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哭闹 汉国。江南最富裕、最繁华的城镇,芜城。 正是阳光明媚、春暖花开的季节,光秃秃的枝丫绽出了新绿,曾经荒凉的土地上农作物在悄然生长,如同脱去了土黄色的厚重冬衣,显出了一种新生的轻松和生气来。人们大多脸带笑意,农家因着头年的第一场雪,知道今年应是大丰之年而欢悦,商人因着行路之人增多,生意兴隆而满脸喜气,读书人因着这大好春景,诗兴大发,甚至官差衙役,都显得比往常更多了一份和善。 芜城的街上尤其热闹,大清晨的,街道两边的商铺就陆续打开,叫卖声、呼喊声此起彼伏,南来北往的客商,进城的,出城的,来来往往,所有这一切,都昭示着这是一个和平安乐的世界。 “呜…哇哇…呜呜呜…” 芜城第一府邸---芜城最高长官府尊柳大人的府邸,后院的一处却传来了不和谐的哭闹声。 “唉呀,我的小祖宗诶,你可不能再闹了,老夫人还等着呢。” 一间精致的屋子里,一位脸圆圆的丫头半蹲低头看着面前四、五岁的小姑娘,满脸无奈的哄劝着。 “翠羽,怎么回事,姑娘还没梳洗好么?”门帘子掀开,又走进了一位容长脸的丫头,年龄略大,约十七、八岁,看起来利落稳重。 “翠柳姐姐,我按你的吩咐,给姑娘拿了好几套衣裳,可姑娘都不喜欢,姐姐你来劝劝吧。”叫翠羽的丫头边说边摊开双手,表示自己已无能为力。 翠柳看向站在屋中仍捂着脸表示自己在痛哭的小主子,也没忽略她渐嚎渐小的声音,以及指缝中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心中不由好笑,忙走过去将她抱起,放在旁边的榻上。 “姑娘,虽说已是春天了,但早晨还是很凉的,你怎么能只穿着单衣站在地上呢,回头生病了,不是就不能出去玩了么。” 翠柳的声音很温柔,而且总能说到点子上,小姑娘一听不能出去玩,忙放下捂着脸的手,乖乖的不再乱动,任翠柳将她抱到榻上,盖上一床小薄被。 翠柳抽出怀中的帕子,帮小姑娘擦了擦脸上不存在的眼泪,继续温柔哄道:“姑娘,你忘了,老夫人今天要带你去栖霞山的归元寺,你不是一直想去归元寺玩么,为何不让翠羽给你换衣裳,要是老夫人等急了,不带你去,怎么办?” 小姑娘眨眨眼睛,撇撇嘴,“不喜欢。” “不喜欢这些衣裳吗,这些可都是今春新做的。”翠柳拿起一件带着淡淡粉色的裙衫,“这件很好看呀,姑娘穿上啊,一定象画中走出的仙女。”翠柳见她摇头,又拿起一件淡绿的裙子,“那这件呢,也不喜欢啊,这件呢……” 小姑娘一直在摇头,翠柳也挫败了,想起姑娘平日喜好,忙又道:“姑娘是不是嫌这颜色不够鲜亮,咱们今天可是去寺里,穿得淡雅些才合宜,回头奴婢再帮姑娘做几件鲜亮的,今天姑娘就将就一下,行不?” “不要。”小姑娘一口回绝。 翠柳也没辙了,正暗暗着急时,翠羽端着一盆重新打来的温水走进来,将帕子浸湿了,一边给小姑娘擦手和脸,一边嘟噜着,“小祖宗啊,你倒底想咋样咧。”翠羽是周边偏远乡村出来的,一急语音里就会带着乡音,每每总会逗得大家发笑。 小姑娘听了,咧开嘴本想哈哈大笑,突然又觉不对,忙捂着嘴,沉下脸,一脸严肃的样子,伸手向前一指,“我要那个。” 顺着小姑娘手的方向,翠柳看见那堆衣服的旁边,有一件男童的袍子,猛然记起这是昨日姑娘在海哥儿房里看见新送来的衣服,闹着非要学海哥儿一样穿戴起来,还到老夫人面前显摆,引得大家还笑话了一番,没想到姑娘自己倒得意极了,再也不肯脱下来,闹了半天,原来今天竟是要穿这个。 “那可不行,今天可是要出门,姑娘怎么能穿这个。” 翠羽连连摆手,翠柳也哄道:“是呀,姑娘是个女孩子呢,怎么能穿男孩子的衣服,再说了,那衣裳也不好看,是不是?” “哇……”小姑娘一听,当即就嚎哭起来,双手乱舞,双腿乱蹬,将被子都踢到了地上…… 上房里,柳老夫人正和大儿媳闲聊着,坐在上首的柳老夫人四十多岁,眉目和善,保养得当,看得出年青时也是个大美人,下首的是柳家大爷的媳妇蔡氏蔡欣兰,二十出头,上着浅白罗衫,下着淡紫罗裙,头上只斜插了一只五彩步摇,耳上一对东珠耳坠,手上也只戴得一只水润的白玉镯,服饰简洁,配上她含笑的眉眼,却显得高雅端方,温婉可人。 似听到了隔壁小院子的动静,老夫人看向门口,眉头微皱了皱,“怎么听着象是沁儿的声音,这丫头,又怎么了,大清早的闹什么别扭。” 蔡氏还未来得及回应,门帘掀起,一位着红色褙子的丫环嘻嘻笑着侧站在门口,“可不是姑娘么,奴婢去的时候,姑娘还哭着呢,非要穿海哥儿的衣裳,翠柳和翠羽也没法,只好带来老夫人这儿。” 随着她话落,门口闪进一个小小人儿,一身簇新蓝色锦缎袍子,腰缠玉带,头戴玉冠,衬得她更是粉雕玉琢,眉目如画。 旁边进进出出正在摆早膳的丫环都笑了起来,其中一位推了推刘嬷嬷,故意学着她的声音笑道:“海哥儿来了,怎么有点不象啊,唉哟,看我这老眼昏花的,这是哪家的小公子噢,这么俊,老夫人,莫不上画上的仙童下凡了。” 话未说完,惹得旁边的人都大笑起来,老夫人一边笑一边抖着手指着那丫头,“嬷嬷,你还不快撕了彩霞这小蹄子的嘴,昨儿闹的笑话,她到今天还记着。” 刘嬷嬷是老夫人的陪嫁,年青时眼睛受过伤,眼神不太好,被大家笑话了,她也不着恼,对着老夫人嘻嘻笑着,“谁让咱姑娘长得好,不管如何打扮,都那么俊,连画上的仙童仙女都比不上呢。”惹得众人又是一阵笑。 “娘。”小人儿似乎听出了大家夸她好看,得意的昂着头,扑进了老夫人的怀里。 “我的儿。”老夫人将她抱着,尽情疼爱了一翻,才点了点她的额头,“只是越大越没规矩,没看到大嫂在么。”口里虽责备着,眼中却尽是宠溺。 “大嫂。”小人儿又从老夫人的怀里滚到了蔡氏的怀中。 “沁丫头,今天又胡闹了?” 彩霞递过来一杯茶,老夫人接过喝了一口,瞟着小人儿,淡淡开口道。 小人儿知道娘亲要进入正题了,说不得又是苦口婆心、长篇大论,忙从蔡氏的怀里抬起头,大大的黑眼睛骨碌碌的转了几转,瞄了瞄老夫人,又看了看蔡氏,偷偷扯了扯蔡氏的衣袖,见老夫人瞪着她,忙把头又埋进蔡氏的怀里。 蔡氏好笑的看了小姑子一眼,摸摸她的头,打起了圆场,“娘,先吃饭吧,小妹还小,慢慢再教也不迟。小妹,饿吗?今天大嫂做了你爱吃的桃花卷,咱们先去吃,省得潮哥儿来了,又得跟你抢。” 老夫人被彩霞扶着,一边走向餐桌,一边摇头叹道:“欣兰,你这么惯着她,都把她惯坏了。” “娘,您可真会冤枉人,要说这家里最惯小妹的,非您莫属。” 第二章 小小男子汉 “娘,您可真会冤枉人,要说这家里最惯小妹的,非您莫属。” 闻声从门口走进三人,柳家大爷柳诚,二十有七,儒雅俊朗,左手牵着的是其大儿子柳文海,右手抱着二儿子柳文潮。 柳家原是江南有名的书香世家,家教颇严,男子四十无子才可纳妾。柳老夫人嫁给柳老爷不到五年,连生两子,其后一直未再生育,不想其四十岁时,竟再怀孕,与大儿媳相隔不到两个月生下一女,即是柳府唯一的姑娘柳沁。柳家大爷有两子,海哥儿五岁,潮哥儿三岁,柳家二爷自婚后即外派允州任职,几年都未回来,从来信中知也得一子,与潮哥儿年岁相当。 柳家自太太太老爷那代起,家中就没有过女孩儿,太老爷、太夫人多年前就已去逝,临死最大的遗憾不是儿孙不旺,而是没有一个姑娘,不想这遗憾在柳老爷这儿终结,所以柳沁自出生即得到了全家所有人的宠爱,如珠如宝,真个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 听得大儿子的话,老夫人笑骂道:“我说说你媳妇,你就心疼了。你看潮哥儿这么小,你媳妇不在屋里好好照顾他,成天跑来跟我抢沁丫头,要想闺女,自个生去。” 众人听了老夫人的话,都哄然大笑。 一个时辰后,柳府大门口,马车已套好,几个丫环正忙着将路上要用的物件放进马车里,三个小人儿在奶娘和丫环的簇拥下,先来到了马车旁。潮哥儿看见马车,在奶娘的怀里扭来扭去,吵着要上马车。 “弟弟,要等祖母和娘。”海哥儿到底大上两岁,没有潮哥儿那么闹腾。 “姑姑,我要。”潮哥儿见哥哥不向着他,只好向柳小姑娘求助。 “听你哥哥的。”柳沁小姑娘颇有威严的挥挥手,“还有,不许叫我姑姑。” “不叫……姑姑,叫什么?”潮哥儿睁着懵懂大眼,海哥儿也好奇的看过来。 “叫……噢,那个,叫小叔。” “那可不行啊,姑娘是女孩子,怎么能让小少爷叫你小叔呢。”旁边奶娘忍着笑,纠正她的错误。 柳沁小姑娘翻了个白眼,一副与你们说不清的样子。伸手向她指了指,“奶娘,你把潮哥儿放下来。” 柳沁姑娘的话在府中那是比老夫人还管用的,奶娘听话的将潮哥儿放了下来,看着姑娘左手一个右手一个,牵着两位小少爷向旁边树下走去,同时还回头阻止她们跟上去的脚步,“你们不要过来噢,也不许偷听,我要给海哥儿潮哥儿讲讲道理。” 众丫环婆子看着三个粉嫩嫩的孩子,尤其是姑娘,那装大人的模样可爱极了,实在让人忍俊不禁,偏偏翠羽是个脑子简单的,倒着急起来,“姑娘,你懂什么道理啊,别教坏了两位哥儿。”末了还嘟噜一句,“满府里最不讲道理的可不是姑娘你嘛。” 众丫环婆子都笑了起来,翠柳边笑边嗔了她一眼,“就你话多。” 柳沁小姑娘对此充耳不闻,抬眼望天,心中长叹,真是寂寞啊,这世界,找个能懂得能理解的人咋就那么滴难咧! 长话短说,书归正传,柳沁小姑娘收回思绪,直入正题。她拍了拍小身板,对着身边的两个小奶娃问道:“看看,看看,这是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这是哥哥新做的衣衫。”潮哥儿因为自己终于第一个抢答,兴奋得拍起了手。 “娘偏心。”海哥儿答得就要简练得多。 “对,娘偏心。”潮哥儿加以肯定。 哦,那个,柳沁姑娘想起自己确实有点太那个,那个随意了些,在潮哥儿、海哥儿那里不问自取习惯了些,大嫂也对自己确实偏心了些,可是虽然她才是始作俑者,也不能在两个小家伙的心中留下阴影啊,这个错误的思想得纠正过来,嗯,得把错误掐灭在萌芽的状态。 柳沁姑娘端正了心态,双手背在身后,学着爹爹的样子清咳了一下嗓子,摇头晃脑道:“古语云:世人当尊老爱什么,什么。” “尊老爱幼。”海哥儿对于小姑姑连这么个词语都不会说,表示出十二分的鄙视。 “要你显摆。”柳沁姑娘虽然比海哥儿小了两个月,身高却比海哥儿还要高那么点,所以很顺手的就给了海哥儿一个爆栗,“姑……哦,小叔我不知道么,对小叔,你只须记得尊老就成,后面的就不用提了。潮哥儿,你也给我认真听着,小叔是什么,是你们爹爹的兄弟。”突然记起自己的本质是妹妹,忙又加了一句,“姐妹,对,就是你们爹爹的兄弟姐妹,是你们的长辈,对长辈是不是应该孝顺,有好吃的、好玩的是不是也应该让长辈先来?所以,我穿穿海哥儿的衣裳怎么了,这表明海哥儿孝顺,真正理解了尊老的意思,你们,明白了吗?” 这么长的一篇大道理实在让潮哥儿不懂,可看到哥哥虽然迟疑仍是点了点头,不甘落后的一边点头一边奶声奶气的回道:“明白。” 柳沁姑娘终于轻松了,一口气说这么长的一段话,对个孩子来说真是负担。不过,好似要说的不是这个,坏了,跑题了,柳沁姑娘当机立断,即时纠偏,又拍了拍自个的小身板,“注意,重点,重点,你们好好看看。” 在两个小娃子疑惑的眼神中,柳沁小姑娘又得意又鄙视,“什么眼神啊,还没瞧出来,看我这发冠,这脸形,这身段,哦,不是,这衣裳,明白这叫什么吗,这叫男子汉大丈夫,懂不?就是男娃,跟你们一样的男娃,现在总该懂了吧。” 柳沁姑娘盯着海哥儿、潮哥儿的眼睛,继续洗脑,“海哥儿,潮哥儿,你们说对着这么俊俏,这么聪明,这么可爱的男娃叫姑姑,别人听见会怎么想,怎么看你们,别人会说,瞧,那个娃真笨,连男女都分不清,潮哥儿,你喜欢别人说你笨吗?” 潮哥儿忙摇着脑袋,“不喜欢,可是,姑姑……” “叫小叔。” “姑姑……” “小叔。” “姑姑……” “小叔。” “姑姑……” “小叔。” …… 终于,在重复纠偏N遍后,柳沁姑娘的洗脑成功,让两个小奶娃答应,今后但凡见到小姑姑穿着海哥儿的衣衫,就改称小叔。 Ye,胜利,柳沁姑娘在心里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同时默默加油: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第三章 前世今生 马车辘辘,人声窃窃,已是走在了去栖霞山的路上,柳沁斜靠在翠柳的怀里,不觉眼神朦胧,竟慢慢睡了过去。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高度发展的二十一世纪,她短短的一生真正应了弹指之间这个成语,走马灯一样在她脑中闪过,她看见她的出生,小学、中学、大学,工作,她的每一个阶段都规规矩矩,按部就班,从无逾越,什么时段该做什么事,就象电脑编好的程序。 到了该恋爱成家的年龄,她也找了个条件相当的男友,他们的交往也是电脑其中的一个编程,有些些小小的心动,在聊天中互相交待各自的底细,觉得可行时机也成熟就开始约会,吃吃饭,看看电影,偶尔送点小礼物,然后牵手,亲吻,上床。 二十八岁那年,他们决定要结婚了,不是因为有多爱,只是明白迟早要结的,只是她们的朋友、同事也都结了,只是父母亲人都认为他们该结了,可在这时,她的“电脑”终于出了问题,当她拿着医院的诊断书,清清楚楚听到了的主治医生说的“淋巴癌”三个字时,她完全没有想象中的因恐惧而痛哭,因害怕而崩溃,那时,她脑中只剩一片空白,“当机了”,她记得自己似乎还在心里自嘲了一下。 即使没有医理知识,她也知道淋巴癌的可怕,那基本就是死亡的代名词。她拒绝了医生和家人要她住院医疗的要求,既然已无救,又何必为了多活那么一天两天,在医院这充满让人厌恶的苏打水味、在死亡的边缘苦苦挣扎呢,不过是少活几天然后在痛苦中死去和多活两年再在痛苦中死去的区别而已。 有人说,人生的路,其实就是一条从生走向死,又从死走向生的路,人,从出生伊始,就开始慢慢走向死亡,而他死的那一刻,也已开始了他的新生。周而复始,循环往复,如同周围的花草树木,如同日升日落,这是天地至理。 她苦口婆心说服了她那还算善良的男友与她分手,为了照顾男友的良心,她把他们准备结婚付房子首付的钱和办酒宴的钱都拿走了。她辞掉了工作,回了家乡,在父母涟涟的泪水里偷偷留下了一部分,带着其余的部分,她开始周游各地,没有具体的行程,走到哪儿就是哪儿,想停就停,想走就走。 坐着火车,坐着汽车,她去了很多地方,爬了山,玩了水,看过了草原和大海,她的身体越来越差,脸色越来越苍白,实在走不动了,她提着简单的行李,把自己送进了最后一站的医院里,剩下的钱只够付床位和最简单的治疗费,她就在医院里安静的一个人慢慢等着死亡的来临。 她回忆着她短短的一生,没有强烈的爱,也没有强烈的恨,生活平淡无味,却也不乏淡淡的温馨。她的一生,简单,明了,淡然,是画布上的一抹白描,终将被岁月的风尘泯没。 她去时,虽然身体已被折磨得不忍目睹,可神情还算平静、安祥。她的骨灰和唯一的遗物--手机被送回了家乡,那里面记录了她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的美丽倩影。 她知道,她的父母一定很伤心,不过她不是他们唯一的孩子,也不是最重要的孩子,时间总会冲淡一切,过不多久,她的父母会慢慢忘了失去她的心痛,其他的亲人、朋友也会慢慢不再记起她,就如同她从来没有来过一般…… 当她重新睁开眼睛,看到这全新的世界,她已成了柳家的女儿。 穿越什么的,纯属无稽之谈,如果让她相信这世界存在时光倒流之类,她倒宁愿相信是她过奈河桥的时候,孟婆打了瞌睡,让她带着这前世的记忆开始新一轮的轮回。 佛说,世上有三千大千世界。一千个小千世界,组成了中千世界;一千个中千世界,组成了大千世界。 也许她的前世所在就是这小千世界中的一个,而她的今生所在是这小千世界中的另一个,世界与世界之间总有丝丝缕缕的联系,就象人与人之间总有牵牵绊绊的勾连,现今的这个世界与前世的地球有诸多雷同,只是落后了上千年而已。 她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若这是上天的怜悯和恩赐,在感恩的同时,她更会倍加珍惜,这是她曾经的生命的延续,是她两辈子合成一辈子来过。 如果她的前世是一抹白描,那么今生她就泼一幅重彩,如果前世她书写的是一个端端正正的“楷”字,那么今生就让她挥毫泼墨,放浪形骸的醉书一幅狂草! “叮……” 车停了,风止了,树静了,前生逝去,今生开始。 “姑娘今儿睡得真好,到现在还没醒呢。”翠羽探头看了看翠柳怀中的小人儿,那吹弹可破的皮肤,红润的小嘴,闭着的眼睑下长长的羽扇般的睫毛,这般安静乖巧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翠柳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发,轻轻的拍了拍,带着不忍心惊动她的小心,轻声唤道:“姑娘,醒醒,姑娘。” 怀中的人儿动了动,眼睫轻颤,慢慢睁开,露出了那双黑白分明,清亮的大眼,眼中还带着睡梦初醒的迷茫。 梦中的一切渐渐消失,那抹经历了世事,看透了生死的沧桑也被抬手揉眼的动作遮掩,并深埋入心中,眼珠微转,转瞬即逝,抬眼对视时,又是那份稚子的纯净、清澈。 放下小手,睁着无辜的眼睛,柳沁觉得这一刻她真正只是个孩童,对着这两个陪伴了她五年的姐姐甜甜笑着,心中充满了依恋和温暖。 “翠柳姐姐,到了么?” 边说着她边从翠柳的怀里坐起,透过车帘的缝隙向外看去。 “到了,到了。”翠羽一边说着,一边跳下马车,有嬷嬷过来掀起车帘子,翠羽伸手将她抱过,放在了地上,翠柳也下了车,两人仔细为她整理好头饰,抚平衣衫的褶皱。 老夫人已被蔡氏扶下了车,正向她招着手。 “娘。”柳沁欢快的跑过去,搂着这个慈爱的母亲,眼中不由有些滚烫,她将脸埋进母亲的衣衫里,悄悄抹去那份无来由的思念和伤感。 第四章 归元寺 栖霞山在芜城的东面,出东城门再走过七八十里,即到了山脚,归元寺在山腰处,还有一段不近的路程,马车却是上不去,需步行或乘坐上山的轿子。翠羽说到了,其实只是到了山脚,大家需在此稍事修整,再行上山。 山脚下有许多专门从事抬人上山的轿夫和帮忙挑东西的挑夫,这些人多是附近的村民,虽然老实,却也见过些世面,见这么一大群人从车上下来,只看穿戴举止,就知是大户人家,非富即贵,虽然很想揽这桩生意,却也不敢造次,只憨憨的笑着站在原地,搓着手,拿希冀的眼光殷切的望过去。 府里由大奶奶蔡氏主事,蔡氏身边的两个大丫头红莲、红菱在蔡氏的吩咐下,自去挑了几乘稍干净的轿子和几个壮实的挑夫,分头安排下去,其他跟个各位主子的丫环婆子小厮也各自忙碌起来,搬东西的搬东西,伺候主子的伺候主子,场面虽杂却仍有序,一看就知是训练有素的人家。 老夫人在供人休憩的凳子坐了片刻,喝了半杯茶,在彩云、彩霞的服侍下坐上了轿子,潮哥儿太小,由奶娘抱着坐了一乘,海哥儿和柳沁各坐了一乘,刘嬷嬷因年纪较大,眼睛不好使,得老夫人体恤也坐了一乘,蔡氏看着诸事都安排妥当,才在红莲、红菱的伴随下随后跟来。 虽称之为轿子,不过是两根滑杆中间绑张靠背椅子,上面再铺上一层褥子,待人坐上后,前后两个轿夫一起站起,将滑杆稳稳放在肩上,步伐一致的向山上走去。这些轿夫都是长年在山中来回的,腿脚有力,爬山上坡如履平地,何况是抬着柳沁这样的小娃儿,自是轻松得很。到是苦了跟随轿侧的那些丫头,一边气喘吁吁的跟着,一边还得大声的提醒轿夫慢点,再慢点。 柳沁第一次坐这样的轿子,倒觉有趣,正值春季,沿途风景如画,绿的树,红的花,还有时显时隐的奔流而下的溪涧。鸟儿在树间自在的鸣叫,小动物在山上自由奔跑,互相应和,见人也不惊慌。风从耳边吹过,带来松涛阵阵,在大自然的声音里,周围的人声都已泯然不闻,人世界的一切嘈杂都被净化成虚无。 不过这不是栖霞山最美的时候,到了秋天,满山红叶,远远看去如天边的一朵红云降落在山颠,让人迷醉,栖霞山也因此而得名。 一路赏着美景,因梦回前世而动荡不安的心也逐渐平静下来,再回忆起前世去过的那些名山大川,竟觉不如眼前所见多矣,想起前世所谓旅游胜地的攒动人头,暗自好笑,再看看身前身后的丫环姐姐们,嗯,还是如今的人儿更养眼。 不多时,就已到了归元寺山门。归元寺是芜城最大最有名的寺庙,汉国的文化与前世古代基本相同,这让柳沁不由暗自揣测,是否有许多如自己一般的拥有前世记忆的前辈成为了传播的种子,将中国的四书五经、佛教道教等文化瑰宝带到了这里? 归元寺的主持天元大师亲自出来迎接柳家一行,天元大师是个白胡子的矮胖老头,也算得上慈眉善目,不过比起想象中的仙风道骨还是有些差别,天元大师先带大家到正殿进香,寺里规划与柳沁以前见过的庙宇相仿,正殿中供奉的是大慈大悲观自在菩萨,平日香火鼎盛,今日因为柳家一行,暂时关闭了山门,没有接待外客。 进了香,小和尚也安排好禅房,用了素斋后,老夫人要休息,海哥儿、潮哥儿也在蔡氏的哄劝下进入梦乡,只有柳沁精神百倍,跑到寺后园子里玩耍,惹得翠羽一迭声的抱怨,“姑娘真是会磨人,自己不动腿儿就上了山,也不为奴婢们着想着想,奴婢可是两条腿爬上来的,也得不着休息,看现在还抖着呢。” “你不爱跟着别跟就是,你不在我耳朵还清静些。”柳沁满不在乎的朝她扮个鬼脸,继续一蹦一跳的向前走去。 “姑娘,你……”翠羽一跺脚,回头一脸委屈的望着翠柳,嘀咕着:“姑娘真气人,我不过说说嘛,还嫌我话多……” “你话是不少。”翠柳白了她一眼,“幸亏是姑娘,换了别的主子,早把你赶去做洒扫丫头了。” “不……不会吧?难道姑娘也不想要我?”想到姑娘刚才嫌弃的眼神,忍不住心下一惊,打了个寒颤,说话也磕巴起来。 “现在怕了?说过你多少回,咱们姑娘虽小,心里却跟明镜似的,明白着呢。再说了,姑娘虽对我们好,不跟我们讲规矩,可咱们自己不能忘了该守的本份不是。我刚说的还算轻的,凭你方才的几句话,若是换到规矩严的府邸,许早被人拖下去打板子了。” “我……我……”翠羽说不出话来,心中涌上一丝愧疚,想起姑娘虽然顽皮,对身边的丫头却很好,从不打骂不说,有时犯了错老夫人要责罚,她还拦着不让,而自己因为姑娘的宽容确实放肆了些。 “翠羽,翠羽,快来,快来。”前边是一片桃林,此时正是桃花初绽的时候,柳沁的小脸从树后闪现出来,一边笑着一边对着这边招手,她的脸蛋红扑扑的,仿如枝头最嫩的那朵花苞,落在了林间。 翠羽听着那声喊,心里一下轻松了。也不知为何,柳沁管府里其他的丫头都会嘴甜甜的叫姐姐,独独对翠羽,总是直呼其名,为这翠羽心下不满了很久,一直认为姑娘待她不但不如翠柳,也不如别的丫头,可今天听着姑娘这样唤着自己,却觉得特别亲切,原来真的是自己错了,姑娘不是待自己不好,而是在姑娘的心中,自己才是更亲近的那个。 “来了,来了。”翠羽一扫刚才的阴霾,疲惫也离奇的消失了,欢快的奔了过去。 翠柳看着眼前这主不象主,仆不象仆的两人,嘴角泛起一丝温柔的笑意。当初老夫人将她和翠羽指派到姑娘的身边,从小小襁褓到如今的孩童,五年了,这五年,姑娘就是她的天,她心头的宝,她倾尽了全部的精力。她也看得出姑娘更喜欢跟翠羽玩,也许是翠羽心性太简单,象个孩子,可是孩子也有孩子的心思,看来今天这番话没有白说。 这片将开未开的桃林,虽还未到云蒸霞蔚的美景,那一枝枝含苞待放的模样却也别有一种意趣。柳沁自进了这片桃林,心里一直偷乐不已,想不到这汉国的和尚竟与前世不同,居然在后园子种桃花,难道他们都是花和尚,也想沾点桃花运,做上几场桃花梦,惹上几枝桃花债? 哈哈,想到和尚追着小娘子送桃花的样子,柳沁小姑娘咯咯笑出声,眼里闪着的光芒怎么看怎么都有点那个不纯净啊? “姑娘,姑娘。”翠羽兴冲冲的跑过来。 “翠羽,我要那枝。”柳沁的小手指着头顶斜上方。 “那枝?” “嗯。还有那枝,那枝……” “好咧,姑娘等着啊。”翠羽摩拳擦掌,做出要大干一番的样子,心中却在默哀:桃林啊桃林,看来你是逃不出姑娘的“毒手”了。 第五章 天元大师 桃林里传来阵阵笑闹声。 “翠羽,你真笨。” “不对呀,我明明会的,以前在村里时,那么高那么高的树,我刺溜一下就上去了,怎么今天上不去呢?” “你以前?以前是多早前的事,现在在府里,好吃好喝的,跟个大家娘差不多,不说爬树,连爬个山还得抱怨半天呢。” “就是,就是,翠羽,本姑娘罚你每天绕着园子跑三圈。” “姑娘,你饶了奴婢吧,奴婢天天跟着你后头,跑得还不止三圈呢。” 三人笑闹着,翠柳将还扒住树干不放的翠羽扯下来,正准备回去时,进门的那头跑来一个小厮,到得近前,俯身给柳沁行了个礼,“小的见过姑娘,祈福马上要开始了,老夫人让姑娘过去。” “娘找我?”柳沁有些恋恋不舍的看了看头顶的桃枝,本还想折上几枝,虽然府中也有,不过寺庙里总归灵验些吧,说不定也能给自己带点桃花运不是?唉,算了,走吧,反正自己还小,过几年再来采也不迟,“路边的桃花暂时不能采唉,唉……” 心中刚得意的唱了一句,就被小厮的一句话打断,“姑娘喜欢这些桃花?” “嗯。”小姑娘猛点头。 那小厮二话不说,转身噌噌噌就爬上了一棵高大的桃树,左右看了看,选了几枝小心的咬在口里,又嗖嗖嗖的一下子滑了下来,片刻功夫,三枝桃枝就送到柳沁的面前。 这小子不错,柳沁看着面前的小厮,大约十三、四岁,五官端正,最主要的是机灵,会来事,而且动作敏捷,做事干净利落,说不定以后到是个帮手。一边心里点着头,一边笑嘻嘻的接过,“谢谢哥哥噢,哥哥你叫什么呀?” “小的不敢,姑娘唤小的二蛋吧。”小厮有些不好意思的搔搔头。 “二蛋,嘻嘻,二蛋,回去找你玩啊。”柳沁将桃枝递给翠柳,朝二蛋挥挥手,忍着笑向园门跑去,后面是翠羽的惊呼声,“姑娘,小祖宗诶,慢点,慢点。” 老夫人正带着大家走出禅房,看见远远跑来的小人儿,不觉摇摇头,“这丫头,怎么一天到晚闹个不停,就没个停歇的时候。” 刘嬷嬷凑趣道:“孩子可不是活泼些好,越活泼将来才越有出息。” 老夫人一声长叹:“姑娘家要什么出息,安安稳稳过一世才是正理,只怕啊,唉……” 刘嬷嬷自知说错了话,讪讪笑着也不敢再接,蔡氏见此,忙笑道:“娘,小妹还小呢。您刚还说要带孩子们先去见见天元大师,只怕大师等急了。” “对,对,你们先去大殿等着吧。” 天元大师的禅房很简单,里间一桌一榻,外间一香案,上头一张观音大师画像,地上一块蒲团,天元大师正闭目坐在蒲团上。小和尚带了几人进来,同时另拿了四块蒲团放在大师的对面,打了个千,“主持,几位施主来了。”说完退了出去。 天元大师睁开眼,单掌施了一礼,“阿弥陀佛,老夫人请坐,几位小施主也坐吧。”老夫人带着三个孩子向大师见了礼,才一一坐下。 也不知为何,面对着老和尚,柳沁感觉由里到外的一种静将她包裹,所以她很乖巧的坐在娘的身边,一动不动,海哥儿自不必说,一向听话,只有潮哥儿毕竟年小,好不容易坐下,小脑袋仍左右扭动着,大眼睛耐不住的四处打量。 天元大师含笑将他们三娃一一打量一番,终于开口道:“老夫人的这几个孩子都很好。” 老夫人听了,松了口气,心情大畅,笑意忍也忍不住的爬了满脸,“多谢大师吉言,有大师这句话,老身也放心了。” 没想到这老和尚还是个预测大师啊,他的一句话竟让娘高兴成这样,看来还是个顶极的。柳沁正心中胡乱想着,突见老和尚笑眯眯的看向她,“这位,想必就是贵府的姑娘吧。” “是。”老夫人看了看柳沁身上的衣衫,带着点惭愧无可奈何的说道:“这孩子,被我惯坏了,净瞎胡闹,只怕唐突了大师。” “小施主虽顽劣,本心却未失。” 老夫人听得大师之话,忙笑道:“正是,正是,这孩子心性还是好的,府里的人虽被她闹腾得受不了,但从上到下没有不喜欢她的。”迟疑了一下,接着道:“虽说闹腾归闹腾吧,只是,总觉得她与别的孩子不同。” “小施主聪慧远胜常人,自有异于常人之处,老夫人不必介怀。” “那,大师,您能不能帮我看看,她以后……”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这,这……” 老夫人刚想再问问,小和尚走了进来,“主持,施主,祈福的时辰到了。” 天元大师站起身,向老夫人再施了一礼,“阿弥陀佛,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既是虚妄,何来有相,老夫人,请!” 柳沁跟在娘亲的身后,看着前面僧袍飘飘的大师,心中一阵感慨:这和尚,貌似很高深似的,后面的那句什么相什么妄的,似是向我说的,莫非在点化我?可惜前世不参佛,不懂啊,不过,他那句“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倒很准,我不就是要在这广阔的天地自由翱翔吗,大师到底是大师啊! 正感慨着,前殿已到了,寺里的和尚都坐在大殿中,殿的两侧也放了些蒲团,柳家众人就坐于两边,随着主持手中的木鱼敲起,大家一起跟着和尚念起了“阿弥陀经”。柳沁因着心中对上天的感恩,对老和尚的敬重,对曾经父母的那丝怀念,更有对如今亲人满怀的爱,全心全意的跟随着他们在心中默默念着,祈祷着她的请求能被上天听到,能保佑所有她想保佑的人。 祈福的时间很长,需整整一个时辰,大人还好些,小孩子可受不了,还不到半个时辰呢,柳沁斜眼一看,潮哥儿竟趴在蒲团上睡着了,海哥儿呢,装成小大人的样子,不时用手揉揉眼睛,明明坚持不住,却还挺着脊背,让柳沁不由在心里叫了个好,好样的,不愧是柳家将来的掌家人。 柳沁本心是想坚持的,她也想菩萨多听听她的祷告,可这破孩子的身体,真心熬不住啊,她不知道她是怎么回的房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的,这一晚,她睡得很沉,很香,连晚饭也没吃,一觉到天明。 第六章 茶话会 第二天吃了早膳,柳家一行人才下山回府。 马车进了城,扑面而来的是各种嘈杂的声音,掀起一角车帘,看到的也是满街的人流,这鲜活的、人世的气息,让柳沁不觉一振,感觉身心都活了起来,从山上到山下,一静一动,真是两个世界,还是俗世好啊,有好吃的,好玩的,还有美人看,哦,看来我真是顶顶的俗人一个。 柳沁深吸了一口这俗世的空气,将车帘又向上掀了掀,小脑袋贴在帘隙里,贪婪的向外看去,这一看,竟让她真的看到一个顶美顶美的大美人儿。 美人的那辆马车恰恰从旁边经过,而美人也恰恰在此时掀起了一角车帘,恰恰也看到了目瞪口呆的她。美人看着她滑稽的样子,先是一愣,继而抬起一只又白又嫩又长的纤纤小手,捂在泛着桃花光泽的小嘴上,眼睛笑得如一弯纤长的月芽,末了还朝她眨了眨,然后车帘落下,马车远去,只剩下柳沁还呆愣的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 盈盈楼上女,皎皎当窗牖。娥娥红粉妆,纤纤出素手。 哇赛,这是四大美人级别的呀,若放在现代,那最少也是个环球小姐呀。 柳沁还保持着扭头向后看的姿势,翠羽好奇的也伸了脑袋过来,向外瞄了一眼,“姑娘看什么呢,老夫人说了,姑娘家这样掀着帘子是不对的。” “我才不是姑娘,我是公子,最最俊美的小公子。”柳沁拍拍自个的小身板,将帘子一放,缩回了马车里。 “好,最最俊美的小公子,那奴婢以后是不是只能称你柳公子呢?” 柳沁一听,竟拍起手来,“好哇,好哇,回头让福伯告诉所有人,要叫我小公子噢。”末了还强调一句,“谁叫我姑娘,打他板子。” 翠柳在旁边听了“扑哧”一下笑出了声,翠羽在心里翻着白眼,好,好个鬼,看老夫人不骂你才怪。 回府后的柳沁还没来得及实施让管家福伯昭告全府的计划,却被她的爹爹柳家掌家人柳老爷在全家茶话会上提及此事。 柳府有个优良传统,即晚餐后的茶话会。柳家人白日是各忙各的,柳家大爷虽然没在朝中入职,却是柳老爷的好帮手,充当着幕僚的角色,白日里他们都在衙门里忙着政务,午膳也在衙门里吃,所以府里中午也是分开各自吃的,只有到了晚上,老爷、大爷回了,才会聚在一起用膳。 古人讲究“寝不言、食不语”,聚餐的时候自然不好交流,所以饭会大家都会聚在上房,泡上香茶,一边喝着茶一边聊一聊家庭琐事、街头趣闻什么的,也算是全家人一个交心、畅言的平台,柳沁谓之为茶话会。 对于茶话会,柳沁认为是值得大力倡导的,没看到柳家上下齐心,和睦又和谐么,这与茶话会的功劳是分不开的。如果上至帝王,下至百官,都能每日将后宫的妃子们、后院的妻妾们招集到一起,说说各自的思想动态,对那些为家庭为别人着想的先进予以肯定,对有思想包袱的予以开导,那是不是要少好多宫斗、宅斗啊? 噢,扯远了,言归正传,柳家是个比较开明的家庭,注重上下关系的培养,所以小孩子也能参加,孩子其实就是个润滑剂,听到开心时拍个小手也可以活跃一下气氛不是。对于向来比较肃穆威严的柳老爷,柳沁自然是最好的润滑剂。 这一晚也与平时没什么不同,大家按家庭地位各自在上房找到自己的座位坐好,柳沁自然是特别的那个,她的座位一向是她老爹的大腿,这固然是柳老爷宠她,也是她故意为之。前世柳沁与父母的关系并不亲热,她后来分析,也许不是她们之间没有关爱,而是不懂得表达,就象一块田地,你不经营,它只会越来越荒芜。爱是需要表达的,不管是对亲人还是爱人,柳沁得出了这最重要的结论,自然要按结论实施。 柳家老爷是家里的掌家人、决策者,只有得到了他的全力支持,柳沁才能在这个世界为所欲为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所以柳沁自然不会放过这仅有的与老爹建立、巩固亲密关系的时刻。 柳老爷搂着怀里肉乎乎、粉嫩嫩的小娃儿,心里总是忍不住涌起一股暖流,看着她湿漉漉的大眼孺慕的望着自己,他感觉没喝酒也醉了,只觉这是他最幸福的时刻。但今晚柳老爷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对着怀中的小娃儿看了半天,才抚须呵呵笑了起来,“我说今天怎么看沁儿有些怪怪的,原来是沁儿的这身打扮。” 老夫人闻言有些羞赧,又有些着恼的瞪了柳沁一眼,“沁儿太胡闹,都怪妾身惯坏了她。” 柳老爷摆摆手,又低头看着柳沁,笑眯眯的问道:“丫头啊,你这又是想玩哪一出啊?” 柳沁靠在她爹怀里,抬头看了看她爹,又转头看了看她娘,再看了看坐在左边的大哥大嫂,两位小侄儿,这才一脸严肃的回道:“我要跟爹爹一样。” “哦?”坐在下面的柳大爷被她的样子逗笑了,接口道:“小妹想跟爹爹哪样啊?” “爹爹,可以出去。”柳沁将她的小爪子向大门的方向一指,“大哥,也可以出去。可是娘和大嫂,只能待在院子里,都不能出去。”说完还委屈的看了看她娘和大嫂,仿如为她们抱了多大的屈似的。 “你这孩子,说得你娘和你大嫂好象被关了起来,娘和你大嫂是女子,自古男主外、女主内,我们女子自是要留在家里,打理琐事照顾孩子,你爹和你大哥是男子,要做大事自然不能留在家中。这些等你长大嫁人了,就会明白的。”老夫人被柳沁的这番话说得哭笑不得,赶紧抓住机会向她灌输男女分工不同的思想。 可小柳沁根本不吃她娘亲的这一套,将小脑袋一扭,小嘴一嘟,“我才不要。” 柳老爷这才恍然大悟,捏了捏闺女的嫩脸蛋,“原来丫头是不想留在后院里,长大了想跟爹爹一样去外面干大事啊。” 爹爹果然不愧是爹爹,猜得真准,柳沁一个劲的点着她的小脑袋。 “咱小妹的志向真不小啊。”柳大爷也来逗她,“可小妹你是女娃呀,那些干大事的可不收女娃哟。” 典型的重男轻女,柳沁都懒得朝大哥翻白眼了,正想找什么话反驳,没想到靠在大嫂身边的潮哥儿一下子跳了起来,郑重宣布,“小叔是男娃,跟我们一样的男娃。” 耶!潮哥儿,好小子,真给力。柳沁在大家看不见的地儿偷偷给潮哥儿送去一个奖励的小眼神。 老夫人莫名其妙,“小叔?小叔是谁?” “小叔就是小叔啊。”潮哥儿觉得这么简单的事祖母也搞不懂,看来除了小叔外长辈都是没法交流的,忙向哥哥求救,“哥哥。” “姑姑说她穿着这身衣裳时,我们不能叫姑姑,要叫小叔。”海哥儿说话虽然慢点,但条理还是很清晰的。 老夫人一听,当时就垮了脸,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老爷,这孩子再不管恐怕要翻天了。” 柳老爷却没当回事,仍旧摆摆手,“小孩子童言童趣,不必太当真。”又低头对着柳沁说道:“丫头你知不知道,出去做大事是很辛苦的,你看爹爹这里。”拿起柳沁的小胖手,摸摸他额头处深深的几道皱纹,又摸摸他的胡子,“还有这里,难道丫头想象爹爹一样长皱纹长白胡子?” 柳沁仔细端详了一下她还有些小帅的老爹,保养得还好,还有点中年帅大叔的影子,于是楼着她爹真心实意的夸了一句,“爹爹好看。”回头又夸了一下她大哥,“大哥也好看。” 蔡氏看到夫君喜笑颜开的样子,也乐了,“娘,怪不得小妹跟爹和她大哥亲,原来是我们娘俩不好看啊。” “这孩子……” 第七章 福星 这晚的茶话会在柳沁的童言童语中结束了,别人只当听了一晚的笑话儿,只有老夫人满腹心思、忧心忡忡的样子。柳老爷自然发现了,等两人回了寝房,房中无人时,柳老爷才拉着老夫人坐在桌边问道:“夫人,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莫非是天元大师说了什么?” 提起天元大师,老夫人脸上才露出一丝喜意,“这倒没有,天元大师说咱家的三个孩儿都很好。” “那夫人还担心什么?” “老爷,您有没有觉得沁丫头她……她与别的孩子不一样?”老夫人犹豫一下,终于还是说了出来,“以前吧,只觉得她聪慧,学话比别人早点,走路比别人快点,也没什么出奇,后来即使调皮胡闹,穿海哥儿的衣衫,也只当小孩子心性图个新鲜,可今晚,听听,听听她都说了些什么,要象个男子一样出去干大事,她才多大,五岁还不到啊,这是五岁孩子说的话吗?这且不说,咱们柳家几代才盼了个女娃,她到好,还不想当女娃。老爷,莫非,莫非是投错了胎?” “休得胡说。”柳老爷厉声呵斥,斥完才发觉自己语气过于严厉了,忙将声音放缓劝道:“夫人,沁儿是咱们的孩子,咱们唯一的闺女,她聪慧也好,愚笨也罢,与别的孩子是不是一样,又有什么干系,咱们只要知道,我是她爹,你是她娘,就行了。” 老夫人被老爷如此呵斥,本又羞又窘,听得老爷的话,又深感惭愧,低头嗫嚅着:“老……老爷,妾身也是担心,怕没有好好教导,惯出了她的性子,以后怎么办,如何找到一个好人家?” 柳老爷伸出手,将老夫人的双手握于掌心,继续劝慰道:“夫人,你忘了?当年你高龄有了身孕,为夫是既惊又喜,一直提心吊胆,偏偏在你生产前,江南一带大旱,两个月没下一滴雨,正是春季播种的时节,为夫是急得团团转。你生产时为夫还在府衙忙着抗旱的政务,听到消息才急急忙忙的赶回家,没想到刚走到院子里,就听到了孩子呱呱坠地的哭声,而此时天上也飘起了雨丝,夫人,你知不知道当时为夫是怎样的心情?” “为夫当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孩子是上天的恩赐,是上天送给咱们柳家的福星,这么多年为夫从来没有怀疑过,所以夫人也要相信,沁丫头既然是福星,今后一定会平平安安,象我们一样幸福的过一生。” “老爷。”老夫人看着这个陪伴了近三十年的男人,她的夫君,他没有让她经历那些污糟的宅内事,三十年如一日的诚心待她,快乐开心时他在身边,伤心难过时他也在身边,他是她的主心骨,她的天,给了她安心,她回报的就只有全心的信任和一生的托付。 说到动情处,柳老爷也很感慨,轻叹一声,将老夫人拉至近前,让她靠于自己肩头,象年青时一样轻轻抚摸她已不再黑亮润滑的长发,“至于沁儿的婚事,夫人更不用着急。柳家不需要靠女儿博取荣华富贵,凭我柳家这样的门楣,不求权势,不求富贵,找个老实可靠的人家还是容易的。” “嗯。可是老爷,沁儿也大了,是不是该学学规矩了?” “孩子还小,再等等吧。” “老爷……。” 柳沁虽不知她爹和娘的这番谈话,但当第二天早上,她蹦蹦跳跳的跑去上房,她发现娘亲的脸上已是多云转晴,重现阳光了,不再拿忧心忡忡的眼睛看她,也不再满脸自责,又回到以前一样将她一把楼在怀里,“心肝儿肉”的疼到骨子里。 柳沁埋首在她娘的怀里,暗自偷笑,看来爹爹昨夜的思想工作做得很到位啊。柳沁从小就不怕她娘,她娘是个脑子简单的人,虽喜欢瞎着急瞎操心,但很好哄,她爹的几句大道理,她的装傻卖乖,就将她娘哄到云里雾里,找不着北,只有点头称是的份了。 转眼又过半月,已到了柳沁五岁的生辰,这一天,府中虽然没有大办,但大家也是喜喜庆庆的,每个丫环婆子见了她,都会跟她道一声贺。 柳沁自己倒没觉得不同,生日什么的嘛,对于平时就要什么有什么的孩子来说,真没什么好期待的,不就是大家再聚在一起吃喝一顿,唯一有点小激动的是收礼物的时候,要知道柳沁从小就是个守财奴,当年抓周就只抓了两只大金元宝,还引得大家笑了好几年呢。 这一天,柳沁仍穿着她的男娃衣衫,只不过是特意为她新做的,昂首挺胸的走在府里。府里的人对她的奇怪打扮和行为举止已彻底视若无睹,大家都表示这很正常,如果姑娘有一天穿回女装,也许大家还会诧异一下。这就是习惯的力量,习惯的力量很可怕,但是运用得当的话,也许能帮你达成心愿,成为你的助益。 柳沁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为了将来活得更肆意些,她就要做一个大家眼里正常的离经叛道的人。 这一天,柳老爷宣布了一件事,海哥儿已过了五岁,需搬到前院单独居住了,为了孩子们的将来,柳老爷花重金聘请了一位据说才华横溢、名气颇大的举子,姓张名孝贤,作为孩子们的启蒙老师。 海哥儿真可怜,这么小就得埋身于书山学海,柳沁还没为海哥儿伤感完,就被她老爹点名了,“沁丫头,想不想去念书啊?” 他满以为他最最聪慧的福星女儿会求知若渴,所以充满期待的望着她。柳沁一想起前世里小小年纪背着书包上学,一读就读了十几年的辛苦求学路,就不寒而栗,但她也明白,这一世的文字与前世不同,所以认字是必需的,否则她怎么进行她将来潇洒自在的人生计划呢。 不过能不能晚点,让我再多玩一年行不? 柳沁回她爹一个乞求的眼神,抱着她老爹的脖子撒娇,“爹爹带沁儿出去玩,不要念书,念书不好玩。” 她爹被她的娇萌乐坏了,哈哈大笑,“好,好,都听丫头的,等爹爹闲了,就带沁儿出去玩。” 搞定了柳老爹,海哥儿只得一个人孤孤单单、委委屈屈的去上学了。 柳沁身边一下子少了两个跟班,海哥儿走了,潮哥儿这小屁孩柳沁不耐烦带他,这空了的位置找谁来填补好呢,思来想去,突然想起那日寺中见过的小厮,对,二蛋,这名子特别,很容易记住,柳沁忙让翠羽把他找来。 这二蛋确实是个有趣的,会的真多,上树掏鸟,下河摸鱼,编蛐蛐,讲故事,说笑话,让柳沁觉得很新奇,常常逗得她哈哈大笑。 二蛋还介绍了也在府中做事的同村的小伙伴给她认识,一个叫小六,一个叫小顺,都跟他差不多大,刚开始在柳沁面前还有些拘谨,时间长了,也自在了,做完事后,常常聚在一起给柳沁讲笑话儿。 第八章 表少爷 这一日,三个半大小子加上翠羽,围成一圈坐在草地上,将柳沁小心的护在中间。二蛋一边双手飞快的编着蛐蛐,一边说着:“今天给姑娘讲个什么好呢?” 小六呵呵一笑,“不如说说你名子怎么来的呗。” 柳沁早就好奇了,拍手笑道:“好,好。” 二蛋放下手里的活计,摸摸脑袋,笑着说道:“既然姑娘想听,那就说说。要说这事得怪俺爹,那年俺娘生了俺这么个大胖小子,要是别人都高兴坏了,而俺爹却急得在院子里团团转,原来他是发愁没东西给俺娘补补,当他把主意打到家里唯一的一只老母鸡身上时,老母鸡竟咯咯咯的连下了两个蛋,可把俺爹高兴坏了,拿着两个蛋就冲进屋时,高兴的喊着‘他娘,两蛋,两蛋。’俺娘以为这是爹给俺取的名子,就叫俺二蛋了。” “哈哈。”众人都笑得东倒西歪,翠羽一边笑,一边抹眼泪,“哈哈,要是只下了一个蛋,是不是要叫一蛋,下了三个蛋,要叫三蛋,太好笑了。” 二蛋笑着,突然长叹一声,“唉,如今要怪俺爹也怪不着了。”说完这句,情绪一下低落下来,低着头沉默不语。 大家见他这样,都渐渐止住了笑,看柳沁和翠羽不解的样子,小六解释道:“他爹不在了。”顿了顿接着说道:“小的那个村子,名叫玉泉村,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虽不富裕,也还能温饱,可是去年突发急症,村里很多人都病倒了,二蛋他爹就是那时去的。” “为了治病几乎家家都欠下了银子,小的这才被卖进了府里。”小顺补充道:“小的算是幸运,咱们府里老夫人、大奶奶待下人和善,姑娘待小的也好,小的隔壁家的小杏,被卖到方家当丫头,听说经常挨打受骂呢。” 柳沁装作似懂非懂的样子,摇摇晃晃站起来走到二蛋面前,拍着他的肩膀,豪迈的说道:“二蛋,不哭。我以后会赚好多好多银子,给你花。”又回头逐个点名,“也给小六,也给小顺,也给翠羽。” 大家被她的样子逗笑了,低落的情绪也一下子赶跑了,正说笑着,突见翠柳匆匆跑来,到了近前,微微喘了口气才说道:“姑娘,老夫人找你呢,听说家里来了亲戚,是老夫人娘家的表少爷,让姑娘去见见。” 表少爷?娘没有嫡亲的姐妹,看来是个远房亲戚家的,不知这表少爷长得咋样,咱们要不要来一段宝哥哥林妹妹见面的桥段呢? 柳沁越想越好奇,转身就往娘亲住的院子跑去,翠柳在后面一把拉住她,“诶,姑娘,你好歹也换身衣裳啊,怎么能这样去见客人呢。” “不要。”柳沁满脸不在乎的甩开她的手就跑开了。 才到上房门口,就听到里面的说笑,打帘子的丫头正要通报,见柳沁摇了摇她的小手,忙捂嘴笑着退下了。 “娘。”柳沁正要象平时一样扑进老夫人的怀里,突然省起这里还有客人,忙收住脚,走到正中给老夫人端端正正行了一礼,“孩儿给娘请安。”又转到左边给大嫂行了一礼,“给大嫂请安。” 海哥儿潮哥儿两个小娃见姑姑,噢,小叔这么规矩,也站起来依样行了礼,“侄儿见过小叔。” 真乖,柳沁对着两个小娃咧嘴一笑,见老夫人向她招手,忙走到娘的身边,老夫人笑道:“快来见过你江离表哥,他是你姨母的儿子,往后就住在咱们家里。” 柳沁抬头向另一边坐着的小男孩看去,那男孩听得介绍,也已站起向她回望过来。 好俊的小正太啊! 他站在那儿,身子挺得笔直,双唇紧抿,表情严肃,虽还是个孩子,却完全感受不到孩子的稚气,身上着件半新的白色长袍,腰间白玉腰带上挂的一块墨色玉佩是全身唯一的颜色,颀长的身材稍显单薄,苍白的脸色衬得眼睛更黑更亮,眉长眼大,鼻挺唇丰,他的五官单个看都很完美,组合在一起更是完美到极致。 柳沁眉开眼笑的跑到他面前,做了个行礼的样子,“沁儿见过阿离哥哥。” 看着这么可爱的小娃,江离脸上的表情也只是略为松动,规规矩矩的回了一礼:“江离见过沁表弟。” “扑哧”房里伺候的丫环婆子忍不住笑起来,把江离笑得一愣,不知自己哪里说错,脸上的表情又绷紧了。 老夫人尴尬的朝他一笑,“阿离刚来不知,沁儿是你表妹,这丫头混得很,整天穿着身男娃的衣衫,到处招摇胡闹,你不要理她。” 柳沁才不管娘亲怎么埋汰她,她的一双眼睛早已粘在江离的身上,只笑眯眯的将他望着。 江离听得柳沁是个女娃,又吃惊又好奇,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越看越觉得这孩子生得是玉雪可爱,让人禁不住的心生亲近。 蔡氏见时辰不早,站起来笑道:“娘一见表弟就忘了时辰,表弟一路辛苦,也该让他回房好好梳洗休息一下,反正已住在了府里,今后天天见面呢。” 回头又对江离说道:“表弟既然到了咱们府,以后就是一家人,也不用客气,有什么缺的,只管跟我或者小妹说,我已让管家福伯给你安排好了屋子,待会小厮会带你过去。” “是是是,瞧我都糊涂了,阿离身子刚刚好,快去好好休息吧。” 江离忙谢过,转身出了上房,还没走出院子,柳沁蹦跳着追了上来,很自然的握着他的手,牵着他往外走。 江离一震,他还从没牵过姑娘的手呢,虽然表妹还小,还是个小娃,可毕竟是女孩啊,男女有别,他正犹豫着,忽觉手被拉扯了一下,他停步侧头看向身旁的小娃,只见她睁着那双大大的眼睛,紧紧的盯着自己,又脆又嫩的声音从小嘴里飘出来,“阿离哥哥,你不喜欢沁儿吗?” 江离的脸一下子红了,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听得小娃表妹继续说道:“我喜欢海哥儿潮哥儿,我们经常手拉手到处玩儿,可阿离哥哥都不愿拉沁儿的手,那一定是不喜欢沁儿啦。” 小娃儿越说越伤心,似乎下一刻眼泪珠子就要滚出来了。 江离见她如此,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很想哄哄她,只望她能再露出甜甜的笑颜,只是自小就没哄过人,更别说是个小娃,只弄得手足无措,半天才呐呐的说了一句:“我没……没不喜欢表妹。” 闻言小娃表妹似乎愣住了,歪着脑袋打量了半天,眼珠子转了好几转,才终于喜笑颜开的笑道:“我知道了,阿离哥哥喜欢沁儿。好啦,走啰。”说完,欢快的迈着她的小短腿儿,拉着江离的手继续向前院进发。 第九章 哥哥妹妹 一路走,一路的话儿就象她的腿儿蹦跳着不停的从小嘴里跑出来。 “阿离哥哥,你多大了呀?” “十岁,表妹几岁?” “我呀,”晃晃自己的另一只小手,“五岁。” “阿离哥哥,你长得真好看呀。翠羽说我是府里最最俊美的小公子,阿离哥哥就是最最最俊美的公子。”跟在后边的翠羽心里直撇嘴,最最俊美的小公子,是姑娘你说的好不好,干嘛编排到奴婢身上。 这边江离很老实的回答道:“表妹好看。”然后咱们的小公子高兴了。 再然后,看到树,“阿离哥哥,你会爬树吗?可好玩了,我上回还掏了一只鸟蛋,这么大这么大。”掏鸟蛋的那是二蛋好不好,再说那么大那么大,那不是鸟蛋,那是龙蛋。 看到水塘子,“阿离哥哥,你会捉鱼吗,上回红色的大鱼游过来,我这么一抓,嘻嘻。” “抓住了?” “嘻嘻,它朝我吐了好多好多水,跑了。”姑娘你真会编,接着编。 看到青蛙,“阿离哥哥,你吃过青蛙吗?” 江离很疑惑,青蛙能吃吗,没听说过啊,只好问道:“表妹吃过?” “嗯,可好吃了。”一边说还一边匝吧嘴。做梦吃的吧,还过这回翠羽是错怪你家姑娘了,她真吃过。 再再然后,到前院了,小娃表妹停下步子,郑重的望着江离,郑重说道:“阿离哥哥,我有话跟你说。”难道刚才一路说的不是话? “表妹你说。” “阿离哥哥,我不是表妹。” 不是表妹,难道是表弟?江离真有点零乱了。 “妹妹。”小娃表妹手一挥,很坚决,很有气势。 “妹妹?” 小娃表妹示意江离弯下身子,凑过去小小声的说道:“我娘也有表哥,是远房亲戚,很远很远,我不要跟阿离哥哥那么远,我们要这么近这么近,”小娃将两只食指并拢,然后收回一根再收回一根,“这是你,哥哥,这是我,妹妹。” 江离被她的样子逗乐了,同时心口一热,一股暖暖的热流在身体里流淌开来。 他笑了!江离这一笑,虽只是嘴角浅浅的微翘,却仿如拨云见日,阳光的暖意倾洒下来,让他那张有些冷峻的面孔变得更生动更真实。 这样才对嘛,柳沁满意了,本还是个孩子,干嘛要扮得那么老成呢,其实当孩子多好啊,可以撒娇,可以耍赖,可以哭,可以笑,可以随心所欲的吃喝玩乐,还不用自己买单,世上再没有比这更好的职业了,柳沁决定,在翅膀没长好前,她要将这份职业走出一条康庄大道。 前院正东,是府里的大书房,是老爷、大爷平日议事的地方,寻常不许人进去。东北是正房,正西是客房,西南是下人小厮的住处。江离就住在正房,在海哥儿隔壁,中间有月洞门相通,海哥儿住的叫“书香院”,江离住的叫“墨香院”,书香院的另一边有个“轩庐”则是府里授课的课堂。 柳沁与江离手拉手走进墨香院时,福伯还在指挥下人将一些时新的花卉盆栽搬进院里,人来人往加上怒放的花草,顿时让小院有了一种鲜活的生气。 福伯是个和蔼的老人家,年青时是柳老爷的贴身长随,算是府里的老人,很受大家敬重,即使是大爷蔡氏见了他,也得问候一声,所以他见了柳沁、江离,并不需施礼,不过从小他就疼爱柳沁,每次只要一见这位姑娘,必是笑得满脸的褶子如花一样的盛开,今日亦不例外,柳沁也很喜欢这位总是纵她胡闹的老头,早笑眯眯的迎上去,甜甜的喊道:“福伯。”又介绍身边的江离,“这是阿离哥哥。” “何福见过表少爷。” 江离看得出这位管家在柳家的地位与其他下人不同,也不敢怠慢,忙回礼,“江离不敢当,往后还得麻烦福伯,江离在此先谢过了。” “应该的,应该的。” 两人还在客气着,柳沁早已窜进了主屋,四处巡视一番,觉得还算满意,这才点点头,跑到门边,向外招招手,“阿离哥哥,进来呀。” 屋子早已布置好了,因是男孩子的房间,并没有过多的装饰,挂了几幅画,摆了几个古瓶,窗纱帐幔是全新的,淡青的颜色,配上古朴的家俱,显得又洁净又雅致,很适合江离的气质。 柳沁看得出江离也很喜欢,正琢磨着要不要加点什么,来个锦上添花呢?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年走了进来,对江离说道:“少爷,东西都整理好了,少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江离看了柳沁一眼,指着那位少年,“这是我的书僮长兴,从小跟我一起长大。”又对着少年说道:“长兴,还不见过表姑娘。” “长兴给表姑娘请安。” 这个长兴看起来挺稳重的,果然有其主必有其仆,象我不就有翠羽那个活宝吗?说曹操曹操到,只见翠羽风风火火的跑进来,笑道:“姑娘,表少爷,外面都布置好了。”原来刚刚在院子,翠羽自告奋勇去帮忙整治那些花卉盆景去了,要知道这可是她的强项,姑娘院子里哪天不得挪个三、四回,长时间下来,将咱们的翠羽丫头都培养成具有极高鉴赏能力的大师级人物了。 几人出门一看,院子果然有了变化,看起来挺赏心悦目的,只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是什么呢,再一想,原来是人,搬东西的小厮都走了,只有福伯还在院子里,与刚才对比之下,就显得有些萧条。 “阿离哥哥,只有长兴一人跟着你吗?” “嗯。” 柳沁皱皱小眉头,旁边福伯忙说:“已安排了两个洒扫的婆子,正要再找两个小厮来伺候着,只是不知表少爷想要什么样的人?” “不麻烦福伯了,我喜欢清静,平时又没什么事,有长兴一人足够了。” “那怎么行呀,你看,我身边有翠柳翠羽,海哥儿身边有东乡东平,潮哥儿身边人更多了,阿离哥哥,你当然要跟我们一样呀。”柳沁小娃象个小大人样,说得煞有介事的,还一边掰着手指头。 “对,对,姑娘考虑得真周到。”福伯忙表示赞同。 “让二蛋来这儿。”柳沁姑娘开了口,福伯焉有不同意的,翠羽也是个腿快的,姑娘刚吩咐完,她已跑了出去。 不多久,二蛋就跟着翠羽进来了,见院子有外人,也不敢象往常那般随意,规规矩矩行了礼,就听到姑娘对他说:“二蛋,你以后就跟着阿离哥哥,你可要好好照顾阿离哥哥噢。” 这二蛋确实是个机灵的,姑娘话才说完他已走到江离面前跪了下来,恭恭敬敬说道:“二蛋拜见少爷。”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起身候在一旁。 “阿离哥哥,这二蛋可聪明了,是我挑的噢。”柳沁小娃说完得意极了,直盼着有人能夸夸她。 孩子更能感受到孩子的善意,虽然柳沁说的做的都看似童趣可爱,江离却感受到了表妹对他的那份好,不掺一点杂质的纯净的温情,自亲人逝去后,在表妹这里,他终于有了亲人的感觉,心中暖暖,忍不住抬手亲昵的摸摸她的头,诚挚谢道:“谢谢妹妹。” 柳沁抬首,两人相视一笑,孩子的友谊就是这么简单。 第十章 江离的身世 二蛋自此跟着江离,改名为长盛。 再说柳沁离开了墨香院,她其实不想走的啦,小正太那么帅,养养眼也是种享受啊,可看江离很疲倦的样子,于心不忍不是,想想晚上府中还有接风宴,待会儿还能见着,就很善解人意的走了。 回到上房,老夫人刚从园子里走动一圈回来,正歪在榻上,与刘嬷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儿。 “娘。”在娘亲的怀里,柳沁向来是没大没小的,扭来扭去,将老夫人的衣裳都弄皱了。 “你这孩子,就不能好好歇会儿,娘累得慌,可经不起你这么折腾,来,乖乖坐好,让彩云将刚做的芝麻饼拿给你吃。彩云,彩云。” “老夫人,还叫彩云姐呢,彩云姐刚不是出去了?”站门口的一个小丫环笑道:“奴婢去拿吧。” “好,好,快去。”老夫人吩咐完,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跟刘嬷嬷叹道:“唉呀,瞧我这精神,老了,记性就坏得很,明明刚让彩云彩霞去了欣兰那儿,这一转身的功夫就忘了。” “夫人不老,在奴婢的眼里夫人永远是年青时的样子,奴婢还记得夫人未出阁时,在园子里扑蝶采花,比那画儿上的都好看,奴婢当时只恨自己口拙手笨,既不能用好话语说道一二,也不能用彩笔描绘下来。因为这还专门找李家的教我画画儿呢。” “哦,我当时有那么好吗?”听得老夫人也高兴起来,抬手摸摸云鬓,似也怀念起年少的岁月,“说来那时真是少不更事啊,幸得你和萍儿几个在我身边,我记得你的针线做得最好,描的花样也好,原来是找李家的学过,倒没想到,要是你的眼睛……唉,不提了,世事无常,当年那么些人,那么热闹,现在也只有你在身边了。” 老夫人有些伤感,刘嬷嬷也被说得泪汪汪的,幸好小丫环拿来了芝麻饼,将老夫人的注意力转移到闺女身上,看着柳沁乖乖的坐在身边,吃着香喷喷的饼享受得眯着眼的样子,老夫人的心情顿时晴朗了,这才想起被自家闺女打断的话题,问刘嬷嬷:“你刚刚让我把彩云打发走,到底什么事还没说呢。” 刘嬷嬷涎着脸,搓搓手,笑道:“奴婢这不是想求夫人一个恩典吗?您也知道,奴婢家那不成器的也不小了,奴婢为这都着急上火好些日子,前日他终于吐了口,说是看上了彩云,奴婢当时就骂他,夫人跟前的人也敢惦记?可他不听,说非彩云不娶,奴婢终归只有这一个儿子,他爹又去得早,奴婢也没法,只好拿这张老脸来求求夫人。” 老夫人看了看柳沁,见闺女吃得香甜,对她们所说并没有表现出兴趣,这才对刘嬷嬷说道:“让我想想,这事也不急,沁丫头在这儿呢。” 刘嬷嬷这才省起这话当着姑娘说不太合适,忙做出打嘴的样子,“夫人,瞧奴婢这嘴。” “算了,你也是爱子心切。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唉,想想小萝也是,临死只记挂着唯一的儿子,她那么拧的性子,若不是为了孩子,她怕是到死也不会求助别人的。” “表姑娘真是福薄,年纪那么轻,就……奴婢还记得小时候表姑娘最喜欢跟着夫人,虽比夫人小了十岁,可您俩真要好,说不是亲姊妹都没人相信。” “是啊,在我心里她就跟亲妹妹没什么两样,可当年她家出了那么大的事,却连个信也没递给我,看来她还是怪我娘家当时没有帮扶一把啊。这么多年,她宁愿躲在一个穷山村里,过着清苦的日子,也不向我求助,若不是,若不是……”老夫人抽出帕子,按着眼角,声音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夫人别伤心了,逝者已去,表姑娘也算是脱离了苦海,夫人记挂表姑娘的心,表姑娘一定是知道的,要不然也不会临死前将唯一的儿子托付给夫人。” 咦,好象说的是阿离哥哥啊,柳沁顿时竖起耳朵专心的听着。 老夫人尤自沉浸在伤痛中,喃喃道:“你不知道,当阿离站在我面前,我还以为是小萝回来了,她们娘俩真像,我当时真想抱着他痛哭一场,可孩子已够可怜了,身子又不太好,我若再提起,只怕孩子又得跟着伤心一回,我只能忍着,可心里真,真堵得慌。小萝,小萝,你怎么就不能活着来见我一面呢?” 老夫人越说越伤心,也顾不得仪态了,眼泪流了满脸,柳沁见娘真难受了,忙丢下手里的饼子,爬到娘的怀里,用小手一边帮娘擦眼泪,一边安慰道:“娘,不哭,不哭,娘一哭沁儿也想哭了。” “是啊,夫人,人已去了您再伤心也无用,不是还有表少爷吗,夫人将表少爷好好抚养长大,也可告慰表姑娘在天之灵了。” 提起江离,老夫人才振作起来,接过刘嬷嬷递的干净帕子将脸擦净,摸摸闺女的头郑重交待:“沁儿,你阿离哥哥双亲已去,又无兄弟姊妹,父族和母族也没什么人,在这个世上,可以说没有一个亲人了,沁儿,你答应娘,以后要好好待他,将他当自己哥哥一样敬重,知道吗?” “沁儿知道。”柳沁眨眨眼睛,心里一阵酸涩,想不到那个小正太身世这么可怜啊,怪不得没一点小孩子的样儿,唉,自己以后一定要对他好点,起码要让他感受到在柳家也有家的温暖。 刘嬷嬷让小丫环打来温水,绞了帕子帮老夫人擦了脸,又重新点了膏脂施了粉,又陪着说了些别的闲话儿,总算将这个话题给岔了开去,过不久彩云彩霞也回来了,在外面听得小丫环悄悄说了老夫人伤心的事,进去后刻意找些乐子说给老夫人听,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老夫人的心情终于好转了些,问了晚宴的事,又一叠声的吩咐人去看看江离醒了没有,先送些点心过去。 柳沁自告奋勇得了这个差事,翠羽提着食盒跟在后面。 墨香院里静悄悄的,柳沁以为江离还睡着,小小声的嘱咐翠羽在院子里等,自己蹑手蹑脚的走近主屋,主屋的门帘子是放下的,柳沁掀了一角帘子,探头向里望去,没想到江离已醒,此刻正坐在外间的一张红木椅上,手持一管玉箫,眉目低垂,似乎在想着心事。 他侧对着门口,柳沁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一股萧瑟的冷意和浓浓的伤感包围着他,即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坐着,脊背仍挺得笔直,他并没有被他不幸的身世压垮,就象夜晚的那轮明月,它的伤心总是掩藏在清辉的背面,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因为不需要世人的可怜。 第十一章 能吃的小白猪 “阿离哥哥。” 正沉浸在思念里的江离被突然唤醒,闻声看去,只见门帘那一个小脑袋爪探了进来,晶晶亮的眼睛忽闪忽闪的,随之小小的身子蹿了进来,带动一阵暖风,将满室的冷意吹散得一干二净。 “妹妹来了。”江离并没发觉自己的声音里竟带着点点喜意。 “阿离哥哥,你饿不饿呀,我拿了点心,是娘做的,可好吃啦。”小人儿忽想起什么,转身又跑向门口,掀帘对外叫道:“翠羽,翠羽,进来呀。” 翠羽将食盒提进来,拿出四个小碟子,一碟子芝麻饼,一碟子花生糕,一碟子姜糖卷,一碟子坚果仁,放在窗边木榻的小几上。 回头见旁边已煮好了水,取了桌上的一套青白釉的茶具,因小孩子不宜喝茶,府里专做了用干桂花和野蜂蜜窖好的桂花蜜,冲开来浓香里带着股清甜,配着点心最是合适。翠羽边冲着水,边好奇问道:“表少爷,二蛋,哦长盛去哪了,怎么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我想一人待会儿,长盛就带着长兴出去了,说是带着长兴熟悉一下府里的情况。” 柳沁在屋子里四处转悠了一番,回头见翠羽都摆好了,忙对翠羽摆摆手,“翠羽,你找长盛玩儿,我陪阿离哥哥玩。” 翠羽本是个玩心重的,见也没什么事,答应了一声就出去了。柳沁拉起江离,两人脱了鞋,爬上木榻坐好,先捡起最爱的芝麻饼,掰了一块塞到江离的嘴边,又掰了一块塞进自己的嘴里,包了一嘴边吃边含含糊糊的问道:“好吃么?” 江离吃得很斯文,细嚼慢咽的,吃了两口,眼睫垂下,掩去了眼底的哀伤,轻轻说道:“我娘做的也是这个味儿。” 小正太想他娘了。柳沁喝了口水,将嘴里的食物使劲咽下,这才眨了眨眼,很天真的问道:“阿离哥哥,你想你爹爹和娘吗?” 江离不敢抬头,他怕自己一抬头,眼泪会控制不住流出来,爹爹曾说过,男儿顶天立地,有泪不轻弹,他怎么能在比自己还小的表妹面前哭呢,使劲将泪水憋回去,才低低的说:“想。” “我也想。”柳沁说的是前世的爸爸妈妈,虽然他们与自己并不亲热,可是有时他们也会入梦,在梦里诉说着他们的思念,不管怎样,父母与子女之间是永远也剪不断的情感,哪怕平时表现得不那么明显。 “妹妹你……” “晚上啊,睡不着就会想爹爹和娘。”江离都忘了心伤,都诧异瞪眼了,柳沁连忙补救:“我娘说,天上的星星都是人变的,阿离哥哥,你爹爹和娘应该也变成了星星,你想他们的时候就去看星星呀。我娘还说,沁儿一定要开心幸福,阿离哥哥的娘一定也在天上说,阿离要开心,阿离要幸福,阿离哥哥,你说对不对呀?” 江离的眼泪又要出来了,又难过又温暖,低头扭着手指,好半天才又轻轻的说:“对。” “阿离哥哥,吃呀。” “吃这个,这个好吃。”小柳沁双手不停,一手喂小正太,一手喂自己。 直到打了饱嗝才停下来,怪谁呢,只能怪娘做的点心太好吃了。江离将手边的蜜/水递过去,喂给小表妹喝了,见她止了嗝,才抿嘴笑道:“妹妹真能吃。” “嗯,我娘也说,我这么能吃,跟厨娘养的那头小白猪一样,吃了睡睡了吃,直长肉儿,阿离哥哥,你也要多吃,多长肉儿,到时我是小白猪,你是大白猪。” “哪有说自己是猪的?” “呵呵,大白猪。” “不许叫。” “哈哈,大白猪。” 屋子里响起了阵阵欢快的笑声,笑声振荡,恰此时,一阵风过,院子里那株香樟也摇动起来,枝叶哗哗,似在为屋中的主人拍手叫好。 当最后的晚霞也沉寂之后,天色虽还微亮,柳府正院已点起了灯笼,小宴客厅里人来人往,过节日一般。虽不是正式的宴席,也没有外人,老夫人却很重视,今天是江离的接风宴,也是江离正式进入柳家的第一天。 老夫人在心里对小萝发过誓,会将江离当自己孩子一般,所以今天的隆重,也是要告诉柳家所有的下人,江离也是他们的主人,他们要象对待自家哥儿一样对待表少爷。下人多少总有一些踩低捧高的,老夫人这么一表态,江离在柳府才有一方立足之地,至少在表面上能得到应有的尊重。 柳家人口不多,也没那么重的规矩,所以主家只有一席,并没有男女分桌,至于府里伺候的人,老夫人也大方的都赏了席面下去,除了贴身的丫环婆子,其余都各自乐呵去。 江离第一次见柳老爷,多少有点紧张,幸得有柳沁这个强力润滑剂在,柳老爷表现得异常的和蔼可亲,毫无官老爷的架势,在宴席开始前,单独叫了江离上前,问了问他日常所学,顺便还考校了一下他的功课,柳沁见老爹直点头的样子,看来江离的表现很能入得了老爹的眼,心里一阵高兴,比自己得了老爹的夸奖还得意。 江离的落落大方及温文有礼让柳老爷很满意,这孩子教得好,虽听说表妹夫是个潦倒的落第秀才,但看江离的一举一动,显见得表妹夫也是有真才实学的,只是大约际运不好,才庸碌一生困守在穷山村里,唉,逝者已去,只望表妹和表妹夫在天之灵能保佑这个孩子。 心中叹完气,柳老爷又勉励了江离几句,说道柳家今后就是他的家,他在这儿就跟自个儿的家一样,不要有任何的拘束和包袱,而若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也是要跟柳家孩子一样,按柳家家法处置的。末了,又说等安顿下来,歇个三、五天,就和海哥儿一起去家学里听张先生讲课。 江离听得柳老爷如此说,心中最后的一点顾虑也放下了,娘亲在生前经常提起表姨母,所以虽然是第一次见,在心里却是亲近的。这次迫不得已,投奔柳家,江离并不愿,他本想守在爹娘坟前,尽心守孝,可娘亲在临死前,说这是她最后的心愿,她不想自己最疼爱的孩儿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守在这儿,受尽苦楚,她希望阿离在她离去后也能好好的生活,她相信她的表姐一定会好好待阿离,给阿离一个温暖的家。 江离带着娘亲的心愿离开了生活了十年的家乡,也带走了贫寒却美好的童年记忆,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踏上了去芜城的路途,他不知道姨母是否与想象中一样,也不知道姨父与柳家其他人能否接受自己,心就象飘在水面的浮萍,不知能留还是该走,前路又在何方,眼前只觉一片白茫茫。 但现在,他的心定了,这里,就是他今后的家,姨父姨母就是他的亲人,还有妹妹,想到这儿,抬头望去,那小小的人儿靠坐在柳老爷的怀里,正朝他呵呵笑着,见他望来,还调皮的做了个鬼脸儿。 压住眼底的酸涩,江离在心里默默的告诉天上的亲人:爹,娘,您们放心吧,阿离又有了家,阿离还有妹妹,阿离不是一个人了。 第十二章 彩云的心事 “爹爹,沁儿也要念书。” 柳沁听得老爹让小正太江离去上学,心也动了,虽然读书有些枯燥,可府里也不好玩啊,海哥儿与江离上学了,二蛋哦长盛也有自己的事,不好玩,太不好玩,算了,反正总是要学习的,不如跟着江离一起去,还热闹些。 “沁丫头上回还说念书不好玩,怎么又想去了?”柳老爹笑眯眯的看着自家闺女,真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越看越可爱啊。 小柳沁眼珠子转了转,抱着老爹的脖子,娇声娇气的哄她老爹:“阿离哥哥说爹爹学问好,是他最敬佩的人,沁儿要跟爹爹一样,做个最最有学问的人。” 坐在下首的江离听得一愣,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抬眼瞄见小丫头正在悄悄向他眨眼睛,满脸的得意,似在说,阿离哥哥,瞧我帮你拍老爹的马屁拍得多好,夸我呀。心里真是又好笑又感动,妹妹虽然看着小,比别人可鬼多了,最重要的是竟时时想到自己,处处维护自己,就是亲妹妹也不过如此啊。 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柳老爹被柳沁的这几句拍得舒服极了,哈哈大笑,看着自家闺女和江离小子的眼神也更加温柔了。 家宴就在如此亲和又温馨的氛围里开始,又在同样的氛围里结束,老夫人看着一片和乐融融的景象,特别高兴,不觉多喝了两杯,宴席未散就被先扶回了上房。柳老爷领着大家又坐了会,才尽兴散去。 今夜的的茶话会自是开不成的,柳老爷去了书房,大嫂蔡氏本想送柳沁回房,被柳沁拒绝了,看着微醺的夫君及小尾巴似的潮哥儿,蔡氏只好叮嘱翠柳几句,又嘱咐了海哥儿和江离身边照顾的人好生照应着,这才让人扶了大爷抱了潮哥儿离去。 出了宴客厅的院门,柳沁与江离、海哥儿挥手再见,分别往不同的方向而去。宴客厅离上房并不远,拐过两条长廊,穿过一个小花园就到了,翠羽在前面提着灯笼照路,翠柳牵着姑娘,一路嘻嘻哈哈的说着席间的趣事儿。 “呜呜……” 风正对着吹过来,带来断断续续含糊不清的呜咽声,在静夜里,显得特别的惊悚,也让三人立时止住了说话,停住了脚步。 “好象有……有声音,是……是谁?”翠羽平日看着咋咋呼呼的,其实胆子特别小,柳沁胆子也不大,她这可是看多了恐怖电影留下的后遗症,所以两人都往翠柳身边缩了缩。 翠柳毕竟大些,经历得也多些,将姑娘抱了起来,在些好笑的骂翠羽道:“瞧你那胆子,比针尖儿还小,不过是些哭声,说不定是哪个小丫环受了些委屈,在那儿发泄呢,你倒好,把姑娘也吓着了。” 翠羽听她这样说,胆子也大了起来,笑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跑到园子里吓人,我倒要瞧瞧去,好好骂骂她。” 翠柳白了她一眼,也懒得说她,抱着姑娘继续向前走去。拐过长廊,哭声越发清晰了,今晚虽然月光暗淡,翠羽将灯笼提起来,还是能照亮身前十尺的方位,只见前方一处假山下,有一模糊的人影正蹲在地上,看着眼前的一池碧莲伤心啜泣着。 “谁,谁在那儿。”翠羽还在为刚才被吓着不爽,大声质问。 那人听得这一喊,吓得一跤跌坐在地上,同时回头向声音的来处看去。 翠柳眼睛好使,使劲看了几眼,有些犹豫的说道:“好象是彩云姐。” 翠羽早提着灯笼跑了过去,跑到近前,惊讶的问道:“真是彩云姐呀。彩云姐,这大半夜的,你怎么在这里哭呢,刚才可把我和姑娘吓了一跳呢。” 翠柳抱着柳沁也走了过去,“是啊,彩云姐,你也是府里的老人儿,你这样,让老夫人知道也不大好,若有什么事儿,不妨跟姐妹们说说。” “我……我……”彩云低着头,被翠羽扶着站起,拿帕子擦了脸,也不抬头,蹲在柳沁身前告罪:“奴婢扰了姑娘,请姑娘责罚。” 柳沁想了想,莫非为着刘嬷嬷求亲的事?不过这事自己不好问啊,忙附到翠柳的耳边低低说了几句,翠柳点点头,对彩云说道:“姑娘说了不妨事,不过若被别人看到总归不好,彩云姐不如跟咱们一起到姑娘院里去,稍微梳洗一下,也免得被好事的看见了多生是非。” 彩云也知道自己莽撞了,点点头,跟着三人一起回了柳沁的梅院。 主屋里翠羽帮柳沁洗漱,翠柳年纪与彩云相仿,自被打发去厢房喝茶,顺带探探彩云的心事,安慰安慰她。 翠羽将姑娘洗得干干净净,穿上小里衣,放在床上坐着,自己则跪坐一旁,用干帕子帮姑娘绞湿淋淋的头发,正擦拭着,翠柳掀帘子走了进来,叹着气,在桌边坐下,眼神直愣愣的,满腹心事的样子。 咦,奇了怪了,只听说有些病会传染,没听说心事也会传染啊,翠羽是个急性子,已嚷嚷起来:“姐姐,咋回事啊,那彩云也罢了,怎么你也象丢了魂?” 翠柳看了看姑娘,欲说不说。柳沁知道男女嫁娶之事,大户家里是不让当着未出阁的姑娘说的,柳府虽然规矩不重,但也不是没有规矩,忙打消她的顾虑,“彩云姐姐怎么啦,是不是嬷嬷说让她做儿媳妇儿,她不愿意?” “姑娘知道了?”翠柳见姑娘已知晓,也不再瞒着,叹道:“姑娘不晓得,那刘嬷嬷家的冯大不是个好的,又吃酒又赌钱,见了好看点的姐妹眼睛就发直,平常奴婢们可都躲着他,谁想他瞧上了彩云姐,彩云姐一听可不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那冯大这么渣?看来慈母多败儿,没爹的孩子没家教啊,不对,江离小正太不也没爹吗,人家可是又有气质又有风度噢,只能怪歪树结烂果,冯家基因太差。 “冯大看上了彩云姐,姐姐你难受个什么劲?”翠羽有点没心没肺,反正她还小,姻缘之事还轮不到她。 “同是一个府里的姐妹,就不能有点同情心。”翠柳嗔了她一眼,叹道:“我只是觉得彩云姐怪可怜的,自小被卖到府里,也没个亲人,虽说老夫人待她好,但姻缘之事又不能自己做主,只能看天意,遇着好的还罢,遇上不好的这一辈子……唉!” 柳沁听得出翠柳这声叹,既是为着彩云,更是为着自己,柳府再慈悲,也不可能任着丫环自己择婿啊,到了年龄就会由府里安排配给小厮,至于配的人是好是坏,只能听天由命了。莫说丫环,就是姑娘我,到了出嫁的年龄,还不是得红盖头一盖,抬上轿子,吹吹打打送入洞房,至于掀盖头的人,说不定还是第一回见呢,更说不定长得贼眉鼠眼的,一见就生烦,唉,这辈子就完了。 说了这么些,大家心情都有些郁闷,草草收拾了一下,就都安歇了。 第十三章 种桃花 这一夜,柳沁睡得并不安生,一会儿梦见前世的男友向她求婚,她高高兴兴答应了,两人穿着婚纱礼服,在司仪的祝福声中,随着婚礼进行曲携手走到前台,男友牵起她的手,拿着一枚戒指向她手指上套去,突被一人横空劈手夺过,不知何时她未来的婆婆,男友的妈妈站在了他们中间,质问她:“你不是快死了吗,为什么还要缠着我儿子?” 她一惊,顿时醒悟过来,我们分手了,我快死了,这是梦,我在做梦。 梦就是一个巨大的黑洞,将她绞进更深的深处。眼前一变,似乎在芜城的街上,吹吹打打的乐器声又吵又闹,还夹杂着周边的呼喊声,欢笑声,“新娘子来啰,看新娘子啰。” 她坐在轿子里,蒙着厚重的盖头,什么也看不见,留在视线里的只有那茫茫一片的红。 她不知怎么拜的堂,也不知怎么进的洞房,盖头被掀开时,又紧张又害怕,“新妇害羞了。”旁边许多人笑,她听到了熟悉的笑声,一抬头,竟看到眼前穿着红色新郎礼服的那人长得与前世男友一模一样,“你,你也来了?”她傻傻的问,那人也不答话,只是笑,笑着笑着,脸慢慢变了,就象水纹波动了几下,变得越来越陌生,最后变成一张完全不认识的脸,“娘子,该喝交卺酒了。”她吓了一跳,颤声问道:“你是谁,谁是你娘子?” “是我啊,妹妹。我是阿离哥哥呀。”那人笑道。 不,你不是。她刚想反驳,那张脸又一变,变成了小江离的样子,江离俯在她身前,使劲摇着她,“妹妹,你做梦了,快醒醒。” 她恍恍忽忽的醒来,发现自己躺在院里的一张竹榻上,回到了五岁的模样,江离正关心的望着她,“阿离哥哥,我不要嫁给陌生人。”她委屈的扑进小少年的怀里,想要找到从没得到的那份心安。 江离拍着她,笑嘻嘻的说道:“好啊,好啊,妹妹不嫁,阿离哥哥陪你玩。” 她靠在他的怀里,慢慢的竟又睡了过去,但是一点也不安稳,她听见前世的爸爸妈妈在叫她“小琴”,她又听见现在的爹娘唤她“沁儿”,“小琴”,“沁儿”,“小琴”,“沁儿”,耳边是各种不同的声音,眼前许多张脸变来变去,而她就挣扎在这动荡的漩涡里,努力想要爬上岸来。 这是梦,快醒来,这是梦。她猛的一动,真的醒了过来,这次是真的醒了,天已微亮,淡淡的曙光透过窗子照了进来,照出了室内模模糊糊的各种影子,屏风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是轻轻的开门声,小声的说话声。 柳沁躺在床上,没有吭声,她睁着眼睛,莫名的伤心难受,让她有想痛痛快快哭一场的冲动,过去的人并没有忘记,只是埋在了心底,过去的情已淡薄,但今世呢,今后呢,怎样才算逍遥恣意的生活,难道一味的象个冲锋的勇士,对自己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也很无奈。在前世,那样的自由开放,大家不是一样生活得辛苦困惑,而这一世,对女子更多的束缚之下,如何能得到更大的自由,如何活得更潇洒惬意,在此时,柳沁才开始了真正的思考。 首先,得改变婚姻,爹娘虽疼爱自己,但守在自己身边的时间只有短短的十几年,随后大部分的日子都将在夫家度过,丈夫,这么重要的角色,她不想由媒婆来决定,前世的自由恋爱虽然不一定靠谱,但盲婚哑嫁,听天由命,自是更不靠谱。 江离。她的脑中突然蹦出这个名字,无父无母,无兄弟姊妹,你不用担心有个恶毒的婆婆整天立规矩,或是象前世的准婆婆经常对自己挑三拣四,也不担心有个娇蛮的小姑从中挑拨离间,破坏感情,最主要的他性情好,知书达礼,看似难以接近,其实是软心肠,最最主要的,他很帅啊,长大了定是方圆万里之内的顶级帅哥噢。 而最最最主要的,是可以从小灌输新的观念,时时教育他的思想,比如“你的眼里只有我,心中只把我来想,一生一世只咱俩”;再比如“妹妹有品又有德,有才又有貌,这样的姑娘是个宝,世间哪里还能找”;再再比如“世界又大又奇妙,东边走来西边跑,这样的日子不要太逍遥”等等。 总之,这是多好多难得的一棵桃花苗子啊!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这样的好苗子自然只能属于自己。想想宝哥哥林妹妹,不也是从小结下的革命友情?咱们虽不能来个宿同寝,饭同食,但至少也是青梅竹马,耳鬓厮磨一起长大呀,即使最终不能成为生死不渝的同命鸳鸯,但总还有点哥哥妹妹的兄妹情谊吧,总好过对着一张陌生的面孔不是。 这么想着,柳沁已忘了梦中的不安,躲在被子里偷偷乐着,她仿佛看到长大后的帅阿离牵着自己的手,两人漫步在花瓣飞舞的桃林中,微风轻拂,衣衫翩然,在那棵最高的桃树下,两人同时站定,帅阿离一手执着她的手,一手轻抬,优雅的从她鬓边捻起花瓣一片,两人目光炯炯,深情款款,时间就定格在这相互深深的对视中。 那画面太美,不似在人间。柳沁越想越兴奋,竟乐得忘了形,哈哈笑着在床上打起滚来,翠柳翠羽听得声音,忙端了洗漱的用具进了里间,两人看到床上那滚来滚去,毫无形象的小人儿,都愣住了,翠羽看了翠柳一眼,仿佛在说,大清早的,姑娘这又是发的哪门子的疯? “翠柳姐姐,翠羽,早啊。”小人儿终于发现了床前愣怔的两人,笑呵呵的打起招呼。 “姑娘今儿醒得真早。”还是翠柳反应快些,放下手上的水盆子,转身从壁橱里拿出一套海靛蓝的长衫,给柳沁穿上,边笑问:“姑娘得了什么喜事儿,这么高兴?” 喜事,算是吧,只是不能告诉你们。柳沁笑呵呵的点着头,突然想到,既然改变女人的婚姻就是改变女人的命运,那么我也该从自己身边人开始改起啊,这就叫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所以咱们的柳沁姑娘很郑重很郑重的对翠柳说道:“翠柳姐姐,以后你嫁人我让你自己做主。” 说得翠柳一愣,旁边翠羽听了,哈哈大笑:“姑娘,哈哈,您还是小娃娃涅,就管起别人的婚嫁之事,也太早了吧,再说也不是您说了算啊,若被老夫人听到了,小心一顿排喧。” 哼,好你个翠羽,让你笑,让你不相信本姑娘,来日方长,到时将你嫁个大肥猪,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柳沁翻着眼皮,心里嘀咕着,脸上做出一付懒得理你的表情。 翠柳听了倒是有些感动,许是昨晚的话被姑娘记着了,所以真诚的给柳沁道了谢,“那奴婢先谢谢姑娘了。” “放心吧,公子我说话算数。”站在床上,柳沁小大人样拍了拍翠柳的肩膀,引得两人又都笑了起来。 第十四章 治冯大(上) 穿好了衣裳和鞋,翠柳又细心的将一枚羊脂籽玉做的玉佩挂件儿挂在腰带上,这枚羊脂籽玉是难得的珍品,色泽细腻,触手温润,经过巧匠细细打磨过,再精雕细刻出双鱼的图案,其雕工也格外精湛,鱼嘴的几根细须都清晰可辨,识货的人只一眼,就知此佩价值不菲,不是常人可得。 柳府也只此一件儿,柳老爷一直细心收藏,既没给长子也没给长孙,最后竟赏给了柳沁小娃,由此可见柳老爹对她的疼爱已超出常理,只差将天上的月亮摘下来。 整理好衣饰,翠柳将柳沁放在小凳上坐好,细细梳起她散开的头发,将之高高束起,再用一只玉簪簪起来。 柳沁并不好好坐着,身子扭来扭去,想起彩云的事,扭头问道:“翠柳姐姐,彩云姐姐不愿意为什么不跟娘说呀?” “姑娘别动,坐好。”翠柳看着弄乱的头发,只得无奈的重新散开重新梳起,“姑娘知道这彩云姐是个顶老实实诚的,嘴又没彩霞利索,何况涉及到女儿家的事,她也抹不开脸面啊,再者那冯大虽坏,却也奸滑,平常在老夫人面前装得又斯文又懂事,哄得老夫人和他娘都当他是个好的,老夫人又怜他母子孤苦,平日也另眼相看些,若彩云去告说,只怕老夫人还不信,还认为是女儿家大了,有了不该的心思,对彩云只怕就有些怪怨了。” 噢,原来这样,想来这刘嬷嬷在娘的面前很有几分体面,她儿子再坏,也不会有人特意跑到娘面前去讲这些事,反而在娘夸赞冯大时,说不得还有人会应和几句,所以在娘的头脑里已有了冯大是个好孩子这样的印象,在前世这就叫思维定势,要改变这种惯性思维,光靠说是不行的,必须有不可辩驳的事实来说话,或是由当事人亲自否定自己。 那要怎么做呢?柳沁也没想过要成为管尽天下不平事的大善人,但既然遇上了,也不能当做不知道,不能眼看着好好的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儿被糟蹋了不是,再说,为着刘嬷嬷着想,也该教训教训那个冯大,自古这酒鬼赌徒就没个孝顺的,“啃老族”加六亲不认,能孝顺才怪。 梳妆打扮后,再洗漱一番,柳沁站在屋中,被翠柳翠羽四只眼睛探照灯般扫描一遍,终是在她们满意的眼光中,昂首挺胸走在了去上房请安的路上。 “我得意的笑,我得意的笑……”若再来一把折扇,“唰”的一下,当真是世间少有俊美透顶之无双小公子啊! 彩云今日当值,正在院中吩咐小丫环,见了柳沁忙过来问候,她的脸和眼睑都施了薄薄一层粉,表情也平静,一点也看不出有哭过的痕迹,是个好姑娘,并没将情绪带到工作中来。 柳沁回了她一个大大的笑脸,迈着小短腿儿继续向前,时已近六月,也渐有暑气,所以上房的帘子用挂勾挂了起来,里间外间只有一扇山水屏风隔着,隐隐约约可见里面人影幢幢,更间笑语喧哗,甚是热闹。 原以为自己起了个大早,没想到啊,没想到,有人比自己早多了。进得里间,一眼就见江离与海哥儿坐在下首,正与娘说着话儿,江离脸上虽没笑,表情却松泛了很多,而娘亲那模样,简直比看到自己还高兴。 再见江离,心情自是不同,给娘请了安,柳沁就围在江离身边,将他上下左右、前前后后看了个遍,一边看一边点头,那神态、那表情,活脱脱是在品鉴宝物的守财奴啊,就只差向世界宣告:他是我的,谁也不许跟我抢。 江离被表妹的这一系列动作弄得有点毛骨悚然,怎么有种被猎人盯上的赶脚? “妹妹,你这……” “嗯,翠羽说我今天最俊,可是跟阿离哥哥比,还是阿离哥哥好看。” 小娃表妹一本正经的说话将一屋子的人又逗得哈哈大笑,只是翠羽躺着又中枪了。 吃了早膳,柳沁拉着江离去园子里玩了会,玩累了又一同回到墨香院去,反正她打定注意,除了睡觉其它时候只要能赖着她就赖在他身边,培养感情不就是从这一点一滴做起么。 不过期间有一段时候儿,她将长盛叫到一旁,两人嘀咕了半天,不知说些什么,然后长盛就出去了,江离好奇问起,柳沁只是笑,摇摇小手,江离也只当是吩咐去买什么吃食物件儿,也没放在心上。 再说长盛出了府,直奔来悦赌坊,他早打听清楚,这冯大平日正事不干,只在赌坊酒肆流连,最常去的就是这来悦赌坊。 赌坊里从来都是人头攒动,哄哄闹闹的,是世上游手好闲之人最好的集散地。长盛掂着钱袋子,换了些筹码,大爷一般的四处逛了逛,最终在一张赌大小的桌盘边站住一个位子,将手中的钱袋和筹码哗啦啦丢在面前,引得周围赌徒都红了眼的看过来。 那博头早见惯了这些充大爷的,也不以为意,自顾自的拿起摇盅摇了好几下,再猛的一下拍在桌上,朝众人叫到:“赌大赌小,买定不离手啰。” 众人听得他说,纷纷买定,长盛也毫不在乎的丢了些筹码,押在小上,“开,一一三小”。 这么几十回下来,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怎的,长盛面前的筹码不见少,反而还多了许多。早有那输光的汉子骂了起来:“他娘的,今儿走了什么霉运,一把都不中,博头,你莫不是做了什么手脚?” 博头鄙夷的看着他,嘲笑道:“姓冯的,你也是在这混赖惯的,知晓赌坊的规矩,我若做手脚,那位小哥怎的赢了那么多?” 那汉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长盛面前的钱袋,眼睛发亮,正想找个理由搭讪,却听得那小哥朝他唤道:“冯兄,是你?” “是,是,不知小兄弟是……”那冯大装起斯文人来还挺象,朝长盛作了个揖。 长盛收起面前的钱袋和筹码,朝冯大笑道:“冯兄,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换个地儿咱们边喝边聊?” 半柱香后,两人已坐在了芜城有名的杏花酒肆,冯大贪婪的喝了一大口,拍着长盛的肩笑道:“原来小兄弟也在柳府,怪不得有些眼熟,若不是兄弟唤我,我也不好相认。” 长盛也笑道:“小弟只是个跑腿的,哪比得上冯兄,自己有买卖,吃喝玩耍也得个自在。” “兄弟莫提,我那买卖早不做了,唉,喝酒,喝酒,来,为兄敬你一杯。” 两人碰了杯,长盛装作无意说道:“冯兄若有什么难处,不妨跟小弟说说。不瞒冯兄,小弟我最近确实得了个好差事。” 见冯大竖起耳瞪大眼,只怕错漏了一个字,长盛心中暗暗好笑,故意压低声音说道:“府中姑娘最得宠,你是知道的,最近姑娘看中了我,时常让我帮忙置办些新奇玩意儿,姑娘出手向来大方,差事办好了,姑娘高兴了,赏赐自是大大的。” 长盛拍拍身上挂的钱袋子,在冯大羡慕的眼光中给两人满上酒,喝了几口,看冯大有些急了,才假意叹道:“只是这差事越来越不好办,最近送去给姑娘的,姑娘都嫌不好玩,若再没有新奇的,只怕我这差事也干不成了。哎,冯兄,你见多识广,不如帮小弟想想法子。” 第十五章 治冯大(下) 冯大听了长盛所说,小眼珠子转了好几转,这才讪讪笑道:“为兄一时也想不出来。” “没事,没事,来,冯兄,喝。”长盛见鱼已上钩,也不再多说,只是劝酒,两人坐了一会儿,喝干了两壶酒,也就各自散了。 却说那冯大听得有这样来钱的法子,如何还坐得住,最近手气特背,老娘也无余钱贴补,他现在只差变成只苍蝇,将别人的银子叮个大窟窿出来,如今有这等好事,真是又喜又急。 急的是他想了半天一夜也没想出个讨好姑娘的法子,别看冯大平日说话喜欢咬个文嚼个字,其实肚中没半两墨水,他的营生就是赌钱喝酒,也没别的见识。到了第二天,他也不想了,只奔柳府而去,只当是去碰碰运气。 冯大先去拜见了老夫人,刘嬷嬷送他出来时本想要点银子,没想到银子没要到,倒让老娘一通数落,让他很是气闷,不耐烦的将老娘轰走了。 从上房出来,穿游廊,过小桥,只见一片花木扶疏、错落有致的美景,只是此等美景,冯大却无心欣赏,他两眼四处张望,象在寻找什么,蓦地只见他一喜,拔腿向前方一供人歇息的亭子跑去。 亭子里柳沁正哄着潮哥儿玩儿,翠柳及奶娘她们都被打发回去拿东西,只有翠羽守在旁边。 冯大跑到亭子前,还喘着气,就忙不迭的给柳沁行礼,“小的冯大见过姑娘,见过小少爷。” 柳沁小姑娘歪着头想了想,才拍手笑道:“我知道的,你是刘嬷嬷的儿子。” “是,姑娘好记性。不知姑娘在这儿……” “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长盛呢,翠羽,你去把长盛找来。”柳沁见翠羽还有点不情愿,忙催道:“快点,现在就去。” 翠羽并不担心两个小娃身边没人,在这府里不会出什么事儿,所以听得吩咐也就去了。 柳沁见身边没人了,这才睁着一双大眼天真的问道:“冯大,你有什么好玩的吗?” 那冯大一急,倒急出个主意,只见他从身上掏出两粒骰子,放在柳沁面前石桌上,这玩意柳沁前世见多了,但她仍装出一付第一次见很新奇的样子,拿在手上看来看去,边问道:“这是什么呀?” “这叫骰子,可好玩了,姑娘您看,这面是一这面是二……您再把它这么一丢,就可以和小少爷一起猜,谁猜中谁最聪明。” “这个好,这个好,潮哥儿,你说呢?”柳沁拍着手,欢喜的问潮哥儿,潮哥儿向来姑姑小叔说的都是对的,忙点头。 “冯大,你这个多少银子呀?我娘说不能白拿别人的东西。” “小的送给姑娘玩儿是应该的,若是姑娘要赏,就赏一……”话还未说完,就听见姑娘接了过去,“一百两啊,好吧。” 冯大当场就傻了,我说的是一两银子啊,姑娘。继而一阵狂喜,这钱来得也太容易了。 小姑娘在自个儿的荷包里翻了翻,只翻出一个二两左右的银锭子,拿在手上似有些不好意思的四处看了看,最后盯上了潮哥儿,“潮哥儿,把你的玉佩给我。” 将玉佩和银子都放在桌上,小姑娘将之往冯大面前一推,“这些给你,潮哥儿的玉佩可值钱了。”说完也不管还愣神的冯大,拉着潮哥儿就走,“走,潮哥儿,咱们回去玩儿去。” 那冯大得了这等好东西,哪还等得住,早飞奔出府,去了来悦赌坊不提。 柳沁拉着潮哥儿又转回了上房,老夫人每日这个时辰都会去园子里走动一下,看看花赏赏景,柳沁也不急,两人就在上房边等边玩着刚得的玩意儿。 老夫人一进门,就听到里间传来小娃儿的笑声,“大,我的大,潮哥儿你又输了。”老夫人还有些好奇,沁丫头平日这时早跑得不见人影,今天怎么这么乖,居然待在屋里玩儿。也不让彩云彩霞扶了,笑呵呵的转过屏风自去看她的两个宝贝去。 谁知这一看,先是一呆再是一怒,一迭声的喊着:“翠柳呢,吴家的,在哪,快去找来。” 吴家的就是潮哥儿的奶娘,她与翠柳都被打发去拿东西,谁知拿了再去亭子时,姑娘与哥儿都不在,正好翠羽回来,两人免不得又对翠羽一番埋怨。打听得姑娘去了上房,这才赶来,被老夫人一点名,两人连忙进了里间。 老夫人指着两人,声音严厉,完全不若平日的宽容,“你们说说,这是怎么回事,是谁给姑娘和哥儿玩那不上台面的玩意?” 两人这才发现姑娘和潮哥儿正坐在榻上高兴的丢着骰子玩,完全没发现老夫人正为他俩手上的物件发脾气呢。两人对视一眼,都很茫然,这东西打哪来的,她们也不知道啊,只得跪下请罪,“奴婢有错,请老夫人责罚。” 柳沁小姑娘听得这边的动静,从榻上爬了下来,跑到老夫人身边,抱着她娘的腿,好奇问道:“娘,翠柳姐姐犯了什么错儿啊?” 老夫人坐下,将柳沁抱在怀里,哄道:“沁儿,你手中的这个是什么,谁给你的?” “这个呀。”柳沁晃晃手中的骰子,得意的笑道:“是刘嬷嬷的儿子冯大给的呀,他说这叫骰子,娘不知道么?” 见娘摇头,柳沁更得意了,“娘也不知道啊,这个可好玩了,我拿我的银子和潮哥儿的玉佩才换来的。” “什么?” 老夫人又惊又怒,随后进屋的刘嬷嬷也呆在了原地。 “是冯大说的呀,说这值一百两银子,我没那么多银子,潮哥儿就把玉佩给他了,潮哥儿,是不是啊?” “是。”奶声奶气的潮哥儿是绝好的小帮手。 老夫人已气得说不出话来,一只手朝外指着,抖着声音呵斥道:“你们……你们还不给我把冯大拿来?” 早有府中小厮得了吩咐,在来悦赌坊将冯大拿个正着,从其身上搜出了潮哥儿的玉佩,立时就将他绑了,押回府里。 冯大一路喊冤,到了老夫人跟前,仍一口咬定是姑娘赏的。 “娘,是我给的呀,我们说好的,银子和玉佩换他的骰子呀。”柳沁点头表示冯大说得没错。 老夫人更生气了,斥骂道:“好你个冯大,我一向当你是个好的,对你和你娘也很怜惜,平日待你也不薄,谁知你竟如此行径,你……你……你真当别人都是三岁小孩,先不说你拿出的是什么害人的物件,只说你的物件值一百两银子吗?” 刘嬷嬷此时也回过神来,扑到冯大的身上,又捶又打又骂,“孽障,你怎么能骗姑娘和哥儿呢,你知不知道潮哥儿的玉佩是他出生时老爷送的,这样的东西你也敢拿,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怎的,他爹啊,咱们怎么生了这么个不省心的孽畜噢。” 那冯大一边躲,一边还在争辩,“娘,我没有,我没有。” 老夫人听得小厮回报是在赌坊拿的人,更怒了,“你们说说,都说说,这厮平日都干了些什么勾当?” 墙倒众人推,被老夫人这么一问,自有人将冯大的劣迹一一呈上来,什么赌钱喝酒,逛花柳之地了,甚至还扒出了他自称柳家亲戚在外招摇撞骗之事,要说这事大家伙怎么知道,也只能怪冯大自个,除了那些毛病外,他还有个致命的就是爱吹牛显摆,几杯酒下肚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到了此时全成了“呈堂证供”了。 老夫人将眼一闭,已懒得再看他一眼,回头只对同样目瞪口呆的刘嬷嬷说了句:“你教的好儿子。” 对冯大,老夫人也没罚他,只吩咐将人赶出去,从此之后再不许此人踏入柳家一步。 第十六章 上学 刘嬷嬷被这一连串的事打击得不轻,她年青守寡,好不容易将儿子拉扯大,虽不指望光宗耀祖,可也没成想儿子已败坏到如此地步,而她竟还蒙在鼓里。既心伤又心痛,刘嬷嬷在老夫人的榻前直跪了半下午,到最后老夫人也被她哭心软了,收回了早已还给刘嬷嬷的冯大的卖身契,将冯大送往庄子上劳动改造去了。 至于彩云,老夫人因为差点将她错配了人,心中存了补偿的心思,对她的婚事格外尽心,正好福伯的儿子也已到了婚配的年纪,两方一说,这事竟成了,福伯的儿子是个能干的,在外面管着府里的一个铺子,已是小掌柜,为人也忠厚,与那冯大自是一个天一个地,彩云也算因祸得福,得了桩好姻缘。 这件事从前到后,没人怀疑姑娘在其中有什么首尾,除了参与其中的长盛,长盛嘴巴严,又得了姑娘嘱咐,自不会向外说。 晚上躺在床上翠柳倒起了些怀疑,总觉得这事太凑巧,偏是彩云哭被她们碰上了,姑娘问得也仔细,然后不过一天冯大就出了事,怎么看都觉得是安排好了的,只是……只是姑娘那么小,怎么可能呢,她如何有那样的心计?翠柳甩甩头,只当自己想多了,此事自此揭过不提。 却说五天后,正是江离和柳沁入学的日子。 一大早柳沁就被翠柳从床上挖起来,“让我再睡会,再睡会。”柳沁小娃娃闭着眼,双手乱舞,她最讨厌早起,最最讨厌拉她早起的人。因为家里人对她的宠爱,她每日可是睡到自然醒,老夫人为了她都改了饮食习惯,起床后先吃点养胃的,等闺女来请安时再一起吃一顿,闺女吃早膳,老夫人就当是上午茶好了,后来连大嫂蔡氏也时不时来蹭这上午茶,逗逗小姑子。 “姑娘,今儿可不能睡,老爷和表少爷都等着呢,你忘了今天要进家学吗?”翠柳一边说,一边吩咐翠羽将帕子打湿了,给姑娘先擦擦眼睛,醒醒瞌睡。 对呀,爹爹是说今天要带自己去见张先生的,这两天光顾着玩,给忘了。也不用翠羽来醒神了,抬手自个儿揉揉,一骨碌爬了起来。 “快点呀,翠羽。” “姑娘,别急嘛。” “晚了没,晚了没?” “姑娘,早着呢。” 屋子里一时水哗盆撞、鸡飞狗跳的,到最后,竟花了比平时还多半柱香的时间才总算一切妥当。翠羽对姑娘帮倒忙的行为非常不满,出门时还嘀咕着,竟将最重要的笔墨纸砚等学习用品给忘在了屋里,幸得翠柳细心,昨晚早收拾好用篮子装了,让打扫的小丫环提了送去。 柳老爷抱着自家闺女朝外院走去,柳沁一手搂着老爹脖子,一手玩着老爹的胡子,柳老爹时不时的一口热气呵在她的小手心里,痒痒的,惹得她呵呵直笑。 “爹爹,您莫告诉张先生我是女娃。” “为什么?” “张先生不喜欢啊。” 柳老爹有些惊讶,这张先生是有学问,但为人太高傲,这大抵也是文人的通病,只是张先生不但恃才傲物,且对男尊女卑思想非常尊崇,一向最痛恨女子抛头露面,这些沁儿是如何得知? 柳沁似知道老爹想什么,继续说道:“大哥不是说张先生赞同女子无才便是德嘛。” 柳老爹这才想起他曾与儿子谈起过张先生,没想到沁儿不但记得,还听进去了,自家闺女可真聪明啊。 父女两人说说笑笑,不一会儿就到了前院,江离正在通往轩庐的路口等着,见了柳老爷,请了安,才跟着一起往轩庐而去。 一进轩庐,就听到书声琅琅,“圣贤曰: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 咦,这不是论语里的句子吗,自己虽学业不精,还是读过一些的,想不到这汉国启蒙的课本就是论语啊,看来确实有与自己一样的前辈噢,且是个古人,不然哪能记得那么熟。 柳老爷将柳沁放了下来,牵着她的手在门口听了一会,直到书声停了,才走了进去。 “张先生。” 室内前座上一位书生打扮三十左右男子闻声转过头来,见了柳老爷,急急忙忙站起,先整了整身上衣冠,这才急步迎上,作了一长揖,恭声道“唉呀,未知府尊大人驾临,学生有失远迎,望大人不要见怪。” 柳老爷摆摆手,捻须笑道:“先生勿须多礼,先生乃高才之士,能入府授课我柳府已是万分感激了,不知这些时先生在府中住得可还习惯?” “不敢,不敢,学生在府中一切顺意,多谢大人关心。” 海哥儿也已过来,给祖父请了安,又给两位叔辈的见了礼,柳老爷摸着他的头,问道:“海哥儿,刚才那几句你可明白?” 海哥儿挺着胸,自信的回道:“孙儿明白,圣贤说为人子弟者,在内要孝顺父母,在外要恭敬师长,言行要谨慎,对众人都怀有一颗仁爱之心,亲近有仁德的人,这样做了还有余力的话,则可以再学习书本的知识。” 柳老爷夸赞道:“不错,有进步,但须知学海无涯,一日不习则荒,所以仍要继续好好学,多听先生教诲,知道吗?”看海哥儿点头,又对张先生笑道:“让先生多费心了。” “应该的,应该的,文海聪慧又勤奋,将来必成大器。” “哈哈,多谢先生吉言了。” 一时轩庐听差的小厮儿沏了茶上来,两人谦逊一番分宾主坐了,柳老爷喝了口茶,这才说明此次的来意,“老夫此来,是要给先生送两名学生,阿离,沁儿,还不拜见先生。” 江离和柳沁闻言,忙从柳老爷的身侧走出来,跪于地上行了拜师之礼,待他俩礼毕站起,柳老爷才指着两人介绍道:“江离与柳家是姨表之亲,柳沁,噢,是我柳家子弟,此二子今后都在府中居住,所以也得麻烦先生一并教诲了。” 那张先生自是一口答应,两人又你来我往客套了几句,柳老爷这才离开上衙去了。 张先生送走了柳老爷,回身看着三个学生,对潮哥儿很和气的说道:“去座位上将昨日的功课再习读几篇,待会背给为师听。”见潮哥儿很有礼的答了声“是”返回了座位,抚着短须满意的点头,过了好一会,才似乎想起江柳两位新来的,眼光淡淡的扫过两人,不冷不热的说道:“自己找位置坐下,今日先跟着听听,其他的明日再说。” 说完,也不等两人回答,拂袖走回了自己的位子,拿起本书,摇头晃脑的看起来。 柳沁撇撇嘴,被江离牵着,找了相临的位子坐下,长兴和翠羽跟着将书具在桌上放好,才退了出去。 第十七章 有眼无珠 一上午,那张先生就没怎么理他们俩,听海哥儿背书后,讲新课,提问题,全是向着海哥儿,其实他讲的那些,对柳沁来说简单得很,一听就懂,但他不理她呀,没办法,百无聊奈的柳沁姑娘只好趴在桌上,仔细瞧起了咱们的张老师。 这一瞧还真让她瞧出些明堂,比如这张先生见了海哥儿就笑眯眯,见了旁人(哦旁人就是江离和她)就一派师长的架子,这是嘛回事,咋区别对待呀;再比如他张口圣贤曰,闭口先贤说,与他的名子真是名副其实啊,可不就是圣贤的孝子贤孙嘛。 而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长相,他虽长得不好看,但也不至于碍眼,只是脸型偏瘦,颌下几缕黄须,显得有点刻薄,他的眼不大,且眼白多于眼黑,偏他还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常常高昂着脑袋,眼睛整个的向上翻起,这一翻,他的眼中就只剩下一片白,找不到黑仁的存在了。 “有眼无珠”,没有刻意去想,这成语就自动跑到了柳沁的脑子里,让她简直恨不得拍掌大赞,真是贴切呀,贴切,简直量身定做的嘛。 呵呵呵,柳沁躲在下面一个人捂嘴偷笑,江离正跟着先生认真的听课,错眼间瞥见了她的怪模样,不由摇头失笑,这个小表妹,不知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两人眉来眼去了几回,打了好一阵眉眼官司,原本是被极度忽视的两人,不想这一番你来我往竟被上面的盯上了,就好比前世的学生在课堂上说悄悄话,又好比在上班时间玩游戏,总之,张先生碰巧转了一下头,碰巧瞄了一眼,不想这一眼,让他勃然大怒。 张先生觉得作为老师,他的威严受到了严重的侵犯,所以他停下了讲课,一声大喝:“江离,柳沁,尔等在做什?” 柳沁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一跳而起,这都是当年上学留下的后遗症啊。 “先生,学生错了,是学生不好好听课,还累得要沁……沁弟督促,先生要责罚就责罚学生吧。”江离见先生怒了,怕表妹被怪罪,忙将错揽到自个身上。 “不,不,不,是我,是我……”柳沁可是个讲义气的好孩子,怎么能让阿离哥哥一个人受罚呢,怎么也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吧。 “沁弟,你别乱说了。”江离急忙打断柳沁的话,朝她使了个眼色。 “住嘴,尔等……尔等想气死为师吗?”张先生又翻起了白眼,不过这次是被气的,“孺子不可教也,尔等今次刚来,不但偷懒厌学,还存心狡辩,如此惫赖,实在让人痛心啊。尔等与文海同处一府,瞧瞧文海,虽贵为柳府嫡孙,年纪幼小,却已知晓尊重师长,努力上进,与尔等一比,真乃珍珠与鱼目之差别也。” 柳沁一听,心中大怒,你才惫赖,你才鱼目,不对,你连鱼目也不是,你明明就是有眼无珠,当我看不出来,说什么海哥儿是珍珠,还不是因为他是柳家嫡孙么,若他只是普通人,你还会夸赞才怪。 她心里怒着,这边张先生仍在喋喋不休,继续着他的教育事业,“尔等知不知晓,尔等能入柳府,能有如今之进学机会,既是府尊大人宽宏,亦是尔等之造化,否则凭尔等区区旁支和远亲,如何能得为师亲自教诲,尔等既有如此造化,当好自珍惜,万不可荒废了大好时光,有负府尊大人的一片好心,圣人云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尔等当以文海为镜,自修其身,若有所得,亦可慰府尊大人与为师之苦心矣……” 柳沁算是彻底听明白了,这位孝贤张先生,不但是个有眼无珠的,还是个狗眼看人低的,怪不得一上午看她和江离不顺眼的样子,原来把他俩当成来柳府沾光打秋风的穷亲戚了,而且张先生自视甚高,除了柳府嫡孙,别人他是看不上眼,也不屑于教导的,唉,幸得他不知道自己是女娃,否则真不知他的脸色是红是白,是继续拍府尊爹爹的马屁,还是坚持自己不教导女子的原则呢? 对于如此先生,柳沁连怒也懒得怒了,只在心里自己嘀咕着,我说先生啊,你能好好说话不,说点正常话行不,别一天到晚知乎者也的掉书袋子,显得自己学问好呀,我知你书背得多,可光会背书有个毛用啊,还见不贤而内自省,我见了你,早内省过千百遍了,长大后可千万不能成为你这样的,不光我,我的子子孙孙,后后代代,都不能是你这样的。 正想着,张先生已完结了自己的长篇大论,正问着江离:“为师所说,尔可明白?” “学生明白。” 看到江离恭敬的回答了,张先生总算满意了些,又转头问柳沁:“尔可明白?” 明白,当然明白着呢。柳沁心里回答着,面上却是一片懵懂的样子,歪头想了一会儿,摇摇头,傻乎乎的说道:“先生,你刚才说的,沁儿听不懂呀,我爹爹和娘从不这样跟我说话儿。” 张先生气得白眼上再翻白眼,长袖一甩,抛下一句“孺子不可教也”转身返回自己的前座去了,身后还传来柳沁脆脆的声音:“先生,要不,你再说一遍?” 江离见先生被气走了,暗暗好笑,这个小表妹,真是古灵精怪,她怎么可能听不出先生对自己和她的轻视,偏偏还要装成一副无知的样子,还装得那么像,让先生如同对牛弹琴,能不着恼。 柳沁与江离对看一眼,耶,比了个江离看不懂的手势,随即两人相视一笑。 因着学生年纪小的原因,柳府家学的上课时间只有上午三节课,算上课间休息,大约一个半时辰左右,下午就是自习和玩耍的时间,通常先生会布置些课业,第二天上课前检查,与前世差不多,不过比前世的整天上课仁慈多了。 这一上午的学习总算在张先生布下作业后结束,张先生在三个学生的“先生慢走”中昂头踱着方步出了轩庐,回自己院子去了。 柳沁冲着先生的背影,挥挥手,小声嘀咕着:“慢走不送啊。” “妹妹说什么呢?”一回头江离正站在身后,笑着问她。 “没什么,没什么呀,太高兴了,终于可以去玩啰,海哥儿,上课累不累呀?” 海哥儿完全是个小大人,一本正经的摇头,一本正经的回答:“不累,先生说了要学而不倦。” 唉,这学渣和学霸,简直没有共同语言嘛,没有办法交流不是。对于这样的好学生,柳沁真是羡慕嫉妒恨啊,为何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没有遗传这样的好基因呢? 算了,学渣就学渣吧,柳沁决定将学渣爱玩的天性进行到底,“阿离哥哥,海哥儿,咱们去园子里玩会吧。” 海哥儿虽然再学霸,也是个孩子呀,听见去玩自也是兴奋的,至于江离,他现在对小表妹的可怜兮兮的眼神已没了免疫力,自是小表妹怎么说他就怎么听,三人正高兴的商量去哪儿,干什么,旁边正收拾书具的翠柳急道:“姑娘,现在可不能去玩,老夫人还等着姑娘回去用午膳呢。” 一说起吃饭,柳沁才感觉有点饿了,想了想,对翠柳说道:“你去跟娘说,我要跟着阿离哥哥认字,就不回去了,让人将我们三人的午膳送到墨香院去。” 吩咐完了翠羽,又吩咐长兴:“长兴,将桌子搬到院子里,就放在那几棵海棠花下,阿离哥哥,咱们边玩边吃,好不好?” 江离自是说好,还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翠羽和长兴听了吩咐,自去准备,柳沁这才满意的一手拉着江离,一手牵着海哥儿,得瑟道:“走起。” 第十八章 受罚(上) 这一下午,柳沁以学字为由,赖在了墨香院里,其实一下午,别说一个字儿,半个字儿也没见着她啊,下午阳光正好,直照下来还微微有些热,柳沁让长兴和长盛将木榻都搬到了院子里,放于树荫下,几人围坐着,玩起了五子棋的游戏,这也算得是柳沁的发明,简单易学,玩起来也有意思,她还想弄副扑克牌什么的,可自己太小,不合适啊。 玩了一会儿,海哥儿是个自律的孩子,按照自个的作息时间回房睡觉做功课去了,江离见表妹兴致不减,自不能丢下她不管,两人接着玩了会,柳沁累了,躺在榻上竟睡着了,阳光透过枝叶照射下来,斑驳的洒在小人儿的身上,衬着她薄薄的透明般的皮肤,可爱得如同假人儿。 江离接过长兴拿来的一张薄被,轻轻盖在小表妹的肚子上,想起以前自己睡觉时,娘总是坐在自己身边,一边轻拍着,一边哼着小曲儿,脸上泛着温柔的笑意,而现在,自己也坐在妹妹的身边,如同娘一般轻轻拍着她,脸上也有娘一样温柔的笑吧。 这一刻,江离感到了一种久违的幸福,那是能被爹娘因为爱守护的幸福,也是能守护自己爱的人的幸福。 还是个孩子的江离,第一次感到了守护的快乐,也终于体会到爹娘守护在自己身旁的心情。所谓爱,原就是这么简单,没有刻意去想,去问,去追根溯源,就象父母对子女,没有理由,没有原因,爱的种子就那么自然而然的埋下了,该发芽时发芽,该开花时开花,自然而然,顺理成章。 柳沁整整睡了一个时辰才醒来,醒来时,发现江离趴在她身边也睡着了,因她起身一动,竟跟着醒来,揉了揉眼睛,看着柳沁笑道:“妹妹醒了。” “嗯,阿离哥哥,你困怎么不回房睡会儿呀?” “妹妹在这儿,我自然要陪着。” “翠羽陪着也可以呀,咦,翠羽怎么不在?” 江离笑笑,还没回答,那边翠羽红着一张脸跑了进来,边笑边道:“表少爷不让奴婢陪着姑娘,奴婢就去街边看热闹去了。” “街上有热闹,什么热闹?”柳沁一听,立刻来了精神。 “南大街上新开了一家鸿兴酒楼,又大又气派,今儿开张,请了舞狮的舞龙的,还放了好多鞭炮,热闹得不得了,引得一条街的人都去看,奴婢听得长盛说,就跟着也去凑了一把,谁知一打听,这酒楼竟是方家开的,顿时就没兴致了。” 方家?柳沁的兴致也没了,柳沁虽小,从家人的谈话中也知道,这方家跟柳家可是对头关系,专门跟爹爹作对的。柳沁在心里骂道:让你得瑟,等姑奶奶我长大了,一准开个更大更气派的,将那什么鸿兴酒楼虐得渣也不剩。 这一天自过不提,到了第二天,柳沁又是早早起床,洗漱一番,与娘一起吃了早饭,然后去约了江离,海哥儿,高高兴兴上学去。 可是一看到张先生,她就高兴不起来了,谁能对着个看自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脸的人有好心情啊,真是奇了怪了,想想凭柳沁这可爱的小脸蛋,这装乖卖萌的模样,在府里一向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呀,怎么到了先生这儿,就不灵了呢,看来脸蛋也不是万能的,萌娃也不是所向无敌啊。 先生照例是先向着海哥儿和颜悦色的说话,看了海哥儿的课业,大力褒奖了一番,再来到他俩面前,脸色就板了起来,看了江离的功课,也不过是点点头,没说什么好听的话儿。 太不公平了,柳沁可是看过江离的字儿,写得那叫一个好啊,简直跟前世看到的书法家写的有得一比,至于海哥儿,写的勉强还能看出是个字儿,毕竟对于五岁的孩童来说,能写出歪歪斜斜的象个字就算不错了,可就算是勉励,也不用如此夸奖吧,要知道我随便写写就将海哥儿比到地底去了。 正心中打抱不平着,先生到了自己面前,抬眼对着屋顶问道:“柳沁,尔之功课呢?” 这是跟我说话吗,是吗?柳沁真想踩在高跷上,对着先生大喊:“我在这里,在这里。” “柳沁,功课呢?” 先生不耐烦的又重复了一遍,柳沁这才想起,坏了,昨儿光顾着玩儿,忘了做了,瞄了瞄江离,见江离正担心的看着她,忙朝他送了个安慰的眼神,这才转头也昂着脑袋,很茫然的问道:“先生,什么功课呀?” “为师昨日布置的,文海和江离都已完成,尔怎会不知,莫非尔又偷懒,顽劣如此,不尊师言,如何教导?” “哦,沁儿知道了,先生昨天散学时说的,可先生不是对着海哥儿说的么,难道不是让海哥儿写么?”柳沁睁着一双无知无辜的眼,一派天真萌童的样子。 先生又气得翻白眼了,不过这次是朝下翻的,他终于低下了他高傲的脑壳,眼睛直直的盯着柳沁,“你……你……” “先生若是让沁儿写,肯定会对着沁儿说,对吧,先生。” 先生已说不出话了,估计高血压计要爆表了。 旁边江离已快控制不住要笑出声来,只得拼命将脑袋低下去,将脸上无法掩饰的笑意藏起来。 张先生张口结舌了半天,终于彻底爆怒,“柳沁,你……你如此无理,为师念你初犯,也不打你手板了,就罚你将昨日的功课写二十遍,不,三十遍。” 一激动,也不“尔、尔”的了。张先生说完,拂袖而去,不过,他也算是有优点的,恼怒并没让他忘了工作的基本操守,仍是爱岗敬业的站在了第一线,继续他的育人事业。 柳沁一听三十遍,脸立刻就垮了,本还想再跟先生争辩争辩,好歹再争取些福利,眼角却瞄见江离在朝他使眼色,转头看去,江离看着她正缓缓的摇头,看来阿离哥哥是不让她再说的,算了,咱就小人不计大人过,放他一马。 一散学,柳沁就凑到江离面前,可怜巴巴的望着他,“阿离哥哥。” 江离摸摸她的头,笑着说道:“谁让你那么顽皮,老顶撞先生呢,不饿吗?先回去与姨母用膳吧,功课的事下午再说。” 此时他们已走到院子里,旁边一棵香樟树散发着淡淡的草木清香,暖阳正盛,直射到江离的笑脸上,那么灿烂,那么耀眼,如同太阳的光驱散了所有的阴影和黑暗。 第十九章 受罚(下) 吃过饭回到自个的院子,柳沁郁闷得在榻上直打滚儿,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叹气的,就差再洒上几滴心酸泪。翠羽是知道姑娘受罚的事的,可这坏家伙不但不来安慰她,反而还躲在旁边幸灾乐祸的偷笑。 柳沁抬起一双小肥爪,在眼前看了又看,这是要废了的节奏吗?要知道昨天的课业是两张大字,每张是六个,三十遍,十二乘三十,三百六十个字啊,天,我才是五岁的孩子,这不是虐待儿童么。 在投告无门的情况下,柳沁又在榻上滚了几圈,终于下定决心了,废就废吧,咱不是要认字么,咱不是要学习这汉国的文化么,就当是练练手啦,不就是写字,姐写了一二十年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咱也来个临窗挥毫,红袖添香,遂豪迈一挥手,朗声大叫:“翠羽,笔墨伺候。” 这汉国的文化虽然与前世差不多,文字却不一样,但所谓道出同源,虽不是前世古代的繁体字,横竖都是横撇直捺,字形也差不离,对有文化功底的柳沁来说,学起来自是事半功倍,只是毕竟太小,手软无力,又是拿着毛笔书写,落到纸上就直打飘儿,费了老鼻子的劲,才写好了一张,可那字,啧啧,柳沁自己也脸红了,亏得还笑海哥儿,原来真写起来自个还不如他呢。 虽然写得太不咋地,柳沁还是很珍惜的将它放在一旁,好歹也能凑数啊。继续挥毫,继续泼墨,一张,两张,三张…。。数一数竟有十张,呀,完成五遍了,好有成就感噢。 搓搓小脸,揉揉小手,喝两口水,打算继续奋战,门口传来小丫环的声音,“表少爷来了。” 随着话落,江离走了进来,看到小花猫一样的柳沁,一下子乐了,“妹妹,怎么都写到脸上去了?” 柳沁一见江离,仿如见到救星,忙丢下笔跑过去,拉着他的袖子,苦着脸泪眼汪汪的看着他。 “阿离哥哥,手,疼。”一边说一边举起两只小爪,以前是白生生肥嫩嫩的,如今呢,肥照肥,却已半黑不白了。 江离无奈的看了看自己的白袍,衣袖上已留下两只小手印,又看了看眼前的两只小爪,心顿时软了,将妹妹的手握在手中,凑过去用嘴吹吹,又轻轻的揉了揉,才温柔问道:“还疼吗?” “嘻嘻,不疼了。” “嗯,那你歇会儿,我帮你写。” “好啊,好啊。可……”柳沁乐得直打转,突然想起两人的字迹不一样,能蒙混过关吗? “不相信哥哥吗?” 江离笑笑,走到书桌后,先看了看柳沁已写好的那些,再取了张白纸,对着柳沁的字一笔一画的描起来,不一会儿,一张就写好了,柳沁拿来与自己的一对比,差不多呀,根本看不出是两个人写的。 这下柳沁乐坏了,也终于放心,在翠羽的伺候下洗了手和脸,重新变回香喷喷白嫩嫩的小娃儿,坐在榻上,喝着****,吃着糕点,看着美男,好不悠闲自在,好不安心惬意。 江离虽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做起事来却有板有眼,柳沁觉得看他写字真是种享受,那认真专注的眼神,优雅娴熟的动作,端正笔直的姿势,一丝不苟的态度,有一种别样的魅力,她突然想起她前世的顶头上司,那是个长相普通却很有魅力的男人,他的魅力就来自于工作中的那股认真劲,每次看到他埋头沉浸在工作中时,她的眼神就会控制不住的追随于他身后,心也会“嘭嘭”的加快跳动。 一股伤感无来由的漫延于胸中,每次忆起前事,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柳沁揉揉眼睛,装作困了趴在榻上,将脸埋入被中。 “姑娘想睡就上床睡吧。”翠柳见了忙走到榻前,欲抱柳沁上床。 “谁说我想睡了?”柳沁一骨碌翻过来,也不管翠柳,自个跳下榻,拿了糕点跑到江离身边,“阿离哥哥,吃点心。” 过一会儿,“阿离哥哥,喝水。” 再过一会儿,“阿离哥哥,沁儿给你揉揉手。” 再再过一会儿,“阿离哥哥,沁儿数数。” …… 江离已彻底无语了,又好笑又无奈的看着忙得不亦乐乎的小表妹,放下笔,牵着柳沁送回到榻上,“妹妹,你好好呆在这儿,若困了就睡会,若想玩就找翠羽,别打扰哥哥好吗,再这样哥哥就写不完了。” 江离小正太不让干扰他,柳沁觉得好无聊啊,躺在榻上,看着屋顶,打了两个呵欠,眼睛逐渐模糊,不知不觉竟真的沉沉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屋子里暗暗的,静静的,身周的世界都仿佛消失不见,让柳沁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仿如这是前世的某个下午,她睡了一觉,醒来才发现现在种种不过是一场黄粱梦。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打乱了她的思绪,随后是低低的说话声:“姑娘还没醒么?” “没呢。” “彩霞姐来传话儿,说姑娘下午辛苦了,就不用去老夫人那里,还让人送了好些吃食来。” “老夫人知道了?” “呵呵,是海哥儿说的,海哥儿说小叔偷懒不做功课,被先生罚了,惹得老夫人和老爷都笑了好一阵呢。” 这个海哥儿,没想到还是个打小报告的。 “嘻嘻,老夫人还真以为咱们姑娘累了一下午,哪知她正做春秋好梦呢,倒是表少爷手都写得抬不起来,先生要是知道了,保准还要罚她。”接着是一阵捂嘴偷乐的声音,一听就知是翠羽那个幸灾乐祸的主。 “你呀,别笑了,还是进去看看姑娘醒了没,也该起来用膳了。” 柳沁赶紧闭上眼睛,直到脚步声来到床前,才假装刚刚醒来,睁着迷蒙的眼,含糊问道:“现在什么时候儿,阿离哥哥呢?” “姑娘醒了。”翠羽朝外喊了声,伸手将柳沁抱起,一边给她穿外衣一边回道:“都酉时了,姑娘这一觉睡得可沉,表少爷已帮姑娘把功课写完,见姑娘没醒就先走了,如今在老夫人那用膳呢。” “阿离哥哥真好。”柳沁真心实意的赞了一句。 “那是自然,表少爷待姑娘真没话说,这一下午,他都没挪下腿儿,到后来,手都僵得不能动了,还坚持写完,姑娘,不要怪奴婢多嘴啊,您以后就不要惹先生了,惹恼了先生最后受苦的可是表少爷。” “知道了,知道了。” “每回都这么保证的,下次保准又犯,反正最后倒霉的又不是姑娘您。”翠羽对她敷衍的态度非常不满,小小声的嘀咕着。 柳沁装作没听见,伸出两只小手,搂住翠羽的脖子,甜甜笑道:“翠羽也好。” 翠羽一怔,随后突然呵呵笑起来,心中如蜜汁淌过,“姑娘,你……诶!” 第二十章 逛街 次日,柳沁起了个大早,老夫人都诧异了,没想到闺女这学习的劲头是一天比一天高涨啊,也不敢拖闺女的后腿,忙吩咐摆膳,陪着闺女吃了东西,又叮嘱翠羽仔细将闺女送到前院去。 墨香院里江离刚用完饭,柳沁就冲了进来,直跑到他面前,抓着他的手,一迭声的问:“阿离哥哥,手疼吗?疼吗?” 看着妹妹关切的眼神,江离心里暖暖的,忙摇摇头,“不疼了,妹妹今儿怎么这么早?” 旁边翠羽笑道:“姑娘关心表少爷呢,天还没大亮就吵着要来看您,若不是奴婢们拦着,她连老夫人那都不去了,一准直奔您这儿。” “我昨晚就想来着,翠柳姐姐不许,说天黑了不能到处跑,哼,我不跟翠柳姐姐说话儿了。” 望着柳沁嘟起的小嘴,江离失笑,戳了一下她白嫩的小脸蛋,说道:“翠柳姐姐说得没错,小孩晚上不能到处跑的,再说,我也没事啊,我四岁就开始写字,写了这么些年,昨天的那些真不算什么。” 说得好象你自己不是小孩似的,柳沁在心里撇撇嘴,不过看在他昨天那么帮自己的份上,就不计较这些话语上的小枝小节啦。想起他说四岁就开始读书,那张先生教的不是都学过么,那为何上课时还那么认真,心里想着口里就忍不住问出来:“阿离哥哥,先生教的你都学过吗?” 江离点点头,“嗯,以前我爹爹都教过,我爹爹可比张先生严多了,有一次我偷懒没做功课,他不光罚我抄书,还打了手板子,我两只手都肿了好几天呢。” 柳沁缩了缩脖子,想不到江离的爹这么凶,还是自家爹爹好,从来舍不得碰自己一下子。 “阿离哥哥,你都会了为什么还要去上课呀?”不上课多好,可以自在的玩儿。 江离想起往日爹爹教导自己的情形,又怀念又惆怅,忍住心底的难受,轻声回道:“先生的学问很好的,听着先生讲课,好象又看到了爹爹一样,再说温故而知新,多听听总没有坏处。” 原来这样啊,汉国本就提倡贤孝,本来在大家的观念里就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何况先生的身上有着江离爹爹的影子,唉呀,还是自己太过了,为了江离,即使很不喜欢那位张先生,也得忍着,柳沁想到这儿,拍着胸脯保证,“阿离哥哥,放心吧,沁儿再不顽皮了,一定会好好听先生讲课的。” 自柳沁做了这番保证后,一连多日,轩庐都相安无事,柳沁按张先生的要求,认认真真的背书,做功课,张先生对她也没那么严厉了,但想达到如对海哥儿般的和颜悦色自也不可能,柳沁也无所谓,反正她对张先生不是也没改观嘛。 这一日,是家学的休息日,恰巧也是柳老爷的休沐日,柳老爷对三个孩子最近的情况很满意,一高兴决定实现曾对宝贝闺女的许诺,带几个孩子出去玩儿,柳家大爷觉得老父带着几个孩子太辛苦,本想尽下孝心,对柳老爷说道:“父亲,孩子小,又闹腾,让儿子带他们去吧,好不容易歇一日,父亲就在家好好休息。” 谁想竟惹得柳老爷极为不快,大大的排喧了他一顿,“怎么,嫌弃你爹老了,走不动道了,连几个孩子也带不住了,哼,还不滚一边儿去,少在这儿碍眼,你老子我围着这芜城跑上两圈都跑得动,何况只费这么点腿脚。” 柳大爷刚端起杯茶,被骂得一口茶呛在喉咙里,咳了半天,才苦着脸回道:“是,是,是,儿子错了,父亲春秋正盛,身康体健着呢。” 说得一屋的人都笑了起来,柳老爷这才满意。 柳沁几人听得可以上街玩儿,早兴奋得找不着北了,只有潮哥儿似乎知道没他的份,可怜巴巴的望了望祖父和爹爹,又望了望姑姑和哥哥,最后一扭头扑进他娘的怀里,抽抽嗒嗒的哭了起来。 柳老爷正被他的宝贝闺女搂着脖子卖好儿,听得哭声,哈哈大笑,“潮哥儿,别哭了,待会祖父带你一起去。”边说边斜瞥着柳大爷,一副咱能耐,咱能带四个的样子,让柳大爷简直哭笑不得。 柳老爷为官清廉,最不喜一大群人前呼后拥的,所以带着四个孩子出门,也只带了两个长随两个小厮,长兴和东乡自是跟着各自少爷,另两长随就负责照看潮哥儿,柳沁呢,自由她老爹照顾。 既是逛街,几人也不坐轿子马车了,就这么步行从侧门出去,再沿着街道往南边而去。芜城整个建筑是按东西南北划区的,东边自是府衙及达官贵人居住之地,西边是富商巨贾的园林之所,南边夹在东西之间,自然而然成了商铺林立、买卖昌盛之地,芜城的各种集市就聚集在这里,至于北边既有各种销金窝,也是无权无势、贫穷的老百姓集中的地方。 这一次算是柳沁这一世里真正的逛街,以前也跟娘出来过,不过是坐在马车里走马观花的那么望上一望,只觉得芜城又大又热闹又繁华,现在真正的融入其中,才知道芜城真的治理得很好,起码眼前所见,大家都是喜笑颜开,有一种安居乐业的感觉,店家生意兴隆,小摊小贩也能养活家人,至于买东西的客人也掏得起银子,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其实这些就足够了。 柳沁对爹爹又多了份敬佩和爱戴。人太多了,怕被挤散,柳沁已被爹爹抱在了怀里, 实在不忍心爹爹太辛苦,所以柳沁很乖巧的靠在柳老爷的肩头,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奇的左右看看,诶,看到画糖人的,看到卖炊饼的(不是武大郎噢),也看到卖女子首饰脂粉的……各种各样,应有尽有。 潮哥儿最小,对什么都稀奇,一会儿要这一会儿要那,把空着手的那个长随指使得团团转,柳沁看着潮哥儿那付稀罕的样子,乐得将头埋在爹爹的肩窝上呵呵直笑。 柳老爷见闺女高兴,心情更是愉悦,但觉着自个闺女怎么什么都不买,又有些郁闷,遂问道:“沁儿,想要什么跟爹爹说,爹爹给你买。” 柳沁四处看了看,正要摇头,突然被前方一处吸引,将小手一指,“爹爹,我想看那个。” 原来前方不远处的一家店铺门前,用布围了个台子,正咿咿呀呀的唱着皮影戏,皮影戏啊,在前世也算得是文化遗产了,没想到这儿也有。 柳老爷忙招呼了其他人,牵的牵,抱的抱,带着几个孩子好不容易挤到前面,店家掌柜是个有眼力的,见几人穿戴不俗,自知有些来路,忙殷勤过来拿了些小几子给老爷和小少爷们坐了。 台上刚刚开场,演的是一富有之家为女儿招婿,家人想招个门当户对的,偏偏女儿喜欢上穷秀才,父母自是坚决不同意,声称若想嫁给穷小子,就净身离家,再不相认,女儿为了爱情毅然离家,嫁于穷秀才,不久秀才上京赶考,留下妻子一人穷迫度日。 一年复一年,一年又一年,留守的妻子每日于村头翘首相盼,盼得郎君安好归来,终于六年后,郎君终中状元,荣耀归家,在相见那刻夫婿却告诉她,三年前他未中流落京中,幸得他后来的恩师御史大人青眼有加,不但资助他继续学习,还将自己的女儿嫁于他,现在他高中了,并没忘家中的糟糠之妻,得到岳父大人恩准,特回来接原配夫人上京共享富贵。 结尾自是皆大欢喜,一夫两妻,齐人之乐,旁观众人都拍起了巴掌。柳沁却越看越不是味儿,怎么又来个王宝钏啊,真以为共了贫贱就能共富贵么,盼着夫婿飞黄腾达,还不如自己去争取自己的美好将来呢。 第二十一章 昌盛饭庄 柳老爷见闺女皱着眉头,很不愉快的样子,笑呵呵问道:“这戏沁儿不喜欢?” 柳沁摇摇头,“不喜欢,那样的,不要。” 柳老爷似听懂了闺女的话,哈哈笑道:“演戏怎可当真,再说这样的戏也只能糊弄那些痴愚之人罢了。” 老爹说得真对,柳沁猛点头,斜眼瞥见江离也皱着眉头,难道他也不喜欢,要不以后偷偷问问,看看他是个什么心思。 潮哥儿和海哥儿对这些懵懂得很,只觉得台上几个人影儿晃来晃去,特别有趣,兴奋得不住的拍手儿,直到散场了还恋恋不舍的,舍不得离开。 铺子的掌柜很客气的请客人们进店里观看观看,既是免费欣赏了别人的皮影戏,自不好说走就走,于是多数围观之人都进了铺子,柳家一行人自也在其中。 原来这家是个书画铺子,店子不小,用屏风作了隔断,一边是装裱好的各种画作,另一边是各类书籍。柳老爷牵着柳沁,先在画作前流连了一番,看到不错的,边摸着胡子边点头,柳沁倒是看中了一幅男女私会图,觉得那男女又羞涩又急迫的样子画得真是惟妙惟肖,可考虑到老爹的接受度,最终没好意思说出来。 到了书籍这边,江离和海哥儿终于出手了,每人都选了好些书,柳沁一看都是学习类的,立马兴趣全无。 这家铺子很有创意,将店中卖的话本编成影子戏于门口做宣传,听得掌柜所说刚那出就有现成的话本儿,叫《喜良缘》,柳沁暗自撇嘴,喜个鬼,当了几年空巢,到最后还得跟别人共夫,还不知小三容不容得下,别最后落个英年早逝的下场。 柳沁虽不喜这什么《喜良缘》,别的话本却很想看看,不过思来想去,最终只选了两本介绍各地民俗风情的游记和一本地志类的书,柳老爷暗自看了柳沁一眼,什么也没说,只笑着点点头。 掌柜的欢欢喜喜的做了这桩生意,欢欢喜喜的送了柳家众人出门。时已近午,六月的暑气正盛,从店里出来,大家都觉得饥渴,于是在柳老爷的建议下,返回正街觅个饭庄歇息一下。 南大街上有个昌盛饭庄生意很兴隆,饭菜也合口,柳老爷让长随先去订个位子,这才带了其余众人慢悠悠的晃过去。 走了不多久,只见前面不远有一三层小楼,装饰豪华,门口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柳沁以为这就是昌盛饭庄,谁知近前一看招牌,才知是翠羽那日所说的鸿兴酒楼,方家开的,柳沁看了看老爹,见老爹只是笑笑,什么也没说,仍旧直往前走,不过十几步的距离,进了斜对面的一家店子。 长随早等在门口,饭庄掌柜亦候在一旁,见了柳老爷忙作揖,“草民见过府尊大人。” 柳老爷摆摆手,笑呵呵说道:“刘掌柜,咱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何必如此多礼。” “大人虽不计较,草民却不能失了礼数。”刘掌柜也笑着说道:“这几位可是府中的公子?真不愧是大人的子侄,这气度风仪绝不是平常家的小儿可比。” “哈哈,刘掌柜过奖了。”被人夸赞自家孩子,任何人听了都会心中大悦的。 “本来如此。大人,请。”刘掌柜做了个请的姿势,将众人带上二楼。 柳沁细细观察了下,这昌盛饭庄虽比不得新开的鸿兴酒楼豪华气派,不过内里装修却很雅致,各处点缀的一些小物件也显出了店家的用心,再观刘掌柜,也是个能说会道,谈吐不俗的,怪不得能在芜城占得一席之地。 刘掌柜带着众人上了二楼,亲自奉了茶,这才告退,自去安排菜肴不提。柳沁早已从爹爹的怀里下来,因为一路都是被老爹抱着,不象别人那么累,精力充沛的她已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四处瞅了瞅,这昌盛饭庄的格局与多数酒楼一般,一楼是散座,比较宽敞,二楼隔成了一间间的单间,而柳家所在的就是东头最靠里的一间,应该是这里的贵宾间。 昌盛饭庄只有两层,以前在南大街也算得醒目,如今被斜对面的鸿兴酒楼生生压过一头,生意差了不少,此时正是饭点,但一楼并没有坐满,二楼也只有几间传出些说话的声音。以柳沁的眼光,虽然她并没进过鸿兴酒楼,只需光从外表来看,鸿兴酒楼必是走的豪华气派的路线,这在前世见多了,要比豪华气派,今世如何比得过前世的高端产品,差的可不是一个档次,只说前世的那种玻璃幕墙,被阳光一照,所反射的五彩光彩,那种眩目就不是这世的人很想象的。 而昌盛饭庄呢,是大家闺秀与小家碧玉的结合,从室内的装饰可看出,既有大家的大方雅致,也有小家的温馨暖意,地上的桌椅,墙上的字画,一古朴,一灵动,再配上点缀得当的古瓶古玩,花卉盆栽,让人见了很舒服,如同回到自家般全身放松下来,有种自在的感觉。 柳沁满意的点点头,将屋子逛完了,正不知再做什么好,见窗下有一木榻,欢呼一声,扑了过去。此时饭菜还未送来,柳老爷和江离、海哥儿已坐在圆桌边,边喝茶边歇息,柳老爷毕竟年纪不小,走了一上午,多数时又抱着个孩子,疲惫之态掩也掩不住,江离十岁,自不会让人抱,海哥儿一向当自己是男子汉,一直坚持迈着他的小短腿,直到最后实在坚持不住,才让东乡抱了一小段路,所以两人也都很累。 但最累的要数两个长随和东乡、长兴,因为他们不但一路跟随,而且时时提着心吊着胆,生怕一不小心把哥儿弄丢了,或是碰了撞了伤了哥儿,如其说他们是跟着来逛街,不如说受罪,所以进了这间屋子,得了柳老爷的吩咐,他们也顾不得礼数了,在靠角落的一张小桌边都坐下歇息。本来柳老爷是让他们一起在大桌上坐的,可他们不敢啊,所以掌柜的单独给他们放了张小桌。 柳沁欢呼的爬上木榻,响应她的只有同样玩兴未尽又不累的潮哥儿,两名长随见两人上了木榻,起身准备跟上去照应,柳老爷放下茶杯,看着窗边的方向笑道:“这两孩子,精力真是旺盛,你们也不用管了,就让他们自己玩吧。” 两名长随应了,坐了回去。木榻正靠着窗边,窗外就是南大街,此时正是正午,这条街又有许多饭庄酒肆,来往南边集市的人多数在此用餐,所以此时反而是南大街最热闹的时候,两个小娃就头碰头,趴在窗边,伸着小手一边指点着窗外,一边嘻嘻哈哈的笑着。木榻不高,加上两人的个子,也刚好只到窗边,倒也不担心两人有翻下去的危险。 “咦,那是谁呀?” 第二十二章 救人 “咦,那是谁呀?” 从柳沁右边的视线里走来一群人,那些人说他们在走,不如说他们是王八----横行霸道,一个个的不管是身材魁梧也好瘦小也罢,都是甩开了膀子在前开路,旁边经过的人好似都很畏惧,见了他们,忙不迭的向旁边让开,偶有不小心碰上的,还没来得及陪礼,就已被当脸甩了一巴掌,还被大声呵骂:“小兔崽子,找死不成,知不知道爷是谁,爷一根指头就可碾死你,还不快滚。” 被打的有些不服气,似想争辩,旁边好心的人忙将他拉住,扯到一边,低头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那人才红着眼睛不甘的快步走了。 柳沁的视线却被这群人后面的一人吸引,那是位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年,身着华丽鲜艳的衣衫,被阳光一照,很是光彩夺目,看其长相,虽不如衣衫亮丽,也还马马虎虎过得去,只是他脸上显露的那种骄横跋扈,简直就是纨绔的标签嘛,只是不知是富二代还是官二代,所以柳沁忍不住问出声。 恰好此时刘掌柜带着小二将准备好的凉菜及点心先送来,刘掌柜听得一问,到窗边看了一眼,笑道:“那是方家的小少爷,每天这个时辰他都会去鸿兴酒楼。” “方家小少爷?”东乡也走到窗边看了看,“果然是他,方一鸣,别看年纪小,他可是咱芜城一霸,这芜城谁见了他不绕道走。” 原来如此,方家在芜城的势力只在柳家之下,这方一鸣要称王称霸,确实没人敢管。柳沁正想着,只见下面一行人竟停了下来,方一鸣斜斜的站着,一手拿着把合上的折扇,轻轻敲打着另一只手心,对着前面喊了一声:“赵二。” 前面那些人都已回身面对着他,听得他一喊,其中一魁梧的汉子屁颠颠的跑到他面前,正是之前打人的那位,此时已完全没有刚才的气势,点头哈腰的,一脸讨好的笑,“少爷,有什么吩咐小的?” 方一鸣皮笑肉不笑的看了他一眼,“我刚刚听到有人自称为爷,不知他是谁的爷呢?” 那赵二脸色大变,“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也不等方一鸣再说,双手就向自个脸上抽去,一边抽一边求饶,“少爷,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少爷才是爷,小的是少爷的奴才,请少爷看在小的这个奴才一心为主的份上,饶了小的这一次吧。” “滚。” 方一鸣抬脚向他踢了一脚,也不看他,在其他人的簇拥下继续向前走去,赵二被踢得打了几个滚,方从地上狼狈的爬起来,将衣裳拍了拍,小跑几步又凑了过去。 柳沁见了这对主仆,典型的二世祖与狗腿子,摇摇头,将视线移到了鸿兴酒楼,不知是因为人都进去用餐了,还是因为方一鸣的缘故,此时酒楼门口基本没人,只有一掌柜模样的候着,看来是迎接方一鸣的。 刚刚方一鸣就已在昌盛饭庄楼下,所以不过十几步,他就到了酒楼门口,在掌柜殷勤招呼下,正昂首挺胸的踏进门去。 “啊!” 突听得后方有人惊呼,方一鸣正踏入的脚收了回来,与掌柜一起回头向后看去。 走在最后的赵二终于找到了献殷勤的机会,忙跑上前,弯腰说道:“少爷,有人晕倒在咱酒楼门口。” 方一鸣皱皱眉,眼中闪过不耐和厌恶,“你去处理。”说完,带着几人与掌柜的一起进去了。 赵二招了留下的两人与他一起走到晕倒之人面前,其中一人弯腰探了探鼻息,说道:“赵二哥,还有呼吸,可能是中了暑气。” 离开方一鸣身边,赵二又恢复了他凶神恶煞的样子,摸了摸脸,似想起刚才的挨打,满脸的横肉变得更加暴戾,将衣袖一撸,伸腿对着地上的人就是几脚,一边踢一边骂:“他娘的,胆子不小,竟敢倒在咱鸿兴的门口,成心给咱晦气不是,老子揍死你,揍死你。” 柳沁刚已看到倒地那人,见他摇摇晃晃的从对面过来,象喝醉酒一般,走到酒楼门口,抬头朝天望了一下,似乎受不住阳光的刺目还微微眯着眼,然后就那么突兀的倒下了,现在听得他是中暑,这赵二真没人性,对着病人还拳打脚踢的,顿时一股怒气冲上脑门,忍不住抬手一指,大喝一声:“住手。” 可惜她是个五岁的孩童,声音稚嫩,而赵二在酒楼门口,离这里有十几步的路程,街上又嘈杂,她的这声大喝没有传进赵二的耳里,却将屋里的人惊得一跳。 江离离她最近,最快起身,其他人也陆续围了过来,只有柳老爷仍坐着没动,只是抚须看着他们微微笑着。 柳沁涨红着脸,也顾不得了,指着两个长随和东乡、长兴,吩咐道:“快去,快去,再不去那人会被打死的。” 东乡和长兴听得吩咐,掉头就往门口跑去,长随却是看向柳老爷,见柳老爷点了点头,这才跟在后面跑出了屋子。 外面赵二继续踢了几脚,大约也怕真的闹出人命,终于停了下来,朝旁边吐了口唾沫,骂道:“晦气。”骂完又吩咐站在边上两人,“将他丢过去。”说着还向昌盛饭庄这边摆了一下头。那两人心领神会,一头一脚的将地上之人抬起,朝着饭庄走了十几步,手一松,将人“哐当”一下就丢在了饭庄门口,然后在柳沁目瞪口呆之中,大摇大摆,恣无忌惮的走了回去,与赵二一同进了鸿兴酒楼。 等东乡他们跑下去,看到的只有门口地上躺着的人和赵二的背影,刘掌柜也脸色难看的走了出来,几人一起将地上之人抬进了一楼大堂里。 过了不久,东乡四人回了二楼,刘掌柜也领着小二将菜上了上来,在摆盘的时候,一长随已将下面的情况回禀了,原来他们将人抬起时,就发现那人已醒,只是因为被又打又摔的,痛得缩成一团,爬不起身,他们将人抬进大堂,扶着坐下,刘掌柜又让小二去隔壁请了郎中,郎中看了后,说没有大碍,只是又饿又渴,被太阳一晒又中了暑气,所以才晕倒的,如今既已醒来,自然没事,倒是因为被打,身上伤得不轻,没个十天半月是好不了的,幸好没伤到内腹,郎中留了几贴药,刘掌柜已让小二去煎了,又拿了些稀粥类的吃食,那人喝下之后,脸色已好了很多。 柳沁听得没事,这才放下心来。经过这么一耽搁,众人更饿,闻得饭香,不客气的围着桌子大吃起来。柳沁与潮哥儿早回到了桌边,分别坐在江离的两旁,所以江离最辛苦,不但顾着自己,还要顾着身边的两个娃娃,柳家的孩子在柳沁的带领下,都是很小就会自己吃饭,根本不要别人喂,有江离帮忙夹菜,就不需要长随在旁伺候了。 第二十三章 周夫子 昌盛饭庄主卖菜肴,并不卖酒,只有尊贵重要的客人,他们才会附赠自己酿的清酒,在汉国喝酒与吃饭是分开的,卖酒和茶的地方称为酒肆茶铺,吃饭的地方称为饭庄,只有那些后台硬背景深的人才能开酒楼,既可吃饭也可喝酒,这样级别的酒楼都需要衙门的特殊批示,鸿兴酒楼就是后一种。 昌盛饭庄的菜真是不错,柳沁边吃边点头,每一道菜在精心烹煮之后,都极其入味,但又不显得浓烈,还保持着自身原有的味道,就象一位美丽的女子,说她淡雅,却能看出细心装扮后的精致,说她艳丽,却又不失本色的清新,所谓浓装淡抹总相宜大抵如此。 饭后,上了些果子及两壶好茶,众人歇息了半晌,又吃饱喝足,都恢复了精神,几个小娃以柳沁为首,在屋子里嘻嘻哈哈的打闹起来,柳老爷笑眯眯的看着,也不阻止。 刘掌柜敲门进来,与柳老爷客套了几句,才说道刚才被救的周夫子想来向柳老爷亲自致谢,不知柳老爷愿不愿见? 汉国比较重视读书人,为了显示对读书人的尊重,一般称书生为夫子。柳老爷听得周夫子三字,眼神闪了闪,向柳沁看了一眼,笑着说道:“有请。” 不久,刘掌柜领着一人走了进来,那人看来伤得不轻,被掌柜扶着,步子缓慢,不时因牵扯到身上的伤痛而皱下眉头。但他仍坚持走到柳老爷面前,弯腰深深施了一礼,“在下周汝南,多谢大人相救之恩。” 此时柳老爷已移坐到榻边高椅上,见此忙放下茶盏,微微一抬手,语气温和的说道:“你身上有伤,不必多礼,刘掌柜,扶他坐下吧。” 旁边长随已在斜下方放下一小几,那周汝南也没推辞,再作了一揖,才在刘掌柜扶持下坐了上去。 柳沁早挤到柳老爷身边,被柳老爷顺势抱在怀里,现下正睁着她乌溜溜的大眼睛将对面的人打量了一番,那周夫子看起来与柳家大爷差不多,约二十五、六年纪,生得五官清秀,白净面皮,一派儒雅之姿,他身着一件旧布袍,头戴书生巾,看得出家境不是很好,但他坐在柳老爷面前,却腰背挺直,眼神自如,并无瑟缩之态。 他虽然已梳洗打理过,脸上仍有一块很大的瘀青,衣衫上也有一块块的污渍,明明是狼狈的模样,你却感受不到他的窘迫。这人气度不凡,不是常人可比,柳沁和柳老爷同时在心里暗赞了一句。 柳老爷边打量,边端起茶杯做了个请的姿势,啜了一口,才开口问道:“夫子可是芜城人氏?” 周汝南放下手中杯盏,恭敬回道:“在下浏河镇新郑村人。” 浏河镇是芜城周边的一个大镇,离芜城不过一百多里的路程,柳老爷自然知道,点点头,继续问道:“那夫子此来是走亲还是访友?” 周汝南长叹一声,脸显无奈之色,“不瞒大人,在下此来是想谋一生计,谁知来此一两月,竟找不到一合适的活计,如我这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羸弱之人,哪家主家看得上?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啊。说来让大人见笑,在下盘缠用尽,已两日没沾水米,这才晕倒街头,受这无妄之灾,若不是大人相救,在下恐怕都没机会回家与妻儿相见了。” “言重了,言重了。”柳老爷摆摆手,“我们也没做什么,倒是刘掌柜尽的力还多些。” “不,不,这都是大人出的银子,草民不过是跑跑腿。”刘掌柜如何敢受这份情,忙推托道。 “大人与掌柜的不必过谦,周某受此大恩,他日若有作为,必当回报。”周汝南咬牙站起身,对着柳老爷和刘掌柜各自再施一礼。 柳沁见他们礼来礼去的,觉得古人真是麻烦,她眼珠子一转,对着老爹甜甜一笑,说道:“爹爹,大哥说衙门里要招人,是不是呀?” 柳老爷诧异的看了看闺女,突然醒悟过来,哈哈笑道:“不错,咱家沁儿记性真好。”笑罢抬头对周汝南说道:“夫子是学文之人,衙门里正要招一名书办,夫子若不嫌弃,可先以此安定下来,容后再作打算。” 汉国一向重文,所以文人大多清高,不屑于去做书办这种抄抄写写的小事,所谓不为五抖米折腰,这周汝南虽外表平和,但柳沁知道,越是象他这样的人,其实与张孝贤一样,都是自视甚高的,只不过张先生表现得更偏激些而已。 所以不待周汝南回答,柳沁已摇摇摆摆的爬下了柳老爷的大腿,走到高几上抓了一块糕点,边吃边说:“潮哥儿,你也吃一块,咱要吃得饱饱的,只有吃饱了,才能做别的事呀。” 旁边江离诧异问道:“妹妹没吃饱吗?刚刚吃了不少啊。”他没好意思说,刚才你都吃撑了,都打嗝了。 柳沁一边嚼着口中的糕点,一边含含糊糊满不在乎的说道:“刚刚是饱了,现在又饿了,你没听牛叔说么,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我一天可是要吃好几顿的。” 大家真当她的那句话是赶马车的车夫说的乡野俚语,也没深想,又觉得她说得有趣,不由得都哈哈笑起来。 周汝南自进来后,就注意到这个小孩与众不同,若说漂亮、可爱、灵动,这些自然可以形容他,但屋里其他的孩子也不逊色,而让周汝南诧异的只有一个,就是他的大胆,在有外人在座,其他孩子都规矩的坐在一边,只有他很自然的依偎在府尊大人怀里,而且在长辈说话时他敢插话,这说明什么,说明这孩子在柳府非常受宠,而且受宠的程度非同一般。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他所说的话都很有深意,周汝南无法想象一个五岁多的孩子说出的话是意有所指,但却又分明感到他说的“只有吃饱了才能做别的事”就是针对自己所说。 如果没有听到这句话,也许周汝南真的会好言谢绝,这两个月,他不是找不到事情做,而是一直放不下书生的架子,从小培养的书生气节,让他宁饿死不低头,但现在他却在心里暗暗自嘲自鄙,枉自己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却一点不懂得变通,连一个小儿都能懂的生存之道,自己却一直不明白,害得妻儿一起受苦,唉,周汝南呀周汝南,你真是白活了二十多年。 周汝南心中想定,收起心中苦笑,正色道:“多谢大人提携,在下一定尽好本份,做好份内之事。” 柳老爷见他答应,心情也甚愉悦,能屈能伸才是大才之人,若一味迂腐的墨守成规,如何能成大器,做大事?柳老爷见过的人不知凡几,其中有才有能力的也很多,但能让柳老爷看上眼的却没几个,这一刻,这个周汝南却让柳老爷留了心,有了点培养的心思。于是大家都听到了柳老爷高兴的笑声,“好,好,你先在这儿好好养伤,等伤好了再去衙门报到。刘掌柜,这周夫子我可交给你了,你可要好生看顾。” 第二十四章 洪涝之灾 自逛街回来之后,又是三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南方的夏季是最难熬的,何况是这种没有空调没有电扇的夏天,屋子里虽放了冰,还是闷热得象个大蒸笼,天上总是艳阳高照,空气里总是透不出一丝风的消息,连树上的蝉也与人作对,叫声枯燥,让人厌烦。 到了夏季最热的那些天,柳沁就如院子里那些树叶儿,恹了,萎了,她全身的好动因子都缩回老家避暑去了,每当她懒懒的躺在并不凉快的榻上时,就特别怀念她前世的空调屋,她的电扇,她的冰淇淋,她的冰冻酸奶…. 病了,热病了,就成了这个夏天她逃课的最好理由,今天肚子痛,明天头疼,后天手疼脚痛,反正就不想上课了,不想学习了,在那么热的情况下她真没耐心再听张先生对着她叽叽歪歪的。 张先生对柳沁的懒惰深恶痛绝,不止一次在柳老爷面前提起此事,不过柳老爷并没重视,每次都是笑笑了事,最后张先生也不说了,就当没有这个弟子好了。 江离和海哥儿仍坚持每天上课,柳沁最佩服的就是海哥儿,你说这么点孩子他怎么自制力那么强,每天该做什么,什么时间做什么,简直象电脑设计好的程序一样,唉,看来,海哥儿也是一个电脑人啊。咱决不做电脑人,柳沁决心要将自己这反面形象进行到底,凭着柳府众人对她的宠爱,她也有这个底气是不。 江离每天下午都会来梅院,将上午先生教的内容用浅显易懂的语言给柳沁再讲一遍,然后再手把手教柳沁写字,有了前世二十多年的底子,柳沁学什么都是一学就会,而且还能融会贯通,让江离教起来很省力,只到了写字环节,却总是掉链子,主要的还是柳沁懒,除非江离抓着她的手一起写,否则她是不会动笔的,所以字写了不少,进步却几乎没有。 这其中还有两个原因,一是柳沁人虽小色心不小,特别享受阿离哥哥抓着她手写字的感觉,与小帅哥如此亲密,那感觉确实酷到爆,所以写字时她根本不专心,当然不可能有进步,第二个也是柳沁自我的小小保护,她不希望让人觉得自个是神童,太聪明外露不是好事,有时也要显点拙出来,让人觉得,呀,这小孩也不过如此嘛。 这天,又到了江离当老师的时间,柳沁双掌撑着下巴,看着一本正经讲课的江离小正太,双眼只冒小星星,帅,真是太帅了,她正痴痴的努力咽着自己的哈喇子,突然额头一痛,江离帅哥一个爆栗敲在了她头上,“想什么呢,叫你几遍了,都没听见,上课不用心是要挨罚的,知道么?” “阿离哥哥,痛。”柳沁见势不妙,立马使出绝招,可怜巴巴的,双眼瞬间****,那两颗要掉不掉的泪珠儿马上就要滚出来了。 江离顿时心软,抬手边揉着她的额头,边哄道:“哥哥错了,哥哥不好,妹妹乖,别哭啊。”见妹妹还嘟着嘴,犹豫了一下说道:“那今天的大字妹妹只写一张好了。” “不要。”柳沁伸出手,骄傲的抬着头,“两张,阿离哥哥陪我一起写。” “好,好,哥哥陪你一起写。” 可怜的江离小正太被柳沁这假萌娃吃得死死的,再也翻不了身了。窗外正是桂树飘香时节,一阵阵浓郁的桂花香气,带着种让人迷醉的味道,在天地间飘散开来,也将这味道,这甜蜜的感觉,深深烙印了下来,多年之后,仍清晰可见。 芜城府衙里,柳大爷柳诚自然没有小妹那样的好命,他已两天没有回家了,此刻他憔悴的下巴上都冒出了细小的胡渣子,一看就是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他坐在一间比较敞亮的屋子里,四周窗子都敞开着,天气很好,偶有微风吹来,不过柳诚的脸色却很不好,特别是看完手中的文书,脸色更是阴得似要滴出水来。 “看你的样子,莫非又有什么坏消息?”随着声音,府尊柳大人大步走了进来。 “父亲。”柳诚忙站起,将主位让于柳老爷,奉了茶,自己才在下首坐了,长叹一声,这才说道:“是最坏的消息,衡州一带堤溃了,一州十三县一百多个镇,多数都被洪水所淹,受灾最重的华兴和衡安两县,已变成一片茫茫水域,几十万人啊,几十万的人啊,不知能逃出多少?” 柳诚越说越沉痛,柳老爷听得拍案而起,“什么,上次的邸报上不是还说衡州固若金汤吗?” “什么固若金汤,金湖耽那个人您还不知道,尽会往脸上贴金,他别的本事没有,只会捞银子,朝庭这些年为了巩固堤防拨了不少的专项银子,衡州这么快就溃堤了,可见那些银子根本没用在筑堤上,全进了他的荷包了。” “混蛋,混蛋。”柳老爷气得破口大骂。 “今年的气候确实与往年有异,东南一带频降大雨,据我所查,今年所发之洪涝是近百年来最凶险的一次,而且汉水流至允州衡州一带,因地势所限,水面变窄,更易漫堤,这些情况本应引起朝中重视,没想到这金湖耽胆大包天,不但贪没筑堤之银,还欺上瞒下,若不是允州一封奏报上去,朝中还不知这边的情况,可是终究是晚了啊,朝中监察的人还没下来,堤已溃了。” 柳老爷毕竟当官多年,终于冷静下来,虽脸色不愉,怒气总算压制了,“你二弟可有信来?” “有,二弟说允州也很危急,不过允州府尊许大人在这次事件上处理得还算得法,一边上报朝庭,一边组织官民上堤护堤,再加上往日在二弟的督办下对一些薄弱地段都加以巩固,所以斩时保住了,但雨若继续这样落下去,他也不知道还能守多久,要知道允州还在衡州之上游,受到汉水冲击的压力更大。” 说完这些,两人相对,一时静默,室内越来越压抑,室外的天空似也被这份压抑所感染,天空飘过几片乌云,一阵闷雷滚过,几滴雨滴相继落下,然后越下越大,越下越大。 只有横贯汉国东西,因之而得名的汉水毫不知情,仍在继续咆哮着,奔涌着,向着东方而去,它不去想它带来是灾难还是福音,它只知道,这就是它的路,它必须奔去的方向,天灾?人祸?自有世人来评判。 第二十五章 流民(上) 汉国帝都阳城,车水马龙,人流如织,好一派繁华热闹景象。 汉宫金銮殿,却是一派肃杀之气。 “混帐。” 一封折子被暴怒的皇帝丢在玉阶之下,“衡州堤溃,绵延千里,死伤无数,哀鸿遍野,要知道,这都是朕的子民啊,你们说说,你们都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前儿不是还说东南虽连降暴雨,但衡州固若金汤,一定无碍吗?” 殿内一阵静默,强大的低气压压得所有人都抬不起头来。 最后御史中丞越众而出,启奏道:“启禀陛下,此次衡州堤溃,衡州府尊金大人有不可推卸之责任,微臣以为应将金大人革职查办,以平民愤,再从朝中选派有威望之人,前往衡州主持赈灾一事。” “中书令,你认为呢?” “臣以为章大人之提议甚为妥当,不过,这赈灾主事之人还须好好合计。” 中书令话刚说完,前排所站的两位皇子,年轻些那位已越众而出,向上奏道:“父皇,请让儿臣去吧,能为父皇分忧,是儿臣之荣幸,儿臣定不负父皇厚望。那金湖耽虽是儿臣外祖之宗亲,儿臣也一定秉公办理,绝不会徇私枉法,请父皇放心。” 稍微年长些的皇子犹豫了片刻,终也走了出来,奏道:“儿臣也愿往,请父皇恩准。” 皇帝坐于高台之上,脸色沉郁,眼光在两个皇子身上各停驻了数秒,随后收回,盯视着殿内乌鸦鸦一片人头,并未开口,大臣们更是不敢接话,因为谁也不知皇帝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过了好久,皇帝终于开了金口,缓慢而低沉的声音在大殿里回荡,“衡州府尊金湖耽欺上瞒下,失职失察,致使衡州遭此大难,今革其官职,押送回京,由刑部彻查。另委派三皇子刘錅为监察史,主持东南赈灾一事,由户部和刑部协助。” “谢父皇,儿臣遵旨。”刘錅跪下接旨,眼中闪过一片喜意。 再说芜城,虽不是洪灾之地,但连日绵延的秋雨,仍让这座城镇蒙上一屋阴霾之气,何况还有不时传来的各种不知真假的消息,顿时让城内之人也惶恐不安起来。 到了九月下旬,芜城开始不断有流民涌来,先还是几百几千,进了十月,流民越来越多,拥在芜城内外的竟已达二十多万,柳老爷和柳诚已忙得无法分身,基本都留在衙门里,商讨策略,安置场地,维持治安,还要组织城中富户设置粥棚,布粥施药,所有这一切都要妥当的安排下去,毕竟突然二十多万的人口涌入,若安置不妥,引起民变,将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流民还带来了许多消息,有说允州也溃堤了,有说华兴县无一人生还,有说衡州已被流民攻占,金扒皮(衡州人对金湖耽的称呼)被流民所杀,其头颅挂于城头示众,所有人都说得活灵活现,就如同自己亲眼所见一般。 但大家不得不相信他们的话,因为自汉水一涨再涨后,许多地方滑坡垮山,造成道路阻塞,切断了允州衡州一带与南边的交通,如今连芜城府衙都收不到那边的文书和信件,也无法探知其确切的消息,不过大家心里都很清楚,这次的天灾已超过了百年前那次,所造成的灾害无法估量,要知道这些涌进城的流民还不是重灾区的那些,虽然他们失去了财产和房屋,但起码还留得性命在,而那些重灾区,谁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能逃出来。 柳府之中,气氛同样低沉,连一向调皮的柳沁也乖乖的依在娘的怀里,不时帮娘抹去眼角流出的眼泪花儿,大奶奶蔡欣兰,江离,海哥儿,潮哥儿,都坐在上房里,陪着老夫人,却也不知说什么才能宽慰此刻心乱如麻的老夫人。 到最后,蔡欣兰只能勉强安慰道:“娘,您不要相信外面传的那些,也没人亲眼看到,前些时大爷还收到二弟来信,说允州安好,再说二弟和二弟妹吉人自有天相,他们一定没事的。” 老夫人一边擦着眼角,一边呜咽着:“我只怨你爹,还有老大,明知老二那里危险,不但不告诉我,也没想去将人接回来,即使老二不能走,好歹让老二媳妇带着孩子先回啊,若老二一家真有个好赖,我绝不与他干休。” “娘……”牵连到公爹和夫君,蔡欣兰也不敢接口了。 老夫人伤心了一场,勉强压下心底的焦虑,强打起精神,对着几个小辈挥了挥手,“好了,欣兰,你去忙吧,不用担心我,我没事。阿离,你带着沁儿他们去玩会儿,我累了,晚上就不用来请安,晚膳就让厨房送到各自房里去。” “是。” 蔡欣兰与江离答应了,牵着三个小娃出了正房,三个小孩虽小,可也感受到这低沉的气氛,所以也没什么玩的心思,最后,蔡欣兰带走了海哥儿潮哥儿,江离送柳沁回梅院。 “阿离哥哥,明天上午,你能陪我上街吗?”柳沁牵着江离的手,少有的没有蹦蹦跳跳,脸上也现出与平日不符的严肃。 “上街?干什么?”江离大为诧异,现在非常时期,城内到处都是流民,治安也不好,对小孩子来说,特别是看起来象是富家少爷的孩子来说,街上是很危险的。 柳沁皱着眉头,停下来摇了摇江离的手,“我想去看看,阿离哥哥,答应我好吗,我们带着长兴长盛,偷偷溜出去,娘不会知道的。” 江离想了想,猜测着,“难道你是想去打听消息?” “嗯。” “那好吧,但一定要听我的,不许乱跑。” “好。” 第二天,柳沁一早去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病恹恹的,脸上憔悴得厉害,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柳沁知道,娘一定是一晚未睡,为二哥一家祈福,看着这样的娘,她心里一阵阵的心疼,她多希望自己快快长大,有能力帮娘分担焦虑和忧愁,能成为娘坚实的臂膀,可现在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依偎进娘的怀里,紧紧的抱着,将自己的体温传递到娘的身体里,给娘一点微弱的温暖。 从正房出来后,柳沁带着翠羽直奔墨香院,昨晚已偷偷跟翠羽说好了,翠羽本就是个不知轻重的,听得姑娘所说一口答应。江离让长兴去家学里告了假,正等在墨香院里,几人按昨日商量好的,换上了长盛找来的几套小厮服饰,将身上佩戴之物都取下,略微修饰后,从侧门偷偷溜了出去。 柳沁上街的目的,除了想探听允州的消息,其实也想多了解了解灾民的情况,可是没想到,当他们几人走到大街上,看到那长长的等在布施稀粥的粥棚前衣衫褴褛的人群,看到沿街因饥饿病痛倒地哀嚎的老人,看到那些失去了父母亲人目光呆滞的孩子,柳沁觉得自己的心被瞬间揪紧了,仿佛被一只大手掐得都无法呼吸。 第二十六章 流民(下) 看到眼前的一切,柳沁震惊得无以复加,她完全没想到,在真正的天灾面前,她原有的认知是多么可笑,在前世,她也只是从电视中看到地震、洪涝、飓风后受灾的场景,镜头涵盖的通常只是一个个点,就如拍电影不可能拍出真正的千军万马,何况在电视上看到与实际亲眼所见,所带来的触动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所以当她真正面对上千上万的流民时,那一个个衣衫褴褛的身影,那一张张疲惫肮脏的脸,还有同样木然呆滞的眼神,无不向她昭示着他们绝望到麻木的心态,失去了家园,失却了财产,甚至失去了亲人,除了这具受尽磨难的躯体,他们还剩下些什么?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对于他们来说,指责控诉上天的偏颇,命运的不公,还不如眼前这一碗清到能照出影子的稀粥来得实在,能勉强安慰空空如也的肠胃,能不饿死,已是他们最大的幸运。 柳沁抬起头,她从身侧的江离脸上看到了同样的震惊和难受,同时感到江离牵着她的手握得很紧,将她略微向身后拉了下,带着种保护的姿态。 长盛长兴一前一后将他们三人夹在中间,长盛消息很灵通,一边走一边已将他知道的情况大致说了下,芜城目前安置流民的地方大致有三处,南城的各个集市,原来人来人往生意兴旺的集市已全部关闭,全部成为临时的安置点,北城的贫民区一带,也新建了一些安置点,但城内的只是极少一部分,都是前期进入的,而真正的大部队都聚集在南门外,大约有十几万人,衙门在南门处派了大量的官兵维持秩序,并为流民建了简易棚屋,设置了几十个施粥施药处。 这样的情况也不知还能维持多长时间,柳沁知道她爹爹也只能尽量安抚这些灾民,尽量减少死亡率,若想真正得以改善,还是需要整个国家的力量,需要朝庭拿出态度,提供物资援助。 现在,他们就站在南城的街上,身边到处是或躺或卧的流民,那些人见了他们,有些抬起头呆滞的望了望,多数连头都没抬,除了吃喝之物,对其他的已唤不起任何关注。 江离俯下身,在柳沁的耳边低低说道:“妹妹,我们先回去。”眼前的情形太杂太乱,已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就在不远处,一粥棚前排队的队伍就发生了骚乱,为了半碗稀粥,十几个人打成一团,周围的人都木然的望着,也没有谁上前劝和,最后还是跑来一队官兵将人分开了事。 虽然骚乱没有波及到他们面前,江离还是感到了危险,他们只有五个人,两个孩子两个少年一个丫头,若被波及恐怕逃都逃不出去。但柳沁却没有反应,她正怔怔的看着一个方向,顺着她的眼光,江离见到左前方屋檐下,正站着一个六、七岁的孩子。 那个男孩,瑟缩着站在那里,破旧的衣衫勉强遮住身体,脚上没有鞋,被不知哪件衣服上撕下的两块布包着,黑黢黢的,已看不出原有的颜色,他的脸也脏得很,黑一块灰一块的,只有鼻子下两条白印子特别显眼,此时正有两挂鼻涕流下来,长长的挂在嘴巴上,被他用力一吸,才缩了回去。他也正拿眼望着这边,原本黑黑的眼珠也象蒙上了层灰雾,从这层灰雾里,你看到的不是悲伤难过,只有一片茫然。 如果是平时,看到这么脏的孩子,柳沁会感到恶心,她最受不了流鼻涕的小孩,可现在,她只有心痛,一股强烈的难受从心间窜至眼睛,她的眼眶瞬间湿润了。 “阿婆,您醒醒,醒醒,阿婆。”带着焦虑的哭泣声从男孩身侧传来,男孩怔了怔,猛然回头向身后看去,然后也跟着大哭起来,“阿姐,阿婆,呜呜呜…。。” 周围的人仿佛对这些已********,甚至都没有谁去看上一眼。柳沁拉着江离,快步走了过去,长盛他们连忙跟上。 墙角处躺着一位老人,一头凌乱的白发,满是皱纹苍老的脸上,双眼紧闭,颧骨高耸,嘴唇灰白,耷拉在腿上的双手如同鸡爪,她的身侧,一位女孩正伏在她胸口哭喊着,一头蓬乱的头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她半张侧脸,只能看到瘦弱的肩背颤抖得特别厉害。 柳沁和江离站在身后,亲身感受过生死,柳沁以为对于死亡不说可以微笑以对,起码她可以心平气和,但此时,她却怎么也压不住心中的那份难过,眼泪不受控制的奔涌而出,瞬间流了满脸。 江离紧抿着嘴,什么也没说,只回身将柳沁紧紧的抱在怀里,用手轻轻的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其他三人也脸现悲凄,翠羽甚至哽咽出声,几人中长兴做事最稳重妥贴,最快反应过来,走到老人身前,蹲身探了探鼻息,高兴喊道:“还活着,还有气。” 老人身前的女孩听了浑身一抖,迅速抬起头来,向老人看去,长兴没空理她,朝长盛招手示意,长盛赶忙上前将老人扶起,靠在长兴的背上,长兴一边背起老人,一边嘱咐长盛:“看顾好少爷。”见长盛点头了,才又回头问那女孩,“最近的施药棚在哪里?” 女孩此时才醒悟过来,向右边一指,长兴背着老人向右边跑去,女孩跟在身边一边跑一边回头喊着小男孩,“阿弟,快跟来。” 男孩用袖子胡乱的擦了擦满脸的眼泪鼻涕,一边答应着一边迈步就向姐姐追去,柳沁从江离怀中探出头来,不好意思的朝他笑笑,两人牵着手,在长盛和翠羽的保护下也随后跟来。 施药棚离得不远,拐一条街就到了,只是也排了长长的队伍,长兴顾不了那么多,直奔到最前面将老人放下,才回头对着排队的人们歉意的说道:“对不起,老人家快不行了,能不能让郎中先看看?” 排队的人向他望了望,都没说话,倒是棚边一位脸现疲色的官兵对着棚内喊道:“李郎中,你先给这位老人家诊治诊治。” 闻声从里面走出一位中年人,也不多说,示意长兴将老人背到里面的一张简易榻上,上前翻开老人的眼皮看了看,又把了会脉,也不开方子,吩咐药童从棚前一个大缸里舀了碗药喂给老人喝了,这才对长兴和女孩说道:“感染了风寒,体虚加饥饿,这才晕了过去,以后每日来取三碗药,五日后若无好转,那本郎中也无能为力了。” 第二十七章 将来的路 喝下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老人终于缓缓的睁开双眼,混浊的双眼没有焦距的望着头顶,好半天才将视线落在身侧的女孩脸上,带着怜惜和疼爱。“阿婆,您吓死蓉儿了。”女孩流着泪扑过去搂着老人,在老人的怀里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老人抬起颤微微的手,慈爱的抚在她的头上,“乖孩子,别怕,阿婆不会走,阿婆还要看着你和峰儿长大成人,阿婆答应过你爹娘,一定要说话算话。” 长兴在药棚附近找了个背风的空处,将已醒的阿婆扶过去靠好,除了长盛带着小男孩去排队领粥,其他人都围在阿婆身边,女孩对着长兴谢了又谢,倒把长兴弄得挺不好意思,只抓着头傻笑。 现在大家才看清女孩的长相,她虽然穿得也很破烂,脸上也有脏渍,不过比起小男孩算干净多了,脸很小,被一头蓬乱的长发遮了大半,不过若仔细瞧,可以看出五官很精致,长大了应该也是个漂亮的大姑娘。 从女孩的话中知道,她姓白名蓉儿,十一岁,她弟弟叫白凌峰,才七岁,一家人原是允州兴县人,谁知在逃乱途中父母相继离逝,只留下年老的祖母和两个孩子相依为命,一路跟着灾区的人们逃向南方。 这一路,他们先去了奉城,可奉城之前已涌入了近十万人,奉城贴下告示,将城门封了,不许任何人进城出城,陆续而来的流民愤怒的聚集在城门口,与官兵对峙了三天,最后不得不继续南下。 到了坤州,情况与奉城一样,坤州也在开了几天城门后将城门紧闭,这一次被关在城门外的人们再也控制不住怒火,他们疯狂的向城门冲去,一波人倒了一波人又冲向前,饥饿与愤恨已让他们完全失去理智,为了阻止这些暴民冲进城去,城门上的官兵竟向手无寸铁的难民开火,一支支的羽箭射了下来,这些人没有丧命在洪水之中,却在求救的路途上被无情射杀。 坤州城门口,大雨滂沱,泞泥的地上是一具具被箭射死的、踩踏致死的尸体,仿佛老天爷也在为他们叫屈喊冤。而白蓉儿的父亲就在其中,本就病重的母亲听得父亲的死讯,再也支持不住,不多时也跟着去了。 老祖母带着年幼的孙子孙女,只来得及将儿子儿媳草草收殓了,连个坟头都没办法立,就不得不跟着剩下的难民继续向南。这一路,没有吃的,树根吃过,树叶吃过,饿极了,连土都吃过,衣服破了,鞋破了,连绵的阴雨带来阵阵刺骨的寒意,忍着饥饿和寒冷,他们互相扶持着,整整走了近一个月,才终于走到芜城,才终于有了一口稀粥喝,可没想到,祖母却在这时病倒了,还病得那么重,让她都以为…. 说到这儿,白蓉儿红了眼圈,这一路上经历了多少艰辛,她小小的心承受了多大的痛苦,虽然她叙述得很平淡,但听者莫不戚戚。 “允州?允州也溃堤了?”江离突然记起白蓉儿说她是允州兴县人,立刻脸色焦急的问道,柳沁听得他一问,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只感觉心扑通跳得厉害,喉咙里似有只手堵得她说不出话来。 “不知道。”白蓉儿摇摇头,“我们逃出时允州还没事,听我爹爹说,咱们兴县其实还能坚持几天,不知为何县衙派人让我们赶快逃走,说洪水马上要冲过来了,后来路上听得人说是官兵将咱兴县的堤给毁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泄洪?”柳沁在心里惊讶的喊了一声,没想到江离却说了出来,两人对看一眼,江离解释道:“我看书上记载过,百年前的那场洪水,就是毁了两个县的堤坝,用泄洪的方式救了下游十几个县的民众。” 人类的智慧是不容小看的,哪怕这是等同壮士断腕的壮举。既是到了需要牺牲一整个县的时候,那说明允州已非常危急,但同时也告诉柳沁一个信息,既已泄洪,允州有很大保住的可能性。 柳沁的心稍稍放下了些,如今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着二哥的消息,但她深信,允州不会有事,她二哥一定会全须全尾的回到家人身边。 大家等长盛回后,看着老人和白蓉儿姐弟喝下稀粥,这才告辞离去,临走时,柳沁脱下自己的鞋子穿在白凌峰的脚上,她心里很不好受,不管是白家姐弟也好,这周围的难民也好,她谁也帮不了,哪怕她将她积攒下的所有银两都拿出来,也不过是沧海一粟,根本解决不了什么。 但在这一刻,她也想明白了,即使她的个人力量非常弱小,即使她的能力微不足道,即使她能帮助的只是这世间极少的一部分,她也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向那些孤苦无依的老人和无家可归的孩童伸出手,用微薄的力量给他们一丝温暖,是的,这一刻,她找到自己将来要走的路,她要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不是依靠柳家,而是用她自己的力量,然后用那些钱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们。 在柳沁眼睛亮起来的时候,江离默默的蹲在她身前,柔声说道:“妹妹,我背你。” 伏在江离的背上,柳沁的眼睛又****了,她本来不是个特别感性的人,但今天不知为何,总有种想哭的冲动,她将头埋进江离的颈脖里,一滴泪滚出来,落在江离的皮肤上,她不知道,她的泪象颗滚烫的火种,烫疼了江离小小的心脏。 妹妹,别哭,哥哥会陪着你,护着你,一辈子守着你,任世间的灾乱,任任何人,谁都别想伤害你! 这一刻,江离也找到了自己将来的路,也许这是上天冥冥中的指引,他来到了她的身边,从她牵着他的手,叫他哥哥的那天起,他的生命中就再也抹不去她的印记。 从南大街回柳府的路不近,大家走了将近半个时辰,一路上长兴他们几次要替换江离,柳沁也不好意思了,一直问着:“阿离哥哥,累不累啊?”江离回答她的总是“不累”两字,怎么可能不累嘛,毕竟他才是个十岁的孩子,背着个五岁而且不轻的小娃儿,走那么远的路,柳沁挣扎着要从他背上下来,可不知为何,一向温和不喜争执的江离这回特别固执,坚持要背着她,并且还不让别人碰。 柳沁被他打败了,只好心中叹着气,一边拿衣袖擦着他额头的汗珠,一边尽量提气减轻自己的体重,路途上还嚷嚷着歇息了好几回,所以本来一刻钟可以到的路程他们整整走了半个时辰。 回到柳府,从侧门偷偷溜进墨香院里,大家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就被老夫人给堵在了主屋的外间里。 第二十八章 禁足 江离刚将柳沁背进屋子,还没来得及放下,就被眼前的情形吓了一跳,只见老夫人正坐在外间正中的檀木圈椅上,脸色铁青,大嫂蔡欣兰坐于旁边,见了两人,微微打了个眼色,却也不敢多话,一屋子的丫环全都屏气凝神,眼观鼻鼻观心,屋内人虽然不少,可却鸦雀无声,怪不得江离他们在门外没有听到一丝声响, 柳沁从江离的背上滑下来,正想摆出一张笑脸,嘻皮赖脸的去母亲怀里赖上一赖,将此事揭过,谁知她还没做出反应,已听得母亲一声大喝:“柳沁,你给我跪下。” 糟了,娘真生气了,柳沁也不敢再象平时那样,只得乖乖的走到老夫人面前,乖乖的跪了下来,却也不忘做出泫然欲泣的样子,只盼着娘能被打动,大发慈悲饶过她这回。 江离已默默的跟在柳沁身边,跪在了老夫人面前,身后的长兴长盛和翠羽,更不用说,早吓得扑通一下就跪在了门口,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你,你”老夫人指着柳沁,气得一时都不知说什么好,“你说你平日顽劣,娘也没拘着,但好歹还在府里,现在可好,你都野到外面去了,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是个什么情况,你爹爹和你大哥都十几天没回府里,咱们不说帮着分忧,也不能在此时添乱啊,还有你二哥……你,你这孩子,你让娘太失望了。” “娘。”蔡欣兰看着小姑瞬间红了眼圈,心下不忍,正想帮着说两句好话,却被老夫人直接打断了,“欣兰,你不能再惯着她,都怪我,平时将她宠坏了,宠得她都不知天高地厚, 今儿说什么我也不能饶了她,彩霞,取家法来。” “娘,小妹还小,您罚罚她算了,她身子骨弱,怎么承受得起?”蔡欣兰急了,忙上前扶着老夫人,一边朝彩霞使眼色,彩霞本就机灵,所以口中只是答应着,身子却磨磨蹭蹭的半天没出屋子。 “姨母。”江离跪着向前挪了一步,这才俯在地上请罪道:“姨母,都是阿离的错,是阿离带着妹妹出去的,姨母要打要罚,就罚阿离吧。” “你也别给你妹妹担错儿,我还不知道她。”老夫人叹口气,“若不是她出的主意,若不是她撺掇你,你怎会如此不知轻重。不过,阿离,这次你也有错,你妹妹小,瞎胡闹,你作为哥哥,不能光哄着她惯着她,由着她性子胡来,我知道你们兄妹感情好,但你要明白一味的纵容并不是真的对她好。好了,你先起来吧,记住,下次若再犯,我会连你一起罚的。” 江离并没起身,仍跪在地上为柳沁求情,“姨母,您就饶了妹妹这一遭吧,阿离保证,绝不会有下次。” “娘,我错了,下次不会再犯了。”柳沁见机赶快保证。 屋子里蔡欣兰和众丫环都帮着求情,老夫人终于长叹一声,“罢了,罢了,我知道我要打她你们都会拦着,我也不打了,就罚她一个月不许出屋子,阿离也不许去看她,翠柳” 翠柳早跪在翠羽身旁,忙答应着,只听老夫人继续道:“如果这个月沁儿再跑出去,我只管拿你是问,这一次的事,你,翠羽,长兴,长盛,伺候不力,每人罚一月的月钱,若再有下次,则加倍惩罚,听明白没有?” “奴婢(小的)明白。” 四人见老夫人只是罚月钱,顿时松了口气,只有柳沁垮着个脸,禁足一月啊,想想她将要过的无聊日子,呆在小小的屋子里吃了睡睡了吃,难不成真要变成一头小白猪?如其这样,还不如让娘打上几鞭出出气,柳沁真恨不得跑到老夫人面前,哭求道:娘啊娘,女儿求打。 自这日起,柳沁开始了她为期一月的禁闭期,开始一两天,她还有那么点高兴,起码她可以睡懒觉,睡到天昏地暗都没人管,可是过不了两天,她就开始满床打滚儿,闷啊,真闷,不能出去,也没别人来,没有风景看,更没有帅哥瞧,唉呀呀,柳沁只能对着自个喊上两嗓子。 屋子里,不管她怎么好姐姐的说好姐姐的求,翠柳只是温柔的笑,就是不松口,至于翠羽直接一撇嘴,回绝道:“姑娘,您可别害我,这次只是罚月钱,若有下回老夫人还不得扒了我的皮。得,您也别叫了,表少爷让带给您的,说是他写的字儿,让您每天临两张,表少爷说了,他可是要检查的。” 这个江离,真当自己是老师了?唉,写就写吧,就当是打发时间,只是想想以前有小帅哥陪伴的旖旎时光,再看看如今孤灯只影,这差距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这一日,柳老爷终于回府一趟,听得柳沁被罚,在百忙中还抽出时间来梅院瞧了瞧他的宝贝闺女。 “爹爹。”多日禁闭的无聊与委屈让柳沁看到柳老爷的那一瞬,激动得直扑进他的怀里。 柳老爷抱起她,掂了掂,笑道:“咱闺女又长胖了。”柳沁翻着白眼,能不胖吗,这种猪一般的日子。 翠柳奉了茶,与翠羽一起守在外间,屋子里父女俩说着话儿,柳老爷才笑眯眯问道:“沁儿,跟爹爹说说,你上街去做什么?” 柳沁看着老爹慈祥的眉眼,她不想欺骗老爹,其实她也没骗娘,因为娘根本没问嘛,“爹爹,我想去打听二哥的消息。” “那打听到了吗?” “嗯,我们遇上了白姐姐,白姐姐说她是允州兴县逃出来的,还说什么什么,对,泄洪,阿离哥哥说,通过兴县泄洪,允州就保住了,要不爹爹去问问阿离哥哥,阿离哥哥懂。” “这事爹爹已知晓,好孩子,爹爹知道你是为你二哥担心,也相信你不会瞎胡闹,不过你现在还小,不需操心这些,你也要相信爹爹、大哥和二哥,我们会顾好自己,知道吗?至于你娘那里我会去说,你娘最近心情不好,你不要惹她生气,这些时就好好呆在屋子里,等你二哥的消息传回来,就没事了。” “嗯,我听爹爹的。” 柳沁依偎在柳老爷的怀里,心里特别的平静安定,如果说这一世她最庆幸的是什么,就是有这个家,有爹和娘这样疼爱她的父母,特别是爹爹,不光有疼爱,更有对她无条件的信任和支持,靠在爹爹的怀里,就象靠着一座雄伟的大山,让她无比的心安,不管外面的风雨再大,有了爹爹,她什么也不怕了。 第二十九章 二爷来信了 快到十一月中旬时,允州的来信和朝庭的通告几乎同时到达,柳二爷在信中详细叙述了这两个月的情况,允州当初也非常危急,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柳二爷向府尊许大人提出了牺牲兴县保全允州的办法,因为事关重大,许大人迟迟下不了决心,最后还召集了所有官员商量了一天一夜,当时许大人都把官帽取下放在桌上,正是因为他这种置之死地的气势将大家震慑了,才共同做出决定。 兴县淹了,但总算允州及周围的其它县镇都挺了过来,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柳二爷吃在堤上,住在堤上,从水涨到水落,他没有离开堤坝一步,不止是他,几乎所有的官员都是如此,也因为他们的带头作用,允州上至衙役兵丁下至平民百姓,只要身体强壮的,也全都站在第一线,整个允州可以说上下一心,团结一致,用他们不可战胜的斗志抵御住了这百年来最大的一次洪涝。 洪水退去了,可事情才刚刚开始,柳二爷从堤上下来,连家都没来得及回,又被派到各县镇去巡查,虽然没有大面积被淹,但损失依然非常严重,房屋垮塌,庄稼被毁,道路被阻,人员伤亡,府衙不但要统计各地的损失情况,更要出面安抚受灾的民众,力所能及的组织一些救援物资。 最紧迫的是几条通往南北的主干道路毁损严重,完全不能通行,最后不得不组织大量的兵民花了二十多天时间才将道路疏通,柳二爷担心家人着急,道路一通就派人快马加鞭送了封报平安的信回来。 在允州自救的同时,衡州可以说乱成了一锅粥,堤溃后,最先被淹的是华兴和衡安县,然后逐渐向周边辐射,而衡州就首当其冲,那些在洪水中侥幸逃生的人们,一路向衡州和更远的地方奔去,衡州一下涌入许多灾民,竟然没有官兵阻止,也没有官员出来安抚,最后不知是谁喊了句:“金湖耽跑了,当官的都跑了。” 这一下如同捅了马蜂窝,愤怒的人们冲入府衙,打砸抢掠一番,街上瞬间被这股风暴席卷,整个城都乱了,暴动了,洪水无情,继续狂吼着奔涌而来,大家疯狂的挤向城门口,可以说衡州被洪水淹死了不少,但在衡州的这场暴乱中,被打死、踩踏至死的也不在少数。 当三皇子带着朝庭的赈灾队伍来到衡州境内,看到的就是真正的遗尸千里的惨景,那些幸存的人不是被困在各县镇的高地处,就是聚集在离汉水较远的几个乡镇,除了一些逃往南边的,留在衡州的这些不到衡州总人口的五分之一。 最大的问题还不在这里,而是衡州人对朝庭和官员的仇视,熊熊的怒火让他们都变成了真正的暴民,抢粮车,砸粮仓,与官兵对峙,让朝庭的赈灾根本没办法继续下去。没想到年仅十七岁的三皇子却是个狠角色,先用铁腕手段将这些暴民关的关,砍的砍,在杀了几十个领头的之后,再用怀柔手段进行安抚,总算将衡州彻底稳定了下来。 而朝庭的通告就在这时已贴遍了南边各大城镇,朝庭承诺,所有灾民都可返乡,返乡者可按人头分得田地和粮米种子等物资,同时重灾区免赋三年,其它城镇免赋两年。流民们见了通告,奔走相告,俱有回乡的念头,不管对于什么时期的人们,故乡就是大树的根须,没有谁愿意过着背井离乡的生活。 芜城开始了有条不紊组织灾民返乡的工作,此时又体现出柳老爷作为一个爱民如子的仁官的素质,他以一城之首的身份率先捐出一批旧棉衣和金钱,并在城中进行号召,在他的带动下,城中居民有钱的出钱,有衣的出衣,尽量保证了所有回乡的灾民有件御寒的冬衣和一份上路的干粮。南城门大开,一批批的流民踏上了归家的路,不过十多天的时间,南城门口来往的已多是商畈贾人,南大街的集市重新开张,芜城重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与繁华,若无南城门前空地上遗下的一些临时棚屋,东南的洪涝就象没发生过一样。 三皇子刘錅在这次的赈灾中功劳不小,被朝中大员赞许有加,更得到了皇帝的嘉许,至于允州许大人及众同僚,请功和弹劾的折子同样多,最后皇帝一句功过相抵才结束了朝堂的一场辩论,许大人接到邸报后,出了一身冷汗,总算心安了,有下属为他抱不平,可许大人心里清楚,能保住头上这颗脑袋已是万幸。其它几州也受到不同程度的嘉奖,其中柳老爷安置有方,爱民如子更是得了皇帝亲口赞喻,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却说柳沁自柳二爷的书信回来,就被老夫人提前几日放了出来,关了二十多天,一朝得见天颜,柳沁真如出笼的鸟儿,深深呼吸一口室外新鲜冷洌夹着寒梅香的空气,真心赞着,天怎么这么滴蓝,树怎么这么滴绿,哦不对,这么滴苍劲,花儿怎么这样滴红,我的心儿怎么这样滴欢。 上房里,欢声笑语一片,这是自涝灾消息传开之后,第一次有如此欢喜的气氛。老夫人歪在榻上,把手中儿子的请安信看了又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自二儿安危不知后,老夫人就没睡过一场好觉,没吃下一顿安心的饭菜,儿行千里母担忧,何况是知晓儿子有危险,那如同将做娘的心放在火上烤放在水里淹,如果能够替代,她宁愿有危险的是自己,面临死亡威胁的是自己。 如今好了,儿子没事,老夫人放下心的同时,紧绷的那根弦也松了,一股疲惫涌上心头,当场就晕了,被大家手忙脚乱的灌了些药和汤水,才算醒了过来,这不,一醒就吵着要看二爷的信,生怕是自己的错觉。 柳沁蹦跳着走进上房,老夫人这些时只顾着忧急二儿子,忽略了闺女,心中愧疚,忙招招手,也不让柳沁请安了,一把搂在怀里,儿啊心肝肉的疼爱了半天,引得蔡欣兰和众丫环都掩嘴偷笑。 柳沁好不容易才从娘的热情拥抱里挣脱出来,不是她不想跟娘亲热,没办法,娘身上的那股药味儿太熏人了,要知道老夫人不是今天才喝药,这些时她可一直是病病歪歪的,吃药比吃饭还多。 芜城府衙里,柳老爷和柳大爷还在商量事情,两人摒退了一干下人,柳大爷将门关好,站于柳老爷身前,脸色凝重的说道:“父亲,那件事查清楚了,是方家干的。” 柳老爷眼神陡然一凝,问道:“你是说,城中哄抬粮价是方家背后指使的?” 柳大爷点点头,没有再开口,柳老爷也沉默下来,手指轻叩着桌面,脸色已恢复平静,双眼微眯,仿佛陷入了沉思中。 第三十章 先生先死 自解禁后,柳沁又恢复了她上午上学,下午玩耍的日子,不是她有多好学,而是这些日子关在屋子里把她闷坏了,竟觉得听课和面对张先生都是件有意思的事情。 张先生对柳沁的态度不是言语上的更恶劣,而是性质上的更恶劣,他简直将柳沁当作空气,视若无睹,也难怪,象柳沁这种懒惰顽劣的学生,又是在海哥儿这种好学生的对比之下,有老师喜欢才怪。 柳沁呢,也不在乎,她嘛,就当是古时学堂半日游,感受感受气氛,欣赏欣赏帅哥,偶尔再睡上个小觉,打个小瞌睡,也不错。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些天,这一日,因已近年末,先生给大家讲起对子,先从一字对再到五字对,如“天对地”,“风对雨”,再到“老鼠对大米”,“山花对海树”,再到“雷阵阵,雾蒙蒙”,再到“风高秋月白,雨霁晚霞红”等等。 先生讲了对对子的要点后,出了个五字对来考大家,“黄梅时节雨”,这是先生的上联,海哥儿思考了半天,对了个“傍晚东南风”,先生点点头,转向江离,江离早成竹在胸,立即答道:“青草池塘蛙。” 先生点评道:“嗯,你们初学对对,能有如此成绩,为师甚慰,文海之对倒也工整,只是略显直白,江离之对既工整意境也好,胜文海一畴。” 自从柳沁说她听不懂先生的之乎者也之后,张先生在说话上已收敛很多,不再尔来尔去的,听着顺耳多了。 平常被忽视也就算了,不过这回柳沁非常不高兴,先生的上联一出,她的下联就来了,就一直盼着先生来问,咱也挣回第一,要说柳沁的下联是什么,“火上烤牛蛙”,幸亏先生没问,要不又得气个半死。 张先生又出了些对子,海哥儿与江离都对得很好,张先生一高兴,就给大家讲了些与对联有关的掌故野史,对一些至今没有下联的对子大大感叹了一番,一时兴致,笑道:“你们也可想想,若能难住为师,为师将给予大大的奖励。” 海哥儿和江离听了,顿时积极性都被大大的调动起来,两人眨着眼睛,搜肠刮肚,绞尽脑汁,不过他俩毕竟学问有限,想要难住先生,难度太大了。 柳沁盯着他俩看呆了,一个萌娃一个正太,同样又大又黑的眼睛,同样又长又翘的睫毛,同样因思索而微皱的眉头,太好看了,若不是在课堂上,柳沁恨不得冲过去,将两人的脸蛋狠狠的揉搓一番,再“叭”的一下亲上一口。 张先生笑眯眯的看着他的两位高足(江离以他的聪明听话已得到了先生的认可),抚着颌下黄须,脸上满是你们难不倒我的得色。 柳沁从花痴中醒过神来,见了先生的样子,心中多日被忽视的愤怒全激了出来,暗自哼哼着,你不是瞧不上我么,不是自命不凡么,我现在就出个对子,看你怎么对,哼哼。 这么想着,柳沁站了起来,对着先生甜甜一笑,说道:“先生,沁儿有一对,能说给先生听么?” 柳沁的举动让张先生一愣,不过他很快回过神,点点头,回道:“说与为师听听。” 柳沁狡猾的一笑,先生听好了,“沁儿的上联是:先生先死,先死先生。” 江离和海哥儿听得柳沁的话,当场就怔住了,两人看着先生,再看看柳沁,俱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还是江离反应快上一步,瞬时从椅子上站起,站到柳沁身前,他真怕先生一时怒火冲上头顶,给柳沁一巴掌。 可张先生的反应却在柳沁意料之外,她原如同江离想的一般,先生大怒之下,说不得会打她几戒尺,最少也要怒骂她一顿,可却没想到,先生先是愤怒的涨红脸,但瞬间却被惊愕替代,他的脸从黄变红,又从红变黑,再变成灰,如同开了染料铺,各种颜色在脸上交错出现。 先生的反应让柳沁也吓了一跳,不自觉的退后两步,躲在了江离的身后,张先生脸色变幻莫测,片刻后转身回了前座,将前座的书籍整了整,低声宣布道:“今日的课到此为止。”一说完就低着头匆匆的走了。 直到先生的背影都看不见,三人才回过神来,江离回身用责备的眼神看着柳沁,却又不忍心加以斥责,只得无奈说道:“妹妹,你怎么如此顽皮,怎能辱骂先生呢?” 柳沁被他的眼神看得一阵心虚,却立马装作无畏的挺挺小胸脯,大声回道:“我没有辱骂先生呀,难道我说得不对?本来如此嘛,先出生的人自然先死,先死的人自然先出生,没错呀。” 海哥儿被她一糊弄,眼中立即流露出对啊对啊的表情,只有江离深知她的品性,怎么可能相信她的话,却也拿她没法,最后只得拿手点着她的额头,叹气道:“你呀你,净惹事。” 回到自个儿的屋子后,柳沁也有些惴惴不安,毕竟这是古代,在汉国,不尊长辈,辱骂师长,那可是大罪,所以这一天的晚饭柳沁就没去老夫人那里吃,找了个借口让翠柳去回了,她倒不是怕被爹娘责骂,她是怕爹娘失望的眼神。 没想到,回来的翠柳身后还跟着一人,竟是她爹爹柳老爷,柳沁见了爹爹,心中又羞愧又后悔,第一次没立即扑进柳老爷的怀里,而是低着头,站在柳老爷面前,小小声的说着:“爹爹,我错了。” 柳老爷没有责骂她,而是象以前一样将柳沁抱起来,走到椅子上坐了,将柳沁搂在怀里,挥退了翠柳翠羽,这才看着柳沁说道:“沁儿,爹爹知道你不喜欢张先生,其实爹爹也不喜欢。” 在柳沁诧异的眼神中,柳老爷摸摸她的头,继续说道:“张先生学问是不错,但他为人傲气,言辞尖刻,心胸也不够宽广,确实不讨喜,你知道吗,以张先生的学问他本来可以入朝为官,就因为他的脾气,才被拒之门外。可是没人天生就是如此,张先生变成这样,也与他少时的经历有关,他年少时,父亲去世,留下孤儿寡母,他的那些远亲旁房为了财产一直欺压他和他的母亲,甚至一度差点将他母亲强行再嫁,后来还是县老爷爱惜他的文才,这才保住了他母亲和一些家产,不过,这少时的经历已在他心中留下了深深的阴影,所以他才会得知你和阿离不是柳府嫡系时那么排斥。” 柳老爷看着柳沁,眼神很深远,仿佛有一缕光在闪耀,“沁儿,爹爹说这些,不知你能不能听懂,在爹爹的心目中,沁儿是这世上最聪明的孩子,但是光有聪明是不够的,如果一个人只有小聪明,而无大智慧,那么他永远不可能有出息。你娘一直希望你如她一样平安长大,平凡幸福的过一生,爹爹当然也是如此希望,不过如果沁儿想过不一样的生活,爹爹也不会反对,只要是沁儿想的,爹爹都会支持。” 第三十一章 柳老爷的教导 听了柳老爷的话,柳沁只觉心中如同被熨斗烫过一般,又火热又温暖,眼中瞬间有热流涌过,她紧紧搂着老爹的脖子,所有的感情最后只汇成了两个字,“爹爹。” “好了,快松手,你都把爹爹勒得喘不过气了。”柳老爷拍了拍柳沁的手,好笑的摇摇头,“你这孩子,真是说不得,一说就掉泪花儿,爹爹最怕你的泪花儿,来,让爹爹帮你擦干净,咱们爷俩好好说会话儿。” 柳沁乖觉的点点头,任柳老爷拿帕子将她的脸擦净了,继续乖乖的靠在柳老爷的怀里,等着柳老爷的下文。 柳老爷犹豫了一下,他也不知对着个五岁多的孩子讲道理能不能听懂,但内心里,柳老爷总觉得自家闺女是与众不同的,不自觉的会将她当成如同江离般的大孩子看待,再说有些道理还是应该让她早些知道,所以柳老爷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道:“沁儿,你现在小,接触的人只有柳府这些,在柳府自然个个喜欢你,大家都纵着你护着你,可你将来总要长大,甚至还可能进入一个完全陌生的家族,那时你面对的人就是形形色色,性格也是各种各样,你能保证人人都喜欢你,你也都喜欢他们吗?” 柳老爷摇摇头,“不会,每个人都有这样那样的缺点,而这些缺点许多恰恰是让人生厌的,就如爹爹我,衙门里那么多人,许多人爹爹都不喜欢,但爹爹却能与他们和平相处,愉快共事,你知道为什么?因为爹爹不光看他们不好的一面,更看重他们好的那一面,这方面你阿离哥哥就比你聪明多了,难道他看不出先生不喜他吗,可他能忍受,因为他知道先生学问好,可以教给他更多的学识。” “爹爹知道你不是那种不孝不敬的人,今儿冒犯了师长,虽有错,但还不算大过,爹爹只想让你明白,你可以不喜欢,但不能因为你的不喜就对人随意辱骂伤害,也许正因为你小小的无意之失,从而改变了一个人的一生。” 说到这儿,柳老爷笑着捏了捏柳沁的小脸蛋,看着她眨呀眨的大眼睛说道:“爹爹说的这些你现在可能不懂,等你长大自然就会明白,好了,不说了,说了这么会子,肚子饿不饿?来,爹爹陪你用膳,今儿有你最爱吃的烧野鸭,这可是你娘特意为你做的。” 在翠柳翠羽的服侍下,柳老爷与柳沁俩父女开开心心的吃了一顿爱心大餐。柳老爷说的话柳沁都懂,简单归纳就是两个意思,一是每个人性格的成形都是有原因的,要学会原谅;二是这个世界不会按你的喜好来安排,只要对方不是大奸大恶之辈,都应多看对方的优点,少看对方的缺点,要以大度的胸怀去包容、接纳、感染别人,而不是用伤害排斥来传递更多的负面情绪。 识人之明,容人之量,这些道理上辈子都学习过都明白,再经过柳老爷和颜悦色的教导,深深的印入了柳沁的心中,她并不知道柳老爷说的话对她将来有多大的影响,也不知道正因柳老爷的这番教导,让她懂得识人用人之道,从而才有了她后来的一切。 学堂的课停了,因为张先生要走了,倒不是因为柳沁的一副对子,而是柳老爷早就帮张先生谋到了更好的位置,国子监的助教,虽品级不高,但毕竟是一国之最高学府,又是官身,自然比一个私塾先生来得体面。 张先生对柳老爷感激得很,而柳沁的那副上联也让他深思了一把,所以当江离他们来送行,柳沁低头跟他说对不起时,张先生少有和蔼的摸了摸柳沁的头,感慨良久,苦笑道:“你们三人是我教过最有慧根的学生,柳沁,你的对子出得很好,为师思了一夜,也没想出最贴切的下联,你非常聪慧,原在文海之上,只可惜不如文海勤奋,你的那副对子也算是把为师骂醒了,想想为师确实对你与江离心存偏见,没有尽到身为师者的责任,为师很是愧疚,也希望你和江离勿要介怀。为师走后,你们三人不可荒废了学业,江离身为兄长,当多加督促。” 在三人的应声中,张先生带着他的两袖清风走了,他虽然为人刻薄,但不否认他确也有文人的清高,并不是那等趋炎附势之辈,若非如此,柳老爷又怎会请他来教导子孙,又荐他入国子监呢。 自先生走后,柳沁又恢复到每日睡到自然醒的日子,家学要过了正月才会开课,而柳老爷帮他们新聘的先生正是那日他们逛街所救的周夫子,等周夫子交待了衙门里的事情,回乡一趟,正月十六就会来正式为他们授课。 转眼入了腊月,梅院里原还只是花骨朵儿的梅花竞相开放,红的黄的白的,煞是好看,最难得的是一株绿萼梅,淡淡的绿色,被周围的各色一映,更显得它的特别与珍贵。 这一年的南方也与往年不同,竟纷纷扬扬的下了场大雪,这是柳沁在这个世上看到的第一场雪,雪与腊梅仿佛是天生互衬的一对,被雪一照,梅花更为娇艳,而晶莹的白雪似乎也带着梅的香气。 早晨柳沁推开窗子,见到院子里皑皑一片雪景,竟惊喜得穿着一套薄袄就跑出了室外,最后被翠羽押回了屋内,还一迭声的让翠羽去请江离海哥儿潮哥儿来赏梅院雪景。 当江离来到梅院时,看到的就是那穿着大红色裘皮斗篷的小小身影,白白一圈狐狸毛领衬着她的脸比面前的雪更白,她的唇却比树枝上的红梅还要艳,她站在雪地里,捧起一捧朝上洒去,雪花儿在她身边纷纷飞舞,她呵呵笑着,清脆的笑声传出很远很远,那一刻她如同雪中的精灵,彻底迷住了江离的眼睛。 柳沁本想学着红楼里的作派,也来个雪中联诗的雅事,耐何他们实在太小,等海哥儿潮哥儿来了,最后演变成堆雪人打雪仗的童趣,好在柳沁早已适应作个小孩子,几个小娃儿笑闹成一团,在雪地中留下了串串杂乱的脚印。 追赶中,柳沁突然一个趔趄,身子一歪扑到了雪地里,翠羽呀了一声,正想跑过去扶起姑娘,谁知晚了一步,表少爷早赶在前头到了姑娘身侧,将姑娘从雪地里抱了起来,却不想柳沁在他怀里一扭,反身一撞,竟将江离撞得脚步不稳,一下子仰面倒在雪地上,柳沁趴在江离身上,也不起来,只将两只冻得通红冰冷的小手往他的脖颈里塞,一边哈哈大笑着,为自己的恶作剧得意不已。 江离被冻得连打了几个冷颤,脸带怒色的瞪着她,一双眼里,笑意却不住的漫上来,就象洪水漫过堤坝,欢声漫过梅院。 第三十二章 过年(上) 进了月底,年味越来越重了,柳府虽主家人口不旺,加上表少爷也不过八人,但伺候的丫环仆妇小厮加上各处的杂役并不少,合起来也是近百口,再加上所有人对过年都有种喜悦的向往,所以年关将近的柳府比平日更热闹了三分。 腊月二十三,送灶王爷上天; 腊月二十四,掸尘扫房子; 腊月二十五,推磨做豆腐; 腊月二十六,杀猪又割肉; 腊月二十七,洗去邋遢和疚疾; 腊月二十八,打糕蒸馍贴花花; 腊月二十九,上坟请祖祭先祖 到了腊月三十,自是熬夜守岁迎新春了。 前一世里,柳沁对过年没有什么感觉,新衣美食平日也不缺,小时还能得些压岁钱,参加工作后就得往外掏,最主要的是社会越发达,以前的老传统越少,那些什么日子做什么的古老习俗再也没人遵照执行了,到最后,年,只是一个符号,只是台历上的一个字符,越来越平淡,没有味道。外地工作的几年,大年三十前柳沁也会回家,一家人围在一起,吃着瓜子看着春节联欢晚会,晚会里的红火欢乐似乎都隔着层毛玻璃,所以往往看不到一半,柳沁就第一个钻进房中睡大觉去。 而现在,亲身体验这些习俗,柳沁觉得又有趣又好玩,所以柳府最热闹的地方总少不了他们几个小小的身影,吃着社糖,拿着刚打出的糍粑,甚至还亲手去推了磨子,烧了灶火,剪了几个不太好看的窗花,旁观了厨房里宰杀那头大黑猪(跟她一样只长肉儿的小白还没长大),在柳老爷挥毫写对联时,亲自递了笔磨了墨,还拍了手儿叫好,等等这些都是她前世未经历过的,让她觉得分外有意思,而这份有趣里又带着股家的温馨暖意。 这个年也是江离来到柳家的第一个新年,越是团圆的日子越是思念亲人,老夫人担心他想念双亲伤了神,特意将长兴长盛叫到身边亲身嘱咐了,还在三十祭祖的时候,请示过柳老爷为江离在墨香院里单独设了个祭桌,让他虽身在芜城也能遥遥祭拜一下父母,以尽身为 人子的孝道。 江离跪于地上,眼中带着股掩也掩不去的哀伤,朝远方故乡的方向恭敬的磕了三个头,心中默念着:爹娘在上,不孝孩儿给您们磕头了,若爹娘在天有灵,请保佑柳家昌盛,保佑姨父姨母身体康健,保佑妹妹一生平安喜乐! 而这时柳沁正跟着爹和娘一起去了后院东北角的柳氏家祠里祭拜祖先,柳老爷是长房嫡子,柳家太爷太太爷就在这家祠里供奉着,至于柳家祖地原在更南的晋城,柳老爷也有多年未回去了。柳老爷没有嫡亲的兄弟,柳家旁支也多在晋城,只有一堂房跟着在芜城谋生,所以祭祖这日堂房一家都来了柳府。 在娘的要求下,柳沁换上了女装,娘还说了,正月里亲戚间要互相走动,大家都知道柳家有个姑娘,穿着男装见客等同失礼,柳沁也没再别扭,她虽然喜欢胡闹,却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反正过了十五,她再换回男装就是。 柳沁的这个堂叔排行第五,比柳老爷没小多少,通过柳老爷的关系,在衙门里谋了个不大不小的差事,为人也算实诚,不过他娶的老婆不咋地,在柳沁的眼里,她这个五堂婶是个讨人厌的人物,看着笑眯眯的似乎很和善的样子,可说出的话不是带着刀子就是酸溜溜的让人不是滋味,她出身不如老夫人,嫁的人不如老夫人,生活的幸福指数更是远远不如老夫人,偏偏她还总想着与老夫人较上一番,大约这就是羡慕嫉妒恨吧。 祭祀的时候,只有男子才能进家祠,女子都得跪于门外,所以柳老爷只带着大爷海哥儿潮哥儿,五堂叔带着他的两个嫡子两个庶子及五个孙辈共十四人进去了。柳家是有家训不得纳妾,五堂叔却是个特例,听说五堂叔年青时有个恋人,却不被家族认可,硬逼着娶了五堂婶,被逼的婚姻自然好不到哪里去,为了挽回五堂叔的心,五堂婶主动将身边的大丫环给了五堂叔做妾,后来又陆续纳了几房,可以说五房的后院是莺莺燕燕,热闹得很。但柳沁却觉得不管是五堂叔还是五堂婶,都不如爹娘过得幸福,看起来也比爹娘显得苍老许多。 祭祀完了,五堂叔一家并没回去,晚上还要一起吃年夜饭。吃饭之前这段时光,男人自然去了外院,女人们除了蔡欣兰要安排晚上的宴席先告退之外,俱都聚在后园听涛轩里。 听涛轩视野开阔,左边植着几株梅树,怒放的红梅傲立枝头,右边不远处是一片竹林,虽是冬日仍然青翠,一条小路在林中蜿蜒穿过,若是夏日夜风一起,阵阵涛声就会随风传来,听涛轩也因此得名,四周还按着地势造了几块花圃,到了春日,姹紫嫣红甚是好看,所以听涛轩也算是后园里一处最好的烹茶赏景之处了。 丫环们早在轩里铺上了厚厚的褥子,烧了火盆,煮上茶,放好茶果点心,等老夫人携了五房的家眷来时,里面已热烘烘的,象是暖暖的春日提前来到。 老夫人自己歪在一张榻上,让五老夫人张氏歪在另外一张榻上,张氏的三个媳妇就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小辈几个最大的不超过七岁,也都依着各自的娘或坐或抱,这边海哥儿回了前院,只有柳沁和潮哥儿偎在老夫人身边。 “唉呀,大嫂,你家沁姑娘真是越长越好看了,我要是有你那么好的福气,也能老来得个闺女,那真是睡着也笑醒了。”张氏笑眯眯的说道,还朝柳沁招了招手,“沁儿,来,让婶婶好好瞧瞧。” 柳沁抬头看了看母亲,这才不情不愿的慢慢挪了过去,给张氏请了安,张氏牵着她的手,一边啧啧赞叹着,一边朝她儿媳妇那边喊道:“梅儿,茹儿,怎么不来跟你家小姑姑玩啊?” 柳梅是五房大爷的闺女,柳茹是三爷的,都是庶子之女,柳茹更是庶子的庶出,怪不得以前看小说都写小娘养的上不得台面,这庶出的孩子确实都有股畏缩之态,柳梅比柳沁还大上一岁,胆子却不如柳沁一半。五房家里比较复杂,张氏又不讨喜,两家来往得并不频繁,就是往年年节时,老夫人也尽量减少柳沁与五房的接触,所以柳沁与这柳梅柳茹都不熟,也玩不到一处。 张氏夸了会儿柳沁,让几个孩子自个玩去,这才回头对着老夫人,不无夸耀的说道:“大嫂,我家老四的亲事定了。” 第三十三章 过年(下) “哦,不知订的是哪家?” 五房的四个儿子,其中二爷和四爷是张氏生的,张氏平日最疼的就是老四,为了帮他找媳妇,挑三拣四的已挑了两年多,这回听得他要订亲,老夫人也好奇起来。 “是方家二房的姑娘,今年芳龄十七,听说不但长得花容月貌,性格也温柔。”张氏喜滋滋的说道,全然不顾老夫人的脸已黑了下来,“唉呀,你不知道我家老四有多满意,听得订了这门亲事,笑得都合不拢嘴,我家老爷也高兴得不得了,方家可是世家大族,在京城都是为皇后和三皇子办事的,往后还不得博个公候当当,我家与方家结成亲家,老爷以后的官位晋升自有亲家帮忙,就不再劳烦大哥了。” “那敢情好,大嫂在这儿就先恭喜五弟妹了。”老夫人淡淡回道,装作疲倦的样子,微微眯着眼,懒得与她再搭话。 张氏暗暗撇着嘴,见了老夫人的样子也不恼,心中反而欢喜得很,这高氏自诩出身世家,又有着大嫂的身份,平日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现在好了,攀上了方家,等三皇子荣登大宝,方家得势,有你们好看。 听涛轩里一时冷了场,这边外书房里,柳老爷的脸色也不好,他看着面前这个他当成亲兄弟般的堂弟,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知道他这五弟虽然外表不显,其实心中对他颇有微词,这些年五弟沉浸在温柔乡里,本事没有涨多少,名利心却更重了,再加上妇人的挑唆,与他之间是越来越远,与方家却是越走越近。 五老爷一直怪柳老爷身为一府之尊,对自家兄弟却没照顾多少,多少年了,自己还是那么个六品小芝麻官,却不想想,若无柳老爷,他连这小芝麻官也当不上,要知道就是年青时候,他也是家族里最没出息的一个,要不然也不会要靠着柳老爷提携谋生。 柳老爷虽然心里很失望,但仍没忘记作为大哥的责任,劝道:“庆业,你家老四的婚事是否再考虑考虑,毕竟是婚姻大事,关系到他一生,想当年你……” “唉呀,大哥,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老四的这门婚事哪儿不好,方家能瞧上老四,是我家的福气,再说我已去信晋城了,我家太爷老太太都是赞成的,两家也交换了庚贴,这事大哥就不用操心了,我也只是知会大哥一声。” 柳老爷闭口无言,旁边柳诚毕竟年轻,听得是火冒三丈,忍不住开口道:“五叔,话可不是这么说,咱们柳家谁不知道方家是我们的对头,不说祖父,当年我爹刚在芜城站稳脚跟,这方家就跑来掺合,背后不知下了多少袢子,前些时还在朝中参了我爹一本,这些,莫非五叔都不记得了?” 五老爷满不在乎的说道:“大侄子,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方家只是与你爹政见不合而已,两家又不是世仇,何必搞得剑拔弩张的,伤了和气,那方通判亦是朝中重臣,若不是你爹排挤,他如何会去上本参奏,再说了方家在京城颇有势力,我柳家虽是南方大族,也犯不着去得罪他们啊。” 柳诚听得五老爷颠倒黑白的这番话,气得都快吐血了,还待再要争辩,却被柳老爷一挥手打断,“老大,莫再说了。”说完转向五老爷,“庆业,你既已决定,我自不会阻拦,不过,有句话我还是要说清楚,我柳家大房这支,与方家已是势不两立,你别忘了你大伯我父亲,当年是怎么死的,他虽不是方家亲手所害,方家却也脱不了干系,更何况方家还干了那么多伤天害理之事。庆业,你想奔你的锦绣前程,我不会拦也拦不住,只望他日你莫要后悔。” 柳老爷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五老爷虽然心中不忿,不过在他多年积威之下,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这一年的除夕宴,因着两家起了分歧,宴上的气氛自然有些微妙,好在小孩子多,不懂事,吵吵闹闹的,倒也不显冷清。 宴席虽是男女分桌,但仍在一个屋子里,中间只隔了张屏风,宴席吃到一半,柳沁耐不住席间的沉闷,她不是真的小孩,自然看得出两家的不睦,所以请示了娘要去外间看小厮放鞭炮去,老夫人自己都想走了,自不会拘着柳沁,笑着点点头就让她出去了。 柳沁出了大厅,让长兴去叫江离、海哥儿潮哥儿,让长盛和翠羽将花炮搬到厅前空地上,众人正忙碌着,江离走出来,身后还跟了一长溜,没想到五房的孩子也都跟了出来。 这还是江离第一次见柳沁作女孩儿打扮,一身的红,云锦的桃红袄儿上绣着大朵的牡丹花儿,绣工精湛,在灯笼的映照下都能清晰看到花儿的花瓣层叠,呈现出怒放的姿态,领子上镶着一圈白白的毛领儿,衬得她圆润的小脸更是玉肤冰肌,大大的眼眸更黑更亮,下着一条大红的散花百褶裙,头上梳着双平髻,髻上绕着珍珠头饰,整个人看上去就象年画上走下来的小玉女,可爱到恨不能将她藏起来,不让别人看到。 江离在这里盯着柳沁瞧了又瞧,却不想也有人的眼光粘在了他的身上,柳沁刚朝江离送了个大大的笑脸,马上就鼓起了腮帮子,因为她敏锐的发现,站在后面的她的堂侄女柳梅正拿眼瞄着江离,还脸红红的一幅羞涩的模样。 这让柳沁不爽极了,自从她决定要将江离培养成将来的模范老公,潜意识里就将江离当成了自己的私有物,现在居然有人跳了出来,想与她抢将来老公?门都没有,若惹恼了姑娘我,也不管什么亲戚不亲戚的,一定让你死得很难看。 江离走到柳沁身边,伸指弹了弹她鼓鼓的腮帮子,笑道:“妹妹,怎么不高兴?谁惹着你了?” 柳沁当然不会告诉他她心中的想法,更不会去说柳梅的事,只嘻嘻一笑,拉着江离的手,撒娇道:“当然是阿离哥哥你啦,这么半天才出来,也不陪沁儿玩儿。” 江离失笑,摸摸她的小脸,这时长盛已点燃了几只花炮,顿时空地上就象一株株火树银花在开放,灿烂极了,小娃娃们都拍手欢呼起来。 只有躲在后面的柳梅,咬着嘴唇,脸色一点点的暗下来,整个人躲在焰火也照不进的黑暗中,不知在想什么,她的眼光看去的方向,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并肩而立,手牵着手,两人还不时头靠头窃窃私语着,看起来那么的亲密,那么的刺眼…… 第三十四章 太爷之死 年夜饭后,五老爷一家自行回去,柳家主家八人都留在上房正屋中,一同守岁,至于丫环仆妇小厮差役辛苦了一年,除了各处值夜的,都给放了大假,拿着府中刚发的赏钱及赏的席面,各自玩乐去了。 正房只有彩霞及新提的大丫环彩瑞留守,两人沏了茶,就退回到耳房,一边嗑着瓜子,小声聊着天儿,一边听着正屋的动静,这样主家若有需要伺候的,她们可以及时出现。 以前守岁的时候,柳老爷与柳大爷会轮流给几个小娃讲故事,前朝轶事了,野史传说了,妖狐鬼怪之类的,柳沁特别喜欢听,只要有故事听,一晚上不睡觉都行,可今年,柳老爷与柳大爷都没什么兴致,大家闲聊了几句,就没什么话说了,屋子静下之后,只能听到火盆的银碳不时传来的哔啵之声,及屋外寒风吹打在窗棂上的敲打声。 仿佛所有的妖狐鬼怪的故事都发生在这样的夜晚,静静的,没有一丝声音的屋子里,突然传来突兀的敲打窗子的声音,然后是敲门的声音,然后美女袅娜的走了进来,然后美女剥下了自己的脸……柳沁被自己脑补的情节给吓着了,忍不住朝坐在自己身侧的江离靠了靠,将头埋进了他的怀里。 “沁儿是不是困了?”坐在另一边的老夫人伸手拍拍她的背。 “让孩子们上榻上去睡吧,也不算违了规矩。” 柳老爷发了话,其他人自然没意见,蔡欣兰叫了耳房的彩霞彩瑞帮忙,三人一起帮几个孩子洗漱了一下,就在平日老夫人歪着的榻上放了两条被子,四个孩子,海哥儿潮哥儿一头,江离柳沁一头,肩靠着肩,头挨着头,不一会儿就都沉入了梦乡。 见孩子们睡着了,柳老爷父子俩也起身去了正房旁的小书房里商量事情,正屋中只留下老夫人婆媳两个,蔡氏见婆母没精神,忙唤了彩霞两人,陪老夫人斗起了叶子戏,有事情占着手,好歹时间过得快一些。 这边柳老爷父子进了小书房,刚关上门,柳诚就急急忙忙追问:“父亲,您刚说祖父之死与方家有关,倒底是怎么回事?” “坐。”柳老爷自己坐下后,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见柳诚坐下了,这才说道:“当时你还小,我没有说于你知,现在也是该告诉你的时候了。诚儿,当初你和你娘随父赴芜城任职,你祖父还在帝都,他为人刚直,又是行的监察御史之职,虽品极不高,但你祖父不畏权贵,谁都敢参一本,有一回有人状告京城方家子弟强抢民女,并逼死苦主,衙门受理后以证据不足结案,并将告状者赶了出去,没想到这名告状者回后不久就莫名死去,你祖父无意中知道此事,暗中查访,才发现方家所做之事岂止这一桩,他义愤之下,写下一道奏折交于御史台,所有御史台的奏折都由御史中丞先查验后再代为上奏,谁知那时方家已投靠了金家,而这御史中丞也正是金家之人,所以你祖父的这封折子并没报上去,而是被他们暗暗压了下来。” “岂有此理,金家难道可以一手遮天吗?”柳诚气愤问道。 柳老爷目光幽幽,眼前似乎又出现了老父的身影,多年的官场生涯让他已练得哪怕心中怒火涛天,也能面不改色,可今夜他却感觉自己怎么也压不下那股愤怒和恨意,他啜了口茶,才勉强让声音恢复到平静。 “金家在当时确可一手遮天,既是太后、贵妃的娘家,又是皇帝的舅家,不但手握兵权,还渗透进了朝堂,不知有多少官员暗地里投靠了他家。你祖父只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官,得罪了金家,哪还有活路,不久就因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被下了大狱,方家还买通了狱卒,在狱中对你祖父百般凌辱,若不是当年的先皇后……” 柳老爷说到这儿时停顿了一下,过了会儿再接着说道:“在先皇后的求情及聂家的奔走下,皇帝插手了此案,你祖父这才被放了出来,虽无罪却也被罢了官。我将你祖父祖母接来芜城,全家人只开开心心的过了几年,你祖父就去逝了,我这才知道这场牢狱不但毁了你祖父的身体,更是成了你祖父心中永远打不开的心结,直到去逝,他也没放下。” 柳老爷的声音有些颤抖,柳诚却已双眼泪流,没想到当年对他那么慈爱的祖父竟受了这么多的苦,伤心之余,心中的怒火更是腾腾升起,好一个金家,好一个方家,有生之年我柳诚必不与尔等干休!又想起五堂叔为了荣华富贵竟与贼人为伍,心中更是又恨又痛。 夜色更暗,人声渐息,灯火仍从各个屋宇中透出温暖的黄光来,星星点点,如同天上繁星闪耀。 正月初一。第一缕曙光从东方冉冉升起,昭示着新的一年的来临,福伯指挥小厮们将早已准备好的鞭炮拿到柳府大门口,点着火,不一会儿,噼里啪啦不绝于耳的鞭炮声就远远的传了开去,驱瘟邪,接祥瑞,福伯一边念叨着,一边掏出几个红包,赏给了放鞭的小厮们。 小厮们高兴的接过红包,围在门口,互相打千作揖的,跟彼此拜着年儿。 正屋里,蔡欣兰扶起坐了一夜的老夫人,两人抻了抻腰,走动了一下,老夫人笑道:老了,坐了一夜,就不得劲。” 蔡氏笑道:“大初一的,娘可不许这么说,娘还年轻着呢,媳妇在这里给您拜年了,娘可要封个大大的红包噢。” 彩霞正打了水进来,听得也笑道:“老夫人,奴婢也给您拜年了,奴婢也向老夫人讨个红包。” 跟着进来的彩瑞抿着嘴直笑。老夫人也忍不住笑起来,指着彩霞道:“既要红包,那还不赶快给我磕头。” 彩瑞新提上来的,胆子不如彩霞大,又老实,听得老夫人一说,将手中东西一放,就跪到老夫人面前,“嘭嘭嘭”的连磕了三个响头,老夫人一愣,随后笑得一跤跌坐在椅中,边笑边说:“你这孩子,真实诚,快起来,快起来,待会让你家大奶奶给发个大红包。” 这边笑着,榻上的几个孩子也给闹醒了,柳沁睁开眼,刚眨了眨,就觉得眼睫毛好象刷到了什么东西,抬眼一看,只见江离放大的脸正在她的上方,此时也正睁眼望着她。 两人挨得很近,几乎是脸贴着脸侧卧,自己的两只小手还搂在江离的脖子上,身子也滚进了他的怀里,被他双手紧紧抱着,本来两个小娃儿这样睡也没什么,问题是柳沁的心里住着的是个成年人,这姿势太暧昧,柳沁不由得红了脸,将手抽回来,假装捂嘴打了个哈欠,这才用稚嫩清脆的声音说道:“阿离哥哥,新年好!” 第三十五章 学堂开课 江离仿佛才从梦中醒来,“啊”了一声,慌慌的松开手,“妹妹新年好。”声音里也带着股慌张。 “小妹、表弟你们醒了?”蔡欣兰听到声音,回头一看,见两孩子已爬了起来,“诶,等等,先穿衣,别着凉了。”指使彩霞彩瑞服侍,自己走到另一头,摇着还没醒的潮哥儿,“起来啰,潮哥儿,今儿可是新年第一天,可不许睡懒觉,今儿睡了懒觉,一年都得当懒汉啰。” “懒汉,懒汉,不穿衣不吃饭。”柳沁唱着歌儿,做着鬼脸的样子逗乐了众人,只有潮哥儿不服气,揉着眼翘着屁股从被中一下子翻身坐起,叫道:“小叔是懒汉,小叔是懒汉。” 惹得众人又是一阵大笑,呵呵的笑声在柳府里飘荡,这喜悦的情绪也是能传染的,不多时,柳府到处都是喧闹声、欢笑声、恭贺声。小书房里坐了一夜的柳老爷父子,似乎也被这欢乐感染,松开了紧皱的眉头,掩去了眼底的哀伤,也暂时放下了往年旧事,振作了精神,柳老爷迈步而出,他的步子重又变得坚定稳重。 新春佳节,不光柳府欢声笑语,整个芜城也变成了欢乐的海洋,玩龙灯的、舞狮子的、踩高跷的、划彩莲船的,倒处鞭炮声声,恭祝祝福不断。到了元月十五元宵节的晚上,这一盛况又达到了一个高潮,街上一眼望不到边的各式灯笼,映得芜城仿如白日,所有人家基本都全家出动,扶老携幼,上街看花灯,赏夜景,再在摊边吃上一碗滚烫的元宵,仿佛只有这样,这年才算过得圆满。 不过柳沁并没亲身体验这种热闹,元宵节的晚上柳老爷要代表府衙宴请芜城那些德高望重的名宿耆老,以表官民同乐之意,柳大爷自然要陪着,几个小娃没人带,老夫人担心街上不安全,没让他们上街。 江离见柳沁鼓着嘴不高兴的样子,俯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妹妹,等哥哥长大了,带你去,你想去哪儿哥哥都带你去。” 柳沁的眼睛亮了起来,“说话要算话噢。” “嗯。”两孩子拉了钩,许了愿,一百年不会变。 正月十六,日子终于步上了正轨,柳沁他们也迎来了第二任老师,周夫子。 这一次仍是柳老爷带着三个孩子去见夫子,进了轩庐,周夫子已等在那儿,身着青布长衫的周夫子,看起来比上次精神多了,他一手拿书,一手背在身后,边踱步边轻声吟哦,身材颀长,瘦而不弱,面白无须,脸上没有了伤迹,更显清秀。 见柳老爷来到,周夫子亦整了整衣冠,才迎出来,行了礼将柳老爷请进去,自有小厮奉茶,两人又客套了几句,方正式进入正题。 柳沁三人跪于地上按拜师之礼,磕了头敬了茶,在周夫子始终温和平静的目光中结束了仪式。 也许是“先生先死”对他们的冲击太大,“先生”已成了府中禁忌,所以三个孩子象约好了似的,异口同声的称夫子为“老师”。 柳老爷自知原由,也不点破,只笑眯眯抚须笑道:“你们三人既拜了师,就当好好跟着老师学习,沁儿,你可不许再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若再顽皮不听话,就让老师打你手板。” “知道了,爹爹。” 见柳沁答得爽快,柳老爷很满意,转头与周夫子寒暄了两句就出府上衙门去了。 周夫子并没有马上讲课,而是让三人自己介绍自己的学习情况,如认得多少字,读了几本书,哪些是老师讲授过的,哪些是自己读的等等,问得很详细,问完还逐个考校了一下,考校的内容不光是背书,每人还要写篇大字。 到最后,三人的情况清楚了,周夫子作了个总结,“嗯,你们三人的情况为师基本了解了,柳沁与文海都已学完了《论语》,基础也差不多,就一起学,江离学得快,为师会单独为你讲课,从明日起,为师准备这样安排,先讲一柱香的《古诗三百首》,江离可以听,也可以看书习字,休息半柱香后,为江离讲一柱半香的《史记》,你们两人就习为师布置的功课,再休息半柱香后,为师又回头接着讲《古诗三百首》,江离做功课,不知这样安排,你们觉得是否可行?” 行,太行了,柳沁猛点头,没想到这周夫子真是个好老师啊,懂得因材施教,也懂得劳逸结合,真是个人材,嗯,没白救。 周夫子见三人都点头同意,仍然温和的问道:“你们若有想法也可提出,只要说得有理,为师会考虑的。” 柳沁见周夫子一点架子都没有,与张先生完全不同,不觉胆子也大了,忍不住伸手指着外间里的长兴、东乡和翠羽,“老师,能不能让他们也来听老师讲课呀,他们等在一边也没事做,还不如跟我们一起学认字呢。” 在汉国并不是所有人家都有能力读书习字的,进学的多数是官家子弟,为将来的官场进仕铺路,那些经商致富的人家,走仕途的并不多,汉国虽然也是遵从“士农工商”的等级制度,但是从商的地位没有前世那么低,也没有从商是贱业这样的说法,商家子弟亦可入仕,但正因这样的环境,反而没有多少富商之子走这条路,原因自然是这条路太辛苦,那些富有之家子弟自小金窝银窝长大,又不需要靠当官来提高地位,又何必去挤这条独木桥呢。 所以富有之家虽也设家学,不过多是学习经商理财之道。到了平常百姓,刚够温饱,谁有那个闲钱送孩子学些也不知有没有用的东西呢,还不如学份手艺来得实在,除非如同周夫子这样的耕读之家,不管有多困难多贫穷,也会让孩子去念书。 东乡和翠羽都是周边村子里穷家的儿女,连饭都吃不饱,不然也不至于卖儿卖女,念书对他们来说自然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事,只有长兴曾是江离的书僮,从小陪在江离身边,听得多了倒也学到一些。 周夫子听得柳沁这样说,不由一愣,甚至连江离也不解的望着她。要知道在汉国阶级观念还是很强的,家仆下人自是比普通百姓都要低一等,若在积善之家还能得个温饱,混得好的才能有些体面,若在规矩重又严苛的家族,少不得还要经常被打被骂,甚至打死就如同杀死家里的一头牲畜,花些银钱就能了事。 这东乡他们都是卖进府的,柳府有他们的卖身契,想打想杀想转卖都由主家说了算,柳府主家虽都是良善之辈,但要说到让这些奴仆与主家一起读书认字,却谁都没想过,柳沁之提议可说是开了先河,也着实让周夫子惊讶了一回。 第三十六章 离离原上草 柳沁早就有这个想法了,自她想过将来要做什么之后,就一直想培养一些亲信,将来也能成为好用的帮手,长盛是她最满意的一个,可长盛不认字啊,她原还想着让江离这个小老师多收几个编外弟子,张先生那她可不敢提,张先生连江离和她这样的外亲旁房都不能容忍,何况是下人,但她还没来得及实施,张先生就走了,来了周夫子。 周夫子看起来很和蔼,又懂得变通,没那么死脑筋,柳沁才敢这么大胆的提一提。 周夫子并没有满口答应或一口回绝,想了想,才说道:“为师没问题,不过此事还得老爷应允了才行。”现在在柳府而不是官衙,周夫子自随了府中人一般称柳老爷。 “老师答应了就好,爹爹那我去说,准没问题。”柳沁高兴极了,看着周夫子的眼光更满意了。 “那好,今儿就到此为止,你们回去后各自准备一下,明早巳时正来上课。” 拜别了老师,柳沁跟着江离去了墨香院,进了正房,江离才问出心中的疑惑,“妹妹,你怎么会想到……” 柳沁笑着挥挥手,“没什么呀,大家一起学习,多热闹呀,我最喜欢热闹了。” “你呀,一刻也静不下,人多了只怕更没办法好好学习。” “不会的,不会的,再说,我也不是光为了这个,书上不是说学海无涯苦作舟嘛,这么苦的事,怎么能只让沁儿做,让翠羽他们享福呢,咱们自然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柳沁一本正经摇晃着脑袋,让江离不由好笑,这是有难同当吗?可他也没再说什么,只莫名觉得,妹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用意。 两人正说着,长兴长盛欣帘走了进来,长兴的手中还端着一火盆,原来长兴见少爷表姑娘回了屋子,担心屋子不够暖和,又去端了个火盆来。 帘子一掀,一股冷气直扑了进来,却很快被两个火盆释放出的热气给消融掉,屋里的温度又升高了几分,暖得人骨头都懒了,不想挪动。 长盛见过了少爷姑娘,蹲在火盆跟前,边烤火边搓手,显见得是刚从外面回来的。 “长盛这是去哪了?” 柳沁这话本是问江离的,江离还没回,长盛已笑道:“是福伯叫小的去跑个腿儿,到衙门给大爷递个话,办完事后小的顺便拐到北街去了一趟,以前跟小的住同屋的郑大同前天就回家了,今早还没回,小的怕他家出了什么事,去瞧瞧。” 郑大同柳沁见过两回,比长盛大一岁,长得挺憨厚的,长盛刚进府时得了他不少照顾,两人关系很好,郑大同家住在北街,家里老人孩子一堆,就靠着他父亲打临工维生,境况很不好,郑大同是老大,为了帮父亲维持家里的生计,很小就出来做事,现在跟柳府签的是雇佣合同,并没有卖身为奴,长盛本是去找他,这才知道他两天没回府,恰好福伯找人传话,长盛便讨了这差使,顺便去看看郑大同。 旁边长兴接口问道:“他家没事吧?” 长盛摇摇头,“事倒没什么事,不过他家着实困难,他祖母眼睛瞎了,他娘身体也不好,下面又有两个弟弟三个妹妹,全家九口只靠着他爹和他的一点工钱过活,大过年的几个小娃连件新衣也捞不上,小的去时,他最小的弟弟跌了一跤把棉衣弄湿了,都没衣裳换,只得脱光了裹在被子里。前天他娘老毛病又犯了,一直躺床上咳嗽,今早还请了回郎中,大同就为了给她娘煎药,这才耽搁了回府的时辰。”说到这儿,长盛象是突然想起什么,“噢,姑娘,少爷,今儿在北街小的见着白蓉儿了。” “白姐姐?她,她没回去吗?”柳沁有点意外,没想到白蓉儿还在芜城。 “嗯,没想到她还认得小的,见了小的高兴得很,还问起姑娘您,小的问她怎么没回去,她说她阿婆年纪大了,阿弟又小,那么远的路万一路上有个好歹怎办,她说反正父母不在了,只要她与阿婆阿弟在一起,三人好好活着,在哪儿不是家,所以就留在芜城了。” 柳沁与江离对看了一眼,两人都对这白蓉儿有了点刮目相看的感觉,那么小的孩子,经历了饥饿、严寒、逃难的磨难,又承受了同时失去父母的痛苦,可她却象这脚下的小草,寒冬一过,又重新萌发新绿,重新葱葱绿绿的焕发出蓬勃的生机。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柳沁的脑中不由冒出这首诗来,也许越是贫家的孩子,越是受过磨难,生命力越是顽强。而同时,柳沁既为自己生活得衣食无忧感到庆幸,又觉得有点惭愧,好似自己这幸福得过头的生活是抢夺了别人的幸福指数似的,在这一刻,那种希望自己有能力能给别人带来帮助的念头欲发的强烈了。 “他们一家是以何谋生?” 江离的话打断了柳沁的思路,这也正是她想知道的。长盛抓抓头,不好意思的笑笑,“这个小的忘问了,要不,小的再去问问?” 江离摇摇头,“算了,回头再说吧。”说着看了眼身旁的柳沁,嘴角逸出一丝笑意,“倒是有个好消息,你家姑娘打算让你俩跟我们一起在家学里念书呢。” “念书?家学?” 听完江离的话,长兴和长盛都有点发懵,长兴还好点,他多少跟自家少爷念过几天,长盛却不同,他们村子里只有里正的孩子念过两年私塾,每回从私塾里回来,在他们面前总神气得象个官老爷,那时长盛还小,还曾闹着也要去,可娘说家里饭都吃不饱,哪有余钱交束脩,还说读书不是咱穷人家的孩子干的事儿,有那工夫不如去帮爹刨刨地去。 所以在长盛的观念里能进学堂念书,那是非常神圣的事情,他从没奢望自己有一天也能象个大家少爷似的,正正经经的坐在明亮的学堂里。可现在,少爷居然说,姑娘让他们去家学一起念书,这,这是真的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啊!” 长兴还在愣神中,突听得一声惨叫,一转头才看到长盛呲牙咧嘴的,猛揉着自个左手背,姑娘捂着嘴笑,少爷面上虽不显,眼里却也是笑意满满。 柳沁笑呵呵的给长盛添堵,“手还疼不?长盛真笨,要掐也该掐大腿儿,大腿肉多,没那么疼。” 长盛歪了下嘴,苦着脸笑道:“姑娘说得是,下回小的不掐自个儿,掐长兴的大腿。” 柳沁哈哈大笑,这回连江离也绷不住了,只有长兴在边上哼哼的直翻白眼。 第三十七章 书声琅琅(上) 这天晚上,柳沁见着了老爹,当着老爹、娘、大哥大嫂的面,柳沁将想让伺候的丫环小厮一起去学堂学字念书的事跟大家说了,听了她的话,家人反应个个不同。 老夫人自是不赞同,觉得柳沁乖了没两天,又开始胡闹。 大哥柳诚觉得小妹鬼灵精,鬼主意一个接一个的,让人难以招架,他还在心里长舒了口气,心想得亏是妹妹,若是自个的闺女,他这个当爹的还真的hold不住,柳大爷完全没发现自个偏题了。至于大嫂蔡欣兰,她确实很惊讶,如她这样的大家闺秀,与下人一同念书这样的想法别说拿出来说,就是想都没想过,最多私低下会教贴身的丫环认些字,但她很聪明,在这个家里,有公公婆婆和夫君,又涉及到小妹,她决不会多嘴说些不中听的。 只有柳老爷很郑重的看了柳沁一会儿,想了想才问道:“你老师可答应?” 柳沁睁着大眼望着她爹,一派仰慕的样子,“老师说,只要爹爹应允就可。” “那行,就按咱沁儿说的办。” 柳老爷话音刚落,就引来老夫人的反对,“老爷,那怎么行,不合规矩,再说丫环小厮都念书去,不说各院的事情谁做,单是引得府中人心不满就不好。” “沁儿,你娘说的不错,这些问题你说怎么办?” 知道老爹这是考自己,柳沁眼珠一转,故意奶声奶气的说道:“只是上午一会儿,耽搁不了做事情啊,若是府中其他人也想学,只要做完了事儿也可在旁边听啊,老师说多懂些道理总是好的。” “这,这……”老夫人虽被驳得无话应对,却仍不松口。最后还是柳老爷劝道:“夫人,也不是什么大事,就依了沁儿吧,若真影响到府里的日常,你再出面也不迟。” 老夫人这才没再说什么,柳沁从老爹的膝上爬下来,扑进老夫人的怀里卖乖,哄了娘亲一会儿,这才又笑眯眯说道:“娘,大嫂,能不能让白姐姐和她阿婆阿弟进府做事啊?” “白姐姐?白姐姐是谁?”老夫人一头雾水。 “上次街上认得的,二哥的消息还是白姐姐说的,这事爹爹知道,爹爹,是不是呀?” 柳老爷笑着点点头,江离在旁边将白蓉儿的情况一一说明了,老夫人和蔡氏听了,都为白蓉儿的遭遇感叹了一番,不过蔡氏还是有些为难的说道:“府中各处的人手都够了,按说多三口人也不过多几双筷子,也无妨,不过,她阿婆年纪大了,差事不好安排,若让老人闲着只怕她也不舒坦,娘,要不把他们安置到庄子上,让庄头给安排些轻省活计。” “行,你安排就成。”老夫人拍拍柳沁的小脑袋,“说起来,将来这庄子也是要给沁儿的,这白蓉儿若是个能干的,往后倒也能成个帮手。” 庄子?我的庄子?柳沁眨眨眼,要不要现在就让娘将庄子送给我涅,算了,做人还是不要那么贪心,今天已提了两个要求,若再开口,只怕娘亲要翻脸了。 办好了两件大事,柳沁心花怒放,一路又蹦又跳的回了梅院,可当她把这么好的消息告诉翠柳翠羽时,两人的反应却实在让人丧气。 翠柳满脸的不可置信,说话都结结巴巴的,“姑娘,您是让奴……奴婢去念书?” “是啊,你和翠羽都去。” 翠羽一点高兴的模样都看不出来,苦着脸说道:“唉,姑娘,您就别折腾奴婢们了,奴婢若是读书的材料,海哥儿都可中举了,奴婢不去,就在旁边伺候姑娘,行不?”说完还小声嘀咕了一句“有那时间还不如到处玩玩呢”。 翠柳听得翠羽那样说,也为难的说道:“要不,奴婢也不去了,奴婢年纪太大,跟姑娘哥儿坐一处,会惹人笑话的。” 柳沁满心的高兴被这两人打击得体无完肤,本也想算了,不勉强她们,但翠羽的态度让她怒了,咋的,姐是看在从小多年相伴的情份上,才给你们谋了这么好的福利,翠羽你个不知好歹的不但不知道感恩,还说姐折腾你,行,折腾就折腾,姐还非得将你折腾得死去活来。 想到这儿,柳沁将小脸一板,异常严肃的说道:“翠柳姐姐,府中谁敢笑话你,你不是一直说小时家里穷,特别羡慕隔壁的孩子可以念书吗?还劝我要勤奋些,现在爹爹和娘都答应了,为什么不去呀?” 翠柳张张嘴,不知说什么好,她确实拿小时给姑娘说事儿,但那不是为了让姑娘不再偷懒嘛,不过,细想想,小时也确实挺羡慕的。 柳沁转头对着翠羽,更严肃了,“翠羽你不去,行,不过以后梅院的事儿都归你做,翠柳姐姐的事儿也归你。” “这,这……”翠羽也张口结舌了,纠结了半天,才不情愿的表态,“奴婢,奴婢还是去吧,不过,姑娘您知道奴婢笨,若奴婢学得不好得帮奴婢在夫子那说说好话,成不?” “没问题呀,又不是让你们去考状元,紧张什么呀。” 柳沁这才高兴的拍着小手,两人听得她这么说也轻松起来,对明天的到来也多了些期盼。 到了第二天,又是个难得的晴朗天气,温柔的阳光普照大地,将连日来积聚的寒意都给驱散了,勤劳的鸟儿也早早开始出来活动,鸟鸣声,加上府中各处人员走动声,招呼声,欢笑声,给这个冬日的早上增添了无尽的活力。 巳时正,众人都已聚在轩庐里,周夫子仍坐前座,前排,三个正式学生,左边江离,距离稍远一点,右边柳沁和海哥儿,后排,六个编外学生,柳沁和海哥儿的后面,两人一排,坐了三排,东乡东平,长兴长盛,翠柳翠羽。 周夫子并没有因为多了几个没地位的学生而不悦,仍是往常和气的样子,等人都坐好了,这才开始给大家讲新课《古诗三百首》的第一首。 “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 周夫子读了两遍后,又用最易懂的语言给大家讲诗中的意思,“你们可以想象一下,青山绿水沐浴着春光,那么的秀丽,春风送来花草的芳香,燕子衔着湿泥忙着筑巢,暖和的沙子上睡着成双成对的鸳鸯……” 众人被周夫子描绘的美景所吸引,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幅幅美好的画面,春风送暖,花香袭人,燕子穿梭,鸳鸯对卧,多么令人向往的春天啊,仿佛吸一口,都是春的气息。 周夫子很轻易的就将大家的学习兴趣调动了起来,连一直不太好意思总低着头的翠柳都抬起头来,双眼灼灼的望着他。 第三十八章 书声琅琅(下) 可是到了读书的环节,又出了些状况,在夫子的领读下,柳沁和海哥儿两个奶娃儿的声音倒是响亮,后排的六人却象消了声般,都只见张嘴,不闻其声。 周夫子皱皱眉头,一遍完后,将书放下,看着后面的六个编外学生,表情难得的严肃起来,“你们既然进了学堂,不管什么身份,在这儿就是学生,若连张口读书都做不到,那以后的学习恐怕很难继续下去,也枉费了你们姑娘和老爷的一片好心。” 对于自己是女娃的身份,在周夫子面前柳沁并没隐瞒,而这也加深了周夫子对她的好奇和惊讶。 六人都有些惭愧的低下头,在随后的朗读中,长兴终于大声的读了出来,被他一带领,其他人也放开了,慢慢进入了状态,就连翠柳,也战胜了羞涩,虽然仍是声音不大,不过总算是出声了。 琅琅的书声远远的传开,在这个清朗的冬日上午,就象一条细细的涓流,很快延伸至柳府的各处,如同一个爆炸的八卦消息,将柳府这一汪平静之水轰得涟漪阵阵,引得话题无数,引起了柳府今年第一场大讨论。 有那年纪稍大平时较为疼爱柳沁的大妈大婶子,以一种对待自家孩子的与有荣焉的心态,边择着手中的菜,边乐呵呵的笑道:“咱们姑娘真是善心啊,你们说说,在芜城哪还找得到如姑娘这般对待下人的主家。” 旁边有人应和,“那是,那是,不说芜城,整个汉国也找不着。” 有那自个孩子也在府中当差却没有幸运进入轩庐的仆妇不乐意了,将手中水盆的水“哗”一下倒在正说话的婆子身边,撇嘴说道:“姑娘好不好,也轮到你们在这里说嘴?还是麻利点做事吧,小心管家娘又来责问。” 