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他不会来了 漆黑如墨的夜空中挂着一弯残月,发出淡淡的,柔和的光,清辉似水泻满院落,洒在院中那个正荡着秋千的人身上,凭添几分凄然。 那人衣袂随着秋千上下飘动,深远的眸子里却有满满的哀伤。 “别等了,今晚他不会来了。”一个黑衣人走到她的身旁,眉头微皱。 “是吗?”女人有些茫然的看着黑衣人,突然像想起什么,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我怎么忘了,今天是月桐的生日,他的确不会来这儿。” “回房吧,夜里凉,你穿的太单薄了。”黑衣人望着她,眼中有说不出的心疼。 “白止,你似乎忘了,我可是冥陵的第一杀手,会这么容易着凉吗?”勾出一朵夺人心魄的笑,白寻轻盈的跳下秋千,走向白止“你是他的贴身护卫,怎么不在他身边?” “以他的身手根本不需要什么护卫,更何况,现在的他应该不想被人打扰。”白止的眼眸微垂,不去看白寻那勾人的笑。 “也对。”嘴边的笑容加深,白寻的眼神却出奇的冷“即使月桐离开了冥陵,也从没离开过他的心。” 最终我也只是空等罢了,这点小小的希望倒是成了奢望,这一句话,白寻没说出口。 “白寻。”白止看着白寻,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这是什么表情?觉得我很可怜吗?”白寻的笑很美,却很冰冷“如果真的觉得我可怜,当初为什么要告诉南絮是我放走了月桐呢?” 白止低下了头,不敢去看白寻的眼睛。 “无话可说了吗?” 白寻轻笑“那就不要做出一副怜悯我的样子!”白寻的笑骤然消失,目光冷冷的打在白止的脸上,随即飘然离去。 白止看着白寻的背景,神色黯然。 他宁愿她认为是他告诉了南絮,宁愿她恨他,也不愿让她知道真相,因为,她一定会承受不起。 夜已深,白寻却睡的并不安稳。 “为什么放走月桐?!” “为什么要背叛我?!” “既然你放走了他,那么她欠我的,你来还!” 残忍的话语让她猛的从床上坐起,白寻在黑暗中猛地坐起,惊惧的瞪大了眼睛,后背已被冷汗湿透。 原来又是梦。 白寻回过神,苦笑了一下。又是这个梦,一个做了三年的梦,真实的梦。梦中的场景是三年前,她放走月桐的那一天,那一天是她真实噩梦的开始,无休无止的噩梦。 感觉喉咙很干涩,白寻下了床,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刚将杯子送到嘴边,还没来的及喝下,房门突然“咣”的一声被人踹开。白寻吓了一跳,手一抖将杯子掉到了地上,顿时摔了粉碎。 白寻看着来人,眼中绽放出喜悦的光芒,同时还夹杂着一丝恐惧。 “南絮,你……你怎么会来?” “怎么?我今晚不该来吗?”南絮的嘴角带着一丝冷笑,慢慢的逼近白寻。 “我……我只是没料到,今天不是月桐生日……啊……” 一声痛呼取代了白寻接下来要说的说。 南絮狠狠的扯着白寻的头发,让白寻的头高高的仰起,直视着他的眼睛。 “白寻,我记得我不只一次提醒过你,不要在我面前提她的名字!”看着白寻因疼痛而皱起的眉,南絮的眼中没有一丝疼惜。 手用力一推,将白寻甩到了床上。南絮欺身上前,粗鲁的扯掉白寻的衣服,同时褪掉身上的衣物,毫无预兆的的进入了白寻的身体 虽然以前的经验让白寻有了充分的心里准备,但突如其来的剧痛还是让她惨白了脸。白寻紧咬住下唇尽量不让自己叫出声,手将床单揪成了一团。 “今天是她的生日,如果不是因为你,也许我可以陪她一起过,看她开心,看她笑,一切都是因为你!”南絮的语气阴冷,眼中满是狠戾,说话的同时,还不断的狠狠的扯着白寻的头发,每一下都让白寻有如坠地狱般的感觉,疼的直冒冷汗。 第2章 这场酷刑真疼啊 痛苦密密麻麻的在全身炸开。 真疼啊,白寻心想。 白寻的下唇咬出了血,有好几次她都想开口求饶,但还是忍了下来,她不想连最后的一点尊严都丢掉。 这是一场没有欢愉,单方面发泄的酷刑。最后,白寻在剧痛的折磨下,撑不住晕了过去,在黑暗中,她终于得到了一丝解脱。 看着白寻晕过去,南絮的动作丝毫没有停,依旧折磨着她纤弱的身子。只是望着白寻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南絮眼中闪过一丝他自己都没不察觉的怜惜。 白寻醒来的时候,房内早已没了南絮的身影,虽然是早就预料到的结果,但白寻还是忍不住失落了一下。他的心里,终是没有自己。 试探着动了动身子,立刻传来了阵阵的抽痛,白寻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额头渗出一层密密的汗珠。 看着床上那一片狼籍,白寻自嘲的勾了勾嘴角,眼中满是漠然。对此,她早已习惯。 自从月桐离开冥陵以后,她就沦为了南絮的工具。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南絮想要,她就必须服从,无条件服从。 她反抗过,但得到的,只是更粗暴的对待。她是冥陵的第一杀手,但她在南絮的手下过不了二十招。冥陵庄主,天下第一,武林中几乎没有人是他的对手,除了那个带月桐离开的男人。 那个男人永远是一副温柔的样子,带着暖暖的笑,曾经有那么一瞬,她觉的如果不是自己先爱上了南絮,她也会为了那个男人着迷,那个男人,他叫莫琼羽。 门外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白寻的思绪。 白寻皱了皱眉,将纱帐放下,说道:“进来。” 一个下人推门而入,走到床前,恭敬的说道:“庄主有令,让您接下这个任务。”说着,递出一个信封。 白寻纤细的手伸出纱帐,将信封接了过来。 信封上被腊封着,这是冥陵的规矩,为了保密,所有派下的任务,必须密封,只有去完成任务的杀手才可以知道。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白寻冷冷的说道。 “是。” 那人应了一声,便准备退下去。 “等等!” 白寻似又想起了什么,叫住了他“你去帮我准备些热水,我要沐浴。还有,拿一套新的床单和被褥来。” “是。” 那人下去,很快便将准备好的浴盆和水抬了进来,并拿来了新的床单和被褥。 “要让人来扶侍您沐浴吗?” “不用了,你出去吧。”白寻冷声回道。 那人没再答话,乖乖的退出了门外。 白寻待那人出去后撩起了纱帐,咬牙忍着剧痛下了床,一瘸一拐的走进浴盆。 水沾湿了身体,疼的钻心,白寻忍着疼清洗着自己的身子,满是青青紫紫的痕迹,有新的,有旧的,遍布全身,让人看着触目惊心。 待白寻沐浴完后,盆里的水已被染成了淡淡的红色。白寻看着那盆水,有种想吐的感觉,第一次,她觉的自己的身子那么肮脏,那么血腥。 第3章 他伤害了你那么久,为什么不离开呢 拿了毛巾将身子擦干后,白寻穿上衣服,将床上染血的床单扯下,团成一团扔在了一旁,她知道自会有人来收拾,她也不怕被别人看见,因为全冥陵的人都知道,自那天起,白寻便不再是白寻,她只是南絮的一个玩物。 拆开刚才的那封信,白寻扫了一眼里面的内容,眉头微皱。 这次的任务是取冥陵附近一个小镇中的一个恶霸的性命,那个人名叫蓝月,在江湖上也算是数的上的人物,他势力虽说不大,但身手却不错,招式刁钻毒辣,并不好对付。 白寻嘴角浮出了一抹冷笑,他明知道昨晚自己如此重创于她,却还派给她这样的任务。呵,南絮,她还期待他的心中有一点在乎她吗?说不定即使她死了,他都不会有一点感觉! 白寻苦笑看摇了摇头,暗骂自己笨。南絮在乎的永远都只有沈月桐一个而已,她明明知道的,还在奢望什么呢? 真是可笑 白寻走出了房门,向马厩的方向走去,心里盘算着如果顺利的话,她当晚就应该能回到冥陵。 从房间到马厩的距离并不是很远,但对今天的白寻来说,这段路变的犹为漫长。她每迈出一步都会牵动到全身的伤处,疼痛难忍,但白寻还尽量让自己的走路姿势与平常一样,她不想让别人看出来。 “白寻,你还要去执行任务?”白止看见了白寻,上前与白寻打招乎,眼中满是关切。 他是南絮的贴身护卫,当然清楚南絮的一举一动,所以,他知道昨晚南絮后来去了白寻那里,也清楚两人昨晚发生了什么。 “嗯。”白寻淡淡的答道。 “你说什么!?”白止瞪大了眼睛“他真的让你出任务?可你昨晚不是……” “白止!你可以再大声一点”白寻冷冷的瞪向白止。 “对不起,可是你真的没事吗?”白止的眼中充满了担心。 “无碍,不劳操心。”白寻漠然的丢下这一句,继续向前走。 白止本想再说些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愣愣的看着白寻离去的身影。 虽然白寻极力的掩饰,但白止还是看出了白寻走路的姿势与平时有异,心头微微一痛,眼眶不由的红了。 他想对她说:白寻,你知道吗?只要你愿意,我随时都可以带你离开那个不断伤害你的人,可为什么,你情愿留在他的身边,承受那么多,还甘之如贻? 他伤害你那么久,为什么还不离开呢? 看着白寻渐渐走远的消瘦身影,他握紧了拳。 第4章 她真是越来越不济了 南絮是被一个梦惊醒的。 坐起来的时候,浑身都是冷汗,心脏止不住的疼。 不记得梦的具体内容了,却真真切切的记得,梦里,白寻站在火的另一边,轻唤了他一声。 “南絮……” 嘶哑而干涩,好像有什么话要说,最终,却只剩一丝自嘲的叹息. 皱着眉,南絮抓住胸前的衣衫,企图让心脏的疼轻一些,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 这种疼其实并不强烈,却沉闷得让他有些无措。 该死。 南絮只好无奈地下了床,走出房门。 习惯性的向白寻的住处走去,白止跟在一旁,看出了南絮的意图,开口道:“庄主如果去找白寻,那么就不必了,她还没有回来。” “没回来?”南絮不禁皱眉“她去哪儿了?” “庄主今早给她派了任务,难道庄主忘了?”白止的语气中隐隐透着怒气。 “我记得我给她的任务就离冥陵不远,她居然到现在还没回来?”南絮冷笑 “她这个冥陵第一杀手还真是越来越不济。” “白寻会越来越不济,原因恐怕在庄主吧?”白止毫不畏惧的说。 南絮听了白止的话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白止深吸了口气,直视着南絮的眼睛说道:“庄主昨晚对白寻做了什么,庄主应该清楚,这种情况下还让白寻出任务,她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 “你倒真是关心她,可惜,她心里没你。”南絮的眼中带着嘲讽。 “请庄主告知属下,这次白寻的任务。”白止没有在意南絮的嘲讽,跪下身子说道。 “你应该知道冥陵的规矩,如果她死了,只能说明她是一个废物,冥陵不养闲人。”南絮的语气冷冷的,不带丝毫感情。 “庄主,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白寻吗?当年是沈月桐执意要离开的,白寻有什么错?你难道一点情份都不念吗?”白止站起身,气愤的握紧了拳头。 “白止,你如果真的想让白寻好过一点的话,就别在我面前再提当年的事,那只会让我更恨她!”南絮的目光如刀子般射在白止的脸上。 “恨白寻?你有什么理由恨白寻?当年是……” “闭嘴!”南絮打断了白止的话“你给我滚!” “也好,如果白寻真的死了,也许是一种解脱。”白止喃喃的说出这一句,悠然离开。 南絮站在原地,想着白止刚才的话,眉头微皱,按道理说以白寻的身手杀蓝月浩绝对不是难事,但…… 南絮想着,心头不由的一紧,快步向马厩的方向走去。 白寻,你最好不要真的给我出事! 看着地上那具还没死透,瞪着怨恨的眼睛死不瞑目的尸体,白寻无力的靠在身后的树上,背后两道深可及骨的刀伤正不断的往外冒着血,浸湿了黑色的夜行衣。 因为昨晚的伤,她的速度和身法都有大打折扣,差一点,躺在地上的就是她自己了。 其实,如果她真的死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不用再受煎熬。 “完成了任务怎么还不回去?!在这儿站着欣赏自己的杰作吗?” 看着白寻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南絮的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他刚刚到了蓝月家里,发现里面并无异状,以为白寻真的失手了,心不由的提到了嗓子眼,后来他在蓝家的后门发现了打斗的痕迹,一路追踪到了这里。 白寻看着眼前的南絮,有些惊讶,她没想到南絮会来找他,是因为担心她的吗? “属下无能,有劳庄主亲来,是属下的过错。”白寻直起了身子,缓缓的向南絮跪下。 “别啰嗦了,回去再追究你的责任。”南絮冷冷的说完,吹了声口哨,便有两匹马跑了过来。 南絮翻身上马,看了看还在地上跪着的白寻,沉声喝道:“上马,随我回去!” “是。”白寻木然的应了一声,从地上站起,因为失血过多的原因视线不些模糊。 白寻走到马前凝了凝神,踩着马蹬使出全身的力气向上一跃,随后只觉的眼前一黑,身子不由的向下倒去。 第5章 我只会觉得可惜,少了件工具 南絮一直在马上看着白寻,看出了她的行动迟缓。但由于天黑,加上白寻又是一身黑衣,南絮并未查出她伤在何处,何况白寻又没支声,他以为并不打紧。此刻看到白寻的身子忽然倒下,南絮心中一惊,从马上一跃而下,险险的接住了白寻。 “白寻!你怎么了?!”南絮将白寻抱在怀中,轻轻摇了摇,可白寻此时已晕死过去,毫无感觉。 南絮皱眉,发觉手上沾满了温热的液体,借着月光一看,是殷红的血。南絮将白寻的身子翻过来,终于看到了那两道还在流着血的刀伤。 看着那两道深可及骨的伤口,南絮的眼神带着狂怒射向已死去的蓝月,随后迅速点了白寻周身的几处大穴,阻止血再流出,抱起白寻翻身上马,向冥陵狂奔。 一路上,南絮将白寻紧紧的揽在怀中,尽量使她不受颠簸,感觉到白寻的气息微弱,南絮一惯冷酷的脸上不禁有一丝的惊慌,不断的催马疾行。 到冥陵,南絮抱着白寻冲了进去,一进门就大喊道:“来人!” “庄主有何吩咐?”几个下人见状急忙迎了过去。 “去把钟灵给我找来!要快!”南絮厉声道。 “是!是!”几个下人连连应着,跑去找钟灵。 南絮抱着白寻,快步走向自己的卧房。白止听说南絮抱着白寻回来了,急忙赶了过来,正碰上他们,但南絮却好似没看见他一样,一脸焦急的进了卧房。 走到床边,南絮扶着白寻坐下,运功将自己的内力不断的输给她。白止进门时刚巧看到这一幕。 如果白寻此时醒着,看到南絮这个样子应该会很高兴吧。 白止在心中默想,也许,南絮并非全然不在乎白寻,至少此刻,他在为白寻着急。 正在这时,一个身影匆匆的走进了房内。他正是南絮口中的钟灵。 “南絮。”钟灵唤了一声正在专心为白寻运功的南絮。 “钟灵!快看看白寻!”南絮一见钟灵来了,收了功,让白寻卧在床上。 “不用担心,我不会让白寻有事的,你先到外面等着吧。”钟灵看了眼白寻,微微的皱了一下眉。 南絮听后点了点头,走出门外。一直站在一旁的白止见状也跟了出去。 南絮出了房门后一直在院子里徘徊。他不得不承认这次白寻真的吓到他了。在马上,他清析的感受到白寻的气息是那么微弱,让他不一瞬的害怕,怕她真的就这样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见过那么多人死,可是他却无法想象她的死去。 回头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白止,南絮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你说的还真准,白寻这次差点就真的回不来了。” “如果她真的没回来只能说明她是个废物,这是庄主您说的,属下真没想到庄主会亲身前去帮她。”白止看似在讽刺南絮,他想让南絮明白,他是在乎白寻的。 “这不正称了你的心?”南絮冷冷的说。 “难道你不会难过吗?”白止紧盯着南絮的脸,不放过他的任何一个表情。 “我只会觉的可惜,以后少了一个工具。”南絮的眼中满是冷漠。 白止不再说话,手紧紧的握成拳。 第6章 他来了就没好事 “白止,你现在带上几个人到红枫镇西边的树林里,把蓝若的尸体给我剁成肉泥喂狗!”南絮一脸的狠戾。 虽然白寻没有事,但他还是止不住心里的愤怒。 “是。”白止应了一声,南絮的命令正好合了他的额意,他快步转身离开。 在南絮看不到的地方回头看,他还在焦急的望向房内,他是真的不在乎白寻吗?如果是这样,他又为什么会如此的愤怒?除了月桐,白止从没见过他为任何人这样过。 担忧的看了一眼白寻的房间,快速的起马离开了。 “钟灵,小寻真的没事吗?”一个异常可爱的少女坐在白寻的床边,红着眼睛问身边的钟灵。 钟灵宠溺的拍了拍她的头,道:“不会有事的,她的外伤虽重,但不致命,只是失血过多,估计要休养一阵子。你放心,小寻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月桐姐走了,现在我只有小寻了,他一定不能有事。”少女说着以要哭的样子,紧紧的握着白寻的手。 “竹心,我说她没事她就会没事的,你这是在质疑我的医术。”钟灵故意板起脸,一副不悦的样子。 “可是……” “钟灵说她没事,她就一定会没事,竹心你不要再哭了。”南絮正巧进门,打断了竹心的话。 “庄主……”竹心一见南絮,紧张的站了起来,眼中带着些许埋怨。 “还在生气,连声大哥哥都不肯叫了。”南絮冲竹心温和的笑了笑。 “大哥哥,以后不要再让小寻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了好不好?”竹心泪眼汪汪的说。 “当然可以,这次是我考虑的不周。”南絮轻轻的抚了抚竹心的头“别哭了,这么大的人还哭鼻子。” “大哥哥,那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再……” “竹心,你累了吧,白寻醒了我会告诉你,回房休息一会吧。”钟灵状似随意的打断了竹心的话,硬将竹心拉了出去,他怕竹心再说,会触到南絮的底线。 待钟灵和竹心离开后,南絮走到白寻的床前,看着依旧昏迷不醒的白寻,轻轻的碰了碰她苍白的脸颊。 “白寻,你最好快点醒过来,不然,我还真觉的有点无聊。” 白寻一直昏迷了三天三夜。醒来的时候,第一个看见的就是竹心那张激动不已的脸,然后就是钟灵欣慰的笑,还有白止那透着关切的目光。 独独少了南絮,白寻在心里一阵叹息。 原来,即使她生命垂危,也换不来他的一丝关心。 你真是无情。 “小寻,你在想什么?”竹心的手在白寻面前晃了晃。 白寻醒来后的这些天,一直是竹心在照顾白寻,虽然她平时迷迷糊糊的,但这次却十分认真,对白寻照顾的很周到。 “没什么。”白寻笑了笑。 “你是不是在想大哥哥呀?”竹心歪着头问道。 “别瞎猜,才不是。”白寻白了竹心一眼。 “最近几天庄里的事多,大哥哥应该是没时间。”竹心试着让白寻宽心。 “他不来更好,他来了,就没好事。”白寻苦笑了一下。 第7章 到底什么时候他才会看到她 “你和大哥哥到底怎么回事啊?从三年前开始就怪怪的。”竹心皱着眉。 白寻不语,只是无力的笑了笑。竹心并不清楚她和南絮之间的纠葛,因为南絮不允许庄里的任何一个人在竹心面前乱说,否则,必死无疑。南絮之所以会想让竹心这样无忧,只是因为,竹心是月桐最疼爱的妹妹。 “伤好点了吗?”南絮不知何时走进了房内,眼中带着笑意看向竹心。 “大哥哥,你来了。”竹心看见南絮,开心的笑了起来。 白寻却微微皱眉,也只有竹心在旁边的时候,他才会对自己笑。 “竹心,你先回去吧,这儿有我呢,我有些话要和白寻说。”南絮对着竹心温和的笑了笑。 “好。”竹心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竹心一离开,南絮的眼神立马冷了下来,不带一丝温度。 “听钟灵说,你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南絮的语气冷冷的。 “所以呢?迫不及待的跑来折磨我了吗?”白寻想也没想的脱口而出。 说完,白寻就后悔了,她知道这样会惹怒南絮。 果然,南絮本就闪着寒光的眼眸又阴沉了几分。 “受了伤脾气变大了不少啊。”南絮冷笑“我看这些天你过的真是太安逸了,忘了自己的身份”南絮抬起了白寻的下巴。 “我不敢。”白寻微垂下眼眸。 “不敢?”南絮勾了勾嘴角“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白寻不语。 “怎么不说话了?”南絮眯起眼睛。 “我想知道。”白寻幽幽的开口“那天晚上你为什么要去找我,你不是从来不在乎我的死活吗?” 不然,你怎么会那么残忍的对我,完全不顾我的感受。 “谁说我不在乎?”南絮露出一个邪气的笑“你可是我最厉害的一把刀,在我没决定丢弃你之前,你不能死。” 听了南絮的话,白寻的眼中满是受伤, 到头来还不只是他的一个工具。 南絮轻抚着白寻布满伤口的肌肤,眼中带着残忍。 “怎么不求我放过你?你的伤还没好。”南絮状似怜惜的看着白寻。 “求你有用吗?”白寻挑了挑眉,眼中满是凄楚。 “也许我会考虑。”南絮翻身将白寻压在身下。 “不必了。”白寻偏过头,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她知道,即使她求他,最后的结果也是一样,他不会轻易的放过她的。 泪倾泄而下,白寻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再痛一点吧,再痛一点自己就会晕过去。 晕过去反而是种解脱,不用再看他冷酷的脸,不屑的表情,残忍的动作。 “睁开眼睛!”南絮突然用力的扯着白寻的头发“在没结束之前,我不许你晕过去!听见没有!” 白寻痛苦的睁开眼看着南絮,喃喃的问道:“为什么?” 白寻一脸的凄然,身上的疼算什么,心上的伤才是真的痛,痛得窒息。 为什么?为什么? 就因为她放走了月桐,所以即使被他折磨了三年还是不够吗?到底什么时候,他才能放下?到底什么时候,你才能看见她的爱?到底什么时候这样的日子才能结束?到底怎样,他才能看到她,想想她为他做的那些。 我们以前不是这样子啊 第8章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白寻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在床上瑟瑟发抖,泪水不断从那双空洞无神的大眼中流出,滴落在床上。 穿好衣服,看着满面泪痕的白寻,南絮的心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一样,这种感觉让南絮烦乱不堪,皱起眉上前粗鲁的拉着白寻的头发,将她从床上拉起来。 “不许哭!听见没有?!看到你的泪就让我厌恶!” 白寻没有说话,但泪却落的更猛了。 “你现在这是在反抗我吗?”南絮更用力的拉扯着白寻的头发。 “南絮,三年了,难道还不能结束吗?”白寻泪眼朦胧的看着南絮。 “结束?”南絮冷笑“从那天起,你就不配再回到原来的位置,现在这样不是很适合你吗?别再说这种话,否则,你该能想到后果!”南絮说完松开白寻的头发,将她推回床上,随即大步走出了门外。 白寻趴在卧在床上,血从背上裂开的伤口处缓缓的流出侵染着原本干净,血顺着床单的纹路慢慢晕染开来,像白寻心上的伤,不断扩大着。 永远不能结束吗?南絮。 那些如梦如幻的时光真的回不去了? 小时候他说过会保护她;她没忘,她受伤时他背她回庄;她没忘,前庄主在时,每次她犯了错都是他受罚;她没忘,不舍得忘。 当他喜欢上月桐时第一个告诉的是她;他没忘,不敢忘。他对她说即使有了月桐,也会像以前一样照顾她,可这些,现在她该学会忘记了?因为他看不见她在哭泣,看不见她在流血,把痛苦不断的加在她身上,听不见她的哀求。 你,就那么恨我吗?她想问问他。 “白寻……”钟灵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看着白寻,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刚才见了竹心,听竹心说南絮来找白寻,心里便有些担心,急急的赶了过来,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在门口听到了白寻的惨叫声,心里着急却不敢进去,一直等到南絮离开才进了房。 “白寻,伤口是不是又裂开了?我帮你处理一下。”钟灵从随身带的药箱里拿出了金创药和纱布,细心的帮白寻上药。之后,又将染血的床单换下。 “‘茕茕白兔,左盼右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这话还真没错,是不是钟灵?”白寻幽幽的开口“我始终比不上月桐。” 听了白寻的话,钟灵忍不住落下泪来,哽咽道:“白寻,别说了。你……你这次伤好以后就走吧,你等不到他回心转意的,已经三年了,够了!” “我不恨他,真的,毕竟,当年是我帮月桐逃走的,他这么对我,也是应该的。”白寻喃喃的说。 “白寻……你……你真傻!”钟灵看着白寻眼中满是不忍“你这又是何苦呢?” “我没事的,钟灵。”白寻虚弱的笑了笑“我想总有一天,他会原谅我的吧。” “唉。”钟灵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你好好歇着吧,你这伤估计又要多养几天了。” 白寻点了点头,闭上眼睛,也许真的是太累了, 她太累了,身体心上都累得痛苦。 不一会儿,白寻便睡着了。 看着白寻苍白的脸,钟灵心头微微一痛,起身走了出去。 第9章 这是她该得的 无论如何,这几天要好好劝劝南絮,否则,再这么下去,白寻的身子非毁了不可。他本来不想插手南絮和白寻之间的事,但南絮越来越过分了,他不得不管了。 推门走进南絮的书房,南絮正凝神看着什么,白止侍立在一旁。 “怎么了?钟灵,有什么事吗?”南絮抬起头,看着钟灵。 “白止,你先出去一下。”钟灵将目光移到白止的身上。 白止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询问的看向南絮。 南絮冲白止微微点了点头,白止依言走出了门外。 “钟灵,到底有什么事?”南絮靠在椅背上,一脸的疑惑。 “白寻身上还有伤,你知不知道?”钟灵沉着脸。 “知道,怎么了?”南絮挑了挑眉。 “那你还对她……对她……你知不知道她的伤口又裂开了!就算我求你,这几天能不能别折腾她了!”钟灵冲着南絮吼道。 “就是因为知道她有伤,所以我前一阵子才没给她安排任务,我很体谅她了。”南絮淡淡的说道。 “你……”钟灵气的瞪大了眼睛“你到底把白寻当成什么了?她是和你从小一起长大的!你是不是非要折磨死她才甘心!” “她早就不是以前那个白寻了!钟灵,我和她的事不用你管!”南絮的口气冷了下来。 “我可以不管,但白寻伤完全好之前你不能再去折腾她,她的身子已经很弱了,你就给她一条活路吧!”钟灵说完便摔门而出。 真的有那么严重吗?听了钟灵的话,南絮不觉皱起了眉,眼中闪过一丝忧心,但随即又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让人心寒的冷漠。 不管她怎么样,都是她应该的,这是她欠他的,只要他不想停止,她就永远只能承受,当一个予取予求的工具。 温暖的卧室内,铺垫著虎皮的黑色躺椅,男人正半垂着眼,静静的翻阅着手里精致的红色书籍,摇曳的烛光下,泼墨般的长发随性披散着,衬着那张俊脸,越发惑人心神。 突然,咚的一声,一团鲜血淋漓的东西被扔在了他面前的矮桌上,连带著将上面还冒著热气的茶杯给砸了下来,溅了一地。 细看,竟是一个血淋淋的头颅。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南絮微微皱著眉,抬眼看向门口缓步走来的人,沉声道:“这次倒是蛮快的。” 白寻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眯着眼看着那人将头用内力直接抛出窗外,就像对待垃圾一样。 白寻不由的一笑。那些人可谓死得无辜。 然而有一个南絮怎么也不会放过他们的理由。 他们都觊觎过不属于他们的东西,那个属于南絮的女人。 “为什么不去和月桐说明白呢?”白寻不由得疑惑。 “……”对于她的话,南絮并没有任何反应。 而白寻似乎也早以习惯对方的冷漠。 倒是南絮脸色有点不对劲。 白寻微微一怔“南絮?” “你先.出去。”他气息有些不稳,话音才落,一丝寒气便从南絮的脸上冒出,连同他黑玉般的瞳孔也隐隐泛出冰蓝之色。几个呼吸间,嘴唇已发白,呼出的气体,也都化成了白雾。 白寻瞳孔猛地锁紧! “你中毒了?是谁下的手?”她赶紧上前来查看,是寒毒!。 中毒之人的毒素会通过血液潜伏在全身,激起全身的剧痛,如同冰刃在全身反复穿刺的痛苦,直至折磨到人精神崩溃。 白寻下意识就想去喊人,却被南絮制止。 “别……惊动……惊动他们……是月桐中毒…我…” 第10章 她不舍得他疼,一点点都不舍得 听到月桐的名字,白寻还有什么不明白。她闭嘴走上前去,按住他的肩膀,“好,你别说话,先忍忍,我渡些内力给你” 说罢,白寻开始运功。 南絮闭着眼,只是呼吸开始逐渐频乱,体内翻滚着的寒意跟撕疼,越来越烈。 心脏,是毒源的所在。 忽然,南絮始终紧闭的双眼猛的睁开,白寻看到他的眼睛,知道他已经失去意识。 白寻急忙握住他的手。把内力传到南絮体内,为他躯散那让人痛苦不堪的寒气。 自然,作为“回报”,寒毒的气息也随之通过南絮的身体涌入她的脉络。 好冷…… 白寻低低地喘息着,呼出的气体已成了白雾,连同她的眼睛也开始发着蓝光。 一时间,刚才南絮所承受的痛苦,都一并加到了她身上。那种冰寒在体内横冲直撞的痛苦。 但白寻并未出声,只有嘴唇微微发颤。 这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 只要是为所爱的人所承受的,再疼也无所谓。 只要他还需要她。 不知过了多久,南絮体内的寒毒驱除得差不多了,南絮也安稳下来,呼吸平缓了许多。白寻这才勉强撑着身体坐了下来,还没来得急喘口气,毒素再度乱窜起来,疼得她一阵窒息。 可她的眼角却带著笑意,痴痴看著床上的男人。 南絮有一双很漂亮的眉毛,微微杨起来的样子,好看得不得了。 可白寻不喜欢他的眼睛,太冷了,冷得让她觉得自己,其实什麽也不是,什麽也不算。 可现在这双眼睛闭著,真好 这样,她就能毫无忌惮的注视著他,不用撑著满不在乎的笑容,也不用摆出那份被那人所厌恶的傲慢来。 白寻的笑温柔了几分。 心里有种浓浓的满足感…… 虽然她的身体,被毒冲得真的很疼…… 可她不舍得他疼。 一点点都不舍得。 “月……”南絮在昏迷中低语,白寻不用凑过去,也知道他说的是谁。 比身体更痛的一股疼痛席卷全身,白寻只觉得眼前一黑。 猛地睁开了眼 还好,还好都是梦,白寻擦擦额头的汗,背后的伤口隐隐作疼。 最近怎么老是梦见以前的事,果然是老了么? 想想刚才梦的后续,白寻揉揉发痛的额头。 原是月桐的毒,南絮把毒过渡到自己身上,不想内力反噬。 而她也是自愿又把毒驱除掉的。 所有一切,都是个自愿啊。 南絮并不知道,她的身体自从那次以后就开始不好。 她为了他,真的付出了太多。 只是他却不曾露出一丝喜悦的情绪 仿佛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自作多情,在那人眼中,这一切都显得多余而无谓。 其实他们一开始并不是这样的。 曾几何时,那人也曾对她笑过,温和的,腼腆的,略带羞涩的笑容。 曾几何时,那个人也时常与她促膝而谈,举杯共饮,无所不谈。 白寻忽然在沉思里露出无声的轻笑,笑容里满是自嘲。 之后的几天,南絮的确没再对白寻施暴,但并不是因为钟灵的话,而是因为冥陵来了一个人,一个可以让南絮念念不忘三年的人,沈月桐。 第11章 正主回来了 当竹心把这个消息告诉白寻时,白寻失手将药碗打翻在地,一脸的震惊。 “你说什么?月桐回来了?!”白寻失控的用力握住竹心的肩膀。 “小寻,你抓疼我了。”竹心不由的凝起了眉。 “对不起。”白寻急忙松开了竹心“月桐真的回来了?” 竹心点了点头“是啊,大哥哥好高兴呢,在大厅与月桐姐姐说话呢,他让我叫你也过去。” “她回来了,她回来了,她为什么会回来?她为什么要回来?!”白寻失神的喃喃自语。 “小寻,月桐姐姐回来难道不好吗?我好想她呢。”竹心天真的说。 白寻看着竹心,一脸的苦笑。 当初为了帮月桐逃走,她落得现在这个下场,现在,月桐居然这样轻轻松松的回来了,那她这些年所受的苦,算什么? “小寻,我们快走吧,你的身子还行吗?”竹心用询问的眼神看着白寻。 “死不了,走吧。” 白寻从床上起来,随竹心到了大厅。 一进门,白寻便看见了那一抹火红的身影,那么艳丽,那么张扬。 月桐,月桐,果然是她,只有她,才能将红色穿的那么美,任何人在她面前都顿失光华,只有她才可以光芒四射,傲视万物。 “小寻!”一见到白寻,沈月桐便扑了过去,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想我了吗?” 被沈月桐抱在怀里,白寻的目光望向正笑看着他们的南絮,目光相遇的刹那,白寻清楚的看到南絮眼中的警告,心中一滞,纠成了一团。 原来,不管时隔多久,你最在乎的还是她。 回抱住沈月桐,白寻嘴角挂上一抹凄然的笑:“想,当然想,每天都想呢。” “骗人的吧。”沈月桐放开白寻,冲她笑了笑,随即又皱起了眉“不过,你怎么瘦成这样。南絮,你是不是没好好照顾白寻?”沈月桐回头瞪着南絮。 “这可不关我的事,我一直都很照顾她,要是不放心,你自己留下来照顾她啊。”南絮一脸无辜的样子,孩子气的嘟起了嘴。 南絮,这就是我与月桐的不同吗?你今天真是让我看清了自己的身份。 白寻心里一片惨然。 “还说不关你的事?看她的脸色也不是很好,怎么那么苍白啊。”沈月桐伸手摸了摸白寻的脸。 “月桐,我没事,只不过前些天有些伤风而已。”白寻勉强的笑了笑。 “伤风?”沈月桐的脸沉了下来“我不记得你身子那么弱。” “月桐姐姐,小寻其实是受了伤。”竹心突然开口。 “受伤?”沈月桐的眼睛瞪的老大“南絮!怎么回事?” “这……”南絮说不出话来。 “月桐,这和南絮没关系,是我去执行任务的时候太不小心了,不是很严重。”白寻急忙为南絮打圆场。 “以你的功夫还会被人伤到?”沈月桐狐疑的看着白寻。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并非是天下无敌啊。”白寻淡淡的笑了笑。 更何况今非昔比。 “以后还是小心一点。”沈月桐认真的嘱咐,随后又看向南絮“你也给我小心一点,再让我知道白寻受伤有你好看的!” “是,月桐大小姐。”南絮笑着,眼中满是宠溺。 第12章 正主和影子的区别 “你身子还没好,你赶紧先回房躺着吧,我去看看钟灵,待会儿再去找你玩啊。”沈月桐说完,摸摸白寻的头,便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南絮目送沈月桐离开,目光中尽是笑意。白寻看着南絮一脸温柔的样子,觉的心好像被千万根针扎一样,痛的彻骨。这样温暖的笑意,自从有了月桐,他就从没想过给过她一点点了。她一直在告诉自己,南絮并不是冷漠,只是不善于表达。可无论怎么告诉自己,她内心深处都不得不接受。不是不表达,只是要表达,要温柔对待的人不是自己而已。因为无爱,所以什么都错。“竹心,我们回去吧。”白寻苦笑了下,拉了拉竹心,准备离去。竹心点了点头“大哥哥,我先扶小寻回房了。”“等等。”南絮叫住了两人“竹心,你先出去玩吧,我还有话跟你小寻姐姐说。”“喔。”竹心松开了白寻,听话的走了出去。“不知庄主有何吩咐?”竹心走后,白寻低着头问道。“抬起头,看着我。”南絮走到白寻面前,粗鲁的抬起她的下巴“怎么了?看你一脸委屈的样子,让人看着反胃。”“你,早就不生月桐的气了是不是?”白寻的眼睛有些湿润“那你为什么还这么对我?”“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我生月桐的气了,是你自以为是而已。”南絮冷笑。白寻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她一直以为,南絮会这么对她有一部分原因是将对月桐的恨发泄在她身上,原来她一直都想错了。刚才南絮对沈月桐的样子和以前一模一样,就好像三年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那么夹在中间的她又算什么。她这些年受得苦又算什么。“听着,月桐回来这几天你不许对她乱说话,否则”南絮停了一下,凑近白寻的耳边“你自己想。”阴森森的语气让白寻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凉的彻底。“这个你放心,我不是到处乞怜的狗。”白寻冷冷的开口。“你不是吗?”南絮捧着白寻的脸颊“钟灵都为你向我求情了,更不用说白止那个小子,整天为你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你可比到处乞怜的狗手腕厉害多了。”白寻不语,只是眼神黯淡了许多。“怎么不说话了?听说那天之后,你的伤口又裂开了。”南絮的手抚上了白寻的脊背,在受伤的地方停下“现在好了吗?”南絮说着手用力的向下一按。“啊……”白寻痛的惨呼一声,额头渗出冷汗。“看来还没好啊。”南絮的嘴角带着残忍的笑,双手把玩着白寻的发丝,爱不释手。他的这个动作却让白寻惊惧不已“真是越来越没用了你,如何还配称得上是我手下的第一高手。”说罢。南絮拍了拍白寻的惨白的脸“你得感谢月桐,不用再让我面对你这张脸,不然,就算钟灵说得再多,我也不会放过你!好好歇着吧。”南絮说完,起身走了出去。白寻站在原地,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凉水,冷得彻骨,让她瑟瑟发抖。泪从眼角滑落。她为月桐弄成这样,到头来,还要感谢月桐,真是可笑,太可笑了。泪落无声,没有人听见,也没有人看见。混着那颗心上汩汩流出的鲜血。 第13章 你哭什么啊 寻了一处池塘边的石头,坐下来洗手脸,脸上的水却总也洗不完。 从小到大,白寻很少哭,除非饿极,肚子和胃一起疼,才掉掉眼泪,那也只是掉泪。像如今这样,控制不住地抽噎,自从月桐走了以后便是常事。 忽听一清朗的声音问道: “为何哭得那么伤心?” 白寻警惕的回过头去,偌大的地方居然让人近了身还不自知。 自己的反应越来越迟钝了,怪不得南絮嘲讽。 只见那人立在一片寒塘边,横一枝玉笛,凉风吹起他的雪衫和紫纱织的发带。乌黑的长发披在身后,随风轻扬。白色的锦鞋,轻纱一般的外袍下摆随风拂过雪白的鞋面。 “多大了呀?还哭鼻子?没糖吃了?来,给你点心吃,接着,很好吃的。”那人随手一扬,抛过来一样东西。 半空中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不像是暗器,白寻没有躲,没有伸手,也没有上前。 只是静静打量着眼前的人。 那东西堪堪跌到白寻的脚边,碎了开来。 白寻余光一瞥,还真是一块桂花糕,只不过已经摔得粉碎了。 “有什么值得你哭的如此凄惨?” 那人见白寻如此,也不恼,只是轻笑。 白寻刀片已经滑到手心,只待对方一动,顷刻即刻取他性命。 独身擅闯冥陵,绝不会让他活着出去。 那人似乎看穿白寻的意图,白寻还未出手,只见他身形一晃,整个人便凌空跃起,瞬间消失在高大的围墙之外。 白寻意欲再追,刚一动,背后便传来剧痛,只得作罢,收回了刀片。 怕是小偷小盗,算他命大。 傍晚时分,沈月桐和钟灵一起进了白寻的房间。 白寻正在床上坐着发呆,见两人进来,无力的笑了笑。 “小寻,伤好点了吗?”钟灵关切的问。 “不用担心,好多了。” “好什么好,怎么感觉你比白天的时候更虚弱了,要好好休息,知道吗?”沈月桐一脸的认真。 “好,我知道了。”白寻点了点头。 钟灵在一旁看着忍不住一阵心酸。 他没把白寻和南絮之间的事告诉月桐,否则,以月桐的个性肯定会闹个天翻地覆,这样不但解决不了问题,还会让南絮对白寻的介蒂更深,白寻恐怕更没好日子过,他们两个的问题恐怕只有他们自己才能解决。 “你们两个好久不见,多聊聊吧,我突然想起来我有个方子还没配好,先回去了。白寻,我明天再来看你。”钟灵说完匆匆离开,他怕再待下去,他会忍不住开口。 “怎么刚来就走啊,真是。”沈月桐小声嘟囔着。 “月桐,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呢?”这个问题,白寻一见沈月桐就想问了,但当时南絮在场,她不敢开口。 “想你们了,所以就回来了,不行吗?”沈月桐的目光有些闪烁。 “恐怕不是吧?”白寻狐疑的看着沈月桐“琼羽呢?” “别跟我提那块木头!”沈月桐堵气的嘟起了嘴。 “月桐,你们到底怎么了?琼羽欺负你了?”白寻追问道。 沈月桐低下了头,一脸沮丧的样子“我和他吵架了。” “吵架了?”白寻瞪大了眼睛“那不是很正常吗?你们以前也经常吵的。” 不过基本上是你吵他。 后面这句话,白寻没敢说出来。 第14章 这不是真的 “是啊。”沈月桐突然抬起头,一脸气愤的样子“可是这次,我就说了一句有本事你永远别回来找我,他就真的走了,把我一个人留下,气死我了!” “琼羽一般不会这样的,你之前是不是做了什么惹他生气的事?”白寻皱着眉问。 “我也没干什么啊!我不就穿着男装到青楼去玩了一把嘛,他就冲我发脾气!”沈月桐一脸的义愤填膺。 “月桐,你这样琼羽不生气才奇怪吧。”白寻无奈的摇了摇头。 “那他也不能扔下我不管呀。”沈月桐还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既然是这样,你应该去找琼羽,回来干什么?”白寻不解的问。 “我一个人找得找到猴年马月去。所以我要让南絮帮我,让莫琼羽自动上门,哼!”沈月桐自信的笑了笑。 “让南絮帮你?”白寻皱眉“这恐怕不太可能吧。我都担心你这回回来还能不能出的去。” “你想太多了,这件事我已经跟南絮说过了,他也答应了。” “答应了?!”白寻有些不敢相信“怎么可能?他不是对你……” “你说什么呢!”沈月桐打断了白寻的话“那都是三年前的事了,他应该已经不介怀了,更何况,当年还是他放我走的。” “你说什么?!”白寻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当年是他放你走的?” “对呀。”沈月桐点了点头“当年你掩护我出庄后,我还没下山就被他拦住了,其实我们的计划他早就看出来了,南絮那小子,贼精呢。要不是这样,我也不会丢下你放心的一走三年,我当时还真担心南絮会怪你呢。” 白寻听后脸“刷”的一下就白了,原来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要帮沈月桐,难怪,难怪那些天他会对自己说那样奇怪的话。 [白寻啊,你有什么事要对我坦白吗?]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白寻啊,你知道吗?这世上我最信任你,你知道吗?] …… “小寻!小寻!你怎么了?怎么脸色那么难看?!”沈月桐看着白寻的样子有些担心。 “月桐,我没事,我只是有些累了。”白寻的眼睛有些无神。 “你真的没事吗?用不用我叫钟灵来给你看看?”沈月桐担心的问。 “不,不用,月桐,你先回吧,我休息一会就好了。”白寻摇了摇头,脸色依旧白的吓人。 沈月桐看着白寻,有些无奈的起身,走出了门外。 沈月桐一离开,白寻苍白的脸上流下两行清泪。 她一直以为南絮折磨她是因为她放走了沈月桐。所以,无论南絮怎么对她,她都默默承受,既使再痛也没有怨言。可到头来,事实让她几乎感到崩溃,是南絮自己选择了放手,那么为什么还要这么对她? 那南絮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这么对她? 为什么啊?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白寻开始自言自语,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白止亲口对我说是他告诉南絮的,他亲口说的,我要去问他,我要去问他。” 第15章:我的人不用你送 白寻下了床,踉踉跄跄的奔出门外,向白止的厢房走去。一路上,白寻的泪没有断过,不断的往下掉,双目无神,茫然的向前走着,像被人勾去了魂魄一般。 忽然,她的目光一亮,急急的奔向了前方的那个人影。 “白止!白止!” 白止本来觉的心烦,在院子里散步,听到有人叫他,不由的回头,便看见一团瘦弱的身影向他扑了过来。 “白寻?”白止看清来人后,急忙上前几步,迎向白寻那不稳的身子,将她扶住。 “白止,白止。”白寻满脸的泪痕,口中不住的叫着白止的名字。 “白寻,你怎么了?”白止看到了白寻的样子,吓了一跳 “白止,当年到底是不是你告诉南絮我放走了月桐?”白寻眼中带着期寄望着白止。 白止心中一惊,试探的问道:“白寻,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月桐告诉我,当年是南絮自愿放她走的,还说南絮早就看出了我和月桐的计划,这不是真的?对不对?”白寻仰着脸看着白止。 白止听后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难道是真的?”白寻后退了两步。 是啊,怎么可能会是假的呢? 沈月桐没有理由骗她。 “那你当年为什么要骗我?!” “因为我不愿意看见你现在的样子。”白止不忍的说。 “为什么?既然是这样,南絮为什么这么对我?难道我真的不过是他的一个工具吗?没有原因,只因为恰好选中我,是不是?” 白寻颓然的跌坐在地上“月桐走了,他心里难过,所以就发泄到我身上是不是?我在他眼里,是不是就不是一个人?只是他养的一条狗吗?” “白寻。”白止蹲下身子,将白寻抱在怀里,任她在自己怀中哭泣。 这些问题,他其实问过南絮。但南絮只是冷冷的对他说,让他不要多管闲事。有时候,他真的很恨自己,看着白寻受折磨却无能为力。他从小习惯于服从南絮,从没有违抗过他的任何命令,他恨自己的这种习惯,让他无力保护他想保护的人。 渐渐的,白寻哭声小了,竟是在白止的怀中哭累了,晕了过去。 看着眼角还带着泪水的白寻,白止忍不住心疼。将白寻横抱起来,打算送白寻回房,一站起来,便看见南絮就站在离他们不远处,眼中满是寒意的看着他们。 “庄主?!”白止着见南絮吃了一惊。 南絮没有说话,只是沉着脸慢慢的走到了白止的面前,目光如利剑般射向白止怀中的白寻。 “把她给我。”南絮沉声道。 白止皱了皱眉,抱着白寻的手臂紧了紧。 “我说的话你没有听到吗?”南絮眯起了眼睛。 “白寻睡着了,我送她回去。”白止低着头,不敢看南絮的眼睛。 “我的人,不用你来送!”南絮说完上前一步从白止怀中抢过白寻。 白寻被南絮的动作惊醒,睁开了眼睛。看见自己此时被南絮抱在怀中吃了一惊,有些搞不清楚状况,挣扎着要离开南絮的怀抱,却被南絮抱的更紧。 第16章:你说对了,你就是她的影子 “怎么?醒了?觉得这个怀抱不舒服吗?”南絮冷冷的看着怀中的白寻。 白寻看了看南絮,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白止,冷笑道:“的确没有白止的舒服。” “你……”南絮的瞳孔倏的收缩,怒视着白寻“即使不舒服,你能待的地方也只有这里。”南絮说完抱着白寻就走,没走几步又回头看着白止道:“以后别再碰我的人!”说完便绝然离去。 白止看着他们离开,感觉有些无力。 每一次,每一次,他都只能这样眼睁睁的让南絮带走白寻,连自己所爱都守护不了,空有一身武功,何用? 南絮抱着白寻回到房内后,直接把白寻扔到了床上,眼中带着狂怒。 白寻这次并没有像以往一样默默的忍受,而是快速从床上下来,一脸警惕的看着南絮。 对白寻的这种反应,南絮先是一愣,随即脸色更加阴沉,眼中似结了一层薄冰,寒气逼人。 “你居然敢反抗我?你是不是以为月桐回来了,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白寻冷笑:“南絮,为所欲为的人一直都是你吧?我为什么要忍受你的欺凌?!我不欠你的!” “不欠我的?我倒要好好听听,你怎么不欠我?”南絮坐在椅子上,冷冷的看着白寻。 “当年月桐是你自己放走的,你却把所有的错都推到我的身上,你当我是什么?一个让你泄愤的工具吗?!”白寻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颤抖。 “月桐是我放走的,那又怎么样?并不代表你没有背叛过我!你早就知道了月桐和琼羽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还妄想帮月桐逃走!”南絮怒视着白寻。 “你自己说的,绝不会背叛我。”南絮步步紧逼。 “就算告诉你,你又能做什么呢?月桐喜欢的是琼羽,不是你!是你自己看不清!月桐的心从来就没在你身上!”白寻毫不示弱的反驳。 “琼羽?我真没想到你跟莫琼羽的关系这么好,叫的还真够亲的啊!”南絮的眼中闪着寒光。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白寻笑了笑,眉目之间带着冷冽“如果不是琼羽心里只有沈月桐的话,说不定当年跟他走的就是我了,这个结果我想你应该会更满意。” 白寻的话刚说完,南絮便大步走到了她的面前,一只手扼住了白寻纤细的脖子,速度之快让白寻躲都来不及。 “白寻!你休想离开我的视线!你说对了,你就是我的发泄工具!我养的一条狗!是月桐的影子!!这辈子,你只能活在我的世界里,任我欺凌!你永远都只能是我的东西!你听到没有?!”南絮怒吼着,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接近发狂的他根本没有注意到白寻越来越惨白的脸。 白寻无力的拉扯着南絮的手,一脸凄楚的看着南絮。 喉咙被大力的扼住,使她呼吸不到任何的空气,意识越来越模糊,她听不到南絮在说什么,只能感受到他的狂怒。 南絮,想掐死我吗?也好,死在你手上,也好。 最后一丝意识从身体中抽离,白寻拉着南絮的手无力的滑落,和它一起掉下的,还有一滴眼泪。 第17章:你到底在怨什么? 南絮此时才发觉白寻的不对劲,松开了掐在白寻脖子上的手,白寻的身子一下子摊软下来,跌进南絮的怀中。 “白寻!白寻!”看着白寻毫无血色的脸和紧闭的双目,南絮顿时慌了神,手探到白寻的鼻下,没有一丝气息,再看白寻的胸口也没有任何起伏。 “白寻!白寻!你醒醒!”南絮使劲的摇晃着白寻,似乎是想将她摇醒 “白寻!你别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让你死的!”南絮说着运功为白寻输真气,然后又将嘴贴上白寻的嘴,帮她呼吸。 “白寻!白寻!醒过来!快醒过来!”南絮一遍又一遍的做着这些动作,一惯冰冷的眼中满是恐惧“白寻,不要死!你快醒过来!白寻!白寻!” “咳……咳……”南絮忙活了半天,白寻总算有了反应,呼出了一口气。 “白寻!白寻!你醒了吗?”南絮又叫了白寻两声,白寻却没有反应,人还是昏迷着,但总算是有了呼吸,只是十分微弱。 “白寻。”南絮小心翼翼的抱起白寻“白寻,你不能有事,你的命是我的,我不让你死你就不能死。” 南絮抱着白寻快步的走了出去,向钟灵的厢房奔去,眼中有着他自己看不见的担忧。 “这是怎么回事?”帮白寻诊治完后,钟灵冷冷的看着南絮,眼中满是怒气。 一旁的沈月桐也以询问的眼神看着南絮。 刚才她正跟钟灵说着话,南絮就抱着白寻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怀中的白寻脸色惨白如纸,气息似有似无,那样子就好像生命就在弥留之际,随时都会消逝一样。 “是我一时失手。”南絮低着头。 “一时失手?”沈月桐挑了挑眉“你这叫一时失手?她都要被你掐死了。” 南絮沉默不语,半晌开口道:“白寻不会有事吧?” 钟灵叹了口气“上次的伤还没好,这次又伤了元气,没个一年半载的,身子恐怕好不了了。”说着,钟灵看向躺在床上的白寻,眼中满是心疼。 想以前的白寻是何等风彩,何等傲气。 只三年,就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南絮啊,你就一点也没有察觉吗? “南絮,你实话对我说,你是不是因为三年前的事而迁怒白寻?”沈月桐冷声问着南絮,其实她一见白寻就发觉有些不对劲了,白寻的眼中时时都闪着悲伤,整个人都快瘦得只剩下一副骨架了。她都怀疑这还是那个冥陵第一杀手白寻吗? 南絮默然不答。 “你这是默认了?”沈月桐眼中的怒气在聚集。 “为什么?你当年都答应放我走了,那白寻做了什么还有关系吗?” “怎么没关系?要不是她一直瞒着我,给你和莫琼羽打掩护,我会被瞒那么久吗?”南絮反驳 “南絮,你知不知道,白寻当年那么做,最主要不是为了帮我,而是因为她喜欢你!” “但我喜欢的是你!” 南絮突然的吼出了这一句,把沈月桐惊呆了,木然的看着南絮。 “南絮。”半晌,沈月桐才开口“你对白寻的怨,究竟是因为她瞒了你,我和莫琼羽的事,还是因为她背叛了你?” 第17章:他居然开始捍卫起别人的爱情 “这有区别吗?”南絮挑眉。 “这个区别要你自己去想。” 沈月桐站起了身“你和白寻的事还要你们自己去解决,但如果白寻真的因为你而再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你一定会后悔的!”沈月桐说完便走了出去。 钟灵看了南絮一眼,也跟了出去。 南絮独自坐在房里,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白寻,怔怔的发愣。 区别吗? 他真的不知道,他只知道当年对于白寻的背叛,他的怒气和失望其甚至超过了月桐的离开,其他人都可以背叛他唯独她不可以! 所以他不停的折磨白寻,但折磨过白寻后,看着白寻痛苦的样子,自己非但没有觉得好过,反而更加烦乱,难受。 于是,他又变本加利的折磨白寻,然而又更加痛苦,他甚至不知道他的痛苦来源自何处。 这种死循环般的魔障。 南絮的目光停留在白寻脖子间那一片触目惊心的淤痕上,心中一阵紧缩。 今天他差一点就让白寻就那么死了,他觉的他当时真是发了疯,居然会那么对她。 突然,原本安静的人有些躁动起来,紧锁的眉头似乎压抑着什么痛苦,微微的颤抖:“别……疼……” 白寻的声音,沙哑了许多,也脆弱了许多,似乎,还带着无法控制的恐惧 之后,白寻的身体开始剧烈的颤抖。 这样的白寻,让南絮胸口一紧 可即便是这样,白寻也没有喊出一个名字,那怕是一个名字,她都没有试着叫唤,似乎知道,根本就没有任何人会来救她 从来没有人 就在他想要将白寻拍醒的时候,却发现白寻那副小心翼翼的摸样,让南絮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他一直都把白寻当成月桐的替身,自从月桐走了以后,他整日都在白寻身上找月桐的影子,透过白寻看那个他心中挚爱的人,从来都没有好好的,真正的看过白寻。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白寻比以前憔悴了太多,她以前也不是没有受过重伤,但却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虚弱,虚弱得像一缕孤魂,好像只要稍微用力一碰就会碎了。 “嗯……”伴着一声呻吟,白寻的眼眸缓缓的睁开。 南絮见白寻醒了,眼神逐渐变的冰冷。 他已经习惯性的将对她的感情藏在冷漠之后。 白寻醒来见南絮坐在他的床边,先是皱了一下眉,随即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喉咙间火辣的痛感让她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疼的眉头紧皱。 “你的喉咙伤到了,现在不能说话。”南絮淡淡的开口。 白寻看了南絮一眼,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冰冷,吃力的抓过南絮的手,在南絮的手上写道:“不是想杀我吗?” 南絮不由的一震,随即又恢复正常,皱眉道:“我没想杀你,不过,你的确让我生气了。你是我的东西!我不许你想着别人!更不许你跟别人走,你能待的地方,只有我身边而已,别再想什么莫琼羽!更何况,他还是月桐的!” 听了南絮的话,白寻的嘴边突然勾起一抹嘲弄的笑,眼中带着怜悯看着南絮。 真是可怜,什么时候,他开始撼卫起月桐的爱情来了。 “你那是什么眼神?!”南絮被白寻的目光激怒,手又不自觉的掐上了白寻的脖子。 第18章:她哪儿都疼,只是他看不到 “呜……”白寻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南絮一惊,意识到自己又在伤害白寻,急忙松手。 “对不起!”南絮眼中闪过一丝慌张“你怎么样?” 对南絮突然对自己的关心,白寻有些惊愕,但又转念一想,也许是因为月桐的关系他才会这样的吧。 若是在以前,他根本不会去在意自己会怎么样的,想到此,白寻心中凄然,眼眶不由的红了。 “怎么了,是不是哪又疼了?”南絮见白寻这样,以为她是受伤的地方疼的厉害,眼中不觉透出一丝关心。 白寻没有说话,也说不出话,只是在床上翻了个身,背对着南絮,流下两行清泪。 哪儿疼? 南絮啊,我浑身都在疼,尤其是那颗被你蹂躏践踏的心,已经痛得没有知觉了。 可惜,你看不见。 南絮虽然看不见白寻的表情,但他知道白寻哭了。 他没有像平常一样对白寻大吼不许哭之类的,而是静静的坐着,看着白寻因哭泣而不断颤抖的身体。 忽然想起许多年以前,白寻执行任务时候受伤,疼得受不了,她从来不肯说,只会一个人偷偷躺在床上疼的掉眼泪,那时候,他也会急得在屋里乱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伸出手想要安抚白寻,却怎么也碰触不到她。 好像两人之间隔了一层无形的墙,阻隔了任何一点的温暖。 南絮最后还是收回了手,叹了一口气,走出了门外。 天已经蒙蒙亮了,望了一眼天际的那雾沉沉的云。 南絮皱眉,是不要下雨了? 他对白寻是不是真的有点过了? 南絮走后,白寻转过了身,眼中是死一般的沉寂。 天空,渐渐无声的开始下雨。 接着,雨水越来越大,打在檐瓦上,滴答滴答的响。 已经是初春了,却还是有着冬天的冷。 很快,整个世界,都仿佛蒙上了一层让人压抑的灰,看不真切。 白寻好半天,才勉强用手支撑着爬起来。 很奇怪的疼,一阵接着一阵,尖锐又剧烈。 这让才勉强坐起来的白寻,再也受不了的蜷缩在床上里,疼得双唇发白,哆嗦不已。 却再也没人理她。 她就这样,孤单的一个人,在下着雨的夜晚里,疼得几乎晕死过去。 过了一会儿,她努力的想要抱紧自己,企图减轻一些疼痛。 因为,此刻能抱紧她自己的,也只有她自己的手。 可是,她的手本来就不灵便,又在反抗的时候被南絮差点折断,哪里还能动。 她连自己,都抱不了。 只能尽量的蜷缩自己。 南絮的世界,从来只为月桐转动。 替身,傀儡。 白寻的脑中一直想着这两个让她心灰意冷的词。 可笑吧? 除了利用,只有绝望和万劫不复,想要利用就拿过来,想要舍弃就丢掉,活得特别辛苦却还是一直活下去。 以前,她不知道真相,以为是自己欠南絮的,所以她甘愿做替身,任南絮折磨摆布。 但现在,她没有理由再让自己如此委屈下去,为了南絮,不值得,因为无论她付出多少,都得不到回应。 已经够了,她什么都不想要了,只想离开,她为了一个人把自己困在这里这么多年,够了,真的够了。 第二天,下了一晚的雨,阳光却是格外的明媚,空气里有雨后特有的清新,让人的心情不由得变好了许多。 而整个冥陵也在热闹着。 第19章:我这样的人在你眼里什么时候疼过 南絮给月桐举行的洗尘宴,几乎所有人都召了回来 也只有月桐在场,整个山庄才会有一点生气,不似其他时候那般冷寂,南絮也会露出笑容,笑得开心。 南絮笑起来的样子真的是很好看的,可惜他不经常笑。 白寻悄悄坐在角落里,看着面前精致,香气四溢的饭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上一次这么热闹的时候,是在多久以前了呢? 那时候月桐肯定还没走。 想起来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坐下来好好的吃饭了。 正发着愣,坐在一旁的白止递给她一个很精致的糕点,“吃吧,不甜。” 白寻侧头看了眼眼前的糕点,接过来,向白止笑笑,接过糕点,小口的啃起来。 笑容还没完全绽开,就惊觉一股寒意袭来,遍体生寒。 抬头望去,正对上南絮似笑非笑的眸,待仔细看时,南絮已经脸色如初,扭过头去,继续和身边的沈月桐说着话。 有种惊恐的感觉,让白寻如在嚼蜡,拿着手里的糕点,接着再咬了一口,沉默的吞下去。 吃完后再拿一个同样的。 或许是吃得有些心不在焉,嘴角竟粘了一点屑沫,这时,一直坐在身边的白止直起身轻轻擦了下白寻嘴角。 白止眼睛微微的眯起,看起来竟有些温柔。 而白寻并没有理会白止的举动,或者说她在想着什么,根本没有注意白止的动作,依然吃着手里的糕点。 几乎没有任何预兆的,南絮手里的木筷忽然带起两道冷光,直射向白寻! 白寻连眼神都没动,另一只手以一种极诡异的方式劈断了那双直直而来的木筷! “哼。”南絮抬眼看向白寻,瞳孔一缩。没在说话,站起来,向这边走来。 “砰!” 下一秒,南絮已经踹开桌子, “你过来,我有点事和你说。”撂下这句话,南絮拖着白寻就走。 整个厅堂弥漫着一股死寂的沉默。 半响,沈月桐才反应过来“啊喂——南絮,你干什么啊——”急忙跟着追了出去。 白止盯着远去的几个人,脸色暗沉了几分 把白寻拖回侧房,南絮满脸阴沉地朝白寻靠近,一把掐住那瘦削的下颚。 “你和白止关系真好啊。” 男子素来清越的磁性嗓音此刻异常的嘶哑,每一个音节,都格外的沉,也格外的缓。 白寻垂着眼,似乎懒得回答他,只是侧过脸避开了他的手 “要不要给你个机会啊,让你跟着白止如何?”得不到回答的南絮声音又沉了几分 事实上,南絮在看到白止对白寻做出那些动作的时候,怒火便已经如同脱缰的野马般,渐渐脱出理智的束缚。 白寻已经不再挣扎了。 她知道自己并不是南絮的对手。 所以,她只是懒懒的垂着眼,随后,冰冷的笑出声,道:“月桐马上就会跟过来,你最好不要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我和白止怎么样,似乎和你并没有太大关系。” 对方迟来的在意让她觉得可笑。 “你现在这样做,算什么呢?你对一个替身,在意什么呢?”白寻皱着眉,又淡淡的问道。 说完这句话,白寻慢慢后退,打算离开。 沈月桐担心两人出事,追过来的时候—— 南絮的巴掌刚好扇到白寻的脸上。 只听到轰的一声,随着桌椅的残骸四溅,丝毫没有防备的白寻,整个人被这股力道扇向了地面,重重砸在了地板上。 一时间,空气仿佛停滞一般。 死般的寂静。 就连南絮,都如同僵住一般,愣愣的看着倒在地上的人,微微抽搐着发红的手掌。 白寻没说话,只是动了动,侧着身似乎想坐起来,却不知怎么的,手才刚碰触到地面,人就再度摔了回去。 过了一会,她整个人似乎还未反应过来,有些茫然的换了一只手将自己撑起,然后,站了起来。 低头擦了擦嘴角的血,却,擦出了更多的血。 她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手掌,已经被破碎的器具刮伤,血一直在流。 擦了一会,她似乎看到自己才换的衣服有点脏,于是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却不料手上的血将衣服弄得更脏。 最后,白寻索性不再理会,只是沉默的离开了房间。 自始至终没有看南絮一眼。 而南絮,没有动弹。只是死死的看着,白寻离开的方向。 一旁的沈月桐,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 下意识的,伸手拉了拉南絮。 却发现南絮,整个人,都在颤抖。 走出那里,白寻其实也没想到能去哪里,只好走到平时的水池边,就地坐在那里,看着水里那一圈一圈的涟漪,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脑子该想些什么。 索性就只是盯着那水光淋漓的湖面。 过了约半盏茶的时间,白寻忽然感觉到一抹熟悉的冰冷气息。 “白寻。”南絮清澈而磁性的声音,毫无预兆的从她身后传来。 白寻没有回头,也没有动,只是身体,微微的僵硬。 可接下来的,却是一片诡异的安静,就好像没有任何人存在一般,连同刚才的声音也只是幻觉。 可白寻知道对方还在。 白寻看着远处,双眼微微有些颤抖。 随后,身后传来草被踩动的沙沙声,越来越近。 走过来的南絮拉起衣摆,坐在了白寻的身边,并随着她的视线,一同望向水面。 一时间,沉默,在两人之间无声蔓延。 白寻没有理他,依旧望着水边飞扬的白鹤,淡漠的眉眼间,疲惫依旧。 “疼么?”他问。 白寻先是僵了僵,随后,才忽然低着头颤抖着笑了下。 “在你眼里,我这样的人,什么时候疼过?” 南絮沉默了。 白寻的笑容和平常没有区别,却让他的心口不知怎么的,突然一紧。 他终于发现,眼前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脆弱了很多。 这是怎么了。 想着,他的手已经捏过白寻的下鄂,垂着眼静静的查看。 “流血了。”指尖抚过红肿的脸颊,南絮专注而漂亮双眼让白寻有点紧张。 以至于,她能清晰的感觉到对方吹拂在脸上的淡淡气息。 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的挣扎起来,白寻焦躁的想要推开男人,却整个人被南絮拉到了怀里,瞬间僵掉。 “别动.”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因为对方的行为,而导致脑海一片空白的白寻还没反应过来,一抹湿润的冰凉便抚去了脸上火辣的疼。 第20章:只要这点就好了,她不贪心 渗血的脸颊上,粘着药膏的修长手指,笨拙而小心的上着药。 白寻说不出话,只是双眼微微颤抖。 “把手伸出来。”南絮说着,低头从怀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药物,仔细的给她包扎。 白寻轻轻摇着头,全身控制不住的颤抖。 南絮,别这样。 早就已经不抱什么期望了。 为什么还要这样。 