫人睁眼,就没舍得离得开过爷,盯得啊,眼眨都没舍得眨一下,直不楞登的……可不就是被爷您给迷了魂了?” 不愧是东宫里精挑细选出来的细作,开口句句都是北堂傲此刻最爱听的,也最想听的,其大胆,当即让墨竹等人甘拜下风,自此对诗笺刮目相看: 宫里长大的小人儿,说话就是不一样,怪道能让后宫的男人们没事都能傻欢喜。 “什么迷了魂了?当爷我是外面那等狐媚子不成?”话都不会说,大家公子能用“迷魂”这样的词么? 北堂傲嘴上虽满是嫌弃,但心里却甜滋滋的,起初心里那些自怨自鄙的话儿,竟就跟没有过似的,全去了爪哇国,唯剩满满自恋四溢—— 只是,就这么回去,北堂傲还是觉得有损他大家公子的脸面,所以还是挺直脊背端坐着不动,故意看着自己的指尖,懒懒地继续冷笑道: “而且,本公子怎知,这话不是夫人让你来骗本公子回去?”只为了晚上好舒坦的? 诗笺一瞅北堂傲这口是心非的样子,还能不明白?后宫里的男人们都这样! 诗笺立刻不答反问地暗暗戳了一下,低道:“这夫人是不是爱死了爷……昨儿夜里,爷会不知道?” 北堂傲一听这话,立刻想到了晚间他入了被子后,柳金蟾对他干得好事儿,当即羞得人也坐不住了,瞬间就跟“蹦豆”似的跳了起来,只觉得身子发紧,站也不是,走也不是,羞得整个人直想往那地缝里钻—— 无奈眼下哪有地缝,忸怩了好一阵后,北堂傲只得耳红脸赤,宛若熟透了的大虾般对镜速速更了衣裳,顶着一张大红脸,跟个出嫁归来的小相公似的,随着诗笺等人,一声不吭地巴巴回了屋。 帘子一打啊,抬眼,北堂傲就看见了躺在屏风后,包得宛如呆木头的柳金蟾,许是刚才的羞劲未退,即使扑面来就是一股子令人作呕的药味儿,他还是整个人阵阵发软。 柳金蟾本以为北堂傲一来,立马回劈头盖脸就先收拾她一顿好饱。 谁想,她心怯怯的这么一抬眼啊,北堂傲这一声不吭地进来就算了,居然站在门边看她,脸那个红啊,人那个娇怯啊,居然还含情脉脉,倒让她想起了他们在船上……勉强算是初婚的时候—— 不禁微微失神! 只是……失神回转后,就是满腹难言的惆怅,倒像那首“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东风”—— 而她柳金蟾今日却是:人在,花在,事已非! “看什么呢?这么呆?”难道还有半日不见,如隔三秋的? 北堂傲几等柳金蟾说话,无奈柳金蟾就是看着他看痴了一般,愣是不发一语,这让他那好意思,搁下他大家公子颜面,就这么进得门去?他可是才从娘家回来…… “闭月羞花,沉鱼落雁……” 柳金蟾笑,掩下突然翻涌而上的眼涩鼻酸,立刻在脸上浮出她最惯常的轻佻之容,出言赞美道: “全不及公子之美!” 北堂傲骄傲得抿唇将下颌不自禁抬了抬,本想矜持一点,谦虚得道一句“谬赞了”,但转念一想,他昨儿和柳金蟾都那样了,谦虚给谁看?柳金蟾么?他今儿一早都给她大饱眼福了,她柳金蟾才盛赞他这么一句,他都还嫌不够呢! “那在柳大人眼里,本公子之美,当以何物来比拟方合适呢?” 想罢,北堂傲立刻将所有的矜持与小男人的羞涩抛诸脑后,提着霞色露肩五彩藤萝曳地长袍,故意朝着柳金蟾走得缓慢袅娜端庄,并努力让肩下沉,迫使刚走时提得颇高的衣领一点点地往下滑出他傲人的事业线。 此情此意,何解? 柳金蟾清清嗓子,记性的好处就是上辈子背的诗词歌赋,大多都可以暂为己用,尤其是取悦美人们时。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 981.第981章 剽窃洛神:柳金蟾作茧自缚 这次,柳金蟾干脆就直接剽窃曹植的《洛神赋》,以搏美人之青睐,只希望曹植别气得从坟里爬出来寻她! 北堂傲看柳金蟾的眼,越瞪越大,心跳如擂鼓,他素来得闻古有才女,三岁习文,七岁成诗,年长便可出口成章,且多名句,却不曾想,今日竟能亲见一个,而这个……就在他眼前…… 至于柳金蟾到底后面又都说了些什么,北堂傲一时也都听不真切,只觉得一颗心“腾腾腾”跳得这叫一个凌乱无序,什么叫一见倾心,再见倾人……北堂傲只觉得他眼前除了柳金蟾外什么都看不见了,也听不见了,唯有心跳如狂,唯有—— 倾情! 北堂傲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到了柳金蟾的身前,又是怎么坐到了柳金蟾身侧,又是怎么匍匐在柳金蟾身侧瘫软如泥的,只觉得自己一时喘息不过来,痴得即刻就要傻掉了: 原来……原来……这柳金蟾真是个才女! 原来……原来家姐为他挑的人,并不是人说的那等滥竽充数之人…… 北堂傲一望成痴,好似呼吸都变得急促了—— 柳金蟾“哗啦啦”的冷汗啊,差点把她身后的被单全浸湿了: 要不要这么认真的? 要不要这么陶醉的? 你,还要不要人活的? 昔日里靠背别人兼自己做的几首小诗,混遍青楼,被哥儿们奉若上宾,无往不利的柳金蟾第一次有了一种把自己往火坑里推的自觉—— “你……”有必要贴我这么紧么? 忽然就不敢背了的柳金蟾,移眸侧看北堂傲,近在毫厘间的灿亮痴目,很想说:别人写的! “嗯?”你想……如何? 北堂傲不禁又将唇朝柳金蟾的唇畔又靠近了一厘,整个人不用说,已如抓住了猎物的八爪鱼了。 “我……”有伤! 柳金蟾努力让自己的眼,从北堂傲灼灼的眸光里回眸。 “如何?”都依你…… 北堂傲宛若被迷了魂魄般,整个人还沉浸在柳金蟾赞他“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又说对他“余情悦其淑美兮,心振荡而不怡”的蜜语里,不愿自拔 ——就算是柳金蟾的迎合之词,他也无所谓,反正一次,两次……一夜,两夜……于他已无差,他只知他愿意,愿意,恨不得立马就狠狠地被“愿意”了。 可说,要如厕么? 柳金蟾觉得,此情此景,自己很可能即刻被打死! 但…… 似乎已没有了但呢? 池塘一夜秋风冷,衾被半段暖生香。 转眼又是次日卯时,天未明。 习惯了早起的北堂傲这二日也算是醒得迟了,但就这样,柳金蟾还跟那死猪似的,沉得一动没动。 说来也奇怪,北堂傲眼瞅着这柳金蟾项上挂着一个“狗圈”,人还能睡出了一派张牙舞爪流氓相的行状,竟没昨儿一早起来,一脚想把她从自己塌上踹下去,与鞋共枕的冲动 —是昨儿她那楚辞写得太打动他的人心? 还是是老人们常说的“一夜夫妻百日恩”?让他竟有老夫老妻之感! 北堂傲只觉得,这男人一和女人睡了吧,突然就跟有了夫妻之情似的,心里总生出万千情丝与依赖来—— 想他,先时与那慕容嫣懵懂,也不知情为何物,经那么一次,自己就傻乎乎地兀自生出许多虚妄的梦来,纵然结果就和那自己的初次一般,残留在他身体里的只有痛不可抑…… 但毕竟也是一段情,一段孽情。 北堂傲眼下也不想去恨,只觉得经了这两夜,加上昨儿也算不上什么的小夫妻日子,好似旧年的什么痛啊,恨啊,前夜的怕啊,也都淡了—— 反正他和慕容嫣的事儿,柳金蟾只怕比他和慕容嫣这两个当事还清楚—— 该说的都说了,该看的也看了,不该她碰的,也让她碰了—— 她该听的嘛……想来也是听得明明白白的了—— 从他北堂傲这人,写得那封短笺,甚至就连那块擦去了他所有落红的血帕,弄不好还有慕容嫣关于他们那夜的点点滴滴成就分享…… 北堂傲也想不出自己与那慕容嫣之间,还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是她柳金蟾所不知,又或者遗漏的了! 也正因此…… 北堂傲觉得自己现下也没什么好怕,好遮掩,甚至需要去掩饰的—— 是的—— 他北堂傲是被慕容嫣那么过了—— 但他这二日,也没让柳金蟾亏了一点半点,足足伺候了她两晚上,当初慕容嫣没得的,没见过的,柳金蟾都得了,都见识了,除了落红和第一次给不了外,他北堂傲连渣渣都送她了,还要怎么样? 反正,他自前夜,决定把自己给这柳金蟾的那一刻起,心里就认命了,就算柳金蟾不是个好东西,他也把自己给她这个不是什么好东西的东西了—— 正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猴子满山走”,他北堂傲也已算是柳金蟾的人了,这辈子注定“生是柳家人,死是柳家鬼”…… 当然,他不打算二嫁,以后也绝不会动这心思,至于说以后还会改嫁慕容嫣什么的鬼话,则纯粹是安抚柳金蟾的手段,省得她为了不戴绿帽,又跑得鬼影子都寻不到,让他想报复个人,都一时不好找到合适的对象! 至于老了嘛—— 他北堂傲跟了她柳金蟾那么多年,想不负责,他北堂傲也不能答应她不是?再者,上面那个老色狼,还不知多少年才对他死心呢! 思及此,北堂傲忍不住开始盘算,余下的日子要怎么走,他这盘棋才能下得既省心,又不劳神,关键还能让自己既能勾得住柳金蟾对他死心塌地,还能一并连慕容嫣也狠狠地收拾了…… 这微微一想吧,人还是得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想着,北堂傲起身甩下身后一帐的温香暖意,披衣出屋,招来前去打探的无面:“慕容嫣,现下如何?” 北堂傲两手平执重锤,脚蹲梅花桩,闭目缓缓吐纳。 982.第982章 三个小胖:那是爷您的孩子 “回爷,就跟疯了似的!”桩上另一个也静静地吐纳毕后,缓缓答道,“昨夜里,无面去时,她已蓬乱如鬼了!” “倘或真疯了乱说什么话,一定要割了她的舌头,当然,能迫使顺天府的府尹动手,则是最好不过,别又让东边放跑了人!” 北堂傲继续保持姿势纹丝不动,脸上的神情无一丝波动。 “无面明白!只不知爷想关她多久?” “十余日就好,爷我还没开始玩呢,她真疯了,倒不好玩了。” “是!” 余下寂静!唯余风声,伴着丝丝雨落。 一个时辰过去…… “柳金蟾那三个孩子的爹,还在么?” 北堂傲从冥想中缓缓地睁眼,开始缓缓放下掌中的铁锤。 “在!”无面在桩上单手撑起身体。 “何处?”北堂傲平视原处雨中的翠竹,静静吐出胸中的气。 “京城!”无面面无表情地换手做单手俯卧撑,努力让自己的脸背对北堂傲。 “京城?”北堂傲倏地瞪大眼。 “恩!”无面背对北堂傲继续俯卧撑。 “哪儿?”北堂傲抿唇,不知为何一丝丝怒气隐隐升起。 “府里!”看不见爷神情的无面,继续气定神闲地继续他的俯卧撑。 北堂傲只觉得心沉:“谁?” 无面终于立起身,向北堂傲鞠了一躬:“夫人三个孩子的爹,是您!爷!” “咚——咚——”两百余斤的铁锤接连落地,砸出两个大坑的同时,也好似让地面连着人都震动了两下—— “你说什么?” 北堂傲瞪着任何时候都是同一副表情的无面,只得两耳耳鸣:那三个能吃能睡,全横成小猪的孩子是他北堂傲的? “妞姐儿,约莫是爷与夫人在景陵到苏州的水路怀上的,无面三月在苏州发现爷时,爷已经和夫人以夫妻,共居一室了,当时无面还问过船家和奉箭他们两个,爷与夫人二月是在一起的,然后三月于苏州城的钱塘县的官媒处交换的婚书和文定。 爷三月返京,五月出嫁,夫人三月考入白鹭书院,以纹银千两为聘,然后……妞姐当年因夫人翻墙……好似去看什么人,而提前了数十日坠地,落胎于甲寅年十一月中旬。” 无面人如其名,说起要紧的事也是一副背公文的模样。 “不对!妞姐的生辰是乙卯年的二月初二龙抬头那日!” 不信无面会说谎的北堂傲,立刻出言反驳——要知道,这三年都是他给三个孩子安排生辰的新衣新物,他绝对不会记错。 看着北堂傲一脸笃定的模样,无面也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继续背书道: “乙卯年龙抬头的日子,是爷让算命师挑的,说这个日子乘龙归海大吉大利,当您女儿名副其实,其实是为了遮掩爷五月出嫁,十一月就当爹,怕外人说道,而对外如此说的。 夫人在时,爷和夫人都是十一月给大小姐在屋过小生辰,二月府里大摆,这也是为什么,夫人都是每年十一月就接哥儿和姐儿去苏州过年的缘由,夫人怕没人记得大小姐的生辰。” 不知为何,这话听在北堂傲的耳朵里,竟觉得鼻子微微发酸,他一直觉得柳金蟾是个官迷,三个孩子的生辰,从不关心,只知攒政绩,找男人…… “囡姐和宝哥是爷和夫人在南府所生,当时夫人生了妞姐儿,就一直没再怀,爷为了再要一个,费了好大周章,除了大补外,还让奉箭去各个药房开各种促进房事的补药、以及能让少夫人怀孩子的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无视北堂傲变化莫测的脸,与质疑的眼,无面就跟情报发电机似的,畅所欲言所有他所知的关于爷孩子的信息: “其实,爷和夫人除了妞姐、囡姐和宝哥外,还有过第三胎,只是……夫人在挑起三年前大理寺那桩几乎让东边元气大伤的‘刘氏大案’时,因挨了杖刑,而小产了一个,据说是个哥儿!爷难过了好一阵,此后,还请来了塞北萨摩来助养……” 北堂傲看着无面,也不知真假,但无面除了被刑逼时会真假各半外诱导人外,素日里,从不说废话和假话来累自己…… 换句话说:奉箭和姐夫他们说的就是真的…… 但…… “怎不说了?”北堂傲心乱如麻,欲再听个究竟,不想他才欲用心来想,无面的话戛然而止。 无面耸耸肩:“没了!”你就这么几个孩子,活的死的,都说完了,还说什么?尚未见着的?这他那知道啊…… “可她们……怎一点儿都像本帅?” 北堂傲脑中一浮出三个孩子的样儿,就立马是三个为了吃多多,总是用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仰望着他的三个小吃货—— 那么让人不忍……却又胖得……一点他俊美的样子都见不着! 眼看着公子看着自己的困惑样,无面微微想了想,很认真地道: “兴许爷胖了,就觉得像了!”其实大家都觉得挺像,除了圆了点,但孩子要胖才看着可爱吧? 这是什么回答? 北堂傲一想到自己胖了,就和那三个小圆圆一个样儿,立刻打了一个冷战,然后旋即想到:他竟把自己的三个亲骨肉,养成了那模样…… 北堂傲的脸“唰——”一下,青白交错—— 柳金蟾—— 你居然骗我! “啪啪啪——”北堂傲恨得手脚一并用,当即就让眼前的木马人在最后一记手刀劈砍后“砰——”木屑四溅,化作了灰飞烟灭—— 我北堂傲放过你,我就不是北堂傲! “爷——” “爷——” 北堂傲提起大刀还没冲出校场,就被奉箭等几十余人构筑的大铜人阵挡住了去路: “爷,你不可以去!” “爷,那是夫人啊,您妻主啊——弑妻可是死罪!” “爷——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姐儿和哥儿们想想啊——” “是啊,爷——囡姐才刚会爬树!”呸呸呸——这是什么话儿! “爷——您难道要姐儿和哥儿们也和您一样,打小就无父无母吗?” 983.第983章 查验真相:时间地点以及人 “是啊,孩子们都还小,正是需要爹爱娘疼的时候,您不为自己想,也该为自己的亲骨肉们多想想……这孩子没了爹娘……今后谁来管他们,谁来给她们嘘寒问暖啊?” “这宁愿要个要饭的爹,也不要当官的娘,爷可不能急不能气啊,不让姐儿和哥儿们,以后指望谁去……”…… 这哭得…… 无面挠挠头,有点像如丧考妣!爷会有这么傻吗? 看了看那边的铜人阵,再听听此起彼伏的哭声……无面选择继续做他的俯卧撑,现在才辰时呢,不去营里,去哪儿呢? **88** 喝茶! 再喝茶! 还是继续喝茶的北堂傲,端坐在校场上,努力告诉自己冷静,尤其是看见他的三只刚从奶爹们的簇拥里揪出来,此刻正在校场上,艰难学蹲马步的“猪宝”们,北堂傲就忍不住磨牙—— 柳金蟾,我北堂傲与你不共戴天! 本公子给你养了三个孩子,你装不认识本公子就罢了,居然还敢在休书上写……写本公子无出…… 今儿不问……是不是就要骗本公子一辈子? “说,到底怎么一回事儿!” 北堂傲二郎腿一翘,一口接着一口抿茶,暗咬茶碗。 奉箭和奉书跪在人前,一见北堂傲这架势,只得低低低将前事后续拣要紧处赶紧说了说,听得北堂傲拢高了两眉,瞠了目: “你们就是这么伺候本公子的?”眼见着他进了女人屋,也不知拦? 奉箭和奉书立刻低头,看自己膝盖:辩解什么?当初要有拦的本事,爷还有机会跳进江吗? 既见二人如此,北堂傲还要迁怒于人吗?罢罢罢,自己的性子自己最清楚,当初慕容嫣的事儿,不也是他自己自作主张,奉箭和奉书什么都好,偏偏就是忠心有余,武功底子太弱! “那三只小猪……真是本公子养的?”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北堂傲也无心去追究往事,要是追能有用,他而今还能再为慕容嫣一事牵累至今,甚至孩子都有了,他都不知道……所以,无心再去追悔莫及什么的他,指着丈许处,蹲了片刻马步,就开始出现各种怪猪猪姿势的三个小胖子—— 而且坚持到现在,还是因为她们前面摆了今儿的早膳的缘故…… 奉箭和奉书默默地回头看了看,近三年因娘缺失,爹又不好多管……进而导致“吃吃吃”没节制,老太爷还说孩子可怜见的,不要拘着她们,都随他们……最终导致全程小肉球的姐儿和哥儿—— 这个……他们也没办法!老太爷那么说了,爷又说不是他的孩子,说多了让人以为他苛待她们……他们两个下人,谁敢克扣小主子们的主膳、点心外加零嘴?尤其小主子还都偏偏生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猫眼儿! “是!”奉箭和奉书无奈点头,然后补充说明了三位小主子们各自,夫人何时怀的,又于何时生的…… 不偏不倚,都和无面的话,合上了拍! 还要找个人来问吗? 北堂傲没有勇气,也经不住这折腾了,尤其……以前以为不是自己的,还未在意,今儿知道了,这一会子仔细看三个孩子,除了胖外—— 眉儿脸的,还有那北堂家人自儿时就格外明显的高鼻大眼、异于大周人的西域雪肤,还有眸底隐隐带绿的猫儿眼,以及小门板似的大骨架…… 不是他北堂傲养的,难道柳金蟾还能又在外面寻了一个北堂家遗落在外的儿子? “妞儿,到爹这儿来——囡儿和宝儿也过来!” 北堂傲心抖。 “爹爹,吃饭了么?” 妞妞蹦蹦跳跳一围过来,两眼就先看见了北堂傲搁在案几的最爱——红烧大蹄髈哦! “爹爹,今儿……今儿……囡囡要……要先吃第一块!” 一见姐姐过去了的囡囡跑得球滚来似的,挤到北堂傲面前,就主动要求先尝第一块,她也最爱吃红烧蹄髈了,就是姑妈说小孩子吃多了会变小猪崽。 北堂傲一阵心酸,再看他儿子宝儿,直接就想昏死过去——死小子,站起来就开吃,现在脸上都是枣泥山药糕的沫儿了…… 他真想就此昏死在这里,心尖尖疼啊! 可现在不是疼的时候! 北堂傲二话不说,先抱起妞妞,掀开衣摆看小屁屁,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们北堂家的孩子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会在每个人落地的时候,就纹上一个与孩子名字与生肖相关的图案,以便来日马革裹尸时,容易辨识: 若妞妞属虎,姓柳……那么…… 北堂傲眼一低,当即就觉泪目: 只见妞妞的侧臀上果有一只骄傲的小老虎踏柳而来…… 然后二囡大宝: 衔柳的麟与麒,皆是马形,无不下颌高抬,形神俱傲…… 两眼发黑……北堂傲抱着孩子,突然觉得放不开,即使三个孩子开始嚷嚷: “爹爹挤!” “爹爹,妞妞是大人了!” “爹爹,囡囡今儿没尿裤裤——” “爹爹在,爹爹在呢……好孩子,爹爹在,爹爹一直在呢……” 北堂傲蹲下身,三个孩子,一个也不舍得放开,却又抱不全,只能抱抱这个,把左右两个孩子小脸亲个遍,又把另一个也揽进怀里,亲个遍儿,恨不得即刻都揉进自己的肉里,一个也不落下—— 他怎么会忘了他们呢,明明都一直在他身边,怎么会都忘了呢? 他记得他那么爱他们,爱得夜里每每醒来都会忍不住将他们一一亲过,然后每晚亲自给他们掖被子,当他们第一声奶声奶气喊他一声“爹”时,他霎时间觉得,就是天塌下了,他也要为她们撑起来—— 他甚至有要为了他们,即使委屈求全,也一定要和柳金蟾做夫妻,无论怎样的祸事的降临,他就是豁出整条命,也要保护他们周周全全—— 他那么地那么地渴望看着他们一天天长大,然后为他们挑世上最好的男人为夫,选最好的女人做妻主,甚至有时柳金蟾拿孩子们当玩具逗弄,他都会气得不行! 984.第984章 杀鸡儆猴:此仇不报非君子 他还记得,妞妞刚落地时,他什么都不会,柳金蟾甚至说想抱给她爹爹,养,吓得他那段时日,无时不抱着孩子,一睁眼就想着妞妞,生怕柳金蟾真把他辛辛苦苦养下来的孩子,某一日就因他的病,抱到他看不见的地方…… 但…… 柳金蟾怎么可以在休书上写他“无出”? 难道她不知,他北堂傲离不开孩子,孩子对于一男人而言,比命还要紧吗? 北堂傲抱着三个“失而复得”的孩子,只觉得心如刀绞,两眼氤氲: 他真的不懂,何以女人们能这么狠,他不求夫妻之情,但凭什么剥夺他为人父的权利?只因为他有病? 又或者婚前……怕他沾污了孩子们的…… 若是如此,又何必让他北堂傲养下孩子? 北堂傲想不明白,孩子们也想不明白,今儿爹爹怎得了,吃个早饭,要蹲马步,现在不给东西吃,还抱着他们就不放,抱疼了也不放? 明明素日里都是坐在椅子上,独自在那边与人说话,喝茶的,随他们姐弟疯跑疯玩,随吃随滚,爱干嘛就干嘛的…… “爹爹饿!”妞妞歪头,眼睛还是想着她的红烧蹄髈。 “爹爹饿!”囡囡拍着她还没吃,就已经圆滚滚的西瓜肚,也跟着妞妞附和,大猫儿眼儿,仰望着北堂傲,又是湿漉漉的可爱状。 大宝呢,还在啃他手里的糕…… 北堂傲问自己,他该怎么办? “宝儿啊,别没洗,就拿手这么吃!来爹爹给你擦擦!”北堂傲掏出罗帕,抬手就细心地给儿子轻轻擦去脸上的糕沫,同时顺手拿走了孩子手上的糕儿。 “囡儿,饿了,咱们就回去吃,来爹爹抱!爹的小乖囡儿,沉得像头小猪仔了,以后可不能天天儿吃这么多了,不然漂亮相公,可不要嫁给你了哦!我们一早不吃蹄膀,都冷了,爹爹给你熬粥儿喝。 妞儿,跟着来啊,你是姐姐,要听爹爹话儿……咱们先回去洗洗,换得干干净净的,和娘一起吃饭好不好?” 北堂傲单手托起小猪囡,亲个遍后,另一手,又将腿边的宝儿牵上,同时还不忘回头,喊上眼盯着蹄髈念念不忘的妞妞,拉着他的袍子,一起跟着他走—— 纵然刚才那般痛,但此刻领起孩子,又被囡囡小猪满满地抱住了脖子,一种久违了被孩子们环绕的充实感,将北堂傲的整个人与心涨得满满的,好似,这就是他一直在等,又或者是他自儿时就有得梦: “爹爹,妞妞也要抱!”妞妞手拉着爹爹的衣袍,仰望在北堂傲肩上无限惬意的囡囡,满眼羡慕。 “爹爹手不够了,不然……囡囡让一下姐姐!” 受不住长女的祈盼的眼,北堂傲决定和二丫头打个商量。 囡囡立刻将小嘴一撅,把头一扭,就整个人紧紧地抱住北堂傲的脖子,趴在北堂傲的肩头,誓死捍卫她的主权: “不要——囡囡小!囡囡是小猪宝宝!小猪宝宝有优先权,娘说得!姐姐要让着妹妹!” “屁宝宝,娘是让我不要揍你!下来——下来——”丝毫没有爱妹之心的妞妞,立刻就拿出了她的霸道性子,开始动手拽囡囡! “不要——我要告娘,你又打我,让娘罚你——罚你去背书!”囡囡也毫不示弱地,寸土不让,甚至还老道地威胁起妞妞,“囡囡还要告诉娘,说是你偷偷在玉叔叔的茶碗里放蟑螂的!” “死囡,出卖我!是谁说不要玉叔叔当爹爹的!蟑螂还是你拿木鞋打来的!”妞妞也毫不示弱。 “那……那……那你还抓四脚蛇……放……放……三郎叔叔的被子里!” “哪是宝儿放的!”妞妞立刻反驳。 “那……那……那也是你教……教的!”囡囡继续检举揭发。 “是你们说,不要三郎叔叔当爹爹……要把他吓走的——”…… 耳听着两个牙尖嘴利的丫头,吵得毫不知兄友弟恭之礼的北堂傲,已不能抑制自己的心底说不清是满溢的幸福,还是太多的愧疚,着实令他此刻无法……也不能像一个寻常的父亲那样,来教导孩子们什么叫做“长幼有序,兄友弟恭,姐妹之间要互敬互爱,家族才能兴旺”之语—— 心疼! 对自己遗忘了的恨! 对孩子这么小,就知道护着自己爹的感动—— 他要怎么回报她们这份天生的父女亲情? 北堂傲待要说“两个一起抱”,忽然就感觉自己的大腿被某个小肉团死死地抱住,他把头这么微微地一低啊,便见到现在说话都还不怎么利索的宝儿,仰着脸,抱着他,睁着湿漉漉的眼儿,也着急道:“抱——” 这难倒了北堂傲,他拢共就两只手,如何三个孩子一起抱,虽小体重不算什么,可是手不够长啊? 北堂傲这一为难,急于替北堂傲解围的奉箭,立马上前请缨:“奉箭替爷抱一个吧!” 奉箭开了头,奉书等人也纷纷开口…… 毕竟孩子他带得虽久,但三年来却是疏比亲多,三两下,另外两个孩子,就被仆人们哄人不说,奉箭几个为了让姐儿和哥儿欢喜,还把孩子放在肩上,一路骑着跑了一圈,逗得妞妞和大宝一个劲儿的“咯咯咯”笑个不停—— 论理当爹的该高兴,可…… 北堂傲愣是欢喜不起来:这是他的孩子!凭什么一哄就走?这将来,要是柳金蟾外面也找了这么会哄孩子欢喜的男人来,他北堂傲的孩子还能是他一个人的吗? 北堂傲的脸立刻就沉了,刚才满满的幸福感,瞬间就空落落的,但常言说得好,治标需治本,儿要自生,田要自耕,要想一劳永逸,除了守好自己的孩子外,柳金蟾也得好生圈养起来—— 只是……三年来的不闻不问,还有见风使陀的薄情寡义……以及悬在他北堂傲心上的刺—— 不能就这么算了! 就算是杀鸡儆猴,他北堂傲也得好好杀杀那慕容嫣的“自以为是”“始乱终弃”,让柳金蟾把皮子好生绷紧点,别当他北堂傲是软柿子,吃桃子捏着软的来! 985.第985章 良药苦口:皇上想要你死呢 可怎么做才好呢? 毕竟…… 他也有牵有挂,是个有孩子的男人了—— 但不好好闹腾一番,让这柳金蟾知他厉害,她们夫妻这今后的日子也没法好好过下去! 还是照原计划去做? 将计就计,让柳金蟾和慕容嫣也好好尝尝,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还得哑巴吃黄连,慢慢独个儿受着的滋味? 北堂傲抱着二囡,一边往回走,一边将前儿的盘算,又搁到心头,细细得琢磨起来! 闺誉要保! 名声也得给孩子们留着…… 慕容嫣不放过,柳金蟾也得好好收拾…… ***88* 一会儿天堂一会儿地狱…… 待到柳金蟾一碗也不知什么药下去,再睁眼,屋内已经是灯火通明,太医们皆都散去之时,她猛然间想起她昨日邀大伙儿游湖一事—— 这无端端不告人一声,就放人鸽子…… 柳金蟾立马顾不得自己还是个“颈部重伤”的病人,猛然就从床头坐起来,欲掀被下床,却不想正头顶紫金八宝麒麟冠的北堂傲,恰好身着红艳艳的百蝶穿牡丹缂丝金纹曳地宫装,拖着足足三尺有余茄紫福寿禄喜五色蝠绕尺宽锈带,手执一汤碗刚好路过屏风处,步履逶迤,浑身上下金碧辉煌,宛若一尊镶金嵌玉的“艺术珍品”。 她脚还没落地呢,北堂傲冷冷的讥讽声就在那头飘来: “大半夜的,柳大人,这是又想起哪个相好的了?” “……呃!” 柳金蟾一愣,抬眼便见北堂傲正将一碗弥漫着浓郁苦味的黑乎乎汤药,当着她的面儿,缓缓地注入一脚下的瓦罐里: 这是…… 柳金蟾盯着黑乎乎的药,隐约像是明白什么,又不敢问,唯见北堂傲一边倒,一边对着她笑得一边嘴角上勾,然后碗一收,两眼盯着柳金蟾,继续道: “柳大人,这可是皇上亲命太医为你调配的宫廷秘药,据说对你的病是大有益处的!” 柳金蟾眼斜四周,果然屋内的侍从里不见诗笺与司棋二人。 “本公子倒是知道苦,但良药苦口利于病,你怎么能不喝呢?难道本公子亲自端来与你,你也敢不给本公子这分薄面么?来来来——把嘴张大了……” 北堂傲眼看着柳金蟾,手拿着已经空了的药碗,莲步轻移,朝着柳金蟾走来,一步一袅娜,一步一停顿,缓缓地在华衣之上展露他,即使着衣也一样能堪称绝色的华美,眼中满是彼此都明白的醉人笑意。 柳金蟾眼不移,知北堂傲此举,只怕与前日的彻夜大放送有异曲同工之妙—— 想说不看吧,但她本不是正人君子,何必装正经?坏了北堂傲无限精心编制巨型大绿帽的好兴致? 至于这绿帽,北堂傲编了几顶?被恨意缠绕的男人心,柳金蟾猜不准—— 但正如北堂傲昨儿话里暗示的,她柳金蟾也在网内,在劫难逃,那么……那么就索性无挣扎地配配合合地让北堂傲将他这口胸中的恶气一吐而快吧—— 如果,挣扎已是徒劳! 那么……就像前世某个人说的那般“如果你遭遇强暴,挣扎无望的话,请享受之”…… “慢慢喝!” 北堂傲笑吟吟地说罢,将碗往柳金蟾的唇边一绕,然后附耳用喘似的气息道:“本公子,刚可救了你一命!” 柳金蟾抿唇,心一紧,不曾想上面会真的想杀她。 “你说,你,今晚要怎么报答本公子?” 北堂傲附耳低喃着,指尖滑过碗底残留的药汁,然后借着药汁拂过柳金蟾唇瓣一圈又一圈,然后左手侧翻,余下的药汁瞬间滴了柳金蟾前襟满满涩涩药味儿。 “哎呀,都说让你慢点儿,看你—— 猴急的,干嘛喝点药,还拿着人家的手……毛手毛脚……猴急的你,还能不一会子就是你的人了么?” 言罢,北堂傲当着柳金蟾的面儿,将左手里的碗,对着床外,指尖一松,“啪啦——”一声碎瓷清脆的声儿后,就是一阵床帐的晃动声: “慢——慢点儿——啊啊啊……” 北堂傲故意把声儿喊得好生令人遐想,眼却与柳金蟾对视着,一副完胜的模样笑向柳金蟾,好半日才低低附耳道: “明儿,想必……宫里还有更好的玩意……真有点迫不及待,想看看是什么了!”言罢,北堂傲又把声儿高低起伏叫地叫了约莫半刻,这叫这喘的,俨然就是一副倍受垂爱的受不住行雨状了。 北堂傲是怎么学到这一招,亦或者是无师自通? 柳金蟾不愿去想太多,脖子上的骨头可经不住第二次“垂爱”了。 “你可以这么叫一晚上吗?” 嘴讨厌惯了的柳金蟾,脱口而出就是这么一句戏谑的话,恨得北堂傲抬手欲想再掐柳金蟾,无奈一低眼,脖子包得像个柱子的柳金蟾就映入眼来,心不禁一紧: 即便柳金蟾不是他孩子娘,他也没掐死她,让自己往那老色狼怀里钻的打算。 “怎得,想给本公子找不痛快?”北堂傲合拢纱袍,正襟危坐柳金蟾之侧:“别忘了,你的命……而今可在本公子手上!”没了嘉勇公夫人的头衔,你可没和本公子斗的砝码! “大姐说,你……进宫的事儿,眼下已经暂时搁置,你一日不好,就一日不会再提了。”无心与北堂傲互斗的柳金蟾,索性左顾而言他。 “是么?”你以为真没事了? 北堂傲挑眼笑向柳金蟾:“那你知不知,刚外面的人说,说是皇上昨儿回去后,对咱们夫妻分开三年,前儿又‘小别胜新婚’,还闹得满城风雨一事,大为光火。”真正是因祸得福,一时的气疯了的疏忽竟有如此奇效—— 无需散布消息,就人尽皆知柳金蟾对他这个患有恶疾又无出的“弃夫”,又干了些什么好事儿,时隔三年,还多么得难以忘情……瞬涨脸面! 柳金蟾头疼,她哪知道昨儿那一句话,救了北堂傲的燃眉之急,结果把自己接连往火坑里推了一把—— 986.第986章 挨个收拾:或许我们有误会 她柳金蟾人是没让北堂傲掐死,但皇上能饶得过她? 未来的皇贵妃,在即将进宫前,还和她捂到了一个被窝里,睡了就算了,还睡得人人都知道——北堂傲被她睡成了什么德性—— 头疼啊,尤其是想起北堂傲昨大清早还光光光的问题,柳金蟾绝对相信这事的传播能以几何的速度迅速铺展开的,而且……被宣扬得,绝对…… 要说绝对火爆吧,好像也不失真,北堂傲真就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就打算吃三年……不说了,他做什么事不是全力以赴? 柳金蟾揉揉两穴,丝毫没有后悔的意思,那种事儿再来,她还是一样选择先享受…… 可…… 小命不保了,还享受个屁了。 “怕了?” 北堂傲看着柳金蟾发愁的模样,就心里分外高兴,纵然他知当如何,但……他就不说,就要柳金蟾最好把头发都愁白了,将来才会知他的珍贵。 丝毫不想示弱的柳金蟾,不想回答北堂傲此刻好整以暇等待的答案,微微一沉吟后,抬眼绝对再次转换话题: “今早的话……”柳金蟾撇开眼,欲慎重道歉。 北堂傲一听这几字,只觉得心头所有的温情,瞬间挥发殆尽: 果然,隔着一个慕容嫣,他北堂傲永远都无法逃出,她刻在自己身上的烙印,即使他现在觉得已经微不足道,甚至……他都可以,或者该说早已忘了她了! 然……他的骄傲不再允许他在任何女人面前低下自己高贵头颅,去祈求柳金蟾给予他,本该属于一个男人的幸福: “事过境迁,又提作甚?难得本公子现在欢喜,你又想本公子又不痛快不成?” 北堂傲的脸倏地一沉,刚才调侃柳金蟾的惑色立敛。 柳金蟾一看北堂傲的脸瞬间恢复了疏冷的淡然,不禁赶紧闭了嘴,本欲想哄北堂傲开心几句,但转念一想,女二号,素来是做得多错的多,想来此事上,她柳金蟾即使付出再多也是徒劳,甚至……会造成男一号走向幸福的困扰吧?便也默默不出声。 等柳金蟾来说好话缓和氛围的北堂傲,那受得住着寂静,他怎能此事上默不作声,又放任柳金蟾就这么悄然而过了?当年他若是怕柳金蟾和他提慕容嫣,那么…… 今日的北堂傲,可没什么脸是拉不下来的! 想着,北堂傲立马将脸一沉,以指为尖,戳着柳金蟾的脸,逼近柳金蟾,低低低地,柔柔柔地又诉“情”话: “既然一切都无可更改,与其委曲求全,我北堂傲宁愿杀身成仁,以恨为匕,亲手来清洗你们烙在本公子身上的耻辱—— 自此,这人世间,本公子再也听不见‘对不起,‘拒绝’,以及“背叛”!本公子的命,你们的命,都要由本公子来主沉浮: 顺本公子者昌,逆本公子,亡! 你说……你是要生,生得里外风光?还是要死,死得比蝼蚁还贱?又或者该说,你柳金蟾是要顺着我北堂傲,自此平步青云,高官厚禄,一呼百应,还是…… 要和那慕容嫣那样儿,家败飘零,人贱人欺,众叛亲离,至今伶仃,前程无望—— 或者,你柳金蟾还觉得这都不算什么,慕容嫣也还不够惨,至少还能好手好脚,丰衣足食是吧?” “金蟾……”柳金蟾忙要辩解,不过北堂傲正说在兴头上呢,如何能她插嘴?只拿一指就封住了金蟾的唇: “嘘—— 本公子还没说完,也还没告诉你,本公子要把你,与那误了本公子一生,还胆敢再来坏本公子名声,诉衷肠的慕容嫣,怎么办呢?” 指尖宛若刀刃以划开人皮之力,伴着阴测测的柔声,轻轻轻地滑过柳金蟾的脸颊: “你说……一个男人报复一个女人,怎样才能让她刻骨铭心? 是让她断手断脚,还是让她倾家荡产,求告无门,最后走投无路,自行了断? 还是你这好姐妹替她分担分担……” “或许,也可能……有什么误会?”柳金蟾听得背脊发凉,奋力地挤出数字,只是……让她去替慕容嫣辩白,好难! 但……北堂傲做事,素来是言必行,行必果……没有玩笑可言的—— 他今儿能说让慕容嫣四肢俱断,明儿就能在长安街制造一场天衣无缝的事故……当今皇上现下又对北堂傲垂涎三尺,慕容嫣,想不死都难! 柳金蟾不得不眼望北堂傲,期望能替慕容嫣辩白一二句,也算是替自己留条后路。 “误会?”你又想来故技重施? 北堂傲一听此话,当即冷笑出声: “才赞你识时务,你就又忘了本公子今儿交代你的话了?你以为你昨儿帮了本公子一遭儿,与公子耳鬓厮磨了二日,本公子就会忘记你柳金蟾,是怎么一面踩着本公子步步登高,一面……又与那慕容嫣联手,往本公子身后捅刀子的?” “我不知……你指什么?” 柳金蟾挑眉,不解北堂傲此话从何来?她何曾与那慕容嫣联手过? “指什么?” 北堂傲起身,一面令人解着他腰间束了数尺的绣带儿,一面冷凝还装得像个僵尸的柳金蟾:“你问本公子,本公子又该去问谁呢?”真是问得可笑。 “或许,我们有误会!” 深觉此刻解释只会越描越黑的柳金蟾,很想起来喝北堂傲好好谈谈,无奈……她还得躺着装病人,只能继续躺在枕上,用余光看北堂傲此刻正背对她的身影。 误会不误会,北堂傲不想听,尤其是不想听女人们的解释! 过去,他曾用一年的时间替慕容嫣编织了无数的借口,并替她向自己辩解了无数次,可以轻易说服他的理由与谎言,可结果呢? 事实永远都是事实,再美的语言,如果是虚假的,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妄想—— 而慕容嫣,甚至连解释都懒,除了指责,并用所谓的“妻主”口吻训导他要知本分外,识礼,对未来的“战正夫”谦卑,多服侍外,她一句蜜语也没有,安抚?就更是白日做梦…… 987.第987章 河东狮吼:北堂傲悍夫本性 所以…… 与其去奢望“被欺骗”,被自己的自欺欺人愚弄外,倒不如就将自己的心直接挖出来,彻底让它鲜血淋漓痛到不能痛,也就没了奢望,长了教训。 “误会?休夫是误会? 还是……为夫……本公子误会了,你柳金蟾与那慕容嫣其实素未平生,也不知为夫与她有过旧—— 更不知她那罗帕沾着为夫的血,是为夫被她始乱终弃的见证? 还是……你不知,她在得了为夫那一遭后,就另攀了高枝头……为夫成了残花败柳,已无人问津,也不敢再给人问津……” 一提被“休”一事就突然激动了的北堂傲,说起话来就跟连珠炮一般,“噼噼啪啪”不待柳金蟾反应,就瞬间鞭炮似地倒出了一串。 “我不知你到底说什么?”柳金蟾不禁大了声,压住北堂傲这突如其来的喃喃疯语,不解北堂傲何以突然就这么把慕容嫣的过错的都算到了她的头上。 “不知道?” 北堂傲要再问出点什么,无奈一转眼就看见了奉箭惊呆了的脸,立马挥手,令奉箭领着奉书都出去,顺便把外面的人都清出院。 “那你这个,你知道不知道?” 北堂傲将腰间解下的汗巾往地上一砸,本欲转过身去,但转念一想,他这二日都把自己那么个样了,此刻矜持给谁看?难道让柳金蟾少看一眼,还能把他再当一个三贞九烈的男人来瞻仰? 索性,北堂傲真就把自己把当破罐子一般,一件件褪下的衣物直往柳金蟾身边一个劲儿地摔: “知道不知道?瞪大的你眼看啊,说啊——你不说你不知道,不知本公子说什么么?” 想到外面,很可能太医们留下的小医男们,可能还没退完,柳金蟾躺在枕上,一时也不知怎么和此刻河东狮一般的北堂傲说,索性就装没看见北堂傲这发了疯就拿身上衣裳泄愤的恼羞成怒样儿。 北堂傲如何依得她—— 装没看见,就是没看见?他这二日给你白看了? 北堂傲才不管,反正他是柳金蟾的夫,他怕什么?他就是被她看,也是给自己的妻主看,孩子都养了三个了,他没什么好羞好怕的——这惹恼了他—— 还想看了,装没看见,当他北堂傲是看了,能算白看的? “起来——给本公子立马起来!” 北堂傲抬脚就踹床,才不顾不得姿势雅不雅,不雅怎得,比这不雅的事,以柳金蟾这不入流的流氓相,她会没让他北堂傲做过?以前不觉得,今儿他一早理那些个书,才知这柳金蟾是个怎么样的翘楚,满书架的小人书,全是……全是…… 还没一个重样儿的! 还有画得跟真的似的……没男人啊—— 娶了他,还是旧习不改,怪道满肚子的花花肠子,还想…… 还想休他,把他再送给慕容嫣—— 睡过了,还想“完璧归赵”……拿他北堂傲是她们女人礼尚往来,可做人情的枕上玩物么? “听见没——给本公子起来,信不信,本公子把这床都踢碎了?”敢送本公子…… 北堂傲说着又猛力补上数脚,直踢得床一脚“啪——”一声,直接四脚变三腿,柳金蟾一个踉跄,脑门就磕在了床头,好大一个包儿,立刻肿了起来: “这个……太医……还在……”柳金蟾坐起身,指着自己的颈子,随便又指了指外面,“而且东边的人……” 北堂傲眯细眼,不解柳金蟾何以知道这些? 但……家姐既然在他与柳金蟾和离后,还扶持柳金蟾做了苏州知府……想来…… “别装了,早走了!”他们不走,他敢这么在屋里叫嚣? 北堂傲余怒未消,索性再把另一只床脚也补上踹上一脚,直接让柳金蟾骨碌碌跌下床,从鞋面上滚到他的脚下,彻底匍匐在他脚下,配着她项上的狗圈儿,呈哈巴儿垂涎状。 “怎么说,太医……明儿……” 柳金蟾还想挣扎,无奈北堂傲只直直地俯视她,压根就不鸟她:“皮肉伤,就起不来了?哄哄拿些个没去过的沙场的人还差不多。”本公子可是死人堆里走的! 于是,北堂傲拿脚轻轻地像拨弄死肉一块似的,踢了踢在地上呈哈叭儿狗状的柳金蟾颈。 话都到这份上了,柳金蟾还有脸再装重伤患者,死皮赖脸求伤患待遇?柳金蟾不敢求,以北堂傲刚才的野蛮行径,她觉得“求速死”还差不多! “怎么说,咱这伤……也是为您大人受的吧?”柳金蟾不得不为自己说句公道话。 “何不直说,就是本公子直接犒赏你柳大人的!怎得,你还想要点报答么?”美得你! 北堂傲测测地淡然一笑后,踹踹还匍匐在地想装死的某猪女,径直走到那边的软榻边,大喇喇地往那榻上豪放一横: “来吧!咱们该干嘛还是干嘛!明儿,本公子还要早起!”夫妻嘛,本公子还是和你做的! 柳金蟾无奈的爬起来,真想把这把她脖子戴得直痒的套子给丢了,但……就是如此,她也不解,怎得她们刚还在吵架,北堂傲把床都踹断了,现在说没事就没事,还一副等待例行公事,就好入眠的架势了? 而且……他们二人还……公事了例行吗? “呃……你不吵了?”柳金蟾有点无法适应。 “吵了能如何?”北堂傲白了一眼不在状况的柳金蟾,不答反问,继续闭目养神。 柳金蟾想想是不能如何,伤神还差不多。 “呃……你先睡!” 柳金蟾扶扶自己的项圈儿,想起她那边福云客栈,今儿的房钱还没交呢,雨墨又不住哪儿……说着,柳金蟾拾起一边椅子上的衣物,决定趁着宫里人都散了的时候,去看看她的家当。 “你去哪儿?” 久等柳金蟾不来的北堂傲微微睁眼,赫然就见柳金蟾想走,当即“嚯——”得坐起来,瞪着居然当着他面也敢溜的柳金蟾: 真当他北堂傲是街上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睡上一晚上,拍拍屁股就能一拍两散的蒲柳残花? 988.第988章 醋海生波:北堂傲放火烧屋 “我我我……客栈……”柳金蟾一瞅裹着锦被,大有起身就收拾她的北堂傲,赶紧指手画脚忙解释。 “客栈?”北堂傲拢紧锦被,脸色发青,“不是你的元宵公子?”好啊,怀里抱着他,还念念不忘旧爱了,前夜落空了是吧? “客栈……客栈……只给了两夜的定钱!”柳金蟾瞅着北堂傲拢着被子站起身,赶紧解释! “是定了某个哥儿两夜,还没及去消受,心里发慌吧?” 北堂傲走到门口,抬脚就踢了八仙桌堵了内室门: “柳金蟾告诉你,别当本公子的府,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能走的地儿!没本公子一句话,你敢出这个门子,你看看你的狗腿断不断?”有本事你再朝三暮四,给本公子看! “我真有东西在客栈!不信……” 柳金蟾要说话吧,便见北堂傲的银枪,就是从某个屋角挑出了一小青色包袱: “是这个么?” 柳金蟾要答是! 包袱就被北堂傲用银枪当即挑开,然后将里面的东西,公然挑出来一件件地亲自查验了 ——换洗衣物三身,官袍一身! 北堂傲不语,好似很有经验地觉得,下面定有宝贝—— 接下来,书一边,扇子坠子等一边,再然后…… 一缕不知谁的发一束……映入眼来,立刻闪烁了北堂傲阴沉沉的眸子。 “这是什么?”哪个狐狸精的? 北堂傲抿唇,用银枪挑起秀发一束,眼斜柳金蟾:好啊…… 柳金蟾抿唇,小心窥望北堂傲眸底酝酿的暴风雨前夜……不解自己怎么有种回到几年前的错觉。 北堂傲抿唇:女人们嘛,没有男人在身边,自然野男人是会接连不断的,他且忍! 发,不用说,收了! 接着,北堂傲再查! 小春囊一个—— 啧啧啧……这东西……居然还随身带,好似她柳金蟾脑子里装得都是圣贤书似的…… 北堂傲切齿,柳金蟾会买这个随身携带?她满脑子都是这玩意儿,还需依葫芦画瓢啊?看这最原始的? “谁送的?”银枪挑起小香囊,“这两个抱着的小人儿,还抱得真够紧的?你,抱得舒服吧?” 北堂傲想也不想,言罢,枪尖一甩,小春囊赴汤蹈火而去: 他北堂傲在塞北守了整整三年空闺,没人嘘寒问暖,这些个小狐狸精却好,一个个见缝插针,情意绵绵地勾搭他的女人,人去了还留下流玩意儿惑人魂,勾得柳金蟾怀里拥着他,还想着他们这群小****—— 骚,烧死他们…… 柳金蟾要说什么,无奈无胆也无音,只能眼睁睁看着烧完小春囊就红了眼的北堂傲,举着银枪,对着她的包袱便是泄愤似的一阵乱捅,直把那包袱连同里面的衣物,一并变成了渔网状,还不够泄恨似的,一把全丢进了火盆里—— 这……是招谁惹谁了? 