被泼出的水打湿了裤脚管的婆子一下跳了起来,指着妇人,骂道:“孙家的你作死怎的,我们说我们的,碍你什么事儿,别整日的拿管家娘作筏子,管家娘又不是你老娘,你就算将你那张大饼脸全贴她屁股上,她也顶多只拿正眼瞧你一眼。” 她这话实在骂得恶毒,那孙家的听了,当场将盆子一丢,冲过来要撕她的嘴,旁边的人赶忙将两人扯开,拉到一旁劝慰了半天才算息了这场纷争,你说,这好好的事儿竟差点酿出一场打架斗殴来。 要说反响最激烈的要算前院的小厮们,这些小厮普遍年纪都不大,最大的不过二十出头,最小的十二、三岁,他们要不是家里特别困难,就是自小被人牙子拐骗,虽然进了柳府是他们最大的幸运,但所谓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这些虽是处于最底层的人物,他们一样渴望着能改变自身的命运,希望得到主家的青睐,即使不能飞黄腾达,最起码也能如福伯一般在下人里混个头一等的。 所以听得长盛东乡他们进了轩庐与主家一起念书,那羡慕嫉妒的情绪就如毒草一般蔓延得止也止不住,简直恨不得自己马上跟轩庐的那几人替换掉,他们都很清楚,虽然同为奴仆,识文断字的奴仆将更能得主家器重。 只有小六、小顺和郑大同是羡慕里又带着高兴,高兴自是为着长盛,羡慕咱就不说了。 这边轩庐里丝毫没受到影响,周夫子给江离讲完了课,让三位正式学生休息半柱香的时间,自己慢慢踱到后面,逐个的检查六个编外学生的大字练习情况。 四个小厮跟着少爷哥儿多时,耳濡目染,加上本来都很机灵,习起字来虽然生疏,但握笔的姿势,运笔的力度却很快掌握了,写起来也有模有样,其中长兴基础好,习的字得了周夫子的特别点评,让他在长盛面前很是得意了一番。 到了翠柳面前,翠柳脸红红的低着头,对着面前的习字纸,一双手捂也不是,不捂也不是,都不知放哪儿好,只恨不得有个地洞钻进去。 周夫子看了看白嫩的指缝中,那几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墨疙瘩,并没责备,也没有取笑,只平和的重新取了张白纸,示意翠柳提笔写一个,见翠柳五指紧紧的抓着笔,摇摇头,“你这姿势不对,应该这样。”边说边做了个正确的握笔姿势。 他的声音就在耳边,又柔和又动听,他的气息飘在鼻端,带着股淡淡的墨香,翠柳从没有这样的接近过一位男子,而且是如此与府中众长随小厮不同的男子,她的心“呯呯”直跳,越来越紧张,越紧张越不知道该怎么做。 周夫子见纠正了半天也没效果,也没多想,伸手将她右手连笔一起握住,掰正了,再手把手的教她在纸上写了几个大字,一边写一边说道:“握笔的姿势一定要正确,否则写不出好字来,五个手指都有各自的位置,用力均衡,将笔执稳了再下笔,你刚学,不求写得多好,只要记住每一笔画的要点,勤加练习,自然会有进步。” 他只当老师对学生的教导,却不知,翠柳已是一腔热血都涌上头顶,轰的一下将她炸得神志全无,她虽只是个丫环,年岁却不小,十八的如花年纪,正是对自己将来有着最美好的憧憬和向往,而且这十八年来,除了小时在爹爹身边,还没有一个男子挨过她的身,更不用说象这样摸了她的小手,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将她一下子震懵了,完全回不过神来,只机械的随着周夫子移动着右手。 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周夫子也醒过来,有些尴尬的松了她的手,掩饰的咳了咳,便逃也似的回了前座,旁边翠羽还等着夫子指点她的课业呢,见周夫子直接走了,莫名其妙的嘀咕了一句,“难道夫子也嫌我笨,不愿教我?”完全没发现身边的翠柳脸红得似要滴出血来,头都快埋进胸口里。 后排发生的这一幕没有谁发现,柳沁早缠在江离身边,几个小厮都沉浸在进家学的兴奋里,每个人都独自乐呵着,就算发现翠柳不对劲,也只当是羞愧自己的字没写好而已。 一上午的课很快就完了,告别了老师,柳沁拉着江离和海哥儿,雄纠纠的出了院子,谁知轩庐外热烈欢迎的场景将她也吓了一跳,府中不当值的小厮大都在外面,还有内院的一些小丫环也在远处探头探脑的瞧热闹。 小厮们朝柳沁等行了礼,就都眼巴巴的望着她,小六小顺他们平日交好的也围到了长兴长盛的身边,伸手摸摸他们手中的书具,一眼的艳羡。 柳沁朝长兴狡诈的一笑,朝面前的小厮们挥挥手,很有种大人物的气概,“想认字的就去长兴长盛那报名,由长兴负责教你们认字儿,若事情做完了也可在轩庐里旁听,不过不许喧哗噢。” “好。” “谢谢姑娘。” 小厮们都沸腾了,拥挤着朝长兴奔去。 这边柳姑娘笑嘻嘻的扯着两小帅哥悠哉闲哉的回墨香院去了。 第三十九章 再见白蓉儿 半个时辰之后,长兴长盛才回来,两人都有些衣冠不整,好似被人蹂躏过一般,长盛提起外间的茶壶,给自个和长兴都倒了一杯,“咕噜咕噜”几口灌下去之后,这才瘫在靠外的一张木椅上,苦笑道:“姑娘,少爷,您们不知那些人多缠人,拉着小的和长兴不让走,非让小的将学堂里的事说个明白,上的什么课,学了哪些字,夫子和不和气,唉呀,简直比厨房的那些大娘大婶还八婆。” 长兴放下手中的书具,连口水都没喝,就走到柳沁的身边,有些哀怨的望着那将自己推进火坑的姑娘,抱怨道:“姑娘,您怎么能让小的教他们学字儿,这差事小的怎么干得了。” 刚刚被翠柳翠羽伺候着用过膳的柳沁小姑娘,肚儿饱饱的,心情畅畅的,眉眼弯弯的,也不计较长兴的不听指挥了,笑道:“咋干不了啦,上午老师还夸赞你,难不成你想偷懒,想把差事推到你家少爷头上?” 听到波及到少爷,长兴马上老实了,“小的,小的不敢,只是小的学问有限,怕误了别人,再说人那么多,小的也教不过来。” 江离接口道:“你就把每天学的字转教给他们就行了,书上说过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你在教他们的同时就相当于自己再学了几遍,这对你来说也是好事,再说若有不懂的也可来问我。” 听得自家少爷如此保证,长兴总算放下了一直忐忑不安的心,这才感到渴得厉害,忙去桌前拿了杯水,比起长盛野小子的作风,长兴喝茶的样子颇得江离的真传,即使再渴,也不慌不忙,动作优雅,再加上他已长开的俊朗眉眼,看着挺赏心悦目的。 “有多少人报名啊?” 听得姑娘问,已缓过气的长盛笑道:“二十多人都报名了,长兴说的不错,这么多人,真不好教。” “放心吧,这只是暂时的,过不了多久就不会有这么些人了。” 三人听得柳沁此话都有些诧异,都不明白姑娘为何会这么说,难道姑娘能掐会算?不过连江离都没问为什么,长兴长盛也不好再多嘴。 等长兴长盛吃过饭,就被柳沁派了个差事,就是将白蓉儿一家送去庄子的事,娘和大嫂既已答应,柳沁觉得不管任何事都要趁热打铁,所以等两人用过饭,就催着去福伯那领了牌子,出府去北街找到白蓉儿,再将她一家送去庄子上。 长兴长盛出了府,就直奔北街,到了上次见着白蓉儿的地方,长盛摸着脑袋,茫然了,这可是街口啊,四通八达的,谁知白蓉儿去了哪个方向,住在哪里?长盛懊悔的拍拍自己的头,上次怎么就没想着问问她在哪儿安家呢。 长兴见了长盛的样子,知道这兄弟没辙了,亏他还在姑娘面前胸脯拍得山响,也不指望他了,想了想,对长盛说道:“她一定还住在难民棚里,咱们先去那里找找。” “对,我怎么没想到啊。”长盛从懊恼里回过神来,指了一个方向,两人往那里寻去。 “咦,这不是长盛哥哥吗?”一个小孩的声音从后边传来,接着是个欢喜的小身影直扑到长盛的面前,“长盛哥哥,真的是你。” “小东,你怎么在这儿?” “我跟姐姐出来买药。”小孩向身后指了指,只见一个看起来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小女孩,手中提着一包药,有些腼腆的对他们笑着,“长盛哥哥好。” “你娘病又犯了?”长盛皱眉问道。 “自正月里犯了就一直没好,前儿刚好点,昨日不知怎么的又病重了。”小女孩垂着眉眼,脸上一片愁容,原本正是欢快的年纪,却仿佛被穷困压塌了,整个眉眼与瘦瘦的肩膀都向下垮着,看了实在让人心酸。 “你们不要着急,你娘会好起来的。” 长盛不知说什么好,只好如此安慰着。旁边的小东似乎感受不到姐姐的苦恼,依旧扯着长盛的衣袖,高兴的说道:“长盛哥哥,那些衣服我哥送回来了,真好看,谢谢哥哥噢。” 长盛这才想起,昨日跟姑娘说了大同家里孩子多过年都没新衣,没想到下午姑娘就让翠羽送了一大包衣服过来,让他交给大同,里面有女孩子的,也有男孩的,都是姑娘的旧衣,六、七成新,虽是旧衣,但件件都干净漂亮,而且都是好面料,对于穷人家的孩子来说,可说是见都没见过,当时翠羽还笑道:“只怕大娘不舍得给孩子穿呢。” 这么想着,就往小东和他姐姐身上看了看,果然没穿,不由说道:“你别谢我,是府里的姑娘念着你哥的好呢。只是衣服送来了,你们为何不穿啊?” 小东撇着小嘴,有些不高兴了,“娘不让,娘说这么好的衣服给我们穿,糟蹋了。” 他姐姐听得他这么说,有些担心的瞧了瞧长盛的脸色,生怕惹恼了长盛,忙说道:“长盛哥哥,我娘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我家的情况,若我们都穿着那么好的衣服,只怕那些债主会上门讨债。长盛哥哥能为我们说话儿,我娘很感激,还说等身子好些,要去府里给老夫人姑娘磕头请安呢。” 长盛点点头,心中叹息着,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么小就懂得为家里着想,为父母分忧。 小东听得长盛他们要去找人,自告奋勇的要去带路,还拍着小胸脯,告诉长盛这一带他熟,他有好些小伙伴就住在难民棚里,还对小女孩挥着手,“姐姐先回去,跟娘说我给长盛哥哥帮忙呢,晚点回来。” 小女孩答应了,与长盛告别后拐进了一条小巷,小东走在前面,不时回头告诉长兴长盛这是哪,住了些什么人,看得出他真的很熟,看来也是在外野惯了的。 “是大同的弟弟妹妹?”长兴靠过来悄悄问道。 长盛点点头。大同家的情况大家都知道,长盛也想帮帮他,可心有余而力不足,每月的月钱本就不多,长盛家里也有母亲和弟妹要养,只能偶尔送点吃食过去,算是尽点兄弟的情意。 这次倒幸亏有小东这么个路路通在,又得了他那帮小伙伴的帮忙,长兴长盛在找遍了难民棚,快要失望时,才在最角落的地方见着了白蓉儿和白凌峰,两人正在外面生炉子,已是半下午了,阳光也晒不着了,人都挪进了屋子里,可屋子仿佛冰窖一般,若没有火,人都要冻僵。 “白蓉儿,可找到你们了。”长盛兴奋得大喊一声,倒把白蓉儿姐弟吓了一跳,两人同时扭头向声音的来处望去。 这是长兴第二回见白蓉儿,只见她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扎了个少女的流云髻,髻上没有任何首饰,只将一块帕子包了,手和脸都很干净,白白嫩嫩的,就是烟火的煤灰也没有丁点沾上去,她的眉长而弯,眼睛不是特别大,但长长的润润的有如一汪秋水,鼻子挺俏,嘴唇小巧,许是冻着了唇色不够红润。 此时她正怔怔的望着他们,半天才回神,欣喜的跑过来,“你们怎么来了?” 第四十章 翠柳怀春 白蓉儿一家被送去了庄子里,也算是了却了柳沁一桩心事。至于郑家姐弟没有穿府中送去的衣服之事,长盛并没回禀,所以柳沁不知道,有时好心并不一定能办好事,帮人也要帮在点子上,相较于她送去的那堆锦衣华服,对于郑家这样的家庭来说,也许几件布棉衣更来得实在。 这天晚上,翠柳却第一次失眠了。 这晚翠柳值夜,哄着姑娘睡下,她才在外间的榻上躺下来,却怎么也进不了梦乡,她的眼前不住的浮现白日的情形,耳边响起的是夫子温和的声音,脑中出现的是夫子握着她的手教她写字的模样,她羞得脸上一片红云,如同火烧,将头蒙进被子中,可脑袋完全不听使唤,那些情形走马灯一样在脑中眼前转来转去,一些细节被一再的回想,放大,再回想,再放大,她甚至都能清晰的记起他纤长清瘦却有力的手指,摩挲在自己手背上的那种感觉,麻麻的,酥酥的,仿佛一团火,从指尖一直灼到了心口。 翠柳因着自己这莫名而又羞于启口的心事,一夜辗转难眠,却又不敢弄出太大声响,怕吵着了姑娘。这么睁眼到天明,第二日,就显得一脸的疲态,眼圈下也有一圈黑迹,连一向马虎的翠羽都看出来了,诧异道:“姐姐这是怎么了,晚上没睡?” “没,没,噢不是,睡了,没睡好。”翠柳支支吾吾的,翠羽也没深想,以为她是为上学的事着急多想,便安慰道:“姐姐你比我聪明,学得比我快多了,你看我都没急,你急什么呀。” 这话正被床上刚醒的柳沁听着了,却没听清楚,忙问道:“谁着急呀,发生了什么事吗?” 翠羽拿了洗漱之物进来,笑道:“翠柳姐啊,姑娘您瞧瞧她,担心学不好,急得一夜没睡着,眼下都黑了。” 柳沁看了看随后进来的翠柳,确实是一夜没睡的样子,不至于吧,需要这么认真较劲吗,为了表示她的理解与好心,柳沁小大人一样用着关心的口吻说道:“没事儿,学习的事是急不来的,得慢慢来,翠柳姐姐,你昨晚没睡好,要不今儿我帮你告个假,在屋子里好好休息。” 翠柳一听,心中也觉得不去也好,口中却已急道:“不用了,姑娘,奴婢没关系,虽说没睡好,可第二天就告假不太好,奴婢抗得住。” 见翠柳说得坚决,柳沁也只好答应了。翠柳怀着忐忑的心跟着姑娘到了轩庐,她想低着头,想不去看前面那道颀长的身影,可却控制不住自己,忍不住的会抬眼去瞄上几眼,在见到他眼光转过来时,又慌张的将眼神移开,低下头去。 她羞红着脸,缩在自己的角落里,心里矛盾得很,既希望他能看到自己,也能多望自己两眼,又恨不得将自己缩小到针尖般,让别人都瞧不见。 她在这里坐立不安,周夫子却很平静,如同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也不是周夫子迟钝,只是他原本是个君子,家中已有妻儿,又将下面的人都当成自己的学生,并没想那么多,昨日也只是有点尴尬而已。 所以这一天如同昨日一般,给江离讲完了课,就步到后排逐一检查他们的课业,到了翠柳身边,也只是看了看,说了几句,没再象昨日那般近身手把手的教她,然后转到翠羽那里,对翠羽指导了一番。 翠柳松了口气的同时,一股失望却莫名的从心间升起,咬着嘴唇,强压下心中的难受,也不再拿眼光偷偷去寻找跟随那道身影了,只提着笔,不停的练着刚学的字儿,好似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日子象流水一样在这种学习玩乐中滑过,长兴的第二课堂也开课了,时间定在晚饭之后,没有教室,就在小厮们住宿的房间里,房间太小,好不容易才挤下这么些人,大家只好都站着,听长兴讲完课,再跟着认字,读上几遍,至于写字就只能看长兴怎么写,回自个房里再自己练习,第二日交给长兴,由长兴针对情况单独指点一下。 学了几天后,这日有小厮做事太累,实在打不起精神,就向长兴告了假,谁知开了个头,告假的就接二连三,今天这个病了,明天那个回家了,后天…… 告假的花样层出不穷,长兴也没恼,很能理解,确实白日忙了一天的差事,晚上好不容易休息一下,还要来学习,读书看着是个高雅的事儿,真正进入了才知其实是个劳神又劳力的苦差事,根本就不是想象中的那样能一蹴而就的,若有天份还好,若无天份,那简直是虐神又虐身。 一个月后,每晚学习的人少了一半。两个月,少了三分之二。三个月,坚持下来的只有三个人,小六、小顺和郑大同。 长兴长盛想起姑娘那日说的“过不了多久就不会有这么些人”的话,觉得姑娘真是神了,她怎么就知道这些人坚持不下去呢。而这结果,也在柳沁意料之中,唯一的意外竟是郑大同,没想到一向憨厚带点傻气的郑大同,竟有如此恒心,从长兴的话中听得出,郑大同天份不太好,学起来很吃力,可他却是所有人中最用心的一个,他那副傻劲和认真劲将小六、小顺也打动了,三人拿出比赶超的架势,在功课上竟没落后每日在轩庐念书的长兴长盛多少。 柳沁很满意,她当日这么做,就是要去芜存菁,筛去沙粒,挑拣出珍珠,虽然这几人离珍珠的璀璨还差得很远,但起码算得上可造之材,以后也能为她所用。她最高兴的是小六、小顺没让她失望,他俩与长盛可算是她儿时的朋友,她曾说过以后赚了钱要给他们花,所以更希望他们能一直跟上自己的脚步,成为最得力的帮手。 四月了,柳沁的六岁生辰即将来临,对于府里是件大事,甚至二月里柳府嫡孙海哥儿的生辰也没这么重视,虽然仍没打算延请外客,不过自己府里是要热闹一回的。 早早的柳老爷就问了,“沁丫头啊,想要点什么呢?”那眼神,那意思,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告诉众人,只要柳沁想得到的,她老爹就会给她拿到办到,哪怕是天上的月亮,也得搭个梯子爬上去不是。 可柳沁歪头想了半天,最后给的答案却是那么的简单,却又不是那么好办,“爹爹,后天学堂不上课,我想上街玩儿。” 柳老爷犯难了,“后天啊,可后天爹爹和你大哥都要去衙门里,要不等爹爹休沐了再带你去,行不行?” 柳沁把头摇得象拨浪鼓,才不相信老爹的话呢,等他休沐只怕黄花菜都凉了,“不嘛,有阿离哥哥陪我,还有长兴长盛伺候着,我也会乖乖的,爹爹不用担心啦。” 柳老爷还在犹豫,老夫人一口回绝,都是孩子,没大人带着怎么行。 还说庆我生辰呢,一点人权都没有,上个街还得三请示四汇报,到最后还弄个一票否决,还让不让人活了?让不让人活了?柳沁毛了,使出杀手锏,一哭二闹三撒娇,梨花带雨的小脸蛋,委委屈屈的小声音,赌气卖萌的小模样,将她爹娘的心都哭软了,闹没辙了,只得缴械投降。 老夫人仍是不放心,将江离、长兴长盛叫到身边好一顿叮嘱。 第四十一章 芜城第一好霸 两天后,天刚刚亮,南城就准时开了城门,进城的,出城的,一时络绎不绝。到了巳时,太阳已高挂天空,带来阵阵暖意,此时城门进出的人比清晨反而少了好些,守城的士兵都懒懒的靠着墙根晒着太阳。 “得得”的一阵马蹄声从城门外远远传来,到了城门口停住了,从马上翻身下来一个中年汉子和一个少年,两人下了马,牵着马疆绳,在城门守兵的注视下随着人流入了南城门,向城中走去。 南大街此时正是最热闹的时候,街上人马川流不息,集市里摩肩接踵,好不拥挤,两人离了人最多的主干街道,寻了个专卖早点吃食的摊位,坐了下来,放下各自手中的长长的包袱,叫了两碗面食。 因已过了早点,摊主很快的送上来两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放在两人面前,客气道:“客官,请用。” “小五,快吃吧,咱们会在芜城停留一段时间,这些日子东奔西走的,也该歇歇。” 说话的中年汉子,看上去四十多岁,皮肤黝黑粗糙,下巴上一圈胡茬子,满脸饱经风霜的模样,他身材不是特别高,但很壮实,整个人最出彩的地方是他的眼睛,不算大,却炯炯有神,一眯一合之间精光四射,此时对着身边的少年他的眼神却很温和,显见得两人关系不一般。 果然听得少年回答一句,“是,义父。”原来是对父子,因为没有其他的客人,摊主的目光不由集中在这两人身上。 那少年不再说话,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说他是个少年,可看他脸上稚嫩的模样,不过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这孩子也怪,话少,表情也冷,来了这么半天,就没见他笑过,或露出其它的表情。 中年汉子吃得很快,那少年却吃得很慢,一根根夹起来,再一根根的送入口中,仿佛要数清楚碗里倒底有多少根似的,中年汉子也不催他,摊主更不会催,反正现在也没人。 时间就在这种难得的悠闲里过去了一会,头上的太阳也似向上爬了那么一点点,摊主正觉得闲得有些发慌时,突听得旁边不远的巷子口传来打闹声,顿时精神一振,忙向声音的来处看去。 不一会儿,从巷子口跑出一个八、九岁的男孩,身后跟着一凶神恶煞的大汉,那大汉几步就追到男孩的身后,伸腿就是一脚,将男孩踢得滚倒在路中间,大汉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男孩骂道:“小兔崽子,也不长长眼睛,你家大爷的东西也敢偷,还不给爷拿出来。” 男孩也不惧他,一边爬起身,一边回骂道:“你个老匹夫,这东西本就是小爷我的,你凭啥说是你的。” 大汉大怒,又是飞起一脚将他踢翻在地,“好你个臭小叫化,还敢还嘴,让大伙瞧瞧,就你这德性,你戴得起这么好的玉佩?不是偷的还能是你爹给你的不成,还不给我拿来。” 大汉一边骂一边伸手就向男孩怀中掏去,男孩拼命护着胸口,一边叫着,“就是我爹爹给我的,就是我爹爹给我的。”眼看护不住了,那男孩张口对着大汉的手狠狠的咬了下去。 “啊!”大汉惨叫一声,挥手给了男孩两耳光,眼见得一丝血丝从男孩的嘴角溢出来,旁边众人都看傻了,一时竟也没人上去扯劝一下。 “住手。”一声清脆的的童音从两人的身后传来,接着只见从街道的那边过来几人,当先的也是两个孩子,一个十岁左右,他手中牵着的不到他身高的一半,大约五、六岁,两人都是锦衣华服,腰挂玉佩,头束玉冠,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后面跟着五个少年,都做小厮打扮。 说“住手”的正是前面那最小的孩子,此刻他已走到两人身前不远,那小孩肃着张小脸,手指着大汉怒道:“你这么大个人,欺负个小孩,算什么好汉。长兴,长盛。” 听得他的吩咐,后面走出两个小厮,上前将男孩扶起,带到他的身边,小孩伸手说道:“能将你的玉佩给我吗?”男孩看着他,毫不犹豫的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递到他的小手中,旁观的人暗暗好奇,真不知这男孩怎么想的,刚刚为了玉佩不被抢走,挨了一顿打,现在别人一句话,就二话不说的掏了出来。 小孩将玉佩拿在手中,细细打量了一番,这才对着大汉说道:“你刚刚说这玉佩是你的,那你说说玉佩的背面刻了什么字?” 那大汉这时才回过神来,被小孩一问,愣住了,磨蹭了半天才恶狠狠回道:“不记得了。” 小孩回头又问男孩,“那你说。” 男孩头一昂,“什么字都没有,是我爹爹给我的,让我好好收着,说是我们家的传家宝。” 小孩将玉佩塞回男孩的手中,“对,好好收着。小心有那不要脸皮的,连玉佩上有没有字儿都不知道,还好意思说是他家的。” 旁观的人轰的笑出声,大汉被他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本还顾忌着这两孩子穿戴不俗,恐怕有些身份,现在已恼羞成怒,也顾不得了,顿时拿出一惯的嘴脸,威胁道:“我劝你们不要多事的好,你知不知道爷是谁,这条道上,谁见了爷不得绕道走。” 本还笑着的人听了他这话,也有些犯憷,忙找旁人打听,待打听清楚后,都不由向后缩了缩,不敢再出声了。大汉很满意这样的效果,斜着眼望着眼前的几个孩子。 谁知那小孩根本没有该有的反应,反而还笑道:“谁不知道你呀,你不就是某某家的狗腿儿。” 大汉眼一缩,怒道:“小崽子,皮痒了,那大爷给你松松。” 小孩闻言脸一板,对着身后一挥手,“你们还等什么。” 得了吩咐,身后早摩拳擦掌的五人一拥而上,齐齐扑向了大汉,大汉虽说是个魁梧的,可毕竟双拳难抵十手,几个少年又精得似鬼,又掐又挠,又扑又打之后,大汉竟吃了大亏,脸上中了几拳,腰上也挨了几下,腿上被踢了几脚,大汉奋力从众人的包围圈中爬出来,一边向正街跑去,一边喊:“有种的,给我等着。” 小孩根本不惧,双手叉腰,又蹦又跳,在他身后叫道:“你若有种你别跑啊,以为我不知你干什么去,你不就是去叫你那主子嘛,你给我好好听着,也给你主子带个话儿,他不是自诩芜城第一霸吗,你告诉他,从今儿起,他这名头让给我了,当然了,我可跟他不一样,他是第一恶霸,我是第一好霸,你告诉他,咱这好霸就是他的克星,专治他和你这种恶霸奴才的,快去,快去,小爷我等着。” 旁观的人听他说得有趣,那大汉又已跑走,也不再害怕了,纷纷哈哈大笑起来,那小孩见得旁人笑,也没丁点胆怯,大大的眼珠骨碌碌的向四周转了一圈,直到他身边稍大些的公子瞪了他一眼,这才乖乖的走至那位公子的身边,牵着他的手,朝他讨好的笑着。 面摊上的中年汉子和叫小五的少年面早吃完了,却一直坐着没动,这一出好戏看完,少年的脸上仍是没什么表情,只有那中年汉子眸光闪了闪,不知想到些什么,嘴角浮上一丝笑意。 第四十二章 你全家都是乌龟 这小孩自然就是柳沁,这次出门,嫌翠柳翠羽穿着女装麻烦没带,老夫人不放心,让福伯多派了几个人,所以除了长兴长盛,小六、小顺和郑大同也跟了来,本来逛得好好的,没想到又遇上了欺压百姓之辈,不由路见不平一声吼,拔刀就上前相助。 而大汉不是别人,正是上次逛街时见过的方一鸣的狗腿子赵二,赵二不认得柳沁,柳沁却认得真真的,当时一见心中就不住叹气,你说是世界太小,还是咱与姓方的有缘咋地,怎么回回上街都能见着他家仗势欺人的嘴脸啊,呸,呸,呸,乌鸦嘴,谁跟姓方的有缘,咱跟猪跟狗也好过跟他呀。 对赵二,柳沁是讨厌到外婆家去了,奴颜婢膝,欺软怕恶,狗仗人势,对病人和孩子都下得了手,简直坏得头顶冒烟脚底流浓,柳沁早想治一治他了,这次遇上这么好的机会,此时不揍更待何时。 打跑了赵二,柳沁正得意得很,江离却皱起了眉头,这次上街只带了这么点人,若方一鸣真的来了,铁定要吃亏,况且妹妹在身边,万万不能让妹妹有什么闪失。唉,妹妹什么都好,就只这冲动的性子,没办法,往后只能自己多顾着点。 江离正想着早些带柳沁离开这是非之地,可还没动身,就听到街那头传来赵二的声音,“少爷,就在那,您看,就是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 原来方一鸣正在附近闲逛,调戏调戏良家妇女,伸手拿拿不要钱的物件儿,反正这南街都在他的保护之下,还没谁敢对他说个“不”字。他刚逛过来,就遇上了狼狈跑来的赵二,听得赵二所说,顿时一股怒火冲上头顶,哪个胆儿顶破天的,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当时就甩了赵二两巴掌,骂一句“没用的奴才”,就急急的带着他的一帮打手赶过来,一心要好好教训那起子不长眼的。 江离见已经走脱不了,只得站于原地,将柳沁拉到自己身后,不管怎么样,总要护得妹妹周全。长兴几个也都脸色凝重的看着对面的人,对面的人除了方一鸣,还足足有八个,而且这八个可不是少年,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别说八个,就只两三个就难以对付了,长兴看了其他几人一眼,大家心领神会,全都围了过来,将江离和柳沁护在中间。 走到近前,方一鸣反而不急了,闲闲的从众打手后走出来,站在八人前面,斜着眼看向对面的一群少年孩子,嘴角擒着一抹邪恶的笑,“本少爷当是谁呢,原来是这么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刚刚是谁说要夺了本少爷的名头,要治本少爷的,出来啊,有本事就出来,别象个缩头乌龟似的,见了本少爷就躲在后面不敢现身了。” “哈哈哈。”他身后的八个狗腿子都哈哈笑起来,一个个笑得东倒西歪的。 柳沁听得一怒,也管不了身处何种境地,从江离身后探出脑袋,回骂道:“你才乌龟,你全家都是乌龟。” 此时四周围观的人,见方一鸣来了都有些畏惧,害怕波及到自身,全都散开了,有些缩在铺子里,有些走到角落,不过都没走远,柳沁脆脆的童音清楚的传进他们的耳朵里,让他们想笑又不敢笑,忍得实在辛苦。 方一鸣这才发现躲在后面的柳沁,眼神暗下来,阴阴的说道:“原来是你这小鬼,胆子倒不小,还敢还嘴。” 柳沁本已被江离拉于身后,听得他的话,不怕死的又探出头来,大声回道:“你才小鬼,你全家都是小鬼。” 围观之人拼命的低着头或捂着嘴,心里既惊讶于这孩子的胆大,又隐隐为他担心,要知道方一鸣的恶名可不是轻易得来的。 “不自量力。”面摊上叫小五的少年冷哼一声,冷冷的说道,这可是他这么长时间说的第二句话,引得他的义父那位中年汉子都朝他看过来,但小五说完这句,又继续冷着脸紧抿嘴,仿佛刚才那句根本不是他说的一样。 方一鸣被对面的小鬼一再挑衅,怒火早控制不住,怒极反笑,“哟嗬,没看出你这小鬼还是个牙尖嘴利的,本少爷真不知是谁借你的胆,你又是仗谁的势,竟敢如此放肆,你也不打听打听,这芜城还有谁敢欺到本少爷头上。” 那脆脆的童音又从对面传来,“你管我借谁的胆,仗谁的势,反正不象有些人,整日只会仗他爹的势,拿他爹说事儿,离了他爹,他连奶都不会吃了。” “呵呵”,这回连长兴长盛他们也忍不住了。 方一鸣连打几回嘴仗都被对面的小鬼驳了回来,已忍无可忍,对着身后的跟班怒吼道:“你们是手折了还是眼瞎了?还不给我上,不用留手,把那小鬼的嘴给我撕了。” 他身后的八个大汉早等不急了,全都冲了上来,逮着一个就手脚并用,拳打脚踢,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挨在身上的全都是实实在在的拳头,不过一会儿,站在最前面的长兴就被满脸是血的打倒在地,其他几个也多多少少都带了伤,倒在地上的长兴还在朝后喊:“护住少爷。” 长盛一看顶不住了,也不反抗,回身扑在江离身上,将少爷紧紧护着,他的整个后背都露在外面,连最里面的柳沁都能听到拳头击打在肉上的“呯呯”的声音,可任那大汉怎么打他也不松开。 其他三人拼命挪往长盛这边,想要帮长盛一把,奈何对面人实在太多,又根本不是他们几个少年能对付的,三两下就都被打倒了,连刚救的小男孩也没幸免。 此时江离早已回身将柳沁死命的抱在怀里,躬着身子,长盛没有护住的腰上也挨了两拳,疼得他额头的汗都出来了。 柳沁躲在江离的怀里,暗暗叫苦,心里后悔得不行,我这张破嘴,怎么就管不住呢,现在好了,逞一时口舌之利,却让长兴他们和阿离哥哥受伤了,再这样下去,会不会出大事啊,长兴,长盛,你们一定要撑住,爹爹,爹爹,快来救我呀! 她完全忘了刚才还嘲笑别人离了爹连奶都不会吃,其实自己离了爹也一样什么都不是啊。 围观的人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呆了,也被这挨打的惨状吓着了,可怜啊,还是孩子呢,可怜,惹谁不好要去惹那小霸王。虽然不忍,可却没有一人上前扯劝,谁敢啊。 眼看柳沁这边马上要全军覆没,突听得风中“唰唰”几道声响,然后是“啊”“怎么回事”“他奶奶的谁下的黑手”等声音,等大家反应过来,只见方一鸣的人全都倒在地上,抱着各自的腿哀嚎。 第四十三章 打群架的后果 方一鸣愣了半天,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嘛回事?怎么好好的都倒了,“谁?是谁?”,他抬眼凌厉的朝四周扫了一圈,周围的人都躲得远远的,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最近的只有一处早点摊子,只坐了一桌客人,那摊主张着的大嘴惊得还没合拢,中年汉子正拿只酒囊往嘴里倒了口酒,他对面十岁左右的小少年见方一鸣望过来,也不回避,也冷冷的看过去,他的眼光那么冷,带着股血腥的凶戾,让一向称王称霸的方一鸣也不由的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方一鸣虽然混帐,但却是个识实务的,一看这事不对劲,也不知对方是什么来头,好汉不吃眼前亏,再说那几个小鬼也收拾得差不多了,爹爹说过现在还有柳家,等扳倒了柳家,芜城才是我方家说了算,到那时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回去后就去查这小鬼的家世,只要这小鬼不离开芜城,总有一天要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打定了注意,方一鸣也不再逗留,放下几句狠话领着他的人扬长而去。 这边柳沁从江离怀里钻出来,才发现自己这方可说是惨不忍睹,若不是长兴他们都是穷人家出身做惯了事的,挨上这么些只怕已只能躺着喘气儿,长兴头破了,脸上糊了不少血,长盛痛得背都直不起,半蹲在地上,小六、小顺和大同衣衫都破了,手和脸一片青紫,就连那男孩脸上也有清晰的两个巴掌印。 回头再看江离,他白色锦衣上后腿及腰侧的几个脚印特别显眼,反正这么些人,除了柳沁完好如初之外,全都不同程度的挂了彩。 柳沁非常非常的内疚,她惹的事,到最后别人挨的打,怪不得翠羽老怪她连累别人,柳沁心虚得都不敢抬眼,小小声的问道:“阿离哥哥,你没事吧?” 又转头去问其他人,“长兴,长盛,小六,小顺,大同,你们都没事吧?” 长兴忍着痛回道:“不碍事。”长盛抬头朝柳沁安慰的笑笑,“这么点小伤算不了什么,小时候小的跟村里的孩子打架,哪回不带点伤跛着脚回家。”他本想哈哈大笑几声表示自己确实没事,可没想到扯到身上的痛处,痛得他歪嘴皱眉的,一口气呛到喉咙里,咳得都喘不过气来。 江离什么也没说,只将她拉到眼前,前后左右的仔仔细细看了,确实一点伤都没有,这才放心,回头看看身边的残兵败将,叹口气,“先回去吧。” 柳沁乖乖的点点头,受伤稍轻的小六去雇了两辆马车,大家互相扶持着上了车,马车一路不停,直向东边的柳府驶去。 马车上,柳沁突然想起一事,刚刚方一鸣的人怎么忽然倒了,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世上真有来无踪去无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大侠?那大侠到底什么样儿呢?是楚留香一样的翩翩公子,还是杨过一样的邪气少年? 她看了看江离,却不敢问出声,她不知道江离也在想事儿,江离想的是该怎么向姨母交待呢,出去一回惹一回事,姨母只怕会对自己失望吧。 两人各自想着心事,到了柳府,才发现肇事的那个男孩竟坐在车辕处,一路跟了过来。 却说这边自柳沁一群人走后,围观的人也都叹息着,摇着头陆续散了,面摊上的两个客人也起身离去。 摊主半天没从刚才的事件中回过劲来,失了好会儿神,这才想起客人还没结帐呢,忙走到桌子处,才发现桌上放着几枚铜币,显见得是客人留下的面钱,收了钱,懒懒的收拾着碗筷,咦,奇了怪了,这筷子怎么只剩下一双,还有一双呢?摊主在旁边的桌上梭巡了一圈,又低头在地上找了找,仍没找到,摊主只得将两只碗和一双筷子收到灶前,嘴里嘟囔着:“真是怪了,莫非吃个面还能将筷子吃进去?” 此时中年汉子和小五早已牵着马随着人流离了南城,看他们行走的方向,应该是去北城区,一路上,小五不住的拿眼去瞅他义父,似是有什么话想说,可就是不说出口。 两人并肩走着,中年汉子拍拍他的肩,一脸的无奈,“你这孩子,跟别人不说话难道跟义父也不说?话这么少,别人还以为你是个哑巴。” 见小五仍是无动于衷的样子,笑道:“怪义父多事了?义父再不出手会出事的。” “自作自受。”小五冷冷的甩下一句,径自向前行去。 中年汉子看着他瘦长挺直的背影,眼中浮现出既心痛又怜悯之色。 芜城算是江南一带较大的州府,从南城区到北城区,相当于横穿了整个城池,若是坐马车或骑马,也得半个多时辰,而走着去,最少也得一两个时辰,等中年汉子和小五走到北城区一家门户前,天上的日头已升至头顶,早过了午时。 小五抬头一看,面前是一处挺大挺宏伟的建筑,高高的门楼,长长的围墙,青砖黑瓦,有一种肃穆厚重之气,座于闹市,却又不在正街处,可谓是闹中取静,门头上悬挂一黑底金字的匾额,上书“顺源镖局”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当然这挺大挺宏伟是相对于北街其他房子来说,若是与东城南城的官邸及富商的园林相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两扇大门虚掩,中年汉子上前一步,握着铜环敲击了几下,不多时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从门里走出一年青的壮汉,壮汉看了看两人,抱拳施了一礼,有些犹豫的问道:“客官可是上门来谈生意的?” 中年汉子摇摇头,“烦请通报你家龙镖头,就说穆擎苍来见。” 那壮汉听得是来找师傅的,不敢怠慢,忙将两人迎进厅里,送了茶水,这才赶去后院通禀师傅。 一杯茶还未用完,就听得踢踢踏踏的一阵脚步声,人还未进,声音已远远传来,“师叔,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小五看着从门外进来那人,近五十岁,脸色红润,双目有神,一身短打,显得精神干练,头发和颌下的一捧胡须都有些花白,这样的人却称比他小的义父为老人家,小五嘴角都有点抽搐了。 穆擎苍笑笑,放下茶杯,“龙师侄,师兄他可好?” “好,好,他老人家不管事儿了,回老家奉城享儿孙福去了。师叔离开汉国也有二十年,恍一恍,咱们都老啰。” 龙镖头龙天风在穆擎苍的下方坐了,看到故人,不由的就会说些往事,“前些年师祖还在时,经常念叨师叔,说师叔是他这辈子收到的最得意的弟子,只可惜临死也没见着师叔一面。” 第四十四章 进柳府当武师傅 提起师傅,穆擎苍的脸暗了下来,眼睛也有些湿润了,他想起当年那个意气风发不更事的年青人,凭着一双拳头和一把剑浪迹江湖,四处拜师学艺,在汉国的江南,他遇上了当时号称江南第一人的师傅,有幸拜入他的门下,得他经心指点,这才有了后来在江湖上的名头,师傅为人心胸广阔,没有门户之见,也不因他是东离人有所保留,对他可谓恩重如山,可自己这个弟子却从未伺候于榻前,没有尽到身为弟子的责任。 龙天风见师叔神情不豫,忙岔开话题,一边吩咐摆饭,一边说些芜城的趣事。穆擎苍和小五俩人就此安下身来。 龙夫人也是个豪爽的江湖侠女,带着儿女一起出来拜见了师叔,到晚上又亲自下厨整治了一桌好酒好菜,对师叔父子可谓是盛情款待,饭后,留了龙天风陪着说话,自回房不提。 龙天风和穆擎苍父子坐在正厅里正一边品茶,一边说着闲话,突听得外边传来喧闹之声,然后是两个男子的声音,“六师兄,回来了?”“嗯,师傅呢?” 随着声音从厅门处进来一人,二十出头,身型高大健壮,五官开阔明朗,一身黑色布衣裤,更衬得他肩宽腿长,猿行虎步。 透过窗子龙天风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有些奇怪的问道:“咦,虎子,怎么这时辰回来?不用在大人身边值夜吗?” 又回头对穆擎苍介绍道:“师叔,这是我不成器的徒弟雷虎,因我与府尊大人有些渊源,就将他派去大人身边当个贴身侍卫,如今在柳府当差。虎子,还不来拜见师叔祖和小师叔。” 雷虎听得师傅吩咐,忙放下手中的两包点心,过来恭敬的行了礼,又拜过了师傅,这才在师傅一旁站定。 “虎子,你回来可是有事?” 听得师傅问,雷虎有些闷闷的说道:“没有。” 龙天风见雷虎好象有些不高兴的样子,本不想多问,没想到雷虎自己已忿忿的说起自己的烦恼,“师傅,您说我差当得好好的,下半晌时大人把我叫去,让我从明儿起去跟着姑娘,以后的职责就是保护好姑娘,您说我这么大个人,却整天跟个小姑娘后头,算个什么事儿,再说了姑娘这么个娇滴滴的娃儿有什么好保护的,跟着她能有什么出息,还不如让我跟着大爷呢,哪怕跟着海哥儿也好啊,好歹他还是柳府的嫡孙。” “姑娘?你是说柳府的那位姑娘?是不是你犯了错大人才这么安置你?” 虎子似受到极大的侮辱,一下子跳起来,“我哪有犯错,前些天大人还夸赞我本事最好。师傅您是不知道,咱们这位姑娘可能闹腾,因她过两天生辰,府里答应让她出府上街玩玩,谁知一出去就闹事,今天在街上,不知怎么跟方家的小少爷撞上了,两帮人在街上当街打了一架,府里人少吃了大亏,一个个的被打得不成样子,老夫人当场怒了,要将姑娘关进家祠罚跪,若不是大人免了她的罚,她现在还出不来呢。” “大人就是为了这个才让你跟着姑娘的?” “应该是吧,你说大人这么英明的一个人,怎么在姑娘的事上就犯糊涂,对姑娘简直是言听计从,把姑娘都宠上天了。” 雷虎一边说一边摇头,他实在不能理解。旁边穆擎苍听了他的话,心想不会这么凑巧吧,忙插嘴问道:“虎子说的那位姑娘可是六岁左右,男孩打扮,他们打架的地方可是南街?” “是啊,师叔祖,您见过?”对着师叔祖,雷虎特别恭敬,他刚刚在外面就已听师兄弟说了,这个师叔祖虽然比自己师傅年纪还小,但却是个传奇人物,今日虽说是第一次见,可从小听多了他的事迹,对他可是仰慕已久。所以对师叔祖的提问,雷虎不但有问必答,而且还主动暴料,“咱们大人是老来得女,姑娘才会这么小,这位姑娘也与众不同,好歹柳府也是江南大家,我就没见过象她这样的大家闺秀,她不但顽皮,不坐闺房,整日四处遛达,而且自去年起还以小公子自居,再也不穿女孩的衣裳,唉,闹成这样,大人也不管管。” 听出雷虎言语中的不认同,穆擎苍笑了笑,“既然你们姑娘这么娇纵,那她对下人自是经常打骂了。” 雷虎一愣,摸着头不好意思的笑笑,“这倒没有,说起来姑娘对下人还是挺好的,见了我们也总是笑眯眯的。” 穆擎苍回头对龙天风说道:“我今日在街上见过那姑娘一面,她现在虽小,将来必定不凡。” 龙天风听懂了穆擎苍话中的意思,转身一掌拍在自己这愣头青的徒弟身上,“听到没有,你师叔祖走南闯北,见过的人不知凡几,难道你还信不过他的眼光?以后好好跟着姑娘,好好当你的差,若听到半个不好的,师傅不会饶了你,去,还不去见见你师娘去,你师娘都念叨你几回了。” 雷虎听得师傅这么说,讪讪的笑着告退。这边穆擎苍对小五说道:“小五,你也出去转转,我有话跟你师兄说。” 小五点点头,一声不吭的出去了。 他们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出去,室内一下子静下来,龙天风眯眼看着小五的背影,这孩子话太少了吧,又想起师叔有话说,忙开口问道:“不知师叔……” “天风,我确实有事想请你帮忙。” “师叔这是什么话,有什么事直接吩咐就成,只要能做的我龙天风上刀山下火海,不会皱一根眉头。” 闻言穆擎苍笑了起来,“哪有那么严重,我刚听闻你与柳大人交情匪浅,我想让你介绍我进柳府做武师傅。” 什么?武师傅?龙天风以为自己听错了,也不怪他,要知道他的这位师叔可不是一般的人物,在汉国也许名声不显,不过在东离国,提起穆擎苍这个大名没有人不敬畏的,他的武功已出神入化,在东离国即使不是第一,也已进前三,只是他为人淡泊,只立志武学的进益,不象别人开山立派,广收徒孙,近几年更是退出江湖,销声匿迹,这才没有别人那么大的影响力。 可这么个大人物去给几个小娃娃当武师傅,龙天风根本没法相信,也相信不了。 院子里,小五仰望夜空,月亮还是半圆,星星只有几点,他站在树下的阴影中,这是他一向爱站的位置,将自己隐藏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象一只伺机出动的猛兽。可这会儿,他的眼前莫名浮现出一个小小的身影,那大大的眼睛,调皮的模样,姑娘,心里重复着这两个字,口中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 第四十五章 小狐狸方诺 龙天风完全不能理解师叔的决定,难道是盘缠用尽了,不好找我开口?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但这话不好明说,只好如此劝道:“师叔莫非在我这儿住得不舒坦?师叔既到了芜城,一切自有我负责,又何必屈尊去柳府?” 穆擎苍知道龙天风误会了,忙笑着解释,“天风,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进柳府为的是小五。小五这孩子你也看到了,当年我游历江湖,与他父亲一见如故,结为异性兄弟,谁知我这兄弟突遭大乱,等我去时也只救得小五一人,至于其它的有关他的身世之事我不便多说。” 说到这儿,穆擎苍苦笑了下,“小五自五岁亲眼见了父母亲人离世之后,就变成这样,整天冷冰冰的不说话,且越来越暴戾,为了化解他的戾气,我曾带他去山中清修三年,不但没什么效果,还殃及了一山的畜生,没办法,我只有下山,这两年多我一直带他四处游走,期望红尘的热闹能吸引住他,减轻他心中的仇恨,唉,五、六年过去了,他心中的恨意不但没减少,还越来越重,这样下去,我真怕有一天他会被仇恨蒙蔽双眼,做出不可挽回之事。若到了那一天,百年之后我还有何面目去下面见我那兄弟。” 龙天风这才知道小五身世凄惨,怪不得孩子会变成那样。师叔既说去柳府是为着小五,难道…… 果然听得穆擎苍继续说道:“我在街上见了那孩子,就觉得那孩子机灵可爱,若小五能与她待一起,说不定她能打开小五的心结,毕竟孩子与孩子之间更容易接近,我虽是小五的义父,小五对我也尊重,但总归还是有些隔膜的。” 这话也对,柳府的那位姑娘龙天风见过两回,确实玉雪聪明,龙天风点点头,“师叔既这么说,这件事就交由我去办,师叔放心,一定办得妥妥当当的。” “如此甚好。” 两人又闲话了一回,这才各自回屋歇下。 却说柳沁这会儿还在房中闭门思过,回府后老夫人大怒,立马要将她押去家祠罚跪,虽柳老爷及时赶回救驾,盛怒的老夫人还是罚她在上房跪了半个时辰,谁求情也不行,害得受伤的江离也陪着挨了罚,到这会儿,她的膝盖还疼着。 长兴他们五个因为伤得太重,这罚就免了,请了郎中上门诊治,幸好都只伤了皮肉,没伤着筋骨,养个十天半月的就没事了,其中长兴长盛伤得最重,老夫人免了他们的差事,还吩咐福伯另派小厮过去照顾,江离那本也要另派小厮伺候,可那个被他们救下的男孩叫方诺的,坚决要留在墨香院里,声称他可以伺候好少爷,老夫人见他可怜,也就答应了。 柳沁躺在床上,一会儿想起江离和长兴他们的伤势,心中内疚,一会儿想起方一鸣的嚣张,心中又气恨,这个闷亏暂时只有吃下了,等姐再长大些,哼哼! 通过这件事,柳沁也算明白了,光有打抱不平的心是没用的,不但无济于事,还会祸延其身,要想做好事也得自己有那个能力,在没那个能力之前自己最好还是当个缩头乌龟吧,虽然不好听,但能长寿。 至于能力,急不来,得慢慢培养,打定了主意,柳沁也不恼了,反正姐还小,反正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为了表达自己的愧疚之意,也安抚老夫人盛怒的心,从第二日起,柳沁决定暂时做个乖孩子,去学堂里告了假,上午就陪在老夫人身边,听她读经诵佛,顺便打打瞌睡,其意为洗涤心灵,下午就去墨香院里打零工,做江离小少爷的小丫环小跟班,帮递递水倒倒茶什么的,再去长兴长盛的养伤之处巡视一番,其意为赎己之罪。 说是当小丫环,谁又敢真拿她当丫环使唤呢,江离倒是敢,可他舍不得。这次他舍己为人、英雄救美,在柳沁的心中又大大刷了回存在感,本就要爆表的好感值又“蹭蹭”的往上攀升了不少,所以每日被殷勤看护,时常勒令卧床休息,不得乱动,江离实在受不了,说“我坐坐行不行”,“不行,阿离哥哥,你伤还没好呢。” “早好了,不碍事了。” “不行,这儿,这儿,还有淤青。”一边说一边还不避讳的掀起江离的裤管,指着他腿上已消得差不多的几块青色印迹。 江离只得一头黑线的倒在榻上。 至于小跟班,不是还有一位么,柳沁小姑娘最会物尽其用,人尽其材了,自然不会让人材浪费掉,于是屋中常常出现的对话如下: “阿诺,给公子我倒杯水来。” “阿诺,点心。” “阿诺,把这个给长兴他们送去。” …… 洗干净脸换身干净衣服的方诺,没想到是个漂亮孩子,他的漂亮与江离不同,江离的俊是端正、标准,而方诺是魅惑的邪气的美,他那双桃花眼,估计长大要迷倒不少青春少艾。 刚满九岁的方诺被柳沁归为狡猾的小狐狸类型,役使这只小狐狸成了柳沁每日新的乐趣,偏偏方诺在柳沁的面前特别老实,嘴巴甜,腿脚勤快,往往是柳沁嘴一动,他就已经全面到位,最难得的是,即使他已知道柳沁是女娃,还一口一个“公子”,把柳沁高兴得是云里雾里,没想到啊没想到,小小方诺已是把妹高手。 问及方诺为何一人流落街头,家中还有何人时,方诺才收敛了一惯的嬉笑表情,透过窗子望向远方,他的声音还是清脆的童音,仿佛不识愁滋味的天真孩童,可柳沁和江离却分明感受到那份超越了他年龄的成熟和苍凉。 方诺的老家在汉水以北,他爹是当地一商户人家的帐房先生,那时他还小,娘还没病,靠着他爹微薄的收入,一家人也过得其乐融融,不久后他娘无故得病,连郎中都诊治不出原因,无法对症下药,所以虽花了不少银子,却仍是没有救回娘的命。娘去后,留下了父子俩和一大笔的债务,他爹为了还债,除了继续当他的帐房先生外,还跟随主家的商队出去贩运货物,本来他爹说好,再做完两单就不做了,回家好好守着儿子过日子,谁知就在去年底,他爹和那支商队全体失踪了。 第四十六章 认义弟 有人说他爹被劫匪所杀,有人说他爹拿着钱跑了,有人说他爹去了东离国,他不信,谁的话都不信,他从家里跑出来,一个人去了祁凉山,祁凉山处于衡州和允州交界,传说他爹就是在这一带被劫匪所杀,他在那里寻访了半个多月,没找到他爹的一丝痕迹,这时他想起爹爹曾说过,开春后会去南方一趟,于是,他顺着一路向南方找来,过奉城,穿坤州,最后到了芜城,他曾想,若芜城也找不到,他就继续向南边去,他的爹爹一定在南方等着他。 听完他的话,柳沁和江离一时都默默无言,这时候所有的语言都是苍白的,虽然在柳沁想来他爹爹估计已经不在了,也许他自己也意识到,可他仍执著的要去寻找,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给自己一线希望,才能支撑自己好好活下去。 方诺仿佛看到,他爹坐在桌子后,面前放着一大本帐本,爹爹一手搂着怀里才三岁的他,一手翻着帐本子,他的眼睛随着爹爹的手不停的移动,爹爹见了他的样子呵呵直笑,“乖儿子,好好看看,等你长大些爹就将这门手艺教给你,咱们方家从你太祖起吃的就是这碗饭,爹也不指望你飞黄腾达了,能子承父业就行。” 子承父业,子承父业,爹爹,只要您能回来,诺儿再也不闹着要跟少爷一样进学,再也不嫌弃帐房先生是个没出息的差事了,诺儿会好好学,用心学,只要爹爹你能回来! 两行泪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方诺抬手拿袖子狠狠的擦去,他的动作粗野得不象一向的他,他对自己说,不能哭,爹爹还活着,活得好好的,不能哭。 一只胖乎乎的小手伸了过来,胖乎乎的小手将他未擦净的泪水抹去,只留下指尖的温暖,他不知道这温暖将陪伴他很久很久,将永远留在心底,直到他不得不忘记。 柳沁已挪到方诺的身边,她真的想不通,为什么她过得这么幸福,而她认识的有些人却那么不幸呢,如江离,如白蓉儿,现在再加一个方诺,她没有失去过父母,体会不了失去双亲的痛苦,却知道没有双亲抚育的孩童,大多只能流落街头,成为狗嫌人不爱的小乞儿,现在上天将他们带到她的身边,难道是希望她能将自己的幸福分一点点给他们? 她不是救世主,可她也不会吝啬这一些些的光和温暖。 “阿离哥哥,你收阿诺为弟弟吧,这样,你和阿诺都不孤单啦,阿诺以后就留在咱们家,等他爹爹回来。” 江离对方诺本有同病相怜之心,原也有此想法,不过自己本就寄人篱下,不好再多事,如今听得柳沁这么说,也没什么犹豫了,妹妹出马,一向什么事儿都搞得定,且姨父姨母对自己也宽容。 江离要认义弟的事在柳府得到了一致赞同,特别是老夫人,一直怜惜江离孤孤单单的,没有兄弟姊妹,没有亲人,柳家毕竟是姨表亲,隔了一层,现在有兄弟了,也算是个安慰,况方诺一向嘴甜,短短的时间就将老夫人、大奶奶甚至一房的丫环婆子都哄得开开心心,让冷眼旁观的柳沁不得不感叹,这方诺简直是女性杀手,老少通吃,乖乖隆地隆,这还是个孩子,长大可怎么得了,还不得楚留香似的,到处留情啊。 方诺不知道柳沁暗地里这么看待自己,他若知道,保准立马跑去诉委屈,姑娘呀公子,你咋能这么不纯洁呢,额还是个小孩涅。 为了江离认亲之事,老夫人特地隆重的办了桌酒席,让这事算是过了明处,府里的下人也开始称方诺为阿诺少爷了,伤势好了许多的长兴长盛也过来拜见小少爷,方诺坚决不肯受他们的礼,最后还是柳沁发话了,“唉呀,都是自己人,不用那么麻烦,来,咱们碰个杯,祝贺一下。” 她的一句“自己人”,顿时暖了所有人的心,偏偏江离这时跑出来扣字眼儿,“碰杯?这是什么意思?妹妹又是哪里听来的掌故?” 柳沁翻个白眼,心说说了你也不知道,口里却胡言乱语,“就是碰个响儿,我的杯子跟你的杯子说话儿,商量着江离哥哥有兄弟了,是不是该庆贺一下呀?” 众人被她的胡说八道逗乐了,墨香院里一时笑声一片。 再说雷虎自被派到姑娘身边当差,从师傅那回来的第二天就到柳沁身边报到了,柳沁看到这高高壮壮的型男,第一次没用看帅哥的有色眼镜去看待他,不是她转性了,而是她当时顾不上,她心中被爹爹的这个举动早感动得泪牛满面,爹呀,您真是我的亲爹,您对您闺女这么好,让我拿什么报答您呀。 如果她爹能够读心术,一定会说,闺女呀,爹不要你的报答,你就老实些,少惹你娘生气,让你爹的日子也好过点,行不? 有了雷虎这么个贴身保镖兼打手,柳沁顿觉自己胆气壮了,有种立马带人冲去街上,将方一鸣胖揍一顿的冲动,当然,这只是想想,想想,柳沁暂时还在思过之中,哪能再惹事儿,所以她笑眯眯的给雷虎先放了个大假,做出个体贴关心下属的样子,“雷大哥,你自己忙去吧,我有事儿就叫你。” 雷虎退出来,才感到特别郁闷,忙,我忙什么呀,大人让我跟着姑娘,也没派别的差事,可我也不能寸步不离的跟着姑娘啊,毕竟不方便是不是,可现在去哪儿,做什么好呢。 雷虎摸摸头,虽然师叔祖说跟着姑娘不会有错,可他心里仍是不痛快,没看平日一起当差的那些家伙,看自己的眼光都带着揶揄,保不定在背后怎么嘲笑自己。 不知不觉走去了往日大家一起练功的演武场,没想到踫上正匆匆出门的陈志,这陈志平日就与他不对头,功夫没他好,也不如他受大人的器重,在他面前经常阴阳怪气的,现在他走了,这陈志反而成了大人身边的红人。 陈志笑嘻嘻的说道:“虎子兄弟,忙着呢,唉,看我这记性,兄弟现在可是享福的人,哪象哥哥我还是个劳碌命,这不大人让我出趟要紧的差事,回府里说一声,哥哥忙就不跟你说了,先走了啊。” 看着陈志笑得奸诈的脸,雷虎真想揍上一拳,让他再也笑不出来。 第四十七章 兴盛安康 这么过了十天,江离的伤已彻底好了,小六、小顺和大同也到福伯面前复了差事,只长兴长盛还须再养养,不过已没什么事。这晚,柳老爷对大家宣布了一个新的消息,府里请了武师傅,以后哥儿几个上午学文,下午就跟着穆师傅练武,柳老爷倒也没想过培养什么武林高手,只希望他们有些自保的能力,起码下次碰上姓方的小子不至于那么狼狈。 上回闺女被欺负一事,柳老爷虽然明面上没说什么,但心里一直记着,所谓新仇旧恨,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时候一到,自然会好好清算,他柳家的人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至于那方一鸣确实派人查了他几人的底细,得到的消息是柳府的远亲旁支,也没放在心上,方家与柳家的心思是一样的,反正迟早总有一天,两家是要好好算算帐,现在不过是先记一笔,到时连利息一起收回来。 柳沁见她爹心情不错,她娘这几天对她认错的态度也算满意,趁机又提了个要求,“爹爹,让小六、小顺和大同也一起去轩庐听课吧。”为了打动老爹和娘,柳沁将他们三人如何如何认真学习,在街上时如何如何英勇救主说得是绘声绘色,听得她爹笑眯眯的点头,她娘也没开口说出反对的意见。 最后柳老爷拍板了,“行。” 大嫂蔡欣兰毕竟是掌家主事的,考虑得比较周全,这时插了一句嘴,“父亲,娘,不如这样,阿诺表弟呢如今也是府里的正经主子,原也该派个人伺候,阿离表弟一直说墨香院里已有两人够了,不想给府里添麻烦,这次正好,把他们三人的差事重新安置一下,拨一人去墨香院,周夫子那里原是个婆子听差,现在换个小厮去伺候,留下一人给穆师傅差遣,这样他们都在近前伺候着,去听课也好学武也好,别的下人也没什么闲话儿。” 柳老爷和老夫人听了,都表示赞同,老夫人更是连夸媳妇想得周到,柳沁则是跑到大嫂的身边,给大嫂一个大大的拥抱,以示对她的奖励。 第二天小六三人得了消息,高兴得不得了,早早的守在墨香院里,要给姑娘磕头。等姑娘和翠羽进了屋,三人鱼贯而入,排成一排,齐齐跪在柳沁面前,把柳沁吓了一跳,最后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只得哭笑不得的受了。 三人的分工柳沁早想好了,郑大同留在墨香院,跟长兴他们一起听差,小六稳重些,去了周夫子身边,小顺就去穆师傅那,虽然小六小顺暂时不在柳沁和江离身边听差,但柳沁心里早将他们当成自己的人,所以很自然的说道:“小六,小顺,你们现在都跟着我和阿离哥哥了,不如就跟长兴长盛一样排名儿吧。” 小六、小顺自然乐意,一起说道:“请姑娘赐名。” “嗯,不如就叫长安,长康,兴盛安康,多好呀,阿离哥哥,你说呢?” 江离摸摸她的头,笑着点头说“好”。小六、小顺自然没意见,长盛走至两人身后,一手一个搂着两人的肩膀,三个从小就要好的兄弟以后关系更亲密了,三人互相对看一眼,相视一笑。 这边郑大同有些羡慕,不过他知道自己与他们的情况不同,能够得姑娘和少爷的另眼相看,他已很满足了,今后他一定会加倍努力,报答姑娘和少爷的恩情。 长兴也走上前来,四个人里面,长兴最大,自然是大哥,长盛刚好比安康两人大那么点,长康也就是原来的小顺最小,四个人原本关系就好,现在被这么一排名,好象就是亲兄弟一般,索性也不带名的叫唤了,按年龄排了个齿幼,互相就以大哥、二哥,三弟、四弟这么称呼了。 柳沁看着他们相亲相爱的样子,心里暖乎乎的,这一世里她过得很好,很幸福,所以她也特别喜欢看到身边的人都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人与人之间原本也没必要斗来斗去的,和睦相处根本不难嘛。 第三天,所有人都回轩庐上课,连长兴长盛还没大好都带着伤去了,他们停了十几天的课,周夫子的学生就只剩下海哥儿和他的小厮东乡东平,热闹的课堂一下子去了一多半,让海哥儿他们都不适应了,现在见大家回来,都高兴得很。 还在门外,东平就冲着长盛擂了一拳,“长盛,好样的,伤好了没?” 长盛抱着胸口,作出一副马上要倒地的样子,“你这小子,好人也给你打坏了,我还是个伤者,就不能给点优待?” “优待?哥哥给你,你敢要吗?”东乡在旁边摩拳擦掌的,吓得长盛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 长康不乐意了,“东乡,你只有哥儿两个,咱们是哥儿四个,要不咱们一起比划比划?” 这次是东乡摆手,“不用了,不用了。” 进了轩庐,大家都不敢大声喧闹,规规矩矩的给周夫子行了礼,各自找位置坐下,不管对谁,周夫子都是那么温和,而不管面对的是哪个学生,周夫子都能一视同仁,这在柳沁看来,是非常可贵的,对于一个从小读圣贤书长大的人,又生在这么一个等级分明的时代,周夫子能做到这样,说明他真的有一颗仁爱、宽厚的心。 在前些时,柳沁曾提过想学算数,周夫子经过这段时间的准备,对他们的课做了些调整,每天仍是三节课,其中两节是经史文集,最后一节就改为算数。人太多,也不再分班了,集中一起学,接受慢些的只有课后再自己努力了。 对江离,周夫子本想另抽时间单独教导他,可江离明确表示了,他不想去考科举,也不想做官,周夫子对此很遗憾,江离悟性高,从小又打下良好的基础,若好好努力一下,过个两年就可下场参加童试,将会成为芜城最年少的秀才,可他志不在此,周夫子劝说两次无果后,也只得放下。 周夫子不知道江离做此决定,也是挣扎了很久,他爹爹娘亲当年那么贫寒,仍把他当少爷一般的养大,不让他沾一点俗事,家里请不起仆妇,寒天腊月的,为了操持家务,娘的一双手又皴又冻,完全不成样子,哪还看得出旧年也是个娇滴滴的大家姑娘,可即使这样穷困,他娘仍坚持买了个小孩做他的书童,陪他长大贴身伺候他。 第四十八章 拜见武师傅 江离知道爹爹和娘亲是将希冀寄托在自己身上,盼望着有朝一日他能功成名就,光耀江家门楣,让双亲扬眉吐气,也许娘亲还有个心愿深深压在心底,那就是她娘家,若有朝一日,儿子能身居高位,是不是就可以还他外祖家一个清白? 娘亲的这个心愿她没说,江离却可感受到,他不清楚外祖家的事儿,他出生时,外祖家已没人在世,娘亲也从不提及,只偶尔回忆回忆当年她与表姐一起的那些快乐日子。 他现在做出了不出仕的决定,可说是完全违背了父母的遗愿,他觉得自己不孝至极,可却并不后悔这个决定。如果说这世上还有谁能让他宁愿违背父母的心愿也不后悔,除了柳沁还能有谁? 来至柳府已近一年,一年里,他与妹妹可说是朝夕不离,日日相对,他的生活里到处都是妹妹的影子。这一年,他不能说完全了解妹妹,可妹妹的性情他很清楚,受不得丁点拘束,元宵节的晚上,他答应过她,以后只要她想去哪里他都会带她去,这不是小孩子的随口一说,而是他对妹妹的郑重承诺。 为了这个承诺,他可以放弃一切,何况与科举做官相比,他宁愿这辈子守在妹妹身边,与妹妹逍遥快活的过一生。 江离的这个决定,除了周夫子,其他人都不知道,柳沁更不知道,因为她的出现,改变了一个人一生的命运。 柳沁还不知道的是,她从来都是顺顺当当的日子,从来都是众人捧在手心的人物,她的身边从来都是和睦和谐的好气氛,因为一个别扭到极致的孩子都给破坏掉了。 下午,去拜见武师傅。 因柳老爷和大爷都不在府中,老夫人和大奶奶不方便,所以最后带他们去的人是雷虎,介于雷虎与穆师傅的关系,以及穆师傅的真名,龙天风说得都很含糊,不过柳老爷一向信任龙天风,知他隐瞒定有自己的难处,也没仔细追问,而穆擎苍特意嘱咐了雷虎,在柳府就不要叫他师叔祖了,与众人一样称他为穆师傅。 穆擎苍和龙天风这样做,也是有原由的,毕竟穆擎苍在东离国的名气非常大,不排除柳老爷听过他的名子,而东离国与汉国也算不上关系和睦,为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穆擎苍觉得还是低调点好,所以用了穆青的化名。 柳沁、江离和海哥儿,带着方诺和一帮小厮浩浩荡荡的去了演武场。 柳府的演武场位于前院的正北偏西,旁边有一片梨树林子,穿过林子中的小路,就可看到又宽又大的演武场,在演武场的边上原也有个小院子,不过一直都是堆放些杂物,并没住人,因为这里太过僻静,特别是到了晚上有点渗人,即使是下人也不愿住这儿。 没想到穆师傅倒看中了这里,特别要求住于此处,福伯请示了老夫人大奶奶后,连忙派了丫环婆子麻利的拾掇出来,重新换了纱帘帐幔,经过一番收拾,倒也焕然一新。穆师傅父子搬进去后,长康自然也收拾东西跟着住了进去,穆师傅住正房,他的义子小五住东厢,长康就住了西厢。长康只负责日常跟前伺候的事儿,院子的洒扫福伯另派了人每天过来。 雷虎带着柳沁他们到时,穆师傅正坐在演武场边供休息的棚子里,小五坐于他下首左边。穆师傅毕竟是武师出身,与周夫子文人的和气自是不同,有种不怒自威的架势,他也没怎么板脸,可众人就是有种不敢随便开口的感觉。 “穆师傅,府里的哥儿和姑娘来了,现在就让他们行拜师礼。”雷虎口中叫着穆师傅,心里一阵不得劲,好好的师叔祖降了一辈,弄得他都不敢随意出声。 行拜师礼的自然只有府里的正经主家,柳沁,江离,海哥儿加方诺,小厮们只能算旁听见习生,至于翠柳翠羽自然不会来,她们都大了,与一帮哥儿们舞刀弄枪的不雅观。 穆擎苍,不,现在应该叫穆青抬起手,不让柳沁他们跪下去,“你们不用拜了,我只是暂时教习你们一段时间,又不是收弟子,咱们算不得正经的师徒,就不计较这些虚礼。”他的声音比较低沉,有一种从胸腔中发出的共鸣。 既然师傅都不让跪了,他们四人只好抱拳作揖,算是给师傅的见面礼,长兴他们在后边也跟着作了个揖。 柳沁这时才抬头朝穆师傅看去,跟一般的习武之人差不多,是个粗豪的汉子,不过柳沁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遗憾的,雷大哥不是一直夸穆师傅是大师级人物么,那么说好的大侠呢,以前书中写过的电影电视中看过的飘飘欲仙、风流倜傥的大侠呢? 看来书中都是骗人的,练武之人整天风吹日晒的,又练腹肌又练大腿,能不是个皮肤粗糙、五大三粗的汉子么,能整成雷虎这样就不错了,象电视中那些瘦得飘飘欲仙的假仙人,跟真正的武功一定无缘。 柳沁看完了穆师傅,注意力自然转移到他身边的义子小五身上,这小子年龄应该跟江离差不多,长得还不错,有副天生好皮囊,他的脸型偏长,棱角分明,眼睛微陷,鼻子高挺,有点前世混血儿的感觉,唯一不调和的是他的眼里没有丝毫的情绪,就象一块冰没有丁点温度不说还滋滋的向外冒冷气。 留意到柳沁的眼光,小五毫不客气的回盯着她,嘴角露出一抹说不出的笑容,这笑容柳沁百分百的肯定绝对不是善意的,她激灵灵的打了个寒战,这种感觉真是让人不舒服,可最让她不舒服的是,她真的不理解,她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个人吗,为什么他浑身带着敌意似的? 自认可爱到不行的萌娃柳沁,遇上了第二个对她的娇萌免疫兼不买单的人。 第一个张先生已让她气跑了(她自认为的),那么这第二个呢,对于敌人,或是潜在的敌人,不是转化就是消灭,(柳沁很坚决的挥挥手,在心里),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柳沁还在这里胡思乱想着,穆师傅已指着小五给大家介绍道:“这是我义子小五,以后跟我一起住在府里,平日会跟你们一起读书练功,希望你们能多亲近亲近。” 大家都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也都朝小五露出欢迎的笑容,可小五完全辜负了他义父的好意,不但仍大剌剌的坐着不动,对所有人的善意一概视而不见,没有一丁点的回应。 第四十九章 别扭的小五 穆青见了,也只得摇摇头,不再管他。 雷虎适时的插进来,将江离、海哥儿等逐一介绍了,包括长兴等人,穆青早已听他说过,这些小厮包括在他身边听差的长康,都是柳沁特意请示过柳老爷,让他们与主家一起听课练功的,穆青是江湖中人,看中的是个人的体质天赋,对等级区分本就不太注重,为人又豪爽,所以对此并无意见。 雷虎呢,原本就无所事事,现在师叔祖来了正好,他可以整日泡在这里,他本就喜欢练武,又能得师叔祖指点,正是求之不得的事,所以也不走了。 这一日算是见面,正式的传授要从明日开始。 穆师傅与大家见过面,也不再多逗留,他知道有他在这里,这群孩子都拘束得很,所以说了声“让雷虎带你们熟悉一下这里”,就自己回院子去了。 演武场是长方形,土垒的路面夯得很实,另一头有一排架子,放着各式武器,刀啊剑啊长枪啊等等,照柳沁看来,有点武林世家或将军府的感觉,其实当初修这个练武场是柳老爷的爱好,他年少时原梦想着游走江湖的,可柳家长房嫡子的身份限制了他,让他不得不走上仕途之路。 所以修了这个练武场,有时间就来打打拳什么的,再后来官越做越大,自身的安危也不得不防,身边开始收罗了一批侍卫,这个演武场就成了侍卫不当值时练功的地方。如今自然成了孩子们的天下,侍卫们柳老爷在府衙里另僻了个场子。 柳沁他们都是些孩子和半大孩子,对架子上的武器都很好奇,特别于男孩子来说,好武仿佛是天性,所以有人就取了架子的刀剑互相比划着,连海哥儿都拿了把长剑兴奋的挥了挥。 “诶,别乱动,小心点,刀枪可是不长眼的,小心扎了谁。” 雷虎急了,这帮什么都不懂的臭小子,乱挥乱舞的,万一伤着了可怎么整。他小心的接过了海哥儿手中的剑,又虎着脸拿走了东乡和长康正互相劈砍的大刀,一一放回架子上,正想带着这帮小子离开,没想到小小的柳沁走到一个大铁锤那,伸手摸了摸,还试图拿起来。 “唉呀,姑娘,这个这么沉,你可拿不起,小心伤着了。” 雷虎又赶到柳沁身边,阻止她进一步的举动。江离也过来将她牵了开去。 一边走柳沁还不死心的问:“雷大哥,你拿得起么?”这大铁锤太眼熟了,让她不由得想起看过的一个动画《秦时明月》,里面一个扛着这样铁锤的人名子就叫大铁锤。 雷虎笑道:“自然拿得起,不过太沉,舞起来不顺手,你们还小,这锤子可不是你们能玩的。” 大家都点头赞同,谁知旁边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他们没本事,不表示别人也没本事,不就是个锤子么。”柳沁一听声音就知是小五那小子,没想到他竟也跟了来,他不是一直都傲娇着,明确表达出我不合群,你们别惹我这样的信息,怎会跟了来? 小五说完,排开众人走上前去,双手握住铁锤的锤柄,暗自一使力,竟将那柄重两三百斤的大铁锤给提了起来,让围观的众人都吸了口冷气,有几人已忍不住要喝出彩来,要知道他可才只十岁多啊。 小五有些得意的将铁锤给重重的放回去,却不想铁锤的回震之力将旁边架子上刚刚没放好的一柄长剑给震落了,正好从他右手边滑过,顿时他的手背边缘就出现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血一下子涌了出来。 “呀。”柳沁惊叫一声,想都没想就跑了过去,将怀中的帕子掏出来,一把按在他的伤口上。 她这样的举动别人都认为很正常,柳沁自己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有人不是这么想。她的帕子刚一挨着小五的手,小五的眉头就紧紧皱起,口里说着:“不用你管。”没受伤的左手顺手一挥,将她小小的身子朝着前方挥出去老远,接着就听到“啪”的一下,然后是柳沁的痛呼声。 小五的力气有多大,从他刚刚能拿起铁锤就知道,他这一挥是下意识的,也没控制力度,这一摔把柳沁完全摔瞢了,只觉得屁股已成了八瓣,都不是自己的了,全身上下都象散了架,等她清醒过来,唯一庆幸的是幸好这时代没有水泥地,前些时又刚刚下过雨,将地面浸得有些松软,若是那水泥地,估计自己得躺到医院里打急救去。 其他人也都呆了,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最快反应过来的永远是江离,因为他的眼光很少从妹妹的身上离开过,柳沁一痛叫,他就冲了过去,将妹妹抱起,到处察看过,看到她的右手肘,轻呼一声,“妹妹你的手?” 柳沁这才感觉右手肘那钻心的疼,吃力的扭过来一看,一些血迹从薄薄的春衫里渗了出来,想来定是刚才摔出去时下意识的用手肘一杵,擦破皮了。 幸好,只是擦破皮,没有骨断筋折的,柳沁想朝江离安慰的笑笑,却因为痛,将一张小脸都拧巴在一块儿。 江离回头怒瞪着小五,“妹妹好心为你包扎伤口,你却对妹妹下这么重的手,你知不知道她才六岁,她怎么承受得起。” 小五却丝毫不见愧疚,反而头一昂,道了句“活该”,就自顾自的转身就走。 这一回所有人都怒了,方诺和长兴长盛拦在他的面前,怒目相向,小五歪歪头,不屑的说道:“怎么,想挨揍?你们可以一起上,我不过是动动小指头的事。” 江离抿抿嘴,板着脸,说道:“阿诺,你们让开。小五你也不须得意,迟早有一天我会超过你,为妹妹报今日之仇。” 小五回身望着江离,脸上又露出了那种让人不舒服的笑容,“好啊,我等着。” 看着小五扬长而去的身影,江离收回目光,看向怀中的柳沁,眼神重新变得温柔,“妹妹,忍着点,我抱你回去上药。” “嗯”。 这一路江离没再吭声,他吃力的抱着柳沁,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妹妹是不是吃得太多了,怎么这么沉呀。 这边小五站在院子里,目送着他们一行人离去,久久没有收回目光,谁也不知他到底在想什么。穆青站在窗口,他的眼力极好,外面的一切都尽收眼底,现在他看着小五的背影,什么也没说,只默默的在心中叹了口气。 第五十章 再生事 “阿离哥哥,不要跟娘说噢。” 墨香院里,江离细心的给柳沁清洗了伤口,上了药,又用一块干净的白布条绑好,这才将挽上去的衣袖给放了下来。初初看到妹妹手上的伤时,江离心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虽然伤得并不重,只是蹭破了两块皮,拉了几道血印,但却感觉比自己受了十倍的伤还疼得厉害,妹妹的皮肤原本又白又嫩,象白生生的嫩豆腐,现在多了一块伤,露出肉色的喑红,显得特别的突兀,特别的明显,特别的让人怜惜。 柳沁知道江离心疼自己,心里感动的同时,也不想他多担心,伸手抚了抚江离皱着的小眉头,笑嘻嘻的说道:“手不疼了,阿离哥哥上了药,就不疼了,到是这里”柳沁摸摸自己的屁股,“这里还疼得很,哼,小五真不是好东西。” 江离把柳沁抱起,让她趴在榻上,隔着衣服给她揉小屁屁,一边说道:“妹妹放心,哥哥以后一定会教训他一顿,给你出气。” 这时候屋子里只有两人,连方诺和长兴他们都不在跟前,所以两人这样亲昵的举动,也不会有人看见。至于这样是否有违礼教,柳沁不太在乎,江离呢,在他心里,妹妹跟他就似一个人一样,何况见了妹妹的伤处,他心里也想不到别的。 柳沁听了他的话很高兴,欠揍的小五,给我等着。这时突然想起一事,扭头朝后就说了上面那句话,“阿离哥哥,不要跟娘说噢,我不想让娘担心。” 其实不让娘担心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她也说不清,只是潜意识里不想娘知道,不想娘对穆师傅和小五有想法和偏见,在她想来,她与小五是小孩子之间的矛盾,本来打打闹闹的没什么,若让娘知道了,哪有做娘的不心疼自家的孩子,何况小五比她大,又暂时寄居在她家,虽然娘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但涉及到自家闺女,只怕娘心里也会有些想法的。 到了第二天,柳沁还是一如既往的去上课,跟没事人一样,不过别人可不是那么想,尤其是方诺,休息的时候一直围着她转,一会儿拿水,一会儿拿点心,将翠柳翠羽的差事都给抢了。 说也奇怪,按说翠柳知道她受伤,此时应该在她身边殷勤伺候着,她倒不是怨翠柳没贴身照顾,而是说这跟翠柳以前的细心妥贴的风格不符,要是以前,翠柳都不会离开她身边一步,至于翠羽就不说了,也是十五岁的人了,有象她这么大的都当孩儿他妈了,可她仍是那么迟钝大条,完全不开窍,陪着玩玩还是可以的,在细心上跟翠柳就不在一个级别。 柳沁想到这儿,忍不住回头往后望去,翠柳翠羽仍是坐最后一排,翠羽早跑院子里玩儿去了,只有翠柳孤零零的坐在那儿,一双眼望着窗外,目光呆滞,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回事,翠柳姐姐有心事吗?柳沁这才想起,这些时一直围着娘和江离转,很少留在梅院里,竟没有注意过翠柳有什么异样,看来自己对身边人的关心还是太少了。 柳沁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她身边这儿却吵了起来,等她回过神来,方诺和小五已是怒目相对,方诺比小五矮了半个头,若不是身后江离拉着,他早不管不顾的冲上去,明知打不赢他也要跟小五打一架,至于小五,仍是那种讨人厌的样子,斜瞥着方诺和江离,带着一付来呀来呀的挑衅。 柳沁不知道,小五早手痒痒了,若不是他义父一再告戒他,不许生事,不许以武力欺压柳府诸人,他早将这些人都给打趴下了。 柳沁伸手拉过方诺,“阿诺,怎么回事呀?” 方诺忿忿的说道:“我给你拿水,不小心洒了一点在他鞋上,他竟那么不讲理,踢我一脚,这还不说,还骂我奴才相。” 柳沁也怒了,若昨天被摔出去她认了,谁让她多管闲事,可今天他这么对方诺,还侮辱人,真是让人忍无可忍了,“阿诺,去,将长兴他们都叫来。” 你狠,你厉害,咱们这么多人一起上,压也压死你。 方诺高兴的跑出去找帮手,江离过来牵着她的手,两人并肩站在一起,斗志昂扬的看着对面的小五,互相瞪视的眼光里,敌意的火花在激烈的碰撞。 方诺带着长兴他们进来,加入了柳沁和江离的阵营中,眼看马上就要上演一场混乱大战,谁知守在院子里的雷虎一看不对劲,跟在后面跑进来,此时插在两帮人之间,将江离和小五隔开,“干什么,你们这是干什么,是想找罚吗?” 后面不知谁小声说了句“夫子来了”,顿时大家才作鸟兽散,回到各自的位子上,周夫子虽然温和,在这群孩子中还是有很高的威慑力的。 雷虎见夫子来了,这才退出屋子守在院中。昨天小五和柳沁受伤,他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两方的人一个是他要保护的主家,一个是他的小师叔,两方他都不好说什么,最后只好装瞎子聋子,来个不作为。可晚上回去之后,心里还是有些内疚,大人将姑娘交给他保护,可姑娘就在他眼皮底下受伤了,虽然都是自己人,是意外,可终归是自己没有尽到职责,在当晚他就决定了,从明儿起只要柳沁去了前院,他就寸步不离的跟着,不能再让这样的事发生,所以今天他才会出现在轩庐。 他只守在院子里,并不进课堂,以前在他师傅那也读过书认过字儿,不过在学文上他没什么天份,也不喜好,所以也仅仅只认得些字儿,现在都二十出头了,再让他与这些半大孩子坐一块儿念书,打死他也不干,他可丢不起这个人。 上午的纷争就这么过去了,到了下午,大家又一起去了演武场,今天的穆师傅可没昨天那么好说话,直接就让他们蹲一个时辰的马步,中间不许休息,让雷虎示范了一个标准姿势后,就将监督权交给雷虎,自己坐一边悠闲的喝着茶。 柳沁苦着脸,她也不好搞特权,也不好去跟穆师傅说自己被他义子摔伤的事,多矫情啊,练武就要吃苦,穆师傅一定不喜欢吃不得苦的人。 她勉勉强强的蹲着,至于姿势标不标准那不是她考虑的,雷虎纠正了别人,对她算是宽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即使这样,还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她就不行了,一屁股墩坐在了地上。 穆师傅朝她看了看,意外的说了句,“小五,你送姑娘去屋里歇着。” 第五十一章 独处 正一同蹲马步的小五更意外,抬眼朝义父看去,却没有想起身的意思,穆师傅朝他一瞪,“怎么,你想蹲够三个时辰?” 小五这才委委屈屈的起身走到柳沁面前,低头看着她,示意她爬起来跟自己走。柳沁将小手一伸,“拉我。”见小五不伸手,她也不急,一副你不拉我我就不起来的无赖样,小五在他义父继续瞪视的高压下,不得不极不情愿的伸出一根手指,勾着她的小手将她拉了起来,又随即极快的收了回去。 这人,毛病,莫非有深度洁癖症,没错,昨天应该就是自己挨着他,他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柳沁也懒得再理他了,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旁边的院子,小五将她带进主屋外的小厅里,这应该是穆师傅待客的地方,柳沁毫不客气的爬上一张大靠背椅,舒舒服服的半靠半躺在上面,一线阳光从窗隙里射进来,照在她脸上,柔柔的,暖暖的,让她舒服得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闭上眼睛假寐。 也不知过了多久,柳沁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中醒过神来,也懒得睁开眼睛。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息,小五一定早出去了,出去了最好,我一个人乐得自在,这么想着,张口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还很没形象的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才懒洋洋的张开双眼。 眼睛一睁开,就将她吓了一跳,她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揉揉眼睛再看,还是一样,她的眼前不远,小五就好端端的站在那儿,眸光不明的看着她,悄无声息的仿如一个幽灵,这孩子真的有病吧,进来这么半天了,他竟连个姿势都没变过,有椅子不坐,就那么直直的站着,不累吗? 管不了那么多,正好口渴了,正好也懒得动,现成的听使唤的可不要浪费了,柳沁一扬眉,笑嘻嘻的对着小五说道:“小五哥哥,我想喝水。” 小五一怔,似乎被她的称呼给吓着了,不过很快他就回过神来,虽仍然冷着个脸,好歹还是磨磨蹭蹭的倒了杯水送到她手里,仍然是一触即放,害得柳沁差点没拿稳,一杯水差点就全洒在身上了。 柳沁撇撇嘴,喝了几口水,捉弄的心思又起,于是全方位的使唤开始。 “小五哥哥,我要吃点心。” “那个,那个。” “再倒杯水来。”…… 说来也怪,小五虽然仍是不情愿的样子,但也没发脾气摔门而出。 柳沁在里面享受着美食,惬意的吃喝,外带偶尔欣赏下冷面小帅哥,这小帅哥如果忽视掉他的臭脸,还是蛮养眼的,正如此自得其乐着,窗外忽传来一阵阵的喧哗声,顿时引起了柳沁的注意力,放下手中的点心,眼珠子朝四周一转,有主意了。 “小五哥哥,过来。” 柳沁朝五步外的小五招招手,小五每次送了东西过来,立刻就离开,与柳沁保持着五步开外的距离,好象生怕柳沁扑上来似的。 小五见她招手,犹豫了下才慢慢挪到她身边,仍是不言不语。 “小五哥哥,我要去那儿,你抱我去。”柳沁指向一扇窗子,那扇窗子正对着演武场,窗下放了个小几,正好可站在上面看外面的众人,想瞧热闹的柳沁是个懒孩子,又怕出去了会被穆师傅捉着继续蹲马步,才想了这么个法子。 小五目光不明的盯着她,没有动。 “小五哥哥,我受伤了,你看。”柳沁装出小可怜的样子,为了表示自己确实有伤,将右胳膊也伸了出去,撩起衣袖,让他看还包扎着的伤口,然后想起这伤就是面前这孩子弄的,不觉就理直气壮起来,“这伤还是你弄的,我也没计较嘛,现在只是让你抱我过去,你都不肯?” 那委屈的小眼神,那嘟起的嘴,仿佛在说,你若还不肯,你就不是人,是大大的坏蛋,咱以后再也不理你啦。 不知是柳沁的样子打动了他,还是手肘上的伤处引起了他的愧疚,小五终于伸出手,缓慢而坚决的伸向她,那动作慢得如同电影中的慢镜头,也不知他心中是否在做着最后的挣扎,还是在天人交战。 柳沁虽然也不太喜欢与人有过于亲密的接触,即使是翠柳翠羽,在她长到能自己动手之后,洗澡上侧所等过于私密的事,柳沁都不让她们近身,只完事后才会让她们善后,但她还不至于连与人握个手,碰一下都不行,她没这么病态,所以也理解不了这种病态的人。 她有时也好奇,到底这小五是个什么出身,经历了些什么事,才会变成这样,柳沁很清楚,小五并不是天生就如此的,他会这样一定是经历过什么巨变,因为以穆师傅的性情,小五若从小由他扶养长大,决计不可能变得这么敏感自闭,不通人情。 小五的手终于放在了柳沁的肩上,那一瞬间,他的手轻颤了一下,这轻微的动作也被柳沁敏感的感觉到了。然后他一手搂着柳沁的腿弯,一手搂着肩,将柳沁抱了起来,虽然动作有些生疏,不过手臂还是很有力,很稳,让柳沁终于放下心来,生怕他一个不乐意又将自己给摔到地上。 柳沁很自然的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她感觉到抱着她的这具身体一瞬间僵硬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松弛下来。 当怀里一团温热透过衣衫,再慢慢从心胸扩散至身体四处,小五也说不出现在是种什么感觉,只觉得这感觉是那么的陌生,有多少年没有感受过了,六年吧,整整六年,他的心已冻结,比玄水还冷,比寒冰还冰,即使是义父的关心也无法化解,这一刻他突然记起娘亲的怀抱,也是这么软,这么暖,那些六年来他刻意不再回忆的过去,过去的温暖幸福,似乎在这一刻全都涌上眼前。 他差一点就克制不住的涌出泪来,六年来,他再没哭过,所以现在他也不能哭,在他的仇人没有痛哭之前,他怎么能哭。 稳了下神,小五默默的将柳沁抱至窗前的小几站稳,并随手收走了小几上的古瓶,他的情绪只出现了一瞬的波动,掩饰得又好,柳沁竟没发觉他刚刚的情绪那么异常。 透过雕花的窗棂,正好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外面的一切,这么一看,柳沁乐了,原来长兴他们也坚持不住啊,倒了一大片,几乎所有人都歪七竖八的坐在地上,吵吵嚷嚷的不想起身,雷虎手拿一支剥了皮的柳条枝子,向着地上的人抽去,一边吆喝着:“起来,都给我起来,继续。” 第五十二章 众人挨罚 “哈哈,快看,快看,雷大哥抽人啦。哈哈,长盛真赖皮,宁愿趴在地上被抽,也不起身。” 柳沁看着外面那些人东倒西歪耍赖皮的模样,忍不住在小几上又蹦又跳,哈哈大笑,一边笑,还一边拍手,“抽得好,雷大哥,你别象没吃饭似的,给我用劲啊,使劲抽,看他们还敢不敢偷懒。” 她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让一旁的小五都想翻白眼,还好意思提偷懒,也不知谁是偷懒的祖宗。 她在小几上一阵蹦达,小五在边上就一阵担心,小几并不是很大,她这么蹦跳着万一摔下来怎么办,也许因为紧张,小五并没发现自己怎么突然变性子了,怎么会关心起别人来。 心里担心,不由就走近了两步,让柳沁处在他伸手就能够得着的距离,这样即使摔下来他也能即时接住,不会再受伤。而同时小五也后知后觉的想起,她刚刚说受伤了,让自己抱她,可她伤的是手,不是脚,不会自个走? 冷心冷面的小少年小五第一次为着该如何与一个小姑娘相处纠结起来,如果在以前,这根本不是问题,因为他的世界除了自己,唯一只有义父还能让他有些惦记,至于其他人,都不在他的心里,更不可能让他分出丝毫的心思,他的世界只有报仇,报仇。 可现在,他纠结了,面前这又蹦又跳,欢欢喜喜的小姑娘,穿着男娃的衣衫,没有一点姑娘家的样子,可她分明又是那么可爱,那么让人心生亲近,她带给别人的只有欢乐和温暖,就象天上刚刚升起的朝阳,吸引着人不由自主的想向她靠近。小五不知道,对于他这样如同活在阴影中地狱里的人,那温暖和欢乐就象毒品一般,会让人上瘾,让人食髓知味,再也舍不得放手。 柳沁只顾着看外面的热闹,没发现小五的眸光不停的在自己身上打转,眸光转换,时冷时热,仿如两个小五在打架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柳沁的眼光在外面搜寻了一圈,很快就看到江离,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么多人,现在唯一还坚持蹲着没倒下的,竟是江离,记得娘曾说过,江离是娘胎里带的隐疾,身体不是很好,虽然后来经过调养,但并没断了病根,至于具体是什么病,大家都说不清楚,柳沁估计可能类似于早产儿,先天的精血不足,导致有些贫血,所以江离的脸色总是缺少血色,有些苍白。 可身体比普通人要羸弱的江离,却韧性十足,具有超越多数人的顽强精神,这大约就是上帝关掉你一扇门又给你打开一扇窗的意思。 看到江离表现这么棒,柳沁有种与有荣焉的自豪感,甚至比自己做了件大事还兴奋,将右手握成小拳头,向上挥了挥,“阿离哥哥,好样的,加油。” 她这里为江离加油喝彩,不妨突然听见身边传来小五疑惑的声音,“加油?” 小五一出声将她吓了一跳,自始至终,从进了这屋子起,小五就没发出过任何声音,如果不是她听过小五说话,她还以为小五是个哑巴呢。也正因为身边没什么动静,才让她得意忘形,说了句不属于这世界的词语。 柳沁眨眨眼,回身盯着小五笑眯眯的说道:“就是吃饭的意思,只有吃得饱饱的,才能有力气呀,我是给阿离哥哥鼓劲,希望阿离哥哥如同吃饱了一样浑身是劲,继续坚持下去呀。” 听了她的解释,小五不再做声了,随着她一起看向外面,也不知这番话他相不相信,柳沁有些心虚的吐吐小舌头,看来以后还是要注意,不能再乱说话。 外面的乱况并没有因为雷虎的一顿柳条鞭子而有所改善,雷虎也有些气馁了,这个助教真不好当,不服众啊,他有种想将身边这群小子一个个的提起来狂揍一顿的冲动,等哥哥我给你们露上两手,你们才能知道些厉害。 正在雷虎一筹莫展之时,旁边冷眼旁观多时的穆师傅慢腾腾的放下茶杯,轻轻咳嗽一声,他的这声咳嗽并不响亮,却仿如一阵惊雷在天边滚过,将场中的喧嚣全都压了下来,大家一愣,有种被人捏住了喉咙般的感觉,全都不敢说话了,顿时外面突然变得鸦雀无声,这画面有些诡异,就如看电影时一下子被消了声一样,只见其人不闻其声。 穆师傅仍是慢腾腾的起身,慢腾腾的走至众人面前,而场中的人都感到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压力,压得他们都抬不起头来,穆师傅背着手,看向江离,带着满意的眼神说道:“江离可以歇息了,其他人,”说到这儿他猛然转头看向其他的人,“除了柳文海只需蹲够时辰,其他所有人再加练半个时辰。” 他这番话将大家都说懵了,再加半个时辰,本来的一个时辰就坚持不住,再加,那不是要人命,还让不让人活了?大家都露出忿忿的表情,可在他的威压之下,却敢怒不敢言。 感受到众人的抵触,穆师傅又幽幽的说了句,“当然你们也可以不听,那现在就可以走,不过现在走了,以后也不用再来了。” 所有人听了他这番话,都默默无言,虽然他们是可以走,可他们不能走啊,要知道他们得到这样的学习机会,可都是姑娘为他们争取的,姑娘为此不知帮他们说了多少好话,而且这样的机会让府中多少小厮暗中羡慕嫉妒,如果他们自己不干了,那多对不起姑娘的恩情,更会让别人瞧不起呀。 这些半大小子第一次被人扎扎实实的上了一课,让他们知道不管做什么都要有颗能吃苦能坚持的决心。于是,长兴第一个站了起来,按照雷虎指导的标准姿势蹲了下去,然后是方诺,长盛……海哥儿人虽最小,可也有种不服输的性子,他知道在这里他没有任何特权,他也不需要特权,忍着酸痛顽强的站起来再蹲下去,他的眼光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加的坚定不动摇。 江离并没有因为穆师傅的****而停下来,他觉得自己还能坚持,虽然身子不太好,可他想起与小五定下的赌约,小五已超越他太多,要想做到有一天能揍他一顿,为妹妹出气,自己必须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 第五十三章 水深火热的日子 江离不知道自己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豆大的汗珠一滴滴的滴落下来,浸湿了他的鬓角,顺着脸颊滑落,他的身体在超负荷的运转。屋子内的柳沁看得并不太清楚,可从江离摇摇欲坠的样子感到了不妙,忍不住担心的叫了一声,“唉呀。” 这时穆师傅走到了江离的背后,伸手搭在他的肩上,将他轻轻一提,江离就站直了身体,然后穆师傅将另一只手附于江离的背心,将真气缓缓的输入他的体内,江离只觉得一股温暖的气流从背心往身体的各处流窜,全身如同泡在暖洋洋的温泉池里,刚刚的疲惫疼痛一扫而空,舒服得他忍不住想呻吟出声。 感觉到江离的状态已好了许多,穆师傅才收回手,走至江离面前,对他温和说道:“虽然你的韧性不错,不过你身体里还有顽疾,练功不能过量,你要明白,学文学武都是一样,必须循习渐进,若急于求成,不但无利,反而有害其身,明天我会教你一套养身的拳法,你每日早晚练习一次,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没想到穆师傅不但火眼金睛,还主动为他调养身体,江离非常感动,恭敬的抱拳施礼,“多谢穆师傅。” 穆青点点头,转身背着手回到棚子里坐下,雷虎早狗腿的奉上一杯热茶,呵呵傻笑着,想起师叔祖刚刚的气势,心中不由折服,不知何时自己才有师叔祖这样的气概,哪怕一半也好,不,十分之一也行。 雷虎带着仰慕的目光小声的说道:“师叔祖,您看,我在一边闲着没事,您老能不能也教我两招儿?” 穆青带笑的看了他一眼,悠悠说道:“你什么时候将这帮小子调教得听话了,我就什么时候教你。” 雷虎一听眼睛一亮,“真的?” “不许用武力。”穆青又慢悠悠的加了一句,顿时将雷虎的满腔欢喜都打到爪哇国去,只得垂头丧气的回归自己的岗位,一边琢磨着收服人心的法子。 屋子里柳沁见穆师傅出手,江离的模样好了很多,松了口气的同时又非常好奇,刚刚穆师傅是在渡真气吗?反正电视里都是那么演的,真想试试真气在身体中游走的感觉,什么时候也能亲身尝试一下就好了,看来以后还是要跟穆师傅搞好关系,让穆师傅也教自己几招利害的,排山倒海还是葵花点穴手? 正想得高兴,见江离走至一旁的石阶上休息,不由向外挥挥手,小声的喊着,“阿离哥哥,阿离哥哥,进里面来呀。” 见江离没反应,应该是没听见,又加大声音喊道:“阿离哥哥,阿离哥哥。” 江离仍是没反应,棚子里坐着的穆师傅却突然回过头来,朝着窗前的柳沁看了一眼,吓得柳沁赶忙将头缩了下去,妈呀,穆师傅有顺风耳呀,他离得比江离还远,江离都没听见,他却听见了,穆师傅果然不愧是大师级人物啊。 柳沁老实了,她确实怕被穆师傅惦记上,抓回去让蹲马步去,于是故计重施,让小五将她又抱回大靠背椅上。已想明白柳沁伤的是手不是脚的小五,在交战过一番后,竟没有揭穿她的小花招,老老实实的听从指挥,将她抱了回去,还主动的给她倒了一杯水,新拿了些点心过来。 蹦达了这么半天,确实又累又渴,柳沁也不客气,重新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吃喝大战。不过心里还是有些小小的疑惑,这小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乖,这么好说话,难道突然变性子了,真是让人好生奇怪? 这一天,除了柳沁、小五和江离之外,大伙儿过得可是水深火热,好不容易蹲够了时辰,一个个已累得瘫软在地,再也爬不起来,那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要多惨不忍睹有多惨不忍睹,可穆师傅就有那个本事,让大家如同打了鸡血一般迅速的爬起身,转身就跑。 穆师傅说:“你们回去洗个热水澡好生休息,明日再继续。若有不愿意走的,就再加练半个时辰。” 见他们要收工,柳沁已跑了出来,这时笑眯眯的跟穆师傅和小五道了别,追上前面逃跑的队伍,还不忘插上一刀,“唉呀,跑什么呀,穆师傅不会追来的,你们练了这么些时,还能跑得这样快,穆师傅一定在后面夸赞你们是练武的奇才,明天要给你们加时辰呢。” 众人见她这幸灾乐祸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不过她这番话也给大家提了个醒,穆师傅不会真这么想吧,唉,若真这么想,那真完蛋了,以后甭想有好日子过了。 离开了穆师傅的视线,大伙又恢复了那付要死不活的样子,你搀着我,我扶着你,完全是一群打了败仗的逃兵。 江离拉住了柳沁又挥又拍的小手,点点她的额角,好笑道:“你也好意思笑话别人,这么一下午晌躲着偷懒的是谁?” 柳沁将头一昂,骄傲的说道:“我可是穆师傅同意的,有本事你们也让穆师傅另眼相看呀。” 方诺累得够呛,被大同扶着,在边上还不忘给柳沁捧场,“对,公子自然是特殊的,谁能比得过公子呀。” 柳沁得意了,给了方诺一个满意的表情,得了柳沁的肯定,方诺觉得自己也不累了,也不疼了,浑身又有了使不完的劲。 江离笑了笑,又低声问道:“妹妹手还疼吗?小五有没有欺负你?” 柳沁摇摇小脑袋,“不疼了,阿离哥哥的药真灵。小五哥哥也没欺负我,我是谁呀,他敢?” 江离听到柳沁称小五为小五哥哥,不由一愣,不知为何心中有种不舒服的感觉,仿佛自己最珍爱的东西被别人抢去了,可他又觉得这种感觉好没道理,难道连妹妹叫别人一声哥哥都不许吗?勉强压下心中的不愉,他握紧了柳沁的手,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感觉到妹妹是真实的在自己的身边,没有被任何人给抢走。 “阿离哥哥,你刚刚是不是很难受啊,现在好些了么?”柳沁想起刚刚江离的状态,虽说穆师傅给他调治了下,不过心中还是很担忧。 感受到妹妹对自己的关心,江离就象喝了蜜一般,心中甜甜的,刚刚小五带来的不良反应也一扫而空,连他自己都能听出自己声音中的喜悦,“妹妹不用担心,我没事。” 第五十四章 翠柳有心事? 在上房里陪老夫人用过晚饭,到了离开的时候,居然还没见到翠柳或翠羽半个人影,梅院那边甚至连个小丫环也没派来,这是很不正常的情况,柳沁心里虽然也感觉奇怪,却声色不动,上房的人都以为是柳沁另有安排,也没在意,彩霞本要亲自送她回去,却被她拒绝了,表少爷江离主动承担起将柳沁送回梅院的差事。 两人到了梅院门口,江离并没进去,主要是今天太累,柳沁让他早些回去休息。 目送江离离去后,柳沁才进了门,梅院里静悄悄的,只有一个小丫环守在正房门口,见了柳沁笑着问了安,又对屋里头喊道:“翠羽姐姐,姑娘回来了。” 翠羽听到声音,掀帘子走了出来,笑道:“姑娘回来了,奴婢见天都黑了,姑娘还没回,猜着准是去了老夫人那,奴婢本要去接您,翠柳姐说她去,让奴婢在屋中等着,平日这等跑腿的事可都是奴婢的,呵呵,今儿也偷回懒。”说了半天这才发现只有柳沁一人,不觉惊讶道:“咦,姐姐人呢,怎么没跟姑娘一块儿回来?” 柳沁心中更觉怪异,面上仍是不显,含含糊糊说道:“在后面呢。今天可把我累坏了,翠羽,我要洗澡。” “好的,姑娘。”翠羽答应着,又回头吩咐那个小丫环,“小红,你让厨房的婆子送两桶热水来。” 守在门口的小丫环答应着去了。 柳沁进了屋,直接就躺到榻上去,说实话今天还是有些累,不过她不是蹲马步蹲的,而是在那幸灾乐祸又蹦又跳折腾累的。 随后进来的翠羽在壁橱里翻翻找找,给柳沁准备洗澡换洗的衣物。柳沁想了想,望着翠羽的方向,装作不经意的问道:“翠羽,翠柳姐姐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呀?” “心事?”翠羽正在拿东西的手顿住了,回身面向柳沁,一脸思索的神情,“没有啊,应该没有吧,奴婢没发现什么啊。” 柳沁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还没发现,你能发现什么呀,这个翠羽真是大条得可以,问她真是找错了人,不过除了她还能问谁呢,只有她与翠柳最亲近,所以只好耐着性子继续提点,“你不觉得翠柳姐姐最近跟以前不一样?” 翠羽仔细想了想,这才有点恍然大悟的说道:“好象真的是,姐姐是有些不同,没以前爱笑,话也少,虽然以前话也不多,但总还能听到几句,现在除了姑娘面前,其它时候就没听到她的响声。对了,姑娘,奴婢想起来了,姐姐最近经常坐在窗边发呆,奴婢都遇上好几回了,叫了几声都没应,不知在想什么,奴婢还在奇怪,听说前些日子她同乡来找过她,还以为是她家里有什么事,问了一回她说不是,奴婢也就没当回事,难道她家里真的出事了?” 柳沁也不知道,看来这事还得当面问问翠柳,若真有什么困难,能帮的一定要帮,不说翠柳一直经心照顾着她长大,与她有亦母亦姐的情谊,就是一个普通的熟人,若求到柳沁面前,柳沁也硬不下心来呀。 翠柳被卖进府已有好些年了,她家里还有个兄弟,时不时的会让人带封信来,所以与家中一直都有联系,不过翠羽很清楚,那些信都是诉苦的哭穷的,目的不过是要银子,哪一回不把翠柳辛辛苦苦积赞下的银钱给掏空了,也只有掏空了,才能消停些日子,翠羽原还打抱不平来着,可翠柳苦笑道,都是一个爹娘生养的兄弟,难道能眼看着他吃不饱穿不暖,挨冻受饿?虽然没了银钱,但府里好歹还能吃饱穿暖,比他过得好多了。翠羽没话说了,其实她们情况差不多,她自己的钱也都贴补了家里,只不过她的家人对她多少还有些关心,逢年过节的也会捎些东西来,不象翠柳只出不进,连个好还不一定能落到。 两人正说着,就听到院子里有声音,翠羽出去看了看,原来是两个婆子送了水来,小红正指挥着往耳房提去,翠羽见一切妥当了,这才进屋抱柳沁去耳房。 耳房与正房的内室是相通的,有两扇门,一扇门连着正房,一扇门对外,这样既方便丫环们送水倒水,也方便柳沁洗漱,其实这耳房的功能就相当于前世的卫生间,里面也用屏风隔开了,一边放着洗澡的大木桶,一边是马桶和洗手盆等物。 柳沁洗澡时不用丫环伺候,翠羽将她抱进去,正要退出时,想起刚才小红的话,说道:“姑娘,刚小红说在门口遇上了姐姐,不过被一个小丫环叫走了,说是二门处的婆子让她带信,有人找姐姐,在二门候着,姐姐就随她去了,让小红给姑娘回一声。” 二门有人找翠柳,会是谁呢?会不会跟她最近的情绪有关系?柳沁想了想,吩咐翠羽,“你去瞧瞧,看是谁找翠柳姐姐。” 翠羽也明白过来姑娘的意思,答应了一声,出了屋子,仍是有些不放心,对小红嘱咐道:“姑娘派我去办点事,你守在这儿,一刻儿也不能离开,若姑娘有什么吩咐,你就应一声,还有,姑娘没叫,千万别进去,小心惹得姑娘不高兴,听清楚了没?” “清楚了。”小红点点头,“姐姐放心吧,我在这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姑娘的规矩我懂。” 柳沁在方便和洗澡时最不喜有人进去,这是梅院里人人都知道并绝对会遵守的规矩,因为其它的事姑娘都很随和,就只在这两件事上,姑娘可是很较劲,以前有个小丫环想在柳沁面前显示忠心,没得允许就进了耳房,正遇上柳沁方便,那丫环见翠柳翠羽不在旁边,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不顾臭味坚持要站在旁边伺候,惹得柳沁大发雷霆,没多久这丫环就换到别的地方去了。 翠羽点点头,她不过是见小红又勤快又听话,怕她惹到姑娘,这才着重提点一下。嘱咐了小红,翠羽才放心的去了二门。 二门处,翠柳已来了一会儿,她听到有人找,就知道是同乡陈志,本来不想去见的,又担心是家里有信让他捎来,这才勉强来了二门,只想问清楚何事,就速战速决,早些回去。 谁知这一天陈志喝了酒,站在二门里的一处树下,翠柳走过来,老远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她皱皱眉头,恨不得掉头就走,可是想到既然来了,不得不耐着性子问道:“你叫我来到底有何事,是不是我兄弟捎了信来?” 第五十五章 纠缠 两人站得有近一丈的距离,陈志朝翠柳呵呵傻笑着,一边朝怀里摸索着,翠柳以为他在掏信,不由就走近了几步,离陈志近了许多,正好是伸手就能够着他递信过来的距离。 陈志摸索了一阵,终于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将它塞进了翠柳伸出的手中。翠柳拿着这件东西,现在已是傍晚,没什么天光,只有二门处的灯笼辐射过来的朦胧光线,所以看得不是很清楚,虽然看不真切,但凭手感加猜测,翠柳也知道她手上拿的是一盒女孩子用的胭脂水粉类的东西。 她有点发懵,难道家里的兄弟变性子了,知道心疼姐姐了?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这肯定不是兄弟让捎来的,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陈志送给她的。 翠柳沉下脸,本想将这盒胭脂摔到陈志的怀里,又担心掉到地上摔坏了,她知道用这种盒子装着的东西都不便宜,估计得半两银子一盒呢,陈志也不富有,虽然她恼他的自作主张,但并不想陈志损失了钱财,毕竟大家好歹还是同乡一场,更主要的,她不想欠他的人情。 翠柳犹豫了一下,很快的将东西又塞回了陈志的手中,同时更快的走开了些,仍保持一丈的距离,这才冷着脸说道:“我不要。” 本就满脸通红的陈志被她当面拒绝了,脸色更红了,竟不顾周遭的环境,大声嚷嚷起来,“为什么?翠柳,你是知道的,这么多年我一直等着你,咱们既是同乡,又在一个府中做事,知根知底的,有什么不好,我原以为你是嫌我没本事,没混出个人样来,可是现在不同了,我已是老爷身边最得力的人,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翠柳眉头皱得更紧了,咬着嘴唇怒道:“我早跟你说清楚了,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不管你混成什么样,哪怕你明天当了官老爷,我也不会嫁给你。” 说完这句,翠柳转身就走。谁知陈志借着酒劲,胆子大了许多,竟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拉扯着翠柳不许走,口中仍嚷嚷着为什么。 翠柳真怒了,将他的手用力的摔开,“不为什么,只当我翠柳配不上你陈志这样的人物。” 陈志的手又扯住了翠柳的衣袖,打了个酒嗝嗤笑道:“配不上?你糊弄谁,我还不知道你,定是瞧不上我这样的小人物,说,你是不是看上了别的小子,不对,难不成你看上了大爷,想去给大爷做小?翠柳,不是我说你,你还是实在点好,别痴人做梦了,跟着我,好歹还是个正头娘子,也能有些体面。” 翠柳既被他的酒味熏得差点吐了,更被他的话气得差点闭过气去,若不是她从来没打过人,她真想冲着他的脸甩几巴掌。 这时候丫环小厮大多都在各自的住处,二门处没有其他人,那守门的婆子显见得是得了陈志的好处,外面那么大的动静,她竟都没出来瞧一瞧,所以两人的这番拉拉扯扯并没人瞧见,只除了刚刚到的翠羽。 翠羽是从内院过来,正好看到灯笼光辐射下的两人,而她自己待的地方相对要暗一些,再加上翠柳两人又激动,倒并没看到翠羽。 翠羽看得很真切,那个男的叫陈志,是府里的侍卫,也是翠柳的同乡,以前见过,还取笑了翠柳一回,没想到那一回翠柳反应特别大,直接就怒了,说她与陈志是两码事不要拿到一起说。翠羽虽然大条,但毕竟是女孩子,从那一回,她就知道翠柳不喜欢这个陈志,不但不喜欢,甚至还有些讨厌。 现在见陈志拉扯着翠柳不放,翠羽眼睛都绿了,陈志这是要干嘛,他不知道女孩家的名声很重要吗,今天他这样对翠柳,若被有心人见了,拿到四处一说,翠柳除了嫁他还能嫁给谁,他这是想坏了翠柳的名声好逼着翠柳同意啊。 翠羽正想冲上去解救翠柳,那边翠柳终于摔开了陈志,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见了翠羽就象没见到一样,直接从她身边跑开了。翠羽恨恨的看了看远处的陈志一眼,跺了跺脚,跟在翠柳的身后追了过去。 再说陈志被这么一折腾,酒也醒了一些,这才有些后怕,对刚才的行为也有些后悔,柳府虽然不重规矩,但从上到下都是规矩人,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象陈志这样当面纠缠人家女孩子的,且是府中丫环,若被柳老爷知道了,一定会不喜,说不定还会影响他今后在柳老爷身边的地位。 陈志缩了缩脖子,回到二门处,从荷包里又掏了些铜板出来,递给守门的婆子,再嘱咐了一遍,这守门的婆子有个侄儿也在柳老爷身边当差,正好是陈志的手下,自然满口答应了。 陈志终于踏实了,出了二门,不由就哼起了小曲,虽然翠柳的拒绝让他很不高兴,不过他也有思想准备,在这之前,他已被拒过多回,可他不死心,也许越被拒绝越是激起了他的性子,总想着有一天翠柳会被打动,会回心转意。 其实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的心思,要说他有多喜欢翠柳,也不见得,翠柳虽然又温柔长得也好,但比起醉春楼的姐儿晓玉,还是差了些,只是晓玉没办法娶回去当老婆,不说家里同不同意,他周围的人怎么看,就算这些都没问题,就算他想娶,晓玉还不答应呢,晓玉的眼光可不是一般的高,什么样的富贵她没见过,若不是他是柳老爷身边的红人,还入不了晓玉的眼,更遑论与她双宿双栖。 想到晓玉,陈志的鼻子里哼了一声,哼,既然你不稀罕,明儿我就去醉春楼送给晓玉去,晓玉最爱这个香味的胭脂,见了一定喜欢。只这么一想,心就如同被什么抓挠了一般,心痒难耐,若不是今晚要值夜,只怕他现在就跑去了。 翠羽追着翠柳跑了一阵,发现她不是回梅院,而是去了园子里头,找了个偏僻的角落躲在那儿小声的哭了起来,晚上的园子基本没人,加上月色不明,四周都是黑黢黢的,静得渗人,若不是翠柳在边上,翠羽早吓得跑走了。 现在她站在那儿跳脚,既担心姑娘那边小红伺候不力,又不放心翠柳一人留在这里,她正犹豫着怎么办时,翠柳却停了哭泣,背对着她说道:“你先回去伺候姑娘,我……我晚点回去,别跟姑娘说我的事。” 第五十六章 娃儿媒婆 翠羽听到翠柳这么说,又确实担心姑娘那边,只好劝道:“姐姐别伤心了,那种人你理他作甚,你若还不解气,赶明儿我帮你去教训他。” “嗯。”翠柳低低的应了。 “那我先走了,姐姐还是早些回去吧,姑娘也担心你。” “嗯。” 翠羽回梅院时,正碰上小红指挥婆子将水从耳房抬出去,忙叫了小红问屋里的情况,知道姑娘已洗完了,头发还没绞呢,姑娘没唤,小红也不敢自作主张的赶进去伺候。 翠羽进了屋,柳沁正歪在榻上,只着了一身白色的里衣,赤着一双小脚,头发也是湿漉漉,直往下滴水,翠羽忙将一张浅粉绣花的薄被盖在柳沁的脚上,又去拿了干净的帕子,一边给柳沁绞头发,一边抱怨道:“姑娘洗完了就该唤小红进来伺候,现在早晚天气还很凉,冻病了姐姐非得骂死我,若实在不习惯别人,也该多穿点,或盖着小被子,哪能这么不顾着,还有头发,也该拿帕子擦擦,唉呀,里衣都湿了,不行得换件……” 翠羽絮絮叨叨的,又忙着找里衣给柳沁换上,第一次柳沁觉得翠羽其实也不是那么没心没肺,她对自己还是很关心的,第一次柳沁没觉得她的话太多是个缺点,反而还感到些些的温暖。 所以柳沁也不反驳,只呵呵笑着,配合着她换衣擦发,做个最最乖的小娃儿。 翠羽絮叨完了,犹豫了半天,她是个藏不住话的人,所以自她进来后柳沁也不问她,反正不问她也会说。翠羽的脑袋太简单,她也不愿费脑子,她觉得与其自己在这儿纠结该不该说,还不如让姑娘知道,也好给拿拿主意,翠羽自个也没发觉,不知不觉中竟把柳沁这个六岁的娃儿当成了可以商量的对象,甚至是当成了心中的主心骨。 于是她将翠柳的嘱咐抛之脑后,对柳沁忿忿的说道:“姑娘,姐姐的那个同乡真不是好人,竟敢对姐姐动手动脚,若不是为着姐姐的的名声着想,奴婢真想冲上去挠花他的脸,看他还怎么出去见人。” 翠羽自见过厨房的婆子媳妇子打架,你掐我我挠你后,再提起讨厌某人想怎么出气时,就是挠花他的脸,啧啧,柳沁暗叹,真有当泼妇的潜质,不知她未来的夫婿是否招架得住? 柳沁正在心里提前为她的夫君默哀,那里翠羽已一五一十的将她所见到的都说了个清楚明白,还不忘做出分析总结,“看来姐姐最近的反常之举就是因为这个陈志,姑娘,您说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呀,这还不简单,襄王有意,神女无心,那么就给神女找个合心意的好了。 柳沁觉得六岁的娃儿做媒婆,定是桩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奇事,哈哈,咱就要将这桩奇事做成一桩大好事,可是对象呢,男主呢,不行,手上还是要多掌握一些素材,如神女有没有心上人,或是喜欢的类型,这第一手素材直接找本人肯定是不行的,也只能靠翠羽了。 翠羽歪头想了想,“应该没有吧,奴婢们在内宅里很少与人接触,认识的就只有府里的人,这几年姐姐也只跟陈志有些来往。至于说她喜欢什么样的,奴婢还真不知道,要不,回头我私下里问问?” 满府里也只有翠羽会跟姑娘讨论喜欢男人的话题,要知道对于姑娘家来说这可是禁忌,可现在两人讨论起来毫无违和感,柳沁点点小脑袋,“行,不过你不要直白的问,要旁敲侧击,曲线救国,懂不?” 曲线救国?不懂,但翠羽也算弄明白了姑娘的意思,就是让绕着弯转着圈的问,若问得太直白,翠柳肯定什么都不肯说的。 两人正商量着,翠柳掀帘子进来,勉强装出一付笑脸,“奴婢有点事耽搁回来晚了,姑娘莫怪。翠羽,该伺候姑娘睡了。” 柳沁仔细的看了她两眼,见她虽重新施过脂粉,但眼睑下仍有很重的青印,脸也消瘦了不少,看来最近一直没休息好,翠柳的心思真重,不过是被人纠缠了下,就吃不好睡不着的,唉,怎么这么想不开呢。 一夜无话。第二日,柳沁仍是先去墨香院里邀了江离,再一起手牵手的去轩庐上学。进了轩庐,雷虎已等在院子里,耐不住寂寞的他正在院子里打一套长拳,众人只见他游走腾挪,真个是身手矫健,虎虎生威。 “好。”柳沁拍掌赞道,同时眼前一亮,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昨晚绞尽脑汁半天,这不现成的人在这儿嘛。 一个温柔似水,一个挺拔如山,一个笑靥如花,一个高大阳光,绝配啊绝配,绕指柔和百练刚,阴阳调和,刚柔并济,再也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人选啦。 雷虎听到这声喝彩,这才以一招收势完成了动作,走向众人,抱拳施了一礼。柳沁挥挥手,让江离一行先进去,待只剩下自己和雷虎时,这才笑眯眯的看着雷虎问道:“雷大哥,你今年多大呀?” 雷虎被问得莫名其妙,不过还是老实答道:“已二十有二了。” 嗯,年龄也刚好,大四岁正合适。柳沁又笑眯眯的问道:“雷大哥可有说亲?” 雷虎一怔,姑娘今儿是怎么了,怎么会问起这些,实在让人有些尴尬,若不是姑娘小,雷虎都要想歪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头,仍老实回道:“没有,象我这样无家无业的,哪有好女子看得中。” 雷虎因是他师傅龙天风派来保护柳老爷的,并算不得府中的仆从下人,在柳沁面前不必以小的自称。 柳沁再在心中点头,觉得机会难得,必须再接再厉,挖掘更深的资料,于是继续笑眯眯的问道:“那雷大哥可有喜欢的人?” 雷虎的脸腾的一下红了,他虽然是个糙汉子,可耐不住柳沁的脸皮更厚啊,竟当面问他如此私密的问题,这,这也太,太那个了吧,雷虎觉得已无法再面对面前的这个小娃娃了,他逃也似的向院子外面跑去,身后传来的柳沁的声音“到底有没有呀”,就象道催命符,让他脚底似踩着风火轮,跑得比师傅撵他时快了不止一倍。若龙天风在此,一定老怀甚慰,乖徒儿,你终于可以出师了。 第五十七章 翠柳的决定 自以为即将成功牵线拉拢一对儿的柳沁兴高采烈的进了课堂,这才发现一屋子的人都在等着她,不好意思的吐吐小舌头,柳沁乖乖的给老师行了礼,这才走至自己的位子坐好。 周夫子开始讲课,他的声音很温和,也很动听,带着成年男子的低沉的磁性,这声音就象有魔力一样一直在耳边萦绕,翠柳坐在后排,脑袋嗡嗡地响,听不清夫子说什么,却又被这声音蛊惑着,仿佛一个无底的陷井,不住的向里面跌落,直直的跌落。 她也痛恨自己这般的无用,被一份无来由的前途渺茫的情感左右,一个好端端的女子,无缘无故的仰慕外男,就种事既不能说,甚至想都不敢深想,羞也羞死了,可她却控制不住自己,身不由己仿如扑向火焰的飞蛾,难道一定要到万劫不复才是解脱吗? 从来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的翠柳尝到了彻夜难眠的滋味,那种又甜蜜又痛苦的滋味,那种想见又不敢见的滋味,那种见了不能说不能笑的滋味。 昨天晚饭时她本来是去接柳沁的,却一路神思恍惚,不知不觉竟出了二门,去了前院,等她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到了轩庐的外面,隔着院子的篱笆,她竟看到了他,就坐于他平日的位置,手执笔正写着什么,写一会儿停下来,凝眉思索一会儿再接着写,旁边的烛火将他的侧脸清晰的照出来,带着种温暖的桔色光晕,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美。 翠柳就那样痴痴的站在外面,痴痴的看着他,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身周的一切。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旁边有小厮经过,传来小厮说话的声音,翠柳才惊觉,从痴迷中醒来,心慌慌的藏于旁边大树的后面。 等周围再度处于寂静之中,翠柳才从树后走出,再看了一眼远处那可望不可及的身影一眼,翠柳这才失魂落魄的往回走,这一耽搁就错过了接柳沁的时间,等她赶去上房,柳沁已回了梅院。翠柳不知如何解释,幸好姑娘没问,连一向多话的翠羽也不问,躺在床上,她长长的松了口气,同时下定决心要将这一切都深深埋在心底,成为过去,即使忘却是如此困难又痛苦,她也必须努力去做到。 可现在,与他坐于同一间屋子里,听着他动听的声音,看到他清俊的容颜,她的决定瞬间土崩瓦解,做出决定是那么漫长艰难,瓦解一个决定却是瞬息之间,如果,如果这就是她翠柳的命,那么此刻,她也认了,今生今世,是天堂也好,是地狱也罢,她都认了。 命运是奇妙的,玄幻的,谁都可以看到自己走过的脚印,谁也不知自己将来准确的路线,可当一个人认命时,就象发生了化学反应,她的状态思想瞬间就会发生很大的变化,或颓废,或坦然,而翠柳,此刻的她眼睛亮晶晶的,勇敢的抬起头来,直直的望着前方的那人,她的眼神中有掩饰不住的爱恋,也有一种坦荡荡面对的决然。 谁也不知翠柳在这个上午做出了决定她一生的决定,这时的课堂上周夫子已在开始讲算数。汉国的算数已有很好的基础,加减乘法口诀与前世一样,这让前世数学成绩一向不好的柳沁想显摆一下都没机会,不过只是两节算数课,却让柳沁又发现了一个大大的人才。 连周夫子也不得不承认,方诺在算数上的天赋是他平生仅见,百以内的加减随口就来,百以内的乘除也只考虑一小会儿,答案是百分百的准确。周夫子为了考他,还专门出了几道较难的算数题,没想到小小的方诺都能很快的解出来,给出正确答案,一旁的柳沁都直眼了,这,这到底谁是重生的啊,我这个活两世的还不如一个九岁的娃儿,汗啦,去死算了,丢脸丢大发啰,柳沁郁闷得不住的用头撞搁在桌上的双手,撞墙她舍不得,这脑袋虽然不够聪明,好歹还凑和,撞坏了咋办? 她这奇怪的举动,引得隔了一个位子的江离不住的看过来,眉头皱起,脸带忧色,妹妹这是怎么啦,难道头疼?若不是正在上课,只怕已跑过来仔细问询了。 而坐在江离和她之间的小五,也莫名其妙的看着她,这是练的什么功夫? 一个纸团“嗖”的一下飞过来,打在了柳沁的头上,正自怨自艾带自虐的柳沁蓦的抬起头,一句“有病啊”差点骂出口,顿时惊觉,忙捂住嘴,抬头四处看去,寻找那个无缘无故打她的罪魁祸首。 前面周夫子还在讲课,左边江离忧心的望着她,小五目不斜视,右边海哥儿和阿诺正全神贯注的听讲,至于后面的不用看,他们没那个胆,是谁,到底是谁? 冷静下来的柳沁仔细一分析,将目标锁定在老师和小五身上,老师打她有理由,前世的老师不是都爱将粉笔当武器,遇上不听讲的学生直接一个粉笔丢过去,百发百中,但周夫子好象没这爱好,到目前为止,他还没体罚过任何人,那就只有小五,满屋里最不懂怜香惜玉的就是他了,想到这儿,柳沁仔细去瞧小五的脸,看了许久,终于在他的眼里发现了一丝戏谑的笑意。 好你个小五,我又没惹你,发什么神经,干嘛打我。柳沁气鼓鼓的嘟着腮帮子,将怨怼的眼刀子不住的射过去,可小五完全没感觉,不但没感觉,眼里的笑意还越来越大了,甚至连嘴角也微微翘了起来。 原本冷冰冰的一个人,这时突然露出久违的笑容,非但没让柳沁觉得惊艳,反而更生气了,将落在桌子上的纸团一把抓起,“唰唰”几下撕得粉碎,让你笑,让你笑,只将它当作小五,狠狠的虐了一把,并朝小五挑衅的做了个鬼脸,这才觉得解恨了。 旁边江离将他俩这番你来我往都看在眼里,不知为何,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出现了,同时心中产生一丝微妙的危机感,妹妹,本来只属于他一人的妹妹,现在要被抢走了吗?这一刻,江离将小五列为他最大的敌人。 窗外暖暖的阳光透过窗隙照进来,带着股草木的清香,一簇紫萝攀缘在窗边,有几枝俏皮的探出头,那些紫色的小花朵儿仿佛都变成了一张张的笑脸,又美丽又热烈。 第五十八章 乱点鸳鸯 这一上午,直到散学,柳沁都没再见到雷虎,至于她和小五的那点小过节,毛毛雨啦,自然太阳一晒就烟消云散。何况她还有高兴的事,那就是方诺的本事,一想到今后她的生意有方诺这样的算数能手为她扒拉算盘子,做她的财务总监,她就莫名的兴奋,仿佛看到自己挥挥手之间就大业有成,凡事根本不要自己操心,指挥捧一挥,身后这批人就搞定了。 越想越美的柳沁心情大好,等老师一走,就跑至方诺面前,拍着他的肩,象大人夸赞小孩一般夸赞道:“阿诺,不错,不错,继续努力啊。” 本还坐着的方诺忙站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这一笑双眼眯起,更象一只小狐狸。 江离和长兴他们也围了过来,江离笑道:“阿诺从小被他爹爹教导,耳濡目染,你们自然是比不上。妹妹刚刚撞头,我还以为妹妹头疼,原来是为阿诺高兴的。” 柳沁理直气壮说道:“我想撞聪明点,跟阿诺一样聪明。” 闻言众人哈哈大笑起来,方诺被赞聪明,眼睛都亮了,脸红红的,喝了酒一般。只有小五一人远远站着,既没离开,也不走近,看着众人围绕中的柳沁,眼神中竟也透出了少有的一丝暖意。 到了下午,在演武场终于再见到了雷虎,可雷虎根本不凑到她面前来,连眼光都不跟她交流一下,害得柳沁硬是没找到机会再八卦下他的私生活。 柳沁这里想着歪心思,其他人却是一阵哀嚎,没想到真被柳沁说中了,穆师傅说既然昨日大家还有余力跑得那么快,那么今天就继续按昨日的标准蹲马步,中间不许停歇,不许休息,若有违反加倍处罚。 柳沁以伤未好为由又得到了****,不过这次她没进屋子里休息,而是抢了雷虎的差使,拿着柳条儿做起了监工,一会儿在这个的腿上抽一下,一会儿在那个的腿上抽一下,板着小脸教训道:“都给我蹲好了,不许偷懒,听到没?” 众人想笑又不敢笑,长盛苦着脸,大着胆子劝道:“姑娘怪累的,去穆师傅屋子里休息一下,行不?” 柳沁双眼一翻,直接给他一鞭子让他住了嘴。 穆师傅果然没有食言,在江离蹲够一个时辰后,将江离叫到一边,单独教了一套拳法给他,柳沁好奇凑过去跟着学了两招,感觉有点类似太极拳,动作缓慢圆融,气息绵延不绝。太极拳本就是养生拳,能修身养性,强身健体,穆师傅的这套拳作用应该类似,对江离的身体确实有好处。 江离学起来很快,不过三遍,就基本都记住了,还完完整整打了一趟,虽然中间有些没衔接上,不够圆融,但总的还是不错的,看得穆师傅都直点头,至于柳沁,纯粹是个打酱油的,三两下她也没兴趣了,又跑回去当起了监工。 这一下午,别人是苦哈哈,只有柳沁是乐颠颠,连小五都暗自疑惑,为何义父对这小姑娘如此宽容? 等吃过晚饭回了梅院,柳沁终于停歇了,歪在榻上叫起累来,翠羽只好坐在边上为她揉胳膊捏腿,柳沁暗自偷笑,翠羽真的以为她是练功累的才会这么好心,若知道她是玩累的只怕立马甩手不干,还得说上两句风凉话。 柳沁一瞅屋子里只有两人,翠柳在屋外不知吩咐小丫环些什么,柳沁招招手,等翠羽凑近了附在她耳边小声问道:“翠羽,你觉得雷大哥怎么样?” 翠羽还没懂她的意思,有些茫然的回道:“什么怎么样,没怎么样啊。” “真笨。”柳沁恨铁不成钢的戳了翠羽一下,再指指门口。 翠羽想了半天这才恍然大悟,“姑娘,您是说他和姐姐……”她一时没控制住声音有些大,柳沁忙捂住她的嘴,“小声点。” “是,是。”翠羽连连点头,刻意放低了声音,凑近说道:“姑娘是说他和姐姐,奴婢看行,雷大哥人挺好的,配得上姐姐。只是不知姐姐……” “感情是培养出来的,咱们得给他俩制造机会。” “怎么制造?” “我都想好了,你配合就行。对了,这事只能你知我知,可不许说出去。” “放心吧,奴婢省得。” 两人一阵密谋,还在嘀嘀咕咕的,翠柳进了门,拿着一撂布匹,说是下半晌的时候大奶奶派人送来的,给柳沁做几件单衣,让柳沁选一下花色。 柳沁随手翻了一下,那几块做女装的布匹确实不错,花色艳丽,布料柔软,看起来漂亮摸起来手感也好,可惜她不穿女装,只好舍弃了,最下面另有三匹单色的,一看就是做男式袍子的,看来大嫂还是挺了解她,柳沁将手一指,“就这个。” 翠羽有些惋惜的看着那漂亮的布料,摸了又摸,舍不得放手,“姑娘,这么好的料子,不如做两身,姑娘穿起来一定好看得不得了。” “你喜欢,送给你好了。”柳沁大方的将布匹往她怀里一送。 “这可不行,奴婢怎么能穿。” 翠羽虽然没什么头脑,规矩还是知道的,她毕竟是个丫环,怎么能穿得比姑娘还好。翠柳笑笑,起身准备将布匹收进箱子里,柳沁似不经意的想起,随意说道:“翠柳姐姐,你把下午做的那几样点心装起来,明天送给雷大哥尝尝,哦,不,准备两份,一份给雷大哥,一份给老师,记得亲自交给他们噢。” 翠柳一怔,继而心里一阵狂跳,难道,难道姑娘知道了?不会的,姑娘怎么会知道,她在那里忐忑不安又怕露出痕迹,忙轻轻答声“是”,就匆匆的抱着东西去了厢房。 柳沁和翠羽相视一笑,在心里为自己的机智点个赞。而翠羽则凑过来低声笑道:“姑娘,真有您的。” 被这么一夸,柳沁更是云里雾里,觉得自己真是太英明了,看来咱这媒婆不是盖的,第一单即将大功告成啰。 却说小五自晚饭后就一直欲言又止的,只拿眼望着穆青,最后终于耐不住,张嘴问出口:“义父,您为何对她那么纵容?” 对义父,小五还是非常了解,义父这一辈子追求的就是武道,及武学的进益,在练武上一直非常严格认真,最见不得懒散之人,虽说柳府之人不是他的正式弟子,可以他的性格也会一样的当个不折不扣的严师,可现在…… 第五十九章 柳家的大事 穆青笑笑,说了句答非所问的话,“小五,看来我们要在柳府待上很长一段时间。”说完背着手走了,留下莫名其妙的小五,将他的话翻来覆去的思索了半天,也没思索个所以然,义父,到底是啥意思嘛。 却说第二日,翠柳果然按照柳沁的吩咐,准备了两个食盒,拎着去了轩庐,在院子里先将其中一个送给雷虎,告诉雷虎是姑娘给他的,雷虎打开盖子,见一食盒的点心,心里直犯嘀咕,姑娘这是个什么意思,从昨天到现在,怎么净做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儿。却一点也没往翠柳身上想,完全辜负了姑娘创造的这等好机会。 翠柳提着另一个食盒,脚步却踌躇了,又胆怯又羞涩,却又夹杂着按捺不住的激动,柳沁一回头见她脸红红的样子,还以为自己的妙计已成,顿时捂嘴偷笑起来,她一停转身,不妨身后的方诺没注意撞了上来,正撞在她的手上,将她的牙磕了一下,“唉呀。”她一叫就觉得不对,口中不知什么东西掉下来,正掉在手中,拿起来一看,妈呀,换牙了。 “妹妹,怎么了?”江离听得她叫,忙回头将她上下打量,见她完好,这才放下心来。 柳沁见方诺急得要哭的样子,哈哈一笑,她这一笑,就露出了上门牙处的那个大豁洞,她张着嘴,指着缺齿,完全不怕丢丑的笑道:“牙掉了。” “原来是这样,这是好事,说明妹妹长大了。”江离摸着柳沁的头,这一瞬他记起当年自己掉第一颗牙时,娘也是如此温柔的摸着他的头,笑着说道咱阿离长大了。 她这里一打岔,就没看见翠柳是什么时候将食盒给了周夫子,自然也没见着翠柳那娇羞无限的模样。 进了五月,柳家有两件大事,一件大事自然就是柳沁换牙,柳沁自己没当回事,可她娘很重视,嘱咐了又嘱咐,不许拿舌头去顶牙床,不能再吃太硬的食物,少吃点心甜食。她娘的担忧也很正常,新牙长得好不好,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可是很关键,柳沁自己也不想长大以后不敢张嘴,要知道这时代可没有牙齿矫形的,长歪了就再也正不过来,所以她很配合娘,完全变成了听话的乖宝宝。 第二件大事其实不是柳府的,应该是柳沁堂叔五老爷府上,五月初五,柳家五老爷的四子与方家二房的亲事正式定了下来,柳家送纳征之礼的队伍占了半条街,显得特别隆重。这件事在芜城引起轰动,平民百姓自是赶着看热闹,这也是春节之后最热闹的一次,至于官场之人,却都在背地里暗暗猜测,这柳家与方家不是政敌吗,如今结亲又是个什么意思,莫非外界所传为虚,两家实有勾连,若芜城第一把手和第二把手原是一家人,那下面的人是不是该重新考虑站队的问题? 当然这些思虑重重的都是非亲信之人,那些柳老爷和方家的嫡系自然知道两家真正的关系,说是势同水火也不为过。所以接到五老爷府上送来的宴请贴子,柳老爷脸色沉得要滴出水来,柳诚涵养不够,若不是想到五老爷毕竟是长辈,即时收口,他简直要破口大骂,至于老夫人直接将贴子递给蔡氏,以一句“身体不适”就将送贴之人给打发了。 所以当日去五老爷府上的就只有蔡氏一人,毕竟在芜城的柳家只有两家,若这样的日子柳府都没人上门,大家脸面上也过不去,更会让别人无端猜测。本来贴子上也邀请了柳沁,不过柳沁一向对这种后宅的应酬敬而远之,何况是她讨厌的五堂婶家,自然不会凑这个热闹。 这一日柳沁却无意中从长康那听到一个消息,有关小五的,所以晚饭之后她没赖在上房听大嫂说五老爷府上的事儿,而是急急忙忙的去了大厨房,又神秘兮兮的和翠柳翠羽在厨房里鼓捣了一会儿,这才让翠羽将煮好的东西用一个食盒装好了,提着跟在她的身后,两人往演武场的方向走去。 已是傍晚,天边的最后一缕晚霞也即将消失,不过光线还是很好,可清晰的看清周围的一切,穿过那片花已开败的梨树林子,就可看到穆师傅和小五住的院子。 院子里静悄悄的,推开院门,就见长康正提了东西从正房出来,看见柳沁,有些惊讶的叫道:“咦,姑娘,您怎么来了?” 柳沁蹦蹦跳跳的跑过去,笑道:“我来看穆师傅呀,穆师傅呢?” 长康正要答话,穆师傅已从屋里大步走了出来,见了柳沁两人,似乎并不奇怪,背着手微微一笑,“小五在他屋里,姑娘不如去陪他说说话儿。” 柳沁老脸一红,这穆师傅是什么构造的啊,不但是顺风耳,还是透视眼,好象能把人看透似的,他怎么知道自己是找小五来着。 幸亏天晚,别人看不清她的脸,她干脆也不打埋伏,嘻嘻一笑,“好啊,那我找小五哥哥去了。” “嗯。”穆青点点头,视线随着柳沁的背影移动,见她进了屋子,又移回望向东方的天空,眼中露出一种如释重负的笑意。 小五的屋子没有点灯,有些黑,柳沁看不太清楚,只能看见一个黑黢黢的身影坐在窗边,低垂着头,好象在想着心事。 “不是说了不要来打扰我。”听到动静小五不耐烦的抬起头,看见是柳沁,顿时一愣,屋里光线虽然不好,不过小五练武多年,视线自然比平常人好得多,所以看得很清楚,他一愣,连声音也打结了,“你……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说话儿呀。”柳沁也不客气,自顾自的在桌边找个椅子坐了下来。 翠羽把食盒放在桌上,将食盒里的东西一样样的拿出来,在桌上摆好,又去旁边找了火折子,将灯点上,这才对柳沁说道:“姑娘,奴婢先出去了。”翠羽实在受不了屋子里的低气压,所以也不等柳沁答应就直接出去了。 “小五哥哥,来呀,来这儿坐。” 柳沁朝小五招招手。见小五磨磨蹭蹭的,半天没动,干脆自己跑了过去,将小五半拖半拽拉至桌前坐好。 “这……这……”小五看着桌上摆放的吃食,顿时一股热流从胸中涌过,以他一向冷如冰山的自制力,在这一刻都险些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阵风从窗口吹进,灯火被吹得晃了一下,将映在墙上的两个人影拉得忽长忽大,如同小五此刻动荡的心神。 第六十章 小五生辰 桌子上摆放的吃食很简单,一碗撒了葱花的面条,面条上躺着两只圆圆的荷包蛋,一碟子点心,柳沁指着那碟子里头唯一的一个圆圆的似饼非饼似馍非馍的东西,说道:“小五哥哥,你别看这东西模样不咋地,这可是我专门为你做的生日蛋糕噢,虽然简陋了点,还有这碗长寿面,这些可都是我亲手做的,嘻嘻,虽然面是翠柳和的,也是翠柳擀的,可是我亲手下的,这葱花也是我撒的,小五哥哥,快趁热吃吧。” 小五机械的拿起筷子,正要伸进面条里,柳沁却一伸手,将她说的生日蛋糕掐了一块下来,塞到小五的嘴边,“等一下,小五哥哥,先吃一块蛋糕,生日快乐!” 小五又机械的张开嘴,将嘴边的食物含进口中,他的唇不单是咬着了食物,似乎还碰上了一根软乎乎的小手指,那一瞬他似乎有种将这根手指也含进口中的冲动。 小五自己也不明白,明明那么讨厌任何人的靠近,哪怕只是挨上一点点他都无法忍受,可现在他不但吃了她碰过的食物,与她也有近距离接触,可他却一点都不反感,不但不反感,反而对这样的接近还很喜悦。 柳沁见小五吃了那所谓的生日蛋糕,并没有立马吐出来,总算松了口气,这蛋糕给江离吃过一回,以江离那样的好性子都是皱着眉头才咽下去的,可见这蛋糕做的真的不咋地,本来她也不想再显摆自己的臭厨艺了,可总觉着过生日不能唱生日歌,若连蛋糕也没得吃,太没意思了嘛,所以不管如何也得摆上意思一下的,她却不知道小五根本吃不出任何味道。 也不知是不是心神动荡得太厉害,这一刻小五所有的思维似乎都凝固了,脑袋根本转不过弯来,只知道机械的听从柳沁的安排,她让吃什么就吃什么,虽然没吃晚饭却一点都不饿的小五,在柳沁黑亮亮的大眼盯视下,狼吞虎咽的将一大碗面条连带鸡蛋都给吃了下去,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喝完这才望着柳沁,眼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柳沁见小五都吃完了,觉得自己的一番心意没白费,心里也很高兴,见小五的嘴上油汪汪的,忙拿了怀中的帕子给小五仔细的擦了嘴,她真的没想那么多,只觉得小五是个自闭不合群的孩子,想多给他点温暖,让他能从自闭中走出来,她做的这一切,如同姐姐对弟弟的关怀。 小五仍是愣愣的望着她,不知是没反应还是忘记了反应,柳沁也不计较,仍是笑嘻嘻的说道:“小五哥哥,其实阿离哥哥很好的,阿诺也好,长兴他们都很好,我也很乖呀,你以后不要跟我们再吵架了,跟我们一起玩好不好?” 小五望着她,好半天才点点头,低沉着声音,说了声“好”。 “等到了明年,我让爹爹和娘给我们好好热闹一下,你看,海哥儿是二月的生日,阿离哥哥和阿诺都是三月,我是四月,小五哥哥是五月,咱们到时聚在一起过,好不好?” “好。” “看来我得再好好想想,到时一定做个又大又好吃的生日蛋糕,咱们还要吹蜡烛,唱生日歌,呀,要是能点上一堆篝火,咱们围着篝火又唱又跳,多开心呀。” “好。” “到时咱们都要表演节目,我呢,给大家唱首歌,小五哥哥,你会耍剑吗,要不你耍一套剑法给我开开眼?” “好。” “到时……” 柳沁还在幻想着她的世纪生日宴会,翠羽在外边喊上了,“姑娘,天儿晚了,该回去了。” “小五哥哥,我走了,明天见噢。”柳沁朝小五挥挥手,跳下椅子,向门外走去,小五怔怔的望着她的身影在门帘子后消失,一股失望莫名的涌上心头,谁知已走的柳沁突然回身,将小脑袋从帘子后探进来,笑着说道:“小五哥哥,生日快乐,天天快乐!” 说完这句,她的身影才彻底消失了,然后听到院子里她与义父和长康告别的声音,然后是院门开合的声音,然后一切又归于寂静。 可耳边仍萦绕着她刚刚的话语,经久不散,她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温暖的快乐的魔力。小五的眼睛湿润了,桌子上还摆着空碗和那碟只吃了一口的蛋糕,忍不住伸手揪下一点塞进口中,吃完再揪下一点,不知不觉碟子空了,可他的胃还没饱,他觉得自己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因为这是她亲手做的,亲手送给自己的。 这一晚,小五睡得很沉,他不知道他在梦中哭了很久很久,不停的叫爹爹和娘,他的泪水将枕巾都浸透了,而小五却觉得自己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躺在一只小小的船上,在水上飘荡,那只船虽然小,却给他很温暖的感觉,象娘亲的怀抱,也象某个模糊的小小的身影,风从前方吹来,就象一只软乎乎的小手轻轻擦拭着他的眼角…… 这晚,穆青一直站在小五的窗外,听着屋内孩子没有压抑的哭声,他的眼眶也有些湿润了,他没有进去叫醒小五,也没有去安抚,如果此时有人经过会听到他喃喃的声音,“能哭出来就好,能哭出来就好。” 穆青一直守到第一缕晨曦升起,屋中传来平稳的鼻息声,听得出小五终于安稳的睡过去了,这才往回走,进屋前先去了长康房中在他后颈处轻点了一下,才回屋中打坐。 长康是在太阳快晒到眼皮才醒过来,奇了怪了,平日他从没睡得这么死的,这一晚竟一点感觉都没有,怎么回事啊,可他来不及考虑这个问题,因为时间太晚了,他忙着端水给穆师傅和小五洗漱,又忙着去拿早饭,虽然急慌慌的赶时间,这一天,他和小五仍然迟到了。 小五和长康到课堂的时候,周夫子已开始讲课了,周夫子倒也没责罚他俩,只吩咐两人去位子上坐好,小五本要走向自己的位子,却不想他的位子早被人占着,江离坐在他的位子上,平静的看着他,柳沁在边上小声的说道:“小五哥哥,你去那边坐吧,是我让阿离哥哥坐这儿的。” 小五看了柳沁一眼,他本要爆发的怒火奇迹般的被她一句话给浇灭了,什么也没说,他直接朝着原本江离的位子走去。 第六十一章 江离吃醋了 柳沁吐吐舌头,幸亏自己机灵,否则还不知会发生什么呢,她真怕这两孩子会在老师的课堂上掐起来,不过一个位子的事,何必呢? 江离没有和小五掐起来,但散学时,柳沁明显感觉到他不对劲,似乎是生气了。 老师一走,江离就起身,没象以前那样过来牵着柳沁一起离去,也没有理其他人,就那么一个人孤零零的走出了课堂,柳沁一愣,忙起身追了过去,直追出院子才追上,柳沁一把抓住他的手,气喘吁吁的抱怨道:“阿离哥哥,怎么都不等沁儿,害得我好追。” 江离虽然没有甩开她的手,却也不象以前那样回握过来,而且紧抿着唇,也不说话。 “阿离哥哥,你怎么了,生气了吗?” 在柳沁疑惑又可怜的眼神下,江离终于低下头,闷闷的回了一声,“没有。” 还说没有,就差将生气两字写在脸上了,可柳沁真的很郁闷,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好象没惹着大少爷吧。这一年来江离很少生气,尤其没有在柳沁面前耍性子,反倒每次都是温柔的哄着将就着柳沁,这次突然莫名其妙的发脾气,不由得让柳沁有些心慌,唉,象江离这样喜欢什么事都闷在心里不说出来的人,真伤脑筋。 柳沁没辙了,只得拽着他的手,又摇又晃的,撒着娇不依道:“阿离哥哥,你说嘛,说嘛,若沁儿有做得不对的,你说出来,我一定改。”说完为了表示自己的坚决,加重语气道:“保证,绝对保证改,若不改,你打我屁股,行不?” 江离被她的话说笑了,脸上的神色松动了几分,抬手摸摸她的头,带着几分惆怅的说道:“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只是……”后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柳沁等了半天,见他只是“只是”,却没有下文,只好接着追问:“只是什么呀?” 江离犹豫了半天,看着柳沁好奇宝宝的样子,似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问出口,“妹妹昨晚是不是去找小五了?” “是呀,小五哥哥生辰,我给他送蛋糕和长寿面去。阿离哥哥,你生辰时我也给你送过啊,嘻嘻,看来我做的面条还是挺好吃的,小五哥哥都吃完了。” “可……可妹妹不是说……”江离没有办法说,妹妹你不是说过只给我一人做的嘛,连海哥儿潮哥儿都没有,现在为什么要送给别人呢? “阿离哥哥是不是还在生小五哥哥的气啊,其实没什么啦,小五哥哥也不是故意的,他已答应我了,以后不会再跟我们吵架,会跟我们好好相处的。” “我……我……” 江离张口结舌了半天,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能说什么呢,说我不是生小五的气,我是生妹妹你的气,不对,我也生小五的气,他为什么要进柳府,为什么要掺和进我和妹妹之间,还有妹妹你为什么要对别人那么好,唉,脑袋乱套了,我到底在想什么呀。 看着江离仍然闷闷不乐的样子,柳沁终于有些明白过来,莫非江离不是生气,是吃醋了?妈呀,古时的人不至于这么早熟吧,这才多大点孩子,就开始懂得争风吃醋? 虽然为江离的吃醋感到惊讶,但同时柳沁也暗自窃喜,这说明自己的童养夫计划还是蛮有效果的,不过区区一年,就将江离小帅哥的心栓在了自己的身上,假以时日,一定可以将他培养成眼里心里只有自己的好老公,那些其它的桃花呀,妄想爬床的做妾的都不会有机会了,哈哈。 为了安慰江离,柳沁故意嘟嘴说道:“阿离哥哥,你有什么事儿就直接跟沁儿说嘛,要知道,在沁儿的心里,阿离哥哥可是除了爹爹和娘之外,沁儿最亲的人,连大哥大嫂都得往后排。” 虽说是安慰江离的话,可这也是柳沁的真心话,因为她觉得这世上可能再也找不到比江离对她更好的人了。 听了这句,江离的眼睛亮了,亮得比天上的太阳星辰还要璀璨,他一扫刚刚的不快,紧紧的握住柳沁的手,“妹妹说的可是真的?” 柳沁点着头,很认真的回道:“当然,真的不能再真。” 江离笑了起来,他笑起来真的非常非常迷人,柳沁正被他的笑容迷惑得不知身处何处时,听得江离郑重说道:“妹妹,你也是我最亲近的人。” “嗯,阿离哥哥,咱们要永远象现在这样亲亲密密的,开开心心过一辈子。” “一辈子?” “是呀,阿离哥哥不愿意吗?” “不,不,不,我愿意,我愿意。” 江离红着脸,慌张的做着承诺。柳沁却在心里笑得比方诺还象一只狐狸,这单纯的小男生真的很容易骗嘛,几句甜言蜜语就搞定了,呵呵,我得意的笑,我得意的笑…… 他俩这时停留在轩庐院外的一株香樟树下,旁边的几丛蔷薇月季开得正艳,粉红大红的花朵错落其间,风吹过,吹落一片片花瓣,又掀起衣襟翩飞,如同柳沁梦想过的一般,唯美又浪漫。 长兴等人此时才从院子里走出来,一边走一边讨论着上午学的功课,见江离和柳沁站在那儿,都围了过去,大家笑闹了一阵,这才簇拥着一起回了墨香院。 等所有人都走了,轩庐重新恢复平静,旁边一株大树后才转出一人,却正是小五,也不知他躲在树后多久了,此时他看着众人离去的方向,眼中又恢复了那种谁也看不透的神色。 打打闹闹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自答应过柳沁之后,小五果然收敛很多,虽然还是不大合群,与大家也说不到一起,不过好歹没再挑事,大家聚在一起时,他不会挤到中间,但也不会走开,始终保护着若即若离的距离。柳沁呢,知道他的怪癖,也不强求,不过有什么都会想到他,尽量不让他感觉自己被排除在众人之外。 两人单独相处时,小五比以前要放松很多,会跟柳沁说说话儿,虽然仍然谈不上温和,但眼神中那种冰冷的感觉不见了,柳沁觉得,这孩子已在慢慢的接受自己,也许再过些时候,他会真正的放开心怀,释放出原本的真正的自我。 天气一天天的变得越来越热,又到了柳沁最难捱的闷热的夏季,老夫人因为五老爷府上之事,加上不小心中了点暑气,身体一直感觉不适,这日竟提出想到庄子上住些日子,散心外加避暑。 第六十二章 去庄子 柳沁一听顿时高兴得扭来扭去,直拍巴掌,太好了,长这么大,除了在归元寺住过一晚,还没怎么出过柳府呢,现在娘要去庄上避暑,无论如何咱都要跟着去,好好放松玩耍一下。 看柳沁那么兴奋,老夫人好笑的摇摇头,“你这孩子,一说可以出去玩,就高兴成这样,还不快给我坐好,哪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如今老夫人开口闭口都是大家闺秀,因为她着急啊,这唯一的捧在手心的闺女,真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没有丁点闺秀该有的样子,她能不急吗?想管教吧,她爹不让,说孩子小,没必要拘着她,不管教吧,又担心将来坏了名声,找不着好人家。 娘的忧虑柳沁不是不知道,如果可以,她真想跟娘说,娘啊您就别操心了,您乖乖好女婿女儿已给您找好了,家里现成的,保您满意,再说了,你对着我这样穿着打扮、行动作派都是小子的俊公子说什么闺秀,这不是笑话吗,我就算再矜持,那也是四不象啊。 这些话柳沁当然不敢说,她若敢说出口,只怕娘立马给她两嘴巴子。 去庄子上住上几天的事,经过前期较长时间的准备,终于在六月中旬成行了,考虑到天气实在太热,柳老爷和老夫人商量后,决定家学里暂时放假,让孩子们都跟着去庄子上散散心。 周夫子正好趁着这机会回家里看看妻儿,穆师傅不会跟着去,柳沁就求了老夫人将小五带上。穆师傅虽然不会去,不过给大家布置了课业,每天的蹲马步必须继续,由雷虎监督,用穆师傅的话说,学武必须勤而不辍,才能打好基础,才能有进益。 大家听了这消息,都高兴得不知怎么好,头几天就嚷嚷着带些什么,一时柳府里闹哄哄一片,因为去的人多,跟的仆役自然也多,翠柳翠羽,兴盛安康,大同都跟着去了,雷虎更不必说,姑娘走到哪儿他自然也要跟到哪儿,还有海哥儿潮哥儿身边的,伺候老夫人大奶奶的,数起来也是乌鸦鸦一堆,怪不得古时的人不愿出行,这么出行一次实在麻烦。 到最后,整整坐了六辆马车,长兴他们几个小厮还是坐在车辕处,才将所有人都拉上。 主家三辆马车,老夫人一辆,蔡欣兰带着海哥儿潮哥儿一辆,柳沁、江离、方诺和小五四个半大孩子挤一辆,翠柳翠羽就和其余的丫环婆子挤在后面的三辆马车里。 雷虎不跟他们挤一块儿,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带着一队侍卫护卫着他们一行人出城往庄子而去。 柳沁掀起帘子看着外面威风八面的雷虎,不觉有些羡慕,什么时候也学会骑马就好了,到时候也尝尝策马狂奔的滋味。 江离猜到柳沁的心思,他本就坐在柳沁旁边,于是侧头对柳沁笑道:“等你长大了,可以让雷大哥教你。” “真的?”柳沁高兴起来,又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什么时候才算长大嘛,难道要等到十五及笄才算? “嗤。”坐在对面的小五嗤笑出声,一脸的不屑。 江离和方诺见小五嘲笑他们,脸上立刻显出不豫的表情,只有柳沁已习惯了他的语气,完全没被影响,反而笑嘻嘻的问道:“小五哥哥一定会骑马的,对吧,小五哥哥,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呀?” 小五虽然仍是那副傲娇的样子,不过听得柳沁相问,还是低低的答应了一声,“三岁。” “三岁?”不会吧,三岁连路都走不太稳,这小五看来也是个怪胎,唉呀呀,怎么我身边尽出些怪胎,幸好江离聪明归聪明,还没太离谱。 “三岁,谁信啊。”方诺小嘴一撇,狐狸眼里蛮是不相信,仿佛在说吹吧你,反正吹牛皮又不用花银子。 小五一言不发,一副你爱信不信的神色。 柳沁却是相信的,因为以小五的个性,他不会随便开口,开口说出的必是实话。所以此刻她正满脸崇拜的望着小五,毫不吝啬的将溢美之词砸过去,“小五哥哥,你真的太棒了,太有才了,那么小就会骑马,怪不得功夫这么好,小五哥哥,你教我骑马,好不好?” 小五被她这么一吹捧,眼里顿时流露出开心的笑意,点点头。 “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许食言噢。”柳沁高兴得往后一仰,头一歪,却见江离又是那副抿嘴不开心的模样,忙讪讪的凑过去,讨好的笑道:“阿离哥哥,咱们一起学,一起学。” 江离被她狗腿的样子给酸到了,也心软了,点着她的小鼻子无奈的说道:“你还小,姨母不会同意的。” 提到娘,柳沁唉叹一声,向后一倒,焉了。 她这一会儿兴高采烈一会儿焉头耷脑的,倒把其他人都惹笑了,欢笑声中,不知不觉就已到了庄子。 柳家的庄子就在南城的郊外,离芜城不算远,坐马车半个时辰左右就可到达,那一带还有别家的一些庄子,不过都没有柳家的大。 柳家庄子原是老夫人的爹为女儿准备的陪嫁,老夫人娘家姓高,所以原名高家庄,为着这个柳沁私下里笑倒了几回,高家庄,那不是猪八戒的老丈人家嘛,没想到娘还是高家庄的女儿,那爹爹不是,不是……哈哈,若让爹爹知道他被自家闺女比成猪八戒,只怕他老人家要气得七窍生烟。 老夫人的娘家高家原也是世家大族,其底蕴和气派上更胜柳家一筹,在女儿的陪嫁上自然不会吝啬,所以柳家的这个庄子非常大,占地一百多亩,周围还有良田百顷,雇了附近的村民耕种。 所以柳沁一行人进到庄子附近,就见田里禾苗青青,不少农人在田中耕作,见了他们这一溜车马,抬头好奇观看,观看了一会儿又埋头于作物之中。进庄子的路是经过修整的,沿路种有各种树木,桃树、梨树等等,树上都结着青涩的果子,庄外一口大池塘,塘中鸭子在欢快的扑腾,远远的还闻到鸡鸣狗吠,好一副农家的悠闲安适画面。 柳沁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儿,也许是性子玩野了,比起雕梁画栋、小桥流水的柳府,柳沁更喜欢这种无拘无束的乡村生活。 一路走,柳沁一路下着决心,咱以后也要建个这么大的庄子,好好规整一下,也是个农家乐园,对,就叫快乐庄,所有生活在庄子上的人都能快快乐乐的,多好啊。 柳沁正想得美美的,就听到车帘外长盛喊了一句,“姑娘,少爷,到了。” 第六十三章 公子原来是姑娘 马车直将众人送进庄子里,在一个大院落前才停了下来,这个大院落是庄子的主院,自然是老夫人的住处,老夫人招招手,将柳沁叫过去,吩咐翠柳将姑娘的东西也搬进这个院子里,柳沁心里不愿意得很,可也知拗不过娘,只得乖乖的跟了进去。 蔡欣兰带着潮哥儿住了旁边的一个院子,也不小,足够歇下他们带来的那帮子人,至于海哥儿、江离、小五他们,各自在较远处寻了住处,方诺跟江离一起住,海哥儿和小五都是单独住了一处。 大家都回各自房中梳洗一番,歇息一下,等待开饭的时候。 老夫人被马车颠了半个时辰,身子不舒服得很,所以一回正房擦了把脸,就歪在了榻上,合上眼假寐,年纪大了,睡也睡不着,但又时常感觉到困倦,这么半眯半醒之间,房中的声音反而更清晰的传入到耳中,丫环们轻轻走动的声音,极小压低了的耳语声,旁边摇扇子的风响音,这一切都被清晰的放大了无数倍,在耳边汇成了一条声音的河流。 老夫人皱皱眉,也懒得睁眼,突然想起一事,说道:“你也别守在我身边了,这么些时都没见你儿子,还是去看看吧。” 寂静的屋子里突然响起说话声,把大家都吓了一跳,刘嬷嬷半天才反应过来,老夫人这话是对她说的,她硬着心肠回道:“这种不孝子有什么好看的,亏得夫人还记挂着他,也是奴婢无能,养了这么个孽子出来,丢尽了老冯家的脸不说,还带累了夫人。”话是这么说,可眼睛却无端酸涩了,刘嬷嬷低下头,装作不经意的偷偷擦了两下。 “你也别嘴硬了,十月怀胎,好不容易把儿子生下,又含辛茹苦的扶养长大,哪有做娘的不心疼自家孩子的,听有贵说他还算老实,你就好好劝劝他,若能就此安安心心的过日子,也是你的福气。” 听得老夫人这样说,刘嬷嬷才告退出来,去见她儿子冯大去了。 柳沁呢,早耐不住,正在庄子里四处溜达。 虽然都是花草树木掩映着一座座院落,但庄子与柳府还是有差别的,柳府的一花一草,一砖一瓦都带有设计的痕迹,讲究的是错落有致,而庄子里是浑然天成,处处都似自然形成,没有人工之力。以植树为例,柳府种植的以名贵、好看为主,讲究观赏性,而庄上种植的多为果树,更讲实用性。 此时路边正有一棵结果的樱桃树,红红的果实呈现出已成熟的状态,柳沁欢呼一声,带着翠羽就冲了过去,她倒不是多想吃樱桃,她更享受的是能亲自摘果子的乐趣。 翠羽跳起拉住一支较矮的树枝,将它低低的拉下来,一边拉一边叫着柳沁,“姑娘,快,快摘呀。” 柳沁刚开心的摘了两颗,还没送进嘴里,就听得远远的一个婆子的声音传来,“诶,谁在那儿,不懂规矩么,这果子能随便摘?府里老爷老夫人都还没尝鲜呢,还不快放下。” 翠羽翻翻白眼,根本不理会。那婆子更生气了,从远处一路跑了过来,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得一个孩童脆脆的声音唤了她一句,“邹婶。” 被唤邹婶的婆子愣了一下,顺着声音就见那儿站着个锦衣华服的小公子,有些面熟,却不是柳府的嫡孙,不知是哪家亲戚的孩子,邹婶见是个贵公子,也不敢再大呼小叫了,搓搓手笑道:“小公子想吃果子,老身待会摘上一篓子给您送去,小公子也别站这儿了,小心脏了手和衣服。” 翠羽噗嗤一笑,柳沁也笑了,“邹婶,你不认得我了?我是沁儿呀。” “姑娘?”邹婶狐疑的望着柳沁,看了半天,才依稀看出点姑娘昔日的印记,“姑娘怎么穿成这样?” 翠羽笑道:“邹婶你的忘性真大,我都跟姑娘见你两回了,你还记不住我。咱们姑娘喜欢这样打扮,你以后可别再认不出了。” 邹婶这才一拍大腿,笑道:“唉,眼神不行了,连姑娘都没认出来,姑娘快回去吧,这会儿也该摆饭了,当家的着我唤几个小的一起去给夫人磕头请安呢。” 这边正说着,那边翠柳也找来了,老夫人已起身去了膳堂,正派人到处找柳沁。 等柳沁到时,膳堂里人已聚齐,分了两桌,柳沁蹦跳着去了老夫人那,挨着老夫人坐下,同时对着下首站着的两名男子喊了一声,“成伯,有贵哥。” 成伯名叫邹满成,是老夫人奶娘的儿子,跟柳老爷年纪差不多,也是柳家庄的庄头,刚遇上的邹婶就是他媳妇,成伯因年纪大了,如今庄上实际管事的是他大儿子邹有贵,这次因是老夫人来,成伯怕儿子伺候不好,这才亲自操办,从吃住用一样样的都打理妥当。 成伯跟福伯一样,都很喜欢府里唯一的姑娘柳沁,以往每回去府里送庄子上的物产,都会单独给柳沁备份礼,所以这回见了姑娘,很是高兴,连连说道:“姑娘又长高了些,都快认不出了。前些时姑娘的生辰庄上备的礼可还合姑娘的心意?” “嗯,我非常喜欢,谢谢成伯了。”成伯送给柳沁的多是庄子上自产的新鲜吃食,为了姑娘的生辰,成伯还让儿子砍了几棵竹子回来,亲自编了一套竹制玩具和器皿作为贺礼,虽不贵重但胜在精致和心意,让柳沁很是欢喜了一把。 等待上菜的时候,邹婶带着自家人以及庄上几个管事的来给老夫人、大奶奶、姑娘和少爷磕头请安,老夫人免了成伯邹婶的礼,待其他人请过安后,门外又进来三人,却是白蓉儿和她阿婆阿弟,邹婶对老夫人笑道:“这孩子是姑娘派人送来的,听说夫人、大奶奶和姑娘来了,坚持要来磕头谢恩,拦也拦不住,奴婢想着,也是夫人心善,才有这种积德的事,就让她们来磕个头,也好圆了她一家的心愿。” 老夫人记起了白蓉儿之事,也笑道:“原来是这孩子,怪可怜的,我也是听得沁儿说才知道她的事,既然孩子有这个心,那我就受了,只是老人家年纪大了,你就代我扶她旁边坐坐,让两孩子行个礼就行了。” 白蓉儿和她阿婆阿弟本已都跪在地上,邹婶听得老夫人这样说,忙去搀起阿婆,两人拉扯了一会儿,阿婆才颤巍巍站起身,白蓉儿和白凌峰朝着老夫人那桌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起身站于一旁。 第六十四章 消食 老夫人看着一屋子的人,朝成伯笑道:“满成,你带着他们下去吧,也别拘着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就跟平常一样。这里让有贵媳妇带两个人伺候着就行。” 邹满成了解老夫人的性子,再看桌上菜也上得差不多了,也就不再打搅,带着人都退了出去。 农家菜吃起来总是别有风味,柳沁吃得是心满意足,直到撑得肚儿圆圆才放下。 江离已离席来到柳沁身边,听得柳沁打嗝,知道她又吃撑了,忙给她抚背,又喊方诺端水,老夫人正被蔡欣兰扶着起身,瞧见柳沁的样子直摇头,“这孩子怎么总这样,吃起来就没个完,我就说该请个懂规矩的嬷嬷来教教她规矩,你父亲还不让,看看这象什么话,幸亏在自家没人笑话。” 蔡欣兰不好接话,只得笑笑。老夫人又回头对江离说道:“阿离带你妹妹去外面走走,消消食,免得待会又嚷肚子疼。” “知道了,姨母。”江离恭敬的答应了。 于是,从膳堂里出来,柳沁又游走在庄子里,身后换成了江离、小五和方诺三个跟班。 “公……公子。”白蓉儿和白凌峰竟然没走,守在膳堂的门外,见柳沁一行出来,忙上前见礼。 瞧了一眼如今干干净净的白凌峰,没想到当初的鼻涕娃洗干净了,也怪好看的,柳沁笑眯眯的问道:“白姐姐,你们在庄子上可还习惯?” 白蓉儿笑得很开心,拉着她阿弟回道:“还得多谢公子,若不是公子收留,我们哪能过上如此安定的生活。” 柳沁摆摆手,表示自己也没做什么。白凌峰在一旁好奇问道:“他们称您为姑娘,您真是姑娘吗?” 柳沁翻翻白眼,真不想回答他,江离和方诺都笑了起来,小五虽然没什么表情,不过眼中也露出一丝戏谑的笑意,江离捏捏她的小脸蛋,“哪里有丁点姑娘的模样,也不怪别人误会。” 柳沁将头一仰,脱离江离的魔掌,傲傲的说道:“误会最好,白姐姐,白小弟,你们还是称呼我公子吧。” “我……我比你大?” 白凌峰弱弱的说了句,柳沁一敲他的额头,“大什么大,大也是小弟。” 也许因为营养不良的原因,白凌峰虽然比柳沁大上一岁多,却还没柳沁个子高,被柳沁这么一敲,他懦懦的不敢再开口了。 几人边说边往前走,在柳沁的建议下,这次他们是沿着东边的路走去,与上午逛的方向正好相反,拐过一道院墙,就听得前方吵吵嚷嚷的,再一看,原来是一条葡萄藤搭建的长廊,此时正是葡萄挂果的时候,红红紫紫又大又圆的葡萄一串串的垂挂下来,让人见了就胃口大开,柳沁欢呼一声,就跑了过去。 成伯正指挥着庄上的人将熟透的果子一串串的剪下来,放在竹筐里,柳沁跑过去,直接从筐里拿起一串,摘下一个就丢进嘴里,成伯笑道:“没洗可不能吃,小心有虫子爬过。” 柳沁听得有虫子,这才将余下的丢进筐子里,看着大大小小的已装了几筐,不由好奇问道:“这些可是要用来酿酒的?” “酿酒?”成伯疑惑道:“没听说葡萄可以酿酒啊。” 柳沁这才想起,在这个世界是没有葡萄酒的,不由心中懊悔,前世那么多人自个酿葡萄酒,自己怎么不学学呢,要不现在也能通过这独有的技艺称霸汉国酒肆呀。 不觉有些悻悻,成伯是好酒之人,说起酒就来了兴致,“葡萄酿酒我是没听过,不过芜城倒是有处好酒肆,是个夫妻作坊,以前我可是那里的常客,不过如今,唉,可惜啊,再也喝不上那么好的酒啰。” “为什么呀?” “经营不下去了,他家的酒虽然好,可地方小,又不是好地段,有钱的人不愿意去,没钱的又喝不起,前两天我去时,他们就说准备将铺子盘出去,弄些盘缠回乡里,现在也不知走了没。” 柳沁眨眨眼,也不知为何,就觉得这是个机会,自己不是一直想做生意吗,也许不用等长大了,现在就可以试试,于是追问道:“成伯,他家的酒真的很好吗?” “那当然,我喝了几十年,谁家的酒怎么样,只须闻上那么一闻,我就能分辨出好歹,那家的酒,那个香啊,简直可以飘去十里地。” “成伯,成伯,你带我去看看,好不好?好不好?” 柳沁象个大葫芦挂在了成伯的胳膊上,使劲摇晃着他。 成伯本就被自己给勾得馋虫上瘾,经柳沁一撺掇,心也痒痒的,笑着拍了拍柳沁的脑袋,“难不成你也想喝一口?” “成伯不是说再不喝就没有了嘛,那我当然要尝尝。” “行,正好我要给府里送葡萄去,你就跟我一起去。” 有了成伯这句话,老夫人也不会说什么,柳沁欢呼一声,拉着成伯就要走,“等等,等等,还得去跟你娘说一声。”见柳沁说风就是雨的,成伯无奈得很。 柳沁一指白蓉儿,“让白姐姐去说就行了,反正跟着成伯一起,我娘也不会说什么的。” 话是这么说,不过成伯还是亲自去了老夫人那一趟,将要去府里送葡萄以及柳沁想跟着一起去的事给老夫人汇报了,老夫人最了解柳沁一刻也坐不住的性子,又见是跟着成伯,也就没反对,不过还是嘱咐成伯,让他一定好好看顾着,别让柳沁到处跑惹事儿。 一刻钟后,柳沁又坐在了马车上,仍是来时的四个,江离、小五和方诺。雷虎听得姑娘要出去,没骑马坐在了车辕处,他真是不理解,这姑娘怎么没有一点姑娘的样儿,没个停歇的时候,这才刚来多大一会儿,又出去? 江离其实也不赞同,姑娘家去喝酒,好说不好听啊,但他一向是顺着柳沁惯了的,见柳沁兴致高昂,也不好给她泼冷水,只想着待会儿怎么也不许她喝就是了。 马车辘辘,半个时辰后又回到了柳府,成伯带人将葡萄送进府去,没多久就出来了,这次没再耽搁,一行人直奔成伯所说的那家酒肆。 那家酒肆位于北区,并不在正街上,从正街旁的一个巷子里穿进去,门脸也很小,若不是门头上那小小的酒幌子,谁也不知这里竟是家酒肆。 第六十五章 盘铺子(上) 人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其实这话经过现代的营销理论加以佐证,已证明是错误的,再好的东西,若藏在深山里不被别人知道,那也是白搭啊。 一进这家名为“姜氏酒馆”的小酒肆,柳沁就知道了问题的症结所在,小、脏、乱加上不临街,除了成伯这样的资深品酒师,估计没几人会上门,也不知成伯是怎么找到这儿的,估计成伯有只能远远闻到酒香的鼻子,香味将他引了过来。 酒肆的大堂里只放得下三张小桌子,此时有个妇人正眉目不展的坐在其中一张桌子上,见来人,这才舒缓些脸色迎了过来。 “老板娘,你们还在这儿呀,我还担心你们走了没酒喝了。”成伯大剌剌的在一张桌前坐了,而柳沁四人看了看黑乎乎的桌子和椅子,实在没办法坐下去,只好都站在一边,顺便打量一下四周。雷虎本不讲究,可柳沁没坐,他也不好坐着,只能陪着站在一旁。 那位被称为老板娘的妇人见了成伯,这才有些喜色,“我们原是要走的,可铺子一直盘不出去,没有盘缠怎么走啊。如今都没客人了,也只有您会来。您坐会,我让当家的给您上壶好酒。” 回头见几个穿着长相俱不凡的半大孩子,也不敢怠慢,原想请柳沁他们坐下,后一想知道是嫌弃椅子太脏,也不敢再劝,只得陪罪道:“唉,店里实在太破了,怠慢了几位小公子,还请原谅则过。” 柳沁笑眯眯的挥挥手,“没事,没事,你再不去拿些酒来,成伯都要馋死了。” “哈哈,还是小少爷了解我。”成伯虽说爱酒,可并不糊涂,在外面自然也不会说破柳沁姑娘的身份。 老板娘听得这么说,忙急慌慌的往后堂去了。不多久,一位矮个的中年男人随她一起走了出来,手上抱着个酒坛子,那男子长得不起眼,看起来倒也老实,将手中的酒坛子放在桌上,口中呐呐了半天,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老板娘拿来几只碗,粗瓷的大碗,没有任何花纹,一看就是哪个私窑烧出来的次品,成伯早一掌将封口拍开了,伸着鼻子眯着眼细细的闻了一回,口中不住的叫道:“真香,真香。” 引得雷虎也伸长脖子凑了过去,至于柳沁四个,却没什么感觉,毕竟他们还小,都没喝过酒,柳沁前世也不喝酒,所以根本就不知道酒的妙处。 成伯闻了一回,将酒倒进一只大瓷碗里,摇了摇,才端起灌了一口,又赞道:“好酒,真是好酒。” 整整喝了一碗,又回味了一番,这才记起旁边的人,笑道:“你们不想试试?” 柳沁刚想开口,江离将她手一拉,朝她摇摇头。 雷虎摸摸头,说道:“闻着是不错,要不给我倒一碗,让我尝尝。” 老板娘另倒了一碗,递给雷虎,成伯有些肉痛的看着雷虎几口灌了下去,忍不住心痛的摇头说道:“真是糟蹋东西,喝得这么快,怎么能品出滋味。” 雷虎憨憨的笑道:“我可不会品,不过这酒的滋味确实不错,老板娘,再给我一碗。” “别,别,这可是准备留给我往后慢慢喝的,可不能再让你糟蹋了。”成伯已一掌就将酒坛子给拎走,紧紧的护在怀里,仿佛护犊子的母牛,急眼了。 柳沁不会喝酒,江离又不让她尝尝,所以她也分辨不出好坏,不过看成伯那么宝贝的样子,想来是错不了,不由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走至成伯的身边,柳沁拉拉成伯的衣袖,小声道:“成伯,你出来一下,我有话与你说。” 成伯闻言起身,起身后仍不忘他的酒坛子,双手抱得紧紧的,柳沁示意江离他们在屋子里等着,自己和成伯上了马车,见没有外人,这才笑道:“成伯想不想往后每天都有美酒喝呀?” 成伯一听双眼都亮了,也知姑娘还有后话,按捺下急迫的心,问道:“姑娘可是有什么打算?” “嗯,成伯,待会你进去后就跟老板娘说这铺子你盘了,不过有一个条件就是老板和老板娘必须留下来,继续酿酒,我们按月支付月钱,至于盘铺子需要多少银子由你与老板商谈。” 成伯有些犹豫,“这事儿还没经得你娘同意,我可不能私下作决定,再说了这铺子的位置实在不好,这桩买卖并不合算。” 成伯的意思是若是他出面,相当于是帮老夫人置产,那么必须得经老夫人同意才行,他还没意识到是柳沁自己想做这个事,毕竟柳沁才六岁多。 柳沁也知自己这么小就拿这么大的主意,有些太聪明外露,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可今天这事必须得成伯出面才行,所以只好将意思说透,“成伯不用担心,这铺子不算柳府的公产,我爹爹和娘那儿由我去说,准没事儿。” “不属公产,难道姑娘想自个盘下来?” “嗯。”柳沁点点小脑袋,很认真的说道:“我娘和大嫂已教了我一些管理家产的事儿,这么一个小酒肆,我应该能行吧。” “可……可……”成伯有些说不出话来,这事儿怎么都透着古怪,姑娘还是个小娃娃,竟然要做生意,说出去谁信啊。 “成伯,去嘛,难道你不想喝酒了?回去我会请示爹爹的,若爹爹实在不同意,也不过是损失了盘铺子的银子,也没多少,就当是我花了。” 成伯被柳沁又拉又拽的,终于松了口,“行,我先帮你问问,不过若老爷和老夫人不同意,你可不许再闹我。” 柳沁笑眯眯的答应了。 两人再回到屋中,成伯自与那老板夫妇谈盘铺子的事,柳沁四处转了转,江离听了成伯的话,已猜到柳沁的意思,拉住柳沁悄悄问道:“妹妹真的要盘这铺子?” “是呀,阿离哥哥不相信沁儿么,成伯说是好酒那一定是好的,若实在卖不出去,就留给爹爹喝,反正咱们府里每年也要花费不少的银钱,总是亏不了的。” “可妹妹……”江离跟成伯一个意思,就是妹妹太小了,起的这个心思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他俩这儿叽里咕噜了一会,那边成伯已谈好了,老板姓姜,老板娘娘家姓王,称姜王氏,姜氏夫妇听得成伯要盘铺子高兴得很,又听得让他俩留下继续酿酒,每月有月钱可拿,更欢喜,毕竟这是他们的手艺,总比回了乡里种田种地的好 姜王氏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当初开这个酒馆置办家什用了五两银子,如今还有两个月房租才到期,至于房租就不谈了,怎么着也得将置办家什的钱拿回来吧。 于是两人谈定,五两银子盘下这个铺子。 第六十六章 盘铺子(下) 成伯代柳沁付了二两银子的定金,嘱咐姜氏在屋里等信儿。 临走的时候,柳沁让姜师傅再拎坛酒来,准备带回去请老爹喝,顺带公关。这两坛酒姜氏夫妇坚决不收银子,只说是送给他们喝的,柳沁很感慨,这姜氏夫妇也是老实人啊。 他们出了酒馆,姜氏夫妇一直送到巷口停马车的地方,柳沁看着酒馆旁边临着巷口的那家,大门锁着,好象没人住,就问了问那家的情况。 姜王氏说,那一家已离开芜城去了别的地方,空了大半年,听说一直寄放在牙行代为出售,也许因为地段不好,才一直没有卖出去。 柳沁点点头,心里已有了计较。 因为柳老爷还在衙门里,柳沁也没去打搅他,反正过两天柳老爷一定会去庄子上看她们的,所以一行人上了马车就直接回庄子。 回了庄子,成伯才越想这事越不妥当,想到柳沁一再嘱咐回去后先不要说,而自己也确实不敢当面跟老夫人说,毕竟自己这事办的确实没道理,因为好酒,竟被一个小娃娃稀里糊涂的蛊惑了。 成伯在那里懊悔不已,柳沁回了庄子,立刻雷厉风行,将兴盛安康及大同叫到江离的屋子里,方诺自然也在,小五成了背景板,反正柳沁到哪儿他也跟着,很少说话也不发表意见,别人的事都跟他无关似的。 柳沁作了三点重要指示,第一明天方诺带长兴长盛再去一趟那家酒馆,跟姜氏夫妇将雇用文书签了,至于文书的形式参考大同与柳府签订的文书样式。 第二去找牙行问问旁边近巷口的那家屋子,需要多少银子才能买下来,若价格合适可先付定金,由他们三人参考周边价格商量决定。 第三就是与酒馆这个铺子的房主联系,这第三是建立在第二成功的基础上,即若可以买下第一家,那么就与酒馆这个铺子的房主谈续租或买的事,若第一家没买成或是被别人买去了,就不用续租了,柳沁就得考虑换个地方做酒肆的事。 柳沁话说得很清楚,在确定大家都明白之后,这才笑嘻嘻对方诺说道:“阿诺,所有银钱的事都由你负责,你可要将帐记好噢。” 方诺被柳沁委以重任,又激动又惴惴不安,有些信心不足的说道:“我,我能行吗?” “当然行。”柳沁小大人样拍着他的肩,“除了你谁能胜任这个事儿,你们说是不是?” 大家都说是,方诺这个财务总监就此走马上任了。 第二日柳沁去大嫂那借了一百两银子交给方诺他们去办事儿。应该说柳沁还是小有资产的,从抓周开始,她就是个小守财奴,抓着金元宝不放,这么几年下来收的生日礼过年的红包累积起来也有好几百两,她自己又不花,都攒着为将来打算的,现在开始派上用场了。 这一日柳沁一直在想着开酒馆的事,也没心思出去闲逛,倒让老夫人奇怪了,怎么今天这么乖呀,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么。 近傍晚时,方诺三人才回来,三个半大小子第一回做成这么大一件事,兴奋得很,三人你争我抢的将事件经过汇报了一遍,柳沁被他们吵得头都大了才听明白。 总的来说事情还算顺利,他们先是找到酒馆,跟姜氏夫妇将文书签了,然后去牙行商谈买屋子的事,这屋子卖了大半年都无人问津,房主也着急了,价格就压了下来,最后在长兴镇定的讨价还价之下,以八十两银子的价格成交。 他们在去之前已将周边的行市都摸清楚了,北城虽然不如东南西三条大街繁华,房屋的价格也低上许多,但毕竟是在芜城城内,若不是房主着急,那间屋子最少也得一百两以上的价格。 那处房子当场银货两讫,以江离的身份办了过户手续,这也是柳沁提前说好的,反正江离的也是她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随后与酒馆的房主联系时有些曲折,先是没找着人,后来找着人了,又不能作主,最终作主的人出来两边才谈妥,要不以七十两的价格买下,要租的话后面租金要提高。 两边又谈了许久,最终对方只肯让到六十两,方诺他们就留了话,说要回复主家才能定,这么一耽搁才回得有些晚。 柳沁想了想,觉得要长久做下去,还是得买下来,毕竟自己的东西怎么改都没关系,再者从前世的房地产经济上就可看出,不管在何时代,只要是太平年间,买房买地都没错,总归不会贬值。 柳沁决定让翠羽明天一起回城,回府里拿些银子,在没与老爹说好以前,大嫂那里也不能露馅,就不好再找大嫂借了。又叮嘱方诺,留些钱给姜师傅,让他继续酿些好酒存着,等待重新开张的日子。 柳沁先斩后奏将事情都办妥了,单等着柳老爷来,偏偏柳老爷好几天都没得空,派了人来庄子回了话,只说衙门里事多。 柳沁在等的这些天里也没闲着,与庄子上的小娃娃都混熟了,成伯的孙子邹有贵的儿子也是七、八岁的年纪,本是庄子上的孩子头,现在这么些少爷姑娘来了,他自觉的将孩子王的位置让给了柳沁,于是乎柳沁在庄子上可谓一呼百应,前呼后拥,好不威风。 白日里他们会商量着去庄边的小河里摸鱼,或是去果树林子里爬树摘果子,晚上边乘凉边数星星边讲故事,柳沁搬出西游记登时将大大小小的小子们都惊呆了,每晚听得欲罢不能,只有江离是带着疑问的,妹妹在哪里看的这书,为何自己不知道? 这日,已将庄子逛了个遍的柳沁,带着一帮子闲散人员溜溜达达的到了地头,看农人们在秧田里除草,这些农人大多是附近村子的百姓,也有庄子上的人,如冯大。冯大在田里老远就见柳沁等人,忙过来问安。 已被劳动改造一年多的冯大比以前黑了,也壮实了,看起来也老实了许多,只除了仍带着点贼兮兮的眼神,多少暴露了些他的本性。 冯大问了安,顺势也在树荫下歇凉,柳沁他们都站着,冯大也不敢坐,呆站一旁不时拿袖子擦擦汗,扇扇风。 这时一位农家女子提着竹篮走近,还没到近前,就娇羞羞的唤了声,“冯大哥。” 呀,有情况,柳沁顿时瞪大眼睛,不放过这八卦的机会。 第六十七章 丑闻 冯大却有些不耐烦,懒洋洋不愿理她的样子。 那女子却毫不在意,走近前来,从篮子里拿只壶和碗出来,倒了碗水,递到冯大面前,脸红红的,不知是热的,还是羞的,“冯大哥,喝口水吧。” 也许确实是渴了,冯大虽然仍没好脸色,但还是接了过去,咕噜咕噜几口就灌了下去,喝完,用袖子擦擦嘴,将碗丢进篮子里。 冯大以前喜欢装斯文,平日在大家面前都是一派斯文有礼的样子,何时见过这么粗豪的时候,可见环境是可以改变人的,再过几年,说不得就跟附近的农人差不多了。 那女子收了碗,似乎此时才发现柳沁这一群贵介公子,顿时脸烧得通红,还过比起那些羞涩的小女孩来说,她还是要大方许多,上前给柳沁等人行了个礼,“珍姐给公子们请安。” 柳沁摆摆手,笑眯眯的看着她,这叫珍姐的女子约十八、九岁,不是庄子上的人,应该是周边村子的,珍姐梳着少女的辫子,看来还未婚配,这年纪在汉国农村应是大齡青年了,看身材还算苗条,只五官长得不太好,小眼睛,塌鼻梁,龅牙齿,单看这五官,算得上是个丑女,怪不得这么大了还没嫁出去。 珍姐也微微抬头打量了一下柳沁这群人,都是半大孩子,其中几个衣着华丽,应该就是阿爹所说的柳府的公子,这些贵人她可得罪不起,就如阿爹所说,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珍姐无法想象另一个世界的生活会是怎样,她只知道,冯大与她没有那么大的差距,如果不是阿爹反对,也许,也许…… 珍姐又羞得低下了头。她第一次见冯大时就喜欢上了他,冯大与别人不一样,与村子里的甚至庄子上的人都不一样,说话斯文,作派文雅,那时他还是白白净净的,虽然现在晒黑了,粗鲁了,可还是那么好看。 情人眼里出西施,珍姐没听过这句话。她阿爹也没听过,可她阿爹毕竟多活了那么些年,眼毒多了,一眼就看穿冯大的本质,绣花枕头,内里一包稻草,用她阿爹的话说,连绣花枕头都算不上,纯粹一包臭****。 珍姐虽然长得不好看,在她阿爹的眼里还是很宝贝的,要知道村子里的女子哪有嫁不出去的,只要贴些嫁妆总有人愿意,穷人家并不在乎外貌,在乎的是能不能干,会不会生儿子。 可珍姐却硬是没说上人家,不是人家看不上她就是她看不上人家,前两年好不容易说上一个,刚合了八字,那男人就出了意外死了,幸好没下定,否则珍姐就成了望门寡,只怕再无人问津。 可事实是这两年来也确实无人问津,珍姐自己也忧急得很,冯大就象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虽然这根稻草对她不冷不热,阿爹也极力反对,但珍姐还是决定要紧紧的抓住,因为她也不知过了这村还有没有那个店。 柳沁看了一会热闹,觉得没意思,她不喜欢冯大,对他的事没兴趣,决定还是去河里抓鱼,于是一大群人簇拥着她呼啦啦全都走了,大树下顿时空了下来,冯大见柳沁走了,也不理珍姐,直接下了田,有一搭没一搭的做着农活。 珍姐看着远去的那群人的背影,眼光闪了闪,这许这是个机会? 这一天也很平淡的过去了,谁知次日,庄上发生了一件大事,应该说是爆出了一桩丑闻,冯大与珍姐滚床单,被珍姐的娘和阿爹当场捉住,惹得村子和庄子上的人一阵侧目。 有闺女的人家那些做父母的,暗暗在心里咒骂,没想到冯大竟是如此猪狗不如的东西,做出如此违背礼法之事,幸亏自家闺女与他没有往来;年轻的妇人女子觉得原来自己看走了眼,冯大那厮竟不是个好的,表面对珍姐不屑一顾,私底下却做出苟且之事;至于年青的男子却感叹冯大的口味真重,就珍姐那样的,也下得了手? 柳沁也只听得片言之语,这种丑事捂都来不及,谁还在她一个小姑娘家面前说啊,只有翠羽是个没心眼的,口无遮拦。柳沁通过翠羽所说加上脑补,大至可知道具体情形。 柳沁猜想的也与事实差不多,却说头天珍姐自见过柳沁一行人后,回了家一个人闷在屋里,想了一下午,她想了很多,想到自己的婚事,也想到冯大对自己的态度,最后终于一狠心,决定铤而走险,博上一博。说来也巧,这一晚她阿爹带着阿弟走亲戚去了,不回来,她娘耳朵不大好,又是个绵软没主意的性子。 珍姐哄得娘早早睡了,自己却去了庄子上找到冯大,谎称阿爹请冯大喝酒。 冯大本不愿去,可听得珍姐说是新酿的上好的谷酒,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自他到庄子后,被管制得很紧,赌钱自是不可能,可连酒都不让他喝了,只在过年过节才可喝上那么几杯,连瘾都没过着,如今听得有酒喝,馋虫上来不及多想,就昏头昏脑的跟着珍姐去了。 进了珍姐单独的卧房,冯大才知道并不是她阿爹请他,本应即时退走,可眼睛瞧见桌上的一壶酒,腿就生了根,怎么也挪不动步子,在珍姐的拉扯中半推半就的坐到了桌边,至于后来的事,冯大就不清楚了,只知道自己喝了不少,将整整一大壶都灌了下去,然后是怎么脱的衣,怎么上的床,他真的完全不记得了。 冯大是被珍姐阿爹的咆哮吵醒的,醒来的他一时都没搞清状况,随后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着寸缕,旁边还躺着个哭哭啼啼的珍姐。 冯大脑袋一懵,慌不迭的扯件衣裳套在身上,爬下床就想开溜,珍姐的爹气得一掌将他推倒在地,又回头瞧见不争气的女儿,顺手拿起门边的一根棍子,劈头盖脸的将仍裹着被子的珍姐一顿好打,被珍姐的娘扯住了,还不解恨,顺手给了冯大两棍子,然后怒声问道:“你,你这畜生不如的东西,竟作下如此无耻之事,现在怎么办,你说,怎么办?” 冯大嗫嚅半天,却根本不提要娶珍姐之事。珍姐的爹彻底失望了,他原还想着不将事情闹出去,两家私下里合计合计,将婚事办了,就不会坏了两家的名声,可看冯大的样子,根本不想认帐。 他恨恨的将棍子一丢,对着珍姐说了句“总有你后悔的时候”,也不再理会她娘儿俩,将冯大一拖,就奔了庄子上,在庄子上闹得沸沸扬扬,最后闹到了老夫人面前。 第六十八章 冯大娶亲 老夫人坐在上座,铁青着脸,看着下面跪着的珍姐阿爹和冯大,半天没说话。 狗改不了****,说的就是冯大这种人,现在老夫人有些后悔当初将冯大送到庄子上,本是看在刘嬷嬷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份上,又怜她孤苦,这才想帮一把,谁知这冯大不但没改邪归正,还做下如此丑事,坏了自己名声不说,还连累了庄子和柳家。 “请老夫人为小民做主,请老夫人为小民做主。”珍姐阿爹在下面不住的磕头,提醒着老夫人做出决断。 老夫人缓了缓脸色,对着一旁的邹满成使了个眼色,邹满成忙过去将珍姐阿爹扶起,老夫人这才说道:“你不要着急,先坐下喝杯茶,放心,我一定会为你家作主。” 邹满成将珍姐阿爹扶到一张椅子上坐下,旁边一丫环送上杯香茶,珍姐阿爹有些受宠若惊的擦擦手,这才小心接过,只端着也不敢喝下口,他虽坐着,也不敢真的坐实,半边屁股都掉在椅子外。 也不知为何进了这个屋,就有种不敢抬头的感觉,老夫人的威严,屋子里穿进穿出却训练有数的丫环,甚至这屋子里奢华的装饰,都带着种压抑,压得他不敢随意开口,更不要说刚进庄子里破口大骂的嚣张。 只听老夫人接着说道:“我看你也是实诚人,那我也不遮遮掩掩的了,冯大既做下如此之事,自然要负责到底,若你家没意见,不如就让两孩子成亲,成了亲就是一家人,也没有没欺负谁的理儿,其他人也不好再拿此事作伐,也全了孩子的名声。” 珍姐阿爹知道老夫人说的在理,可让他接受冯大,心里仍是隔应,只得恨恨的向冯大啐了一口,这才回道:“一切但凭老夫人做主。” 冯大跪在地上,满脸不情愿的样子,他想回绝,可在老夫人面前根本不敢放肆,再者老夫人也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老夫人这才笑道:“既如此,择日不如撞日,今晚就让他俩完婚,虽然时间仓促了点,但好在庄上一应东西齐备,到时请你们里正做个主婚的,请上几桌,热热闹闹的将婚事办了,也不算亏待了你家孩子。” 珍姐阿爹听得老夫人的安排,心下终于满意了,要知道如果不是老夫人开口,村子的里正如何会来主婚,而且这样大肆操办,也可堵住那些喜欢说嘴的人的嘴。 老夫人又转头对冯大说道:“冯大,你也是要娶媳妇的人了,以前的事都可不提,希望以后你能与你媳妇好好过日子,你娘养大你也不容易,你以后和你媳妇可要好好孝敬她。” 冯大心中不服,可事已至此,他也没办法反对,只得忍气吞声的答应了,磕了头这才站起。 刘嬷嬷在旁边不停的抹眼泪,冯大一出事她就六神无主,如今见事情得到圆满解决,且冯大还要娶媳妇,心中又是高兴又是羞愧,想到她的死鬼男人,一时百感交集,眼泪越抹越多。 老夫人见刘嬷嬷的样子,有些心烦,忍住皱眉的冲动说道:“你都是当婆母的人了,还哭个没完,岂不惹人笑话,还有好些事情要准备呢,你与满成一起商量商量,需要什么尽管提,咱们柳家庄也难得办回喜事,所以一定要办得喜庆热闹。” 得了老夫人的话,大家出门分头行动,整个柳家庄都闹腾起来,所有的丫环婆子小厮都被派了差事,庄子的人加上从柳府带来的人,人多力量大,不过半天的工夫,婚房就安排妥当了,喜乐请来了,贴子也下了,宴席的菜也准备得差不多,只等着吉时行礼。 这晚,柳沁真实的看了一出古代婚嫁的场景,虽然是简易版的,与以前电视上看到的差不多,新娘子穿红衣,蒙盖头,被一辆马车拉到庄子上,然后新郎新娘手牵红绳,在喜婆的唱导声中拜了天地和父母,再行了夫妻对拜之礼就被送入了洞房。 柳沁原也想去闹闹洞房,却被得了吩咐的翠柳看住了,不许她去婚房,只得带着帮孩子到处撒欢儿放鞭炮。 却说冯大掀了盖头后,又跑出去喝酒,只喝得酩酊大醉,被两人扶着才回了房,倒在床上已人事不醒,珍姐只得拿帕子给他擦了脸,合衣躺在他身边委委屈屈的睡了。 其实冯大还清醒得很,他虽喝了很多,但不知为何没醉,至于人事不醒自然是他装出来的。听得身边细碎的鼾声,冯大恼恨不已。 他既恨珍姐不知廉耻,蓄意勾引他,又恨他娘是个软弱无用的,不能帮他不说,连给他说句好话都不敢,一出事只知道说他的不是。到最后他竟连柳家和老夫人都恨上了,若不是老夫人冤枉他,将他赶到庄子受苦,他如何会遇上珍姐,又如何会有这桩不如意的婚事。 既然柳家待他不仁,他冯大自也无义,咱们走着瞧。 老夫人不知道,她原是好意,却不想给柳家埋下了祸根,当然这是后话。 冯大的丑事和婚事被大家津津乐道了几天,也慢慢的丢到一边,渐渐不再被人提起,大家恢复了正常的生活起居,庄子也恢复了以前的平静。此时算得上是农闲时节,来庄子上做农活的人少了很多,庄子的人也很清闲,在夏日的烈阳下,整个庄子都有种懒洋洋的味道。 到六月底时,柳沁盼了多时的老爹终于带着大爷柳诚一起来了庄子,柳老爷来时已近傍晚,灿烂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空,因提前已有长随来打了招呼,所以庄子上早有准备,没有临时忙乱。 柳沁一头扑进刚从马车上下来的柳老爷的怀里,说实话,没有铺子的事,柳沁也很想她爹的。 柳老爷乐呵呵的抱起柳沁,说了句多天不见柳沁时惯常说的话,“咱闺女又长胖了”,说得柳沁直翻白眼,不爱听。 柳沁抱着她爹的脖子,又甜甜的唤了声“大哥”,算是跟她大哥打了招呼。柳诚也很想抱抱柳沁,奈何抢不过他爹,不由伤感的想到,咱是不是也该生个闺女?幸得潮哥儿有样学样,扑进了他的怀里,算是给了他些安慰。 晚饭时,柳沁拿出她珍藏多时的好酒,献宝一般的放到柳老爷的面前,柳老爷又诧异又高兴,高兴的是闺女有孝心,知道心疼她爹了,诧异的是这酒从何而来。 拍开坛子的封口,给自己和柳诚各倒了一杯。刚一揭封,一股酒香就扑鼻而来,沁人心脾,拿起杯子看看色泽,再闻闻味道,还没喝就赞了声,“好酒。” 柳沁与旁边站着伺候的成伯交换了个会意的眼神,眼神中都流露出喜色。 第六十九章 回府 举杯抿了几口,柳老爷的眉头都舒展了,顿时眉开眼笑,连连说道:“真是好酒,好酒啊。” 柳诚听得老爹赞叹不已,也举杯喝了两口,立时被这酒给征服了,两父子你来我往,不知不觉竟喝了好几杯,最后还是老夫人拦着才没再喝,否则只怕两人都得倒下了。 饭后微醺的柳老爷被柳沁拐到自己的屋里,遣退了伺候的人,柳沁坐在老爹的怀里,跟老爹说起酒肆的事。 柳沁没有任何隐瞒,只是将自己有意去酒肆改为跟随成伯无意中去的,提起姜氏夫妇的手艺,觉得这样好的手艺被埋没甚至失传,觉得太可惜了,这才有了自己接手的想法,然后如何派长兴他们去签文书买铺子都说得清清楚楚,没有遗露。 柳老爷越听越心惊,酒也醒了,他看着怀中的柳沁,有一瞬的恍惚,这还是自己那个娇滴滴又可爱又无赖的闺女吗?没想到闺女这么聪明能干,都能干得过头了些。 好在柳老爷毕竟经历多,是见过大世面的,很快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将柳沁所说细细想了一遍,这才点点头,认可了柳沁所为。 这件事做不做的成,以后酒肆的发展怎样,柳老爷并没有太大的信心,他只是觉得闺女有这样的想法,就该支持,不知为何他的心中就有那种感觉,自家闺女是与众不同的,将来是要做大事的,既然她想现在就开始,那么自己也该放开些怀抱,让她去扑腾一下,也好积累经验,他日才能展翅飞得更高。 柳老爷为了表示自己的大力支持,还摸着柳沁的脑袋说道:“银子够不够,若不够就来找爹爹,至于你娘那儿,由爹爹去帮你说。” 柳沁高兴得简直要手舞足蹈,若不是考虑到古时父女相处之道,真想送给老爹一个大大的香吻。 柳老爷的承诺彻底解决了柳沁的后顾之忧,她心满意足的等待回城之后大干一场。 彻底放松下来,随后的十几天柳沁玩得更嗨了,尽情享受着无拘无束的乡村生活。也不知柳老爷是如何说服了老夫人,反正老夫人既没有教训柳沁没规矩,也没过问铺子的事,完全是放任了柳沁为所欲为。 七月中旬,在庄子上住了近一个月的老夫人终于决定回府了,她原还想着柳沁不太乐意,谁知柳沁笑眯眯的答应了,回屋后还立即催着翠柳翠羽收拾东西。 告别玩耍了整整一个月的玩伴们,柳沁与江离等一起又坐上了回城的马车,一想到她的酒肆,想到她商业帝国即将起步,就兴奋得不行,也没办法好好坐着了。 马车上其他三人见柳沁如同屁股底下有石子般扭来扭去,动个不停,都有些好笑,这时马车正走在不太平整的路面上,颠簸得厉害,“唉呀,好痛。”柳沁痛呼一声,原来正动来动去的她被马车一颠,一下子撞在车门框上,头都撞疼了。 江离心疼的拉过她,帮她揉脑袋,又将她圈在自己的怀里,牢牢的抱着,不让她动。对面的方诺也伸了手出来准备拉她,被哥哥江离快了一步,嘻嘻一笑收回手,眼中还是露出了关心的表情。只有小五仿佛没看见没听到似的,仍是默默无声,面无表情。 真冷血,一点同情心也没有。柳沁从江离的怀里抬起头,撇撇嘴,朝小五很不爽的扮了个鬼脸。 一回到柳府,柳沁深深吸一口带着花香的热乎乎的空气,真亲切呀,虽然庄子里很自在玩得很开心,可敌不住柳府有家的温暖啊,怪不得人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走到哪儿都忘不了自己的故乡,自己的家。 好不容易按捺住雀跃的心,陪着老夫人用过午饭,一边吃饭一边考虑着要不要跟娘请个假呢,请,还是不请,柳沁纠结了一中午,不说一声就偷溜出去若被娘抓住将罪加一等,可若说,又怕娘直接反对,将自己关在家里。 纠结了半天,最后柳沁还是决定,先出去再说,若真被娘抓住了,不是还有老爹嘛,反正老爹知道酒肆的事,一定会帮自己摆平的。 心中想定,趁娘午休的时候,去了前院招集齐所有人,江离、小五、方诺,兴盛安康加大同,还有保镖兼打手的雷虎,一大群浩浩荡荡的从侧门溜了出去。 守门的小厮恭敬的给柳沁等行了礼,目送着他们离去,他若知道柳沁以“溜”来界定此次的出行,只怕要大跌眼镜,当别人都是瞎子吗,这么一大群,还溜,就是瞎了用耳朵听也听得出来嘛。 姜氏夫妇还守在铺子里,见他们来,忙殷勤的接进去,带着他们将两处房屋转了一遍。 临巷口的那家要大上许多,只是因为要卖,东西都搬走了,空荡荡的,正好,反正以前的家俱物什也用不上。从光线来说,临巷口的那家有个后院,看起来就比原为酒馆的那家亮堂。 两家都只有一层,中间隔着一堵墙,将墙一拆,打通了就可整成一个非常大的屋子,放个十几张桌子应该是没问题的,只是要建几个小单间作为贵宾房就得好好考虑一下了。 柳沁细细的看过每一处,一边看一边想着怎么规划布局。 总的来说还算满意,作为一个酒肆,虽不算大,但也不算小,对于刚刚在商业上起步的柳沁来说,小一点更好掌控,而且也不会太打眼。唯一不太理想的就是没临正街,不过凡事有利也有弊,若在正街上想以这样的价位买下来那是想都不要想,这地方虽然不在正街,但好歹离正街不远,又在巷子口,只要东西好,再做些宣传,应该会吸引到更多的客人。 走一步看一步,现在想不了那么多,任何事只有做下去才知道将来会是怎样,若一开始就什么都想透了,觉得这有问题,那也不行,那估计什么都做不了。 被柳沁聘为酒师傅的姜师傅原名姜兴茂,他媳妇叫王桂花,是洛县槐杨镇王家村人,家里还有老人和孩子,两人原想着凭手艺在芜城赚些家用,总比在地里找食要强些,谁知来了芜城这么久,别说攒银子,连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只得无奈的盘了铺子凑回家的盘缠。 长盛一听洛县槐杨镇,笑道:“没想到咱们还是乡里乡亲的。” 第七十章 分工(上) 原来长盛、长安和长康的老家玉泉村也隶属洛县,同为洛县人,大家不觉亲切了不少,连一向不怎么说话的姜师傅也笑着用方言与大家说了几句。 洛县属芜城管制,离芜城不太远但也不近,大约三百多里的路程,当初长盛他们被卖进柳府,是附近村里有个跑买卖的人,其实就是人牙子,专门帮些大户买卖奴仆,在中间牵线做成了这几桩生意。 将场地看过了,又嘱咐了姜师傅继续用心酿酒,为开张之日做好储备,一群人这才浩浩荡荡的回去。 这一来一回也并没用去多少时间,回到墨香院,也不过正午刚过,歪在榻上,喝了些茶水,柳沁细细的回想起酒肆房屋的结构,随口问道:“阿离哥哥,你会画图吗?” 江离点点头,“简单的还行。” “太好了。”柳沁兴奋得从榻上一跃而起,她这一跳不要紧,倒害得好几人为她提着心,生怕一个不留意从榻上摔下来。 对柳沁的这种不注重自身安危的行为,江离颇为头疼,“妹妹小心点,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方诺也对她投去谴责的目光,连小五都走近了几步,站在榻侧,防备着她掉下来。 柳沁吐吐舌头,对大家歉意的笑笑。等江离铺好笔纸,柳沁就将自己想的如何改动及需要修整的地方一一道来,这一下午,她说,江离画,画好后,几个人又围在一起研究,各抒己见,在一些细节上再加以修正,到了晚饭前,终于将屋子的装修平面图给鼓捣出来,看到这一重大成果,柳沁兴奋得多吃了半碗饭,这不,又撑得打嗝了。 晚上躺在床上,将酒肆开张前方方面面的事再从头理了一下,感觉理顺了,这才美美的睡了一觉。 第二天,在柳沁的要求下,学堂继续放假一天。柳沁招集齐所有人聚在墨香院里,召开她的第一场董事会,会议的主题就是成立酒肆筹备工作组,划定所有组员的工作范围及职责,做到人人有事做,事事有人做。 等所有人到齐,甚至连翠羽也来了,翠羽听得姑娘居然不声不响的做了件大事,又激动又兴奋,激动完了又开始抱怨,抱怨姑娘这么大的事儿都不告诉她,完全不将她当自己人,所以没办法,开会的时候只有将她带着。 见大家都静静的看着自己,柳沁很有范儿的环视一圈,清清嗓子,从桌上拿起江离画的图,说道:“这图大家昨天都看了,应该都清楚了吧,长兴,这件差事就交给你们四个,记住,你们四个不但要负责找人按图上的要求将屋子修整好,还有屋子里各处的桌椅板凳、橱子柜子,反正一切的木工活儿,加上杯盘碗碟各色器皿等瓷器活儿,都由你们负责,你们自己私下里可以分分工,我的要求很简单,银子当然要节省,但活儿一定要好,瓷器不求贵重但一定要漂亮。听明白了吗?” 长兴兴奋的点点头,接过图纸,其他三人也围拢过来,他们还从没办过这么大的差事,也不知道其中的艰难,只觉得有种被信任和重用的豪情,恨不得现在就甩开膀子大干一场。 柳沁回头对郑大同说道:“大同是北街人,人员聘用上就由阿离哥哥和你负责,我初步想了下,前面的小二六人,厨娘和帮厨各两人,先按十人招用,以后若不够再说。” “招用的标准我想到几样,你们自己再想想,一是尽量照顾穷苦人家,北街穷苦人较多,咱们能帮一个是一个;二是必须机灵活泛,但不要那种只说不练的把式,至于嘴巴太长说东道西的也不能要;三是必须勤快肯做事的,我暂时只想到这些。噢,对了,还有在长相上不求多好看,但一定要周正,不能长得歪瓜裂枣的让人没食欲。” 听到“歪瓜裂枣”几个字,大家都笑了,长兴一推长盛,笑道:“说你呢。” “去,咱有那么差吗?说你还差不多。” 经他俩这一打岔,隆重的气氛也松快了一些,柳沁也松下了有些严肃的小脸,笑眯眯的打趣道:“若你们几个去当小二,保准生意好得很。” 大同愣愣的问道:“为什么?” “因为来看他们的女孩子估计要排一条街了。” “哈哈”,“哈哈”。 长盛还以为姑娘赞他们长得好,讨女孩子喜欢,还有些得意,谁知姑娘接下来的一句让他从天堂坠下地狱,“女孩子们一边排队一边议论,哪里来的几只猴儿这么有趣。” 扎心啊,这是把他们当猴子耍呢,姑娘你要不要这么无良啊,还想不想人家帮你办事了? 长兴长盛四个都拿幽怨的眼神看着柳沁,六岁的姑娘就这么坏,还不知长大要成什么样儿,不敢想,不敢想…… 笑闹了一阵,又说起正事,柳沁继续对大同说道:“人你可要好好的选,选好了他们以后可是你的帮手噢。” “帮手?”大同有些疑惑,什么意思? 柳沁笑道:“我和阿离哥哥商量了,等酒肆开张了,你就是酒肆的二掌柜。” “二掌柜?”大同懵了,“我……我能行吗?” “当然行,要对自己有信心。大同你是北街人,与街坊相处起来更容易方便,而且我会让成伯多带带你,成伯既当过铺子的掌柜,又当过庄头,经验丰富得很,大同你可要好好学哦。” “我……我会的。”大同被巨大的幸福给砸得一时回不过神来,很长时间里都不知道这些是不是真的。 选大同为二掌柜,柳沁也是考虑了一番,她的第一桩生意自然要派个亲信过去,目前她的亲信只有这几个,大同是北街人,这是他的优势,而且他的身份相对要自由,可以更早脱离柳家。 从起了做生意的念头起,柳沁就想过,她的生意一定要与柳家分开,不为钱,而是她想将自己的实力隐藏起来,让其成为柳家的一股暗势力,在关键的时候能够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柳沁很清楚,虽然自己不喜欢官场的尔虞我诈,但柳家从爹爹到以后的海哥儿,都将一生在官场中打滚,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在官场中总会得罪几个人,不说柳家还有个最大的政敌方家,所以为了保险起见,柳沁不得不留一手,为自己也为柳家留条后路。 唯一让她有些担心的是大同为人过于老实憨厚,老实是好事,但却欠缺机变,只希望在成伯的教导下,大同能更快的成长起来。 第七十一章 分工(下) 江离听得她提成伯,问道:“妹妹想让成伯来打理铺子?” 柳沁点点头,“是呀,不过还没跟成伯说,但应该没问题吧,成伯听得有酒喝,只怕跑得比兔子还快。” 江离失笑,妹妹这嘴啊,真不饶人。 说完了大同,就轮到方诺了,柳沁指着方诺,对大家说道:“所有银钱上的事都找阿诺,开支帐本都由阿诺负责。”说完又朝方诺玩笑道:“阿诺,你可得把钱袋子捂紧了,小心都被他们掏空了。” 经过上回买屋一事,方诺信心十足,骄傲的说道:“放心吧,我一定不负公子所望。” 这么一番安排下来,到最后,柳沁觉得自己倒成闲人了,没她什么事儿,方诺这时却指着小五,不服气的说道:“怎么别人都有差事,为何他什么事都没有?” 喔,不好意思,把小五给忘了。 柳沁带着歉意的望了望小五,说实话,小五能做什么呢,当个门神?会将人都吓跑,做个保镖打手?这是雷虎的差事,杀杀鸡宰宰猪?这个事他干得了,只怕他不愿意,最后柳沁勉强想起一个,支吾着回道:“怎……怎么没事儿,小五哥哥跟我一起定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咱们的第一家铺子哪能没规矩。还有,还要商量厨房里的菜式,事儿多着呢,是不是啊,小五哥哥。” 小五始终一副这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的冷淡模样,只在这时,听得柳沁的几句话,眼神里才微微有了点波动,似乎带着些笑意,点了点头。 旁边翠羽一直等着姑娘给她安排事情,可是等了老半天还没说到她,不由急了,叫了起来,“还有我,还有我。” 柳沁老神在在的回过头,一副急什么的表情,“翠羽你的事等回去后我再跟你和翠柳姐姐说。” 翠羽一点也不想等,可没办法,姑娘不再理她了,回头跟长盛说话去了,这次是给长盛单独安排一件事,让长盛跑一趟庄子找成伯,让成伯组织庄子上的人编些装物的竹筐子,连尺寸大小数量柳沁都已写在纸上,还画了图,图当然也是江离画的,柳沁可没那个本事。 诸事安排妥当,柳沁终于彻底松散下来,爬回榻上,唤着翠羽和方诺伺候她喝茶吃点心,又做回了那个爱吃喝爱玩耍的六岁小娃儿。 旁边雷虎一直没插嘴,却越看越听越心惊,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所有的事都是一个六岁娃儿安排的,在他眼里,柳沁所说所做完全超出了她的实际年龄,就象变了个人一样。 他不象长兴他们,长兴他们跟着姑娘有些时候了,对姑娘的出人意表已有免疫力,姑娘做出再不可思议之事他们也不会过度惊吓,反而还认为很正常,在他们眼里,也根本没把姑娘当成小娃儿,姑娘是他们的主家,是他们必须遵从的人,也是他们愿意遵从追随的人。 雷虎跟他们不一样,雷虎以前是瞧不上柳沁的,觉得柳沁是瞎胡闹,没规矩,但现在他终于开始正眼来看待这个他今后将要跟随的人,这一刻他心中服气了,他想起师叔祖说的话,师叔祖果然厉害,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眼光真准,真毒。 经过柳沁的一番安排,酒肆的开张筹备工作有条不紊的开展下去,众人分头行动,各负其责,每日傍晚在墨香院碰头,汇报各自的进展情况,征求意见,并听从新的指示。 至于翠柳翠羽,柳沁回梅院后也给她俩安排了差事,让两人上街买一匹白粗布,再将之按一定大小比例裁成一条条的,琐边后就是一条条的手巾,翠柳本还想绣上花或字,柳沁拦住了,一条手巾而已不用太精致。 因为大家忙碌了起来,学堂里的课就不能按时去上了,长兴他们轮着班儿去听课,晚上再互相转述白日所学,总之,大家的生活空前的丰富起来,每一日都安排得满满当当的,忙而不乱,越忙越精神。 反而柳沁成了最闲的那个,哦,还有一个小五,美其名曰商量制订铺子的规矩,商量下酒的菜式,到最后成了一个在榻上要吃要喝,一个做着面无表情的小服务生,至于规矩菜式啥的,用柳沁小姑娘的话说,不是离开张还早着嘛,急啥。 一晃穆师傅和小五到柳府已三个多月了,现在穆师傅不光只让他们蹲马步,还开始教他们打拳,打的并不是教江离的那套,据雷虎说是穆师傅自创的长拳,此长拳大开大合,讲究的是下盘要稳,上身要挺,出拳有力,收放有序,时如猛虎下山,虎虎生威,时如劲风扫落叶,疾而不乱,时如高山雪松,我自巍然。 这套拳很适合刚刚学武的少年,没有花哨的招式,又可锻炼自身的力度及对稳准狠的把握,没练一天,江离等几个小子就打得有模有样,在宽阔的演武场上,站成三排的小子们随着呼喝声整齐划一的出拳收拳,很有点少林小子的气势。 唯一不调和的就是柳沁小姑娘,站得松松垮垮,打得歪歪斜斜,不是她不想打好,是她没有力气嘛。偷懒偷了三个月的柳沁小姑娘,终于明白了出来混是要买单这个道理,有前因就有后果,江离他们这三个月的马步可不是白蹲的,扎实的下盘功夫是所有武功的基础,也只有打好了基础,才谈得上更进一步。 柳沁看看左右,唉呀,太丢脸了,咱这哪是打拳呀,没见连穆师傅都不忍目睹,将脸扭到一边嘛,好在柳沁小姑娘的心态超级的好,瞅着左边的江离那一板一眼的认真劲,笑得心里甜蜜蜜,咱不是练武的那块料不要紧,有江离就好了,以后高大帅气的夫君兼保镖往那一站,谁敢惹我? 一趟拳打完,大家余兴未消,穆师傅却让他们停了下来,宣布了一件事,“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我们相互之间也算有了些了解,你们虽然资质不一,却都很努力,让我很满意。而我最欣慰的是,在你们之中发现了一位练武奇才,我已准备收他为正式弟子。” 众人听得穆师傅如此说,都兴奋了起来,不知穆师傅说的这人是谁,若是自己就好了,每个人的心中都如此希冀着,同时等待盼望着穆师傅下一刻叫出自己的名子。 第七十二章 收徒 穆师傅的眼光在每个人的面前扫过一遍,最后停留在江离的身上,态度和蔼的问道:“江离,你愿不愿拜我为师?” “我……我……”江离呆住了,他真的没想到,穆师傅说的那人是他。 旁边柳沁听了穆师傅的话,简直心花怒放,比自己得了穆师傅青眼还高兴,比中了巨额彩票还兴奋,见江离还一副呆愣愣没回过神的样子,忙推推他的胳膊,小声喊了一声,“阿离哥哥。” 江离被她这一推,终于从失神状态中回过味来,他本就聪明,这时没再犹豫,直接走至穆师傅面前,双膝跪地,说道:“徒儿江离拜见师傅。”说完,认认真真的磕了三个响头。 “好,好。”穆师傅连声道好,一向有些严厉的脸上堆满了笑意,连精光四射的眼眸都柔和下来,满眼的慈爱。 同时伸手虚抬,江离只感觉一股力道托着自己,那股力道柔和而不霸道,就象一只手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顺着这股力道起身,江离暗暗咂舌,师傅的武功到底到了什么样的境界,居然可以隔空施为? 江离刚站起,方诺长兴他们就围了过来,围在他的身边,看着他呵呵直笑,方诺拉着他的手,仰望着他,“哥,恭喜。”江离感受着他们真心的祝福,他的心中也同样充满了不敢置信的喜悦。 穆师傅看着面前这群少年,微微笑着,收回手反背在身后,过了一会儿,移开目光抬头望向远处的天空,柳沁敏税的感觉到,穆师傅望向远方的目光变了,变得复杂而深沉,仿佛一泓深不见低的水潭被搅动了,搅起无数的波澜,波澜里既有觅得好徒的欣慰和欢喜,也有一股无来由的哀伤和痛惜。 穆师傅这是想起什么伤心往事吗?柳沁眨眨眼,灵机一动,笑嘻嘻的跑上前,拉着穆师傅的手,摇了摇,“师傅,师傅,我也要当你的徒儿。” 此刻心中正浪滔翻涌的穆青被她一摇,收住思绪苦笑了笑,没想到自己练武多年,仍也有控制不了心神的时候,唉,修身养性,无欲无求,看淡恩怨情仇,谈何容易。 收回神,看着面前这精灵古怪却爱偷懒的小姑娘,穆青摇摇头,笑道:“做我的弟子可不容易。” 柳沁眨着她的大眼睛,这是有戏?忙拿出自认最可爱的笑顔,笑道:“只要师傅说的,徒儿一定办到。”说着还拍拍胸脯,作出一副保证绝对没问题的样子。 她这穆师傅还没答应就以徒弟自居的模样将大家都惹笑了,众人也都竖起耳朵,想听听穆师傅的要求。 “每日卯时起床,不分寒暑,早晚各练一个半时辰,不得告假,不得休憩,你能做到吗?” 柳沁在心里换算了一下,重生了六年,还是不习惯古时的计时,卯时起床,就是凌晨五点要爬起来,夏天还好,冬天,一想到摸着黑,在刺骨的寒风中打着哆嗦从温暖的床上爬起,不由打了个寒颤,还有早晚各练三个小时,天,这哪是练武,这是要我的小命,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柳沁丧气的垂下头,师傅这是不想收我嘛,提这么难的要求。 穆青伸手摸摸她的小脑袋,笑了笑,没再说话。柳沁眼珠一转,又想到个主意,仰头看着穆青,“师傅,这样好了,阿离哥哥是你的正式弟子,我就做个记名弟子,行不?” “记名弟子?” “是啊,我会跟阿离哥哥一样孝敬师傅,至于练功,嘻嘻,师傅您对我就别那么严厉了。” 穆青失笑,这是既要当他的弟子又不想认真练功啊。旁边的小五以为义父一定严词拒绝,谁知让他大为惊诧的是,义父只是笑笑,既没肯定也没否定,就如同默认了一般,小五真怀疑,这还是他那在练武一途冷面无情的义父吗? 随后的时间,穆青让大家自由活动,单叫了江离跟他一起回院子里。 穆青在屋里正中的椅子坐了,江离端来一杯茶敬给师傅,然后站于一旁,穆青接过茶,喝了一口,这才温和的问道:“我教你的拳法你每日可有习练?” 江离垂着手,恭恭敬敬的回道:“弟子每日早晚各练习了三遍。” “嗯。你过来,让我看看。” 江离走过去,伸出右手,穆青搭指在他手腕的脉搏上,仔细感受着,好一会儿才放开,“你虽先天不足,但后天调理还算得当,那套拳法对你身体有益,你要一直修练下去。” “是,师傅。” “你以前可有拜过师学过内功心法?” 江离摇摇头,“不曾。” 穆青看江离不象是说谎的样子,有些疑惑的说道:“这就怪了,按说你身有顽疾,若没练过正宗的内功心法,身体不可能调理到现今的程度,莫非是吃了什么罕见的灵药?” 江离被说得也有些怀疑了,但想了想后还是肯定的说道:“没有,我没吃过什么灵药。不过小时因为身体不好,娘让我跟着村里的张屠户练了一段时间的拳脚,张屠户曾在军队中待过,会些粗浅的功夫,他说自己没什么本事,不肯收我为徒,但教了我一种呼吸吐纳的方子,说是以前在军中学到的。我按他教的方子呼吸几次后,觉得胸也不闷了,人也舒服多了,渐渐的觉得肚子里如有一团火,温暖得很,于是这么些年就一直练习着。” 江离说到这儿,也觉得难以置信,难道这就是师傅说的内功心法? 穆青点点头,“这就对了,你所说的呼吸吐纳的方子就是内功心法,而且从你所描述的来看,还是正宗的内功心法,看来那位张屠户自己也不知道。” 说到这儿,穆青欣慰的笑了,“你天赋异禀,本是不可多得的天才,可惜先天有疾,无法在武功一途深造,若没有张屠户教你的内功心法,为你固本培元,不说练武,只怕阳寿也要受损,如今好了,你的身体也调理得差不多了,为师再送你一样礼物,服食了此物,再配以拳法和内功心法,七七四十九天之内你一定可以大好。” 穆青说完,走到一个壁橱前,从里面拿出一个精致的玉盒,打开盒盖只见盒子里装着一朵白色莲花。近看这朵莲花不足巴掌大小,白里透青,晶莹剔透,仿如玉石雕刻而成,其花蕊金黄,与白色的花瓣相映相成,美轮美奂。 接触到外面的热力,一丝丝的冷气从盒子里升起,化为雾气缭绕在莲花的上方,将那朵莲花衬托得如同仙物一般圣洁。 “天山雪莲?” 第七十三章 天山雪莲 “天山雪莲?” 随着声音小五走了进来,仔细看了看义父手中之物,一脸的不敢置信。 “正是,这雪莲难以保存,采摘之后本要马上服用,只有用这种冰玉制成的玉盒,才能保存大约三个月的时间,如今时间已到,江离你现在就服用,为师为你护法。” 江离不是武林中人,不知道天山雪莲的珍贵,可从小五的眼神中就知道,师傅送给自己的这个礼物绝对不是凡品,他有些踌躇,自己何德何能,值得师傅对自己这么好,小五是师傅的义子,都没有,这…...这…… 穆青看出了江离的犹疑,笑了笑,“再珍贵的东西也要适用才能发挥它的作用,这雪莲对你正好,若给小五就收效甚微。我既收你为徒,自希望能教导你成才,可你身体没完全好之前,根本不可能学习高深的武功,所以我送你雪莲,既是为你,亦是为自己。” 听得师傅如此说,江离没再犹豫,朝穆青深深鞠了一躬,这才接过他手中的雪莲,将花瓣一瓣瓣的撕下,放入口中,花瓣入口即化,化为凉丝丝的液体从喉咙中一路滑下,吃完了花瓣再将整个花心都吃了下去,江离才跌坐在地上,盘膝坐好,闭上眼按张屠户教习的方法呼吸吐纳。 一呼一吸之间,江离只感觉凉丝丝的液体一路到了腹部,与腹部的那团火热纠缠在了一起,一冷一热,互相碰撞,仿佛火药在雪地里爆炸,炸起一团团的烟雾,也炸得腹部一阵阵的抽搐,疼,无法言说的疼,江离疼得额角冷汗涔涔而下,可他紧咬牙关,一声不吭,死命忍耐着一浪高过一浪的疼痛。 一只大手伸了过去,贴在江离的背心,一股内力也顺着背心源源不断的涌入,在内力的作用下,冷和热终于慢慢调和,最终化为一股气流在内力的引导下,缓缓的在江离的经脉中游走一周,如此往来循环,数次之后,缓缓下沉,汇集于丹田之中。 而此时,原本脸色煞白的江离睁开眼,口一张,一口黑血从喉中喷了出来,穆青这才撤回手,笑道:“好了,毒血吐出来就没事了。” 见江离不太理解的样子,指着黑血解释道:“你先天不足,自母体里带有胎毒,这胎毒藏于你腹部及经脉中,你修习内功心法化解掉了一部分,如今服下雪莲又排出来大部分,雪莲的药性还在你经脉里并没完全消失,在随后的时间里会逐渐将余毒给清除掉,等所有的余毒排出,你的身体就彻底康复了。” 江离站起,挥动一下手臂,又呼吸几下,只觉得呼吸更顺畅,全身都有种松快无比的感觉,心中欣喜,想起娘一直为自己担心,临死前还记挂着自己的身体没有痊愈,现在好了,娘在天有灵,应能含笑吧。 “多谢师傅。”江离重新跪了下去,“师傅再生之德,无以为报,请受徒儿一拜。” 穆青没有阻止他,在江离拜完之后也没有立即让他起身,而是严肃说道:“江离,今我既收你为徒,不须你为我赴汤蹈火,也不求他日有所回报,但有一事你必须答应我。” “师傅请讲,徒儿一定遵从。” 穆青的神情愈发郑重,声音缓慢,每个字都象是从胸腔中发出来的一样,“我走南闯北笑傲江湖,这么多年,这双手自然也是沾满血腥,但我扪心自问,我所做之事,每一件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江湖道义,所以我要你以你的鲜血盟誓,决不用我所教之武功欺男霸女草菅人命,为虎作伥,祸害苍生,若有违背,必遭天谴,而且为师也不会放过你,你可答应?” “师傅放心,徒儿决不做有违良心和道义之事。”江离跪于地上,郑重宣誓,“苍天在上,今江离在此盟誓,他日武功有成,决不以自身之武力欺压他人,草菅人命,为祸一方,若有违背,让江离废去一身武功,血尽而死,不得善终。” 说完,对天叩了三个响头。穆青这才脸带喜色,将江离扶起,连声说道:“好,好。” 又指着一旁的小五说道:“小五既是我义子,亦是我最小的徒弟,你们现在是师兄弟了,也互相见过礼吧。” 两人相互一拱手见了礼,按年龄江离为长,不过小五入门早,所以江离还得称小五为师兄。 小五此时才插得进话,将心中的好奇问了出来,“义父,你何时去了天山?” 天山位于西北,路途遥远,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到的,所以小五才会疑惑。穆青摇摇头,“天山那么远,你义父就算能飞,一个月也没法来回一趟。我是听说华神医在江南一带,这一个月,我四处寻访,终于找到他,在他手中得来这支天山雪莲。” 小五张了张口,却没再说什么,虽然义父说得很轻松,可小五知道,这雪莲得来绝不象义父说的那么简单,华神医在江湖中以脾气古怪著称,想从他手中拿走一样灵丹妙药,付出的代价可想而知,可既然义父不想多提,小五也只好不问了。 却说柳沁见穆师傅将江离叫走,迟迟不见回转,后来连小五也不见了,不由心中好奇,不知穆师傅会对江离说什么,会不会在房中举行什么拜师的特别仪式? 越想越坐不住,于是也不惊动他人,悄悄的摸进了院子,在屋门口恰听得穆师傅的一番话,华神医,天山雪莲,乖乖,怎么听起来就跟武侠小说似的,莫非这世上真有那种能解百毒起死回生的神药? “师傅,什么天山雪莲呀?” 柳沁蹦出来,突然说这么一句,可大家都毫不奇怪,小五的眼中甚至透出一副你来晚了的表情。 江离拉过她,将师傅给他吃了雪莲,已治好身上顽疾的事说了一遍,柳沁既为江离高兴,又深深惋惜,咋不早点进来呢,要不还能看看天山雪莲是个啥模样,现在只能脑补了,唉,真是可惜呀。 惋惜之余,拿起桌上那只听说是用冰玉所做的玉盒,入手只觉冷彻入骨,这么热的天,手都有种要冻僵的感觉,眼睛不由一亮,好东西呀好东西,没想到装神药的盒子都是宝物,柳沁眼珠子一转,朝穆师傅甜甜一笑,“师傅,您给了阿离哥哥见面礼,我也是你弟子啊,那您送什么见面礼给我呀?” 第七十四章 师兄师妹 穆青见她口中要着见面礼,手却抓着玉盒不放,不由好笑,“姑娘将见面礼都拿去了,还朝为师要?” 柳沁听到穆师傅将玉盒送给她了,满心欢喜,却仍嘟嘴说道:“师傅,我都是你徒儿了,你还叫我姑娘,以后叫我沁儿好了,嘻嘻,谢谢师傅送给沁儿这么好的礼物,回头沁儿一定做几样好吃的孝敬师傅。” 穆青哈哈一笑,“好,好,那我就等着徒弟孝敬我的好吃食。” “师傅放心,沁儿一向说话算话的。” 这完这句,柳沁这才有机会仔细看向手中的玉盒,玉盒呈长方形,不算太大,颜色白里泛青,如果柳沁看过雪莲,就会发现这玉盒的色泽与雪莲的花瓣极为相似。盒盖上还刻着一株柳沁没见过的奇怪的齿状叶片的植物,先不说这玉盒的材质是万里难寻的冰玉,就说这盒盖上的雕刻,那也是能工巧匠的作品,每一片叶子,甚至那小小的花瓣都雕刻得栩栩如生,仿佛活物一般。 “师傅,这是什么花呀?” 柳沁指着盒盖上的奇怪植物问道,穆青看了一眼回道:“含羞草。” 含羞草?前世也有这种植物,虽然柳沁没见过。穆青接着说道:“这草的叶片被人一碰就会蜷缩起来,所以人称含羞草,别看模样无害,其实是剧毒之物,被碰触之后就会释放出毒素,不知就里的人很容易中毒,此草毒性猛烈,若无对症解药,三天后必亡。” 柳沁吓得一吐舌头,没想到这看起来不起眼的小花小草居然这么可怕,不由得让她想起电视小说中看到的那些白莲花,不也是娇娇弱弱的不起眼,害起人来却一个比一个狠毒,真是有得一比啊。 只听师傅继续说道:“这含羞草虽有剧毒,却也是其它毒物的克星,所谓以毒攻毒,若中了其它厉害的毒药,只要及时服用一片这含羞草的叶片,就可保生命无虞。”说到这儿,穆青笑了笑,“你可知这玉盒上为何雕刻着含羞草,只因它有一样罕有的特性,就是防毒避毒。以它能保存灵药药性这一条,就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宝物,何况还有避毒之功效,所以这玉盒你可要好好保管,说不定以后能派上大用场。” 呀,这么珍贵啊,没想到还能避毒,真是捡到宝了,柳沁小心翼翼珍而重之的将玉盒收进怀里,与肌肤只隔着一层里衣,玉盒一放入,一股凉气透过里衣直侵入胸口,“好冷。”柳沁打了个寒颤,忙不迭的又掏出来,捧在手上直跳脚。 大家被她的样子惹笑了,穆青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绒的小袋子,示意柳沁将玉盒放在里面。置于袋子再拿于手中,终于不那么冰,舒服多了。 笑闹一阵,再次说到正事,因为江离体内的胎毒并未完全解除,所以穆青仍让他如以前一般,早晚练拳三趟,打坐吐纳各一个时辰,配合雪莲的药效将毒彻底排出来,至于身体康复之后的安排再作打算。 柳沁见师傅在指点江离拳法和内功心法要点,忙悄悄的退到门口,既不打扰到他们,也免得师傅记起了自己。走到门口,发现小五还站着没动,又悄悄的朝他招招手。 小五见她招手,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两人到了院子里,柳沁才嘻嘻笑道:“小五哥哥,咱们现在是师兄妹了,你说,我是叫你小五哥哥好呢还是叫你师兄好呢?” 问小五如同在问一株木头,柳沁也不等他回答,自顾自的歪头说道:“算了,还是叫你小五哥哥吧,免得改了称呼还不习惯。小五哥哥,你以后可不许再叫我‘喂’。” 原来前些时小五偶尔开金口的时候,称呼她既不叫姑娘,也不叫妹妹,竟“喂”啊“喂”的唤她,让柳沁很不爽,所以此刻着重指出,“你以后得叫我师妹,听到没?” 小五虽没答话,但点了点头。柳沁一时玩笑心起,拿出纨绔子弟调戏良家女子的架势,眯着眼,一副色色的模样,“来,叫一个给我听听。”就差拿手指勾小五的下巴这一出了。 小五抬眼,眼黑如墨,深不见底,却又晶晶亮,似乎一簇火苗在深处跳动,而千年不变的冷冰冰木然的脸上竟也有了些变化,爬上了一丝可疑的红云,小五害羞了?大新闻啊。柳沁正诧异着,却听到小五低低的唤了声,“师…...师妹。” “哎,小五哥哥,咱们去外边找他们一起玩吧。”柳沁高兴了,伸手一把抓住小五的手,拉着他就向外走。小五的手凉沁沁的,在这大热的夏天,摸起来如同拿着块冰糕,真舒服。 这应是柳沁第一次牵小五的手,自她知道小五的怪癖后,就尽量避免两人身体的接触,免得引起小五的反感,今天是高兴过头,一时忘乎所以。 可小五自以为的反感排斥却并没出现,反而还从胸中升起一股无法抑制的喜悦,小师妹的手柔弱无骨,软软的,暖乎乎的,手心微微的细汗,仿佛都透过毛孔渗进了自己的皮肤里。 这种感觉小五说不上来,却从此烙印在记忆深处,时时回味,多年后他才明白,这就是相亲相爱,亲密无间的感觉,这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感觉。 两人手牵手走向院门,从来没有一刻,如此时这般谐调没有违和感。 刚刚走出屋子的江离恰好见了这一幕,看着那一高一矮携手走出院子的两个背影,他的眼不由眯了起来,嘴也紧紧抿成一线,自从妹妹跟他说一辈子那番话之后,他的心安定了下来,不再为了小五或他人患得患失,但对小五的敌意并没消失,此刻这种敌意越发的强烈了,小五师兄,莫非咱们注定要成为敌人么? 院子外边的那群小子并没有因为穆师傅不在就松懈下来,而是在雷虎的带领下一遍遍的练习着刚学的长拳,学习拳法的要义就在于不停的练习,并从中去体会感悟,每一趟打下来,出拳收拳的衔接更娴熟了,而且心中也有了不同的感受,到最后融会贯通,做到手中有心中有,就基本达到了小成,而若做到心中有手中无那就达到了大成。 这些柳沁自然感觉不到,她无法深入其中,自然体会不到其中的妙处。看着场中整齐的动作,她只能兴奋的在边上直拍手,当看了出少林寺小和尚的表演。 时已近傍晚,柳沁叫了长盛去老夫人那回个话,将江离拜师的事告诉老夫人,同时请示老夫人是否安排两桌酒席,以表拜师庆贺之意。 第七十五章 拜师宴 老夫人很快传下话来,让厨房整治了几桌席面,就摆在演武场里,反正天气热,在外面吃还凉快。 老夫人用行动表达了她对江离拜师的祝贺之意,所以这席面就整治得格外丰盛,共有四桌,一时演武场人来人往,搬桌椅的,拿餐具的,送菜肴的,平日颇为冷清的梨林小径也变得分外热闹起来。 长盛等小厮都跟上去帮忙,柳沁又让长安去请了老师周夫子来。到黄昏时一切都安排妥当。 正当大家准备邀请穆师傅和周夫子上座时,没想到下了府衙的柳老爷带着大爷柳诚来了,身后一长随还拿着坛酒,正是柳沁孝敬他爹的那坛。 于是大家都朝柳老爷敬礼请安,柳老爷与穆师傅周夫子又客气了一回,这才谦让着坐了下来,柳老爷、穆师傅、周夫子与柳诚坐了一桌,在大家的坚持下柳老爷坐了上座,穆师傅和周夫子各坐了两边,柳沁自然与江离几个坐了一桌,余下的长兴等小厮和雷虎分两桌坐了,雷虎又把跟着柳老爷一起来的长随拉过去坐在一起。 柳老爷拿起酒坛给穆师傅和周夫子各倒一杯他闺女孝敬的好酒,给自己和柳诚也满上,这才端杯对穆师傅收江离为徒之事表达了他和柳府的谢意,四人一同举杯干了,下面的人这才开始动了起来。 老夫人本就送来了酒,所以长兴雷虎他们也都倒上了,只有柳沁这桌年龄偏小,没让喝酒。 大家先敬了两位老师,又敬了柳老爷父子,最后互相举杯,高兴的吃喝起来。 柳老爷手抚短须笑眯眯的看着这和乐融融的场景,从这些半大小子的身上,他仿佛又看到当年同样青春热血的自己,同样身怀江湖逍遥梦,如今青春不在,梦亦已逝,可当年遗下的痕迹并没消失,反而时不时的涌上心头,让他感慨回味怀念。 对于穆师傅,柳老爷接触不多,可却本能的感觉到,穆师傅的背景并不简单,单从龙镖头介绍他时虽语焉不祥却不乏尊敬的态度就可看出一斑,龙镖头在芜城算得上一方大家,他师祖当年被人称为江南第一人,可见其底蕴之深厚,能让龙镖头都尊敬的人,那必然不是泛泛之辈。 可这样的人为何要进柳府做个普通的武师傅?柳老爷也曾怀疑过,却并没有派人去查,只因为他相信龙镖头,他与龙镖头有多年的情谊,两人虽未结拜,却是肝胆相照惺惺相惜的至交好友。 这一晚的酒宴可说尽兴而归,穆师傅和周夫子虽然一个豪爽一个文雅,却都是一派朗朗之风,与柳老爷柳大爷甚为投契,四人推杯换盏,只将一坛好酒喝了个精光,才算尽了兴。 喝得微醺时,周夫子一时兴起作了首诗,起身对着天边的月芽朗声念道:“长天落日杨柳树,皎皎清辉照明渠,落魄乡音不曾改,白霜眉上肝胆驻。” “好,好一个白霜眉上肝胆驻。”柳老爷喝一声彩,众人也都叫起好来。 柳沁虽说上课不太用心,但好歹经历了十几年的中文熏陶,诗中的意思还是听得出来,她不由被老师这种不得志却豪情不改的热血所感染,情不自禁的拍起了小手。 周夫子一个踉跄,苦笑道:“谢老爷夸赞,想我读书二十载,空有一腔报国之热忱,却屡试不中,惭愧啊惭愧。” 柳老爷诚挚说道:“汝南之才,如明珠蒙尘,终有一日将大放光彩。” 柳沁也在边上挥着小拳头,喊道:“老师,我支持你。” 周夫子笑了,朝柳老爷抱拳施了一礼,“多谢老爷,也感谢各位,今日能与各位把酒言欢,实乃人生之乐事,虽汝南不才,不敢以明珠自喻,但萤烛之火,亦敢与日月争辉,何况我辈哉。” “哈哈,好,好,来,咱们来个举杯邀明月,干了这杯。” 这一晚周夫子自然是醉了,被长安扶回了住处,柳老爷微醺,兴致却很好,牵着柳沁的手一路有说有笑的回了内院。大爷柳诚和穆师傅喝了也不少,不过两人酒量大,都没事,至于那些小子,有老爷在座,也不敢太造次,喝得虽然开心,但都没有过量,所以这一晚的酒宴在良好的气氛下开始又在良好的气氛下结束,算得很圆满。 等到第二日,考虑到老师喝多了酒,让翠柳精心熬了些清粥,配些小菜,送了过去,当然为了制造翠柳与雷虎更多的接触机会,亦让翠柳给雷虎送了一份。自己与翠羽也分了工,翠羽给穆师傅送一份,自己当然是孝敬爹爹去了。 柳老爷看到闺女送来的贴心清粥小菜,心里头暖暖的,虽然桌上有老夫人吩咐厨娘做的清淡吃食,但柳老爷还是弃之用了闺女的那份,直将一大碗稀粥喝个精光才意犹未尽的放下,闺女送来的东西果然好吃,柳老爷擦擦嘴,摸摸柳沁的头,这才起身大步去了衙门。 等到晚上下衙的时候,柳沁受到了大哥激烈的谴责和抗议,熬了好喝的爱心粥,送了老爹、老师、师傅,唯独将他这大哥给忘了,这是嘛意思,难道心里眼里就没有大哥一点点的地位吗? 柳诚郁闷了,当晚回去抱着蔡欣兰,咬着耳朵,“兰,咱还是生个闺女吧。” 他没办法不郁闷,因为当时柳沁就理直气壮的回道:“大哥不是有大嫂嘛。” 还是自个有闺女的好,小妹啥的,都靠不住。 不知不觉又过了些时日,想想翠柳与雷虎接触有段时间了,柳沁让翠羽偷偷瞧着翠柳的动静,所以柳沁不时的听到“姐姐常一个人呆坐,还偷偷的笑”,“姐姐绣了个荷包”“姐姐纳了双鞋”等话语。 这明晃晃谈恋爱的节奏嘛。柳沁自己也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翠柳最近心情确实好了很多,笑容重又挂在了脸上,而且面色红润,精神焕发,整个人从内到外都焕然一新。 这天傍晚,翠羽又神神秘秘的来打小报告,“姑娘,姐姐拿着鞋出门了,估计是去送给雷大哥的。” 呀,这进展够快的,都送上鞋了,要知道在汉国送鞋可有订情之意的,因为鞋和内衣一样属于贴身之物,一个女子能送男子贴身之物,就表明两人的关系不一般,再进一步就该谈婚论嫁了。 次日,柳沁在轩庐遇上了雷虎,眼光不自觉的瞟向雷虎的双脚,脚上果然穿了双新鞋,不由呵呵笑了起来,雷虎被笑得莫名其妙,又听得柳沁说了句更让他摸不着头脑的话,“雷大哥,你这新鞋不错呀,手工真巧,嗯,真好看,雷大哥,你可要珍惜噢。” 第七十六章 人员培训 雷虎莫名其妙,师娘新给自己做的这鞋今天才穿上脚,姑娘的眼光怎么那么厉害?还夸手艺好,师娘的手艺是不错,可姑娘又是怎么知道的? 却说酒肆的装修已走上正轨,经过几次确认后,泥匠师傅们将墙拆的拆,推的推,又按图纸重新垒了墙,开了窗,该打通的屋子打通,该隔开的小间隔开,可以说,那个小工地上,干得是热火朝天,长兴他们四个轮班儿去现场照看着,生怕一个不留神,工匠们偷了懒,或是做错了。 柳沁虽然没去过现场,不过每日听他们汇报,也大体知道进度情况,对整个的进度还是很满意的,照此下去,用不了两月,估计就可开张了。 人员招聘的情况也有进展,大同提了个建议,说北街有很多十一、二岁左右的孩子,这些孩子一般人家不愿招用,只能窝在家里,但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些孩子都很懂事能干,若酒肆里能招收这些半大的孩子,不但可以帮助他们的家庭,而且月银还能比招用成人少一半。 柳沁想了想同意了,在前世用童工是违法的,不过在汉国童工到处都是,严格来说大同长兴他们也算是童工。如果招收的孩子真的能干,柳沁更愿意用他们,因为孩子不但单纯得多,还能与酒肆一同成长,对铺子将更有归属感。 大同将报名的人员情况都做了详细的介绍,包括家里成员、困难程度,个人的性别年龄,在家中承担的事情等等,如果配上照片,就是一份详尽的履历表。 柳沁暗自点头,从这些资料上就可看出,大同是尽了心的。 等江离和柳沁看得差不多,大同才上前,扭捏了半天,这才吞吞吐吐的说道:“姑......姑娘,少爷,小的……的娘和家中的弟妹也想……也想来铺子里做事,不知……不知……” 大同说不下去了,涨红了脸,低着头,本来昨天他就一口回绝了娘,但今天不知为何脑袋一发热就说了出来,大同真想给自己两巴掌,若姑娘和少爷以为他以权谋私,有私心就糟了,失去了姑娘和少爷的信任,不说二掌柜,只怕柳府也没他容身之地。 柳沁看出了大同的局促,笑道:“听长盛说过你弟妹挺能干的,既然能干就来呗,至于你娘,会做吃食吗?” 旁边长盛忙给好兄弟撑场子,拍着大同的肩抢着回道:“要说做吃食,小的还没吃过比郑婶做得更好吃的,若不是郑婶身体不好,早被大户人家抢着请去做厨娘了。不过,大同,你弟妹是不是太小了?” 大同红着脸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妹妹小琴已满十二了,小东也十一,因为家里穷,没什么东西吃,所以看起来都很瘦小。” 长兴想起那天去找白蓉儿时看到的两个孩子,看起来都不满十岁的样子,唉,大同家里实在太穷困了,孩子都长得又瘦又矮。 柳沁听得小琴不由一怔,她前世的名子就叫小琴,没想到这一世里也能遇上个叫小琴的,不由心里对这还未见的小琴就有了莫名的好感,于是笑眯眯的接口道:“那就将你弟妹都记上,不过通不通得过还得由阿离哥哥决定噢。大同,你娘到底是什么病呀?” “小的也不太清楚,找了些郎中诊治了,说是肺热,一直断不了根,过了秋就易犯,咳嗽得厉害,不过这个季节倒还好。” 肺热?肺病啊,会不会传染呢,这个不得不防,毕竟是做吃食的地方,卫生健康是很重要的,柳沁想了想,还是找个靠谱的郎中上门看看再说,于是对大同说道:“咱们府里有位专用的江郎中,明日让长盛拿帖子请他上门给你娘看看,说不定有什么根治的法子。” 大同听得如此说,千恩万谢的谢了,江郎中在芜城可是大大有名的,若无柳府出面,大同家里如何请得动,就算请得动,那也付不起出诊费啊。 人员的事情几日后就基本定下了,六个小二,都是十二、三的半大孩子,大同的弟弟小东最小,不过据江离说很机灵,比大同会来事多了。大同的娘被江郎中诊治之后,说是普通的肺热之症,不会传染,至于为何一直没治好,大约跟用不起药有关,得了这句话,柳沁放心了,让江郎中开了几付好药,冬病夏治,配上江郎中的药,定可药到病除。 既然大同的娘没事,厨艺又好,自然聘了她为厨娘,本还要再聘一个,姜师傅的媳妇王桂花知道了,说自己可以做,姜师傅酿酒的时候王桂花只能打打下手,也没什么事,做个兼职厨娘正合适。两个帮厨的都是十二岁的小丫头,其中一个是大同的妹妹小琴,两个小丫头都是从小帮爹娘做事做惯的,又麻利又勤快。 人员招好了,接下来的自然是对他们进行上岗前的培训工作。 柳沁觉得这培训是非常重要加必要,要知道客人对一个铺子最直接的感官,来自于铺子的硬件和软件设施,硬件自然是装修格调、营造的氛围、清洁程度等等,而软件就是铺子里接待的伙计,伙计的素质最少决定了一半铺子的经营情况。 所以为着这个岗前培训,柳沁回去想了半宿,第二天,给江离和大同拿出一张纸来,纸上只有六个大字。 大家都好奇的凑上去,只见纸上写着:一笑二净三勤。 什嘛意思,大家都摸着自己的后脑勺,互相疑惑的看着,就连一向聪慧的江离也皱着眉头,思索了半天也没理出个头绪来。 柳沁得意的笑了,咱这可是上辈子浓缩的精华,若你们都能一眼看懂,那姐还混个屁,要的就是你们不懂,这样才能显得姐高深不是。 柳沁装模作样了半天,等他们都急了,这才慢条斯理的将这六字方针说个透彻。 