月桐并没有在这里啊,不需要对她这般 她比任何人都更明白自己位置和价值 她清楚地知道,南絮一时的温柔,并不代表什么。 或许是难得的愧疚,或许是突如其来的好心情,任何可能,就是不可能,接受了她。 “白寻。”南絮的声音,忽然变得飘渺,让人听不清情绪,却莫名的感觉到一抹冷意。 “如果月桐问你,你会怎么说?” 如同在无关紧要的聊天般,南絮平淡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死寂,再次在周围,弥漫。 仅仅有的,只是风吹动草的沙沙声。 白寻没有动,甚至,整个人都平静下来,像个安静的人偶。 过了一会,她才缓缓的转过头,双眼对上南絮的视线。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乱说。” 白寻平静的回答,可没人知道,此时隐藏在袖子下的手,指甲已经深深的掐进肉里。 血肉模糊。 得到回答的南絮,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凝视着白寻。 却不知,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里,一种称之为绝望的情绪,正一点点碾碎着白寻 白寻垂下眼,想扯开南絮搂着自己的手,刚一动,对方却再次开口说话了。 夕阳下,俊美男子点了点头,被落日的余辉染上了一层暖金色的他,看起来竟有种慑人的温柔:“我不想月桐伤心。” “好。” 随着风的飘动,南絮柔软的发丝,不时轻轻抚过白寻的脸颊 之后,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水面,水面上的落日一点点的消失 转春的夜风,其实有些凉。 不知不觉中,白寻已经闭着眼,在南絮的怀中,沉沉的睡去 她真的太累了。 也只有在睡梦中,那些噩梦般的画面离她很远。 她可以不用去想,南絮的厌恶,南絮的冷淡,南絮的残忍。 以及南絮为了月桐才肯施舍给她的一点温柔 这就够了吧。 不贪心。 红绸艳如朝霞,挂满了整个冥陵。庄内一片喜气洋洋,下人们忙碌的准备着各项事宜,因为明天便是冥陵庄主南絮与沈月桐的大喜之日。 这就是沈月桐想出的引莫琼羽上门的办法,当白寻听后,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白寻,你不用陪我的,反正是假成亲,我不紧张。你身子还没好,还是去歇着吧。”沈月桐嘴上说着不紧张,但心里却不停的打鼓,她不怕别的,就怕莫琼羽明天不来。 “都这么久了,什么伤也该好了,我没那么娇弱。”白寻好笑的看着沈月桐,明明就很紧张,却还死不承认。 “好什么了?!钟灵说了,你的身子不调理个一年半载是不行的,会留下病根的。”沈月桐瞪着白寻。 “我真的没事。”白寻笑了笑“毕竟我是习武之人,哪儿那么金贵呢。” 沈月桐看着白寻,摇了摇头“你跟南絮最近怎么样了?” “呦,他可是你的新郎,你却问我跟他怎么样了?”白寻挑了挑眉。 “我跟你说正经的。”沈月桐皱眉“上次那件事后我找他谈过几次,南絮心里不是没你,你没看见那天他抱你进来时……” “月桐,你就不要操心了。他对我怎么样,我心里也有数。”白寻打断了沈月桐的话,淡淡的说。 “白寻,我知道这几年你过的不好,当初是我太自私了,才……” “月桐,这件事与你无关,我们别说这个了。”白寻的脸沉了下来。 “白寻,我只是想你能幸福。”沈月桐的目光有些黯淡。 “月桐,你放心吧。只要你幸福我就很幸福。”白寻勾起一抹淡笑。 她要离开南絮,再不当什么替身,什么工具,去哪里都好,只要不再呆在那个男人身边。 这些天她想了很多,本来,要离开冥陵,她还有很多顾虑和不舍,但当南絮答应月桐假成亲这个荒诞的要求时,她终于下定了决心要走。 月桐这次回来,让她觉得当年月桐似乎不是逃走,而是出去远游一般。 南絮对月桐的爱是独一无二的,可对白寻却无半点情份,她为月桐的远游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算了,如果南絮再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我,我绝饶不了他!”沈月桐一脸的认真。 “月桐,你还是想想明天的事吧,琼羽也不知道会不会来。”白寻状似随意的说。 “应该会来吧。”沈月桐的声音毫无底气“那个死木头!他要是不来,以后也别想我再理他了!哼!” 白寻看着沈月桐时而沮丧时而愤怒的表情,脸上带着浅浅的笑。 如果可能的话,她真想看看明天的婚礼。可惜,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只有明天,南絮绝不会想起白寻这个人。 只有明天,她有足够的时间逃离冥陵的势力范围。 南絮,我放弃了。 也许你在多年以后会问我什么感觉 就像一把火烧了住了很久的房子,你看着那堆灰烬,你知道那是你的家,可是你回不去了。 深夜,白寻回房后整理着明天要带的东西。 自己怎么也是逃走,带的东西不能太多,于是只收拾了几件衣服,然后又把自己所有的积蓄装了起来。 “你在干什么?”背后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白寻一惊,不由的打了个寒颤,是南絮。 “我睡不着,所以整理些东西。”白寻转过身,强装镇定的看着南絮。 她怎么也没想到,南絮今晚会来他这里。 他不是应该陪着月桐吗? 到她这里干什么。 月桐回来的这几天,南絮可是一次都没有踏入她的房间。 “睡不着?为什么睡不着?”南絮没有发现白寻的异样,随意的问。 “也没什么。”白寻低下了头。 “明天的婚礼是假的,你不用担心。”南絮淡淡的说。 白寻吃惊的扬了扬眉,他居然会以为她是为了这个睡不着,还出言安慰。 不不,不可能的。 白寻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他肯定是担心自己明天去破坏,所以才出言安慰自己。 他怎么会在意自己那一丁点感受。 “我知道。”白寻头也没抬。 第21章:好久不见了……白小姐 “身子好了吗?”南絮突然挨近白寻,手抚上她的脸颊。 白寻皱眉。 “如果我说没好,你会放过我吗?”白寻的语气中有着嘲弄。 “不会。”南絮说完将白寻抱到了床上。 白寻无奈的叹了口气。 罢了,反正明天,她就会离开。 已经没什么了。 南絮将白寻的外衣脱下便停了下来,将被子盖在两人的身上,然后用手臂将白寻圈进自己的怀中,闭上了眼睛。 “南絮?”白寻不解的看着南絮。 “你的身子不是还没好吗?那就快睡吧。”南絮开口道。 白寻没再说话,只是傻愣愣的看着南絮,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看着我干嘛?睡觉。”南絮拍了拍白寻的小脸。 “哦。”白寻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忘了有多久没再这样睡在南絮怀中,南絮这突如奇来的温柔甚至动摇了她离开的决心。 是月桐的原因吧,一定是! 白寻,不要被迷惑了,南絮永远只在乎月桐,这三年,该看清了,他的心里没有自己。 也许是南絮的怀抱太过温暖,又或者是从来没有这么被温柔的对待过,白寻没撑多久,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听到白寻均匀微小的呼吸声,南絮睁开眼睛看着白寻的睡颜,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他们似乎好久没有这样静静的待在一起了。 现在这样,让他觉的很舒服,折腾白寻,他也觉的很累,甚至莫名难受。 上一次,他差点掐死白寻,让他到现在都后怕。 他不知道自己对白寻到底是什么感情,但他知道,他不想失去她,也害怕失去她。 白寻,永远是属于南絮的。 “白寻,白寻。”南絮低声自语,自从那件事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这么亲昵的叫过她 抱着白寻的手臂又紧了紧,将白寻锁在怀中。 她果然是太瘦了,全身真的只剩下骨头了。 无论他怎么用力,她随时都会从他胸口脱落 明天月桐走了以后,该好好给她补补身子了。 两人就这样拥在一起,沉沉的睡去。 只可惜,同床异梦。 第二天白寻醒来时,南絮已不见踪影。 白寻没有在意,意料之中。 今天,南絮可是新郎呢。 想着,心头微微有些发酸,白寻自嘲的一笑,对南絮,自己还是没有完全放下。 无论他曾经如何对自己 白寻穿好衣服,拿上昨晚收拾好的包袱,出了门。 此时,庄内的下人正忙成一团,吉时已快到了,白寻勾了勾嘴角,向庄外走去。 没有人注意她的。 哪有人会张灯结彩之时,注意一个替身? 步履不停,一步一步。 把从前那些过往,那些不堪都一一抛掉。 一点一滴。 白寻很快便出了庄。 回头望着冥陵高大的大门,白寻长长的呼了口气。 这里曾经葬送了她的所有。 从今以后,冥陵再没有白寻这个人,从今以后,白寻与冥陵再没有关系。 南絮,从现在开始我不爱你了,我会逼自己不去爱你。我也不会再爱上任何人,因为今生爱你,已耗尽了我所有的情和痴,心累了,也死了。 从此以后,哪怕再想念,都不再见面。 绝然转身,白寻没再回头,飘然离去,走的潇洒。 南絮此时穿着喜服,坐在房内静待吉时的到来,但心里不知为什么总有一种烦躁不安的感觉。他早就知道,他的婚礼最终会变成一场闹剧。 莫琼羽今天一定会来,他毫不怀疑。 但为什么他还是如此烦躁? 不是因为月桐今天必将离开,是一种他也不知为何的烦躁,让他心神不宁。 那种感觉像是要失去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一样。 很糟糕的感觉。 “庄主,吉时已到,请到喜堂去。”一个下人进门说道。 “知道了。”南絮起身,暂时压下心中的烦躁,走向喜堂。 真没想到,有一天他会用假成亲来帮自己喜欢的人将自己的情敌引来。 苦笑了一下,南絮摇了摇头。 罢了,谁让他从来不忍让月桐失望,不然,三年前,他也不会让她走了。 始终还是心疼月桐的 无论如何,只要月桐幸福就好。 白寻走了很久,但由于旧伤未愈,只好在一家客栈落角。 刚坐下,便听到邻桌的人在谈论今日冥陵庄主的婚礼。 “你知道吗?今天冥陵庄主大婚。” “我还听说那个新娘是可是个狠角色。” “你知道什么呀,那个女的听说长的可真是美得很呢!” “是吗?天下还有这么美的人?我不信。” …… 白寻听着人们的谈论,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不知道南絮此时在做什么。 有没有难过。 亲眼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走向别人,那种痛苦。 她可是亲身体会。 白寻轻叹了一声,虽然决定要永远离开他,但心里却还是忍不住牵挂。 真是没救了。 白寻还兀自郁郁寡欢,门口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这种不合时宜的喧闹让白寻本来就阴郁的双眼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客官,您的菜来了。”跑堂的小倌将菜端了上来,却不小心碰落了白寻的帽子“客官,对不起,对不……”小倌只好不断道歉。 这动静引起不少人的目光 白寻微微皱眉,捡起帽子重新戴在头上。 紧接着,有人走过来。 雪白的衣袍点缀着几撮精美的刺绣,嘴角那抹邪气的微笑尤其显眼。 而此时此刻,这人,正温柔的看着对面神色阴沉的白寻,深情得如同在看自己最心爱的人。 “好久不见了呢……白小姐,当日一别后,在下着实想念。” 冷视着自顾自在自己对面坐下的华美男子,白寻嘴角缓缓的勾起一抹残冷的笑容,双眼笑意更盛:“哦?你是在怀念死亡的味道么?秦庄主?” 眼前的人,并不是别人,而是冥陵附属山庄之一云剑山庄的庄主,秦楚。 一个在江湖上,以狡诈跟残忍闻名的人,以极其干净利落的手段铲除一切对手,登上云剑山庄的掌门宝座,成为冥陵最大的附属之一。 而他则在南絮刚接手冥陵的时候,就向南絮提出,让南絮把自己送过去,盛气凌人的后果就是被白寻差点挑了他的手脚筋。 不是南絮指派的,而是白寻自己去的。 因为她实在是害怕,南絮真的会把她送出去。 好在,后来南絮知道此事以后,也并没有做太大反应,这才让白寻稍稍有点安心,让她甚至产生一点错觉,自己在他心里还是有那么点错觉的。 “不……当然不……”听到白寻的话语后,秦楚低声笑了笑,邪魅的双眼盯着对方,轻语道: “在下只是在想象你在怀中颤抖的摸样……不过,会有机会的,不是么?” 第22章:若不是沈小姐,你现在就是我的人了 整张桌子忽然毫无预兆的炸开,木屑四溅的厢房中,白寻抽剑就朝闪电般朝对方狠狠的刺去,后者侧身闪开,右手光芒一闪,佩剑已然亮出,反手就是一剑。 白寻双眼凶光大胜,身形瞬间移出数米,手中的长剑也随着动作不断攻击,短短数秒,双方已交手不下数十招,越演越烈。 就在店家对自己的酒楼安危感到担忧不已时,直听到蓬的一声巨响,顶楼的瓦层猛的被炸掀开来,两道身影疾电般射出。 两人在屋顶对峙着。 “你比上次我见到你的时候弱了很多啊。”秦楚嘴角依然带着微笑,调侃着那始终没有表情的冷漠的人。 “……我变弱了不代表你变强了。”白寻调整了下呼吸,身形陡然加速,手中的剑忽然幻化成为数百条残影朝男人攻击而去。 秦楚大笑。 白寻手中长剑隐隐发出激昂的轰鸣声。 两人再度缠斗在了一起。 长时间的苦战,让本就伤愈未好的白寻有些体力不支,轻微低喘着。 而她对面的秦楚却依然带着笑容,心情似乎非常的好。 如今的白寻,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冥陵的第一杀手的,能一剑废掉他。 她那不稳的内力,已经撑不下去了。 这种身体无力的的感觉很糟。 正在这时,道路上传来的一阵骚动,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其中某些熟悉的声音,让白寻的脸色微微一变,当即转身看向了大街。 这一看,却是让白寻的全身的血液都仿佛被抽离般,脸色迅速苍白下去。 远处的街道上,一只喜气洋洋的迎亲队伍走过,红色的花轿,红色的喜服,欢喜的人群。 白寻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她一直想逃离的那个人 南絮! 他骑着马,走在队伍的最前头,不是以往的黑色衣裳,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红衣,却还是那般好看。 而月桐在花轿里不时掀开垂帘,焦急的样子,一定是在等莫琼羽。 白寻怔怔得看着下面的人。 他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欢乐。 哪怕是个假的成亲,他都能觉得如此满足,那是他发自内心的笑容。 白寻僵着身体,连动一下都无法做到。 仿佛只有这一刻,南絮,才真正的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在她面前那般 残忍得不近人情。 轻佻的笑声在耳边响起:“好喜庆的场面啊,不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应该是冥陵南庄主的大喜之日吧?作为冥陵的人,你居然不在庄内,真是难得。” “若不是沈小姐当初的求情,兴许你现在就是我的人呢。”秦楚摸着下巴,似乎在遗憾着什么。 秦楚的声音让白寻仿佛被强行中断的思维瞬间恢复了过来,下一刻,白寻已经轻轻一跃,无声息跳了下去。 这么久不见,她还是没变啊,还是那么好看和倔强。 早晚一天,她会是自己的。以自己的方式生活在自己身边。 秦楚看着白寻逃离般的身影,意味深长的笑着。 而下面的南絮像是有预感般抬头向这边看来,却只看到一个隐约的房屋轮廓。 风从上面穿过。 并没有人,只有被掀翻的屋顶。 应该是那两个帮派争斗吧。 可能是看错了吧,白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应该在庄里等着。 “怎么了?”月桐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没事。”南絮笑自己太紧张,收回了视线。 不过,这种萦绕在心底的隐隐的不安是怎么回事。 好不容易在没被发现的情况下,逃离了那片地方,逃也似的,头也不回的逃。 那时候真的是单纯只是想逃而已。 不想看那锥心的画面。 跑了好久,白寻终于撑不住,从空中翻落下来。 跌到了地上。 巨大的冲击撞击着她,白寻借势向前翻滚了几下,这才停住了。 胸口翻涌着血气,一个没忍住,“哇——”白寻张口吐出一口腥甜的血。 慢慢扶着身后的树坐了起来,缓缓喘了口气。 忽然,白寻的脑子里闪过一句秦楚刚才对自己说的话-―― 若不是沈小姐求情,你早已是我的人了。 想着,不自觉的笑出来,眼睛轻轻闭起。 多亏了月桐,这才没让她沦落成为别人的玩物。 但实际想想,在哪里还不是都一样。 都是个玩物,有什么区别呢。 南絮在意的不是她这把最锋利的剑,而是在乎那个在他心头的人,刀剑没了,可以再训练,但是月桐没了,不行。 她还自以为是的以为对方是因为有那么一点点不舍得才不肯把她交给秦楚。 明知道那人并不会爱自己一点,仅有的一点感情也因为三年前那些事消磨掉了,却还是在期待着。 还在期待什么呢。 有些事突如其来的知道真相后,还是有点难以忍受。 白寻靠着身后的树 安静的 竟有些像一具被抛弃的残破的泥人,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孤独。 风轻轻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有点喜欢这种被风声包裹的感觉,即使睁着也眼,也是是模糊的一片,比起那些让人痛彻心扉的清晰,要好太多。 不是不会受伤,也不是不会倒下,只是比任何人都能撑,以至于给人一种错觉,再怎么摧毁性的伤害,都可以平安无事,所以,也不值得别人一丁点关心。 白寻笑着,只是手指,却控制不住的颤抖。 眼神,开始游离。似乎,想起了什么。 “走吧,我带你回去。” 白寻微微歪着头,脑子里回忆着南絮那时候稚嫩的童音。以及,他对自己伸出来的手。 “这只是打雷,别害怕。” 努力想着,却只想得起很少很少的部分,其他的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只是记得,自己很冷,很疼,而那搂住自己的身体,那么的温暖…… 只是,当时明明那么的温暖,怎么现在,就那么冷了呢 那把她从深渊里拉出的人,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呢 那个时候,她真的以为这世上有神明的存在的。 想着,头剧烈的疼痛起来 白寻不得不抱紧自己的头,跪倒在地上,吃力的喘息。 雾气有点弥漫,白寻长长睫毛上沾染了雾气 却让人有种错觉 那并不是雾气。 而是白寻的泪。 冥陵山庄里—— “庄主,别再喝了。”白止看着正一杯一杯不停的灌自己的南絮,忍不住出声相劝。 南絮恍若未闻,依然没有停杯。 第23章:为什么要对她苦苦相逼 虽然是早就知道的结果,但眼睁睁的看着月桐跟着莫琼羽走掉,心里还是如刀割一般。 为什么,守在月桐身边的人不能是他呢? 为什么,月桐爱的就不能是他呢 “庄主,别再喝了!!”白止从南絮的手中夺过酒杯,皱着眉看着南絮 “今天这场婚礼本来就是为了引莫琼羽来的,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现在这又是何必!” “你不会懂的,白止,你不会懂我的感觉。”南絮摇晃着站起身,身形有些不稳,踉跄的向外走。 白止见他要出去,猜想他可能会找白寻,心中不由的一惊。 他现在这种情况去找白寻,恐怕白寻又会受苦了,想到此,白止急忙上前扶住他。 “庄主,你醉了,还是休息吧。” “我没醉,你不用管我!”南絮挥开了白止的手。 “你都这样了还没醉?别出去了。”白止不死心的又拉住了南絮。 南絮回头,目光犀利的盯着白止,一脸危险的表情。 “你在害怕什么吗?”南絮眯着眼睛问。 “没有。”白止不由的低下了头。 “你是怕我去找白寻吧?”南絮一针见血的点出了白止的心事。 白止不语。 “白止,你记住,白寻不论什么时候都是我的人,不要对她抱有任何幻想,否则,即使是你,我也不会放过!”南絮冷冷的说完,便甩开白止的手,向前走去。 白止默默的跟了上去。 今晚对白寻,恐怕又是一个难熬之夜。 有时候,真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南絮最后的确是去了白寻的厢房,到了白寻的房门外,南絮觉的有点不对劲,房内漆黑一片。她是没有点灯?还是已经睡了? 南絮皱了皱眉,推门走了进去。 “白寻!”南絮叫了一声,没有人回应。 “白寻!”南絮又叫了一声,还是没有人回应。 走到床边看了看,床上没有人,床铺十分整齐,显然,白寻并不在房内。 不在房里?她能去哪儿呢? 南絮又去了钟灵和竹心那里,依然没有找到白寻。 此刻,原本还有几分醉意的他立马清醒了过来。 又回到了白寻的厢房,仔细的翻了翻她的东西,发现她的几件衣服和随身包裹都不见了。 “我睡不着,所以整理一些东西。” 南絮回忆着昨晚白寻的一举一动,眼中射出寒光。 他昨晚怎么没看出来,白寻根本不是在整理东西,而是收拾东西要走! 白寻,他还真是小看她了! 能在他眼皮底下溜走,真是够厉害! “白止。”南絮转身看着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白止“你知道白寻去哪儿了吗?” “属下不知。”白止据实以告。 “你真的不知道?”南絮的目光犀利的似要把人看透一般。 “属下真的不知。”白止一脸的平静,表情丝毫没变。 并没有说谎,他的确不知道白寻去了哪里。 反而是有些轻松的,庆幸白寻从此不用再受苦。 南絮在白止的脸上并未看出端疑,目光沉了下来。 “你最好说的是实话,否则我不会放过你!”南絮的眼中一片阴鸷“立刻将所有人叫到大堂!” “是!”白止应声而去。 很快,庄内的杀手都聚集到大堂,也包括竹心和钟灵。 “大哥哥,这么晚了。你叫我们来到底有什么事啊?”竹心忍不住开口询问。 “什么事?”南絮挑了挑眉“有人从庄里叛逃而出,算不算大事呢?” “叛逃?”竹心的脸色有些发白。 叛逃可是很严重的罪名。 “是谁啊?”竹心怯生生的问。 “白!寻!”南絮眼中冒着寒光,一字一顿的吐出白寻的名字。 “什么?白寻?不可能!”竹心忍不住惊呼出声。 “不可能?”南絮眼中的寒光更盛“现在全庄的杀手都有在这儿!但我们的冥陵第一杀手到哪儿去了?!擅自离庄,不是叛逃是什么?!” 竹心无言以对,身子不由的晃了晃,一旁的钟灵赶紧扶住了她。 “今天是谁守的门禁?”南絮沉声问道。 “是……是属下。”一个高大壮硕的汉子走了出来,但神情十分怯懦“可是属下并未看见小姐出去,真的,属下一直……” “这不是理由!”南絮眼中杀机顿现。 “南絮!以白寻的功夫,想出庄轻而易举,这怨不得旁人。”钟灵生怕南絮迁怒无辜,出言相劝。 “你不是说她的身子不养个一年半载好不了吗?我倒真没看出她的身子有什么不好!功夫还是一样的厉害嘛!”南絮的嘴角泛着冷笑。 “属下知罪,请庄主责罚。”钟灵屈身跪下。 “你起来吧,我怪罪不起!”南絮冷冷的说道。 钟灵听后并未起身,只是默默的跪着。 南絮也没再理会钟灵,目光扫过大堂内的众人道:“通令全庄,追捕白寻!一定要把她活着给我带回来!” “是!”众人齐声应道。 白寻!她太让自己失望了! 居然妄想从自己身边逃走! 她又一次背叛了自己! 果然,他就不该对她抱有任何怜悯之心! 一点都不能有! 不该怜惜她!不配! 两次的背叛!她只配当一个蹂躏的工具! 天白寻海角他也会把她追回来,白寻永远都只能是南絮的! 南絮的眼中闪着的狠戾的光,让钟灵看着都心寒。 他只能默默在心里祈祷 白寻,有多远你就跑多远,千万不要被南絮找到。 否则,万劫不复。 白寻并没有想到冥陵的追捕令发的如此迅速,她甚至没有想到南絮会下令追捕她。 不明白,明明不爱她,不在乎她,为什么不能放过她,连月桐,他都可以放走,为什么要对她这么苦苦相逼? “小姐,请跟我们回去。” 又来了! 白寻无奈的看着挡住她去路的三人,暗暗的皱眉。 她的身子本来就没有完全恢复,再加上连日来不停的躲避追捕,身子早就有些吃不消了。 “让开!!”白寻冷然的看着三人。 “小姐,您还是乖乖跟我们回去吧,就算您今天杀了我们,也躲不掉下一批人的追捕,冥陵的追捕令从无失手,这点,您应该比我们更清楚。” “既然如此,废话少说。”白寻冷喝一声,剑已出鞘。 毕竟同为冥陵的人,白寻不忍置对方于死地,处处留情,但对方却不留一点余地,招招狠辣。白寻不得不使出全力,最后以剑气封住了三人的穴道。 第24章:绝不跟他回去 但这比直接杀了三人更耗费真气,制住三人后,白寻只觉的胸口一阵血气翻涌,差点吐出血来,稍稍缓了一口气,白寻便准备离去。 “不错,不错,不愧是冥陵第一杀手,身手果真出色啊。白寻。” 听到这个声音,白寻只觉的浑身的血液都为之凝结,木然的转过身,看到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南絮一脸阴沉的看着白寻,嘴角带着冷笑,他的身后站着一脸担忧的白止。 “跟我回去。”南絮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白寻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人,看着对方那张她曾无比熟悉的俊美面孔,一时间,竟有些恍惚,无数画面如走马般,快速的闪过脑海。 最后,定格在火海中,男人掐住她脖子的画面上。 随即,心脏仿佛被两只手活生生的撕裂般,剧烈的疼痛起来,以至于视线都有些发黑,整个模糊起来…… 而后,白寻露出了一个隐隐有些扭曲的笑容,双眼没什么焦距的看着南絮,半响,嘴里却无比清晰的道:“不可能。” 没有任何温度,也没有任何起伏的语调。 漠然得让南絮一时竟反应不过来,只能呆呆地看着对方,似乎从来没有想过,眼前的这个人,有一天会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 那一刻,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无法克制的恐慌,嘶哑地道:“跟我回家。” 在一般人的看来并无特别的四个字,却让对面的人整整呆滞了片刻,整个人都变得僵硬了…… 紧接着,白寻像是再也控制不住情绪般,怒红着,夹杂着像是愤怒,又像是伤痛的情绪,死死的盯着南絮。 那一瞬,南絮以为白寻会哭…… 可随即,白寻像是瞬间戴上了面具般,略微轻佻的扬了扬嘴角,冷漠地看着他,轻轻地反问道: “……家?” 很轻描淡写的语气,却仿佛撕开了内心深处某种血淋淋的东西。 南絮看着白寻,竟一个字也说不出。 白寻没有说话,只是又一次将剑缓缓的拔出,直指向南絮,然后一字一顿道:“我已无家可归。” “白寻,先跟庄主回去吧,不要再反抗了。”白止的眼中满是忧虑。他知道,以白寻的功夫根本不是南絮的对手,现在南絮正在盛怒中,如果两人打起来,南絮一定会伤到白寻,这不是他所乐见的。 “不可能。”白寻又重复了一遍“我不会再回去当别人的影子,当一个替身,当一个工具!” “好。”南絮眯起了眼睛“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南絮说完,便向白寻迅速的刺出一剑,白寻用剑挡开,随即与南絮缠斗在一起。白止在一旁忍不住为白寻捏了一把冷汗。与南絮交手,白寻基本上没有赢的可能,这根本是一场早已定好输赢的战斗。 白寻的内力远远比不上南絮,更何况她的身子还未痊愈,很快就明显落于下风。两人一个错身,南絮运足内力,向白寻刺出一剑,白寻勉强挡住,但却被震退了好几步,同时嘴角溢出了鲜血,身子不由的晃了晃,险些跪倒在地。 看着白寻嘴角的那抹鲜红,南絮皱了皱眉,心中划过一丝不忍,停住了攻势。看来,白寻的身子的确没有完全恢复,不然,接了他这一招,不至于会伤的如此严重。 “回去吧。”南絮的语气软了下来。 “不可能。”白寻勉强稳住身子,再次举起了手中的剑,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白寻!你不要挑战我的耐性!”南絮的脸冷了下来,怒气在眼中乍现。 “我从来不敢,都是你逼的!”白寻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 “好,如你所愿!”南絮的眼中闪过一道寒光,随即剑如闪电般的向白寻攻去,比先前的速度快了许多。 白寻狼狈的招架着,额上不断的滴落下豆大的汗珠。一道白光闪过,南絮的剑如灵蛇一般挑飞了白寻的剑,并在她的手腕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白寻咬紧了牙。 “还要再打吗?”南絮冷冷的看着白寻。 白寻不语,只是快速的向南絮攻出一掌。南絮目光一沉,将手中的剑扔在地上,徒手去接白寻的一掌。白寻此时内力几乎已经耗尽,这上掌软而无力,被南絮轻松的化解。然后,南絮迅速的挥出一掌,直击白寻的左肩,白寻根本闪躲不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掌,身子被打飞了出去。 “白寻!”白止忍不住惊呼一声,心纠成了一团。 白寻重重的摔在地上,嘴一张,鲜血便从口中涌出。浑身就像散了架一样,轻轻一动就疼的直冒冷汗,但她还是慢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做好进攻的准备。 “你……”南絮看白寻的样子,心里又气又怒,还有克制不住的心疼。刚才他那上掌虽然没打在致命的地方,但他用了八成的力道,足以打的人痛的爬不起来,可白寻却还是站了起来。 “……决不……跟你回去!”只说了这几个字,白寻就有些气喘吁吁,还呕出了一口鲜血。根本已是强弩之末了。 “你以为你还有别的选择吗?!”南絮说着向白寻大步的走了过去。 白寻有些绝望的闭上了眼,她已经无力再战了。 “白寻,你快走!”一直站在一旁的白止突然挡在了白寻的身前。 “你在干什么?!给我让开!”南絮目光阴沉,一掌拍向白止。 “白寻,走啊!”白止边与南絮缠斗,边冲白寻大喊。 “谢谢。”白寻说完,拼尽全身的力气迅速离开。 “白止,你……”南絮想去追白寻,却被白止拦住。 “我不会让你去追她的,你不爱她,我爱她,我不会再让她回到你身边受你的折磨!回庄以后要打要杀随你,但现在我不会让你走!”第一次,白止为了白寻违抗了南絮。 南絮追白寻心切,向白止猛攻,招式狠辣刁钻,但白止硬是没让他追出一步,死死的拖住了他。当南絮终于将白止打倒在地时,白寻早已走了多时。 “好,好。”南絮觉的自己快要气炸了“今天我让她走,我看她能逃过几次!你回庄后自己去领五十鞭!然后就好好为她祈祷,让她别再落到我手里!”南絮说完拂袖转身,向与白寻相反的方向走去。 “是。”白止跪地领命。 白寻,我只能帮你这一次了,以后,还要靠你自己。 第25章:那天就该把她带走 白寻逃走后一刻也不敢停,拼命的赶路。 但她毕竟受了重伤,没多久便觉的有些体力不支。 小心翼翼扶着树,坐下来休息。 跑的时候还不觉得怎样,一停下来,内腑立刻传来火烧一样疼痛,忍不住又呕出了几口鲜血,坐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以她现在的这种情况,如果不及时治疗也许会死。 但她却一点也不害怕,对于一个一直想死的人,也许只有死了,她才能真正的摆脱南絮,不用再当一个替身般活着。 有些疼楚,已经不能再去清醒的承受。 家。 白寻闭着眼,看来,发生了那么多事,南絮根本就看不到 看不到她的伤,也看不到她的痛。或许,她这样的人,在他的眼里,真的贱得一钱不值,所以,才会那么若无其事的让她回‘家’。 当自己是什么呢。 眼前的景物都在摇晃,象理智一样摇晃。 只不过是自己太贱了而已,以为当个替身也是好的。 至少有那么一瞬间会感觉,南絮还是对她有感情的 但是从一开始,南絮就不是她的,连一千分之一都不是她的。 南絮的一千分之一千,都属于月桐。 南絮和过去的月桐说话。笑的时候是对着月桐在笑,只有在发怒的时候,是对着自己在发。 爱不是她的,恨和侮辱才是她的。 只有在南絮咬牙切齿的那一瞬间,她才不是月桐的影子。 “我要离开这……”白寻对自己沉声说。 话在脑海里空洞洞地响,通常在昏厥前出现的一阵一阵发黑的感觉不断涌来。 她不想晕倒,那注定被南絮抓回去。 想到回去,白寻就忍不住恨得打颤。 她知道的,她明白的,什么都明摆着。 温柔,亲吻,细语,体贴,都是月桐的 殴打,强暴,讥讽,折磨,通通都是留给她的。 “死也不能死在他手上。” 白寻紧紧咬着下唇,血腥味在口腔里四散。 想走,咬着牙,搅着一阵阵抽痛的肠子要走。 可步子挪不动,太累了。 累得只想静静坐在这里。 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如果她现在睡着了,可能就永远不会再醒来,但她控制不了自己,只觉的眼皮越来越沉,最后终于支持不住的闭上了眼睛。 这时,不远处慢慢一辆马车驶来,慢慢悠悠的,主人似乎漫不经心. 经过白寻的时候,有个书童模样的人,用余光瞥了眼地上昏迷的白寻时,停住了马车. “少爷,路边有一个人晕倒了。”书童对着马车里喊道。 “哦?源凡你什么时候这么多事了?”马车里传出调笑的声音。 源凡不屑的撇撇嘴,“你要是看了这人会比我还着急。” 马车里的人闻言掀开布帘,只一眼,便猛地冲了下来。 是她! 那人看着已奄奄一息的白寻,轻叹了一声,小心的将她抱了起来。 目光掠过白寻满身血迹时,不由的怔了怔。 到底是什么样的仇,何至于下如此重的手? 眼中满是怜惜,随即将白寻抱上了马车,抓起她的手为她略略的诊了一下脉,眉头不由的紧皱,然后运功为白寻输了一些真气护住她的心脉。 “赶快赶车,到城里最好的医馆。”那人沉声说道。 “是。” 城外客栈内—— 男子轻叹一声,怜惜的目光落在床上的人脸上 “……疼……” “你哪儿疼?”男子忍不住心疼的问。 虽然知道她根本不会回答。 床上的人喃喃的呓语着,泪从眼角滑落。 男子轻轻的拭去她眼角的泪水,眉拧成了一团。 不住的叹息。 是谁忍心能伤她至此呢? 果然那天就该把她带走。 “公子,你照顾她这么久了,都快把正事忘了。”端药的源凡进来时忍不住埋怨。 男子笑了笑,将药碗接了过来“你的话还真多,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男子说着,将床上的人扶起,让她靠着自己,然后小心的喂她吃药。 “对,反正你是主子,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这回不但没谈成生意,还往这个病秧子身上砸了好几千两,不过只要主子高兴也无所谓。”源凡嘟了嘟嘴。 “既然知道了,还不闭嘴。”男子笑骂道。 “咳……咳……”药水呛到了怀中的人,使她不住的咳嗽了起来。 男子急忙轻拍着她的后背,并用手帕为她擦拭嘴角溢出的药。 怀中的人睫毛微微有些颤动,接着,眼睛动了动,然后缓缓的,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你醒了?!”男子有些激动的看着怀中的人。 “你……是?”白寻一脸迷惑的看着眼前陌生的男子。 “我叫陆离。” 陆离看着白寻。 看来她已经忘记那天的事,不禁有些失落 不过没关系,还好她又出现了。 可以重新认识 白寻定了定神,努力的回忆着晕倒前的一切。 她遇到了南絮,不肯跟他回去,于是南絮打伤了她,后来白止帮了她,让她逃走了。 之后,之后,她去了哪里,她不记得了,只记得最后她是靠坐在一棵树下的。 “是你救了我?”白寻疑惑的看着陆离。 “在路上捡到。”陆离笑的温柔。 “多谢。”白寻说着便要下床。 “你干什么?!”陆离扶住了她。 白寻却一个闪身,躲开了他 “救命之恩,日后有机会自当回报。” 但还没站直,身子就软了下去,陆离在一旁急忙抱住了她。 陆离看着白寻叹了口气,又将她抱回床上。 “身子病成这样你要怎么走?我既然救了你就不能让你胡来,你还是把身子养好再说吧。” “无功不受禄……” “行了,别逞强了。”陆离打断了白寻的话 “你知道我是谁吗?”白寻无力的笑了笑。 “就算你是天皇老子,我想当时我还是会救你。”陆离坦言。 “你还真是有善心。”白寻的眼中带着笑意。 陆离微笑着“对了,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白寻。”白寻并不隐瞒。 “冥陵第一杀手?”陆离假装有些吃惊的看着白寻。 其实她什么身份,他早就调查的一清二楚 从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可惜她已经忘记自己了. “你知道我?”白寻也有此吃惊 “我说过,我叫陆离。冥陵第一杀手难道没听过这个名字?” 陆离再一次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陆离? 陆离? 白寻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随即了然 第26章:突然有些后悔,下手太重了 不出所料的话,眼前这人正是南疆黑墨阁的阁主. 黑墨阁在江湖上的实力虽比不上冥陵,但不容小觑。 冥陵和黑墨阁分别占据北方和南疆,倒隐隐有点对立的样子。 只是没想到堂堂黑墨阁的阁主竟然会是一个看起来如此文弱的人。 一副弱不经风,书生的模样,如果不说,白寻真以为他是要去科考什么的。 果然,人不可貌相。 可是,白寻又疑惑了起来。 为什么这么面熟呢,眼前这个人 “既然这样,我更不能留在这里了。”白寻说着又要起身。 “你干什么?”陆离按住了她。 “阁主不会没有听说冥陵已下了追捕令吧?”白寻问道。 “我听说了,那又怎么样?”陆离耸了耸肩。 “如果南絮知道我在这里,你觉得他会放过你吗?我离开也算是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了。”白寻说着再次起身。 “我不怕。”陆离再次按住了白寻 “原来你一直喊的南絮就是冥陵的南絮啊,我还真没想到。” “我一直喊?”白寻一脸的疑惑。 “没错,你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喊南絮。”陆离微笑着答道。 “是吗?”白寻低语,像在自问。 为什么会喊他的名字呢? 喊他又有什么用 白寻自嘲的笑笑。 “我既救了你,就会保护你,冥陵的追捕令你不用担心。”陆离看着白寻的笑,莫名觉得心里一疼。 “我不需要保护。”白寻冷冷的说。 “你还真是嘴硬。”陆离笑了笑“以你现在的状况,如果独自一个人的话,恐怕只有一个下场,就是被冥陵抓回去,好不容易跑出来,难道会甘心被抓回去吧?” 白寻沉默不语。 陆离说的的确有道理。冥陵追捕人的能力之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如果她的功力没有完全恢复,恐怕很难逃过追捕,但陆离跟她非亲非故,受她的庇护总让白寻觉得不舒服。 “你不用多想,就好好在我这里待着,把身子养好,试着相信我一点。”陆离似乎看穿了白寻的心思。 “今日欠你的,日后我一定会还。”白寻一脸的认真。 “我的要求一般是很难达成的。”陆离一脸的戏谑。 “不管什么我都会……” 白寻的话没说完便被陆离的手捂住了嘴。 “别太自信,有些东西说不定你给不起,所以别轻易许诺。”陆离的眼神忽然变的很深邃 “好好歇着吧。”陆离说完给了白寻一个微笑,转身离开。 白寻呆呆的躺在床上,想着陆离的话。 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她还有什么是给不起的呢?即便是她的这条命,她也不在乎了。 而她唯一在乎的,在乎的那个人,永远不会在乎她。 只是一个玩物丢了而已,谁又会在乎? “有消息了吗?”冥陵的大殿里,南絮坐在主位上,状似不在意的问。 “回……回庄主,没有。”跪在下面的人满头的冷汗,身子不由有点抖。 南絮表现的越不在意,他就越害怕。 前几天那几个被打死的人,尸骨还未寒呢 “效率还真高啊。”南絮勾起一抹冷笑“追捕一个身受重伤的人追了这么久,一点消息也没有.” 说到最后,南絮的眼中闪着寒光直射向跪在下面的人。 “庄主,属下……属下斗胆猜测,那天您将小姐打成重伤,会不会小姐已经……” 那人的话还没说完,一阵掌风已至,那人被南絮一掌打飞了出去。 其余两人见状冷汗直冒,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生怕南絮下一个目标就是他们。 “都去给我找!找不到就不用回来了!她如果死了,你们的命也没必要留着了!快滚去找?!”南絮怒吼。 “是!是!”两人连连应着,扶起那个被打伤的人,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南絮一个人在大殿内,心中的怒火无法发泄,把大殿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 一直以来,无论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白寻都始终站在自己身边。 每次目光触及之处,总能看到白寻瘦弱的身影。 那双看向他眸子专注而固执,蕴涵着许多南絮不愿正视的情感。 他不愿意面对这个问题。 因为他觉得他应该是喜欢月桐的 所以他从来都不想看白寻的眼睛。 时间长了,南絮连白寻都不愿看了。 可等到白寻真正的离开时,他才发现自己的世界整个都空了。 他看不到那个人的身影,听不到那个人的声音,最后甚至连气息都感觉不到了。 这让他莫名的恐慌起来。 心口暗暗地疼。 他在害怕。 怕白寻真像刚才那个人说的那样已经死了。 那天白寻伤的有多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突然有点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下那么重的手,明知道白寻的身子还没有痊愈,根本承受不住那么强的掌力的,可是他却没有控制自己 南絮此刻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对白寻的重视已经超忽了他的想象,没有人会对一个玩物如此的挂怀。 可惜,南絮却不明白。 白止一直站在门外,殿内的一切他都看的清清楚楚。 他此时也有些后悔那天太不理智帮白寻离开,如果白寻被南絮抓回庄顶多回到从前的日子,虽然受折磨,但不会有性命之忧。 而现在,她却是生死未卜。 白寻啊,你要好好的活下去啊。 正想着。 “白止,身上的鞭伤好了吗?怎么不多休息?”钟灵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我那点伤根本不算什么。”白止不在意的耸了耸肩 “钟灵,你说白寻会不会有事?”白止一脸的担忧。 “放心吧,我相信白寻不会有事的。”钟灵安慰道。 “那天白寻伤的真的很重。”白止叹了一口气。 “我倒觉的比起被南絮抓回来,还不如死在外面。被自己所爱的人折磨,生不如死。”钟灵的眼神变的幽深,似在回忆什么。 “钟灵?”白止有些惊讶的看着钟灵。 “别担心了,白寻不像短命的人,说不定,会有贵人相助。”钟灵笑了笑。 “但愿吧。” “我不吃豆芽。拿走。” 客栈的厢房内,白寻一脸阴郁的看着正不停给他夹菜的陆离。 “病人不可以挑食的,豆芽对身体有好处喔。”陆离微笑的看着白寻,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 “没听说过。”白寻鄙视的看了陆离一眼。 “这你就孤陋寡闻了吧,我跟你说……” 第27章,想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看着眼前滔滔不绝的人,白寻只觉的好笑。 几日相处下来,这陆离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天真的很,一身孩子气,一点都不像堂堂黑墨阁的阁主。 这样的人,到底是怎么发展壮大的? 想着,白寻不觉勾起了嘴角。 “一笑倾城。你还是笑起来好看。”陆离的手不觉的抚上了白寻的脸。 “那是你见识短,没见过真正的美人。”白寻躲开了陆离的手。 “那你可就错了,我陆离别的没见过,美人我见的最多,不过,这一个,最美。”陆离笑的温柔。 “吃饭吧!”白寻说着往陆离嘴里塞了一块豆腐。 “谢谢你给我豆腐吃。”陆离笑的一脸奸滑。 白寻当然听的出陆离的话外音,瞪了他一眼没再理他,自顾自的低头吃饭。 经过这一段日子的调理,白寻的身子已经好了很多,陆离每天人参燕窝的喂着白寻,让白寻整个人都胖了一圈。 以前的白寻过于削瘦,瘦得都让人心惊。现如今胖了那么一点,反而显的更好看了,脸色也比以前红润了许多,看起来更有神彩。 “公子,李老板已经在一品楼等您了。”源凡走了进来提醒陆离。 “知道了。”陆离点了点头 “白寻,我出去一下,如果你觉的闷就到街上去玩玩。小心别让人撞到。”陆离嘱咐道。 “要走赶紧走!”白寻送了陆离一个白眼。 陆离看着白寻温柔的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走了出去。 白寻独自一人吃完饭后,在房里待的实在没意思,便走出了客栈,到大街上闲逛。 其实她并不想这么做,因为一旦走出客栈就等于走出了陆离的保护范围,很有可能会被冥陵的人发现。 但她不想过分依赖陆离。 毕竟,她总有一天是要离开他的,所以,必须了解一下周围的情况,获取一些关于冥陵的信息,以便以后躲避他们追捕时容易一些。 “小姐,买一个泥人吧,二十文一个,很便宜的。”白寻走过一个摊子时,小贩便对她吆喝。 听到小贩的吆喝,白寻不由的停了下来,看着摊子上摆着的泥人。 往事突然翻翻涌涌上来。 “白寻,今天是乞巧节啊,街上非常热闹,大家一起去吧。”沈月桐微笑着看向一旁的白寻。 白寻微微的皱了皱眉,“今天不行,晚点我要有个任务。” 沈月桐不满的撅起了嘴,“好吧,那我让南絮陪我去吧。” 白寻点头,苦笑的叹了口气。 乞巧节啊,南絮早就和她说好了,自己要以有任务为借口,好让南絮有机会陪月桐。 那是属于他们之间的节日。 街上,出奇热闹,张灯结彩,鞭炮表演,一家挨着一家。 放眼看去,街上的行人成双成对,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特有的幸福笑容。 刚下马的女子,透过层层人群,呆呆的看着远处相偎的两人,一时,竟动弹不得。 南絮此刻,正用温柔的表情,将一颗小巧玲珑的彩球,递给身边的月桐。 两人相视而笑的温馨,让白寻冰冷的脸上,终于,崩裂出一丝脆弱。 茫然得如同,找不到家的孩子。 就只会呆呆的站着,如傻瓜般,即使远处的两人早已走开,也始终看着他们刚呆着的地方,脑子里反复放着,两人亲密的画面。 明明已经清楚的事实,为什么再次看到,却还是会疼得她眼前发黑。 那个人从不属于她,也从没爱过她。 可她始终在等,在等他。 他的温柔,不是没有,只是从来都不会给她。 白寻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她身上那自然而然散发的阴冷跟血腥味,让经过她周围的人,都下意识的避开 远远看去,她就像被孤立在另一个世界的人,既危险又骇人,以至于所有靠近的人,都迅速的远离。 一步步的走向两人刚才还在的小摊前,白寻愣愣的看着摊位上挂着的彩球,久久的都没有动弹。 虽然做得不够精致,但很灵巧的一个笑玩意,巴掌大小。 “客官……请问,您是否要买彩球呢?”看摊的少女小心翼翼的询问。 白寻视线转向她,没有说话,脸上此刻,已全然没了表情。 “也可以等自己喜欢的人送,不一定要买的……”见客人没有购买的意思,年轻的少女颤颤惊惊的回答。 白寻的嘴角,下意识的笑了笑。 看向挂着的彩球,只卖一两银子,那么小的东西,却不是她可以有拥有的东西。 等自己喜欢的人送吗? 恐怕这一辈子,都不会等到吧。 等什么呢?谁会送。 “好热闹啊,南絮,我们快走,前面还有表演呢!!”兴致极高的沈月桐走到转角处,兴奋到没注意人流,忽然被一个半大的少年一撞,手里的彩球便猛的飞了出去,啪的一声摔在地上滚了几圈后,顿时粘满了泥沙。 “我的彩球!”沈月桐脸色一变,连忙心疼的就想要跑过去捡,被一旁的南絮拉住。 “算了,很脏。” “可是……那是你送我的……”沈月桐有些着急 那是南絮送给她的乞巧节礼物,怎么能说丢就丢。 “我再给你买一个。”似乎懒得在这个问题上纠葛,南絮拉起沈月桐便朝别的地方走去。 听到能买一个新的,沈月桐顿时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 而他们离开后,有一只白皙的手轻轻检起了地上那被弄脏了的彩球。 那天,白寻回去后,正巧遇上送沈月桐回去的南絮,南絮说要感谢她,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塞给她就走了。 白寻打开一看,原来是个泥人。 月桐的是彩球,她的是个泥人,原来南絮早就告诉了她答案。 她永远只是个玩物,是个泥捏的替身。 但是,白寻依然很小心的把那个泥人珍藏着,直到三年前,南絮亲手把那个泥人摔的粉碎。 “小姐,这泥人很好看吧,买一个吧。”小贩推销着自己的货物。 小贩的声音打断了白寻的回忆,白寻回过神,看着一个个栩栩如生的泥人,鼻子不由的发酸。 白寻并没有买泥人,离开了那个摊子。 泥人实在太脆弱了,很容易就会摔碎,即使再怎么小心的珍惜,也总有失手的时候,与其拥有后失去,徒增伤感,不如从一开始就放弃,如果她能早一点明白,也许今天她能过的好一点。 第28章:怎么这么倒霉 人心从来不会死在大事上,而是那些日积月累的失望一点一点把人压垮。 白寻叹了一口气,将忧丝抛到了脑后。 时光不可能倒流。 这时,有个声音从身后轻轻叫住了她。 “白寻。” 回头看去,只见陆离正站在她不远处,微笑着看她 “送给你。”陆离的朝她伸出手,掌心托着的,是一颗精致的,色彩显眼的泥人。 白寻愣然的看着陆离,看着对方虽然保持着镇定,却微微颤抖的手,许久,脸上终于,微微的扭曲。 那一瞬间,她仿佛看到另一个自己。 白寻没有接,只是淡淡说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说罢,转身从他面前缓缓走过。 陆离的脸上,连喜悦的表情都还没来得及出现,就被一种东西狠狠地砸碎。 发颤的眼,闪过一丝控制不住的疼。 被白寻丢在原地的陆离沉默的看着白寻离开的背影,嘴角挂着有点苦涩的笑。 白寻整理好心情,重新走在街道上。 天色阴沉,有微微的风吹来。 可能刚是转春,虽然寒冷,但街道上的人很多。 道上都是人来人往的,踏在上面,似乎能溅起一分欢聚的喜气,平民百姓之家,一起欢天喜地,小镇虽小,可是很热闹。 偶尔会从某个街角响起一两声小孩子的欢呼声,听来十分悦耳。 几个小孩子手牵着手,围在一起唱着歌玩游戏,男孩子戴着新的暖帽,女孩子戴着新的头花,小辫子一上一下地甩着,银铃般的声音一直荡漾在这春的早晨。 那么那么快乐。 白寻看呆了眼。 “喜欢那个吗?是不是很漂亮?” 不知何时追上来的陆离指着一个地方。 白寻顺着陆离所指的地方。 最繁华的那条长街上,两旁都挂了一排整整齐齐的大红灯笼,在微风中轻轻地动着,很是壮观。 天不知何时又纷纷扬扬下起了小雪花来,行人惊艳一样看着陆离,他的头发和睫毛上都落满了小雪花,微微一笑,那些纷飞的雪花似乎瞬间都黯然失色。 白寻笑了:“不及陆阁主华丽。” 陆离愣了一下,收回遥指的手,低了低头,抿了抿唇,微勾了嘴角,不自然地左顾右盼,脸渐渐有了绯色,不知是冻红的还是怎么的。 “我,我买把伞吧,雪花越来越大了。。。。。。”还未说完,白寻就大步地往前走。 刚才那句话就像调戏了他似的。 白寻边走边想。 选了两把竹骨伞,两人打着伞,继续乱逛。 回来的路上,陆离一手撑着伞,一手提着好几个包裹。 多是民间小吃和民间处方药物,有助睡眠的,有宁神的,有益食的等等。 看陆离年纪轻轻,身子怎么那么弱。 回到客店,陆离把大包小包的放下后,店主捧上来煮茶的器具,一鼎小炉,一壶清水,一小盒茶叶,两幅小盅,几盘干果,布置完就下去了。 把雕花窗打开,小炉点好,上了水,开始煮水。 看陆离井井有条,动作娴雅得煮茶,白寻却只是撑着下巴等他的茶熟。 好容易等陆离泡好了一杯绿茶,白寻端起来就要往嘴里灌,却被陆离止住:“等等,小心烫。” 白寻的手被他碰到,手下一抖,几滴茶水撒了出来,赶忙放在桌上。 陆离拿起另一只茶盅,两只替换着倒茶水,很快,茶凉了,他将茶递到白寻面前,白寻接过来,慢慢喝了, 很香。 从来没有喝过的味道。 刚喝完,陆离面前又泡好了一杯,只是里面放的不是茶叶,而是一小瓣花瓣,见白寻牛饮完了,陆离又把那杯花茶推到白寻面前。 白寻喝完两盅,见他不住地给自己添茶,有点疑惑:“你怎么不喝?” 陆离把茶具放在一边,又翻开那些大包小包,把那些个盒子推到白寻面前道:“这是待雪草,对伤口愈合很有帮助的。” “还有这个洛神花,多喝几回,自然就容易入眠。” “这个,是止疼的。” “还有这个,是可以开胃的” “这个……” “停!”白寻摆摆手,揉揉自己额头,表示打住。 陆离继续道:“你身子那么弱。” “我不弱。”白寻不悦地皱起眉 “白寻,你的过去是什么样的呢?”陆离的视线灼热地胶着在白寻脸上。 白寻撇撇嘴,“我不想说。” 陆离脸跨了下来。 无数个濒临死亡的时刻,她都在想,如果有人在就好了,可是最后都是她自己一个人熬了过来。 她很讨厌别人把她当弱者看,因为那些痛苦她都承受过来了,她比他们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强。 白寻关了雕花窗,回头对陆离说道:“时候不早了,早点歇息吧,你明早还有事吧?” 陆离愣愣的看着白寻推门,然后关门出去,直到隔壁响起开门声。 心里的苦涩一圈一圈蔓延。 一心想要对她好,却忘了问她想不想要。 第二天,白寻起的很早,加上她甚少睡的安稳,于是天未亮就走了出来。 这几天,周围的情况也摸得差不多了,冥陵的人到处都是。 好几次若不是掩护得好,恐怕已经被发现。 她不明白,南絮在执着什么? 白寻继续在街上走着。 不一会,她就发现有些不对劲,身后一直有两个人不近不远的跟着她,像影子一样。 白寻皱了皱眉,在心里暗叫声倒霉, 心想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刚出来就被跟上了。 白寻在大街上迅速的穿行,最后将两人引到了一条小巷内。 “你们两人还想跟我多久?”到了巷内,白寻转身,冷冷的看着她身后的两人。 “小姐,真的是您!”两人面露喜色“属下找了您好久,这些天庄主一直在担心您的安危,请您随属下回庄。” 白寻勾起一抹冷笑。 他会担心她? 如果他真的会担心她,那日他就不会把她打成重伤,如果不是碰巧被陆离所救的话,那现在这个世上就不会再有白寻这个人了。 白寻坚定的说“你们选吧,是要我动手,还是你们自行离开?” “小姐,请不要为难我们。”两人皱眉。 白寻没说话,目光一沉,身形如电,在两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已将两人打晕。 “咳……咳……”白寻轻咳了两声,咳出了一口血。 强行运功引发了内伤,白寻捂着胸口,看着被打晕的两人,拔出了随身携带的匕首。 第29章:终于抓到你了 只有杀了这两人,行踪才不会暴露,但举起了匕首却怎么也下不了手。 叹了口气,白寻最终收起了匕首,走出了小巷。 白寻回到了客栈,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这个地方不能再待了,那两个人很快就会把他的行踪告诉南絮,如果她再待下去,被找到是早晚的事,而且还会连累陆离。 留下一张字条,白寻离开了客栈。 陆离,有缘再见吧。 “白寻。” 陆离一起床就兴冲冲得来到白寻房门前,敲了半天门,但房里却无人回应。 “白寻?”陆离疑惑地推开门,在房内转了一圈,发现白寻并不在房里。 去哪儿了呢?陆离皱眉。 余光一扫,看到桌子上有一张纸条,顿时,陆离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拿起那张纸条,上面只有六个字 [因事离去,勿念。] 勿念? 白寻啊,你现在这样一个人不辞而别,让我怎能勿念。 陆离苦笑了一下,颓然的坐在了椅子上。 将手中一直握着的一个玉坠随意的扔到了桌子上,这个玉坠本来是他买来准备送给白寻的,现在看来他是白费心机了。 他从见到白寻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她。 那次,他误入冥陵,她正坐在水池边,不知是何缘故,明明是在流泪,却面无表情,看着她的泪一滴一滴掉到水里。陆离就觉得心颤。居然生出了一种要带她走的念头。可惜他最终只是想想便离开了。 本以为不会有交集。没想到还会有再次遇见。但她却奄奄一息,让他后悔当初没有带她走。昏迷的那段时间,她口中一直叫着一个人的名字,虽然他不知道她与那个人发生过什么事,但却能感受到她的痛苦。 和她相处久了,他才发现,原来这世上还有如此矛盾的人,明明双手沾满了血腥,但整个人却异常的干净,外表如此冷酷,但内心却干净得很。 白寻,你知不知道,我想做那个能在你身边保护你的人,即使你的心里有别人也没关系,只要能让我守在你的身边就好。 你知道什么是意外么?我从没想过我会遇见你,但我遇见了。 我从未想过自己会喜欢上你,但我喜欢了。 我会等着,直到再也没有等下去的理由。 余生那么长,我们的结局未必坏啊 “回庄主,已有小姐的消息。”那两人醒来后,立刻回到冥陵,将白寻的消息禀报给南絮。 “你们见到她了?”南絮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是。”两人齐声答道。 “她……怎么样?”南絮其实是想问白寻的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伤好了没有,但无论如何,他却问不出口。 两人心中明了南絮的意思,不慌不忙的答道:“小姐的气色看起来还不错,属下猜想她的伤应该不碍事了。” “为什么没把她带回来?”南絮沉声问。 “这……”一人面露难色“小姐趁属下不备将属下打晕了,所以……” “还有力气把你们打晕,看来她这些天过的还不错。”南絮冷冷的说,但眼中却透着笑意“通令所有山庄,让他们全力配合追捕白寻,但不能伤她一丝一毫,明白了吗?” “是。”两人领命退下。 还好,白寻没事。 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这些天日夜担心,他甚至害怕收到白寻的消息,怕下面人告诉他白寻不在了,怕哪天醒来就看到白寻的尸体。 还好,还好她没事。 这些天,他想了很多。 他不在乎了,什么都不在乎了。不在乎白寻三年前做的事,不在乎白寻这次的逃离,只要白寻能回来,他就什么都不在乎了,他只要白寻好好的陪在他身边,只要这样就好。 “白寻啊,我想你了。”南絮喃喃自语。 从六岁第一次见到白寻开始,他从来没和白寻分开这么久过。 这次,是他和白寻分开最长的一次,这种感觉一点也不好,就像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整天心神不宁。想到白寻可能再也不会回来,想到再也见不到她,他就会想要发狂,想杀人的冲动。他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即使对月桐,他都没有这种感觉,但对白寻,他有一种强烈到不能自制的占有欲,他不允许任何人觊觎白寻。 白寻,你的离开,真是让我明白了很多。 你是我的,不管什么时候你只属于我一个人,只能在我身边,只能在我怀里,我不会,绝不会让你离开我。 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追捕,白寻感觉自己已经到了极限。 自从离开了陆离以后,她几乎每天都在逃亡。 冥陵的杀手总是如影随形的跟着她,躲过一批,又来一批,但不幸中的万幸是至今她没再对上南絮,否则,恐怕她不会有机会逃脱。 白寻此刻在一条暗巷内,将自己完全隐没在黑暗中,靠着墙坐在地上休息。 已经有几天没有好好的睡一觉了,每次都是稍稍休息一下就立刻起来赶路,本就未痊愈的内伤越来越严重的。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躲过下一次的追捕。 忽然,白寻听到有人走进了暗巷,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的十分刺耳。 白寻慢慢的站了起来,将精神高度集中,看向巷子的另一头,只见一个人影正缓缓的向这边移动。 白寻皱了皱眉,这根本不像冥陵杀手的行事作风,到底是什么人呢? 正在白寻疑惑之时,她的身后突然有了异动。白寻刚要回头,只觉的颈后一疼,人便晕了过去。她身后的那人稳稳的接住了她,嘴角露出一抹邪笑。 “没想到还真被我先抓到了。你真是笨,如果前面那个人真要抓你还会让你看见吗?” “主人,人已到手,要不要属下通知冥陵的人?”刚才那个在巷口迷惑白寻的人走了过来。 “我才不舍得会把她交给南絮,这可是我朝思暮想的人呢。”那人看着白寻,目光贪恋的锁在白寻的脸上。 “主人,可是……” “不许把这件事泄露出去,冥陵的人绝不会查到我的头上,我屈居在南絮之下,他总得给我点好处吧。”那人冷冷的一笑。 “可是万一被冥陵的人知道了,那就……” “怕什么!闭紧你的嘴巴!”秦楚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是。” “白寻,终于抓到你了。”那人的手抚上了白寻的脸。 第30章:这次绝对让他后悔 白寻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想起身下床,却发觉浑身无力。 被人下药了! 白寻脑海里迅速反应着。 是谁?抓她的人到底是谁? 肯定绝不是冥陵的人,因为在冥陵除了南絮没有人敢对她下药,而南絮,从来不屑于用这种手段对付人。 正当白寻疑惑不解之时,从门外走进一个男子。 “你醒了,因为你受了伤,所以我配了副药给你吃,可能会有浑身无力的感觉,但对你的内伤绝对有好处。”男了坐到了床边。 “又是你,秦庄主。”白寻皱眉。 “明明是被人救了,你好像并不开心。”秦楚勾了勾嘴角。 “你打算怎么处置我?”白寻一脸的平静,好像秦楚的处置,不关她的事一样。 “我本来是要把你交给南絮的,不过,却又不忍心。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跟我回云剑山庄,我会保护你。”秦楚对白寻温和的笑了笑。 “如果我不愿意呢?”白寻露出一抹冷笑。 “那等你伤好了,我让你走。”秦楚淡淡的说。 貌似漫不经心,但白寻并没有忽略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狠戾。 “走?”白寻的眼中浮出淡淡的哀愁,低声自语道。 秦楚见她这样,眼中透出一丝惊喜。 “不如到我那里。白寻,我很久以前就钟情于你了。我可以保护你,不让南絮找到你的。”秦楚深情的说。 “你不怕南絮知道了以后杀了你?”白寻笑问。 “为了你,我什么都不怕。”秦楚轻抚着白寻的脸庞。 白寻不由的皱起了眉。 “让我想想。”白寻垂下眼眸。 “好,你好好休息。”秦楚说完起身走了出去。 秦楚离开后,白寻的眼中渐渐透出寒光。 秦楚这一生最愚蠢的念头,居然打起了她的注意。 他太小看自己了,那种软筋散,自己闭着眼睛都能认出来。 不过,来得正是时候,这是甩掉冥陵的追捕的最好的办法。 很好。 她会让秦楚后悔的 “你确定?”大殿的主位上,南絮正端着茶杯,悠闲的品着茶。 “是,属下亲眼看见小姐与云剑山庄庄主秦楚在一起,他们两人已回到了云剑山庄。而且,小姐似乎是有意留下线索让属下发现她的,否则,以秦楚行事的谨慎,属下恐怕很难发现他们的行踪。属下猜想,小姐可能不是自愿与他同行的。” 南絮一言不发的听着手下向他汇报,只是眼中的寒光越来越盛。 他与白寻相处这么多年,对白寻的性子再熟悉不过。 白寻身为冥陵第一杀手,一向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而她现在居然用这么阴晦的方法在向他求救,而且还是在她逃出冥陵被追捕的情况下向他求救,这只能说明她的情况已糟到了极点。 秦楚这个人他是有印象的。 几年前,他接任了冥陵庄主之位时,所有冥陵附属的山庄来参加接任大典,秦楚也在其内。 大典结束之后,秦楚居然向他提出让他把白寻送给他的请求。 当时他初登庄主之位,许多人对冥陵虎视耽耽,秦楚的云剑山庄是所有附属山庄中实力最强的一个,他知道以当时的情况,为了稳定局势,不生祸乱,将白寻送给他是最好的办法,但他却断然拒绝了秦楚,如果不是当时的情况不允许,他还想挖掉他的双眼。 没想到三年后的今天,他居然又对白寻下手。 “云剑山庄是冥陵的附属山庄吧?”南絮淡淡的问。 “是。” “窝藏冥陵的叛徒,也是背叛!”南絮一脸的冷然“向他发贴,让他交出白寻,否则,血洗云剑山庄!” “是!” 云剑山庄内,漆黑的殿堂弥漫着一种压抑而危险的气息。 白寻冷漠的看着站在自己不远处,那几个一身黑色夜行衣,站得笔直的杀手。 仅仅只是简单的站着,就散发出一种让人不敢直视的凛然的威迫感。 秦楚的力量藏得太深了,以她现在的功力,单单就秦楚本身,就是一个极大的威胁。 白寻已经不可能再放任自己在这么被囚禁下去。 秦楚的意图越来越明显,她已经放出了不少破绽,南絮却依旧没有消息。 不是说,要找她回去么? 还是说他已经放弃她了? 玩够了,耐性没了,也就不管了。 想着,白寻冰冷的双瞳里,已闪过一丝决然。 “白寻!”随着门一声巨响,秦楚从外面走了进来。 “怎么了?”白寻扬了扬眉。 “怎么了?为什么?为什么冥陵的人会知道你在这里?!”秦楚将手中的冥帖扔在了桌子上。 