柳金蟾满眼的窟窿包袱成烟儿,霎时间有些傻眼,更不敢开言,总觉得北堂傲刚真正的想戳的,非是包袱,而是她柳金蟾其人也…… 柳金蟾屏住呼吸,背倚靠着身后的某桌,强作支撑,只是……包袱一落,瞬间黑烟伴着火舌陡然而起,柳金蟾就好似想起了什么似的,跳了起来: “我的官印,官印——” “咳咳咳——” 可是想起来也晚了,一屋子的烟儿啊霎时间就浓雾一般弥漫了整间房—— “走水了、走水了!” 继昨儿之乱后,小两口又将府里闹了个人仰马翻,所幸也没什么事,只是虚惊一场—— 除了,后来北堂傲不依不饶,又把柳金蟾余下的所有的衣物又都烧了,说满是狐臊味外,后半夜,还算风平浪静,官印幸亏是玉石,发现较早,只是黑了点外,也没大事。 柳金蟾也没胆敢说北堂傲半句—— 因为北堂傲一脸理直气壮,一副他做得理所应当,正大光明一般,站在临时收拾出来的听雨轩的卧榻边,裹着他大红白狐狸里的雨裳,趾高气扬之余,薄唇还抿出一脸薄怒,俨然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浑然不觉他袍子里面啥都没,有何不妥当,真是应验了那句“一回生二回熟”—— 反正大半夜的,院里除了柳金蟾一个女人也不会有第二个,而且他自认自己包的很严谨,这次保证连脸都挡着了—— 当然,他就是挡了,府里也知他北堂傲继昨日一早与柳金蟾掀了被子就闹后,今夜又和柳金蟾在被窝里起了内讧,疑是房事不和谐,柳金蟾家里家外,没有一碗水端平,导致争风吃醋,一事再起波澜—— 床尾合不拢,自然床头要打架了! “睡吧!”客栈也不用去了! 眼见奉箭几个铺好帐被,哈欠一个连着一个的柳金蟾,实在不知自己该怎么说北堂傲,希望他不要这么任性了,要是真把府烧了,可不是他们北堂府遭殃,这木制结构为主的古建筑,很可能一烧就是一条街,甚至是几条街。 但,欲开口吧,北堂傲这老来才叛逆的“少年”,柳金蟾真怕触了他的逆毛,一会又闹出什么事儿来,只得拍拍拢着雨裳的北堂傲。 “和你那些个小狐狸精们,断干净了,再和本公子说这话!” 北堂傲立马拍开柳金蟾摸他身子的手,斜了柳金蟾一眼儿,这才掀了被子,先自己解了雨裳钻进被子,顺便直接将入帐的路挡得严严实实。 柳金蟾心里叹了口气,不懂北堂傲怎么……感觉怪怪的,一会儿行事作风像原来的他,一会儿说起话来,又像现在的他,或者二者本就是一个,是她有意地将他们剥离开来看了? 像以前一样去哄哄北堂傲,好歹什么事都等明儿来说吧,可……哄他就意味着还去占他的便宜,柳金蟾有点矛盾,因为她着实不会文明点的哄男人办法……虽然……明知男一号早晚归女一号,她这个女二号,再怎么占男主便宜,其实也不过是人家里的点缀—— 但柳金蟾觉得占便宜把自己又占进去,就得不偿失了,且……当一日君子吧! 989.第989章 薄情寡义:定让你脱胎换骨 想了想,困得不行的柳金蟾先给北堂傲习惯性地掖掖被子,北堂傲立刻装睡着,睡着了就更不用安抚了……柳金蟾心里大松一口气地起身打个哈欠,往那奉箭给铺的陪侍铺上一横,只觉得合眼就能梦见周公了。 无奈她才觉得要沉沉睡去,还没出梦境呢,天上就飞来一块巨石,直愣愣地直朝她砸来——神准得—— “柳金蟾——你这是什么意思?” “怎得,也想学那慕容嫣……得了本公子一遭儿,就不想负责了?是不是而今名利在手,当初休本公子时,还想着老死不相往来啊?” 柳金蟾一睁眼,爹爹哦,北堂傲竟然披头散发,拿着西俄来的天鹅绒枕,不管不顾地砸她的头: “你个薄情寡义的,朝三暮四,喜新厌旧,忘恩负义……得了便宜就忘本……” “你……你不是睡着了吗?”柳金蟾挡着头,忙喊! 北堂傲先是一愣,接着也不是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抱着手里的软枕,忽又回了他的卧榻,拉了被子又躺回去,愣是一言不发,就像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柳金蟾莫名,只当北堂傲这是今年又染了梦游的症状,谁想她才要又躺回去,就赫然看见那边的北堂傲忽得又抱着他刚手里的天鹅枕,猛得直挺挺地坐了起来,吓得柳金蟾哪里还敢睡,赶紧抱着自己的枕头,立刻赶往北堂傲那边的榻上爬: “宝贝啊……小的离了你,一个人怎么睡也睡不着,您大人大量,莫和小的一般见识。 宝贝儿,您过去点点,给小的一个容身之地,可好?小的是离开你,是薄情寡义的,朝三暮四,喜新厌旧,忘恩负义…… 但这一闭眼,想的梦的可都都是你,着实难以入眠! 宝儿儿您就大人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看在小人这一时不见,如隔三秋的份上,可怜可怜小的这一片相思意,给小的挪个旮旯角可好?” “……”北堂傲板着脸,瞅着柳金蟾,还是一脸严肃,“你那些个过去的小狐狸精们呢?” “你说断就断,立马断,再不去想,念都不念,您看,可好?”此时,已然是次日寅时,柳金蟾,困得两眼睛直打架。 “骗本公子当如何?”北堂傲玩着手中的软枕,觉得对面那战虎夫的驯妻术,虽粗鄙,但……对付柳金蟾这等没皮没脸的女人,确实有奇效。 “你说了算!”柳金蟾觉得自己的眼皮子都无法撑开了。 “这是你说的!你若再背着本公子寻小狐狸精,想小狐狸精,本公子让你自此,彻底不能成眠,明白?” “明白……” “即使你逃到天涯海角,也一样追到海角天涯,明白?” “明……白!白!” “那……睡吧!” 北堂傲挪出一方寸之地。 “谢宝贝儿大人大恩大德!”柳金蟾连鞠躬数次,方敢搁下枕头,然后一个仰躺,立刻就欲睡死而去。 可……浑浑噩噩之间……某肘捅、捅、捅——捅捅捅! “唔……宝贝儿,大人?” “觉得本公子,不够好?” “从……未!”困啊! “美吗?” “美……呵——”柳金蟾眼迷离,一个呵欠过去,立刻眼泪哗哗转。 “哪里最美?” “……呃……” “……那,身段呢?” “好!” “喜欢吗?” “……喜欢!” “那愣着干嘛?都让你过来了,傻愣着作甚?傻了你的!” “脖子……有伤!” “断了筋骨了?” “呃……没!” “手也断了?” “没!” “腰也断了?” “……没!” “还要再问吗?” “……我想,不用了!” “那就,来吧!你还装个甚?好似本公子不知你是个什么德性似的!” “……”这晚上还要不要人睡了…… 某人心里冷冷哼: 来日方长,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真当我北堂傲杀你不得,还能收拾你不得? 哼哼哼——后半生那么长……柳金蟾,你就等着慢慢慢地好好儿接招吧,本公子就不信不能让你脱胎换骨,洗心革面,彻底戒了你的那些个烂德性! 接下来: 次日某个艳阳高挂时: “柳金蟾,你说,本公子今儿是穿这件银红的纱衣好看,还是那件鹅黄的更好些?” 柳金蟾呆目:请问,都是透透透一层有区别吗? 然后,午膳…… “来,囡儿,爹爹给盛碗汤,不吃了!” “……呜呜呜……”小囡儿立刻将碗儿扣在胸口,做楚楚可怜饥饿态,两只湿漉漉的大猫眼儿想当然地就仰望着北堂傲的眼,呈挤泪状。 北堂傲心内一紧,说不出拒绝的话,却又不敢再让囡儿再吃第四大碗了……怎么办?立马一脚踹在正与参鸡汤做思想斗争的柳金蟾的小腿上: “一碗汤,你要看到几时才喝?孩子也不管管,就只顾自己是不是?”孩子是我北堂傲一个的?他们可都姓柳! “呃……”柳金蟾将眼从汤底里一抬,立见囡儿那小可怜模样儿,这还用做二想吗?小胖丫肯定又想用她的萌萌哒状,胡吃海喝了。 “几碗了?”柳金蟾眼一斜。 精神为之一抖的囡儿,立刻抱着她的“狗狗碗”下意识地朝安全壁垒处蹭蹭蹭。 “三碗!”已经只能喝汤的妞妞,立刻毫不犹豫地检举揭发吃超量了的二囡。 二囡也不识得数,但一听得这三碗,也立马知道“危险”了,哪里等柳金蟾告诉她今儿要减了她的所有零嘴儿,抱着她的狗狗碗,躲到北堂傲的腿间,小脸朝着北堂傲向,倒恶人先告状一般“嗷嗷嗷”了来…… 一滴汗滑过柳金蟾额头:这是不是就叫做血脉亲情? “一、二——” 不及柳金蟾挽袖子将囡囡揪出来好好理论,北堂傲就跟护崽的老母鸡似的,立刻将囡囡护在了他的羽翼下,怒瞪柳金蟾: “柳金蟾,有你这么当娘的吗? 孩子吃成这模样,你以前也不说管管?现在孩子胖成这样了,你不好好说,这是要怎得?当本公子是死了不成?” 990.第990章 泼夫归来:家有一只河东狮 “不想孩子多吃,你好好说啊,有你这么吓唬孩子的吗?二囡才多大啊,你就想打她? 她不是你亲骨肉么? 还是你在外面和别的男人,又养了更好的,巴不得打死了她,你才好逞心如意,再娶新人进门哪? 柳金蟾,本公子告诉你,你要敢动本公子的孩子,本公子和你没完—— 哦哦,爹爹在呢,爹爹在呢!看你把爹的心都哭碎了——不就一碗饭么! 爹在呢,爹爹疼你啊! 爹爹也给你盛碗汤喝,和姐姐喝一样的汤好不好?” “……” 眼见着北堂傲抱起囡囡百般疼爱的模样……柳金蟾不知为何,微微觉得眼涩鼻塞,赶紧埋头开始喝那漂了一层油的参鸡汤—— 怕被人看见眼底的氤氲之气: 很久很久了,每次孩子们跟着她走在苏州街头,每巴巴地看着别人家的孩子被自己的爹爹高高地扛在肩头招摇过市,却一个个在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事,都那么懂事地撇开眼,佯装逛街,也不问爹爹去哪儿了,只静静地跟着她,一个劲儿地舔糖人儿…… “吃吃吃,你就知道自己吃——宝儿,你哪儿来的鸡腿,给爹爹看看好不——” “大宝——你再这么吃下去了,你可怎么嫁得出去——给娘!” “我北堂傲的儿子怎么就嫁不出去……别……别哭,爹给你多多的嫁妆,爹的好东西都留给你!先把鸡腿给爹爹!柳金蟾,你到底管不管?妞妞你刚手里藏了什么? 柳金蟾——” 柳金蟾头大:你确定是要我来管? 结束了打仗一般的午膳,是难得片刻小憩,但…… “柳金蟾,来,给本公子擦一下……这儿……这儿……还有这儿……啊啊啊,慢点儿啊——你干什么啊,大晌午儿,你就这样儿,本公子一会儿还要赶着去那边见人呢?” 柳金蟾无语问天:本姑娘是机器人! 好容易,到了传说中的合族欢聚时: “柳金蟾,你没见过男人啊?看个戏子需要你这么盯得目不转睛的?没看过戏?还是没见过戏子?怎得,一日没让你出去鬼混,你人就耐不住了?你一天不朝三暮四,会浑身不自在么?心痒难耐了?”人稍去的空挡,北堂傲幽幽的醋酸味儿就会若有似无地飘来。 柳金蟾忍住辩解的冲动:交响乐都还要看看指挥激情四射呢?你看戏不看,难道还闭眼听?又不是瞎了的! 放着京城名角的戏不能看,柳金蟾忍,兀自低头喝茶,总行了吧? 无奈的是…… “金蟾——你刚又去哪儿了?你说,你是不是去找男人了?本公子才稍稍一闪神,不盯牢你,你就不安分?那边等着谁?奉箭立马去给本公子好生查查,看看到底是哪个不要脸的小蹄子追着夫人,都追到咱们府里来了! 尤其是要看看是不是夫人过去的旧相与,一来二去的……难不成还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刻也离不得了? 没人? 怎么可能?夫人这短短一刻功夫不到,都起身去了两三遭了!” 少时,北堂傲气势汹汹地回来: “柳金蟾,你说,你把外面男人藏哪儿了?” 柳金蟾默默在心里数一二三…… “我大前夜醉得自己都不知天南地北了!”自身都难保,还能藏人? 北堂傲抿唇,眼见外甥女婿们斜眼过来,立马拉着紫红的缎面福字喜盈门纹袍,无比端庄优雅地落座,然后继续幽幽地切齿地追问: “那就是刚趁本公子与人说话的当儿,出去找野男人了……你说,是不是你的旧相与?本公子看你喝茶的模样,就知你心里有鬼,心神不宁的!说,刚都去哪儿了?” 柳金蟾再次默默在心里数一二三…… “刚就和大姐说了两句话!”姐如个茅厕,姐儿就能找到男人……你当姐是飞毛腿导弹,还自带返航功能的?都是喝茶喝的! “说什么?” 北堂傲低眼微微地理理袍子,复又侧眼看柳金蟾,若搁在过去,他还顾个脸面,可而今他妻主对他不上心的事儿,人尽皆知了,他还要装什么?不是想着要给外甥女婿做个表率,也让太爷爷落个心,他立马就能拖着柳金蟾回府,大家好好理论理论—— 什么意思? 在他身边看个戏都坐不住了? 真当他北堂傲是她走马观花里的花花草草,睡睡就能算了的,养了孩子也是白养的?他是名门公子,还是明媒正娶,当今皇上保得媒——虽然上面那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宫里对咱们夫妻,无端端又住到了一处,颇为不快!”柳金蟾佯作无事一般抿了口茶后,附耳道。 北堂傲的脸只微微一僵,要说什么,又能说什么?上面的意思,他相信柳金蟾也和他一样心知肚明,但他……身为臣子,就是心里有无限怨恨,也不能直言心有不满。 北堂傲冷冷一哼,也低低附耳:“怎得?想拿着鸡毛当令箭,又想金蝉脱壳了?”管不了皇上,我北堂傲还管不得你柳金蟾么? “婆婆倒给妻主取了好生贴切的名字!”察觉人注目的眼时,北堂傲微微直了直腰,趁着人眼过去,他立马又附耳过来: “咱们怎么回事了……而今可是满京城的都知道,你别想得了便宜又跑,咱们的小日子可是长长长地紧呢!敢临阵脱逃,弃本公子不顾,本公子先诛你九族!”别以为绿帽子好戴! 又来! 柳金蟾心里长长长叹气:“天地可鉴,我柳金蟾有这心,还能让人把脖子继续这么着?”都捂出小疙瘩了。 “哼——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你柳金蟾是不是真心,本公子眼下可不敢断言!但……本公子一日不好,你就别想好过一日!”北堂傲抿唇斜眼柳金蟾,“所以,你若一日不对本公子好,本公子就一日不让你安生!” 柳金蟾回眼看北堂傲倨傲的脸庞,不能不说,北堂傲就是此时狠话一句句撂下的时候,也还是当年娇嗔时的娇俏样儿。 991.第991章 夜半梳头:整不死你怎消气 “那要如何,才叫好呢?”柳金蟾隐隐觉得头疼。 “你不知?”北堂傲媚眼一挑。 “怎说?”柳金蟾瞪大眼。 回答柳金蟾此话的,是北堂傲怒踹在她椅脚的横来一踢—— “啪——”清脆一响后,是柳金蟾差点跌出去,幸被人接住的狼狈。 “你就给为夫好好的装蒜!” 无视周遭亲眷们侧目的惊呼,北堂傲提着他好似盛绽般大紫牡丹的袍摆,“霍然”起身: “别以为你心里那些个见不得光的小算盘,为夫会一无所知!为夫就明明白白地今儿告诉你,你想的,都是梦!”气死他了,死柳金蟾,分明就是把他踹给慕容嫣的心思愣是不死! 言罢,不顾琅邪的拦住,本欲走的北堂傲,忽又想到自己就这么气呼呼地走了,岂不是就趁了柳金蟾一会子,偷偷溜出去与她那些个乱七八糟的旧相与相好的心? 于是,他又堂而皇之地稳稳地坐回了原位,继续摇动檀香扇,专心看戏,吓得他周遭素知他近来频频发病的一群亲眷们,谁也不敢挨着他继续看戏了,一个个不是挪了老远,就是寻个缘由,到后面吃茶闲话了。 少时,偌大一个看台,就剩他和不得不将就着三腿椅的柳金蟾继续看那《将相和》。 好容易出了勤国府,回嘉勇公府陪着三个小胖胖横七竖八睡了一片: “柳金蟾,看你,转眼就睡得像头死猪似的,问你——本公子是用这桂花油好,还是茉莉花油?又或者玫瑰油? 让你看本公子,装什么啊?你个少饱了的,还不敢看男人了?本公子,你少看了?问你话呢,怎得?舍不得花点心思在本公子身上么? 不许睡,看着本公子,哪瓶好?” 柳金蟾泪目:这大半夜的梳头,你也不慎得慌? “茉莉……” “这个?” 北堂傲拿着茉莉香油,狐疑地看着柳金蟾,这茉莉他倒也更喜欢些,但柳金蟾这种常年混迹花柳地的人,说喜欢这若有似无的香,让他觉得,像应付他的。 “没听过一句话这么说么‘哦,爱如茉莉,爱如茉莉。’看似平淡无奇,却芬芳宜人’……”“咚!”柳金蟾睡意难消的话未完,人就复又倒在了枕间,再梦周公了。 “……”北堂傲还不及细品着其间的话,就被柳金蟾的敷衍态度激怒了: “你起来——起来——本公子都还没睡,你怎么能先睡?”…… 凌晨子时…… 北堂傲沐浴…… 爹爹哦—— 北堂傲这是疯得哪一出? 《沉默的羔羊》里那个杀人狂魔,起码还有个预兆,柳金蟾眼前这个自重逢起,就呈现半发疯状态的北堂傲,已经让柳金蟾头顶鸡窝,成了时刻处于神经高度紧张的惊弓之鸟—— 第一次,长达三日切身体会精神病院大夫们的不易同时,柳金蟾也深深地羡慕他们手上还有镇定剂,以及大量人手,此外他们的病人可以捆绑,且没什么武功,当然也不会有三年不开荤,开荤就要补三年的强烈生理与心理需求—— 唉—— 柳金蟾第一百零八声叹气不及呼出,不想后面又传来了北堂傲更加不爽的声音: “怎么,这都大半夜了,不让你见你心心念念的旧相与们,到现在还在沮丧?摆着张臭脸,这是要给本公子看么?” 刚沐浴后的北堂傲单手挽起湿漉漉地长发,故意对着镜子,将两腿翘出一个诱人的角度,醋意难掩的背对着柳金蟾,继续欣赏镜中,好似经了这数日垂爱,整个人突然就宛若雨后春笋,愈发粉嫩如初不说,还有了灼灼的溢彩的“风韵”—— 真是越看越觉得自己美艳不可方物,与数日前那徒有其表,却无韵致的枯槁人真真是大不一样了—— 怪道人说未婚的美人人人趋之若鹜,但最让人过目难忘的却是初婚的少夫。 尤其这霞影纱若隐若现,真就是他而今要坏起来,这镜里的他,也诱人的紧,连他不禁觉着此刻的镜中人,自己都把持不住起来! “明儿,不是约了人么?” 不敢直言自己想立刻睡的柳金蟾,背靠着床,努力保持自己对北堂傲充满兴趣的神情 ——根据她近三日与个别心理病人的日夜厮磨,摸索出的经验,柳金蟾觉得精神病人越是病态得表现出他爱美,或者渴望被瞩目的举止来时,就说明他这方面被关注度严重不足,所以…… ——一定要充分、再充分,地表现出,他对于你而言,充满不可抵挡的魅力,不然 ——按照北堂傲这种有严重自残和残害他人前科以及能力的人,后果就是她柳金蟾很可能魂断嘉勇公府,然后尸身被戳成蜂窝煤,总之惨不忍睹就是了。 当然,北堂傲是很美……很诱人…… 只是再美再是个吸人魂的妖精……也得让人睡觉吧? “约了又如何?没听人说过,大半夜去游湖的!” 北堂傲拨了拨湿漉漉的发,示意奉箭用干巾擦这边,别挡着柳金蟾看他的眼,他算好了,奉箭在右边擦,柳金蟾那位置正好能将他的背面与镜中正脸之美,一无所漏的尽收眼底,大饱眼福—— 也算是想着明儿柳金蟾要出府,好好养刁柳金蟾的眼儿,省得人出去总跟饥鼠似的,盯着外面的男人,就忘了本,当然只错算了,柳金蟾近视。 “还是,你得了我的人,这心里还没得餍足,此刻又惦惦念念上了外面的男人?” 北堂傲此言一起,立刻横眼看柳金蟾,面露不满。 “没想!为……我能想什么,这京城,除了你还有第二人能有你这么好的身段?” 柳金蟾忙赔笑,着实不知北堂傲这三日是着了什么魔—— 自前日一登场,掀开被子就和他闹起,到现在,北堂傲不是一天裹上几十层的露肩宫装,把自己上下都穿得像朵大的牡丹花,就是跟那村里一到春天就发疯的花疯男,一发病,就脱了衣裳,漫山遍野地给人狠饱眼福一般—— 恼了就脱! 992.第992章 粉饰太平:装啊大家一起装 当然,北堂傲还算矜持,没出屋去疯,但一连三日这么着,也不正常吧,他以前可是惜肉如金,不落帐子不宽最后一件的! “唯?什么?” 一听柳金蟾说话打顿,北堂傲立刻就锋利了两眼,朝柳金蟾威胁性地靠了过来。 “想……你为什么……今儿突然又这么……慷慨?”病得这么重。 无法再称“为妻”的柳金蟾,微微一笑,拿手指了指北堂傲这入了秋,至夜深还故意清凉剔透的装扮,故意道。 北堂傲扯着一边嘴角,垂眼扫过自己的清凉状,只以指尖挑开唯一的衣结,吓怔了一侧的柳金蟾。 “喜欢吗?” 北堂傲抬眼无视柳金蟾的脸上一闪而过的窒息,笑得一脸坦然,早已浑然不觉他这样的行为,已经远远地让他脱离了过去那个良家子的范畴,而且去了很远很远…… 反正,孩子都给人养了三了,北堂傲不觉得自己还有什么是在柳金蟾面前放不下的。 柳金蟾目视北堂傲,一时也不知自己要怎么反映,才不会让自己呆得像个傻子,但她真的好困。 “怎不喜欢?就是这大冷的天,又大半夜的……你也不怕把你给冷着?病了可如何是好?” 北堂傲本以为柳金蟾,定会像戏里演得那些个轻薄女子一般,得了便宜,立刻得寸进尺,立马会上来毛手毛脚,不想倒君子似的说了这么一番话,不禁微微一愣。 原本是该觉得佩服柳金蟾有君子之风,但……他们而今不同寻常,就算柳金蟾不当他是她男人,起码他们也是有了夫妻之实,北堂傲也不知道自己是失望柳金蟾没能对自己有所作为,还是觉得自己对柳金蟾的吸引不足似的…… 他心里脸上微微露出些许恼意,一合衣裳,就恼了道: “喜欢?喜欢你就碰我啊?大冷的天?天倒不冷,就是你的心在别的男人身上,病了如何?我病了,死了,你才好逞心如意地琵琶别抱呢!”他北堂傲都委屈得这样了,还要怎样?别得了便宜,还卖起了乖! “你胡说什么呢?我到京城,根本不是你以为的那样……”柳金蟾头大,不曾想北堂傲这病得,你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到了那一层。 “不是我想得那样?那又是怎样?” 北堂傲恼了,只觉得一股子无名火直溜溜地往上冒,忍不住就和柳金蟾拌起嘴来: “你要心里有为夫,你会一回京,就心心念念去那狐狸精的屋过夜,家也不回?你要不是成日里喜欢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为夫今儿会穿成这样?你要如何才对我死心塌地,真心实意?你说啊——” “我……我……”病好了? 柳金蟾一愣,突然觉得不对劲,但似乎又不像是病好了……倒像一段旧日生活的插播回放。 北堂傲也微微一愣,不解自己何以能像个怨夫一样和柳金蟾说话,跟鬼附身似的,把他也吓了一跳,赶紧收敛心神,露出他的招牌倨傲状:“你什么?” “我……” 柳金蟾再抬眼一看此刻北堂傲,俨然又是昨儿一脸傲娇,“和你睡”像是恩赐你一夜,别不识好歹,惹恼本公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的北堂傲了,只得压下解释的话,拿出轻浮的一面局促和紧张不已地笑道: “有点受宠若惊,不解……何以……有点……”这样总可以了吧? “有点什么?” 北堂傲压下的满心的不屑,脸上也同样地露出游戏人间的轻佻状,故意道: “本公子早该六年前,就是你的人了,前儿才给你……何来受宠若惊之说?你不怪本公子么?”装,谁不会装呢? “呃……”柳金蟾不知为何头有点疼,还有一丝丝又弄巧成拙了的负疚感。 “呃什么?你知不知道,自跟了你,本公子这心里,这身子,第一次这么透透地感觉着只有一个你,心心念念地也只有一个你,从未……从未有过……如此感觉。 就好似……好似咱们做了好些年的夫妻一般……你说……怎么会,有如此的感觉,又如此熟稔呢? 你一靠近我,我就觉得……我是你的人……你说……你以前是不是碰过我?还是当年在那个黑夜里,突然闯进来,毁了我名节的人是你,而不是慕容嫣?” 北堂傲高傲地冷冷冷逼近,柳金蟾不敢后退,只敢背抵着床柱,干笑,不解眼下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况,北堂傲是身体有记忆,还是病情严重,记忆产生了各种错乱。 “这个……在下……从未去过……” 柳金蟾忙要解释,无奈北堂傲的指尖压住了她的唇: “我知道,你在景陵嘛?怎么会去过敖关呢?不然,今儿该在顺天府喂虫的,就是该是你柳金蟾了!负本公子的,都不会有好死的!” “不过,你放心,本公子喜欢你,是真喜欢你,只要你对本公子好,自今后,本公子会好好对你的!和你白头偕老……给你荣华富贵……让你平步青云……只要你让本公子开开心心的,别对本公子三心二意…… 还有,听本公子的话,能给你的,就是本公子这人,都给你足足的……你说,为什么,咱们才不过三日,本公子就总觉得,就给你做过男人呢?” 北堂傲再次无比“优雅温柔”地逼近,柳金蟾直接觉得自己是快挂在床柱上等待被兔子吃掉的笨“狼”: “嗯嗯……是……是吗?” 在北堂傲聚拢来的“抚媚”杀气下,柳金蟾越来越有“被祭品献祭”的自觉。 “你觉得不是?”北堂傲的温柔笑意里立刻迸射出一丝冷光。 “是!”柳金蟾赶紧补上,“就跟做过夫妻一样……” “是不是特别好?” “没有比你更好的!” “……当真?”那你还外面乱来? “恩!”算实话!完全不是你下饭菜…… “其实……本公子也觉得特别好……你放心,本公子还会对你更特别更特别的好,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993.第993章 一切如旧:日子一过就回去 “只要听话,乖乖听话,就好!本公子不会再让你寂寞,备受冷落了……你只要对本公子一心一意,本公子也会对你尽心尽力,你说好不好?” “好!” 柳金蟾在北堂傲的无限温柔中内牛不止: 天哪—— 她柳金蟾那经得住你北堂傲尽心尽力! 只可惜…… 风吹,裳落,那八仙桌上杯中的新泡芽尖,才刚刚展露出珍藏的春意,就来不及跃上杯面,随着那大红的烛火荡漾开去—— 三年的落寞与郁郁寡欢啊…… 人是善于习惯的动物。 柳金蟾觉得自己是尤其如此的人,短短半月,她已经习惯了北堂傲的各种鸡蛋里挑刺,甚至还觉得北堂傲半月前的棱角已经磨平,又开始似水柔情了。 一早,一番晨练后,趁着柳金蟾还没醒,北堂傲已给三个孩子穿戴整齐,又亲送妞妞去书房学文习字,接着又带着二囡和大宝去那边勤国府给太爷请安,陪太爷用膳。 就是北堂傲没恢复记忆,也隐隐觉得过去的日子就好似如此往复的,而他也就这么顺理成章地重新拾回了为人夫和为父的习惯—— 白日里人前做个贤夫慈父,夜里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流氓逐水流,你快乐我欢喜,反正没什么大不了,夫妻夫妻,说什么你敷我欺,其实久了吧,北堂傲觉得还是一夜夫妻百日恩—— 一个被窝里半夜里缠来绵去,就是寒冰也能捂成水,何况他是个大活人,怎么说,一颗心也能给捂热了,更别说,他这心里打遇见她,就跟破冰似的,总是纠纠缠缠的,老想着要把这一****过成一辈子,只可惜他是桃花逐流水,郎有情来妻无意。 无意吧,说句有骨气的话,就不过了,大不了真改嫁去,他北堂傲就不信柳金蟾离了他,能比现在吃得好、穿得好,还过得好! 可……他北堂傲也是快三十的男人了,血气尤刚不说,还是快如狼似虎的年纪了,以前人事不知吧,一天两天,一年两年,就是十年如一日,那也是眨眨眼就过的事儿,可而今呢? 柳金蟾一刻不在眼睛边,他就想。别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就是挑眼一刻不见,他都心神不宁,这再分三年,就是三个时辰,他见不着她,他都跟磨心似的难受。 爱不爱,恨不恨的,十几岁少年们的以为天塌下来的海誓山盟,北堂傲现在想来都不过是层女人们骗男人的窗户纸,这一捅破了,两个人最后还不求得就是一床被子两个人捂着—— 一句话,少年夫妻老来伴! 睡着睡着,男人自然就死心塌地地成了她家的人,她家的鬼,不然心放得下,身也放不下,守活鳏谁熬得住? 反正他北堂傲眼下是熬不住了。 但是不是哪个女人都一样呢? 没有对比,不知道,有了对比才知什么是天,什么是地,什么感觉是成龙上天,什么是成蛇钻草,又或者……度日如年,痛不欲生—— 柳金蟾之所以是柳金蟾,数十年在男人堆里如一日畅行无阻,还吃香不断,除了蜜语甜言,北堂傲打死都不信,这里面是银钱两讫,没点子藤缠树,树恋藤的瓜葛! 只是以前知道尚可忍,现在知道没法忍! 至于慕容嫣,柳金蟾就是没了,北堂傲跟着殉葬,也不嫁她,情不情的,现在也让柳金蟾两清了,余下恨吗? 也得等心闲! 北堂傲坐在太爷处,一手抱着囡囡的波斯猫,一手暗压着囡囡的小凳,迫使二囡和宝儿无法暗中登高偷取太爷桌上的各色茶点,一面笑着静听太爷的教诲,心里却是满满的柳金蟾起了没—— 此刻在干嘛,屋内诗笺哪个小蹄子有没有按照东边的指示,在柳金蟾面前“半卖半送”,爬上他北堂傲的床,睡了他北堂傲的枕…… 还有上面的狗皇上前儿送来照看柳金蟾,伺机上位的锦麒有没有趁空,将柳金蟾拐到后院哪个小屋去行苟且之事—— 至于柳金蟾上不上钩,北堂傲可不做二想,反正……这大周的女人,除了他家姐正直无二,满心家事国事外,但凡他知道的,没有一个是不好色,见着但凡有点姿色的男人,不扑的! 柳金蟾,就更不用想了,花名在外,以后弄不好还能上野史呢! “傲儿,近来气色越发好了,是不是你妻主病大好了?”太爷笑看北堂傲一日更比一日的神采奕奕,不无欢喜地拉着自己这个命薄的孙儿道。 “回太爷,金蟾今儿一早就能拆了绷带大好了!”北堂傲笑。 “拆了就好!你也省心,不然你这一天天的心悬着,拆了好啊!” 太爷拍着北堂傲的手,笑着,然后又想起什么似的,忽地附耳在北堂傲耳畔道: “你们夫妻分开这三年,耽误了不少日子,听爷的,女人们都哪样儿,你太姥姥当年年轻时,比你妻主还混呢,外面养的还往家领呢! 你啊,别和她气,也别和她恼,等日子久了,就知你的好了,再者你这模样,就是在这京城,年轻这些小辈又能有几个能赶得上的? 你啊,就是心里窄,把自己逼得太紧了,这人天天吃惯了山珍海味,不也还要偶尔尝点青菜萝卜换换口味?女人们也一样儿,就是娶了天仙,久了,也还是会时不时去外面拣几根野菜回来—— 听太爷的,别老去想,你看看你这些个矮了你一辈子的外甥女婿们,谁不知他们妻主外面有人?屋里还隔三差五地纳妾呢——他们怎么做得? 成天乐呵呵地带着他们的兄弟们,在后院里串门,来给太爷我请安,问好,你看看他们多会装?你真以为谁是真容得人的?还不是脸上、面上……混得过去?你啊,就是什么都写在脸上,脾气又冲,不说多,就说你那日看戏,再不欢喜,也没必要当众踹她凳子不是? 莫怪你妻主要去苏州做官,不肯留在京城!” 994.第994章 风云又起:金蟾需返回苏州 “你说说,你要是让她每日回来如沐春风,能把她服侍得离了你,就跟失了左膀右臂,没了你,就如同没了主心骨,连衣裳都寻不着了,她还能愿意去那地方? 就是美男如云,她也得有你跟在身边不是? 傻乎乎的,就知道带孩子——哎——你啊就是脾气倔,吃不得一点亏! 看看,说你,你又觉得不中听了是不是?良药苦口利于病,你啊,听太爷的,太爷是过来人—— 你啊,现在,先把孩子们放放,趁着金蟾还在你身边,上面也还没催她去赴任,赶紧着把孩子先养上一两个,多女多福,就是多几个儿子,也多几个牵绊—— 到时有了,她还能不接你过去?” “恩!” 北堂傲点头,想说他这半月白天黑夜地使劲努力着呢,但这种话那好意思挂在嘴边,只能点头:“孙儿明白!” “明白就好!喏,这是前儿塞北老家给你太爷我捎来的上等鹿茸虫草,就是宫里你大哥哪儿也没这么新鲜的……你啊,赶紧回去熬了自己多喝些,男人啊,养得好,青春才久,别媳妇的心还没抓住,人就老了,知道不?” “恩!” “金蟾,那孩子,太爷瞧着挺好,要模样有模样,要气度有气度,也就是心花了点,但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你啊,多让让,没什么大不了的,她毕竟是小户人家的孩子,挨不住你没天没夜的闹,知道不?” “恩!” “去吧去吧,小夫妻难得在一处,这会子太爷爷也吃好了,一会儿你那些个外甥女婿们就来陪太爷了,你啊,赶紧回去陪你女人吧,别又恼了哈!” “恩!” 一番教导后,北堂傲从太爷处离开,抱着死活不让奶爹抱的小猪囡,牵着宝儿往姐夫这边来,一面是路过,一面是随便打听打听宫里营里的各类情况。 可巧就正好遇上,正要去寻他的琅邪: “你姐将金蟾调回京的令被东边扣下了。” 北堂傲一怔。 “不仅如此,皇上……得闻金蟾一直住在你这儿……甚为不悦,今儿得闻金蟾将病愈……便责令吏部立刻发文,以秋粮征收在即,令金蟾速速返回苏州。” 琅邪将北堂傲拉进房,开口就是这句。 “那……”北堂傲转身欲令人速速也给他收拾行状,他也要跟着去苏州,不想琅邪道,“你而今还领衔三军兵马大元帅呢,如何跟着金蟾去苏州?” 北堂傲不禁心内一紧:“姐夫这意思?傲儿还得拟折子请辞?”如何来得及? 琅邪微微一想,眼下朝廷局势正是玄妙之际,北堂傲放下军权,无异于授人以柄,终将让北堂家在不久后的博弈里失之臂膀。 “你不能离开京城!”琅邪眉头一皱,然后附耳在北堂傲耳边如此这边嘀咕了一句。 “这能行?”北堂傲皱眉。 “如何不行?皇上此举无非就是想让你与金蟾夫妻先名存实亡,再名不副实!既如此,为保住你和金蟾,你们夫妻且先分开一段时日…… 怎么说也是权宜之计!” 琅邪拧眉道。 北堂傲抿唇,心里虽大不乐意,但正如琅邪所说,若是他的三军元帅久辞不下,与其放任柳金蟾跟野马一般在苏州,再继续过去那等醉生梦死的日子,倒不如,先让金蟾搬去府外,佯作夫妻再次闹崩—— 反正…… 反正他们夫妻分分合合也是京城的笑话了。 但至少能让上面个那匹老狼误认为他北堂傲和柳金蟾又开始夫妻内讧,以便大哥能借老色狼的手,将柳金蟾的调令从吏部顺利发出。 “只要我请调苏州,就能让金蟾升迁顺天府一事成行?”北堂傲皱眉。 “你放心,恭王催款至今毫无进展,前儿已经听身边人进言,今晨递折子欲揽金蟾到其麾下,助其催缴各府所借户部款项。” 琅邪道:“再着,你一会儿就回府先和柳金蟾吵上一吵,让金蟾卷起铺盖愤而离府而居,形成夫妻反目之势,晌午,吏部公文一出,你立刻递折子,言语间要有和柳金蟾鱼死网破,同归於尽的刚烈。” “恩!”北堂傲面色如定地点头,心已如浪涌,隐隐已觉山雨欲来之势。 “递完折子,就在府里大张旗鼓大肆打包,然后依照我们一切最初的打算,将我们两府内但凡能送走的不易携带的其余值钱物事,一应打包送往苏州码头,余下能卖的家什和布匹绫罗等物,你也让肖家商铺来家,一一清点了。” 琅邪一边说一边将一张纸条暗暗塞到北堂傲手里:“到时,这边姐夫早先打包好的东西,也一并送你哪儿去!姐夫已经安排好,让老二家押船。” “这么快?哪边?” 北堂傲皱眉。 “你放心,金蟾在苏州三年,咱们的人她都早就安插好了,一路陆运和漕运都是咱们的自己人不说,就是那条路的所有关卡,甚至出运河,走海路,她借着做贯穿南北东西水路商运之时,都做了预先的布置,就是临时有变,也能随机应变。” 琅邪此话一出,北堂傲瞬间圆了眼儿: “金蟾去苏州……是你们的安排?”不是她主动要去的吗? 琅邪一愣,眼见北堂傲变了脸,忙道:“此计,就是柳金蟾当初所提!” 北堂傲抿唇。 琅邪知北堂傲是生了疑心,只得长短话说: “金蟾说苏州乃是水路中心,无论是南北还是东西水路都将在苏州,亦或者苏州周边各省汇总,且临海,又是海路通商的重要航线之一。控制住苏州,就好似控制住了大周各路交通的咽喉,而且大周水军弱,他日就是逃命,合族走海路也比走陆路周全…… 尤其江南又是富庶之地……” 北堂傲还是青着脸不语。 “金蟾去苏州,是她之所请,也是你姐和你大哥的决定! 至于你……去塞北……你也知宫里的意思……再者你什么都不记得了,送你跟着金蟾去苏州,谁来照顾你?金蟾她连你的身都无法靠近,你还有三个孩子—— 再者,金蟾姓柳,毕竟不是咱们北堂家的人,我们不能把你就那么放在举目无亲的苏州。” 995.第995章 旧事莫提:谁都有一番苦衷 “那以前,又怎得放傲儿在苏州?”北堂傲还是怒,心里觉得他和柳金蟾的分分合合分明就是北堂家与上面博弈的牺牲品—— 什么不放心?分明就是那时的他,呆在塞北比留在京城被无端端拐进宫为妃,更有价值。而在苏州……是怕他去给柳金蟾碍手碍脚,影响他们想要控制江南经济命脉,成为葵儿他日不得已时,举兵逼宫的绊脚石。 “以前你和柳金蟾是夫妻,嫁鸡随鸡……但……之后,你要让你姐和姐夫,如何在柳金蟾,手拿着你那封写给慕容嫣的私信还有……时,向柳金蟾开口,让她不要计较,继续带着连她是谁,自己孩子都不记得了的你,去苏州呢? 你认为……求有用的话,姐夫和你姐也会求的,然……你问问你自己,你做了什么?” 琅邪神色肃然地站在北堂傲身前,第一次如此严肃又有些痛心疾首地陈述那段他自己都不知道如何去向柳金蟾自圆其说的往事: “你转过身,就好似忘记了慕容嫣加在我们北堂府和你身上的所有****一般,与她公然在长安街出双入对—— 是! 是有仆人追随! 但一个已婚的男人与一个与他过去有旧……还……对他有思慕之情的女人,毫不避讳地公然出现在大街上,你让柳金蟾的脸往哪里搁?那慕容嫣还是她的一个班的同僚! 不是姐夫看着囡囡几个孩子可怜,姐夫此番都不会再让你与柳金蟾见面,我和你姐,在柳金蟾的面前,脸都抬不起来了,你难道就没觉察过,你姐那么一个眼高于顶的人,在金蟾说话,头都抬不起来么?” 北堂傲垂眼,没有记忆的过去,他无法辩驳,但他三年前与慕容嫣公然出现在大街上,他记得,也无从辩驳—— 但他当时不知自己已真正身为人夫,还是三个孩子的爹了啊? 他以为…… 他以为他和柳金蟾真就是将两个名字写在一纸上,甚至老死不相往来的夫妻!他那么不幸福,那么多憋屈,如何能让慕容嫣置身事外,还跟无事人一般? 更可恨的是,他脑子不清醒,柳金蟾还在休书上那边醒目地写休他是因为他无出,只因她娶他时,就知他因有恶疾才下嫁的! “罢罢罢,旧事重提,也无济于事,所幸柳金蟾也不和你计较……你们夫妻……” 琅邪欲说“能好好过,就别再折腾了”,不想北堂傲淡淡道了一句: “她能计较什么,她根本就对傲儿无心。”即使寻常夫妻间的女主动的行房,也都是他北堂傲“饿狼扑羊”,那柳金蟾根本就当他北堂傲是送上门的饿虎,不要白不要,要了也不说还想要! “呃……金蟾就是那温吞吞的文人性子,你想她要真不喜欢你,她还能碰你一下?” 琅邪一时也不知怎么安慰北堂傲,毕竟夫妻嘛,去和不劝离,柳金蟾就是真对傲儿变了心,只要傲儿想和柳金蟾继续做夫妻,琅邪估摸着北堂骄也会想尽一切办法,逼迫柳金蟾就范—— 谁让北堂骄觉得她这辈子最亏欠的就是她这活宝弟弟呢! “……”北堂傲能说什么,能说这碰不碰的,那柳金蟾要不碰他,他晚上能让她睡得着? 夫妻间的事儿,北堂傲心里挺闷的,论理他模样也不差,身段也是一等一的好,别的女人看着他都口水横流,眼发光,恨不得立马把他扒了—— 独这柳金蟾倒装得跟她老祖宗柳下惠一个模样,提起来怪没脸的,别看办起事来她的确是花样翻新,还各种让人难以启齿,但…… 就是主动这事儿,北堂傲心里闷:真不知她是不是遇见的男人都是投怀送抱的多,这个半月来,愣是就没真正主动过一次,急得他跟什么似的,最后还是他一声令下,她方动手,什么事儿—— 谁家夫妻是这样的? 北堂傲不敢问人,这么私密的事儿,反正他就知道宫里的男人待宠时,都是洗好用锦被一裹,直接塞进龙帐里的,也就他大哥尊贵些,待在他的坤宁宫里,还能有个拉拉扯扯你推我倒的过场。 过场什么的,北堂傲也不奢求了,只求那一日柳金蟾能主动一二次,别跟有与无并无区别似的,弄得他而今在屋里,倒跟只冬月的饿虎似的,见着她那把排骨都想啃上一啃,恨不得连人带骨头都生吞了下去。 哎—— “也就这么过了!”能怎么的,半路夫妻还想如胶似漆?你侬我侬?爱的死去活来么? 北堂傲半日才幽幽地叹出这么一句,俨然一副怨夫状。 琅邪很想说,一见面就一连半月小夫妻关在屋里缠得比谁都巴适,人家新婚的小女婿都不及你一半过得甜,你还敢说“也就这么过了”? 知足吧你!两府里也就你们房,不是好得白天黑夜的厮混一处,外人都不敢进去串门,就是闹得天翻地覆,府里内外沸沸扬扬,试问谁家男人敢跟你似的,一不怕人笑话,二不怕外面人说道,我行我素,还敢人前自怨自艾,成日里一副我怨啊的模样—— 幸福起来,躲着屋里,关门闭户干事,死活不露面时,怎么不出来也哀怨哀怨“也就这么过了”,看你被不被院里男人们的怨恨淹死! 但这种话,能是个当姐夫的人说的吗? 琅邪只能避轻就重,暂时搁下妻弟这不可外道的私生活,先谈府上生死攸关的大事,等天下都在北堂府的掌控之下了,难道柳金蟾还能逃得出傲儿妻弟的魔爪么? “少时一切妥当了,我就安排翩翩和她相公一路将船只压送到苏州,再一路换船北上。你的那些东西,托付给无心如何?” 琅邪将手指往图上一比,然后问北堂傲:“今年各个庄园收得银钱,你是照样子托给肖腾那小子给你折腾,还是这次一并都直接汇入肖家钱庄兑成银票,以便来日不测时,以做备用?” 996.第996章 计划有变:伴君自古如伴虎 “依我说,到时真有不测,还是先化整为零方好,翩翩,翊几个在京城先派外迁,正好把几个年幼的孩子,一并名正言顺地带出京城去,其余太爷和几个老季叔,还是和往年一样,趁着入冬前,送去南府过冬,到时辗转由海路过去,也便利。” 北堂傲指尖在海图上微微一指,总觉得似要想起什么的,指尖就忽然顿在了一串海岛上,愣了愣。 他这一愣,琅邪就拍桌笑道: “亏得你记得,看姐夫这记性,竟把这要紧的地儿给忘了。 这条剿匪航线,可不是你和金蟾画出来的—— 当日说留待他日开辟东南航路,商用时再正式启用,而今知此岛屿的只有这几处岛上的旧日海寇,以及咱们的人,说起来,从这乘船顺风南下,即使他日官兵穷追不舍,我们也可从这条路绕开官路,若是运气好,能搭上这条柳金蟾说的北上洋流,可真就是天助。” 依我说,真要是有什么,老太爷也不用巴巴地北上,到时有事啊,倘或身上不好,就只管往这里去,可巧入了冬,台风季也过去了,四季如春,四面环海,气候宜人,林子又茂,不是当地土著,几乎没人知这里的地形。 待翎儿送太爷南下过冬时,就让她顺道把这里好好清理清理,那岛上的人,受你和金蟾恩惠不少,当地的农业种植,畜牧业,也是金蟾一手扶植的,说起来,就是这南府可聚可散的民用水兵泰半还是靠你当年训的,哪个小头头……也是…… 也是你们夫妻当日精挑细选的心腹。” 琅邪本还要说点什么细的,但话到舌尖才想起那三郎什么什么的,似乎当日听傲儿说时,满脸的醋劲,好似说对金蟾投怀送抱过好几遭,都被他硬生生挡了,吓得赶紧掐住话头,立马改口: “还有傲儿……近来切莫进宫,也莫与东边产生任何摩擦,若可以……”琅邪话到这,又附耳在北堂傲耳畔一阵嘀咕,“璟公主估摸着眼下也不会太太平。” “当真?”他小子也被盯上了? 北堂傲拢眉。 “这还能假?东边近日对对面璟公主频频出手,皇太后都翻了脸,前儿还和咱们大哥抱怨说,说皇太女这储君也太不把他放眼里,不忠不孝什么的!所以……趁着金蟾和璟驸马私交甚笃,大可拉拢,毕竟咱们两府而今利益一致—— 这璟公主别看对国事家事不闻不问,终日关在府里只知收拾他那傻驸马,但……谁触了他的逆毛,可是一点就炸的炮仗。 而且,这看似傻得冒泡的璟驸马可不是泛泛之辈,上次她在宫内镜湖遇刺差点抛尸于湖底一案,大哥查下来,种种迹象,都直觉像是璟驸马自己布得局,但就是搜遍了整个镜宫,也找不到一点点璟驸马动过手脚的蛛丝马迹。” “以身为饵……能这么干净?没有同谋?”一个人怎么可能? 北堂傲拧眉,怎么说呢,关于璟驸马,他脑子里除了三日前与柳金蟾一起与小倌们唱唱跳跳的模糊人影外,就只记得战蛟含情脉脉的眼了—— 当然,他例外还记得的,就是那个女的人个子不大,身段却好得……兄那叫一个挺拔高耸……足足顶柳金蟾两倍有余,莫怪战蛟那小子成亲近十年,现在见她还动不动就浑身发软,一付黏糊糊的黏劲,好似没他妻主,他都要没了骨头一般。 “就是这么干净!” 琅邪对着北堂傲点头,满脸忌惮: “而且,那桩案子虽然被皇上生生压了下来,但…… 这案子在后宫掀起的波澜之大,不仅将皇太女想对傲儿你,和璟公主满腹打算闹得人尽皆知,还将皇太女镜宫胁迫瑞驸马背后干得勾当也毫无遮掩地翻了出来,甚至连对皇上大不敬的话,也由四个驸马亲口一五一十地全部捅了出来。” “还有傲儿?”北堂傲挑眉。 