一笑,自然是铺子里的人不管是前台接待的还是后面做菜的,都要脸挂笑容,高高兴兴,要知道笑容是可以传染的,这样才能让进店的客人有宾至如归的感觉,谁愿意去消费时还要看个臭脸啊。但这笑也是有讲究的,不是媚笑谄笑,只有不卑不亢,发自内心的微笑才能打动别人。 所以柳沁特别指出了,咱们店里对所有的客人都要一视同仁,不管是穷人也好富人贵人也罢,进了店都是客人,既不能对穷人驱赶打骂,也不须对富贵人奴颜婢膝。 第七十七章 食谱 二净,说的是既要铺子干净也要保证自身的干净,铺子的环境就象一个人的面貌,不在于要漂亮要富丽堂皇,而在于要看起来舒服,干净明快的环境就能给人带来舒服的感觉,喝酒的地方不可能保持时时干净清爽,但尽量保证相对的洁净还是可能的。 至于个人,上工前每个人都要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从上到下,包括指甲,柳沁还特别对大同说了,个人清洁刚开始时要每天检查,不合格立时整改,否则不许上工,一定要让大家都养成良好的卫生习惯。衣着方面,柳沁决定给铺子里的人做几套统一的衣服,这样看起来既整洁又有一体感,有利于酒肆整体形象的提升。 三勤,顾名思义就是嘴勤,手勤,腿勤。看到客人来了要招呼,询问客人的要求,按客人的要求推介铺子里的东西,这就是嘴勤,手勤腿勤更好理解了,就是要勤跑动,勤收拾,总之眼里能看见事,见了事就做。 柳沁说了这么一大篇,众人终于听明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儿,众人再细想想,越想越觉得柳沁说得有理,可不是么,进了一个铺子,铺子干干净净,里面的伙计也清爽,再加上笑脸相迎,客气相问,能不让人心生好感,能不掏银子消费一把。 大家点头的同时,对柳沁小娃的心服口服又上了一个阶梯,理是这个理儿,可将这理儿归纳得这么精辟这么简练可不是一般人想得出的,咱姑娘的脑瓜子到底是怎么长的,咋这聪明呢。 方诺朝柳沁伸出了大拇指,一脸的崇拜,表示公子真棒,我服了。 大同是目瞪口呆,面前的这人真的是姑娘吗,真的是那个只有六岁的姑娘吗? 兴盛安康四个倒是一脸镇定,没错,咱姑娘就是这么能干。 这些人的反映让柳沁很得意,摇摆着双腿,昂着头如骄傲的小孔雀,得瑟了半天,最后跑到江离身边邀功,黑亮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小帅哥,就盼着小帅哥夸上那么一句两句,江离被她求表扬的小模样打败了,点着她的额角忍笑道:“你呀你……” 柳沁不乐意了,说句好听的那么难呀,那以后长大了想听几句甜言蜜语不是特么不容易么,这可不行,虽然不能嘴太甜到处哄别的女孩子,但哄哄自己还是必须要有的,否则情调什么的哪里找,于是柳沁挂在了江离的身上,“阿离哥哥,阿离哥哥。” 看柳沁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江离无奈了,只得哄道:“妹妹真聪明,真能干。” 这下柳沁终于高兴了,环视一圈,除了小五依旧没什么表情,其他人都捂嘴偷笑,柳沁毫无羞涩的做个鬼脸,满不在乎的噔噔噔又跑回榻上。 人员的事情定下后,柳沁开始考虑下酒菜的事情,让长兴他们分头去各个酒肆转了一圈,了解一下其它酒肆酒馆拿什么下酒,最后反馈回来的基本都是卤牛肉、清淡的炒菜之类,几人还特地都买了些卤牛肉回来给柳沁和江离品尝,柳沁每份都吃了两口,发觉味道都差不多,其实就是熟牛肉,没什么味儿,与前世的各色卤品比起来差远了。 柳沁眼睛一亮,有戏。她前世做菜不怎么样,但因为喜欢吃卤食,所以练了一手卤菜的好手艺。 用了两天的时间,柳沁呆在梅院里写写画画,终于搞定了几张食谱,一张是卤水的制作,一张是卤菜种类,包括猪内脏的清洗方法,再一张是其它几样小菜,柳沁努力回想前世下酒的小菜,简单的有盐水花生,毛豆角,凉拌黄瓜等等,这些都可提前准备,客人随叫随到,至于现场炒的热菜,柳沁实在不擅长,就让郑婶自由发挥。 搞定了这些,柳沁将大同单独叫到墨香院,屋子里只有她和江离两人,柳沁郑重的将食谱交给大同,告诉大同这就是铺子的独有配方,除了他和他娘谁都不能告诉,以后也要好好保管,这可是铺子生意来源之一,将来可是要成为镇店之宝的。 在准备接手铺子时,柳沁就给大家上了堂保密课,让大家知道保密的重要性,还特别嘱咐不得随意向外人透露主家信息,所以大同一见她这么神秘就知道该怎么做,大同的嘴巴严得很,虽然他娘都已是铺子的厨娘了,他也没告诉娘这铺子实际上是柳府姑娘和表少爷开的。 晚上大同回去后就将食谱读给他娘听,还拿出二两银子,让他娘按食谱上列的买回食材,在家里先做些试试味道,趁铺子开张前还可以加以改进。 郑氏虽不清楚儿子到底遇上了什么贵人,可也知道这是儿子和全家的机会,所以非常卖力,第二天就上街买了许多作料和肉食,回后一家人又洗又煮的,忙到大半夜,第一锅经过柳沁改良的卤味开锅了,顿时一股特别引人食欲的香味扑鼻而来,将郑家几个不想睡觉的小娃馋得只围在灶台边团团转,最小的男孩只有四岁,追在郑氏的身后直喊着“娘,娘”。 “去,这可不能吃,这是你哥的贵人花钱买的,咱们不能吃。” 这晚大同也在家,回来看看他娘实验的成果,听他娘这么说笑道:“娘,给弟妹吃点没关系,公子说了,每样给她装一点尝尝味道就行,公子给这么多银子,主要还是让咱弟弟妹妹也能吃些肉。” 郑氏听他这样说了,一边感叹他遇上的贵人真是好人,一边给身边的孩子每人分上那么一小块,又递了一块稍大的给大同。 “真好吃。” “真香,娘,我还要。” 大同拿到的是块牛肉,咬上一口,真香,跟自己在别的酒肆买回的完全不一样,怪不得姑娘说那食谱是铺子的镇店之宝。这一刻大同信心满满,好象看到铺子开张后食客如云的景象。 次日,大同带着娘做好的卤味早早的回了墨香院,等柳沁来时,众人已眼巴巴的望了半天,实在是篮子里的味道太香了,大同说姑娘没来前不许大家动。 终于等到柳沁发话,众人各自抢上一块吃了起来,柳沁拿着个蹄膀一边啃一边含含糊糊说道:“对,就是这个味,嗯,好久没吃了,真好吃。” 再吃了一块牛肉和一根鸡翅时,柳沁还是发现了些问题,牛肉过烂,虽然味道还不错,但切出来形状不好看,鸡翅又不够烂,咬起来费劲。 柳沁将这些问题一一给大同说了,还嘱咐大同,让他回去盯着他娘,将他娘做的每个步骤及所用的时间都记下来,多试几回,以最好吃的那回为准,以后他娘就可以按他记下的步骤时间批量生产了,这样不但省事,还能保证出产的质量。 第七十八章 开张 转眼又过去了一个多月,酒肆开张定在了十月一日。 九月的最后一天,晚饭后,柳沁在翠羽的陪同下,在墨香院里与大家聚首,为第二天的开张提前庆贺。 这晚柳沁宣布了她与小五用了整整两月时间共同制定的规矩。 第一,在外必须称柳沁为公子(老夫人面前除外),江离为大少爷,小五二少爷,方诺三少爷; 第二,所有人不许自称小的(在老夫人面前除外); 第三,对铺子的事要保密,不得让人知道铺子是柳家人所开,若有人问起主家是谁,就说姓肖。 第四,暂时没时,以后若有再添补。 虽然只有短短三条,柳沁却是考虑了一番的,称自己为公子这是必然,自己总不能以 姑娘家的身份在外抛头露面,叫江离等大少爷二少爷的,也只是想着称呼起来方便。主家为何姓肖,因为柳沁将自己的化名也取好了,肖遥,取逍遥自在之意,哈哈,想到以后将以肖遥之名与江离笑傲江湖就不由得兴奋。 至于不能自称小的这条,柳沁早想提了,她实在听着别扭,而且长兴他们今后将会代表她与各种人物打交道,不能在气势上先输了,所以先自个要直起腰来,起码自己不能认为自己是个下人。 这一晚就在大家既兴奋又忐忑的心情中度过了。 十月一日,是个天高气爽的好日子。 一大早的,舞狮的和舞龙的两队人马就在北区的各个街道敲锣打鼓的游走了一遍,身后追着的小娃娃兴高采烈的告诉围观众人,南巷那儿新开了家酒肆,今儿第一天开张,所有进店的客人都有好礼相送。 巳时正,舞狮的和舞龙的汇聚到了南巷,在巷口卖力舞动起来,跟随前来瞧热闹的人把巷口挤得水泄不通,时不时的有人好奇的询问何时这儿建了这么座酒肆。 多数人都摇摇头,实在没听说啊。大家只见眼前这青砖碧瓦的屋子,装饰一新,门前两盏崭新的红灯笼高高挂起,一支酒帘斜插在屋顶,随风飞扬,上书了个苍劲有力的大大的“酒”字,门头上的匾额蒙着红绸,时辰到了才能揭晓。 这时从门里踱出一位五十左右的男子,穿着一身蓝色绸缎长袍,眉目和善,那男子先抱拳团团一揖,这才抚须笑道:“各位街坊邻里有礼了,今小店开张,得各位街坊捧场,不胜荣幸,小店虽粗陋,但精心烹制了美味佳肴和稀世美酒供大家品尝,请大家不妨移贵步进店一观。” 他说的话虽有人嗤之以鼻,但也终于有人迈步走了进去。此时从店中又出来一位少年,那少年对先前男子说道:“成伯,时辰已到,该揭幕了。” 成伯听了点点头,将手一挥,舞龙狮的舞得更起劲了,同时鞭炮噼里啪啦炸响,成伯拉着门头的红绸将之用力拉下,只见门头上两个金光闪闪的大字,“琼浆”。 琼浆,这家酒肆的名子,与众不同的名子。 仿佛从这两字上感觉出这家铺子确实有些不一般,等鞭炮放完,许多人拥挤着推搡着不由自主的进了店里。 一进店,就是个大大的厅堂,摆了十几张桌子,桌子与桌子之间,四周的角落里都巧妙的放置些绿色的盆栽,让整个厅堂都有种绿意盎然的生机。 四处的墙上挂了几幅画,那些画也与别处不同,竟如同一个连贯的故事,或者说是一对夫妻酿酒的过程,画中人物栩栩如生,让人如身临其境。 众人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就有小二满脸笑容的迎了过来,热情的请他们入座,小二虽然穿着粗布衣衫,却衣衫合体,干净清爽,显得很精神,再看穿梭来往的几个小二,竟都穿着一样的服饰,顿时有人在心里就暗暗的点着头。 待坐下后,小二手快脚快的送上茶水和餐具,干净的天然松木清漆桌面配上洁白薄胎的瓷碗碟,看着就赏心悦目。 滚烫的茶水注入同样的薄胎白瓷杯里,袅袅雾气飘起,淡黄的茶色清雅透亮,闻上一闻,茶香扑鼻,还没入口,就先赞了声“好茶”。 “客官好眼力,这可是今春新出的梅山春芽。”看起来还未至束发之齡的小二人虽小,却笑容可亲,口齿伶俐。 梅山春芽,虽然算不上难得的佳品,不过也算好茶了,端起喝上一口,只觉颊齿留香,小二并未虚言。耳边只听得小二问道:“客官想吃点什么?” “不知店内有何好酒好菜?” 个子小小还没长开的小二抬头自信的笑道:“客官问得好,咱们店里好菜可多啦,就拿凉菜来说,有酱牛肉、卤猪头、卤蹄膀、烧凤翅……热菜有爆肥肠、小炒牛肉、炝三丝……” 小二噼里啪啦说了一气,中间几乎没有停歇,将周围的客人唬得一愣一愣的,这口才,做个小二真是屈才了。 先前问话的客人笑道:“小二哥,你一口气说上这么些,将我头都说晕了,这样,将你说的那个酱牛肉切上两斤,卤蹄膀来两个,再炒个爆肥肠,来壶好酒。” “好叻,客官请稍候。” 小二麻利的去通知了厨房,过一会儿,就托着一个托盘走了出来,将牛肉猪蹄还有酒放在了桌上,同时还拿出一个竹编的小碟子,碟子上放着折叠的白巾。 “这是……”客人指着白巾问道。 小二仍是笑着解释道:“咱们东家说这蹄膀需用手拿着吃才有滋味,这布巾是用来擦手的,咱们店的布巾都用热水煮过,客官请放心使用。” 小二又示意客人看桌子下面,客人们才发现每张桌子下面都有一到两个竹蒌子,听了小二的解释才知道,这是放置啃完后的骨头的,吃完不要的丢进蒌子里,既不会因随意乱丢脏了大家的脚,又不会因脏乱影响大家的食欲,“还可减轻我们的活计”,小二带点感激的笑容将大家都打动了,不由对这家店好感大增。 于是又有些客人陆续点了菜,等到第一位客人一手牛肉一手猪蹄吃得不亦乐乎,时不时的还喝上两口,边吃喝边不遗余力的赞道“真好吃”“好酒,好酒”,旁边闻着香味的人们再也耐不住,纷纷叫过小二,点菜的点菜,要酒的要酒,好一阵忙乱。 这些都是半大小子的小二也真了得,如此的情况下,竟也忙而不乱,显得训练有素的样子,让人又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此时门口又进来几人,看打扮是富贵子弟,连那年纪较大的掌柜都迎了上去,两方拱手叙了叙,一小二跟过来殷勤说道:“大爷来了,东家已给大爷预留了厢房,请这边来。” 第七十九章 柳大爷捧场 进来的五人跟着小二向东边走去,厅堂的众人这才发现,原来东边的墙外另有玄机。小二在近墙角处掀起一道帘子,这道门帘比较隐蔽,若没小二引领,一般人还发现不了,待五人过去后,小二才跟了上去。 有那好事的跑到东边的窗前向外观看,原来窗外是个小小的长方形院落,植了两棵树,造了两块花圃,花圃里种的是各色菊花,正是盛开的季节,很是艳丽。 院落对过一溜开了三个门,看起来是三个单独的雅间,刚刚走过院子的客人正被小二领向最左边的房间里。 进了厢房,几位客人都有些讶异,这厢房跟平日所见的酒肆酒馆的雅间可是大大不一样,厢房不算大,呈长方形,里面没有桌椅,只有一张大大的木榻,木榻一边靠墙,上有两几。 房内摆放装饰也很简单,对着院子的方向开了扇窗,窗下一边放着盆高大的绿色植物,一边是个高几,几上一古瓶,瓶中斜插着几枝红艳艳的山茶。 正对着木榻的墙上挂了三两幅小画,俱是仕女图,或喝酒饮宴,或醉卧花丛,娇憨之态不及细表。 整个装饰虽然简单,但却透着一股清雅之气,让人观之心怡。 这边小二将榻上的两几拼在一处,周边放上五个坐垫,方才殷勤的引众人上榻坐了,因已是十月,天气已凉,榻上铺了层薄薄的褥子,再加上厚厚的坐垫,跪坐上去也没有不舒服的感觉。 刚安置妥当,另有小二进来送上茶水与碗碟,微笑道:“大爷、各位贵客请稍等,酒菜马上就来。” 被称为大爷的那人自然就是柳沁的大哥柳诚,今天他可是专诚来给小妹捧场的,其实柳老爷也挺想来,不过他出现在这里不太合适,所以由柳诚全权代表。 柳诚点点头。等小二出去上菜时,房中一人笑道:“柳兄,这么个雅致的地方你是如何寻到的?” 柳诚收回四处打量的眼光,回道:“听得府中有人说起,就想来尝一尝,咱们在芜城也算是喝遍了,有新的喝酒之处总要来见识见识。” 另一人接道:“这倒也是,芜城酒好的来来去去也就那几家,我都有些腻味了。” 先前说话的那人大笑起来,“赵兄,我看你不是对酒腻味,是对人腻味了吧。” 被称为赵兄的佯推了他一把,“去去去,说什么混话,虽然咱们俩是一样货色,浮生若梦,醉里销魂,但在柳兄这等正人君子面前还是不提也罢,免得污了他的耳。” 柳诚饮口茶,端着脸,不屑道:“你俩的那些污糟事谁人不知,我耳朵都不知污了几回了,宁兄,你这是第几遭被你老爹给赶出来?” 其他人都哈哈笑了起来,被称宁兄的正是第一个开口说话之人,此时苦着脸,摆摆手,“今日相聚饮酒是高兴之事,不提那不开心的,不知这家的酒如何,今儿我可要大醉一场,唉,何以解忧,唯有美酒。” 几人正说笑着,就见刚刚出去的小二手托托盘走了进来,从托盘里放下一盘盘的凉菜、热菜,再放上两壶酒,说声“请慢用”,这才缓步退了出去。 柳诚执壶为大家斟上酒,手中有酒,桌上有菜,大家兴致盎然的吃喝起来。 不久,房中不时的传出“好酒啊好酒”“这卤菜的味道真不错”等话语。 期间被称赵兄的一边用布巾擦着手,一边笑道:“我倒觉得这东家的心思更值得称道,你们看,不过一小小的手巾,却能让人看出用心来,实在不易啊。” 柳诚听得他这帮朋友异口同声的赞美,心中既为小妹高兴不已,同时自己也暗暗纳罕,小妹如何想出的这些鬼主意。 要说柳诚为了给小妹捧场,可是下足了心思,这五人既有他官场上要好的同僚,也有芜城有钱有权的公子哥儿,这些人平日最好美食美酒,同时也练出了一张刁嘴,若能被他们认同,在芜城就很容易站住脚,并且扬名在外,但若不被认同,只怕最少也得被刻薄一番。 柳诚尝过柳沁带回去的好酒,对酒是有绝对信心的,但喝酒不光是要酒好,也是喝个气氛,喝个环境,尤其是他们这样的有钱有权人家出身的,什么样的场面没会过,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所以带他们来,柳诚也是忐忑不安的,但现在亲眼见过店内一切,亲自体验了这里的服务和美食,一颗心彻底放下了,不由感叹,不愧是咱家的小妹啊,确实不同凡响。 正中屋子里的柳沁连打了两个喷嚏,这是谁在念我? 穿着小二服饰的长盛掀帘进来,对着柳沁和江离小声笑道:“大爷来了,长兴接进去的,刚刚上了菜,酒是我亲自去地窖里取的,按公子吩咐,取的是姜师傅窖藏了几年的那坛。” 经过柳沁的多次纠正,长盛他们终于习惯了过来,称柳沁为公子,自称时也改为“我”,说心里话,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自称,但柳沁此举还是让长盛他们心里暖暖的,有一种被人尊重的感觉。 “外面情形如何?” 江离问道。长盛转向江离,笑得有些难以自抑,“外面都坐满了,还有好些没座儿的也不愿走,说要等座儿。” 虽说情况也在意料之中,但柳沁还是有些担心的问道:“你们可忙得过来?” “还行,公子,现在我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若不是您搞个什么,那什么培训,估计遇上今天这样的情形会乱成一团,可现在看那些小家伙一个个的挺会办事儿,完全不用操心,倒比我和长兴还能干,呵呵,我先出去了,穆师傅和夫子若要什么,直管唤我。” 跟坐在榻上正喝酒的穆师傅和周夫子打声招呼,长盛又出去帮忙去了。 今日为了琼浆开张,柳沁带着她身边的一群人可说倾巢出动,除了翠柳。现在待在这正中厢房的只有柳沁、江离和小五,及被柳沁特意接来喝酒的两位老师。 其他人都在外面帮忙,长安他们四个都穿上小二的衣服,亲自当起了招待,方诺收银,翠羽在厨房帮摘菜洗菜,因为他们几个的到来,减轻了店里伙计的压力,人多力量大,再忙碌的场面也能轻松应对。 第八十章 琼浆的第一天 而接两位老师来,既是为了祝贺开张,也是为了答谢,要知道为了这家酒肆,柳沁可是连她爹和老师周夫子都没放过,俱被她拉着做了回义工。 门口的牌匾和酒旗上的字都出自她老爹之手,以后若宣扬出去酒肆得了府尊大人亲笔题名,就算不能产生实际的经济效益,那也是能大大长脸的事。 至于周夫子,店里所有的字画俱是他所为,周夫子不愧是高才之人,在字画上的造诣也很深,曾连柳老爷都一再称道,有这样不用花银子的便宜可占,柳沁岂能放过,况且周夫子现在虽然落魄,但谁能保证他没有一飞冲天的时候,等到了那时,这些出自他之手亲笔所绘的字画只怕会身价百倍,千金难求。 这样的事前世看多了,没见梵高生前潦倒到不堪的地步,死后他的画却成了国宝级藏品,当然不是所有人都可成梵高,不过这些事给柳沁提了个醒,字画之类可当成隐形资产,能有机会收藏就多收藏,在现在经济条件不允许的情况下,不花钱的老师的作品就成了她收藏的第一步。 柳沁的小算盘打得很精,她的两位老师毫无所觉,不知道自己已在不知不觉中被算计了。坐在榻上,穆师傅和周夫子正喝到酣处,完全被美酒和美食吸引住。 但他们的心里并不如表面那般的平静,没想到几个孩子鼓捣鼓捣几下,竟能成这么件大事,还做得有模有样,实在让他们本就高看的心再高看了几分,特别是穆师傅,看了一眼紧挨柳沁站在一处的小五,还有新收的好徒弟江离,为自己当初来柳府的决定欣慰不已,满心的高兴无法言语,只化为一句“周兄,干。” 站在窗边的柳沁终于累了,她个子太矮,必须踮着脚才能透过窗隙依稀看到院子对过影影绰绰的人影,既已听过长盛汇报,现场气氛很是热烈,而且一切情况都在掌控之中,也没兴致再当个望夫石之类的。 于是一转身,一手拉着一个,往榻边走去,“阿离哥哥,小五哥哥,咱们也去吃点,这味道真香,闻着闻着就饿了。” 两人自然不会反对。到了榻边,将鞋一脱,柳沁麻利的爬上榻去,盘膝坐了,按说应该如两位老师那般跪坐着,可她不想毒害自己那小肥腿,反正在老师和师傅的眼里,她一向没规矩惯了,也没人要求她。 江离和小五却是端端正正的跪坐在几边,两人身高差不多,又因为从小养成的良好习惯,背部总是挺得笔直,看起来就很有范儿,在柳沁眼里就成了风格迥异但都帅得没谱的两道风景。 穆师傅喝了酒加上心情好,一向比较威严的气质也发生了转变,此时竟然笑眯眯的望着柳沁说道:“沁儿,为师记得你曾说过要孝敬师傅的,是吧?” “是啊,您们都是我的老师,沁儿自然要孝敬的。” “那这酒?……” 师傅这是要酒喝来着?酒对于练武的穆师傅比对学文的周夫子吸引力更大,要知道平日里穆师傅是酒囊不离身的,时不时拿出来喝上两口,如今有徒弟酿出的这等好酒,如何还能控制住。 “放心吧,师傅,您和老师的酒我都包了。”柳沁拍着胸口,一脸豪气。 穆师傅哈哈大笑,周夫子笑得要文雅些,欢快的笑声从屋子里传出去,与隔壁的和厅堂里的笑闹声搅和在一起,让这小小的酒肆成为了热闹欢乐的海洋。 琼浆的第一天,在忙碌和嘈杂中度过。 柳大爷过了午时就与同僚先走了,另外三个无所事事的大爷少爷一直喝到酒肆快打烊,这才被来接人的家仆搀扶着回去。 大堂里中午和晚上都是爆满,还有些没有等到座儿,都预订了第二天的位子,可以说琼浆以它的好酒好菜加好招待在第一天就获得了好名声,以这样的趋势,所有人都能想象它的将来,不说成为数一数二的铺子,但必定能在芜城站稳脚跟。 这一天太累,等客人都走了,大伙儿都有种快瘫了的感觉,连庆贺的力气都没有。 方诺盘点了一天的收益,没想到毛收入竟达到了柒拾两银子,这还没算大爷那桌的,但刨去各种开支,如人员和食物的成本,加上送给客人的礼,实际盈利不到叁拾两,不过柳沁很满意了,第一天有这样的效果,即使一分钱不赚也没问题,起码名头打出去了,口碑也好,不愁以后没有客人上门。 柳沁还借鉴了前世的一些营销手段,如今天回客人的礼,就是如同前世的现金券,可以在下次消费时使用,这样既不用再花钱,还能多网罗一些回头客。她还预备着等以后生意再好些,也搞个会员卡之类的,将那些有钱有闲的人拉拢成为自己的稳定客源,等自己以后生意越做越大,这些稳定的客源会起到更大的作用。 这一晚,柳沁睡得很香,她在梦中都梦到白花花的银子纷纷从天上掉落,最后都堆积在身边,她捧着这数也数不完的银子,笑哇笑哇,整整笑了一晚,笑到第二天早上醒来脸上的肌肉都僵了。 却说柳大爷自回到衙门里就很兴奋,可一直没找着机会跟老爹说,回了府里,好不容易忍到饭后与柳老爷去了书房,柳老爷刚刚坐定,柳诚就笑容满面的打开了话闸子,将酒肆的情况一五一十的汇报给老爹知道。 柳老爷听后,半天没有言语,但是笑容却从眼睛里溢出来,爬了满脸,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说道:“你小妹确实是个能干的,以她这样的年纪能有如此成就,可说百年不遇之人才。” 他不由想起,闺女出生的那年,师妹来信说起有位高人预言过,柳家之女是上天之赐,将来必定有大作为。有没有大作为,他并不在乎,如果可以他更愿他的闺女平平安安长大,平凡幸福的过一生,但闺女一天天长大,越来越聪明,也越来越懂事,他心里为之骄傲的同时,隐隐也有些担忧,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柳老爷不知道的是,当初那位预言的高人还有一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的话,一直藏在他的心里,那就是:得柳家之女者得天下。 第八十一章 父子夜话 柳老爷抚着须,想了想问道:“你可有对外人说起你小妹的事?” 柳诚摇摇头,这点他还是知道的,小妹太小,说出去不说别人信不信,就是信了也会惹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万一有个流言蜚语就不好了。 柳老爷笑道:“你做得很对,你小妹的事最好不要让外人知道。当初沁儿跟我说起时曾说她的铺子要与柳家分开,不沾柳家的名头,我本还不以为然,现在想来这样才稳妥,铺子的生意差还好说,如今刚开张生意如此火爆就太打眼,咱们在芜城本就小心谨慎,做事低调,就是如此还时不时的被姓方的老狐狸参上一本,若被他得知是咱柳家的生意,不说会不会背后搞些阴诡名堂,只怕又得无事生非的捏造些罪名参奏于我。” 柳诚有些不服气,“他方家做的生意还少吗?不说别处,就这芜城,大大小小的铺子,只要赚钱的,哪行他不沾上一手,而且强买强卖,欺行霸市,哪个不知哪个不晓。” “方家怎么做是方家的事,我柳家自有我柳家的底线,你只记住多行不义必自毙,作恶多端终没有好下场就是了。唉,为父现在也是不得已,金家一党盘踞朝庭已久,势力太大,我虽然为官多年,也算得一方大员,可在帝都没有任何势力,无法与之抗衡,这么多年也只能维持表面的平衡以自保,要说与方家对敌,我柳家现在真的没有这个实力。” 柳老爷叹息一声,他真的很不想承认这个事实,可事实摆在面前又不由得他不承认。柳诚闻言也低下头,他的拳头悄悄握了起来,越握越紧。 柳老爷喝了口茶,调整了情绪,声音重新变得平和,“对了,赵捕头那你还是打个招呼,让他多关照一下,他若问起,就说东家姓肖。” “肖?” “你小妹自己说的,说是为了以后在外行走方便。” 柳诚点头,赵捕头负责北城区的巡逻缉盗等事,有他照管,就没人敢到琼浆寻衅滋事了。 柳老爷又嘱咐,“你跟你媳妇也说一声,沁儿此事虽然府中知道的人不多,但她平日行事也有诸多不妥,如今一天天的大了,少不得让人说道,让你媳妇管好府里人的嘴,告诫所有人不得将府里的事拿到外面去乱传,免得坏了你小妹的名声。” “嗯,儿子知道了。只是,娘那里……” 老夫人虽然从柳老爷那里听到了一言半语,但并不是很清楚,连铺子今天开张也不知道,所以柳诚才有此一问。 “你娘那里我去知会,不过你娘一直不赞同,有些事能不让她知晓就不让她知晓吧,免得她担心。” 柳诚再次点点头,两人商谈了一会,又说起府衙的公事。 柳诚想起今日听到的回报,对柳老爷说道:“父亲,那侍卫陈志最近出入醉春楼更为频繁,不当值的时候几乎都待在那里,目前还没发现有别的不妥,但儿子想还是把他调离父亲身边为好,咱们也要以防万一。” “无防,你派人盯紧点,咱们总要露些破绽出来,不然那方奉先就会在别的地方生事。” “可父亲……” “放心吧,以现在的局面我们扳不倒方家,方家也不能奈我何,所以暂时大家都不会动手,方家这么做也顶多是找些事隔应隔应我,不然他不会做得这么明显。” 柳老爷与方奉先斗了多年,两人可说互相都很了解,有句话叫最懂你的人不是朋友而是敌人,这句话也恰好可用在他俩身上。在平日相处中两人都是朝庭大员,自要讲个脸面,私底下再怎么相斗,表面上也有说有笑,在不知就里的外人眼里那是你好我好,和睦得很。 柳诚虽然也知父亲所说有理,但这晚回去后,却久久不能入睡,他作为长子,身上的责任与担子最重,遇事都要以柳家为先,顾虑重重,以前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但这晚他却突然很希望自己如小妹一样,是家中最小的,那样他就能无所顾忌的做自己想做的事,包括快意恩仇…… 柳沁不知道她爹爹和大哥在背后又为她解除了不少后顾之忧。 琼浆的生意一直不错,不说日日爆满,但基本上算得座无虚席,不多久,名声传了开去,连东城区西城区等富贵人家也慕名前来一品,有几家富商尝过之后,还派家中小厮定时来打酒,供家中饮宴。 说到这儿不得不提起柳诚的好友第一天同来捧场的宁少爷,要说这位宁少爷也算个奇葩,他本是芜城首屈一指的富商宁家之长房嫡孙,将来是要接管家中生意的,可他偏偏不愿做个听话的富二代,而立志成为江湖浪荡子。 前些年偷偷跑出去说要行走江湖,被他老爹派人找回来,关了一段时间禁闭后,他不离家出去了,却胡闹得让家人头疼,青楼妓馆,倚红偎翠,那是家常便饭,私自退了老爷子订的亲事,与程家大姑娘闹出绯闻,也不过才几个月,竟堂而皇之的将妓子带回家中要纳之为妾,宁老爷子气得差点一口气闭过去,将他再次赶出家门。 被赶出家的宁大少无所事事,竟成了琼浆的常客,几乎每天一开张,他就睡眼惺忪的来了,直接就躺到第一间厢房里,喝酒吃肉,只喝到半下午,才摇摇晃晃的离开。宁大少虽然声名差,但他为人却很大方,出手豪阔,所以琼浆的小二见他来了都抢着伺候他。 柳沁对这个人也颇为好奇,曾偷偷打量过他,就她的眼光来看,这位宁大少虽然行为不检,举止轻浮,但总给她一种怪异感,总觉得他所表现出的是刻意做出让别人看的,他的表面与内里是两个不同的人。 不过这是别人的事,纵有隐情也好无隐情也罢,还轮不到她去操心。 要说现在能让她操心的事也没什么了,琼浆的生意走上正轨,因为生意太好,又招了几名小二,所以也不需要他们再去帮忙,做帐盘帐的事方诺做得游刃有余,不用她操心。 大同被成伯带着,也渐渐上了路,要说大同最大的优点就是勤奋听话,让成伯很满意,虽说有时不够机灵变通,但成伯也说了,做生意灵活有灵活的好处,憨厚有憨厚的好处,总之真诚待人必有回报。 第八十二章 洪水猛兽的沁姑娘 学堂里柳沁提出来上五天课休息一天的提议被通过,于是休息的这一天柳沁众人基本就在铺子里。 柳沁和江离小五三人不露面,都待在厢房里,其他人都在铺子里帮忙,方诺对柳沁和江离没意见,对小五的意见却很大,这天终于忍不住了,拉着柳沁在边上悄悄嘀咕上了。 “公子,小五凭啥什么也不做,咱们还要称他二少爷,他哪里配称什么二少爷。”方诺不满的嘀咕着,“他除了整日冷着张脸,还能干什么呀。” 这是分工不均引发的内部矛盾?柳沁眨眨眼,她相信有这样怨言的不止方诺一个,小五虽说有些改变,但也只是柳沁觉得,方诺他们自始至终都不喜欢小五,以小五这样的性情,能不动用武力已算得上和平相处了,完全不用想他还有进一步的亲近举动,至于方诺他们做不出也不想做出用热脸去贴冷屁股的举止。 对此柳沁早有准备,哄孩子一般拍拍方诺的肩,将一早想好的说词说了出来,“这不是看在师傅的面子上嘛,好歹小五还是我和阿离哥哥的师兄,咱们总得照顾一下吧,阿诺你心好就别计较,反正左右不过一个虚名,也不值什么。我知道你最近最辛苦,这是因你太能干了,小五就是想帮忙,他也什么都做不了啊。” 方诺被柳沁这般一哄,特别是听到柳沁说他最辛苦太能干,顿时心里如同开出一朵糜荼花来,眼前都是灿烂到极致的芬芳,他眯着眼,裂着嘴,原本有些小狡猾的面相此时看着竟笑得有点傻,小脑袋点了点,“我听公子的,那我……去忙了啊。” 方诺雀跃着出了厢房,足下生风一般回了前堂,更加努力的为柳沁卖命去。 柳沁捂着嘴,偷偷的窃笑,门帘掀起再度落下,带进一丝凉意,也将柳沁那狡黠的笑脸带入某人的眼角。 站在窗边状似看向院子的小五不由裂了裂嘴。柳沁与方诺自以为小小声的嘀咕其实一丝不露的都传入了他的耳中,要知道他习武多年,在眼力和耳力上自胜过普通人太多,这么小的一间小屋子,哪怕是只蚊子的嗡嗡声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何况讲话声。 虽然柳沁话语中并没有多少维护他之意,但小五却感受得出柳沁的心意,那个小姑娘,时时刻刻都在意着他的感受,总是想将他拉进她的圈子里,从不让他有孤单的感觉。 二少爷,这称呼对他来说,原只是个称呼而已,叫他小五或是别的都没什么区别,但经她之口,他竟觉得这称呼重了那么几分,就仿如他离她更近了,在她的心中也占有一席之地般。 若今生只能如此度过,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心中突然窜出这样的念头,将小五吓了一跳,也顿时让他警觉,何时自己竟松懈了下来,竟忘了那刻骨铭心的仇恨吗? 不,不能忘,怎能忘记娘亲染血的双手拼命将自己推出的瞬间,怎能忘记爹爹惨死时不甘的怒嚎,怎能忘记从小成长的家园血流成河火光四起,怎能忘记整整烧了三天才被滂沱大雨浇灭,而自己跪在泥泞里,抹去脸上不知是雨还是泪水郑重发下的誓言…… 想到此处,小五握紧了双拳,紧抿着唇,他的脸上眼中又恢复了那种冰冷到不容接近的冷硬。 柳沁完全不知道只是短短的一瞬,小五又将自己包裹了起来,她多日的努力在这一刻被小五弃之如蔽履。甚至小五已将她视作洪水猛兽,下定决心不再搭理她。 而此时柳沁早甩了鞋子爬到榻上,伸个懒腰躺在江离的身侧,斜靠在引枕上手拿书册的江离朝她笑了笑,目光仍然回到书页中。 柳沁眯了眯眼,太舒服了,在榻上滚了两圈,想起小五,忙朝窗子的方向招招手,“小五哥哥,别站着了,怪累的,来榻上歇会。” 良久没听到回声,也没听到脚步的走动,柳沁抬头一看,只见小五仍背对着她站在窗前一动不动,一股如同初见时的冷气从他周身散发,嘛回事,柳沁揉揉眼,啥时又将这位大爷给得罪了? 算了,不管他。柳沁重倒回榻上,反正小五这忽冷忽热的样子她也见惯了,热的时候少,冷的时候多,见怪不怪。 她这里还没躺一会儿,刚刚出去的方诺又回转了回来,一进了屋子就抱怨道:“什么人啊,不过是个奴仆,还当自己是大爷,瞧那不可一世的模样,若不是念在同是柳家人的份上,谁搭理他。” 柳沁从榻上一骨碌爬起,看着忿忿不平的方诺,有些莫名其妙的眨眨眼。江离也放下书,坐正了,沉静的目光望向方诺。 还没等柳沁发问,跟在方诺身后的长盛解释道:“公子,少爷,是五老爷府上的,为着他家四爷的婚宴来铺子订酒。” 说到这儿也有些不屑的撇撇嘴,“也不知五老爷府上是怎么调教的,这奴仆倒比一般人家的老爷大爷谱儿还大,公子是不知道,他张口闭口他家老爷如何如何,方家如何如何,瞧那得意样,仿佛他家老爷马上要到皇帝身边当差似的,还说我等小民,若不好生伺候着,小心他一句话,就关了我们的铺子。” 柳沁这才想起,她五堂叔家好事将临,隐隐记得亲事好象就定在这月的月底,府中应已为了婚宴在忙碌,算算日子也不多了,此时再来订酒也仓促了点,估计是听到这里酒好临时决定的。 柳沁听得五堂叔府中奴仆如此无理,心中也暗暗恼怒,又想到五堂叔一家刚刚巴上了方家,就一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嚣张嘴脸,不觉又暗暗摇头,这样的人家,也算是将柳家的家风都败光了,但他们可曾知道,这样出卖了自尊的风光又能延续多久? 长盛看了看柳沁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道:“公子,我们卖不卖?” “不卖,管他是谁,咱就不卖,他能怎的。”方诺仍是忿忿的挥着手,他实在被那奴仆的话给气着了。 看着方诺气鼓鼓的小模样,别说这小模样还挺标致的,若是穿个女装,梳个女孩的发式,应该也挺俊的吧。这么一想不觉笑歪了嘴,心中小小的恼怒也被赶跑了。 第八十三章 上门谈生意的客人 脑袋歪了片刻,终于回到正事上,然后长盛和方诺就听到姑娘笑呵呵的声音,“卖,为啥不卖,他出银子,我出酒,公平买卖。阿诺,长盛,公子我可要给你们上一课,咱们开门做生意,为的啥,不就是银子么,不偷不抢送上门的银子为啥不要,还记得我说过的,进门都是客,遇上那种没道理的客人,只要能将银子掏出来,咱们就当他放了个臭屁,顶多只是污染一下环境,于我们也没什么损失。” 她说得实在不雅,江离不由皱皱眉头,不满的望了她两眼。 接受到江离谴责的目光,柳沁吐吐舌头,将挺着的小胸脯缩了回去。 方诺和长盛却都笑了,回了声“是,公子。”转身欲走,却听得柳沁在身后又加了句,“不用打折,按原价,反正我五叔有的是钱。” 方诺和长盛会意的对望一眼,相视一笑。 不说方诺这只小狐狸确是个人精,被柳沁一洗脑,出去后态度立马改变,将那奴仆好一顿吹捧,让旁边听着的长盛都一阵汗颜,等方诺送走了那位心满意足自以为派头十足威风了一把却不知多付了不少银钱的奴仆,长盛在后边已笑岔了气。 方诺数着银子,倒是真的心满意足,觉得公子这个方法最好不过,遇上不顺眼的人跟他置气有啥用,能掏出他的银子最好将他掏空才是本事,而且成就感满满。 从此方诺走上了一条杀人不见血只见银子白花花的“不归路”。 再说柳沁在厢房里待够了,实在闷得慌,屋中两个小帅哥一个捧着本书,估计是书中的颜如玉将他迷住了,一个仍一动不动的待在窗前练他的冷气功,都不搭理她,没意思透了。 实在受不住,柳沁爬下榻,穿好鞋,蹬蹬蹬掀开帘子就跑了出去,望着她消失的背影,江离摇摇头,妹妹这耐不住寂寞的性子,只得由她去了。而小五也悄悄松了口气,他虽作出拒绝的姿态,可心里仍挣扎得厉害,如今柳沁出去了,他也不用那么防备,可以松懈一下。 柳沁去大堂里转了一圈,这时不过半下午,用晚饭的时间还没到,大堂里稀稀落落的几个客人都是从中午一直喝到现在的。小二们也趁着这个机会在椅子上稍微歇歇,恢复一下体力,就连成伯也靠着椅子打着盹儿。 柳沁人小小,晃荡了一圈,也没引起人注意。 她又转到后院去,后院倒是热闹,方诺和兴盛安康及大同等都围在一起说话,听声音兴奋得很,不时传出阵阵笑声。大同的娘和王桂花及两个小丫头坐在一旁,边择菜边笑眯眯的听着,大同的妹妹小琴是个安静的小女孩,说话柔柔的,举动也是怯怯的,虽然比她身边的女孩要小,但看起来却更懂事些,柳沁见了总有种心疼的感觉。 同样的名子,不同的人,却让柳沁有种亲妹子的亲切感。 她探了个脑袋进去,不妨被眼尖的长安看见了,“公……”刚出口,长安马上捂住嘴,悄悄的走了过来,低声问道:“公子有何吩咐?” 因为柳沁告诫过,现在有外人在,长安不能泄露了柳沁是他们主家的身份。 “没什么,只是来转转,转转。”柳沁仰头笑道,阳光毫无遮挡的洒在她的脸上,灿烂得晃眼。 因长安的身子挡住了,后院的众人都没发现柳沁这个不速之客。长安正不知该说什么时,这时大堂里却传来说话声,大堂与后院一帘之隔,他们又正站在门边,所以听得很清楚。 只听一个脆脆的女子声音,“掌柜的,你们东家可在?” 柳沁纳罕,第一次见客人进门,啥也不要,只问东家的。不由好奇的转回大堂里。 大堂的柜台前,站着个身穿红衣姿态嫣然的女子,大约十六岁左右,那女子眉目俊秀中透股英气,打扮鲜丽而不媚俗,顿时让柳沁有了份好感。 说话的却不是她,而是她身后穿着青衣的一个小丫头,十二三的样子,模样也挺标致,但因为年龄小还未完全长开来。 成伯拱拱手,“这位客官,不知找我们东家有何事?” 青衣小丫头快嘴快语,“你这掌柜,只说你东家在也不在,问那些做甚,我们找你东家自是有生意要谈,没事我们何必跑来费这些口舌。” “不得无礼。”红衣女子斥了青衣小丫头一句,回头歉意的笑笑,“这位老伯,青儿年小,若有冒犯之处请多多包涵。我们来自烟雨楼,听闻贵店的酒味道很好,我们想与贵店合作,希望贵店以后能长期供给好酒,所以就想与贵店的东家当面商谈一番,毕竟若长期供货,在价钱上总要有些优惠。” 红衣女子说得甚是客气,可柳沁却敏感的感觉到成伯下意识的皱了皱眉,旁边听到的小二都好奇的看着,就连那几个喝得醉熏熏的酒客也望过来,带着了然的笑意。 成伯毕竟是老江湖,很好的掩饰了异样,笑呵呵的回道:“这事老朽不能做主,待问过东家之后,必派人上门知会一声。” “行,那麻烦老伯了。”红衣女子也不多说,转身就走,很是爽利。只叫青儿的青衣小丫头很有些不满,小声嘀咕着,“红菁姐,他们明明是瞧不起我们嘛,连见都不见,哼,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个小商贾,也不见得比我们高贵多少。” “好了,青儿,咱们自己瞧得起自己就行了,管别人怎么看……”两人边说边走,渐渐杳不可闻,渐渐身影也消失了。 成伯一回头看到身后眼神亮晶晶的柳沁,有些尴尬的摸摸胡子,不知说什么好。 不是成伯故意隐瞒,实在这事不好张口,毕竟姑娘是个女孩子,青楼妓馆这样的肮脏事瞒都来不及,如何宣之于口。所以刚刚成伯是打定了主意,宁愿这桩生意不做,也不能与烟雨楼沾上边,虽说现在没人知道这铺子是柳家姑娘所开,但万一被别人知道了,万一传出去,对姑娘的声誉是大大有损。 所以成伯只是敷衍,本想打发了她们后,将这事瞒过就算了,谁知柳沁却站在身后听了个正着,还满眼好奇的望着他,让他跟一个小姑娘讲烟雨楼是怎么回事他还真抹不下这张老脸,只得硬着头皮说了句“公子,我去后院看看”,说完脚底抹油,以不符合他这年龄的速度溜了。 幸好还有长盛,还不懂得要避讳的长盛满足了柳沁满满的好奇心。 第八十四章 烟雨楼 “烟雨湖畔烟雨楼,娥娥粉妆当窗牖。玉手拨尽人间事,醉断愁肠不知愁。” 这诗中所说的就是芜城最有名的妓馆烟雨楼。 芜城最好最有名的一处风景其实在北城,就是烟雨湖,烟雨湖面积广阔,湖水碧蓝澄静,湖畔杨柳依依,若是春雨之季,蒙蒙雨丝飘落在水面,远看如烟似雾,有一种让人柔肠宛转的美,此也是烟雨湖之名的由来。 但烟雨湖的美并不在一季,却是夏有夏的好,秋有秋的艳,冬有冬的丽,如此美好之处,原是骚人墨客呤诗作画,阁中闺秀踏青寻芳最好的去处,却不知何时,竟渐渐的变了味道。 自第一家青楼座落在湖畔,慢慢的烟雨湖一带竟成了花街柳巷,浪荡子寻欢的地方,每日黄昏一过,四处灯笼高悬,灯火辉煌中,歌舞升平,莺声燕语,演尽了太平盛世的极致热闹。 而烟雨湖边最著名的两大妓馆一个是烟雨楼,一个是红袖招。 两者都以美人既美又多,后台强硬在烟雨湖畔稳占鳌头。据说烟雨楼有江湖背景,红袖招有宫中后台,都是别人不能随意招惹的,如同方家在芜城跋扈惯了的,也不敢轻易得罪,所以就算方家把持的醉春楼在烟雨湖畔也只能算二流场所。 两者虽并驾齐驱,却也是有区别的,烟雨楼里都是清倌人,以声乐娱人,卖艺不卖身的那种,红袖招却是实实在在的青楼。 诗中所说的“玉手拨尽人间事,醉断愁肠不知愁”,就是说的这个意思,烟雨楼里女子不光个个美貌过人,而且人人有手好技艺,或弹琴,或拨筝,或吹笛等等,且曲子新颖,乐能达意,直入人心,她们的曲子不全是欢快的,有那哀婉的,到动情处让人听了简直要断了愁肠却又让人沉醉其中不愿醒转。 所以烟雨楼最得士子书生等文雅之人的喜爱,常结伴去喝酒听曲,又以能得头牌宛月亲自抚曲为荣,若能听上一回,将津津乐道好长时间,还能在伙伴中赢得不少艳羡。 柳沁听完长盛打听到的有关烟雨楼的事,好奇心不减反增,从那名为红菁的女子身上,她就感到了烟雨楼的不一般。 她心中连连叹息,生不逢时啊,若是生在她前世,那样美貌与技艺并重的女子将会站在人生的顶峰,受所有人关注欣赏仰视,说不定自己还是她的“粉”之一。可在这古代,烙上了一个妓的身份,纵再高洁又如何,还不是得被世俗所弃。 江离听到柳沁说要去烟雨楼一趟,无论如何不同意,这马上就到了青楼开门迎客的时候,若是遇上些不堪的,他如何给姨母交待。他自然不知道在柳沁的眼里,青楼神马的不过小意思,前世里什么没见过,三点式光屁股的照片都比比皆是,何况只是些打情骂俏的场面。 在柳沁的软磨硬泡之下,江离无奈答应了,不过提出只能上午去的要求,上午没有客人,江离是这样考虑的。这一天自是不能去了,柳沁只能耐着性子等下一个休息日的到来。 五天后,柳沁终于实现了她古代青楼半日游的梦想。 跟着她一起去的除了江离,还有雷虎和长兴长盛。小五不知闹什么别扭,自上次从铺子里回去后,表情更冷了,每日只勤练武功,任何人都不搭理,柳沁凑上去他也冷冷淡淡的,让柳沁很有些莫名其妙,虽然很想早日解开他的心结,但考虑到欲速则不达,只得将他暂时先放一边。 长盛预先探了路,自然由他在前领路。 从北大街往西南,马车一路过去都是宽阔的大道,路面平整,路边花木扶苏,落于眼中的风景不亚于东城和西城,完全颠覆了留在柳沁心中的房屋低矮破旧路面狭窄不平的北城印象。 估摸着快到烟雨湖了,柳沁再次揭起一角帘子,往外看了看,只见道路两边整整齐齐的两排房子,都是两层楼的构造,碧瓦飞檐,轻纱飞舞,装饰得很是华丽。门口的两只灯笼上打着各自的招牌,什么“梨香院”“芳华楼”之类的,因是上午,楼门紧闭,偶尔能看到楼上晃过一两张粉面桃花。 马车不停继续向前驶去,穿过这条花街,远远的就见到那烟波浩淼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烟雨湖。 杨柳低垂,湖水不惊,只在风吹过时才漾起丝丝涟漪。日头远远的挂在天边,仿如一张黄色的大饼,没什么温度,而被湖水的冷意加持过的风斜次里扑进来,让柳沁机灵灵的打个寒颤,忙不迭的将帘子甩下。 一忽儿,就听得外面长盛说了声,“公子,到了。” 几人依次下了马车,柳沁被江离抱下去,只一眼,她就呆了,好美! 呈现在她眼前的并不是一幢房子,而是一艘巨大的画舫,画舫高达三层,船身下部没入水中,两头向上翘起,形同一弯弯月。 三层的舫身也是极尽豪华,亮丽的红漆圆柱配上绿色的雕花窗棂,强烈的颜色对比不但没有丝毫的庸俗感,反而有种无法言喻的美艳。旋转的扶梯,回旋的游廊,雕花的栏杆,整个建筑处处雕梁画栋,配上顶部的绿色琉璃八角飞檐,仿佛是一座瑶池宫殿误落在人间。 画舫离岸边还有段距离,一条可并行两人的跳板一头搭在船上,一头连着岸边,是寻芳的唯一路径。 长盛举步正要前去通报一声,想起一事,回到柳沁身边,指着右侧方向小声说道:“公子看那边,那就是红袖招。” 顺着长盛指的方向,右侧紧挨湖边的是幢三层小楼,在垂柳的掩映下,仍能感受到它的富丽堂皇。再游目四顾,这才发现湖畔隔上一段距离就有一幢小楼或是一艘画舫,错落有致,各具姿态,远远看去,美仑美奂,真个是人间仙境一般。 这么美的地方却是个污糟地,唉,真是可惜呀。 他们在画舫前这么一驻足,已引得楼里的注意,只见烟雨楼那两扇华丽的大门哗啦啦的被拉开,一个总角的小丫头趿着鞋踢踏踢踏的跑过跳板,到了他们面前,疑惑的看了看江离和柳沁这两个明显还是孩子的小少爷,说道:“各位请回吧,咱烟雨楼上午晌不营业。” 第八十五章 美人姐姐 估摸着那小丫头比自己大上一些,柳沁接口笑道:“这位小姐姐,我们可不是来玩乐,是来找人的。” “找人?” “对,找一位叫红菁的姐姐。” “红菁姐?” 小丫头很是疑惑,她来烟雨楼也有两年了,好象并没见过这几位客人,难道是红菁姐的仰慕者,可也太小了吧。 小丫头正不知该不该去回报,就听得门里传来一声“冬儿,大早上的你开门干什么?” 随着话声走出一青衣丫头,可不正是上次见过的青儿。 冬儿回头朝青儿招招手,“青儿,这位客人要见红菁姐,你跟着红菁姐的时候儿多,快来瞧瞧,可认得。” 青儿闻言走了过来,可过来后她跟冬儿的表情差不多,不认识啊。 雷虎本斜靠在一棵树上,看着小丫头磨磨叽叽的,耐不住了走上前来,不耐烦的说道:“你两个小丫头磨蹭个什么劲,我们公子要见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你们问七问八的,还不赶快通报去。” 还别说,高大威猛的雷虎往那一站,顿时将两丫头唬住了,又瞄了眼穿着明显是富贵子弟的江离和柳沁,两丫头心头也有些打鼓,相互看了眼,回身往船上走去,只青儿仍是嘴硬的嘀咕着,“咱们问问怎么了,别以为有钱了不起,凭他再富贵,到了咱们烟雨楼,也得守烟雨楼的规矩。” 话是这么说,还是进去通报了。 青儿说的其实没错,烟雨楼真有几条铁定的规矩,如客人不得留宿,子时一过哪怕是达官显贵也得马上离开;上午不开门营业,任何人来都是那句“请回”,谁的面子也不讲;还有一条却是针对她们自己的,楼中的女子不得与他人有染,若失了身,就得离开,或嫁人或自立门户,与烟雨楼再无相干。 至于这规矩是谁定下的,从什么时候开始,源头无从考证,反正只要是长久混迹此处的都知晓,也会遵守,因为谁也不愿失了面子被他人取笑。 柳沁他们自然不知,但此来是有正事,当然要以礼相待,所以都老老实实的站在岸边等着。 不过一会儿,红菁就从楼里走了出来,仍然是一身红衣,仍然是有别于其他女子的勃勃英气。雷虎的眼却眯了眯,看不出这女子竟是个练家子啊,瞧她走路的姿势,步伐轻盈,脚步敏捷,完全没有其他女子的娇弱虚浮。 红菁毕竟历练已久,举止大方得体得多,侧身施了一礼,这才问道:“不知小公子找奴家何事?” 她眼望的是江离的方向。却见对方并未与她对视,反而看向他手牵的另一个更小的小公子,而回答她的也是那个更小的公子。 “红菁姐姐,咱们今天可是按约前来噢。” “按约前来?”红菁眉一挑,“莫非是琼浆酒肆?” “正是呀,红菁姐姐记性真好。” “可我们约的是东家,难不成小公子你……你是东家?”红菁虽然这么问,可心里不以为然,看面前的小公子只六、七岁,怎么可能,别是打着谈生意的幌子来瞎胡闹的。 柳沁还未开口,跟着红菁一起又回来的青儿却嘴一撇,“怎么可能,这么小的娃儿,哪可能是东家。” “小娃儿怎么了,你可别瞧不上小娃儿,前朝还有十一、二岁中状元做宰相的,我虽无此大才,又小了那么一点点,但打理一家小小铺子的能力还是有的。” 柳沁说得理直气壮,为了显示自己的气势,还故意挺着胸昂着头,一副不在话下的样子。 柳沁本长得白嫩精致,萌得可爱,原就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如今再听得她一番豪言壮语,不知为何,红菁觉得她打心里喜欢上了这个小娃儿,脸上不觉就带上了笑意。 这边柳沁嘻嘻一笑,转朝着红菁说道:“实话说吧,我们确实不是东家,琼浆是我大哥所开,他事情多,没时间待在铺子里,平日可都是我和表哥看顾着,不过姐姐请放心,我们既来自然能作主。” 旁边青儿一脸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柳沁见了不但脸不红心不跳,还朝她吐吐舌头。 性子爽朗的红菁展颜一笑,做了个请的姿势,“公子,这边请。” 她这一笑,让柳沁有种阳光普照、满园春色的错觉,不觉一时看呆了。 不知为何青儿仿佛与柳沁对上了,看她一脸呆相,给了她一个鄙夷的小眼神,这才兴致高涨的在前领路。 上了画舫,近了看,那些木漆的油彩颜色鲜亮得仿佛刚刚漆好的一般,雕花的图案很是繁复,既有花鸟虫鱼,也有山水人物,柳沁来不及细看,已被带领着由旋转的扶梯直上了三楼。 青儿在近扶梯的第一个门口停了下来,打起帘子,红菁带着柳沁众人走了进去。这是间不大的屋子,没什么装饰,放了几张木椅和高几,两边开窗,一边是烟波浩渺的湖水,一边是垂柳依依的湖岸,景色甚是怡人。 “公子请稍坐,奴家去去就来。”红菁吩咐小丫头上了茶,这才告罪退了出去。 依柳沁的性子,这般好景致,如何坐得住,早跑到窗边去了。耐何有江离管着,在外人前不许她没规矩,硬拉着她在椅子上坐了,雷虎也寻了个靠门边的椅子远远坐着,长兴长盛却谨守身份,微低着头,站于两人身后。 喝了半杯茶的功夫,红菁就走了回来,跟她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位女子。 众人只见从一身红衣的红菁身后走出位白衫翩翩的女子,白衣胜雪,腰间一根葱绿的绸带随意的一绾,通身未见其它的任何装饰,却显得她身段窈窕似柳,纤腰不胜一握,再往上看去,乌鬓如云鸦堆积,松松挽就,斜插鬓边的那支嵌东珠的五彩步摇,随着她的脚步摇曳生辉。 芙蓉面上柳叶眉,似笑非笑含情目,唇不点而朱,眉不描而翠,琼瑶鼻,桃粉腮,端的是世间罕有之美人态。 哇,这是,这是…… 柳沁激动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口张了张却半天说不出话,到最后好不容易从喉咙里挣扎出一句,“美人……姐姐。” 江离等人虽然也为此女子的美貌心惊,但还没到失态的地步,此时看到柳沁如此的傻样,不觉都羞愧的低下头,全都表示,我不认识她,我不认识她…… 第八十六章 合作 那女子听得柳沁一声“美人姐姐”,再一看面前站着的粉雕玉琢的小公子,不由笑了起来。 她笑起来的模样也是那么风情万种,一只玉白的纤手捂在泛着桃花光泽的小嘴上,眼睛笑得如一弯纤长的月芽,完了还朝柳沁眨了眨,长长的羽睫如同两只小翅膀挠得柳沁的心****酥痒的。 “小公子识得奴家吗?”她的声音也是那么好听,轻柔宛转,黄莺啼鸣。 柳沁真心醉了。 江离在身后很是羞愧的拉了拉她的衣襟,同时脸也黑了,这是嘛情况,到底哪个是男的,我这真正的公子都没啥表示,就连雷大哥那样成年的男子都稳稳端坐着,妹妹你个假公子至于失态成这样?难不成整日的扮公子,假戏真做,连取向也偏了? 这一刻江离说不出的忧心,暗暗想着是不是回去后就劝着妹妹恢复女儿身,坐闺房去? 柳沁被江离这一拉,终于回过神来,这才傻兮兮的笑着回道:“姐姐不记得了?去年三四份的时候,我们在街上见过,当时我们都坐在马车上,姐姐还朝我笑呢。” 说完还自来熟的跑上前抓着那女子的手臂摇了摇,一脸的期望,仿佛说你再想想,再想想,一定记得的。 不是柳沁记性多好,一面之缘,她能一眼认出来,实在是因为这女子太美了,给她的印象太深刻,她当时还在心里大叹这是四大美人级别的,可参选环球小姐。她也没想过还能再次遇上,所以一激动,就,就有点那个啥,当然打死她也不承认,她现在的样子有多么的丢脸。 旁边红菁笑道:“宛月姐,想不到你和小公子真的认识啊。” 宛月?烟雨楼的头牌?果然不愧是头牌啊,实至名归。 这边宛月眨眨眼,似乎有那么点记忆,马车错开的瞬间,有个很标致的小娃儿呆呆的看着她。 宛月笑得更欢了,“当然,小公子的模样一点没变呢。” 这是取笑她吗?柳沁有点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怪谁呢,只能怪自己前世被韩剧培养成了颜控,见了俊男靓女能不激动才怪。 因为有着这么个小插曲,烟雨楼与琼浆的合作谈得异常的顺利,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柳沁还保证琼浆的酒只供给烟雨楼一家,别的任何一家出再高的价钱也不供货,这供货自然是指大量的长期的,如同烟雨楼一样签了文书的,那些每天自己去打上两壶的不算在此之列。 柳沁如此做不单单是诚信的问题,也是要造成奇货可居,人的天性就是这样,越是不容易得到的越是记得深刻,越是想去品尝。若是遍大街到处都是,那还有什么稀奇。 两方商定了供货的数量、价钱,又说定了送货的日期,当场签了文书,画了押,红菁随即取出一只绣工精致的钱袋子,作为定金,递给了柳沁。 柳沁接过直接抛给了长兴,自有长兴去计数。 将将谈妥,柳沁等人正预备着告辞,门帘子一掀,又进来位着淡紫描花衣裙的美人,与红菁的英气和宛月的娇弱不同,这位美人却是妖娆妩媚,只那么往门上斜斜一靠,就有种媚态横生,诱人想入非非的姿态。 啧啧,这烟雨楼真不是盖的,果然美人多多啊! 柳沁的眼睛又贼亮亮的盯向了门边。 “哟,小公子多大呀?瞧这模样,将来长大了定也是位走马章台的好手。” 柳沁毫不脸红的冲美人嘻嘻一笑,“多谢姐姐夸奖,将来定不负姐姐所望。” 江离的脸更黑了,这是要闹哪样,还有完没完了。 “艾薇,别闹了,他们是我邀请来谈生意的客人。”红菁实时的插进去打个圆场,总算让江离没有当场拉下脸。 “咯咯,没想到小公子还懂得谈生意啊,要不要进姐姐房中去谈呢?”艾薇仿佛没看到江离的臭脸,自顾自的对柳沁调笑着。 “我……”柳沁刚准备回答,却感到一道凉沁沁的目光盯着她的后脑勺,一回头,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江离生气了,看他抿着唇一脸严肃的样子,估计回去后要被狠狠教训一番的,不由缩缩脖子,讪笑道:“下次,下次。” 她虽然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五再冷着脸她也不怕,可江离小帅哥一生气,她还是有那么点小怕的,这人就是这样,你天天发火,他反而没感觉,若平日总和颜悦色,偶尔发一次火,却能让人畏惧。 离了烟雨楼,直至上了马车,江离都一声不吭,柳沁只得讨好的靠过去,小小声的在他耳边讨饶,“阿离哥哥,别生气嘛,沁儿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 她嘴中呼出的热气拂过耳际,如同一只小手淘气的挠着耳朵,麻麻的,痒痒的,江离忍不住有点脸红,将头向边上侧了侧。 柳沁以为江离气还没消,不想理她,心一横,一把搂住江离的脖子,将一颗脑袋蹭在他的肩上,一边委屈的唤着“阿离哥哥”,一边不依的撒着娇。 反正她还小,这样做别人也只当她小孩心性,也不会说道什么。 江离的脸更红了,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虽说私下里他们也经常有这样亲密的举动,可这对面不是还有两人吗?妹妹你的眼睛难道看不到? 回来时雷虎跟长盛换了位子。没办法挤在一辆马车里的长兴长盛觉得自己碍眼极了,忍笑忍到眼抽筋,只得拼命低着头,实在是不敢当着姑娘的面笑,要知道姑娘的心眼太多了,保不定来个秋后算帐,那不是引火上身。 这叫一物降一物,姑娘您再高明,有少爷压制着,您也翻不了天。两人只得在心里哈哈大笑,其实他们笑归笑,却并没想歪,毕竟姑娘少爷还小,又是一起混闹惯了的,谁会往那上面想呢。 可江离却误会了,脸烧得似着了火,最后只得将柳沁的小手从脖子上拔拉下来,故意虎着脸说道:“给我好好坐着,再闹,我可真生气了。” 一听这话,柳沁小姑娘终于乖了,端端正正的坐好。 因为连签了两笔大生意,琼浆进项了不少,可存货的量也骤然减少,柳沁不得不让姜师傅辛苦点,再多酿些,同时也在原来月钱的基础上,跟姜师傅约好,按酒卖出的数量给予一定比例的分红。 自多了这份收入,姜师傅的积极性得到大大的提高,还在柳沁的提议下,收了两个有天赋的徒弟,虽说姜师傅是家传技艺,可想要长久的流传下去,就不能敝帚自珍,招收合意的徒弟也是办法之一。 第八十七章 喜宴 对于柳沁私下里与烟雨楼签了这笔生意,成伯和方诺态度不一,成伯自是不赞同的,姑娘也太出格了些,竟亲自去那种地方,若惹出什么事来,可不好交待,要不要跟老夫人说呢,说或不说,成伯十分纠结,最后想了想,还是决定等下次大爷来时先给大爷提一提,毕竟大爷嘱咐了,酒肆的事在老夫人面前尽量不提为好。 至于方诺,拿到那笔订金,都笑眯了眼,还嚷嚷着下次也要跟着去,然后呢,然后就埋头数他的银子,盘他的帐去,没想到方诺现在变得这么见钱眼开,完全有奸商的潜质。 同时柳沁也在考虑,当初是将后院隔了两间出来做作坊,可地方实在太小,不适合大展拳脚,若想酿出更高品质更大量的酒,必须得单独找个地方才行。 何况酒的品种太单一,等条件合适了,也得考虑实验一下葡萄酒、米酒啥的,毕竟这两样更适合女子喝,别忘了,任何时代女子都是最大的消费群体。 柳沁还没来得急将事情好好谋划一番,隔了一天,就到了十月二十八,正是五老爷家娶四儿媳妇的日子。 本来这种事儿也轮不到柳沁去凑趣,但因晋城那边来了许多亲戚,柳老爷作为柳家嫡支长房及芜城第一把手,也得拿出他应有的心胸来,于是这一天柳府全体出动,女子这边老夫人带着蔡氏和柳沁,男子那边自然是柳老爷大爷及海哥儿潮哥儿,分头被接进了五老爷府的前院和后院。 这一天柳沁自然恢复了女儿的装扮,红艳艳的衫裙衬着她白生生的小脸,要多喜气有多喜气。 柳沁一向对这种后宅应酬非常不感冒,也没想过在这种场合交一两个手帕交,不是她瞧不起别人,实在是被毒害了。 想起前世看过的那些电影电视还有小说,宫斗宅斗什么的,哪出里不是昔日的闺蜜反目成仇的戏码,那些当面笑眯眯背后捅刀子的,掉下悬崖前给你狠狠几脚的,受了伤给你撒上几把盐花的,都逃不掉闺蜜的影子,偏偏这些人还是最了解你最知道你痛处的,知道怎么样能够让你痛不欲生,死去活来。 这样的戏码常常唬得柳沁心惊肉跳,有一种若这样活着不如去死的感觉。从那之后,她就再也不看这类东西了,她宁愿跟个男人样,两人对敌真刀明枪的干一场,纵若败了也败得光明磊落。 再世为人,偏偏又生于柳府那样干净的人家,让柳沁很有信心将来也可以一直这样干净下去,自不愿花心事去揣摩小姑娘家家千回百转的心事,这也是她喜欢穿男子衣衫的缘故,总觉得跟男子多接触,不限于后宅之事,心胸会变得更广阔。 揣着这样想法的柳沁决定这一天在五堂叔府里就当个乖觉的孩子,紧跟老夫人,吃吃喝喝,多看少说。 但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一到了待客的大堂,就见一屋子的老老少少,然后就被老夫人带领着先给祖母辈的见礼,又被指点着给婶婶辈见礼,还有堂姐堂妹表姐表妹互相见礼,一大堆,这么一大圈下来,头都晕了,人没认识几个。 最后闹哄哄一阵,终于都坐了。 坐在上座的是堂祖母,是五堂叔的娘,被接来府上住一阵子,老夫人毕竟是身份显贵,被安排坐在下首第一位。 话题自然围绕着子女儿孙,柳沁是她这一代唯一的女儿,又生得玉雪可爱,顿时成了国宝熊猫,被一位位婶婶拉扯着,夸赞着,恨不得从头发到脚趾都给夸上一回。柳沁只得心里腹诽,面上傻笑把自己当成件观赏的摆件。 但这还没完,跟着是五堂叔的那些同僚,看在柳府尊和方通判的情面上,府衙里能排得上号的都来了,当然也有一批是去了方府的。 那些同僚夫人带着女儿孙女的自然要向上座的太夫人及第一位的老夫人见礼,免不了又是互相一番推让,最后柳沁又被拎出来,各种溢美之词砸向她,她觉得自己若再不出去吐口气,估计得闷死。 好不容易忍耐到最后,终于听到五堂婶说了句“孩子们被拘在这儿怪闷的,梅儿,茹儿,你们带小姑姑和姐妹们去外边玩儿去。” 天籁啊天籁,柳沁耐着性子守礼的跟母亲道了一声,就迫不及待的随着柳梅柳茹出去了。 一出了门,呼吸一畅,还是外面的空气好啊,柳沁的心也雀跃了起来。 柳梅柳茹因为是主人家,虽然年纪小算不上大方,但之前一定是被特意教导过的,在规矩上没什么错,引领着大家去了园子里一处亭子间吃点心赏风景。这些小姑娘们也大多相熟,互相就围成一个个的小圈子攀谈起来。 也有人主动来柳沁面前示好,柳沁才不耐烦跟这些才几岁最多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谈些什么衣衫好看什么首饰流行的话题,又不喜欢她们每说一句话都要在口边来回转几圈的弯弯绕饶的心思,干脆装成啥也不懂的吃货,一股作气的只往口里塞东西,间或嘿嘿傻笑两声。 她原就很少出席这样的场合,大家对她不熟,于是就有小姑娘暗笑可惜了一张好脸蛋,但碍于她的地位,倒没人敢当面露出嘲讽的表情。 大家热热闹闹的聊了会,就有人提议要去看山茶花,听说五老爷很爱山茶花的艳,所以府里专有一处种满了各式的山茶,现在虽然快败了,总比这四周光秃秃只有几处绿色乔木的亭子间好玩。 柳沁告诉来邀请她的柳茹说自己累了不想去,她才懒得去外边吹冷风,这亭子间又暖和又有东西吃,待着不知多好,傻了才会往外边跑。 柳梅柳茹只好带着一群人走了,留下两个丫环伺候着。看着一下子空下来的亭子间,柳沁满意了。 吃吃喝喝的好不惬意,可这暖洋洋的环境,肚子又是饱饱的,怎么有种犯困的感觉,柳沁擦擦眼,再擦擦眼,眼皮却越来越沉了。 不行,可不能在这人来人往的亭子间睡着了,万一被人看见还不笑话死,柳沁倒不怕被人笑话,她怕娘忧心的眼光。 灵光一闪,她想到一个好去处。 要说五老爷府她还是来过两回的,上次被她误打误撞的找着个好地方,是一处假山之后,有一处凹进去,避风又避人。那地方偏僻,今日是大喜这日,更不会有人往那里去。 柳沁今天出来,翠柳翠羽都是贴身跟着的,听说柳沁吃撑了要消食,早已见怪不怪的跟了上去,被柳沁带着,就转到假山那里。 第八十八章 华老伯 到了假山旁,柳沁才笑着对两丫环说道:“翠羽你和翠柳姐姐在这里歇会,我去后边玩儿去。” “后边有什么好玩的,姑娘还是不要乱跑了。”翠柳忙拦着,她是真怕姑娘又闹出事儿,毕竟这不是府里,万一出了事可怎么交待。 “没事的,我就玩会儿,你们等着啊。” 没等两人反应,柳沁小小的身子一闪,就不见了。翠柳只得摇摇头,正要跟上去,翠羽抢着道:“姐姐守在这儿,我去吧。” 柳沁熟门熟路的摸到那处地方,蓦地顿住,怎么会,怎么会有人? 跟她身后进来的翠羽也一愣。 听得脚步声,那人斜靠在假山上,闭眼望天有气无力的说道:“乖徒儿,你怎么这么半天才回来,可把师傅饿死了。” 柳沁这才看清说话的是位老伯,花白头发,花白胡子,胡子和头发都纠结在一起,也不知几天没梳理了,如果不是身上穿的蓝色缎子袍子,她还以为面前这人是混丐帮的。 “老伯伯。”柳沁甜甜的叫了声,既然打扰了别人的清修,也不能当没事人般,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自己客气些总没错的。 “咦,哪里来的小娃儿?” 那位老伯听得声音不对,诧异的睁开眼,就见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娃俏生生的站在面前,笑嘻嘻的望着他。身后还跟着个着红色褙子的丫环。 老伯眼神一闪,坐正了些,柳沁这才发现那位老伯虽然胡子花白,脸色却很红润,也没多少皱纹,观之可亲。可他笑得貌似那么和蔼,又貌似有点奸诈,是嘛情况,怎么让人有种要被卖掉的感觉。 柳沁提起一丝警惕。 就听得老伯问道:“小娃可是府上的?” 果然,柳沁点点头。暂时冒充一下,让他不敢随便打主意。同时往后退了退,方便跑路。 “太好了,小娃儿,能不能给拿点吃食,老伯伯都快饿死了。” 柳沁差点一个趔趄,原来真的是混丐帮的,听说丐帮净衣派衣裳也穿得挺好,一定是这样。 柳沁心中点头,肯定自己的想法,口中脆生生的回道:“好呀,等会啊。” 回头吩咐翠羽,不过一会儿出去的翠羽提着一个小食盒走了回来。这是她特意嘱咐翠羽准备的,就为了防止睡上一觉后又饿了。要知道老夫人带她来得早,还得一个多时辰才有饭吃,不先打点底子怎么行。 柳沁接过食盒,让翠羽去外边守着。 翠羽已经习惯了从小跟什么人都能迅速成为好朋友的自家姑娘,没见府里守门的吴伯,赶车的牛叔,哪个见姑娘不是乐呵呵,所以很放心的出去了。 柳沁将食盒放地上打开,拿出两碟子点心来。那老伯见了吃食,“嗖”的一下窜过来,一屁股坐柳沁边上,抓起一块点心就塞进口里,看模样真是饿急了。 这得多少天没吃啊。 柳沁不由有些同情,饿肚子的滋味真心难受,忙笑眯眯的拿起一块递过去,一边好心的提醒道:“老伯伯,慢点,别噎着。” 老伯口中嚼着东西,眼睛笑成一条缝,边点头边含含糊糊说道:“我姓华。” “噢,华伯伯,你怎会在这里?” 华老伯吃了几块点心后,终于放慢了速度,笑呵呵的回道:“这不是听说这家娶媳妇有好吃的,就来了。” 华老伯将手中的点心吃完,有些遗憾的咂咂嘴,“这点心不够松软,太甜腻,算不上上品,若不是今天饿得很了,往日我可看不上的。” 完全没有吃了主人家还对主人说东西不好的觉悟。 柳沁也没这觉悟,反正又不是她家的,点着小脑袋表示赞同,“是哦,确实不咋样,我若不是饿了我也不吃的。” 华老伯仿佛找到了知音,顿时来了兴致,指着碟子里剩下的点心,给柳沁传授着他在吃食上的经验,“就说这桂花糕吧,是很平凡的吃食,可上上之品,必是松而不软,面的甜香和桂花的香气恰到好处,香而不腻,这样的味道才能让人回味无穷。” 华老伯似想到了那好味道,一脸的回味享受,末了凑到柳沁面前,神秘兮兮的说道:“我跟你说啊,当年我可是去了不少好地方,吃了不少好东西,咱汉国周边几个国家知道吗?东离西夏北萧,这几个国家我都去过,不但去过,我还去的是皇宫。” 在柳沁惊讶羡慕的眼光中,华老伯得意了。 柳沁是真心羡慕啊,没想到当个净衣派的乞丐这么自由自在,满世界的到处跑,不花一分钱,吃好吃的,喝好喝的,还被请去皇宫,这是什么待遇,贵宾待遇啊。 不对,华老伯莫非是丐帮帮主? 在柳沁“你好厉害”的眼光中,华老伯继续显摆,“你说我去皇宫干什么,当然是去御膳房啊,天下间最好吃的东西往往聚集在御膳房里,我溜进去,每样都尝个遍,不待个几天我是不会出来的。” 柳沁黑线了,原来她想左了,这位不是丐帮帮主,而是梁上君子,专门偷吃的。 “你不信啊?”柳沁忙点头,我信,我当然信,呵呵。 华老伯高兴了,吹得更是唾沫飞溅,“还有汉国的皇宫,那里我更是常客,有一回为了一道吃食我守了三天,佛跳墙知道么?听说做这道菜要三天,成功后那个香哟,佛闻见了都要跳墙进来吃上一口,我不信邪,硬是在边上守了三天,看了三天,还没吃闻着那香味我就信了,那一次我在宫中愣是待了一月舍不得出来。” 这老伯怎么象洪七公的作派? “你待了一月也没有人发现么?” 柳沁表示质疑,不是说宫中守卫森严,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那么这么大只是怎么进去的? 华老伯被问得一愣,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噢,这个……” 随后脸一板,胡子一翘,很是理直气壮的说道:“被人发现了又如何,我又没拿别的,不就吃了几道菜,他们那么多人追着我这个老人家不放,还人多欺负人少,真不要脸。” 柳沁再次黑线了,偷吃别人家东西,还是入皇宫,居然还骂侍卫不要脸,这老伯是打哪儿出来的? 柳沁更不相信了,兴致却不减,说实话一个人呆着挺闷的,现在有人给她说书听,倒是个消遣的好法子。 “那你被人抓住没?关起来了?听说宫中牢狱很可怕的。” 柳沁拍着胸口,一副怕怕的样子。 “哼,若是单打独斗,谁能耐我何。我是不小心中了他们下三滥的招数,可我也没让他们好受。小小牢狱有什么可怕,哪能关住我,若不是有人出面说情,我还不出来呢。” 第八十九章 大哥哥 在柳沁诧异到说不出话的表情里,华老伯得意的笑道:“接我出来的那人还说让我以后想吃什么只管跟他说,不用再偷着藏着。我一听,转身扭头就走,以后再也不去了,没意思。” “为什么呀?” “为什么,你个小娃儿真的以为我出不起银子啊,哼,我如果开口要什么保准大把的人送来,可我不稀罕。我就好这口,自己去拿的吃食吃起来才有味,东西就要偷着藏着才好吃。” 这是什么癖好,柳沁真心不懂了,愣愣的说道:“这不是偷嘛。” 华老伯吹胡子瞪眼,“这怎么能叫偷,窃食不为偷,知道不?再说了我又不去穷人家,对于富人家来说一点吃食算什么,皇宫就更不必说了。能够让我上门是他们的荣幸,说明他东西好,能够让我看上眼。” 瞧华老伯理直气壮的样子,柳沁乐了,不管他说的有几分真实,不过这脾性,对味,我喜欢。 两人这儿说说笑笑不亦乐乎,却不知有位少年,站在假山的另一面,一脸郁闷,师傅这是又在宣扬他的光辉偷食史?只是不知这次他的听众是谁?上次是只大黄狗,这次不会是只猪吧…… 柳沁若知有人未见面就将她与一只猪等同,估计要气歪嘴。 也许她会质问,你听过猪说话么,你听过猪说话么? 其实不怪少年,隔着假山,她嫩嫩的小声音根本没传过去,而少年对他师傅太了解,只听他的大嗓门,就知道他在说啥,根本不须分辨话的内容。 少年磨磨蹭蹭的转过去,他实在有些不想见他师傅,唉,有师如此,真是人生之大不幸啊。 却不想他师傅已眼尖看见了他,怪眼一翻,毫不留情斥道:“拿只鸡这么半天,你想饿死我啊,若不是这个小娃儿,估计你得给你师傅收尸去。” “师傅。”少年无奈的唤了声。 柳沁回头一看,是个十五左右的少年,穿着蓝色锦袍,虽没有过多装饰,却很整洁,与他师傅的邋遢正好相反。人也长得挺精神,耐看,不过有江离和小五珠玉在前,其他人在柳沁眼中都要平凡不少,最多只能以还好来评价。 少年手捧着用宽大的干荷叶包裹的物什,也愣住了,他实在没想到,这次与师傅聊天的既不是大黄狗,也不是猪啊猫的,而是个漂漂亮亮的小女娃儿。 那女娃儿穿着好看的红衣,竟毫无顾忌的跟师傅一样,就那么大咧咧的坐在灰土地上,还朝他嘻嘻笑着。她的脸白嫩嫩的,因为笑,大大的眼睛弯成了月芽,一边的脸颊上时隐时现的小酒窝,衬得她有那么丝狡黠,那么丝可爱。 “愣着干嘛,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姑娘?” 为老不尊的师傅说出的话,将少年的脸腾的一下点着了火,瞬时从脸颊一直烧到了耳根。 柳沁却毫不在意,反而笑嘻嘻的打声招呼,“大哥哥好。” “小……小妹妹好。”少年原还有点无措,见柳沁大大方方的,也坦然了一些,这才上前,将手中之物交给他师傅。 打开荷叶,一股烤鸡的香味四散开来,华老伯伸鼻子带点陶醉的闻了闻,“还不错,还挺香的,小娃儿,来,老伯请你吃鸡。” 柳沁用屁股也知道这鸡是怎么来的,不过这样吃法也挺有新意,当下也不客气,接过华老伯递过来的一只鸡腿,大口啃了起来。 一边吃一边含含糊糊的说道:“嗯,真好吃。咦,大哥哥,坐呀,坐下一起吃。” 少年看了看柳沁指的地上,说了句“我去那边坐”,直接从华老伯手中掰走另一只鸡腿,转身在一边假山上找了块稍平的较干净的地方坐了。 华老伯气得又吹胡子了,“臭小子,抢师傅的吃食,我可没说请你。”顿了顿,瞥了少年一眼,又气鼓鼓骂道:“臭讲究,人家女娃儿都没你讲究。” 柳沁这才知道原来少年是嫌地上脏,没想到邋遢师傅带了个讲究的徒弟,平日不知要闹多少不和谐出来。不过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柳沁转转眼珠,不在意继续跟手中的鸡腿奋斗去。 华老伯却鸡也不吃了,只看着旁边满嘴油汪汪的小娃儿,真是越看越喜欢,这要是自家的就好了,要不要拐去做个徒弟去? 柳沁吃完一只鸡腿和两只鸡翅膀,终于吃饱了,这才心满意足的打个饱嗝,抽出怀里的帕子擦干净嘴和手。 想起一个问题,“华伯伯你们住哪儿呀?” 吃的好解决,住呢,难不成真的宿大街?华老伯有可能,但这少年估计决不会的。 “住?呆会儿吃饱了往这一躺就成了。”华老伯将最后的一根鸡骨头吐出来,将手在衣襟上擦了擦,顿时衣襟上两汪油印子,可他毫不在意,从身上摘下只酒葫芦,仰头喝了一口。 “师傅……”少年喊了一声,两只黑亮亮的眼睛做出无声的抗议。 “你还好意思喊师傅,弄成这样怪谁,若不是你,我们用得着宿大街吗?” “我……” “我什么我,你要当英雄好汉,师傅自然要成全你,反正师傅哪里都睡得着。”说完,华老伯竟真的往地上一躺,抚着肚子,舒服得直哼哼。 少年涨红了脸,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是有故事啊?柳沁好奇心起,忙问道:“华伯伯,发生了什么事呀?” 华老伯半眯着眼,哼了哼,“什么事?我这好徒儿刚刚在街上英雄救美,见人小丫头卖身葬父,就将我们身上所有的银子都给她啰,可惜了我好不容易才赚的银子噢,平日舍不得吃舍不得喝的,就这么没了,没了。” 旁边少年一头黑线,恨不得冲到无良师傅跟前大吼几声,什么好不容易赚的,什么舍不得吃舍不得喝的,师傅,你能不能不要睁眼说瞎话。 不对,眯眼说瞎话。 可他师傅根本不给他机会,反而再插上一刀,“哼,还不是看人小丫头长得水灵。若是个丑的,看他救不救。” 少年已经无话可说了,连瞪都懒得瞪了。 柳沁却来了兴趣,笑道:“那人家小姐姐就没什么表示,没说什么无以为报,以身……那个啥的?” 这话说得华老伯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说得少年又涨红了脸,转拿眼瞪着柳沁了。 “哈哈,小娃儿,你懂得真多。”华老伯抚掌哈哈大笑,“可不是,人家小丫头拉着我那好徒弟不放,说既买了她,她就要一辈子跟着,端茶倒水铺床叠被都行。可你说我那好徒弟是不是脑子坏了,愣是扯开她跑了。唉,要我说这人啊,死要面子活受罪,你既喜欢上人家,就收了呗,有啥抹不开面子的,师傅又不会说什么,正好缺个做饭的,那小丫头不正好嘛。” 第九十章 解毒丹 敢情,他这是可惜少了个做饭的。 柳沁心中刚嘀咕一句,眼角就撇见少年愤愤的瞪了他们两眼,起身往外走了。 这是怒了的节奏?可能……玩笑过份了点,被一个比自己小的小姑娘笑话了,正是中二的年纪,可别做出什么傻事。 柳沁忙从地上爬起,跑过去拉住少年的手,“大哥哥,别生气了,我不说还不行吗?” 少年看着面前这吐着小舌头,一脸巧笑的小女娃,手上传来软软的暖暖的触感,竟发觉自己生不起气来,心里最柔软的某处仿佛被触动了,连想装不喜都装不出。 心里叹口气,又老老实实的被柳沁给牵回了原处。 把少年按坐在假山上,自己也爬上去在他身边坐了,她个子太小,一双腿悬空,就这么在他眼前晃啊晃的。 害怕柳沁晃荡着掉下去,少年拿手扶住她的肩,说了句“别动”。 柳沁却顺势往他肩上一靠,拿手挡着打个哈欠,唉,怎么每次吃饱了就好困啊,嘻嘻,这么靠着还挺舒服的,比靠在假山上舒服多了。 少年一怔,身子都僵住了,这,这个小女娃也太没规矩了些,可心里为何竟有些……欣喜? 再一看柳沁稚嫩的面庞,顿时放松下来,那些不自在和无来由的欣喜都烟消云散,不过一个小娃儿,是自己想太多了。 华老伯见了这幅情景,眼里却闪动着别样的光芒,他的徒弟他还是知道的,别看温煦和气,很好接近的样子,其实与人都保持着距离,一般人很难近他的身,这小姑娘倒是不一般啊。 柳沁迷蒙着眼,还没忘记他们没地方住的事,“华伯伯,大哥哥,不如你们去我家吧,你们放心,我爹爹和娘都很疼我,只要是我带回去的人,都会热烈欢迎的。” “你家?” “是呀。嘻嘻,忘了说了,我不住这儿,这儿是我五堂叔家。” 华老伯不慌不忙的又喝了口酒,这才一抹嘴唇,问道:“莫非是府尊柳大人家,你是柳大人的闺女?” “是呀,是呀,华伯伯,你认识我爹爹?” 华老伯摇摇头,“我一个江湖到处流浪的闲人如何认得柳大人。小娃儿,多谢了,府上还是不去了,说实话,跟你说说话还行,跟你爹爹他们打交道,我可不干,我这人啊,受不了规矩也不愿守规矩,还是这里自在。不过,小娃儿,你过来,有件事倒是想问问你。” 柳沁忙跳下去,跑到华老伯的身边,“什么事呀?” 华老伯一脸神秘,兴致勃勃的小声问道:“小娃儿,你是芜城长大的,跟老伯伯说说,这里有哪些好吃的?” 这个,柳沁有些为难,不是她不愿说,真的知道得太少,因为没怎么出门啊,总不能说自家的东西好吃,让华老伯上自家来偷? 有了,柳沁眯眼一笑,“华伯伯,最近北城有家新开张的酒肆,名叫琼浆,酒和菜都很好,我吃过的。他们有个酒窖,藏了很多好酒。” 见华老伯直点头,想了想又道:“南城有家鸿兴酒楼,听说还不错,不过我没去过,不知真假,华伯伯可去瞧瞧。我跟你说呀,华伯伯,那鸿兴酒楼是方家所开,方家坏得很,你可要小心,别被发现了。噢,万一发现了也不怕,你往东大街我家跑,只要进了我们柳府的范围就没事,我一定会罩着你,方家若敢追来,我打断他的狗腿。” “哈哈,好,好,小娃儿说的这两处,我一定去光顾光顾。” 见祸水终于东引,柳沁也高兴得很,只希望华老伯多拿点多吃点,将鸿兴拿空吃空才好,至于琼浆嘛,能手下留情最好,若不能,就当是自己孝敬给老伯的,毕竟与老伯也算臭味相投了一回,呵呵。 正说笑着,翠羽走了过来,“姑娘,老夫人找你呢,宴席要开了。” “嗯。”柳沁跟华老伯和少年招招手,“华伯伯,大哥哥,我走了。嘻嘻,若你们去了我家,一定要去看我噢。” “等等。”华老伯喊住了柳沁,只见他手一翻,不知从身上哪个旮旯摸出个小瓶子来,将之放到柳沁的手上,“小娃儿,咱们相交一场,也算个忘年交,老伯伯没啥给你的,这个留着玩吧。” 说完也不等柳沁说什么,就一仰重新躺到地上去了。 柳沁愣愣的看着手中的小瓶子,不过一普通的瓷瓶,没啥稀奇呀,很想拨开瓶盖看看,又觉得失礼,只得按捺住好奇,甜甜一笑,“谢谢华伯伯。” 华老伯躺在地上,挥挥手,身子往侧边一翻,将背对着她。 少年走到柳沁身边,压低声音说道:“小妹妹,这是好东西,我师傅轻易不予人的,解毒丹,能解百毒,你好好收着,说不定以后用得着。” 柳沁吓了一跳,能解百毒,世上真有这样的好事儿? 压下心里的疑惑,与少年挥手再见,跟着翠羽一起去了。 望着那道小小的红色身影一转,就不见了,手不由自主的摸上腰间的一块双鱼玉佩,心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痴痴的也不知望了多久想了多久,就听得身后传来一句,“怎么,又想你那小娃儿媳妇了?” 少年涨红了脸,转头又开始瞪他的师傅。 华老伯伸个懒腰,从地上坐起,拿起酒葫芦喝了一口,这才翻了个白眼骂道:“臭小子,就只敢瞪我,有本事瞪你老子去。我劝你也别惦记了,虽说是你母后定下的亲事,可这么些年你父皇提都不提,甚至都不告诉你是哪一家,估计他想悔婚,给你找个更好的,也或者是当初随口说说,都没当回事,就你这傻小子,还整日记挂着。” 华老伯摇摇头,少年却红着脸,反驳道:“才不是呢,才不是呢……” 声音越说越小,说到后来,他也茫然了,他也不知自己是说父皇不会悔婚,还是说当初不是儿戏,还是说自己没有记挂。 耳边仿佛还响起母后的声音,“睿儿,你看,这玉佩好不好看?” 母后欢欢喜喜的拿着两枚玉佩望着他,他点头,“好看。” “睿儿,母后给你定了门亲事,这玉佩你们一人一枚,你可要收好了。” 那一年他刚过八岁的生辰,对亲事懵懵懂懂,可是知道就是有了媳妇的意思,反正长大总要有媳妇的,所以虽然有点羞涩,还是接过了玉佩。 第九十一章 断真伪 “母后,您给睿弟定的是哪一家?” 已十五的大哥虽然没有定亲,但知道的自然更多。 “呵呵,以后你们就知道了,那孩子才刚出生不久,小着呢,所以不急,等她长大些,我再告诉你们。” 什么,居然定个刚出生的娃儿给他,刚八岁自己也是个娃儿的小家伙怒了,将玉佩摔到母后的怀里,发着脾气,“我不要,我不要,我才不要小娃儿。” 一路跑出去一路听得他母后的声音在后面追来,“你这孩子,若不是你皇兄年岁大太多,我还不想定给你呢。” 思绪飘啊荡啊,过去的事情仍历历在目,可却物是人非…… 却说柳沁回到老夫人身边,余下的酒宴啊新郎新娘子啊,都无法让她提起兴趣,她一直在想解毒丹的事。 要说不信吧,却觉得华老伯和大哥哥是好人,不会骗她,可要说信吧,又觉得实在匪夷所思,随随便便一个胡子拉碴的老头随随便便拿出的一个瓶子,告诉你说是能解百毒的灵药,你信吗? 正是这种如同悬案的没有断定的事情,激起了柳沁极大的好奇,她只想时间走得快点,再快点,好尽快赶回府去。 可偏偏事情总是与想法相违背,你越想时间过得快些,它越慢,而你越想慢些的时候,它却飞逝而去。 在时间缓慢的夹缝里,柳沁真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本来最喜欢凑热闹的人热闹也不凑了,新娘子在她眼中也丑了,可口的菜也不好吃了,对同龄的小伙伴也不理不睬了,总之没有一样好。 看柳沁恹恹的,老夫人以为自家闺女发困,终于以年纪大耐不住为由提前离席而去。 一坐上马车,柳沁马上满血复活,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让老夫人哭笑不得,这是有多不喜欢老五家,呵,其实自己也不喜欢。 回到府里,老的小的都觉身子一松,还是自家好啊,自家的空气多新鲜。 因为今天着实累了,老夫人让柳沁和蔡氏各自回去休息。告别了娘和大嫂,柳沁没回梅院,直奔前院的演武场。 她要去问问师傅,这是不是真的解毒丹。 此时天已全黑,又是个没有月光的晚上,穿过那条有些阴森的梨林小径,虽翠羽在前打着灯笼,可两人还是浑身发冷,忍不住害怕。 翠羽不满的嘀咕着,“姑娘,大半夜的干嘛非要来这儿,有事明儿再说不行?唉,早知奴婢回去整理屋子,让姐姐陪您来好了。” 什么大半夜的,才七点多钟好不好,在前世现在正是灯红酒绿的时候呢,咳咳,其实这世也是,不过是在烟雨湖一带。 再说不是翠羽你不想回去做事,抢着来的嘛,那还抱怨什么呢。柳沁很想翻白眼,可惜天黑看不到,索性也懒得浪费表情。 穆青看到一身红衣的柳沁出现在屋子门口,也是一怔,姑娘很少这么晚到前院来,而且看装束就知从外面一回就过来了,连衣服都没换,这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早已处变不惊的穆青即使心有疑惑,仍是不慌不急的将柳沁让进屋里。翠羽见长康不在,忙上前倒了两杯茶,然后在柳沁的暗示下出门找长康玩去了。 柳沁顾不上喝水,从怀中掏出小瓶子,递给穆青,“师傅,您给看看,这是解毒丹吗?” 听到“解毒丹”三字,穆青表情出现瞬间的破裂,很难再保持原有的镇定,将瓶子一把接过,打开瓶盖,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手心里。 手心中静静躺着六颗黑不溜秋圆滚滚的小丸子,成人拇指头大小,看模样真看不出有什么稀奇,可俯身一闻,一股中药的味道扑鼻而来,只觉有些苦有些涩又夹着股清香。 将手中的小药丸子重倒入瓶中,将盖子盖好,穆青这才笑道:“沁儿真好福气,确实是真正的解毒丹,这味道不会有错,你可要好好收着,要知道这东西千金难求,常人莫说六颗,一颗也当成宝了。” 千金难求,天啦,这么个小瓶子,竟值六仟两,是黄金,还是白银? 柳沁有些发懵,是被巨额财产给砸懵的,她还从没拥有过这么一大笔财富,没想到啊没想到,到处吃白食的华老伯竟是个大富翁,随便一出手就这么的阔气,耶,跟土豪交朋友的感觉确实不一样。 也别怪柳沁眼皮子浅,前世她是个普通的上班族,这一世她虽生在富贵之家,可在柳沁的心里,爹娘有是爹娘的,并不是自己的,而现在这个瓶子是实实在在属于自己。 “若方便的话,为师想问问,这东西沁儿是如何得到的?” 穆青问得有些犹疑,这毕竟涉及到私事,他也不知这么问合不合适。 正晕晕乎乎的柳沁毫不犹豫的将她在五堂叔后园中遇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给师傅说了,最后总结一句,“华伯伯真好,对我可亲切啦。” 穆青脸皮一抽,他是挺亲切,经常亲切得别人断手断脚鬼哭狼嚎的。 “华伯伯?义父,她说的可是华神医?” 不知何时,在外面练完功的小五和江离走了进来,估计来了有一会儿,柳沁只顾着眉飞色舞的叙述着她的奇遇,竟没发现。 穆青点点头,“正是。” 又转头对柳沁笑道:“那华神医在江湖上可是名声响亮,找他求医问药的不知凡几,可每每十人中能答应一个都是奇迹,更别说主动赠药了。没想到沁儿还有这样的运气,也是你合了他的眼缘,得了他的喜欢,要知道,这样的眼缘不知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柳沁笑呵呵的昂着头,那模样仿佛在说,我是谁呀,哪有人不喜欢我的。 傲骄了一会儿,跑到江离和小五身边,亲切的拉着他俩的手,“阿离哥哥,小五哥哥,我送你们一人一粒。” 小五却冷冷的泼了盆冷水,抽回手,说了句“我才不稀罕”,就走到穆青的身后不搭理她。 柳沁有点尴尬了,臭小子,说句好听的能死人啊,整日的如个冰坨子,也不怕自己先冻死。 幸好她还有柔情似水的阿离哥哥。 江离摸摸她的包包头,温柔的笑脸晃花了她的眼,“妹妹自己留着。”见柳沁不乐意,又笑了笑,“反正我也用不上不是,若真有用得着的时候妹妹再给我吧。” 呸,呸,呸,柳沁往地上吐了好几口口水,非常不满他这样的诅咒自己。 不过想想也是,自己与江离日日在一处,以后还要做夫妻天天相对,我的就是他的,他的也是我的,就不必送来送去了。 第九十二章 琼浆被盗 连做夫妻的事都提到日程上的柳沁丝毫没有脸红的觉悟,蹦蹦跳跳的又回到穆青身边,“师傅,那我送你两粒吧。” 穆青很是欣慰的拍拍柳沁的脑袋,“好孩子,你有这孝心师傅很高兴,还是你自己好好收着,师傅也用不着。” 柳沁不敢再坚持了,若坚持要送,是不是有诅咒师傅的嫌疑? “对了,沁儿,这事你不要跟别人说,免得引人觊觎,招祸上门。” 听师傅说得如此郑重,柳沁忙点点头,答应了。 与师傅又随便聊了几句,江离就牵着柳沁告辞离去。 直到听到院门的关闭声,小五才说了句“义父,我回去休息了”,也不等穆青回答,就匆匆的出了屋子。 穆青冷眼看着小五最近的变化,很想问问发生了何事,可最终只是叹口气,望着晃荡的门帘子,什么也问不出口。 匆匆出了屋子的小五并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站在院子里,望着黑漆漆的夜空,出了会神。 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有时他觉得自己的选择没错,只有冷心冷情,将自己彻底变成一个毫无感情之人,他才能心无旁骛、全心全意的练好武功,才能在将来毫无牵挂的去与他的仇人决一死战。 他真的很怕,被温情磨去了坚硬的棱角,消磨了坚定的决心和斗志,他更怕,将来走上那条不知生死的复仇之路,他的身后还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他,盼着他,他怕他会忍不住的心软,忍不住的回头,他怕…… 他怕的很多很多,可是他所有的怕都围绕着一个人,围绕着那个给予他温暖和快乐的,不管他如何冷面如何不近情理都毫不怪罪总是笑呵呵的,有任何好东西都记得给他一份的,他的师妹,他的小师妹。 小师妹,你能理解我吗? 小少年在黑色的夜空下喃喃问着,他的眼前闪现出一个着红衣的身影,白生生的小脸蛋被红衣衬着,那么的漂亮可爱,原来穿回女装的师妹是这个样子啊。 他记得他当时的第一感觉,竟是眼前一亮,恨不能伸手摸摸她的小脸,摸摸她的头;同时一股由衷的自豪在心中升起,这么漂亮可爱的小姑娘,是我的师妹,是我的…… 可是,属于我的小师妹,我该拿什么态度来面对你呢? 小五陷入了深深的困惑,对于一个原本还是个孩子的小五来说,重担过早的压在他的肩上,因为这付担子,他从来不会选择,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可现在,他真的想选择一次, 选择能够和平共处,能够痛并快乐的机会。 不说小五在那里如何的纠结,却说柳沁回了房后,将她的一个装贵重物品的小箱子搬出来,抽出倒数第二格,将瓷瓶珍而重之的放入其中,最下一格不用想就知道放的是师傅送的冰玉盒,至于上面放的是些珠钗首饰之类,虽不如下面的贵重,可是爹娘家人所送,对她来说,也是很珍贵的。 收拾好,柳沁才洗漱一番倒在床上,并很快进入甜甜的梦乡。 两日后,还不到放假的日子,大同却趁夜回了柳府,原来大同是有事禀报,这两日每天都会有酒和各种肉食不翼而飞,而且消失的都是最好的酒,卤食也是当天卤好的新鲜卤肉,在酒窖里还可看到吃剩下的各种骨头。 开始成伯和大同以为是店子里的人监守自盗,暗暗的排查了一番,却发现个个都没有作案的时间。 第二日晚上,大同决定自己亲自守在酒窖,可没想到一觉醒来,一坛酒又光了,肉骨头丢得到处都是。 可他是怎么睡着的,大同一直迷惑不解。 他为了不发困还特意熬了两碗浓浓的茶水喝了,以前防困的时候都是这么做的,并没睡着,可那晚他竟不知不觉的睡过去了,要不是早晨进去的小二使劲推他,他还没醒。 仿佛看到华老伯一手肉一手酒的吃喝得不亦乐乎,柳沁忍不住哈哈大笑。 看来铺子里的酒肉还挺对老伯的味口,不然他也不会连续两晚都去,想到这里,柳沁又得意了。 大同被柳沁一会儿笑一会儿得意的表情给弄懵了,这是什么情况?铺子被盗了,姑娘,噢,不对,公子还这么乐呵? 柳沁乐了一阵,这才想起大同来,忙安抚道:“没事,没事,你回去跟成伯说别管了,总之不管损失了多少酒和肉,都没关系,记住了啊。” 大同更不懂了,看着他疑问的眼神,柳沁有些没辙,这不好解释啊,华老伯的事不能说,更不能说是猫啊狗的拖去了,否则不是对神医的不敬嘛,她只好求救的望向江离。 江离笑着摇摇头,转身对大同说道:“大同,听你家公子的,有些事不必问得那么清楚,只要记住,公子怎么说就去怎么做。” 江离说得温和,可他的眼神很严肃,他的语气里有种命令的意味,这一瞬大同明白了,作为一个下属,最重要的一条是执行,对身为主家的东家的命令坚定不移的执行,而不是犹豫或质疑。 “是,公子,大少爷。”大同拱手回道。 呃,看来江离很懂得驭下之术。 那江离就做人事部长好了,他与方诺一个管人事一个管财务,哪还有自己什么事儿。以后自己只须运筹帷幕中军帐,就可掌控一家跨世纪的大财阀。 哈哈。想得真是美。 这边柳沁想得很美,可另一边的方一鸣几天后就不那么美了,不但不美,还整个一幅愁眉苦脸的苦瓜相。 不知哪天起,鸿兴酒楼开始莫名其妙的消失东西,起初是一坛三十年的状元红,本是放在店子里准备第二天招待贵客的,为此方家家主方奉先,也就是方一鸣的亲祖父,将掌柜的和暂时打理店子的方一鸣叫到一起,痛骂一顿。 就因这坛酒,方奉先事先吹嘘了一番,可临时拿不出,只得以二十年的女儿红替代,让他丢了好大的脸。 接着,仅剩的两坛二十年的女儿红也没了。 再后来,从北方运过来的冰雪梨、最南边快马加鞭送来的火龙果,还有从离国行商手中买下的圣女果等稀罕之物都陆续不翼而飞,最可气的是果核还丢得厨房到处都是,就是耗子也没这么嚣张的啊。 方一鸣简直气极败坏,他算看出来,这耗子成精了,别的都不偷,专偷最贵最值钱的,偷完还可劲的留下罪证。 这是赤裸裸的藐视。 第九十三章 狐仙出山 被赤裸裸的藐视激怒得差点失去了理智的方一鸣,将他的打手集合在一起,又从府中调了一队护院,一连三晚,全都埋伏在鸿兴的四周,将鸿兴包围起来,准备来个瓮中捉鳖。 第一晚,从月朗星稀守到红日东升,啥事也没发生。 虽然没抓住作怪的,好歹没有糟心事。正待鸣金收兵之时,两个负责巡视厨房的护院跌跌撞撞的跑过来,一听得两人结结巴巴的说出“不好”两字,护院带队的小队长当场就白了脸,双脚发软差点跪了。 方一鸣大发雷霆,所有的人都低头受着,谁都不敢吭一声,只能心里暗暗叫屈,明明都守着,明明没人来过,明明……只是打了个盹。 第二晚,值守的每人灌了三大碗浓茶,将眼皮拿小木棍使劲撑着,可情况与第一晚诡异的一样。大家更委屈了,明明跑夜的此起彼落,没落空儿,就是有贼子来也该被吓跑了呀,可…… 第三晚,不信邪的方一鸣亲自上阵,所有人更是打起精神,一晚不敢松懈。 可情况…… 谁也不知鸿兴酒楼发生了什么,只感到南大街一带气氛有点紧张,特别是晚上的时候,连巡逻的衙差也多了起来。 慢慢的一个流言传了开来,说是南大街出现了一只狐仙,日落即现,日出即隐,神出鬼没,防不胜防。 有人说得言之凿凿,仿佛亲眼所见一般。弄得芜城一时人心惶惶,到了晚上家家关门闭户,就怕被那狐仙惦记上。 流言传到柳沁耳中时,她正在铺子厢房里与成伯商量酿酒坊的事,按柳沁的意思是要将酿酒坊与酒肆分开经营,单独建一个酿酒坊,就可以扩大生产,将酿酒的产量翻上个几倍。 这样的好处是不再受琼浆生意好坏的局限,也可不受地域的局限,将酒销到其它的城镇,但跟着的问题也来了,场地,人员,资金,还有最重要的销售渠道。 原本柳沁还只是考虑换个大的场地,可后细想,与其换场地,不如直接建一座酿酒坊。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大。 成伯做事自要稳重得多,他虽没直接反对,不过委婉的表示了不赞同,在他心里酒肆刚刚步上正规,如此冒进,实属不智。 说到换场地,成伯提议不如将酿酒的一套家什搬到庄子里,也被柳沁否决了。两人商谈了半上午,没达成一致,只得将此事暂时放下。 柳沁也知道自己心急了些,所以她还是愿意听取成伯的意见,既然成伯反对,那就只能过段时间再说了。 两人刚刚谈完,大同推门进来,憨憨的笑了半天,这才搓着手说道:“还是公子有先见之明,没想到前些时来铺子里偷食的居然是狐仙。” “狐仙?” “是啊,现在满城都传遍了,说南大街有狐仙出没,跟人一样,喝酒吃肉,可等你近前去瞧,又什么都瞧不见,只能看见肉骨头满天飞。我一想啊,前些时咱们铺子不就是这样吗,原来是狐仙上门,幸亏听了公子的话,咱们不打扰它,两三天后就走了,听说那鸿兴酒楼本来想抓它,没想到抓没抓着,倒惹恼了狐仙,三天两头的上门,把鸿兴折腾得都快关门了。” 呃,竟有这事?狐仙,也亏这些人会想,哈,老伯啊老伯,不会每次都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吧。 柳沁与江离对视一眼,脑中转了无数个念头,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听说鸿兴被折腾,柳沁顿觉刚刚的一点小郁闷一扫而空,身心舒畅,真想大喊一声,老伯威武。 这天晚上,柳沁竟真的梦见华老伯与大哥哥了。 胡子头发仍是乱糟糟的华老伯背着手站在床前,笑眯眯的说道:“小娃儿,老伯伯走了,等下次见面,老伯伯带你去皇宫吃好吃的去。” 眉目和善的大哥哥站在一边什么也没说,只望着她笑,在梦里,柳沁才发觉,大哥哥笑起来那么阳光那么好看…… “姑娘,姑娘,快醒醒。” 柳沁是被一阵推搡和翠羽的大嗓门给吵醒的,迷蒙着睁眼,室内还有些昏暗,只有窗户那里透出点天光,天亮了?看样子应该还早啊。 “让我再睡会,再睡会。”柳沁不满的嘟囔着,翻身朝里,这个翠羽真烦人,总不让人好好睡觉。 “可姑……姑娘,咱们遭贼了。” “啥?” 柳沁翻身而起,一时没反应过来。 “昨晚姑娘不是带了两坛酒回来,说是送给老爷和大爷的,奴婢本想着今天再派人送过去,可酒……酒不见了,昨晚明明放在外间的,门窗也好好关着,这是怎么回事啊?” 翠羽一脸的沮丧,昨晚可是她守夜,这出了什么事,她可脱不了干系。 柳沁脑袋也有点发蒙,丢东西,在她的院子里还是第一遭,而且丢的还是两坛酒,等脑袋稍微清醒后,柳沁的第一个念头,莫非昨夜不是梦,老伯真的来过? “奴婢已检查过了,除了酒,别的什么都没丢。”翠羽见姑娘半天不语,忙报告好消息,宽姑娘的心,“真是怪了,这贼好不容易上门一趟,那么多值钱的不拿,就拿两坛酒,真是……” 说着还一边摇头一边叹息,大叹那贼不值当,说得柳沁脸都黑了,这是嘛意思,难道要将你家姑娘偷光,最好将本姑娘也偷去,才值得?这翠羽长的什么脑袋嘛,到底偷东西的是你的主人,还是姑娘我是你的主人? 因猜着也许是老伯来过,柳沁没再深究。穿好了衣服,翠柳带着小丫环伺候柳沁洗漱完,正准备去老夫人那请安。 整理床铺的翠羽又大呼小叫起来,“这是什么,真漂亮……唉呀,姑娘,您怎么能玩这个,若老夫人知道了准骂死奴婢们。” 外间众人就见翠羽举着把匕首冲了出来。 “翠羽,你干什么?” 听得翠柳的呵斥,翠羽才醒神,忙将匕首插进刀鞘里,委屈道:“是在姑娘枕边发现的,姑娘,您怎么能偷偷玩这个,这不是害奴婢们吗?” 柳沁莫名其妙,她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有这么把匕首。 将匕首接过一看,虽是把匕首,装饰得却富丽堂皇,刀把刀鞘上全都镶嵌着各色宝石,即使是这样不太明亮的天光下,也熠熠生辉,将匕首抽出,一道寒光从眼前闪过,看不出是什么材质所铸,却觉寒气逼人,让人凛然。 好刀! 柳沁虽然不懂得武器的好坏,却也知手中这把匕首是不可多得的极品。 “姑娘,还有这个。” 接过翠羽手中的一纸信笺,打开来,却是一行清秀飘逸的小字:小妹妹,大哥哥走了,这把匕首虽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却是大哥哥的一片心意,希望你能喜欢。 第九十四章 神医的真面 原来真的是老伯和大哥哥来过了。 原来不是梦。 柳沁拿着匕首和信笺,心里涌上一阵阵暖意,本是浮水相逢,却仿佛相交已久。 此时城外的的官道上,正在赶路的两人,不约而同的打了两个喷嚏。 “一定是小娃儿知道我们去过,正念着我们呢。” 头发胡子永远乱蓬蓬的华老伯一边不紧不慢的迈着步子,一边拿起酒葫芦灌了一口。 提着一坛酒跟在后边的少年本是满腹怨气,听他说起那个可爱的小姑娘,不由抿嘴一笑。 可笑容还没下去,心里的怨气又翻腾起来,忍不住小声嘀咕着,“什么神医嘛,也没看出有啥本事,这且不说,对徒弟还刻薄,连辆马车都舍不得雇,真小气。” 前边的人仿佛没听到一般,又喝了两口,这才不慌不忙将葫芦系在腰上,回头朝后面瞥了一眼,说道:“你倒说说,我怎么没本事了?” 少年见自己的抱怨被师傅听去了,硬着头皮说道:“前些时那李府的老太爷,还有两月前红叶山庄的老庄主,还有吴家村的吴大娘,还有……” “救?我拿什么救?我是神医,不是神仙,那些人都已病入膏肓,半条腿进棺材的,莫非你还指望我能起死回生不成。对那些明明没救的,我不板着脸不理,难不成还上赶着凑上去,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虽然神医不神医的,我是不大在乎,可好歹还能靠这名头混几年饭吃,不然还能指望你这臭小子么?” “我……我……” “你什么你,你还是想想先怎么保住自己的小命吧。” 少年涨红了脸,半天没言语,过了一会儿,想起一事又不服气的反驳道:“可……可洪大侠明明有救的。” 只见他师傅怪眼一翻,回道:“我为什么要救,若不是见他离死不远,老夫还准备再给他加两味料,让他死得更惨点。” 少年瞬时睁大眼,口张了张却没发出声音,他师傅一回身,对着他脑袋就是一巴掌。 “臭小子,别以为闷在肚子里骂我,我就不知道,是不是骂我为医不仁,心肠歹毒啊。你师傅虽然算不上好人,比你口中的那个什么大侠却好了不知多少倍。啊呸,我为啥要跟那姓洪的比,他算个什么狗屁大侠,表面上一幅人模狗样,背地里不知干了多少缺德事。别的不说,你知他为何中毒?” 少年摇摇头。 “就是他那小妾下的。那小妾原是他一位朋友的娘子,无意中被他瞧见了,三年前,他杀了他朋友全家,对外谎称是仇家所为,还发誓要为朋友报仇雪恨,赢得多少赞誉,而背后他却将唯一存活的小娘子掳进府中,强逼为妾。唉,那小娘子倒也刚烈,隐忍三年才得手,你说,为师该不该救?” 少年实在想象不出江湖上名声颇好的洪大侠竟是这种人,愣愣的点点头,发觉不对忙又摇摇头,“师傅,你是怎么知道的?” “还不是听说姓洪的家里有窖藏了几十年的好酒,去府上逛了一圈,这不,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到了。所以说,乖徒弟啊,为师的这个喜好虽然与众不同了些,但还是有不少好处的。” 少年不由黑了脸。 他师傅还在喋喋不休,“今天师傅就教教你,这看人,不能光看表面,有些人表面上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不代表他就是个正人君子,也许暗地里比真正的小人还坏,而最可怕的也是这种人,笑里藏刀,杀人不见血,乖徒弟,你可要记住了。” 见少年没什么反映,不由长叹一声,“唉,你这混小子,跟你说话真没劲,要是小娃儿在就好啰。” 叹息着喝了一口酒,似乎想起什么好事,复又笑眯眯的凑到少年的面前,笑得那个狡诈,“好徒儿,反正你也找不着你那小媳妇,不如,让小娃儿做我的徒媳?” 少年一口口水呛在了喉咙里,满头黑线的望着大步而去大笑的师傅。 无语,再无语…… 府中被念叨的某人也一连打了两个喷嚏,“阿啾,阿啾。” “妹妹莫非着凉了?” 江离正牵着柳沁的手,准备去学堂上课,见此忙拿手摸摸柳沁的脑门,还好,没发热。 “没事,没事,阿离哥哥不用担心啦。” 见面前的人儿巧笑嫣然,小脸蛋红扑扑,充满活力的样子,江离才放下心来。 “小五哥哥,早啊。” 柳沁冲着后面走来的冷面小帅哥打了个招呼,她本以后这冷面小帅哥会毫不理会,继续往前走,却不想小五朝她点点头,竟走过来,跟早先的时候一样,跟着她一起进了轩庐。 这是病好些了的节奏吗? 对小五这种一堆毛病,忽冷忽热的孩子,柳沁实在有些头疼,不知该怎么整啊,可禀着“不舍弃不放弃”的六字箴言,总想再努力一把,现在看起来她的努力没完全白费嘛。 当再一次去巡视铺子时,小五终于又跟着来了,多数时仍不言不语,但柳沁明白他这是愿意接受自己靠近的意思。 虽然反反复复多次,可在这一次次的反复里,柳沁觉得,他的心门也慢慢打开了一丝缝隙。 “小五哥哥,你输了,哈哈,说好的,输了学狗叫,你可不许耍赖。” 兴奋得手舞足蹈的柳沁毫无形象的倒在榻上,捧着肚皮哈哈大笑。 因为坐不住的性子,江离想了个招,说是要教她下棋,虽然每次柳沁都将棋下得一塌糊涂,自己都不知自己在干什么,但好歹是坐住了,没出去胡闹。 学了好些日子自以为学业有成的柳沁兴致勃勃的向小五发下挑战书,原以为小五这样整日只知道练武的人在下棋上没什么天赋,没想到小五也精通棋艺,如江离一般次次将她杀得大败。 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柳沁被激起了性子,越挫越勇,一有时间就拉着小五大战,这日终于在江离的指导之下,双剑合璧,打败了小五。 小五看着面前得意非常的小人儿,嘴角微微一翘,“师妹若是将以前的都兑现了,师兄自然无话可说,决不耍赖。” 呃,柳沁的笑声戛然而止,愣住了。 将以前的都兑现了,那自己不知要学多少声狗叫,看不出这小五居然也是个腹黑的主,焉坏焉坏的。 自知理亏,谁让自己耍耐在先呢,柳沁只得找棋子儿发泄,将棋盘一推,“不玩了,不玩了。” 嘟着嘴利落的爬下榻,穿上鞋,掀帘就要出去。 两小鬼,姐不跟你们玩啦,姐自己找乐子去。 恰外面正有人匆匆进来,一时不防,两人撞在了一起,力气小的柳沁被撞得一个趔趄,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第九十五章 倒霉的长康 柳沁屁股刚刚着地,就听扑通两声,身后的榻上跳下两人来。 两双白生生的罗袜落入了柳沁的眼角,同时两双手也扶住了她的臂膀,顺着这两股力道,柳沁很轻松的站了起来,拍拍屁股,还好,不怎么疼,比上次被小五摔强多了。 诧异的看了小五一眼,没想到他还蛮关心自己的,这么一想朝小五释放了一个充满感激的温和笑容。 小五表情平静的与她对视了一下,什么也没说,松了手,走回榻边套上了鞋。 这边江离板着脸,对门边有些呆住的长康训斥道:“怎么总是如此毛躁,进门前不知道要通报一声吗?” 平日总是温柔和气的人,一旦板起来脸来,比那些严肃的人还更可怕些,长康有些吓住了,低着头,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心下惴惴,往日本就长兴长盛更得姑娘和少爷欢心些,自己又不如长安稳重,好不容易在姑娘面前露个脸,回个话,竟出了这事,姑娘没伤着还好,若伤着了,自己就真该死了,唉! “妹妹,没事吧。”江离关心的看向柳沁。 “没事,没事。”柳沁忙给了大大的笑脸予以宽慰,“阿离哥哥,让长康起来吧,他也不是故意的。” 柳沁本可以直接让长康起身,但既然想让江离做她的人事部长,管好下面这些人,她自然要维护江离的威信,有时恩威并施也是管人的一种有效方法。 “起来吧,下次可要注意了。” 江离这才缓了脸色,对着心里正七上八下自叹倒霉的长康说了一句。 “是,小的…….我记住了。”长康起了身,低头站于一边。 白生生的罗袜实在刺眼,而且现在已入冬,只着罗袜站于冰冷的地上,很容易着凉的。柳沁拉了拉江离的手,“阿离哥哥,你先把鞋穿上。” 江离这时才反应过来,有点脸红的松了手,走回榻边穿鞋。 “长康,前边有什么事吗?” 他们此时是处于琼浆的厢房里,长康急匆匆的跑来,定是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公子,少爷,前边又有两家来商谈合作的事,成伯让我来问问公子的意见。” “噢,是哪两家?” “红袖招和醉春楼。” “人走了没?” “没有,还在等回话儿。” 柳沁没做任何考虑,当初她可是答应过烟雨楼的宛月,不会再跟别的风月场所签订长期供酒的合约,既如此,也不需要委婉,直接拒绝就是。 “你去跟成伯说,这生意咱们不做,让成伯婉拒了。”长康应了声“是”,抬脚正准备出门,听得柳沁又喊了声“等等”,忙回身等柳沁新的指示。 “等成伯打发了人,让成伯来后边一趟。” “是。”长康这才去了。 不过一会儿,成伯掀帘进来,对柳沁的决定他是举双手赞同的,当初与烟雨楼有牵扯他就不同意,但烟雨楼名声好歹还好听一点,比红袖招和醉春楼好多了,如果让成伯选,他还是宁愿选烟雨楼。 “不知姑娘有何事吩咐?” “成伯,坐。”柳沁将成伯拉到榻边坐了,这才笑嘻嘻的说道:“成伯,也没什么大事,我只是想提个醒,让店里伙计都警醒些,就怕有人上门闹事。” “闹事?” “嗯,但愿是我想多了。” 成伯毕竟是老江湖,听柳沁这么一说,顿时秒懂,他深深的看了柳沁一眼,对从小看着长大的姑娘不觉又佩服了几分,这事就是他都没有立即想得那么远,可姑娘却想到了,这可不光是聪明的问题,还需要经验,那么姑娘的经验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成伯按下心中的疑问,自我解答也许姑娘的脑袋确实与众不同吧。 这一日大家早早的就回了府,因为柳沁答应了娘,要陪娘用晚膳。 年底的一两月是府衙最忙的时候,有许多事要赶在年前处理完,所以柳老爷和大爷常常很晚才回来,有时还会宿在府衙里。 这日自然也不例外,因为男人们没回,几个哥儿也不用去后院了,晚饭也是送到各自的房中。 柳沁到上房的时候,上房里欢声笑语一片,很是热闹,隐隐听得有婆子在说,“谢谢老夫人的恩典。” “姑娘来了。”有小丫环打起帘子,笑着向里面禀报。 见姑娘来,里面的丫环也忙碌起来,打水的打水,拿帕子的拿帕子。柳沁给娘和大嫂见了礼,被伺候着净了面擦了手,这才爬到娘身边坐好。 潮哥儿坐在蔡氏的身边,见柳沁进来竟不象往常一般乐颠颠的跑上来行礼,反而气鼓鼓的嘟着嘴,将脸扭到一边去。 “潮哥儿,怎么不给姑姑见礼?” 潮哥儿听得娘这么说,扭头看了他姑姑一眼,“哼”了一声又将脸扭了回去。 “你这孩子,怎么一点礼数都不懂。” 蔡氏有点生气。柳沁忙从榻上跳下来,跑到潮哥儿身前,笑眯眯问道:“潮哥儿,怎么了,为啥生气呀?” 潮哥儿眼睫眨了眨,很是委屈,“你都不陪我玩儿,哥哥也不陪我玩儿,娘又不让我去前院找你们,我……” 潮哥儿撇着嘴,要哭的样子。其实他真的很想哭,可娘说等他成了男子汉,就可去前院跟姑姑和哥哥一起念书,练武,为了成为男子汉,他才不哭呢。 呃,柳沁真心有点愧疚,有多长时间没好好陪陪这个小侄儿呢,貌似自江离来后,自己一颗心都扑在前院,不再耐烦带着这个小尾巴了,与潮哥儿对自己的依恋相比,自己这算不算重色轻友? “潮哥儿,下回有好玩的我一定带你去,行不?” 潮哥哥的眼睛立即亮晶晶的睁圆了,“不许哄我,不许反悔。” “保证,不哄你,不反悔。” 潮哥儿这才笑了。 老夫人笑呵呵的看着姑侄俩亲密的说话,这时才招招手,唤道:“沁丫头,来,娘跟你说个事儿。” “娘,什么事呀?” 柳沁滚进老夫人怀里,在娘的衣襟上蹭了蹭,母亲的怀抱总是那么香甜,那么温暖。 “沁丫头,娘把彩瑞送给你使唤,可好?” 顺着老夫人的眼光,柳沁这才注意到下面站着个长相普通看起来却很老实的丫环,跟翠羽年龄相仿,柳沁使劲想了想,这才想起彩瑞是自彩云嫁人后新提起的大丫环,是除了彩霞外娘身边最得用的人。 第九十六章 主家恩典 娘为什么突然提起要送丫环给自己,自己身边不是有翠柳翠羽嘛。 想起刚刚听到有嬷嬷提起“恩典”两字,莫非府中又要放一批年纪大的丫环出去?应该是了,眼看已至年底,娘选择在这个时间,也算是喜上加喜。 那么,娘的意思是翠柳也要嫁人了吗? 柳沁在这里心思几转,下方的彩瑞已走到她的面前,跪下磕了个头,“奴婢拜见姑娘。” “彩瑞姐姐快起来吧,咱家没这么多规矩。”柳沁说完又扑进了老夫人怀里,“娘,彩瑞姐姐一直伺候着娘,又是得用的,娘若给了沁儿,身边伺候的人不就少了嘛。沁儿平日也没什么事,身边有翠柳翠羽已足够了,若娘实在不放心,不如把我院中的小红提上来,让小红给翠柳她们搭把手。” 旁边蔡欣兰也点点头,“小妹这个办法也行,娘,那个小红媳妇知道,是个老实伶俐的,让翠柳调教一段时日,伺候小妹应该没问题。” “行,既如此,那你安排吧。” 老夫人也不在此事上多做纠结,府中人员简单,没有妾和通房及庶子庶女,就没有别人家后院的那些理不清的糟污事,对于伺候的人来说,就不存在要作出谁才是真正的主子这样痛苦的选择,所以柳府对下人的审核也没那么复杂,老实可靠就行。 而在柳府伺候过一段时日的仆妇,也深刻体会到在柳府做事是多么幸运的事。 记挂着翠柳的事,又不能当面问娘和大嫂,好不容易挨到用完了饭,在娘身边缠了一会儿,撒撒娇,哄哄娘,是每日的功课。 老夫人被闹累了,在闺女脑袋上拍一下,“好了,好了,你也不用在娘这儿装乖卖巧的,回去吧,好好歇一歇。听说你最近总是往外跑,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开年又要大上一岁,以后还是少出去抛头露面,无端惹人非议。” “知道了,娘。” 柳沁答得爽快。蔡氏抿嘴一笑,拿帕子擦了擦嘴,掩住了差点冲口而出的话语,小妹你回答得这么快,到底听没听清娘说什么呢? 出了院门,与大嫂和潮哥儿挥手告别。 已候在外面的翠羽迎了上来,将蓝色织锦绣团花的棉斗蓬给姑娘系好,虽然还没到最冷的时候,但早晚也下了霜冻,屋外与屋内的温差还是特别大的。 搓搓小手,呵口气,巨大的温差让人不适应得直打冷颤。 将手笼在狐狸毛的袖套里,走了两步,这才缓过来,却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是哪里不对呢? 柳沁一边走一边想,想破了脑袋,这才“啊”了一声,原来不对的是身边的翠羽,哪次有她在身边不是叽叽喳喳没完没了的,可今天怎么这么诡异啊,一点响声都没有,走在她身边的是翠羽吗,不会是她刚才看错了吧。 她们此时已离梅院不远,借着灯笼桔黄的光亮,柳沁侧头打量了一下,确实翠羽不错啊。 可翠羽今天怎么啦,怎么那么严肃,原本总是弯弯上翘的眉眼,此时都耷拉下来,那双薄薄的总喜欢撇着的嘴也抿得死死的,看得出她在极力克制。 这是怎么了?按说今天应该是个喜庆的日子,翠柳好事将成,作为与她亲如姐妹的翠羽不该是这表现啊。 压下心中的疑惑,反正已到门口,还是进屋再说,外面实在太冷了。 屋子里已烧好了旺旺的火盆,帘子一掀,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舒服得人只想松懈下来,整个的抛到榻上。 翠羽帮柳沁解开斗蓬挂到壁橱里,两个小丫头送了热水进来,又悄悄的出去了。 柳沁拿眼一扫,翠柳并不在屋中。被翠羽伺候着洗漱了一番,换了中衣,披了件白棉袍子,在当中的圈椅上坐了,这才朝翠羽问道:“翠柳姐姐呢?” 翠羽已忍得太久,再也忍不住,将手中正整理的衣服一丢,转身走到柳沁面前,“扑通”一声跪下,“请姑娘给姐姐作主。” 柳沁还来不及回答,门帘一掀,翠柳走了进来,见翠羽跪在地上,吓了一跳,沙着嗓子颤声问道:“姑……姑娘,翠羽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我怎么知道怎么了,被问得莫名其妙的柳沁实在搞不懂这闹的是哪出啊。 翠羽却已跳起来,将翠柳扯过去,一起跪在了柳沁的面前,“姐姐,快求姑娘吧,你求求姑娘,姑娘一定会给你作主的。” 此言一出,眼泪唰的一下就从翠柳的眼中流了出来,死命的低着头,咬着唇不发出哭泣的声音,可突然死寂下来的室内,依稀能听到泪水滴答在地上的轻微撞击声。 开不了口,也不知如何开口,如同蝼蚁的奴婢的命,翠柳早有准备,可等真到了这一日,她为何会这么的痛,这么的不甘心? “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沁总算有点明白,事情出了岔子,还没说清事情原委,就哭的哭,闹的闹,真是让人头疼。 翠柳仍是一动不动伏跪在地上,翠羽看了她一眼,有些气愤难平的说道:“姑娘,府上不是要放一批出去嘛,今儿刘嬷嬷也来跟姐姐说了,奴婢还为姐姐高兴了半天,没想到,求娶姐姐的居然是陈志。” 陈志,不是雷虎? 柳沁眯眯眼,“刘嬷嬷怎么说?” “刘嬷嬷说,老夫人已答应了。” 说到“答应了”三字,翠羽声音也变得无力起来。 而翠柳听得这三字,臂膀猛的抖了一下,最终又复归原状。 “姐姐,你说句话呀。”翠羽恨其不争的拉拉翠柳的衣袖,“你的事姑娘都知道,你说出来,姑娘一定会帮你的。” 翠柳听得姑娘都知道,心中一动,姑娘真的知道吗,真的会帮我吗? “是啊,翠柳姐姐,我说过你的婚事我一定让你自己作主,我说过的话不会不算数的。” “我……我……”翠柳终于抬起头,望向了柳沁。 惨白的一张脸上,一双红肿的眼睛特别显眼,可纵使这样,翠柳的头发衣饰仍然保持着整洁,没有丝毫零乱,只从她一双无神的眼中,柳沁能看出深深的痛苦和认命的无奈。 柳沁朝她笑笑,鼓励她说出自己的心事。 旁边翠羽见到了此时,翠柳还支支吾吾的,忍不住了,“姐姐跟雷大哥的事,姑娘和我都知道,姐姐也不用害羞啦。只是姑娘,这雷大哥忒不是东西,都到了这份上了,他竟不向府里提起求娶的事,莫非他对姐姐不是真心的,若真是如此,看奴婢明日不好好教训他一顿。” “雷大哥?什么……什么份上?” 看着翠柳猛然睁大诧异的眼神,柳沁突然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难道,难道是自己弄错了? 第九十七章 发怒 “姐姐,你都给雷大哥送了鞋,反正都到了这份上,他若敢不好好对你,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翠羽,你到底在说什么?” “姐姐……” “停。”柳沁大叫一声,让翠羽再夹缠下去,事情只会越来越复杂。 室内静了下来,柳沁感觉眉心突突的跳,如果不是雷虎,那会是谁,满府里侍卫长随应该没有比雷虎更出色的,比雷虎更出色的,那只有,只有大哥啦。 一想到会是大哥柳诚,柳沁觉得不光头疼,胸口也憋闷得透不过气,我这做的什么事儿啊,因为大哥上次的抗议,这些时经常会给大哥送些吃食,不会这么一来二去的,两人就对上眼了? 柳沁只觉满嘴苦涩,但无论怎样,总要把事情搞清楚,所以还是艰难的问道:“翠柳姐姐,你不想嫁给陈志?” 翠柳本垂着头,听柳沁相问,抬起带有泪痕的脸,一脸决然的回道:“奴婢不想,请姑娘为奴婢作主。” “你喜欢雷大哥吗?” “喜欢?”翠柳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使劲摇了摇头,“不不不,姑娘误会了,奴婢与雷大哥清清白白,并没有翠羽所说的私相授受之事,奴婢对雷大哥……并没有男女之情。” 翠羽在旁边听傻了眼,怎么是我们误会啦,明明送了鞋嘛,明明雷大哥还穿在脚上。 “那你……喜欢的是谁?” 翠柳的脸更红了,在灯光的映照下,满脸娇羞如同一朵盛开的月季,两只手无意识的绞着帕子,嘴嚅动了几下,只听得如蚊蝇般“我……我”了两声,就再也没有声音。 翠柳的样子几乎是证实了柳沁的猜想,但同时她也想明白了,假如翠柳真有爬床当大哥小妾的想法,那么即使她照顾了自己这么些年,即使与自己感情深厚,也不能留下她,心大了留在身边只怕成为祸患。 柳沁可不认为翠柳与大哥之间有什么真感情,大哥与大嫂一向琴瑟和鸣,如果不是有人故意勾引,大哥绝不会做出越轨之事的。 可如何将此事处理得干净,既不落人口舌,又不引大嫂怀疑,还真是有难度啊,再说,大哥是个什么态度呢? 柳沁陷入沉思,旁边翠羽终于明白过来,一下子跳起来,指着翠柳,“姐姐,你……你在说什么,你喜欢的不是雷大哥,难不成是大爷?” 她本是随口一说,有口无心,却将柳沁从沉思中惊醒。 见她如此口无遮拦,翠柳急了,啐道:“你瞎说什么,在姑娘面前也胡说,我,我怎么可能对大爷有那种想法。这话要是传出去,我还怎么出去见人。” 柳沁眼见翠柳急得面红耳赤,并不似作假,而且提起大哥时也毫无羞涩之态,一颗心顿时重重的放下。 原来是自己想多了。 松了口气的柳沁脸色也缓过来,长长吐出一口气,在心里暗暗鄙视自己,真是小说电视看多了,联想这么丰富,一有点风吹草动就往歪了想,难道丫环就只能爬主子的床,就不能有点自己的爱情。 记得有个故事说心里一堆狗/屎的人看别人都是狗/屎,难不成自己心里也很阴暗? 排除了大哥的嫌疑,柳沁心里舒服多了,语气也轻快起来,“翠柳姐姐,你心里有什么想法,你说出来,我一定会帮你的。” 看翠柳仍是张张嘴却什么也不说的样子,翠羽比她还急。 “姐姐,既然不是雷大哥,也不是大爷,那到底是谁嘛。” “奴婢……奴婢……”翠柳垂着头,一块上好的帕子都快被撕烂了,最后一咬牙,伏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头,“请姑娘成全。”然后才艰难的吐出三个字,“是……夫子。” “啥?夫子?” “老师?” 仿如一个霹雳轰在头顶,柳沁和翠羽都呆怔住。 这剧情发展得太不合常理,老师一个一穷二白的书生,还是个有媳妇生了娃儿的,再怎么也不该是他啊,雷虎虽穷,好歹是黄金单身汉,同样为妾,大哥好歹身家不菲,莫非这就是真爱? 歪楼了。 错,管他真爱假爱,当小妾,破坏别人家庭,决不允许! 将三观总算正过来的柳沁怒了,你说翠柳你图啥呀,是有权有钱,还是有才有貌,呃,好象才和貌是有点,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好好的正头娘子不做,偏要去当小三,做小妾,作为柳府唯一姑娘身边第一大丫环,肯定是可以找个好人家的呀。 再说了,若老师师娘感情和谐,你插足中间,不难受?若师娘是厉害的,你的日子又怎么过,即使老师对你有那么点感情,可时间长了会不会因爱生恨,因宠生娇,变成一个会使计会下毒害人不眨眼的小白花呢。 一想到翠柳会变成那幅模样,柳沁打了个寒颤。 随手一挥,一只茶杯掉在了地上。 “啪”,茶杯破碎的声音在室内特别刺耳,翠羽吓得腿一软,跪在了翠柳的身边。 呆呆的望着一脸肃色满面怒容的姑娘,翠柳两眼含泪,却不敢哭出来。 一只白白嫩嫩的手指伸出来。 “翠柳,我不同意,决不同意。” 声音同样是脆脆的,可翠羽却感觉心猛的抖了一下,从来都是笑脸对人的姑娘,发起火来这么可怕呀,虽然姑娘还是个孩子,可这一刻翠羽无端的产生出敬畏的情绪。 翠柳听了,却仿如被判了死刑,脸色灰败,嘴唇抖了抖,身子软倒在地上。 “翠柳,咱们府上没有这样的规矩,我爹爹,我大哥,除了娘和大嫂都没有别人,咱们府上的女子更不可能去给人做妾,你死了这条心吧。” 翠柳猛地从地上爬起,伏下身,又磕起头来,一下一下,重重的磕在地上,一时寂静的室内只听得额头撞在地上的“砰砰”声,又重又急,仿佛擂鼓一般敲打在柳沁的心上。 “翠羽,还不将她拉住。” 差点心软的柳沁吼了一声,将不在状态的翠羽唤回来,自己从椅子上跳下,转身往内室走去。 “姑娘。”翠柳拉住了柳沁的衣袍,沙哑着嗓子,“姑娘,奴婢不求别的,只求姑娘将奴婢留在身边,奴婢愿意终生不嫁,伺候姑娘。” “姐姐……” 柳沁回身定定的望着她,她真想说翠柳你这是何必呢,又觉得这不是一个孩子应该说的,只能以沉默应对。 额头一片红肿的翠柳眼里露出决然的神色,“姑娘,是奴婢糊涂了,奴婢不该有非分之想,只望姑娘看在奴婢伺候了几年的份上,让奴婢留在姑娘身边,从今往后,奴婢只一心一意的伺候姑娘,再无妄念。” 第九十八章 无地自容 柳沁叹口气,既然翠柳不想嫁就不嫁吧,说不定过个两年,她想通了,这份情也淡了,到时再找个合适的人家。总归跟了自己一场,总是希望她能有个好归宿,能过得幸福。 闹了这么一出,这一晚自然是都睡不好。 柳沁虽然没有辗转反侧,但躺在床上,半天没合眼,实在是心塞,一想到老师,那样清风明月般清朗的人物,竟搞出一场师生恋,顿时连后牙槽也疼了起来。 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这场师生恋的引导者、起源都是自己啊,若不是自己让翠柳翠羽一起上学听课,翠柳就不会认识老师,若不是自己要成全翠柳与雷虎,就不会让翠柳经常去送这送那的,若不是自己要掩耳盗铃,如何能给他们俩那么多私下接触的机会。 唉,重生了六年,其实并没有真正融入这里的生活,遇事总拿前世的习惯和标准来应对。 婚姻自由原本没错,可在这个人身不自由,行动不自由的世界,若单单拿婚姻来自由,只怕会闹出更多的事端。 如果翠柳没有得到自己的鼓励,没有自己作主的想法,那么她是否会认命的听从府里的安排,不管幸福与否,是否要安心些呢? 还有,如果自己不抱着不破坏别人家庭不当小三不做妾这样的执念,入乡随俗,成全了翠柳,那是否也是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可是再如果又如何,睁只眼闭只眼的事,不是不会做,而是不想做,不愿做。 既然是自己无意中造成的孽缘,就由自己来斩断吧。 第二天,三个人都顶着红红的兔子眼睛,柳沁没提不让她俩去上课的事,但大家都心照不宣的让院子里的小丫环拎着装书具的篮子,送柳沁去前院。 课堂上,周夫子仍是温和的语调,淡然的态度,可柳沁却感觉出不对来,感觉老师瞄向最后排空着位子的眼光有点多。 散学后,周夫子也没有如以前一般直接走人,而是在桌子前慢条斯理的整理着笔墨纸砚。 柳沁在江离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江离点点头,跟老师道别,将其他人都带走了,小五看出柳沁的意图,也起身跟着出去了。 柳沁跑到周夫子身边,将周夫子近距离的打量了一番,单从卖相上看,老师还是蛮不错的,长得白净,又斯文秀气,特别是身上的儒雅气质,很能打动人。 唉,也不能怪翠柳,若是自己处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只怕也会情不自禁喜欢上老师。 周夫子被自己的学生这么目光灼灼的盯着,虽然是个娃儿,也不由有点脸红,侧侧身,咳嗽了一下,这才开口问道:“姑娘可是有事?” “也没什么,沁儿只是来跟老师说一声,以后翠柳翠羽就不来上课了。” 柳沁边说边紧紧盯着周夫子的眼睛,想看出他眼里的波澜。 “不来?”周夫子正整理书本的手停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的拿起笔,“为师知道了。” 没有问为什么,垂下的眼睫也挡住了柳沁的窥探。 提笔似乎想写什么,却又放了下来,低头沉思了会,再抬头时,眼里一片清明,声音柔和,“姑娘还有事吗?” “老师,你想师娘和弟妹吗?” 周夫子笑了笑,“那是自然。” “既然老师想他们,那就把他们接来吧。” “接来?” “是啊,府里有的是地方住,若师娘和弟妹来了,一家人团聚,多好呀,老师也有人照顾。” “可……” “老师不愿师娘来吗?” “自然不是,只是不想再麻烦府里。” “那怎么叫麻烦,师娘来了,别人才不会乱打主意啊。” 柳沁猛然捂住嘴,怎么搞的,怎么说露了嘴。 周夫子听了这话,脸腾的红透了,尴尬得手足无措,他原本还在猜疑柳沁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这句话一出,他哪能不明白。 姑娘这是在暗示,或者是警告他。 他原本觉得自己清清白白什么也没做,可是对着柳沁那双清澈如一面镜子的大眼,他感到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心思都变得龌龊起来,此时地上若有道裂缝,他会毫不犹豫的钻进去。 有时候他也想过他对翠柳的感情,怎么说呢,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如果一开始他是把翠柳当成别的学生一样,只是尽为人师者的责任,那么在逐渐的相处中,翠柳的温柔体贴如同流水一般,水滴石穿,一点点渗进了心里。 有时正看着书,有时写着字,有时是睡觉前,总会无意识的飘过一道身影,总是那样温柔浅笑,总是那样含羞带怯的望着他。 时时给他送吃的喝的,喝醉时会递一碗醒酒汤,生病了会熬一碗药,她说,是姑娘让她送来的。 可他知道,这些都是她亲手所做。 到后来,他的衣服不慎破损的地方,都被悄悄的缝补好,他的鞋旧了,也会有双新鞋放在窗前…… 他知道,这些绝对不是姑娘吩咐的,可他却狠不下心去拒绝,也舍不得拒绝,就自欺欺人的当作是姑娘对老师的孝敬。 那双鞋,他摩挲了很久,在昏暗的灯光下,依然可看出细密整齐的针脚,厚厚的帮子,蓝色缎子的鞋面,做工既扎实又精致。 套在脚上,大小合适,不夹脚,也没有一寸的多余。 他看着那双鞋,那一瞬,眼睛竟然有些湿润,他仿佛看到有位好女孩,在灯下,背人的地方,一针一线纳着鞋,一脸的甜蜜笑意。 任何人被人如此关怀,如此放在心上体贴,都不能不心动。 他不是圣人,更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可他不敢承认,他对她动心了,更不敢面对,或者说想到将来如何,至于娇妻美妾这样的好事那是想都不敢想。 “老师,师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娇嫩的童音打破了室内难堪的寂静。 娘子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是那个在他最不堪最困难的时候坚决要嫁给他的人; 她是那个别人耻笑讥笑他时仍坚持相信他的人; 她是自己在田地里辛苦劳作却让他在屋中读书写字的人; 她是为他生儿育女吃尽了苦头仍微笑不后悔的人; 他的娘子,为他做了那么多,他当初也说过,决不负她,可自己干了什么。 这一刻,周夫子猛然醒悟,顿觉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幸好一切没到难以挽回的地步,幸好被学生及时提醒,虽然有点丢脸。 “你师娘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周夫子说出这句话,他的心也落了回去,是该将宣容接到身边了,还有志儿和眉儿,想到娘子和一双儿女,周夫子脸上漾起幸福的笑容。 第九十九章 琼浆出事 这一日下衙得早,柳老爷与大爷有说有笑的回了后院。 刚走至上房门口,却听得房里隐隐传来哭声。守门的小丫环小心的看了老爷一眼,打起帘子,两人迈步进去,只听得老夫人的叹气声从隔断的屏风那边传来。 “唉,你这孩子,为个丫环哭哭啼啼成何体统,明白的,说你心肠好重情份,不明白的,还以为你待下人刻薄,阻人姻缘。” 不知为何,听得此话,柳老爷脚步微微一顿,稍后才恢复如初,向内转去。 早有丫环回禀,“老爷和大爷回来了。” 老夫人和蔡氏起身,伺候各自的夫君坐了,这才挨在旁边坐下。 “爹爹。” 一个小人儿扑到了柳老爷的怀里,柳老爷扶起来一看,他最最心疼的闺女苦着脸,桃粉的腮边带着未擦净的泪痕,两只又大又黑的眼珠因为被泪水洗过,如同两粒黑珍珠闪耀着清澈夺目的光芒。 “这是怎么了,受了什么委屈?跟爹爹说,爹爹一定帮你。” “爹爹,我不要翠柳姐姐嫁人,我要翠柳姐姐陪我。” 边说边还委屈的抽噎了一下,长长的眼睫一眨,一层水雾又蒙了上去。 柳老爷听得一怔,不觉探究的看向面前的小人儿,可对上那湿漉漉、雾蒙蒙的眼,心一下软得一塌糊涂,将闺女搂在怀里,用下巴在闺女的头顶上蹭了蹭,宠溺的说道:“好,好,沁儿说不嫁就不嫁,都听咱闺女的。” 老爹的胡子蹭到额头痒得很,柳沁差点破功,忙捂住嘴,往老爹的怀里乖巧的靠了靠。 就听得娘在那边不乐意了,“老爷,您这么宠着可不成,都快无法无天了。” 柳老爷乐呵呵笑道:“夫人,咱闺女好不容易求咱们一次,就答应了吧。” 坐在下首的柳诚瞬时睁大眼,老爹,您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咱怎么就学不会呢,小妹一天一个主意,这也叫好不容易,若这叫好不容易,那儿子简直没求过您们嘛。 又伤心又委屈的柳诚只得眼巴巴的瞅着自家媳妇,在自家媳妇这里求得安慰。 老夫人本已被柳沁哭得没辙,虽借着老爷的梯子顺势下了,却仍有些气恼,“都愣着干嘛,还不带姑娘下去洗一洗。” 柳沁朝老爹露出灿烂的笑脸,被一群丫环簇拥着往后面厢房而去。 等回到书房,柳诚迫不及待的问道:“父亲,您说小妹是不是发觉了什么?” “也有可能。”柳老爷习惯性的叩着桌面,“你小妹虽然看着胡闹,其实她心里有主意得很。这样也好,我原本也不想委屈了她身边的人。” “那陈志那里……” “让你媳妇看着合适的挑一个吧,最好是人家自愿。” “嗯。父亲,其实儿子觉得这步棋大家都心知肚明了,还有必要下下去吗?” “明棋也有明棋的好处,有时利用得好,明棋也能变成暗棋。最要紧的,是咱们心中有数就行。” “嗯。” 终于解决了翠柳的事,柳沁松口气,危机暂时是解除了。 只是经历了这遭事,柳沁觉得以后还是不要提什么婚姻自由的好,还是得面对现实,尊重习俗,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约,按规矩办事。 进入腊月后,天气越来越冷,北风凛冽,象把刻刀,将屋外的树木都雕出了苍劲的风骨,唯独腊梅,吐出了黄蕊,傲娇的展示自己独有的青春。 一向怕冷的柳沁不再往外跑了,连下午的练功课也不去,多数时窝在屋子里,她最庆幸的是当初没有答应师傅,暑练三伏冬练三九,那样的苦日子有江离和小五就够了,她还是躺在热炕头做做梦,数数银子,这样的生活不要太美好。 可惜,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柳沁还没来得及叹息一声,她的好梦就被闯进来的大同给破碎了。 大同真的是闯进来的,还没容小丫环通报,他就一把推开冲进了屋子。 柳沁从没看过大同如此失态,望着大冬天却满头大汗的大同,她的心不由一沉,一个念头浮了上来,琼浆出事了。 新提上来的小红已改名叫翠彤,与大同不熟悉,将他使劲往外推,“你是什么人,也敢闯姑娘的屋子,给我出去,快出去。” “翠彤,让他进来。” 得了吩咐的翠彤仍狠狠的瞪了大同一眼,这才放开他。 大同来不及整理被扯乱的衣裳,几步冲到柳沁的面前,直直跪了下去,“姑娘,铺子……铺子出大事了。” 已经有两分心理准备的柳沁没有慌张,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平静,“发生了什么事?” 大同抬起头,他的脸上又是汗水,又是被暖融融的屋子蒸起的雾气,再加上惊慌失措的神情,看起来又狼狈又沮丧,“姑娘,铺子……铺子里毒死了人。” “什么?” 柳沁猛的站起,衣袖挥动间,将手边的一只茶盏带落在地,只听得“砰”的一声脆响,茶盏四分五裂,有几片飞溅到跪在近前的大同的身上和脸上,将他的脸划出几道细小的血痕。 可现在没人去注意他的脸。 柳沁脑袋“嗡”的一下,只有“死人”两个字不停的在脑袋里叫嚣,死了人,怎么回事,好好的人怎么会死,该不是大同哄我,吓我玩吧,迟钝的脑袋似乎理解不了死人的真正含意。 在前世法律健全的世界生活过,柳沁对非正常死亡有种本能的恐惧,特别是这死的人还与自己有直接的关系。 “大同,住口,不要吓着姑娘。” 一声呵斥从门口传来,江离和小五飞奔了进来,两人一左一右的奔至柳沁身边,扶着微微颤抖的柳沁,江离心疼得将她搂进了怀里。 “妹妹,别怕。”江离轻声的安慰着,他温柔的声音从耳边吹过,带着股魔力,让柳沁那激荡不安的心逐渐安稳下来,苍白的脸也恢复了一些血色。 “师妹。”小五也捏了捏柳沁的手,坚定的眼神望着她,给她无声的安抚和支持。 江离将柳沁抱到榻上,大同起身跟过去,垂首立于一旁。 翠彤手快脚快的将茶水碎瓷收拾好,在江离的示意下,守在门外。 “大同,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同有些后悔刚才的冲动,见江离发问,这才抬眼偷偷瞧了瞧柳沁,小心的回道:“今儿有个客官来铺子里喝酒,吃喝到一半,突然嚷肚子疼,硬说是铺子里吃食不干净,我们不服气,要唤郎中来诊断,那客官不依,吵闹了一通,骂骂咧咧的走了,谁知过了不到一个时辰,有官差来铺子四处查验,竟查出卤水里有毒,当场就锁拿了铺子里所有人,铺子也被查封了。” 第一百章 黑手 “我因出去收帐,没在铺子里,这才逃过一劫。找人一打听,原来那吵嚷肚子疼的客官回头被人发现死在他家门口,发现的人报了官,这才牵连到咱们铺子。我一看情况不对,赶忙跑来报信。可我实在想不通,咱们的吃食里怎么可能有毒,那卤水卤过的吃食我们自己也吃过啊,现在不都还活得好好的。” 大同耷拉着脑袋,“可我们不信有什么用,现在北城都传遍了,估计明天整个芜城都知晓,以后只怕没人敢来咱铺子里喝酒了。” “对了,还有成伯他们。”大同这才想起最大的事给忘了,“姑娘,你快求求老爷去,只有老爷出面,才能将成伯他们给放出来啊。” 大同一想到被带走的有他娘他弟妹,心里的着急全都浮在了脸上。 已经完全冷静下来的柳沁与江离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想到一个问题,“那客官吃喝时旁边可有别人?” 大同想了想,他走时那客官还在铺子里,他记得当时大堂里人虽不多,还是有两三桌客人,那客官进来后闷头不响的吃喝了好一会儿,这才发作说是肚子疼,吵嚷着吃食不干净,旁边有一桌客人还出面劝和,说自己是店里的常客,这里的吃食干净得很。 若旁边有人一同吃喝,却没发生任何事,那么这毒就中得蹊跷。 再想到一个问题,“拿人的可是赵捕头?” “不是。” 大同答得很快,因为他回来时恰好赶上官差拿人封铺子,他原还想上去说两句好话,负责北城这一块的赵捕头平日对他们很是照顾,与成伯大同都很熟。 可大同挤到前边,这才发现那些官差捕快他一个也不认识,当时病急乱投医的他挤出个笑脸,对着一面生的捕快讨好的笑道:“这位差大哥,不知赵捕头在不在?” “去去去,什么赵捕头刘捕头的,咱们大人在那边,现在忙得很,没时间搭理你。”那捕快很不耐烦的将他一推,又对着后头嚷嚷,“往后,往后,有什么好看的,也不怕告诉你们,这家铺子的吃食有毒,毒死了人。” 大同找了一圈,真没找到赵捕头,又怕被认出来,把自己也抓了去,不敢再耽搁,这才一路飞奔着回了府里。 不是赵捕头?这就怪了,北城一向是赵捕头负责,而且大哥说过赵捕头是自己人。 那么这件事就值得好好推敲,先是有人在铺子里闹事,然后回去就死了,然后不负责北城的官兵来了,还来得那么及时那么快,再然后铺子里查出卤水有毒。 这一环套一环,看起来环环相扣,没有丝毫破绽,可恰恰是这每一环都扣得太紧,反而是最大的破绽。 这么一推敲,柳沁还有什么不明白,这是有人要对付琼浆,在背后下黑手。 江离和小五同时抬头,两人同时心中一凛,都是聪明透顶的人物,自然也一下子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大同,去将阿诺他们都叫过来。” 大同还没出院子就回来了,原来方诺他们都已站在外面。 大同飞奔进府时被长盛看见,长盛还喊了他一声,可那时大同心里有事根本听不见外面的声音,长盛看出大同的异样,忙回去跟江离说了,这才有江离和小五及时赶来的事。 看着屋子里这群大大小小的少年,这些是自己得用的,也是自己最信得过的,所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在困难面前更能感受到世情百态,从他们一双双关切的眼眸里,柳沁感到温暖的同时,信心和勇气也一点点的回归。 来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如同海燕般张开翅膀,在心里,柳沁生出一种迎难而上的豪情壮志。 等大同将事情经过再复述一遍,柳沁眨了眨眼,用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平静的声音开始给他们安排任务,“大同,长盛长安长康,你们四个从现在起,在北城打探消息,任何与咱们铺子和那位客人有关的事都要仔细打听,尽量隐蔽不要被人发现。” “是。” “阿诺,咱们有多少现银?” “四仟壹佰捌拾两。幸亏昨儿去铺子里查帐收了银,否则今天损失更大。” “你取三仟两出来。” 不顾众人的惊诧,柳沁继续说道:“在北城僻静处租处房子,成伯他们没出来前你与长兴暂时住在那里,我会让雷虎保护你们。从明天起你和长兴去衙门里多走动走动,两仟多两打点应该差不多了,记住,一定不要让别人将琼浆与柳家牵扯上,这事绝不能牵连到我爹爹和大哥,记住了吗?” 柳沁很清楚,对方暂时只是对付琼浆,大不了铺子不开,换个地方换个店名还可东山再起,可若牵扯到爹爹和大哥,特别是被方家咬上,去御前参奏一本,即使不被罢官,爹爹的官声也完了。 要知道为官者原本是不许参与经济买卖的,不过朝中大臣都是约定俗成,谁家没有几个铺子赚点家用,若靠官俸除非贪渎否则如何维持正常的交往应酬和体面。但这事都掩在底下,谁也不会将它拿到台面上。 但现在闹出了人命,再被有心人加以引导,让流言四起,甚至可以说成是芜城府尊残害百姓,草菅人命。 柳沁不能冒这个险,即使要救出成伯他们,仍是要依靠爹爹的力量,但明面上该做的全套还是要做全,要让别人找不出怀疑的理由来。 “阿诺,倘若暂时救不出成伯,你也不要急,大不了多花点银子。下面的差狱也要打点,收了银子自然不会难为成伯他们。还有,你们可以先去找赵捕头。” 江离听懂了柳沁的意思,只是对方诺不太放心,嘱咐了又嘱咐。 “哥,我知道了。” “少爷,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三少爷。” 听了方诺和长兴的保证,江离才稍稍松口气,不是不相信他俩,毕竟方诺还不到十岁,没有经历过这种事,现在让他与官差打交道,总有种羊入虎口的感觉。 柳沁这边想着各种应对的办法,她爹爹柳老爷也在与柳诚商量。 “父亲,您说是不是方家出的手?” 柳老爷摇摇头,“现在还不好说,方家肯定是不知道沁儿的事,否则早就针对我了,单论一个小小的酒肆,按说还引不起他的注意,不过听说是州尉郭大人的手下去拿的人,看来与方家还是脱不了干系。” “那咱们要不要……” 柳诚做了个动手的动作。 “不,不要轻举妄动,让赵捕头把案子接过来出面查,再怎么说这也是赵捕头份内的事。” “嗯,儿子马上去安排。” 第一百零一章 夜探 赵捕头赵世雄这几日郁闷得很。 先是出了个少女失踪案,北城这一带已有两户报了案,说家中不足十岁的闺女莫名失踪,根本查不出具体情况,连在哪儿失踪的都不知道,何况是怎样失踪的,赵世雄在翻案卷时发现几年前也出过这事,最后以被拐子拐卖结了案。 赵世雄还没将结案的文书交上去,北城竟又出了个毒杀案。 而让他更感苦涩的是,案子牵涉的人家是上头嘱咐要好生关照的,偏偏出案子时他不在,被州尉的人抢了头功不说,还害他被同僚好一顿奚落。 如今案子是接过来了,可怎么查,如何查,局面已被动,再想翻过来可不是那么容易。这么个烫手山芋落在手中,横竖是讨不了好。 跟着赵世雄的手下都是有些年头的,一看赵世雄的脸色,就知道这回的案子棘手,不大好办。 按说这案子也没什么难办啊,事情一目了然,人证物证俱在,可以直接上报,可既然捕头的脸色这么难看,那看来不是要结案,而是要翻案了。 手下丁捕快是赵捕头一手提拔的,很得赵世雄器重,在赵世雄询问之前,已细细的思量过,这时就回道:“依属下看,咱们先去死者家中,让仵作先验毒,看是否与卤水之毒一样,还要提审当时旁边的酒客,毕竟一同吃喝,其他人没事,总是个蹊跷之处。” 赵世雄被这么一提醒,也醒悟过来,忙说:“对对对,还是丁兄弟想得周到。你们三个随我们去死者家中,你们几个分头去查找当天在铺子里喝酒的人。” “是。” 众人分头行动。 赵世雄带着四人去了北街靠近城门的羊肠巷,羊肠巷居住的都是贫苦人家,巷子又窄又深,弯弯曲曲,如同羊肠,这才取名羊肠巷。 羊肠巷近里头有户人家,破旧的门头上挂了两盏白灯笼,从掩不住的门缝里,可听到断断续续的哭声,还能闻到烧纸的味道,正是死者魏三家。 丁捕快上前将门环敲了敲,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个妇人来开了门,见了官差,忙朝里喊道:“魏婶子,官差来了。” 魏三早年死了爹,是他娘魏婶辛辛苦苦将他养大,如今儿子去了,魏婶也失了筋骨,被两老妇扶着蹒跚的走了出来。 按说魏三不过二十出头,他娘最多四十五六,可出现在赵世雄面前的却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满脸的褶子,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多岁。 “官爷,不知杀我儿的凶手有否伏法?” 魏婶扬起脸,希冀的望向赵世雄。 “这个……此案疑点颇多,还有待查证。” “什么疑点,事情明摆着,我儿吃了那酒肆的酒,回来就没了命,官爷如此推脱,莫不是那家打点了银子,想让我儿白白搭上一条性命?” “你这妇人好没道理,我们此来就是要查出真凶,让魏三死得瞑目。还不快带路,让仵作查验一番。” 旁边有个捕快不耐烦的回道。 谁知那魏婶一听,怒目圆睁,竟一下甩脱了扶着她的两老妇的手,冲到赵世雄面前,就地一坐,嚎啕大哭,“你们不去捉拿凶手,反倒要来害我儿尸身,我可怜的儿啊,没想到你死都得不到安宁,儿啊,今日若有人敢动你一根毫毛,娘也不活了,娘就死在他面前……” 赵世雄与众捕快面面相觑,一时也不敢动弹,倘若真的逼出一条人命,他们也交不了差啊。 旁边有个老妇出来打圆场,“官爷,实在是咱们这里的规矩,盖了棺不能再开,否则孩子到了下面会受罪,还请官爷看在死者的份上,多多包涵。” 话说到如此地步,赵世雄也只得打道回府,再想别的法子。 这边柳沁也想到了查验死者这个关键,不管怎么说,总要亲眼看一看才好再做打算。她将想法刚刚说出,就听得江离和小五不约而同的说道:“我去。”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俱是一副互不相让的架势。 “别吵了,咱们一起去。” “不行。” 又是异口同声的反对。 “阿离哥哥,让我去嘛,只看一眼,就一眼。”哄完江离又哄小五,“小五哥哥,你最疼沁儿的,是不是?” 两人被又拉又拽的,吵得头疼,只得点头默认了。 然后又为着哪个背柳沁争了起来。 “妹妹当然我来背。”江离理直气壮的说道。 “江师弟。”小五故意将师弟两字拖得长长的,“你跑得有师兄快?” “你……” 江离气结。 “府里的院墙,你翻得过去?” 江离…… 柳沁有些同情的看看江离,小五真是个坏坯,腹黑的主,看把阿离哥哥气得。 可同情归同情,对着江离默默期盼的眼神,柳沁扭头装看不见,抱歉啊,阿离哥哥,现在真不是吃醋的时候。 是夜,当周围渐渐静下来,灯笼也一盏盏熄灭之后,柳府的后院飞快掠过两道身影,迅速穿过院落和花园,到了后巷围墙处。 只见其中一披着大斗蓬的人影袖子一抖,一道黑索“唰”的甩了出去,正落在墙头上,那人影借着黑索之力,快速的爬上了院墙,又回头将黑索抛回去,将下面的人拉上来,两人从院墙上跳下,向着北边的方向奔去,很快身影就消失在黑暗中。 在身影将将消失的时候,从院墙上又跳下一人,追着前面的人影而去。 前院大书房的灯还没熄灭,柳老爷和大爷正在低声商议着什么,一道人影从窗口跳了进去,单膝跪地,“大人,表少爷和小五少爷出府了。” “咦,小妹没跟着去?” “属下没看见姑娘,不过小五少爷穿了件大斗蓬。” 这就对了,他就说小妹不去他把柳字倒着写。 柳老爷点点头,“派人跟着,不要出手,务必保证他们安然无恙。” “是。阿九已跟去了。” 柳沁俯在小五的背上,小五一手托着她,在街道上快速的奔跑。没想到小五的武功这么好,背着人,跑得比江离还快,刚刚翻墙的时候,她真有种腾云驾雾的感觉,太爽了,若不是时机不对,柳沁真想大喊两声。 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进了羊肠巷,有长盛提供的地图,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魏三的家。 魏三家虽也有个院子,可院墙很矮,小五和江离很轻松的就跳了进去。 院子里用白布搭了个棚子,挂了白幡,棚子里一俱棺材孤零零放在那儿,几支白烛闪着惨淡的光芒,没有守灵的人,屋子里也黑漆漆的,偶尔能听到翻身时床铺的吱呀声。 三人悄悄的摸到棺材边,小五并没放下柳沁,仍背在身后。 “师妹,抱紧了。” 小五嘱咐一声,这才对江离做个手势,两人一人一头,抓住棺盖,一使劲,棺盖被掀了开来。 三人伸头往里一看,这一看,却让他们大吃一惊,全都惊呆了。 第一百零二章 不翼而飞 惨白的烛光映照下,三人只探头看了一眼,全都震惊得无以复加。 棺材里并没有柳沁想象的七窍流血,血披满脸的恐怖,也没有横眉怒目的狰狞,他们这么震惊,只是因为,棺材里, 根,本,没,人。 连个鬼影子也没有。 原本该待在棺中的人不翼而飞了。 这是怎么回事,魏三的尸身呢,去了哪里? 柳沁浮上来的第一个念头,不好,有人抢先了一步。看来解决问题的症结应该就在尸身上,也许魏三根本不是中毒,或者中的不是与卤水里一样的毒,人家才会费心巴力的将尸体偷走。 错了,应该当天晚上就来的。 柳沁这里心念电转,屋子里却传来轻轻的几声咳嗽,跟着是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小五和江离对望一眼,两人轻手轻脚的将棺盖盖了上去,然后一前一后的往院墙窜去。 刚刚到达院墙,正要飞身而上时,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了。 此时再要纵过院墙,时间已不允许,恰旁边有一堆柴火,小五想都不想,将背后的斗蓬一紧,矮身就钻了进去,他这一钻,为了护着背上的柳沁,不敢低头偏头,却不想柴火都是些刺槐,枝条又不整齐,有几支就“唰”的从脸上划过,顿时一阵阵的刺痛。 不过这点小伤对小五来说不算什么。 江离有样学样,躲在了另一边。 柴火其实只有一小捆,稀稀朗朗的遮不住这么些人,但这是晚上,天黑加上院墙这儿没有灯光,远处只看到黑黢黢的一片,哪分得出是柴火还是人。 三人刚刚躲好,从门里蹒跚着走出个老妇人,看不清模样。那老妇人慢慢挪到棚子里,抚摸着棺木,小声的念叨着什么。 隔得有点远,听不清她说什么,只偶尔被风带来一两句“三儿,三儿”。 白惨惨的烛光被夜风吹着,忽明忽暗,在你以为要熄灭时却又坚持着亮起了一点光亮,映着那老妇孤单、瘦弱的身影,竟让人生出一种特别凄凉的感觉来。 白烛,白布,飞舞的白幡,即使是夜里也那么显眼的满头白发,衬着黑森森的棺木,原本是恐惧电影的场景,硬生生变成了悲情戏。 这一刻,柳沁对这个横死的魏三产生了同情,对那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老妇产生了深深的怜悯。 如果说在这一刻之前,魏三一个大活人死了,她不但没有一点感觉也不同情,反而还很愤恨,作死的人,害人的人,一点不值得同情,死了是他活该,没死她还想补上一脚。 可儿子有错,不及家人,魏三害了自己,更害了辛辛苦苦养大他的娘,人生三大不幸,丧夫,丧子,她都赶上了。 那自己还怨什么呢,他已为他的过错付出了代价,虽然这代价是谁都不想承受的。 想通了这一关的柳沁心态平和了,只要被关的成伯他们能救出来,铺子不铺子的无所谓,关门就关门吧。 只是那个为了打击自己拿人命不当回事的幕后黑手,她一定要揪出来,一定不会放过他。 老妇扶着棺木站了好一会儿,江离蹲得脚都麻了,刚想探头看看,却不想那老妇似感应到一般,突然侧身直直的望向这边,吓得江离和小五赶忙将头一缩,大气也不敢出。 柳沁躲在小五的身后,透过柴火的缝隙,仍能感觉到老妇的眼光与她老迈的形象完全不符,那眼光特别凌厉,如同护崽的母狼,透着股凶狠和疯狂。 虽然只对视了一会儿,可柳沁三人却觉得时间过了好久,久到让他们喘不过气来。 然后老妇动了,以为她将要过来拆穿自己等人私闯的行为,江离和小五不由都绷直了身子,正考虑该如何应对,是将对方打晕,还是直接闯出去,就见那老妇身体一转,竟回了屋子,将门“砰”的一下关上了。 三人中,小五练武时间最长,直觉最准,他直觉那老妇已发现了他们,却不知为何放他们一马。 想不通就不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小五护着柳沁钻出来,与江离对看一眼,纵身一跃,跳出了院子,很快穿过羊肠巷,回到了北城正街。 “阿离哥哥,小五哥哥,你们说到底是谁将魏三的尸体偷走了呢?” 回到正街,小五和江离松懈下来,脚步也放慢了,并排走在一处。 两人同时摇摇头,情况好象越来越复杂,他们一时也搞不清白。 一直搂着小五的脖子,两只胳膊都有点酸了,柳沁轮换着甩甩手,为了安全起见,再次紧紧的抱着小五。 本来一直处于紧张中的小五还没感觉,这么一放松,背上人儿的重量,软软的触觉,都分外明显起来。 先是脖子那儿,被不安分的小手碰触了好几下,然后是耳畔柔缓的呼吸,带着甜甜的暖香,在肌肤上来回扫过,如被一只柔软的手指轻轻的抚摸。 心里漾起一丝丝涟漪,既有一种想要躲开的冲动,又有一种想要靠近的喜悦。 这种体验是陌生的,却又带着种无法言说的感官刺激。 旁边江离往柳沁这边看了一眼,虽然看得不甚清楚,可想到妹妹被小五背着,心里就一阵别扭,忍不住开口,“小五,你也累了一晚上,妹妹我来背吧。” 小五扭头给了江离一个挑衅的眼神,江离虽然看不见,可却分明感觉到那是赤裸裸的挑衅,然后就见他将身一纵,一下子窜出去老远,将自己给远远的抛在了身后。 “你……” 江离气红了脸,真恨不得狠狠的骂上几句,可小五的身影早已看不见,不得不提气追了上去。 柳沁有些好笑,拿手在小五的脸上拍了两下,“小五哥哥,你真坏。” “嘶”,小五的口中轻哼一声。 柳沁这才感觉手指下的皮肤不那么光滑平整,摸上去有些毛糙,还有点湿漉漉的,一下子联想到那捆柴火,当时还有一支挂住了衣服,柳沁刚想去扯被小五制止,说是有刺。 那么,小五的脸是被那些柴火的刺划伤了吗? 心疼的摸摸伤口,“疼吗?” “不疼。” 小五答得爽快,他是真不觉得疼。可柳沁听了更心酸了,又有种暖暖的感觉,他这是因为自己才划伤的,若不是护着自己,以小五的身手,那几支树枝还躲不过吗。 因为心酸,柳沁忍不住开了个玩笑,“小五哥哥,你若是破相了,将来可娶不上媳妇儿。” 小五默不作声,好一会儿才回道:“我不娶媳妇儿。” 第一百零三章 尾随 这不是他心里的话,他心里在说,我若娶不上媳妇儿,我就娶师妹好了。 可这话他不敢说。 快十二岁的少年对情事其实还是懵懂的,只因师妹是除义父外他唯一愿意接近的人,在他心里娶媳妇儿就如同爹爹娶了娘亲,两人是要整日相对的,如果让他以后与人日日相对,那么他宁愿那人是师妹,也只愿是师妹。 所以走了两步他又接道:“我不娶媳妇儿,我陪着师妹。” 恰恰刚从后面赶上来的江离恰恰听到了这句,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妹妹是我的,凭什么让你陪。 你不娶媳妇儿是你的事,凭什么霸着我的媳妇儿。 江离握了握拳,真恨不得将这抢他小媳妇的臭小子给揍到天外去。 柳沁根本想不到这上头去,听了小五孩子气的话,乐得哈哈笑,小孩都是这样,小时都会跟娘亲说,我不要媳妇,我只要娘,长大后有了媳妇就忘了娘,小五现在跟自己亲,自然这样说,等长大找到属于他的那一半,只怕马上将自己忘到爪哇国去。 从原处翻回柳府,将柳沁送回梅院,看她乖乖的在床上躺好,小五和江离这才离开各自回去安歇。 却说方诺这几日也很不好。 已经第三天了,银子花了不少,可救人出去的事情好象还是遥遥无期。 那些官爷真会打官腔,总是说“在调查,上头会处理”,或是“这事不归我管”,一副为难的样子。银子照收,事情也不说不办,也不说办,反正就那么拖着。 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咱家老爷平日也没这么大的架子呢。方诺暗暗在心中腹诽,面上仍不得不陪着笑脸。 其实那些官差见方诺这么个小孩子,又生得好看,心里多少有些好感,再加上看到方诺为琼浆的事跑上跑下,原还以为是他家的生意,一打听不过是亲戚,因东家不在本地,这才帮忙打点,又有些同情,所以对方诺的态度已算好的,若换了别人,银子照收,还要奉送一脸的冰渣子。 垂头丧气的从衙门里出来,方诺和长兴的脸色都不好。 狱中第二天就去探过,虽然成伯乐呵呵的让他们不要担心,可两人从那许多双期盼的眼中还是看到了失望,那些小二和厨房打杂的差不多都是孩子,他们流露出的对牢狱的恐惧和心底的惊慌让两人心酸酸的,连忙保证说没事,他们很快会放出来。 可保证下了,却兑现不了。这实在是让人很沮丧的事。 两人垂头丧气的往回走,车也不雇了,能省则省,若是老爷和大爷不出手,还不知是怎样的无底洞,需要多少银子才填得满。 通过这几天的奔波,两人又成长了不少,特别是方诺,原本他虽有点小聪明小狡猾,他自己也很自得,可这两天的奔走,他才发现,自己的见识还是太少,看事物还是太浅薄,生意场也没自己原想的那么简单。 人与人相处,弯弯绕绕的心思,纠缠复杂的关系网,让方诺感觉到,不管在哪个地方,其实都是一场较量,金钱的较量,人际关系的较量,各人能力的较量。 小小的方诺提前领悟到,人生如战场的道理。 两人这么走了一会儿,就觉得不对,身后好象有人在隐隐的尾随着他们。 他们原也没这么敏感,只是这几日的经历让他们精神时刻处于紧张,警惕性大大的提高。不过他们也不担心,雷虎一直在暗中保护着,关键时刻一定会出手。 两人对看一眼,心照不宣的往旁边小胡同里一转,穿过这条胡同,是条正街,人来人往的,很容易甩掉后面的尾巴。 “喂,等等。” 眼看他俩就要穿过僻静的胡同,淹没在繁华街道上的人海中了,跟了一路的人终于忍不住,现身开口喊了一句。 是个女孩儿的声音。方诺和长兴缓缓转身,向身后的人看去,这一看,长兴就认出,那人不是别人,竟是烟雨楼的青儿。 青儿却没认出他,当日她只顾着跟柳沁斗嘴,真没注意后面小厮打扮的长兴。青儿走近了几步,歪头再次打量了两人几眼,这不是上次的小公子啊,怎么办,说是不说。 长兴见青儿没认出自己,他也不打算相认,自琼浆出事,对任何人都不敢信任,于是拱拱手问道:“这位小姑娘,不知唤我等有何事?” 在汉国,只有清白人家没成婚的女子才能被称为姑娘,至于青楼女子,往往是直呼其名,有尊重些的,会在名字后带个娘字,如宛月亲近些的会称月娘。 青儿被称小姑娘,愣了一下,对面前之人不由有了丝好感,又想到这两天打听到的是这两人没错,就不再遮遮掩掩,直抒来意,“你们是琼浆的吧,我是给姐姐传个话儿,让你家小公子,也就是东家的弟弟来烟雨楼一趟,我家姐姐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他,希望你们能将话带到。” “不知是何事?” “这个你就不用问了,问了我也不会说,反正话我已带到,来不来在你们,不来可别后悔。” 这小丫头的脾气还真不小,长兴自然不会跟她计较,道了声谢,青儿见话已说清,转身就走,很快消失在胡同口。 “烟雨楼?” 方诺盯着青儿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长兴点点头,“是烟雨楼的青儿,只是不知这时找上我们是好事还是坏事。” 烟雨楼相约的消息很快传进了府里,柳沁很是诧异,在这当口,烟雨楼相约实在有些奇怪,虽然他们有些合作,但琼浆出了事,合作自然中止,也犯不着巴巴的叫人上门,再说倘若真是琼浆不规矩犯了事,躲还来不及怎会往上凑。 而且她们话里说得那么郑重,不去会后悔,到底是什么事呢,柳沁思量不出来,也懒得思量,直接上门得了。 小五和江离不放心,自然要跟着。仍是那日去过的车夫牛叔驾车,牛叔性子沉闷,不多事多话,人也老实可靠,现在基本成了柳沁御用车夫。 一路穿过花街,在烟雨湖畔停下,三人下了马车,早侯着的青儿开了门,将他们迎了进去。 仍是直上三楼,这次却被领去了面江的那边游廊,停在一间屋子外,青儿掀了帘子,让三人进去。 屋中一坐着的女子闻声转回了头,仍是一身艳丽的红衣,仍是英气勃勃的姿容,可却看得出,她的脸色不是很好,眼睑下一片青紫,满脸倦怠,仿佛是很久没有休息的样子。 她的身后,帐帘低垂,白纱的帐帘后隐隐约约是个躺卧的人影。 第一百零四章 查验 “红菁姐姐。” 柳沁第一眼就喜欢上这个叫红菁的女子,所以很高兴的跑过去打着招呼。 “小公子来了。” 红菁也笑了,起身给柳沁、江离和小五斜蹲身施了一礼。虽然小五是第一次见,但红菁并没多问,而是回身朝柳沁微微笑道:“奴家找小公子来,确实是有很重要的事。” 边说边走到床榻前,将帐帘掀开,众人只见床上躺着个男子,一动不动的,双眼紧闭,肤色黑紫,不知是死是活,看起来有些可怖。 “小公子可知他是谁?” 柳沁摇摇头,这个人她绝对没见过。 “他叫魏三。” 魏三? 柳沁差点大叫出声。 没想到他们一直在找的魏三的尸身在这里,可红菁将魏三的尸体偷来到底有何目的? 面对着柳沁三人的疑惑,红菁并没卖关子,而是直接说道:“魏三并没有死,不过现在他也醒不过来。” 叹口气,红菁将柳沁三人带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青儿上了茶水,喝口茶,红菁将魏三如何在这里的原由娓娓道来。 原来那日红菁带着青儿出外办事,正巧经过羊肠巷口,突然从巷子里跌跌撞撞冲出个人来,差点撞在青儿的身上,青儿正要发作,就听得一旁有人问道:“老何,看你魂不附体的样子,发生了何事?” 那叫老何的这才抬头,一脸惊恐的回道:“死……死人了,魏……魏三死了。” “啥,死人了,咋死的?” “毒……毒死的,吃了琼浆的酒,毒……毒死了。” “那还愣着干嘛,还不快报官。” 两人边说边往衙门的方向跑,红菁一听琼浆两字,就知大事不好,她去过琼浆,也见过小公子,绝不相信是琼浆的酒菜有问题,但当时情况紧急,不容她好好考虑,想了一想,决定先去看看死者的情况。 在羊肠巷里七拐八绕,总算让她找到了死者的家。站在院外就听到里面哭声震天,其中一道声音尤其凄厉。 推开院门,屋门口那里围了一堆人,都在抹着眼泪,见了红菁二人,有一人犹豫了一下,迎了上来,“两位是?” 红菁正不知该如何说,却听得屋中有人安慰道:“魏婶子,你可不能再哭了,哭伤了身子可怎么着,魏……魏三兄弟已去,婶子就是再伤心,还是得顾着自个不是。” 灵机一动,回道:“我们是魏家的远房亲戚,第一遭来,没想到遇上这样的事。” 边说边抽出帕子抹了抹眼角,低头往身上一看,幸好今天出门换了身素色的衣裳,否则穿着那身红衣,就太碍眼了。 听说是魏婶子的亲戚,那人忙将她俩迎进房里。 红菁一进屋子,将帕子遮了半边脸,朝着躺在木板子上的魏三扑了过去,“呜呜,魏三哥,你怎么就这么去了,你这一去,让姨母可怎么活啊。” 屋中的人大多围在正抚尸痛哭的魏婶的旁边,顿时一愣,往两侧让了让,就见一女子扑过来,扑倒在尸身上哭泣不止。 魏婶听了,哭得更凶了,一时此起彼伏的哭声接连响起。 青儿站在人群后,抽搐着嘴角,忍不住在心里腹诽,姐姐这是闹哪出? 红菁借着身体的掩护,先瞧了瞧魏三的脸色,这时的魏三还没清洗,七窍流血,满脸血污,看起来很吓人,其实屋中的人都不敢去看他的脸,不过是碍于魏婶子的面子上,不好出去而已。 又借着帕子,探了探魏三的脉象,这一探,红菁也吃了一惊,魏三竟然还有脉息,只是那脉息若有若无,甚是微弱。 红菁干脆俯身,去听他的心跳,仔细一听,还是听出了非常微弱的跳动声,不过跳动得越来越无力,好象随时就会停止一般。 旁边的人见那女子毫不避讳的哭倒在魏三的尸身上,都在心中猜疑,莫非这是魏婶子给魏三找的媳妇不成。 红菁知道时间不多,起身朝周围众人笑了笑,“感谢各位街坊照顾姨母,只是小女子有些事情想单独与姨母一谈,还请各位街坊行个方便。” 旁边众人更是肯定了心中的想法,又见红菁花容月貌的,如今红着眼,强露出那么凄美的笑容来,更是让人叹惋,魏三兄弟真是没福份啊。 等人都陆续出去后,魏婶才回过神,面前这称自己为姨母的人,自己根本不认识啊。 儿子无辜惨死,又突然冒出这么个人,魏婶心中一惊,露出戒备的神色,正要开口喊人,就听得那女子说道:“你儿子还没死,若想救他,一切需听我之命。” 魏婶早年丧夫,一个人辛苦将儿子养大,按说一个寡妇自是百般坚难,可魏婶硬是站住了脚,生活的磨难将她锻炼得比一般的妇人更坚强,也更有主见。 一听面前女子这般说,魏婶马上打消了喊人的打算,使劲点了点头,只要能救回儿子,上刀上下火海都甘愿,何况只是听从她的安排。 红菁没再多说,从身上掏出一粒丸药,塞进魏三的口中,捏住他的下巴,助他吞咽下去,又将一股内力输进去,护住魏三的心脉。 她身上并没有解毒的丸药,只能将这可以清毒护心的护心丸先喂给魏三吃了,好歹先保住命再说。 “你儿子之死,颇有蹊跷,需得如此如此。” 红菁做完这些,这才转身低声嘱咐着魏婶。 魏婶确实有不同于其他妇人的坚忍果敢,听得红菁说完,连连点头,既不问为何要如此做,也不追问红菁的来历和相救的原由,只感激的连连说道:“多谢恩人相救,多谢恩人。” 等将红菁二人亲自送出院子,看着红菁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尽头,魏婶呆怔了半晌。 儿子倒底有没有救,此人能否相信,她心里也没有底,可现在留在她面前的路只有两条,信,还有可能的希望,不信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儿子离去,不,无论如何,哪怕是一线希望也必须抓住。 魏婶眼里闪着坚毅的光芒,回身就请求邻里街坊帮助将魏三清洗干净,众人见魏婶终于恢复了一些理智,心中怜悯,就有几人主动上前帮忙。 大家将将收拾妥当,就有衙差前来,看了魏三的尸身,录了笔录,就奔琼浆去了。 这边人多力量大,很快的,大家在院子里搭了座灵棚,摆了香烛贡果,正中条几上放了具薄棺,魏三的尸体被安放进棺中。 如果是大户人家,此时是不盖棺盖的,需得请和尚道士做法,念上几天经,也得预备有亲友上门瞻仰吊唁,可魏家是穷苦人家,又是横死,没那么多讲究,在魏婶的要求下,当天就盖了棺盖。 此地的规矩,棺盖一盖,是不能再打开了。 第一百零五章 解毒 抚摸着手底的棺材,魏婶又是泪水涟涟,这具棺材本是为她准备,没想到儿子倒先用上。 说起这棺材,还是魏三亲自上山砍来树木,亲自又锯又刨的,花了好几天时间才做好。 魏三虽然很混,对亲娘却是非常孝顺,知道娘养大他不易,没有什么孝敬娘的,跟人学了几天手艺,就决定亲手做副棺材孝敬娘。 在这个时代,许多穷苦人死后是睡不起棺材的,往往一张席子就是最后的归宿。而只要家中有老人又有点能力的家里,都会提前预备棺材,以防事出偶然,最终连个睡觉的地方也落不着,所以魏三此举不但没有诅咒的意思,还让他娘感到心里暖暖的,这个儿子没有白生,就连街坊也称赞不已。 到了晚间,魏婶谢绝了邻里要帮着守灵的好意,说实话,魏三的死状太恐怖,特别是夜里,留在这阴森森的院子,实在有些渗人,所以大家说了些客气话,也就陆续走了。 魏家没有直系亲戚,若是直系亲戚,就没这么好打发。 孤零零守在院子里,魏婶呆呆的望着院门的方向,一想起儿子,就心痛如绞,可在这份痛苦中,又升起一点微弱的希望,若那位女子说得不错,今夜就该来了吧。 “就这样,当夜奴家就将魏三带回了烟雨楼。”红菁笑了笑,“本想着将魏三救活,再去告知小公子,谁知,唉,魏三虽然中的只是普通的砒霜,可中的量多,又没得到及时的救治,如今虽然没死,也跟活死人差不多了。” 柳沁知道红菁已尽力,又想到自己与烟雨楼不过是普通的合作关系,红菁原本犯不着插手此事。无端得罪那幕后黑手,可她还是义无反顾的做了,心中顿时又欢喜又感动,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样的人自己没有看错。这样的朋友没有白交。 旁边青儿见柳沁没出声,以为是心中不满,不由为姐姐打抱不平,不太高兴的插嘴道:“姐姐为了救这人,两天三夜没睡。现在救不了,也不是姐姐的错,再说当日若不管,少多少事,旁人还怪不着姐姐。” “青儿,不得胡说。” 青儿被呵斥了,只得往后退了退,口中仍不甘的嘟囔着:“我怎么胡说了,本来就是嘛。” “青儿说的没错。”有人接口道,接着进来一人。正是柳沁口中的美人姐姐宛月,大家站起来与宛月互相见了礼,宛月这才说道:“红菁为了救人,当天夜里就奔去了梅山,今儿上午晌才从外面赶回来。” 红菁有些抱歉的望了望柳沁,“魏三中毒太深,一般的解毒药已失效,奴家听人说梅山有含羞草,想去碰碰运气,不过运气不太好。搜寻了两天也没找到,只得先赶回来再想想其它的办法。” 柳沁走至红菁身边,拉着她的手,千言万语最后只化成两个字。“姐姐……” 红菁摸了摸柳沁的头,眼里都是关心和疼爱,“小公子能唤奴家一声姐姐,奴家做这些也是应该的,只是没帮到小公子,实在抱歉得很。” “姐姐如此说。可是要让我更愧疚么?” 柳沁一句话将大家都说笑了,宛月笑完皱了皱眉,“现在不是客套的时候,红菁,真的没有别的法子吗?” 红菁有些沉重的摇摇头,似乎想到什么眼睛亮了亮,不过很快眼光又暗淡下来,“也不是完全没有法子,只是……” “红菁,到了这时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也不是不好说,只是这法子有等于没有。若能找到神医,拿到他炼制的解毒丹自然有救,不过宛月姐也知道,先不说这神医神龙见首不见尾,就是见到了他也未必肯出手。” “神医,是不是华神医?” 柳沁心中大喜,红菁说的是解毒丹吗,是华老伯吗? “正是,江湖上能配得神医称号的也只有他老人家,他炼制的解毒丹能解世间百毒,救活魏三不成问题,可这解毒丹甚是稀罕,世人若有一颗,都当宝贝似的珍藏,哪里能轻易寻到。” 看着红菁愁眉苦脸的,柳沁呵呵笑了。 别人没有,可她有啊,还不是一颗,而是整一小瓶,六颗呢。 本来脸色也不太好的江离和小五也都舒展了眉头,心情大好的坐回了椅子上。 “红菁姐姐,宛月姐姐,你们别担心,解毒丹我有。” 柳沁跑到小五身边,朝他嘀咕了几句,小五点点头,转身出门回府里去了。 江离有些哀怨的看着柳沁,妹妹有事都不找我,只找小五,这是嘛意思嘛,是嫌我武功不行,没小五厉害? 柳沁只得安慰他,说是小五会骑马,可以早点回府将丹药取来,这才让江离好受了点,自己不会骑马,怪谁呢,心中下了决心,明儿回去就学,不信学不好,会比小五差。 这边红菁和宛月听得柳沁有解毒丹,都大为吃惊,心中对柳沁的身份更加猜疑,不过她们混迹风月场所多年,知道有些事该问有些事不该问,所以并没有询问那解毒丹是如何得来的。 几人静静的等候,偶尔闲聊几句,宛月和柳沁本来要红菁去休息,可红菁坚持等魏三解毒后再去,大家也只能随她。 小五的动作很快,不到半个时辰,就跑了个来回。 将手中的丹药递给柳沁,获得柳沁感激一笑,这才浑身松懈下来,心情颇好的去一边椅子上休息。 红菁接过丹药,激动得手都颤抖了一下,这可是传说中的灵药啊,看了看,闻一闻,这才送至魏三的嘴边,捏住魏三的下巴,稍一用力,就见魏三喉头动了一下,那料丹药滑入了喉中。 解毒丹的药效是很猛烈的,不过半柱香,魏三脸上的黑气就慢慢的消失,肤色由黑转灰,再转白,渐渐的有了一丝红晕。 红菁将魏三扶起,让他坐于床榻上,自己坐在他身后,一掌紧贴他的背心,将内力源源不断的送进去,助他吸收药效。 过了一会儿,魏三口一张,一口黑血如箭一般射了出来。 这么来回了几次,吐了好几口黑血,魏三脸上的黑灰死气终于彻底没有了,脸色虽仍然苍白,不过呼吸渐渐平稳,胸口的起伏也明显起来,只是双眼仍未睁开。 红菁将魏三平放在床上,自己下了榻,笑道:“好了,他毒已解,只是身子太弱,多加调养,很快会醒过来。” 边说边从榻上站起,却一个趔趄摔到了地上。(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真相 红菁原就两天三夜的又是赶路又是在山上搜寻,如今再损耗了大量功力,加上心情放松,顿时身子就受不住。 宛月忙将她搀起,柳沁泪眼汪汪的望着她,感谢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红菁虚弱的笑笑,安慰她,“奴家没事,只是有点累,休息一下就好了,小公子再待会,若魏三醒来,也好当面问个清楚明白。” “你就别操心了,这里有我呢。”宛月嗔怪的斜了红菁一眼,“青儿,快扶你姐姐去躺着,好好睡一觉。” 青儿过来扶住红菁,临出门时还不忘回头狠狠瞪柳沁一眼。 也不知这小公子有什么好,姐姐偏要这么拼命帮他,把自己都累倒了,可这小公子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真没良心。 柳沁没看到青儿不满的眼神,即使看到,她也不会放在心里,对红菁,她心中自是非常感激,可有些感激是不需要说出来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红菁对她的好,烟雨楼对她的帮助,她都记在心里,他日有能力之时,她一定会加倍回报。 柳沁在烟雨楼一直待到申时已过,魏三一直没有醒来的迹象,烟雨楼也要开门迎客,他们再待在这里不太方便,于是只得告辞回府,明天再去。 第二日,柳沁一早就醒来,恨不得现在就赶去烟雨楼,可考虑到她们晚上要应酬客人,早上要补觉,硬是忍到巳时,这才原班人马出动。 仍是青儿将他们迎了上去,不知为何,青儿态度很不好,板着个脸,爱理不理的样子。 小丫头挺有脾性的,不过这样的脾性,好象不太适合待在这样的地方。 命运其实就是如此。不可能由人的意志转移,就如柳沁也没想到她会轮回到这落后的古代,经历与前世完全不同的生活,可命不由人。人定胜天,只要自己有足够的信心和能力,没有什么是办不到的。 魏三在昨夜就已醒来,他醒后一直呆呆的,没有说话。也没有其它举动,直到有小丫头给他送来早饭,他才沙哑着嗓子请求见一见此间的主人。 但一直没有人进来见他,直到此时,才终于有人掀开了门帘。 魏三偏偏头,艰难的从床上撑起身子,靠在床头上。 他的眼光落在进来的一大群人身上,最前头是三位穿着虽不华丽,却看得出是有钱人家的小公子,三人都身着锦衣。长相出众,后面跟着两位绝色美女,还有一位就是早上送饭的小丫头。 魏三的视线最终落在了柳沁的身上,这个小公子虽然最小,长得也白嫩可爱,完全是一幅不更事的模样,可魏三却觉得,在三人中却隐隐以他为首,而且后面的女子眼光也多望向他。 柳沁也在悄悄打量魏三,魏三恢复之后。虽称不上是多么出色的人物,倒也五官端正,眉目之间并没有柳沁原来想象的猥琐之态,而且最主要的。他看见宛月和红菁,虽有一刹那的惊艳,却很快把眼光掉转到自己身上,没有露出男人那种色迷迷的眼神。 这个魏三虽然是个混混,却还不混蛋,大约也是生活所迫才走上了歪路。 几人走到床榻三米处。站定了,柳沁笑嘻嘻的看着他,也不说话。 魏三从床上爬起,想过去给柳沁他们磕头,可他身体太虚弱,几乎是从床上一路滚下,滚到柳沁身前,魏三俯在地上,连磕了好几个响头,“多谢公子相救,公子救命之恩,魏三无以为报,从此以后愿听从公子差遣,唯公子之命是从,若有违背,天理不容。” “你怎知是我所救,若不是我,你的这番表白岂不是表错了情。” 柳沁有些好奇,这么些人,他怎么单单就找上了自己。 “小人不会认错。” 那魏三很坚决的说道。 “其实救你的是……” 柳沁刚想说出红菁的名子,红菁将她打断,“魏家大哥好眼力,确实是小公子救了你,若不是小公子拿出千金难求的解毒丹,你的命必难保全。” 魏三听她这么说,又跪着磕起头来。 “起来吧,你身体刚好,还是回床上躺着吧。” 柳沁还不想她什么也没问,那魏三就磕晕在地上。 魏三这才直起腰,想从地上爬回床榻,可他身体实在太弱,挣了几下都没挣起来。 如今他已醒,宛月红菁都是女子,自不好上前相扶,青儿脸一撇,当没看到。身后的两人,一个不喜亲近旁人,一个更甚,有深度洁癖症,连与人挨一下也不行,所以都没人上前扶那魏三一把。 柳沁有些尴尬的看看魏三,朝身后两人一瞪眼,江离和小五接受到柳沁的信号,江离还好,小五虽然不太乐意,但还是走上前,两人一左一右,很轻松的就将魏三弄到了床上。 大家这才在椅子上坐了,喝了半杯茶,柳沁看向魏三,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我救你也不是无原由的,按说你暗算琼浆,我们本不该救你,如今既救你,就希望你能将实情说出,还琼浆一个清白。” 柳沁这样直接点出自己救人的私心,反而让魏三放下戒心,试想若有人无缘无故费那么大周折相救却说无所图,只怕更值得人思量。 魏三可是清楚记得,自己原本是倒在家门口的,他还能听到临死前母亲那声凄厉的惨呼,虽然之后他什么也不知道了,但原在家里,现在却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他不是傻子,自然分辨得出他的得救是对方费尽了心力的结果。 “公子,是小人一时糊涂,图那几钱银子,这才害人害己。” 魏三羞愧得不住用拳头敲打自己的脑袋,从昨晚醒来之后,他就后悔不已,对以前整天四处晃荡不做正事的日子也非常懊悔,他暗暗发逝,既重新拣得一命,他定要痛改前非,好好做人。 “公子,是醉春楼的龟公答应给小人五两银子,让小人去琼浆闹事,小人也没想到,那龟公如此歹毒,不但骗我喝下毒水,还害得琼浆被封,实在是小人该死,小人愿听从公子安排,还琼浆一个清白。” 魏三已从青儿口中知道琼浆发生的事,所以更是懊恼。 “醉春楼?” 柳沁脑中灵光一现,她想起有一次在琼浆厢房听长康说过,醉春楼和红袖招派人商谈合作之事,她让成伯拒绝,当时就想到那两家会不会找人上门闹事,没想到醉春楼这么毒,直接下黑手不说,还谋人性命。 听到醉春楼三字,宛月和红菁对看一眼,似乎想到什么,却没说出口。 看来这醉春楼还有许多没宣之于人的秘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找内奸 柳沁收回心神,再问道:“卤水中的毒可是你所下?” “没有,没有,小人虽然混,可不会做害人性命之事,若知他会下毒,小人定会拒绝,小人只想以吃食不干净为由,让大家以后不进琼浆吃酒……” 魏三越说越小声,显见得心中已羞愧难当。 魏三这里已问不出什么了,估计他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 “你好好休息,其他的等养好身子再说。” 柳沁起身,魏三忙俯在床上,“一切听从公子吩咐。” 直到人都出去了,他才抬头。这时他才想起有一事忘了求公子,却见已出去的小公子又走了回来,站在门口对他说:“你娘那里,我们会派人去通知一声,也会照看好她,你不用担心。” “多谢公子。” 魏三双眼中流下感激的泪水,如果说刚刚他想归附柳沁还只是报恩的心思,那么这一刻他才真正有了效忠柳沁的心,将柳沁当作他今后的主子,上刀山下火海都心甘情愿。 “小公子心肠真好。” 红菁叹道,以德报怨她不是没见过,不过这么个小孩子,却有那么宽广的胸怀,能够包容别人的错处,而且心细如发,时时为他人着想,这样的人,她确是第一次见。 “姐姐心肠也好啊,为了救人连自身安危也不顾。” “奴家是不想小公子吃亏,再说琼浆那么好的酒,如若以后喝不上,那也是一大憾事啊。” 说得大家都笑起来。换了个房间,宛月才告诉柳沁,原来那醉春楼也有后台,它的后台就是现任芜城通判的方家。 “方家做事一向狠辣,小公子还得多多当心。” 宛月有些担忧的看着柳沁,虽然自己并不惧醉春楼,可这事烟雨楼不能明着插手。不能坏了这一行的规矩,再说方家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姐姐放心,我们不会去硬碰硬的。” 知道了醉春楼的后面是方家,柳沁并不惧怕。也不会头脑发热去与方家死磕,她很清楚,即使是她爹,也奈何不了方家,何况是她这乳臭未干的小毛孩。 不过。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敌在明,我在暗,有了目标,只要运用得当,总有法子让方家吃下哑巴亏,还找不着真正给他吃亏的人是谁。 这一天回去后,柳沁招回大同长盛他们,让他们集中目标。将铺子里所有人全部排查一遍,务必要找出藏在铺子里的内奸。 这事很明显,既不是魏三所做,又仔细问过,那一天并没其他外人进过厨房的院子,那么下毒之人一定是自己人。 不揪出这个内奸,就象一颗定时炸弹放在身边,实在让人不能放心。 大同他们得了令,自去忙碌。 三日后,情况逐一汇聚到柳沁这里。柳沁指出其中三人,一名孙鹏,一名王浩,一名朱细水。让他们着重调查,其家中最近与哪些人接触过,都要一一调查清楚。 柳沁指出这三人,是有原由的,下毒不为泄愤,自是为财。自己没亏待过他们,不存在泄愤之说,那么只有为财,这三人最近家中都有事,又或是莫名的多出一笔钱来,就不得不让人思量。 如孙鹏家里三代同堂,祖父祖母、父母加上他和弟弟六人,基本靠他父亲这个壮劳力在外揽活维持生计,不久前,他父亲得罪了大户人家,被那家的护院打得遍体鳞伤给丢出来,成伯还帮找来郎中上门诊治,虽救回一命,可全家的生活没了着落。 那一段时间孙鹏一直闷闷不乐,他虽然还是个不足龄的小子,但是家中老大,父亲一倒,家里的那副担子自然就压在了他的身上,虽然成伯尽量让他去富贵些的客人面前伺候,好多得些小费,可杯水车薪解不了他家的困境。 可是突然有一天,孙鹏喜笑颜开的出现在大家面前,还经常买些吃食带回去,似乎家里境况得到很大改善。 王浩情况与孙鹏差不多,不过他家是祖父突然中风瘫痪,他父亲是个孝子,为了帮他祖父治病,欠下一大笔债务。 朱细水的情况倒与前两人不一样,朱细水早年丧母,继母是带着女儿嫁于他爹的,他爹性子软弱,继母又强势,所以朱细水在家没少被继母搓磨。 朱细水的继姐长他两岁,已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前些时听说被一位富家公子相中,愿纳为妾,朱家顿时一片欢喜,可又着急起嫁妆来,虽说为妾,自己带有嫁妆,在夫家也好过活。 继母与继姐因着嫁妆之事心中不痛快,就将怒火发泄在朱细水的身上,那些时朱细水身上总或多或少带着伤,让人很可怜,只是在这时代没有不是的父母,只要朱细水的父亲不说什么,别人虽可出于义愤骂上几句,却没法干涉。 柳沁点出朱细水,就是想到,象这样经常被虐待的孩子,心理容易扭曲,遇上一个契机,也许就会做出损人不利己的祸事来。 前世这样的例子太多了,那些在公交车上倒汽油焚烧的,拿着刀子在学校乱捅的,都是这样心理扭曲的人。 一天后,大家聚在墨香院里,将调查的情况逐一汇报。 孙鹏有位叔叔在外地经商,最近衣锦还乡,感念他哥代他在父母面前尽孝,又见大哥家里实在困难,给了他哥一笔钱,解了孙家燃眉之急。 这么看来,孙鹏不会有问题,划去。 王浩家欠的是他祖父的诊治费,他祖父曾有恩于那位郎中,那位郎中放下话说欠下的诊治费什么时候有钱什么时候还都可以,不光如此,还经常接济他们家。 王浩也没问题,也划去。 那么只有朱细水了。 “这个朱家确实有问题。”长盛皱着眉头说道:“朱细水的继姐我亲眼见过,长得那个寒碜,别说是富家公子,就是我都瞧不上。人说娶妻娶贤,纳妾纳美,除非那男子眼瞎了,才会纳她。” 朱细水的继姐,先不说她长得有多丑,只那矫揉造作的样,脸上涂的厚厚的粉,就让人不忍直视,偏她还自认很美,见了好看点的男子就四处抛媚眼,一想到下午她朝自己抛的那个媚眼,长盛差点连隔夜饭都吐出来。 “二哥,这会儿这么说人家,当时她朝你抛眼风的时候,我怎么瞧着你挺享受的。” 长康笑嘻嘻的插刀子,这一刀子下去,长盛真的跑去净房。 吐了。 众人哈哈大笑,一时凝重的气氛都散了开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方通判 长盛吐完回来,朝长康狠狠擂了两拳,“臭小子,再胡说,若害得我吃不下晚饭,我也不让你吃。” 笑完又说到正事,长盛继续说道:“那位富家公子也很可疑,自称姓于,也是芜城人氏,可那一片就没人见过,我来芜城好几年,也没听说有位姓于的富商。再说朱家穷困,女孩家又不可能四处跑,那么两人是如何认识的,难不成那位富家公子巴巴的跑到羊肠巷一带,就为了结识朱家的女儿。” 北城的穷苦人家多集中在羊肠巷一带,即使不在羊肠巷里面,也在附近。 就是结识了,也不可能马上就到纳妾的地步,一见钟情这事放在那女人身上,长盛打死也不相信。 “我想起来,那一天朱细水好象情绪不大对,一直恍恍惚惚的,还差点将菜汤泼到客人的身上,成伯以为又是被他继母殴打,怜惜他,让他去后院休息会儿,这么说来,最有机会下毒的应该是他了。” 听了大同的话,大家都沉默下来,虽然没有证据,可此事十有八九就是朱细水所为。 “盯着朱家,若他继姐被抬走,跟着去瞧瞧抬去了哪里。还有,成伯那儿,让他如此如此……” “是。” 魏三休养了多日,身体中的余毒彻底清除,虽然没完全恢复,但起来走动走动还是没问题的。 烟雨楼都是女子,又有客人出入,他待在那里实在不方便,一日晚上,长盛长安扮作客人将魏三偷偷的接走,送到方诺那儿,由雷虎暗中保护着。 成伯他们关进去已十天,是时候该出手了。 清晨,虽是寒冷的冬天,可因近年关。街上热闹更胜从前,卖东西的,买东西的,吃早饭的。吵吵嚷嚷,看着这样热闹繁华的盛世,无端的就觉得天也不冷了,生活如同树上的嫩芽,萌发了新的希望。 赵世雄搓搓手。呵了口气,推开院门,往衙门的方向而去。 身着衙差专属的衣服,腰悬大刀,平日总是气势昂扬的赵捕头今日却有些蔫头耷脑,缩着脖子穿过有些拥挤的人群。 平民百姓对衙门里的人总有种天生的畏惧,所以大家都自觉的让了条道出来,有那相熟的也笑着打声招呼,“赵捕头早。” 赵世雄点点头,抬起有些憔悴的脸。瞧了瞧天色,又是个阴天,这鬼天气,不由狠狠咒骂了一句。 “捕头。” 丁捕快从后面赶上来,“捕头今儿怎么这么早?” “早?谁让我们是辛苦命呢。”赵世雄自嘲的笑笑,“谁不想搂着媳妇睡着热炕头,可你们他娘的干的什么事儿,这么些天什么都没查到,现在上头天天逼问得紧,我不督着点。拿什么交差。” “其实兄弟们都尽力了,只是案子……” 丁捕快本来想说,这案子铁板钉钉,翻案实在困难。你想啊,人都死了一个,总要有人背吧,不然如何交待。 可这话他不好说,他也知道赵捕头是夹心板,上头有人想松一松。有人想严治,互不相让。 所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最后倒霉的不就是他们这些跑腿办事的。 “算了,也只有这样了,把兄弟们聚齐,听大人安排吧。” 柳诚拿到赵捕头递上的案卷,眉皱了又皱,这件事看来真不好解决,都十多天,一点实用的东西都没有。 当日一起在酒肆喝酒的食客都找到了,虽没中毒的迹象,可卤水里明明有毒,这也可说成他们运气好,没吃到下毒的东西。 至于其它的就什么也查不到,包括投毒的人,如果排除了外人,那么所有矛头就都指向琼浆,到时琼浆能不能开不说,只怕成伯也跑不了。 他想尽办法将案子压了这么多天不审,想要的可不是这么个结果。 忽然听到外面闹闹嚷嚷的,不知吵什么,正要叫个小吏去瞧瞧,就见守门的衙差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大人,不好了,苦主上门闹事了。” “哪个苦主?” 柳诚眉心一跳,心中暗暗叫苦,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就是那个毒死的。”衙差小心的看了看赵捕头,果然看到赵捕头脸色瞬间黑下来,可仍不得不硬着头皮说下去,“北城在酒肆喝酒毒死的那个。” “走,去看看。” 柳诚起身往外走去,赵捕头也只得随后跟来。 “青天大老爷啊,我儿死得太冤了,求求大老爷为我儿作主,求求大老爷了。” 衙门口,一满头白发的老妇正对门口跪着,头磕得“砰砰”响,她瘦弱的身影,苍老的模样,再加上凄惨的哭喊,顿时让围观的人同情不已,纷纷议论起来。 “这事知道吧,听说她儿子就是吃一家酒肆的酒,回去后就中毒身亡了。”有人摇着头,“真是黑心啊,那样的酒家就该游街示众,千刀万刮,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害人。” “知道,我还知道那家酒肆的名子,叫琼浆,听说酒不错。” “再不错又如何,谁还敢吃啊。” 大家摇头的摇头,咒骂的咒骂,眼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将一条街道都堵得水泄不通。 “让开,让开,都给我让开,通判大人的路也敢阻,不想活了?” “阿禄,不得无礼。” “是,大人。” 人群向两边分开,一辆豪华的双骥马车徐徐停在众人面前。 车辕上的长随跳下,掀起厚重的车帘,就见一个子矮小,身着官袍,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者从马车上踱了下来。 “柳先生也在这里呀,不知发生了何事?” 那老者笑眯眯的望着柳诚。 这只老狐狸,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柳诚恨恨的在心里骂了一句。他知道方奉先故意叫他柳先生,实是暗讽他没有官职,只是个幕僚而已。 “是方通判,快请通判大人作主啊。” 有人提醒苦主,白发苍苍的老妇听得提醒,终于醒悟过来,转朝方奉先叩头,“大人,请为民妇作主,请为民妇作主。” “请大人为民作主。”不知是谁最先带头跪了下去,周围一圈的人全都跪下了,齐齐呼喊着“请大人为民作主。” 方奉先摸着颌下一缕长须,眼睛眯成一条缝,心里对这样的拥戴很是受用,脸上却露出为难的表情,“各位请起,审案之事还须柳大人裁决,不过既有冤情本官一定代为转达,想来柳大人定会秉公处理。” 见围观之人都起了身,柳诚才上前一步,笑道:“大人言之有理,各位乡老请回,此案正在审理之中,定会给各位乡老一个满意的交待。” 围观之人闻言,有些踌躇,一些性急的已转身待走。 却听得方奉先又接道:“本官身为通判,亦有协理诉讼之权,既然各位乡老如此请求,那本官今日就公开审理此案。” “大人,这不妥吧。” “如何不妥,柳大人现今不在衙中,难道柳先生想代父审案?”(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证清白 方奉先要审案,柳诚一点拒绝的办法都没有,作为通判确实有审理诉讼的权利,不过这方奉先比较滑头,平日不会揽事上身,今天看来是故意的了。 也许他早就等着这一回。 公堂里很快布置妥当,方奉先高座上首,下面两排衙役,书写案卷的书办也准备好,就听得一声“提案犯”,门口围观的众人都伸长脖子往牢狱的方向望去。 不多时,琼浆的掌柜、厨娘和伙计等十几人一起被带到了公堂里。 “大胆案犯,还不从实招来。” 惊堂木一拍,将门口围观的人惊了一跳。可琼浆的掌柜却毫无惧色,直直的跪在地上说道:“大人,草民不知所犯何罪?” “还敢狡辩,你家酒肆毒死食客,人证物证俱全,还有何话说?” “大人,草民既是做酒肆买卖,开门迎八方宾客,自然是希望生意兴隆,和气生财,如何会做出毒死食客这种自寻死路之事,这种损人不利已的事相信在座诸位也不会干的吧。” 围观众人听了,竟有不少人在心里暗暗点头,这事确实说不过去啊,哪有人会在自己的铺子里这么明目张胆下毒,图什么呢? “再说了,草民与那魏三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为何要毒他,即使有私怨,草民也可以悄悄将毒下到他家里,为何要下到自己铺子里?还有,当日一起吃酒的食客,为何都没事?” 大家一听,更是觉得这掌柜的说得有理。 方奉先眉头一皱,这掌柜的倒是狡猾,若不是有这么些漏洞,早就将你绳之以法了。 “休得狡辩,卤水中的毒又作何解释?” 就见那掌柜不慌不忙的回道:“相信大人也知道草民的铺子开张不过两月,却生意红火,客人赞不绝口。草民也一向与人为善,不曾与人结仇,可为何摊上这等祸事,这几天草民细想了想。定是有人眼红铺子的生意,做下此等栽赃嫁祸之事,请大人明断,还草民一个清白。” 方奉先眼眯了眯,“你说有人栽赃嫁祸。那么此人是谁?” “草民不知,还请大人明查。” “一派胡言,看来不用大刑,你是不招了,来人,大刑伺候。” 有衙差上前,将掌柜的按倒在地,挥捧欲打。 “慢,大人,案子还未审清。就用大刑,恐怕不妥。” 方奉先不悦的盯了两眼停手的衙差,转对柳诚说道:“柳先生,是你审案,还是本官审案?你若再开口,本官可治你一个扰乱公堂之罪。” “你……” 柳诚气得差点吐血,可却毫无办法,他暗自着急,刚已悄悄安排赵捕头去寻父亲去,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 可任他急如热锅上的蚂蚁。也毫无用处。 衙差的板子高高举起,眼看着就要落在掌柜的身上。 “娘,娘。” 一身材魁梧的男子挤开人群,跌跌撞撞的扑进公堂之中。将正举着板子打人的衙差撞得一个趔趄,自己却扑到白发老妇身边,搂着妇人流泪不止。 白发老妇呆愣了半晌,直到男子又叫了她一声“娘”,这才回过神,伸出手颤抖着摸向男子的脸。“三儿,三儿”,嘴唇嚅动了好久,才嚎啕大哭起来。 她这一哭,公堂上,围观的人,全都懵了,到底怎么回事? “何人扰乱公堂,还不快拖出去。” 方奉先终于反应过来,有些气急败坏的吼了一句。 “大人,草民不是无干之人,草民就是那被毒死的魏三。” 啥? 毒死的魏三? 到底是人是鬼? 如一粒石子抛入平静的水塘,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围观之人俱都露出震惊之态,议论纷纷,上座的方奉先愣住了,柳诚也傻了眼。 有胆小的衙差惊恐的往后躲了躲,真是白日见鬼了。 “三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娘,孩儿没死,孩儿当日鬼迷心窍,原想讹诈那叫琼浆的铺子,没有成功,孩儿一时气闷,回至家中,口渴得厉害,见院墙上有碗水,就端起喝了。” “什么,你把那水给喝了?那是娘买的毒鼠药,正要拌在食料里,隔壁的孙婶喊我,就顺手放在院墙上,你怎么这么混啊,想喝水不会去厨房么?” 方奉先听到这儿,终于听出点眉目来,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将惊堂木一拍,“胡言乱语,若是喝了毒鼠药,岂能死而复生,还不将这冒充之人给本官打下去。” “慢着,大人,他实实在在是我儿啊。” 魏三也跪下叩首道:“大人,草民确实是魏三,当日误喝了毒鼠药,实是假死,昨夜醒后已爬出棺中,怕吓着老母,不敢露面,谁知今日老母闹到衙门,逼不得已这才现身,草民不敢诓骗大人,大人可以派人去草民家中查实。至于草民为何没死,可能毒鼠药有假。” 众人一片哗然,这真是一波三折,真假难辨啊。 不多时,派去魏家查验的衙差回复,院中的棺材里面确实是空的。 “大人,草民还知道是谁下的毒。”魏三伸手一指,指向伙计中的其中一个瘦小身影,“就是他。” 那被指证的伙计浑身一震,顿时瘫软在地。 “大人,草民当日故意跑去后院吵闹,无意中见他将一物偷偷撒在卤水里,所以下毒的一定是他。” “细水,怎么会是你?” 面对着琼浆众人惊讶的目光和指责,朱细水口张了张,“我……我……”,两行泪水流了出来。 事情越来越不对劲,完全出乎意料,这根本没按剧本走嘛。 方奉先心里波澜起伏,脸上却是声色不动。 他正想是否先暂时退堂,稍后再想法子,就见那叫细水的伙计颤着声音哭道:“我招,我招。” 原来是他继姐认识了一位富家公子,那富家公子眼红琼浆生意红火,以纳妾为条件让他继姐在铺子的吃食上撒些东西,等他回去后,他继姐和继母就一起逼迫他,他不愿,她们就打他骂他,不给他饭吃。 没有办法,他只好答应了。 他很害怕,怕被人看见,厨房里一直有人,不好下手,最后只好偷偷撒进院中的卤水里。 原来如此,围观众人这才弄懂了事情始末,又纷纷指责起朱家母女。 方奉先骑虎难下,只得派衙差去将朱家母女拿来。 柳诚看着方奉先吃鳖,心里乐开了花,同时又暗暗的将小妹狠狠骂了一通,小妹啊小妹,你闹出这么一出,也不事先打个招呼,太不人道了,害得大哥为你担惊受怕,真不值当。 府里的柳沁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讪讪的想,是爹爹骂我呢,还是大哥骂我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新春 琼浆的案子成了整个芜城茶余饭后的调料。 既惊叹魏三的死而复生,又感慨害人者没有好下场。 朱细水投毒事实俱全,当场收监,其母与姐有教唆之罪,也被关了进去,朱家是彻底败了,可此事还没完,不久朱细水的继姐被验出有孕,未婚失身,更是引起轩然大波,遭世人唾弃。 唯一可惜的是没有抓到那位姓于的富家公子,朱细水一家竟然提供不出任何有用的线索,那位富家公子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 当日方奉先憋着口气审完案,回头将他大儿也就是方一鸣的父亲一通大骂,这样的馊主意也亏他想得出,既要做就做得干净,留下那么多漏洞,如今好了,被人钻了空子,偷鸡不成还蚀把米,以后再想对付就难了。 要知道,琼浆已成大家关注的焦点,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大家的猜想。 而最主要的是,自己原想抓住机会,将那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小小酒肆打得永远翻不了身,谁承想,事与原违,竟是在自己手中脱了罪,还让那姓柳的小子看了场笑话儿。 姓柳的,咱们走着瞧。 还有那个叫魏三是吧,胆子不小,竟敢与我作对。 心情郁郁的方奉先眉头皱得死紧,再看儿子唯唯喏喏的,不成个样子,更是有气。 “以后做事动点脑子,别整日寻花问柳,就知道在女人堆里打混。” 儿子不争气,女儿也不省心,真是看着就心烦。 “还忤在这儿干嘛,还不滚。” 被父亲呵斥狼狈而出的方家大爷方震一脸阴郁,眼中透着阴狠,跟随他的长随熟知他的心事,“大爷,要不要……” 手中做了个向下砍的动作。 方震点点头。一丝狠厉在眼中一闪而过。 当夜,几条黑影悄悄潜入魏三的家中,对着床铺挥刀乱砍,好一会儿却没听见任何声音。掀起铺盖一看,顿时傻了眼,铺盖里只有两个枕头,人不见了。 魏家俩母子就此从芜城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已近年关,铺子索性也不开张。柳沁给所有人发了双份的赏钱,放了大假,也算是对他们受了十天牢狱之罪的补偿。 方诺、长兴和雷虎也悄悄回了柳府,对方诺的表现,柳沁毫不吝啬的大大表扬了一通,让方诺得意了好几天。 解决了这件大事,柳府诸人自然个个兴高采烈,老夫人见夫君、儿女喜气洋洋,也不知有什么好事,但新的一年来到。总是值得庆贺的,所以柳府上下一派忙碌。 园子里四处可见大红的灯笼,屋子的门帘、窗纱,也换成了喜气的正红,或是俏丽的淡粉,或是妍丽的玫红。 丫环们都穿着或红或紫的褙子,脸上洋溢着过节的喜悦。 除夕之日,五老爷府里只在进家祠祭拜时匆匆来过,且来的只有五老爷和几个儿孙,女眷都没来。祭拜完,五老爷就告辞离去。 柳老爷也不留他,两家表面还是一片和睦,其实已越走越远。 选择了不同的道路。背道而驰,注定了两家的决裂。 更何况五老爷是踩在大哥的脸上往上爬,就是柳老爷能忍,柳家其他人也不能忍。 五弟妹不来,老夫人大大松口气,她本是个和气的。很好相处,可五弟妹那人,实在让人生不起好感,那张嘴,怎么就那么让人讨厌呢。 五堂婶她们没来,柳沁也很高兴,她可没忘记那柳梅看江离的眼光,哼,小小年纪不学好,心花花的喜欢小男生,真没家教。 她倒是忘了,自己也是小小年纪,自己更是心花花。 颇会记仇的柳沁小姑娘没见着可能的“情敌”,没有碍眼的人,心情是无比的愉悦,一手拉着江离,一手拉着小五,领着一群半大的孩子,在园子里四处瞎逛,放着鞭炮。 潮哥儿甩脱贴身伺候小丫环的手,很不爽的挤到柳沁身边,狠狠将江离和小五各瞪一眼,这两人真讨厌,姑姑都不牵我的手儿,都不带我玩儿。 江离和小五被瞪得莫名其妙,互看一眼,都不松手,仿佛彼此较着劲儿。 潮哥儿更不爽了,直接上前掰江离和小五的手指头,姑姑是我的,你们谁也不许抢。 “呵呵,潮哥儿,你干嘛呀?” 潮哥儿终于将姑姑从两只魔掌中抢过来,拉到一旁,独自霸占姑姑的潮哥儿高兴了,摇头晃脑的,“姑姑,咱们去看花灯。” “不去,晚上才好看。” “去放花炮?” “晚上再放。” “那……去吃麻糕?” “好啊,好啊,走,咱们吃东西去啰。” 在吃上终于达成一致的姑侄俩手牵手就这么走了,留下后面一群少年你望我我望你,原来在姑娘的眼中,吃的吸引力最大呀。 除夕的晚宴没有五老爷一家,并不显冷清,今年桌子上多了穆青父子和方诺,因为有外男,所以仍是分两桌,用屏风隔着。 男人们喝着酒,随意的提了个话头聊起来。 “穆师傅走南闯北,应该去过不少地方吧。” “确实去过不少地方,原以为自己也算是在这方天地游走了一圈,后来才知道,自己也只是那井底之蛙,只看得见头顶的那片天空。” “噢?难道还有更远的?” “我原也不知道,去年无意中认识了个奇特的人,长得跟我们都不一样,他说他叫詹姆士,来自海的另一边,我这才知道茫茫大海之外还有许多奇妙之处。” “大海?” 众人被他的话吸引了。 柳沁忍不住跳出来,“师傅,那詹姆士是不是高鼻凹眼,白皮肤蓝眼睛啊?” “是啊,呃,沁儿是怎么知道的,你见过?” 前世见过。 柳沁感觉自己有些露馅了,忙讪讪笑道:“猜的,猜的。” 柳老爷与穆师傅同时瞧了她一眼,柳沁被瞧得汗毛都竖起来,感觉自己好象是被X光照过一般,秘密都曝光了。 都是破嘴惹的祸。 咋管不住呢。 穆师傅却已收回目光,笑道:“沁儿猜得倒准,我还想等这边的事情一了,就随那詹姆士走一趟,去瞧瞧外面的奇妙世界。” “好,好,到时希望穆师傅能给大家讲讲外面的奇遇。” 原来这一世也有高鼻凹眼的外国人啊,那自己将来的生活完全不用担心枯燥啦,等在汉国赚得差不多,就打通几条与邻国的商路,然后再造船出海,去海的那边感受一下异域风情。 想得美美的柳沁还没吃饱,就被潮哥儿拉出去放花炮。 当花炮点燃的瞬间,柳沁想起了去年的此时,火树银花的灿烂里,她与江离手牵手站在一起,今年她的身边多了小五,多了阿诺,多了兴盛安康…… 这些人也许会一直陪伴她走下去。 偷偷的牵起江离的手,偷偷的在心里说,愿年年如此时,岁岁如今朝。 另一边,小五的手也伸过来,紧紧的与她握在一起。(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表明身份 正月十六,琼浆在关了一个多月后重新开张。 柳沁事先与成伯商量过,现在琼浆与方家也算正面过招了,若柳沁他们仍在琼浆频繁出现,就很容易引起方家注意,被惦记上,进而查到柳沁的身上。 若被方家知晓了柳沁的身份,不管是对琼浆也好,对柳家也好,都不是好事。 为了保存实力,也是相信成伯和大同,铺子的事交给他们全权负责,除了隔一段时间由方诺核查帐本,柳沁再不插手。 这一日,柳沁仍是去了北城。 马车穿街走巷,远远的望了一眼宾客盈门的琼浆,放下心来,这才让牛叔掉头,往西南方而去。 上午不开门的烟雨楼第三次为柳沁破了例。 仍旧是青儿迎了进去,青儿这一次倒没给脸色,可能是春节刚过的缘故,一身粉衣的青儿看着也俏丽可爱了许多。 这次既没去楼梯处的第一间屋子,也没进魏三养伤的那间卧房,青儿带着他们穿过长长的游廊,直走到靠里的一间,掀起帘子,说了声:“姐姐,他们来了。” 除了江离和小五,方诺也吵嚷着跟来了。四人依次走了进去。 宛月和红菁都在屋子里头,正跪坐在小几边吃茶。 即使跪坐着,宛月也是慵懒的,身子那么斜斜一靠,就散发出万般风情,引人遐思,而红菁坐得笔直,习过武的人通用的姿势。 两方已相熟,没再礼来礼去的客套,柳沁甜甜的叫声“姐姐”,红菁微微一笑,没有起身,宛月伸手向身前一指,“小公子,坐吧。” 她所指之处放了四张小几,每张几上一只茶杯两碟子点心。几下各置一坐垫。 江离三人各寻位子跪坐着,只有柳沁一屁股坐实了,双腿弯曲来了个瑜伽坐姿。 “这是梅山之顶的梅山云雾,小公子们请品尝。” 轻轻拨开茶上的浮沫。长长的嫩芽叶儿在水里舒展,从黄色恢复到碧绿,将一杯子水也染翠了,闻一闻,清香扑鼻。直入腹肺,抿上一口,齿颊留香,端的是好茶。 喝了一回茶,宛月才问道:“公子此来可是有事?” 柳沁放下杯子,笑嘻嘻回道:“没事,没事,就是来看看姐姐们。” 她原本是想来感激烟雨楼相助之恩的,可到了嘴边话就变了,“也告知姐姐一声。琼浆今日开张了。” 不知为何,对着宛月红菁她说不出感激的话,有些话放在心里就好,说出来其分量就轻了,于对方也是种亵渎。 宛月红菁似乎听懂了她言下之意,红菁笑道:“琼浆开张可喜可贺,至于以前的事小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柳沁呵呵笑着点头,其实此来她还有一事,“姐姐,我不是小公子。” 宛月与红菁对看一眼。红菁对青儿点点头,就见青儿走出去,放下帘子守在门外。 宛月这才问道:“噢?小公子此话何意?” “我姓柳,名沁。是柳府之女,两位姐姐,我可不是故意欺瞒噢,嘻嘻,只是不方便透露而已。如今既已与两位姐姐诚心相交,自不再隐瞒。希望两位姐姐莫怪呀。” 听得她的话,红菁有些吃惊的张着嘴,随后很爽朗的笑起来。 宛月的脸色却很平静,不过再开口的语气却淡淡的,没了以前的热络,“可是府尊柳大人家?” “是呀。” “姑娘见笑了,奴家这等风尘女子,如何敢与姑娘相交,姑娘请回吧,以后也莫再来了。” “姐姐这是何意?” “实是奴家低贱,高攀不起。” 宛月拿起杯子,已有送客之意。 “姐姐这话错了,人本没贵贱之分,只是际遇不同而已,有些人出生高贵,可不代表他心里也高贵,有些人虽出身低贱,可却如那莲花出污泥而不染,沁儿敬两位姐姐如莲花般高洁,这才诚心相待,若姐姐非要讲个贵贱高低,那是沁儿识错了人。” 柳沁这番铿锵有力的话将在座的都震住了。 因为从来没有人这么想过,说过。 出污泥而不染,出污泥而不染。 宛月和红菁的眼睛都湿润了。 从来没有人这么待她们,那些围在她们身边的,有哄的,有宠的,甚至有爱的,可却没人这么的尊重过,爱她们的内心胜过外在。 如今这些话却从一个小娃儿口中说出,这么个出身高贵的小女娃,没有斜着眼睛看她们,不觉得她们肮脏,不认为与她们交往有失身份,从一开始就以姐姐相称,相待,这份沉甸甸的情谊如何推拒? 也许只有真心换真心。 宛月眨眨眼,将泪花变成笑靥,“是奴家错了,奴家着相了。” “两位姐姐以后就叫我沁儿,不过,我的身份还望保密啊。” 柳沁给了个你懂的的眼神。 “那是自然,以后在人前咱们仍称你小公子。” 真心接受了柳沁的宛月又恢复了她的俏皮,朝柳沁抛了个妩媚至极的媚眼。 噢,柳沁又醉了。 宛月起身走至一古琴前,伸手轻轻一拂,响起一串动听的琴音,如水珠儿跳跃而过。 “今日得一良朋,心情甚悦,给诸位抚琴一曲,以助雅兴。” 说完,就听得琴音叮咚,渐次响起。 柳沁听不懂琴声,只见宽大衣袖里露出两只白玉似的素手,纤长的手指仿如剥了皮的嫩葱,白里带粉,在那琴弦上或抚,或按,或拨,一串串音符就流水般倾泄而出。 江离原本微低着头,此时却抬起,怔怔的望着宛月,在她的琴音里,他仿佛看到那记忆里的小山村,黄昏的山村是安静的,也是热闹的,夕阳西下,炊烟袅袅,依门而立的农妇,荷锄而归的农人,嘻笑奔跑的孩子。 他还看到他的娘亲,在灶台上忙碌,闻着菜香,一脸的满足,爹爹放下书卷,坐在灶前,一把柴火塞进去,红红的火光照红了脸,也照亮了眼。 虽是清贫的日子,温馨的暖意却在不停的流淌…… 小五望向窗外,他的眼光很深,很远,不知去了何方? 至于方诺,拿着杯子,一直在嘻嘻笑着,可谁也不知道他的笑里带着泪,他的泪都流进了心里,和着一个名子一起。 爹爹,你在哪里? 琴音继续,叮叮咚咚,山泉从崖缝里滴落,黄昏变成静夜,静夜迎来黎明,日升月落,斗转星移,四季轮回,人生匆匆几十年,只有故乡的饮烟不变,滴落的山泉不变,依门守望的身影不变。 直至一曲终了。 众人仍未回神。仍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 余音不绝,隐隐绕在耳边。(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知音 “这一曲是奴家新作,不知还能听否?” 宛月出声相问,这才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将大家从琴音的意境中拉了回来。 “姐姐弹得真好,真好听。” 前世加这世,柳沁都是音乐盲,所有的音乐听入她的耳中,只能分好听不好听两种,至于音乐描绘的意境,带给她的感受,就表达不出来,实在是不知道啊。 小五低着头,方诺笑了笑,都没吭声。 江离犹豫了一下,轻声念出一首诗来。 “斜光照墟落,穷巷牛羊归。野老念牧童,倚仗候荆扉。雉雊麦苗秀,蚕眠桑叶稀。田夫荷锄立,相见语依依。即此羡闲逸,怅然吟式微。” 宛月看了一眼江离,眼中有丝讶异,她没想到这个小少年居然听懂了她的琴音。 “奴家新作的这曲《故乡》,没想到这位公子能听出其中之意,实在难得。” “我出生在山村,此曲让我仿如回到了旧日时光。” 听了江离的话,宛月点点头,有些惆怅的说道:“奴家并没亲身感受过,只是从小就听娘亲说,娘亲到死的时候都在想念着家乡,前些日子在梦里见到了娘亲也见到了娘亲口中的故乡,想来她老人家定已魂归故里,这才托梦于我,醒后感慨良久,作此一曲,以慰娘亲在天之灵。” 宛月的话引得在场的人都心有戚戚,一时静默,众人各自想着心事,陷入了对往昔的回忆之中。 柳沁看看这个,瞧瞧那个,总觉得一条隐形的哀伤之河在屋子里流淌,把大家都带入了悲伤的情绪里。 唉,往事不可追,逝者已逝,活着的人总要努力的活好。活得开心些快乐些才是对逝者最好的交待和安慰。 “姐姐,没想到啊,你与阿离哥哥居然是高山流水的知音。” 柳沁脆脆的声音有些突兀,却很即时的将众人的情绪拉了回来。不再被伤感包围。 “噢?” “忘了介绍了。”柳沁不好意思指着江离,呵呵笑道:“他是我表哥,江离。” 又指向方诺和小五,“表哥,方诺。师兄,小五。” “妹妹,高山流水是什么意思?” 听江离相问,柳沁得意的一摆头,“说起这个嘛,是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反正现在有时间,就讲给你们听吧。” “传说呀,以前有个人叫伯牙,喜欢弹琴。经常在一座山前弹,有一天来了个砍柴的樵夫,很认真的蹲在他身边听,一连多天只要他的琴音一响,那樵夫就来了。伯牙就问他你听得懂吗?那樵夫说刚刚弹的是巍峨的高山。伯牙再弹一段又问,樵夫说是潺潺的流水,伯牙一听大惊,因为这正是自己心中想要表现的呀。” “于是伯牙与这叫子期的樵夫就成了好朋友。不过结局不太好啦,子期得病去逝,伯牙将琴给摔了。发誓再也不弹琴。后人就称他们为高山流水的知音。” “真有这样的事?” “真有。”柳沁小姑娘很肯定的说道,不过在江离疑惑的眼神中又退缩了,“呵呵,书上看的。也不知真假。” 江离更疑惑了,妹妹在哪里看的这么些奇奇怪怪的书,为什么她说的自己都不知道呢? “高山流水?小公子懂得真多,这故事也很有意思,对喜爱乐曲的人来说,能遇上一个听懂自己心声的人真的不容易。伯牙能遇上子期,是他的福气。” “姐姐也有福气呀,姐姐也有阿离哥哥这位知音啊。” “嗯,那以后江公子天天来,奴家天天抚曲给江公子听。” “什么嘛,我来了,姐姐就不弹曲子了吗?” “给你听?估计比对牛弹琴好不了多少。” 在柳沁委屈的小眼神中,众人哈哈大笑,一扫刚刚的沉闷气氛。 说起这个来,柳沁真有点抓狂,按说琴棋书画是每一个大家闺秀的必修课,偏偏柳沁是个假闺秀,除了整天混在小子堆里玩,这琴棋书画啦,女红刺绣啦,她是一点没学到。 别的倒还好,对琴艺她还是很有兴趣的,一想到古代美女长衫飘飘,吹萧弄笛的倩影,就热血沸腾,好歹她现在也是古代小美女一枚,哦,小美男一枚,若再学点撩妹技能,长大后,扮扮假公子,说不定也能引来美女一堆? 这么一想,又雀跃起来,干脆直接跑到宛月面前,“不会我学嘛,姐姐要教我噢。” “真的要学?” “真的。” 柳沁头直点,看了看宛月面前的琴,心中又打起退堂鼓,听说古琴最难,要不学个简单的,转眼瞧到一边墙上挂的玉笛,“姐姐,我学那个。” “你们呢?” 宛月转而问江离三人。 “我也学笛。”方诺抢着回答。 “我以前学过吹萧,若可以,我想学箫。” 柳沁想起江离第一天到柳府,曾手拿一管玉箫深思良久,那玉箫定是他爹娘留给他的。 至于小五如同没听到一般,既不作答亦无表情,这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最终定下来,柳沁和方诺随着红菁学吹笛,江离跟宛月学吹箫,隔上几天,去烟雨楼上一回课。 从烟雨楼回来,在前院遇上了刚刚从家里回府的周夫子。 周夫子脸色红润,神色里带着愉悦,看起来心情很好。 “老师。” 几人恭敬的给周夫子见礼。 周夫子留下柳沁。自从姑娘单独跟他待了那么一回之后,周夫子觉得自己的脸面都丢光了,没办法再在姑娘的面前摆为师的架子,甚至讲课的时候,都不敢去看她一眼,又羞又愧的他真有种辞掉不干的冲动。 所以现在面对柳沁的周夫子脸皮红红的,眼睛都不知往哪看。 “那个……那个你师娘答应等天气暖和些,就来芜城,为师不想麻烦府里,想请姑娘帮在北城一带找处房子,若有合……合适的就租下来,为师先在这里谢过了。” “真的,师娘要来?太好了,老师放心吧,这事儿交给我,保准办得妥妥当当的。” 柳沁拍着胸口保证。 “那个……不求太好,有个小院子能住人就行。” 柳沁知道周夫子家境清贫,在府中授课,虽束修不低,但要在芜城这样繁华的城镇过活,仍是要勒紧裤腰带。 不过当着学生面又不好意思说自己钱少,这才提出小院子只要能住人就行。 “嗯,我知道了。” 柳沁点点头,她虽然有钱,却不会大包大揽,人都是有尊严的,贫困的读书人更讲究脸面,连府里都不住,周夫子怎么可能让自己学生掏腰包付租费呢。 所以尽量找个又便宜又合适的屋子,才是对老师最大的帮助。(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迎接师母 租房子的事,柳沁交给了长兴长盛。 长盛地方熟经常出入北城一带,长兴会砍价,强强联手,事半功倍。 过了段时间,长兴回来说有两处房子,一处在羊肠巷,房子不大,价钱便宜,不过那一带环境不太好,房子也比较破旧,另一处在南巷一带,离琼浆不远,房子略大,价格要贵些。 柳沁亲自陪周夫子去看了,羊肠巷的房子当场就被否决,太破旧,若要住人,必须修葺,修葺的费用也要不少,还不如租个好点的。 南巷的那处还算令人满意,小小的一个院落,一间带厅堂的主屋,两间厢房,外面单独搭了个小厨房,家俱物什也还齐全,搬了铺盖就可以居住。 院子里种了棵枣树,侧边开出来两块地,原来应该是种菜的菜圃,如今荒废着。菜圃边还有个竹编的篱笆,大约是养鸡鸭的去处。 柳沁觉得这里甚好,离正街不远,算是闹中取静,周边住的多是小商贾,人员不复杂,屋子也洁净,所以极力怂恿老师租下来。 听了价钱,周夫子有些犹豫,他的束修除了房租外还要负担一家人的生活开销,这个价钱租下来,留下吃饭生活的钱就不多了。 但羊肠巷那处的房子实在太差,既然将妻儿接来,在这里安家,就要有个家的样子,总要让妻儿住的舒心才好。 先租了再说,以后的日子再作打算,这么一想,狠狠心咬咬牙就定下了这处。 房子租好后,柳沁吩咐长兴他们将屋子从里到外好好打扫了一遍,重新粉刷了下,又置了些花卉盆栽,屋里摆设,换了新的窗帘门帘之类,直将个小小院落整治得焕然一新。 柳沁做的这些。周夫子默默的接受了。 他很感激这个学生,没抢着付房租,没嘲笑他的清贫,没提翠柳的事。 她顾全了他的脸面。暗暗的却又做了很多。 包括成全了他夫妻之情。 他相信宣容见了这个学生也会喜欢的。 三月底的时候,正是桃花梨花竞相开放的季节,目光所及之处,到处是红的白的粉的花儿,呈现出一片勃勃生机。 从浏河镇往芜城去的路途上。一辆简陋的马车走得虽慢,可已赶了近两天的路,现在离芜城也不远。 一双小手掀开灰色的车帘子,使劲看了看远处,突然欢喜的笑道:“娘,娘,快看,咱们要到了。” 听话声是个小女孩的声音。 “嗯,眉儿,快坐好。别乱动。” 说话的女子声音里听得出也充满喜悦。 “娘,爹爹会来接我们吗?” 一个奶声奶气的小男娃问道,可以想象他皱着小眉头可爱的样子。 “会的,志儿,马上要见到爹爹了,高兴不?” “高兴。” “娘,我也高兴。” “你爹爹见到我们也会高兴的,嗯,眉儿,你帮娘看看。头发乱了没,还有衣裳,还有脸上……” “娘,都好得很。没乱,脸上也干净得很,娘这么好看,爹爹一定会喜欢。”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 声音越来越小,带着欣喜和羞涩。慢慢的听不见了。 马车哒哒向着芜城城门欢快奔去。 城门外,周夫子焦急的转来转去,按信中提及的时辰,这个时候应该到了,可怎么还没见人呢? 旁边跟了一溜他的学生,以柳沁为首,翘首往来处的方向张望。 周夫子并不想搞出这么大动静,奈何柳沁非要亲自来接师娘,柳沁出动,身边少不了江离、小五和方诺,兴盛安康自然也要跟着,于是乎一大群这么闹哄哄的来了,周夫子只得苦笑听之任之,可心里却是暖乎乎的。 这是学生给予他的尊重。 “来了,来了。” 远远的看到一辆没有任何装饰的旧马车拐过一个弯道,奔了过来,就有人高兴的说道。 马车奔得很快,在众人注目下,“嘶”的一声停在众人面前。 “爹爹,爹爹。” 帘子还未掀,就有一个小脑袋钻了出来,朝着周夫子大声喊着。 “志儿,乖。” 乐呵呵的抱下儿子,再抱出闺女,摸摸闺女的头。 这才伸手将马车上的妇人搀下来,“娘子,辛苦了。” 这是第一次见师娘,可只一眼,柳沁就喜欢上了这个女子。 师娘姚宣容不是特别漂亮的女人,她脸盘子圆圆的,眼睛很大,五官也很端正,只是肤色不够白,五官也不够精致,如果以芜城这一带的审美眼光看,只能是还可以,算不上顶美。 不过这样的长相特别适合做个大家的掌家媳妇,圆圆脸有福气,还有她眼里那平和安定的眼光,忽视掉她那一身的粗布衣裳,无端就让人觉得大气。 是的,师娘是个大气的女人。 柳沁得出这个结论,只用了一眼。 师娘的大气是周身散发的,她的眼神,她的微笑,她转身的动作,都是那么自然而随意,这么个女子,竟出身于贫苦的乡村,柳沁实在有点不敢相信。 她甚至想冲动的问一问,是穿越还是重生? 不怪她有如此想法,这一世的女子,要不扭扭捏捏,要不矫揉造作,要不畏畏缩缩,要找出这么个大气的女子,只怕百里也挑不出一个。 姚宣容被夫君扶下马车,有些羞涩的看了夫君一眼,然后就感觉到许多双眼睛看着她,而其中有一道特别的肆无忌惮,一直跟随着将她打量个透彻。 一侧头,就见众人簇拥中,肤白胜雪,眉目如画的小公子朝她裂嘴一笑,甜甜的喊了一声,“师娘好,沁儿给师娘请安。” 江离几个也赶忙给师娘见礼。 几个小公子都生得俊美不凡,且举止进退有度,礼仪周全。 虽从夫君口中听过他对学生的赞赏,可没想还是出乎了她的意料,她还没见过这么优秀的孩子,现在一见却见了一群,实在是,让人不知说什么好。 一瞬的失神后,姚宣容很快回神,温柔的朝众人笑了笑。 “娘子,咱们先回去,回去再说。” 他们占了半条进城的道,又都是那么显眼的长相,已引得旁边经过的人不时侧目而视。 三辆马车相跟着到了北城的那处屋子。 马车刚刚停下,就有一婆子和小丫环开门出来,见过主家,帮忙将东西拿进去。 这婆子和丫环也是柳沁送给老师的。 院子里干干净净,错落有致的摆放了些花盆。进了屋子,处处都已收拾妥当,根本不需她再操心。(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偶遇 “这些都是姑……沁儿安置的,为夫都没操什么心。” 说到“姑娘”时周夫子顿了一下,在府里还好,对外,他知道柳沁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女儿家的身份。至于沁儿是谁,他自然早已告诉了娘子。 听懂了夫君言语中带出的既骄傲又欣慰的情绪,也终于知道面前这小公子是谁,姚宣容虽然心中有些吃惊,面上却仍是微微一笑,“真是多谢沁儿了。” “不用,不用,师娘若有不如意的尽管说,我让他们马上去办。” “没有不如意的地方,这里很好,我很喜欢。” 周夫子又将大家一一介绍了一番,又让两孩子上前叫哥哥。 “小哥哥,真好看。” 三岁的周承志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直直的望着柳沁,满眼的孺慕。 柳沁乐开了花,“真的吗,小师弟,是我好看,还是那几位哥哥好看?” 柳沁指一指江离三人,江离方诺不由好笑,连小五的脸皮都抽了一下。 周承志转转他的小脑袋,这几个哥哥都好看,可,还是面前的小哥哥更讨他喜欢,所以很快收回乱转的眼神,又直直的盯着柳沁,“小哥哥,最好看。” “哈哈,小师弟,你真有眼光。” 柳沁开心得哈哈大笑,对着周承志的小脸“叭”的就亲了一口。 她这么豪放的举动,引得周夫子喝到口里的茶水都差点呛出来,只得有些别扭的低下头装看不见。 姚宣容虽也有些害羞,不过姑娘能喜欢自家孩子,她还是很高兴的。 江离和小五却有些不高兴了,妹妹(师妹)都没这么对过我,难道我还不如一个小毛孩有吸引力? 再见那周承志摸着脸笑得傻乎乎的,更是不爽,我都没享受过的待遇,凭啥你个小鬼头先享了? 还不满五岁的周若眉好奇的看着这一切。眼前所见跟以前的家里一点都不一样,院子漂亮,屋子也漂亮,就是这些哥哥们。也真的,真的很好看。 周家母子就此安顿下来。 当夜,孩子们都已在厢房熟睡,主屋里,灯火也熄了。 “宣容。为夫知道这么些年苦了你,从今往后,为夫一定不会再让你们过苦日子的。” “汝南,我不苦,能跟你在一起,我从来没觉得苦,不但不苦,心里还很开心,很……快乐。” “宣容……” 微微打着颤的语声渐渐变得粗重。 随着一阵窸窸窣窣脱衣裳的声音,屋里的空气也火热起来。黑暗也掩不住那一室的春光无限…… 月亮羞红了脸,躲进了云层深处。 第二天,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周夫子请了一天假,准备陪娘子上街置办一些日常所用,还得为她们母子三人裁制两身衣裳,毕竟现在与以前不同,总要有两身见客的装扮。 先买了些米面等日常之物,嘱咐店家送货上门。 这才一家四口拐去一家成衣店。 成衣店的衣裳样子很新颖,店里的老板娘也没有因为他们穿着布衣而轻视,仍是轻言细语的介绍着。 姚宣容问过价钱。嫌贵,将周夫子拉到一边,“夫君,不如买些布料回去。妾身自己做。” 周夫子虽很想将妻儿打扮得漂亮得体,可也知道手中银钱不多,不能随意花费,只得点头同意,见两孩子被扯出仍还恋恋不舍的回望,心里一阵心酸。都是为父没用啊。 在布庄里,姚宣容挑了又挑,无视小学徒鄙夷的眼光讨价还价半天,这才给两孩子各扯了身精细的棉布,给夫君扯了块浅灰色绸缎。 轮到自己,咬咬牙也买了几尺精细的月白棉布,绸缎终是舍不得买,要知道精细棉布已比粗棉布贵了两倍不止。 周夫子眼睛有些湿润,宣容总是这样,好的东西都留给他和孩子,而对自己永远舍不得。 他本想阻止,可最后却沉默了,心中有个念头却越来越清晰。 宣容,总有一天,我一定会让你和孩子过上好日子。 出了布庄,顺路给孩子们买了两包糕点,一家人高高兴兴的拿着买好的东西,往家里走去。 路过一卖绣线的摊子,姚宣容停下来,“夫君等一会儿,妾身去看看。” 周夫子点点头。 刚走到摊子前,原在挑绣线的女子回过身来,这一回身,就愣住了。 回身的女子一动不动的站于原地,眼光越过她望向身后。 姚宣容一个没注意,差点撞在她身上。 可那女子毫无察觉,仍是呆呆的立于原处。 姚宣容不由好奇打量了一眼,该女子容长脸儿,模样清秀,眉目温柔,身段窈窕,有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温婉柔美之态。 可此时那女子目中隐隐含有泪光,轻轻咬着嘴唇,似是在极力压制着充满心中的痛苦。 这女子遇上了什么难处? 姚宣容暗暗猜度着,不由自主顺着她的眼光向后看去。 这一看,她大吃一惊,她没想到,那女子定定瞧着的人竟是自己的夫君。 周夫子正与怀中抱着的儿子说着话,就感到一道视线紧紧盯着他,抬头找到了那视线的源头,也是一惊,没想到在这里竟碰上了翠柳。 对翠柳,他不是没有愧疚的,虽然当初他没有回应,可也没有拒绝,不管怎么说,是他给了翠柳希望,却又将这希望击打得粉碎。 他不知姑娘跟翠柳说了什么,他不敢问也没脸问,只是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可今天,在这里,却不期而遇。 他有些尴尬的站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好,翠柳眼里的痛苦那么深那么重,即使离了上十米的距离,仍是穿透空气传了过来,让他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姚宣容一眼就看出了夫君的异样。 夫君与她相熟? 一阵又酸又涩的感觉涌上心头,她不愿相信夫君变心了,可眼前所见,实在让她没办法不往那上面想。 努力压下心中的酸楚,走至周夫子身边,轻轻唤道:“夫君。” 周夫子瞬间回神,脸不由发红,宣容不会发现了什么吧。 一想到这种可能,眼神就有些飘移,不敢去直面面前的人。 可自己是清白的,并没做任何出轨之事,这么一想,又镇定下来,温柔的笑了笑,回道:“嗯,娘子,咱们走吧。” 一手抱着儿子,一手牵着女儿,一家四口往前方慢慢走远。 留给翠柳的只有那满目温馨的画面和背影…… “翠柳姐姐,你在这儿啊,让我好找。” 一个小丫头气喘吁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那句“翠柳姐姐”也远远的传到姚宣容的耳中。 她? 叫翠柳?(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心病心药医 一家人刚刚走进院门,小丫环絮儿就跑出来,一边接过他们手里的东西,一边欢喜的笑道:“夫人,府里送来了东西,说是给小少爷小姑娘的见面礼。” 絮儿口中说的府里自然是指柳府。 按说以周夫子的能力是用不起丫环婆子的,不过这絮儿和王婆子是柳沁从柳府派过来的,还在柳府的花名册上,每月的月钱也在柳府中领,所以仍算柳府的人。 周夫子推脱了两次,最后拗不过柳沁收下了,对这份情心里很是感激,也很受用,有了丫环婆子,宣容就不用那么辛苦,作为夫君,也有点成就感。 姚宣容听说府里送来了东西,忙进屋里。 只见屋中桌子上放了一大堆,细细分了一下,有绫罗绸缎男女样式各两匹,绢纱一匹,小孩子带的金缨络项圈两个,金纽丝手镯两对,其它是各类吃食点心,药材等类。 对于一个在府里授课的先生来说,这份礼太重了。 姚宣容有些吃惊,与夫君对望一眼,却见周夫子点了点头。 等絮儿出去后,周夫子才说道:“既已送来,就收下吧,这份情我们记着就是。” 周若眉和周承志早欢呼着跑过去,小女孩也懂得爱美,所以盯着漂亮的绸缎不眨眼,另一个如柳沁一般是个吃货,抓起一包点心笑呵呵。 周夫子心里很清楚,虽说老爷对自己另眼相看,但这份礼一定是柳沁张罗的,眼中不觉有些湿润,自己何德何能,竟有如此福气,能在柳府这样的府邸安身,能给那样优秀的一群孩子授课,更得了柳沁这么一个学生。 他不由想起那年走投无路时,正是这个学生告诉他人只有吃饱了才能做别的事。让他豁然开朗,不再迂腐,这才入了老爷的眼,姑娘真是他的福星啊。 这么感慨一番。周夫子就放下了,步入室内,因为屋子不够大,没有单独的书房,就在内室隔了一块空间。置了书桌笔墨,作为他平日读书之处。 周夫子虽然暂时息了进取之心,但对学业并没放松,一是长年养成的习惯,二是内心里仍没忘自己从小立下的志向,指望着有朝一日能拼回个功名,也不妄自己寒窗苦读许多年。 这边姚宣容去了厨房,洗了手做一家的饭食,王婆子打下手,两人边做边聊。不知不觉聊到了柳府姑娘柳沁身上。 看得出王婆子对柳沁是又敬又爱,一说起姑娘,脸上笑得没鼻子没眼的,“说起我们姑娘,府中没有人不爱的,长得那个伶俐,脾气又好,见了谁都一脸笑,对着老奴这种没名没份的,也是大娘长大娘短。真个爱死人。” 姚宣容微微一笑,话题一转,“姑娘确实讨人喜欢。对了,王大娘。府中可有叫翠柳的?” “有,就是姑娘身边的贴身大丫环,很受姑娘器重。” “是……是姑娘身边的?” “是啊,这翠柳丫头原是伺候老夫人的,因她性子温柔,又细心体贴。所以姑娘一出生就派到姑娘身边,在府中很有几分体面。夫人见过这翠柳?” “没……没,只是听说过。” 姚宣容撒了谎,借着转身的机会掩去了面上的震惊,可心里已是惊涛骇浪,翻腾不已,仿佛有个深不见底的深谷,一颗心直直的坠落下去。 姑娘身边的贴身大丫环。 这几个字一直在脑中盘旋,连饭都吃得心不在焉。 “娘子是有什么事吗?” 连周夫子都看出了她不对劲,心中不由惴惴。 “没……没事。”姚宣容强笑道:“可能有点累。” “那娘子去躺一躺。” “嗯。” 可是躺在床上的姚宣容根本睡不着,脑袋里一直想着,若柳府要将翠柳送与夫君为妾,自己该如何。 这种事并不是没有过,毕竟翠柳伺候姑娘的情分在那里放着,若翠柳有心于夫君,又只是做个妾,姑娘和柳府定会成全她。 那时,自己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姚宣容这一躺竟没再起身,大病了一场。 昏昏沉沉的睡了两天,第三天的下午,柳沁听得师娘病重,亲自来探望。 “师娘,您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 斜靠在床头的姚宣容露出苍白的笑脸,因为两天多未进食,嘴唇泛白,声音也有气无力,见柳沁一屁股坐在床边,忙将脸扭向一旁,拿帕子掩了嘴说道:“姑娘还是坐那边去吧,小心过了病气。” “没事,我身体棒着呢。”柳沁毫不在意的挥挥手,“只是师娘如何病得这么厉害?” “可能是路途劳累了,受了些风寒,郎中说不碍事,姑娘不用担心。” 柳沁点点小脑袋,师娘的这场病生得有些离奇,来的那日自己亲自去接的,当时师娘可是精神很好,看不出一点疲惫和病态。 怎么忽然一下就病倒了呢? 想起翠彤说前日在街上遇见了夫子一家,前日,翠柳也在,那么师娘与翠柳碰上了?以女人的直觉,师娘一定瞧出了什么,那师娘的病与这有没有关系呢? 若真是因为这,师娘的病就好解释了。 虽然师娘是个大气的女人,可再大气的女人遇上这等糟心事还是会多想的。 想到这里,柳沁装作很天真的说道:“师娘让王大娘熬点粥喝,沁儿以前病时,都是翠柳姐姐熬粥给我喝,一喝就好了。” “翠柳……真细心,姑娘很喜欢她吧。” “那当然,翠柳姐姐可好啦。前些时娘要将翠柳姐姐嫁人,我不愿意,娘还骂了我一顿,反正我不让翠柳姐姐嫁人,翠柳姐姐也答应我会一直陪着我。” 柳沁的一句话,让姚宣容脸色变了几变。 听得最后一句时,她一下怔住,姑娘的意思是,翠柳会一直陪着她,那么也不会进到自己家里是吗,是这个意思吗? “师娘我跟您说呀,前些时我大哥有位同僚看中了府里的一位丫环姐姐,想纳了做妾,我娘不同意,我娘说了,就是丫环,从咱们府里出去的也没有做妾的理儿,咱们府可不兴这个。” 柳沁的这句话彻底宽了姚宣容的心。 她突然有些惭愧,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眼,患得患失的,如同被蒙住了心窍。 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 心里顿时一片清明,整个人也神清气爽起来,病一下子也好多了。 这一晚,柳沁回去后,姚宣容细想姑娘说的话,越想越觉得姑娘是特意来开导她的,这么小个孩子,竟有颗七窍玲珑心,真是不简单啊。 自此,姚宣容对柳沁更是高看一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落魄书生 烟雨湖畔,醉春楼。 三楼的一间华丽的屋子里,一女子正在梳妆打扮。 云鬓高高挽起,梳了个时下流行的烟云髻,再淡扫蛾眉,点了唇脂和腮红,最后于额头正中画了个梅花妆。 对着铜镜瞧了几下,终于满意的点点头。 旁边伺候的小丫头笑道:“姐姐真美。” 被称为姐姐的女子抿嘴一笑,站起身来。 只见她身着粉白绣桃枝的上衫,下搭一条百幅海云纹红裙,一条青巾勒出细细的腰身,远远望去,俏丽如枝头最艳的那朵鲜花。 慢慢走至窗前,四月的风已带着暖意,轻抚过脸庞,让心也暖暖的。 眼光不经意的落在湖畔,一株柳树枝条轻摆,而树下,那个人,就象亘古存在一般,巍然不动的立在那里,双眼痴痴的对望过来。 “姐姐,那人真怪,已站那好几天了。” 小丫头凑过来,见了树下的人,忍不住说道。 女子脸有点红,就想去关窗子,谁知手一松,手中的帕子一下子掉了下去,被风一吹,竟晃晃悠悠的往柳树那里飘去。 帕子落在地上,那人上前捡起,再抬头时,窗前人影不再。 楼门忽的打开,从门里冲出几个凶神恶煞的人来,其中一个指着树下之人,“给我打,哪里跑来些不着调的,当我醉春楼是什么地方,也是你这等穷酸能肖想的,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知死活。” 听得他的话,其他人抡起棍棒没头没脑的打下去,只将那人打得扑倒在地。 见地上的人没了动静,也许怕打死了人,那些人总算收了手,最后,说话的人走上去。狠狠补了一脚,“滚,滚得远远的,别让我再看到你。否则有你好看。” 地上的人勉强爬起来,最后望了一眼空空的窗子,这才摇摇晃晃的走了。 醉春楼这一番动静不小,引得周围一些楼里有人伸着脖子往外探看,直到那人影消失在花街的尽头。这才各自回去。 从花街往北,是一条宽敞的大道,那人抚着胸口,微弯着腰,走得很慢,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袍衫撕破了几处,一些血迹从破损的地方渗了出来。 再走了两步,那人突然一个踉跄,扑跪在地上,随后。就那么直挺挺的倒下了。 一直远远尾随在后面的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悄悄驶了过来,到了近前,车上跳下一人,与车夫一起将地上的人抬进了马车里,又悄悄的离去。 “表哥,这花灯真好看。” “阿雪,别乱跑,小心被拐子拐去了。” “表哥,救我,救我……” “阿雪……” 一头大汗的程东猛的睁开眼。愣了半天神,这才知道自己又做梦了,这些天一直在重复着同样的梦,自从遇上那个酷肖姨母的女子之后。 心中一阵苦涩。喉咙发干。 侧旁的几上放有一杯水,伸手想要拿过,谁知一动,“嘶”,竟痛得轻呼出声。 拉起衣衫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好几处上了药。用白布缠了,再一瞧,连身上衣衫都换了。 程东不由大惊。 也顾不得去查看所处的环境,只在身上摸索起来,可身上除了衣衫什么也没有,游目四顾,终于在不远的桌上看见了换下的旧衣。 忍着身上的疼痛,程东从床上爬起来,强撑着扑到桌边,终于在旧衣里摸出一只荷包和一块绣着梅花的帕子,双手将帕子紧紧的握着,贴在胸口上。 “三哥,你说这人怪不怪,身上伤成那样竟只顾着一块帕子,我看那帕子也不值什么,怎么他却当个宝般。” 门外正要推门而入的两人恰好见了这一幕,其中一人小人嘀咕道。 “小声点,别乱说,小心坏了公子的事。” “知道了。” 先说话的人吐吐舌头,不敢作声了。 程东见了进来的两人,再一看这陌生的环境,终于醒过神来,自己这是被人所救。 忍着伤痛忙上前见礼,“多谢两位恩公相救,在下程东,不知两位恩公怎么称呼?” 其中一个看起来要稳重些的少年答道:“程夫子不用多礼,你身上伤得不轻,还是上榻上躺着吧。我兄弟二人也是无意中发现你倒在路旁,这才将你扶回来,你也不必恩公恩公的叫了,我叫长安,他叫长康,你就直呼我们名子吧。” 程东见他语气真诚,这才应了。 将程东扶回榻上,长安才问起程东的遭遇。 就见程东蹙着眉,将手中的帕子看了又看,这才长叹一声,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在下是晋城人氏,家中原也薄有资产,所以上过几年学,十年前,我带表妹上街看花灯,不想因人多拥挤,两人失散,表妹就此杳无音信,我与表妹本有婚约,而表妹又是与我一起时走丢,心中又愧又痛,这些年我散尽了家财,只为寻到表妹,可……” “没想到这次来芜城访友,无意中在街上见了一女子,与我姨母颇为想象,于是我追随那女子而去,越看越象我那失散的表妹,我原想进去找她问个清楚,可囊中羞涩,被赶了出来,我只得守在外面,只望有机会能说上一句两句话,没想到里面的人如此凶恶,若没遇上两位,只怕我……唉。” 长安长康对望一眼,长安安慰道:“程夫子不必忧心,你先养好伤,其他的容后再作打算。” 程东点点头,他原想回他朋友之处,不过长安说他伤势不宜挪动,又让他不用多想,只安心养伤就是。程东只得感激的谢了。 柳沁听得长安的回报,顿时眼前一亮。 一直没有办法打探到醉春楼里面的情况,或许可以从那名女子入手,如果那女子真是程东的表妹,自己成全了他俩,也许可以取得她的信任,探出一些秘密,如果不是,也不打紧,算是好人做到底,帮人帮到位,让程东死了那条心,不再心心念念的挂着。 至于为何那么凑巧的救了程东,自然是柳沁的安排。 一想到醉春楼做的事儿,柳沁就恨得咬牙,她可不是圣母玛利亚,别人打了她的左脸,还将右脸伸过去,此仇不报非君子。 为了报仇,她一早就将长安长康派到那里,监视着醉春楼的一举一动。 没想到,机会让她等来了。 十多天后,程东的伤好得差不多,他刚准备跟一直精心照顾他的长安长康辞行,却听到个好消息。 长安告诉他,他家公子愿意带他去醉春楼一趟,也好当面确认是否是他表妹。 程东大喜过望,一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风流公子 当又一个夜晚来临,芜城的街道渐渐沉寂下来,烟雨湖一带却是灯火辉煌,热闹非凡。 “公子,进来呀,来呀。” “唉哟,沈大少爷,怎么今儿才来呀,咱家的桂姐儿可是念叨了又念叨啊。” …… 如此这般的声音此起彼伏。 一辆又大又气派的楠木黑蓬马车“哒哒”的穿过花街,一直往烟雨湖畔行去。 只听得车中有人轻声道:“别紧张,放松,他们不会瞧出来的。” “嗯。” 车中另有人轻轻答了一句后,再无声息。 黑蓬马车一直行到醉春楼前,这才停了下来,马打的响鼻声已引动了门口的龟公,那龟公一瞧这马车,就知是位有钱的主,忙不迭的跑至近前。 就见马车里先下来两位小厮打扮的小子,两小厮一人打帘,一人躬身侍立,里面的人才施施然的跳下马车。 车辕上也跳下两人,俱都站于那位公子之后。 龟公虽弯着腰,眼角余光已将此人细细打量一遍,只见他身穿最时新的白色锦缎长袍,下绣缠枝芸萝花卉,足踏青缎云纹鞋,头戴的玉冠和腰佩的玉佩俱是好货色,果然是个金主。 看长相,年不过十七,生得俊俏风流。 这样的人最是大方,又好糊弄,是最受欢迎的客人。 龟公心里乐开了花,忙涎着脸笑道:“这位公子好生面生,应该是初到本地吧,今儿可是来对了,咱醉春楼可是顶顶有名,一定会让公子尽兴而归。” “哈哈,好,如果伺候得好,本公子一定大大有赏。” “公子,请。” 龟公屁颠屁颠的在前引路。一群人随后进了楼里。 醉春楼不愧是芜城有名的妓馆,一进去,真是满眼生香,屋里装饰极尽奢华。色彩艳丽,再加上姿色各异身披轻纱翩翩而行的女子,桃红柳绿,让人如乱入花丛,看花了眼。 “唉哟喂。哪里来的如此俊俏的公子,以前可没见过,莫不是第一次来?” 龟公刚将几人领进去,就见一三十左右,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斜次里迎了过来,她手中的帕子只往当先的公子脸上一扫,浓重的香粉味扑鼻而来,刺得后头的小厮连打了几个喷嚏,往后退了两步。 谁知那位公子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伸手抓住拂到脸上的帕子。哈哈一笑,“此地确实第一次来,不过妈妈,你可别将本公子当成什么都不懂的雏儿,拿些上不了台面的糊弄本公子。” 那鸨母谢妈妈本是试探,一见此人不是好糊弄的,忙收起轻视之心,腰一扭抛个媚眼笑道:“唉哟,公子说哪里话,奴家怎敢糊弄公子。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本公子姓贾。” “胭脂、桃红、小菊,还不快来伺候贾公子。” “来了,妈妈。” 三位身着或粉或紫衣裳的姐儿从楼上奔了下来。 “慢。” 贾公子将手中折扇一张,挡住了预备过来拉他的几只玉手。“妈妈,本公子今日来,可不是来瞧这些庸脂俗粉的,听说贵楼有春夏秋冬四位美人,莫非妈妈嫌弃本公子,不舍得让四位姐姐一见?” 那胭脂、桃红、小菊听得贾公子说她们是庸脂俗粉。俱不满的哼了一声,回身就走,虽说长得还算风流,不过你既然瞧不上姐,姐还不伺候了。 谢妈妈见姐儿都被气跑了,有些为难的说道,“这……公子想必也知道,她们几位可不是想见就能见的。” “如果本公子非要见呢?” “这……” 一张百两的银票递到了谢妈妈的面前,顿时让她喜笑颜开,“奴家这就去安排,请公子稍坐片刻。” 龟公将贾公子一行引到偏厅就坐,不多时就有四位或俏丽或妩媚的美人依次走了进来,每一个都是姿色过人,让人过目难忘。 谢妈妈介绍道:“这是春晓,这是夏雨,这是秋云,这是冬雪。” 在说到冬雪时,贾公子身后的小厮偷偷拉了拉他的后衣角。 “奴家见过贾公子。” 几位美人的声音也是莺声燕语,让人一听忘俗。 “好,好,果然名不虚传。” 贾公子拿折扇敲打着手心,站起身来,在每位美人面前转了一圈,这才一指冬雪,“就她了。” 他话刚说完,又是一百两银票递到了谢妈妈面前,谢妈妈手快的抢过银票,笑道:“雪姐儿,快带客人上去坐坐。” 上了三楼,在一间装饰华丽的屋子坐了,有小丫头奉上茶,又有龟公送来酒席席面一桌,冬雪坐在贾公子身侧,倒酒夹菜,那贾公子也来者不拒,吃喝得很是畅快。 见贾公子喝得脸上红云一片,似有醉意,冬雪忙吩咐小丫头去取些醒酒的果子。 小丫头刚走出去,贾公子就侧身过来,贴近了冬雪。 冬雪第一反映是客人要轻薄于她,这样的事最正常不过,到妓馆不就是寻欢的么,何况眼前之人长得还算俊俏,起码不让人反感,只是屋子里还站着四个半大小厮,就是冬雪这样早已恩客无数的也难免有些羞涩。 “公子,不……” 要字还没说出口,就听得耳边传来一句,“此处说话可还方便?” 冬雪有些愣愣的点点头。 就见那贾公子已离了她身侧,朝四个小厮点点头。 其中两个径自走去门外,守在门口。另一个走至窗前,将窗子给关了。 剩下的一个直走到冬雪面前,扬起脸,急切的说道:“阿雪,我是程东表哥,你还记得吗?” “表哥?” 冬雪一刹那怔住了。 十年前冬雪被拐时已近八岁,记忆是有的,只是那些过往已被她深深的藏于记忆深处,不敢随意翻扯出来,每翻一次,都是血淋淋的疮疤。 表哥,她刚刚被拐走时,****夜夜梦里醒着时哭喊的就是这两个字,她与表哥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她相信表哥一定会来救她,会带她走。 可盼了又盼,望了又望,留给她的只有永远的失望,直至完全绝望。 如今她早已不再留恋过去,早已适应了如此醉生梦死的生活,为何这个人却要闯进她的生命中,还对自己说,是她表哥。 想到这里,不由惨然一笑,“表哥?不,奴家没有表哥,奴家在这世上孤身一人,早没有亲人,这位小哥认错人了。” “不,阿雪,我不会认错的,你就是我的阿雪,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还有姨父姨母自你走失后也相继离世了,他们临死时还念叨你,还嘱托我一定要找到你。” 程东急切的一把抓住冬雪的手,“阿雪,你仔细看看,我真的是你表哥,你再好好想想,一定会想起来。” 听到父母已去逝的消息,冬雪再也忍不住了,眼泪象断线的珠子般从眼中不住的往下滴落。(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兄妹相认 “阿雪。”程东伸出手,颤抖的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可却越擦越多,越擦泪水流得越快。 “表哥……” 冬雪一头扑进程东的怀里,呜呜咽咽的哭出声来,她真想将她所有的心酸,所有的痛苦都化为泪水,将她十多年的苦都倾泄而出。 滚烫的泪水打湿了程冬的肩头、衣襟,又顺着胸膛滴进了心里,想到表妹这么些年所受的非人折磨,自己苦寻不得的煎熬,也痛哭失声。 兄妹两这儿抱头痛哭,拿了果子回来的小丫头正要进去,被守在门外的长安长康拦住了,长康俏皮一笑,“不要打扰了咱公子的好事。” 小丫头秒懂,红着脸将果子递给长康,回身就走,可边走心里边打鼓,不对呀,听声音怎么好象在哭呢,莫不是……不由想起有一回来了个暴虐的客人,将楼里的姐儿打得遍体鳞伤,那模样真是惨不忍睹。 想到这里,小丫头缩缩脖子,没想到那么个风流俊俏的公子竟是个禽兽不如的,不由为冬雪暗暗忧心。 可有什么用呢,自己在楼里没有说话的份儿,就是冬雪那样的红人也得受客人摆布,除非离了这魔窟,否则只能自己受着。 不说小丫头一脸忧愁的离去,却说屋子里兄妹两人渐渐控制了情绪,坐下来,将分别后的事互相道来。 程东告诉冬雪,自她走失后,两家出动并耗费了大量的人力、财力,四处查寻她的下落,可却一直杳无音信,只有独女的姨父姨母实在受不了这个打击,先后一病不起,就此离去。 听得父母为自己伤心过世,冬雪又哭了一回。 又得知表哥并没放弃自己,一直在寻找,心里也好受了许多。十余年来积存的怨念也慢慢消散了。 至于自己的事,冬雪说得很平静,如同是在说她人的过往,被拐子拐走后。辗转卖了几回,最后流落到芜城,被醉春楼调教成一名当红的姐儿。 简短的几句话,就概括了她十年的心酸人生。 “阿雪,跟我走吧。贾公子说了,会帮我们的。” 程东痴痴的望着面前的女子,在梦里想过多少回,如今人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竟恍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不,表哥,你回去,再也……不要来了,就当没见过我。” “为什么,阿雪。贾公子说了会帮你赎身,你不用担心没银子还,等我回去就将屋子卖了,等咱们以后成亲,虽说过得穷苦些,但我会努力,不会让你吃苦的。” “成亲?” “是啊,咱们可是自小订下的亲事,我这辈子除了你谁都不娶。” 冬雪听了这话,感动之余更增痛苦。将脸埋在帕子里,又哭了起来,成亲对她来说是多么奢侈的事啊。 “表哥,我已是残花败柳之身。配不上表哥。” “我不嫌弃,阿雪,我不嫌弃。” “表哥……” 冬雪看着程东坚毅的眼神,相信他说的是真心话,心里更是难受得似刀绞一般。 若有可能,她真的很想跟表哥走。哪怕以后吃糠咽菜,她也愿意,可,不行啊,她走不了,醉春楼不会放过她,如果让楼里知道表哥的事,只怕表哥也性命不保。 眼中闪过决然的神色,撇开程冬,走到化身贾公子的长兴面前跪了下去。 这突然的变化,让长兴有些手足无措,想扶起又觉不妥,忙说道:“你……先起来,不用这样,有话请讲就是。” 冬雪仍跪在地上,重重了叩了三个响头,这才说道:“虽然不知公子为何会帮表哥,冬雪还是要谢谢公子。冬雪希望公子能将表哥带离此地,离得越远越好,公子之恩,冬雪无以为报,若有来世再报公子想救之恩。” “阿雪,你这是干什么?” “表哥,你走吧,这里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若不走,只怕……咱们都活不成。” “怎么会?” 程东一下呆住了,他实在想象不出其中的原因,只得焦急的拉着冬雪,“阿雪,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表哥,我不能说。” “阿雪……” 一直未做声的长盛走过来,“冬雪,有什么事你说出来,大家才能帮你,你要相信,我家公子是有这个能力的。” 冬雪眼里升起希望,可又很快的熄灭下去,摇摇头,“不,你们帮不了我,除非……” 长兴将旁边扇子“唰”的一下打开,扬起脸笑了笑,没有说话。 旁边长盛暗暗撇着嘴,瞧你那自命风流的样,可又不能误了事,只得翻个白眼接下话头,“我知道这醉春楼是方家所开,你不敢与方家作对,放心吧,我们后面也有人,一定可以保住你。” “真的?” “如没有把握,我家公子也不会淌这趟浑水,你若不相信,我也没办法,不过机会只有一次,这次失去了,你一辈子也休想逃出方家的掌握。” 冬雪心动了。 看出了冬雪的犹豫,程东上前紧紧握着她的手,“阿雪,相信贾公子,他一定行的。万一真的事败,大不了咱俩死在一处。” 程东的话彻底打消了冬雪的顾虑,是啊,大不了,不过一死,就是死也比现在生不如死的日子强,何况还有表哥陪着自己。 放下所有心防的冬雪说出了一个有关醉春楼的大秘密。 第二天,当着柳沁的面,长盛眉飞色舞的将头天晚上的事说道了一回。 柳沁听得是津津有味,恨不得自己亲身去体验一把。 长盛特别对长兴的举止添油加醋的一番,末了说道:“姑娘,您是不知道长兴装得多么像,那举止那说话的语气,说他没去过,谁信啊。” 长兴在旁边翻白眼。 长盛不依不饶,又问江离,“少爷,您说长兴会不会背着您偷偷去过那种地方?” 这回长兴不依了,“二弟,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去哪种地方。” “我怎么胡说了,看,看,你脸都红了,还说没有,没有那些话你是怎么想到的?” “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啊。”长兴不屑道:“再说,我可是找人问过的。” “谁,问的谁?” “就不告诉你。” “切……” 这么个小插曲将原本因为程东和冬雪的遭遇而有点伤感的气氛给完全弄没了,而随后长盛长兴说的事却让柳沁兴奋得跳起来。 得知了这么个秘密,柳沁一天都心不在焉,琢磨着该如何好好利用这件事,本想去告诉爹爹和大哥,又一想将柳家牵扯进去,实在不是好主意。 看来这事得好好谋划一番。(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淮阳伯 芜城东城与柳府相隔不远有座府邸,只看高高耸立的门楼,厚重的黑色桐油大门,从门楼肩上延展出去的一眼望不到边的院墙,再加上门头上“淮阳伯府”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就显得无比的气派。 甚至比芜城府尊柳大人的府邸更威武,更有气势。 门口四个小厮分两边站着,俱是黑衣黑裤,高大粗壮甚是剽悍。有那不相干的人走近,只将脸一板,就吓得别人远远避开。 此时正午刚过,走动的人很少,四个小厮无所事事的打着哈欠,聊起昨夜赌钱的事,才来了兴致。 刚说到兴头上,就听得有马蹄声传来,不一会儿就至近前,来者两人,如果柳诚在此,一眼就会认出,正是他的两位好友宁家大少爷宁致远与赵家二公子赵淙。 这宁家和赵家都是芜城有名的富商,两家一向交好,而这宁致远与赵淙又臭味相投,所以更是好上加好,时常相约干些寻花问柳,斗鸡斗狗等事,十足十芜城最有名的两大纨绔。 “宁少爷,赵公子,您们来了。” 门口的小厮讨好的围上去。 这宁少爷和赵公子可是伯爷的座上宾,他们自然不会得罪。 “伯爷呢?” 听宁致远相问,一小厮恭敬的回道:“伯爷还在府里,要不两位先进府中稍等,小的去通知伯爷。” 还没等宁致远说话,就听一个男声爽朗的笑道:“宁小子,赵小子,你俩来得倒早。” “伯爷有约,我们怎敢不早早来候着。” “哈哈,赵小子,你的嘴倒是甜,比宁小子强多了。” “呵呵,谢伯爷夸奖。” 另一个不干了,“我怎么不如他了。伯爷真偏心。” “哈哈……” 从门里哈哈大笑走出的是个中等个子,身材滚圆显得有些矮胖的男子,四十出头,面目倒是和善。只是一脸的肉,这么一笑,两只眼睛都笑没了,仿如弥勒佛再世。 这人就是淮阳伯曹慎。 淮阳伯曹慎是真正的皇亲国戚,两年前他将嫡出的大姑娘送入宫中参加大选。不意被皇帝瞧中,留在了宫中,因得皇帝宠幸,被封为贵人。 曹慎作为贵人之父被皇帝封了这么个爵号,但只享爵号没有爵位,子孙后代也不能袭爵,算是有名无实。 就算如此,也没人敢小瞧了他。 何况芜城曹家与宫中当权的曹贵妃还是远亲,曹慎算是曹贵妃的远房表哥。 有这些后台的淮阳伯在芜城是个特别的存在,没任官职。不受官场的制约,但官场中也没有任何人敢招惹他。 其他江湖派别、****势力见了他也要绕道走,没人愿意无缘无故得罪这么个在芜城跺跺脚地也得抖三抖的人物。 如果说宁致远和赵淙是小纨绔,那么这淮阳伯就是老纨绔。 淮阳伯一生有两大爱好,一是逛花楼,二是博彩,他喜欢的博彩并不是赌场中的摇色子之类,而是贵族阶层流行的玩意,如斗狗斗鸡,以前时新的是斗狗。最近从帝都传来新玩法,斗鸡。 这不,午饭一过淮阳伯就约上了宁赵两位狐朋狗友,预备前往曹家别院一同主持今日召开的斗鸡大赛。 作为芜城纨绔的代表。淮阳伯一向是各种活动的号召者,组织者,充分展示了一个表率的作用。 而为了更好的组织各类活动,淮阳伯还特地置了一处产业,作为活动的大本营,这处产业就是曹家别院。 曹家别院位于北城西南。离烟雨湖的花街不是很远,当初置这么个地方,就是为了方便他逛花楼。 三人骑马的骑马,坐车的坐车,不多时就到了别院。 大门口,管家早带着小厮们候着,将三人殷勤的接进去。 “客人来了没有?” 淮阳伯一边走,一边问。 管家恭敬答道:“陈少爷,吴老爷,张公子……他们都来了,在前厅候着呢。” 管家念了一串的名子,都是平日经常来往于曹家别院,与伯爷交好的人物。 “嗯,看来就只差咱们三个呢。” 淮阳伯朝身后的宁赵两人笑道:“宁小子,赵小子,今日这鸡王之魁首你俩可不许与我抢。” 宁致远苦着脸,“伯爷如此,不就是不让我俩参赛嘛。” “哈哈,宁小子,你就那么有信心,好,今儿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大黄厉害还是我的黑雄更胜一筹。” “伯爷,大黄是我那条狗。” “呃,那……你那只鸡叫啥?” “二黄。” “唉,宁小子,不是伯爷我说你,你说你好歹也读了几天书,怎么肚里一点墨水也没有,你看看你起的这叫什么名,再看看我起的,黑虎,黑雄,多气派,多有气势。” 淮阳伯洋洋得意,赵淙哈哈大笑。 宁致远暗暗翻白眼,还说我胸无点墨,伯爷你也好不了多少,咱俩大哥莫笑二哥,彼此彼此。 远远的前厅里的众人就听到了淮阳伯朗朗的大笑声。 大家忙出来给淮阳伯见礼。 不管是年纪还是地位,淮阳伯在这群人里都算得上是老大,所以心安理得的受了众人的礼,这才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斗鸡场走去。 斗鸡场设在园子里一块空旷的场地上,用木栅栏围了起来,旁边设了一圈的高几座椅,每张几上都摆有茶果点心,旁边还有不少美貌的丫环伺候着,负责斟茶倒酒。 如果是第一回来的人,一定大大感叹淮阳伯会享受,不过这一群都是经常来往的,早见怪不怪,各自找了位置坐下,就等着抽签决定争斗的顺序。 淮阳伯的黑雄果然了得,一路过关斩将,将其他的鸡斗得毫无还嘴之力。 淮阳伯乐得哈哈大笑不止,身上的肉跟着抖啊抖的,后边伺候的丫环都跟着沾光,随手被打尝了一锭银子。 “谢谢伯爷。” 丫环娇声软语致谢,让淮阳伯更是心情大悦。 “宁小子,等我回来啊,千万别还没开斗就逃跑了。” 淮阳光志得意满,起身去更衣,还不忘调笑宁致远几句。 被两个貌美丫环扶着,往西边的院子而去。那些跟随各自主家来的小厮都散在外围,三三两两的聊着天,见了淮阳伯忙躬身行礼。 “你听说没,醉春楼的姐儿冬雪要赎身了。” “真的,听谁说的?” “还用得着听谁说,我陪我家少爷去时,亲耳听见那位公子跟谢妈妈说的,冬雪真是好福气,那位公子生得风流俊俏,年岁又不大,笼络好了,以后有的是好日子。” 两个背对着的小厮根本不知道,身后的淮阳伯听了个正着。 而越听,脸色越暗,一股恼怒涌上心头。(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哭求 “你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两小厮一回头,其中一个赶忙躬身行礼,“伯爷。” 另一个好象非常害怕,头压得低低的,都不敢抬起。 “伯爷问你呢,还不回话。” 有丫环见淮阳伯脸色暗沉,隐有怒意,赶紧出声斥道。 给淮阳伯行礼的小厮忙推了推他的同伴,他同伴象才醒悟过来,结结巴巴回道:“小的……刚说冬雪好福气,跟那位公子以后有好日子。” “嗯?” “还有……还有冬雪要赎身了。” “滚。” 淮阳伯怒斥一声,甩开两丫环,背着手径自离去。 留下两丫环莫名其妙的呆站原地,互看一眼,娇呼一声“伯爷”追了上去。 小厮见淮阳伯发火,转身撒腿就跑。 其中一个往斗鸡场的方向跑去,恰宁致远也准备去更衣,他身边跟着的小厮见了来者呵斥道:“进宝,跑什么跑,说了多少回,在外面就不能稳重点。” 进宝这才停下来,叫了声“少爷”。 宁致远拿手中的折扇在进宝的头上敲了一记,笑道:“后头有鬼追着你?哈哈,说不定是个******,进宝艳福不浅呐。” 进宝委屈的摸着头,“少爷,不是的,是伯爷发火了。” 进宝朝身后一指,“就是他,就是他得罪的伯爷。”一回身,身边却连个鬼影都没有,奇了怪了,明明一起跑过来,怎么人呢,跑去了哪里? 淮阳伯气哼哼的回了自个在别院的卧房,仰面躺在床上,鸡也不斗了,外面的人也不管了,跟进来伺候的丫环也赶出去了。 一想到冬雪要跟个少年郎。就恼怒不已。 并不是说淮阳伯有多喜欢冬雪,只是人的心理就是这么微妙。 一向游走在花丛中的淮阳伯是最受姐儿欢迎的人物,有地位,有钱财。又大方,还懂得怜香惜玉。 作为冬雪曾经的恩客之一,两人很是缠绵了一段时间,意浓情浓之时淮阳伯也曾半玩笑的提出要为冬雪赎身,可冬雪一口就回绝了。 冬雪说不愿做妾。 那时淮阳伯还对冬雪另眼相看。觉得冬雪很有股傲气,不是一般的庸俗脂粉可比。可没想到,自己错了。 老鸨爱财,姐儿爱俏。 她这是瞧不上自己。 呸,她一个低贱的****,竟还敢瞧不上堂堂的伯爷,活腻歪了。 想我淮阳伯有身份有家财,有模有样,哪点不强过那等毛头小子,我到要看看。是谁要跟我作对。 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淮阳伯越想越生气,干脆直接带着一群护卫小厮浩浩荡荡的杀去醉春楼。 此时天色还早,醉春楼正做着开门的准备,龟公刚把门打开一道缝,就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将龟公推得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 “是哪个龟儿子……” 骂声嘎然而止。 淮阳伯正在气头上,飞起一脚将爬起来正要行礼的龟公踢得在地上滚了两滚,旁边护卫见淮阳伯恼怒又上去给了龟公几个嘴巴子,龟公的那张脸顿时肿胀起来,鲜血顺着嘴角流下。 被这无妄之灾打懵的龟公一声不敢吭。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 看也不看,一群人直往里面冲去。 “哟,今儿是什么风把伯爷……” 迎上来的谢妈妈一句话没说完,就被淮阳伯身边的护卫拨得转了好几圈。“一边去。” 眼睁睁看着一群人冲上三楼,谢妈妈忙朝二楼的一位姐儿使个眼色,那姐儿悄悄跟上去,一会儿回来告诉谢妈妈淮阳伯去了冬雪的屋子。 谢妈妈放心了,进了屋子就好办,冬雪自然有法子消了淮阳伯的火。说不定还能将淮阳伯重新笼络回来,成为醉春楼的财神爷。 乐滋滋的谢妈妈一迭声的喊道,“女儿们,女儿们,开门迎客啰。” 这边淮阳伯一脚踢开冬雪的屋门,屋子里并没有他想象的颠鸾倒凤的画面,莫名的心里舒坦了些。 “伯爷。” 冬雪愣愣的看着破门而入的淮阳伯,醒神后忙过去见礼。 淮阳伯理也不理,撩起衣摆往正中的椅子上一坐,冬雪奉了茶来,他也不喝。 护卫极有眼色的退走,将还在愣神的小丫头也扯了出去,顺手关了屋门。 “冬雪,你要赎身了?” 淮阳伯似笑非笑的望着冬雪,眼中却闪过一道冷意。 谁知冬雪听了他的话,不但没有丝毫高兴,反而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直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行到他面前,抱着他的腿,哀哀哭道:“伯爷……救我。” 本是来兴师问罪的淮阳伯傻了眼,又见面前美人儿哭得梨花带雨,甚是可怜,不由牵动了他怜香惜玉的柔肠,口气软了下来,“先起来,有话好好说。” 冬雪并没起身,仍抱着他的腿哭求道:“伯爷,冬雪对不起伯爷,可冬雪也是受人胁迫,没有办法,还请伯爷原谅冬雪,若伯爷不原谅,冬雪愿跪死在这里。” “好,好,你说,我不怪罪就是。” “当日伯爷说要为冬雪赎身,冬雪心里不知多么高兴,可冬雪不敢,因为冬雪知道,只要冬雪离了此地,就是死路一条,即使是伯爷,也保不了冬雪的命。” 淮阳伯眉一挑,听得说连自己都保不了,很是不满,“此话何意?” “实不相瞒,醉春楼的姐儿除非死,终生都不可能离开。实因醉春楼有个大秘密,知晓并参与了这个秘密的我们,醉春楼又怎么会放过呢。” 冬雪惨然一笑,起身走至床榻,在床榻一个隐秘的地方抽出一沓纸来,交给淮阳伯,“伯爷一看,就会明白。” 淮阳伯接过,从头至尾翻看了起来,这一看,心中越来越震惊,也越来越震怒,当看到其中一张时,手微微颤抖起来。 只见那张纸上写道:某月某日某时,淮阳伯醉酒,曾说“连皇帝都是我的女婿,你说,有谁敢惹我”……. 这两句入了眼后,下面的都已一片模糊,淮阳伯心都抖了起来,这得多大的胆啊,小小一个贵人之父,竟敢以皇帝的岳父自居,还称皇帝为女婿,这是嫌自己的脑袋太稳当,还是嫌家里人太少不够灭门的? 淮阳伯身上的冷汗一层层的冒出来,狠狠的瞪着冬雪。 “伯爷不用担心,这一句我并没报上去。” 冬雪很动情的说道:“伯爷一向待冬雪情真意切,冬雪怎会去害伯爷。” 淮阳伯终于松了口气,细一想这事发生在好几个月前,若冬雪报了上去,只怕自己早就被申斥问罪了,哪还能如此自在。 心里刚对冬雪产生一丝感激,又猛然想起一事,一把抓住冬雪的脖子,“说,你的主子是谁?”(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 查封 淮阳伯捏住了冬雪的脖子,用了很大的力气。 冬雪感觉自己快喘不过气来,脸涨得通红,活命的本能让她伸出双手使劲的掰淮阳伯的手。 眼看着冬雪的脸由红转紫,双眼都憋得快突出来,淮阳伯才醒悟过来,忙放开手。 冬雪一下子瘫到在地上,抚着喉咙,拼命的咳嗽,好半天,这气才喘均过来。 “冬雪,我……” 淮阳伯有些歉意的看着她。 冬雪摇摇头,苦笑道:“咳,咳……冬雪不怪伯爷,是冬雪对不住伯爷在先,可冬雪也没办法,若不按他们要求的做,只怕冬雪……” 冬雪没继续说,淮阳伯已明白,每家妓馆都有一套对付不听话的姐儿的办法,有些法子让他这样的老江湖听了都不寒而栗。 “冬雪也不知道主子是谁,我们姐儿都听谢妈妈的吩咐。” 淮阳伯点点头,心里惊怒交加,就那么阴沉沉的坐着,冬雪也不敢再说话。真正发起怒来的淮阳伯那种不怒而威的架势,如同老虎的虎须,现在去捋,那是找死。 这么坐了好一会儿,淮阳伯才对着门口喊了一声,“曹刚。” 曹刚是曹家的家仆,被赐了曹姓。 闻言一位高大剽悍的护卫走了进来,正是刚才领头的那个,走到淮阳伯面前单膝跪地,听从主子的吩咐。 淮阳伯看了冬雪一眼,冬雪乖巧的起身进了内室,就听得外间隐隐说了几句,似乎有衙门、调齐人手等话,悄悄一瞥,正看见淮阳伯拿出一物,交到曹刚的手中。 曹刚得令,带了两人急回府中,又派一人拿了信物去了衙门。 因天光还早,来的客人不多。又没有什么重要人物,谢妈妈也懒得应酬,坐在一个小单间里,任龟公帮她捏肩揉背。 看着龟公肿得如猪头的脸。又嫌恶又好笑,带着责怪的骂道:“个龟孙子,平日骂人骂惯了,也不睁睁你的狗眼,凭谁都敢开口就来。这不,惹上祸事了,幸好只是打你几下,要真怪罪下来,连妈妈我也兜不住。” “是是是,是小的错,妈妈看在小的惯常听话的份上,多担待。” “我担待有什么用,你小子在这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后还是警醒些。招子放亮点。” “是是。” “诶,这里,这里,再重点……嗯,嗯,你小子的这份手艺不错,真舒服。” 谢妈妈惬意的闭上眼,龟公捏得更起劲了。 突听得外面传来闹哄哄的声音,夹杂着一两声尖叫,声音实在太大。都传进这单独隔开的小间里。 谢妈妈睁开眼,皱着眉头正想找个人问问,看是哪个敢在醉春楼闹事。 就听得一阵脚步声,然后一个小丫头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惊慌失措的喊道:“妈妈,不好了,不好了。” 怎么说话的,谢妈妈狠狠瞪她一眼,还来不及责怪,一群人就涌了进来。当先一人将她和龟公一指,“就是他们,给我拿下。” 后面护卫打扮的汉子冲过来,将两人反手一扭,拿绳索直接绑了,手上很是使劲,疼得两人“唉哟唉哟”的叫起来,可那些人根本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将两人直接往外面拖了出去。 大厅里,所有的人都聚在一起,醉春楼的姐儿们聚在一边,来寻欢的客人在另一边,都面露畏惧的看着上座阴沉沉的淮阳伯。 “唉呀伯爷,这是……” 谢妈妈刚叫唤出声,就被不知哪儿找来的破布塞住了嘴。 “搜。” 淮阳伯阴森森的说了一句。 “是。” 一队护卫冲上二楼三楼,将楼上的物件不停的往下丢。另有一护卫在龟公的身上摸索,继而大喜,“伯爷,在这儿。” 只见他双手捧着一块通体泛黄的玉件儿,是一块挂坠,不懂的人也看不出稀奇,识货的自然知道这是难得的黄玉,很稀少的品种,而淮阳伯的这块更是宝贝,只因这是皇帝亲赐之物。 “狗东西,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竟连御赐的东西都敢偷,嗯?” 淮阳伯接过挂坠,很郑重的挂在身上,这才怒气冲冲的走至龟公面前,又是一脚,重重的踢在龟公的腰上。 可怜的龟公莫名其妙受了这许多打,他本来见从自己身上搜出玉坠,傻了眼,现在被这一踢,痛哼一声,反而清醒过来,忙爬跪在地上,叫起屈来,“小的没有,小的没有偷啊,小的纵有九条命,也不敢偷伯爷的东西啊。” 旁边谢妈妈本想帮他辩驳,奈何堵住了嘴,“唔唔唔”的说不出话。 “伯爷,已报官了。” 淮阳伯点点头。 不多时门外又起了骚动,却是柳诚听得淮阳伯报官,亲自带了捕快前来。 曹刚将事情跟柳诚一说,又指出已亲手在龟公的身上搜出赃物,旁边的人都是人证。 这时楼上又搜出一些东西,几个寻欢的客人也叫了起来,吵嚷着说有东西丢失了, 柳诚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吩咐将所有人带回衙门查问,并亲手封了楼门。 淮阳伯留在最后,与柳诚低低的说了几句,并从袖中抽出几张纸来,塞给柳诚,柳诚会意的一笑,收入了袖中。 淮阳伯给他的自然就是冬雪存留的证物,只不过有关自己的那几张被他截留了下来。 醉春楼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自然在整个烟雨湖一带掀起很大的波浪,有许多人远远的围观,只是衙差不让靠近,不知道具体犯了什么事。 柳诚将醉春楼所有人员包括客人都带走,又防止有人去报信,将花街的出口也封锁了,不许人进出,所以除了花街的人,谁也不知里面发生了何事。 等到第二天方奉先和方震得了消息,气急败坏的跑去质问柳诚,柳诚拿出连夜审讯后的一大叠供词,交给方奉先。 供词上分明写着,醉春楼不光是家卖春的妓馆,还收集各类情报,特别是客人的言行,都要详细记录,按天上报。 供词后面都有姐儿的画押。 龟公招供的却是如何支使人去抹黑琼浆,不惜毒杀魏三等事,还有前些时的少女失踪案也是谢妈妈指使他人干的,至于谢妈妈将那些小女娃送去了何处,他也不知道。 唯一遗憾的是谢妈妈到现在还死不开口,拒不招认。 柳诚一脸疲惫,心里却是大爽,看着方家爷俩故意苦着脸说道:“大人来得正好,属下正要报告大人,这醉春楼真是丧尽天良,坏事做尽,属下一定尽快让谢妈妈招供,好揪出那真正的幕后之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 送行 “大人,你说,要是那些大家族里的人知道自己逛个妓馆,还被记录了言行,你说他们会怎么想?” 方奉先本还想以官职压一压,想办法将此事悄悄压下去,过段时间再东山再起,听得柳诚这样说,不敢做声了。 他纵有再大的本事,也不能跟一城的官商作对啊,醉春楼这件事只要透点风出去,那些进过楼里的富贵人家必定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后快,而自己若与之牵连上,不但毫无益处,反而还引人怀疑。 想到这里,方奉先笑眯眯说道:“柳先生劳累了,这事怎好烦柳先生,那赵捕头是干什么吃的,怎能让柳先生如此辛苦。” 这只老狐狸,这不是拐着弯的说自己越俎代庖,没权审案子嘛。 柳诚懒得搭理他,只听得他又说道:“从案卷上看这醉春楼确实罪有应得,这案子查得好,本官定会在柳大人面前为先生请上一功。” 柳诚在心里暗暗警惕,早知道这姓方的能忍,没想到这么能忍,原还想激得他失去理智,最好闹上一场,只要有些风声传出去,那些人精自然会联想到许多,现在看来是行不通的,还是尽早拿下谢妈妈的口供才好。 方震在旁边急得脸红脖子粗,父亲不是来相救醉春楼的吗,为何改了口,正要出声,被方奉先狠狠一瞪,到了口边的话憋了回去。 一路无声阴沉着脸回了府邸的方奉先,将一套心爱的茶盏砸在了方震的脚边,有几块还跳起来划伤了方震的脸。 “逆子,你知不知道,这家醉春楼花了我多少心血,啊,这才到你手中多久,就这么给败了。” “父亲,又不是儿子的错。” “不是你的错难道是为父的错,我嘱咐过多少遍。要谨慎不要太张扬,你可好,连淮阳伯也去招惹。” “儿子没有招惹他。” 难道淮阳伯与柳家联手了,方奉先摇摇头。应该不会,虽然淮阳伯与自己阵营敌对,可平日两人井水不犯河水,他犯不着如此。 那么是有人出卖了醉春楼? 方奉先越想越觉得有理,幸好自己把谢妈妈捏得死死的。让她不敢乱说,不过这人不能留,还有那个叫冬雪的姐儿,她与淮阳伯相好,是最有可能背叛的人,那就一起…… 当天夜里,柳老爷和柳诚刚在外书房坐定,就有衙差来报,牢狱中出事了,谢妈妈和冬雪被毒死。负责牢狱送饭的大娘也服毒自尽。 柳诚大惊,刚起身准备赶过去,就听柳老爷说道:“你不用去了,让牢头安排人用席子卷了丢去乱葬岗吧。” 来人听令而去,柳诚有些讶异的看着父亲。 柳老爷拨弄着手底下的棋子,闲闲说道:“你真以为这么容易就能将方家扳倒?即使让大家知道醉春楼是方家所开,那又怎么样,何况方奉先是决不会留下把柄的,他比你更狠更毒,你赢不了他。” 说完抬头看了柳诚一眼。“你最近心浮气躁的,连你小妹都不如,你小妹都比你沉得住气。” 柳诚有些惭愧的低下头,想起当初小妹跟自己和父亲说出醉春楼的秘密。并提出借淮阳伯之手,让他大吃一惊,虽然在具体实施时父亲和自己作了些安排,但小妹的谋略仍让他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小妹吗,这还是个才七岁的娃儿吗? 一辆破牛车来到乱葬岗附近。两个牢役骂骂咧咧的抬起席子卷着的尸体,不耐烦的随意往岗上一丢,丢完了赶紧走人,这差事,真他娘的晦气。 他们不知道,就在他们刚刚消失的时候,从暗处跳出两人来,将他们刚丢的其中一具尸体用一件又宽又大的黑斗蓬裹了,抬进附近林子中隐藏的一辆马车中,随后马车很快的就离去。 冬雪似乎做了个很长的梦,在梦里,有她娘,她爹,还有表哥,她娘一边笑一边擦眼泪,“雪儿,娘终于等到了今天,娘很高兴,我的雪儿终于长大了,要嫁作她人妇了。” 表哥温柔的看着她,保证一定会好好待她。 而自己脸红红的,抑制不住内心的欢喜,仿佛要飞起来一般。 好象真的飞了起来,好象越飞越高,越飞越高。 突然的,她还来不急害怕,就直直的往下坠落,直直的如同要坠进地狱深渊一般…… “啊”,恐惧的大叫一声,冬雪一下子醒了过来。 “阿雪,你醒了?太好了,你醒了。” 面前程东那张焦急的脸变成了狂喜,然后就被程东一把抱进了怀里。 温暖干净的气息,急切安稳的怀抱,胸堂里剧烈跳动的心跳,一切的一切,是那么的陌生,又是那么的熟悉。 这味道这感觉多少次入了梦乡,又多少次在泪湿枕巾时遗落在黑暗的深夜,而如今,自己实实在在的拥有了,冬雪却害怕得不敢伸手。 她怕自己又如同往日般抱了一个空,只有清风从指尖滑过,她怕这是自己的另一个美梦,梦醒之后她仍活在人间炼狱里,她怕…… “阿雪,别怕,表哥会带你回家,咱们回家……” 温柔的暖暖的低语让夜也醉了,寂静无声的暗夜,只有一盏灯盏发出微弱的黄光,照亮了相拥的身影。 “牛叔,快点。” 一辆马车奔驰在北城门外的官道上,车夫听得催促,又使劲的抽了一鞭子,马奔跑得更快了,幸好清晨路上行人不多,跑起来没有阻碍。 知道程东和冬雪要被送走,柳沁起了要见一面的心思,这才一早催着牛叔去追赶已出城门的两人。 听了两人的事,柳沁真的很感动,她想不到在这个男权至上的社会,还有程东这样的痴心人,能够不计较冬雪失身的事,不在乎世俗的眼光,执意要娶她为妻,这样的人在前世那样开放的社会也少见啊。 柳沁既想看看程东是怎样的郎君,更想看看冬雪有什么魅力。 不多时,就见前面一辆马车慢慢前行,听得后头急驰的马蹄,车夫回头一看,赶忙将马车停在一边,自己跳下侍立一旁,他视力很好,已看出是府中姑娘经常使用的马车。 牛叔等马车将将靠近,这才慢慢勒了马,停了下来。 车辕上跳下两人,后面车厢里出来三位小公子。 好奇掀开帘子的冬雪和程东已看清其中一个,惊讶的唤了一声,“贾公子。”忙从车上爬下来,给长兴施礼。 长兴摆摆手,往边上让了让,笑道:“我不是贾公子,我家公子在这儿。” 说着一指柳沁,又指着江离和小五,“这是我家大少爷和二少爷。” 程东和冬雪都有点发懵,怎么好好的风流潇洒的贾公子说自己不是,这几位小公子又是什么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意外的见面 看出了他俩的疑惑,长兴解释道:“我不姓贾,当初化名实是为了方便你们俩见一面。你们要谢就谢我家公子吧,是她的主意才让你们能安然无恙的离开。” 程东还好,毕竟没见过什么优秀的人物,冬雪不同,见过的富家官家子弟多如牛毛,可她看着面前这笑嘻嘻望着她的小孩子,不知为何,竟生出一种此人与众不同的感觉,不知是她周身与年龄不符的气势,还是她眼里透射出的慧黠。 此人不同凡响,将来前程不可限量。 冬雪在心中默默感叹。 程东是个老实人,听说是小公子相救,忙上前致谢。 柳沁笑着将两人打量了一番,那程东长相虽然普通,但面相老实憨厚,是个可信的,而已卸下浓妆素着张脸,穿着布衣作村妇打扮的冬雪,虽毫无修饰,仍难掩她清丽的气质,好一位清水出芙蓉的美人。 都说美人配英雄,两世均为女儿身的柳沁却觉得,再是盖世英豪,再是一方巨孽,都比不过真心相待之人不经意的一个回眸。 而能修得两情两悦,至死不渝,是需要很大的福气的。 冬雪很有福气。 柳沁拦住了两人的谢礼,笑道:“程大哥,冬雪姐姐,你们不用客气了,咱们相识一场,也是缘份,能成全程大哥对冬雪姐姐的一片心意,我们都高兴得很。” 长兴从车里取出个包袱递给程东,“程大哥,这是我家公子送给两位的,提前祝贺两位喜结连理。” 冬雪的眼里瞬时闪出了泪花,程东还待推辞,长兴却直接塞在他手上。 “程大哥,时辰不早,你们还是尽快上路吧。” 旁边车夫走过来对着柳沁拱手道:“公子,请放心,属下一定将他们安全送达。” 柳沁点点头。 程东和冬雪千恩万谢的谢了。这才相扶相持的上了马车,洒泪而别。 一声鞭响,马蹄声声,在众人的注视下。马车渐去渐远,渐渐的消失在路的尽头。 这一别,也许此生不会再相见,只愿你们能携手到白头,安定幸福过一生。 柳沁在心里默念。又想到不知将来自己与江离是否能修成正果,也能互念一句“执子之手,与子携老”呢? 她正这样想着,就感觉一只手伸了过来,牵住了她,仿佛正要应合那句“执子之手”。 抬头一看,江离的俊脸正侧望着她,似乎也是含情脉脉,顿时一腔离愁别绪都抛到九霄云外。 心里正受用得很,不想另一侧也有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她。不觉一怔,转头一望,却是小五的靓颜,此刻也正目光灼灼,仿如有只火炉子在里面燃烧。 心中一突,不知是该惊还是该喜,最后只能拍拍肚子,安慰自己,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以为这是抢糖果抢玩具呢,自己就当个透明的玩具人好了,让这两人较劲去。 江离和小五果然又较起真来,两人相对。火光四溅,那眼刀子飞来飞去的,相互之间只怕已千疮百孔。 柳沁懒得跟两孩子计较,甩脱了手,独自先爬回了马车里,留那两人决斗去。 只有长兴很忧伤的望了望自家少爷。心里为少爷长叹了一声。 此时淮阳伯府,淮阳伯接到柳诚送来的书信,将审讯的结果及谢妈妈、冬雪之死都一一告之。 听说冬雪死了,淮阳伯有些惋惜的哀叹一声,伤感了一回,也就放下了,毕竟只是个姐儿,曾经的那么点情谊自然都随着她的死烟消云散。 因为谢妈妈已死,没有追查出幕后之人,不过柳诚委婉的写了一句,方家大爷方震曾想求他手下留情。 只这一句,已是人精的淮阳伯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场就将书信一掌拍在桌上,好一个方震,好一个方家,真当我淮阳伯好欺负。 柳沁不知道她这场精妙的算计,给方家算了个不易对付的敌手,变相的给柳家拉来一盟友。 烟雨湖一带却因醉春楼被查封之事,引起轩然大波,这两日的话题除了醉春楼还是醉春楼,幸灾乐祸者有之,兔死狐悲者有之,猜度内幕者有之,总之,八卦之风盛行。 柳沁与江离、方诺来学乐理的时候,发现烟雨楼亦是一片交头接耳,处处听得醉春楼三字。 柳沁暗自偷笑。三人熟门熟路的去了那次饮茶的屋子,这间屋子原是宛月招待亲近之人的茶室,如今成了他们的课堂。 也不须人通报,直接推门而入,却不想屋里的情形让三人一下子止住了前进的步伐。 屋里的情形着实有些暧昧,一对孤男寡女,背对着众人站在窗口,女子在前,男子稍后,猛的从后面这么一看,就如同那男子将女子搂在怀中一般,且两人举止甚是亲昵,三人开门的时候正看到男子抬手摸向女子的云鬓。 江离和方诺当场就羞了个大红脸,心里有一万个立马逃跑的念头,仍端着很有范儿的回头,转身,向后走,直走到楼梯那才停下,这一停下,就觉得不对劲。 是什么不对劲呢,原来少了个人。 再一回头看,将江离气得更是脸红脖子粗的。 不知羞的某人正趴在门上,嘻嘻笑着往里看,眼里的亮光江离觉得就是第一次见自己也没这么亮过。 窗前的两人听得动静早已回头,若江离和方诺再多瞧一眼,就不会误会了,两人其实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并没有靠得很近,而男子抬手本是要指向外边的某处,只因角度的问题,让大家有所误会。 江离也顾不得羞,跑回门边准备将不知羞耻的某人押回去教育,就听得宛月亲切的声音,“阿离,沁儿,阿诺,你们来了。” 江离抬眼,这才知道里面的是宛月,再看宛月神情淡然平静,脸上既没有情动的娇羞红晕,更没有被抓包的羞恼怯意,而那男子离她也有三尺的距离,此时手背身后闲闲的看着他们。 顿时明白是自己误会了。 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这才叫了声“老师”。 这声老师宛月原是不受的,不过因着他们的坚持,宛月也就默认了。 宛月招招手,让三人进去,指着身边的人,笑道:“介绍位江湖友人给你们认识。” 江离仔细一打量,这才明白妹妹的眼为何一直亮晶晶的盯着这人,只因这人也算得是个旧相识,只不过他们认得他,他不认得他们。 柳沁心里狂吐糟,这真是山不转水转,山水有相逢啊。 原来自己真的没看走眼。(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联手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柳诚好友宁家嫡长孙宁致远。 当日,柳沁暗暗偷看,就觉得他不似别人所说的那般不堪,表面的放浪不羁,如同是做给别人看的一般,没想到竟在宛月这里见到他,还被宛月引为好友。 那么自己猜测得一点不错,要知道能真正入了宛月眼的人这芜城可没几个。 所以也不等宛月介绍,就笑得一朵花般凑了上去,“宁大哥,近来可好?” 宁致远疑惑的挑挑眉,看了看宛月,以为是宛月在这几个孩子面前提过自己,心里顿时涌起一股甜蜜的感觉。 谁知这股甜蜜还没来得及到达心口,就听得宛月有些惊讶的问道:“沁儿,你怎么识得他?” 末了又有些了然的笑笑,是了,一定是在琼浆里,要知道让自己与琼浆合作的,正是此人。 既然他们已识得就不用费口舌了,于是转头给宁致远介绍道:“这是江离,这是方诺,这是……” 轮到柳沁,却有些踌躇,柳沁女儿家的身份不知该不该说,有心不说,一提柳家,宁致远肯定会生疑,因为对柳沁的看重,这才想介绍他们认识,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柳沁知道宛月为难,忙开口,“我姓柳名沁,宁大哥虽不认得我,跟我大哥可是亲近得很。” 姓柳?与她大哥亲近? 柳诚? 宁致远瞬间想到,可不对啊,柳诚唯一的弟弟已成亲,府中只有一小妹,年龄倒对得上,可这性别? 莫不是女扮男装? 宁致远眼光大亮,仔仔细细瞧了瞧眼前人,越瞧越肯定自己的想法。但为了确认,还是问道:“莫非是柳诚兄家的……小妹?” 这宁致远确实是心思敏锐,目光如炬。与他外面的草包浪荡形象完全不符。 “是啊,是啊,宁大哥真聪明。” 柳沁头点得如小鸡啄米。 被个小孩子夸自己聪明,宁致远有些好笑。转头望向宛月,发觉宛月正捂嘴偷乐,那弯弯的眉眼,纤纤的玉指配上红唇,再加上慵懒的姿态。真个是美不胜收。 他这边傻傻呆呆的望着宛月,与他浪荡子的形象倒是蛮应和,不过柳沁还是敏锐的感觉出,他看向宛月的眼光没有猥琐,也不是痴迷,而是情意深沉。 看来两人之间有故事噢。 宁致远终于在柳沁左瞧瞧右看看的眼光里醒转,被个小娃儿瞧破了自己的心事,多少有些尴尬难堪,忙咳嗽两声,转移话题。“我与你家大哥是挚友,可否也称你一声小妹?” “可以呀,当然可以。”柳沁又点头如啄米。 “听得月娘说琼浆是你所开?” 自与宛月红菁亲近之后,柳沁没有隐瞒,将琼浆的事也说了。 当初宁致远听宛月说起琼浆是一帮孩子所建,大吃一惊,因为实在想象不到是什么样的孩子有这样的睿智。 想他从商多年,在经商上可以说很有些建树,但仍然被琼浆的一些出人意表的想法和点子所打动,他还以为经营的东家一定是浸淫商场多年的老手。哪知竟是一群小孩,这才巴着让宛月引见。 既然宛月都说了,柳沁自不会隐瞒,而且她相信宛月此举定有他意。所以很爽快的答道:“算是吧,不过不是我一人噢,我表哥,”柳沁指指江离和方诺,“还有许多人,嘻嘻。事都是他们在做,我不过是动动嘴皮子。” 动动嘴皮子。 说得真轻巧。 宁致远嘴角抽了抽,难道什么人都能动动嘴皮子,就将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真正有能力的人才不需要事事亲力亲为,运筹帷幕,指点江山,这样的人才有大作为,才能做大事啊。 宁致远不由对面前的人更感兴趣,两只眼睛象探明灯般,只恨不得钻进面前人的脑袋里研究个透彻。 心里却将柳诚骂了个体无完肤,好你个柳诚,还说什么好兄弟,家里有这么个宝贝妹妹也不介绍我认识认识,当初问你琼浆是谁开的,还藏着掖着,看我以后还理不理你。 他却不想想,他这样的名声,又是个外男,柳诚如何肯让自家小妹与他沾上边,哪怕小妹还小,那也不行啊,万一被他这登徒子惦记上,可不完了。 宁致远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柳诚的心里是这样的形象。 “你宁大哥也经营了些铺子。”宛月朝柳沁眨眨眼,提点她,“你若有这方面的事儿,倒可以与他商量商量。” 呃,原来宛月是这个意思。 这就是人脉,最有用的资源,柳沁自然不会辜负宛月的一片心意,脑子转了转,一个念头升了起来。 “宁大哥,我确实有一事,我想建个酿酒坊,不知宁大哥有没有兴趣?” “酿酒坊?” “是啊,琼浆地方太小,我还想能多酿些,增加些品种,以后就可销到其它的城镇去,只是因暂时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又没有销路,才搁置了。” 听到这儿,宁致远才回过味来,一拍大腿,兴奋道:“我有啊,地方,销路,这些对我来说不是事儿,前些时刚在北城外面买了个庄子,还没想到做什么,这正好啊,至于销路,你完全不用操心,都交给我,保准畅销到帝都。” “真的,太好了,宁大哥,那就这么说定了。” 两人直接将旁人都甩在一边,目中无人的头碰头的商量起建造酿酒坊的细节,最后敲定柳沁出秘方出人员,宁致远出地方,负责销路,资金对半,利润五五分帐。 宁致远做事干脆利落,向宛月讨来笔墨纸砚,书写了合作的文书,当场画押,一人一份。 拍了拍放在胸口的文书,宁致远笑得开怀,“小妹,你若能喝酒,宁大哥定当与你痛饮一杯。” 柳沁也很兴奋,这桩总放在心上的大事有了着落,真是成就感满满,所以笑眯眯回道:“下次跟我大哥喝酒时,让大哥代我敬宁大哥一杯。” “哼,你不提他还好,提他就一肚子气,回头就找他算帐去。” 宁致远不满的哼了声,又恢复了他对外的带点无赖的气质。 “咦,我大哥怎么得罪宁大哥了?” “这还用问,他有你这么个宝贝妹妹都不跟我说,还当不当是好友了,亏我上次还巴巴的送他两坛好酒,哼。” 他说得理直气壮,其他人简单要一头黑线,有谁会有事没事的在朋友面前提自家小妹啊,除非有结亲的意思,否则哪有将闺阁之事到处说的,这不是拎不清嘛。(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选址 因为这一天红菁有事外出,宛月又有客人,柳沁他们自然学不成,见宁致远没有走的意思,估计两人还有事,不便再打扰,事情谈妥就准备告辞离去。 宛月拿出一首乐谱,告诉三人这是自己依据柳沁说的故事作的一首曲子,名子就叫《高山流水》,让他们拿回去试着练练。 出了烟雨楼,长安长康在外面侯着,牛叔将马车赶了过来载着众人一起离去。 旁边柳树下另停了一辆马车,两个小厮斜靠在马车上,其中一个悠闲的眯起眼睛,而另一个自柳沁出来后就一直盯着他们,直到马车穿过花街,拐上大道,再也瞧不见了,他仍望着那个方向,眼里露出思索的神情。 过了半个时辰,宁致远才从楼里出来,刚走过跳板,就对着柳树的方向叫了一嗓子,“招财,进宝,走啦。” 招财忙“噢”了声,预备将马车赶过去,可进宝不知怎么回事,竟仿佛没听见般仍望着远处呆呆出神。 招财当头给了进宝一巴掌,“发什么呆,少爷要走了,还不快些过去。” 进宝这才醒过来,忙帮着一起将马车赶过去。 宁致远也不上车,扭头四处一望,这才笑道:“进宝,瞧你这魂不守舍的,不会真的有女鬼跟着你吧。” 进宝不高兴的撅着嘴,“少爷,您不要说得这么吓人,您晓得小的胆子小。小的……小的是因为看见了上次那人。” “哪个?” “就是上次跟小的说话,惹恼了伯爷的那个。” “对了,我还没问,上次你们说什么了,竟惹着了伯爷。” “那人跟小的说,醉春楼的姐儿冬雪要赎身,而且帮她赎身的还是个风流俊俏的公子,不知怎么伯爷听到了,然后就恼了。” “噢?”宁致远眼神闪了闪,“你刚刚在哪里见到的?” “就在这儿啊。刚刚从楼里出来三个小少爷,他跟了上去,应该是那三个小少爷身边伺候的。” 三个小少爷?不就是柳家小妹他们吗? 原来这事跟她有关系啊。 醉春楼被封之事,宁致远虽然不是很清楚内里情况。但也知道是惹上了淮阳伯,才事发被查,看来事情没那么简单,淮阳伯这是被捉刀,有人借了他的手。 既然是跟柳家有关。就决不能让淮阳伯知道。 宁致远想到这里,拿手中折扇在进宝的头上敲了一下,“记住,你今天什么都没看到,这件事不要跟任何人说,招财也一样,记住了吗?” “记住了,少爷。” 招财和进宝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见少爷如此郑重,也不敢多问。忙答应了。 柳沁一行并没回去,而是去了琼浆,在厢房里跟成伯好好商议了一番,又招了姜兴茂进来,将要建酿酒坊的事跟他说了,姜师傅激动不已,当场就要跪下跟柳沁磕头。 他还记得他爹临死前跟他说,希望他将姜家酿酒的手艺好好传承下去,若能发扬光大,那么他爹在九泉之下也能笑着瞑目了。 可他没本事。这份手艺不但没让他姜家扬名,反而连糊口也困难,他都打算弃了回乡里种田,没想到遇上了现在的东家。是东家给了他一个栖身之所,也是东家让他有了用武之地。 这份恩德让他没齿难忘,所以当柳沁说希望能签份文书,三代之内姜家不得离开酿酒坊,姜兴茂完全没异议,直接就答应了。 柳沁原想将姜家酿酒的秘方买过来。后来一想觉得自己有点趁人之危,因为只要自己开口,哪怕不愿意,姜师傅也会答应的,所以才改为三代不得离开,三代若是高寿算下来也有百多年,一百年之后,世界都不知变成啥样,她何必操那个心。 过了两日,宁致远邀请柳沁一起去庄子上看看。 柳沁出行一向是大部队跟随,这次又加上姜师傅和他两徒弟,一行人满满当当坐了两马车。 出北城门,一直顺着官道走,行到一岔路,路分三条。 中间是往南的官道,左边通往一座山林,名叫梁子山,有一年遭了天火,附近的住家都搬走了,如今虽然恢复了生机,因无人烟,处处杂草丛生,很是荒凉。 右边通往梁山村,正是柳沁他们要去的地方。 梁山村是个很大的村落,周围许多良田都被人买去,建了庄子,宁致远的清泉庄就是其中之一。 进了清泉庄,宁致远已在门口等候,等柳沁一行下了马车,就带着众人四处参观起来。 庄子里树叶葱绿,花木繁茂,白墙黑瓦掩映其间,景色很是雅致。不过这些都代表不了清泉庄,清泉庄被称此名,自然是庄中有一眼清泉。 当宁致远引着众人到了庄子正中的那一眼泉水处,姜师傅情不自禁的欢呼一声,与两徒弟兴致勃勃的冲过去,掬起一捧水就喝。 “嗯,真甜。” 三人对看一眼,打心里欢喜起来。 酿酒离不开好水,有了这眼清泉,姜师傅相信他能酿出更好的美酒。 在姜师傅的建议下,酿酒的主屋就建在泉水这里,方便取水。 至于屋子要建成什么样,屋里一应需要的物件由姜师傅描述,江离作画,画完再确认后,才交由宁致远负责安排督造,姜师傅还派了自己的大徒弟在旁协助。 酿酒坊按要求建造着,这边柳沁决定让姜氏夫妇回乡一趟,将家人接来同住,也好让姜师傅安心做事。 同时准备让长盛与长安同往,酿酒坊正式运作之后,必然要扩充人手,既然都要招人,还不如在他们的家乡招些人手,一是乡里乡亲的,本就相熟,交流起来也方便,二也是为了保密,若自己往后经常出入这里,外乡的人不认得她,不容易泄密。 长盛长安听得可以回家,兴奋得不行,他们自从被卖入府中,好几年时间只回去过两次,所以听得消息,赶忙收拾东西。 只长康苦着脸,靠在长安的房门边,满眼羡慕的望着他。 “四弟,望着我也没用,不如去求求公子去。” 长安见他可怜,给他提个醒。 长康听了,终于醒过来,往墨香院飞奔,刚气喘吁吁的跑进院子,停下来歇口气,就听得掀开门帘的屋子里传来说话声。 “诶,阿离哥哥,刚刚只记得吩咐长盛长安,忘了长康,他们三个一起出来,若回去了两个,只怕长康他娘会担心,还是一起回去看看。长兴,你赶快去说一声,免得长康心里不舒坦。” “嗯,我现在就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 回乡 站在外面的长康心里涌上一股暖流。 姑娘和少爷并没忘了他。 也许在四个里面,他是最差的,没长兴有才干,没长盛机灵,也没长安稳重,可他也想好好为姑娘和少爷做事,也想得到肯定,也想有事时姑娘和少爷会记起他。 暗暗握紧拳头,他相信,他一定能做到。 五月初,将将进入夏季,阳光不是那么酷烈,可仍然将路旁的树叶晒得恹恹的,此时正午刚过,官道上几无人烟,只有几只雀鸟偶尔懒散的从上空飞过。 官道的尽头,突然传来马蹄声声,不一会儿一辆一匹马拉的马车慢腾腾的跑了过来。 车身看起来不甚起眼,灰色的蓬布,没有任何装饰,近了却看出车厢是上好的硬杉木所制。 拉车的马儿打着响鼻,不耐烦的晃了晃脑袋,似乎对这大中午的赶路极不满意似的,马车前辕坐的车夫,将一顶帽子低低的压着,看上去就似靠在车壁上睡着了一般。 这条由南往北的官道,道路极是宽敞,两旁都植有大树,所以即使睡着了,马车也不会跑偏,马儿仍会沿着大道一路往前行去。 只是没有人的催使,马儿也偷了懒,越走越慢了下来。 “二哥,怎的这马儿跟你似的,也这么懒散。” 车里的人不乐意了,归心似箭,如何经得起这般煎熬。 外面车辕上的马夫闻言,将帽子往上推了推,打个哈欠,这才懒洋洋的开口道:“老四,你若不满意,你来前面好了,二哥我正好进去睡上一觉。” “别,还是二哥来吧,只是二哥,照这速度什么时候才能到家呀?” 提到家。外面的人顿时精神一振,提起马鞭往空气中狠狠抽了一鞭子,鞭响刚落,就听那马儿“嘶”的鸣叫一声。四蹄着地,瞌睡全消,猛的往前奔去。 “唉呀”,“唉哟我的头”,“好你个长盛”…… 车厢里叫声不绝。和着外面的朗声大笑一起消失在路的另一头。 三天后,长盛一行终于到达洛县。 歇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先送姜氏夫妇回槐杨镇王家村,用了半天的时间,等回到玉泉村,已近傍晚。 通往村里的土路,马车勉强可以通行,只是走得极慢,离村子还有两里路时,长康实在耐不住。拉了长安跳下马车,跟着一路步行。 路边野花野草长得繁茂,有一种叫狗尾马草的,村里的小孩恶作剧时最喜欢采上一把,扎成一束,去搔人痒痒最见效。 这草上的绒絮子接触到裸露在外的皮肤,会让皮肤瞬间起红疙瘩,又痒又麻难以忍受,过上一晚就会没事,只是那处皮肤只怕已被抓破了。 如今长康手上就有这么一扎。总想搔长安的脸,却被长安机敏的躲过了,两人就在这路上用着穆师傅教的招数一来一往的较量了起来。 长盛赶着马车不紧不慢的跟着,时不时指点两句。 从旁边地里荷锄而回的农人站在一旁。很有些奇怪的望着打斗的二人,望了一会儿,才不确定的问道:“咦,这不是小六、小顺?” “冯叔。” 冯叔是他们村里的长辈,长安长康忙丢下手中的茅草,过来见礼。 “呀。真是你们啊,这是二蛋吧,两年多没见了,没想到都长这么高了。” 冯叔很是欢喜,跟他们走在一处,絮絮的说起村中之事,“嫂子们要是知道你们回了,不知多高兴,去年过年时,还跑村口去望,总以为年节下有些恩典,唉,村中的日子虽没好起来,当年若是咬咬牙,也过去了,也不用让你们这些小一辈的去吃苦。” “冯叔,我们没吃苦,我们主家可好啦。” 听了长康的辩驳,其他两人也狠狠的点头。 冯叔却不以为然,仍叹息着摇头,在他心里,哪有什么有良心的主家,若真有良心,怎么几年不放孩子回家一趟。 远远的到了村口,村正中的大杨树下,老人小孩分了两拨,妇人们也在各自的门口张望,远处的地头有男人抬起头来。 “张嫂子,刘嫂子,陈嫂子,你们看看谁回来了?” 冯叔的大嗓门大老远就嚷嚷着,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看见这较稀罕的马车,小孩们眼睛一亮,欢呼一声就奔了过去。 刘氏和陈氏都站在门口,听得喊,努力的看了又看,再一会儿,两人嘴里不知吐出一句什么,就同小孩们一起跑了起来,一边跑一边眼泪不住的流淌。 长安和长康也奔了过去,当四目相对时,除了激动得嘴唇不住的颤抖,竟一句话也说不出。 长盛将马车停好,几步奔进了自家的院子,在灶房里,找到了半白头发的妇人,再也忍不住,双腿一软,跪了下去,“娘。” 这一晚,玉泉村如同过节一般,闹哄哄一片,男人们妇人们带着孩子结队的串门子,在长盛家坐会,又去长安家坐会,再去长康家坐会。 三个少年个头窜了不少,脸也长开了,加上近一年的习武,又跟着姑娘见了不少世面,在村人的眼里就显得身姿挺拔,气宇轩昂,与村人大不相同。 再看那一身的锦绸,就是与镇上大户人家的少爷相比也不遑多让。 妇人们不住口的“啧啧”赞叹,伸手摸摸衣料,隐隐有些艳羡。 有几个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伙伴,比他们要粗黑苍老得多,有些紧张的搓搓手,竟不敢随意的搭话儿。 只因长盛他们几个变化太大了。 就是自家的弟弟妹妹们一时也不敢随意亲近。 长盛他们三个倒没太在意,仍如以前般亲近的拍拍小伙伴的肩,将带回的瓜果糕点拿出来招待串门的村人。 吃着瓜子,有多嘴的妇人就提起了亲事,“唉呀,张婶你可算熬出来了,二蛋兄弟有了出息,我们也跟着沾光,前些时回娘家,我娘家婶子还说起,要让我那妹子来住上两天,到时带来让张婶看看。” 明眼的谁不知她这是给自家妹子说合的意思,如今二蛋可不是以前的二蛋,有那不甘心的,也忙说起自家七大姑八大姨家的闺女。 她们这一说不打紧,将长盛羞了个大红脸,讪讪的起身说是去三叔公家一趟,找个借口跑了。 拿了带回的礼物出门,正想去喊上长安长康,没想到两人也狼狈的从屋中跑出来。 三人相视,不用开口就已心中肚明,俱露出苦笑。 三叔公是梁姓族人的族长,他儿子是村里的里正,排行第五。 玉泉村早年是个很荒僻的山沟,方圆十里无人居住,后来一梁姓人家避难,留在了此地,慢慢繁衍,这才有了现今这几十家的村落,所以早年这村也不叫玉泉村,叫梁家村,至于是何时改的名就无从考证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招人 进了三叔公的家,三人很恭敬的见了礼,“三叔公,三叔婆,五叔,五婶。” 三叔公六十多岁,虽然面相显老,不过身体还很康健,见三个小子并没因为出息了就倨傲不讲理数,很是满意,摸着长长的须髯点点头。 被称五婶的里正媳妇很客气的请他们坐了,口里说着,“来就来,还带什么礼,这不是见外了不是。” 手上却不动声色的将礼物收了进去。 里正梁达有些尴尬的笑笑,对这个眼皮子浅的媳妇实在没办法,只得狠狠瞪了她一眼。 坐下喝了杯茶,三叔公问起三人的情况,长康抢着将柳家好好的夸了一通 三叔公听得三人得了主家眼缘,很受重用,如今直接在少爷面前听差,十分高兴,笑呵呵的吩咐他儿子,“去,将咱家的那袋米拿来,给三小子主家做个回礼。” 梁达听得吩咐,去里屋提出一小袋米来。 长盛他们虽然不以为然,但也不好却了三叔公的意,只得接了。 三叔公似乎看出他们心里的想法,将茶杯一顿,有些不悦的说道:“你们三个混小子,真不识货,以为这是日常吃的那个米啊,不是好东西,你三叔公怎么会拿出来,难不成为点东西还让你们被人说道。这可是咱村里的宝贝,往日就是想要也是没得的。” 长盛忙笑道:“三叔公给的东西定是好的。” 三叔公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这还差不多,你们很小就出外,不知究竟,今天叔公就跟你们说道说道。” “咱们村原不叫玉泉村,村后那座山也不叫玉泉山,很早以前只是个寸草不生的光秃秃的山头,后来有位仙人云游至此,见此地风水甚好,只是缺一眼。就将手中的仙酒倾倒于半山腰,化为一眼碧绿的山泉,这才有了玉泉之名。” “咱们的祖辈为了纪念这位仙人,在山底开了一块荒田。这块荒田都是村人一担担的挑来玉泉水浇灌,说来也怪,这块田里种出的米特别的香,特别的糯软,只是产量有限。每年只得这么一两袋,一袋是用来祭祀仙人和祖宗的,一袋送给了县丞大人,只因今年多收了这么半袋,叔公一直不舍得吃,这才便宜了你们三个混小子。” 听得三叔公这么一说,长盛他们才知道这米的珍贵,忙起身珍重的谢了。 长盛又说起这次回来还有一事,主家那边需要些人手,预备在村子里招些人去。 三叔公听了更是高兴。作为一族之长,又上了年纪,对本族的荣誉和利益更是看重,觉得这几个小子没有忘本,自己出息了还不忘族人,愿意带携族人一把。 心里满意,忙嘱咐梁达帮忙选几个弟兄多又老实本份的。 梁达答应了,几人又说了回话,长盛他们才告辞出来。 月朗星稀,隐隐照出村子的轮廓。西北的池塘,正中的大杨树,村背后黑黝黝的玉泉山,这些曾是他们小时最喜欢玩闹的地方。让人无端的生出许多的亲切。 几处屋子里仍传来热闹的嘻笑声,三人也不急着回去,围着村子四处走走,不知不觉走到那处池塘,三人勾肩搭背,想起当年光腚子的往事。不由都笑了起来。 第二日一大早,长康一家正吃着饭,就有人上门了。 “陈嫂,在吃饭呀。” 来人在门口晃了一下,不好意思的开口。 “吴妹子,没事,快进来坐会。” 长康他娘忙将人让进来,长康也赶紧起来叫了声“吴婶。” 吴氏住他家隔壁,夫家姓文,是玉泉村少有的几家外姓人。 吴氏有些局促,在旁边小条凳上坐了,等他们吃完饭,这才嗫嚅着开口,“我……我家小杏也有几年没回家了,我就是想来问问,小顺见没见过我家小杏,不知她过得好不好?” 长康记得小杏当初被卖去了方府,听说开始时经常挨打受骂,这两年自己也没见过,不知她现今的状况好没好些。 只得摇摇头,又想到即使受了委屈,小杏也不会告诉家里,平白的让家人担心,所以安慰道:“吴婶不用担心,小杏去的也是大户人家,应该不会差的。” 吴氏亲眼见证长康回来的风光,对他的话自然信了大半,这才笑了。 “小顺说的是,前年她也带了信回来,说是很好让我们不要担心,我还怕她受了委屈忍着不肯说,这才来问问,看来是我多担了心。” “是啊,儿女在外,哪有做娘的不担心的,小顺没回之前,我这颗心不也是七上八下的,连夜里做的梦都是他受委屈无处诉苦,为此还狠狠哭了两场,如今也算是放心了。吴妹子,你也别担心,回头让小顺去看看,多照顾点,毕竟乡里乡亲的,都不容易。” 长康忙点头,“吴婶放心,我会照顾小杏的。” 吴氏得了长康的保证,这才将心放回肚里,拿出自家炒的一碗豆子,硬塞到长康的手中。 却说梁达将要招人的事传了出去,一上午大杨树下吵闹成一片,最后村里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一辈聚在一起,才将人定了下来。 玉泉村这边招了五个,长盛他们又去了王家村,协同姜师傅招了五个,凑了整数。 两边约好回城的时间,又去镇上另雇了三辆马车,五天之后,带着人回了芜城。 将人安置在清泉庄,柳沁和江离去见了见,新招的这些看起来都是老实本份的,还算满意。 姜师傅和王桂花将儿子接了来,他父母不愿离家留在村里由他二弟照顾,姜师傅给了二弟一些赡养费,也算是免了后顾之忧。 酿酒坊建得很快,已接近尾声,宁致远隔三差五的也会来了解进展情况,一切都在预想中顺利进行。 长康一直记着吴婶的嘱托,这日见府中无事,跟府里告了假,去了方府。 绕过高大宽阔的前门,转进一条暗巷,就是方府的后门。 后门处亦有年纪大的仆妇值守,长康很懂得规矩,从身上摸出一把铜角子,笑嘻嘻的塞进妇人的手中。 “这位大娘,我家妹子文杏在府中当差,想烦请大娘帮忙传个话,让她来见我一见。” 那妇人见长康模样不错,人也大方,心中就少了戒备,将铜钱收进怀里,笑道:“是文杏那丫头啊,倒是巧了,她每日这个时辰应该会去大厨房里一趟,你等等,我让人去喊一声。” 妇人招手叫来旁边洒扫的丫头,低低说了几句,那丫头撒腿就跑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试验葡萄酒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不一会儿,远远的就有人匆匆的走来,虽然两年没见,不过长盛仍一眼就认出正是小杏。 跟守门的妇人道了谢,小杏走至门外,两人往巷子里头走了走,避开旁人。 自见了长康,小杏一直紧抿着唇,不敢表露得太激动,离了人,这才抖动着嘴唇,含着泪唤了声:“小顺哥……” 长康心里也有些酸涩,将小杏上下打量一番,比他只小月份的小杏个头长了些,齐他肩膀,尖尖的瓜子脸儿,尖尖的下巴,衬得一双眼睛特别的大,脸色不是很好,身子也很瘦弱,看着让人有些揪心。 “小杏,你还好吗?”长康担心的问道。 “我……我没事。” 小杏露出一抹笑,将眼中的泪眨了回去。 “我前些天回了村子一趟,这是你娘带给你的。” 长盛从怀里掏出两包东西,有些不好意思的抓抓头,“这个,是我刚刚买的,记得你以前很喜欢吃这种桂花糕。” “谢谢小顺哥。” 小杏接了东西,眼里似乎又被风吹出了泪意。 “我和二蛋、小六在柳府混得还不错,你若有什么事,就找我,你娘也嘱托我照顾你,以后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嗯。” 说了这么两句,长康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虽然小时经常在一处玩,可现在都大了,又是两年头一回见,就没小时那么自在。 巷子里静了下来。 风吹过,带来几片院墙后那棵高大香樟树的树叶子,飘飘荡荡的落在两人的脚边。 “文杏,你怎么在这儿,姑娘找你呢。” 后门口有人喊了一句。 小杏浑身一抖,低下头,说了句“小顺哥,我走了”,就匆匆的转身跑进院子。 总觉得小杏不太对劲。可又说不上来,长康只得摇摇头,当自己多心了,跟守门的妇人再道了声谢。这才转回府里。 酿酒坊终于正式开工。 姜师傅按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搞了个很隆重的仪式,祭了天地和酒神,这才大喝一声“开工。” 酿酒的过程很复杂,柳沁也不懂。只见他们将洗干净的麦子碾碎,上锅蒸,冷却后放入陶缸里,再置于一间屋子,大约是发酵,至于姜师傅的家传秘密,大家就看不到了,也许在其中的某个环节做了些手脚。 柳沁一群人好奇的围观了片刻,实在受不住屋子里的热浪腾腾,早早就退了出来。 出来后。柳沁才发现江离脸色不太好,就是宁致远也有些讪讪的,柳沁没弄明白怎么回事,问江离也不说。 回去后想了老半天才想起,原来是光身子惹的祸啊。 这光身子可没大家想的那么伤风败俗,不过,在保守的古代,也算是出格的了。 事情其实也简单,只因酿酒坊里热气腾腾,屋子太热。那些做事的伙计受不了,到后来就将上面的短衫给脱了,光着上身打着赤膊,也就是这时。江离将她拉了出来。 不就是光个膀子嘛。 柳沁在心里哼了哼,以前又不是没见过。 也怪她一时没醒过神来,还当是前世,露胳膊露腿的满大街,他们当她面脱衣裳,她还笑嘻嘻的看着。一点也没有害臊的自觉性。 这一晚,江离真有些伤神了。 妹妹怎么一点都不懂得害羞脸红呢,难道她根本不知道男女之别,还是脸皮太厚?按说年纪也不小,满七进八,应该已醒人事了啊。 暗暗忧心的江离只得更紧的盯着柳沁,再也不许她进酿酒坊一步。 柳家庄子的第一批葡萄成熟了。 柳沁要了两筐子送进了清泉庄,因为江离的管制,不能进酿酒坊里说话,只得将姜师傅招出来,两人蹲在大树的树萌底下,商议起如何酿制葡萄酒。 “葡萄酒?” 姜师傅很是惊奇,他从来没听说过有这种酒,也从来没想过葡萄亦能酿酒。 柳沁不知怎么说才能让他相信,只得假借古书记载。 “嗯,我曾在一本古书上见过,说是颜色红红的,酸酸甜甜,很是可口,特别适合女子喝。” “那……不知有没有酿造之法?” 姜师傅听得古书有记载,顿时信了,要知道对于他们这种不识字的人,对书和读书人有一种本能的崇拜。 何况公子的话他从来没怀疑过,心里隐隐激动起来。 于手艺人来说,最激动的莫过于能造出最好的,或是创出新的品种。 柳沁使劲的想了想,前一世有很多人自己在家里酿葡萄酒,就是她老妈也酿了两大缸,她走时给硬塞了两瓶,可她嫌这酒不上档次,没当回事,丢在房里也没喝,最后坏掉只能扔垃圾堆里。 现在想想,其实老妈是很关心她的,因为她脸上总是显得苍白没什么血色,老妈听说经常喝葡萄酒能将脸色变得红润,这才不辞辛苦的到处请教,酿了两回才成功。 可她那时年轻不懂事,将老妈的一腔辛苦付于了流水。 唉,爸妈,您们还好吗? 心情一时郁郁。 有些事过了就没办法回头。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于柳沁来说,却是子欲养而子不在了。 姜师傅见面前的小人儿突然沉默下来,眉头也皱巴在一起,似乎有些不高兴的样子,不知是哪句话错了,也不敢再出声。 柳沁手拿树枝在地上无意识的画着圈子,沉浸在伤感和对前世的回忆里,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再回到葡萄酒的酿造上,她只记得好象要加糖,要将葡萄弄破捏碎,挤出汁来,至于后面怎么做,就不清楚了。 只得将这些跟姜师傅说了,让姜师傅自己实验实验。 姜师傅点点头,喊来徒弟将葡萄搬进去。 回到酿酒坊里,姜师傅蹲在两筐葡萄面前,蹲了很久,仿佛要从中看出一朵花来。 从这天起,姜师傅吃住在酿酒坊,与这两筐葡萄较上了劲。 他先按白酒的酿造方法试了一遍,洗净,碾碎,滤汁,蒸煮,发酵。 二十天后打开一看,颜色倒是红的,喝了一点,又酸又涩,完全不能下口。 姜师傅不服气,接着再来,将公子说的想了一遍,这回洗净后加了糖,碾碎,滤汁,想到果子不比粮食,粮食需要蒸煮才能软烂发酵,而果子水若加热了会变酸,就省了蒸煮这道工序。 十天后打开喝了一点,酸甜倒是适中,只是颜色较淡,味道也不浓。 好歹比上回进步了许多。 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姜师傅再接再厉,又重新酿了一小坛。 不得不说,姜师傅在酿酒方面真的是个人才,一个半月后,姜师傅带了信给柳沁。 当柳沁再次站在酿酒坊外的大树下,姜师傅满脸欢笑的抱着个酒坛子跑了出来。 双手小心翼翼的样子,仿佛抱着个金娃娃。(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 醉酒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姜师傅抱着酒坛子,呵呵傻笑着站在柳沁面前。 柳沁挑挑眉,看这模样,是好消息了。 只是笑这么半天,不会真傻了吧,还让不让人品尝了? “姜师傅。” 柳沁好心提醒一下。 姜师傅才蓦然醒过来,有些羞赧,蹲下身,将手中的坛子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简直比对自个儿子还经心,生怕磕着碰着。 柳沁看得有些想笑,心里不厚道的想到,若自己来个飞毛腿,给那么一下子,姜师傅会不会当场痛哭失声呢? “公子,你试试。” 姜师傅轻手轻脚的揭开封盖,满脸喜色的邀请柳沁。 这一说,才想起手边连个碗都没有。 正要回去拿碗,就听柳沁对边上一人说道:“长兴,将玉杯拿出来。” 长兴解下背上的一个小包袱,打开来,却是一套的九个高脚玉杯。 这是有备而来啊。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为着喝上这葡萄美酒,柳沁特意定制了这一套白玉杯,奶白的玉质,虽然不可能如玻璃通透,也没有夜光杯稀罕,但配上红色的酒液,也别有一番趣致。 总比那大陶碗、大瓷杯好哇。 倒上一杯,三指虚拿,轻轻晃动几下,醒上一会儿,这才凑到唇边,慢慢抿了两口。 嗯,还不错,这味儿虽比不得前世的干红,但自家能酿成这样,姜师傅真是个人才。 “公子,怎样?” 姜师傅问得谨慎,此刻的他心里七上八落的,真怕柳沁吐个“不”字。 “这酒……不……” 柳沁有心想逗逗他,故意将话说得很慢很慢。 就见姜师傅脸都灰了,刹时失了精神,一付死了老子娘的丧气样。 柳沁真心后悔。怎么能逗老实人呢,太不厚道了。 忙点点头补救,“这酒不要太好了,我还没喝过这么好喝的酒。来,长兴,给大家都倒一杯,给姜师傅也满上。” 余下八个杯子,江离、小五、方诺。兴盛安康加上姜师傅,正好。 长康性急,杯子拿到手,一口就吞下去,喝完见旁人在慢慢的品,这才发觉自己完全没尝出啥味,急了,“大哥,再给我一杯,我都没尝到味。” 说得众人都笑起来。长兴撇撇嘴只得给他再倒上一杯。 到此时,姜师傅才醒过来,公子是说酒好呢,不会是诓他吧。 呆呆的接过长兴递来的杯子,抿上一口,任酒液在嘴里流连片刻,让味蕾彻底感受它的味道,再滑过喉咙吞咽下去。 咂咂嘴,这味道,这感觉。真的很不一样。 确实如公子所说,酸酸甜甜,很是可口。 这一日,大家喝着这个世界上第一坛葡萄酒。喝得兴起,柳沁索性让厨房整治一桌子菜,直接摆在树荫下,大家席地而坐,围着吃菜喝酒,好不惬意。 不知不觉。一坛酒见了底。 不知不觉,有些醉了。 别人倒好,姜师傅品白酒品习惯了,这点酒不在话下,小五、江离等练武的体质,扛得住,只有柳沁真醉了。 先是呵呵傻笑,望着谁都笑得一脸白痴。 眼前的人开始晃动,树也在晃动,旁边的屋子也在晃动。 仰面直接趟在地上,指着头顶大树和树枝缝隙里露出的青天白日,竟唱了起来,“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底下马儿跑,挥动鞭儿响四方,百鸟齐飞翔,要是有人来问我,这是什么地方……这是我们的家乡……” 江离和小五他们傻了眼。 从没见过醉酒的人是啥样,更不会想到妹妹(师妹)醉了酒是这德性,虽然曲子唱得不错,可一个大家闺秀,露天躺在一圈男子的旁边,再嚎上这么一嗓子,确实有点吓人不是。 江离脸都青了,想脱了衣衫将妹妹裹住,可一看,大夏天的,自己也只穿了外衫和里衣,没法脱啊,只得将柳沁往怀里一搂,抱起来就跑。 小五他们忙跟上,长兴跑了几步,才想起玉杯没有带走,又跑回去,将玉杯往包袱里胡乱一收,再急步跟上去。 大树下,只剩一桌残羹冷炙合着姜师傅,在风中凌乱。 跳上马车,身后跟上的小五和方诺忙将车帘放下,大家才松了口气。 此时也不敢即刻就走,怕一颠簸,把柳沁颠吐了。 只得先在马车里歇会儿,醒醒酒,让方诺去拿些蜂蜜水来,吩咐长盛去端盆冷水拿块干净的帕子,又让其他人散在四周,不让别人靠近。 大家也知道姑娘这付样子不适合给外人瞧见,都自觉的守卫在周围。 方诺和长盛离开后,柳沁也不唱了,趴在江离的怀里,象个小猫咪般,蜷缩成一团。 红彤彤的小脸上,眼睛紧紧闭着,江离都以为她睡着了。 谁知一会儿,眼睫轻轻扇动了两下,两行泪水从眼角流了下来,滑过脸庞,滴落在颈脖处。 贴在江离胸膛的那一边,有泪沁过衣衫,直沁进江离的胸腔里。 “妹妹。” 江离有些心疼的摇摇她。 却不想不摇还好,这一摇,柳沁忽然“哇哇”大哭起来。 一只手紧紧抓着江离胸前的衣衫,一只手没轻没重的垂打着,脸憋得通红,眉头皱得死紧,拼命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这一乱动,就将眼泪鼻涕全糊在江离的身上。 “爸,妈……琴儿……想……” 呜呜咽咽的哭声里只含糊听清这几个词语,也不知是啥意思。 江离急得满头大汗,顾不得自己身上衣衫都糟蹋成啥样,将柳沁一手抱着,一手轻拍,“妹妹,没事,有哥哥在呢,没事。” 小五也露出又心疼又关心的眼神,蹲在江离身边,将柳沁乱挥的小手给握着,轻轻的搓着柳沁虎口的位置。 他记得义父曾说过,不舒服的时候搓搓这里会好受些,也不知对师妹这种情况有没有用,要是有一粒醒酒丹就好了,看着师妹这样,他心里也很难受。 不知是江离的安慰起了效果,还是小五穴位按得好,柳沁哭了一会儿,渐渐平静下来,除了不时的抽噎一下,没再闹腾。 方诺和长盛一同回来,小五将水盆子接进去,扭了帕子,将柳沁脸上的泪和鼻涕细心的擦干净,然后将冷帕子在她额头上敷一会儿。 等脸上干净了,江离才将柳沁扶起来些,就着方诺的手喂下一盏蜂蜜水。 喝了水,柳沁终于在江离的怀里沉沉的睡了过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风靡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给我。” 小五伸出手。 江离真不想理他,可顺着他瞄向自己身上的眼光看去,自己身上确实太不成样子,皱皱巴巴不说,还湿了好几块,也不知是泪水还是鼻涕。 一向爱干净的江离有些嫌恶,又想到是妹妹擦在自己身上的,只得忍了。 很不情愿的将怀中的柳沁轻轻放进小五的手臂,掀开车帘,招来长兴低声吩咐几句。 这边小五将柳沁接到手中,从没抱过别人,总觉姿势很别扭,手臂都有些僵硬。 低头有些怔怔的看着怀里的小人儿,红扑扑的脸蛋嫩得可以掐出水,长长的睫毛如两排小扇,偶尔扇上那么两下,一股暖风就扫进了心里,小嘴微微嘟着,时不时的咂巴咂巴,就如在梦中都在吃好吃的。 这样的师妹没有了平日的狡黠,却更加可爱,简直要让人爱进骨子里,疼到心坎上。 将师妹往怀里搂了搂,搂得更紧些,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竟露出了满足的笑意。 江离没看到小五欠扁的笑容,他若看到,一定会后悔的将妹妹抢回来。 管他衣裳脏不脏呢,妹妹才最要紧。 可此时江离正背转身脱外衫,如果不是没地方,他真不想当着小五的面脱衣裳。 方诺倒是看到了,可他能说什么呢,在他们的眼里,自己只是个跟公子差不多的孩子,其实他也可以抱公子的,也可以为公子做很多事,可他们都看不到。【ㄨ】 唉。 方诺郁郁的跳下马车,不想留在里面添堵。 柳沁醒来时已躺在梅院的床上,头很疼,胃也翻腾得难受,没想到那葡萄酒的后劲这么足,自己没喝多少啊。 “姑娘醒了。” 翠柳端着一托盘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拿洗漱等物的翠羽。 见柳沁皱着眉头很不舒服的样子。翠柳温柔的哄道:“来,先喝醒酒汤,会好受些,奴婢熬了粥。待会再喝点,胃就没那么难受了。” 柳沁真不想喝什么醒酒汤,一闻就知道味道不咋样,可自己有错在先,不好再闹腾让翠柳她们为难。只得捏着鼻子喝了下去。 一喝完,翠羽忙递上漱口的水,将水吐在盆子里,翠羽另拿了干净的水和帕子,将柳沁的脸和手细细的擦洗了一遍。 再喝下翠柳经心熬制的小米粥,胃里终于舒服了。 满足的仰面躺在大床上,满足的叹口气。 “姑娘真是的,这么不爱惜自个,要是让老夫人晓得姑娘喝了酒,还喝醉了。不知会怎么罚奴婢们。” 翠羽抱怨了一回,突然凑到柳沁面前,小声说道:“姑娘,听长盛说你们喝的叫葡萄酒,特别好喝,什么时候让奴婢也尝尝。” 眼前突兀的出现一张大脸盘子,吓了柳沁一跳,不提葡萄酒还好,一提柳沁都想钻地洞去,只得胡乱的答应一声“好。好”,就将薄被拉上来,蒙住了脑袋。 她虽然醉了,但不是不醒人事。而是处于一种半清醒半迷糊的状态,做了些什么,模模糊糊都知道,可当时就是感觉身不由己,象失了身体的控制权。 又笑又哭又唱,眼泪鼻涕齐流。双手双腿乱挥,唉,醉酒的模样真不敢想,不敢想。 埋进被子里,真想当一世的鹌鹑。 “妹妹,怎么了?” 被子被一把掀开,眼前是江离着急的眼,小五戏谑的眼,方诺关心的眼,门口那儿还有杂七杂八的声音,似乎有人想要进来,被拦在外面。 柳沁一愣,真心想哭了,呜呜,就不能让我再羞惭一会儿,再躲一会儿,这么快就给曝光了。 幸亏柳沁脸皮足够厚,将伤心的泪水化为奋进的微笑,扬着脸,呵呵一笑,“早啊,阿离哥哥,小五哥哥,阿诺。今儿天气真好啊,哇空气真新鲜,看外面的日头……” “嘎”的一下,顿住了,外面,外面好象黑乎乎的。 桌子上的一盏灯晃了晃,照出床前三人呆怔的脸。 虽然喝醉酒丢了个大脸,但并不防碍柳沁的葡萄酒计划。 南方的葡萄已接近尾声,柳沁搜集了街市上多数的葡萄,让姜师傅全力酿造葡萄酒,毕竟葡萄是个季节性的水果,而且葡萄酒酿制比白酒简单,成本也低,但售出的价格却可以翻倍,这可是个一本万利的好事。 北方的葡萄成熟得要晚些,柳沁又嘱托宁致远去北方收购。 宁致远对那日柳沁他们私下品尝第一坛葡萄酒而不叫他,一直耿耿于怀,在柳沁面前甩了好几脸,害得柳心陪着小心保证再出的第一坛一定先送给他,这才将他哄住了。 没想到宁致远这么大个人,还这么孩子气。 许是没成婚的男人长不大,只有自己当了爹才会有成年人的自觉吧。 十多天后,琼浆酒肆推出了新品种。 红红的酒液,倾倒进玉质的高脚杯里,那种白与红鲜亮的颜色对比,就让人眼前一亮,再闻上一闻,酒香清淡里带着丝甜腻,抿上一口,酸,甜,交措的口感,让全身的毛孔都有种想要张开的舒爽。 这酒,柳沁给它取了个名子,玉浆。 以前的白酒就叫琼浆。 玉浆一经面世,立刻在芜城形成新的时尚。 宁致远很会做生意,提前给淮阳伯送了两大坛,在伯府组织的下一次聚会上,淮阳伯很是神秘的拿出来招待他那群狐朋狗友,立时就在芜城的富贵圈中打了个广告,广告的效应让他都有些意外。 富贵人家对稀奇的东西总有种天然的追捧,何况是他们这些以吃喝玩乐为宗旨的富贵人家子弟。 除了富贵人家是玉浆的购买者,烟雨湖一带的妓馆也是玉浆购卖的大户。 只因柳沁早早就让人传言出去,玉浆有美颜润肤之功效,世上的女子哪有不爱美的,那些姐儿更甚,她们可是吃青春饭的,谁不想把青春留得更久些。 酒肆的生意一日红火一日,向外销售的渠道也已打开,现在不是卖不卖得出的问题,而是酿不酿的赢的问题。 说起这个,宁致远更是佩服柳沁,原来柳沁早考虑过这个问题,在玉浆的销售上搞了个限量供应的噱头。 每日限量售出多少坛,卖完了,再要,任谁来,也没有。 这样一来,每日在酒肆门口排队的都要排至大街,而价格也保持在那让普通民众仰望的标准上。 方府里,方震砸了一套新收的瓷器。 那可是东窑出的最新的缠枝花卉白胎瓷,很是名贵,原是方家大爷最爱的货色。 方一鸣站在下面没抬头,暗暗撇着嘴,这是在老子那受了气,来撒在儿子头上。 “去,给我查,一定要查出它的东家是谁?”(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北方的客人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方一鸣从他老爹屋子中出来,嘴角带起一丝讥诮。 要说这个家里,还是祖父最本事,有谋略有手段,至于父亲,说实话,他心里是不大瞧得上的。 明明没啥谋算,还偏偏想学着祖父的做法,最后总是弄巧成拙。 就如对付琼浆,这么个小小的酒肆,若是自己的话,直接上门砸了,他还敢还手不成,早灰溜溜的逃走。 如何会到如今的局面,现在可好,琼浆的名气大了,听说连柳府、淮阳伯都罩着它,还怎么弄,就算查出东家是谁又怎么样,人家早有戒备,明的、暗的都很难再下手。 幸亏祖父心里清明,将鸿兴越过儿子交给自己打理,若是给了父亲,只怕也会如醉春楼一般给他败掉。 想到祖父对自己的看重,方一鸣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心中又升起一丝得意,大房这边,若不是自己撑着,只怕早被二叔他们挤到旮旯里去。 也不回后院了,直接出府去了鸿兴酒楼。 昌盛饭庄的刘掌柜看着逍逍遥遥从门口走过的方一鸣,恨得一口唾沫吐进了旁边的花盆里,却也无可奈何。 不知从哪日起,昌盛饭庄的门口出现了两尊门神。 有那想进店用餐的客人才刚踏近一只脚,就会有其中一尊门神冲上去与他撞在一起,撞伤撞倒了人不说,还口出恶言,称别人走路不长眼,要客人陪偿医药费。 有想与之讲理的,举起拳头就揍,打伤了几位客人后,这事就传开了。 你说谁还敢进店里去,除非不要命。 刘掌柜及伙计气愤不过,与两人理论,人家却比他们还理直气壮,眼一瞪凶巴巴的骂道:“咋了,铺子里面是你们的地盘。难道铺子外面你也买去了,我们哥俩歇个脚也不行?他大爷的,哥哥我偏就不信邪,还偏留这儿了。你们能怎的?” 再说两句,就挥起了拳头。 刘掌柜怕闹出人命,只得忍了。 他很清楚,这两人肯定是方一鸣派来的,想将他挤垮。赶走。 生意越来越清淡,到现在基本没生意。去信给帝都的东家,也许过上两个月东家的回信到了,也是自己离开的时候。 一个小小的饭庄,关了就关了,东家不会太在乎,可刘掌柜不一样,这里倾注了他太多的心血,也消耗掉他半辈子的人生,有时感觉就跟自个的儿子一样。他真的不想就这么失去它。 一想到半辈子的心血就要这么没了,一口老血涌上喉咙,卡在嗓子处,上也上不来,下也下不去。 脸憋得通红的刘掌柜差点倒在了地上,幸得旁边的小二眼疾手快,将他搀住了,安慰道:“掌柜的,您别急,总会有办法的。” 总会有办法的。刘掌柜的眼里升起点点的希望之光。 时间总是过得飞快,转眼之间,到了十月。 琼浆照旧宾客盈门,这不。还没到中饭晌,厅堂里已坐了大半,吵嚷说笑之声,半条街都能听到。 门口又走进一行人,老老少少加起来上十位。 “掌柜的,可有厢房?” 最前头的中年汉子开口问道。 二掌柜大同忙迎了上去。笑着解释厢房已被订了出去,殷勤的请大家在厅中就坐,汉子看了看其中一位老者,见那老者点点头,这才随着伙计过去找了个靠东边的位子。 一张大号的圆桌,正好围坐下众人。 点了酒和菜,边吃边用家乡的方言聊着天,旁边的食客虽不大懂得他们说什么,却也知道这是群从北边来的客商。 吃喝得正酣,就见从他们旁边的墙角掀帘走出两人,其中一位是个十多岁的小少爷,长得颇为出色,特别一双细长的桃花眼潋滟生光。 就是他身后的小厮,也生得端正俊朗。 这对主仆倒是生了个好模样,圆桌上的客商走南闯北,见识不少,却仍在心里暗暗叫了个好。 那小少爷怔怔的看了看他们,然后直直的走到他们近前,这才弯身一礼,“各位叔伯有礼了,不知各位可是泾县人氏?” 那小少爷的口音竟与他们颇为相同,其中有位二十出头的小子比较冒失,已惊奇的叫了起来,“徐伯,他说的话跟我们一样咧。” 徐伯正是中年汉子看向的那位老者,点点头,放下筷子,面对小少爷抚须笑着回道:“正是,难不成小哥亦是泾县之人?” 小少爷的脸上露出狂喜,很是激动,“我一年前来到此地,这还是第一次碰上老家的人。” “能遇上小哥亦是缘份,小哥若是不嫌弃,不妨坐下喝上一杯,絮叨絮叨。” 旁边已有人让出个位子,小少爷也不推辞,直接谢过坐了。 敬了一杯酒,这才问道:“不知徐伯知不知道泾县的许家?” “许家?可是靠染坊起家的那个许家?” 小少爷点点头,“嗯”了一声。 徐伯思索了一下,这才说道:“我与许家没什么来往,不过他家的事传得颇广,倒也听到一些,听说前年底他家的一支商队无故失踪,损失了不少,这之后就一蹶不振,老东家受了打击一病而去,留下个少东家是个不知事的,家境一****败下去,如今连个普通的人家也不如,小哥与这许家可是亲戚?” 小少爷眉头拧了拧,露出伤感的表情,“我家与许家算是远亲,没想到许……老爷竟……唉。” 小少爷叹息着,再敬了徐伯一杯,又问了一事,“不知徐伯听没听说那支商队是否有人生还?” 徐伯摇摇头,“这倒没听说,应该没有吧,若有早就传开了。” 小少爷一脸的失望,再坐了一会,说了会子话,起身告辞走了。 徐伯他们吃饱喝足,喊了掌柜的过去结账,掌柜的却告诉他们,刚刚那位小少爷已帮他们结清了,还客气的将他们送至门外。 这一桌少说也值个十两八两银子,没想到那位小哥如此大方,徐伯感叹了一番,这才想起忘了问小哥的姓氏,只得暗暗记下,希望下次有缘能再遇上。 却说方诺离了琼浆,直至回到府里,都一直心思恍忽。 他没想到老爷竟然去世了,当年老爷对他和他爹还是不错的,若不是老爷的知遇之恩,他爹也不会一直留在许家卖命,更不会遇上那场祸事。 爹爹到底有没有回去? 这一刻,方诺起了要回泾县一趟的心思。 天上飞过一群大雁,往南,他的心却随风往北,一路飘飘荡荡的回到泾县,回到那个破旧的小屋子里。 他仿佛看到,他爹爹正坐在院子里,听得院门响,呵呵笑道:“诺儿,你可回啦。”(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回泾县 从轩庐里上完课回来,柳沁跟着江离进了墨香院,原以为方诺正在院子里等着她,高高兴兴的扑过来,告诉她这些时琼浆又收了多少银子,生意怎么的红火。 可今日很奇怪,院子里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难道方诺还没回? 进了正屋倒了杯水,还没喝一口,长安进来了。 “咦,阿诺呢,你不是跟阿诺一起去了铺子,怎么你倒先回了?” “三少爷早回了,应该在房里。” 长安指了指东厢,方诺的屋子。 “怎么回事嘛,回来也不打个招呼,一声不响的跑房里睡着,不会有什么事吧。” 长安踌躇了一下,说道:“今儿铺子里来了群北方的客人,三少爷上去寒暄了几句,还坐下喝了两杯酒,他们用方言说话,我也没听懂,回来的路上,三少爷心情很不好,我问他他也不说,不知是不是跟那些客人有关。” 北方的客人? 记得方诺曾说过自己家在汉水以北,难不成是他家乡的乡党? 柳沁和江离对视一眼,江离朝她点点头,“妹妹坐会,我去问问。” 进了方诺的房,只见方诺仰面躺在床上,双眼无神的盯着头顶的床帐,不知在想什么,竟连有人走了进来也不知道。 “阿诺。” 这一喊才让他灵魂归窍,一下子坐了起来,看着来人结结巴巴的问道:“哥,你……你怎么来了?” “阿诺,你有心事。” 江离坐他身边,直直的盯着他。 方诺低下头,手无意识的扯了扯床上的巾被,再抬起时,已一脸坚决,“哥,我想回家一趟。” “回家?” “嗯。回泾县。” “是不是有你爹的消息?” 方诺摇摇头,失望和希望交替在脸上闪过,“我想回去看看,也许我爹爹在家里等我……” 声音越说越小。他也知道希望是如此渺小,却仍是忍不住的去奢求。 江离拍拍他的肩,“好,你想回去就回去,若你爹爹在家。就将你爹爹一起带来,若你爹爹……你也要记得回来。” “是啊,阿诺,不管怎样,这里也是你的家,我们都会等你。” 不知何时,柳沁也走了进来,接口道。 方诺嘴唇动了动,他突然很想哭,但还是强行忍下了。低头轻轻“嗯”了声。 方诺要回老家,柳沁很不放心。 这可不是在前世,坐个飞机火车神马的,几个时辰的事,从芜城到泾县,差不多三千多里路程,路上得花去个把月,若是遇上坏人,拐子,打劫的。怎么办? 想到当初方诺就是如此一路流浪到芜城,若不是遇上自己,说不定还在到处游荡,心里就觉得很心疼。这么小的孩子,正该在爹娘面前撒娇享福的时候,他却在四处寻找唯一的生死不知的亲人。 可方诺要回去,她没办法也不能阻止,这是方诺的执念。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帮他收拾好行装。派人跟着好好保护他,让他能安然返回。 长安自告奋勇跟随一起,柳沁想了想,将长盛也派去,长盛机灵,长安稳重,有两人相伴,就放心多了。 再说三人都跟随穆师傅习武一年,底子打得很好,只要不是遇上江湖高手,对付几个地痞流氓还是没问题的。 三日后,一辆马车悄悄出了柳府侧门,往南城门而去。 穿坤州,过奉城,渡汉水,一路餐风宿露,终于在月底赶到了泾县。 三人均是风尘仆仆,顾不得梳洗,直接去了方诺的家。 方诺的家在泾县西北的小巷子里,巷子很窄,马车进不去,在附近找了个车马店将马车寄存了,三人拿了包袱一路走去。 近乡情更怯。 许是离家越来越近的缘故,方诺感到自己的心好象不受控制般,跳得越来越快,当双手搭上两扇破败的院门,心已跳到嗓子眼,差点要跳出来。 眼前一阵阵的发晕,一双手抖啊抖的,竟连推门的力气也没有。 “少爷。” 长盛和长安从帮扶住了他。 方诺勉强笑了笑,恢复了一丝力气,手上一使劲,门“吱呀”一声打开。 院子里,一点都没变。 那棵歪脖子的枣树在他小时被雷劈过,仍是半边焦黑半边苍劲,树下墙角靠着一把锄头,一把劈刀,几块木柴,与他离家时一模一样,只有那几块柴火,许是风吹雨淋的原故,有些已烂掉。 旁边开有一块菜畦,几棵大白菜匍匐在地上,给院子里带来一股生气。 家里有人? 方诺眼前一亮,胸中涌上的狂喜差点让他闭过气去,也顾不得稳一稳,拔腿就往屋子里跑去。 “爹爹。” 大力推开屋门,闻得声音,屋中一人缓缓转过身来。 方诺激动得差点栽到在地。 屋子里黑乎乎的,一时也看不清屋中人的模样,方诺也根本顾不上细看,直接扑了过去,就象小时投进爹爹的怀抱一样。 “爹爹,您终于回了,诺儿想您想得好苦。” “诺儿?” 方诺扑过去的身影戛然而止。 这声音分明不是爹爹低沉的嗓音。 这声音分明是个老婆婆般暗哑的女声。 外面的光线终于照射进来,照在那声音的来处,方诺才看清,面前的是位六十多的婆婆,鸡皮鹤发,眼神混浊,眯着眼正使劲的打量着他。 “胡婆婆……” 方诺认出来面前之人正是家住隔壁的胡婆婆。 这一番变化,措手不及之后,一阵巨大的失望涌上心头。 刚刚有多惊喜,现在就有多失望,也许更甚,心中的大起大落,加上一路劳顿,让方诺一时支持不住,一跤跌坐在地上,可仍然撑着急切的问道:“胡婆婆,我爹爹可在家?” 胡婆婆摇摇头,脸上却是一片欢喜,“你是诺儿?没想到,真的是你,这两年你去了哪里,可有找到你爹……” 话还未说话,就见面前的孩子脸色变了变,双眼一闭,往后就倒,晕倒在地上。 “少爷。“ 长盛长安抢了进来,抱起方诺放在床上,拿水的拿水,找郎中的找郎中,一时忙乱不堪。 直到两天后,方诺才悠悠醒转。 一睁眼,长盛眼睛血红的坐在床边,关切的望着他,长安捧着一碗药汤走进来。 “少爷醒了?太好了。” 几滴泪水悄悄的滑过脸庞,被长安带进的冷风吹过,滚落在枕畔,洇进了那手绣的荷叶田田的池塘里。 碧绿的荷叶和粉红的莲花早已被岁月侵蚀,失去了原有的颜色。(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章 遇故人 方诺虽然昏睡了两天,并不是身体的问题。 只是大喜之后大悲,气血攻心,头部供血不足,才致暂时昏厥。原本早应醒来,只是一路劳顿,加上心里不愿面对,这才导致足足睡了两天。 胡婆婆每天都来看他好几回,见他醒了,很是高兴,忙回去将自己煨在灶火里的小米粥盛了一碗来。 喝下一碗粥,方诺才觉得身上有了些力气。 胡婆婆在一边絮絮叨叨说着他走后之事,当时方诺情急之下离家去寻他爹,隔壁左右并不知道。 几天后胡婆婆才发现他家已是人去楼空,想着也许不久方诺和他爹会回来,就帮着擦擦灰,打扫打扫,天气好的时候,开开窗吹吹风,下雨下雪时帮着将门窗关好。 谁想到这一等竟是两年,那天她如往常一般在屋子里抹桌子扫地,因关着屋门,耳朵又有点背,并没听到开院门的声音,直到方诺推开屋子叫爹时,她才惊觉。 她还以为方诺找到他爹一起回来了,没想到…… 唉,可怜的孩子。 胡婆婆是个孤老,唯一的闺女远嫁,老头子几年前又逝世,剩下她一人,方诺一家怜她孤苦,时常照顾她,她也将方诺当自己孙儿般疼爱。 所以在方家无人时,她才会主动来照看。 对胡婆婆,方诺很感激,可爹爹没回来,就象一块大石压在他的心上,始终郁郁寡欢。 休养了两天,整天闷闷的,长盛实在看不下去,与长安一起怂恿着去街上逛逛。 汉水以北的气候比南方要干冷得多。才十一月,已是寒风凛冽,屋檐下头天晚上结的冰棱子,象一根根小小的水晶柱,被太阳晒上一上午,才会慢慢化为水滴滴嗒嗒的滴落。 三人穿着厚实的棉袍子,外罩带帽斗蓬。脚蹬厚底高帮靴。相比长盛长安身上黑灰的色泽,方诺要华丽一些,他的斗蓬是镶银鼠毛青缎子滚边的素锦。衬着他唇红齿白的漂亮脸蛋,完全一副贵介公子模样。 缓缓走在街上,看着旁人脸上冻得通红,瑟缩着肩膀边呵手边匆匆的赶路。三人很是庆幸自己这身装束。 要说这还是柳沁的功劳,前世里出个远门总要百度下天气情况。做好全副武装准备,这一世没这个便利,但想到北方肯定比南方冷,又问了方诺。所以专门准备了一包厚实的棉衣、棉靴等,当时长盛还嘀咕,没必要吧。南方下雪的时候也没穿这么多呀。 可现在不得不佩服姑娘想得周全。 从没到过北边的长盛长安对倒挂屋檐下的冰棱子很是感兴趣,长盛还特地掰下一根拿在手里玩。 三人信步而走。 街上行人不多。摆摊的更少,铺子虽开着,但有厚厚的门帘子挡着,从外面也看不到卖的是什么。 时光过去了两年,街道却还是那个街道,铺子还是那些铺子,就连父亲抱着儿子匆匆走过的背影都是那么相象,只是……物是人非,那声“诺儿”是再也听不到了。 方诺心底的乌云并没在四处走动中散开,反而因故地重游,更增惆怅,心就象那穿了许多小孔的筛子,被呼啸的北风一遍遍的穿过,只有也变成了冰棱子,才会不觉疼痛吧。 “少爷,小心。” 长安抢上一步,将方诺轻轻向后一推,自己挡在前面。 “唉哟。” 一人猛的撞了上来,随后痛呼一声,摔倒在地。 长安也被撞得向后退了两步。 “你们怎么走路的,没长眼睛啊。”一矮个子的小厮在后面斜眼望了三人几眼,叉腰指着长安就骂:“看你穿得也是人模狗样,怎么走起路来倒象那横行的蟹子,横冲直撞的,若把我们少东家撞坏了,你们拿什么赔?” 这人好无道理,长安皱皱眉,明明是他先撞上来,若不是自己眼疾手快,将三少爷往后拉开,只怕此时倒在地上的就是自家少爷,他们理亏在先,反而张嘴就骂,无非欺我们是外地人。 长盛却没长安好性子,走上前去,掂着手上的冰棱子笑了笑,“这位小哥,你还是先看看你家少东家伤了没有。” 那小厮才醒过来,赶忙去扶起还坐在地上叫唤的少东家,将少东家搀起来的瞬间,眼神一缩,地上,一只鼓鼓囊囊的荷包躺在少东家的脚跟后。 小厮装作去轻拍少东家的后衣襟,手一伸,将那荷包神不知鬼不觉的拣入手中,顺手抖进了衣袖里。 “东家,咱们……” 小厮扶着已起身的男子,讨好的问道。 “算了,算咱们倒霉。” 那位男子,小厮口中的少东家亦不过十七八左右,穿着虽也是上等的棉袍子,跟方诺比就差远了,他可比他那小厮有眼色得多,知道面前之人非富即贵,不是自己能招惹的,所以话一说完,微低着头就匆匆的走了。 小厮一愣,将衣袖紧了紧,也跟着急急离去。 长安这才拍了拍衣裳前襟,这一拍,顿觉不对,伸手一摸,糟了,装银子的荷包掉了,眼光朝面前地上一睃,没有,那么一定是刚才两人拿去了,因为在这之前他清清楚楚记得一直挂在腰间的。 “等等。” 长安回头朝已走出一段距离的两人喊道。 那小厮听得喊不但不停下,反而拉着他那少东家撒腿就跑。 “二哥,咱们的银子被他们拿去了。” 长安急得一跺脚,转身就追了过去。 长盛这才知道怎么回事,想也不想,就将手中的东西飞了出去。 “唉哟。” 正跑着的小厮右腿弯一痛,一条腿就跪了下去,扑在了地上,被后面追上来的长安死死按着。 “你们干什么,青天白日的,难不成你们要打劫?” 少东家被这番变化搞懵了,颤着声音质问。 “打劫?”走过来的长盛有些鄙夷的看了看这主仆俩,“你还是先问问跟着你的这位小哥干了什么勾当。” 少东家狐疑的望向小厮,“阿贵,你做了什么?” “我……” 长安将他的手用力一扭,只听得他“唉哟”一声,跟着一只荷包从袖子里掉了出来。 少东家一张脸通红,气得要吐血,指着阿贵,“你……你……”了半天,其它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一直旁观的方诺突然走上前,朝少东家认真看了又看,欢喜道:“许少爷,没想到是你。”(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许家的败家子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那姓许的少东家被叫得一愣,“你是?” “我是诺儿啊,你不记得了,我爹姓方。” “方……方诺?帐房方先生家的方诺?” “嗯,少爷记起来了。” 许少东家许文看着面前的方诺,心里突突的乱跳,很不是滋味,当年方诺就是他的小跟班,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没想到出去一趟再回来,竟成了有钱人家的小少爷,看他身上穿的戴的,哪样都能将自己全身的行头买去还绰绰有余。 当年我也曾这么风光过。许文狠狠的想。 同时狠狠的踢了地上的阿贵一脚,这狗东西,将本少爷的脸丢光了。 “方诺,你回来是……” “许少爷,你有没有看到我爹?” “我……”许文眼珠子转了转,看到方诺一脸的焦急,不知为何心里却暗爽,到了嘴边的话就变了,“你爹回来过,听说你不在家,就走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具大的惊喜仿如一阵狂风,将方诺吹得飘浮起来,心飘飘荡荡在半天空,许久都落不回地上。 直到长盛推了推他,“少爷,我看……” 长盛本来想说此人言语不可信,可见方诺如此高兴,实在不忍心说出打击的话来。 方诺从喜悦中回神,这才发现许文主仆已离开,可自己还没问清楚,爹爹有没有说要去哪里,自己去何方才能找到他。 三人朝着许文主仆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拐进了一条窄巷里,往后看了看没有人过来,许文才扬手给了阿贵一巴掌,恶狠狠的骂道:“我把你个眼皮子浅的小杂种,明儿就给卖到小倌馆去,你不是爱银子吗,让你天天数银子去。” 阿贵捂着脸。委屈的辩解道:“小的……小的都是为了东家你啊,昨日博乐赌坊那群人说了,再过三日东家拿不出银子,要将染坊拿去抵当。小的见那荷包很有些份量,就想着也许能帮东家一把。” 许文才知冤枉了阿贵,心里也有点可惜,将眼一瞪,“既如此。就该藏得妥当些,那方诺认出了我,定不敢搜身,唉,没想到不过两年没见,那小子倒是发了,啧啧,看他穿的戴的,俱是好东西,莫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刚刚东家说要将小的卖去小倌馆。小的这副尊荣只怕还没去就将客人给吓跑了,嘻嘻,那小子倒是长了副好模样,说不得就是干这个的。” 阿贵一脸贱笑,却不妨牵扯到痛处,裂嘴痛呼一声。 许文也跟着笑起来,笑得一脸的邪恶,“我就说嘛,他一个有娘生没娘教的野种,原本比我家奴仆还不如。若不是我那死鬼老爹时常关照,还不知活成啥样,如何有这般本事,混得如此体面。原来……哈哈,阿贵,这真是老天开眼,现成的钱袋子送到我面前,从小他就最听我的,只要我一句话。他保准屁颠屁颠跟上来。” “东家,他若问起他爹的事呢?你真的见过他爹?” “我哪见过,许早死了,也不知死在哪个旮旯里,刚刚我是诓他的,他若问,再拿话诓就是了……” 许文说完这句,抬腿往巷子那头走去,背着手挺着胸,心情很是舒畅,同时暗暗琢磨着,如何去诓得方诺乖乖送上银子。 这一头,紧贴着墙角,方诺脸色铁青,双拳握得死紧。 若不是死死的控制着自己,拦住了长盛长安,只怕刚刚那主仆俩已成两只大猪头。 许文的话象一把剑,狠狠的刺入心里,他不在乎许文骂他是小倌,可他恨许文骂他是野种,连他爹的事都骗他,还咒他爹已死,更恨自己当年年少,不识好歹,将这么个不是东西的烂人当成哥哥般敬重,听他的挑唆,与爹爹吵闹。 许家老爷子是待他父子不错,可爹爹为许家卖了那么多年的命,到现在生死不知,欠他许家的也该还清了。 既然你不仁那么我也不义。 方诺眼中闪过狠绝的光芒。 揍他们一顿,杀了他们? 不,不,揍太便宜他们了,杀人犯法,方诺想到姑娘曾说过,对付讨厌的人还有个法子,就是掏空他的银子。 许文,许少爷,你不是想要银子么,那我就让你从今往后,穷困潦倒,一无所有,过得比乞丐还不如,比小倌还下贱。 心中主意一定,涌在心口的气愤怨怼烟云般消散了去,脸色也缓了过来,对长盛长安点点头,一声不吭的朝原路返回。 长盛长安一路气红了脸,若不是方诺拦着,他们早冲上去将两王八蛋狠揍一顿,出出气再说。 回到家里,长盛刚气愤愤的说了句,“少爷,明儿我们……” 就被方诺打断,把两人叫到面前,如此如此说了一遍,又商量了一番,这才各自去睡了。 听到隔壁屋子里隐隐的鼾声,方诺一时睡不着,他想到那年爹爹曾对他说过,许家起家和发达的秘密都在那家染坊,他爹爹还惋惜的叹道,老东家是个好人,可惜养了个败家的子孙,还劝他不要与许文多来住。 可当年他还小,根本不懂得父亲的苦心,只觉得爹爹老是管这管那的,很是厌烦。 轻轻叹口气。 有些事情等你懂得时,总是悔之已晚。 冬日的月光惨淡,只照出门坎前的那方小小地界,根本照不进黑暗里,而困在这黑暗中一点点等待黎明的方诺,竟也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慢慢的睡着了。 第二天,方诺早早起来,三人吃过早饭,去街上买了香烛、纸钱以及糕点茶果等供品,去了郊外。 郊外的一处荒坡,竖了很多的坟头,方诺他娘就葬在此处。 也许太小,方诺对他娘的印象并不深,在他能记事时,他娘就一直病歪歪的躺在床上,不能陪他玩,只偶尔陪他说说话,不久后就离开了人世。 反而是后来父子俩相依为命的日子记忆深刻,如同被铸造在脑海里一般。 将坟头的杂草除了,给娘叩了头,烧了纸钱,暗暗祷告娘保佑他找到爹爹。 这才起身继续往前走,荒坡的前方有座山头,是许家的祖山,许老爷子定是葬在此处。 找到许老爷子的坟,没想到儿女双全的许老爷子死后如此凄凉,坟头周围亦长满了杂草,象是很久没有人来祭奠过一般。 同样将杂草清除了,恭敬的磕了头,烧了纸,对付许家希望他谅解的那些话就不说了,既然逝者已逝,还是希望他能瞑笑九泉。 等他们从山上下来,太阳才刚刚升起,风吹得染霜的枯草簌簌的响,偶尔一两只乌鸦从头顶飞过,叫声凄厉,让人不寒而栗。(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 归来 芜城柳府里,柳沁和江离天天掰着手指头算方诺他们的归期。 眼看着十月过去了,十一月过去了,十二月也过了大半,再过个几天就是新的一年,可方诺他们仍是杳无音信。 这古代没个电话手机的,真是不方便,一离开就象是断了线的纸鹞子,想得到点消息难上加难。 要是有几只信鸽就好了,起码知道他们人在哪,是不是顺利,有没有遇上什么事。 因为方诺一行迟迟未归,大家心里记挂,墨香院也没有平日的热闹欢快,气氛沉凝如外面不见日头的天空,低沉沉的压在众人的头顶。 “阿离哥哥,你说阿诺他们现在到了哪里?” 柳沁皱着眉,她知道江离也不知道,可就想说点什么,说说话让气氛松散一下,不然都憋在心里更难受。 她也想好了,若年后还没回,过了正月十五就多派些人去找,只要人好好的,总能找到。 江离虽自己很着急,可不想妹妹担心,刚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得有脚步匆匆的跑进院子,然后门帘掀开,府里守门的小厮扬着大大的笑脸,高兴的报喜,“表少爷,姑娘,阿诺少爷回来了。” “真的?” 江离和柳沁同时起身,一个将椅子带得歪在地上,一个忙爬下榻慌慌张张的穿鞋子。 长兴长康已抢出门外。 他们还没走出院子,方诺已快步跑了进来。 “哥,公子。” 方诺的眼圈有点红,回到这儿,竟感觉象是回到了家一样。因为这里有人等着他,念着他,他们虽不是血缘至亲,却胜似亲人。 江离也很激动,可仍装出一副少年老成样,背着手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怎么象她爹呀。柳沁翻翻白眼。 自己却不管不顾直接扑上去,一把抱住方诺,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唉呀,阿诺,可想死公子我啦。” 方诺被柳沁抱了个满怀,一时呆住。实在是姑娘的热情将他吓着了。 他不敢伸手回抱,身体也僵僵的。可心里,一股小小的窃喜如地心的火山,突的一下喷发出来,将他胸中郁积多时的伤心难过愤恨等不良情绪全部给融化掉。蒸发成虚无。 他的脸有些发红,耳根更是红得要滴出血,幸好被大围脖领给遮住。别人看不见。 柳沁这样不顾礼仪规矩的一个拥抱,竟没人觉得突兀怪异。大家都开怀的笑起来,就连爱吃醋的江离,随后走出来的小五都没任何反应。 “好了,快放开,阿诺要不好意思了,你还当跟你一样几岁的孩子呀。”江离好笑的将柳沁从方诺身上拉开,“进屋吧,进屋再说。” 说得方诺脸又红了些,怀中一下子空了,顿觉心里也空落下来。 这奇怪的感觉一瞬即逝,方诺也没细想。 正准备进屋,长盛长安带着一溜小厮往院子里搬东西,他们这一趟带回的东西真不少,主要是绫罗绸缎及当地的土特产。 搬完了长盛长安才来见过公子少爷,这一趟是他们分开最久的一次,久别重逢自然是分外的热闹。 坐下来喝了杯热茶,方诺他们才将这一路的事说了个清楚明白。 说到没找到他爹爹,大家都有些伤感,本想安慰几句,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方诺却笑了笑,将话题转到许家上。 关于如何算计许家的那个败家子,却是一句带过,只告诉柳沁这一趟不止他们回来,还带回了两家人家,一家姓林,一家姓祝,这两家是许家染坊最核心的匠人。 许家染坊当年为何能一枝独秀,就是因为他们独特的技艺,一般染坊染出的布匹颜色不够鲜亮,而且易掉色,所以上好丝绸及锦缎多是浅色,做成衣服再以绣花装饰,可许家染坊却能保证染出的布匹既鲜亮又不掉色。 长盛忙取了一匹大红的布匹过来,拿给柳沁他们看。 这是一匹南方出产的丝绸,又轻又薄,最难上色,可这匹红绸染色均匀,色彩又艳又正,摸了半天,手上一点掉色都没有,确实是好手艺。 众人啧啧称奇。 柳沁心中很是感慨,虽方诺说夺许家染坊是报许文薄情寡义之仇,可她更相信,是方诺为了报答他们的收留之恩,同时也表明方诺是真的将这儿当成了自己的家,有什么好东西都想扒拉回来。 自己何其有幸,生在这样的一个家庭,身边有这样的一群人,这一生,足矣! 方诺和长盛长安是此行的大功臣,自然得到了墨香院所有人的大力赞赏及吹捧,没想到方诺小小年纪脑袋极其灵光,没有被称赞吹昏头,洗漱一番,将带回的礼物分送到府中各处,还亲自送去了老夫人那份。 他们想得很是周到,亲近些的不说,连各院子里伺候的有头有面的嬷嬷、大丫环、贴身小厮都没落下。 也许当初方诺的这个表少爷很有点名不正言不顺,好在他平日极讨人喜欢,又会做人,所以在府里人缘还是很好。 老夫人见了方诺高兴得很,这孩子乖巧,生得好,嘴又甜,老夫人是真心将他与江离一般疼爱。 见方诺送上礼物,拉着他的手心疼的说道:“你这孩子,一走两三个月,让人实在担心,如今回来就好,还带这么些东西,让姨母说什么好。来,坐这儿,让姨母看看,可瘦了没有?” 因为是江离的义弟,自然随了江离称老夫人为姨母。 老夫人左看右看,一会儿说瘦了,一会儿说黑了,甚是怜惜。 搞得柳沁都有点吃味,娘啊娘,在你眼里有了阿离阿诺,女儿也得靠边站? 因为已近年关,跟着方诺他们一起回的林家和祝家只能暂时安置在清泉庄,可柳沁不想将染坊建在清泉庄上,一是染料有污染,怕影响酒的品质,二是她想要有个自己的庄子。 约了宁致远,将建染坊的事与自己想买庄子的想法与他沟通了。 柳沁想得很通透,宁致远有背景,有人脉,有售货的渠道,与他合作,自己虽然赚得少些,可省事,而且有许多事情自己这边不方便出面,都可以交给他。 宁致远在酿酒坊的合作上得了不少益处,对与柳沁的合作信心百倍,听到染坊,眼睛一亮,再见了柳沁带来的样品,兴奋不已。 不过他也不愿欺负了小妹,明确表示若染坊不建在他的庄子上,他只负责销售的话,只取两分利。 同时还答应帮她在附近留意是否有合适的庄子出售。(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 帝都传来的消息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正月里,柳府又风尘仆仆的回来了一群人,带头的正是离府半年的雷虎。 朝中每三年要对地方官进行考评,柳老爷在芜城府尊这个位置上已有十年,在朝中虽然没有深厚的势力,但能成一方大员,自然也不乏一些盘根错节的关系,而要长久维系这些关系,自是少不了打点。 隔个两三年,芜城这边都会有人去帝都,若有召令柳老爷就亲自去,若无就派柳诚或亲信去,赶在年前,去各部走走,送些土产仪呈,再去拜会相熟的亲友。 这么一个来回,光路上的行程,就要耗去好几个月的时光。 去年,就是雷虎带着一帮侍卫护送柳老爷身边的亲信杨先生去的帝都。 原本这差事轮不上雷虎,可他得知消息后,让师傅出面帮忙说项,他倒也不是想在柳老爷面前博功劳,实在是跟着姑娘一段时间,发觉大家都挺忙的,就他一人闲得发慌,无聊透顶,想找点事做而已。 没想到回程时遇上北边大雪阻路,耽搁了行程,没能在除夕前赶回来。 杨先生是个四十多岁的文士,饱读诗书,奈何一生坎坷,仕途上既不顺,亦无妻无子,被柳老爷收罗后,就死心踏地的跟着柳家,成为柳老爷最亲信的心腹幕僚。 杨先生回后来不及洗漱就进了大书房,将此次行程详细说了一遍,又说了些帝都的情况,随后从贴身处掏出几封密信来。 柳老爷当着杨先生的面拆了信细细的看了,看完顺手丢进面前的火盆里,火苗翻腾而起,很快将白纸黑字吞噬一空,变为一堆暗红的灰烬。 “宫中的消息可准?” 好半天柳老爷才问道,声音低沉,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应该是准的,这消息宫中虽然封了口,可当日很多官员亲眼所见。如今皇帝身体安康,也不须避讳,就传了出来。” 柳老爷想到其中一封信中提及两件事。 一件是近年来皇帝身体欠安,更在去岁盛夏上朝时突然晕倒。差点…… 而另一件与之密切相关,皇帝当时病危,不知从何处寻来一乡野郎中,这乡野郎中甚有本事,竟解了满朝御医都医不了的怪疾。将皇帝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而最神奇的是,自诊治之后,皇帝完全恢复了康健不说,变得精神矍铄,仿佛年轻了十岁,精神头更胜从前。 柳老爷问的就是此事。 得到肯定的回复,柳老爷默默的想了想,心里竟也有些悲凉,皇帝的年纪比他小上好几岁,当年相识时还是个意气风发的皇子。为人温和守礼,若不是后来……也许在他心里皇帝还是个好皇帝,不象现在多少心里有隔应,几次有回帝都的机会都被他想法子推却了。 帝都,是他这辈子最不愿回去的地方。 但皇帝的身体也不至于败到如此地步,那乡野郎中又是何人?宫中实有太多的秘密,柳老爷摇摇头,这些他参与不了,也不想掺和。 让杨先生去好生休息,柳老爷一个人坐在书房中。仔细消化刚刚得到的其他消息。 另一封信中提及,皇帝自康复后,一改以往的温和手腕,在朝堂上雷厉风行起来。甚至将他亲舅父的嫡长子他的舅兄护国公世子金泯当朝训斥,罚在府中闭门思过。 有说是因皇帝病危期间,金泯怂恿朝臣上书请求皇帝立三皇子为太子。 有说是因皇帝宠爱舒贵人,想启用舒家,被金家阻止不快,引得龙颜大怒。 反正朝中众说纷纭。不得究竟。 实实在在的一件事是今岁又到了三年大比之期,以往秋闱都由礼部选派官员到各地主持,而礼部一向掌握在金家的手上。 今年皇帝突然插手此事,钦定庄太傅主持秋闱春闱的一应事宜。 庄太傅是朝中元老,当代名宿,旧年与聂太傅齐名,为人虽然不如聂太傅耿直,但却是忠心的保皇党一派的领军人物,不管是朝中还是乡野,威望颇高。 这件事对朝庭来说,肯定是好事,只是让柳老爷奇怪的是,皇帝对金家纵容了那么多年,哪怕是太后过世,依然恩宠不断,为何突然出手,难道真的是一场病让他警醒了吗? 皇帝的心思谁也猜不透。 但这个消息对柳老爷来说是个好消息,确切的说是对柳府的私塾先生周汝南是个好消息。 第二天,正月初八,周夫子周汝南携妻儿上门给柳老爷老夫人拜年贺春。 给老夫人见了礼,周汝南被引去前院大书房,柳老爷在书房里等着他。姚宣容带着双子女略坐了坐,正准备告辞先行回去,被闻讯而来的柳沁拉去了梅院。 周汝南推开书房的门,发现除了柳老爷,柳家大爷柳诚也在。 朝老爷行了礼,与大爷客气一回,坐下后,小厮上了茶,立即出去,将门也带上。 喝了半杯茶,聊了几句闲话,柳老爷才说起今年的大比之事,问周汝南可有意向。 周汝南摇摇头,苦笑了笑:“说来惭愧,自连着三次屡试不第之后,汝南已暂时息了进取之心,想来是学问有限,还须再用功苦读,如今在府中过是甚是安乐,授课之余读读诗书,心愿足矣。” 柳老爷知道他这话说得言不由衷,想一想寒窗苦读一二十年,哪个不想金榜题名,荣耀后世。 周汝南之才柳老爷心中清楚,不说一定中个解元,中个举人是绰绰有余的,可连续三次都名落孙山,也不怪原本自傲的人也对自己怀疑起来。 这其中一定有原故。 柳老爷想到这里,放下茶杯,凝眉问道:“汝南当日应试时可有人立意结交,或是说了什么针砭朝政之言词?” 周汝南想了想,本想摇头,要说刻意结交,他一个寒门士子,又没有后台,谁会把他当回事。 不过突然想到一事,不知算不算,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当年年少中得秀才,又得老师夸奖,说是不世之才,就有些忘乎所以,少年轻狂,第一次来芜城参加秋试,本以为一定高中,不免有些狂妄,乡中一同来应试的几位不大待见我,只有一位是个商贾之子,对我颇好,不但路上照顾我,到了芜城也常常拉我一同出行。 我原不大瞧得上他,觉得他有铜臭之气,而且学识有限,与我不是同路之人,可他一意结交,伸手不打笑脸人,我也不好太过推拒,慢慢的,一来二去,两人竟成了好友。考完后,我觉得自己考得很好,中举应该不在话下,谁知放了榜才知自己竟然不在榜上,而我那位不如我的朋友竟高中。 这实在让我咽不下,回去后又苦读三年,再次应试,仍是名落孙山,如此三次,实在是心灰意冷,也不想再受打击。”(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备考 “你那朋友……”柳诚插嘴问道。 周汝南神色有些黯淡,随后却又释然了,“他自中举后,对我就不大理会,还当众狠狠羞辱了我一顿,我当时是很气愤,不过现在也放下了,毕竟我从未真正将他当作朋友过,既不曾入心,又何必伤心。” 柳老爷微不可察的点点头,对周汝南能有如此心胸很是满意。 轻敲了敲高几的桌面,再次问道:“他当日可有跟你聊起政事?” 这次周汝南点头点得很快,“我老师虽是乡间的先生,却颇有见地,曾一再嘱咐让我不要在人前议论朝中之事,我一直谨记老师之言,从不主动说起,只一日,那商贾之子邀我饮宴,不知怎么就说到皇帝的舅家金家,我当时喝了两杯,一时兴起,就说了句外戚当权,必致祸端,他听了一笑,也没接口,然后岔到别的话题。” 这就是了,柳老爷暗自叹息一声。 当时主持秋闱的都是金家掌控之人,对于应试的学子,除了一些主动投靠的,也会立意招揽有才之士,周汝南那所谓的朋友定已投诚,又故意拿话来套周汝南,周汝南不知其中关系利害,心性耿直,一句话将金家得罪个彻底。 而且他那朋友估计也不愿他被赏识,说不定还在背后大肆抹黑,所以纵有天大之才能,周汝南也永远踏不进官场仕途。 柳老爷越想越愤怒,这么多年,不知有多少如同周汝南般的有才有德之人被打压,被摒弃,只因不愿与金家同流合污,就被断了进取之路。 金家到底造了多少孽,这样的情况还要持续多久? 若是三皇子上位,只怕…… 柳老爷浑身一寒,不敢想。 幸好皇帝醒悟过来,若能就此扭转局面就好了。 当然柳老爷也知道自己这是妄想。金家一党盘踞多年,岂是一朝一夕能改变朝局的。 按下心中的纷杂念头,柳老爷将其中内幕与周汝南稍稍点了一下,周汝南本就有所怀疑。再加聪慧,一点就通,心中虽也愤怒却无可奈何。 直到听得柳老爷告诉他今年秋闱由庄太傅主持,庄太傅是爱才之人,此次应试。应该相对公平。 这才眼前一亮,心中也跟着舒畅通达,一扫多年郁结的心事。 老天待我不薄,这么快就给了我机会。 心中默默念叨着,他相信自己,这些年他从未有一日丢下学问,也从未有一日懈怠,只要有伯乐,他定能成那千里马,一展自己的才干和抱负。 他也更加的感谢柳老爷。感谢柳家,在他走投无路时相救,给了他安居之所,如今又鼓励他,给他应试的信心。 不管结果如何,柳家待他的这份心,他领了,他日总有机会相报。 这边,姚宣容和一双子女随着柳沁到了梅院。 还未至院子,就已闻得暗香浮动。梅香沁鼻,连冷冽的风因为带着香气都不那么恼人了。 小丫环打开院门,翠柳闻得声音,出屋子迎接。 这是姚宣容和她第二次见面。 不知是她刻意躲避。还是柳沁的安排,往日不管是姚宣容进府还是柳沁出府探望她都不在柳沁身边。 翠柳抬眼打量了一下,很快垂下眼皮,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面上没有任何的波动。 姚宣容回以一笑,真诚。坦然。 自从那回心事被柳沁勘破,拿话开导之后,姚宣容也放开了,她本是豁达之人,虽一时钻了牛角尖,也只因用情太深之故。 如今跳脱出来再看,觉得夫君如此优秀,另有女子爱慕喜欢是很正常的事,反而对爱慕者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柳沁牵着小师弟小师妹,乐呵呵的与两小娃说话,眼角余光瞄了两人一下。 已过了近一年,翠柳总该放下了吧,也不需要再躲着藏着了,都说时间是一把最好的******,左一刀右一刀,不但青春不再,再深的情谊也会逐渐淡忘。 何况也没有那么深,不过是少女怀春,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罢了,想当年自己读高中时也喜欢过班上的一位男生,当时也觉得此生除了他再没别人,后来再见还不是陌生人一般。 周若眉进得院子,见了满院子的梅花,心里特别欢喜,眼珠子都直了,“好美呀。” 周承志也拍着手,“美美。” “喜欢吗,喜欢的话走的时候折些带回去。” “好哇,好哇。” 他们这么一打岔,原本气氛里的那点尴尬就没了,看着这双可爱的稚子稚女,翠柳的嘴角微微弯起,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姚宣容不经意的一扫,恰好看到了那个笑容,她感觉得出,翠柳的笑容是发自真心的,这是个善良的女子。 将师娘他们迎进了屋子,翠柳翠羽去倒茶拿点心。 不知是真的放下了,还是控制得好,翠柳除了最初有些不自在外,其它时候没什么异常,也不多话,只静静的候在一边,如果不刻意去看,屋子里仿佛没她这人似的。 柳沁的屋子装饰得并不华丽,外间除了桌椅,就是一张榻,楠木架子上也没多少摆设,全是些新奇的小玩意,不值钱,单从外观看,完全看不出是姑娘家的闺房,与她平日的装扮倒很合拍。 但屋子里放置了许多绿色的盆栽,再加上几个古瓶里均插了各色的梅枝,就显得生气勃勃,让人感觉很舒适,火盆子烧得旺旺的,榻上铺了厚厚的褥子,又让人感觉温暖。 坐在其中,就如置身于春天。 这里周若眉和周承志来过,也不拘束,被柳沁引着在榻上坐了,小几上放了各色的茶果点心,周承志不客气的拿起一块就吃了起来,周若眉却望了望母亲,见母亲点头,这才接过柳沁递给她的果子。 “师娘,您也吃呀。” 姚宣容笑着摇摇头。 “师娘,老师是不是要参加今年的秋试?” 姚宣容一愣,这事她没听夫君提起过。 想到秋试,心中有些难过,夫君那么有才华,却屡屡落榜,而那些不如夫君的,却高中了,实在让人气愤。 其实就她内心来说,她并不在乎夫君是否功成名就,嫁给他的时候也没想过什么荣华富贵,但她知道这是夫君选择的路,所以不管这条路如何的荆棘坎坷她都会陪他走下去。 “我听爹爹说,今年的秋试不一样,老师去参加的话一定会高中的。” 柳沁包着一嘴的点心,说得含含糊糊。 而这件事,回去后,姚宣容在周汝南那里得到了证实。 “宣容,为夫再考最后一次,若这次仍然……”周汝南拉着姚宣容的手,涩声道:“为夫以后就守着你和孩子,安生的做个教书先生,或是回乡种地去。” “汝南,我相信你。” 声音虽轻,却说得坚定不移,没有丝毫的犹豫。(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买庄子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因为周夫子要备考,柳府的家学就没办法兼顾了,一时再找个合适的先生也不容易,于是柳老爷准备将家里的孩子送进州府办的公学里。 海哥儿、潮哥儿一个八岁一个近六岁,去公学都能照顾自己。 柳老爷也不亏待江离和方诺,准备一起送去,甚至连小五都考虑进去了,唯一柳沁是女儿家,不能再跟着厮混在一处。 当柳老爷将打算这么说出来后,别人倒好,江离不想去,他说的理由是身体不好,要留更多的时间跟着师傅习武,他这也不算假话,虽然也不完全是真话,毕竟有些事涉及到师傅,如天山雪莲这等灵药,他不好说出来。 柳老爷也知他从小身子弱,没勉强他,但还是问了一句,“阿离,你马上可以参加童子试了,若不进学,只怕学业会落下。” 江离看了旁边柳沁一眼,低下头回道:“姨父放心,我会自己努力的。” 江离本想说自己不入仕途,话到嘴边又收了回来,若说出,只怕姨父会误以为自己没出息,只想一辈子靠着柳家混吃混喝,别的到还罢了,若瞧不上自己,不将妹妹许给自己,那不是自个给自个找不痛快,自掘坟墓嘛。 柳老爷听了,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方诺一听,哥不去,那自己也不想去,可面对柳老爷,有点发怵,不敢说,忙悄悄的拉拉江离的袖子。 江离只得又说:“姨父,阿诺也跟着我吧,毕竟他……” 江离话只说了半句,柳老爷却全明白,公学里都是各府的公子哥儿,方诺一个远房的亲戚还是认下的,可说来路不明完全没地位,进了公学,只怕会被别人欺负死。 既然他们已打定主意,柳老爷也不勉强。各人的路都要靠自己去走,他只是姨父,不能决定他们的人生。 穆师傅那里,柳老爷也提了此事。穆师傅也一样婉谢了。 所以刚刚还在为自己即将一个人待在府中而气闷的柳沁,转眼就咧嘴笑得开怀,瞧着江离,心里满意得不得了,更有丝微微的得意。许是舍不得我吧,她心中这样想。 江离也回她一笑。 老夫人看着两人眉来眼去,言笑盈盈,不但没觉得不合规矩,反而心中是欣喜的,因为对江离的偏疼,在潜意识里她也有两家合一家的想法,又见两孩子坐在一处,都是眉目如画,如金童玉女一般。甚是和谐,不觉就有了点其它的心思。 虽现在还小,还不到说这个的时候,但心里算是种下了这么个念想。 宁致远做事很是麻利,出了正月,就传来好消息,说是清泉庄的附近有处庄子,主家已回原籍,想将庄子卖掉,宁致远先去瞧过。做主下了订金。 等柳沁一行去庄子上看过,二话不说,就买了下来。 现在这庄子已更名肖家庄。 肖家庄面积只有清泉庄一半大,位置也不算太好。有点偏,庄内景致马马虎虎,内里屋宇虽说不上破败,但很显旧,看起来就是很久没打理的样子。 价钱是宁致远谈的,还划算。 柳沁笑眯眯的在庄子里逛了又逛。非常满意,总算有个自己的大本营了,以此为起点,一定会有更多的铺子,庄子,说不得真能实现自己的理想,建立一处世外桃源,快乐庄、逍遥谷之类,不但自己能逍遥快活,也能将快乐幸福带给别人。 柳沁虽然是个有理想的青年,但她也知道饭要一口一口的吃,水要一口一口的喝,一顿吃不出个大胖子,现在最要紧的是积累钱财,积蓄力量,只有自身强大了,才能去做自己喜欢或想要做的事。 庄子买了,下面就是建染坊的事。 染坊要建,庄子里也要修缮,此处也需要个主事的。 自己身边的人不能长期留在此地,第一个庄子让谁做庄头呢,柳沁想了老半天,最后眼睛一亮,想起个人来。 “魏三。” 柳沁和江离几乎是同时开口。 不由又相视一笑,真是心有灵犀呀。 魏三和她娘当初被秘密送出城,就住在南城门外的柳家庄里,事情已过了一年,估计方家早将魏三忘了,对方家来说魏三不过是个小角色,不会把注意力始终放他身上。 还有白蓉儿一家。 他们都是自己的人,放在身边放心。 事情定下来,很快魏三和魏婶,白蓉儿、白凌峰和她阿婆被接到了肖家庄。 当魏婶知道面前这小公子才是儿子真正的救命恩人时,眼泪花儿都出来了,当即就要跪下磕头,柳沁忙将她扶住。 她可不敢受这个礼,好歹人家一把年纪,自己还不想折寿,再说柳沁也没古人那么强的尊卑观念,只要魏三忠心做事,其他的都好说。 白蓉儿、白凌峰他们见了柳沁也很高兴,白凌峰的那双眼简直就粘在柳沁的身上。 这让一旁的几个小子很不高兴,别人不说,方诺最不满,争不过自家哥哥,打不过小五,可总比你这姓白的臭小子强吧,自己都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盯着姑娘瞧,你凭啥就敢眼珠子一瞬不瞬的盯着呢。 小心把你眼珠子掏出来。 方诺在心中恶狠狠的念道,同时不忘瞪他两眼,谁知他这情表错了地方,人家压根没看到,人家的眼里只有柳沁小姑娘。 将方诺气得差点吐血,只得暂时按下,等机会再好好修理他。 柳沁让大家都坐了,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 “以后庄子就交给魏大哥了,魏大哥,这庄子不大,旁边田地也不多,你可不要嫌这庄头当得没意思。” 听了柳沁的玩笑话,魏三一下子站起来,有些诚惶诚恐的躬身回道:“公子说哪里话,公子能委以重任,是瞧得起我魏三,公子放心,魏三一定竭尽全力,做好自己份内的事。” 魏三可不敢将面前的小公子当小孩看,更不敢在他面前托大。 魏婶也感激涕零的起身致谢,儿子不光有份正经事做,还能得公子的信任成为庄头,实在让她大感意外,心中对柳沁的感激无以复加。 柳沁点点头,对魏三还是很满意的,在外面混过的人如果收服了,真心为自己所用,比一般的小厮好用得多,他们知世故,懂眼色,会来事,做事也不会瞻前顾后,柳沁身边需要这样大胆又懂得分寸的人。 “魏婶,魏大哥你们坐下吧,大家以后会经常见面,还是随意一些好。” 懂规矩是好事,可真的很麻烦。 不管是前世今生,柳沁都是个随意惯了,最怕麻烦的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 挨揍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柳沁又指了指白蓉儿,“魏大哥,你们与白姐姐一家应该都认识吧,以后就让白姐姐给你做个帮手,具体的事情你们自己商量。庄上还会住进两家人,他们不会参与庄子里的事,他们那边的事你们也不要插手。” 然后就将庄子里建染坊的事说了。 “是,一切听从公子吩咐。” 魏三真的很懂得分寸,而且看他说话做事的稳重样,不知他当初混地痞流氓时是怎样的,柳沁实在想象不出魏三凶神恶煞的样子,只要一想到地痞流氓,她眼前就是赵二那副尊容,跟魏三简直是两路人。 庄子里人手肯定不够,可外面招的人柳沁又不放心,不知魏三有没有信得过的兄弟? 心里这么想口里就问了出来,“魏大哥,你以前身边可有信得过的兄弟?” 魏三犹豫了一下,他以前实在太混,若可以都不想再提,可既然公子问了还是如实相告,“小的以前误信旁人,跟着整日厮混,那群人里没什么好东西,不过,小的从小一起长大的几位伙伴,为人倒是不错,没少劝戒小的,若公子需要人,他们可以相信。” “魏大哥,你以后别再小的小的了,跟他们一样,说我。既然你那些伙伴可信,下回你将他们带来,给我们瞧瞧,若还行,就留在庄子里。” 事情都交待清楚,先整理出几处可住人的房舍,将林家、祝家两家接进庄子,就着手开始染坊的建造及整个庄子的修缮。【ㄨ】 染坊的事柳沁全权交由方诺负责,人是他带回的,熟悉一些,自己也不能让太多人知晓,越少在人前露面越好,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想偷懒。 有人能打理得妥妥当当,何苦自个还劳心费力。 魏三的那三位伙伴都住在羊肠巷。柳沁让江离出面,自己在帘子后偷偷看过,确实都是老实可靠的,就招了进来。由魏三调派,成为魏三的手下。 方诺负责染坊的事,自然要时时来察看进度,这一日终于让他逮着机会,将白凌峰狠揍了一顿。 起因是白凌峰帮着抬一块木头。木头太重,白凌峰脸都憋红了,木头纹丝不动,恰被方诺看见,方诺嘲讽的哼了声,“没用的小屁孩。” 也不想想,他自己也是小屁孩一枚。 白凌峰被同龄的孩子给歧视了,非常不服气,一撒手,“有本事你来。” 方诺走过去。两手一使劲,很轻巧的就抬了起来,要知道,练了近两年的武功,可不是白练的。 做事完,拍拍手,走至白凌峰面前,轻蔑的看着他,“怎么,不服气。要不要打上一架比试比试?算了,估计你也不敢,若是将你打伤了,还不得哭哭啼啼跑你阿姐那儿告状去。” 说完。转身要走。 他这是故意激白凌峰。 果然白凌峰小孩子心性,不经激,一下子跳起来,“比就比,谁怕谁?” 两人找了处空地,方诺将一只手背在身后。挑挑眉,说道:“我比你大,不占你便宜,如今只用一只手,你有什么招尽管使来。” 他越这样说,白凌峰越觉得他在挑衅自己,气得嗷嗷叫,冲过去没头没脑的往上撞,方诺如何会让他近身,身子一转,轻巧的就躲了开去,回手一拳,就打在他的背上,将他直接打趴下。 白凌峰从地上爬起来,摸摸脸,又冲了过来。 可不管他怎么用尽力气,都挨不着方诺的身,反而被方诺左一拳右一掌,打得鼻青脸肿,特别是一双眼睛各中一拳,眼眶都青了,如同大熊猫一般。 白凌峰也是个狠性子,根本不认输,挨了再多的打,仍是倒地就爬起来,只是爬起来的时间越来越长。 旁边长安看不过去,又怕真的伤了人,忙委婉劝道:“少爷,您不是还要去染坊吗,林家的还等着呢。” 方诺这才罢手,看着白凌峰的惨样,特别是那双眼睛,心里才解了气,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在姑娘面前嚣张,还敢不敢再盯着姑娘,盯个没完。 这边方诺扬长而去,长安只得将白凌峰送回去,对着又诧异又心疼的白蓉儿,不知该怎么说,只得解释道:“那个……三少爷跟白小弟闹着玩,这里有些伤药,你帮他擦擦,只是皮外伤,没事的。” 说完,就匆匆的跑了。 唉,这是闹着玩吗,都打得惨不忍睹了,亏得自己还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口,长安都有点鄙视自己。 白蓉儿心疼的摸着自家小弟的脸,自柳沁叫了声白小弟后,她身边的人都称白凌峰为白小弟了。 “你怎么惹着三少爷了?阿姐不是说过,让你不要惹事的,他们是主家,我们是下人,何况若不是公子,咱们哪能安安稳稳的待在这里,有吃有喝的,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虽然是责备,可白蓉儿的心里还是难受的。 白凌峰却感受不到阿姐的难受,见阿姐只一味的责怪自己,心中不忿,将脸一撇,倔强道:“我才没惹他,是他招惹我的。” “就算如此,你也要忍着,公子待咱们的恩情,你忘了?” “公子是公子,他是他。” “你呀,你怎么这么倔。” 白蓉儿拿手点点白凌峰的脑袋,不忍再说,只得将他拉进房中,将伤处擦洗一遍,上了药,确实如长安所说,方诺还是知轻重的,都是皮外伤,看着吓人,并没伤筋骨。 可就算如此,白凌峰还是疼得哇哇叫,搞得白蓉儿都不敢给他擦药了。 自此,白凌峰算是跟方诺结了仇,可多年后,他都没搞懂,他到底是如何得罪了那位最是腹黑的三少爷。 白凌峰挨打,柳沁和江离都不知道,更不知还是自己引起的。 若柳沁知道内因,保准吓一跳,这还了得,别人不过是多看自己几眼,方诺就将人揍一顿,若是再拉拉手,拥个抱什么的,还不得提刀砍人啊,也许她要庆幸,幸亏自己选的是江离,若选了方诺,这醋劲,她可吃不消。 只是再去庄子,看见白凌峰眼上的两块没消的青紫,柳沁好奇的问道:“白小弟,你跟谁打架了?” 白凌峰被阿姐告戒过,不许在公子面前提这事,只得闷闷的回道:“没有,是不小心撞的。” 柳沁觉得奇怪,这也撞得离奇,怎么正好撞在眼睛上,还对称得很。 方诺在一旁将话岔过去,拉了柳沁和江离去谈染坊的事,他可不想让柳沁知道是他打的,不能给姑娘留下个蛮横不讲理的坏印象。(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 小荷才露尖尖角 这一日,照例是去烟雨楼学乐理的时间。 小丫头给开了门,柳沁三人也不用人引领,自己直接上三楼,转过二楼楼梯时,却隐隐听得有哭声传来。 这倒是稀奇,烟雨楼向来欢声笑语,何时有过哭声,即使心里是委屈的,可面上仍要笑着,将泪都咽进肚子里,做这一行的哪个不是如此。 虽然有些好奇,可柳沁不会开口去问,更不会插手烟雨楼之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宛月和红菁也从不追问自己,她们都明白,能说的一定会说,不能说的问了也没用。 宛月和红菁仍然在那间茶室中等着他们。 已跟着学了一年多,三人还是有不少长进,虽然吹得说不上多么美妙动听,但简单的曲子还是能吹出些神韵。 特别是江离,让宛月都刮目相看,在对乐曲的理解上更胜他人一筹。 江离真聪明呀。 柳沁也不得不感叹,不管哪方面,江离都有出众的才赋,书念得好,懂乐理,还是个练武奇才,简直是个全能人物嘛。 这样的人,若是活在前世,必定风光无限,被世人所追捧。 这样的人,以后只会守着自己一个,柳沁不由又有些美滋滋,唉呀,好象脸有些红了耶。 学完了这一日的功课,宛月让小丫头送了茶来,请三人坐下品茶。 喝了几口,宛月才闲闲说道:“沁儿上楼可听到哭声?” 柳沁点点头,她正好奇呢,没想到宛月主动说起,忙作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宛月叹口气,笑了笑,“也是我多事,前几日在街上遇到有人要卖女儿,我见那女孩颜色生得好,神情又倔强。不由动了恻隐之心,心想若是我不买下来,她必定会落入其他妓馆之中,就算是被大户人家看中。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谁知……唉,我将那女孩带回,她不但不感激,反而日夜啼哭,坚决不愿呆在这污秽之地。” 宛月笑得有些无奈。又有几份伤感,谁又愿呆在这污秽之地呢,若不是落入绝境,谁会心甘情愿的留在此处。 旁边红菁接道:“她这一哭,别的不说,只是将整个楼里的姐妹都得罪了,咱们烟雨楼虽说是处于烟花之地,可大家都洁身自爱,不做肮脏之事,而她却避大家如瘟神。惹得大家都恼了她,觉得她不识好歹,又矫情,都落到这地步了,还看不清形势。 其实宛月姐也想让她走的,可她出去后以何为生,说不定前脚出去后脚又会被人给卖了,到时处境更糟。” 柳沁隐隐明白她们的意思。 反正自己身边多一个人不多,而且这女孩也引起了柳沁的兴趣。 忙开口道:“两位姐姐这一说,我倒真想见见那位小姐姐。” 宛月知道柳沁已听懂了自己话中的意思。犹豫了一下才道:“若是不合眼缘,沁儿就不用管了。” 宛月这是不想勉强自己收下,哪怕是个丫头,也要自己看着顺眼才行。柳沁点点头,“姐姐放心,咱柳府大得很,前儿大嫂还说要招人的。” 宛月这才朝红菁点了点头,红菁起身出去,不一会儿身后跟着进来两人。 一人是艾薇。最喜跟柳沁说笑,得知柳沁是女儿身之后,大为惊诧,对柳沁也更热络了,每回柳沁来,都要去厨上亲自做点心送给柳沁吃。柳沁也没想到,如此美艳的人物厨艺竟也是一流,做的点心简直是绝了。 两人在吃上有了共同爱好,顿时感情迅速升温,一有空就躲在小厨房里研究吃的去。 柳沁也知道整个楼里只有她们三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连经常跟在红菁身边的青儿也不知道,那日她们在屋里说话,青儿守在门外,可并没偷听,这也是烟雨楼的规矩。 “艾姐姐,今儿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柳沁很熟稔的跑过去,拉着艾薇的袖子。 艾薇点点她的脑袋,“你这么贪吃,小心长成个大胖子,看以后还怎么嫁……”艾薇看了一眼身后的人,改了口,“看以后谁嫁给你。” 柳沁顺着她的眼光往后一看。 后面的是个瘦小的小女孩,估计比自己大上个一两岁,身个儿跟自己差不多,虽然瘦,一张脸却长得非常明艳,眉眼五官都精致到极点,柳沁实在形容不出来,若让她说,除了宛月,这女孩是她见过最漂亮的,假以时日,一定是又一个宛月。 怪不得宛月会怜惜她,也许从她的身上,宛月看到了自己。 此时那女孩跟着进来,却与众人保持着距离,眼里也满是警惕,看到柳沁与艾薇拉拉扯扯的,眉头不自觉的一皱,更是往旁边挪了两步。 显见得极不愿与她们为伍。 艾薇不满的哼了声,故意说道:“小荷,还不来拜见公子。” 特意将公子两字咬得特别重。 小荷虽不情愿,可还是磨磨蹭蹭走上前,蹲身施了一礼,抿紧唇,却不说话。 真香啊,这小荷不知是用了香粉,还是身上自带的香气,当她走动起来,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就顺风吹进了柳沁的鼻子,不由让她想起一个词语,口中亦说了出来,“香气袭人。” 偏偏她还不光说,还抬手做了个扇扇子的动作,在自己的鼻前扇了两下。 艾薇扑哧一笑。 屋子其他人也被她这滑稽的样子惹得笑了起来。 那小荷却觉得这小公子鬼头鬼脑的,很是轻浮,自己无端被他轻薄,顿时委屈得又掉下泪来。 好一个梨花带雨,好一朵雨打荷花。 这小荷真是绝色。 柳沁向来对美的事物没啥抵抗力,不由就痴呆呆的望直了眼。 艾薇从不嫌事大,在旁边推波助澜,“小荷,你既不愿留在此处,今儿就跟小公子走吧,小公子最是怜香惜玉,等你长大些,他一定会好好疼你,将你收入房中,这一辈子你也就不愁吃穿了。” 江离和方诺都知道艾薇口没遮拦爱胡说的德性,只当没听到,将脸扭向一旁。 艾薇说完,还推了推柳沁,“小公子,你倒是说句话呀。” 柳沁都没听清她说啥,傻乎乎的点头,“当然,当然。” 小荷听得她这样说,脸一下变得煞白,跑到宛月面前,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一边磕头一边哭道:“是小荷错了,求姐姐不要将我送给别人,从今往后小荷全听姐姐的安排,求求姐姐……” 小荷的声音虽然有些沙哑,仍然带着少女的娇柔,很动听。 柳沁却傻了眼,不至于吧,自己那么可怕吗,不应该啊,向来自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怎么到了她面前,比洪水猛兽还可怕?(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 老夫人病了 宛月起身将小荷扶起,无奈的看着艾薇,责怪道:“你呀,这么大个人,怎么还跟小孩似的,总喜欢捉弄人。” 又回头对小荷和颜悦色的说道:“你别怕,她刚才诓你的,沁儿其实是个小姑娘。” “小姑娘?” 柳沁忙跑过去,拍着胸口,证明宛月的话不虚,“当然,如假包换。” 小荷还是傻呆呆的,完全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旁边红菁快人快语,笑着说道:“小荷,为了你的事宛月姐可是费了不少心思,你既不愿留在此处,以后就跟着柳姑娘,柳姑娘为人很好,只要你忠心本份,她一定会给你一个好的归宿。” “真的?” 小荷还是不太相信的样子。 这小孩怎么这么不相信人,算了,估计曾被人骗过,而且都落到被卖青楼的地步,想来她以前过得非常不好。 如今宛月让她跟着自己,说明宛月还是相信她的人品的,宛月见多识广,不会看错人。 柳沁忙点头,认真的盯着她的眼,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真诚可信。 也许她的眼神确实传递出真诚的正能量,小荷终于相信,脸一下子红了,低下头,为自己刚才闹出的误会而不好意思。 她这含羞带怯的模样实在惹人疼。 柳沁不由想起两句诗来。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不由笑着拉拉她的手,“以后可要委屈你做我身边的小丫环啦。” 小荷似极不喜欢人碰她,将手缩了缩,听了柳沁的话,忙跪下去,“奴婢拜见姑娘。” 看来她很懂得规矩。 柳沁拉起她,有些好奇的问道:“你以前可读过书?” 小荷点点头,“奴婢的爹爹是个私塾先生,奴婢曾跟着读过两年。” “那为何……” 小荷的脸暗淡下来。眼中有泪花闪烁,“爹爹过世后,奴婢只得寄居在亲戚家。” 不用问,亲戚虽没百般虐待。但一定待她不好。 柳沁前世活了那么多年,懂得比别人更多,小荷对男子那般排斥,自己虽然是装的,就算是真的。也是个小孩,她都表现出厌恶的表情,而且刚刚自己拉她的手她也不愿意,不由脑洞大开,想到她是不是被寄养的那家男主人骚扰过。 这也不是稀奇事,小荷虽没长开,可她那般美丽,男人动歪脑筋也不是不可能。 可她娘呢,不会也不在了吧,于是又问道:“你娘呢?” “奴婢没有娘。奴婢从未见过娘。” 唉,又是个没娘的可怜娃。 “是不是你那亲戚卖的你?” 旁边红菁听得义愤填膺,她的身上总带着股江湖儿女的豪情,最是听不得不平之事。 小荷点点头,却不肯再多说。 柳沁知道,有些伤口不能宣之于人,只能自己慢慢闭合,忙转移话题,“你以后跟着我,也别奴婢奴婢的。我这人没啥规矩,彼此真心相待就行。对了,你长得如此好,小荷这名子实在俗气。不如换个名子如何?” 小荷拿感激的眼神看了看她,轻声说道:“爹爹曾帮我取了个大名,叫兰可。” 已有名子呀,唉,自己原本还想叫她袭人的,多好啊。再找个小丫头叫晴雯,咱也学学宝二爷,美婢成群,羡慕死别人。 既然是人家爹爹取的名,不好再改,只得大度的将手一挥,“行,那我以后就叫你可儿。” 将兰可带回府,刚准备介绍给翠柳她们认识,翠柳却已急道:“姑娘可回了,老夫人病了,姑娘快去看看吧。” 娘病了? 怎么会?早上还一起吃了早饭,那时娘还好好的。 柳沁也顾不得兰可了,只说了声“你待在这儿”,回头就往上房跑去。 翠柳翠羽都跟着追了出去,兰可一个人被丢在院子里,一时不知所措,幸好翠彤是个机灵的,见是姑娘带回的人,忙带到自己房里,暂时安置下来。 进了上房内室,大嫂蔡氏也在屋中,娘躺在床上,脸色很不好,眼睛半合半睁,毫无精神。 江郎中正在为她诊治,江郎中是府里专用郎中,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医术很了得。 诊了脉,又问了些日常饮食,江郎中才起身去外间开方子。 等江郎中起身,柳沁就扑到了床边,拉着老夫人的手,眼眶都红了,“娘,你哪里不舒服?告诉沁儿,沁儿帮你揉揉。” 老夫人一向养尊处优的,又没什么烦心事,所以身体一直很好,很少生病,这次却是突然病倒,而且来势汹汹。 听得柳沁孩子气却让人欣慰的话,老夫人笑了笑,有气无力的说道:“沁儿别担心,不碍事,可能是吹了风,歇会儿就好了。” “是啊,小妹别担心,江郎中说娘是受了风寒,又吃了伤胃的凉食,这才郁积在胸中,等喝了祛寒消食的药,就没事了。” 刚送了江郎中回来的蔡氏也安慰她。 不一会儿,彩霞将药端了进来,蔡氏亲自喂给婆母喝下,看着老夫人沉沉睡去,轻声叮嘱刘嬷嬷彩霞彩瑞她们好生照看着,这才离去。 柳沁不愿离开,她想陪着娘。 许是慢慢懂得了珍惜,她也学会如何去关心身边的人,回报他们给予自己的那份爱。 若前世时自己懂得这些,就不会与父母那般疏离,想到前世的父母生病时,自己从不在身边,顶多打个电话问候一下,或是寄点钱了事,而自己生病去逝,却让父母哭断肝肠。 若能回头,她一定会多陪陪他们,会真心的喊上一句“爸妈”,会对父母说一句“我爱你们”。 可没有回头的可能,那么就让她把两世的爱都回报给现今的爹娘身上吧。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老夫人这场病生得猛烈,好得却慢,一直在床榻上躺了十余天,而柳沁就衣不解带的在娘的身边守了十多天。 她虽然小,做不了什么事,可她这份心让老夫人很欣慰,柳老爷虽当面没说什么,背后与柳诚很是夸赞了一番。 江离和方诺也每天轮流来侍疾,陪老夫人说说话,哄老夫人开心。 老夫人病是慢慢好起来,可让柳沁忧愁的是,老夫人的胃口非常不好,吃什么都不香,吃多点还会胃里翻腾,不舒服。 柳沁只得让翠柳每天熬粥给老夫人喝,她总觉得翠柳熬的粥是府里最好喝的,也许娘喝了粥胃口会好起来。 这一日,如往常一样,翠柳端来一盅白粥,两样小菜。 没想到老夫人将一碗粥喝完了,竟问还有没有。 柳沁大喜,忙让翠柳再去盛一盅来,老夫人喝完了,这才笑道:“这粥与平日倒不一样,好喝得很,不知加了什么佐料?”(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 玉泉米 翠柳忙答道:“仍是往常的做法,奴婢并没加什么佐料。” 老夫人愣了一下,又想到许是自己今天开了胃口,才觉得特别的软糯好喝,也就不再计较。 到了晚间,大厨房也送来了清粥小菜,老夫人喝了一口,就放了碗,皱着眉头埋怨了一句“真难吃”。 柳沁看了看娘,忙让彩霞去梅院让翠柳重做一份送来。 过了不久,翠柳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老夫人喝着翠柳熬的粥喝得眉开眼笑,又是一口气喝了两碗。 柳沁实在稀奇,同样白米熬的白粥,又没加什么特殊的东西,如何会有那么大的差别,难道翠柳有双巧手,能化腐朽为神奇? 柳沁有点不服气,将钵子里老夫人喝剩下的粥舀了一勺,送进嘴里,刚一入口,就有一种不同其他白米的清香侵入味蕾,再品,又糯又滑,软烂适中,真的与大厨房送来的有天壤之别。 翠柳的手艺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柳沁抬眼看了看翠柳,其实翠柳在心里也打鼓,她刚刚尝了两口,确实发觉跟以往的很不一样。 都是一样的火候,一样的厨具,一样的米…… 咦,不对,米不一样。 “姑娘,奴婢熬粥用的是你带回的那半袋米。” 半袋米? 柳沁想了半天,才想起竟是去年长盛从玉泉村带回来送给自己的那半袋米,长盛给自己的时候还不太好意思,说是他家族长送的回礼,还讲了一通玉泉村的神话故事。 族长虽只送了半袋米,柳沁还是很开心的收下了,不管怎么说,是他们族长的一份心意,但回梅院后,也没当回事,就丢给了经常做吃食的翠柳。 如若真是米的缘故。那么族长将这米当宝贝似的送给自己,就并没夸大它的珍贵,而自己是不是又找到了一个生财之道呢? 柳沁仿佛是守财奴捡到一块金子,一双眼瞬时晶晶亮。 为了验证是否米的问题。第二日,柳沁特意准备了两样米,置了一样的炉子,烧一样的火,加一样多的水。熬一样长的时间,且全由翠柳一人经手。 熬好后,自己与娘一同品尝鉴别。 确实一入口就有很大的区别。 妈呀,没想到,这玉泉村也有宝贝。 喝完一碗粥,柳沁差点跳起来。 等娘病一好,柳沁回到梅院的第一件事,就是招了长盛他们三个,让他们再次回乡一趟。 这次回乡是有任务的,就是务必要想办法种出更多的玉泉米。 从长盛他们口中了解到。玉泉水在半山腰,山下只开垦了一小块田,靠一担担的从半山腰挑水浇灌,劳神费力不说,产量也有限。 若想开垦更多的田地,就必须引水,而且只能引玉泉水。 怎样引水,一时将柳沁难住了。 将竹子劈开,连接在一起,一直连到山下?挖水渠。修一条山涧? 柳沁不懂农业,她想的方法也不知合不合用,最后干脆让长盛他们带上一笔银子,作为前期投资。让玉泉村的人自己想法子去,人的智慧是无穷的,说不定有银子刺激,他们自己会想出更有效的办法。 反正自己给他们指出了一条致富路,就看他们奔不奔了。 当然付出了也要得到回报,新开垦的农田种出来的玉泉米。全数都要卖给自己,也只能卖给自己。 不说长盛他们回乡如何跟三叔公交涉,只说十几天后长盛他们回来,全都喜气洋洋,长盛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书,正是收购玉泉米的合约。 将文书接过,仔细看了看,没问题,这才小心的收好。 说了一通回去的见闻,最后长盛贼兮兮的笑道:“跟你们说个事啊,长安……要定亲了。” 长安没想到话题一下转到自己身上,脸一红,将头扭到一边。 最喜欢听八卦的柳沁怎么可能放过,忙凑过去,“咋回事?咋回事?” “我们回家时,正好长安他舅母带着他表妹上门做客,本来两家就有结亲的意思,趁着长安回家,就将事挑明了,这次回来向府里禀明,若府里同意就可定亲。我这不是怕长安脸皮薄,不好意思说,所以代他说了。” 柳沁回头一看,长安头都快埋到膝上,露在外面的一对耳朵,红得不象样。 长安真是个老实人,柳沁不由好笑。 但婚姻不能儿戏,所以柳沁还是郑重问道:“长安,你愿意娶你表妹吗?” 长安仍埋着头,半天没说话,长盛将他推了推,长安这才微微抬了脸,“我……我……”, 我了半天,最后一跺脚,站起来跑了。 惹得身后的众人哈哈大笑。 因为一路劳顿,柳沁给三人放了半天假。 长康从府里出来,信步而走,他想到这次回去娘也提了舅家的表妹,还有前村汪家的女儿,他没有答应,他也不知道自己想什么,心里有些烦闷。 “咦,这不是文杏那丫头的兄长么,又来看文杏啊。” 直到一个仆妇的声音将他叫醒,他这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走去了方家的后门处,问话的正是守门的妇人,上次帮他给小杏带话的那位。 长康忙挤出个笑脸,笑道:“是是,大娘好记性,这次又要烦劳大娘了。” 那妇人似乎挺喜欢长康的,虽然这次长康并没孝敬她银钱,她仍是笑眯眯的回道:“不过是小事一桩,你等着,我让人帮你叫去。” 文杏很快出现在后门口,面对着长康时,还微微喘气。 显见得是一路小跑着过来的。 “小顺哥。”喘匀了气,文杏才有些羞涩的喊了一句。 长康摸摸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原本没想到这会儿过来,吴婶托他带的东西也没拿,姑娘赏的点心也没带,就这么空着手,长康一时有点尴尬。 两人谁都没说话,互相看了一眼,都有点脸红的低下头。 暖洋洋的和风吹拂而过,轻轻掀起两人的衣摆,也掀起了文杏的衣袖一角。 因为微低着头,眼角的余光就落在了文杏绞在一起的那双白生生的小手上,风掀衣袖的瞬间,文杏反应极快的扯住了袖子,可眼尖的长康还是看到了。 他的双眼猛的一缩,也顾不得避讳,伸手就将文杏的左手给抓在手中。 “小顺哥,你……” 文杏还来不急阻止,长康已掀起了她的袖子,顿时一股怒火冲上心头。 那只原应白白嫩嫩的手臂上,竟交错布满各种疤痕,有烫伤,割伤,刺伤……旧伤上面再撂新伤。 所有的伤口都象一只巨大的怪兽,张开大嘴,将长康的理智给瞬间吞噬下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 跟踪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长康不敢去触摸这些触目惊心的伤处,只是衣料的轻柔摩擦,已让文杏轻颤了好几下。 放开左手,轻轻的拉下衣袖,再去看右臂,同样的伤痕,虽然少一些。 这还只是一双手臂,不知道小杏除了露在外面的一张脸和一双手,身上到底有多少伤,是谁?这么狠心,如此对待这么个小丫头。 长康怒火翻腾,问出的话都是咬牙切齿,“谁,是谁,告诉我是谁?” 文杏眼中已滴下泪来,却咬紧唇,一句话也不说。 文杏不说,长康却瞬间了然,除了这家的主人,还会是谁,他突然生出一种无力感,即使有最多的怒火,又有何用,就连柳府也奈何不了方家,何况自己一个下人。 文杏被卖给方家的那天起,她就是方家的人,她的生死都捏在方家的手中,何况只是打骂,就算打死,别人也无法插手。 除非将文杏赎出来。 打定主意,长康又怜又疼的看了文杏一眼,“小杏,你等我,我攒够钱就来赎你。” 说完这句,长康转身就跑。 他不敢再待下去,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会做出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来,更怕看文杏那双泫然而泣的眼眸,在那双眼里,他看到了文杏深藏的痛苦,也看到了自己的无能。 从长长的后巷一路跑出去,风也变得似刀般,从脸侧刮过,眼被沙子眯住,不争气的掉下几滴泪珠子。【ㄨ】 不知与什么撞在一起,似乎听到有人在骂“没长眼啊,瞎了不成”,可这些跟他毫无关系,他的心麻麻的,却又揪心的痛,一会儿毫无知觉,一会儿又痛得连呼吸都没办法呼吸。 直到长盛给他一巴掌。“臭小子,走路不长眼啊,刚到哪里厮混了,这么慌慌张张的?” 他才醒过来。这才发觉不知何时已回到了府中。 他看着长盛,许多话涌到口边,却又咽了回去,不,他不能说。不能给姑娘添麻烦。 他知道,以姑娘的性子,若知道了这事,一定会出头,可方家势大,不是现在的他们能招惹的,他没办法给姑娘分忧,就更不能给姑娘找麻烦,既如此,就只能自己想办法。尽快攒钱,只要攒够了钱,就能救小杏离开那非人的地方。 小杏,对不起,是小顺哥太没用。 长康在心里默默的念叨,也默默的希望,在他来救她之前,她能尽量的保护好自己。 长盛看着一句话不说,垂头离开的长康,心里奇怪得很。一向最多话最活泼的长康这是怎么了,不会是遇上什么事了吧。 原本想着回头再问问的长盛,却因别的事缠身,一时竟忘了。为了这,他后来后悔得将自己猛捶了一顿。 很少出门的穆青这日被龙天风接到镖局喝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师叔侄聚到一起唠嗑唠嗑。 龙天风也看出师叔在柳府住得舒心,就连小五师弟听说也变得没那么冷淡了,很是为叔师高兴。不觉就多劝了几杯,等穆青从镖局出来,已是日头西斜,已近黄昏。 穆青虽说喝得有点多,微微有点上头,可他多年功力自不寻常,再多的酒也醉不倒他,稍用内力就能将酒劲给逼出来。 不过这样微醺的感觉也挺好,所以也懒得用功力去化解,反背着手,如一众普通的路人般,晃悠悠的往府里走去。 突然,脊背一紧,稍后又松开。 这变化只一瞬,又非常轻微,别人都没察觉到。 转进北大街,本要往东,却一回身,变了方向,竟是往北门的方向而去。 仍是慢悠悠,不急不缓的步子,一副悠然闲逛的模样。 随着一群急匆匆出城的农家汉子,晃出了城外。 上了官道,再行一会儿,到了一处岔路,穆青往左一拐,脚步这才快捷了几分,顺着这条小道,直往前走,脚步却越来越快,到最后,只能看见灰色的衣衫一晃而过,人却不见了。 后头一直跟着的两个黑衣人这才显出形来,两人对看一眼,拔步往前追去。 梁子山,树木阴森,荒草茂盛。 黑衣人正暗叫一声“糟糕”,藏进这样的地方,哪里找得到,却又猛的眼一缩。 山脚下,显眼处,不知何时,一道灰色的人影正昂然挺立在那里。 不知是他一直站在此处,还是一阵风突然将他吹来。 他背着手,昂头望向天际,仿佛根本不知危险的来临。 黑衣人知道这是个非常棘手的人物,本不想也不敢正面与之冲突,但现在已被他发现,走是走不了了,唯一的生机只有硬拼。 两人再互相对视一秒,眼中露出狠厉的凶气,也不搭话,抽出腰间的武器,就冲了上去。 那人却突然转身,说了一句“是他让你们来的吧”,似是在问,却又是肯定的语气,根本也没要他俩的回答。 黑衣人俱一愣,停下了前冲的脚步,其中一个为了缓和内心的恐惧,桀桀怪笑道:“你既已知,又何必多此一问。” 那人回望了一眼,如同在望两具死人,眼中的精芒让两人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只一眼就回过身,长长的一声叹息随风传来,又被风吹散而去。 两人不动,他也没动。 而他不动,两人更不敢动。 如此不知僵持了多久,黑衣人突然动了。 一把刀,一柄剑,同时递了出去,刀砍双腿,剑刺背心,全是又狠辣又恶毒要致人至死的招数。 那人仍是没动。 直到刀剑近身,才向后伸出一只手,仿佛长了后眼睛般,在刀剑上轻轻一弹,刀和剑齐声而断,同时断截的的刀剑之刃向后飞去,直直插入了两人的胸口。 黑衣人瞬时瞪大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插在胸口的断刃,心中更是后悔没有早点望风而逃,虽听过他的大名,也知他的厉害,可没想到他已厉害至此,功力早已至出神入化之境。 可再怎么后悔也没用了,在知生存无望后,果断的咬破了口中暗藏的毒丸。 穆青回手一拍,两人被轻飘飘的扫开,等落到地上时已变成两具发黑的尸体。 还是慢了一步,穆青惋惜的叹了一声,他刚刚可是留有余手,并没即时致命,原想再逼问些情况,没想到这两人竟直接服毒自尽了。 将所有的痕迹小心的抹去,抢在城门关闭之前,匆匆的赶回城里。 回到柳府,在自己的房中坐了片刻,心里不安得很,又站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如此数回,直到小五和江离推门而入。 这才掩去脸上所有的表情,如同往常般开始今日的晚课。(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惊马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江离和小五都没发觉穆青的异常。 直到江离离去,穆青唤住了正要回房的小五,神色有些复杂的说了一句,“他们来了。” 小五正回身的脚步蓦的一顿,抬起头,似乎有些不相信的样子。 “有两人一直跟着我,已被我解决。” 穆青有些担忧的望着他,果然小五的眼中瞬时波澜起伏,一时眼红如血,怒火恨意似要从中喷发而出,整个人也绷得紧紧的,仿佛一只噬血的野兽,就要扑了过来。 穆青已做好打晕他的准备。 小五却猛的一颤,眼中的血红忽的散去,眼神重新变得清明,垂下的眼睫,掩去了眼底的忧伤不舍。 这倒让穆青有些发愣,第一次小五听到他们的消息没有立即发作,竟自行压制了下来,实在让穆青有些意外。 直到小五低低的声音将他唤回来,“义父,我……我们要走吗?” 穆青起身踱了两步,走与不走都是难事。 “我想了很久,一直下不了决心,只要不是他……他亲自来,我们俩都可全身而退,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柳府诸人,若我们离开,怕他们查到柳府,会对柳府不利,可不走,就是醒目的靶子,更会给柳府招祸。” 小五抿着嘴,他知道义父说的不错,那些人,全是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之徒,柳府的护士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若他们要对府中下手,谁也挡不住。 不,不能让他们伤害了师妹。 眼中的血红又有涌动的迹象,一只手伸过来,一股雄厚的内力涌进身体,保持住他灵台的清明。 “别担心,义父想了想,咱们再在这里待三个月,若三个月无事。咱们就马上离开。” 三个月之内,该来的人一定会来。 若没来,说明他们在此的消息并没回报回去。 “你最近不要出府。”穆青嘱咐小五,“最好劝姑娘也不要出府。” 小五点点头。 四月中旬的夜晚。圆圆的月亮挂在天边,清辉冷寂,洒入芜城的千家万户,灯盏一盏盏的熄灭,也许是进入了甜蜜的梦乡吧。偶尔的梦呓随风散入黑暗的角落。 回到自己房中的小五,却丝毫睡意也无,他笔直的坐在桌边,没有点灯,就那么静静的,连呼吸都微不可闻。 唯有一双眼,在暗夜里都是那么锐厉,眼中翻滚着无法述说的情绪,头脑中更是充斥着各种嘈杂的念头。 剪不断,理还乱…… 直至天明。 平安无事的过了一个月。 庄子里带来消息。说是第一批布料已染制成功,方诺带着长盛长安昨日傍晚赶过去,晚上就宿在了庄子里。【ㄨ】 一早起来,柳沁就吵着也要去看看,这一个月可把她闷死了,老爹和娘都没管她,偏偏那个死小五,莫名其妙的将她管得死死的,不知发什么神经,每次她要出门就拦着不许出去。真是忍够了,今天说什么也要出门,他再敢管,我就……我就躺地上不起来。 打定主意。也准备好与小五对抗一场。 马车套好了,雷虎也守在车边,柳沁与江离刚刚来到侧门口,小五赶了过来,照例伸手挡住她。 将小五的手一拨,根本不理。 “师妹。你别出去。”一向冷傲的人竟软语恳求,眼中也有乞求之意。 柳沁冷着脸,决定抗争到底,“为啥,为啥不让我出去,你倒是说个缘由。” “我……” 小五语结,就知道是这样,莫不成是收了娘的好处,代娘来拦她? 趁着小五愣神的功夫,以极快的速度爬上马车,江离看了小五一眼,随后跟了上去,雷虎也坐在了牛叔的旁边,眼看马车就要起动了,小五咬咬牙,也钻进了车厢里。 “哼。”柳沁将身一扭,气哼哼的别开头,不理他。 马车驶出了柳府,顺着东大街往北边而行。 街上很是热闹,各种各样的叫卖声、交谈声不绝于耳的传进车厢里,柳沁好奇心起,将车帘掀开一角。 谁知脸刚刚凑上去,车帘子就被打落下来,“哗啦”落下的车帘子将鼻子也刮了一下,火辣辣的疼。 “你……” 柳沁怒目而视,换得的是小五抱歉的眼神。 这人有病,病得不轻,该治。 柳沁懒得再理那位病人,闭眼装睡。 马车缓缓穿过北大街,往城门而去,眼看着离城门不远,突听外面马长嘶一声,车身猛的一颠,柳沁还没反应过来,已被颠得离了座椅,往前抛去。 “啊”,惊呼一声,身子已重重的撞在一样东西上,却不觉得疼,再一看,却是对面坐着的小五,用自己的身体当了肉垫,将自己死命抱在怀里。 只听小五闷哼一声,一手搂紧自己,一手反手一抓,抓住车厢的栏杆,握得紧紧。 惊魂未定的柳沁忙又去找江离,还好江离在被抛起来的时候,本是要来拉她的,见她跌出去,自己跟着扑过去,也抓住了一截栏杆。 车厢颠簸得好象腾云驾雾,又好象大海的一叶扁舟,三人在这叶扁舟上,不住的被抛上抛下,左右滚动。 外面已惊叫连连。 此时好在进出城的人不多,大家眼见得那马象疯了一样,直往前冲,全都惊慌失措的往两边跑开。 车上的车夫牛叔已被抛了下去,在地上滚了两滚,一动不动的躺着,也不知生死。 车辕上还有个雷虎,在马惊之初,眼尖的雷虎已发现是有人将一支飞镖打进了马的后臀,才导致马惊失控。 可他完全顾不上去察看何人下的黑手,马惊失控前冲,牛叔被抛,都是一瞬间的事,车上还有三位主子,根本不容雷虎细想,一跨坐上了牛叔的位置,死死抓住马缰,想将马勒停。 受惊的马已是疯马,力大无比,即使雷虎使了全力,也没将马拉停,又不能一掌将马拍死,先不说能不能在慌张中一掌致命,即使致命,一冲骤停,很容易将后面的人抛飞至半空,致后面的人受伤。 守城门的兵士也不敢相拦,只得帮忙将人赶开,大家眼睁睁的看着马车冲出北门,顺着官道一直往前冲去。 到了岔路,雷虎控制着马车往左侧无人烟的梁子山奔去。 一路狂奔,山路更是凹凸不平,车厢被颠得差点散了架,车里的人更是摔得身上处处瘀痕,除了柳沁,本应她承受的伤害全部作用到小五的身上。 奔到山脚,那匹发疯的马终于力竭,长嘶一声,前腿往前一跪,高大的身躯瞬间倒了下去。 车厢侧翻,里面的人应声抛飞,落入外面的乱草丛里。 柳沁从小五的怀里探出头来,还没看清眼前的形势,一群黑衣人已将他们包围。(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 报信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柳府的门房,吴伯捧着一杯茶,哼着小曲,靠坐在椅子上。 吴伯原是太爷身边的人,随太爷从帝都来到芜城,如今年纪大了,本要荣养的,但他既不愿管事,也不愿闲着,就讨了这么个差事,守着柳府的中门。 富贵人家的中门平日就是个摆设,平常是不怎么打开的,一般进出都是从侧门过,只有遇上尊贵重要的客人,或是重大节日,或是喜庆之事,才会大开中门,以示尊重礼遇。 所以吴伯的这个门房舒服得很,基本没什么事儿。 闲得发慌的吴伯闭眼哼曲儿,耳朵却听得外面传来吵闹声。 起身一看,却是侧门的小厮正在呵斥一个农妇打扮的女子,“去去去,问你找谁也说不清楚,认得字不,这里是柳府,不是随随便便哪个阿猫阿狗都可以进去的。” “小兄弟行行好,我想找小少爷,麻烦递个话,就说珍姐找他。” “小少爷?”小厮看了看她,很是嫌弃,“咱们府里小少爷多的是,谁知你找哪位?你也甭跟我攀亲带故的,趁早离远点,省得我拿棍子赶人。” 那农妇瑟缩了一下,似乎有点怕他真的拿棍子赶她。 但又不愿离开,只往后走了两步,就在侧门外不远的地方转悠。 本来吴伯不太爱管闲事,这日可能实在闲得发慌,想找点事做,就走了过去。 小厮对吴伯很敬重,老远就喊了声“吴伯”,屁颠颠的迎了上去。 “嗯,小山,吵什么呢?” 叫小山的小厮朝农妇的方向一摆头,有点鄙夷的道:“不就是那妇人么,说是找小少爷,咱们府是什么人家,就她那样。几位小少爷怎么可能认识她。”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小山,咱们老爷早说过不能从门缝里看人,说不定她真是有急事。若因为你误了事可不好。” 小山被吴伯一说,也有点打鼓,想了想还是将农妇唤过来问清楚。 这一问还真是自家人,是从庄子上来的,但要找哪位小少爷。她确实说不清楚,她记得当初一群人簇拥在一起,她要找的那位小少爷一定是其中之一。 按说珍姐可以找她婆婆或是直接报到老夫人那里,可珍姐也有她的私心,此事涉及到她的夫君冯大,她不想更多的人知道。 而婆婆她也了解得很,一遇事就慌了神,只怕事还没说完,就先急晕了过去。 还是直接找那位小少爷的好。 珍姐说不清楚,心中又急。团团转的时候,翠羽来到了侧门。 翠羽本来是给姑娘送东西的,谁知姑娘不在墨香院,这才到侧门问问。 “珍姐?” 翠羽对这位珍姐可是熟悉得很,当初在庄子上珍姐与冯大的丑事还是她打听出来告诉柳沁的。 珍姐觉得她眼熟,也是病急乱投医,结结巴巴的将自己的来意说了,她不知小少爷叫什么,只知道是那日在村前地头见过。 翠羽一听就知道她是找自家姑娘。 忙将珍姐拉到一边,问她。“你找小少爷到底何事?” 珍姐望了望她,低下头,犹豫了半天,才小声说道:“我想……跟小少爷说声。让他这两天不要出去。” “为何?” “因为有……有危险,有人要害他。” 珍姐终于不再藏着掖着了,抬头极快的说完,又低下头去。 危险?要害姑娘? 翠羽的头轰的大了,反应过来急步跑到小山的身边,一把抓住他。急声问道:“姑娘……姑娘是不是出去了?” 小山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忙点点头。 “快,快派人去找老爷和大爷,就说姑娘有危险。” 话说完,急步往府中跑去,跑了一半,回身将珍姐拉着,一同奔进了府里。 她脑袋转得很快,找谁去救姑娘呢? 对,穆师傅,雷虎说过,穆师傅的武功特别好。 又转身朝演武场的方向跑去。 幸好珍姐也是做惯活计的,跟着并不吃力。 穆青自早晨起来后就一直心神不宁,总有种莫名的不太好的感觉。 小五去了前边就没再回来,他因为感觉不对,今天可是特意嘱咐过,千万不要出门的。 他想自己是不是要出去走一圈。 这样等着别人上门的滋味并不好,若不是诸多顾忌,他穆擎苍何时如个缩头乌龟般,躲着不敢现身。 那些人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上威胁,可小五是他的软肋,如今还有个柳府。 他最担心的是那人亲自前来,他身上当年留下的内伤一直未愈,以现在的身手根本不是那人的对手,他死不死不打紧,可他死了小五怎么办,他那结拜兄弟的亡家之仇怎么办,还有逆徒不除,他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生。 所以他要保住自己和小五的命,这才逼不得已四处游走,以躲避追在后头的无休止的追杀。 往常在任何地方待的时间都不超过一年,这次是他大意了,以为过了这么些年,那人总会放松一些,更因为小五在柳府改变了太多,一心希望经过这次的改变能让小五消除心头的杀念,不被仇恨反控。 谁知,却将柳府拉进了这场旋涡里。 若是柳府再出事,他真不知自己该如何面对。 正思绪纷乱无法静心之时,翠羽拉着珍姐跑进了院子。 “穆……穆师傅。” 翠羽喘着气,穆青已察觉大事不妙。 “穆师傅,快去救姑娘,姑娘和表少爷、小五少爷出城了,珍姐说有人要害他们。” 翠羽顺了顺气后,将话一口气说完,说得极快,可穆青更快,她话还未完,穆青已不见了踪影。 却说这边柳沁三人被甩出马车,甩到旁边的乱草丛里。 幸好梁子山杂草丛生,很是繁茂,小五和江离在落下时,又特意用内力控制了下落的速度,所以落在草丛里,只全身酸痛,并没受内伤。 不过小五怀抱柳沁,两人的重量作用在一个人的身上,他的伤势较江离又要重些。 三人还没从草丛里爬起来,危险却已来临。 一群黑衣人从四面包围了过来。 雷虎在惊马倒地的瞬间,一跃而起,落在马车旁,此时见四周围过来的黑衣人,心下一凛,再联想刚刚惊马之事,顿时了然,这是计划好的阴谋,可自己这方,除了自己只有三个孩子,如何得罪了他们。 难道是方家? 心念电转,却不容他多想,匆匆一扫,对方足足有近三十人,而自己这边…… 从车辕上抽出长剑,紧紧握在手中,往柳沁三人落下的草丛处靠了靠。(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章 打斗 对方形成一个包围圈后,并没立即上前。 待柳沁三人扶持着站起,被雷虎护在身后,其中一个看起来象是黑衣人头目的人物,死死的盯着他们三人看了一会儿,朝旁边的人望了一眼。 旁边的黑衣人赶紧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他,打开来却是一幅画卷,画卷上画着两个人,一个是四十多的汉子,满脸沧桑,一个却是个五岁左右的孩子,虽是个孩子,可却五官分明,有棱有角,大眼睛,高鼻梁,紧抿的薄唇显出一种无法言说的傲气。 这孩子与此刻被围在中间的三个小少年其中的一个甚是相像,黑衣人头目又盯着看了会,终于一点头,手一挥,朝其他人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小五始终警惕的盯着他们,从惊马开始,他就知道是那些人来了,心中暗暗后悔,没有尽力拦住师妹,可现在想这些为时已晚,抽出腰间从不离身的软剑,如今只有誓死一拼,不管如何都要护得师妹周全。 江离没有武器,也没有带武器的习惯,平日练习的剑放在房中,紧急关头,往身上瞅了瞅,腰畔插了支玉萧,是他娘留给他的遗物,也顾不得了,将之拿在手中应急。 柳沁心中实是怕得要命,活了两世,还没见过这种真刀真枪的事,自己既小没有力气,又没武功,如何斗得过这些一看就有功夫的大汉,想到当初偷懒不练功,真是悔得要捶胸顿足,吐血三升,若是练好功夫,碰上这样的场面,也不会吓得手脚发抖,一点用处没有不说,还要成为他们的累赘。 腿弯抖得都站不住,又不敢让江离、小五发觉。怕他们分心,只得自己偷偷掐一下大腿,这一掐,倒清醒了些。忙掀起衣袍的下摆,从内衣的腰侧摸出一把匕首来,可不正是大哥哥送的那把。 她倒不是未卜先知,而是准备到庄子上实践她的野外烧烤,带着切各类肉食的。 时间对柳沁来说似乎过得特别慢。可实际上只一瞬,围在周围的黑衣人已纷纷抽出各自的武器,向他们攻了过来。 雷虎上前一步,迎上了前方的杀手。 小五退后几步,面对着后方的敌人。 错身而过时,江离听到小五轻声说了一句,“保护好师妹。” 江离点点头,可情况对他们很不利,四面都有人,他不知怎么样才能将妹妹保护好。 很快。刀剑相击,不绝于耳。 各种声音很嘈杂,可柳沁的耳朵偏偏出奇的灵敏,刀剑入肉的声音,受伤的哀嚎声,倒地声,脚步追击声,全落入耳中,清清楚楚。 她整个人又抖了起来。 雷虎和小五拦住了多数的黑衣人。 雷虎的武功大开大阖,腾挪跳跃。势若雷霆,长剑一扫,总有一人中剑后退,奈何围在他身边的人太多。挡住了左边,右边一剑刺来,挡住了右边,前边一刀横砍,那些人武功虽然不如他,可配合默契。让他一时难以全力施展。 这样下去,迟早坚持不住,雷虎眼中厉光一闪,不再顾忌左右,瞅准机会一剑插入前面使刀的那人胸口,将之杀死,随后剑尖一转,往左边一挡,顺势刺中左边人的肩膀,而他自己也被右手之人在肩背处划拉了一剑。 血,一滴滴的从肩背处冒出来,很快就沁湿了衣衫…… 有了这样拼命的打法,以一道伤换取一人性命,很快,雷虎的身前就倒下了好几个。 小五并不比他轻松多少。 小五的武功不差于雷虎,而且他比雷虎更狠,手段更辣,软剑就如一条毒蛇,“滋滋”吐着信子,每一次剑尖的递出都能一击致命。 他的剑就象长了眼睛般,瞅准的都是对方的弱点,攻的都是对方必救之处。 但围在他身边的人更多,足足占了大半,那些人似乎对他有些顾忌,并没下死手,否则也不至于让他钻了许多的空子。 看着一具具尸体倒下,还有许多的血,四处流淌的血,柳沁觉得自己已快要晕过去了,她好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当自己醒来时仍然在梅院里,仍然躺在她那张舒服的大床上。 她好想象个真正的小孩子,将眼睛蒙住,什么也看不见,将耳朵捂住,什么也听不到。 或者干脆直接倒下去,装死算了。 可…… 她做不到。 她做不到象那些小说电视里看到的女主般,冷然冷静的面对,她怕。她也做不到临阵脱逃,弃身边人不顾。 只得一边颤抖着,一边一手拉紧江离的后衣,一手紧紧抓住手中的匕首。 “妹妹,小心。” 江离将她往左一拉,侧身迎向从她侧边偷袭过来的黑衣人。 江离练武时间不长,没有实战经验,又没有趁手的武器,对付一个黑衣人都有些吃力,堪堪招架住,另一侧又有一黑衣人袭来。 真不要脸,对付个孩子还要左右夹击。 如此关键的时候,柳沁却忍不住在心中大骂。 江离被右侧之人缠住,腾不出手回挡,雷虎与小五自顾不暇,眼看着那把短剑就要刺到江离的身上。 再也顾不得了,柳沁狠狠心,将眼一闭,一旋身往前冲去,手中的匕首顺势往前一递。 “扑哧”,刺破皮肉的声音。 “啊……” 嚎叫声差点刺破耳膜,将柳沁吓得一个激灵,忙睁开眼,这才发现那偷袭的黑衣人已弃了手中的剑,双手捂着双腿之间的某处,踉跄着往后退,血从捂着的指缝中往外不住的流淌。 柳沁也傻了眼,她没想到,这一下子误打正着,竟坏了那人的命根子。 也怪那人粗心,没将躲在后面的小娃放在眼里,才着了道。 站得稍远一直没有加入战团的黑衣人头目也被这声惨叫吸引,看清捂着下档处的那黑衣人,脸突然扭曲起来,眼中迸射出强烈的杀意,抽出背后的短弓,弯弓搭箭,一支短短的羽箭如流星一般往柳沁这边飞来。 羽箭来得既突然又快。 等江离反应过来,不顾前面的危险,预将柳沁往一边拉开,那羽箭已飞至面前,在柳沁目瞪口呆中“噗”的一下,插入了她的胸口。 “妹妹……” “师妹……” 没觉得半分的疼痛,在两声凄厉的惨叫中,柳沁已软软的倒了下去。 湿漉漉的血流到捂着胸口的手腕上,才感觉钻心的疼痛袭来,巨大的疼痛瞬间将她淹没。 “啊啊……” 似乎还听到小五狂吼一声,留在她脑海最后的画面是一双血红如同野兽般凶厉的眼睛……(未完待续。) PS:  因今天停电,延迟了更新,先说声抱歉,第二更会在晚7点左右,谢谢大家支持! 第一百四十七章 解救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妹妹……” 柳沁中箭倒地,江离完全乱了分寸,匆匆挡开身前黑衣人的纠缠,回身欲将柳沁扶起。 黑衣人被逼退后又欺身前来,见有如此好的机会,如何会放过,挥剑直刺,百忙中江离往后一仰,躲过致命一击。 一剑刺空,黑衣人手往下一沉,剑尖顺势往下一挑,再横着一划,顿时在江离的双腿上留下长长的两道剑伤。 血,顺着伤口往下,瞬间沁湿衣裤,在脚边留下一汪血迹…… 受伤的江离往后退了两步,倒在柳沁的身边。 那黑衣人不依不饶,继续挺剑刺来。 望着已闭目人事不醒,脸色发黑发紫的柳沁,泪水从江离的眼中滴落,突然的,心中生出一个念头。 若妹妹因此而去,那自己又何必苟生。 这念头就如毒草,在心中疯狂滋长,一时竟觉生无乐趣,死亦无惧,伸手缓缓将柳沁抱进怀中,将自己的脸贴近妹妹的脸,双眼一闭,后心朝向黑衣人攻来的方向。 眼见剑光一闪,即将刺入背心…… “铮”,双剑相击,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却是雷虎眼角余光见得江离不妙,拼着身中一刀,挥退身前的杀手,飞身扑到江离身前,接下了致命的一剑。 这边,以一人之力护着两人,雷虎本已受伤的身体上又添了不少伤口,苦苦支撑。 另一处,小五狂吼出声,随着他的厉啸,他身周的黑衣人俱都露出惊惧之色,各自往后退了一小步。 血,看不到边际的血,红得发黑的血,粘稠得如同一双双伸展的小手要将人拉进无尽深渊的血…… 全都漫了上来。 漫过胸口,漫过颈脖。温过鼻息,漫过双眸…… 双眼瞬时变得一片血红,散发着如同野兽般凶厉的气息。 “啊啊……” 怒啸声起,手中的软剑飞舞而出。疯狂的缠上周围来不急躲避的人群。 毫无章法,却携带了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让周围的人有种与索命的厉鬼打交道的错觉,一时竟都从内心里对面前的少年感到害怕,腿脚都有些发软。 而在他们退缩的心思一起时。软剑却毫不留情的缠上了他们的手或足,或胸口。 全都是一击,这一击却胜过先前不知多少倍。 手,齐臂而断,腿,齐根而没。 一击,或是致命,或是断肢乱飞。 血肉的碎沫四散,撒在被践踏的乱草上,仿如是开出了诡异的红花…… 哀嚎惨叫一声叠着一声。让人想要掩住双耳,又想掩住双眼。 是厉鬼复活?还是狂魔再现? 仍完好的黑衣人已不过十,全失去了进攻的勇气,望着被血污染得已辩不出原来模样的少年,那双血红的眼睛里弥漫的煞气,心都抖了起来,也顾不得他们头目的警告,纷纷往后退去。 黑衣人头目冷冷的看过来,再次弯弓搭箭,对准了少年的后心。 少年却在此时猛的回头。凶狠的望向他,那血红中带出的恨意,隔上那么远的距离,竟让黑衣人头目颤了一颤。手中的羽箭一时失了准头。 穆青赶到时,看到的正是这样一幕。 “小五。” 穆青的大喝如天边的闷雷滚过,将小五震得身形一晃,差点摔倒。 眼中的血红也有溃散的迹象。 远远的,只见身影闪了几闪,快得都抓不住。再定睛看时,穆青已到了小五身后,一只手掌搭上他的后背,将源源不断的内力输送进去,另一只手,对着他的颈项处一砍,小五缓缓的闭上眼睛,往后倒去。 而此刻,一只淬了毒的羽箭破风而来。 正是黑衣人头目射出的冷箭。 本是对准少年的箭,如今对准的是穆青的胸口。 穆青抬起头,没有任何花俏的动作,仍是一手扶着小五,一手轻轻抬起,在羽箭快到面门之时,伸指一夹,将那飞速而来的箭身稳稳的夹在手中,因为速度太快,箭尾的羽毛在箭身停止时仍在轻轻晃动,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将箭随手往回一甩,那箭竟如射出的一般往黑衣人头目胸前极速飞去。 黑衣人头目没想到对方竟能以手臂之力将箭甩回如此远的距离,手忙脚乱,忙以手中的短弓相迎,只听“咔嚓”一声,短弓应声而断,那羽箭也失了力量,斜斜掉落在地。 黑衣人头目吓出一身的冷汗,手抖个不停,羽箭的力量竟如此之大,实在超乎他的想象,不由抬头,审视的看向来人。 不愧是大人的劲敌,果然了得! 穆青将小五抱起来,放在江离的旁边。 再起身,已站在雷虎的身前。 “师叔祖。”雷虎虚弱的叫了一声,以剑支地,才勉强没有坐在地上。 穆青点点头,没有说话,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本不高大的背影在雷虎的眼中却如高山仰止,咧嘴一笑,一口气松了下来,终于支持不住,一跤跌倒在地。 然后眼前一闪,穆青动了,一瞬,也没看清是如何动作,围着雷虎的人已全都倒地不起。 原本活生生的人全都没有了呼吸。 这比刚刚疯狂的少年还可怕。 黑衣人俱都露出警惕的眼神,既不敢进,也不敢退。 黑衣人头目眼中更满是凝重。 可他们面对的人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脸色也异常的平静,无一丝波动,只有一双眼,若仔细看,在最深处,一股暗流在翻腾,在燃烧,在毁灭。 让人发毛的眼神,望向任何一个,都象在宣布你是死人的消息。 有那耐不住的,狂叫一声,往前冲来,挥刀乱砍,却只觉眼前一花,自己就倒了下去,临死都不清楚是中的什么招式,怎么中的,临死一双眼都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其他的人哪还敢上前,呼拉一声四散跑开,运起自己全部的功力,只希望能跑得更快些,更快些。 可死神仍然不放过他们,就如一阵风过,几个起落之间,跑走的人全都直挺挺的躺了下去。 就连黑衣人头目也不例外。 他虽然功夫最高,轻功最好,可死得并不比别人慢,只不过比别人多跑了几步。 他们临死都没看到的武器,雷虎看到了。 那是一柄没有光亮银色的软剑,银色暗哑,没有闪亮的光泽,又窄又薄的剑身,看起来完全不堪一折,而现在就是这柄不堪一折的软剑,两边细细的血槽里,在往下滴着鲜血,一滴,两滴,三滴..…. 提着剑,穆青眼光幽深的望向远处。 那里,长满了浓密的低矮乔木,是一片阴森的小树林。(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 放走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穆青眼光所过之处,是一片阴森的小树林。 树林里低矮乔木茂密,杂草丛生。 除了出没的野兽,应无人迹。 风吹得杂草和树叶呜呜的响,无端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 雷虎不明白师叔祖为何一直盯着那个方向,姑娘中箭,伤得很重,还中了毒,需要尽早回去医治,江离和小五也晕倒在旁边。 江离在他来救之后,终于从柳沁受伤的心痛中醒过来,挣扎着与雷虎一同御敌,胸前又中了两剑,现今因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雷虎不明白师叔祖为何不赶快救治他们三个,而是盯着空无一人的远处。 不对,莫非那里还藏有人? 雷虎刚想到这点,就见那处的杂草晃动了一下,若不是他因怀疑看得仔细,也只当是风从那处吹过,拂乱了一地青绿。 而眼前也一花,原站在身前的师叔祖只剩下一道飘乎的残影。 树林里,蒙面的黑衣人慌不择路的往深处窜去。 他的轻功本不错,此时为了逃命更是将全部的潜力都发挥了出来,不断移动的身影快如闪电。 只闻风从耳畔呼啸而过,敲打在后面的树杆上,更象是有人在屁股后头追赶般,让人心更生慌乱。【ㄨ】 可他只有逃,拼命的逃,逃出生天,才有活路。 一棵参天的大树档住了去路,几片叶子从树上晃悠悠的掉落,黑衣人戛然而止,顿住了飞一般的脚步。 他的面前,一柄无光的剑,银色的剑,正对着他的咽喉。 喉结滚动了两下,艰难的吞下一口口水。 看来已无生望了,早知今日,何必听从他人摆布。心中苦笑一声,正待闭目等死,却在见到面前缓缓飘下的那道灰色人影时,双眼猛的睁大。在剑尖刺破喉咙前,大喊了一声:“恩公。” 剑尖一顿,黑衣人忙一把扯下面上的布巾,露出一张年青的五官分明刚毅的脸。 “是你?” 穆青认出了面前的这个青年,司马家族的嫡系司马逸。 “恩公。怎么是您?” 司马逸也满是怀疑的望着穆青,完全没想到,自己领命来追杀之人竟是曾救过自己一命的恩公。 “恩公,我不知道……”司马逸呐呐而言,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 穆青收回了指着他喉咙的剑,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细心的擦净剑身,擦完这才看着司马逸的眼睛说道:“我知道你是受命而来,我不怪你,今日你也没有参与他们的围杀。本应放你一马,可……我在此的消息不能走露,只能得罪了。” 他话一说完,司马逸就明白了,即使他曾救过自己,是自己的恩公,可这次他不会放过自己。 罢了,罢了,本欠他一命,就当他没有救过自己。就当自己偿还了他。 想明白这点,反而心中坦坦,是生是死也不再放在心上,司马逸当即豪爽大笑。“哈哈,恩公不必多说,本是我的不是,今既落在恩公手上,就请恩公给我一个痛快。下辈子,若再遇上恩公。再报恩公当日相救之情。” 穆青专注的望着他的眼睛,似乎要从中看穿他这番话是真心还是假意。 末了,点点头,欺上前来,低语一句“得罪”,一只手就拍向了司马逸的胸口。 司马逸本能的往后缩了缩,却又很快稳往身形,既不躲避也不抵抗,任由他的手一掌拍打在自己的胸前。 剧烈的疼痛占据了全部的思维,司马逸以为自己要死了,可为何不给个痛快呢,死前还如此痛苦? 睁着大眼,无助的望向穆青。 另一只手又伸了过来,贴着司马逸的心口位置,却是一道浑厚的内力源源不断的输了进去,片刻,才罢手收回。 痛苦渐渐减轻,消失。 好半天司马逸仍回不过神,愣愣的,手还保持着捂肚子的动作,整个傻了。 这到底是要我死还是不要我死? “恩公……”再次呐呐开口。 “我刚才若直接放你回去,你如何交待?他们不但不会信你任何的解释,还会将你下到大狱里严刑逼供,即使我相信你不会做出出卖之事,但也不忍将你和你司马家拖累进去。” 穆青将手中的剑递给他,“你把我手中的剑带回去,就说我为救那孩子已坠下悬崖,有了这把剑和你身上的伤,他们会相信你。” 仍是愣愣的接过剑,就听穆青接着说道:“我已用内力护住你的心脉,你暂时没有性命之忧,我再教你一套化解的内功心法,不但可以化解这道内伤,你若勤加修习,还可令你的武功精进,你听好了,仔细记牢。” 低低的将一套内功心法传授完毕,司马逸还来不急道声感谢,穆青的身影已飘然而去,转瞬不见踪影。 呆呆的望了半晌,这才记起身上的伤,撩起衣衫,拉开前襟,胸前,白生生的肌肤上霍然一道掌印,嵌入肌肉半寸,呈暗紫色,清楚得指骨都清晰可辨。 一时骇得心中突突的跳,这样的功力已到了何种境界?若不是恩公手下留情,受了这样的伤哪还有存活的可能? 刚刚涌到喉咙被强行压制的那口血终于从唇边流了出来,用手背擦掉嘴角的血,司马逸将银剑细心的缠在腰上,拖着受了伤的躯体回身往山林的另一个方向而去。 他要尽快回去复命。 穆青匆匆回到柳沁他们身边,刚刚将江离从柳沁身上扶起,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却是柳诚赶到了。 柳诚看到脸色发黑发紫的小妹,顿时目眦尽裂,怒火涌上头顶,将他残存的理智烧成灰烬,一掌拍在附近的一块岩石上,恨声怒骂:“姓方的,我定叫你等不得好死。” 穆青知他误会,也不好解释,他一来就看过柳沁的伤势,知道不会立时致命,中的毒虽深,有华神医送的解毒丹,自然无事,只是柳沁毕竟年幼,还是要尽早医治,万一落下病根就不好。 发泄了一通,柳诚也知道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忙上前抱起小妹,一行人快速的回了柳府。 城外的这场血腥被大火掩盖,很快的,芜城内外的民众都听说梁子山又遭了场天火,半边山头烧焦,老远都能闻到一股冲鼻的焦糊味。 附近经过的人人掩鼻,再也不愿接近半分,离得十里地就远远的绕道而走。 真是处晦气的地方。 所有人都这么想,若不晦气,何来两次的天火惩罚?(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复命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离国的都城,琅城。 高耸的城墙,繁华的街道,鳞次栉比的房屋,无不显示这是一处与汉国帝都不相上下的城池。 正中处,高大的门楼后面,是一片连绵颇广的雄伟宏大的建筑,几乎涵盖了半个都城,是都城的内城。 内城处于琅城的东方,除了皇宫,周围还散落着各位皇亲国戚、文武重臣的府邸。 能进入内城居住的无不是离国举足轻重的人物。 司马府就在这内城之内,离原来的靖忠将军府不过咫尺之遥,只可惜靖忠将军皇甫家族已…… 三个月马不停蹄的赶路,司马逸的伤势急剧恶化,头发蓬乱,嘴唇青紫,胡子拉茬的脸上毫无血色,从府门不远走过,也来不急进府,拖着半残的躯体直接去了宫门。 守门的侍卫见这皇帝面前得宠的副都统模样竟如此不堪,不觉好奇,却也不敢阻拦盘问,急忙放行。 紫霄殿内,离国皇帝坐于案桌之后,手执朱笔,正在批阅奏折,他的下手,一个身着侍卫都统服饰,年约二十七、八的男子,低头侍立一旁。 直到一卷奏折批完,皇帝才丢了手中的朱笔,望着下方的男子,闲闲的笑道:“刚刚可是说司马逸那小子回来了?” “是,陛下可要传他?” 皇帝点点头。 男子转身朝殿门口一个小内官做了个手势,小内官起声传唤。 已在殿外等候多时的司马逸整整衣衫,肃容走了进去。 “内城侍卫副都统司马逸参见皇帝陛下。” 司马逸跪在大殿正中,给皇帝行礼。 “此次的差事办得如何?” 年逾五十的皇帝声音低沉浑厚,自有皇家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 司马逸伏在地上,抬头回禀:“微臣此次幸不辱命,虽未擒得贼子,却亲手将小贼打下断崖,至于老的那个,为救他的弟子。也坠下了悬崖,微臣……咳咳……微臣被挂崖壁树枝上多日,才逃得生天,至于周侍卫他们。全都……咳咳……” 司马逸声音沙哑,不时的抚胸咳嗽,此时抬头后,看了他的脸,皇帝也吓了一跳。这脸颊洼陷,憔悴得丢了半条命的人,真是他那个年青英俊的侍卫副统领? 心中对他的话不由相信了一半。 一旁的男子却似信非信,双眼里满是怀疑。 他可不相信,那老家伙那么容易就死了。 “司马大人,别人都死了,就你一人逃得性命?” 听他如此质问,司马逸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又不敢当着皇帝的面动怒,只得隐忍道:“胡大人此话何意。难道是不相信在下?陛下请看,这是那老贼的随身武器,老贼在落下悬崖前用它伤了周侍卫,微臣那时挂在崖上,无法救援……咳咳,若是因为这陛下要治罪,微臣愿意领罪。” 匍匐在地上,磕了头,才挺身从腰上解下银剑,双手恭敬的递上去。 银龙剑? 皇帝和男子同时眼神一紧。 银龙剑。离国十大名器之一,自到穆擎苍手中,他极为珍爱,曾有剑在人在。剑失人亡的说法。 这么说,他真的死了? 男子激动的接过银龙剑,轻轻抚摩了一下,将之交到皇帝的手中,悄悄垂下的眼帘掩饰住内心的贪婪。 “好剑,果然好剑。” 皇帝起身。拿着剑舞动了几下,对着案桌上的一块镶金嵌玉的白玉镇石随手一挥,镇石应声断为两截,如同削豆腐一般。 心中很是欢喜,不由哈哈大笑。 “罢了,起来吧。” 皇帝看向司马逸的眼神也变得温和,语气和缓的问道:“司马小子,你的伤势可要紧?朕让御医给你瞧瞧?” “多谢陛下恩典。” 司马逸并不推辞,他知道这也是皇帝对他间接的试探。 不一会儿,御医前来,拉开司马逸的衣襟,殿中之人全都倒抽一口冷气。 司马逸的伤看起来非常可怖,一只巨大的手掌印已成黑紫,清晰的印在胸前,仿佛一只手紧紧的扼住了心脏,随时可要了他的命。 御医头上冒下汗来,这是内伤,咋治?又不敢说自己不能治,只能开些活血化淤的方子。 司马逸受如此重的伤,还拼命赶回都城,可见忠心,皇帝暗自点头,对他甚为满意。 大加奖赏一番后,司马逸叩谢出了紫霄殿。 “司马兄,等等。” 刚走下几步台阶,身后一人匆匆追来,唤道。 正是刚刚殿内的男子,他的顶头上司,侍卫都统胡枫胡大人。 “胡大人?不知唤在下何事?” “司马兄刚刚回城,不若为兄找几位兄弟给司马兄接风,大家一起聚聚,恭贺司马兄?” “胡大人,小弟伤成这样,有何可喜之处?再说回城至今还未回府,家慈家翁定万分担心,实在不便,请大人谅解,等小弟伤势稍好,定备薄酒一杯,亲请大人赏光。” “既如此,为兄也不勉强,司马兄好好回去养伤,公事暂不用放在心上。” “多谢大人,小弟告辞。” 两人拱手告别,司马逸捂着胸口慢慢往宫外走去,一直提着的心也悄悄的放下了。 胡枫虽是他的顶头上司,不过一正两副都统都由皇帝亲自任命,直接听命于皇帝,加上司马家族在都城的势力,他不需去讨好这个人。 胡枫是新贵,皇帝如今最宠信之人,他也不能得罪,只得虚与委蛇。 但是不会亲近,不仅不会亲近,反而尽量避之远远,这胡枫长得也是一表人才,颀长斯文,可他却无端觉得危险,总觉得那双细长的眼睛如同毒蛇般,在寻找进攻的契机。 司马逸的拒绝本在胡枫意料之中,也不以为意。 他知道他们都怕他。 怕? 胡枫笑了,这也算是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心中不由想起那个人,将他从街上捡来,扶养他,教他武功的人,师傅,最后一次这样唤你,从今往后,你的荣耀由我来继承,不,由我来发扬光大,我定要让世间所有人匍匐在我脚下,师傅你没做到的一切,我都会做到,哈哈哈…… 高高的台阶一路往下伸展,将他的野心毫不掩饰的延展到不可及的远方。 柳府里自柳沁他们被抬回,就一片忙乱。 老夫人哭得差点晕倒,若不是江郎中说侥幸箭尖偏离了心口的位置,加上即时服用了解毒丹,已无大碍,只怕老夫人当场就倒在地上。 是夜,诺大的柳府几处烛火萤萤,彻夜不熄。 演武场边,穆青坐在屋子里。 门被推开,他知道他等的人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 苏醒 来人正是柳府的主人,柳老爷。 柳老爷来此,穆青不意外,穆青亮着烛火坐在桌边等他,柳老爷也似早已料到。 两人就象早就商量好了似的。 穆青请柳老爷坐下,倒了杯茶放在他手边。 柳老爷拿起茶盏,在手里把玩半天,才徐徐开口,“来者可是离国之人?” 穆青点头,“是。” 柳老爷眼神有些凝重,从手下来报,那些人不单单是离国之人,更可能与离国皇室有关,穆师傅与小五,到底是何人?有何背景? 柳老爷没再说话,穆青在心里叹口气,是他们连累了柳府,连累了姑娘。 “老爷放心,他们不会再来。” 只有这句保证,其他多的解释一个字也没有,柳老爷却信了,点点头,告辞离去。 柳沁做了场长长的梦。 她梦见自己变成个几岁的孩子,生在一个宠她爱她的家里,她有爹娘,大哥大嫂,还有不离不弃的表哥,还有…… 当她醒来时却躺在满是来苏水味道的医院病房里,孤零零的一个人。 输液的吊瓶在头上晃荡,抬眼无神的望了一眼,药水已完,一丝丝的空气往里面压缩,再顺着皮管而下。 一种求生的本能促使她费劲的抬起手,将针从手上拔出,因为用力过猛,头一阵阵的晕眩,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呼吸。 将两手举到眼前,看着这双瘦如鸡爪、皮包骨的手,能想象脸上的模样。 突然的,阵阵悲哀涌上心口,老天为何待我如此不公,为何这么早就将我收走? 爸,妈,我错了,即使是这样不堪的时候。我也应该与你们在一起。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不屈的意念支持着她从床上艰难的爬了起来,挪到床边,翻身下地。如此简单的动作。她却用了很久才完成。 双腿刚挨着地,眼前一黑,猝然倒下,意识逐渐陷入黑暗之中。 “3号床病人病危,有没有家属。有没有家属?”是她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爸妈……爸妈……爹爹……娘……” 雕花木床上躺着的人双眼一直紧闭,口中不时传出听不清的呢喃低语。 已经三天了,仍然没有清醒的迹象。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永无休止的黑暗…… 她在黑暗中寻找,在黑暗里摸索,没有方向,没有目标,四周就象是个封闭的屋子,无门无窗。无一丝缝隙。 我这是死了么?叹口气,认命的闭上眼睛。 “妹妹……” 一道声音突兀的传来,让她诧异的睁开眼。 “师妹。” “沁儿。” “小妹。” …… 各种各样的声音交错传来,夹缠在一起,变成一道光,轰破了面前的黑暗,引领她往前走去。 天光大亮,强烈的光射在眼睛上,不由眨了眨,闭上再缓缓睁开…… 面前是两双亮晶晶的眼。 “妹妹。妹妹醒了。”两双眼里全是快溢出来的欢喜。 她却一愣。 这是哪里?医院?病床? 我被抢救回来了? 还是在做梦? 也许在做梦吧,再眨,再闭上,再睁开。仍是两双带着心疼带着伤痛的眼。 “妹妹,是我,我是阿离哥哥,这是小五,你……你不认得了?”床上之人醒后那疏离而陌生的眼神,让江离心痛得差点窒息。 “阿离哥哥。小五哥哥……” 床上的人似乎才慢慢有了点意识,慢慢记起,这是柳府,我叫柳沁,面前之人是表哥江离,师兄小五,还有翠柳,翠羽…… “姑娘醒了,太好了,我告诉老夫人去。” 翠羽的大嗓门刚刚响起,人已窜至门口,总也改不了的急躁脾气,柳沁不由抿嘴笑了,醒来真好,回到这里,真好! 挪动了下有些僵更的身体,想坐起来,谁知一动,右胸处钻心的疼痛,痛得她嘴一歪,差点哭出声来。 眼泪不争气的噗噗往下掉。 又笑又哭的,自己倒不如何,却将旁边两个少年的心牵扯得跟着一松一紧。 “妹妹,很疼吗?” “师妹……” 江离脸色很憔悴,衬托得一双眼格外的大,抬手轻柔的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抚了抚她的额头。 小五也好不到哪儿去,本就微凹的眼更是陷了进去,眼中除了关心疼惜,还有深深的后悔和内疚。 阵阵暖意在心中流淌,为了安抚面前的少年,柳沁忙扬起脸,给了个大大的笑容,“不用担心,我没事,没事啦。” 柳沁苏醒的消息传得很快,不一会儿,梅院就挤满了人。 “我的儿……” 老夫人抱着她,又哭了起来。 这三天,老夫人不知哭了多少回,在梅院不眠不休的守了一天一夜,最后是被抬回的正房,如今总算醒了,老夫人喜极而泣的同时,又一阵阵的后怕。 “娘。”埋在老夫人怀里,莫名的心安,她终于回到了家里,回到了母亲的身边。 抬眼一扫,面前有爹爹,大哥,大嫂,师傅,老师,方诺,兴盛安康…… 所有爱她的,她爱的,都在这里,都在她的身边。 这一刻如此满足,若用一生去换取,她亦心甘情愿。 “爹爹。” 伸手拉住老爹的手,心中的依恋都流露在声音里,没想到柳老爷如此铮铮铁骨的汉子,一时竟也泪盈于睫。 “醒来就好,醒来就好。”柳老爷拍拍她的手,说出了所有人的心里话。 “父亲,娘,小妹刚醒,还是让她多休息,有什么话稍后再说,反正有的是时间。” 蔡欣兰见气氛过于伤感,忙上前劝解。 柳老爷点点头,大家也看出柳沁刚醒有些疲惫,老夫人嘱咐了又嘱咐,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去,其他的人也陆续散了。 到最后,只有小五一人守在床边。 她是姑娘,小五守在这里本不妥,但小五的拧性子上来,赶也赶不走,骂也骂不去,老夫人见两人还年小,小五也是关心自家闺女,只好睁只眼闭只眼由他去了。 江离是被穆青押回去的,江离受伤不轻,特别是双腿上的剑伤,差一点点就伤了经脉,若再深一点,一双腿就废了,别说练功,走路都成问题。 穆青让他躺在床上,一动不许动的休养。 柳沁三日没醒,他躺在墨香院,也是三日没闭眼,实在忧心不已,这才让长兴长盛两人偷偷将他抬进了梅院。 现在妹妹醒了,他也安心了,心神一松,还没回到墨香院,躺在轿椅中就睡了过去。 明媚的阳光下,黄雀在树枝上欢快的叫着,叽叽喳喳,吵得梦乡中的人都皱起了眉头,方诺一石子甩过去,轻叱一声“去”。 差点被砸中的黄雀扑腾而起,张开翅膀飞向远方,慢慢的变成个小黑点,消失不见。(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章 探望 “师妹,我……” 小五一脸愧疚的望着柳沁。 虽然还没搞清楚那日究竟是谁要杀他们,但现在看小五如此不安,再联想到他多次阻拦自己出门,显见是已知道有危险来临,这么说来,那些人是来追杀师傅和小五的? 唉,小五真可怜,这么小就活在胆战心惊的江湖追杀中。 心中不仅不怪小五,反而对小五更加怜惜。 “小五哥哥,是我自己不好,你都不让我出门,是我不听话,非闹着要出去,所以你不用这样,我这是自作自受,嘻嘻,反正也没事了,你有没有受伤呀?” 小五摇摇头,眼中的内疚不但没消去,反而更重了。 小五心重,不是一言两语就可化解,柳沁只得由他去,微闭着眼,不一会儿竟又慢慢睡了过去。 她的脸色仍然苍白如纸,原本胖嘟嘟的小脸都瘦了,下巴尖尖的,有了丝女孩儿的秀气,可小五不喜欢,摸摸她的脸,小五不喜欢。 他喜欢那个胖嘟嘟、圆溜溜的小师妹。 他喜欢那总是一脸红润,总有用不完的力气使不完的劲,到处跑来跑去的小师妹。 他喜欢她仰脸呵呵的笑,撇嘴翻白眼的俏皮模样。 他喜欢她鲜活的站在他面前,挑着眉说“叫声师妹听听”…… 他唯独不喜欢这样苍白无力只能躺在床上的师妹。 “师妹,是我害了你,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报仇,定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 小少年使劲的握住双拳,眼中露出与他年龄完全不符的狠辣与杀气。 柳沁受伤,昏迷不醒的消息也传到了宛月那里,可碍于身份,她们不便前来探望。 担心了几天,终于听得柳沁苏醒。宛月拜托宁致远代为看望,并带来许多的补品之物。 这日,宁致远在柳诚的陪同下,来到了梅院。 “小妹。你可把宁大哥担心死了。” 宁致远一进屋子,就甩开了柳诚,几步窜至床前,也不拿自己当外人,顺势坐在了床边。一只手就摸上了柳沁的脑袋。 “唉呀,小妹,你都瘦了,看看,这都瘦成什么样。”捏捏柳沁的小脸,啧啧叹道:“这脸都没肉了,还有这儿,以前我记得还是双下巴。” 怎么说话的,还双下巴,爱美的柳沁一点不爱听。虽然她现在跟美沾不上边。 “宁大哥,瘦了不好吗,瘦些才好看。” 宁致远还真的端详的一下,笑道:“小妹这一瘦,还真有了女孩儿的样子,只是宁大哥会心疼的,为了宁大哥,小妹还是快点补回去,啊!” 他俩这么亲密的说话,旁边柳诚的脸早已一黑再黑。差点就绷不住了。 宁致远偏偏还要插上一刀,贴近柳沁的耳边,小声道:“你宛月姐姐、红菁姐姐她们一直担着心,不便前来。特托我带了许多东西。” 柳沁点点头,眼睛有些湿润,扬脸笑了笑,“宁大哥,你回去跟姐姐们说,我没事。让姐姐们担心了,等我好些,就去看她们。” “好。” 宁致远还待再说上两句,柳诚已一把拉住他,将他从床上扯起来,“好了,好了,小妹刚醒不久,需好好休息,不能多说,咱们先出去。” “小妹,那我走了,你多保重,回头宁大哥再来看你。” 被拖着往外走的宁致远还不忘回头加上一句,在柳诚眼中看来,完全是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 什么时候小妹与姓宁的关系这么好? 虽然早知道小妹与宁致远有些生意上的往来,酿酒坊和染坊的事柳沁并没瞒着爹爹和大哥,可宁致远今天闹的这出仍让柳诚特别吃味,更是心生警惕。 难不成他……他有别的心思? 这么一想,柳诚整个人都不好了。 出了内院,周围没什么人,忍了一路的柳诚终于忍不住,黑着脸警告道:“姓宁的,我可警告你,别打我小妹的主意。” 宁致远脚步猛的一顿,差点一个踉跄扑到地上。 心中一万头草泥马狂啸而过。姓柳的,你说的这是人话吗?我要跟你绝交。 抬头拿眼象看怪物一样看着柳诚,“柳诚,你……你说的什么胡话,你小妹纵是天仙,她……她也还是个孩子,我在你眼中就那么混吗?你……” 越说越气,右手食指都指到柳诚的鼻子上,就差破口大骂。 被这么一骂,柳诚也醒过来,知道是自己想多了,不自在的摸摸鼻子,心虚的四下望了一眼,讪讪的笑道:““这不是担心嘛,为兄错了还不成,走,走,为兄那儿有好酒,喝一杯去,就当给你陪罪。” “谁稀罕你的酒。” “为兄那儿还有好茶。” “谁稀罕你的茶。” “为兄那儿还有两幅美人图。” “谁稀罕……还不快走,磨蹭个什么劲。” “哈哈……” 两人大笑离去。 身体一点点的恢复,柳沁自己想想也后怕,当日那一箭实在凶险,离心脏位置只差一寸,若不是小五提前送了块护心镜给她,挡了一下,只怕那箭要将她射个对穿,还有毒,唉,她的这条命也算是诸多巧合之下捡回来的,往后得更加爱惜。 因她失血过多,老夫人从库房里拿出许多高级的药材,要给她补身子,加上别人送的,梅院里补品药材堆成山,每日不用吃饭,光吃补品就够了。 可柳沁实在不爱中药的味,撒着赖的不喝,让大家都没法。 最后还是师娘姚宣容出个主意,将药材与粥一起熬,尽量掩去药味,也许柳沁能吃下去。 姚宣容做饭的手艺很好,就每日进府中,与翠柳一起商量,想着法子的给柳沁做吃的,两人的厨艺都不错,一次次的实践后,真的熬出了没有药味的药膳来。 看着柳沁咕噜噜的喝了两大碗,姚宣容与翠柳相视一笑,眼里带着欣慰满足的光。 呀,两人关系破冰了? 柳沁眼珠滴溜溜一转,也不点破。 将碗放在桌上,站在翠彤边上的兰可忙将碗收了下去, 兰可现在跟着翠彤打下手,当个跑腿听使唤的小丫头。 只是不见翠羽,好些天都没听到她的声音,竟有些寂寞的感觉,不由问出声,“咦,翠羽呢,去哪里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章 照顾 翠彤有点神秘的笑道:“姑娘问翠羽姐姐,呵呵,她呀,估计在前院里。” 前院? 自家姑娘受伤不好好守在院子里,跑前院去干什么,这个翠羽,真是没心没肺,白疼她了。 柳沁有些不满的在心中嘀咕着,却也没有说出口。 前院里,雷虎的房间。 翠羽端着一碗药走了进去。 雷虎伤得很重,他虽然没有江离那么凶险,差点伤到筋骨,但他身上的伤口最多,背后中了三剑,前胸和大腿各中两剑,右臂一条刀伤深可见骨,就连脸上都被划了一刀,从额头往左,穿过眉骨。 所以现在他浑身包得如同粽子,江朗中为他治伤时还一直赞他是个硬汉子,流了那么多血,伤成这样,竟没晕倒,治伤时也一声不吭。 最后江郎中惋惜的叹道:“脸上怕是要留下疤痕,唉,好好的人破了相,恐怕以后找媳妇难啰。” 雷虎不以为意的笑笑,只要他愿意,府里自会为他配个婢女,可他更希望能跟师傅一样,找个师娘那样的江湖侠女,两人都是舞刀弄剑的,都是粗人,在一起才不会互相嫌弃。 说起师娘,待他们这些徒弟跟自个的孩子一样,做衣衫做鞋子,送吃的喝的,从不拿他们当外人,这次雷虎受伤,本要接回镖局去,是雷虎不想让师娘见了担心难受,才没回去。 府中安排了一名叫来富的小厮照顾他,可小厮哪有女子细心体贴,做事毛糙得很。 前几日,翠羽得姑娘吩咐送些炖好的药膳给雷虎,正遇上来富给他喂药,雷虎半靠着床头,除了嘴其他地方都不能动,翠羽见那来富笨手笨脚,一碗药倒有大半洒在雷虎的身上。 她是个急性子,脾气又直。当即就训来富,“一点用都没有,这么点事都做不好。” 来富被她训,一时拉不下脸来。将碗往旁边高几上一顿,不悦的回道:“你行,那你来呀。” 翠羽本就大咧咧的惯了,也没什么男女大防,将他往起一拉。“我来就我来。” 说完接过药碗,亲自将剩下的小半碗药喂给雷虎吃了。 倒将雷虎弄了个大红脸。 不过他皮肤黑,就算脸红翠羽也没注意到。 又将一碗药膳喂给他吃了,才出了屋子。 翠羽一出屋子,守在外面的来富讪讪的凑到她面前,讨好的笑道:“好姐姐,你帮帮我吧,我一向干的是粗活,真不会伺候人,姐姐每日只需过来两次。就当是小弟求你了。” 来富拱拱手,笑得一脸谄媚,翠羽倒不好意思拒绝,再一想雷大哥也是因为姑娘受的伤,照顾他也是应该的,遂答应了下来。 谁知这一答应,翠羽就被绊住了。 她实在瞧不上来富做事,煎个药,不是水太多,就是水煎干了。再或者打翻了药炉子,也不知平日在府中是怎么当差的。 于是煎药的事也被她接过来。 翠羽端着药碗走进去,朝床上喊了一声,“雷大哥。吃药了。” 雷虎被她喂了几天,已能平常心对待,也不再别扭,点点头。 喝完药,翠羽正想告辞,却听得雷虎闷哼一声。扭头一看,雷虎的胸口有血水渗了出来,不由一惊,“雷大哥,怎么还在流血?要不要叫江郎中?” “不要紧,江郎中留了药,说以后每三天来一次,平日就自己上药。” “可你伤口绷开了,需得赶紧上药啊。” “你让来富进来。” 雷虎疼得眉心都皱了起来,翠羽也不敢怠慢,急急跑出去找来富。谁知来富见她来了,以为没自己什么事,溜出去玩,大半个院子都找了竟没找着。 也真是怪了,不光没找着来富,其他的小厮也没见着半个。 翠羽只得又急吼吼的跑回去,抹了抹满头的汗,“算了,雷大哥,我帮你换算了。” 雷虎一惊,说话都口吃了,“那……怎……怎么行?” 翠羽将药拿到床前,虽说她没女儿家的心思,到底是个女孩子,还是有些羞赧,微红着脸说道:“雷大哥,我都不计较了,你还计较个啥,这不是找不着人,如今天气热,若不即时换药,加重了伤情可咋办?” 也不管雷虎同不同意,将雷虎的前襟拉开,解了胸口缠着的白布,两道狰狞的伤口露了出来。 暗红的肉朝两边翻卷开,根本没有合拢的迹象,一些淡红的血水不停的往外渗透,看着很渗人。 翠羽的胃当即一阵阵翻腾,忍不住将头撇向一边,她怕自己当场吐了出来。 但心里泛起的却是与胃很不一样的感觉,不是嫌弃,倒象是怜惜之类,翠羽自己也不明白,却带着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看了雷虎一眼。 她看雷虎时,雷虎也正在看她,两人的眼光就这么在空中胶着。 一簇火花在空气里噼啪炸开…… 似乎灿烂恒久,又似乎不过一瞬。 两人顿时都红了脸。 翠羽低下头,将瓶中的药粉倒在伤口上,药粉的效果很好,一倒上去,血水逐渐止住,等血水完全不再渗透,拿过手边一条干净的白布,将伤口包扎起来。 包扎胸前的伤口必须将白布绕到背后,翠羽不得不靠近他,两人离得很近,近得雷虎都能感觉到一缕发丝掉在赤/裸的胸膛上,在肌肤上轻轻的扫过,再扫过…… 等一切妥当,雷虎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翠羽已收好东西,一声不吭的跑了。 门帘子掀起又落下。 雷虎傻呆呆的望着门口,人影早已消失不见,只有门帘子仍随风而动。 就象萌动的春心,无来由的在半空中荡来荡去,荡来荡去,找不着落脚之地。 屋外,一只雀鸟不知被什么惊动了,从大树上冲天而起,高亢嘹亮的叫声,也惊不醒已沉陷的思绪…… 城内来悦赌坊,永远是最热闹的地方。 “赌大赌小,买定不离手啰。” 博头的声音即使在这闹哄哄的场地中,也永远是最醒目的。 “哈哈哈……” “晦气,真他娘的晦气。” 有人大笑,有人大骂,真是应了那句几家欢喜几家愁。 冯大挤在人群中,他的脸已由黑变灰,将手中最后的一角铜子丢过去,眼睁睁的看着这最后一枚铜子也被博头收走,落进了博头的口袋,灰色的脸已发白。 垂头丧气的挤出人群,出了赌坊,摇摇晃晃的往回走。 一人迎面而来,将他撞得趔趄后退两步,本就因输钱而心烦意乱的冯大张口就骂,“瞎眼的狗……” 骂声骤停,冯大露出惊恐的眼神,仿如被掐住了脖子,连呼吸都要窒息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 冯大出事 冯大惊恐的看着面前之人。 面前之一长得很普通,与别人没有任何不同,混进人堆里你很难再想起,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却让冯大惊得说不出来话来。 因为他有一双特别的眼睛,此时眼中射出的冷冷的光仿如一把实质的剑,从冯大的身上穿透而过。 冯大不认得这个人,却认得这双眼睛,这种杀人的眼神。 跟那些人一模一样的眼神。 冯大惊得一哆嗦,那人在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之后,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走出很远,拐过一个弯道不见了,冯大才一屁股坐在地上,抹去头上冒出的层层汗水。 双腿直打颤,也没力气爬起来,冯大索性就歪着靠在墙边,抖抖索索的掏出一只酒囊,扭开盖子往嘴里倒去,倒了半天却一滴酒也没倒出来,气得冯大将酒囊远远的掷了出去,口中嘟囔着骂了一句。 此时正是清晨,霞光刚起,天色蒙蒙,虽然芜城其他的街道已有了热闹的早市,但这条巷子里,除了赌徒还是赌徒,很少有其他人经过。 冯大靠着赌坊的后墙,墙内的叫嚣仍不时传来,这原本最动听的声音,今日却扰乱不了他的心思,他的思绪早已飘到了那日,飘到了梁子山。 住在南城外柳家庄子的冯大如何会去北城外的梁子山,实在是件稀奇事,就是冯大自己到现在都还糊涂,只得叹自己倒霉。 喝得醉醺醺的冯大倒霉的走错了方向,南辕北辙的睡在了梁子山的乱草堆里,倒霉的他半夜醒来,居然发现荒无人烟的梁子山竟有鬼火点点,更倒霉的是他竟然被那些鬼火给发现了。 直到一把冰冷的利器架在脖子上,他的酒意才彻底的吓醒。 他看到了一群黑衣人,他看不清他们的长相,却看清了他们的眼睛,那是毫无感情毫无情绪的冰冷的眼神。