冥帖,是冥陵在灭一个山庄前用来警告对方的,发冥帖,说明事情还有转折的余地,南絮这次也算是手下留情了。 “这种事情我怎么会知道??”白寻心中一喜,但脸上勾出一抹冰冷的笑靥。 “如果不是你故意走露了风声,南絮怎么可能知道?!你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想跟我在一起,而是一心想着回到南絮身边吧?!”秦楚怒吼着。 “彼此彼此,你从一开始也没想放过我吧?”白寻冷笑。 “看来你还不算太笨。”秦楚的眼神变的冰冷。 “是你太小看我了。”白寻悠哉的端起茶杯泯了一口茶。 “你以为我会乖乖的把你交给南絮吗?不可能!!”秦楚说着拉起白寻,将她拖到内室,甩在了床上,然后欺身压了上去。 “你想干什么?”白寻眯起眼睛问。 “干什么?”秦楚脸上带着狞笑“我现在就上了你,看看南絮还会不会要你这个破鞋!” 秦楚说完便开始粗鲁的撕白寻的衣服。 颈上忽然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让秦楚僵直了身子。 一把锋利的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而匕首的主人,正是白寻。 “你……你……你怎么会……” “很惊讶我怎么会有这么快的身手是不是?”白寻慢慢的从床上坐起“你明明每天都在给我吃软筋散,而我的功力却一点也没有受影响。” “你知道?”秦楚惊愕的瞪大了眼睛“可你明明吃了。” “我是吃了,但也吃了解药。” 白寻用充满怜惜的目光看着他“这还多亏你,我想吃什么,你就给我买什么,我吃的那些东西里有软筋散的解药。” 秦楚咬牙切齿“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走?还要乖乖在我身边?” 第31章:你再怎么从聪明,也不过是他的一个... 白寻没有说话。 秦楚却如梦初醒般“我知道了,你是想利用我,来牵制住冥陵。” “你……你以为你逃得了吗?我只要告诉南絮你的目的,他就会放过我的。” “你对南絮太不了解。他不会相信你,就凭你屡次想碰他的东西,他绝对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你的云剑山庄很快就会不存在了,好好哀悼吧。” 白寻嘲讽的笑了笑“我早就告诉过你,你不该惹我。” “白寻,你自恃聪明,可也不过是南絮的一个东西而已,不是吗?你自己都承认了。”秦楚有点阴沉,笑起来。 白寻冷下了脸,眼中射出寒光。 就在白寻愣神这一瞬间,秦楚已经看准时机,一把抓住白寻的手腕。 白寻暗叫一声,不好! 急忙脱身后退。 却还是晚了一步,手腕处传来一阵刺痛。 “白寻,你就永远只能活在南絮的影子里,当他的一条狗吧。”秦楚站起来,揉着自己的脖子,看向白寻,有几丝挑衅。 门外的杀手破门而入。 虎视眈眈的看着白寻。 白寻冷哼了一声,拔出剑! 若在以往,她根本不把秦楚放在眼里。 可现在她差太多。 还有面前五几个人! 她不可以退! 除非想死。 那就动手吧! 殊死一搏! 傍晚,夕阳如血,透着一股萧杀的气焰。 两个身影站在一堆废墟中对峙着。 站在断柱上的白寻,已满是疲惫,发丝,也凌乱的随风飘扬,隐约还粘着丝丝血迹。 她的周围已经多了五具的尸体。那腥味十足的鲜血渗湿了暗黄的土地,粘稠的惊人。 相比狼狈的白寻,站在她对面的秦楚,优哉游哉的看着白寻。只是嘴角的笑容,却被萧杀的气息取代。 “不愧为冥陵的第一杀手,真没想到你还能撑这么久,怪不得南絮不舍得你死。我也不舍得。”秦楚从身后抽出一把长剑 “……”微微喘息了片刻,白寻已经杀红的双眼,冷森的杀气越盛。 自己处在劣势,不单单因为即将崩溃的内力,还有体力。 时间已不多,速战速决。 扫了一眼秦楚前方的土地,白寻的瞳孔一缩,便猛地朝对方冲去。 在两人相聚不到十米处,手里狰狞的剑气,猛地带起强大内力横扫地面,顿时,无数气浪席卷着尘埃朝秦楚冲去! 唰!唰!唰! 近十米高的沙墙瞬间将原地的秦楚淹没! 白寻的身影也瞬间消失,下一秒,已无声息的借着柱子的反弹力,如鬼魅般跃到了秦楚的头上。 剑,电蛇般朝秦楚的头颅激射而去。只消轻轻接触,白寻可以肯定,秦楚的人头必定身首两地。 这一系列的动作,仅仅只用了一眨眼的时间,让人几乎无法准备。 而剑也确实,落在秦楚的头颅上。 但接触的一瞬,白寻冷漠的双眼便猛的一颤。 而刚才秦楚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原地,原来仅仅只是一个残影。真身,早已在她身后。 蹡! 满天尘埃中,两人兵器连番撞击,带起火光道道,震得白寻的虎口发麻。 白寻趁着漫天飞沙,右腿猛的踢向秦楚的右盘!! 后者双眼一冷便在接触前瞬间转身。 白寻落空,手里长剑带着寒芒跟上! 但秦楚的手已稳稳的抓住白寻的手腕,只听一声闷哼,白寻的手腕顿时被硬生生折断。然而已杀红了眼的她,不躲不避,手里猛的刺出三根尖利而充满刺鼻气味的刀片,对着秦楚的脖子刺去。 扑鼻而来的腥臭味让秦楚瞳孔一颤,脑子里迅速回应一个信息,有毒! 他本能地一脚将白寻踹开。 这一脚快如闪电,对方来不及有任何闪避,身躯便腾空飞起,重重砸在远处的石墙上,溅出大量石块。 这一下对方必然昏迷无疑,秦楚终于松了口气。 而他这口气尚未出完,却又见得那受了重创的人竟然又猛然弹起,双手带着寒芒朝他冲来! 这让秦楚的脸色一变,终于寒了双眼。 即使尚未接招,他也能感觉得出,白寻此刻多半是用了什么禁术。 这对他而言,绝对是巨大的威胁,足以致命的威胁。 秦楚不再犹豫,手腕一翻,握紧手中的剑,也朝白寻攻去。 朝秦楚冲来的白寻,冷森的双瞳,已满是出绝然的凄厉。 此刻,她已经引爆了丹田,而再无束缚的内力,疯狂地在她经脉内奔涌,这让她得以在短时间里,爆发出平常近十倍的攻击力。 而这石破天惊的杀招,也只能是她的最后一击了。 她最终的选择,也是最好的选择,就是跟秦楚同归于尽。 对此她并不觉得可惜,也不会有人替她可惜。 她如果愿意活着的话,人生会很长,但这并没有趣味。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剩下的二三也够她在阴冷的地下慢慢回想了。 如果就此死在这里,说不定那个人还会因此记得她。 想到这里,白寻的脸上,出现了一种难以言述的微妙笑容。 她整个人都仿佛放松了下来,在全力一击的同时,似乎又在期待着什么解脱。 而对面的秦楚,看到她脸上那种无法形容的笑,一时间连攻击的动作都为之一滞,有种心脏骤停的痛。 就在两人即将对上的时候…… 一道身影栏在了两人的中间,紧接着,白寻被一股柔劲推到了一旁,还有那抛入她怀中,带着那人淡淡体温的药瓶。 那一瞬间,白寻几乎就这么傻在了当场,呆呆望着那背对自己,正跟秦楚对峙的修长身影。 南絮 “南……絮”白寻低唤了一声,连声音都有些压制不住激动的发抖。 直到这一刻,白寻都不确定,眼前的情况是否真的发生了,还只是她的想象。 她失望太多次了,以至于,连幻想也没有了。 她绝望太多次了,以至于一点小小的施舍,都会让她,激动得无法自己。 “把药吃了。”南絮头也没回的朝秦楚走去,渐渐涌现出暴虐的杀气。 看了一眼双眼微微发红的白寻,秦楚禁不住的抽搐起来,也在望向南絮的瞬间,真正的激射出滔天的杀意。 “轰!” 下一刻,白寻只感到两股可怕的气焰撞击在一起,两个身影早已疯狂的对打起来。 而他们的速度都太快,导致内力流失的白寻,仅仅只能看到两人的相互攻击,又分开的残影。 第32章:她又一次逃了 白寻极少看南絮出手这样打过人,这种攻击的方式,就像已经失去失去理智一样。 没有太花俏的技巧,所表现出来的,只有疯狂。 或许是之前跟白寻对打的时候,耗尽了太多的体力,秦楚很快就败下阵来,混身是血的他,显然已经是强弩之末。 只听碰的一声巨响,秦楚被南絮一脚狠狠的踹向了地面,鲜血飙飞。 而南絮这边依然气定神闲。 剧烈的喘息着,动作已经极其迟钝的秦楚双眼隐隐露出一种绝望,他转头看向站在一边观看的白寻,双眼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 南絮正要继续攻击,这时,一个守卫慌忙的跑到南絮身边大声说道:“庄主!月桐小姐带着莫公子回来了!正在庄里大闹!” 南絮脸色微微一变。 “白寻,收拾完以后速速回去,我在庄里等你。”看了一眼已经混身是伤,状态显然不行的秦楚,南絮当即丢给了白寻一句话后,修长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了原地。 站在原地的白寻,手里还紧紧握着对方给的,那似乎还有着淡淡余温的药瓶。 却怎么也不相信,那个人,竟就这样丢下自己走了。 那一刻,时间对白寻来说,好像浓稠的泥浆一般,用一种极慢的速度在流逝着,以至于那个男子的身影消失远处的时候,她都无法反应过来。 只是愣愣的看着那个方向,直至她的腰被另一个男人牢牢的搂进怀里。 “原来,这就是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啊?” 低磁而邪魅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刚才还狼狈不堪的男子,此刻已经带着一抹奸计得逞的冷笑,紧紧的搂着怀在发愣的人。 “不过是个玩物而已。” 白寻猛地回头,抬手就是一掌。 秦楚被掌气大到地上,不断伏在地上咳血 白寻那双发红的双眼,死死的盯着南絮离开的方向。 不是要来找我么? 却因为月桐回来,连带走都懒得带我走了么? 身体里有东西,已经碎掉了。 而刚才还紧紧握着的药瓶,也悄无声息的从冰冷的手中滑落。 砸在地上,化为了碎片。 秦楚的话是真的说到了的痛处。 没错,不管她怎么自恃聪明,在冥陵,她也不过是南絮的一个东西,一个玩物,一个用来发泄的工具。 白寻没有再看秦楚一眼,转身摇摇晃晃的走出了云剑山庄 跑出去不久,胸口一阵绞痛,白寻嘴一张,便吐出一口血来。 确定自己远离了云剑山庄后,白寻便坐在一棵树下休息。 冷风瑟瑟。白寻的衣服十分单薄,根本不足以抵挡寒冷。 可是白寻根本不觉得冷,或者说没有什么能比刚才更让她心寒 剜骨之哀,锥心之楚,凄入肝脾,痛不欲生。 泪滑落脸庞,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着冰冷的光。 冥陵的后院内,南絮静立在白寻经常玩的秋千旁。 白雾般的蒸气,那如烟云般虚渺的水汽,令站在秋千旁边的人有种不真实的虚幻。 “派出去的人还没回来么”南絮深深吸了口气后,便看向身边半跪于旁的手下。 在接到沈月桐回来的消息并往回赶的时,他就已经命令待命的侍从前去把白寻带回来。 他并不认为白寻会解决不了一个受重伤的秦楚,对方看白寻的眼神让他很不愉快 “回庄主,目前还没有小姐的消息。”密卫低声恭谨的回答。 南絮闻言沉下了脸,正要说什么,有人已从门外大步走向南絮所在的地方,曲膝半跪,沉声道: “报告庄主,小姐不见了。” 南絮阴冷的眯起了眼,示意他继续。 “属下已经掘地三尺,并没有发现小姐。” “……秦楚呢?”沉默了一会,南絮淡淡的问出声。 “也不见了。” “……下去吧。”南絮没有表情的打了个手势,侍从低头退下,旁边的密卫站起朝南絮走了一步,背手静立。 他知道南絮有命令给他。 南絮沉吟了片刻,缓缓的下令:“把云剑山庄除掉吧,斩草必除根。加派十倍人手去探查白寻的行踪,明天前无法得到消息,让他们也不用回来了。” “是。”密卫应了一声,便身影一虚,消失在了原地。 “白寻,你就那么想离开么?”南絮凝眉自语。 “南絮,你在这里干什么?”钟灵不知何时走了出来,轻声的唤着南絮。 “钟灵。”南絮转过身看着钟灵。 “你血洗了云剑山庄。”钟灵淡淡的问。 “没错。”南絮沉声答道。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白寻真的在他手上,你这样做会让白寻更危险。”钟灵提醒道。 南絮的手握成了拳“但是,我找不到她,哪里都找不到她。” “南絮,你很在乎白寻吗?”钟灵看着南絮问。 “我当然在乎!”南絮脱口而出。 当然在乎,她是他的,只能呆在他身边.可是她却三番两次的逃离. 不能原谅 “是因为她是你随便就可以丢掉的玩物吗?”钟灵扬了扬眉。 南絮不语。 “南絮,你不想别人伤害白寻,可你知不知道,伤她最深的人就是你,如果不是这样,白寻不会离开冥陵。”钟灵幽幽的说。 “我爱的人是月桐。”南絮肯定的说。 “这么说如果当年跟莫琼羽走的人是白寻的话,你会毫不在意了?”钟灵盯着南絮。 “这个世上没有如果,所以不要问我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南絮冷冷的回答。 “但是你今天依然没有留下月桐,而是让她和莫琼羽一起走了。” 钟灵凄然的笑了笑,脑中浮出一张满是霸气的脸 “南絮,你会后悔的,如果你一直看不清自己的心,早晚有一天你会后悔的。”钟灵说完转身离去。 自已的心吗?南絮想着钟灵的话,有些烦乱。 他知道自己对白寻和月桐的感觉是不同的。 对白寻,他有更强的占有欲和束缚欲,白寻只待在他身边,只看着他,只听他说话,只能为他笑,只能因他哭,只能围着他,他不确定这到底是因为什么,是因为他爱白寻吗?不可能,他心里的人明明是月桐啊,白寻对他来说,不过是月桐的影子而已。 对,一定是这样. 在他没有对她丧失兴趣以前,她那里也不准去 就算踏平这天下,我也会找到你 你只能是我的。 月,高悬于空…… 夜,才刚开始…… 第33章:每次遇见你,都很狼狈 繁华的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的。白寻混迹在人群中。 白寻此刻盯上了一个衣着华丽的商人,快走了几步,从那人的身旁擦过,错身之后,那人的钱袋已在白寻的手里。 从云剑山庄逃出来时,白寻身上没有一分钱,所以这几天,她不得不以偷窃为生。 “咳……咳……”一阵咳嗽后,白寻的口中咳出了鲜血。 身上的软筋散到现在还没有解去,功力只剩下两成不到,因为药力的关系,内伤一直没有好转,现在的她,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病秧子。 这样的她,回去也会被嫌弃。 他一脸嫌弃的样子,不想再看 已经够了。 当初不是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么 何况她已经没有一点留恋了。 “姑娘,刚才的做法实在有些不妥吧,正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偷别人的东西,是下三滥的做法。”白寻刚拐进一个暗巷后,身后跟上了一个人。 白寻皱了皱眉,怎么会有人管这种闲事。 不过,那人说的也没错,她现在做的,的确是下三滥的事,但以她现在的处境,她也没有别的选择。 将自己仅剩的功力聚集在右掌,白寻转身猛的攻向身后那人,她只有一次机会,如果一击不中,她恐怕没有力气再攻第二次。 身后那人轻松的避开了白寻的攻击,并擒住了白寻的手。 白寻抬头看向那人,顿时愣住了。 “陆离?” 那人听到白寻叫出了他的名字也愣住了。 “白寻?!” 看到能自己认识的人,白寻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咳出一口血后,身子倒了下去。 “白寻!”陆离急忙将白寻抱在了怀里。 好烫! 这是陆离抱住白寻后的第一个感觉。 她烧的这么厉害,刚才居然还有力气跟他打架。 陆离看着白寻,心里是又气又疼。 为什么每次碰到她,她都把自己弄的伤痕累累。 将白寻横抱起来,陆离带着她回到他暂住的客栈内。 “公子……咦?她她……怎么又是她啊?”一进厢房,源凡就惊叫起来。 “别管那么多,快去请个大夫来!”陆离的口气十分焦急。 “是。”源凡不敢怠慢,急急的跑出去请大夫。 陆离小心的将白寻放在躺椅上,并很快找来了一些药物跟剪刀。 就在他低头打算从受伤的那只手开始剪衣服时,已经没什么意识的白寻缩了缩身体,颤抖着低声道:“别动……疼。” 陆离脸上的心疼顿时加重了几分,顾不得礼数,弯腰小心的将人从躺椅上抱在怀里,轻轻的搂着,小心的拉开白寻的袖子 一瞬间,僵硬了身体。 大大小小的伤口布满了整只手臂,血肉模糊。 这只手恐怕是废了。 她到底是如何熬下来的。 “陆离?”白寻此时已经有些清醒过来,略微苍白的脸似笑非笑,眼里却没有任何光泽。 白寻后面的话没有说完。 因为她整个人已经被紧紧的抱在怀中。 差点被抱到窒息的白寻微微有些发愣,随即她似乎发现了什么,双眼有些无奈的看向陆离:“你哭什么?” 搂着她的人,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甚至连颤抖都很克制,可白寻却还是感觉到对方哭了。 陆离并没有回应白寻的疑问,只是通红的眼里,满是一种自责的情绪,跟深沉的恨。 就这样静了一会,迅速克制住情绪的陆离,才轻柔的放开白寻,垂着眼,又开始处理白寻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 期间白寻撑不住,又晕了过去。 很快,源凡领着一个老郎中走了进来,陆离急忙让老郎中为白寻诊治。 “这位姑娘内伤很重,而且久而不愈,反复加重,要根治恐怕难,细心调养两三年也许能恢复八九成,这已是极限了。至于她身上的毒倒不碍事,老夫自有法解。这是两副药方,这副用来解毒,这一副用来医治内伤。”老郎中诊治完后,开出了药方 “大夫,她的内伤真的没办法治愈吗?”陆离皱起了眉。 “这位姑娘的身子太羸弱了,强行用药,恐怕她承受不住。”老郎中缓缓说道。 陆离扬了扬眉“大夫,不瞒您说,我这位朋友是习武之人,怎么会身体羸弱?” “这个……”老郎中犹豫着,似乎还有什么没有说。 “大夫,我想知道她的所有情况,请您勿必不要隐瞒。”陆离认真的说。 “关于这一点,老夫只是推测。从这位姑娘的脉象来看,她的内腑极为虚弱,显然是长期受到侵害所致所以,身子早已被损坏,若她不是习武之人,以她的身子受了此内伤,恐怕早已回天乏术了。” “我知道了,多谢大夫。”陆离谦和的冲老郎中笑了笑,并让源凡将老郎中送了出去。 老郎中离开后,陆离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的白寻。 身为冥陵第一杀手,她的武功不说是天下第一,也是一等一的高手,怎会被人伤到如此? 陆离抚着白寻的脸,觉的自己的心都在颤。 她过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啊? 是什么人忍心把她折磨成这样? 陆离的脑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名字,难道是南絮? 不,不会吧。以前白寻昏迷的时候一直叫着南絮的名字,南絮没有理由这么对白寻啊。可是除了南絮这个冥陵庄主,天下间还有谁能动的了冥陵第一杀手白寻呢? “你以前昏迷的时候总说自己疼,是心在疼吧?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呢?你知不知道看你这样,我也疼。”陆离的眼中带着深深的痛。 陆离一直在床边守着白寻,直到深夜,白寻才幽幽转醒。 “好像每次我见到你时都很狼狈。”白寻看着陆离,笑的有些无奈。 “因为每次我都在你需要的时候出现。”陆离说着给白寻倒了一杯水,并将白寻扶起,让她靠在枕头上。 “多谢,说过要报答你的,但没想到却又被你救了一次。”白寻接过杯子,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你慢点喝,小心呛到。”陆离皱着眉看着白寻,将杯子接了过来。 “能再来一杯吗?”白寻说着还冲陆离眨了眨眼睛。 陆离宠溺的笑了笑,又给白寻倒了一杯递给了她。 “你是不是该对我说点什么?”陆离将空杯子接过来,看着喝的一脸满足的白寻。 白寻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冲陆离笑了笑。 第34章:娘子 “上一次我不辞而别是有些不对,但那是因为情况紧急,你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白寻,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能保护你?”陆离的眼神突然变的认真。 “我只是不想连累你。毕竟,这里不是你的地盘。”白寻淡淡的回答。 “跟我回黑墨阁吧,在那里,没有人可以伤害你。”陆离认真的说。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没人保护就活不下去的人?”白寻眯起了眼睛。 “我不是那个意思。”陆离摇了摇头“但你的身子现在需要好好调养,不能再四处奔波了。否则的话,恐怕永远都不能痊愈了。” “哪有什么呢。”白寻冷冷的说。 “可是我在乎!”陆离的声音不由的提高。 白寻看着陆离,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激动。 两人相识不过三个多月,相处的时间也只有一个多月而已,他这是何必呢? “白寻,我想保护你!我想对你好!不想每次看到你,你都是伤痕累累!”陆离忍不住大吼起来。 陆离指着自己的心口:“这里……疼。” 白寻看着陆离,嘴角勾起了一抹嘲弄的笑。 “陆离,曾经有一个人也说过会保护我,他却因为另外一个人恨我入骨,你可能想象不到他对我做了什么,他对我做的一切令我终生难忘,所以,我不相信任何人的承诺,没有什么能永远,你现在想保护我,也许以后就不会了。” “你说的那个人是南絮吗?”是他把你折磨成这样吗?后半句,陆离没有问出来。 “陆离,我知道你是对我好,我已经不想再麻烦你。”白寻并没有回答陆离,而是转移了话题。 “你觉得你离开我就不会麻烦我了么!你现在这样怎么一个人生存?难道就靠偷吗?你现在活得像个人样吗?”陆离有些生气的看着白寻。 白寻不语。 的确,她是一个杀手,只会杀人,除了杀人,她什么也不会,那些生存于世的手活,她一点也不会。 生平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没用过 “白寻,你跟我回黑墨阁也不一定是麻烦我,你可以帮我做很多事,我会教你怎么赚钱,等你学会了怎么一个人生存,你若想走,我绝不拦你。”陆离耐心的劝导白寻。 白寻低头沉思了片刻,抬起头来看着陆离。 “好,我跟你去黑墨阁。” 陆离见白寻答应了自己,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这个人真是,对你好还得求着你。”陆离瞪了白寻一眼。 “深思熟虑。”白寻笑了下,笑的开怀。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你要相信我。”陆离亦是一脸的认真。 白寻没说什么,只是微笑。 陆离,已经没有什么信不信的,那颗心上布满了创痕,现在累了,不想再继续走了,前方太长了。 只想找个地方靠一靠。 白寻跟着陆离回到南疆,生活非常非常平静。 陆离的房子建在了熙熙攘攘的闹市,白寻开始还纳闷了很久,像陆离这种人,怎么会喜欢这么热闹的地方。 但是还是安稳的住了下来。 那时候,真的是很平静的日子。 白寻病好了之后,就回复到原来的状态,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 早上吃完饭陆离出去办事的时候,白寻就会坐在二楼窗户的外围上,倚着侧边的墙壁,有时候看看天,有时候看着路上的人,沉默不语。 虽然陆离知道以白寻的身手不会掉下来,可还是有点替她担心。 那个时候,总是夕阳西下的时分,陆离提着温热的糕点从街角慢慢拐过来,看到那个瘦弱的身影蜷起腿靠在边角,暖而亮的光把她的侧脸映衬出柔和的线条和颜色 他愿意以日后所有一切,来换这片刻得安宁。 不知道可不可以? 这么想的时候,陆离正坐在古旧的桌子后面,一边看着账本,一边看着白寻躺在藤椅里沉睡的侧脸。 晌午的阳光很安静,空气中只有陆离翻开书页的声音。 许久不曾有过的安心和宁静了,因为这个人在身边,陆离慵懒的几乎要睡过去。 白寻睡得不沉,偶尔会翻个身,当她把脸侧向陆离这边时,陆离看到白寻的衣领似乎有点磨边,这才记起来她似乎没有多少可以换的衣服。 想到这里,陆离刚要叫人去给白寻置办衣服,转念一想,却是上前轻轻的叫醒了白寻,笑道,“白寻,醒醒,走,我们出去玩去。” 白寻刚入睡,此时却被人拍醒,她眯起眼睛,看着上方那张近在咫尺的笑脸,摇头“不去——” 然后,再是任陆离怎么叫都不肯起来。 陆离只好放弃,叹了口气,无奈得给她添了层薄被,虽说已是入夏,但是天气总还是有点春凉的。 本想带白寻出来游玩一番,顺便给她置点新衣,白寻又不肯来,他又不想让下人代劳,只能自己去了。 陆离自己慢慢悠悠地走到成衣铺子。 衣铺中寻常都是女子来得多,陆离这一进去,偌大的男子,站在一群女子之间,给人侧目而看。 这被指指点点的滋味可真好不到哪去! 陆离只好尴尬的站着,眼睛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好在不多时,就有个妇人迎上来招呼,才略解了陆离满腔尴尬。 妇人身形有些丰腴,脸上淡扫脂粉,神色庄重。也许是见过各种形色人等,也遇过大场面的,即便是看出陆离身份地位,也不显半分惧色。 陆离想到白寻还在家中睡者,就不愿多费时间,开口便道:“老板,我来买几套女子的成衣。” 妇人一笑,既热络又不过分:“客官是给娘子买衣裳?” 陆离心跳停了一拍,俊秀的脸上竟是浮上了一层红意。 娘子。 娘子。 那个人。 娘子。 心里默念了好多遍,他头一次觉得从别人嘴里说出这两个字竟是如此美妙。 但他没多做犹豫,一点头道:“正是。” 妇人面上神情缓了缓,笑道:“成衣是有,不知尊夫人尺寸?” 陆离哑然。 这倒是忘记了 妇人见他这模样,便知他是不晓得了,又说道:“客官若是没尺寸,恐怕不好挑。” 陆离想了想,用手臂环着一个比量,说道:“她腰身有这样。”再往自己下颌比了比,“个头有这样高。” 妇人仔细看了看,心里有些成算,再问:“肩宽?” 陆离就双掌一划:“肩宽这样长。” 第35章,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妇人明了:“尊夫人很瘦啊,身形却是周正。” 陆离听得,觉着像是在夸白寻的话 心头一甜,便笑道:“自然,多谢夸奖。” 妇人极少见到有男子来为女子买衣裳的,即便是有,也多是陪着外室、名妓前来,倒不曾见过对自家娘子感情如此深厚之人,愿意亲自来这为她选衣。 这份心意,倒是难得啊 她心里生出一些好感,说话便也多了两分真心,言道:“你家娘子好福气。” 又道,“客官随我过来挑罢,有几件你娘子能穿下的,细处调一调就行。” 陆离便笑了跟去,心里暗自说道:“是我好福气才是。” 那妇人转身进了里间,出来时抱着一个大簸箕,里头放着好几件簇新的衣裙,颜色素净的有,花哨的亦有。 陆离过去翻开,那妇人便一件一件亮给他瞧。 妇人见状,便问道:“客官要甚么样式、颜色?” 陆离想一想,白寻脸色白,平日里也总是穿一身深色,整个人显得很深沉,明明那么瘦弱,却总是很沉稳的样子,陆离很不喜欢。,这么想着,便说道:“要鲜艳些的。” 妇人闻言也不多话,就挑出了几件,指着讲道:“这一件是彩线所织。” 陆离看到,这是一件襦裙,裙摆颇大,上下分五色,又有云肩,也是五彩。虽色彩多却并不显凌乱。 他倒不懂得甚么锈工、花样,却也觉得很是好看。 妇人就又指了另一件说:“这是由蚕丝所织。” 这便是一件色泽明丽的,丝袄、裙子、比甲皆为红色,只深浅略有不同,比甲上以红线绣出暗纹,又有大朵艳丽牡丹。 陆离才一看它,就觉一道红火扑面而来,十分袭人。 另又指了一件紫色的,是外罩的衫子;还有轻薄如纱的,宝蓝色,是一件外衣;另还有鹅黄、翠绿、云白的衣服之类,都是极好的料子,摸上去细腻不沾手,颜色和式样都很新颖好看。 陆离看得眼都花了,一件件看来都觉着不错,索性干脆问道:“全要了。” 这妇人吃了一惊,她是看这个俊逸后生,待他娘子真心,所取出来的都是好货,原想就他这份心意,便少他几个钱。 没料到竟是全想要了的,不禁一愣:“客官都要了?” 陆离点一点头:“只管算钱。” 妇人回过神,略一看算出来:“总共二十两。” 陆离暗自点头,还以为是多贵,便笑道:“劳烦给包起来。”掏出银两,放在柜上。 妇人拿起银两一掂,分量二十两有余,脸上露出些喜色,马上吩咐旁边的女工,将一些衣服的腰身儿改改,随后从后头又拿出一个藤箱,说道:“再送客官一个藤箱装衣裳。” 陆离笑说:“如此多谢。” 那边女工正忙着,陆离就与这妇人说话,另头来的客人做的都是小生意,妇人便不急着去招待。 正这时衣裳也改完装好,陆离抱了箱子,便往回走去。 到家的时候,白寻还在睡,陆离把东西放下,走到躺椅旁边,蹲下来,看着白寻。 白寻平常的时候,眼神、五官、表情,总是特别冷淡疏远。 只有在她睡着的时候,才显出放松的一瞬间 陆离近距离去数她的眼睫毛。 白寻眼睫长长的,非常弯曲疏朗,根根分明,他数着数着便有些入迷。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凑到连呼吸都直接喷到白寻脸上的地步了。 有些人真是不能细看的。 一细看就容易往里陷,一陷进去就容易动心。 这样隐秘的心思,想多了便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陆离又看了一会儿,这才轻手轻脚的站起来,把白寻喊起来。 白寻迷迷糊糊的起来,打着哈欠问:“怎么了?吃饭了?” 陆离笑道:“不是,来,看看我买的东西。” 陆离掏出一件一件衣服往白寻身上套,然后细心的把衣服的褶皱都展平。 轻声笑说,“南疆的冬天其实还是蛮冷的,要多穿点。” 白寻有一瞬间的晃神,不知道是因为对方的举动,还是因为他话里的意思—— 但很快,她就胯下脸来,吼道:“陆离!现在是三伏天,穿这么多。你是想热死我!” 陆离这才如梦初醒,不由笑笑。 不得不说,白寻那瞬间是很动容的。 这世上,他是希望留住自己,不只几天几个月,而是一个漫长的冬天,后面可能还跟着更多的春夏秋冬,更多的年华岁月。 她不在乎夏天是不是热的,冬天是不是冷的,她的心已经太过漠然,感觉不到,可是陆离却很在乎,他替她冷,替她痛,替她像个普通人一样思考,一切冷暖,他都替她感知。 她渐渐的竟然有了一种幻想,幻想如果她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在一个平常的午后,跟陆离相遇在一间老房,或者一条街道,那么,她的人生 会不会是另一种样子。 没有南絮的人生 她总忍不住去想。 细雨笼罩着南疆的小镇,街上的人撑着伞缓缓的走着,两边卖东西的小贩并没有受到这蒙蒙细雨的影响,依然在不停的叫卖。 白寻穿梭在行人中,她并没有打伞,细细的雨珠打湿了她额前的发丝,显的有些零乱。 “你真是让人操心,身子不好,还冒雨出来。”陆离撑着一把伞帮白寻遮住了那密密的雨丝。 “这雨又不大,你这么大惊小怪干什么?”白寻嫣然一笑。 陆离担心寒凉的雨气会侵蚀白寻的身体,虽然这些天他精心调养,白寻身体的弱却总也好不了,总有那么几次头疼脑热,一拖时间还很长,折磨的陆离寝食难安。 “你总是这样不会照顾自己,要是着了凉,我可不侍候你!”陆离口中责怪着白寻,但眼里却是满满的宠溺。 “不会得,南疆的细雨让人很舒服。”白寻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不行,先回去吧,正好有些事要跟你商量。”陆离有些无奈的看着白寻。 “又来了。”白寻也无奈扬了扬眉。 “是谁当年说要学会独立的?到南疆这几个月你尽玩了,什么都没学。”陆离点了点白寻的额头。 “我当你的护卫,你付我钱,这就行了。”白寻有些任性的说。 陆离看着白寻笑了笑“究竟你是我的护卫,还是我是你的护卫啊?” “当然是我,你能打的过我吗?”白寻勾了勾嘴角。 第36章:你见到我,很不高兴啊 “你就是自恃功夫好,其它的真是一塌糊涂,连账都不会算。”陆离边说边摇头,嘴角隐隐带着笑意。 “我又没有学过!”白寻瞪大了眼睛。 “好,好,我知道了。”陆离边说边拉着白寻向黑墨阁走去“我要跟你商量的是这次的送货路线,还有……” 听着陆离在自己的耳边滔滔不绝,白寻的嘴边带着浅浅的笑。 她到南疆好像已经很久了,日子过的很平静,只是有时还是会想起他。 他,早就放弃寻找自己了吧? 毕竟对一个玩物,他不会浪费太多的精力。玩物工具,以他的地位,一抓一大把,随便找一个就有了吧,很多很多人都可以代替她的位置,因为她在他心中,根本没有位置。 “白寻,你怎么了?”陆离看着白寻眼中的忧伤,皱着眉问。 “没事。”白寻冲陆离笑了笑。 陆离看了看白寻,没多说什么。 他知道,白寻又在想南絮了。这几个月,他试着走进白寻的心,但却发现他无论如何努力都取代不了南絮在白寻心中的位置。 他不懂,既然白寻选择了离开,又为什么念念不忘? 他到底哪里比不上南絮? 想着,搂在白寻腰上的手不由的紧了紧。 白寻,明明她就在身边,而自己却抓不住她? 两人渐行渐远,慢慢隐没在细雨中。 在他们身后的一个小巷里,一个一身黑衣的人走了出来,眼中透着阴冷,看着白寻和陆离离开的方向。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冰冷的空气包裹住他,看着那个人的目光和笑意,如冷风,慢慢从他心上的刀口吹出来,与外面的空气一起划割着他的身体。 哼,真是可笑啊 白寻。 阴雨绵绵一直下了三天,直至傍晚,才乌云消散。 白寻坐在窗边呆呆的望着窗外。 她刚做了一个梦…… 非常的真实的梦。 她梦到自己独自一人睡在冰冷的床上蜷缩着,外面是不断呼啸的风雪。 她的体质天生怕冷,在如此的恶劣的天气下,几乎快要冻得受不了。 意识朦胧中,她本能地拢了拢身上滑落的被子,却只感到更刺骨的寒。 只是脑子里浮现出一对冰若寒霜的眸子,厌恶而疏远地望着她。 没有再想,她蜷缩着自己僵硬的双腿,又拢了拢被子,才侧着身疲倦地昏睡了过去。 她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只是反复的冷醒又昏睡过去。 漫长的黑夜似乎永远无法迎来清晨的阳光。 恍惚中,她感觉到黑暗中有一只温暖的手正轻轻抚摸着她的脸。看不清楚是谁,也冷得不愿动弹,只是昏沉地再度闭上了眼…… 而后被子被轻轻地掀开,那股热源钻了进来。靠过来紧紧抱住了她的身体,驱走了那遍体的寒 白寻…… 冷吗—— 黑暗中,一个声音异样温柔地问道,很模糊,仿若深渊底部传来一般,飘渺而虚幻。 让白寻如坠深渊 “白寻……” 声音随后变的有些低沉,几乎贴在了她的耳边。 意识模糊中,白寻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张紧密的大网中,动弹不得。 她有种随时要被吞噬的错觉。 挣扎着醒来,白寻深深吸了口气,擦擦额头的冷汗。 还好只是梦。 这两天不知为什么,心里总是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 是她多心了吗? 白寻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想要下去把窗子关上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你的日子过的很惬意。离开我你好像什么都变好了。” 冷冷的一句,狠狠的打在白寻的心上,让她顿时手脚冰凉。 “……南絮。”白寻艰难的叫出了眼前的人的名字。 脸色迅速苍白下去。 “怎么了?这么久不见,你好像并不想见到我。”南絮冷冷的勾起了嘴角,手轻抚上了白寻的脸。 “想知道我怎么会在这儿吗?”南絮的手臂一勾,将白寻搂进了怀中“当然是为了你啊。我可是为了你灭了一个山庄呢,现在我也可以做同样的事。” 这个怀抱给过白寻温暖,但现在却让白寻觉的冰冷无比。 “这儿是南疆。”白寻出声提醒,但却没有丝毫底气。 “南疆又怎么样?”南絮的眼中射出寒光。 “跟我回去,我放过他们。” 想到此,白寻绝望的闭上了眼睛。终究是躲不过。 “…………” 一时间,沉默在两人之间无声的蔓延。 她不会再像过去那般,为他的一点温柔跟亲近,暗自高兴得像个傻瓜。 “为什么离开?”南絮看着白寻低沉地问道,声音是那样的缓,那样的慢。 白寻闻言疑惑看着他,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侧过脸笑了一声。随后,才抬头望着他,缓缓问出口:“你是傻了么,问这种问题。” 南絮脸色有些发青,顿了片刻,又沉声再问了一遍。 白寻闻言笑容扩大了几分,身子却有些颤抖,而后,突然面无表情的看着对方,嘶哑道:“你应该问我,为什么不早点离开。” 南絮静静的看着白寻:“那天我走后,为什么不回来?” 他不问还好,可问题一出口,白寻的脸色也不禁一变,似乎想笑,又似乎想怒,眼睛几乎是瞬间就红了,死死的盯着被单,好半天,才嘶哑的道:“那天,你的行为不是告诉了我,我这种人你还在意什么。” 她抬眼死死的盯着南絮。 南絮没有做声,只是盯着白寻。 “就是你认为的那样,我不想再在你身边待下去,所以趁乱逃走了,没想到冥陵不愧是冥陵,居然还能找到……呜!”话没说完,白寻便吃疼地闷哼了一声,手臂也被南絮死死地抓住,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你逃不掉!”南絮那张俊脸几乎瞬间扭曲起来,声音也不禁尖锐了几分 白寻深深吸了口气,控制住自己浑身的颤抖。 可南絮那怎么也压不住的怒火令他一个反身将白寻死死的压在了床上,右手虎口钳住她下颚的两侧,阴冷地沉声道“你这么想走么?” 手指下意识用力了几分,白寻凑近对方,声音逐渐凄厉起来:“南絮,我求求你,放过我吧” 想起过去的那些日子,南絮冷若冰霜地态度,自己可笑卑微地迎合,以及,一忍再忍换来的如今下场。 她就觉得越发疲惫。 语毕,白寻闭上眼,没有再看南絮,缓缓的从床上起来,准备下去。 第37章:你哪里也不准去 或许,她应该去更远的地方才是,远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白寻一边想着,一边头也不回的朝门口走去,可就在她的手刚刚拉开檀木门的瞬间,两只修长有力的手突然从她头部两侧伸出,重重地将门关上。 “你哪里也不准去。”南絮此刻听不出任何情绪,森冷地声音在耳边响起。 白寻脸色倏地一沉,没有回头,却能清晰的感觉到从背脊一路蔓延到心脏的寒气。隐隐让她觉得有种令她恐惧的意图跟怒火在里面。 白寻的手肘猛地朝后一击,南絮似早已预料,稍一转身便轻巧避开,紧接着,再一侧身,左手挡开对方贯足劲力的转身侧踢。 见招式被轻松化解,白寻脸色一冷,出招的速度立刻变快了许多。 他现在这个样子,算什么? 不想要就丢,想起来就把她带回去。 算什么? 南絮接招的速度却并未因此加快,依旧徐徐而行,简单却不拖泥带水,行云之间便一一化解了白寻的招式。 以前内力尚存,都打不过他,更无奈白寻如今的内力比之以前更是差距甚远,若不是她早将南絮的一招一式熟记于心,恐怕早已被制服。 白寻一个虚晃,避开南絮的攻击,右手猛的扯下梁上垂落的布帘,反手一挥,布帘便罩向对面的南絮,自己则是趁机足尖一点朝门外冲去。 布帘在出手时便已贯足了内劲,南絮至少不会马上挣脱它束缚。 但,这仅仅只是她的估计。 就在脚步即将跨过门槛的瞬间,白寻突然觉得左脚一紧。 垂眼看去,方才还握在手中的布帘,已经牢牢的缠上了自己的脚。 白寻眉头刚一拧起,还未及挣扎,一股巨大的后力便将她生生拉倒在地。 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被南絮绑着脚重重丢到了床上。 “你这样离开,是想去找那个陆离?”俯压在上方的南絮没有任何表情,低沉的嗓音毫无起伏,但是眸子里的那股显而易见的森冷,却让白寻心寒。 白寻没有理会南絮,也没有说话,只是是皱着眉用力地试着挣脱束缚,但对方的压制却随着她的挣扎越发的加重。 白寻疼得脸色一阵发青,每次都是这样,又是这样,他从来不会考虑自己会疼。想着不由得咬牙,冷声道:“放手。 南絮却只是没有听到般,用手缓缓摩挲着她的脖子。 就在这压抑的沉默里,白寻感觉到脖子上的那只手越来越紧,甚至,还有些轻微的颤抖,不时无措地挪动了下手指。 似乎在踌躇着什么。 白寻在心里冷笑。 又想对自己下手了么 但不曾想,她的身体突然被南絮整个抱住,几乎找不到一丝缝隙的,牢牢地被搂在了怀中。 南絮并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用脸磨蹭着她的脖子,双手紧得像是恨不的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般。 “白寻。”沙哑的话语从身后传出 此刻,白寻不知为何,突然能从南絮那隐隐有些低哑的声音,感觉到了他的窘迫跟不安, “别离开我,我带你回去。我们回去。” 那么多年,这个残酷的人,一次也没有用如此柔软的,甚至隐约带着哀求的声音跟她说过话。 而今天,她却在这种情况下,听到了 不知道为什么想笑。 也想哭。 不是我要离开,是你自己亲手放开了我。 那天,是你亲手把我放开了。 白寻没有回答,选择了沉默。 “白寻……” 南絮搂着她的力道,又紧了几分,声音也有些焦虑 “南絮。”白寻缓缓地开口,语气平淡而又冷漠:“南絮,我真的累了,不管是白寻也好,月桐的替身也好。这么多年也许我给你的不是你想要的,但那已经是我的全部了。” “我已经没有东西可以给你了。” 白寻淡淡的说着,只是还有一句话,她没有说出来。 她离开南絮时,只带走了一样东西,一样南絮从来都不屑要的东西。 一颗心。 一颗被踩碎的心。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死寂般的沉默。 “我们这样又有什么意思呢,放过我吧。”白寻有些疲惫的道,低垂的睫毛在烛火的映射下投下了阴影。 南絮见白寻的样子,心中的怒火反而更盛。 这几个月他发了疯的找白寻,出动了冥陵所有的人,但最后的结果却是看见她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笑的那么开心,那么灿烂。 现在为了那个男人,她居然还反抗! “你很在乎那个陆离吗?”南絮压上白寻。 ,一提到陆离,白寻眼睛猛地瞪大,有些慌乱的摇头。 “你、在、撒、谎!”南絮一看白寻如此,怒气更甚。他目光一沉,一把抓住白寻的头发。 白寻痛得眉紧紧的皱起。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让我很想杀他!”南絮说着,不管不顾,将白寻整个人翻了过来,从身后狠狠的进入了她的体内。 突如其来的剧痛让白寻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 “白寻,看你这样,你说你那个陆离会心疼吗?这都是你逼我得。”南絮将白寻翻了过来,让她面对着自己。 白寻无奈的闭上了眼,只能默默的承受着。 到底是谁在逼谁 她的痛苦,她的恐惧,她的难过跟绝望。 过去的那么多年里,是谁逼得谁。 痛苦的酷刑还在继续。 白寻几欲昏过去。 她恨自己为什么不昏过去,醒来就会发现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噩梦,梦醒以后,就不会再有南絮。 白寻的身子缩成一团,眼睛空洞的望着前方,发丝凌乱得盖住半边脸,却盖不住她的绝望。 南絮起身整理好衣服,冷冷的看着床上的白寻,眼中又恢复如常,没有半点怜惜。 “三天之内,到映月楼来找我,跟我回去。好果你不来,或者跑了,我就把这里踏成平地!我说到做到!”南絮说完走了出去,消失在门外。 刚刚有那么一瞬,她以为她不是在黑墨阁,而是回到了冥陵。 为什么?为什么不肯放过她?为什么非要把她逼到无路可走? 她明明那么爱他。可他却无视自己的爱,一次一次的伤害她,为什么他一定要这样对她? 到底是谁在逼谁? 这几个月的平静就像梦一样碎了,又或者,她的噩梦从来没有结束过。 白寻刚支起身子,身上的剧痛又让她无力的趴回了床上,冷汗直冒。 第38章:我爱你,与你无关 要赶快离开这里。 不能再呆在这里。 如果不尽快离开,被陆离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这几个月的相处,白寻又不是傻子,也知道陆离对自己有意,但她,已真的无力再去爱任何人了。 太痛苦。 “白寻,你睡了吗?” 正想着陆离,陆离便到了。 白寻吓的一个激灵,急忙伸手去拉被子,结果因为太慌张,直接从床上滚了下去。 陆离刚进门,听到房内的响声,急忙冲到内室。 一进去,他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白寻倒在地上,脸上满是慌乱和恐惧,床上一片狼籍,凌乱不堪。 “这……这是怎么回事?”陆离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不愿去想脑中浮现的答案。 白寻低着头,不敢去看陆离的眼睛。 还是被他知道了,只是没想到,会如此之快。 陆离用毯子裹住了白寻,将她抱了起来。然后一手扯掉了床上的被褥,将白寻放到了床上。 “是谁干的?”陆离的眼中满是隐忍的怒气。 “陆离,我想我该走了。”白寻低低的说。 “我问你是谁干的?!!”陆离忍不住怒吼起来。 “你说过,如果有一天我想走,你绝不会拦我。”白寻恍若未问,继续说道。 “白寻!你一定要我发火是不是?”陆离的眼睛变的猩红。 他一直小心翼翼的保护着白寻,可他却让白寻在他的黑墨阁里被人强暴了,这简直让他发狂。 “你发火了要怎样呢?”白寻木然的看着陆离。 陆离愣住了,一把将白寻搂进了怀里。 “白寻,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一切都是我不好,你别这样,我心疼。”陆离哽咽了。 “陆离,没关系的,我习惯了,真的没关系,你无需难过。”白寻勾起一朵凄惨的笑。 原来,这个世上,还有人会心疼自己啊,这就够了。 陆离听了白寻的话,心像被什么狠狠的辗过一样。脑中忽然想起了几个月前那个老郎中对自己说的话。 “她似乎长期被人以某种方式施虐。” 某种方式,难道就是这种方式?! 那么对白寻这么做的人不就是…… “白寻,是不是南絮找到这儿来了?”陆离盯着白寻。 “……”白寻没有回答,但脸上露出一丝异样。 “他在哪儿?!”陆离的眼中露出杀意。 “你别问了。”白寻别过脸,不去看陆离。 “我问你他在哪儿?!”陆离的眼中带着狂怒。 “你不要问了!”白寻也提高了声音“你就当没认识过我吧。” “他这么对你,你却要跟他回去?你疯了吧!”陆离用力的晃着白寻。 “不然呢?你连我都打不过,你以为你是他的对手吗……” “别说了!”陆离打断了白寻的话“在你眼里,我就那么没用吗?” “没错!”白寻冷冷的说“你就是个废物!黑墨阁连冥陵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你和南絮更没法比,你连……” 白寻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陆离点住了哑穴。 随即,陆离又以掌气封住了白寻的行动能力。 “白寻,就算在你眼里我是个废物我也要保护你。”陆离说完转身,脸上是深深的伤 就算打不过南絮,被他杀了,也不会让他带她走。 因为……因为……” 因为我爱你。 最后三个字陆离还是没有说出口。虽然他知道白寻刚才说的那些话是故意气他的,但他的心还是被伤透了。。 我想对对你好啊,不想要也没关系,让我护你就好,我爱你,只是我自己的事 陆离走出了白寻的房间。 看着陆离得离开,白寻的泪猛的落下。 她那么骂他,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不赶她走? 他管不了的。 南絮会杀了他。欠他的已经够多了,不想再欠一条命,还不起。因为她能给的,他不想要,他想要的,恐怕她给不了。 不值得,不值得他付出这么多。 不一会,陆离又走了回来,手里拿着一套新的衣服和一个包袱。 “这里你是不能待了,我帮你把东西收拾好了,你走吧。”陆离边说边帮白寻穿上衣服。 不! 她不能走! 她走了南絮会杀了他的! “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我立刻就送你出去,你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 陆离,不要这样!不要走!不要走! 白寻被点了哑穴,说不出话,只能焦急的看着陆离。 “走了以后就不要再回来,我不会有事的,不过,你也不会担心一个废物,对吧?”陆离已帮白寻穿好了衣服,自嘲的笑了笑。 不是的,不是那样的!不是故意那样说的,不是废物,陆离! 陆离将白寻抱了起来,走出了房间,一直走到了黑墨阁的大门外,一辆马车停在门口。 “公子,这是干什么?要把白寻送到哪儿去?”源凡此时也从里面走了出来,不解的看着陆离。 “别问那么多”陆离瞪了源凡一眼,把白寻抱到了马车上“听着,别回来,这就是我要你给我的回报,只要你做到了,我们就两不相欠了。” 白寻看着陆离,只是流泪。 陆离啊陆离,你真是我见过的最傻的人! “带她出城,往南走,越远越好。”陆离对车夫说道。 “是。”车夫应了一声,上了马车。 “别哭了,不好看,走吧。”陆离对白寻温柔的笑了笑,拭去了她脸上的泪。 马车行驶了起来,渐渐远去,陆离看着马车,一脸的怅然。 白寻,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其实你说的对,我是一个废物,在自己的地方,我都不能保你周全,让你受到那样的伤害。 你且慢行,我且不送,照顾好自己啊。 “公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把白寻送走?”源凡忍不住出声询问。 “别问那么多,吩咐下去,让下面的人这几天都提高警惕,还有,去查一查最近城里有没有来什么特别的人。”陆离沉声说道。 “知道了。”源凡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回去吧。”陆离转身,率先走回了黑墨阁。 南絮,你居然在我的地方动了白寻。你当真是了得啊。 南絮坐在映月楼的厢房内,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已经三天了,白寻居然没有来找他。而且陆离的人还在满城的查找他。若不是这映月楼的老板与自己有几分关系,陆离恐怕已找到他了。 第39章:她是我的 看起来白寻并没有告诉陆离他在映月楼,她是怕他和陆离陆离见了面,他会杀了陆离吧。 白寻啊,如果你真的怕我杀了陆离,为什么不乖乖跟我回去? 还是你以为陆离真的有能力保你?我给了你三天的时间,这一次,别说我没给你机会! “来人!”南絮沉声喝道。 “庄主有何吩咐?”从门外走进一个大汉。 “让下面的人准备准备,今晚我们去拜访黑墨阁。”南絮的嘴角勾出一抹冷笑。 “是。” 为什么?为什么他动用了那么多的人,却没有找出南絮在哪里? 陆离坐在书房里,眉头紧锁。 在这里,他想找一个人绝对没有失手过,更何况南絮还是从外面来的,他更没有理由失手。他真怀疑是不是这几年黑墨阁的日子过的太安稳了,下面的人都变成了废物! 正在这时,陆离忽然听到有打斗声,似乎是从前院传来的,刚站起身准备出去看个究竟,一名手下便闯了进来。 “阁主,有人偷袭!”那人十分的慌乱,说完这句后便不停的喘着气。 “偷袭?”陆离扬了扬眉。打斗声分明是从前院传过来的,他可没听说过偷袭有走大门的“对方有多少人?” “三……三十几个”那人回道。 “三十几个也至于把你吓成这样?”陆离的眼中射出寒光。 “他们……他们的武功太厉害了。”那人低着头道。 陆离皱眉。 难道是南絮找上门来了? 正好,省了麻烦。 陆离想着,大步走出了书房,迅速到了前院。 前院此时已打成了一片。黑墨阁的人虽多,却被打的溃不成军,地上已躺了一片。反观对方,却无一人受伤。 陆离见到此情景时,不由的冷下了脸,这些年他真是对他们太好了,居然如此不济。 陆离心中燃起怒火,拔剑加入战局。 “陆阁主的功夫果然不错。” 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陆离循声望去,一个黑衣男子站在不远处,脸上带着冷冷的笑意。 虽是笑,却让人有股莫名的寒意。 “你是南絮?”陆离冷冷的看着那个男子。 这就是白寻心里所念之人? 气势却是强大,只可惜衣冠禽兽。 “不错。”南絮信步走到了陆离面前。 “就是你把白寻给……”周围的人太多,陆离不愿说出那两个字。 “她是我的东西,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不需要你来操心。”南絮依旧笑着,话里不带丝毫感情。 “混账!”陆离怒骂一声,举剑向南絮刺去。 南絮轻松的闪过陆离的一剑,亦从腰间将剑拔出。 “你的功夫还过得去,不过在我面前,你还差的远呢,就凭你,还想救白寻?” 南絮说着,剑舞的如闪电一般。 招招致命。 陆离根本不是对手,两人相差甚远,很快就疲于招架,很快,身上便多了三四道伤口。 鲜血慢慢用了出来,染红了他的衣衫。 “公子!”不知何时赶到的源凡看到陆离的样子,惊叫一声,向南絮攻了过去。 南絮根本不把源凡放在眼里,只一招便将源凡手中的剑挑飞,飞起一脚踹向源凡的心口。 源凡硬生生的受了南絮的一脚,鲜血自口中狂涌而出,倒地不起。 南絮根本不理睬源凡,只是冷冷的盯着陆离。 “叫白寻出来。”南絮用命令的口吻说。 “你找白寻?”源凡瞪大了眼睛“白寻三天前就已经走了,她已经不在我们黑墨阁了,公子已经把她送走了,你不要伤害我家公子!” “源凡!”陆离微怒的瞪了源凡一眼。 “你们还真是感情深厚啊。”南絮眯起眼睛看着陆离“不过,她是我的!” “我才不会让白寻在这里等到着你来找她,你这个无情无义的混蛋!”陆离丝毫不畏惧的看着南絮。 “没关系,我先杀了你,再去抓她回来,我看她没有你的庇护能逃多久!”南絮说着举起了剑。 “你休想伤公子!”源凡起身,一掌向南絮拍过去。 “不自量力!”南絮冷哼一声,一个侧身躲过源凡的一掌,随即反手也是一掌将他打飞了出去。 陆离眼中满是怒火“白寻的事和他们没有关系,你不要伤害无辜!” “你还是先想想你自己吧!”南絮说完一剑向陆离刺去。 “公子——!!!”源凡撕心裂肺的呐喊。 “住手!” 伴着话音,一道身影闪过,挡开了南絮的剑,站在了陆离的面前。 “白寻?”陆离看着眼前的人,心中不禁一痛“你回来干什么?!” 白寻看了陆离一眼,勾起一抹苦笑。 她怎么能不回来?刚才如果她再晚来一步,陆离就要命丧南絮的剑下了,这是她无论如何都不愿看到的事。 “庄主,属下逃离冥陵,犯了庄规,甘愿回去受罚,请庄主不要牵连无辜。”白寻缓缓的向南絮跪下。 南絮冷眼看着白寻,一脸的寒意。 当初白寻为了摆脱冥陵的追捕,利用了云剑山庄,至使云剑山庄毁在了她的手里,但她当时却走的很干脆。而现在,她居然为了这个陆离又折了回来,甘愿跟他回庄,她就那么在乎陆离? 好啊真是,这才几个月不见,居然就对另一个人牵肠挂肚如此。 “我让你三天之内跟我回去,可你却没来,我已经给你机会了,是你自己没有珍惜!”南絮的眼中透着杀意。 “我……我没去是有原因的。”白寻一脸的焦急。 当时陆离的掌气封住了她两天两夜,她恢复行动自由后就拼命往回赶,但还是晚了一步。 “我不管你有什么原因!就算我能放了其他人,但陆离必须死!”南絮不留丝毫余地。 “如果你要杀他的话,就先杀了我!”白寻站了起来,一脸冷然的看着南絮。 “你以为我不舍得杀你?!”南絮的眼中满是怒气。 “我从来不敢这样以为。”白寻的眼眸黯淡了下去。 敢在南絮面前嚣张的人,只有月桐,而她,不过是个玩物。 “白寻,你不要管我了,赶快逃!”陆离一脸焦急的看着白寻。 “逃?”南絮挑了挑眉“她逃不了,你今天也活不成!” “就算死,也不让你带她走。”陆离死死地盯着南絮,没有丝毫的退缩。 南絮嘴角依旧噙着笑,只是那抹笑里,带着冷酷跟残忍。 下一刻,南絮的身影一闪,剑气已带起风沙扫向了陆离。 第40章:求你别离开我 那速度太快了,远远超过白寻的想象。 但陆离却没有丝毫躲闪的意思,挺身迎上,手中的长剑也爆出寒芒,似乎是孤注一掷、想要以命换命般的决绝。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眼看那剑芒就要割开陆离的头颅,白寻却突然挡在了他的身前,手顺势接力,身形一动便将南絮的剑气引到了一边 只听得噼啪一声巨响,地上被剑气硬生生的刮出一道极深的沟渠。 可想而知,这剑气若是扫上陆离的身体,将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可白寻毕竟太虚弱,这一引,却是被边缘的剑气割伤了自己的手臂。鲜血飞溅了出来。 南絮愣了,他突然安静下来,沉默地盯着白寻手臂上那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默默地抬眼,看着白寻决然护住陆离的模样。 下一刻,他的身形突然一闪,隔着白寻便将陆离凌空重重踹到了后面。 而一边的白寻甚至还没回过神来,也被抓住肩膀。 “好,好得很……” 南絮低沉的嗓音有些颤抖,似乎是在笑,又似乎是因为极端的愤怒使得气息紊乱 白寻有些发毛。“南絮,放了陆离,我跟你回去。”忍不住还是开口。 南絮眯着眼,低沉而沙哑地道 “从现在开始,你若再求一句情,我就废掉他的手,然后是腿。” “最后,是头。” 白寻嘴唇开始控制不住的颤抖,脸色亦是一片煞白。 “你越是求我,他就越该死!”南絮听了白寻的话,招式越发凌厉。 南絮趁着空隙,一剑刺向陆离的心口,快,狠,绝! 剑刺入身体的声音响起,血喷涌而出. 但剑刺入的不是陆离,而是白寻。 南絮呆呆的看着白寻被血染红的身体。 脑中一片空白,心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过一样,痛楚蔓延开来。 “白寻!”陆离惊呼一声,想抱住白寻察看一下她的伤势。 “滚开!不要碰她!”南絮一把推开陆离,将白寻抱在了怀里。 “咳……咳……”白寻的嘴角溢出了鲜血“别杀陆离……我……跟你……回去……你……………。” 白寻边说边不断的从口中呕出鲜血。 南絮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起来 “该死的!你不要再说话了。”看着白寻口中不断呕出的鲜血,南絮心里开始害怕起来,想起了几个月前他差点把白寻掐死的情景。 过去与现在重叠,他竟然又一次伤了白寻。 大脑里嗡嗡的响 “答……应……我。”白寻死死的抓着南絮的衣角,眼中满是乞求。 “好,好,我不杀他!你撑住,我带你去找大夫!”南絮抱起白寻向外冲去。 南絮带来的人见状,也跟着南絮走了出去,退出了黑墨阁。 陆离眼睁睁的看着南絮把白寻带走,却无力阻止。 他真是没用,明明说要保护白寻,到最后却是白寻保护了他。刚才那一剑,南絮刺的那么狠,白寻一定伤的很重,想着刚才剑刺入白寻体内的情景,陆离觉的他的心都要撕裂了。 白寻,你一定要撑住,不要有事,等着我,我一定会把你从南絮手中带回来! “她到底怎么样?!你给我说清楚!”映月楼的厢房内,南絮的怒吼声响起。 大夫哆哆嗦嗦的站在南絮的面前,显然被南絮吓坏了。 “她……她现在很危险,剑刺入的地方虽然不致命,但刺的太深,拔剑的话,很有可能她一口气提不上来就……但不拔剑,她肯定撑不了多久的。” 南絮刺伤白寻后,并不敢贸然的拔剑,现在剑依然插在白寻的身上。 “你能不能想个办法保证她拔剑的时候不会有事?”南絮努力使自己保持冷静。 “这……老夫不能保证。”大夫嗫嚅道。 “那你还当什么大夫!”南絮气的一掌把桌子击碎。 “老……老夫说的是实话,如果这位姑娘不是有武功底子的话,恐怕现在已经撑不住了,她的伤势太重乐。” 而且本身似乎还有长年未愈的内伤,重伤之下,老夫能保她一刻,已属不易 最后一句,老大夫没敢说出口。 “你是说,她一点希望也没有了?”南絮的目光阴沉。 “这倒也不是,现在把剑拔出来,只要她能在拔剑之时撑住,老夫就有办法保住她的命。不过,这剑还要公子你来拔。” “我?”南絮有些惊讶。 “是。公子是习武之人,应该可以确保剑垂直拔出,不会再对伤者造成伤害。” “好,我拔。”南絮艰难的点了点头。 手紧紧的垂在两侧,握成了拳。 两人一起走进内室,白寻此刻正虚弱的躺在床上,那把剑插在白寻的身上,随着胸口的起伏颤动着,几个大汉立在一旁,似乎是想照顾她,却又不知该做什么。 “白寻。”南絮坐在床边,手抚上白寻毫无血色的脸。 “公子,老夫要准备一些东西,你先跟她说说话,让她放松下来。”老郎中嘱咐道。 南絮点了点头。 “为什么要去挡这一剑?陆离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南絮看着白寻,眼里有说不出的心疼。 “………不要找陆离的……麻烦……他救过我……没有他……我早死了。”白寻艰难的说着。 “好,我可以放过他,但你一定不要有事,否则,我就让黑墨阁所有的人给你陪葬!” 白寻听了南絮的话,缓缓的摇着头。 “……我撑不过的……。” “公子,老夫已经准备妥当,赶紧拔剑吧。”老大夫走过来说道。 “白寻,现在我要把剑拔出来了,你一定要撑住。”南絮说着,把手移向了剑身,因为剑柄距伤口太远,如果握剑柄拔的话,可能会有偏差。 就是这点偏差,南絮害怕,所以宁愿被剑刃割伤,也不愿冒险。 “等……下”白寻叫住了南絮。 “怎么了?”南絮看向白寻“白寻,你不要怕,我绝不会让你有事的。” “……如果我死了……” “什么死不死的!别说这种丧气话!”南絮生气的打断了白寻的话。 “听我说完。”白寻无力的喘了一口气“如果我死了……不要找陆离麻烦……。” “到现在你还在想着他?”南絮的手不禁握成了拳。 白寻的生死已在一线之间,可她这时心里想的却还是陆离陆离。 白寻,难道她真的已经爱上陆离了? 得出这个认知后,南絮甚至觉得把剑的手都有点不稳。 第41章:她真的爱上了别人? 看着南絮那一脸的紧张和担心。 原来,他还是会在乎自己的。 原来,如果自己要死了,他还是会担心的。 那么,足够了,就算将要死去,也心满意足。 南絮,不管怎么样,自己在他的心里总算有一个位置,在他眼里,白寻并不是什么也不是,如此,足矣。 南絮的手握紧了剑身,锋利的剑芒割破了他的手掌,血顺着剑身流下,直流到白寻的伤口处。 “白寻,别离开我。”南絮说着,深吸一口气,一把将剑拔了出来。 短短的六个字,却带着无尽的痛楚和恐惧。 听到这句话,白寻不由的为之一震,抬眼看着南絮,将他的悲伤清晰的映照出来。 张口想要说话,但随着剑拔出身体,剧痛如潮水般袭来,想说的话变成了一声惨叫,伴着血喷涌而出。 “啊——!!” 纤弱的身体无法承受这样强烈的痛楚. 白寻眼前一黑,陷入了昏迷。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脑中清析的印着南絮最后说的那句话。 “白寻,别离开我。” “公子,快让老夫为她止血!”大夫一把拉开南絮,开始迅速为白寻止血。 南絮退到了一边,手里还紧握着拔出的剑. 剑身上满是鲜血,有白寻的,也有他的。 刚才白寻的痛呼声就像利剑一样穿过了他的心口,让他疼的有点窒息。 看着从白寻身体里涌出的鲜血,他浑身的力气都随之流走,白寻此刻比刚才还要白上几分的脸, 他感到了深深的恐惧。 如果白寻就这样死了? 不! 白寻,你不要离开我,求你,不要放弃。 老大夫忙了半天,总算为白寻把血止住。但当他把手探到白寻的鼻下时,吃了一惊。他又急忙为白寻把脉,发现脉搏也越来越弱,已几乎没有了。 “公子,她恐怕是不行了,老夫无能为力了。”大夫叹了一口气。 “你说什么?”南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手一松,剑“铛”的一声掉在地上。 “已经回天乏术了,请节哀。”老大夫一脸的无奈。 只是这样一恍惚,就像一个巨大裂缝,当场就将男人吸了进去。 “白寻!!!!” 那种神经被一点点撕裂的疼。 “我不信!我不信!”南絮奔到了床边,将白寻抱了起来“白寻,睁开眼睛看看我!你不能死!” 南絮边说边为白寻输真气。 “白寻,你不能死!你给我醒过来!”南絮的眼眶渐渐红了 “白寻,别走,不要离开我。” 南絮不停的为白寻输真气,完全不顾这样会伤到自己,他几乎把五成的功力都输给了白寻,脸色和白寻一样变的苍白无力。 “白寻……”好半天才恢复呼吸南絮的艰难地抬起头,颤抖着染血的双唇,看着白寻,一字一句的吃力说道:“……别放弃……求你……” 他的手下见他这样都忍不住皱眉,但却不敢劝阻。 “庄主,钟灵大夫在您出庄前不是给了您一颗天香续命丸吗?说不定有用。”一个看起来机灵一点的少年说道。 “对!对!天香续命丸!”南絮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拿出了里面的丹药放进了白寻的嘴里。 但此刻白寻根本无法吞咽东西,药丸只含在了嘴里,没有咽下去。 “白寻,把药咽下去,快咽下去啊。”南絮急的快要发疯了。 “公子,你试试看用嘴喂他,也许有效。”老大夫忍不住出声提醒. 虽然他已基本放弃了白寻,但心中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南絮听后,立马伏身用嘴去为白寻渡药。 终于,白寻勉强把药吞了下去。 南絮又急忙将白寻扶起来,用内力帮白寻催化药性。 经过一番折腾,白寻终于缓过了一口气,有了微弱的呼吸。 “白寻,白寻。”南絮让白寻重新躺下,紧紧的握住了白寻的手。 老大夫急忙上前查看,白寻的脉搏虽然很弱,却十分的稳。 “公子,这药果然奇效,暂时不会有事了。”老郎中脸上露出一丝欣慰。 “什么叫暂时?你是说她还有危险?!”南絮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如果伤口不发炎的话就不会有事,只要细心照顾好她,应该不会出意外。”老大夫说道“老夫会开几副药为她调理身子,会好起来的。” “有劳大夫了。”南絮听到老郎中的话,终于恢复了镇定,让人跟着老大夫去抓药。 老大夫走了以后,南絮坐在白寻的床边,静静的守着她。 这是他第二次差点要了白寻的命。 但这一次心痛的感觉要比上一次强烈的多。 