琅邪无法只得将那日大哥说出来的话,一字不漏地道了出来,当即让北堂傲将一张脸涨的青黑: “……”想让他北堂傲与战蛟来日去当营中官伎……还…… 那景那象,立马让北堂傲心口一阵阵地猛抽冷气,他就说他当年的事儿,皇太女一直没什么大动作,还放任他和战蛟那小子,就这么出嫁,又为人人夫为人父,着实不像她的为人,原来…… 原来是等着后发制人,拿捏着他们的妻女,让他们到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能任由她摆布,羞辱…… 他和战蛟可是大周兵马元帅……赫赫战功…… 北堂傲要立刻否定这个论断,但转念一想,大周帝王历来就是兔死狗烹……用人时你是功臣,不用你时,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只判你一个谋逆……别说男人充作营中官伎,就是一挥手,合族老小,乃至襁褓中的婴儿也可纷纷人头落地,又或者凌迟处死,也是她们的一句话—— 正所谓……伴君如伴虎!她要你生你便生,你要你死你即刻就得死,而她要你生不得死不去,也只看她那时的兴趣! 真就是,他北堂傲不除她,她亦要他北堂傲生不如死。 想来这就是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了…… “大哥,怎么说?” 北堂傲不禁凝重了脸,瞬间放下了他所有小男人般的怨嗔之心。 “大哥已借此机会,与皇上直言,要送怀王龙葵出京去塞北。”琅邪话到这儿,不禁抬眼看北堂傲,透出一丝丝“你准备好了吗”的问询意思。 “这么快?”北堂傲的心一抖,突然有种这头还没理清,他就得又返回塞北的紧迫感。 “恩!” 琅邪点头:“一切来得太快!本想给你点时辰…… 大哥说很可能一切异变会比预计的时间来得更快。正所谓‘欲令其自取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现在皇太后已开了口,皇上也不得不三思而后行,但你也知皇太女之父是为皇上挡箭而亡……” 997.第997章 一场博弈:他终究是牺牲品 “皇太女又是皇上亲自养大的,皇上只怕不到迫不得已,未必能下废长立幼的决心。尤其当年皇贵妃的忌辰又将临近!” 琅邪叹气道。 “这也就是大哥说的,要想让皇上废除皇太女,只有两种可能,一,危及江山社稷,二,皇太女狗急跳墙,铤而走险,意图篡位!” 北堂傲冷静地回道,脑中却是这两种可能,哪种更可能,答案却是两种很可能同时发生,因为只有危及江山社稷时,皇上才会动废除储君的念头,那么也只有她动了这念头后,皇太女才会感到穷途末路,进而破釜沉舟…… 不能不说,他们北堂家要拿整个大周作为赌注,方能撼动东宫的储君之位,但就是赢了,得到了的大周江山也很可能是半壁沦陷—— 相较而言……他倒觉得刺杀皇太女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 要挑个不留一痕蛛丝马迹的人,不说难,就是挑到了,也不排除皇上丧女之后,会大开杀戒,而一直有夺嫡之嫌的北堂,一定会首当其冲—— 到时别说扶植葵儿为储君,只怕大哥后位都不保,倒便宜了置身事外的恭王,白捡了一个帝王之尊,还能随便除了他们北堂家这一心腹大患…… 所以…… 为了保存北堂家,乃至北堂家族的百年忠臣清誉…… “还远远,不到时候!” 琅邪沉吟片刻后,淡道。 “最后还是要釜底抽薪,退出京城吗?”北堂傲抬眼。 “上面不见棺材不掉泪,不见血流成河,绝不妥协,我们也不能傻乎乎地一味付出,愚忠一世最后还洗好脖子等新帝即位,一个个地砍吧?” 琅邪抬眼回视北堂傲:“你愿九死一生后,到头来却只能匍匐新帝脚下,为她歌舞,供她银乐吗?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被杀,儿子被送入教坊习歌舞,年长陪人……” “够了,傲儿都明白!”不就是一场博弈么? 北堂傲不敢去想琅邪说得这些,为人父,这种他想都不敢想的事儿,他就是拼尽性命,杀进宫里去,也绝不允许任何人染指他的孩子半分,想都不许想! “一切布局好,你也带着孩子们撤回塞北。”琅邪收起地图,“现在一切小心。” “大哥怎么办?”北堂傲不禁回头看放图回书架的琅邪。 “自有人护大哥周全!你近来要装得越来越疯才好!”琅邪回眼看北堂傲。 “那……金蟾……她……”北堂傲欲走,忍不住又回头。 “你们不能一起走,也无法一起走!”琅邪揉揉两眉道,“也许这么说太早,但……姐夫还是建议你,若想让柳金蟾在京城全身而退,大可擅用慕容嫣—— 毕竟上面不会放任你,再与金蟾重修旧好……” 北堂傲脚步一顿,回眼看琅邪。 “二者取其一,要保柳金蟾,你知道怎么办!”琅邪撇开眼,叹气道,真不是他不想帮,但皇上的意图已然昭告与人,那就是她已志在必得,那么…… 谁挡她的路,谁就如同自寻死路——捏死一个柳金蟾,不比睬蝼蚁更难。 北堂傲咬唇,深知一别无它途,待要赶紧出去好好理理思绪,谁想他刚至书房门边,琅邪忽然又忍不住道了句: “还有……小心……大哥!” 北堂傲猛然回头,瞪大两眸。 “那日无意中……好似听一个内侍提及,说是……说是皇上三年前曾醉后向大哥试探……”琅邪慢慢地踱步而来,“试探的话是—— ‘若能得你兄弟心甘情愿同侍在侧,也没什么是不可商量的’……” 北堂傲的脸“唰——”一下白了:他太了解大哥……为了北堂家族,他可以牺牲一切——包括他自己,乃至葵儿! “当日是试探……而今皇太女腹背受制,皇上难保不会旧事重提!”牺牲不得不放弃的棋子,换取更有价值的棋子,制衡朝野的同时不忘继续坐收渔利,乃是帝王术。 琅邪眼看着北堂傲的脸丝丝白里又渗出青。 说什么? 北堂傲要说自己不愿意吗? 他们北堂家的每个人,自幼从落地那天起就被教导,为了北堂家的利益,要随时有失去一切,即使献出生命,也一无反顾的自觉—— 大哥为了家族,放下挚爱,义不容辞地进宫为后,担负起整个家族,终日活在尔虞我诈里。 父母,为了保全家族,明知去就是送死,也选择了马革裹尸。 家姐,刚成亲,身为家族嫡独女,尚未为家族留下血脉,就披挂上阵…… 以最小的牺牲,换取家族最大的利益,利用帝王的贪婪,色令其昏,也是诸多权臣上位的曲迎权术—— 北堂傲抿唇,他太清楚,眼下,就是皇上没有提出这话,大哥此刻也一定有,让他进宫与他联手,趁着皇太女眼下正被皇太后排挤,一举拿下皇太女的心思—— 毕竟,三年前皇太女还在意气风发,没有今日的处处受制,纰漏百出,犹如困兽。 毕竟,皇上眼下也还正值壮年,皇太女已等不及! 毕竟……什么旧日情分,母女情,在皇家都是吹弹可破的神话——枪头怎敌枕头? 可他的妞妞也才六岁,囡囡和大宝都才三岁……囡囡现在晚上都要他亲自哄着才乖乖入睡,睡前还和他说好多好多话—— 他已经缺失了三年…… 难道还缺失一生,来年坐在那高高的皇贵妃位置上,慢慢熬过皇太贵妃,却看着自己的儿女要佯作不是亲生?荣华富贵能弥补什么? 他北堂傲就是在金玉包裹之下养大的,金银财宝,黄金万两能取代他失去双亲的痛楚么? 就是将来再有皇子皇女,那又能如何?与一个自己看着都恶心的老女人,生养的孩子,想来看着都难以去面对! 可…… 拒绝的话,北堂傲也说不出口,只能静静地回首看着琅邪平静却看不透的眸子,他忽然想起来了,姐夫是西凉的公主,他也是个皇家人—— 一个太明白权术与帝王家的人! 998.第998章 谋逆之心:柳金蟾是何许人 “别想太多,还没到那时候!你的病,也不用急着好!” 琅邪再次开口,毫无宽慰的意思,只是让北堂傲更加恍惚地推门出了书房,眼发黑地紧紧抱起院外抱着树干,努力蹭也没蹭上去的囡囡,即使囡囡说“爹爹,疼”,他也恍若未闻。 书房内,北堂骄从暗门里走出,眼看着窗外自出去就神情没在变化过的北堂傲,不无担心地问:“会不会出什么事儿?” “不会!”琅邪斩钉截铁地摇头,“傲儿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他很清楚他该做什么!” “哎——” “都到这节骨眼儿了,再牺牲一个傲儿,有意义吗?” “与血流成河相比……” “不解你何时也变得这般悲天悯人,真像个丞相了!” “你在怨我?” “为夫只是觉得……一切未必能如你们所想。” “什么意思?” “夫人可知柳金蟾在苏州都做了些什么事儿?” “不是引导民众大力发展农业和水力,即使灾年也不再见饿殍,还能自立自救。”北堂骄露出一丝疑惑。 琅邪嘴角一勾:“不仅如此!夫人啊,金蟾到底在谋划什么,为夫也看不明白,但……尉迟山长说,金蟾在下一盘,也许她自己也不知道结果是什么的棋。” “为妻不知你到底在说什么?”北堂骄更迷糊了。 琅邪耸耸肩:“为夫也不知,但……金蟾前儿和我说了一段话—— 她说帝王不是神安排的,而是人设,所以……帝王是可以消失的—— 还说什么现在的时代,人们还不习惯没有帝王的生活,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帝王退居幕后,只做世人的楷模,这样,无论继位的是昏君还是明君,只要是以法为尊,那么就能限制住帝王的权利…… 夫人,你说金蟾,她是不是想……”谋逆?为个男人,就可以做到反叛这一步吗?好羡慕…… “她当真这么说?”北堂骄也露出惊怖之色,不敢相信柳金蟾一个文弱弱的小书生,心竟比她们这些个武将还野—— 不仅想谋反,还想管皇上……啧啧啧……人弱心不弱啊,怪道傲儿那心高气傲的小子愣是在她面前,再吼得跟河东狮子似的,这日子一久,也就跟小绵羊似的顺着她。 “是啊,她还说什么人民安居乐业,上面……还能亲自到田间体察民情,鼓励百姓……是不是白日做梦啊?” 琅邪满心向往,就是觉得神话也没这么神的: “但,金蟾却说什么江南与沿海那一带都将渐成气候,不仅如此,为夫还听雨墨说,说柳金蟾甚至拿出咱们给她捎去的好些钱兴办学校,让读不起书的孩子去学校读书识字,学计算还有什么记账,甚至亲自去那小学校教孩子们观天象,做木工,还弄出了辆什么能骑着跑的木马。 而且开放部分人的户籍,允许并鼓励没有田地的男人和女人进入城内做工……”各种无法想象! “怎得今儿才说这个?” 北堂骄的脑子里也是一团浆糊,压根摸不透这柳金蟾鼓里卖的什么药,这些事儿根本就是史无前例,就是当年首创白鹭书院的尉迟家人,兴办学校也不过是给穷苦读书人们一个出入仕途的捷径,当然也给自己一份闲云野鹤的自在—— 柳金蟾呢? 她这样根本就没有一丝避世到世外桃源的模样,反倒是积极入世。 “这不是才听奉箭来说嘛!”琅邪嗔了北堂骄一眼,“你说,她这么做,到底是怎么个打算?” “尉迟山长那老狐狸都看不出,咱们两大老粗能看出什么?随她去折腾吧!难不成她还能扭转乾坤,让傲儿进宫一事真黄了?上面彻底死了这心思?” 北堂骄叹气,好奇归好奇,然胳膊拧不过大腿,她们倾尽全力,到而今就是要牺牲傲儿进宫为妃以换取以小搏大的机会,也没必胜的把握—— 换句话说,就是要不要真让北堂傲进宫为妃还是个未知数,毕竟手握兵权比进宫伴虎似乎更人踏实些—— “别琢磨了,咱们眼下也只能,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傲儿哪儿,你也别逼死了,省得他一时想不开,狭心症犯了,到头来咱们家无端端损兵折将,还没得个好!” “这还用说,不是先给他敲个边钟,省得他这次又全心全意地投进去,等拔出来时,自个难受么?”琅邪叹道。 “说实在的,不是眼下暂无他法,我真不想送傲儿去那见不得人的地方!你也好好寻思,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可以一直缓着这事儿!”北堂骄内心纠结,不管怎么说,她都不想被人诟病,她们北堂家是靠男人上位—— 淡然也希望,北堂家,尤其是傲儿不要因这等艳名留垂青史,明明是个天生的帅才,年纪轻轻已战功赫赫——功封国公爵—— 皇贵妃是什么?就是个贵妾……说得再难听点,就是以色侍君的男人!西施乱了吴国还有陶朱公老来相伴,傲儿能有什么? 除了壮年收归慈宁宫,守完后半辈子鳏,然后还要陪着自己憎恶的女人同入皇陵,最后成为后人津津乐道的北堂家,以美貌祸宫廷,被破格提拔为皇贵妃的一代艳妃,祸水外,再无其他。 而且这还要皇太女被龙葵取代,如若不然……他和大哥,连同北堂家,也都将是“先帝”的殉葬品,再不然,冷宫赐死……又或者…… 北堂骄不敢想,反正她现在一打定主意,如若当今皇上不能改立葵儿,北堂家只能举兵倒戈了—— 然…… 北堂骄才想到这儿,书房门外就忽然传来了奉箭将手忙脚乱的喊声: “不好了,不好了——我们爷和我们夫人又突然一句话不对,在屋里打起来了——夫人说要休了我们爷,拖着我们爷要来这边,我们爷死活不走,正抱着囡姐儿们坐在屋外的院子里哭呢——” 这么快? 就这么夸张得闹起来了啊? 999.第999章 后院风波:是假戏还是真做 北堂骄和琅邪对视了一眼,也不及多想,提着袍子就跟真的一般风驰电掣一般赶过去,与此同时,还不让把所有安插在她们府里的细作们一并喊上,全去隔壁嘉勇公府,看夫妻大战去—— 夫妻这一风风火火进院,直呼演得好生逼真—— 还没进院呢,就在府门外的巷道里都能府里下人们高呼着来的声,然后一转身到了前院,就能听见柳金蟾和傲儿两人咋咋呼呼的声音: “你说不过的,别明儿又把我抓回来兴师问罪,说什么忘恩负义——走——让你姐给咱们俩做个证——” “柳金蟾,你放开本公子——本公子不离就不离——你少得寸进尺,本公子是你说拉就拉的?囡囡别哭——哭什么?没你娘了,爹照样带着你—— 让你娘去外面乱找野男人,丢下咱们爷三……别哭了——好孩子别哭了—— 爹在呢——” “宝儿你也别哭——娘带着你——” “你去快活,别抱本公子的儿子,宝儿是我北堂傲的儿子,是我北堂傲一手一脚带大的,以为跟着你姓柳就是你柳家的—— 你看你,把宝儿也吓着了!不哭—— 囡囡,这是怎得了,娘不要你,爹要你啊,看你这哭得……好孩子,别哭了——” “你不一天儿疯,孩子能哭成这样儿?给我孩子——” “孩子是我的——” 哎哟哟—— 这是怎得了? 怎得才回去,就能闹成这不可开交的模样了? 北堂骄和琅邪听这二人的声音,尤其是孩子们哭得那好似吓着了的声儿,突然觉得这架别不是弄假成真了吧? 这夫妻二人可是爱孩如宝,典型地孩子奴呢! 琅邪和北堂骄心内一紧,也是吓坏了,赶紧推开垂花门,要问个一二三吧,还没开口呢,就见两个大人披头散发—— 柳金蟾发髻凌乱,钗花散了满头似掉非掉,脸上还被抓了几痕猫胡子外,她拖着坐在土里死活不起的北堂傲,一个劲儿叫嚣今儿不休了北堂傲她誓不为人! 刚一脸死了老婆模样出去的北堂傲,更是夸张,一头出门还纹丝不乱,束了冠的青丝,此刻冠也不知是不是小夫妻打架时掉在了屋里,还是挣扎时掉在了路上,发带,玉簪连着乱了的束发黏了一头得灰宛若一个蓬头鬼一般—— 也不知是不是被柳金蟾泼了一脸的滚茶,湿了半边身不说,头顶还一直滴着水,脸前面都是乱发,倒还罢了,居然乍一看去,北堂傲居然大半边脸都泛着不自然的红,簇新的一身鹅黄宫装,一半茶渍一半稀泥,好似在刚还滚了一圈似的,这…… 脚还不及跨过垂花门内,囡囡那只无忧小猪张着大嘴,可怜巴巴地护在北堂傲身前,愣是一副吓得哭抽了的特让人心疼不已的状,大滴大滴地泪滚了满脸,一颗滚过一颗,长长的黑睫毛上,都是晶莹的泪花—— 一见着琅邪和北堂骄夫妻过来,小人儿哭得浑身发抖地扭过头,仰望着她们,想说话,却只能继续泣不成声地继续颤抖着继续抽搐。 妞妞就直接跪在柳金蟾面前,抱着柳金蟾的腿直求柳金蟾: “娘——娘——不要!不要!不要休爹爹!妞妞乖——妞妞一定不和囡囡吵架了——娘——娘——爹爹有病——” 大宝也抱着北堂傲哭得与囡囡一般,只是他的两条鼻涕龙,更是显眼地垂了下来,哪像个大家哥儿呢! 余下刚开始一直在劝的仆人们此刻一见琅邪夫妇来,也纷纷让出了一条道,琅邪再抬眼看北堂傲,脸上的红虽一时看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但北堂傲这次是真在泪如泉涌—— 也不知想到他即将进宫不得不抛妻弃女骨肉分离伤心所致,还是三个孩子这么一哭,彻底瓦解了他所有的隐忍,刹那间多年来从来流不出的泪,顷刻间倾泻而出,再难止住,尤其是囡囡被他抱进怀里后,那泪真就跟开了闸似的,止也难止住。 柳金蟾眼泪浅,也忍不住,也哭,但她还是努力把脸一板,哭得倨傲,俨然就是伤心、难过。但还是心意已绝的决绝样儿,即使见到北堂骄夫妇来,她今儿也是横了心要和北堂傲一刀两断般,忽然就掏出匕首,将肩上垂下的发,一把割了下来,扔到北堂骄脚下: “我柳金蟾今日的决心若此断发,再不休此悍夫,我柳金蟾誓不为人!” 言罢,柳金蟾扔下匕首,丝毫不给北堂骄一丝薄面,两手用力拉开妞妞的手,硬下心,就往那边屋里去。 这…… 琅邪一个眼色,立刻推北堂骄追去屋,自己则一手抱起被柳金蟾留在地上,坐着哭的妞妞,一手与奉箭等人扶起已经好似哭得要断了气的北堂傲,搀扶着也往屋里去: “这又是怎的了,怎得今儿闹得这么大?” “回姑爷,起初都还好好的,爷虽然回来见夫人各种没好气,但夫人也都没动气,谁想才刚让我们去给夫人打水沐浴,我们没走出来多远,里面就传来了爷摔杯子砸桌子的声儿说夫人又在外面乱找男人,还说这日子没法过了,要和夫人和离,改嫁—— 本以为没什么,忽然就听爷忽得大叫了一声,等咱们进去,夫人居然已泼了爷一脸的滚茶,还骂爷……骂爷……爷就和夫人抓了几下—— 然后……然后就这样了……”诗笺抢着话答道。 “素日里也这么闹,怎得没见你们夫人没这么着?”琅邪明知故问。 “您不知道,是爷不小心说了夫人的爹爹,还说……还说夫人不如慕容什么什么的……”司棋也回道,“夫人突然就恼了,骂爷是……是……” “为这,夫人就这样了?”琅邪继续揣摩这其中的破绽。 “也不是了,夫人不是泼了爷一脸的茶,说爷是疯的,爷气不过,咱们还拦着,他忽然就拿起手边的剪子开始绞自己的头发,说这日子没法过了,他要和夫人和离,这辈子一刀两断一了百了,立马改嫁慕容什么什么的……” 1000.第1000章 宫中博弈:同是夫妻不同心 “爷真这么说?” “都是爷的气话,夫人真说让他立马改嫁,立刻就给他休书时,爷就疯了一样,又拿匕首乱割自己的头发,姑老爷您看,这一地都是爷的头发……”一把把的割了好多! 琅邪暗暗心惊,不得不佩服这对夫妻这一通闹,确实有心机——烫了脸,断了发,傲儿眼下还怎么进宫? 一问一答,他们也进了屋,而柳金蟾却已胡乱收了包袱帅气,完全无视北堂傲满身的狼狈与哽咽状,大喇喇地直接随北堂骄去了勤国府,临走还故意背对北堂傲大声道: “休书,你别忘了来你姐这哪拿!少装的可怜兮兮的,你不是要改嫁吗?改啊,最好明儿就让媒婆去慕容家说媒,晚上就抬过去才好……” “夫人、夫人——姑老爷在呢!” “哼——”柳金蟾掉头就走,“真当自己是什么了,本夫人早就等着你嫁了——” “呜呜呜——姐夫……你看她……她根本就不把傲儿放在眼里,傲儿为她养了三个孩子……她压根就不想要我,我对她掏心掏肺,她确定对我爱理不理,你不知道……不是傲儿天天这么闹,她可能碰都不想碰傲儿……” “她气头上呢!” “她才不是气头上,她说要把她苏州的小妾扶正,让他当正夫……” “别哭了,你看看这脸——毁了可如何是好!” “毁了才好,她要敢不要傲儿,傲儿就和她同归於尽,死一块儿去——呜呜呜——她怎么可以这么对傲儿——”…… 这边北堂傲持续发疯,愣是说要柳金蟾回来给他赔不是方才肯请医敷药。一直闹得宫里来的太医急得团团转,那边皇后也来了,狠狠地骂了北堂傲几句,北堂傲方才让太医入屋就诊,太医这一看啊,脸上可不都起泡了…… 嘉勇公,好好一张脸可不就让这柳金蟾给毁了—— 太医惋惜之余,回宫如实一番禀报后,皇上恨得想把柳金蟾剁了生吞的心都有了,立马要人将柳金蟾抓来兴师问罪,皇后北堂仪却捂着帕子抹泪道: “这小夫妻吵架,皇上就这么兴师动众,岂不是让外人觉着臣妾娘家,何等嚣张跋扈? 到时这事再传得满朝皆知,别说傲儿将来进宫,就是他日行走在三军之间,也让人戳着脊梁骨,笑话不是?” “那你说如何?”皇上回首瞪北堂仪,“罚不得,骂不得?就这么放着她无事人一般?” “谁让傲儿命苦呢?这小夫妻哪有没有个磕磕绊绊的时候,傲儿也不是个得理能饶人的,估摸着,也是他把那柳金蟾惹恼了,不然依金蟾那温吞吞的性子,她就是傲儿把她从椅子上一把推了下去,她也未必会与傲儿认真计较!” 北堂仪摸着泪,毫不护短地深明大义道:“说来说去,臣妾今儿一番盘问下来,还是傲儿的错处多!” “错得再多,他们也算是夫妻几年了,她就能拿滚茶泼傲儿的脸?” 皇上提起这个就心疼不已:北堂傲最精贵的就是他的那张脸!这真留下了疤,她还娶他作甚?吓唬自己玩,还差不多! “这不是……这不是……不是傲儿说赌气说他要改嫁……改嫁慕容嫣……说金蟾不及慕容嫣么……”北堂仪几番哽咽,方吞吞吐吐说出这“丢尽娘家脸面”的家丑,“傲儿,这三年也不知在塞外遇上了什么事儿,性子就变得这么得古怪,而又跋扈—— 说起话来也是疯言疯语,没个顾忌,动起手来,更是没得个轻重——就跟在沙场似地,抬手就要人死啊活的—— 皇上,太医可说这病……到底是有的治,还是没得治……这人在沙场,军营,带着兵都好好儿的,怎就和自己妻主成日里打啊杀的,您说…… 是不是……还是他多年来,一直在营中杀伐果断,出了营帐,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一人血雨腥风的,也独来独往惯了,所以才会回到京里,也不知这做男人的本分了。” “……”皇上敛眉:“既如此,朕先令吏部速速催促柳金蟾明儿就返回苏州!省得留在京里,大家闹心——” 皇上说罢要立刻出去,令人宣吏部尚书进宫,皇后北堂仪就赶紧起身道: “皇上,这才刚闹出点子事儿,您就立马兴师动众地催柳金蟾返回苏州,不说是不是立刻趁了柳金蟾的心意,就说傲儿哪儿,这会子也过不去是不? 傲儿那性子,您还不知么?他今儿吃了这么大的亏,说白了就是为了柳金蟾在苏州的小妾闹将起来的,您这会子还推波助澜,送柳金蟾与她那爱妾做一堆—— 傲儿眼下可是疯疯颠颠的,您说,他要知了这消息,还不得不管不顾地冲到苏州,去把柳金蟾那边的小窝给砸个天翻地覆,闹个人仰马翻,不说要同归於尽吧,起码苏州城一个月是别想有安宁!” 皇上抿唇。 皇后再接再励:“不仅如此,臣妾今儿听傲儿身边的几个侍从说,说傲儿这半月的病,看似轻了,其实竟比原先还重,每每和柳金蟾吵得魔障了,就脱衣裳,还要赤着满院地去——说什么柳金蟾不要他好,他也不要柳金蟾好…… 您说,这要是让他去了苏州城……谁?谁还拦得住?” 皇上倏地瞪大了眼,一时间也不知自己是羡慕,还是……不禁吞吞口水,不敢直接问“真没件衣裳”?但转念一想,这北堂傲要真在苏州那么一跑,不说柳金蟾的脸面尽失,就是他……也是断不能真把他收纳进宫来了。 于是,嘴上嘴上不得不一本正经地道:“那依皇后的意思……这柳金蟾还得留在京城啰?” “不仅要留—— 皇上,您还要给她升个官儿……这样群臣看着,也觉得皇上不是个护短,还刚正不阿的好皇上!不管怎么说,咱们先得把傲儿稳在京城,断不能让他一个闪神就追去了苏州——” 1001.第1001章 官升一级:皇后的软硬兼施 皇后的话音还没落呢,外面就立马有人来人求见,说什么刚才沐浴更衣的“北堂将军”忽闻人说,嘉勇公夫人要返回苏州,此刻已经起来,还到了码头—— 皇上急了:“上船了?” 来的人匍匐在地,立刻回道:“都快抛锚了——北堂相已经派人去追了!” 北堂仪立刻就跟热锅得蚂蚁一般,急得团团转,直说:“这说风就是雨的性子,竟是一点没变——皇上,您说……这眼下可怎么办好? 嘉勇公夫人呢?她在哪儿,有去拦么?” “回皇后陛下,嘉勇公夫人……现在……现在就没人知她离府后去了哪儿!” “皇上皇上——您说……你说这眼下可怎么办?傲儿……傲儿去了那苏州……谁能管得住他啊——” 北堂仪方寸大乱一般,急得好似瞬间没了主心骨,只两眼巴巴地看着皇上,眼又红了好几圈儿。 “……这……嘉勇公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被皇后乱了一阵思绪后,皇上立刻想到了这个疑点。 “回皇上……吏部……吏部直接将公文送到了府上……嘉勇公一听——立马就躺不住了,直说夫人这是真心要和他分,还说什么他的脸面全丢尽了,今儿就是豁出命来,也要把那小狐狸精剁成肉泥……然后就……骑马去了码头!” “这……都多久了?” “约有半个时辰了——” “皇上——皇上——要不要派人去追?”皇后继续添乱,“算了——追也无用,傲儿疯疯癫癫地,眼下手中既有吏部的公文,想必是追到,也不会轻易回来—— 这不到黄河心不死,傲儿定然不见着柳金蟾,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 皇上一跺脚,要恨这节骨眼居然寻柳金蟾不到,但忽然灵光一闪,好似想起什么似的,忽然就让人赶紧去取来那日北堂骄的折子,加盖玉玺,批上数语,命吏部速速办理: “亲自送到嘉勇公手上!” “皇上这是?”皇后眼斜折子,故意明知故问,“能?” “傲儿不是要找柳金蟾做个了断吗?柳金蟾留在顺天府做府丞,他还需再去苏州?” 皇上眼斜皇后的满脸费解,答得一脸胸有成竹。 皇后听了这话,好似若有所悟般微微想了想,立刻做恍然大悟状,不禁啧啧赞叹道:“皇上……果然是皇上! 看臣妾这急得,六神无主的,怎就……怎就没想到这么一出呢? 傲儿知道金蟾没去苏州,而是留在京城,他岂能还去苏州,自然是要回来,非要金蟾给他说个明白,还他一份‘公道’。” “‘公道’?”皇上的脸冷冷地一斜皇后北堂仪,“皇后,可觉得——朕留柳金蟾在京,是为了让他们夫妻和好如初?” 皇后北堂仪立刻敛眉垂眼低头:“臣妾……明白皇上的意思!” “告诉柳金蟾,要想保住她的项上人头,就给朕离傲儿越远越好!傲儿是疯的,她可不疯!” 皇上厉声毕后,立马要转身踏出未央宫,只是前脚才踏出一步,她就忽然感觉有什么异常一般,隐隐地回过头来,细看北堂仪的神情。 无奈皇后北堂仪一直低垂着头,愣是一副惶恐而又可怜的模样:“皇上……还有吩咐么?” 皇上微微一愣,只当是自己刚才多疑了,愣了愣,方缓和了脸上的神情道,返回身安抚道:“近来……辛苦你了!” 北堂仪一听此言,立刻扬起脸,露出满腹的委屈状来,无比心酸地抽泣道:“臣妾还当皇上,是忘了臣妾!” “怎么会呢?朕不过是看着傲儿,总时常想起皇后当年初进宫的模样!皇后永远是皇后,即使他日朕册封傲儿为皇贵妃,皇后也永远是皇后—— 谁也不能撼动你的后位!” 皇后北堂仪立马拭泪:“恩……臣妾多心了——其实……臣妾知道,皇上也是为臣妾想,怕臣妾在宫里孤单,又时常放心不下傲儿在宫外…… 皇上您放心,臣妾不是个小鸡肚肠的男人,对别的宫妃都能视若兄弟,更何况自己一手带大的亲弟弟呢?他来,臣妾在这里宫里也有个说知心话的—— 说句不怕皇上笑话的话,臣妾而今是做梦都想傲儿能早点进宫来,这进了宫,那还需遭那些个罪儿,受那柳金蟾的气—— 恨只恨——臣妾的胞弟怎么就这么得命苦,眼见着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却偏偏病得——也不是病得,都是他把自己给生生逼成这模样的—— 不然怎得行军打仗都好好的,一到这婚姻大事,就总是没得过一日清静—— 皇上,待傲儿不这么魔障,进得宫来,臣妾有一事相求。” “说吧,只要朕能做得到的!朕……一定尽力而为。” 皇上说到这,语气不禁微微地顿了顿。 皇后北堂仪以帕拭泪,好似就没感觉到皇上话中的三分迟疑与猜忌,只认认真真地请求道: “倘或他日傲儿进宫,臣妾恳求皇上,千万不要和他认真,要是一时气着了您,也请皇上看在臣妾服侍了皇上这快三十年的份上……莫要理他,只当他是个病人,还是个孩子——疯言疯语的,切莫把自己气着—— 到时只管冷冷他,便好!” “恩!朕依你就是!”皇上心口的疑窦瞬间消散,不禁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就怕人提龙菁那逆女啊! “那……臣妾立刻替傲儿先叩谢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北堂仪立刻提袍子跪在皇上的面前,要做三叩九拜。 “皇后这是何意!你我们夫妻多年,还需这等客气?”皇上连忙扶起要跪的皇后的北堂仪,“快起快起,傲儿,也是朕看着长大的,与菁儿一般年纪,朕还能不宠着他么?他不时常和朕动不动就怄气,朕就欢喜不已了,怎还会与他计较?” “臣妾待傲儿,再次叩谢皇上的大恩大德!傲儿此生能有如此富贵,真是皇上垂怜!” 1002.第1002章 各有算盘:北堂傲不能进宫 北堂仪再屈膝,丝毫不提皇太女龙菁一事。更不提任何条件,他可不想他日皇上美梦破碎之时,迁怒于他。觉得他太精于算计。 近日一直因皇太女龙菁一事儿,被皇太后几番问责的皇上,今儿终于不见皇后也跟着附和,说皇太女不忠不孝,此刻又觉得皇后深明大义,北堂傲又唾手可得,不禁心花怒放,突然觉得,其实立龙葵为皇太女,兴许,她就不用这么劳心劳力,里面不是人了—— 只是…… 废长立幼……乃是涉及江山社稷的头等大事,不说马虎不得,就是站在龙菁那孩子的角度来看,一个废太女—— 后半生可不是人能过得,不说茅庐瓦灶吧,但后半生的自由与富贵都将与她无缘,甚至……甚至还会半生圈禁! 手心手背都是肉,龙葵龙菁都是她生的,哪个帝王不希望自己的子孙互敬互爱呢! 然…… 龙菁这孩子能明白她保全她的一番苦心吗? 其实…… 龙菁不是……不是让北堂傲和战蛟这二人伤了自尊,后又被那些个人私下里教唆坏了,目无尊长,疑神疑鬼还罢了,居然连皇太后也惹毛了—— 哎—— 说什么呢? 龙菁,她也曾是个心性纯良、宅心仁厚的孩子,怪只怪,她怎么就生在帝王家,贵为太女,却不是皇后养的哪一个呢! 反过来说,哪个帝王成为帝王前,又是心地善良,没有一番血雨腥风的呢? 最是无情帝王家,她心中的这杆秤,到底要如何放,才能对两个孩子都公平,才能让她们和乐融融,姐友妹恭呢? 回答她的只有夜以继日的层层奏章……与接下来堆积如山的家国大事! 另一厢: 某处的暗门一合,柳金蟾将除了一口官印外加书几本的所谓包袱一丢:“傲儿不能进宫!” 北堂骄抬眼:“舍不得?” “他不进宫,三军在手,我们还有谈判,甚至大不了兵戎相见,逼宫的这么一条后路!”柳金蟾避而不答,直接开门见山道,“但傲儿进宫,就无异于授人以柄,结果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怎讲?” 北堂骄静看柳金蟾胡乱抓起一头乱发,轻松一捆,不禁有点佩服这草民的随性,居然把傲儿都教成了那副一看就是疯得癫狂的样儿。 “如今大周号称百万大军,其实除去各地的卸甲归田的,再剔去沿海一带负责水路巡航的水兵,以及边关驻扎的守军,真正可以随意调动的兵马不超过二十万。” 柳金蟾合拢食指: “这二十万,八万就在皇太女的人手中,说是乌合之众吧,也算是京城的守城兵,虽然无一不精,但十个打一个总是够吧?” 北堂骄默默点头。 “余下八万在京城近郊,归皇上的竹马神武大将军所辖制,是可以随时京城暂时救急的城边水。余下的四万就是禁军,而这禁军而今在傲儿和璟公主手里,为了防止谁擅自动用此军,皇上还特意规定,需要有两个将军的虎符才可以动兵。” 柳金蟾眼看北堂骄,北堂骄抿唇,不敢相信柳金蟾居然把这个摸得这么一清二楚。 “而璟公主对这个素来是不上心的,换句话说,禁军其实一直在傲儿的手里管辖,虽然他总是长期称病以避人耳目,但……禁卫军眼下只听傲儿的!让傲儿进宫……” 柳金蟾抬眼回看北堂骄:“禁军就在璟公主手里,璟公主自然是不管事的,那么就会旁落第二把手,御前侍卫统领—— 皇太女的发小卫子兰手里。这不是授人以柄吗?” “也正如你刚才说的,禁卫军看似掌握在傲儿的手里,但没有璟公主的兵符,他就是掌握,也难以轻易调动,你也知人心未必有你想得好收买,毕竟…… 这京城,每个人都在博弈,每个人都止投靠在一家门下!” 尽管觉得柳金蟾说得很对,但……关于军队,北堂骄觉得柳金蟾一介书生不该比她更明白这其中的利弊—— 北堂傲手中的军权,也是她和大哥在傲儿进宫这桩事上迟疑的关键点,宫里有傲儿帮衬大哥,自然是能让大哥更加如虎添翼,然…… 军权旁落也是夺储君之位的大忌,毕竟……改变了皇上的心意,不代表皇太女的人不会为了皇太女与他们来日的荣华富贵,不会拼死一搏,当日皇上给她制衡他们北堂家的兵马,就是一把悬在他们北堂家头顶的双刃剑。 “璟公主的兵符也许无人敢动,但……”柳金蟾起身,轻轻地俯身在北堂骄耳畔,“璟驸马却是个例外!”她就不止一次看见楚天白拿着兵符出来玩,还给她看,研究另一半在哪儿! 北堂骄的眼陡然间一亮:“你能弄到?” “七层把握!”柳金蟾笑。 “可宫里未必容得我们一拖再拖!”北堂骄凝眉,“我们已经拖了三年了,召傲儿回京的是皇上。”明白? “事在人为!边关无将,时不时有点小摩擦,应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吧?” 柳金蟾笑向北堂骄: “例如……皇上的贡品忽然被吐蕃,又或者塞外的响马劫持……再或者……临近入秋了,北戎八月飞雪,时不时哪里雪灾了,忽然就过不下去了,又起了南下的念头……” “大周的将军可不多啊,当年的好些都嫁人,辞官专心侍奉公婆,养儿育女了,据说…… 当年慕容嫣一事,导致许多将门世家也不愿意轻易送未婚儿子从军,婆家怕有辱门风,也不怎么同意嫁进门的女婿再抛头露面,尤其是去驻守边关,一去就是好几年……” 柳金蟾笑得分外欠揍。 “你的意思是……”北堂骄拧眉。 “傲儿不能进宫,他得去驻守边关——当然…… 他还有很严重的疯癫——而且金蟾听说,傲儿特别嗜血,是吧?” 柳金蟾话到这,就伸手欲去拾包: “家姐是个聪明人,欲得天下者,钱势,权势、兵马三者不可缺一。金蟾是个小小的地方官,也不便多言!” 1003.第1003章 重遇故人:同是天涯沦落人 北堂骄正要点头再多问二句,不想柳金蟾就忽然将一件熟悉的东西推置她眼前: “喏,这是休书,三个孩子……不知半月后,能不能送到苏州。” “什么意思?”你要带孩子走? 北堂骄不解柳金蟾怎么一家人,说着说着,突然又说起了两家话。 “大姑姐今也见了—— 再这么下去,孩子们会受不住的!傲儿进宫不进宫,眼下都是未知数……既然大姑姐都拿不定主意,与其等孩子们与傲儿真父女情,知傲儿是亲爹,傲儿又不得不进宫……” 柳金蟾打了一个手势:“这无论是对傲儿还是三个孩子,都……再好不过!” “你是说,你打算又暗示妞妞,说他们爹是烟花之地的某个疯了的莺莺燕燕?” 北堂骄沉静的脸瞬间有点扭曲,天知道她去年听妞妞说起时,自己差点吐血的心,刹那间有掐死柳金蟾,随便再把北堂傲那呆子揍上一顿的冲动—— 傲儿居然还能一边听得镇定自若,俨然这三个孩子就是柳金蟾和外面男人养的! “呃——”是有这念头! 柳金蟾手拿包袱:“那你有更好的建议?”还是让她挖个坟包……咒北堂傲可不太好。 “……你容我再想想——你……现在去哪儿?我已让你姐夫,在勤国府给你安排了一间小院……你——” 北堂骄还没说完,便见柳金蟾无比潇洒地顶着她的鸡窝头,往前院的角门去了—— 这是…… 真要愤而离家,与北堂家“一刀两断”? “哪有夫妻和离不离家,还和相公娘家瓜瓜葛葛的!告诉傲儿,别卯着劲儿往自己脸上擦荨麻汁,那东西抹了和烫伤真就是一个样儿,到时留疤,可不能怨我!” 柳金蟾包袱一横,真就走得这叫一个洒脱—— 只是,她好似忘了临时把银子带上…… 流落街头,身上无银的后果就是—— 自当铺出来,身上明明至少价值二十两的里里外外十几层绫罗绣袍,当铺伙计只给了柳金蟾五吊的现钱外加当票一张。 能干嘛? 反正这钱返回苏州倒是够了,就是……就是她还得告知雨墨一声吧? 而且……而且她今儿傍晚还约了孙头儿她们几个游湖——上次爽约,可以说是因为她宿醉未醒,这次再爽约,就真难自圆其说了。 但这五吊钱包了画舫,点了酒菜,即使省了又省,余下的钱返回苏州也是捉襟见肘了,怎么办? 柳金蟾身穿一袭临时买来的布衣,怀揣着不多的银两盒当票,游荡在京城的街头,一面寻找最便宜的客栈,一面寻思哪里能找到最廉价的画舫—— 当然弄条能坐五六人喝喝小酒的乌篷船,也是惬意的,就是喝酒怎么能没有唱曲的男人呢? 柳金蟾纠结是去楼里请?还是就河面上,抬手招一个业余的歌手呢? 她走着走着,可巧了,正所谓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就是走在京城最偏的花柳巷,柳金蟾竟也遇见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苏州老相识—— 当年画那幅塞北花魁苏流云,在某某图界曾一画千金的颜丹青,此刻正蹲在街角买花鸟虫鱼的字画,没****的老本行—— 画光光的男人! “你也进京了?” 正苦等顾客上门的颜丹青,整理被风吹乱的画呢,忽然就觉得头顶有个黑影投来,只当是生意终于上门的她立刻抬眼,要笑脸相迎说什么“三十文一幅”的话,就因柳金蟾那一张笑得很欠揍的桃花面,僵住了舌尖。 “可不是!”柳金蟾拍拍身上的布衣,“你呢,也被人打劫了?” 提起这个就是一肚子气的颜丹青,也不做生意了,一面收起画架,一面指使柳金蟾给她收拾画作,一面道: “说来话长——这京城还真就是咱们这些个泛泛之辈能戴的地儿!” “怎得,盘缠让人骗了?’柳金蟾利落地替颜丹青收拾起画作,“你也回不去苏州了?” “哎——别提了——当初来时不和你说,说有亲戚在宫内如意馆做事嘛!我想着这如意馆是替皇上画画的地方,肯定是天下画师齐聚的地儿,便巴巴地来着投亲靠友了!谁想——哎——不说了——” 颜丹青抱起画架,就示意柳金蟾跟着她去了旁边的一个馄饨摊前:“吃了没?”边说,她还抠抠抠,抠了半日才抠出几文钱,凑在一块…… 柳金蟾扫了一眼儿,按照京城而今的物价,也就管够一碗半馄饨或两碗面片汤! “老板,两碗馄饨!”着实见不惯人这么抠的,柳金蟾摸了摸她还没捂热的五吊钱,忍不住就朝着老板开了口。 “面片就行,吃什么馄饨,今儿我请!”颜丹青点点手上的铜板,忍住心疼。 “得得得,老样子……到了京城还这么手散,今晚的店钱还没赚出来吧?”榆木脑袋,在花柳巷卖花鸟虫鱼,也就这老姐妹以为能挣钱,真正的书呆子一枚! 柳金蟾横了颜丹青一眼儿,掏出十二文摆在桌上。 “哎——一言难尽—— 不是盘缠用尽,早离了这地了!有多的钱没,先挪借我一吊,等回了苏州立马还你!” 颜丹青也不客气,秉持着大恩不言谢,柳金蟾的不吃白不吃的原则,拿起筷子就等着老板上馄饨了不说,还补了一句:“老板,四两的,大碗!” “你家小花魁给你寄钱了?姑娘我请客,你就喊大碗,咋不说面片的大碗呢?” 柳金蟾也抄起筷子,忍不住横了一眼毫不知客气的颜丹青,心里就纳了闷了,她怎么就认识了她呢?虽然都是青楼常客,但—— 她们俩可是有本质区别的两个人,论理就不该有交集的人好不好? “什么小花魁不小花魁的!他给我的钱,我就一文没要,全寄回去了好不好?后面我还给倒贴了十来吊呢—— 你看小妹我,像用男人钱,吃软饭的女人吗?穷——咱颜丹青堂堂一个女人,再穷也穷得有骨气,懂不懂?”小看人—— 1004.第1004章 食住无落:颜丹青其人其事 颜丹青立马赏了柳金蟾一个大白眼,待见热腾腾的馄饨上桌,她也不客气,大抵是知道柳金蟾就是这么个刀子嘴豆腐心,嘴刁心阔的女人,她豪不承让,得了碗,就开始狼吞虎咽,好几次烫的直吐舌头,却还是丝毫不减一丝速度—— 一看,就是不知饿了多少顿,弄不好半月没见过肉星的潦倒小画师。 柳金蟾暗暗摇头,小心地端过桌上的馄饨,搅了搅,眼看着颜丹青这一身的落魄,不禁想起了老远以前读美术史时,对毕加索一类画家的描绘,明明身怀绝技,明明一身才华,画作将来也是千金难求,偏偏就是活着时白送都没几个人要—— 当然颜丹青也曾红火过,例如她画塞北花魁苏流云时,在“无耻界”可谓是无人不晓……但于正统画界,她根本就不被人认同,甚至被看作是败坏道德的龌龊斯文败类! “怎么……进了京城穷困潦倒,看女人也能看呆了?” 颜丹青嚼着馄饨,丝毫不解这苏州青楼哥儿们引颈长盼的柳大才女,何以盯着自己看得活像一傻帽——难道是没男人太久,像人说的,看着女人都能放绿光? 想着,混迹青楼数年,还单纯的颜丹青后知后觉立刻用双臂挡住自己,担心道: “你不会对我也有什么企图吧?我可是女人!”你喜欢我,我也不会喜欢你的! “你找死啊!吃姐的馄饨还敢这么污蔑姐?” 柳金蟾想也不想,就着自己手上的筷子就在颜丹青不知道成日了装了什么的脑袋瓜上,重敲了一记: “好好吃你的馄饨,姐正有事烦着呢!”现在还不知夜宿何处呢! “哎哟哟,对女人真够狠的,怎不见你对男人也这么……哎呀呀,不说了就是,这世道,有男人没姐妹!也不想想当日是谁在霭翠楼一路追着在下,直呼颜大师的!” 颜丹青忍不住吐槽,想起当日柳金蟾追她的夸张,她现在都有受宠若惊。 “吃着嘴还没闲,是不?” 提起两年前,自己死皮赖脸追着颜丹青在霭翠楼跑的情形,柳金蟾的脸面就有点挂不住,就为这么一个小小小“追星”举动,到现在苏州城烟柳巷还流传着她柳金蟾爱女人胜过男人的缪传—— 幸好当日没北堂傲在,不然他也跟着一起疯,弄不好她连和女人都不能一起畅快地喝点小酒酒了。 “哎哎哎——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这小气量……” 颜丹青连忙压住只剩下汤的馄饨碗,一待柳金蟾松手,她想也不想举碗就开始一口吞。 “你这是几天没吃饱饭了?” 柳金蟾戳起第一个,一看就是皮厚肉薄的馄饨,慢慢地搁进嘴里。 “几天?小妹我已经一月连续每日半碗面片汤充饥了!今日房钱告竭。诺诺诺!”颜丹青舔完汤碗,放下碗,就非常自然地向柳金蟾伸出一手,“有一吊钱没?回苏州凑齐,立马还你!” “有,也没!”柳金蟾慢条斯理的吞下第二个。 “什么意思?到了京城,就不认得老朋友了?”颜丹青一愣,立刻眯眼看柳金蟾,“信不信,我告诉青楼的哥儿们,还有老鸨,说你就是苏州的闻名不见人的柳大知府!家里还有美妾苏州名角玉大老板……”嘿嘿嘿!后果……知道吧?还敢装不婚? “有,是此刻有钱! 但也没有,也不是说谎,是因为一会儿将画舫的定钱,酒菜钱一并付了,姐儿今儿也不知往哪儿去呢!”还说去这小妞屋里蹲一宿…… 被嘉勇公府厨子养刁了嘴的柳金蟾,嚼馄饨有如嚼蜡,尼玛,这摆摊的大爷,你好歹也尽业点,大碗就可以不管味道了吗? “堂堂知府大人,也会缺钱?”颜丹青立刻摆明了不信。 “少见多怪了吧?”柳金蟾指着旁边从容包馄饨的大爷,与颜丹青道,“何谓京城?知府算什么?在这京城就是个屁渣!你那屋就不能再将就一晚?” 颜丹青耸肩,指着自己所有的家当,还顺道指了指自己挂在花架上的破旧包袱:“昨儿就是最后一日了。你不会连个落脚地也没有吧?” “睡画舫?” 柳金蟾挠挠头,看颜丹青,纵然也觉得是唯一的退路,但……入秋的日子睡河上……怎么想都怎么觉得人有点疯! “……总比露宿街头的好吧?”颜丹青也觉得奇怪,但……比起露宿京城街头,颜丹青还是觉得当一夜“河上人家”也可勉强算是不错的选择。 柳金蟾推开碗,不敢相信自己也有沦落到如此境地的时候,但……雨墨此刻不在身边,她真就是什么都转不开了—— 这丫头,莫不是见了奉箭就把她又给忘了? “你好浪费!还剩这么多就不吃了!”颜丹青接过柳金蟾推开的碗,捞起筷子又继续开吃,“天打雷劈死你——知府啊,就是知府!”没饿过饭,怎知“粒粒皆辛苦”! 