如同脖子上的利器一般,随时可以要了他的命。 冯大吓得一哆嗦,有什么东西从下体处流了出来,顺着裤腿滴落在地上。嘀嘀嗒嗒的带着股难闻的骚臭味。 拿剑架着他脖子的黑衣人眼中露出鄙夷的神色,剑用劲往下一压,眼看就要刺破喉咙。 “慢。”旁边有人喊了一声。 剑势一顿,撤了开去,在这瞬息间。冯大已瘫软在地,他知道自己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有人走到他面前,问:“你是芜城人?” “是……”声音抖得如风中的小草,起伏不定。 “我们要找人,你能帮忙?” “能……能……” “只要你做得好,我们不仅不会杀你,还会给你银子。” 一只大大的鼓鼓的荷包悬在冯大的头顶,里头的银子撞击发出清脆的声音,让冯大的眼神瞬时一亮,毫不掩饰贪婪的欲念。 “想要吗?” “想。” “行。你看看这个,三天之内若能告知我他们在哪里,这银子就是你的了。” 一幅画像展开在冯大的面前,上面画着两人,一四十多的汉子,一五岁的孩童。 那汉子冯大没见过,可这孩子,竟有种眼熟的感觉,好象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见过呢? 冯大拼命的想,差点想破脑袋。突然一拍前额,兴奋得差点跳起来,他想起来了,这不就是跟着姑娘身边的那个小少爷嘛。 兴奋的神色一闪而过。他马上醒悟过来,这些人不是善人,自己若说了出去,就是卖主求荣,就是叛主,冯大立刻掩住了嘴巴。摇了摇头。 可对面那人一直紧紧盯着他,他的神情变化全都落入了眼中,此时脸色一沉,冷冷的说道:“看来你是不想要这袋银子了,也不想要你的命,嗯?” 那声“嗯”就象重鼓敲打在冯大的心头。 不不,柳家对我也没什么恩德,我为何要为了柳家丢了自己的命。 念头一闪而过,想到当初与珍姐结亲的事,眼中又闪过一道恨意,柳家无情在先,何怪我无义在后。 想通这些,冯大毫无愧疚的匍匐在地,忙不迭的说道:“好汉饶命,小人知道他们在哪里,那孩子小人见过,现住在柳府。” “柳府?可是府尊柳大人府上?” “正是。” “你可有撒谎?” “没没,小人哪敢欺骗好汉,说的句句属实。” “行,这袋银子归你了,若有半句假话,我们定再来取你狗命。” 一袋银子掉落在冯大的身上,看着这意外得来的财富,冯大欣喜若狂,忙将袋口打开,将银子倒在怀里,一块块的数了起来,好不容易数完,抬头一看,哪还有黑衣人的影子。 天边一线天光照过来,让他恍如梦中,若不是手中沉甸甸的荷包,他真的以为是自己做了场美梦。 事情已过去了好些日子,也不知道那些黑衣人走了没有,柳府中也没动静传来。 冯大以为此事就此结束,不会再与他牵扯上,谁知今日撞上的人,那冷冷的眼神与那些黑衣人如出一辙,让他实在难以安心。 坐了好一会儿,冯大撑着站起来,甩甩头,摇晃着往回走。 路过一家小酒馆,是冯大平日经常光顾的一家,掌柜也姓冯。 这家酒馆今日倒开得早,冯大摸摸怀里,想到冯掌柜平日的嘴脸,本不想进去,双脚却不听使唤的径自往里走。 冯掌柜见了他,忙过来打招呼,“冯兄弟,早啊。” 心中却暗自撇嘴,能不早么,看他脸色青白的样子,不知又是几宿未眠。 “冯……冯掌柜,我今日未带银钱,能否再赊欠一回?两日后定送来。” 冯大也是抱着试试的心态,他以为冯掌柜会如往常一般将他一推,“去去,没银子喝什么酒。” 谁知今日的冯掌柜象变了个人,热情的拉着他的手,“冯兄弟说的什么话,快请进,今日正好有好酒好菜,我陪冯兄弟痛痛快快的喝几杯。” 冯大一听有酒喝,哪还顾得冯掌柜今日的反常之举,被冯掌柜按坐在桌前,不一会儿一桌子好菜一壶好酒端了上来。 酒馆里并没有其他的客人,冯掌柜殷勤的劝酒,不知不觉冯大就喝多了,等他起身离开时,已醉醺醺的分不清东西南北。 珍姐站在自家屋子前,探头往进庄子的那条小路望去,冯大前几日带着那包银子一去不归,昨晚垂头丧气跑回来,翻箱倒柜的搜走了她偷偷藏起来的二两银子,不顾她的哭喊,转身就走,到现在还没回来。 珍姐叹口气,这些天一直心惊胆颤的,那件事府里不会不追究,她也不知自己做的对不对。 正胡思乱想着,从庄口跑来一人,一边跑一边朝她喊道:“珍姐,不好了,冯大出事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章 秋闱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珍姐腿一软,跌坐在门坎上。 脸色变得煞白,脑袋里嗡嗡的响,“冯大出事了”这五个字象魔咒一般在脑中盘旋,摄去了她全部的精魂。 冯大是被周边村子的村民抬回来的,据其中一村民说是在附近的一个小水塘里发现了只剩一口气的他,大家闻着他身上刺鼻的酒味,均摇摇头。 喝醉的人掉进水塘子里,这样的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也有人因此丧命,所以没有谁会往别的方面想。 邹有贵派人请了郎中来诊治,好不容易救回冯大的命,但因溺水时间太长,冯大的脑子坏了。 郎中开了方子,安慰珍姐,“虽说不能恢复如初,好歹没有性命之忧。” 又找了好些郎中,均是把了脉后,就摇头走掉。 几日后,冯大终于能下床,在庄子上走动。 “娘。”冯大睁着那双重新变得清彻的眼,拽着珍姐的衣角,“娘。” 珍姐叹口气,“我不是你娘,我是你娘子。” “娘,娘,吃米糕。” “叫娘子,我就给你吃。” “娘,娘,吃米糕。” 珍姐有些气恼的将他的手甩开,可看着他可怜巴巴的眼神,心又软了下来,将帕子里包着的米糕递到冯大的手中。 冯大拿着米糕,高兴得眉开眼笑,珍惜的捧在手里,用牙齿一点点的啃咬。 “哈哈,珍姐,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儿子啊?” 庄上的几个年青小伙路过,有那促狭的,见了冯大如今的模样,大声取笑。 “是啊,珍姐,你可真有福气,不用亲自生,娃儿都这么大了。” 有那更缺德的。直接逗冯大,“冯大,来,叫声爹听听。叫了爹给你米糕吃。” 珍姐气红了脸,从屋角拿出一把笤帚,对着那群人就打。 冯大本来一直埋头啃着米糕,见珍姐生气,往珍姐面前一站。张开双手,“不许欺负我娘。” “哈哈哈……” 那些人一边笑一边跑开,留下仍然举着笤帚的珍姐,怔怔的望着面前护着她的冯大。 从来眼里没她这个人的冯大,也懂得保护她了,珍姐心中五味杂陈,看着如今如同小娃儿般依恋着她的冯大,突然一个念头升起来,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不是吗。起码他心中有我,虽说是当娘一般的看待,起码两人可以相依相偎的到老。 “娘。”冯大回身拉着她的手,一脸傻笑。 珍姐丢下笤帚,掏出帕子仔仔细细的擦净冯大脸上的米糕屑子,眼神温柔。 “珍姐。” 院子外边有人喊她。 牵着冯大的手,珍姐到院门口一看,才发现是自己的阿娘,自珍姐与冯大出了那种丑事后,珍姐的阿爹气得与她断了来往。没想到隔了这么久,阿娘会来。 “阿娘。”珍姐含泪叫了一声,“阿娘,快进来坐。” “我就不进去了。你阿爹让我来说一声,让你回家去看看,唉。”珍姐阿娘看了看傻呵呵的女婿,长叹一声,“把女婿也带上吧。” 说完也不等珍姐答话,掉头走了。 望着阿娘远去的背影。珍姐的眼泪掉了出来。 “娘,不哭,不哭。” 一只粗砺的大手伸过来,擦去了不知是心伤还是高兴的泪水…… 转眼到了八月,桂子飘香时节。 芜城涌入了很多的读书人,都是前来参加今年秋闱的各县镇考生。 经过两个多月的休养,柳沁的身体好得差不多了,可这次实在把老夫人吓得不轻,所以仍然不许柳沁出府去。 姚宣容现在是三日进府一趟,给柳沁送好吃的,顺道陪柳沁说说话。 柳沁与师娘的感情在这段日子里越发深厚,师娘对她来说是亦母亦姐,亦师亦友的角色,自重生后,柳沁的身边一直没有女性朋友,翠柳翠羽虽然亲近,可受身份的辖制,要守主仆的本分,而姚宣容正好填补了柳沁缺失的这一块。 现今柳沁就半躺在师娘的怀里,随意的唠嗑着闲话儿。 姚宣容将街市上听到了一件趣事讲给柳沁听。 今年秋闱派到芜城的主考官姓魏,有学子打听到魏大人住的驿馆,以讨教学识为名上门拜访,没想到魏大人很是和气,很快就接见了,两人相谈甚欢,直到那位学子拿出孝敬的礼单,魏大人刹时翻脸,将学子赶了出去不说,还扬言此子品德不端,纵有才识,亦无法成为国之栋梁,此等品行者决不录用。 那位学子偷鸡不成蚀把米,被魏大人扫地出门时又被许多人看到,丢尽了脸面,当夜就灰溜溜的逃离了芜城。 街市之人听说了此事,都拍手称快,既叹这魏大人为人正直,品行端方,又叹那学子不走正道走邪道,以致断了多年苦读的功名路。 姚宣容说完,脸上露出愉快的笑容,有这样一位品行高洁的主考官,自家夫君中举的希望更大了。 柳沁也没想到,真的有这样实在的人,前世从书上知道历史上有那么几位,可最终结局都不太好,象这样太过正真认死理的学究型人物怎么斗得过那些圆滑世故阴险狡诈的大奸大恶之人。 这个魏大人,若有机会,倒是可以结交结交。 提起秋闱,柳沁记得考试应该就在这几天,虽然相信老师的能力,还是有点担心的问道:“师娘,老师准备得怎么样啊?” “你老师他天天都在用功苦读,没有一日懈怠,我相信他。” 姚宣容说得平和,语气里却带着不用质疑的坚定的信念。 八月九日。 凌晨,贡院前已是人山人海。 姚宣容下了马车,从车厢里拿出准备好的食盒及装笔墨纸砚的篮子,递到周汝南的手中,轻轻颔首,“夫君,你去吧,好好照顾自己。” “嗯,娘子,为夫……为夫去了。” 周汝南本想对姚宣容说自己一定会为她博个功名回来,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最后只深深的望了姚宣容一眼,转身走向排得长长的队列。 “老师。” 周汝南回身,只见一辆马车快速驰来,到了近前才稳稳停下,掀开的车帘里露出几张俊美的脸庞。 “老师,幸好,幸好赶上了,我还怕老师进去了,收不到我们的祝福呢。” 跳下马车,几个半大小子一排的站在周汝南面前,躬身行礼,柳沁拍拍胸口,一副后怕的样子。 “你……你们怎么来了?沁儿又胡闹,若是老夫人知晓,会生气的。” 姚宣容见了柳沁一行也很吃惊。 “我们来给老师加……”油字还没出口,柳沁忙捂住嘴,呵呵笑:“给老师鼓劲呀,老师,你一定行的。”说完,握起右拳作了个向上举的动作。 周汝南笑了,望着这一群学生,心中生出无穷的力量和信心,转身大步而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 高中 秋闱需考九天八夜,当贡院大门一落锁,隔绝了所有期盼的眼光,送行的人只得逐渐散了去。 柳沁与师娘道别,却不想立即回府。 深锁府第两月有余,以她的性子如何耐得住,此时如出笼的鸟儿般,一会儿要去吃东街陆子巷马家的小笼蟹黄包,一会儿要喝南巷刘婶的桂花羹…… 车厢里叽叽喳喳只听到她一个人的声音。 可是这声音听在大家的耳中,一点不聒噪,反而如黄鹂鸣唱般,给这清冷的凌晨加注了一道活力。 遭遇了那场灾祸,见过柳沁无声无息躺在床上的模样,车厢里的少年更愿意每日被这种魔音绕耳,更珍惜眼前人活蹦乱跳的样子,所以俱都微笑的望着她。 眼里满是宠爱和包容。 “公子,还有陆子巷梅家的梅花炊饼、羊汤切面,很好吃噢。” 柳沁不善的望着还在咂嘴的方诺,扑上去揪着他的前襟,哀怨的说道:“是不是趁我养伤的时候去偷吃东西了,是不是?” “没……没有啊。” “没有?没有你怎么知道梅家的?” “噢,这……”方诺不能自圆其说,只得苦着脸怪自己多嘴。 “好了,好了,你吓着阿诺了。”江离笑着将她拉起来,“你还好意思怪阿诺,你我养伤的这段日子,染坊和庄子全都是阿诺照看着,有时早早起来就出府,顺路吃些充饥,怎么是背着你偷吃了。” 柳沁见自己错怪了方诺,有些脸红的松开手,顺手抚平自己抓乱的衣襟,拍拍方诺的头,哄孩子般,“阿诺,辛苦了。” 方诺低下头。听了柳沁的话,不但没一丝高兴,心里反而有些酸涩,在姑娘的眼中。不管自己怎么做,永远是个孩子,永远比不上哥哥,比不上小五。 这样的情绪只是一瞬,瞬间他又恢复了过来。嘻嘻笑着,没事人一般。 陆子巷梅家的梅花炊饼、羊汤切面果然如方诺所说,好吃得不得了。 柳沁鼓着嘴,直到肚儿圆圆,实在撑不下,才停了下来。 江离给她擦了嘴,小五递上漱口的水,方诺拿盆子接着。旁边吃早点的客人见这几个小少爷长相清俊、衣着不凡,本就不免多注意了两下。 如今再见他们围着最小的那个团团转,不由都呵呵笑了起来。甚至有人为他们兄友弟恭的这幅画面出声赞道:“唉呀,没想到几位小少爷对自家阿弟照顾得这般好,真是难得啊。” 柳沁骄傲的一仰头,得瑟道:“那是,我家哥哥自然是最好的,天下难寻。” “哈哈……”店子里的客人都笑了起来。 外面阳光刚刚升起,洒下柔柔的暖光。 周汝南考完从贡院中走出,虽然脸色有些苍白,神态有些疲惫,但并没象其他的考生般需人扶持才能行走。更不说有的考生是从贡院中抬出来的。 马车已等候在外面,直接将他送回家中,洗漱休息不提。 转眼到了九月底,放榜的日子。 一大早的柳沁就将长盛长安派出去。到榜前看老师的名次。 在她心里,老师稳妥妥的高中,只是不知排几名。 长盛长安迟迟不见回转,柳沁等在墨香院里,围着江离团团转,她很想出去看看。还没见过放榜的盛况呢。 “妹妹,坐会吧,哪那么快。” 江离拿着一卷书,好整以暇的翻着书页,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 不是你考,你当然不急呀,柳沁撇撇嘴,真是佩服江离,到哪儿都能静下心看书读文章,不去考功名真是亏了。 “阿离哥哥,你什么时候参加童子试呀?” 江离放下书卷,很认真的望着她,望了很久,才问道:“妹妹希望我去考吗?” 啥意思,你考跟我有啥关系嘛,我说不让你考你就不考吗? 柳沁有些奇怪他这问题,不过说心里话,真的不想江离去参加科举去做官,做了官有诸多约束,就不能跟自己一起笑傲江湖了。 但这话不能说,只得歪头假装想了想回道:“我自然是希望的,哥哥学识渊博,定能高中,只是……哥哥以后若做了官,就不能陪沁儿玩了。” 江离抬手摸摸她的头,笑意从眼中流泄而出,“妹妹放心,哥哥总会陪着你,不管妹妹到哪里,哥哥都会陪着。” 江离说得似乎很随意,说完眼睛又回到书卷上。 可柳沁的心里却起了一阵风浪,搅得她心神动荡起伏,一时呆坐在原地。 这时门外冲进两人,正是长盛长安,两人跑得气喘吁吁,停下来,喘了半天,才高兴的喊道:“姑娘,少爷,大喜事啊大喜事,夫子高中解元了。” “啥?”“什么?” 柳沁和江离异口同声的问道。 “夫子高中解元。” 太好了,墨香院里一片欢呼,闻讯赶来的小五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北城南巷处。 敲锣打鼓披着红绸的一行人走过,见了前面的两个官差,大家都知道这是报喜来了,不知是哪家如此好福气,竟中了举人。 好奇的街坊跟在了官差之后,一路往南巷行去,人越跟越多,到最后大人小孩挤了半条街。 南巷附近一户不太起眼的人家,官差上前敲了敲门。 一会儿,门被打开,一双髻小丫头探出头来。 “请问,可是周汝南周先生的府邸?” 小丫头点点头,回身朝身后喊了一声,“先生,有官差找您。” 周汝南和姚宣容在屋中已听得锣鼓的声音,此时絮儿一喊,就已了然,姚宣容激动得一下子抓住了周汝南的手,“汝南你……你中了。” 周汝南压下心底同样的激动,拍拍她的手,整整衣冠,走了出去。 走至官差面前,拱拱手,“在下是周汝南,不知……” “解元公。”官差恭敬的还礼,“周先生高中解元,我等前来报喜,同时送上魏大人亲笔书信一封,邀请解元公参加三日后由府尊柳大人和魏大人共同主持的鹿鸣宴。” “嘶。”周汝南还没答话,旁边一连串的吸气声。 解元?鹿鸣宴? 有多久没听到了,这姓周的何许人也,竟有如此本事。 周汝南也愣住,他有信心自己能考中,但没想到竟是解元,想到自己多年苦读终于得偿所愿,又想到前几次考试的心酸,一时悲喜交集,说不出话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章 赎人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周汝南听得自己高中解元,一时悲喜交集,不过他心性稳重,很快就恢复过来。 双手接过请柬,目光一扫,请柬上几行龙飞凤舞的大字,听说魏大人当年亦是当朝榜眼,颇有才学,见字如见人,果然名不虚传。 姚宣容让王婆子送来一袋铜钱,赏给报喜的官差,官差拱手再说了几句道贺的话,才回身而去。 跟了一路的街坊见了解元公的原身,更惊讶原来解元公还这么年轻,长得也清俊,不由都“啧啧”赞叹起来,当然除了赞叹外心中亦有暗暗的嫉妒和羡慕,只是不为外人知罢了。 等人全都散去,周汝南才回身走进屋里。 到了姚宣容面前,那一脸的淡然才变了样,就象烟花骤然开放,脸上的笑容灿烂至极,不再压制自己的激动,将姚宣容猛的拉进自己的怀里,紧紧的抱着,“宣容,为夫我……我终于……” 声音已变得有些哽咽,头埋在娘子的颈侧,后面的话也埋进了骤然升温的屋子里。 “爹爹,娘……” 稚嫩的童音在身后响起,打断了这份缱绻和暧昧,夫妻俩迅速分开,姚宣容脸红得如窗外枝上最艳的那朵木芙蓉,不自在的抽出帕子,半是擦拭半是遮掩。 周汝南脸色也微变,这孩子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不好再说什么,摸摸鼻子,俯身抱起前面的周承志,“志儿,找爹娘什么事啊?” “爹爹是不是中了解元呀?” “咦,咱家志儿也晓得了。” 周承志摇摇脑袋,得意道:“姐姐说爹爹中了解元,我以后就有好多好多的点心吃。” “哈哈……” “你呀,就记得吃。” 姚宣容也哭笑不得,点着自家儿子的脑袋,恼中带笑的说道。 周若眉眼睛亮晶晶的望着,她毕竟大些。多少知些人事,此时亦是脸红红的,可心中却是无比的雀跃,就如外头自己养大的那些小鸡仔。扑腾着翅膀就要飞起来了。 柳府诸人在同一时间得到消息,还没来得及送上贺礼,周汝南已携全家来了柳府。 于是柳府里大开宴席,祝贺周汝南的高中。 这日柳府里诸人全都喝得半醉,兴盛安康几个也不例外。带点微醺的长康摇晃着走回自己的屋子,从床侧拿出个小盒子,打了开来。 里面散落着一些银角子、铜钱,每月的月钱加上姑娘和府中其他主家赏的,细心的数了一遍,其实不用数,他也知道数字,全部折合成银子九两八钱。 赎小杏最少得二十两,还差十两多,怎么办? 按这样的速度还需半年左右应该可以凑齐了。可长康不想等,一想到他这边喝酒吃肉,热热闹闹的,也许小杏在那边挨打受苦,他心里就难受得很。 不能再等下去,必须尽快将小杏赎出来。 打定主意,长康将盒子收好,起身去找长安。 四人中他与长安关系最近,情份最好。 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而入。正在拿湿帕子擦脸的长安吓了一跳,“咦,是你啊,喝了那么多酒。也不回去休息,跑我这来干嘛?” 长康倚在门口,脸上仍未退去的红潮,加上呼吸中带出的酒气,不用看就知他带点醉意。 “小六。”长康傻呵呵的笑,叫着长安曾经的名子。“能借我些银钱吗?” “要多少?” “十一两。” “这么多?你要干嘛?” “你别问,只说借不借?” 长安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起身去壁橱里拿出一个荷包,丢在长康面前,“我就这么多,都给你。不过,长康,别怪做哥哥的没提醒你,你可别学着冯大般在外面乱来,若被我抓到,我可不饶你。” “放心吧,我是正事,其中原由我现在不方便说,以后你自会知道。”拿起荷包,朝长安拱拱手,“小六,多谢。” “去你的吧,臭小子,这会子倒多起礼数来。” 在长安的笑骂声中,长康嘻笑着转身跑走。 方家的后门处,仍是那妇人守在门口,见了长康却不如往日的和善,脸色有些古怪。 摸着怀里十八两银子,也许还不够,但总算有些底气,如今只需先与小杏通通气,既安了她的心,也问问如何办理赎身的合约。 如此想着,长康笑呵呵的冲守门的妇人行了礼,“大娘好,我是文杏的兄长,大娘还记得么?今儿又要烦请大娘帮忙传个话,让我妹子来此一见,多谢大娘了。” 那妇人闻言既没动,也没搭话,仍是拿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稍后,往左右偷偷瞄了几眼,见四周无人,这才朝长康招招手。 长康疑惑的走近几步,直走到妇人跟前,那妇人才用手拢在嘴边,小声说道:“我看小哥是个实诚人,为人不错,这才冒险告知小哥一声,你那妹子犯事了,偷了姑娘的簪子,惹怒了姑娘,如今被关了起来,听说要发卖出去,小哥若是有能耐,赶紧想法子救你妹子去。” 妇人说完,又拿眼四处瞅了瞅,才叹了声:“看那丫头平日也是个伶俐的,怎么突然就糊涂了呢,竟做出此等事来,唉!” 长康早已如被雷击,傻站在当地。 头脑里嗡嗡的响,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小哥还傻站在这里做什么,快回去想法子去呀。” 妇人提醒的声音才将长康唤醒,匆匆的道声谢,转身飞快的冲出巷子。 脑子亦在飞速转动,怎么办,找谁,谁能帮自己? 姑娘,少爷! 想到这里,长康不再犹豫,一阵风般的跑回府里,推开墨香院的院门,已是上气不接下气。 扶着门,喘了一会儿,抬起头,就见柳沁和江离双双走出屋子,似乎要出门的样子。 长康一声不吭的走到两人面前,“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他这一跪,将柳沁和江离吓了一跳,自他们四人跟着自己做事后,柳沁既不让他们自称小的,亦不让他们下跪,可今天,长康这是怎么了? “长康,有何事起来再说。” 不知不觉江离说话的声音已带有主子的威严,让人不能抗拒。 快十四岁的少年因为习武的缘故,完全长开了,个子按柳沁的预估一米八左右,颀长挺拔,脸上五官更周正,完全是精雕细刻出来的精品,且带着玉质般的光泽。 柳沁美滋滋的望着他,一时竟忽略了长康眼中的焦急。(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 探虚实 长康不敢违逆少爷,起身垂头站在一边。 “说吧,什么事?” 长康猛的抬起头来,眼中那又惊慌又着急的眼神彻底将柳沁惊醒,这才正视起面前的事来,看来长康真是摊上事了。 “我……我……”长康突然不知该怎么说,是借银子呢还是直接求姑娘少爷救人,一时有些支吾。 江离也不催他。 细想了想,如今只怕有银子也未必赎得了人,还是求姑娘和少爷直接救人吧,于是不再犹豫,将小杏的事说了出来。 “你是说那文杏被关了起来,要被发卖?” “嗯。”长康点完头,又急忙帮小杏辩驳,“少爷,我了解小杏,她决不会做出偷盗之事,这其中一定有蹊跷。” 江离凝目蹙眉,虽然觉得这事不那么简单,还是点点头,“你放心,我们一定想法子救她出来。” 有了少爷的保证,长康心中惶惶的不安才减轻些,跟在后头的长兴亦走到他面前拍拍他的肩,安慰他不用着急。 柳沁和江离本是要去穆师傅那,自出事之后,柳沁对练武比以前用心多了,但想达到小五的水平,那是想都不要想。 两人在前而行,长兴长康跟在后边。 柳沁偷眼瞄了下垂头耷脑的长康,伸手碰碰江离,悄声问道:“想好了怎么救么?” 江离握住她的小手,眉头稍稍皱起,“不知方府现在让不让赎人,若让一切都好办,若不让。就……” “不如派个人去试试?” “嗯,我也是这么想。” 两人商议定,第二日,方府来了位木讷的中年汉子,自称姓文,是府中丫环文杏之父,因家中生计较之前有所好转。特来府中想赎回其女。请府上主家开恩。 文杏的父亲在方府并没见到主事的夫人,只有管家到门口见了他一面,直接以“主家不在不能做主”为由。将他拦在了府外。 管家说完就转身进去了,中年汉子留了个心眼,并没马上离开,在附近转了转。就听得守门的小厮在问一位年纪大的老仆,“赵伯。刚刚说的文杏可是咱家姑娘身边的丫环?” “打听这些作甚,我劝你小子别多事,小心引祸上身。” “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奇嘛。” “好奇?晓不晓得好奇会害死人。待在府中这么多年还不明白有些该问有些不该问?” “我……” “算了,看你小子也是老实的,我就悄悄的说给你听。你可不许再出去乱说,听到没?” “嗯嗯。” “我老婆子说那丫头偷了咱姑娘的发簪。被打了一顿丢进柴房里,现今还不知死活,主家怎么可能这节骨眼让她老子将她赎回去,万一传出不好的话儿会影响府上的名声,再者说,姑娘还没解气呢,谁敢这时触她的霉头……” 他们说话的声音原就小,此时越来越小,若不是中年汉子耳朵灵敏,根本听不见。 中年汉子见再也打探不到什么,不再流连,立即回至柳府将事情一五一十的报给柳沁和江离。 原来这中年汉子是柳诚身边的人,柳沁向大哥借来一用。 将这些情况一综合,柳沁越发觉得此事不是偷簪子那么简单,叫来长康仔细询问,长康才将小杏在府中挨打的事说了。 这么暴虐? 柳沁听得都有些毛骨悚然,没想到那个方府的姑娘,一个没出阁的女儿家竟如此狠毒,这更坚守了柳沁要将文杏救出来的决心。 可情况不明,又不让赎身,该怎么办呢? 旁边一直皱眉思索的江离开口道:“要不晚上我去方府后院探探虚实。” “你去?”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小五挑起眉,一脸瞧不上的样子,“只怕最后还得劳烦义父去救人。” “你……”江离又被气着了,“我好歹也随师傅学了两年多,又不跟人打斗,怎么就不行?” “你以为方府就那么容易让人闯进去,不说别的,咱们府上暗地里有多少人你知道吗?” 小五说得不错,可不能再搭上江离,万一被方家知道是柳府的人,还不知会有什么更大的麻烦。 柳沁始终记得一点,现阶段,绝不能与方家正面为敌,因为决计讨不着好,就算赢了,那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样的傻事傻子才会去干。 而柳沁自认为还不算傻。 于是柳沁安慰的拉了拉江离的手,却看着小五问道:“小五哥哥,那你说咋办?” “当然是我去。”小五酷酷的回道。 哇,柳沁差点绝倒,这个小五,一刻不打击江离就不舒服么,果然江离的脸立马乌云压顶,黑色的气流在眉眼间窜来窜去,若非极力压制,只怕当下就要跟小五拼斗一番。 黑夜如期来临。 子时的梆声刚刚响过,方府后院的围墙一处,突听得“哒”的一下,好似有什么东西或是人落在了地上。 就见其西南和北角较隐蔽处窜出两人来,往声音传出的地方包抄过去,待近前就着微弱的月光一看,什么也没有,两人在暗中对视一眼,各自转身退后。 而在两人同时转身的瞬间,一直俯身院墙上的黑色人影如大鹏般落在他俩身后,悄无声息的往前一滑,没入了附近的一处花丛中。 待两人再回头看时,除了被风吹得摇摆不止的树枝和花朵,院子里静悄悄,空无一物。 小五用同样的办法穿过三道岗哨,终于摆脱了方府暗处的护卫,悄悄抹一下额头的汗珠,没想到方府守护如此森严,幸亏来的是自己,若是江离,定穿不过这密不透风的暗哨。 穿花园,过游廊,在院子里摸索,方府的后院与柳家的不相上下,要在这么大的院子里找到被关起来的人,实在不是一刻的事情。 正暗自着急,却见前方有灯光闪亮,灯光一闪一闪的,越来越近,小五忙回身躲在一旁的大树后。 灯光近前,照亮一方天地,却是个中年仆妇,一手提灯一手拿着个空碗,正急急的走来。 走过小五身旁时,小五猛的窜出,一把匕首顶在了她的喉间,压低声音威胁道:“不许叫,否则直接要了你的命。” 那仆妇吓得浑身颤抖,拼命咬着嘴唇,头点得如拨浪鼓。 “说,被你家姑娘关进柴房的丫环现在哪里?” 那仆妇一怔,猛然似受到更大的惊吓,浑身抖似筛糠,左手中的空碗也滑落而下,眼看就要碎裂在地上……(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 见文杏 两人正站在后院的小道上,青石铺就的道路,碗落下去必摔成碎片,这寂静的夜里,任何一点响动都可能引来府中的守卫。 在那只青瓷粗碗即将落地时,小五伸脚轻轻一拦,再一挑,不过错眼间,碗已落入左手中。 看了看手中的碗,还残留着少量的液体,闻上去有淡淡的药味。 小五挑挑眉,继续逼问那仆妇,“说,在哪里?” 那仆妇见面前的人黑布蒙面,只露出一双凌厉的眉目,加上刻意压低的声线,还以为是哪路江湖好汉,忙不迭的点头,低声告饶,“好汉饶命,老奴省得,老奴说,那丫头关在后厨房的柴房里。” “走,带我去。” 小五将匕首在她脖子上紧了紧,吓得那仆妇赶紧转身,带着小五往她来的方向走去。 拐过两个弯道,往西北角方向,有一片房子,是方家的后厨,其中一间屋子有灯火透出来。 人影影影绰绰的投射在窗纸上,似乎还有哭泣和一两声咒骂声。 看来是有人守在那里。 小五将匕首又一紧,将仆妇的脖子划破,让她感受到有鲜血冒出来,这才低声威胁道:“将守着的人唤出来,不许露馅,否则……”手上稍稍用了点劲,“别怪我不客气。” 仆妇直点头,小五这才悄悄将身形隐到旁边的屋檐阴影下。 “李家的,还没睡啊。” 仆妇好不容易稳住发抖的声音,虽然身边黑衣蒙面人突然不见了,可她丝毫不敢有所异动,这样神出鬼没的,她哪敢拿自家的性命开玩笑。 闻声从屋中走出一个跟她年龄差不多的仆妇,只是走出的这个仆妇身材更加壮硕,一看就是做惯粗活,有把子力气。 那李家的见是她,原本不耐烦的脸上堆起了一脸的笑。回道,“钱嬷嬷,怎么又来了?我哪睡得着,那丫头喝下那碗药后。说不出话,就一直哭,呜呜咽咽的,吵死了。” 钱嬷嬷听了她的话,急得一直朝她打眼色。李家的不明就里,奇怪的问道:“钱嬷嬷你眼睛怎么了,莫不是……” 话未说完,人已倒在地上。 小五从她身后露出身形,朝钱嬷嬷一摆头,示意她先进去,钱嬷嬷只得胆颤心惊的往里走。 说是柴房并没堆太多的柴火,只靠里的一个角落散放着些柴枝,另一角落,一少女蜷缩着靠在墙边。正哽咽着哭泣,听得有人进来,也不抬头,一头乱发垂下来遮住了她的容颜。 小五纵身一跃,到了她身边,轻轻在她耳边说道:“文杏,我受长康之托来帮你,你有什么话让我带给他的?” 闻言文杏一颤,缓缓的抬起头来,乱发下一双原本清亮的大眼满是木然。茫茫无际的望着他,好半天才聚回神,张张嘴,“啊啊噢噢”了半天。一个字也没说出,文杏自己也急了,将一只脏兮兮的手塞进喉咙里,拼命的抠自己的喉咙,到最近,无力的垂下手。眼泪“哗哗”的往外流,却哭不出声来。 想起刚刚被自己丢在院墙上的那只碗,还有碗里的药味,小五一惊,将一双凌厉凶狠的眸子射向钱嬷嬷。 钱嬷嬷被他一看,双腿抖得站不住,一下跪倒在地,边磕头边求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老奴也是奉命行事,是姑娘说要毁了文杏丫头的脸和嗓子,让她变成个丑八怪,再也说不出话来,老奴不敢不听啊,可老奴只是毒哑了她,并没毁她的容貌,实在是老奴也下不去手。” 说到这儿,偷偷瞄了眼小五,见他眼神仍然凶厉,忙又磕头道:“好汉饶命,老奴所说,句句属实,决无虚言,请好汉看在老奴也是被逼的份上,放过老奴吧。” 现在事情有变,又无法直接将文杏带出去,小五只得悄声在文杏耳边说道:“你放心,我们会来救你。” 说完起身走至钱嬷嬷身边,将钱嬷嬷拎到门外,细细盘问了一番。 问完又嘱咐了几句,才将钱嬷嬷打晕丢进柴房,同时将还晕倒在地的李家的也丢进去,这才顺原路返回。 第二天一早,大家聚在墨香院里。 听完小五的讲述,墨香院内,一片沉寂。 一个花季少女,就此无声无息,这样的惨事,就是铁石心肠,也要不忍恻目,何况他们的心肠还没练就到铁石,柳沁已在轻轻颤抖,又是愤恨,又是伤心,眼中聚满泪珠。 江离紧紧握着她的手,抿着双唇,若是可以,他真的不想妹妹听到这些、看到这些凄惨黑暗之事,这一生,他愿将她永远呵护在自己的怀中,远离世间一切邪恶,只要她快乐安好。 屋中静寂片刻,突听“啊”的一声,长康发出一声狂叫,夺门而出。 他旁边的长兴反应最快,跟着跳起来将他死死抱住,“四弟,冷静。” “放开我,放开我……”长康一拳捶打在长兴的肩膀上,“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 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伏在长兴的肩膀上,痛哭失声。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一向最喜说笑逗乐的长康痛哭不止,引得周围的少年都红了眼圈,柳沁的泪水也控制不住的往外流淌,胡乱用手抹了泪水,柳沁用她稚嫩的声音一字一字说道:“长康,你放心,方家的债,我一定让他用血来偿。” “对,我们一定会报此仇。”长安亦红着眼安慰长康,“现在最要紧的是救出小杏。” 长盛最是愧疚,他拉扯着自己的头发,想起那一日长康异样回府,他原是要问原由的,却因事耽搁忘了,若是他对兄弟更经心些,若早知小杏受苦早想法子,也不至于有今日之惨事。 在大家的安慰中,长康总算慢慢平静下来,经过一番商量,大家依计行事。 方府中,留芳院内。 身着鹅黄直领内衫,外罩浅绿绣粉红莲花的褂子,紧身束腰,水袖飘飘,头戴滴水抹额,鬓边对称两支点翠金钗,显得既贵气又娇艳的人,正是三姑娘方倩。 方奉先四子三女,长子次子是嫡出,其他两子三女都是庶出,方倩是其三女,她出生得晚,大姐二姐早已出嫁,生她的姨娘又最得方奉先宠爱,连带得方倩亦被捧如至宝,在府中一向横行无忌。 此时方倩正依在窗边,两道弯眉斜斜上挑,将她艳丽的脸庞衬得有点凌厉。 “钱嬷嬷,事情办得怎么样啊?” 闲闲的看着白如柔荑的一双素手,长长的红指甲从窗台上轻轻划过,就象划过某人的咽喉,带来莫名的快感,不由娇笑出声。(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 非人 “姑娘吩咐之事,老奴都已办好。” 钱嬷嬷打着颤,从昨晚到现在,饱受惊吓的她都没恢复过来。 悄悄瞧了方倩一眼,尽力稳住声音,问道:“姑娘要不要看一眼?” 方倩眼中露出嫌恶的表情,拿帕子掩了鼻,不耐烦的挥挥手,“你安排就是,可得跟杨婆子说好,远远的发卖出去,送到那最低贱的地方,贱人只配呆在贱地。呵呵,我倒真想看看,她去了那种地方,还笑不笑得出来。” 说完娇笑着站起来,往外走去。 裙裾摇摆,莲步轻移,好一个婀娜美人。年方十八中等身材的方倩与同龄人比发育得实在好,****又挺又翘,后臀丰盈饱满,一身紧身的束衣,更是将火辣的身材暴露无遗。 钱嬷嬷却暗暗撇了撇嘴,俯首候在一边,等方倩离开,才出了院子往后面而去。 人伢杨婆子已等在后门附近,钱嬷嬷将她带到柴房,将方倩的话转告后,收了杨婆子五两银子,任其将人带走。 一行人从后门经过,守门的妇人见被捆缚堵嘴的文杏挣扎不止,暗自叹息,看来她家兄长并没想出解救的法子,唉,可怜啊,好好的闺女落到这样的下场。 杨婆子带着两个下人拉扯着文杏穿过后巷,上了等在巷口的一辆马车。 车声辘辘,很快离了方府,往北行去,穿街过巷,周围渐无人声。 车身一顿,停了下来。坐于车中的杨婆子掀了车帘,下车一看,却不是自家的院子,而是处于一条僻静无人烟的巷子中,还是个死胡同。 杨婆子大怒,“二牛,怎么赶车的。还想不想……” 声音一下缩进了喉咙里,望向缓缓转头的车夫,一张陌生的面庞,惊得浑身一冷。 车夫的眼。冷中带着杀气,就那么静静的望着她。 这时后面又有几人围了过来,其中一人将手中东西丢到她怀里,说道:“杨婆子,人我们带走。相信你会识相,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杨婆子拿起怀中的东西一看,却是一锭十两左右的银锭,心中一喜,不过五两买的丫头转手就卖了十两,这生意不亏,至于方府那边怎么交待,反正她们也不会查探,管她卖去哪里,大不了拿话糊弄一下。 想到此处。忙颤巍巍的回道:“放心放心,我老婆子也算混过世面的,晓得规矩。” 将两个手下叫下车来,眼睁睁的看着那群人扬长而去。 “啊啊……” “呜呜……” 含糊不清呜呜咽咽的声音一直没停过,文杏自被带回就一直昏迷不醒,高热不止。 江郎中来看过,称是挨打加上受惊,引起身体发热,开了张散热静神的方子。又让自家懂些医术的夫人给文杏查看身上的伤处。 文杏的衣衫被剥下来,江夫人和在旁帮忙的翠柳翠羽倒吸一口冷气。不忍直视。 实在是惨不忍睹,手上的伤不说,就是背后,交错的鞭伤起了道道指粗的红痕。可见当时鞭笞时用的力度何等的大,在这些红痕下,还有粗细不一的已结痂的痕迹,应该是旧伤留下的。 唉,真是可怜的孩子。 就是见惯流血化脓的江夫人也长叹一声,细心的清洗后。将药粉洒在文杏的背上和手上,用干净的布包扎好,即使她已尽量轻手轻脚,处在昏迷中的文杏仍是疼得身体一抽一抽的,紧皱的眉头下,泪水不知不觉流了满脸。 文杏的嗓子是彻底无治了,那种毒药喝下去,就是大罗金仙也挽回不了。 江郎中和江夫人叹着气离开,梅院里也格外沉重。 长康守在文杏的床前,双眼血红,指甲狠狠的掐进手心里,掐出血来也不觉得疼,与小杏相比,自己这点疼算得了什么。 都怪我,都怪我! 长康一拳拳捶打在身旁的高凳上,竟将一张小凳打得碎裂开来,裂开处露出的毛碴扎进了拳头里,就如同扎在心上一般。 若不是自己没有好好照顾询问,若不是自己畏首畏尾,也许小杏早已被救出魔掌,何来今日这样的苦。 痛,钻心的痛;恨,没顶的恨! 一起涌上心头,淹没了神智…… 三日后,文杏终于睁开了眼睛。 缓缓聚焦的眼神看向围在身边的一圈人,最后落在最近的长康身上。 本想如同以往般唤声小顺哥,可出口的却只有“啊啊……”的声音,神情一怔,那些痛苦的伤心的经历慢慢涌回脑海,在眼前一一闪过,恐惧、害怕、疼痛,各种情绪飞速变幻,她突然痛苦的低叫一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小杏,别怕,小顺哥在这里,小顺哥在这里。” 长康已忘记了男女的避讳,慌张的将小杏搂进怀里,轻拍着安慰她。 “啊……”文杏倒在他怀里,紧紧抓着他的衣襟,紧紧的,如同抓住救命的稻草,痛哭却无声…… 文杏暂时在梅院的偏房中安下身来,不会说话,又不识字的文杏根本无法与人沟通交流,整日关在房中,神情越来越阴郁,除了见到长康时,才会露出久违的笑脸。 这样下去可不行,到时身体好了,精神会得病。 柳沁暗暗琢磨,最后决定教文杏识字。 识了字后,虽不会说可能写,也不妨碍与人沟通了,而且最主要的是转移她的注意力,不会老想着过去痛苦的经历。 这件差事落在了温柔耐心的翠柳身上,翠柳本就怜惜她,这些日子无微不至的照顾,文杏对她也比其他人亲近。 于是偏房内,翠柳每日写几个大字,不厌其烦的一遍遍教文杏识字。 文杏虽哑,却不聋,脑子也聪明,并没费太多的力气,很快就识得了很多的字,包括她自己的名子。 授课的场地已从偏房挪到了院子,阳光灿灿的照下来,照着文杏尖尖的下巴,也照见了她日渐开朗的笑颜。 这日文杏红着脸,跟翠柳比划了半天,翠柳仍是没明白,直到长康来看她,文杏偷偷在背后扯扯翠柳的衣衫,指指长康,脸红红的低下头。 翠柳终于明白了,等长康离开后,拿出一张纸来,写了“长康”两字,读给她听。 文杏点点头,又摇摇头。 翠柳再写下“小顺”两字,文杏终于开心的笑了,捧着这张纸,眉开眼笑的拿手在每个字上一遍遍的临摹,笑容温柔,充满情意。 翠柳一怔,不觉想起自己的心事,曾几何时自己也如文杏一般,将某个人的名子写在纸上,一遍又一遍,细细的用心的描摹,直将他描进心底深处,再也拿不出放不下,可…… 阳光已西斜,灿烂红霞在天边,如怀春的女子,娇羞满面,只是这份娇羞里,又带着不可追忆不能相守的遗憾。 直至渐渐没入远山。 无限好的夕阳,极致美的昙花啊,都是一夕的辉煌,刹那开放,刹那璀璨。 刹那,衰败。(未完待续。) PS:  这两章我亦是眼含热泪,虽然文杏只是个配角,但我仍是倾注了全部心血,只因从文杏身上,更能表现那个社会的黑暗面。对读者来说,我前面的文也许如白开水没什么滋味,只因我更喜欢淡淡的温馨,不愿去虐自己虐他人,可现实如此,有阳有阴,有明有暗,有温暖亦有冷酷,即使自己再不愿,也要顺应故事,走上尔虞我诈之途。 后面的情节会更精彩,希望大家能喜欢支持! 第一百六十章 何少行 却说文杏被救回柳府几天后,就有人辗转托人给长康带了个信,希望能见长康一面,至于对方是何人,却不明说,只说见面之时自然知道。 长康因为文杏一直抽不出时间去见,十天后,文杏一切都稳定下来,长康再次与那人联系上,约在了琼浆的厢房。 巳时正,待在靠左厢房的长康心神不宁的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就听得门外传来“客官里面请”的声音。 接着门帘子被掀开,从外面走进一人。 长康凝眸看向他。 这人自己肯定不认识,一个念头浮上来,那么他为何知道自己,找自己何事? 带着疑惑将面前之人仔细打量。 来者是个不过弱冠之龄的文弱少年,长相清秀出众,与长康这等习过武之人相比,他虽挺拔似槐杨,行动却有杨柳之姿,稍显阴气。 看穿着打扮,虽是布衣长袍,毫无修饰,却也不减他的风雅。 这么个姿容出众的人物,究竟是何方神圣? 长康的疑惑很快就被解开。 来者朝他深深一揖,开门见山问道:“请问可是小顺兄弟?” 长康点点头。 “在下姓何,名少行,是方府的小厮。” 方府? 一听这两字,长康双目怒瞪,牙齿咬得咯咯响,双拳若不是极力控制就要打到对面人的脸上。 “小顺兄弟,在下找你,是有急事。” 何少行不知长康为何动怒,但事情已过去许多天,他实在不知找谁才能帮他,所以也顾不得长康的态度,急急说道。 长康终于找回点理智,强压下心底的情绪,不解的问道:“你我素不相识,不知找我何事?” “事关文杏。” “小杏?” “对。文杏从方府消失了,我问了一些人,他们都不说缘由,最后还是一位与我私交颇好的小兄弟偷偷打听来告知我。说文杏被打一顿发卖了出去,我在芜城没有故交亲友,又不敢托付方府之人,想起往日听文杏提起有同乡在柳府当差,她也时常念叨一位小顺哥。故冒昧打听,这才约你相见。” 见长康脸上阴晴不定,并没做声,以为长康并不将文杏的生死放在心上,一急之下上前抓住长康的双手。 继续说道:“文杏既称你为小顺哥,可见你二人原是亲近的,少行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小顺兄弟看在昔日的情份上,前去寻找,将文杏带回来。” 说完自知唐突。忙将手松开,从腰侧扯下一个荷包,放在长康的手中,“散碎银两可做路上的盘缠,里面有张一千两的银票,应该能将文杏赎回。” 长康掂了掂手中的荷包冷冷说道:“你既有心,为何自己不去寻找。” “我……唉,说了也不怕小顺兄弟笑话,少行无自由之身,就是与你相见。也是想尽办法才为之。小顺兄弟,千万拜托了,少行不能在外久留,先行告辞。” “慢。” 长康将荷包塞回有些愣神的何少行手中。继续冷着脸回道:“不需你的银两,也不须你拜托,小杏的事我自会尽心,好走,恕在下不送。” 看着何少行怏怏离去,长康也不知自己为何有那么大的火气。按说何少行为了小杏也算尽心尽力,甚至拿出许多的钱财直接交到陌生人的手中,只为求得一个帮忙寻找的承诺。 这样的情谊按说他该感激才是,偏偏他的心里非常不舒坦。 特别的不舒坦。 带着别样情绪的长康回到府里,进了梅院,看着院子西角梅树下眯眼享受阳光的那个少女,几缕细碎的鬓发微弯的贴在脸侧,衬得她尖尖的小脸更显柔弱,柔弱得让人心疼,怜惜。 “小杏。” 长康轻唤一声。 正微闭双目的文杏慌张睁开眼睛,等看清面前之人真的是长康时,脸上顿如花开一般,刹时灿烂,扬着笑快步跑到长康面前。 一双眼睁得大大的,带着满心的信任望着他。 “我……”长康突然不知说什么好,搔搔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等柳沁回到院子时,看到的就是花树下,矮几上,两个花样少女少年,你望我我望你,默默无声,却已将千言万语诉尽。 突然想起前世青春年少的自己,也有这样小儿女的心事,只是当年没有这样一位少年郎相伴,没有这样情意绵长的对视。 文杏,终究还是幸运的。 不忍打破这份静谧美好,柳沁带着翠羽又悄悄的离去。 院中长康文杏并不知姑娘来了又去,在说与不说中犹豫了很久的长康终于还是将何少行相约之事说了出来。 说完担心的看着文杏的眼睛。 文杏并没有因听到“何少行”三字,流露出任何的波动,让长康稍稍放下心。 谁知文杏起身拿来纸和笔,写下了“我见他”三个字,让长康的心又提了起来。 “为何?” 文杏摇摇头,继续写道“我问他”。 “你有事想问?我代你去。” “不。” “小杏,你有事瞒着我。” 文杏急忙再次摇头,指指自己的脑袋,再次写下“我见”。 她因识字不多,不能写下连贯的话语,但长康懂,也明白她最后摇头指脑袋是说自己也没弄清楚的意思。 长康只得点头答应。 两日后,北城一个僻静的院子,已被柳沁买下来作为隐蔽的别院,算作肖府的第一份住宅产业。 长康带着文杏与何少行见了一面。 当踏进屋子的何少行猛然看到文杏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抛去了原有的风雅仪态,冲过去紧紧抓住文杏的手,激动得目含双泪,声音发颤,涩声道:“文杏,太好了,你……你没事了。” 长康横眉怒目的上前一步,欲将何少行的手打开,却见小杏已不动声色的将手抽出,不觉一丝笑颜爬上了脸庞。 何少行因为激动根本没察觉文杏的疏离,反而转身对着长康深深一揖,感激的谢道:“少行多谢小顺兄弟帮寻回文杏,小顺兄弟之恩少行无以为报,他日若有差遣定万死不辞。” 长康本笑着的脸立即又冷若冰霜,若不是小杏有事相询,他真想现在就将此人赶出去。 脸冷声音更冷,“我寻回小杏是我跟小杏之间的情谊,不须外人道谢。” 一句“外人”终于让何少行意识到什么,不觉拿眼探寻的看向面前两人。 三人你望我,我望你,室内静了下来。 树影从窗前拂过,带着秋的清冷,将窗纱染翠。(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章 吐真言 文杏拿过纸和笔,写下“为何”,递到何少行面前。 “文杏你……你嗓子?” 何少行诧异的接过纸,终于发现进屋之后文杏还没开口说过一句话,难道是伤了嗓子? “还不是拜方府所赐。” 长康愤愤的说道,文杏的眼中也露出一抹黯然心伤。 “怎么回事?” 长康看了看文杏,见她点头,这才将文杏被毒哑差点毁容并被远远发卖的事一一道来,何少行听后脸色几变,阴晴不定,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只握在身前的双手捏得死紧,指尖苍白已失去了血色。 稍后,他才抬头,看着文杏的目光充满歉意,嘴唇嚅动着,吐出几个字来,“文杏,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文杏眨了眨眼,指指他面前的纸张,仍是那“为何”两字。 为何? 何少行苦涩一笑,原想深埋心底的丑陋不得不再次翻出来,特别是晾晒在文杏面前,让他如脱光了衣服,赤/裸裸的被人围观。 这样的感觉他实在不想再感受。 可今日又不能不说。 文杏已因他拖累受伤至此,他还能再隐瞒吗? 调整一下情绪,将原由不紧不慢的道来,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难以出口,如同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文杏,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吗?”何少行似乎陷入了回忆中,脸上竟浮起一丝微笑,“我记得那日正是春天桃花盛开时节,你拿着瓶子在采桃花上的露水……” 春日,桃树下,翩翩白衫的少女,眼神如露珠般清澈闪亮,尖尖的脸蛋带着还未成熟的毛桃的青涩,柔弱的身姿,清纯的笑靥。让他一时看呆了眼。 一回身,见了他这位男子,有些羞涩的俯了俯身,朱唇轻启。“何公子。” 她认得他,认得他,莫大的惊喜向他袭来。 可一句“何公子”,又止住了他近前的脚步。 是啊,他虽是留芳院的小厮。却不是普通的小厮,留芳院之人都称他为何公子。 但自此,他的一颗心,却留在了她的身上。 频繁的出入留芳院,只为能见她一眼,眼光随她而转,心随她而动。 他自以为掩饰得很好,谁知还是被发觉了…… “文杏,你也知道我的身份与众不同,其实我……唉。我这个何公子,不过是方府三姑娘的入幕之宾裙下之臣,受人摆布的玩意儿。” 这个消息实在太过震撼,长康和文杏都张大嘴巴,顿时傻了。 不怪他们如此,要知道自古流传至今的“德工言容”,谁敢不遵,谁敢不敬。 那方府三姑娘竟如此大胆,还未婚嫁,就在府中畜养面首。即使是前朝公主做了此事,还要受千人说万人骂,她一个小小的通判之女,离经叛道竟到如此地步。 “我当时年幼。被她美色所惑,加上对钱财和地位的渴望,就此走上了一条不归路,直到遇上你,遇上你,是我此生最幸福的事……” 何少行越说越低声。既有无限的眷恋,亦有无尽的痛苦,“我没想到,因为我对你的注目,会给你带来这么大的伤害,她……她竟狠毒如此,可恶,可恨,这等毒妇,为何还能活得如此安好?” 文杏终于清楚了真相,对她来说这无妄之灾来得有点冤枉,她实在没想到,在她眼中如青松翠竹的何公子竟会对自己有别样情意,更想不到何公子他,他竟是姑娘的人。 得知真相,并没得到解脱,真相又如何,她已是废人一个,不由悲从中来,强忍住两汪泪水。 “文杏,你怪我吧,都是因为我。” 文杏忍着伤痛,摇摇头,对何少行,她没有恨,亦无爱。 “文杏,你若不嫌弃我,跟我一起走吧,咱俩走得远远的,远离此等是非之地,过自在幸福的日子。” 何少行满怀期待的望着她,眼睛一眨不眨,唯恐遗露了她任何细微的表情。 还没等到文杏表态,长康已一把挤进去,用宽厚的肩背将两人隔开,气得脸红,指着何少行骂道:“姓何的,你有何资格在此胡说八道,我警告你,你要滚,就自个滚得远远的,别想打小杏的主意。” 何少行却不理他,只将眼定定的望着文杏,等待她的回复。 文杏拿起笔,写道“你走”。 何少行仍不罢休,继续劝道:“文杏,你不能说话,留在此处,还有何人会娶你?不如跟我一起走,我会好好待你的。” “谁说没人娶?我娶。” “哈哈,文杏能得小顺兄弟这样的知心人,是文杏之幸,我可以放心离去了,文杏,小顺兄弟,少行在此祝二位白头偕老,永结同心,他日有缘,必能再次相会……” 何少行一拱手,大步离去,他的背影是那么的挺直傲然。 室内剩下的两人,你望我,我望你,一同羞红了脸,一起低下了头。 好半天,长康才期期艾艾的说道:“小杏,我……我并非说气话,我……我是真心的。” 文杏原本因羞涩激动红透的脸庞,慢慢又变得苍白,眼中含着悲伤的泪水,缓缓摇了摇头。 “你……你不愿意?” 仿佛天塌地陷,本来一室的春色瞬间黯然无光,被打击的长康颓然的垂下脑袋,苦涩笑道:“你既然喜欢他,为何不跟他走?” 文杏急得直摆手,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嘴。 长康呆愣了一下,却马上醒悟过来,雀跃而起,抱着文杏欢喜道:“太好了,太好了,你不喜欢他。小杏,你的嗓子坏了不要紧,以后我代你说,我们要在一起,永远在一起,你娘和我娘知道了,也会开心的。” 俩人相拥的身影是那么温馨,带着这间屋子,这个院子也充满了暖意。 躲在暗处的长盛长安两人,掩嘴而笑,不忍打断室内兄弟的好事,悄悄退至远处。 “哈哈,没想到咱们兄弟四人,倒是最小的长康先得了姻缘,对了,长安,你与你表妹的事情咋样了,到底定没定下来?” “我……我娘本来要定的,舅母那里找人算了算,说是明年下定更好,就……” 长安羞得满脸红晕,转身跑开了。 小六小顺都找到了自己的归宿,自己呢,长盛望向远方的天空,眼中一片迷茫,迷茫中一道红衣靓丽的倩影悄悄浮了上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 流言蜚语 “姑娘,何公子不见了。” 留芳院内,一个大丫环匆匆跑进屋子,对着斜倚在美人榻上的方倩回禀。 本是悠闲而雍容的身姿猛的往起一抬,眼神凌厉的扫向大丫环,吓得大丫环向后一缩,低下了头。 “不见了?去了哪里?” 阴郁的声音带着森森的冷气。 大丫环大气不敢出,低头回道:“去叫何公子的人回说,何公子不在屋中,问了隔壁的,都说何公子昨夜就未归。” “昨夜未归?” “不过是一小厮矣,姑娘何必放在心上。” 突兀的一道男声响起,吓了大丫环一跳,这才猛然发现屋角处竟还坐着位锦衣袍服的公子。 丫环的脸顿时一片苍白,是自己疏忽了,情急之下竟没通报就冲了进来,不知姑娘要如何怪罪,一想到这,额头冷汗都冒了出来。 “呵呵呵。”方倩笑得花枝乱颤,笑完才对丫环说道:“许是走亲访友去了,一点小事就大惊小怪的,晚点再派人去瞧瞧。” “是。” 丫环正准备告退,就听得方倩又道:“出去守着院子,不许任何人进来。” “是。” 待丫环出去后,房中只剩下两人,男子徐徐起身走到仍旧靠回榻上的方倩身边,就着榻边坐了,拿起方倩白嫩的素手,抚摩把玩,带点委屈的说道:“你如此在意那姓何的,莫非是要让小洛吃醋?” “咯咯。”方倩用另只手掩嘴而笑,“本姑娘最欢喜小洛吃醋的小模样儿。” “你……”叫小洛的男子假意恼怒的将她的手指放进嘴中咬了咬,咬完又挨个的将她每个指头添/舐啃咬一遍。 麻麻酥酥的感觉传遍全身,方倩舒服的哼了一声。整个身子软在了榻上。 “舒服吗?”小洛斜瞄了她一眼,笑道:“还有更舒服的呢。” 一边说一边俯身过去,从眼睛、脸颊、嘴唇到颈脖,一路吻了下去,一双手也探入了衣服里面…… 屋中温度越升越高,糜烂****的语声与娇喘很快在那张拔步床上响起,在这近黄昏的时刻。毫无掩饰遮挡的飘散在留芳院的上空。 这一晚。何公子仍然未归。 三天后,方倩大发雷霆,砸乱了一屋子上好的器皿。到最后,颓然的倒在了榻上。 她终于明白,何少行是真的弃她而去了,真的不见了。 她身边的男子不少。除了何少行,还有好几位。各具姿色,别有风味,但只有何少行,让她真正的上了心。留了意。别的男子对她多少有讨好谄媚之态,只有何少行,即使在她的面前。仍然是青松翠竹的风姿,就是这股子味道。让她迷恋,让她沉陷。 她能感知到,何少行往日对自己还是有情意的,可是后来…… “贱人,都是那个贱人。” 狠狠的掐着榻上的美人枕,就如同在掐着那狐媚子尖尖的脸蛋。若不是不想让何少行看出自己的意图,又岂会只伤了那贱人的手,早将她那讨人厌的脸划上七八十道伤口,看还有没人再愿意瞧她一眼。 都是自己心太软了,早些打发了那狐媚子,也许少行就不会离开自己。 不行,我想要的还从未失手过。 眼中闪过一道狠厉的光芒,起身整了整头饰和衣裳,出了院子,带着贴身丫环往闻香斋而去。 闻香斋是她大哥方震的住处。 “大哥。”推开大哥书房的门,只见方震坐在书桌后面,怀中抱着个清丽的小丫头,正手把手教她写字。 也不知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小丫头咯咯笑着软倒在他怀里。 屋中暧昧的情愫蓦然被打断,方震不耐的抬起头,正要呵骂,见是方倩才住了口,小丫头紧忙从他身上站起,朝方倩福了福,在方震的挥手中掩门出去了。 “何事?”好事被打断,方震的语气很是不耐烦。 “大哥,你可要帮帮倩儿。”方倩不理他的臭脸,走上前拉着他的胳膊撒起娇来,“我院里走脱了一个小厮,甚是可恨,大哥一定要帮我找回来。” “多大点事,让管家派几个人去抓回来就是。” 望着面前艳丽如花的面庞,方震的语气缓和了一些,顺着脸再往下瞧去,不由暗暗咽了咽口水,妹子的身材真是好啊,这前挺后翘的,若是……唉,可惜是自家嫡亲的妹子。 他的眼光在方倩的胸前停顿许久,终于恋恋不舍的离开。 方倩就似不知道般,仍拉着他的手,娇声说道:“不嘛,大哥,府里那些饭桶能成什么事,你去让衙门里画张像,让衙门派人捉拿,好不好嘛,大哥。” “行,行,妹子的事就是大哥的事,只是妹子拿什么感谢大哥啊。” “大哥帮了倩儿,倩儿再送两丫头给大哥行不?” 方震伸手在方倩的脸上摸了一下,哈哈大笑,“哈哈,行,妹子调教的丫头就是不一样。” 而此时,芜城的大街小巷,一些有关方府姑娘的流言蜚语慢慢传了开来。 那些酒肆茶楼、饭庄书斋,反正人多的地方,议论不绝于耳。 “听说没,方府的事?” “啥事呀?” “听说方府三姑娘身边的小厮都俊得不象话,知道为什么吗?因为那些不是寻常的小厮,是方府三姑娘养的面首。” “什么?怎么会?” “啧啧,一个大姑娘家,胆子真大。” “这么隐密的事你怎会晓得?” “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即使再隐密,也总有些风声的,何况人在做,天在看,天知,地知,现在是我知,你也知了,呵呵。” …… 流言传到了州尉府中。 州尉郭大人一家三口脸色阴沉的坐在主屋里,挥退了所有的丫环婆子,只有一炉暖香袅袅围绕在周围。 “父亲,这门亲事我决不同意。” 郭大人的嫡子郭思远满脸怒火,那怒火都快冲破头顶,将屋子也要烧着。 “是啊,老爷,方家出了这等丑事,咱们清白人家,如何能让那种不要脸的女子进门。” 郭大人亦是脸色沉得要滴出水来,暗自攥了攥拳头,良久长叹一声,“可是方家对我有知遇之恩,退亲的话我如何说得出口?” “老爷这话恕妾身不赞同,方家虽对老爷有恩,可明知自家女儿如此德性,还要强塞给咱远儿,这是不将咱郭家放在眼中,只当老爷是他家的奴仆一般,这些年来,老爷为了方家,可谓是尽心尽力,可换得的是什么,老爷……” “好了,别说了。” 郭大人一脸的痛苦,一拳擂在了桌上。(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 退亲 方府,前院大书房。 方奉先先是一巴掌扇在方倩的脸上,将方倩扇倒在地,“孽障,你如此行事,知不知道害方家丢尽了脸面,害为父被多少人笑话指点?” 方倩跪在地上,捂着脸,一句话不敢回。 随后,方奉先又指着长子大骂,“孽子,你妹子是无知妇孺,胡闹不知轻重,你不加劝阻不说,还帮着胡闹,难不成你脑袋里全长着稻草,一点成算都没有?” “父亲,我没做什么啊。”方震委屈的争辩。 “没做什么,那这是什么?” 方奉先将一张海捕公文拍在桌子上,上面画的正是何少行。 “一个小厮而已,走脱就走脱了,用得着大张旗鼓的发文书追捕,是不是嫌外面的流言不够多,嫌咱家还没被人说道够?” “我……父亲,到底是谁传出的话儿,不如将那些乱嚼舌根的都抓起来,看还有谁敢议论。” 话未完,一只茶盏已向他丢了过去,方震狼狈的躲开,仍是溅了一身的茶水沫子,茶盏也落地应声而碎。 “你行事前能不能多用用脑子,抓?抓谁?满城的人都议论纷纷,难不成将满城的人全都抓起来?” “我……” “滚。” 方震忙不迭的转身离开,方倩也爬起来福身准备离去。 “回来。” 一声呵斥将两人又唤了回去。 “倩儿身边的人都给我暗暗处理掉,不能留活口。尤其这人,派人去追,见人后就地击杀。” 方奉先狠绝的语气让同样狠辣的两人心头全都一颤,方震忙回道:“是,父亲。” 方倩刚嘤嘤开口“爹爹……”,方奉行已一脸嫌恶的打断,“从今日起,你给我好好呆在留芳院内,不许出门一步。你的婚事已定,就好好的等着出嫁吧。” 三人正说着话,就听得外面管家回报,“老爷。郭大人来了。” 方奉先挥挥手,待儿女离去,这才让管家将郭鹏郭大人迎进书房内。 早有丫环将室内收拾妥当,待郭鹏坐下后,奉了茶。这才掩门退下。 “老弟今日进府,可是听说了老夫的那坛刚运来的桂花酿?哈哈,老夫正预备让管家下贴子,请老弟来对酌两杯,没想这么巧,老弟就到了,正好,正好,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咱哥俩就不醉不归。如何?” 方奉先打着哈哈,绝口不提外面流言之事。 郭鹏起身,恭敬拱手,一脸难色的回道:“大人厚爱,下官焉敢不从,只是犬子突发急症,寻遍城中郎中,均无良策,最后还是拙荆求到庙里,得了一支签。找天元大师一解,说是该有此劫,需远避且三十前不得婚配,下官无法。只得将犬子送回乡里,特此来告知大人一声。” “郭鹏,你此话何意?” “实是事出有因,大人将爱女许我郭家,原是大人厚爱,可犬子无福。不敢耽搁了大人的爱女,还请大人谅解。” “你想悔婚?” “大人,实是我郭家无福消受。” “啪”,方奉先一掌拍在桌上,大怒道:“姓郭的,你能有今日靠的是谁?枉老夫往日对你青眼有加,一再提携,没想到如今不过是些流言蜚语,你就沉不住气,想要退亲,你如此做法,将我方家置于何地,将老夫置于何地?” 郭鹏眼中亦有恼怒一闪而过。 纵有知遇之恩,这些年也早偿还了,为了还此恩情,自己做了多少违背心意无可奈何之事,担了多少骂名,背了多少黑锅。 就是两家结亲,自己也是逆了独子的心意,伤了儿子的心,可没想到方家的女儿不知礼仪廉耻到如此地步,出了这样的丑事,难道还要让我郭家子孙一同被人指点说道不成? 想到此处,郭鹏也直了腰身,不卑不亢的说道:“大人对下官的知遇之恩,下官没齿难忘,现今犬子身体有恙,有负大人厚爱,是我郭家的不是,等犬子身体稍好,定带犬子前来负荆请罪,结亲之事,我郭家确实无福消受。” 话说完,从袖中抽出两府交换的庚贴,幸亏只是交换了庚贴,还没有正式请婚书。 方奉先脸沉似水,未再出声,只阴阴的盯着他。 良久,才唤了管家到夫人那里拿了郭家的庚贴,丢进了郭鹏的手中。 不说方奉先在郭鹏走后是如何的恼怒,也不说因此退亲之事,原是一路的方郭两家有了间隙,渐成陌路与对手。 却说柳沁带着一帮少年郎,正游走在她的肖家庄里,一脸的满足。 白凌峰守在她旁边,殷勤的带路。 “公子,你看这边,还有这边。” 白凌峰指点着。庄子确实变了样,修起了整齐的屋宇房舍,开了花圃,植了大树,养了鸡鸭,比刚买时变得规整,也比先时多了生气。 “魏大哥,干得不错。” 柳沁真心的为魏三竖了大拇指。 跟在后边的魏三不好意思的抓抓头,笑道:“让公子见笑了,魏三也没做什么。” “魏大哥就不用谦虚了,我都听阿诺说了,周边的良田也经营得很好,不过几个月就有盈余,还能再购良田,魏大哥真是难得的人才,是不是啊,阿诺。” “啊?啊,是是。” 旁边方诺才醒过来柳沁在问自己,他刚刚可是一直盯着白凌峰那小子,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看来上次的那顿打挨得还不够,还敢在姑娘面前转悠。 “呵呵,魏三实在当不得公子的夸奖。对了,今日正好从村人手里收了些山货,我去安排一下,拾掇出来请公子和少爷品尝。” 一听说有好吃的,柳沁立马如打了鸡血,整个人都兴奋起来,忙挥手,“好好,你快去忙,不用管我。” 魏三拱手告退,快步往厨房的方向而去。 白凌峰望着厨房笑道:“公子,魏三哥定是嘱咐我阿姐去,我阿姐做饭可好吃了,听说公子要来,一早就去厨房忙碌去了。” 听了这话,长兴眼光转了转,对柳沁和江离说道:“既如此,那我也去帮忙吧。” 也不待他们点头,转身就往厨房跑去。 引得另外三兄弟全都笑起来,笑得柳沁莫名其妙,暗暗猜想,看来又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未完待续。) PS:  因电脑坏,上不了网,延迟了更新,特说声抱歉! 第一百六十四章 跑马 长兴跑到厨房附近,就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 “魏三哥,可是公子来了?” “对,刚村人送来些野鸡和兔子,我让人清理干净,蓉儿妹妹看做个什么好?” “要不就做个山菌炖野鸡,再来个红烧兔肉,魏三哥看怎么样?” “行,蓉儿妹妹愿意怎么整治就怎么整治,这个,我也帮不上忙。” “这不是有我阿婆和婶子嘛,魏三哥就不用管了,去忙去。” “呵呵,行,那我先出去了。娘,您多帮衬着。” “好了,你娘晓得,你就不要在这里瞎添乱了,快去吧。” 只听得里面笑嘻嘻,闹哄哄,很是热闹。 长兴在外面听得很不是滋味,魏三哥,蓉儿妹妹,叫得可真亲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家子呢。 正心里不舒坦的时候,魏三从里面走了出来,见了他有些吃惊,“咦,长兴兄弟,你怎么没跟着公子,跑这儿来,可是公子有什么吩咐?” 长兴一时张口结舌,不知怎么解释,只得顺着他的话回道:“嗯,公子让我来帮忙。” “不用了,里面都弄得差不多,走,去前厅喝茶去,是新收的秋茶。”魏三很亲热的过来揽他的肩。 长兴却轻巧的避过了,魏三有点尴尬的收回手,气氛有点凝滞,长兴不自在的解释道:“公子和少爷有些禁忌,我须得亲自去说声。” “行,那你去吧。” 魏三并没有即刻离开,而是走回两步,透过门窗。正好能看见厨房中的情形。 长兴进了大厨房,先问候了白家阿婆和魏婶,这才来到白蓉儿面前,微红着脸笑嘻嘻问道:“蓉儿,做什么好吃的呢?” “啊?是长兴哥啊,你怎么进这里了?快出去,很熏人的。” “我……我来看看你。” 白蓉儿的脸一下子红透了。眼皮子都不敢抬起来。低着头呐呐的说道:“我……我有什么好看的。” 边说手中还边切着菜,不知是一时没注意,还是心神不宁。一不小心就听得“唉哟”一声,切在了左手的食指上,鲜血立即冒了出来。 “蓉儿。” 耳边一声关切的惊呼,手已到了长兴的手中。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净的白帕子。按在伤口处,等稍稍止了血。这才用帕子缠了两圈包好。 长兴做完了这一切,白蓉儿还愣在当地,半天没回神。 “你手受伤了,不如让我来帮你切菜吧。你只负责炒。” 也不等白蓉儿回答,已拎起菜刀,拿过旁边的那只山鸡。“唰唰”几刀砍成大小一致的小块,许是练过剑的缘故。切起菜来是游刃有余,既快捷又利落。 “长兴小哥的刀功真是不错,象是惯进厨房的。”旁边魏婶也赞道:“蓉儿你的手受伤了,就让小哥帮衬帮衬也好。” “是吧,蓉儿你也别愣着了,快去炒啊。” 白蓉儿这才红着脸去了灶前,一边炒一边回头偷偷瞄了长兴一眼,不想长兴也正抬头看她,目光交错,脸微红,眼微笑,一份温馨甜蜜自然流淌。 魏三在窗外看了良久,此时才悄然而去,背影落寞,一片叶子从树上落下来,带着不得不离去的伤感。 白蓉儿做的菜果然好吃,柳沁自是又吃撑了。 饭后自然要消食,庄子都逛遍了,也没啥意思,柳沁歪着头,想了片刻,对江离和小五说道:“咱们跑马去?” 江离的骑术早练得很好,柳沁还小,暂时没让她学,不过两人带着她是没问题的。 小五点点头,想起策马奔驰江离也很兴奋。庄子里有一个小小的马厩,养了三匹马,专为他们练习马术准备的。 江离和小五各挑了一匹,马夫将备好的马鞍放上马背,两人这才一跃而已,各自翻身跳了上去。 柳沁踩在脚凳上,江离伸手将她提起,放至身前,圈在怀里坐好,这才一提缰绳,呼喝一声,马蹄得得,轻松的小跑起来。 两匹马一前一后,出了庄子,上了官道,这才加快步子,奔跑起来。 “驾”鞭声一响,呼喝出声,马蹄翻飞,急驰而去。 远远的只见一黑一白,呼啸而过,留下一地尘烟。 “哈哈哈……” 虽然屁股颠得有点疼,柳沁仍是乐得哈哈大笑,这种狂风拂耳,风驰电掣,恣意飞扬的感觉真不是盖的,太刺激了。 清脆的笑声在无人的官道上回荡,惊起一旁树上栖息的鸟儿,扑腾着飞起,却又环绕不去,欢唱着应合。 “江离,若不是你带着师妹,今日定要跟你比试一场。”风中带来前方小五兴奋的声音。 “比就比,带着妹妹,也不见得就会输给你。” 少年的好胜心被鼓动起来,再挥一鞭,身下的白马脚步又加快了几分,眼看着就要追了上去,那黑马却又发力,猛得往前一窜,瞬间拉开距离,将两人远远抛在了身后。 “哈哈。”得意的笑声被风割裂成好几段,一声声的刺激着后面追赶的人。 如此奔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控制着马慢慢的往回走。 紧张刺激过后,歪歪的靠在江离的怀里,望着真正的蓝天白云,清山绿水,一种幸福满足的感觉涌上心头。 “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底下马儿跑……”轻声哼唱着这首应景的曲子,不由想到那次醉酒,呵呵笑了起来。 回到岔路口,江离小五对望一眼,两匹马很有默契的拐上了左边去梁子山的路。 曾经半边山头焦黑的梁子山,虽然没有彻底抹去烧过的痕迹,但重新恢复了点生气,相信来年定有青翠的小草冒出头来,那些枯木也应逢春再绽新绿吧。 是啊,就是这里,山脚下,树林边。 这里,发生过的激战已成为过去,却又深深烙在心中,许是梦魇,也许是念想; 这里,是成长的地方,是少年郎成年的洗礼,亦是直面残酷的现场; 这里,共同走过的脚印,能抹去的是脚底的浮尘,抹不去的是并肩的身影; 这里,有你有我有他,将来之路如何延展,命运自有安排,只是曾经的一刻,当铭记心田…… 三人翻下马背,默默站于山前,风拂衣襟,青丝一同飞扬。 时间在此刻,凝滞。 世间在此刻,安好!(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章 送酒 回到庄子里,远远就听到呼喝叫好声。 走近,却是一块较为空旷之处围了一圈的人,呼喝声就是从此处传来。 三人下马,自有马夫将马牵走。 走至众人处,近前一看,原来场中方诺和白凌峰正在较量,按说方诺对白凌峰应是辗压的态势,可偏偏情形有些异样,白凌峰虽只是堪堪招架,却也没有太过狼狈。 “走中位,出左腿,斜劈。” 原来是有高手指点。 雷虎话音刚落,白凌峰已抬腿甩去,恰恰好挡住了方诺挥来的一拳,拳脚相交,一触即退。 “右,横肘,出左拳。” “回身,右腿后蹬。” …… 雷虎说得快,白凌峰跟得也快,两人配合得越来越得心应手,反而是方诺开始被压制,渐渐显出疲态。 眼看着白凌峰一脚后蹬,将方诺踢得一个踉跄,正要趁胜追击,方诺已跳出圈外,连连摆手,“不玩了,不玩了,两个欺负一个,算什么英雄好汉?” “你也知道这是欺负你啊,那你一个习武的对付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难道就是英雄好汉的行为?” 雷虎的话虽不算指责,却让方诺脸一红,他确实是有意的,就想再教训白凌峰一顿,谁让白凌峰不长脑子,见了姑娘就往上凑。 “我们习武之人,万不可仗势欺人,动辄大打出手,师傅曾经说过,武之道,当有容人让人之胸襟。有悲天悯人之心肠,才不至于走上邪路,多造杀孽,我们江南六合一派,一直谨遵的就是此训。” 雷虎正色说完,又朝方诺拱手道:“雷虎多嘴,请三少爷不要怪罪。” “唉呀。雷大哥。你这是什么话。”方诺的脸更红了,一抬头见了柳沁三人,更是羞得差点要找个地洞钻进去。 “好。说得太好了。”柳沁在边上直拍手,没想到粗人一个的雷虎讲起道理来也是头头是道,一边拍手,一边朝雷虎伸了个大拇指。 雷虎被夸得有点脸红。不好意思的笑笑。 众人正要散去,准备回城。白凌峰跑过来,拉着雷虎的衣襟,“雷大哥,你能收我做徒弟吗?” 雷虎还在沉吟。柳沁已一掌拍在白凌峰的肩上,“雷大哥,我看行啊。这个徒弟很不错,你就收下吧。” 有了柳沁说情。雷虎不再迟疑,点头应允,当即当着众人的面,白凌峰跪下磕头,行拜师礼,正式成为了雷虎的弟子。 带着新酿好的酒和新染的布匹回至府中,柳沁连杯茶都没来得及喝,就去了大嫂蔡欣兰的院子,给大哥大嫂送酒送新衣料。 “大嫂”,人未至声先到。 早有小丫环打起帘子将人迎进去。 “沁儿,怎么这会子来了?”蔡欣兰起身拉着柳沁的手,一起坐在了榻上。 “给大嫂送东西呀。” 歪在榻上挥挥手,跟着翠柳带着一串的小丫环,提酒的提酒,抱布匹的抱布匹,流水样的进了门。 “沁儿,这么多啊。” “这不是快新年了,想着咱府上有些应酬来往,先送到大嫂这里放着,若不够再去搬些回来。” “唉呀,姑娘真是想得周到,刚大奶奶还说起需采卖的物什,姑娘就雪中送炭了。”旁边潮哥儿的奶娘吴家的凑趣道。 “奶娘刚跟大嫂说什么呢,热闹得很。” “吴嫂子回家去了趟,正跟我讲村里的事儿呢,沁儿,来吃点东西,一起听吴嫂子说说趣事。” 蔡欣兰吩咐丫环拿来水和帕子,待柳沁净了手,才端过边上的几碟子点心,放在柳沁身边,又有丫环倒了热茶来。 半歪在大嫂的怀里,吃着点心喝着热茶,真是身心舒泰。 吴家的也在旁边小几子上坐了,扬脸笑着说道:“说起奴婢家的村子,平日也没什么事发生,大家都在地里刨食,如奴婢这样能在咱们府中当差,已是前世修来的福气,不过这回倒真有件事,就说给姑娘和大奶奶听听。 奴婢村里有户人家,那家父亲早逝,老婆子将一双儿女拉扯大,本以为苦尽甘来,谁承想娶了个又懒又泼的的儿媳妇,将一家搅得不得安宁。儿子是个老实巴交的,降不住自家媳妇,若不是他有个伶俐又能干的妹妹,时常护着她同样老实的娘,只怕老婆子连今春都熬不过。 如今老婆子撒手去了,奴婢回去时正赶上她的丧礼,将人送上山不过一晚上,那媳妇竟将主意又打到她家小姑子身上,寻着奴婢,想让奴婢牵线将小姑子给卖了,听她口气,不拘是哪里,纵是卖去妓馆也行,只要能多卖些银子。 这等黑心烂肺的,奴婢当场将她打了出去,可想想那家的女儿,真真是可怜,生得俊俏不说,伶伶俐俐的,算是咱村那一带独一份,可惜却遇上了这么个嫂子,按古礼父母不在,长兄为父长嫂为母,纵使奴婢没答应,还有许多见钱眼开的,不知她会被卖去哪里,唉!” 吴家的叹着气,眼光却只往蔡欣兰脸上悄悄的梭巡,秋菊那孩子实在可怜,自己也帮不上忙,只能来讨讨主家的口气,若是能介绍进柳府,也是她的造化。 蔡欣兰只笑了笑,并未立即接话。 柳沁却沉不住气,已拉着蔡欣兰的袖子,求道:“大嫂,不如咱府上买了吧,大嫂将她买来送给沁儿,就当是今日这些酒和衣料的回礼,行不?” “你呀,送点东西来,还要回礼,害不害臊?”蔡欣兰被她说笑了,嗔怪的点点她的额头,“既然沁儿开口了,我这做嫂子的焉能不同意,不过还是将那孩子带过来瞧瞧,若真如吴嫂子说的,再留下来,如何?” 柳沁忙点头,开心的朝蔡欣兰呵呵笑。 她并不是缺少那点买丫头的银子,只是这事是奶娘当着大嫂的面说的,若越过大嫂自己买了,显得对大嫂不尊重。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其实也简单,多站在对方的立场,多为对方着想一下,事情往往能按自己的预想发展。 吴家的得了吩咐,说了一通感激奉承的话,退了下去。 柳沁提起另一事,“大嫂,老师要去帝都参加春闱,我想着师娘带着师弟师妹住在外边实在不便,又没人帮衬,不如接进府中,互相也有个照应,大嫂你说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章 秋荇 十一月初的时候,周汝南起程赴帝都参加二月的会试,姚宣容和一双子女被接进了柳府,暂住后院竹院内。 周汝南与柳家众人一一惜别,带着柳老爷送的两长随出城北上。 见天后,吴家的将秋菊带进了府中,先带到大奶奶蔡欣兰院子,让蔡氏过过目,蔡氏点头后,才带到梅院,拜见姑娘。 刚午睡醒来正梳洗的柳沁,坐在圆凳上,耐心的等待翠柳束发,将将束好,翠彤将一盏茶水递给她,喝下一口,在嘴里咕噜一下,正准备吐出时,翠羽风风火火跑进来,将门帘子“唰”的甩下,吓得她倒有半口水咽进了肚子。 “翠羽,你怎地总是如此冒失。” 柳沁没说什么,翠柳已不满的责备。 翠羽吐吐舌头,笑道:“姑娘快去看看,吴家的带个小丫头来,说是前来拜见姑娘。” 小丫头?吴家的办事效率挺高的。 “那小丫头长得可俊,咱们院中,除了兰可,奴婢们都要被比下去了。”翠羽一向快人快语,说话不经大脑。 不过她一直如此,大家也不着恼,除了悄悄立在一旁的兰可被夸得有些不自在。 一行人出了正房,去了偏厅,吴家的忙起身,同时伸手拉拉一旁的秋菊。 秋菊自进了柳府,就觉得一双眼睛不够看,特别是进了后院,屋子那么多,那么大,那么整齐,又是树又是花又是小桥流水的,还有来来往往的姐姐们。长得那么漂亮,穿得那么体面,她觉得自己仿佛是走进了娘亲说的仙境里。 而此时,见到大大小小一群丫环簇拥着个芝兰玉树的小公子,从门外进来,那气势,那排场。让她惊得张大嘴。一时没转过脑子,一双眼就紧紧的盯在小公子的脸上。 吴家的眼角余光见了,吓了一跳。忙悄悄再扯了扯她的衣裳,谁知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只得心下叹道,这孩子。平日怪机灵的,怎么关键时刻却傻了。 柳沁一进门。就被一双黑溜溜、水灵灵的大眼盯着,想要忽视都不可能,不由咧嘴一笑,她就喜欢这种胆大真性情。若是那种一笑三低头,总拿眼偷瞄的,反而入不了她的眼。 吴家的若知她的想法。只怕要叹秋菊好福气,遇上了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子。 柳沁在上手坐下。吴家的这才拉着秋菊站于厅中笑道:“姑娘,这就是奴婢说的那孩子,奴婢已带去大奶奶那过目了。秋菊,还不快拜见姑娘。” 秋菊听话的跪了下去,拜了三拜,起身时却对吴家的小声说道:“吴嫂子,明明是小少爷,哪里有姑娘?” 她虽是小声,可厅中众人都听见了,顿时全都笑起来,尤其是翠羽,笑得那个大声,就差将屋顶给掀了。 柳沁朝翠羽翻个白眼,这才对着吴家的以及秋菊和颜说道:“奶娘,坐。秋菊是吧,我呢,在府中是姑娘,出门就是公子,你以后称我公子就好了。” 吴家的因秋菊的话原还有点惴惴,怕惹得姑娘不高兴,现在见姑娘没怪罪,才放下心来,告了谢,在下手的一张椅子上坐了半边。 秋菊眼睛滴溜溜转动了一下,望着柳沁爽快的回道:“行。” 翠柳皱皱眉头,却没说话。 柳沁很满意,是个纯朴未开化的小丫头,虽然不太懂规矩。 规矩啥的,柳沁也不大在意,若不是要入乡随俗,她都不想讲那些臭规矩,对柳沁来说,规矩可以慢慢学,一颗赤子之心才是最难得,难为这个孩子,经历那么多,一双眼睛仍是清亮得能照出人影来。 不由再细细的瞧了瞧,其实她的脸生得也好,五官比例恰到好处,只是一双眼过于清透出众,抢了所有的风采,瞧身个比自己还要矮上那么点,年纪应该跟自己差不多。 果然听得吴家的说道:“秋菊今年已满九岁,村里的孩子吃得少,都又瘦又小的。” 柳沁朝翠柳点点头。 翠柳知道姑娘要留下那孩子,忙笑着拿出个荷包塞在吴家的手中,“吴嫂子辛苦了,秋菊就留在梅院里,这是姑娘赏的,吴嫂子不要嫌少才好。” “岂敢,岂敢,姑娘能赏赐奴婢,是奴婢莫大的福份,姑娘放心,奴婢一定将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的,回头就将卖身契送来。” 吴家的又嘱咐了秋菊几句,才离去向蔡欣兰回复。 柳沁这才问秋菊姓什么,听得秋菊说秋就是她的姓,很是惊讶,秋姓是极其珍稀的姓氏,万人中没有一个,听说这一族的人也很稀少,大多居住在北方靠近北萧之处,江南一带是极少的。 “这么难得的姓氏,菊字太过普通,不如改一字,如何?” 秋菊爽快的回道:“行,请公子赐名。” 沉吟半晌,最后一挥手,“容我想想。” 这一想,就想了快半下午。 秋水?不行,不行,金庸老爷子笔下的李秋水可是个大妖女,且秋水太过柔弱,与秋菊不衬;秋篱,重了江离的字;秋高,秋清,秋爽,秋天……妈呀,头脑乱套了。 书到用时方恨少,唉,只有一肚子的膏粱,缺墨少水呀。 最后,只得灰溜溜的去找博学多才的江离。 她苦恼的仰着小脸,惹笑了江离,“不过是给小丫头赐个字,瞧把你难成这样。” 江离拿过纸笑,写下一首小诗“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然后在“荇”字上圈了一笔。 这是诗经中的句子,江离解释道:“荇菜,水荷叶也,性强健,耐寒又耐热,适应力强,与你所说的那小丫头倒很般配。” 秋荇?念叨两遍,不错,不错,很顺口。 笑眯眯的望着江离,突然扑上去,搂着他的脖子,“阿离哥哥真棒。” 幸好还有点理智,没有“吧唧”一口亲在他脸上。 就是如此,也将坐着的江离闹了个大红脸,轻扯了扯她,低声道:“妹妹,快放开。”现在两人都大了,不宜再有过于亲密的举止。 柳沁却起了促狭的心思,见屋中没外人,想捉弄捉弄害羞的小少年,故意撒着娇,“就不放,就不放。” 谁知江离突然笑了,竟也伸手回搂住她,带点狡黠,附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有人来了”,看着门口方向的眼睛闪过一丝得色。 “谁呀?” 一回头,却是小五正站在门口,幽幽的望着两人,情绪莫名。 讪讪的放了手,讪讪的笑道:“小五哥哥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章 喜讯 时光如水,倏尔流逝。 光阴随影,匆匆来去。 桃李谢,蔷薇开,色倾城,妖娆谁在? 却是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江南最多窈窕。 转眼到了来年的五月,过了柳沁九岁的生辰。 梅院里,花树旁,闲闲四散坐着的着清雅衣饰的女子,仿若画中的仕女图,在这初夏的上午,享受着暖阳,花香,和清闲的时光。 唯一的锦袍玉冠的公子,柳沁,是众人拱卫众星捧月的中心。 梅院如今丫头众多,最是热闹,这边柳沁与师娘靠坐在一起,悠闲的说着话儿,翠柳一边绣着帕子,一边静静的陪坐,听到开心处,抬头送来温柔一笑。 隔得不远,翠羽与翠彤玩抓子儿,两个守门的小丫头围在旁边,时而传出争执笑闹。 再过去,文杏、兰可、秋荇一人一张高几,练着大字,兰可算是秋荇的半个老师,边练边教,教的认真,学的努力,引得周若眉在旁边跃跃欲试。 只有调皮的周承志,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害得小丫头絮儿不得不紧跟着,累得气喘。 美好的时光,仿若红楼里那段盛世,让人想将光阴就此留住。 柳沁懒懒的靠在姚宣容的身上,看着飞针走线的翠柳,笑道:“翠柳姐姐真是勤快,一刻不闲,你都送我那么多帕子,还绣什么呀,歇会儿,别把眼睛累着了。” 翠柳抬头笑笑,既不停也不吭声。 “她是绣给眉儿的,我不过是说了声绣得真好,她就劳心劳力,翠柳听你家姑娘的,歇会儿,别伤着眼睛。” 翠柳仍是抬头柔柔一笑,片刻才轻声说道:“快完了,就剩几针。” 说完紧走了几针。收了线,掐了线头,自己看了看,还算满意。这才递到姚宣容手中。 就着师娘的手,柳沁侧头一瞄,真是活灵活现啊,就是见惯了翠柳的手艺,仍不得不夸这张帕子绣得好。那青翠碧绿的荷叶,亭亭的荷花,将开未开的花骨朵儿,还有宽大叶子上滚动的水珠,活生生的呈现出一幅夏日荷塘图: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不由赞道:“哇,真美呀。翠柳姐姐忒偏心,给我的怎么就没这么好看,哼,真偏心。” “你呀。净说亏心的话。”姚宣容点点她的脑袋,“我可是亲眼见的,翠柳送给你的帕子,哪张不是精挑细选,唯恐哪一处不够好,亏得是她好脾气,若是我,你这样的主子还不伺候了。” “哪个,不伺候哪个?” 旁边听了半句的翠羽接口,问得无头无尾的。将柳沁逗得哈哈大笑。 微风拂来,落英缤纷。 笑声在梅院里如架子上的秋千,忽高忽低,远远送至院外。 外院。【ㄨ】柳老爷身边的贴身长随匆匆跑进府里,一路高喝着“喜报了,喜报了”。 直报到老夫人的上房处。 早有丫环匆匆的跑进梅院,请柳沁和姚宣容过去,小丫头也说不清,只知道是帝都加急送来了邸报和家书。 这是有了老师的消息。柳沁急迫的起身,拉着同样急切却还强力稳住的师娘,快步往上房赶去。 身后一群丫环呼啦啦跟上。 随在后边的翠柳,使劲掐了掐手指,才掩去眼底的激动,终于是有消息了,他一定已得偿所愿,登科及第,终成人上人。 往后,他是官,她为仆。 往后,他在北,她在南。 往后,他走的是阳光道,她行的是独木桥。 往后,纵相见,难相望。 纵自己孤零一世,唯愿他一生安好。 想到此,翠柳笑了,遥望远天,笑靥胜花娇艳。 上房里,老夫人让姚宣容坐了,又招手叫过柳沁,将她搂在怀里,这才让长随回话。 长随笑道:“恭喜老夫人,恭喜周夫人,周大人高中一甲后,已在殿试中被皇帝亲赐探花郎,骑御马,戴宫花,游长街,好不威风,如今邸报已发至南方,随同邸报一起送来的还有周大人家书一封,请周夫人过目。” 姚宣容颤着双手接过书信,打开来,正是夫君的笔迹。 “宣容吾妻: 接此一信时,吾妻当已知吾之事,幸甚?庆甚?吾独坐一隅,今时的威风热闹如烟云,唯记当年与汝之艰辛,吾有今日,一是吾妻之不离不弃,信重爱慕,二是柳府之相携相助,救吾于绝境,扶吾于困顿,卿之情义,当白首不相离,柳府之高谊,当舍身以取义…… 吾在帝都,盼吾妻早日携子前来,共聚天伦。夫手肃!” 姚宣容读完,强忍着没有潸然泪下,却猛然眼一黑,往一边倒去。 “师娘……” “周夫人……” 上房顿时闹哄哄一片。 江郎中急急进府诊治了一番,开了方子,无甚大碍,不过是焦虑担忧多时郁结于心,加上突然的惊喜,悲喜交集,一时痰迷了心窍,才致暂时昏迷,不久即可醒来。 天色昏沉,早已入夜,几点烛光在屋中摇晃,照出一室的暖光。 姚宣容慢慢醒转,一睁眼,就见柳沁坐在床边,正担忧的看着她。 见她醒来,笑嘻嘻的扑在她怀里,“师娘,老师若晓得你高兴得晕过去了,不知该多么感动,呵呵,老师真厉害呀,只是几笔字就勾了师娘的魂魄。” 姚宣容被个孩子打趣,一时脸红红的,不知该往哪儿放。 却因她这打趣,心中松动开来,不好意思的笑着摸摸她的头,“你这孩子,居然打趣起师娘来,不尊长辈,该打,还有,一个小姑娘家,什么勾不勾的,说这样难听的话,以后可不许了。” “嗯,嗯,师娘,你饿了吗,我让翠柳煮了粥,你喝一点。” “辛苦你了。”姚宣容点点头。 “我辛苦啥呀,都是翠柳在忙乎。” 唤了声翠柳,不一会儿,翠柳端着托盘走进来,一盅清粥,几碟小菜,暖人胃,暖人心。 总是柔柔笑着的翠柳一脸平静,仿佛一池碧水无波。 姚宣容望着她,心中一动,却又极快的按下了,品着清粥,不再言语。 北上的行程已定了下来,姚宣容并没有多少收拾的东西,老夫人让蔡欣兰在府中挑了两房老实可靠愿意北上的家仆,赠予姚宣容。 这日姚宣容单单留了柳沁,向她说出一事。 “什么?” 柳沁闻言大惊,实在不相信这话是师娘亲口提起,目瞪口呆呆立在原地。(未完待续。) PS:  各位好友的支持实在让人感动,因无故不能留言,在此一并回复,多谢大家的支持,一定继续努力,谢谢!xh:.254.201.186 第一百六十八章 代夫纳妾 “师……师娘,你要带……带翠柳姐姐一起走?” 因为过于震惊,柳沁都结巴了。 “我细想过,这些时也仔细观察了,翠柳真的挺好,她……与夫君之间也……也有情谊,相信我们以后一定能很好的相处。” 对一个小姑娘说****之事,姚宣容真的说不出口,但柳沁不是普通的小姑娘,她的眼亮如星辰,似能看透世间百事,她的心玲珑如玉,既通透又包容。 而且姚宣容敢肯定,柳沁是知道夫君与翠柳之间的事的,虽然她从不提。 所以既做出决定,自然第一个要知会她。 “师娘,你不需要如此。” 听到师娘要代夫纳妾,柳沁直觉一个炸雷轰在头顶,有点懵,实在不能想象,深爱的夫君,自己却要亲手将他交到另一个女子手中,还得做出心甘情愿的样子。 这是什么道理? 柳沁实在理解不了。 “师娘,你何必如此?” 姚宣容长叹一声,抚摸着柳沁的长发,带点伤感的说道:“沁儿,你还小,有些事你不明白,你老师对我确实真心实意,我也信他会一辈子敬我重我,但即便如此,我也从没想过,这一生他的身边只有我一个。 有妻有妾,本是世间常态,哪有男子不想享齐人之福,纵我再不愿,他日总会有人进门,与其等到那时,不若我自己挑个合心意的,况且翠柳与你老师亦有前缘,人又温柔老实,我相信她,更信自己的眼光。” “可……” “师娘知道沁儿是为师娘好,好孩子,谢谢你。” 摸了摸柳沁的头,姚宣容咽下未出口的话语。 谢谢你,不顾多年情谊。逆了身边人之心意,只为保我一家团圆;谢谢你,当年的劝解,解我心头之忧;更谢谢你。今日的劝阻…… “师娘……” “沁儿,我已决定了,你不用再劝。” “师娘,他日你会后悔吗?” 姚宣容摇摇头,“我不知道。也许会,也许不会。” 从竹院里出来,柳沁出奇的沉默。 一边走,一边思索。 可越思索,越茫然。 什么是爱,难道这才是真爱? 不,爱越深,情越切,爱越重,不与容。情之一字,如何能三人分享。 可师娘说得也没错,有妻有妾,本是世间常态,我柳府无纳妾的规矩,可别人呢,别府呢? 若我是男子,我有没有希望过左拥右抱? 这一天,柳沁的脑子乱套了。 新思与旧想,前一世的道德规范与这一世的伦理纲常。搅合在一起,将她的脑袋搅成了一个大糨糊。 迷迷糊糊的到了前院,寻到了江离和小五,在演武场。看他俩凌空飞跃,舞起剑花点点,听得双剑相交,呼喝轻叱,心头忽然朗朗。 望向远天。 以我初心,换他之情。 情若长驻。初心不忘,情若辜负,天高地长。 本要亲问江离的话,也不再问了。 姚宣容将此意直接面呈了老夫人,老夫人沉吟半晌,点头同意。于情于理,她也没有阻拦的理由。 虽说只是纳妾,姚宣容还是按规矩流程走了一遍,而且按的是纳贵妾的流程。 翠柳闻得消息,喜极而泣。 临别的夜晚,跪在柳沁的身前,含泪磕了三个响头。 柳沁将她扶起,陪伴了她九年的人,已是至亲的存在,如今远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心中说不伤感是不可能的,但这是翠柳的心愿,她应该为之高兴。 那些伤感的丧气的话都不说了,只吩咐翠羽将她的百宝箱拿来,亲取了一套红宝石的整副头面,两支金钗,还有两百两银票,交于她的手中。 “不,不,姑娘,这太贵重了,奴婢不能要。” “翠柳姐姐,咱们主仆一场,本是缘份,虽为主仆,情同姐妹,当日我阻你,是望你能正正经经的当个主家娘子,今日我送你,是全我们姐妹的情分,你又何必推辞。” “是啊,姐姐,姑娘的心意你就收下吧。” 翠羽话未说完,声已哽咽,带得翠柳终于哭出声来,重跪在柳沁身前,“姑娘待奴婢之情,待奴婢之谊,奴婢都知道,奴婢都明白,奴婢此去,定为姑娘立一长生牌位,日夜为姑娘祈福,祝姑娘一世安康。” “姐姐,呜呜……” 翠羽抱着翠柳,呜呜哭了起来。 柳沁忍着眼底的泪花,故意笑道:“大好的事情,翠羽你哭啥,莫不是看到翠柳姐姐嫁人,你也想嫁了不成?” “姑娘……” 翠羽将翠柳拉起,听得姑娘的打趣,顿时红了脸,跺跺脚不依道。 柳沁转向翠柳,神色郑重,轻声嘱咐,“翠柳姐姐,此去你要多珍重,也望你爱重老师,敬重师娘,善待师弟师妹,一家子好好过日子。” “姑娘放心,奴婢一定安守本份,敬重夫人,决不会做出有悖礼义之事。” 柳沁点点头。 这一晚,梅院里几点灯火,一直亮至天明。 第二天,天初初亮,柳府的大门大开,来来往往的丫环仆妇络绎不绝。 老夫人亲送姚宣容至门口。 “师娘,路上多保重,到了帝都记得带个信回来。” 该说的,该告别的话语早已说过,却仿佛总有未尽之言。 将手中的一包早上刚刚做好的仍是热腾腾的点心交到师娘的手中,又拉过周若眉和周承志,再细细的嘱咐一番。 天光大亮,时辰不早,姚宣容拜别了老夫人,最后摸摸柳沁的头,扭头上了马车,就怕再呆一会儿,会有眼泪不争气的掉下来。 柳沁将周承志和周若眉送上马车,看着一行出了长街,往南大街而去。 聚散本无常,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师娘,翠柳,只愿他日相见,你们全都安好。 不知是谁吹起洞萧,呜呜咽咽,带点凄凉伤感,合着离秋别绪,让人心殇。 又不知是谁,吹奏起一曲欢快的笛音,如黄鹂声声婉转,如乡野自在欢畅,将一腔愁绪散尽,眉头尽皆舒展。 太阳冉冉升起,光辉遍洒,不分南北,不分东西。 九月,一首儿谣,在芜城的大街小巷传遍。 “琼浆酒,醉仙侣; 五味肴,饱口腹; 玉泉米,壮筋骨; 客若问,天上居。”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天上居 九月,秋高气爽,桂子飘香。 “琼浆酒,醉仙侣; 五味肴,饱口腹; 玉泉米,壮筋骨; 客若问,天上居。” 大街小巷中,垂髫的孩童一边拍手游戏一边朗朗上口的欢唱。 有好奇的停下脚步,“小丫头,你口中念叨的是什么呀?” 小女孩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他,摇摇头,正待答话,巷口处传来娘亲的叫喊:“二丫,二丫,快回来,死丫头,整日只知道玩乐,也不晓得帮娘做些事情。” 小丫头摆摆手,边跑边继续唱道:“琼浆酒,醉仙侣;五味肴,饱口腹……” 客若问,天上居。 天上居? 这天上居是个什么地方? 路人摸摸颌下的短须,一边思索一边摇头离去。 童谣在芜城传遍,直传了好几天,而这一天,终于在众人面前揭开了谜幕。 南大街,这一天敲锣打鼓,舞狮舞龙,好不热闹,引了半条街的人跟着观看。 等跟到原来的昌盛饭庄处,大家才知道这歇业近一年的昌盛饭庄竟然要重新开张,仍然是原来的刘掌柜,穿着得体的蓝色长袍,精神抖擞、满脸笑容的朝街坊们拱手。 “刘掌柜,这些时去哪里了?还以为老哥丢了生意不做,去享清福去了。” “哈哈,哪里,哪里,不过是休整一下,这不,又重新开张了,还要托各位老哥、各位街坊的福,以后多多光顾照应才是。” “那是当然,既然只是重新开张,难不成连店名也换了?” 说话之人指着蒙着红绸的牌匾,引得众人都向上看去。做店铺这一行的,都知道若只是重新开张,是不用掀牌匾的。 刘掌柜只是笑。笑得有点神秘,正好有伙计前来告知时辰已到,顿时锣鼓喧天,鞭炮齐响。刘掌柜拉着红绸一角,使劲往下扯开。 红绸徐徐落下,慢慢露出几个金光耀眼的字来。 “天上居?” 天上居。 有人出声念叨。围观处阵阵吸气声。 呀!原来传遍大街小巷,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天上居”居然是这处地方,居然就是原来的昌盛饭庄。 “琼浆酒。醉仙侣;五味肴,饱口腹……”又有小孩在旁边又跳又唱。 “各位老哥、各位街坊,咱这天上居可不是原来的昌盛饭庄,里面的酒和菜全换了,酒是咱芜城最有名的琼浆玉液,这样的好酒除了琼浆馆,也只有我们天上居可以喝到。菜肴请的是南方名厨高仲义大厨,高大厨应诺每日亲手为前十名进店的客人做一道新品菜色,保准让你吃了还想再来。” 刘掌柜的话说到这儿,周围的吸气声更大。琼浆玉浆不说,那高仲义是最近南方风头最劲的大厨,在今年的厨师大赛中一举夺得魁首,没想到天上居这么有能耐,这么大手笔,竟能将他请来。 可刘掌柜的话还没完,只听他继续说道:“还有这玉泉米,这可不是平常我们吃的普通的米,这米产于玉泉村,据说玉泉村的玉泉当年可是飞升的仙人留下的酒葫芦所化。经此泉水浇灌的玉泉米,不但软糥可口,最主要的还有强身健体之功效,这可不是老哥我自夸。是咱芜城好些个郎中研究的结果,有好几位郎中还预备将此米入药,以治病救人,各位若不信,可自去求证。” 刘掌柜这段话说完,围观的人中真有位郎中接口道:“刘掌柜此言不虚。这玉泉米确实能强壮筋骨,常吃对身体有益。” 有人还待再问询问询,但也有人不耐烦了,叫道:“刘掌柜,你也别拦着门口絮聒,既然天上居这么好,还不开门迎客,我还想抢那十个名额,吃上高大厨亲手烹制的菜品呢。” “是是是,这位小哥说得是,怪老哥我忘形了,哈哈哈,大家请,请!” 刘掌柜让开身子,那刚说话的小哥一马当先冲了进去,随在他背后,许多人争先恐后的抢了进来。 刘掌柜身后两排小二忙上前引导招呼,将客人一一引入座位,片刻间,大堂已坐满,楼上的包厢更是早已预订一空。 二楼东头最靠里的一间包厢里,柳沁、江离、小五带着方诺及兴盛安康几个,围了一桌子。 一位三十左右的男子微弯腰站在一边,极是恭敬。 “高大哥,你现在是江南首屈一指的大厨了,咱天上居还要仰仗你的招牌呢。” “公子说这话,可是折杀仲义了,若没有公子,哪有仲义的今天,哪有今日的高大厨,公子之恩,仲义此生难报。” “呵呵,高大哥,开个玩笑,你别那么拘谨,你看他们几个,在我面前就自在得很,完全没把我这公子当回事呀。” 前面的话还说得好好的,怎么到了后边就那么不是味呢? 兴盛安康面面相觑,咋回事?这把火怎么烧到了咱们的头上? 长盛一向胆大,立即反驳,“公子这话就不对了,天地良心,我们什么时候敢不将公子放在眼里?我们有那么大的胆吗?” “是吗?那刚刚是谁驳了我的话,只听阿离哥哥的?” 柳沁斜瞥了他一眼,众人这才明白,还在为刚刚的事情不高兴呢,只得苦了脸,低下头,长盛也悄悄的坐下,不再吭声。 不就是因人太多,没让在街上乱逛嘛,用得着记到现在,心里腹诽。 “你呀。”江离点点她的脑袋,回头对莫名其妙又有点忐忑的高仲义笑道:“高大哥,你去忙吧,公子是在说笑,你不用放在心上。” “是,待会我亲手做几个拿手小菜,请公子和少爷们品尝。” “嗯。” 高仲义退了下去,看到大堂满满当当的客人,还有后厨里热火朝天的景象,听着大厨大厨的恭敬唤声及他们眼中的崇敬,不由感慨万千。 他想不到,他还有今天。 当年,昌盛饭庄没落,连个客人也没有,作为其中的帮厨也失了饭碗,处处碰壁,找不到事情做,正饔飧不济之时,刘掌柜找上门来。 不但借他银子养家,还资助他四处去学习各地的特色菜肴制作,取众家之长,揉合在一起,形成自己的特色。 自己本就从小爱好厨艺,只因家境贫寒,无人教导,在饭庄做个帮厨,偷偷学习厨艺,如今有了正大光明的学习机会,更是如鱼得水,很快厨艺有了长足进步。 几月后,刘掌柜将自己带到了公子面前,这才知道一直以来都是公子在帮助提携于他。(未完待续。)xh.186 第一百七十章 二师兄 公子的提携之恩不说,更让他佩服的是,公子小小年纪,竟能在做菜上提出中肯的建议,如摆盘、雕花装饰、配色、新的菜式等等,让他受益匪浅,这才能在江南厨艺大赛上一展风姿,夺得魁首。 是公子,让他实现了多年的心愿。 是公子,让他能挺直腰背做人。 公子之恩,无以为报,只此后,一生追随。 想到此处,高仲义竟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挽起衣袖,戴上厨师帽,穿上围裙,操起刀和锅铲,一种如同驰骋疆场的豪情油然而生。 高仲义的厨艺真是没话说,吃着一大桌的美味佳肴,柳沁直点头。 她当初看中的不光是高仲义对厨艺的热爱,好学,最主要的是灵性,一个有灵性的与没有灵性的区别就在于,前者可以成为大师、大家,后者只能成为匠人。 所以在昌盛饭庄当年的厨师队伍中,她没有挑已成名的大厨,也没有挑已近出师的副厨,而挑了这么个既没经验又没资历甚至连灶都没上过几回的帮厨。 就因为高仲义眼中透出的灵性,手下的活有灵性,即使切个菜,他都能切出与众不同的形状。 “嗯,真好吃。” 即使是已品尝过多次高仲义的手艺,众人仍赞不绝口,一时风卷残云,将桌上的菜扫荡一空,个个满嘴的油光。 擦擦嘴,柳沁倒在靠背椅上,捧着圆滚滚的肚子舒服得直哼哼。 江离拿盏茶就手喂给她喝了,笑着摇摇头,故意打击她,“怎么瞧着妹妹又胖了些。” “啥?胖了?”搓搓自己胖乎乎的小脸,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围着屋子转悠开来。 “公子你干啥呀?” “减肥,知道么,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饭后千步走,瘦掉两斤肉,我今天吃多了。需得将这两斤肉给减掉。” “哈哈哈……” 小五也笑歪了嘴,拉住她,“师妹不胖,不用减。” 摸摸脸上的肉,再瞧瞧自己圆溜溜的身材。柳沁异常的疑惑,小五这是什么眼光,难不成离国是以胖为美? 众人正笑闹着,闻得小二在门外的声音,“就是这里。” 随后小二推门进来,跟着进来的是雷虎。 雷虎对着柳沁和江离抱抱拳,转对小五说道:“小五师……穆师傅让小五少爷赶快回去,说是有了离国的消息。” “呯”的一响,却是小五猛然起身,带翻了身下的椅子。 一行人快速回了柳府。小五自回演武场。 柳沁很想跟过去,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既是事关离国,也许师傅不想让她知晓,所以只得按捺住性子,随江离在墨香院听消息。 快到黄昏时,小五终于过来,请他俩去演武场一趟,其他的什么也没说。 但小五的眼神好象不一样了,既多了丝掩饰不住的激动。又带着股深深的忧伤,看着柳沁的时候,似乎也有点恋恋不舍的感觉。 不明所以的柳沁与江离到了演武场边的小院,进了穆青的屋子。一眼就瞧见屋中除了师傅,还有位二十三、四的男子,是个陌生人,以前从未见过。 给师傅见了礼,默默立于一旁。 穆青指指那男子,“这是你们二师兄上官鸿。” 又指着他俩人。对上官鸿说道:“江离,柳沁,你师弟师妹。” 柳沁和江离忙上前给二师兄见礼,那看起来有些冷峻的男子也忙着回礼,看向他俩的眼神柔和了许多。 “两位师弟师妹,初次见面,师兄也没什么好东西,一点心意,权当留个纪念。” 上官鸿边说边从身上掏出两样东西来,却是一只通体黝黑似笛似箫之物,另一样却是只插在头上的玉钗,青玉色泽,样式质朴,是男子惯带的那种。 将似笛似箫之物递给江离,“江师弟,师傅信中说师弟喜欢音律,师兄特托人打了这管箫,此为精铁所炼,平常刀剑伤不了分毫,其音色也甚为独特,江师弟带在身边,既可当武器,亦可当乐器。” 将钗递于柳沁,笑得更是温和,“师傅赞师妹是世间奇女子,今日一见果不其然,既师妹喜欢男子打扮,师兄的这支钗倒也相配,此钗腹内中空,藏有毒针,可作暗器使用,师妹带于头上,他日危急时许能以此保命,稍后师兄会将使用之法及解毒之法教给师妹。” 双手接过上官鸿手中的玉钗,心内热热,二师兄真是用心良苦,送的礼物恰合心意不说,还熟知每人的长短处,知道自己学武不精,才送暗器防身,知道江离不喜佩剑,就送了管铁箫。 “二师兄……” 两人都感动得有点热泪盈眶,对这第一次见面的上官鸿说不出的亲近。 上官鸿拍拍他俩的肩,没再多说。 冷峻得有点超出年龄的二师兄,在他俩的眼里,如师傅般稳重如山,让人能放心依靠。 “嗯,你二师兄最喜钻研各式武器,尤其是暗器方面,他送你们的都是好东西,你们好好收着。” 穆青带着笑意望向四位弟子,看着他们师兄弟间和睦相处,心内甚是高兴,可想到即将的离别,又有些戚戚,不由叹了口气,“阿离,沁儿,为师和小五近日内要随你二师兄一起离去,以后,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了。” “师傅,您……您要走?” 两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是。”穆青看了一眼小五,“你二师兄带来了小五家人的消息,我们必须回去证实是否属实,这一去,暂时不会再回来。” “可,师傅……” 话到口边,不知如何说,小五想见他的家人,自己还如何挽留,可那种让人难受的离愁别绪又涌上了心头,没想到才送走师娘和翠柳,师傅和小五也要走了。 人生为何要有这许多的别离呢? 难受的垂下头,穆青走近摸了摸她的脑袋,“好孩子,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等师傅事了,还会再回来看你们的,好了,好了,也不是现在马上就走,为师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置,三天后我们才会起程。” 只有三天的光阴。 小五站在一边,紧紧握着手,知道大哥的消息,他异常的激动,恨不得长上翅膀马上飞回离国去,可看到眼前的小师妹,他又希望时间能缓慢,延迟,凝滞,因为他不知道,这一去,他还能不能回来,还有没有命活着回来。 师妹,你会等我吗?(未完待续。) PS:  今日因事耽搁,更新晚了,向各位亲们说声抱歉,第二更也会延迟到十点左右,请大家谅解,谢谢支持!xh.186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三天的光阴 屋子里,计时的沙漏一点点的向下渗透着时光的沙子。 不紧不慢,不追不赶。 一点点,一滴滴,一丝丝的流逝。 留给他们的只有三天的光阴,三天的光阴即使捧在手心里,也无法阻挡它在指缝里悄悄的消失。 江离住进了穆青的屋子。 除了出去办事,其他的时候,穆青都在传授他武功口诀及招式,本以为还有许多的时间可以慢慢的教导,但现在,也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 所以也不管江离能否消化,穆青恨不得将每一分钟掰成两半,将自己毕生最拿手最得意的那些自创的融会贯通的全都一股脑的输进江离的脑子里。 他是在给自己留条后路,如若真的不能回来,如若他们全都离去,起码还有一位弟子能传承他的衣钵,能将他的武学流传下来,甚至发扬光大。 师傅的良苦用心江离虽然不能完全体会,却很珍惜与师傅在一起的时光,他就象块海绵,不知疲倦的吸收着师傅教授的一切,吸收,挤干,再吸收,再挤干……他不知如何报答师傅的恩情,只有拼命的去努力,希望能换来师傅满意的眼光。 这三天,小五几乎寸步不离的跟在柳沁身边。 虽然一个不问,一个不提,可两人心里都很清楚,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相见,甚至可能都没有相见的机会。 小五找到了家人,他会留在离国,会找寻一切机会,报仇。 若没有找到家人,他仍然会留在离国,仍然要去报仇。 报仇是他的宿命,是他逃不掉的责任。 柳沁不能劝,不能拦,甚至都不能问,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的为他祈祷,为他祝福。 还有能做的,就是这三天,好好陪陪他。 现在。两人就手牵手的走在芜城的大街上,将以前走过的地方再走一遍,将以前吃过的吃食再吃一遍。 “小五哥哥,这麻饼挺好吃的,你咬一口。” 柳沁将手中的麻饼递到小五的嘴边。故意促狭的将自己刚刚咬过的一边递了过去,比江离还高一点的小五,微微弯着腰身,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正咬在她刚刚吃过的缺口上。 柳沁不由一愣,她本是捉弄小少年的,以她的了解,小五定是嫌弃的将她的手推开,谁知他竟真的咬了一口。 他不是有洁癖的吗? 如今倒弄得她不知所措了,不知是该将手中的麻饼扔掉。还是继续当做啥事也没有的吃下去。 “师妹,小心。” 一辆马车擦身而过,若不是小五眼疾手快,只怕就撞了上来,柳沁自己是避过了,手中的麻饼却甩了出去,掉在了地上。 “长没长眼睛啊。” 冲着马车离去的方向跳脚的柳沁没有看到,小五以极快的速度捡回了麻饼,偷偷藏进了怀里。 除了逛街,吃东西。柳沁还偷偷去了一趟栖霞山的归元寺,和小五两人。 牛叔驾着马车送他们到山脚,两人爬了一段山路后,柳沁就有点气喘。 “师妹。我背你吧。”小五蹲下来。 柳沁摇摇头,她来归元寺,是要求取护身符的,一步步走上山才能显出她的诚意,否则刚才就雇山轿子了。 山上的景色正是最迷人的时候,漫山遍野的红叶。如云似霞,云蒸霞蔚,实在是美不胜收。 可两人都没有赏景的心事。 两人的注意力都在脚下。 “师妹,歇会吧。” “嗯。” 在一块干净的青石上坐下来,掏出帕子擦擦额头的细汗,小五将水囊拧开,递到她的手中。 “我们离国的都城也有这样一座山,到了秋天也是漫山的红叶,我们称它为香山。”小五望着头顶的枫树轻轻说道:“每年的此时,我娘都会带我去香山的别院小住几日,那时我还小,特别顽皮,经常甩开护卫一个人在山上跑来跑去。” 这是小五第一次在她面前提他的童年,他的往事。 柳沁静静的听着,除了风声,只有小五的轻语,“有一回,我又偷跑了出去,谁知竟在山里迷了路,转来转去,都找不到回别院的山道,天越来越黑,四周除了风呼呼的吹,只有野兽的叫声,我吓得哭了起来,可又不敢哭出声,怕引来野兽将我吃了,师妹,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 柳沁摇摇头,虽然小五并没看她。 “我也不知我娘是怎么找到我的,因为我哭累后靠在一棵大树上睡着了,那一次,我娘打了我一顿,为这我几天没跟娘说话,后来还是爹爹告诉我娘打完我后一个人偷偷哭了一场,我才知自己错了,想去找娘,可是就在那一晚,就在那一晚……” 小五的眼突然变得血红,目光空洞,狰狞的盯着远方,直到一只小手握紧了他的手指,一只胳膊搂上了他的脖子,从手上传过来的温暖,让他眼中的血红一点点的消退,在泪水涌出来前,他闭上眼,靠在了她小小的肩上。 轻轻抚摸着小少年的肩背,柳沁也不知道,这样是否能给他一点安慰,过去的伤痛太深,已烙进了骨血的痛和恨,又岂是三言两语能够宽解的? 对这个少年来说,血债只能用血来偿。 而自己,除了旁观,无能为力。 寂寂山风,幽幽空谷,纵飘零,亦轻舞。 一片红叶轻轻飘落下来,落在了少年的发上,是血一般的色泽。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小五才抬起头来,轻轻的将柳沁搂进怀里,抱着她,轻轻的问道:“师妹,此去,我……我若报了仇,一定会回来找你,你会等我吗?” 小五的声音有些沙哑,让柳沁心酸涩,眼也酸涩,只得猛点头,“会的,当然会的,小五哥哥,你一定能报仇雪恨,一定会安然无恙的回来,我一定等你。” “师妹,你要记住你的话,一定要等我。” 小五突然加了内力,那句“一定要等我”被内力加持后,在山谷里回荡开来,一道道的回声都是“等我、等我、等我……” 松开了柳沁,小五从腰上扯下一块碧绿通透的玉佩,将它放在柳沁的手中,“师妹,他日我若能回来,以此为记。” 紧紧的将玉佩握在手中,仿佛握着的是小五的命,也许它在自己手中一日,小五会记得要回来,会千方百计的保护好自己。 玉佩被细心的收进随身的荷包里,想了想,从脖子里取出一个小挂坠来,是一粒紫檀佛珠,她出生的那年,娘亲为她求来的,经过天元大师开光,香火供奉过七七四十九天的护身符。 将佛珠亲手戴在小五的脖子上。(未完待续。) PS:  抱歉,抱歉,再说一句抱歉,今日的更新又晚了!因工作与家事,也许下月不保证每天两更了,但一定保证不断更,不太监,希望好友们仍能多多支持! 在此,祝大家五一节日愉快!玩得开心,过得逍遥!xh.186 第一百七十二章 伤离别 PS. 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晓风牵杨柳,明月映扁舟; 依依惜别意,点点是离愁。 一叶轻旋落,爱恨俱幽幽; 赠汝相思佩,唯愿情长留。 马蹄飞踏急,一剑断恩仇; 何日与君同,桂子经年瘦。 归元寺里,柳沁虔诚的拜了三拜,在佛前默默的许下心愿,从香火僧的手中取来三张经过庙里香火及佛经加持过的护身符,仔细的收进怀里。 唯一的遗憾是天元大师在闭关中,无法面见大师。 下山的路,缓慢又幽长,伏在小五的背上,身体轻松的柳沁心底却很沉重,明日,师傅和小五就要离开了,此一别,不知何日可再见? 从师傅和小五进府,悠悠已是三年有余,三年的朝夕共处,三年的争吵打闹,三年的师徒及师兄妹之情,此刻都化为了离愁别绪,无法释怀。 若只是普通的离别,倒也无妨,只是此去,他们是要在刀尖上讨命,以血换血,以牙还牙,能否安好无恙? 山风似乎也是沉重的,呼声渐重,在山谷里呼啸来去。 许是都想着心思,两人俱都没有言语,但小五的脚步越来越缓慢,一步一步,似要将今日,将此时都烙进记忆深处,将背上的温暖永留心中。 师妹,我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 少年咬紧唇,在心底宣誓着自己的誓言。 霞光渐逝,天光渐暗。 昏蒙的烛光照在一屋子冷峻的脸上。 柳沁和江离双双跪在穆青的身前,恭恭敬敬的叩了三首,拜了三拜。 穆青待他们拜完,才挥手让他们起身。最是刚硬的汉子,瞬间竟也双目湿润,轻咳一声,这才说道:“阿离。沁儿,该说的都已说了,为师也没什么再交待的,你们也别难过,若无今日相别。哪来他日重逢。我能有你们这些徒儿,已心甚慰,如今还有一事相告,穆青并不是我本名,我姓穆,名擎苍,离国人,当年游历汉国时,曾拜江南第一大侠为师,雷虎应称我一声师叔祖。 阿离你已尽得我真传。若勤加练习,假以时日,定能将我之武学发扬光大,不管他日为师身在何处,甚或不在人世,都能安然闭目了。” “师傅……” 柳沁和江离已哀哀哭倒在他身前,摸着两人的发,穆青,不,穆擎苍强笑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们何必哀伤,况且以师傅的能力,又有几人能奈我何。放心吧,为师不会有事的。阿离,我最后再嘱咐一遍,倘若传来的真是噩耗,你一定不可以去离国,不许为我报仇。若有违逆,当以抗师命论处,你可记牢?” “师傅……” “身处世间,只有看淡生死,看轻仇怨,才能感悟人间真谛,同样的,武学的最高峰亦是如此,若有一****真正懂得似是无情最情深的道理,你在武学一途已踏过了别人终身不可及的领域。我与小五及你二师兄已身陷其中,难以自拔,唯有你,有望达此目标,所以,为师才不希望你被仇恨蒙蔽,失去了本心。” “徒儿一定谨记师傅之言,也请师傅多多珍重。”江离眼含热泪,哽咽应道。 “师傅,您不会有事的,看,这是沁儿亲自去求的护身符,一定能保师傅一路平安。” 柳沁拿袖子胡乱的擦了擦眼泪,从怀中掏出三张黄符来,递到穆擎苍的手中,“师傅,您和二师兄、小五哥哥一人一张,沁儿在佛前祷告过了,佛祖一定会保佑你们的。” “好孩子,让你费心了。” “师傅,还有这个,您也收好。” 柳沁又从怀里掏出一只荷包,简洁的绣着一株傲然的青松,亦放入穆擎苍手中。 “这是……”穆擎苍打开来,一只小玉瓶,一叠子银票,玉瓶里装着的是两粒黑乎乎的丸药,正是华神医的解毒丹。 银票是汇通钱庄的,在各国都有分号,是唯一不分国界可随处兑现的钱庄,穆擎苍拿着这摞银票,粗粗估算了下,最少三万两。 “这么多?”穆擎苍吓了一跳,三万两可不是小数目,要知道平常人家一年的开支也不过一二十两左右。 “事发突然,我们暂时只能凑出这么多,虽然少了点,但愿能有些助益。”柳沁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若早知师傅和小五要走,就不开天上居了,一定可以多凑些银两。 “小师妹真是厉害呀,一出手就是三万两,师兄佩服。”上官鸿竖起了大拇指。 小五闻言也抬眼看她,眼里的光芒仿佛要灼烧起来。 “二师兄别夸我了,这银子大家都有份,阿离哥哥有份,小五哥哥也有份,我一个人哪有那么大的能耐,这是大家的心意。” “好,我代小五收下了。” 穆擎苍笑着将荷包收了起来,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他心里很清楚,回到离国,要与那人和他背后的朝庭一决雌雄,没有一定的经济实力是办不到的,招兵买马,招徕人才,都需要钱,虽说三万两不能起决定性作用,但对他们来说已是很大的助益了。 再多的话都有说尽的时候,再难舍的别离也有到来的时候。 这一晚,柳沁辗转不能入眠,快天明时才将将睡了过去。 她梦到了离国的都城,梦到了都城外的香山,梦到了小五在红叶间微笑,缓步向她走来。 她高兴的迎上去,突然,山上的景色一变,变得狰狞可怕,那些红叶似被水洗过一般,向下淌着水,鲜血一样红,血水在山里汇成沟,汇成涧,汇成湖,小五就在这血水里挣扎,一会儿被掩没,一会儿露出头来,起起伏伏…… “啊……” 大叫一声,从梦中吓醒,抹了抹额头的虚汗,抬眼向窗外一看,天已微亮,一缕晨曦透窗而入。 翠柳翠羽闻声进来,伺候她洗漱。 等她赶到演武场时,江离、方诺、兴盛安康全都在,连海哥儿都从书院回来了。 “师傅呢?二师兄和小五哥哥呢?” “师傅他们走了。”江离涩声回道。 “走了?” “是,走了。” 南城外的十里处,长亭孤立。 送行的人送到此处,会备上一杯薄酒,互道一声珍重,然后洒泪而别,各奔东西。 如今只有远行的人,没有送别的酒。 三人三骑在亭外留步,回首遥望来处,似要将这薄雾轻拢的清晨,烟霞初霁的初秋再一次牢牢的刻在记忆深处,不管多少年过去,都不会忘了来路。 少年的眼中那丝伤痛尤其明显,断不了的是情思,抹不去的是离愁…… “走。” 一声轻叱,三声长嘶,马蹄踏踏,转身而去。 就在即将提速飞奔时,突听得后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呼喊,“师傅”、“二师兄,小五哥哥,等等……” “义父,是师妹,师妹来了。” 少年欢呼起来,急停步驻足,向后远眺,只见远远的一点黑影逐渐显现。 “师妹,我一定会回来,等我,等我……” 少年将手拢在嘴上,朝身后大喊,喊完使劲的挥了挥手,这才回身追上已远去的义父和二师兄。 秋风起,带着天地的回声,空茫茫的呼啸而过,再也,再也追不上远去的身影。 秋风落,此去经年,飞花流水,好景虚设……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未完待续。) PS:  抱歉,今天只有一更了,等收假后会将更新时间调整回以前的每天下午6点左右。另:珍重宣布,明天起女主终于长大了,亲们松了口气,我也松了口气,故事到这里会向另一条线上发展,希望大家继续支持,谢谢!xh.186 第一百七十三章 君子如玉 五年后。 从南往北的官道上,五骑快马飞驰而来。 风中不时传来清脆悦耳的笑声。 到得近前,可以看清,最前头的是位十四五左右的公子,长得唇红齿白,眉眼精致,几可入画,最吸引人的是他脸上飞扬的神采,双目灼灼,顾盼生辉,气宇不凡。 他身下的那匹纯白的俊马,如同他一样吸人眼目,统身无一丝杂色,跑动起来亦是雄纠纠气昂昂,很是气派。 公子左右紧紧跟随着的,却是两位与之年岁相当的妙龄女子。 其中一着白衣的,脸上敷着块同色的轻纱,只露出两道弯弯的柳叶眉,一双微微上翘、湿润润如同会说话的丹凤眼,虽然看不清其他的五官,不过光只露在外面的眉眼,就可猜测得出,她定是个极美的女子,因为被她那双含情美目一扫,人就要醉了一般。 另一着淡绿衣衫的少女,却要显得活泼一些,同样生得标致,没有遮挡的脸上,一双水灵灵的杏眼骨碌碌的转动,很是灵动俏皮,鼻梁挺翘,小嘴红润,此时那欢快如黄鹂的笑声就是从她嘴中传出。 再后面跟着的是两位俊俏的儿郎,二十三、四左右,挺拔轩昂,身上衣饰虽然简单,但衣料质地很好,不象普通人的穿戴,不知是何身份。 这一行拐过一个弯道后,逐渐慢了下来,并骥而行,其中一男子笑道:“按这样的速度,估计下半晌应该能到快乐庄,公子,不如到前面歇息一下。吃点东西。” “好呀,就到前方那处小湖泊歇会儿。” “公子,咱们这样偷跑出来,老夫人知道了,又该生气了,这次回去还不知怎么罚咱们呢?”绿衣少女眨着大眼,语气里却没有一点担忧。 果然听得公子笑道:“怕啥。有公子我顶在前头。最多骂我一顿,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跑出来,还能怎么样。再说这次不是娘说及笄后不许我再出门,要请教养嬷嬷教我规矩,我若不趁机先出去玩一趟,以后怕没机会啰。” 身后四人听了都笑了起来。绿衣少女捂着嘴笑得尤其响亮。 “你们笑啥?是不是笑我这么大的人还要学规矩,哼。再笑,再笑,公子我先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叫规矩。” “呵呵,哪有。我们哪敢笑话公子呀。” “哼,谅你们也不敢。诶,阿离哥哥应该在逍遥谷吧。” “是。前天收到大少爷的传信,说是要去逍遥谷。现在应该到了。” “嗯,咱们今晚在快乐庄住一宿,明日去逍遥谷与阿离哥哥汇合,说不定阿诺也会顺道先去逍遥谷一趟。” “是。” 五骑马加快了点步子,往前跑动了起来。 这五人不用说,公子正是柳沁,后面随着的是兰可、秋荇及长安长康,长兴跟着江离去了逍遥谷,长盛随方诺去了帝都。 五年的时光,没将柳沁变成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大姑娘,却成了个几可乱真的风度翩翩的贵介公子,其一举一动,让不熟识的人毫不怀疑其公子的真实性,实在是从小装惯了男子,举手投足无丝毫的女儿态。 五年的时光,让她身边的一群少年少女逐渐长大,如今不说个个能文能武,亦是能独挡一面的人物。 五年的时光,她的商业帝国亦逐渐成型,铺子的生意在南方不说花开遍地,亦是处处可见,衣食住行,各行各业都有涉猎,尤其出名的是三个,一是以酒菜著名的天上居酒楼,二是以各类新奇糕点及环境优雅取胜的心语茶室,三是独一无二的可量身定制的成衣制作坊霓裳羽衣。 两年前,方诺独自去帝都,在帝都开了天上居,随后,心语茶室和霓裳羽衣亦逐步在帝都落脚,方诺就此留在了帝都,全力开拓北方的市场。这一去,竟没再回来,这一次柳沁及笄是大事,他无论如何一定会赶回来。 柳沁也实现了儿时的愿望,在洛县建立了她的大本营,快乐庄,逍遥谷,虽然还没有完全过上她想要的那种快乐逍遥的生活,不过也差不远了。 马儿跑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柳沁所说的那处小湖泊。 这处小湖泊是天然形成的,离官道不远,风景异常优美,此时正是三月下旬,春风拂面之时,远远看去,小湖泊背靠青山,湖水碧绿如一块上好的翡翠,湖前绿草茵茵,柳丝轻摆,一些或红或白的不知名的野花杂于其中,平添一份生动。 “咦,有人?” 长康咦了声,大家顺着他的眼光看去,这才看到湖边一侧柳树下,站着一行人,粗粗看去,应该有七、八位。 柳沁嘻嘻一笑,仍是打马跑了过去,湖边那么大,各自歇息各自的,又不会妨碍。 五匹马驰到近前,五人依次从马上跳下来,柳沁将缰绳甩给长康,长康将马牵到柳树下拴好。 那行人听得马蹄声,俱回头向他们看来,柳沁迎上眼光,亦将他们打量了一番。 都是些剽悍的汉子,瞧模样是北方人氏,长得比较高大健壮,他们身侧一辆双骥黑色马车,看起来不起眼,却给柳沁一种低调的奢华感,拉车的马和树下系着的马匹都非常的神骏。 柳沁朝他们微微点点头,正要将眼光移开,却突然怔住。 只见外围几人往边上散开,恭敬的微弯腰身,本被他们遮挡的最里侧,最近湖水处,一人缓慢向她走来。 那人二十出头,身着白色锦袍,玉冠玉带,也没什么出奇,可眼尖的柳沁一下子看出,他这身白袍是自家霓裳羽衣今春推出的新品,初看没什么,细细看去,会发现那锦袍并不是纯白的,而是暗花织就,最珍贵的是那些暗花全是由一根根的银线人工刺绣上去,被阳光一照,一丝丝的闪亮,耀眼至极。 霓裳羽衣是量身定制,通常一款最多两三件成品,极是难得,这件尤其贵重,价格自然不菲,这人能穿得起这么贵的衣裳,看来不是等闲之辈。 再向那人脸上看去,朗眉星目,挺鼻薄唇,是个异常俊朗的男子,最特别的是他的笑容,带着阳光的味道,清爽、干净、温暖。 柳沁有一瞬的失神,这笑容,怎么那么的熟悉? 难道是江离整日的穿着身白衣,两人有想似之处? 却在心里摇了摇头,不是的,两人的气质非常不一样,江离是疏离的冷清的,待人接物有一种超然物外之感,但此男子却是和蔼可亲,笑容温润,完全是两种性格。 那为何这么亲切呢? 突然想起那句“君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君子如玉用来形容此人最恰当不过。(未完待续。) ps:女主长大了!!!从明日起按明天一章后天两章这样的速度保证两天三章的更新,一章的更新时间在下午6点左右两章的更新时间上午10点左右、下午6点左右;谢谢大家的捧场,也希望能一如既往的继续支持,谢谢!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一见如故 那人走至她身前三米处站定,一拱手,微笑道:“这位兄台可是从南方来?” 柳沁忙回礼,亦学着他的口气回道:“是呀,我是芜城人氏,姓肖,兄台比我年长,不若称我一声肖兄弟。” “芜城?在下此行正是要去芜城,没想到这么巧,竟遇上了肖兄弟,幸会,幸会。”那男子笑得温煦,“在下姓刘,名睿,来自阳城。” 阳城正是汉国的帝都。 “唉呀,好巧,不知刘大哥来芜城是走亲访友,还是为着生意?” “算是访友吧。” “刘大哥是第一次来咱们芜城吗?” “不是,八年前曾路过一次。” 刘睿说到这里,眼里有光彩闪过,似乎想起了什么。 “肖兄弟去过阳城吗” “没有,我娘不许我跑太远,这次还是偷偷溜出来的。” “哈哈,肖兄弟真有趣,我瞧着肖兄弟甚是面善,还以为曾经见过。” “真的?我也觉得刘大哥眼熟得很,似曾相识一般,看来咱俩真是有缘啊。” “哈哈哈,这缘份还不浅。” 两人不知为何,竟越说越投机,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肖兄弟这是要去哪里?” “我们准备去快乐庄,就在前方不远。” “快乐庄?”刘睿身旁一男子接口问道:“可是逍遥谷的那处快乐庄?” “是呀,这位大哥你也知道逍遥谷?”没想到连北方来的客官也知道自己的逍遥谷,柳沁都有些飘飘然了。 “逍遥谷快乐庄虽然比不上那些江湖世家,可近来在江南一带风头正劲,江湖之人对他们甚是敬重。都传谷主是真正的大善之人,不但收容孤寡的老弱妇孺,且谷中之人在外行的全是行侠仗义之事,在下偶然得知,也甚为敬佩。” 这话夸得柳沁都有点脸红了,虽然她是做了些好事,可没想到名声竟传得这么响。雷大哥他们真是好样的。才一两年就将逍遥谷在江湖上给立了起来。 不过还是得谦虚一下,毕竟谦虚是美德嘛,“呵呵。哪有这位大哥说的那么好,不过是些虚名罢了。” 刘睿眼中异彩连连,笑道:“我这位属下最是稳重,从不会无端妄赞。没想到肖兄弟竟是逍遥谷之人,见了肖兄弟这等风采。让我更是对逍遥谷好奇,不知都是何等伟岸的男子?” “刘大哥你想去吗?若是信得过兄弟我,就随我一起去住上几日,随后再与我一同回芜城如何?” 刘睿思索了一下。“行,正好时间也宽裕,我只需在四月初八前赶到即可。” 四月初八。那不是自己的及笄之日吗?怎会那么巧? “放心吧,刘大哥。我亦要在初八前赶回去,不会误你的事的。” 两人说好后,在湖边稍稍吃了点随身带的干粮,就预备起身赶路。 刘睿将刚才说话之人叫到一边,吩咐交待后,他们的人就分成两拨,四人赶着马车继续往南走,去芜城,四人跟在了刘睿身后,随刘睿一起去快乐庄。 这边长安将柳沁拉到一旁,有点忧心的说道:“公子,也不知这些人的来路,贸然将他们邀请去,会不会……” 他虽然没有说完,可话语中的意思自然是担心他们会对庄子不利。 柳沁知道长安一向稳重谨慎,其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何会对第一次见的人如此信任,可这种熟悉信任感是从心底冒出来的,她相信这种直觉。 所以拍拍长安的肩安慰道:“放心吧,你公子这双眼不是吃素的,不会看错的。” 旁边长康诧异道:“公子这话说得忒奇怪了吧,眼睛又不能吃东西,还能分荤素?” 柳沁翻翻白眼,“我说了吃东西吗?” “这倒是,若哪一天公子真的吃素了,倒是更奇怪。” “你……” 这都哪儿哪儿啊,越说越离谱,怎么扯到我吃荤吃素了,长康啥意思,是不是又在笑我长胖了? 柳沁气鼓鼓的望着长康,“你,今晚不许吃饭。” “为啥呀,我又没说什么,公子……” “哼。” 一回头,不知何时刘睿站在身后,正笑望着她,柳沁有点脸红,都怪长康让她一时没稳住,破功了。 赶紧转移话题,“刘大哥,你准备好了?” “嗯,安排好了。”刘睿的笑比天上的阳光还灿烂,“肖兄弟真有趣。” 噢,这是第二次说有趣了,大约是说我孩子气吧,柳沁如此理解。 兰可和秋荇在起程时才走至柳沁身边,两人异常的美貌震住了刘睿身后的一群人,但刘睿的目光却是一闪而过,并没在她二人身上过多注目。 非礼勿视,果然是个谦谦君子。 柳沁心里更加满意。 一行十人继续往北,走了不久,再折向东南,快马加鞭,约两个时辰左右,终于到了随风镇。 随风镇是个比较古朴的小镇子,一条青石长街贯穿东西,街旁错落的屋子大多比较陈旧,土墙上爬满了绿色的藤蔓,石缝和墙砖缝里,亦长满黄绿的苔藓,安静、厚重里是点点的沧桑感。 随风镇原不叫随风镇,只因一位前朝诗人在此地逗留,写下一首脍炙人口的诗作,其中有“随风”二字,才改为随风镇。 柳沁一边缓慢而行,一边将随风镇的来历讲给刘睿听。 两人并骥前行,马蹄踏上了镇中唯一一条街道。 “公子。” “公子来了。” “公子好久不见啊。” …… 街上的人见了柳沁一行,都纷纷跟柳沁打招呼,行礼,语气亲昵,态度恭敬。 柳沁亦在马上抱拳回礼,“张伯好。” “郑婶子,郑叔腿利索了吗?” “刘大娘……” 刘睿微笑的望着柳沁与一镇子的村民说笑,不知为何,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涌上心头,这样亲切的笑容似乎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呢? 正神思恍惚间,柳沁已翻身下马,对着街边一对白发苍苍的老人躬身行礼,“叔公,叔婆,身体可好?” “好好,老头子听说公子来了,一刻也坐不住,要亲眼看看呢。”说话的老妇人虽头发已白,精神却好,说话也爽利。 “叔公叔婆,回头请过去坐坐。” “好,公子先去吧,回头我们定去。” 柳沁这才走回刘睿身边,告诉刘睿刚刚那老人是随风镇的老族长。 “知道我为何如此受欢迎么?”柳沁眨眨眼,“当年随风镇是一处非常贫瘠的地方,我们买下镇外一大片荒地,建了快乐庄,不但免费供给镇上适龄的孩子读书,还开荒垦田,雇镇上的人去劳作,对他们来说,我们如同衣食父母,能保他们之温饱。”(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章 快乐庄 碧湖畔,杨柳边,春风含笑舞姗姗; 与君初相见,疑似故人还。 眸如水,笑渐微,南雁北往何为回?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听了柳沁一席话,刘睿暗自点头,心中却又怅怅,纵为天地之君亲,纵为衣食之父母,又能奈何,罔顾之处,还是得需肖兄弟这般的人去填补。 说说笑笑间,已到了快乐庄大门处。 大门大敞,门外,一行人躬身立于两旁恭候。 见了柳沁,前头一人快走两步,至柳沁面前恭敬的行了一礼,“魏三见过公子。” “魏大哥,何必如此多礼。”柳沁笑呵呵的指着刘睿介绍道:“对了,这是从帝都来的刘大哥,应我之请来庄子住上一日。” “魏兄好。”刘睿含笑点头。 “魏三不敢当,刘公子称我魏三就好,刘公子请,公子请。” 五年的历练,近三十的魏三更加的沉稳内敛,他一眼就瞧出这叫刘睿的不是平常之人,非大富即大贵,但即便如此,他只遵守其本份该有的恭敬,不会作任何讨好谄媚之态,身为公子的属下,他们学会了尊重别人,更学会了尊重自己。 当年魏三将个小小的肖家庄打理得井井有条,让柳沁刮目相看,所以建快乐庄时,庄头一职已不作他想。 魏三也确实没让柳沁失望,既勤恳尽职,又大胆灵活,将个快乐庄整得如同世外桃园一般。 一进庄门,一条青石铺就的可行两辆马车的大道一直绵延向里,拐过弯道后才望不见了,两边绿树成荫,花叶繁茂,再往里走,又延伸出许多小道,通向不同的方向。 魏三带着众人走上了一条游廊。游廊曲折,廊沿、顶上全是葡萄的藤蔓,纵在盛夏,亦是阴凉沁人。歇凉的好地方。 现在就有一些老人倚在美人靠上,眯眼晒着太阳,见了柳沁一行,也只微微睁了眼,有清醒的。咧开豁牙的嘴,笑得慈祥,“公子……回来了。” “是,阿婆,回来了。”柳沁笑嘻嘻的回道。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老婆婆说完仍旧眯眼,不一会儿竟有微微的鼾声响起。 刘睿面上不显,心内微诧,这些老人家竟如此的随性自在,他们与肖兄弟之间不似主仆倒象亲人。肖兄弟,究竟是怎样的人?快乐庄逍遥谷又是怎样的地方? 再往里走,时有房屋隐现,或是独院,或是连绵一片,掩映在红花绿树之间,既整齐有序,又错落有致。 连绵的屋宇处,朗朗读书声间或传来,给静谧的环境更添生机。 “刘公子。请,公子,请。” 魏三微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却是到了快乐庄的主屋处。 主屋外观并不如何的华丽,可说是非常的简朴,没有层层的台阶,亦没有高高的门槛,进去后,里面却很雅致。屋宇高阔,敞亮,三月的阳光从四面的雕花窗里射进来,是温暖干净的气息。 高几、靠背椅、条案,描花的瓷瓶,手绘的山水,三两枝艳丽的桃花,几盆青翠的盆栽,无富贵之气,却有雅人之风。 刘睿踱步至山水画前,迷蒙雾气掩映下的高山巍峨,江水潺潺,一叶扁舟独游天地间。 “探花郎之作,果然名不虚传,听说周大人惜墨如金,其笔墨千金不易得,没想到肖兄弟竟有他的画卷。” 呵呵,一幅画卷而已,我这里多的是,老师对别人惜墨,对我这个学生却大方得很,哪年不送我几幅。 可此事暂时不好解释,只得呵呵一笑带过。 两人分宾主坐了,刘睿带来的四人仍站于他的身后,虽然自身武艺不精,可见识不少的柳沁,看得出他们的站位很有讲究,可以说是封住了所有的死角,任何一个角度的偷袭都能被阻挡。 这个刘睿来头不小啊。 交友在于心,不在其身份地位,一向秉承此理的柳沁瞬间就将心中的想法抛掉,纵是皇亲国戚又怎样,她看重的是刘睿这个人,关他身份何事。 兰可秋荇,长安长康见刘睿的人不坐,他们也不敢象平日般随意,俱都默默站于一旁。 有丫头送上清茶,是逍遥谷内种植的,虽不如梅山云雾醇俨,却也清香爽口。 喝了一回茶,柳沁见大家都屏声敛气,不由笑道:“你们还忤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各自找乐子去。” 耐不得拘束的长康欢呼一声,就要跑出去,被长安一拉,才回头草草行个礼。 很少出声的兰可轻声说道:“我们也先退了,去帮公子打理一下。”语声轻柔,音色清妙,将一众人的眼光又聚在她的身上。 “行。” 待四人下去后,柳沁朝刘睿笑道:“我身边的这些人都没规没矩的,让刘大哥见笑了。” “哪里,我倒觉得他们个个性情爽直,气质出众,不同一般人,肖兄弟调教人的本事真让为兄佩服啊。” “哈哈,刘大哥说笑了,我哪有什么本事,不过是以心换心罢了。” “以心换心?”刘睿看着柳沁的眸光更加明亮,如太阳一般闪着夺目的光彩,“这四字说来容易做来难,能真正做到以心换心的,这世上又有几人?” “非也,非也,不执于世俗之念,妄论高低贵贱,视众生平等,有何难哉。”柳沁抓住机会,也掉上一回书袋子。 “那么,为兄与贤弟是否亦能将心换心?” “哈哈,小弟早当刘兄为自家大哥了。” “好,好,若贤弟不弃,不若咱们结为异性兄弟如何?” “结为异性兄弟?” 柳沁一时怔住,她没想到刘睿竟有此提议,两人不过相识半日,可说彼此都不熟悉,身世背景,为人处世,全都不清楚,不过是一见如故的那点情谊,可若是结拜了,两人就如同有了血缘关系,古时对兄弟之情是很看重的,没听誓言里都有“不求同日生,只求同日死”嘛。 再转念一想,虽不清楚刘睿的身份,可刘睿的为人,只从他的眼睛就可看出,应该可以信任,不就是结拜吗,又不是结婚,想那么多干嘛,还没体验过生死兄弟的感觉,倒也挺刺激的。 柳沁这里一会迟疑一会激动,全都望进刘睿的眼中,他不知为何,竟心怀忐忑,似在担忧,担忧就此错过,担忧再也见不到眼前的这个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 晚膳 刘睿的话不但让柳沁怔住,他身后的四人更是大吃一惊。 没想到一向拒人于千里的主子对这肖公子如此热络,初见即受邀上门,还主动提出结拜之意,实在让他们难以接受,他们的主子是什么样的性情,他们最清楚,别看一副温和君子的模样,其实…… 对柳沁,他们其实是佩服的,听她说出“以心换心”时,他们的眼中也闪出光彩,跟着这样的主子,真是福气啊。 不过,自家的主子也不错,虽然名声…… 再听到柳沁说出“不执于世俗之念,妄论高低贵贱,视众生平等”之语,心中更是既吃惊又震动,不由再悄悄的将那位肖公子打量几眼。 朱颜敷粉,桃腮含春,秋水双眸,潋艳生辉。 都说自家主子生得好,这肖公子更加好看得不得了,比个漂亮大姑娘还要生得精致,但其举止作派却又一付清朗男儿之风,其胸襟气度更是让人自愧不如,丝毫生不起龌龊亵渎之邪念。 不说邪念,就是轻视之意也不敢有。 能跟在刘睿身后的,自不是泛泛之辈,很快就压下心底的波澜,重又低首敛声,掩去了全部的气息。 在刘睿那说不清道不明的一丝隐忧里,柳沁终于哈哈大笑,“刘大哥旅途劳顿,不若先去梳洗一番,等用过晚膳后,再行仪式如何?” “全凭贤弟安排。” 一颗忐忑的心放下后,刘睿含笑随柳沁步出屋子。 将刘睿送至待客的上房倚栏轩,这才回到自己的院子,“自在居”,门头上是江离书写的三个大字,快乐庄和逍遥谷都建了这么个独属于柳沁的院子,院子里的风景虽不同,名子却一样。 取“清平世,闲人自在”之意。 立志当一自在闲人的柳沁在两美婢的伺候下,略洗漱梳洗。换上干净的里衣,一仰身躺在了大床上,完全不顾风姿仪态,翘着二郎腿。抖着胯子,用着二流子的语气朝秋荇勾勾手,“来,小美人,给大爷我捏捏肩。揉揉腿。” 秋荇捂着嘴“咯咯”笑,“捏肩呀,可以,揉腿呀,可以,只是公子拿什么赏赐小女子呢?” 柳沁拿起床头的纸扇一扇子飞过去,“好你个小妮子,让你伺候一回爷,还先讨起赏来,信不信爷先打断你两条腿?” 秋荇将扇子轻巧的接在手中。打开来扇了两扇,不忘朝柳沁抛个媚眼,笑道:“小女子才不信呢,公子你舍得么?” 完了,完了,秋荇这丫头给自己带坏了。 柳沁一跤跌在枕头上。 旁边兰可实在看不过去,略皱着眉头斥道:“秋荇,你忘了大少爷的话么?”说得秋荇一吐舌头,将扇子丢在桌上,一扭身跑了出去。 兰可这才到了床前。坐在床边,轻巧的帮柳沁揉着腿,一边语重心长的劝道:“公子虽平日常作男子打扮,可倒底是个姑娘家。说话行事也该注意些,刚刚那样的举止怎么也不该是姑娘家有的,若是被老夫人或是大少爷晓得了,骂我们一顿是事小,只怕有损公子的清誉。” 去了蒙面纱巾的兰可实在美,那白嫩嫩红扑扑的小脸。柳叶眉,含情目,琼鼻小嘴,如今看着她小嘴一张一翕,吐气如兰,柳沁真心醉了。 猛点头。 似有若无的一缕磬香飘进了鼻端,这是兰可自带的香气。 闻到这缕香气,柳沁反而清醒过来,对着面前端着脸的少女,不敢再调笑了,兰可不是秋荇,会着恼的。 在兰可的伺候下,柳沁换过一身淡紫藤萝纹的外袍,束了同色的发带,顿时一个带点妖孽的翩翩美少年出现在众人面前。 神清气爽的柳沁刚走至倚栏轩门口,恰刘睿缓步走出,西下的夕阳里,面对面的两人,对看一眼,相视而笑。 没想到,那么有默契,刘睿竟也换了身深紫的锦袍,衬得他贵气逼人,凭添一份雍容气势。 快乐庄用膳的地方,名叫“食堂”,是一间非常大的屋子,放置了近二十张长条桌,桌边两条长凳两条短凳,整整齐齐的排列着,这是柳沁按前世一些食堂的模式所置。 柳沁和刘睿走进时,食堂里已坐满了十几张桌子,俱是五岁至十岁的孩子,在先生的带领下,给柳沁和刘睿行礼,“公子好,刘公子好。” 柳沁先给先生还礼,“祝先生、梅先生安好。”再回头对着孩子们挥手,“坐,大家都坐。” 祝先生、梅先生都是附近的私塾先生,被聘到快乐庄后,就留在了庄子里。 先生和孩子们坐下后,其中有位五、六岁的小胖墩颠颠的跑过来,仰着脸问道:“公子还记得胖胖么?” “哈,当然记得,胖胖还是公子我给取的呢。”摸着孩子的头向刘睿笑道:“当年可瘦,自取了这名后,现在变得可胖。” 胖胖得意的回头向他身后的一小女孩望去,得意的拍着手,“我说了吧,公子肯定记得我的,小叶子你还不信,现在信了吧。” “哈哈,先去吃饭吧。” “嗯。”胖胖欢快的跑回位子上。 在孩子们崇拜的眼光中穿行过去,到了最靠里的一张条桌,桌上已放了几盘子菜,算不得丰盛,柳沁一伸手,“刘大哥,请坐。” 待刘睿坐下后,柳沁才歉意的解释道:“抱歉得很,庄子上有个规矩,不管是何人来,都只能跟孩子们吃一样的饭食,今日因为我们的到来,算是比平日丰盛了。” 刘睿往桌子上一看,三碟子荤菜,三碟子素菜,不外乎鸡呀鱼肉的,不稀奇,但炒菜的大厨手艺还行,看上去也能引起人的食欲,再往旁边一看,果然都是一模一样,孩子们桌上增加了份量而已。 “吃吧。” 柳沁拿起了筷子,孩子们欢呼一声,在先生“寝不言食不语”的斥责中终于安静下来,埋头苦干。 柳沁笑笑,一抬头见跟着刘睿的四人仍站在他身后,正准备招呼他们去旁边一桌用餐,可话还没出口,就在喉中打结了。 只见其中一人走上前来,竟拿出根银针,预备插入菜中。 这是试毒? 嘛意思,难不成我好意待客,你竟如此不信任。 一口口水呛入喉咙,柳沁拼命的咳漱起来,兰可和秋荇忙从旁边一桌跑到她身边,又是拿水,又是抚背,好一阵忙乱,长安长康魏三亦站起来,有些恼怒的瞪着刘睿身后的人。(未完待续。) PS:  抱歉,又要说抱歉了,因一些意外,今天的第二章更新晚了,以后会注意,多谢支持! 第一百七十七章 结拜 “贤弟,对不住。”刘睿伸手一挡,对柳沁异常歉意的说道:“他们不是故意的,只是习惯了。” “没……没事。”柳沁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摆摆手。 “你们去吃吧,不用管我。”刘睿对身后之人吩咐道。 “可……公子……” “怎么,我的话也不听了?” 虽然仍是平静的语气,可他们知道,主子生气了,也不敢再多说,回了声“是”,躬身退至旁边的桌子,坐下。 刘睿也不再多说,端起碗,夹了一筷子青菜送入口中,慢慢咽下后,才道了句,“嗯,味道不错。” 正准备再夹上第二筷子,却被一双黑黢黢的眼睛给盯着,下不了手,只得放下筷子笑道:“为兄脸上莫非有花?” 却见对面一只脑袋极快的伸过来,凑在他耳边小声问道:“刘大哥不会是微服私访的皇帝吧?” 一缕暖香顺着声音钻入了鼻中,刘睿一怔之后挑眉笑道:“当朝皇帝多大年纪你不知道吗?” “也许不是咱汉国呢,不是还有北萧西夏么?”柳沁讪讪的回道。 正待缩回脑袋,一只筷子头敲了上来,“哪那么多皇帝,再说了当皇帝的都忙得很,能有为兄这般清闲?别乱说话了,小心被人抓了错儿。” 见柳沁有些气恼的摸摸额头,似不在意般的解释了一句,“为兄小时被毒害过,差点没命,我嫡亲的兄长因此非常紧张,怕我再出事,派了这些人跟在身边,就为了护我平安。” 原来是这样,刘睿说得轻巧,可现实中不知是怎样的心酸血泪,幸好他有位好兄长。 “对不起啊刘大哥。我错怪你了。”柳沁真心的道歉。 “嗯,快吃吧,再不吃菜都冷了。” “好,你也吃。这个鱼烧得不错,你多吃点。” 旁边桌上的刘睿的属下又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天啦!主子竟然吃鱼了,还吃的是别人筷子夹的鱼。 正震惊中,刘睿回头冷冷的瞧了他们一眼。 一再被刷新三观的属下们赶紧埋下头来,不敢再有任何的表情。也不敢再去瞧那张桌子,只得对着面前的饭菜埋头苦干。 用完晚膳,两人并肩在庄子里闲逛。 说起孩子们的事,柳沁告诉刘睿,收养的孩子们在这里读书到十岁后,会按各人的资质及兴趣往不同的道路上发展,如有学文天赋又好读书的,会被送去芫城的书院;愿意习武根基又不错的送去逍遥谷;资质稍差的送往铺子里当学徒;最不济的只要有把子力气,也能呆在庄子里做个农夫。 反正不管如何都能教他一门本事,将来可以有口饭吃。 至于镇上的孩子。十岁后会回各自的家里。 “不求个个成材,但求立足于世。”柳沁总结道。 刘睿听完后,点点头,心中激荡。收养孤儿,再训练成暗卫或是杀手,这样的事并不鲜少,但如快乐庄这般,不带任何目的的收留培养,实在是少见,若真如肖兄弟所说。那建此庄的谷主真乃圣人也。 不由更是好奇。 对柳沁的身份亦是诸多猜测,看庄中之人对肖兄弟如此敬重,肖兄弟莫非是逍遥谷主之子? 越想越觉得有理,正想再试探一下。庄头魏三前来禀告说一切安排就绪,请两人去主屋。 院子里,一张长案,一只香炉,几碟供果,两杯酒。 柳沁和刘睿双双跪在长案前。面朝东方,各执燃好的长香三支,对着天地拜了三拜,这才挺身共同起誓道:“天地为证,日月为鉴,我,肖遥(我,刘睿),今结为异性兄弟,愿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如有背弃,天地不容……” 起誓后再拜三拜,这才起身将长香插入香炉里,各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这才相视大笑。 “大哥。” “贤弟。” 刘睿上前一步,紧紧握着柳沁的手,“能与贤弟相遇相知,实乃人生之幸事矣!” 刘睿的手修长有力,宽大的掌心将柳沁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裹在其中,两人俱有丝异样的感觉。 柳沁能感受到那双大手细腻的质感,但同时其指腹处薄薄的一层茧,也告诉她这是一双练武之人的手,与江离给她的感觉很相似。 而刘睿心中一震,肖贤弟的这双手,怎如此小,如此柔软,跟个女子的差不多,不觉抬眼看去,面前还是那张朗如明月的面庞,顿时有些羞愧的打消心中的念头,只当是贤弟个子生得小巧而已。 他们这一握,柳沁倒没如何,旁观之人全都眼角抽搐,长康甚至冲动得恨不能上前将两人的手拉开。 咱家姑娘还未出嫁呢,怎么能跟个男子手握手的,这,这若是被大少爷知道了,还不知会怎样,只怕这把火还要烧到咱们这些跟着的人身上…… 长康心念还未转完,幸好柳沁晓得不妥,已不露痕迹的抽出了手掌。 柳沁这边的人松口气,刘睿那边跟着的人也长吁口气,总算能站住了,若主子再来几个意想不到的举动,只怕咱们都得跌到地上去,真是惊吓呀。 一夜无事。 第二日,天光大亮,柳沁才从床上爬起来,伸着懒腰,在小院子里溜达。 “贤弟,贤弟。” 院外传来刘睿的喊声。 柳沁看了看只着一身白色里衣的自己,慌不迭的往屋中跑,边跑边吩咐秋荇去拦着刘睿。 秋荇捂着嘴,偷笑了会,才去开了院门,按柳沁吩咐的回道:“刘公子请稍等,公子正在洗漱,请刘公子去偏厅坐会儿。” 刘睿背着手,笑得温和,“既如此,我们就在此等吧。” 眼光越过秋荇,落在院内开得正艳的桃树上。 等柳沁匆匆走出来,刘睿立刻迎了上去,“魏兄请我去用早膳,正好顺路,就来邀请贤弟一同前往。” 魏三有点尴尬的站在一旁,看了看柳沁,没有说话。哪里顺路了,是绕了一大圈好不好。 “大哥,不好意思啦,小弟有点贪睡。” 一柄纸扇轻轻的敲在额头上,“你呀……” “大哥为何打我?” “身为主人,将客人丢在一旁,是不是该打?” “我……哪有?” “哈哈……” 笑声渐远,渐杳…… 一株大树上,两只雀鸟互相啄着亮丽的羽毛,叽叽喳喳的,亲昵的依偎了一会儿,才一前一后展翅飞向远方。(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八章 逍遥谷 吃过早饭,一行人预备起程去逍遥谷。 柳沁将魏三单独叫到一旁。 “公子可是有事吩咐?”魏三恭敬的问道。 柳沁看着魏三的眼睛,很认真的说道:“魏大哥,该将嫂子接回来了。” 魏三低着头,望着脚下的青石板,不作声。 “魏大哥,嫂子虽说做得不对,可……她是因为太在乎你,才会如此。” “我……我对不住长兴兄弟。” “事情都过去了,再说都是自家兄弟,长兴不会计较的。” 魏三叹了口气,心中忽然说不出的悲凉。 “魏大哥,有些事也该放下了。”在魏三猛然抬起的眸光注视下,柳沁灿然一笑,“人生这么长,若什么都放在心底,什么都背在背上,那该多累呀,魏大哥,你说我说的对吗?” 对吗? 都说人生苦短,那自己算不算自寻烦恼呢,是啊,公子说得对,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不该有的情,不该记挂的人,是该放下了。 一念至此,魏三抱拳正色回道:“多谢公子教导。” 柳沁摆摆手,“魏大哥是聪明人,只是身在局中矣。好了,我也该走了。” 转身正要离开,却见魏三一脸的踌躇,似有话要说,不由笑道:“魏大哥还有什么不好开口的吗?” 魏三犹豫了一下,似下了决心般,从身上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双手递给柳沁,“公子,四月初八。魏三不能亲去芜城,小小心意,提前祝贺公子。” “你……你知道了?” 魏三摸摸头,有些微窘的笑笑,“无人告知魏三,不过是自己猜测而已。” 接过小盒子,打开来。却是一枚玉雕的小兔子。眼睛处镶嵌着两粒红宝石,雕工精致,很是可爱。 柳沁欢喜笑道:“这礼物我很喜欢。谢谢魏大哥了。倒也不是刻意隐瞒,只是出门在外,不得已为之,望魏大哥谅解。” “公子放心。不管公子是何身份,在魏三眼里。只有公子。” 魏三的意思很明白,柳沁很满意。 出了快乐庄,别了魏三,一行人上马往后面的一座山谷驰去。 沿途都是一顷顷的田地。许多农人正在地里辛勤的劳作,缓了马速的刘睿望着青青禾苗的农田,回首看着柳沁。“这些莫非全是快乐庄的田产?” 柳沁点点头,原本的荒地经过几年的开荒。施肥,引水,浇灌,才有如今的规模。 这些,是魏三的功劳,更是镇子和周围乡村那些农人的功劳。 “青青禾苗哎田里长,风吹雨打嘿莫要慌,待他日青变黄,稻子变米粮,妹子门前过,阿哥四处访……” 风带来一曲江南的小调,是农人自在的歌声。 歌声飞扬,带得大家的心也跟着明媚起来。 “没想到江南的小调如此动听。”刘睿忍不住赞叹出声。 “嗯,我都听过几回了,仍是被吸引驻足。”柳沁应和道:“而最有趣的是,这调子不变,词可以任意更改变换,全凭歌者的心思。” “噢?” “大哥不信吗?不信我唱几句你听听。”柳沁清清嗓子,学着刚刚的调子轻声哼唱了起来,“三月里来哎桃花开,快乐山庄嘿贵客来,却今日添光彩,三阳来开泰,大哥笑颜在,小弟宽心怀……” 柳沁的声音虽是故意压低了,仍是清脆如山泉,比着她如今的年岁,倒也不引人怀疑。 “哈哈哈……” 刘睿哈哈大笑,身后的人也乐开花。 欢声笑语随着他们从田地间的一条大道穿过,到了山脚。 抬头看向这不太高大的青山,虽无巍巍之势,却也是风景秀丽,树木葱郁,花叶繁茂,一条小溪潺潺流过,染绿了一地的碧草。 打马从溪边走过,沿山道继续前行,曲曲折折。 往内深入,路变窄,山变陡,似乎是盘着山腰往上急走,又突然的向下陡降。 若不是他们一行全是马上的高手,这样的路真不敢纵马前行。 如此行了近一个时辰,柳沁指着远远的一处茂密的林子,笑道:“咱们到了。” 她这里一指,林子里一人飞奔而去,一人跳下树来,往柳沁的方面飞奔而来,到了近前,扬起一张灿烂的笑脸,拉住了柳沁的马缰绳,“公子,你终于来了。” “咦,白小弟,怎么是你?” 白凌峰摸着头嘿嘿傻笑。 “白小弟,你知道我要来吗?” 白凌峰牵着柳沁的马,回头红着脸笑道:“师傅说公子这几日定会来谷中一趟。” “哎,你不会是专诚来等我的吧。” 白凌峰没有答话,脸却似乎更红了些,柳沁乐得呵呵笑,要知道她往日最喜欢干的就是捉弄这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少年,偏是这个少年不管如何被捉弄仍是喜欢粘着她。 回到自家的地盘,长康的活泼劲又恢复了,亦笑道:“白小弟,你的眼中只有公子吗?也不跟哥哥们打声招呼。” “还有姐姐。”秋荇接了一句。 白凌峰不服气的争辩,“你比我小,我为啥要叫你姐姐?” “因为你是白小弟嘛。” “哈哈”“呵呵”…… 柳沁这边的人笑作一团,跟着刘睿的四人亦抿嘴露出了些些笑意。 刘睿望着与其属下笑闹在一处的柳沁,眼中光芒闪了闪,那种又熟悉又亲近的感觉再一次涌来。 穿过林子,却是一片平坦宽阔的草地,草地的背后,倚山势建的一幢幢的小木楼,半隐半现在花草树木间。 这里,就是逍遥谷。 流云薄雾去轻愁,仗剑天涯逍遥游! 只为逍遥,莫问逍遥。 逍遥谷,守的是心,纵的是情。 远远的几人快步走来,最前面处,一袭白衫飘飘,挺拔俊秀之人,除了江离还有谁? 柳沁已跳下马背,往前奔去,到了面前,才硬生生的止了步子,刹住想要投入怀中的双脚,望着那越发俊美得不象话的脸,满是柔情蜜意的喊了一声,“阿离哥哥。” 笑着伸手摸摸她的脸,江离的眼光却越过她,落在了随后而来的刘睿身上。 似乎是温和相对。 又似乎有火星迸溅。 一道爽朗的大笑及时响起,打破了这微妙的尴尬,“一早就闻喜鹊叫,原来是有贵客临门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九章 谷主其人 一道爽朗的大笑打破了微妙的气氛,雷虎大步而来,笑道:“贵客临门,篷荜生辉啊,不知贵客怎么称呼?” 刘睿一行早已下马,将马缰丢给属下,刘睿上前抱拳回礼,“在下刘睿,冒昧拜访,请勿怪罪,不知阁下是……” “在下雷虎,是谷中教头。”雷虎回了话,又转而向柳沁行礼,“公子终于来了,有人可是望穿秋水啊。” 柳沁望了江离一眼,而江离也正看着她,目光幽幽,顿时有点脸红,望穿秋水呀,有这么严重吗,分开好象没多久呀。 呵呵。 心里却是说不出的甜蜜。 雷虎说完却是向脸色微红的白凌峰望了一眼,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原来是雷教头,久仰久仰。” 知道面前这人不是逍遥谷主,刘睿有点失望,但对谷主其人更是好奇,更想见上一面,与之结交一番,这么个气势轩昂之人,竟只是教头,逍遥谷中果然个个不是凡俗。 还有面前这异常俊美的男子,贤弟称“阿离哥哥”之人又是何人? 如此的超然脱俗,如此的霁月风光,这等优秀的男儿原应与其把臂同欢,为何对他竟无法生出如同贤弟一般的亲近感觉,反而隐隐有排斥之意,莫非是嫉妒,嫉妒他生得太好,还是他与贤弟的亲昵? 压下心中这等莫名其妙的想法,刘睿再次望向江离,微微一笑,“不知这位侠士怎么称呼?” 不等江离回答,柳沁已拉着江离的手。朝刘睿笑道:“他是我表哥,江离。” 又回头有些怯怯的跟江离解释,“刘大哥昨日已与我结拜为异性兄弟。” 心中忐忐,果然江离的脸色虽然没变,目光却猛的幽深,带着黑色的气压往她身上压来。 暗暗缩了缩脖子,小手在江离的手心挠了挠。只望他不要生气。原谅自己才好。 唉,只怪自己一时兴起,忘了身边还有个醋坛子。 雷虎虽然有些迟钝。对儿女情长不甚了解,却还是感觉到气氛不大对头,又是哈哈一笑,将刘睿请往后面的木楼。 他们在前而行。柳沁和江离稍稍落于后面,江离面无表情。目不斜视,薄唇紧抿,他每次生气的时候就是这般模样。 “阿离哥哥。”悄唤一声,摇摇他的手。可怜兮兮的告饶,“我错了还不行,就这一次。下回再也不敢了。” 过了许久,江离才侧身站定。拿手戳着她的脑门:“知道错了,错在哪儿?” “呃……” 错哪儿,好象没啥错啊,结个拜而已,又不是结亲。这不是安慰安慰你的小心眼嘛,在心里暗暗腹诽。 “唉,表---弟---”一字字的咬出声,竟有点咬牙的感觉,“你何时才能明白男女有别?真把自己当……” 将柳沁上下打量了一番,又叹了口气,“姨母说的一点没错,是该让你学学规矩了。” 说完,甩脱了柳沁的手,潇洒的拂袖而去,留下木楞的柳沁呆呆站在原地。 咋回事?撒娇也无效了? 刘睿偶然一回头,不想正瞧见了这一幕,心里一咯噔,这对表兄弟,实在有些奇怪,怎么贤弟好似挺怕他表哥的? 等一行在正厅坐下,彼此寒暄一回后,刘睿提出想拜见谷主,“不知谷主可在谷中,能否容在下一睹风采?” 厅中逍遥谷之人俱都望向柳沁,雷虎笑得爽朗,“哈哈,这事刘公子还是自行问我家公子吧。” 刘睿不知其意,真的转向柳沁,“贤弟,为兄全听贤弟安排。” 柳沁有些尴尬,咋说呢,算了,既然已结拜,就不该再藏着掖着的,告知他又何妨,于是笑嘻嘻的回道:“大哥不是早见着了吗?” 早见着了? 刘睿一双眼立即注目在江离身上,江离却是无动于衷,仍是优雅闲适的品着手中的茶。 “大哥,小弟叫什么呀?” “叫……叫肖遥。”刘睿无意识的回答完,却猛的醒悟过来,满脸震惊的望着柳沁,张着嘴,半天无法合拢,“贤弟,你……你……” “大哥,可是不象?” 刘睿点点头,忙又摇摇头,“实在是,实在是,太出乎为兄意外了,为兄真没想到,贤弟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成就,为兄痴长好几岁,与贤弟一比,真该惭愧得无地自容啊。” “大哥过誉了,小弟哪有什么本事,都是表哥、雷大哥和大家的功劳。”柳沁被夸得怪不好意思的,她真的没觉得自己有多大本事,不过是想法多点而已。 能不多嘛,前世加今生,四十多岁的人啦,还有两世的记忆,再不做出点成绩,如何对得住重生这个词语。 “贤弟,你真是让为兄一再刮目相看啊。” 刘睿毫不掩饰对柳沁的那种热烈的情感,对他来说,自然是兄弟之情,可看在江离眼中,却特么不是味儿,不由轻轻哼了一声。 江离这一哼,声音很轻,刚刚好被坐他身边的柳沁听到,不由心内一紧,给了江离一个讨好巴结的笑脸,才讪讪的对刘睿笑了笑,“大哥不用这么客气,都是一家人,再这么夸赞下去,小弟都不敢坐这儿了。” 话一说完,就知道又说错了,一家人,能是一家人吗? 果然一扭头,江离正似笑非笑的望着她,眼中满是警告的意味。 我的天啦,表哥,饶了我吧,我错了还不成? 柳沁简直恨不得举手投降,以哭谢罪。 雷虎将刘睿带去安置,稍事休息。 柳沁回了自己的自在居。 江离随后跟了进来,挥挥手,兰可和秋荇都退了下去。 柳沁有些哀怨的望着两丫头离去的背影,这时刻,她真不想单独跟江离在一起。 下一秒,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轻轻咬咬她的鼻子,咬咬她的脸,再重重的咬在她的唇上。 “大---哥---,贤---弟---,真是亲热,嗯?” 柳沁趁他不防,将他一掌推开,跳到一边,咯咯笑道:“不称大哥贤弟,难不成称呼哥哥妹妹,若阿离没意见,我是不在乎的。” “你敢?”大手一拉,又将她拉入怀中,“胆子大了啊你,竟敢私自带男子回来,信不信我将你关起来,以后不许出门?” “若阿离跟我关在一起,也无妨啊,反正天天有美男看,我高兴还来不急呢。” “妹妹你……” 又深又重的吻落了下来,反反复复,缠绵悱恻…… 情更深,意更重,万千盟誓全在不言中。(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章 柔情蜜意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两人缠绵了好一会儿,江离终于放开柳沁,就身坐入一张椅中,将她圈在怀里。 伸手抽去了她头上的玉冠,将一头青丝散了开来,青丝如瀑,一直铺排至腰际。 坐在江离的腿上,柳沁扭了扭身子,亲热之后的红晕还未完全消散,嘟着小嘴娇声道:“干嘛动我的头发?” 五指伸进她又黑又亮的发丝中,轻轻的梳理着,一下一下的,又轻又柔,望着她微微红肿却无比妩媚的小嘴,忍不住又俯上去轻啄了一口,这才又无奈又宠溺的笑了。 “你不觉得怪么,我这样抱着你,真是别扭,总觉得自己在对着个男子……” 柳沁将头埋进了他的怀中,呵呵笑。 “妹妹,我出门前已跟姨母说好了,等你及笄礼一过,就请官媒上门提亲。” “嗯。” 江离将因羞涩而藏得更深的柳沁的脑袋扒拉出来,将她头扶正,让两人对望,这才有些促狭的笑道:“想听我离去后姨母说什么了吗?姨母说‘唉,都怪老爷,沁儿那孩子,若不是有阿离,只怕真是嫁不出去了。’” 江离故意学着老夫人的口气,果然如愿看到柳沁的脸刹时黑了。 一头黑线的柳沁真有撞墙的冲动,娘啊娘,哪有这样埋汰自家闺女的,我就那么差,连嫁人都嫁不出来,怎么可能? 不服气的撅嘴,“我嫁不出去?信不信我勾勾手指头,有大把的男子来娶我。” “嗯?” 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忙狗腿的补救,“呃……没有没有。除了阿离,没人娶我,我也不嫁,行了吧。阿离哥哥?” 江离这才放过她,又有些担心的问道:“妹妹,你说姨父是否对我不太满意?” “没有啊,爹爹一直夸赞你。” “可为何姨父一直不应允咱俩的亲事呢?” 柳沁亦很奇怪,按说老爹对江离一向很赏识。又心疼自己,不会象别的府里将女儿当作往上爬的筹码,在明知两人情投意和的情况下,却一直不松口,不知为何? 想起有一回无意中听到爹娘谈话,娘提起两人的事,爹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叹口气说等及笄后再议,似乎有什么隐情。 但这些柳沁不想跟江离说,只拿话安慰他。“爹爹这么疼我,估计是想多留我两年吧。” 柳老爷无底线的宠爱闺女,是柳府尽人皆知的事,所以江离也不疑有他,点点头。 又说起结亲的事,“妹妹,等姨父姨母答应了咱俩的事,你就嫁我好吗?” “啥?现在?” “哪有那么快,等请婚,纳征纳礼那一套走完。估计也得年下了。”江离笑着刮刮她的鼻子,“妹妹那么心急的想当新娘子?” 鬼,鬼才急着当新娘子,柳沁又忍不住撇嘴。 一想到十五岁嫁人。倘不小心再怀上个孩子,不由一阵恶寒,打了个冷颤。 忙拉着江离的手,一双眼睛热切的望着他,江离正美滋滋的,却不想听到的是“咱们能不能晚些成亲?” 脸一黑。 “等我满二十了再成亲行不?” 脸更黑。不善的望着她。 柳沁有点心虚,“好了,好了,十八?” 仍是黑着脸不吭声。 “十七,这是底线,你答应也成,不答应也成,反正不满十七,我坚决不嫁。”柳沁拿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式,将脑袋一拧,傲傲的说道。 江离无奈的将柳沁重搂进怀里,搂得紧紧的,附在她耳边,哑声道:“妹妹如此说,哥哥还能怎样,难不成还能强迫了去,只是,他日妹妹可别反悔。” “不会的,阿离哥哥这么好,还哪里能找到比哥哥更好的人。” 柳沁有些动情的伸手环住了江离的腰身,是啊,从小认定的人,一直努力想要让他爱上自己,而自己也不知不觉中付出真情,怎么可能轻言放弃? “难道有比哥哥更好的,妹妹就不要哥哥了?” “不会,沁儿只……只喜欢哥哥。” 动听的情话说出口,柳沁自己也羞红了脸,将头埋进了江离的颈脖里,闻得耳边轻轻的笑声,不由着恼的轻擂了他两拳。 绵绵情意,情意绵绵,不绝不息,两人就这么搂抱着,静静的坐于房中,不知时辰已悄然流逝,不知今夕是何夕…… 直到兰可在门外唤了一声,“公子,大少爷,用膳了。” 两人才骤然醒来。 柳沁从江离身上一跃而起,对着江离直摆手,“你……你先出去。” 江离笑看她一眼,整了整身上的衣衫,缓步出了屋子。 兰可跟秋荇进来伺候,见柳沁披散着头发,水润潋滟的眸,颊生红晕的脸,一副情动的样子,正有些无措的在屋子里瞎转悠,不由好笑,却又不敢笑出声来。 公子的真实身份在逍遥谷除了雷虎师徒,别人并不知晓,所以没人知道她与大少爷之事。 但在柳府,姑娘与表少爷的事是人尽皆知,都赞好一对金童玉女,大家都晓得老夫人是属意表少爷的,许是年少,才未定亲,结亲却是迟早的事。 兰可与秋荇也为自家姑娘高兴,表少爷那般的才貌,是万里难挑的人物,若非家世不显,只怕早被芜城的大家族给抢了。 而自小表少爷的眼里心里只有姑娘一个,青梅竹马一同长大,这份情谊才是最难得。 忍着笑,给柳沁梳了发,洗了脸,用膏子遮了脸上的红晕,只是那嘴唇……实在没法子,只得由它去。 还没经过情事的兰可懂得较多,自己先红了脸,同样没经过情事的秋荇指着柳沁的嘴,好意关心她,“公子,你干嘛咬自己的嘴呀,都咬肿了,不疼吗?” 四朵红云腾的飞上柳沁和兰可的脸,柳沁一跺足,恼羞成怒的指着秋荇,“你……” 望着秋荇那无辜清纯的大眼,实在说不出骂不出,一甩帘子走了。 一边走一边摸着自己的嘴唇,这个江离,没轻没重的,我怎么出去见人啊,想了想一回身又回了屋子,往床上一躺,对兰可吩咐道:“就说公子累了,不出去用饭,将饭食送这儿来。” 兰可自去不提。 “公子哪里不舒服?” 一阵大嗓门将微微闭目的柳沁吵醒。 翠羽? 从床上一下子跳起来,“翠羽,你怎么来了?” “公子不去看我,那我只好来看公子了。”翠羽呵呵笑。 “可……可你怀着身孕呢,我是准备待会去瞧你的。” 柳沁小心翼翼的将翠羽扶在桌边椅子上坐好。 怀有七个多月身孕的翠羽肚子很大,身子也发福了,脸色红润,光彩熠熠,柳沁从她身上看到了怀孕女子的美丽,更感受到做母亲的圣洁光辉。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一章 篝火晚宴(上) PS. 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雷大哥真是的,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跑来跑去。” “呵呵,哪有那么娇贵呀,庄子里请的稳婆都说了,多动动对孩子有好处。” 翠羽直率鲁莽的脾气一点没变,哪怕是跟雷虎已成亲近五年,已是一个孩子的母亲。 “源儿呢?” 雷星源是翠羽跟雷虎的长子,快三岁了。 “在前厅吃饭呢。”翠羽还是那般的快人快语,“我听说公子来了,连饭都吃不下,紧赶着来看公子。” 说实话,叫了许多年的姑娘,为了改“公子”这个称呼,翠羽可是别了很久,现在才习惯。 “那怎么行,你现在是双身子,不吃东西哪成?” 正要劝翠羽去吃饭去,兰可和秋荇提了食盒进来,兰可笑道:“我们将翠羽姐姐的饭食亦拿来了,正好姐姐陪着公子一起吃,也好叙叙话儿。” “好,好,快拿来。” 柳沁很满意兰可的细心,如此的善解人意,真是个可人儿。 兰可与秋荇一起将饭菜布置妥当,这才请公子和翠羽去坐。 桌上的菜很丰盛,大大小小十几个碟子,红红绿绿,荤素搭配,看上去很养眼。 扶着翠羽坐下,又对着两美人一挥手,“来,都坐下,这儿也没外人,不用拘礼。” 翠羽也笑道:“反正公子没规矩,咱们也就不用讲规矩了。” “我咋没规矩了?” 翠羽从上到下望了柳沁一眼,笑嘻嘻的不说话。那意思明明就是,公子,你自己说。你身上哪一点是姑娘家该有的规矩? 兰可和秋荇捂着嘴偷笑,却也听话的在两边坐下。 柳沁翻着白眼,故作恼怒,“好你个翠羽。嫁了雷大哥,就不念旧情了?胳膊肘往外拐了?” 话虽如此说,却伸手亲自给翠羽盛了碗野鸡汤,“来,多吃点。多补补。” 翠羽亦收了玩笑之意,正色的道了谢,这才端了碗,小口的喝着,心里却是万分感慨,虽离开了姑娘,可是曾经的主仆之情并没丝毫改变,自己是何等有幸,遇上了这样的主子,又有了如今甜蜜的日子。 从来大咧咧的翠羽差点落泪了。许是做了母亲的缘故,竟也有些多愁善感。 这餐饭吃得甚是温馨,主仆几人不时回忆回忆当年的趣事,又说些如今的生活,越聊越起劲儿,直到翠羽脸上露出疲态,在柳沁的驱赶下,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兰可亲送翠羽回去,秋荇伺候着柳沁上床午休。 这一觉睡得很沉,中间几乎没醒。迷糊中似听得有人来过,与两丫头交谈几句后又离开了,也没听清说什么。 等睁开双眼,已是日落西山。霞光渐逝的黄昏。 “公子,快起来,外面可热闹啦。” 秋荇兴冲冲的跑进来,见柳沁醒了,笑嘻嘻的说道。 随后进来的兰可拿着洗漱之物,亦笑道:“是啊。雷大哥说为了庆祝公子的到来,亦是招待贵客,晚上要举行篝火晚宴呢。” 篝火晚宴? 柳沁眼睛一亮,最喜热闹的她忙不迭的爬起来,匆匆洗漱换了身衣衫后,带着两人急步出了屋子。 一直纱巾蒙面的兰可回了逍遥谷后,将纱巾取下了,露出原本倾城绝色的容颜。 自在居比较靠里,亦比较偏僻,平常这一带是禁地,雷虎明令禁止无通传任何人不许靠近,否则按谷规处置。 所以三人步行了几十步,除了花草树木,一个人影也没有。 走过离得不远的江离的院子,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人。再往前过了谷中议事的敬事堂,才有人影往来。 三人俱是那般的颜色,自然非常的引人注目,来往之人见了后,全部屏气躬身,恭敬的行礼,“公子好。” 对这位年纪不大的谷主,谷中之人无人敢不尊重,无人敢有轻视之意,顺带着连对他身旁的兰可秋荇都不敢有任何的非份之想,哪怕两人美若天仙,也只敢在背后偷瞄几眼。 柳沁点点头,背着手,很有些大家风范。 “公子。”白凌峰突然从旁边树上跳下来,落在了柳沁身前。 被吓一跳的柳沁不满的伸指弹了他额头一下,“白小弟,你是猴子吗?怎么整日的呆在树上?” 两人身高已有差别,柳沁在女子中已算得是高的了,可仍比白凌峰矮上半个头,若跟江离比,只到了江离肩膀处。 “呵呵。”白凌峰傻笑了下,“公子是想去看晚宴的场所?我带你去。” “还不赶紧带路。” 晚宴设在草地的另一端,这里地势平坦,景色优美,最主要的是不远处有山水汇聚形成的小湖,方便清洗。 四人很快到了晚宴之所,只见人来人往,搬桌椅的,拿食材的,很是热闹。 见了柳沁,俱都放下手中之物,弯身行礼,有那实在不方便脱手的,亦要问一声,“公子好。” “你们忙。”柳沁见自己实在帮不上,站于此处反而影响大家做事,忙踱至湖边。 湖边不远的矮坡上,有几人背手站在那里,欣赏山水之景,正是江离和雷虎陪着刘睿。 见了柳沁,刘睿老远的招招手,“贤弟,来这边走走。” 江离的眼光幽幽望过来,从她脸上滑落到唇上,柳沁忙捂住嘴,暗暗摸了下,还好,还好,肿已消了去,不由恨恨的回了他一眼,这才笑嘻嘻的迈步过去。 “大哥休息得可好?” “很好。听说贤弟不太舒服,为兄甚是忧心,去探望时闻得贤弟已睡,不好打扰,现今可好些?” 原来迷糊中来过院子的人是刘睿啊,两人相识不久,他却对自己如此关心,让柳沁很是感动,忙回道:“已无事了,可能是路途有些劳累。” “嗯,贤弟若仍有不适,就让为兄为你诊诊脉,为兄学过几年医术,虽不精通,平常小病倒也不在话下。” “多谢大哥,小弟真的没事,不用劳烦大哥了。” “自家兄弟,何必致谢。贤弟,你来看,从这里可以望见那处山脉,贤弟仔细瞧瞧,有否眼熟之感?” “呀,怎么有点前朝松鹤老人笔下山水的味道?” “贤弟亦有此感?看来咱俩眼光一致,颇有灵犀啊……” 两人挨得较近,肩并肩指着远方,兴致勃勃的讨论着,一时如在无人之境。 一丝丝冷气骤然冒出来,缭绕在周围。 雷虎还是有些眼色,见势不对,哈哈一笑,“刘公子,既公子已来,在下就不作陪了,还有些事需要处理,先行一步。” 说完,不但自己走,将一旁愣愣的白凌峰一同拉走。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二章 篝火晚宴(下) ps.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此时小山坡上只有三人,江离,柳沁,刘睿。 兰可秋荇并没跟上来,两人站在不远的湖边,至于刘睿的属下,并不在此处,估计是被雷虎安排的人扯走了。 丝丝的冷气从江离身上冒出来,将三人包围。 后知后觉的柳沁打个冷颤后才醒悟,一侧头,江离的视线如刀,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俩。 情况很不妙啊! 我,我没做什么呀。 正想辩解自己无辜的柳沁往周身望了一圈,这才发现自己与刘睿离得实在太近了,自己的右肩与刘睿的左臂几乎贴在了一起,不由滴汗。 前世男女哪有那么多讲究,握手吻面都是正常礼节,哪象现在,说句话都得离八丈远,唉,总是一得意就忘形了。 抱歉的朝江离笑笑,正要装作不经意的从刘睿身边离开,刘睿却一把抓住她的手,拉着她往侧边走去,“贤弟,咱们去那边,那边景色不错。” 柳沁一个踉跄,还没来得及挣开刘睿的手,一道人影一晃,站在刘睿面前的已是江离,而柳沁却在江离身后。 “刘公子,时辰不早了,下面也准备得差不多,咱们先去席上坐着吧。” 说完也不理两人,做了个请的姿势。 无知无觉的刘睿随他走了两步,见柳沁没有跟上来,回头唤了声,“贤弟……” 话未说完。已被江离拖着走了。 这个江离,真是无时无刻不在释放着他的滔天醋意,以前怎么没发现呢,看来是自己失误啊,从小调教的时候就该将“不得吃醋”加上去。 有些怏怏的回到湖边,站在两小美人身侧,心情这才好些。得。不能欣赏美男,调戏美男,咱调戏调戏小美人总行了吧。 笑嘻嘻的伸指挑向秋荇的下颌。秋荇却一扭身跑到兰可身后,摇着手,“公子别闹,大少爷看着呢。回头又该骂我了。” 这,这也管得太多了吧。爹和娘也没这样管的,顿时之前的一腔柔情蜜意变成一肚子郁闷,真想甩手离开。 姐不稀罕你了,爱哪哪去。爱管谁管谁去。 天色渐暗,火堆烧起来,整只的野山羊、野麂子剥皮后用树枝穿了。架在火堆上烤得金黄,油光闪亮。不时有肥油滴落在火里滋滋的响。 刚抓上来的鱼剖开一条条的串好,新鲜的菜蔬、山野中采摘的菇子,亦洗净后拿削细的树签子串了,整齐的码在干净的盘子里,有专人在烧烤架前烤好装盘,再分送到各个矮桌上。 柳沁、江离、刘睿坐在上首处,雷虎在旁相陪。 每人面前一张矮桌,地上一块蒲团,大家席地而坐。面前桌上几碟山果,两盘子糕点,一壶酒,还有源源不断送上来的烧烤食物。 下首两边,一溜的条桌,排了一圈,前头一边坐的是兰可秋荇长兴长安长康,另一边白凌峰陪着刘睿的四个手下,其他逍遥谷之人依次而坐,一些没有坐位的就直接抓了食物坐在草地上。 场面热闹非凡,嘻笑之声不绝于耳。 刘睿粗粗估算了下,约有百多人。 雷虎见人已到齐,端起一碗酒,站起来,等下面的声音止了,才朗声说道:“今日得贵客光临,又有公子和大少爷同时回谷,实是咱逍遥谷之大喜,咱们都是粗人,不会说些客套之语,不如大家共同举杯,同喜同贺。” “对,同喜同贺。” “欢迎公子和大少爷。” “欢迎刘公子。” …… 大家齐刷刷的站起,全都举着一碗酒,欢呼完后一饮而净。 柳沁稍稍抿了一口,她酒量不行,自那次醉后,也不敢再恣意乱来,怕再闹笑话。喝完笑着挥挥手,“大家自在欢乐,不必拘着,喝起来,唱起来,今日定要不醉不归。” 有她这句话,下面哄的一下,全都闹腾起来。 雷虎大声道:“公子说得对,喝酒吃肉,哪能没有助兴的,各位兄弟不怕丢丑的就上来给大家凑凑趣。” 真有人站了起来,是位长得比较壮实憨厚的小伙子,抡起一把大刀,往场中一站,“我先来,给大家舞一套刀法,请各位兄弟指点。” 小伙子说完,团团一抱拳,这才抡起刀,虎虎生风的舞动起来,他的刀看起来就很沉,每一次的砍劈,都是劲力十足,仿佛有开山劈海的能力。 扬起,落下,回身,后旋,反劈,每个动作看起来缓慢,却又有种行云流水的感觉,毫无阻滞。 其武功算不上上乘,却非常沉稳厚重,有独到之处。 大家纷纷拍手叫好,连声喝彩。 小伙子舞完,收刀后,喝了柳沁赏的一碗酒,这才下去。 跟着又有几位上场,有单人的,亦有两人对打,各有长短,至精彩处连刘睿都连连点头。 再接着,一位十六七的女子走进场中。 该女子着一身紧身红衣,手执长剑,很是利落,看长相,鹅蛋脸,眉长眼大,非常秀美,身形亦苗条婀娜,是个姿容出色的女子。 逍遥谷女弟子不多,只有上十位,这女子柳沁认得,名叫潘纤纤,当年她卖身葬母,被恶霸调戏,是江离救了她,将她带回快乐庄,后来进了逍遥谷。 场中众男儿眼前一亮,一时鸦雀无声,俱都目灼灼的望着她,谷中女子本就少,潘纤纤又是其中的佼佼者,自然爱慕者众多。 当然与兰可秋荇是不能比的,可兰可秋荇是公子的人,谁敢打主意? 潘纤纤将剑一指,起了个守势,这才动了起来。其身姿翩翩,飘逸婉转,长剑灵动,寒星点点。剑随身走,身随剑转,越来越快,至极致处不见伊人,只有团团剑光在场中飞旋。 “好。”喝彩声此起彼伏。 柳沁也叫了声好,不过她更多的是将这当成一段舞蹈,若以剑术论,潘纤纤过于浮夸,沉稳不足,说白了就是花拳绣腿,算不上真把势,遇起敌来两下子就给撂倒了。 潘纤纤收了剑,却并未离场,而是羞答答走至江离身前,侧身行了一礼,含羞带怯的说道:“纤纤冒昧,想请大少爷指点。” 这,这是公然示爱吗? 柳沁脑袋嗡的一下,不可置信的望着江离,什么时候他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竟也招了桃花? 一股醋意直冲脑门,将她酸得眼泪差点出来了,心中不忿,只拿一双眼恨恨的望过去。 而江离也正看着她,嘴角微挑,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三章 相斗相和 “大少爷……” 柔媚的声音再次响起。 所有的视线都落在江离的身上。 场面诡异的安静,除了烤肉的滋滋响,没有人发出丁点的声音,几乎落针可闻。 江离收回看向柳沁的眼神,并不去瞧面前的人,拿起桌上的酒,低头喝了一口,这才用不带丝毫感情的语气淡淡吩咐道:“兰可,你去指点一下。” 右侧的兰可应声而起,“是。” 从长兴手中接过剑,走入场中。 若说刚刚潘纤纤让人惊艳,那现在的兰可已是让人无法呼吸。 白衫飘飘的她往那一站,所有的花啊、草啊、人啊全都黯然失色,所有的光华全被她一人占有。 篝火橙红,月光如洗,她站在那里,仿若九天玄女,又如月宫娇娥,美得让人窒息,又美得不容亵渎。 连刘睿和他的属下,都不得不承认,即使在帝都也很难找到比场中女子更美的人,怪道要戴着面纱出门,这样的容貌确实容易招祸。 一个是天上月,一个是地上草,潘纤纤被她一比,已低微到尘土里。 潘纤纤目中露出又嫉妒又羡慕的神色。 没有女子不羡慕,就连柳沁都不例外。 兰可剑朝下,抱拳吐音,“请。” 一个字,却比夜莺的歌声还要美妙。 潘纤纤一咬唇,动了。 红衣似火,绕场飞旋,剑光闪闪;白衣如水,凝滞不动,见招拆招。 一个动如脱兔,一个静如处子。 渐渐的,红衣舞得慢了,似已力竭,白衣翩然,仍是气定神闲。 等最后大家看清时。一柄剑已顶在潘纤纤的咽喉处。 潘纤纤目含双泪,嘴唇微颤的望着对面的人。 雷虎紧皱眉头,有些不安的看了柳沁一眼,他没想到潘纤纤竟有这种不该有的心思。而且还当着姑娘的面表露出来,如今丢了个大丑,希望她能想明白。 心下也有些不忍,硬着头皮出来打个圆场,“哈哈。两位各有千秋,潘纤纤,还不谢过师姐指点?” 谷中之人全以师兄弟师姐妹相称,兰可虽比潘纤纤小,但她资历早,自然是师姐。 潘纤纤嚅动着嘴唇,最后“哇”的一声哭着跑出了场地。雷虎皱眉往女弟子的那边瞧了一眼,就有两人起身,跟着潘纤纤的背影追了出去。 晚宴的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柳沁朝江离暗暗撇了撇嘴,酸劲仍未散去。早忘了刚刚是谁在嘟囔“不稀罕,爱管谁爱谁去”。 兰可回位子坐好,脸色平静,犹如刚刚什么也没发生一般。 见气氛沉凝,刘睿笑道:“逍遥谷果然是人才济济,让人佩服,徐昭,你也上去请教两招,长长见识。” “是”。 应声而起的正是那日拿银针试毒的人,身形高大。面庞沉静,不多言不多语,平日走在刘睿身后,往往让人忽视了他的存在。 可现在他走入场中。不觉将一身气势露了出来,仿佛刀剑出鞘,平添一股锐利。 抱拳一揖,并未多语。 江离与雷虎对看一眼,都已瞧出此人身手不凡,场中的子弟恐怕不是敌手。想了想,江离对长兴点点头。 长兴跟着历练已久,与此人或可旗鼓相当。 长兴笑着站起,走至对面,“徐兄,小弟不才,请指教。” 徐昭似乎沉默惯了,并不说话,只将手一伸,做了个“请”的姿势。 双剑下指,各退三步,凝眸聚气,巍然不动。 瞬时,齐跃半空,长剑相交,“铮”的一声,似是一曲乐章的起音,由此开始,“叮叮咚咚”不绝于耳。 两人都是以快制快的打法,金铁之声,如闪电雷霆,暴发出密集的火花,倏尔相交,倏尔分开,快到残影未散,人影又现。 逍遥谷之人除白凌峰外,虽不算雷虎的徒弟,平日亦修习雷虎六合一派的外门武功,六合以大开大合,稳健刚猛为长,加上柳沁从前世特种兵的训练方法中总结出的一些特殊体能练习,所以谷中之人多数体格健壮,耐力好,沉稳敏捷,但却算不上武功高手。 如今见了这真正的高手相拼,不由屏声敛气,大睁着眼,生怕露掉哪个细微的动作,要知道这样的演练平日是很少见到的,若能多多揣摩,应用到自身,会有不小的进益。 许是看得过于认真,竟连喝彩之声亦无。 场中,两道人影在空中相碰,连击三剑后,往两边分开,落于地上。 剑已收回,众人却还有迷蒙中,不知谁胜谁负。 直到一人说“佩服”,一人说“承让”,大家才知,输家竟是长兴。 江离拿起酒杯,虚空向刘睿一举,此时,抛去了儿女情长的情愫,竟生出一丝惺惺相惜之感。 刘睿亦举杯,回以微笑。 场中又恢复了初始的热闹,调笑的,猜拳的,打闹的,斗酒的…… 有人趁着酒兴上来敬酒。 柳沁因着心中的郁闷未消,不许他人代酒,连干了三杯,微有醉意,看着满场生气勃勃的男儿,不由也生出些侠义豪情来,顿时将儿女之情放诸脑后。 起身走至场中,抽出腰间的笛,放于朱唇处,玉指连按,欢乐的音符蹦跳着落了下来,落在地上,染绿了青草,落于树枝,鲜艳了花瓣,落在水中,吸引了游鱼…… 轻快,雀跃,是手中的白玉杯,琼浆酒,斯人犹醉倚斜柳。 不说愁,不知愁,月在湖中走,心在云上游。 欢快的笛音将场中的气氛调至最高处,不管是否喝酒,不管是否过量,大家都觉得自己醉了,醉在这春风飞扬的晚上,醉于这花香掺和的酒香里,醉在少年公子的笛音中。 欢声笑语都盖不过的笛音里,突有低沉婉转的箫声合鸣。 缠绵,悱恻,纠缠不止,缠绕不息。 日月相照,风雨相依。 天上地下,只唯君兮。 笛音更加高亢,箫声更加低沉,一前一后,似追似赶,却又应和得天衣无缝。 直至酒尽,月隐。 人散,音消。 “贤弟醉了。”刘睿的眼光自笛音起时就没离开过那道光华闪耀的人影,从中他感受到,她的心,如自在逍遥的白云,向往的是蓝天,和风,追赶的是朝阳和晨露。 双颊晕红的她,更有一种绰绝的风姿。 但刘睿还是看得出,她醉了。 一曲终了,正欲相扶的手却扶了个空,不知何时江离已闪至她身旁,朝他微一颔首,“我送表弟回去。” 打横抱起,足尖连点,很快没入了黑暗中。(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四章 出事 “大哥。” “妹妹唤谁,嗯?”手一顿,脚步也慢了下来。 “咯咯,阿离吃醋了。”怀中的人娇笑着抬起头,伸手调皮的揪揪那张俊脸,突然又嘟起嘴,很不高兴的说道:“可是我也吃醋呀,我的哥哥,竟然有人想要打主意呢。” 重又加快步子的人,脸上不由露出开心的笑来。 “你笑得这么好看,莫不是得意有人喜欢?” “嗯。” “什么,你……”怀中的人挣扎起来,“你放我下去。” “不放。” “放不放?” “不放。” “哼,我不理你了,再也不理你了。” 不敢再故意捉弄,醉酒的人,哪怕半醉,亦会当真。 停下步子,对着月光,认真的望着她的眼,“我得意,是因为那人是妹妹。” “那,潘纤纤呢?” “没有潘纤纤,也没有张纤纤,王纤纤……” “那,以后呢?” “以后也没有。” “将来呢?” “将来也没有,这一生一世都没有。” 柳沁觉得自己真醉了,虽然开始她带点故意,装佯装醉,可现在,被风这么一吹,在江离暖暖的怀里,她真的醉了。 她将之当成一世美梦,只愿永远存留在记忆之中。 天光大亮,柳沁才睁开惺忪睡眼,拥被半坐,揉了揉有点疼的脑袋。 “公子可醒了。”秋荇不去拿帕子和水,却兀自在一旁捂着嘴笑。 “大清早的你笑啥?”柳沁拿眼翻她,这丫头胆越来越肥,欠调教。 “公子你不记得了?”秋荇微诧,“昨儿你可是闹了半宿,硬是拉着扯着不许大少爷走,呵呵,没想到公子喝醉了是这般模样。” 啥?又闹笑话了?柳沁懊恼的拍拍自己的头。 可是屋中并没有江离的身影。 “那。大少爷呢?” “天微亮时,长兴来找,跟着长兴匆匆出去了,好象谷中有什么事。” “噢。”等秋荇近前。这才发现秋荇的眼里有细细的红血丝,“你们不会都一夜没睡吧?” “嗯。公子不让大少爷走,兰可说公子与大少爷毕竟还没成亲,晚间独处一室有损清誉,所以我们都留在这儿。就没人说闲话了。” 兰可真细心,虽然柳沁自己并不在乎什么清誉不清誉的,但身边的人能处处为自己着想,还是让她感动不已。 也不让秋荇服侍,从床上跳起来,一边将盆中干净的水浇在脸上,一边往外轰秋荇,“去去去,还呆这做什么,还不快睡觉去。【ㄨ】对了。兰可呢?” “兰可去前头了,不知发生了啥事,感觉大家都慌慌张张的。” 闻言柳沁抬起满是水珠的脸,诧异道:“昨晚?昨晚能发生什么事?” 不是都在围着篝火喝酒吃肉吗? 突然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一个人来。 秋荇回答不了柳沁的问题,只得摇摇头,将干净的帕子递给她。 擦净脸,帕子还未丢进水盆里,兰可推门走了进来,许是一晚未睡的缘故。脸色不太好。 “兰可,发生了何事?” 兰可让柳沁坐在小凳子上,给她梳头发,边梳边回道:“芷茹姐昨儿夜里不是去追潘纤纤了吗。不知为何掉落悬崖,今晨被救回时还昏迷不醒。” “什么?”柳沁猛的一下站起,可头发还在兰可的手中,这一扯,痛得她哇哇叫:“哇,好痛。” 摸摸头皮。乖乖坐好,催促道:“快,快将头发绾好,我要去看看。” “公子别急,大少爷和雷大哥都在那儿,刘公子也在。” 想起刘睿说自己略懂医术,幸好,否则还得抬往庄子上去。 “那潘纤纤呢,回来没?” “回来了,只是哭,问她,摇头说不知道。” 柳沁眼一冷,不知为何,她从第一眼就不喜欢那潘纤纤,那时她还不知潘纤纤对江离有意,只是觉得这女孩眼神过于复杂,似乎很有心计。 梳洗完毕,连早饭都来不及吃,柳沁就赶往朱芷茹的住处。 院子外围了许多人,大家面目肃然,偶尔低声交谈几句,见了柳沁,俱都恭敬的躬身行礼,“公子。” 院子里也有人,多是住在这儿的女弟子,潘纤纤亦在其中,眼眶红肿,一看就是哭过。 柳沁进来,女弟子全都半弯身行礼,那潘纤纤却突然推开拉着她的两人,冲到柳沁面前,跪了下去,抓着柳沁的袍角,哀哀痛哭,“公子,我……我真的不知道,我……我只见了小芸,没见着芷茹姐,可芷茹姐如今这样,全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公子,你罚我吧,你罚我我心里会好受些。” 潘纤纤哭得很伤心,梨花带雨,让人心软。 可不知为何,柳沁心里却一点同情的感觉都没有,朱芷茹还昏迷未醒,不知死活,她却只顾着自己心安,话里话外一点关心着急的意思都没有,这个女子,真是心性凉薄。 心中不耐,却不好显于脸上,又不愿违心的说些安慰的话,于是站在那里,任她抓着自己的衣袍,目光幽幽看向屋子,一句话不说。 “潘纤纤,公子着急去看芷茹姐,你这样拦着成何体统?”还是兰可懂得她的心思,板着脸斥道:“你们,还不将她拉开。” 兰可一斥,大家再见柳沁虽未言语却脸色威严,顿时晓得公子这是怒了,有人赶紧上来将潘纤纤拖开,给柳沁让出一条路来。 潘纤纤脸色一白,眼睁睁看着柳沁衣袍一甩,拂袖而去。 外屋里,坐着江离、雷虎,长兴他们及刘睿的两位手下站于一旁。 “如何?醒了没有?”柳沁大步走进去,急急问道。 江离摇摇头,“刘公子在里面诊治。” “那我进去看看。” 柳沁刚要抬步,刘睿已从里面走了出来。 “怎么样?” “醒了没有?” 几道声音同时响起。 刘睿将手浸入一旁的干净水盆子中,略洗了洗,接过属下递上的白帕子,擦净后这才说道:“已无事,若无意外应该可以醒来。不过她受的伤很重,需要好好休养,内伤我已用丹药稳住了,应该不会恶化,至于外伤……你们找个懂点医术的女子给她好好检查一下。” 屋子里的人终于都松了一口气,脸色也缓了过来,只要能醒来就好,从那么高的悬崖掉下去,能够救回一命本就是奇迹,受伤在意料之中。 雷虎点点头,欲出去叫人进来包扎伤口,却听得刘睿又道:“其他倒好,只是……她的脸毁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五章 查问 “什么?” “她的脸许是被尖石划破,伤口太长太深,没法子复原如初。” 刘睿叹息一声。 除了这声长长的叹息,屋子里的人全都静默了,大家心中都很沉重。 不管任何人,对自身的容貌,都是很在意很关注的,容颜于女子来说尤为重要,况且朱芷茹还是个未婚嫁的女子,这让她以后怎么见人,又怎么嫁人? 许多女子宁愿死都不愿接受毁容的事实。 “大哥,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刘睿缓缓摇头,“若是能配得生肌美颜膏,虽不能完全祛除,许能淡化伤疤,但这生肌美颜膏配起来非常困难,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 “只要这世上有,我一定想办法拿到。”柳沁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没想到贤弟会为了一个普通的下属如此尽心尽力,不由朝柳沁多看了两眼,“贤弟放心,为兄定全力相帮。” “多谢大哥。” 雷虎已找了女弟子进来帮朱芷茹包扎伤口,就是外伤,也让人不忍目睹,肋骨断了两根,右腿骨也摔折了,大腿和手臂上划伤无数,至于原本秀丽的脸庞,右脸整个血肉模糊,从眼角往下,斜斜一道伤口,直至唇角,伤口外翻,特别可怖。 柳沁站在床边,望着已包扎好换了身干净衣服的朱芷茹,原本秀丽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双目紧闭,可以想象即使在昏迷中仍是痛苦难当。 握紧双手,心中说不出的难受,一个好好的女孩就这么给毁了。若是自己不来,就不会有昨晚的篝火晚宴,这一切也许就不会发生,可,世上有后悔药吗? 沉凝着脸从室内走出,一言不发的往敬事堂走去。 敬事堂。逍遥谷议事及处置犯了谷规弟子的地方。 潘纤纤和小芸被带进来时,敬事堂已坐了一圈的人,凡是在逍遥谷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里面。 刚进到门口,见了这架势。年约不到十五的小芸慌得差点走不动道,偷偷拿眼去瞄潘纤纤,却被潘纤纤狠狠的瞪了一眼,吓得她一缩脖子,忙低下头。 朱芷茹现在没有醒来。没有证据指明潘纤纤与她受伤有关,但不知为何,柳沁的心里就是认定潘纤纤撒了谎,她在隐瞒事实真相。 但没有证据不能定她的罪,而且柳沁也担心是自己的偏见误会了无辜的人,所以只是请她俩来问明情况,并未将两人当成犯事的弟子对待。 两人进来恭恭敬敬的行了礼,站于中间,雷虎率先开口,“公子与大少爷都在此。你俩将昨晚的事仔仔细细说一遍,不要有任何遗漏。” 潘纤纤微抬着头,带点委屈的望着上座的人,“我……我昨夜一时任性跑了出去,等清醒下来,也不知跑到了哪里,四处黑黢黢的,又听见不知什么野兽的吼声,心中正害怕,就闻得后边有人喊。【ㄨ】顺着呼喊的声音找去,却是小芸,本要随她一起回来,可……可当时觉得甚为丢脸。就拉着小芸坐在大树下,说了会话,直到天明你们找来。我和小芸……我们确实没见着芷茹姐,小芸也以为芷茹姐回去了,没想到……” 一边说,一边眼泪就流了下来。 潘纤纤就张着那迷蒙的泪眼。柔柔弱弱的望向江离,一付甚是委屈,希望大少爷为她作主的模样。 柳沁懒得看她,将目光转向小芸。 其他人也都看向小芸,小芸慌慌的点头,“是……是这样,我与芷茹姐分开寻人,并不在一处,我……我不晓得芷茹姐是怎么……怎么落下崖的。” 可她的眼神非常的慌乱,似乎受惊的小兔子,都不知躲哪儿好。 毕竟是个未满十五的女孩子,还没学会隐藏心事。 柳沁抓住了她们话中的漏洞,一脸严肃的问道:“小芸,我且问你,你既不与朱芷茹在一处,找到了潘纤纤后,为何不回头寻朱芷茹,与她汇合?” 平日总是和颜悦色的公子,一旦端起架子,无形中亦有种不可轻视的威严之感,那种无端的压力压得小芸“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公子,属下……属下……”不知不觉眼神飘向潘纤纤。 “公子请明鉴,此事是属下的错,是属下拉着小芸,一时疏忽未及时去寻芷茹姐,以为芷茹姐未找到我们必定会先回去,属下有错,请公子责罚。” 潘纤纤跟着跪在小芸身旁,一脸沉痛的请罪。 柳沁眼眯了眯,这潘纤纤明显是在帮小芸打掩护,罢了,这么问定是问不出什么,不如等朱芷茹醒来,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起来吧,这事也不怪你们,刘公子已细心为朱芷茹诊治过,说她明日必定醒来,你们若是心中有愧,就好好照顾她吧。” “是,属下一定谨尊公子之意,尽心尽力,赎己之过。” 潘纤纤拜了一拜站起,“属下告退。” “嗯。” 潘纤纤拉着小芸退了出去,临走时眼神还恋恋不舍的往江离的方向飘过。 两人离开后,敬事堂一时鸦雀无声。 雷虎等人心里都在琢磨刚刚的事,虽觉两人表现有异,可毕竟一起相处三、四年,不说这座中有对潘纤纤爱慕之人,光是兄弟姐妹的情谊,就不愿相信朱芷茹受伤与潘纤纤有关,但大家也不敢表露出偏袒之意,于是所有的眼光都望向柳沁。 柳沁很了解这种心情,换作是她,若有人指出她身边的人,如兰可等做了不可饶恕的坏事,她也很难接受,所以在没有直接证据之前,她不会武断的做决定。 此次的查问不了了之,朱芷茹仍在昏迷之中。 是夜,万籁俱寂,虫雀无声。 湖边柳树下,鬼鬼祟祟的钻出两人影来。 “纤纤姐,怎么办,怎么办?”一慌张惊惧的声音,不是小芸还有谁。 暗淡的月光掩饰了潘纤纤眼中的鄙夷与厌烦,“若不是你慌里慌张的,露了马脚,他们怎会怀疑?” “我……我怕。” “真没用,有什么好怕的,又不是我故意推下去的,只能怪她命不好,小芸,我可警告你,管好你的嘴,不该说的话别乱说。” 小芸忙捂着嘴,摇摇头,“我自然不会说,可,可公子说芷茹姐快醒了。” 朱芷茹一醒来,不就什么都清楚了,自己说不说已无关紧要。 “哼,谁说她一定能醒来?” 潘纤纤语气中的狠毒吓了小芸一跳,忙低下头,不敢去看她那闪着凶光的眼。 夜,重归寂静,鸟归巢,鱼沉底,人犹眠……(未完待续。) PS:  谢谢各位亲的支持,昨天第二章今天晚些补上! 第一百八十六章 被逐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平静之夜。 自在居里,柳沁与江离相对而坐,兰可秋荇一旁侍立。 “阿离哥哥,现在什么时辰了?” 手拿一卷书册的江离头都未抬,“已过了子时,若要行动,应该差不多了,妹妹你就那么断定今晚她会去?” 柳沁摇摇头,“我不是断定,只想证实,若真跟她有关,她听了我白日所说的话,今晚应该有所动作,若无动作,那么许真与她无关吧。” “妹妹又何必着急,朱芷茹一醒,不就真相大白了。” 柳沁脸色凝重,“也不知芷茹姐何日能醒,而且大哥也说了若无意外的情况下,那我们又怎么能保证没有意外?倘若这意外是人为的呢?与其千年防贼,不若引蛇出洞。” “唉呀,公子想得真多。”秋荇给两人的茶杯里续了水,笑道:“要我说呀,那潘纤纤铁定有问题,直接抓起来拷问就是,哪须费这么些周章。” “你呀,四肢也不发达,怎头脑这般简单。”柳沁就着手中把玩的扇子敲了她一记,打趣道:“也不知将来会被谁给一哄就骗了去。” “公子,你……”秋荇羞恼的跺跺脚,大少爷在此,也不好多说什么,一扭腰跑到了角落里。 再坐了会儿。 “阿离哥哥,你昨夜一宿没睡,不如先去睡会儿。” 虽然江离并未露出疲态,柳沁还是关心的劝道,不过提起昨夜,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脸色微红。 “无事,我陪妹妹。”江离仍未离开书卷。 “兰可秋荇,你们先去休息?” 两人同时摇摇头。 这两丫头,怎么这么实心眼,杵在这里,我怎么跟江离说悄悄话呀。就这么干坐着,好无聊啊。 柳沁有些不满的嘟着嘴,一只手杵着下巴,眼光乱转。似是听懂了她的心事,江离突然抬起头,抿起嘴角,朝她露出个惊心荡魄的笑来。 我的妈呀,表哥。你不要这样看着我,不要笑得这么的风情万种、勾魂摄魄好不好,我的小心肝呀,已快控制不住了,“扑通扑通”的都快跳出来了。 直了眼的柳沁捂着心口,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拿起桌上的茶杯,咕噜噜两口灌了下去。 喝完放下杯子,才发现江离的眼一直盯着她的手,“妹妹。那是我的杯子。” “呃……”柳沁愣了一晌,才道:“我不嫌脏。” 江离一头黑线,只听得那突然变傻的人又接了一句,“我也没病。” 屋中三人同时抚额,妹妹(公子)有时,实在让人无语。 院子里,有脚步声匆匆跑来,屋中四人顿时精神一振。 “公子,大少爷,抓住了。”长兴掀起门帘。声音中并无兴奋之意。 “是谁?”柳沁腾的一下站起,与江离同时问道。 “是凌云。” “凌云?” “是。”长兴自己到现在还不能相信似的,“当场抓住的就是凌云,我和雷大哥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立即审问,那凌云全都招了,说是喝多了酒,独自晃出谷,见了孤身一人的朱芷茹,见色起意。欲行不轨,却遭到激烈反抗,打斗间不小心将她打落悬崖,如今听说朱芷茹即将苏醒,害怕事情败露,才铤而走险,谁知我们早等在那里。” “可否查证?” “查证过了,有人证实昨夜他确不在房中,凌晨才匆匆赶回。” 柳沁和江离对看一眼,事情似乎变得有些复杂。 凌云此人他们都很熟悉,谷中一百人共分了十个小队,凌云就是第二小队的队长,为人憨厚实在,肯吃苦,武功也很不错,大家对他的印象很好,没想到…… “走,去看看。” 大家跟着柳沁匆匆赶去敬事堂。 敬事堂,雷虎和几位小队长见了柳沁一行,才收住勃发的怒气,将柳沁江离请到上座。 柳沁并未坐,而是走至跪在大堂中央的凌云身前,默默的低头看着他。 半伏在地的凌云蓦地见眼前出现一双深灰色缎面云纹方头履,不觉抬眼往上望去,正对着柳沁那双黑黝黝的眼,羞愧得重又伏在地上。 他的脸上几片乌青,头发也散乱了,很是狼狈。 “你们出去,我单独问他几句话。”柳沁背着手,回转身对雷虎他们吩咐道。 “是,公子。” 只有江离仍坐着没有动,其他人全都退了出去。 “凌云,你抬起头来。” 凌云闻声抬头,一双眼不敢看过来,仍是垂向地下。 “我现在问你话,希望你老老实实回答,不得有半句妄言。” “属下不敢。” “你当日为何进谷?” “我……我父母双亡,流落街头,得公子所救,此情此恩不敢有忘,今生无法报答,容来世再报公子之恩。”凌云说完,跪在地上拜了三拜。 “好,你还记得。那我问你,你在谷中,可有人薄待于你?” “没有,谷中之人都视我如兄弟,如手足。” “雷大哥可有苛刻?我和大少爷可是严虐?” “没,没有。公子,您,您别说了,是我……是我混蛋,是我错了。” 凌云忽然伏地大哭,哭声搅动着屋外没有离去之人的心肠,不由都叹了口气,昔日兄弟做出此等事,他们又哪能心安? “你以为你为他人代过,此事就能了结?” “是,没……没有,我没有为他人代过,这事全是我做的,都是我一人做的。” 凌云猛的醒过来,吃惊的望着柳沁,慌张的辩解。 “你撒谎也没用,你做这一切,只因为你喜欢她,所以宁愿自己来背这个黑锅。” 柳沁背在后边的手,往前一伸,手中一物,直直的送到凌云的眼前。 “这就是你的罪证。”手中是一把锋利的匕首,在灯光下闪着冷冷的寒光,“你根本没想过要朱芷茹的命,若是真想她死,你的这把匕首不会朝她右胸插去,以你的武功,只须在咽喉一划,哪有生还的道理。” 继续盯着凌云的眼睛,继续说道:“你在屋中逗留良久,迟迟不下手,是不是在等我们的人来,你以为我们抓住了你,你想保的人就安然无恙了?” 凌云已经呆了,“我……我……” “凌云,你让我很失望,为了你所谓的爱,你弃谷中其他兄弟姐妹于不顾,更枉费了我与大少爷对你的栽培之心。” 柳沁背转身,心中突然有些苍凉,不想再说下去了,朝他挥挥手,“你走吧。” “公子?” “你走,自此刻起,你不再是逍遥谷之人,与逍遥谷再无任何关系。”(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处置 公子的一句“自此刻起,你不再是逍遥谷之人”,仿如一道雷霆轰在头顶,将凌云轰得半瘫在地。 他知道自己做了此等事,公子和谷中人不会轻饶他,可万万没想到公子的处罚竟是将他驱逐,他宁愿被鞭笞、被关被骂,也不愿离开逍遥谷啊,这里是他的家,有他的亲人,有他的兄弟姐妹,他从没想过会离开这儿,除非死。 鼓起最后一丝勇气,颤抖着爬到柳沁身边,抓着她的衣袍,痛哭哀求,“公子,我错了,求公子不要赶我走,不管公子让我做什么都行,公子……” 柳沁背着身,强压着心中的难受,没有回头。 门外的人听到这里,也管不了是否会被责罚,都涌了进来,除雷虎外,全都跪在柳沁面前,替凌云求情。 雷虎心中的痛更甚柳沁,这些人于他来说,朝夕相处,亦徒亦弟,感情一向深厚,可他不能开口,作为谷中的教头,他须与公子保持一致,而且谷中出了这样的事,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公子,凌云一时糊涂,请公子饶恕他吧。” “请公子看在凌云哥一向忠心的份上,网开一面。” …… 柳沁缓缓转身,直直望着凌云,“既兄弟们为你求情,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凌云,只要你说出你想保的人是谁,我就既往不咎。” 凌云一下怔在当地,脸上变幻莫名,久久没有出声。 有性急的已冲着他的肩背就是一拳,“凌云,还想什么。快说呀。” 凌云被打得身体一晃,可仍是咬紧牙不出声。 “凌云哥,我知道是谁,你不说我说,公子……” “不,小飞,你不要说。”凌云痛苦的闭上眼。半晌后再睁开。已是一片坚决,似已做了重大决定,匍匐在地朝着柳沁重重的叩了三个响头。 又挪跪到江离面前。亦是三叩首,然后是雷虎,然后面对所有的兄弟,拜了三拜。“公子,大少爷。雷大哥,各位弟兄,凌云对不住大家,就此……别过。” 说完蹒跚起身。摇晃着出了敬事堂,留给大家的只有孤独的背影。 “凌云……”有人恨恨的一拳擂在地上。 小飞爬起来想要追出去,却被雷虎拦住了。失望的摇摇头。 柳沁幽幽望向那逐渐消失的身影,心中长叹。凌云啊凌云,你知不知我心中实是非常佩服你的至情至性,为爱舍弃自我,这样的情按说我该感动吧,可,可叹的是你的情用错了地方,交错了人,那样的人不值得呀,不值得你如此的付出,不值得你作出如此的牺牲。 你为何不能听我一言呢?凌云,我并不是要逼你,是希望你能就此放下,可你最终还是选了那条路,你知不知道你选的路,一定会让你遍体鳞伤,痛苦一生啊! 想到这儿,柳沁难受的握紧拳,心中对潘纤纤的怒火已达至顶点,她毁了一个还不够,还要毁掉几人才罢休? 眼中冷光一闪,冷冷命令,“将小芸带来。” 却说潘纤纤从湖边回来后,一直未睡,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心中也甚忐忑,一时后悔不该冲动,做下错事,一时又恨兰可当面给她难堪,让她下不来台,一时又暗忖是否过于冒进,许是公子拿话套她…… 子时已过了,还没有凌云的消息,也不知得手没有。 她倒不担心凌云没按她说的去做,坐在窗前,就着暗淡的月光,拿铜镜照了照,虽然只是个模糊的影子,可仍是那么的娇俏,她不由笑了,这就是她自信的来源,她的致命武器。 凌云逃不过,她相信,大少爷,一样的逃不过。 兰花指伸在眼前,一点点的看过,这春笋般的玉指,又白又嫩,又软又滑,她才不会那么傻,将好好的一双柔荑练出茧子来,她的手,就该是不沾阳春水的,就该在富贵乡里享受温柔。 正得意的想着心事,忽听得院子被推开,然后隔壁的门被敲响,灯亮了,小芸出来后,刚叫了句“你们干什么”,就被捂着嘴带走了。 潘纤纤一惊,难不成事败了? 懊恼的将双手绞在一处,心中将凌云大骂一顿,无用的东西,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心忽然就慌了起来,小芸是个怕事的,这一去定会将一切说出,那自己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逃吧。 一个念头闪出来,可一张俊美到极致的脸显现在脑中,让她不舍,若就此离去,她与他只怕真没任何机会了。 走?不走? 走?不走? 犹豫了又犹豫,最后终于下了决心,收拾了贴身之物,打开屋门,准备趁黑离开。 可惜,已迟了。 院子里忽然灯火通明,柳沁在前,后面是谷中的兄弟。 同一院子其他屋中听得吵闹,点点灯火亮了起来,女弟子们穿好衣衫,开门错愕的望向这边,不知发生了何事。 “潘纤纤,你这是要去哪里?” 柳沁背手缓步踱至她面前,似笑非笑问道。 “公子好,属下有事,欲出谷一趟。” 这女人心性真好,到了此时仍是不慌不忙,柳沁冷笑,“噢?出谷,不知有何公干?” 潘纤纤避而不答,“不知公子找属下有何吩咐?” 小飞因凌云一事,心中的气怒未消,上前一步骂道:“潘纤纤,到了此时,你还装模作样,小芸都招了,你还有何话说。” 潘纤纤却一点惊慌的神色也无,轻声一笑,“她招了?她招了关我何事?不错,朱芷茹是在寻我的时候掉落的悬崖,可又不是我将她推下去的,是她来拽我,没拉着,自己掉了下去,公子若因此治我的罪,我不服。” “好。”柳沁简直要忍不住为她拍掌欢呼了,实在是个人物。 “好,潘纤纤,朱芷茹落下悬崖,可以说是你无意,我可以不追究,但你事后为了逃避责任,不但不想法子救她,还故意隐瞒不报,这且不说,你怕朱芷茹醒来,暴露你自私的本性,竟挑唆凌云去刺杀朱芷茹,这些,本公子没有冤枉你吧。” “公子既已认定,属下已百口莫辩,属下因害怕隐瞒是事实,但说属下挑唆凌云,却实在冤枉,凌云那么傻,为何要听属下的话?” 她一边说,一边眼珠四处睃瞄,最后失望的垂下眼。 这是在找江离吗? 柳沁冷笑,不想与她多费口舌,将手一挥,后边有人上来将她拖了下去。 “我不服,我不服……” 一块破布塞进了口里,兀自挣扎的人瞬时没了声息。(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八章 朱芷茹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寅时,夜深沉。 天上的弯月躲入云层,地上的灯火陷入沉睡。 逍遥谷一片黑暗。 一抹黑影在谷中闪过,似烟似雾,悄无声息的落在静室外。 “凌队……”守夜的人话未说完,已倒在了地上。 静室的门悄悄打开,又悄悄关上。 四周重陷入寂静…… 闹了半宿,又因心绪难宁在床上辗转反侧至凌晨才将将睡过去的柳沁,似乎才刚合拢眼皮又被叫醒。 “公子,潘纤纤跑了。” “跑了?” 坐在床头揉着双眼的柳沁一脑袋混沌,好半天才正常运转起来,望着烟云纱的帐顶默默不语。 逃了?本就要将之罚一场赶出去,逃了也免得自己费手脚,只是可惜了凌云,这么一来,他是彻底与逍遥谷决裂,再也回不来了。 “公子怎么一点不奇怪?”秋荇一脸的气恼,“那凌云真是不知好歹,公子放他一马,他竟还敢回谷,将潘纤纤和小芸都带走了,哼!” “算了,走就走吧,走了好,眼不见为净。” 柳沁跳下床,既是安慰秋荇,也是安慰自己。 膳堂里,神清气爽的刘睿见其他人都脸色不佳,特别是一向神采飞扬的肖兄弟竟蔫头耷脑的,垂着脑袋沉默的搅着碗中的稀粥,不由关切的问道:“贤弟,是否还在为昨日之事伤神?” “嗯。”柳沁抬头朝刘睿笑笑。“大哥不用担心,我没事。” “谷中人众,难免良莠不齐,贤弟不必太费神。” 见柳沁脸色有些苍白,眼中亦有血丝,刘睿竟觉得心中莫名心疼,更是温言劝慰。 这一回江离竟也没有闹脸子。夹起一个热乎乎的水晶包放在柳沁面前的碟子里。声音很是温柔,“吃吧,别想那么多。” 他的眼中却是一冷。只怪当日自己多事,救了那只白眼狼回来,害得妹妹伤心难过,他日若落在自己手中。决不轻饶。 雷虎很是愧疚的放下筷子,自责道:“都怪我平日管教过于松懈。才……” 柳沁摆摆手,“雷大哥,这不怪你,人各有志。强求不得。不过,此事倒给我提了个醒,谷中弟子还是得再筛选一遍。那些心性不定的都放他们走,只有心思端正且忠心的人才能留下。雷大哥,此事还得你多费心。” “是,公子放心,这一次我一定仔细筛查,决不会再出现这种事。” “好了,没事了。”柳沁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做出雀跃欢喜状,“都吃呀,望着我干啥,我脸上又没花,难不成看着我就能饱?” “哈哈……” 桌边的人都笑了起来,刘睿优雅的提起筷子,笑道:“贤弟若是女子,当是秀色可餐也。” 他本是无心的调笑之语,江离却迅速抬头,含笑望了柳沁一眼,眼中似有警告之意。 警告啥?我会揭穿自己的身份么?那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柳沁朝他翻翻白眼,故意将一碗米粥喝得咕噜噜响,见江离皱了眉头,这才开心的笑了。 吃了早饭,一行人去看朱芷茹。 刘睿把了脉,点点头,“内伤已在慢慢复原,不日应该可醒。” 出了内室,身边没外人时,刘睿才对柳沁说道:“此女心性坚韧,在女子中甚是少见,若不是她求生意愿强烈,根本没可能活下来,贤弟,这女子以后或能得用。” “多谢大哥,我知道了。” 柳沁很是感激,她知道刘睿见她失了一得力手下怏怏不快,这才特意提醒她,亦是宽慰。 五日后,朱芷茹终于醒来。 等柳沁得了消息赶去,朱芷茹刚被喂下半碗稀粥,歪靠在大迎枕上。 昏迷的日子全靠各种补品维持生机,所以虽然脸色苍白,嘴角干裂,精神萎靡不振,但比起刚抬回时已好了太多。 “公子。”行动不便,朱芷茹只能半靠着低头,算是行礼。 “别乱动。”柳沁忙拦住她,在床边一张椅子上坐了,“你现在伤势刚刚恢复,别将伤口又撕裂了。” 朱芷茹点点头。 “芷茹姐,那天的事我们都清楚了,潘纤纤已离了逍遥谷,以后不再是逍遥谷之人。” 朱芷茹咬咬嘴唇,“公子,其实也不怪纤纤,是属下自己……” 柳沁打断她,“芷茹姐,我知道你心善,在谷中你一直很照顾他们,但每个人都应对自己所做负责,做错了就是做错了,逃避不了。本公子虽然称不上明察秋毫,但一向的宗旨是对就奖错就罚,我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也不会包庇任何一人。” 朱芷茹已近二十,在谷中年岁是最大的,谷中人多数在十六左右,还有许多不满十五,如小飞就刚刚才满十四。所以平时朱芷茹一直象个大姐姐般照顾着他们,也很受谷中人的爱戴。 朱芷茹没再做声,柳沁看着她的脸,有些话本不应在她刚醒时就说,但刘睿说过朱芷茹性子坚韧,而且她醒后应该也清楚自己的伤势情况,不如说开了好。 “芷茹姐,你的脸……你放心,大哥说生肌美颜膏可以让你的容貌恢复到八成,我一定想办法拿到这种膏药,治好你的伤。” 朱芷茹感激的看了她一眼,摇摇头,“公子如此为属下操心,属下感激不尽,但真的不需要,属下在堕下悬崖时,很绝望却也存着一口气,想到自己大仇未报,就这么死了实在不甘,可在昏迷的这么多天里,属下也不是毫无知觉,往事在脑中来来回回,等属下醒来时,已彻底想通了,今世仇,或是前生孽,也许是属下欠了他,来还债的。” 声音幽幽,听不出是悲是喜。 柳沁也不知怎么安慰她,朱芷茹到底有何仇怨她并不得知,当时是雷虎在外办事时遇见有人追杀她,将她救回来的。 谷中之人可以说各有各的心酸,他们自己不说,柳沁也不会去追根究底,逍遥谷本就是个避风港,算不上一个严格的组织。 朱芷茹的眼光飘向窗外,轻轻叹了口气,“这样也好,容貌对于属下来说已无关紧要,若不是公子和雷大哥的救命之恩未报,属下还准备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可……” “公子待属下等人一向宽厚,从未轻贱,属下很是感激,今后只要公子不弃,属下愿意一辈子留在谷中,听从公子差遣。” “你也不要想得这么悲观,先好好养伤,其他的事以后再说吧。” 柳沁逃也似的离开了屋子,原应风华正茂的美丽女子却已心如死灰,让人心情如何轻松得起来。 唉! 夕阳似乎也听到了她的叹息,慢慢往远山落去……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未完待续。) ps:明天、后天各更两章!多谢支持! 第一百八十九章 回城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也不知刘睿给朱芷茹的是什么灵丹妙药,朱芷茹的内伤好得非常快,外伤亦在慢慢康复。 等朱芷茹的伤势彻底稳定后,柳沁一行已在回芜城的路上。 出来了十天,已是四月初三,离初八也没几日,若再不回去,只怕娘亲真的要翻脸了。 刘睿自然随行。 柳沁很是愧疚,本是邀请刘睿作客,谁知却出了那种事,不但自己没有好好陪他,尽地主之谊,还将他拉了长工,当郎中使唤。 “大哥……” “嗯?贤弟有话请讲。” 山道很险峻,柳沁原有的感激话语在口中转了一圈后,变成了“大哥仔细,这条道不太平整”。 刘睿笑起来总是那么的灿烂,如阳光闪耀,“贤弟放心,为兄会当心。” 弯曲的山道确实不适合交谈,两人说了这么两句,都打起精神控制着马往前奔去,寂寂的空山,只有马蹄声声,惊起一路的飞鸟,叽叽喳喳叫唤着飞至半空,等马儿离去,才落回大树上。 出了谷,越过禾田,快乐庄,随风镇,不作逗留。 上了官道,往南方急驰。 江离、柳沁、刘睿几乎是三骥并行,柳沁哈哈大笑,“大哥,阿离哥哥,咱们不如比试一场,看谁跑得最快?” 话未完,已如离弦之箭,往前窜出老远,随后两骑一愣后亦如影随行,追了上去。三骑全是万里挑一的好马,这一发力奔跑,瞬间就将后面的人甩得不见人影,只有几个黑点飞快的消失在长长的官道尽头。 跟在后边的人只得摇摇头。急力催促着脚下,努力追赶。 风呼呼的吹,吹得人都睁不开眼睛,衣裙翻飞,长发飞扬。两侧的景物不住的往后倒退,快马扬鞭,纵情大笑,血液似乎都在这恣意里沸腾…… 好一会儿,才慢慢勒了马,将步子缓下来。 悠然一回头,对上两双含笑的眼睛,江离和刘睿紧跟身后,不过两步之遥。 柳沁摇晃着脑袋,得意的笑道:“大哥和阿离哥哥算是输了小弟一筹。如何,我这追风马可是实至名归?” “哈哈,贤弟的追风马果然名不虚传。” 江离只是笑看她一眼,没有接话。 柳沁自然知道他俩是故意输给自己的,只为了逗自己开怀,也不介意,仍是笑得自得,“那是自然,我的是追风,阿离哥哥的黑马叫闪电。大哥,不知你足下的叫什么?” 刘睿望了一眼自己脚下同样黑亮高大的骏马,不好说自家的马原也叫闪电,既然名子已被抢去了。那就算了,笑着回道:“还没名子呢,不如贤弟给赐一个?” “行。”柳沁略一思索,笑道:“就叫雷鸣好了,追风闪电雷鸣,齐了。” “哈哈。好。”刘睿拍拍足下的黑马,“伙计,你以后就叫雷鸣了。” 黑马似乎听懂了他的话,不满的摆摆头,将蹄子在地上刨了刨,打个响鼻,不肯走。 这畜生,还闹别扭,刘睿暗自好笑,摸摸它的头以示安慰。 三匹骏马缓步前行,三人亦随意聊了进来。 “贤弟,为兄观你谷中弟子虽也习武,可有些路数实在让人看不懂,不知有何用意?” 刘睿说的应是那些体能训练,这些都是从前世里学来的,他们这些人怎么可能看懂,不由呵呵笑了起来,笑完才详细解释道:“其实我建逍遥谷不是为了在江湖上开山立派,占有一席之地,大哥应该可以看出,他们只懂些外门武功,跟真正的武功高手差得很远。” 说到这儿,不由朝江离看了一眼,要说高手,身边这位才算得上,自师傅离去后,江离没有一日懈怠,五年来,功夫突飞猛进,跟师傅虽然不能比,但一般的江湖人士恐怕在他手中过不了几招,具体高到什么程度,柳沁也不知晓,因为没人跟他比过。 “我本是一生意人,心中有个愿望,希望有朝一日能在各国之间建立几条通商渠道,而逍遥谷就是我提前做的准备之一。组建跨国商队,人员的素质很重要,需要强健的体力,高强度的忍耐性,还要有些防身技能,大哥见的那些,就是针对性的训练这方面的能力。” “原来如此,为兄这几日观谷中之人训练有素,跟军队的操练竟有相似之处,贤弟如此一说,为兄懂了,没想到贤弟志向如此远大,为兄佩服啊。” 柳沁一惊,她借鉴的正是前世特种部队的训练方法,可在这时代私自操练兵士是犯法的,若被人冠上个谋逆叛乱的罪名,那是要杀头的,这也是逍遥谷很少有外人进入的原因。 一般没见过军队操练的人是不会有这些发现,刘睿懂得很多,也很敏锐。 不由朝刘睿望了一眼,见他神色如常,这才放下心来。 “哪里,大哥过奖了,不过是雕虫小计,不足挂齿。” 说说笑笑了一阵,后边的人也赶了上来,几个时辰之后,芜城已遥遥在望。 进了南大街,分别在即,丝丝不舍之意在众人中流转。 “贤弟,为兄在江南客栈里租了个院子,贤弟事了,可否来一坐?” 江南客栈是芜城最大最好的客栈。 柳沁不能邀请刘睿去府中,忙点点头,“大哥放心,等小弟忙完这几日,一定来寻大哥,到时再尽地主之谊,带大哥游美景,尝美食。” “好,那为兄等着贤弟前来。”刘睿说完,又对着江离一抱拳,“江兄弟,就此别过,相信不日还可再见。” “再会。”江离亦抱拳回礼。 刘睿转身往江南客栈行去,突听得后边柳沁唤道:“大哥……” 勒马驻足回身,往后看去,只见肖兄弟笑得一脸明媚,“大哥,等我呀。” 不由露出一个让日月暗淡无光的笑颜,挥挥手,这才踏马离去。 江离伸指敲了敲某个被灿烂笑颜勾了魂儿的傻子,板脸斥道:“还不快走,莫非想跟着去不成?” “呵呵。”脖子一缩,诞着笑脸凑到江离面前,“阿离吃醋了?” 后边一阵暗笑。 江离脸一红,在他恼怒之前,柳沁哈哈一笑,拍一掌追风,先自穿街过巷,跑了。 PS. 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章 团聚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表少爷好,姑娘好。” “姑娘回了。” …… 一路有下人问候,直到回至梅院。 “唉呀,我的小姑奶奶,您可回了,再不回,奴婢也要去找您了。” 已荣升为孩子她妈的翠彤同时荣升为梅院的掌事娘子,听闻姑娘回府,忙不迭的赶来,亲拿了水盆帕子,给柳沁洗手净面,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柳沁走后之事,“这回老夫人真的怒了,姑娘,您说,满府里为着您的及笄礼忙乱不已,您却一声不吭的偷跑了出去,实在……” 实在说不过去呀。 柳沁帮她接了一句。 翠彤又点着兰可秋荇,“你两丫头,不说劝着点姑娘,反而跟着一起凑热闹,这下好了,等着挨罚吧。” 说得秋荇脸一白,“我们怎么没劝公子呀,可她不听,有什么办法。完了,完了,这回肯定跑不了,若是老夫人要打我和兰可,姐姐你可得帮说说好话,让那些婆子下手轻点,别象上回那么重,疼死了。” 柳沁翻了她一眼,“疼啥,上回不是垫着软垫吗?放心,若再挨打,让翠彤给你垫两个,总行了吧?” 秋荇回她一眼,“这是没打在公子身上,不晓得疼痛,那么大的棒子下去,公子你试试?” “打在你身。痛在我心。”柳沁笑嘻嘻的摸一把秋荇的脸,“好了,好了,这回娘要打你们,我一定扑上去,代替你们挨罚,如何?” 秋荇还待再说。翠彤已急得跺脚。“唉,姑娘您还有闲情在这儿笑闹,还不快去给老夫人请安。哄哄老夫人呀。” “好,走啰。”将帕子往盆子里一丢,转身欲走。 “等等。”却被翠彤拉住了,“瞧我。也糊涂了,姑娘穿着这身怎么能去?这不是找不自在吗?快。快,兰可来帮姑娘梳头,奴婢去拿衣裳去。” 一阵忙乱,终于梳洗妥当。 嫩绿罗衫。深绿罗裙,外罩淡粉纱衣,鲜嫩得如枝头的芽叶花苞。往上,娥眉轻扫。双目流光,朱唇一抹笑,再往上,垂鬟分肖髻上斜插嵌珍珠点翠金钗,行动间自有一股妖娆。 好一个美娘娇! 只可惜,走上两步,就让人叹气,“姑娘,慢点,慢点。” 翠彤脸都黑了,恨不得绑上姑娘的双腿,让步子迈得小一点,再小一点,如风摆杨柳,这才配得上这么身仙气的衣裳不上。 在翠彤的一再提醒下,柳沁耐着性子,迈着小碎步,终于挪到了上房。 “娘。” 未语先含笑,未进声先到。 然后一团明媚的影子滚进了老夫人的怀里。 “你还晓得回来?”老夫人生气的捶了她两记,板着脸斥道:“别想混过去,给我去下边跪着,我没同意不许起来。” “娘。”可怜巴巴的抬起脸。 兰可与秋荇早自觉的跪在了下首处。 同样荣升的彩霞笑道:“老夫人就饶了姑娘这一回吧,老夫人若是罚了姑娘,表少爷少不得陪着,回头老夫人又该心疼了。” 她这一说,坐于一旁的江离果然站起身来,刚要说什么,老夫人将手一摆,“罢了,罢了,这回可是看在阿离的面子上才饶了你,还不给我去坐好。” 柳沁笑嘻嘻的起身,“多谢娘,多谢阿离哥哥。” “你呀。”老夫人又恨又爱的点着她,“真是拿你没法子。你们两个也起来吧,这回先记着,若再犯就一并处罚。” “是。”兰可秋荇起身,低眉顺眼的站在角落里。 柳沁挨着老夫人坐好,朝江离悄悄送个笑脸。 换了女装的妹妹总是让人挪不开眼,可有姨母在,江离怕姨母觉得他轻浮,不敢将眼光放在柳沁身上,对她的笑只装没看见,端了茶低头轻抿。 说起及笄礼上的一些细节,正宾是谁,赞者是谁,什么时候行什么礼等等,柳沁正被那些礼节绕得一团乱麻时,外边有匆匆的脚步跑了进来,小丫头回禀,“老夫人,阿诺少爷回府了。” “快,快让他进来。” 方诺一去两年,两年未见,老夫人听说他回了,都异常的激动,更别说柳沁和江离。 门帘掀开,进来个风流潇洒少年郎。 年满十八的方诺邪魅更甚从前,身高腿长,个子适中,剑眉含情,红唇带笑,挺直的鼻梁上,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电光闪闪,潋艳生波。 他的眼光过去,房中的丫环都忍不住害羞的红了脸。 一掀银色锦衣下摆,在正中跪下,恭恭敬敬给老夫人拜了三拜,行完大礼,这才挺身说道:“阿诺给姨母请安,姨母一向可好?” “好,好,快起来,你这孩子,一去两年,也不回来看看。” 方诺笑着起身,“未在姨母身前尽孝,阿诺甚是惭愧,只是帝都生意实在离不开,还请姨母见谅。” 柳沁在他跪下时,早避到一旁,这时笑着走过去,微抬头望着他,“阿诺,没想到两年不见,你不但长高了,也更会说话了,看把娘哄得多高兴呀。” “表妹好。”在老夫人面前,方诺是知道分寸的,不会乱说话,眼光也不会乱瞟,即使眼前的人让他心内激动不已,拼命才按下“怦怦”的心跳,可仍是抑制着不将眼光放在她的脸上。 “阿诺。” “哥。” 一转身,江离站在身侧,方诺忍不住抱住了他,再也压制不住的激动让他泪盈于睫。 两年,他一直思念、想念的人都在这里,多少次,暗夜中,星空下,对着南方遥望,举杯邀月饮,美酒寄相思。 他的情,他的念,都藏在潇洒不羁的背后,让人看不清他的真面。 甚至连他自己也似乎看不清了,逃到远远的北方,一逃就是两年,他以为他可以忘记,他可以放下,他可以无愧的面对他的兄长。 可…… 伏在兄长的肩上,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成了当年的那个围着哥哥和姑娘转的男孩,暂时放下所有的包袱,露出无忧的笑颜。 “哥,阿诺好想你。” 语气里是撒娇的味道。 江离心情也很激荡,不过他一向会克制自己,所以只是拍拍他的背,笑道:“这么大个人,还似孩子般,惹人笑话。” 若是能永远是孩子就好了,少了多少烦恼啊。 方诺眨眨眼,将那丝酸涩眨进眼底深处,再抬头时,只有明媚的春光。 ps.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一章 叙话 柳沁他们回府,方诺也从帝都赶了回来,柳府晚上自然有一番热闹。 虽然是平常的家宴,但大家团团围在一起,倒也不显冷清。 五年的时光在老夫人身上没有留下什么明显的痕迹,柳老爷却是老了些,鬓边已有白发衍生,而最大的变化是,闺女长大了,再也不能如小时般搂在怀里,听着她软糯亲昵的唤爹爹,实在让人遗憾。 女大不由爹呀! 一想到闺女过几日就及笄,成了大姑娘,要定亲要出嫁,说不定还是嫁给下边的那臭小子,心里就说不出的滋味,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娇女儿,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的宝贝,却要便宜别人,偏偏自己还不能阻止,真是郁闷。 想到这儿,柳老爷看向江离的眼光就有那么点不善,这跟“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是完全相反的感觉,老丈人看女婿是越看越心烦,这种情感相信做爹的都能理解。 江离直觉的感到两注目光注视在自己身上,一注是慈爱的欢喜的,自然是老夫人,一注是审视的不那么友好的,自然是柳老爷,不由心内一紧,不知自己哪里做得不对,哪处做得不好,惹恼了未来的岳父大人? 柳沁虽然不能完全明白老爹的情感,但也觉出老爹对江离的不满,以为是将自己私自离府的错加诸在了江离的头上,忙笑嘻嘻的上前,搂着老爹的胳膊,象小时般亲昵的在他肩膀上蹭蹭脑袋,这才故意娇声说道:“爹爹,女儿错了嘛,爹爹不要生气了。” “你还知道错啊?”柳老爷被她一哄,顿时眉开眼笑,“你出去这几日,你娘一直跟我置气,怪我没让你好好学规矩。你若再迟回一日,我都打算在府衙安家,不敢回府里,怕你娘唠叨。” “老爷。当着孩子们的面,您说的这是什么话?”老夫人不满的嘀咕了一句。 “哈哈,咱们都老夫老妻的,还有什么话不能说。”柳老爷说完拍拍柳沁的手,朝她挤挤眼睛。悄声问道:“你娘没罚你吧,这一次我可帮不了你。” “爹爹,没事了,女儿的本事您还不知道?”柳沁亦笑眯眯的朝老爹眨眼睛,两人似乎又回到小时那种亲密无间互为同盟的时候。 柳老爷乐呵呵的拉着闺女的手,先去饭桌子上坐了。 柳诚实在无语,老爹这也太偏心了,简直偏到了帝都,除了小妹,他的眼里还有谁? 为娘亲抱屈。忙颠颠的跑到老夫人面前献殷勤,将老夫人扶到桌前,与柳老爷坐在一处。 柳老爷、老夫人都坐了,余下的江离、方诺、海哥儿、潮哥儿也依次就座。 蔡欣兰站在一旁,招呼丫环婆子传菜,直到老夫人发话,才在柳诚身侧坐了下来。 海哥儿、潮哥儿如今也大了,不再似小时般粘着柳沁,特别是海哥儿,小时是个小大人。现在满了十五,更是整天的一脸严肃样,与在外人面前颇为威严的柳老爷如出一辙,比他自家老爹还正经八百。 潮哥儿却要活泼些。从小好动,坐不住,与海哥儿这个学霸比,虽然算不上学渣,但也不出彩,他对习武更感兴趣。现在他还不知小姑姑建了个逍遥谷,若是晓得只怕早就跑了去。 菜上齐,柳老爷举起杯子,感慨了一番,家宴算是正式开始。 没什么礼仪规矩,却让人心中暖暖,这样的家,这样的氛围,总是让柳沁踏实安定,感叹自己交了好运,重活一世,能有这样的亲人。 用过饭,稍坐一会儿,大家才散了,柳沁与江离、方诺走在一处,一起回了墨香院。 江离在一年前已搬出了柳府,在芜城另置了宅子,一是为了看顾生意方便,二也是为迎娶柳沁做准备,不过这次回府,老夫人没让他回去,仍收拾出空置的墨香院,留他与方诺宿在府中。 墨香院里,早笑闹一片,长兴三个与长盛两年没见,连各自的家也不回了,还叫来了大同,聚在一起热闹。 柳沁进了屋子,一眼就看到长高长结实了的长盛,比起以前精得似猴,现在看着稳重了许多,以前锋芒的气势也沉凝了下来。 “给姑娘、少爷请安。”长盛这会儿才正式拜见两位主子。 柳沁笑模笑样的望着他,望得他头皮发麻了,这才笑道:“两年了,长盛,你的个人问题解决没有?” “个人问题”是柳沁独有的说法,不过大家都懂的,长兴他们都笑了起来,长盛红着脸,都不敢看促狭的姑娘,搔搔头,“不说这个,不说这个。” 长兴笑着擂他一拳,“二弟也该加把劲,回头大小侄子满地跑,如姑娘说的可以去街上打酱油了,二弟难道不眼羡?” 长盛更尴尬了,话说比他小的长安长康孩子都一两岁,看长康那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听说他家文杏又怀上了。 唉!他不由长叹一声,昨日顺路回家一趟被娘唠叨,被弟妹盘问,如今回了府里,还要被打趣调笑,唉,姑娘说的单身狗的悲惨就是这样的吗? 也不怪大家见一面唠叨一回,长盛今年快满二十五了,在男子普遍十八左右成亲的古代,长盛虽然算不上大龄青年,但还是让人捉急,主要是他完全没这方面的想法,他娘想帮他定个亲,他干脆不回去,柳沁想帮他做个主,又不知他心仪谁,怕象上回似的乱点鸳鸯谱。 这事一拖再拖,拖到现在,长兴他们都成亲几年了,长盛还没个结果。 在长盛的事上大家适可而止,没再打趣下去,话题就转到了帝都的生意上,方诺将帝都的情况大致说了下,总结成一句就是生意大赚,形势大好。 不过,总要来一下这样的转折,方诺有些凝重的说道:“有消息称皇帝的身子又不太好,如今帝都的形势很紧张,太子未立,各皇子之间明争暗斗,党派林立,特别是三皇子与五皇子派系之间,听说在朝堂上当着皇帝的面都争得不可开交,如今是风云变幻莫测,也不知最终花落谁家?” 