刚才他甚至想,如果白寻死了,那他也没有必要再活在这个世上了,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对白寻会在乎到如此的地步。本来,他这次是想把白寻带回去狠狠的折磨的。 几个月前,白寻就那样决绝地离开他,让他无法忍受,他本要让她尝尝惹怒他会是什么下场的,但现在,他只希望她没事,只要这样就好。 其实,这几个月,他对白寻的思念强烈到无法自制,甚至会看到白寻的幻影。 就算是三年前月桐离开时他都没有这样过。 他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他爱的明明是月桐,但他对白寻的在意程度却远远高于月桐,他可以忍受月桐不爱他,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但当他看到白寻与陆离在一起时,他简直要发了疯。 想到白寻在最后还顾着陆离,南絮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刺痛蔓延在心底。 “白寻,你是不是真的爱上陆离了?”南絮轻抚着白寻的脸庞“不可以,绝不可以,你只能是我的。” 白寻,绝不允许她爱上别人,她的眼里除了自己不能有别人!要把她带回去,永远只待在自己的身边! “公子,在你伤好之前,你哪儿也不许去!”源凡又一次将陆离按回了床上,一脸气势汹汹。 陆离看着他有些无奈。 “源凡,白寻现在有危险,你知不知道?” “你去找他才会有危险!那个人太厉害,他会杀了你的。公子。”源凡的眼中满是乞求,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我也知道白寻在那个人手里可能有危险,但我觉的那个人不会杀他,那个人刺伤白寻以后不是也很着急吗?” “源凡,你不明白,白寻现在真的很危险,有些事情跟你说不清楚。”陆离的话里带着几分焦急。 第42章:带她回去,绝对不能让她爱上别人 他可没忘那天在白寻房里见到白寻的样子,南絮是真的会伤害白寻的,他根本就不在乎白寻。 现在白寻受了伤,如果南絮再丧心病狂的对白寻做了什么的话,那岂不是要了白寻的命。 “公子!你不要眼里只有白寻好不好!黑墨阁难道你都不要了?!”源凡的眼中含着泪。 “源凡。”陆离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难道你要我放着白寻不管?” “最起码等到你的伤好一点吧,你现在能做什么呢?难道你想让白寻再为你挡一剑吗?”源凡反驳道。 “我……”陆离一时说不出话来。 没错,他没受伤的时候都打不过南絮,现在更不是他的对手了。 可是,让他就这样什么也不做,他真的很难受。 他不甘心就这样让南絮把白寻带走。 “公子,其实你不用太担心,因为白寻受了伤,所以南絮还没有离开这里,他们在映月楼,我已经打听过了,白寻的伤势已经稳住了,不会有事,你先安心养伤,其他的,我们再想办法。”源凡说道。 陆离听了源凡的话,终于稍稍安下了心。 “其实我也很在意白寻啊。我早就把她当作夫人了。”源凡笑了笑“希望你努力,让她真的变成我们的夫人。”源凡冲陆离眨了眨眼睛。 “还是先把白寻救回来再想别的吧。”陆离摇了摇头。 “说到这个,公子,那个人到底和白寻是什么关系啊?他为什么要抓白寻?”源凡不解的问。 “我也不太清楚。”陆离的目光沉了下来。 一直以来,白寻都没有跟他提过她以前的事。 她为什么逃出冥陵,跟南絮发生过什么,白寻从来没有说过。 他想知道她的过去,但是白寻从来不肯开口。 白寻,到底这次,我该把你从南絮手中夺回来,还是应该让你跟他走? 映月楼的厢房内,南絮坐在白寻的床边,眉头紧锁。 白寻已经昏迷很久了,一点醒来的迹象也没有,大夫来看过几次,说她不会有事,但他却忍不住担心。 剑是他刺的,他当然知道白寻伤的有多重。 “………别杀他……”白寻在梦中呓语着。 为白寻擦汗的手停在了半空,南絮的眼中闪着寒光。 这几天在昏迷中,白寻一直在说这一句话。 就这一句话,几乎将他对白寻所有的不舍与心疼全部抹掉。 这几个月他为了找她费尽了心力,而她心心念念的却是陆离!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去担心她,怜惜她,是她背叛在先,那就不能怪他无情! “水……水……”白寻含糊不清的说着。 “白寻,你说什么?”听到白寻不再说陆离之类的话,南絮急忙凑到白寻的唇边,仔细听他说话。 “……水……”白寻喃喃的说。 “你要水吗?好,我这就给你倒。”南絮说着,急忙为白寻倒了一杯水,送到了她的唇边。 “慢点喝,小心呛到。”南絮细心的喂白寻喝水,生怕她呛到,目光不觉的柔和了下来。 喝完了水,白寻似乎是舒服了一些,满足的出了一口气,眼睛慢慢,慢慢的睁开了。 “你醒了。”见白寻睁开了眼睛,南絮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但随即隐没在眼底,消失不见。 “南絮。”白寻刚醒来,脑子还处于迷蒙状态,茫然的打量着四周“这是哪儿?” “映月楼。”南絮淡淡的回答了他的问题。 “映月楼?”白寻开始迅速的回忆他昏迷前发生的事,愣了半晌,开口道:“我没死吗?” “怎么?你很想死吗?”南絮眯起眼睛看着白寻。 白寻看着南絮冰冷的眼眸,心中一阵紧缩。 倒宁愿自己死了,死了就不用面对南絮,不用面对他的冷漠。还记得南絮在给她拔剑前流露出的紧张和担心,而现在,什么都没了,如果能在那个时候死的反而好,至少那一刻,她很幸福。 想着,白寻的心中满是凄楚。 白寻的伤本就重,这一动气,牵动了内伤。喉咙中传来一阵腥甜的感觉,白寻口一张便吐出了一口血。 南絮见状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儿,急忙运功将白寻的内伤稳住。 “你怎么样?”南絮的眼中不由的流露出一丝担心,眉紧紧的皱了起来。 白寻惨白着脸摇了摇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什么都不要想,把伤养好,我带你回去。”南絮边说边将白寻嘴边的血迹擦掉。 “南絮。”白寻抓住了南絮的衣角“你后来……没去找陆离麻烦吧?”白寻怯怯的问。 她知道现在这个时候不该问南絮,但又忍不住担心害怕,怕陆离出什么事。 “白寻。”南絮的脸沉了下来,“你脑子里只有陆离?” “我……”白寻不知该说什么好。 有时候她真是搞不懂,南絮明明不爱她,为什么还那么在意她在乎谁呢? “你怎么样?说话啊!”南絮怒瞪着白寻。 白寻为陆离挡剑差点死掉,昏迷的时候白寻还念着陆离陆离的名字,这些已经让他处于暴发边缘,现在白寻刚醒过来居然又在问陆离陆离,这让他忍无可忍了。 “你生什么气呢?咳……咳……我不过随便问问。”白寻垂下了眼眸,虚弱的喘着气。 南絮见白寻的样子,心里有气却不忍对她发,白寻刚醒过来,身子还极为虚弱,需要好好的照顾。 “想让他没事,以后就不要让我从你嘴里听到陆离这几个字!还有,快点好起来,和我一起回去。”说到最后,南絮的语气变的轻柔 “你饿了吧,我去让人给你做点吃的。” 南絮说着站起了身。 “南絮。”白寻低低的叫住了南絮。 “怎么了?”南絮回头,带着疑问看着白寻。 白寻张了张嘴,心里有许多话想说却又说不出口。 “没什么,能不要太甜的东西吗?”小心翼翼地说完,白寻等着南絮的冷言冷语。 他应该会说一个替身没有选择的权利之类的,白寻在心里苦笑。 “那你想吃什么?”南絮脱口而出,说完自己都愣了一下。 白寻听后更是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他是在问自己吗? “你现在不能吃太多东西,我去给你弄点粥吧。”南絮说完转身出了门。 南絮走后,白寻呆呆的躺在床上。 与其说是呆住,不如说是吓到。 不会的,不会的,不要多想。 第43章:她不会再傻到家的相信那点温柔 南絮可是曾经为了月桐,逼着自己和他一起吃了一个月的点心,那种甜得发腻的味道,再也不想尝试。 他曾经费尽心思想要知道月桐的喜好。 可从来没有问过自己想要吃点什么。 他不问,自己也不会说的,他也不会想知道的。 正想着,暗自伤神的时候,南絮进来,端进来一碗粥。 粥熬得很细心。 有芝麻、红枣、葡萄干、枸杞、莲子、白果。 还有红豆。 色香俱全。 “稍微放了块糖,你刚喝完药,苦。”南絮舀起一勺,送到白寻嘴边。 白寻抬手要去自己拿勺子,又不是什么大伤。 南絮看白寻脸上淡淡的没有表情,心里不知怎么就是一阵发酸,话没经大脑就冲出口,“别动,就这么喝。” 白寻更加愕然了,抬起头看了南絮片刻,见他一脸固执,也不坚持,略有些别扭的张嘴去喝,嘴唇刚碰到粥就有些迅速的离开了。 南絮皱眉“就这么不想我喂你?!”说着,有些气得撂下木盘。 白寻颇有些无奈,抬头望着他,好不容易把嘴里的粥咽了下去,才轻声说了句,“烫。” 南絮愣了愣,“什么?” “没什么。”白寻却低下头,慢慢吸了口气。 嘴里火辣辣的有点疼。 南絮这才发现,他端着木盘,木盘上面才是粥碗,所以根本没觉得烫,却连吹都没吹就把刚做好的粥伸到白寻嘴里。 白寻抬头,却发现南絮还愣站在那里,不由开口:“我不饿,真的。” 南絮听后,却又是重新坐下来舀起一勺粥,微微吹了吹,还用嘴唇轻轻靠在勺子边试了试粥的热度,这才伸了过去,“喝吧。” 这次换白寻却有些楞,半晌才听见似的张嘴吃了。 南絮笑了笑,似乎颇喜爱她这么乖巧,又兴致勃勃的舀了一勺递过来。 白寻怔怔地看着南絮,张开口,吞了下去。 南絮似乎喜欢上这种过家家的感觉,一勺勺并不嫌弃麻烦。 白寻飞快地喝完了粥。 “还有两只鸡蛋,也一并吃了吧,别作贱身体,我不保证会不会做出什么事来。”他将两枚温热的熟鸡蛋塞进白寻的手里。 “我吃不下。” “好,那我们一人一个。” 白寻怔住了: 小时候,月桐因为练功的缘故,肚子总是会饿。 “月桐,饿么?我这里还有两个鸡蛋,来。”南絮把剥好的鸡蛋递给月桐,他的口袋里总会带着两个鸡蛋。 “我吃不下两个啊。”月桐撅嘴,接过一个。 “好,那我们一人一个。”南絮拿着另外一个。 那时候,白寻永远都会在一边,看着两人吃鸡蛋,吃得不亦乐乎。 从那以后,她就很少吃过鸡蛋。 不,从来没吃过。 “你怎么了?”南絮见白寻久久没有动作,不由疑惑。 白寻回过神来,笑了下,接过南絮手里的鸡蛋,“多谢,我能不吃么?” 南絮心头突然堵住了。 什么时候她对他已是这般客气,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 于是,他不由分说,将鸡蛋塞到白寻手里,又扯过被子,把白寻塞进被里。 这几个月,怎么看起来像是又瘦了。 白寻现在已经没有力气折腾,任由南絮把她包起来。 手里握着那个热的鸡蛋,被南絮包的严严实实。 南絮端着碗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传来白寻幽幽的声音:“南絮。” 南絮背对着白寻,打开门,“早点睡吧。” 门轻轻关上。 白寻闭上眼睛。 天明的时候。 白寻枕边静静躺着一颗鸡蛋。 她不会再傻到家的等着那一点点温柔的。 不会再相信了。 之后的一个多月,南絮一直很细心的照顾白寻,对白寻说话时也很温和,只要两人不说到陆离。 “庄主,黑墨阁的人一直在映月楼附近活动,似乎是在观察我们。”正在南絮给白寻喂药时,一名大汉走进来禀报。 “不用管他们,凭他们黑墨阁的人的功夫,来多少都动不了我们。”南絮冷冷的说道,喂白寻吃药的手并没有停下,将药匙伸到了白寻的嘴边。 白寻听了大汉的话后愣愣的发着呆,完全没有注意到南絮的动作。 陆离会有什么动作。 凭黑墨阁在南疆的势力,绝对可以从南絮手中将她带回去,那晚陆离之所以会那么狼狈完全是因为太轻视了南絮,现在如果两人再次动手,结果如何还不一定。 但她并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情 “白寻!”见白寻半天没有反应,南絮的脸沉了下来。 “啊?”南絮的叫唤使白寻回过神来,一双大眼睛茫然的看着南絮。 她知道南絮又生气了 “你先出去。”南絮扭头对大汉说道。 “是。”大汉依言出了厢房。 “你刚才是不是又在想陆离?!”南絮的语气冰冷。 “没有。”白寻低下了头。 “没有?”南絮冷冷的勾了勾嘴角“刚才下面的人不过说了一下黑墨阁的动向,你就在那儿发愣,你还敢说你没有?!”南絮将药碗重重的砸到了地上,摔的粉碎。 白寻依然低着头,不说话。 “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白寻,我告诉你!不要妄想陆离陆离能带你走!如果他再敢站到我面前,我一定会杀了他!一定会!”南絮说完站起身走了出去,并将门甩的震天响。 南絮走后,白寻无奈的苦笑了一下。 每次都是这样,只要自己一发愣,南絮就会问她是不是在想陆离,然后就大发一顿脾气,摔门走人。 如果不是从小和南絮一起长大,深知他只爱月桐一个人的话,她都忍不住要以为南絮在为他吃醋了。 真是可惜,那是不可能的。 她亲自否决这个念头。 想想看,自己养了好多年的狗,突然和别人异常亲近,狗原来的主人一定会怒不可遏。 而白寻,就是那条狗。 叹了一口气,有些吃力的从床上下来,蹲在地上收拾药碗的碎片。 南絮粗心大意的,绝不会叫人来收拾这些,下面的又都是些粗人,更不会注意。万一下回他进来踩到扎了脚就糟了。 白寻边收拾着边想,不管南絮对她怎么样,时时替南絮操心的这个习惯依然没有变,即使两人分开了,依然如故。 “你在干什么?!” 门口突然传来了南絮的声音,白寻心中一慌,手里一紧。 锋利的瓷片登时划破了手。 鲜血慢慢流了出来。 第44章:她不是你的 南絮见状急忙走到白寻身边,把手中端来的药放在桌子上,将白寻从地上拉了起来。 “谁让你收拾这些东西的?!身子没好下床来干什么?”南絮边说边拉着白寻被割破的手察看,想也没想的将被割破的手指放进自己的嘴里吮吸。 白寻呆呆的看着南絮。 以前,月桐的手被什么东西割破时,南絮也经常这样做。 这是 怎么了? “发什么愣?!还不回床上躺着!”南絮说着将白寻抱上了床,然后将拿来的药碗端了起来“喝药吧。” 本来,他是很生气的走了。 但想到他把药碗摔了,白寻没有药喝,想着白寻那惨白的脸色,怎么也迈不开腿,只好又去端了一碗药来。 大夫说过,药不可以断,否则会影响身子的恢复。 有了上次的教训,白寻没有说话,乖乖的让南絮喂他吃完药。 “你身子似乎恢复的不错,可以下床了。”南絮将空了的药碗放回了桌子上“不如我们过几天就回去吧。” “好。”白寻点了点头。 早点走也好,省的发生变故。 “你答应的这么干脆,是在害怕什么?”南絮轻轻的抬起了白寻的下巴。 “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白寻垂下了眼眸。 “白寻,你是我的,你最好牢牢的记住!”南絮警告似的看了白寻一眼。 “还有,伤口疼的话就告诉我,别一个人忍着,那个大夫给了我一些止痛药。”南絮用生硬的口气掩饰着他的关心。 他也不知道白寻会疼到什么程度,只是有天他睡得晚,才听到白寻房里的动静。 南絮推门进去,看见整个瘦弱的小人蜷缩成可怜兮兮的一小团,缩在床的最里面,背对着他浑身颤抖,由于用力过猛而顶起单薄的肩胛骨虚弱的哆嗦着,简直如刀刻般瘦。 原来她是一直这样自己忍着。 只是他睡得早,一直没发现罢了。 白寻也不说,一直忍到不疼为止。 “我知道了。”白寻嚅嚅的应着。 不是不说,而是觉得就算说了南絮也不会在乎。 以前多少个夜晚,她在南絮身下痛的苦苦的哀求,可南絮从来都是一脸漠然。 她那时甚至都想过,是不是有一天她死了,南絮也只是漠然的看她一眼,然后就把她埋到荒山野岭,再不过问。 那些伤口疼的时候,她躺在床上一直咳嗽,夜半时分,当四周已是死一般的寂寂,只有她倒在床上,用力捂着嘴压抑愈演愈烈的咳嗽,一手死死的按住胸口,痛的几乎呕血。 可是她却从不喊人,只像肺痨积深的病人一样咳了半宿。 一声一声,似是要将心都呕出来才罢休 “别光知道,记得告诉我,我…我…在乎的。”南絮似乎看穿了白寻的心思,轻抚了一下她的发丝 “睡吧。”南絮说完起身出了房门。 在乎? 南絮你真的在乎吗? 白寻凄然一笑。 如果他真的哪怕有一点点在乎,他们何至变成如此。 南絮虽然说过几天就走,但还是又等了将近一个月。 白寻的伤口已完全愈合,人也可以自由下床走动了,只是身子还有些虚弱。 “白寻,你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南絮走进房内问正在发呆的白寻。 “我没什么可收拾的”白寻苦笑了一下。 她是南絮从黑墨阁抢回来的,她的东西都在黑墨阁,所以也没什么要带的。 “那我们走吧,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南絮上前扶起了白寻。 “好。”白寻点了点头。 跟着南絮上了马车,白寻的心里有些不安。 养伤的这些天黑墨阁一点动静也没有,这不像陆离的作风,有点担心今天能不能顺利离开。倒不是真那么想回去,但她知道陆离不可能阻止南絮,怕的是陆离与南絮对上,南絮会伤了陆离。 “你怎么了?好像不太高兴?”南絮皱着眉看着白寻。 “没有。”白寻扯出一丝微笑。 “你不舍得离开这里?”南絮淡淡的问。 “没有。” “那你是不舍得陆离?”南絮眯起了眼睛。 听到陆离的名字,白寻的表情微微一变,但却没能逃过南絮的眼睛。 “看来我是说对了。”南絮的心里开始燃起怒火。 “没有。”白寻解释道。 “是吗?”南絮扬了扬眉“你宁愿自己挡下我的剑也不愿他死。” 白寻低下头,沉默不语。 南絮目光一沉,刚要说什么,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庄主,黑墨阁的人挡住了我们的路。”南絮的一个手下跑过来说道。 白寻一听,心里一惊。“南絮,让我出去跟他说,我……” “你那么着急干什么?”南絮打断了白寻的话“真想让他没事的话就好好在车里待着!”南絮的眼中闪着寒光走下了马车。 陆离和源凡带了一百多号人将路堵了个严严实实,陆离和源凡站在路中央看着南絮一步一步的向他们走来。 “把白寻留下。”陆离沉声说道。 “我记得我说过,白寻是我的。”南絮的嘴角带着冷笑。 “白寻是一个人,不是东西!她不属于任何人!南絮,你不觉得自己很无耻吗?白寻凭什么非要待在你的身边?!”陆离的眼中满是怒火。 他最讨厌听南絮说白寻是他的人。 “她就是我的!只能在我身边!陆离,我那天不杀你是因为白寻求我,你最好不要惹我,赶快把路让开,否则,死无葬身之地!”南絮的眼中浮出杀气。 “今天谁死还不一定!”陆离说着将剑拔出。 “不自量力!”南絮冷哼一声,亦将剑拔出。 两人对峙着,眼看就要动手,这时一抹身影跑到了两人中间。 “不要打!”白寻一脸的焦急“陆离,快回去!你打不过南絮的。” “白寻。”陆离看到白寻,忍不住冲上去拉住了她“你的伤好了吗?有没有事啊?还疼不疼了?!” “陆离,拿开你的手!”南絮上前向陆离击出一掌,迫使他放开了白寻,然后手一勾,搂住了白寻的纤腰“回车上去!” 南絮皱着眉看着白寻。 “南絮,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害陆离的。”白寻的眼里透着焦急。 “可是现在是他在找麻烦!”南絮的眼中闪着怒火。 “南絮……” “你不用再说了!退到一边去!”南絮说完将白寻向后一推 “给我看好她!”南絮对手下吩咐道,然后提剑向陆离攻去。 陆离沉着应对,与南絮打了起来。 第45章:别让我为难 不时变幻的身型已极快的速度不断交击,虽然两人的速度都很快,几乎看不清楚动作,但从攻击的余波可以看出,他们的每一招所蕴含的内力,都足以致命。 残影闪过,陆离的左腿已一种恐怖的速度朝南絮腰侧横劈而来,因为内劲而带起的破空声带着震颤,后者单手格挡,身形顺势后跃,脚下一跃,猛的冲向陆离,攻击也毫不留情的朝他袭去。 连番对击,两人短时间内已对上了百招,每一招都极险。 但他哪是南絮的对手,很快便落于下风。 “公子,用剑阵来对付他。”源凡高喊一声,他身后窜出十八个人,将南絮围在了中间。 “怎么?要以多欺少吗?”南絮不屑的笑了笑。 “哼!你怎么不说自己恃强凌弱呢!”源凡冲南絮做了个鬼脸。 “陆离,你就这点本事?”南絮冷冷的看着陆离。 “随你怎么说,但今天你休想把白寻带走。”陆离沉下了脸。 “庄主!”南絮的手下见陆离他们围住了南絮,纷纷拔出剑来。 “谁都不许动手!就这么几个人,我自己可以解决。”南絮一脸傲然,丝毫没把有在他们摆的剑阵放在眼里“动手吧,我倒要看看你们能玩出什么花样!” 陆离目光一沉,做了一个手势。他手下的人见状开始依阵法动了起来,对南絮进行了一轮又一轮的攻击,严密有序。 陆离在剑阵的中心位置,对南絮的攻击最为猛烈,有了剑阵作为依托,他隐隐占了上风。 白寻此刻被南絮的四个手下围住,只能干着急。 以南絮的个性,就算这次被陆离打败了,他也不会让自己回到陆离那里,在他的脑子里,世上就没有他南絮做不到的事,他从不认输。 到时候倒霉的可能就是陆离。 南絮被围在剑阵中,越打越险,好几次都差点被剑伤到。白寻看的冷汗直冒,脸色越来越难看,下意识的要冲进战圈。 “小姐,庄主让我们保护好您。”四个大汉拦住了白寻。 “滚开!”白寻笑了“你们没长眼吗?!看不到他已经打的很吃力了吗?!” “庄主不会输。”四名大汉齐声说道。 “胡说!他又不是神!”白寻瞪了四人一眼,击出一掌逼退四人,提气一跃,飘然进入了剑阵,直奔向陆离的方向。 陆离正与南絮打的难分难解,忽觉背后有异动,本能的刺出一剑。 白寻的伤刚好,身子还不太灵活,险险的闪过了这一剑,惊出了一身冷汗。 “陆离!你想杀了我啊!”白寻双眼冒火的看着陆离。 “出去!” “出去!” 南絮和陆离异口同声。 白寻翻了个白眼,看不出他俩还挺有默契。 “陆离,我有话跟你说,跟我出去!”白寻说着,不管陆离同意不同意,抓住陆离的肩一跃,将他一起带离了战圈。 陆离一离开,南絮的压力骤减,又占据了上风。 看着白寻和陆离到不远处说话,南絮只觉的心中的怒火不断的上升,剑舞的更加凌利。 “白寻,你干什么?我很快就可以打败南絮了,为什么要拉我出来?”陆离皱着眉看着白寻。 “陆离,你现在立刻带人退回黑墨阁,不要再跟南絮打了。”白寻的眼里透着焦急。 “为什么?难道你愿意跟他回去?”陆离握住了白寻的肩。 “你不了解南絮,就算你打败了他,他还是不会罢休的,但只要我跟他回去,就什么事都没有了。”白寻解释道。 “那我就杀了他,总之我不会让你跟他走!”陆离的眼中射出寒光。 “陆离!”白寻摇了摇头“我不可能让你杀了他的。” 不要逼她做选择,不要逼她 “白寻?!他那么对你,你居然还要和他回去?你是不是疯了!” 陆离一脸的不敢相信。 “陆离,我知道你对我的好,算我对不起你,我……”白寻低下头去…… “别说了!”陆离打断了白寻的话,眼里带着深深的痛“我说过,只要是你想走,我绝不拦你,但我不想你为了我委屈求全。” “我是自愿跟他回去的,你走吧。”白寻看着陆离说道 “白寻,你在骗我。”陆离摇着头。 “陆离,我……”白寻的话没说完 便看见南絮已将剑阵打散。 白寻尚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一股鼎沸的凌厉杀气伴着冷风擦过她的身体直刺向了陆离。 后者躲闪不及,划了个大口子,有少量的血涌出来,在白色的衣服上显得格外刺目。 白寻想都没想就高喊了一声,“陆离!” “先担心你自己吧。” 极力压抑的声音涨满了煞气,南絮上前抓住白寻的手腕,以几乎将她手腕折断的力量用力向后一甩,她就像一片任人摆布的落叶一样摔在后面。 “南絮?!”白寻忍着身体上的抽痛。 南絮却连头都没回,“闭嘴。” 说完,他将剑拔出来,指着陆离,声音平静得发冷:“你等着去死吧。” 白寻急忙爬起来,上前一步挡在了陆离的身前。 南絮的剑堪堪停在了白寻的胸前,只差一点便刺进白寻体内。 “白寻!”南絮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差点以为历史又要重演,那晚刺伤白寻,是他一辈子的噩梦。 “南絮,我已经和陆离说清楚了,我们走吧,别再打了。”白寻一脸平静的看着陆离。 “白寻!你没事吧?”陆离刚从刚才的那一剑中回过神,一把拉过白寻抱在了怀里。 “陆离!你找死!”南絮一剑刺向陆离。 白寻急忙拉着陆离闪开南絮的剑,也趁机脱离了陆离的怀抱。 南絮间不容发的一转手腕想要继续追击的时候,白寻却突然从后面用力的抱住了他,“南絮,我跟你回去!别杀他!” 无论南絮此刻心里多么生气,听到白寻的祈求,仍然是犹豫的顿住了。 只这片刻,已足够陆离足不点地的掠出很大一段距离去了。 “南絮!别打了!”白寻苦苦哀求 “白寻,你是不是觉得他比我重要?!”南絮怒瞪着白寻。 “你是要带我回去,我现在跟你回去就是了。”白寻皱眉。 “白寻,你刚才难道没看见他们十九个打我一个吗?”南絮推开白寻,又要向陆离攻击。 “南絮!”白寻又一次拦住了南絮“陆离!带人走吧!别让我为难!”白寻冲陆离喊道。 陆离深深的看了白寻一眼,走到了源凡的身边。 “走,回去.” 第46章: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公子?”源凡不解的看了陆离一眼,又看了白寻和南絮一眼。 他实在不明白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走!”陆离低吼一声,率先离去。 源凡只好跟上了他,他带来的人见状也跟随他们离开。 不知为何,陆离觉得眼里胀痛得很。 想让她毫不痛苦的活着,可是不管多疼,她都会忍疼去追那个人。 白寻,如果这是你希望的,那么我走,我绝不让你为难。 尘土飞扬的喧嚣之后,使劲抱着南絮的白寻只能听到寂静中衣料摩擦的声音,沉默的紧握着剑不发一语的男人让白寻觉得格外不安。 “南絮……” “滚开。”平静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白寻一愣,下意识放松了手臂 南絮转过身来,克制自己想要掐住她纤细脖颈的欲望,咬牙道,“你想不是真的爱上他了?” 白寻脸色都白了,挣道,“不是的…………” 南絮脑袋嗡嗡的响成一片,想起方才两人纠缠在一起的画面终究是克制不住,猛地揪起白寻的衣领口,“我告诉你,白寻,只要我还活着,你休想靠近他一步,你若是敢反抗,我就把你锁在家里,用锁链铐住你,让你一辈子都见不着太阳,你给我记住了。” 无情的话语无法控制的倾吐而出,曾经用来恐吓敌人的手段,南絮竟然用在了白寻身上,意识到这一点的他仍旧无法控制自己的嘴巴。 南絮此刻脸色铁青,眼神冷到了极点,直直的盯着白寻。 “白寻,不要以为这几天我对你好一点,你就可以得寸进尺。” “我从来不敢这样以为。”白寻重复着她经常对南絮说的一句话。 南絮向白寻逼进了几步,站在白寻面前,抬手,毫无预兆的将白寻的外衣一下子撕碎,从白寻身上扯了下来,扔到了一边。 白寻被他的举动吓的呆住了,一动也不敢动。 接着,南絮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披到了白寻的身上。 “我不要别人碰过的东西在你身上!”南絮说着一把搂过白寻,将她横抱了起来,放在马车。 马车再一次走了起来,南絮坐在车上阴沉着脸看着白寻。 “这里不疼了吗?”南絮的手按在了白寻胸口受伤的地方 “刚才为什么又挡在陆离有在前面?你为他死了一次不够,还想为他死第二次吗?”南絮说着,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 白寻的伤口刚刚愈合,还没完全长好,南絮的动作让伤口处一阵阵的抽痛,痛的白寻冷汗直冒。 只能咬紧牙关 “疼吗?”南絮扬了扬眉“知道疼为什么还那么做?你就那么在乎陆离?为了他你可以什么都不顾?!” 南絮的眼中满是怒火,但手上的力道却不由的放轻了。 “我都要跟你回去了,你又何必计较这些。”白寻皱着眉忍着胸口的剧痛。 “你忘了你的身份了?你只能看着我!不要再想陆离,这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南絮冷冷的说着,手从白寻的伤口处移开。 白寻伏下身子无力的喘息着,一脸的惨白,心中凄冷一片。 这些天南絮对她不时流露的温柔,差点让她以为南絮的眼里终于能看到她了。 唉,还不是痴心妄想,到底不过是他的一个玩物。 连条狗都算不上 马车里死一般的寂静,听不到,白寻心碎的声音。 冥陵——钟灵的厢房内。 白止,竹心和钟灵一脸凝重的围坐在一起。 “这么说,南絮还是找到白寻了?”钟灵看着白止。 “是,我的人给我的消息是这样的,不出所料,庄主已经带着白寻往回走了。”白止答道。 “那怎么办?白寻姐如果回到冥陵一定会受罚的,怎么办啊?”竹心的眼里含着泪。 钟灵看了竹心一眼,叹了一口气。 如果真的只是受罚这么简单的话,倒不用担心了。 怕只怕南絮会比几个月以前更变本加利,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如果月桐在就好了。”钟灵叹道。 “白寻和庄主会弄成今天这个样子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月桐!只要有她在就没好事!白寻会走还不是因为她!她从来只想着自己,她跟莫琼羽倒是逍遥了,所有的苦都是白寻在替她背!”白止一听到沈月桐的名字就发起火来。 “白止,你怎么能这么说月桐姐?”竹心有些不满的看着白止。 “我说错了吗?!” “行了!”钟灵皱起眉“现在是吵架的时候吗?” “要不然,我们偷偷去把白寻劫走吧。”竹心提议。 “在庄主的眼皮子底下你想劫走人?可能吗?我和你加起来都不够他打。”白止白了竹心一眼。 “我们还是等等吧,也许南絮会有所醒悟也不一定。”钟灵沉吟道。 “就怕他醒悟的太晚。”白止沉下脸“而且,我认为他根本就不爱白寻,如果爱,怎么忍心把她伤成那个样子。” “是吗?”钟灵嘴角挂上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有时候爱的越深,伤害的越深,你不会懂的,希望南絮能早点明白,别到最后后悔莫及。” 三个人面面相觑,不再说话,一夜无眠。 “到了,下车吧。” 离开南疆,南絮终于把白寻又带回了冥陵。 下了马车,白寻望着冥陵的大门,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最终还是回来了。 这就是命吗? 她永远都逃不开的魔怔 “还不快进去,愣着干什么?!”南絮冷冷的喝斥着白寻。 白寻默然低下了头,跟着南絮走了进去。 因为在离开南疆时跟陆离发生的冲突,让南絮对她一直冷着脸。 受伤时南絮对她的关心完全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冷漠。 几个月的时间,她和南絮转了一个圈,又回到了原点,什么都没有变。 “白寻,你回来了。”钟灵听说白寻回来了,从庄内迎了出来,身后还跟着白止和竹心。 “钟灵。”白寻冲钟灵无力的笑了笑。 “白寻……”钟灵上前想拉住白寻,但南絮却先一步将白寻揽进了怀里。 “钟灵,白寻刚回来我需要和她好好谈谈,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南絮说完不容众人多说,搂着白寻向后院走去,那是白寻以前住的地方。 “钟灵,庄主不是刚回来就要折腾白寻吧……”白止一脸的担忧。 “唉!”钟灵叹了一口气“我还是先去准备点药吧。”钟灵说完便离开了。 第47章:他一定要这么对她么 竹心眼眶红红的望着白寻和南絮离开的方向“大哥哥不是要打白寻吧?” 白止看了竹心一眼,不知该说什么。 竹心现在还是对南絮和白寻之间的事不是很了解,他也不想多说。 毕竟对着竹心说南絮对白寻那样是件很难的事。 她太单纯了,单纯到让人不愿对她说任何阴暗的事。 白止的眼中满是担忧。 白寻,这次,到底该怎么帮她? 白寻被南絮带着回了以前住的厢房。 一进门,白寻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这里对她而言,无疑是一个地狱。 “你伤也好了。”南絮大咧咧的坐到了椅子上“在黑墨阁你求我放过陆离的时候说过,你会乖乖做我的东西,任我怎样都可以,那么现在,脱衣服。” 白寻不敢置信的瞪着南絮,以前南絮虽然对她粗暴,但不会这样羞辱她。 “怎么?不愿意吗?让我放过陆离你就得付出代价,不然,现在我也可以跑到南疆去杀了他,我应该有这个能力的。”南絮淡淡的说。 “南絮,你一定要这样羞辱我吗?”白寻的眼中满是忧伤。 “路是你选的,先背叛的也是你,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南絮冷冷的看着白寻。 “就因为我逃出冥陵吗?那当年月桐……” “别把自己和月桐相提并论。”南絮打断了白寻的话“当年是我让月桐走的,而你是私逃。你私逃期间做的那些事我想不用我一一说明了吧,每一件都不可原谅!” 白寻无力的勾了勾嘴角。 不是她跟月桐不一样,而是他对她和月桐的态度不一样。 月桐无论做了什么都是对的,而她只要违了他的心就不可原谅,这就是东西与所爱之人的区别吧。 “我知道了。”白寻努力的将泪水逼回眼眶,深吸了口气,伸手解开了自己的衣带,一件一件的往下脱。 南絮一直冷冷的看着白寻的动作,将她的颤抖和恐惧尽收眼底。 当他看到白寻胸前那道粉嫩的疤痕时,心中忽然划过一丝不忍。 她才刚回来,她的伤才刚好,她现在在害怕,她现在在难过,他非要这样子逼她吗? “够了!我没兴致了。”南絮突然站了起来,向门外走去。 当他走到门口时停了下来,扭头对白寻说道:“从今以后你不许踏出冥陵半步,如果你敢再逃,绝不轻饶!”南絮说完,打开门走了出去。 南絮一离开,白寻的泪立刻夺眶而出,然后缓缓的坐到地上,无声的抽泣。 为什么? 为什么南絮当初那一剑没有刺死她?死在他的手里也好过活着受他的折磨,就算她的身体早已习惯了那些疼痛,但她的心却还是那样痛,而且越来越深。 她以为她早该习惯那些疼痛的,可是并没有,它们依然在疼痛着。 “白寻?”钟灵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到了白寻的身边,将衣服披到了她的身上“你没怎么样吧?” “钟灵。”白寻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钟灵“没事的。” “白寻……”钟灵看着白寻,不知该说什么好,眼中满是怜惜的看着她。 “钟灵,我不明白,为什么他就是不肯放过我,不爱我又为什么不让我走,折磨我,他就那么开心吗?他又不缺人,为什么偏偏是我?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为什么现在会成了这样?”白寻哭诉着。 钟灵将白寻搂进怀中,轻抚着她的背,无言的安慰着她。 他也不愿见白寻受苦,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帮她。 所有问题的结症都在南絮身上,南絮一天不看清自己的心,白寻的痛苦就一天不能结束。 他相信南絮是爱白寻的,只是对月桐的一些感情,让南絮看不明白自己的爱究竟在哪儿。 “钟灵,是不是我真的做了不可原谅的事,所以他才会这样?他总说是我背叛他,可明明是他逼我的,是他一直在逼我。” “白寻。”钟灵轻叹了一声“试着把你的感受告诉南絮,你和他从六岁就认识了,即使他真的不爱你,对你也有感情啊,他不可能一点也不在乎你,你们两个必须好好的谈谈。” “他不会听的,无论我说什么他都不会听的。他不在乎我,一点都不在乎我。”白寻抬起头看着钟灵“我不过是他的玩物。” “唉。”钟灵叹了一口气,将白寻从地上扶了起来,让她坐到了床上。 无意间,钟灵看到了白寻胸前的疤痕,不由的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没事,小伤。”白寻淡淡的说。 “小伤?”钟灵扬了扬眉“我看不像。这是南絮弄的?” “没什么的,都已经好了。”白寻垂下了头。 钟灵皱了皱眉。 从疤痕来看,这伤应该是最近造成的,难怪南絮刚刚突然放过了白寻,应该是因为这个吧,他到底对白寻还有不舍。 “你好好休息吧,我看你这伤也是刚好,难怪你身子这么弱,先别多想,事情总会有好转的。”钟灵柔声道。 白寻点了点头,躺到了床上,钟灵为她盖好了被子,给了她一个安慰的微笑,起身离开。 事情真的会好转吗? 白寻苦笑了一下。 她和南絮注定回不到过去,她已经爱到无力了。 痴情最怕所托非良人,不见血,却比任何伤都疼。 那天以后,南絮再也没有过激的举动。 而白寻却只是渐渐吃不下东西,渐渐消瘦。 白寻觉得自己象猪,吃了睡睡了吃,但肉没有长出两斤,反而更瘦。 白天也常常睡着,也许体力更不济了,清醒的时候不多,往往睁开眼,太阳还在日中,时间磨磨蹭蹭,越走越慢。 南絮有时候会在睁眼的时候跳进眼帘,一声不吭,默默凝视着她。 见她醒来,马上转身就走,留下一个匆匆背影。似乎不是很待见她。 只是确认她在不在而已。 白寻每天下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挣扎着,努力不让膝盖发软地朝房门走去。 说不出自己为什么这么渴望开门,也许可以自己打开门的感觉,令她充满可以逃脱这个噩梦的憧憬。 咔哒,欢快地听着门被打开的声音。 被禁锢得太久,连自由的味道变得陌生。 白寻忍不住露出孩子似的笑容,笑容随即僵在脸上。 门后,站着南絮。 那双多日不见深邃动人的眼眸,正对着她。 “你看起来好了很多。” 白寻看着他,没作声。 第48章:你的笑比哭还难看 南絮转身,雍容沉着,看着一直没说话的白寻。 “今天一起吃饭,我叫厨子准备你喜欢的菜。” 白寻默默地想要转身回房间,“我……我不饿。” 南絮准备的从来都是月桐喜欢的东西,她真的吃不下。对着自己不喜欢吃的东西如同嚼腊的感觉。 南絮脸色猛然变了,一个箭步跨前,抓着她的肩:“你在发什么脾气??你哪里比得上月桐?你什么地方值得我这样对你?你拿什么和月桐比?你什么都不是!月桐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十万倍!” 白寻在剧烈的晃动中笑着点头。 对,他说得很对。 拿什么和月桐比。 白寻轻说:“是,我什么也不是,不过,月桐不喜欢你,这是现实。” 南絮冷静下来,危险地眯起眼睛,痛心地问:“白寻,这样做很有趣?你为什么一次又一次撕我的伤口?” “我凭什么撕你的伤口?我什么都不是。” 南絮不说话了,发红的眼珠盯着她。 “你并不是什么都不是。”南絮扬起唇角,恶毒的讥笑:“你起码是个还不错的替身。” 心上被狠狠捅了一刀,白寻觉得一阵晕眩,有点站不稳。 南絮忽然放开白寻,冷笑着,转身大步离开。 瞪视南絮离开的方向,白寻疲惫地坐倒在床上。 梦境中,南絮不会吝啬一个属于白寻的笑容。 南絮在梦中对她笑,吐出:“白寻” 一个笑容,就是一个美梦。 一个笑容,就已足够。 梦境往往断在那个字吐出来的瞬间,犹如正上演到高潮的电影忽然断电,好不扫兴沮丧。 好,好,连梦也知道这是奢望。 一个属于自己的笑容。 白寻恨自己卑贱,而连这样卑贱的愿望,在梦中也不过是奢望。 时间成为一个没有规则的概念。 逝去的,恍在眼前。 而眼前,却似乎总缠绕过去。 白寻在床上发呆,南絮推门进来 有怒气隐隐在南絮眸中凝聚。 南絮瞪着她,锐利的目光象刺一样扎着她。 但南絮终究没有发怒。 “你的笑……”南絮说:“比哭还难看。” 白寻还是笑着。 南絮竟然温柔地靠过来,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问:“饿吗?中午想吃什么?” 白寻在那么瞬间,有一点脊梁麻痹的感觉,又有那么一点灰心丧气。 无精打采地吐出几个词:“芙蓉糕,水晶肘子,还有……” “我问你喜欢吃什么。” “芙蓉糕,水晶肘子……” “闭嘴!” 南絮蓦然带着怒气打断她的话。 这都是月桐最喜欢吃的东西。 看得出来,南絮生气了,紧紧抿着唇。 白寻不再说话,转身走开几步,却又立即被南絮扯了回去。 “为什么不说话?” 白寻失笑地抬头看南絮一眼:“说什么?” “你爱吃什么?” “芙蓉糕,水晶肘子……” “够了!” 南絮的怒火终于爆发出来,不出乎白寻意料的猛烈。 他用力抓着白寻的手腕,仿佛想把它捏碎似的。 白寻皱着眉 南絮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做,放开了白寻。 他退开一步,将目光定在白寻身上,好一会,才自失地冷笑两声。 “好,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吧,都随便你。” 白寻还打算说什么,总有点东西梗在喉咙里不倒不快,但卡住了,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没等她的话,南絮已经转身朝大屋走回去。 白寻苦笑,任何做法都会让南絮不满,她总是让南絮不满。 她挨着墙,缓缓坐在地上。 一种难言的沮丧淹没了她。 生怕自己会哭,举手摸摸自己的脸,幸亏,是干的。 不知过了多久,才想起自己不该总这样坐着。 假如是月桐,绝没有这样孤独伤心的时候。 那人一定总是轰轰烈烈的,生也好,死也好,情爱也好。 站起来,站起来挺直腰杆。 白寻扶着墙站起来,走出来。 囚禁也好,替身也好,不过是一种假相和另一种假相,已经没多少心思去分辨。 白寻轻轻松了一口气,现在,她该干什么去呢?? “你们能滚吗?!”白寻怒视着身后的四个大汉,眉头紧皱。 “小姐,庄主吩咐,让属下们保护好您。”一个大汉说道。 白寻笑了, 什么保护,明明是监视! 白寻冷笑了一下,提气施展轻功。 “小姐!” 几个大汉一惊,纷纷去追,但白寻的身法太快,几个闪身便甩开了他们,最后去了常玩的秋千旁,飘然的坐到了秋千上,轻轻的荡起来。 喜欢在这里静静的荡秋千,因为这个秋千是南絮做的。 刚才甩掉跟着他的人并不是想逃跑,自从被南絮抓回来,她就清醒的意识到逃不了的。 不管跑到哪儿,南絮也会把她抓回来,所以,不跑了,南絮不许她出庄,她就不出去,让她老实呆着,她就老实呆着。 她受不了身后总有人跟着,不管到哪都像影子一样甩也甩不掉。 时时刻刻在提醒着她自己的身份 不知道一会南絮知道她甩开了那些人会怎么样,最多也就是丢到床上去吧。 白寻想着,自嘲的笑了笑,南絮一向都是这样罚她的。 除了那一年,南絮刚坐上庄主之位时,因为月桐犯了错,南絮哀求她,所以她代月桐去受过。 当时,南絮亲自动手打了她二十鞭,南絮将鞭子挥的震天响,但打在身上时已没有多少力道,也许是出于愧疚,也许那时侯南絮对她还是有感情的。 她还记得受完刑后,月桐跪在她的床边哭的跟个泪人似的,而南絮也一直对她说对不起,那时候虽然身上火辣辣的疼,但心里却甜,因为南絮在乎她。 天边最后的一点余光慢慢消失,就如她内心的希望一样,一点点被磨光。 忽然,白寻看见一道黑影闪过。 “谁?!”白寻皱眉大喝一声,向那个黑影追去。 白寻一直追着那个黑影出了庄,最后在一片树林里将人跟丢了,白寻在树林中转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有找到那个人。 那个人的轻功居然跟她不相上下,可见武功不一般,他到冥陵查探的目的是什么?难道要对南絮不利? 白寻皱着眉,一脸的严肃。 冥陵在江湖的敌人是不少,但武功如此厉害的还没有几个,况且那几个人她都知道是谁,可刚才那个人她却不认识,她不记得冥陵得罪过这样一号人。 难道是南絮新树的敌人? 第49章:这一切都是谁的错? 白寻摇了摇头。 还是先回庄吧,如果让南絮知道了她擅自离庄,恐怕又要大闹一番。 想着,白寻急急的往回赶,还没回去,就远远的望见冥陵四周有隐隐闪动的火把。 看来,南絮已经知道自己离庄了。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转身向大门走去,反正已经被发现了,何必再偷偷摸摸。 “呵,你还知道回来。” 白寻还没走到大门,就碰到了刚从里面出来的南絮。 南絮的眼睛冷如寒星,一脸的怒气。 “我……” “闭嘴!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跟我回去!”南絮拉住白寻的手腕将她拖回了庄内。 南絮的手劲大的惊人,白寻觉的自己的手腕都要被他捏碎了。 白寻挣扎了好久,都没有挣脱,不由冷声道:“放手!我自己能走!” 南絮却不闻不问,只一个劲儿拽着她走,白寻皱眉忍着痛,一路跌跌跌撞撞的跟着南絮回了房. 一进门,南絮便将房门关上,一脸寒意的看着白寻。 “说,去哪儿了?”南絮沉声问道。 白寻没有说话,转身欲走 南絮一把抓住白寻的手,脸色铁青。 “你是不是又跑去跟陆离那混蛋见面了?”南絮眯着眼睛问。 “你不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很可笑么?你管一个替身干什么?你在生什么气?我只是不喜欢有人跟着我。”白寻头也没抬,挣开南絮的手,答道。 “不喜欢?你以为你能选择你喜不喜欢吗?”南絮冷笑“有人跟着你你都敢跑出庄,要是没人跟着你,你还不跑回南疆去找陆离?” “够了!”白寻大声的反驳“你的人天天跟着我,你以为我能有机会吗?” “你的意思是如果有机会的话,你会那么做吗?”南絮抬起了白寻的下巴。 白寻闭上了眼睛,沉默不语。 不想再解释了,太累了。 反正不管她说什么,南絮都能挑出她的错。 “怎么不说话了?默认了吗?”南絮捏着白寻下巴的力道越来越大。 白寻忍不住皱起了眉。 “你不会听我的解释,说了也是白说。”白寻冷冷的回答。 “犯了错还一点也不知道反省,你真是无可救药!!”南絮松开了白寻。 白寻摇了摇头“我说的都是实话,只是你从来不肯信我。”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你早就没有了让我信任的资格了!”南絮一脸的冷酷。 如果不是担心那个人会对南絮不利,她又怎么会不顾一切的去追。 都是为了他,而他,却又要对她这么残忍。 “凡是骗过我的,我都不会再信。”南絮说着一步一步的逼近白寻,将她逼到了角落,伸手撕掉白寻的衣服。 白寻挥掌打开了南絮的手,一个闪身拉开了她和南絮之间的距离。 “你竟然敢反抗我?”南絮扬了扬眉“白寻,看来这几个月陆离把你惯坏了!” “是!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是这世上唯一会担心我好不好,疼不疼的人,从来不强迫我做事。今天我就是去见他了。” 白寻开始口不择言,完全没有考虑她说的这些话会给她带来什么后果。 够了。 已经够了。 同一个人是没办法再给你同样的伤害的。 麻木了,然后就不在乎了. 白寻觉得真的已经够了。 “白、寻、!”南絮的眼中似结了一层寒冰,手紧紧的握成了拳“你休想离开我半步!” 南絮说完大步的走向白寻,伸手去抓她。 白寻灵巧的闪开,向门跑去。 “你要去哪里?”南絮的眼中满是阴鸷,几步赶上了白寻,拽住了她。 白寻惊叫了一声,不断挣扎 “白寻,我看这些天我是对你太好了,让你忘了你的身份!!”南絮说着已将白寻带进了内室,扔到了床上。 白寻当即拔出了随身携带的匕首,迅速向南絮刺去。 南絮促不及防,一愣神的瞬间被白寻划伤了手臂, 白寻趁机跳下了床,和南絮对峙着。 呆呆地看着自己被划伤的手臂。 南絮一脸难以置信 他没想到白寻居然会伤他。 从小到大,只要自己受一点伤,白寻都会在一旁替他心疼,为他上药,而现在,白寻居然伤了他。 他的白寻居然对他拔刀相向? 这还是他的白寻吗? “你居然……” “不要再逼我了!”白寻握着匕首的手,不断颤抖。 “是你逼我得!!当初如果你早一点告诉我月桐的事,就算我没有挽回她,我也不会遗憾,可你,却连最后一点机会也没有留给我!你让我一辈子失去了月桐,而我只折磨了你三年,委屈吗?几个月前,你私自出逃,我本来打算原谅你的,我听说你被秦楚挟持急的头发都快白了,我不顾一切的灭了云剑山庄,而你却跟着陆离远走高飞,你有什么立场指责我?月桐说你当年瞒着我,是因为你爱我,你真的爱我吗?爱我的话又怎么会心心念念的是陆离?!你根本就不配得到我的爱!” 听完了南絮的话,白寻顿时呆住了。 一切都是她的错? 三年前,南絮和月桐的婚期将近,看着南絮那么高兴的样子,让她怎么忍心告诉他,月桐爱上了别人? 瞒着他帮月桐逃走,是因为当初也是她救得自己啊! 他到底要自己怎么办? 忍受他三年的折磨。 身体变的一天比一天虚弱,堂堂冥陵第一杀手,在庄内的比武中输给白止。 她以为总有一天他会对自己好的,所以她忍了,忍了三年。 月桐回来,让她看清了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她选择离开,他却步步紧逼。 如果没有陆离,这世上还有白寻吗? 她挂念陆离,是因为一个义。 在离开南疆之时,她劝陆离回去,是因为黑墨阁的剑阵天下闻名,他当真以为自己可以应付? 而现在,他却说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自己不配得到他的爱? 呵呵 白寻突然很想笑. 就在白寻发呆的时候,南絮上前将白寻手中的匕首打落在地,并将白寻按到了床上,伸手扯开了白寻的衣带,并用衣带将白寻的双手绑在了床头。 “怎么不说话了?无话可说了吗?”南絮用力的扯着白寻的头发,逼迫她扬起头。 “如果你是那么以为的,我无话可说,你想怎么样随你。” 再多的解释他也不会听,那么只好把他给的痛全收着,她认了。 白寻无奈的闭上了眼。 第50章:她在怕他 “白寻,我不想这样对你,可你总是不肯乖乖的待在我的身边。所以,我们来一个一劳永逸的方法。”南絮说着手移到了白寻的背上,猛的发力,开始运功。 “南絮……你……要做什么?”白寻的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知道会很痛苦,但我是为你好,只有废了你的武功,你才能乖乖的,我也才能放心。”南絮说着,开始一点一点的化去白寻的内力。 “不!不要!……我……求你……啊…求求你了…”白寻不住的哭求,到最后只能发出呻吟,内力被化去的痛苦让白寻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是绝望的看着南絮。 从小没有父母,她什么都没有,直到后来,又遇见了他和月桐。 她满心欢喜整个世界都被他们填满了。 那一身武功是她支撑骄傲的来源。 他连这点念想都想不留给她么? 南絮看着白寻那双凄迷的眼睛,心中某个地方像被什么刺了一下,痛楚慢慢的蔓延开来。 他也不想这么对白寻,真的不想这么对白寻。 可他有多害怕,怕她又像几个月前一样,一走就不回来了,他没有自信每次都能找到她,所以,只好折断她的翅膀,让她再也飞不出去,只能待在自己的身边。 内力被完全化去后,白寻整个人都瘫软在了南絮怀里,一双美目空洞无神,脸色苍白无力。 南絮将白寻轻轻的放回床上,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拿了一个小箱子进来。 “这是我专门为你做的,本来我也不想用的,可你太不听话了。”南絮边说边从箱子里拿出了一条精巧的铁链,将铁链的一头锁在了白寻的腰上,另一头则锁在了床头 “这条链子很长,足够你在房内活动,如果你乖乖的,我自然会带你出去。” “你杀了我吧。”白寻喃喃的开口。 “不要再说这种让我生气的话!”南絮用力的捏住了白寻的下巴“只要你乖乖的,我就不会再像刚才那么对你,别再逼我做出什么我不愿意做的事,那样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歇着吧,我明天再来看你。”南絮说完起身走出了门外。 闭上眼,泪滴落。 白寻第一次真正感觉到绝望。 南絮,到底是谁逼得谁? 明明是他一点一点把自己往死路里逼。 是不是真的只有自己死了,他才能放过自己,让自己解脱? 够了! “再这样下去白寻会死的。” 厢房内,钟灵一脸凝重的看着白止和竹心。 几天前,因为白寻私自离庄,南絮大发雷霆,废了白寻的武功,将白寻用铁链锁在屋里。 那天晚上他进去为白寻治伤时,白寻的样子简直惨不忍睹。 以前南絮折腾白寻时,白寻好歹还有一身功夫撑着,可现在的白寻,能挨到几时呢? “白寻和大哥哥为什么会成了这个样子?大哥哥好可怕。”经过那晚,竹心也明白了南絮和白寻之间的关系。 那天晚上她在白寻的房外,听着白寻的惨叫声当场就晕了过去,醒来后她本来要去看白寻,但被白止和钟灵拦下,他们怕她接受不了。 第51章:他对她的那是爱吗? “我不管了,我要带白寻走。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白寻被那个疯子折磨死!”白止一掌拍向桌面。 “你忘了白寻为什么被南絮废了武功吗?贸然行事的话不仅救不了白寻,还会让事情变的更糟。你又不是不知道南絮这些年变的十分偏激,你那么做,说不定他连你都不会放过。”钟灵摇了摇头。 “那怎么办?难道就什么也不做?”白止反问道。 “我想还是先想办法把月桐找回来吧,能阻止南絮的也只有她了。”钟灵叹了一口气。 “哼,她和莫琼羽还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等她回来白寻早没命了!我不管南絮会对我怎么样,就算他杀了我,我也要救白寻!!”白止说完扭头走了出去。 “钟灵,怎么办啊?白寻姐会不会有事,我好怕。”竹心红着眼睛,抽泣着说。 “我不知道。”钟灵有些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 他提醒过南絮,不要等事情到了无可回转的时候再后悔. 可他却还是和白寻走到了死路。 “大哥哥不爱白寻姐吗?就算不爱也不该这样对她啊,姐姐做错了什么?”竹心哭着说。 “我不知道。”钟灵只能无奈的重复着这句话。 他不知道南絮对白寻的感情算不算爱. 本来他以为南絮是爱白寻的,可现在,他不确定了。 “竹心,你放心。我不会让白寻有事的。不管白寻怎样我都会治好她,她不会有事。”钟灵说着,无奈的苦笑了一下。 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白寻,对不起,他帮不了她。 白寻蜷缩在床上,仔细的听着门外的脚步声。 脚步声由远到近,然后又渐渐远去。 白寻听后,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不是他,他没有来,还好,他没有来,他没有来。 白寻将自己缩在角落,身体不停的颤抖着。 自从那晚以后,只要见到南絮,她就会打从心底生出一阵寒意。 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白寻了。 以前的白寻有着傲人的武功,从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而现在的白寻是个真真正正的废人,只能任人摆布,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 仿佛又回到了六岁以前还没有被收留时,在街上流浪的日子,那时候,不管谁都可以欺负她,都可以打她,而她,只能默默忍受。 “白寻。”房门还是被推开,南絮从外面走了进来。 白寻一惊,努力将自己蜷缩到角落,好像这样南絮就发现不了她一样。 南絮一进来就看见白寻在床角瑟瑟发抖的样子,目光一下子沉了下来,眼中有隐隐的怒气。 “白寻,你饿了吧。钟灵说你最近吃点清淡的比较好,我让厨房给你做了汤,来,过来。”南絮坐到了床边,对缩在角落里的白寻招了招手。 白寻不为所动 南絮叹了口气,主动走过去,伸手去握她的手,“白寻,听话……” 谁料一直静默出神的人像猛然惊醒一样,还未等他的手伸过来便被烫到似的缩了一下,然后努力向角落里面挪去,手腕在铁锁的钳制下挣扎出更加触目惊心的伤痕。 南絮脑子里“嗡”一声轰鸣,一颗心直坠冰窟。 白寻 ……竟然害怕他。 第52章:这不是他想要的 南絮不甘的伸手抓住白寻的双肩,阻止她继续向里躲,哑声道,“白寻!看着我!” 白寻一惊之下更是恐惧,瘦弱的身体在他手下颤抖的像是秋风萧瑟的落叶。 白寻深深的低头,张开嘴,用颤抖的声音小声说,“不饿,不饿……” “不饿也要吃,你最近都没吃什么东西,快过来。”南絮不敢吓到她,只好冲白寻温和的笑了笑。 “我……我真的不饿。”白寻摇着头。 南絮眯起了眼睛,把碗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白寻知道,这是南絮发怒的前兆,她知道她应该过去,可身体却不听使唤,反而更向后缩了缩。 “我让你过来!”南絮伸手一把将白寻从床角拖了过来“为什么躲我那么远?我就那么可怕吗?”南絮狠狠的捏着白寻的下巴,让白寻抬头看着自己。 为什么? 为什么自从那晚以后,白寻一见他来就躲的远远的,还不停的发抖? 为什么现在的白寻看他的眼神里有的只是恐惧? 他不要她怕他,他那么做不是为了让她怕他! “……不饿…”白寻眼中含着泪解释着。 “白寻!”南絮的眼中闪着无奈。 白寻慌乱起来“我饿,我吃粥,我吃。” 白寻跌跌撞撞的跑过来端起桌子上的粥,不顾烫人的温度直接向嘴里倒。 “白寻!!”南絮状急忙打翻了白寻手里的粥,饶是这样白寻的舌头还是被烫伤了。 “……”白寻被烫的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样?”南絮抱住白寻,察看她的情况。 白寻摇着头,在南絮的怀中不住的发抖。 她知道她的恐惧会让南絮生气,可她控制不了自己。 她太了解南絮,南絮的每一个表情代表什么她都知道。 所以,她更恐惧,怕南絮发怒,怕南絮生气,可她越怕,南絮就越生气。 “你那么怕我吗?” 南絮皱着眉看着白寻,眼里有深深的无奈。 他知道对白寻发火只会让白寻更怕他,可他就是控制不住。 他只是想让她乖乖的待在自己身边,他错了吗?为什么白寻对着陆离时可以笑的那么开心,可对着他时只有恐惧和眼泪? 这不是他要的结果 不是! 白寻抬起泪眼看着南絮。 是的,她怕他,其实从几年前前南絮第一次粗暴的对她时,她就开始怕他,但为了爱他,她可以忍下那份恐惧。 可现在,对他的恐惧早已超过了对他的爱,所以她只想远远的逃开。 逃到哪里都好,只要不再看到他。 她已经真的受够了。 什么都不在乎了。 “你好好歇着,我让钟灵来给你看看。”南絮将白寻抱到了床上,很轻柔的放下她。 白寻的伤还没好,他怕碰到她的伤口“先睡一会儿吧,我晚上再来看你。” 南絮说完走了出去。 南絮走后,白寻心里一片凄然。 她无法忘记那天晚上的一切。 苦苦的哀求,可南絮却置之不理,废了她的武功,将她用铁链锁了起来。 简直是一个魔鬼。 “咳咳……” 一阵猛咳之后,白寻吐出了一口血。 她所受的内伤其实从没好过,不过在南疆的时候陆离总是细心的照顾她,加上有内功撑着,虽然没有痊愈,也并没有什么大的影响,可现在…… 也好,没有了武功,撑不了多久吧。 也好,她很快就可以解脱了。 第53章:你就放过她吧! 钟灵为白寻诊治之后,一脸凝重的从白寻的房里出来。 上一次为白寻治伤之时,他居然没发现白寻还有内伤,而且还是久而未愈的内伤。 本来因为南絮粗暴的对待,白寻的身子就虚弱的很,现在内伤复发,又被废了武功,身子更是吃不消,而且白寻的心情阴郁,对身子也极为不利。 再这样下去,就算他的医术再高明,恐怕也不能确保白寻没事。 “南絮,有些事我想你应该知道。”钟灵走进了南絮的书房,对正在处理庄内事务的南絮说道。 “怎么了?难道白寻的烫伤很严重?”南絮有些担心的皱起了眉。 “你还知道关心她?”钟灵冷冷一笑“不爱她的话就放了他吧,你是不是真要逼死她?” “钟灵,你最好收回你刚才的话!”南絮的目光沉了下来。 “南絮你清醒清醒吧!你再这样对白寻,她会没命的!刚刚我去看她,她……她在吐血啊!吐血啊大哥!年少呕血,命不久矣!非要她死了你才会后悔吗?!”钟灵说着眼眶红了起来。 “吐血?怎么会?”南絮有些震惊。 “应该是几个月前留下的旧伤,一直没有痊愈,现在又复发了。”钟灵努力将眼泪逼了回去。 “我要去看她。”南絮说着就往外走。 “你去干什么?!”钟灵拉住了南絮“她刚睡下,你去的话一定会把她吓醒的,我求求你了,你让她歇歇吧!” “我不过是想让她待在我身边而已,我没想到她有内伤,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南絮懊恼的说。 “她说了你会听吗?”钟灵扬了扬眉“一个替身而已,你会在乎吗?你考虑过她吗?哪怕只有一丝?你只会命令她,只会伤害她!放了她吧,她不是沈月桐!” “我从来没有把她当成过月桐!” “那她到底是什么?!”钟灵冲南絮吼了起来“三年前她到底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杀人不过头点地,你真不如直接杀了她,也好过现在这样!” “我……”南絮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不是为了三年前的事才这么对白寻的。 以前是,可是后来白寻逃走以后,他是因为陆离才会生白寻的气,他是因为害怕白寻再次逃走才会废了白寻的武功,跟月桐一点关系也没有。 “南絮,我说过,不要到事情没有回转的余地时才后悔。你自己好好想想吧。”钟灵说完走了出去。 放了白寻吗?怎么可能,他怎么能放了她。 他要白寻在他身边待一辈子。 白寻的伤会好的,白寻会慢慢的不再怕他的。 过一段时间一切都会好的,他和白寻可以像以前一样的,可以的,可以的。 南絮的脑中不停的闪过他和白寻以前在一起快乐的时光,那些回忆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白寻,我们为什么会变成了这样? 南絮慢慢走回椅子上坐下。 所有一切都在超乎他预料的发展着,他并不想伤害白寻。 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 一想到白寻身边站着其他人。他就按捺不住的怒火 越想越乱,冷风一吹,南絮顿觉身上一凉,原是出了一身冷汗。 还是没忍住,南絮拔腿向白寻房里走去。 第54章:冷的是心 刚到内院,却是一片漆黑 南絮加快几步,推门进去,只见白寻房里漆黑一片,也没见人影。 他心里有些担忧。 这一走进屋,就觉着房里干冷。 怎么这么冷? 冻坏了可怎么好 南絮急急点了屋子里的灯,凑过去看床上人影。 走近了,才见白寻是向内侧卧着的,面色惨白,眉头也紧锁着。 顿时心里一顿。想去床上搂了人睡,用内力让她暖和暖和,可又见被子全掖得好好的,要真钻进去,恐怕还要让她受风。就走出去,去弄两个火盆去了。 虽说还未到时节,可真要给南絮用的,便是没有,也得变成一个“有”字。 南絮刚出了门,白寻就睁开了眼。 这一下午虽躺在床上,却是压根不能睡,全身疼的厉害。 南絮把自己翻过来时候,只觉得他是看了自己一眼,后来像是确信了她没醒的,就离去了。 白寻冷笑一声,却有一阵酸楚涌上心头,半句话也说不出了。 过了不到一炷香工夫,忽然门又开了,外头有冷风吹来,打得墙上画轴一响。 白寻身子一僵。 跟着就是门被关上,屋子里居然有些热气。 白寻回过神,支起身子往外看,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半蹲在墙角,正把两个火盆拢好。 南絮将火盆在墙边放了,过会又觉得不妥,便端起一个,转过身来。 这一抬头,就见到白寻半探出身子,那一床被褥也滑了下来。 他忙将火盆放在了床脚,而后过去给白寻拉上被子,再把她连人带被褥的抱进怀里,口中还在说道:“凉么?” 又伸手去摸她额头,见并不发热,放心一些,才道,“是我吵醒你了?” 白寻看了看两个火盆,怔住了。 他是担心自己受凉,才去拿的火盆吗? 呵—— 早点怎么不见他这么心疼自己。 白寻又重重躺回床上,朝里卧着。 南絮看白寻脸色似是好了些,心想这火盆果然有用 只是看她神色有些呆板,不由皱起眉头,把人按在床上,说道:“你又乱想什么了?” 见白寻不说话,跟着心慌,手忙摸上白寻脉门,“还是那里不舒服!” 白寻摇头,不想说话。 南絮探过后,白寻确是脉象稳健,才放下心,之后把她搂紧,也靠到床上去。 南絮的体温不断透过被子传过来,白寻却只是觉得冷。 从心到脚的冷。 寒心。 已经无论如何都无法把自己的心捂暖了。 那里只有一片冰冷。 屋里的炭火不知道什么时候灭了,温度骤然降下来。 白寻的指尖因为血液不通而变得冰凉,身上也冷飕飕地打哆嗦。 一夜没有合眼. 天还没亮的时候,南絮起身走了。 白寻装作熟睡地等他离开,她知道南絮正站在床前看着自己,但是直到房门响动白寻都没有再次睁开眼,而南絮也没有再试探她,是真的走了。 白寻昏着睡了一会儿,门被打开的声音又将她惊醒。 即使对方动作已经小心再小心,白寻还是醒了。 第55章:这辈子唯一想要的一件东西 看见进屋来的是竹心,就咧开嘴想笑一笑,却不小心牵动了的伤口,只得堪堪收住。 竹心什么话也不说,一边停的掉着金豆子,一边给白寻擦了擦脸。 白寻勉力起身要下床,竹心推着她肩膀不让她动。 白寻拍拍她手背,让她放心。 白寻趿拉着鞋走到门口拉开了房门,一阵寒风扑面而来。 白寻呼出一口气,哑着嗓子跟竹心说,“竹心,是不是快到冬天了…………” 然后笑了一笑,直直倒了下去。 “白寻姐!”竹心尖叫着扑上去把白寻搂进怀里 看着那白得跟张纸似的脸,竹心还来不及惊讶,白寻嘴角就开始流血,也就是一瞬的功夫,白寻胸腔剧烈起伏着,硬是醒了过来,趴在床边呜哇就开始呕血。 一口一口没个完似的。 竹心吓得哭都忘了哭,抱着白寻单薄的身子给她擦嘴,白色帕子变得血红。 吐得胆汁都没了,白寻力气也无,又昏了过去。 脸上一点血色也无。 如果说刚才还只是白纸一样,这会儿看起来已经隐隐发青了。 竹心心里感觉不好,想抱她回床,却又没有力气,急的不行。 “砰——!” 门被大力踹开了。 看着冲进来的人,竹心连声叫喊,“大哥哥!白寻姐——” “我知道,没事的。你去看看钟灵来了么?”南絮把白寻小心地放到床上。 屋里凉得不行,南絮就亲自动手添木炭。手上沾了黑灰就用冷水洗手,怕自己手太凉冰着白寻,顾不得疼,使力搓着,等自己手心热起来就握住白寻的手,想给她捂暖和些。 竹心跌跌撞撞地奔回来,水洒出来淋湿了裙子一大片,顾不得烫冻交加的腿,扑到白寻身边。 钟灵也跟着进来,从药箱里翻出一包银针,对着白寻周身各大穴,扎了进去。 南絮一脸心惊“怎么样!” 钟灵冷眼瞪他一眼,冷笑说,“死不了,只是不想活而已。”