柳金蟾斜眼瞪着颜丹青,很想说,你有点食客的职业道德好不好,能不能不要边吃她的东西还骂她? 饭饱后,吃撑了的颜丹青就这么一面打着隔,一面拽着柳金蟾抱着她那堆已经卖了半月还是一张没卖出去,此刻却逼着柳金蟾以十文一张的价收了,声称她吃的馄饨完全是她自食其力得来的,气得柳金蟾索性开口就笑问: “照你这么算,那你去窑子,也给哥儿这样的二十幅,让他脱了给你画,你看看他答应不?” 颜丹青愣了愣,要赌气收回画作吧,但转念一想,不禁倨傲地抬高下颌道:“在他们哪儿也许不值一文,但在你手里,它们就是贱卖!因为,我颜丹青,注定是一代画师!” 得! 柳金蟾算是明白了,她这辈子,就是服小做低的命儿—— 一个北堂傲天生这样,遇上一个旧日的“偶像”,好容易落魄了吧,也还是这样不说,她家妞妞和囡囡也时常是这样的…… 1005.第1005章 大受打击:颜丹青与小花魁 “……”柳金蟾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画,说实话吧,还就是颜丹青说得,这些画,弄不好二三十年后,就是翻上千倍,也有人争抢—— 前提是……它们还得裱起来,不然,就是书虫们的食粮了。 “是是是,是我占了你的大便宜,今儿的馄饨也是你请的,那么能不能请颜大师陪俗人去字画店一趟?” “去哪儿作甚?”颜丹青不解。 “作甚?”柳金蟾挑眉,“大师的画作不裱起来,小妹这一百来文岂不是救打水漂了?” 颜丹青摸摸鼻尖:“你还要真裱?不是……没钱了吗?大不了再给你画几幅……”玩笑而已,何必当真。 “买一送一,你可得记着!”柳金蟾抱着画,一面寻字画店,一面不忘敛财,“这再没钱,咱们也不能糟蹋心血不是?”越是没钱就越要学会把钱花在刀刃上啊! “说了就是……提笔的事儿……不过……不过你如果要马上要的话,你还得帮我买点颜料…… 金蟾啊,俗话说得好,送佛送上天,你不如顺便帮小妹垫付点钱,把这几瓶颜料给小妹买了吧?还有这瓶,这瓶……果然是京城,好些都是苏州城没见着的好东西……” 什么叫忘情? 柳金蟾默默地看着颜丹青横扫字画店的忙碌画面,宛若看见超市限时打折大抢购的疯狂扫货主妇,你爹爹的—— 你没钱,还能拿起颜料不看看价吗? 你当你是在批发吗? 柳金蟾抿唇不语,不是老板满脸一副你们买的起吗,很想撵人的“蔑视”眼神,柳金蟾真的很不想将自己不多的四吊钱搁在人家柜台上: “用最好的纸来裱!”少说一百年后也是古玩! “好好好!好画啊——这笔法、这画工,这工笔……见所未见,真正是妙笔生花,想不到姑娘年级轻轻,竟有如此画功,想来是出自名门吧?不知姑娘师承何人?” 见钱眼开的老板,一摊开柳金蟾搁在他桌上的十来幅字画,也不知真懂得品画,还是商人们习惯了的巧舌如簧,愣是将字画一幅幅拿起来,赞不绝口不说,还幅幅爱不释手 ——好似不知她柳金蟾的身后的颜丹青,就在她铺子隔壁街摆了半月地摊一般,赞得颜丹青都有飘飘然,谁想柳金蟾就跟见不得人好似的,开口就对老板道: “十文买的!” “十文?如此好画才只卖十文?” 颜丹青眼见着要等人赞美完了,再继续选,柳金蟾那等她多想,开口就向店主道:“那老板愿以十金如数都够走吗?” “这……”老板立刻迟疑。 柳金蟾又恨打击颜丹青不够似的,再次向老板建议道:“不然……就这些画换老板这些许挑选下的颜料,又如何?” “……客官……这莫不是打趣在下……”看似的店主的年轻男人满脸尴尬,好半日才道,“在下不过是个来做事的……” 话亦如此,柳金蟾也不多话了,趁着颜丹青黯然之际,立马让小二结账,抱着一捧的颜料,赶紧牵着颜丹青撤退,省得颜丹青一转眼买得她今夜露宿街头啃个馒头的盘缠都没了。 可她们才走不到百步,颜丹青,就忽然斩钉截铁地要柳金蟾把东西都退了。 “退?这一堆拢共花了姐不下两吊半,你这会子说退,你给原价退?” 柳金蟾扭头一看颜丹青这郁郁神情,立刻知道这丫的,估摸着又是艺术家的“傲脾气”上来,也不敢直言劝,只佯作不知道: “我还等着你卖画还姐钱呢!两吊半可是我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画舫钱。我不管,你得现在想办法,帮我把回苏州的路费挣回来。” 颜丹青只冷笑三声,一屁股坐在路边不走了:“刚那老板的模样你也见着了……你现在不赶紧去退,就不怕血本无归?” “怕什么?”柳金蟾提着一大包沉甸甸的笔墨颜料,静静地蹲在颜丹青的面前,笑得贼贼的,“要是只有你又或者只有一个我,自然是没有办法,但……只要你我同时在—— 就没有弄不来钱的事儿!” 颜丹青挑眼皮:“你又吹?上次是谁领着一群狐朋狗友,说小妹到了京城绝对会名噪一时的?”不是你,小妹会有今日的落魄? “那……不是喝醉了?再说,谁知道几句随便说说的捧场话,你也会当真!” 柳金蟾也是无语,她当时不过是说了几句场面话,谁想次日起来,人就说颜丹青手执画作,闯京城去了—— 猪脑子也不想想,她都画的是什么?能拿到台面上给那些心口不一的“衣冠禽兽”们共同鉴赏吗? “捧场话?”颜丹青一听此言,气得“噌”一下站了一起来,“我颜丹青拿你当知己,你居然对我说假话!” 言罢,已年过二十还一副孩子心性的颜丹青,当即不给柳金蟾一点转圜的余地掉头就走。 这怎么追? 人家还空手空脚! 柳金蟾也想放着家伙再去风餐露宿个几日夜,无奈京城不大,相遇却也需要一个缘字,再者……生存能力最差的就是这群“心高气傲”的艺术家—— 而且颜丹青尤甚,除了画画,其余都迟钝得像块石头,一把年纪了,连别人对她有意思,她都看不出来,最可怜的是那个塞北的小花魁足足给她写了一年的信—— 从感叹美人迟暮想她回去娇嗔,到后来说有人要给他赎身望她着急的焦灼,再到最后甚至都说想在从良前,再见她一面的心碎…… 明明小丫心里难过的要死,却还是故作潇洒地在江边逛啊逛啊,然后将身上所剩无几的钱,一文不留地全寄去了塞北,让柳金蟾好几次都担心她被骗: 谁想一查,那花魁竟是…… 哎,不提了,颜丹青也是个奇葩!人穷志短马瘦毛长—— 开口问她柳金蟾借钱会死啊—— 当然她柳金蟾的银子也让雨墨以给北堂傲的名义,扣了泰半买了田产,说是将来哥儿出嫁,姐儿娶夫要用钱。塞北花魁她柳金蟾眼下不吃不喝三年也赎不起人家一根毛! 1006.第1006章 守株待兔:休想逃出五指山 但偏偏就是这样,对情痴别有好感的柳金蟾,真不能眼睁睁看着颜丹青去送死,京城的冬天可是能冻死猪狗,颜丹青不爱惜自己,她柳金蟾还能让那塞北的花魁哭瞎了眼儿,登望“妻”台,不待她柳金蟾一睹风采,就香消玉殒了吗? 为情所困的美人固然美,但见着情人眸子闪着迷人惑人风姿的绰约才是耀眼的——当然能对自己再施展各种媚术,就是一应具足了…… 不敢多妄想的柳金蟾,赶紧打住自己的痴心妄想,怎么说呢,她只这么稍稍想了想,不知怎的,塞北花魁那传说中一笑倾城,一脱成名的遥想,刹那间就变成了北堂傲宽衣上塌的豪爽—— 盛情是难却,腰此刻还在酸胀中呢! 不知他今晚是不是还需要在太医们的监视下继续装疯…… 柳金蟾很想担心一下北堂傲吧,他那样的头脑,和收拾她的手段,柳金蟾觉得十个自己也不及他,何苦自讨苦吃呢,早晚是慕容嫣的男人,这将来还得尊称一声“慕容家大哥”…… 想来就郁郁,再抬眼,便见闷闷的颜丹青立马要转过街角,追不上还能不喊么?同是天涯伤心人—— “颜丹青你还不还我钱的?不还——我就给你家小花魁写信,说你在京城——唔唔唔……你想要捂死我!” “早有这心!”就是没这力气! 颜丹青甩甩瞬间被柳金蟾掐开的手臂,有心心疼地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指甲印:“你属猫的,指甲又养了这么长?” “你还属蛇的呢!你看我这脖子……”柳金蟾拉着领口,差点觉得自己喘不过气! “不会吧,你比男人的脖子还嫩,这么轻轻一下,还真就青了?”颜丹青不禁有些惊讶地要凑近再看看。 “去去去——你脖子才比男人嫩呢!”柳金蟾连忙拉拢衣领。 “怎么,被男人甩了,想不开,也跟男人似的往房梁上挂了一下?”颜丹青摸着鼻尖忍不住打趣了一下! “你才去挂呢!”柳金蟾将手中沉甸甸的颜料等物一把搁在颜丹青怀里,面对颜丹青撇嘴不信的脸,忍不住脱口而出“我相……前夫掐的!” 颜丹青笑了:“我就说……就该有个男人来好好收收你,他日见到柳家大哥,小妹一定要膜拜三日,总算有他来收了你这骗人心的混球,真就是地藏菩萨的心‘我不入地狱,谁入地’!” “滚一边去—— 前夫,知道不?前夫!不许提!他要改嫁了!”柳金蟾真想踢颜丹青一脚。 “改改改——要改,也应该把你掐死了再改,省得留你在人世间骗男人心!” 颜丹青眼扫过柳金蟾领后那若有似无的掐痕之上,好一朵开得正艳的唇花好似好似一早才种下的……忍不住酸酸地揶揄罢,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 “话说……你好似一年前,就说他改嫁了吧?” “……是么?”柳金蟾挠挠头,决定撇开眼,错开这个话题,“那时候吧……你看那船如何?” “那是渔船!” 颜丹青斜过那河面的打渔船: “柳家大哥是不是还等着你回去接他回门啊?男人的心啊,海底针,我大哥和我大嫂闹得隔三差五地回娘家,最后还是一到家,就就开始巴巴盼着大嫂来家接他回去,一天不接,脸憔悴,两天不接,眼无神,上了三日啊,就开始在家以泪洗面,最后还是我去我大嫂家抓着我大嫂来家……你啊—— 你跑啥? 你相公在塞北等了你少说一年了吧——你再这么着,他下次是真会掐断你脖子的!” “你少五十步笑百步啊!得闲说我呢……想想你家小花魁……怎得,你说我前夫我都没变脸,我说你小花魁你就和我撒气?” 柳金蟾一见颜丹青负气要往前走,就忍不住追着继续说。 “你有完没完!小花魁小花魁,你满脑子除了豆腐渣就是花魁?莫怪你前夫要掐死你,你身为一个女人,一个苏州知府,你就不能心怀黎民,心中有家有室?尽妻职,尽官责? 成日里泡在楼里醉生梦死,家国不顾,你不觉得愧对你每年拿的那点薪俸,无颜面对你家中老小?” 颜丹青这一急,嘴里的话就跟跳豆似的一颗颗全部蹦了出来: “还有,别一见我就小花魁小花魁的—— 我和他清清白白的,我敬他对人有情有义,几次对我雪中送炭,始终不忘知遇之恩;他给我写信,也只是想要知恩图报! 但! 我颜丹青天生有女人的骨气,男人的钱,我颜丹青是不会用的! 最后,他是花魁,我和他永远不可能!” “没钱赎么?”柳金蟾才不管颜丹青的话,开口就直言。 颜丹青的眼刹那间就不禁暗了暗。转瞬又移开:“是,也不是!”言罢又走。 “家族不容?”柳金蟾追着颜丹青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包打听。 “还想当姐妹,就少打听!那不是雨墨么?” 颜丹青忽然往那头画舫边一指,柳金蟾寻眼望过去,当即脸色白了:雨墨居然对她暗指画舫内有北堂傲翘首以待—— 好似……还很不高兴…… 他难道不是该躺在嘉勇公府里等待太医包扎伤口吗? 柳金蟾下意识地朝天色一望:果然,依然是傍晚! “怎得?”颜丹青一见柳金蟾忽然折路而去,不禁微微一诧异。 “钱不够!”柳金蟾立马拽着颜丹青往原路快走。 只是,好奇的颜丹青忍不住回了头: “金……金蟾啊——那船舱里好似出来了一个很很很高大的男人,一身黑……你你你——是不是——啊——” 颜丹青不及开口毕,一支金箭就那么“嗖——”一声,直接将柳金蟾的发髻钉在了她近前的廊柱上…… 入石三寸有余—— 这劲道,这天子脚下也敢拉弓射箭,再也不懂顾忌为何物的男人,除了北堂傲……还能有谁呢? 柳金蟾默默地转过头看向吓得忘乎所以的颜丹青。 1007.第1007章 休书一叠:当他肉包子打狗 “我有一单买卖,你敢做不敢做?” “杀人越货,我可没这本事!”颜丹青立马表示拒绝。 “事成,银子归我,小妹保你去如意馆做事!”柳金蟾急中生智,立马抛出橄榄枝。 “你想我作甚?”颜丹青心生动摇。 “见机行事,保准你名满天下——”柳金蟾再次夸口。 ***88** “柳金蟾啊柳金蟾,你娘还真是算着命给你取的好名字!只可惜……我北堂傲历来手里只有千里横尸的死人,没有半只能脱壳的蝉!何况还只是条攀上了桂树的蛤蟆呢?” 北堂傲纱幂遮脸,手中骨扇一打,人就无比悠然自得端坐在船舱中,静看果然自投罗网而来的柳金蟾,笑得这叫一个冷啊冷: “嫦娥进了月宫都至今没出来,你以为你那点子雕虫小技,就能逃得出我北堂傲的五指山去?你真以为本公子是咱们府对面那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实话就与你说吧,柳金蟾你就是逃回了景陵你的老家,未经本公子点头,娶了当地仍凭谁家的儿子,我北堂傲都能令他自挂南墙,交出你柳家正夫的名还我北堂傲该有的名分。 至于你,你柳家的存亡,说句不夸口的话,我北堂傲不能活,你们一家也别想活出半条命!而我北堂傲一日不安宁,你柳家合族也别想活得舒坦,喜事也让你家办成丧事!” “你说什么呢?这不是咱们说好的,演戏要演得像个模样……你总不能让我弃府而去,又偷偷半夜猫回去吧,宫里……” 柳金蟾待要缓和两句,立马就被北堂傲一声喝断: “那可曾允许你弄假成真?这休书也是说好的?” 一纸休书就砸在柳金蟾的脸上,然后北堂傲当即令人端来一个火盆,当着柳金蟾的面,将柳金蟾自他出嫁六年以来写的前后四五封休书,一把全丢进了炭火盆里: “柳金蟾,我北堂傲今儿就把话实实在在地撩在这里,自今起,只有我北堂傲自己说要改嫁,没有你柳金蟾说休我的份儿,你若负我,就是我北堂傲只剩半条命,也要追杀你至死!” 试问谁家男儿出嫁一生,有他北堂傲至今收到的休书一半多?得一张都要哭得死去活来了,恨不得死了去,省得出门被人戳脊梁骨,他北堂傲倒好,情书家信不见一封,唯有休书一叠……明摆着这柳金蟾就是盼他改嫁之心,自他出嫁之日就开始密谋全身而退之策——夫妻之情?夫妇之义? 根本就是拿他对她的好,当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你这是……莫不是宫里有变?” 柳金蟾不解北堂傲何以半日不见,再见又变得这般狂躁,难道……是皇上还是执意要让北堂傲先进宫再疗伤?但……若是如此,北堂傲就不可能还能再次对着她咆哮啊? “宫里?好大一个借口,你六年前就想好了自己的退路了是吧?天下不要脸的女人,也不及你柳金蟾一成,怎得,孩子有了,高官有了,你就想刨根取瓜,不管我的死活了?” 北堂傲是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柳金蟾对他只有玩弄之心,没有一丝人情。 “不是一直再帮你想办法?不然今早……” 柳金蟾素知北堂傲自慕容嫣一事后,想事总爱往窄处想,眼下也不好和他争辩,只敢软言解释。 “那也是因为本公子之前和你说了,要是本公子进宫为妃,定诛你九族,不然,你会这么尽心尽力地帮本公子?” 心到窄处的北堂傲此刻满脑子只有柳金蟾的坏与无情无义,那听得见柳金蟾的解释,开口就是又一顿抢白: “弄不好,还指望着本公子进宫给你当帮衬…… 柳金蟾啊柳金蟾,你别指望本公子进宫能有你好,更别想着本公子进宫成了万人唾骂的一代妖妃,祸乱宫墙的荡夫,你就可以一面装着可怜,一面在外踏着本公子的骨血高官厚禄,夫妾成群,尽享齐人之福,天伦之乐……” 柳金蟾揉揉两穴,如果她没有猜错,定是北堂傲又听说了什么…… 陈年旧账? 还是她在苏州有什么出格的事儿传到了京城? 可她在苏州忙得成日里这边衙门的案子还没审完,那边商户们的纠纷就升了级,何来什么风流韵事可供挖掘?她吃口清静饭的时候都没有。 再者,她就是邀请楼内花魁与人畅饮,那也是应酬所需,附庸风雅,而青楼的边儿,三年来,她也是进京那日因着楚天白的一句话,才与旧日几个曾陪她走过失意的旧知己逢上一逢,就这样,也还让北堂傲捉了回来…… 柳金蟾着实想不起自己这三年来,有什么可供北堂傲深挖的韵事!当然,浅挖的话,就是一铲子下去,一片片的道听途说……解释? 越描越黑还差不多! “说什么说什么呢?我柳金蟾再是个不要脸、不入流的女人,但起码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你说,我柳金蟾自娶了你,可娶了第二个男人进门?” 柳金蟾也懒怠和北堂傲解释什么: “我柳金蟾既当年承诺你,‘你不嫁,我不娶,此生只娶你一个’六年来,你去去问问,我柳金蟾向那个男人说过一句要再婚的话?别说再婚,就是纳妾都提都没提过,连暗示都没有过,何来齐人之福?夫妾成群?” “那苏州的玉堂春是什么?” “就是个孤苦无依,考卖艺为身的戏子!” “那如何人人都说是你养在外面的男人?” “人说,你就信?我说,你就不信?要我说,只是看他可怜,不想对外多做解释,你信吗?” 柳金蟾也急了。 “他可怜,本公子就不可怜?” 北堂傲一吼出此句,就忽见柳金蟾抬眼瞥了他一目,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还是什么,北堂傲只觉得自己的心咯噔了一下,隐隐好似有一个声音在他心底低低低地嘀咕了一句:柳金蟾当初娶他,也只因怜悯—— 怜悯? 1008.第1008章 旧日承诺:北堂傲再三重申 北堂傲倏地瞪圆了眼,不敢置信柳金蟾当年娶他,只为了他“怜悯”一词—— 不是美貌,不是地位,更不是为了富贵吗? 北堂傲因着突来的念头,忍不住直直地瞪着柳金蟾撇开的眼,心内是满满的惶恐,同情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柳金蟾不再对他怜悯之时,他们夫妻也算是到了头! “既然你当年承诺过‘我不嫁,你不娶,此生只娶我一个’,那你一再想休本公子又是什么意思?”我北堂傲就算不得是个男人么? 北堂傲抿唇,微微垂眼,努力挥开柳金蟾是他恩人的傻傻念头。 “呃……”能说是彼此的理解角度不同么? 柳金蟾欲言又止,担心自己会被盛怒的北堂傲生生掐死,只得努力委婉地道: “虽然人都说婚姻大事,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但……金蟾觉得吧,人生苦短,倘或若能嫁两情相悦之人,与心仪之人携手到老,又……” 柳金蟾后面“何乐不为”四字,愣是被北堂傲瞪得硬生生咽了下去。 北堂傲算是明白了,直到现在,今时今日,此时此刻,他为了她养了三个孩子,对她如此巴心巴意,柳金蟾还是心心念念要把他“物归原主”,没有丝毫与他共度余生的意思。 有骨气,就该拂袖而去,自此与眼前女人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但……他们有三个孩子……孩子还都在小! “我不嫁,你不娶,此生只娶本公子一人,是么?” 虽已明柳金蟾之意,但北堂傲还是忍不住将这乍听就像是“非君不娶”的话,又搁在嘴里细细地咀嚼了一遍,柳金蟾之所求,他已了然于心,只是……他若让她逞心如意,他北堂傲不是后半生围着一个老女人争宠,就是青灯伴残生—— 而这二者,皆不是他北堂傲所求!命由天定,事在人为…… “……恩!”柳金蟾生生点头,不解此刻北堂傲黑得深邃的眸子里,又在酝酿着什么,而今的北堂傲,她已无法捕捉出他的任何起心动念—— 难道这就是所谓离心离德,夫妻情尽? “你可记得本公子半月前的话?”北堂傲忍不住旧事重提。 柳金蟾点头:“……记得!”除了他进宫诛她柳金蟾九族,就是他要她听话,配合他报复慕容嫣对他始乱终弃了。 北堂傲暗暗咬唇,真想一枪戳穿柳金蟾的心,看看她的心究竟是黑的还是红的,但……既然柳金蟾的当年娶他,只是可怜他,那么他们夫妻分道扬镳,也是事过缘尽,她牺牲自己,替他挡了一劫,北堂家许她高官厚禄,一切也都在情理之中—— 他北堂傲无权来恨,更无理由来怨,恨只恨,他想要弄假成真,然柳金蟾却无心再陪他,一如她所言“人生苦短,倘或若能嫁两情相悦之人,与心仪之人携手到老”,她想必也有意中人…… 只是这意中人让他北堂傲心似油煎,他不愿柳金蟾弃他另娶,更不要柳金蟾离开他,即使……即使她不爱他,不喜欢他,甚至从未为他动过心,他也要她守着他,过完此生 ——也许是他贱,但他真的想和她把一生走完,不爱他,他也无所谓—— 他喜欢,即使这让柳金蟾一生郁郁寡欢,他也忍不住想要去做,他无法,也学不来别人说得成人之美! “我北堂傲一日不嫁,你就一日不可离开我!” 北堂傲垂下眼,无视心中所谓的“恩将仇报”四字,只死咬着他这么做是为了“孩子”,为了为孩子们一个“完整的家”: “我知道你要顾全大局,顾全柳家……还有你们女人之间所谓的姐妹之情——我北堂傲会如当日承诺的,绝不让人知我们还在一起。但…… 我北堂傲一日不改嫁,柳家正夫的名分就必须,且永远是我北堂傲的!” 柳金蟾垂眼:不懂北堂傲为什么半月前和现在何以反反复复强调这句话,只为了报复慕容嫣吗? “好!” 柳金蟾点头,不愿去想太多,也不想去思考太多,常言道,虎毒不食子,北堂家不会允许北堂傲伤害三个孩子的……那么,就是报复,那也来吧—— 自己想多了也只是徒增忧伤。 “还有,不许纳妾!”北堂傲抿唇毕,抬眼谨慎地看向柳金蟾,他现在心里有点乱,有些事还需要再好好理,眼下究竟要如何让自己“得偿所愿”,又不让柳金蟾看穿。 柳金蟾这次点得格外畅快——正夫都娶怕了,还纳妾?让她自挂东南枝还快些。 “你今晚……这几日,且去那个熊幺幺家!” 北堂傲起身欲走前,忽然想到姐夫扭头对柳金蟾道了这句没来由的话儿。 柳金蟾不禁吓得瞪大了眼,待要想北堂傲是不是得了失心疯,怎得前一刻还大声呵斥她想要“齐人之福”,下一刻就让她往熊幺幺哪儿去……难不成他知道了幺幺和慕容嫣…… 柳金蟾心里正要替熊幺幺着急,岂料她眼珠儿还没来得及咕噜两下,人就忽被又好似醋了的北堂傲,一把压在墙上: “你和他是不是背着本公子,当年就有过一腿?” “你又在疑什么?”柳金蟾完全不解北堂傲这前后自相矛盾的无厘头,自觉自己都要给弄疯了。 北堂傲咬唇要追问熊幺幺买那套属于慕容嫣房产时,其中有十两是不是柳金蟾填补进去的,然…… 姐夫说要保护柳金蟾的安全,就得给柳金蟾找个替死鬼,他此刻认真追究起来,难免让柳金蟾投鼠忌器,不敢住过去,而不住过去,他要如何让慕容嫣来背祸?又如何借刀杀人? “只是想让你皮子绷紧点儿,别当本公子而今还是当年那个睁只眼闭只眼的主儿!” 北堂傲强压下到了舌尖上的话,微微松了手上的力道。 柳金蟾很想吐槽,你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不是睁只眼闭只眼的主…… “我可以住……客栈!”柳金蟾赶紧建议。 1009.第1009章 画像留恋:夫妻继续大斗法 北堂傲斜眼,不提柳金蟾今晚回去,很可能就分文不傍身的事实,只状似亲昵地呢哝了一句: “客栈可真是好地儿……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也没个人看着你是吧?行啊,你让那小妖精立马把你给他买房的十两纹银交出来,本公子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说没养小,谁信? “我和他真没什么?”柳金蟾急了。 “有没有……本公子不知道,但没有,你眼下急什么?本公子不来,你大街上晃,还当了本公子给你做的衣裳,买这些个乱七八糟的笔墨纸砚,还有这些个作画的玩意儿,你说你这是去住客栈的路上?” 北堂傲手一抖,再次将柳金蟾的包袱里的玩意儿,一样样地清理了出来: 笔,大中小,小到勾线的工笔。 砚台,不说多好吧,但七七八八的画料七七八八足足有二十余样,柳金蟾不擅作画,她买这些作甚?弄不好就是哄那些市井哥儿,反正分不清画技优劣,勾勒出一只鸟就是像只鸡,弄不好也会引来啧啧赞叹…… 北堂傲不言,只将颜料用修长的指尖拿在眼前,又细细地上下左右看看,似看看上面这些浓墨重彩的包装有没有岁寒三友之外的鸳鸯桃花折柳之物…… 甚至他还一个个令人开了盖子,自己亲自搁在鼻尖闻了闻,好似她柳金蟾当年那个未婚只知寻花问柳的柳家五小姐,成日里无所事事,别具匠心故意用高档的水墨画颜料盒装了男人们的胭脂水粉,以期博人眼球,待会儿好送哪个爱舞文弄墨的哥儿讨欢喜的—— 这男人的心细起来,究竟有多细? 柳金蟾一时也无语了,暗想北堂傲这把自己妻主当细作一样查的性子怎就不改还罢了,而今还越演越烈,还由暗到明了?难不成是她柳金蟾名声真的真的“太好了”? 好容易见着北堂傲的神色由谨慎变得微微释然,柳金蟾待要松一口气吧,岂料北堂傲还是不放心地问了句: “素闻青楼花魁舞文弄墨,不乏吸引你们这等读书人的才子附庸风雅,不曾想,而今倒真让本公子开了眼界,说吧,这又是给那个楼里的那个哥儿的?”只要不是那等妖里妖气的靠帐内死不要脸的下流伎俩拿下柳金蟾的男人,他北堂傲都不怕—— 论琴棋书画骑射,以及品茶闻香问道,北堂傲自认自己自幼常得各路名师主动教导点拨,在男人中,不说在大周数一数二吧,起码不落前十,就是女人也未必能有他这些机遇,至于青楼的…… 不足为惧! 市井的,就更不放在眼里了。 北堂傲镇定自若地看向柳金蟾,原不指望柳金蟾招,只当是敲敲边鼓,让柳金蟾把皮子绷紧点,在京城的日子好自为之,别让他太操心,毕竟以他的手段,北堂家的人脉,要想查不出个人来,也是个奇迹,总不能这柳金蟾也跟那璟驸马楚天白一般,也是个“鬼附体”吧? 然……一个地方的风水也难说—— 楚天白瞎猫碰见了死耗子,愣是娶到了战蛟那傻小子,柳金蟾也是阴差阳错就娶了…… 北堂傲欲往深处想想这里面有没有玄机,又或者什么风水之说吧,却见柳金蟾拿手一直指门外: “我突然想……我就要回苏州了吧—— 一家人分隔两地也不是办法,不如合家画个像?想了,还能打开画看看——而且……孩子一年不似一年的,来年他们也能看看他们儿时的旧日模样,所以……” 柳金蟾嬉笑着要为自己今儿溜达到花柳巷寻个好理由,无奈北堂傲听了这理由不见欢喜,却反倒又抿了唇,难不成是她哪儿又没说对他心意,柳金蟾转念一想,是了,只提孩子不说他,他能高兴吗? “也顺便想……她人像画得极好,不如给……给你也画上一二幅,他日带到苏州……就是祖宅祠堂……”你不幸进宫,又或改嫁了,咱也能给咱们孩儿们一个念想。 “我还没死呢?谁年纪轻轻地挂在祖宅祠堂里?”也不怕你柳家的劣根子何时就出个不肖子孙见色起意? 原本已心凉如水的北堂傲一听柳金蟾这话,尤其是要他进祖宅祠堂的话,立刻心里就好似被放了一颗定心丸般,有了落落,不自觉人再度款款地坐在了桌前,心内悄悄地欢喜起来,然,脸上却不敢十分露出来,仍旧板着脸嗔道: “要挂也得挂我老了后的样子,方显得庄重!” 柳金蟾忙点头称是,说着就佯装去喊门外的颜丹青可以走人了,可北堂傲如何肯依? “既然喊她来了,又何苦喊她急着去?” 北堂傲忙喊住,只是话音一落吧,他又觉得自己急了,宫里如意馆里汇聚了那么多的九州名师,他这身份,怎么也得让名声最大的人画,才配得上他的尊贵,而且他一个男人的模样,又怎能随便给自己妻主外的外姓女人看? 然……柳金蟾难得起了这心,对他有了这点意思,他又怎么好打击她? “妻主,既然觉得她画得不错,且先让她给咱们三个孩子画画!说起来……她不知都曾给什么人画过?” 北堂傲端坐桌前,一面端茶佯作开恩般开口,一面脸色因心内突生欢喜,微微荡漾出几分大家老爷们的端庄与从容柔和。 柳金蟾乍一听北堂傲这突然冒出的“妻主”“为夫”二词,心里微露诧异,但转念一想,北堂傲这病时好时坏地,他爱怎么称呼,她也只管随他欢喜,何苦细究这些,别无端又让他不欢喜,一会儿排头打下来,还不是自己遭罪? “呃……据说,师承名门,是什么塞北名家之后……但本人谦虚,觉得自己技不如人,又未能名扬四方,所以一直羞于提及自己的师门,怕辱没了她的师门!” 睁眼就开始说瞎话的柳金蟾,压根不敢提,这颜丹青至今画过的人,全是男人—— 1010.第1010章 处处设防:报复才刚刚开幕 而且,颜丹青画的男人,至今还都是青楼加窑子里的男人不说,这些还都是艺术练笔,只见形体原始美,不见半丝遮羞布类 ——准确地说,就她对艺术执着追求,明显偏西方,东方人的审美和道德观很难接受。懂她的古人,可能除了那个小花魁外,她柳金蟾看明白的,也只有她的部分画作将来必在黑市被炒得出天价而已!当然,其余的花鸟鱼虫,也会跟着水涨船高,鸡狗升天的! “当年,相公也曾见过她的画作,也赞她画得逼真,出神入化,她尤其以画人物见长,抓人神可谓入木三分,而今时隔三年,她的画技而今更是炉火纯青。”尤其是画曲线美与动态捕捉,以及大胆使用对比色,反衬人之躯体美上,可谓前无古人,暂无来者! 丝毫不提当年,以及那日北堂傲还翻出来,差点又被毁的塞北花魁苏流云之全身像,就是颜丹青名作之“行云如水”—— 某猥琐女给的别名,画作本名只是《赠流云》,后面题字无非说是流云公子芳华几时,寿辰日所画,余下就是赞其貌美肌如玉之词了。 “哦!”记不得! 北堂傲好似想起了一般点点头,丝毫不知他应下了一件,他事后很想掐死柳金蟾的事儿,所幸后来颜丹青名满天下,画作流传了千古—— 北堂傲也只能当是吃了哑巴亏,任凭自己的画像随着颜丹青之绝技,将大周美人之名流传千古,与他家对面的战蛟死后继续斗艳了数千年—— 据说数千年后,还有古玩字画鉴赏家,就《大周仕男图》单独就柳北堂氏之俊美如铸,端庄娴雅中透凛然之肃杀之气,与楚战氏幽兰之浑然韵致,明眸之善睐,艳而不妖,仪态万方写过一番美学见解,并由此引发了现代人对古代审美观的论战—— 此论战在文化界和美术界持续数年的口水,让不少杂志成为战场,美术系的学生学美术史时,每到论述题,欲哭无泪,纷纷跪倒。 此外,两家后人,为争谁家祖先才是最美,也是斗得如火如荼,由此,两家文化界名人好似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化笔为矛,将曾曾曾……祖暗地里的斗争,摆在了报刊杂志网络上,大肆明斗!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眼下,这场持续了数千年口水之战的始作俑者,正为了今后的那点蝇头小利——其实数千年后都从未离开过柳家古玩室,纵然炒到了天价,还是没卖过一次,赚过一文钱—— 对着北堂傲动着三寸不烂之舌,不为别的,就为让北堂傲暂时从对她的专注上,转移一点点的注意力: “所以我就想,趁着咱们都在,合家画一幅合家福,如何?” “好是好,只是……你也知为夫身在深宅内院,纵然是行走在街上,这身形这体貌,皆是不能让外面女人随便看了去的……她若是个男人……”尚可考虑…… 北堂傲眼看着柳金蟾兴奋之色,面露为难:“而且又是这非常时候!”真不是他不配合,而是……礼法不容! “画了,你保管着,不给人看就是了!”成功转移了北堂傲注意力的柳金蟾,再接再励,预备将北堂傲先哄回嘉勇公府。 “那……你不说带去苏州?”你不看,画它作甚? 北堂傲一听画自己保存,立刻心里不爽快了。 “画个小样儿……我天天儿贴身带着,就搁胸口这儿!把你时刻放在心尖上!念念不忘!成不?” 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柳金蟾,这拍马屁的话一说完,立刻悔了:爹爹的,她这是在泡自己即将改嫁的前夫啊……无奈,回神太晚,她的毛手却太快,把人家的手拉在手心还罢了,此刻压在心口处,让他感觉她的心跳呢……而且……而且…… 她人已经一腿顺其自然地跪到了人家大腿侧了……收? 不敢! “什么成不成的?你要,给你就是!人都是你的了,还能有什么不愿意?只是……这画上不能只写为夫的姓氏,得写柳北堂氏,注明是你前科状元现任苏州知府柳金蟾明媒正娶的嫡夫——勤国夫人、仁皇后之胞弟,三军兵马大元帅嘉勇公柳北堂氏—— 妞妞囡囡三个孩子的生父……”他还会让那画师把他与柳金蟾文定、出嫁的日子一一注明。 北堂傲说着两手已滑到了柳金蟾的颈后,呈投怀送抱,邀宠之势,思考不给柳金蟾一丝说“不”的机会—— 当年,在慕容嫣身上犯的错,而今的北堂傲不会再傻乎乎地重蹈覆辙,画像可以给,只是……人的身份得明确,彼此利益必须一致—— 一荣俱荣,一败俱败! 提起旧事…… 北堂傲掠过柳金蟾肩头的眸色刹那间转深: 天既不让我北堂傲舒坦……那么,慕容嫣,你也到了该清清旧帐的时候了! **88*8*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湖上画舫雕梁画柱,没有歌舞伎,因为出钱的老大——北堂傲说,既然是与老友重逢,弄那些个幺蛾子作甚?别无端端带坏了人。 人,指谁,柳金蟾不做遐想,反正楚天白已经被带坏了,剩下的除了年纪偏大,经济偏拮据的孙头外,就只剩下至今还努力保持好名声的慕容嫣了,至于孙墨儿嘛……她的名声早在白鹭镇,被一拿三后,自此万劫不复了! 那么接下来点酒菜吧! 柳金蟾才刚让人去寻个菜单来,打算点点大家都喜欢的家常菜,不想,温存后就一直躺在她腿上,像害了软骨病一般的北堂傲,忽一把抽了柳金蟾手上的菜单,随手就丢了出去: “这秋日就是剥清蒸大闸蟹的时令,为那么几个无名小辈,劳神,亏得你也有这精神,传本公子的话,让厨房将今儿一早我令人备下的几笼蒸蟹送到下面厨房备上,再弄七八碟点心,烫两壶烧酒备下就好!” 柳金蟾手内一空,顿觉这不是自己在请客,而是北堂傲假借她的名义,恶整慕容嫣呢? 1011.第1011章 内忧外患:家贼外敌一并收 ——所有人,谁都爱吃大闸蟹。 但螃蟹却是极寒之物,慕容嫣在顺天府大牢蹲了大半月。 根据柳金蟾这久坐衙门的人看来,慕容嫣就是把各部的衙门都混得如鱼得水,也不能说是一点罪不收,这日渐深秋,早晚温差大,衙门的差役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把慕容嫣放家去睡了,次日再来,那么就是人看似无事,内里也该染着寒气—— 这吃了螃蟹,寒气再积郁胸口,不上吐下泄,身子再好也要病上一遭! 何况,慕容嫣,还不是个会为人处世的…… “这……会不会花销大了些?”柳金蟾很想说没必要这么无情吧? “花销大不大,为夫不在乎,只要你开心,本公子别说花这点儿,就是花再多,也是值得的!”几两银子买慕容嫣半条命,甚是划算得紧。 躺在柳金蟾腿上的北堂傲手捧着柳金蟾近来微微见着些肉的脸,眸中满是一个男人沉溺在爱河中无法自拔地千依百顺样儿。 这话听在柳金蟾耳朵里,不知为何觉得耳熟,仔细一想吧,特像姐儿们在青楼哄男人上手的惯用伎俩——她,柳金蟾眼下又成了靠男人吃软饭的小白脸! “其实一吊钱就能喊上不少家常菜,也能置办上一桌了!”柳金蟾小心翼翼地建议。 “这怎么行?毕竟……咱们现在还是夫妻,为夫怎么可以让人,日后知你是为夫的妻主,说你财得一毛不拔?再者,今儿,为夫也在呢!几只大闸蟹算什么,就是吃几百来只,也不过一二十两银子,为只要你让本公子欢喜,为夫都舍得!再说为夫也爱吃!” 北堂傲继续笑容可掬,一副贤良状,只是言语间故意将“本公子”“为夫”等次交错出现,让柳金蟾一时也分不清他究竟是病着呢,还是时好时坏? 柳金蟾很想放任他去吧,但……今晚要住在熊幺幺那儿,那过去就是慕容嫣的房舍,用脚趾头也知孙头儿、慕容嫣她们都住在哪儿…… 知不能说,柳金蟾还是忍不住开口试探:“可慕容嫣……” “这要不要再加两个别的菜”的话还没出口,躺在柳金蟾腿上,松散着衣袍,刚还赖洋洋一副似睡非睡的北堂傲,立刻拿手捏住柳金蟾的下颌,翻脸比翻书还快地坐起身来,直直地盯着柳金蟾看似尴尬的脸,阴冷冷地怒问: “本公子这衣裳都还没合上呢……你是不是,翻脸就想当咱们刚什么都没做过?我可是什么给你了!一点私都没藏。要不要给你再看看? 柳金蟾,本公子今儿可警告你,少在本公子面前提她,她在爷我眼里,就不是个东西!你要敢借她来负我,你试试!定让你尸骨无存。”小样儿,少拿慕容嫣来吓唬爷,今儿要整得就是她! 柳金蟾汗淌:能不能不要再强调……这个问题了! 弄得她感觉自己,无论是六年前的英雄救美,还是昨儿的被逼“笑纳”,都像是趁虚而入,靠白占他便宜从慕容嫣手里横刀夺爱的女流氓似的……越听越觉得自己怎么那么不入流呢? “毕竟……是请客,你不觉得……”柳金蟾试图寻找一个合适的言辞来谈谈眼下的饭菜问题,“我们是不是……” “什么我们,是你请,为夫怎么会请她?好似你不知她对为夫干过什么似的!想白吃咱家的东西,也得她有那个福气!”最好小风寒转眼就是伤寒,半死不活才好! 北堂傲一把放开柳金蟾的下颌,重新又匍匐回柳金蟾的腿上,呈软骨装,拿手继续翻看柳金蟾的腰带上的某个绣了粉海棠的五色荷包,越看越觉得他这心里翻腾得颇不是滋味儿: “这荷包是某个男人绣了送你的吧?” 北堂傲这一问,柳金蟾立刻仿佛看见了某个荷包即将被绞掉的命运,她当年那些男人们的送的存货,自娶了北堂傲,就再也没看见过…… “买的!” 柳金蟾答得不动声色,丝毫不敢头颅此荷包乃玉堂春那年闲暇所制。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北堂傲而今纵然是有“堕落”的倾向,但……她仔细看来,还是心眼小,眼底容不得一点点渣子。 柳金蟾不说“买的”,北堂傲还想着伺机寻来悄悄绞烂,此刻一听柳金蟾说“买的”,想也不想抬手就收缴了柳金蟾的荷包: “怪道这手工这般不尽人意!”言罢,他手一抛,等不及柳金蟾喊出声,荷包就应声落了河—— 想护他以外的男人,有本事就好好护啊? 柳金蟾看着荷包落下湖的抛物线,有瞬间的窒息:果然……跋扈是天性。 “怎得,一个买的破荷包还心疼了?”北堂傲明知故问地佯作无辜道,“大不了,明儿为夫让人给你专门做个花开富贵的?保证比这手工好。” 柳金蟾抿唇,不想说,这荷包是她临来京城时,玉堂春专门赶制,还在里面求了一个平安符…… “怎得了,这买的,难不成还是别人买来送你的?”柳金蟾不言,北堂傲倒先恼得坐起了身,“是不是你苏州城里那个叫做什么玉堂春的小妾?” “他不过是我挂名的妾侍,谋求一个庇护……” 担心此刻疯了的北堂傲,会伤及无辜的柳金蟾忍不住再次解释道。 “挂名?你是说,你除了我北堂傲之外,外面还有一群挂名的男人?”北堂傲比柳金蟾还气,“行啊——不花钱,外面就有一群男人供你随时挥霍,是不是还随叫随到?”怪道在那苏州就是三年,却不问问他这个“挂名”相公,孩子他爹,在塞外过得好不好? “你……简直不可理喻!”柳金蟾压根不知如何和现在的北堂傲说理,“难道挂名不是徒有虚名,名不副实的意思吗?” “是,为夫不可理喻,为夫在塞外,内外兼顾,还给你养孩子,你却在苏州花天酒地,为夫不要你养,你却连嘘寒问暖一句都没有,你倒说我不可理喻?”我年纪轻轻守活鳏,你知道不知道! 1012.第1012章 吵吵闹闹:床头打架床尾和 北堂傲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是鸡毛蒜皮的事儿,女人在外本就是沾花惹草,何况柳金蟾娶他前就不是个好东西,娶他后更是变本加厉地在外花天酒地,但…… 他心里就是梗得慌,恨不得芝麻绿豆的事儿都要好好找来和柳金蟾闹上一闹,方不负自己这些年,独守空闺,遭人耻笑的郁郁烦闷! “徒有虚名,名不副实,他送你荷包作甚?他心心念念着别的女人,还会记得给你送荷包?柳金蟾,你当我北堂傲是傻子不成,他不有意于你,能给你这么一件随身挂饰?让你时时记着挂着念着—— 你说,你是不是碰过他了?你们这三年是不是住在一起?你说,他是不是也给你养了儿女……你才对我们父女三人这儿不闻不问——” “是是是,我是有把他扶正的意思,但……绝不是你想得那样——” 柳金蟾也火了,不听北堂傲后面问了什么,赌气似的就一个劲儿连答了“是是是!” 无奈她这火不及北堂傲火气大,她话还没吼完呢。 一听柳金蟾真和那玉堂春有一腿,还想把他扶正,更有儿女的北堂傲,起身一抬脚,就把她们身前的梨花木几,一脚踩成了数段: “柳金蟾,我告诉你,三个月内,你不把他和你们的孩子赶紧送走,我北堂傲立马让他和孩子一起绝迹于苏州城!”非我族类,其人必灭! 言罢,北堂傲拉过滑向一边肩头的衣襟,愤愤然地合上就要抬脚冲出小屋,省得他一时急了,一掌碎了柳金蟾这花心女人的天灵盖,只是走两步,他又回过头来: “别想给我耍花招!” 这叫做什么? 无中生有,得害死人啊! 柳金蟾完全不知要怎么和北堂傲解释,但解释有用吗?她只能在北堂傲冲出屋前,不得不开口先提醒: “你裹胸还在这呢?”但北堂傲而今性情大变,要冲出去,一低头,大露事业线,外加点点若隐若现,她死横在门口,也拦不住。 此言一出,本以为自己还需要冲出去,将北堂傲使劲拽回来的柳金蟾,诧异地看见疯美人北堂傲在闻声后,止步于门前,然后背对着她:“还我!” “我和玉堂春没孩子!”柳金蟾默默递上裹胸。 “……”信你? 北堂傲低头缠裹胸。 “我要敢扶正他,我娘得揭了我的皮!”柳金蟾看着那长长长的绫裹胸,胸中微微呼出一口气,继续解释。 “哼!”还知有家规了! 北堂傲继续裹胸,郁郁之气微散—— “还有就是……我这三年,从未碰过玉堂春!”以及三郎! 柳金蟾继续锲而不舍地解释。 “谁信?” 北堂傲撇嘴,明知不可信,却还是忍不住“信”得心里大欢喜。 “你不信,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了——对了,你中衣还在我这儿……”柳金蟾拾起也不知何时被弃置在屋角的白色绫裤。 北堂傲一回头,脸唰一下红了,他刚才就说怎么都找不着,合着…… “你……你个不入流的流氓,这东西你也藏着?知道你还不赶紧把东西给我,把脸转过去?!”好久没在外面呆过,差点还以为是在自己府里呢! “哦!”柳金蟾赶紧背转身。 “傻了你的,让你转你就转?见着别的男人,你也这么老实巴交的?还愣着作甚,赶紧过来帮我啊!要你正经时,你不正经,这不要你正经了,你还假正经! 拉拉拉——柳金蟾,你往哪儿拉啊—— 拉高,没让你往下拉,你当这是要再伺候你第二遭啊?往上拉,再高些……你这高得也太过了,宫装得微微露点肩—— 去去去—— 干不了一点正事,把汗巾给我!笨手笨脚……动手动脚耍流氓的时候,怎就一拿一个准,没见你差上毫厘? 看什么看,说你还说你半句错了?你就只会给人脱不会给人穿! 后面袍子拉拉,把褶子抹平了,算了算了,你这笨人也抹不平,赶紧让奉箭把备用的素面袍子拿进来给我换上—— 幸好有备下的……袍子都让你弄得这么皱了!这出去要给人见了,还了得……” 北堂傲一边着衣,一边一路嘀咕着: “刚才真是千钧一发—— 看你下次还在不在外面气我!我可和你说,我是你的人,为夫在外丢人,也是丢你的脸,你别成日里,跟不关你事儿似的,为夫的事儿,你也该多上点心,知道不?” 柳金蟾深呼吸点头,怎么觉得眼下的状况又好似回到了数年前。 “其实以前出门的对襟袍子就挺好,怎得今儿偏偏要穿这露肩的?”柳金蟾不禁抱怨,此衣服真不是一般难穿。 北堂傲立马赏了柳金蟾一眼:“对襟青色褂子自然是好,衬得为夫像个鳏夫似的,也没人管你,乐得你逍遥自在了哈?” “我是说那个好穿!”柳金蟾不解北堂傲怎得听话都要歪曲一下她的话,好似她的话有歧义似的,“再说,穿件衣裳,何来管不管的……”越扯越远。 “为夫偏要这么穿,不这么穿,别人怎么知我北堂傲是嫁了人的男人?又怎知我北堂傲是跟着自己的妻主出来见人?” 北堂傲噘嘴,俨然就是一副“不听不听”的任性样儿! “成成成!你说了就是,你要怎么穿就怎么穿,你说了算!”柳金蟾头大,关键是她不会穿这种要露不露的衣裳啊—— 一会儿高一会儿低…… “你这是说得什么话,为夫不穿了冲出去,也不看看丢谁的人?”