柳沁有些奇怪,“太子不是应该很早就立吗,为何现在还未立?” 方诺摇摇头,“这事是很奇怪,先皇在世时,现今的皇帝一出生就封为太子,再往前追溯,每朝每代都是早早封立太子的,都是为了避免其他皇子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导致兄弟阋墙,可咱们这位皇帝倒好,大皇子都三十了,三皇子也二十七八,还迟迟不立太子,空着这么个位子,你说哪有人不心动的?听说连舒贵人和六皇子都动了心思,这下朝堂将更热闹了。”(未完待续。) PS:  今天因有事耽搁更新晚了,抱歉,第二章会在晚九点更新,多谢各位的支持,谢谢! 第一百九十二章 及笄 柳沁更是诧异,“不对呀,书上不是记载,立嫡立长,方为长久之根本,大皇子为先皇后所生,既占嫡又占长,按理非他莫属啊。” “理虽是这个理,可真正属意谁,还不得皇帝说了算。这事我也是去了帝都才略知一二,听传言皇帝非常不喜大皇子和四皇子,常年不招见不说,甚至四皇子还曾跟一江湖人士离开帝都几年,皇帝都不放在心上,如今全帝都的人都知道大皇子四皇子不得帝心,只能深居简出自保度日。” 方诺说到这儿笑了起来,“大皇子我是没见过,不过四皇子经常去咱们的几个铺子捧场,倒是会过几面,感觉也不象那么糟,怎么传言传得那么不堪,说什么浪荡子帝都第一纨绔窝囊废等,什么难听的话都有,反正名声糟糕得很,虽然他长得不错,但帝都有权有势的大家族都避之唯恐不及,到现在二十多了,连个皇子妃都没有,算得上是帝都的一个笑话。” 唉,又是个没了亲娘,老爹不疼后妈不爱的可怜孩子。 说虽这么说,可柳沁完全没心思去可怜那什么四皇子,他再可怜,还能吃着山珍穿着裘皮,还能四处玩乐,总比那些穷人家缺衣少食的强吧。 柳沁将心思放在了夺嫡之争上,自古只要与夺嫡靠上边,就免不了血雨腥风,运气好赌对了,也许能换一世荣华,运气不好,许连命都得丢掉。 咱们柳府可千万别牵连进去。 这个念头一生,柳沁心中就有些沉重,她很清楚,爹爹在官场浸淫多年,虽远离帝都,但想彻夜撇清,怕也不可能,看来自己还是要想法子摸清爹爹的想法,再想策略。 无论如何都要保住柳府。保住家人。 想到这儿,柳沁对方诺嘱咐道:“阿诺,既帝都不太安稳,你还是要做些准备。一旦事情有变,就将咱们的人全都撤出来,财产损失不要紧,人身安全先要保证。” 柳沁最怕的是逼宫政变,哪一次的政变。不是血洗半个城? 听了柳沁之言,方诺心内一股暖流流过,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姑娘永远都没变,永远是那个将他们放在心上,一视同仁平等对待的奇女子。 方诺点点头,忍不住将目光望了过去,这还是回后第一次大胆的细细打量她,长高了,更美了。往那一站,一身光华璀璨,仿佛是太阳般的发光体,吸引照耀着所有人。 在帝都也薄有风流之名的方诺,见过的女子不少,美丽的也有,但没有一人能将他的眼光如此刻般牢牢的吸引住,舍不得眨一下眼,就怕一眨,眼前的人会如飞仙般随风飞去。 自以为痴痴的望了很久。却不过一瞬,蓦地一惊,醒来后有些心虚的望向江离,却发现兄长的眼光一直就留在她的身上。没有移开过,庆幸之余心却黯淡下来,空空的,如一个无底的黑洞,刺骨的风不停的刮过,在这暖春里独自寒凉。 转眼到了四月初八。柳沁及笄的日子。 柳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不识。 传言往往不可靠,但也能侧面反映些情况。芜城传言,柳府嫡女恪守妇道,长年闭门不出,见过其容颜者少之又少,是女子之楷范。 这话落在柳沁身边亲近人的耳中,只会让人笑掉大牙,可事实是,真正识得柳沁真容的,除了柳府之人,确实非常少。 常年在外游走的是肖遥肖公子,柳沁柳姑娘是很少在人前露面的,不出席各家的宴席,也不出现在各类闺阁女子的活动中,送来的邀请帖子要么置之不理,要么婉言谢绝,所以十多岁了,既没听说跟哪家姑娘交好,也没听说跟哪户有来往,更不要说闺蜜啥的,连半个朋友都没有。 这一天很多夫人姑娘都是抱着一睹真容的好奇心来柳府的。 有些隐约记得当年柳家五老爷与方家结亲的时候,柳姑娘在人前出现过一次,不过岁数太小,没什么印象。 正宾请的是州尉郭夫人,州尉虽然官不及府尊及通判,但手中有兵,是握有实权的人物,郭家因与方家退亲一事,闹得不愉快,关系慢慢疏远,与柳家反而越来越亲近了,两家 交好后,闻得柳沁及笄,郭夫人毛遂自荐做了正宾。 赞礼请的是蔡欣兰娘家表嫂。 这些都好说,就是赞者实在难找,一般赞者为笄者好友或姊妹,柳沁一没姐妹,二没好友,一时难住了老夫人,按说五老爷府上的柳茹勉强合适,可老夫人最烦那一家子,不想给自己找不自在。 最后还是郭夫人介绍了自家外甥女,年貌相当,老夫人见过一面,大方得体,很是满意。 一大早的,柳沁就被挖起来,洗头洗澡,换上新装。 一头乌亮的黑发直垂到腰际,并不束起来,等行礼时再由正宾绾起插上簪子。 一应礼节柳沁虽临时抱佛脚,强补了一回,可到这日仍是懵懵懂懂的,最后蔡欣兰悄悄告诉她,已跟表嫂交待好,行礼时她表嫂会贴身提点,让柳沁按着表嫂所说照做就行。 柳沁这才松了口气,不求多么风光,只想平安度过,力争不给柳府抹黑丢丑。 柳府这日异常热闹,门口马车来来往往,各府的夫人姑娘被丫环婆子簇拥着直接接入后院,男子们被迎进前厅。 柳老爷在前厅陪着来宾叙话,正说得热闹,却见他的贴身长随走了进来,附在他耳边悄声说了两句。 “噢?”柳老爷一愣,手一抖,差点将手中的茶盏打翻,稳住神后告罪一声,就匆匆的往大门的方向去了。 这是来了什么贵宾吗? 大家纷纷猜测,伸头往门口的方向看去,在芜城能让柳老爷亲自去迎的人应该没有,实在让人好奇。 大门处,一位身着紫衣丰神俊朗的男子站在门口,背着手往府里望去。 不看本人,只看其身后跟着的六个彪悍的汉子,还有许多抬的礼物,就觉得此人来历不凡。 柳老爷在路上时就吩咐了下去,等他匆匆赶到,大门处已中门大开,柳老爷走至男子面前,恭敬的行了一礼,“不知殿下驾到……” 那男子已一抬手,笑道:“柳大人不必多礼,还是称我一声刘公子吧。” “是,刘公子请。” 柳老爷在前引路,恭敬的请他先行。 若柳沁在此一定很惊讶的发现,这男子竟是她刚刚结义不久的大哥刘睿,没想到刘睿来芜城竟是为了贺她及笄之礼。(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三章 信笺 柳老爷并没将刘睿迎去前厅,而是去了前院大书房,请刘睿坐了上座,自己在下首作陪。 坐下品了一回茶,刘睿才含笑说道:“尊兄长之命,特来恭贺柳大人千金及笄之喜,来得唐突,请柳大人见谅。” “殿下说哪里话,殿下能来鄙舍,是下官的福份,下官未能亲迎,甚是惶恐。”柳老爷忙起身回道。 “柳大人勿需客气,我此次南下不想被外人知晓,所以并未提前上门拜访。对了,”刘睿从袖中掏出一封信笺来,递给柳老爷,“兄长嘱咐亲交给大人,说是大人一看就知。” 柳老爷双手接过信函,心中没来由的有些沉重。 拆开来匆匆浏览了一遍,里面不过是些客气言语,再看信笺中还有一信,只一眼,柳老爷就心神俱震,双眼顿时也模糊了起来。 这字迹曾是那么的熟悉,如刻进了骨子中一般。 纸质泛黄,似是保存了很久,算一算,也有十多年了。 当年还是沁儿出生之时,有过书信来往,原以为还能结成……没想几个月后,竟惊闻噩耗,芳华逝去,伊人飞升,从此世间再不可寻…… 柳老爷想到此处,将眼角的泪意悄悄擦去,展开信笺,笺上字迹清秀如昨,其音容笑靥浮在眼前,宛如重生。 “师兄惠鉴: 小妹自知时日无多,唯有两子放心不下,宫中阴暗,小妹一去,晟儿睿儿都未成年,恐不能自保,心甚忧之……他日若晟儿携此信来访,请师兄看在与小妹多年的情份上,助他一臂之力,保他俩兄弟周全,小妹知此请是在难为师兄。可天下之大,可托之人唯师兄矣。 小妹厚颜拜托,心甚愧怍,不管身在天庭地狱都会默佑师兄顺遂安康。 风华绝笔。” 将信笺紧紧的握在手中。一滴老泪不知不觉的滴落下来,正滴在“风华”两字上,将两字浸染,洇湿,慢慢模糊成两团黑影。 风华。聂风华,那个曾经风华绝代,艳名冠绝帝都的女子,那个曾跟在他身后,迈着小步子娇声唤着他“师兄”的小姑娘,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因为她,他甚至都无法谅解那高高在上的君王,曾信誓旦旦会护她周全给她幸福的人,却眼睁睁的看着她被黑暗吞噬,是不作为。还是无能为力? 他无法原谅,既不能保全,为何要将她拉入泥潭呢? 柳老爷见信后的异样全被刘睿望进眼里,皇兄让他来一为祝贺二来送信,可他并不知信中所言,更不知柳老爷与母后曾经的渊源。 心中虽好奇,但并不相问。 好半天,柳老爷才恢复了常态,站起身,面对着刘睿正色道:“请殿下转告大皇子殿下。下官虽不才,愿听从大皇子差遣,虽死不辞。只是下官远在江南,恐难为助力……” 刘睿知此行已圆满。忙笑道:“大人过谦了,芜城在大人治理之下,安居乐业,连父皇都对大人时常赞赏,我皇兄若有大人相助,如添羽翼。” “不敢当。殿下有何吩咐直管相告,下官定尽力而为。” 刘睿摇摇头,“皇兄之事,我不甚清楚,此来也只是送信而已,若有相托,皇兄应该会派人告知。” 原来如此,柳老爷在心中暗暗说道,想来大皇子对自己这嫡亲的弟弟爱护有加,不欲他牵进夺嫡之争中,成众矢之地,这才隐瞒实情。能在黑暗血腥的皇宫之中保有这份难得的亲情,由此可见大皇子是个可以信赖依附之人。 柳老爷突然想起一事,问道:“不知殿下此来还有其他事否?” 刘睿笑道:“此次南来就是亲见大人,无他事。” “那……大皇子殿下可有提过旧年?” 刘睿摇摇头。 柳老爷暗暗惊讶,难不成师妹并没在皇帝和儿子面前提过那事?这么一想,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他虽决定追随大皇子,将柳家绑在了大皇子的船上,但闺女是他心头宝,他并不乐意将闺女与皇家牵扯上,只要不牵扯一处,哪怕事败,还有一线生机。 两人又说了会闲话,外面管家来请,说是时辰到了,请大人和贵客前去观礼。 刘睿笑笑,并未拒绝。 走至院子,院外却有一人匆匆进来,正是那日刘睿身旁曾与柳沁搭话之人。 刘睿见他面色有异,似有重要之事不好开口,“卫铮,柳大人是自己人,但说无妨。” “是,徐昭察得有许多不明身份之人来了芜城,恐露了公子行迹,为安全起见,请公子即刻回阳城。” 刘睿踌躇了半晌,才道:“好。” 柳老爷忙上前,“府中亦有些颇有身手的,下官这就吩咐下去,让他们护送公子一程。” 刘睿一摆手,“大人万不可如此,我此次是秘密前来,不可让人知晓大人与我皇兄有牵连,再说了我身边之人足可护我周全。” “这……” 将刘睿送至大门处,“公子一路当心,恕下官不能远送。” “大人请留步。”刘睿拱拱手,上了旁边一辆黑色马车。 马车缓缓从柳府门前走过,沿着长街远去。 刘睿掀起一角车帘,往后望向柳府的方向,心中默默叹道:小妹妹,几年不见,不知你是否一切顺遂?大哥哥本想今日与你当面叙旧,谁知……唉,若不是要事在身,师傅他老人家也会来看你的,这些年,他老人家可是念叨你好多回了。 眼前闪现出那红衣娇俏的小姑娘,不由含笑,再想起为老不尊的师傅,刘睿脸微微泛起红晕。 马车正要驶出南门,刘睿猛然想起一事,“回江南客栈。” “公子?” “按我的吩咐去做。” “是。” 马车调头驶向江南客栈。 刘睿坐在马车里并未下来,让卫铮借来笔砚,就着马车上的小几给柳沁留下书信一封,对自己匆匆离去感到抱歉。 将信封口交给卫铮,让其再三嘱咐店家若有人来寻一定将书信代为转交。 做妥这一切,才离了芜城,踏上北归之路。 匆匆而来,却是抱憾而去,既没见着当年的小妹妹一面,又失信于贤弟的相约,四月处处艳阳花香,可刘睿的心情却始终无法飞扬。 “青青禾苗哎田里长,风吹雨打嘿莫要慌,待他日青变黄,稻子变米粮,妹子门前过,阿哥四处访……” 熟悉的小调从车外飘进来,陪着他一路往北……(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四章 闻秘事 好不容易平安熬过了一应礼节,没出什么大错儿,回到梅院,柳沁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各府的夫人与姑娘们对今日的宴席议论纷纷,议论最多的不是柳沁,虽柳沁长得不错,但全程呆呆的,木木的,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很多姑娘与她一比,感觉自己心气都高了起来,柳府的姑娘不过如此嘛。 倒是两位表少爷,长得……姑娘们一想起江离和方诺的模样,就脸红心跳,手中的帕子都快揉烂了,夫人们也以着看女婿的眼光,互相打听柳府的表少爷是何来路,家底如何,父母可是哪方权贵。 反正江离和方诺可说是搅乱了芜城的一池春心。 当事人却一点罪魁祸首的自觉性都没有,两人一路含笑,一想起平日灵动飞扬的柳沁今日变成只呆头呆脑的呆头鹅,就要笑出声来。 柳沁仰身躺在床上,舒服得直打滚儿。 连声唤丫头拿水来,要洗去脸上的浓妆。 清清爽爽的洗完,换身衣裳,补上美美的一觉,醒来已是薄暮黄昏。 兰可拿了晚膳,伺候姑娘吃完,梅院的丫头聚在一起拆着今儿收到的礼物,兰可负责登记,秋荇负责归类,几个守门的小丫环打下手,搬来搬去。 柳沁懒懒的靠坐在窗前,看着外面霞光渐渐逝去,天色越来越暗淡。 过了今日,已是真正长大了,重生十五年,亦算完成了心愿吧,活得舒心,活得畅快。有情有爱,不虚此世。 若能永远如此多好啊! 满足的同时却又觉得一丝遗憾。 从贴身的荷包里拿出一块碧绿通透的玉佩,轻轻摩挲着。五年了,没有一丁点的消息,师傅,小五,都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 师傅。小五。你们还好吗? 玉佩温热,却不能回应她的低语。 “咦?” 一声惊奇打断了柳沁的思绪,亦将她从淡淡的忧愁里唤醒。 秋荇拿着一只精致的楠木小匣子。笑嘻嘻的走到她面前,“这是谁送的呀,这么漂亮的匣子却只装着个普通的小瓷瓶,也不知里面是什么东西?” 柳沁扭头一看。这一看,一下子怔住了。 这。这怎么象是华伯伯的解毒丹? 拿过瓷瓶,打开来,倒在手上,黑乎乎的六粒丹药。闻一闻,同样的药香味,没错。正是解毒丹。 华伯伯和大哥哥来了? 柳沁一下子跳起来,将丹药和玉佩收好。连声吩咐秋荇去问问,前院是否留有外客,还有这丹药是谁所送。 不一会儿,秋荇就回转来,告诉柳沁,前院并无客人,管家福伯说今日确有一位贵客登门,但已离去,许是那位贵客送的,至于贵客是谁,从哪里来,福伯也不知道,是老爷亲自接待的。 想了想,柳沁决定去问问老爹。 将今日新做的点心拿了几碟子,放在食盒中,让兰可提着,秋荇打着灯笼,主仆三人往外院行去。 外院大书房,一护卫守在院子外面,见了柳沁连忙行礼。 礼毕,准备进去禀报,柳沁摇摇手,“我自己进去吧。” 接过食盒,让兰可秋荇守在外面,径直走了进去,府中都知老爷对柳沁的宠爱,所以护卫也不拦她。 走上石阶,正要推开书房的大门,却听得里面的说话声,不觉一愣,伸出的手放了下来。 只听老爹轻叹一声,说道:“唉,为父做出这个决定,没有与你商量,但事出有因,四皇子带来先皇后的书信,当年为父拜聂太傅为师,受恩师教诲,先皇后与为父有师兄妹之情。你祖父遇祸又得聂家多方奔走及先皇后说情,才幸免于难,如今先皇后临终托付,为父怎么能自私的不理不睬,于情于理,为父都不能拒绝啊。” “父亲无论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儿子都会遵从,仁义礼智信,不就是父亲教导儿子的吗?”是大哥的声音。 “将柳家拖入皇权争斗中,实属无奈,你也给你二弟去个信吧,将此事隐秘的告知他,让他心里有个准备。” “是。父亲,您说大皇子此来,不会是想将您调回帝都吧?” “应该不会,据为父猜测,大皇子是在为自己找条后路,若事不可为,咱们南方是他最后的退路,那时,他就需要咱们柳家的护卫。” “父亲认为大皇子胜算多少?” 里面沉默了很久,柳老爷才叹一声,“胜败既有天意,亦在人为,金家权倾朝野,把持了一半朝政,曹家手握兵权,或可抗衡一二,大皇子既无舅家支持,又无岳家扶助,向来又是低调行事,名声不显,恐……唉!” 屋中重新陷入沉默,压抑沉重的气氛从屋内往外漫延。 天,似乎更黑了。 没有星星,没有月亮,乌云堆积,风雨欲来。 柳老爷的声音再次响起,“既走了这一步,无论怎样的结果咱们只能受着,但也不能坐以待毙,需得提前做好打算,明日,你将咱们的人召集起来,着手布置下去。至于府里,沁儿不是想建跨国商队吗,你暗地里帮一把,让她的商队尽快建立起来,这样倘若真到了那一步,还可以让沁儿带着几个孩子去他国避避,总要为咱柳家留些血脉。” “这事不让小妹知晓吗?” “不用,你小妹毕竟是女子,咱们男儿该承担的不要让她们忧心。” “嗯。” 柳沁缓缓转身,悄悄的离开了门口,她的心比天上的乌云还沉重,一双腿也象灌了铅似的。 出了院子,将食盒交给兰可,默不作声的往回走。 她最担心的事终于是发生了。 皇权争斗,夺嫡之争,从来都是你死我亡的游戏,纵使赢了,就能得善终吗? 何况是希望渺茫。 停下来,抬头望望天空,一丝光亮也没有的天空,不能给她以启迪。 没有答案,更没有方向。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在前举着灯笼的秋荇突然不见姑娘跟上来,正要好奇相问,却见兰可向她摇摇头,知趣的闭上了嘴,即使她再迟钝,也感觉到姑娘此时的不同。 默默的走回梅院,刚踏进屋檐下的台阶,瓢泼大雨从天而降。 老天似乎发怒了,狂风呼啸,吹打得未关上的窗子“哐哐”的响,大雨倾盆,催花折柳,不知明日又有落英几许。 “这老天,好好的,怎么就发起疯来。” 翠彤一边嘀咕着,一边将已湿了半边身子的柳沁让进屋中。(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五章 做决断 大书房里,谈话仍在继续。 若是柳沁再多留一刻,柳老爷的话将让她更大吃一惊。 就连柳诚也惊讶得差点跳起来,“父亲,您是说……” “这事你娘亲也不知晓,当年先皇后连书信一起送来了定亲的信物,为父虽不太情愿,但还是收下玉佩默认了。谁知不久先皇后逝世,那边再无消息,为父也以为此事就此了结,不过为了谨慎起见,迟迟没有同意沁儿和阿离的亲事,原想等沁儿及笄礼一过,那边还无人来,就将两人的事定了,谁知……唉!” “父亲不是说四皇子此次来,并未提及此事?” “他虽未提及,可为父心中不安,还是先放放吧,过个一年半载再说。” 梅院里,不知情的柳沁已换下淋湿的衣裳,坐在窗前。 窗内,烛火昏黄,摇曳不息。 投下的影子伸缩晃荡,如此刻的心绪,不安彷徨。 窗外,大雨遽停,一空水洗。 檐角的雨水滴落芭蕉,如断续的低语,扰乱心防。 不知坐了多久,开着的窗子送来暮春的寒气,手已冰凉,也不觉寒冷,一件夹袍披在了身上,带着暖意,亦无知觉。 两丫头如隐形人一样陪在身侧。 秋荇凑到兰可耳边,极小声的问道:“姑娘今儿是怎么了?” 兰可摇摇头,一丝担忧从眼中闪过。 夜,更深了。 “姑娘,该歇息了。” 兰可不知这是第几遍催请,烛火已近熄灭,打更的梆子已敲了五下。卯时了。 一丝天光晦暗的从东边升起。 长时保持着一个姿势坐在窗前的柳沁终于动了,转回身,望着两人,笑了笑,问道:“阿离哥哥在府中吗?” 姑娘终于活过来了,秋荇松了口气,忙抢着回道:“不在。表少爷带着阿诺少爷回了自己府里。” 在柳府里。为了不与海哥儿的大少爷冲突,称呼江离都是表少爷。 “嗯。” 柳沁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子。边往书桌走去,边吩咐将笔墨纸砚准备好。 她要写信。 既然已下了决断,就什么都不用想了,直接去做就行。 在信中。柳沁将今日之事详细的叙述了一遍,还有自己的决定。为了家人,龙潭虎穴她都要走一遭,虽然她也知此行或许很凶险,或许不能再回来。 不是商量。也没有恳求,柳沁只是平淡而坚定的表达了自己必去的决心,至信末。都没有问江离的选择。 将信交给秋荇,让她府门一开就送出去。 卯时。柳府后门开了,采买的婆子已提着篮子上街,秋荇从后门出去,绕进大街,直奔江离的府邸。 柳沁幽幽的望向门口,虽然她相信江离会支持她,会陪伴在她左右,可,心中仍是忐忑,亦有丝不安,将江离拖进生死难料的争斗里,实非她所愿。 毕竟江家唯有他一根独苗,倘若……她不敢想下去。 但人都是自私的,她也不例外,为了柳家,为了亲人,她可以牺牲自己,可以放手一搏,可同样的,她更希望有爱的人陪伴在侧,与她并肩战斗。 生同生,死同死。 同衾共墓,此生无憾! 躺在床上,却睡不着,睁眼望着已换成淡绿绮罗的帐顶,头脑乱纷纷,前世今生纷至沓来,前一刻还在感恩老天开眼,给了自己一个新的美好人生,这一刻却要感叹,好事多磨,人生总是曲折不断,心想未必事能成。 秋荇很快转回,递给柳沁一纸小笺。 展开,唯有字一行:天涯海角,誓与卿同。 不觉笑了,将那八个苍劲的大字看了又看,仿佛要看进骨子里,这才递到一边的烛火上,看着火苗将之卷走,化为灰烬。 起来洗漱,用脂粉遮盖住一夜未眠的倦色,带着一脸的喜气去给娘亲请安。 三天,她给自己留了三天的时间。 这三天,她要好好的陪陪娘,陪陪爹,还有大哥大嫂,海哥儿潮哥儿。 要赖在娘的怀里,撒撒娇,耍耍赖,如重回小时,再任性一回。 江府。 江离脸色凝重,将手中的信看了无数遍,柳沁的这个决定在他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果然是他看中的女子,如此胆识,世间少有,纵是男儿也多有不如,他因有她而骄傲。 但同时却又暗暗心疼,原应养在深闺,无忧无虑的少女,却要去担起家族重担,闯进男子强权的世界,去争,去斗,这一刻,他只恨自己力量太小,能力太弱,不能站在她身前,为她挡去所有的风雨。 “哥,发生了什么事吗?” 方诺望着江离紧皱的双眉,担心的问道。 心中不觉一紧,秋荇清晨送信,莫非……莫非她出了什么事? 江离默默将信递给他,在他看过一遍后,亦将之投入了烛火中,看着所有的字迹化为灰色的蝴蝶,翅断落地。 两人相对无语,心情沉重。 烛熄,火灭,天渐渐亮了。 这一夜,万里之遥的某地,同样有一人彻夜未眠。 离国,西南边陲重镇,雁翎城外,山谷里驻扎着一支几万人的军队。 中军帐中,一位年青的将帅,背着灯火而坐,脸庞低垂,处在阴影里看不清眉目,只有一双眼眸,闪烁着不明的光茫。 一只手在胸前摩挲着脖子上垂下的一粒佛珠吊坠,保持着这个姿势,静静的坐了一晚。 卯时,有军士进来,低声启禀,“少主,该起程了。” 年青的将帅闻言而起,戴上一张狰狞的银色面具,走出营帐。 帐外,几万儿郎披盔戴甲,气势凛然,见将帅出来,俱单腿下脆,俯首行礼,“少主。” 手一挥,率先跨上高头大马,身上盔甲铿锵,披风猎猎,纵身往谷外驰去。 红尘滚滚,旌旗飘扬,一股黑流往雁翎城卷去。 城门上守城的兵士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吓得连滚带爬,跌跌撞撞的喊叫,“有敌情,有敌情。” 号角连声,战鼓雷鸣,杀声震天。 “冲啊……” 一杆长枪在城门下纵横,继而,飞身而上,挑落守城将士的尸身。 所有人都惊恐的往后退去,只因面前之人的威风气势,仿如战神重生,在冉冉升起的朝阳里,散发出夺目的光彩。 迎风而立,望向都城琅城的方向。 从今日始,誓要踏碎山河,挥军直上,取昏君之首级,为父母亲人报仇雪恨;从今日始,纵为邪为魔,血流成河,亦要杀出一条生路,只为能再回至那人的身边,结一世情缘…… 师妹,但愿一切,为时未晚!(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六章 离别意 “沁儿这两日怎么如此乖巧?” 老夫人望着坐在自己旁边的柳沁,似乎有些难以置信,心道莫不是又闯了什么祸,这才来自己面前讨乖卖巧,指望着能蒙混过关? 柳沁放下手中剥的松子,拉着娘的胳膊,将头靠上去,笑道:“娘不愿沁儿呆在您身边么?” 下首的蔡欣兰也笑道:“娘怎么可能不愿,简直恨不得将小妹绑在此处才好。” 说得娘三个越发笑了起来,蔡欣兰又道:“许是小妹大了,晓得自己在府中时日不多,所以要多陪陪娘。” 蔡欣兰本意是说柳沁长大了很快要出嫁,与父母相守的时间不多,可此话恰恰说中了柳沁的心事,不由心中一酸,忙将头藏进老夫人的怀里,悄悄将涌出的泪抹掉。 “瞧瞧,瞧瞧,这还害羞了,没想到咱家的沁丫头也晓得要害羞,看来是真的大了呀。” 老夫人摸着柳沁的头,半是玩笑半是感慨。 女儿大了,当年的那个奶娃娃不久后就要嫁人了,再也没有这么个温软的小身子娇滴滴的赖在怀里,老夫人想着想着,也有些伤感起来。 “娘,我不过是句玩笑话,小妹嫁人还早呢,您倒真的伤心了,这不是媳妇的错么?”蔡欣兰见老夫人神情不对,忙上前劝慰。 “倒也是。”老夫人自己也笑了起来,“咱沁儿的亲事还没定呢,阿离那孩子,不是说及笄礼一过,就上门的么,怎么还不见人来?” “娘……”柳沁不满的嘟囔着。这得有多心急呀,难不成真的怕我嫁不出去? 蔡欣兰用帕子掩着嘴笑,刚说了句“娘也太心急了些”,就听得守门的小丫环回报,“表少爷来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老夫人立马笑眯了眼。 江离和方诺一起走了进来,给老夫人和蔡欣兰行了礼后。坐在一旁陪着叙了回话。答应在府中留饭,这才从上房出来。 三人行走在后园子里,久久没有言语。 至僻静处。四周无人,方诺在稍远处站定,江离才停下步子,望着柳沁。“妹妹是准备明日走吗?” “嗯”。 “我那边都安排好了,生意上的事都交待给成伯。有大同一旁协助应该没什么问题,长兴他们几个也都回去与家人团聚去了,最迟明晨会回来,妹妹还有什么要交待的?” 柳沁摇摇头。 盯着足尖好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抬头问道:“阿离哥哥,你若不想去,我不会强求。” 江离笑着敲了她的脑门一下。“说什么傻话,你是我未过门的媳妇。我不一路盯着,还怕被别的男子拐跑了呢。” “什么嘛,谁是你未过门的媳妇,咱们还没定亲呢。” “妹妹提醒的是,是我疏忽了,还是等我们的事定了再去,反正晚上几日也无妨。”江离郑重其事的说道。 “不行。”柳沁急急的反驳,反驳完又觉得有点对不住江离,双眼晶亮的盯着他,“阿离哥哥放心,等此事一了,咱们……咱们只要还活着,我一定嫁给你。” 江离没再说话,叹息一声,将她搂进怀里,紧紧的抱着,仿佛生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了。 许久,才在她耳旁低语,“妹妹勿忧,哥哥会保护你,绝不会让你有事。” 稍远处,方诺望向远天,眼角的余光却将这相拥的身影扫进了脑海,心中说不出的滋味,似苦涩,又似欣慰,似难过,又似开心,百味俱杂,难以释怀。 晚上又是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柳沁很珍惜这最后的相处时光,不住的插科打诨,逗得所有人都哈哈笑开怀。 然而,越想留住的时光总是走得越快,不知不觉,夜已深,爹娘的身边赖不住了。 “你这孩子,还不走,娘可没你那么好的精神,你爹爹明日还要去衙门办事,也要早些休息。” 老夫人终于张口赶人,这丫头也不知怎的,这几日这么粘乎。 “那,那女儿走了。”柳沁恋恋不舍的从老夫人怀里抬起头,“娘您若头疼犯了,让彩霞照我的方子煎水给您喝,还有爹爹,多注意保暖,别又犯了脚疾。” “晓得了,这孩子,难不成跟娘一样得了健忘症,这话今日都说三遍了。” 老夫人笑着推了她一下,柳老爷眼光闪了闪,心里有些起疑,却也不好相问,只得暂时压下。 这一夜又是个不眠之夜,辗转反侧,思来想去,最后,实在睡不着,披衣起来,悄悄打开房门,走至院子里。 月上中天,光华似水。 花木低垂,婆娑丽影。 游走在院中,这每一树,每一花,每一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熟悉,亲切。 甚至这个院子,这个府邸,整个芜城,都是熟悉的,亲切的。 原以为从生到死,都可以留在这里,可现在…… 爹,娘,您们多保重! 大哥,大嫂,你们多保重! 虽前路渺茫,但我绝不会轻易认输,不到南墙绝不会回头,请您们相信我,等我回来! 伤感化为豪情,月光之下的人目光坚定,周身都闪耀着璀璨的光华。 院外一棵大树上,原本有些担忧的男子嘴角微翘,放下心来,长身而起,在树梢上一点,越过墙头,瞬间消失在黑暗中。 清晨,天光一线。 柳沁已穿好衣裳,将一头青丝随意一绑,没有兰可的巧手,她实在对付不了那不听话一头乱发。 正要拿着一旁收拾好的包袱悄悄出去,房门却被推开了,兰可和秋荇一人背着个小包袱,俏生生的立在门边。 “你们这是?”柳沁惊讶得说不出话,她没想过要带她们走。 “公子跑路怎么能不带着我们俩呢,好歹我们是公子的红颜知己呀。”秋荇得意的摇晃着脑袋。 兰可一声不吭的走过来,将柳沁按在小圆凳上坐好,解了她的发,重新梳理起来。 “看吧,没了兰可,公子连头发都不会梳了。”秋荇更得意了。 “那行,我带着兰可,你留下。” “不可以,没有我,公子吃饭不香,睡觉不香,连走路都……” “行了。”柳沁笑着打断她,心里却涌上一股暖意,“你以为你是夜来香啊,有了你,就什么都香了。” 兰可“噗嗤”笑出声,“夜来香”太有歧义了,与“夜香”只一字之别而已,秋荇瞬间也想到这点,一张脸顿时黑了下来。 笑闹了一阵,柳沁终于严肃说道:“我此次出门是有要事,也不知何日才能回来,你们就留在这里吧。” 兰可和秋荇双双跪了下来,郑重起誓,“不管公子去哪里,我们誓死追随。”(未完待续。) ps:这几天很忙,明后两天都只有一更,会尽量在9点前上传,周末会保持每天两更,上传时间不变,请体谅,支持! 第一百九十七章 送行酒 同样的誓言在江府里响起。 “我们愿誓死追随公子。” 兴盛安康四个排成一排,单膝跪地,郑重宣告。 这是对柳沁刚才所言的回应。柳沁本是体谅他们有父母妻小,不忍跟着自己去承受重重危机,甚或性命不保的日子,没想到四人如此坚决,立即下跪宣誓。 “你呀,不要总是想那么多,他们几个我都问过了,是自愿跟随的。”江离有些心疼的摸摸她的头,多思多虑,善良心软,这如何与那些心狠手辣之人相斗啊。 柳沁这才点点头,让四人起身,拿出一封书信,交给长兴,“你先行一步,去逍遥谷将此信亲手交给雷大哥。” 又拿出一物交给长安,“我们起程半个时辰之后,你回府里将此物交给我爹爹。你们两人事情办完随后赶来,我们在汉水渡口汇合。” “是,公子。” 两人领命,长兴告退,先行出门,一骑快马往逍遥谷急驰而去。 随身也没太多的东西,一人一个小包袱,在马厩里牵出早已备好的马匹,走向前院大门。 江离的这个府邸没有多少下人,沿路只有几位年纪大的仆妇和小厮来往,管家牛叔跟在一边,搓着手,“少爷放心,老奴定守好宅子,恭候少爷归来。” 又对着柳沁恭敬道,“公子一路多保重。” 牛叔自那次受伤后,身子一直不大好,江离置了宅子,就将他要过来,做了一府的管家。既是对他的补偿,让他能风光体面的荣养,也是对他的信任。 不多言不多语的牛叔虽然有些木讷,但很懂得分寸,人又忠心,将府邸交给他,江离和柳沁都很放心。 上了马。正欲出门。突然记起一事,柳沁扭头吩咐门内的长安,“你去江南客栈跟大哥说一声。让大哥不用等我了,他日有缘再见。” “是。” 再也没有遗漏的了,回身恋恋的望一眼这所宅子,原本无意外的话。过个两年,她就该是这宅子的女主人。可现在,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回到这里…… 东方一缕曙光终于冉冉升起,那些低落的悲观的情绪,柳沁决意全都丢在身后。从现在起,只有一往无前的勇气。 马踏长街时缓疾,昂首前行无忧惧。 出了城门。上了官道,一行七人这才放马奔驰。不多时就能望见长亭了。 当年,就是在此处,送走了师傅和小五,如今自己也要经此地离去。 长亭孤立,杨柳依依; 绿丝千条,难绾离意。 而此刻,孤单的长亭外,杨柳旁,两辆马车静静的停驻在那里。 不知是为何人送行? 还是旅人惜别不忍离? 马愈驰愈近,一辆马车上早有人翘首相望,此时喊了一声,“来了,他们来了。” 另一辆马车里,闻声探出一只玉手,将车帘子掀开,露出一张牡丹黯芙蓉羞的玉面来。 “宁大哥?”已至近前的柳沁见了马车旁的男子,大为惊诧。 随即让她更惊讶的是从后面马车上下来的两位美人,“宛月姐姐,红菁姐姐?” 红菁一笑,宛月袅娜走到已跳下马的柳沁面前,笑道:“沁儿,你和阿离阿诺要走,也不跟姐姐告个别吗?” 江离和方诺亦下马,忙过来唤了声“老师”。 方诺回后曾去烟雨楼看望过她们,所以她们已知方诺回了芜城。 “姐姐,我……”柳沁有些愧疚,她不是没想过告别,只是有些事不知该怎么说,有些话也不方便说。 “好了,姐姐知你有难处,不会怪你的。”宛月爱怜的抚摸着她的头,多年的相处,已将面前的人当成自己的亲妹子一般,满心的疼惜。 “此去前路未卜,你要多珍重。” “姐姐,你……你知道了?”宛月的话让柳沁一惊。 宛月摇摇头,“姐姐虽一无知妇人,但身在欢场,听闻颇多,如今帝都形势紧张,人唯避之,你却于此时不辞而别,要趟进那潭浑水里,姐姐只能无端猜测,必与你府中有关,沁儿,你若为男子,必是大将高士之才,如今你以女儿之身,展男子之抱负,实为柳家之幸啊。” 宛月之言,虽隐晦却已道明了柳沁此去之意,柳沁不得不感叹,宛月真是心思通透,不过是听来的三言两语,就能准确判断出自己的意图。 这样的人若是敌人将多么可怕,幸亏她是自己至亲的朋友。 “你定奇怪姐姐怎么知道你要走,喏。”宛月将头一摆,示意柳沁望左边。 那边,长盛一步步走至红菁身前,脸上微有红晕,双目却是坚定。 从怀中掏出一支芙蓉玉簪,递到红菁面前。 这支簪子,他从回时就揣在怀里,一直到现在。 昨夜,流连在烟雨楼前,徘徊了又徘徊,却一直不敢将它拿出,送到伊人的手里。 现在,什么也不想了,接受也好拒绝也罢,这么多年的暗恋,终于有勇气说出口,只因此去,他也不知能否回转,只想不留有遗憾。 最是爽朗的红菁此刻俏脸红得如云似霞,螓首低垂,娇羞无限。 将簪子轻轻插在青丝高绾的发髻上,小声而坚定的问道:“我若安然回来,定娶你为妻,红菁,你愿等我吗?” 螓首低垂,无有言语,在长盛越来越黯淡的目光里,似乎轻轻的点了一下脑袋,这轻微的一点,让本已黯然的人瞬间狂喜,忘记了周围的目光,伸手一拉,将面前的人拥进了怀里。 所有望见这一切的人,没有取笑,只有感动,只觉幸福。 “我从长盛那里知道你去帝都不是为着生意,这才大胆猜测。”宛月收回目光,从袖中掏出一方叠好的帕子,放于柳沁手上,“沁儿,我有位小妹,名叫宛如,虽身在红袖招那等污浊地,却可成你之助力,你将此帕交给她,她自会听你差遣。” “多谢姐姐。”柳沁语声不觉哽咽。 “你也不用太过感激,姐姐也是有私心的。”宛月笑笑,笑得有些无奈,“我与娘亲身在欢场,却一直希望能过上平常人的生活,所以对小妹,我们一直很纵容,将她养在外面,原想给她一个洁净之地,谁知,唉……许是我将她保护得太好了,不谙世事的小妹不忿我的声名,竟立志要超越我,五年前偷偷跑去了帝都,如今,纵后悔也晚了…… 沁儿,我只望你,若有可能,将她带离那污浊的地方,带她回来,姐姐就感激不尽了。” “姐姐放心,我若能回来,定将宛如姐一起带回。” “好。” 宛月不再多言,从身侧的马车里拿出玉盏琉璃杯,宁致远拿过两坛琼浆玉液。 “千言万语终有尽,连绵不绝唯有情,一杯送行酒,祝汝平安行。”宛月仰头喝下杯中酒,眼中有泪意闪烁。 一直在旁未说话的宁致远哈哈一笑,给自己和江离、方诺各倒上一杯琼浆,三人举杯同饮,“祝各位此去一路顺遂,早日得偿所愿。” 柳沁饮下酒,笑眯眯的望着他,“宁大哥,不知啥时喝你的喜酒呀?”一边说一边故意的往宛月处望上一眼。 宛月的脸瞬间爬上一朵红云,宁致远大笑,“等长盛兄弟回来,一起办喜宴如何?” “好,就此说定了,宁大哥的这杯喜酒一定要等着我们噢。” 欢笑似乎掩盖了别离的伤感,可是分别的时刻还是到了。 拍拍脚下的追风,回首向来路再望上一眼,与送行的人挥挥手,马蹄劲疾,如风卷过,很快路的尽头只有尘烟在慢慢消散…… 再回首,草木苍茫。 再回首,帝都相见。(未完待续。) ps:这是第二卷的最后一章,原想好好写,谁知卡文,然后上不了网,然后......反正纠结烦乱,最后这么晚传了这么不满意的一章,连抱歉都不好意思说了,只能谢谢支持! 第一百九十八章 北上 却说半个时辰后,长安回至柳府。 在大书房夜宿的柳老爷,刚晨起喝了杯茶,听门口护卫禀报,不知为何心里一紧,将长安招至书房内。 长安恭敬的奉上一长方形的黑木匣子,“属下遵姑娘之命,将此物交予老爷。” 柳老爷心中的不安益甚,隐隐似已猜出些眉目。 将匣子接过,打开来,一封书信静静躺在里面。 “爹爹尊鉴: 孩儿不孝,未禀父母,自专北行,既知爹爹之隐忧,安能继续享安乐? 不能坐以待毙,唯有迎难而上,爹爹不必为女儿担心,知己再知彼,必谋定而后动。 此去娘亲必伤心怪怨,请爹爹代女儿多多安抚,他日回转,再尽孝道,侍父母于榻前。 匣内有印鉴一枚,可在汇通钱庄的帐户里提取现银十万两,亦已命成伯听从爹爹指派,爹爹可以此为资,提前储备粮草兵士,以备不时之需。 不孝女叩首。” 柳老爷看完信,眼睛早已****。 “沁儿,她……” “禀老爷,姑娘与表少爷已出府多时,估计此时已至洛县境内。” 知柳沁心意已决,定追不回来,柳老爷只得按下心中的担忧难过,嘱咐长安,“你等定要好好保护姑娘,护她周全。” “老爷放心,属下定好生护卫,万死不辞。” 柳老爷沉默良久,才挥挥手,“去吧。” 平静的声音再也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只因一双微微颤抖的手掩在了桌子之下。 汉水渡口。 滚滚江水东去,浪涛翻涌,茫茫无际的水面,几只孤帆如断翼的鹏鸟,随波倾仄。 一行人水边站立,俱俊朗美貌无双,引得渡口来来往往的人全都望了过来。一艘大船驶近,在岸边不远泊好,放下跳板,有船员前来引导上船。 这一行自是柳沁等人。长兴和长安早已追来,在渡口等了几日,才包下船只过江。 此江一过,就是北方的地界了。 大船划水,慢慢荡离岸边。往对岸驶去。 在船头迎风而立,既有种将要随风而去,羽化升仙的出尘之感,又有种“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豪迈情怀。 此去,我亦要指点江山,“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此去,我定要扭转乾坤,还世间一片清明。 一件外裳轻轻的搭在了肩头。一回首,江离双眼温柔含笑,拥着她并肩而立。 “妹妹在想什么?” “我在想爹爹和娘,娘一定在痛骂我。”有些伤感的轻轻的一叹。 搂着肩膀的手紧了紧,江离望着远处苍茫辽阔的水际,微微一笑,“你自小总是挨骂,也没见你担心过,放心吧,等我们回去。哥哥陪你一起挨罚。” 从小就是这样,一有错受罚,总有那么个人陪在身边,一起挨饿。一起跪。 想到这儿,柳沁也笑了,笑得甜蜜,不觉往他身边靠了靠,“阿离哥哥真好。” “嗯?我如今好了?那什么大哥贤弟的就不好么?” 哇,现在还在吃醋啊。柳沁撇撇嘴,又忍不住偷笑。 因着这么一打岔,倒将那些莫名的伤感、满腹的心事全都抛到了脑后,整个人突然轻松起来。 见怀中的人松了下来,那望向远处的双目也隐隐露出笑意。 江风恣虐,吹得衣衫翩飞,船头处,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若忽视掉那身相同的装饰,直如一对璧人。 过了汉水,快马加鞭,晓行夜宿,一个多月后,终于到了帝都阳城。 夕阳余晖,晚霞灿灿。 北方的天空更为清朗高阔,气候也要干燥许多。 在城门将要关闭之前,一行人来到了城门口。 见了这么一行风尘仆仆,却难掩高华之色的年青人,守城的兵士既有疑惑,却也不敢过于怠慢,害怕是哪家权贵之后,恐有不妥之处引来无妄之祸。 可一双眼却怎么也控制不住的往那两位女子打扮的身上瞄去,特别是那面拢轻纱的女子,一双美目只是一瞥,就似要将人的魂魄勾去一般。 方诺见那兵士不盘问,也不放行,只将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往兰可秋荇身上打量,不觉“哼”了一声,傲然望向兵士,“林校尉可在?” 那兵士被他一哼,醒了过来,又听他开口就问林校尉,心下一凛,林校尉是南城门的守卫将官,是他的顶头上司,心下惴惴,忙回道:“林校尉正在门楼上巡查,不知公子是?” “你只说三少爷,他自然知道。” 兵士忙唤了另一人去通报,自己在一旁小心陪伴,暗暗后悔,不该没管住自己的一双眼,只怕已是得罪贵人了。 稍时,一位身着校尉甲衣的男子走了过来,老远就哈哈大笑,“阿诺老弟,怎么今日才回来?” 方诺忙上前抱拳笑道:“些时不见林兄,林兄风姿更甚啊。小弟此去,是接家兄一行。” 将柳沁和江离介绍给他,“这是我家公子,这是我兄长江离。” 又回头对两人说道:“这是林绥林校尉。” 林绥虽觉得他介绍柳沁为“我家公子”时有些怪异,也并没放在心上,豪爽的一抱拳,笑道:“幸会。” 柳沁与江离亦含笑回礼。 观那林校尉年约三十,虽面皮黝黑,却五官清朗,笑容真挚,为人应该正直可信,且方诺如此珍重的介绍双方相识,柳沁可不相信他是随意之举,定有其他用心,不过此时不是相问的时候,只得按下好奇,微笑应对。 几人客气了一番,一边的兵士更是惴惴不安,见校尉与这些人如此相熟,更觉自己闯大祸了,要知道校尉是有名的黑脸,治下严谨,不允许属下有违规之举。 小心的望了望方诺等人,诺诺的说道:“大人,属下……” 林绥如何不清楚自己兵士的小心思,凌厉的一眼望过去,兵士差点给跪了,心中直道“完了,完了”。 可能是跟古人的思想不同,柳沁并不觉得那位兵士是有意冒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古往今来皆如此,有人看,有回头率,说明自己长得好,有人欣赏。 所以见林绥似是有惩治之意,忙笑着解围,“林校尉治下果然有方,只是这位兵小哥并未有任何不妥之处,还请林校尉不要怪责。” 林校尉见柳沁居然为自己下属求情,很是诧异,不觉多望了她两眼。 而那兵士更是感激的望向柳沁,放下心来,退至一旁。 第一次见面就卖了个好,方诺简直要为自家姑娘点赞,实在是高。 若柳沁知道他的小心思,只怕要感叹方诺果是奸商品质,算计满满,不过一句话而已,他就想了那么多,让人不佩服都不行。 当然,还得骄傲的宣称,这可是自己调教出来的主。(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九章 帝都 众人与林绥告别后,牵着马缓步步入城内。 阳城不愧为帝都,果然不比普通的城池,先不说高大巍峨的城墙,就是城内,建筑也与江南小桥流水的精致不同,街道两旁虽也是一两层的建筑,但屋宇高阔,无端的有一种气势,走在街上的人,也有种昂首挺背的感觉。 柳沁理解为,这大约就是一国之都里人们根植在内心的骄傲,没见前世里,那些北京的老棒子,纵再窘迫,也要开口闭口“京城爷们儿”吗? 进了城,秋荇嘴里的惊呼声就没断过,不住的“哇”“呀”,典型的乡间小村姑,土老冒儿一个。 柳沁实在忍不住了,绕到她面前,曲指使劲的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能不能不要一付刘姥姥进大观园,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给公子我丢人?” 又指着兰可,进行对比教育,“看看,看看,兰可多矜持,这才是美人该有的姿态,再瞧瞧你,白长了幅俏模样。” 秋荇委屈的嘟起嘴,“公子,我哪有丢人,不过是好奇罢了,这里好些东西在芜城都没见过,我就不信公子你不好奇,你就装呗。” 又小声嘀咕着,“拿我跟兰可比就算了,谁让我没她美,可公子居然说我是刘姥姥,我有那么老么,去哪里能找到象我这么年青貌美的姥姥……” 旁边哪一个不是耳力惊人,听得她一个人嘟嘟囔囔,都哈哈笑起来。 方诺一斜他的狐狸眼,“这名子好,以后干脆叫你秋姥姥好了。” 有公子在侧,秋荇胆子也大了起来,回他一眼,“好呀,我们村子里呀,外孙子见了阿婆都是称姥姥的。” 方诺无端吃了个瘪。脸一下涨得通红,狠狠瞪了秋荇一眼。 秋荇却无视他的眼风,将脸一扭,嘻笑着望向别处。 “哈哈哈……” 无良的柳沁笑得差点直不起腰。一直捂着肚子。 “你呀。”江离宠溺的含笑摇头,这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头。 他们这里一笑一闹,又都是风采斐然的人物,自然格外引人注目。 “天啦。天啦,是三少爷。” “哪里,哪里?三少爷在哪里?” 人群中引起骚动,一些大姑娘小媳妇都伸长脖子往这边看来,甚至有几个胆大的,抛去了闺中女子的矜持,不住的往方诺的方向丢着媚眼。 哇,这帝都的女子果然开放。 柳沁饶有兴味的看着这一切,觉得甚是有趣,忍不住促狭的回了个眼风。 “哇。天啦,天啦,那个小公子看我了吔。”被柳沁回了一眸的女子娇羞无限的捂着发烫的脸,惊叫连连。 “还有,还有,我觉得三少爷旁边的那位公子长得好俊噢。” “小公子长得好。” “三少爷好看。” “后边的那几位也不错。” “呸,你们什么眼神啊,那位公子最俊。” 几位吵闹成一团,竟差点打起来。 其中一位小媳妇的相公站在一旁,痴痴的盯着兰可和秋荇。看了良久,突然冒出一句,“你们错矣,那两位姑娘才是真正的美人啊。” “啥?朱大壮。你竟敢说别人是美人,还偷看,看老娘饶不饶你。” 吵闹正欢的小媳妇停下来,双手插腰,眼神不善的望向自家相公,尔后突然上前。一把扭住他的耳朵,“说,谁是美人?” “娘子饶命,娘子饶命,娘子才是美人。” 心中却不住腹诽,娘子啊,你刚才看美男看得如此欢脱,为夫不过是偷瞄了两眼,就被你如此对待,真是不公啊,苍天啊,大地啊,世间为何有如此不平之事? 这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一幕,惹得所有的路人都笑了起来。 江离皱皱眉,他实在受不了这样热情的围观,感觉自己等人象是江湖艺人杂耍时的那只猴子,被人品头论足,偏偏妹妹还一付乐在其中的模样,看那眼风抛得,连男子都要被醉倒。 一想到男人,眼神顿时晦暗下来,冷冷的扫了一遍围观的男子,简直恨不得将他们的眼睛挖出来。 “还不快走。”轻斥一声,率先上马,又问方诺,“还有多远?” “就快到了,大家跟在我后边。”方诺见江离黑着脸,知道哥生气了,也不敢再骚包,忙跳上马,在前引路。 一行人踏马而去,才算是让一条街的交通秩序恢复了畅通。 方诺买下的宅子在南区,这里虽不显贵,却也算是富人集居地,很多大户人家在此处安家。 宅子不大也不小,典型的几进几出北方居室的格局,后边有个园子,清幽静雅,柳沁的闺房就在园子中,与前面的院子用垂花门隔了开来。 虽不如芜城宅子的雅致,却也大气通透。 宅子的仆从不多,管家姓赵,是方诺来帝都时救下的一家子,因无处可去,就跟在了方诺的身边,自愿为奴,不过方诺秉承柳沁的作风,从未将他们当下人对待,后来见他们忠厚可靠,也就渐渐倚重。 赵伯殷勤的将大家接进府里,赵婶又往各房送去洗漱的用水。 大家梳洗完毕,在前院聚在一起用膳。 晚宴是天上居送来的一桌席面,赵伯的儿子赵天佑在天上居帮工,由他带着几个小子送了来。 赵天佑是个憨实的小伙子,方面厚唇,二十多了,还没娶亲。一晚上都乐呵呵的围在一边侍候,人很勤快。 “赵伯,赵婶,你们也坐啊。”柳沁向来不讲规矩,只要不在父母面前,他们一群人都是一桌子吃饭的。 赵伯赵婶虽不知柳沁姑娘的身份,但见方诺对她格外不同,心内猜测她身份尊贵,再加上有少爷的兄长在侧,如何敢坐,诺诺的回答一声“不敢”,坚持在边上站着。 尊卑观念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柳沁也不强求。 兰可长兴等人倒是坦然的坐了。 “嗯,这菜真好吃,跟芜城的还略有区别,阿诺,干得不错。”柳沁一边大嚼特嚼,还不忘朝方诺竖竖大拇指,夸奖一番。 方诺得了姑娘的夸奖,笑得眉眼弯弯,仿佛是个得了长辈夸奖的孩子。 饭后,大家围坐一处,一边喝茶,一边聊了起来。 此时屋中没有外人,赵伯等人都退了出去,说起正经事,方诺收起一脸的嘻笑表情,“公子可知今日所见的林绥是何人?”(未完待续。) 第二百章 喜相逢(上) “噢?” 林绥是何人,正是柳沁比较好奇的,所以马上作出一付洗耳恭听的样子。 “先皇时期的国公府,公子可知道?” “安国公府?” “对,安国公府在先皇时可是隆宠不断,如今虽被金家打压,辉煌不复当年,外面看似只剩下个虚名,但树大根深,这样的世家大族,其底蕴不是新贵可比的。” “这林绥……” “不错,林绥正是出身于安国公府,虽不是长子长孙,但也是嫡系子弟,而且听说甚得老国公喜爱。” “这么说……不知老国公属意哪位皇子?” “据我所知,目前应该并未参与其中。” 并未站队,那就有争取的可能性。柳沁朝方诺投了个赞许的眼光,方诺果然不愧是商人品性,眼光敏锐,随时都能发现自己的利益共同体。 “好,你既与林绥已拉近关系,以后多多相处。” 方诺点点头。 柳沁想了想,又说道:“我观那林绥不是阿谀逢迎之辈,你要把握好分寸,不可急功近利,太过热络,否则可能适得其反。” 方诺正要回话,一旁长盛笑着接道:“公子放心吧,咱们三少爷现在可是这方面的能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那一套可是纯熟。” 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这是夸人还是损人? 方诺给了他一个白眼,正色道:“公子放心,对真诚待我之人,我自会以心相交。” “嗯。”柳沁点点头。 方诺又问道:“不知公子有什么打算?” 柳沁望向江离,“我们对帝都情况不熟,还是要先了解清楚,再作打算,阿离哥哥,你说呢?” 一直未出声,专注听着两人谈话的江离点头道:“阿诺来帝都已有两年。情况比我们熟,明日就准备一份各大家族的文简,务必要详实,我们需要知道他们之间那盘根错节的关系。” “嗯。我会去准备,不过……我毕竟是商贾,所知也是大家耳熟能详的,至于是否属实,就不得而知了。而且朝中大臣之间关系复杂,这个恐怕……” “无妨,我们要多渠道的打探消息,阿诺倒是提醒了我,我们要尽快的与四皇子见上一面,四皇子肯定能够提供更多的朝中消息,消息越准确详尽,越有利于我们制定下一步的行动。”柳沁接道。 “好,这个我去安排。” “对了,既来了帝都。明日还是先去拜访一下老师,哈哈,保准给师娘和翠柳一个大大的惊喜。” 提起老师,大家都脸露笑意,刚刚有些沉重的谈话也轻松了下来。 这一晚因旅途劳累,并未再多言,各归房中歇息。 第二日,用过早饭,一行人坐了两辆马车,往周府而去。 周汝南的仕途并未受到金家的影响。反而因恩师庄太傅的维护及皇帝的恩宠,很是顺利,不但一直留任帝都,而且短短几年。已升为正五品的侍御史知杂事,为御史台的副长官,他年纪只有三十五、六,可谓正是春风得意时,前途不可限量。 除去早朝,每天还需去御史台办公。 这****前脚刚走。姚宣容与翠柳坐在一处叙话,有丫环进来禀报,说是天上居的三少爷来访。 “阿诺回了?” 姚宣容大喜,柳沁及笄,她们不能回去亲贺,只能托方诺将礼物带回去,如今方诺回来,正可听他说一说当日的盛景。 一想到当年伶俐的小人儿已慢慢长成了大姑娘,姚宣容和翠柳脸上都露出真切的笑容。 “阿诺哥哥来了,好呀,好呀。”四岁的周承安在边上拍着小手,胖乎乎团团圆的脸上,大大的眼睛笑得弯了起来。 周承安虽是翠柳所生,姚宣容待他却如亲子,这时牵着他的手一边往前院待客厅而去一边笑道:“安儿就那么喜欢阿诺哥哥吗?” 生子后的翠柳变得丰满妩媚了一些,也更温婉,笑着接道:“他呀,定是喜欢阿诺少爷带来的吃食。” 两人都没发现,一直默默跟在身后的周若眉自听到“三少爷”三字后,就脸上飞满红霞,神思恍惚了起来。 已十三的少女有了自己的小心思,那是独属于她自己的,又甜蜜又忧伤的情怀。 周家大少爷,十一岁的周承志已早早的跟着父亲一起出门,在公学里念书,要晚上才回来。 柳沁等人坐在前厅里,品着茶,就见两位妇人牵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走了过来,岁月并未在两人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虽一别六年,却仿如昨天还见一般。 柳沁缓缓站起来,激动得眼睛都有些湿润了。 而门口,姚宣容和翠柳也猛的呆住,不敢相信似的,怔怔的看着厅中一大群人。 不懂大人复杂情绪的周承安早甩脱了大娘二娘的手,欢呼一声,扑进了方诺的怀里,软软的叫了一声“阿诺哥哥。” “师娘,翠柳姐姐。”这边,柳沁终于张口叫了出来,人也奔了过去,紧紧的抱着姚宣容。 “好孩子,你怎么这会子来了。” 姚宣容爱怜的拍着她的肩,以前喜欢赖在自己怀中的小人儿如今个子比自己还高了,也长得更好看了,可外在不管如何变化,在姚宣容眼里,她还是自己最心疼最爱护的那个孩子。 “师娘,您还好吗?”柳沁将头埋在师娘的肩上,声音有些哽咽。 “好,好,我们都好。”姚宣容抹了抹眼角,笑道:“家里呢,老爷和老夫人都好吧?” “嗯,都很好。”柳沁恋恋不舍的从姚宣容的怀里离开,又抓着翠柳的手,“翠柳姐姐越长越美了。” 翠柳含笑,微弯身,“翠柳见过姑娘。” “唉呀,翠柳姐姐你这是干啥,现今你也是我半个长辈呀,你这礼我可受不起。” “在翠柳的心中,姑娘永远是翠柳的主子。” 见翠柳执意要尊主仆之礼,姚宣容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翠柳也不用多礼,咱们几年没见面,大家好好坐一处叙叙才是。” 一边的江离等人忙上前来见过师娘,周若眉、周承安亦上前与大家见礼,闹哄哄了一会,这才分宾主坐了。 柳沁将别后的事情大略说了一下,提起芜城,姚宣容和翠柳都眼泪汪汪的,都想起了在柳府的那段快乐时光。(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一章 喜相逢(下) 说了会话,一回头,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一直望着她,柳沁朝周承安招招手,“安儿,来,来哥哥这儿。” 那周承安也不认生,竟真的跑到柳沁的面前,仰头问道:“你真的是小哥哥吗?” “我自然是啊,难道安儿听说过我?” “大娘,二娘,大姐,还有爹爹。”周承安掰着手指头。 柳沁笑了,将他抱进怀里,心里暖暖的,定是老师、师娘他们经常提起,才让没见过面的孩童也记住了自己。 周承安乖乖的坐在柳沁的腿上,乌溜溜的眼睛一直盯着她。 “安儿真乖。”柳沁夸了他一句,又仔细看了看他的眉眼,跟姚宣容和翠柳笑道:“安儿长得真像老师。” “他呀,也最喜欢他爹爹,整日粘在你老师身边。” 周承安听到提到他爹爹,晃着脑袋四处看。 翠柳亦抿嘴笑着接了一句,“他还说长大要跟他爹爹一样呢。” “哇,安儿真有志气,看来以后也是个探花郎,不,要超过你爹爹,当个状元郎。” “也要娶两位娘子。”周承安竖起两根手指,笑得得意。 “哈哈哈……” 大厅里一阵大笑,姚宣容被呛得拿着帕子轻咳,翠柳羞得低下头。 柳沁简直一头黑线,都说童言无忌,这周承安志向也太远大了吧,小小年纪,就想着如他爹一般左拥右抱,红袖添香,妥妥一个风流才子的前兆啊。 看来家教真的很重要,言传身教啊言传身教。 不觉将脸转向江离,暗暗警告。将来自家的孩子决不能有这样不负责任的爹。 江离也正抬眼瞧过来,就象听懂了她的警告似的,眉梢微抬。一抹笑意滑过脸庞。 中午自然要在周府用饭,姚宣容一边吩咐厨房设宴。一边让下人去御史台将周汝南请回来。 等周汝南匆匆回府,已是正午时分。 “老师。” 一行人俱恭敬的给周汝南行礼,对这位既和气又一视同仁对待他们的老师,所有人都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身体微微发福,留有一缕短须的周汝南,虽不如几年前清俊,却多了份稳重的威势,这是当官几年自然形成的官威。沉淀在举手投足之间。 “沁儿,阿离,想不到你们来了,坐,坐。” 周汝南面上虽不显,心中却是激动的,一别六年多,头一回见面,这些又是他最得意的学生,特别是柳沁。给予他的尊重,他是一辈子也忘不了啊。 “爹爹。”周承安见他爹回来,一下子扑过去。有些委屈的唤道。 “安儿见了这么多哥哥姐姐,不是应该高兴吗,怎么了这是?” 周承安不答,却望向翠柳。 翠柳低着头,因为周承安那句不得体的话,翠柳将他带下去狠狠的训了一顿,没想到这小家伙竟跑他爹爹面前告状了。 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这话不好当老师的面说啊。姚宣容也有些尴尬,忙将周承安抱过去。“安儿,别闹你爹爹。你爹爹有正事。” 又笑着催促,“老爷快入席吧。您不坐,沁儿他们也不好入座。” 因为都是自己人,就没讲那些男女不同席的规矩,开了两桌,柳沁、江离、方诺与老师一家坐一桌,兰可、长兴等坐了一桌。 翠柳站在一边,安排上菜,最后是姚宣容吩咐,才在周承安旁边坐了。 周汝南拿起酒杯,“一别几年,没想到今日才算是聚到了一起,来,这杯酒,当老师敬你们,为你们接风洗尘。” 大家都举起杯子,将杯中酒干了,宴席也算正式开始。 从来主张寝不言食不语的周汝南这日兴致高涨,比谁的话都多,大家又挨个的敬他的酒,所以酒也喝得尽兴。就连姚宣容和翠柳也不觉多喝了几杯。 一直在边上默默无声的周若眉,终于鼓足勇气,端起杯子羞涩的给江离和柳沁敬酒,女子喝的是果子酒,不容易醉,姚宣容也就没拘着她。 敬完了两人,轮到方诺,周若眉秀气的鹅蛋脸上已是飞红一片,许是酒意上头,连眼睛都带了微微的醉意,迷蒙蒙的别有一番小女儿的娇媚。 “阿诺哥哥,眉儿敬你一杯。” 贝齿微启,声音几不可闻。 方诺忙端起杯子,微微一笑,目不斜视的饮下一杯。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周若眉虽然努力保持着脸上的笑意,可失望却象决堤的水,一波波的漫上来,她看到过方诺跟别的女子说笑的情形,那时他眼中带笑,眸中含情,仿若要勾走人魂魄似的,可对自己,他从来是规矩守礼的,从来不多说一句,不多望一眼。 他眼里真的没有自己吗? 两桌人的欢声笑语里,少女的心里却充满忧伤,难过得差点掉下泪来。 可这样微妙的心思,谁也不知道,谁也不能体会。 直至酒足饭饱,宴席才散了,周汝南将柳沁、江离和方诺请进了大书房,其他人仍在前厅叙话。 进了书房,喝了杯茶,有些醉态的周汝南似乎一下子清醒了。 看来老师这些年的官场生涯,酒量也练出来了。柳沁在心中暗暗说道。 周汝南放下茶杯,望向柳沁,并未拐弯抹角的试探,直接道:“沁儿此来定有要事,若是信得过老师,还请直言相告。” 他的眼并没有因为多年官场中的尔虞我诈而变得市侩混浊,仍是如以前般真挚清彻。 能否相信?来之前,柳沁早已想过,老师熟知她一切,若真要与她为敌,她在帝都将是步履维艰,但她相信,她尊敬尊重的老师,不是那样的人,不是恩将仇报之人,不是苟富贵忘旧情之人。 而最主要的,她需要老师与她同一阵营,需要老师的全力相助。 所以她也没矫情客套,直明来意,“老师,我此来是为我柳家的存亡而来,我爹爹欠了一位贵人的情,虽明知此事风险甚大,仍答应了要助其一臂之力,这才将沁儿派来帝都。” 她的话很隐晦,可周汝南立即懂了。 但他并未即刻表态,静默良久,书房内气氛陡然凝滞,毕竟这是关系到一府生死之事,柳沁也没信心老师一定会站到自己一边,只能希望,就算不帮自己,也不要成为敌人啊。 过了许久,在江离和方诺担忧的眼神里,周汝南终于开口了,“沁儿之事就是老师的事。” 他的话让大家全都松了口气,只听他接着说道:“我若猜得不错,那位贵人应该是大皇子吧。”(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二章 重聚 朱雀大街,华灯初上。 退去了白日的喧闹,夜晚的朱雀大街是低调的奢华,这里有几家帝都有名的铺子,吸引着贵族子弟、富家世子流连来往。 心语茶室,就坐落在朱雀大街的街尾。 幽雅,僻静,一杯好茶,一首好曲,几碟精致的点心,就是心语茶室的全部。 但,就是这简单的几样,每一样都做到了极致,这种极致而独特的美,是心语茶室立足的根本。 文人士子喜爱它的雅,三五好友,相约一起,诗赋唱和。 高官显贵欣赏它的静,一杯香茗,悠悠然偷得浮生半日闲。 商贾富人倾慕它的别致,听听曲,喝喝茶,谈谈生意,是最好的去处。 此刻,茶室东苑的揽月轩。 白纱飞舞,帘幕低垂,玉手翻飞,曲声悠扬。 水榭游廊边,负手站立了数人,似在赏月,又似在听曲。 轩内,兰可将香茗递给斜倚在软榻上的柳沁面前,“公子。”轻声低唤,并未拉回沉浸在思绪中的某人。 柳沁仰头望向亭外的圆月,一直在回想着老师的话。 老师竟能一猜就猜中是大皇子,让柳沁大吃一惊,直到老师说出,自家爹爹不会与金家曹家为伍,六皇子又不堪大用的话语之后,柳沁才发现,最了解爹爹的人不是自己,而是面前的这位老师。 爹爹虽说是不愿有负故人之托,但同时也因他认可大皇子,认为大皇子才是最佳继位者,这才压上身家性命的归附。 他并没因私情而忘了自己一国之臣民的责任啊。柳沁想到这里,突然有些愧疚,自己还是狭窄了一些,一心一念的全都是柳家,是亲人,从没想过大皇子是何许人也,在当时的心里,哪怕他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自己也会竭尽全力,拥他上位。 可如今听了老师的话,她觉得自己的目标更明确了,于公于私,她都要全力以赴的打好这一仗,于公于私,都不允许她失败。 悄悄的握紧拳头,老师的话犹在耳边,“沁儿,大皇子能够隐忍至今,定不是常人,不过与其他几位皇子比,他人单势孤,恐怕……你要有心理准备。” 老师跟爹爹都不看好大皇子,可能在他们的心里,大皇子虽然是最佳的人选,却不是最有希望的人选。 将老师拖进这潭浑水里,柳沁很是抱歉,可老师却哈哈一笑,“沁儿不必自责,为师身在帝都,怎可能置身事外,与其在金家曹家手下苟生,不若放手一搏,纵最后含笑九泉,亦不负平生矣。” 老师还是当年那个对月吟唱“落魄乡音不曾改,白霜眉上肝胆驻”的老师啊! 柳沁很是感慨,岁月更迭,世事变迁,改的是容颜,是青丝白发,留在心底的仍是当初那颗赤子之心。 不忘初心,活了两世的我,一直未变的不也是对亲人的爱吗。 正想得入神,方诺带着一人走了进来,挥挥手,弹琴的女子抱着琴退了下去。 “艾薇姐姐?” 柳沁一下子站起来,今晚,她本就是来见这位与宛月红菁一般待她如亲妹的姐姐。 当初艾薇一手做点心的好厨艺被柳沁知道后,她就有了开茶室的想法,宛月她们也支持艾薇离开烟雨楼,于是艾薇就成了心语的女掌柜,方诺进帝都将她也带来了。 这一别,也是两年多,容貌更娇艳的艾薇仍是老样子,一边拉着她一边妩媚的斜了她一眼,“唉哟,小公子真是越长越俊了,让姐姐我好好看看,啧啧,瞧这脸蛋,这身材,真是爱煞人也。” “是么?”柳沁哈哈一笑,伸手在艾薇的脸上摸了一把,“姐姐才是爱煞人呀,瞧瞧,北方的水土真养人,把姐姐美得多水灵啊。” “咯咯,公子真会说话,不如让他们这些臭男人都回去吧,今儿咱姐妹好好聊聊。” 方诺简直要一头黑线,这艾薇什么都好,就是不着调起来,让人实在……唉,不知说什么才好。 “姐姐怎么这么久才过来呀?” 两人就着榻坐下,艾薇听柳沁相问,笑着回道:“我听得公子来了,恨不能长出翅膀飞过来,谁知,前面来了位贵人,没办法呀,只能先将贵人伺候好,才赶紧跑来这里。” 又假意福了福身子,“公子若是怪罪我来晚了,那姐姐先陪个不是。” 艾薇喜玩笑打闹,大家都习惯了,柳沁笑着推她一下,“我哪敢受姐姐的礼呀,回头姐姐给我的点心里多撒几把盐花,我就受罪了。” 兰可秋荇和方诺在边上听了,俱抿着嘴笑,都知道这是艾薇最喜欢的整人方式。 “对了,是哪位贵人还须姐姐亲自接待?” “说起来也算个大人物,虽然不大受宠。”艾薇神秘的笑道:“是当朝的四皇子。” “四皇子?” 柳沁和方诺同时惊呼一声,本以为还需些天才能见到,没想到今日在心语这里竟意外碰上了。 “公子也知道他?”艾薇一愣,没相到他们的反应这么大。 “噢,是我跟公子说的,公子挺好奇,一直想见见。”方诺机警的将话圆过去,不是不相信艾薇,而是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没想到这么巧,公子,不如咱们去见识一下。” 柳沁正有此意,忙跳下榻,整整衣冠,与江离、方诺一起去了望月亭,其他人仍留在此处。 所谓揽月轩,望月亭,顾名思义,一个傍水,一个倚山。 揽水中之孤月,望远天之星辰。 两处遥遥相对。 望月亭是心语里地势最高之处,不但可观全苑之景观,还可远眺帝都的远景。 此时,亭子中,一白衣锦袍的男子迎风而立,目光投向不可知的远方,他半边身子隐在黑暗里,看不清眉目。 可是远远的,柳沁分明感觉得出,他周身被一股无法释怀的忧伤包围,那是从内心散发出的孤独,伤感,在这夏日的夜晚,他孑然孤立,与花香、和风、明月不相融合。 “何人来此?” 黑暗中一条黑影闪了出来,将他们三人拦在离亭子还有几十步距离处,低声斥问。 “噢,在下乃心语茶室的三少爷,与殿下有几面之缘,听闻殿下来此特来拜见,还请这位大哥通禀一声。” “几位还请回罢,殿下此刻不见人。” 那位护卫听闻是此间的主人,态度放缓,但并未去通传,而是婉言请他们回转。 “可……”方诺还待再说,柳沁拦住了他,“既如此,那我们以后再来拜见吧,打扰了。” 话完,举步回走。 亭子里的人却猛的一怔,忍不住回首往声音的来处望去,这声音,这声音,怎么与贤弟那么相像? “贤弟。”口中喃喃唤了一声。 正回头欲走的柳沁也一呆,回过身来,仰头向上看去。 亭中人已步出亭外,沐浴在月光之下,那俊郎的容颜,虽无往日阳光般的笑靥,可分明就是大哥刘睿啊。 “大哥。” “贤弟?” 一道身影已从亭子里飞跃而下,落在了柳沁的面前,尔后,紧紧握住了她的双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阅读。) 第二百零三章 约定 刘睿惊喜的握住柳沁的手,完全没注意到旁边两双杀人的眼睛。 抚上腰侧那管二师兄所送的铁箫,江离有种想要抽出来将面前那双碍眼的手斩断的冲动,使劲按压下心底的魔鬼,不动声色的将刘睿的手一拂,挤到两人中间,道了声,“刘兄,没想到又见面了。” 一股内力将刘睿的手震开,刘睿一愣,正要以内力相抗时,那股力量却突然消失不见了,能轻易将他震开,又能收发自如,看来此人是高手中的高手啊。 虽对江离刚刚的举止很是不解,但江离以礼相待,刘睿也不好多做猜测,能在此处见到柳沁一行,他真的很高兴,对江离不敬之举也没放在心上。 “哥,公子,你们……你们与殿下早就相识了?”方诺对刘睿抓着柳沁的手也很不满,但转瞬却被他们熟络的表现给惊呆了。 被江离给挤到身后的柳沁撇撇嘴,不过是握个手而已,真是被他的小心眼给打败了,故意接过方诺的话得意的笑道:“那是当然,我与大哥还是结拜兄弟噢。” 方诺惊诧不已的看看两人,又小心翼翼的望向江离,见江离黑了脸,才讪讪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既是自己人,还是一起去亭子里说话吧。” 四人步上望月亭,刚才出来阻拦的护卫重新隐身于黑暗中。 在亭子里分宾主坐了。刘睿朝着柳沁笑了笑,很是感慨,“为兄那日因急事回帝都。还以为与贤弟再见无期,没想到,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为兄感觉就象做梦一般。” “呵呵,大哥,这就叫有缘千里来相会啊。” 话一完,差点咬着了自己的舌头。算了,不管了。管他脸臭脸黑,姐不看不就行了。 “贤弟来帝都可有要事?” 说到正事上,柳沁收起嘻笑的表情,严肃下来。她真的没想到结拜的大哥居然是四皇子,虽说刘睿的派头不小,她也曾猜测过有可能是皇亲国戚,但没想到是四皇子啊,而且听方诺说四皇子名声不太好,是个什么帝都第一纨绔啥的,可大哥,怎么看,怎么也不象个纨绔啊? 这么个一表人才的人物。怎么就找不着媳妇呢? 心内为刘睿打抱不平,口中直禀来意,“我是为大哥而来。” “噢?” “大哥有所不知。我与柳府是姨表亲,从小在柳府长大,姨父姨母对我有养育之恩,现今府中有事我自然要尽一份心,所以姨父派我来帝都,助大哥一臂之力。” 来之前就想好了这套说词。借了江离的身份,也不算说假话。 “这样啊。不知贤弟……”刘睿有些踌躇,不知该如何说,他不是不相信结拜的兄弟,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而且若要皇兄相信,一定需要凭证的。 “大哥,这是姨父亲笔书信一封,请大哥过目。” 柳沁忙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书信一封,交给刘睿,心中暗暗庆幸,还是爹爹英明,在长安出门前将他叫回,写了这封信让他带上,否则这么两手空空的跑来,红口白牙的说自己是柳府的人,谁信呀? 刘睿接过却没打开,而是塞进了怀中,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贤弟,为兄并不是不相信贤弟,只是此事兹事体大,我皇兄为人谨慎,还请贤弟见谅。” “应该的,应该的,对了,大哥,我初到帝都,情况不熟,想请大哥将如今的朝中形势告知一二。” 刘睿的脸色瞬间暗沉下来,过了会儿才勉强笑道:“贤弟,咱们好不容易见面,今儿就不说那些不痛快的,此处无酒,为兄以茶代酒,敬贤弟一杯!江兄、方兄弟,请!” “大哥请。” “殿下请。” 只有江离默然无声的饮下一杯。 刘睿放下茶杯,站起身,踱至向外的栏杆处,远眺天边的那轮清辉明月,叹道:“月圆月缺,日出日落,景相似,情不同,人犹在,心难平啊,贤弟,当日在逍遥谷,为兄真是羡慕你,有那么一处世外桃源,累了可以安静的看看风景,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管。唉!” 看着又似第一眼见到时,被伤感孤独包围的刘睿,柳沁泛起一些心疼的感觉,皇子皇孙并不全是天之骄子,如大哥这样,没了亲娘的庇护,失了亲爹的宠爱,剩下的怕只有算计和伤害,还不如生在普通人家,起码人身安全有保障。 “大哥,等此间事了,你可以跟我们一起走啊,到时我的跨国商队定已建成,我们可以周游列国,走遍名山大川,见识四处不同的风景,尝遍各地的特色美味,想想,就让人期待呀。” 柳沁咂咂嘴,瞬时有种吃遍美食的满足快慰。 “真的?”刘睿大喜,回头笑道:“那咱们说定了,等事情一了,为兄可就跟着贤弟啰。” 柳沁微侧头一瞄,见某人极力忍耐,已有发飙的迹象,忙补了一句,“那是当然,不过,大哥还是先找个大嫂吧,不然,耽搁了大哥的终身大事,小弟可担待不起。” “哈哈,好,为兄都听贤弟的。” 某人听到这后面的两句对话,终于放缓了脸色,低头品着茶。 柳沁暗自拍拍胸口,还好自己机智,总算是将此事圆过去了。 自这日与刘睿分别回去后,一连几天,柳沁都窝在府里翻看方诺送来的各种情报,在第三天,刘睿派人给方诺送了一份文书,并留下了联络方式。 刘睿送的这份文书,涵盖了朝中重要大臣,姓什名谁,官居几品,住哪儿,家有几口人,与哪户是姻亲,如同前世的派出所档案,详尽得很,正是柳沁需要的。 但柳沁还是感觉得出这份文书有所保留,那些大臣站队的情况,并未在文书中标示,这说明对方要么不太信任她,要么是没当回事,并不认为她有什么能力。 也不怪别人,她这么年轻的一个小公子,让别人如何相信?若不是有老爹的一封书信,只怕对方根本不鸟她。 当然这个对方肯定不是刘睿,而是刘睿的大哥,大皇子殿下。 大皇子能够在虎狼环伺的情况下,保住自己和刘睿的性命,隐而不发,为人低调是其一,谨慎行事定是其二,此人心计颇深,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与刘睿的坦荡荡真性情不同,定是个心思深沉阴险无比的家伙。 不过从古至今的皇帝,能够做出一番大事的,倒多是此类人。(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四章 剖释 “哎……” 长长伸个懒腰,将手中的纸和笔推到一边,从桌后站起,在房中走了几步,背着手,出了屋子,在院子中溜达。 本是圆圆的月已缺了小半边,星星倒是很多,这样满空星星闪耀的景观是前世很难见到的美景。 看了几天的各类情报消息,柳沁心中基本有谱了,该怎么做,也大体有些思路,只是一些细节上还须好好推敲。 明日该怎么跟刘睿说呢?怎么样才能让他明白自己要做什么? 柳沁背着手,仰着头,在院子里边踱着步子,边思索。 “公子。” 一声轻唤打断了她的思绪,回头一看,不知何时,江离和方诺站在了身后。 “阿离哥哥,阿诺,你们这时过来,不会有什么事吧?” “嗯,刚收到消息,雷大哥他们已到了怀县,估计后日就可到近郊。”江离笑望着她。 “太好了,我还在想雷大哥不知何日能到,有些事正需要人手。对了,阿诺,明日与大哥约好了吗?” “约好了,明日巳时,就在咱们的天上居。” “行。你们来了正好,我刚有些想法,正好一起探讨一二。” 三人进了屋子密谈,烛火亮到很晚,细小的语声被半夜落下的雨滴打湿,化为雾气消失不见了,谁也不知他们究竟说了什么。 第二天。清晨,被雨水洗过的天空更蓝,叶子更绿。吹过的风也一扫连日的燥热憋闷,变得清新凉快。 巳时未至,身着湖水蓝锦袍手执纸扇的柳沁,已出现在天上居的门口。 随他一起跳下马车的是一白一银两道修长身影,再加上骑马护卫在侧的长兴长安长康及驾马车的长盛,这一行俊男简直要亮瞎路人的眼。 天上居的掌柜亦是南边带过来的,姓汪。汪掌柜带着几位伙计站在门口迎接,很恭敬的将柳沁请了进去。 方诺留在一楼。恭候刘睿,柳沁和江离在汪掌柜的带领下上了三楼。 天上居共有三层,第三层只有三间厢房,用来招待最尊贵的客人。最里的一间,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密闭及隔音效果最好,柳沁和刘睿就约在这里见面。 进了厢房,汪掌柜再次拜见过柳沁和江离,说了会话这才离开,长兴四人散在门外,防止有人贸然闯入。 巳时正,门帘掀开。刘睿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卫铮和方诺。 “大哥,坐。” 请刘睿坐下。方诺亲自上了茶。 喝了半杯茶,柳沁这才看了一眼站在刘睿身后的卫铮,说道:“我请大哥来,是有事要说,大哥,请随我进内室。” 刘睿明白她的意思。虽然卫铮是自己的亲信,原可以不避开。但见柳沁如此谨慎,还是轻声吩咐了一句,“你在这里守着。” 卫铮点头应喏。 四人进了内室。内室,屋中间置了张方桌,桌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柳沁走至桌后,从袖中抽出一纸卷,摊开来,指着纸卷,对刘睿说道:“大哥,请看,这是这几日我们将你送来的文书及阿诺收集到的消息经过仔细分析后,整理出来的。我现在跟大哥说一说,大哥看对是不对?” 看着纸上虽凌乱却娟秀的字迹,刘睿眼光闪了闪,回道:“好。” 柳沁理了理思路,这才指着其中一行字说道:“这样,我们先从朝中大臣说起。朝中一品大员三位,中书令王大人,庄太傅,还有护国公金大人,王大人虽然年迈,不大管事,但实权还在,这三人应该代表了三个派别,王大人的夫人是曹家女儿,他肯定站在五皇子一边,庄太傅应该是皇帝的人,金大人就不说了。” 说到这儿,柳沁望了刘睿一眼,刘睿点点头。 柳沁接着说道:“其下握有实权的就是六部了,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吏部尚书史大人是五皇子岳丈,吏部侍郎杨大人一向以史大人马首是瞻,一并归到五皇子麾下。” 柳沁一边说,一边将史大人和杨大人画上圈圈,画一道线连到五皇子那里。 “户部尚书钱大人从出身和经历上看不出与哪位皇子有牵连,我暂且将他算作皇帝的人,户部左侍郎方大人是三皇子和金家的忠实走狗,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右侍郎许大人与方大人走得近,应该也是三皇子一派。 礼部尚书莫大人是金家的姻亲;兵部严大人是护国公一手提拔起来的;刑部被曹家掌控,尚书就是曹家族人;至于工部,估计没什么油水,所以落在了舒家手中,听说六皇子妃就是工部尚书的嫡女。大哥,我所说对也不对?” 刘睿又点点头,“贤弟所说基本无误,不过,许大人可不是三皇兄的人,他是五皇弟的连襟。” “噢?他夫人姓马,五皇子夫人姓史,怎么会是连襟?” “这原也是段秘辛,史大人未中举之前,曾娶妻并生了长女,中举做官后,被权势家族相中为婿,就弃了糟糠,重娶了新妇,多年后前妻携女进京,这件事才被引发,史大人为了掩悠悠众人之口,将前妻和长女接进了府中,随后不久就将长女许配给寒门士子许大人,但长女未随他姓,而是随母姓马,至于马夫人,听说不久后就病逝了。” 这史大人真不是东西,也不知马夫人是真病死的还是被害死的。 听了刘睿这段话,柳沁对那未曾谋面的史怀仁产生了深深的厌恶感,真是渣男一枚,渣得不能再渣的臭男人,怪不得叫“史坏人”。 手下的笔将许大人的连线改到了五皇子那里,并总结道:“总的来说,就是礼部、兵部掌握在三皇子手中,吏部、刑部听从五皇子吩咐,户部被两人瓜分,余下的工部属六皇子门下。” 江离和方诺虽早知此事实,有了心里准备,脸色还是变了几变,方诺更是忍不住道出声来,“大皇子这么多年,怎么就没安插几位亲信进去?” 刘睿脸色也很暗沉,苦笑了笑,叹口气,“我皇兄处境艰难,一直低调处世,不敢冒出头来,就是如此,还隔三岔五被刺客刺杀,若不是命大,不知死多少回了,这些年在金家曹家打压下,朝中之事基本与我兄弟二人无关,又如何安插人手?” “大哥,咱们现在只是就事论事,并没别的意思,你别多心。” 安慰了刘睿,又朝方诺瞪了一眼,直到方诺吐吐舌头,这才罢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五章 对比 小心翼翼的望了刘睿一眼,“大哥,我们继续说?” “嗯。” 柳沁知道刘睿定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将这些盘根错节的关系理清楚,还拿到台面上来说,也许现在刘睿会有些尴尬、难受,但等会听懂了自己的意思,他就明白了,所以也不解释。 “朝中还有许多其他官员,就不一一赘述了,总的来说,大多被网罗在金家和曹家之下,那么从表面看,曹家似乎可以与金家平分秋色,一决高下,其实不然,金家在朝庭和地方上的影响力仍然比不上金家,一是金家是前朝世族,根深蒂固,而曹家是这一朝的新贵,二就是金家把持的礼部。 大家应该知道,这许多年一直是礼部派人主持各地的秋闱及帝都的春闱,那些中举的士子可以说都是金家的门生,现今这些人或是留在朝中或是派往地方,大家可以想象,这是多么大的一支生力军。” 柳沁的话让大家的脸色又暗了几分。 “阿诺,将地图拿来。” 方诺得了吩咐,将早已准备好的地图摊在了桌子上面,那是一张涵盖了汉国所有区域的比较完整的制图。 在汉国,一般人是不可能有这样完整的地图,也不知贤弟是如何得到的,刘睿在心中暗暗说道,俯身过去仔细一看,连他都吃惊不已,这地图好似与他看过的不一样,比他看过的都详尽。 柳沁对着面前的地图。说道:“刚刚我们分析了朝中的情况,现在来说说军事分布,这里。这里……”柳沁指着东边一带,“这里与东离国接壤,驻扎的是东军,东军中的精锐二十万在曹家手中,曹贵妃的兄弟左卫上将军曹聿衡,听说是文武全才,极得圣心。 北边的漠城。驻扎有五十万大军,右卫上将军彭成化长年驻守在此。因为有彭将军,北萧虽一直蠢蠢欲动,却不敢真的冒犯。 西边的凉州,与西夏国遥遥相对。其中边境的西凉城驻有三十万军队,这支军队原是骁勇将军聂将军的部下。” 说到这儿,柳沁望了一上刘睿,果然看到一丝伤痛从刘睿眼中划过。 心中不忍,轻唤了声,“大哥?” 刘睿勉强笑笑,“我没事,贤弟继续说。” “聂将军仙逝后,如今落在了金家的手上。现任上将军费谦曾在兵部任职,得金家提携才有如今的地位。 靠近帝都的怀县驻有卫军,这支军队大约几万人吧。算是咱阳城外城守兵,其领兵的是轻车都尉范布明,范都尉娶的是金家族女。 城内守城官兵约几千人,御林侍卫最少也有几千人,我预估一万多人吧,这一万才是精锐中的精锐。可以一挡十,而这一万多人却是在舒家手中。大统领舒家琪是舒贵人的嫡亲弟弟,外界传说男生女相,柔媚之姿不在其姐之下,呵呵,若有可能,倒想见识一下。” 严肃的话题里突然冒出这么两句,将其他三人都惊住了,江离很是恼怒的瞟她一眼,方诺抿嘴不语,刘睿却笑了笑,“此传言属实,舒统领的风姿为兄也是很仰慕的,贤弟若想结识,为兄可以在中介绍。” 柳沁立马刹住跑偏的思路,讪讪笑道:“此事不急,此事不急。另外,就是各地的驻军,平时分散,有重大事情时,才会集结调动。大哥,我刚刚所说,可对否?” 刘睿点点头,“贤弟所言不差。”心中却很是好奇,虽然自己提供了一些情报,可远远没有这么详尽,其他的贤弟又是哪里得到这样精准的消息的? 他却不知,柳沁立意要建跨国商队,对各国的国力及兵力都很关注,所以早早收集了一些有关此方面的情报,再与刘睿送来的一对照,猜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至于军队的数量,几十万或几万,都是估计的数字,不可能准确,就是刘睿也不知道准确的屯兵数量,这可是一个国家最重要的机密,等闲人怎可能清楚。 但大体不差就是了,而且柳沁最主要的是说清势力分布,这与她后面要说的话息息相关。 江离和方诺的脸色一直没好过,昨天之前,三人也讨论了一些,但现在再听一次,还是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这,这不是完全没希望嘛,朝庭没有支持的大员,没有亲信,这军队里,也完全插不上手,大皇子这么多年,到底做了什么呀。 就这样两手空空的,还妄图上位,在他们心里,实在与找死无异啊。 可你找死是你的事,干嘛要拖柳家下水,要将妹妹拉进这污浊又血腥的争斗中。 想到此处,江离和方诺看向刘睿的眼光既有不忿也有些不善。 柳沁不管他们三人怎么想,她自顾自的在一张白纸上并排写下“大皇子、三皇子、五皇子、六皇子”几个字,然后又在每人的下面标上一个数字:1:5:3:1。 写完才想起这一世还没有阿拉伯数字,也懒得改了,在三人莫名其妙的眼光中,解释道:“假如将胜算按十成来算的话,那么三皇子占了五成,五皇子占了三成,而大皇子和六皇子各占一成。” 她的话一说完,只见三人全都脸色灰败,尤其刘睿更是神色戚戚,仿如已走到穷途末路一般。 “唉呀,你们这么垂头丧气的干嘛,我说这些,可不是要打击土气,灭自家威风的。”柳沁有些好笑,顺手敲了方诺一下,“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只有知道了自己和对手的优劣势,才能施展应对之策呀。” 咱们哪有优势啊,全是劣势嘛。方诺摸摸头,心中默念道。 仿佛听到了他心里的话,柳沁笑道:“再说了,大皇子也有他的优势的。” 刘睿眼睛一亮,认真的看着柳沁,只听她说道:“其一,大皇子既嫡又长,古训有云,立嫡立长当为长远之根本,可以说他若继位是民心所向,极易被认同; 其二,就是皇帝的态度,可能你们大家都认为大皇子和大哥不得帝心,不受宠爱,那么我们能不能反过来思考,假如皇帝属意的是三皇子或五皇子,那有何道理不立储君,他们背后都有强大的力量支持,即使五皇子略逊,但有皇帝的大力扶助,足可与金家和三皇子抗衡。由此我大胆的猜测,皇帝不立太子,其实是因为他属意的那人力量太薄弱,他在等待他变得强大,强大到可以保护自己,强大到他能站在世人的面前而不用担心背后的暗箭。”(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六章 策略 “贤弟,你是说……” “大哥,我觉得你父皇不是不喜欢你和你皇兄,也许只是一种保护而已,当然,这都是我的猜测。” “可,可不是还有六皇子吗?” 她这大胆的猜想昨晚并没跟江离和方诺谈起,算是突然的灵光一现,所以连江离和方诺都震惊了,震惊之余,方诺提出疑问。 “老师曾说过,六皇子不堪大用,咱们的皇帝虽然在立太子一事及对金家的态度上有些偏颇,但总体来说,算得是位明君,那么他应该明白在其他皇子都过于强大的情况下,六皇子决不是好人选,先不说能不能上位,就是勉强将他捧上去,他也坐不稳,如此一来只会引起国家动荡,这不是皇帝想看到的。 大皇子却不同,我虽然没见过大皇子,但他能护着大哥及自己安稳的活到现在,心思定然极深,性格定然极坚韧,而且,我觉得最重要的一点,皇帝为什么不选三皇子,就是因为外戚势力过大,他自己在位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受金家左右,深受其害,怎么还会再选一个会被外戚左右的皇子呢,而大皇子是唯一不会受外戚干扰的皇子。” 她这句话让三人都不由的点头,确实从前朝起,朝庭就大半被外戚掌控,金家掌权前后达上百年,后来又冒出个曹家。 柳沁继续说道:“如果再大胆一点。我甚至觉得这曹家就是皇帝专门扶持起来与金家分庭抗礼的,连舒家亦是,因为金家势力过大。皇帝也不得不借助外力,才能削弱他们的权势。” 曹家确实是在这一朝才冒出头来,可柳沁的这种猜测实在匪夷所思,这样的想法他们从来没有过,三人再次被震住,方诺反驳道:“不,不会吧。皇帝若看谁不顺眼,直接拉去砍头不就行了。还需这么做?” 这一次不须柳沁回复,江离已答道:“没有那么简单,金家既是他舅家又是岳家,太后在世时。皇帝为了孝道定要厚待金家,太后一去,若皇帝对金家动手,世人会如何评述?就算皇帝不顾忌世人的眼光,只怕金家也不是他想动就能动得了的。” 柳沁拍了一掌,没想到江离虽不言不语,心思却通透得很,“对滴,要知道牵一发而动全身。有些时候,即使是皇帝,也很无奈。不是想怎么做就能怎么做。” 刘睿一直静静的听他们说,脸上虽然在极力克制,但柳沁看得出他心中波澜很大,许是想到了些什么,而且定然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还是别扯远了,说正事要紧。也免得刘睿陷进痛苦的回忆里。 “大哥。”在柳沁关心的眼光下,刘睿也终于拉回思绪。点点头,“贤弟请说。” “我刚刚说了大皇子的两个优势,还有其三,大皇子这么多年定然也做了些安排,也有自己的势力,只不过这些势力隐藏在暗处,我们不知道,其他皇子不知道,甚至连大哥可能都不知道,敌明我暗,这就是最大的优势。” 柳沁的话似乎是冬天出现的一抹暖阳,瞬间照亮了房中其他人的心田,刘睿有些伤感的苦笑道:“皇兄他……” 柳沁以为他是感慨自己不被兄长信任,忙安慰他,“大哥,大皇子这么做其实是在保护你,你兄长待你真的非常好。” 刘睿垂下眼帘,“我知道,我只是,只是觉得自己很无用,什么忙也帮不上,这么多年,都是皇兄一个人在苦苦支撑。” “大哥,你不要这么想,现在,我们不是正在帮大皇子吗?放心吧,只要咱们兄弟一心,其利断金,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 “贤弟……”刘睿感激的望着她,那清澈的双眸带着孩童的真挚热切。 估计某个人又该黑脸了,柳沁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将视线回到面前的地图上,“大哥,我刚才说那么多,都是为了下面的计划,你可要听好了。” “好,贤弟,你说。”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意思,你们懂吧,咱们就要做那个渔翁,我的计划是……” 她说的这些既有昨夜商量过的,也有没有商量过的,待她说完,房中异口同声的响起三道不同的声音,“不行。” “为何不行?”柳沁诧异不已,自己这计划虽说不上天衣无缝,但在如今不利的情势下,绝对是最好的方法。 “我说不行就不行。”江离斩钉截铁。 “贤弟,为兄不同意你去亲身犯险。”刘睿虽然说得温和,但声音中也是不容置疑的味道。 只有方诺咬着唇没有言语,柳沁求助的望向他,平时方诺最支持她的呀,可今日方诺也摇头,“要去我去,不用公子亲自出马。” “你去不行。”怕方诺多心,忙解释道:“我不是不信任你的能力,而是这事我出面是最合适的,其实你们根本不用担心我的安全,打个比方,如果将一块肥肉挂在小狗的面前,只要不让它一次吃光,那么想让它去哪里它都会跟着跑,我手中的银子就是那块肥肉,就是我的底牌,只要我握牢它,谁舍得杀我?” 话虽如此,可房中三人仍是露出不赞同的神色,柳沁也恼了,在桌上拍了一掌,“我现在是主帅,你们都必须听我的,谁反对都无效。” 江离叹口气,没再做声。 “贤弟……” 刘睿还要再劝,柳沁一挥手,“大哥,不必说了,我如此做不仅是为了你和大皇子,更是为了柳家,我不想看到有一天,我爹爹和娘身首异处,全家倒在血泊之中,与其坐以待毙,不若奋力一争,只要努力了,总有一线希望。” “大哥,你相信我吗?” 见刘睿点头,又转向江离和方诺,“阿离哥哥,阿诺,你们相信我吗?” 江离和方诺都眼神坚定的望着她。 “好,只要你们相信我,我一定会将这帝都搅起一团风云,我们一定是那笑到最后的人。” 说到此处,差点得意的笑起来,这种运筹帷幄的感觉真是好啊。 柳沁自己不觉得,当她自信的说出那句话,昂首挺胸的样子,一身的光华璀璨,仿佛是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之下,将三人的目光牢牢吸引。(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七章 细思 等方诺送刘睿离去,房中只剩下两人,柳沁蹭到江离身边,一屁股坐在他腿上。 双手搂着他的脖子,趴在他耳边,故意娇声娇气的小声说道:“阿离哥哥,你别生气了,沁儿不该自作主张,可这不是没办法嘛,再说有你在我身边,能有什么危险呢?” 温软的气息吹进耳朵里,酥酥的痒痒的,江离感觉身体有些不受控制了,不得不将她从身上拉开一点,双目也尽量不瞟向她的脸。 他这样的举动却让柳沁误会了,以为他仍在生气中,不管不顾的赖在他的怀里,更紧的抱着他,撒着娇,“不许不理我,不许生气。” 江离本抑制得很辛苦,听了她的话,一下子笑起来,伸手在她额头使劲的弹了一下,“你呀。”这一笑,身体反而放松了,回手将她搂抱着,两人就这样紧紧依偎在一起。 “妹妹,往后不管去哪里,我都跟着你,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知道吗?” 有一个大帅哥贴身保护着,柳沁哪有不愿意啊,乐都乐不过来,忙不迭的点头,突然想起一事,乐不可支,藏在江离的怀里呵呵笑起来。 “妹妹笑什么,嗯?” “我是笑,倘若……倘若我去茅厕,哥哥也要跟去吗?” “若是在外面,自然也要跟着的。” 看江离一本正经的样子,柳沁哈哈大笑。 “哈哈哈……” 清脆快乐的笑声。从内室传了出去,正走进的方诺脚步一顿,从掀起的帘幕后隐约可见到相拥的身影。不觉神情黯淡,怔了好一会儿,才悄悄走了出去,仿如没有来过。 街上。 提前离开的刘睿坐在马车里,耳边还响着柳沁最后叮嘱的话语,“大哥,还有几件事你一定要记住。第一,你要将我今日所说的一字不漏的转述给你皇兄。让你皇兄按我说的去做;第二,以后你要听我的安排,没有我的同意,不管发生了何事。都不许轻举妄动;第三,今天的谈话除了我们四人和你皇兄,不能再让其他任何人知道,大哥,你记住了吗?” 坐在马车里,闭上眼睛,将柳沁今日所说细细的回味一遍,越回味越心惊,越回味心情越复杂。没想到贤弟小小年纪,却如此足智多谋,这样的计策。真的是贤弟自己想出来的? 很想立即去皇兄府上,可理智告诉他,现在不是时候。 表面上,在世人和其他兄弟的眼里,他与皇兄亲情很是淡薄,两人偶有碰面。皇兄也是一副训斥的姿态,所以平日他是很少上门的。 想了想。撩起帘子,吩咐外面骑马的卫铮,“去红袖招。” “是,殿下。” 马夫得令,转了个方向,往红袖招而去。 红袖招,顾名思义,烟花之地,芜城也有个红袖招,算是帝都的分店。 走马章台,流连在烟花地,才与帝都第一纨绔的身份相匹配,刘睿苦笑了下,不知何时,帝都传出那许多不利于他的流言,但他忍了,反正在父皇和兄弟们的眼中,自己是个废物,不会有什么作为,这样也好,自己本不想争,也不愿争,若不是生在帝王之家,不舍嫡亲的哥哥,他早离开此地,浪迹江湖去了,与师傅一般,做个自在逍遥的江湖人。 可,现在皇兄需要他,贤弟也在努力求得一线希望,自己又怎么能置身事外,他不争并不代表他真的是个废物,只不过是不屑罢了。 他也明白皇兄的苦处,若三皇兄和五皇弟继位,定容不下他们兄弟俩,皇兄若也不争,等待他俩的估计没什么好下场。 唉,天下之大,也难以容身啊。 感叹过后,却更坚定要与皇兄与贤弟并肩战斗一场的决心,从未有过的豪情从心中升起,那是一种争战沙场,马踏边疆的凌云壮志。 “殿下,到了。” 沉浸在思绪中的刘睿被唤醒,坚定肃然的眼神悄然藏起,等侍从打起帘子,从马车上跳下来的又是那个温和含笑的四皇子。 “唉哟喂,殿下今儿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奴家这就去催含霜,殿下请去梨花轩稍等。” 老鸨甘妈妈不敢怠慢,忙将刘睿请进去。 刘睿算是此地的常客,每次来都是去的梨花轩,而且指明侍候的人是红袖招最红的头牌之一含霜。 站在梨花轩里,欣赏着周边的风景,俄顷,一位粉衣盛装美人在小丫头的陪伴下,袅袅娜娜的走了进来。 “殿下。”微微福了福身子。 刘睿回头,面前是张如花似玉的脸,含霜的美貌在帝都可以算作一绝,可是对着她,刘睿的眼前出现的却是贤弟那张嘻嘻笑着的容颜。 刘睿吓了一跳,怎么会在这时想起贤弟,难不成自己一直对女子无意,即使是面前这样的娇滴滴的美人,一样引不起自己的兴趣,是因为自己喜欢男人? 不,不会的,自己只是没遇上喜欢的人罢了,而且自己可是有未婚妻的,虽然现在还未找到,但迟早是要遵母后之遗命,与未婚妻成婚生子,怎么可能对男子有感觉? 压下心中这古怪的想法,刘睿朝含霜点点头,回身坐在了椅子上。 刘睿不说话,他身边跟着的人更不会吭声,这样的低气压,含霜似是习惯了,抬眼悄悄打量了刘睿一眼,轻声问道:“殿下今日想听什么曲子?” “随意,噢,就前日的那首吧。” 后边跟着的龟奴赶紧将手中捧着的古琴放在琴凳上,小丫头焚上香,两人才一起退至轩外。 在净盆中净过手,含霜坐在琴凳的后面,十指轻拂,悦耳的乐声流淌而出。 若是柳沁在此,她一定会惊叹,这是个可以与宛月比肩的女子,不光是容貌,在高超的琴技上,两人也难较高下。 可是刘睿并没有如同一般的男子般,被面前的美色所迷,目光灼灼的望向那位丽人,他的目光始终低垂,把玩着手中的白玉茶盏,似乎沉浸在乐声之中,又似乎神游在天外。 一边弹琴的含霜一边用眼角余光瞄向那道俊朗的身影,与这位传说中纨绔无能的四皇子相识有几年了,他也经常出入这里,甚至夜宿过,但含霜一直未看懂他,他总是那样温柔含笑,看起来平易近人,但迄今含霜未近过他身前一尺,也许真如外界所说,他是不喜欢女子的,不然,为何不娶妻,为何总是招见自己却又对自己无意? 琴声逐渐变得低婉哀伤,合着不可企盼的心事,在梨花轩里如泣如诉。(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八章 密语 子时,大皇子府邸东北角。 这处独立的院子,是大皇子的外书房,也是皇子府守卫最森严的地方。 一阵风过,吹得屋中的烛火摇曳了一下,端坐在大书桌后的人抬起头来,往面前看去,面前,原本空空如也的地面上,诡异的站着一人,就象是凭空出现的一般,又或者是被风吹进来的。 桌后的人一点都不惊奇,将手中的书卷放下,面色虽仍严峻,语气却特别的温和,“来了?” “嗯,皇兄是在等我吗?” 站着的人笑嘻嘻的走近,桌上的烛火正照在他脸上,不是刘睿还有谁。 桌后的人站起身来,白了他一眼,“没我的吩咐,你以为你能进到此处?” “唉,皇兄,你就不能让我得意一下呀。”在自家大哥面前,刘睿仿如回到小时,带着孩子顽皮的笑容。 闻言桌后的人露出一丝微笑,走至身后一幅山水画轴旁,不知在何处按了几下,身后的墙面轧轧的向两边打开,露出一方黑黝黝的洞口。 “来吧。”大皇子率先走了进去。 等两人进去后,外面的墙又慢慢的合拢了。 里面是一条向下的石阶,顺着石阶往下,内里逐渐有些光亮,却是两壁隔一段距离安置的夜明珠闪耀着柔和的光芒。 向下了大概十米左右,道路转为向前,脚步踩在青石地面上。在狭小的空间回声震荡,仿佛是走在空洞的山洞中。 进了正对的一间石室,石室里早已灯火通明。亮如白昼,里面桌椅茶水,笔墨纸砚,一应俱全,这里才是大皇子真正的书房。 刘睿来过此处,所以并不惊讶,随身坐入靠近书桌处的一张椅子中。 大皇子刘晟亲自给他倒了杯茶。沸水冲入,茶香四溢。 在明亮的光线中。可以看出刘晟比刘睿略高,亦是身材挺拔,两人长相虽颇为相似,气质却大为不同。刘晟看起来要老成许多,肃容敛目,不苟言笑,眼中偶尔划过的,是锐厉的光芒,不过瞬时被沉静所掩盖。 “说吧。”唯有对着自己的亲弟,他的语气才格外的温柔。 刘睿将脑中回味过无数遍的话语重新组织了一下,按柳沁今日所说一五一十的转述了出来。说完后,强忍着心中的激动。双目亮晶晶的望着他皇兄。 听完,刘晟久久未语,似陷入了思索中。 轻叩桌面。许久后,刘晟说了一句,“出来吧。” 在刘睿诧异的眼光中,书房另一侧的墙面打开,出现一道门,四人从门内走了出来。 这四人刘睿都认识。一是大皇子府的管家,聂荣。原是聂家家仆,赐聂姓,从小被外祖送来,放在皇兄身边,当亲信陪养;一是府中的侍卫首领,亦是皇兄的贴身侍卫,薛剑,武功深不可测;一是府里的帐房先生,莫不士莫先生;还有一人,刘睿记得好象是府里的马夫,不知姓名。 这四人能出现在这里,必不是一般人,只能是皇兄心腹中的心腹。 “见过四皇子殿下。”四人走至刘睿身前行礼。 刘晟指着那位摇着一柄鹅毛扇,衣着随意,笑嘻嘻的马夫说道:“这位是傅君彦傅先生,其他三位你都认识,我就不一一介绍了。” 傅君彦四十多岁,很有一种名士风流的作派,摇着扇子笑道:“四皇子殿下也是认得在下的。” “不识先生真面,怠慢勿怪。”刘睿看得出皇兄对这位傅先生很是尊重,亦以礼相待。 “好说,好说。在下不过一马夫耳,若殿下另眼相待,倒显得奇怪了。” “哈哈哈……” 其他人都笑了起来。 笑完,刘晟问道:“睿弟所说,先生刚刚在后边都听见了,先生以为呢?” 傅君彦将扇子放下,表情凝重里带着激动,“自古英雄出少年,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位肖小兄弟竟有如此大才,在下实在佩服,殿下得如此能人相助,大业指日可待啊!” 刘晟难得的一直脸带喜色,“先生也认为他的方法可行?”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好一个渔翁!我当日虽亦有此想法,但不及肖小兄弟看得清,分得明,这每一步都是环环相扣,于殿下来说,确实是最佳的谋算。真让人难以想象,若不是四皇子殿下所说,我实在无法相信,这竟是一位十几岁的少年所为,枉我痴长三十年,一直自诩智谋过人,竟不如一位少年,惭愧呀惭愧。” “先生不必过谦,这么多年若不是先生足智多谋,与各位倾力相帮,晟哪有今日。” “属下等为殿下效劳,义不容辞。” 刘晟挥挥手,免了他们的礼,走至刘睿身前温言说道:“阿睿,皇兄一直没让你参与这些,不是不信任你,而是希望你能远离这些阴诡算计,更不愿你陷入危险之中,唉,母后临走时,曾一再嘱咐我要好生照顾你,保你平安长大,当年你中毒,我以为我要辜负了母后的嘱托,难受得几天几夜睡不着,从那时起,我就决定,此生一定要站在你身前,为你挡去所有的风雨。” 本因傅先生对贤弟赞不绝口,心中特别高兴的刘睿听了皇兄一席话,心中波澜起伏,热泪忍不住的流了下来,紧紧抓着兄长的手,哽咽不能成声,“皇兄……” 刘晟用另一只手拍拍他的肩,“阿睿,你也要原谅皇兄,为了他们不再关注你,视你为敌,皇兄故意让人放出一些风声,坏了你的名声,唉……”刘晟的声音里满是愧疚,虽然这也是一种变相的保护,但却是违心之举啊。 刘睿也终于明白,他的那些坏名声是从何而来,可他不但不怪责,反而既惭愧又心痛,这么些年,皇兄在背后为他挡了多少无形的刀箭,而自己,却什么忙也没帮上。 “四皇子殿下若怪,就怪在下吧,是在下的主意。”傅君彦在旁躬身说道。 “先生,皇兄,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刘睿擦去眼角的泪水,眼神坚定的望着兄长,“皇兄,以后请让我为你分忧,贤弟说了,朝庭的事就交给我们。” “好。”大力的拍了刘睿一下,“薛剑,把东西拿来。” “是。”薛剑从一旁书架上取下一物,捧至刘睿面前,在兄长的示意下,刘睿打开来,却是一块麒麟玉和一纸书简。 “阿睿,你长大了,又回了帝都,许多事避也避不过去,皇兄本也准备将一切告诉你,今有你义弟一旁相助,我也能放心不少,这是我这么多年在朝中和宫中布下的眼线,也算是我在朝中全部的势力,你现在将它牢牢记住,这块麒麟玉你收好,有了这块玉,他们会奉你为主,听你差遣。”(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九章 自抑 刘睿展开一看,书简中密密麻麻写了不少人名,性别年龄,何处任职,家中情况等等。 从宫中到朝中,确实有不少,不过大多职位不高,虽说如此,能够想见,皇兄定是费了不少心力物力。 刘睿不敢疏忽,仔细默记,幸亏他自小就记忆力非凡,不说过目不忘,但看过三遍后基本差不多了。 等刘睿将书简还给兄长,说了句“已记住了。”刘晟点点头,接过置于灯火上,看着书简被火光吞噬,逐渐化为飞灰。 “阿睿,往后,你万事要当心,遇事须冷静,千万不可意气用事。”刘晟眼中是掩不住的担忧与关心,“我将这些交给你,也是相信你的能力,但你也要答应皇兄,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能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是,睿儿记住了。” 一声“睿儿”同时唤起了两人幼时的记忆,似乎回到了母后还在的时光,那是最幸福甜蜜的时光,“皇兄,等等睿儿”“睿儿,来,皇兄背你”……. 泪光同时泛在两双相似的眼中。 刘晟稍稍侧身,暗中平复了心情,对薛剑吩咐道:“选十名暗卫暗中保护阿睿和那位肖公子。” “属下遵命。” 刘睿本想说自己有卫铮他们不需要,但一听连贤弟都在保护之列,就没有拒绝。 这一晚,刘睿离去后,地下大书房其他人并未离去。 刘晟在石室中来回踱步,显得心绪不宁。 “殿下可是为四皇子担忧?” 听傅君彦相问,刘晟才止住脚步,叹了口气,“睿弟心性疏朗,为人坦直,不懂害人之述,我怕他,唉……” “殿下不必多虑,有那肖公子在侧,四皇子不会有事的。” “唉,我一直希望他能远离这些是非,没想到,事与愿违啊。” “殿下,肖公子这计确实妙计,我们应该按肖公子所说去做。” “是啊,殿下,如今当务之急,是要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旁边一直默默无言的莫不士亦上前劝道。 刘晟身边这四人,各有专长,也各有职责,莫不士明面上是帐房先生,实际掌控着皇子府所有的生意,支出进项全由他负责。 “嗯。”刘晟走至一面石墙处,那里挂着一幅地图,伸指点在西凉城上,再从西凉城一直往东北,停在了天山处,天山,恰好就位于帝都阳城和西凉城之间。 他说的就是此处屯兵吧。刘晟心中有些激动,终于可以放手一搏了,终于可以去拿回原属于聂家的一切,有了睿弟和肖公子的支援,他也不用担心顾此失彼,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做了。 心中升起一股热血,好久,好久,没有这样激动的感觉。 夜逝,天明。 黎阳初升,光芒倾洒,又是个晴朗朗的好日子。 夏末初秋相交之际,阳光仍然酷烈,只有晨起之时,还能感受到一丝凉意。 等柳沁一切收拾妥当,到前院去用早饭,江离和方诺他们早已坐在桌前。 “阿离哥哥,阿诺,早啊!” 在江离身边坐下,方诺盛了一碗粥,江离递上一双筷子,笑道:“还早,太阳都晒到床前了。” 其实是想说晒到屁股了吧,呵呵,江离是文雅人,不说不文明的话。 喝着粥,“雷大哥是今天到吧?” 方诺刚想回答,江离眉一皱,“寝不言,食不语。” 规矩真多,嘻嘻一笑,继续咕噜噜喝粥去。 等用完了早饭,方诺才说道:“按消息是今日到,我正准备出门去迎呢。” “让阿离哥哥去吧。”暗暗朝方诺使个眼色,“阿诺,你昨日不是答应我,今天要陪我去街上逛逛的吗?” 接受到柳沁的眼色,方诺虽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顺着柳沁的话说道:“噢,是,是,昨天是答应过,对了,今日还要与四皇子联系一下,哥,不如……” “好,我去迎雷大哥。阿诺,不要在街上待太久,早些回来。”虽嘱咐的是方诺,可江离的眼光一直盯着柳沁,显见得是不放心她,不知离了自己的眼,又会做出什么不合身份的事来。 “知道了,哥。” 一行人出了府门,兵分两路,江离带着长安长康去迎雷虎一行,柳沁和方诺带着长兴长盛出门逛街,秋荇本也想跟着去,被兰可拉住了。 坐在马车上,方诺望着身侧的柳沁,好奇问道:“公子又想干什么啊?” 故意将江离支开,肯定没什么好事,方诺既有种不好交差的担心,又有种与她独拥秘密的兴奋。 柳沁呵呵一笑,突然侧过头来,靠近方诺,“阿诺,待会你可要好好配合我呀。” 一缕幽香从她身上飘来,顺着气息钻进鼻腔,钻入身体,方诺顿时脸红心跳,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车厢并不小,空间也很大,可在此刻的方诺眼中,只觉特别的拥挤,拥挤得身边的人好似紧紧贴在自己身上一般。 不是没有与她独自一处待过,但在这密闭的空间里,那种情愫被无端的放大了,大到心都快跳出胸腔,手都不受控制的要将身侧的人拉入怀里,往日极力压制的情感在此时就象火山一般爆发了出来。 正陷在无法自制的火山熔浆之中,觉得自己的理智已在慢慢消失的时候,突听得身边一声惊呼,“阿诺,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不会是生病了吧。” 话未完,一只白嫩柔软的手已按在他的额头上,“不对,没发烧呀。” 一惊一吓,理智终于回归,那只差点要挨到她身上的手悄悄收了回来,心中涌上无法言说的凄苦,轻轻往旁边一侧,离开她的手,垂头回道:“我没病。” “没病呀,刚刚可是吓了我一跳。”毫无知觉的柳沁又嘻嘻的靠过来,“阿诺,话说,你刚刚脸红的样子可真美啊,啧啧,怪不得街上那些妇人见了你那么疯狂。” 心中满是苦涩的方诺强压下满腹的心事,故意抬头瞟了身侧人一眼,露出一惯放浪的表情,笑道:“有吗,怎么没见公子为我疯狂啊?” “哈哈……阿诺,你这媚眼再多抛两下,估计公子我也要疯狂了。” 抛再多媚眼又有何用,不是自己的终归不是自己的。方诺在心中长叹一声,掀起车帘,神色黯然的望向街上。 熙熙攘攘的街市,人来人往的人群,全都是欢笑的,快乐的。 只有自己…… 意难述,情难留,漫漫心迹空自守。 欢声在,人未离,却是天涯海角无同期。 我该怎么办呀,我该怎么办呀? 方诺在心中暗暗问着自己,却没有答案。(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章 一箭三雕 当方诺听得柳沁吩咐长盛将马车停在天上居附近,说是要在此处等候四皇子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 原来将哥支开,是要去会别的男子啊,问题是还拿自己当借口。 心情从原本的伤感变得愤懑,带着怒气质问道:“公子,你怎么能……能这样?” 正在独自小声嘀咕“大哥应该会来吧”的柳沁,被方诺气愤愤的声音给吓了一跳,又有些莫名其妙,什么这样,什么意思嘛。 “阿诺?”有些诧异的望向他,可方诺已气得转过头,不理她。 思了片刻,才想明白,又好气又好笑的在方诺的头上敲了一记,“好你个阿诺,年纪不大,整天的想些什么鬼,我来见大哥,是有要事的。” “有要事?”方诺不相信的回过头,有要事不能进里面去等啊,不能先约好,为何要在外面守着? “公子,四皇子的马车往这边来了。” 正要跟方诺细说分明的柳沁听到刘睿来了,只得朝方诺翻个白眼,“晚些再跟你说,记住了啊,待会好好配合我。” 掀开车帘子,见刘睿的马车停在天上居门口,忙吩咐长盛也赶快赶过去,在刘睿跳下马车时,自己也恰恰好从马车里一跃而下。 刘睿一见她,脸上的笑灿如阳光,“贤弟。”话未出口,笑容却已在脸上冻结。 面前这明明是自己结拜义弟的少年,却没有如同往日般回给自己一个大大的笑脸,而是目光在自己面上一扫,仿若不认识似的,很快收了回去。 只见她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张开折扇轻摇,很是从容潇洒。 难道是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刘睿以为自己认错了,可随后下马车的方诺让他相信,面前之人就是义弟不假。 “贤弟。”再次笑着轻唤一声。 少年诧异的望了他一眼,指指自己,“兄台是叫在下吗?” “贤弟,你……” 义弟这是怎么了,难道是不愿让人知晓两人的关系?刘睿猛然想到此处,忙住了口。 “阿诺,这位公子……我们见过?”少年仍是一脸错愕,转向身后的方诺。 方诺实在不知柳沁在搞什么鬼,但想起柳沁一再嘱咐要配合,无奈的摇摇头,先走至刘睿面前行礼,“小民拜见四皇子殿下。” 然后才回头对柳沁说道:“公子,这位是四皇子殿下,公子与他……曾有一面之缘,公子不记得了?” “哦,原来是皇子殿下,失敬失敬。”柳沁假意拱了拱手,突然似想起来般,失声叫道:“原来是他,我想起来了,我还当是哪位登徒子呢。” 她这话一出口,刘睿倒没如何,他身边跟着的人全都黑了脸,若不是知道主子与她的关系,早刀剑加身了。 方诺也黑了脸,公子这是要闹哪样?看着周围渐渐有闲人围观之势,只得讪讪笑道:“许是误会,许是误会,不如进里面一叙?” 两帮人一前一后上了三楼,进了厢房,门一关,柳沁才哈哈笑着作揖道歉,“大哥,刚刚小弟失礼了,还请大哥见谅呀。” “贤弟,你……唉,你不会是故意捉弄为兄吧。”刘睿笑得无奈,并未生气,对这位义弟,他也不知为何,是全心的信任,不管她做什么,他都相信她是事出有因。 “大哥,你说呢?”柳沁调皮一笑,却也不解释。 “你呀。”伸手敲一下她的额头,算是对她的惩罚。 也不在此事上过多纠缠,刘睿将自己昨日与皇兄见面的情形大体说了一遍,三人又仔细商讨了一回下一步的计划,时辰过得很快,一晃一上午晌就过去了。 刘睿先行一步,在出门前,柳沁叫住他,“大哥,可能有段日子咱们不能见面了,大哥多保重啊。” 刘睿点点头,等计划开始实施后,他们是不宜再常常见面,免得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对此话也没在意。 等刘睿一行离开后,柳沁拉过方诺,“阿诺,你找些人,将刚刚之事散播出去。” “散播什么?”本是一头雾水的方诺更是迷惑不解。 “就说四皇子有龙阳之好,对天上居的东家肖公子一见倾心,初见即有意,再见就纠缠不休,肖公子对此很是烦恼,却因他是皇亲国戚,不敢得罪,只有虚与委蛇。” “公子,你……”你在编戏曲吧。 方诺惊得张大嘴,说不出话来。 “你认为我在说笑吗?”柳沁白了他一眼。 “不是,可……” “行了,按我说的去做,总之能将大哥说得多跋扈就说得多跋扈,能将我说得多凄惨就说得多凄惨,知道吗?” 方诺不太情愿的挪挪步子,虽说抹黑刘睿无所谓,但这事牵扯到柳沁身上,他就不太愿意了,而且为何要这么做,他实在想不明白。 “算了,你回来。”柳沁已瞧出方诺的不情愿,看来不说清楚,他纵使执行了,也执行得不到位,于是耐心解释道:“阿诺,你真以为我是在好玩,在捉弄大哥吗?非也,非也,我这可是一箭三雕之计。” “一箭三雕?” “对,其一,大哥的名声越坏,他那些兄弟越不会将他放在眼里,许对他嘲笑讥讽,却不会加害,因为不屑,由此大哥的安全将更有保障,同时也利于他今后的暗中行事,这叫示敌以弱;其二,大哥与我今后总要见上几回,不可能每次都躲躲藏藏的,与其担心被人瞧见,不如为我们的见面找个恰当的借口。 至于其三嘛,这就相当于钓饵,所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等着吧,自会有人坐不住,主动来寻我的。” 说到这儿,柳沁很是神秘的一笑。 前面“两雕”方诺是听懂了,可后面的却是似懂非懂,不过,也不再有其他怀疑了,“噢”了一声,转身出去坚决执行公子的命令去了。 这边,江离迎到城外五十里,终于与一路风尘仆仆赶过来的雷虎一行汇合,带着雷虎去了城外的庄子。 这处庄子亦是方诺早买好的,平日种些粮食蔬菜供给铺子,现在正好用来安置雷虎等人。 进城之前,方诺带江离和柳沁来过一次,杨庄头已知江离大少爷的身份,自然是恭敬听命。 等柳沁与方诺在外面逛了一圈,长兴长盛一人抱着一堆的东西,施施然的回至府里,雷虎在江离的陪伴下,已在前厅坐了好一会儿,茶水冲泡得都快没有颜色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一章 查证 “方府?” “对,咱们自然要选它第一个开刀。” 雷虎点点头,公子要对付谁,拿谁先开刀,他无意见,他关心的是他需要做什么。 “雷大哥,这次来了多少人?” “经过上次的事,我将谷里整顿了一下,余下的不足百人,这次将年岁小功夫差的全留下,带了五组共五十人来。” 五十人,够了,人太多目标太明显,容易暴露。 柳沁在心中默默盘算了下,说道:“派两组进阳城,让他们分散到各行各业,潜伏下来,收集消息,同时听候阿诺的指令。” “嗯。” “其他人先休整三天,三天后,起程去衡州。” “去衡州?” “是,我要你们去查当年那场洪涝之灾。” 雷虎想了想,这才想起当年的那场影响到芜城的天灾,虽然不太理解这么做的目的,却已知道这任务的难度,“可,事情过去快十年了,还能查到什么?” 柳沁站起身,背着手,她也知此事的难度,但这是最容易出效果的法子,值得她去赌一把。 “要想抓方家的错处,办法很多,方家做事很是嚣张,自以为有金家和三皇子庇佑,没怎么掩饰,但我想过,即使咱们证据确凿,那些欺压百姓、强抢民女的罪名不至死,最多拿一两个方家子弟顶罪,至于贪赃枉法、行贿受贿的证据不好拿到手,最主要的是,这些最多只能伤他元气,不能将方家整个的铲除。斩草不能除根,将致大患。” 柳沁的声音里透出从未有过的狠辣,方家与柳家的仇怨不是一句两句说得清的,而且对这种作恶多端之人,她是绝不会手软。 “大哥跟我说过,当年随三皇子一起去赈灾的户部官员就是现在的户部左侍郎方惟民,以金家及方家贪婪的本性,怎么可能清白,如果我们能找到这方面的证据,再煽动民众,引起民愤,你们说,皇帝会放过方家吗?至于三皇子,在这争宠的节骨眼上,真出了事与他撇清都来不及怎还会保他?” 大家听了柳沁的分析,都认为这确是个最好的法子,只是,过去快十年了,痕迹没有,人死的死,逃的逃,当年知情的只怕也都灭了口,要想在如同新建的偌大地方找些线索,真如大海捞针一般,那决不是一般的困难。 雷虎有些为难的望着柳沁,道理他懂,可实在太难了,真想问一句,这任务能不接么? “雷大哥,我知道,这能难,但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快扳倒方家的办法,我给雷大哥两个月时间,若两个月还是什么线索都没有,那我再另想他法。”说完站到雷虎面前,给雷虎施了一礼,“雷大哥,多多辛苦,也请雷大哥跟兄弟们说一声,不管成功与否,回后我请兄弟们喝酒。” 雷虎吓了一跳,跳起来站至一旁,忙不迭的还礼,“公子说哪里话,公子吩咐,雷虎自会尽力,公子放心,回去后,我就带着人赶去,一定将衡州翻个底朝天。” 柳沁摆摆手,“不急,不急,过两天会有人带着我的亲笔信来找你,陪你们一起去。” 看了一眼旁边听到衡州,眼神就开始飘移的方诺,“阿诺,你去厨下吩咐一声,让置桌好酒,待会你和阿离哥哥陪雷大哥好好喝一杯。” “好。”从恍惚中被唤醒的方诺没有多想,就走了出去。 直到他身影消失在门口,柳沁才对雷虎说道:“雷大哥,你着重查一下祁凉山一带,当年跟着一起去的还有位姓谢的年青官员,听说是在回帝都时被劫匪劫杀,我觉得这事挺蹊跷,哪有那么大胆的劫匪,公然劫杀公差,而且是皇帝亲派去的公差。还有,” 柳沁顿了一下,江离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看向她的眼里带着赞同和绵绵的情意。 “还有,阿诺的爹爹据传也是在这一带失踪的,你一并查一下。唉,阿诺虽不说,可我们都知他并没放下,只是不敢去触摸这道伤口,害怕再也愈合不了,但这次既然去了,就查一下吧,假若真是……长痛不如短痛。” 雷虎这才知道柳沁将方诺支开,是说这事,心中很是感慨,越发觉得姑娘的心肠真的好,待自己等人真是没话说,忙答应了。 他们却不知,这番话已被门外的人听个正着。 方诺站在门外,他也不是故意要偷听,而是柳沁提到衡州,让他不由想到他爹爹,神情恍惚,在门外,望着远远的天空,惆怅了一会儿,却不想,就听到了柳沁的这番话。 他的眼睛一下子湿润了,晶莹的泪珠含在眼眶里,使劲憋着,才未掉落,他没想到,这事已过去近十年,当年听到他说他爹爹的事时还是个小孩的柳沁却记得那么清楚。 从那次回泾县之后,他再未提过也未回去过,连他自己都以为自己早忘了泾县一切,忘了他还有个生死未卜的爹爹,而姑娘却一直记在心里。 这时,他才觉得心里没来由的一阵阵抽痛,姑娘说得没错,其实在心底,他并没忘啊,多少个夜里,梦中是喊着爹爹醒转,枕畔似乎仍有爹爹大手抚摸过的痕迹。 可他不敢想,不敢去求证,即使他有了能力,仍不敢再去当年的地方寻找,他害怕是伤心的结果,不寻不找,心里总有那么点渺茫的念想,或许,或许爹爹还活着,活在某个他不知道的地方。 柳沁的话就象当年擦过他泪水的那双软乎乎的小手,是夏日的微风,是寒冬的炭火,带来的是阳光般的温暖。 他说过不会再流泪,仰头对着远处望了一会儿,悄悄的从院子里离去。 江离看了一眼门口,他已觉察到方诺此时才离开,却并未阻止柳沁,这样也好,有些心结总要打开,妹妹说得没错,长痛不如短痛。 三天后的清晨,城门一开,两骑快马一扬出城的令牌,卫城的兵士连长相都没看清楚,他们已消失在城外的道路上。 这是奉旨外出办事的,守城的兵士都很识相,自然不会追上去盘问。 随后一连几天,往东南的官道上,逐渐变得热闹起来,三人一群,五人一伙的,既有远行的客商,也有江湖的豪客,亦有褴缕的乞丐,谁也不知他们从哪儿来,要往哪儿去,混在南行的人流里,很快就消失了踪影。 而同时,一股流言在阳城快速的传遍。(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一章 兄弟受罚 “怎么回事?” 当流言传进江离的耳中,他终于察觉出一丝不寻常来,不问闯祸的源头,盯着方诺,问道:“阿诺,你说,怎么回事?” 方诺有些不安的看看声音虽然平静,可脸已黑如锅底的兄长,讷讷回道:“我……我……” “不知道”三字却硬是说不出口。 心中对那见势不妙早躲得远远的柳沁无奈的摇头,公子呀公子,你太不仗义了,祸是你闯的,黑锅却要我来背,得,乖乖挨训吧。 听了方诺结结巴巴的解释,好一个一箭三雕之计,江离气得手上青筋都突了出来,虽然从理智上,他应该承认妹妹这样做有这样做的道理,可从情感上,他接受不了啊。 说什么不好,要说刘睿有龙阳之癖,说刘睿也算了,干嘛要将自己跟他牵扯上,即使是以肖遥的身份在外行走,可这,这也太不顾及自个的名声了吧。 哪有别人还没算计到,就先自我抹黑的。 怪不得那天要将自己支开,若自己在场,如何会允许她如此作践自个,真是,一时没盯紧,就要出乱子,就要惹出事来。 妹――妹――,牙齿咬得旁边的方诺都觉得腮帮子酸疼,更不敢抬头,眼观鼻鼻观心的盯着脚上那双黑色缎面鞋,似要将上面绣的几杆青竹看出花来。 本要进来汇报事情的长兴一看情况不妙,赶紧在院子里找个角落呆着,就怕引火烧身。 很少发脾气的人一但发起火来,没几个不害怕的,而江离若真发怒了,不说他们,就是柳沁都要立马开溜。 在气头上去招惹他,那不是自讨苦吃。 躲在自个院子里的柳沁正享受着两美婢的贴心服务,舒服的半躺在榻上,喝着茶吃着水果,看起来很是惬意,一点都不担心。 “大少爷会不会……”倒是秋荇露出一付忧国忧民的模样。 这真是皇帝不急急太监。 “怕什么,他还能吃了你不成?” 被柳沁白了一眼的秋荇不服气的在心中念道:大少爷肯定不会吃了我,可是会吃了你呀,公子。 “大少爷会明白公子的良苦用心的。”兰可轻言细雨。 柳沁送去一个赞赏的眼光,还是兰可了解她,也了解江离。 同样的,金銮殿上,气氛肃杀。 不等内官口中喊出“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的话语,周汝南已执笏上前启奏道:“启禀陛下,微臣今日要弹劾一人,身为皇亲国戚,却忘了祖宗的礼仪廉耻,以及伦理纲常,本是男子,却公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纠缠良家少年,影响恶劣,此等有损皇家威仪之事,还请陛下重重责罚。” “哦,竟有此等事?不知卿家所说是何人?”皇帝皱起了眉头。 “是四皇子殿下。” 周汝南说得不卑不亢,并不因弹劾的是皇子而有丝毫的退缩。 大臣们对周汝南也算了解,这人看起来温和,其实性子很直拗,不管谁惹到他手上,都敢直言不讳,不懂避忌,偏皇帝似很喜欢他这种性子,对他很是纵容,话说回来,若没有皇帝的宠爱及庄太傅暗中撑腰,如他这样莽撞,早被踢出朝堂了。 皇帝的眉皱得更紧了,“卿家所说,可是属实?” “微臣不敢说谎。”周汝南将当日四皇子刘睿如何纠缠天上居肖公子的事当众述说了一遍,他所说的这个是已传遍城中的数个版本之一,还有更离谱的,周汝南取了这个相对靠谱些的传言。 话未完,前面已传来几声嗤笑,是前排的几个成年皇子中传出来的。 往常有人遭到弹劾,朝中总有几个反对的声音,当朝争执不下的事情时有发生,可此次四皇子被弹劾,庭下却鸦雀无声,不说那些惯爱与周大人唱反调的死对头低头不语,就是四皇子的嫡亲大哥大皇子刘晟亦不出声,可见四皇子在朝中真是无一人支持,一丝人脉也无。 皇帝一脸肃穆,幽幽的眼神望向刘睿,低沉的声音隐有怒意,“睿儿,此事可为真?” “儿臣……儿臣……” 刘睿涨红了脸,当他得了下属禀报,就知大事不好,哪知还未想到对策,就有人当庭发难了。 如今待要辩解,却发现无从解释,那****对义弟很亲昵,而义弟对他很疏离,在旁人的眼中,说是纠缠也无不可,而且这要怎么解释,难道说那肖公子是自己的结拜兄弟,那不是自我暴露么。 等等,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当日贤弟为何要那么对自己,难道,难道这一切是贤弟的布局? 这么一想,似乎一切不合理的地方都合理了。 心中想明白了,人却是一脸惶恐的跪了下去。 “孽子。” 他这一跪,就是默认了周汝南刚才所言,气得皇帝拍桌大骂。 “孽子,你往日荒唐暂且不说,没想到你不但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竟做出此等有辱皇家体面之事,你是,你是要气死朕吗?” “父皇息怒。”前面皇子跪了一排。 “陛下息怒。”后面大臣跪了几纵。 刘睿跪在正中,低头不敢言语。 “还有你,刘晟,你身为长兄,不管不教,任兄弟在外胡作非为,何时担了丁点长兄的职责,实在让朕失望。” “儿臣有负父皇厚望,请父皇责罚。”刘晟诚惶诚恐的匍匐在地。 “哼!” 皇帝的怒火让那些心花怒放的皇子和大臣都不敢露出丝毫的表情,最近皇帝火气很大,动不动发怒,可今天怒气似乎更重,这是否说明皇帝陛下真的是看那兄弟俩非常不顺眼啊。 这么一想,大殿上一大半的人心中乐开了花。 “四皇子刘睿言行不端,有辱皇家威仪,罚府中思过三月,无旨不得出府;大皇子刘晟教弟不严,禁足一月,望两人以此为诫。” 终于冷静下来的皇帝阴沉沉的宣布完对两皇子的处罚,袍袖一挥,退了朝。 那些原本有事启奏的大臣哪敢在此时触霉头,忙捂着笏恭送陛下。 刘睿听完处罚,终于明白义弟那日所说的“可能有段日子不能见面”的真正含意了,心中不由苦笑,贤弟啊贤弟,你这次真是害死为兄了。 站起身,追上已走至大殿门口的皇兄,正要说两句致谦的话,刘晟却冷冷的望了他一眼,“四弟好自为之吧”,说完拂袖而去。 将刘睿晾在了殿外高高的石阶上。 “哼。”三皇子刘錅随后走出,冷哼一声,昂首挺胸,目不斜视,不屑于看他一眼。 “唉,四皇兄,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呢,看把父皇气得,唉……” 五皇子刘璟笑着拍拍他的肩,看似宽慰,眼中闪过的却是戏谑讥诮之意。(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三章 五皇子 就是那些大臣,从身边经过时,都刻意的低下头,看似恭敬,其实是掩饰眼里的嘲笑,要说心中对这位皇子,实在没什么敬意,没有实权又不讨皇帝喜欢的皇子,连个得宠的大臣都不如。 只有稍显柔弱的六皇子刘旻真心的安慰了一句,“四皇兄,你不用担心,等父皇气消了,就没事了。” 刘睿感激的点点头,待所有人都离了这空荡荡的大殿,消失在高高台阶之下后,他才轻叹口气,提起衣摆,步履轻松的步下石阶。 他心中对此事并无任何怨怼情绪,也没什么包袱压力,只是想起始作俑者的那位,又好气又好笑,最后化为一丝无奈的笑靥噙在嘴角。 守在马车边等着自家主子的卫铮已从多个渠道知道了自家主子的遭遇,主子虽不以为意,他却受不了,当场就气哼哼的怪责了一句,“肖公子真是的,明明认得殿下,当日为何假装不识,若不是他,哪有这许多的误会。” 还有一句没说出口:殿下名声本来就不咋地,这样一闹,还有谁敢嫁给殿下呀。 这是他不知内情,他若知道是柳沁有意为之,只怕要立即怒发冲冠去为主子讨公道去了,哪有这样害自家兄弟的,要知道就因为这些闲言闲语,四皇子府到现在连个主母都没有啊。 却说五皇子刘璟坐着马车回府,一想到刚刚朝堂上刘睿面红耳赤的样子,就忍不住笑起来,没想到这废物倒是挺会玩花样的,居然喜欢男人? 男人?那姓肖的到底是什么来头? 想到这儿,将车帘子掀开一角,朝外面喊了一声,“少颐。” “殿下,少颐来啰,不知殿下叫少颐来有什么事呀?” 闻声一骑马从马车后跑上前来,与马车并行,马上人讨好的笑问道。 这马上之人名叫曹少颐,是威远侯曹家长子嫡孙,其父威远候世子曹聿奇是刘璟的大舅,曹少颐比刘璟略大,从小被选为刘璟的伴读,一直陪伴在刘璟身侧,算是刘璟心腹之人。 曹家是以武将起家,自曹家女儿曹沁月进宫得宠荣升为贵妃后,曹家逐渐显赫起来,先是曹父被封为威远侯,后曹沁月之弟曹聿衡接替父亲掌握东军,赐左卫上将军之职。 按说曹家男儿该是身躯魁梧、威风凛凛的形象,可偏偏这个曹少颐看起来有些獐头鼠目,一双贼眼滴溜溜转得很快。 “那天上居……” 曹少颐别的本事不大,闻弦歌而知雅意的本事倒不小,特别是对于刘璟,往往只需一两字的提示,他就能知其意,说难听点,就是刘璟撅个屁股,他就知要放什么屁。 因为这点本事,所以很得刘璟喜爱。 “殿下,天上居是咱帝都有名的酒楼,菜和酒非常美味,我与他家三少爷有过几面之缘,那三少爷长得,啧啧,很是风流啊,还以为这三少爷就是少东家,哪知却不是,只是少东家的表亲,前日听得出了这等可乐的事,我就派人去打听了下,新来的肖公子才是真正的东家少爷,人我没见过,不过听说生得比姑娘家还要漂亮,被那废……噢四皇子看上也是情理中的事,还有啊,我派去的人还打听到肖家是真正的富商,生意遍布江南各地,远的不说,咱帝都有名的三家铺子天上居、心语茶室及霓裳羽衣都是肖家的……” 不用刘璟多问,曹少颐一张嘴说过不停,将自己知道的全都一古脑儿倒了出来。 曹少颐这人话多,又好打听、瞧热闹,许多事问他一准能问出个七七八八。就是说话有些罗唣,半天抓不住重点。 刘璟放下帘子,从这罗里罗嗦的一大段话里,他听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第一,这肖公子长得很美,这个其实不用说,他也能猜到,笑话,不美能吸引自己那个废物四皇兄? 男人都爱美人,在外总以谦谦君子形象示人的刘璟自然也不例外,只不过他没刘睿那么重口味,他喜欢的是实实在在的女子,不能想象与男子在一起是什么滋味。 突然想起曾经看过的前朝的一部野史,那里面记载有位公卿,好男风,最喜“后庭花”,就是与妾侍****时也往往让其扮成男子形象。“后庭花”?他不懂,又不敢找人相问,经人事后才大略猜到是怎么回事,“后庭花”,有趣,找个机会是不是也试试? 这么一想,竟感觉身体有些燥热起来。 而第二个信息就是那肖家很有钱。 他虽有曹家支持,这些年通过曹家也捞了不少,但曹家毕竟根基不深,加上各种各样名目繁多的开支,招揽贤才需要钱,结交权贵需要钱,养兵蓄暗卫需要钱,府中美人开销需要钱…… 银钱,现在是他身上最大的软肋,让他又爱又恨。 天上居他虽没去过,但心语茶室及霓裳羽衣他是常客,特别是霓裳羽衣,府中多半的衣裳出自那里,若是将这肖家公子招徕上,不说别的,光这衣裳也要省老大一笔了。 当然,他的野心可不止如此。 一想到这,不光身体,连心里都火热了。 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天上居,让那肖公子********。 但刘璟毕竟是刘璟,他可不比那废物皇兄,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是急,什么是缓,所以又掀开了帘子,吩咐着一直随车在外的曹少颐,“你派些人给我盯着,将他一举一动回报给我,还有,不要让人发现了。” “是,殿下。” 曹少颐虽有些奇怪,却立即答应了。 此时,马车已进了皇子府的前院,停下,待刘璟从马车中下来,早有五、六位美貌的侍妾迎了上来,围在刘璟身边。 “殿下。” “殿下想去哪里?” “瞧殿下都出汗了,不如去百花轩吧。” 莺莺燕燕,让人仿如置身在花丛中,身子都要发软。 “好。”浑身燥热还未消退的刘璟笑道,搂着两位妩媚的美人径自去往后院。 至于曹少颐,早已识趣的离开,去办刚刚皇子殿下吩咐的事情。 百花轩,顾名思义,自然是百花簇拥,花团锦簇。而最让刘璟得意的,是这里有一处天然的温泉,被他用白玉铺成了一个大大的温泉池。 轻纱飘拂,雾气缈缈,春色无边。 半躺在池中的刘璟微眯着眼,享受着身侧五、六位美人殷勤的服侍,肩、背、手臂、大腿,身体的每一处,都被一双双柔软的小手抚摸着,手指触过的每一处,就似在身上点着了一簇簇的火苗,将一池水都烧得滚烫。 一位美人俯下身去,刘璟暗哼一声,舒服得似灵魂都在颤抖……(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四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 “殿下,史妃、曹侧妃、韦侧妃来了。” 在温泉池里与几位美人混闹了几回的刘璟,懒洋洋的抬起眼皮,漫不经心的吩咐道:“让她们在外面等着。” “是。”小内官答应了一声,向后倒退着退了出去。 被美人伺候着擦净身子,换上干净的衣衫,等刘璟神采飞扬的步出温泉汤池,来到百花簇拥的百花轩里,已是两柱香之后了。 百花轩里,人来人往。 放置好的几张桌案上,美酒佳肴、时令鲜果、茶水点心,一应俱全。 来来往往的全都是美人,其中尤以三个宫装打扮的女子最为显眼,穿大红丝绸云披夏裳的是正妃史霞飞,吏部尚书史怀仁之女,容貌端丽,眉眼和善。 着紫色绣团花裙衫的是曹侧妃曹芯玉,曹家庶女。曹家没有合适的嫡女,加上五皇子也需要拉拢有权势的官员,所以曹芯玉虽然出自曹家,也只能屈居史霞飞之后。 曹芯玉长得甚为艳丽,其额头正中的一粒红痣更增其光彩。 另一位穿着粉色水袖长裙的是韦侧妃韦姝,韦姝出身不高,其父不过是一五品文官,按说韦姝这样的出身,最多只能是皇子府中一普通的侍妾,但韦姝却被封为侧妃,足见刘璟对她的喜爱。 见了刘璟,众人全都俯身行礼,“殿下。” “哈哈,今日是什么风将几位爱妃都吹来了?”刘璟本就长得不错,这么一笑,更增魅惑,顿时引得一干妻妾全都小鹿乱撞,脸色潮红的低下头去。【ㄨ】 史霞飞还未开口,曹芯玉已几步上前,挽着刘璟的胳膊,娇声道:“表哥,今日是什么日子,你忘了么?” “噢?是什么日子呀?”刘璟偏过头去,在她脸上掐了一下,调笑道:“莫不是咱俩的好日子?” “表哥,你……”曹芯玉假意跺跺脚,娇嗔道。 “哈哈哈,逗你玩的,本皇子哪不知今日是爱妃的生辰呀,我已吩咐史妃了,让她好好给你操办操办。” “谢谢表哥了。”曹芯玉听到这里,才眉开眼笑,同时眼光往四周一睃,眉稍微微挑起,傲然的望向众人。 “殿下吩咐的事,妾身自要好好操办,听说殿下来了此处,妾身一想,不如干脆将宴席置在这儿,既合了此地的美景,也省得殿下来来去去的费事。” 史霞飞含笑回道,脸上丝毫没有被曹芯玉抢了风头的不耐。 “嗯,还是史妃有心了。”刘璟看了史霞飞一眼,满意的点点头,转身拍拍曹芯玉的手,“去坐吧,今日好好喝两杯。” 丝竹簧管,曲声悦耳,觥筹交错,美酒飘香。 皇子府中欢声笑语,百花轩里百花绽放。 同样的皇子府,却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当刘晟前脚踏入府中,后脚,大皇子府的大门吱吱呀呀的关上了,既是禁足,自然不能再出门。 府中人不用问,就知今日大皇子定又被皇上训斥,全都夹起尾巴做人,轻手轻脚,不敢大声喧哗,唯恐一个不好,成了大皇子心情不好的出气筒或是替罪羊。 阴沉着脸的刘晟也不回后院,带着薛剑和聂荣直接去了大书院。 进了屋子,隔断了外人的视线,刘晟的神情才放松下来,嘴角噙着一枚似有似无的笑意。 书房内,莫不士和傅君彦早等在那里。 “殿下又挨罚了?”傅君彦仍是摇着他的破扇子,笑容里带着几分调侃之态。 刘晟坐下后,抬头望了望他,“此事,先生认为如何?” “有异曲同工之妙。”傅君彦拍了一下手,笑道:“没想到这位肖公子真是与众不同,所行之事亦是旁人不敢想也,哈哈,后生可畏啊。” “但,是否,太过了?”刘晟想起早朝时四弟张口结舌、满脸通红的模样,无奈的摇摇头,心中满是疼惜,眉眼垂了下去,那种郁郁不得志的阴霾之气瞬时遍布全身。 若不是我没用,不能好好护着你,阿睿,你又何苦受此委屈。 长叹声虽未出口,众人却都感受到了大皇子低落的心情。 “殿下。” 傅君彦开导的话还未出口,已被刘晟摆手拦住了,“先生,我明白,只是心中难受罢了。” 听了此话,四人全都心有戚戚,躬身站着,静静的陪着已陷入沉思的主子。 屋外乌云遮日,透进窗纱的光亮忽然也暗了下来。 一连几天,柳沁的小日子却过得逍遥,别人的好心情坏心情全都影响不到她。 与江离、方诺一起带着兰可秋荇,兴盛安康等人,将阳城逛了个遍,今日游游湖划划船,明日逛逛街吃吃美食,后日出城爬爬山瞧瞧风景……小日子别提多美。 “公子,你再这么玩下去,我们不累,后面跟着的人可要累死了。” 方诺挑着眼角,邪邪的一笑。 “呵呵,鱼儿上钩之前,不都是要这样试探一番的。”柳沁不以为意的踱至窗前,故意往外面伸出头去。 此时他们是在阳城有名的另一家酒楼兴安酒楼的二楼,等着酒家上菜。 柳沁这么出其不意的突然往外一望,果不其然见到了几双慌乱的眼神,那是正死死盯着此处来不及收回的眼神,柳沁抿嘴一笑,眼珠一转,亦直直回盯住一位卖烧饼的男子。 眼见得那男子眼神游移,额头的汗珠流水一般淌下,这才向他招招手,“卖烧饼的大哥,请将你的烧饼送些到二楼来。” “啊?”那男子似乎吓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忙点头哈腰的笑道:“多谢公子瞧得起小人的东西,小人这就送上去。” 柳沁这才哈哈笑着回到屋子里坐好,却见屋中人全都笑嘻嘻望着她,于是大度一挥手,“不用感谢我,今儿公子我请客,午饭咱们就吃烧饼了。” 随着她的话落,门被推开,小二哥真的提了一篮子的烧饼进来,殷勤的放在桌上。 本是嘻嘻笑的脸全都垮了下来,看着篮中烤得半黑不黑,脏兮兮的食物,全都扭过头去,心中腹诽,大哥,你太没职业道德了吧,既然要装,也应装得象点,这是人吃的东西么,怪不得提了一上午,一只也没卖出去。 “吃呀,别客气,来,千万别辜负了烧饼大哥一路跟随的好意。” 唯一嘻嘻笑的人只有柳沁,拿起一块烧饼递给方诺,方诺摇摇头,“我不饿。” 再递给长兴,长兴也摇头,再递给长盛…… 这么一圈递下去,倒最后,那只烧饼重新回到了篮子里。 等菜上齐,饥肠辘辘的众人正准备围桌而坐时,柳沁拉起江离,笑道:“阿离哥哥,他们都不饿,咱们去吃吧,唉,可惜了这一大桌好菜,只能咱俩多吃点,免得浪费了。” 江离好笑的望了她一眼,从善如流的起身与她一起坐到桌前,也不招呼其他人,两人旁若无人的大吃特吃起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五章 独酌 “哥,公子……” 方诺傻了眼,其他人更是呆住了。 可是让人更愤怒的事情还在后头呢。 “阿离哥哥,你吃这个,这个好吃。” “嗯,你也吃。” 两人你给我夹一筷,我给你夹一筷,显得恩爱无比。 这也太无耻了吧,方诺怪叫一声,气呼呼冲到桌前,自顾坐下,其他人有样学样,全都围了过来。 “阿诺,你不是不饿?长兴,你们不是也不饿吗?” “这不是你说不能浪费么,所以我们都来帮你。”方诺夹起一块排骨,笑道。 长兴夹起一块鱼,送到旁边的长盛碗中,“长盛,这个好吃,多吃点。” “嗯,你也吃。”长盛配合的还了一筷子。 “噗。” 两人装模作样的“恩爱”让秋荇笑喷了,幸好及时捂住了嘴。可方诺仍嫌弃的翻了个白眼,“秋荇,你能学学兰可不,知不知道淑女怎么写?” “我不是淑女,你也不是君子,咱俩半斤八两呗。”秋荇根本不怵他,立即反驳。 “你……”这打嘴仗,方诺总是输秋荇一头,很不服气的瞪了她一眼。 “哈哈哈……” 柳沁不仗义的想到,伪淑女与伪君子,正好配一对呀。 这日,刘璟得到的回禀仍然是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似乎那肖公子到帝都来,专程就是来吃喝玩乐的,啥正事也不干,甚至连去铺子里查查帐,会会下人这样的本职工作都不做,典型的游手好闲的有钱少爷行径啊。 而刘璟得到的另一个消息就是这肖公子是带着女眷的,据手下人描述,那两女子看着不象丫环,估计可能是侍妾之类,长得特别美貌,其中一位长年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眼睛,可就是那露出的眼睛就能迷死人。 曹少颐说的这些更引起了刘璟的好奇,他已经等不及要去会会了。 “殿下,明日午时我在天上居订了一桌,约了几位一起坐坐,不知殿下有没有空,能否来赏光?” 惯会察言观色的曹少颐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刘璟的表情。 “这……”刘璟沉吟了一下,才问道:“是哪些人?” “就是史晓晨、杨鑫他们啊。” 曹少颐说的史晓晨是刘璟的小舅子,史怀仁之子,杨鑫是吏部侍郎之子,都是拥护刘璟这一派的。 “若无事就去坐坐吧。”刘璟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是晚,大皇子府的大书房里,两位黑衣人亦在向刘晟汇报这几天的跟踪情况。 “那些人一直跟着肖公子一行?” “是,属下已查清是曹家的,因他们未有不利的举动,所以属下们并未露面。” “那肖公子他们可发现?” “应该是发现了吧,这个……属下不确定。” “嗯。”刘晟敲着桌面,“你去吧,记住,不到危急关头,不能出手。” “是,属下遵命。” 黑衣人一拱手,从敞开的窗子里一闪而逝,消失在黑夜中。 刘晟望向另一人。 “四皇子自回府后,就闭门读书,夜晚时常一个人对月独酌,没有其他异常。” 刘晟出了半会神,什么也没说,挥挥手,那人就化为一团黑影,瞬时消失不见了。 夜空如洗,月色泠泠。 一手酒杯一手壶酒的刘睿,独坐在孤亭中。 “明日非今日,长亭更短亭。不辞一饮尽双瓶。” 口中喃喃吟着前人的诗词,刘睿苦笑一声,抬头望向天上的明月,只觉心中苦闷无比。 天上月,遇水成双,人间影,孤灯难照。 唉,世人都说只求富贵乡中生,可他们不知这富贵乡就是一付桎梏,锁的不光是手和足,更是心啊! 再倾了一盏,再叹。 唉,我刘睿何日能离了这是非之地,过上如贤弟所说的逍遥自在的生活呀! 想起柳沁,想到当日的初遇及今时的再见,心中才好受些,就如在这微微寒凉的夜里,有人为他披上一件外裳,让又冷又木的心有些温暖的感觉。 嘴角刚刚翘起,却立即发现不对,一低头,才发现身上真的披了件外衣。 卫铮今日有事不在府中,徐昭他们不会做这种事,刘睿脸色一变。 “谁?” 自己真是太大意了,太过于沉浸在思绪里,有人近身,竟毫无知觉,这若是想要自己命的人,此时焉有命在? “殿下,是我。” 从身后娉娉婷婷走出位俏丽的佳人来。 刘睿使劲眯了眯醉意朦胧的醉眼,才看清,面前之人,是从小侍候他长大的贴身侍女莞儿,曾经是母后身边的小宫女。 “莞儿,你怎么来了此处?” 刘睿心中虽然不悦,可莞儿毕竟是身边的老人,一向忠心,不忍苛责。 “殿下,奴婢见殿下独自一人在此饮酒,怕殿下着凉,给殿下拿了件衣裳。”莞儿咬咬唇,“奴婢叫了好几声,可殿下不予理会,奴婢就斗胆给殿下披上了。” 莞儿偷偷瞄了刘睿一眼,她实在想不通,以前一直与自己很亲密的小主子,自离开几年后再回来,就象换了个人似的,看着虽仍旧和善,实则却很疏远,不但不要自己等人服侍,连近身都不许,原本想着有这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份,以后不管有没有名份,自己一定会成为他的人,可现在…… 想到这儿,莞儿有些哀怨的望了望眼前的人。 原来真是自己想得太入神了,刘睿将酒杯放下,笑道:“我没事,你先下去吧。” 虽然这笑并不如平日那么阳光、灿烂,可莞儿的心已扑通扑通跳得欢快,勉强让声音不那么激动,才娇弱的低头恳求道:“殿下,让奴婢留在这儿吧,殿下也需要人端茶倒酒,奴婢不出声,不会影响到殿下的。” 边说边执起壶,给刘睿倒了一杯。 刘睿轻叹一声,没再说什么。他是个正常的男人,虽然还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但莞儿的心事他还是知道的。 皇兄也说要送个女子给他,宫中有这样的习俗,未成婚前会有专门训练过的宫女来教皇子们行/房之事,但他拒绝了,他也说不出原因,只是本能的不愿意。 因他二十有三,府中既无妻室侍妾,在外虽流连青楼,却也不见迷恋,所以外面一传言他好男风,所有人都信了。 喜欢男子?他再度苦笑,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朝正忐忑的莞儿伸出手,“扶我回去吧。”(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六章 愿者上钩 一阵阵幽香从身侧传来,可是这浓浓的脂粉香让刘睿皱起了眉头。 “殿下,莞儿给你宽衣。” 柔声娇语,含羞带怯。 脱去了外裳,里面只着了白色的里衣,再要解开里衣的系带时,刘睿按住了那双白嫩的玉手。 已羞得满脸通红的莞儿一愣,但想到今晚也许是唯一的机会,也顾不上羞怯了,伸指将自己的外衣扯开,里面,只有一件粉色的肚兜。 粉嫩的肚兜衬得白生生的肌肤,带着玉的光泽,半遮半掩着里面的波澜起伏。 喝了许多酒的刘睿瞬间看到这样的春光,脑袋“嗡”的一响,感觉自己已不受控制了,当这个温软的玉体滚进怀里,全身就象着了火一般,熊熊燃烧起来。 朱唇轻启,呼出的热气萦绕在耳边。 脑子里晕晕的,可是在这混合着快乐与难受的晕眩里,眼前却浮现出一张脸,那是一张精致如同女子的面孔,笑得明媚,笑得恣意。 “贤弟。” 口中喃喃唤出声,出声的同时,已一掌将怀中的人推开。 正情动不已的莞儿不防,“呯”的一声摔倒在地,完全感受不到疼痛的莞儿错愕的望着他,眼中滴下泪来。 直到面前人轻声道出一句“出去”,这才拿着衣裳捂着脸边哭边跑了出去。 刘睿颓然倒在床上,心中很茫然,他也不知为何在这时会想起义弟,难道自己真的有问题,真的喜欢男人? “卫铮。” 一脸红晕的卫铮从屋檐下跳了进来。 “事情办得怎样?” 卫铮点点头,回来后第一时间来殿下这里回复,哪知却碰上殿下在办那事,心中虽好奇是谁可也知要避退,只是还未来得及离开,莞儿已哭着跑出来,为免尴尬,他只好躲在屋檐下,谁知,还是被发觉了。 见刘睿没再相问,卫铮正要退下,却被刘睿唤住了,“卫铮,我……刚刚……我……” 卫铮与他名为主仆,实为兄弟,他想解释,也想说出自己的苦恼,可话到嘴边,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卫铮似乎理解了,望着他,“殿下不必委屈自己。” 是啊,我为何要委屈自己,难道就为了证明自己是个真正的男子?刘睿豁然开朗后哑然失笑,对自己刚才荒唐的决定有些懊恼,这都是饮酒惹的祸啊。 不知自己无意搅了刘睿一场好事的柳沁在听到方诺说曹家大公子已预订了明日午时的宴席,高兴的笑道:“鱼儿终于上钩了。” 第二日,精心打扮一番后,柳沁带着江离和方诺早早来到天上居,静等午时的到来。 近午时,天上居热闹起来,来来往往的客人,让小二忙碌不已。 柳沁站在三楼的窗口,闲闲的往下张望。 一辆漂亮华丽的马车驶了过来,停在了天上居的门口,旁边骑马相随的人先行跳下马,其中一人来到马车旁,掀起帘子,虽然里面的人还未出来,可柳沁已断定,来的就是五皇子刘璟。 当里面的人下了马车,微微仰头往上望去,看到那张与刘睿有几分相似的面庞,柳沁更确定自己的判断。 他虽不如刘睿俊朗,却比刘睿多了份斯文,如果说刘睿是公子如玉,那么他看起来是风度翩翩的君子风范,让人一见即生好感。 柳沁眯了眯眼,不由想起了那位“君子剑”岳不群,这位,或可一比。心中却一凛,不怕真小人,就怕伪君子,与这样的人打交道,更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刘璟并未在下面耽搁多久,很快就上了三楼,进了柳沁隔壁的厢房。 隔壁厢房已来了五位,正是史晓晨、杨鑫他们,见了刘璟,忙起来见礼,史晓晨笑嘻嘻的跑上前,狗腿的帮刘璟拉开坐椅,“姐夫,请坐。” 刘璟微微皱了眉,内心里很是瞧不起这个史晓晨,更烦他姐夫长姐夫短的,就怕别人不知道他姐嫁给了自己。 但他很会收敛自己的情绪,很快又是一付温和的笑脸,“坐,大家都坐,不要因为本皇子的到来,扰了大家的兴致。” 笑得和气,让人觉得他是个礼贤下士,没有架子的皇子。 方诺在柳沁的示意下,让小二端着一盘鲜果,进了隔壁,先是跟曹少颐哈哈,“曹大公子好久未来了,今日大驾光临,真是让敝店蓬荜增辉啊。” “哪里,哪里,要说让你们这里蓬荜生辉,倒真有一位。”曹少颐笑得一双老鼠眼眯了起来,将方诺拉到刘璟面前,“此是五皇子殿下,你可得好好伺候了。” “小民拜见五皇子殿下。”方诺躬身行了个大礼,语气显得很恭敬。 “这位是天上居的三少爷。” 刘璟听得面前人不是肖公子,心中有些失望,可还是将面前人打量了两眼,果然如少颐所说,是个风流儿郎,风姿不俗。 刘璟的失望只是一闪而逝,但曹少颐却已察觉到了,将方诺拉到一边,俯耳说了几句话,随后就见方诺点点头,对刘璟拱手说了句“小民告退”,就退了出去。 再过一会儿,那方诺又走了进来,这次却是直接走到刘璟身前,“殿下,我家公子请殿下去隔壁一叙。” 正洋洋自得等着肖公子前来拜见的刘璟一愣,心中有些不悦,正要发作,却见方诺朝其他人望了几眼,一想也对,这里这么多人不好说话,还是去隔壁方便些。 “你等自便。”一笑起身,带着两名护卫随在方诺身后进了隔壁的厢房。 房中只有两人,他的眼光先是落在了那高大挺拔,俊美得让男人都嫉妒的男子身上,那男子目光清冷无波,亦淡淡的回望他。 “小民肖遥见过殿下。” 清朗的声音传来,他才看到,窗前另一位个子稍矮,同样俊美不凡的男子,正笑嘻嘻的朝他拱手,恭敬里带着一丝不羁,却又让人挑不出丝毫错处,更无法生起反感。 原来这位就是少颐口中比姑娘家还漂亮的肖公子,果不其然。 心中暗暗点头,忍不住拿府中的美人与之比较,竟发现这名叫肖遥的小公子真的毫不逊色,甚有过之,怪不得能吸引那废物四皇兄。哈哈,刘睿啊刘睿,就凭你那德性,哪配拥有此等美色,这样的人,自然要归顺我刘璟。 心中想得得意,面上笑得温和,“肖公子,久仰,久仰。”(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七章 归顺 “啊,殿下说久仰,定是在笑话小民呀。” “噢?此话怎讲?” “现在帝都流言四起,我都不知是不是得罪了哪路神仙,否则怎会无端遭殃啊。”柳沁故意将两手一摊,做出无奈状。 “哈哈,肖公子说笑了,本皇子可没有笑话的意思。” “殿下这么说,我心里好受多了,殿下,请。”柳沁笑嘻嘻的做了个请的姿势。 待刘璟坐下后,柳沁再恭敬的拱手施了一礼,“殿下,小民已让厨下经心烹饪了几道菜肴,请殿下品尝,小民也没其他的意思,只是初来贵地,人生地不熟的,希望能结个善缘,他日与别人吹嘘时,也能说自己与殿下是旧识,殿下不会怪罪吧。” “哈哈,说哪里话,能与肖公子相识,本皇子也高兴得很。” 刘璟听出了那肖遥有结交归附之意,心中甚是得意。 两人客气了一回,话题又回到了刘睿身上,刘璟将扇子一合,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沉痛,“唉,我那四皇兄,确实,有些过了,还望肖公子不要见怪才好,这里我代四皇兄给小兄弟陪个不是,将此事揭过可好?” 柳沁诚惶诚恐的回道:“岂敢,岂敢。我一介草民,怎敢怪罪皇子殿下呢?唉,因为此事四皇子受罚,还不知他会不会算在我的头上,再来找我的麻烦呀。” “肖公子不必担忧,本皇子会居中说合,不会让四皇兄再来惊扰你的。” “真的?”柳沁惊喜笑道:“太好了,若得殿下庇护,我肖家定不忘殿下大恩。” 柳沁再次恭敬的施礼,“小民此次来帝都,家父曾嘱咐,一定要与帝都权贵交好,谁知一来就……唉,若不是四皇子太……小民也不想闹成这样。我肖家在南方虽是富甲一方,但觊觎之人也颇多,因为不愿肖家多年心血化为乌有,以致得罪了当地官府,若是殿下能助我肖家度过此劫,我肖家一定********,全心全意协助殿下成就大事。” “噢?得罪官府?不知是哪位?” “芜城通判方奉先。” “是他?” “对。殿下,小民知道方家与三皇子和金家走得很近,不敢贸然出手,若有殿下在背后撑腰,小民才敢放胆一搏。” “你想怎么做?” “不需殿下出手,小民已收集了一些方家的罪证,过些时候,将之公之于众,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刘璟想了想,方家是老三的人,能打击到老三,又不用自己亲自出手,何乐而不为,反正自己只是做个顺水人情,事情顺利,自己得了肖家的这样的助力不说还能让老三不痛快,若事情不顺利,也有此人顶包,与自己何干? 这么一想,痛快的答应了,“好,既是你家的仇敌,自也是本皇子的敌人,你放手去做,本皇子一定为你作主。” 两人这么说了许久,刘璟见那三少爷及房中另一位男子全都站在肖遥身后,一声不吭,如同自己身后的侍卫一般,对这肖遥的肖家少东家的身份再不起疑。 从天上居回去,前脚刚到府中,后脚,两辆马车也跟到了府门口。 却是长兴等人奉命送来拜见的贴子及礼单。 拿着长长的礼单,刘璟心中乐开了花,礼单上不但有各色绫罗绸缎、珠宝玉器、食材药品,还有整整两万两白银。 一出手就是两万两,再加上那些礼品,估计足足有五万两之多,没想到这姓肖的如此豪阔,看来肖家真的很有钱。 刘璟心花怒放,仿佛已看到自己皇袍加身,高坐殿堂的模样。 有了肖家的钱财,再加上曹家的实力,登上那位子,不是指日可待吗? 刘璟身边的一个属官有些不放心的说道:“殿下,咱们与三皇子虽说偶有争执,但一直并未真正的撕破脸,若任由那肖遥对付方家,会不会惹怒了三皇子,彻底将矛头对准我们?” 刘璟正在高兴之时,听了属官的话,有些不以为意,“反正又不是本皇子亲自出手,老三要怪,也怪不到本皇子的头上,再说了,我与老三迟早要翻脸,他惹敢明刀明枪的对付我,我也不怵他,定让他讨不了好。” “可是……”属官本想说那肖遥归附了殿下,他出手不就是相当于殿下出手吗? 刘璟已挥挥手,不让他再说下去,“你们还是好好想想,父皇的生日在即,本皇子该送个什么礼物,才能讨得父皇欢心。” “是。” 属官虽忧心这平衡的局面一旦打破,会将两方的争斗提前,毕竟自己这方还处于劣势,但见刘璟不想再谈,也不敢再说了。 这边柳沁终于与五皇子搭上线,喂了块肥肉,心情亦是大好,鱼已上钩,现在只需按计划慢慢提线就可以了。 “阿离哥哥,雷大哥那边可有消息?” 江离瞟了她一眼,“他们才刚刚到,你也太心急了吧。” “呵呵。”柳沁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起来,确实是自己太心急了,可是等待的滋味真的不好受啊。 那接下来,该干点什么呢? 该玩的都玩了,该吃的也吃得差不多了,柳沁眼珠一转,突然想起一事来。 “阿离哥哥,跟你商量一件事呗。” 蹭到江离面前,趴在他腿上,仰起讨好的笑脸。 江离一看她这狗腿的模样,心中一咯噔,就知没什么好事。 只笑望着她,不作声。 “咱们去红袖招逛逛,行不?” 江离脸一黑,“那是妹妹能去的地方吗?” “这,这不是有正事嘛,又不是去玩。” “什么正事?” “你忘了宛月姐姐的嘱托了?”正好方诺走了进来,“阿诺,你记得吧。” “宛如?”方诺想了想。 “对呀,你看,连阿诺都记得。” “我与阿诺去。” “不行,宛月姐姐说了,必须由我亲自将她的东西交给宛如姐。” 柳沁挺直了腰杆,说得理直气壮,如此一来,江离也不好反对了,看着柳沁笑得得意的脸,只得虎着脸不作声。 方诺笑看了兄长一眼,偷偷对柳沁挤了挤眼睛,“要说这宛如在帝都也是有名的人物,红袖招有三大头牌,宛如就是其中之一,听说连六皇子都被她迷住了。” “三大头牌?” 见柳沁不好奇六皇子与宛如的关系,而是关注几大头牌,方诺甚是无语,完全抓不住重点嘛,不过还是耐心解释,“含霜、宛如、秋泠,并称帝都三艳,我曾见过其中之一,其姿色不输宛月姐,确实当得头牌之称,而且此三人都与皇子有牵扯。” 与皇子有牵扯?方诺一句话,将柳沁的好奇心都提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八章 见宛如 “阿诺,别卖关子,快说。” 本想卖卖关子的方诺被柳沁一语道破居心,只得笑道:“秋泠,听说与三皇子走得颇近,宛如刚刚已说了,至于含霜,她喜欢的可是公子的熟人。” “刘璟?” 方诺摇摇头。 “难不成是大哥?”柳沁有些迟疑。 “对的。”方诺一拍巴掌,“这含霜不知有多少青年才俊、达官显贵想要一亲芳泽,可没想到她偏偏对名声不好的四皇子上了心,而四皇子去红袖招,也只招她一人。” 是这样啊,看来两人对上眼了,美人配英雄,大哥这样的人才,也只有真正的美人才配得上,柳沁正高兴着,却听得方诺接着说:“不过,又有传言称四皇子不好女色,不然为何府中无姬妾不说,连侍女都很少,其实与公子这事传开之前,就有人猜测他有龙阳之好。” 一说起这事,江离的脸又黑了。 柳沁讪讪笑道:“怎么可能,刚刚你不是说他喜欢含霜吗?” “我只说含霜对四皇子上心,可没说四皇子对含霜上心。”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也许只是含霜一厢情愿。”方诺无奈的摊摊手,平日怪机灵的公子,今日怎么总听不明白话中之意。 “不可能吧,大哥不是只招见她一人吗?” “怎么不可能,男子逢场作戏的多了,当然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知道,只是听说而已。” 八卦上瘾的柳沁恨不得现在就抓着刘睿问清楚,不是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吗?不是说男人都是下肢动物吗?大哥你是什么构造的,美人在侧都不动心,实在让人想不通啊,难不成真的是个歪的? 若真的是个歪的,不会对自己有意思吧,柳沁一想,深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唉呀我的妈呀,幸亏自己是个女的,否则真接受不了。 笑闹归笑闹,大家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传言不可信,柳沁深深明白这个道理,在她的心里,大哥刘睿决不是别人所传言的那般不堪,他比那所谓的五皇子刘璟强到不知哪儿去了。 当夜色笼罩城池,天上星辰闪烁,地上亦灯火通明。 花街柳巷,迎来了最繁华热闹的时候。 灯笼高悬,美人娇颜,犹抱琵琶半遮面。 车马人流,络绎不绝,似曾相识雁归来。 红袖招,气派的门楼,宽阔的庭院,不象一处青楼,倒象是哪位显贵的豪宅。 柳沁与江离、方诺带着长兴长盛两人,此时就站在红袖招的门前。 他们没有刻意招摇,穿得也比较普通,只是那般的颜色,即使只是普普通通的白衣,依然显得潇洒风流,惹人注目。 “唉呀,几位公子看着眼生,是第一次来吧,快,快请里面坐。” 甘妈妈是何等一物,只一眼,就能看出面前之人是否金主。 “红绫、媚娘……” 甘妈妈张口刚喊了两声,就被柳沁给打断了,“妈妈,听说此处有三大美人,我们可是奔着这三大美人来的。” “啊,这……” 甘妈妈心里只撇嘴,三大美人?三大美人可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见的,看来这几个也是雏鸟,根本不知深浅,本待不理,可一想正因为是雏鸟,不正好下手嘛。 于是又换上了一副笑脸,“公子呀,不是奴家不通融,实在是不好办啊。” 方诺一笑上前,拿出一张千两的银票拍在甘妈妈手中,“妈妈,规矩我们懂,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坐坐喝杯茶。” 到手的银钱甘妈妈哪舍得放弃,早塞到袖子里,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是保持着为难的表情,“那,说好了,就一盏茶的时间。不知公子选哪一个?” 真黑呀,比我黑多了,方诺在心里暗骂了一句,也装作为难的样子取舍了一下,“那就宛如吧。” 甘妈妈让人将他们带到了后面一个单独的院子,外面看着花团锦簇,进了里面,却是雅致而脱俗,完全没有青楼妓馆的俗艳,如同大家闺秀的闺房。 几人从小出入烟雨楼,自不会局促,闲闲的品着茶。 刚喝了半盏,一位丽人迤俪而行,袅娜走了进来,柳沁看着那张与宛月颇相似的脸庞,不用问,就知是宛如无疑了。 侧身一礼,展美妙身姿,微微一笑,露倾城之色。 如果说宛月是天上那轮清辉明月,那么宛如就是明月之下的那朵最娇艳的牡丹,靓丽、耀眼,也能吸引你走得更近一些。 恰到好处的微笑,恰到好处的温柔,就是声音也是恰到好处的,不知为何,看着她,柳沁不由得想起宛月,思念起宛月,她突然明白,宛月一直想逃离的是什么,除了身不由己的应酬,更是这不得不时时挂在脸上的假面。 她更怀疑,宛如会跟自己走?舍得这里的一切吗? 柳沁没说话,这样的场合更别指望江离会开口,方诺笑嘻嘻的说了句了什么,就见宛如身后的琴童将古琴放在琴桌上,小丫头焚上香,在袅袅的青烟里,叮叮咚咚的琴声响起。 宛如自然是高手,琴技出神入化,但比起宛月来,好似还是差了一点,柳沁微眯着眼,听着琴曲,一曲终了,她终于知道,差的是什么,是心境,是体会,是对人生的感悟。 一曲终,宛如欠欠身,就准备告辞离去了。 唉呀,这么贵,一千两银子就买了首曲子,此时柳沁也心疼了,这赚钱也太容易了吧。 “宛如姐姐,能借一步说话么?” 正中的那位一直用审视的眼光看着她的小公子终于开口说话了,说出的话却让宛如一愣,狐疑的看看她,一笑,让小丫头和琴童去外面候着,在红袖招,她不怕有人捣鬼。 长兴长盛不用吩咐,也跟着出了屋子,守在门外。 “宛如姐姐。”柳沁从袖中拿出宛月给她的那方叠好的帕子,缓缓递到宛如面前,“一位故人让我带给你的。” 仿如遭了雷击,宛如突然一动不动,大瞪着眼望着她手中的东西,好半天,才颤着双手接了过去,双唇蠕动着,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抖着手,打开来,看了又看,泪水毫无征兆的从漂亮的眼中涌出,划过白嫩的面庞,这一刻,她一直维持的优雅从容全都打破了,却另有种柔弱得让人怜惜的娇态。 突然,她扑通一声跪在了柳沁的面前,将柳沁也吓了一跳,正欲去扶时,却听得她口中传来毫不犹豫坚定的声音,“公子,奴家愿奉公子为主,唯公子之命是从。”(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九章 坠马 直到从红袖招里出来,众人还没从刚刚的变故中回过神,没想到宛如矢志不渝的要奉柳沁为主,让人摸不着头脑。 柳沁想到是那方帕子的原因,心里一直在琢磨着可不可信,能不能用的问题,直到上了马车。 马车走在或明或暗的街道上,马车里相对而坐的两人,一起抬头互望,两双眼中都是狡黠的笑容。 异口同声的“阿诺”,“公子”。 “这红袖招可真赚钱啊。” “比天上居强多了。” “不如……” “咱也开一个。” “可以考虑。” “哈哈哈……” 奸笑未尽,两个暴栗分别敲在两只贼兮兮的脑袋上,于是奸笑变成了“啊啊”的惨叫。 夜色如水,欢歌笑语依旧。 红袖招里,宛如紧紧抓着手中的帕子,泪水已干的眼,望向远处天边,星月交辉的天边,那么遥远,那么的令人神往。 她的手中,帕子上,只有一行字:你面前之人就是你的贵人,请奉其为主。 这是姐姐写给她的,是姐姐给她的忠告。 以她的眼光,对那刚及束发之龄的小公子,她是怀疑审视的,她不觉得那人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但她相信姐姐,只有相依为命的姐姐才是真心对她好。 人总在得到时不知珍惜,在失去后才百般后悔,就如她,待在这禁锢的笼子里,总是不经意的就想起以前欢乐的时光…… 人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街道,是几处热闹几处静。 离了灯红酒绿,大多的街道和居室陷入了黑暗中,星星点点的灯火象散落的棋子,撑不起这暗夜的幕布。 鸟儿早该归巢了吧,剩下这晚归的一只,斜斜的划过天际,丝毫不引人注意的落在了南区一栋屋宇前的树丫上,“咕咕”的叫了几声。 “回了,回了。” 随着欢喜的声音,暗暗的院子里跃起一道身影,准确无误的将停落在树丫的鸟儿抓在手中,落地后,轻轻的梳理一下它的羽毛,再解下其左脚上拴着的小竹管,匆匆的跑向后面。 很快,卷在竹管中的一小块丝帛放在了柳沁的桌子上。 已到。两个大字,雷虎的笔迹。 半月后,又一只鸽子飞了回来。 带回一书:已查实,祁凉山的劫匪实为官兵所扮,不过已全部被击杀,没有幸存。 再半月:确有贪赃之嫌,正在查实。 …… 转眼过了立秋,过了处暑。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北方的秋天,更加的高阔辽远,更加的清朗舒展。 许是今年风调雨顺的缘故,这些时日朝堂的争斗少了,皇帝的怒气也消减了许多。 散朝后,大皇子刘晟一如往常,不与任何大臣交谈,也不理兄弟几人,独自一人匆匆离了皇宫。 宫门口,薛剑带着几位侍卫恭候着。 见了刘晟,忙将系在树下的高头大马牵了过来,这是刘晟的爱骑,他出行很少坐马车,即使是上朝,亦是骑马而来。 翻身上了马,后面的薛剑和侍卫们也依次上马,随行在后。 宫外的大道称为天街,基本没有行人,除了偶尔的马车和轿子。 马驰在天街上,速度不快也不慢,拐过天街,上了汉桥,再过去,是人流较多的延庆街,延庆街与大皇子府所在的内街在一条平行轴上,往日大皇子总是直接回府,不知今日为何会来了这里。 随行的侍卫虽有疑惑,仍是尽职尽责的随侍在后。 刘晟穿着简单的黑衣,身姿高挺,目不斜视,一脸肃然,自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贵气与冷意。 街上的人见了他们一行,无端的有种胆怯,纷纷往两边避让。 就象一股冷风吹过,街市的吵闹被短暂冲断,停息了那么一刻,又在后方汇合,交谈声,买卖声,大笑声,很快就将马蹄踏出的肃杀给淹没了。 不管何时代的百姓都是如此,对那些可望而不可及的贵人,有艳羡,嫉妒,好奇,甚或心生怯意,但很快的都会抛之脑后,因为只有自己的日子才是真实的存在。 刘晟皱着眉头,手中的缰绳也松了,似乎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啊―” 一条分岔的巷子里突然窜出一人来,是位十几岁的少年,他也没想到,他跑出来的如此不是时候,就仿佛是将自己送到了正前行的马蹄下。 少年许是吓呆了,尖叫一声后不知道应该赶快避开,而是傻呆呆的站在了当地,任由着马蹄向自己踏落。 眼看着马的前蹄提起,向着少年当头落下。 “啊……” “完了,完了。” “唉……” 旁边的人全都望了过来,眼睛死死盯着马蹄,惊叫,叹息,甚至有人害怕得闭上眼睛,仿佛已看到少年被马踩踏的惨相。 时间似乎已停滞,是如此的漫长,其实不过一瞬。 场上也早已起了变化。 众人只见眼前人影一闪,一道身影在马前一晃,少年已被一位英俊的侠士带到了十步开外。 而同时,马的主人亦惊醒,死死的勒住马缰,让马保持着前蹄上仰的姿势。 “嘶―――” 长嘶声起,马已受惊,前蹄刚落,后蹄又撅起,头晃尾甩,马上的人一时不察,竟被甩落马下。 “殿下……” 后面的齐齐惊呼,纷纷抢上前来,扶人的扶人,控制惊马的控制惊马,场面一时乱作一团。 薛剑放开少年,飞身奔到刘晟身边。 “殿下,您的腿?” 早已疼得满头大汗的刘晟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快,快去请御医。” “再抬一抬轿子来。” 有三人迅速的奔了出去。 围观的人听得“殿下”“御医”等字眼,才知道面前这坠马的不是普通人士,而是当朝的皇子,一时全都噤若寒蝉,一条街除了大皇子府的人声,再不闻其他声响。 那位呆呆站立街边的少年此时才从惊吓中醒来,也终于明白自己闯祸了,吓得冷汗层层,汗湿了身上两件布衣,噙着眼泪的眼珠转了转,看大家的眼光并未注意在自己身上,悄悄的往后退去,然后一转身飞快的往巷子中跑去,迅速的消失不见了。 这一天,大皇子失足落马,很快传遍了大街小巷。 连皇帝都亲自过问,直到御医回复,虽然小腿骨摔折,但若卧床静养数月,不会留下后患,这才放心。 宫中上好的药材流水样涌向大皇子府,有皇帝赏的,有皇后赏的,也有各位妃嫔派人送来的,谁也想象不到,往日冷寂的大皇子府因为这次的坠马,会变得如此的热闹。(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章 告状 这一天,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天。 在大皇子坠马的同时,帝都府衙门口的喊冤鼓被“咚咚”的擂响,府尹升堂一问,却是状告户部左侍郎方惟民管束不力,纵容家族子弟强抢民女,并致女子惨死一案。 帝都府尹姓张名宪,原就是三皇子一脉,与方家私交甚好,于是状纸收下后,派了两衙差装模作样的上门询问了一番,最后却以证据不足,原告实属污蔑,若再胡搅蛮缠,将一并治罪等理由,将告状之人打出衙门。 谁知这些人并不死心,竟拦住了下衙回府的侍御史知杂事周大人。 宽敞的街道上,行人如织,两位头发斑白的老人抖抖索索的跪在马车前,手举一纸诉状,口中呼着“青天老爷为民做主”的话语。 此情此景,莫不让所有的路人心生怜悯。 若不是真有重大冤情,投告无门,谁会这样当街拦轿告状啊,何况还是两位已近古稀之年的老人。 周汝南忙让下人将两位老人家扶起,没想到那两位老人家非常执拗,举着状纸坚决不肯起来。 周汝南接过状纸,细细阅了一遍,和顔说道:“老人家,你若告状,应该去府衙。” 两位老人一听府衙,黑黝黝的老汉浑浊的双眼圆睁,一脸气愤,鸡皮鹤发的老妇掩脸痛哭起来,口中喃喃的唤着:“我的儿,我可怜的儿啊……” 旁边有知情的路人躬身解释道:“大人,这位姓程的老伯去过衙门了,可恨那衙尹大人与方家沆瀣一气,不但不收状子,还将老伯打了出来。” 地上跪着的老人早已磕头如捣蒜,“请大人为草民做主,请大人为草民做主。” 两颗斑白的头颅一下一下磕在青石地面上,是那么的触目惊心,那沉闷的声音就如同敲在了所有人的心中,让人不由的沉重,又不由的由沉重变成愤慨,恨不得现在就抓住始作俑者者,将之大卸八块,为老人家报仇。 “老人家快快请起。”周汝南亲自扶起两位老人,“请放心,此事本官一定追查到底,若情况属实,本官定会为尔等伸冤。” “好。”旁观的路人纷纷拍起了巴掌。 两位老人亦感激不尽的不住弯身行礼,“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于是,很快的,方家子弟强抢民女并致其死的传闻也传遍了大街小巷,还有死者父母鸣鼓升冤被赶出来,又路拦御史轿告状的事,被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 弱者总是同情弱者,帝都百姓一边倒的同情着这姓程的一家,在表达对帝都府尹不满的同时,对御史周大人却是众口一词的称赞。 一石激起千层浪,看似平静的帝都在这一日终于再也维持不了表面的平静。 市集的消息总是最后传入那些大人物的耳中,强抢民女,死个把人,这些对三皇子刘錅来说,是小事一桩,不过一笑置之。 而他听得消息时,方惟民正在他府中。 端着茶杯,用着似笑非笑的口吻,朝方惟民望了一眼,“方大人……” 方惟民慌慌的站起,皮肤白皙,一缕长须,国字脸的方大人比他芜城的族弟方奉先耐看多了,不但显得年轻,而且一脸的正气凛然。 方惟民有些惶恐,他知道三皇子不是怪他管教不力,而且质疑他的办事能力,不过一小小乡民,竟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这不是说他无能么? 他心里也暗暗打鼓,按说这事很好处理,给些银钱了事,若有那不识相的,那就让他永远闭嘴,可这回,他所有的法子都不管用了。 当日张宪派人来说此事时,整个方府都没当回事,谁想,那两老不死的胆子那么大,竟搞了出拦街告状的把戏,偏偏找的还是他的死对头周汝南,等他反应过来,想封口时却再也找不见那两人,真是奇了怪了,什么时候周汝南的能力那么大? 他心中暗自揣测,这些话却不敢当着三皇子的面说出来,只得惶恐回道:“殿下,是下官管束无方,府中子弟做出此等荒唐事,不但丢了方家颜面,也损了殿下威仪,殿下放心,下官回府定严加管教,严惩祸事者。” “你府中也该好好整顿一下了,最近父皇虽说兴致好了许多,老五安生了些,但也正是关键时候,可不要让老五抓住把柄,再闹些事出来,惹父皇生气。” “是,下官会尽快处理好。” “嗯,你去吧。” 刘錅虽然没有继续敲打,但方惟民却知此事已引得三皇子不满,若再没处理好,只怕不是这样轻描淡写的三言两语。 匆匆出府的方惟民出了一身冷汗,不敢想,惹恼了三皇子是何等下场。 方惟民先行离去,围在刘錅身侧的就剩下了他的属官,还有一位是他的老师,龙图阁大学士董伯钧董大人。 看着方惟民离去的身影,董伯钧皱皱眉头,说实话,方惟民这种人,董伯钧是不耻与伍的,耐何自己是三皇子的老师,这些人就是不想打交道也没办法啊。 再看看面前自己的学生,从懵懂顽童到现在的手段狠辣的青年,他心中更是百感交集,酸甜苦辣各味俱全,而二十多年的陪伴,他也学到了一套明哲保身的法子,就是少说,少看,少做。 风华正茂、风头正劲的三皇子,其刚愎自用是出了名的,有些话,说又何益?只会招来更加的不待见。 “殿下,此本是小事,闹这么大,不会是那边捣鬼吧?” 有属官小心翼翼看了看刘錅的脸色,猜度着。 大家都知道他说的那边是指五皇子,可也有不同意见,“也许是大皇子,你们说,大皇子早不坠马晚不坠马,偏偏在同一时刻,是不是有些蹊跷?” “应该不是老大。”刘錅放下茶盏,“本皇子已探得老大的马是被人做了手脚,才会让他摔下来,听说他已将马夫和收买的人找了出来,当夜就乱棍打死,丢了出去,啧啧啧,没想到,老大做事也怪狠的。”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没有做声,过了一会儿,还是最开始开口的属官说道:“如此一来,殿下要多注意一下那边,他既敢一边对付大皇子,一边又对殿下不利,只怕……” “怕什么,他若敢明火执仗的对付本皇子,本皇子一定会让他后悔。” 刘錅一脸狠色,让几位属官心中一颤,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而从始至终,董伯钧没有开口说一句话。(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一章 心语 城外,往西的官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并不多,其中一辆陈旧的马车并不起眼,就象时常奔波在路途上的客商一般,蛮是风尘和沧桑感。 跟随在马车边的有五、六人,同样的满面风尘,同样的不引人注意,若是忽视掉那些眼中偶尔闪过的精光,他们就是一群为生活奔波的可怜人。 马车里,商人打扮,唯一不调和的是一把半新不旧的鹅毛扇,正摇晃在他手中,此人,赫然正是三皇子刘錅口中所说的已被乱棍打死的马夫,傅君彦。 “傅先生,咱们是去西凉城吧?” 坐在傅君彦对面的是位近三十的魁梧汉子,黑膛脸,浓眉豹眼,狮鼻阔口,面相甚是凶恶。 “嗯。”傅君彦闭目点点头。 “太好了,这些年,老子早淡出个鸟,再呆下去,老子都快忘了当年快意彊场的豪气了。”那汉子兴奋的一掌拍在面前的矮桌上,若不是收敛了些力度,只怕那张桌子早已散架。 傅君彦笑着摇摇头,睁眼瞄了他一眼,“秦泰,这几年的畈夫走卒,虽然辛苦些,总好过抛头颅、洒热血吧。” “老子就烦这样的日子,若不是你和殿下告诫,我早拿拳头说话了,何必受那些鸟气,老傅,你太不够意思了,若早说要去西凉城,不留在帝都,我昨晚就给那钻娘们裤裆的当头来几拳,让他识得老子的厉害,看他还敢不敢对老子呼三喝四的。” “你呀,你可别乱来,坏了殿下的大事。” “放心吧,我知道分寸。对了,傅先生,殿下的伤不要紧吧?” 傅君彦摇摇头,脸色却肃穆起来,这在外人眼中的意外事故,其实不过是个苦肉计而已,他也没想到,殿下竟真的让自己受了那么重的伤,若是治不好,后果将不堪设想,但同时他又一阵阵心悸,对别人狠不叫真的狠,对自己狠才是真的狠,殿下真狠啊,对自己都能下得去手。 这些话他当然不会跟头脑简单的秦泰说,他很清楚,玩计谋,搞阴诡,秦泰和跟着他的那几人,都是婴儿的智力和水平,不堪一击,有些事就是掰开来说,他们也不明白。但只要到战场上,这些人都会变成出笼的猛虎,所向披靡。 而他需要的,就是这样的猛士,在殿下来之前,在西凉城扎下根。 马车中静了片刻,一会儿,那秦泰又喃喃的说起,“我真怀念以前的日子,跟着殿下冲锋陷阵,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想笑就笑,想骂就骂,哪象现在这么窝囊……” “殿下也不容易。” 傅君彦一句话,让马车里又重新陷入寂静,是啊,他们憋屈,可最憋气最委屈的难道不是殿下吗? 秦泰恨恨的又一拳擂在桌子上。 马车看起来跑得不快,其实不过一上午晌的时间已离城几十里,照这样的速度,一个多月的时间应该可以到西凉城。 成功的将傅君彦不着痕迹的送出城,瞒过府中隐在各个角落的探子,躺在床上休养的刘晟竟产生了一种久违的胜利满足感,这一次,以自己受伤为代价,送走傅先生,顺便扫掉一颗钉子,就象大战初始,料敌先机,精心布局一般,疲惫里满是喜悦。 外面的消息也陆续的传进来,按事先约好的,两边同时进行,风雨欲来风满楼,而此时,他正好可以悠闲的躺在床上,置身事外,坐看风起云涌。 “殿下,该喝药了。” 一道柔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刘晟看了一眼端着药碗的正妃袁湘怡,袁湘怡家世不显,袁父在工部任着个五品的官职,所以袁湘怡自进了皇子府,一直谨言慎行,不多说一句,不多行一步,低调得仿佛没有这个人一般。 幸好大皇子府中人员简单,妻妾加起来也只有那么几个,而且多是安分守己的,否则以她的性子,恐怕过得比自己还憋屈。 圆圆脸的袁湘怡不算美人,他当初选上她,可能是初见时,她那一低头的温柔吧,那从内里散出的温柔一下子打动了他,他也知道,背后那些眼睛不可能让他娶上高门贵女,更不可能让他从岳家得到助力,所以当他请求赐婚时,宫中一片和谐的赞同之声。 包括他的父皇,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那位肖公子推测父皇属意的人可能是他,但他实在没感觉出父皇对自己有丁点的不同,应该是更苛刻,更严厉。 算了,不想了。他摇摇头,自母后仙逝,他已习惯了算计、谋划,想要的一切都靠自己去争取。 “殿下。”柔柔的声音再次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朝着袁湘怡微微一笑,拍拍身侧的床榻,示意她坐过来,这么一个随意的主动,竟让袁湘怡瞬时满面通红,头都不敢抬起。 他心里顿时有些内疚,将她娶进来,只偶尔去上两趟,大多时将她冷落一边,不光她,府中所有的女子,都不在他心上。 都说饱暖思淫/欲,对于他这样时时有性命之忧,随时随地警惕着暗箭之人,就如同那些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贫苦人一般,很难将心思放在女人身上,哪怕是最美的美人。 但是今天,他心中却涌上了一股柔情,对着面前这位简单、温柔的女子,他暂时放下所有的心防,握着她的手,突然有了一种“执子之手”的感觉。 一勺一勺的药汤经过她的手喂进他的口中,满面绯红的袁湘怡偶尔抬头望上一眼,对上他含笑的眼睛,又羞得低下头去,两人相处有几年了,也有了孩子,这个女子却似乎一直没有改变,仍象当初独自在角落里,带着如初荷般羞怯的风情。 不知不觉一碗药喝完了,袁湘怡放下空碗,拿出干净的帕子帮他擦了擦嘴角不存在的汤汁,然后捻起一枚酸甜的蜜饯,他却不张口,笑了笑,说“不苦”。 她的手停在半空,不知为何,心中却突然的酸涩起来,连眼泪都差点流出来。 不苦吗? 从第一眼看到他,直到赐婚,成婚,她都似在梦中一般,终于靠近这个人,却怎么也走不进他的心,她明白他的苦,他的难,更明白自己和娘家对他来说毫无用处,所以她很有自知之明的待在属于自己的那方天地,不打扰,不让他分心,是她爱的一种方式。 但今天,他对她露出久违的笑顔,就如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心湖,荡起圈圈涟漪。 他拿过她手中的蜜饯,将她轻轻拥在怀中,“爱妃,让你受苦了。” 相拥的两人,在这一刻,心走得很近很近,似乎能听到彼此激烈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再一下……(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二章 交待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周汝南弹劾的奏折还未写好递上去,翌日下衙的时候又被拦住了。 这回是位中年男子,状告方家大爷仗势欺人,强买强卖,夺其祖产,伤其老父,至今其父还躺在床上不能动弹。 围观者中有亲眼目睹的,当场出来作证,还将当日情形绘声绘色的向众人述说了一遍,方家奴仆如何嚣张,老人家如何凄惨,说得听者莫不动容,一个个义愤填膺的,袖子一撸,都准备冲到方府去了。 众人先骂方府,再骂府衙,官官相护,什么玩意。 幸好还有位清官周大人,将这起状子也接了下来。 这时又有人提起大皇子坠马一事,“你们评评,你们评评,大皇子,皇帝陛下的嫡长子,不说是万金之躯,那也是千金之体,尊贵无比吧,可这么尊贵的人,在面对咱们这样的平头百姓时,宁愿自己受伤,也要护着百姓,再比比方家,不过是一臣子,却比大皇子还盛气凌人,不把咱们百姓的命当命,你们说,他到底仗着谁的势呢?” “老哥,你不是帝都人吧,这都不懂,他还能仗谁的势,还不是那位。”旁边有人接过话头,边说边比了个“三”字。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了。”先说话的老先生摇摇头,“唉,若是多几个象大皇子这样爱惜百姓之人,咱们的日子就好过多啰。” “老哥话是不错,可这些话以后还是少说,谨防祸从口出啊。” “多谢老弟良言,公道自在人心,就是老夫不说,大家心里都明白着呢。” “对,对,都明白呢。” 两人很有默契的住了口,可这番话早已听进了周围人的耳中,然后一传十、十传百,不过几日,大皇子坠马一事又衍生出新的话题,比对着方家的行径,大皇子在百姓的心中突然的高大起来。 细细一思索,仿佛是这刻起大家才开始关注这位一直默默无闻,传言不得皇帝喜欢的皇子。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却说第三日,周汝南递上了弹劾的折子,弹劾户部左侍郎方惟民,纵容子弟强抢民女并致其惨死,以及殴人致伤,夺其家产等罪责。同时一并弹劾的还有帝都府尹张宪,在其位不谋其政,与方家勾连,当追究其溺职之责。 周汝南侃侃而谈,有理有据,当庭驳得方惟民与张宪张口结舌,面红耳赤。 皇帝震怒,将案子发回帝都府衙,着张宪秉公审理,即日结案。 得,球又踢回来了。 张宪苦着脸坐在后堂上,想起皇帝那阴沉沉的眼光,心不由的一悸,皇帝没有当庭发落他,而是将案子发回让他审理,这是考验,更是无声的警告。 帝都府尹不过一小小四品官,谁也得罪不起啊。 “大人,属下说句不该说的。”站在一旁的孙捕头看了看他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道:“咱们都是臣子,陛下都发话了,还能怎的,大人照章办事,谁也怪不上大人。” 张宪抬起眼皮望了他一眼,心一横,“对,这事都闹到陛下那儿去了,谁也包不住,就是殿下要怪,也怪不到我的头上。” “大人英明。” “嗯,你即刻带人去方府拿人,记住,不要多做纠缠,还有,说话客气些。” “是。” 孙捕头正要离去,“等等”,张宪又将他叫住了,叹口气,“还是一起去吧。” 他倒不是怕方惟民,打狗也要看主人,碍着三皇子和金家,他也不想这事闹得太难看,还是上门去商量个意见的好。 因为这两桩事在帝都闹得沸沸扬扬,方府连大门也关了。 方惟民正坐在家中生闷气,闻得张宪来了,忙将他请进书房,两人叙了礼坐下后,张宪直言道:“方兄,你看这事闹得……唉,兄弟我也是没法,陛下把剑都悬我脖子上了,唉!” “那张兄的意思是……” “我这不是来讨老兄的主意么?” 方惟民没出声,张宪看了他一眼,“方兄,这事必须要给个交待,否则我俩都交不了差。” 方惟民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去,他明白这个交待,就是要弃卒保帅,牺牲个把方家子弟,他并不放在心上,可只要交出了人,就表明这次他方家栽了,他方惟民的面子全丢尽了,甚至有可能失去三皇子和金家的器重。 对,金家。 “张兄,能不能让护国公帮说说话?” 张宪放下茶杯,摇摇头,“方兄,这事证据确凿,而且又闹到了陛下那儿,就是护国公也不好张口,何况近几年,就是世子还时不时的被陛下训斥一顿呢。” “这……” “方兄,你这还不明白,这摆明了是那边捣鬼。”张宪伸出五指比了个“五”字,“你且咽下这口气,先把这事了了,等风声平息些时日,放心吧,就算你不报仇,依殿下的脾气,他能这么算了么?” 张宪的话虽然说得有理,方惟民心中仍是不甘,可再不甘又能如何,皇帝都发话了,有谁能比得过皇帝去? 颓丧的闭上眼,挥挥手,“把那两孽障带走吧。” “方兄,杀人偿命,这个我不能枉法,但令公子殴人致伤一事,他并不在场,完全可推到下人身上。” 方惟民顿时眼前一亮,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唉,心神乱了,连阵脚也乱了。 “多谢张兄,此事张兄多多担待。” 千恩万谢的将张宪送走,方惟民回到书房里,将这两天发生的事细细的思索了一遍,以前有什么纰漏,银子加棍子很容易就摆平了,那些普通的乡民胆子小得很,吓一吓就什么也不敢说,可这次很古怪,那些人似乎有恃无恐,背后有依仗似的。 看来真是有人要对付我,方惟民总结道,他却不知,一张更大的网正悄悄的向他罩了过来。 正烦闷的想着心事,突听得外面有吵闹之声。 “来人。” 唤进守在外面的护卫,恼怒的问道:“何人在此吵闹?” “是……是二老爷和二夫人。” 话未完,已有两人一头撞了进来,那护卫口中的二夫人更是哭天抢地,“大哥,大哥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全儿已被他们带走了,他可是你看着长大的亲侄子,你可不能不管啊!”(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三章 内乱 屋子里哭闹声令人头疼,再顺着大开的门看向院子,院子里,方晓全的一群妻妾带着孩子,抹泪的抹泪,哭嚎的哭嚎,已乱成一团。 方惟民忍不住皱起眉头,看向自己的二弟,“老二,你怎么也跟着胡闹?” “我怎么胡闹了?带走的可是我唯一的儿子,他若有什么好歹,叫我老俩口可怎么活啊。”不说还好,一说红着眼睛的二老爷梗起了脖子,顶撞了一句后,也象个娘们般哭了起来。 “全儿,全儿,娘不活了,娘跟着你一起去……” 二夫人又开始捶胸顿足的号哭起来。 “老二,你们这么闹腾有用吗?我是全儿的大伯,能眼看着全儿出事?这不是没法子么。” “大哥,以前不是都没出事?大不了多花些银子,他们要多少我都给他。” “可人家不要银子,咬死了要以命偿命,我派人好话说尽,那两老东西就是不松口,怪只怪全儿做事不干净,留下这许多后患。” “不行咱们就……” “蠢货,现在满城皆知,若那两老东西有个好歹,不是我们动的手也会算在我们头上,这种时候,你还敢有这种念头,是不是嫌全儿一个人死不够,要让全家陪他一起下葬?” 方惟民不耐烦的吼了一声,往常二老爷一家都是唯他命是从,不敢反驳,可今日他发怒,并没压制住即将丧失儿子的痛苦。 听得一个“死”字,二夫人当场晕了过去,等好不容易救醒,一屁股坐在地上,号啕大哭,“全儿,全儿,娘来了……” 一边哭一边冲起来往墙上撞去,被人拉扯住后,又怒目圆睁的冲着方惟民喝道:“大哥,我丑话说在前头,若全儿真有个好歹,我就将咱府里的事都抖落出去,你也别想落个好。” “住口。” 二老爷看着状若疯妇的老妻,心中满是苦涩,两人好不容易中年得子,没想到现在要承受老来丧子之痛,不说夫人,就是自己,也快要半疯了。 好歹还存留着一点理智,祈求的望着兄长,“大哥,求求你想想办法,救救全儿,我知道,你一定有法子的。” “好,好,你们先回去,我再想想。” 将二老爷一家打发走,方惟民颓然的倒在靠椅上,揉揉额角,跟二弟说再想想,其实不过是敷衍,他心里很清楚,方晓全是不可能再回来了,他现在要考虑的是不要牵连到其他的人,特别是长子,还得想想有没有没做干净的,留下了其他的什么把柄。 “来人,去把大爷他们叫来。” 惶恐就似能传染似的,自官差带走了方晓全和那些打人的下人,整个方府都陷入了惶惶不安之中,人人自危,而自这一刻起,往日对老爷的那种盲目的自信也在逐渐减弱,头颈侧仿佛有把大刀,随时要铡落下来。 张宪带走了方府的人,按部就班的升堂审案,询问原告被告,查勘现场,帝都百姓闻讯赶来听审,将府衙挤得水泄不通。 开始时方晓全抵死不认,他一直以为不过是走过场,大伯一定会来救他,当听得堂上府尹说出“大刑伺候”时,他仍然认为是吓唬吓唬而已。 没想到是来真格的,几棒子下去,他就怂了,哭爹叫娘的把所有事情抖擞个一清二楚,此案再无疑点,当堂画押,犯人收监听判。 听审的百姓全都拍手称快。 两桩案子备案到刑部,能快就收到刑部的批文,一应犯人着十日后午门问斩。 方府再次乱成一团,告病在家的方惟民不得不紧闭大门,不许家人奴仆随便出入,特别是二房一脉,派了护卫看守着,怕闹出更大的事来。 延庆街,是帝都最热闹、繁华的街市,也是帝都最大的街市,几乎贯穿南北,周边铺子林立,客商来往络绎不绝。 这里就象大树的一条主杆,从中衍生出许许多多的小支杆,每条衍生出的小巷子都是掩藏秘密最好的地方。 卢有霖正匆匆的走在这条街上。 任职户部的员外郎,正六品官员,今日既没穿官服,亦没带下人,只身匆匆走在延庆街上。街上人实在太多了,很快他就消失在人海中。 卢有霖显得心事忡忡,眉眼下一片乌青,这是没有睡好的表现。眼见方家出事,能睡得好才怪。 许是在帝都待久了,神经都变得非常敏感,人说伴君如伴虎,哪怕你昨日万般得宠,也不能保证明日继续安稳,何况是他这种品级低下的小官,上头许多的大人物随便一人都能象捏死蚂蚁一样捏死他。 他只是个小人物,原本不值得别人出手,可他知道的太多了,这个世上死得最快的,就是那些知道了太多他人秘密的人,而他恰恰就是这种人。 方家的变故就象是一场骤雨来临前的风暴,让所有人的心先乱了。 他的心也乱了。 走了许久,在一条巷子口,他习惯性的往后看了看,来来往往的人流并没有谁注意他,一个长相普通,四十许的男人,乏善可陈,确实引不起别人的关注。 他迅速的拐进巷子里,巷子里有好几户人家,他叩了叩其中一扇门,门很快打开,在他闪进去后又迅急的关上了。 “老爷,您怎么现在来了?” 从屋中迎出的妇人二十五、六,白白净净,虽然不是绝色,可面庞温润,特别耐看。 “爹爹,爹爹。” 随着她一起迎出来的,还有两位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男孩,六、七岁左右,虎头虎脑的,非常可爱。 见了心爱的人和宝贝儿子,卢有霖脸上不由露出欢喜的笑容,一手一个,将两孩子牵在手中,笑着问道:“小龙、小虎,有没有听娘的话?” “听了。”两孩子晃着脑袋,异口同声的回道。 “好,我儿子真乖。”奖励的摸了摸两小子的头,笑道:“去后院玩去吧,我和你娘有话要说。” 一听说玩,两小儿高兴得见牙不见眼,手牵手在下人的看护下往后院跑去。 进了内室,摒退了小丫环,妇人执壶刚要倒茶,卢有霖按住她的手,“秋娘,你先别忙,我有事要说。” 秋娘这才发现夫君一脸严肃,心下不由惴惴,莫不是府里发现了她的存在? “老爷,是不是夫人她……” 卢有霖摇摇头,“秋娘,你听我说,现在帝都不太太平,我打算先送你和孩子回老家去,等帝都平静了,再接你们回来,你看可好?” “老爷,您……您不要我们了?是不是秋娘哪里做得不好,老爷您说,秋娘改,只要能留在老爷身边,秋娘做什么都愿意……” 秋娘一听要送他们回乡里,眼泪象断线的珠子滚了下来,挂在瓷白的脸上,特别的动人。(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四章 要挟 卢有霖将秋娘拉到怀里,抱着她软软的身子,轻轻喟叹一声,“秋娘,你和孩子是我的命根子,我哪舍得不要你们,我这么做,是为了你们好,唉!” “是不是夫人知道了,容不下我们?” 府中的夫人是有名的母老虎,秋娘提起她,不由得打了个颤栗。 卢有霖皱皱眉头,“别怕,她还不知道,就是知道了,我也会护着你们的。” “嗯。”秋娘乖巧的靠在他怀里,小手在他的胸前轻轻摩挲着,轻轻的,柔柔的,那双手,就象有魔法一般,很快就点燃了男人的雄心。 心中的焦虑被这双手给抹灭了,卢有霖低头望望怀中带着红晕的俏颜,一股热血冲上心头,伸手一捞,将怀中人抱起,往内侧的大床上走去,一边走,一边急不可耐的亲上那白嫩的脸蛋、那红嘟嘟的嘴…… 在床上的秋娘总是能引得男人欲罢不能,但今日,许是心中有事的缘故,卢有霖很快就败下阵来,有些颓然的倒在一边。 意犹未尽的秋娘很温顺的靠在他怀里,娇柔的问道:“老爷,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卢有霖一怔,勉强露出一丝笑容,“没有,你不要管那么多,总之听我的安排,稍后将东西收拾好,今晚我会过来,明晨送你们走。” “这么快?” “嗯,早走早安心,不然你们留在这儿,我总放心不下。” 卢有霖的眼光不由自主的飘到秋娘丰满的胸脯上,伸出大手揉捏了几把,好象又有些感觉了,带着坏心的笑道:“你若是舍不得,不如,我们再来一回?” “老爷。”秋娘轻捶了几下,却是很快的在他的揉捏和亲吻下失了力气,被再一次的暴风骤雨淹没…… 夜晚很快来临,无星无月的秋夜,带着种凉飕飕的冷峭。 白日的热闹变得寂静,只有偶尔的行人或马车穿行。 一辆马车停在巷子口,卢有霖跳下马车,嘱咐了车夫一声,“明晨天光时分在此等候,别误了。” “是,大人。” 看着马车掉头离去,卢有霖才迈步走进巷子,到了门口照例拍了拍门环,好半天却无人应答,轻轻一推,门却径自开了。 卢有霖心中一紧,莫名的有不好的预感。 院子里黑黢黢的,只有上房有一点灯火透了出来。 按下心中的不安,回身将大门关好,一边往上房走去一边咒骂,“该死的奴才,都跑哪儿去了?怎么连个人影都不见。” 将上房半掩的门推开,一灯如豆,仍然是半个人影也没有,急急的转进内室,一边唤着,“秋娘,秋娘你……” 却猛然止步,余下的话也在舌头上打了结,再也说不出来。 内室那张平日他惯常坐的椅子上,一人正端坐着,见了他嘻嘻一笑,不是秋娘,是位不认识的少年公子。 他的眼光习惯性的往屋子里巡睃,不见秋娘,也不见小龙小虎。 除了椅子上坐着的少年公子,还有一位高大的青年站在窗口,闻声也回身看向他。 “你们是谁?为何在本官的家里?”他第一反应是自己走错了房间,稍后才惊觉,这是有人闯入了自己的家中,不由怒声质问道。 “卢大人,请坐。”少年公子反客为主,笑着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这人知道自己是谁,看来是摸清了自己的底细,他们是何人?是谁所派? 秋娘和孩子呢?他们不会连妇孺孩子也不放过吧。 卢有霖心中不安越来越甚,颤着声音问道:“你们到底是谁?把我夫人和孩子带去了哪里?” “啧啧,卢大人,你可真有福气呀,娶了个那么美的小娘子,还生了对那么可爱的双生儿子,真是让人艳羡啊。”少年公子满是赞叹羡慕的语气,突然话锋一转,“不过,据我所知,她好像不是你的正头娘子吧,听说你家夫人是只母老虎,你说,若是让她知道她的夫君瞒着她在外头养外室,还有了孩子,她会怎么想?”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卢大人还是坐下,喝口茶,咱们好好谈谈。”少年公子好整以暇的指指他面前的茶杯,并不着急。 卢有霖毕竟是在官场上打过滚的,到了此时反而镇定下来,随身坐入椅中。 窗口的青年一直没有吭声,背着手,沉静的眼睛望向这边。 “卢大人,我们今日来,只是想帮大人回忆回忆十年前的旧事。” “十年前?”卢有霖满眼的诧异,瞬时想起一事,眼一缩,神情顿时凝重起来。 “看来卢大人是想起来了,不知卢大人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不,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也不明白你说什么。” 卢有霖摇摇头,那少年公子并没急着反驳,而是伸出修长的双手,细细的欣赏了半天,这才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低低的说道:“是吗?看来卢大人是不想再见娇妻和儿子了,对了,那位小娘子是叫秋娘吧,秋娘,人长得好看,名字也好听,若是再嫁定也有许多人愿意娶的,你说是不是,卢大人?” 明明是张明媚如春光的脸,明明是刚刚束发的少年,这一刻,在卢有霖的眼中,却如魔鬼般可怕,那低低的声音,明明是轻柔的,听在卢有霖的耳中,却如一柄锋利的剑,一下刺中了他的心口。 “卑鄙!无耻!有什么冲着我来,拿妇孺孩子要挟,算什么英雄好汉。”卢有霖一怒之下站起来破口大骂,那一瞬竟冲动得恨不能上前掐死他。 站在窗前的青年冷冷的望了卢有霖一眼,只一眼,就将卢有霖定在了当地,动弹不得,那眼光,冷得有若实质的刀剑,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气。 “卢大人,我可不是什么英雄好汉。” 少年公子满不在乎的拿起桌上的杯子把玩了一下,突然将杯子往桌面一顿,厉声说道:“再者,卢大人有何资格说这话?我卑鄙,我无耻,对,我承认,可与卢大人相比,我觉得自己太善良了,根本是小巫见大巫。卢大人不会忘了吧,那几十万的灾民,原以为回到家乡,有屋子可以栖身,有粮食可以裹腹,有种子可以耕种出来年的希望,这些朝庭答允过他们的,可否兑现?” “卢大人,那些因疾病因饥饿而死的灾民,他们又该向谁讨回公道?而卢大人,你,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一声声的质问,一句句的讨伐,将卢有霖逼到绝境,额头的冷汗涔涔而落。(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五章 选择 来不及擦一下额头滚落的冷汗,少年公子紧跟着的一句话象一道轰雷,将他轰得跌坐在椅子上。 “若不是有这笔外来之财,卢大人拿什么养外室,养私生子?他们若是有个什么好赖,那也是命该如此,是你有损阴德的报应,关别人何事。” 卢有霖脸色苍白的跌坐在椅子中,这件事一直是他心中的刺,没想到报应这么快就来了。 双眼无神的望向面前的人,鼓起最后的力气乞求道:“是我的错,跟他们无关,求求你们放过秋娘和孩子。” “放心吧,只要你与我们合作,我会好好待他们的。” “合作?” 什么意思?莫非…… “你不是主谋,只要你交待出谁是主谋,秋娘和孩子都会好好的。” “不……不,我不知道,我……我不能说。”卢有霖一听对面之人的要求,满脸惶恐,连连摇头。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六品官员,就是现在将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去举报一位皇子。 “不要急着答复,我知道,主谋是你的顶头上司方大人,我手中已掌握了证据,很快就会递到皇帝陛下面前,到时你一样会被问罪,何不考虑考虑我的建议?” “既然已有证据,为何要来找我?” “找你,是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没有你,我一样可以令方惟民定罪,可是我更愿意看到他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 “你……你要对付的是方大人?” “是,难道除了方大人,还有别人?应该不会是三皇子吧,三皇子那时还小,而且他也没必要那么做。”少年公子做出思索状。 卢有霖见不是与三皇子为敌,心中松动了一下,可是总有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他们找上自己没那么简单,“你不怕我去通风报信?” 少年公子自信的笑道:“你是聪明人,不会那么做,若是去报信,只怕你比我们死得更快。” 灭口。卢有霖眼一缩,觉得面前就象是一张大网,将自己网在其中,再怎么也挣脱不了,而面前之人,就是那织网的人,算无遗策,什么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我若听你的,指证方大人,是不是不会问罪?” 少年公子摇摇头。 卢有霖眼中的希望瞬时暗了下去,颓然叹道:“既然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那我又何必去说?” “不一样,你说了,只有你一人死,你的家人,还有秋娘和孩子都会活得好好的,而你若不说,他们都会为你陪葬。” “你……你威胁我?” 对面的人不置可否的望着他,没有说话。 “我怎么相信你的话,你让我怎么相信?”没有谁不怕死,卢有霖也一样,他毫不怀疑面前之人有致他们死的能力,一想到即将到来的灾祸,忍不住浑身颤抖了起来,色厉内荏的吼道。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少年公子施施然的站起身,“卢大人,话已至此,你好好想想吧,明晚我会再来,希望到时你已有决断。” 边说边走向门边,窗前一直没有出声的青年跟在少年身后,没有再看他一眼。 刚一只脚迈出门口,少年又回过头来,抿嘴一笑,看着是那么的天真,可说出的话却让卢有霖一阵阵的发寒。 “卢大人,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对了,不要捣鬼噢,我脾性不太好,不要试图挑战我的耐性。” 音消人亦消失不见,等卢有霖恢复了点力气从椅子上爬起来,到门口一看,院子里,早已杳无人迹。 柳沁和江离从院子里出来,方诺及长盛已驾着马车等在巷子口,两人默默的上了马车,走了很远,仍是表情沉凝,一声不吭。 方诺瞧瞧这个,再看看那个,忍不住问道:“公子,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你们都是这种表情?” 柳沁苦笑道:“唉,我觉得那卢有霖说得没错,我确实够卑鄙无耻的,居然拿女人和孩子相要挟。” 江离听了她的话,心中一痛,抬眼望了她一眼,眼中满是怜惜。 “公子,我觉得这没什么,对付这种人,什么手段都不为过。只是,我真搞不懂,雷大哥不是说已有人证物证,为何还要多此一举?” “阿诺,不要小瞧了金家的能力,虽然我们这次不牵连到三皇子,但那件事对他来说毕竟是个污点,金家岂会善罢干休,即使咱们手握证据,他们也可以颠倒黑白的说是造假,可若在审讯时卢有霖认罪,并指证方惟民,那就是铁板钉钉,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到那时,金家和三皇子不但不会为方惟民开脱,甚至会迫不及待的将所有罪名都扣在他身上,以求自保,而我们的目的也达到了。” 方诺听得连连点头,听完后象看怪物样的看着柳沁,弄得柳沁心中毛毛的,摸摸自己的脸,不自在的问道:“阿诺,你这眼光,怎么感觉挺吓人的?” “我是奇怪,公子这脑袋怎么长的,咋这聪明呢?” “哈哈,是吗?我也觉得我挺聪明的,佩服不?” “当然,当然,佩服之至。” “哈哈哈,你应该这样说,我对你的敬仰,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马车里重新有了笑声,江离看着又恢复了活力的柳沁,心中亦松了口气,嘴角不由露出宠溺的笑容。 夜,在许多人的睡梦中悄悄逝去,亦在一些人无眠的焦虑中缓慢的捱过。 天边,终于有了一丝天光。 一宿未眠的卢有霖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岁,满面憔悴之色。 胡乱擦了把脸,摇摇晃晃的出了门,昨日交待好的马车已停在巷子口,车夫见只有他一人,甚是奇怪,“老爷,夫人和少爷呢?” 卢有霖也不答,在车夫的扶持下上了马车,这才发话,“回府。” 车夫虽然很是奇怪,却也不敢再问。 清晨的街道,已有行人在走动,但这薄雾的清晨,稀少的行人,与宽阔的街道相比,总显得有那么几分寂寥,如同此刻卢有霖的心情。 他细细的回想他的半生,他的过去,突然生出许多的感慨,似乎曾经该珍惜的没有珍惜,曾经拥有的早已失去,而自认为把握在手中的也许就象沙砾,早已从指缝溜走。 “报应啊报应……”他喃喃的说道。 低低的喃语没有穿透车帘,就消失在这寂寂的清晨。(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六章 告别 马车辘辘中,卢有霖想起,在他还是个穷书生时,夫人看上了他,虽然岳家不过是府衙的小小主薄,对他来说却已是天上地下的差距,而也是岳家的扶持,他才有了今天。 他中举后,依约娶了夫人。 夫人善妒,连生了三个闺女,依然不肯为他纳妾,府中的女婢更是看得死紧,生怕他沾上一星半点,为此他也落了个惧内的名头,帝都中识得他的谁不知他府中有尊母老虎,全都当笑话在谈论。 这样的日子过了许多年,有十年吧,直到他遇上秋娘。 本是逢场作戏,他却认了真,费尽心思将秋娘赎出来,单置了宅子,藏在外头。 秋娘很争气,很快就为他生了对双生子,在秋娘那儿,他终于感受到爱的甜蜜和家的温暖,他终于觉得自己没有白活一世,也因为有了这对儿子,他也终于不再愧对逝去的父母。 许是因为他一向老实,夫人放松了警惕,也许是他为人谨慎,秋娘的事一瞒就瞒了八年,而他也习惯了在两处家里周旋,并乐此不疲。 谁也想不到,所有美好的一切,在这一晚全被打碎,所有的希冀、美梦全部破灭,他这时才明白,偷来的幸福终归是短暂的,有因就有果,他种下了前因,就必须吞下那枚苦果。 “报应啊报应……”他再一次喃喃的说道。 “老爷,到了。” “老爷……” 车夫在外面唤了好几声,他才惊觉,想得太入神,竟连到了府门口都不晓得。 迈步走进府中,来往的仆人纷纷行礼,“老爷。” 他虽然官职不高,但置的这所宅子不小,府中布置虽说不上奢华,却绝对不是一个小小六品官的俸禄所能支撑的。 还未进上房,又矮又胖的夫人姚氏迎了出来,“老爷不是说有公干吗,怎么回了府里?” 往日看到这满脸横肉、腰如水桶的夫人,面上虽不显,内心是嫌弃的,不管说什么做什么总是敷衍的态度,但今日,想到有可能阴阳永隔,心中竟也生出几丝惜别之意,勉强挤出一丝笑,“昨日忙了一夜,回来休息休息。” 握住夫人肉嘟嘟的手,轻轻摩挲了一下,用着少有的真诚的口吻笑道:“夫人不欢迎为夫吗?” 姚氏原本就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脾气又急躁,就算再打扮,也无法象个真正的贵妇般行止。她与卢有霖也早过了郎情妾意的时期,两人相处,连举案齐眉都称不上,冷不防听到夫君调笑,吓了一跳的同时,脸竟也微微红了。 女人,不管是青春少艾还是垂垂老矣,不管是聪慧还是愚蠢,不管是美人还是丑妇,其实内心都是一样的,都渴慕着有一真心相待之人。 姚氏也一样,虽然她觉得夫君今日有些怪异,但这样亲密的举止让她不由激动,仿佛回到了两人刚刚相遇的时光。 忙斥了正低头偷笑的贴身丫头一声,“小梅,还不快去传饭。” “是。”小梅领命而去。 姚氏才含笑说道:“老爷先用膳,再洗漱一下好好睡一觉,不是少年郎了,家里开支也够用,老爷还是要顾着自己的身子。” 语气竟也变得少有的温柔,充满关心和爱护。 “嗯,全听夫人的。” 这一日,卢府少有的和谐,连奴仆都奇怪,怎么没闻到夫人的河东狮吼声? 许是太累了,卢有霖一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虽然睡得不是那么安稳,但迷迷糊糊的,一觉醒来竟是日光西斜,已至黄昏。 姚氏早备好了酒席,两人就象刚成婚那时,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说不上情意绵绵,却比往日亲近了许多。 这一晚,卢有霖说了许多动情的话,比如“夫人嫁给我受苦了”,比如“若没有夫人就没有现在的我”等等,也许刚开始他是因为歉意,到后来,却真有点动情了。 姚氏再有不对,也是贫贱时相扶相持的正妻,也是十多年相偎相依的枕畔人,人相处久了,总会有感情的。 将醉倒的姚氏扶上床,卢有霖叹息的抚了抚她的脸,这才出府。 延庆街,巷子里,门,仍是一推就开,院子仍是漆黑一片,仍是只有正房灯火一点。 “卢大人,可是让我们久等啊,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房里仍是昨晚的那两人。 带着满身酒气的卢有霖直直的盯着对面的人,“我要见秋娘和孩子。” “卢大人是答应了?” 许是酒壮人胆,卢有霖梗着脖子吼道:“我要见秋娘,我要见孩子。” “行。” 柳沁拍拍手,长兴走了进来。柳沁俯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长兴点点头,对着卢有霖做了个“请”的姿势。 出了巷子,一辆马车等在那儿,卢有霖不管不顾的上了马车,他知道这些人不会把他怎样,可谁知一上马车,带他来的人说了句“得罪”,一掌砍在他后脖上,他还来不及惊叫,就头一歪晕了过去。 等他缓缓醒过来,马车已停在一处陌生的地方,从马车里下来,他努力的睁着眼睛,想看清这是哪里,可到处黑乎乎的,什么也瞧不见,肯定还在城里,夜里根本出不了城,可是帝都那么大,就算知道在城里又有什么用?他能救回秋娘和孩子?这些人会放过他吗? 正想着,打晕他的人对他说了个“请”字。 屋子里,秋娘正就着灯光在缝衣裳,他远远的一看,知道那是做给自己的,那块布料,是他亲自所选。 眼泪突然忍不住的流下来。 “秋娘……” “老爷。”秋娘放下手中的活计,笑着迎上来。 “你们怎么来了这里?”卢有霖悄悄擦去眼角的泪水,拉着她的手,往后看了看,见没人跟着,才悄声问道。 秋娘有些奇怪的望了他一眼,“不是老爷派人来接的么?” “噢,是是是,瞧我这记性。他们……他们没有对你们不敬吧?” “没有啊,老爷您这是怎么了?”闻到卢有霖身上的酒味,秋娘只当老爷喝多了,有些神志不清。 卢有霖不敢再问,看了看桌上的衣裳,有些伤感的说道:“以后夜里不要再做针线了,仔细伤了眼睛。” “他们说老爷晚点要过来,妾等着也无聊,就缝上几针,恰已做好了,老爷,不如试试?” “嗯。” 秋娘过去收了针,将衣裳展开,就着卢有霖张开的双臂穿上,长短适中,大小合适,卢有霖满意的点点头,“秋娘的手艺真好。” 秋娘听了他的夸赞,抿着嘴,笑得温婉。 “小龙、小虎呢?” “他俩听到爹爹要来,高兴得不得了,本来陪妾一起等老爷的,后来实在耐不住,才先睡了。” “我去看看他们。”(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七章 妥协 厢房里,奶娘和一丫环守在床边,小丫环正支着脸颊头一点一点的打瞌睡。 “老爷,夫人。”奶娘一拉小丫环,两人忙站起行礼。 卢有霖摆摆手,走到床边。 两个孩子,头挨头,肩并肩,粉雕玉琢的小模样,煞是可爱,许是在做什么美梦吧,薄薄的眼皮、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小嘴微微嘟起,偶尔咂巴一下,因为是双生子的缘故,竟连这样细微的动作都是一致的。 爱怜的摸摸两只小脑袋,将蹬开的被子盖好,露在外面的小手放进去,又俯下身轻轻的亲了亲两张小脸。 从来没有象此刻,心中满是柔情。 秋娘看出了卢有霖的不舍,心中也有些伤感,伤感中还有隐隐的担忧,“老爷若真舍不得,记得早些接我们回来。” 卢有霖愣了一下,才轻声的回了一句,“好。” 外面的梆子敲了三下,三更了,门口有人提醒了一声,“老爷,该回府了。” 卢有霖知道自己得走了,依依不舍的再看了看孩子,拉着秋娘的手,最后嘱咐着,“秋娘,我不在的日子,你一定要好好照看小龙和小虎,将两个孩子好好抚养长大。” “老爷放心,妾省得。”秋娘虽觉得老爷今日有些奇怪,却并没放在心上。 再上马车,车上坐着的已换成了江离和柳沁。 “卢大人应该放心了吧。”柳沁笑道。 卢有霖望了望她,没做声。 “卢大人是否还要想想?若是想合作的事,我可以再给你一点时间,而若是想其他的,我劝卢大人还是不要白费心思,明儿一早,秋娘和孩子就会离开这里。” “你……你把他们送去哪里?” “这,就看卢大人的表现了,或许是个山青水秀的地方,快活的过一辈子,也或许是灯红酒绿之地,当然对咱们男人来说,也是个快活的地方,更或许山间,地头,哪一处黄土不埋人呢,你说是不是,卢大人?” 她说一句,卢有霖的眼睛紧缩一下,到最后,卢有霖的眼里充满着愤恨和恐惧,面前这少年,还是人吗? “你……你这个魔鬼!” 柳沁耸耸肩,并不在乎,魔鬼吗?对付恶人就该以恶治恶。 江离却不高兴了,冷冷的一眼盯过来,突然之间,一只手已掐在了卢有霖的脖子上,指间用力,卢有霖只觉喉咙被死死的卡住,张着嘴却一丝气息也透不进,那一刻,他清晰的感觉到,死神离他是那么的近。 在他睁着双目努力挣扎,快要支持不住的时候,紧紧捏着脖子的手突然的松开,那一直未出声的人冷冷的说道:“你再说一遍试试?” 卢有霖喘息着,抚着喉咙,拼命的咳嗽,咳得眼泪水都流了出来,等好不容易停止咳嗽,人早已瘫软在马车的靠椅上。 他怕了,真的怕了,面前的人虽然俊美不似凡人,可是在他眼里却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什么都做得出。 “你们到底想怎样?”他终于妥协了。 为了孩子,为了秋娘,他不得不妥协,就如面前人所说,他根本没得选择。 虽然没得选择,但他仍是鼓起最后一丝勇气,恶狠狠吼道:“我可以按你们说的去做,你们也要保证让秋娘和孩子好好活着,若是有违,我就是下了地狱,成了恶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柳沁静静的望了犹如困兽的他半晌,举起手,“我以我的性命起誓,只要你不出尔反尔,我定会让他们安稳富足的过一生,若违此誓,天地不容。” 回到府里,柳沁已是筋疲力尽,只想一头倒在床上,好好睡上一觉。 原来坏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真累! 不光是身体的疲惫,更有心里的煎熬,卢有霖不是好人,可秋娘和孩子是无辜的,而且她也看得出,卢有霖对秋娘和孩子的爱是发自真心,若不是这,她还不一定能拿捏得住他。 她原以为卢有霖最看重的是能传宗接代的儿子,与秋娘之间不过是各取所需,但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两人之间是有情谊的,而且感情还不浅,本就有些内疚的心更内疚了,强行拆散了别人的夫妻之缘、父子之情,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这样真的对吗? 她不知道,心中莫名的有些难过。 江离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抻手一揽,将她抱在怀里,跳下马车,往后面的园子走去。 蜷缩在江离暖暖的怀中,就象靠着一堵厚实、温暖的墙,摒弃了外界的风雨,让人安心。 不想了,不想了。 她很快就被这温暖所融化,闭上眼睛甜甜睡去,一声叹息在她的眼皮上跳了跳,也悄悄的没入了她的梦乡…… 这一晚,她做了许多的梦。 梦见了前世的爸妈,弟弟,朋友,差点成为老公的前未婚夫。 也梦见了这一世的爹娘,大哥大嫂,江离,方诺,还有小五…… 这一晚,她睡得很不踏实,翻来覆去,一会儿惊醒一会儿又睡去。 她似乎一直在追赶前面的身影,拼命的追赶,却怎么也追不上。 那些身影有时是这个,有时是那个,都是她心中重要的,或是曾经重要的,她不想失去,不想离开,所以只有拼命的追赶。 “等等我,等等我……”她喊得声嘶力竭,却突然惊恐的发现,天地间忽然变得空茫茫一片,而她孤独的站在其中,那么渺小,那么的不堪一击。 这时她才明白,死亡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被所有人遗弃,孤单的存活在这陌生的世间。 “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她喃喃的低语着,死命的抱着自己,害怕得直发抖。 一滴水落了下来,又一滴水落了下来。 下雨了。 她仰着头,脸上一片濡/湿…… “公子,醒醒,公子……” 她茫然的睁开眼睛,一线光亮透过窗隙照了进来,带着浮尘和暖意。 “公子,你哭了?”秋荇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她。 摸摸脸,果然一脸的泪水,不由有些脸红,怎么忽然多愁善感起来,真丢人。 看着秋荇怪怪的眼光,又有些羞恼,抢白道:“我哭了,怎么滴,我想娘了,怎么滴,律法规定不许哭,不许想娘亲吗?切!” 被她一顿抢白,秋荇倒弄得手足无措,讷讷道:“这……我……” 兰可肃着脸递上温热的帕子,却在背转身后偷偷的暗笑。 柳沁一边擦脸,一边瞪着两人,这两丫头胆子越来越大,竟敢笑话自家主子。再想起昨夜的梦境,又有些愤愤。 我为何要内疚,为何要自责,卢有霖那是自作自受。 还有,爹娘肯定不会不要我,大哥大嫂也不会不理我,至于江离、方诺、小五,不理拉倒,不稀罕,哼! 唯有想起前世的爸妈,心中伤感依旧。(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八章 衡州之行 “公子,大少爷请公子去前厅,有事相商。” 一晃,半上午过去了,正无所事事的躺着歇息,长康来请。 “什么事啊?” “雷大哥来了。” “啊?雷大哥回了?太好了。”柳沁一下子跳起来,抬步匆匆往外面跑去。 “公子,等等我啊。”秋荇跟着追了出去。 看着两人风风火火的样子,兰可和长康无奈的对视一眼,跟在了后面。 “公子。” 还未到前厅,就遇上了在前院闲逛的白凌峰,乐呵呵的迎上来。 “白小弟?”柳沁笑嘻嘻的拍拍他的肩,“这一路辛苦啰,不过我怎么看你一点没瘦,反而更英明神武?” 对柳沁的调笑,白凌峰不知怎么回应,站在那儿,抓抓头,傻乐。 跟在后面的秋荇见了他的傻样,一时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柳沁对她早上笑话自己一事还耿耿于怀,忍不住白了她一眼,“怎么,咱们白小弟不英明?不神武?不英俊?不潇洒?去,不懂欣赏,走,白小弟,咱们走,甭理她。” 亲亲热热的拉着白凌峰昂着头走了,留下秋荇莫名其妙,我这招谁惹谁了? 白凌峰被柳沁拉着,分别这么久才初初相见,又是头一回挨她这么近,身边人的气息一点点的飘过来,包围着他,让他如同喝醉了一般,晕晕乎乎,脚步踉跄。 唯有巨大的欢喜充斥心中,如烟花一般不住的在脑中绽放。 急着要见雷虎的柳沁完全没发现白凌峰的异样,也没多想自己抓着他的手腕有些不合时宜,直到进了屋,高兴的喊了声“雷大哥”,半天没得到反应,这才发现大家的眼光都集中在自己的手上。 而自己还抓着白凌峰的手,偏偏白凌峰一付脸红红被占了便宜的小男生样子,让人心生遐想。 心里咯噔了一下,讪讪的放了手,心虚的看向江离,果不其然,江离的脸又黑了,连一旁的方诺都愤愤的怒瞪着白凌峰,只有雷虎眸光复杂的望了望两人,低下头喝茶,装没看见。 “雷大哥,这一趟辛苦,待会给你们摆庆功酒。”神经已练得大条的柳沁索性不理会,大咧咧的坐到雷虎身侧。 “不急,等事情完后再庆祝也不迟。” “嗯,人送去五皇子府上了?” “送去了,我派了两人跟在身边,随时保护。” “好。”柳沁又看向另一侧的长兴,“礼送去了吗?” “也送去了,与雷大哥前后脚。” “ok,好戏马上要开场,咱们坐等看戏就成。”柳沁兴奋得不小心将英文单词也说了出来,幸好她时不时的会冒些怪言怪语,大家已习惯,也没放在心上。 “雷大哥,给我们说说你们这次的衡州之行?” “嗯。” 雷虎放下茶杯,将此行的经历娓娓道来。 他们一行共三十二人,分成几路,一路去衡州,两拨人去了当年受灾最重的华兴和衡安两县郡,而雷虎带着白凌峰等人直奔祁凉山,他记得柳沁说过,有位姓谢的官员在此地被劫杀,很是可疑。 没想到正是在这儿,打开缺口,找到了破绽。 他们先是走访附近的乡民,找到了几位当年的知情者,据他们所说,祁凉山一带以前确有山匪,不过那些山匪只取财不伤命,而且兔子不吃窝边草,只抢过路的客商,并不骚扰周围的百姓。 可是那年突然冒出一伙匪徒来,连干了几票,杀人劫财,一个活口都不留,吓得附近的乡民都不敢出门,即使逼不得已,也是绕道而走,不敢在那一带出没。 直到官府派了官兵来,将其剿灭后,祁凉山一带才得了清静,一直到现在再也没有山匪出现。 说起这事,乡民们异口同声的称赞官府办了件好事,还此处一个清明。 雷虎却从中听出疑点,那伙劫匪不但与以往的山匪不同,而且是凭空冒出来的,再次求证时,其中一位老人肯定的说道:“绝对不是早前的那伙,早前的那伙山匪头领钱麻子,老朽曾在县郡见过,早已改邪归正,在城里找了活计。” 细细问过老人,派了两人去县郡寻找钱麻子,雷虎自己仍在祁凉山一带转悠,他听说当年被劫杀的人都被丢进了一道深不可测的深谷,想寻一条路下谷看看。 乡民告诉他,那道山谷深不见底,鸟兽绝迹,掉下去的人没有生还的可能。 雷虎不死心,仍是****在山谷附近寻找出路,没想到,还真让他找到了。 一个山间的猎户,一个知道下谷之路的人。 原来这猎户在追赶一只兔子时,不小心摔下山崖,竟无意中于绝壁上发现了一条攀爬的路。 雷虎和白凌峰他们攀下山谷,在谷中仔细寻找,过了近十年,谷中四处散落着支离破碎的尸骨,早已面目全非,想要从中找到蛛丝马迹,很难,但也因为从未有人来过,亦是最有可能有所发现的现场。 “我们仔细查看每具尸骨上的伤口,发现根本不可能是普通的山匪所伤,那些伤口都是一刀致命,绝对是训练有素之人所为。后来找到钱麻子,据钱麻子所说,那群匪徒二话不说,就将他们打伤赶出山,他觉得那些人不是普通人,浑身有一股特别的味道,就象是浓重的血腥气,所以乖乖的带着他的人走了,正好证实了我当初的想法,那些劫匪根本不是匪徒,而是官兵所扮,这是我们在其中一具尸骨上找到的证据。” 雷虎从怀中掏出一物,却是一块黑黝黝的牌子,上书了个大大的“内”字,正是内城御林侍卫的腰牌,“听说,当初被剿灭的匪徒也扔进了这片山谷,这具尸骨上有许多的箭孔,估计是那群假扮匪徒的官兵头目,只可惜,鸟尽弓藏,事成后全部被灭了口。” 在祁凉山找到了证据,他们立马赶去与其他人汇合,加紧寻找当年的知情者,功夫不负有心人,真让他们找到了一位,被杀的谢大人的旧日好友,贺明琛。 原来谢大人事前已有预感,悄悄寻到贺明琛,将一本帐薄和一封信交给他,嘱托若他出事,可将此物交给前来查案之人。 谢大人死后,贺明琛偷偷看了信件,不敢将东西交出去,怕落在三皇子一帮人手中,也不敢留在衡州,悄悄回了老家衡安县,躲了近十年,在雷虎他们找到时,确认是要帮他好友伸冤,毫不犹豫的安置好家人,跟着一起来了帝都。(。) 第二百二十九章 大礼 “他怎么能相信你?”方诺好奇问道。?? ???.ranen` “这要归功于四皇子派的人,带着大皇子的亲笔手谕,那贺明琛曾做过书办,对官场之事很清楚,看了那份手谕,就一口答应跟我们一起走。” 柳沁感叹道:“这贺明琛真算得上是少有的侠义之士,谢大人有这样肝胆相照的朋友,也值了。” “是啊。”大家纷纷感慨。 “我在山谷中还找到此物。”雷虎将手边的一个包袱打开,拿出一把算盘,放在桌上,同时看了看方诺。 那是一把楠木算盘,精致,小巧,许是年限太久,加上山谷中阴暗潮湿,多处有腐蚀的痕迹,却因是楠木所造,并未完全腐朽。 “爹爹……” 方诺一下子站起来,冲到桌前,将算盘紧紧抓在手中,呆呆的看着。 看了好久,好久,直到泪水顺着脸颊流下,一滴滴的滴落在算盘珠子上,这才颤着手,轻轻的抚过每一粒珠子,抚过边框,抚过每一处,似乎抚摸的是父亲那曾经魁伟的身体,那带笑的容颜…… “爹爹……” 抱着那把算盘,耳边似乎还响起爹爹的声音,“诺儿,等你继承了咱方家的手艺,爹就将这把算盘传给你,怎么,瞧不上呀?这可是咱方家的宝贝,跟你身上的那块玉佩一样,都是咱先祖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不知传了多少代了。” 爹爹,诺儿一直等着您回来,好接过您手中的这把算盘,诺儿等了您十年,十年啊!终于等到的却只有这把算盘…… 巨大的悲痛涌上心头,方诺将脸埋进怀里,抱着那把算盘,就象抱着父亲的骸骨,呜咽无声。 屋中人看到他如此悲伤,俱都心中难过不已,却不知如何安慰,失去相依为命的亲人的痛苦,期盼了十年最后一朝成空的痛苦,任何语言都是那么的苍白。 过了一会儿,方诺站起,拿着算盘,面无表情的出了屋子。 “阿诺。” “三少爷……” 柳沁和长盛想追出去,江离拦住了,“不要去了,让他一人呆会儿。” “雷大哥,找到了阿诺爹爹的骸骨吗?” 听柳沁相问,雷虎摇摇头,“唉,我看到那把算盘时,就猜着许是阿诺的爹爹,也想找齐老人家的骨骸,可四处散落的都是,根本分不清谁是谁,没办法,最后我与凌峰他们挖了个大坑,将所有人埋在了一起。” 大家听了他的话,心里更难过,死去连尸骨都不能存留,没有坟头,让后世子孙连个祭拜的地方都没有。 本应欢呼庆贺的众人因了方诺父亲之事,整个府邸都陷入了感伤的低迷氛围,连雷虎也只坐了会,就带着白凌峰回庄子去了。 却说五皇子府,一大早,下人禀报有人求见殿下。 刘璟懒懒的整理好衣饰,喝了茶,用过早膳,才慢慢踱去前厅。 前厅里,长兴、长盛等在那儿,见了刘璟,两人忙起身行礼,递上柳沁的信笺。 刘璟看了信之后,眼睛一亮,笑道:“两位请坐,你家公子说有三件大礼献给本皇子,不知是何大礼?” 长兴躬身取过身边一物,是一黑色小匣子,递了过去,“此为第一件大礼。” 刘璟打开,却是一叠子银票,粗粗一看,有十万两左右,心中大喜,将匣子盖上,收在了手边。 见刘璟面露喜色,长兴接着说道:“第二件大礼,随后就到,请殿下耐心等候片刻。” 果不其然,半杯茶未喝完,管家急急的走了进来,附在刘璟耳边说了几句,同时递上一卷纸张,打开来却是一张诉状,刘璟匆匆浏览了一遍,看完后,喜不自胜,拍桌笑道:“好,太好了。” 又回头对长兴笑道:“你家公子这份礼送得甚合本皇子心意,回去说声让他费心了。” “是,殿下。” “不过,这好像只有两件,不知第三件是何物?” “我家公子说,殿下为谢大人伸冤,为衡州百姓伸张正义,此案大白天下之日,就是殿下名扬四海之时,到时殿下的所作所为,必为万民称道,更为万民拥戴,得民心者得天下!