随后从锦盒里取出一枚药丸,塞到白寻嘴里。 南絮张着嘴眨眼睛,还是竹心喊他好几回,才回过神来爬起来去看白寻。 不想活…… 不想活…… 脑子好像是被人闷闷的锤了一锤。 疼得厉害。 南絮一言不发,一点一点地,把白寻搂进了怀里,深深把脸埋进了白寻脖颈,一动不动,一声一声念着, “白寻……白寻……白寻……白寻……白寻……” 从来没有这么喜爱过一个东西,活半辈子,唯一伸手想要想拥进怀里的一次,已经被他亲手弄丢了。 见人好转,钟灵这才带着哭得不成样子的竹心离开了。 那么虚弱的白寻,不忍再看。 太让人心疼了。 屋里只剩下南絮和白寻 南絮握着白寻一只手放在唇边细细嗅着,鼻尖萦绕的全是药味,不禁皱起眉头来。 白寻不该带着这种将死之人的气味的 大力地搓揉着白寻的手,非要把那股药味搓掉才甘心。 昏迷中的白寻大概也觉得手心手背火辣辣地疼,挣扎着把眼睛张开了一条缝。 南絮见她醒了就两眼发光,哆嗦着嘴唇想叫钟灵。 白寻仔细辨认了下眼前的人,刚要开口说话,就涌上来一股咳意。 “咳咳……” 南絮急忙顺着她的背“疼吗?哪里疼?我去叫钟灵。” 白寻好容易才止住咳嗽,摆手道“我没事……咳咳……别再去劳烦钟灵了。” 南絮忙不迭地答应,一脸着急“好好……你快躺好。” 白寻冷眼看他,翻身躺下。 南絮冷不丁被这样的眼光一看,浑身的温血立刻就冷了,冻成一片。 心口慢慢针扎似的疼。 第56章:一开始要决裂的不是你吗? 白寻艰难转动脖子,发现屋里只有他们两个,自己的一只手还被攥在对方掌心,心情一下就跌落谷底,索性扭过头闭上眼,视而不见。 南絮脑中一片空白,爬到床上,一把抓住白寻,就把她拉进怀里死死抱住不给动。 白寻立刻像脱水的鱼一样挣扎起来,但是越动怀抱就收得越紧,直要透不过气来,她才认命似的顺从地把脸埋进那人胸口,呼吸窒闷。 感到怀里的人不再挣动,南絮突然有些微的满足感,不由自主地从心头上升到了嘴角,难得一见地温柔着用下巴摩挲白寻头顶,摩挲地白寻指尖都颤抖了。 南絮的声音幽幽地。 “你就那么想跟我决裂吗……” 白寻推他一下,没动成,便道,“一开始要决裂的人不是你么。” 南絮叹息一声,揉搓着怀里的身体 白寻不理他也不说话,只是闭上眼。 思维很快放空,再无他话。 两人明明相拥,却是永远也抱不到一块。 两颗心隔了十万八千里。 才几天而已,这个人就憔悴成了这个样子。 南絮眉头深深拧起来,伸出手想摸摸白寻的脸,最终还是收回。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是错了,甚至可以说是大错特错,但是他没有别的办法,他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手段能拴住白寻不让他再和那个王八蛋来往。 明明是自己先遇到的,是自己的人,怎么能容忍别人染指。 他真正想要,自始至终,也就是那么一个人而已。 他只是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因为没有人能在他手上夺走任何东西。 他只是要证明,不管是多难得到的,只要是他南絮想要,就没有到不了手的。 唯独这一个人。 南絮终于还是没能忍住用指尖去触碰了下白寻的鬓角。 白寻轻轻哆嗦了一下,在梦里蜷起了身子。 身体蜷缩的弧度让南絮整颗心都揪了起来,但纵使心里再是五味杂陈,表面上终究是不动声色。 南絮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毛病。 等到终于情不自禁一样地把自己贴过去,轻轻落在白寻的唇瓣上的时候。 南絮才醍醐灌顶般恍然觉悟。 也许他这一辈子唯一输的一次,就是这个人。 这几日天气都好,太阳晒得人暖意融融,得到南絮允许,竹心就带着白寻到院子里走走坐坐。 白寻伸长胳膊打哈欠伸懒腰,竹心在阳光下眯缝着眼睛,看着白寻傻笑。 解开了链子,白寻精神见好,不禁笑着打趣道,“在屋子里呆太久了,终于长虫了。” 光秃秃的树干一片叶子也无,萧索得很。 两人说说笑笑在树下坐着,倒不觉得有什么可伤感的。 竹心一个人说着笑话,专拣些白寻不在时候发生的趣事,竹心嘴角一直弯着,次次都淡淡笑出来。 她一个表情竹心都没落下,尽数收进眼底,存进心里,想进脑里。 对于她来说,现在最主要的就是赶紧把白寻姐养得白胖作实,白寻姐太瘦了。 白寻喝一口不知是什么时候的茶叶,依旧不咸不淡地笑。 竹心心口就堵大石一样憋屈,终于忍不住问,“白寻姐,为什么觉得你的笑,好像那种上了岁数的那种老人才会有的。” 白寻闭眼摇头还是笑,手肘支在桌子上托着下巴,眼光透过竹心有些飘远 竹心心里一滞,“白寻姐?” 白寻没接话,竹心也不再说了。 第57章:何苦呢?两人 午时的阳光渐渐炙烤起来,白寻经不得风吹久晒,竹心想让她回屋去,便去扶她,站起身的时候,突然听她就说,“好久没见白止了。” “他最近有点忙。” “竹心。”白寻突然叫他。 “嗯?” “带我去别处走走吧。”白寻抬头半闭着眼看日头,就以那样的姿势微微侧过头朝竹心笑着说,“我真的不想回去。” 那根链子,已经栓碎了心。 耀色的阳光直射在白寻脸上,白寻病态的苍白,一瞬间竟然像是淡薄地要消失。 竹心一下就红了眼眶,匆忙低了头吸了吸鼻子,“白寻姐,你病还没好,别瞎走了。” 白寻还是笑,有些无力,微微喘着,“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感觉见一次少一次了。” 竹心打断他,“姐你别胡说,又不是明天就要死。” “没准儿明天就能离开这里了呢?” 竹心惊讶的看向白寻 白寻姐,她要离开? 竹心张了张口,却是什么也说不出。 最后只是把抱着的大氅给白寻披上。 白寻道谢。 竹心鼻子又是一酸,“那我们去后院吧。那有几株老梅,应该都快开了。” 白寻遥遥望去,不由噤声,半晌方道,“梅花都要开了啊……” 两人慢慢悠悠出了院子,侍卫只是保持着能追得上她们的距离,远远跟在后头。 南絮似乎最近收敛了暴涨的脾性。 只是这些白寻都不在乎了。 竹心小心地护着白寻慢慢溜达。 其实说是让竹心带路,但是竹心那个路痴能记得路那才叫有鬼。 到了都是白寻领着两人在穿梭,七转八拐的。 每次竹心都以为转过这个角就会回到原点,却又发现是另外一段不知尽头的青石板路。 走了不短的功夫,竹心担心白寻身子撑不住,看白寻走得直喘,不由分说就架住她胳膊。 白寻笑她大惊小怪,“太久没动弹了。” 远远地能嗅到梅花香了,白寻就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冰凉的空气伴着丝丝缕缕清淡的问道萦绕鼻尖,恍如隔世。 很舒服。 不像屋里那么憋闷。 两人缓步前行,果不其然穿过门洞就看到了。 白寻的失望却是一瞬间的。 偌大的园子里几棵参天翠柏,碎石子铺着的小路,弯弯曲曲在一片一片花海里蜿蜒。 竹心单纯,沉迷于落英缤纷,不由连连赞叹好看。 白寻因着心里有事,一下悲情起来,心头荒凉,胸口窒闷 眼前这花不论有多艳,最后都是是落入尘泥,最终都逃不过被蚀化的命运。 多么可笑。 落花总是无情物。 白寻站在原地看着, 看着看着周遭一切都像是蒙起一层薄雾,白雾缓缓流动,逐渐将她包裹。 白寻只觉得眼中湿意渐浓。 忽然,有什么力量牵引似的让她回头。 白寻恍惚的转身。 果然在前方看见了那个身着黑衣,正在看她的男人。 耳朵鼓胀,声音好似都被吸附掉,周围寂静一片,恍如死湖。 南絮长身而立,站在不远处的一株梅花之后。 静静看着自己,眼里是自己读不懂的情绪。 脖颈就好似自己有意识般转动。 白寻挣扎着想扭转过这股力量,无奈却不听命行事。 等到再拗不过,颓然转过去的时候,南絮已经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白寻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反应,下意识朝他点了点头。 南絮见此,一瞬的失神过后心口剧痛,没来由。 白寻的瞳仁里海浪波澜。 一别多日,情景皆变。 南絮曾幻想过自己再和白寻见面会是什么光景。 兴许不言不语,兴许冷漠孤离,兴许愤怒狂躁。 南絮曾经怕白寻见到他第一件事就是劈头盖脸给他几个耳光,恶声恶气眼神怨毒地骂他,再也不想见到他,但也好过现在万分。 千算万算,人世难算,人心就算隔着一刀就能划烂的肚皮,但你也照旧猜不透对方心思。 南絮胸中气血涌动,喉头一甜,口腔就被热意浸满,顺着嘴角缓缓流下。 白寻定定站着,看着猩红的颜色在南絮的脸上化开。 她也很奇怪,再见南絮竟会是这种感觉。 这种,没有感觉的感觉。 没有伸手去擦嘴角血红,南絮只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白寻,白寻也淡然看回去。 时光急速穿梭,两人的态度立场倒换。 想起不久前自己还在为眼前这个人一个细微的脸色变幻或喜或忧,不禁浅笑出来。 这场景些许有些奇怪,不然,竹心奔过来的时候不会瞪圆了眼睛。 耳边嗡嗡作响 世界仿佛沉寂,白寻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心跳声,远远的清脆鸟鸣, 张口说了些什么,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竹心红着眼眶口唇煽动,白寻还是只能听见那些声音。 魂像是飘到了半空,眼前的景物在急速下降,倒映进瞳孔里的,是透澈的天空,透得浅淡。 身体落进一个熟悉的躯体,黑色的眼眸里是掩不住的惊慌。 白寻忽然就笑了 从没见这双眼睛有什么别的情绪出现过,现在看来就觉得特别好玩了。 他紧张什么? 这一切不都是他想要的吗。 伸出右手想触碰那两池黑潭,却和幻化出的面孔重合。 手臂最终无力垂落,视线也模糊起来,无尽头的白雾慢慢托起沉重的身子,前所未有的轻松。 佛说,人所积累的都是业,到了时候,就要报了。 也许真是前世作孽太多,这辈子是要还的 眼皮也变得沉重,不由自主地就想闭上。 眼前的人都张着口说着什么,白寻只是笑。 光线逐渐消失。 世界就在两片黑色的夹缝间苟延残喘,直至完全闭合,沉入黑暗无边。 像是安心睡过去了一样,再没有牵挂。 竹心眼泪一下就绝了提,疯了似的摇晃白寻肩膀。 南絮呆呆跪坐在地上,一言不发得搂着白寻。 钟灵听到竹心哭喊声,急忙奔过来,抓起白寻的手号脉。 半响,才松了口气,“没事没事,只是太累了,睡过去了。” 南絮这才回过神来,哇——的一声。 一口鲜血喷到白寻身上。 钟灵吓了一跳,竹心也被惊呆了。 钟灵又拿起南絮的手。 急火攻心。 钟灵冷笑:“急火攻心?是在担心白寻还没死吗?” 南絮却是没听到般,不言不语,只是紧紧把白寻抱在怀里,向屋里走去。 钟灵在他背后不住的叹气。 唉 这两人 何苦呢? 第58章:别走 “竹心,你能先别哭了吗?白寻没事。”钟灵捂住耳朵。 最怕竹心哭了,一哭起来,没完没了的。 本来他就够烦的了。 “钟……灵……嗝……你……你……嗝……又……”竹心哭的都快喘不上气来。 一生气,顿时打起嗝来,更是气急,连话都说不完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再哭嗓子该哑了,说话跟个老太婆似的,可难听了。” 竹心登时收住哭声。 那厢两人在门外吵闹,南絮在屋里可是一点儿心思都没注意,满眼全是白寻的脸。 南絮小心翼翼摸着白寻的脸,白寻受到惊动似的睫毛颤抖。 他才缩在床脚裹着棉被,越发显得瘦弱不堪 南絮眼巴巴地瞅着人在眼前不敢动手,怕稍微有点大动作,白寻就醒了。 怕白寻再露出那种视死如归的表情。 这种感觉让他很烦躁。 烦躁得想去杀人。 最后南絮慢慢也失去了耐心,心底那种不知名的焦躁感升腾蔓延,眼神也焦躁起来。 但看着白寻脸色白得像纸,南絮只是抿紧了嘴唇不吭声,关上门,就离开了。 往前走了不消几步就遇着钟灵 两人只是对立片刻,钟灵没有说话,南絮没有说话。 擦肩的瞬间,南絮听见钟灵不冷不热地说,“你知道你是怎么输给白寻心里念的那个人的么。” 南絮脚步不停,也不回答。 钟灵继续冷冷说,“就是你这种态度。” “……” “我等着看你后悔的那一天。”钟灵冷笑一声,转身回了屋。 南絮继续走着,双手插进袖子,张口呼出一口白气。 这天是越来越冷了。 南絮走了不久,白寻就悠悠转醒。 刚才就好似做梦一般 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晕了过去。 呼出口浊气,明明屋里应该比外头暖和才对,可是透着一股寒气。 天还黑着,白寻一个翻身就坐在冰冷的床上。 窗外还是黑洞洞的。 自己若是一个人悄无声息地被冻死在这里。 那样不知会有怎样的情绪 自己已经沦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为什么要跟他回冥陵,为什么要屈从。 所做的一切的一切,为了这样一个男人。 一个注定攀不上的男人。 自己为了这样一个人,背弃了所有 终归落到这么一境地。 或许是时候离开了? 可什么时候才是这个“是时候”。 下意识摸了摸腰间,没有铁链。 心下一喜。 顾不上穿鞋,爬下床就往外逃。 却不料门前有人,吓得白寻猛地退后一步。 想叫没叫出声来。 门口的人倒是被白寻吓了一跳。 南絮站在门口看着面前站着的人,低头瞄了一眼皱起眉来,走过去拉她胳膊,“怎么不穿鞋?” 白寻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南絮把她往椅子的方向拉,按着坐下,东一只西一只地把两只鞋给她找来,蹲下给她穿好,边问说,“地上这么凉,怎么不穿鞋?你要去哪里?” “……” “你要去哪里?” 给她穿好鞋,南絮仰头看着白寻笑。 白寻没来由的觉得更冷,看也不看他,转身往床上走去。 南絮拿起桌上扣着的茶杯,拿起茶水倒满。 递给白寻。 白寻没有接,也不说话,只是掀开被子,鞋也没脱,就躺了进去。 南絮又垂下眼睛,最后把杯子放到桌子上,给白寻脱了鞋子,自己脱了鞋也上床去躺着。 看着白寻僵硬地躺在另一边的被子里。 南絮不由分说,掀开白寻那一侧的被子。 感受到身后的热气一阵阵侵袭过来,白寻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翻了个身,丢给南絮个背影。 好在南絮并不在乎是前胸还是后背,一概贴上去,把脸埋进白寻后颈。 “白寻。” “别再想着离开了。” “别让我每天睁眼都看不见你。” 白寻依旧没回话。 屋里安静地诡异。 半晌才听南絮不易察觉地叹息了一声 一道影子映在窗户上,被月色照得有些扭曲,乍一看是个人影,仔细再看时却已没了踪影,凭空消失了一样。 南絮在黑暗之中睁开眼来。 瞪着外面蒙蒙发亮的天,眼睛酸疼。 次日,白止迈进屋子的时候,白寻正坐在床上,表情凝霜似的发着呆。 白止心一酸,不确定地喊了一声,“白寻?” 白寻视线落到白止身上,晃了好久,才勉强勾起笑,“你来了?” 白止一见,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走到床前扶住白寻肩膀,“赶紧收拾收拾我带你离开这里。” 白寻无奈笑着抓住他手腕,“我走了,南絮不会放过你的。” 白止哈地笑出来,无奈说,“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我!再这样下去,你就会被折腾死的。” 白寻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怔怔坐了半晌,眼神空茫地爬起来。 白止手脚不停,简单收拾妥当给白寻裹好了大氅。 两人就推门出了去。 侍卫见白止拉着白寻,不敢阻拦可又不能不拦,但是还没问,就被白止一个一个打晕了。 两人才到院门就撞见南絮气势汹汹地冲进来,不由下意识退后了几步。 南絮看着他们这身行头就竖起眉毛喝道,“白止,你要干什么。” 白止冷笑一声,旋即笑说,“庄主,你若是还有点心,就放过白寻吧。” 南絮咬牙切齿,“白止,你最好有个度。” “多谢庄主关心,白止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这个度。” 南絮见他答得铿锵有力,白寻又顺从地被他拉着,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南絮便走上前去想拉白寻的手,被惊悚地闪躲开来。 白寻仰起脸一片煞白,声音巍巍,“我不知道还有什么理由能用来给你找借口,让自己原谅你。” “白寻……你……你听我说……” “……够了……南絮,真的够了……”白寻悲戚道 南絮神情复杂,“你铁了心要走?” 白寻冷目以对。 “好!好!好!” 南絮连道几声好,骤然喝令身后侍卫,“今日要是有只苍蝇能从冥陵飞出去,我一个不留!” 底下的人马上行动起来。 白止神色凝重地把白寻护在身后。 赶来的钟灵虽不知出了什么状况,第一反应还是先求情,“南絮,这之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南絮眼神刀子一样钉过去,厉声道,“今日起,任何人不得靠近这里半步。” 第59章:我等了很久了 白止一声不响地突然拉着白寻就往外冲。 南絮振袖一抖从袍袖中甩出一把黑漆匕首握在手中,甩了出去。 白止冷不防被在右腿扎了一刀,跌倒在地。 白寻看着白止突然倒下,瞳孔倏地放大,满脸不可置信,跪倒在地扒拉着白止去查看他的伤势 南絮冷冷回道,“如果不是你要走,我也不至于做到这步。” 白寻听罢也冷笑说,“那你现在要干什么?继续把我软禁起来?还是说直接把我杀了?” 南絮半晌不语。 白寻就继续笑道,“你的手段也就这些了。” 南絮并不接应她的话,只对余下人发令道,“带回去关好,她要是再跑了,我要你们的命。” 侍卫不敢含糊,立刻上前把白止架走。 钟灵脸色铁青,一甩手,拂袖而去。 白寻被再度锁进房里之前回头看了眼站在院门的南絮,无声地说了句什么。 南絮没看懂。 白寻站在屋子里,笑得无奈又豁达, 得了,这事儿就快到头儿了 快到头了。 深夜,一道人影闪进了冥陵。 打晕了守卫,用内力震开了门锁。 那人来到白寻的床前,看着正在熟睡中的白寻。 似乎是感觉到了床边有人,白寻从睡梦中惊醒,看到床边站着的黑衣人吃了一惊,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谁?”白寻沉声问道。 “这么快就忘记了我?我可是很伤心的。”那人说着摘下了脸上的黑巾。 “秦……楚?!”白寻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危险。 秦楚面露微笑的站在门口,背着光的面容异样鬼魅。 白寻脸色有些难看。 “被拴着,痛苦吧?”秦楚蹲下身温和的说道,双眼带着一种冰冷的笑意。 沉默了一会,白寻冷淡的反问道:“痛苦的应该是你吧?亲眼看着自己的山庄被毁掉。只要我叫一声,你恐怕会死无葬身之地。” “呵呵,他要是在意你,怎么会废了你武功,还把你自己一人关在这里,像条狗一样。” 秦楚语调轻谩,隐隐透着一份看戏的惬意。 那一刻,白寻从没有那么恨过自己的手软。 早就应该杀了这个人 而不是留他的命在这里侮辱自己 白寻张口就要喊 可秦楚却先她一步用发带紧紧勒住了她的唇瓣,让她仅仅只能发出一些愤恨的悲鸣声。 “白寻,你真让我伤心……”秦楚轻轻的笑道,扯过白寻的肩膀,让她面朝自己。 但很快,他的笑容缓缓退去。 只能静静的看着白寻 这个曾经让他疯狂的存在,此刻一双眼正冰冷着,充满了要把他碎尸万段般的强烈恨意。 “你前几天发现的那个人就是我,没想到吧?” “但我并没有回去,我又回来了,还看到你被南絮废了武功” “白寻,你知道我……看着你被南絮折磨时什么感觉吗?” “我很矛盾。我看到你被折磨,我很高兴,有种报复的快感” “因为我恨你,比谁都恨你。” 她是这么轻易的就践踏了他的心意 “可是我又很生气,想杀了南絮,让你痛苦的事情应该是我来!” 当时如果可以,秦楚是真的想杀了南絮,不过他却也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敌。 他选择了忍。 最后,秦楚伸手劈晕了白寻。 毕竟,这个时间跟地点,被发现的几率太大。 既然这样,那就顺势将人带走吧。 把人带到那个他早就准备到的地方。 专门为白寻准备的地方。 想着,秦楚低头又强行亲了亲白寻,随后将她打横抱在怀中。 用内力将白寻腰间的铁链震断,然后带着白寻迅速出了冥陵。 低头看着怀中人的容颜,秦楚的眼中露出阴毒的光。 白止粗粗包扎了伤口,挣扎着走到白寻的房门外,警惕的看着四周。 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带她走。 却猛地发现侍卫都被打昏了。 门打开着,只有白止的影子无限拉长在地上。 空无一人。 原本锁着白寻的铁链此刻正凄惨的被扔在地上。 “你还敢来?” 南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白止猛的转身,看见南絮正一脸寒意的看着他。 “我……” “白寻呢?你把白寻弄到哪里去了?!”南絮也发现了白寻不在,眼中冒出了怒火。 “不是你把她带走的吗?”白止吃惊的看着南絮。 他还以为是南絮察觉了他的意图,故意把白寻转移走了。 “你说什么?!”南絮顿时呆住了。 “我来的时候白寻已经不在了,铁链是被人用内力震断的。”白止皱起了眉。 南絮走到床边检查断开的铁链,脸色顿时变的煞白。 江湖上各派所使用的内力并不相同,从铁链的断口和断裂方式,南絮已隐隐看出是何人所为了。 劫走白寻的人所用的内功是出自云剑山庄,可云剑山庄早已被他灭了。 那么现在唯一会用这种内功的人就是下落不明的秦楚! “白止,快……快让所有人出去找!白寻有危险!那个人可能是秦楚!”南絮的脸上明显有着慌张。 听到秦楚两个字,白止顿时愣住了。 如果是那个人的话,那白寻岂不是……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南絮吼道。 “是!”白止应了一声,也顾不得腿伤,立刻跑了出去。 南絮颓然的坐到了床上,手中握着断掉的铁链,脑中回想起秦楚对自己说的话 “南絮,你要好好等着,总有一天你对我做的一切,我会一一讨回来的!我今日所受的苦,来日定要你尝遍!” 一阵寒意从心底升起,让南絮打了一个冷颤。 南絮此刻万分懊悔,如果不是他废了白寻的武功,秦楚绝不会得逞! 白寻,白寻,千万不要出事 白寻是被疼醒的,当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间破旧的屋子里,双手被分别吊在两根柱子上。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种浑身发寒的感觉。 白寻连头也没回地拼命挣扎起来,可却因为止不住阵阵晕眩。 以至于挣扎,都无力得可笑,徒劳得可笑。 “我就那么让你想逃么?”低沉的声音幽幽的响起,夹杂着一丝冰冷的怒意。 第60章:他要是真的在意你,又怎会废了你 撩起白寻的一束黑发,然后,放到唇边轻舔。 妖异的双瞳,也牢牢的盯着她,似笑非笑。 “还记得我说过的话么……你早晚是我的……”嘴角勾起一抹妖惑的笑容,秦楚再度朝白寻缓慢的逼近。 白寻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人“真是后悔当初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你。” 啪! 秦楚狠狠的甩了白寻一巴掌。 “武功都让人废了,居然还这么傲。白寻,你要是早跟我了,也不至于会落的如此下场。”秦楚嘲讽的笑了笑。 “那天我在树林甩开了你,又返回了冥陵,所以那天晚上你和南絮的事我全知道。”秦楚轻笑。 白寻怒瞪着秦楚 秦楚的手抚上了白寻的娇躯“我想了你很久了呢。” 白寻的,头上渗出了冷汗。 “你到底要……怎么才放过……呜我……”侧过脸抗拒着。 “你…死心吧…我不会放开你的。”纠缠中,秦楚微微退开,他凝视着白寻,低哑的说道。 随即后,在对方惊愣的目光中,再度狠狠的堵住那微张的双唇。 疼痛让白寻难受的闷哼出声,但越发具有侵占性的深吻让她开始逐渐缺氧,颤抖的唇瓣更是被反复咬到出血,嫣红得可怜。 秦楚他拿出了一个瓷瓶,从里面倒出了一个药丸强迫白寻吞下 “这可是好东西啊。是我们云剑山庄特制的密药,叫做血妖莲。凡是吃了它的人,身体的感觉都会比平时强烈好几倍,是我们专门给那些叛徒用刑时吃的。这种药,可以让人在受刑时痛苦加倍,但却绝不会晕过去,很有意思吧。” 秦楚拿出了一条长长的鞭子,鞭身上满是倒刺。 “白寻你啊,只有这样对你,你才会永远记得我,是吧?” 白寻冷冷的盯着秦楚,沉默不语。 “怎么不说话了?害怕了吗?”秦楚拍了拍白寻的脸。 她知道今天是在劫难逃了。 “放心,我不会让你很疼的。只是有一点疼而已。” 秦楚说完,退后了几步,狠狠的向白寻挥出了鞭子。 啪! 清脆的鞭声响起。 “啊——!” 在药力的作用下,被鞭打的地方传来无法忍受的剧痛,饶是白寻的性子再倔,也忍不住叫出了声。 听着白寻的惨叫,看着白寻痛苦的表情,秦楚反而兴奋了起来,将鞭子挥的更用力。 破旧的小屋里,不断的响起鞭打声和痛苦的惨叫声,让人不忍多闻。 “看看你,真可怜。若是早依了我,现在也不用受这种皮肉之苦了。”秦楚停下了鞭子,状似怜惜的擦了擦白寻额上的冷汗。 白寻此刻被打的皮开肉绽,身上满是纵横交错的鞭痕,双腿已站不稳,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了被吊起来的双手上,手腕被勒出了一道血痕。 “你……不用……假惺惺……”白寻有气无力的说。 身上的痛让她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若在平时,她早就晕了过去,可偏偏因为那药,让她只能清醒着承受折磨。 “都这样了,还不说一句软话,你要是求求我,说不定我还能让你少受点苦。”秦楚勾起了白寻的下巴。 “你说,南絮知道看着了他的人被我上了会有什么反应呢?”他有些疯癫。 “你怎么敢!”白寻惊恐的说道,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 “求得呵呵,我还有点晚啊什么好怕的。”秦楚残忍的进入了白寻的身子说。 “是可能他根本不是很痛苦?”冷漠的看着被自己进入的人在乎你,他若是真的在乎你,又岂会忍心废了你……又或许,他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借着这个机会……将你废了,然后丢弃……” 秦楚说这些话的时候,笑着,附在白寻的耳边,一字一句的吐出: “……是他,亲手把你送到我手上的,我当着他的面要了你,就算,不能够刺痛他,也能狠狠的羞辱他不是吗。” 白寻睁眼看着秦楚,颤抖着双唇,似乎想狡辩什么,可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整个人好像在一瞬间,笨拙得像个傻瓜。 “你为什么还不肯承认呢……” 秦楚凝视着白寻,轻轻的说:“他现在,已经不需要你了。” “够了……不要再……”无力的摇着头。 白寻的双眼,终于染上了一丝绝望的红,一丝不宜觉察的哽咽淹没在她无法完整说完的话语里 之后,她再也没有说话……事情已经到这个底部,她没有什么好说的,对于南絮,她已经不抱希望,而秦楚,对她来说还要更可怕,她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任由事情发展着。 “等我杀了南絮,你就不用再受苦了,你要乖一点,我以后会好好疼你的。” 在药力的作用下,白寻所承受的痛苦是平时的数倍。 但疼痛还是次要的,最让她痛苦的,是秦楚刚刚说的话。 南絮若真是忍心,又怎会废了她? 若真是忍心,又怎会做出那些事? 也许,就像秦楚说的,他不过是借机甩掉自己这个包袱。 都是一个废人了,谁还会需要。 白寻已经脸色惨白 秦楚皱了皱眉,想要给白寻擦去额头的冷汗,却立刻被咬住了手臂。 可因为药的关系,白寻撕咬的力道很轻,牙齿颤抖,几乎没有带来痛感。 但白寻显然是用尽了全力,双眼都红了。 像是恨不得,将他的肉生生的撕扯下来。 “你乖一点吧,还可以少吃点苦头。”秦楚扯住了白寻的头发,把她拉了起来。 “我没什么……用处了………南絮不会来的…………”白寻虚弱的说道。 “到这个时候你还满脑子想的都是南絮,无药可救!放心,我很快会让你们见面的。”秦楚放开了白寻大声的笑起来。 恨也好,爱也罢。 横竖都是一辈子,能记住他一辈子。 他不在乎了。 最开始也只是想要这么一个人罢了 白寻无力的垂下头,痛苦的喘息着。 最早开始的反应,是痛。 就如同内脏正被虫子啃噬般,尖锐而剧烈。由腹部开始,迅速蔓延至全身的每一处脉络。 无法具体的形容的疼。 但都不如秦楚的笑声让她觉的无比的刺耳。 第61章:虽然心疼,可是要忍 “庄主,属下们找遍了附近所有的地方,但没有发现小姐的踪迹。”一个大汉跪在殿前,额上冒着冷汗,低着头不敢看坐在主位上的南絮。 “废物!!”南絮一掌将旁边的桌子拍烂。 “庄主,先不要责怪下面的人。那个人既然敢把白寻劫走,就说明他有自信不被我们找到,而且那个人也不一定就是秦楚,或许是别人,或许是陆离?”白止怕南絮牵连无辜,急忙开口宽慰。 他虽然心急如焚,但他还没有像南絮那般丧失理智。 “不可能是陆离,我跟他交过手。他的内功与云剑山庄差别很大,可那个人用的,就是云剑山庄的内功,除了秦楚还能有谁?!”南絮的脸上满是担忧。 这个时候反倒希望劫走白寻的人是陆离。 最起码,白寻不会受到伤害。 “庄主,属下在门外发现了这个。” 这时,一个侍卫走了进来,递给了南絮一张纸。 南絮将接过,只见上面写道:“若想要白寻活命,明日后正午时刻独自到红枫镇外的破庙一见。” “庄主,上面写什么?”白止忍不住问。 南絮沉着脸,没有说话,将纸递给了白止。 白止迅速看完纸上的内容,不禁皱起了眉。 如果是秦楚,那白寻…… 白寻…… 想着,白止心里也不由焦急起来。 “白止,先让人继续寻找那个人的藏身之处,尽量在一天之内找到他们,若找不到,我只能去赴约。”此时南絮心里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沉重的喘不过气。 照现在这个情况看,那个人十之八九是秦楚。 这让南絮无比的担忧。 他并不怕秦楚,他只是担心白寻。 一天的时间白寻在秦楚手里会受多少折磨,他想都不敢想。 最要命的是秦楚一直对白寻有不轨的企图,现在的白寻毫无反抗的能力,落在秦楚手中岂不是…… 突然有些后悔,若不是自己废了白寻的武功,她又怎么会…… “这样做太被动了,完全是让他牵着我们的鼻子走。”白止有些不赞同。 “不然还能怎样?白寻在他手里,我不能轻举妄动。”南絮有些无奈的说。 “庄主……” “明天我先独自去约定的地点,你带上人晚我半个时辰出发,到了那儿见机行事,一切以白寻的安危为主,你先准备准备吧。”南絮说道。 “是。”白止点了点头。 南絮叹了口气,眼里有掩不住的担心。 那个人如果真的是秦楚的话,那白寻一定会被折磨得…… 他太了解白寻了。 白寻性子那么倔 若是秦楚…… 若是…… 白寻情急之下…… 不…… 不要再想了 不要再想。 痛苦闭上了眼,南絮忍不住用力攥紧拳,捂住了心口。 白寻,不管发生了什么,千万不要做出傻事。 屋内,白寻依旧是被吊在柱子上。 第一次咬舌自尽未遂后,秦楚便给白寻吃了一种十分厉害的麻药,让白寻连咬舌自尽的力气也没有,只能承受着他的欺凌和折磨。 “白寻你知道,当南絮血洗云剑山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 “我想我这辈子都会让南絮永远后悔这个决定” 白寻冷怒的双眼只是盯着秦楚。 “第一眼觉得你好看,哪里都好看,我就在想,假如把你变成我的,那该多好。” 秦楚阴沉地笑了笑,伸手捏住她的脸颊。 白寻无力而痛苦地侧过头,重重地闭上了眼。 秦楚站在白寻的面前欣赏着白寻痛苦的表情,脸上带着异常的笑容。 秦楚一直在喂她吃血妖莲,以至于现在即使是轻微的碰触伤口也能让白寻痛苦万分,更不要说现在一身的伤了。 “杀了我吧…………”白寻的目光有些涣散,口中不停的重复着这句话。 这折磨已难以承受。真的是体会了生不如死。 不仅身体,意志也在遭受摧残。 秦楚这招太狠了,几乎是击溃了她所有的意志。 她现在只求一死。 “杀了你,我舍不得。”秦楚勾了勾嘴角“今天我就带你去见南絮,我会让你亲眼看着我怎么要了你!” 听到南絮的名字,白寻原本无神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冷冷的瞪着秦楚。 “果然,一听到南絮,你就会变得有精神很多啊。” “白寻,今天我一定会杀了南絮,因为你在我手上。”秦楚状似温柔的对白寻说道。 白寻已痛的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头无力的垂下,虚弱的喘息着。 “公子,时辰差不多了。”一个大汉从门外走了进来。 “知道了。”秦楚挥了挥手 “白寻,我们现在就上路吧,我真想快点看看南絮见到你会是什么反应,哈哈哈哈……” 一滴泪滑过白寻的脸庞,无声的落下。 正午时分,南絮准时的来到了红枫镇外的破庙前。 推门进入破庙,南絮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正中央的秦楚。 他身边还立着四个大汉,但却没有看见白寻。 “南庄主果然守时啊。”秦楚笑着说。 “废话少说,我已经来了,白寻呢?”南絮沉声说道。 秦楚笑了笑,没有说话,冲身边的一个大汉做了个手势,那个大汉便走到了神像之后,将白寻拖了出来。 虽然在来之前南絮已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看到白寻的样子。 那样的白寻,浑身血迹斑斑。 心就像被人捏碎了一样,痛的彻骨。 恨不得把秦楚碎尸万段。 牙齿恨得只打颤. 但是,他还是不能露出丝毫异状。 他还要救出白寻。 所以,在秦楚看来,南絮脸上并未露出一丝异样。 “南庄主,你的人性子很倔啊,所以我稍微教训了她一下,还有,她实在是太美了,我真想要了她,你不介意吧?”秦楚笑道。 白寻低着头,根本没抬头看南絮。 她怕一抬头,就看到南絮那厌恶和嫌弃的目光 为什么还在乎呢 还是会在乎,怕他看不起自己。 可能人之将死,不想留下什么遗憾。 “秦楚,几个月前我饶你一命,你却自找死路!” 秦楚勾了勾嘴角“南絮,你最好乖乖的束手就擒,否则……” 秦楚瞥了白寻一眼,脸上带着冷笑。 “你以为我会为了她对你妥协吗?别做梦了!你要是喜欢,可以直接说,我不介意把她送给你。” 白寻身子猛地抖了下。 第62章:死有何惧? 南絮的话,她一字不漏的听着,头垂的更低了。 果然,和预料中的一样。 可是为什么还会伤心呢? 早就想到的结果,可是亲耳听到还是会难受。 现在白寻只恨不得把那颗心掏出来喂狗! “南絮,别装了,你真的不在乎白寻。你真忍心让她吃苦头?”秦楚边说边站起身,拉着白寻的头发,迫使白寻仰起脸。 南絮不语,只是冷冷的看着秦楚,慢慢将剑拔了出来。 “南絮!你要是敢动手,先死的就是她!”秦楚见南絮一点也不受白寻的影响。 拿出一把匕首架在了白寻的脖子上。 南絮停下了动作看着秦楚。 如果他听任秦楚的摆布根本不可能救出白寻,只会让他和白寻都送命,但他也明白不能把秦楚逼急了,否则,他真的会对白寻不利。 “秦楚,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放了她,我放你走,这样对谁都好。”南絮眯起眼睛看着秦楚。 “呦,南絮,你不是不在乎她吗?你还是怕我杀了她吧?”秦楚的脸上依然挂着笑。 “好歹是月桐当初捡回来的,月桐把她当妹妹,她死了我不好向月桐交待,如此而已。但如果你想用她让我束手就擒,不可能。”南絮对着秦楚摇了摇头。 月桐,又是因为月桐。 白寻看着南絮,心下一片凄然。 如果不是因为月桐,他根本就不会来吧? 那时候也是,如果不是因为月桐,他不会救她回来;三年前也是,如果不是因为月桐,他不会这样对她,几个月也是,只是因为月桐,觉得自己死了,和月桐不好交代而已。 如果不是因为月桐,他可能看也不会看自己一眼? 没关系,没关系,她现在居然还在庆幸南絮是真的不在乎自己。 即使这样,她还是在庆幸南絮不会因为自己而乱了方寸。 想秦楚所说,自己已经无药可救。 喜你为疾,药石无医。 只要能救他,所有的一切都抵不过南絮一条命啊。 “南絮,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秦楚说着向一个大汉使了个眼色。 那名大汉对着秦楚点了一下头,拿出了一条鞭子站在了白寻的身后,然后抡起鞭子狠狠的向白寻的后背抽去。 苦苦的忍着。 身上的药性还没有散,依旧是数倍于平常的痛苦,但在南絮面前,白寻不愿太狼狈。 都是这样了,最后那点尊严还是留住吧。 当鞭子落在白寻身上时,南絮牙差点咬碎。 但他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他不能让秦楚看出破绽。 白寻,对不起。 忍一会儿,只要忍一会儿就好,他会把秦楚杀了为她报仇的! “为什么不叫呢?!白寻,你在忍耐什么呢?”白寻的隐忍让秦楚觉得不爽。 他慢慢拉起白寻的头发,放到嘴边嗅着。 “秦楚,没用的,你还是乖乖把她放了吧,我也会给你一条出路。如果你真的把她打死了,那下一个死的就是你!”南絮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变,好像对白寻的痛苦视若无睹。 秦楚拿出了一个瓷瓶,将里面剩下的半瓶药全部倒进了白寻的嘴里 “知道她吃了什么吗?是血妖莲,云剑山庄的密药,可以让人在受刑时感到加倍的痛苦。这些量足够让她痛不欲生了。” 秦楚看着白寻的侧脸,伸出舌头,缓慢地舔去她下巴上的血迹。 脸上带着笑,向白寻身后拿着鞭子的大汉打了一个手势。 鞭子再次飞舞起来,重重的落在白寻纤弱的身子上。 “啊——!!” 忍不住了。 那种异于平常百倍的剧痛真的应了秦楚那句话。 生不如死。 白寻甚至都出现了幻觉,好像有人拿着刀在一片片割她的肉,剔她的骨,片片血肉,千刀万剐也不过如此了。 白寻的惨叫让南絮的心头一震。 如果不是痛到了极致,白寻绝不会叫成这样。 “秦楚!”南絮终于克制不住的露出了怒色,眼中透着杀气。 “你心疼了?不过,我的折磨,和你相比,可是大巫见小巫”秦楚笑着“想让她少受点苦,你就乖乖的束手就擒!” “啊——!!” 白寻的惨叫还在继续,而且一声比一声凄厉,让人闻之心碎。 “秦楚,这是你逼我的。我先杀了白寻,再杀你替她报仇,一样可以让她少受点苦!”南絮说着举剑向白寻刺去。 赌一把。 和秦楚赌。 他在赌,他在赌秦楚不会让他杀了白寻。 赢了,他就能救到白寻,如果输了,他就会露出马脚,那前面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他任秦楚摆布,他不能再看着白寻受折磨了。 秦楚万万没想到南絮会这么做,急忙拔剑挡开南絮的攻击,抱着白寻闪到了一旁,而原本架着白寻的两个大汉则被南絮斩于剑下,其他两个见情况不妙,撒腿跑了出去,完全不管他们的主子秦楚。 “南絮,我真没想到你会冷血到如此地步!亏白寻还心心念念的想着你!”秦楚说着用怜悯的眼神看了一眼怀中的白寻。 虽然恨她毁了自己的云剑山庄,但他是真心喜欢过她的。 “怎么?你不是要杀她吗?怎么又护起她来了?秦楚,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用这么一个人来威胁我,你太高估她在我心里的份量了,今天你必死无疑!”南絮说完,迅速的向秦楚攻过去。 秦楚本就不是南絮的对手,更何况他一只手还抱着白寻,更加招架不住南絮的攻势,最后他只好将白寻放到了一边,专心的对付南絮。 秦楚一放开白寻,白寻便无力的跌坐在地上。 血妖莲的药性此刻发挥的比刚才更强烈,白寻只觉的浑身的伤口都钻心的痛,尤其是背后刚刚被打的鞭伤,更是疼痛难忍。 勉强抬头看着正在与秦楚缠斗的南絮,想着刚才南絮的话,白寻心寒如冰。 即使是秦楚的折磨,也没有那么疼了。 这一生,这一辈子,怎么过不都还是过来了。 为着这么一个人 白寻那双眼睛,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毫无一丝气息,也毫无一丝感情。 如一只精致而破损的泥人,冷漠而慑人。 就好像南絮之前的话,已经葬送了她所有的感情,只剩下一副冰冷的躯壳。 他不要她,真的已经不想要她,已经到了无法容忍她存活于世了。 白寻吃力的爬到那两个被南絮杀死的大汉身边,抽出其中一个人身上的刀。 第63章:你疯了吗? 她早该死了,在秦楚手里的时候她就该死,她不该拖到现在。 如果早一点结束自己,就不用听到南絮那些话了。 将刀移向了自己的脖子,白寻闭上了眼睛。 这一刻,竟然觉得无比释然。 南絮正打的秦楚毫无还手之力,就快将秦楚斩于剑下时,余光一扫,看到了白寻异样的举动。 白寻那是要干什么? 她要自杀?!!! 看着白寻手中的刀越来越挨近她的脖子,南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此时他也顾不上杀秦楚了,急忙奔向了白寻的身边 一把打掉了她手中的刀,但刀锋仍然划过了白寻的脖子,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血慢慢涌了出来。 “白寻!你疯了吗?!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已经来了,为什么你还要这么做?!”南絮将白寻抱在了怀里,怒瞪着她。 秦楚趁着这个机会,急忙溜了出去,逃之夭夭。 “……来和不来有什么区别…”白寻闭上眼睛。 有什么区别呢。 “不是的,我刚才是骗他的。白寻,我带你回去。我们回家。”南絮说着脱下了自己的外衣裹在了白寻的身上。 可是看到白寻遍体鳞伤 下一刻,他那双有力而颤抖的双手,已经将对方紧紧的,紧紧的抱在了怀中。 “对不起……” “………” “我来晚了……” “庄主,白寻。”白止这时冲到了庙里来。 他听从南絮的话,在南絮走了半个时辰之后带人从庄里赶向了这里。 “白止,你来的正好,秦楚跑了,你快去追他。我先带白寻回庄里去。”南絮说着将白寻横抱了起来。 “好,我留下一匹马给你们,你快带白寻回去吧。”白止见白寻浑身是伤,心里难受的要死。 恨不得立刻追上秦楚把他千刀万剐。留下这句话后便冲了出去。 南絮抱着白寻出了庙门,翻身上马,将白寻紧紧的揽在怀里,催马向着冥陵奔去。 虽然南絮已尽量的稳住白寻,但还是难免受到颠簸,牵动了身上的伤口。 一路上,白寻额上渗着冷汗,脸色苍白。眉头紧锁。 “白寻,你忍着点,我们就快到了。”看到白寻如此痛苦,南絮觉的心里一阵阵的抽痛,恨不得自己能代她痛。 终于回到了冥陵,南絮抱着白寻就冲了进去。正好看见了从南絮一出门就等在门口的钟灵和竹心。 “钟灵,快,快看看白寻,她伤的很重。”南絮一见钟灵就跟见了救星似的迎了上去。 “快把她抱进房里。”从南絮一进门钟灵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他怀里伤痕累累的白寻,不住的在心中叹息。 这孩子怎么总是受到伤害。 南絮抱着白寻进了房,尽量轻柔的将白寻放到了床上。 但就是如此,白寻还是痛呼出声,脸疼的惨白。 “白寻好像不太对劲,怎么会疼成这样?”钟灵不解的皱起了眉。 白寻现在虽然被废了武功,身子不似以前那样,但也不至于因鞭伤就疼的不断呻吟。 白寻的性子傲的很,不是真的疼到极致绝不会叫出声的。 “秦楚给她吃了血妖莲,我也不知道,反正你快点想想办法就是了。”南絮一边给白寻擦着冷汗一边说道。 “血妖莲?”钟灵听了这个名字后脸色变了变,急忙抓起了白寻的手腕细细的把起脉来“真的是血妖莲,那个人未免也太狠了。”钟灵心疼的看着白寻。 “钟灵,到底怎么样?”一直站在一旁的竹心问道。 南絮也抬起头,用询问的眼神看着钟灵。 “现在她原本的内伤加重了不少,这倒不是最要紧的。要命的是她的外伤和她体内的血妖莲。”钟灵深深的皱着眉“外伤必须尽快处理,但恐怕会很痛苦。血妖莲的药性可以让疼痛感加倍,使人生不如死,但却不让人晕死过去。以白寻服下的量,恐怕至少要三天才能让药效下去。” “你的意思是她要这样痛上三天?”南絮瞪大了眼睛。 “血妖莲无药可解,只能等药效自己下去,我也没有办法。”钟灵无奈的摇了摇头“虽然会痛,但现在必须给她上药,她的外伤很重,不能耽搁。”钟灵边说边拿出了金创药,准备替白寻上药。 南絮握住白寻的手,心疼的替白寻擦着额上的冷汗。 如果他早知道白寻会受这么大的折磨,他宁可对秦楚妥协!也不会让白寻多挨那几鞭子,还吃了那个什么血妖莲。 后悔啊真是。 “啊——!!”钟灵刚把药擦到白寻身上,白寻便惨叫了起来“啊啊——!” “白寻姐……”竹心红了眼眶,看不下去的跑出了屋子。 “钟灵,不能轻点吗?”南絮有些哽咽的说。 白寻的每一声惨叫都像箭一样刺进他的心里。 “没办法,我已经很轻了,疼是必然的。”钟灵的声音有些抖。 白寻这样,他也心疼,但没有办法。 “啊……啊……杀了我吧…………啊……”白寻断断续续的说着,声音都走了调。 “白寻,忍一忍,忍一忍就过去了。”南絮用力的握着白寻的手,似乎想给他力量。 “啊…………我受不了了……啊啊……杀了我吧……”白寻的身体因疼痛剧烈的颤抖着,使钟灵更难以上药,力道无法拿捏,更加重了白寻的痛苦。 “南絮,稳住她,不然会让她更疼。”钟灵皱起了眉。 南絮听后按住了白寻的肩,尽量使她无法动弹。钟灵继续为白寻上药。 “啊……啊…………求你们…………杀了我吧……啊啊………” “白寻,别说了,忍一忍,马上就上完药了。”南絮打断了白寻的话,心疼的看着她。 “不……我受不了了……啊………啊……让我死了吧……”白寻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南絮。 她现在的感觉就如同在被凌迟一般,多活一秒对她而言都是一种折磨。 “白寻,再忍一会儿。只要忍过去就会好的,你别再说那些话了,我难受。”南絮的眼中含着泪。 看着白寻痛,他也痛。 他无法想象白寻究竟痛到了什么地步,才会声声的求着他杀了她,他只知道白寻每求她一次,他的心上就像被插了一把刀,痛到不能呼吸。 泪从南絮的眼中落下,滴在了白寻的手上,那灼热的温度让白寻有一瞬的失神。 第64章:但我想你活下去 白寻有点疑惑的看着南絮。“你在……哭……什么” “我心疼。白寻,我心疼。”南絮痛苦的哽咽着。 他是真的心疼,从来没有过的心疼,疼到他已经无法否认。 白寻缓缓的勾起一丝惨白的笑。因为身体疼痛,眼神已经涣散起来。 南絮见她如此,心痛难忍。 他闭上双眼,“白寻,我知道。你累了,但是我想你活下去。” 我想你活下去。 我想你活下去。 一记猛击,立即击碎了白寻脆弱的心防。 她张口咬住了南絮的袖子,嘴里含混不清,眼里充满了泪水 一阵剧痛袭来,白寻歇斯底里的痛嚎起来。 南絮把手塞进白寻嘴里,白寻张嘴就咬。 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道。 白寻痛苦的呼喊因为南絮的阻挡,声音小了不少,但是听起来仍是惊心动魄。 黑曜石一般的眸子时不时流下眼泪。眉头紧皱,痛苦的叫喊时断时续,只要神智清醒起来就会看着南絮。 像无害的动物一般,坦诚而天真,随即又被痛苦沾染。 南絮的手在白寻嘴里,感受着她因为疼痛的每一次不由自主的抽搐。 他能做什么? 他只能在她痛苦的时候看着她痛苦。 白寻一直试图要对南絮说几句话,支离破碎的言语因为疼痛时断时续。 好不容易说出来,也听不清楚。白寻一直在努力地说。 南絮吻着白寻的耳垂,耐心的听着。 她说,“南絮,活下去。” 一遍又一遍,不断的重复着。 南絮的另一只手覆上白寻疲惫的双眼,眼泪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我会陪着你。” “钟灵,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让她先昏过去?她一直这样痛着也不是办法啊。”南絮抬起头看着钟灵。 “有办法的话我早用了,如果现在用强制的方法让她昏过去,她有可能就醒不过来了。只要忍过这三天就会好起来的。”钟灵边给白寻上药边说。 其实白寻要的一直都不多。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只不过想要南絮能看见她,不要忽视她。 把他对月桐的爱分一点点,一点点就好。 南絮哪怕是一点点的温柔她也满足。 她不敢跟月桐比,因为她知道她比不过月桐。 月桐哪怕是累一点南絮也会心疼,而自己只有在浑身是伤的时候才能让南絮看自己一眼。 但只要南絮看她了,她就开心。 只要现在他开口说了,她就愿意撑下去,即使现在真的生不如死。 后来白寻想到这里,总是会忍不住想,到底是什么支撑着她从那种地狱般的痛苦中走过来的呢? 也许是爱吧 真是让人卑微的东西。 当钟灵为白寻全身都上完药后,白寻已连呻吟的力气也没有了,只在床上微弱的喘息着,但人却还保持着清醒,只因为血妖莲那阴毒的药性。 抽出自己的手,已是鲜血淋漓。 “南絮,你的手还是包一下吧。”钟灵盯着南絮那张血肉模糊的手,不由担忧。 “无事。”南絮甩了甩手上的血水,转身去倒水。 “白寻,喝点水。”白寻出了大量的冷汗,南絮怕她脱水。 钟灵在一旁看着南絮细心照顾白寻的样子,不觉摇了摇头。 要不是他废了白寻的武功,白寻何至于让人折磨成这样。 别人伤害了白寻他心疼,可他却从没发觉伤害白寻最深的就是他自己。 想着刚才白寻看南絮的眼神他就觉的心疼。 到了这个地步,白寻还是那么爱南絮。刚才上药时,如果没有南絮的那一句我想你活下去,也许白寻根本撑不下来。 血妖莲的药性有多强他最清楚。 “南絮,白寻现在的状况身边不能离人,如果你有事要出去,一定要让人看着她。”钟灵嘱咐道。 “我不会离开她半步的。”南絮认真的说。 “如果月桐突然回来了呢?你恐怕会奔到庄外去迎接吧?”钟灵低头看了看还在痛苦中挣扎的白寻,语气中带着嘲弄。 如果他真有那么在乎白寻,白寻又怎么会成现在这副样子。 “钟灵!”南絮愠怒的瞪着钟灵。 “等太久,心会累。我想你也没多少机会了,她不会永远等着你,她为你承受的痛已经够多了,别再让她失望。”钟灵说完,深深的看了南絮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钟灵离开,南絮皱起了眉,回到床边凝视着白寻。 因为白寻一直被身上的剧痛折磨着,所以根本没听见钟灵和南絮的对话在,只是强自忍着痛看着南絮。 看着白寻痛的惨白的脸,南絮清析的感受到自己的心痛。 所以呢? 他爱白寻吗? 那月桐又算什么?他爱的从来都应该是月桐啊? 可对白寻他又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 他想让白寻陪在他身边,永远。他不能忍受白寻和别人在一起,除了他,谁都不行。 所以,这是爱吗? 他真的不知道。 “…………说说话………” 身上的痛实在让她受不了,说话也许可以转移一些注意力,让她不那么痛。 谁都可以,来说说话吧。 “好。”南絮轻柔的抚了抚白寻的发丝“你想听什么?” “我想……你说……以前的事……从……第一次……见我开始……”白寻缱绻的看着南絮。 “第一次见你?”南絮看着白寻笑了笑 “第一次见你……” “第一次见你啊……你可比现在可爱多了。” 南絮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述着以前的事,眼中浮现出温柔的笑意。 将他和白寻从第一次见面开始的事一件一件的回忆出来。 他知道,白寻要他说只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减轻身上的痛,所以,他回忆的很细,每一件都没有遗漏。 白寻静静的听着南絮回忆从前的事,脸上一直带着微笑。 她只是随便一说而已,没想到南絮竟然真的一件一件的回忆。 她也没想到南絮竟然都记得,她一直以为那些回忆只有她一个小心翼翼的珍藏着。 原来,他也记得。 她好想回到小时候,即使那时南絮只爱月桐一个,但那时她很快乐。因为那时的南絮面对自己总是带着灿烂的笑,那时的他不舍得伤害自己。 可惜,回不去了。 第65章:我是个累赘啊 另一边的陆离,走着走着,莫名的心跳顿了下,然后剧烈的跳了起来。 快得都有些异常。 不,是疼。 扭曲的疼。 痛! 世界在那一刻彷佛倒塌,片刻不停,破碎成一块一块的碎片。 好不容易凝聚的景物在眼前轰轰烈烈的消失踪迹。 先是红的一片海,再是黑的一片。 睁大了眼睛却找不到焦距,顾盼无援,独守空城,力不能及。 天都是在晃的,站都站不稳。 他不由停下脚步,揪住胸口的衣服,大口喘息着。 街上的行人都莫名的看着眼前这个俊逸的青年,突然脸色发白。 陆离抬头,遥遥向北方望去。 穿过人群,穿过山岳 前方依然是重重阻碍。 那个人在重重阻碍之后。 她在冥陵。 源凡看到了陆离的异样,不由轻声问道:“公子?” 陆离慢慢平复了内心的异样,直起身来,继续向前走去 只要看见一个佛寺就进去拜佛,将佛像都跪拜完才甘心。 源凡不解,还是跟着陆离跑。 直到去了玉佛寺。 陆离仍旧是虔诚的拜着佛。 陆离在旁边看,不由问道,“公子,这一路上也没见到你做啥,就看你在不停拜佛了。” “我不信佛。” “那还拜?” “除了这个……没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当自己没有办法改变时,只好把希望寄托于神佛,不是么?” “公子?” 陆离开始拜另一尊大佛,“我没事。” “我是替别人求长生。” “别人?”源凡顿时明了,“是白寻吧” “是。” “可我觉得你的心情不好。” “……她这辈子受过的苦太多了,我想让她好好过日子。” “公子,白寻会过的很好。” 陆离笑而不语。 白寻刚走那时候他太痛苦。 当时一心念着就是自己要是很强大就好了,就能够替她挡住所有苦难。 “……我是一个累赘,在她身边会拖累她。可是我不在她身边,又觉得她的身边危机四伏险象环生。总是不得安心。我只是向佛祖请求让她……平安到老,如果说业障轮回,就轮到我这里吧,她受的苦楚够多了,让她好好当一个正常人吧。” 两人准备去玉佛寺旁边的小摊吃饭。 “等等源凡……” “怎么了?” “我去买点东西,你等我一会儿。” 陆离拿着一个小玉佛回来了。 “买这种东西干嘛啊,家里又不是没有,不比这个好?庙里又不盛产玉,你要想要好的……” “沾沾佛气……多少也算是保平安。而且我喜欢佛。” “公子,你真是魔怔了。” 两人晚上在一家客栈落脚。 陆离喝酒素来甚有节制,这次有灌醉自己的心思,喝的格外多。 源凡一开始因为陆离难得吃这么多而开心,后来很快发现陆离其实喝得更多,没一会儿已经喝得烂醉如泥。 源凡被熏得够呛,拖着陆离来回甩,一路甩到了屋里。 陆离开始大吐特吐,吐完之后开始漱口,然后呆呆的望着窗户。 眼睛泛着红。 “公子,你这是何苦呢?” “我怎么这么没用呢?”陆离不停念叨着。 “我跟她说让她跟着我过,我带她回南疆让她跟我一起在黑墨阁,我还没有带着她去泛舟也没有领着她去吃她爱吃的东西。我以为我能够做到很多……结果什么都给不了她。” “公子……” “没有我,她肯定会活的更好的,我的介入反而让她左右为难……源凡……你没有看到那个时候,她拖着一身伤,人还发了烧,整个人在昏迷中不停的做噩梦。我……”陆离泪流满面,“我心疼啊。” 陆离双拳瞬间握紧,旋即笑了起来,他深吸一口气 源凡也跟着笑,“公子,我一直很好奇你怎么跟白寻背景这么大的人搅和到一块儿去的。” “不可说,不可说。” 陆离回味初次碰见白寻时的场景。 接着又想起那天,白寻在他面前被带走的样子, 面色一黯,自嘲笑了笑,“她自己要走,而且我知道……我留不住。我只是恨自己没用。” 两人陷入一段长久的沉默。 “公子,要我说,你还是及早忘掉白寻吧,冥陵最近大动作不断,白寻她既然是那么个身份,必然是要牵扯其中的,至于你……只怕会被拖累。” “她就是因为这个……才要离开我的啊……” 陆离开始神情恍惚,怔怔流下泪来。 “我要是能够替她挡全部的苦就好了。没办法挡住全部……一点也好啊。我不想当一个无能为力的旁观者。白寻她分明……” 陆离又低下头去。 “公子,你喝多了。我去给你端盆热水,洗洗脸吧。” 鼻音浓重的,“嗯。” 源凡推门出去,关门瞬间,听到陆离几乎是绝望的语气 “其实我只是想给她一个家。” 白寻足足的痛了三天,在血妖莲的药性下去后才昏睡过去。 南絮在白寻的床前守了三天,直到她昏睡过去后,南絮才稍微休息了一下。 “找到秦楚了吗?”南絮一脸阴沉的看着刚进来的白止。 “还没有,秦楚毕竟是老江湖了,很会隐藏行踪,想找到他恐怕没那么容易。”白止皱着眉。 “不管怎么样也要把他找出来,白寻的仇不报我誓不为人!”南絮的眼中透出杀气。 “是。”白止认真的说。 “这些天白寻需要人照顾,庄里的事就暂时交给你了。”南絮拍了拍白止的肩“辛苦你了。” “庄主,庄里的事你不用担心,你安心照顾白寻吧,她现在最需要的是你。” 如果可能,他倒希望陪在白寻身边的人是他。 但他知道,他给的关心再多,也不是白寻想要的。 南絮笑了笑,然后说道:“一旦找到把他活着捉回来!” “还有件事,去把前几天抓到的那几个人带到白寻房里。”南絮想想起了什么,顿住脚步。 白止疑惑。 南絮顿了顿,“血妖莲可能让白寻产生幻觉,让她误以为自己被……” 说到这,南絮恨恨得咬了口牙,“哼,秦楚是想彻底摧毁白寻,我当真是小看了他。” 旋即又一笑,“也多亏他能忍住,要不然把他碎尸万段都便宜他了。” 白止当下了然。“我知道了。” “庄主!”白止突然叫住了南絮。 “怎么了?”南絮回头。 白止看着南絮犹豫片刻后笑了笑。 “没什么,就是想说你也别太累着。” 南絮挑了挑眉,心里觉的白止肯定有话没有说,但也没有多问,离开了书房向白寻的厢房走去。 第66章:都是假的 看着南絮离开,白止的脸色慢慢凝重了起来。 前几天他在追查秦楚的行踪时无意中发现陆离陆离已经到冥陵附近,虽然当初南絮去南疆抓白寻时他没有跟着去,但他多少也听去的人说过一些关于陆离的事。 尤其是白寻为了陆离挨了南絮一剑差点送命的事。 虽然他没有在场,但也能想象的出当时情况有多危急。 由此可以猜到白寻对陆离是相当重视的。 他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告诉南絮陆离的行踪。 现在白寻重伤在身,如果南絮知道了陆离的踪迹,把他杀了,那对白寻恐怕是一个重大打击,可不告诉南絮,他总觉的会出更大的事。 谁能告诉他,他到底该怎么做? 南絮到白寻房里时,白寻还在熟睡中。 但睡的并不安稳,秀眉紧紧的皱着,还出了一身的冷汗。 做噩梦了吗? 南絮替白寻擦着冷汗,心疼的看着她依旧苍白的脸。 虽然血妖莲的药性已经下去,但她身上的鞭伤很严重,疼痛是免不了的,虽然钟灵已尽量想办法减轻了她的痛苦。 但是白寻依旧被折磨得无法安眠。 “啊——!!”白寻从梦中惊醒,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因为动作太大,牵动了周身的伤口中,她立刻觉的疼痛难忍,不由的倒了下去。 “白寻,你怎么了?”南絮急忙扶住她,使她不至于摔在床上。 “别碰我!”白寻几乎是反射性的拍开了南絮的手。 人缩成了一团,不停的往后缩着。 “白寻?你怎么了?”南絮不解的看着白寻,伸手想安慰她。 但他一碰到白寻,白寻立刻颤抖起来。 “滚开!”白寻神志不清的喊着,似乎还没从梦中醒来。 看着白寻的样子,南絮忽然间明白了,手不由的握成了拳。 那天给白寻上药时,他看到了白寻遍体鳞伤样子。 钟灵说过,血妖莲会让人产生痛苦的幻觉。 但他没想到这件事会让白寻留下这么大的阴影。 因为除了在破庙时白寻想自杀过一回,就再没别的异状。 他以为当时白寻要自杀是因为他的那些话。 没想到…… “白寻,白寻,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南絮轻柔的说着,试图让白寻从噩梦中醒来。 白寻慢慢的抬起头看着南絮,眼睛一点一点的恢复了神采,依旧怔怔地看着南絮 南絮坐在床边,轻轻的将白寻揽进了怀里。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这么害怕?不要再去想那些事了,没事的,那天一切都只是你的幻觉。你还是我的白寻。乖,不要怕。”南絮轻抚着白寻的背。 白寻没有说话。 虽然血妖莲的药性下去了,但她却从没睡好过。 不只是因为身上的伤,还有那个一闭眼就挥之不去的噩梦。 “白寻,别哭。”南絮抬起白寻的脸,动情的吻去了她脸一的泪水“是我不好,以后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那些话当时是骗秦楚才说的,你不要在意,我会让你永远待在我的身边的。”南絮再次帮白寻擦干了泪,将白寻搂进了怀里。 本应感动的,但听了南絮最后一句话,白寻却莫名的打了个寒战。 就是因为南絮那恐怖的占有欲,所以她的武功才会被废,失去了武功的冥陵第一杀手,也只能依附在冥陵庄主的身边。 因为除了他的身边,她已真的无处可去。 事实上,白寻的心里已经开始隐隐的不安, 正当白寻还在思虑,两个大大的麻布袋被几个随护从房外踹了进来,里头肯定装的是人 因为,她听见了不小的哀鸣声 南絮的命令在身边响起,令白寻不由生起寒颤。 “把他们放出来。” 随护执行着南絮的命令,将麻布袋的绳口解开,从里头分别拉出两个已不成人样的男人 白寻轻轻的惊呼一声,身后抵触的是南絮宽阔的胸膛, 南絮深沉的嗓音对着趴在地上的两人道,“你们两个不抬头看看吗?至少该知道自己为什麽而死。” 听见南絮冰冷的言语,白寻不由自主地将视线转向那两个素未谋面的人, 发现了两人的手腕有血淋淋的伤口,看起来就像被刀子割掉手上脆弱的肌肤一样。 身体的其他部位皆是满满的青紫伤痕。 看来这两天南絮似乎就是忙于折磨这两个人, “白寻,记不起他们吗?”南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白寻努力辨认着。 这才认出这两个人就是那天逃跑的那两个。 一想到这里,铺天盖地的恐惧又压来。 白寻忍不住开始颤抖起来。 那些痛楚。 “白寻,不要怕,不要怕。” 南絮轻抚着白寻,垂下浓密卷翘的睫毛,盖住那令人胆颤的阴狠眼光,“我只问一句,你们可曾见过秦楚对她做过什么…” 那两个人早已失去任何气力的被揪起,被狠狠抓住发根随着动作,青肿的脸被迫抬起,脸上已无完肤,像是烂掉的皮覆在脸骨上一样,布满血丝的眼珠子一见到南絮,马上开始求饶。 “见过见过………小姐,少爷……我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求你们…好心…” 其中的一人嘴里开始涌出大量的血 那令人呕吐的腐臭味笼罩在整个房里。 “秦楚对她做过什么?”南絮说完,把白寻的头抬起来,转向那两个将死的男人。 “白寻,把头抬起来,看着他们。” “庄……啊不……秦楚打了白小姐……” “还作了什么?” “没……了……没了……小的日夜都在……旁边守着,秦楚……除了打过白小姐……没有再做其他的……” 白寻猛地抬起了头。 不可能! 那么剧烈的痛楚。 他说的是真的么? 南絮慢慢搂着白寻“那天你所经历的是幻觉,血妖莲的毒性太强,加上秦楚稍一引导,你自然而然就会产生幻觉。” “秦楚是想彻底摧毁你,然后再占有你,可惜……打错了算盘。” “不过,他最不该的…,是伤了你,这点…,他就足以死上千百次。” 第67章:她现在只是自己一个人的 另一个躺在地上挣扎的男人见同伴的气息渐渐弱下,再也不能控制崩溃的哭喊着。 白寻浑身发颤的看着垂死的人那么猛烈的挣扎着, 南絮冷凝着精致的脸。 “把人拖下去,别脏了这里。” 男人的身体被拖行在红色的地毯,拖出一道较深的痕迹,或许因为同样是鲜艳的红,看不见那流出生命的惨艳。 南絮将白寻的手握紧,柔声道,“别怕,真的不要再怕了,那些事都是假的。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离开你。” 白寻没有抬头,只是全身不停颤抖。 南絮拍拍白寻的头,轻轻说道。 “没人可以伤害你的。” 屋里突然静了下来 过了好一阵子,南絮用劲抱了抱身边的人,“不要怕,睡吧,所有的一切都是场噩梦,醒来就好了。” “我在旁边守着你。”南絮扶着白寻躺下。 “你能再呆一会儿吗?”白寻拽着南絮的手,小心翼翼的问。 刚才的事情冲击太大,白寻一时之间难以消化。 “我不走。”南絮笑了笑,在白寻的额上印下一吻“睡吧。” 白寻了点头,听话的闭上了眼睛,但手依旧抓着南絮不放。 南絮静静的看着白寻睡去,眼中一直带着笑意。 虽然这次白寻受了不少折磨让他很心疼,但有一点却让他很开心,那就是白寻不再害怕他了。刚把白寻的武功废了的那些天,白寻对他的恐惧让他无可奈何。可现在,白寻很依赖他,没有了武功的白寻只能依仗他的保护,只能依附着他,再也逃不走,这就是他想要的。 “白寻,你是我的。”南絮低声的说着,低头轻啄了一下白寻的唇瓣,眼中充满了占有欲。 熟睡中的白寻忽然皱了皱眉,感到阵阵的寒意,抓着南絮的手又紧了紧。 对白寻的这个动作,南絮微微一笑。 白寻,现在的她只能抓着自己,再也跑不掉了。 她就是自己的,自己一个人的。 素水镇的一个茶馆里,一个一身蓝衣的男子端着茶杯静静的品着茶。秀美的面容上带着些许忧愁,不时的叹口气。 此人正是陆离。 自从白寻离开南疆后,他一直放不下心。 白寻会跟南絮走有绝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他。白寻怕南絮伤了他,但白寻不知道,他更怕南絮会伤害他。 通过两次与南絮正面交锋,他看出南絮是一个占有欲极强的人,尤其是对白寻。可白寻的性子偏偏是不喜欢被束缚的,南絮的占有欲一定伤到白寻。所以,他从南疆到这里来,只是为了确认一下白寻过的好不好。但他来了快有一个月了,还不知道该怎么去见白寻。如果他直接上门,恐怕会和南絮打起来,那样最后受伤害的只能是白寻。 “老板!来碗茶!” 这时几个壮汉走进了茶馆,扰了陆离的清静。 陆离皱了皱眉,准备起身离开。 “一大清早的就让人出来,真是不让人消停!”一个大汉说道。 “还不是为了那个白寻,庄主可真宠她!”另一个大汉接口。 陆离本来要走,听到这里又不由的坐了回去。 原来他们是冥陵的人,从他们口中也许可以听些白寻的消息。 “宠她?我看不见得吧。