北堂傲又恼了。 柳金蟾只得伏小:“我不是不会穿这个吗?” “是,你只会给人脱!” 北堂傲立马赏了柳金蟾一个大白眼儿:“任凭人穿上百十来件,你也只需轻轻一拉,帮人穿一件,你就跟要了你命似的!” 这…… 这也要吵架吗? 柳金蟾很无奈,想保持沉默吧,北堂傲还盯着她,可说什么呢? “你总得给为妻一点长处吧!”柳金蟾思量一会儿,要和北堂傲缓和缓和气氛吧,外面喊上了: “小柳子——头儿,小柳子是这条船吧?” 1013.第1013章 不速之客:争风吃醋拉开场— 叶二的大嗓门,立刻在船下拉开了嗓门。 小夫妻一愣,北堂傲忙抬手压住柳金蟾的嘴:“且让她们先过去,别让她们看见咱们是事先在一处的!”传到宫里可了不得! 柳金蟾禁不住抬眼,待要心里一梗吧,瞬间知道表现过于急切的北堂傲,忙又装作若无其事地回过头来,笑与柳金蟾,邀功似地刻薄道: “这个人情,你可得记下来! 为了你的姐妹情,为夫可是为你做得仁至义尽!你要不听话,我就告诉她,你那日酒醉,把本公子要了……本公子不敢喊,毕竟……你就是本公子那‘挂名’的妻主,本公子不敢反抗!只能默默忍受…… 如何?” 你狠! 柳金蟾抿唇,看着北堂傲佯作自己被****,脸上还一副欲罢不能忘的享受状,瞬间觉得自己很无语。 然而更无语的是,本欲先下船去的北堂傲,在提袍子欲离开时,忽然看见那边慕容嫣出现了,无奈之下,他只得撵柳金蟾船这头爬了下去,然后乘小船去了江对面,最后划过来,说是什么画舫漏水等—— 总之,东扯西拉,一群人最后围在过去是慕容嫣,现在在熊幺幺名下,三间属于柳金蟾,三间属于慕容嫣的小院里,围成一团清蒸大闸蟹。 孙家人口多,孙尚香脸皮薄,忙让李复私下里去厨房给大家炒几个小菜佐饭,柳金蟾见状忙道: “孙头这见外的,金蟾好容易来一趟京城,怎得还劳烦大哥下厨房,不就几只螃蟹,不值几文,所幸今儿画舫的钱剩下了,又没有多余的开销,这不又多添了十来只大的,只怕敞开肚子吃,也吃不去这许多,要是吃不完,搁过夜,就不能吃了,岂不可惜?” 孙尚香却道:“你这话说的,要是你不来,他们今儿还就不做饭吃了?去去,多炒两个菜。再把米也淘来煮上。” “那既然这样,头儿也得提上两笼屋里去,让李大哥和孩子们也都人人吃上两三只,别又客气才好!” 孙父则在适时近到前来笑道: “一人吃上一只就了不得了,如何能一人两三只的猛着吃,当钱不作钱呢!柳姑娘而今是大人了,难得还记得你孙姐,不嫌弃这院子小—— 香儿还愣着作甚,赶紧着带着柳大人去院里上座啊,都挤在在这男人们呆的地儿,又脏烟又大的,老婆子,你也是,赶紧去招呼客人啊! 雲儿啊,傻乎乎的,去去去,端茶去,就跟你爹一个样儿,成日里只知在厨房里钻,这都到了出嫁的年纪,倒还不知道收拾了,怪道现在还没人来家给你提亲!厨房里的事,有霖儿呢,你啊,就和姥爷一起在这里上菜,有什么需要就来厨房支吾一声。” 柳金蟾一听孙老爹再提孙雲尚未出嫁的事儿,就觉的孙老爹看她的眼格外闪烁,吓得赶紧不敢多言,连连道谢后,就赶紧跟着孙尚香到院里主桌坐下。 无奈,她们二人屁股还没坐稳呢,那头熊幺幺就忽然端了一碗刚蒸好的芙蓉蛋从厨房里出来,甚是体贴地与半月来,瘦得明显没了人形的慕容嫣道: “今儿大伙吃大闸蟹,你也没甚吃得,我想着,就特意给你蒸了这碗芙蓉蛋,你就着这蛋和了饭吃,既暖和又能养养人还管饱,看你这瘦得皮包骨的模样……” 此音未完呢,院门就忽然被人推了开,一个凉薄地讥笑声便适时穿耳而来: “这是谁呢?未进门,就听出了殷勤来?谁瘦得皮包骨?谁又等着谁来心疼谁?门外听得分明,却听不清这说得是谁?” 众人一抬眼,便见数十穿绫着缎身背大刀的人,中间簇拥着一个身材魁伟,头束赤金八宝冠的男人。 柳金蟾心口一窒,除北堂傲还有谁? 只见他面上罩着秋色穿珠纱幂,披着绿得耀眼的孔雀斗篷,露出一身耀眼金松鹤纹锦偏襟香色宫装,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踏步进来,纱幂后的眼扫熊幺幺,明明白白地写着:小骚蹄子,本公子晚一刻来,你就殷勤上了! 慕容嫣不愧是习武的好苗子,大家还没想出如何应对呢,她就忙朗声与身侧正思考要继续装素未平生,还是表表殷勤的柳金蟾道: “小柳子,幺幺给你特意蒸得芙蓉蛋,你怎还不赶紧接过来?这可是幺幺的一番的心意!” “……”我? 柳金蟾忙暗指自己,用眼问慕容嫣:你至于反应这么快么?你知不知道你这么说,会害死我和幺幺! “你……你怎么来了?” 无视柳金蟾无声控诉的慕容嫣,直接用自己比柳金蟾壮的身量,暗暗地挡住身侧还想用肢体语言辩驳的柳金蟾,神情难掩激动地看向不请自来北堂傲,直接北堂傲这是知道她近日出狱,特意来看她的—— 至于他让她进顺天府大牢一事,则自动忽略不计,谁让她那日说那样的话呢! “也不……也不说一声……” 还以为北堂傲会又避开她不理的慕容嫣,激动得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这爱慕之心,不知怎的,竟让柳金蟾突觉得自叹弗如,刹那间有成为主角背景的自觉,不自禁垂了眼,许是同命相怜,她竟好似看见了不远处的熊幺幺,眼中流露着与她相同的怅然若失。 “听你这话,你不请,本公子就不能来?” 无视慕容嫣满满的激动之情,北堂傲捕捉住柳金蟾掠过熊幺幺时,那眸光里的“脉脉担忧之色”,胸口便觉得好似炸了般得火冒三丈,提着他厚重的华服就宛若这小院真正的男主人一般,直接就停留在了柳金蟾与熊幺幺之间,瞪着柳金蟾: “不该说请坐么?”你又骗我! 柳金蟾赶紧就跟小丑一般,屁颠颠地向北堂傲献媚一般双手奉上高凳:“请——” “板凳硬……要不要再垫个垫子?”柳金蟾继续笑。 北堂傲横了柳金蟾一眼,复又提着身后层层叠叠曳尾又长的袍子起身。 1014.第1014章 夹心饼干:熊幺幺再成炮灰 柳金蟾本欲等着奉箭等人给北堂傲铺上软垫,谁想诗笺那小子,居然就把狼皮蟒垫双手塞到柳金蟾的手里……这……于礼不符吧? 柳金蟾用眼说吧,奉书几个就跟没看见一样,一个个目视前方,宛若雕塑。 说什么? 无论在外在内都于礼不符,但……若当他们二人是夫妻,夫妻间小小的情趣却又在情理礼法之中…… “这个……软和!”柳金蟾无法,只得硬着头皮,像个卖脸求荣吃软饭的女人般,无比卑躬屈膝地躬身给北堂傲铺了坐垫。 尽管慕容嫣的眼都要瞪凸了两眼,北堂傲还是毫无所谓,就像是故意气慕容嫣一般,当着大家的面提着袍子,复又无所顾忌地坐了下来,连回看慕容嫣一眼的迟疑都没有。 慕容嫣立刻愤怒地瞪向柳金蟾,柳金蟾学楚天白瞪大眼,一副不懂上等人家礼法的模样,很是无辜地向慕容嫣解释道: “上次是北堂公子结的帐,金蟾已是十分惶恐,这次螃蟹宴……于情于理都必须回请……说起来,北堂公子慕容姐也认识。其实金蟾是想请慕容姐代请的,可……你也知道……他……我前夫……” 孙尚香面前,柳金蟾撒谎微觉困难。 “什么前不前的,姻亲也是亲,怎么称亲家呢!慕容坐坐,看你一回来,就跟吃了炮仗似的,横竖看人都不顺眼儿了,小柳子难得回京请一次客,谁知道吃了今日,下一次还不知要等何时呢!” 孙尚香眼见柳金蟾拿眼看她,她立马出来打圆场,一面安排大家复又坐下,一面推着慕容嫣向前。 无奈,慕容嫣本欲在北堂傲身侧落座,谁想她还靠近,奉箭几个一见她想坐,立马齐刷刷抽了北堂傲两侧的高凳: “慕容姑娘,男女授受不清,请那边坐。” 慕容嫣一愣,但转念一想,这也是大家公子的规矩,她与北堂傲毕竟而今都是未婚男女,岂可同席挨着坐?上次是去迟了,今日毕竟是在自己家,孙头家的家眷也都在……便抿了唇,要就着距离北堂傲一凳的位子落座吧,又被奉箭等人挡住了去路。 怎么办? 孙尚香脑中一道灵光闪过,立马让李复和孙雲又抬了一张八仙桌,与北堂傲那张做了拼接,呼啦啦五六个人正好可以坐对面桌的三个面。 若是以往,孙尚香和柳金蟾一面,慕容嫣与熊幺幺同在一面,余下吴金华和叶二一面,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当,但今天可就别扭了,慕容嫣心里有鬼,岂能再让熊幺幺与她同坐? 死活暗拽着孙尚香和她坐一面,叶二和吴金华肯定不会愿意与名声很差的柳金蟾和熊幺幺一面,于是乎,柳金蟾身侧就委委屈屈地坐了熊幺幺。 偏柳金蟾作为今日的主人,被北堂傲占了上座,也必须坐次坐,恰好就坐在了无论如何也要最靠近北堂傲的慕容嫣对面,正好位居北堂傲两侧各一面桌的距离想,形成敌对抢男之势。 孙尚香知柳金蟾的前夫就是北堂傲,那日回去与李复说起北堂傲往柳金蟾碗里插螃蟹腿一事,李复就说这北堂公子对柳金蟾余情未了,还劝她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 让她伺机好好劝劝柳金蟾,别死心眼儿,这夫妻之间那有过不去的坎,能一起过就一起过了,都是一把年纪,没几年儿女也要成家的人了,大家公子脾气兴许大点儿,但让让,一晃人也就都老了,何苦没事穷折腾呢! 再说,北堂公子这模样,这家世就是打着灯笼,京城未婚的男人里,也找不出第二个更好的了…… 然,慕容嫣虎视眈眈,孙尚香是个老好人,又受过慕容嫣的恩惠,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佯装一概不知,任凭慕容嫣与柳金蟾形成对弈状,时不时帮李复抬菜,远离战场,免得伤及无辜。 叶二和吴金华也坐不住,对面就是北堂傲,坐着就冷汗淌,如何坐得,眼见孙尚香起身帮忙,他们俩也跟凳子上生了钉子一般,跳蹦立刻离了战场,全往厨房里挤暖和去了。 熊幺幺也坐不住,无奈他才刚起身时,柳金蟾也想跑,北堂傲立刻黑了脸: “怎得?本公子是老虎,你们一个个见着本公子都坐不住……哼——做贼心虚吧?你们背着本公子做了什么事儿,别当本公子又聋又瞎,以为看不见还能听不到?”跑的了和尚还想跑了庙? 慕容嫣和熊幺幺俱是一僵,没敢动! 柳金蟾也不知北堂傲指的那桩跟那桩,但……北堂傲多疑,就是没她的事儿,今儿下午北堂傲点她当日拿钱给熊幺幺凑当日慕容嫣的“保释”免罪钱时,可是暗指熊幺幺是她在外养的野相公呢…… 柳金蟾才挪了一下的臀,立刻又强自暗回了原位:“我给你倒些姜醋,多点还是少一点儿,螃蟹一会儿就好了!” 为掩饰自己刚才欲逃的动机,柳金蟾赶紧拾起自己的主人本色,开始给大家倒姜醋。 “时不时用点醋倒是对身体好,只是……这用什么醋,也该看看货色,心里好生掂量掂量,别把那些个市井乱七八糟,上不得台面的拿来给本公子—— 你不嫌寒碜呢,本公子见着还臊得慌呢,也不知让多少人……” 北堂傲这话里的话,瞬间让柳金蟾身侧的熊幺幺煞白了脸,慕容嫣想立刻张口喝止,令北堂傲闭嘴,教导他一番人夫三从四德,不可争宠吃醋拈酸恭顺,逆来顺受之道—— 无奈眼下她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北堂傲一日不嫁她,她一日不得翻身,少不得抿唇,只能先当什么都没听见,保持缄默,来日再议。 柳金蟾素来见不得弱者被欺,而今日欺人者纵然是北堂傲,她也觉得自己为求自保,任凭北堂傲这么跋扈着伤及无辜,也着实难忍,实在听不下去,不管怎么说,熊幺幺过去如何,毕竟已经过去了,何必还旧事重提呢? 1015.第1015章 弄巧成拙:不明就里帮倒忙 北堂傲这泼醋的话,知道的人知他脑子不清楚,一时口不择言,可听着有心,这还要不要人活了? 柳金蟾不敢说北堂傲,以免弄巧成拙,火上浇油,深谙北堂傲心病的柳金蟾,只得佯装没懂这话一般,笑着打断北堂傲的泼酸的话,道: “北堂公子有所不知,这醋历来是越陈越香,常言道酒香不怕巷子深,市井也有好东西,宫里的贡酒,贡茶……好些过去也是市井里出了名儿,后来天下皆知,这才成了贡酒贡茶—— 不说远,单是这山西的老陈醋,就是市井里酿造出来的,天下闻名,人人都说好! 说句不怕北堂公子您笑话的话,小柳子最爱买的就是这刚开过封的老陈醋,这醋香满屋里的飘,想着就浑身有劲儿……没开过的还不敢买,你说要是个酸不起来的,岂不是白花钱?也糟蹋精神不是?” 北堂傲抿唇,越听柳金蟾这话,越觉得不是滋味儿,怎得?心疼你外面的小男人了? 北堂傲立马要把话抢白回去,不想柳金蟾还一个劲儿地暗朝熊幺幺摆手,示意那小妖精走,一张桌子上,你柳金蟾胆敢背着我北堂傲外面养男人,怎得,我这个正夫杀上门来了,你以为你还能继续包庇得住? 眼见熊幺幺果要如柳金蟾示意得那般溜开去,北堂傲如何依?他开口就是: “跑什么?你今儿跑得了和尚,明儿还能跑得了庙?背着本公子后面干得那些个见不得人的勾当,别都当人眼都是瞎的,趁早儿,招了,比等着本公子一会儿逼问出来,有脸多了!” 慕容嫣急了,只当是在暗示她与熊幺幺的事儿,蓦得忽然起身:“今儿是金蟾请客的日子,这有什么过节,恩怨,能否请改日再提?” 北堂傲不禁斜眼,好似这才发现慕容嫣也在近旁似的,要接着火气赏慕容嫣几句重话,但柳金蟾在此,他借着火气说出点什么不给脸的话,北堂傲又担心柳金蟾会心里觉得他心里对慕容嫣余情未了,藕断丝连,只得压住火气,冷不丁地重重重地冷哼了一声: “本公子面前,你也配张嘴?说起来,十年前,就收到你慕容府发出的请柬,说什么要迎璟公主出降,慕容小姐要做驸马了,怎得?这到今日还挤在这猪圈般的地儿? 这里好似还没当日的慕容府一成大!这真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一年不如一年了!” “新出笼的螃蟹,刚蒸好的!都乘热吃!” 眼见着这边剑拔弩张,那边的孙尚香赶紧催促着李复端着两笼刚蒸好的大闸蟹,推着吴金华叶二几个,甚至她老父老母一并往这边送,只希望嘉勇公大人好歹看着这里人多势众,为了他旧日的贤夫之名,好歹把家丑压住,别也跟某家公夜叉一般,牵连了无辜才好! “是啊!快乘热吃!”孙父畏惧北堂傲的气势,只敢把最大的几只蟹搁在盘中,交到诗笺的手上,满脸堆笑,“上等的大闸蟹!不嫌弃请尝尝!” 毕竟人要脸树要皮,柳金蟾臭名昭著的,是没有什么脸可丢的,北堂傲顾及自己的家族的声名只得稍作收敛,垂下眼睑默许诗笺将蟹端到这边桌,为他剥蟹壳取蟹黄,自己兀自倒了两小杯烧酒先抿了抿—— 而今他有意想要孩子,也不便多吃阴寒之物,所以剥下来的蟹肉都一律赏了身边的侍从,无奈一抬眼,竟见柳金蟾居然搁着蟹黄不忙着掰开吃,竟然将那最寒的大钳子掰了下来,不禁着急,忙推奉箭喊雨墨去阻止柳金蟾这鲁莽的举动—— 他都戒了,柳金蟾不戒怎么行?要孩子又不是他一个人的事。 这头北堂傲着急柳金蟾,那头熊幺幺虽然刚恨慕容嫣把自己往柳金蟾这边推,可一抬眼见慕容嫣也拿了一只大闸蟹,也不禁急了起来: “哎——” 他不出声还好,一出声,刚才从他身上的厉眸似乎又威胁感十足地落在了他身上,说什么?敢说什么?太明白慕容嫣心思的熊幺幺咬咬唇,哪里还敢当着某人朝思暮想娶的“梦中情郎”自讨苦吃?只得复又埋下头,努力佯装不见—— 但…… 慕容嫣明明刚还在屋里咳得厉害…… “东西再好,身子不好,也该少吃些!” 怎么说人贱呢?熊幺幺明知那头的哪个男人才是慕容嫣心心念念想取的那个人,但他就是管不住自己不去关心慕容嫣。 熊幺幺这没头没脑地一句呢喃,看在外人眼里,一时也不知他说得谁,但叶儿和吴金华与熊幺幺和慕容嫣混熟了,虽二人没明说,但素日里那些个眉来眼去、小恩小惠的小动作看多了,男人嘛,没有不明白的—— 然,眼下慕容嫣传说中的“未婚夫”在此,纵然幺幺将来是会收进门做小的,但…… 毕竟人家大老公还没进门,小妾就先殷勤上了,看看这大老公的虎性,叶二和吴金华就觉得熊幺幺没有日子过,尤其今儿慕容即将过门的“大老公”进门就一副兴师问罪,对熊幺幺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各种挑刺状,让二人忍不住想要给熊幺幺打打埋伏。 于是,二人想也不想,因知柳金蟾性子好,经得住各种玩笑,素日里说话也没个正经,就忍不住低低地故意左顾而言地一唱一和道: “小柳子,听见没,看你那瘦猴的模样儿,幺幺疼你呢!让你少吃点儿!” “是啊——三年了,真没见幺幺关心过谁……冲着幺幺这份体贴,来来,蟹腿蟹钳什么的,哥哥们就勉为其难替你消消灾了!” “就是就是,千万别谢啊,八条腿不算多!” 二人本以为这么一说,柳金蟾定能接过话茬,也跟那日似的,和幺幺开开玩笑,大家笑呵一阵,眼下的尴尬就糊弄过去,岂料他们音没落,柳金蟾话都没接上,对面那个华丽丽的瘟神,忽然就“啪——”一声—— 1016.第1016章 爱是什么:慕容嫣一表痴心 掀碎面前的碗,将面前剥好的大半碗蟹黄全泼到了桌面上。 那日还嬉皮笑脸的柳金蟾就跟惊弓之鸟一般,忙给叶二两人递了一个“拍马屁拍到了马蹄上”的担忧眼神,然后低低地拉出一抹强笑与北堂傲道: “大家常在一处,乱开玩笑惯了!” “惯了?”北堂傲压住气,冷眼扫过熊幺幺那身花花绿绿的艳丽衣裳,止不住冷冷一笑,“只怕未必是玩笑吧?”鳏夫没个鳏夫,想改嫁又不改嫁…… “金蟾和幺幺素来是如此的!北堂……公子,莫要介意!” 慕容嫣不知是要乘机落井下石,还是恨不得立刻要借柳金蟾洗脱自己所有嫌疑,忽然就在这攸关之际,语态平和,宛若大姐一般将以上世间做了一个肯定的答复。 “来,我记得你吃蟹素来只吃蟹黄,刚才那些散了,吃我剥的这些吧!” 柳金蟾还没想明白要怎么把慕容嫣刚才的话无伤大雅地辩驳回去,就见慕容嫣无比殷勤地将半碗剥好的蟹黄,双手奉送到北堂傲那边的桌上,甚是体贴地说道: “趁热沾了姜醋吃,味道正好!塞外的风沙大,你看你这一回来,人无论是起色还是模样,都大好了,跟先时简直就是判若两人了!蟹黄可是补身子的好东西。” 此刻还说什么? 人家都踩在自己的头顶上,把一切撇得一干二净了不说,还主动关怀上了。 柳金蟾语塞,想说慕容嫣你至于过河拆桥这么卑鄙吗?但……她和慕容嫣吵起来,慕容嫣也是个神经病,一时口没遮拦说北堂傲是她的男人,扯出不该说的话来,自己那些年努力替北堂傲洗白的努力,岂不是成了东流水? 纵然北堂傲最后还是嫁给慕容嫣,以完成他的所谓“从一而终”,但改嫁,与不得不嫁,完全就是天壤之别。 柳金蟾抿唇,既不想让北堂傲丢人,也不想令幺幺更难堪,默默选择“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夜里见真章!惹火了她,她也学楚天白,给慕容嫣拆墙角。 “东西再好,也得看是从谁手里端来的!不然无端端散发出一股子忘恩负义的味道,谁知里面有没有下毒!” 北堂傲眼扫过慕容嫣递上来的蟹黄,勾起一边的唇角: “说起来,你顺天府的衙门呆得还算舒适吧?本公子就一直想不明白,你说什么人能脸皮厚到,前一刻恩将仇报,后一刻当做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一般都罢了,居然还敢披着羊皮来继续骗人?你说,是这个人傻呢?还是她自作聪明,以为别人都比她更傻呢?” 慕容嫣垂眼:“过去的事!” “都过去了!” 北堂傲对薄情寡义的女人不想多提,尤其他现在嫁的这个柳金蟾也没见得好到哪儿去,可毕竟是他名正言顺,昭告天下的妻主,又是他三个孩子的亲娘,夫妻做了五六年,他再是心高气傲,但作为一个男人,他北堂傲已经认命了! “我……尚未婚娶!”慕容嫣忙抢出这么一句。 “不解,你的意思?” 北堂傲本想冲动地一口回绝,只是他眼过柳金蟾,居然发现柳金蟾看他的眼陡然间变得炯炯有神,心内忽然就升起了一丝丝恶作剧般地淘气,不由故作懵懂地看向慕容嫣,好似他不是人近三十,久经风雨的北堂傲,而是十年前哪个还对女人充满幻想的无知少年。 “难道,你就没想过离开你哪个有名无实的妻主,嫁给我?毕竟我……” 慕容嫣差点脱口而出“才是一对儿”,只是北堂傲眸色那么微微一冷,她才惊觉她差点又要造次惹祸触怒北堂傲,忙在北堂傲喝断她话语前,强自改口道: “我一直那么喜欢你——一直一直都在等着你,希望……你就不能对我……”“回心转意”四字再次被咽下,改作“给我一次机会,不管怎么说,我们两家过去也算世交!我会对你好——真心实意—— 你知道,我喜欢你,打小就心里只有你!而且……从未忘记……就是……就是你出嫁……出嫁那日……出嫁后,都一直……一直在等着你……” 也许说得人没觉得有语病,但旁边的人听着,却一个个感觉越听越觉得别扭:人家出嫁了,你等啥?难不成你还会算命,知道人家公子注定会被他妻主休弃? 北堂傲可不管慕容嫣的话有无伦次,他的眼只看着柳金蟾,看着柳金蟾黯然撇开的眼,看这柳金蟾抿着的唇,看她对自己是不是真的没有一丝丝情意,还是如姐夫说的,女人的心智总是比男人晚熟,只有失去时才懂得珍惜?也才会明白自己的心? 慕容嫣依旧在众目睽睽之下表白,罔顾礼法地向据说“待字闺中”的北堂傲示爱,也或许是文化水平有限,她的表达方式,有些笨拙,听在北堂傲耳朵里,恍若未闻,他不解当年的自己是如何被这等拙笨的言语感动的? 又或者正是这些语言拙笨,才更让听惯了华丽辞藻的他觉得更真心? 再或者,他当年以为的喜欢和倾心,只是一个男人认定自己会嫁给这个男人后的归宿感,让他以为自己是这个女人的男人了,就自然而然地心里只有一个她了? 过去无法回想,想来也只看得见旧日,遭遇背叛后,心口即使愈合后也难掩狰狞的疤痕,与此刻拼命想要紧紧把握住手中“幸福”的惶恐—— 不要重蹈覆辙,不要再被背叛,即使抓住一个不爱的女人,他也要被拥有与拥有的充实感,不再行尸走肉,不再孤枕到天明的捱日子…… 爱是什么? 他这年纪,已忘记了对它的憧憬,只有霸道的嫉妒,张牙舞爪。 爱! 喜欢! 这浅薄而又空洞的词,已无法撼动北堂傲此刻空洞的心,麻木的知觉——尤其这些话,每个字都让北堂傲觉得可笑,几次都忍不住要狠狠狠地讥讽回去—— 1017.第1017章 覆水难收:当爱早已成往事 如果娶他——当国公夫人,就是爱! 念念不忘荣华富贵,心心挂挂、平步青云就是爱,那么爱,真就是骗人的圈套! 千古的骗局! 北堂傲淡然地坐在桌前,静静听着这些他曾日夜渴望听到的“回心转意”,竟觉自己宛若死水,甚至找不到一丝愤怒,只是麻木麻木,无边的麻木—— 一如陌生,而他不解,也不懂当初自己怎就看上了她? 北堂傲搁着纱幂的眼的,静静地看着慕容嫣那双无比认真的眼,与好似要掏心挖肺般的神情,发现自己连此刻挖苦她几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又或者道两句“覆水难收”的话,都觉得懒怠动: 有意思吗? “十年来,我无一日不盼望能再见到你,能和你说出我这憋心口埋了近十年的心里话……” “每次晚上做梦,梦见你,醒来都会忍不住落泪……担心你过得不好……” “我慕容嫣从未把一个人,像对你一样,这么挂牵……我知道说什么都已经晚了,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弥补……” “我发誓,我一定会对你好,一定会对你负责……我从未忘记过的责任,你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我会让你幸福,不会再让你受一点委屈,受一点点委屈……你信我,你只要给我一次机会……” 人前,慕容嫣许许多多不便吐露的言语,几次含糊带过,但慕容嫣相信,北堂傲能通过她的眼,读懂她,读懂她的话,听懂她的心,毕竟她们有过夫妻之实—— 一夜夫妻夫妻百日恩,爹爹说过,男人的心最软,他当年什么都给她了,没道理不被她感动—— 而且,这世上,而今,除了她慕容嫣能完全接纳他以外,他还能与任何女人有任何亲密关系,做真正的夫妻外,还能有别的女人,可以不计较一切娶他,真心相待吗? 慕容嫣越表白,越心内笃定,言语也愈发激动,好似她不是在求爱,也不是求婚,而是在与北堂傲大婚的当夜,站在新房内,面对所有来闹洞房的人们,向端坐在床头顶着大红盖头的北堂傲做深情告白一般,句句情真意切! 差得只是北堂傲脸上始终挡在他们之间的那层青纱—— 又或者是彼此身上最后的那层纱…… 她声情并茂,几番激动,俨然就是势如破竹之势,周遭是异常的宁静,孙父那见过这阵仗,赶紧得撵着几个未婚的孩子赶紧回屋,关窗闭户,但…… 此地无银三百两之举,更是让孙尚香几个孩子想不听,都忍不住竖起了耳朵,心情异常激动,觉得这可比戏里演得还像戏—— 原来慕容姨还是这么一个痴情人……戏里的事居然也有真的啊…… 场面微微失控。 除了柳金蟾和熊幺幺,以及时不时总拿眼小心窥看柳金蟾和北堂傲的孙尚香以及奉箭等人外,叶二等人则一个个目不转睛地注视北堂傲纱幂后的脸,兀自激动,却又不弄出一丝声响,生怕打断了这千古难见的一曲绝唱。 虽然…… 纱幂后的脸模糊,唯有轮廓…… 谁也看不清,只有猜纱幂后的神情,是满心欢喜,还是感动后的喜极而泣,又或者心有千千结,是恨不相逢未嫁时的黯然神伤,再或者早已小鹿乱撞,吓得不知要怎么言语…… 男儿家的矜持啊,大家纷纷以己心猜度北堂傲此时此刻的心境。 尽管慕容嫣宛若即将去揭开盖头的新娘,脸上满是激动,手中就差一个秤杆,仿佛每一个下一刻都让人激动万分,众人等着盼着,渴望一睹“新郎”含羞带怯地倾国之色…… 北堂傲端坐在那头,抿紧了唇,不言不语,脑子飞速地转着,不怒也不喜,甚至没有一丝动作—— 唯有余光静静的停留在柳金蟾此情此景下,低垂的双眸…… 该一口绝了慕容嫣所有念想的! 然一想到宫里的局势,柳金蟾与孩子们的安危……北堂傲的唇紧紧地民住,任凭误会就在空气里静静蔓延,直至诗笺的眼,乃至某个院角的手势抬起前,他都静静地沉默着,不发一语,好似在犹豫,又好似在挣扎—— 令人浮想联翩,宛若破镜重圆的故事,将在这里诞生。 寂静,让呼吸都有一种窒息感! 柳金蟾静静地站在慕容嫣对面,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到了该黯然离去的时节? 曲折的故事就这里,如此随随便便地画下一个句话,是不是太过平淡,明明之前的故事那么腾挪跌宕! 但…… 女主已如此深情的表白了。 男主也一反半月前那种信誓旦旦的满心愤懑,忽然变得如此安静而又沉默,难道这就是“我爱你”的神奇魅力? 柳金蟾不知道自己这是想要挣扎些什么,她只知道她倘若此刻冒冒然地离身,只会令慕容嫣怀疑,然…… 像所有唯美小说的结局时的女配……要么歇斯底里地朝北堂傲叫嚣“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柳金蟾自认她理亏北堂傲的太多,要喊,也只有北堂傲有这资格向她质问。 那么……像突然“良心发现”的女配,此一刻瞬间被女主十年如一日的痴情,以及男女主的真爱打动,刹那间放下所有嫌隙,送上满心的祝福? 柳金蟾自认自己也没这么伟大,尤其…… 尤其慕容嫣在向北堂傲如此深情表白的此时此刻,她和熊幺幺的事如何处理? 不说北堂傲今后容不容得下熊幺幺的存在,只说,现在…… 她柳金蟾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被自己一直捧在心里呵护了五六年的北堂傲,就这么嫁给慕容嫣—— 心里不高兴? 一点点! 现在后悔了? 早就后悔了,但一诺千金,她柳金蟾不是个没信用的人。 只是,慕容嫣…… 脚踏两条船,不太好吧! 不待北堂傲开口,柳金蟾倒先咳嗽了两声: “这个……貌似……院门还没关!” 众人立刻回身,纷纷掉头看向哪边自北堂傲进来,就一直大敞着的院门——哎呀呀,黑压压的都是人头—— 慕容嫣激动得也大嗓了点儿! 1018.第1018章 争锋相对:两女争夫众围观 也不知是害羞,还是北堂傲忽然又想了他大家公子的脸面,不待众人咋舌,他不紧不慢,从容淡定,甚至带着一丝丝冷漠的话语忽然就在众人脑后响起: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北堂家的男人自来只有战死,但绝没有改嫁的!本公子虽放荡不拘,于家于宅疏于责任,但……夫德有云:一男不许二女,本公子系出名门,当谨守夫德夫容夫止—— 慕容捕快的一番情意,本公子柳门北堂氏心领了—— 也感恩慕容捕快的一番青睐,但……” 北堂傲此声虽轻,但拒绝之意里里外外却听得分明,恼得慕容嫣顾不得那头院门还不及合上,就愤愤然大声冲着北堂傲怒道: “守着一个已经休了你的女人,你以为你能等得云开见月明? 别傻了,你明明就知道,你那个徒有虚名的妻主,根本……永永远远也不可能再回来,更不可能回来接你去苏州,她压根就不喜欢你,心里更不会有你—— 你这五六年的活鳏守得还不够久吗? 你是死心眼吗?难道改嫁就会死吗?谁家男人被休了不改嫁,你以为你守着一个早已不存在的空名,她会感动?北堂府的名声……” “慕容!他是我今日的客人!” 柳金蟾拧眉,讨厌慕容嫣儿对北堂傲说话的态度,要知道她娶北堂傲这么五六年,从来都只有被骂的份儿,慕容嫣怎么可以当着她柳金蟾的面骂她的“前任相公”现任枕边人! 慕容嫣一听此话,来不及收住的怒气,瞬间指向柳金蟾:“难道你认为我慕容嫣今日的话说得有错?” “那我又怎知你是对的呢?”柳金蟾不答反问。 “你……”慕容嫣眼一凸,很想问“你是不是又想来插一足了?” “螃蟹都快冷了!”柳金蟾示意大家吃蟹,“这蟹得趁热吃,不然就腥了,别花了钱,还吃不上好的! 慕容姐,金蟾有句话也不知当讲不当讲,所谓私事,金蟾的理解是私下说,当着大家的面,你如此咄咄逼人地质问一个……男人,你不觉得,你这是趁人之危吗?” “你什么意思?”又想横插一脚?踩着我装好人? 慕容嫣瞬间拢紧了眉,不敢相信,柳金蟾又半路杀了出来,明明三年前……她什么都告诉她了—— 难道还要彼此再秉烛夜谈一次? “我讨厌你对男人说话的态度!”柳金蟾回瞪慕容嫣,比眼睛大小,她比不上楚天白,比慕容嫣还是可以勉强的! “你以为都跟你跟你似的,看谁都含情脉脉,言语缠绵?”慕容嫣冷冷一笑,不无讥讽地冷笑道,“柳金蟾,你说话前,还是先扪心好好问问你自己,为什么你男人令可回娘家,闹着改嫁,也不要和你过日子?” 此言未断,正端着茶好整以暇看两个女人为自己争执的北堂傲,不禁唇上抿着茶,眼斜柳金蟾: 好你个柳金蟾啊,你不要脸,还丢往本公子的身上泼脏水——谁不想和谁过,谁逼着谁改嫁?你等着! “别当你是什么好东西!你柳金蟾连自己男人都管不住,有什么脸面来说我慕容嫣?”慕容嫣一激动就把她喊拿贼的嗓门儿拿了出来,“别给你脸面不要脸!我慕容嫣不是你这种人,这种身份的女人能随便说的!” “……”呃—— 众人静默:完了,慕容又犯病了! “你,身份?” 柳金蟾冷冷一哼,要反唇相讥回去,立马被孙尚香拉住,暗指那头正沉默不语的北堂傲,低低道:“你们这么闹着……不妥当吧?”两个女人为一个男人吵成这样……于人名声不好! 柳金蟾咬唇,扫过那头的北堂傲,虽有纱幂隔着,也猜不出北堂傲的所思所想,但……孙头儿说得没错儿! “慕容嫣,你有本事,就自己靠自己,别拿着我的蟹宴狐假虎威……” 柳金蟾稍稍压住声,才开口,立刻被恨不得立刻就这么当众撕了柳金蟾,让北堂傲看看柳金蟾其人其质的慕容嫣,如何肯放过柳金蟾,想也不想,当即就冷笑数声: “谁借着谁的人势攀龙附凤还未可知呢!北堂公子那日赴宴,还是托我慕容嫣的面儿吧?怎得?结识了权贵,得闻北堂公子而今待字闺中,你又动了歪心,想踩着我慕容嫣主暗中示好?”别当本姑娘是傻子! 柳金蟾皱眉,不解慕容嫣在市井这些年,怎得说话行事越发不像个大家小姐了,这话……此时此刻搁在心里回思还罢了,当众说来,不觉得掉身份吗?不给人脸,有时也是自扫脸面吗? “莫拿己心度人心,众所周知,我柳金蟾今生除我相公外,当日说过不会再娶第二人,三年来,可曾食言?” 不便与慕容嫣当众就北堂傲一事争执的柳金蟾,只得退而求其次,不再与慕容嫣纠结在同一个问题上,令人看低了—— 到现在也没见拂袖而去的北堂傲——北堂傲今日之言行甚是诡异…… 想着,柳金蟾要用余光淡扫北堂傲。 北堂傲依旧菩萨般地坐着,宛若置身事外…… 这意思? 柳金蟾想不明白,但慕容嫣却胆子大了起来,觉得这是北堂傲故意考验她对他是不是真有心,毕竟数年前,北堂傲就曾拿柳金蟾来怄过她,谁知他今日会不会又是故技重施,要测他在她心中的位置? 柳金蟾言未毕,她的冷笑声又起: “食言未食言,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苏州……的妾室,可是名不虚传的一方尤物吧?金蟾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你要真是个痴情的,懂得知恩图报的,就不会靠着你相公做上高官,翻脸就无情!丢着你相公在娘家不管他死活,还在外面醉生梦死,追男人!” 柳金蟾忍,毕竟事关北堂傲的声誉,再者和不是对手的对手争执,有时也是一种自取其辱,而且,她柳金蟾什么人,在座的都是旧识,她辩驳什么呢? 1019.第1019章 情势反转:无端端给人送嫁 慕容嫣这些话,看白了,都是故意说给北堂傲听的—— 但这样的话……柳金蟾忍不住皱眉:而今宛若市井小民的慕容嫣真的比自己更配得上北堂傲吗? 柳金蟾心里挣扎,但爱情里人的眼都是盲目的,一如前世的她,以为只要结婚了一切都能解决,结果选择了那么一个人渣,最后……可能他也懊恼怎么会遇上她那样“翻脸无情”的女人吧? 恶意的,柳金蟾任凭慕容嫣将她忘乎所以的话语无限次扩大,内心下意识地邪恶着北堂傲能好好看看,他一直心心念念的女人是否如他朝思暮想,是否还是当年那个令他心仪的初恋,又或者是否值得他去恨上这许多年—— 北堂傲是个聪明、且有主见的男人…… 但若北堂傲信慕容嫣,还是无法抗拒内心对慕容嫣的念念不忘,那么她柳金蟾……谁也敌不过人对爱情的盲目,越是聪明的人智商越为零,越会为自己寻找自欺的借口,只有到现实将幻想击打得粉碎,方悟—— 什么爱情,什么天长地久,尼玛的全他爹都是骗人的狗屁! 而这些,是她柳金蟾用十年的青春换来的痛彻领悟!尽管她从未相信过爱情,但却抵不过那恒久的习惯,甚至害怕改变的习惯…… 旧事已去,记忆鲜明,领悟也是格外的分明! 放任北堂傲在这其中继续沉沦,一如自己当年般,被现实击打得大彻大悟? 柳金蟾问自己:还是悬崖勒马,即使北堂傲会用一生来恨自己,继续走在她的身侧,却对慕容嫣惦念,也要阻止北堂傲再往前? 是做成人之美的所谓“好配角”,放任王子与公主从此“幸福得生活在一起”,有情人终成眷属? 还是快刀断乱麻,彻彻底底卑鄙地“黑”掉慕容嫣,绝了北堂傲对她最后的一丝念想,心如死灰般另寻它途,又或者死心塌地认命做她孩子的爹,陪她柴米油盐酱醋茶? 柳金蟾听着慕容嫣的字字句句,神情冷静,心如擂鼓,一次次扪心自问: 要不要,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孩子们,彻彻底底地将女配的作用进行到底,发挥到极致—— 毕竟……北堂傲即使嫁给慕容嫣,也未必能真的幸福…… 然心里一个小小小的声音却微弱地问了句: 难道…… 今生,你还要重复前世那种同床异梦的日子? 前世你是被蒙在鼓里,疑神疑鬼,被花言巧语哄得团团转,犹可自欺—— 而,今生你却是心如明镜,你难道要明明白白地看着、感受着自己的枕边人,看着你,恨着你,瞪着你时,想的、念的、乃至夜里梦的都是另一个女人吗? 柳金蟾的心一阵瑟缩,那三年每一日醒来担心北堂傲恢复记忆,撒手而去的惶恐,刹那间涌上心头—— 欲爱却不能爱…… 而现在……就是在一起,也只能是形同陌路,名不副实! “怎么?不说了?默认了?” 慕容嫣满意地看着柳金蟾被自己说得自惭形愧:“你就没问自己,摸摸自己的良心,感觉自己对你相公心有愧疚么?” 柳金蟾沉默: 有些事她已不想去深究,即使慕容嫣挑起了这话头,她也突然没了旧日辩驳的兴致,毕竟,说得再好,也不过是推诿责任,最终谁也不会的好—— 反正她不会再婚,名声再差也不过如此,权且让所有的不是,只她一人背负便好,谁让她是女尊社会里的女人呢? 柳金蟾不言,那边久不开口的北堂傲如何肯依,立刻好似初次听闻一般,很是好奇地跟着掺和道: “柳大人,可真有此事?” “怎么怎么会呢!”孙尚香赶紧来打圆场,笑向北堂傲: “北堂公子莫听她们二人斗嘴的气话,小柳子在苏州这三年,我孙尚香是没见过几次,但每次去苏州出差,小柳子忙得经常一天就是一顿饭,夜宿农家都是常事,十天半月都难踏进家门一步,何来这些花花肠子,大家这蟹再回笼就没这么味美了!” 孙尚香说罢,帮着柳金蟾招呼大家吃蟹,不想她还没把蟹笼推到北堂傲这头,就隐隐听到北堂傲用只有她与柳金蟾方能听清的声,好似幸灾乐祸地低低地嘀咕了一句: “想独自乐,吃不上饭,那也是自找罪受!”带上他和孩子,何至于饭都不顾上吃?他北堂傲再不贤惠,但也不会不管她这么不心疼自己! 北堂傲这话一出,孙尚香微微觉得尴尬,斜眼看一脸无奈的柳金蟾,也不知眼下要怎么劝解。 一侧的慕容嫣,刚还在为自己说了半日北堂傲佯不张二不睬,她这一提到柳金蟾相公跟人跑了,他倒来了兴趣一事心梗,此一刻一听北堂傲好似幸灾乐祸的话,豁然间,忽然心里乐了—— 感情是来替他表兄弟打抱不平的! 难得有地方同仇敌忾,还有共同语言,慕容嫣岂有不好好利用一番的?她紧接着北堂傲的尾音,立马大姐一般劝柳金蟾道: “金蟾啊,既然知道自己理亏,不是当姐的挑你刺,看你不顺眼,着实是你生为一个女人太不应该,你男人人人都说温润如玉,贤良淑德,你娶了他不说是天上掉馅饼吧,起码也是走了****运。 刚你也听北堂公子说了,说他们家的男人只有战死的没有改嫁的,姐估摸着你那相公当时赌气回娘家,说什么要改嫁,也是一时的气话,你这三年来不闻不问,你就真这么绝情?这你们三年的夫妻难道还不抵人家一夜的夫妻?” 提到这“一夜的夫妻”吧…… 慕容嫣不禁下意识地拿眼斜了斜北堂傲那头,也不知是不是她错觉,她竟然发现她提到这末一句话时,北堂傲居然在那头微微低了低头—— 果然……他到现在还是记得她们那夜的! “一夜夫妻百日恩!” 思及此,慕容嫣紧抓着这一刹那,微微提高了自己的嗓门,面朝着柳金蟾,眼斜着北堂傲这端,无比动情地说道: 1020.第1020章 晴空霹雳:那一句无心之语 “这夫妻夫妻,前世的鸳鸯,今生的缘,是说分就能分的?从一而终,何谓和从一而终?他跟了你,就是你柳家的男人,死了也是你柳家的鬼,你就是薄情寡义,不念夫妻之情,几个孩子也是你的亲骨肉吧?你能忍心看着他们打小没爹疼,没爹爱? 这令要要饭的爹,不要当官的娘啊,你说你,这些年,在苏州风花雪月,孩子管了多少? 你姐姐我,只身在京城,想要个家,都没有,你别生在福中不知福! 看看你这去苏州三年,走时,你相公还把你养得白白胖胖,不说像只猪吧,起码也是肉包骨,你看看你现在,瘦骨嶙峋的,活脱脱一把排骨—— 错! 排骨都比你有肉,你现在是什么?是皮包骨,骨瘦如柴? 有官相吗?瘦得尖嘴猴腮,你以为外面那些个花言巧语的男人,会心疼你,会问你一日三顿饭吃饱没?会见你衣裳脏了给你洗,裤子破了给你补,人家只爱你的钱—— 有钱,你就是祖宗;没钱,你丫就是孙子! 看看你姐我这形单影只,没人疼没人爱的样子,而今何等落魄,你还不知足吗? 去认个错,把你相公接回来,好好儿过日子,听姐的,比什么都强,这天下的男人,除了你亲爹,就只有你男人会对你好,知道不? 得到要珍惜,要爱护,要心疼他……别跟你姐我似的,当初不知道珍惜,而今落得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想娶,人家都嫁了……也不知机会在哪儿……” 这说着说着,慕容嫣的话就变了味,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却一个个都不吱声。 柳金蟾也不知该说啥,明明是邪恶地希望慕容嫣就这么自爆其短,谁想人家摇身一变,就成了痴情的知心大姐,劝她之余,还带随便表白,外加博取心上人的怜悯—— 合着,也是个情场老手! 柳金蟾一时语塞,想当个坐收渔翁之利的人吧,谁想给人做了嫁衣,只能继续沉默,权当哑巴吃了黄连,只叹这上天,连个当邪恶女配的机会都吝啬于她—— 怎么办? 继续当良心发现的女配吧!这让她想起了自己前世追的韩剧里,永远爱上的男二号 ——全他爹的是善良、帅气、温吞、纠结……最后都是给各种酷帅炫、黑冷兼任性男主当陪衬的——她感觉她在女尊社会好像也是这命: “男”主被好友抛弃,她上,抚平人伤口;“男”主在疗伤中显露的温柔体贴与无限美好,令她明知不可为,却又情不自禁地爱上他,不可自拔;末了,待到情根已深,一切都好似要顺理成章,就要修炼成正果了—— 尼玛的,女主揣着她的无限悔恨之情,闪亮亮登场—— 忆往昔,追旧事,诉衷情,齐刷刷齐上阵,“男”主起初恨、不原谅,用女配各种折磨女主,让女主各种吃醋,各种对女配言出不逊,甚至敌对,以至于女配都要觉得自己即将取代女主,成为主角,甚至对女主心生怜悯时…… 剧情斗转,女配就成了名符其实的跳梁小丑,最后呢? 为了面子和里子,以及友情,在深知“男”主其实所做一切都是不过是因为还在深爱女主后,黯然退场,以好人之姿态为二人牵线搭桥,还阻止要破坏这段姻缘的男二号……最后成就了他们的姻缘,与自己为了好姐妹可以两肋插刀的义名: 同样命运有两种,邪恶的,多行不义必自毙;善良的,会遇到另一个酷似男主的命定恋人—— 为什么要一定是酷似男主的呢? 柳金蟾想不通,明明这样对酷似男主的那个人不公平! 想着想着,又忍不住神游的柳金蟾待要把这个问问好好地用逻辑推理一下吧,没跟着设定剧情的现实走来了: “这个这个……慕容姑娘说得极是! 但柳大人毕竟是柳大人……他相公说要改嫁,那也是他没福气,谁家男人和自己妻主拌嘴,随随便便把改嫁二字挂嘴上的? 依老夫说,他要改嫁就让他去,难道天下好男人还没了?柳大人的好脾气,咱们也是见了不是一日二日!来,柳大人您喝口酒先消消气!”孙母赶紧来打圆场。 “是啊,改嫁就改嫁了,柳大人也别在意,哪里就没有好男人了呢?你男人随随便便听那些人的话,真当你那等薄情寡情的轻浮子弟,那是他不懂你!” 孙父也跟着急急忙忙地掺和进来道: “别人老夫看不见,不知道,但柳大人,你对人什么个样儿,我孙老头可是看在眼里! 你啊,就是心好,帮不相干的男人,为了息事宁人,自己背黑锅也默不作声—— 哎——去了就去了吧,你这性子也一时改不了,你相公改嫁了也好,不让跟着你,成日胡思乱想的,这闲气也没少生的!” “爹——娘——” 孙尚香急了,忙要阻止自己爹娘乱搭腔,谁想一直在那头闷头吃大螃蟹的颜丹青忽然就在那边击掌大笑道: “金蟾,想不到还真有知你的人! 孙老爹,既如此,不如你就给咱们金蟾姐说一门亲,给她娶个能容忍她,一见到男人可怜就忍不住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大度男人,别让她几个孩子成日里就在青楼里找爹!” 颜丹青笑得爽快,北堂傲差点没当场气死:他的三个孩子去青楼找爹?什么意思? 北堂傲不得立马拿住柳金蟾问出一个一二三,只得拿眼瞪奉箭等人磨牙,谁想,他还不及拿住谁撒他这一肚子的火,说话还是不知绕弯的奉书,忍不住就在北堂傲耳边嘀咕一句: “爷……是您当日……与人说……”妞姐儿正好就听见了! 不说还罢了,这一提,北堂傲的脑子突然就嗡了一声,无数次他与人无意中说及膝边独自玩耍三个孩子时,他总会无意中与人强调一句: “这三个孩子,可怜见的,他们爹据说有疯癫之症,本帅见着……” 1021.