此才是我家公子送给殿下最大的大礼。” “好,好一个最大的大礼,没想到肖公子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谋略,让本皇子佩服。”长兴的这番话说得刘璟心花怒放,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回去告知你家公子,只要他忠心,他想要飞黄腾达,想要家族显贵,本皇子都可以给他,哈哈哈……” 长兴长盛答应自去。 “备车,进宫。”刘璟迫不及待的吩咐道。 今日不是上朝之日,原本不用进宫,可现在刘璟等不及了,急着进宫与母妃商量。 长春宫。 高大富丽的宫殿里,看得见的都是满目的荣华,就如现在的长春宫,雕梁画栋,堆金砌玉,暖香袅袅。 行走在其间的宫女,全都脚步轻盈,无有声息。 “娘娘,殿下来了。” 靠坐在美人榻的贵妃娘娘虽年已四十,保养得却如二十几许,珠环翠绕下,一张脸孔既娇且媚,带着珍珠般的光泽。 听得宫女的禀报,曹贵妃缓缓睁开微阖的双眼,看着下首的青年笑道:“璟儿怎么来了?” “儿臣给母妃请安。” 刘璟嘻笑着给母亲行了礼,见曹贵妃招手,上前几步坐到了她身边。 “定是有事吧,无事也不会来母妃这儿。” “看母妃说的,儿臣就不能来陪母妃说说话?难道在母妃的眼里,儿臣那么不孝么?” “殿下自然是孝顺的,连前儿陛下来这里,都夸赞殿下贤孝呢。” 在旁边凑趣的吴嬷嬷是贵妃娘娘带进宫的贴身婢女,如今是长春宫的管事嬷嬷,地位不一般,否则也不敢如此随意插话。 “是吗?母妃,父皇真的夸赞儿臣了?” “嗯,你父皇从小就喜欢你,常说你象他,有他当年之风姿。璟儿,若不是那边势力过大,你父皇一直权衡不下,那太子之位早就是你的了。” 一提起那边,母子俩的脸上同时阴沉了下来,眼中射出相同的恨意。 “母妃,您看看这。”刘璟想起自己进宫的目的,忙从怀中掏出那卷状纸。 曹贵妃仔细看完,却没有刘璟那般激动,脸上有犹豫之色。 “母妃,咱们现在手握证据,正好可以打击一下老三的嚣张气焰。” “这……就凭这,可搬不倒老三他们,反而如此一来,就是与他们正面为敌,正式宣战,中书令王大人说过,咱们还处于势微,最好养精蓄锐,等待最好的时机。”(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章 商议 &nb“等等等,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难道要等到老三当上太子、坐上皇位吗?” &nb“胡说什么?” &nb“儿臣哪有胡说,母妃从小就叫我忍,儿臣已忍了二十多年,忍够了,反正早晚有一天儿臣与他会有一战,既然如此,还不如就此撕破脸面。 &nb“可是……” &nb“母妃,凭咱曹家现今的势力,怎么就不如金家?咱们朝中有人,手中有兵,怕什么,王大人年纪太大,已失了锐气,若听他的,只怕再等个一百年,咱也斗不过老三。” &nb曹贵妃沉吟半晌,想起半辈子被朝阳宫压制着,心中的恨意也被激发起来,眼中闪过一道厉色。 &nb刘璟见曹贵妃有所松动,再接再厉,鼓动道:“再说了,这件事若好好利用,即使不能扳道老三,也能斩去他的一条臂膀,而且还会让父皇恼了他,只要他失了父皇的信任,那太子之位还不是咱们囊中之物。” &nb许是被那句“让他失了父皇信任”打动了,曹贵妃终于一咬银牙,点点头答应了,“璟儿,母妃现在就召你外祖和舅父进宫,咱们好好商议一下,既然要做,自然要做得万无一失。” &nb“好,儿臣先陪母妃用膳。” &nb曹贵妃招手叫过吴嬷嬷,让她派人去宣召威远侯及世子即刻进宫。 &nb不过顿饭工夫,威远侯曹佑及世子曹聿奇在宫女的带领下进了长春宫。 &nb“老臣(微臣)叩见贵妃娘娘,恭祝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nb“免礼。” &nb即使是父女、兄妹,在宫中,亦要先叙君臣之礼,两人拜完了曹贵妃又起身向刘璟行礼,“见过殿下。” &nb等一切礼毕,曹贵妃赐了座,摒退了宫中的内官和宫女,相谈起正事。 &nb曹佑听完后,看了状纸上所写,摸着胡须点点头,“娘娘,老臣觉得可行,不过此事不能由我等递上去,若由我等递上去,陛下会认为是我曹家有意针对,前些时候我们与金家在朝堂上针锋相对,陛下大为光火。此事若由其他人捅上去,我等再推波助澜,定能事半功倍。” &nb“那父亲认为谁去进言合适?” &nb“让老臣想想。” &nb曹佑这话刘璟却不赞同,他觉得外祖跟王大人一样,谨慎过头了,想起肖公子所说的民心所向,心中更是热切,“母妃,外祖父,其实根本不必如此畏首畏尾,此事错全在那一边,父皇一向最恨贪赃枉法之人,而且母妃也说过当年的洪涝是百年不遇的大灾,有人竟敢在如此大的天灾面前枉顾父皇的信任,视百姓如无物,在父皇的眼皮下耍把戏,这简单是不把父皇放在眼里。 &nb咱们曹家若是出面揭露了此事,是忠于父皇,是为百姓伸张正义,完全不涉私情,事成后只会赢得美名,而老三即使不被治罪,也必会被民众唾弃,此等好事,母妃还等什么?” &nb曹聿奇点头赞同,“微臣觉得殿下说得有理。” &nb曹佑想了想,亦笑道:“是老臣想佐了,还是殿下想得周到。后生可畏,殿下如此聪慧多智,娘娘该放心了。好,明日早朝就由老臣上奏陛下,娘娘就等着好消息吧。” &nb却说此时朝阳宫内,皇后金雅芙也正与三皇子密谈。 &nb着正红皇后宫装的金雅芙高贵富丽,端庄贤雅,其举止行动,风姿仪态,大气中带着种高高在上的气势。 &nb金皇后比曹贵妃大不了几岁,看起来却要老上许多,精致的妆容亦掩不去眼角和嘴边细细的暗纹。 &nb“錅儿,最近方家闹出这么多事,你怎么看?” &nb“母后,这一准是老五搞的鬼。母后,父皇到底是怎么想的,儿臣都快三十了,为何还不立太子?” &nb“哼!你父皇能怎么想,还不是想偏着那只狐狸精,想立她儿子做太子,休想。” &nb一想到好不容易姓聂的狐狸精死了,以为皇帝表哥会多看自己几眼,谁知,他竟又宠上曹家的、舒家的,后宫从来不缺女人,一拨来了一拨走了,一会儿受宠一会儿失宠,自己终于坐上这高高的皇后宝座,以为从此可以压过世间所有的女人,谁知,不过是妄想罢了。 &nb这高高的宝座,这富丽的朝阳宫,其实与冷宫没有什么区别,皇帝表哥宠幸了很多人,到现在还宠着那两位,唯独自己,被遗忘在这富贵的牢笼里,除非必要时,都想不起看上一眼。 &nb没有宠,更不要说爱。若不是金家的势力压制,只怕自己早被扒了这身衣裳,打入真正的冷宫。 &nb既然你不仁,休怪我无义。得不到应有的爱和尊重,那么只能去争取最大的权利。 &nb錅儿必须坐上皇位。 &nb只有坐上了那个宝座,我金家才能继续辉煌下去,而我才能看到那些平日不可一世的贱人跪在我的脚下,苦苦哀求的可怜模样。 &nb哈哈哈…… &nb心中得意的笑完,金皇后咬牙说道:“母后会让你外祖再给你父皇施加压力,定要早日立你为太子。” &nb“儿臣谢过母后。依儿臣的意思,早就应该对曹家动手,如今其势力一****坐大,再想彻底除去,可不那么容易。” &nb“不是你外祖不想,只是你父皇处处袒护,你外祖也不想闹得舅甥离心,其实我们都错了,你父皇早与我金家离了心,说不定还心中暗恨,将姓聂的那个贱人之死算在了我金家的头上。” &nb“母后,那事……” &nb“那事已过去了,你不用多想,你只须记得,母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nb“是,母后。” &nb“你父皇想用曹家约制我们,哪那么简单,咱们金家百年世家,几代辉煌,岂是区区一个曹家能撼动的,放心吧,太子是你的,那个皇位也是你的。” &nb刘錅听了金皇后的话,心中豪气丛生,仿佛自己已皇袍加身,坐上了那世人眼中高高在上让天下人顶礼膜拜的宝座。 &nb“母后,他们这次如此算计我们,难道我们就这么算了?” &nb“算了?哼,本宫倒想看看,他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nb不知不觉,天光已暗,灿烂的霞光从天幕上退去,连最后一丝痕迹都消失殆尽,帝都,逐渐被夜色笼罩。 &nb所有的秘密都隐藏在黑暗之中,有些许能见天日,有些却永远的被埋藏。 &nb就如先皇后聂风华之死。 &nb十几年过去了,还有谁会记得,明辰,是她的祭日? &nb御书房里,已显老态的皇帝陛下,孤身坐在那里,没有批奏折,更没有美人伺候在侧。 &nb“陛下,该就寝了。” &nb贴身内官抬头轻声提醒,却猛然发现,呆呆坐着的皇帝陛下,一直盯着手中一物看了许久,此时突然的两行眼泪流了下来,顺着他已苍老的肌肤,滴落在手中的物事上……(未完待续。) &nb... < 第二百三十一章 关心 &nb &nb“阿诺还没出来?” &nb江离摇摇头。(百度搜索给 力 &#25网更新最快最稳定WwW.GeiLWX.Com) &nb方诺将自己关了快一天了,门不开,饭也不吃,虽然大家相信他不会做傻事,可总归是担心的。 &nb“阿离哥哥,你先休息,我再去劝劝。” &nb看看天色,已过了亥时,府中各处早熄了灯火。 &nb“好,若他还不开门,你也不用管了,回去歇息去,说不定过了一晚他会想通的。” &nb“知道了。” &nb柳沁刚站起身,被江离一拉,猝不及防的倒在了他的怀里,一张温热的唇轻轻的印在她的额上。 &nb“妹妹,这些日子事情多,你也劳累,回去不要想太多,好好睡觉,好吗?” &nb“嗯。” &nb听着江离关心的话语,看着他温柔的面庞,柳沁突然很想就这样抱着他,就这样静静的靠在他怀里,就这样一生一世的过一辈子,没有旁人,没有旁事,就只有,他们俩…… &nb可是,她还有许多事要去做,还有许多人需要去关心,就如,现在,有个方诺。 &nb她轻柔的在江离的唇上啄了一下,“晚安。” &nb起身跑开了。 &nb看着她跑远的身影,江离的眼中露出笑意,抚摸着嘴唇,似乎上面还留有她的温热,还有让人心动的痕迹。 &nb方诺的屋子,漆黑一片,没有灯火,也没有声音。 &nb柳沁接过秋荇手中的灯笼,“你们先回去吧,不用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nb兰可和秋荇互看了一眼,答应一声,先回园子去了。 &nb敲敲门,没有应声,再敲,仍是无人应答。 &nb“阿诺,是我,你开开门。” &nb如此喊了好几回,屋中仍是无声无息,柳沁失望的叹口气,转身向院子外走去,心中很是难过,失去亲人的痛苦,她能理解,因为她也曾经失去过。 &nb就在她刚刚要跨过门坎时,身后的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 &nb借着手中灯笼微弱的光,她看到,门口的方诺脸色憔悴,发丝凌乱,往日最是魅惑人心的那双狐狸眼,呆呆的望着她,里面充满了别人无法体会的深深的痛苦。 &nb“阿诺,别太难过。”走近方诺的身边,柳沁也不知如何安慰,语言在需要时总是那么苍白,那么无力,“你还有大家,还有我。” &nb不知是被她的话打动了,还是别的,方诺眼中动荡了一下,突然跨前一步,将柳沁紧紧抱在怀中,紧紧的,抱着。 &nb手中灯笼应声而落,柳沁一下子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反应,直到一滴温热的泪滴落在颈脖处,她才惊醒过来,抻手回抱住他,轻轻的拍着他的背,如同哄孩子一般轻言细语,“阿诺,一切都过去了,你爹爹若在天上看到,也不想你这样的。” &nb爹爹在天上吗?爹爹能看见吗?方诺抬起头,望着无星无月的天空,心中更是凄凉。 &nb“阿诺,虽没了爹爹,可你有阿离哥哥,有我,这些年,我们不是一直这么过来的么?” &nb是啊,这十年都是这么过来的,爹爹,您听到了吗?您不在的日子,诺儿并不孤单,诺儿有亲人,有兄长,还有,还有……心爱的人。 &nb想起心爱的人,心中涌起一股暖意,却同时更觉酸楚,还有一丝羞愧。 &nb悄悄松开双手,再也没有办法象刚才那般不管不顾,再也没有办法将身前的这个人、这具娇躯搂进怀里,不属于自己的终归不属于自己,就象自己想要留住爹爹仍在世的美梦,到最后空有一枕热泪,而现在,唯有一缕暖香留在空空的怀里。 &nb踉跄着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nb其实需要拉开吗?方诺苦笑,两人之间原就是天南地北,横着怎么跨也跨不过的巨大的鸿沟。 &nb“阿诺,你没事吧,是不是一天没吃东西,头有些晕?” &nb柳沁见他脚步虚浮,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扶着他,摸索着进屋子坐下,点亮了灯,等屋子变得亮堂了,这才说道:“你等会啊,我去厨房找点吃的,一会儿就过来。” &nb方诺刚想说“不用”,柳沁已快步跑了出去,捡起地上还没灭的灯笼走远了。 &nb虽然一点不饿,没有丁点胃口,可这样被人关心的感觉,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也不想拒绝。 &nb过了好一会儿,柳沁才提着食盒走了进来,打开盒盖,里面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快吃吧,趁热吃,暖暖胃。” &nb“嗯。”方诺接过碗筷,却没有吃,而是抬起手,擦了擦她的脸。 &nb“啊?我的脸是不是黑乎乎的,你不知道啊,我根本不会烧那个柴火,差点将厨房给点着了,本来不想麻烦赵婶,最后还是将赵婶叫起来了。” &nb柳沁越说越沮丧,那种乡下的土灶她真的不会烧啊。 &nb“噗嗤”,再也忍不住,方诺笑出声来,见柳沁有些着恼,忙安慰,“没事,我帮你擦擦。” &nb抬手,用衣袖轻轻的擦去她脸上的黑灰,眼中是少有的温柔。 &nb“算了,不用擦,你还是先吃吧,试试我的手艺。”见方诺终于笑了,柳沁总算放了心,拦住他的手,将他拉到桌边坐下。 &nb方诺听话的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送入口中。 &nb“好吃吗?好吃吗?” &nb对面的人双眼亮晶晶的望着他,仿佛是个想要得到夸奖的孩子。 &nb“好吃。”方诺点点头,“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面食。” &nb他没有说假话,虽然他并没尝出面条的味道,可是这种被心爱的人关心、照顾的滋味,这种充满甜蜜感觉的爱的滋味,已胜过了任何口腹之欲。 &nb“真的?那你多吃点啊。阿诺,要不明日我们逛街去?你上次说延庆街很热闹,有许多好吃的,咱们还没去吃呢……” &nb方诺一碗面连汤带水见了底,柳沁还在那儿喋喋不休的说着明日要去哪里吃东西,说得双眼晶晶亮,就如见到许多金子一般。 &nb方诺看着这样的柳沁,觉得她是那么的动人,她的眉,她的眼,她不停翕动的唇,还有那沾了黑灰的脸,全都象发着光,吸引着他的双眸,他整个的心,控制不住的靠近、**,直到再也拔不出,回不去,再也,放不下…… &nb“阿诺,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我很丑是不是?” &nb柳沁被他直勾勾的眼光盯得有些不自在,摸着脸问道。 &nb“是很丑。”方诺一笑低下头去,掩去内心的热切,也掩去了眼中的落寞。 &nb这一晚,方诺辗转反侧,**未眠。 &nb想起爹爹,想着柳沁,将自己置在绝地里,一会儿冷如冰,一会儿火上烤,冰火两重天的滋味,是那么的痛苦,却又让他感受到一丝温暖和甜蜜。(未完待续。) <font 第二百三十二章 出手 “陛下,老臣有事启奏。” 翌日,朝堂上,威远侯出列,道出一件掩盖了十年的巨大丑闻。 “什么?”皇帝震惊。 “怎么会这样?” “不会吧。” 朝臣窃窃私语,一时肃穆的朝堂如同菜市场般变得热闹嘈杂起来。 三皇子刘錅听完曹佑所述,浑身冷汗冒了出来,这,怎么会这样,十多年的旧事怎么还会被人找到破绽。他心中既恼怒又害怕,悄悄望向左后方的护国公。 他的这番举动全看在刘璟眼中,不由得意的笑了。 朝中嘈嘈杂杂,因为方惟民仍告病未来上朝,所以朝臣的目光都若有若无的望向护国公。 不愧是两朝元老,老而弥坚的人物,护国公金世昌站在前列,纹丝不动,似乎威远侯所说与他与关。 也确实无关,威远侯提供的证据里,指证的是户部左侍郎方惟民,以及当时领命赈灾的三皇子。 “父皇,儿臣不知,曹大人所说之事,儿臣真的不知啊。” 刘錅扑通跪倒在地,连连为自己叫屈,他不敢说是污蔑,因为威远侯拿出来的证据,他一时无法反驳。 皇帝坐在上座,沉着脸,没有说话。 下面静了下来,护国公都没开口,大家你望我,我望你,一时也没人敢出头。 “陛下,微臣认为三皇子殿下定不知情,殿下当年尚在年少,又一心为陛下,不会做出此等有损陛下清名之事,殿下有错,也是错在管束不力,治下不严,请陛下明察。” 刘錅感激的望了望帮自己说话之人,没想到竟是那位官位不高却什么都敢说的周汝南周大人。 周汝南这么一带头,立即有许多大臣出列,有为三皇子说项的,有说此事不一定是事实,有待查证的,更有人明确指出,此事是曹家为了针对政敌故意造出假的证据,以达到打击三皇子和方家的目的。 拥护金家和三皇子的大臣出列了,属于曹家和五皇子的那一帮子大臣怎么可能干坐着,于是,朝堂上,又出现了多日不见的唇枪舌战,只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激烈,更火爆。 “住口。” 宝座上的皇帝气得手一抖一抖的,指着下面的群臣,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我的好臣子,一个个皆尸位素餐,一遇上了事,不说怎么帮朕分忧,而只想着如何打压政敌,都是混帐,混帐。皇帝气得在心中大骂。 “庄太傅,你认为此事该如何处置?” “回禀陛下,臣以为,此事若属实,当为朝中大案要案,陛下应钦点主审之人,最好是由皇子胜任,组织三司会审,即时查清此事。” “中书令,你认为呢?” “臣附议。” 皇帝转向金世昌,“护国公,你呢?” “臣亦附议,只是臣认为三皇子殿下涉及此事之中,当回避,五皇子殿下与威远侯恐有主观臆断之嫌,也应回避,大皇子有伤在身,主审之人不如就由四皇子和六皇子两位皇子共同担任。” “准奏。” 刘璟还来不及反对,皇帝就已同意了,气得刘璟心中暗骂金世昌真是只老狐狸。可是就是再狡猾又如何,还不是要败在我的手上,这么一想又洋洋得意起来。 朝中闹哄哄一片,并没影响到不在朝堂的刘晟刘睿兄弟俩。 今日是母后的祭日,别人或许无人记得,身为人子的怎么可能忘记。 聂风华仙逝后,依例葬进了远郊的皇陵,两兄弟没办法亲去拜祭,何况刘晟腿有伤根本不能移动。 祭拜只是个仪式,真正的思念和伤痛永远只在心里。 大皇子府设了聂风华的牌位,现今,两人就在这间虽然阴暗却洁净的屋子里,一人靠坐在抬椅上,一人跪在地上,向着面前的牌位恭敬的鞠躬、叩首。 刘晟的妻妾在正妃袁湘怡的带领下,跪在屋外,亦向着这位从未见过的婆母灵位叩首,不管心中是真情还是假意,却也被这份肃穆感染。 香烛和纸钱的烟火带来的永远是别离,是伤痛,是绵绵不绝的思念。 一晃,母后离开十多年了,其音容笑貌却清晰如昨,仿佛还在耳边谆谆叮咛,仿佛还站在他们身前,细心照顾,用心呵护。 “母后。”刘睿伏在地上,在心中哀伤的呼喊着,就如在梦中见而不能近身,永远隔着生死的天堑。 “阿睿,起来吧。” 刘晟轻叹一声,他心中的伤痛不比刘睿少,但多年的隐忍,已让他学会喜怒不形于色,所有的情感都深藏在表象之下。 “皇兄。” 刘睿听话的起身,却转而蹲在刘晟的身侧,象小时一般将头埋在皇兄的膝上。 刘晟轻轻的摸着他的头,安慰着他,“阿睿,别伤心,母后的仇皇兄一定会报,皇兄不会让母后死不瞑目的。” “皇兄,母后真的是被人害死的吗?”刘睿抬头问道,眼中既有疑惑,更有压抑不住的愤怒。 刘晟没有回答,而是看了一眼站在在门口的薛剑,薛剑明白了他的意思,走至门外让那些妻妾离去,同时守在了门外。 刘睿看得出,皇兄连他的枕边人都信不过,生为皇族,其实是最悲哀的,什么人都不敢相信,更不敢随意交托真心。 有一天,皇兄会不会连自己也不信任?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心中不住的发寒,整个人都似落进了冰窖里。 “阿睿,你怎么了?”感觉到他的异样,刘晟关切的问道。 “没什么,皇兄,你是不是知道些事情,母后到底是病逝还是被人所害?”刘睿不想多想将来不可预知的事情,他更想搞清楚母后之死的真相。 “不,我不知道,查了许多年,却什么也查不出,但我相信,母后不是病逝,母后身体一向很好,怎么可能短短时间就病入膏肓,连御医都查不出是何病症?一定是金家,是金雅芙,他们早看母后不顺眼,恨母后挡了她皇后之路,除了他们,我想不出还有谁能不留任何痕迹的下手。” 刘晟拍拍刘睿的肩,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阿睿,以前皇兄不跟你说这些,是不想你参与进这些阴暗里,但现在你要站在皇兄身边,与皇兄并肩而战,皇兄不得不告诫你,一定要小心再小心,金家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曹家也是,他们使出的恶毒伎俩会让你防不胜防,你还记得你中毒,我被刺杀之事吗?若不是侥幸有人相救,咱们兄弟俩许早就是白骨一堆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三章 审讯 “阿睿,你要记得,在宫中,善良和心软跟自杀没有什么分别,也不要随便相信任何人。” 包括你那位义弟。 刘晟看了看眼中露出迷茫困惑的刘睿,那句话终是不忍说出口,咽回了肚子里。 心性纯朴、为人坦诚的阿睿,那么善良的阿睿啊,皇兄如何忍心你一步步步上我的后尘,成为世间最孤单的人。 算了,由他吧,就让我尽全力护你周全! 打定注意,刘晟没有再劝说,而是让薛剑拿来酒,两人陪着母后大醉了一场,醉到不知人事,醉到又回到当年,一家人团圆欢乐的时光…… 十里长街,一队全副盔甲的御林侍卫在街上跑步前进。 盔甲铿锵,长枪枪尖锃亮,统一的步伐带动了街面的尘土,扬起,落下,再扬起,再落下……街上的路人忙不迭躲避,却又忍不住好奇的猜测,这群面容严峻的官兵要去哪里,去做什么?难不成帝都又有大事发生? 直到方府被团团包围,大家才恍然大悟,却又更加疑惑,方家又犯事了? 告病在家的方惟民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就被御林军封了府,其中一小队人敲开大门后,直往府中冲去,有那试图阻拦的奴仆下人直接被一脚踢翻在地,哪还耐烦言语啰嗦,见了这等如狼似虎的行径,众人吓得只求自保,竟没人想起去通报一声。 方惟民被堵在大书房里,门被踹开的瞬间,他甚至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在做梦。 “本官身为朝庭命官,你们凭什么这么对待我。”其中一兵士野蛮的将其拽住,遭到方惟民厉声呵斥。 一头目模样的伸手拦住了下属,却也没有因他的话动容,冷冰冰的说道:“奉陛下口谕,请方大人到刑部协助调查,方大人,请吧。” 刑部?协助调查?方惟民心中一惊,不知到底出了何事,努力保持着镇定,笑着对说话之人拱手道:“侍卫长大人,不知本官犯了何罪,还请据实相告。” 仍是冷冰冰的面容,冷冰冰的声音,“方大人到了刑部自会知道,若不想兄弟们冒犯,请吧。” 完全不给通融的机会。 方惟民心中的惊惧更甚,却也只得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盘算着,不管出了何事,殿下和护国公都应该会保自己,这些年方家为他们卖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况自己还知道他们的许多秘密,他们不可能把自己丢在刑部不管,毕竟他们也怕自己会说些不该说的。 而只要护国公出面,一定能保自己无虞。这么一想,心中安定了下来,也不象刚刚那么惶恐了。 “老爷,老爷,你们不能将老爷带走。” 闻讯起来的妻妾儿女追了上来,其中一侍妾试图扑到他身上,却被他旁边的御林侍卫一脚踹开,在地上滚了两滚,“唉哟”了半天也没爬起来。 “你们……” 方惟民大怒,却在对上那一双双冰冷的眼睛后,下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铿锵”一声,带头的侍卫长将腰侧的剑抽出一半,“有谁再敢阻挠,杀无赦。” 府中所有人全吓得后退,再没人敢上前一步,在低低的抽泣声中,方惟民被带走了,同时,府门被封,所有人不得离开,违者,杀。 相同时间,帝都好几处府门被封,人被带走,包括卢有霖。 所有涉案人员,在退朝后的第一时间全部被调派到刑部的御林军带走,关押,完全不给喘息的机会。 刑部的办事效率这么高,当然是因为刑部尚书曹霈是曹家族人,得了威远侯的指示。 “爹,怎么办啊?” 金府里,护国公世子金泯焦急的问道。 金世昌眉头皱得死紧,这件事很棘手,三司会审,四皇子和六皇子,这些人不会站在自己这一边,陛下又发了话,一定要审清此案,不可能再象以前一样草草了结,人又都进了刑部,曹霈的地盘,想做些手脚也不是那么容易。 似乎走入了死胡同,没有办法可想。 “外祖父,有没有办法?”三皇子刘錅也着急问道,这件事牵涉到他,叫他如何不急。 金世昌看了他一眼,心中很是不满,做事竟如此不干净,上十年过去了,还被人找到那么多铁证,真是不知让人说什么才好。 可现在不是责备的时候,只好安慰道:“殿下放心,此事断不会牵连到殿下,老臣以为,他们纵有证据,可只要方大人他们抵死不认,那些证据也不过是废纸一张,十多年过去了,又死无对证,如何说得清,老臣还说是姓曹的老匹夫伪造的假证呢。” “那内城御林侍卫的腰牌呢?” “难道不是剿匪的官兵掉落的?” “还是父亲大人想得通透。”金泯欣喜道:“但倘若有人受不住刑?” 言下之意,受不住刑招了怎办? 金世昌斥道:“蠢物,用脑子想想,招了就是死路一条,甚至祸及家人,不招还有条活路,若是你,你会招吗?不过老大倒是提醒了为父,一定要尽快派人进去通通气,免得真有那种蠢货不打自招。” 刑部金家虽然插不上手,但传个话的事还是很容易办到的,金泯点点头,不等父亲吩咐,已去处理。 三皇子刘錅听了外祖的话,也安下心来,静等三司会审的结果。 刘睿没想到自己这种在朝堂中没有话语权,可有可无的人物居然被派了这么个差事,他记得当初贤弟让皇兄假装受伤,就是要躲开朝堂之事,似乎早已预见到这次的审案会由皇子主审。 一切都在贤弟的算计之中,刘睿钦佩的同时,与六皇子一同招集包括刑部尚书在内的三位大臣开堂审案。 证人,贺明琛。 证物,谢大人的亲笔书信及帐薄一册,还有山谷中拴回的内城御林侍卫的腰牌一枚。 似乎证据确凿。 可审讯并不顺利。 所有被提审的人异口同声的喊冤,对帐薄中所述之事极口否认,就是大刑伺候,也坚不认罪。 帐薄中一条条虽列得很清楚,可是过了十年,根本没办法去核实,于是本来确凿的证据变成了一面之词,不足为证。 一时审讯陷入了僵局。(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四章 认罪 刑部大牢。 肮脏、阴暗、潮湿。 难闻的骚臭味和着血腥气让人闻之欲呕。 即使是白天,最阴暗处看着也是黑乎乎的一片。 “哐当”一声,一间牢门被打开,两个狱卒拖着一位衣衫褴褛、血痕遍布的犯人,毫不怜惜的将之丢在地上。 受了重刑的犯人象死狗一样躺着,若不是偶尔蠕动一下,也许会将他当成死人。 这样的事早习以为常。 狱卒目无表情,牢中的犯人也已麻木不仁,进了这里,不管是看守的还是犯事的,心都变得特别的冷硬。 可是最冷硬的心这时也会忍不住颤抖起来,盯着狱头的嘴,因为不知那下一个倒霉蛋是不是自己。 “卢有霖,出来。” 果然,站在牢门口的狱头宣布了下一位被审讯者。 头发乱糟糟,身上衣衫比刚刚那受刑的人好不了多少的卢有霖腿一软,跌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两位狱卒走上前,一左一右,象刚刚一样将他拖了出去。 进来已有几天,这是第三回审讯,每一次审讯都如同在炼狱里走过一般。 看了一眼对面的那间单独关押方惟民的牢房,方惟民虽一样被审问,却不象他们这些低阶官员,看样子并没用重刑,最起码其衣衫虽不整洁,却是完整的。 不管是何时代,最低层的人物永远是炮灰般的存在。 可是炮灰也想活命。 所有进来的人都被告知,只要咬死不认,就不会被定罪,所有人都抱着活命的希望硬抗,卢有霖也知道,甚至在那一刻也动心了,谁不怕死?有活命的机会谁不想牢牢抓住?可一想到秋娘和孩子,他心中的希望如水中月瞬间破灭。 可他仍在犹豫,仍在企盼奇迹的到来。 阴暗的牢里,两位狱卒将他拖出来,拖着他经过狭窄的过道,两旁关押的犯人看着他,目光不明,幸灾乐祸者有之,麻木不仁者有之,唯独没有同情。 他听到牢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关上,身旁狱卒低低的沉重的脚步声,自己被拖曳的摩擦声,甚至还有清脆的铃铛声。阴沉的大牢里,所有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变得那么清晰。 “叮铃铃……叮铃铃……” 铃铛?他猛的一惊,忍不住寻着声音的来处看去。 在他右边狱卒的腰侧,挂着一只花纹精致的银手镯,手镯上垂掉着几个精巧的小铃铛,随着那狱卒的步子一摇一晃,声音就从那里传来。 他的眼猛的一缩,只一眼,他就认出,这是小龙小虎周岁时,他买来送给他们的,两个孩子每人一对,因为大小可以适当调节,所以从小到大一直没取下过,可现在,其中一只却挂在了这个面目可憎的狱卒身上。 “六子,你身上的那玩意哪来的?” 左侧的狱卒问出了他想问的话,被称为六子的狱卒懒懒的回道:“买的。” “骗谁呀你,就你,有两钱都喝了酒,能有闲钱买这个?” “呵呵,别人赏的。” “谁呀,那么大方,怎么哥哥就遇不上这样的好事?” “你问那么多干甚,反正你肯定遇不上,那人早离开帝都了。” “你这么说我更好奇,你说,那人与你非亲非故的,为啥赏你?” “我怎么知道,许是我运气好呗。”六子翻了个白眼,“那人说了,这本是他家孩子身上之物,我问他干嘛赏给我,他说如果孩子听话,以后穿金戴银,有的是享受,也不在乎这个,若是不听话,那留着也没什么用,还不如拿来赏人,还能落个好。” 六子说完,似乎颇有深意的朝卢有霖望了一眼。 而卢有霖听到这儿,早已如五雷轰顶,头“嗡”的一下,整个人都陷入了无边的恐惧黑暗之中。 他就是再呆再傻,他也能听出,那铃铛,那些话,都是对他的警告,那些人从来没有把他忘记,而秋娘和孩子被带走,也不是他曾做过的恶梦。 他与那些人的约定,到了该实现的时候了。 “卢有霖,你想到什么没有?” “卢有霖,你认不认罪?” 同样的话问过好几遍,同样的,下面的人呆呆的趴在地上,一声不吭。 “上刑。” 问话和主审以刑部尚书曹霈为主,刘睿和六皇子刘旻在一旁陪审。无计可施的曹霈唯有不停的严刑考打,寄希望于用冷酷的刑具来打开这些人死硬的嘴,给审讯带来转机。 仍象前面那人一样,卢有霖被拖着绑在柱子上,行刑的狱卒孔武有力,紧了紧手中的鞭子,“呼”的一鞭甩了过去。 “啊……”牢中行刑的鞭子都是带着倒勾的,一鞭子下去,一道触目的血痕,被倒勾带起的血肉的碎沫和着破碎的衣衫一起纷飞。 难以忍受的痛,深入骨髓的痛将因陷入死亡阴影而呆滞的卢有霖唤醒,痛哼一声,在承受了第二次鞭打之后,肉体和精神的双重痛苦及压迫终于让他彻底崩溃,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喊出了一句,“我招。” 卢有霖招认了所有罪责,并指证是方惟民指使。 有了他的供词,下面的事情好办多了,就如多米诺骨牌,连锁反应下,除了方惟民仍是咬紧牙关,其他所有人都已供认不讳。 到了此时,有没有方惟民的供词已不重要。 仍在幻想着三皇子和护国公庇佑的方惟民不知道,当刘睿他们将审讯结果当着满朝文武递到皇帝面前时,护国公第一个站出来,要求对这种罪大恶极之人处以极刑,否则不能给世人以启示,达到以儆效尤的目的。 三皇子刘錅当堂痛哭流涕,跪在皇帝面前,痛陈自己年少无知,被奸人蒙蔽,以及识人不明,治下不严,管束不力等过错。 此案再无疑点,满堂极为难得的统一了声音,皇帝当庭宣布处理结果。 所有涉案人员全部处死,家产抄没,家人奴仆被罚为官奴;主犯方惟民处以腰斩极刑,方家直系全部被发配至最南边的荒芜之地,此生不得离开,方家旁系亦被抄家,族人赶出帝都;所有抄没的家产由皇帝派遣的钦差押送至衡州,作为对衡州平民百姓的补偿,同时召告天下,以为警示。 至于三皇子,鉴于他认错态度诚恳,罚其闭门思过三月,以观后效。 忽喇喇似大厦倾,一个世家大族,一个望族名门,顷刻间烟消云散。方家,就此离开了政治中心,就此在历史长河中消失、泯灭。 只有汉水,仍在奔腾咆哮,无休无止,永不停歇……(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五章 庆贺 柳沁并没忘记她对卢有霖的承诺,卢府被抄,卢夫人姚氏及未出嫁的小女并未被罚为官奴,而是被赶了出去,柳沁派人将她母女俩接走,送回了姚氏娘家,并以卢有霖朋友的名义留下一笔钱,有了这笔钱,姚氏母女虽不能再过回以前那样的生活,但安稳渡过后半生是没问题的。 至于秋娘和孩子,早已在回快乐庄的路上,当秋娘和孩子踏上汉水的渡船,看着浩渺的江水滚滚东去,他们并不知,同一时刻,卢有霖正被押上刑场,此生此世,他们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 “娘,爹爹什么时候接我们回去呀?” “很快的,只要小龙小虎乖乖听话,爹爹能快就会来接我们。” 天真稚气小脸上的期盼,频频回首的不舍,都映进了汉水里,被汉水一一带走,带不走的唯有血脉相连的骨肉亲情。 帝都方家出事,消息传到芜城,同样引起一片动荡,柳老爷联名芜城的几位官员上书朝庭,弹劾方奉先,罗列其罪十余条,很快就收到朝庭的批示,方奉先革职,与其子方震一同押回帝都受审,家产抄没,家人虽未充为官奴,却明言所有方家子弟三代内不得参与科举。 一个家族兴起许要三代、四代,而一个家族的没落或是灭亡,却往往是一瞬之间。 方家倒了,再也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那些与方家有勾连的,与方奉先有牵扯的官员、富商,在这场风波里,也一起轮为了牺牲者。 柳家五老爷痛哭流涕的跪在柳老爷面前,“大哥,我错了,你救救我,大哥……” 柳老爷眼神复杂的望着他,心中也是百味杂陈,想起当初五弟的绝情,本要拂袖而去,可再看一眼,心又软了,五弟比自己小,两鬓却已斑白,蓦然之间苍老了许多,心中一叹,闭眼道:“庆业,当初我劝过你,你不听,现在已晚了。你回去吧,若按你这些年与方家做下的那些事,你现在应该在大牢里,革职已是最轻的,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些,回去后安生养老,好好过日子。” 五老爷一家灰溜溜的回了晋城,从此之后在乡里守着几份薄产度日,一家子再也没有离开过。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却说当判决的喜讯传来,柳沁带着一帮子人到了城外的庄子上,大摆宴席,为兄弟们庆功。 空旷的院子里,五桌酒宴依次排开,桌上美酒佳肴、珍馐美味应有尽有,从逍遥谷出来的兄弟,除了散布在帝都的二十人,其余的三十二人全都在这儿。 院子里一片欢声笑语,本都是粗旷的爷们,在逍遥谷自在惯了,刚来时还很不习惯,今日这般聚在一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仿佛又回到了谷中一般,所以不用柳沁他们开口,气氛很快就热烈起来,推杯换盏,猜拳斗酒,哄笑声差点掀翻了屋顶。 座中还有位贵客,正是随雷虎一同来帝都为友报仇的贺明琛,与柳沁他们坐在最上首的一桌,一起的还有江离、方诺及雷虎师徒。 “贺先生,我敬你一杯。” 贺明琛的深明大义让柳沁很感佩,起身敬了他一杯。 “不敢,不敢,多谢公子伸张正义,为民除害,谢兄在地下有知,也该瞑目了。”四十左右的贺明琛书生打扮,眉目之间隐隐一股正气。 他从雷虎那里已知道所有一切都是面前这位姓肖的少年公子在幕后操控,这样的计谋,这样的胆识,让他这位饱读诗书也曾幻想行侠仗义的汉子只能自叹不如,除了钦佩之外,更有种想与之结交的渴望。 “贺先生客气了,若不是贺先生深明大义,还有雷大哥及众位兄弟辛苦劳累,也没有今日的喜事,这样,我提议大家一起举杯,先敬逝去的谢大人,愿他的亡灵早日安息。” 听了她的话,所有人全都站起来,将杯中的酒慢慢倾洒在地上。 “这第二杯,敬贺先生,感谢贺先生千里迢迢,助我等成事。” “第三杯,是我敬雷大哥和各位兄弟,各位千辛万苦,甚至冒着生死的风险,我和大少爷不会说什么好听的,唯有一句,逍遥谷是大家的家,我们是亲人,是兄弟!” “对,是亲人,是兄弟!” “属下等唯公子之命是从。” “干。” …… 柳沁一度话将场中气氛调致最高点,众人情绪全都激动起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场面差点要沸腾了。 贺明琛看着这一切,深有感触,肖公子虽年少,真不简单啊,这御下的本事,不见用什么手段,就令一帮热血儿郎全都心悦诚服的臣服。他更能看得出,他对他们,他们对他,都是真心换真心,若是上位者,也能如肖公子这般,多站在民众的立场,多为百姓着想,那江山何愁不能稳固。 贺明琛突然领悟到真正的为官之道,多年后,当他成为万民称颂的清官忠臣时,都会想起这一天,想起年少的肖公子,和这一帮热血儿郎。 “贺先生,此事已了,不知贺先生有何打算?”坐下后,柳沁问道。 “在下还是回乡中做个教书先生吧。”贺明琛苦笑道,得罪了金家,还不知能不能安然返乡。 “金家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一时不能拿曹家怎么样,定会将怒气撒在先生身上,先生若回乡里,只怕会有性命之忧。” “这……” “我派人送先生去逍遥谷,先生不用担心家人,当日我就让雷大哥将先生的家小暗中送回了快乐庄,先生与家人团聚后先安顿下来,待以后再作打算如何?” 贺明琛听得可以与家人团聚,哪还有不愿意的,当即拱手致谢,“多谢公子,在下一切听从公子安排。” 这一日,庄子里,光酒就喝光了十几坛,到最后,除了柳沁等人,个个都酩酊大醉,当夜风起时,如雷的鼾声里,还能听到梦呓里的笑声。 而这一晚,刘晟的大书房响起了同样兴奋的笑声。 “皇兄,我们成功了,哈哈,今日父皇还赞我和六皇弟审案有功,这还是父皇第一次夸赞我呢,哈哈哈……” 刘睿带着得意和夸耀的笑道,刘晟在高兴的同时,心中却又暗暗酸涩,不过是一句夸赞而已,竟让睿弟如此兴奋,稀薄的父子之情,虽然自己早已不在乎,可是对睿弟还说,还是那么重要啊。(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六章 交谈 “阿睿,你是说那位姓卢的主动认罪,才让审讯有了转机?” “是啊,我都以为要无功而返了,谁知道……呵呵,不如皇兄猜猜这其中的关键所在?” 刘晟笑着望了望刘睿,“既阿睿这么说,那姓卢的定不是捱不住打招供的,若他也是枚棋子,那么我猜,下棋的不会是曹家,曹家武将出身,没有这么缜密的心思,何况曹霈一看就不知情,既然不是曹家,那就只有你那义弟肖公子了。” “皇兄真厉害,一猜即中。” 刘晟斜靠在榻上,一手撑着下颌,一手轻轻敲打着木制扶手,眼神深邃幽远,“那姓卢的我略知一二,听说家中有只母老虎,生了三个闺女,没有儿子,按说他不可能为了这么个女人连性命都不要,那他又是因为什么屈服的呢?” 刘睿见连自己皇兄都猜不透,心中很是得意,笑道:“很简单,因为他在外面养了外室,还生了对双生子。” “噢?”刘晟哈哈大笑,“看来只要是男人都难过美人关啊。” “贤弟真不简单,卢有霖养外室那么多年,帝都中无人知晓,他才来了这么短的日子,就一清二楚,我最佩服的还不是这个,皇兄,你说贤弟他怎么就能未卜先知,每一步都算得那么分明呢?” “因为他是有心人,以有心算无心,谁能是他的对手?” 刘晟说完,看着旁边的一盘棋局,陷入了沉思,这个肖公子,小小年纪,心思竟如此缜密,手段又毒辣,幸好是自己人,自己人?我能真正的相信他吗? “阿睿,你看,与对手过招,就如同下棋,真正的高手,就是每一步都能牵制住对方,并引导对方按自己的意愿来下,从而达到最终的目的,你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皇兄,贤弟就是这样的高手。” 刘晟见刘睿句句不离贤弟,不由有些好笑,“阿睿,你很喜欢肖公子,是吗?” “是啊,我第一次见他,就觉得莫名的眼熟,好似哪里见过,可就是想不起来。皇兄,你不知道,贤弟这人又有趣又善良,你若见了他,一定也会喜欢的。” “善良?何以见得?”刘晟抽了抽嘴角,能够面不改色的拿妇孺孩子威胁人的,好似怎么都跟善良沾不上边吧。 “真的,皇兄,若是你去过逍遥谷快乐庄,你就会明白,这世上我还没见过如贤弟这般,心中有大爱之人。” 刘睿脸带笑容,眼中射出奇异的光彩,将自己在逍遥谷快乐庄所闻所见一一讲述给自己的兄长,末了说道:“虽然他这次拿卢有霖的外室孩子相要挟,但我相信,他从未想过要伤害他们,不管卢有霖就不就范,他都不会把他们怎么样。” 他说得那么认真,仿佛不是为自己的义弟辩解,而是坚信那就是事实,虽然事实确实如此。 刘晟点点头,即使心中并没全信,但仍然对这位肖公子产生了更大的好奇,同时也暗暗希望,那位肖公子确如睿弟所说,对睿弟是出自真心,而不是利用,他不想看到纯朴的阿睿受到伤害,特别是来自身边人的伤害。 若胆敢伤害阿睿,我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眼中闪过一道厉色,瞬间消失。 “阿睿,你今年二十有三,是不是该考虑给皇兄找个弟媳进门啊。” 刘晟转移了话题,这也是他的心病之一。在汉国,普通人家二十多岁的男子早就有妻有子,何况是他们这样的皇子,十七、八成婚都算晚的,可刘睿二十多了,连个妻妾都没有,让他实在难以安心。 母后仙逝,父皇不管不问,其他几个兄弟各怀鬼胎,除了他,还有谁会真心为睿弟打算呢? 本来神采飞扬的刘睿听到此话,脸色一变,低下头默不作声。 “阿睿,你若再不娶妻,皇兄真要当街市上的流言为真了。” “啊?”刘睿吓了一跳,抬头见刘晟玩笑的眼神,知道皇兄在打趣他,有些羞躁,心中又有些忐忑,“我……我……怎么可能?” “你呀。”刘晟抬手敲了他一记,“你说你进来到现在,说了多少个贤弟,连皇兄都要嫉妒了,难不成在你的心中,你那好贤弟还要排在皇兄的前面不成?” 刘睿不好意思的笑笑。 刘晟收敛起脸上玩笑的神色,“阿睿,皇兄知道你还惦记着母后定的那门亲事,可母后已去多年,我们又不知道是哪一家,算算时间,那家的女儿也该及笄了吧,说不定早许了人家,你又何必那么执拗呢?” “皇兄,我不是执拗,我只是不想母后失信于人家。”刘睿也少有的认真起来,“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找到,倘若她真嫁了人,那我就听皇兄的,由皇兄替我安排。” “阿睿,你已找了这么多年,若一辈子找不到,难道你一辈子不娶吗?” “三年,皇兄再给我三年的时间,三年之后,不管找不找得到,都听皇兄的。” “好。” 刘睿苦笑了一下,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有一句话到了嘴边被他咽了回去,他本来想说:皇兄,不是睿儿执拗,是睿儿没遇上心爱的人,既然没有心爱之人,那我宁愿去娶母后定下的女子,就算是对母后的交待吧,起码能让自己心安。 兄弟俩又默默的坐了会,直到夜深了,四处陷入黑暗寂静之中,刘睿才起身离开。 刘晟的腿伤未好,躺着不能移动,当薛剑前来,准备扶他上床歇息时,才发现主子已靠着木榻睡着了,睡得很沉,连他到了近前都没醒转。 往日总是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嘴角含着一丝笑意。 这么香甜的睡态,是多年来薛剑第一次见到。 当朝阳再次升起,新的一日又已来临。 柳沁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带着兰可秋荇去前院用早饭。 方家事了,大家都喜笑颜开,随处可见的都是面带轻松笑容之人,连一向有些疏离的江离也不例外。 初战告捷,给了他们更大的勇气和信心。 这不,饭未吃完,秋荇已问上了,“公子,下面咱们要干什么?这一次,公子可不能再丢下我和兰可,也给我们布置点任务,好不好?” “行,从明儿起,你们卯时起床收集花叶上的露水吧。” “收集露水?公子准备做什么呀?”秋荇凑到柳沁身边好奇问道。 “公子我……准备用秋露煮茶啊,哈哈哈……”(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七章 斗嘴 “公子你……”秋荇气得跺脚。 “哎,别急,别急,其实本公子不是消遣你,而是我们现在真的无事可干啊。” “无事可干,为什么?”旁边方诺接话道:“难道不应该乘胜追击吗?” “乘胜追击?你忘了我们的初衷了?”柳沁白了方诺一眼,“我们是看客,好戏才刚刚开场,等着吧。” “什么看客,好戏,公子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嘛?”秋荇听得一头雾水。 柳沁还未答,方诺就揶揄道:“就你那榆木脑袋,说了你也不懂。” “你……哼!就你行,也不过是个奸商罢了。” “喂,我奸商?没有我这奸商,你吃啥喝啥,难不成喝西北风?” “我吃你的了,喝你的了?管我吃喝的可是我家公子。”秋荇头高高昂起,象只斗赢了的大公鸡,“你也别得意,你再能,能胜过咱们公子去。” 方诺与秋荇简直是一对欢喜冤家,见面说不上两句就要吵,柳沁笑眯眯的看着两人,怎么越看越般配呢。 心中暗笑,还不忘捅捅身边的江离,用嘴朝两人的方向噜了一下,示意他去看。 江离的视线却停留在她微微嘟起的红唇上,心中一片火热,不由想起,有多久没与妹妹单独在一起,没有好好亲热亲热呢?也许今晚……手不由自主摸上了自己的嘴唇,脸上带笑,眼神又直白又热烈。 那边,两人仍在斗嘴。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不跟你吵,我认输,行了吧。”方诺举手投降。 可他的话又让秋荇气着了,“你才小人。”不甘心的跑到柳沁身边,拉着柳沁的袖子,“公子,他骂咱们,你也不管管。” “他骂你,可没骂我,对不对,兰可?”柳沁翻翻白眼,把矛头引向兰可。 那边,兰可慢条斯理的端起一杯茶,仿若未闻,她的手指尖尖,比春笋更白更嫩,动作更是优雅动人,衬着她如仙容颜,简直让人看直了眼。 抚抚自己“呯呯”跳的小心肝,有些不安的朝江离望去,兰可的魅力如此大,男女通吃,自己都经受不住诱惑,那江离呢,会不会也一样? 还好,还好,江离除了看自己,就是低头喝茶,并没看向别处。 怪不得那些贵妇身边的丫环一个赛一个的丑,有兰可这样美貌的丫头在身边压力真大呀,看来我得早点将她嫁出去,对,给她找个如意郎君,免得整日在身旁晃来晃去,万一有一天勾走了江离的魂,自己不是亏大了。 柳沁越想越远,直到秋荇的手在面前晃了晃,“哎,公子,你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柳沁有点脸红,掩饰道。同时暗骂自己,真没出息,连这点信心都没有,还谈何一生一世。 “公子,咱们真的什么也不用做么?”方诺收起嘻笑的表情,认真的问道。 “暂时不用,金家吃了那么大的亏,不会就这么算了,我们先看看再说。噢,对了,阿诺,老师哪儿的礼你送去了吗?” “送去了,师娘抱怨了半天,说你来帝都几个月了,就去看了她一回。” “我也想去啊,可咱们现在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与老师的关系我不想让别人知道,特别是五皇子刘璟,还是过些时间再去吧。” “嗯。” 虽然跟方诺他们说不用做什么,回到房中的柳沁还是沉思了好一会儿,将刘璟派系的重臣一一写在纸上。 中书令王大人,一品大员,地位稳固,金家暂时不会将矛头对准他,划去。 吏部尚书史怀仁,身为刘璟的岳丈,若是史家出事,对刘璟是个很大的打击,只是此人颇为狡猾,为官多年来左右逢源,不是那么好对付,金家应该不会选择他。 那么,只有刑部尚书曹霈了,曹霈此次主审,不但断了方家一脉,还让三皇子颜面扫地,三皇子和金家定对他恨之入骨,第一个对付的肯定是他。 对,一定是这样。 柳沁口中念念有词,将纸上曹霈的名字圈了起来,然后大大的打了个叉,正式宣布此人将从自己的名单上消失。 至于他是以何种方式消失,就不是柳沁需要考虑的,她也犯不着为三皇子和金家伤脑筋。 府中小小的斗嘴无伤大雅,而朝堂上的针锋相对却火药味颇浓,到最后发展成相互攻讦的地步。 起因就是户部左侍郞人选。 方惟民即将被斩,户部左侍郎一职空缺,户部本是香饽饽,又是这么个重要的位置,金家和曹家为了这个职位,不惜撕破脸,就差当堂大打出手。 亦有些钻营之人,看中这个可趁之机,纷纷向金家或曹家靠拢,以求获得提拔。 朝中已吵闹了好几天,金家提名的人,被曹家一派反驳,曹家提名的,又遭到金家众人一致反对,最后连舒家也跳出来,可是舒家刚出头,就被金家曹家一起按压了下去。 众人吵吵嚷嚷,莫衷一是。 皇帝也被吵烦了,直接问户部尚书钱大人,“卿家可有提议?” “陛下,臣有一人选,可当得此任。” “噢,是谁?卿家不妨直言。” “肖轶,现任户部员外郞,此人宏元二十年进士,为人勤恳老实,做事谨慎,又熟知户部各项事宜,为不可多得之人才。陛下,此是肖大人去年清理户部旧帐所做的帐册,请陛下一观。” 内官接过帐册,双手递到皇帝手中。 一翻开,皇帝就不由赞叹,帐面整洁,字迹娟秀,让人顿生好感,再细看,一条条一列列,条理清楚,就是外行人一看也能明白。 而最主要的,是此人在帐册之后,将户部多年沉疴总结罗列,并一一提出整治的方法建议。 “好,好,卿所提甚合朕的心意,就按卿之言,拟调肖轶任户部左侍郎一职。” 站在前面的刘睿一惊,下意识的看了看钱大人,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这位肖轶,正是皇兄名单上的人,怎么会如此凑巧? 到底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刘睿越来越看不懂,只能按下心中的疑惑,待见过皇兄再议。 而金世昌和曹佑也一头雾水,这肖轶是哪里冒出来的?不过皇帝金口已开,不好再反对,唯一聊以自/慰的是,这肖轶虽不是自己人,但好歹也不是对方的人。(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八章 捉弄 转眼又过了半月,柳沁收到了五皇子府送来的请柬,邀请她参加三日后五皇子妃在府中主办的赏菊宴。 三日后,柳沁与江离、方诺带着长兴、长盛应邀去了五皇子府。 五皇子府外车水马龙,来往的车轿络绎不绝,大约与她一般,都是受邀前来的。 府中的管家带着仆妇小厮站在门口,客气有礼的接待来宾,各位夫人姑娘直接接进后院,男子招待在前院。 柳沁第一次来,只觉大开眼界,皇子府果然不同于普通的府邸,豪华气派,里面的一草一木,一树一花,都别具匠心。 她暗暗赞叹,不知皇宫又是何等美景,若能去参观一下,此生无憾了。 当然只是仅限参观而已,倘让她长住,那还是算了,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她宁愿呆在逍遥谷,哪怕地为床天为被,也胜过那等锦绣牢笼。 跟着带路的小厮,转过影壁,穿花丛,过小桥,到了一外开阔的庭院,那里三三两两坐了一些人,多是与他们一般的年青人。 “公子请随意。” 小厮客气的请他们坐下,有貌美的丫环端茶倒水,伺候在侧。 柳沁环目四顾,竟找不到一位认识的,也许因他们一行实在太过瞩目,周围的眼光也隐约望了过来,不期然间就四目相对,她礼貌的点点头,有些颇为客气,回以一礼,有些倨傲昂起头,视而不见,她也不以为意,一笑移开目光。 “公子,那位是史大人家的小少爷,刘璟的小舅子史晓晨。”方诺指了指那最倨傲的一位,低声说道:“旁边穿得花里胡哨的是吏部侍郎家的小公子杨鑫,他们两人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整日混在一处。” 怪不得呢,瞧那鼻孔朝天的样子,不由暗笑。 再看方诺说的花里胡哨的杨公子,忍不住笑出声来,确实够花哨的,居然穿着风骚的绿袍,穿着绿袍也算了,居然还在腰上系了一条五彩的丝绦,丝绦上还点缀了许多的宝石,这是炫富呢,还是发骚呢,还是炫富呢?要不要头上再戴顶绿帽? 柳沁克制不住自己失礼的节奏,终于哈哈大笑。 “喂,你笑什么?” 杨鑫见柳沁望了他好几眼,还以为自己的风姿可以倾倒众人,等他从自恋中回过神来,发现对方正在大笑,意识到不对,不由恼怒诘问。 “噢?这位仁兄是问在下吗?”柳沁好不容易控制自己不乐了,指着自己的鼻子,故意问道。 “对,就是你,你笑什么?” “哦,我笑了吗?阿诺,本公子笑了吗?” “笑了,公子。”方诺亦露出狡黠的笑容,在整人上与柳沁一向有默契,配合得天衣无缝。 “也对。”柳沁一拍手,满脸友好的说道:“这位仁兄问得好,我笑什么?今日是五皇子殿下请我等来府中赏菊,承蒙殿下瞧得起,待以贵客,我等难道不应引以为傲,心生喜悦?在下正是有感于此,喜笑颜开。这位仁兄莫非心中对殿下不满,看不得我等高兴?” “你……你胡说。” “公子,他说你胡说,看来心中对殿下非常不满啊。” 被两人一唱一和,颠倒是非黑白,杨鑫气得倒仰。 “小子,你故意曲解杨兄之意,有何企图?”史晓晨见自己兄弟吃瘪,哪还忍得住,立马跳出来为兄弟撑腰,旁边几位一看就是平日围着两人转的,亦随声附和。 “兄台错怪在下了,在下并未有意为难,这位杨兄问笑什么,在下只是解答为何发笑。”柳沁露出好无辜的表情。 “你明明就是在笑话杨兄,还敢否认?” “兄台哪只眼睛看到我笑话杨兄了,莫非是兄台心中认为杨兄可笑,所以见别人发笑就认为是笑话杨兄,啧啧,亏杨兄待兄台如手足,兄台却弃之如敝屣,在下真为杨兄不值啊。”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史晓晨睁大眼,象看怪物样看着柳沁。 往日在帝都从来都是横行无忌的史家少爷和杨家公子,均气得红头涨脸,一句话都说不出。 周围的人早被他们的争执吸引了过来,平日看在五皇子的面子上,对史晓晨颇多忍让,今天见他被人三言两语就驳得哑口无言,顿时都露出了兴味看戏的表情,有几个还吃吃笑了起来。 史晓晨第一次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驳了面子,红着脸,冲着身边的人怒吼道:“都给我上,小爷我就不信了,在帝都,还有人胆敢与小爷作对,找死不成。” “哎哎哎,君子动口不动手,兄台这等行径可不是君子所为。” “怎么,怕了?若是怕了,跪在地上给小爷磕三个响头,小爷就饶了你。” 闻言,一直未出声的江离猛的抬起头来,朝史晓晨冷冰冰的望了一眼。这一眼,就象是冰刀子一般,刺得史晓晨连打了两个寒颤,心中竟生出一丝莫名的畏惧。 “阿诺,你知道我最讨厌动手动脚的,算了,也别让那位仁兄磕头了,就来个屁股朝后平沙落雁式吧。” 这时连站在后边不苟言笑的长兴长盛都笑了,所谓“屁股朝后平沙落雁式”还是公子创造出来的呢。 得了方诺的示意,两人上前几步,也不见怎么动作,史晓晨、杨鑫及跟着他们的一帮子全都“唉哟唉哟”的落在院子里,跌了个狗啃泥。 “哈哈哈……” 旁观的再也忍不住,均哈哈大笑起来,再联想起那什么屁股朝后什么什么式,更是乐得一抖一抖的。 “你……你找死!”从地上爬起来的史晓晨目露凶光,自靴子中抽出一把匕首,恶狠狠的作出要冲过来的架式。 “仁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等来参加殿下的宴会,都是带着礼物,你竟然带着兵器,不会想刺杀殿下吧。” 史晓晨一头栽倒。 “阿诺,还不将他的兵器没收,保护殿下,人人有责,咱们可要防患于未然啊。” 刚刚爬起来的史晓晨再次栽倒。 “住手。”一声呵斥从门口传来,已在外面听了多时的刘璟终于迈步走了进来,看着史晓晨的狼狈样子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头,“晓晨,不可造次,还不快过来给肖公子陪礼。” “姐夫,他……”史晓晨的委屈简直如滔滔江水,明明是被他欺负,姐夫竟然还要自己陪礼,太不公平了。 “我的话也不听了,嗯?”刘璟不耐烦的哼了一声,这个史晓晨一点眼力见也没有,一无是处,若不是看在他老爹的面子上,哼! “殿下,不必了,是在下唐突。”柳沁起身给刘璟行礼,又转向史晓晨笑道:“史兄,刚刚多有得罪,还望莫怪。” 一回头,刘璟的身边,两双含笑的眼正望着她。(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九章 菊花宴 刘璟的身边和身后,两人正含笑望着她。 一位正是大哥刘睿,一位却是有一面之缘的安国公府子弟林绥。 刘睿的身侧,还有一位年龄稍小,不足二十的年青男子,长得很俊秀,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稍显柔弱,此时那男子亦好奇的望着他。 站在刘璟身后的林绥身边亦有一男子,与林绥一般高大健壮,模样也挺相像,只是看起来与林绥的豪爽不同,此男子眼神深邃,眼中有考究、玩味之意。 史晓晨见刘璟不悦,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但让他给柳沁陪罪,却是满心的不愿意,心中暗哼一声,也不说话,草草拱了拱手了事。 刘璟虽不满史晓晨的愚蠢,此时当着众人面却不好教训,哈哈一笑将此事揭过,“不打不相识,肖公子,来来,本皇子给你介绍一下。” 如果说以前刘璟对这个天上居的少东家不过是当财神爷来看待,觉得若得他投靠,会成为自己大大的助益,而且刘睿对他有情的事也让刘璟觉得挺刺激,但经方惟民一事后,刘璟对柳沁早已改观,在心中也更加重视他,所以此时才屈尊纡贵的出面拉拢。 院子里其他人见了刘璟一行早就过来请安,刘璟只是随意的抬抬手免了他们的礼,却不象对柳沁这般和颜悦色的说话,顿时柳沁的身份也让周围一圈人暗暗好奇。 “这是我六弟。”刘璟指着那位文弱的年青男子。 那位年青男子虽然柔弱,可穿着打扮、神态举止却有种天生的贵气,柳沁早有猜测,果不其然,正是六皇子刘旻。 “见过六皇子殿下。” “免礼。”刘旻眼神温和,声音亦柔和动听,让柳沁一下顿生好感。 “这两位是安国公的嫡孙林纾、林绥兄弟。” “见过两位林兄。” “没想到又与肖兄弟见面了,我可是去过好几回天上居,都没见到肖兄弟。” 林绥笑着拱手,他身边的林纾虽也客气的回礼,不过看起来就要疏离很多,柳沁也能理解,那林纾贵为安国公府嫡长孙,将来亦是安国公的继位人选,自己不过是普通的商贾,纵使有钱,在那些勋贵眼中,真的是不值一提,若不是刘璟特意抬举,他们根本懒得搭理。 “至于这位……就不用我介绍了吧。”刘璟指着刘睿笑道。 许是他话里的戏谑之意太浓,柳沁想到之前的传闻竟有些微微脸红,刚要行礼,刘睿已抢先一步,“贤弟不用多礼。” 他毫不避讳的笑望着她,让柳沁的脸瞬时更红了,大哥这是怎么了,难道想坐实传闻,在刘璟面前做戏? 刘睿对柳沁完全不掩饰的热情让周围听过传言的都暗暗心中发笑,有些更是心生鄙夷,脸上露出看戏的表情。 身后的江离暗哼了一声,若不是场合不对,只怕就要动手了,对这个刘睿,他是真心不喜欢,非常非常不喜欢。不光他,就是刘璟,不知为何,心中也生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就好似自己的好东西被别人觊觎了一般,心中暗恼。 这种感觉很奇怪,明知不对,却又隐隐让人激动,刘璟也想不明白,索性不想,对着院中的众人笑道:“时辰也差不多了,走吧,咱们去后院子赏菊饮酒去。” 在他的带领下,一众人往后院子走去,百花轩外,一畦一畦的秋菊开得恣意明裹着花蕊,含芳吐艳,还未近前,就有阵阵幽香袭来。 真多啊! 柳沁吐了吐舌头,没想到有这么多的花,行走在其间,就如同行走在花的海洋。 最外围的是常见的黄菊,柳沁仔细看去,那黄菊花瓣特别多,层层叠叠,虽算不上珍品,也是黄菊中的难得的“金皇后”;往里,是清清冷冷的白菊,名字也好听,名“冷艳”,然后是金黄花蕊,花瓣由白渐淡紫红的“龙吐珠”;再过去是亭亭玉立的粉色“清水荷花”,还有大红的“朱砂红霜”,洁白的“轻见千鸟”,还有“雏凤”“羞女”…… 品类众多,不一而足,越往前走越珍贵,但还算不上绝品,起码柳沁都见过,也叫得出名字,但在最靠里的一块花畦里,只植了两株,柳沁一见,眼顿时瞪大了。 绿菊。 虽然前世里已培育出了绿菊,柳沁也见过图片,但这一世,据她所知,绿菊是最珍稀的品种,许多人连听都没听过,更别说一见了。 两株绿菊并不一样,各具姿态,一株是完全的绿色,从花蕊到花瓣,绿得纯粹,颜色比叶子略浅,按说花和叶一种色调,应该容易混淆视觉,但恰恰相反,在一众花海里,这绿菊是那么的耀眼,让人一眼就望见了它,而且望了一眼后就再也舍不得离开了。 “这叫绿牡丹。”刘璟很是得意,又指着另一株笑道:“那是绿衣红裳,这两株可花了本皇子不少心思,绿衣红裳倒也罢了,那绿牡丹整个汉国怕也只有这一株,诸位今天可算饱了眼福,哈哈哈。” “绿牡丹啊,在菊花中可是传奇般的存在,想要培植出这么一株可不简单。” “托殿下的福,若不是殿下,咱们哪能见到如此的奇珍。” “是啊,绿牡丹可是菊花中的皇帝,也只有五皇子殿下才配得到。” “对,对,你看这满园的花都围绕着它,好象在朝拜一般。” …… 跟着的众人一时议论纷纷,有惊叹的,有赞赏的,更多的是吹捧。 柳沁抿嘴一笑,不由朝刘睿望了一眼,却发现刘睿正侧头看她,亦一笑点点头。 花赏完了,刘璟带着众人入席。因今日天气不错,暖阳斜照,男子的席位就设在了百花轩外一处空地上,设了许多个小几子,大家按地位高低席地而坐,柳沁虽无官职,但因刘璟的关照,座位也较靠前。 她前面就是林绥兄弟俩,对面坐着史晓晨他们,江离和方诺坐于她身后两侧,至于长兴长盛留在了园子外面,并没跟进来。 旁边的百花轩轻纱飘扬,里面隐隐露出俏丽的身影,时而有娇俏的笑声传来,那里,就是女客饮宴的地方。 闻得笑声,在场男子的目光不由被吸引了过去,花再美,不如人娇艳,在场的多数还未谈婚论嫁,想要找个合意的妻子可是每个人的愿望。 原来,这不单单是一场赏花宴,还是一场相亲宴啊,柳沁在心中暗暗猜测。(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章 赠药 百花轩内,应邀而来的夫人姑娘亦是按地位高低依次而坐,透过飘荡的轻纱,能隐约看到外面的各位世家公子。 “许夫人,许大人今日怎么没来?” 问话的是位中年贵妇,吏部杨侍郎的夫人,杨鑫的母亲。 “我家大人有公务,所以不能来赴宴。”回话的妇人要年轻些,不到三十,模样很娟秀,她很少说话,对认识的人都是笑笑点点头,旁边的人若不相问,她也不主动搭讪。 “噢,许大人年轻有为,深得陛下信任,许夫人真有福气。” 被称为许夫人的妇人笑了笑,“杨夫人缪赞了。” 两人谈了这么两句,那位杨夫人就被另一边的夫人拉着聊上了,而许夫人已默默的低着头,品尝着面前盘中的食物。 耳边传来一些夫人姑娘小声的交谈声。 “那位王公子还不错,仪表堂堂,出身中书令王家,听说书念得也不错,明年的秋试应该有望吧。” “嗯,是还不错,但他只是王家的旁支。” “安国公府也来人了,可惜都已成亲。” “呸,有什么可惜的,安国公府只剩下个空架子,外头光彩罢了,你还舍得自家闺女去受苦啊。” “曹家好象没来人。” “是没来,曹家还是有些出息的子弟的。” “嗯。”…… 这是夫人们的谈话,夫人们的心思不言而喻,至于姑娘们,姑娘们也在悄悄的咬着耳朵,她们与母亲的心思完全不同。 “没想到四皇子和六皇子也来了,哇,四皇子殿下可真好看。” “好看有什么用啊,听说了吗,我偷听到我爹和娘的谈话,说四皇子不喜欢女子,喜欢的是男子。” “啊?竟有这样的事啊,真的假的?” “帝都早传遍了,只是我们待在闺中不知道罢了。” “怪不得一直没娶妻呢。” “就算不是如此,也没人家愿意与他结亲,他的名声不好,又不得陛下待见,地位还不如一般的世家公子呢。” “可,可他好歹是位皇子啊。” “嗤,皇子?皇子有什么用,还不知将来会怎样呢。”…… 有些话落入了那位许夫人的耳中,有些她也没听清楚,她虽然在吃着盘中的美食,可神思恍惚,思绪早飘远了,飘到了她来的路上。 她接到了五皇子府的请贴,她是五皇子妃的姐姐,虽然她姓马,五皇子妃姓史,虽然她与史家根本不亲,跟那位妹妹也没多少情谊,她不想来,但却又不能不来,她明白她的夫婿许朗能坐上右侍郎的位子,除了自身才华之外,更是得了五皇子和曹家的提携,若是得罪了五皇子和曹家,除非投到三皇子门子,否则再有才华,也永无出头之日。 可正是这样的提携让她难受,因为她,许朗违背了自己的心意,拜在了曹家门下。 她坐在马车上,想起当年,她还不是吏部尚书家的闺女,许朗也只是个清贫学子,因两家住在隔壁,母亲为他们订了亲,然后许朗参加春闱,中了进士,娘亲怕她如自己一般,夫婿一去不归,带着她上帝都寻亲,谁想竟遇上了始乱终弃的父亲,更没想到父亲已是吏部尚书。 父亲怕她与母亲流落在外影响他的声誉,将她们接进府中,她以为好日子要开始了,可父亲竟想将她嫁给一个老头子,说是什么伯府家的伯爷,是娘亲据理力争,甚至不惜以他的名誉相要挟,父亲才妥协,答应了她与许朗的亲事。 而她并不知道,许朗娶她的代价是投入了五皇子的门下。 年少时,许朗曾说过,长大后要做个好官,做个清官,为百姓造福,那时她不明白,只是崇拜的望着他,她觉得许朗在说那些话时,洋溢着别样的光彩。 可现在许朗当官了,升得很快,刚三十而立就已是户部侍郎之位,不知让多少人羡慕,但只有她知道,许朗并不快乐,很多时候,他待在书房里唉声叹气,等她进去时,才换上笑脸,她假装不知,可心在疼痛,在滴血。 他们是贫贱时的知音,是患难时的夫妻,两人很恩爱,她很想帮到自己的夫君,却又束手无策。 她紧紧的握着手帕,正行驶的马车突然停下了,跟着的护卫禀报说有人送来一封信,她接过信打开一看,只有一行字,“夫人若想救命请移步巷中一谈。” 救命?这人是谁,他怎么知道,婆母病重命悬一线? 是了,定是府中近日郎中进出不断,被人察觉了。夫君是个孝子,婆母的病让夫君寝食难安,既然别的帮不上,若是能找到医治婆母的法子,也能稍解夫君的忧愁。 主意一定,忙命车夫将马车赶到巷子口。 巷子里,站着位青衫的男子,见了她礼貌的行了礼,这才拿出个玉盒子,“许夫人,听说许大人正在求一味天青果,我家公子命我将此果赠予许夫人。” 边说边将手中的玉盒递了过去。 天青果?她眼睛一亮,这正是一位方外之士给婆母开的药中一味最重要的药引,有了此药,婆母的病一定会痊愈。 但她并没伸手去接,而是疑惑的问道:“你家公子是何人,为何要将此珍贵之物赠给我?” “东西再珍贵,也不如命矣,我家公子说了,与许大人甚是投缘,也别无他求,夫人可放心收下。” 听得如此说,虽然还是不解,可想到能救婆母之命,她毫不犹豫的收下了,“多谢。” 青衫男子拱手作别,她急忙喊住,“你……你家公子怎么称呼?” “我家公子姓肖。”男子再不停留,一笑离去。 “许夫人,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 被身侧另一位夫人拉回思绪的马氏不好意思的笑笑,“没什么,可能有点累。” “听说你家老夫人病了,你一定早晚侍疾,怪不得脸色不太好,还是要多保重身体。” “嗯,多谢周夫人。” 百花轩外,亦是欢声笑语,美酒飘香。 既是菊花宴,自然离不了菊花,酒是新酿的菊花清酒,菜肴更是每道都与菊花相关,第一道是甜品,菊花燕窝羹,然后一道道的有炸菊花、菊花鱼、菊花豆腐……最后一道是做工精美的菊花糕。 皇子府的厨子不是盖的,真是美味啊! 柳沁吃得心满意足,特别是最后的菊花糕,那造型那味道与自己心语茶室中的糕点有得一拼,这菊花糕和炸菊花可以引进引进。 “肖公子,该你了。” 一道声音将他从美味中唤醒过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一章 赏赐 既然是饮宴,自然有些调节气氛的,歌舞之外,吟诗唱赋亦不会少,如今大家按着要求以菊为题各作诗词一首,轮了一圈,正好轮到柳沁了。 柳沁也懒得想,略一思索,随口念道:“秋丛绕舍似陶家,遍绕篱边日渐斜。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在老师的教导下她也熟读了古诗,知道这首前世脍炙人口的作品并未收录在内,正好拿来搪塞一下。 席中静了一下,突然响起一声喝彩声,“好,好一个此花开尽更无花。” 正是刘璟。刘璟一拍掌,大家都应合着,甚至有人摇头晃脑的重念一遍,好似回味无穷。 连刘睿看她的眼神都那么赏识,“贤弟这首当为最佳之作。” 这是任人不唯亲啊。 汗!柳沁在心里狂吐舌头,早知这样自己胡诌几句,免得太出风头,不好,不好,君不见对面史晓晨和杨鑫的眼神,啧啧,那杀人的小眼神,让人想忽视都不行呀。 “既然大家无异议,那肖公子这首就评为第一。”只听刘璟又笑道:“本皇子刚刚说过,获第一者有赏,本皇子说话自然算数,肖公子。” 被刘璟点名,柳沁只好站起谦虚道:“小民愚钝,在各位高才面前班门弄斧,不惹笑话就好了,哪敢向殿下讨赏。” “哈哈,肖公子何必谦虚,不知肖公子可有定亲?” 突然从赏赐转到亲事上,让柳沁一怔,怎么回事?这位皇子有窥人隐私的癖好不成?虽然心中腹诽,可面上仍是老老实实回道:“家中有位表妹,虽未下定,但父母已有意成全。” 这是事实,说完低头下意识的朝侧边一直隐形人般的江离望上一眼,正碰上他幽幽的眼如深潭一般,将自己拽入,让自己沉陷。 一丝笑意悄悄爬上江离的唇角。 而另一边的方诺嘴角也翘了翘,似乎也在笑,但看起来却有那么丝无奈,苦涩,悄悄举起杯子,灌了一大口,清酒似火般灼烧,从胃一直到心脏。 “噢?本皇子原还想做个保媒的,今日这么多贵女,说不定有看上眼的,哈哈,原还想成人之美,但肖公子既已有心上人,那本皇子也不好勉强,只是赏什么好呢?金银之物太俗,这样,本皇子给你一个承诺,只要是在本皇子能力范围之内,本皇子可答应你一事。” “哇。”旁边的人一听全都呆了,这……这赏赐得也太过了吧,不过一首诗而已,就得一承诺,要知道那可是皇子的承诺,虽然比皇帝的差了点,可也很了不得不是,说不定荣华富贵、前程似锦都有了。 要知道今天来的这些,不是世家之子就是官宦之后,都有些背景,没地位没背景的也来不了啊,可他们仍然围在刘璟身边,为什么,一当然因为他是皇子,二更因他是有背景有后台的皇子,有贵妃和曹家,他可是有望问鼎龙椅的人物。 这样一位被大家看好前途无限的皇子的承诺,可想而知有多大的份量。 刘璟这句话一出,连刘睿和刘旻都有些奇怪的望向他,他们可深知,自家的这位老五可不是善角,今日怎么会留下那么大个把柄? 林绥还好,他性格直爽,没那么多弯弯绕,直接举起酒杯为柳沁祝贺,他的兄长林纾却是眼神闪了闪,带着丝深意的看了过来。 柳沁倒很镇定,她心中很清楚,刘璟的这份赏赐根本不是因为一首诗,而是自己帮他除了方家的报酬。 真小气!她反而在心中嘀咕了一下,什么金银是俗物,是舍不得罢了,从自己这儿捞了那么多,赏太差了拿不出手,太珍贵的又舍不得,如今一句空话,什么都不用掏,却面子里子全让他占了。 一个承诺?说得好听,又不是皇帝,皇帝一言九鼎的还有食言的,何况个皇子,管个屁用,再说自己能提无理的要求么? 心中虽不爽,面上却仍是感恩戴德,诚惶诚恐,“多谢殿下,只是小民何德何能,让殿下如此厚爱,实在……不敢当啊。” “哈哈,本皇子言出必践,如何能反悔?就这么定了。”刘璟大手一挥,很有种指点江山的气势。 诗歌唱和自然不会光男子这边,因为这次的聚会还附带着相亲的作用,所以男子的诗作被传进轩内,姑娘们一样有诗作一篇篇的拿出被品评,获得好评的作品也有赏赐,不过赏赐的都是首饰之类。 柳沁原以为还有才艺表演之类,书上不都这么写么?兴致勃勃的等了半天,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那些富贵千金根本不可能当众如戏子般表演,对她们来说,那可是有辱身份的事。 所以自始至终,她也没见到什么绝色美人、曼妙佳人,实在是一大憾事。 连人都没看到,不知这些贵介公子如何选妻?想来还是门当户对那套了。 离菊花宴又过去了好些日子,朝堂上下一片平静,三皇子被禁足,护国公和他的一帮人很低调,威远侯虽然张扬了两回,可人家不接茬,他一个人也闹不起来,所以最终都相安无事。 但平静只是暂时的,越是平静说不定酝酿的越大,柳沁不怕闹大,就怕动静太小,既然他们不动,那自己这边也趁机休息休息。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些事虽然能运筹帷幄,但细节却无法把握,所以也不用想得太多太细,走一步看一步,针对对方所为再定下一步的详细计划。 抱着这样想法的柳沁过得很是轻松,睡睡觉,晒晒太阳,偶尔去逛逛街,吃吃美食,再时不时与江离秀秀恩爱,活得不要太舒服。 “公子,公子,谷中来人了。” 走了个翠羽,来了个秋荇,虽然没有翠羽那么冒失,但那股风风火火的劲一点不差似。 “谷中来人?”柳沁一愣,逍遥谷之人多半被雷虎带了过来,留守的全是弱小者,平时又有飞鸽传书,怎么会有人来? “是芷茹姐。” 是她?朱芷茹,那个被毁了容的女子,柳沁真想不到来的是她,匆匆站起,往外面走去。 前厅内,站着位身姿挺直的女子,一身黑衣,头戴帷帽,薄纱遮住面容,也遮住了那无法消去的狞狰伤疤。(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二章 消息 “属下见过公子。”见柳沁一行走来,朱芷茹很恭敬的行礼。 “芷茹姐不必多礼,请坐。” 看到面前之人,柳沁总是莫名的有些愧疚,虽然她受伤与自己无关,但那份自责总是萦绕在心底,她更记得自己说过要想办法拿到生肌美颜膏,虽然到帝都后也多方打听,不过这生肌美颜膏珍贵非常,就连宫中也少有,所以到现在还没任何音讯。 刘睿曾说,等他师傅回来会帮她求上一求,也不知大哥的师傅什么时候回来,有没有那个能耐? 等柳沁坐下后,兰可秋荇笑嘻嘻的上来打了招呼,朱芷茹才在下边坐了。 “芷茹姐,你身上的伤好了没有?” “谢公子关心,属下的伤全好了。” 柳沁脸上带笑,眼却不由自主的望向那蒙在帷帽里看不清的容颜,心中是又惋惜又沉重。似乎知道柳沁的心情,朱芷茹抬手隔着薄纱摸着自己的右脸,自嘲的笑笑,“属下本不该这样遮遮掩掩,为免吓着大家,才出此下策,还请公子见谅。” “芷茹姐……”一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朱芷茹却很平静,至少语气中没有丝毫波澜,“其实我自己并不在乎,若说刚开始时还有点难受,现在也已接受了,所以公子也不须为我难过。对了,此来,属下有要事相告。” 朱芷茹此行很突然,柳沁与芜城一直有书信往来,两边有事都是通过快乐庄的魏三在中间周转,魏三也没提前提这事,这么突兀的来到,还说有要事,柳沁顿时心一惊,不由坐正凝神倾听。 “属下们打听到了一些离国的消息。” “离国的消息?” “是,公子以前派到离国去的人传回消息,说离国因皇位之争,一直争斗不休,去岁南方大旱,官府不但不赈济灾民,反而为了讨好上面,各种苛捐杂税名目繁多,以致民不聊生,盗匪猖獗,终于引得天下大乱,如今各地叛军四起,其中最强大的一支兵马,听说打着靖忠将军皇甫家后人的旗号,联合了西南的水族,攻下西南边陲重镇雁翎城,以此为根基,逐渐往北方琅城逼近。” “离国内乱?皇甫家后人?” “是,皇甫将军当年位高权重,却一夕之间惨遭灭门,全家都丧身火海,连远在边送的少将军也被乱箭射下悬崖,应该不可能还有后人存在,估计是有人打着皇甫家的旗号,借用皇甫将军在百姓中的赫赫威名,以助其成事。离国皇帝听说此事后大怒,已下诏令斥皇甫一家为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如今离国除了边界的守兵外,全部收缩到中原一带,与这支叛军隔江对峙。” 没想到自己这边风雨飘摇,前途未卜,离国竟已提前开战,先行发起了战乱。 不知又有多少无辜的人将丧身乱军之中,更不知有多少无辜的百姓遭殃,从古至今,朝代的更迭,哪次不是尸山血海白骨累积而成。 柳沁心中暗叹一声,却也无可奈何,自己这边也不知怎样呢,虽不至于闹到离国的地步,但以金家曹家手握大权、手握重兵,若是狗急跳墙的话,只怕也有兵临城下的那一步吧,但愿,但愿不要有那一天…… 离国内乱唯一的好处是不用担心它会趁着汉国内斗时觊觎,但也给了曹家手中精兵更多的自由度。 柳沁摇摇头,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回头对兰可说道:“给魏大哥传信,让他将我们在离国的人召回来,要想办法保证他们的安全。” “是。”兰可答应一声,先下去了。 如今离国这样的形式,也不知师傅和小五怎样,有没有趁乱报仇?一直打探不到他们的消息,师傅,小五,你们还好吗? 突然心中一跳,皇甫家族,一夕灭门,葬身火海,而小五,也是全家突遭意外,会不会,小五就是皇甫家的后人,会不会打着皇甫家旗号的是小五呢? 越想越有这种可能,一想到小五和师傅活得好好的,心中不由激动,再想到如今的局势,又深深的为他们担心。 朱芷茹见柳沁再度默默不语,正要开口,就听柳沁对秋荇吩咐道:“去把兰可叫来。” 不一会儿两人走了进来,柳沁问道:“信送走了?” “还没有。” “正好,先不要召回来,让他们设法打听一下皇甫家后人姓甚名谁,多大年纪,还有那支队伍的情况,越详细越好,另外,也让他们注意安全,若实在不行就先撤回来。” “是。” 虽然不知柳沁为何改变主意,但兰可秋荇一向听命行事,又对自家主子抱着十足的信心,认为自家主子决不是无的放矢。 “芷茹姐,你一路辛苦,先下去休息吧。” “公子,还有一事,魏庄头有信带给公子。” 朱芷茹从贴身处取出一封信,上前递给了柳沁,柳沁接过一看,是老爹写来的,原来老爹与安国公竟也有些渊源。 老爹这信来得太及时了,正预备着年前要去安国公府拜访一番,还寻思着怎么与安国公搭上话,没想到正瞌睡时,老爹就将枕头送来了。 知我者莫过爹爹矣! 柳沁眼圈微红,差点脱口问出家中近况,猛然省得自己的身份只有魏三识得,逍遥谷中人并不知晓,将到嘴边的话强行咽了回去,心中的思念却如翻腾的海浪,怎么也平息不了。 “属下此次来,想……”朱芷茹扭捏了一下,还是躬身说道:“若公子不嫌弃,属下想留在公子身边效力。” 说完,心中甚是忐忑,不知公子收不收留自己,自己这鬼样子,不会吓着公子吧? “好,我身边正需要人。” 柳沁毫不犹豫的答复终于让朱芷茹放下心来,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在柳沁的关照下,随着秋荇去后园子歇息去了。 一个人坐在前厅里消化着朱芷茹带来的消息,离国,皇甫,小五,师傅,又想到爹爹和娘,不知两位老人家是否安好? 脸上一时喜悦一时忧愁,眉头一忽儿舒展一忽儿紧皱…… “妹妹,想什么呢?” 直到身子落下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才从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三章 巡街 “阿离哥哥……” 坐在江离的怀里,柳沁有些错愕,回头心虚的往门口看去,大白天的两人搂搂抱抱,而且在不知情的人眼中还是两个大男人,够伤风败俗的。 “长兴在外面守着。”江离好笑的摸摸她的脸,外面虽然已是寒风凛冽,屋内却温暖如春,映着如花娇顔,引人暇思。 “爹爹来信了。” 柳沁将朱芷茹带来的消息原原本本告知江离,“你说,小五会不会就是那皇甫将军家的后人呢?这些年一直没有师傅和小五的音讯,我真怕……” “胡思乱想些什么,师傅武功那么厉害,不会有事的。妹妹说的倒也有可能,要不派人去查探查探,也好放心。” “嗯,我已让兰可传信过去了。” 两人没有再说话,就那样依偎着静静的搂在一起。 若说柳沁是真心希望师傅和小五安好归来,她还记得那一年他们走时风中遥遥传来的小五的喊声“我一定会回来,等我,等我”,她也记得互相的承诺,风筝放飞远去,牵引的丝线仍在手中,她真心盼望有一天,他沿着归来的路,安然无恙的回到她的身边。 如果说她对江离的是爱,那么对小五的感情,就介于友情与爱情之间,或者说怜惜同情之外引发的一种近乎母性的爱吧。 而江离心情很复杂,他当然希望师傅安康,也希望有一天能再见到,可想到那个想抢自己媳妇的臭小子,心中就有些忿忿不平,巴不得那坏家伙再也不要回来,至少不要回到他的面前碍眼…… 时光过得很快,转眼又是一年将尽,这是他们来到帝都后的第一个新年,依着规矩,在年前,走亲访友,四处拜访,拉近彼此的关系。 老师那儿不用说,五皇子府、六皇子府去过后,也去了趟安国公府,带着柳老爷的亲笔信以子侄礼上门,得到了安国公的亲自接见,第一次自然不会聊什么具体的事,只是在安国公面前混个脸熟而已。 北方的冬天,多数是大雪纷飞的天气,寒风刺骨,大家基本窝在家中,街上都变得冷寂了许多,但除夕这一天,在帝都却是全年最热闹的一天。 因为从汉国先祖立下的规矩,除夕这天,皇帝祭完天地祖宗之后,会巡街,就是皇帝的圣驾会绕城中主要街道一圈。 这巡街既有与民同乐的意思,也是皇帝接受百姓跪拜,彰显其高高在上只能仰视的一种姿态。 前有御前侍卫鸣锣开道,后有各皇子和朝中大臣尾随,旁边御林军步履整齐,簇拥着中间一顶金碧辉煌的黄色銮轿,徐徐从长街上踏过。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路行过,两旁的百姓纷纷跪拜在地,山呼“万岁”,那阵仗,那种威武和气势,没有亲眼所见的人根本无法想象。 今年除夕这天,天青气朗,暖暖的日头悬挂半空,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提前洒扫过的街道干干净净,许多人围在主街的两边,静静等待着圣驾的亲临。 延庆街,是圣驾的必经之地。 柳沁和江离一行此时就等在延庆街的街边,亲身体会这种别处不可能有的盛况。 “圣驾不知现在到了何处?” “快了,快了,应该已过了天街,上了汉桥。”旁边一位抚着颌下几缕长须的年长者看了看天色,笃定的说道。 圣驾出巡是按着时辰点的,老者这么一说,旁边的人都点头。 “哇,可以看到皇帝陛下耶。”秋荇特别兴奋,搓着手,挤在了一行人的前头,不住的往来处看去。 “你高兴个什么劲,皇帝陛下坐在銮驾里,你跪这儿,隔着那么远,能看清什么?”柳沁白了秋荇一眼,故意打击她,其实她自己也很兴奋,这样的盛况可是前世今生第一回见啊,能不激动么。 “嘿嘿,哪怕看上一眼也值啊,等回到咱村里,跟叔婶们一说,保准羡慕死他们。” 秋荇的傻笑又换来方诺的一记斜眼,慢悠悠的接了一句,“对,再说一回刘姥姥进大观园,保准他们更羡慕。” “呵呵呵……”后面是一阵压低的笑声,所有人包括长兴长盛他们都知道这个典故,自然听出了其中取笑的意味。 “哟,外甥子这么乖,又叫我姥姥了。” 这便宜占得,方诺的脸直抽搐,差点要当场翻脸。秋荇也知自己说过了,吐吐舌头,躲到了柳沁的身后。 “行了,别闹了。” 还是江离的话最管用,低沉而不失威严的声音一出,四周立马静了下来。 远远的,一阵极有气势和韵律的锣鼓声传来,“咚、咚、咚……”连敲了十八下,然后是举着幡旗的兵士,然后是执着长戟的兵士,然后是骑着高头大马的护卫将军,再然后华丽的銮轿被三十二个壮汉抬着缓缓的行了过来。 銮轿两侧,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分别在左右伴驾,后面是各位王公大臣,长长的队伍拖了老远。 随着銮驾的临近,两边街上的百姓纷纷拜倒在地,就象事先排练过一般,整齐划一,柳沁一行也随着身边的人一起跪了下去。 因为街道足够宽,銮轿周围又飘荡着薄纱,确实如柳沁所说,根本看不清皇帝的长相,只隐隐见有一道庄严挺直的身影坐在銮轿之中,头戴的旒冕上的玉珠随着轿身的前进微微的晃动。 虽然看不清,可单单这一道身影,却也透着种压迫性,让人不敢抬头,不敢仰视,不敢有丝毫的不恭敬之意。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许多的声音汇聚在一起,汇聚成一道洪流,而这道洪流又托举得中间那端坐的身影更高高在上,更可望而不可及。 “平身。”皇帝陛下的声音不怒自威,哪怕只是两个字,可那种高位者的气势,竟将场中的声音全部压了下去,一时全场静音。而两旁的人也没人因皇帝说了句“平身”真的站起身,他们要一直跪到皇帝的銮驾远去,这是规矩。 然而,就是在这一刻。 突然的,变故陡生。 距离銮轿最近的左右两侧,突然飞跃而起十几道身影,同时向中间那道明黄的身影扑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四章 刺杀 “有刺客,护驾,护驾!” “保护皇上……” 场面一下子乱了,所有人都想不到,在这样重兵保护下,还有人敢以身犯险,当街行刺。 仍跪在地上的柳沁惊愕得张大嘴,一时反应不过来,方诺兰可秋荇长兴等也都呆了,傻傻的望了过去。 周围跪着的有胆小的吓得瑟瑟发抖,也有人尖叫一声,爬起来往巷子里跑去。 唯有江离很冷静,在第一时间将柳沁往他后面拉了拉,自己挺身护在她身前,同时低声对后面一干人吩咐道:“都跪着别动。” “哥,咱们……咱们不去救驾吗?”方诺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知是太震惊还是兴奋的缘故。 “不用,那么多官兵,他们近不了皇帝的身边,咱们不要多事。”江离摇摇头,他冷眼一看,就知那些人成不了事,不说皇帝身边不乏高手,就是那几百的御林侍卫,以寡敌众,也够他们喝一壶的。 确实如他所说,因为刺客出现得太突然,杀了个措手不及,一时场面有点混乱,可当侍卫们反应过来,很快就控制了局势,几个人围着一个,将刺客们拦截了下来。 那些刺客也很了得,个个武功不错,手段又阴狠,长剑只管往对手的身上刺去,根本不顾自身,完全是不要命的架势,纵使身中几枪,仍是拼命的往銮驾靠近。 在他们这么不惜命的一阵猛冲乱攻之下,御林侍卫竟然也有些挡不住,被他们冲开一个缺口,其中一人竟冲到了銮轿之侧,飞身就往銮轿上跃去。 “父皇,儿臣前来救驾。” 三皇子刘錅从马上纵身一跃,拦在了刺客的面前,大喝一声,“大胆匪徒,竟敢如此猖狂。”说罢,赤手空拳与拿着剑的刺客厮杀在一起。 看得出,刘錅也有些武功根基,但与刺客相比,逊色不少,加上手中又没有武器,很快就被杀得左支右绌,狼狈不堪,险险避过刺到心口要害的一剑,却避不过第二招,被刺客一剑刺在肩胛骨上,顿时血流如注,人也踉跄往后退去。 “三皇兄。”旁边跟着跳下马的六皇子刘旻忙扶住他,焦急问道:“三皇兄,你没事吧?” “我没事,快,快拦着,别惊扰到父皇。”刘錅捂着肩膀,痛得脸上五官皱巴到一处,却仍不忘叮嘱刘旻前去救驾。 “三皇兄,不用担心,有舒大人在,父皇不会有事的。” 刘旻话未说完,已有一人从銮轿上飞跃而下,与那刺客斗在一起,只见他身姿翩跹,在剑光中左躲右闪,姿态优美得尤如在舞蹈一般。 他手中亦拿着一剑,不时与刺客的剑相交相击,金铁之声中夹杂着刺入肉体的钝击声,很快的,就已分出胜负。 明晃晃的剑尖指在了混身是血的刺客的咽喉处。 刺客的手抬了抬,似乎还想作最后的垂死挣扎,剑又往前深入了几分,一缕殷红的血从其咽喉处流淌而下。 “家琪,留活口。”銮轿中的皇帝开了金口,声音低沉,威严中隐隐有股怒气。 “是。” 长剑撤回,舒家琪刚要上前制住刺客,却已晚了,只见刺客双目圆睁,嘴角流出黑血,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同一时间,那些还在顽固抵抗的刺客已知事不可为,全都咬破嘴中毒囊自杀而死,不过短短的时间,十几个刺客无一人活命。 这简直象场闹剧,这样的刺杀,连皇帝的面都没见着,就全部殒命,真不知那位策划者是干什么吃的,把人命不当回事,难道就为了给皇帝添添堵?柳沁看得直摇头,同时又有些作呕,那远远飘来的血腥味实在刺鼻。 不过,皇帝陛下确实心中堵得慌,巡街是大事,这一天也是一年中最重要隆重的一天,偏偏在这日有人想对他不利,要挑战他的权威,他如何能不怒? 等人都死光了,后面一群大臣才战战兢兢的拥到皇帝的面前,跪下谢罪,“臣等救驾不利,请陛下恕罪。” 皇帝都懒得看他们,若等着他们救驾,只怕黄花菜都凉了。 “给朕查,一定要查出幕后主使。” “是。” “起驾回宫。” 好兴致都给败坏了,街也不巡了,直接原路返回。 大臣们叩送銮驾回转,等銮轿启动后,才起身跟着一路回去,个个两股颤栗,倒不是被刺客吓的,而是担心皇帝治罪,毕竟这样的日子出了这样的事,有所牵连是免不了的,只是不知谁会倒霉,成了替罪的羔羊。 “老三,你上来。” 来不及包扎的刘錅忍痛在侍卫的扶持下上了马,跟随在侧,听到皇帝唤他,一愣,随即满脸喜悦,从马上跃下来,爬上了銮轿。 “父皇唤儿臣不知何事?” “坐。”皇帝指指面前左边,见刘錅跪坐下来,又望向他仍然在流血的左膀,关心的问道:“受的伤要不要紧?” “谢父皇关心,这点小伤儿臣还承受得住。” “嗯,等回了宫里,让御医好好诊治诊治。” “谢父皇。” “这些日子就好好待在宫中养伤。” “是,父皇。” 刘錅一阵狂喜,成年的皇子一般不留宿宫中,现在皇帝亲口让刘錅在宫中养伤,就是对他的亲近和信任,在立太子的节骨眼上,这样的亲近和信任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錅儿,这次你舍命救驾,朕理该赏赐,不知你想要什么?” “儿臣为父皇鞠躬尽瘁,理所应当,不敢要父皇的赏赐。” 皇帝的眼神闪了闪,看着面前这个儿子眼中毫不掩饰的孺慕之情,以及那作不得假的伤势,神情中也露出了少有的温柔,伸出手,慈爱的拍拍他的右肩,没有再说什么。 另一侧,刘晟和刘璟、刘睿也尽职的守在銮驾旁,却没刘錅那么好的运气,没有刺客冲杀到面前,所以也没有为父皇光荣负伤的机会。 刘晟和刘睿倒没什么,而刘璟望着銮轿上刘錅的身影,眼中简直要喷出火来,恨得牙关紧咬,好不容易在父皇面前败坏了老三的名声,让父皇对老三不满,没想到这一回就全扳回去了,甚至还得了另眼相看。 真是可恨,可恼!(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五章 舒家琪 目送着皇帝陛下的銮驾远去,柳沁等人揉着跪得有些发酸的双腿,慢慢站了起来,正准备离开。[$>>>_._.小_._.說_._.網<<<$?r?a?n??e?n?`o?r g? 一队御林侍卫却冲到了他们的面前,其中一位领头的对着他们一摆手,“将他们给我带回去。” “哎哎,侍卫长大人,我们又没有犯事,为何将我们给抓起来?”方诺见那些侍卫要动手的样子,忙上去理论。 “抓你们还要理由吗?”那位侍卫长很倨傲的看了方诺一眼,不耐烦的回道:“我劝你们最好老实点,大统领交待了,若有抗拒不从的,一律就地正法。” “你……”方诺气得想骂娘,可事关性命,也不敢造次。 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柳沁拉拉方诺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对着来,安抚了方诺,又笑着对那侍卫长拱拱手,“侍卫长大人,刚刚若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大人放心,小民等一定配合大人。” 那侍卫长见他们气度、衣着不似普通人,又被笑脸相待,口气软和了下来,解释了一句,“不是我要为难你们,刚刚的事你们也看见了,大统领奉御旨彻查此事,所以这半条街的人都要带回去问话。” 柳沁往四周一看,果然这条街都被御林军给包围了起来,刚刚跪在地上的民众如他们一样都要被带走,一些手脚慢的,迟疑的,不是被踢翻在地,就是被拖着走,相比较而言自己面前的这些侍卫们还算客气。 当然也许是地位不同而已,即使是最铁面无私的御林侍卫,看人也分三六九等。[ 柳沁与表情同样凝重的江离对视一眼,江离朝她点点头。 既然都要带回去问话,那就没什么,只要不是针对自己就不怕。柳沁安下心来,笑道:“多谢侍卫长大人相告,小民等都是守法良民,不惧查问,请大人带路。”又回头嘱咐身后的兰可长兴他们,“待会大人相问,大家据实相告即可。” 大家被带到了帝都府衙,半条街的民众,加起来有好几百号人,一时将个府衙的院子挤得水泄不通,后来的人都快没地儿安置了。 柳沁一行也没得到什么特殊待遇,与所有人挤在一处,好在他们待在角落里,兴盛安康在外围拦着,又有江离和方诺相护,她们主仆三也没受什么委屈。 只是时间难捱,抬头望天,低头望人,黑压压的人头,没几个养眼的,又都是一付焦虑的传染着坏情绪的表情。 弄得柳沁也有些烦燥起来,直到一只手伸过来,悄悄的握住她,一丝柔和的内力从手心中穿过,顺着经脉流遍全身,就如温暖的阳光照亮心底,身子一下暖了,心也暖了,整个人也放松下来,心情无来由的变得愉悦。 抬头望向面前那张带笑的俊颜,突然觉得不管身处何地,何时,只要有他在自己身边,就仿佛有了整个世界,不惧黑暗,不羡光明,不求富贵顺遂,只愿朝夕相伴。 心中是那样的温暖,又是那样的甜蜜! 周围的一切不存在了,周围的人也都消失了,就如身在旷野,天大地大,只有两人,四目相对,只有彼此…… “你们,过来。” 一位官兵远远的朝这边招手,长兴朝左右看了看,指指自己,“是我们吗?” “对,就是你们。” “公子,到我们了。”长兴扭头说了一句,却没听到反应,一回头才发现自家两位主子正旁若无人的含情脉脉相对,这,这也太不注意影响了吧。 长兴很是尴尬,问题是,在外人眼中,这含情脉脉的两人还是两个大男人,刚刚大家没在意,现在官兵一喊,将所有人的目光聚焦了过来,就有些难堪了。 怎么看怎么都有些奇怪。旁边的眼光带着疑惑,有些已在窃窃私语。 “咳咳……”方诺眼中的伤痛一闪而逝,轻轻咳嗽两声,低声道:“哥,让我们过去问话呢。” “我知道。”此时,江离才松开手,一脸坦然说道。他是习武之人,身边任何细微的动静都瞒不过他,只因舍不得放手,舍不得让眼中的人离开视线,才无视周围的一切。 此时,柳沁才醒转过来,感觉到周围的眼光都注视在这边,脸一下子飞红,怎么就控制不住呢,阿离的眼睛太有攻击性了,只是望一眼,就让人沉陷而不自觉,这是比美瞳还带电的美瞳啊,不由有些怪怨的瞪了江离一眼。 “哎,你们快点,磨磨蹭蹭的,大统领还等着呢。”那喊人的官兵有些不耐烦了,若不是听出大统领对这几位的态度不一样,哪能这么好说话。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眉来眼去。长兴在心中嘀咕着,却不敢说出来。 府衙大堂内,一位身着统领衣饰的男子双手背在身后,背对门口而站。 “大统领,人带来了。”带柳沁他们进来的侍卫拱手回话。 “嗯,下去吧。”大统领舒家琪朝后摆摆手,等侍卫依言退下后,他才缓缓转过身来。 他这一转身,柳沁的眼一下子亮了。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男子,这是一个非常非常漂亮的男子,应该说是个比女人都要漂亮百倍的男子,若不是事先知道他是舒贵人的亲兄弟,知道他是货真价实的男儿身,柳沁都要把他当成美人了。 看来传言不虚,都传舒大统领男生女相,柔媚之姿不在其姐之下,果然如是。 远山眉,轻扫入鬓;丹凤眼,媚眼如春;挺俏鼻下红樱唇,青丝如瀑俏身影,端是个,不是妖娆赛娇娥,朱颜如玉超潘安的美男子。 柳沁不是没有见过美男,她的身边,江离的英俊,方诺的邪魅,小五的冷峻,还有刘睿的阳光,都是难得一见的俊男。 可舒家琪与他们都不一样,他真的美得象个女子,但又偏偏没有女子的阴柔,也没有娘娘腔的那种作派,这是个让人一见就难以忘怀的人。 女子的美与男子的阳刚,很和谐的糅合在一起,形成了特别的一种风姿。 舒家琪见了他们,微微一笑,“本统领真的很好奇,不知各位是何人物,竟能劳动得四皇子、五皇子和六皇子几位殿下过问此事?”(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六章 线索 原来这么快就被叫进来问话,是几位皇子特殊关照了啊! 没想到隔着那么远,自己等人又混在人堆里,仍是被认出来,这一刻,柳沁心里对几位皇子很是感激。大哥不用说,刘璟出头也是情理之中,最意外的是六皇子刘旻会出面,自己与他不过一面之缘,实在没想到他能记住还以皇子之尊亲自过问。 “见过大统领。” 对这位一手掌控帝都安危的舒大统领,柳沁不敢有丝毫的轻视之心,能坐在这个位子上,不但自身的能力要出众,而且必须得到皇帝十分的信任,要知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不是特别信赖的人,皇帝又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安危交托在他的手上呢。 江离等人也拱手致礼,同时将那种惊艳的感觉藏在心底,同是男子,很能理解那种心情,明明是大好男儿,被人误会成女子怎么都不是愉快的感觉吧。 “免礼。”舒家琪眼光从江离身上一路扫过,略作停顿,然后是方诺,兴盛安康,在兰可和秋荇的脸上也停顿了几秒,最后落在了柳沁的身上。 “肖公子……”这个刚及束发之龄的少年,虽早有耳闻,却是第一次见,不知为何,第一次见,却有种莫名的好感,就如遇到了同类,有惺惺相惜之意。 也许是他的长相吧,舒家琪在心中说道。 不得不否认,舒家琪虽然表面不在意,其实内心是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的,对自己的模样,不说讨厌,但也绝不会喜欢,明明有绝世之才,明明可以一展男儿之雄风,却因为这付长相,总让人看低了去,甚至连这个位子,都有人私底下议论,说是他媚惑皇帝得来的。 他堂堂男儿,在别人眼中,却是以色伺人之人,叫他如何不恼怒,可再恼怒又能怎么样呢,他也不能冲到别人面前去理论,要知道许多事都是越描越黑,何况别人也没有当面嘲讽。 因为这些原因,更因为他现在这个敏感的位子,他在帝都可说是孤家寡人,除了亲人外,没有一个朋友。 但现在见了柳沁,他觉得也许面前这个人,可以成为他的朋友。 面前这个名叫肖遥的少年,与他一样,男生女相。 他从这少年的眼中,看到的是最坦然的欣赏,不带任何龌龊的念头,而他也直直的望着对方,同样不掩饰眼中的好感。 也许是他俩对望的时间长了一点,江离和方诺脸色都不太好,江离不露痕迹的将柳沁往身后拉了拉,自己插在两人之间,回话道:“不知统领大人叫我等来有何事?” 舒家琪收回眼光,转身走到正中的位子坐下,又一指两边,“坐。” “谢大人。”江离柳沁方诺依言坐下,兴盛安康和兰可秋荇站在了三人的身后。 看着几人行径,舒家琪眼光闪了闪,“今日之事,几位亲眼所见,本统领奉陛下旨意,彻查此事,原是要将今日现场之人逐个排查,不过,诸位有三位皇子作保,自然与此事无关,本统领叫诸位来,是想问问诸位,可有什么发现?” 柳沁朝左右看了看,发现大家都是你看我,我看你,当时只顾着兴奋,确实没注意到身边的情况。 看到柳沁等人不约而同的摇头,舒家琪眼中露出失望的表情。其实他也明白,那些刺客都是有备而来,怎么可能留下明显的痕迹。 “既然这样,诸位可以……” “等等。”舒家琪的话被江离打断了,江离蹙着眉头,似在回想,“我记得当时有人问了一句‘圣驾不知现在到了何处’,我若没记错的话,那问话之人就是刺客之一,嗯,对,他说话的口音有点怪,不似北方这边的口音,当时还有位老人家回答了他一句,统领大人可以找那位老人家问一问。” “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在下姓江名离。” “江兄弟,多谢!不知江兄弟能不能帮我们找到那位老人家?” “好。” 江离跟着舒家琪一起离开府衙大堂,留下柳沁与方诺等人面面相觑,没想到江离这么厉害,在当时那么杂乱的情况下,竟然还能注意到旁边随意说了两句话的路人,要知道那时街边可是人满为患。 过了好一会儿,江离再次走了进来,陪他进来的是刚刚带他们来的那位侍卫,舒家琪没有再出现。 “各位没事了,可以离开。”侍卫待他们很是恭敬。 “阿离哥哥……” “回去再说。” 从府衙的后门离开,长兴长盛去将寄存的马车赶过来,载着众人回府。 马车上,柳沁忍不住好奇,“阿离哥哥,找到那位老人家了?” “嗯。” “知道刺客是哪里人吗?” “是凉州一带的口音。” “啊?哥你早听出来了?”方诺跳起来,在芜城时,府里有位幕僚就是凉州人氏。 “嗯。” 方诺怪怪的望着江离,似乎在说,哥你早知道,为什么不直说,还假装去找什么老人家呢? “知道得越多,越容易引人怀疑。”江离瞟了方诺一眼,“咱们与那姓舒的毕竟不熟悉,不知他的心性如何,不能把自己的底都露出来。我本来是不想说这事的,但考虑到将来的计划,与舒家琪还要打交道,所以才先卖个交情给他。” “哥,没想到你比我还狡猾。”方诺嘀咕着,看谁以后还拿江离实诚来说事。 “谨慎是没错的,万一遇上个昏官,倒打一耙,将我们当刺客的同党拿去交差,就麻烦了。”柳沁点头,“不过,这位舒统领看起来不是坏人,应该可以信任。” “不是坏人?”江离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好人坏人会写在脸上么?妹妹不会是看舒家琪长得俊俏,被迷住了吧。” “哪有?”仿佛被看穿了小心思,柳沁有些窘,“我是那种看脸的人吗?” 江离没说话,连方诺都翻了个白眼,不是,才怪! “好了。”柳沁更窘,忙转移话题,“阿离哥哥,你说这些刺客会是谁派来的呢?” “是谁都跟咱们没关系,妹妹何必操那些闲心。”江离突然往柳沁身边靠了靠,低声笑道:“刚刚跪了那么久,妹妹的腿疼不疼,要不要哥哥帮你揉揉?” 柳沁脸一红,往对面的方诺望了望,见方诺扭头朝向车帘那边,状似没听见,这才朝江离似嗔似娇的回了一眼。(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七章 幕后之人 </script>江离不愿提刺客之事,柳沁也没再问,但心中认定江离一定是知道什么。 回至房中,将这件事从前到后仔细想了想,却一点头绪都没有,到底会是谁呢?凉州,不会是西夏国派来的吧?也不对,若是西夏的奸细,犯不着去刺杀皇帝,打草惊蛇还不如继续潜伏呢。 三皇子?五皇子?不会,还不到兵戎相见弑父的地步。 那么到底是谁呢? 想了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得丢开了事。 却说舒家琪这边,本来是一筹莫展,自江离提供了一条线索后,顺着这条线,明查暗访了些时日,倒也有了点眉目。 这日,在御书房,皇帝单独召见舒家琪,询问调查的进展情况。 “陛下,据微臣这些日子查到的线索来看,此次刺杀估计与成王余孽有关。” “成王?”皇帝的眼皮跳了跳,从龙椅上探起半个身子。 “当年成王兵败,退到他的属地凉州,先皇派大内侍卫追杀至凉州,取成王之首级,并铲除其同党,但当时成王的第三子刘秉明并不在其中,从此之后再也没有刘秉明的消息,而此次的刺客全是外乡人,带凉州口音,应该是凉州人氏。” “就凭此,能断定是成王余孽?” “自然不止这些,微臣查到了其中一位刺客的身份。” “谁?” “当年的西南大盗燕南飞。” “燕南飞?”皇帝感觉到这名字有些熟悉,似乎曾经听说过。 “燕南飞是当年闻名西南一带的大盗,传说没有他偷不到的东西,后来因仇怨杀了当地富商全家,一百多口无一幸免,被悬赏捉拿归案后,押至刑部受审,最后被处以死刑。” 什么意思?处了死刑之人又复活了? 皇帝没再问,只眼光幽幽的望着舒家琪。 纵使舒家琪承受能力极强,被皇帝这样目光不明的幽暗眼神给盯着,也有些头皮发麻,赶紧解释道:“陛下,燕南飞当年是被判了死刑,不过,却被人冒名顶替给救了出来。至于救他的人,陛下记不记得当年成王身边有位姓燕的幕僚?” “你是说,燕南飞是那位姓燕的幕僚的后人?” “微臣虽没有直接证据,但据说那位姓燕的幕僚是个奇人,脚生六指,而且燕家的每一代都有这个特征,微臣亲自查验过,那燕南飞的双脚都是六指,再结合他凉州人氏,应该可以断定他就是那姓燕的后人。若他是姓燕的后人,他当年的被救及这次的刺杀,不难猜出与成王有关。” 皇帝靠回了龙椅,没说话,似在思索。 “陛下,微臣以为,此事虽不能断定就是成王余孽所为,但防患于未然,不若派人去凉州一带彻查,若真有成王余孽,也好尽早铲除。”说到这儿,舒家琪躬身请命,“微臣愿前往为陛下分忧。” “不急,此事再行商议。”皇帝摆摆手,脸色阴沉了下来,“你刚刚说燕南飞被冒名顶替,是怎么回事?” “这个……”舒家琪有些犹豫,舒家和曹家在不同的阵营,他不知由自己口中说出,有没有攻讦政敌的嫌疑。 “但说无妨。” “陛下,刑部大牢关押着许多死刑犯人,按说这些犯人再无重见天日之时,但其实不然,只要有足够多的银子,就可买回一命。” “什么?”皇帝闻言震惊不已,没想到在自己眼皮底下,这些人也敢枉顾朝庭律法到如此地步,由震惊到震怒,一掌拍在面前的大书桌上,“混帐,是谁给的他们的胆子?” 舒家琪不敢答话。 “好一个曹霈,好一个曹家,哼!来人。” “陛下有何吩咐?”贴身内官从门外快步小跑进来。 皇帝本想吩咐他派人将曹霈给押进宫来,转念一想,又摆摆手,“没事,出去吧。” “是,陛下。”内官又小心的退到门口。 “家琪,刑部这件事就交给你,一定要查清楚,给朕查个水落石出。”似乎看出了舒家琪的担忧,拿起笔写了一纸御旨,递给他,“若有人敢阻拦,一并拿下,记住,朕要看的是证据。” “是,微臣领旨。”舒家琪双手接过御旨,领命而去。 看着舒家琪的背景消失在门口,皇帝才收回晦暗不明的眼神,心中又是恼怒又是失望,说不清的各种情绪。 想到成王,那时他还小,可还记得这位先皇之弟,自己亲叔叔的模样,是个看起来很和气与世无争的人,可谁知不久,就爆出了成王欲勾结西夏谋权篡位的惊天阴谋,成王最后败给了先皇,从世间消失,却在小小的皇帝心中留下了一道痕迹。 皇帝没有兄弟,所以也没人与他争皇位,直到自己的儿子也如先皇和成王一般,为了这世间最大的权利争斗不休时,他才终于感受到皇家的残酷。 互相争斗,他能理解,毕竟皇位只有一个,谁都想坐上去,但若想如成王那般,卖国求荣,他决不答应,又或者有谁想借成王的手,对自己不利,那就休怪他心狠。 哼! 即使是自己的儿子又如何? 不提皇帝心中有什么谋算,却说朝阳宫中,留在宫中养伤的刘錅被皇后金雅芙接了过来,亲自细心照顾。 看着刘錅喝下一碗参茶,金雅芙才满意的点点头。 “母后,父皇派舒家琪彻查遇刺一事,不知查得怎么样了?” 金雅芙朝后面摆摆手,待宫人都退下去之后,才说道:“应该有些眉目了吧,錅儿好好养伤才是,不用操心这些。” “母后。”刘錅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问出了口,“请母后实言想告,此事真的与我金家无关吗?” 金雅芙下意识的四下望了一下,这才强笑问道:“錅儿何出此言?” “母后,我又不是傻子。”刘錅低下头,“当日那刺客明明可以取我性命,却故意将剑尖偏离了几寸,除了是外祖派来的,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何人会这般对我。” “錅儿,你既已看出,就不要再问了,你只要知道,母后和你外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想想,若不是有这一出,你还被你父皇嫌弃着,哪有今日这样的关心爱护。” “可……” “不要再说了,这件事你要烂在肚子里,当什么也不知道,总之,一切都有你母后和外祖,你只需乖乖听话就好。”(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八章 求救 威远侯府。 这日不用上早朝,威远侯曹佑照例早早起床,打了一套拳,用过早饭,悠闲迈入书房内。 新买的两位美婢一左一右候在书房里,见了曹佑,盈盈下拜,“奴婢给侯爷请安。” 曹佑满意的挥挥手,传下令去,今日概不接待外客,同时命美婢备好笔墨,挽起衣袖,预备着当一回雅客,挥毫泼墨的同时享受着红袖添香的乐趣。 “侯爷画得可真好。” “是呀,比之前朝的松鹤老人也不遑多让。” “侯爷真厉害。” “哈哈哈……”两美婢你一言我一语赞不绝口,乐得曹佑哈哈大笑,自己也极为满意的欣赏着手下的山水之作,越看越觉得颇有大家之风,当属上乘。 将笔丢进笔架,回身坐下,一美婢极有眼色的递上茶水,“侯爷请喝茶。” “嗯。”接过茶杯,顺势将美人儿一拉,柔弱的美人儿惊叫一声跌进了怀里。 “侯爷可真坏。”美人儿红着脸,娇滴滴的说道。 “哈哈哈……” 笑声从屋内传出,穿过院子,直传到门口守卫的护卫耳中。 护卫充耳不闻,反而抬头看向身前左侧,那里,一阵急急忙忙的脚步声及断断续续的说话声随着冷冽的寒风远远的传过来,越来越近,转眼就已到近前。 拐过弯道,几枝傲立风中的苍竹旁现出两道身影,一道是府中的管家,另一位,护卫也认得,是侯爷的族弟,刑部尚书曹霈。 管家正追在曹尚书的身后,“尚书大人,侯爷吩咐了,今日不见客,大人这不是让小人为难吗?” 曹霈不理,仍往书房的方向一路小跑。 “尚书大人。”护卫只好出面阻拦,拱手施礼,意思是让曹霈不要让他难做。 “快,快去禀报侯爷,就说本官有要事相告。”大冷的天,曹霈竟跑得满脸通红,一头大汗,此时也顾不得擦擦汗,只着急的对护卫说道。 护卫与管家对看一眼,也不敢作主,丢下一句“大人稍等”,转身进院子里禀报去了。 曹佑正与两美婢调笑逗乐,听得护卫禀报,心中虽不快,仍是吩咐请曹霈进来。 曹霈一只脚还未迈过门槛,已是惊慌失措的喊道:“大哥,大哥,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曹佑眉头一皱,对曹霈慌张的举止很是不满,但也没说什么,只挥挥手,让两美婢和护卫退了下去。 “先坐下吧,什么事值得这般慌张?”曹佑不以为然的拿起茶杯,轻抿一口,这才闲闲问道。 曹霈没有坐,拿袖子擦了把额头淌下的汗水,“大哥,舒家琪将刑部负责大牢的员外郎及大牢的牢头狱卒都给拿去了。” “什么?”曹佑差点跳起来,“舒家琪!他也未免胆子太大,手伸得太长了吧。你难道没去问问他?” “我找他质问,谁知他拿出陛下的谕令,说是奉陛下旨意,彻查刺杀一事。” “难不成你刑部还参与了刺杀不成?”曹佑嗤笑。 “这怎么可能,只是,只是……” 听到曹霈支支吾吾,不知为何曹佑心中跳了一下,不由斥道:“还不快说。” “是,大哥你也知道,刑部没什么油水,就是靠着死人发点小财。” 这一点曹佑也是清楚的,曹霈每年孝敬的银子怎么来的,他自然知道,只听曹霈接着说道:“可这次遇上大麻烦了。我四处打听得知,这次行刺的刺客,就是伤了刘錅的那个,已被确认了其身份,正是西南大盗燕南飞。” “西南大盗燕南飞?”曹佑还是没听出来,这燕南飞与刑部有什么关系。 曹霈的汗又急得冒了下来,“大哥,这燕南飞当年……当年被处以死刑,就是关在刑部的大牢里。” 曹佑终于听出了点眉目,“莫非你们将他给放了?” 曹霈不想点头,可事实如此,所以还是点点头回道:“当年……当年有人拿一大笔钱买他一命,我一时没顶住,就……就……” “你……你怎么能如此糊涂,这样的重犯也敢随意买卖?” 听了曹佑的斥责,曹霈心中很是不服,这些事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拿银子时怎么没见你说什么,可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曹霈躬着身,朝曹佑连连求告,“大哥,是我糊涂,还望大哥看在一家的情份上,救救弟弟我。” 这不是小事,曹佑终于明白曹霈为何如此着急了,可是着急有什么用?一时也拿不出主意的曹佑只得先将曹霈稳住,“此事非同小可,容大哥好好想想,你也是为官多年,怎么就稳不住呢?情况还未明就先乱了自家阵脚,急什么,先回去,等我消息。” “是,大哥。”得了曹佑一句话,曹霈才心安了些,在曹佑的叮嘱下先回去了。 这边,曹佑脸色凝重的思索了会,吩咐一声,“备车。” 诚信伯府,舒家琪刚刚回到府中,与父亲诚信伯舒弘还未来得及说上两句话,就有下人来报威远侯爷来访。 “父亲,侯爷是来找孩儿的,就由孩儿出面吧。” “好。”舒弘点点头,也没多问。 诚信伯府虽然舒弘是家长,但舒弘没什么才干,又惯爱各种享乐,所以真正做主的是他儿子舒家琪,以及宫中的那位贵人娘娘。 外书房里,舒家琪与曹佑分宾主坐了,上了茶,舒家琪见曹佑迟迟不开口,他也稳坐在椅子上,只说些天气、帝都轶事等等闲话儿。 “舒大人,明人不说暗话,此次来访,舒大人应该知道老夫所为何事吧?”一杯茶见底,曹佑终于耐不住了,开门见山直接发问。 “噢?下官真不知侯爷为何事而来,侯爷请说,下官洗耳恭听。” “舒大人,咱们同殿为臣,也算有些交情,舒大人又何必跟老夫打哑谜呢,老夫此来,只想问问,舒大人有什么打算?” 对这位曹家的掌门人,舒家琪也不想得罪得太狠,听了此话,终于放下茶杯,郑重说道:“此事还请侯爷谅解,下官也是职责在身,上命不可违,既然侯爷问到下官头上,下官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舒大人请说。” “侯爷还是早做打算吧。”见曹佑有些不以为然,舒家琪接了一句,“当年成王身边有位姓燕的幕僚,不知侯爷知否?” 姓燕的幕僚?燕南飞? 曹佑眼一缩,咂摸出其中之意后,再也坐不住了,匆匆告辞而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九章 舍车保帅 冬日,万物萧条,就是富丽堂皇的皇宫,也变得有些萧索,掉光了叶子的枝丫,屋顶上零星的积雪,脚步轻盈如同幽灵的宫女内官,到处都寂静无声,衬得若大的皇宫如同一座空旷的坟墓。(小说???.?r?a?n??e?n?`o?r?g? 如今还未出正月,若是往年,宫中早已大摆宴席,那些有头有脸的妃子家属都要进宫来拜见,还有那些有品级的夫人也要进宫朝拜,人来人往的,显得很有生气。 可现在,因为皇帝巡街遇刺一事,宫中少了份热闹,大家都缩在各自的宫殿里,不敢冒头,若是一时言行不当引来圣怒,岂不是得不偿失。 外面是冷冷清清,寒风凛冽,而宫殿里面,虽是温暖如春,却依然感受不到丝毫暖意。 长春宫里,刘璟正忿忿的说着刘錅之事,虽已过去多天,可刘璟一提起,仍是愤懑不已,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找着机会,在父皇面前给老三上了眼药,谁知一夕之间就被他连本带利给收回去了,如今还留在宫中养伤,听说父皇还时不时去关心一下。 想到这,刘璟心中有团火,越烧越旺,若不是在母妃这儿,若不是极力压制着,只怕这把火会将周遭的人都烧成灰烬。 听着刘璟的抱怨,曹贵妃虽没有言语,可眼中的厉光一再闪过,她也恼恨,那个女人,霸占着皇后的位子,霸占着朝阳宫,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将之拉下来,原以为皇帝是她最大的依仗,可没想到,自遇刺一事之后,皇帝去朝阳宫的时候越来越多,而来她这儿的时间越来越少,她感觉得出,皇帝在疏远自己。 贱人,贱人! 她在心中恨恨的骂道,咬牙切齿,若是金雅芙在她面前,她都能咬下她两块肉来。 “娘娘,威远侯在宫外求见。” 父亲怎么会在这时候觐见?曹贵妃虽有疑惑,仍是急忙吩咐道:“快宣。” “是,娘娘。” 不多时,曹佑在内官的引领下,进了长春宫。 “老臣给贵妃娘娘请安,给殿下请安。” “父亲不必多礼,不知父亲此来是否有事?” “是有件大事,老臣须跟娘娘和殿下通通气,娘娘和殿下也能有些防备。” 见曹佑说得郑重,曹贵妃与刘璟互视一眼,心中都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听得曹佑长叹一声,“娘娘,刑部出事了。” 随之,将刑部牵连进刺杀一事的前因后果详细说了一遍。 “娘娘,老臣本想保下曹霈,毕竟他是我曹家族人,值得信赖,又身居高位掌控着刑部,能为娘娘和殿下今后的行事带来许多便宜。可……没想到这件事牵扯到行刺不说,还牵扯到成王,娘娘应该知道,若有人趁机在此事上大做文章,只怕于娘娘不利啊。” 曹贵妃没听完就已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窍,她虽没经历成王谋逆一事,可从长辈那里听说过当年血流成河的惨景,任何一位皇帝,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有人觊觎他的位子,所以只要与谋逆沾上边,是什么下场不言而喻。 曹贵妃忍不住打个寒颤,她虽得宠,可也不敢做出越雷池、捋虎须这些危险的举动。 “父亲有什么打算?” “老臣想来想去,只有舍车保帅。” 这是要放弃曹霈了,曹贵妃默默不语,她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母妃,外祖父,没那么严重吧,从刑部随便拉个人出来顶罪不行吗?” “你知道什么?”曹贵妃忍不住斥了一句。 还是曹佑耐心解释,“殿下有所不知,当年成王谋反,先皇诛其全家,可成王第三子不知被何人所救,一直查找不到其下落,这件事是先皇心中的一根刺,也是现今陛下心中的刺。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成王余孽又开始蠢蠢欲动,这回竟然还做出刺杀之事,殿下请想,陛下得知后会是什么态度?” “父皇定非常恼怒。” “是啊,陛下一定恼怒不已,他既已派舒家琪调查刑部,说明他对刑部已非常不满,也许对我曹家也已不满,陛下没有直接将曹霈带走,就是看在我曹家多年忠心的份上,给一个自己认罪的机会,若是我们还不识趣,只怕就不是私自放走死刑犯人的罪了,毕竟那姓燕的是从刑部出去的,就是扣上一个同谋的罪名也无可厚非,可这样大的罪名我曹家承受不起啊,牺牲一个曹霈,换我曹家清白,这笔帐还是划算的。” “可……可咱们这个亏也吃得太大了。” 刘璟说出了几人的心里话,虽做出了决定,可心中那口气却咽不下,曹佑也是打落了牙齿往肚里吞,还得安慰刘璟,“殿下别急,现在是没法子,等缓过这口气,咱们再想办法找回来。” “哼,这件事,我越想越不对劲,若说与老三无关,打死我也不相信。” 刘璟气愤愤的一句话一下子提醒了曹佑和曹贵妃,想想此事自己这边倒霉,好处却让那边全占了,说不定真的是那边捣鬼。 可知道又怎样,没有证据如何指证。 曹佑摇摇头,“殿下这话,以后还是不要再说了,若是传到陛下耳中,只怕陛下会认为殿下有意污蔑,反而落了个不敬兄长的罪名。” “璟儿,你外祖说得对,这次咱们已输了一场,你可不能再将自己给搭进去。” “儿臣……明白。”刘璟闷闷的答道。 他没想到前不久还在为剪掉了老三的羽翼而欢庆,这么快自己这边就折损了一员大将,心中恨恨。 哼,刘錅,等着瞧! 舒家琪将人带走,连夜审问,在御林侍卫的手段下,没有打不开的金口,很快就拿到了刑部官员渎职、买卖死囚的证据,而且此案牵涉之广,可说是刑部上上下下的官员无一幸免,可谓上下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只是还未等到他将证据递上去,请示是否拿人,曹佑已捆缚着曹霈到了御书房,涕泪齐流的痛斥着曹霈的罪责,以及自己的失职,并恳请皇帝陛下重重责罚。 皇帝对曹佑的识相还是满意的,并没过多责怪,反而好言宽慰了几句。 至于曹霈,所犯之事证据确凿,无可辩驳,自然被收押待审。 刑部其他的官员也全部捉拿归案,一时刑部几成空室,最后还是派了一支御林军前去,暂时接管,才让刑部没有彻底瘫痪。(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章 刑部尙书人选 柳沁第一时间知道了刑部的这场巨变,是刘睿派人送来的消息。[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燃 文小说 ???.?r?a?n??e?n?`o?r?g? 没想到真正的后招在这儿,柳沁终于解开了她认为不合理之处,刺杀只不过是个幌子,而要对付的就是曹霈。 那么这件事,她可以十足的把握断定是金家所为,可又有说不通的地方,据大哥刘睿送来的消息,这次行刺牵涉到先皇时期谋逆的成王,按说金家与成王决不可能有交集,原因很简单,金家是靠先皇和现今的皇帝飞黄腾达,与成王勾结,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若说不是金家所为,只纯粹是巧合,却又难以让人信服,天下哪有那么多的巧合,而且这巧合又恰恰巧到天衣无缝的地步? 解开了一个谜团,又发现一个谜团,柳沁无法真正看透,但却心中一凛,对金家更重视了,她觉得自己以前还是小看了金家,低瞧了金家的能量。 自己还是经历得太少,仗着点小聪明,太自以为是了。不由在心中自嘲道。 因为重视,她端正了态度,将这件事从头到尾又再捋了一遍,越捋,越觉得此布局之巧妙,首先,将大家的视线引到成王余孽上,那么刺客与金家就完全牵扯不上,而且皇帝会更加重视此事,然后从燕南飞牵出刑部,顺理成章的除掉曹霈和他的心腹,将曹家把持多年的刑部一窝给端了。 从头到尾,金家完全不沾边,而曹家吃了个大亏,还得打落了牙齿往肚里吞,自己抢着认罪。 不对,若仅仅只为对付一个曹霈,金家犯不着布这么大一个局,只需将刑部买卖死囚的证据拿出来就行,那么,这么做,一定还有其它的后着。 三皇子受伤应该算一个,三皇子因衡州赈灾一事,一直被皇帝冷落,而自这次舍命救驾之后,不但重新搏回圣宠,应该还激起了皇帝微薄的父子之情,不然也不会一直留在宫中养伤。 除了这,还有没有呢? 刑部的职位,应该是其中之一,但曹家不会让他如愿,那么还有其他的吗?柳沁冥思苦想,却实在想不出还有没有其他的深意,最后不得不苦笑一声,叹道:“护国公真是只老狐狸!” 心中自叹不如,行动上却没有丝毫犹豫,既然金家留下这么大一个机会,不赶紧抓住才是傻子。 柳沁不是傻子,所以此时她正在往安国公府的路上。 马车里,只有柳沁和江离两人。 “妹妹准备怎么做?”江离问道。 “我打算与国公爷开诚布公的谈谈。” 开诚布公的谈谈?这是要交底了,可是……江离眉心蹙了蹙,不无担忧的说道:“是不是太冒险了?” 柳沁也知此举有着赌博的成份,可时机转瞬即逝,没时间给她慢慢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世间之事哪能事事平顺,没有危险呢,再说,我还是有一定把握的。” 拍拍江离的手,以示安慰。 她所说的把握,江离也知道,柳老爷的信中说过,安国公当年是聂太傅的挚友,这事除了亲近之人外其他人并不知晓,可即使是好友,过了这么多年,聂太傅又早已离世,安国公是否念旧情还两说,何况还涉及到家族利益,谁也不知安国公会作何选择,妹妹此举,是将自己置于悬崖,一个不慎,就有性命之虞啊。 柳沁见江离忧心之态并未稍减,只得叹道:“阿离哥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又岂不知,可现在是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举,国公爷这人,哥哥也见过,若我们继续与他虚以委蛇,只怕这辈子都难以得到国公府的支持,何况现在好不容易空出那么个职位,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它再落入曹家手中,或是落到金家手里,我们手上又没有合适人选,除了国公府,我实在想不出还能找谁。” 柳沁说的是实话,刑部尚书的位子,不是谁想坐就能坐的,除了需要资历,还要有才干,有威望,而刘睿掌握的名单里,的确没有合适的人选。 江离没有再劝她,其实早就想好了,不管是龙潭也好,虎穴也罢,自己都会陪着她一路趟下去,风雨同行,生死与共,所以既然决定了那就一路走下去吧。 轻叹一声,将身边的人搂进怀里,静静的感受着彼此,静静的享受这暴风雨前难得的安宁。 安国公府,门口的小厮并没让柳沁和江离等候太久,很快就将两人引领到书房。 书房里,除了安国公,安国公世子林东阳亦在座,林东阳是林纾之父,林绥的大伯。 “小子见过国公爷,见过世子。”柳沁和江离恭恭敬敬的向两位长辈见礼。 “两位贤侄不用多礼。”林东阳表情虽然比较严肃,语气却很和善,因着柳老爷是聂太傅的学生,所以两家也算有些渊源,彼此之间按着交好的世家称谓来称呼。 “肖小子,你上次答应要陪老夫手谈几局的,老夫可是等了好些日子了。”安国公斜眼望着柳沁,这位安国公,在柳沁的眼中,有点象老顽童,白胡子白头发,脸庞红润,脸上皱纹很少,显得很是老当益壮。 不光外在象,其内里也是那种喜欢热闹,爱玩笑的性格,好象很好糊弄似的,可柳沁一点不敢小瞧了他,别看他似大大咧咧,没啥心机的样子,有时还有点不着调,但柳沁很清楚,他也是老狐狸一只,比林东阳这种难对付多了。 “能陪国公爷,是小子的福气,只是国公爷也知道,最近发生那么大一件事……” 柳沁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安国公挥手打断了,“肖小子若是来坐坐,叙叙旧情,国公府随时欢迎,若是谈其他的,还是请回吧。” 柳沁也不恼,她知道自己被当成了刘璟的说客,不受欢迎了。 “国公爷,旧情当然要叙,其他的偶尔也可以谈一谈,难道国公爷一点不在乎国公府的前程吗?” “哈哈,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夫诺大年纪了,哪管得了那么多。” “非也,国公府诺大的家业,子孙兴旺,后辈又个个德才兼备,象国公府这样的百年世家,当永世昌盛,国公爷又怎么可能看着其逐渐衰败、凋零呢?”(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一章 说服 永世昌盛? 怎么可能,就是皇帝也难以做到,可柳沁的话仍是一下子刺中了安国公心中的软肋,虽说世间万物盛衰本在情理之中,但谁也不愿衰败是从自己手中开始啊。 所以柳沁的话听起来就有点象讥讽,引得安国公不悦的哼了一声,“莫非肖小子有本事能让我国公府重现辉煌?” “小子自然没有这等本事,可有人有,国公府能否重现辉煌只在国公爷一念之间。” “哼,小子就不要给老夫打哑谜了,你既是为刘璟来做说客,老夫也把丑话说在前头,我国公府虽不复当年,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呼来喝去的,他曹家想压我一头,还不够格。” “国公爷误会了,小子不是为五皇子而来。” “不是?难不成是三……” 柳沁摇摇头,伸出了大拇指。 “是他?” 柳沁点点头,“小子姨父的为人,国公爷应该清楚,若不是师生之谊难忘,旧日恩情无以为报,他怎会趟这淌浑水,更不可能为那两个家族卖命。小子受姨父所派,来帝都助其成事,今日冒着风险说出实情,也是敬重国公爷的为人,愿意与国公爷坦诚相待。” 说完,眼神直勾勾的望着安国公,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特别坦荡,特别可信。 没办法,这只老狐狸不是轻易相信别人的人。 安国公审视的望了半天,最后笑道:“小子,有点意思。” 坐他下首的林东阳脸上的神情更严肃了,带点迟疑的问道:“贤侄不怕我们……” “不怕。”柳沁自信的笑了,“第一,小子信得过国公爷和世子,相信两位不是那种卖友求荣之人;第二,把我们卖了,于国公府有什么好处呢?国公爷为何迟迟不做选择,就是因为国公爷明白,不管是在三皇子手下还是五皇子手下,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这话说的,若是将今日之事说出去就是把安国公府钉在了卖友求荣的耻辱柱上,安国公脸皮抽搐了一下,接过话题,“何以见得?” “安国公府落到如此境地,国公爷肯定不会忘记是谁的功劳。”柳沁如愿的从安国公脸上看到情绪的变化,“当今皇帝已看出症结所在,也有意制约,所以现在还能维持一种相对的平衡,可若是三皇子继位,只怕整个朝政都要落在金家的手上,金家也将更加肆无忌惮,到了那时,这世间还能有安国公府的一席之地吗?” 喝口茶,缓一缓,继续说道:“至于五皇子,就目前来看,难以成事,而且即便成事,曹家的吃相只怕比金家还难看,相信国公爷也不愿在这等人手下被羞辱吧。” “嗤,刘璟不能成事,我看那刘晟的处境比他还糟吧,毫无希望之事,小子又何必在此信口开河呢?”安国公嗤笑一声,一脸不以为然的神情。 “成事既看天命,亦在人为,还没到最后,怎么能断定毫无希望呢。敌明我暗,就是我之优势,再者两虎相争,必有死伤,我们只需等待两败俱伤之时,再来坐收渔翁之利,到那时,对手被削弱,我方在壮大,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国公爷认为,小子说得可对?” 安国公眼中闪过一道奇异的光彩,却马上掩饰的眯了眼,抚着胡须笑道:“小子口才倒好。” 柳沁亦笑道:“小子可不是光说不练的假把式,方家的败落就有小子的一份功劳。” 听了柳沁此话,安国公与林东阳互看了一眼,林东阳喃喃说道:“怪不得,我当初还说曹家怎会有这等谋算,原来是贤侄的计策,贤侄果然是高人啊。” 林东阳是真心的佩服,不说除去方家这一仗打得漂亮,就是由此引得金家反扑,金曹两家势必要卸下以前的伪装,斗个你死我活,而始作俑者却在一旁轻轻松松的观战,必要时添添柴,加把火,就将两家玩弄在掌心之间。 柳沁若知道林东阳对她评价如此之高,也得谦虚辩解一下,咳咳,我可没那么大的胆子,敢将两位重量级人物玩弄于掌心,顶多只是打打擦边球,捡捡漏子罢了。 安国公也叹道:“好一个两败俱伤,坐收渔翁之利啊。” 可不是,不知不觉间,金家损失了一个左膀右臂方家,而曹家损失更大,把持的刑部一夕之间被连根拔了。 “那国公爷愿不愿意成为渔翁之一呢?” “此话怎讲?” “刑部啊,空出那么重要的一个位子,国公爷不会跟小子说不感兴趣吧。” “噢?你小子绕了这么一大圈,这才是你来的目的吧。” “国公爷真是慧眼如炬啊,小子的小心思一眼就被看穿了。” “你小子,少在这儿拍马屁,老夫不吃这一套。”话是这样说,安国公却笑得见牙不见眼,很是得意。 “是是是,国公爷是什么人物,岂是小小马屁能打动的。” 这话说的,连不苟言笑的林东阳也笑了起来。 笑完,安国公正色道:“说吧,肖小子,咱们也不用绕弯子,直接说吧。” “谢国公爷。”柳沁也端正了脸色,站起作了一揖,“小子此来,代表的就是大皇子,希望国公府能与我们共进退。大皇子虽然无舅家和岳家扶助,现今看来是个劣势,在成事之后却是个优势,因为没有外戚掣肘,大皇子要展其雄才大略,必须得依仗各位的襄助,对国公府来说,这就是个东山再起的机会。” 若说安国公不动心,那是不可能的,但他并没一口答应,却也没拒绝,“此事容老夫想想。” 兹事体大,柳沁也没指望安国公一口答应,所以立马回道:“好,国公爷可以好好想想。不管国公爷作何选择,大皇子那边会提议让世子出任刑部尚书一职,希望国公爷能答应。”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想强行绑在一起吗?安国公脸上现出不豫的表情。 “国公爷误会了,小子不是要强行将国公府绑在大皇子一边,而是不希望这个位子落在金家和曹家手中,再说世子的才干足以胜任,即使没有我们的举荐,那个位子也非世子莫属,我们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柳沁这话说得漂亮,既恭维了对方,又故意弱化了自己这边的功劳,让安国公接受得没有压力,安国公如何不知晓。 权力的诱惑总是让人难以拒绝,何况还有个东山再起的机会,哪怕明知是圈套,安国公也认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二章 任命 直到出了安国公府,柳沁才松了口气。 若说不紧张,不担忧,那是假的,与安国公一会儿唇枪舌战,一会儿嘻皮笑脸,看起来轻松,其实每一句都是在心中思量了一番,在唇间打了好几转的,仓促的时间下,这就必须精神高度集中,脑袋的细胞高速运转,所以一出府,她就感觉特别疲惫。 不这样不行,因为每走一步都是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她出事不要紧,可她一出事,就会牵连一大帮子人,身边的江离方诺他们不说,远在芜城的爹娘哥嫂,她最重视的人都会被连累。 还有大哥刘睿和大皇子,也会过早暴露,而现在大皇子还没有自保的能力,更不用说保护她。 所以她不能出一丁点差错,这样过于冒险的事,她也决定,以后再也不干了。 江离自进府后就没开口说一句话,每次在外面,他都会自然的默默站于她的身后,将光环让给她一个人,看她侃侃而谈,看她指点江山,她那自信的样子总是让人着迷,不知不觉沉醉。 而他不知道的是,当他站在一旁,他微笑专注的眼神胜过世上最美丽的语言,鼓励她,支持她一路无畏的走下去。 上了马车,柳沁直接倒在了江离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累吗?” “嗯。” “那睡会儿。” 江离轻柔的揉着她的太阳穴,抚平她微微蹙起的眉头,不知不觉间,她真的睡着了,渐渐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安国公府的外书房,柳沁和江离走了好一会儿,安国公和林东阳还坐在原地未动。 “父亲……怎么打算?”终于,林东阳犹疑的问出口。 安国公没有动,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按肖小子说的做吧。” “父亲这是答应了?” “肖小子说的不错,只有这条路,我安国公府才有出头之日。” “可是……” “富贵本就险中求,为父已老,可以不在乎荣华富贵,可为父不得不为你们着想,为我安国公府的子孙后代着想,为父不希望这传承几百年的国公府断送在为父的手上啊。” 话说到这份上,林东阳知道父亲意已决,他自己原也有些意动,所以立即回道:“儿子明白,儿子也想搏一搏,不能老是指靠着祖宗的庇荫。” “你能这样想就好,为父作出这样的选择,也不是无的放矢,后生可畏,原本刘晟就让为父看不透,现在又得肖小子这等才俊相助,如虎添翼,定有一番作为。” “父亲既然如此看好他们,儿子更有信心了。” “嗯,此事暂时不要让别人知晓,就是你二弟及纾儿、绥儿他们都不要说。” “儿子记住了。” 几天后的朝堂上,果然开始讨论刑部尚书的人选,不讨论不行,刑部都快彻底瘫痪了,再没有主事之人,只怕就要乱套了。 现场如柳沁猜测的一般,乱成一窝粥,金家和曹家互相攻讦,在人选的问题上互不相让,斗得脸红脖子粗,就差当场撕打起来。 皇帝冷冷的看着他们争吵,既没制止,也没偏帮,就如与自己无关。 冷眼看了好一会儿,等他们吵得差不多了,皇帝才开口说道:“既然你们彼此不满意,那就找一个与各方都没牵扯的人选出来。” 皇帝金口一开,金家和曹家顿时傻了眼。 就有些保持中立的大臣推举了一些人选,可这些人选要么资历不够,要么威望不行,要么才干平庸,难以担当大任,皇帝均不满意。 这时,庄太傅出列,“老臣举荐一人,当能担此重任。” “爱卿所说何人?”皇帝对庄太傅果然不同,连语气都要温和许多。 “老臣举荐安国公世子林东阳。” 此话一出,朝堂寂静。 安国公世子林东阳,威望毋庸置疑,不说他本人,只拿出安国公府来,在场没有几人能越过其头上。至于资历和才干,林东阳虽不是科举出身,早年也在各部任过职,还被外派过,若不是金家打压,按他的能力升到三品是绰绰有余。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也就是皇帝所说的与各方没有牵扯,安国公府除了小辈林绥任了个小小的守城校尉,其他人都没有进入朝堂担任任何公职,可以说安国公府的人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这样的人选一提出来,还有谁有资格竞争? 就是金家和曹家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人家的条件摆在那儿,拿什么反驳,再说了,是自己等人吵闹不休,互不认帐,皇帝才发话,既然你们互相不满意,那就不在你们之中选了,我另外选个跟谁都没交情的,你们总不至于还吵吧。 若是还吵,那就真是不把本皇帝放在眼中,到那时,管你是舅舅也好,是岳丈也罢,休怪本皇帝翻脸不认人了。 金世昌和曹佑不说话了,其他大臣也没谁那么不长眼这时跑出来找没趣。 皇帝见大家都不作声,开始点名。 “中书令,你认为呢?” “臣无异议。 “护国公?” “臣……亦无异议。” 皇帝将眼光转到曹佑身上,曹佑虽然心中极其不愿,但也知趣的出列,“臣附议。” 其他大臣赶紧一起表态,“臣等附议。” “好,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就这么定了,宣林东阳上朝。” “宣林东阳上朝觐见!”内官尖细的声音传出很远很远…… 第一件事讨论完了,皇帝提出了第二件事。 “各位爱卿,不知对成王余孽一事有何想法?” 各大臣你看我,我看你,揣摩着皇帝的意思。对成王余孽有何想法?自然是斩草除根啰。 于是就有大臣出列,“成王当年意图颠覆国之根本,罪不可恕,其余孽为祸一方,更万万不可姑息,臣请陛下派人彻查并将之尽早铲除。” “郑大人言之有理,臣亦请陛下尽早派人带兵围剿,还凉州一个朗朗乾坤。” “臣请陛下彻查……” “各位爱卿言之有理,朕正有此意。刘晟,接旨。” 站在前排如同摆设的刘晟没想到父皇竟点到了自己的头上,一时也来不及细想其中深意,忙跪倒在地,“儿臣接旨。” “封刘晟为金吾卫上将军,统领西部各路兵马,即刻起程,前往凉州,接牚帅印!刘晟,此次让你去凉州,名面上是接掌西部兵马,暗地里是去查探成王余孽,务要给朕探查清楚,将其一网打尽。”(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三章 金世昌的谋算 刘晟心中一阵狂喜,没想到幸福来得如此突然,深深的吸一口气,将兴奋的情绪克制住,这才昂首回道:“儿臣遵旨,儿臣定不负父皇厚望,定将叛逆一举成擒。( “好。”皇帝点点头,“舒家琪。” “臣在。” “从你的御林军中调拨两千人,作为刘晟的近卫亲兵,随他一起前往凉州。” “遵命。” 皇帝的语气虽仍然冷硬,不带丝毫感情,可刘晟却无端的从中感觉到一丝久违的关心,父皇还是在乎自己的,这一发现让他胸中澎湃,连一向从不外露的情绪都有点控制不住了。 努力的呼吸再呼吸,让声音变得平稳,才跪拜叩谢,“谢父皇。” “起来吧。” 与以往一样冷淡的声音,又让刘晟产生错觉,难道是我想多了,父皇只是需要有人为他卖命而已,这么一想,连兴奋都打了折扣,胸中有处地方象被人狠狠打了一拳,闷闷的疼痛。 皇帝没有与众臣商量,突然当庭下旨,派大皇子刘晟去接管西部兵马,让众大臣虽然意外,却也能理解,成王余孽从前朝到今朝,都是刺在皇帝咽喉的那根刺,欲除之而后快,今既然又发现其踪影,皇帝能不重视,能不想尽早铲除? 作为皇帝的儿子,自然该为父皇分忧,而且如此重要的事,交给别人,皇帝也不放心啊。 还是交给自己的儿子最保险。[ 所以众大臣很快从发怔中回过神来,接受了这个事实,齐齐欢呼,“陛下英明。” 唯有金世昌面色变得阴沉,一双脚移动了下,似要出列,却最终没有动作,只一双掩藏在袖中的双手握得死紧。 下了朝,回到护国公府,金世昌连衣裳都没换,直接去了外书房,金泯紧跟在后。 两人坐下,有小丫环奉上茶来。 不知是金世昌和金泯的脸色太难看,还是小丫环自己的原因,当茶递到金泯手边时,小丫环似乎害怕得哆嗦了下,手中的茶水就洒出了少许。 “世子饶命,世子饶命。”小丫环吓得呆住了,反应过来忙跪下磕头求饶。 “来人,拖下去砍了。” 金泯看也不看,直接吩咐。今日朝堂上,金泯与曹家争了半天,到最后花落别家,自己这方与曹家都没落着好,心中憋着口气的金泯哪还有好脾气,也只能怪这小丫环命不好,千不该万不该在此时撞了上来。 小丫环的哭喊救命声越来越小,终于听不见了,一直端坐上首拿着杯盖轻轻撇去茶叶沫子的金世昌才抬眼说了一句,“拿下人撒什么气。” 不说还好,一说金泯将茶杯重重的顿在桌上,一脸的气恼,“父亲,陛下到底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哼,还不是看我们不顺眼呗。”金世昌冷笑道:“可笑曹佑老儿,还以为自己多得陛下待见,也不过是颗棋子罢了。” 见金泯仍是不解恨的样子,金世昌放下茶杯,说道:“你也不用气恼,那刑部尚书的位子为父还没放在眼里,反正迟早都会是我们的,也不争这一时,倒是你这脾气,该好好收敛收敛,不要什么都放在脸上,让人见了笑话。” “难道父亲一点不在意?” “不在意?哼,为父自然在意,为父精心布下此局,除了曹霈狗贼,原还想着顺便将姓舒的小子弄到涼州去,好让他有去无回,咱们就可正好接管帝都的御林军,没想到陛下竟然将刘晟派了去,陛下不是最信任姓舒的吗?什么时候刘晟竟入了他的眼?” “父亲,莫非陛下看出了什么?” “不可能,此事为父做得如此隐秘,不可能让人发现,即便是猜测,也猜测不到为父身上。至于陛下,看来为父还是太温和了,总想顾着甥舅之情,没想到他防我金家有如防贼,他也不想想,若无我金家,哪有他,哪有现今这般的太平盛世,嗤,离了我金家,他又能做什么。” “那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金世昌想了想才道:“给费谦去个信,让他暂时收敛点,别让刘晟抓到什么把柄,等过些时候时机成熟了,再将刘晟……总之不要让他再回来。” “那刘晟不过是个无用的懦夫,想来若不是要让他卖命,陛下也不会将他看在眼里,对付这种人,父亲何需大费周章?” 金世昌不满的皱起眉头,“那刘晟可不是你口中无用的懦夫,他若真是个无用的,早就命丧黄泉了,你也不想想,咱们派去那么多拨人,都没能取了他的性命,他能好好的活到现在就是他的本事,若不是他没有什么势力支持,为父都要将他当成头号大敌了。这样也好,虽没能趁机除掉舒家琪,将刘晟除掉,咱们也少些后顾之忧。” “可刘晟是陛下亲自派过去的,若除掉……” “他不是要去彻查成王余孽吗,死在成王余孽手中不是顺理成章?现成的借口,若是费谦还做不好,那留他也没什么用了。” “是,还是父亲英明。” “为父想了想,这段日子,咱们也不要跟曹家对着干了,他曹佑老儿要蹦达让他蹦达去,咱们别理他,錅儿那里加把劲,让他尽量讨得陛下的欢心,等哪一日陛下心情好的时候,为父让陛下尽早封立太子,只要錅儿登上太子之位并昭告天下,那时大局已定,咱们金家再无后患,至于曹家、安国公府,只要錅儿坐上帝位,还不是砧板上的肉,任我金家宰割。” “父亲说的极是。” “哈哈哈,到那时,这整个天下,都是咱金家的,你又何必为个小小的刑部尚书而不快呢?” “是是是,儿子愚钝了。” 这边父子两个越说越兴奋,仿佛已将整个天下握在手中。另一处,刘晟刘睿兄弟俩正在依依话别。 去凉州夺回本属于聂家的兵权是刘晟一直渴盼的事情,如今大好机会就在眼前,兴奋之余,唯一放心不下的是刘睿。 “阿睿,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这句话刘晟已说了好几遍,说得刘睿双目泛红,努力让自己笑着回道:“皇兄不用担心,倒是皇兄去了凉州,只怕腹背受敌,要多多防备才是。” “皇兄会注意的,对了,阿睿,把你义弟带来跟皇兄见一面吧。”(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四章 见刘晟 帝都冬日的夜晚,不复白日的喧闹,加之发生过刺杀皇帝事件不久,街上很是冷清、寂寥。 此时一条狭窄的街道上,一辆简陋的马车孤零零的驶了过来。 “大哥,还有多久,我们到底要去哪里?”马车上,柳沁问着坐在对面的刘睿。 “贤弟勿急,马上就到了。”刘睿掀开车帘看了看,有些歉意的回头说道:“是我皇兄想见贤弟。” “啊?大皇子殿下要见我啊。”怪不得搞得这么神秘,除了江离其他人都不让带,而且看样子不是去大皇子府,好似往北城的方向绕了一圈。 果然不久,马儿打个响鼻,马车辚辚的停了下来。 到了。 柳沁跳下马车,发现已处在一个看起来很简陋的院子里,正对院门的方向有几间不起眼的木屋,刘睿带着他俩往其中一间屋子走去。 刚至门口,从屋檐的阴影处闪出一人来,抱抱拳,“殿下。”同时伸手拦在柳沁和江离身前,“主子吩咐过,除了肖公子其他人不得入内。” 江离眉头一挑,似有不悦,柳沁忙拉拉他的袖子,低声劝道:“阿离哥哥,你留在这儿吧,有大哥陪着,我没事。” 江离看了看刘睿,终于点点头,侧身站在一旁,目送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的背后。 这是一间普通的外厅,上首和下边各有几张高几和椅子,没有人。刘睿推开上首侧边的一道门,继续往里边走去。 柳沁跟上去,才发现内里另有乾坤,出了那道门,后面竟然是个挺大的园子,清冷的月光映照下,两人曲里拐弯的走了半天,终于走到一间竹林掩映的竹竂里。 真是好景致,眼前竹枝摇曳,耳边涛声阵阵,若是白天,坐在此处,喝喝茶,看看风景,定要叹是神仙般的日子,可是大晚上的,却显得有些阴森。 屋中透出昏黄的灯光,有点鬼狐传说中的诡异。 柳沁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幸好此时刘睿已推开竹门,喊了一声,“皇兄。” “进来吧。”低低的带点磁性的男声,很好听。 柳沁跟着走进去,心里一阵腹诽,这刘晟也太谨慎了吧,见个面搞得象特务接头似的,大晚上选这么个地方,也不怕被女鬼缠上。 “属下见过殿下。”一边暗自嘀咕,一边拱手见礼,同时有些好奇的抬眼望过去。 竹竂里很简洁,很雅致,大书桌后坐着的刘晟放下手中的书册,口中说道“免礼”,眼光亦望了过来。 两人的眼光在空中相碰,没有产生激烈的火花,就那么平静的互相对视。 大皇子和大哥长得真像啊,这是柳沁的第一反应,可是气质却截然不同,刘睿是阳光的,带着太阳的暖意,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可刘晟却是冷峻的,就象这冬日晚上的冷月,让人望而却步。 而且跟他对视非常有压力,他的眼光虽然没有恶意,其中审视、猜度的意味颇浓,如同一把解剖的刀子,将对面的人肢解得体无完肤。 对刘晟来说,这个早闻其名未见其人的肖遥肖公子,却是让他有些惊诧,因为面前这人,真的太年轻了,看那有些稚嫩的面庞,他有些不敢相信这就是睿弟口中那个侃侃而谈、足智多谋之人。 他盯着柳沁的眼睛望了很久,那双眼睛又清澈又明亮,在他眼光的压迫下,也不见丝毫的退缩闪躲,因为这双眼睛,他又有点相信面前的人不是普通人物。 两人的对视以柳沁败退告终,实在是太有压力了。 “坐。”刘晟指指下首。 “谢殿下。”柳沁毫不客气的在刘睿的旁边坐下,心中舒了口气。 “肖遥,你既与阿睿结拜,那么也算是我的兄弟,以后在我的面前不用拘礼。”许是看在刘睿的面子上,刘晟语气很亲和,并未以“本皇子”自称。 “属下不敢。”刘晟礼贤下士代表着他的风度,柳沁可不敢造次,要知道面前这位,可是她眼中将来的皇帝呢。 “皇兄,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刘睿担心自家皇兄身上的气势太盛,会让柳沁不自在,又回头安慰柳沁,“贤弟不用紧张,我皇兄虽然严厉了点,人却很好。” 刘晟忍不住朝刘睿翻了个白眼,我好不好要你说,这么快就向着别人,心中可还有皇兄否? 却还是说起正事,“我奉旨去凉州一事,睿弟跟你说了吧。” “大哥已说了,属下在此要恭贺殿下得偿所愿。” “嗯,这次确是意外之喜,对了,安国公世子是谁的人?” “他是殿下的人。”本来这事柳沁早要告诉刘睿的,只是最近两人一直未见面,派人传信又觉不安全,所以一直还未来得及说。 “嗯?”刘晟大为诧异,继而大喜,他本是随意一问,朝堂上庄太傅提议林东阳,他就把林东阳归到了父皇的旗下,没想到竟是自己的人。 安国公世子是自己的人,那么意味着安国公府都站在了自己这边,如果说以前他在朝堂上发展了一些势力,但那些势力跟金家与曹家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可有了安国公府,不说占了三分之一的江山,却也算是正式在朝堂上有了一席之地。 这对他来说,是一个有可能改变局势的好消息。 “不知你是怎么说服安国公那只老狐狸的?” “动之以情,晓之以利。属下并未费多少口舌,国公爷知道跟着殿下是最好的选择。” “好,好,哈哈,你做得很好,虽然有些风险,可这样的风险值得去赌一赌。”刘晟果然犀利,一眼就看出柳沁此举是冒着莫大的风险,虽然他语气中带着夸赞,可柳沁心里还是小小的汗了一把。 “属下以后会尽量谨慎些。” “嗯,我说过将朝堂之事都交给你和阿睿,就由你们自己处置,你按自己的想法去做就好。” “谢殿下的信任。” “那庄太傅呢,你不会告诉我你将庄太傅也拿下了吧?” “这倒没有,庄太傅有位学生,就是侍御史知杂事周汝南,周大人以前未中举时,曾是属下的老师。” “怪不得,怪不得好几次都是周汝南出面。” 刘晟看着柳沁,此时他的眼光里是毫不遮掩的欣赏,“肖遥,你让我很意外。”(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五章 托付” 请输入正文“肖遥,你让我很意外。” 柳沁知道他的意思,在最开始,刘晟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后来当她跟刘睿说了一系列计划后,刘晟虽对她重视了些,但仍持保留态度,然后是针对方家的谋划让刘晟正式将她放在等同傅君彦的地位,如今再有安国公府的事,可以说,柳沁的聪明才智真正让刘晟折服了。 聪明是一回事,这世上有很多聪明人,可既聪明又通透又大胆的却不多,如今在刘晟的心中,柳沁算一个。 能有这样的人辅佐自己,刘晟觉得那个本是遥遥不可及的位子似乎离自己近了一些,也许,登上那个高高在上的位子并不是妄想。 “不瞒殿下,属下所做一切既是为殿下,也是为自己,为我的家人。”柳沁没有奉承刘晟,说一大通“为殿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话,因为刘晟是个聪明到骨子里的人,没必要在他面前伪装。“所以,属下一定会竭尽所能。” 这是句大实话,而偏偏如刘晟这种在高位者其实最喜欢的是实话,最欣赏的也是说实话的人。 柳沁如此一说,可以说将刘晟曾经对她的猜忌全部打消了,一个为了自己和家人奋斗的人不可能还怀着其他的心思,也不可能有所保留。 刘晟点点头,表示自己理解。 在这一刻,柳沁发现与聪明人讲话的好处,就是不用事事说透,只要点一点,他就能懂,非常省事。 “阿睿,你先出去。” “啊?”刘睿有些迟疑,看了看柳沁,有些不放心。 “我只是有几句话要交待而已。”刘晟有些无奈的望着自己这位好弟弟,心里简直要嫉妒了,“莫非你还怕我吃了他不成?” 大哥没事,你先出去。在柳沁眼神的催促,刘睿才有些不情愿的走了出去。 “肖遥,我让阿睿先出去,想必你也明白我的意思。凉州之行,也不知何日才能返回,其他的倒也没什么,朝堂的事交给你们我很放心,我唯一放心不下的是阿睿,阿睿的性格你也知道,心善心直,不懂得人心险恶,不会那些弯弯绕绕,他是我唯一的亲弟弟,也可算是这世上我唯一的亲人,肖遥,现在我把他托付给你,希望你能代我好好的照顾他,保他平安,他日回归,一定重谢。” 听了刘晟之言,柳沁很感动,不管刘晟在别人面前是怎样的面目,或许阴险,或许心重,或许狠辣,但他对刘睿真的很好,那是一种不参杂任何目的的好,没有任何附加条件的好,刘睿有这样的兄长是他的福气。 所以柳沁站起身,很郑重的说道:“殿下言重了,属下与大哥结拜之时,并不知对方的身份,我们纯粹是真心相交,当日也曾许下同生同死的誓言,所以即便殿下不说,属下也会尽全力保证大哥的安全。殿下放心,属下与大哥一定安然无恙的等待殿下的归来,殿下归来之日,亦是大鹏展翅之时,属下期待殿下展翅高飞的日子。至于重谢,属下说过,与大哥交的是心,为殿下尽力为的是我的亲人,所以属下不敢要殿下的赏。” 刘晟盯着柳沁的眼睛,那双清澈的眼睛是如此的真诚,惯爱将人想得阴暗的刘晟也不得不说,在看人方面,睿弟也许真的比他要高明些,因为他是用眼睛,而睿弟用的是心。 “多谢!” 两人相视而笑,竟然也有了多年老友的默契。 “肖遥,以后在我面前,我准你不用自称‘属下’。”刘晟笑道:“阿睿说过,你自在随性,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 “真的?殿下说的当真?说实话,是有点不习惯。”见刘晟对自己随意亲近了些,柳沁赶紧打蛇随棍上,她可不愿意以后总是这么正儿八经的说话,要知道以后与刘晟打交道的时候多了,老这么说话累不累啊。 “嗯,自然当真。” “太好了,谢谢殿下了,其实我一见殿下,就象见了自己亲兄长一样,觉得特别的亲切,只是不敢逾越,以后我面上将殿下当主子尊重,心中当兄长敬重,可以吗?” “你呀。”柳沁突然变成一个天真的少年,让刘晟还真有些不习惯,可心里,却对这样的柳沁莫名的也有了更多的亲近感。 “呵呵……”柳沁傻乐,有时天真活泼可以拉近与人的关系,何况刘晟笑起来还蛮帅的,喜欢看帅哥的柳沁还是希望面对自己时,刘晟能多笑笑。 “好了,你先回去吧。” “嗯,殿下是五天后起程吧,到时我去送你呀。” “好。” 五日后,刘晟带着两千近卫军离开了帝都,出城之时,帝都许多百姓围在城门口看热闹,而柳沁一行也夹杂在其中,她是特意来为刘晟送行,远远的,她看到刘晟对着自己这方望了一眼,似乎还笑了。 整齐的队列,鲜亮的盔甲,精神抖擞的男儿,一个跟着一个纵马飞驰,转眼消失在城外官道的尽头。 殿下,保重。人群中的柳沁默默祝福。 皇兄,保重。站在人群后的刘睿喃喃而语。 晟儿,望你能凯旋而归。宫中某处,一个苍老的声音低低而叹。 此去,天高地阔,此去,任尔驰骋。 因为都是训练有数的人马,行起路来不同于那些普通人,一路飞驰,一个多月就已到了西凉城外。 “就地驻扎,明日进城。” 刘晟吩咐下去,一个多月不停歇的赶路,他的脸上也布满了风霜,但心中是兴奋的,就象一个渴望战场的士兵,终于回到了自己的阵地。 “是,殿下。” 手下的人个个是能用之人,很快,临时驻地建好,帐蓬搭好了,守卫的人员也安排好了,火烧起来,晚饭的香气也四处飘荡。 刘晟稍稍洗漱,坐在自己的大帐中,眯着眼休息了片刻,有兵士送上晚饭,用过后,又四处转了转,当他回到大帐里,帐中已有一人等在那儿。 “属下参见殿下。” 是傅君彦。(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六章 密见 此次刘晟到凉州,除了两千近卫亲军外,从皇子府中也带了些人,薛剑和莫不士都跟着来了,薛剑是他的侍卫首领,自然他到哪里薛剑都会跟到哪里,莫不士精通书算帐目,刘晟带他来,既是为了查清凉州兵马先前的老帐,也是要让他负责以后的收支事项。 唯有聂荣留在府中坐镇,接应刘睿。 刘晟带着薛剑巡查回来,刚走进大帐,手摇鹅毛扇的傅君彦已等在那儿。 “先生不必多礼。”刘晟走至书桌后席地而坐,又一指下首置于地上的草席,“先生请坐。” 傅君彦拱拱手,与薛剑互相作个揖,这才坐了。 “先生别来无恙?” “托殿下洪福,属下此来还算顺利。”傅君彦摇着扇子,一派名士风范,“这几个月,属下虽然没有什么大的作为,不过西凉军中的情况算是摸清楚了,也与聂将军的旧部取得了联系。” “噢?不知情况如何?” “西凉军有近三十万兵马,除了主帅之外,下设六位副将,各统领五万,当初聂将军旗下六位副将一位随聂将军战死,一位告老还乡,其中最忠心的郑将军因为对费谦不满,被费谦当众斩杀,剩下的三位是韩烁、魏长松、章焱,属下如今就在韩烁军中效力,韩将军与魏将军仍念着聂将军的旧情,不被费谦待见,手下都是些老弱病残不说,而且兵力严重不足,手中连三万人都不到,至于章焱……” 傅君彦说到这儿,沉吟了一下,“章焱已投靠了费谦,现在是费谦的亲信。” 听到这儿,刘晟的双眼猛的一眯,眼中射出一道凌厉的光芒,章焱?好,好得很! “接着说。” “费谦来后,提携了三位亲信为副将,又安插了一些人手到各个重要位置上,但原有的人马将领不可能全部换掉,所以他将原来的人马打散,其中精锐全部集中在亲信手中,而需要出力卖命时,就让韩烁、魏长松等当前锋,打头阵,削弱他们的兵力,久而久之,其他副将是兵强马壮,而韩烁、魏长松等就只有老马残兵,军备和兵力都得不到补充。” “费谦行事倒是无所忌惮。” “是啊,费谦此人好大喜功,喜欢听颂扬之语,军中耿直不愿奉承他之人,都被他打压,只有那些阿谀之辈才能得到提拔,而且他私心很重,对自己带来的人和先前的旧部完全是两种态度,因此聂将军的旧部对他颇有微词,属下已联络了一些对他不满的旧部将领,得知殿下到来,那些将领都立誓愿追随殿下。” 傅君彦说到这儿,拿出一纸信笺,“这是投诚的将领名单。” 薛剑上前接过,递到刘晟手中,刘晟看了看,笑道:“先生干得不错,若事成当记先生首功。” “好说,好说,若事成了,殿下不提,属下也要讨赏的。” 帐中三人都笑了起来,笑完,傅君彦接着说道:“费谦此人虽不足惧,但他手下有一人,殿下却不可不防。” “谁?” “杜元初。杜元初此人既骁勇善战,又懂谋略,可谓有勇有谋,费谦能坐上如今的位子跟他有莫大的关系。他与费谦相识于微时,对费谦忠心耿耿,费谦也很信任他,费谦当初带来的三千近卫军,经他之手现在已发展到三万人,此三万是费谦的嫡系,只听他与费谦的号令。殿下若想成事,此人必除。” “杜元初?”刘晟念叨着,记下了这个名子。 “还有一人,殿下也要多做防备,就是刚刚属下所说的投靠了费谦的章焱,此人阴险狡诈,属下怀疑,当年聂将军之死与他有关,聂将军是在回帝都的路上被人伏击,中了毒箭不治而殁,知道他回帝都的时辰及路线的只有几位副将和亲信,若非有人出卖,歹徒怎可能那么恰好的设下埋伏,引聂将军上当呢?” “先生可有证据?”刘晟的声音虽然没变,可帐中人都能听出他隐忍的怒气。 傅君彦摇摇头,“事情已过去多年,不可能再查找到证据,这只是属下的推测而已。” 刘晟眼神凝重,眼中波涛翻滚。 聂风云,他的堂舅,聂家族人中最有才华的一位,因母后没有嫡亲兄弟姐妹,这位堂舅如同亲舅舅一般,撑起聂家,护着母后,护着他们兄弟俩,可是,天妒英才,竟被夏国奸细暗害。 聂风云一死,如同顶梁柱倒塌,聂家顿时败落,而母后也在不久后即仙逝。 但他一直不相信,堂舅之死是夏国奸细所为,就象他不相信母后是病逝一般,这是阴谋,一定是金家的阴谋。 手紧紧握成拳,一股戾气猛然冲上心头,金家,章焱,所有害我亲人之人,我都要将之碎尸万段!母后,舅舅,孩儿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傅君彦见刘晟眼中露出狰狞之色,心中一叹,岔开话题,“属下接到传书,得知属下走后不久,殿下就除掉了方家,肖轶也当上了户部侍郎,殿下首战告捷,可喜可贺。” 说起令人高兴的事,刘晟身上的戾气逐渐消散了,脸上遍布的阴云也被笑颜替代,“还有更大的喜讯,先生还不知呢。” “噢?不知是何喜讯?殿下就不要卖关子,快快告知属下吧。” “哈哈,先生莫急。”刘晟笑着将皇帝遇刺,追查之下发现与刑部有牵连,又查出刑部官员贪赃枉法之事一一道来,“曹霈与他的爪牙这次全栽进去了,我此来也与之有关,舒家琪查出这次刺杀是成王余孽所为,父皇派我来,明是接掌帅印,暗地里是来追查成王余孽的踪迹。” “原来如此,属下还暗暗疑惑,怎么突然的陛下会派殿下来凉州,曹家失去一大助力,殿下有望拿回兵权,这确是更大的喜讯,值得庆贺。”傅君彦拍着扇子,满脸欢喜。 “那先生可知接替曹霈的是谁?” “是……” “安国公世子林东阳。” “安国公世子?幸好,幸好,没有被金家曹家给占了。安国公府保持中立,对殿下来说,虽然算不上好事,但也不是坏事。” “哈哈哈,对我来说,却是大大的好事呢,安国公府已归顺于我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七章 进城 “什么?”傅君彦大吃一惊,“殿下所说当真?” “这种事怎能妄言。” 得到确认的傅君彦高兴得都要手舞足蹈了,“不知殿下是怎么说服安国公的?呵呵,有了安国公府的支持,殿下在朝堂上也算有了一席之地,这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不是我出面说服的,是阿睿的那位好义弟,肖遥所为。” “是他?”傅君彦叹服不已,“这位肖遥小兄弟所行之事每每出人意表,属下对他本已高看,没想到还是超出了我的预料,他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之计已见成效,殿下可以放心的实施自己的计划,只要殿下真正取得西凉城的兵权,凉州其他各地驻军就会以殿下马首是瞻,有了兵权,殿下才能真正与金家曹家抗衡。” “嗯,我这次来,除了完成父皇交待的任务,夺回兵权也是目的之一,而且我想这么个大好机会,金世昌应该不会放任我轻易来去,就是我不出手他们也会出手,所以这次我早已抱定了必胜的决心,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殿下所言极是,他们要对付殿下必以成王余孽为借口,那么我们何不来个将计就计,借成王余孽除掉他们呢?” “不知先生有何高见?” “以势压人,让其轻敌,等待时机,一招致命。” 两人相视一笑,继续窃窃私语,帐中的密谈一直持续到很晚很晚…… 第二日,巳时刚过,刘晟和他的亲卫已飞驰在官道上,远远的西凉城在望。 西凉城的城墙虽不比帝都雄伟,但也很高大坚固,青石垒成的墙面痕迹斑驳,象经历世事的老人,沉淀的是岁月的沧桑。 城门大开,城门口,两列官员齐齐恭候在城门两侧,一列文官,以西凉城府尊为首,一列武将,以费谦为尊。 “来了,来了。”有人望着远处低声说道。 训练有素的两千近卫整齐列队,个个精神抖擞,居中簇拥着贵气逼人的大皇子殿下。 刚进三月,凉州气候仍是又干又冷,刘晟身着黑色织锦外袍,外罩紫鼠裘皮大氅,配上剑眉星目,及一脸的傲气,端的是既气派又富贵。 “末将费谦(下官梁宽)拜见殿下。” “嗯。”刘晟鼻中哼了一声,抬抬手,根本没将两人放在眼中,其他的人更是看都不看,直接驱着身下的黑色骏马直入城中。 两千近卫亦随着一拥而入。 留下西凉城的文官武将在城门口面面相觑,这大皇子,是不是太,太目中无人了些,听说原先并不得宠,果然一朝翻身,就小人得志,瞧他那鼻孔朝天、眼高于顶的样子,一看就是成不了气候。 有人叹息,有人摇头,有人暗暗高兴,亦有人心中暗骂。 费谦直起身,看着入城的人马,眼中闪过一道厉色,亦有一丝嘲讽。 梁宽看了看他,见他点头,忙骑上马,追了过去。到了刘晟身前,擦擦额头不存在的汗珠,陪笑道:“下官闻得殿下到来,已提前为殿下修建了一所府邸,殿下一路劳顿,不若先去歇息歇息。” 自己是来接掌帅印,不住将军府,却另外安置了处所,是什么意思,其意图不言而喻,刘晟心中冷笑,面上却是故作傲然之态,“前面带路。” “是,是。” 梁宽见刘晟并没提要去将军府,心终于放下来,屁颠颠的在前带路。说实话,虽说他是一城之府尊,但在西凉城这样驻扎重兵的边境重镇,他的地位跟费谦不能比,西凉城实际做主的是费谦,而他不过是在后面擦屁股,收拾乱摊子的小人物。 刘晟的到来,费谦心中不愉,自然要下绊子,而他夹在两个大人物之间,委实为难,他打定主意,只要将刘晟安置下来,自己能不插手就尽量不插手,让两人斗去。 因与夏国接壤,西凉城的风俗民情与帝都自然不同,走在街上,时不时能看到穿着打扮迥异于汉国百姓之人,其中女子的衣裳颜色特别艳丽,就如将一道彩虹披在了身上,那些女子又个个生得高鼻凹眼,眉目虽不如汉国人精致,却也别有一种风情,将刘晟一行的眼光全都吸引了过去。 “这些都是夏国人,没有战事的时候,两边会有些交易来往。”梁宽解释道。 刘晟点点头。 走了一会儿,就到了一处外观看起来很是气派华丽的府邸,“这就是殿下的下榻之处。”梁宽先行跳下马,指着大门和门外站着的两排下人,“殿下若有不满意的,直管跟下官说,下官立马让人更换。” 两人在府门口说了好一会儿,费谦才带着他的人缓缓行来,“殿下可还满意?” 刘晟眼中的冷意一闪而过,肃然说道:“本皇子奉皇命而来,当以正事为主,费将军,不知交接的仪式什么时候可以举行?” “不急,不急,殿下一路辛苦,不若先事休息,今日梁大人和末将已设下宴席,为殿下接风。” “对,对,等殿下休息好了,下官再来接殿下赴宴。” “好。”刘晟简直惜字如金,丢下一个字,就如同刚才般直接进了府。 被无视对待的费谦冷哼一声,一甩袖子,转身就走,梁宽摸摸鼻子,带着自己的人也灰溜溜的走了。 进了府,里面是个带着大大园子的宅院,小桥流水的江南景致,虽已初春,因西凉城气候寒冷,花草并没复苏,树枝也未绽新绿,所以看起来有点萧条,屋子内却布置得很华丽,看得出是用了心的。 刘晟并未停留在外院,而是直接进了园子,吩咐薛剑,“让人将园子围起来,除了咱们的人,其他人谁都不许进来。” “是。” 园子里有一幢小楼,也不知以前是不是姑娘家的闺房,刘晟让人将楼里重新布置了一下,作为自己的起居之所。 那边,费谦回到了将军府,今日被刘晟无礼对待,心中很是恼火,虽说刘晟是个皇子,可是不得宠的皇子,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 “将军何必恼怒,只需忍上个两三月,到时还不是将军说了算。”站在一旁的一位四十多岁,一脸阴鸷的男子劝道。 “哼,若非国公爷有言在先,刘晟小儿如此欺我,安能让他好过。”费谦转回身,冷笑道:“元初,我观那刘晟小儿傲慢无礼,愚蠢无知,对付他还不是手到摛来,国公爷是不是太谨慎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八章 交接 “国公爷之意是要给陛下一个交待,毕竟大皇子是陛下的儿子,又是陛下亲自所派,若在咱们这里无故出事,会引起陛下无端犯忌,所以表面上咱们还是要恭敬对待,让之放松警惕,等到时机到了,暗中再派人……” 杜元初做了个砍头的动作,“他一死,咱们就可推到成王余孽的头上。” “哈哈,好,顺便将那几个碍事的一起送去做个伴。”费谦哈哈大笑,心中的恼火消减不少,“这事元初你可得帮我好好谋划谋划。” “末将遵命。” “对了,元初,帅印我交是不交?” “将军还是交出去的好,此是陛下的旨意,将军若拖着不理,万一传到陛下的耳中,对将军的前程不利。再说刘晟得了帅印也没什么用,将军一句话下去,他能指挥得动谁?这西凉军仍在将军的掌握之中。咱们表面上顺从,将帅印给他,也能蒙蔽于他,让他大意轻敌,利于今后的暗中行事。” “你说得不错,既是这样,那就寻个日子,当着众将士的面把帅印交给他,至于守不守得住,那就不是我的事了。” “末将会去安排。” “帅印我可以给他,将军府我可不让,搬来搬去的麻烦。” “这事可以拖着,反正他已住进了别院。” 两人商议妥当,日子就定在了三日后。 三日后,刘晟在费谦的带领下,去了城外的军营。 西凉城内平日除了守城士兵,只驻扎了三万兵马,就是费谦的嫡系,而其他人马全都驻扎在离城不远的军营里,两方相隔不远,互相呼应,随时可以互为支援。 这日,费谦带了三千人马,加上刘晟的两千近卫,浩浩荡荡的往军营而来。 军营的将士早得了命令,齐集在操练场地,几十万人马按各部组成不同的方阵,如对敌时一般排好战列,从中可以看出是久经训练,不是乌合之众。 刘晟走进,看到的是一片黑鸦鸦的人头,看着这些昂首挺胸的男儿,看着那一张张带点沧桑的黝黑面孔,刘晟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这里,绝大多数曾是舅舅的部下,曾跟着舅舅征战沙场,奋勇杀敌;曾围在舅舅的身边,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曾是至死不渝的战友,可以将后背交托的袍泽。 可现在,十几年过去了,还有几人记得他,曾经名震天下的聂将军? 刘晟很清楚,面前这些人,那些大大小小的将领,即使是得过舅舅提携恩惠的,许多只怕已忘了旧情,投了新主,一些随波逐流,得过且过,傅先生名单上的,只占了极少数,至于下面的兵士,都是听命行事而已。 想要全部依靠他们成事,是不可能的,只怕自己还未有动作,已先落入了费谦手中。 所以自己必须等,耐心的等,等待一个最好的契机,找到一个最好的借口,先发制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费谦和他的亲信一齐给制住,才有望成功。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没有退路。 刘晟眼中闪耀着坚定的光芒。 “殿下,我西凉军全部儿郎都在这儿,请殿下校阅。” 全部都在这儿?你的三万人马不在其中吧。刘晟心中冷笑,也不说破,躯着马,缓缓从各阵营中穿过,旁边薛剑绷紧全身,随时做好不测的应对,按说费谦不会蠢到选择这时出手,但事情就怕万一,万一他猖狂到无所顾忌,不能不防。 巡视了一遍,刘晟收集到各种各样的眼神,有好奇,有兴奋,有期待,也有不屑,他知道,现在这些兵士不可能接受他,但总有一天,他们会心悦诚服的单膝跪地,奉他为主,跟随在他左右,为他而战。 重新回到点将台,跳下马,走到前面,眼神冷冷扫视一圈,待下面安静下来,才大声说道:“本皇子奉陛下旨意,接掌凉州帅印,尔等此后当听从号令,若有违抗,军法处置!” 这句话用内力加持,远远的传出,清晰的响在每个将士的耳边。 自古皇权总是高高在上,让人敬畏,刘晟如此一说,让下面多数的将士心中一紧,对刘晟自然生出一种敬畏之意。 对下,有时威慑比什么都好用。 费谦可不愿刘晟继续在军中立威,上前与刘晟并排而站,笑道:“殿下言重了,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好儿郎,怎么会不听号令,众将士,本将军说得对否?” 同样的用内力远远送出去。 “对。”整齐的回应。 “以殿下及将军马首是瞻。”有人喊道。 费谦很满意,刘晟小儿,也不看看这西凉军是谁的地盘,本将军经营十数年,岂是你一两句话能起作用的? 心中得意,朝杜元秋招招手,“元秋,送上帅印。” 杜元秋?刘晟特意多看了两眼。 费谦接过帅印,双手递到刘晟面前,“殿下,请接印。” 刘晟伸出手,既激动又复杂的心绪涌动,舅舅,你看到了吧,这颗帅印,又回到我聂家的手中,这颗帅印,我不会再交出去,所有害你之人,我也不会放过。 当帅印稳稳的落在手中,他的心也定了,终于迈出了第一步,以后第二步,第三步……一步一步他会坚定不移的走下去,直到走至最高点,走上那世间的颠峰…… 这只是开始,他知道。 好戏才刚刚开始,费谦在心中暗暗想着,带着嘲弄。 千里之外的帝都,日子仍照常进行。 “大皇子应该到了吧?大哥那边还没送信来吗?” 听了柳沁相问,方诺摇摇头。 刘晟去凉州夺回兵权,本就在他们的计划中,但真的到了这一天,柳沁又说不出的担心,不说费谦在西凉城经营十多年,势力渗透到各处,刘晟有没有下手的机会,就是想到聂将军的死,柳沁也心有余悸。 当年聂将军手握三十多万兵马,身边强者如云,可仍然被暗害。柳沁跟刘晟一样,不相信是夏国奸细所为,认定是金家所谋,试想,在当初那样的情况下,金家都能得手,而毫无根基的刘晟,又如何来个绝地反击,反败为胜? 若刘晟遭遇不幸,那柳家、大哥还有自己身边这些人,只怕…… 想想就不寒而栗,只得拼命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刘晟心思那么深,那么阴险,哪那么容易挂掉。 正想着,长康来报,“公子,刘璟请你过府,有事相商。”(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九章 出谋划策 进了五皇子府,小厮直接将柳沁和江离带到了外书房。 书房里,刘璟烦躁的走来走去,曹少颐在一旁狗腿的端着茶,点头哈腰的劝道:“殿下不用烦恼,总会有法子的。” “总会有法子,什么法子,你说,你说?” “我……我……” 见曹少颐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个啥,刘璟一皱眉头,斥道:“去,去看看那肖遥来了没有?” 正说着门口小厮禀报,“殿下,肖公子来了。” “快,快,快快有请。” 柳沁一进去就受到刘璟的热情欢迎,“肖兄弟,坐。少颐,将前儿宫中赏赐的雨前芽苞给肖兄弟煮一盏。” 刘璟如此热情让柳沁一时有点难以适应,又是兄弟,又是好茶,还把曹家大少爷当小厮使唤,就是自己当初送那么多银子,也没见他这般相待,不知打什么鬼主意。 江离更是警惕,反常必有妖,刘璟一向自恃身份,虽外表如谦谦君子,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其实骨子里很高傲,处处端着皇子派头,象今日这样放下架子,还从没见过。 江离全身戒备,柳沁心中警觉,面上却笑嘻嘻的问道:“不知殿下唤小民来何事?” “唉,肖兄弟,我外祖家的事你也知道了,虽说是那曹霈犯了事,咎由自取,可此事定是金家主使,本皇子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这不让肖兄弟来,帮本皇子想想,有什么法子让金家再折损些人马,也好消消本皇子心中的这口恶气。” 原来是为了这个。柳沁恍然大悟,这是早料到的,原以为刘璟应该一出事就找自己,没想到他倒能忍,过了一个多月才准备反击。 倒不是刘璟能忍,以他的性子恨不得马上以牙还牙,只是曹贵妃和曹佑的告诫,让他没敢轻举妄动,再加上他的属官这些时也在绞尽脑汁出谋划策,却没一个让他满意,这才想起柳沁,忙将柳沁唤来。 “法子倒是有,就是不知殿下……” “好,好,有什么主意尽管说来。” “若想立竿见影,殿下可以派人伪装为成王余孽半路截杀。” “这不行。”刘璟虽然莽撞,却也知道轻重,成王余孽是父皇的禁忌,不能为出口气冒不必要的风险。 “那就只有缓缓图之了。”柳沁本想挑得刘璟与刘錅及金家明刀明枪的对上,将两边的争斗扩大,没想到刘璟没这个胆子,只好退而求其次,“殿下,小民听闻礼部尚书莫大人家的第五子是他老来子,特别受宠。” “肖兄弟的意思是?” “莫大人的这个儿子好赌,经常出入各处赌坊,若殿下能让其欠下大笔的银子,写下欠条,再以欠款及其子相要挟,莫大人焉敢不从,只要将莫大人捏在手中,利用好了关键时刻能给予护国公重重一击,到那时,殿下的气应该也能消了吧。” 刘璟想了想,终于哈哈大笑,“哈哈哈,还是肖兄弟有办法,本皇子养了那么多人,都不能为本皇子分忧,反倒是肖兄弟,每次都能让本皇子刮目相看,好,太好了!” 柳沁的这个办法要说真没什么技术含量,不是别人想不到,而是他们不屑于用,总想用高大上的手段,而且那些人目光都只盯着金家和三皇子,不象柳沁另有目的,想的是如何先剪去他们的羽翼。 下一步计划要对付的本来就是礼部,原本是想从春闱秋闱监考官员徇私舞弊,弄虚作假入手,可今年不是大比之年,不好切入,柳沁才想了这么个的办法,还没来得及实施,现在刘璟要出面,那更好,免得自己这方提前暴露在金家面前。 从五皇子府中出来,柳沁和江离相视一笑。 前门的马车刚刚离去,一乘小轿停在了后门处。 “潘姑娘,到了。”轿边一位嬷嬷,一位小丫头,嬷嬷掀起轿帘,小丫头扶出了轿中人。 身段窈窕,不胜纤腰盈盈握;姿容秀美,芙蓉面上柳眉长。 被称为潘姑娘的女子抬头望向后门的入口,眼神幽幽,仿佛透过这高高的院墙看到了里面的繁华似锦。 “纤纤姐,你……你真的要进去?” 女子瞟了小丫头一眼,“为什么不进去?这里是皇子府,皇子府知道吗?有多少人争破头想进来都不得其门而入,我现在有机会,为什么不去?” 我为什么不去?荣华富贵、尊贵显赫就在眼前,触手可及之处,只要我伸出手,就能牢牢的抓在手中,就能过上我想过的日子,我为什么不去? 女子再不迟疑,哪怕脑中闪过一张俊美无俦的面庞,也没让她停滞丝毫。 “可……可听说里面女子好多。” “多?以我的本事还不能占有一席之地?”女子嗤笑,“小芸,你当初答应过,跟着我,什么都听我的,怎么,现在想反悔了?” “不,不是,纤纤姐,我是担心……” “好了,一切有我呢,咱们进去吧。对了,进去后注意你的称呼语气,别让人瞧出什么。” “是,姑娘。” 两人窃窃私语了半天,终于在嬷嬷的陪同下,迈过了那道高高的门槛,进了五皇子府的后院。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被柳沁惩罚后被凌云救走的潘纤纤和小芸。 进了门,一位马脸表情严肃的仆妇走到三人面前,面无表情的说道:“皇子妃要见你。” 也不等三人答话,转身就走。 潘纤纤朝身后的嬷嬷使个眼色,那位嬷嬷忙知机的走上前,朝仆妇的手中塞了个荷包,同时笑道:“这位嫂子,不知怎么称呼?我家姑娘刚刚进门,不懂规矩,还望嫂子多多关照。” 掂了掂手中的荷包,那仆妇脸上才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奴婢姓李,在皇子妃身边做些粗活。我家娘娘性情敦厚,姑娘只要安分守己,我家娘娘定不会为难。府中还有两位侧妃,若是见了那两位侧妃,还请你家姑娘收敛些,千万莫冲撞了,否则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多谢李嫂子。”一道温柔的声音传入李氏耳中,“妾原也是好人家的儿女,从小受父母教导,德容言功、礼义廉耻不敢有忘,还请嫂子转告皇子妃娘娘,就说妾愿执拂尘,侍候在侧。” 李氏不由朝后面望了一眼,心中叹道,是个明事理的,也许可以跟娘娘说说,或许得用。(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章 进府 “姐姐,听说咱们府里又要进人了?” 五皇子妃史霞飞的院子,屋内传出阵阵说笑声。 布置得富丽堂皇的屋内,史霞飞坐上首,曹芯玉和韦姝分坐下方左右,吃着茶,闲聊着话儿。 听得曹芯玉相问,史霞飞放下茶盏,笑道:“是啊,正好妹妹们都在,让她来给大家见个礼,免得以后撞见了还不认得。” 曹芯玉不屑的撇撇嘴,“认不认得有什么打紧,不过一没名份的侍妾而已,表哥也是,什么阿猫阿狗的都往府里带,也不怕辱没了身份。” “妹妹不要这么说,能一同待在这皇子府里,就是缘份,当情同姐妹,共同侍候好殿下。” “姐姐心肠好,愿意将她们当姐妹,妹妹可没这福份。”曹芯玉咯咯笑道,“在妹妹的眼里,她们根本不配。” 边说眼光边往韦姝那儿瞟了一下,眼带挑衅。 那韦姝仿若未闻,眸光低垂,轻轻抿着茶水,举动间既娴静又优雅。 狐媚子,表哥又不在这儿,做出这样子给谁看?曹芯玉心中暗恨,暗暗的“呸”了一口。 史霞飞笑笑,只顾喝茶,也不接话。 恰好这时,李氏走了进来,禀报:“娘娘,潘姑娘来了。” “让她进来吧。” “是。” 潘纤纤一进去,就见屋中坐着三位,当中一位身着宫装,高贵端庄,应该是皇子妃无疑;下首左边是个装扮华丽,姿容艳丽的女子;右边女子着白衣,衣饰简洁,却自有一种柔弱美丽之态,这两人应该就是曹侧妃和韦侧妃。 潘纤纤看了一眼,急忙将眼光收回,低下头跪下恭敬的行了大礼,“妾潘纤纤见过娘娘,见过两位侧妃。” “抬起头来。” 说话的不是中间的正妃,而是左边的那位,潘纤纤心中一紧,看来所闻不假,那曹芯玉很是跋扈,仗着曹家之势,根本不将正妃放在眼里。 潘纤纤不敢不听,装作怯怯的抬起头来,显得很娇弱。 “果然是个狐媚子。”曹芯玉嗤笑一声,她平生最恨的就是如韦姝一般的女子,装得柔弱可欺,好骗得表哥的同情怜悯,真是不知羞耻。 她却不知,这世上的男子哪个不喜欢女子如同菟丝花,仰慕于他,依附于他,而象她这般依仗娘家强势的,又有几个男人喜欢。 潘纤纤“吓”得又低下头去,一付委屈不敢辩解的模样,暗地里却将一张帕子攒得死紧,拼命压制心中的愤怒,贱人,看你能得意到几时,总有一日会落在我的手上! “好了,妹妹,人家刚刚进府,你就别为难她了。” “本侧妃为难她?她也配?哼!”曹芯玉冷笑一声,也不给史霞飞施礼,长袖一甩,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了。 史霞飞脸上闪过一丝冷意,转瞬又变得温和,“起来吧。既然进来了,就是咱们府里的一份子,以后要好好侍候殿下,与府里的姐妹和睦共处,不得有二心,知道吗?” “是,妾受教。” “好了,下去吧。” “是。” 再拜了皇子妃和韦侧妃,潘纤纤才退了下去,仍是李氏送她去住的地方。一路上,莺莺燕燕,望之不绝,皇子府的女人果然多,环肥燕瘦,各种风姿的都有,想要从中脱颖而出可不是容易的事。 面对那些冷然、好奇、妒嫉甚至是恶狠狠的眼神,潘纤纤暗暗下着决心,我一定要让五皇子看到我,喜欢我,我一定要成为这里最幸福最尊贵的女子。 她的腰背不知不觉挺直了起来,仿佛已成为五皇子身边的女人。 柳沁与江离刚回去,还没来得及喝口水,朱芷茹已等在前厅。 朱芷茹留下后,柳沁让她负责与逍遥谷快乐庄那边的传信来往,顺带料理那些信鸽。自己身边的事没让她插手,不是不信任,只是习惯了兰可秋荇,用别人不习惯。 朱芷茹因脸上伤的缘故,一般也不往主子们面前凑,此时她主动等在前厅,那一定是有重要的消息传来了。 “公子,有消息。”果然。 朱芷茹递上一块写满了文字的丝帛。 柳沁接过来一看,是离国传回的消息,大意是已探查清楚打着靖忠将军皇甫家后人旗号的那支兵马其主帅确实是皇甫家后人,就是传言中被乱箭射下悬崖的少将军皇甫浩彰。 皇甫浩彰落下悬崖并未当即死去,被世代居于西南的水族相救,后与水族的圣女日久生情,结为夫妻,伤势渐好后,皇甫浩彰联络上以前皇甫家的旧部,收拢了大半人马,再合水族一族之力,以“斩昏君、平天下、还政于民”为口号,于西南起事。 因皇甫家素有威名,加之这支义军不骚扰百姓,不祸害民众,自举事后很得民心,其队伍迅速扩大,现已成为离国最强大的一支兵马,就连其他的一些义军也纷纷前来投靠。 皇甫浩彰手下能人辈出,其中一员小将尤其厉害,其武功高强,杀敌如割鸡宰羊,让敌闻风丧胆,此人带着几万精兵作为前锋,曾连下几城,皇甫浩彰能有如今的势力他功不可没,因他长年戴着狰狞的面具,被人称为“杀神”。 信末说道,公子要寻的人,目前仍未有消息,属下们分散在四处打听,一有消息会尽快回报。 仍没有消息? 柳沁失望的叹口气,师傅和小五到底去了哪里?难道,难道真的…… 柳沁不敢想。江离一见她的神色,就知不是什么好消息,接过看了后,温言劝慰道:“没有消息亦是好事,最起码说明还没出事,你难道不相信师傅和小五的能力?” 不是的。柳沁摇摇头,兵荒马乱的朝代,武功再高又有何用,说不准哪里就会射来一支冷箭。 心中虽然失望难受,但仍抱着期望,所以并未让那沮丧的情绪影响太久,将丝帛再看了一遍,指着其中的那句口号笑道:“阿离哥哥,这皇甫浩彰真不简单,手下竟有这等能人,你看这个,‘斩昏君、平天下、还政于民’,这口号提得真好,没想到还有这样有见识的人。”(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一章 明悔大师 “还政于民?应该做不到吧。” “绝对的还政于民,肯定做不到,曾有人说皇帝如船,百姓如水,水如载舟,亦能覆舟,百姓的力量不可小觑,那些待百姓如猪如狗的,最后不会有好下场,皇甫浩彰提出这句口号,他当了皇帝后也不可能还政于民,但在当下,确实能博得百姓的好感,获得百姓的爱戴,不管哪个时代,能将百姓放在心中的人,总能得到民心最大的支持。” 江离想了想,点点头,“妹妹说得不错,这个皇甫浩彰能够心系百姓,将来必定也是个好皇帝。” “嗯。还有这个‘杀神’也很厉害呀,不知是何方人物,他为何要戴着面具,难不成是长得太漂亮了,恐在对阵时敌人不怕自己,才故意装扮吓人?” 刚刚还在心中赞叹妹妹见识不凡,谁知马上又变成花痴一个,江离连白眼都懒得翻了,不接话。 他却不知柳沁这是想起了兰陵王,甚至脑洞大开的把“杀神”当成了兰陵王的再世重生了。 两人说话也没避着朱芷茹,既然将朱芷茹留在身边,自然是信任的。 见两位主子并未有指示,朱芷茹拱拱手,正准备退下。 “芷茹姐。”在府中朱芷茹并没戴面妙,脸上那道结痂的疤痕特别显眼,柳沁看了看她的脸,有些歉意的说道:“芷茹姐,雪肌膏用完了没有,若用完了说一声我再去寻些来。” 原答应为她拿到生肌美顔膏,大哥说要等他师傅回来才能配制,所以一直还未拿到,雪肌膏是宫中妃子们用的,有美顔之效,虽比不上生肌美顔膏,但用了总比没用强。 朱芷茹心中很是感激柳沁对她的关心,在得知柳沁是女子之身后,又更是敬佩,听完柳沁的话,摸摸自己的脸,笑道:“还没有,这雪肌膏的效果真的不错,多谢公子费心了。” “应该的,咱们自己人,不说两家话。” 朱芷茹笑着退下,沿路有人与她打着招呼,她觉得自己很幸运,能留在公子身边,府中也没人把她当怪物,在这里,她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快乐、宁静。 三月的天空很晴朗,就如她现在的心情。 时光荏苒,很快又过去了两月。 西凉城,一处园子里,刘晟背手站在小楼前的荷塘边,触目所处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色,树木葱郁,花叶繁茂,凉州晚来的春天正如火如荼的盛放。 可刘晟的心情并不如这景色明媚,他紧皱的眉宇显示着他内心的焦灼,两个月了,来此六十多天,追查成王余孽之事仍无任何进展,成王余孽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没在这世间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倘若追查不到,不说在父皇那里交不了差,只怕金家曹家也会趁机发难,也许等不到别人发难,他就会永久的留在了这里,他已预感到,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费谦不会容忍他太久。 薛剑匆匆来到身边,从他的脸色上,也知不是好消息,可刘晟还是问道:“有没有查到什么?” 薛剑摇摇头。 这是第几拨人了,派出的人几乎翻遍了西凉城的大街小巷,甚至将范围扩到凉州的其他各州府县衙,只要听闻有丝毫的风吹草动,都会前去探寻,可是,没有任何与成王余孽相关的消息,也没有一人与成王余孽有关。 难道成王的大本营不在凉州?不在西凉城?刘晟表示深深的怀疑,舒家琪的情报真的可信? “看来,我们的计划要改变了。”刘晟叹口气,脸上露出坚毅的表情,“你去通知傅先生,明天我要去大悲寺,让他去寺里等我。” “是。” 西凉城外最有名的一处山峦,名叫大悲山,而大悲山之所以有名,是因为大悲山上有一所古刹,名叫“大悲寺”,传言当年曾有一得道高僧在这所古刹上修行,圆寂后化鹤成仙,死前寺庙的墙上显化出大悲咒一篇,引得寺中的僧人纷纷跪拜在地,大呼“佛祖显灵”。 此后,该寺庙就改为了大悲寺,也因佛祖显灵一事,引得万千信众不远千里万里来拜,传承几世,仍香火鼎盛。 刘晟选择在大悲寺与傅君彦相见,既是为了掩人耳目,同时也是想去拜访主持明悔大师。 明悔大师很小就被老主持收留在身边,称他与佛祖有缘,老主持圆寂后,将主持之位传给了他,明悔大师也没有辜负其师傅的厚望,不但佛法精深,且慈悲为怀,普济世人无数,深得所有凉州人的敬重。 刘晟此前曾专诚拜访过,并有幸与大师论道两次,每听大师讲经论道一回,就觉心灵如同被拂拭了一般,变得特别的宁静。 而现在,正是刘晟心神不宁之时,对前路充满彷徨,他希望能得到大师的指点,拨开眼前这重重的迷雾。 第二日一早,刘晟带着十几个近卫及贴身护卫出城往大悲山而去。 在山下弃了马,徒步登山,对于他们这些练武之人,并不是特别巍峨的大悲山不在话下,不过半个时辰左右就到了位于半山腰的大悲寺。 “咚、咚、咚……”肃穆的钟声在山中回荡,悠远而绵长。 “施主。”有僧人在寺门口等候迎接,双手合十,礼毕说道:“主持正在后园出坡劳作,让小僧前来迎接,请施主先去禅房稍坐片刻。” “有劳大师了。”刘晟朝身后的人点点头,只带着薛剑跟着僧人走了进去,其他人分散在寺外警戒。 少顷,禅房外就听到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转眼,进来一位慈眉善目的和尚,正是寺里的主持明悔大师,明悔大师年约五十,长相清隽,眉目之中是阅尽世间的空明和慈悲。 “大师。” “施主。” 两人见了礼,分坐在禅室的两块蒲团上。 “观施主眉目,似有焦虑之意,施主若有心事不妨说予老衲听听,许能解惑。” “若得大师指点,晟感激不尽。” “老衲与施主有缘,渡人如渡己,施主不用放在心上。” 刘晟想了想,终于开口问道:“大师,有传言成王余孽在此地为非作歹,为何这么久查不到丁点消息?” 明悔大师正在倒茶的手顿了一顿,但很快又象无事一般拿起茶壶,一注清澈的茶水注入了两个茶杯里,淡淡的茶香在禅室里飘荡。 “请。”明悔大师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这才说道:“老衲问你,何为王?何为寇?”(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二章 谋逆的真相 “胜为王败为寇。” “施主说得不错,世间事并没有真正的对错之分,只是各自立场不同而已,为王者并不都是德高之人,而为寇者也不全是奸佞之徒,所以许多传言也并非可信,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就是亲眼所见,仍有许多不实不真之处,何况双耳哉?” “大师意思是……” “老衲五岁被师父收留,虽一直守在师父身边,但世间事也偶有所闻,据老衲所知,成王一脉在当年早已全部灭绝,未有后人存世,所谓成王余孽一事,纯属子虚乌有。” “但据说成王的第三子刘秉明并没死,先帝曾派多人查找,一直没有找到。” 明悔大师的眼中突然露出一股哀伤的神情,但很快被他垂下的眼帘所掩盖,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对施主来说,肉身未死即为在世,可对佛家来说,尘缘已了,四大皆空,即已出世。” “大师此话何意?” “那刘秉明老衲劝施主不用再找了。” “为何?” “因为他就在你眼前。” “什么?” 刘晟大吃一惊,一下子怔在了当地。 “老衲出家之前,俗家名讳姓刘名秉明。”明悔大师语气平静,眼中重又变得清明通透。 “怎么会?怎么会?” 刘晟喃喃而语,他实在无法相信,面前这得道的高僧,大悲寺的主持,声名远扬的明悔大师居然就是他寻找多时无迹的刘秉明。 可是又不得不相信,明悔大师是何等人,出家人不打诳语,他有什么理由欺骗自己。 心中已相信了几分,却又不理解,他明知自己正在寻他,为何会直言相告,难道不怕自己将他摛到帝都去? 心中不解,口中也已问出,“大师表明身份,不怕晟对大师不利吗?” “老衲说过,与施主有缘,上天注定的缘份躲也躲不过,再者老衲已是世外之人,俗家之事已如过眼云烟,若施主将老衲解去帝都,就当是老衲在这红尘中有此一劫,修行之路,亦是渡劫之路,一步一莲花,方能早登彼岸,去往极乐世界。” “大师……”刘晟终于相信,面前这人就是自己苦苦寻找的刘秉明,若按血源来算,他,也是自己的王叔。 如果成王当年没有鬼迷心窍,没有做出谋逆之事,那么眼前人现在应该在帝都享受着荣华富贵,过得灯红酒绿的生活,而不是成为一名青灯古佛的僧人,世事无常,造化弄人啊! 刘晟在心中叹息。 他叹息的既是明悔大师,他的王叔,亦是自己。 生为皇室,也许比普通人有更多的特权,更多的享受,但同样,也比普通人有更多的荆棘,更多的苦难。 一念生,一念死。 成为王败为寇。 历史是由胜者所书写,那些失败的,消失的,不会留下过多的痕迹,即使留下了,也是耻辱和骂名。 这一刻,他突然不想再追究成王之事了,既然成王一脉已断绝,那么他所做下的错事,他造下的孽也已得到了应有的报应,一切都已烟消云散。 “大师,多保重。”刘晟抱抱拳,准备起身告辞。 “施主何必心急,这杯茶还未喝完,施主不妨稍坐片刻,听老衲讲一个故事吧。” 明悔大师语气平静无波,刘晟却从中听出了波谲云诡,往事再次回首,那些被掩盖的秘密,被歪曲的事实,或许将再一次曝露在世人面前。 “当年先帝即位,封自己唯一的亲弟弟为成王,两人兄友弟恭,一时被世人称道,谁知好景不长,两人渐生罅隙,终于酿成后面的惨剧。” 似乎回忆这段往事,对明悔大师也是个重负,他低下头,宣了句佛号,“阿弥陀佛”,才接着说道:“老衲长大后忆起此事,仔细想了想,先帝与成王产生罅隙应该是两个原因,一是先帝子嗣艰难,只有你父皇一个儿子,而成王子女众人,连老衲在内已有五子三女,先帝坐上皇位之后,时时担心有人觊觎他的位子,子嗣众多的成王难免就让先皇猜忌,担心成王会对自己的孩子不利,谋夺了自己的江山。 另一个原因是因为金家,金家是先帝的岳家,作为外戚,权威日重,成王看出了金家的狼子野心,担心刘家的天下落入外姓之手,所以在先帝面前直言不讳的提了好几次,让先帝不要太依重金家,给予金家太多的特权,这本是他肺腑之言,没想却恰好犯了先帝的忌讳,在先帝的眼中,成王所言所行恰是想斩掉自己的羽翼,以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明悔大师叹息一声,“世人多有愚昧,智子疑邻,认定了一个人是贼,那么不管他做什么都是贼的行迹,唉!” “先帝故意将成王之言传给金家,成王自然成了金家的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正好那时夏国使臣前来拜见先帝,金家设计让成王与夏国使臣私下会面,然后污蔑成王与夏国勾结,欲谋夺帝位。这本是一个拙劣的阴谋,先帝却信了,将成王打入大牢,全家圈禁,却碍于兄弟的名份,没有立即下旨斩首。” “也许先帝并不想真的杀了成王,毕竟成王是他的亲兄弟,也没了威胁。” 听了刘晟的话,明悔大师再次叹息一声,“也许吧。成王被关押在大牢里,就在他以为自己时日无多时,他曾经的一位姓燕的幕僚,买通了牢役进来探望他,劝他逃出去,逃到他的属地凉州,再作打算。” “姓燕的幕僚?”刘晟惊呼出声,他想到了燕南飞,再联想起这次的刺杀,不由急道:“这定是金家的阴谋。” “施主说的不错,可惜成王当年却不知,以致一错再错。成王听了姓燕的鼓动,动了心思,他倒不是为自己,只是可怜自己的几个孩儿,不想自己这一脉断送,所以决定听从姓燕的安排。在姓燕的帮助下,成王带着家眷一路逃亡到了凉州,躲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里。先帝听得成王逃脱,勃然大怒,更加坚信了成王有谋逆之心,下旨诛杀,一个不留。 成王前脚到了凉州,先帝的大内侍卫后脚就赶到了,在凉州四处查找成王的下落,那些日子,对于成王和他的家人来说,简直是梦魇,若有人过过那种寝食难安朝不保夕的日子,他会觉得如今这种一箪食,一瓢饮的生活其实是莫大的幸福。”(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三章 预见 “阿弥陀佛。” 仿佛只有宣佛号,才能让自己心里得到平静,明悔大师停顿片刻,接着说道:“有一天,村子里来了位眉目和善的老和尚,见了老衲,说是与我佛有缘,愿意收老衲为徒,成王预感到祸事将近,能留下一缕血脉,他求之不得,自然立即答应,那一年,老衲五岁,拜别了父王母妃及兄弟姐妹,随师父上了大悲山,在这大悲寺里做了个小和尚。 老衲却不知,当年一别,却是永别。老衲走后不久,大内侍卫就找到了那个小村子,以窝藏逆犯为名,血洗了整个山村,连老人和小孩都没放过,整个村子仿如成了地狱,听说地上的血水流到了村前的河中,将一条河水也染得血红……” 这一刻,明悔大师的声音终于不能保持先前的平静,变得颤抖起来。 “大师……”刘晟担忧的望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明悔大师才苦笑着,“老衲没事,阿弥陀佛,老衲自认全心向佛,修身养性,却仍然过不了这一关,师父说得不错,这已成了老衲的心魔,心魔不除,难以得道,老衲此番向施主全盘托出过往,既是要帮施主渡过难关,也是要除去心魔,诚如老衲所说,渡人如渡己,陈年往事,也该有个了结了。” 两人静默了半晌。 “老衲刚才所言,施主相信吗?” 刘晟点点头,“大师不打诳语,晟自然相信,而且晟此行大师可知为何?” “难道……” “去岁巡街之日,有人意图行刺父皇,经查实是成王余孽所为,晟此来正是父皇所派,彻查此事,将成王余孽一网打尽。” “阿弥陀佛,没想到过了四十多年,他们还利用成王来生事,再造孽端。” “大师既然是晟的王叔,那么此事定是金家所为,晟一定将此中原由禀报父皇,让父皇为成王正名,以洗成王冤屈。” 明悔大师神情有些激动,眼中晶莹闪烁,“施主有此心意,成王地下有知,当感激不尽。唉,只是金家势盛,施主又没有任何证据,只凭老衲一面之词,如何能让人信服?” “晟一定查清当年之事,金家为祸百多年,晟也一定不会听之任之。” “当年因老衲一家连累了村里几十户人家上百口人死于非命,老衲****诵经念佛,既是为家人忏悔,亦是为他们消去因果业报。但老衲却破除不了自己的魔障,师父赐法号明悔,就是让老衲正视自己的内心,悔过,也是面对和包容。所以老衲不需要你做什么,逝者已逝,名利早就尘归尘土归土,老衲只希望,他日你若登上大宝,能善待这天下百姓,善待你的至亲。” 明悔大师满眼慈爱的望着刘晟,就象是看着自己的孩子,自己的亲人。 “大师的教诲,晟不敢有忘。”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告别了明悔大师,守在禅室外的薛剑告诉刘晟,傅君彦正等在后山。 从寺中穿过,再经过后园子一畦畦长势喜人的菜地,就是大悲寺的后山,也是大悲山最高大的一座山峰,山峰挺秀,古松拙朴,云雾缭绕其间,竟有一种世外之感。 心莫名的就静了。 一株松树下,倚树半靠半躺眯着眼的傅君彦听到脚步声,站起来笑着迎接,两人站在了树下,薛剑在稍远处警戒。 “成王余孽的事不用再查了。” “殿下找到他们了?” 刘晟背手看着远天,说不清自己心中的感觉,是沉重还是惋惜,还是终于松了口气。将明悔大师所说简单转述了一遍,引得傅君彦亦是唏嘘不已。 “没想到其中还有这番隐情,实在难以想象。”傅君彦叹道,其实还有句话傅君彦没敢说出口,那就是,最是无情帝王家。“既然成王余孽纯属子虚乌有,那金家布这个局,所图甚大,殿下被派来凉州就落入了他们的算计之中。” “嗯,我早说过,金世昌不会放任我自由来去,估计他是想将我永远留在此地。” “以属下看来,殿下算是意外,属下认为他最想算计的是舒统领。” “舒家琪?你是说他想要的是舒家琪手中的御林军?” “是,陛下最信任的人是舒统领,按说若有叛逆现身,应该会派舒统领暗中密查,没想到这次陛下会派殿下来,倒让他的计划落空了。” “哼,金世昌真是好算计。” “诚如殿下所说,虽然他最想对付的人是舒统领,但殿下也是他想对付的人之一,属下觉得,离他们动手的时间不远了。” “我也觉得费谦已有些按捺不住,先生认为他会选在什么时机动手?” “十天后。” “十天后?” “十天后是西凉城的歌舞节,这个自古流传下来的节日在凉州这里很受重视,每一年都会隆重举行,到了那一天,不管男女老幼,大家都会涌上街头,观看载歌载舞的巡街队伍的演出,一些乐坊妓馆还要在这一天决出花魁。而殿下自然要与民同乐,与西凉城的文官武将一起坐在高台上,观看民众的表演。” “歌舞节?” “是,若属下是费谦的话,属下一定会将刺客藏在表演的队伍里,在离殿下最近的时候突然发难,就算没有伤到殿下,也必然引得现场大乱,在到处都是人的情况下,殿下的亲卫想救援都很难,而费谦还可安排自己的人,假装相救实则趁机暗害,到时殿下腹背受敌,想要全身而退几乎不可能。” 刘晟眼中泛出冷意,傅先生的话他完全相信,而且他也相信到了那一天,自己恐怕真的会永远留在这里,图穷匕现,露出了狐狸尾巴的费谦怎么可能让他活着离开? “既如此,那么我们先下手为强。” “殿下是打算动手了?” “嗯,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先生说费谦会选在那一天对付我,那在此之前,一定不会有什么动作,而这之前,也是他防备最弱的时候,我们就选在他防备最弱的时间、地点动手,打他个措手不及。”(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四章 动手 “巡营之日。”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又一起相视而笑。 自刘晟来后,每旬会去城外的军营巡视一次,已成了惯例,再过五天,又是巡营的日子。 “费谦一定想不到,我会在他的地盘动手,哼,我就是要当着全军将士,定他的罪,将他当场斩杀。” “殿下想要顺利接管这支军队,此不失为立威的好办法。” “我唯一担心的是那日杜元秋会跟去军营,杜元秋此人心思太深,他若在恐有变数,不知有什么法子可以将他引开?” “殿下放心,那天杜元秋一定不会跟去的。” “为何?” “歌舞节城中的守备防卫很重要,因要防着夏国的奸细趁乱滋事,再加上对付殿下一事,费谦最信任的只有杜元秋,他一定会将这些事交给杜元秋负责,所以杜元秋会很繁忙,根本没时间跟去军营。” “太好了,那我们来详细商量一下细节。” “好。” …… 转眼过了五日,到了巡营的日子,早早的刘晟已起床,当清晨的第一缕霞光照射在大地上时,刘晟已背手在荷塘边站了好一会儿,他一动不动的站着,看着光线挣出一丝缝隙,看着万千光辉洒满天际,看着太阳冉冉升起。 他的眼睛红红的,似乎没有睡好,但精神头却很足,实际上也算一夜未眠,辗转反侧,掩不住的兴奋里,有担忧,也有焦虑…… 这很正常,因为这一日,对他来说,很重要,非常重要!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能走上高位,那么这一天会是最大的转折,也是他胜利的基础。 薛剑来到他的身边,薛剑很少有动容的时候,他就象一把锐利的剑总是冷静的隐身在剑鞘里,等待着致命一击的时候。 现在,他这把剑也在微微的抖动,“嗡嗡”作响,兴奋的缘故。 “都准备好了?” “都准备好了。” “好,出发。” 天空明净辽阔,阳光温暖耀眼,跟昨日一般;树青草碧,花红柳绿,街上的小贩,来往的行人,甚至那吆喝应答的声音都跟往日一样。 费谦也如同往常,带着一百最精锐的近身护卫,慢悠悠的出了将军府,往城门而去。 在城门口等了一会儿,就见刘晟带着不足一百的近卫前来,如往常一样,刘晟甚是傲慢,对他的施礼只点了点头,就自顾纵马前行。 刘晟小儿。费谦眼眯了眯,心中冷笑了下,刘晟小儿,让你再嚣张几日,哼! 除了第一次帅印交接的时候,是集合了军营的全部将士,其他时都是各自训练,刘晟会逐个的去看看,有时看得兴起还会上去指点一下,或是让属下与之较量一番。 但这日,刘晟到了军营,却发下命令,令全营将士集合。 “殿下,这是……”费谦疑惑的问道。 “将军待会就知。”刘晟并不预多说。 费谦虽疑惑,心中却不以为然,自己的地盘,不怕刘晟搞鬼,不再多问,只冷笑着站于一边。 很快,所有将士在操练场集合完毕,五位副将回复后亦站在点将台的两侧。 刘晟点点头,慢慢踱至点将台的前方,面对着下方几十万兵士,背手静静的看了半晌。 下面初还“嗡嗡”嘈杂声不绝,议论纷纷,但似乎被高台上的那位身上的气势所压,声音渐小,渐渐的没了声息,大家凝重的望着那道挺拔修长的身影,总觉得今日怪怪的,似乎有事发生。 果然,见下方没了声息,刘晟开口了,“本皇子奉陛下旨意,来凉州其实还有一事,就是彻查成王余孽。当年成王意图勾结西夏谋反,现今成王余孽当街对陛下行刺,此等叛逆之举,此等大逆不道之人,是不是该诛杀?” 成王之事在凉州是家喻户晓,而去岁巡街刺杀皇帝一事,傅君彦也让人在军中悄悄传开,所以大家听得刘晟相问,顿时回道:“杀。” 声音虽不整齐,但气势还在。 “好,那么我再问,各位是谁的部下?” 这个问题问得,下面的人有些不知所以,费谦的眼瞬间紧缩了一下,他的三位亲信副将面色也黑了下来。 答的人稀稀拉拉,答案也多样,有说是“殿下的部下”,有说是“费将军的部下”,有说是“殿下和费将军的部下”,有说是“皇帝陛下的部下”…… 这最后一个声音终于让刘晟满意了,“对,我们是陛下的部下!我,大皇子刘晟,身为陛下的儿子,亦是陛下的臣子,愿意为陛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各位将士,你们身经百战,是我汉国的好儿郎,为了汉国,为了陛下,你们愿意吗?” “愿意,愿意,愿意!”这一次没有犹疑,所有人都异口同声的喊了出来。 “好,现在大家为陛下立功的机会到了。”刘晟双手一伸,压下众人的声音,继续大声说道:“本皇子已查探清楚成王之余孽所在,各位将士,愿否与晟一起诛杀逆贼,为陛下尽忠,为自己建功立业?” “愿意。” “愿听殿下驱使。” 见言语已奏功,眼角余光也瞟得费谦阴沉着脸脚步欲要迈出,刘晟突然脸色一厉,大喝一声,“既如此,尔等还等什么?” 话音未落,场中已突起变故。 只见高高的点将台上,几道身影突然纵出,一个瞬息之间,在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费谦与他的三位亲信副将,已全部被制住。 将费谦压跪在地上之人,大家都认得,是殿下身边的薛剑,听说是殿下的侍卫首领,将剑横在章焱脖子上的也是一位侍卫,而最让大家惊诧的是,另两位出手的居然是韩烁和魏长松,他们可都是费谦曾经的部下啊。 突然的变故将大家都惊呆了。 “刘晟,你好大胆……”下方终于有人清醒过来,指着刘晟骂道,可他话未说完,一把板斧突然从旁边横砍过来,一斧头就将他的人头砍落在地。 “殿下名讳,也是尔等能直呼的?”那砍人的大汉将带血的斧子往肩头一扛,大声喝道:“张贼意图谋反,已被秦某诛杀,谁再敢妄动,与此贼同罪。” 他身形魁梧,生得浓眉豹眼,狮鼻阔口,再加上如今须发皆张的模样,看起来既威风凛凛,又凶恶异常。 他的声音也很大,听在耳边如天边的雷鸣滚过,“嗡嗡”作响,让人不由胆战心惊。(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五章 诛杀 被秦泰这一喝,那些原是费谦的亲信,被费谦一手提拔起来的大小将领,本到了嘴边的话,又悄悄的咽了回去。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们虽曾受过费谦的恩惠,可现在情势不对,还是保住自己的命要紧。 他们可不傻,就在张校尉被砍杀之时,他们已发觉,不知何时,自己身边已出现了两三位不是亲信之人,从那些不善的眼光,手中紧握的武器就可判断出,倘若他们胆敢做出任何举动,只怕立马与张校尉一般,死于非命。 这边变故陡生,那边守在点将台一侧的费谦的一百护卫已挥剑向点将台冲去,要救下自己的主子,可他们遇到了早已等候多时的刘晟的近卫。 若说费谦的亲卫是百里挑一的精锐,那刘晟带来的人,就是精锐中的精锐。 每个进入御林军的,全都经过精挑细选,而今天随刘晟前来的八十多人又是在两千人马中再精选出来的,可想而知,他们个个都是武功超群,一个顶两。 八十对一百,原本人数的劣势在双方武力值的差距下,根本不算什么,很短的时间,在一阵“叮叮当当”的双剑相击声中,费谦的一百亲卫横尸当场,再无一活口。 而刘晟这边只损失了不到十人。 活下的七十多近卫又快速围在点将台下,虎视眈眈的看向面前几十万的将士,那一张张冷峻没有表情的脸,一柄柄犹在滴血的明晃晃的剑,一往无前的气势,竟比几十万的将士还要盛。 薛剑在费谦的下颚点了一下,刚刚他点了费谦的哑穴,让其一时不能发声。 脸早已憋得通红的费谦甫一能出声,气急败坏的骂道:“刘晟小儿,安敢如此欺我?众位将士,刘晟小儿突使奸计,意图谋反,你们还不快快将他拿下,千万莫让他奸计得逞。” “我谋反?”刘晟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块黑黝黝的令牌,令牌中间是个大大的金色“御”字,“众位请看,这是陛下亲赐的御令。” 将手中的令牌高高举起,阳光射在其上金色的大字上,反射出夺目的光芒。 “见令如见人,令牌一出,如同陛下亲临,尔等还不跪拜!” 台上的薛剑大喝一声。 随着他的喝声,围在点将台边的七十多近卫一起手中剑拄地单膝下跪。 秦泰将斧头从肩上拿下,跪了下去,随后,陆陆续续有人跪下。 渐渐的,跪的人越来越多,终于,下面一片黑鸦鸦的人头,却没有一个是站着的。 如果说让他们随在费谦的身后,与刘晟对着干,甚至暗害了刘晟,他们有那个胆子,可若面对的是皇帝,他们却是纵有天大的胆子也是万万不敢的。 刘晟再尊贵,他还是个皇子,而不是皇帝。 不敬刘晟,还有活路。 可若不敬皇帝,胆敢面对皇帝而不跪,就是藐视皇帝,就是谋反,就是叛逆! 谋反之人的下场如何,只要想想成王就知道了,那是诛九族的大罪,谁敢与之沾边? “本皇子奉陛下御旨,彻查成王余孽一事,今已查证,上将军费谦及其四位亲信副将与成王余孽早有勾结,不但策划了去岁行刺陛下之事,更在本皇子来后,意图背后暗害,嫁祸给各位将士。” “刘晟小儿,休得胡言乱语,老夫行得正坐得直,不怕尔等胡乱栽赃,你既说老夫行刺陛下,可有证据?” 刘晟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手一挥,“带上来。” 就见两位近卫押着一人从点将台后出来,将人押到了台上。 “抬起头来,说,费谦是如何策划的?” 被近卫一喝,那被押的人颤抖着抬起头来,抖索着说道:“属下……属下曾在将军的府中见过燕南飞一面,至于他们密谋了什么,属下只是一个小小的亲兵,真的……真的不知道啊。” 说话的人好多将士都认识,是将军府的亲卫。 他的话也让人信服,毕竟一个小小的亲兵,不可能知晓机密之事。 虽然没说是怎么谋划的,可燕南飞出现在将军府,意味着什么,大家不用猜也知道。 “那费谦又是如何谋划要暗害殿下的?” “这个属下知道,属下有一回无意中听到府中几个将领谈话,说是歌舞节那日是个好日子,只要好好安排一下,定要让此子有来无回,属下开始还不清楚他们说的是谁,以为是要对付夏国奸细,谁知竟听其中一人笑道,说刘……哦大皇子若死在花魁之手,也算死得其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好一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费将军,本皇子是不是该感谢你如此的苦心安排?” “刘晟小儿,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你信口雌黄栽赃陷害老夫,老夫不服,老夫不服。” 费谦目眦欲裂,拼命的挣扎。 “事实俱在,由不得你不服。”刘晟将手中的令牌往前一伸,“陛下密旨,持此令者可先斩后奏,今既查明费谦与成王余孽勾结,意图谋反,罪不容恕,为免后患当当场斩杀。薛剑。” “在。” “斩。” “刘晟小儿,老夫就是死,也不会放过……” 话未完,一颗怒目圆睁的头颅已滚落在地,头颅滚动半天,无头的身躯才缓缓的倒下。 跟着第二个,第三个,费谦的那两位亲信副将连一声都未来得及出,就同费谦一起倒在了地上。 血水从三人的颈项上喷涌而出,瞬间在地上形成了一条流动的血河,蜿蜒往点将台下流去。 台下仍然半跪的将士,个个心神俱震,不管他们相不相信刘晟的话,但在这一边倒的形势下,在刘晟那强大的威压下,在电光火石的俱变下,他们终于屈服了,再也兴不起丝毫的反叛之心。 剑又挥向了剩下的最后一个,章焱的脖子。 “等等。” 本已惊慌失措的章焱在最后一刻拣回一命,身子一软,往一边的地上倒去。好半天,一双慌乱的眼神才聚焦,只见一双皮制的算不上精致的靴子踱到了他的面前。 他忙伏下身,拼命的磕头。 “章焱,你想活命吗?” “想,想。殿下,末将是被逼迫的,都是费谦那贼子的阴谋,只要殿下饶末将一命,末将定将所知全都告知殿下。” “好,那你说,当年你是如何与贼人勾结谋害了聂将军的?” 眼中刚刚闪过一丝侥幸的章焱一听此言,当场瘫软在地。(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六章 收服 “啊?聂将军出事跟章将军有关?” “不会吧,章将军以前不是一直很得聂将军重用吗?他怎么会背叛聂将军?” “怎么不会,那章焱一看就不是好东西,聂将军一出事,他就投靠了费谦,呸,象这种不念旧情的人,什么事做不出。” …… 前面听得较清楚的一些兵士顿时议论纷纷,有惊讶,有不解,但不管怎么说,刘晟一句话,掀开了尘封已久的往事。 曾经颇受将士爱戴的聂将军,那些发自内心的敬仰、爱戴也抵不过岁月的流逝,十多年过去,许多人早已忘记了过往,忘记了曾经炽热的情感,可这一刻,一句话,又让他们回忆起了一切。 “殿下,真是章焱背叛了聂将军吗?” 有胆大的兵士问出了大家心中的疑惑。 本来还不确定的刘晟,从章焱的举动及其眼中的恐惧里已确认,章焱与舅舅之死绝对有关系,他眼中射出冷冷的寒光,一字一字说道:“不错,当年若不是有人将聂将军回帝都的路线及时辰告诉了贼人,聂将军怎会出事?”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章焱早已魂不附体,除了求饶外说不出任何别的话来。 “章焱狗贼,竟做出这等叛主求荣之事,殿下,杀了他。” “对,杀了他。” “将他千刀万剐也不解恨。” “可叹聂将军一世英名,最后竟是在此等奸诈之人手中折损,唉!” 章焱的背叛激起众怒,要求杀了他的声音如狂涛一般席卷,刘晟抬手,待场中的声音小了下来,这才大声说道:“各位将士,聂将军的仇本皇子一定会报,本皇子要将当年之事查个水落石出,将所有害了聂将军的人都绳之以法,以告慰聂将军在天之灵,给众位将士一个交待。来人,将章焱带下去严加审问。” “是。” 近卫将面如土色的章焱给拖了下去。 “各位将士,你们许多曾是聂将军的部下,跟着聂将军四处征战,如今聂将军虽已不在,但本皇子是聂将军的外甥,身上有一半聂家的血脉,你们,可愿追随本皇子,一同沙场征战,一同扬名立万?” “愿意,愿意。”有人带头呐喊。 “愿意,愿意。”更多的人应和。 到最后,就是那些本来不愿的,那些曾是费谦亲信的,都跟着一起呐喊了。 刘晟看着下面半跪向他致敬的将士,眼中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一直紧绷的神经也松了下来。仰头看向空中,舅舅,您看到了吗?晟儿不负所望,晟儿终于拿回了属于聂家的兵权,从此刻起,他们是晟儿的部下,更永远都是舅舅您的部下。 场中正是群情激奋的时候,有军士来报,杜元初带着三万人马正往这儿赶来,如今离军营不过十里。 杜元秋,你终于来了。刘晟眼中的冷光一闪而过,可惜,已迟了。 “韩烁,魏长松,带着你们的部下跟随薛剑一同前往迎敌,其他人原地待命。” “是,末将遵命。” 薛剑、韩烁、魏长松抱拳应命,带着手下的人马匆匆往军营门口赶去。其他人全都席地而坐,等待两方对阵的结果。 没有将这些人都派去,应该说还是不敢全心信任,毕竟这里还有许多曾是费谦与杜元秋亲手提拔起来的将领,留在这里,在自己的威压下,他们还不敢造次。 等杜元秋得到消息,带着人马匆匆赶到军营的时候,迎接他的是刘晟带来的一千多近卫和韩烁、魏长松两部共七万多人马。 七万多人马在军营门口排成长长的阵列,骑兵在前,步兵在后,严阵以待。 远远的,杜元秋手一挥,所有的马仰蹄嘶鸣,全都停了下来,虽是奔袭而来,却阵营不乱。 薛剑看着那支令行禁止的队伍,眼中不觉也露出欣赏的表情,转头往身边看去,他的身边,傅君彦也笑着点头。 “先生?” “按计划行事。” 韩烁从阵列中走了出去,来到阵前,对着远远的人马大声喊道:“各位将士,各位兄弟,费谦与成王余孽勾结,意图谋害皇帝陛下和大皇子殿下,今证据确凿,已被殿下就地正法,各位兄弟,你们听命行事,殿下不会予以计较,可费谦谋反,难不成你等也要跟着谋反不成?” “是啊,兄弟们,你们不为自己,也该为家中亲人想想,难道你们能眼睁睁的看着父母妻小被当成叛逆捉拿关押,被斩首示众吗?” 魏长松也拍马从阵列中跑了出来,亦大声说道。 “我们来到军营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保我汉国,护卫陛下?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光宗耀祖、封妻荫子?你们的热血应该洒在对敌的沙场上,而不是与兄弟自相残杀;你们的忠心应该献给汉国和陛下,而不是被奸贼利用。” 被韩烁及魏长松轮番轰炸,薛剑他们都能感受到对面的人马似乎起了骚动,不似刚才那么无懈可击。 杜元秋本就阴沉的脸更阴沉了,拍马而出喝道:“韩烁,魏长松,你们本是将军的部下,受将军恩惠多年,今竟然背叛旧主,似你等这种无情无义之人,有何脸面现于人前?” “呸,什么旧主,什么恩惠?若说旧主,聂将军才是我们的旧主。更休在我们面前提什么恩惠,自费谦老贼来后,打压我们这些之前的旧部,苦活脏活卖命的事都是咱们干,喝酒吃肉时却没有我们的份。除了他带来的人,他什么时候将我们当人看过?” “他还克扣我们的粮饷,害我们许多的将士吃不饱穿不暖,饿死冻死不在少数,如今又勾结成王余孽谋反,他这是想将我们都致于死地,这样的人,我们凭什么为他卖命?” “韩烁,魏长松,你们背叛旧主在先,现在又污蔑旧主,煽动军心,该当何罪?” “有罪的是你杜元秋,不是我们。” “快快下马受死。” 待两方叫骂得差不多了,薛剑缓缓出阵,剑指前方,“杜元秋,今日一战不可避免,你我既各为其主,敢否与薛某先战上一场?”(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七章 善后 “你我各为其主,但薛某不想看到下面的兄弟相残,不如你我一战一决胜负,若你胜,薛某让你带着你的部下安然离开,可否?” 杜元秋不想跟薛剑单独对战,他虽没看过薛剑的出手,但听说薛剑武功高强,他没把握一定能胜,他杜元秋能活到现在,就是从不打没把握之仗。 但今日,对方似乎不给他退却的机会。 应与不应,同是两难。 他突然有些后悔,一听费谦出事,头脑一热,就赶了过来,如果早知费谦已彻底败了,他应该紧闭城门,向帝都求救,或是干脆带着部下趁乱离开。 只怪他当时念着费谦的恩情,亦不愿在部下面前落下个无情无义之名,这才陷入如今两难的境地。 仗着身后这三万精兵,他有信心与对面的人马一战,至于留在军营中其他的将士,他不相信这短短的时间都已被刘晟收服,仍是有机可趁。 可没想到对方一来就以言语扰乱军心,让自己这边丧失斗志。现在又以言语相激,若自己不答应,手下的人定会觉得自己方的主帅贪生怕死,不顾手下死活,更会让军心涣散。 可若答应,只怕……今日就要留在这里了。 “哈哈,杜元秋,你怕了不成?” “是啊,元秋小子,你一向躲在人后,让别人为你卖命。兄弟们,你们睁大眼睛看看,这就是你们的杜将军,除了躲在后面阴险的算计别人,连与对手一战的勇气都没有。” 韩烁和魏长松唯恐天下不乱,在那边哈哈大笑,指指点点。 本还在沉吟的杜元秋脸面终于挂不住了,提起了手中的剑。 “将军,你不要去,让我来。” “要不……将军,咱们先撤吧。” “是啊,将军,费将军他……不如等咱们搞清楚状况再作打算?” 手下几个将领除了一位愿意挺身而出外,其他的竟都在劝他逃走,虽然杜元秋也认为此时逃走是最好的决断,可对面的嘲笑,那种不将他放在眼中的蔑视深深的刺激了他。 今日他若临阵脱逃,他在军中多年竖立的威信也就彻底完了。 刘晟再以叛逆谋反的罪名对他追杀,他在世间将再无立足之地。 而与薛剑一战,还有一线生机。 想到这儿,杜元秋亦挥剑直指对方,“薛剑,你的话可算数?” “男儿一言,驷马难追。” “好,就让本将军来会会你有何本事。” 两人再不言语,各自打马往对方冲去。马蹄卷起的尘土飞扬而起,仿佛两道飓风旋转着撞到了一起。 傅君彦笑眯眯的摸着胡须,一脸奸计得逞的狡诈。 两匹骏马四蹄如飞,很快就到了对手的面前,“叮叮当当”,两柄剑不知已交击了多少下,然后两马相错而过。 一匹马上,薛剑挺身而坐,脸上未有任何表情。另外那匹马上,杜元秋突然变色,抚着胸口,一股血箭从胸口突兀的喷涌而出,带着马上的人一起跌落在地。 只是一个照面,杜元秋就死在了薛剑的剑下。 这样的结局虽然在傅君彦的预料之中,却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杜元秋虽然不是最勇武的将士,可也不至于连一个照面都招架不了,这个薛剑,该有多厉害啊。 两方的人马都怔住了,所有人都看向中间,耀眼的阳光下,杜元秋的尸体孤零零的躺在那里,只有那匹失去了主人的马儿围在他的身边,刨着蹄子,不住的哀鸣。 本是朗朗晴日,却无端的有种大漠黄昏的荒凉之感…… 薛剑孤身打马到三万精兵前方不远,掏出刘晟给他的令牌,大喝一声,“陛下亲赐御令在此,还不跪拜?” 那三万精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有人跪了下去,然后慢慢的,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兵不血刃,就将这支精兵拿下,薛剑的眼中也露出了会心的笑意。 虽然大局已定,可仍有很多善后的事情要做,比如那些投诚过来的将领该如何安置,是留在原位,还是换到他处,还是关押起来。这些很让人头疼,一个处理不好,就会留下后患,甚至会扰乱军心,让还没彻底收服的军心又动荡起来。 还有那些有功将士的奖赏,也要早早落实下去,有功者奖,有过者罚,奖罚分明,才能让别人继续好好卖命不是。 还有军队的重新编排,各级将领的任命,等等等等,都是很费脑筋的事情,幸好有傅君彦在,才没让刘晟一个人头疼。 上头的人忙乱不已,下面的人也没闲着,纷纷悄声议论着,怎么费将军就突然败了呢,难不成费将军真的谋反了? 这日一切仿如做梦一般,可梦醒后,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 其实费谦败给了刘晟,也不算冤枉。 首先,费谦就犯了个先入为主,不明敌情的错误。 刘晟以前为了自保,在朝堂上从不露头,一向低调行事,自然在有些人的眼中就是懦弱无能了,再加上他来凉州后,表现得傲慢无理,不将所有人放在眼中,又给了大家一个此子不堪大用的错觉。 倘若他对费谦礼贤下士,反而会引起费谦和杜元秋的警觉,偏偏他装得傲慢无比,就让费谦对他轻视了,因为轻视,对他的行为就没有过多关注。 而刘晟却不然,几个月前就将傅君彦派到了军中,可说他对费谦对军中了如指掌,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在此举上,刘晟就占了先机。 再有就是谋略,在这场以弱胜强的战斗中,刘晟所行的每一步都是详细计划的,所说的每一句话也都是有深意的,包括秦泰的出场,费谦亲信将领身边出现的人,也都是提前谋划好的,甚至连杜元秋的死也是谋略之一。 所以说,两方对阵,除了绝对的优势之外,谋略才是决胜的关键。 当然还有两个重要的原因,也是让费谦没料到的意外,一是皇帝竟然御赐了令牌给刘晟。 费谦敢如此大意,就是因为他认准刘晟不敢杀他。他是朝中堂堂的三品武将,皇帝亲封的上将军,没有皇帝御旨,谁也不能私自斩杀,就算他有罪,也要押送到帝都受审后才能宣判。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个规定没有人敢违抗。 但他没想到刘晟手中有可先斩后奏的御赐令牌。 不但有令牌,还有个能让人信服的借口,能让皇帝也不会追究的因由,那就是明悔大师所告知的一切。 去岁巡街刺杀一事已百分百肯定是金家的阴谋,而且刺客又都是凉州口音,那么将费谦与之牵扯上,不就是顺理成章吗?就算刘晟不说,只怕皇帝自己心中也会这样猜想。(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八章 立储风波 (前面有许多章节将杜元初写成了杜元秋,在此统一更正,并说声抱歉,以后会尽量注意。) 利用成王谋算自己,皇帝若得知真相,对金家怎么可能不恼,就算一时动不了金家,费谦作为金家的替死鬼,也能让皇帝心中舒坦一点吧。 所以刘晟下起手来才会如果果断,完全不怕事后无法交差。 下面的将士不知其中原由,在细想后却对大皇子刘晟更加敬畏,许多人终于真心的归顺了刘晟,其他少数纵心中不满,也不敢轻举妄动。 刘晟连夜写了奏章,将自己来后所查及明悔大师所说详详细细记录在册,又将费谦利用成王余孽意图刺杀父皇,打算在歌舞节之日对自己动手之事也详细写了下来,并说自己是迫不得以,才先发制人,否则恐怕再也见不到父皇了。 在奏章的后面,写得颇为煽情,什么“儿臣不惧一死,只恐白发人送黑发人,让父皇心伤”,什么“父皇对儿臣的父子之情,时时让儿臣感涕,常思量,不能在父皇身前尽孝,惶恐不已”,等等。 傅君彦接过看了后,摇着扇子笑了。 “先生莫非是笑晟言不由衷?” “非也,属下的提议虽然是为了殿下,可殿下有没有想过,殿下的心中其实真的是这么想的呢?” 刘晟默默不语,半天,才低声吩咐道:“让暗卫秘密送往帝都吧。” 刘晟胜利的消息还未传到帝都,柳沁和刘睿在忧心的同时,也正面对帝都发生的一件大事。 四月下旬,皇帝临朝前突发旧疾,这一病在床榻上竟绵延了一二十天,到五月中旬才渐渐好转。 皇帝未上朝的那段时间,朝政由三皇子和五皇子共同主政,金世昌曹佑协理政务。 等皇帝终于病愈能够临朝理政,上朝的第一天,金世昌就上表要求皇帝为了大汉的江山社稷着想,立下储君。 金世昌的表奏里措辞虽然婉转,其态度也很恭敬,可大家却从中听出了言下之意,那意思就是,皇帝您老了,身子也不好了,还是快点立下太子吧,要不哪天万一不小心嗝屁了,咱汉国不是要大乱吗? 您看,您的几位皇子都成人了,都能为您分忧了,特别是三皇子殿下,在您生病期间,不知多么勤奋,又多么能干,将皇位交给他,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您都这样了,若还不答应立储,您对得起您刘家的列祖列宗?您对得起你一代明君的称号? 您若实在不放心,不是还有我金家嘛,我金家一定象辅佐陛下一样忠心辅佐三皇子殿下,为您刘家的天下继续贡献汗水和热血…… 可想而知,皇帝听到这番话,脸上会是什么颜色。 皇帝的黑脸并未让金世昌住口不说,连曹佑都跟着凑热闹,两位斗了半辈子的冤家对头在此事上却出其的统一,唯一的区别是曹佑的奏表举荐的自然是五皇子刘璟。 不管皇帝愿不愿意,立储一事再一次在朝堂上被提出,并获得了大多数朝臣的赞同,那一声声“请陛下三思,请陛下三思”的呼声,不象恳求,更象逼迫。 将皇帝都逼得不得不当堂表态。 答应会尽快立下太子,只是人选还需斟酌。 这一次的上朝是在皇帝阴沉沉的脸色及众大臣议论纷纷中结束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朝是下了,其余波却在宫中、朝中及帝都波及开来,表面平静的帝都,一股股暗流涌动。 柳沁是在被请进安国公府,才知道了此事。 往日总如老顽童一般没个正经的安国公这次难得的正经起来,脸色凝重的望着柳沁,第一句话就是,“肖小子,这次麻烦大了。” 柳沁听完前因后果,心中也咯噔了一下。 金世昌老狐狸选的时候可真好啊。 形势对他们已不能用不利来形容,那是非常大大完全的不利,大皇子在凉州未归,也不知在凉州的情况如何,倘若皇帝现在立储,绝不可能有大皇子的份,必是在三皇子、五皇子、六皇子中择其一。 只要其中一位皇子当上了太子,那大皇子所谋就名不正言不顺,想要再扭转乾坤很难,而且新太子很有可能劝皇帝一个旨意下去,让大皇子留在凉州再也回不了帝都。 这是有可能的,作为皇帝,为了国家的安定,他必然会偏向自己所立的太子,为太子扫掉一切障碍,尽量除去他的后顾之忧。 到了那一步,大皇子要想有所作为,唯一的一条路就只有谋反。 弑君弑父,手足相残,这是柳沁不想看到的,因为走上这一步,哪怕大皇子将来再怎么行德政,再怎么被世人称颂为明君,历史上都会留下他曾经的案底,那是抹也抹不去的败笔,就如唐太宗一般。何况谋反能成功的,又有几个? 该怎么办呢?该怎么办呢? 柳沁仿如又回到了那个阴云密布的傍晚,大暴雨前的阴霾充斥心间。 “贤侄,要不咱们也上表,争上一争。”林东阳表情严肃,说出了心中想了多遍的想法。 “不行。”柳沁一口否决,看了林东阳一眼,忙解释道:“林世伯,咱们就算上表举荐了大皇子殿下,也没什么用,金家和曹家这次是有备而来,咱们现在的势力还不能跟金家曹家正面相斗,林世伯若上表,除了暴露了大皇子的心思及安国公府的立场,不会有其他作用。” “肖小子说得对,大皇子的势力还是太薄弱了。”安国公点头赞同,“可是,万一真立了太子,那咱们……” 安国公的担忧也正是柳沁忧心的事。 柳沁想了想,终于一咬牙,说道:“也许还没到最坏的地步,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肖小子的意思是……” “等。” “等?” “对,等,咱们什么都不要做,等。” “等什么?” “等大皇子的消息,等陛下拿定主意。” “就这么等下去,跟坐以待毙有什么区别?”林东阳差点跳起来。 “不一样,咱们现在没有好的办法,不如以不变应万变。而且小侄在赌,赌陛下的心思,陛下是何等人,会被别人随意左右?还有小侄也相信,殿下的好消息应该快到了。” 听柳沁这么一说,安国公与林东阳对看一眼,眼中的凝重消去了不少。(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九章 刘旻的心思 对安国公与林东阳说要以不变应万变,其实柳沁自己并没有那么大的信心,可这时候在无法可想的情况下,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能乱,心不能乱,信心不能丧失。 从安国公府出来,她再次去了红袖招,给了宛如第一个任务。 又去信嘱咐刘睿,叮嘱他千万要沉住气,不要有任何举动。 接着,去五皇子府拜访了刘璟,打探刘璟的口风。 她现在最希望的,就是刘璟与刘錅不停的争斗下去,只要两方相持不下,皇帝才能犹豫不决,立储之事才能拖下去,拖到大皇子归来。 虽然世事总是不尽如人意,但这回,事情却朝着柳沁希望的方向发展。 立储之事皇帝是同意了,可人选问题上,朝中一直争持不下,三皇子、五皇子、六皇子都有人提议,每日朝中争争吵吵,一直没有办法决断下来。 皇帝的态度也很耐人寻味,让人猜不透,大家觉得他应该是满意三皇子的,因为他对三皇子很温和,时有赞许,可他对五皇子也不错,也时常夸赞,对六皇子更是亲昵。 似乎三个都很让他满意。 也正因为三个都满意,所以才一直迟迟下不了决心。 宸瑶宫。 舒贵人舒佳瑶的寝宫,因与舒贵人名中一字相同,皇帝特意赐予给她。 舒贵人是真正的美人,长相与其弟舒家琪颇为相似,只不过她比她弟弟更妩媚,更艳丽多姿。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说的就是舒贵人这般的美人。 可现在,这美丽妖娆的美人却满面冰霜,看着面前她的儿子,六皇子刘旻,一字一字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母妃,儿臣……儿臣……”刘旻似被吓到了,支支吾吾的,不敢开口。 “说。” 舒贵人厉喝一声。 刘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抬起头,脸涨得通红,那句在心中重复了许多遍的话终于脱口而出,“母妃,儿臣说儿臣不想当太子。” “你……你……”舒贵人指着刘旻,气得捂着胸口,跌坐在身后的软椅上。 “母妃,儿臣不孝,儿臣让母妃难过了,可儿臣……儿臣真的不想当太子,儿臣只想过平常人的日子。”既然已说出口,刘旻也不再藏着掖着了,将心中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平常人的日子?呵呵呵……”舒贵人气极反笑,指着刘旻,“你以为你不争,你就能过平常人的日子?你以为你不争,刘錅和刘璟就能放过你,金家和曹家就能放过咱们舒家?刘旻,别做梦了,你这辈子都别想过你想要的日子。” 舒贵人说完,见刘旻一脸的失望和难过,心中又不忍,朝他招招手,“旻儿,你过来。” 刘旻听话的起身走到她身边,蹲下来伏在她的怀里,舒贵人摸着他的头,叹了口气,“旻儿,别怪母妃逼你,怪只怪当年母妃不该进了这吃人的深宫,怪只怪你不该生在这帝王家。旻儿,那金雅芙和曹沁月不会放过母妃的,若是你三皇兄或五皇兄继位,你、母妃还有舒家都会死无葬身之地,你明白吗?” “儿臣……明白。”刘旻的声音有些哽咽。 “母妃所做的一切,只是想保住你,保住咱们舒家。” “可,可我们怎么斗得赢三皇兄和五皇兄?” “论实力,咱们是斗不过,但不是有你父皇吗,你想过没有,你父皇为何迟迟不立太子,就是因为他早已对金家曹家不满,他不会将你们刘姓的江山交到金家曹家手中的,所以咱们才有机会。” “母妃的意思是,是说父皇不愿立三皇兄和五皇兄为太子?” “嗯。”舒贵人点点头,“母妃待在你父皇身边时间最多,你父皇的心思母妃最清楚,他绝对不会将皇位交给他们两个的。” “可儿臣……儿臣的能力不足,恐让父皇母妃失望。” “旻儿,你不是能力不足,你只是太善良而已。从现在起,你一定要记住,你并不比别人差,不比你那些皇兄差,他们能做的你一样能做,甚至比他们都强,你是将来的太子,更是将来的皇帝,是这天下的主子,这世间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知道吗,都是你的!” “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刘旻喃喃而语,心中却没有应有的兴奋激动,反而却是无比的茫然失落。 舒贵人还待再开导开导他,没办法,自己这个儿子个性太柔弱了,一点不象自己,也不象他舅舅。 “陛下。” 突听得宫女的声音,跟着宫门的帘子一掀,皇帝走了进来。 舒贵人吓了一跳,自己刚刚那番话陛下应该没听见吧,心中惴惴,忙起身满脸带笑的迎上去,俯身施礼,笑道:“嫔妾未曾迎接,还请陛下恕罪。” 刘旻也上来见礼,“儿臣拜见父皇。” “免礼。”本是隐带怒色的皇帝见了刘旻,笑道:“没想到旻儿也在这里。” 舒贵人待皇帝在主位上坐下,递上一盅茶,回笑道:“旻儿来给嫔妾请安,若不是怕打扰到陛下,还想去给陛下请安呢。” 皇帝笑了笑,接了茶,抿了一口,突然问道:“旻儿,你想不想做太子?” “啊?” 刘旻大吃一惊,舒贵人也惊得一身冷汗,难不成方才所言都被陛下听去了? 皇帝盯着刘旻,没有说话。 “儿臣……儿臣不……不想,可母妃……母妃说……”在父皇那充满压力的盯视下,刘旻紧张得满头大汗,结结巴巴的开了口,头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你母妃说什么,你照实说来。” 舒贵人死死捏着腰间的玉带,紧紧的盯着刘旻,真怕他一张口将刚刚所言全都一股脑儿给吐了出来。 “儿臣自认德才不足,难以担当大任,儿臣只想过平静的生活,可母妃说,儿臣若不争,等皇兄们坐上了那个位子,儿臣和母妃都不会有好下场。” 在父皇面前说出了心里话,刘旻舒了口气的同时,又暗暗的担心起来,不知自己这么说,会不会惹得父皇生气? 皇帝仍然盯着刘旻的眼睛,好半天,才终于笑道:“旻儿放心,父皇会护着你们的,你和你母妃都不会有事。” 放下茶杯,语气低沉的又接了一句,“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 本是又紧张又慌乱的舒贵人闻言大喜,这是陛下给的承诺吗?陛下的意思是不是,是不是要立旻儿为太子?(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章 对弈 转眼进入了六月,天气越来越炎热,朝中的争执也愈来愈烈。 离提议立储的那日已快一个月,人选还没定下来,皇帝也有些快顶不住压力了。 这一日,太阳已西斜,厚重的城门即将关闭,一骑快马从城外直冲了进来,手中扬着御林侍卫的令牌,从东城门进入,过了几条人流较多的街道,上了汉桥,踏上天街,终于急驰的马蹄停在了宫门外。 面前这位风尘仆仆、满脸疲惫之人,宫门的守卫虽不认得,却知是大统领嘱咐过的皇帝随时要见的人。 从来人手中接过刘晟的亲笔书信,看了两遍,皇帝的脸上看不出太多的情绪,心中却是波涛翻滚。 摒退了信使和宫人,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御书房里,皇帝的脸色终于不再平静,喜色、怒色交替出现,人也起身在房中踱起步来,背着手,想着信中传递回的消息。 成王谋逆的真相,说实话,最开始的震惊之后,他竟很快就相信了,连皇帝自己也没意识到,在他的心里,其实很早以前就埋下了一个疑惑,而今这个疑惑得到了答案。 成王出事的时候虽然他还小,但早有记忆,他记忆里这个叔叔是个很和气容易让人心生亲近的人,对他也很好,见了他会摸摸他的头,夸赞他,“些时不见太子长高了”“太子更具丰仪了”等等,还会送他一些宫中没有的小玩意和吃食。 他其实不相信成王会谋反,可事实又让他不得不相信,他还记得他的父皇也就是先帝临逝时,喊的竟是成王的名字,那时他以为父皇对没有将成王一脉斩草除根留有遗憾,现在想来,应该是父皇在临逝时想通了许多事,对成王,他唯一的弟弟心有愧疚与怀念吧。 金家,果然是金家操控了一切,而现在,金家又想故伎重施,借刀杀人? 以前,对付的是成王,那么现在,又想对付谁呢,自己?还是自己的儿子?也许两者皆有? 哼,应该是吧,竟然想利用歌舞节置晟儿于死地,幸亏晟儿杀伐果决,没让他们计谋得逞。 想到这儿,皇帝一脸的怒容消失了,脸上竟浮现出一丝笑意。 晟儿,果然没让父皇看错,果然是父皇的好儿子。 可是金家,真是大敌啊!皇帝的脸上又露出凝重的表情。 想当年,金家的几句话就将一位位高权重的王爷,当朝皇帝的亲弟弟从天堂送入地狱,现在,他们仍然是想对付谁就对付谁,自己的儿子不放在眼里不说,甚至连自己也不放在了眼里。他们,真的以为这天下是他们金家的吗,还妄图通过錅儿控制天下,真是打的好算盘。 皇帝心中冷哼一声。 若不是看在母后的面子上,我会容忍这么长时间?就是舅舅又怎样,想算计我,想谋夺我刘家的江山,休想! 皇帝想到这儿,眼色越来越冷,重新回到桌边,喊了一声,“来人。” 皇帝的贴身内官吴公公虽然不知这么晚了皇帝为何要召见那位年纪很大一直在宫内荣养的老内官赵公公,却也不敢误了皇帝的事。 赵公公以前是先帝身边的人,听说写得一手好字,还能模仿他人的笔迹,吴公公想到这儿,猛然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再想下去。 第二天,仍然是个炎热的大晴天。 不需要上朝的金世昌被传旨进宫觐见,不免心中有些波动,难不成抗不住了,要立太子了? 可是又有些狐疑,昨天上朝时看皇帝的态度,还冷眼旁观的,不象有了决定的样子。 哦,是了,定是找身为老臣又是舅舅的自己去商量了,不管怎样,今天好说歹说也得让他答应,最起码也要表个态,总不能老这样拖拖拉拉的,就是他拖得起,自己也耗不起。 金世昌打定注意,跟着领路的宫人进了御花园。 正是鲜花盛开的季节,御花园里各色奇花异草竞相开放,各种蝴蝶鸟雀翩翩飞翔,一眼望去,是无边的美景,真有种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感觉。 可这等美景并未吸引金世昌,真正吸引了金世昌的是远处亭中的两道身影。 那两道坐在一起正在对弈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皇帝和三皇子刘錅,远远的,金世昌虽然听不见两人说什么,却感觉得到两人的亲近,那是一种说不出的和谐,是父子之间亲情的自然流露,是百姓中很普通而皇家很稀少的一种感情交流。 金世昌满意的在心中点点头,刘錅做得不错,总算讨得了他父皇的一点欢心。 许是怕打扰了两人,金世昌放慢脚步走过去,走进亭子才施了礼,“老臣叩见陛下。” “啊,舅舅来了,快平身。”皇帝似乎心情很好,笑着挥挥手,也没有叫他护国公,而 是亲昵的唤他舅舅,又吩咐宫人,“看座。” 舅舅,这个称呼好久没听到了呢。 “没想到殿下也在这儿,老臣给殿下请安。” 没等金世昌行下礼去,刘錅已起身虚扶,他可不敢如父皇一般坐着等护国公这样的老臣行礼,何况还是自己的外祖父。 “坐吧,都是自家人,不用多礼。” 得了皇帝的首肯,金世昌才在宫人送上的小圆几上坐了下来,口中犹问道:“不知陛下唤老臣来何事?” 皇帝眼睛盯着棋局,脸上带着笑,“不急,不急,等下了这盘棋再说。” 听了此话,金世昌亦往棋盘上望去,目前棋盘上黑白子胶着,暂时分不出胜负,他不由朝刘錅望上一眼,那一眼分明在暗示刘錅,要分得清轻重,知道君臣之别,可惜刘錅正一脸兴奋的沉浸在棋局里,根本没瞧见他的暗示。 金世昌不由有些气闷。 场中战局很快有了变化,一会儿你吃下我几字,一会儿我攻下你一片,黑子白子陆续从棋盘上移走,棋盘中留下许多空处。 越往后看,金世昌越是心惊和不满,这个刘錅怎么了,他竟然要赢他父皇,而且还要赢得这么惹眼? 更是频频给刘錅打眼色,可惜刘錅依然没有理会。 “哈哈哈,没想到錅儿的棋艺突飞猛进,竟连父皇也不是你的对手,这一局,是父皇输了。” 终于,皇帝一推棋盘,认输了。 可皇帝输得好象一点不介怀,反正很高兴似的,让一直忐忑不安的金世昌总算放下心来。 刘錅得了父皇的夸奖,更是眉飞色舞,笑道:“若非父皇承让,儿臣哪能赢得了父皇。”语气虽是谦逊的语气,其中却有掩也掩不住的自豪。(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一章 输赢 微有得色的刘錅并没觉得自己有何不妥,许是这几个月与皇帝更亲近了的原因。 先是在宫中养伤,伤好后正要出宫时,又遇着皇帝生病,作为儿子,自然要在床榻侍疾,每日出入皇帝寝宫,陪伴在侧,又协助处理政务,与皇帝之间不知不觉有了些真正的父子之情,在皇帝面前就少了以前的谨慎。 金世昌见皇帝今日兴致不错,输了棋仍然开怀大笑,忙也凑趣,“殿下的棋艺确实长进不少,说起来,这些时日,殿下不光是棋艺进步了,在处理政务上也日渐老练,相信很快就能真正为陛下分忧了。” 说完,微微抬头察看皇帝的脸色,却见皇帝听后并未有不虞,反而拍拍刘錅的肩,笑道:“嗯,不错,没有让父皇失望。” 金世昌与刘錅闻言大喜,刘錅起身行了一礼,“多谢父皇抬爱。” 金世昌则顺杆子往上爬,试探着问道:“那储位之事……” “来,来,再陪父皇下一盘。”皇帝已捻起一子,说完转头朝着金世昌,“咱们今日不谈国事,等朕与錅儿再战几盘,舅舅若有事,待会再说。” “不急,不急,老臣一旁观战,为陛下助威。” “哈哈,好,有舅舅在,朕这次一定会赢。” “錅儿的棋艺再高,也高不过陛下,陛下只是让着他罢了,再说观棋不语真君子,在陛下面前,老臣怎能有小人行径。” “那舅舅说,这盘朕该不该让呢?” “陛下与殿下父贤子孝,此等天伦之乐又岂是区区输赢能比的。” “哈哈哈,舅舅真不愧是国之重臣,当今之栋梁啊。” 三人边下边谈,其乐融融。 渐渐炽热的阳光从亭边树隙里照下来,正照在一动不动的小宫女的脸上,在那张稚嫩的能看得见细细茸毛的脸上,有几滴晶莹的汗滴正从额上向下滑落。 小宫女低着头,仍然一动不敢动。 忽然光线一暗,阳光不知被什么给遮住了,她愕然的微抬眼角,这才发现身边站着一位男子,悄无声息的就这么忽然站在了她的身边。 这位男子,只一眼,小宫女就认出来了。 御林军的大统领,舒贵人的亲弟弟,经常出入宫中,宫中没有谁不认识他。 那么俊美,那么高贵,往日经过她们身边时,总会引得这些情窦初开的小宫女在背后指指点点,今天他离自己这般近,近到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衣香,小宫女的脸一下子红了。 皇帝只稍稍一抬眼,就看到了亭外的舒家琪。 舒家琪静静的站在那儿,既没有上前请安,也没有启奏什么事,给人的感觉仿佛他一直就站在这里,从来没有移动过。 皇帝抬抬眉,漫不经心的放下一颗棋子。 这颗棋子,下在了一处死眼上。 刘錅见状大喜,“父皇,儿臣承让了。”边说边下一子,同时将死眼中的白子往外拿出。 拿了一半,手一僵,神色更是突然变得古怪,原来皇帝这似乎是自杀式的一着,却是一记诱招,牺牲了少数几颗,却盘活了另一片,同时对刘錅形成了反包围。 简简单单的一招,就将局势完全扳了回去,原本些小的劣势已成了极大的优势。 刘錅苦苦思索半天,却发现不管自己怎么下,都无法突围,自己中间这一大片最后都将被对方吃下,而失去了中原之地,就相当于彻底败北。 “陛下这一着真是妙啊。”金世昌摸着胡子笑道:“以老臣看来,这盘是殿下输了。” “父皇棋艺高超,儿臣佩服。”刘錅推开棋盘,装作失落的样子,“儿臣还以为儿臣有些长进,真的能赢父皇,原来是父皇逗儿臣玩啊。” “哈哈,錅儿的棋艺是有长进,不过与父皇比起来,还是略逊一筹的。不过你也不必气馁,再多加练习,总有超过父皇的时候。” “儿臣不敢超过父皇,只望能多得父皇指点。” “嗯。”皇帝转向金世昌,“近日朝中提的那件事,朕思虑多时,今召舅舅来,也是与舅舅相商,錅儿为人沉稳大气,代朕理政期间也处理得当,按说坐上太子之位也名符其实,只是……” 一听此言,金世昌与刘錅早已心花怒放,双目放光的盯着皇帝,均盼着皇帝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可偏偏皇帝却沉吟不语,似乎下不了决断的样子。 好一会儿,皇帝才再次开口,“朕迟迟下不了决心,也是为了我汉国江山,我刘家先祖建国至今已近两百年,每一代先帝都殚精竭力,希望能让汉国永远繁荣昌盛下去。朕也不例外,朕也希望在自己手上没有做到的,朕的儿子能做到,朕的儿子做不到的,朕的孙子能做到,所以朕一直在关注着你们弟兄几个,希望从中找到一位明君,一位能让朕放心将江山交给他的人。” “父皇放心,儿臣一定不负父皇重望。”刘錅站起来躬身诚恳的说道。 皇帝却没有言语,直直的盯着他,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盯得刘錅都有些慌乱了,才笑了笑,“坐下吧,父皇相信你。” 正要再说什么,内官吴公公快步走了进来,“陛下,大皇子殿下的信使在外等候求见。” “传。” 金世昌又惊又怒,惊的是自己还未接到费谦的任何信息,怎么刘睿的信使倒先来了,难道费谦失手了?怒的是刚要说到正题上,却被打断了,这么好的机会难不成要白白浪费掉。 忍不住朝吴公公望了两眼,这个吴公公仗着皇帝宠幸,把自己也不怎么放在眼里,哼,等皇帝归西了,刘錅坐上了皇位,到那时落在金家的手里,看他还怎么嚣张。 刘睿的信使很快被带了进来,拜过皇帝后,从贴身处拿出一封密信来,双手递了上去。 皇帝接过密信,当场拆开,初时匆匆浏览了几行,突然脸色一变,再后来,脸色越来越阴沉,越来越恼怒,就象六月的天,刚刚还是晴空万里,忽然就变成电闪雷鸣,狂风暴雨。 那种阴沉与狂怒产生的低气压,将周围的树木都压得弯下了身,更是让身周的人惶恐不已。(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二章 发作 “哼!” 皇帝怒哼一声,这一声完全显露出帝王的威仪,连满腹狐疑的金世昌都不敢言语,与刘錅一起低头站在了两边。 皇帝伸手一拂,将桌上的棋盘拂落在地,玉石雕刻的黑白子滚得满地都是,清脆的声音此起彼伏。 小小的亭子里,除了皇帝重重的呼吸声及棋子落地之声,再无他声。 不说亭子里,就是亭子外,连鸟雀虫蚁似乎都害怕了,都远远的躲了开去。小宫女的头低得不能再低了,将身子往后藏了藏,生怕一不小心被皇帝看到,成了皇帝盛怒之下无辜的牺牲品。 “舒家琪。”好半天皇帝才压抑着怒火,低沉的吩咐道。 “臣在。” “将严鹤老贼给朕拿来。” “是。” “还有费谦老贼,抄家问罪,一个不留。” “是。” 亭外的舒家琪领旨后转身出了园子,留下惊呆了的金世昌与刘錅。 这一刻,金世昌确实完全惊呆了。 严鹤,兵部尚书,算起来应该是他的学生,自然也是他将之推上了尚书之位,费谦更不用说,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这两人可以说都是自己的人,无缘无故,皇帝为何要治两人的罪? “陛下,陛下息怒,不知他二位缘何开罪了陛下?” 等终于醒过神来,金世昌开口时,园子里早已不见舒家琪的身影。 “他二人做了什么?哼,护国公自己看吧。” 皇帝怒哼一声,将手中的密信甩在了金世昌面前。 金世昌忙俯身捡起信件,打开一看,信中刘晟密报,兵部尚书严鹤与上将军费谦一起暗中与前朝成王余孽勾结,并与夏国暗通款曲,借皇帝巡街之时密谋行刺皇帝,行刺不成又欲在歌舞节暗害刘晟,现被刘晟识破,已将费谦就地正法,其罪滔滔,罪不容赎,望皇帝严加惩治。 金世昌一看完,头“嗡”的一下,第一个念头是难不成皇帝知道行刺是自己安排的,第二个念头是皇帝要对金家动手了。 可金世昌毕竟是金世昌,两朝元老可不是白得来的,很快就冷静下来,向皇帝奏道:“陛下,此事单凭大皇子殿下一人之言,如何能定罪?” “护国公的意思是朕的儿子在欺骗朕?” “老臣不是此意,只是事关重大,陛下应调查清楚,毕竟严尚书也是一朝元老,若只凭一纸书信就定他的罪,难以服众啊!” “难以服众?你真的以为朕什么也不知道?当街行刺,成王余孽,他们真的有那么大的胆子?若无人在背后支持,他们怎么在凉州苟且偷生,怎么能来得了帝都,还能在御林军的眼皮底下做出谋逆之事?” 皇帝盯着金世昌,阴沉沉的说道:“就凭这十多年还让成王余孽活在世上,费谦就该死,何况他还想杀朕,杀朕的儿子,朕若是此次饶过了他,那天下是不是谁都可以来拿朕的脑袋?谁都可以坐上朕的位子?哼,他犯下此等大罪,朕诛他全家,护国公,朕没有错吧。” “陛下,可是……” “朕若没记错的话,费谦兵部出身,当初可是严鹤力荐他为大将军,主政凉州一方,若说严鹤与他没有勾结,朕第一个不相信。” 金世昌哑口无言,当初确实是他让严鹤力荐的费谦,只得心中暗恨费谦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皇帝说到这儿,忽然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金世昌,忽然道出一句,“护国公,他们俩应该是你的人吧。” 金世昌吓了一跳,本来还想想办法将严鹤捞出来,至于费谦死就死了,可现在却不能再与两人搭上边了,当机立断,立即禀道:“陛下,他二人虽与老臣有些来往,关系却并不亲密,再说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天下之人都是陛下的子民,哪里有老臣的人呢。” 皇帝听了点点头,“朕还是相信舅舅的。” 金世昌悄悄抹了抹额头的汗,心想这一关总算过去了,谁知就听见皇帝转向刘錅冷冷的说道:“錅儿受伤还未痊愈,就呆在府中养伤,不用再劳累了。” 说完拂袖而去。 人已去远,刘錅还呆呆的站在原地,那声“受伤”尤其刺耳,父皇全都知道了,父皇全都知道了,他知道受伤是假,全是做戏,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可笑自己,偏偏还在他面前装什么父慈子孝,还以为这是真正的父子之情,还以为他的温言,他的笑声,他的夸赞,是因为自己是他的儿子。 父亲,儿子,可笑,这天家哪有父子,只有君臣! 刘錅呆呆的走出亭子,木木的往外走去,他突然很想大笑,又突然很想大哭,他一直倾慕的父亲,从小一直敬仰的父亲,从今日起,再也没有了,他的生活里从此只有父皇,再也没有父亲。 刘錅呆呆的出了园子,往宫外走去,经过朝阳宫,连皇后金雅芙的呼唤也没听到,就这样离开了皇宫。 金世昌随后出了园子,却没有立即出宫,而是去了朝阳宫。 费谦被斩,严鹤被拿,皇帝又让刘錅养伤,将他的计划全盘打乱了,他突然有一种不妙的感觉,似乎许多事已脱离了他的掌握,一日之间,一切都变了样。 他苦苦思索,是哪里出了问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细细想来,似乎是方惟民出事就开始了,暗中就象有一只手在针对他,这只手,是谁?是皇帝,是曹家,是舒家,还是刘晟? 他坐在女儿的宫殿里,默默不语。 得知了刚刚发生一切的金雅芙,脸上闪过厉色,一咬牙,“父亲,不行咱们就先下手为强。” 金世昌摇摇头。 “为何?他不仁我不义,父亲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还不到时候,雅芙,还没到那一步。” “父亲是担心曹家?” “不单单是曹家,还有舒家琪,你别忘了,帝都全掌握在他的手里,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能动手。” “难不成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錅儿失宠?” “失宠只是暂时的,再说失不失宠有什么关系,就象你不也不得陛下的喜爱,可他仍然要立你为皇后,錅儿也一样,不管他喜不喜欢,最终他都要立錅儿为太子。” 金世昌的眼中闪着狠绝的光芒,那光芒里还带着满满的自信,是的,就凭他金家,完全可以左右朝政,可以左右皇帝的决策,若真到了那一步,他也不介意与自己的亲外甥兵戎相见。 而金雅芙听到“不得陛下喜欢”,又难过又恼恨,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将她的一生给完结了。可她不甘,不甘,她是皇后,虽然是失宠的皇后,可她有儿子,儿子是将来的太子,将来的皇帝。 而她就是将来的太后,天下第一尊贵的女人。(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三章 欢庆 朝臣和帝都的百姓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一日之间,兵部尚书严鹤被拿,大将军费谦被满门抄斩,大家只暗暗猜测与巡街之日皇帝遇刺有关。 而后皇帝更是雷厉风行,没有在朝中讨论,直接委任已赋闲在家的彭老将军,右卫上将军彭成化之父为兵部尚书,并着即时上任。 彭家是将门之家,当年的彭老将军与现在的彭成化都是军中有名的人物,彭老将军年青时也一直镇守北方漠城,年纪大了才卸甲归府,由他儿子继续镇守,可以说北边的萧国是闻彭家军色变,若非有彭家坐镇,只怕萧国早就挥师南下,攻打汉国了。 由此也可知彭家的威名,所以彭老将军任兵部尚书一职,是绰绰有余,任何人也挑不出刺来。 这彭家人是武夫,性子也耿直,只知道忠心耿耿守护汉国,并不在朝中拉帮结派,也不参与朝中之事,皇帝突然将彭老将军拉入朝中,让朝臣们都在暗暗嘀咕,皇帝到底要做什么呢? 心中却都肯定,必与立储有关。 彭老将军任职兵部尚书,金世昌意外的沉默以对,曹佑本想跳出来反对,可对上皇帝阴沉沉的脸色,也识趣的闭上嘴。 柳沁也在第一时间知道了朝中的变化,在凉州密信送到皇帝手中的同时,凉州那边的消息也同时递到了刘睿与柳沁的手中。 两人秘密约见一次,拿着刘晟送回的消息,与皇帝所为一对比,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皇帝这是唱的哪一出? 明明是金家所为,皇帝盛怒之下,要针对的也应是金世昌,怎么是严鹤被拿?刘晟的信中并没提及严鹤与此事有关啊。 在脑中细细过了一遍之后,柳沁终于想通了其中的弯弯绕绕,要说皇帝不怀疑金家,打死柳沁也不相信,可金家势大,皇帝手中又没有直接的证据,无法将怒火发向金家。 那么就很好理解了,不能一举灭了对方老大,那先找对方小弟出出气总可以吧,谁让你严鹤倒霉,要认金家为老大,既然当了小弟就要有小弟的觉悟,偶尔帮老大挡挡灾、灭灭火,也是小弟的义务之一嘛。再说严鹤也不算冤枉,这么些年,与金家狼狈为奸,暗地里不知干了多少坏事。 而且皇帝此举,也是间接的给金家一个警告。 不管是严鹤倒霉,还是别的谁倒霉,总归是金家受损,对柳沁与刘睿来说就是好事。 刘睿还带来一个没有外宣的消息,刘錅被皇帝变相禁足了。虽然此事没有外宣,但宫中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消息早就在皇子与众大臣中传开了。 至此,柳沁算是彻底放心,刘錅失宠,金家不会让储位落在他人头上,那么立储一事一定会往后推延。只要储位暂时不定,就给了他们谋划的时间,也给了刘晟在凉州稳固其势力的时间。 时间,他们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这边柳沁一方是暗暗心喜,另一边刘璟是光明正大的狂欢,若不是怕惹恼了皇帝,他都恨不得大放鞭炮,全城庆贺几日。 虽曹贵妃告戒不要过于张狂,可刘璟仍是以皇子妃史霞飞生辰为名,在府中大肆宴请宾客。 柳沁自然在应邀之列。 走在花团锦簇、丝竹声声的五皇子府里,柳沁心情愉悦,与江离一同驻足在花海边,闻着花香,看着蝴蝶翩翩,不由偷偷伸指握住了江离的手,两人抬头,四目相对,相视一笑。 五皇子府后院某处,一个普通的小院子,一间不大的房间里头,一位女子正在偷偷吩咐她的丫环,稍后,丫环点点头,退出了屋子,往院子外去了。 屋内女子注视着丫环离开的背影,又回头扫视一眼说不上简陋但也绝称不上华丽的小屋子,眼中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这女子并不是别人,正是进府几个月的潘纤纤。 现实与理想总是有莫大的差距,潘纤纤怀着人上人的尊贵愿望进了皇子府,原以为以她的姿色,她的特别一定能搏得刘璟的宠爱及另眼相看,很快能爬到其他女人的头上。 谁知,进了府,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皇子妃与侧妃并没为难她,除了同住一个院子的那两位侍妾,也没人故意针对她,她,就象被遗忘在了这偏僻的小院落里。 没有人记得她,包括那位初见似乎被她迷住了的五皇子刘璟。 进府几个月,不说近刘璟的身,就是见上一面都没有。这段日子刘璟公务缠身,即使回府,不是宿在其爱妃处,就是被那些受宠的侍妾包围,哪里轮得上一个不知来路没有背景的新来之人接近。 受着府中的规矩,潘纤纤也不敢四处乱走,除了去皇子妃处请安,大多时只能呆在这小小的院子里,看着面前一小片天空空虚的度日。 不能与刘璟见面,就无法施展她的手段。 可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她还年青,还貌美,她不能让大好年华就这么白白的流失,她要争,哪怕付出一切,她也要争得她想要的一切。 而这一次,她已打算放手一搏,机会就在眼前就看抓不抓得住。 随着时间的流逝,初初还能坐得住的潘纤纤渐渐坐立不安起来,起身到门口望望,又回到窗前对着镜子抿抿鬓角,在脸上补了点粉后,又起身在门口转悠一下。 她的心“嘭嘭”的跳,抑制不住的似乎要跳出来。 过了好久,就在她要按捺不住的离开院子时,门口终于传来脚步声。 脚步声很急,也很慌张,象是被什么追着似的,很快,小芸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口,一进屋子,来不及喘口气,小芸就很是慌张的嚷道:“姑娘,不好了,不好了。” 小芸的声音有点大,潘纤纤很不高兴的瞪了她一眼,到门口朝外看了看,幸亏今日府里热闹,其他人都凑热闹去了,院子里没有人。 潘纤纤还是很谨慎的四处看了一下,这才关上屋门,朝小芸低喝一声,“作什么慌里慌张的,你是怕别人都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不是的,纤纤姐,我……我看到公子了。” “谁?” “公子,逍遥谷的公子。” 潘纤纤的眉头皱了起来,连小芸恢复了以前的称呼都没计较。(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四章 投怀送抱 “他怎会来了这里?” “我……我不知道,我就看见公子坐在宴席的前面,殿下正跟他说话,我一害怕,就找个借口偷偷出来了。” “你没有被发现吧。” 小芸想了想,摇摇头,“应该没有,我一直低着头,公子应该没发现我。” “只有公子一人,大少爷呢?” “大少爷在公子旁边。” 潘纤纤眼睛倏的一亮,却又很快暗淡下去。 “你别害怕。”看小芸满脸的惶恐,潘纤纤温言安慰道:“公子和大少爷不知道我们在这里,再说就算知道了又如何,我现在是五皇子的人,他们难道敢跟殿下作对不成。” 小芸听潘纤纤这么说,一想也对,脸上的恐慌就淡了许多,可心里,不知为何还是没有完全放下,偷离逍遥谷,在她心里已留下了阴影。 “对了,这事不要跟凌云说。”潘纤纤嘱咐着。 凌云也跟着来了五皇子府,成了府中一名侍卫。 小芸点点头,心想我不说,可凌大哥就待在前院,说不定早见到了。 最初的惊慌一闪而逝后,眼前浮现的是张俊美如同天人的面庞,潘纤纤摇摇头,将这张永远不会忘却的面容压下心底,想起自己所谋,盯着小芸,“小芸,你不会一慌就将我吩咐的事给忘了吧。” “没有,姑娘。”小芸终于记起了自己现在的身份,“奴婢出了宴客的院子,本来是要回来的,一想姑娘的事还没办,就又偷偷躲在外面,奴婢亲眼见殿下去了外书房,还吩咐说不让任何人打扰,看样子,殿下好象喝多了。” “好,办得不错,这个赏给你。”潘纤纤从头上抽出一支梅花样式的玉簪子,递到小芸的手上,满意的看到小芸眼睛发亮,笑咧了嘴。 “去吧,你去玩去,记住,今天的事不能跟任何人说。” 等小芸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潘纤纤很快换下一身衣裳,装成丫环的模样,这才一脸决然的出了院子,往外院走去。 这几个月,潘纤纤也不是什么都没做,通过小芸她打点了管事的嬷嬷,也拉拢了刘璟的贴身小厮茗香,而现在,她要去找的正是茗香。 潘纤纤被带到茗香面前时,茗香吓了一跳。 此时已是傍晚,前院的客人都已离开,空气中混合着酒香花香的气味并未完全消散,来来往往的下人们在收拾着残席,及因客人的到来而零乱的各处。 在一处无人的小道尽头,一株大树的下面,茗香看清对面的人,惊得心中一跳,低声问道:“姑娘怎么作如此打扮?” 潘纤纤望着他,眼神坚决,“我想见殿下一面。” “你疯了?这样去见殿下,况且殿下吩咐了,谁也不见。”茗香惊呼出声。 潘纤纤没有因他语气中的不敬而不快,仍是望着他,“我知道你有办法,你只需带我进去,其余的不用管。” “不行。”茗香一口拒绝,可想起往日得的钱财,口气又软和了下去,“姑娘还是回去吧,这前院真的不是姑娘该来的地方,若得罪了殿下或是让皇子妃知道了,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茗香,你喜欢小芸是吧,若是我得了殿下的宠爱,我就跟殿下说,将小芸许给你。” “真……真的?”茗香咽了咽唾沫,艰难的问道。 潘纤纤点点头,“我潘纤纤说话算数,只要你帮了我这次。” 夏天的夜晚总是来得缓慢,耽搁了这么多时,也只是暮色深了一些,光线暗了一点,对面的人还是看得清楚的。 外书房门外的守卫看着茗香身旁的小厮,狐疑的问道:“茗香,这位是谁?好象面生得很。” “噢,这……这不是墨染不在嘛,我临时抓的一位,帮忙提东西,放心吧,都是府里的,不会有事。” “你这小子,不知道殿下的规矩呀,就这一次啊,下不为例。” “是是是,周大哥,那我先进去了。” 潘纤纤提着食盒,跟在茗香的身后,心“扑通扑通”跳得很快,她很紧张,可在这紧张中却又有种无法言说的刺激。 轻轻推开外书房的门,茗香小声的喊了一声,“殿下。” 好半天,才听到里间传来一道男子的声音,“进来。”声音略带沙哑,又有一丝慵懶。 潘纤纤跟着蹑手蹑脚走了进去,将食盒放下,这才悄悄立在旁边,微抬头打量了一番。 外书房应该是刘璟待得较多的地方,布置得非常的华丽。玉石装饰的地面,撒金纱的帐幔,架子上的古瓶,墙上的前朝真迹,还有屋子四角那四个精致的冒着丝丝凉气的铜炉,无不显示着主人的豪奢。 潘纤纤眼光一扫,眼中的贪婪一闪而过,落在了那张紫檀美人榻上。 美人榻上铺着金丝楠竹编的竹席,这种竹席潘纤纤在皇子妃那里见过,听说是宫中的贡品,很是珍贵,除了得宠的皇子嫔妃,其他人都得不到。 此时,刘璟就斜靠在那张美人榻上,脸色微红,嘴唇微张,眼神迷离,比平日一派谦谦君子更有魅惑。 “殿下,这是皇子妃为殿下特意准备的醒酒汤。”茗香从食盒中拿出一只琉璃小碗。 “放那儿吧,你们先下去。”刘璟慵懶的挥挥手。 “是。” 茗香答应一声,朝潘纤纤看了看,朝门口退去。潘纤纤心不甘,可是没办法,也只得跟着退出去,在抬步的同时,抬起头迅速的朝刘璟看了一眼。 这一眼,落进了刘璟的眼中,“等等。”在茗香疑惑的眼中,刘璟伸手一指,“让他留下。” 屋子里很静,静得只听到自己“嘭嘭”的心跳声,潘纤纤紧张的扭着手指,不知等待她的是什么。 “抬起头来。”命令的口气。 潘纤纤不由自主的抬起头,扬起一张俊俏中带点柔弱的脸庞。 对刘璟来说,这是一张陌生的脸,可是这张陌生的脸,与脑海中的一张面容重合在一起,无端的让刘璟有一种口干舌燥的感觉,小腹处突然一阵火热,刘璟添添嘴唇,朝潘纤纤招招手。 虽然身着小厮的衣裳,行动间却仍带着女子的袅娜,那种男装与女子娇媚糅合在一起的韵致,更激起了刘璟的冲动,以至潘纤纤刚走到榻前,就被刘璟粗暴的一拉,压在了身下。 “啊……” 一声惊呼后,具大的疼痛袭来,身子如同被撕裂了一般,可身上的人并没停止那粗暴的动作,反而更为亢奋,粗重的喘息与声声娇吟一同在屋子里回荡……(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五章 消失 五皇子府的后院掀起了轩然大波,在皇子妃生辰之夜,五皇子居然临幸了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刚入府不久的小侍妾,而且是以那样一种方式。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后院的争斗虽然很激烈,可大多女子都还保持着女子该有的矜持,谁敢如潘纤纤这般不要脸,下作到那种地步。 所以“小贱人”“狐狸精”等等不雅的称号就都落在了潘纤纤的身上,那些咒骂里既有不屑和痛恨,也有一丝丝的羡慕。 确实也有让人羡慕的地方,潘纤纤一朝被宠幸,其地位立马得到翻天覆地的改变,虽仍然是没有品级的侍妾,可有了单独的院子,身边侍候的丫头也多了,赏赐之类的不用说,还能时时得到殿下的召见。 刘璟甚至准许她女扮男装留在外书房里,要知道外书房是后院所有女子的禁忌之地,包括皇子妃。 不说后院充斥各处的羡慕嫉妒恨,且说留在前院外书房的潘纤纤,穿着比小厮华贵许多的衣裳,在刘璟的身边斟茶磨墨,小心侍候。 她原以为刘璟让自己穿着男装,是因为外书房不许女子入内,可相处两日后,她渐渐发现,事情根本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她觉得好象知道了刘璟心中的一个秘密,这深藏的秘密让她既兴奋,又嫉恨。 她一想到有一天那个人也象她曾受过的那般被****,被糟践,就兴奋得浑身发抖,满心盼望着那天的到来。 因为严鹤和费谦出事,所有大臣人人自危,朝中一下子清静了许多。 柳沁并不敢完全松下来,金世昌沉默了,曹佑仍在上窜下跳,为刘璟的太子之位努力。虽然皇帝一直没有明确的态度,但皇帝的心思谁知道,说不定哪一天一高兴就答应了呢。 如今最重要的是增加刘晟这方的实力,要想让刘晟的名子与刘錅、刘璟一起摆在皇帝的案前供皇帝选择,那么刘晟一定要有能与刘錅、刘璟正面对抗的能力。 而最快增加刘晟实力的方法就是联合,在最开始的计划中,这是其中关键的一步。 一直没有走出这一步,是因为最初刘晟的力量太弱,与对方不在一个等级上,根本没有谈判的砝码,可现在不同了,刘晟手中有兵权,朝中有大臣支持,赢面很大,手中有着这样的砝码,柳沁才有信心与对方谈上一谈。 柳沁一直等着宛如的消息,这一天宛如的消息终于送来了。 从宛如的信中得知,六皇子刘旻对太子之位并不感兴趣,但为了舒贵人为了舒家也为了自己将来能安然的活下去,他却不得不争,为此他也很苦恼。 果然与自己感觉的差不多,与刘旻见面虽不多,有限的几次见面里,柳沁感觉得出刘旻个性很淡泊,对权利并不热衷,让柳沁很有好感。 她让宛如多方试探,不过是要证实自己的判断。有了这个判断,她才好决定下一步该怎么走。 柳沁还没想好怎么与舒家谈判,刘璟的邀请信先送来了。 此时正是帝都最热的时候,刘璟要去城外的庄子里住两天,特意邀请柳沁一同前往。 柳沁不想去,可刘璟相邀,又不好拒绝,与江离、方诺商量后,方诺留守帝都,自己与江离带着长兴、长安,有江离这么个高手在身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两日后,几辆马车缓缓离了帝都,往城东的那片皇庄行去,随行的除了柳沁,还有曹少颐、史晓晨、杨鑫等人,全都是围在刘璟身边的那些官宦子弟。 城外的空气果然比阳城要清新许多,庄子里也凉爽许多,看着满目的绿树红花,青青草地,悠闲的走在其间,柳沁真想大喊一声,哇,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呀! 突然特别的怀念逍遥谷的日子,想与身边的人一起携手山水间,一起看日出日落,一起欣赏自然的美景。 一回头,江离的眼光正好望过来,他的眼中,闪着与她一样的光芒。 “肖公子,这里的景色还入得了眼吧。”走在前方的刘璟忽然驻足,转身朝柳沁笑道。 “挺好,很美。” “你喜欢就好。” 这话虽有些奇怪,可面对温文而笑的刘璟,柳沁没有多想,也回以一笑。 中午和晚上的宴席很丰盛,一些本来上不了台面的山货也上了桌子,让这些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官宦子弟觉得很新奇,不知不觉之间反而多吃了两口。 柳沁也一样,本就喜爱美食的她见刘璟并没特意关注自己,索性不理别人,放开了肚量大吃特吃。也不知是不是吃撑的缘故,晚宴过半,柳沁就觉得肚子很不舒服,隐隐一阵绞痛。 抬头见上席的刘璟正兴致大好的与旁边的曹少颐聊天,其他人在欣赏场中助兴的歌舞,没人注意到她,这才侧头与江离低语了一句,两人悄悄起身,离开了宴客的院子。 她没看到,当她起身时,刘璟的嘴角露出一抹不明的笑意。 院子外刚好有一小丫头守在那里,柳沁有点脸红的说出想要更衣的话,小丫头点点头,“公子请跟奴婢这边来。” 小丫头带着两人转过一个弯道,到了一处小院落,“这里面就是,公子需要人伺候吗?” “不用,不用。”从小柳沁就不习惯有人看着她洗澡或蹲侧所,何况自己女子的身份也不能暴露,赶紧摇手,匆匆的冲了进去。 江离自不方便跟进去,就站在外面等着,小丫头朝江离行了礼,也自去了。 古时的侧所虽然没有前世的方便干净,但庄子的这个还算不错,里面熏着香,闻起来香喷喷的,一点不臭。 解决了大事,柳沁舒服的长出一口气,走出净房在外间净了手,正要离开时,突然后脑一疼,眼前一黑,连惊呼都来不及就一下子什么都不知道了。 在她昏迷倒地的瞬间,一双手从后面伸来过,将她拦腰抱起,推开后面的窗子,轻身一纵,跳出窗外,很快就带着她消失在远处的树木之间…… 江离在院中等了半天不见柳沁出来,耐着性子再等了一会儿,终于觉出一丝不对劲,掌风一出,将屋门推开。 “表弟,表弟。” 口中叫唤着,人已闪了进去,外室,内间,净房,所有的房间,空荡荡的,除了风吹起的帘幕在轻轻飞舞,没有人。 妹妹呢,妹妹去了哪里? 江离呆呆的站在屋中,心中一片茫然,怎么会这样,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妹妹怎么会不见了? 无神的目光转到后面那扇敞开的窗子,难道……心中猛的一痛,双目冒火,身影已象大鹏般向外射了出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六章 寻找 江离从后窗跳出,往对面的那片桃林追了过去。 桃林里阴森森的,风吹着树叶哗哗的响,江离围着桃林转了一圈,没发现可疑的踪迹,又回头往左边的岔道找去。 “有刺客,有刺客……” 远远的传来惊呼声,似乎是举行晚宴的那个方向。 江离呆呆的站了一会儿,从柳沁失踪到现在,不过短短的时间,于他来说却是那么漫长,时间每过去一分一秒,就如拿刀子在他心上一刀刀的切割一般,因为焦急,因为害怕,他已失去了原有的从容冷静,脸色格外难看,眼中射出的精光仿如一团火,想要燃烧,想要毁灭。 “有刺客,有刺客……” “保护殿下……” 惊呼声不断,江离终于动了,往声音的来处飞奔而去。 当江离赶到时,晚宴的那个院子早已一片狼藉,桌椅翻倒,酒菜洒得遍地都是,有两人倒在地上,身上有未干的血迹,也不知是死是活,其他没受伤的全都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殿下,殿下没事吧?” “快,保护殿下速速回城。” 跟着刘璟来的侍卫扶着刘璟越过众人,往院子外快步离去,江离眼尖的见到,刘璟的胸前也是大片的血迹。 刘璟一离开,院子里的人也一窝蜂的跟着往外跑,连躺在地上的也被抬走了。 没有人理会江离,这个时候大家都只顾着自己的性命,谁管得了别人。 “请问有没有看到肖公子?”江离追上拉住一人问道。 “没有。” 那人不耐烦的回了一声,同时甩脱了江离的手。 一连问了多人,全都摇头,其中一位面善的公子好心的解释,“刚刚刺客突然冲进来,见人就砍,院子里一片混乱,大家都只顾着自己,真的不知别人的情况,江兄还是四处找找吧,肖公子说不定躲在了附近。” 那人说完摇摇头,也跟着走了。 很快院子里走得一个不剩,江离闪进院子里,细细搜寻了一遍,除了地上的血迹,什么都没有。 妹妹不在这里,不在这里。 心里有个声音在说,虽然明知妹妹不在这里,他仍然想来碰碰运气,他多么希望他一眨眼,妹妹会从黑暗里跳出来,笑嘻嘻的说“阿离哥哥,我跟你闹着玩呢”,他多么希望这是一个梦,梦一醒,妹妹好端端的在他身边,从来没有离开过。 可是,这不是梦,不是梦,妹妹丢了,他把妹妹给丢了。 他突然想起,刚来到帝都的时候,他曾说过,“妹妹,往后不管去哪里,我都跟着你,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知道吗?” 当时妹妹笑倒在自己怀里,妹妹说“倘若……倘若我去茅厕,哥哥也要跟去吗?” “若是在外面,自然也要跟着的。” 他想起他说的话,他的承诺,突然特别的痛恨自己,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没有遵守诺言,没有跟进去,自己明明可以守在外室,明明可以更好的保护她,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大意。 狠狠的一拳擂在墙上,墙面震动了一下,留下四道血印。 “公子。” “大少爷。” 院子外传来喊声,是长兴和长安找来了。 当知道柳沁失踪,长兴和长安也大吃一惊,这一晚,三人将庄子翻了个底朝天,还让庄子的管家集合了所有的下人一起寻找,仍然是毫无头绪。 当黑夜悄悄逝去,清晨的曙光照亮人间,江离和长兴长安回到了柳沁最初失踪的那个小院子,江离终于死心了。 妹妹不在这里。 但是,妹妹被带去了哪里?是谁带走了妹妹? 江离终于肯定柳沁是被掳走了,肯定柳沁还活着,因为这屋子里既无打斗的痕迹,也没有丁点血迹,可是要在自己面前掳走一个大活人,江离实在无法相信,那人的功夫高到了什么程度。 那么厉害的人为何要对付妹妹?到底是谁指使? 是刘璟吗?江离摇摇头,没有理由,刘璟没有理由这么做,除非他知道了妹妹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可他若真知道了,他应该会直接杀了妹妹,而且连自己一起除掉。 那是刘錅? 不知道,江离真的想不出,是谁要这么做,他突然觉得,是他错了,这帝都处处阴谋,步步陷阱,他当初就该竭力阻止,就不该让妹妹涉足其中,就算劝阻不了妹妹,他也不应该只站在妹妹的身后,任由妹妹以身犯险。 他身为男人,却没有保护好心爱的女子,他枉为男人。 这一刻,江离还是原来的江离,可似乎又不是原来的那个,他的眼中射出的是从来没有过的冷酷血腥。 “大少爷,要不我们先回城吧。” “是啊,大少爷,回去传信四皇子和雷大哥,人多力量大,一定能找到公子的。” 长兴长安也是满心焦急,可是看到江离灰败的脸色,憔悴不堪的容颜,还有眼中布满的血丝,两人不得不安慰他,劝他回去,他们怕公子没找到,大少爷先急疯了。 在庄子里牵了三匹马,三人三骑风驰电掣的回了阳城,回到府里。 “什么?公子不见了?” 匆匆来到前厅的方诺一下子呆住了,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转身就往外冲去。 长兴眼疾手快的拉住他,“三少爷要去哪里?” “我……我找公子去。” “三少爷就别添乱了,你没看到大少爷他……”长兴摇摇头,朝江离看了一眼,“三少爷还是赶快与四皇子及雷大哥联系,让他们帮忙一同寻找。” 刘睿从昨天起就眼皮子直跳,直觉有什么事要发生,当他接到方诺的传信,他的心似乎在那一瞬间停顿了一下,似乎陡然之间失去了心跳。 忘记了避讳,也忘记了要掩人耳目,他直接冲进了肖府,揪着江离的领口,连声质问:“你是怎么保护义弟的?你不是自诩武功了得?当时你在哪里?在哪里?” 他突然非常后悔,不应该让皇兄撤走了暗卫,他以为他们相对安全,而皇兄在凉州需要更多的人保护,所以他让皇兄带走了暗卫,他很后悔,他应该留下一些的,哪怕留下一个也好啊,说不定义弟就不会出事,说不定……可是天下哪有后悔药呢? 江离任由他大吼大叫,任由他拽着他的衣领摇晃,从始至终,他没有任何表情,呆呆的,木木的,仿佛没有感觉。 这一天,守城的官兵也察觉出一丝不寻常来,一队队的侍卫在街道上飞驰,其中夹杂着几位锦衣公子,他们在城门口没有任何逗留,离城后更是快马加鞭,卷起一道道尘沙,看方向,似乎是往东边的那片皇庄。(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七章 处境 守城的官兵最惊讶的是,最后,连大统领舒家琪都出动了,看方向去的也是皇庄。 刘璟遇刺一事上报后,舒家琪奉旨去皇庄查找线索,在皇庄附近,两方人马汇合,舒家琪知道了柳沁失踪一事,想起那位让他颇有好感的小公子,二话不说,给自己带来的人也下了命令,在皇庄一带展开了大面积的搜索。 皇庄那里闹翻了天,五皇子府里,刘璟正心情大好的躺在外书房里养伤。 说他心情大好,是因为现在的他看来满脸红润,面带喜色,完全看不出失血过多的样子,斜靠在榻上的他怀中还搂着一个。 怀中搂着的一个,看起来象个小郎君,可一张嘴,那娇嗔中带点媚态的声音,一听就是女子的声音,“殿下,这事成了,殿下该怎么谢谢纤纤?” “噢?你想要什么?” “妾想要……”潘纤纤伸出纤纤玉指,从刘璟的脸侧划过,落在他薄薄的唇上轻轻点了一下,又一路下滑,从颈项到胸口,最后顶在了刘璟的胸口上。 这明目张胆的勾引,是个男人都忍不住,一团火从刘璟的胸口升起,小腹处越来越热,刘璟低哼一声,一翻身,将潘纤纤压在了身下,嘴唇已急不可耐的胡乱亲在潘纤纤的脸上。 “殿下,不……不要。”潘纤纤挣扎了一下,用手抵在了刘璟的胸膛处,“殿下您的伤还未好,若是皇子妃知道了,会怪罪妾身的。” “不用怕她。”刘璟回了一句,双手未停,“嘶啦”一下撕开了潘纤纤的衣裳,见潘纤纤的手还不老实,一手抓住了,一手已掀开了潘纤纤的衣襟,“小妖精,勾起了本皇子的火,你还想逃不成?” 很快,屋子中,那种让人脸红心跳火热的戏码又开始上演…… 当屋中终于安静下来,粗重的喘息也慢慢平静下来后,浑身似无骨头的潘纤纤软倒在榻上,娇笑道:“殿下,您不去看看?” 刘璟皱了皱眉头,他的眼中早褪去了最初的激情,恢复了平日淡然的样子,看也没看潘纤纤,头一摆,“下去。” 潘纤纤一愣,一种被无视的羞辱感涌上心头,仿佛自己是春楼里的妓子,呼之即来挥手即去,两人不过是恩客与卖笑的关系,不觉惨然一笑,其实有差别吗?唯一的区别只是自己卖笑的对象只有一人而已。 心中虽然难受,却不敢违背,咬咬嘴唇,低低的答应一声,“是”。 打来水给刘璟清理干净,这才低头退了出去。 门呯的一声关上了,刘璟这才懒洋洋的起身,整理好衣裳,走到一旁的书架,在架子上转了一下,书架向一旁移开,书架的后面露出一扇门来,刘璟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抬脚往里走了进去。 柳沁醒来的时候,一种不知身在何处的茫然感充斥心间,好象做了个长长的梦,又好象沉沉的睡了一觉,当她呆呆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间温馨雅致的屋子,而自己正躺在舒适的床榻上。 原来真的是做梦了,柳沁在心中悄悄松口气。 可是一瞬间心又提了起来。 “你醒了。”又陌生又熟悉的男声。 仍是呆呆的转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她的床前,坐着位笑得温和的清雅男子,柳沁眨眨眼睛,再眨眨眼睛,终于确认,面前这位不是别人,竟是五皇子刘璟。 “我……我怎么在这里?” “晚宴有刺客冲进庄子,挟持了你。”刘璟看了看自己的左肩,“看,为了救你,我都受伤了。” 刘璟的语气有些奇怪,就连称谓都变了,显得很亲近,柳沁没心思考虑这些,她向刘璟的左肩望去,隐隐还有血迹渗出来。 心中很是感激,也终于记起了自己的身份,“殿下的救命之恩,草民感激不尽,只是草民害得殿下受伤,心中很是不安,不知如何报答,唯有今后尽心尽力的为殿下效命。” 边说边从床上爬起来,向刘璟行礼,可不知为什么,竟浑身无力,连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了。 刘璟伸手按住了她,“别动,你中毒了,不能乱动。” “草民中毒了?” “是,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给你解毒的。对了,你刚醒,想不想喝水?” 刘璟这么一说,柳沁才感觉真有些渴了,忙点点头。 她原以为刘璟一定会叫人进来伺候她,谁知刘璟起身倒了一杯茶,坐到了床边,右手将她的头扶起,左手将杯子靠近她,示意她张嘴。 喔嚓,刘璟亲自喂她喝水,这不是惊喜,简直是惊吓呀! 怎么回事?刘璟发什么疯? 柳沁眨眨眼睛,百思不得其解,什么时候刘璟变得这么亲民了,她很想拒绝,可除了说话,哪里都动不了,只好听任摆布,张嘴将杯中水喝了下去。 刘璟放下杯子,松手将柳沁放回床上,又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帮柳沁擦了擦嘴角,他的神态很温柔,他的手指更是不经意的在柳沁的唇上停留了一下。 按说被一位尊贵的皇子如此细心照顾,柳沁该感恩戴德,但不知为何,柳沁却觉得毛骨悚然,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还好,刘璟帮她擦了嘴,又重新坐回了原来的椅子上,他的表情很淡然,看不出任何异常。 柳沁只当自己多心了,可留在这里始终觉得怪怪的,刘璟的眼神也怪怪的,柳沁尽量忽视心中的不安,结结巴巴的开口,“殿……殿下,草民……不敢劳烦殿下,还望殿下能通知草民的表哥,让草民的表哥把草民接回去。” “没关系,你先把伤养好。” “可是……” “你需要什么只管跟我说,我会经常过来看你的。” “可是草民的表哥……” “他们没事,你不用担心。” “那能不能让草民的表哥……” “这里很安全。” 根本不让她说完,而且回答的也是顾左右而言他,柳沁心中的不安更甚,她不知道刘璟把她留在这里为了什么,她现在的感觉,不是在这里养伤,而是被软禁。 对,软禁。 这间房子虽然布置得很雅致,四四方方的,可柳沁竟然没找到窗子,屋中柔和的光线是墙上安置的几颗夜明珠散发的光芒,这间屋子就象个封闭的密室。 没有窗子,可并没有窒息的感觉,说明里面的空气还是挺足的,柳沁四处看了看,并没看到通风口之类的,这是怎么做到的,古人的智慧真是不容小觑啊。(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八章 幽禁 “你在看什么?” 突然的声音将柳沁拉回了现实,她真是佩服自己,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管通风口不通风口的,心真大。 虽不知刘璟要干什么,但情况这么异常,柳沁只能暗暗戒备,面上却干笑道:“草民见这屋子挺雅致的,不由多看了两眼。殿下,这……这是哪里呀?” “我的书房。” “殿下的书房啊,可……可是草民在这里,会不会干扰了殿下?” “没事,这是我书房的隔间,你安心在这里养伤,我让府中的厨子给你炖了补品,待会送来给你喝。” “谢谢殿下了。” 刘璟坐了一会儿,终于离去了。 直到他身影消失在门后,柳沁才大大的松了口气。 按说刘璟对她很好,应该不是发现了她间谍的身份而囚禁她,因她受伤,还亲自照顾,可柳沁却非常不安,那种不安在刘璟看着她时尤其甚。 这种不安不为别的,就是因为刘璟对她太好了,好到超出了他们之间原有的关系,也超出了柳沁原来对他的理解,他看柳沁的眼光,怎么说呢,不象是看下属,也不是朋友,有点象,象是情人,对,就是看心爱的人的感觉。 柳沁猛的双手抱胸,心中突突的狂跳,莫非,莫非他晓得自己女儿家的身份了? 低头在身上仔细察看一遍,身上穿的还是那天的青衫,外袍的衣带还缠得好好的,里面裹胸的白布也没被解开,不象是有人动过的样子。 既然衣衫完整,那他是怎么知道的? 咦,好象能动了耶。 柳沁看了看抱在胸口的双手,将手臂往上抬了抬,能抬到头顶,又试着挪了下身体,身子虽还是使不上劲,好歹能动了。 手触到头上插的一只玉钗,玉钗没掉,心又安定了几分。 静静的躺在床上,柳沁的眼珠转得很快,可是情况未明,她一时也想不出好办法,好在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只能按捺住内心的焦急和不安,耐心的等待,到时再见招拆招。 时间悄悄的过去,期间刘璟又来了一次,端来一碗燕窝粥及几个清淡小菜,并亲自动手,喂给她吃。 柳沁很想说自己来,可是想了想,没有出声,能动的事她暂时还不想暴露。 靠在刘璟的怀里,被他温柔的照顾着,柳沁直觉如同许多蚂蚁在身上爬一般,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难受得要命,可她不敢反对,怕惹恼了刘璟,在自己没有能力反抗之前,只有忍。 幸好刘璟坐了一会就出去了,也没做更过分的事。 屋子没有窗,看不到日出日落,夜明珠的光芒永远柔和,照亮一方静室,所以也不知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 想起从刘璟那旁敲侧击得知自己昏睡了一天一夜,那现在应该是深夜了吧。 毫无睡意的柳沁睁着眼躺在床上,感觉耳边就象有时钟在滴滴嗒嗒的响着,且分外的明晰,她不由得想起前世她失眠的时候,床边闹钟的滴嗒声就是这么响,一时恍惚,仿如又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那快要被自己遗忘的世界。 一张张的脸从眼前晃过,爸爸,妈妈,哥哥,弟弟,同事,前男友…… 忽然场景一变,回到了芜城,回到了她迈着小短腿四处捣蛋的日子,爹爹,娘,大哥大嫂,海哥儿潮哥儿,翠柳翠羽,江离…… 一张面容在眼前定格。 所有的人都消失了,只有一张脸,一道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能看清他俊秀的眉,他大而亮的眼睛,他高挺的鼻,他丰润的唇,他的青丝如瀑,他颀长挺拔的身影。 可为何他的脸色如此憔悴,他眼中的忧伤如此深重,他说,“妹妹,妹妹。”每一声都象从心中呐喊出来一般…… “阿离哥哥。” 柳沁喃喃出声,两行泪水不知不觉流下,浸湿了衣襟。 身体陡然一震,柳沁缓缓醒过神来,摸着脸上湿湿的泪痕,她不知道,刚刚她是做了一个梦,还是真的听到了江离的呼唤。 也许是个梦吧,可就算是个梦,她也能感受到江离的焦急和担忧,还有那种深入骨髓的痛。 她用手按着心口,她的心,此时不也在痛着吗? 不,她不能待在这儿,她要回去,回到他的身边,回到她的哥哥,那个说过要跟她一生一世不分离的男子身边,她不能让他痛苦,让他难过。 她也不想自己痛苦,难过。 时间继续悄悄的流逝,按柳沁的判断,又一天过去了。 对柳沁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特别的缓慢、漫长,她的情绪也渐渐焦躁起来,当刘璟再一次来到她面前,她终于控制不住的大吼大叫,她嚷着,“我要回去,放我回去。” 刘璟没做声,可是脸色特别难看,看了她好一会儿,拂袖而去。 这一次,好长一段时间刘璟没再进来,也没有别人来。 柳沁现在也判断不出是不是又过了一日,她睡了一觉又一觉,醒时偶尔也爬下床,拖着虚弱软绵的身体在屋中四处晃荡,屋子不大,一个角落里用帘子隔出了更衣处,亦熏了香,看起来干干净净的,不知是不是自己睡着时有人进来收拾过。 桌上有时放着一碗燕窝,有时是一碗鸡肉粥,伸手摸摸,还都是温热的,肚中虽饿,可一点胃口也没有,每回柳沁拿起碗又放下,想了想,最后还是一口气给咕噜进去,想要出去,必须保持体力。 也不知又过了几日,刘璟终于再次出现了。 还是带着他惯有的温和浅笑,仿佛上一次的不愉快没发生过。 柳沁靠坐在床上,他坐在床前的椅子上,两人对望,柳沁眼中已恢复平静,而他的眼中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互相看了一会儿,柳沁垂下眼帘,很快又抬起头,望着刘璟,平静的说道:“殿下,草民的毒也解得差不多了,草民不敢再叨扰殿下,还请殿下准许草民告辞。” 刘璟深深的望她一眼,突然起身,坐到了柳沁的身边,一只手抻到柳沁的脸侧,将她披散的头发往后拢了拢。 柳沁吓了一大跳,身体不由瑟缩着,往后退去,可后面是墙壁,退无可退。 刘璟的手停在柳沁的脸颊处,轻轻的温柔的抚摸了一下,叹息着喃喃低语,“阿遥,我的心意你真的不明白吗?” 柳沁被这声“阿遥”给雷倒了,甚至忘了一只咸猪手还在自己的脸上,心中一片绝望,原来他真的已发现了自己女子的身份。(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九章 示威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直说自己不喜欢他,自己有喜欢的人,可他都已经把自己给软禁了,还会在乎你说的这些?柳沁心急如焚,不知该怎么回复才能既不将刘璟激怒又能保全自己。 “我知道,你我皆为男儿身,一时你肯定难以接受,我愿意等,等你能接受我的那一天,阿遥,别离开我。” 柳沁一下子呆住了。 天啦!她听到了什么,刘璟喜欢的并不是作为女子的柳沁,而是作为男子的肖遥? 刘璟是个男同,是个Gay,有龙阳之好? 这个劲爆的消息比刘璟发现了她女子的身份还要让柳沁发懵,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堂堂汉国的皇子,下一届皇帝有力的争夺者居然是个同性恋,不对,应该是双性恋,他府中可是妻妾成群呢。 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外人怎么会想到,那个谦谦君子般的五皇子刘璟背后竟是这付德性。 不是柳沁歧视同性恋,而是刘璟的外在与内在太不相符了,而且刘璟用这种手段,只为了要得到自己,实在让人不齿,她不由的想到,自己被刺客所劫,说不定就是刘璟安排的。 “阿遥,别离开我,好吗?” 柳沁打了个寒颤,终于回到现实中,将头一侧,躲过刘璟仍留在脸上的那只手,垂下的眼眸掩去眼底的厌恶,闷闷的说道:“我现在很乱,我想静静。” “好。”刘璟优雅的收回手,并不见任何的难堪,“我让人送些水来,你好好洗漱一下,换身衣裳。” 见柳沁没有说话,刘璟坐了会儿,终于起身走了。 他出去不久,两个小厮抬了一个大木桶进来,装了满满一桶水,又送来一叠换洗的衣裳,什么也没说,躬身退了出去。 几天没洗漱,闻了闻,身上确实有异味,再一看那雾气蒸腾的热水,吸引着柳沁的脚步不由的走了过去,试试水温,刚刚好。 唉,真想躺进去好好洗个澡,再好好睡一觉,也许一觉醒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府中,与江离、方诺他们在一起。 知道不过是妄想而已,柳沁拿起帕子仔仔细细洗了脸和脖子,又将帕子伸进内衣里胡乱擦洗了一下,让她脱光了衣服在这里洗澡,她不至于那么没脑子,也没那么大胆,谁知会不会洗到中途,刘璟突然推门而入。 而且,最好自己臭臭的,臭不可闻,让刘璟不敢近身才好。 打定注意,柳沁也不洗了,回身又躺回床上去。 又是好长时间过去,当柳沁再一次醒来,屋中的木桶已不见了,四处又是干干净净的。 突听得门响,应该是有人进来了,柳沁既不想面对刘璟,也不想被下人当怪物欣赏,忙扭头侧身向里,装睡。 轻轻的脚步声走到桌边,停了会儿,又走向床前,“公子,用膳了。” 柳沁翻身而起,因为这个声音,是个女声,柳沁第一次在这里听到女声,陡然听到女子的声音,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同类,心中竟然一阵激动。 翻身而起的柳沁的动作突然就僵住了,她呆呆的望着面前的人,一时之间以为自己眼花了。 “怎么,公子不认得我了?公子可真健忘啊。” 对面的女人衣着华丽,装扮精致,笑靥如花,虽然她比以前有了许多改变,可柳沁仍是一眼就认出,是潘纤纤,那位从逍遥谷中逃走的潘纤纤。 心中暗暗叫苦,她怎么会在五皇子府里,而且知道自己在这儿,她是刘璟的什么人? 勉强压下心中的疑问,勉强挤出一丝笑,“潘姑娘,是你,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 “是啊,纤纤也没想到呢,竟会在这里再见到公子。”潘纤纤拿帕子捂着嘴,娇笑着,在说到“这里”时还四处看了看。 柳沁尴尬的笑了笑,没有作答。 “纤纤在这里,还是托了公子的福,若不是当初公子将纤纤赶出逍遥谷,纤纤又怎么能遇上殿下,成为殿下的人呢,所以啊,纤纤得感谢公子的大恩大德,这不,为了表达对公子的谢意,纤纤特意去厨下亲手做了几个小菜,还请公子赏光。” 潘纤纤说得云淡风轻,柳沁听得心惊肉跳,走了一个刘璟,又来个潘纤纤,难道自己真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你能遇上殿下,是你的福气,与我何干,这个谢我可受不起。” 打起精神的柳沁从床上坐了起来,决意跟她虚与委蛇,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呵呵,公子说笑了,公子的大恩大德纤纤可一辈子不敢忘呀,再说了,公子现在是殿下的眼中珠,心头肉,就算没有以前的情谊,纤纤也不敢得罪公子啊,做几个小菜孝敬公子是应该的,今后纤纤还想公子在殿下面前帮忙美言几句呢。” 潘纤纤说得这么露骨,柳沁眼眯了眯,强压下心中的怒气,没有做声。 “对了,公子身上的毒可解了?” “多谢关心,已好得差不多了。” “这软筋散毒性虽烈,却有时限性,不吃解药也会慢慢自解,所以公子不用担心的。”潘纤纤眼珠转了转,“公子不吃纤纤的东西,莫非担心纤纤下毒?” “潘姑娘的好意本公子心领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多有不便,潘姑娘还请回。” 见柳沁不耐烦下逐客令,潘纤纤也不着恼,“公子真是绝情啊,好不容易遇上故人,也不愿叙叙旧情,可是,公子不愿叙旧,难道也不想知道如今外面的情况?” 这一下正击中了柳沁的软肋,打破了柳沁一直极力保持的平静,听到柳沁颤抖的声音问出“外面……外面怎么样了?”潘纤纤得意的笑了。 “殿下被刺客所伤,陛下大怒之余,对殿下更是疼惜,不但赏赐了许多东西,还经常召殿下进宫叙话,至于公子……听说被刺客掳走,生死不知,估计大家都以为公子早已不在人世了。” 他们以为自己不在人世了?阿离哥哥、阿诺,他们忘了自己吗? 不,不会的,他们不会忘记自己,他们一定还在四处寻找,一定没有放弃,可恶的潘纤纤,居然想扰乱自己的心神。 一时的慌乱之后,柳沁重又平静下来,淡淡的望了潘纤纤一眼。 “没想到公子一点不在意,倒是纤纤多虑了。”潘纤纤走近了一步,伸手摸向柳沁的脸,柳沁刚要躲开,潘纤纤在她双臂上一压,她双手软软的垂了下去,提不起一丝的力气,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不是潘纤纤的对手。 潘纤纤摸着她的脸,啧啧有声,“啧啧,这么俊俏的一张脸,怪不得能迷倒殿下,你说,我若是划花了这张脸,你又拿什么迷惑殿下呢?”(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章 神秘人 挣不开,柳沁索性也不挣了,就那样静静的望着她。 “不用这么看着我,放心吧,我还没那么傻,跟殿下作对。再说了,我可是很期待的,期待有一天殿下将你……呵呵呵,我可真想看看,那个时候的你是什么样子,还是以前那个高高在上的逍遥谷的公子吗?” 潘纤纤的笑声又得意又放浪,笑到最后,她突然话锋一转,“公子,你可知掳走你的人是谁?” “是你?” “公子太抬举我了,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说到这儿,她故意一顿,“不过,主意却是我出的,公子,你觉得我这个主意是不是天衣无缝,毫无破绽?” “潘纤纤,你……”柳沁的目中喷出了火,如果目光可以杀人,潘纤纤已死了千遍万遍,如果手中有剑,潘纤纤也死了千遍万遍。 “公子是生气了吗?呵呵,纤纤就喜欢看公子生气的样子。” 柳沁使劲压下心中的愤怒,质问道:“潘纤纤,自你来到逍遥谷,我自认并未对不起你,当日罚你也是因你做错了事,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并未对不起我?”潘纤纤将柳沁往后一推,怒气冲冲的站起来,“朱芷茹受伤是她自己不小心,与我何干,你却将错处都怪在我的身上,还将我关了起来,若不是我跑得快,也不知有没有命留下来。 还有,我不过是喜欢大少爷而已,可你们却让兰可那个贱人当众羞辱我,让我丢尽颜面,在你们面前,我算什么,连个奴婢都不如。你们不把我当人,我当然要离开,我遇到了殿下,进了皇子府,可是没想到,我费尽心机,才得殿下的宠爱,而你什么都没做,却让殿下念念不忘,凭什么,凭什么? 我不过是想与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不过是想过富足的日子,我有什么错?凭什么你们都不把我放在眼里,凭什么你们可以高高在上,可以蔑视别人,你不是尊贵么,我真是好期待啊,当有一天你成为殿下的禁脔,看你还笑不笑得出?” 潘纤纤尽情发泄着心中的愤恨,她的脸因不甘而扭曲,变得狰狞可怖。 这一刻,柳沁的愤怒突然消失了,她突然想笑,而也这么做了,她一笑,潘纤纤更是怒火不可抑制,“你笑什么?我说错了吗?” 柳沁笑着摇摇头,“潘纤纤,你没有错,错的都是别人,你爱谁,谁就该匍匐在你的裙下,你想往上走,想过富足的日子,别人就该跪下来,供你踩着脊梁爬上去,潘纤纤,你以为你是这世间的女皇?” 就是女皇也不一定做得到吧。 柳沁扭转头,懒得再看这个不可理喻的女人。 “你……”潘纤纤瞪着一双想吃人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瞪了柳沁半天,突然妩媚一笑,“我就不劳公子操心了,公子还是想想自己,这里的布置还不错。”潘纤纤四处打量一番,“公子不会想在这里住一辈子吧。” 鬼才操心你。 潘纤纤见柳沁不再搭理她,也觉没趣,再含讽带刺的说了几句就扭着腰身走了。 看着她身着男装,却如风中垂柳一般袅娜的身姿,柳沁觉得一阵胃酸,差点将空空的胃里不多的酸水给吐出来。 说不出的恶心。 刘璟能对着这样的奇葩产生“性”趣,怪不得也是个变态。 潘纤纤走后,柳沁重躺回床上,盯着头顶浅蓝的销金纱帐,心情重又低落下来,“公子不会想在这里住一辈子吧”,潘纤纤这句话重重的敲在了她的心上。 她不知该怎么办,枉她自认两世为人,也算足智多谋,可被关在这里,却无计可施,她很清楚,凭她自己,想要从这里逃出去,是根本不可能的,不说外面重重的护卫,就是那道门她也打不开。 讨好刘璟,想办法让刘璟放松警惕,再找机会逃走或是传递消息,是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可这办法柳沁不想用,她觉得自己很难做到象以前那样正常面对刘璟,她控制不了自己想狠狠扇他两耳光的冲动。 阿离哥哥,你还在找我吗?你知不知道我…… 柳沁默默的闭上眼睛,两行眼泪从眼角流出,滑过她瓷白的脸庞。 似乎是听到了虚空中那飘渺的呼唤,正独坐在肖府正厅的江离浑身一震,猛然起身,冲到了院中,抬头望向远处的夜空。 夜空星星点点,一弯细小的月牙挂在远天,淡淡的光芒可以忽略不计。 “谁?” 随着一声低喝,一支不明物体迅疾的从江离身侧飞过,“噗”的一下钉入屋前廊道的圆柱上。 眼尖的江离已看清,是一支飞镖,而随着飞镖一起钉在圆柱上的还有一纸小笺。 江离飞身过去,拔出飞镖,就着屋中的灯光扫了一眼纸笺,这一扫,脸色大变,也顾不上招呼别人,身影已如大鹏般往府外冲了出去。 顺着那微弱的气息一路追了过去,不知转了几条街,过了几个巷子,终于在一条偏僻的窄巷里,江离停下步子,他的前面,一位浑身笼罩在黑色披风中的人正背对着他静静的站着,如一道幽灵,似乎只要他愿意,就能与夜色融为一体。 “这位侠士,在下并无他意,只想请问,这笺上所说是否属实?” 见那人站住了,江离也没有冒昧冲过去,而是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停下抱拳恭敬问道。 那黑衣人静静站着,既没回头,也没出声。 江离等了一会儿,见那人不说话,又问道:“不知侠士尊姓大名,为何要帮在下?” 黑衣人又是静默半晌,在江离以为他不回答时,突然开口,“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似是刻意不让人听出他原本的音色。 黑衣人说完这句,不再停留,将身一纵,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这回江离没有再追过去,他皱着眉头望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他能感觉出,那个黑衣人武功与自己有些差距,若是自己想要知道他是谁,并不难办到,可他不想那么干,因为他从这黑衣人身上并没感觉到恶意。 他是来帮自己的。 想到这里,不由看了看手中握得紧紧的纸笺,那上面只有一句话:肖公子在五皇子府外书房暗室。(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一章 行动 安静的巷子里,江离望着前方。 前方,没有人,只有一片模糊不清的夜色。 “嗖嗖”几声,身后传来疾速飞跃的声音,稍顷,几道人影落在了江离身侧,正是随后追来的方诺及兴盛安康几人。 “哥,发生了什么事?” “有妹妹的下落了。” “什么?” “阿诺,你带长兴他们到五皇子府外先探查一番,我去找刘睿,记住,我未去之前,不得轻举妄动。” 不等方诺再问,江离已运起轻功往巷外冲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四皇子府,园中的亭子里,刘睿背手而站,亭中的烛火映出他的侧颜,竟是那般的落寞而憔悴。 已经六天了,义弟还是音讯全无,仿佛从这个世间消失了一般,任凭他们用尽手段,也没查出一点有用的消息,包括那天的刺客。 那天的刺客,在舒家琪不遗余力的追查之下,两天后在城外的西山找到了踪迹,可惜等他们找到时,只是一堆被野兽啃咬得面目全非的尸体,只能从残留的衣物上能分辨出应该是行刺的刺客。 线索就此中断,查不出幕后黑手,更不用说找到柳沁。 大家都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三皇子刘錅,就此事来说,刘錅和金家下手的可能性最大,可没有证据,没有证据的事谁也不敢乱说。 想起曾与江离一起趁夜去三皇兄的府邸暗中查探好几回,府中守卫很是森严,有一次都已经惊动了暗卫,可就是如此,也没有查出什么端倪。 “唉……” 刘睿轻叹一声,如果皇兄在就好了,皇兄一定会有办法。刘睿不知在他心中,刘晟就是他的主心骨,若有刘晟在身边,他就会莫名的心安,就会盲目的相信,万事在自己的皇兄手中都会妥妥当当。 “殿下小心。” 一声惊呼,随后传来刀剑相交之声。刘睿这才发现在自己愣神之时,有人闯过了府中几道守卫,竟到了自己面前,与身边隐在暗处的徐昭等人斗在了一起。 “是我,江离。” 来人一边还手,一边低声说道。 “原来是江公子。”徐昭朝另两个暗卫挥挥手,待他们退下后,才朝江离拱拱手,“殿下在亭子里,江公子请。” 徐昭并未多问江离的来意,这么晚,又不经过通报而擅闯府邸,徐昭那算不上特别聪明的脑袋也知事情紧急,而且此事必定与肖公子有关。 虽然与柳沁接触不多,刘睿的这些手下对柳沁却很尊重,也都知道主子的这位义弟在主子心中的地位,所以得知柳沁被掳,卫铮、徐昭等人都是尽心尽力的四处寻访查找,在看到刘睿茶不思饭不香满心焦虑时,也暗暗心疼自家主子。 刘睿早迎了出来,还来不急开口,江离看了一眼孤零零的那处亭子,低声说道:“去那里说话。” 这座题为“悠然”的亭子是刘睿最喜欢的去处,四周空旷,视野开阔,夏夜在此消凉纳暑最是惬意。 进了亭子,江离四处看了看,因为视野开阔,任何人出现在十丈外都会立即进入眼帘,所以也不怕被什么人听了壁角。 江离松开一直紧紧握住的右手,将手中的纸笺递给刘睿,刘睿匆匆一扫,脸色大变,“怎么会……” 江离没有说话,可刘睿已明白江离的决心,不管是真是假,他都必会去走一趟。刘睿心惊之余,不知为何却有些相信纸笺上之语并非虚言,因为如今在帝都,能让人悄无声息消失的除了三皇兄就只有五皇弟了。 不再犹豫,召来卫铮徐昭等八名贴身护卫,跟江离一起快速赶往五皇子府。 方诺等人在五皇子府外急得团团转,终于等来了江离和刘睿。在来的路上,江离和刘睿已简单的沟通了一下,制定了一个简单的计划,见了方诺,江离也没时间多说,只让他们跟着自己见机行事。 一行十五人避过大门,找了一处守卫较薄弱的院墙,翻进了五皇子府,又避过了多道暗哨,终于渐渐接近外书房,可此时,也终于惊动了府中的守卫。 明的暗的护卫冲了出来,将他们一行人包围,其实包围的只有方诺等人和六名刘睿的侍卫,而江离刘睿及卫铮徐昭四人已趁乱潜到了外书房附近。 书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刘璟站在了门口,他的身前,从暗处冲出几位护卫警惕的守护着。 “发生了什么事?” 听得刘璟相问,其中一名护卫禀报道:“启禀殿下,有刺客闯入府中,殿下放心,属下等正在全力缉拿,必不让屑小之辈惊扰了殿下。” 刘璟的脸色变了变,却没再说什么,心中不住冷笑,他的府邸虽比不得皇宫,却也是守卫重重,不是随便哪个阿猫阿狗都可乱闯的,那些不知死活之辈一定会后悔今夜的行为,更要后悔来这世上走一遭。 “留活口。”吩咐了一声,转身就走,再不理会。 “等等。”随着一声喊,从院外走进四人,当前那人微微一笑,“五弟,是我。” 刘璟闻声脚步一滞,回过头来,借着屋中的灯火,看清了那说话之人的面容,脸色一下子黑如锅底,“四皇兄夜闯皇弟的府邸,是何用意?” “自然是紧要之事。”刘睿并没把他的黑脸当一回事,一边说话一边迈步走到刘璟的身前,“五弟不请为兄进去坐坐吗?” 刘璟的眼光落在了跟在刘睿身后的江离身上,心中不由一咯噔,他怎么也来了,莫非……再一想,当日之事非常隐密,除了身边几个亲信就只有潘纤纤知道,至于那两个端茶送水的小厮可是被自己毒哑了的,又不认识字,断不会对外透露消息。 这么一想,心中安定下来,对刘睿的不满又涌上心头,不过是个废物,还敢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真是不知所谓。脸色一沉,正想发作,可刘璟毕竟是平日装惯了的,很快回过神来,压下一肚子的怒气,假意笑道:“来者是客,皇弟怎敢怠慢,四皇兄请。” 又回头对身边的一护卫说道:“丁远,让他们住手,带去前厅用茶。” 那叫丁远之人领命而去,不多时,外面的刀剑相交之声渐渐止息,五皇子府又陷入一片寂静之中。(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二章 挟持 “四皇兄深夜来访,究竟所为何事?”将刘睿让进房中,分宾主坐下后,刘璟淡淡问道。 这外书房刘睿曾来过,知道若有暗室机关一定在此屋中,但外人又如何在短时间找得到机关所在,所以最终还是要着落在刘璟身上。 刘睿端起茶杯,笑了笑,答非所问,“不知五弟伤好些没有?”说完,手中的杯子又重重的放回桌上。 刘璟正要回答,眼睛猛的一缩,身体本能的往后一躲。原来在刘睿放下茶杯的时候,他身后跟着的卫铮徐昭两人突然暴起发乱,往刘璟冲了过去。 两边相距不过短短的几米距离,待刘璟身边的护卫反应过来时,卫铮徐昭两人已到了刘璟身前,手中剑直直的指向刘璟的前胸和咽喉。 “刘睿,你敢……”刘璟怒喝未完,他右侧的护卫已一掌拍在他的座椅上,将他的座椅往后推出了三尺,自己已挺身与卫铮徐昭两人斗在了一起。 拳风霍霍,刀剑铿锵,三人你来我往,让这间本不小的待客外室竟显得有些逼仄,而刘睿与刘璟也因他们的缠斗被分隔开来。 江离看到那人的出手,眼睛不由眯了眯,若真是五皇子所为,那当日掳走妹妹的一定是此人,此人武功高深竟不在自己之下,以卫铮与徐昭两人之力,也只能将他缠住,而不能生擒,幸亏自己去找了刘睿作援手,不然……江离暗暗庆幸,朝刘睿望了一眼。 刘睿朝他点点头。 场中的缠斗更加激烈,而刘璟已在其他三名护卫的保护下往内室退去,就在此时,江离动了。 没有谁看清他是怎么动的,只感觉眼前一晃,一道人影已到了身前。 场中被卫铮徐昭缠住的护卫大惊,不顾双剑来袭,与两人力拼一招,想借力后跃去救自己的主子,可卫铮徐昭怎么可能让他如愿,在来时的路上已经说好的,他俩的任务就是缠住对方最厉害的那位,配合江离行事。 所以两人的剑法一变,从刚猛变得阴柔绵长,就象大海的浪涛,一浪接着一浪,根本不给那护卫喘息的机会。 本来三人实力之间差距也不是特别大,那护卫一对二,虽能暂时不落下风,可消耗也大,如今他要救刘璟,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向后跃起本就露出空门,若不即时变招继续后跃必被剑所伤。主子虽然重要,可自己的小命更重要,那护卫迟疑一下,终于双拳一出,拍开了卫铮徐昭的双剑,而如此一来,他又陷入了剑网之中,错过了救援刘璟的最佳机会。 没有那护卫的阻拦,江离一晃就到了内室的门口,围着刘璟的另三名护卫还没出手的机会,就被江离手中的铁箫点中穴道,纷纷倒了下去,铁箫也顺势指在了刘璟的咽喉处。 “你……你……”刘璟震惊得都说不出话来,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个整日跟在肖遥身边,虽然肖遥称他为表哥,可在刘璟眼中与下人奴仆差不多的人居然这么厉害,自己竟然一时不慎落入了他的手中。 不知是因为震怒还是害怕,刘璟牙齿咬得咯咯响,喉头极速的滚动了几下。 “让他住手。”江离的手往前递了递,刘璟只觉得一阵刺痛,吓得忙大叫一声,“住手,住手,都给我住手。” 场中打斗的三人顿时住手,往旁边退去,那护卫身体突然往左一扭,在空中凭空一旋,竟伸手朝刘睿抓去,卫铮徐昭来不及救援心中大骇,“殿下,殿下……”惊呼声刚起,刘睿已消失在原地,只剩下那护卫直挺挺站在地上,不知何时他竟着了道。 卫铮徐昭松了口气,这才想起自家主子有那么一位师傅,别的不提,轻功就算不是天下第一,也算得天下第二,又懂医术,俗话说医毒不分家,虽说自家主子从来不用毒,可凭他的本事,有几人能近得了身,自己真是杞人忧天了。 刘璟的眼珠子又瞪出来了,没想到那个一直被自己当成废物的四皇兄竟然也这么厉害,他突然有种如梦般不真实的感觉。 “你……你们要干什么?” 江离抽回铁箫,在刘璟身上连点了几处大穴,将他丢进内室的一张圈椅,在内室里四处摸索起来,刘睿让卫铮徐昭守在门口,也进了内室与江离一起寻找。 四周的墙壁,墙上的古画,大书桌,桌上的摆件,架子上的古瓶,甚至地上的地毡都掀开来,没有发现什么。 江离凝沉着脸,盯着一面墙的书架,看了良久,又回头望了望刘璟,从刘璟的眼中似乎察觉出一丝紧张,江离更确定,机关就在书架上。 一柱香之后,一扇门终于在书架后打开,江离一个箭步冲了进去。 刘睿紧跟其后刚要迈步,想了想,又回到刘璟身前,拉着刘璟一起走了进去。 暗室里,布置得就象是个舒适的小卧室,一张大床,几张桌椅,而此时,在床边,站着两人,其中一人正是柳沁。 江离激动得浑身发抖,盯着那张他日思夜想的面庞,他哆嗦着嘴唇,那声“妹妹”硬是没有叫出口,而他的眼光缓缓下移,也终于定在了柳沁的脖子处,那里,一柄细如柳叶的飞刀正紧紧的贴在柳沁的脖子上。 正是因为这柄飞刀,他才停住了飞一般的脚步。 “阿离哥哥……” 柳沁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从眼中狂涌而出,从被潘纤纤制住,到江离冲进来,她都处于神情恍惚之中,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害怕是梦一场,直到泪水流出来,直到面前人那么真实的站在自己面前,直到看清那双通红的眼睛里透出的那么浓重的痛苦及深情,她终于相信,这不是梦,哥哥来救她了。 “阿离哥哥……” 带点颤抖的深情呼唤让江离的脸色青红交加,双拳紧握,因为用力手上青筋都暴了出来,他双眼恶狠狠瞪着,瞪着那柄柳叶飞刀,还有握着飞刀的那只手,全身的力气都涌到了拳上,却不敢轻举妄动。 “贤弟……”身后传来刘睿的惊呼。(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三章 获救 “大哥?” 柳沁惊讶的看着随后进来的刘睿及被刘睿抓在手中的刘璟。 潘纤纤也看到了被挟持的刘璟,立即将刀刃往后贴紧,口中斥道:“快将我家殿下放了,不然休怪我手下无情。” 刀锋锋利,这一动之下已划破了柳沁白皙的颈脖,渗出的血珠子顺着刀刃往下滴落。 江离死死的盯着那柄飞刀,及刀下越渗越多的鲜血,双手在颤抖,身体也在颤抖,本就红通通的眼睛更是泛起血色,带着一种即将没顶的疯狂,“不要。”他都不知自己是怎么喊出来的,转而声音带着乞求,“不要……” 潘纤纤眼中的妒恨一闪而没,面前这人,这个让她一直念念不忘记在心坎上的人,从进来到现在,他的眼睛没在自己身上停留一秒,如从前一样,他目中从来没有自己,对他的表弟,甚至他表弟身边的奴仆都比对自己好。 凭什么,凭什么? 满腔的恼恨与不甘猛的涌上潘纤纤的心头,你不是紧张么,你不是在乎么,我偏不让你们如意。她的神色蓦然变得疯狂,手中的飞刀再往后紧了紧,刀下的血珠子渗得更急更快了。 脖子上的刺痛一阵阵袭来,不会把大动脉给割破了吧,这样的念头一闪而逝,柳沁已没有心思去考虑自己受伤的问题,她只焦急而紧张的望着江离,江离的状态让她害怕又心痛,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江离,如同那种濒临绝地的野兽,又疯狂又绝望。 “阿离哥哥,别担心,我没事。” 话未完,脖子上的刺痛又加深了。 “住手。”刘睿一看情形不对,忙一脸焦急的大吼一声,同时将刘璟往身前推了推,“五弟,让你的人将肖公子放了。” 刘璟还未答话,潘纤纤已接道:“你们先放开殿下。” 话音刚落,一管铁箫已指在刘璟的眉心,耳边传来江离阴森森的声音,“刘璟,你若敢伤我表弟,我定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你……你敢!我可是当朝五皇子。”刘璟吓得脸色发白,色厉内荏的叫道,只是再怎么大声也掩不住他心中的慌乱和害怕。 “你试试。”仿如听到一个笑话,江离冷笑一声,手中的铁箫往前递进了半寸,冰冷的抵在眉心处,学过武的刘璟不用想也清楚,此时自己的小命真的捏在江离的手中,只要他的手稍微动一动,将内劲送进去,自己不死只怕也得成个傻子。 自己大业未成,怎么能成个傻子,更不能因此送命,等自己成事了,这些人想怎么收拾还不是由自己说了算。想到此,刘璟已软了下来,朝潘纤纤吩咐道:“纤纤,别伤了肖公子。四皇兄,你也放开皇弟吧,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伤了和气。” 谁跟你是兄弟,刘睿觉得有这样的兄弟真是耻辱,可他考虑得更多一些,刘璟再怎么不好,毕竟是父皇的儿子,他背后还有曹家,现在他们是可以杀了刘璟泄愤,那杀了之后呢,后面该怎么收场,不说父皇的雷霆之怒,只怕曹家就第一个不会放了自己等人。 而且他也不能将义弟和江离置于谋害皇族的罪名之下,要知道谋害皇族等同谋逆,是要株连的。 所以刘睿看了江离一眼,推开江离的手,对刘璟说道:“五弟,为兄现在就放开你,你也要守信用,将肖公子给放了。” “好,好。潘纤纤,将肖公子给放了。” 刘睿一股巧劲将刘璟送到床榻边,这边潘纤纤也松开了紧贴在柳沁脖子上的柳叶飞刀,将柳沁往前一推,可在推开之时,她眼中闪过一股恼怒,竟一掌拍在柳沁的后心上,这一掌用了其十成之成。 “哇……”柳沁往前一扑,扑进了江离的怀里,跟着一口鲜血喷在江离的胸前,在江离的衣襟上洒下朵朵血花。 “沁儿。”江离大叫一声,一手将柳沁揽在怀里,一手朝潘纤纤挥去,只听潘纤纤惨叫一声,往左侧飞出,瞬时重重跌落在地上,跟着亦吐出好大一口血。 “沁儿,你没事吧,沁儿……” “贤弟……” 耳边听到江离和刘睿焦急的呼唤,柳沁笑着摇摇头,“我没事,阿离哥哥,大哥,你们不用担心。” 虽然咳了血,柳沁却知道自己真的没事,潘纤纤那一掌虽用了十成力,但潘纤纤武功本不精,之前又中了她的暗算,能使出的内力已不足伤害别人。 她握了握手中的玉钗,二师兄送的这支玉钗,可是她最后的保命之物,她一直没有使用,就是想找到一个一击而中的机会,当看到江离他们时,她就知道机会来了,趁着潘纤纤与江离他们对峙,无暇顾及自己时,她已将玉钗暗暗刺在了潘纤纤的身上,玉钗上的毒很厉害,只要刺破一点皮,就能通过血液很快的流遍全身,没有她的解药,潘纤纤必死无疑。 她虽然没受内伤,可脖子很疼,头很晕,眼睛也睁不开,这么些天不管是睡梦中还是醒着,她一直在全身戒备,从不敢真正的松懈下来,现在,当她靠在江离的胸前,整个人都放松了,一股深深的疲惫感就席卷而来,让她很快陷入了昏迷之中。 见柳沁昏迷,刘睿也吓了一跳,忙搭上柳沁的手腕细细的把了一回脉,这才松开眉头笑道:“放心吧,贤弟没事,睡一觉就好。咱们还是先出去吧。” 江离点点头,嫌恶的看了一眼潘纤纤,见潘纤纤还在吐血,只是她现在吐出的血已变成了乌黑色,这是中毒了,既然她命不久已,江离也懒得再补上一脚,免得脏了自己的手。 正要离去,突然从门外闪进一人,在江离等人的愣怔下,那人直奔至潘纤纤身边,将潘纤纤抱起,焦急的叫道:“纤纤,纤纤,你怎么了?你伤在了哪里?快告诉我。” 跟着那人追进来的方诺无奈的望了江离一眼,眼光立刻落在柳沁身上,快步跑到柳沁身边,也急切的连声问道:“哥,公子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快,快带公子出去治伤啊。” “阿诺,沁儿没事,放心吧。”江离低头看着怀中那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脖子上的一抹红痕,以及时不时皱起的小眉头,心中一片柔软疼惜,妹妹回来了,这种抱着妹妹在怀的感觉终于让他心安。 “他是谁?” “凌云。” “凌云?” “是呀,哥不知道吧,就是凌云给咱们通风报信的。”方诺贴近江离悄悄说道。(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四章 凌云之死 凌云跪在地上,抱起潘纤纤,一边用衣袖擦着她唇边怎么也擦不尽的黑血,一边颤抖着用尽量温柔的语气说道:“纤纤,别怕,我带你去找郎中,你放心,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潘纤纤吃力的抬起头,双眼圆瞪,瞪视着凌云,口中含糊不清的叫道:“是……是你,你……” 一张嘴,又是一大口黑血涌了出来,她原已中毒,江离那毫不留情的一掌不但伤了她的心脉,还加快了毒素的流转,如今可以说,就是神仙在此,也是药石罔效。 凌云心中清楚,可他不愿相信,不愿相信昨天还言笑盈盈的人,今日却要……他痛苦的揪着自己的头发,一种说不清是后悔还是愧疚的心情涌上心头,如果没有去追问小芸,如果没有知道事情的真相,如果不去顾念往日的旧情,如果……是不是,是不是纤纤就不会受伤中毒,而自己也不用承受失去心爱人的痛苦? 可没有如果,这世上从来没有如果,凌云看着潘纤纤那不甘不愿大睁着盯视他的双目,再也忍不住,伏在潘纤纤的怀里大哭起来,“纤纤,对不起,对不起……”翻来覆去,他口中喃喃的只有这句充满谦意的话语。 “凌云,你……你别哭。”潘纤纤的手轻轻摸在凌云的脸上,“你……你愿意……一直……陪着我吗?” 许是力气快要用尽的原因,一句简短的话被潘纤纤说得支离破碎,声音轻得就象鸿毛在耳边轻轻挠过一般。 可对凌云来说,却象是一道炸雷,他被“轰”的一下给炸懵了,被这从未有过的温柔给炸晕了,他呆呆的抬起头,看到潘纤纤眼中的期待,什么话也说不出,只拼命的点头。他没有看到,一抹恨意从潘纤纤的眼中一闪而没。 “好,好……”潘纤纤扯开嘴角笑了笑,在凌云的愣怔中,突然使出全身的力气,抬起右手,她的手中,一柄薄薄的柳叶飞刀闪出一道亮光,瞬间没入了凌云的胸口。 “不好。”江离和方诺同时大喊一声,可事发突然,两人来不及阻止,那柄飞刀已刺入了凌云的心口位置。 鲜血很快从胸口涌出来,很快沁湿了半边衣襟,凌云的手抖了抖,再也承受不住潘纤纤的重量。潘纤纤从凌云的怀里滚落在地,又被飞跃而来的方诺一脚踢开,在地上滚了两滚,终于一动不动的仰躺着。 至死,她的眼睛都是圆睁着,太多的不甘太多的恨让她死不瞑目。 可是没有人为她怜惜,甚至没有人多看她两眼,她那头发散乱满脸污血的样子只会让人嫌恶,连刘璟都厌恶的皱紧了眉头。 方诺扶起凌云,在他胸口点了几下,又从身上摸出止血的药全部倒在伤口上,血并未止住,跟过来的刘睿把脉之后检查了伤口,什么也没说,沉着脸摇了摇头。 反而是凌云朝两人笑了笑,“麻烦三少爷跟……跟公子说,若能够的话,带……带我回逍遥谷,我……我想回……逍遥谷……” “凌云,你放心,我们一定会送你回逍遥谷,一定。” 得到了方诺的保证,凌云才笑着闭上眼睛,头一歪倒在了方诺的怀里,他脸上的笑带着放下一切的安祥,却又显得那么的落寞。 方诺忍不住留下两行泪水,说不清这泪水是为凌云,还是为自己。 “走吧。” 方诺默默的背起凌云,点点头。 “等等。”江离温柔的将柳沁放进一张圈椅里,欺身到刘璟面前。 “你……你要干什么?”刘璟直挺挺的靠在床侧,因为穴道未解,全身都不能动弹。 江离不理,在刘璟身上连拍了几下,这才回到柳沁的身边,将柳沁重新抱起,走出暗室。 方诺紧随其后,刘睿走了几步又回头对刘璟说道:“五弟,今日之事想来五弟也不想让人知晓,更不愿被父皇听说吧,五弟放心,为兄一定将此事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说,就如从没发生过一般。也希望五弟以后好自为之,为兄告辞。” 看着几人离开的背影,刘璟恨得牙痒,他动了动已恢复的手脚,脸色一片灰败,这次不光丢了大丑,还落了个把柄在他们手里,若没有刘睿刚刚的警告,他还想再想法子对付他们,可听刘睿之言,只要他有任何的动作,他今日所行只怕会立即出现在父皇的桌案上,那他与储君之位恐再无缘了。 罢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刘璟咬着牙从床上爬起,走过潘纤纤的身边,恨恨的踢了几脚,这个贱人,****事情都坏在她身上。 等刘璟从暗室出来,已不见刘睿江离等人。书房内,院子里,前厅,那些侍卫仍晕倒在地,却没有性命之忧,唯有当日掳走柳沁的那位护卫,身上大大小小被划了十几剑,已死得不能再死,且死状惨不忍睹,吓得刘璟激凌凌打了好几个冷颤。 柳沁并没昏睡多久,被马车的晃动摇醒,她虽然很虚弱,但并没受太重的伤,只因陡然放松而暂时昏迷而已。 “这是哪里?”她努力的睁开眼睛,头脑里乱糟糟的,不知身在何处。 “妹妹醒了?”一双布满血丝清亮的眼,一张含笑的脸,“哥哥带你回家。” “回家?” 是啊,回家,柳沁记起来了,是江离和大哥冲进暗室,救回了自己。 面前这人,这张脸,不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吗?可面前的人,为何那般消瘦,这张脸,为何那么憔悴,自己已经回来了,为什么看着自己的那双眼睛仍然那么悲伤难过? 柳沁强忍住涌到眼中的泪花,伸出手轻轻的抚摸那张铭刻在记忆中的容颜,手指轻颤,轻轻的抚去他眉梢的隐忧,眼底的伤痛。 江离伸手握住她的手掌,将自己的脸紧紧贴在她的掌心之上,口中喃喃说道:“妹妹,哥哥错了,哥哥以后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再也不会……” 柳沁再也控制不住,埋进江离的怀里,先是小声啜泣,继而大哭,拍打着江离的胸口,似乎要将这些日子的委屈、害怕全都发泄出来。 “是哥哥的错,是哥哥的错……” 听着江离温言软语的安慰,柳沁终于渐渐平静下来,不好意思的拉拉江离被自己眼泪鼻涕弄得一团糟的衣襟,红着脸悄悄在江离耳边说道:“阿离哥哥,沁儿好想你。”(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五章 回府 “阿离哥哥,沁儿好想你。”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际,让江离的脸也有些发热,不由的将怀中的人抱得更紧些,眉梢高高挑起,眼中闪烁着满满的笑意。 “咳,咳……”车厢里不合时宜的响起几声咳嗽声。 柳沁诧异的转过头,这才发现原来马车里并不是只有她与江离两人,对面还坐着个方诺,此时方诺也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故意将头掉向右边,假装看不见。 装什么装,要装就别咳嗽啊! 柳沁心里腹诽,脸上还是腾的红透了,这是臊的,任谁与人卿卿我我搂搂抱抱被人看了个全套,也会脸红的好不好。 “知耻而后勇”的柳沁姑娘还不忘朝方诺瞪上一眼。 方诺那个心塞啊,他也不想坐在这里当光头大和尚的好吗,亮晃晃的惹人嫌,没见哥瞧自己的眼神多嫌弃,还有他也不想看到放在心底的姑娘与别人亲热好吗,这不是太担心了,太想多看看她而已,才硬挤上了这辆马车。 可现在他真后悔了,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又酸又涩,堵得他一口气差点喘不过来。 “放我下去。”柳沁拉拉江离的衣袖,她一直被江离抱在怀里,若是车厢里没外人也没什么,可现在有方诺在,她还坐在江离的腿上靠在江离的怀里就不大合适了,而且自己也别扭。 江离宠溺的看着她,嘴角微微翘起,既不说话,也不放手。 弄得柳沁的脸又红了一分。 就在这略带尴尬的时候,方诺突然转过头来,眼中闪起一股促狭的笑意,“什么味儿啊这是?”边说还边拿手在鼻子底下扇了扇。 柳沁被他说得一愣,猛的反应过来,忙抬起衣袖闻了闻,脸色一下红里透着黑了。还用问吗,可不是她身上的味,好几天没洗没换的,这可是夏天,不说人就是衣裳都馊了。 想起刚才自己可是在江离身上又挨又蹭,还趴在他耳边说话,那这味儿不得把人熏死,要知道江离可是有洁癖的,怪不得江离现在都不说话,恐怕是心里忍得太辛苦,不敢张嘴,怕吐出来吧。 柳沁的脸瞬间全黑了,挣扎着要从江离身上离开,还不忘怒气冲冲的瞪着方诺,她现在最大的愿望是坐到方诺身边去,若能把方诺熏吐了最好。 “哥,你真厉害。”方诺浑不将柳沁的瞪视放在眼里,笑嘻嘻的打趣道。 柳沁真怒了,若不是江离紧紧的抱着她,她一定会扑到方诺身上,将所有的怪味都扇到方诺的鼻子里,将方诺给熏晕过去。 “没关系,刚好这两天我有点伤风。” 江离看着怀中炸了毛的人儿,笑意更浓了,慢悠悠的接了一句。 伤风?什么意思?难道江离生病了?柳沁脑筋转了一会儿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这是安抚自己呢,伤风,不就是说他鼻子不太灵光,闻不出味儿呗。 虽然知道这是江离的托辞,柳沁却觉得心里暖暖的,江离能够不嫌弃自己她自然高兴,当然高兴之余她也不忘朝方诺送去一个得意的小眼神。 方诺被自家兄长的这句话也弄得哭笑不得,也是够了,这两人……自己再呆下去要长针眼的,也不管马车还在跑动之中,车帘一掀,就跳了下去。 恰在此时长兴在外面喊了一声,“大少爷,到了。” 后园子柳沁的闺房处是灯火通明,兰可秋荇朱芷茹都守在园子入口翘首等待着,长盛先行回来报了个信,若不是长盛拦着,不让把满府的人吵起来,只怕赵伯赵婶及一干下人都会候在这里。 等江离抱着柳沁出现在后园子,兰可秋荇不顾规矩的围上去,一边打量着柳沁,一边焦急的询问,秋荇甚至拉着柳沁的手哭了起来,朱芷茹虽然没近前,可眼中也是浓浓的关心。 她们这样关心自己,说不感动是假的,可柳沁却很无奈,现在不是抒发感情的时候啊,不说她身上的味儿自己也很嫌弃,就她还在江离怀里这个现状,也不是适合诉说离别情的地儿呀,大庭广众的,她也会害羞的好不好。 这两丫头平时挺精明的,特别是兰可,整日拿规矩说事,很维护自己的清白,怎么今天也有点拎不清,唉,看来自己这次失踪,把两丫头也吓着了。 柳沁怕两人没完没了,而江离也没有要放开自己的意思,忙拍拍秋荇的手,打住她小别后重逢的那满腔激情,非常决然的说了一句,“给我烧水我要洗澡。” 一激动连沐浴也忘了说,竟说出“洗澡”这样的乡俚之语,一说完就听得方诺在后面哧哧的笑声,又臊了个脸红。 柳沁要洗澡是大事,府中早烧好了热水,放了满满一大桶,江离将柳沁抱到房里放在椅子上,这才笑着离开,由兰可秋荇伺候着更衣沐浴。 躺进浴桶里,柳沁舒服得大出一口气,这才惬意的半眯着眼睛,由兰可轻柔的帮自己洗头发。 秋荇捂着鼻子,抱着柳沁换下来的衣裳,正要送出去,免得放在房里污染环境,却听得柳沁说了一句,“不用洗了,拿去烧了吧。” 秋荇忙点头,说实话衣服这么臭,她也不想洗,得了姑娘吩咐立即出去处理去了,稍顷,她拿着一块玉佩走了进来,笑着说道:“公子,这玉佩的络子也旧了脏了,不如也不要了吧,等明儿我再给公子打一个。” 秋荇手上拿着的是江离送给她的玉佩,是她惯常带的,听秋荇这么说,她毫不犹豫的点头,“行。” 从那儿出来后,她只想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身外之物她恨不得全都烧了毁了,最好来个毁尸灭迹,不要再落在她的眼里,若这玉佩不是江离送的,她都想丢掉。对了,还有那只玉钗,二师兄送的那只玉钗,不知江离捡回来没有,明儿问问他。 秋荇收了玉佩,将络子也给烧了后,这才净了手,拿来干净的换洗衣裳,同时将第二日要穿的外裳也整理好,又从匣子里另拿了一枚玉佩出来,正是当年柳老爷送给柳沁的那枚双鱼玉佩。(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六章 双鱼玉佩 秋荇一边整理一边嘴巴也不闲着,“咦?公子,这枚玉佩我怎么觉得挺眼熟的,好像在哪儿见过?对了,是四皇子,兰可,你记不记得,四皇子殿下是不是总带着跟这个差不多一样的玉佩?” 兰可看了看她手中的双鱼玉佩,迟疑着点点头。还有这回事?柳沁对衣饰向来不上心,被秋荇这么一说,似乎也有些印象,不过她当年就猜测这玉佩是宫中之物,说不定是皇帝赐给自家老爹的,也没当回事。 一桶水洗得辩不清颜色,又换了一桶干净的,柳沁泡在热乎乎的水里,又是全身心的放松,不知不觉眼皮就沉重起来,头一歪竟躺在浴桶中睡着了。 江离和方诺一直在园子外候着,直到秋荇出来说“公子睡着了”,两人才点点头一起离开。 等柳沁从长长的一觉中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太阳明晃晃的挂在天际。 一睁眼,对上的又是那双清亮深情的眼睛,只是眼睛中的血丝淡了很多,“阿离哥哥,你不会一晚没睡守在这儿吧?”柳沁诧异问道,声音因刚刚睡醒有些暗哑,却凭白的带着股慵懒诱惑。 江离的喉头动了几下,若不是兰可秋荇在,他真想将面前的人抱在怀里狠狠的亲热一番,这么多天,谁知道他过的是什么日子,他都处于崩溃的边缘了,只有昨晚他才安心的睡了两个时辰,这不,一醒他就跑来了这里,只有看着她,他才觉得心里踏实,才敢相信现在的一切不是在梦中。 压抑着心中的欲望,江离笑着揉揉柳沁的头,又爱怜的摸了摸她脖子包扎之处,“傻丫头,哥哥自然睡了,你也不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只有你这小懒猫还赖在床上。对了,伤口还疼吗?” 柳沁摇摇头,江离以前虽然也有些亲昵的举动,可都是避在人后的,象昨晚和今天这样毫不避忌外人实在少见,而且说话的语气也溺死人,让柳沁都有点不习惯,她真想说,这样公然的秀恩爱,好吗? 可没等她回答,已有声音代她回答了。 柳沁捧着肚子,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黑的,真是丢脸丢到家了,昨夜是条臭咸鱼,今天是个小馋猫,丢脸都丢得她忘记应该是捂着脸而不是肚子。 “妹妹饿了吧,厨房里一直热着呢,秋荇,去把早膳拿来。”江离听到那一连串的咕噜声,笑着吩咐秋荇。 柳沁红着脸推了推他,“阿离哥哥,你先出去,我还没洗漱呢。” 江离也不想看到妹妹恼羞成怒,笑着起身去了耳房。这边柳沁在兰可的伺候下洗漱穿衣,打扮一新,等她走到耳房,秋荇把早饭也拿来了,满满当当一大桌,都是柳沁爱吃的,同时考虑到柳沁的胃,去了油炸之物,比较清淡。 与江离正吃着,长安进来禀报说是刘睿来了。 “让阿诺陪着。”江离头也不回,说心里话,若不是看在昨夜刘睿伸手相援的份上,他真的不想见他,更不想柳沁去见他,但十二个时辰还没过呢,他也做不出过河拆桥的事,只能先晾着,总归妹妹吃饭要紧。 “三少爷已在前厅陪着。”长安只是奉命来回一声,说完就先出去了。 “大哥来了,我们还是快过去吧,免得让大哥久等。”柳沁听得刘睿来了,忙胡乱塞几口,就催着江离。 “急什么?他又跑不了。”江离不爽的看了她一眼,柳沁忙讨好的朝他笑笑,不哄着他,只怕他那小心眼又要犯了。 说是这么说,江离还是起身,两人漱了口净了手,就往前厅而去。 老远的,刘睿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激动得站了起来,迎到门口,昨夜柳沁一直被江离抱在怀里,象护犊子一般护着,后来又晕过去了,刘睿都没好好看看,心里总不踏实,所以一用过早饭,就急急的赶了过来。 “大哥。” “贤弟。”刘睿迎上去,抓过柳沁的手腕,伸指搭在她的脉搏上。江离脸一冷,刚要把刘睿的手挥开,见刘睿是给柳沁把脉,这才忍住了打人的冲动。 “还好,没事,只是有些虚弱而已,待会为兄给贤弟开张补气养血的方子,贤弟好好的养几日,应该就能恢复了。”刘睿听过脉后,才笑着松开手。 “让大哥费心了,说起来,昨日之事小弟还没好好谢过大哥呢。” “自家兄弟客气什么。” 再次回到厅中坐下,刘睿才说起正事,“今早我得了信儿,五弟他在御前报了疾,太医上门诊治了,说是患了风疾,暂时不能出府,那件事……贤弟不用担心,五弟不敢说出去,暂时也不敢对付你们,我让聂荣派了些人守在府外,皇兄那里我也去了信,贤弟放心,为兄一定护你周全。” “啊?你给殿下去信了?其实没必要的,我这是小事,没必要让殿下操心。” 看到柳沁连连摆手,刘睿正色道:“贤弟为我皇兄以身犯险,差点……这怎么是小事呢,若是皇兄知道我没护好贤弟,肯定会怪我,我还是先行请罪的好。” “大哥,这不关你的事。” 确实不关刘晟刘睿的事,是刘璟太变态了好不好,可这话,打死柳沁也不会说出来。江离听到这里,眼神闪了闪,这其中的缘由他猜到了一二,可一直没机会详细问询,他想着,等没人的时候一定要问清楚,若真是那样,他一定饶不了那人,哪怕那人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殿下。 不管柳沁怎么解释,刘睿都是一付她被自己兄弟拖累的负疚模样,弄得柳沁也不好意思起来,只想找个话题岔开,突然想起秋荇说的玉佩之事,眼光自然就落在了刘睿的腰上,又看了看自己腰侧,这不看还不觉得,一看之下,简直一模一样,就象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刘睿被柳沁的眼光吸引,目光也落在柳沁的腰侧,可这一落,他竟如被雷击一般,瞬时如泥塑木胎,呆怔在原地。 好一会儿他才醒过来,连方诺问他话也没听见,一阵风一般冲到柳沁身边,颤着声音问道:“贤弟你……你能不能将你身上的玉佩借我一观?” 他一动,江离就全神戒备,好在他刹在柳沁面前,让江离没有继续接下来的动作。 他如此激动,让柳沁也吓了一跳,一边答应着一边解下玉佩递给他。 刘睿接过玉佩,又颤抖着解下自己佩戴的那枚,将两枚拿在手中仔细比对半天,当看到玉佩背面那两个细小得几乎看不清的“宫制”两字时,这才双眼通红,嘴唇嚅动着,似乎在说着什么,只是柳沁他们听不清说的是什么。(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七章 有缘无份 “大哥,你怎么了?莫非这枚玉佩有问题?” 柳沁真被吓着了,从认识刘睿到现在,她还没看过刘睿这么失态过。 好一会儿,刘睿才压下激动的心情,答非所问的回道:“贤弟,你能告诉我这枚玉佩是谁给你的吗?” 当然是爹爹给的,可不能这么说啊,柳沁疑惑的眨眨眼睛,“这很重要吗?” “嗯,很重要。” 柳沁想了想,自己当初借用了江离的身份,自然也只能以江离的处境来说事,于是略带羞涩的说道:“是……表妹给我的。” 江离和方诺被她的话和样子逗笑了,特别是方诺,笑得一双桃花眼里春光潋滟。 柳沁一脸理直气壮,没错啊,这不还在“表妹”身上挂着呢。 “表妹?可……可是柳家姑娘?” “是啊。” “贤弟和柳家姑娘……” 柳沁的脸又红了红,朝江离悄悄望了一眼,“姨父姨母有意……”柳沁的话说得有些扭捏,话中之意大家却都明白,江离的眼中不觉又溢满了笑意,而方诺的心中不由得又有些酸涩,可这些,刘睿全都没看到没感受到,他被“姨父姨母有意”给深深打击到了。 失魂落魄的将玉佩还给柳沁,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才想起没有告辞,又回身草草的说了一句“再会”就匆匆的走了,留下莫名其妙的几人面面相觑。 刘睿不知自己是怎么出的肖府,又是怎么上的马,怎么回的府,当他终于能够清醒一点来考虑这件事时,他才发现自己正独自一人坐在悠然亭里,一把酒壶一只酒杯是唯一的陪伴。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他忍不住苦笑,相思?有吗?也许不过是执念而已,因为对母后的怀念,所以对母后定下的亲事充满期待,更觉得是自己的责任和义务,是这样吗? 从未谋面的小媳妇,就象远天的云霞,被自己镀上一层金色的光彩,有过幻想,有过期盼,却唯独没有相思吧,是啊,一个不知不明的人,比虚无的影子还要虚无,又叫他如何去相思呢。 刘睿以为,若有一日自己能找到那个人,不管是在何种境地,他都应该比较淡然,毕竟两人并没有实质的感情,所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他早做好那人有其他归宿的准备。 可当这一日真的来临,当亲口听见那人已另有情缘,而对象还是自己结拜的义弟,他的心中还是久久不能平静。 他不知自己是失望,还是难过,还是其他的什么,不由的想起,那一年他与师傅经过芜城,遇上的那个小女孩,那个甜甜叫他大哥哥的小女孩,自称是柳家姑娘的小女孩,那时她应该不足七岁,他还不足十五,两人相差正好八岁。 其实缘份早已注定,只是他没往上想而已,错过了一次,就错过了一生。 他不由又想起,当年师傅打趣他,直嚷着要让柳家姑娘做徒弟媳妇儿,虽是玩笑,但也表明师傅是真的很喜欢她,若他能早知前情,遂了师傅的意,是不是也能遂了自己的意?那位柳家姑娘,小妹妹,活泼可爱又有趣,虽只相处了短短的时间,却让他放松了全身的戒备,这样的人,若能与之共度一生,会是怎样的一种生活呢? 他想得很多,同样也想到之前他代皇兄去柳府送信,柳老爷问的那句奇怪的话,当得之他除了送信之外并无其他事时,那放松的样子,而且也丝毫未提及两家曾有结亲之事,可见柳老爷并不愿将独女嫁给自己。 是啊,自己虽是皇子,可处境艰难,自身难保,哪家父母舍得娇养的女儿跟他受苦,何况眼前还有义弟那般风采卓然的人选。 罢了,罢了。 既是义弟喜欢的人,自己又何必去做恶人,强行拆散一对有情人呢。她能看上义弟,说明她有眼光,她能入义弟的眼,亦是她的福气,自己该祝福才对。 相通了之后,刘睿重新恢复平和,同时暗暗决定要将这件事永远压在心底,再也不提起,就当没有发生过。不过想通归想通,刘睿还是大醉了一场,在清冷的月光之下,独自饮酒的人,总是透着浓浓的孤寂与落寞。 柳沁并不知一枚小小的玉佩竟为她招来了一位未婚夫,也让刘睿有诸多误会。她现在正在前厅听方诺伤感的说起凌云之事,对凌云的死,大家都很悲伤,同时更是深深的痛恨潘纤纤,若不是那个狠毒的女人,凌云怎会落得这般下场。 柳沁听到凌云被潘纤纤所害,难过得眼圈都红了,她当时晕倒并不知后来发生的事,此时听方诺说起,才知前因后果,心中又是感激又是伤心,感激凌云虽然叛离了逍遥谷,却不忘旧情,伤心凌云痴情错付,一生毁在了不值之人的身上。 她不知道凌云死时有没有醒悟,有没有后悔,不过逝者已逝,曾经的痴也好,错也罢,都已化为尘烟,他们能做的,只有尊重死者生前的遗愿,将他送回逍遥谷,让他永远长眠在那处山青水秀之地。 此时天气还颇为炎热,没有办法将灵柩运回南方,所以在城外的庄子上停灵三天之后,就在众位兄弟面前将凌云的尸身火化了,再由雷虎选了亲信之人将骨灰送回逍遥谷安葬。 处理完凌云之事,江离才有时间私下里仔细询问刘璟掳人的意图,说起这个,柳沁一脸扭捏之态,根本不愿回答。 被问得急了,这才羞涩的小声说道:“他变态。” “什么意思?” “他……他有龙阳之好。” 说的人黑着脸,听的人也一脸黑线,这是什么事儿啊,若是说刘璟晓得了妹妹的女子身份,起了觊觎之心,江离还能接受,可听到是这么回事,江离都不知自己该作何表示了。 他想起一个问题,满脸纠结,不知当问不当问,问了,怕妹妹心里有疙瘩,不问,自己心里有疙瘩。 柳沁看出了江离的踌躇,不由在心中翻了个白眼,看来不管是什么时代的男人,都是很在乎那种事的,哪怕他再爱那个女人,也接受不了她有不清不白的经历。 “他没有碰我,我也不会让他碰我。”柳沁觉得还是应该解释一句,这几天的经历若是被传出去,自己的清白肯定不保,她不想被外人评述,不过更在意的是江离的想法,所以又追问了一句,“你信吗?” 江离嘴角翘起,笑着将她拥进怀里,低低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我相信,所以我更害怕,我真怕我会失去你。”(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八章 刘璟的下场 柳沁被掳之事自这一回江离问过之后,再没被人提起,大家都如同选择性失忆。没人追根究底,柳沁也松了口气。 随后的时间,柳沁被勒令留在府中养伤,不得随意外出。 虽然憋在府中有些气闷,但这回柳沁乖觉得很,不吵不闹,多数时候都与几个丫头窝在后园子,过上了真正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 说实话,在暗室里待的那几日,真把柳沁吓怕了,她现在才明白,她并没自己想象的那般无所不能,是带着外挂的存在,在真正的实力派人物面前,她的那些小聪明小机智不值一提,人家要碾死她如同碾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 而自己在一连串胜利面前,也变得有些忘乎所以,自我膨胀,自我陶醉,真以为自己是诸葛孔明再世,可以谈笑指点江山,唉,就是诸葛亮最后不也落得个鞠躬尽瘁而死吗,对比他,自己又算得什么。 柳沁虽然两世为人,可也免不了人的劣根性,也有她的虚荣心和骄傲,这次被挫败后自我反省一番,对她来说是大大的好事,起码在以后的行事中她会变得更谦虚谨慎。 在养病的时候她也想过善后的问题,这次之后,她与刘璟可说是彻底翻脸了,只要刘璟脑袋不太笨,缓过来后他一定会发现诸多疑点,再结合刘睿相救之事,他就能断定他被柳沁给耍了。 作为一个皇子,还是有实力的皇子,被人知道不可告人的秘密又丢了回大脸,本就不能容忍,再被人当猴子耍,还不得怒发冲冠,找自己等人算帐。 他现在还在报疾,暂时不会对付自己,再过些时就说不准了。不过柳沁也不怕他,再过些时刘晟应该回来了吧,帝都形式如些紧张,刘晟要想有所作为,必定是要回帝都的,只要刘晟回来,自己就有底气,大不了旗帜鲜明的站到刘晟的身后,刘晟手中有兵,朝中也有人,也是时候正面斗一斗了。 柳沁只是偶尔做下脑力劳动,大多时候悠闲自在得很,江离却是突然变得繁忙起来,白日里多数时候都找不到他的身影,柳沁不知他在忙什么,问他他也不说,但再怎么忙,每日他都会尽量赶回府中与柳沁一同用晚饭,陪柳沁说说话。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一个月又过去了,刘晟还没回来,帝都却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七月底,萧国使臣来访,此次来访由萧国二皇子领队,带着其国主的手书,欲与汉国皇帝商谈两国联姻之事,因有彭家军镇守在漠城,萧国一直不能寸进,这才想把公主嫁到汉国,希望藉此多得些好处。 正好刘璟身体痊愈,皇帝就将接待萧国使臣之事交由刘璟全权打理。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刘璟得了这么个差使,使得朝臣纷纷猜测,太子之位皇帝是属意刘璟的,就连刘璟自己也如此认为,所以特别卖力,自然也顾不上找柳沁的麻烦了。 商谈前期还很顺利,皇帝对萧国想将公主嫁到汉国也没什么异议,反正自古以来,总是弱势的一方会主动提出和亲,萧国主动示弱,他有什么不满意的,只在人选问题上有些小分歧。 萧国是想将公主嫁给未来的太子,可汉国还未立太子,所以萧国就希望能得皇帝一句承诺,立太子后再将公主嫁过来,皇帝却不乐意了,自己的儿子个个出色,哪轮到你象到菜场买菜一般左挑右选,要不现在就选一个,要不就别嫁,反正汉国好女子多的是,也不稀罕你萧国的公主。 萧国自然不同意,几位皇子多数都已娶妻,公主嫁过来,也不能让人家休妻再娶,最多是侧妃的名份,若嫁的人日后能登上皇位,倒也不亏,若不能,也太埋汰自家公主了。至于四皇子府中没有正妃一事自动被他们忽略。 商谈就象拉锯战,双方你来我往,除了和亲之事,两国的商贸交易也是此次商谈的重点,大家都想在商谈中多争取点利益,所以拖了十多天,还没有一个双方满意的结果。 就在这节骨眼上,出事了。 不知是何人告密,某天的深夜,御林军悄悄包围了五皇子府,将正与萧国二皇子密谈的刘璟抓了个正着。 对于皇家子孙来说,私下与他国皇室成员密谈多多少少都有勾结的嫌疑,何况当年成王被当成谋逆就因他私下与夏国使臣会面,有了成王的前车之鉴,刘璟被拿住自是没好果子吃。 而且最重要的是,御林军在搜查五皇子府时,在其书房暗室中竟搜出一件龙袍一顶皇冠,这是什么意思,这妥妥是谋反的节奏啊。不说刘璟现在还只是个普通的皇子,就算他现在是太子,他也不能私下制作龙袍皇冠啊,这不是在诅咒皇帝早死嘛。 皇帝闻讯后大怒,不理会刘璟磕得头破血流,大叫“冤枉”,当堂下旨将刘璟贬为庶人,圈禁在五皇子府,终身不得出府。 同时,将宫中的曹贵妃打入冷宫,宫外的威远候夺其爵位,不过看在左卫上将军曹聿衡守彊有功的份上,并未治曹家的罪,而是责令其全家离开帝都迁回祖籍,曹聿衡亦上表交出军权,由皇帝派的监军暂时接管。 一夕之间,五皇子刘璟一派彻底崩塌,所有追随刘璟的大臣都遭到了清算,那些机警的,及时上表请罪,倒还能落个全身而退,有那不长眼还想为刘璟叫屈的,糊里糊涂中就做了不知谁的替死鬼。 曹家虽然失势,好歹还保全了一家性命,而宫中向来骄傲的曹贵妃却受不住打击,在不久之后就悬梁自尽了。 被圈禁的刘璟亦终日郁郁,因忧思过度,郁结于心,不到一年的时间,也追随其母后而去。 刘璟之死别人包括太医都认为是刘璟心病难解之故,其真相却只有江离才知道,当日临走时他拍在刘璟身上的那几掌,可不光光是为他解穴的,柳沁是他的逆鳞,敢犯他逆鳞者,就得有承受后果的觉悟。(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九章 真正的腹黑 刘璟失势,吏部尚书史怀仁自然会被波及,不过这史怀仁不愧是“史坏人”,在第一时间就对外宣布其女史霞飞已被逐出家族,不承认有其女和女婿,意图与刘璟撇开关系。他反应确实很快,站在史家的立场上也没错,但天不遂人愿,就算他抛弃了亲生的爱女,仍没躲过这场劫难。 他的亲信下属吏部侍郎杨大人,杨鑫之父将他给告了,杨大人呈给皇帝陛下的奏表上罗列了史怀仁诸多罪状,条条件件,都有证有据,每一条都足以将史怀仁下到大狱里。 同时帝都中流言四起,纷纷传言史怀仁当年的禽兽之举,如攀附权贵,如停妻再娶,甚至马夫人之死也被说成是遭史怀仁与他后娶的夫人暗害,传言说得有鼻子有眼,仿如亲眼所见一般。 至此,史府不但被皇帝给抄家治罪,史怀仁被判流放,且名誉扫地,被押出帝都时,众多围观的百姓纷纷投掷臭鸡蛋和烂菜叶子,表达自己对这种人的不耻和愤恨。 一直躲在府中后园子的柳沁骤然听到这许多消息,第一个反应竟是不信,因为这一切发生得太梦幻,任谁梦想成真的那一刻都有不真实之感;第二反应是刘璟遭人算计了,若说他与萧国二皇子密会还有可能,私制龙袍皇冠,就是傻子也不会干这种傻事,何况刘璟并不傻。 联想到江离最近神神秘秘的,柳沁直觉这些事与江离脱不了干系。 还等不到柳沁发难,江离就自投罗网。 这一日,难得的一大早江离就来了后园子,陪着柳沁吃早饭,吃完早饭也没离开的意思。两人回到外间坐好,兰可上了茶,在柳沁的示意下,兰可带着秋荇出去守在园子外,让两人能好好说说话。 屋中只剩下两人,柳沁这才歪着脑袋,斜视着江离,“阿离哥哥,现在可以说了吧。” 江离放下茶杯,抬眼望着柳沁,眼神专注而深情,看得柳沁一阵头晕,感觉自己象陷进了一汪深潭中不能自拔时,江离突然起身,两步就迈到了柳沁身前,将柳沁一拉搂进了怀里,自己不客气的一屁股坐进了柳沁原来坐的椅子中。 这一串的动作把柳沁给搞懵了,等她清醒过来,人已被抱着坐在了江离的腿上,不由有些小羞恼,握起粉拳在江离身上捶打了几下,警告道:“老实点。” 她不说还好,一说,江离的视线就落在了她粉嫩的唇上,头一低,将一个热烈的吻深深的印在怀中人的唇舌之中。 直到两人气息紊乱,气喘吁吁,江离才放开她,整理了一下双方被弄乱的衣饰,才暗哑着嗓子笑道:“我今日就是来坦白的,妹妹有什么想知道的只管问,哥哥知无不言。” 不知是不是柳沁被掳将江离吓到了,在此之前两人虽也有亲热之举,可多数时候江离都谨守规矩,尽量不让人说闲话,但最近江离却变得很黏糊,不管有人没人,那一双眼睛就象粘在了她身上,搂搂抱抱更是家常便饭。 想起在暗室里度日如年的日子,想起江离说害怕失去自己时那伤痛的眼神,柳沁的心突然特别的柔软,不由伸出双臂搂住他的脖子,将身子更紧的埋进他的怀里,听着他“嘭嘭”的心跳声,感觉这一刻是那么的幸福,那么的甜蜜。 室内寂静,唯有彼此的心跳互相应和,一下,一下……跳得欢快又热烈。 好一会儿,柳沁才想起今日的正事,从江离的怀里稍稍抬起身子,问道:“告密的是谁?” “嗯?”正沉静在幸福与甜蜜之中的江离不满的低头望向怀中的人。 “就是那晚啊,刘璟与萧国二皇子私会,谁布的局?你不会告诉我是巧合吧。” 江离不置可否的笑笑。 “你说过知无不言的,干嘛不说话?不……不会是你吧?” “为什么不能是我?”江离抬抬眉,有点傲娇的扬了扬脑袋。 “啊,你是怎么做到的?” “很简单,只要有利可图自然就能做成许多事。”见怀中人睁着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江离好笑的刮刮她的鼻子,解释道:“刘璟的心思是想娶萧国公主,到于萧国二皇子嘛,你记不记得乌图?” “乌图?那位来自萧国的商贾?” “嗯,其实他不是简单的商贾,他是萧国二皇子的人。” “啊?他是奸细?” “也算不上奸细,严格说他是帮萧国二皇子敛财的人。” “二皇子要那么多钱财干什么?难不成,难不成他想……”柳沁猛的捂住嘴巴,她若记得不错的话,萧国已立大皇子为太子,若二皇子暗中聚集财富,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争权夺位。 “嗯,我也是无意中知道的,我让乌图从中牵线与二皇子会了一面,告诉他,我可以让萧国公主嫁给太子,好让他回去交差,还可以在将来他需要的时候助他一臂之力。” “他怎么会相信你?他若答应了你又如何助他?” “他是聪明人,比身在局中的更能看清局势。到于以后倘若他真的有能力,我相信刘晟会帮他的,萧国太子可是个非常勇武又野心勃勃的人,相比较而言,刘晟应该更希望以后的萧国国主是二皇子吧。” 没想到这江离还挺能忽悠的,竟真的将刘璟和萧国二皇子忽悠到了一起,好吧,虽然陷害别人有点不光明正大,不过我喜欢。 柳沁自然知道这其中的过程不可能如江离说的这么轻描淡写,这么轻松随意,一个计谋的成功往往要付出许多的心血,她有点心疼的摸摸江离的脸,接着问道:“那龙袍皇冠呢?” “咱们霓裳羽衣制作的。” “啊?那会不会查出来?” “不会,我将画好的图分成几十份,由几十个绣娘分开来绣,绣好后再由兰可秋荇缝成整衣。” 怪不得呢,怪不得经常看不到兰可秋荇的人,反而是朱芷茹陪自己多些。 “其实这个法子有许多破绽,我本也没想会因此将刘璟一棒子打死,原只想给他找点麻烦,让他没时间对付我们,反正他也没多久好活了,没想到皇帝陛下会如此发落,看来只怕皇帝早想拿曹家开刀了,正好给他一个借口。” 柳沁点点头,江离说得没错,皇帝若真想为刘璟开脱,细查下去定会发现许多破绽,可皇帝查都不查,直接就定罪了,可见皇帝早有预谋。 虽然刘璟罪不可赎,可一个父亲对自己的儿子下如此狠手,仍是让柳沁有些不寒而栗,对大哥刘睿更多了份怜惜。(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章 宫中密事 “你说刘璟没多久好活,什么意思?” “他如此对妹妹,我怎么能让他好过。”江离的眼中竟闪现出不同往日的狠辣,让柳沁吓一跳,她现在才发现,原来这些人中,江离才是最不好惹,最腹黑的那个,比自己可狠多了。 这么一想,又急急问道:“那史怀仁呢?” “哼,那人真不是东西,刘璟一倒,他竟立即弃女不说,还想投靠到金家门下,我不过略施小计,杨大人正担心牵连着急上火的,我送的枕头他是巴不得,至于那些流言是许夫人传出去的。” “许夫人?他的长女?” “嗯,不过人家可不当自己是他长女,将他当成杀母仇人呢,我让长兴去告诉她,她的杀母之仇很快就可以报了,她认出长兴正是当日赠药之人,还将长兴引荐给她夫君许朗,与许朗深谈了几次,相信不久许朗也会成为我们的人。” 没想到短短的时间江离竟做了这么多事,柳沁瞪大眼睛望着他,想起以前他总是默默无声的站在自己身后,原来不是他能力不足,而是将所有的光环让给了自己,甘心做她背后的人。 柳沁感动的摸着他的脸,毫不吝啬的赞了一句,“哥哥真能干。” 江离眉稍高高挑起,笑得一脸得意,突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掏出几张纸来,“对了,还有这个。” 柳沁接过一看,是十几张欠条,几百两,几千两不等,加起来竟有十多万两,下面按手印处写的是莫天两个字,莫天?不就是礼部尚书莫大人家的第五子。 “这是从刘璟的暗室中得来的。” 没想到刘璟真按自己说的做了,正好,有了这个,还怕莫大人不乖乖听话,一想到狡猾似狐的莫大人也要听自己的,柳沁顿时笑得一脸奸诈,江离眉眼含笑的看着怀中人,觉得自己的小媳妇即使在算计人时竟也这么的可爱。 不过可爱归可爱,江离还是从柳沁手中抢过那些欠条,收进怀里,“以后这些事还是让哥哥操心吧,妹妹乖乖呆在府里就好。” “什么嘛,我才不留在府里,我还有许多事没做,与舒家的事还没谈妥呢。”柳沁不满的嘟起嘴。 “不是有哥哥么,你不相信哥哥?还是……你想见舒大统领?” 江离眼中的戏谑让柳沁有点脸红,故意凶巴巴的瞪着他,“怎么,你也要关着我不成?” “若能够的话,我真想把妹妹关起来,在咱们成亲之前不让任何人见到妹妹。”江离长叹一声,他也不知为何会如此不安,两人的事一日没定下来他一日无法放心。 柳沁被江离的叹息弄得挺内疚的,若不是为了自己他何至于此,他这么优秀,自己才应该担心呢,不由说道:“娘不是说了,若没有哥哥,我可是嫁不出去的……” “呵呵呵……”江离的暗笑让后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了,两人笑闹了一阵,直到兰可前来禀报说雷虎来了,两人才携手去了前院。 此时,宫中御书房里,皇帝亦正在与人秘谈。 获得皇帝秘密召见的是个老头儿,穿着深蓝锦缎长袍,花白头发,花白胡子,脸庞红润,神态闲适,看举止象个富贵人家的老爷,不过形象不大整洁,头发胡子有点乱糟糟的不说,皱巴巴的长袍衣襟上还有几块油渍,若是柳沁在这里,一定一眼就认出,此人正是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华老伯,江湖人称华神医的那位。 “华兄,这次怎么去了那么久?” 能得皇帝称为“兄”的估计这世上只有这么一位,不过那华神医听了也不以为意,在皇帝面前也不见拘谨,随意靠坐在下首的椅子上,叹道:“唉,说起来我就有气,没想到那王八蛋这么能躲,居然让我绕了大半个江南,好不容易逮着他,他还不说实话,真是气死我也。” “那你问出什么没有?” 华神医翻翻白眼,仿佛在说有我出手,他还能不招么。不过才得意了一会儿,神情瞬间变得沮丧,“没想到我竟也有走眼的时候,唉,当年真是那王八蛋将我诳去夏宫的,若我没上当,先皇后也不会……” 皇帝的眼神眯了眯,好半天才出声,“这么说来,真是他们做的。”声音很轻,却无端的透着股凄凉。 华神医早想透了其中的关节,当年自己被友人所骗,偷进夏国皇宫去品尝那所谓的珍馐美味,没想到一进宫就被困住了,若不是无意中救了宫中的皇太后这辈子能不能出来还是两说呢。而同时,汉国这边皇后突发急症,医治无效而亡,等他从西夏赶回来,皇后早葬进了皇陵,已是阴阳相隔了。 因为自己贪嘴误事,为此他后悔了十多年,所以在刘睿中毒后宁愿违背不收徒的誓言,将刘睿带在身边亲自保护,而直到现在他才知道,他竟是中了别人的圈套,那些人为了达到目的真是不择手段啊。 “我这次又去了一趟夏国,打听得夏宫里有一种珍贵的秘药,叫安乐果,这药若病者用可起到缓解疼痛,舒缓神经之功效,可若正常人使用且过量的话,会渐渐衰弱,看起来象得了场大病,直到药石无医,不治而亡,与先皇后的症状倒有些相似。” “看来他们与夏国也有勾结。” 华神医不知皇帝口中所说的“他们”是谁,他也不想知道,宫中这些污糟事,若不是当年与皇帝的情份,他也不愿踏足其中。 他突然想起自己带回的那本医书,有些踌躇,不知该不该将它拿出来,宫中的脏事实在太多了,而自己无意中知道的这件,可以说骇人听闻,只怕知道的人都会被灭口,他相信皇帝不会那么对自己,可这件事实在太大了,他也担心皇帝承受不住。 正这样想着,突然听到皇帝急促的咳嗽起来,抬眼一看,只见皇帝拿方帕子捂着嘴,咳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等好不容易止了咳,移开的帕子上却是一朵刺眼的血花。 皇帝咳血了?这可不是好兆头。 华神医眼皮一跳,跳起来冲到御案前,扯过皇帝的手细细的把了脉,又看了看皇帝的脸色,面色一沉,“不是嘱咐过,不得过于劳累,更不能动气的么?大夫的话都不听,又怎么能养好身子。” “华兄放心,朕的身体朕知道。”皇帝有些虚弱的笑道,“当日让华兄以秘法维持朕的健康,朕就知道有这一日,若不是有些事未了,朕不能放心,朕只怕早就去地下见风华去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一章 刘錅的身世 “唉,你这又是何必,若是好好保养,再活过五年十年的也不是不可能。” “华兄别安慰我了,我现在只想让晟儿能顺利坐上这个位子,天下不会因此大乱,我就心满意足了,也能去九泉面见先皇及我刘家先祖,还有风华……” “你呀,这么掏心掏肺的对那两兄弟,只怕那两臭小子还不领情,还要怪你这做父亲的过于绝情呢。” “绝情?若不如此,又怎能保得他们的性命。”皇帝忍不住苦笑,自己这个皇帝当得可真窝囊,心爱的人保不住,连最心疼的孩子也差点…… 通过脉相,华神医已知皇帝时日无多,他实在不想皇帝临死还被蒙在鼓里,不再犹豫,从怀中掏出一本手写的医书来。 “这是……” “我这次在江南无意中救得一人性命,没想到那人竟是陈太医之后,从他那里发现了这本陈太医亲手撰写的医书。” “陈太医?莫不是那年府中发生大火,一家死于非命的陈太医?” “正是。” “他全家不是无一幸免吗?” “这位是他的妾生子,一直养在老家,别人并不得知。” “噢,莫非这本医书有问题?”皇帝可不相信他巴巴的拿出本医书来,只是普通的一本医书而已。 “我本是借来一阅,翻看时发现其中有几页字迹有些不同,细查下才发现是用秘法制作的墨水写的暗语,其中关系宫中一件秘事,你还是自己看吧。” 华神医也不多说,将医书放在御案上,翻到靠后的某页,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将瓶中透明的水滴在书上,不多时,只见书上原有的字迹消失,慢慢显示出另外一种青色的字迹来。 皇帝凑近了一看,只见书上写道:九月初八,吾去紫云殿例行诊平安脉,不意诊出滑脉,刚向金贵妃道喜,却被金贵妃要求不得声张,吾只道金贵妃想给陛下一个惊喜,亦不以为意,谁想夜里偶翻《宫中起居录》,才骇然发现,陛下最近一次临幸金贵妃是在半月前,而之前好几月未有同房记录,吾诊出的滑脉已一月有余,那么这孩子…… 待皇帝看完,华神医翻到下一页,又如法炮制。 书中的字迹已变得潦草:吾知大祸临头,吾一介小小御医,如何敢与权倾天下的金家为敌,为了家中老幼,吾不得不屈服,但吾深知一但孩子成功降世,只怕吾的日子也到头了,为免吾之多年所学就此泯没,也望有一日吾突遭意外,这桩冤案能够沉冤得雪,吾集毕生所学著成此书,亦将此事秘密记于医书之中,送于乡下的明儿…… 后面的字越来越模糊,也越来越潦草,可见书写之人心中根本不能平静。 皇帝看到这里,脸色已不能用黑来形容,他扶着御案,手微微颤抖,突然身体向下弯曲,又剧烈的咳嗽起来,随着他的咳嗽,御案及医书上已洒了好几朵暗黑的血花。 华神医默默的走到他身后,轻拍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 皇帝一边咳嗽,一边紧紧抓着那两张藏有秘密的书页,似乎想将这两页给撕下来,因为太用力,手上青筋凸起,竟显得那只原本保养得当的手愈发苍老瘦弱,仿如垂暮老人的手。 而此时皇帝也象瞬间老了十岁,那微微花白的双鬓竟在一夕之间又斑白了许多,脸上的皱纹也深了,原本不显眼的黑色死气也渐渐蔓延至额头。 华神医皱皱眉,他知道这件事一说出来,皇帝定然承受不住,可没想到皇帝的身体在自己离开后越发败了,接连吐血不说,这血还带着黑色,唉,纵自己为神医,也是回天无术了。 皇帝咳了好一会儿才止歇,在华神医的扶持下坐回了身后的龙椅,靠在龙椅上微微闭着眼,疲惫的说道:“朕累了,华兄你先下去吧。” 华神医担忧的看了他一眼,“好,我去开个方子,让他们煎了给送过来,你可要好好喝药。” “嗯。” 华神医开完方子,将方子交给吴公公,看着他们将药煎好送去御书房,这才出宫。 从宫门出来,慢悠悠的晃到四皇子府,已是夜色迷蒙,华灯初上时节,四皇子府大门紧闭,门口只悬了两只不太明亮的灯笼,显得很是寂寥。 华神医也不敲门,径自转到后门处,直接跃过墙头,轻松的落在院子里,熟门熟路的往后园的悠然亭走去。 他很清楚自己徒弟的习性,若是在府中,一定又在悠然亭对月饮酒,这臭小子,自己的老子都快死了,他还有心情喝酒,真是不孝。 “谁?” 因为华神医并未隐藏行径,很快被隐在暗处的暗卫察觉,有人跳出来阻拦。 “还不快去知会刘睿,师傅回了也不来迎接,真是越大越没规矩。” “原来是神医来了,神医稍等,属下这就去禀报。”暗卫真替自家主子委屈,你说你神医大人哪次来走了正路,每回都翻墙而入,让主子如何迎接。 正在悠然亭喝酒的刘睿刚得消息要去迎接时,华神医已到了面前,劈手夺过他手中的酒壶,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一年没见,你还是这点出息啊,只会躲在府中喝酒,啥事都不管,你说你老子在宫中辛辛苦苦处理政务,你师傅在外边四处奔波,你倒好,自个儿躲清闲,一点忙都帮不上,看着就让人气闷。” 骂完将酒壶提起来,仰头对着狠狠的灌了一大口。 “师傅。”刘睿委屈的唤了一声,什么叫自己躲清闲,宫中的政务是自己能插手的?师傅你走时招呼都不打一声,徒弟能怎么办,就是想孝顺代替你四处奔波也不知你要去哪儿干什么呀。 华神医骂完喝了口酒这才舒坦了,用袖子一抹嘴,回身就找张椅子舒舒服服的坐下,敲着桌子,“你师傅忙了这半天还没用饭呢,想饿死你师傅不成,还不快让府中的厨子做上几道好菜送些好酒来。” 刘睿忙吩咐下去,府中的人都知这神医的脾气,也不以为意。 很快一桌好菜加一坛好酒送了过来,华神医也不理会刘睿,自顾自大吃大喝起来,待酒过三旬,这才闲闲问道:“你去芜城可见着那小娃娃了?” 半天没听到刘睿回答,不由向刘睿看去,亭中点了好几盏灯,灯光明亮,可以清楚看清对面人脸上的表情,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自己这徒弟怎么变得如此憔悴,脸上也不见往日那温煦阳光的笑容,这是怎么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二章 师徒相见 华神医心中一软,觉得自己对这个徒弟太严厉了,见面至今没个好言语,不觉放缓口气,“徒儿,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心事?” “没有。”刘睿闷闷的回道,提起酒壶斟了杯酒,默默的喝了下去。 华神医一挑眉,双眼一瞪,他就看不得年青青的这付要死不活的样子,忍不住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又骂道:“你这臭小子,见了师傅就这付鬼样子,莫不是嫌弃师傅,想咒师傅早死?” “师傅。”刘睿真是冤到家了,他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不靠谱的师傅呢。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做这付要死不活的样子给谁看。” 刘睿张张嘴,他不知从何说起,又怎么跟师傅说,只双手下意识的摸向腰侧的玉佩。 华神医对他虽然没好脸色,不过两人一起生活多年,形同父子,对他的习性自然非常了解,此时一见他的样子,不由撇撇嘴,“瞧你,就那点出息,真是丢师傅的脸,是不是找到你那小媳妇了?” 刘睿点点头。 “是不是你那小媳妇另许了人家?” 刘睿诧异的望着华神医,师傅怎么什么都知道?再次点了点头。 “唉,我说你这臭小子,现在该死心了吧。”华神医不以为意的又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吃完才继续教训道:“大丈夫何患无妻,既然你与她有缘无份,还不如就此放下,对了,不知小娃娃许人没有,若是没有的话,师傅给你去保个媒,干脆娶了小娃儿如何?” 没想到这么多年师傅还念念不忘要将柳家姑娘变成自己的徒弟媳妇儿,可如此一来,刘睿更觉气闷,心中那点好不容易才抹平的郁郁之意瞬间又翻涌了上来。 “怎么不说话,莫非你还瞧不上?”华神医怪眼一翻,又要开骂。 刘睿忙打断他,有些丧气的说道:“她已许了人。” “许了人?唉,那算了,回头让你父皇另给你寻门好的去。对了,你那小媳妇究竟是哪家的?” 刘睿知道师傅好奇,他也不想瞒着师傅,说实话,这些话他也只能跟师傅和皇兄说说,所以低头老实答道:“就是那柳家姑娘。” “啥?是小娃儿?” 见刘睿点头,华神医脸上神色变幻不定,好一会儿才一掌拍在自己徒弟脑袋上,“你个臭小子,当初我就说让你将小娃儿给娶了,你不听,现在好了吧,媳妇也跟人跑了,你还好意思在这儿喝酒。” 师傅,我不喝酒我还能干嘛,刘睿不敢反抗,只能用一双委屈的大眼望着师傅。 “看我干嘛,看我能把你媳妇给抢回来?不行,我要去找那姓柳的说道说道,自古一女不嫁二夫,他怎么能受了你母后的聘礼还将闺女许给别人呢,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等帝都事了,我就去芜城闹他一场,定要将你媳妇给抢回来。” 帝都事了?皇帝的身子撑不了多久,也不知还会发生多少事,华神医想到这里,心情突然变坏,他与皇帝相交多年,情份自不必说,一想到他不久于人世不觉黯然神伤,也没心情教训徒弟了,默默的喝起酒来。 刘睿不知师傅为何突然情绪低落,想起师傅定是从宫中出来,或许与父皇的身体有关,不由关心的问道:“师傅,父皇他……他身体是否安好?” “你父皇是不是又发病了?” “嗯,四月的时候父皇病了一场,五月中旬才好些,这些时看着也还精神,师傅回后可有给父皇诊脉?” “唉,你父皇他……他没事。”华神医犹豫了一下,决定暂时还是隐瞒实情,告诉刘睿又不起作用,反而让他跟着担忧伤心,想了想,又拍了拍刘睿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你父皇对你还是很在意的,有时间多进宫陪陪他吧。” “嗯,徒儿知道了。” “好了,饭也吃了,酒也喝了,老头子我先去睡了。唉,老啰,颠簸了这些天,这浑身的骨头都要散了架,还是床上舒服,老头子我要好好睡上一觉,没事别来吵我……” 华神医提着喝剩下的半坛酒,嘀嘀咕咕的一路往前院走去,前院有专门为他安置的院子。 刘睿看着师傅远去的背影,总觉得师傅今日与往时不同,那背影看起来都觉得有些伤感寂寥之意。 虽然师傅没有明说,可刘睿听得出师傅的话外之音,父皇的身体越发不好了。 刘睿盯着远远的夜幕看了一会儿,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若说与皇帝没什么父子之情,可听到皇帝身体有恙,心中仍是会莫名的难过,可若说有多深的感情,似乎也没有,自母后过世,他再也没看过父皇爽朗的笑容,也没听到关心爱护的话语,在自己伤心难过甚至生命垂危之时,只有皇兄陪在自己身边,就连师傅都比父皇更象父亲。 皇兄?想到皇兄,他急步走向书房,他要给皇兄写信,让皇兄尽快回来,帝都早已风雨飘摇,皇兄若不尽早回来,只怕……他却不知他的皇兄,刘晟,早已奔驰在回帝都的官道上。 远远的夜幕,只有一弯明月孤单的挂在天边,把微弱的亮光洒向人间,亦洒在阴森黑暗的皇宫里。 御书房里,虽然灯火通明,可无端的给人一种如坟墓般空寂得让人发疯的感觉。 皇帝从椅子靠背上抬起头,慢慢睁开眼睛,屋中的亮光让他一时不适,不由揉了揉眼睛,这一揉,刚刚所见到的一切全部消失了,原来,这么一会儿功夫,自己竟然睡着了,还做了个梦。 梦中,他心爱的人,他的皇后,依偎在他身边,他们的两个孩子,也围绕在膝下,梦中一切是那么幸福美满,可醒过来,却物是人非。 风华。他喃喃低语,耳边似乎还听到她温柔动听的声音,眼前还晃动着她绝世的容颜,风华,他喃喃低语,我就来陪你了,等安顿好晟儿和睿儿,我就来陪你…… “陛下,该喝药了。” 吴公公见皇帝醒来,忙低声提醒。 皇帝看了看御案上用热水保温着的汤药,案桌上刚刚吐的血已被收拾干净,汤药的旁边放着润口的蜜渍梅子,及一碗冒着热气的燕窝,他端起碗,将药几口喝下去,接过吴公公递上的漱口的茶水,漱了口,又用了燕窝,这才吩咐道:“宣太傅、几位尚书大人及舒统领前来议事。” “是。”吴公公领命退下。 不用回头,吴公公也知龙椅上的皇帝已一扫刚刚的衰弱颓唐,重新变得腰背挺直,精神抖擞,可这样的皇帝,更让他担心啊。(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三章 立太子 半月后,萧国与汉国签订了商贸协议,又协商好公主远嫁之事,萧国二皇子带着其他使臣离开了帝都。 第二天是上朝的日子,当大臣们陆陆续续来到金銮殿,猛然发现许久未见的大皇子刘晟竟也来到了殿堂之中,这么说,大皇子已回了?众大臣互望一眼,心照不宣的想到太子之位的争夺,大皇子刘晟也是有力争夺者之一,以前被大家忽视的大皇子就这样重新进入了众大臣的眼帘。 护国公金世昌自然也看到了刘晟,眼皮不由跳了几下,这刘晟命真大,怎么都死不了。 刘璟和曹家失势,金世昌本来觉得刘錅十拿九稳,成为太子和登上帝位不过是时间的问题,所以在萧国使臣未离开前,也没有逼迫皇帝,没想到使臣一走,刘晟就回来了,事情似乎有些不妙,金世昌莫名的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说金家与众大臣心思各异,却说刘睿看到皇兄回来,异常高兴,急急走到刘晟面前,笑道:“皇兄什么时候回的?” 他觉得有满腹的话,在这殿堂之上,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却只问出了那么一句。 刘晟这回没有象以前那样避嫌,眼神温和的看着刘睿,“昨儿城门关闭时进的城,因时间已晚没有知会阿睿,阿睿不会怪皇兄吧。” 刘晟确实是城门关闭之前进的城,先进宫面见了皇帝,再回府洗漱用膳,时间就晚了些,加上一路快马奔驰,颇为劳累,也就没有告诉刘睿,想着今早就可以见面,也不用急在一时。 “怎么会,这一路皇兄辛苦了,本该早些歇息。” 刘晟笑笑,用眼色示意稍后再谈。 旁边刘旻也上前与长兄见了礼,唯有刘錅一如往常,冷冷的哼了一声,带着种不屑的表情。 众人在殿堂中正三人一堆五人一群的随意攀谈着,就听得内官尖细的声音传来,“陛下驾到。” 众人忙按品级列队,躬身山呼万岁,直到皇帝说了句“平身”,这才回身站好。 内官照例说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护国公世子金泯出列,“启奏陛下,立储之事为朝中大事,已拖延数月,为了汉国的安定,还请陛下早日决断,亦让臣等安心。” 金泯这话说得很不客气,众大臣听了都微微有些变色,但高坐龙椅上的皇帝并没有不快,反而温声说道:“卿家所说甚为有理,不知各位有何建议?” 金泯正要再说,不想安国公世子刑部尚书林东阳跳出来抢着说道:“陛下,臣以为大皇子身为陛下的长子,又是先皇后所出,既嫡又长,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陛……”金泯瞪了林东阳一眼,正要争辩,谁知旁边又跳出个暂代吏部尚书的杨大人,“陛下,林尚书提议正是臣等的心声,大皇子殿下文武双全,是不世出的逸群之才,又得陛下亲自教导,谨守三纲五常,对陛下忠孝,待手足友爱,对他人仁义,此次更是为陛下分忧,清剿成王叛逆有功,所以臣恳求陛下立大皇子殿下为太子。” 杨大人不愧是历练出来的,惯会阿谀奉承,这番侃侃而谈,把个刘晟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就连刘晟自己听了都有点脸红,自己有那么好么? 刘晟在脸红之余,又有点诧异,这杨大人什么时候也成了自己一派的?而且今天这画风好象吹的都是利于自己的东南风啊? 刘晟在这里暗自琢磨,那边金泯更急了,忙忙争辩,“陛下,三皇子才是陛下的嫡子,才是最忠心陛下的呀。” 他一说完,就见两道厉光射了过来,一道是父亲金世昌的,一道却是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说错话了,竟将平日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金大人此言差矣,大皇子殿下贵为先皇后长子,先皇后又是先帝钦定的儿媳人选,若说嫡子,大皇子和四殿下才真正称得上是陛下的嫡子。” 兵部尚书彭老将军对金泯的话颇不认同,摇着头出列申辩,他说得也不客气,话中之意,只有先皇后才是得公公承认的媳妇,而金皇后最多只能算继室,继室之子虽然勉强也可称嫡子,但与原配的嫡子还是有差别的。 彭老将军虽然进朝堂不久,但他的资历摆在那儿,说的话自然有份量,就见下面许多大臣都纷纷点头,大有赞同之意。 “陛下,犬子言语有失,还望陛下恕罪。”金世昌不得不出列,同时对金泯低喝一声,“还不快跪下。” 金泯吓得扑通一声跪下,皇帝淡淡看了他一眼,也不叫他起来,转而问向庄太傅,“爱卿以为呢?” “启禀陛下,老臣以为,咱汉国虽说地大物博,国富民强,但被三国包围,如被虎狼环伺,一招不慎或有误国之险,所以身为储君者当英勇神武,坚毅果敢,方能担起将来身为一国之君之重任,才能让我汉国继续繁荣昌盛。”说到这里,庄太傅抬头环视一圈,才慢悠悠说出,“老臣以为,大皇子之才干足以胜任。” “中书令,你认为呢?” “臣附议。” 中书令王大人话音刚落,“臣附议”“臣附议”一大片的声音跟着响起,随着声音,林东阳跪下了,彭老将军跪下了,杨大人跪下了,钱大人、肖轶、许朗全都跪下了。 还有工部尚书,还有许多其他的大臣,金世昌眼皮不停的狂跳,让他不能相信的是他的姻亲礼部尚书莫大人竟也没有站在他这边,竟也跟着一边说“附议”,一边跪下了,就连舒家的诚信伯舒弘及大统领舒家琪都旗帜鲜明的站到了刘晟的那一边。 疯了,都疯了。 金世昌看着满堂多半的人都跪下请愿,简直不敢相信,这还是那个他经营几十年的朝堂吗?这还是那个基本他说了算的朝堂吗?什么时候竟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他看着那些新进的面孔,何时这些既不属于他金家更不属于曹家的新面孔竟占据了多半的位置,而且还是那么重要的位置,刘晟啊刘晟,你可真是好手段,是我小瞧了你,才有今日之一败啊。 金世昌强忍着将涌到喉咙的一口血咽了回去。 朝中原本两边倒的大臣一见大势所趋,立即跟着跪下去,就连死忠金家的几位也犹犹疑疑随了大流,到最后整个朝堂之上,除了几位皇子就剩下金世昌还站在堂下,在满堂里金鸡独立的金世昌毫无气势,反而显出一种颓然的败势。(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四章 各怀心事 “既然大家全都附议,好,朕即刻下旨,册封大皇子刘晟为太子,三日后举行册封大典。” 不多时,秉笔内官在黄绢上写好圣旨,由皇帝亲自盖上大印,当堂宣读,皇帝又让礼部以文书的形式将立太子一事下发到各州县,召告全国,务要让所有百姓全都知晓。 至此,刘晟的太子之位再无异议,谁也不能予以剥夺,除了皇帝自己,或是谋反。 刘晟跪在大殿之上,双手有些颤抖的接过圣旨,到了现在,他兀自还有些不敢相信,那个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位子离自己不过一步之遥,不久的将来自己也会登上这金銮宝座,自己和睿弟再也不用担惊受怕的过日子,还有母后的仇也可以报了。 眼中不觉涌上泪花,含着满眶的热泪,刘晟真诚的拜道:“谢父皇,儿臣一定不负父皇厚爱,必竭诚尽智护卫我汉国及汉国的子民。” 抬起头,他仿佛看到上坐的皇帝朝他温和慈爱的笑着,就如母后未仙逝之前一般,这一刻,他觉得父皇离自己那么近,曾经的沟沟壑壑、误会怪怨全都消失了,父皇与自己,仍是以前那对没有隔阂没有分离的父子。 刘睿站在旁边,真心的为皇兄高兴,比自己当了太子还要高兴,皇兄心想事成,以后可以一展才干,大干一番,他从未怀疑过皇兄有这样的能力,而自己,也该解脱了吧,再也不用被这小小的帝都禁锢,可以去畅游天下,去欣赏美景,品尝美食,不知义弟以前说的话算不算数呢? 就是刘旻也真心祝贺刘晟,虽然他与大皇兄也没什么兄弟情份,但大皇兄当太子,总好过三皇兄和五皇兄,起码大皇兄不会对自己和舒家赶尽杀绝,而且他还知道,母妃放弃争夺太子之位,除了是父皇的意思,大皇兄那方应该也给了母妃一个承诺。不用当太子,更不用当皇帝,以后他就可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想到这儿,刘旻笑了。 唯有刘錅苍白着脸,眼神呆呆的望着皇帝,他的美梦终于破灭了,就是上面那个人,那个生他养他,他称之为父皇的人亲手将他的梦毁灭,也亲手抹去仅有的父子之情。 他恨,恨刘晟,样样不如他却抢夺了他的位子;恨这满朝的大臣,背信弃义全是见风使舵之辈;他也恨金家,左右他的生活,给他最大的希望,又让他承受最难堪的失望;他甚至连他的父皇母后都恨上了,可这么多的恨,他只能死死的憋在心里,不能显露一丝一毫,更不能有任何不当的举动。 所以他只能死命咬着牙、握紧拳头,死命抑制住要没顶的愤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当内官喊出“退朝”,皇帝离开,他才松懈下来,木然的走出这座金碧辉煌的大殿,往日围在他身边的那些人全都围到了刘晟的身边,只有他孤零零的踏下长长的台阶,孤寂的背影逐渐消失在空荡荡的广场之外。 “恭贺太子。” “给殿下道喜。”…… “多谢。”不断有大臣过来道贺,刘晟也一一微笑回复,显得特别亲和有礼。 林东阳和彭老将军等人反而被挤在了外围,看着众星捧月的刘晟,两人不觉相视一笑。 刘晟应酬了诸多大臣后,向他们走了过来,微微笑着说道:“彭大人、林大人,许大人,相请不如偶遇,若几位大人无事,不如去府上小坐,府中有从凉州带回的新收的秋茶,虽不珍稀,也有些特别之处。” “好,恭敬不如从命,既殿下相邀,我等欣然前往。” “哈哈,若有好酒更好了。” “彭大人老当益壮,嗜酒一如当年啊。府中好酒自也有些,不过我可不敢给彭大人喝,万一喝醉了,彭兄回来定会找我算帐的。” “哈哈哈,殿下放心,我家那臭小子还不敢管到他老子头上……” 随着笑声,几人一起移步走出大殿,刘睿拉着刘旻追了出来,“皇兄等等我们,我们也想尝尝凉州的秋茶。” 刘錅木呆呆的出了金銮殿,他也不知自己要去哪里,信步走在宫中,不知不觉间到了朝阳宫外,有伺候金皇后的大宫女见了,忙进内禀报,并将刘錅迎了进去。 “錅儿,你这是怎么了?”金皇后金雅芙见刘錅失魂落魄的,忙将不相干的宫人打发下去,带着担忧又带点不满的问道。 刘錅盯着他的母后,突然笑了,他的笑容看在金雅芙的眼里,竟有些瘆人,让金雅芙不觉往后退了一步,“錅儿,你笑什么?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当然是好事啊,母后,告诉你,刘晟当上太子了,哈哈哈,他成为太子了,难道我们不应该高兴?你问儿臣笑什么,儿臣是笑咱们啊白辛苦了一场,最后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哈哈,什么那太子之位是我的,那皇位也是我的,全都是谎话,全都在自欺欺人……” 刘錅有些疯狂的又笑又叫,他的声音很大,可现在金雅芙已没精力去注意是否会被别人听到,她被“刘晟当上太子”这句话给打懵了。 不可能,不可能,父亲说过太子之位一定是錅儿的,有父亲在,决不会出现这种差错。想到这儿,金雅芙有些迟疑的问道:“錅儿你是不是听错了?” “听错了?儿臣也希望是儿臣听错了,母后你醒醒吧,这可是父皇当堂下旨,召告全国的,只怕现在宫中没有人不知道,过不多久,帝都乃至全国都会知道了,他刘晟是太子,是今后的皇帝,而我,刘錅,却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 刘錅越说声音越小,说到后来,眼中有泪滴落下来,那是失望的泪,无措的泪,也是怨恨的泪。 金雅芙终于听明白了,愣了一会儿,才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跌坐在身后的皇后宝座上,“怎么会?怎么会?” 又突然想起金家,象抓住了救命稻草,“父亲,父亲他怎么说?” 刘錅摇摇头。 “不可能,不可能,我金家经营数十年,只要父亲出面,没有什么事做不成的,錅儿,你放心,母后现在就去找你外祖,现在就去。” 金雅芙慌慌的从宝座上站起,刘錅还来不及阻止,就听到宫门口传来内官尖细的声音:“陛下驾到”。(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五章 赐鸩酒 随着一声“陛下驾到”,朝阳宫的宫女、内官跪了一地,金雅芙和刘錅忙迎上去。 “妾身见过陛下。” “儿臣见过父皇。” 金雅芙侧蹲身施了一礼,却久久没听到皇帝说“免礼”,不由抬头向皇帝看去,只见皇帝背着手,眼神复杂的望着刘錅,似乎既痛惜,又有些不忍,金雅芙不觉咯噔一下,带着这种眼光的皇帝莫名的让她有些害怕。 良久,才听到皇帝沉沉的说道:“免礼。”说完径自走到上首坐了下来。 “听说陛下已立了太子?”原准备要见父亲的金雅芙见了皇帝,心中的那口气怎么也憋不住,等不及与父亲相商,就直接发问。 皇帝朝她看了一眼,“是。” “陛下,我金家有否对不起陛下?” 皇帝没说话。 “想我金家自先帝起就一心辅佐,为刘姓的江山费尽心血,到头来却被陛下猜忌。錅儿对陛下仰慕孝顺,陛下遇刺时,是他不顾危险为陛下挡剑,陛下生病时,是他日夜在榻前侍疾,如今陛下如此对錅儿和我金家,陛下不觉得自己太狠心了么?” “噢?金氏,朕不立刘錅为太子,就是狠心?”皇帝被金雅芙的一番话给说笑了,不提遇刺之事还好,一提他就觉得与面前之人根本没什么好说的,这就叫狠心,哼,真把他当软柿子了。 “陛下,难道錅儿还不够好吗?” 皇帝眼中带着嘲讽,幽幽的说道:“不是他不够好,是他不该有你这样的母亲。” “你……你什么意思?” “金氏,你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别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更别以为朕不敢把你怎么样。”皇帝冷哼一声,“今日你若是乖乖喝下这杯酒,该给你的体面朕仍然给你,若你不识相……哼!” 金雅芙一回头,骇然发现她的身后吴公公端着一茶盘,茶盘上一只雕龙凤的银酒壶,酒壶的旁边两只银杯,漂亮的酒壶酒杯在她眼里散发着银灿灿的夺命的光芒。 “吴公公,赐酒。” 吴公公上前一步,“皇后娘娘,请吧。” “狗奴才,你敢!”金雅芙朝吴公公厉喝一声,双手一挥,差点将吴公公手中的茶盘掀翻,她毕竟当皇后多年,积威之下,吴公公也不敢用强。 “本宫是皇后,本宫做错了什么,陛下要如此对本宫?”金雅芙转而朝皇帝怒斥。 刘錅早吓得跪在地上,此时膝爬到皇帝面前,痛哭哀求,“父皇,母后言语有失,还请父皇看在结发之情上原谅了母后,要怪罪就怪罪儿臣吧。” 皇帝一脚将刘錅踢到一旁,大步走到金雅芙面前,“你有什么资格做朕的皇后?在朕的心中,朕的皇后只有一个,你,不配。” “哈哈哈,我不配?刘舜,这么多年你终于说出了心里话,我不配?若不是我金家一直扶持你,你能有今天?若不是我父亲帮你打理朝政,汉国能有现在的繁荣昌盛?当年你就因那个贱人有负于我,到了现在,竟然还说我不配?” “不许你这么说她。” “本宫就要说,贱人,贱人,贱人。” “啪”皇帝一巴掌挥在金雅芙的脸上,这一巴掌又响又狠,瞬间在金雅芙的左脸上留下红红的五道手指印。 “刘舜,你竟然打我,为了那个破落户的贱人打我?” 皇帝满脸厌恶的望着她,这个女人到了现在还摸不清状况,打她都脏了自己的手。 “刘舜,枉我这么多年对你情深意重,你竟如此对我。好,好,好!”金雅芙连说三个“好”字,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形同疯颠,“你再爱那个贱人又如何,那贱人再得宠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落在了我的手中。刘舜,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你也以为她是病死的吧,哈哈哈,我不过是让人在她的汤药里加了点料,她就逐渐衰败,每日被病痛折磨,你是不是很心疼?亲眼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死在面前,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没用?” 金雅芙笑得肆无忌惮,笑得畅快,“可是我开心啊,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我每日在宫里欢庆,可惜啊你没看到……” 虽然已知聂风华是被金家所害,可是此时听金雅芙提起,皇帝的心还是猛的一痛,仿佛被一只手给死死的捏住,痛得不能呼吸。 “贱人。”皇帝一脚将金雅芙踢翻在地,死死的瞪着她,“朕会让你给风华陪葬,你,还有金家所有的人。” 金雅芙惊骇的望着他,“不,不。” 皇帝不再多说,朝吴公公望了一眼,只见吴公公身侧的另一名不起眼的内官上前一步,从盘中拿起一杯酒,面无表情的走到金雅芙身前,直接掰开金雅芙的嘴,将酒往她嘴中灌了进去,金雅芙拼命挣扎,奈何那人的手就象铁钳一般,不能挣脱分毫。 朝阳宫的宫女内官全都吓得瑟瑟发抖,只跪在地上拼命磕头。刘錅扑到金雅芙身上,抱起眼神已渐渐涣散的金雅芙,拼命的去抹她嘴边怎么也抹不尽的乌血,哭叫道:“母后,母后。” 到了此刻,金雅芙终于知道皇帝并不是吓她的,是切切实实起了杀心,后悔也好,后怕也好,现在都来不及了,金雅芙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扯住皇帝的衣摆,“表哥,看……看在你身上……也流着金家的血的份上,求你……放过金家,放过……錅儿,錅儿是……是你……” 皇帝一拉衣摆,厌恶的打断她,“他不是朕的儿子。” 金雅芙瞪大双眼,“不……不……” “金氏,你知道,他不是朕的儿子,你说,朕会放过他吗?”皇帝蹲下身,用只能让他两人听见的声音说道。 金雅芙的眼睛越瞪越大,喉头一阵滚动,吐出最后一口乌血,头一歪,倒在了刘錅的怀中。 刘錅呆坐在地上,他被皇帝的话给吓傻了,金雅芙的死也没让他回过神来。“他不是朕的儿子”,他的脑中来来回回的只有这句话。 皇帝带点怜悯的望着刘錅,当初知道刘錅不是他的儿子时,他又怒又恨,恨不得当场将那****和她的野种给碎尸万段,可冷静下来后,他的心中确实有过不忍,毕竟刘錅是他看着长这么大,多少都有些父子之情。 可他知道,他不能心软,若刘錅真是他的儿子,也许他会留他一命,可刘錅不是,他是金家培养的傀儡,是金家用来篡朝的工具,不光是刘錅,就是金家其他的人,他也不能有丝毫的心软,不能给刘晟留下后患。 想到这里,他的眼光一厉,朝吴公公点点头,很快,另一杯酒被灌进了刘錅的嘴中。 等皇帝离开后,朝阳宫刹时变成了一座人间地狱,所有的宫女内官全部被打杀,没有留一活口。 而皇后和三皇子被毒杀之事也暂时被封锁了消息。(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六章 意图谋反 皇后与三皇子之死被宫中封锁了消息,此时宫里宫外,全城上下都在纷纷议论册封太子一事,对大皇子被立为太子,惊诧者有之,果然如此者也有之,当然最火爆热闹的地方当属帝都的各处茶馆酒肆,说书先生们正在唾沫横飞的说着或杜撰或确有其事的大皇子的丰功伟绩。 午时前,宫中一不起眼的小内官拿着御膳房的腰牌出了皇宫,在街上转了一圈后,悄悄去了护国公府的后门,将一封密信交给了匆匆赶来的管家后,又悄悄的离去了。 谁也不知密信中说了什么,除了护国公和世子。 只在城门关闭之前,太阳下山之时,几辆用厚厚的帷幕挡着的马车出了东城门,看方向去的是近郊的怀县。 第三日上朝,护国公府前来为护国公金世昌及世子金泯同时报疾,皇帝与各大臣全都不以为意,护国公心想事未成,气病了也是在情理之中。有些人甚至在心里想,护国公若真是个有眼色的,应该从此一病不起,给皇帝上个告老还乡的折子,也许还能体体面面的活下去,而护国公府也能继续存留在世。 毕竟皇帝还能念着舅家和岳家的情份,若是等新皇即位,那就说不准了。 这一日,也是大皇子刘晟被正式册封为太子之日,册封大典虽然庄重却繁琐,等仪式结束,大家累得不行,不过累归累,却都很兴奋,帝都的百姓也如同被打了鸡血,纷纷涌出家门,举城欢庆。 皇帝一高兴,大加赏赐,就连城门上的守城官兵都被赐了酒。 当夜晚来临,喝得有点醉熏熏的守城官兵依在城墙上打着磕睡,完全没听见越来越近的虽然被掩饰却仍然震得大地微微颤动的马蹄声。 无星无月的夜晚,所有的阴谋都被掩藏在黑暗之中,这是一个适合偷袭、暗杀的夜晚。 金世昌很冷静,金泯很兴奋,他们被近五万的官兵簇拥在中间,趁着黑暗往帝都掩杀而来。 这近五万的官兵是驻扎在怀县的守兵,可以说是帝都的外城护卫,第二道屏障。 金世昌能说动这些官兵,因为这支队伍本来就掌握在他的手中,轻车都尉范布明是这支军队的将领,更是他金世昌的女婿。当年以他护国公、国舅爷的身份,哪怕是嫁个庶女,也是大大的低嫁了,而他看中的,就是范布明手中的兵权。 这是他给自己和金家留的后路,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用,如今皇帝既动了杀心,他金世昌也不是好惹的,什么甥舅之情,翁婿之谊,在权力面前不值一提,今日他就要弑昏君,斩奸臣,为他女儿和外孙报仇。 他,金世昌,也要尝尝坐在龙椅上的滋味。 在夜色的掩饰下,被布包了蹄的战马很快就兵临东城门,让大家庆幸的是,居然到了城下还没被守城的官兵发现,现在只要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以最快的速度攻下东门,直逼皇宫,他们的大业就能成了。 何况城中及城门上还有他们的内应。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范布明将手一挥,身后的大军立即止步,按事先安排好的布置成阵形,金泯向空中射出一枚紫色的烟花,这枚烟花就是信号,通知城内的内应行动的信号。 随着烟花在空中爆出灿烂的光芒,城门之上,突然亮起无数盏灯笼,顿时将个城上城下照得一片明亮。 这蓦然的变故让大家一愣,愣神间只见城门上站着一道笔直的身影,此时他美丽的脸庞上带着笑意,朝金世昌遥遥说道:“得知护国公今日回城,舒某在此恭候多时。” 金世昌心猛的一沉,舒家琪怎么在这里?他怎么知道自己的谋算? “舒家琪,你在此正好,免得爷爷四处找你,还不下来受死。”金泯却没他父亲那么多的想法,他早已被即将成为这世上最尊贵的人给冲昏头脑,在他看来,反正是要大干一场,凭自己这么多人,还打不过区区不到一万的御林军? “金兄,急什么,舒某还有礼物没有送给国公爷呢。”舒家琪说完朝后面喝道:“带上来。” 随着话落,几名兵士押着狼狈不堪的两人走到城门的外墙处,拽起他们的头发,强迫这两人抬起头来。 灯光照在这两人脸上,让下面的人可以清清楚楚看清他们的长相。 金世昌脸颊的肌肉一阵扭曲,牙齿咬得咯咯响,这两人可不正是藏在这守城官兵中的内应,原定今晚由他们趁乱打开城门,放攻城的兵士进城,可现在他们却落在了舒家琪的手里,他们到底是怎么暴露的?这中间出了什么问题? “斩。”舒家琪笑看着金家父子脸色骤变,口中冷冷的命令道。 不等金世昌想明白,随着刀光一闪,两颗嘴中塞着破布双目圆瞪的头颅从城墙上掉落下来,骨碌碌的滚到众人的马前,让所有的马都惊得往后退了一步。 金世昌一脸厉色,咬牙切齿的吼道:“攻城。” 周围一静。金世昌诧异的回头,他预想中的万箭齐发没有出现,他预想中的登云梯、攻城的勇士也没有出现,出现的只有横在他颈项处的一柄剑。 他回头,看着将一把寒光闪闪的剑横在自己颈脖处的范布明,他没有看到应有的退缩,闪躲,甚至是羞愧,他只看到那人脸色平静,平静的说道:“岳父大人请谅解,我范家一家大小不能陪岳父大人走上一条不归路,这五万的将士也不能。” “你……你……”金世昌已气得说不出话来。 “范将军英明,还请范将军押解谋逆之人与舒某一同进宫面圣。” 金世昌谋反证据确凿,很快被判了个抄家问斩,按说谋反当诛九族,皇帝开恩,只诛其一家,并没牵连太广。 同时宫中亦有消息传出,金皇后与三皇子刘錅因事败羞愧不已,饮毒自尽。 据说,金世昌临死都在嚷着要见皇帝一面,不知是想求情,还是后悔愧疚想求得皇帝的谅解,但皇帝并没有见他。 所以他至死也不知道,他被皇帝给摆了一道,皇帝不想给刘晟留下后患,故意让人透露消息,逼他走出谋反那一步,不过是找一个能杀了他灭了金家的借口而已。 他更不知道的是,随着他的失势,他的好女婿已转投到皇帝的旗下,亲手将他送进了地狱。(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七章 皇帝宾天 高大的殿堂,巨大的雕着龙凤的红漆圆柱,紫檀木的龙床上,黄色的帐幔轻轻舞动,这是一间金碧辉煌的寝殿,是皇帝的寝宫。 掀开的帐幔里,皇帝半依半靠在床头上,自再一次的昏倒后,短短的时日,皇帝已瘦得脱了形,到现在已经无法离开床榻了。 刘晟、刘睿、刘旻一直守在床前。 “朕没事。”今天皇帝的气色似乎有些好转,整个人也精神起来,在喝了小半碗参汤后,让刘晟扶着他坐了起来。 皇帝的眼光落在面前的三个儿子身上,露出少有的慈爱神色。 “父皇,喝药了。”刘旻拿起一旁凉好的药,舀了一汤匙,递到皇帝的嘴边,“父皇喝了药,很快会好起来。” 皇帝配合着喝完药,漱了口,笑着拍拍刘旻的手,“旻儿,去看看你母妃吧,这些日子你母妃为了照顾朕都累病了,去跟你母妃说一声,就说朕好多了,要不了多久就能亲自去看她。” “好的,父皇,儿臣现在就去。”刘旻听皇帝这么说,心情一下子晴朗许多,跳起来给皇帝行完礼就跑了出去。 他一边跑一边想着要早点去告诉母妃,将父皇即将大好的消息说给母妃听,让母妃也高兴高兴。他没看见,他的身后,华神医摇着头,脸色完全没有因皇帝的话而变好,反而越来越沉重了。 作为皇帝的第一御医,华神医不用看也知道,皇帝这是回光返照,他支开刘旻,是有话要说而已。华神医叹口气,背着手,跟着走出了大殿。 等大殿里只剩下刘晟兄弟俩时,皇帝才对着后头说道:“东眩,出来吧。” 随着皇帝话落,只见从帐幔后走出一四十多岁的劲装中年男子。 “薛叔?” “薛叔,是你。” 刘晟、刘睿不约而同的惊呼了一声。 “薛东眩见过太子和四殿下。” 不等薛东眩俯下身去,刘晟刘睿已一左一右扶住了他,“薛叔,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们怎能受你的礼。” “是啊,薛叔,当年你几次救我和睿弟于危难之中,若没有你只怕我们……”刘晟说到这里,突然想到薛叔出现在父皇的寝宫,难道薛叔是父皇派来的? 果然听到薛东眩说道:“太子和四殿下不用感谢微臣,微臣是奉陛下之命暗中保护二位殿下。” “父皇?”刘睿诧异的转头去看皇帝,刘晟却是了然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愧疚。 皇帝一脸欣慰的望着面前的两位爱子,“晟儿,睿儿,当年你们母后病逝,为父也怀疑她是被人所害,可一直查不出端倪,又担心有人暗中加害于你们,可为父事务繁多,不能时时刻刻守护在你们身边,这才假装对你兄弟二人不在意,以松懈别人对你二人的关注,同时派东眩暗中保护你们,幸好东眩不负所望,才让你们能安然长到这么大。” “父皇。”刘晟、刘睿想起当年因父皇的冷漠而产生的怨愤,心中又愧疚又难过,扑通一声双双跪在了床榻前。 “好孩子,起来。”皇帝费力的伸出手,“晟儿,东眩是父皇身边的暗卫统领。薛家先祖小时是高祖皇帝的贴身小厮,两人一同长大,名为主仆却情同手足,薛家先祖更是为我汉国的天下立下汗马功劳,高祖称帝后原要为薛家加官进爵,可薛家先祖一力推却,坚持要守在高祖身边护卫高祖,并发下重誓立下祖训,薛家后人将永远守卫在我刘姓皇帝的身边,永不背叛,所以自高祖后,薛家传人就是每一代皇帝的暗卫统领。晟儿,等你登上帝位,东眩就会将暗卫交给薛剑负责。” 说到这里,皇帝朝薛东眩笑笑,“东眩,等朕去了,你的担子也可以卸了,你辛苦了半辈子,也该好好歇歇了。” “陛下。”薛东眩低沉的声音中满含悲意,一双虎目泪光闪烁。 “父皇,您好好养病,有师傅在您不会有事的。” “是啊,父皇,睿弟说得对,只要父皇好好休养,很快就会康复。” 听到儿子们关切的话语,看到眼前几双关心的眼神,皇帝笑了笑,“为父的身体为父自己知道,若不是有事未了,为父也撑不到现在。”见刘晟要开口,皇帝笑着打断了他,“晟儿,你听为父说,如今你母后的仇为父已帮她报了,把持朝政多年的金家和曹家也不存在了,晟儿,你为人聪明睿智,又沉稳大气,父皇相信等你登上帝位,一定有所作为,一定能超过父皇,将汉国治理得更加富足强大。为父只希望你能答应一件事。” “父皇请说,儿臣必将遵从。” “为父希望你能永远与睿儿相亲相爱,不要重蹈当年先皇与成王的覆辙。” “父皇放心,儿臣与睿弟定会永远亲密,不会令父皇母后失望。” “好,好,相信你母后知道了也会很高兴的。”皇帝虽然笑着,可脸上已显出疲态,闭了一会儿眼睛再睁开,“为父曾答应过舒贵人和旻儿,会保护他们,舒家琪为人忠勇,旻儿没有野心,为父也希望你能善待舒家和旻儿,至于刘璟,他已没有威胁,就留他一命吧。” 皇帝叹口气,对于这个儿子,虽然很失望,可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他也做不到不管不问。 “父皇请放心,儿臣一定会善待舒家和六弟,五弟……虽然不能给五弟自由,但儿臣也不会亏待他。” “好。”皇帝得到了想要的承诺,笑着朝上面伸出手。 花白的头发披散在枕畔,面色苍白无一丝血色,伸出的手青筋凸起骨瘦如柴,皇帝的模样看得旁边的人满腹心酸。 皇帝伸出手,他的眼神已开始涣散,刘晟想去抓住他的手,谁知,他的手颤巍巍的越过刘晟指向头顶,他的唇边绽出一朵温柔的笑靥,“风华,你来了。你是来接我的吗?风华……” “父皇。” “陛下。” 刘晟刘睿与薛东眩大骇,全都扑了上去。 “风华,我累了,累了……” 当最后一个字从唇边低低的掠过,皇帝的手软软的垂落下来,软软的耷拉在身畔,头一歪,闭上了双眼,唯有一滴浑浊的泪水从脸庞滑过。 华神医听到叫声,已冲了进来,扑到皇帝的身边,探了探脉博,难过的摇摇头。 “父皇……” “陛下……” 哭嚎声声,哀音阵阵,当刘旻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场景,他全身一软跪在了地上,好半天才膝爬到床榻前,他竟然连父皇的最后一程也没有相送,他真是不孝,不孝啊。 宏元三十二年,皇帝刘舜驾崩,享年五十二岁。(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八章 使臣来访 宏元三十二年,英明多情的皇帝刘舜驾崩了。 白色的海洋从宫中漫延到阳城,再从阳城漫延到汉国各地,对于这位在政期间虽然没做出什么轰动世人的大事的皇帝,百姓还是挺认可的,起码在他的治下,除了那次洪涝之灾,没发生过饿死人的事,也没有战争,能够安居乐业,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就是百姓最大的期盼。 在举国哀悼下,皇帝的灵柩于宫中停灵了七七四十九天,才被送往皇陵与先皇后聂风华葬在了一起。至于金皇后,因已被贬为庶人,是没资格再与皇帝在一起的,当然更没资格进皇陵。 刘晟虽在孝中,可国不可一日无君,所以在众大臣的极力请求下,一个月后,宏元三十二年的十二月初八,正式登基为帝。 新帝即位,除大赦天下,还同时颁发了几道诏书。 第一道诏书,即为前前皇帝时期的成王平反。 通过这道诏书,百姓们才知道当年被人称为大恶不赦的成王及所谓的成王余孽都是冤枉的,全是金家的阴谋。在痛恨金家的同时,百姓也对新皇多了丝好感,觉得新皇能够拨乱反正,为蒙冤之人沉雪,说明新皇是个明事理的好皇帝。 第二道诏书,追封其生母先皇后为敬孝皇太后,封尚在宫中的舒贵人为皇太妃,加封四皇子为贤王,六皇子为明王。 第三道诏书,愿为先帝守孝三年,三年内不纳嫔妃,宫中不进新人。 此两道诏书一下,百姓的好感更是蹭蹭的往上涨,新皇重情又重义,忠孝两全,可不是百姓的福份。 唯一不太高兴的是那些家中有适龄女儿的大臣们,本想通过女儿进宫获宠来换取封荫,没想到新皇的一道诏书就将美梦给打破了,女儿年龄不太大的还能咬牙等到三年后,年龄实在等不及的人家只好赶紧暗中寻媒人到合适的人家说合,好能一年国孝满后将女儿嫁出去。 当然还有萧国的公主,也被国孝拖延了婚期。 刘晟当了皇帝,柳沁的任务也完成了,她本想尽快赶回芜城,但还未得新皇召见,她这个“功臣”还没被封赏,所以暂时她还不能离开帝都。 封赏不封赏的她无所谓,她是女儿身,给个大臣将军什么的,她也当不了,不过有一件事倒可以好好求求刘晟,相信刘晟一定会答应的。 想到这里,柳沁抿着嘴偷偷看了一眼旁边淡定喝茶的江离,偷偷笑了。 “公子,快看,来了,来了。” 秋荇激动的声音在窗口位置传来,柳沁忙起身走了过去。不错,现在他们是在朱雀大街街口的一座酒楼上,二楼靠街边的包厢里,他们今日出来专诚就是来看热闹的。 只见外面的街道已被御林军清空了道路,所有看热闹的路人都被拦在了两边,远远的,从城门的方向行来一队大约几百人的队伍,这,就是离国,不,现在应该称为卫国的来使。 据说离国内乱已结束,皇甫浩彰杀了原来的皇帝,不过他也被暗箭所伤,称帝的是他儿子,新皇即位,改国号为卫。 两国同时有新皇即位,虽然一个是承继,一个是谋反,但毕竟新皇根基未稳,能不交战是最好的,所以此时卫国使臣前来,表达的就是一个信号,而且此次带队的据说是卫国最有权势的靖亲王,皇甫浩彰的亲弟弟皇甫浩晨,曾被称为“杀神”的那位。 刘晟在欣然接受之余,自然也拿出了最大的诚意来接待对方。 帝都百姓闻之也蜂拥而出,就连柳沁也坐不住,她实在想看看所谓的“杀神”是何方人物。 卫国使臣的队伍越走越近,很快就到了酒楼的楼下,这是一群有些奇怪的使臣,除了靠后的一辆马车及几位身着普通衣饰的随从外,其他的都做军中打扮,乌黑闪亮的铠甲,乌黑的战马,严峻的脸色,不象出使,倒象要上战场一般。 而在这群肃穆的军士中,簇拥的是一位身着白色铠甲的年青将领,笔直的腰身,飞扬的发丝,虽然看不清他的脸,竟无端的让人觉得他定是个英俊不凡的年青人。 柳沁死死的盯着他的脸,他的脸上,一块与铠甲色泽相同的银白面具遮挡住了他半张脸,只能看到从半遮的刘海里露出的那双漆黑如星子的眼睛,还有一张性感不羁的嘴唇。 这双眼睛,为何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柳沁疑惑的眨眨眼,就在这时,马上的人也忽的停住了,眼光越过路人的尖叫,停在了这家酒楼的二楼窗口,在柳沁的脸上停顿了几秒。 “少主,怎么了?” “没事,走吧。”马上人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去,那一丝疑惑却留在了心底,为何楼上的少年好似哪里见过? 直到人全都走远,柳沁才悻悻的转身,什么嘛,看了半天,什么也没看到,都不用上战场了,还装什么酷,莫不是长得太丑的缘故。 “唉呀,那位靖亲王好有气势,他只往这儿一看,就吓得我不敢说话了。”秋荇拍着胸口,余惊未消的模样。 “那当然,他可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不知杀了多少人。”柳沁不以为然的说道。 一直在桌边淡定品茶的江离抬抬眉,似笑非笑的笑道:“妹妹不怕么?” “我为什么要怕他,我又没得罪他。” “他长得很好看?” 柳沁这才听出江离的不对味来,原来自己吵着要来看“杀神”让哥哥吃醋了,忙笑着跑到江离身边,“哪有,遮着脸都看不见,估计丑得很,还有就算好看也好看不过哥哥呀,我家阿离哥哥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秋荇,你说是不是?” 一抬头,才发现秋荇憋着笑躲到了外间。 “好了,现在人也看了,该回府了。” “不要,不要嘛,我好不容易出趟府,让我再逛逛。” “不行。” “今天好热闹,再玩玩,好不好嘛,阿离哥哥。” “不行。” “好哥哥,再待一会。” “不行。” “坏哥哥,臭哥哥,江离大坏蛋。” …… 作为对柳沁去看别的男人的惩罚,柳沁被江离给拖回了府里,生了一肚子的闷气,她决定再也不理江离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九章 坦白 “哥,是不是太……” 因生意上的事没有跟着一起去的方诺见柳沁沉着一张脸赌气的回了后园子,有点担忧的问江离。 “没事。妹妹大了,有些规矩总要守的。” 江离望着柳沁离去的方向,眼神幽深,嘴角微微翘起,生气了?不过生起气来也挺可爱的。 好吧,方诺在心里说,你们的事我管不了也轮不到我管,唉,若我是哥哥,我也会如此吧,不将姑娘牢牢的拴在家里拴在身边,还真不放心呢。 柳沁确实有些生气,自那次被刘璟给掳去后,江离对她的管束越来越多,不许这样不许那样,还美其名曰是担心她,为她好。好个屁,姐的自由都没了,柳沁忍着要骂娘的冲动,拿起一个白玉茶盏想砸到地上,看了看,又心疼的放回原处。 下不了手啊,就象是对着那张脸,自己也舍不得真正发脾气不是。柳沁郁闷的一头倒在床上,拉起被子盖了个严严实实。 这一天,连晚饭柳沁都没去前厅吃。 “公子,公子。”秋荇喊着蒙头大睡的柳沁,见柳沁不理,又拉拉被子。 “干什么,说了,不吃,不吃。”被打扰了睡觉,虽然也没睡着,柳沁仍是有些气恼,将被子一掀,没好气的吼道。 “公子,贤王来了,大少爷让你去前厅。”秋荇有些委屈的嘟着嘴,很少被责骂的秋荇甚至不忿的小声嘟囔着,“生大少爷的气也犯不着朝我发火啊,又不是我得罪的公子……” “秋荇。”旁边的兰可责备的望了她一眼,见秋荇一缩脖子不说了,这才朝柳沁笑道:“公子还是快些过去吧。” “贤王?贤王是谁?”仍有些迷瞪瞪的柳沁随口问道。 “四皇子啊,不是刚被封的贤王嘛。” “哦,原来是大哥啊。”柳沁一拍脑门,从床上一跃而起,在两人的伺候下很快梳洗整齐,去往前厅。 一边走还一边打趣秋荇,“秋荇今儿擦的是什么粉,瞧这脸白的,还有身上这香味,啧啧,十里外都能闻到……” “公子。”气得秋荇一扭身先跑了。 “哈哈哈……” 这么一笑一闹感觉心中的郁气都散发了出去,顿时神清气爽。 前厅里,江离方诺正陪着刘睿喝茶,柳沁走进来,故意看都不看江离,只朝着刘睿笑嘻嘻问道:“大哥今儿怎么有空过来?” 今天卫国使臣到来,按理刘睿应该在宫中应酬的。 “刚参加完宫宴,从宫中一出来就来找你们。”刘睿的笑就象蓝天白云般清爽,莫名的让人心情好起来。 “大哥来可是有事?” “嗯,听我皇兄的意思,可能这两日就会宣贤弟进宫,所以特来告知一声。贤弟,江兄,有没有想过今后如何打算?” 刘睿的意思是新皇这两日就要召见他们了,肯定有赏赐,至于赏什么他们自己也可想想。 “多谢大哥,我们早想好了。” “噢?贤弟会留在帝都吗?” 柳沁摇摇头,“大哥忘了吗?我们要建一个跨国商队,周游诸国,看美景,尝美食,走遍这个世界的角角落落,我可不是说着玩的,所以自然不能留在帝都。” “这样啊,为兄知道了。好了,时辰也不早,为兄就先告辞了。”刘睿站起来拱手作别。 “等等,小弟还有话要说,大哥你稍等会,小弟去去就来。” 柳沁叫上秋荇,又匆匆的回了后园子,一迭声的吩咐兰可秋荇给自己打扮起来。 “打扮什么,这不是好好的吗?”秋荇觉得姑娘今日真不对劲,莫不是气糊涂了? “笨蛋,给我换女装。” “换女装?公子这是……” 兰可没那么多问题,早已拿来新做的一套裙衫,又帮着将高高束起的头发打散。 “这不是明天有可能要见皇帝,去见皇帝我定然要恢复女儿身,免得担上个欺君之罪,所以今晚先告诉大哥,好让大哥提前与皇帝说一声,也有个心理准备。” 在柳沁耐心的解释下,秋荇明白了,敢情姑娘这是丑媳妇终于要见公婆,呸,呸,呸,用词不当,终于要露出直面目了。 通过两双巧手的一通鼓捣,看着镜中的那个粉腮黛眉的俏丽女子,柳沁终于满意的点点头。 当柳沁再次出现在前厅里,正喝茶的三个人,三双眼睛一起怔住了。 江离看着那淡紫的身影,眼中闪过一抹惊艳一抹笑意,他的娘子,可真美啊! 方诺呆了一下,太久没看到姑娘着女装的样子,一时还有些不适应,心中升起一股说不清的滋味,有酸有甜,更有一股淡淡的苦涩。 至于刘睿看了一眼很快就移开了眼光,对于不认识的女子,他一向是非礼勿视的。可那女子也太大胆了吧,自进门后,就一直笑嘻嘻的瞧着自己,瞧得自己都有些头皮发麻。 正有些暗恼之时,却听得那女子叫了一声,“大哥。” 这一声吓得刘睿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因为这声音,这声音,分明是义弟的声音。 “你是谁?” “大哥,我是肖遥啊,你真的认不出了?” 刘睿仔细朝柳沁脸上看去,果然在她脸上依稀辨出义弟的痕迹,“贤弟?你……你是女子?” “是啊,大哥,我装得很像是吧,嘻嘻,把你们所有人都骗过了。” 刘睿苦笑着摇摇头,说起来他还算半个郎中,没想到连男女都分不清,若让师傅知道了,只怕又要大骂他一顿。 要说柳沁为何能骗过那么多人,主要是因为她没穿耳洞,古代的女子自小就穿了耳洞,只要一瞧耳朵就能知道是男是女,可柳沁怕疼,加上为了穿男装方便,坚持不穿耳洞。再加上她身材偏瘦,****没有发育起来,又长年用白布勒着,胸看起来很平跟男人一般。至于喉节,因她年龄尚小,又刻意穿些高领的衣饰,所以没被认出也是情理之中。 “贤弟可真厉害。”刘睿由衷的说道,如果说他以前就很佩服柳沁,那么现在知道她是女子后,他对她的才智更是钦佩有加。 “大哥还叫我贤弟呀?现在应该称我贤妹了,呵呵。对了,大哥,还有一事要告诉大哥,肖遥不是我的真名,我真名叫柳沁,是柳家的闺女。” “柳家的闺女?”刘睿觉得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可是……芜城府尊柳大人家的?” “是。” “那……那枚双鱼玉佩可是柳大人给你的?” “是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柳沁见刘睿问得奇怪,神情中又有些失魂落魄的,不觉好奇问道:“大哥,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刘睿再次苦笑着摇摇头,伸手摘下身畔的玉佩,拿在手中摩挲了会,这才低低的说道:“知道为什么我们有一样的玉佩么?因为这是我母后给我选的定亲信物。”(未完待续。) 第三百章 请求赐婚 “定亲信物?” 柳沁吓了一跳,江离眼中闪过危险的光芒,果然,这刘睿果然不是好东西,从一开始打的就是想抢走妹妹的主意。 他不想想,若刘睿所说属实,那刘睿与柳沁才是名正言顺的一对,到底是谁抢谁的呀。 “贤王此话何意?有些事可不能乱说。”方诺代江离问出了心里话,这一刻的方诺虽然有点嫉妒,但事关兄长,他还是很关心的。 “我怎么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当年我母后为我定下亲事不久就仙逝了,我与皇兄都不知定的是哪家,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寻找,没想到,没想到,居然是……” 柳沁想起爹爹对她与江离婚事的态度,还有那次与娘没有说完的话,有点相信刘睿所说的真实性了,可突然冒出个未婚夫,让她一时真的难以接受。 “那又如何,我与妹妹青梅竹马,早已情投意合,贤王此时来插一脚,难不成想分开我们这对有情人?”江离站起来走到柳沁身边,拉着柳沁的手,“我不管你们是否定亲,那都是以前的事,贤王若想从我身边抢走妹妹,也要问我答不答应。” “我……我……”刘睿越过江离,直直的盯着柳沁,“那次我问过玉佩的事,贤弟说是表妹所赠,我当日没有明说,确有玉成之意,只是今日才知我错了,贤弟,不,贤妹才是正主,贤妹,你可否记得那年的华伯伯与大哥哥?” “华伯伯?大哥哥?啊,大哥莫非就是当年的大哥哥?” “正是,若我早知贤妹……唉,又何来今日之错呢?” 江离将柳沁拉到身后,隔开两人的目光,“贤王既知错了,又何不将错就错,玉成我二人?” “将错就错,江兄说得轻巧,这可是我母后定下的亲事,是我母后的遗命,难道江兄要我做个不忠不孝之人?” “贤王这是不答应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恕本王不能答应。” “好一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刘睿,你是要逼我动手吗?” “哎哎,你们别吵了。”眼看两人要打起来,方诺赶忙上前拉开两人,“贤王,要不今日你先回去,这件事以后再说,如何?” 刘睿看了一眼柳沁,见柳沁木呆呆的望着江离,叹口气,“贤妹,为兄先回去了,咱们的事……唉!” 不说刘睿这一晚是如何的煎熬辗转,那种突然而来的惊喜之后的具大失落,将他给击溃了,他抱着酒坛子,在醉里找安慰,可酒也麻痹不了的伤痛让他更清晰的看清自己的内心,看清自己的感情,原来爱上一个人是这样的啊,他终于懂得,可这份懂得太晚太晚。 刘睿走后,柳沁才缓过神,她想跟江离解释,想给江离一个保证,可张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这一晚每个人都是带着复杂的心思各自安歇。 第二日,宫中果然传来旨意,宣肖遥、江离进宫面圣。 十二月,帝都下了好几场雪,洁白的雪覆盖在屋顶、树枝,将世间妆点得一派肃穆洁净。 从宫门到金銮殿,要穿过几道牌楼,再登上高高的台阶,江离牵着柳沁的手,深紫的貂皮大氅披在江离的肩上,让他更增华美与贵气,配着身畔着白狐披风的玉人,看上去那么的赏心悦目,那么的般配。 随着内官的通传,两人走了进去,在殿堂的中间跪了下来,“草民江离(臣女肖遥)拜见陛下。” “肖遥?”坐在龙椅上的刘晟大吃一惊,不敢置信的望着跪在堂中的女子。 殿堂两侧站立的大臣不知所以,悄声议论起来,有那知道肖遥的,如林东阳、许朗、舒家琪等人,更是震惊不已,只有周汝南抚着短须,一付我早知道的笑眯眯的模样。 柳沁一看刘晟的反应,就知道刘睿还没跟他皇兄通气,忙叩了三个头,解释道:“陛下,臣女原名柳沁,是芜城柳府尊之女,受父亲委派到帝都襄助陛下,为了便于行事才女扮男装,还请陛下宽宏,赦免了臣女的欺君之罪。” 原来如此,怪不得长得这么清秀,原来是个女子。刘晟朝刘睿看了一眼,只见自己那好弟弟一脸苦瓜相,却不见惊讶,看来早已知道啊,独瞒着自己,不由不满的哼了一声。 “陛下恕罪。” “好了,恕你无罪。”柳沁立下大功,刘晟自然不想为难她,“朕能坐上这个位子,你二人功不可没,今日宣你二人来,原想论功行赏。柳沁,你既是女子,原先的赏赐不合适了,这样吧,你自己说,你想要朕赏你什么?” 底下不知底细的朝臣听刘晟这样说,顿时一片哗然,自己讨赏,这是多大的恩赐,没想到新皇对这柳家姑娘如此看重,不治罪不说,还这么厚待,不知这柳家姑娘到底做过什么? “谢陛下。”柳沁又规规矩矩的磕了三个头,“臣女为陛下效劳是份内之事,原不该讨赏,但……臣女确有一事,想请陛下恩准。” “讲。” “臣女与表哥江离自幼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请陛下为臣女和表哥赐婚。” “这……”刘晟没想到柳沁提出的是这个,这件事对他来说没有任何为难,答应了就是个顺水人情,可不知为何他的眼光飘向了刘睿那里,果不其然看到刘睿脸上露出难过伤心之意。 “草民也不要别的赏赐,只求陛下恩准,为草民和表妹赐婚。”江离亦叩头求道。 刘晟着实为难,若是站在一个皇帝的立场上,他确实应该答应,就凭柳沁江离立下的功劳,别说这样的要求,就是再离谱些,他也会答应,可睿弟的样子,明明是动情了啊,将亲弟弟心爱的人亲手推给别人,他真的做不到。 正在他万分为难之时,突听得有人喊了一声,“慢着。” 刘晟简直要感激这出声之人,忙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只见从左侧的队列里走出一位戴着面具的年青人,正是卫国的靖亲王皇甫浩晨。 皇甫浩晨朝刘晟一拱手,“陛下,本王此次出使汉国,一是为两国修好而来,另也有件私事。当年本王被奸人追杀,流落到汉国,曾被一户人家收留,本王与这户人家的小女朝夕相处,互生情愫,在本王离开时,我二人亦交换了信物,互定了终身,此番本王就是来迎娶那家姑娘的,所以本王也想请陛下给本王赐婚。” “噢?竟还有这等事?不知靖亲王说的是何人,朕一定成人之美。” “多谢陛下,本王所说的正是芜城柳府尊之女,柳家姑娘。”(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一章 小五回来了 “啊?柳家姑娘?不就是堂上这位吗?这是怎么回事啊?” “是啊,这柳家姑娘到底许了几家人家?” “靖亲王也来凑热闹,有好戏看啰。” …… 皇甫浩晨一席话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引得满堂朝臣议论纷纷,不解者有之,不认同者、看戏者亦有之。 皇甫浩晨根本不理会那些交头接耳的大臣,施施然走到江离和柳沁的面前,“师妹,师弟,好久不见。” 被皇甫浩晨一番话给打懵的柳沁还没反应过来,结结巴巴问道:“你……你是谁?” “师妹,你不认得我了?” 皇甫浩晨似乎有点受伤了,慢慢的取下脸上的面具。 “小五哥哥?” 虽然几年没见,脸形轮廓也有些变化,可柳沁仍是一眼就认出,眼前之人可不正是自己寻找了很久的小五么。 自皇甫浩晨出声,江离就一直紧紧的握着手,一直在忍耐,此时再也忍不住了,也顾不得殿前失仪,怒声质问道:“小五,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不是已经说清楚了吗?” “你……” “小五哥哥,你别闹了,我什么时候与你交换了信物私定了终身,这些话可不能乱说。” “我没有乱说,师妹莫非忘了,当年我离开之时,师妹曾送我贴身佩戴的佛珠,师妹你看,我一直戴在脖子上,从未取下来过,我回赠给师妹的那枚玉佩,师妹应该也好好收藏着,师妹还答应我会等我回来,这些我没说错吧。” 柳沁张张嘴,却不知怎么反驳,话是不错,她确实送了他佛珠,收了他的玉佩,也说过会等他回来,可这,这不是担心他会死嘛,想鼓励他好好活着,咋就成了交换信物私定终身呢? 偷偷瞄了江离一眼,见江离面色铁青,不觉有些愧疚,忙从怀中荷包里掏出一直随身带着的小五送给他的玉佩,讪讪的送到小五面前,“我……我一直帮你保管着,现在既然你回来了,也该物归原主。” 皇甫浩晨伸手轻轻一挡,脸上露出一抹邪魅的笑,“送出之物,如何再能收回,师妹既已收下,也没有退还的道理。” 说完转身又朝刘晟一拱手,“陛下,本王所说句句属实,还请陛下成全。” 柳沁觉得自己上了小五的当,现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正要开口反对,皇甫浩晨突然扭头朝她看了一眼,那一眼竟让她呆怔在原地,原本要说的话卡在喉咙里,吞不下吐不出。 那是怎样的眼神,那一眼,包含了那么多的情愫,仿佛曾经的苦苦挣扎,死里求生,曾经的万般不舍如今的满腔情意,全在这一眼中。爱怜里带着乞求,深情里带着恳切,那般高傲、冷峻的人,为她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 柳沁的心突然软了,竟一时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陛下,草民与表妹请求在先,请陛下成全。”江离咬咬牙,也朝刘晟请求。 刘晟现在更是左右为难,好好的事怎么闹成这样,江离柳沁的心思他不能不在意,皇甫浩晨代表的是卫国,一个处置不当,说不定会影响到两国的交好,还有睿弟,更不能不管啊,这个柳沁到底有什么好,竟惹得这么多优秀的男子争相求娶? 不觉又再次审视的看向柳沁,目光中隐隐有些不满。 “皇兄,此事不若暂缓,容日后再议。” 刘睿的及时开口解了刘晟的围,刘晟趁机就坡下驴,“好,今日时辰不早,此事以后再议,退朝。” “恭送陛下。” 众大臣躬送刘晟离去。直到看不见了,江离和柳沁才从地上站起来,江离怒瞪着皇甫浩晨,眼中似要喷出火来。 “江师弟莫不是想跟师兄打一架?”皇甫浩晨又露出以前那种欠扁的表情,说出的话也是气死人不偿命,“你可打不过我,还是别献丑了。” “你……” “师弟,小师妹,别来无恙。” 从卫国使臣的队伍里匆匆走来一人,笑着与江离柳沁打招呼,也及时的打断了原来那两师兄弟之间的剑拔弩张的局面。 “二师兄?” “二师兄,师傅他老人家可好?” “师傅他很好,若不是我与王爷都离开了,师傅要留在都城镇守,师傅也会来看你们的。” “二师兄,我与阿离哥哥派了许多人去寻你们,一直没有你们的消息,可担心死我们了。二师兄,这些年你们是怎么过的?过得好吗?”柳沁仿如看到救星,拉着上官鸿说个不停。 “谢谢小师妹和师弟的关心。”上官鸿爱怜的摸摸柳沁的头,回身无奈的看向皇甫浩晨,“王爷有什么要说的,还是找个地方大家坐下来说吧,江师弟,小师妹,不如我们先出宫?” 两位师弟都倾心于小师妹,上官鸿也不好插手,偏帮哪一个都不合适,只能在心里叹气,希望不要影响了他们的师兄弟之情。 半个时辰后,四人坐在了天上居的三楼。 说起他们回离国之后的事,上官鸿叹口气,“这件事说来话长,还是王爷亲自说吧。” 许是想起那些不想回忆的事情,皇甫浩晨一脸沉重,“我父亲当年是离国赫赫有名的靖忠将军,因军功过甚被昏君猜忌,竟痛下杀手,将我满门二百多人屠戮一空,若不是师傅搭救,我也难以逃脱。师傅在救我时亦身受重伤,为保全我的性命,不得不带着我四处流浪,为了躲避身后的追杀,从不敢在一个地方待太久,后来就流落到芜城,与师妹相识。 在芜城是我最快乐的日子,没有阴谋,没有仇恨,大家待我都象家人,我甚至想过不回离国,不报仇了。可有些事就象宿命,报仇就是我的宿命,当年二师兄带来了我兄长的消息,师傅带着我二人离开回到离国,辗转找到我大哥,原来大哥不但没死,还与水族的圣女结了亲,并生了个小侄儿。 虽然欣喜于我皇甫家有后,大哥与我却都没忘父母之仇灭门之恨,趁全国大乱在西南集结了父亲的旧部及水族的力量,在西南正式扯起大旗造反起义,而我就是那支义军的先锋。从西南一直杀到都城,这一路不记得打了多少仗,杀了多少人,受了多少次伤,每一次,我都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活着,因为我要活着回到芜城,活着回到师妹的身边,因为在遥远的汉国有我心心念念记挂的人,也有人在记挂着我。” 说到这里,皇甫浩晨抬起头,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来,他仿佛又听到当年的那个小女孩,对他说“我会等你回来,我会等你回来”……(未完待续。) 人物表 芜城 柳家:柳老爷;妻:高氏 贴身侍候的:刘嬷嬷、彩云、彩霞、彩瑞 长子:柳诚;妻:蔡欣兰;其子:柳文海、柳文潮 贴身侍候的:红莲、红菱、奶娘吴家的、东乡、东平 次子: 幼女:柳沁 贴身丫环:翠柳、翠羽、翠彤、兰可、秋荇 管家:福伯 车夫:牛叔(后来是江府的管家) 表亲:江离、方诺 贴身侍候的:长兴(妻白蓉儿)、长盛、长安(妻表妹)、长康(妻文杏) 文师傅:张孝贤 周汝南 武师傅:穆擎苍(曾化名穆青) 大师兄:胡枫 二师兄:上官鸿 三师兄:小五(皇甫浩晨,其兄皇甫浩彰) 好友:烟雨楼:宛月、红菁、艾薇,小丫头青儿 宁家大少爷宁致远 生意:琼浆酒肆:掌柜成伯(邹满成)、二掌柜郑大同、酿酒师傅姜兴茂、其妻王桂花 天上居:刘掌柜、大厨高仲义 快乐庄:庄头魏三 逍遥谷:雷虎、白凌峰、朱芷茹、凌云 曹家:淮阳伯曹慎 方家:通判方奉先 长子:方震;其子:方一鸣 三女:方倩 郭府:州尉郭鹏 子:郭思远 帝都阳城 皇帝:刘舜 大皇子:刘晟,先皇后聂风华之子 妻:袁湘怡 心腹:聂荣、薛剑、莫不士、傅君彦 秦泰 二皇子:薨 三皇子:刘錅,金皇后金雅芙之子 妻:金氏 四皇子:刘睿,先皇后聂风华之子 心腹:卫铮、徐昭 师傅:华神医 五皇子:刘璟,曹贵妃曹沁月之子 妻:史霞飞 侧室:曹芯玉、韦姝 侍妾:潘纤纤 六皇子:刘旻,舒贵人舒佳瑶之子 安国公府:安国公 世子:林东阳 孙:林纾、林绥 护国公府:护国公金世昌 世子:金泯 王府:中书令 威远侯府:威远侯曹佑 世子:曹聿奇;其子:曹少颐 三子:曹聿衡(左卫上将军) 诚信伯府:诚信伯舒弘 世子:大统领舒家琪 庄府:庄太傅 周府:侍御史知杂事周汝南 妻:姚宣容;妾:翠柳 子:周承志、周承安 女:周若眉 肖府:管家赵伯、赵婶,其子:赵天佑 六部:吏部尚书史怀仁;吏部侍郎杨大人 户部尚书钱大人;前户部左侍郎方惟民(后被肖轶取代);右侍郎许朗 礼部尚书莫大人 兵部尚书严鹤(被彭老将军取代) 刑部尚书曹霈(被安国公世子林东阳取代) 工部尚书 其他:右卫上将军彭成化 上将军费谦、手下亲信杜元初 轻车都尉范布明 第三百零二章 相中兰可 皇甫浩晨虽然说得很简略,许多事只是一笔带过,但大家却能想象其中的艰辛苦楚,特别是听到他的信念就是活着回到自己身边,柳沁不觉眼眶湿润,泪水“噗噗”的掉出来。 就连江离听了他的话也沉默不语,作为一个男人,对那些能从残酷战场上活着回来的总是充满敬意,若他不与自己抢妹妹,江离觉得就算他们不能成为朋友,也能和平相处。 可现在……江离刚对皇甫浩晨的印象好点,就恼火的听见妹妹含着泪关切的问话,“小五哥哥,你受伤了,伤在哪里?好了没有?” “没事,师妹不用担心。”看到心上人为自己掉泪,皇甫浩晨既心疼又得意,“都好得差不多了,脸上的伤痕也淡了许多,不然我也不敢拿下面具,怕吓着师妹。” “啊,脸上受伤了?”柳沁凑近了仔细看了看,果然在左脸侧看到淡淡的几道疤痕,因为不太明显,所以一直没注意到,“怎么伤到了这里?我还以为你戴着面具是装酷呢。” “不小心被暗器伤到了。装酷,呵呵,我还用得着装吗?” “切……” 江离暗恼,将柳沁一拉,“现在话也说了,旧也叙了,妹妹我们回去吧。” “我与师妹还有许多话未说,江师弟要走先走好了,师妹我会送她回去。” “小五,你别太过分。” “我怎么过分了?江离,别以为你多陪了师妹几年,师妹就该是你的,莫说你现在没有娶她,两人也没有婚约,就算你娶了她,我皇甫浩晨想要的谁也阻止不了,也别想阻止。”皇甫浩晨丝毫不让,而且话说得那个霸气,让柳沁都目瞪口呆。 这是要抢婚的架势? “妹妹自然是我的,谁也别想染指。” “那咱们走着瞧。” 一句话不对,两人又斗上了,一个脸色铁青,一个好整以暇,互相瞪着对方。 柳沁头痛的抚着额头,“你们不要吵了好不好,我又不是物品,什么你的我的,我谁的也不是,这样好了吧。” 上官鸿一看情形不对,忙出来打圆场,对柳沁不好意思笑道:“小师妹,说起来二师兄也有件事想请小师妹帮忙。” “二师兄请说,只要能帮上的我一定帮。” “哦,不知……不知小师妹身边的那位叫兰可的小姑娘可许了人?”上官鸿虽然说得有些扭捏,但毕竟是豪爽之人,还是红着脸问出口。 “虽然……还没有,不过,也差不多了,二师兄的意思是……”看着上官鸿脸红红的样子,柳沁觉得有些好笑,原来二师兄喜欢兰可,听说二师兄现在已是卫国的大将军,兰可嫁给他也算是高攀了,不过还没问过兰可的意思,不知兰可的心意柳沁可不敢随便许诺,又想捉弄捉弄上官鸿,这才故意将话说得模棱两可,一波三折的。 上官鸿被她的话弄得七上八下,又焦急又羞涩的说道:“既然还没有,小师妹不如将她许给师兄,你放心,师兄一定会好好对她的。” 柳沁摇摇头,看上官鸿一脸失落,这才噗嗤一声笑道:“二师兄别急,我还没问过兰可,可不能答应你。二师兄,你是真想娶兰可吗?” 上官鸿使劲点点头。 “不是为妾?” “不不不,怎么会是妾,我这一辈子只娶一位夫人,女人多是非多,我可不想惹那些麻烦。” “师兄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 “那好,师兄等我好消息吧。”柳沁调皮的一眨眼,她是真心为兰可高兴,在这个世间,能找到一位不在乎出身地位又能一生一世一双人相待的男子,真的不容易,希望兰可也能喜欢二师兄,这么好的男子她可不想兰可错过了。 却说散朝后,刘睿并没离去,而是跟着刘晟去了御书房。 “阿睿,你跟着皇兄做什么?”刘晟故意装作不知,心中却骂道,好小子,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兄长啊,对了,还不是媳妇,若是早与皇兄说清楚,皇兄早早一道圣旨下去,哪有今天这样的麻烦。 “皇兄,我……我……” 刘睿的吞吞吐吐更是引得刘晟不满,白了他一眼,“都是王爷了,还跟小时一样,说个话都说不清楚,真没用。”见刘睿垂头耷脑的,又有些不忍,“阿睿,你是不是喜欢柳家姑娘?” “皇兄知道了?”刘睿惊讶的抬起头。 切,皇兄眼睛又没瞎,那么明显的事还看不出。刘晟忍不住一阵腹诽,又白了他一眼,“你若真的喜欢,皇兄给你赐婚。” 刘睿一听大喜,可欢喜过后想了想,却摇摇头。 “不喜欢?” “不是,只怕她……她未必会遵旨。” “她敢。”刘晟说完,自己也苦笑,若是别人自然不敢,可那位就说不定了,她的胆子可是大得很。再说就算她抗旨,自己也不可能真拿了她砍头,先不说阿睿同不同意,就说为了这点事杀一个功臣,自己还不得被骂死,自己还想做个明君青史留名呢。 “那你说怎么办?” “这事皇兄不用插手了,我自己的事我会处理好。此来是想告诉皇兄,我找到母后给我定亲的人家了。” “找到了?是哪一家?” “就是柳家姑娘。” “什么?是她?”刘晟再次吃了一惊,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来了,原来这就是缘份,只是不知是良缘还是孽缘。刘晟叹口气,“我应该想到的,当年母后曾隐约说过她师兄的事,我应该想到的,唉,是皇兄误了你。” “不怪皇兄,是我和她,没有缘份。” “什么叫没有缘份?若没有缘份母后怎么会给你俩定亲,若没有缘份,你们怎么会认识还结拜为兄弟?不行,这事不能这么算了,柳大人既收了母后的信物,怎么能再将女儿许给别人,阿睿,皇兄现在就去信问问他,你放心,这个媳妇皇兄帮你娶定了。” “大哥,真的不用了。” “怎么,你是不想娶还是信不过皇兄?凭你小子这温吞劲,什么时候才能娶上媳妇?”刘晟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朝外面喊了一声,“来人,笔墨伺候。” 这边与二师兄和小五分手后,柳沁与江离上了马车。 这一路到回到府里,全程江离都黑着脸,一声不吭,柳沁有心想说点什么,可每次都是张张嘴,又闭上了,她实在不知说什么好。 进了大门,方诺迎出来笑嘻嘻的道喜:“二位好事将近,小弟先道个喜,哥,可别忘红包噢。” 江离脸更黑了,哼一声拂袖而去,留下一脸尴尬的柳沁。 “哥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难不成陛下没答应?” “唉,一言难尽。”柳沁也不想多说,追着江离去了,方诺莫名其妙的摸摸鼻子,实在搞不懂这对,今儿唱的又是哪出。(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三章 离开 “阿离哥哥,你等等,阿离哥哥。” 柳沁追得气喘吁吁,江离终于停下了急走的脚步。此时已进了江离的院子,除了几支泛着幽香的腊梅,院中并无他人。 “阿离哥哥,你听我说,我……我不是不想拒绝,可面对小五,我真的狠不下心说那些伤他心的话,我知道我让哥哥失望了。” 江离幽幽的眼光下,柳沁继续说道:“我的心意哥哥明白,我想好了,明天清早城门一开,我俩就离开这里回芜城去,回了芜城就让爹爹和娘为我们主婚,等我嫁给了哥哥,哥哥总该放心了吧。” 江离幽深的双眸如同两道漩涡,将柳沁深深的吸入了进去,好半天才听到江离的声音,“妹妹可想好了?” “想好了。” “不反悔?” “不反悔。” 江离深深的看着她,叹口气将面前的人一拉抱进怀里,抱得紧紧的,好象生怕有人抢走似的,“妹妹真是磨人精,哥哥就算恨你恨得咬牙,也狠不心来对你,唉,你天生就是哥哥的克星。” “瞎说,我是哥哥的福星。” “呵呵,好,福星。” 两人说好,分头各自安排,准备明天的离开大计。 这次回去,柳沁不准备带兰可秋荇,按说长兴他们离开家人那么长时间应该跟着回去看看,可方诺这里也需要帮手,所以他们打算只带长盛、长康。长盛回去是娶媳妇去,至于长康,他们离开时文杏可是怀着身孕的,他这个做爹爹的也该回去瞧瞧还未谋面的孩子。 回到后园子,随便梳洗换了件衣裳,柳沁把兰可秋荇叫到身边,将今日二师兄说的话直接说了。 后园子除了她们三人并没别人,朱芷茹不在府中,几天前被刘睿带去了贤王府,为治伤方便留在了贤王府里。所以柳沁也没有避忌,直接问兰可,“兰可你说句话,同意还是不同意?” 兰可还没听完,脸已红得能滴出血来,此时见柳沁这么直白的相问,更是羞得抬不起头,转身就要走。 “哎,别走啊,姑娘的话你还没回答呢。”秋荇憋着笑拉住她。 看兰可的样子,柳沁觉得有戏,想逗逗她,故意一脸失望的叹道:“唉,看来你不同意啊,可惜了,这么好的男子,也不知是哪家姑娘有福啰,算了,我现在就去回了二师兄,让二师兄在帝都再挑个好姑娘。” 柳沁作势要走,兰可仍低头不吭声,倒把秋荇给急着了,秋荇推着她,“你倒是说句话呀,不说话点头也行。” 兰可在秋荇的催促下,终于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动作一做完就羞得夺门而出,仿佛有猛兽在后面追赶。 柳沁哈哈大笑,笑完吩咐秋荇,“我和阿离哥哥要离开帝都了,秋荇,二师兄会向皇帝请求赐婚,等赐婚圣旨下来,你和阿诺可要好好操办,将兰可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姑娘要走了?我,我跟着姑娘一起走。” “不行,你还得准备兰可的嫁妆呢。再说了,将你留在帝都,是给你机会,阿诺人不错,你可得抓紧了,别被别的姑娘给抢走,到时哭鼻子我可不管你。” 秋荇红着脸,抓着柳沁的袖子不依,“姑娘乱说什么呢?” “我乱说?你当我眼睛瞎啊,看不到你整天的拿眼睛瞄人家,别怪姑娘我没提前给你提个醒,阿诺可是受欢迎得很,帝都不知有多少姑娘家喜欢他,你再不主动出击,就真没你什么事了。” “姑娘……”秋荇跺跺脚,也红着脸跑了出去。 屋中只剩下柳沁一人,想到明天就要走了,在这里住了近两年的时间,多少总有些感情,不觉这时摸摸,那里看看,时光就在这份留恋里悄然而逝。 当天边曙光再现,东城门的守城士兵打着呵欠推开厚重的城门,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第一个驶出了城门,往南边而去。 “我好想爹爹和娘啊。”马车里作男子打扮的柳沁靠在江离的怀里,想象着回到芜城的情景,“阿离哥哥,你说娘是打我一顿还是罚跪祠堂?” 江离点点她的小鼻子,“放心吧,这么久没见,姨母一定舍不得,再说就算要罚,也有哥哥陪着你。” “嘻嘻,我就知道哥哥最好了。其实我倒宁愿娘罚我,这次是我太任性了……”柳沁叹口气,想到疼爱自己的爹爹和娘,眼眶不由有些湿润。 江离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抱着她,静静的陪在她的身边。 在这份难得的静谧里,只有马车的辘辘声和马蹄的踏踏声。 突然车身一顿,马儿长嘶一声,马车徒然停了下来。“怎么回事?”柳沁掀开车帘,往外看去,这一看,将她惊得张大嘴半天没合拢。 “师妹怎么现在才来?让师兄好等。” “你……你怎么知道我们要走?” “不是师妹说的么?难道师妹忘了?”皇甫浩晨抬抬眉,笑得邪气。 柳沁气结,又有些不安的回头看江离,果然某人又是乌云压顶。这什么事啊,小五真是太可恨,总说些着三不着两的瞎话,害得阿离哥哥都不相信她了。 正气哼哼的怒瞪着小五,却听得身后传来喊声,“贤妹,等等我……” 转瞬即至,声音刚停,人已到了面前,柳沁无奈的抚抚额,“大哥,你怎么也来了?” “贤妹要离开帝都,大哥怎能不相随,当日贤妹可是说过,要一起周游列国,品美食赏美景的,大哥正是践约而来。” 什么嘛,当日可是说好让你娶了媳妇再来的。柳沁在心里翻翻白眼,有些愁苦的将帘子一甩,回到了马车里。 偷偷瞄了瞄江离,江离也正看着她,带着点气恨,带着点恼怒,仿佛在说瞧你惹的这些事。 冤枉啊我,柳沁很想喊冤,可总归没有太大的底气,不管怎么说,这两人确实是自己招惹上的,只得撇撇嘴,装作委屈的低着脑袋。 外面的两人也没闲着,皇甫浩晨瞧出些不对来,眯着眼看了看刘睿,“贤王此来何意?” “靖亲王呢,又是来干什么?” “本王自然是去芜城拜见岳父岳母大人的,贤王不会……” “没想到这么巧,本王也是去芜城给岳父岳母大人请安的。” “你什么意思?” “噢,忘了跟靖亲王说,本王少时由母后作主,与贤妹早已订亲,本王与贤妹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王此去将正式提亲,相信岳父大人会答应小婿的请求,将贤妹嫁给本王。” 皇甫浩晨盯着他,眼中闪着危险的光芒。 “够了。”江离终于忍不住,一掀帘子从马车里跳下来。 “没想到师弟这么多年也没能占得先机啊。”皇甫浩晨心中不爽,却还不忘打击江离。 “妹妹只会嫁给我,你们俩别再痴心妄想。” “你说嫁给你就嫁给你,我若不答应呢?” “婚姻总归是父母作主,咱们还是听岳父岳母大人的吧。”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柳沁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远远的离开这些人,都说女人多了麻烦,没想到男人多了一样麻烦,再这么着,自己都要得婚姻恐惧症了。 好在这时远远的又有人声传来,柳沁仔细听了听,声音有点熟悉,似乎在叫“姑娘”,忙从马车里出来,朝后看去。 后面,一大群人骑着马追了过来。(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四章 与郎归(大结局) (这一本写到这里终于完结了,虽然后面部分略有仓促,并留下了一个开放的结局,不过开放式结局是我以前就设计好的,并不是为了结文而结文,所以也算圆满完成初衷。虽然成绩很不理想,看的人很少,但仍有一些朋友没有舍弃,一直不遗余力的支持,在此衷心的说一句:谢谢!开了新文,暂定书名〈南柯犹梦〉,希望大家支持,谢谢!) 当先的是方诺、兰可秋荇,长兴长安等人,马奔到了面前,所有人下了马,柳沁一一看过去,二师兄、朱芷茹、卫铮、徐昭都在,就连舒家琪、宛如和明王都来了。 柳沁正要上去给明王见礼,就见其中一人喘着气走上前来,尖着嗓子笑道:“柳姑娘让老奴好追。” “原来是吴公公,吴公公此来是不是陛下有什么旨意?” “正是,柳沁、江离接旨。” 柳沁和江离忙跪了下来,方诺他们也跟在身后一起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柳家之女柳沁德才兼备,才智过人,更屡立奇功,堪为我汉国女子之表率,特封其为逍遥郡主,赐一品朝服及冠饰。江家之子江离忠诚勇猛,惩奸除恶,亦是我汉国不可多得之人才,封为三品大将军,接掌东军主帅一职。钦此。” “谢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等柳沁江离叩了头,吴公公才将圣旨卷起,笑着走到两人面前虚扶了一下,将圣旨递给两人,“二位请起,老奴在此恭喜二位了。” “多谢公公。” 旁边人都为他俩高兴,柳沁得了个郡主的封号,想到可以给爹爹和娘争光,还是很兴奋的。至于江离却并没多少欣喜,一想到这有可能是皇帝的诡计,将自己从妹妹身边调开,好让他的亲弟弟有机可趁,就愁眉不展。 吴公公似看出了他的心思,笑着说道:“江将军,陛下说了,你不用急着去军中就职,等家中事情安排妥当再去也不迟。郡主,请借一步说话。” 江离这才安心。 柳沁跟着吴公公走到一旁,吴公公看了看四周,觉得旁人听不见两人的谈话,这才说道:“郡主,陛下还有几句口喻让老奴带给郡主。” “公公请说。” 吴公公清了清嗓子,学着刘晟的架势,“柳沁,你和阿睿的事朕已知道了,若不是阿睿为你求情,还有你为朕尽心尽力的份上,朕定要治你柳家悔婚之罪。算了,你自己惹的麻烦自己收拾,朕给你一年时间,若一年内你没将自己嫁出去,就由朕来为你决定,到时朕的圣旨一下可就由不得你。” 柳沁翻翻白眼,不得不恭敬的回道:“谢陛下宽宏。” 吴公公笑了笑,声音再小了一点,“陛下还有几句话,陛下说了,若郡主实在决断不下,不若等到三年后,三年后宫中的大门会为郡主敞开。” 柳沁吓得被一口口水给呛住,差点一跟头栽到地上。吴公公却呵呵大笑,“好了,旨也宣了,话也带到了,老奴就此告辞,郡主和将军不用回宫面谢,老奴会将你们的谢意带给陛下。” “多谢公公,公公好走。” 吴公公一挥手,他身后跟的几位小内官将御赐之物交给方诺等人,交接完毕,吴公公说了一句“一路顺风”,就带着小内官先走了。 “太好了,咱们姑娘以后是郡主了,嘻嘻,不知以后见了郡主是不是每回都得磕头啊?” “恭喜姑娘。” “见过郡主娘娘。” 吴公公一走,兰可秋荇和朱芷茹围了上来,叽叽喳喳说道。 “别呀,我虽然被封了个郡主,可我还是我,跟以前一样,不过,秋荇你若要磕头,我也不会反对。” 秋荇被打趣,撇撇嘴,“我才不磕,姑娘不是说了,众生平等嘛。” “哈哈,这你倒是记得清。对了,芷茹姐,你的伤治得怎么样了?” 朱芷茹戴着帷帽,柳沁看不到她的脸,才有此一问。朱芷茹声音中带笑,“华神医说他可以治好我的脸,姑娘不用担心。” “太好了,我就知道华伯伯最有本事。卫铮、徐昭,我们走后,芷茹姐就拜托你们好好照顾了。” 卫铮犹豫了一下说道:“属下要跟着我家王爷,不过郡主放心,徐昭会好好照顾她的。” 看到柳沁的眼光看过来,徐昭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羞意,点了点头。 到了此时,柳沁才有空过去跟明王见礼,与舒家琪和宛如说话。 “舒统领也来为我和表哥送行,实在让我过意不去。” “郡主哪里话,与郡主相识一场,早把郡主当成朋友,此去不知何时能再见,望郡主一路顺遂,多多保重。” 深深的看了舒家琪一眼,将他美丽的容颜记在心中,这才一抱拳,“保重。” 从舒家琪的脸上移开眼光,落在了一旁的宛如身上,卸下浓妆的宛如犹如一朵出水的芙蓉,清丽脱俗,容光焕发。 “宛如姐,你真的不跟我们回去吗?宛月姐姐很想你,当初一再嘱咐我带你回去。” “姐姐……” 似乎想到了姐姐,宛如的眼里透着不舍。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牵住她的手,“四嫂放心,王弟会照顾好宛如的,虽然王弟不能给她名份,但一定不会负了她。” 刘旻看着宛如的眼神里满是情意,看得宛如羞红了脸。 “四嫂?” 柳沁却被这个称呼吓着了。刘旻一笑,“四嫂与四皇兄的事,王弟已知道了,王弟在此预祝兄嫂早结同心,百年好合。” 刘旻这番话虽未刻意放大音量,可场中人都听见了,刘睿自然笑眯眯,江离和皇甫浩晨黑了脸,柳沁尴尬的抓抓头,不知说什么好,至于其他人,会都装听不见。 柳沁实在尴尬得不行,从长兴手中抢过马,一翻身跳了上去,一抱拳,“各位再会。”骑了马就跑,跑了几步,想起一事调转头对上官鸿说道:“二师兄,你娶了亲记得带兰可回芜城小住几日啊。” 说得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兰可被笑得抬不起头,上官鸿笑着回道:“好,师兄一定去。” 柳沁这才一打马,跑了。 “诸位再会,本王也要去拜见岳父岳母了。” “言之有理,本王也就此告辞。” 皇甫浩晨和刘睿一同拱手,各自跳上马,追着前面的身影而去。 只有江离幽幽的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没有动。 “哥,你还不去追?”方诺牵着马走到江离身前,将手中的缰绳递过去,见江离不接,促狭笑道:“哥不去啊,那我去了?不能便宜了那两小子。” “你敢?”江离朝他一瞪眼。 “呵呵,哥,快去吧,我可是看好哥哥你的,加油噢!”方诺做了个从柳沁那里学来的手势。 江离终于笑了笑,接过他手中的缰绳,翻身上马,走时不忘嘱咐一句,“你小子也不小,也该娶媳妇了,我给你两年时间,若没娶上媳妇不许回芜城。” “哥。” “叫哥也没用。”江离在马上朝众人一抱拳,亦朝前方打马而去。 远远的,风中隐隐传来妹妹的声音,“你们俩是不是要跟着我……既然跟着我,咱们就约法三章,第一不许打架吵闹……” 方诺和众人站在一处小山坡上,遥遥看向南方,那里几匹奔驰的快马及马车渐渐变成几个小黑点,渐渐的什么也看不见了。 冬天的风冷冽冰寒,呼啸而过,带着刺骨的寒意,可众人却不觉得冷。 这个冬日的早晨,阳光冉冉升起,照在大地上,照在南归的官道上,也照在了众人的心里。 北风萧萧,汉水迢迢,佳人犹在,云胡不归? 萧萧北风,迢迢汉水,佳人南去,生死相随! 《全文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