宠她又怎么会废了她的武功,想她以前多威风,现在就是一可怜虫。” “听说差点就让人给上了。说实在的,我也挺想的,虽然是个狠角色,但还真漂亮!” “你想死吧,这话让庄主听见他一定要了你的小命!” “切!有什么,武功都给废了,庄主还能宠她几天?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不要她了,现在她没了武功,咱们也不用怕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也是啊。” …… 下面的话越来越不堪入耳,陆离实在听不下去了,起身走出了茶馆。 白寻的武功被废了?还被一个人抓过?还被那个人差点…… 南絮他就是这么对白寻的?!! 陆离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 他从来没有如此后悔过,后悔当初让白寻跟南絮走,那天他就应该让南絮死在剑阵里的,他不该听白寻的,他不该的! 白寻,现在应该肯定很无助。 这一次她一定会把她永远带离南絮身边,让他再也找不到她! 这一次,他绝不放手,这一次,即使是白寻也不能让他放手! 冥陵的后院里,白寻独自坐在秋千上,白色的衣带随着秋千上下飘动。 通过这些日子的调养,身子已经好了很多,在床上躺了将近一个月,让她觉的很闷。 其实最主要的是,知道那些天经历的都是一场幻觉。 这才支撑着她从痛苦中走出来。 恰巧,今天的阳光特别好,所以她就自己出了屋到院子里散步。 “白寻!白寻!白寻你在哪儿?!” 不远处传来南絮焦急的呼唤声,白寻从秋千上下来,看到了正在寻找他的南絮。 “南絮。”白寻冲着南絮喊了一声。 南絮听到了白寻的声音,一转身便看到了秋千旁的白寻,急急的奔了过来。 “身子没好出来干什么?!还有,怎么不告诉我一声?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着急?!”南絮一开口便开始责备白寻。 “我只是到院子里走走而已” “不管你去哪儿都要告诉我,听到没有?!”南絮沉下脸。 白寻低下头,无奈的轻叹。 这些日子南絮对她的控制欲已经到了近乎恐怖的地步。 现在在冥陵里,除了钟灵和竹心任何人都不能靠近她,上次白止来看她,她不过是对白止笑了笑,南絮便一脸的阴沉,让她胆战心惊。 “白寻,我不是在对你发脾气,我只是不想你再发生意外,你明白吗?”南絮一见白寻的脸色,心下一惊,边说边将白寻搂进了怀里。 白寻靠在南絮的胸前勉强笑了笑。 曾经她是多么渴望这个怀抱,可现在这个怀抱却让她感到窒息。 这次从南疆回来,南絮比以前更可怕了。以前,南絮不在乎她,伤害她,但并没有束缚她。而现在,南絮似乎是在意她的,但那种在意让她觉的害怕。她觉的自己像一只被南絮关在笼子里的鸟,折了翅膀,毁了希望,只能待在笼子里,一天又一天,了无生趣的活着。 想到这里,白寻不由的打了一个寒颤。 第68章:你不能带她走 “怎么了?冷吗?”南絮皱起了眉,一脸关切的看着白寻。 “突然有点不舒服而已。”白寻无力的勾了勾嘴角。 “不舒服?”南絮的眉皱的更紧了“那我们回房吧,你一定要多休息,你现在的身子不比从前。” “是啊,我已经没有武功了。”白寻的眼眸黯了下来。 南絮怔了一下,但却没有说话,只是搂着白寻往回走。 “南絮。”白寻停下了脚步“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白寻仰起脸看着南絮。 “你想要我说什么?”南絮淡淡的道。 “废了我的武功,你是不是一点也不后悔?”白寻凝视着南絮。 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白寻,过去的事我们就不要再提了。我那样做,只是怕你会再次离开。”南絮低下了头,不去看白寻的眼睛。 他只是不想让白寻离开而已,也许他做的是有些过火,但他不后悔。 只要能留住白寻,什么手段他都可以用。 只要白寻在 看着南絮,白寻张了张嘴。 她想问不让他离开,是不是代表爱她。 但她却没有力气问出口。到了今天这个地步,爱与不爱似乎也不重要了。 她真的累了,不想再去计较任何东西。 “我们回去。”搂住白寻的腰,南絮笑了笑,继续和白寻往回走。 他知道白寻心里对他有怨。 刚把白寻从秦楚手里救出来的那几天,白寻因为精神上的打击特别依赖他,可随着白寻精神的恢复,白寻对他的管制越来越反感。 他可以感觉的出来白寻讨厌他的束缚,可白寻越是这样,他就越想看紧白寻,他怕一旦自己放松白寻就会从他身边溜掉,再也不会回来。 阳光忽然有些惨淡,似乎照出了他们之间的悲哀。 入夜,万籁俱静。一个人影飘然潜入了冥陵。 陆离小心的注意着周围,不敢有丝大意。 冥陵比他预想的还要大,想要准确的找到白寻的位置并不容易,而他不能有任何差错,否则,他只有死路一条。 虽然只见过两次面,但他却很清楚南絮对他的杀意,如果他被南絮发现了,绝无生还的可能。 迅速的闪进了一间厢房,陆离准备抓个人问一下白寻的房间。 陆离进入一间房间,上前将剑抵在了对方的脖子上,并迅速的捂住了对方的嘴,阻止她发出叫声。 “呜……”小丫头使劲的挣扎着,眼中透着恐惧。 “别动!你只要告诉我白寻在什么地方就可以了,我不会伤害你的。”陆离的眼中透着寒光说道。 少女听后先是眨了眨眼睛,然后开始摇头。 “你不想告诉我?”陆离皱了皱眉,直觉的认为她是这个意思。 果然,诚实的点了点头。 “我时间不多,你别逼我动手!”陆离沉声威胁道。 少女的眼中泛着泪光,很明显的害怕了起来。 “害怕的话就快说!我放开手,你告诉我她位置,如果你敢大叫,我绝对杀了你!”陆离说着放开了捂住少女的手。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找白寻姐?”少女的声音有些颤抖。 这个少女正是竹心。 “白寻……姐?”陆离有些吃惊的看着竹心,上下打量着她。 就在这时,竹心趁陆离不备,出掌打掉了陆离手中的剑,脱离了陆离的控制向门外跑去。 “你……”陆离皱眉,上前一步抓住了竹心的胳膊将她拉了回来。 竹心一惊,一掌拍向陆离的胸口。 陆离出手挡住竹心的攻击。 两人来来回回拆了十几招,最后竹心还是被陆离制服。 “你最好不要再耍花招,否则我真对你不客气!”陆离沉声喝斥。 “你……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告诉你白寻姐在哪儿的!”竹心倔强的说。 陆离皱起眉。 这个少女口口声声的说白寻姐,难道她是白寻以前提起过的竹心? “我问你,你是不是叫竹心?”陆离问道。 “是又怎么样?!”竹心爽快的承认。 陆离叹了口气,还好,他没真的伤了她。 不然,他恐怕没法跟白寻交待。 “你没有听白寻提过陆离这个人吗?”陆离的脸色缓和了下来。 “陆离?难道你……” “不错,我就是陆离。”陆离说完放开了竹心。 “你……你真的是陆离?”竹心站直身子看着陆离。 “如假包换。”陆离笑了笑“我不会伤害白寻的,带我去见她。” “你你……你要找她干什么?”竹心瞪着他的小眼问道。 “我要带白寻走。”陆离认真的说,眼中满是坚决。 “你疯了吗?”竹心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陆离 “在大哥哥的眼皮子底下你想带白寻姐走?白寻姐为什么要跟你走?大哥哥现在已经开始对她好了,他们会像以前一样的。你还是赶快回你的黑墨阁吧,省的被大哥哥发现被杀。” “南絮对白寻好?”陆离冷笑了一下 “废了白寻的武功,把她关在这个像笼子一样的冥陵里,这也是对她好?!” “这……”竹心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自己告诉我,白寻她快乐吗?她过的好吗?”陆离冷声质问。 竹心低下了头。 前几天她去看白寻时,白白寻呆呆的坐在床上,眼中没有一点神采,跟她说话时也很没精神。 给她的感觉就是像一只关在笼中的鸟,而那个笼子就是大哥哥。 “也许你说的对。但姐姐现在的身子还没好,你不可能带她出去的。如果被大哥哥发现了,你死了不要紧,她要受多大的苦你知道吗?上一次就是……” 竹心的话说到一半便打住了“算了,不和你说那么多了。总之,现在你绝对不能那么做。” “你说上一次,上一次到底发生了什么?白寻的武功为什么会被废?你告诉我!”陆离激动的握住了竹心的肩。 竹心无奈,便将白寻武功被废的经过简单的说了一遍。 “你是说白寻不过私自出了冥陵,南絮就废了白寻的武功”陆离觉的自己要气炸了 “南絮这个禽兽!” “你小点声!”竹心急忙捂住了陆离的嘴“如果被人发现你就死定了!” “白寻是你小姐,南絮这样对她你居然什么也不做?”陆离挥开了竹心的手。 第69章:她到底该怎么选择 “在冥陵里没有人是大哥哥的对手,更何况大哥哥他是庄主,我又能做什么呢?如果没有大哥哥和月桐姐,我说不定早就饿死街头了。”竹心低下了头。 “所以,你就眼睁睁的看着白寻受折磨?!”陆离一脸的怒容。 “你……你怎么能这样说?我也很难过啊。你以为我不想帮她吗?要想不伤害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而把事情解决根本不可能!你以为我没有想办法吗?你根本什么都不了解,凭什么指责我!”竹心边说边委屈的哭了起来。 “你……”陆离看着竹心的泪有些手足无措 “哭什么。是我不对行不行?我刚才是气极了。”陆离说着伸手拭去了竹心的泪。 “我知道我很没用,什么也做不了。一直都是白寻姐在照顾我,而我却从来没帮过她什么。”竹心抽泣着说。 “我可以帮她,你带我去见白寻。”陆离凝视着竹心。 “这……”竹心说着摇了摇头。 绝不能冒这个险。 “我求你,让我见白寻一面,就算不带她走,让我见她一面。”陆离的眼中带着恳求。 “大哥哥随时都有可能去白寻姐的房间,带你去太危险了。”竹心还是摇头。 “我一定要见白寻,如果你不带我去我就自己找,我就不信找不到。”陆离说完转身就要走。 “你等等!”竹心拉住了陆离“你是自寻死路,你乱闯乱撞的,万一被发现怎么办?还是……” “还是你带我去,是不是?”陆离勾了勾嘴角。 “为了白寻姐。”竹心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知道,快带我去吧。”陆离急道。 竹心点了点头,领着陆离向白寻的厢房走去。 一路上小心翼翼的,没让任何人发现。 到了白寻的厢房外,竹心先隔着窗户张望了一下,用手点破窗户纸向里看了看。 见南絮没有在里面,才和陆离一起走了进去。 白寻原本在床上躺着,但并没有睡着。 听见门外有响动便从床上下来,并将在墙上挂着的剑拿了下来。 南絮绝不会在她的门外鬼鬼祟祟的半天不进来。 所以对方不是南絮,也不是庄里的人。 虽然内功被南絮废去,但招式还在,如果真有敌人,就算打不过,至少可以抵挡一阵。 白寻悄悄的藏在了门后,陆离和竹心一进来,白寻便一剑向他们刺去。 陆离和竹心没想到白寻会攻击他们,差一点被白寻刺伤。 下意识的将竹心护在身后,一伸手便握住了白寻持剑的手。 “白寻,是我!”陆离压低声音说道。 白寻抬头看着陆离,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陆离……怎么会是你?” “白寻姐,是我带他来的,他一直求我。”竹心在一旁解释道。 陆离抓着白寻的手腕,略略的为白寻诊了脉。 刚才白寻的那一剑虚浮无力,与以前大不相同。 虽然他已听说白寻的武功被废,但他还是不想相信,想要确认一下。 “他真的废了你的武功!”确定了白寻武功被废的事实,陆离怒不可遏。 “陆离,你为什么要来?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如果让南絮知道了,他不会放过你的。”白寻此刻一脸的焦急。 从回到冥陵的那一刻,她就没想过能再与陆离相见。 现在见到他,白寻的心里又是惊喜又是害怕,她怕一旦南絮发现了陆离,陆离会性命不保。 “我怎么能不来,明知道你在这里受苦,我怎么能不来?”陆离心疼的看着白寻。 从白寻离开南疆到现在不过四个多月,白寻却病弱的不成样子。 白寻到底受了多少折磨,他想都不敢想。 “白寻姐,你们别在门口说话,小心被人看见。快进屋里吧。”竹心皱眉提醒道。 白寻点了点头,拉着陆离进了内室。 两人一起坐到了床边,竹心则立在了一旁。 “白寻,你瘦了。”陆离捧起白寻的脸,眼中满是心疼。 “陆离……”看着陆离,白寻觉的满腹的酸楚,泪不由的从眼眶中滑落。 人总是容易对温柔的力量妥协,受过那么多苦都没曾掉过泪,只是他温柔的一说,便忍不住。 陆离将白寻搂进了怀里,紧紧的拥着她,但又不敢太过用力,生怕会弄疼了白寻。 “跟我走吧,那个人不值得你爱了。”陆离沉声说道。 白寻不说话,只是依在陆离的怀中默默的流泪。 “不用担心我,你只需告诉我,你愿不愿意跟我走。”陆离抬起白寻的脸,让白寻面对着他。 “我……我……”白寻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若是离开,南絮不会放过陆离,也不会放过竹心她。 可若是不走,难道就真的要一辈子呆在这个笼子里。 白寻霎时间有些思虑不定。 “你是为了什么,才在这地狱里活下来?” “你愿意跟我走吗?我不在乎你爱着谁,你可以一直爱着他,你可以不回应我的感情,这些我都可以不在乎,但我不能看着你在他身边受折磨,不能看你过的不开心,不快乐!”陆离说着眼眶红了。 白寻摇了摇头“如果我跟你走了,南絮是不会罢休的。他能将我从南疆抓回来一次,就能抓我第二次。我不是害怕他折磨我,反正我也习惯了,但我担心他会对你……” “他如果再来南疆,我绝对让他有来无回!上一次若不是你拦着我,我绝对能让他死在剑阵里!”陆离的眼中透出杀气。 “陆离……”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不想听!他把你弄成这个样子,他不该死吗?!我只恨单打独斗不是他的对手,不然我现在就想杀了他!”陆离打断了白寻的话,恨恨的说。 白寻不停的摇头。 “算了,我们先不说这个。”陆离缓和了一下语气“跟我走吧,好不好?我知道你不答应是因为怕连累我,但你知不知道,我就是死,也不愿意看你受折磨。。” “陆离。”白寻无力的笑了笑。 “所以,到我身边来吧。让我带你离开。”陆离深情的望着白寻。 “不行,我的身体不好,恐怕不能逃亡,所以……” “所以,等你的身子再好一些了,就和他一起走,是不是啊,白寻?”一个冰冷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第70章:为什么不肯好好听她解释 听到这个声音,白寻和竹心同时僵直了身体。 恐惧的看向声音的来源。 一身黑衣的南絮站在门口,宛如从地狱而来的修罗一般。 冷若寒星的眸子中闪着阴戾的光,嘴角那一抹邪魅的笑更是让人胆寒。 陆离下意识的拥住白寻,将她护在怀里。 看见陆离搂住白寻,南絮眼中的寒光更盛,整个人阴沉的可怕。 “我还在纳闷,为什么一个外人能如此轻易的找到白寻的房间,原来如此。”南絮的目光如刀子一般射向竹心。 竹心低下头,不敢看南絮的眼睛,身子抖个不停。 “南絮,你不要怪她,是我逼她的!你不要为难她!”陆离开口为竹心辩解。 “好久不见啊。”南絮的目光转向了陆离“在南疆我没杀了你,现在你却自己送上门来了。” “南絮,陆离他只是想来看看我,他……” “闭嘴!”南絮喝断了白寻的话“你以为我瞎么?刚才你们的话我全听见了!!” 南絮冷冷的瞪了白寻一眼。 白寻听了南絮的话不由的浑身一颤。 坏了。 她最不愿意见到的事情发生了。 “白寻,不要怕。”陆离紧紧的拥住了白寻“南絮,如果你不珍惜白寻就放她走,为什么一定要折磨她?” “陆离,我和她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手!现在你放开她,我会给你一个全尸!”南絮从腰间抽出了他的软剑。 白寻见状,脸色顿时变的刷白。 江湖传,冥陵庄主剑耍的得极厉害。 但是没有人知道他其实更擅长的是软剑,软剑,千变万化,比用普通的剑更难以对付。 现在南絮亮出了软剑,看来他是非要杀陆离不可了。 “南絮,你的武功就是专门为了禁锢白寻,折磨白寻而练的吗?”陆离冷笑了一下。 南絮心口一顿,目光一沉,软剑如灵蛇一般向陆离攻来。 陆离一把将白寻推向了竹心,闪开了南絮的剑。 同时将自己的剑抽出。 “竹心,照顾好白寻!” 陆离说完这句话后,便与南絮缠斗在了一起。 白寻和竹心在一旁看的心惊胆战,冷汗不断的从额上渗出来。 “竹心,陆离绝不是南絮的对手,再打下去陆离一定会被南絮杀死的,一会儿我想办法拦住南絮,你就带陆离离开,不要再回来了。”白寻在竹心耳边小声的说道。 “这怎么行?!”竹心连连摇头“我们走了你怎么办?大哥哥不会饶了你的。” “没关系,他不会杀了我的。”白寻此刻反倒是出奇的平静了下来。 她太大意了。 “可是……可是你会……大哥哥他肯定会对你……你的身子才刚好一些,怎么受的了。不然趁现在,我带你赶紧跑吧!”竹心拉住了白寻。 “不行,南絮会杀了陆离的。竹心,听我的话,瞅准机会带陆离离开,如果他不肯你就打晕他,拖着他走。”白寻一脸的严肃。 “这……”竹心一脸的为难。 “你一定要听我的,记住了!” 白寻说完这句话,猛的冲向了正在打斗的两人,完全不顾自己是否会被伤到。 南絮和陆离见白寻猛的冲了过来,急忙各自收了剑,向后退开,生怕误伤了白寻。 “白寻,闪开!” “白寻,闪开!” 南絮和陆离同时开口。 白寻没有说话,目光一沉,突然奔到了南絮身边,死死的搂住了他的腰。 “竹心,快!”白寻冲竹心大喊。 竹心此刻别无选择,只好拉着陆离向外奔。 南絮看出了白寻和竹心的意图,顿时气的眼睛冒火。 “白寻!你放开我!” 南絮使劲的挣扎想甩开白寻,可白寻却死死的搂着他,丝毫不放松。 南絮本想用内力震开白寻,但一想到白寻现在没了武功,怕会震伤她,所以忍了下来,只是不断的挣扎。 “竹心!你放开我!” 另一边,陆离也用力的想甩开竹心的手。 他不能走,他不能留下白寻一个人,不能让白寻再承受南絮的折磨。 竹心见陆离这样,毫不犹豫的一个手刀打向了陆离的颈部。 陆离没有防备,只觉的脖子一痛,随后便晕了过去。 竹心拖着陆离,迅速的向庄外走。 她知道带着陆离跑了以后,白寻面临的将是南絮残酷的惩罚,所以,她更要成功的逃走,不能让白寻的罪白受。 眼看着竹心带着陆离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走,南絮气的直想杀人。 他没想到,身边的人居然都帮着白寻背叛他! “南絮,你先冷静一下,听我解释。”确定竹心和陆离跑远以后,白寻才放开了南絮。 “解释?”南絮冷笑了一下“还有什么好解释的?白寻,你太让我失望了!” “南絮,陆离今天不过是想看看我,他……” “你不要再狡辩了!”南絮打断了白寻的话 “他根本是想带你走!你以为我什么都没听见吗?你居然还想骗我!”南絮狠狠的捏住了白寻的下巴。 “南絮……”白寻吃痛的凝起眉“陆离会那样说,是因为你废了我的武功,所以,才……” “废了你的武功又怎样?!如果我不废了你武功,今天你就轻而易举的和他走了所以,当初我做的是对的!”南絮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而且我发现,我不仅该废了你武功,还应该打断你的双腿,让你再也站不起来,我看你还怎么跑!” 听了南絮的话,白寻惊的冷汗不断的往外冒。 她知道盛怒中的南絮是什么都做的出来的。 “不要,不要打断我的腿,我没想跟陆离走,真的没有。”白寻慌乱的摇着头。 已经没有了武功,如果再没有了腿,不知道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没有吗?可是我听到的却不是这样呢,白寻。”南絮的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 “南絮,为什么你从来不肯好好听我解释呢?” “因为你总是骗我!”南絮冷冷的瞪着白寻“他来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还瞒着我和他说话!刚刚你还拦着我,让他逃走!你是不是忘了,你是我的!我说过,不准你想其他人!”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南絮站在白寻的背后,一鞭子抽在她的背上:“你以为你逃得掉?” 咔:“今天的戏份结束了。“娘子,娘子,我们今晚吃什么?” 听到咔的南絮一秒出戏,咧着嘴凑了过来。”“娘子,娘子,我们今晚吃什么?” 白寻视线一转,就定在了他手里的皮鞭上,他后知后觉的顺着她的眼光看去…… “卧槽,这谁的!”瞬间,皮鞭被扔出十几米。 观众:我们刚才哈还看着你拿它抽人来着……当我们傻吗! “哈,哈哈,是作者非要这样安排的,真的,都怪他。”南絮一脸尴尬,讨好的望着白寻。 作者:……我有句妈卖批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第71章:她这辈子最大的错误 说她想别人?白寻冷笑一声,忍不住回嘴说道:“你可以想月桐,为什么我不能想别人?” 凭什么他就可以惦记别人,自己就不可以?既然不爱,又何必管这么多? 白寻这句话完全点燃了南絮的怒火,那些理智冷静似乎全被这句话抹去了,毫无痕迹。他满心满眼都是她维护陆离的样子,怒火烧灼了他的眼,再看不到其他。 “你……你这样说,是承认你心里有陆离了是不是?白寻,你这个贱人!”南絮一把把白寻推到在床上,上前把白寻的手绑在了床头,让她动弹不得。 这整个过程白寻没有丝毫的反抗,反抗又有什么用呢? 每一次反抗不过都是换来更残酷的对待。 从六岁他们将她救回来,他们就开始一直在一起,她一直想让他明白她的心,但这么多年了,为南絮从来没看懂过她的心,那颗爱他爱的残破不堪的心。 这样简单的事实,他却看不懂,大概也是因为不想懂吧。 这颗心上布满了痛苦和创伤,遍体血迹,到而今,剩下的只有黑暗,在这样血和泪的痛苦中,一个人和一颗心算什么。 看着这样的白寻,南絮的心中忽然划过一丝不忍与怜惜。 但一想到刚才白寻为了让陆离逃走那不顾一切的举动,所有的不忍与怜惜通通化为了乌有,心中只剩下又一次被背叛的愤怒与暴戾。 她的眼里怎么可以有别的男人?怎么可以?! 他要罚她,他一定要罚她! 他要让她牢牢的记住今天,牢牢的记住除了南絮,她白寻不可以看别的男人! “不要以为你难受就会让我心软,我今天无论如何也不会饶了你!” 南絮说完正准备有所动作,门口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庄主,属下有要事禀告。” 南絮皱了皱眉,然后起身走到了门口,看见一个下人站在门口向里张望。 “有什么事?”南絮冷着脸问。 “回禀庄主,刚才属下看到竹心……”他的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不用说了,我都知道。”南絮接着他的话说下去:“她拖着一个东西出去了,对不对?” “是的,庄主。”那人点头。 “吩咐下,竹心一旦回来,带到刑堂去,鞭责20,再罚跪三日,不准疗伤,让她认清自己错在哪里,不要一次又一次的犯错。”南絮一脸的冷酷。 那人听后愣住了。 在冥陵谁都知道庄主是很宠竹心的,没想到今天庄主会给她如此严厉的惩罚。 “愣着干什么?没听见我的话吗?!”南絮厉声喝道。 “是,属下明白了。”那人急忙回话,然后便准备退下去。 “等等!”南絮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叫住了那人“去书房把我柜子里的那个皮鞭拿过来,然后派人守住后院的大门,不许任何人进来,包括白止和钟灵,如果他们硬闯就把他们关到地牢去!”南絮冷冷的命令道。 “是。”那人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过了一会,那人又捧着鞭子回来,恭敬的将鞭子交给南絮之后,这才退了下去。 南絮拿过鞭子后关上了房门,又回到了床边。 冷冷的看着在地上的白寻,拿着皮鞭来到了她的面前。 白寻忽然感到心底泛出阵阵寒意,身体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全身已经变得冰凉。 他又要用这东西来折磨她吗? 不!不可能!南絮不会那么残忍的! “害怕了吗?”南絮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以前你那样欺骗了我,所以我决定一定要让你生不如死,可我把你带回来以后我却舍不得。” 南絮的手缓缓的抚过白寻迅速变得苍白的脸“可是,我今天才知道,不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感觉,你就认不清你的眼睛该看着谁!今天,我就陪着你,把这些东西一样一样的试个遍!” “南絮……不要逼我恨你……”白寻的泪从眼中涌出。 不是害怕即将来临的折磨,而是心痛南絮的无情。 “你觉得委屈吗?可惜啊,这都是你自找的!” 南絮话完拿起了鞭子,先在空中挥了两下,然后狠狠的抽在了白寻的腿上。 啪的一声脆响,白寻的身子痛的颤了一下,但却没有呻吟出声。 啪! 紧接着又是一鞭打在了白寻大腿,白寻痛的揪住了床单。 一鞭又鞭不间断的落下,白寻始终没有发出一丝呻吟,但泪却顺着脸庞不断的落下。 不是因为身上的痛,而是因为心里的痛。 那鞭子好像不是落在身上,而是落在她的心里,把那颗早就千疮百孔的心打的血肉模糊。 对了,这个人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丁点喜欢过自己吧? 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这个认知更让人心痛了。 为什么刚才不和陆离一起死在他剑下呢? 南絮一连抽了四五十下才停了下来,白寻的后背和腿上满是黑紫的痕迹,惨不忍睹。 南絮放下鞭子,手轻轻的抚过白寻的腿,被抽打的地方立刻传来阵阵刺痛,令白寻的身子不停的颤抖。 “疼吗?”南絮冷冷的声音响起“白寻,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白寻看着南絮,消瘦的身体不由的僵直起来。 刚才的鞭打南絮丝毫没有留情,此刻只觉的后背和整条腿腿火辣辣的疼,南絮刚才只是轻触了一下伤处就让她疼的难以忍受。 “南絮……我求你……放过我吧……”白寻已泣不成声,断断续续的说着。 “我也不想,可是不这样,你就记不住教训!” 背部和大腿的伤,剧痛夫人让白寻忍不住惨叫出声,泪不断的从眼中流出。 “别急着晕过去,时间还长着呢。”南絮的嘴角带着残忍的笑“今天的惩罚不会轻易结束的,我要让你牢牢的记住今天!” 忍着强烈的痛楚,白寻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泪如雨下。 那颗残破不堪的心顿时裂成了碎片。 她以前很怕死,怕死了之后再也见不到他。现在却觉得生死无谓。 白寻唇角忽然变得极其苍白,颤抖着,冰冷着。 再怎么罚也不如罚心来得痛苦。 南絮,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爱上了你! 第72章:真是个废物 竹心拖着陆离出了冥陵后,便跑到了离冥陵较远的一个小村落里。 月桐偷偷在那里置下一座宅院,南絮绝对不会想到他们会在那里的。 宅院长期没有人居住已有些荒废,屋子里也落满了灰尘。 竹心简单收拾了一下床铺后,便小心的将陆离放到了床上。 “喂!陆离!醒醒!快醒醒!”竹心摇晃着陆离,并不断拍打着他的脸。 “……”陆离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茫然的看着四周,这是哪儿? “陆离,你醒了。”竹心见陆离醒了开心的笑了笑 “这是冥陵周围的一个小村落,不容易被发现,你先在这儿躲着,我要回冥陵了。”竹心说完就准备走。 “我也去。”陆离拉住了竹心的手,然后站了起来。 “你去干什么?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救出来,你又去送死?!”竹心气的推了陆离一把。 “我不用你管!谁让你把我带出来的?!白寻有危险,我不能再让她受苦!”陆离说着就往外走。 “你省省吧!你根本就打不过大哥哥,你去只能让白寻姐为难,触怒大哥哥!今天晚上如果不是你,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你还是留着你的命干点有用的事吧!别让白寻姐的苦白受!”竹心拉住陆离,气恼的训斥着他。 “对,是我没用,我害了白寻。”陆离的眼眶红了起来。 “放心吧,大哥哥也不会真的对白寻姐怎么样的,你先在这儿待着,明天我一定会来这儿把情况告诉你。”竹心见陆离的样子又不由的安慰起他来。 “可是你回去的话,南絮会不会……” “没关系的。倒是你,千万别让大哥哥发现。”竹心认真的嘱咐。 “本来我是想帮白寻的,可没想到,最后还是让白寻为我牺牲。”陆离的眼中带着深深的痛。 “你打不过大哥哥还要和他硬碰硬,结果当然是这样。”竹心有些埋怨的瞪了陆离一眼 “我必须要走了,白寻姐住在庄里最偏的地方,这会儿钟灵和白止说不定还知道呢,我必须赶紧通知他们,让他们去救白寻姐。” “我……” “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待在这儿,大哥哥只要一看到你就会发怒,最后总会连累白寻姐的,所以,你千万不能再进冥陵,就算是为了白寻姐好。”竹心一脸的严肃。 “好,我听你的,但你明天一定要来。”陆离说道。 “嗯,放心吧。”竹心点了点头,随后便迅速的离开。 竹心走后,陆离独自在房内叹息。 为什么他这么没用! 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还要让她为自己受苦。 陆离,你真是个废物! 白寻,现在的她,是不是正受着煎熬? 对不起,对不起,这一次,是自己害了她。 跳过院墙,竹心稳稳的落在地上。 虽然在陆离面前说自己不会有事,但这次不比往常,大哥哥现在肯定气疯了,说不定已下令要抓她。 所以她没敢从正门回来。 必须要在被庄里人发现之前到钟灵那里将今晚的事告诉他。 “钟灵!钟灵!”竹心到了钟灵的厢房外,焦急的拍着门。 钟灵本在睡梦中,忽然听到门外有敲门声,皱了皱眉,慢腾腾的从床上下来,起身将门打开。 “竹心,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钟灵开门后见是竹心,一脸奇怪的问。 “钟灵,大事不好了!”竹心急忙将晚上发生的事告诉了钟灵,脸上满是焦急“事情就是这样,现在白寻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你一定要想想办法啊!” “什么?!” 钟灵听完了竹心的话脑子“嗡”的一声。 完了 南絮和白寻的关系刚有所缓和,没想到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南絮性格易怒,尤其是在这件事上 “你……你怎么这么莽撞!居然把陆离带到白寻的房里,你不知道南絮随时都会去白寻房里吗?” “我知道是我的不对,可现在该怎么办?白寻姐的身子刚好,我怕……” “行了,别说了,没时间了,我们快去后院!”钟灵随手抓了一件衣服披在了身上,拉着竹心就往后院走。 “钟灵,我们不告诉白止吗?”竹心边走边问。 “白止从早上出了庄以后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上哪儿去找他!我们只能靠自己了。” 两人几乎是一路狂奔到后院落的。 到了后院的大门,几个守卫将他们拦了下来。 “庄主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守卫冷着脸看着他们“另外,庄主下令竹心回庄后立刻鞭责三十,请跟属下走。” “这……”钟灵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南絮居然边竹心也要罚了 那白寻…… 从后院内隐隐约约的传来一阵阵痛苦的呻吟声。 钟灵和竹心同时一怔。 白寻! “先让我们进去,稍后我自会跟你们去刑堂,要打多少随你们!现在把路让开!”竹心厉声命令道。 “恕属下们无法从命。”几个守卫说完便一起动手想要擒住竹心。 竹心的功夫本就不是很好,吃力的应付着几个守卫。 很快便落于下风,钟灵在一旁看的是心急如焚,但却帮不上什么忙。 “钟灵,你不用管我,快跑进去啊!”竹心边打边对钟灵喊道。 “可你……” “快去啊!我快撑不住了!” 钟灵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趁着竹心与守卫缠斗之际冲进了后院。 “钟灵大夫!不可!” 一个守卫放弃擒拿竹心,拦住了钟灵。 而就在此时,竹心已被制伏,押往了刑堂。 “竹心!”钟灵忍不住要去阻拦他们,但却被那个守卫抓住。 “庄主吩咐,若有人硬闯后院就关进地牢,钟灵大夫,得罪了。” 那个守卫不顾钟灵的挣扎,拖着他到了地牢,将他关了进去。 钟灵颓然的坐在地牢里,心中满是担忧。 他现在不仅帮不了白寻,也帮不了竹心。 白止不在庄里,竹心挨完鞭子谁来照顾她? 还有白寻,她的身子那么弱,南絮又在失控状态,没有人阻止他 万一他真折腾白寻一夜,那白寻还有命吗? 默默的叹了一口气,钟灵闭上了眼睛。 罢了罢了。 南絮他一定会后悔的,白寻这次恐怕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这次,已经到了极限。 痛! 痛! 浑身上下似乎每一处都在痛,痛的钻心彻骨。 白寻缓缓的睁开眼睛。 第73章:你要活下去,活着看他后悔那天 她不知道昨晚南絮是什么时候放过她的,也不知道南絮是何时离开的。 她只记得昨晚不管她如何哀求,如何哭喊,南絮都不肯停止对她的折磨,几乎让她生不如死。 轻轻的动了动身体,立刻传来阵阵刺骨的疼痛。 尤其是身后被皮鞭抽打的伤口,如同密密麻麻的蚂蚁在啃食着伤口,简直让她疼的冷汗直冒。 昨晚的一切不仅让她的身体痛苦致极,更让她的心破碎不堪。 她终于可以清醒了,看清了南絮从来就没有在乎过白寻,哪怕就算是只有一点点。 自己将生命弃之不顾,只为保护他安然无恙,哪怕最后满身重伤的归来。 她这辈子都在为南絮活着。 很傻吧,她现在才明白,世界上可能再也没有比她更傻的人了,以为只要一直在南絮身边,总有一天南絮会看见她。 只要南絮说一句温柔的话,她都能幸福好久。 她现在明白了,南絮对她偶尔的温柔不过是一种无聊时的消遣,看她为了他的一句话付出所有,他才会觉得好玩吧。 她以为自己最终会苦尽甘来,可惜,苦不会尽。 原来,爱死去的时候真的是很艰难,既不是消失无踪,也不是寿终正寝,更不是睡着了,它们是在烈火中死去的,当它从你心里离去的时候,会在你胸腔烧一把火,这比能够说出的任何痛苦都疼。 无力的勾了勾嘴角,白寻自嘲的笑了笑。 自己为了爱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可最后得到了什么?什么都没有得到。 真是太可笑了! 太可笑了! 抬起手臂吃力的将被南絮扔在一旁的腰带拿了过来,白寻忍着剧痛撑起身体,将腰带穿过床顶的横梁,然后打了一个死结。 结束了,一切都该结束了。 白寻用力的抬起身体,双手死死的拉着腰带,几乎用尽了她的最后一丝力气,将头伸了进去。 松开双手,全身原重量都压了脖子与腰带之间,白寻顿时感到从颈间传来了一种窒息感,没多久意识开始渐渐的模糊起来。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窒息的感觉是如此的美好,呵呵,终于可以解脱了。 白寻的嘴角微微扬起,勾出了一抹灿烂的微笑。 看上去是那么的苍白,凄美,仿佛带着光环,马上就要离开这所谓的人世间。 “钟灵大夫,庄主请您去看看小姐。” 一大清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一个下人走进了地牢,打开了地牢的大门。 一夜未眠钟灵显的有些疲惫,冷冷的看了来人一眼,从地上站了起来。 “南絮呢?” “庄主出去了。” “什么?”钟灵瞪大了眼睛“你再说一遍,他干什么去了?!” “庄主出庄去了。”那个下人又重复了一遍。 钟灵听后笑了。 昨晚南絮还不知道把白寻折腾成了什么样子,现在他居然出庄去了! 南絮,可真有种! “竹心现在怎么样了?”钟灵边往外走边问道。 “竹心昨晚领完家法以后在房里歇着呢,奴才们已经帮她上过药了,伤的不重,没有大碍。” 伤的不重? 没有大碍? 说的好听! 竹心大概从进了冥陵就没受过这么重的责罚,就算是真的没有大碍,恐怕那皮肉之苦也让她吃不消。 “白止回来了吗?”出了地牢,钟灵微眯了一下眼睛,慢慢适应着光亮。 “没有。” 听了这个回答,钟灵皱紧了眉。 昨晚若是白止在庄里,也许竹心和白寻都能少受点苦。 叹了一口气,钟灵快步的向后院走去。 昨晚白寻恐怕受了不少折磨。 白寻的身子本就很虚弱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若南絮再这样对白寻几次,他就是有通天的医术,怕是也救不了白寻的命。 推开白寻的房门,钟灵向内室走去,当他的目光移到床上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白寻孱弱的身子吊在腰带上,脸色已白的与死人无异。 白寻! “白寻!”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钟灵惊叫一声冲到了床边,将白寻从腰带上解救下来。 “白寻!白寻!你醒醒!你不要吓我!”惊恐的泪水从眼中涌出,钟灵手忙脚乱的开始为白寻做各种诊治“白寻,你怎么这么傻?!白寻啊!你千万不能有事!” 钟灵的哭喊声引来了外面的下人。 众人进来一看屋内的情况都愣住了。 “小姐自杀了!快去找庄主,把这件事告诉庄主!”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下人听后纷纷的跑了出去,奔出庄外寻找南絮。 钟灵并没有理会众人,只是一次又一次的为白寻进行急救。 “白寻,你不能就这么死了,快醒过来!我要你活着看南絮后悔!他一定会后悔的!陆离还在等着你!他会给你幸福的!只要你醒过来,我就有办法让你出去!你醒过来啊!”钟灵一边做着急救一边不停的对白寻说话。 他现在是恨不得能有回天之力 白寻,不能这么轻易的放过南絮啊 一定要撑下去 “咳……咳……”一直没有反应的白寻忽然轻咳了两声,缓过了一口气。 “白寻!白寻!醒一醒!”钟灵见白寻有了反应,眼中不由的露出惊喜。 ……”白寻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白寻,你醒了!谢天谢地!你怎么能做那么傻的事呢!”钟灵的眼中又流出了泪。 疼…… 刚才钟灵给白寻做急救时,将白寻平放在了床上,现在白寻醒来,只觉的臀部被压迫到的伤处一阵火辣辣的疼。 “痛吗?”钟灵刚才只顾着为白寻做急救,没顾上别的。 现在才发现白寻几乎一身是伤“我给你上药,上了药一会儿就不疼了。”钟灵说完这句话忍不住呜咽起来。 “为什么……要救我呢……”白寻的双眼空洞无神 “钟灵……有时候……救人也是……一种残忍……”因为刚才脖子上勒伤,白寻的声音十分沙哑。 她现在真的觉的有一种要疯了的感觉。 为什么连死,都这么困难! 老天难道一定要她活着受这折磨吗? “白寻……”钟灵含着泪摇头。 第74章:人未死,心已死 “我活着……就是一种……痛苦……我求你……不要管我了……”泪无声的滑过白寻苍白的脸,悄然落下。 “白寻,你别这么说。再忍一段时间。我已经想好了,再过一个月就是十八个附属山庄来朝贺南絮登上庄主六年之日,那天南絮绝对没有时间注意你,到那天,你就可以逃出去了。”钟灵认真的说道。 他昨晚在地牢想了一晚上,才想到了这个计划。 “没用的……没有武功……我根本逃不出去……”白寻无力的摇了摇头。 已经彻底死心了。 南絮废了她的武功,甚至毁了她的身体,还怎么逃? “白寻,你听我说,这一个月你好好养伤,南絮说什么你就听什么,不要再惹到他,把身体养好,到时候,我有办法让你暂时恢复武功。”钟灵说道。 “真的?”听到能恢复武功,白寻的眼中终于露出了光彩 “真的……可以让我……恢复武功?” “是,有一种药叫腐生花,可以令内力微弱的人在很短的时间内内力增长几十倍。到时我让竹心先往你体内输入一些内力,然后你服下此药,就可以恢复到与你以前差不多的水准。不过,最多只有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以后,你必须服下解药。”钟灵解释道。 “如果……我不服下……解药……会怎么样?”白寻问道。 “那就会气血大乱,不出两个时辰就会筋脉尽断而死。”钟灵一脸的严肃 “白寻,两个时辰足够逃出冥陵了。到时候我们也会联系陆离,让他在外面接应你,带你离开。所以,这一个月你乖乖的,不要再做傻事了,好不好?” “钟灵……你…没…骗我吧?”白寻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钟灵。 “没有,我绝对没有骗你。白寻,我不忍心再看你这样受苦了。”钟灵心疼的看着白寻。 “好,我答应你。”白寻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光。 腐生花吗? 如果逃跑没有成功,那也还有一次机会。 如果不能活着逃离南絮的身边,那就从这个世上消失。 要么死 要么逃。 他干了什么? 昨晚他都干了什么?! 南絮坐在一个酒楼里,一杯一杯不停的灌自己。 今天凌晨的时候,当他平静下来,看到奄奄一息的白寻时,他自己都觉的震惊。 想到昨晚白寻是如何在他面前哭喊求饶时,他的心里更是不住的懊悔。 他怎么了? 他到底是怎么了? 他是疯了吧! 所以才会那样对待白寻。 明知道白寻的身子不好,明知道白寻的伤才刚有好转,他居然还是下了那么重的手 他真是该死! 可昨天他是真的被气晕了。当他看到白寻和陆离那么温暖的在一起时,他的心里只剩下了愤怒,还有嫉妒! 没错,是嫉妒! 他嫉妒白寻对陆离的信任,嫉妒白寻对陆离的依赖,甚至嫉妒白寻在陆离怀中委屈的哭泣,他嫉妒白寻和陆离之间的一切! 因为那都是他和白寻之间所没有的,或者说是以前有,但现在已经没了。 早上他匆匆的下令让下人去找钟灵来为白寻治伤,之后便出了庄。 因为他怕看见白寻醒来后看他那种恐惧的眼神。 就像那晚他废了白寻的武功之后,白寻看他的那种眼神,带着恐惧,害怕。他不要白寻怕他,他不要! “庄主,终于找到您了!” 正当南絮一个人狂饮的时候,冥陵的一个下人跑了过来。 “有什么事?”南絮冷冷的问。 “小姐上吊自杀了!” “你说什么?!”南絮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你再说一遍!白寻怎么了?!” “早上钟灵大夫去小姐房里,进门后就又哭又喊的,奴才们以为出了事就冲进去看。结果看见床顶的横梁上悬着一条腰带,钟灵大夫抱着小姐痛哭,小姐脸白的像纸一样,好像已经死去多时了。” 听到死去多时这四个字,南絮有一种五雷轰顶的感觉,心顿时像被人生生的扯裂开来一样,胸口一阵血气翻涌,只觉的嗓子里有一种腥甜的感觉,嘴一张便呕出一口血来。 “庄……庄主,您……节哀。”那个下人见南絮吐了血,吓的结结巴巴的。 节哀? 他为什么要节哀?白寻没有死!白寻不会死!白寻不会丢下他的! “你……你胡说!我要回庄,我要立刻回庄!”南絮边说边又呕出了几口血,然后风一样的冲了出去,纵身上马拼命的往回奔。 “小姐的脸白的像纸一样,好像已经死去多时了。” “好像已经死去多时了。” “已经死去多时了” “死去多时了。” …… 骑在马上,南絮的脑中不断的重复着刚才那个下人的话。 为什么? 为什么白寻要这么做?就算她再气再恨他,也不应该选择结束自己! 他现在好恨,恨自己居然把白寻伤到了如此地步 他知道自己给白寻的压力太大,昨晚的事更是不应该,他知道他有很多地方做的太过火,可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对白寻他总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占有欲,只想让白寻完完全全的属于他。 因为,因为,因为他爱上她了! 对,他爱上她了! 早就爱上了她,所以怕失去她,为什么他早没明白自己的心意?如果他早一点明白,早一点告诉白寻,是不是他和白寻之间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问题? 是不是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转眼到了冥陵,南絮翻身下马,急急的冲向了后院。 到了白寻的厢房外,南絮正好看见钟灵红着眼走了出来。 “钟灵,白寻……” 南絮看着钟灵,一颗心悬在嗓子眼儿,连话都问不出来了。 因为他怕他问了以后,会得到和那个报信的下人一样的答案。 “呦。”钟灵冷冷的勾起了嘴角“你可真是好手段,居然把一个人折磨成了那个样子!你到底还有没有心?!” “白寻她……没有死,是不是?”听了钟灵的话,南絮小心的问道。 “怎么?她没死难道……” 钟灵的话还没说完,南絮已冲进了白寻的房里。 钟灵看着他狂奔进去的身影,微微一叹。 人没死,心死了那又有何区别? 南絮他亲手将白寻对他的爱抹掉了。 第75章:我只想要你 进了白寻的房里,南絮走到了床边,看见白寻正在床上静静的睡着。 听着白寻均匀的呼吸声,南絮觉的比世上任何曲子都动听,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泪流满面。 “白寻……”坐到床边,南絮轻抚了一下白寻脸庞,眼中溢满了痛惜。 白寻睡的并不是很稳,南絮的动作一下子惊醒了她。 睁开眼看见床边的南絮,白寻心里不由的一震,但脸上却没有任何表现。 “对不起,吵醒你了。”南絮温柔的说。 随即目光移到了白寻的脖子上,看到了那一抹深红的勒痕“白寻,为什么要那么做?” 南絮的眼中带着责怪,但更多的是心痛。 “我错了,我不该妄图用结束自己来反抗你,如果你现在要罚我,我绝不敢有怨言。”白寻木然的说道。 “白寻,你……” 听了白寻的话南絮只觉的一阵阵心痛,眼前一黑。 这是白寻吗? 白寻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这还是他的白寻吗?为什么白寻现在的样子,让他觉的好像一个没有生命的人偶。 “白寻,你别跟我赌气。我知道昨晚我太过分了,是我不好,我因为看见陆离,所以失去了理智,你能不能不要这样?” “我不敢跟你赌气,你没有不对,是我错了.我的确该罚,你怎样做都不过分。”白寻依旧是那种木然的语气。 “白寻……”面对这样的白寻,南絮突然有一种无力的感觉。 就好像他在跟一个人偶说话一样 他已经抓不住现在的白寻了. “我承认是我错了,我错了.这样还不行吗?” “你没有不对,是我的错。”白寻还是木然的答道。 “白寻,你非要这样是不是?!”南絮没有耐性的怒吼起来。 听到南絮的怒吼,白寻脸上没有一丝慌乱,伸出手在床上摸索了一阵,将昨晚南絮扔在床上的藤条拿了起来。 “是我不好惹你生气了,你打我吧。”白寻将藤条举到了南絮眼前。 “你……你以为我不敢是不是?!”南絮猛地从白寻手中接过藤条,掀开了被子。 映入眼帘的是白寻身上那青青紫紫的伤痕,顿时南絮的心里像刺入了一把尖刀一样,痛的彻骨。 “啊——————!!!”怒吼着折断了手中的藤条,南絮将它狠狠的扔向门外。 他跪在了白寻的床边,平视着她 “白寻,别这样和我说话好吗?我知道我昨晚下手太重了,打疼你了是不是?你要是生气我让你打回来,你打我多少下都行,我们别这样了好不好?” 看着白寻那疏离的眼神,南絮的心里前所未有的感到恐惧。 他从来没见过白寻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那种眼神比以前更可怕。 若是说以前白寻冷漠他,眼里好歹有些温度,可是这次 没有任何感情,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这比白寻怕他更让他无法接受。 “你想要怎么样你说,你说什么我听什么,我好好的当你的玩物。”一成不变的语调和表情。 白寻的眼睛木然的看着南絮。 “不,白寻!我不是要你当我的玩物,不是的!不是的!对不起!对不起!让我们回到从前好不好?!”南絮将白寻抱在了怀里,紧紧的拥着她。 从前? 白寻靠在南絮的胸前勾起一抹冷笑。 她和他的从前是上辈子的事了,她记不起和他有过什么从前! 白寻沉默不语,屋里突然死一般的寂静,似乎能听到有什么消散在空气里的声音。 屋外,钟灵在门口将两人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不由的泛出了一个苦笑。 当爱走到尽头时,剩下的,大概只有悲哀了。 事情变成这样确实出乎想象。 南絮已经找不到白寻的方向,也无法找到和白寻一起走的方向了。 她总在这一头,而他又总在另一头。 “对不起,白寻。” 夜晚,南絮默默无言的从后面抱着她。 白寻没说话。 南絮不理会她的不满,从后面贴着她的耳朵问:“还在生气?” 无人说话 “白寻?” 南絮依旧不离不弃,在漆黑中继续说:“白寻,我错了。” 很轻的声音,仿佛怕惊碎了什么。 夜的颜色,仿佛忽然深了几分。 白寻努力抑制自己细微的颤抖。 她不想让南絮发现自己的颤抖。 可南絮抱得那么紧,也许已经发现了。 白寻不安地挪动,她蹙眉,挣扎着离开南絮。 钻进被窝,把自己深深藏在另一种与南絮截然不同的温暖里,仿佛听见南絮低微的叹息。 南絮也钻进被窝,他一反常态,没有强横地搂着白寻的腰。 相反,他温柔地握住了白寻的手,开始用指端轻轻摩娑。 白寻无可奈何地张开眼睛。 “白寻。” 依然没有回答 南絮自言自语,被子下的手细致地抚摸着,一个指节一个指节地摸着。 “白寻,原谅我吧,变回原来的样子好么?”南絮吐出一句。 这句话就象一颗烙铁,这颗烧得通红的烙铁直刺刺落在白寻的心上,“哧”一声,冒出带着血腥味的青烟。 白寻疼得从床上猛然坐起。 她一把扯开被子,向南絮毫不留情地踢去,竟然把猝不及防的南絮踢下了床。 白寻站在床上,愤怒得如同被火焰烧着了:“我是替身,你逼我当你的月桐;我努力当好你的替身,你逼我当白寻,够了,你还要怎样?” 她悲伧地控诉,攥成拳头的手抖个不停。 南絮上前抱住她, 却被她推开, 南絮退开。心猛地一沉。但他紧紧抿着薄唇,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抓住白寻的手腕。 白寻字字清晰:“你想了解真正的白寻了?” 南絮认真地盯着她:“因为我爱你。” 白寻鼓足的气蓦然泄了出来,仿佛忽然软了下去似的,不再象一张绷紧的弓。 “你想……”她的唇角逸出一丝冷笑,别过眼,轻轻地问:“你终于承认了。” “可惜,白寻已经死了。” 她沉默着,抬眼看了看南絮:“你就当我是个替身吧。” “白寻……” 月桐也好,白寻也好。 她已经都不想当了,她已经连人都不想当了。 白寻掩住脸。 太累了. 太累了 白寻早就死了. 南絮抱着她,温柔地吻着她:“白寻。” 没有用了。 体贴的拥抱,温柔的吻,甜言和蜜语,都没有用了。 没有用了。 第76章: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你……”南絮踌躇着。 她的唇角逸出一丝冷笑,别过眼问:“……你终于想知道白寻了?” 白寻抬眼看了看南絮:“可惜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了,你就当我是个替身吧。” “白寻……”替身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声音极轻,但却让他觉得沉重极了。 白寻在心里自嘲,自己终究躲不过这个魔咒,可是就算是月桐也好,白寻也好。 她已经都不想当了。 她已经连人都不想当了。 南絮抱着她,轻柔地吻着她,怕惊着她:“白寻,我错了。” 可惜,没有用了。 体贴的拥抱,温柔的吻,诚挚的道歉,甜言和蜜语,都没有用了。 没有用了。 “白寻。” 南絮摸着白寻的脸。 “白寻。” “白寻没有了,已经没有白寻了。”白寻淡淡的说。 南絮在这一刻,听见一个轻微的声音,从自己的胸膛传来。 那深处,原来一直,都藏着另一颗心。 这颗心,就在刚刚,那短短的瞬间,碎了。 南絮此生仅有的真心的笑和眼泪,都是因为眼前的人。 他何以如此愚蠢,直到如今才意识到,自己究竟有多么爱她。 他真正恨入骨髓的不是月桐离去的背叛,而是白寻隐瞒的背叛。 可惜他从不肯承认这些心动,这些期待,是因为那样一个脆弱不堪的人而起,也从不肯承认每一次对白寻诉说的玩笑般的爱恋,其实是他此生难得的几句真心。 他就这么骗着自己也骗着白寻,直到现在覆水难收。 直到最后时刻,他即便是倾诉衷肠。白寻也绝不会相信。 作茧自缚。 “我不过走了一天多,为什么就发生了这种事情?!” 白止回到了庄里的时候,得知了白寻和竹心的事后一脸的怒容。 他为了追踪秦楚所以没有回庄,没想到今天一回来就听到了白寻自杀的消息,差点把他吓死。 “竹心,你说你!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你做事之前能不能先动动脑子啊?!”白止看着趴在床上的竹心,还是忍不住责怪起她来。 “我……我已经知道错了。”竹心委屈的嘟着嘴。 那三十鞭已经够让她难受的了,现在居然还要挨骂。 “白止,你也不要怪竹心了,昨晚她也吃了不少苦头了。”看着竹心背上的鞭伤,钟灵不免有些心疼。 “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当初就该把陆离的行踪告诉庄主,让庄主瞒着白寻杀了他就不会有这么多事端了。”白止有些懊悔的说。 “那怎么行?!人家陆离又没有做错什么!”竹心出声反对。 “没错。白寻和南絮之间的问题早晚会发生。”钟灵叹了一口气“我已经答应了白寻,一个月后附属山庄来向南絮朝贺之时帮他逃出去,你们两个到时候一定得帮白寻。” “这个不用说,我们也会帮的。”白止说道。 竹心也在一旁猛点头。 “我会想一个周密的计划,到时,我们也要联系陆离,让他带白寻走。他毕竟是黑墨阁的阁主,我相信同样的错误他不会犯第二次。他应该不会让南絮再把白寻带回来的。这一次,我必须成功,否则一旦错过这次机会,恐怕就要再等一年,我怕白寻的身子等不了那么久了。”钟灵的目光黯淡下来。 “钟灵,你这是什么意思?白寻的伤有那么严重吗?”白止被钟灵的话吓到了。 “身上的伤不算重,但心上的伤恐怕再难痊愈了。不让她离开这里,我怕她恐怕真的捱不了一年。”钟灵叹息道 “她是真的彻彻底底的死心了。人若没有了对生的希望,那就离死不远了。” “钟灵,你不要说的这么恐怖好不好,我不要白寻姐死。”竹心泪眼汪汪的说。 “我话说的有点过了。”钟灵勉强笑了笑“白寻不会有事的。” “对!白寻姐不会有事的,我现在就去找陆离,让他做好准备,带白寻姐走!”竹心说着就要起身。 “你身上还有伤怎么去?过两天再去吧。”钟灵按住了竹心。 “不行。”竹心摇了摇头“我答应过陆离我今天一定会把白寻姐的消息告诉他,如果我不去,他一着急又来冥陵怎么办?” “可是你伤的不轻,不如让白止替你去吧。”钟灵说道。 “你还是安心把伤养好吧。”白止也劝说竹心。 “不行!”竹心还是摇头“你是大哥哥的贴身护卫,你的行踪大哥哥知道的一清二楚。你突然不见了南絮肯定会怀疑的。而且陆离没见过你,会对你有所防备的。还是我去吧。钟灵给吃点药就行了。” “竹心……” “钟灵,你别劝我了,就让我去吧。祸是我闯的,当然要我去解决。正因为我刚挨了打,大哥哥肯定不会想到我会这个时候去找陆离的。”竹心一脸的坚定。 “这时候你倒是聪明起来了。”钟灵叹了一口气“可如果你现在走动的话,背上的伤口会再裂开的。” “没关系的,死不了人。”竹心还是坚持要去。 钟灵看她执意要去也没办法,便给了她两粒止痛药。 “这药维持不了多长时间的,你多忍着点吧。”钟灵嘱咐道。 “不然我和你一起去吧,也好有个照应。”白止说道。 “不用了,你和我去说不定会被大哥哥发现。你还是留在庄里吧,白寻姐要是再出了什么事你也可以帮忙。你们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竹心说着已开始起身穿衣。 “如果伤疼的厉害你今晚就别回来了,我想南絮现在也没工夫注意你。”钟灵说道。 “我知道了,不过我会尽量回来的。”竹心此刻已整理好了一切“我走了。” “嗯。”钟灵和白止一起点了点头。 竹心笑了笑,转身走了出去。 “总感觉竹心好像长大了。”白止忽发感慨道。 钟灵沉默不语,只是无奈的勾了勾嘴角。 白寻和南絮之间的问题已经严重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了。 月桐不在了,竹心也只能长大吧。 第77章:真是个孩子啊 出了冥陵,竹心不顾自己身一的伤,以最快的速度到了陆离藏身的那个村落。 进了宅院的大门,竹心刚走了没几步,便有一个人从背后用擒拿手将他擒住。 “啊……陆离!放开我,我是竹心!”陆离并没有用多大的力,但却牵动了竹心背上的鞭伤,竹心疼的直冒冷汗。 “竹心!你总算来了!白寻怎么样了?”陆离见是竹心,立刻松开了手,一脸焦急的问。 “进屋里我再慢慢告诉你。”竹心说着拉着陆离进了房里。 到房里两人坐下后,竹心便将昨晚和今早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但却没有说起自己受鞭打一事。 陆离听眼中满是怒火,一想到昨晚白寻饱受折磨,心灰意冷到了要自杀的地步,陆离的心里就如同刀割一般。 “情况就是这样,你先不要着急。我和钟灵,白止都商量过了。一个月后各山庄来冥陵朝贺之时,我们就帮白寻姐逃出去。到时候我们就把她交给你了,你这次可不能再让大哥哥带走她啊。”竹心开口道。 “这个你们尽管放心,这一次我决不会让南絮再把白寻抢过去。只是,一个月时间会不会太长?白寻在庄里安全吗?万一南絮……” “大哥哥应该不会再对白寻姐怎么样的,听钟灵的意思,大哥哥对昨晚的事似乎也很后悔。”竹心接过陆离的话。 “后悔?”陆离冷笑了一下“我才不相信南絮那种人会后悔。在南疆他差点失手杀了白寻,经过那一次他都不知道珍惜,现在说什么后悔!” “钟灵说,白寻姐这次似乎是对大哥哥彻底绝望了。我和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我真的想不到他们有一天会变成这个样子。”竹心边说边叹息的摇着头。 “他们两个以前真的很要好吗?”陆离有些不相信的问。 “是啊。”竹心点了点头 “虽然大哥哥喜欢的是月桐姐,但却总爱粘在白寻姐身边,不管干什么都和白寻姐一起,以前月桐姐还总为这个事吃醋呢。可后来月桐姐喜欢上了别人,他们两个不知道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竹心的目光黯淡下来。 以前她总是什么也不管,只知道玩,根本不了解他们之间的纠葛。如果她早一点明白,从中调节,也许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月桐姐?她是谁?”陆离不解的问。 “我家小姐啊。白寻姐没和你提过吗?”竹心瞪着眼问道。 “没有”陆离摇了摇头“白寻只和我提过你,还有你说过的钟灵,白止。但没有提过沈月桐。” “难怪白止总说白寻姐和大公子会这样是因为月桐姐,看来白寻姐心里也是怨月桐姐的。”竹心小声嘟囔着“天也不早了,我要回去了,我每隔三四天来一次,你最好不要再去冥陵,省的又出什么事。”竹心边说边站了起来。 背后的鞭伤一直在隐隐作痛,而且越来越严重,她怕她再不走就没力气回去了。 “好,路上小心点。”陆离点了点头。 竹心转身便准备离开。 “等等!” 竹心刚走出几步便被陆离叫住。 竹心不解的回头,见陆离皱着眉走向他,目光落在她的背部。 “你衣服上怎么会有血?”陆离看着竹心衣服上那点点鲜红,似乎还在不断扩大“你受伤了?” “喔,不碍事的。我回去了。”竹心胡乱应了一声,便又准备走。 “等一下!”陆离按住了竹心肩。 “啊……松开!”陆离正好按到了竹心的伤处,竹心忍不住痛呼了一声。 “对不起!”陆离急忙移开了自己的手“你这是怎么回事?昨晚不是还好好的吗?你的衣服上都渗出血了,还是让我看看你的伤,上点药再走吧。” “没事的,一点小伤。”竹心摇了摇头。 “小伤?”陆离扬了扬眉,看着竹心有些苍白的脸“你脸色这么难看,还是让我看看吧。我今早去了我住的客栈把我的东西都拿过来了,我这儿有些药,我帮你上点药吧。” “不用,我回去再上药就好。”竹心还是摇头。 “你怎么那么固执啊?”陆离皱起了眉“你这样走我会不放心的,你要是出了什么事,白寻一定会怪我的。快过来!”陆离不由分说的把竹心拉到床边坐下,褪去了竹心的上衣。 “这……”看着竹心手上那一条条纵横交错的鞭痕,陆离呆住了“这……这是南絮干的?” “不是,大哥哥没动手。”竹心否认。 “是,他没动手,不过是他下的令吧?!”陆离沉下了脸。 竹心点了点头。 “他简直就是丧心病狂!”陆离怒骂起南絮来“还有你!你是笨蛋吗?伤成这样还跑来干什么?好多伤口都裂开了,不疼吗?!”陆离忍不住责备竹心 “疼。可是我昨晚答应你了啊。”竹心有些无辜的说。 陆离听了竹心的话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就因为答应了他,所以就不顾自己的伤了吗? 真是单纯啊! “到床上去别动,我去打盆清水来给你清理一下伤口。”陆离说完到院子里打了一盆清水回来。 “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点。”陆离用水沾湿了毛巾,准备为竹心清理伤口。 竹心点了点头。 陆离用湿毛巾小心的帮竹心清理着伤口,将伤口处渗出的血都擦干净,然后拿出了一瓶金创药,仔细的将药上到伤处。 “今晚你还是不要回冥陵了,留在这里休息一晚吧,明天我送你回去。”陆离柔声说道。 “可是……” “听我的。”竹心刚想反驳就被陆离打断“伤口如果反复裂开的话会发炎的,你今天就在这儿睡一晚吧。”陆离把剩下的药放到竹心手里。 “能帮你上药的地方,我都帮你上过了。好好休息。”说完,陆离转身就要走 “陆离,你去哪儿?”竹心拉住了陆离。 “去收拾一下隔壁的房间,不然我睡哪儿啊。”陆离答道。 “你……你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啊?”竹心一脸的紧张。 “怎么了?”陆离扬了扬眉“这么大的人了还不敢一个人睡啊?” “才不是呢!”竹心瞪了陆离一眼“在冥陵我都是一个人啊,可这里……”竹心扫了一眼因长久无人居住而有些破败的屋子 “这里好像鬼屋。” 第78章:她已经没有感觉了。 陆离听后忍不住大笑起来,边笑还边掐了掐竹心的脸。 “你可别忘了,昨晚你就是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鬼屋里的。” “笑什么笑!”竹心拍开了陆离的手,一脸气鼓鼓的样子“好心没好报,要不是因为你,我才不会挨打,还带着伤跑出来,你居然还笑话我!”竹心说着说着眼里开始泛起泪光。 “好好好!我不笑了,你千万别哭。”陆离忍着笑意说道“女孩子为什么动不动就流眼泪呢。” “我乐意!”竹心狠狠的瞪了陆离一眼。 陆离笑着,又想起白寻。 白寻就从不肯哭。 不管多疼,她总是自己一个人忍着。 想着想着,陆离眼神就黯淡了下来。 “男女毕竟有别,你安心睡觉,我去隔壁。”陆离笑完,起身要走。 竹心见他神色不对,拉了拉他的胳膊,“陆离……” 陆离反应过来,揉揉太阳穴,“我就在隔壁,不用怕。” 竹心这才松了手,陆离轻轻的将竹心往里挪了挪,从床上拿了床被子,给她盖上。 “睡吧,你身上有伤要多休息。”陆离的声音很温柔。 “哦。”竹心应了一声,偏过头看着陆离的侧脸。 不知道为什么心忽然“砰砰”的跳起来,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不断从心里涌出来。 “让你睡觉你看着我干什么?”发现竹心在看他,陆离侧过脸注视着竹心。 “我……突然觉的你很好看。”陆离突然的发问让竹心有些无措,想什么便说什么。 听了竹心的回答,陆离不禁笑了起来。 真是个孩子。 “你又拿我当孩子!”对于陆离这种表情,竹心反感的皱起了眉。 “好,不是孩子,快睡吧,休息的好对伤也有好处。”陆离说竹心不是小孩子,但口气却完全是哄小孩的口气。 虽然相处时间很短,但陆离已经把竹心看了个通透。 竹心实在是太过单纯,简单,只要一眼就能把她看穿。她的个性完全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也难怪以前白寻提起她的时候眼中总是带着满满的溺爱。 “哼!”竹心知道陆离在把他当成小孩子哄,生气的闭上眼不再说话。 陆离看着竹心笑了笑,转身出去。 脑中又开始想着那个身在冥陵的人了。 也不知道白寻现在怎么样了,她还能等他吗? 一切慢慢沉淀,慢慢胶着。 白寻开始断断续续地做梦,梦很长,很难醒来。 她梦见南絮温柔地轻轻抱着她,凝视着她,微笑。 只是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你后悔了?” “我后悔了。” 醒来的时候,白寻会安静着坐着发呆。 南絮抚摸着白寻的手:“白寻,你爱我,不是吗?你对我说,你永远不会背叛我。” 她是答应过,她曾经也是是这样盼望过。 白寻冷笑。 可是现在她发现自己做不到,人总是会不自量力。 两人沉默。 替身,或否。 爱恨,或否。 残缺的自尊,残缺的自我,还有什么可以维持? “我不会让你离开的。”南絮痛苦地闭上眼睛。 白寻惨笑:“不离开又能怎样?我一辈子都不会是月桐。” “你怎么会是月桐?” “对啊。她光彩夺目,颠倒众生,白寻有什么能耐?” 她又误解了。 南絮不再说话。 耳边温柔传来的,是声音,还是回忆? 白寻闭起眼睛,死死拽着禁锢四肢的手。 