第1021章 分外殷勤:醉翁之意不在酒 妞妞她们…… 北堂傲刹那间眼湿,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三个孩子,比别人的孩子都更听话,也乖巧,尤其在他面前也时常是谨言慎行,一听去她们娘儿哪儿时就会格外欢喜—— 不是柳金蟾多好,而是她们觉得她是亲娘,他北堂傲则是后爹! 北堂傲眼发黑,只觉得自己才刚找回来的三个孩子,又被推到了他无法触及的地方,他想站起来,立马去告诉三个孩子,他北堂傲是她们的亲爹,但……他说他有什么用,孩子们除了会点头外,谁会信? 想着,北堂傲拿眼去看那头满脸尴尬的柳金蟾,欲拉着柳金蟾随他回府去说个明白,无奈门那头的手始终没举起来—— 不可以乱,不可以乱—— 乱了,他被征召进宫,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柳金蟾那时更不会告诉孩子们,他是爹……他也无法再去相认——孩子们真就彻彻底底不会是他的了! 要是柳金蟾为了保护孩子们,再把她们藏到京城以外的地方……北堂傲不敢想,不敢深思,但妞妞囡囡年长后,相貌改变,父女相见不相识……大宝嫁到他再也看不见的人家里…… 无论是大哥,还是家姐,就是帮他把孩子们找回来见上一面,孩子们也永远不会知道他是她们爹,指不定……还会打心里嫌恶他这个以二嫁之身纳入后宫的妖妃…… 不进宫,绝不能进宫! 北堂傲暗暗握紧两拳,反复劝诫自己冷静冷静,为了他的孩子,为了他的名声,以及孩子们能有一个完整的家,他不能乱,不能给人可趁之机。 无奈他想是这么想,那面颜丹青一开口让孙老爹给柳金蟾孩子们寻个爹,孙老爹就忙乎上了: “柳大人年轻又是个大官儿,正房空悬,还怕没有好人家的儿子愿意嫁么?老爹我倒是有心给说个媒,就怕柳大人心中已经有了人选,老爹我可不敢造次啊!” 孙老爹笑得见牙不见眼,暗地里一个劲儿推自己的大孙子孙雲给柳金蟾倒姜醋,换碟子。 “孙老爹这话说的,她哪得闲去看谁家公子,成日里忙得没头苍蝇似的,饭在苏州得闲胡乱一碗馄饨吞下去,有时候啃着馒头就下乡暗访,大户人家没进过几次,乡下泼皮和年轻俊俏的小鳏夫倒是认识不少!” 颜丹青一边乐颠颠地掏着蟹肉,一边调侃柳金蟾一般,顺道“回报回报”柳金蟾没事就“你家小花魁你家小花魁”的关心与厚爱。 “颜丹青——你又毁我名声!什么年轻俊俏小鳏夫?你以为都你似的,闲得就专看人家啥模样?”你家屋头的,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北堂傲不在,柳金蟾尚可玩笑一般骂上颜丹青几句脏话,偏偏北堂傲在,还是个见风就是雨的性子,急得柳金蟾恨不得立马把颜丹青活活掐死算了,但…… 她就是恨成这样,当着北堂傲她还不能急眼儿,不然北堂傲立刻就得当她是被人揭了短,在这里跳脚,此地无银三百两呢! “啧啧啧——你敢说那小鳏夫生得不俊俏?十里八村的单身女人,没有过他家门前不想寻衅滋事一下……” 颜丹青本还想说得露骨点,无奈院里还有别的男人在,她只得悄悄儿提着蟹腿儿,从哪边桌猫过来,对着柳金蟾挤眉弄眼: “说实在的,你没觉得他这三年任谁去说媒,都不肯改嫁,有点啥缘由?” “你别娶不上相公,满脑子坏水,污蔑人家好名声!”柳金蟾斜过颜丹青闪烁的眼神,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道。 “哎哟哟,不到二十的小鳏夫,去家说媒的媒人,都排到了村子口。你敢说他看你的那个眼神,没有问题,他爹没有格外的殷勤?人家可不知你是什么大人!我觉得,就是想招你入赘!” 颜丹青也没注意这边桌的气氛,只当为柳金蟾宣传宣传,毕竟柳金蟾都二十好几了,孩子三个一到苏州就没跟放养的一般,跟着柳金蟾漫山遍野地跑,怎么看都不像个事儿。 “孙老爹,你真的得给金蟾好好说一个,不然那边的男人们老不出嫁,得有多少女人娶不上好相公!不过话说回来……你娶了老大,也还可以娶老二老三……但有个在家给你缝缝补补的男人,也总比忙起来,穿着破了洞衣裳满大街跑,还浑然不觉的强!” 朋友就是朋友,虽然调侃不少,其实打心里还是以关心为主。 柳金蟾想说两句什么吧,旁边的孙老爹赶紧逮住了颜丹青的话头: “哎哟,柳大人,你堂堂一个大人,可不能这样啊!俗话说得好,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你这屋里连个主事的男人都没有,你这忙里忙外的莫怪这样…… 颜姑娘说得对,这内室无人,家宅不安,你看看你,衣服破了,都没个缝缝补补,回家还能有口热茶热汤喝?真不知你那原来的男人是乍想的,搁着你这么好脾气,好前程的大状元不过,闹什么改嫁—— 弄得这家不家的——你也是,他要改嫁就让他去,立马娶一个更好的,让他别以为……” “爹——你看看你,把金蟾说得话都没了—— 俗话说的好,宁拆是做秒不拆一桩婚,有你这么劝人的嘛?金蟾的相公是百里……打着灯笼都挑不上的好男人,你别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就跟着参合,人家相公是生了病,不想连累金蟾……” 孙尚香眼见北堂傲那头气氛冷凝,赶紧上来拉她好事的爹。 “既然你都知如此了,那你肯定知道定是金蟾她相公不行了,这说改嫁啊,弄不好就心心念念,盼着金蟾能赶紧趁着他还在,赶紧挑一个心地好,为人善,能对孩子们视若亲生的好爹,方能瞑目—— 哎哟,你别拉爹—— 金蟾啊,既如此,你得挑个实实在在的,最好是你相公也见过的人家的孩子,这种知根知底,你相公才能走得安心!” 1022.第1022章 锦上添花:一家人一个算盘 孙老爹今儿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一听柳金蟾再娶这事儿,就跟打了鸡血一般,格外亢奋,急得孙尚香,真想当着北堂傲的面一头撞死算了—— 糊涂爹哦,人家相公就在对面坐得好好的,你半条腿进了黄土,他都还年富力强,能再活个几十年呢! “爹爹爹——孩儿爹哪儿需要人手呢!你赶紧别吹了!” 孙尚香汗流浃背地终于送走她爹吧,孙家老母把话茬立马接了过来,语重心长道: “金蟾哪,你父母不在身边,也没人替你拿个主意,可婚姻大事毕竟不是儿戏,你一个人还罢了,可你还拖着三个孩子,你不需要男人,孩子们还需要个爹呢! 刚你孙老爹的话,听起来是没个伦次,但仔细想想,也不无道理,国不可一日无君,家怎可一日无主?你好生想想—— 这娶夫娶贤,可不能再跟以前似的,只爱漂亮了! 大娘我也不知怎么说,但……你说说你喜欢个啥样的,指不定就有大娘认识和知道的——趁着你在京城,只让你们见上一面,那家父母觉得你好,这一拍手啊,吹吹打打地借着这屋子一闹热,你再回苏州也就多个人照应! 而且孩子也可以长长久久地接在身边带着—— 你前夫有病,怎么说……你若真喜欢他,不愿二娶,但也该让他走得……” “娘,怎么你也来了!” 才把自己老爹哄进厨房的孙尚香,回头一看,她娘怎得了,怎么今儿也跟她爹一样,开始疯魔了? “你这孩子,什么叫娘也来了,这是和娘说话的态度?金蟾是你过去的手下,人家喊你一声姐,你就该为金蟾也打算打算—— 她一个女人带着三个孩子在外,就是做官也不利索啊? 真是的,说成日里忙于公务,不知关心关心旧日的属下,这回了家,也跟个没事人似的,不知管家理事还罢了,自己儿子到现在还没嫁出去,也不知着急!” 孙母言毕,立刻起身佯作生气一般走了。 柳金蟾心内立刻心如明镜:得,这是想把她招做孙媳妇了……也不觉得她年级大了点?当然比起八十的老太十八的小伙,她柳金蟾和孙雲这点年级还不算什么! 柳金蟾努力伪装出没听明白的模样吧,对面的颜丹青忽然就跟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突然拿眼开始看刚给柳金蟾换了碟子的孙雲,开始用余光,像替柳金蟾开始参谋一般端详起来: 人不美吧,但也是清秀小佳人!身材笔直,不算很高,但举止娴雅,进退有度,不说是落落大方吧,但也是小家碧玉一枚…… 孙雲也是个待嫁的孩子,一见颜丹青,甚至其他听明白孙母眼下之意的叶二、吴金华等几个深谙就里的男人,也下意识的开始关注孙雲,羞得孙雲一时间躲进了厨房,死活不肯出来了。 情势的变化,是如此的快,北堂傲都来不及反应,刹那间已有自己周遭都是财狼虎豹,全都虎视眈眈地,等着他松口—— 一松口,就似要把属于他的女人孩子,全部瓜分而去了—— 他北堂傲还没死——还没进宫呢! 怎得,个个都见不得他北堂傲好,见不得他北堂傲过日子么? 北堂傲气、恼、恨,又不便发作,想暗中踩柳金蟾几脚吧?偏巧一张的桌子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的腿要踢翻柳金蟾,也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儿! 收拾不了柳金蟾,北堂傲眼一斜看见了一直跟饿狼般紧盯着他,几番伺机靠过来都被奉书几个刀背一横,暗暗挡了回去的慕容嫣,不禁嘴角冷冷一勾: 这人心可真是,锦上添花的人层出不穷,雪中送炭的无一!看看这给柳金蟾说媒的热闹场面,怎不见谁来关心关心,还不知还要打光棍几载的慕容嫣呢? 那头慕容嫣一觉察到北堂傲的脸似乎有些微微转向她,想也不想,就赶紧向北堂傲道: “金蟾素来炙手可热,不说她现在正夫之位空悬,就是她相公当日在时,她也是狂蜂浪蝶地招!当她相公,也真是磨心的紧!” 一听此言,正恨那头围着柳金蟾摇头摆尾,把他这个尚在的“柳家正夫”直接无视掉的北堂傲,立刻借着这话,就冷不丁地故意用柳金蟾及众人恰好能听见的低音,冷冷道: “这么说……你慕容捕头,才是个可以倚靠后半辈子的良人咯?”你以为本公子是三岁小孩? “呃!” 北堂傲此音一处,各处啥刹那间寂静,大周人等级意识深入骨髓,柳金蟾再是大官,但在嘉勇公面前,也只能算只蝼蚁,官是什么?不过是个士族,公是什么,贵族——可世袭的贵胄! “难道我……” 慕容嫣旋即要做第二次表白,刚北堂傲是要那边的人听见,此刻他还能容慕容嫣在他面前放肆,豪言壮语那些个压根就是谎言的海誓山盟? “你好,怎不见人也给你说说媒?也说把他孙子嫁给你做相公呢?” 北堂傲故意笑脸盈盈地,柔柔问道:“都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好女不愁没男嫁,你好,还会一直单着?还是说不上相公,当本公子是个傻子,能连哄带骗的?” 慕容嫣呼吸一窒,立刻想到那年北堂傲在苏州追着柳金蟾死不要脸,想洞房花烛的事儿,不禁心内醋意大增: “刚还说要从一而终,你可知什么才是从一而终?” 北堂傲神情立刻一冷,柳金蟾也顾不得刚还被北堂傲奚落,忙从旁帮腔道:“慕容姐,真是关己则乱……” “柳金蟾,我慕容嫣和北堂公子说话,还轮不到你来插话?你算什么个东西?” 慕容嫣心内正火,一听柳金蟾的声音,更觉是火上浇油,开口就是极冲的火气: “别以为自己讨男人喜欢,就四处都来插一脚—— 想四处装好人,哄骗男人是吧?你有着闲心,你去把你屋里的男人哄回来,我慕容嫣才佩服你是个真女人! 别成日想着,在不知你根底的男人面前花言巧语,装好人,你也不问问你是个好女人吗?” 1023.第1023章 指桑骂槐:借人说事说金蟾 尼玛,又翻炒旧话! 她柳金蟾自认除了对薛青和北堂傲有亏欠外,真没觉得她欠了谁的,倒是那些个借了她钱的债主们,欠了她好些钱! 柳金蟾欲辩论上两句,可问题谁信她啊,怪只怪自己素日里不在乎名声,这下好了,需要名声时,没有名声了。 所幸,她开口也雄辩不了什么,挑起话头的猪队友颜丹青终于良心发现,开始打抱不平了: “你家好人不好人,搞得你像她前夫似的!她前夫为啥要和离,你知道不?张口就喷粪!” “你说什么?” 慕容嫣一听“喷粪”二字,挽起袖子,朝颜丹青过来就是劲风十足的一拳,幸得孙尚香人快,抬手就生生接住了慕容嫣使出全力挥出的一拳,不然颜丹青就要蒙赐熊猫眼一只。 “你……你你你……你……君子动口不动手!” 和柳金蟾一处逞惯了口舌之快的颜丹青,当即吓得脸色发青,语无伦次,霎时间忘了自己刚才是想说甚。 柳金蟾也吓得不情,但天生当大姐的烂性子,明明自己也是排骨一把,可偏偏一瞅慕容嫣要动手了,想也不想,人就往颜丹青这儿冲,待到她回神,她已经站在了颜丹青的身前,与慕容嫣只隔着一个孙尚香了: “……”怎么会在这儿? “柳金蟾!” 千钧一发之际,北堂傲纵然对柳金蟾万般怨恨,但临到这节骨眼儿,也是吓得霍然起身暴喝出声。 待到他回过神,发现所有人的目光再次全部落在他身上时,北堂傲微微愣了愣,然后左右环顾了一下,无视众人惊诧的眼,无比从容镇定地,朝着那头纠缠在了一起的四个女人,冷冷地哼出声: “你相公……” “可不想后半辈子,照顾一个瞎子!”的话在忽然觉察到身后的奉箭猛了他时,陡然间将话语改作了: “可不想改嫁前,被人说是薄情寡义,弃一个瞎子不管不顾!” 言罢,北堂傲收收气,好整以暇地落座整理袍子,然后继续喝他的茶,余光瞅着那边尚未举起的手,大呼出一口冷气,暗赞自己好反应的同时,他又不忘补了数语: “怎么说也是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对你这点感情,还是有的……纵然你成亲这许多年,满心除了功名利禄、姐妹之情外,丝毫没有对他有一丝怜惜之意!怎么说,他也是你三个孩子的生身父亲吧? 为你操心,为你六年来抚养孩子,还为你的前程奔波打点,甚至筹谋——无论是他,还是我北堂家,都没有亏欠你半文吧? 可恨你也算是个读书人,却还不如拿乡下人,知得那戏词里唱的‘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共枕眠’,懂得一点点珍惜—— 罢罢罢!你无心,他亦情已耗尽……你就一心去思慕你的红颜知己们,笑卧花丛,无情无义去,仍凭他雨打风吹,兀自强撑! 本公子就不信,他难不成离了你,还只有死路一条了?不见活路了?” “呃……”柳金蟾有点晕,下意识往另一边看,隐隐约约好似明白了什么,要配合两句吧,北堂傲可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哎—— 好人拉你你不走,鬼扯你,你跑得飞快!有眼不识金镶玉,你也就只配在这胡同里落魄一辈子—— 刚才那位孙老爹,你也莫一口一声一个‘柳大人’了,她啊,离了她相公,这官还不知道做不做得久呢! 柳金蟾,本公子今儿就这么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吧,苏州知府朝廷已另派人去了,你啊,就傻呆呆地住在你这—— 背着你相公,偷偷养的小男人这儿吧! 对了,别睡得太死,小心你亏心事做得太多,夜半有来敲门的!” 这话…… 难道还会有刺客? 柳金蟾微微有些汗淌,待要试探着问两句吧,北堂傲已经掉转头去向着慕容嫣:“慕容三小姐,真是脾气不减当日,还是这般说一不二、雷厉风行!”打一个书生也好意思逞狠…… “刚你说这‘一日夫妻百日恩’,本公子就有些不明白了!” “……什么……什么不明白?” 慕容嫣微微一愣,不懂北堂傲何以主动提及这事,明明避讳的不得了。 “这话……怎得问本公子呢?”北堂傲轻轻一笑,故意朗声道,“早十年前,就听你令尊大人说起,说是你和璟公主即将成亲,还情投意合,璟公主更是对你中意得不得了 ——所以本公子就不明白了 ——你刚才说对本公子一往情深,痴心十年未改……说得本公子都有些茫茫然,只当你是真犯了人人说得旧疾,一时将本公子错认了 ——但……就是错认了,你也不该一来就对着本公子嚷嚷什么‘喜欢’本公子,还‘打小就心里只有’本公子,这话…… 亏得你今儿是当着大家嚷出来,本公子也算是个嫁了人的男人,心里有些分寸……但就是如此…… 慕容三小姐,本公子也不知你打哪儿听人说璟公主嫁了的消息,可……本公子毕竟是个有妇之夫,虽然人人都说本公子与妻主不合,天各一方好几年,人人都说本公子要改嫁了…… 然,本公子姓北堂,不姓战,更不是什么公主,也不能让你当上什么驸马,膝下还有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就是真走到了改嫁那一步,那也是拖儿带崽地嫁! 你们慕容家那么高的门第,本公子哪敢高攀?” 慕容嫣一听,忙要说“不在乎”,反正那三个孩子不是北堂傲的,带着改嫁根本就是无稽之谈!除非他妻主死了—— 但就是死了,北堂傲顾及名声带着嫁进门,她们俩的孩子才是正经的嘉勇公爵位承继者,何来忧虑,权当三个下人养着也是一样的—— 何况那边柳家族长还未必同意,再是小户人家,也是书香门第,三个儿子纵然是赔钱的,也是柳家血脉!岂能让北堂傲这么一个二嫁的男人带着改嫁?别说不是亲生,就是亲生,也没有改嫁带着孩子走的道理—— 除非柳家没女人了! 1024.第1024章 借人说事:北堂傲报仇不晚 但北堂傲压根就没给慕容嫣再次表白的念头,更不可能让她开口个没完没了,又贫乏地把刚才那些个鄙薄的话语重复一遍: 他的戏可怎么开场? “再说了,本公子就是要二嫁,那也是非正房不进的!” 北堂傲接着淡淡地笑言,要把他当年未曾来得及与慕容嫣亲口说得话,借着这段日子好好儿与慕容嫣说说,让慕容嫣心里好生想想,他北堂傲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以为得了他的身,就能轻易要挟他甘心为妾?当今皇上现下想纳他入宫为妃,都以皇贵妃为诱,更别说当年皇太女,在他和战蛟之间选择时,一直暗示:立他为正君,战蛟为侧君—— 他日登基,他北堂傲为后,战蛟为皇贵妃! 思及十年前的恩怨,北堂傲只觉得恨意翻涌,趁着而今柳金蟾正好都在面前,他正好一面好好的奚落奚落这慕容嫣,随带让柳金蟾好生看看他的手段,别当他北堂傲的便宜是可以像其他男人那般,是可以白吃白拿白睡,不用有一丝后顾之忧的! 哑巴吃黄连,他北堂傲是当年有苦说不出,可而今,撕破了脸皮,谁都不是好惹的! “就是这正房吧,你说,以本公子娘家这门第,本公子这出身,不管怎么说,她家没有公侯伯子男,本公子也不能抬抬眼皮吧?” 说着,北堂傲喝了口茶,又接着教育慕容嫣: “这是家世,论人吧,本公子也看不起什么举人状元……而且本公子这年纪,也等不起谁再一级级往上爬,就本公子前妻,这而今也是刚刚提了正四品的顺天府府丞—— 可怎么说呢? 不识好歹,真以为自己是个白鹭书院的书生,走了一年大运,考了个状元,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敢不把本公子放在眼里,自以为翅膀硬了,想单飞—— 这不,本公子一句话,停职待用,现在……窝在她,也不知她哪个小妖精的院里,前程未卜呢! 慕容三小姐,你说,天下怎么有这么不识好歹的,狼心狗肺的东西呢?” 柳金蟾汗淌:这哪是说慕容嫣分明是指桑骂槐呢! 柳金蟾抿唇,慕容嫣起初听北堂傲的话,是嫌弃她而今什么功名都没有,出身也没有了,才觉得气馁,想和北堂傲争辩几句,不想北堂傲话题一转,就到了他而今貌合神离的妻主身上,便不好开口,此刻耳听北堂傲这么一问,立刻好了伤疤忘了痛,受宠若惊一般道: “确实不是个东西,既如此,和离就是了——再嫁……” “她不是个东西,本公子倒也认了,怎么说,也是长辈们打小定下的亲,再是破簸箩,本公子也是只能认了,大不了好生教教她乖,无奈她不想乖,本公子也是只能成日里对天长叹,只恨自己怎么就这么命苦,怎得遇人不淑呢!” 北堂傲叹毕,又向慕容嫣道: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你说本公子命不好,嫁了这样的妻主已是大不幸了吧!人人都说没见过这么不识好歹的! 慕容三小姐说得简单,这和离……谁会说女人不好?还不都是本公子这些男人的不是多?做得再好,她不欢喜你,也是鸡蛋蛋里挑骨头,满嘴都觉得是刺儿! 再者,这和离了倒是容易,只是…… 再嫁……本公子就更不敢想了,一个这样,若下一个还不如她,又当如何?” “找个知根知底,懂你的,心里真心有你……”慕容嫣循循善诱,“不管怎么说,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还‘知根知底’,‘真心有你’?” 北堂傲忽然就跟听了什么大笑话似的,微微提高了声儿喷笑出来:“慕容三小姐,说笑话呢!这‘青梅竹马’,还‘知根知底’的倒是不少,不过大户人家,男女有别,看见的,听见的,不过都是些道听途说来的,至于‘真心有你’? 这上嘴唇打下下嘴唇,都是胡扯的聊斋,夫妻还大难来时各自飞呢?两个见面都隔上老远的,能有真心?痴心妄想还差不多!” “也不全是这样的,也有好的!例如……” 慕容嫣忙要替自己表白表白,北堂傲复又开口了: “说起这例如吧……本公子倒是近来听人说起了一桩事儿,也不知真不知假,但听人说来,倒是有几分意思。” 北堂傲说道这,喝了茶,顿了顿,又好似与慕容嫣谈天说地,却又微微努力想要像打情骂俏般与慕容嫣隔桌,当着众人低嗔道: “说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儿子,其模样不说多好,却也是远近闻名的美人,但常言说的好,红颜多薄命。 偏偏他命就那么薄,不偏不倚遇见了一个靠着他娘当了个芝麻小官的庶出女儿——这男孩可是嫡出! 哎呀,也是命不好,明明都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凑到一处的两个人,就恰好逢上那年宫内选妃,各地选派秀男入宫备选,男孩是个美人,当时又未婚配,自然就是榜上有名! 一入宫门深似海,而且京城那么远,皇宫那么大…… 哎长话短说了,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鬼使神差的,那女子就取得了那男子的信任,二人背着家人躲开家仆,私定了终生—— 可谁想,那宫里的人还没来,女孩就攀上了另一个大户人家的儿子,人家许了她将来高官厚禄—— 你猜怎么的?” 北堂傲笑问慕容嫣,声音可谓格外地轻快。 这还有问吗?慕容嫣立刻知道北堂傲这是在质问自己,当年的旧事呢,脸不由得瞬间涨的通红: “也许故事不是你这么想的!” “想不想,本公子哪知道,本公子只让你猜,这女的后来做了什么事儿?难不成你是这女的?” 北堂傲故意出声来,调侃道。 “能怎么的,肯定攀龙附凤,另攀高枝了呗!”话多的颜丹青立马大声笑道。 “精彩!”北堂傲拍手笑道,“就跟你说得一般模样!而且不仅如此,这女的还想当好人,装痴情呢?” 1025.第1025章 一吐为快:真想你乱箭穿心 “难不成那女的还倒回来装可怜,昧着良心说她也是迫不得已,都是父母之命?”太不要脸了! 听故事入了迷的颜丹青不禁脱口而出,言语之间满是义愤填膺,完全未意识到身侧的不远处的慕容嫣已经开始坐立不安。 北堂傲端起茶杯不紧不慢地抿上一口,虽然旧事他早已经告诉自己都过去了,可今日再次提及,他还是难抑制内心的各种耻辱与恨不得当时就死了才好的叫嚣,努力保持在自己脸上保持恬淡的笑意,奋力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别人”的故事—— 又或者,他今日不提,就永远不会让慕容嫣看见自己的无耻! 也不能让慕容嫣闭上她在他身后,本末倒置地宣扬所谓的痴情——知她到处私下里佯作痴情,骗人说他们曾是多么天设地造一对,是多么多么的荒诞可笑: 他们有过感情吗? 她,配得上他北堂傲吗? 而她知道,她究竟在过去做了一件多么恬不知耻的事……又在与人扯着怎样,连她自己都分辨不清的谎言! “那位姑娘言轻了,这等事怎是一个无耻龌龊能概括的?贪得无厌又见利忘义,得陇望蜀又不知悔改……” 北堂傲隔着纱幂轻笑与颜丹青:“最最最令人发指的,还不是她这薄情寡义,而是她—— 前一刻海誓山盟,后一刻翻脸无情。 待到被另一家公子嫌弃拒婚后,居然又能厚颜无耻地来言说痴情不二 哎—— 天下负心人多,然,可以厚颜无耻如此的,却是戏里也难见!” “哎——想来也是那公子……” 吴金华忍不住要插上三言两语,柳金蟾只看对面慕容嫣那脸色,以及北堂傲异于往常的“轻笑”,就心里暗暗打鼓,心知北堂傲说得这些,只怕就是他与慕容嫣的旧事了—— 至于为什么要当众说,还是当着自己说,柳金蟾想不明白,难道是气疯了,要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试图泄愤,暗骂慕容嫣? 柳金蟾可不敢多想,要知在这大周,女人纵然是始乱终弃,在世人看来,也只是男人错的多! 她担心起这个,吴金华这一开头,柳金蟾就心知要糟,赶紧抢过吴金华话头,赔笑着笑向北堂傲道: “罢罢罢!这是别人的旧事,你就是路见不平,也不该拿来说说,再者,说来也没甚意思!不过给人徒添笑资!让当事人听去,知点廉耻的还懂几分懊悔,若让不知羞耻二字的轻浮人听去,弄不好还当一桩艳闻,拿来与人炫耀? 何苦让那位公子又徒添烦恼?” 北堂傲抿唇,刚才差点因吴金华一句话,就要瞬间恨得浑身法多的他,静静地斜眼偷瞅柳金蟾的脸,聪明如他,自然知柳金蟾已知故事的原委,明明此前还想着反正脸皮都撕破了,自己和慕容嫣的破事,可能就没柳金蟾不知的,欲要破罐子破摔,也要把慕容嫣摔出个头破血流、体无完肤的他—— 此一刻一颗心还是不由自主地悬了起来: “可不说来与人听听,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这般逍遥自在,厚颜无耻说自己怎得痴情的一副‘狼心狗肺’相,真想问问上苍,怎得这样的女人还能活到现在,而不是人人得而诛之,恨得本公子,只想将她乱箭穿心,然后看着她慢慢血竭而亡!” “这一定有误会!” 顾不得众人侧目,慕容嫣霍然起身,恨不得即刻扑向北堂傲好生解释一番,她真正是一腔真心,满满的真心!无奈她想动作大,可北堂傲的近身侍卫们,尤其是那外圈的女人们一个个虎背熊腰,愣是暗暗地将慕容嫣禁锢在掌下,任凭慕容嫣多么想要奋力的有所动作,也只能被强压得难以动弹! “这有什么误会,本公子可没兴趣!得闲儿,又去和他妻主说说—— 说你对她相公无论过去还是今时今日,一直多么得一往情深,多么得情深如笃,甚至念念不忘—— 再然后,再把同样的话,再重复一遍告诉你没过门的相公,与璟公主好好说道说道,看你得陇望蜀,贪得无厌的国公夫人梦,几时能得以美梦成真?” 本已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收敛的北堂傲,一听慕容嫣这句好似喊冤一般的叫喊,刹那间将心里憋屈了近十年的愤愤之情,借着齿间一字一句的冷笑,冷冷哼出声,许是得到了柳金蟾言语上的维护,北堂傲此时的话也不含沙射影某某人,干脆直指慕容嫣: “慕容嫣啊慕容嫣,你当男人都是软柿子,谁都是可以当软的捏? 你当北堂府的人是可以让你拿捏的小户人家?实话告诉你,本公子娘家就是养得一条狗,也比你慕容家的小姐精贵—— 瞪本公子作甚? 本公子,今儿就在这儿,把话撂下,你干得的事儿,本公子一定会代人向你一点点得讨清—— 顺天府的大牢舒服吧? 十年来捕快当得还算舒心吧? 当着驸马再娶名门贵妾的美梦做得甜不甜?慕容家几十年辛苦经营,如何?驸马当得格外惬意吧? 鲤鱼跃龙门,不是条条都能那么幸运的!” 北堂傲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的“本公子不欢喜,照样让你与你合族老老小小转眼赤贫!”突然就被对面的一个手势打得,一刹那咽回喉。 旧事重提,太多的话想痛痛快快地一吐而快,然…… 世俗对男人的束缚,恨也只能恨自己当年眼瞎,无论自己被伤得多惨,即使几乎要被内心巨大的强压压得喘不过气来,他也没有一吐而快的权利,只因为—— 只因为他北堂傲是男人,一本《烈男》将所有的男人原本遭受的不幸,都写成了男人该为此去死,该自残……方能以证自己清白和知廉耻的佐证! 他能说什么?正如柳金蟾所言,慕容嫣对他做的那一切,用世人,尤其是男人们的眼光来看,慕容嫣千错万错只有薄情寡义,而他,一切都是咎由自取,即使死了,也是死有余辜,不死都没天理…… 1026.第1026章 各怀鬼胎:退一步海阔天空— 北堂傲咬咬唇,很想很想问慕容嫣‘债主多不多?若不算多?那是本公子还不够狠,再过不了多久,你们合族流离失所……或者……颠沛流离,四处逃亡才有意思……”,然,他而今无任性的理由,也不可能就这么与慕容嫣撕破脸,所以—— 老鼠要慢慢玩死,才是一只懂得报复乐趣的猫! 北堂傲的眸光静静地掠过柳金蟾那头微微担心的“眸光”,然后垂下眼角,反复提醒自己“宫里的细作”还在: “不过……” 北堂傲刚压抑着愤懑的言语,转瞬被挤成几分试探: “慕容捕头,刚对本公子说得那番话……着实令本公子困惑,是误认了人?还是错把本公子当成了璟公主? 说起来,你一直说误会、误会! 难不成,是本公子那位认识的公子,当年误会了你?你没有始乱终弃,而是一直挂牵?” 柳金蟾有点晕,微微不解北堂傲这言语里斗转的玄机,难不成与门口,又或者他身边的诗笺相关?若论北堂傲的性子,他素来是我行我素,骂完了,骂爽了,才会有丝丝回转才是! 柳金蟾努力不插言,任凭对面抓住了机会的慕容嫣,再度激流勇进,大声向北堂傲又一次袒露心迹: “我慕容嫣对你……说得那位公子,痴心可表,不然……本姑娘怎得如今还未成婚?” “这话就奇了,刚才你还说,是对本公子情有所终,怎得,本公子说了那位公子,你又对那位公子痴情不忘了?” 北堂傲故意戏谑一般笑向慕容嫣,意有所指地暗示道。 慕容嫣能说什么?北堂傲暗示她该说什么她岂有不知道的?说到底还是他而今还是死爱他的面子,不愿人说道他婚前与她有过什么—— 更不愿意人把他与他刚才故事里的某个公子有所关联! 要直接当面戳穿他的伎俩? 她还能有好?和好如初,就跟别想了!尤其而今还有个颇令北堂傲青睐有加的柳金蟾在…… 咬咬牙,慕容嫣只得在心里重复了一遍爹爹的再三叮嘱的“男人都是需要哄的,尤其是这没出嫁的男人,个个都是金枝玉叶的小家雀”,深吸一口气,默默地告诉自己,待到她们成亲后,她再慢慢教北堂傲……还有战蛟,什么是三从四德,别真当自己出身贵胄,就不把自己男人的本分做好—— 一个字忍! 两个字再忍! 说白了,退一步海阔天空,先哄着娶进家门,再一个个收拾,也不晚! 想罢,慕容嫣只得委曲求全地迎合北堂傲的所指,强自露出一副“你说得对”的无可奈何样,奋力压低语气编聊斋自黑、道: “北堂公子教导的极是……只是,慕容也未说谎,虽然……虽然……慕容对那位公子曾……曾有过心……动…… 但,慕容对北堂公子才是真心真意!慕容对北堂公子的心天地可表!从在勤国府远远地初见到北堂傲公子匆匆那一瞥起,慕容就惊为天人,自此念念不忘—— 即使……” “即使本公子六年前嫁了人?而今已是三个孩子的父亲?” 北堂傲无视慕容嫣那一脸伪装都不像的“心不甘情不愿”的拙劣演技,心内泛出一丝丝冷笑,然冷嘲似的语气,却故意透露出一丝丝好似感动的“继续试探”,暗暗引诱慕容嫣心生期待: “你也一样初心不变?” “心若磐石!”慕容嫣答得坚定不移! 北堂傲好似受惊一般,忽然顿了一下,然后好半日沉默不语,待到大家都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时,他方无比忧伤地幽幽地叹了句: “若本公子妻主,有你一分心,对本公子有一分在意,尽上一分为人妻的责任,本公子和她又何至于走到而今形同陌路的地步……” “你说……夫人怎就对本公子不上心……不好呢?” 也不知是北堂傲突然犯了病,还是怎的,他说了刚才那番话后,忽然就好似看不见众人一般,恍恍惚惚地问了这么一句。 “也或许是夫人年轻,待到夫人再年长些,性子收敛了,就懂爷的好了!”奉箭赶紧故意上前“劝”道。 司棋则如吐槽一般,嘀咕道:“门不当户不对……乡下的还是乡下……” “司棋……主子的话,你混说什么!”奉书立刻喝止司棋,故意示意这是在外面,然后向北堂傲道,“爷,你别听人胡说,夫人不过是让那些个狐狸精迷了心窍,可能再过二日,就又回心转意了!” 司棋立刻撅嘴,露出不屑的一哼,不过才出一声,就被奉箭瞪了回去,只得赶紧低了头。 “爷,你看你,一想起夫人,就难受……不如咱们早些回府!再一会儿,姑老爷见不到爷回府,又得着急了,太医还在府里等着给爷您搭脉呢!” “搭脉作甚,成日里就让本公子吃药吃药!本公子根本就没病——吃死了,正好乘了你们的夫人再娶的心思!” 本公子说着人却自顾自起了身,也不与大家打招呼,就径直朝着院门去,临到院门时,忽有又想起什么要紧的事一般: “奉箭,本公子才想起,那日本公子让你给夫人捎去一百两银子……夫人身上钱不多……你是不是忘了拿钱去,让她在敖关没钱花,她才欢喜上别人,不欢喜本将军……对本帅变了心?方动了停夫另娶的心思?” “爷,你又糊涂了……夫人在苏州做官,何时去过敖关?”奉箭一时也不知北堂傲此话的意欲为何,但自幼跟随可不是白跟的,一见北堂傲这架势,立刻迎合而上: “爷这是又糊涂了!” “就是!”奉书也跟着附和,“爷这三年在塞外呆得久了,又晕了不是?夫人在苏州做官,每年有俸禄不说,还有老家寄去的家用呢!如何会去敖关?又何曾短过钱?夫人每年还捎钱来家给爷养姐儿和哥儿们呢!” “是啊,每年的田租和家用,夫人都让人捎回来给爷的贴补家用!区区百两白银,夫人如何看在眼里!” 1027.第1027章 装疯卖傻:一计不成又生计 后知后觉想起奉箭在奉书的话,方想起爷临来时的叮嘱,赶紧追着奉书的话,左顾言他地继续道:“爷,可不是又糊涂了!” “是这样?”北堂傲故意再又重复问了一句,“咱们也没给夫人捎过银子?夫人还寄回家用?她哪有闲钱? 本将军一直记着,夫人虽外面看着风光,但其实一直拮据,她娘也因她是庶出,不怎么待见她—— 奉箭别忘了,一会回去,就从肖将军哪儿匀些钱,给夫人捎钱过去,那边处处都需要打点,莫让夫人捉襟见肘,让人笑话了! 还有营里的饭菜不好,你记着给夫人多挑几样有肉的菜过去,天天喝稀饭,怎么会有好身体!” “是是是!奉箭一会儿就给夫人挑几样爷爱吃的菜,给送过去!” 奉箭只得一路答是,虽知北堂傲是装病,但……这么装,不会让夫人误会吧? 奉箭话还未落,刚还“心心念念妻主没钱”的北堂傲,忽然又恼了似的,突然疯了一般,又掉转头,狠狠地朝着也不知是柳金蟾还是慕容嫣拔枪过来—— 吓得众人立马纷纷退出半丈有余,还不及明白怎么回事,就一个个眼睁睁地看着北堂傲转瞬将一张八仙桌戳得只剩满是枪眼: “你是不是,对本公子变了心?” “爷——爷——”奉箭奉书等人立刻佯装很是艰难地死命拽住,“夫人回苏州了——回苏州去了!” “回苏州了——她怎么可以又丢下本公子走了? 本公子对她那么好—— 她是不是觉得本公子没有那贱人尊贵?还不够漂亮,才又变心了? 她怎么可以这么对本公子,不行,本公子要去找她——要她说个明白,她为什么不喜欢本公子了?为什么不要本公子,要娶那小贱人? 不行,备轿——立刻备轿——本公子要立刻去将她追回来,好好问个明白……为什么……为什么本公子对她那么好,她却要娶那小贱人,弃本公子不管不顾?这般无情无义,难道她对公子写得那些个不离不弃,共白头的海誓山盟都是骗本公子的?” 就这么来得毫无预兆的北堂傲,又怎么在所有人吓得魂飞魄散之后,又一阵风似的,扬长而去…… 这这这…… 孙尚香顾不得直打哆嗦的腿肚子,就开始抬眼看柳金蟾,微微有些明白为何当初柳金蟾为什么无论如何也要弃夫只身去苏州的缘由了—— 看样子什么她相公心里有别人都是假,疯得舞枪弄棒,动不动就喊打喊杀才是真! 习以为常的柳金蟾最是镇定,只是她放眼过去看见的慕容嫣也不比大家好到哪儿去,苍白的脸,一时也看不清是对北堂傲的疼惜,还是此刻已有所畏惧? 唯一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北堂傲刚才那故意说出的疯话,为何故意把她和慕容嫣混为一谈?要知,北堂傲从不做没有价值的事—— 尤其他还扬言,不会放过她和慕容嫣的话…… 挑拨离间? 挑拨离间,需要把自己搭进来? 以他的谋略,要挑拨离间,无需如此兴师动众,只需……只需在无人时,悄悄暗示慕容嫣,她柳金蟾对他有所图谋就一切足够! 难道宫里还不放过北堂傲? 柳金蟾苦思。 慕容嫣也没好到哪儿去! 虽然人人都说北堂傲疯了好几年,她也知道,但……直到今日她才知北堂傲的“疯”已远远不是他六年前出嫁时的那般,只是神叨叨地想一出是一出,而是……说要砍人就要真砍人的模样了…… 短短六年……如何就疯成这模样? 说不怕,哪是骗人的! 慕容嫣可是亲见在战场见过北堂傲大刀一横,血染一片的壮观场面,儿那时的他,还只是英雄少年……且不说手脚的长度,就说而今的力度……整个人都好似能赶当日的他两个有余了! 刹那间,八仙桌即刻成蜂子窝……试问这天下有几天能挡得住他的银枪? 慕容嫣才想到这,脑中就出现了另一个躲在层层纱帐内,说起话来还似娇不胜羞……而今却以千人枕而被许多人诟病的璟公主—— 天生的神力的他与北堂傲在伯仲之间! 但,那璟公主嫁不嫁她?尚无定论不言,他那乱七八糟的事,与十余年来闲暇之余就习武纵横沙场的北堂傲比,还能相提并论么? 慕容嫣很迟踌躇……尤其为自己的小命悬着心,论理北堂傲是她不能不娶的,可他疯成这样,还需要她娶,真需要她再去负责么? 慕容嫣开始为自己寻找各种借口,无奈她信念动摇,某双眼却盯着她,闪烁着各种异样的眸光—— 奉箭哥哥说: 别看爷这半月终日围着夫人和三个孩子团团转,其实这男人心里,念念不忘的还是这慕容嫣,毕竟是命里的第一个女人,也是真正想嫁的那一个—— 不言她无论是模样还是出身,样样都在柳金蟾之上,就说这风评,数年来洁身自爱严以律己的一言一行,有哪一桩是夫人可以媲美的?就是她当年鬼迷心窍恋上璟公主,爷当日年轻气盛,一时想不开,而今…… 五六年夫妻之间貌合神离的日子过下来,旧日的棱角还能有几分?仔细想来,女人三夫四妾那也是情有可原,毕竟是女人,谁没点花花肠子? 尤其和夫人那堪比三宫后院的老相与数比,慕容嫣可谓是用情专一的人了! 奉书哥哥还说: 虽然爷嘴硬,死犟着好马不吃回头草,但……爷其实心里早就后悔了,只是这慕容嫣傻得紧,不懂爷的心思,干巴巴的就只会嘴上说说,一点实际行动都没有—— 你说,有女人追男人,不说非要花钱,但人前大献殷勤,人后温柔体贴,总是暖人心的,何况咱们爷是个死爱面子的性子! 真是急死个人,你说这慕容嫣老这么不开窍,爷不得还和夫人缠不清?爷的好日子也不知何时才来,咱们这些奴才们的罪也不知还要遭到何时才能是个头! 我就奇怪了,怎得爷当年会看上她? 1028.第1028章 各家算盘:雾里看花碟中谍 入画哥更是附和说: 当年不是年少冲动嘛! 其实,爷就是等慕容嫣对他多点殷勤,一夜夫妻百日恩,,别听爷说什么要借夫人报复慕容嫣什么什么的,没改嫁前不许夫人再娶什么什么的,明说穿了…… 爷不过就是想借着夫人的这座桥梁,暗度陈仓,欲与慕容嫣重修旧好,早点改嫁慕容家,脱离乌合之众的柳家土牛窝…… 末了—— 奉箭临行前还悄悄叮嘱了夕颜: 爷的心思,你也知道他不爱人猜透,毕竟他是个男儿家,又出生贵胄,当年又受了那等委屈……若还说自己对慕容姑娘旧情难忘,难免脸上难看,也不敢开口。 但他不说,这么想东说西的,拿着旧事说事,这哪个女人能猜透咱们爷弯弯绕绕的心啊?骗他心里还急,但越急就越语无伦次,把好话都往反里说——全是面子惹得祸! 你说,咱们自幼服侍他的,再不帮帮爷,爷这苦日子可何时是个头呢? 哥哥和你说,一会儿人散了,你悄悄去找慕容嫣,就说每日看爷,夜夜为情所困,孤枕青灯的,心疼不已,记着千万只字别提夫人和姐儿哥儿,以免节外生枝,女人嘛没有谁是愿意自己男人除了她以外,还有别的女人的。 你就说—— 爷当日嫁进柳家也是逼不得已,而且夫人三年前就给了爷休书—— 他们夫妻早已劳燕分飞,妻不妻,夫不夫了,不过是爷天生好脸面,不愿在她面前承认,想给自己多留些贵公子的颜面! 其余也别说多,只说爷早就想改嫁了,嘴上说要死守柳家,其实府里相夫人和老爷那儿早几年就给筹谋上了,只是需她慕容嫣凡事有个人人见得到的殷勤,再添些持之以恒的情深不变,大府邸的面子攒足了光,大家一劝,再请媒人三番五次到府上说道,老爷和国夫人那儿才好顺水推舟—— 再者,爷再怎么说她,也是对她有情,不然……以爷的性子,真不见待她,根本就是眼皮儿都不会抬一下—— 此外…… 夕颜啊,这慕容嫣最是爱财,加上家中又负债累累…… 哥哥我和你说,要想让咱们爷如愿改嫁于她,不再动不动就看人不顺眼,挑咱们的刺儿—— 你还得暗示这慕容嫣,咱们爷嫁妆别说现钱上百万,就是老太爷给爷留得那些嫁妆,不少都是价值连城古玩玉器……更有旧年出嫁时宫里御赐的各种赏玩之物,据说与嫁公主无异…… 而且,撇开爷那每年的庄园田地租子,少说也有这个数,不仅她家的债能还上,就是日后挥金如土的好日子,只怕比当驸马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再者,当驸马,还怕公主一日改嫁,我们爷改嫁了一次,还能再改嫁第二次?就这一次,都需要她好好儿做给京城所有人看呢…… 要是,她还担心爷的病,你就再加一句: 说爷而今病成这样,都是因你而起,若你不想负责,迟早爷那日会砍到你慕容家来,我们那挂名的夫人可是名利兼收,已一走了之,什么都撇得干干净净的了…… 言语之细,即使让躲在一侧竖起耳朵一直旁听的诗笺,各种辨不明是真是假还是戏?嘉勇公素以足智多谋、好机变而闻名于朝廷内外,刚才那似疯未疯的模样,诗笺这一时半会还在回味里,谁想奉箭几个背着他偷偷又来给主子暗牵红线—— 难道,他们几个还没有得到消息……不知皇上已有将嘉勇公以养病为契机,召进宫,再伺机,册封皇贵妃的意思么? 诗笺犹豫自己要不要给这几个傻瓜透露点新消息,然他不及开口,就被奉箭一把拽了出去: “你怎么还在这儿?仔细爷跑丢了!” “哎呀,奉箭哥哥,你说夕颜笨嘴笨舌的,要是说不好怎么办,留诗笺在这,伺机帮帮他,也是帮帮咱们爷!” 诗笺忙笑向奉箭。 奉箭立刻附耳在诗笺耳畔道: “你个傻瓜,夕颜是夫人没怎么见过的,你在这儿,岂不是让夫人多疑?再者……咱们故意怂恿爷把夫人和慕容嫣安排在一处,为得就是常来常往,你杵在这儿,让夫人起了疑心……爷……夫人要是一怒之下走了,可怎么办?” “夫人……不是……”诗笺故意露出不解。 “你啊,先赶紧跟着我走!” 不由分说,奉箭愣是拽着诗笺一拖一个老远。 好容易待到诗笺躲过奉箭等人的眼儿,再次悄悄地猫回院里时,院里已酒足饭饱,不成器的夫人躲在墙角与不知怎么从荣国府爬出来的楚驸马: “柳姐姐我和你说哈,这白膏可好了,一擦上去,毛全没了——你看我这手,毛全掉了!” “哪儿弄来的?” “嘿嘿嘿——我相公搁在箱子里,我趁他没注意,就摸了一盒来,柳姐姐也抹抹,可好了,我给你也试试!我这两天都在偷偷抹,腿都滑溜溜的了!你摸摸我的手……” “柳姐姐也让墨儿试试!真的哦,好好滑……”也不知从哪个桌角钻出来的孙墨儿,居然也凑了一个头来,跟着叽叽咕咕—— 诗笺努力闭上两眼,忽略过那对你摸过来我摸过去的两断袖女,扶住自己就要吐了的胃,着实不解这娶了大周三个娶了大周最美男人的女人们,是不是吃了耗子药,放着屋里如花似玉的大尤物们不闻不问,几个臭女人瞎摸啥—— 哎呀呀,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白糟蹋了天物了! 抱持着一颗八卦心的诗笺,默默地从三人身后飘过,继续隐着身形寻找慕容嫣与夕颜的踪迹,只是…… 自认自己好身手,这屋中不会除了慕容嫣和孙尚香外,不会再有第二个习武人的诗笺,丝毫不解,为何他每移动一步,背脊上都有一种被野兽窥探的阴冷感,但猛然回过头去,除了那边三个无害的恶趣味女人外,他真的再也感觉不到一丝别的活物? 1029.第1029章 借力使力:魑魅魍魉各支招 难道他来这,已在嘉勇公的算计之中? 可嘉勇公不该已知道他诗笺,是皇太女悄悄安插在他身边的细作啊?他一直隐藏得很好……大家也什么事都告诉他,毫不隐瞒…… 诗笺深呼吸,努力拍去满心的多疑,欲再往里走,隐隐地就见到了鬼鬼祟祟的夕颜从哪边屋角佯作若无其事地踱步出来,诗笺心内暗叫一声“晚了”,待要喊住夕颜都怎么说的吧,又觉得自己何必多此一举,少时奉箭哥哥问时,顺道儿一路听听,岂不是两全其美,还不遭人怀疑,只是…… 他要怎么做,才能让嘉勇公不用进宫为妃一事付诸东流,还顺利成章呢? ——这嘉勇公进了宫,不用想,也是给怀王添了一臂之力,让皇太女宫内腹背受敌,皇上面前更是说不上话 ——枪头不如枕头,更何况是三年前,就被西域密探盛赞一夜七次不竭的嘉勇公呢! 这没进宫,就让皇上朝思暮想了三年有余,这一旦进了宫,人不迷人,皇上都要自醉,不知今夕何夕,自此将朝政交给皇后来打理,东宫如何还能有翻身之地,就连他也无葬身之地了! 一想到,当日皇太女许诺他的诸多好处来,诗笺立马提起十二分精神,论理,奉箭等人见柳金蟾已死猪不怕滚水烫,欲为嘉勇公寻一条的新的活路是条好事,只是…… 就怕上面一早还因嘉勇公疯病再犯而新生忌惮,下午就为着这慕容嫣和嘉勇公又要旧情复炽而起了占有之心—— 不怕上面轻看了嘉勇公,就怕上面一时冲动,一不做二不休,连那等等过风声也顾不得,倒先把嘉勇公弄进了宫去…… 这才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诗笺急! 左顾右看,那边欲和柳金蟾说点什么,盼着柳金蟾去哄哄嘉勇公,好歹他们有孩子,指不定夫妻俩念着骨肉亲情能舍小我,但…… 放眼过去,着实不往上流走的夫人,此刻还在和璟驸马,连带着孙翰林家千金一起研讨着男人私下里的用物—— 还不亦乐乎! 诗笺就是想趁个空去,无奈那璟驸马人傻嘴巴还大…… 诗笺正待要苦恼,忽然就想起了刚在荣国府外看见的,才刚张贴出的某张“缉拿楚某某”的悬赏告示—— 一百两白银啊,璟公主估摸着此刻正为私物被盗恼火吧? 诗笺暗暗吐舌,顿觉自己好生聪明,立刻翻身出墙,揭告示赠慕容嫣去—— 慕容嫣啊慕容嫣,莫怪哥儿心狠,怪只怪你过去艳福太深厚,活该这后半生偿情债! 这诗笺一来一去的倒腾,慕容嫣这席散后,可了不得了—— 简直就跟被两个超级招亲大花球砸中一般,有如回到十年前,自己同时被北堂傲和战蛟同时相中时的瞬间“找不到北”! 先是夕颜偷偷摸摸来,吞吞吐吐说了一堆,其实北堂傲乃至北堂府一直把她们之间的婚事搁在心上,只是碍于脸面,以及大府邸的尊贵等等,要她多多殷勤,好好表现,凡事都哄着,拨开雨雾见天明的日子不会太远—— 尤其是对北堂傲那份的身家的描述,还不及让慕容嫣飘飘然,幻想自己扎在了钱堆里安眠呢,一个也不知诗笺打哪儿招呼来的荣国府一仆从,就将一纸悬赏令,交到了她手里: “我们殿下说,此事要你来做!”说罢,搁在慕容嫣手里的还有一包所谓的“蒙汗药”! “殿下?”慕容嫣暗捺满心的惊讶与惶恐,明知故问。 仆从秋波冲着慕容嫣就是一个嗔怪似的轮转: “怎得,今儿晚上得了嘉勇公的好儿,就把我们主子忘了? 你可别忘了,没有我们主子点头,就是嘉勇公说破天去,你要想越过我们主子,娶嘉勇公,也是白日做梦!” 慕容嫣立刻收敛住刚才满溢的了不得,露出谨小慎微,陪笑道: “怎么敢,公主面前,还望哥哥多多美言!就是……公主还记得……” “怎能不记得?”仆从根本不等慕容嫣开腔,就一脸轻蔑不已地瞅向慕容嫣,傲慢不迭地冷哼道,“三天府外一大吵,隔天一小闹,哎—— 真不知我们二公子是做了什么孽,居然会看上你这样的瘪三,还想再让你来当驸马……啧啧啧,也算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报,偏偏遇上我们二公子死心眼—— ‘从一而终’‘从一而终’真不知你这样的女人,配不配! 瞪我作甚?癞蛤蟆吃天鹅肉,说你呢?再瞪,你就别做了!” “哥哥、哥哥教导的极是!” 满肚子窝囊,忍下自己恨不得一拳揍趴眼前小刁奴的慕容嫣,努力脸上堆笑。 “不承望你心口如一!不过咱是荣国府的,就是你他日真当了驸马,咱这等奴仆,也巴望着咱们公子早日把你看穿,越早撵你滚,越好!” 丝毫不把慕容嫣眼底闪烁的威胁搁在眼底的小仆人,有恃无恐地骂了半日后,方才叮嘱道: “记着,别说是我们公主安排的,不过你就是说了,我们公主也不会承认的—— 画里的人,要活的,药不必太多,蒙晕,即刻来我们荣国府,说报璟公主领赏即可!不可闹大!” “不知她……犯了何事?” 慕容嫣打开画一瞅,心内一紧:这不是楚天白么?现还在前院里吃螃蟹呢! “家贼!不便声张!”小仆叹了口气,“这样说吧,论理一家子亲戚,她就是骗了我们公子千把两银子去外面斗蛐蛐赌钱,我们公子也眼不眨一下,可偏偏她偷了我们公主最最要紧的东西—— 这不,她一跑,家丑不可外扬,公主也只能先自己拿了,再悄悄拿去顺天府审! 你放心,你只要拿住她,报了荣国府,定是璟公主亲自前来拿人—— 后面……还要我提示你怎么做吗?” “璟公主……”慕容嫣瞬间心跳如鼓,尽管不愿意相信。 “嘉勇公都来过了,我们公子岂有不亲自也来一遭的理儿?”小仆意有所指地看向慕容嫣,“这样说吧,我们公子得不到的,就是毁掉了,也断不会给人! 1030.第1030章 共饮此杯:至此我们是路人 记着,拿住这人,要活捉,还有别弄伤了,不然……她家相公来你这拆房子似的闹,你可莫要说在下没提醒过你!” 言罢,倨傲的荣国府小仆大摇大摆而去。 所幸慕容嫣也是捕快多年,一见这仆人去了,立刻打开纸包小心地闻了闻,后又觉得此药包,只怕就会另有玄机,便先回到房里,将这包药搁在桌上,取出自己的蒙汗药来 ——虽然人说男人如衣服,姐妹如手足,但谁不想飞上枝头当凤凰,尤其楚天白那样的傻子都能官居正三品御前侍卫,这如何让她不妒忌! 想做就做,不过就是一包蒙汗药,最多就是睡上一日。 想到这儿,慕容嫣忽又觉得此药药性只怕药天生少根筋的楚天白未必好使,便又加了一包的分量,方从屋内取了半吊钱出来到门外提了两坛陈酒外加卤菜小半斤,打算和柳金蟾几个喝个一醉方休,随便一吐自己这十年来的抑郁! 话说,此夜夜黑风高月色亦分明! 柳金蟾三个刚还在研究去毛膏,待慕容嫣从外面提着酒菜进来,三个猥琐女,立马将去毛膏传了一圈后,迅速打着哈哈上桌来吃喝海侃! 慕容嫣素来不屑柳金蟾她们这几个纨绔,那些个见不得人的喜好,废话一句没有,提着两坛陈酒往桌上一搁,酒菜一摆: “来,喝酒,祝贺姐姐我,自今儿起终于要拨开云雾见月明,十年的背时就这么熬过去了!来喝酒喝酒!天白,姐知道你海量,千杯不醉,我们三喝一坛,你喝这一坛!幺幺,你再把孙头儿也喊来陪我们一并喝上几碗!” “什么事儿,慕容姐姐这么高兴?” 楚天白也不太听得太明白,但三年来头一遭见慕容嫣花钱这么豪爽,也不由得蹲到了凳子上,开始凑热闹打听八卦! “你说呢?”慕容嫣今儿高兴,不由得不答反问傻子天白。 “捡到钱了!”楚天白开始开坛子闻酒香! “捡到钱?一手五指,双手两拳,试问你就是双臂都给填满了,又能拣出多少钱?” 慕容嫣轻蔑地扫了楚天白这官居正三品还是死性不改的穷酸相,扯着嘴角,讥讽地一笑后,又看柳孙等人! 孙尚香和孙墨儿皆知北堂傲今儿来过,更知慕容嫣口中的旧日心上人,就是柳金蟾的前夫,都不由得噤声,不敢吱声,怕让一侧的眼下形单影只的柳金蟾更不是滋味,只得默默看着柳金蟾,佯作不知。 “看样子,慕容姐眼下是要平步青云,翻身当国夫人了!” 眼瞅两孙都暗暗地窥探自己的柳金蟾,少不得掩下自己强笑—— 怎么说呢,过去想来总是一个“放下”的惶恐,现在……一说,才发现胸腔内空落落的,心没有了安放之地,合着这才是失去后,最难受的空洞,连嫉妒的资格都没有! “哼——国夫人?怎能就是一个国夫人!”慕容嫣抿唇瞅着柳金蟾,余光扫过楚天白笑,“本姑娘自今后,就是两国之封,还兼璟驸马!” 柳金蟾等三人赫然一愣,怎得还又多了一个“驸马”?关键还是璟驸马? 孙尚香不知战蛟与慕容嫣的旧事,然柳金蟾听孙墨儿提过,不禁与墨儿眸光微微一错过,然后默默地皆落在一直忙着笨手笨脚倒酒的楚天白身上: 难道……她和她相公也终于正式和离了? 谁提? 谁敢提? 反正孙墨儿怕璟老虎,也惹不起璟老虎! 柳金蟾呢,自己正饱受这种同情,她丝毫不想让傻乎乎的天白在经历失去美夫的同时,也和她一样,再被人言语逼着将努力掩住的伤口再一次撕裂开来给人看。 “那……可真是……可喜可贺了!”柳金蟾强作笑颜,“妹妹敬慕容姐一杯,望慕容姐爵禄高登之时,能记得今日这群难姐难妹—— 不求提携,但求不忘!也愿慕容姐夫妻和美,儿孙满堂!” “如你吉言!来来来——大家干了此杯,待姐我荣登两国之封时,一定不会忘了你们!来来来——再干三碗—— 天白,咱们俩用大碗,别跟她们三似的,装斯文!” “明儿还有差事呢!”孙尚香忙要劝阻,“而且你今儿才从顺天府……” “孙头这话……我慕容明儿就要飞黄腾达了,还能再去当那捕快?实话告诉你,今儿嘉勇公府的人就来和本姑娘说,说嘉勇公和他妻主早就劳燕分飞,而且……而且…… 还让我去勤国府提亲……” 慕容嫣许是酒喝得急,加上早上才从顺天府放出,身子发虚,两杯酒下去,就开始头晕脑沉,柳金蟾见状,只担心慕容嫣一时说胡话,把她和北堂傲那些旧事翻将出来,赶紧举杯上来打断慕容嫣的话: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慕容姐姐十年磨一剑,今日终于得以一展宏图,能与心上人终成眷属,来,小妹,敬你一杯!” “喝——不愧是读过书的人,就是会说话,说得还特别好听!姐我喜欢——来喝——” 慕容嫣酒兴上来,一时也无人拦得住,坛子里的酒大碗大碗地往大家的碗里倒:“喝酒就要喝得爽快,要知道过了今夜,咱们……咱们大家,可能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知道什么是荣华富贵?什么是皇亲国亲么? 你们谁去过皇宫?见过皇太后、皇上……还有德貌双全的仁皇后? 都没见过吧?我慕容嫣也没见过,不过……今后我慕容嫣就和他们是亲戚了,既是皇亲,又是国戚了! 知道嘉勇公是什么人吗?他,是当今皇后的亲弟弟! 还有……知道璟公主是谁吗?他,是当今皇太后的亲亲外孙,当今皇上的亲外甥—— 而我慕容嫣,明儿,就是当今皇后的夫弟媳,皇太后的亲亲外甥媳妇……” “慕容姐姐,你醉了!”柳金蟾要拿下慕容嫣手中的酒杯! “醉?怎么会醉?你知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我慕容嫣为等这一天,整整等了一个十年!沦落在这……不是人住的市井里,窝窝囊囊……” 1031.第1031章 两女争夫:酒后各种吐真言 慕容嫣笑,笑罢又仰天长笑,然后指着柳金蟾等人:“你们不会懂,你们怎么会懂呢?你生来就是鼠辈,注定只能在这里市井里碌碌无为,终其一生,惶惶不可终日—— 我们—— 不,是我和你们,自今夜后,就将是两条路上的人了!富贵啊——你们不会懂——” 这话…… 越发没个分寸了! 柳金蟾自然不悦。 孙墨儿忍不住就冷不丁地冷笑了一句:“这瓜没熟,蒂倒落了——八字还没……” “许是醉了!定是醉了!”孙尚香受慕容嫣恩惠颇多,立马出来打圆场,“慕容妹妹啊,你要不要回去……” “谁说我醉了?听不得大实话?我慕容嫣就是个实诚人,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跟他们文人似的,一个个面善心冷,脸上笑得像你亲姐妹,背地里,插刀子插得比谁都狠 ——怎得?说错了? 柳金蟾你敢说,你没背着我慕容嫣,背地里对我的男人献过好?他今儿看你哪儿眼神儿……” 慕容嫣借着几分醉意,此刻看柳金蟾脸上的不悦,心中更觉得不快,尤其是那晚上,北堂傲哄着她吧柳金蟾从勾栏院里架出来,就带着柳金蟾出双入对地进了荣国府一事,至今心里耿耿—— 凭啥啊? 她慕容嫣的未婚夫……就是亲戚,替自己家兄弟出头……难道北堂家就没有别的女人了? 还有……那年在苏州城…… 慕容嫣怒要好好地和柳金蟾把旧账清清,无奈她话才开头呢,孙墨儿就不咸不淡地冷笑了两句: “你男人在哪儿啊?光棍儿还有相公了,还能叫光棍?而且还是京城数一数二……” 慕容嫣一怔,不及将北堂傲脱口而出,柳金蟾怕孙墨儿替自己出气,没事也跟颜丹青似的,也挨上那么一二下,忙拉住孙墨儿,许是不胜酒力,居然当着孙尚香的面,也冷笑与慕容嫣争了起来: “慕容姐,既然你今儿晚上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妹妹也把话说明白了: 一,我柳金蟾不欠你的,而你三年前出大牢,帮幺幺把你赎出来的百两纹银里,有二十两是我柳金蟾的!大恩不言谢,本姑娘也不承望过你说一声谢! 但你说妹妹我在你后面插刀—— 那也太抬举你自己了!你问问你自己,你现在有什么?是值得我柳金蟾贪图的?”姑娘我不松口,北堂傲现在还得是我男人! “名利、富贵、男人……你说你那样不想贪我慕容嫣的?” 慕容嫣这一醉,说起话来嗓门也忍不住大了起来。 “名利?富贵?男人?慕容姐你说笑了吧!这如今你有吗?”就是有,那也是以后的以后——上面还未必答应呢! 柳金蟾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居然就是想和慕容嫣好好的叫叫板! “明儿都是我慕容嫣的!怎得?羡慕了?嫉妒了?还是看见姐妹今儿也飞黄腾达了,你这面子上过不去了?”慕容嫣一脚踩在凳子上,俨然一副山大王的拽样。 “羡慕嫉妒恨?”已明显开始醉迷糊的柳金蟾,有样学样,也将她的细长腿往凳子上踩,随带将手往慕容嫣处一指,“慕容嫣,妹妹今儿实话就告诉你—— 名利富贵……妹妹不愁衣食,也没你那么多的皇亲国戚梦! 不过,妹妹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男人,是我的!他打小。命里就注定是我柳金蟾的!是我太姥姥给我柳金蟾定下来的,而且——他还是我柳金蟾孩子他爹! 他给我养了三个孩子,昨儿还睡在我怀里—— 你的—— 做梦了你的!” “你胡说什么?”慕容嫣一听柳金蟾胆敢亵渎她的男人,立马挽起袖子又要打柳金蟾。 “她说她相公呢!你想哪儿去了!”孙尚香赶紧抱住慕容嫣,混淆视听! “她相公?她相公都要改嫁了——”慕容嫣一听柳金蟾这话,忍不住扑哧一声,大笑出声,“你的—— 煮熟的鸭子都要跟着双宿双飞了,你还敢说你的? “问问,这院子里,谁不知道你男人要跟着别的女人跑了?说什么休夫?我看是你男人,看你不中用,决定撵你滚出家门,别成日里站着茅坑不拉屎……白糟蹋了美天鹅!” “谁说我相公改嫁了?我相公还没嫁!” 人醉不怕丢人,喊得也直爽,听得那边的某人一直鬼火冒,撵着雨墨出来:“去把你那丢人现眼的小姐,立马本公子滚回来!”丢死人了—— 人人都怕戴绿帽子,这还有真往自己脑袋上扣绿帽的混人! 北堂傲为自己碎了一地的名节,气得哭都不哭不出来—— 一个慕容嫣天天与人暗示与他有私情,已经是难以见人了,居然柳金蟾还跟着去参和,这不是……不是让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让人坐实了他与慕容嫣的旧事,这…… 让他……让他怎么和自己的孩子们交代,又怎么见人,见公婆,面对子孙…… 北堂傲气得发抖,雨墨一看这还了得,立马杀出屋,直奔还在与慕容嫣大小声,丝毫忘了自己大人的身份的柳金蟾处。 可怜慕容嫣还在大笑着:“还没嫁?” 后面的嘲笑讥讽之语不及大肆而出,已经成人雨墨,难改儿时总嫌柳金蟾丢人现眼的嫌恶状,默默地站到众人身后,用大家都几乎听得见的平静语气,十分适当倒好处地高声禀告了一句: “小姐——姑爷请你立刻回屋,他说这夜半的,您在院里大声嚷嚷,不怕街坊四邻们笑话,身为孩子们的娘亲,也该为哥儿和姐儿做个榜样!” 众人一愣!甚为惊恐! “呃?”真的假的?来助阵的? 柳金蟾一时也吓得一愣一愣的,酒醒了泰半,虽然觉得多半都是雨墨来帮忙,但还是忍不住将自己刚才的醉话细细地迅速地在脑中过上一边。 雨墨可不给柳金蟾反应的时间,她照着刚奉箭叮嘱她的话,旋即融会贯通道: “小姐也是,成日里在外哄外面男人,说姑爷要改嫁还罢了,这而今一屋子的同窗好友,你也骗人——” 1032.第1032章 雨墨辟谣:小姐姑爷屋里等 “姑爷气得可不轻,一个劲儿地屋里抹眼泪呢,说要问问小姐,他何时说过要改嫁,小姐又是何时生起了这等没良心的念头—— 他出身贵胄,虽是下嫁,但何曾没尽过夫道?就是这三年为让小姐尽心做事,他呆在塞北老家养病,那也是日夜侍奉老人,教养三个孩儿,不知是什么事儿,让小姐不满,这动不动在外,与人喝口酒,就说他要改嫁,小姐想纳妾就尽管去,何苦这般埋汰他,毁他名声? 这遇上一女花疯,成日里白日说梦却当真事与人乱道还罢了,怎得小姐知道始末,也跟着疯子一起胡说八道了起来!难道那今儿见着有钱男人就直眼的疯女人,今儿还没向大家说明白吗?” 雨墨这后面的话与其是说给柳金蟾听得,倒不如是奉箭想要故意借着雨墨的口,向大家表白: “‘一人说谎,三人成虎’,事关姑爷名节,小姐也该知道点分寸!” 朗声说罢,雨墨立马演技很精湛地蹦到柳金蟾身侧,用在桌数人都听得见的低声,献忠心道: “小姐,你也真是的,知道爷脑子有病,素日里在苏州哄哄漂亮男人胡乱信口开河,乱说爷要改嫁,你已孑然一身,骗骗那些青楼的哥儿欢喜,也无伤大雅—— 反正姑爷听不见,你今儿喝醉了? 明知姑爷在屋里带孩子,下午才发过病,刚见好些,你又来闹——仔细一会儿拿着屋里的菜刀,又来砍你桌子!” “……不会吧?”柳金蟾一瞅雨墨那对着她眨巴地示警的眼,胆气立刻虚了一半。 “不会!炕上坐着呢!”雨墨无视柳金蟾作死的脸,相当不同情地好心道,“小姐啊,你不如也学璟驸马,先拿个搓板在门口跪上一时半刻,指不定爷一心疼,事就过了!” 柳金蟾脸抽,尤其是余光下孙墨儿等人,连同刚一直忙着把卤花生往嘴里倒的楚天白,全都瞪大眼看着她,一个个全然一副等着看她跪搓板的坏人脸: “没那么严重吧?”北堂傲不会真的在吧? “脸都这么长了!”雨墨比了一下北堂傲的脸色,不敢说“爷让你滚回去”,怕污蔑了北堂傲屋外傲慢,屋内无比贤惠端庄的伪装皮,后果不堪设想。 “那……” 柳金蟾有点坐不住了,只是一想到很可能一开屋门,北堂傲弄不好就会要和她拼命的惨状,柳金蟾赶紧“嚯——”一下果断地站起来,毅然决然地在回门以前,向慕容嫣及大家,非常正气凛然地慷慨就义道: “小妹先告辞了—— 例外,小妹相公要改嫁的话,一直……一直都……纯属胡说八道—— 还有就是——” 柳金蟾说完前言后,旋即又朗声与众人道: “金蟾从来都没有动过休我相公的念头,之前……之前……说的那些……大家别放心上,你们——只管记得,我柳金蟾这辈子,都不会休我相公,除非—— 他不想和小妹过了,哈——小妹——小妹——先行一步!”希望不会太惨! 说着,柳金蟾丢在凳子赶紧往回跑,只是临跑到一半,又忽然回头,像表白似的,与正等着柳家贤夫河东狮吼的众人,无比高声地喊了一句: “其实,小妹一直对小妹的拙荆北堂氏,情有独钟——大家原谅了!”不知道行不行哦! 就这么着柳金蟾一溜小跑直本后院,嫌柳金蟾还不够狼狈的楚天白,太熟悉柳金蟾这种心情了,立刻感同身受地在后面高喊着支招道: “柳姐姐,努力明年再抱上一个大白胖闺女啊——” 自以为已将精髓送到的楚天白音未落,众人就看着柳金蟾一个狗啃泥跌倒在了某道门槛前! “柳姐姐也会害羞!”楚天白语不惊人死不休! 孙尚香摸摸鼻尖,一时也不知怎么形容眼前的乱——这柳金蟾到底哪句话真,那句话假啊? 孙墨儿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虽然柳金蟾未多说过她与北堂大哥的事儿,但那三年,孙墨儿真的觉得柳金蟾和她相公关系到了决裂处,不然说分开三年就三年,还闹得京城满城风雨的,想必不可能是假话,那么今儿…… 这对夫妻又是演得哪一出? 难道是相公说的,北堂大哥和柳姐姐当年分开也是迫不得已,全因为北堂大哥的病犯得自己孩子都不认识了? 两孙静默,慕容嫣有点舌头打结,不敢相信,柳金蟾居然连这种谎都敢扯,不禁觉得当年北堂傲在苏州对柳金蟾意乱情迷的模样,难道也是被柳金蟾所骗? 可…… 那时柳金蟾已经身怀六甲,一看就是屋里了有男人的? 还是…… 北堂傲也跟当年一样,喜欢了,就可以把名分和富贵都放下,愿与她远走高飞一样,当日也动过只要柳金蟾真心对他,他也可以与他兄弟同嫁一女,共事一妻的念头—— 毕竟也是一段佳话…… 慕容嫣越想越后怕,尤其半月前,北堂傲夜半把柳金蟾俘回府……他不会…… 思及此,慕容嫣刚还浑浑噩噩的脑袋倏地冷不丁清醒了过来: “小柳子的相公……模样……如何?”北堂家怎么说也都是个出美人胚子的地方吧? 不自觉地,慕容嫣的声儿有点颤抖,要知道……北堂傲反正已经和她如何了,如果他要想和醉醺醺的柳金蟾来个先入帐,只需……北堂傲可是个聪明人—— 何况他又是北堂家族的嫡出的显贵—— 慕容嫣几乎能看见那个旁支的堂兄弟不得不默许北堂傲进门,与他同侍一妻的求全模样! “美人!”孙墨儿下意识地答道。 “大美人!”楚天白品着小酒酒,眯着两眼看着柳金蟾鬼鬼祟祟敲开门后,瞬间被扣上的门,嘴成夸张的哦型,无奈众目睽睽,她真的不敢猫过去听动静—— 要是有人告她相公,会死好惨的! 说起这个好惨,楚天白就更忧郁了:她是闯祸跑出来的…… 1033.第1033章 蒙倒天白:璟公主二度亲临 “绝色!”孙墨儿再提示一般地提醒道。 “我相公的敌人!”楚天白慨叹。 慕容嫣也没听懂,只顾着又问了一句:“那性情如何?” “贤良淑德,德貌双馨!不可多得的贤夫良婿!对柳姐姐可谓各种包容,还特别会养孩子!”一养就是闺女,那似她相公,天天都愁养不上孩子! 孙墨儿不无艳慕地答道。 “猫一样的!”和我家老虎有天壤之别! 楚天白脑袋搭在桌面上,微微觉得有点担心僵尸相公回找来:要不要趁着相公没工夫发现她的此刻,赶紧又悄悄回去外书房假装爱读书呢? 慕容嫣一时也听不得这二人的话,毕竟酒力又打了头,隐隐就只看着楚天白,忽然发现,楚天白怎么还没倒? “喝酒喝酒——柳金蟾有她相公来管管也好!”先解决眼前的! 慕容嫣忙甩下柳金蟾,先理价值一百两白银的楚天白:“我慕容嫣想当年也是和天白妹妹一般,千杯不倒的,不过是……近年来喝得少了!来天白,把这一坛都干了!” 柳金蟾走了,慕容嫣眼中再无天白之外的第二人,提起酒坛凑到嘴边先灌自己,以示先干为敬!只为速战速决—— 赌那个十年来避而不见的战大美人,今夜亲自来露面! 酒就这么“哗啦啦”地从慕容嫣嘴角淅淅沥沥地落下—— 这,猛地! 孙尚香欲上前劝阻,无奈慕容嫣喝得急,她也不敢劝,只怕物极必反,反倒呛了慕容嫣: “天白……慕容……” 孙尚香欲说慕容嫣醉了,你别也跟着她发疯,谁想楚天白看着慕容嫣的模样,微微愣了愣神后,也一把抄起酒坛就开倒—— “哎——” 孙墨儿隐隐觉得此景有异,但又说不出那点诡异来,只觉得楚天白的神情怪怪的,好似她知道了什么似的,她想要好好想一想吧,外面就忽然传来了风一般的马蹄声,接着闩好的院门被人直接一脚踹开,来人还不及看清呢—— 一声暴喝: “楚天白——” 还抱着坛子的楚天白可不就跟演大戏似的,抱着酒坛子也不夸张地往后直接倒,而是像中了毒一般,软绵绵就顺着八仙桌那么顺溜溜地一滑倒地,摔出一幅烂醉如泥的痴呆相! “呵——”这丫谁说傻?活脱脱一个小人精啊! 孙墨儿还不及崇拜,偌大的院子立马就被璟公主随身带来的公主侍卫们,刹那间了逼向院后,即使一直想要往前扑的慕容嫣,也因喝酒太急,浑身四肢发软,被孙尚香一把拖出了一丈开外,只能在嘴里一个劲儿地咕哝: “楚天白是我用药药倒的——” 素来到一处,就跟秋风扫落叶一般,要砸出一片狼藉,随带把人家屋子院子拆上一半的京城著名河东狮—— 璟公主,今儿意外地没有多骂一个字,顶着纱幂,阔步走进院,单手小鸡般提起醉成了痴呆儿,还被五花大绑成狗头粽的楚天白: “好你个,吃人骨头不吐渣的色胚子—— 让你读个书,你就给本公主跑—— 还敢装死? 回去揭了你皮,拆了你骨头,看你个没良心的,给本公主往哪儿跑——楚天白啊楚天白啊,你今儿就死劲地给我装,你信不信你今晚不死也得给本公主脱三层皮——” 咬牙切齿的声毕,璟公主高大的身影,居然消失了—— 整个缉拿楚天白的过程没超过一个眨眼的功夫…… 孙尚香有点愣! 孙墨儿的余光在院门外消失的影后,与急于上前说上两句的慕容嫣之间犹疑:原来……璟公主也有怕的人啊! 事后怎么个收场,柳金蟾次日也打听不出一个所以然,只知慕容嫣旋即被召去荣国府领赏。 而柳金蟾呢! 自一进门,推门就见北堂傲已经将妞妞三个活宝,一字排开安顿在炕上睡得小嘴砸吧砸吧时,彻底吓得忘了要怎么言语—— 这……这…… 这是要喊她去私奔?还是……让她自今夜后,自己的孩子自己带,他北堂傲要改嫁,彻底撂挑子不干了? “愣着作甚,看你这一身臭气,也不知进来时先洗洗?一股子劣等酒的馊味儿!还‘干’啊‘干’的,也不怕呛了喉咙?上等命,非要活出个下等味儿来!” 无视柳金蟾一脸的呆相,心情暗好的北堂傲,板着脸从哄孩子入睡的外面屋炕上掀被子起来,习惯性地横了柳金蟾一眼,没好气地打了那头的帘子转身进了里屋: “别没洗干净,就往本公子屋里来!” 柳金蟾欲出去洗把脸吧,谁料门还拉开呢,里面听见了声响的北堂傲,旋即掀了那头的帘子: “你干嘛?让你洗把脸,谁让你出去了?难不成洗把脸,也还要本公子亲自过来服侍你不成?奉璋还不去给夫人打盆热水?傻愣着作甚?” “可爷……这厨房……”奉璋要说这边厨房不比府里,无奈北堂傲脸一沉,他小子瞬间跑得比兔子还快,一哧溜儿就跟脱兔一般蹦了出去,直奔孙家相公李复处卖萌求水去了。 “你……”终于找回了一点声音的柳金蟾,好容易才想起自己该问点什么。 “你?你什么?看你……才离得本公子一日,就没个人样了!有你这么穿衣裳的吗?” 北堂傲可不听柳金蟾说出点什么让他不欢喜的话,人抬手摔了新挂上的棉布帘,就走到柳金蟾的跟前给解外衣扣: “就你这德性,也真不知,你在苏州那三年,是怎么做官的?衣冠不整的,也敢给人上堂审案?” “下面的都跪着……” 柳金蟾笑:“谁得闲,又有这胆子盯着我的衣帽看,我来吧——” 说着,柳金蟾欲自己去掉满是酒味儿的外袍,不想手还没搭上去,就被北堂傲拍开了: “谁要你来了?别人听见,还当为夫不贤惠,连给自己妻主解件衣裳都不会呢?看你这臭的,搁着家里的好酒好饭不吃,偏要跟着这些个浑人胡吃海喝的,也不怕把身子吃坏了!刚瞅你一直喝酒,也没吃上几口菜—— 1034.第1034章 突闻噩耗:公公突然悬梁了 “所以,我刚让送璋将为夫自府里带来的几样吃食送到那边厨房,请那孙家男人热了热,你也别挑,赶紧就着几样,先把肚子填了,再把那参鸡汤喝上两碗,养养身子,看看你这骨瘦如柴的模样,亏得为夫那三年不在你身边,不然得被人说不会伺候自己夫人了!” 三十六心情大转变…… 柳金蟾一时也不知北堂傲此刻是那根筋不对了,居然像当年的居家小男人了…… “盯着为夫瞅什么?几年没见着了?还是半日不见如隔三秋啊?”北堂傲推了柳金蟾一把,虽然他也不怎么习惯突然对柳金蟾这么好,但……刚柳金蟾刚在外面那些话……隐隐似乎对他是有情的—— 既然有情,又何必为了一个慕容嫣,把他们当年这份恩义绝了,再说……夫妻夫妻嘛,谁不想把日子过得长长久久的,所以他还是该温柔的地方尽量温柔了,省得还没百日就被人嫌弃上,当然……敢不知好歹—— 他北堂傲就“咯咯咯”令做鳏夫不当弃夫! “对了……刚……楚驸马扯着嗓子对你,喊什么来着?”北堂傲明知故问。 “呃……”柳金蟾微微一怔,忙打哈哈,“都是混话!”这光景养孩子,开什么玩笑! “混话?”北堂傲瞪着柳金蟾,脸色说沉就沉,“为夫倒听着不像混话……你是不是就对本公子没有一点真心,当本公子是你那些个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蒲柳?” “胡说……胡说什么呢?” 柳金蟾眼见着北堂傲已经揪住她的衣襟,干嘛两手握住北堂傲要提人的手,哄道: “你是我柳金蟾的相公,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门的正儿八经的正夫,金枝玉叶,岂是那些个蒲柳能比的?” “金枝玉叶?”花言巧语! 北堂傲冷哼,紧盯着柳金蟾的眼,要是柳金蟾敢在眸底露出一丝丝的“残花”色来…… “你是我宝贝儿!”柳金蟾习惯用语脱口而出。 “啪——” 北堂傲害羞得一记重重地敲在了柳金蟾的脑门上:“你个没正经的,你男人你也调戏?宝贝儿,谁是你宝贝儿——没皮没脸的!” 许是这话恰好被抬水进来的奉璋撞个正着,刹那间整个人就突然就红成了大虾的北堂傲,丢下柳金蟾就跟逃也似的,夺了帘子,躲进内屋去了: “为夫跟你说,你少来这套——本公子可不吃你这招儿!” 北堂傲这一冲进内屋,柳金蟾心里才觉喘得一口气,伸手洗脸,冷静冷静,思考这眼下到底是怎么一种乱入的状况吧,里面的北堂傲说完话,竟发现没听见柳金蟾的声儿,多疑如他立马探头来看: “你还知道要洗脸啊……赶紧着洗了进来!” 男人心,海底针! 柳金蟾要仰天感慨一番吧,外面就忽然像被官兵包围了一般,柳金蟾也不知怎么回事,立马要冲出去看个究竟,人就被北堂傲拽住: “看什么?璟公主拿驸马回府,你去瞎凑什么热闹?” “哪个……”柳金蟾手正紧张地指着外面,乍一听北堂傲这话,“你……怎么知道?” 北堂傲冷冷一笑:“你们蛇鼠一窝的,这大晚上还不回府……你以为别家的男人都能跟为夫似的这般能忍—— 自己妻主在外面养着一群小相公,成日里花天酒地,左拥右抱,却对自己三年来不闻不问,也不知去闹,就白守着活鳏不成?” “……怎么?”又说这个! 柳金蟾着实不解北堂傲怎么说翻脸就翻脸,比翻书还快! “什么怎么?”北堂傲冷冷一哼,“柳金蟾,你敢说你三年之前,没碰过为夫?你敢说这三个孩子不是为夫辛辛苦苦养下来,带大的?你敢说,本公子不是她们的亲爹么?” “……” “欺负人呢,也得看看欺负得是什么人!” 北堂傲扯过奉璋捧着的帕子,先一把给柳金蟾擦了过去,然后丢下帕子,就拽着柳金蟾到里面慢慢清清旧账: “你三年前要没碰过本公子,你而今想点什么,本公子还可容你想个一二,但…… 你我成亲六载,一个男人能为一个女人做的,为夫可是一样没落下!休本公子?你做梦也早了点! 实话相赠于你,本公子嫁进柳家门,就是柳家夫,站在你柳金蟾的面前,就是你柳金蟾的男人,这辈子……生是你柳家人,死是你柳家鬼—— 就是做了鳏夫,你也别想着本公子改嫁,死了,你在黄泉路上,也得把正夫的位置给本公子留好了—— 不然,本公子到了地府,照样儿让你死了都不安生! 听明白了?” “……明……明白!” 在北堂傲的厉目下,柳金蟾点头如捣蒜。 “明白了,就把这碗汤先喝了!这胭脂米饭,微微有些冷了,送璋——”一碗热热的参鸡汤,在柳金蟾的鼻尖下散发着油腻的肉味儿—— 呕,可怕的参鸡汤! “这个饭用热汤一泡,就暖和了,咱们别麻烦人家李大哥了!” 深呼吸后,柳金蟾抱着永远好似与北堂傲形影不离的参鸡汤,胃内翻涌——记忆中,有北堂傲就必有参鸡汤的三年记忆,涌上柳金蟾的心头! 真的,顿顿吃、天天儿吃,她真吃怕了! “既这样,混在一起吃也成,奉璋把本公子前儿亲自给夫人糟的鹅掌拿过来!喏,听说你先时爱吃这个,本公子特意给你糟的,这个用来下酒最好,不过……刚喝了酒,不宜再喝,你就着下饭也成!” “……恩!”天哪,北堂傲可是天生的美食杀手…… “大口点儿!别舍不得吃,为夫这次一下子糟了好几坛,你喜欢……等咱们回景陵你老家时……为夫再给你糟几坛?” 几坛…… 冷汗不及淌下,北堂傲后面那句“等咱们回景陵”…… “回景陵?”柳金蟾饭不及吞下,眼就瞪大了。 “自然是要回景陵了……喏——”北堂傲好整以暇地将一纸书信递在柳金蟾的手心,温良贤淑地故作难受状,“信里说……说公公月前,也不知何故,突然夜里就悬梁去了!” 1035.第1035章 后院之争:原来也非死即伤 悬梁去了? 她爹? 柳金蟾哪里还敢吃饭,放下碗,立刻打开信,颤抖的手在一目十行后,变成了沉甸甸的心: 爹爹终于如愿地把大爹爹逼死了! 北堂傲不动声色,只静静地看着柳金蟾此刻脸上的每一丝细微的变化—— 妾室敢这么将正室逼到绝处,与其说是正室无所出倍受排挤,倒不如说是这柳家后院男人们斗起来,只怕丝毫不比宫中那群成日争宠的男人们弱! 北堂傲抿唇,关于这自缢的秦氏为何一把年纪还去死,他也旁敲侧击了不少雨墨的话,貌似还是金蟾她爹何季叔这个贵妾所为,至于秦氏无出,那么几十年都没休,可见秦氏的娘家也是在当地有些势力的—— 但这么久都过来了,怎就这眼下过不去呢? 北堂傲抿唇,脑中浮现出无数个秦氏想不开的理由,唯一可以说得过去,只怕是近月必发生了一桩,就是他娘家也无法替他撑腰的事儿…… 哪是什么事儿? 北堂傲眼皮微微半垂,若他猜没错,能让一个近半百年级,还早就被贵妾欺压得没了音的男人突然就这么死了,还是悬梁,弄不好……事关名节—— 求告无门,也就只能以死示清白了! 北堂傲不言语,说白了,弄不好就是柳金蟾的爹,设计了这桩事,查细点儿,能当命案查,粗了去吧,淡淡地大可栽赃嫁祸,找个替罪羊送到官衙当冤死鬼,一斩了之! 反正,柳金蟾不问他主意,他就装聋作哑,但有一点儿是必须达成默契的—— 那就是,柳金蟾此番辞官回乡丁忧,一定要绝口不提她大爹爹是自缢而亡,不然……难免会让东宫抓住把柄! “妻主明儿一早出京的船,为夫已令人备下,吏部哪儿折子,为夫也替妻主拟好了,你看,这样写可妥当!” 北堂傲静静地将一纸令人提前备好的折子交到柳金蟾手畔。 柳金蟾一时间心内复杂,虽然何幺幺是自己亲爹,但……爹爹数年来欺负大爹爹也算是家常便饭了,所幸她当年在家,爹爹每每要有什么大动作,她还能从中化解一二……可—— 活生生将大爹爹逼得如此,柳金蟾的心若沉石,怎么说呢? 大爹爹虽然算不得是什么贤良淑德,胸襟宽广之人,然,毕竟是个知书达理人家的儿子,于家于室,也算是能忍,进退有度,对她们这群孩子,也是多有怜爱,纵然她爹何幺幺那么三番五次明朝暗讽,当着人也时常不给他台下,他也从不曾因此,对她柳金蟾落井下石,儿时还给她说过好话…… 柳金蟾鼻子有点酸,大爹爹不是亲爹,但其德行在那小山村却是难得的! 不知为何,柳金蟾一想到这个,眼圈就这么红了,心里一个声音就急急地催促她必须马上赶在大爹爹入殓前,回乡—— 不能替他做什么,但……送上他一程,能在他最后一段路上,力所能及地做点什么 ——也不枉他待她的那份公平! 纵然他也有许多不是,但岂能让好人走得这么惨? “麻烦……你了!” 看着手上的折子,柳金蟾眼眶湿润,觉得此生能曾有夫如北堂傲,真的……不知积了几世的大福报! 早料柳金蟾有此言的北堂傲,淡淡一叹: “何来劳烦不劳烦的?为夫这就去令人着手安排妻主明儿出京一事!”嘿嘿嘿……中计! “恩!” 柳金蟾慎重地点头,很想就这么起身对着北堂傲三鞠躬以示感恩,但转念一想,现在北堂傲心情还好,她冒冒失失鞠躬致谢,让他觉得又把他不当自家人,指不定也要恼—— 少不得压下满心的感激,也不想其他,只赶紧将北堂傲盛满的饭一阵猛刨,然后,就赶紧就开始命雨墨收拾行囊,随便问雨墨要了几两银子,暂时送到隔壁颜丹青屋,让她能顺利离开京城,返回苏州…… 任凭院内因楚天白被绑走,慕容嫣又巴巴追着璟公主而去的猴急,柳金蟾满心只有大爹爹已在眉睫的丧事,以及…… “我此去景陵,想来丁忧一去又是一个三年……” 柳金蟾一边收拾着行装,一边背对着北堂傲,努力佯作没什么事似的,静静地叮嘱身后也不知在忙些什么的北堂傲: “你……慕容嫣不是个能托付终生的女人——虽然年纪一把了,但还是浮躁,把名利看得太甚……而且也不定性—— 嫁了她会很辛苦,而且她也未必能体恤你的难处——” 北堂傲端坐在桌边,也佯作做针线,只是他也不知自己绣得是鸡还是鸭,反正鸳鸯是怎么看都不像了,只默不作声。 “……这男人挑女人,有时候也别只看模样,得看她对你有没有真心—— 而这真心不是光听人催得天花乱坠,而且海誓山盟什么的都是一时的激动,其实她们为了……得到你可以把自己说得天打雷劈,死不足惜,但结果呢—— ‘海誓山盟总是赊’! 什么是海誓山盟,原本就是骗人的胡言乱语,说得人自己都不知道她以后会经历什么坎坷,又或者诱惑—— 所以,世上负心人多,痴情人总是为情所伤!” 柳金蟾两手将两件也不知回去还能不能再穿的两件衣裳,翻来覆去地叠了又叠,满心却在言语上,几番迟疑: “你啊—— 别用耳朵听,要把两眼放得大大的,常言说,婚前睁大两只眼,婚后闭上两只眼,这女人再好,结了婚后,也会变—— 但眼睛睁得大,总不会吃亏! 所谓出嫁就是第二次投胎,不求那女人多才华横溢,出类拔萃,但求她真心真意对你,大事小事都能把你搁在心上考虑,若能遇见处处为你百般着想的…… 就赶紧嫁了—— 什么报复不报复的……男人的青春不长,别耽误了自个!” 北堂傲的眼微微从针线上抬起,想好好抢白柳金蟾两句,怎得……还想着他改嫁……他就这么不受待见? 1036.第1036章 美梦成真:真真假假难分辨 但一抬眼吧,柳金蟾这半日了,居然还在倒腾那两件根本就不能穿的衣裳,不知为何,北堂傲心软了,直觉柳金蟾这是舍不得…… 只不知是舍不得他,还是孩子了…… 再听时,柳金蟾又道了: “还有啊,你这性子也得改改,女人都爱温柔的男人,你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爱放狠话,其实心又软,既如此,又何必非要把夫妻关系闹得剑拔弩张的,平白做了坏人? 你以后可不能如此了,未必所有的女人都能懂你这心的—— 想什么就要说出什么,老闷着,谁能才得出来呢? 女人可不比你们男人,个个心细如发,冰雪聪明,她们大大咧咧的,总把前程和家族看得重于一切,不懂珍惜当下…… 你得多多体谅,别乱想,最后把自己逼得无路可退!” “既懂我,又何苦不知珍惜我?” 说不清自己是该感动,还是该好好敲打一番柳金蟾的北堂傲,心绪翻涌,想为自己哭上一哭吧,又觉得柳金蟾是个坏蛋,既然想要抛弃他,何苦又来这般体贴他?不是明摆着,要他北堂傲离她不得么? “……”柳金蟾一怔,看着锦被上的包裹,一时也不知怎么说,说自己临到失去才懂珍惜,还是此时才知人生太短暂—— 子欲养而亲不待……她才知那慕容嫣非良人,可……木已成舟,她都将彼此的夫妻的关系撕裂得再难回到从前,才说她们其实可以白头偕老…… 太晚! “是我当年年少……”糊涂了!被嫉妒与害怕失去蒙蔽了双眼! 柳金蟾叹气,一把拴好包裹:“人啊,无心插柳柳成荫,可一旦成了贪,就会心生畏惧—— 越是内心真正渴望得到,外在就越害怕失去—— 最后,所想与所为背道而驰—— 以为放下就是解脱,成全就是赎罪,殊不知,成全了别人负了自己,没有解脱二字!也害了最要紧的人! 自私没有什么不对,女二不是注定的女配,尚未开战就已认定自己会输的人,注定就不会赢—— 说这些做什么? 你——以后多多保重!”说多了你也不会懂! 言罢,柳金蟾一鼓作气提起包袱就要往外走。 “去了,就不回来了?”北堂傲立马起身,有些恼怒地低问。 柳金蟾不敢回头,只默默点头:“回乡丁忧三年,三年后……谁也说不清——” “那……带我走!” 北堂傲轻轻轻地自身后拢住柳金蟾,靠着柳金蟾的背呢喃: “带我和孩子一起走!天涯海角……四海之外,大漠之边……你去哪儿,为夫去哪儿——黄泉……也作伴!” “……”柳金蟾回眸看北堂傲的眼,欲分辨他是在病中,亦或者又把她当做了慕容嫣! 北堂傲静静地回视柳金蟾: “我北堂傲生是你柳金蟾的人,死是你柳金蟾的鬼! 慕容嫣,为夫,不嫁!” 激动? 震撼? 柳金蟾只呆呆地瞪大眼瞅着北堂傲,也不知该用什么样的眼看北堂傲—— 做梦吗? 这句话她等了六年,却从未敢去想,甚至害怕会欺骗自己,最后万劫不复…… 或许是太渴望得到,也等得太久,甚至想都不敢想,柳金蟾觉得自己一定是醉了,以至于醉得看见了心底一直被压抑呐喊了数年的奢望—— 怎么可能? 北堂傲那日明明就说,他要报复!他不会让她柳金蟾和慕容嫣过得安生……甚至愿意用作践自己的方式与她共床共枕,以报复慕容嫣的三心二意! 柳金蟾奋力要将这个痴念推开,无奈人却被北堂傲紧紧地楼住—— 醉了醉了,她真的喝得太多了…… 居然把这个梦做得这般逼真,就跟真的一般了—— 头好晕好晕—— 一定是梦,一定是梦,大爹爹那么能忍的人怎么会悬梁自尽,北堂傲又如何会将那年写给慕容嫣的话,亲口说给她柳金蟾听? 远走高飞…… “天涯海角……四海之外,大漠之边”……“黄泉……也作伴!”分明就是北堂傲写给慕容嫣信里的原话! 泪意浮上柳金蟾的眼眶,她的心醉了,也刹那间碎了—— 梦,终于可以醒了! 这就是佛家说得“放下”了吗? “心无挂碍,无罣碍故,无有恐怖……”原来所有的害怕与恐惧,无数次退缩,只因她柳金蟾心有“罣碍”! 次日的院落官兵把守,柳金蟾尚未明白怎么一回事,便见慕容嫣被层层镣铐套上,连拖带拽,甚至踹得让囚车载了去。 因着北堂傲在内室衣衫尽宽,官兵们在踹开了那边内院每道门后,柳金蟾都无法第一时间冲出来,问个究竟,甚至就是官兵退去后,院内一片狼藉时,她也无法从北堂傲疲惫的身躯下暂时离开片刻。 北堂傲就是不醒,不醒,怎么吵,他也不要醒—— 怪道奉箭总说他以前最爱晚膳时,备上酒一壶,壶里还要加点好料,原来……柳金蟾醉了后,对人又是另一番让人羞于启齿的模样—— 让他这个自认为没了脸的孩子他爹都难以言述了,反正……反正……就是不可说不可说,却又无法不深陷其中,一点也不想分开了! 无奈…… 他是不想醒,但一大早,战蛟那小子,那般兴师动众地拿了慕容嫣去给他驸马偿命,他不能不替柳金蟾想—— 怕就怕,那慕容嫣真知了楚天白的身份,真就在酒了下了什么要人命的药—— 柳金蟾怎么说也是陪酒和请客的人…… 择日子不如撞日子,加上柳金蟾手上还真有丧事,北堂傲岂有再让柳金蟾留在京城涉嫌,少时让那东边借机抓去日审夜问,把好好一个人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把他的心折磨了去? 事不宜迟,一早起来,北堂傲也不敢如常的沐浴了,起身就开始张罗送柳金蟾回景陵的事儿! 柳金蟾心急如焚,要去问个究竟,无奈自己家族的事都是北堂傲在张罗,自己却去管别人的事儿,成何体统? 1037.第1037章 忙里添乱:继续搅乱一锅粥 想风风火火地以荣公主怎么说也是北堂傲之亲亲外甥,自己儿女的亲表哥的名义,一早身兼数身份的,抽出第一时间先去了璟公主府,探望据说已昏迷不醒的楚天白—— 无奈璟公主正在府里哭天抢地,恨不得拿了昨儿一起吃酒的人全部斩了,周遭皇太后、皇后、皇太子君等诸位老幼公主齐聚等一众宫中举足轻重的男人都团团围聚在荣国府,就连昨儿还一心扑在北堂傲身上的皇上,此刻也焦头烂额地在宫里命顺天府务必要将慕容嫣绳之以法。 