南絮吻她的脸,低声安慰:“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我会对你好的。” 不,她已经不再相信了。 什么也不信了。 白寻的厢房内,南絮拥着白寻躺在床上,脸上尽是疲惫。 “白寻,”那透过白寻肩膀轻轻吐出的话语,不可思议的透出了一股无助感,“我应该怎么做……你才会回来?” “说说话好么……白寻…”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怀里的人才会回到他的身边。 他不知道。 以至于他只能拼命地抱住她的身体,一次又一次的确认她在自己的怀中。 也唯有这样,他心中那无法承受的焦躁与痛苦才能稍稍缓解。 最让他害怕的是,中午他喂白寻吃药时,白寻不但把药全都呕了出来,最后还吐了血。 虽然他下手是重了一点,但他确定只是一些皮肉伤,绝对没有伤到白寻的内腑,可白寻居然吐了血。 于是他急忙请来了钟灵,可钟灵看过后的反应更让他恐惧。 钟灵当时不断的摇头叹气,最后似乎很无奈的对他说了句暂时没有大碍。 看着钟灵的样子,他整颗心都揪起来了。他知道白寻的伤一定是很严重,所以钟灵才会那样。 低下头,看着正在自己怀中安睡的白寻,南絮的心里充满了懊悔和恐惧。 望着白寻苍白的脸,南絮忍不住收紧了手臂。 “嗯……”南絮的动作似乎是弄疼了白寻,令白寻呻吟了一下,从睡梦中醒来。 “对不起,是不是我弄疼你了?”南絮一脸的紧张。 “没有。”白寻淡淡的回了一声。 “白寻,如果是你就告诉我,我不想伤到你。”南絮皱着眉。 不想伤到我? 白寻在心里冷笑。 这句话从南絮嘴里说出来真是令人可笑! “知道了。”白寻依旧是淡陌的语气。 “白寻,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南絮把脸埋进白寻的颈窝。 以前,每次他惹白寻生气的时候,他就这样向白寻撒娇,而白寻每次都会原谅他的。 “你没错。”白寻淡淡的吐出这三个字,每个字似乎都是寒冰凝成的一样。 “白寻……”听到那千篇一律的回答后,南絮好像觉的有什么硬生生的从心上穿过一样 “睡吧。”从喉间挤出了这两个字,南絮感到连呼吸都在痛。 白寻的回答让他明白,她不原谅他。 感觉到脖子上有些湿热,白寻知道,南絮哭了。 只可惜那泪再也不能让她有任何感觉。 她已经没有一颗心来承受了。 南絮再也伤害不到她了,因为对他,她再不抱任何希望。这具躯壳可以随便蹂躏,她也不在乎了,反正生与死对她而言,没有任何区别。 白寻蜷缩在软软的被褥内,象死去的人一样一动不动,想象死去的人如何断绝呼吸,如何在空气中腐烂。 一股悲凉的森冷呼啸而来,黑沉沉压在这房间的两个人心上。 给大家推荐一本小伙伴的书:《皇后又来摆摊了》有趣好玩不套路,正在PK中,大家支持一发哈。 第79章:我宁可从没见过他 “竹心,起来,我送你回去。”一大早,天还没有亮,陆离便开始叫竹心起床。 “啊?这才什么时候?”竹心半睡半醒之间埋怨着陆离。 “就是这个时候才好送你回去,天亮了容易被人发现。”陆离说道。 “我不用你送,天亮了自己可以走。”竹心趴在床上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快起来,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赖床?起来。”陆离掀开了竹心的被子。 竹心只觉的身上一凉,人瞬间清醒了不少,半支起身子,一脸幽怨的看着陆离。 “你干嘛啊?!昨天很累啊?!!”竹心说完又趴回了床上。 陆离看着竹心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是,我知道你很累,所以我背你回去,想睡一会儿在我背上睡好了,来,现在起来。”陆离边说边递给竹心衣服。 “你说的,不许反悔。”竹心阴沉着脸接过衣服“这不是我的衣服。” “你的衣服上都沾上血了,所以先披我的吧。外面冷。”陆离解释道。 竹心不语,只是默默的把衣服穿上,然后又在床上呆坐了片刻才下床洗了脸,这才清醒了过来。 她睡眠不足的时候就容易犯迷糊,有起床气。 “醒了吗?我们走吧。”陆离拍了拍竹心的小脸。 “我还是自己回去吧,不用你背了。”脑子清醒了之后竹心对自己刚才的表现有些不好意思。 “我说过要背你的,不会反悔。你身上有伤,过多的走动会使伤口裂开的,所以,还是我背你吧。”陆离对竹心笑了笑。 “我很重的。”竹心低着头说。 “没关系,我想我背的动,来吧。”陆离把手伸向了竹心。 竹心迟疑着伸出手,陆离轻轻一笑,拉过竹心的手搭在自己肩上,轻松的将竹心背了起来。 “走了喔。”陆离说着便向冥陵的方向走去。 “你对这儿的路怎么这么熟啊?”连续转了几个弯后,陆离一次也没有走错路,让竹心感到惊讶。 “你不是带我走过一遍吗?这都记不住岂不成了傻瓜。”陆离笑着回答。 竹心听了陆离的回答后脸瞬间垮了下来,想当初月桐姐带她走了四五遍,她才记住这条路的,照陆离的说法,她不成了傻瓜? “怎么了吗?”竹心突然安静下来,让陆离觉的有些奇怪。 “没事。”竹心的声音有些低沉。 虽然看不见竹心的表情,但陆离觉的竹心的反应有些不对劲,略略一想后,陆离笑了起来。 “该不会是有人走过很多遍才记住路的吧?” “谁说很多遍了?!也就是四五遍而已!”竹心开口道。 “啊——原来如此啊。”陆离的眼中满是戏谑“没想到白寻那么聪明,她身边的人却糊涂得的可以。” “你……是啊,我当然不能和白寻比。”竹心气鼓鼓的嘟着嘴。 陆离虽然看不见,但也能猜到竹心现在的表情,嘴角微微上扬,脸上带着满满的笑意。 “生气了?我开玩笑的。”陆离说道“我没说你不如白寻,你也有你的好处。” “哼!行了,不用你说好话,我知道我不如白寻姐。所以,你好好珍惜白寻姐吧,不要学大哥哥那样欺负她。”竹心的语气开始认真起来。 “这个不用你说,我自然会珍惜她的。”陆离的眼眸变的深邃。 可是,他那么珍惜她,却差点失去了她。 “啊,到了。”竹心看见了冥陵的院墙。 他们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冥陵“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进去。” 陆离看了看高高的院墙摇了摇头“我背你跳过去吧,你现在过度用力的话伤口会裂开的。” “可是……”竹心皱起了眉,她担心陆离一旦进了冥陵就会忍不住去找白寻。 “放心吧,我把你送过去就走,我明白自己现在该做什么。”陆离说完提气一跃,带着竹心翻进了冥陵。 翻过院墙后,陆离便让竹心从自己的背上下来。 “你回去吧,小心一点。”竹心嘱咐道。 “我知道。”陆离点了点头“如果发生了什么事,你记得一定要来告诉我。” “嗯。”竹心点头答应。 “我走了。” 陆离说完翻出了院墙。 看着陆离离开,竹心忽然觉的心里空落落的,有种怅然的感觉,这是怎么了? 摇了摇头,竹心往自己的厢房走去。 不明白的事就不去想了,一会儿还要和钟灵商量一些事呢,先去补一觉吧。 不过,陆离,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呢。 拿着药箱向后院走着,钟灵的脸上略带疲惫。 因为担心竹心,他昨晚基本没怎么睡,直到竹心回来他才放了心。 走进后院,想到白寻,钟灵不由的叹了一口气。 昨天中午白寻把吃下的药全呕了出来,还吐了血。 他当时虽然对南絮说没有事,但实际上白寻的情况不容乐观。 白寻原本就有一直未愈的内伤,本来原先有武功撑着倒也没有什么,可南絮废了她的武功之后,情况就有所不同了,加上之后白寻又被秦楚抓走凌虐了一番,致使伤势加重。 现在刚有所好转又发生了这种事,南絮虽然没伤及白寻的内腑,但对白寻而言,恐怕是打在身上痛在心里。 极度的伤心绝望已使白寻有心脉受损的现象,如果不能尽快平心静养的话,恐怕真的会有性命之忧。 到了白寻的房门前,钟灵先轻敲了两下门,然后推门而入。走进内室,看到南絮正坐床边喂白寻吃粥。 “钟灵,你来了。”南絮见钟灵来了,便从床边站起身。 钟灵冲南絮点了一下头,然后看向了白寻。 “感觉好点了吗?”钟灵问道。 “好多了。”白寻淡淡的开口。 “钟灵,你先帮白寻诊治,我去看看药熬好了没。”南絮说完便走了出去。 “放宽心吧,陆离现在很安全,南絮也没下追捕令。你不要想太多,先把身体养好。”南絮走后,钟灵开口对白寻说道“你现在身子太弱,再这样下去,我怕一个月后你没力气逃走。” “我知道了,钟灵。这一个月,我会乖乖听他的,也会好好吃药,不会乱来的。”白寻面无表情的说。 “白寻,你现在的样子真的让我好担心。”看着白寻那死气沉沉的脸,钟灵觉的心里一阵揪痛。 第80章:以前的白寻可能还爱你 “有什么好担心的?没有比现在更糟的状况了,既然已经是最糟的,还有什么可担心?”白寻的眼眸黯淡,没有一点神采。 “白寻!”钟灵皱起了眉“别说这种话。你答应过我的,我们还可以试一试的。” “如果逃不出去呢?”白寻盯着钟灵“既然是靠药物,那就不可能和我原来的功力相比。如果逃不出去,我是不是一辈子这样?你的医术高明,总能把我救过来,可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早让我死了,至少我不会带着一颗死了的心走。” “白寻……”钟灵的眼中带着痛。 “钟灵,你发誓!如果逃不出去,不管我怎么样,你都不能再救!”白寻的目光突然变的犀利。 “白寻,你别这样……” “我要你发誓,不然,我现在就死!”白寻冷冷的看着钟灵。 “好,我发誓!”钟灵无奈“如果逃不出去,不管你怎么样,我都不会再出手救你,如违此誓,就让我……” “就让那个人找到你。”白寻打断了钟灵的话 “我要你这样说。” “好,如违此誓,就让那个人找到我。”钟灵依了白寻。 “钟灵,你知道我为什么这样让你说吗?”白寻无力的笑了笑 “因为我真怕你会违誓,我可不想让你不得好死什么的。” “白寻……”钟灵轻叹了一声“白寻,其实我觉的也许没有必要做到这一步,南絮好像知道错了,你也许可以……” “可以再给他一次机会吗?”白寻微微眯起了眼睛 “钟灵,那为什么你不回去再给那个人一次机会?他找你也找了快八年了吧?” “白寻。”钟灵的眼中蒙上一层阴霾“他和南絮不一样,我想即使他在找我,也不代表他后悔了。可南絮,这一次你是真的吓到他了,他好像真的后悔了。” “后悔?”白寻微微的扬起嘴角,勾出一抹冷冷的笑靥“该后悔的应该是我,我真后悔遇见他。如果能让我从头来过的话,我宁愿冻死,饿死,被卖到勾栏院,也不会选择遇见他,跟他回冥陵。” 啪! 清脆的声音响起,钟灵和白寻不由的看向声源处,只见南絮正呆呆的站在内室的门口,地上有一只打破的药碗。 “我……我再去熬一碗药。”南絮的声音有些颤抖,说完这句话后,有些踉跄的走了出去。 “南絮……好像听见了。”钟灵担心的皱起了眉。 白寻只是默默的将目光移开,沉默不语。 听不听见,与自己又有何关? 钟灵着白寻叹了一口气,刚刚白寻说的最后一句话太过绝情,看南絮的反应,似乎是受到不小的打击。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他劝过南絮的,可最后…… 天作孽,犹可怒,自作孽,不可活。南絮,现在后悔,也许真的太晚了。 南絮失魂落魄的向后院的厨房走去,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他听到了什么?他刚才都听到了什么?! 他不相信,他不相信那些话居然是从白寻嘴里说出来的。 “我后悔遇见他,如果能让我从头来过的话,我宁愿冻死、饿死、被卖到勾栏院,也不会选择遇见他,跟他进了冥陵!” 脑中回想着刚才白寻说的话,南絮只觉的有一种万箭穿心的感觉。 他知道白寻在怨他,但他没想到白寻的怨竟然如此之深。 她宁愿从没遇见过他?! 就算这几年他做错了许多事,那么以前呢? 以前的那些回忆她统统都不要了吗? 他不会放弃的,不管怎么样他都不会放手!就算现在留不住她的心,但至少她的人是属于自己的,他会慢慢弥补你,直到白寻愿意再爱他。 重新熬好了药,南絮再次来到白寻的厢房,此时钟灵已经离开,房里只剩下白寻一个人,呆呆的坐在床上。 “白寻,吃药吧。”南絮坐到了床边,端起了药碗喂白寻吃药。 白寻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配合南絮将药吃完。 吃完药后,南絮便将药碗放到了一边,静静的看着白寻。 “你是不是真的后悔遇到我?”南絮突然开口问道。 白寻愣了一下,她没想到南絮竟然会主动提及刚才的事。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白寻冷冷的看着南絮。 “我……想听你的心里话。”迎着白寻冷漠的眼神,南絮只觉的心口阵阵刺痛。 “我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白寻一字一顿的说道。 已经不再怕南絮会生气,到了这步境地,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听到白寻肯定的回答,南絮还是觉的胸口一阵闷痛。 “白寻。”南絮苦笑了一下“几年前因为月桐,我知道我做了许多对不起你的事。可是真正的原因你肯定不知道。不是因为你放走了她,不是因为你骗了我,是因为一个很可笑很幼稚的原因,可我知道不管因为什么我都不该那样对你,这些都是我的错。” 南絮此刻的声音里透着从未有过的卑微。 是的,如果仅仅是因为白寻帮月桐逃走,他不会对白寻做出那样的事,所有的原因都是月桐在临走前对他说的那一句话。 “南絮,我不是没爱过你,可是你心里真正最在乎的人不是我,所以,不是我背叛了你,是你一直在背叛我!” 当时他当然听出月桐指的那个人是白寻,所以,他认定了月桐会爱上莫琼羽,会离开他,都是白寻从中作梗,玩弄手段所至。 根本没有细想月桐为什么会这么说,于是将全部的怒火与不甘发泄到了那个他一直真正最在乎的人身上,一直折磨了她三年。 “白寻。” 再次听到南絮叫自己的名字,白寻厌烦的皱了皱眉头,“你在叫谁?以前那个对你爱得无可救药的白寻?” 南絮猛地睁大眼睛,盯着不可置信的问道,“白寻……” 急痛攻心,“你听我说——” 白寻并不上心,径自打断他道,“别说了,我不想听了。” 南絮的声音终于有些焦急起来,“不是的……白寻!我、我对你——” 白寻哈哈大笑了几声,轻蔑的看他,“你不会还是想说,你其实一直爱的人是我吧。” 南絮的神情忽然变得茫然,被这样一问,他原先的话竟不知该怎么说出口了。 第81章:我都忘记了 南絮慌不择路的去抓白寻的手,“我是真的一直爱——” 白寻甩掉他的手,厌弃的神情非常明显,“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吧,你怎么忽然长出心来,莫名其妙就爱上了我,就算这是真的,就算我都信……也没什么意义了。” 南絮不知所措的收回手,怔忪的问,“为什么……” 白寻向他展露了一丝笑颜,表情轻松愉悦,“因为我不爱你了。” 南絮如遭雷击,他只能怔怔的盯着白寻的笑容,连呼吸都忘记了。 “南絮,我不爱你了,”白寻微微笑着,神色语气都是极其平静淡然, “你就当白寻死了吧,你就当我喝了孟婆汤,以前种种、包括曾对你存着的心思,一并都忘记了,我不爱你,如果可以,我一眼都不想再见到你。” 决然的话语,偏偏是用这样平淡缓和的语气说出。 白寻是真的无爱无恨,真是平静得如一汪死水。 太平静了,平静到没有一丝情绪,平静到让南絮心里生出越来越多的绝望惶恐来。 他开口,声音都在发抖,“我……我不信……” 白寻仍是好脾气的笑,摆了摆手,“随便你,或许我该早早的死了,这样从前的那个白寻还爱你。” “不!”南絮如同忽然发疯一样扑过来,猛地抓住白寻的肩膀逼她正视自己,“白寻,你不可能……你……你……” 他又露出恍然的神色,厉声道,“是不是因为陆离?你说!是不是因为他?!” 看着全然失了冷静的南絮,白寻一歪嘴角,无所谓道,“你要非这么觉得,也未必不可。” “你以前对我说,你对他无意,是骗我的?你是不是在那个时候就喜欢他?所以你替他挡刀?” 白寻听了眼都不眨,笑着接口道,“是啊,谁让我喜欢他。” 一字一句如冰做的刀刃,一声一声扎进南絮的身体里。 白寻冷冷的拂开南絮的手,“至少陆离不曾害死过我。” 南絮想要说话,却在听到这句话以后,猛地收住了音,像被人打了一闷棍一样怔住,千般情绪在眼底掠过,最后都复归平静。 最后南絮只能慢慢地凑过去,搂住了白寻。 白寻没有反抗,安静的呆在他怀里。 南絮欣喜于她的不反抗,慢慢生出一股希望来,一边抚着她的后背,一边柔声问她,“白寻,我们回到从前吧。好吗?” 怀中,久抱无言的人终于有了回应,极其平淡的说,“从前?你和现在的白寻哪有什么从前?” 南絮将白寻的神色看在眼里,心也跟着一寸一寸的凉下去。 “南絮。”白寻眼睛空空的看着一旁,忽然张口叫南絮。 “我对你已无念想,你若还念旧情,就请高抬贵手放过我吧,我累了,现在,你别逼我恨你。” “白寻,给我一个机会,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以后会好好对你的,绝不会再伤害你一丝一毫了。” 听完南絮的话,白寻只是冷冷的勾了勾嘴角。 如果是几年前,甚至是几个月前她听到了这些话一定会欣喜若狂,毫不犹豫的原谅南絮。 可现在,只觉的可笑。 如果真的爱她,又怎么会把她折磨成现在这个样子,让她变成了一个废人。 “不过是你养的一个玩物,一个工具。你可以再养一个。”白寻淡淡的说道。 “不是的!”南絮握住白寻的肩,直视着她的眼睛 “白寻,我……我从来没把你当成一个玩物,以前……以前都是我不好,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只要你能消气,但我求你不要像对一个陌生人一样对我好不好?” 白寻将头扭向了一边,不再看着南絮,也不再开口。 她现下真的是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听了。 不管怎么样,不管南絮是不是真的后悔,是不是真的爱上了他,这些她都不想知道,她只想离开这里,只想离开。 “让我走吧。”白寻低低的说着,看着南絮“如果你真的爱我就让我走。” “不。”南絮的眼睛直直的盯着白寻,不自觉的摇着头 “你休想!”南絮猛的站了起来“你休想离开我跟陆离在一起!他有什么好?他能给你的我一样可以给你!他能照顾你我也能!我不会再伤害你了,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再给我一次机会?!如果你气我,我可以让你打,打到你消气为止,如果还不行你要怎么样,你说啊!”南絮突然握住了白寻的肩,发疯似的摇着她。 “…放手……”南絮的动作让白寻感到强烈的不适,肩膀被捏的生疼,五脏六腑都有一种翻江倒海的感觉“呕……”白寻一张口,便呕出了鲜血,正吐在了南絮的身上。 看到那刺目的鲜红,南絮顿时停住了动作,整个人都呆住了。 “白寻!你这是怎么了?!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南絮边说边急忙为白寻输真气,护住她的心脉“白寻,你挺着点,我去叫钟灵!”南絮说完让白寻平躺在床上,急忙起身。 “不用了。”白寻拉住了南絮“我没事,又不是第一次了。”白寻一脸的苍白。 “那怎么行……” “我没事,只要你走。”白寻虚弱的喘息着。 “好好,我马上走。”南絮的眼中含着痛楚,默默的转身走出了门外。 “咳咳……” 南絮走后,白寻又咳出了一口血,然后无力的笑了笑。 如果每天这样折腾一次,说不定她熬不过一个月了。 不过,这样也好,只是,这辈子欠陆离的恐怕没有机会还了。 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白寻脑中闪过第一次与南絮见面的情景。 人生若只如初见,那该多好。 门外,南絮呆呆的坐在门口的石阶上,泪无声的从脸上落下。 他不想伤害白寻的,可为什么她还是被他伤到? 难道他就只能带给她伤害吗? 白寻,白寻,他到底该拿她怎么办? 之后的这些天里,南絮再没敢与白寻有过多的肢体接触,每天只是侍候白寻吃药,吃饭,连话也不敢多说一句。 生怕自己在不经意间惹白寻生气,总是小心翼翼的样子。 两人之间没再发生任何冲突,白寻的身子终于开始有了起色,可以勉强下床了。 “白寻,慢一点。” 冥陵的后院里,钟灵扶着白寻在院里散步,南絮则在十步开外的地方跟着两人。 第82章:两个人只剩下互相伤害 “钟灵,没关系的,我已经好多了。”沐浴在阳光中,白寻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你还是要多休息,才能让身体好的更快。” 离各山庄来朝贺的日子已经很近了,但白寻的身体还是令他担心。 “钟灵,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有数。”白寻微微勾了勾嘴角。 听了白寻的话,钟灵皱了皱眉头。 回头看了看不远不近的跟在他们身后的南絮,不由的叹了口气。 这些天南絮对白寻的小心,他全看在眼里。 从来没见过南絮这样压抑自己,只因为他怕再伤到白寻。 可惜,白寻已经对他迟来的温柔没有任何感觉了。 不过短短几天,南絮整个人已经瘦的不成样子。他每天总是按时喂白寻吃饭,吃药。 可他自己却常常吃不进东西,虽然有些气他把白寻折磨成了这个样子,但看他到在这样,钟灵却不由的有些心疼起来。 这两个人走到今天,只剩下互相伤害。 “白寻,你有没有觉得南絮瘦了?”钟灵突然开口道。 “没有。”白寻的脸倏得冷了下来。 “白寻,腐生花虽然可以解,但毕竟会对身体有损害,以你现在的状况,我真的很担心。”钟灵顿了一下,又开口道“南絮……你真的不考虑原谅他吗?你和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真的忍心……” “钟灵!”白寻厉声打断了钟灵的话“你看看我,你好好看看我!他都狠得下心,我有什么不忍心的?更何况,我什么也没做!”白寻说完便剧烈的咳嗽起来。 “怎么了?白寻,没事吧?”南絮大步走到了白寻身边。 刚才他离的远,并没有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到白寻突然咳嗽起来,他便担心的走了过来,因为白寻经常会咳血。 “没事,只是突然不舒服而已。”白寻冷冷的开口。 “那……我们回房好不好?”南絮小心的问。 小心的语气让钟灵有点心酸。 “我可以拒绝吗?”白寻冷冷的瞪了南絮一眼。 她讨厌一直待在那个小小的屋子里,那是个囚禁她的牢笼,那些噩梦发生的地方。 “白寻,先回去吧。”钟灵叹了一口气“刚才是我说错话了,你动了气要好好休息,知道吗?”钟灵劝道。 看来白寻不可能原谅南絮了。 既然这样,那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白寻的身体在有限的时间里尽可能的恢复,为逃跑做准备。 白寻看了钟灵一眼,点了点头。 她也明白,现在最重要的是让身体尽可能的恢复。 见白寻同意了,南絮便默不作声的和钟灵扶白寻回房休息。 南絮对她的冷淡已渐渐习惯了,他知道白寻不可能一下子原谅他。 但他相信,只要他尽量去弥补白寻,总有一天他和白寻可以回到从前。 “钟灵,刚才白寻为什么会突然不舒服,你说了什么吗?”扶白寻回房后,南絮便拉着钟灵出了房门。 “没什么。”钟灵摇了摇头。 如果让南絮知道了原因,恐怕会伤到他吧。 “是不是关于我的?”南絮试探着问。 钟灵叹了一口气,抬起头看着南絮“南絮,你让白寻离开吧,主动放手也许你还有机会,但再这样下去,白寻是不会原谅你的。” “我放手她就会原谅我了吗?”南絮苦笑了一下“让我放手,那不可能!” “你怎么那么固执?!”钟灵皱起了眉“你现在这样只能让白寻觉得你还在禁锢她,只能加深她对你的恨!你到底明不明白?!” “我宁愿她恨我,我也不能让她离开。”南絮的眼中闪着坚决“钟灵,你别再劝我了,我不会让她走的。” “南絮,我只是不想让你一错再错。你知道吗?我刚才只是试着让白寻原谅你而已,她就……”钟灵看着南絮的目光中带着不忍。 听完钟灵的话,南絮的脸顿时僵住了,眼眸一下子变的黯淡无光。 “南絮……”钟灵本想再说些什么,但最后只是叹道“你好好想想吧。” 说完钟灵便离开了。 南絮呆呆的站在原地,似乎听见了自己心裂开的声音。 白寻,白寻,原来自己已经让她厌恶到这种程度了。 可就算这样,他也不能放开,不能让她走。 在明白自己的心意以后,他已经更不能忍受白寻的离开。 绝不会放手。 将泪水逼回眼眶,南絮转身走向白寻的厢房。 白寻吃药的时候到了。 白寻回到房间刚坐下,听到门响,木然的抬头,看着南絮进来。 “白寻,该吃药了。” 白寻冷笑。 没错,现在她是宁愿死也不要面对这个人。 她活了这么久,太累了。 还在看着他一点一点的施舍。 施舍给谁看呢? 早些时候,她那么痛苦的求他,那么痛苦的爱着他的时候。 他又干了什么呢? 南絮见白寻不说话,也不敢说话,只是端着药过来,小心翼翼的坐在床边。 白寻坐了起来,低下头去,不想去看他苍白的脸色。 心烦意乱。 南絮刚要喂白寻,白寻却已经自己把药接过去,仰头喝了。 连眉都没皱。 一口气喝完了 然后把空碗递给南絮,“喝完了,可以走了,不用盯着我了。” 南絮皱眉,却又不敢说什么,只是呆呆的接过碗,给白寻盖好被子,又摸了摸她的额头,一切并无异样,这才放下心来。 白寻在里面卧着,听着关门的声音。 半响才从被子里钻出来,叹起身子,把痰盂拿过来。 “哇——”地一声,刚才喝的药全吐了。 太苦了。 太苦了。 不管是药还是心,都很苦。 为了让南絮快点走开,这才不由出此下策。 吐了好久,白寻只觉得浑身力气都快吐尽了,再也呕不出一点液体。 无力地伏在床上,喘息着。 刚想躺回去歇歇的时候—— 门被“砰”的一声一脚踹开,整个厚厚的门板完全掉了下来,中间甚至出现了巨大的裂痕,可见这一脚的力气有多么恐怖。 白寻心里一凉。 南絮双目充血,英俊的脸上了无生气,像是个死人。 他侧头看着白寻吐出的浊物,以及白寻惨败的脸色。 他克制不住自己,“你就那么想死吗?就那么恨我吗?” 白寻身体明显的一抖,片刻之后,她就恢复了平静,躺回床上,“生死之事,与你何干……” 第83章:至死不回头 南絮有片刻的失神,然后俯身自上而下的看她,抓住白寻手,把腰间的匕首塞到她手里,“你恨我废你武功?” 白寻闪躲着他的目光,没有回答。 他继续说着,声音是彻骨的寒凉,“我赔你,好吗?” 白寻似乎听到头顶上传来模糊的笑。 她心中一惊,被抓住的手一翻,刀尖向外,不可抗拒的力量拉扯着她的手用力向上。 寂静中有刀刃穿透血肉的声音,温热的血液流出来,烫到了白寻冰冷的手指,像水流一样顺着她的胳膊缓缓流下。 白寻难以置信的抬头向上看去,只看到她手里的匕首,已经深深的刺进了南絮的左臂,俯看着她的男人却像是毫无痛感一样,一双深黑的眼眸牢牢盯住她的双眼。 “别……” 白寻终于不堪忍受,从喉咙里发出哀鸣,挣扎着要松开握刀的手,对方却死抓着不放,仍然牢牢控制着她继续把刀往里刺去。 白寻终于失控的喊了出来,“滚………”一边用另一只手妄图去堵住血流出来,却只是让自己的双手都浸满了温热的血。 眼泪大颗大颗的流出,白寻哭出声来,满眼只有对方不断流血的伤口。 南絮丝毫不为所动的看着她,声音低哑的问她,“还是恨我吗?” “现在我感觉到的疼痛是这个伤口的百倍,白寻,你一定要记住,记住亲手用刀刺我的感觉,记住我的血流在你手上的感觉。” 说着,他握住白寻的手,以难以抗拒的力道转动刀柄,让锋利的刀身在身体里慢慢旋转,绞碎血肉的感觉真实的传到手上。 白寻的喊声尖利的都变了调,“住手!!!” “不要……不要这样……”嘴里虚脱的喃喃着,白寻揪住南絮的衣服,血溅上她苍白的脸,让她看上去痛苦而无助 “太残忍了……为什么…你总是要这样逼我…” 对方的眼神却和语调却像足了从前的自己,“白寻,我已经无计可施了。” 匕首进的很深,下臂都已经冒出了刀尖。 南絮抓住白寻的手一用力,干脆利落的拔出了刀,大量的鲜血流出来,他终于发出了一声短促的闷哼。 白寻满眼都是血…… 好多血…… 流了好多血…… 失血过多让南絮有片刻的晃神,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倒在了白寻身边,他死死不放开白寻的手,精神有些恍惚了。 南絮低头吻着白寻染血的双手,细碎而温柔的吻着。 “我…别……再…”南絮迷蒙的看向白寻,颤抖的手伸出,想要抚上对方苍白的脸颊,却又像怕弄脏她、怕伤到她、又像怕被拒绝一样徘徊,不敢真的触碰到,“……别离开我…。” 视线中最后的一幕,仍旧是她的脸。 钟灵听见房间的响动以后,冲进来看见的就是浑身是血的南絮倒在白寻身边,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里。 “怎么回事?!白寻,你受伤了吗?” “没有,是他。”白寻双眼通红,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依然冰冷。 钟灵脑子里嗡一声,难以置信,他愣愣看着白寻,“你身上血?是南絮的?! 白寻虚弱不堪的点点头,“自己发疯,把他弄走吧,我实在是不想再看到他了。” 钟灵顿了顿,出去叫了几个下人,吩咐了几声,把血淋林的南絮抬走了。 “白寻——”钟灵想说点什么。 白寻却摆摆手,示意不要再说了。 钟灵只好走到前厅去给南絮诊治去了。 屋里静了下来。 白寻先是硬撑着去洗了个澡,把身上的血腥味冲刷掉,又扯掉床上染血的床单,揉成一团,扔到角落里。 这才躺在床上。 浓烈的血腥味笼着自己。 刀刺进去的感觉那样的真实。 以为这样自己就会心软吗? 以前那个见不得他受一点伤的白寻,已经死了。 死得连渣都不剩。 坚定了下自己慌乱的心,白寻扯过被子,把自己蒙在被子里。 使劲把自己往里塞,闷得都快喘不过气来。 好像这样,鼻子里的血腥味就会闻不到一样。 对,闻不到。 白寻昏睡了很久,迷迷糊糊地醒过来。 一睁眼就看到南絮披着外衣坐在床边,左手缠着厚厚的白色纱布。 白寻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南絮沉默的拿过杯子喂她喝水,那水居然还是温热的。 白寻喝了口水,瞅了眼他左手上的纱布,扭过头去低声道,“疼就回去,别在我这里耗着。” 南絮看着她,过了好久才回答,“不疼,比起当时你的痛苦不算什么。” 那样糟糕的记忆。 白寻的指尖止不住的颤抖,但她竭力控制住自己 南絮一把抓住她的手,引着她覆上厚厚的绷带。 对方放柔了声音,“很快就好,只要你不再离开我,很快就好。” 什么话?! 直到现在他还在妄想逼迫她吗? 白寻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南絮却紧紧抓住,丝毫不肯放开。看着她的眼睛轻声说,“在我们家里,在我身边,不要再想着走了,好不好?” 我们? 家? 是说这个坟墓吗? 南絮眼中有着异常柔和的神采,他的手那样轻柔小心的握着白寻 换做以前的白寻肯定会幸福得不行。 但这样幸福的时刻,美好得像是虚假的。 白寻已经清醒的明白这一点了。 至死都不会再为所动。 深夜,竹心悄悄的出了冥陵,迅速的来到了一个小村落里,在一扇破旧的大门前停住。 “陆离。”竹心伸手敲了敲门。 很快便有人从里面将门打开,陆离带着微笑看着竹心。 “我就知道今晚你一定会来。” 两人进了屋,陆离点着了一盏灯,之后便坐到了竹心的旁边。 这一个月来竹心常常来这里找陆离,告诉陆离关于白寻的情况,所以两人的关系也近了许多。 “明天就是各山庄来朝贺的日子了,我和钟灵会把白寻从庄里带出来的,从村里到冥陵的那条路上不是有个小树林吗?你就在树林外的那个路口等着我们,记得准备一辆马车,从那你们可以直接到城里,然后走到官道上,这样能快点离开冥陵的势力范围。”竹心说道。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这一路上也有不少我们黑墨阁的分堂,只要白寻能出了冥陵,一切都没有问题。”陆离自信的说。 第84章:这是他唯一的办法 “那你不如现在就从分堂调一些人手来,这样也安全一点。”竹心提议道。 “你以为我不想吗?”陆离苦笑着摇了摇头“南絮已经派人将我在这里的分堂都监视了起来,只要我一去他就会发现,这样反而更容易打草惊蛇。” “南絮并没有对你下追捕令,我还以为……”还以为他已经放过你了。 “你以为什么?”陆离笑了笑“他不下追捕令不代表他不在意我的存在,他只不过是想暂时稳住白寻罢了,你以为冥陵庄主是那么好对付的吗?” “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对付大哥哥,毕竟当年是他从大街上将我领回去的,他对我们一直很好,这次如果不是为了白寻……”竹心低下头,叹了一口气。 “别想那么多了,明天,你和我们一起走吧。”陆离认真的说。 “我……和你们一起?”竹心不确定的反问。 “是啊,一路上白寻也需要人照顾,更何况让你一个人面对南絮我也不放心,白寻也不会放心的。上一次他打了你,这一次你帮白寻逃走他还不知道会怎样,所以,一起走吧。”陆离说道。 “钟灵会和你们一起走的,他会照顾好白寻,我……还是……” “你也和我们一起走。”陆离的口气很坚决“我想白寻也不会想让你再留在冥陵的,所以,走吧。再说,这一路上南絮一定会派人追捕,白寻现在武功尽失,钟灵不是也不会武功吗?我一个会应付不来的。” “我……”竹心看着陆离,犹豫着不敢答应。 这些天和陆离相处,让她对陆离产生了一种绝对不该有的感情。 她好像喜欢上陆离了,可陆离是白寻的,陆离的心里也只有白寻,这种情况下让她和他们一起走,他怕他会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 “怎么了?这有什么可犹豫的?跟我们一起走不好吗?若不这样安排的话,南絮只会将失去白寻的怒火发泄在你的身上,你要怎么承受?”陆离不解的看着竹心。 “不是,只是在我从小住在冥陵,这儿就像我的家一样,所以……” “以后黑墨阁就是你的家,你是白寻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我和白寻都会照顾你的。”陆离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 “什么呀,什么叫白寻的妹妹就是你的妹妹?你还真的已经以白寻的夫君自局了不成,美的你!”竹心白了陆离一眼。 “谁让你总是长不大的样子。”陆离捏了捏竹心的小脸。 竹心笑着闪躲,默认了要和他们一起走的事,但眼中却不时闪着忧虑。 陆离,其实她真正怕的是,再和他在一起自己会越来越喜欢他,越来越舍不得他,到那时候,她该怎么办? 冥陵,白寻的厢房内。 自从上次呕药被南絮发现以后,南絮就一直坚持要看着白寻吃药。 白寻只是任他折腾,不拒绝也不迎合,只是冷眼看着他。 她真的已经不想再做什么了。 她已经连话都懒得说了。 这次南絮喂白寻吃完药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离去,而是眼神复杂的看着白寻。 明天就是各山庄来朝贺的日子,明天他会很忙,可能没有时间来看白寻,这令他感到很不安。他知道白寻还没有原谅他,所以他不确定白寻有没有逃跑的念头。 如果有,明天无疑是个好机会,虽然白寻现在没了武功,身体也很虚弱,但如果要逃出冥陵不是没有可能。 瞥了一眼自己刚才拿来的那个沉重的木箱子,南絮心里五味陈杂。 那个箱子里装的是一条铁链,跟他上次锁白寻用的链子差不多。 他不该这样的,这样会让白寻更难原谅他,可他没有办法,他害怕。 他实在是害怕。 堂堂冥陵庄主,居然会像个懦夫一样唯唯诺诺的害怕。 “白寻。” 终于,南絮还是打开箱子将铁链拿了出来,低低的叫了白寻一声,不敢直视白寻的眼睛。 白寻看着南絮手中的铁链就知道他要做什么。 心底冷冷一笑,本就冰封的心冻的更坚固了。 白寻冷冷的开口“想锁就锁吧。” “白寻,对不起。”南絮说着,还是将铁链锁到了白寻的腰上,另一边锁在床头,然后伸手将白寻揽进了怀中“对不起,对不起,就明天一天,到了明天晚上我就会把这个解开的,我只是怕你走了,你不要怪我。”南絮的眼中含着泪。 她从来没怪过他 无爱即无恨 干嘛要浪费力气去管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人。 白寻眼中似结了一层薄冰。 南絮永远都是南絮,不会真正的在乎她,只不过把她当成一个私有东西一样。 连前几天,恐怕也是个苦肉计,为了安抚她。 说什么爱上她了,那都是骗人的! 没有人会把自己所爱的人像狗一样栓起来,至少陆离不会这样对她。 这种事大概只有这个唯我独尊的南絮干的出来! 轻轻的从南絮的怀中挣脱出来,白寻淡淡的瞄了一眼南絮道:“我可以睡了吗?” 意思很明显,你可以走了吗? “白寻,今晚我陪你好不好?”南絮搂住了白寻。 “随你。”白寻冷冷的吐出两个字。 反正明天她就要走了,不管南絮要对她做什么,都是最后一次了。 南絮拥着白寻躺在床上,将白寻紧紧的搂在怀里 “我只是抱抱你,不会伤害你的。” 白寻不语,只是将眼睛闭了起来。 南絮看着白寻仍带着病容的脸,心里一抽一抽的疼。 刚才白寻眼里的寒意他不是没看到,他今晚能感觉到他这样做让白寻的心更远离他了。 可他不能冒险,所以,他只能把白寻锁起来。 这也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 他知道他很笨,也知道这个方法很蠢,很不好,但他只能这么做。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白寻,如果你能答应我,永远别离开”南絮在白寻的耳边低声的说。 他话还没说完,只见白寻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就闭紧了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 但南絮的话她一字不漏的听见了。 但她不想回应。 呵,不离开?不可能!除非她死! 第85章:她为什么要回头在这个时候? 第二天天还没亮,冥陵上下就开始忙碌起来。 南絮早早的离开了白寻的厢房,去准备各项事宜,临走前还派了四个人守在白寻的房外,生怕出什么事故。 说白了就是担心白寻会逃走。 钟灵像平常一样来到白寻的厢房,因为他是大夫,南絮临走前吩咐过守门的人放他进去,所以,钟灵很轻松的就进到了房内。 “白寻。”钟灵走进内室,来到床边,看见白寻身上的铁链后眼中带着惊讶“这是……” “他怕我跑了,特地准备的。”白寻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钟灵看着白寻叹了一口气。 南絮在最后关头还往白寻心里插了一刀。 “现在我们只能等竹心了,让她先传一些功力给你,你才能吃腐生花,否则是没有用的。” “就怕竹心来不了。”白寻垂下了眼眸“我担心她会被监视。” “没事的,她一定会来的。”钟灵拍了拍白寻的肩让她安心。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异动。 钟灵刚要去看看,就见竹心走了进来,头上还冒着汗,门外的四个守卫已经被点住了穴道。 昨晚陆离猜到了南絮可能会让人看住竹心和白寻,于是教给他一套独门的点穴手法,所幸竹心学的快,今天正好派上了用场。 “白寻!”竹心一进门就奔向床边,紧紧的抱住了她。 自从出事那天晚上之后,她就再没见过白寻,心里的思念与担心在这一刻暴发。 “好了,我们先离开,以后有的是时间。”看见了竹心,白寻的脸上浮出一丝暖暖的笑意。 “嗯。”竹心点了点头放开了白寻,目光一扫便看到了白寻身上的铁链“大哥哥居然把你锁起来!”说着,竹心便准备将铁链震断。 “等等!”白寻阻止了竹心“我想自己来,正好也可以试试腐生花的功效。” 白寻的目光看向了钟灵。 “竹心,你快传一些功力到白寻身上,一成就可以,不用太多。”钟灵吩咐道。 “知道了。”竹心点了点头。 白寻和竹心两人盘膝而坐,双掌相对,竹心将自己的功力不断的传给白寻。 约摸一盏茶的工夫之后,两人同时收功,钟灵急忙将用腐生花制成的药丸递给白寻,让她吃了下去。 然后,竹心又运功帮白寻催化药性,白寻只觉的原本虚无的丹田开始有真气凝聚,浑身充满了力量,那种感觉好像的她的武功真的恢复了一样。 “白寻,你感觉怎么样?”竹心不确定的问。 白寻不语,只是将手放在了腰间,握住了锁住她的铁链,试着运功一拉,铁链应声而断。 “钟灵,真的有用!”白寻的脸上满是喜悦,久违的神采在眼中绽放,笑看着钟灵。 看着白寻脸上那久违的笑,钟灵感到一丝欣慰。 看来帮白寻离开是对的。 “白寻,这个是腐生花的解药,如果你一旦感到身体不适立刻服下去。因为一直运功会缩短毒发的时间,所以其实腐生花的药性维持不了两个时辰,这些你一定要记住。”钟灵说着将解药给了白寻。 “我明白了。”白寻边说边将药接了过来,然后穿好衣服下了床“竹心,钟灵,我们走吧。” 竹心和钟灵点了点头,三人一起出了房门向东边的围墙走去。 一路上三人小心谨慎,生怕被人发现,就在三人快要到达目的地时,迎面走过来一个人,三人急忙闪到一旁的花丛中,所幸那人并没有注意到他们,向着厨房的方向走去了。 白寻看着那人的背影觉的出奇的熟悉,但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按说如果是庄里的人他应该都认识,可刚才那个人的脸却让他觉的陌生,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她确定没有见过这个人。 “白寻,我们走吧。”钟灵推了推白寻,让她回过神来。 “好。”白寻点了点头 三人一起越过了围墙,出了冥陵,然后竹心便带着白寻和钟灵往与陆离约定的地点走。 一路上,白寻的脑中不停的想着刚才看到的那个人,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那种感觉很糟糕,总感觉像只毒蛇在暗处会时不时出来咬自己。 白寻总感觉自己应该认识那个人,可那张脸她却觉的完全陌生。 今天是各山庄来朝贺的日子,有陌生人出现也正常,但那个人无论是身形还是背影都让他觉的熟悉,为什么偏偏那张脸让他陌生? 除非……他带了人皮面具! 白寻的脑中灵光一闪,一个名字在脑中轰然炸开。 是他!是他!!是他!!! 白寻停下了脚步,僵直了身子。 凭那个人的身手是伤不了南絮的,但他既然敢来冥陵,就说明他有十足的把握,现在南絮在明,他在暗,这种情况太不利了! “白寻,怎么不走了?我们马上就可以见到陆离了。”竹心见白寻停了下来,不解的看着他。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白寻低喃。 “白寻,你胡说什么!现在你怎么能回去!”钟灵皱起了眉。 “你们不明白,冥陵有危险!”白寻说完也不管钟灵和竹心,飞快的往回跑。 “这……这是怎么回事?”竹心愣住了。 “没时间了,我去追白寻,你快去通知陆离!”钟灵说完便丢下竹心追着白寻而去。 “哎?那你们还来吗?……”竹心还来不及说出口,钟灵已跑远了。 无奈的叹了口气,竹心愣愣的看着白寻离去的方向。 白寻姐,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她要回头? 冥陵的大堂内,此刻所有的人都瘫软在地上,南絮坐在主位上,努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才不至于使自己倒下,一旁的白止则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你到底是谁?”南絮看着站在大堂中央,一身仆人打扮的人,眼中射出寒光。 他真没想到,在今天十七个山庄的庄主来向他朝贺之时居然会有人敢暗算他们而且成功的对他们全下了毒。 真是太大意了! 那人笑了笑,眼中透着阴戾。 正是白寻看到的那个人。 第86章:她果然想走 “南庄主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吗?”那人说着揭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秦、楚!”南絮咬牙切齿的叫出了那人的名字。 这些天他一直都在追捕秦楚,没想到今天反被他暗算了。 “南庄主,没想到吧?再见到我时会是这样的情景。”秦楚的脸上带着得意的笑 “冥陵真是越来越不济,连燃的檀香被换成了迷香都不知道,我看这冥陵是该换人了。” 南絮不语,只是皱了皱眉。 今天他的脑子里一直挂念着白寻,根本就没有心思去想其它的。 空气中燃的香味道不对他根本就没有发觉。 “秦楚,你想怎么样?!”南絮眯起了眼睛。 “我想怎么样?”秦楚冷笑了一声“你说呢?你灭了我的云剑山庄,毁了我的一切,你说我想怎么样?!” 秦楚的眼中满是恨意“南絮,你要是聪明的话就乖乖的爬到我的脚下给我磕三个响头,我还能让你死的痛快点,不然的话……”秦楚的眼中尽是阴毒“我就让你生不如死!” 南絮笑了一下“想让我求你?你真是做梦!今天栽在你的手里是我运气不好,你要杀就杀,至于其它的,你想也别想!” “你挺有骨气。”秦楚似是赞许的点了点头“不知道白寻是不是也这么有骨气。” 听到秦楚提到白寻的名字,南絮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 南絮的惊慌并没有逃过秦楚的眼睛,秦楚冷冷的勾起了嘴角。 “如果我没有猜错,白寻就在冥陵内,说真的,我还真有点想她了呢。”秦楚的脸上露出笑。 “你要是敢碰白寻,我发誓就算下地狱也拖你一起!”南絮怒瞪着秦楚。 “放心,我不碰她。”秦楚扫视了一下瘫在地上的各山庄庄主 “我准备给大家一个机会,当初我有难时你们袖手旁观,现在我大人有大量,一会儿我把白寻带到这里,我会一个一个的给你们解药,谁能让她叫的最大声最凄惨,我就饶谁一命,怎么样,不错吧?” “好好!只要秦庄主能放了我们,我们什么都愿意的!” “没错没错,我们一定尽力的。” …… 秦楚的话刚话完,大堂里便有一片人响应。 这群混蛋! “秦楚,你敢!”眼前的状况让南絮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早上他离开时是将白寻用铁链锁在房里的,如果秦楚去找一定可以轻易的找到白寻,白寻现在武功尽失又病着,根本没有反抗能力。 要是秦楚真这么做…… 他简直不敢想像。 “不想让我这么对她的话说听我的,从上面爬下来好好求求我,我可以考虑放过她一次。”秦楚漫不经心的说。 南絮此刻一脸的阴沉,他是宁愿死也不愿低头的。 可是白寻呢? 白寻该怎么办? 他不能让白寻受那样的折磨! 在心底长叹一声,南絮露出一丝苦笑,努力的撑起了身子从椅子上滑了下来,趴跪在地上。现在他只能用这种方法去保护白寻了。 “庄主!不要!”白止见南絮真的要按秦楚的话去做急忙开口阻止“白寻现在已经不在庄里了!我敢肯定!” “你说什么?”南絮惊讶的看着白止。 “我们早就商量好要在今天帮她逃走了,我们约定如果有什么麻烦钟灵会来找我,可钟灵现在还没来,只能说明他们已经出了庄,和陆离一起离开了。” 眼前这种情况白止不得不说出实情。 他知道今天他们在劫难逃,秦楚是不会放过他们的,他不想让南絮在死前连尊严都丢掉。 “她走了。”南絮的眼睛一下子变的灰暗无光。 她还是想走。 原来她果然是想在今天逃走。 原来她果然还是想离开他 “走的好。”南絮缓缓的勾起了嘴角,露出一抹略带凄凉的笑然后抬起头看着秦楚 “你威胁不了我了!” 秦楚的眼中满是怒火,面容都有些扭曲,大步上前走到南絮身边,一脚将南絮踢飞出去,南絮重重的摔在了大堂的中央,口中溢出了鲜血。 “庄主!”看着南絮被秦楚所伤,白止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秦楚走到南絮的身边,一脚踩在南絮的头上,手里拿着一条长长的鞭子“我看你能傲到几时!我要用鞭子一下一下的抽死你,我会帮你数着,看你能挨多少下,如果受不了了你可以求我,我可以考虑给你换一个更痛快的死法!” 秦楚说完退后几步抬手就是一鞭,鞭子带着破风的声音呼啸而至。 背后立刻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感,南絮皱了一下眉,硬忍着没有叫出声。 第二鞭接踵而至,打在与第一鞭完全相同的位置。 南絮痛的握紧了拳头,但依旧一声不出。 秦楚抡起鞭子,仍旧准备打在相同的位置。 但就在这时,秦楚感到一股杀气急速而至,本能的一闪,一把匕首堪堪贴着他的耳边飞过。 秦楚一惊,急忙看向匕首的来源处。 一抹瘦弱的身影立在门外,依旧维持着射匕首时的动作 “白寻?!”南絮不敢相信的看着门外的白寻。 刚才的匕首绝对是用了内力射出的,可白寻的武功明明已经被他废了,而且现在大堂内满是噬骨香的味道,噬骨香只对有内力的人起作用,如果白寻恢复了武功,没有理由不受影响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寻?”秦楚也颇感意外的看着白寻,随即脸上浮出阴狠的笑“不用我找你,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是不是舍不得南絮?”秦楚说着随手抽了南絮一鞭。 “白寻!你还回来干什么!快走,既然有机会离开,你还回来干什么,等我解决完他,你就走不了了!现在离开,这是我给你最后的机会。”他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却还在强撑,虽然不清楚白寻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就算白寻恢复了武功,也不怕噬骨香,但白寻现在的身体还很虚弱,如果和秦楚动手绝占不了便宜。 想到这里,南絮就觉的心急如焚。 第87章:现在快走! 白寻并不理会南絮,一步一步的走进大堂,站在了秦楚的面前。 “秦楚,你撒野也不选选地方,这儿可是冥陵!”白寻的眼中透着寒光。 她本来以为是自己太过担心,但没想到当她跑到冥陵的大堂外时,居然看到一屋子的人全倒在地上,连南絮也不例外。 一开始她并没有想暴露自己,只是静待局事的发展 以她现在的状况和秦楚交手没有十足的把握,本想等钟灵和竹心来了以后再做打算。 可当她看到南絮被秦楚鞭打时,她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本能的出手了。 南絮居然打算为了她…… 在射匕首的时候,白寻敏锐的闻到了大堂内的味道 噬骨香! 本来以为她也会中毒,但没想到噬骨香似乎对她不起作用,大概是因为她的功力是靠药物维持的原因吧。 秦楚! “冥陵又怎么样?”秦楚笑了笑,眼中明显的露出鄙夷“可惜,你能救的了谁呢?你连你自己也救不了!噬骨香对你不起作用,只能说明你没有武功。”秦楚的脸上尽是得意。 “是吗?”白寻冷冷勾了勾嘴角,毫无预兆的向秦楚攻出一掌,掌风凌厉狠辣。 秦楚大吃一惊,没敢硬接白寻这一掌,而是闪身躲了过去。 两人一个错身,白寻便站在了南絮的身边。 秦楚若有所思的打量着白寻。 白寻则是蹲下了身子,手探到南絮的腰间,将南絮缠在腰上的软剑抽了出来。 “白寻——”南絮着急的一把拉住白寻的手。 白寻没看他,只是冷冷的甩开。 “你总喜欢小看我,所以,你总会栽在我的手里,几个月前你丢了云剑山庄却还没学会教训,这一次,你怕是再没机会了。”白寻看向秦楚,眼中透出杀意。 “白寻,你不用吓唬我,就算你恢复了武功,你我交手你也不一定稳赢,你以为我会怕你吗?”秦楚挑挑眉“更何况,你要顾的不只你自己!” 秦楚说完,突然一剑刺向了地上的南絮。 白寻一惊,没想到秦楚会玩这一手,急忙将秦楚的剑挡开。 随即两人打在了一起。 “秦楚,你真是卑鄙!”白寻边打边沉声骂道。 “当年你对我玩的手段也不光明吧!”秦楚反唇相讥。 两人一来一回,已过了十几招。 南絮在一旁紧张的看着两人。 看着白寻与秦楚打斗,南絮忽然觉的白寻似乎回到了几年前的样子,那个冷傲的冥陵第一杀手。 脑中忽然想起了很多几年前的事情。 南絮猛然发觉,这样的白寻才是最有生气的。 而他却亲手将她毁了。 白寻,白寻,她这次回来救自己,是不是代表她还在乎自己,是不是代表她可以原谅自己 不行! 这样子的白寻,太危险了! 南絮强撑着支起身子。 他要快速恢复。 不是一直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她么? 不能食言! 不能再让她受伤了! 南絮想着,双手合拢,整个人脸色开始变化。 白止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南絮要强行运功,心里暗叫不好。 中了噬骨香,强行发力的后果,可能会全身经脉皆断,气脉逆流,终身残废啊。 “庄主——”白止急忙出声阻止。 可是南絮理也没理。 正在这时,钟灵从门外跑了进来。 他是一路追着白寻回来的。 本以为是白寻太多心,但没想到南絮真的出了事,幸好白寻回来了,不然冥陵恐怕就真的毁了。 小心的绕过正打的难分难解的两人,钟灵急忙来到南絮身边,将一个药丸塞进了南絮的嘴里。 “南絮!别做傻事!”钟灵说着拿出了几根银针刺入了南絮的体内。 南絮一睁眼看是钟灵,一个心神不定。 体内巨大的气流猛地从小腹窜了起来。 在身体里四窜! 呕—— 身体里翻江倒海。 南絮张嘴,还来不及说什么,一口血先喷了出来。 钟灵心里一惊,急忙把他几个大穴点住。 “你要强行运功?你是想变成废人吗?!”钟灵不由怒道。 南絮缓了好久,“钟灵,快帮我解毒,白寻她撑不了多久。” 钟灵听后心里一震,不再发问,凝神发力。 钟灵趁着南絮调息的时候,又用同样的方法帮白止逼毒。 就这会功夫,白寻与秦楚已战了上百回合。 白寻已渐渐感觉力不从心。 以药维持的功力毕竟不能与原来的相比,白寻只觉的有时真气会续接不上,没办法将每一招发挥到极致。 秦楚也渐渐发现了白寻的这个弱点,处处对她进行压制,慢慢的占了上风。 “白寻,看来你不行了。”秦楚说着,看准白寻的一个空档,一脚踢中白寻的小腹,将白寻踢飞出去。 “啊——!”白寻不由的惨叫一声,身子腾空而起,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白寻!” 逼毒逼到一半的南絮顾不上走火入魔的危险,强行运功起身接住了白寻,将白寻抱在怀中。同时南絮感到体内气血上涌。 他压了下去。 他怕溅到白寻身上 白寻,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 “钟灵,照顾好白寻。”南絮稳了稳,将白寻手中的剑接了过来,将她推给了钟灵。 目光一沉,一剑刺向了秦楚。 秦楚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南絮竟能将毒逼出。 要跑已是来不及了,只得硬着头皮迎战。 “白寻,你没事吧?”钟灵此刻扶着白寻,一脸担心的看着他。 白寻不语,看了一眼与秦楚打斗的南絮,确定南絮绝对能胜过秦楚后,缓缓说道:“钟灵,我们快走。” “走?现在?”钟灵惊讶的看着白寻。 “他可以应付了,我们现在不走,一会儿还走的了吗?”白寻的眼中满是坚决“我一定要离开。” “可是你现在受了伤,我怕……” “不会有事的,钟灵,我们快走吧。”白寻说着就要向门外走。 钟灵无奈,只得由着她。 “白寻!”白止忽然叫住了白寻“庄主他……” “一会儿帮我拦住他,求你了,白止。”白寻说完便和钟灵一起走出了门外。 南絮正与秦楚战到紧要关头,看到白寻和钟灵一起离开,不由的心头一紧。 他知道白寻是要离开冥陵,他本想立刻阻拦,但一想到秦楚三番四次的暗算他和白寻,如果不尽快除掉,实在是个心腹大患,所以便忍了下来。 第88章:那我留具尸体给你 “白止!快去拦住白寻!”南絮边打边冲白止喊。 白止看着南絮,却没有动作。 白寻和南絮走到今天已经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对于白寻来说,只有离开冥陵,离开南絮才能让她解脱。 而他希望白寻能幸福。 眼见白止不听他的命令,南絮的心里更着急。 剑不由的舞的更快更凌利了。 秦楚已有些招架不住,招式开始变的凌乱起来,南絮见状更是步步紧逼,看准空档一剑刺向秦楚的胸口,秦楚急忙闪躲。 紧接着,南絮手腕转动,剑如灵蛇般闪过,血光顿现 顿时,秦楚的手筋脚筋已被挑断,整个人瘫在了地上。 南絮冷冷的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秦楚便迅速的向门外跑去。 他必须去把白寻追回来。 “庄主!”白止挡在了南絮的面前“你就让白寻走吧,强留下她又有什么意义呢?如果你真的爱她,就该让她走!” “让开!”南絮沉下了脸。 “为什么不放手?你这样只会让白寻痛苦,你难道……” “我让你让开!”南絮说着一掌拍向白止将他逼开,然后冲出了大堂 “把秦楚给我凌迟!”南絮跑出去后留下了这句话。 白止看着南絮的背影,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白寻,对不起,这一次没能帮的了她。 看着地上已经奄奄一息的秦楚,白止只是上前狠狠的补了一刀。 因为担心白寻她们,白止也没细看,急匆匆的就走了。 所以,没有注意到,在他走后,秦楚的胸膛起伏了一下。 “白寻,慢点,你的脸色太难看,我们还是别走了。”看着白寻越来越苍白的脸,钟灵的心中满是担忧。 刚才一出大堂,白寻的脸色就有些不对。 出了冥陵之后,白寻的步履便有些不稳,额上还不断的冒冷汗,呼吸也变的急促起来。 “白寻,是不是毒性已经发作了?你千万别撑着,马上吃解药!”钟灵有些着急的说。 “我知道钟灵。你别着急,我没事。我们快点走。”白寻装作若无其事的对钟灵笑了笑。 实际上她已经感觉到体内的气血开始乱窜,但不能吃解药。 刚才秦楚那一脚让她伤的不轻,她现在是以内力强压住伤势的,一旦吃了解药,她的功力一消失,恐怕就再难支持下去了。 “白寻!” 伴着话音,一道黑影从他们身后越至他们面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正是南絮。 他解决了秦楚后便一刻不停的从庄里追了出来。 如果这一次让白寻走了,恐怕这一辈子他都很难再将白寻找回来了。 所以,他一定要拦住白寻。 “白寻,跟我回去吧。”南絮在白寻面前,语气中带着哀求。 “南絮,算我求你,你能不能放了我?!”看着眼前的南絮,白寻觉的有些崩溃。 为什么?为什么每一次她都逃不掉?! “白寻,不能重新开始吗?我发誓我绝不会再伤害你了,你为什么就不能回来?!”南絮的声音有些颤抖。 冷冷一笑,白寻挑了挑眉看着南絮。 “昨天是谁把我用铁链像狗一样拴起来?” “我……”南絮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让我走。”白寻的眼中满是坚定。 “不可能!”南絮立刻开口拒绝 “白寻,我错了,我认错还不行吗?你以前说过的,不管我做错什么,只要我认错你就会原谅我的。” “我是说过。”白寻看着南絮“你也说过,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有会保护我,不让我受任何委屈,食言的先是你!” “既然不原谅我为什么还要回来救我?!为什么不干脆让秦楚杀了我!”南絮忍不住嘶吼起来。 “我是你从街上捡回冥陵的,我欠你一命,现在,我还清了。” 白寻冷冷的开口,声音里不带任何感情“我不再欠你的了,南絮,我什么也不欠你了。” “白寻!”南絮将手紧紧的握成了拳,看着白寻的眼睛里装着满满的痛。 “让开!”白寻瞪着南絮,眼中竟带着几分恨意。 “南絮,让我们走吧,你……”钟灵开口劝解。 “别想!你们别想走!”南絮的眼睛充满了血丝,变的猩红 “白寻,这辈子你只能和我在一起!你别想从我身边逃开!你可以怨我,恨我!但我绝不会让你走!” “你……”白寻看着南絮,气的说不出话来。 体内的气血开始向上翻涌,而且越来越强烈。白寻知道是毒性完全发作了 “你以为你不让我走我就不会走了吗?南絮,你不会如愿的!” 白寻说完,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 紧接着,便有鲜红的液体从白寻的口中溢出。 在南絮和钟灵惊恐的眼神中,白寻的身子缓缓的倒下。 “白寻!”南絮急忙上前接住白寻,将白寻抱在怀里。 看着鲜血不断的从白寻的口中涌出,南絮的眼中满是恐惧 “白寻!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白寻!” “一定是毒发了,白寻,解药呢?快把解药吃了!”相较于南絮,钟灵稍微镇定一些,边说边在白寻身上找解药。 “不用……找了……”吃力的挤出这四个字,白寻缓缓的摊开手掌,手心里有一小堆粉末。正是钟灵给白寻的解药,已被白寻捏成了粉。 接着,白寻一翻手。 那些细碎的粉末一点一点的全都洒在了地上。 “白寻你……”钟灵惊愕的看着白寻,心里一阵抽痛“你早就想到这一步了对不对?为什么?你这是何苦?” “钟灵……记住……你的誓言……”短短的一句话,白寻却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才说出口。体内不断上涌的气血让她不住的呕血,身体也不停的抽搐着。 “白寻!白寻!你到底是怎么了?!什么毒发?你到底吃了什么?!”南絮紧紧的抱着白寻,脸上满是焦急。 他不知道白寻为什么会这样,刚才明明还好好的,为什么一转眼就成了这个样子? “南絮……你不是……不让我走吗……那我就……留一具尸体……给你……你……你好好收着……”白寻说着,脸上带着一抹冰冷的笑,看着南絮的眼中满是恨意。 她曾经很看不起那些轻易就结束自己生命的人,但是,现在她宁愿去死。 所以,她才让钟灵发了那个誓,绝不会再让南絮摆布她的人生! 她已经受够了。 第89章:你怎么会那么冷血 “白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钟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救救白寻啊!”南絮控制不住的向钟灵大喊起来。 “我不能救她。”钟灵一脸木然的看着南絮和他怀里的白寻。 此时的白寻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但身体还在抽搐,依然不停的呕血 “我答应过白寻,不会再出手救她了。” 让白寻解脱也许比让她活着更快乐。 “钟灵,你在说什么?”南絮不敢相信的看着钟灵 “是你一步一步把她逼成这样的!我只能成全她。”钟灵冷然的看着南絮 “你也成全她吧。” “不!不!”南絮疯狂的摇着头,泪不假思索,宛如泉涌 “钟灵!快救她!我求求你了!快救她!” 南絮先将白寻放到了地上,然后跪在了钟灵的面前“钟灵,我不能没有她,我爱她啊!钟灵!救她!救救她!” 钟灵转过身背对着南絮,脸上满是不忍。 他也不想让白寻死,但白寻活的真是太痛苦了 南絮根本不懂得怎么去爱她,如果他懂,他就该早一点放手,今天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了。 “钟灵,一切都是我的错,该死的是我,不是白寻!你救救她吧!我求求你救救她!”南絮抱住钟灵的腿,苦苦的哀求,脸上满是泪水。 “钟灵,我求求你了。”南絮见钟灵不肯答应,放开钟灵的腿,退到一边,就开始磕头。 咚—— 咚—— 头撞在生硬的石头上,沉重的如同捣蒜一样,一声一声敲在钟灵心上。 钟灵闭上眼睛。 “钟灵,求求你。” “救救白寻。” 南絮的声音已经哑得不成样子,抬起头的时候,整张脸已经血肉模糊。 他不能没有白寻。 “钟灵,你怎么罚我都行,求求你救救白寻!” 钟灵始终闭着眼睛。 南絮心里一硬,“钟灵,我自废武功!这样以后就再也不会伤害到白寻!求你!” “求你!” “救救她吧!” 南絮在右手掌发力,若是让他来换白寻。 他也心甘情愿! 就在南絮要一掌劈向自己心口的时候。 钟灵睁开眼睛,叹了一口气,极快的出手拦住了南絮。 南絮怔怔的看着钟灵,脸上一喜,俊美的脸上沾满血和土,扭曲得一时间竟有些可怖。 钟灵不忍再看,只是伸手将南絮扶起来,然后迅速走到白寻身边,将银针刺入了她的几个穴位。 他终究是不忍。 “快把白寻带回庄,我必须为她施针,晚了就来不及了。”钟灵说道。 “是!是!”南絮急忙将白寻抱了起来,往回狂奔。 钟灵紧跟在南絮的身后,一步也没落下。 白寻的毒必须尽快解,否则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南絮在前面抱着白寻,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往回赶着。 他知道自己做错了很多事,但求她别用伤害自己来惩罚他 承受不起。 树林外的路口上,一个清瘦的身影焦急的踱着步,他的身后是一辆马车,马儿正悠闲的吃着青草,完全没有感受到它主人的不安。 为什么?为什么白寻还没有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是不是被南絮发现了? 是不是…… 无数个疑问浮现在脑海中。让陆离觉的心神不宁。 他总有一种预感,这一次的计划不会那么顺利。 “陆离!陆离!”正当陆离胡思乱想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竹心的呼唤声。 “竹心!”陆离急忙迎了上去“白寻呢?怎么就你一个人?”见竹心孤身一人,陆离忍不住询问。 “白寻姐……”竹心犹疑着,不知该怎么说。 “白寻怎么了?是不是南絮发现你们要走,又对白寻做了什么?!”陆离一脸的紧张。 “不是的,你不要着急。”竹心急忙安抚陆离“白寻姐是自己折回去的。” “白寻自己折了回去?为什么?”陆离一脸的惊愕。 “我也不太清楚,当时我们已经出了冥陵,白寻姐突然就停了下来说要回去就跑了,钟灵去追白寻,我就急忙跑来告诉你了。”竹心简单的讲了一下经过。 “什么??!”陆离气笑了 “她回去干什么?简直是胡闹!你为什么不拦住她?!” “我……当时……” “行了!”陆离不等竹心把话说完便打断了她“我还是自己去找白寻吧!”陆离说完便要走。 “等等!”