此刻过去,不等于送死? 柳金蟾几经犹豫,总觉得楚天白无论是生是死,生为她在京城唯一的同乡,不管怎么说,她都有必须去看往她的理由! 无奈,她才欲出门,忽然也觉天旋地转,隐隐地脑中就浮现出她临起身时,北堂傲递给她的那碗说是养生的酒,好似有昨儿夜里慕容嫣所买之酒的味道…… 陡然间不及思考,她靠着门就歪在了门槛边北堂傲好整以暇的怀里:“金蟾——金蟾——奉箭——赶紧着去请太医,夫人也不行了—— 金蟾金蟾——” 那边惊魂还没定呢,这又一听金蟾这边也出事了,那头孙尚香一早起来也是摇摇晃晃,分不清是酒喝了宿醉头疼,还是慕容嫣真就在酒里放了东西,反正她跑来时也是歪歪倒倒: “怎……怎得了?” 孙尚香问时,心里也格外忌惮,谁知道慕容嫣是不是想当两国夫人想疯了,走火入魔鬼使神差想到了下毒。 “能给怎得了? 必是那慕容嫣丧心病狂,当年心仪我们公子不得,谣言中伤不成,而今又对我们夫人下手……呜呜呜……真是一窝子的白眼狼,也不想想她娘当年能在朝中做官,得了我们老爷夫人多少提携——” 外围着急的入画,顾不得大家仆人的礼仪,一听孙尚香问,立刻哭开了。 “可不是,她老子娘是老白眼狼,她就是小白眼狼儿,想当年她们母女数人在我们大小姐面前见着就猛磕头,一把年纪还口口称称说什么‘学生学生’,原来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心妄图攀我们府的亲—— 可怜我们爷…… 她家求娶不成,怀恨在心,几度在后面对我们公子数度诽谤,恶言相向……” 入画一开口数落,奉书也跟着骂开。 “呸——瞎了眼的狼崽子,当咱们北堂府仁慈是软柿子,不与她家计较是怕了她家了 ——我们大小姐不过看她家已如丧家之犬,公子刚出嫁闺誉要紧,不愿将事闹大,不想狼崽子又蹬鼻子上眼,真当我们北堂府是好欺负的! 奉箭,你赶紧去告诉顺天府府尹,今儿不弄死这慕容嫣,她这顺天府尹也别当了!” 后面赶来的福嫂是个粗人,开口就是狠话: “就这么斩了,怎么能行?”奉书恨道,“得先割了她的舌头,将她这些年油蒙了心,乱嚼的那些个舌根子全刮了下来才可解恨!麻雀也想变凤凰,也不看看她慕容家几斤几两,我们爷的一根小指都比她老娘的腰粗呢……”…… 孙尚香晕得不行,也不敢靠近,只得让李复进去打听。 可柳金蟾一倒,一众不知何时来得数百人,就将夫妻二人围得水泄不通,如何进得去? 夫妻二人站在外面,眼睁睁看着人来一波又一波,将这夫妻二人,连同三个孩子抱了去,也就只能听着北堂家众仆连着金蟾身边的小雨墨跟着骂慕容嫣“死皮赖脸”“无中生有”“挑拨人家夫妻关系”“找死”等语了。 然而最乱的还是北堂府,北堂骄与琅邪在府里来来去去,一早的朝也请了在府,料理北堂傲丢出的大惊喜—— 柳金蟾老子娘的正夫去了! 这眼下正是用人之际,眼见着与皇太女要进入水生火热之时,柳金蟾就得返乡丁忧,而且一丁忧就是三年窝在乡下,不能过问朝中事儿。 六年来的辛苦栽培,好容易等待她出鞘大战身手时,这丫的就不中用了—— 她不中用还罢了! 关键还得搭上一个北堂傲! 北堂傲总领三军,对外说是夫妻和离,要老死不相往来了,可…… 北堂傲真不想和柳金蟾过了,还可佯装若无其事,置身事外,然…… 傲儿比那柳金蟾还激动,自昨儿得了消息,就把他那些个大大小小的家当全部打包上了船,塞北送的塞北送,大有此一去再不回的架势。 男儿家的心思……北堂骄懂,可家族正在生死攸关之时!自小教导他的哪些个“覆巢之下无完卵”全学到了那儿去了? “夫人也莫气!”琅邪倒是一贯地气定神闲,“傲儿既然有这安排,他自有他的一番思量,咱们看着他长大的,难道他那性子夫人还不知道?必是几方筹谋,觉得无大碍,方会如此先斩后奏!” “那你说,傲儿是何打算?”北堂骄回眸看琅邪,总觉得这傲儿不像自己弟弟,倒像这琅邪家的亲兄弟。 “为夫也不知他是何打算,但为夫知道傲儿不是个会为了一己之利,置合族生死不顾的孩子!” 琅邪拉着北堂骄在书桌边坐下:“倒是咱们对他……不住!” “还对他不住?” 北堂骄剑眉倒竖,不是她夸奖自己多好,而是北堂傲这些年所作所为,尤其是他得了这病后,她这个长姐里外不是人地替他担了不是,尤其是在柳金蟾面前,几度抬不起头,还厚着脸皮,要她把正夫的位儿,无论如何要给北堂傲留着,甚至空口白话,瞎承诺什么北堂傲此生不能二嫁—— 可结果呢! 那死小子,她音这边没落,他就在大街上,公然与慕容嫣结伴而行—— 是!是有几十位侍从间隔其间,北堂傲也与那慕容嫣隔了十余丈,但一个嫁了人的已婚男人,让一个未婚的女人尾随走了大半条街,成何体统?他疯了他们知道,外人也知道? 她而今脸面都不知道往哪里挂! 1038.第1038章 随妻私奔:死小子不管不顾 “为夫知道,夫人也心里委屈,傲儿这孩子做事太有主见……但……你能让他一个三军主帅,一点自己的主意都没有吗?” 琅邪说着先给北堂骄捧上一碗茶: “刚为夫也将傲儿临走做得安排细细思量了一番,首先,他虽奏请东宫举荐的韦铮暂代为三军监军,但那韦铮从未上过战场,而今又是靠着他胞弟在东宫为妃获此重任,岂能服众?傲儿麾下的那帮兄弟,可都是生死场里走来的…… 上次营内韦铮差点被众兄弟围殴,就是个例证! 而且,夫人之看见表面的,也不往里再好看看,傲儿同时举荐的三人里,令二人可都是璟公主的亲随,战蛟那小子虽不成个成器的,但谁敢动了他的人,就是和他过意不去,咱们傲儿一走,余下他们三人斗,这韦铮当日也是靠着咱们傲儿,才有个出气的地儿,眼下……那二人能给他好果子吃? 而今皇太女被战蛟那小子迷得神魂颠倒的,韦妃还能说得上话?” 北堂骄拧眉要点头吧,但…… “可……他也不能就这么不说一声,自己偷偷领着孩子跟着这么着柳金蟾跑了吧?”还真是……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 “他不跟着他妻主走,跟着咱们夫妻走?”琅邪笑了。 北堂骄一听这话,微微不好意思起来:“我哪是你这意思!” “那夫人是何意思?”琅邪笑问。 “哎呀,你这回事也来拿我的话了,为妻这不是急嘛!昨儿还好好儿地说,任凭我们怎么安排……这一转眼儿,我这当大姐的还怎么安排呢?他就给自己先跑了!当我会害他似的!” 北堂骄说起话来就没好气: “你说,我是他亲姐姐,我能害他吗?真要害他,他还当年躲到塞北去逍遥三年多,慢慢地把几个孩子养得懂事能说话了?” “妻主,你这时误会傲儿了!”琅邪叹气,“这不是你素来不大会表现吗?要是你一开始就知傲儿会一早出京,你还能在临入朝前,吓得直奔回府,下令无论如何要把傲儿追回来?如此这般不经思考?” 北堂骄不禁一怔!是啊,北堂家的人里,就数她打起诳语来,有那么点不入戏,那似那柳金蟾假的演得都跟真的一般,弄得人啊,时常都不知她是在说真话呢还是假话了! “为夫倒觉着,傲儿这般急得方寸大乱似的模样更妥当!” 琅邪道: “首先璟驸马突然被药,顺天府必要拿人来审!虽说咱们和荣国府是一门子亲戚,但夫人怎知那东边还有上边,不借机生事,顺道把柳金蟾一并收了进去,说是协助调查,但人进了衙门,谁能说得清这后面有没有大刑逼供,屈打成招,歪曲事实的?” “而且……为夫今儿临出宫来时,大哥还让咱们倍加小心呢!”说着,琅邪附耳道,“说是皇太后……似乎还有东边都各有动作……似乎要借机顺道除掉……璟公主这个下三滥的驸马,欲给战家那小子,另招驸马—— 人选……就是哪个最近进宫挺频繁的程进士,程璇玉—— 是不是要人才有人才,要貌有貌,还有家世……而且她人对璟公主也是一见就钟意!可谓天作之合。” “你是说……此番这璟驸马是非死不可了?”北堂骄心内暗暗嘘唏,纸叹皇太后这爱孙的手段……真可谓心狠手辣—— 孙儿媳不中意,都可以想弄死就弄死…… “活不活得过去,为夫可不敢说,毕竟……这得她的造化,以及璟公主明白不明白的过来了!”琅邪理理衣袍,“所以说,傲儿趁眼下跟慌脚鸡似的,一面佯称柳金蟾可能也中毒,大闹一番;一面又以家翁突然逝世,为由,强行仓促离京,可谓金蝉脱壳—— 你要知道……璟驸马真去了,昨儿晚上那一桌的人,谁也逃不了干系,就连孙家那丫头,今儿孙翰林也说她头晕目眩起不来床呢!” “想来也是,就怕宫里……”北堂骄皱眉,突然害怕一会儿皇上单独召见,毕竟……皇上那日把话都挑得那般明白了! “怕甚,夫人今儿一早在那宫门前的惊慌失措,就足以证明一,您是不知此事的;二,您是强烈反对此事的……皇上若问起,您啊,只管怒其不争,哀其不幸,把所有事儿都推到傲儿这疯疯癫癫的病上来,随便再把他昨儿前一刻才从江上追回,下一刻就在慕容嫣哪儿叙旧……捶胸顿足地好好说说—— 去雪上加霜地气柳金蟾,说要和慕容嫣重归就好,做夫妻…… 别的不提,只说傲儿这是疯得他自己都不知他在干嘛了,说风就是雨,一日十变,根本就不知他一下子想到了哪儿……” 琅邪提点道。 北堂骄嗤之以鼻道: “这话……你们男人当家常说,还罢了,这乾清宫里,都说正事的地方,你让为妻如何开口说自己这点子,还嫌不够声名远播,还不够臭的家丑?傲儿的名节……岂能搁在朝堂里说?”闺中秘事,别当世人都知道似的!北堂家的脸面还要要呢! “妻主这话就不对了!宫内无人时,就当一家子亲戚低低低地诉诉苦,有何不可?”琅邪叹了口气,方又咬耳朵道,“这有外人在,夫人大可说是,傲儿贞烈,虽然那柳金蟾无情,但他身为北堂家的男人岂能无义? 别说是公爹去了,就是病倒了,金蟾这一大早起来病得人事不清的,他身为……至少眼下别人看来,他还是柳家的女婿,为情为义,他就是被休了,也得去公爹棺材前磕个头,也算亲戚一场,更何况他还得把三个孩子送去柳家尽孝呢—— 不说要做个烈夫,起码也要学前朝那些贤夫般,女人再是薄情寡义,他也要尽心尽力,将孝道,夫道做得无可挑剔,方不令世人说咱们北堂家不会教儿子—— 儿子嫁出去,没忠义,方让人休回家的吧?” 1039.第1039章 暗度陈仓:兵符藏在哪儿了 北堂骄一听,好提醍醐灌顶:“你这么一说,我这心里倒一下子明白了——死小子,这节骨眼儿,才想起他还要点名声!”早干嘛去了! “这不是亡羊补牢,他能补点就让他补点,打小就好面子,这会子难得有个当个贤夫的机会,傲儿岂能有不抓住的?”琅邪笑,“你啊,就把你的脸面端好了,他而今也知道自己是孩子的爹了,凡事也知有个分寸了,再者…… 他而今再不好好替自己洗白洗白,让世人赞出一个好名声,任凭那慕容家和宫里添油加醋地说去,他将来在女儿、女婿还有儿媳们面前怎么抬得起头?” “恩……还是相公想得周全——北堂傲这么看似莽莽撞撞地跟着去,咱们越反对,反倒越能显得他有情有义,大事面前有担当,也算是个以德报怨、不计前嫌的贤夫了!” 北堂骄很想赞赞北堂傲那小子临到这关头,居然还有这些个小心思,只是…… “要是宫中有事用兵……”大哥在宫里带着怀王总不能以一抵百吧? “妻主,傻了吧?昨儿晚上,没听鸿儿说,说傲儿将他顺带提拔为战家小子身边的第一传令官……傲儿一走,璟驸马又出事,战蛟那小子能想得起营里的事儿?” 琅邪挑眉:“而且傲儿是临时去丁忧,兵符……可还在咱们傲儿手里拿捏着呢!”没有兵符,谁能轻易调动三军?就是这会子说要拿回来,时间也足够咱们另作部署了。 再者,柳金蟾和傲儿这一突然离京,儿大不由娘,何况咱们只是胞姐和姐夫—— 上边就是再气再恼,这一时半会儿,也就冲夫人您和大哥发一通脾气,别的也找不到苛责夫人的缘由,也省了夫人夹在两边里外不是人,大哥也不必左不是右不是,就这么顺其自然,任凭上面说什么—— 难不成上面还能为着这事儿罢了夫人的官,废了大哥的中宫之位—— 而且……咱们只管把这事儿推给东边,只让人一边倒说是诗笺那小子偷偷告诉傲儿的……” “推给东边?” 北堂骄眼神一亮。 “不然小夫妻各在一边,傲儿如何就当即知金蟾她爹过世了,要立马返乡?不是吏部接到辞呈,有人走漏了消息,谁能知晓?咱们夫妻不也才是今早才得到消息?” 琅邪笑得邪邪的。 北堂骄抿唇一笑:“妙——可巧东边昨儿还做了一桩事儿,咱们正好并在一块儿说,看上面此番又是怎么一个说道!既然要往大里闹,咱们就给她使劲儿往大里来!” 哼,想“锦上添花”借璟公主大闹慕容家,再把咱们北堂家的名声往坏里败,今儿就让你个乳臭未干的小犊子好好看看我北堂骄的手段—— 定让你作茧自缚,木工戴枷,自作自受! 夫妻二人正筹谋呢,外面就忽然说青龙回来了。 琅邪忙命传,不想青龙送来一封北堂傲似是临别的家书,但说来奇怪,薄薄的一页纸上竟然夹了一张也不知是不是去的匆忙,不小心多夹的一张空白信纸。 北堂傲做事素来严谨,这种错误定然不会犯,琅邪就忙命人取来显形水,果然将白纸往那水里一泡,一首看似情人间传递情愫的小艳词就凸显出来。 初时,琅邪没看出其中的蹊跷,只觉得脸烧。 北堂骄是个武人,一时也没看懂其中的名堂,就忍不住道了一句:“这小子,又玩起了捉迷藏不成!” 一语惊醒梦中人,琅邪不禁将眼定睛一瞧,可不,这信笺中的“寸寸相思寸寸香”再暗合那起首的“沉檀麝涎焚金猊”不就是在暗指,傲儿将兵符藏在了他屋内那只小金猊熏香炉内—— 不对,傲儿不会这么简单! 琅邪复又把北堂傲那首也不知是不是柳金蟾写得调情玩意儿,复又细细的看了一遍,最后在末尾那句: “衾暖枕成双,分不清你,分不清我,被翻红浪共贪欢,早求喜鹊登高枝,喜把捷报传祠堂,儿孙满堂喜洋洋!” 府中祠堂里的那个小金猊! 府内,北堂骄和琅邪迅速直奔府中祠堂,再翻出北堂傲的那半边虎符的同时,也发现了北堂傲留下的那句:“暗度陈仓”! 何意? 夫妻又陷入沉思!心里直骂北堂傲怎么不干干脆脆临走把话一次性说清楚!怪只怪,他们逼他太紧,弄得他像只惊弓之鸟,生怕慢一步,就成了笼里的金丝鸟—— 苍鹰岂是笼中鸟! 北堂夫妇头疼头疼,既要猜谜,又要思考对策。 宫里的皇上也没好哪儿去! 皇后压根不理她这错失美人的怅然,满心只说他弟弟疯疯癫癫的,这会子偷偷追着柳金蟾,傻乎乎地要去尽孝道,不知会不会被人欺负。 皇上立刻说,她立刻颁诏书,责令掖庭侍卫速速将北堂傲拿回,以宽皇后忧心胞弟之心。 皇后如何会接这话茬,立刻擦眼抹泪道: “皇上,您这是糊涂了不成,咱们巴巴地把傲儿从柳家灵堂召回来,天下人怎么说?大周以孝治国,傲儿再是个了不得皇亲国戚,也毕竟是个嫁出去的男人,泼出去的水,虽然柳金蟾一而再再而三地闹着休他,可…… 他那么个死心眼儿,这病……才刚好些,就追着柳金蟾不放—— 才闹得京城纷纷扬扬的,老百姓都知道他们夫妻是分分合合,眼下还是一对儿—— 您说,这会子不让他去披麻戴孝……您让本宫这一国之父如何父仪天下? 又如何去教导那些个小公主们?难道说是本宫的弟弟,就不用遵循孝道,为公公守灵? 将来小公主有样学样……皇上您说,这臣妾如何以德服众?” 皇上抿唇,满心不悦。 “再者,本宫不懂事,世人说本宫倒还罢了,为了皇上,本宫就是被天下人骂死也是值得的!” 北堂仪一瞅皇上现在那脸还一副心有不甘的模样,心里暗骂数句“你个老不正经的东西”,嘴上却毕恭毕敬地万分体贴道: “但皇上……您做了半世的明君,怎么能功亏一篑—— 让世人说皇上不明事理,罔顾礼法孝道,纵容臣妾的胞弟嚣张跋扈,公爹去了,不守灵,还连个头都不去磕一个?” 1040.第1040章 软硬兼施:宫斗再掀新波澜 “这么说还罢了,就怕野史的那些个天杀的文人说,说皇上您为贪图美色,竟将身负重孝的臣子夫据为己有,还册立……太后知道了,只怕也不答应!” 皇上更闷了,要说她先偷偷领进宫,你不说,谁会敢去哪边嘀咕? “再者……这种事,多损祖上阴功……”皇后眼过皇上那桀骜的脸,故意低低低地嘀咕了这么一句,“傲儿三年重孝不说,而今人就是追回来了,他在那柳家灵堂里呆过,身上还不得带着好大的晦气— 怎么说……就当让他去柳家养养病,也随便让柳金蟾彻底死了他的心,乖乖回来死心塌地的,可不比现在临时抓回来,心不甘情不愿的强?” “怎么死了他的心?”皇上忍不住没好气地反问了北堂仪一句。 北堂仪微微一笑: “这怎么死了他的心,咱们可做不成,得金蟾让他寒了心! 柳金蟾什么性子,别看文绉绉的,但在外面玩惯了的,能乖乖在家守着傲儿?而傲儿那性子,皇上您还不知道,别看外面知书达理,但内里就是小霸王一个,他守着柳金蟾,能不把柳金蟾盯紧了,盯烦了去? 柳金蟾可不比战蛟那身边的璟驸马,是个天生的小傻子,任凭蛟儿成日里呼来喝去,扭鼻子掐耳朵的,不痛不痒,也还能跟个没事人似的,下一刻又和蛟儿嬉皮笑脸! 待一日是新鲜,小别胜新婚,这日子久了,换个年级大些的吧,让着些,忍一忍也许还能相安无事,可柳金蟾……她难道不知傲儿与慕容嫣的事儿? 皇上也不想想,当年金蟾为何死活要休傲儿? 臣妾估摸着,傲儿就是这么死活追着去柳家,陪着柳金蟾守孝,柳家当下丧事在前,柳金蟾能忍气吞声,收着性子随他闹腾,但……这过了七七,孝期,就是柳金蟾能忍,那柳家上上下下也任凭傲儿这么跋扈? 臣妾可听傲儿身边的人说过,说是金蟾的亲爹也不是省油的灯,当日就看咱们傲儿不对眼,这翁婿一个屋檐下,能不斗得跟乌鸡鸡眼儿似的?” “哼—— 以傲儿那等身份,小小村夫岂能与他斗?”等傲儿孝期结束,起码也是个三年! 皇上还是不松口。 北堂仪一瞅这皇上,今儿分明就是和自己对上了,只怕越劝越倔,那他还劝什么,没得讨人嫌? 他就不信这皇上敢冒被群臣驳的风险,落下一张脸去下诏,命北堂傲一个重孝在身的有夫之妇速速返京进宫“养病”—— 当天下人都是睁眼瞎,天生耳聋呢! “既然皇上心意已定,那么臣妾也不劝皇上了。只待傲儿回来,好生劝劝他,不要再想柳家,安安心心随本宫在宫里安享天年—— 也不用担心马革裹尸,于北堂家的男儿也是桩幸事! 说起来,今儿璟驸马到现在还昏迷不醒,皇上,您说,这璟驸马要是也一病去了,蛟儿也跟他爹儿似的,死心眼儿…… 不知这三军主帅,皇上心里是不是有了新的人选,还是就那韦铮……” “胡闹,那韦铮,是个能带兵的?朕若下令封他做三军主帅,岂不令人……皇后,这是想告诉朕什么?” 皇上眼一斜,忽然看着北堂仪就明白了什么似的:“其实,是皇后不想让傲儿进宫吧?” 北堂仪本欲极力否认,辩驳,但一瞅帝王这脸上的玩味笑意,脸上也漾开了爽朗一笑: “皇上明鉴! 常言说一入宫门深似海,臣妾一人进宫生死未卜就还罢了—— 这虎狼之地,臣妾如何能让傲儿再进来,尝这夜夜心惊胆战滋味儿?” “朕,这地儿,就成了皇后嘴里的虎狼之地了?亏得天下说你贤……” 皇上欲当即呵斥北堂仪善妒,连自己的胞弟都容不下,何以敢做六宫之主,父仪天下—— 不想,她音未落,北堂仪已双膝跪在她脚下:“皇上,还记得臣妾当日与傲儿,是因何而进宫的?” “难道皇后,三十余年的中宫之位,还不够抚平你心里对朕的怨恨?”皇上切齿。 北堂仪冷冷一笑:“三十余年的中宫之位? 皇上不该说这更像是一个金丝笼,臣妾兢兢业业打点筹谋的是皇上的江山社稷,为皇上养下了藤儿与葵儿一儿一女,可皇上又给了臣妾什么? 中宫之女,嫡长女连个储君都不是! 不是,臣妾不争!臣妾知皇上的难处,可皇上知臣妾的难处么? 皇上明知臣妾当年进宫时保北堂家,是为向先帝尽忠,可现在……臣妾与臣妾的娘家劳心劳力一心为大周的千秋大业劳心劳力,傲儿更是出生入死,几经生死—— 可皇上…… 你可知,你让傲儿进宫……贵为皇贵妃,这一朝同时出了一个皇后一个皇贵妃,是……是北堂家男人们的无上殊荣,可谓富贵尊荣已极—— 可已极之后呢? 是——不得好死!” “何谓不得好死?”皇上拧眉。 “皇上明知故问!”北堂仪眼圈儿红着道,“是谁处心处虑要臣妾与葵儿死,又是谁能轻易一句话,来日就能降臣妾与傲儿降为庶人?弄不好人彘就是臣妾与傲儿余生的归处——” “一派胡言!”皇上当即大声呵斥。 无奈北堂仪跪在皇上脚边不动: “既然都是死,臣妾恳请皇上今日就赐臣妾一死,至少是个全尸!若皇上还念臣妾伺候了皇上您三十余年,愿还给臣妾这个皇后的尊荣厚葬,臣妾也算是死得其所,不负来世一遭!” “胡闹——” 皇上欲拔腿急走,不想,北堂仪提着袍子,追上皇上,又“咚——”一声跪在门边,拦住了皇上的去路,磕头: “臣妾恳请皇上废本宫之中宫之位,赐自缢于未央宫!然后流放葵儿到莽荒之地,远离长安城,再将傲儿与胞妹北堂骄的一切官爵摘去,贬为庶民,返回原籍,令永不录用!” “你这是发得什么疯?”皇上虎目圆睁,不敢相信素来恭顺的皇后如此激烈。 1041.第1041章 蓄势待发:静待螳螂扑向蝉 “臣妾只求皇上放我葵儿与北堂家一条生路!”北堂仪执着。 “何至于此,真是疯了疯了——你们还不赶紧将皇后拉开?真是疯了疯了——全都疯了——气死朕也!” 皇上气急败坏而去,北堂仪则一直跪到皇上抵达那边长春宫的消息传来时,北堂仪才慢慢地艰难站起,一个宫人忙劝北堂仪道: “皇后陛下何苦这般惹恼皇上,您看,皇上这又去长春宫了!” “哎——本宫这也是一时情急,嘉勇公这次一走啊,本宫细细一想,那孩子心里想得可比本宫远啊,皇贵妃是什么?皇后又是什么?这人都要死了,这些虚名又有什么用? 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怕就怕,最后连个善终都不会有啊—— 哎—— 你可还记得,当年,东边还没册立皇太子君时,皇太女曾说要选嘉勇公为皇太子君的话? 你们好生想想,她他日登基,能放得过嘉勇公么? 本宫和怀王也就罢了,生在皇家,死在皇家都是命!可他为了大周江山吃了多少苦……本宫于心不忍啊! 再者,本宫和皇上再过数年就是百年过半了,大不了皇上去了,本宫脖子一抹,陪着去了就是了,可嘉勇公呢? 皇太女那日在镜宫,与那瑞小贱人私通那会儿,说得那话儿,你们也都听三位驸马们亲口说了—— 她要把本宫的胞弟与璟公主怎么的?想想都可怕——真正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尊尊贵贵的……一个公主一个皇贵妃,让她那般毫无伦理地践踏,不说本宫娘家的脸面丧尽,就是写在史上,也是丧尽天良…… 战功赫赫不求名垂青史,却也不能遗臭万年,任凭唾沫星子骂上千古吧? 再者,皇上半世的英明……也将被这逆伦之事掩盖,成了……说不得,也说不下去了!” “皇后,只怕是您多想了,也许……”宫人要劝,北堂仪立刻摆摆手,“不必宽慰本宫了,那这五六年,东边是怎么变本加厉地……你们也都清清楚楚,本宫也一直宽以待她,望她迷途知返,可结果呢? 镜宫那一案……本宫已经死心了! 东边素来是说到做到的,本宫也无能为力,只能挨过一日是一日,若上苍有眼,就让本宫先皇上而去,也是闭上两眼,想管也管不了这些事,死得也算清静,是个善终了! 你们都去忙吧,本宫头疼的紧,且让本宫好好睡睡!都散了吧!” 众仆人呼啦啦瞬间散去,独留七八人在榻边随时听候吩咐。 一时鼾声微起,寝宫中慢慢地燃起一线香,丝丝缕缕钻人七窍,少时,屋内的七八位仆人们也相继恍恍惚惚地似睡非睡而去: “收到消息了?” “恩!” “怎么说?” “二……爷说一帆风顺,数日可待(附耳;只待皇后您一句话,御林军七层在咱们手里)!” “哦!(东边呢?)” “皇后可有吩咐(附耳:已有人进言,现在是最好的时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那好……(该是撤人收网,静待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时候的了)—— 告诉相夫人皇上气得紧(宜早不宜迟),趁早儿于明日一早递上辞呈,阖府请罪……‘返回’塞北老家!你们走了,东边这边的心绪估计也就平了。(老爷子的空城计可得唱好了)!” “那皇后您?(何时动手?)” “本宫生是皇城人,死是皇城鬼,有皇上呢(咱们只平‘反叛’,一切稍安勿躁,敌不动我不动,切忌,不可贸然动手,需占个理)? 怎么说本宫也是她皇父,不看僧面看佛面,皇上在,她不敢把本宫如何!也不能把本宫如何(清君侧也是要讲究一个先来后到,一个契机的,最好……一箭双雕!)!” “那皇后您多保重(还有吩咐吗?)!” “恩!你去吧——(把怀王也想办法带走!)” “奴才这就去了——(其他吩咐呢?)” “去吧,告诉相夫人,本宫好着呢,不必挂牵,若是回得老家,记得过年和清明,替本宫在父母坟上多上一炷香(让东边的该动手时就动手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就看他们的了—— 还有,暗度陈仓,一定要越隐蔽越好!)” “是!(您放心,一切已然就绪!)”…… 皇城的夜宁静而危险,好似那皇城的神鸦时时掠过高空,总忍不住呱噪一二声哀嚎 ——静谧而写满恐惧与未知。 顺江而下的船,自一早出航后,可谓顺风顺水,一路劈波斩浪,直奔景陵小县。 北堂傲一路放着他手中的海东青,一只接着一只的发出信号,任凭那床舱里昏睡的柳金蟾继续安眠在她的梦乡里。 “爷想除掉璟驸马?”奉书不解。 “想!”所有不确定的谜,他都不喜欢留着! 北堂傲迎着江风,漠然地看着两岸的山水迅速后退而去:“——却不能!”暂时不能!柳金蟾保着她—— 说她留着可堪大用!屁用,心软罢了! “她可是个变数!”奉箭皱眉。 北堂傲笑:“敌人的敌人,都是朋友!”只要东边还贪恋着战蛟的美色!璟驸马就不会和他北堂傲唱反调! “爷,不怕她倒戈相向?”奉书还是不明白。 眼见着对面好似来了客船,北堂傲习惯地竖起斗篷,挡住了脸与身形: “怕什么?该怕的是东边……咱们也正好好好看看这璟驸马的本事!” “爷的意思?”奉箭觉得好似明白又好似不甚明白。 “没了北堂家的这块心腹大患,你们说……她那死不悔改的色心,能按捺到登基那一日?”北堂傲笑,“可能今夜,一想着孤枕难眠的璟公主,她连觉都睡不去了吧?” “爷?” 奉箭突然觉得北堂傲这说话怎得越来越像女人似的,怪露骨的! “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北堂傲回眸看奉箭: “本公子从来不与人主动谋求合作,但……却从来不会吝惜给人以相助,尤其…… 咱们的‘朋友’孤立无援,正需人雪中送炭之时!被人惦记报恩的感觉——你们不觉得挺好?” 1042.第1042章 踏上归途:夫妻双双把家还 “……”奉箭和奉书只觉得自己的思路永远跟不少爷飞一般的思绪。 “不出半月,京中必有大事!鸡毛蒜皮的‘大小事’。” 北堂傲自认为自己说得相当浅显易懂,无奈奉箭和奉书还是两眼空茫。 为不让主子不悦,入画在那一头忽然问:“爷,助璟驸马一把,不也是也放过了慕容嫣吗?”您不是过去天天盼望着粉身碎骨,也要她尸横于野吗? 北堂傲微微一沉吟,然后幽幽地轻笑了一句: “活着慢慢地受罪,有时……比死更让人沉醉—— 本公子突然忍不住在想,你们说,当慕容嫣身败名裂,什么都没有,还颠沛流离到几近叫花子时,赫然发现她一心以为胜券在握的两个……她以为的男人,结果天天儿躺在她身边的两个姐妹枕边,听过璟公主与璟驸马在房里行房时的声儿吗?” “……”好不要脸! “……”爷,一个大家公子,怎么能把这么难以启齿的话,挂在嘴边! “……”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夫人把爷彻底带坏了。 “本公子好像看看她那时候的模样!”不知与听见他与柳金蟾时,是不是会更觉得气愤难抑? 北堂傲说得一脸向往,真不是他心里有多么的暗黑,着实是慕容嫣将那一方落红与自己私信交给柳金蟾一事,深深地让他觉得,报复—— 真正地报复,就是让她慕容嫣,彻彻底底的好生地,细细地慢慢地品味体会一番被经历背叛时的那种血脉喷张的恨意!以及…… 羞耻感! 当然,女人会不会这样觉得自己的隐私被袒露在外是多么地令人不可忍受,但……他想知道—— 若不能一切如期,那么…… 就让他北堂傲慢慢用对柳金蟾的各种体贴入微,与铺陈在外的荣华富贵,狠狠地让她嫉妒、磨心,再然后懊悔,一次次地在想当年中—— 孤独终老!无人送终!断女绝孙! ***88** 抬眼,北堂傲! 闭眼,还是北堂傲! 就是瞪成了豆豆眼,还是北堂傲这张即使黑夜,她也能准确无误描摹出他整个轮廓的脸! 无奈,柳金蟾夜半只得坐在床前看着大鸟依人的北堂傲依偎在她怀里,好似浑然不知他在做什么,又或者正前往何处一般,狭长的眼还是在京中时那么一副不可一世的倨傲状。 怎么办? 怎么说? 柳金蟾有点傻! 劝回去? 只是…… 扬帆起航也不知多久了…… “呃?” 柳金蟾欲开口,想个方儿把北堂傲哄回去,谁想,北堂傲一扭身,居然去给身边什么掖被子…… 柳金蟾忍不住拉长脖子,这不看不要紧,爹爹哦!妞妞、囡囡乃至大宝,三个孩儿一个都没落下—— 北堂傲不仅自己跟来了,居然还带着孩子们一路跟着来了——还……一身月牙色的素服不说,昨儿大红的雨裳也换做了月牙掐银的白狐狸大氅—— 这这这—— 是要随她回乡送终的意思? 老家已然很乱,再加上一个拔地贸然而出的女婿和三个孙儿…… 柳金蟾心中的警铃大作,顿觉这个意外是早有图谋,可…… 明明那日还说他要改嫁慕容嫣,说什么报复……来柳家披麻戴孝叫做报复? 柳金蟾吞吞口水,无法去想象她娘……还有她姥此事此刻的脸! “嘘——别说话,孩子们刚睡着呢!刚在船上一路疯跑,跑得身上都是汗,哄了好久才肯来睡!” 北堂傲给三个孩子分别掖好小棉被: “你头晕,不再多睡会儿?奉箭,去给夫人将本公子一早炖的肘子端来,夏收冬藏,到了冬日,你可得好好养养,看这你这皮包骨的,不知的,还当为夫没能把你照顾好,待到回去,公婆不得说为夫不贤惠!” “……” 初听“本公子亲自炖的肘子”时的柳金蟾先是胃内一抽,大有宁饿不吃的壮烈,可后面再听北堂傲说“待到回去,公婆不得说为夫不贤惠”的话时,柳金蟾的胃不抽,改脑抽了: “相公……这是……要随为妻回家……披麻戴孝?兼架灵?”玩笑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 北堂傲说变脸就变脸:“难不成你娶为夫回家,就从未打算领为夫回家见公婆,进祠堂,拜列祖列宗?你—— 是不是在老家原是娶了人的……”来骗本公子的婚? 这一涉及到名分大小,北堂傲真就急了,抓着柳金蟾的领口就有拼命的冲动。 “没没没……连个妾都没!” 柳金蟾立刻就想到当年镇上一个大户人家的公子被骗做小,新婚次日悬梁自尽,结果那骗婚的人家,愣是被那公子的娘家告得砍头的砍头的,流刑流刑的,说媒的也下了大牢。乱了礼法纲常,不闹出人命则罢,闹出了人命官司都是死罪难逃。 “当真?” 北堂傲如何要信,无奈他刚那一声激动,吵醒了自他们夫妻那日闹架后就格外敏感的三个孩子,这一听他们爹娘又吵起来,吓得立马就一个个“嘤嘤嘤”地哭起来。 “没事没事!” 北堂傲立马抱起身边最黏糊他的囡囡,另一手拍了拍大宝,同时示意吓得也白了小脸的妞妞:“爹和娘没事呢!” “娘不打爹爹……”囡囡抱着北堂傲,怯生生地仰望着柳金蟾。 大宝也含着泪瞅着柳金蟾,总觉得现在的娘好可怕。 柳金蟾说什么?能说那日是演给人看的么? 看着孩子们这么小,明明想保护好他们的,不想……柳金蟾眼圈一红,忙起身披衣出舱门,怕自己落泪,尤其三个孩子怯怯地恐惧状,总让她忍不住想起她前世活在暴力下的童年—— 父母之间的暴力,是每个孩子一生,乃至来世都不可磨灭的伤!是有样学样,还是从此学会珍惜,都因每个人业力不同而不同…… 明明前世,她一直就觉得如果一对夫妻无法和谐在一起的,那就请分手,千万不要以孩子为前提……尤其是女人,委屈求全在暴力婚姻下,要知你的牺牲,努力给孩子维持的,不是一个“家”,而是一个持续不断的“地狱”与她一生对婚姻的阴影! 1043.第1043章 童言稚语:可怜天下父母心 柳金蟾知道自己该和孩子们解释点什么,可……她现在都说不出来,只想哭,恨自己怎么可以让孩子们也经受这样的事儿,即使迫不得已…… 柳金蟾这一披衣出来,北堂傲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只当柳金蟾是在孩子们的醋,一时不欢喜了,这男人谁不喜欢妻主爱自己孩子,所谓爱屋及乌,说又说得准将来柳金蟾现在说没有妾,那日就钻出一个拖儿带女? 他一个男人守得了一时,还能守得住一世,再着,这女人三夫四侍,本就是伦常,谁府里的女人不是家里一屋子,外面又养一窝子,拉出一群孩子,没几个是同爹的—— 毕竟花无百日红,他北堂傲不可能一辈子都是这模样,柳金蟾而今是当他会改嫁,处处让着,倘或他日,知他并无二嫁之心,日子一久,多早晚是要有别的男人—— 有其他男人们养的儿女…… 既如此,自己怎么泼怎么闹,可不能让她连他的孩子们都厌烦了! 这一想,北堂傲抱着囡囡,立刻悄悄推年长的妞妞去外面:“看看你娘!” 妞妞别看年级小,但兰心蕙质的,脑子就跟她爹一般转,一瞅北堂傲的眼神,就知爹这是要她去哄娘回心转意,雨墨姨说了,说现在的爹就是哪个大家说脑子有问题的亲爹爹,他说不是她们的缘故,是因为他脑子老忘记事儿—— 姑姑还说,要多多体恤爹爹,爹爹不容易,在沙场太久了,又脑袋受过重伤,难免会时常不清楚,还要她没事时,多在娘面前说说爹爹的好,不然娘娶了后爹,后爹的拳头可比三伏天的拳头厉害多了—— 娘又常在外做事……想想她和两个弟妹的日子,就觉得可怕,而且娘气了也会打人的,要是后爹成天里告她们状—— 雨墨姨姨说,她们姐弟三人,就会和牛村那薛家的小石头他们兄弟一样,天天儿白日被后爹舅舅们揍,吃不饱,晚上娘回来,还再给补上一顿—— 惨哪! 一想到年级比大些的石头兄弟的惨遇,妞妞立刻战胜满心的畏惧,哆嗦精神,像只小斗鸡一般,任北堂傲给她和好衣裳,蹬上小小的鹿皮麒麟靴,就哒哒哒地钻出门,由外面的奉箭牵着往裹着貂毛裘衣的柳金蟾挪移过去: “娘?” 小手蹭蹭蹭地探进柳金蟾的手心,然后小脸一仰,湿漉漉地大眼无比令人心怜地仰望柳金蟾转向她的诧异回眸。 “妞妞,外面,冷,你出来做什么?看把你这小脸吹的!” 柳金蟾蹲下身,心怜地给粉妆玉琢的妞妞拉好与北堂傲一色的白狐狸里月牙色掐银的麒麟小斗篷,随带牵进另一间屋: “爹,放你出来的?” 妞妞立刻果决地摇摇头,胖乎乎地小手搂上柳金蟾的脖子,低低低地将小嘴凑在柳金蟾耳畔: “娘,你会爹一辈子好得吧?” 柳金蟾微微一怔,不禁脸色微微有些严肃侧眸看妞妞:“爹,让你问的?”她最不喜的就是把她们夫妻的矛盾转嫁到孩子身上。 妞妞立刻嘟嘟地欲抿,却变成了委屈的小扁嘴,含着两泡似类未落泪,可怜兮兮地看着柳金蟾,要哭要哭地哽咽道: “妞妞,想要爹——不要后爹!” 柳金蟾抿唇,静静地看着妞妞红通通的大眼睛,泪就悬在睫毛上,宛若秋日的霜露,想说这不是娘能决定的,无奈妞妞接着又无比担心地说道: “雨墨姨姨说,后爹爹……会打人……还……还……不给饱饭吃!” “娘不娶给妞妞娶后爹!”柳金蟾用指腹小心翼翼地拭去妞妞眼角的泪花,慎重承诺。 “真的?”妞妞鼻子一吸,立刻眼底露出放心的光芒来。 “娘,不骗妞妞!娘对天发誓,此一生,绝不给妞妞娶后爹!季叔都不娶,好不好? 柳金蟾说罢,心内一酸,又怕孩子看见,忙搂紧孩子,用唇吻去孩子脸上的泪花: 好心疼——好心疼,这么小这么小,就必须跟她前世一样,活在父母不全,又饱受暴力的阴影里—— 明明说过,不要她们不受一点点伤,再把北堂傲缺失的那一部分都加倍的补回来,可……一样都没做到! “那……是不是说,爹就可以留下不走了?” 妞妞一听柳金蟾的话,好欢喜地忍不住再次确认: “妞妞好喜欢好喜欢爹爹在的时候……囡囡都不会乱发脾气,大宝也不会总是脏兮兮的了!大家也不会总说……总说我们是没爹的孩子,好可怜了!” “大家都这么说?”柳金蟾一怔。 “恩!”妞妞很认真地点头,“大家,总背在我们后面悄悄地说……”好难受! “那……为什么不和娘说?”傻孩子! 柳金蟾眼圈直发红。 “娘好忙……”妞妞咬着红红的小唇,“而且……妞妞不要娘难过!” “妞妞……想要爹?” 柳金蟾看着妞妞为难的小模样,心内好愧疚。 妞妞不敢看柳金蟾的眼,兀自低着头,点了点: “妞妞带囡囡和大宝好累,她们都不爱听话——囡囡还爱砸东西,大宝老趴地上!一吃东西就满脸花,攃都擦不干净……可擦不干净……大家又说咱们是没爹的孩子……呜呜呜……” “所以妞妞才一直说要去找爹爹?”柳金蟾努力着不哽咽地继续问着。 “……”妞妞垂眼,“妞妞……不想……被人那么说……不要做小可怜……” 柳金蟾咬唇,再咬唇,不知何时,一直忍着不落的泪,已滚了满脸,明明刚才就告诉自己大周的女人流血是不能流泪的,可……孩子都是她的心头肉啊—— “那娘—— 为了妞妞,为了你们,一定会想尽所有办法,将你们爹爹留下,好不好?” 妞妞惊喜地抬起大大的眼,喜不自禁地大声喊道:“娘——你不撵爹爹走了?爹爹可以留下,带妞妞和囡囡他们了,是不是?”这么容易? “恩!”柳金蟾咬着唇,“你爹就是要走,娘也不让他走了!” “那那那……那……那娘也不打爹爹了?”妞妞努力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瞅着柳金蟾,犹自挂着泪花的小脸,满是想开心,又怕失望的神情。 1044.第1044章 峰回路转:花好月圆人团圆 “娘……自此……不会再动你爹爹一下!”柳金蟾还要承诺些让妞妞真正放心的话,不料她后面的话不及说出,便见妞妞忽然脸一抬,然后大喊一声: “爹—— 娘……娘说你可以留下!她也再也不会打你了——爹,你不要走——” 也不知是妞妞的话太感人,还是北堂傲的心已被满溢的父爱,与亏欠,揉碎了他那颗曾经饱经风霜,在沙场磨砺得宛若磐石般的心,柳金蟾抬眼看见他时,他的脸也已是满满的泪,还仍在不断地往外涌—— 北堂傲不知道他这三年错失了什么?又错失了多少本该属于一个男人的幸福,属于一个父亲的骄傲,乃至责任…… 但他太明白,一个孩子从小人说没有父母时那种被怜悯,却又无从排遣的无助,以及渴望坚强,又无法真正的脆弱—— 明明他儿时就告诉自己,自己一定要很强大,强大到,他的孩子再也不用担心会没有父母,会像他一样,即使荣华富贵包裹,也始终难以真正微暖,无法把别人的爱当做是理所当然,一直那么小心一直那么谨慎地察言观色—— 就怕那些爱,就在一个他的不好后,陡然间荡然无存…… 他是皇亲贵胄!是有万贯家私—— 地位尊贵,却又才貌出众;举世无双而又足智多谋……但……几人爱的是这些之外的他—— 桀骜不驯的他! 抛开了荣华富贵的他? 唯有他的孩子——爱他,也全心全意地依赖他,需要他! 大周死了他一个,还可以有下一任三军兵马大元帅。 北堂家少了一个他,还有其他的北堂家子弟! 就是柳金蟾……没了他一个男人,也还有许许多多的男人——唯独他的孩子,没了他就没有爱他们,保护他们的父亲! 北堂傲咬着牙,要恨柳金蟾剥夺了他生为一个父亲的权利,可一转念,孩子……至少这三年,柳金蟾从未从他身边夺走过,只是骗了他! “我要给孩子们一个完整的家!” 柳金蟾缓缓地起身,用坚定不移地眼回望北堂傲阴晴不定的眼,无比坚决地慎重道。 北堂傲抿唇,一手托着紧紧抱着自己颈脖雪球似的囡囡,一手扶着抱着他大腿的大宝地俯视柳金蟾异于往常的认真神情,不言语,反正他的心已定: 休他,绝无可能,为了孩子,他就是守一辈子活鳏,也要把自己的孩子一个个抚养成人,绝不容许他们喊第二个男人叫做爹—— 也绝对无法容忍! “所以……无论你愿意,还是不愿意,你北堂傲此一生,准确地说,是自今以后,你已无再嫁的机会!” 柳金蟾吃力地抱起沉可与猪比的妞妞:“所以……过往种种,无论是人,还是什么,都请你忘了!” 北堂傲拧眉,有点怀疑自己是听错了:“何意?”心儿扑腾腾地就这么不争气地似要窒息。 “意思就是,我柳金蟾不会再让你北堂傲离开柳家一步,你是我柳金蟾的夫,生是我柳金蟾人,死是我柳金蟾鬼,这辈子,你死会了—— 等着从我柳金蟾而终吧!” 柳金蟾个矮,阵势不输:“所以……改嫁什么的,你就只有……做梦了!” 言罢,柳金蟾吃力地抱着妞妞往外走,北堂傲愣了小片刻,随后抱着囡囡追了出来: “你柳金蟾做梦,才改嫁呢!”本公子就是梦,也要梦再当爹! “爹,什么叫做改嫁啊?”囡囡忍不住好奇地问。 “别跟着你娘似的,说这些没正经的!改嫁?谁改嫁?你娘才要改嫁呢!爹要给囡囡,再养一个小妹妹,让囡囡也当姐姐也好不好?” 北堂傲一时骂完,顿觉心情大好,立马忍不住也跟妞妞似的,要喜笑颜开。 “大宝,也要当姐姐!”大宝急了。 “傻宝儿,你得当哥哥了!” “姐姐、姐姐!” “哥哥、哥哥!” ***88** 一年后……塞外小镇—— “柳金蟾——你昨晚,你说你在哪儿过得夜?是不是被哪个年轻娇俏的小狐狸精给勾了魂了,一个晚上都不知着家,嫌为夫老了是不是?” “相公啊,为妻,查案呢,在山里迷了路,跟着捕快们就着一个山洞窝了一夜,你高抬贵手,让为妻就好好先睡了一个回笼觉,再审,成不?” “查案,你个边塞小县令,查案?满镇子的贼,你查谁啊?哄谁呢?起来!起来!先说个明白!昨晚谁挨着你睡得?” “楚天白……” “……好你个柳金蟾,你个……贪得无厌的,男人还罢了,你还真就和那楚天白好上了?她有哪儿好啊——” “相公啊,你别跟着璟公主一处乱嚎,好不好?为妻喝楚天白绝对是清清白白的,我能对她有意思,她也不懂你们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 为妻和你说,为妻正常的很,只喜欢男人!可以……先睡了吗?” “查什么案?” “我和你说啊——你别和璟公主提!” “不提就不提!” “其实是这样的,天白昨儿不是走丢了她的千里马吗?原来……原来是……那边草原霸主的儿子故意偷了去!” “为什么?他家还缺马?八百里辽阔的大草原……”北堂傲要说不信吧,柳金蟾就在他耳边低低地嘀咕了一句。 “什么?想招……想招那个楚傻子当金刀驸马?”有那么炙手可热? 北堂傲不禁惊叫道。 “什么楚傻子?”柳金蟾忍不住从被子里翻身坐起,“而今她是只身闯进敌营,救下草原大汗的大英雄——哲别神箭手—— 人家大汗的结拜义姓姐妹!” “看把你崇拜的……为夫……”北堂傲撇嘴,要说点什么吧,又见柳金蟾兀自瞅着一张脸,“怎得,她抢了你的风头,你嫉妒呢?待我们回京……” “乱想什么呢?为妻是担心……你说璟公主而今就是一个一介在逃的‘草民’,若知天白被草原最美的公主看上了……后果会如何?” 柳金蟾替楚天白愁。 “能怎么?哑巴吃黄连……”北堂傲叹气要说你们女人都薄幸,喜新厌旧什么的,柳金蟾却与他无比认真地说道: “天白说她打死也不娶那公主!” 北堂傲倏地瞪大了眼:“当真?”原来天下还有这等有情有义的女人? “这还有假?天白说娶一个就够了!” 柳金蟾拍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小心眼相公,后面半句忍住没说,其实楚天白的原话是这样的: “娶他?家里一只大老虎天天儿,没恨得把我活吞了,这要再娶一个他?我楚天白骨头渣都没了! 不娶——绝对不娶—— 一个就够受了,再来一个,你当小妹是九命怪猫啊?我告诉你们啊,谁想娶谁去,别把姐妹往火坑里推—— 漂亮?屁——根据我楚天白的经验,他爹爹的,他有多好看就能有多可怕,小妹屋里哪个,小妹至今还摆不平呢—— 凶得——天天儿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活脱脱一个……”省略号不是代表后面还有很多话,而是代表,某人已被她家虎提着耳朵回家拷问了,其余围观着,也都先被炮灰了—— 她柳金蟾首当其冲: 璟公主,居然告北堂傲,说她柳金蟾又领着他家天白在窑子里一夜未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