竹心拉住了陆离“我们再等等吧,我们现在不清楚情况,你贸然过去万一被大哥哥看见了岂不是更糟吗?白寻姐自有分寸的。” “你怎么能这么镇定?你难道不着急吗?白寻在冥陵多待一刻都是一种危险,你知不知道?!”陆离甩开了竹心的手。 “我当然比你明白!”竹心看着陆离“再怎么样,大哥哥也不会杀了白寻姐,可你不一样!” 陆离瞪着竹心“有些伤害比死更让人无法忍受,而白寻受的一直是这样的折磨,我怎么可能明知道她又会被南絮折磨还在这里空等呢!” “你去了又能怎么样?如果真像你想的那样,大哥哥根本没事,他把白寻姐扣下了,那你去了就有用吗?你又打不过大哥哥!”竹心反驳 “你还是等等吧,如果大哥哥没出事,白寻姐就会回来的,她不会让大哥哥发现她的。” “那如果南絮发现了她呢,白寻一个人能应付的了吗?所以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去!”陆离说着又准备走。 “你在这里,我去!”竹心拦住了陆离“如果庄里没什么异样我马上回来告诉你,如果庄里出了事……那如果你半个时辰后等不到我回来你再去找我们。” “你?”陆离皱了皱眉“你的功夫太差,实在不能让人放心。” “可是你去冥陵我也不放心啊!”竹心急道。 “你现在该担心的不是我,是白寻才对吧?”陆离的脸冷了下来 “我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把白寻当姐姐看,你好像从来都不关心她,她在冥陵受南絮的欺凌你不管,现在她可能会有危险你也不着急,你怎么会那么冷血!” “我……我冷血?”竹心一脸受伤的看着陆离。 她不让陆离去冥陵还不都是为了他吗? 白寻姐是受了大哥哥不少折磨,但大哥哥不会危害白寻姐的性命 更何况他们之间更多的是感情上的问题,那不是她能插手的。 不是不管,是不知道怎么去管。 可现在陆离却说她冷血! 第90章:你想让她恨你吗? 陆离也发觉自己的话说的重了,但此刻他没心情去安慰竹心。 现在他的心里满满的装着的都是白寻,他只想快点去冥陵看看白寻到底出了什么事。于是,他没再理会竹心,转身就要离开。 “别去!”竹心再次拉住了陆离“对于白寻姐来说,她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与大哥哥动手,上一次在冥陵……” “别说了!”陆离打断了竹心的话“你说这些是要我什么都不做吗?不可能,我做不到!我已经等了一个月了,我不想再空等。或许我根本就不该相信你们,如果你们真的想帮白寻,就不会让她受这么多苦!” 陆离说完推开了竹心,差点让竹心跌倒在地,然后大步的离开了。 竹心看着陆离离开,痛楚在心底一点一点的蔓延。 她只是怕他出事,难道这也有错吗? 眨了眨眼,将泪水逼回眼眶,竹心跟上了陆离。 如果到了冥陵陆离真跟大哥哥动起手来,她多少也能帮的上忙,不过她更希望到不了冥陵就能碰上白寻姐,这样就都不会有事了。 冥陵,白寻的厢房外,南絮焦急的在门口徘徊。 白止静立在一旁,也是一脸的担忧。 南絮刚回来时候的那个样子,简直把他吓了一跳。 满身血污,脸上血迹斑斑。 他差点没认出来。 南絮带着白寻一回到冥陵,钟灵便立刻取来了工具为白寻治疗,因为钟灵不能受任何打扰,所以便把南絮赶了出来,让他在屋外等着。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屋里还是毫无动静。 南絮的心里越来越着急 白寻居然宁愿自杀也不愿跟他回来,他知道白寻心里对他有恨,但他没想到白寻会恨的这样深。 白寻,到底怎么做,她才能原谅自己? “庄……庄主,不好了!”一个大汉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吵什么?!出了什么事?”南絮有些不耐烦的问。 “有人闯进了庄里,属下们刚解了毒,还没缓过来,实在抵挡不住他。而且,竹心还帮着他。”大汉简单的说道。 南絮一听便知道来人是谁,本来因为白寻的事他的心情已经糟到了极点,现在更是火上浇油。 南絮的眼中顿时闪出阴冷的杀气。 陆离!这是他自己来找死,怪不得他了 南絮抬脚向前院走去。 白止见状,知道情况不妙,急忙跟了上去。 南絮一到前院便看见陆离正与庄里的人打成一团,竹心也在一旁帮衬着。 庄里的人大多刚刚从迷香的药性中缓过来,根本不是陆离的对手,被他打的七零八落的,地上倒了一大片。 看着眼前的情景,南絮眼中的杀气更盛了。 “陆离!”南絮大喝了一声,冷冷的注视着陆离。 听到有人喊自己,陆离本能的向声源处看去,看到喊自己的人是南絮,陆离的眼中顿时射出寒光。 “南絮!你到底把白寻怎么了?!”陆离一剑刺伤挡在自己面前的人,大步向南絮走去。 “你还敢提白寻?!”南絮一抖手中的剑,迅速向陆离刺去“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和白寻不会变成这样!” 陆离闪过南絮的攻击,反手也是一剑刺向南絮。 “是你不懂得珍惜她,却把责任推到我身上,我看你根本就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挡住陆离的剑,南絮顺势向下一滑,剑锋险些划伤陆离的手臂。 “要不是你突然出现,我怎么会失去理智!你以为我想伤害她吗?!” 避开南絮的剑芒,陆离退后了一步,随即向南絮的腰际划出一剑。 “你伤害她仅仅是因为我吗?根本就是因为你的自私!你从来没有想过白寻感受!” 侧身躲过陆离的一剑,南絮的脸更加阴沉了。 “少罗嗦!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竹心在一旁看着打的不可开交的两人,心里急的不得了。 陆离一到冥陵,根本不听她的劝阻,直接从正门打了进去,拦也拦不住。 没有办法,她只有和陆离一起打了进去,因为她实在怕陆离会受伤。 “竹心,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让陆离跑到这儿来了?”白止走到竹心身边皱眉问道。 “他非要来我也没有办法啊!”竹心一脸的无奈“白寻姐呢?她现在在哪儿?” 白止叹了一口气,将之前发生的事大致向竹心说了一遍,最后叹道:“钟灵正全力帮她解毒呢,不知道白寻能不能过了这一关。” “什么?!”竹心不由的惊叫了一声“怎么会变成这样?!” “说到底,白寻还是放不下庄主,如果她没有回来,现在你们说不定已经上路了。”白止微微皱了皱眉。 “可是要真那样,你和大哥哥就都没命了。”竹心说着,心里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遗憾。 摇了摇头,又将目光转到了陆离和南絮那里。 此时南絮和陆离打的难分难解。 陆离的功夫虽然比南絮略逊一筹,但因为白寻,陆离心头憋着一脸怒火,招式不由的比往常凌厉了几分。 而南絮之前刚刚中过毒,余毒未清便强得运功,多少受了点内伤,功力自然受到了影响,所以两人堪堪战成了平手,身上都有挂了彩。 见此情景竹心和白止不由的同时皱起了眉。 “不能再让他们打下去了,再这样下去会两败俱伤的。”白止沉声说道。 竹心点了点头,和白止一起拨出剑。 两人同时冲向陆离和南絮之间,要将两人分开。 陆离正向南絮攻出凌厉的一剑,没想到竹心和白止会突然冲过来,根本收不住剑势,白止险险的避开了陆离的一剑,但竹心却被剑芒划伤了左臂,鲜血顿时顺着伤口流了下来。 “竹心!”陆离吃了一惊,不由的将剑扔到了地上,紧张的查着竹心的伤势“对不起!” 就在这时,南絮不依不挠的一剑刺向陆离,白止根本挡不住南絮,竹心见状急忙将陆离护在了身后。 “大哥哥!住手!”竹心大声的冲南絮喊道。 剑停在了竹心的胸前,南絮抬眼看着竹心,一脸的冷峻。 “竹心,你给我让开!” “大哥哥,你疯了吗?!如果你杀了陆离,白寻姐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的,你是不是真想让她恨你一辈子?!”竹心怒瞪着南絮。 南絮身子猛地一抖! 第91章:最初的承诺 “白寻现在生死未卜,你们又是争抢什么?能不能先分清主次?”竹心喊道。 “生死未卜?你把白寻怎样了!”陆离红了眼,用尽全力刺了上去。 “叮!”两剑碰撞一声巨响。南絮挡住了陆离全力一击,甩开他的剑,转身离开。 “我暂时不跟你计较!” “你!”陆离还想追上去,却被竹心拉住。 “我们也快过去。”竹心拉着陆离就向后院走。 三个人一起进了白寻的厢房,钟灵正皱着眉坐在白寻的床边,一脸的疲惫。 床上的白寻脸色惨白,双眼紧闭,呼吸十分的微弱。 “钟灵,白寻到底怎么样了?”南絮第一个开口询问。 钟灵抬头看了一眼众人,看到陆离和竹心时微微有些吃惊,但也没多问什么。 “我已经尽力解了白寻身上的毒,不过……”钟灵叹了一口气。 “白寻原本的内伤就一直未愈,刚才又被秦楚打伤,内伤太严重,内息虚弱,现在要想保白寻的命,必须让一个内力深厚的人每日为她输入真气,以此续命,然后我再以药物为她调理,方可慢慢恢复。” “我来吧!” 南絮开口,此时陆离也没有再争执,白寻的脸色实在灰败,此时也是争分夺秒,不管是谁都可以,只要能救她。 “将真气输入白寻体内后,以气在体内运行一个小周天,帮她保持全身的血脉畅通。” 南絮听后点了点头,坐到床边将白寻扶起来开始运功。 钟灵冲其他人摆了摆手,示意让他们离开,和他们一起退出了屋子。 “钟灵,白寻她不会有事吧?”出了房门后,竹心忍不住问。 “白寻她……咦?你的手是怎么了?!”钟灵此时才注意到竹心的左臂上满是鲜血。 “小伤。”竹心低下了头。 “竹心,对不起。”陆离恍然想起刚才竹心被刺伤了。 “那还不快止血?!”钟灵瞪了陆离一眼,拿出一条手帕上前将竹心的伤口包住“怎么弄的?” “也没什么。白寻真的不会有事吧?”竹心又问道。 “不好说。”钟灵阴沉着脸。 “白寻的身子已经到了极限了,再受不起任何的折腾,她现在的情况如果能安心静养的话或许可以好起来,但是我担心白寻醒了以后恐怕……” 钟灵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下去。 这一次,白寻是一心求死的,可她违背了对白寻的承诺又救了她,白寻怕是不会再像上一次那样配合她安心养病了。 “我会带她走的,如果好好养着?”陆离问道。 “毒已解,按我说的方法好好调理的话应该是能好起来的。”钟灵叹了口气,带她走,有哪里那么容易? “那就好。”陆离似是松了一口气,刚才白寻那副虚弱的样子他真的不忍心看。 房内,南絮为白寻运完功后缓缓的扶白寻躺下。 轻轻的抚了抚白寻耳边凌乱的发丝,看着白寻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南絮只觉的胸口有些透不过气,脑中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下着大雪的午后 那时刚刚入冬,他和月桐趁没人注意,偷偷溜出去玩。 街上人很多,他们小心的避着拥挤的人,走在人群中,却听到月桐一声惊呼,抓住了他的手。 他有些疑惑,看向月桐。 月桐捂住嘴,指着一个角落。 不远的角落里,一个瘦小的孩子,勉强支撑着墙站着,一中年男子正推推搡搡着,拽着她头发,似乎在咒骂着什么。 当时的白寻,也如同现在一样,如同一个残破的娃娃,毫无生气。 脏乱的气息让南絮皱起了眉,想制止沈月桐的靠近,却见她已经奔过去。 “月桐,回来。”南絮喊了沈月桐一声,沈月桐并没有回来,南絮只好跟了过去。 那人可能从南絮和月桐身上的衣物猜出两人非富即贵,也不敢造次,嘟嘟囔囔的拉着她说要带回青楼卖掉。 “南絮,我们带她回去吧。你看她这么可怜。”南絮皱起眉头,本来两人就是偷偷出来,如今再带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回去,肯定会受罚。 南絮看了那个孩子一眼,随后摇了摇头:“不行。” “可是,她真的很可怜。” “没有可是。” 遭到否决的沈月桐不舍的看着,最后无奈的跟着南絮离开。 而那个孩子依旧沉默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南絮他们离开她的视线。 临走前,南絮不知怎么的回头看了她一眼。 就看到她依然很平淡的眼神,漠然的接受,彷佛要被买去青楼的并不是自己。 可能也就是这个眼神,南絮又折了回来,将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男人。 把她带了回去。 后来即使是月桐求情,他还是被打得皮开肉绽,在床上躺了三天。 毕竟还是个孩子,爹最后还是接纳了她,还给她起了个名字,以白为姓,单名寻。 “白寻!” 南絮高兴的叫住白寻,一把拉过白寻的手。 白寻似是被他的热情吓住了,愣愣的看着他,呆呆的样子十分可爱。 “以后你就是我的好朋友了,我会保护你的,再也不会让你受欺负了。” 现在想想,当初的誓言还清晰可闻。 白寻还是愣愣的,眨了眨眼睛,然后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很美好的笑。 从回忆中醒来,南絮已是眼眶通红。 轻轻的执起白寻的手放在唇边,南絮爱恋的在上面落下轻吻。 白寻,对不起,我没遵守诺言。 他不但没保护好她,还不断的伤害她,能不能再给他一个机会,让他补偿。 “运完功怎么不叫我?我还要为白寻诊脉呢。”见屋里一直没有动静,钟灵便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白止。 南絮应了一声,低着头从床边退开,额前的发丝盖住了他半个脸,让人看不清他表情。 他不想让别人看见他的脆弱。 钟灵的精力都放在了白寻的身上,根本没注意南絮,只是坐在床边为白寻诊脉,秀眉微微的皱着,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 “钟灵,白寻现在怎么样?”白止问道。 钟灵没有说话,只是叹了一口气,从怀中拿出一个药瓶,倒了一粒药丸喂白寻吃了下去。 “她的脉象不太平稳,还是时有时无的。现在她身边一刻也不能离人,只要稍有不对就必须赶紧为他输真气,否则……”钟灵没再说下去。 “那白寻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南絮一脸的焦急。 “这个……”钟灵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说不定她永远都不会醒过来了。” 第92章:白寻,睡了这么久不累吗? “为什么会这样?毒不是已经解了吗?”南絮有些失控的质问钟灵。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钟灵怒瞪着南絮 “从你带白寻回来,白寻有一天过的好吗?哪次不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她的身子就从来没好过!从秦楚手里回来的时候白寻伤成了什么样子!可你却还不知道珍惜,那天晚上你做的事简直就是禽兽不如!现在你知道着急了,有什么用!今天要不是你执意阻拦,逼的白寻走投无路,她至于做的这么绝吗?!我告诉你好了,白寻根本就没有求生的意志,不然,运完功后不会一点好转的迹象也没有!我根本就不该救她,我就应该让她好好走……”钟灵说话时情绪也很不稳定,最纠结的人是她,她觉得自己不能不救她,人救过来了她却也很自责。 “别说了!”南絮打断了钟灵的话“钟灵,我是禽兽不如,但我求求你,一定要让白寻好起来,让她好起来……”说到最后,已经哽咽起来。 看着南絮的这个样子,钟灵也不忍再对他发火。 他从来没见过南絮在人前掉过一滴泪,可今天,他已经在他面前哭了两次了。 “不是我不救他,只是这一次,我也没有把握了。她能不能好起来,只能听天由命了。” 南絮听后没再说话,只是走到床前跪在了床边握着白寻的手,不再说话。 钟灵和白止看着南絮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陆离我让他留下了,白寻的情况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时不时的就要输送内力。单凭你和白止两个人我怕支持不住。”钟灵打破了沉默。 “我知道了。”出乎意料的,南絮一句反对的话也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钟灵,你们出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我会照顾好白寻的,让我跟她待一会儿吧。”南絮的声音低沉沙哑。 钟灵没再说什么,拉了白止一下和他一起退出了门外,只留下了南絮和白寻。 房里静悄悄的,只剩下白寻微弱的呼吸声和南絮的轻泣,绵绵不绝。 南絮的泪一刻也没有停过,就好像要将这一生的泪都在这一次流尽一般,温热的液体不断的落下,滴在白寻的手上,脸上…… 白寻就那么恨他吗?恨到要用死来摆脱自己吗?他已经知道错了,可为什么连一次机会都不给他? 他恨自己为什么那么糊涂,当年连月桐都看出来了,可他却还执迷不悟,把她伤成了这样。 南絮一直不知道为什么白寻给自己的的难过会比月桐给的,要深刻许多,痛楚许多。 直到自己以为再也见不到她…… 才知道对她,是深深爱慕。 她为自己疯过, 为了自己, 她一次次差点死于别人剑下…… 为了自己, 她有了呕血的毛病。 为了自己, 她愿意以一个替身呆在自己身边。 她为自己背下了许多。 她总是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站在自己身边什么也不说。 而他,回报给白寻的,有是怎样的酷刑。 白寻整整昏睡了十天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南絮寸步不离的守在白寻的身边,一刻也没有离开过。 即使功力已经耗损的十分严重,他还是不肯让别人替他为白寻输真气,甚至不许白止和陆离进白寻的房间,只是一个人硬撑着。 “再这样下去,先出事的恐怕不是白寻而是庄主了!” 钟灵的厢房内,白止有些焦急的看着她,眉宇间尽是担忧。 陆离和竹心也是一脸的忧郁,沉默的坐在一旁。 这几天南絮对白寻的执着和疯狂让陆离吃惊不已。 三天前白寻的情况突然恶化,危在旦夕。 当时南絮的表现让他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那天南絮差点将自己所有的功力都输给白寻,要不是他和白止及时阻止,恐怕现在危险的就不只白寻一个人了。 “我有什么办法。”钟灵无奈的叹气“白寻现在的情况已经稳定了,按说应该醒来了。” “可她还没有醒!”白止提高了音量。 “这不是我能左右的,白寻……恐怕是她自己不愿醒来吧。”钟灵垂下了眼眸。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陆离开口问道。 “那样一直睡着,也许更幸福呢。”钟灵的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苦涩,无奈。 陆离皱了皱了眉“她不该这样活着。” 钟灵淡淡的瞥了陆离一眼,没有说话。 对白寻来说,从她对南絮彻底死心的那天起,就没有真正的活着的意念了吧,因为爱已不在。 抚着床上那个沉睡的人,南絮满脸的憔悴。 十天了,整整十天了,可他的白寻依然没有醒。 即使白寻的脸色已比之前有所好转,但人就是不醒。 那双眼睛一直紧紧的闭着,一次也没有睁开过。 这十天里,白寻甚至连一句梦话也没有说过,一直那样的安静。 南絮一手拿过浸湿软绸,右手轻轻的擦拭着白寻额头冒出的汗,等着都弄好了又温柔小心的给白寻理了理被角。 他又何尝不是怕,怕白寻醒来会再一次不原谅他 南絮眉头松了松,又仔细的看起白寻沉睡的脸庞。 右手轻轻抚上白寻的脸颊,南絮温柔的低声喃语: “白寻,睡了这么久不累吗?不要再睡了好不好?我们起来去外面走走吧,今天的天气真的很好。” 南絮握着白寻的手说道 “你看看你,脸色还是那么苍白,肯定是在屋里闷坏了,我们去晒太阳吧。” 南絮的嘴角带着一丝微笑,眼中溢满了温柔。 白寻只是静静的沉睡着,没有任何反应。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好吗?”南絮说着,伸手将白寻横抱起来。 好轻!南絮皱了皱眉。 虽然白寻一直都不重,但现在抱起来却几乎没有重量。 “白寻,你瘦了好多,等你醒了我一定每天会弄好多吃的给你,把你养胖。”南絮的声音有些哽咽。 自从白寻昏迷以后,除了吃药,每天就只能咽下去些米粥,难怪身子会瘦成这样。 抱着白寻,踢开了门。 南絮这十天来第一次踏出了这间屋子。 屋外,阳光灿烂的让人炫目,照在身上带着浓浓的暖意,让人觉的舒畅不已。 第93章:亲手为你做的秋千 “白寻,我们在院子里走走吧,快到冬天了,难得还能有这么好的阳光,你以前说过,很喜欢阳光的” 南絮抱着白寻漫步在院中,一边走一边不停的对白寻说着什么,仿佛白寻可以听见,仿佛白寻可以回答。 “白寻,想不想玩秋千?我记得你最爱坐在这里玩秋千了。以前每次找不到你的时候,我都会来这里,十有八九你都会在这儿,在这儿荡着秋千。你总喜欢一个人抛开我和月桐偷偷来这里玩。”走到秋千旁,南絮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只是笑的悲凉。 将白寻放到秋千上让她坐好,南絮则坐在她的旁边,用手护着她,让她不至于倒下去。 两人并排坐在秋千上,看上去那样和谐,美好。 “记得吗?小时候你每次荡秋千时,我都想要跟你一起玩,可你总是不许,只让我帮你推秋千,因为你说我太沉,会把秋千压坏的,从来不让我和你一起坐在秋千上。其实根本不会的,这个秋千是我亲手为你做的,当时我找了三个人来试秋千的,三个人都压不坏,咱们两个怎么会压坏呢?”南絮边说边轻轻的荡起了秋千。 “其实我不爱玩秋千的,我总觉的这是女孩子玩的东西,要不是为了你啊……” 南絮轻笑了一下,扭过头看着白寻那苍白的侧脸 “要不是为了你,我也不会费尽心思的弄了这个秋千,还偷偷的学了一个多月的木匠,害的我被爹打,说我不思进取,不务正业。” “白寻,也许,也许一开始我更在意月桐,当初我救你也是因为月桐。可是,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你就在我心里了,但我却没有发现。月桐走的时候对我说,她不是没爱过我,但我心里真正最在乎的从来不是她,她说是我一直在背叛她。我知道她指的是你,所以我开始恨你,我觉的月桐会离开全是因为你,我甚至讨厌你的存在,但其实你什么也没做,是我总是粘着你,是我总爱跟在你身后,是我爱上了你可还不自知!白寻,对不起。” “白寻,你应我一声吧,我知道,我回头回的太晚了,太晚了。” 秋千慢慢停了下来,南絮将白寻搂进怀里, 白寻躺在那里,脸上没了平时淡漠的伪装,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像个孩子般的睡着了。 南絮握住白寻的手。轻轻合拢,慢慢摩挲着。 那时的南絮已经完全没有意识了,满眼满心里都是眼前的人。 好像只要一伸手,就抱住了整个世界。 南絮温柔的用脸去蹭了蹭白寻的脸。 他那么温柔的笑着,仿佛在做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 他沙哑的嗓音,听起来竟让人心碎般难受, “白寻,起来吧。” “白寻,我错了。” “白寻……” 说到最后,南絮已经泣不成声,美玉般的脸上不断涌出的泪水,大滴大滴的砸到白寻苍白脸上。 南絮仔细的擦去白寻脸上湿漉漉的水迹。 刚擦去一点,又掉落许多 南絮还是不放弃的继续擦拭 手心湿了,就用手背擦 手背湿了,就用袖子擦。 南絮的眼泪好像永远流不完, 依旧在温柔呼唤,“乖,不哭了。” 他声音那么温柔。 泪水一点一点浸润了白寻苍白的脸。 在阳光的包围下,南絮像个孩子般,温柔呼唤着。十指紧握着白寻的手。 远处三个人一直清楚的记着那天的每一个细节,南絮伸手想抚平白寻微微皱起的眉,又怕过于用力,好像他所有的力气都用来控制自己,以至于脸上带着深刻深刻的绝望。 深刻的绝望。 “钟灵,我们要不要过去?”竹心打破了沉默,目光看向钟灵。 钟灵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过去干什么呢?那两人悲伤的让人无法靠近,就连他们周围的空气呼吸起来都让人觉的心疼。 刚才下人到他的厢房说南絮抱着白寻出来了,他当时吓了一跳,急忙和竹心,陆离,白止赶了过来,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副让人心碎的场景。 生平无憾事,唯负她一人。 两个人爱到最后成了这样,真不知道该说是缘还是孽。 “南絮真是个混蛋!既然爱,为什么非要到这步田地才知道后悔。”陆离低声骂了一句,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钟灵,白寻好像有点不对。”一直没说话的白止忽然开口。 “怎么了?”钟灵听后心里不由的一惊。 他没有练过武,目力自然不及其他三人,听白止这样说,他下意识的认为白寻出了什么不好的状况。 “我刚刚好像看见白寻的手在动。”白止皱着眉说道。 “真的真的!真的在动!”听白止一说,竹心也看到了这个现象,忍不住惊叫起来,激动的抓住了陆离的手。 “白寻难道……” 同一个想法在四人脑中浮现,久违的希望重现在四人的眼中。 南絮搂着白寻,忽然觉的怀里的人有些异样,将白寻稍稍推离自己的怀抱,南絮抬起头看着白寻,发现白寻的睫毛在微微的颤抖,似有苏醒的迹象。 心里顿时生出一种紧张之感,南絮几乎都忘了怎么呼吸,目光紧紧的盯在白寻的脸上。 “白寻?白寻?”南絮试探的叫着白寻 “白寻!白寻!你醒醒!醒醒!别再睡了,你看看我,睁开眼睛看看我!白寻!” 南絮开始大声的叫白寻,生怕如果错过这次机会,白寻就再也不会醒来了。 “白寻,醒醒吧。”南絮边说边吻了白寻的眼睛一下。 似乎是南絮的吻刺激到了白寻,白寻的眼皮动了一下,缓缓的,缓缓的睁开了。 视线由模糊到清析,眼前是一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还有那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白寻,白寻,你醒了吗?你醒了是不是?” “……南絮?” 这一次,白寻侧过了头,直楞楞地看着南絮,原本毫无内容的眼中慢慢有了神采,却不是喜悦,而是恐慌!! 似乎嫌这样,还不够表达心中的感情。 白寻手拼命地想要推开南絮,那种极度惊惧和绝望的模样,南絮真是毕生难忘! 于是,身体虚弱不堪的白寻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竟一把推开了南絮。 随后,从秋千上一头栽了下去。 第94章:你放手吧 所有人的人全都怔呆了,白寻突然的惊慌失措,根本就在大家的预想之外。 “白寻!” 南絮吃了一惊,急忙用身体护住白寻,垫在了白寻的身子下面,让她摔在了自己的身上,她的身体轻的几乎没有重量,单单搂着就让人心疼。 “白寻,你没事吧?”南絮半支起身子,一脸紧张的看着躺在他胸口的白寻。 白寻没有说话,只觉的头晕晕的,昏迷前的回忆一点一点的在脑中闪现。 “为什么……”低低的声音从白寻口中传出。 “白寻?”南絮坐了起来,将白寻扶好,看着白寻的眼睛。 “为什么我没死?”白寻的目光空洞无神,声音有些沙哑。 听到这句话,南絮的眼中满是沉痛,他日夜盼着白寻醒来,可白寻醒来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 正在这时,钟灵,竹心,陆离和白止走了过来,将南絮和白寻分开。 陆离一把将白寻抱了起来,向后退了几步和南絮拉开距离。 “陆离,你干什么?!放开他!”南絮此时毫无防备,被陆离轻轻一推竟然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 “南絮,白寻刚醒来不要刺激她,她现在恐怕不适合看见你。” 钟灵拦住了想上前南絮,然后扭头对陆离喊道“快送白寻回房!” 陆离点了点头,抱着白寻匆匆离去。 “钟灵,你在干什么?白寻她醒了!我好不容易把她叫醒了,你却让陆离把她抱走?!”南絮有些不敢置信。 “可是她醒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推开你不是吗?”钟灵毫不畏惧的迎着南絮的眼睛“我们都看见了,幸好我们在,不然说不定你又要伤害白寻!你根本控制不了你自己。” “我,我不会的.?”南絮看着自己的双手的眼里带着痛,可他控制不了自己也是事实,不只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已经着魔了。 “只要你出现在她面前,对她就是伤害,你不懂吗?”钟灵一脸的冷然。 其实他不想把话说的这么绝,但白寻好不容易醒来了,他不想让白寻再出任何差错。 从刚才白寻醒来的第一反应看,她对南絮是相当排斥的,所以现在让南絮接触白寻,对白寻而言绝对没有好处。 “钟灵?”南絮只觉的胸口像被人狠狠的锤了一记一般:“我知道我这几年对她不好,她恨我是应该的。我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可你们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无论什么惩罚我都可以接受。如果她恨我废了她的武功,那我就自废武功,只要她能原谅我,不管什么窝都答应她” 最终她心里却划过一丝不忍“过几天,白寻稍微好一点了就让陆离带她走吧。南絮,该放手了,白寻这次的做法还不够让你明白她的心意吗?” “放手?”南絮红了眼眶“不行,不行,我爱她,我爱她!”南絮说完一把推开了钟灵,向远处走去。 看着他狼狈的背影,钟灵摇着头叹了口气,这两人究竟还要受到怎样的惩罚,这就是命运吗? 南絮怎么就不明白,现在他能做的只有放手。 白寻就像一只握在他手中的鸟,握的越紧,对她而言就越痛苦,最终只能窒息而死。 放开她,也许她飞走了就不再回来,但起码会在看不见的地方幸福着,可继续握着她,最终的结果只有失去。这些道理南絮不是不懂,他只是不愿意承认! “陆离,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被陆离抱回厢房后,白寻躺在床上看着眼前的陆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里是冥陵,陆离怎么会在冥陵? “因为我知道你需要我在你身边啊。”陆离温柔的对白寻笑了笑。“刚醒来嗓子一定很干吧,你要多喝点水,过一会钟灵会把药端过来。”陆离将杯子送到白寻的嘴边。 白寻安静的将杯子里的水喝完,看着陆离,眼泪不可抑制的留下。 “怎么突然哭了?”陆离慌忙的擦着白寻的眼泪,她的眼泪流的很急,很快就打湿了她的袖口。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就像怕惊到她。 “陆离,为何我连死都不能?”白寻一脸的凄然。 “白寻,不管怎样,你都不该伤害自己。”他心疼道。 “有什么关系,反正不会有人在乎。”白寻自嘲的笑了一下。 “什么没有人在乎?我、竹心、钟灵大夫、白止都在为你担心,你不知道吗?还是在你心里除了南絮,其他人对你好不好你都不关心?可即使是南絮他也为你担心,甚至可以说,他是最担心你的一个。”陆离垂下了眼眸。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这的确是事实。 “他?”白寻轻声说“是啊,他担心我死了没有人再让他折腾了。” 望着床上那一脸苍白的人,陆离心疼的凝起眉。 白寻的脸色苍白无比,几乎没有一丝血色。 看着这样的白寻,陆离忍不住想起了几年前刚见到白寻时的情景,那时的白寻也是这样孱弱,这样让人心疼。 “唉……”轻叹一声,陆离的眼眶微微发红。 白寻刚刚醒来,还很虚弱,才说了两句,眼睛又不自觉的就合在了一起,结果被这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惊醒,眼睛倏得张开了。 陆离看着白寻“相信我,我会带你走,所以,放心的睡吧。” “陆离,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只是南絮不会答应的。”白寻的眼中尽是无奈。 “放心,我来想办法。”轻抚着白寻的背,陆离用自己的方式安慰着他。 “陆离,我想走。”白寻终于崩溃了,在陆离怀中呜咽着。 “我会想办法。”想一个能让你接受的办法。 陆离在心中微叹。 其实,现在的他如果跟南絮动手的话胜算是很大的。 因为南絮为了替白寻续命功力耗损了近六成,如果他要杀了南絮带白寻走不是没有可能,只是他要是真那么做,恐怕会要了白寻的命,白寻对南絮再恨,也是在乎他的,如果南絮死了,白寻恐怕会发疯。 白寻,到底该怎样做才能让她不受伤害? 第95章:上辈子欠的,注定要还! “让白寻走吧。”钟灵的房里,陆离,白止,钟灵,南絮围坐在一起,陆离泯了一口茶看着白止,眼中满是冷漠“我劝不了她,她只想离开,她也应该离开。” “南絮,白寻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了,再这样下去真的会有危险。”钟灵也开口道。 “庄主,如果白寻她……那你就真的完全失去她了。”白止看着南絮。 “你们在逼我是不是?”南絮阴沉着脸,眼中满是血丝。 “不是我们逼你,是你在逼白寻!你这样留着她有意义吗?你已经把她害成了这样,你还嫌不够吗?”陆离瞪着南絮,紧握的手几乎将掌中的荼杯捏碎。 “让我好好想想。”南絮将几人赶出去,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白寻的房里,竹心正坐在床边,皱着眉看着床上的白寻,眼里满是担心。 “白寻,你不吃药但多少吃点东西吧,大家都在为你担心呢。就算你恨大哥哥,但你也要想想陆离啊,如果你出了事陆离该怎么办?他肯定会伤心的。”竹心将一碗粥端到白寻面前。 白寻不说话,只是默默的别过了头。 “怎么没有呢?大哥哥替你受过多少罚,虽然大哥哥以前喜欢的是月桐小姐,但他哪一次不是也护着你呢?虽然我不清楚几年前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你们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你们不该是现在这样。”竹心有些激动,不由的提高了声音。 白寻沉默,轻轻的闭上了眼。 几年前,几年前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帮月桐逃走时,天真得以为就算南絮知道了也不会对她怎么样的,她那个时候还傻傻得以为,几十年的情分也够了。 可结果出乎他的意料,当南絮在暴怒之下对她做出的那些事。 她的整个世界已经是崩塌的。 她一直隐忍着,这是她欠他的,所以无论南絮怎么对她,她都忍着。 可慢慢的,南絮对她的冷酷不再是因为月桐,而是一种习惯,习惯性的忽视她,折磨她,她觉的好像真的成了南絮养得一条狗一样,生气了就踹几脚,开心了就逗几下。 不是不愿去原谅,而是不能原谅,没办法原谅,她已经不能容忍以前那样作践的自己 “白寻,你……” “竹心,如果是你,你能原谅吗?”白寻突然开口问道。 竹心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的摇起了头。 如果是她,说不定在第一次时就崩溃了,绝不会忍那么久。 “那,你就别再劝我。”白寻淡淡的回道。 “可是白寻,我真的怕你出事,我们从小就在一起,你怎么能让我眼睁睁看着你……”竹心说着,泪从眼中涌出。 白寻看着竹心皱了皱眉,刚要开口说话,一阵开门声响起。 白寻将目光移向门外,见南絮阴沉着脸走了进来。 “竹心,你先出去一下。”南絮对竹心说着,但目光却一直在白寻的身上。 “大哥哥,白寻姐她……” “我能吃了她吗?!出去!”南絮半张脸躲在阴影中,深不可测。 为什么?为什么每个人都像看一头猛兽一样看他?他以前是犯过错,难道就不能给他悔过的机会吗? 竹心还是没有动作,而是以询问的眼神看着白寻,一脸的为难与担心。 “出去吧,我没事。”白寻冲竹心点了点头。 得到白寻的首肯后,竹心又犹豫了一下才慢慢的退了出去,只留下了白寻和南絮。 竹心出去后,南絮看了一眼桌上分毫未动的药和饭,只觉的痛从心口蔓延到全身,每一处都疼的彻骨。 “你非走不可?”南絮的声音很低沉。 “是。”白寻的回答短而有力,一个字却透着坚定。 虽然早就猜到白寻的答案,但亲耳听到,还是难以忍受。 南絮眼前一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窒息感,眼中满是凄然。 “好。”南絮轻轻的点了点头,手垂到腰间,拨出了一把匕首。 看着匕首上闪着的寒光,白寻不由的心头一凛。 因为知道留不住,所以要亲手解决吗? 还真是他的作风,自己得不到就算毁了也不能让别人得到。 如果这是他们之间最后的结局,她接受。 “你想走是吗?那就杀了我。”南絮边说边将匕首塞进白寻的手里“杀了我,你就能走。” 惊愕的抬起头,白寻的目光正与南絮的对上,在南絮的眼睛里,白寻似乎看到了沉痛与无奈。 “别逼我。”白寻低声说道,将目光从南絮的脸上移开。 “我没有。”南絮摇了摇头“你给了我两个选择,让你走或让你死,这两个我都不想选,所以,我也给你两个选择,留下或杀了我,这样才公平不是吗? “你是不是觉的我一定会选留下来?”白寻看着南絮,眼中闪着寒光。 他明明知道她从来不舍得伤她一丝一毫却还让她做这种选择。 南絮,他永远是在逼她。 南絮低下头,沉默不语。 “你扶我起来。”白寻淡淡的开口。 南絮立刻依言将白寻扶了起来,让她靠坐在床上。 “你靠近一点。”白寻有气无力的说。 南絮听话的向白寻身边靠了靠。 两人近在咫尺。 “你让我选是吗?”白寻凄然一笑“我选择走!” 伴着话音,冰冷的匕首刺入了南絮的胸膛。 南絮只觉的胸口一阵刺痛,接着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流出,殷湿了胸前的衣襟。 匕首没有完全插进去,但已经仿佛捅穿了整个心脏,心脏陡然发起抖来。 如果不是因为白寻刺的太浅,只进了皮肉,恐怕此刻他已是一具尸体了。 原来,白寻是真的恨他,恨他恨到想杀了他。 白寻,既然如此,那天为什么要回来救他?比起让她杀了他,他倒宁愿被秦楚活活打死,至少心不会痛。 望着刺入南絮胸膛的匕首,一种熟悉的痛楚从心底浮了上来。 是心疼,她居然还是心疼南絮! 刚刚有那么一瞬,她是真想要了南絮的命。 所以,才会选那么致命的地方刺,可就在匕首进入肌肤的那一刻,她的手不由的停了下来。当时她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如果杀了他,那自己将承受十倍于现在的痛苦,所以,她下不去手。 南絮,她是不是上辈子欠他什么,所以这辈子注定要还? 第96章:殇! 屋内死一般的沉寂,血无声的在南絮的胸前氲开。 因为南絮穿的是黑衣,所以再多的血也看不出来。 “白寻,你一直不肯吃饭,没力气了吧,再深一点才行啊。” 南絮说着覆上了白寻握着匕首的手“我帮你。” 南絮说完握着白寻的手用力向自己这边一带,匕首又没入胸前一截。 感受着匕首没入南絮胸膛的感觉,白寻不由的一惊,倒抽了一口凉气。 南絮疯了吗?如果再往深刺的话,就算是钟灵也束手无策了。 “好像还不够呢。”南絮因胸口的剧痛微微皱起了眉,握着白寻的手又要向深处刺。 “够了!”白寻忍不住喊了起来,手用力向后撤,阻止南絮将匕首刺向深处。 “白寻,既然你选了,就做到底。让我放开你,我真的做不到,杀了我,你就解脱了,我也是。”南絮边说边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白寻的身体孱弱,力气自然比不过南絮,眼看着匕首继续一点一点的没入南絮的身体却毫无办法。 “不——!!”白寻歇斯底里的斯吼起来,不知是从哪儿来的力气,一下挣开了南絮的手,将匕首拔了出来。 血喷涌而出,溅到白寻的身上,脸上。 南絮闷哼了一声,捂着胸口向后倒退了几步,跪倒在地上。 看着匕首上鲜红的血,白寻整个人都在颤抖。 目光在南絮和匕首之间来回扫了几趟,一脸的不知所措。 “你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逼我?!”白寻冲着南絮大喊,精神似有些狂乱“从来没有爱过我为什么不放开我?你为什么非要毁了我才甘心?!我不想再见你!不想!”白寻说着,举起匕首向自己的胸口刺去。 “不要!”南絮一惊,拼着全身的力气从地上跃起,打掉了白寻手里的匕首,随即倒在了白寻的身上。 “白寻,别伤害自己……是我不好……对不起……我让你走…………”断断续续的说完这句话,南絮头一歪在白寻身上昏了过去。 “南絮?南絮?!”白寻试探的叫了南絮两声,可南絮却丝毫没有反应 “南絮!南絮醒醒!南絮!”从未有过的恐惧袭上白寻的心头,泪无意识的从眼中流出。 南絮的血透过两人的衣物渗到白寻的胸口,灼伤了她的心。 “南絮!南絮!我没有要你死!你快醒过来!醒过来啊!”白寻试着想推开南絮的身子让自己坐起来察看他的伤势,可她根本没那个力气 “来人!快来人啊!来人!”白寻嘶吼着,声音都变了调。 她恨他,没错,她是恨他,可她不想让他疼,他以前掉泪她都心疼,何况是流血? 到底是怎么了呢? 血,依旧不停的从伤口处涌出,一个人的血,染红了两个人的衣。 当钟灵,白止赶到白寻的房里时,看到白寻浑身是血的倒在床上,南絮压在白寻的身上昏迷不醒,他以为是南絮要拉白寻同归于尽,心跳差点都停止了。 “我……当时大哥哥让我出去,我就离开了,我没想到……” “你不知道对白寻来说南絮很危险吗?你就算出去也应该守在门外吧?!”陆离有些火大的说。 “别怪竹心了?也不是他的错,幸好白寻没有受伤。”白止为竹心辩解道。 南絮这次的伤的确不轻,如果匕首刺的再深一点点,那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怎么没受伤?她伤的恐怕不比南絮轻。”陆离心疼的看着白寻,轻轻的抚了抚她耳边的发丝。 果然,不管再怎么恨,白寻还是在乎南絮。 他还记得当时他们进来时,白寻的意识还是清醒的,眼中尽是恐惧与害怕,口中一直念着:别死,不要死…… “白寻其实还是在乎庄主的,这次她醒来后说不定会选择留下。”白止低低的说。 “也许吧。”陆离的目光有些黯淡“只要她开心就好。” 竹心看着陆离那一脸的忧伤,心里有些不忍,张了张嘴想要安慰他,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离的目光一直在白寻的身上,从来没有移开过,眼中尽是怜惜与不舍。 不管白寻的决定怎样,他都没有关系,只要她以后能幸福。 他从来不想用自己的爱去束缚她,她要自由,他给;她要依靠,他给;她要离开,他也能放手。他从来都比南絮更爱她,就算只是徒劳。 南絮的房里,钟灵坐在床边细细的为南絮把脉,脸上的表情由凝重到缓和,最后放开南絮的手叹了一口气。 他们都不知道南絮和白寻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南絮的伤是白寻造成的。 他是从南絮的伤口判断出来的。 怎么也没想到白寻会伤了南絮,而且还伤在那么致命的地方,差一点,南絮就真的没救了。 “唔……”床上的南絮忽然呻吟了一声,慢慢的苏醒了过来。 “你醒了?”钟灵的脸上露出欣喜。 “钟灵……”南絮睁开了眼睛,呆了片刻后又道:“白寻呢?白寻怎么样了?” “白寻没事,只是受了点刺激。”钟灵的语调很柔和“你和白寻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会受伤?你差点就死了!”钟灵皱着眉道。 “我要是死了不是正好,称了白寻的心。”南絮悠悠的说。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白寻就算再恨你,她也不可能会想让你死的。”钟灵说道。 “也许吧。”南絮摇了摇头,看不出表情。“原来被自己所爱的人伤,真的痛。你真的说对了。” 他是终于知道,原来自己是如此深刻的喜欢着这个人,已经喜欢到不能想象她以后会在别人身边幸福的笑着。 他是如此深刻的爱着她。 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太晚了啊 “因为对白寻的遭遇,我深有同感。”钟灵垂下了脸。 “是啊,当初我还说要帮你出气,结果呢,我是不是比那个人还混蛋?”南絮哑着嗓子问。 “是。”钟灵点了点头。 钟灵的毫不犹豫让南絮喘不过气,轻咳了两声。 “你没事吧?”钟灵有些担心的看着南絮。 南絮摇了摇头“钟灵,你去看看白寻吧,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钟灵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第97章:如果离开你才能幸福,那我放你走。 钟灵一离开,南絮便捂住了眼睛,躲进了阴暗之中,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冥陵的庄主,此刻竟然哭得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他是不是以前,也经常让白寻也这样一个人哭泣?是不是以前,也经常让白寻也这样一个人伤心?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就算再多的对不起也弥补不了白寻心里的伤,可他能对白寻说的只有这三个字,对不起。 突然记起那次,月桐被人暗算中了毒,他把毒逼了出来,可是没想到那毒连沾染它的人都会中毒。 开始时,他不在意,并派白寻去杀了那几个人对月桐觊觎的人 他以为自己熬得下去。 当天晚上,他就发作了,当毒素真正攻击他的身体时,他才深刻的体会到,那毒,真的痛苦到可以逼人去死。 他还庆幸,要是月桐肯定撑不下去。 刚开始,他还可以咬着牙默默的忍,可到后来,他连坐着都办不到,整个人滚到了地上,被火烧般。 那一刻,他听不到任何声音,连视线都是模糊的一片,唯一清晰感觉到的,就是疼。 无法形容的,让人绝望的疼。 就在南絮快要承受不住的时候,他的手腕被人握住,一股强大而温润的暖流从手腕处缓缓的流进他的经脉,缓慢且不容抗拒的压制住他体内狂嚣的毒素。 随后,那种让人想自杀的疼痛,几乎是以奇迹般的速度平息了下来 “不要怕……我……保护……你……” “一直都会。” 半昏沉中,南絮听到有个温润的声音,在自己耳边艰涩的响起。 努力地睁开眼,映入眼前的,是白寻苍白且异常虚弱的脸。 笑着,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当时复杂而温暖的心情,南絮到现在都还清晰的记得。 明明那么瘦小的她,却一直在依然决然的护着他,他太猖狂了,肆无忌惮地向她索取着,却一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给予她怎样的酷刑, 直到自己亲身体会。 如果白寻现在还是执意要走,那他放手,只是在那之前,能不能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告诉她,其实他是真的爱她,从很久以前就爱上了,到很久很久以后。 第二天,白寻从昏迷中醒来,她除了求陆离带她走,再不肯多说一句话。 “备马车吧。”钟灵吩咐下去。 “月桐……”消息一传出去,南絮就不顾自己的伤急忙找到了几人,他拉住了沈月桐的衣角。 “就给我……咳咳……一天时间……求求你……再让我和她相处一天,咳咳……”南絮捂着胸口喘息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我……一定会让……她走……而且……我发誓……今生今世……除非白寻愿意见我……否则……我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这样……行么?”南絮一脸深情的看着白寻。 钟灵本想出声拒绝,但看着南絮的样子不由的有些心软,最后点了点头。 “好,这是你自己说的,过了今天,除非白寻愿意,你永远不能再见她!如果以后让我知道你违背了誓言,我绝不放过你。”看着白寻苍白的脸,陆离做了决定!就让他们好好的道个别。 陆离走后,钟灵上前将南絮扶了起来,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伤口是不是裂开了?回房里我给你包扎一下吧。” “没事。”南絮轻轻挥开了钟灵的手,然后擦了擦嘴边残留的血迹“我想去陪着白寻。”南絮说完推开门走进了白寻的厢房。 钟灵无奈的摇了摇头,只能由着南絮去了。 “我怎么觉得大哥哥有点可怜。”竹心小声的说道。 陆离听到竹心的话后看了看竹心,然后微微垂下了眼眸,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白止则紧紧的皱着眉。 非要等到失去后才明白,那么即使明白的再透彻,也挽不回已逝去的爱。 忍着伤口裂开的剧痛,南絮来到白寻的床边深深的注视着她。 床上的白寻正在昏睡中,安静的躺在那里,看起来是那样的脆弱。 白寻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自己这些年把她逼成了这个样子。 老天真是对他太好了,竟然还让她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 现如今, 这个人真的要走了。 真的要离开自己了。 南絮的手抚上白寻的脸颊,轻轻的勾画着她的轮廓,一遍又一遍,好像要将她的样子刻在心里。泪无声的滴落,带着不舍与心痛。 他输了,他放手。 他们说的对,他给白寻的从来都只是痛苦,是他让白寻这样的伤痕累累,做了这么多错事的他,凭什么让白寻原谅。 只是如果有那么一天,时间冲淡了白寻的恨,那她能不能回来让他看看她,他不是想再次束缚她,只是单纯的想看看她,看看那时守在她身边的人对她好不好。 南絮的轻抚让白寻渐渐从昏睡中醒来。 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南絮那苍白干裂的唇,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看到白寻醒来,南絮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继续抚着白寻的脸。 他知道,到了今天这一步,说的再多也挽不回白寻的心。 白寻看着南絮,也是静默无语,目光由南絮的脸转到了胸口。 虽然南絮穿的是黑衣,但白寻还是看出胸前有血殷了出来。 白寻轻轻的凝起了眉,微微一叹,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蔓延心脏,让白寻不自觉抿紧了嘴唇。 开门声响起,陆离端着药碗走了进来,将药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拍了拍南絮,又望了望床上的白寻,之后转身走了出去。 南絮将药端了起来,目光幽幽的看着白寻。 “白寻,明天我就让你走,所以,把药吃了好不好?身体好一点明天才好上路。”南絮说的沉重。 白寻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南絮见白寻默许了,急忙将白寻扶了起来,让她靠坐在床上,用勺子喂白寻吃起药来。 这一次,白寻很配合,乖乖的让南絮喂自己。 南絮喂的很小心,总是先吹一吹,让药不那么烫了再送到白寻的嘴边。 白寻一边吃着药一边看着南絮,想起很多年前,自己生病的时候,南絮也曾这样的喂过他。 第98章:最后一次了 想着想着,心里忽然升起一种烦躁的感觉,闭上了嘴,不肯再吃药。 “我想一个人静静。”白寻冷淡的说。 南絮沉默,两个人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不能再逼迫她.. “好,我出去,但药你要吃完。”南絮的声音有些嘶哑,虽然不舍,但还是一步一步的向后退,退出了门外。 陆离一直在门外守着,看到南絮退了出来一脸的不解。 “怎么了?”陆离疑问道。 南絮慢慢的转过身看着陆离“还是……你去照顾她吧,我……” 一句话没说完,腥甜的液体便从口中涌出,南絮的身子陡然倒下。 “南絮!”陆离吃了一惊,上前两步接住了南絮的身子,南絮此刻已不省人事。 陆离皱眉苦笑着摇了摇头。 两个人爱成这样,究竟是何苦? 南絮的厢房内“钟灵,南絮他时不时伤的很重啊,怎么又吐血了?”竹心忍不住问正在为南絮把脉的钟灵。 钟灵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为南絮诊脉,过了好一会儿才放开南絮的手。 “没有大碍。”钟灵皱着眉“不过,他要好好休养一阵,伤口再次崩裂,加上他心情抑郁,所以才会吐血。” “大哥哥都这样了,还能把白寻姐留下吗?”竹心有些不忍。 “他们两个现在在一起只能互相折磨互相伤害,分开了反而更好,不过,你能照顾白寻吗?”钟灵用怀疑的眼神看着竹心。 “这个……”竹心低下了头。 她总是想着玩。 “我会好好照顾她的。”陆离突然开口。 钟灵看了看陆离,眼中带着少有的认真。 “你真的会照顾好她?”钟灵问道。 “是。”陆离肯定的点了点头“我一定会护好她,以命护之。”陆离说道。 钟灵听完,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那白寻交给你了,我和白止会护送你们到黑墨阁,之后就由你照顾白寻了。”钟灵一脸认真的对陆离说道。 “放心吧,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让白寻受伤害的。”陆离保证道。 “你别光动嘴,我可是会去看白寻的,要是让我知道你欺负她,我绝饶不了你!”钟灵说着,将目光转向了一直默不作声的竹心“竹心,你也随白寻一起去吧,我们都不在你身边的话我会不放心的。而且你也可以学着照顾一下白寻,让白寻快点好起来。” “我?”竹心愣了愣“可以吗?”竹心看向陆离。 “当然可以了。”陆离笑了笑 “那就这样吧,我也能放心了。”钟灵说道“哎,真没想到他们会弄成这样。” 钟灵的目光落在床上昏迷的南絮身上“我以为南絮能看清自己的心,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钟灵苦笑了一下,长叹了一声。 人最难看清的,大概就是自己的心吧。 第二天,乌云布满了整个天空,压的人透不过气。 仿佛南絮心头压着的痛疼一样。 白寻的厢房里,南絮呆呆的望着熟睡中的白寻,一动也不动。 昨晚他从昏迷中醒来后,便不顾钟灵的反对守在白寻的房里,一直坐到现在。 没有时间了。 为什么在仅有这点时间里,他还会昏倒。 不敢碰触白寻,甚至不敢大声的喘气,他怕面对白寻从梦中醒来后冷淡的双眸。 他答应了白寻让她今天离开的,所以他没多少时间能这样的看白寻了。 今日一别,可能就后会无期。 他要把白寻的样子牢牢的记住。 不然,余生不知道该怎样度过。 “都准备好了,把白寻叫醒吧。该走了。”钟灵不知何时走到南絮身后,伸手拍了拍他。 “钟灵,你能不能先到外面等着,我会把白寻送出去的。”南絮的眼红的吓人。 “好,我们在大门外等着你们,别太久”钟灵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颤抖的手抚上白寻的脸颊,轻声说了声:“再见了,我的爱人。” 那声音,凄冷,绝望。 “白寻,白寻。”南絮轻轻的唤着白寻。 白寻的睫毛微微的颤了颤,眼睛慢慢的睁开。 “醒了吗?”南絮温柔的笑了笑“先擦脸吧。”南絮拿出准备好的锦帕,轻轻的擦拭着白寻的脸颊。 “钟灵?”白寻淡淡的开口。 “他们在大门等着呢,我一会儿就送你出去。。”细心的为白寻擦完脸,南絮拿出梳子,给白寻梳着头发,那一根根青丝里竟隐隐有了白发。 南絮心酸的摸着白寻的头发,哽咽道“小时候大家总说你头发黑,吵着让我去问你,你到底有什么秘方,可现在.到南疆以后,让陆离买点何首乌——” 南絮话音未落,只见银光一闪。 咔嚓一下。 手起刀落。 一头乌丝瞬间落地。 飘然无声。 白寻把剪刀放了回去,“想要就拿去吧。” 说罢,闭上眼,不再看他。 南絮的心一抽一抽得,疼得像是要痉挛。 南絮死死的揪住胸口。 疼啊,真是疼啊。 但他还是急忙下地,一根根把那些头发都捡了起来,小心翼翼得像珍宝一样捡了起来 他似乎要把此生的悲伤都葬送掉。 把头发都拣起来,南絮小心翼翼放起来,拿了一套崭新的衣服“你别生气,你不想听,我就不说。穿上衣服我们就走。” 白寻皱了皱眉,但还是配合着他穿好了衣服。 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吧?她想。 白寻抬眼看了看南絮。 忽然发现他真的憔悴了好多,脸削瘦的不成样子,一双眼中是浓的化不开的伤。 看着现在的南絮,白寻似乎觉的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随你。”白寻将目光移开。 “好。”南絮的脸上终于带出了点笑意,脸色看上去都害了很多,他仔细的帮白寻穿着衣服,因为身体虚弱,手指还有些颤抖。 手在白寻的衣服上抚过,似带着留恋与不舍。 穿好衣服后,南絮轻轻的将白寻抱起。 白寻纤弱的身体似没有重量一般,轻的让南絮心疼。 “到黑墨阁后记得多吃饭。”南絮带着似有若无的笑,一脸的凄然。 白寻低头不语,只是低着头让南絮看不到她的表情。 南絮也不再说话,抱着白寻一步一步的向外走,走出后院,穿过前院。 冥陵的大门已在眼前。 第99章:天南地北,天各一方 “白寻,再见了。” 看着朱色的大门,南絮第一次觉的踏出这个门是那么的艰难。 白寻别过脸没有说话,让南絮想微笑着送别也做不到。 心已感觉不到疼,似是已经麻木了,这样的感觉他体会到了。 最后的最后,他还是失去了她。 跨出大门,眼前是十三级台阶,台阶下,竹心,白止,钟灵,陆离正抬头望着他和白寻。 南絮几乎忘了该怎么迈步,只是机械的一阶一阶的向下,每下一阶,都觉的心像被针刺了一下一样。 他多希望这台阶能再多些,让他永远也走不完,这样,白寻就不会离开,永远在他的怀中。 不管白寻会不会回来,他都会在这里等你,等到她愿意原谅他的那一天,不管要等十年还是二十年,都会等,就算他永远也等不到那一天。 终于,台阶还是下完了,南絮走到陆离面前,低头看着怀中的白寻,眼中尽是不舍。 “南絮。”陆离提醒似的叫了南絮一声。 南絮抬起头看着陆离,忍着心被辗碎的感觉将怀中的白寻递给了他。 “好好照顾她。”南絮的声音十分沙哑。 “不要让她吃辣,也别给她吃太甜的东西,她身上的伤要记得按时给她换药,她喜欢荡秋千,等她伤好了,你可以给她做一个……” “庄主——”白止上前,打断了南絮的絮絮念。 南絮张了张嘴 “我知道了。”陆离点了点头,然后看了看白寻。 白寻抬起头,目光正与陆离的相遇,随即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然后将头靠在了陆离的胸前。 看到这一幕,南絮只觉的心痛欲裂,血气不停的向上涌,费了好大劲才勉强压下嗓中那一股腥甜。 “我们走吧。”钟灵拉了拉陆离,回头看着南絮的目光中带着不忍。 陆离点了点头将白寻抱上了马车,竹心也跟着上了马车。 钟灵回头看了一眼呆呆矗立在那里的南絮叹了一口气,然后一抖缰绳,率先向前走 马车紧跟在她身后,缓缓的离开。 不是不愿让南絮再多看白寻一会儿,只是这种时候拖的越长会越让人心痛吧。 看着马车越走越远,南絮觉的自己的心也跟着白寻走了。 一南一北,从此以后,天各一方。 可能再也不会相见。 渐渐的,马车走的远的看不见了,可南絮还是在那儿站着,像一座雕像。 “庄主,回去吧。”白止拍了拍南絮的肩膀。 曾经,他恨过南絮,恨他那样狠心的折磨白寻,可现在却一点也恨不起来了。 人生最悲哀的莫过于当明白自己错了后,一切已经来不及了,即使再想挽回,却还是无力回天。 生老病死爱别离,求不得,求不得,终究是八苦之首啊。 恍恍惚惚的,南絮已走到后院,来到了那个秋千旁。 一阵风吹过,秋千轻轻的晃了起来,只是显的那样空荡荡的,再没了那个人。 他的已经冰冷不堪。 淋着这场突然而又猛烈的雨,他仰起脸,让泪水和雨水一起流走,仿佛这样可以装作他没有哭过。 豆大的雨点慢慢打在空寂的庭院里,不过片刻倾盆大雨就已经笼罩了天地。 白寻走得时候没有带伞,雨虽不凉,她的身体却经不起暴雨的冲击,不知道陆离有没有给她撑一把伞。 南絮孤零零的站在雨里,满心满意都在想着白寻,猜测她现在到了没,伤口会不会很痛,药吃了没…… 他的想法纷繁杂乱,渐渐的却都模糊成一片空白,茫然的铺在他的脑袋里,让他什么感觉都没有,既感觉不到大雨的敲打,也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他仿佛遗失了自己。 时间的长短似乎有些不清楚。 是他亲手毁了她,亲手毁了那个原本傲视一切的她,亲手毁了她,亲手毁了她的心,还亲手把她一步一步推向别人。 是他不断的带给她痛苦,让她生不如死。 是他把她弄的遍体鳞伤,让她悲哀绝望。 是他啊,亲手把她推开了。 所以,他只能失去她,不配得到她的原谅,现在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他只配看着你,在别人身边幸福的笑。 失去她,就是上天给他的惩罚,是不是? “以后你就有名字了啊,白寻。”南絮看着比自己矮半头的白寻说。 “知道了。”那时候白寻还不是现在这样冷酷,傻傻得,可爱得很。 “南絮。”十四岁的白寻叫住了南絮,将一碗面端给他。 南絮虽然赶着去找月桐,但挡不住白寻手里的面的太香了,于是毫不客气的吃了一大口。 “不错不错,厨子们的厨艺越来越高了。” 白寻小脸红扑扑得,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是我做的。” “你?你什么时候学的?我怎么不知道。”南絮一脸难以置信 “你前几天不是想吃面吗?我就顺手做了碗。” “看不出来你还挺厉害的。”南絮眼珠一转,将手背在身后,装作命令道“以后我的面都要由你来做。” 白寻不语,只是低头浅笑,虽然很浅,但是笑得很开心 白寻,我好像很久没吃过你亲手煮的东西了。 多少年了啊。 我还能再吃上你做得东西吗? 不会了吧。 你永远不会做给我吃了吧。 “白寻,白寻。”南絮开始喃喃自语,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大,变成了嘶吼“白寻!”。 喊了很久,终是没力气。 他张开血流不止的嘴,喃喃的念着那人的名字,“白寻……” 像是又做了一个梦,就像几年来他一直都在做的梦一样。 阳光明媚的天,静谧的街,而他重新遇到了白寻。 只是这一次,白寻再也不对他微笑了。 南絮朦胧的视线里出现了白寻的幻影 她看着他,用他从未见过的冷漠的眼神,就这么像水中花一样渐渐模糊远离了他。 南絮恐慌的伸出手,张嘴要叫她,淤血的喉咙里却只发出了无意义的干呕。 白寻。 白寻。 好痛…… 好痛…… 谁能来解救他,谁能来让他忘了她,将他身体里面的骨血抽干,记忆除掉,谁都可以,谁都可以,来救救他吧! 南絮睁大绝望的眼睛,意识昏迷之后仍然没有合上,形如死不瞑目的邪恶修罗,看上去却惶惶凄然,悲惨至极。 只有血还不断的从口中呕出,在地上蜿蜒。 此刻,大雨倾盆而下。 第100章:她不知道的是 白寻以为,所有的事情倒回初见 她没有跟南絮回去。 那么往后的这所有欢喜与悲伤,所有大起大落、生生死死,就都不会发生了。 如果从一开始,她就不会经历这么多次痛苦。 现在的日子很安静。 至少她不痛苦了。 每次出去玩,看上什么东西 第二天那东西就会出现在陆离家里。 有时候自己念叨什么,隔天也一定会出现。 白寻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了某种神力。 她毫不怀疑的认为一切都是陆离办的。 对! 一定是陆离。 她这样告诉自己。 除了他,谁还会如此对她? 心里却是愈加难受。 于是,不忍再让自己继续这么下去。 终于撑起精神,跟着陆离竹心他们出去了。 陆离说,今晚南门会有场戏。 听听倒也无妨。 但是白寻不知道的是,在那个有些颓唐的一天 在她出来之前 南絮倚靠在窗边,已经整整一天了。 他默不作声的坐着,默默看着天边的云霞 从淡淡的蓝色,慢慢变成火烧云的热烈,最后归于黑暗的沉寂。 白止在一旁看着他,“庄主。” 南絮没有动,他好像根本就没有听见。 白止挠了挠头发,奇怪道,“庄主,我就不明白了,你要是想白寻,直接去黑墨阁不就行了,还非得费事跑这里来守着。” “上次你让我去找那的那花,竹心说,隔天就被白寻养死了。” “你就这么不说,倒便宜了陆离那小子。” …… 白止絮絮叨叨。 其实,他更想说,何苦呢? 但是他毕竟没有说出口。 南絮刀锋般锋利的嘴唇张了张,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有些怕。 他知道他不该来的,可他还是来了,在窗边戳了一天,心里却一片空茫,整整一天脑子里 都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唯一记得的问题,是反复出现在他心里的念头。 白寻怎么样了, 好不好? 可是他却不敢去见她一面。 一点也不敢。 多么可笑。 可是,就是想见她,想知道她怎么样了。 每天听着手下报告白寻的情况,南絮总是在提心吊胆。 白寻今天又咳嗽了 白寻今天又难受了 白寻今天出来晒太阳了 …… 事无巨细 都一一向他汇报着 南絮不管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太可笑。 白寻他们走过来的时候,南絮不可见的牵一牵嘴角,眼睛牢牢盯着那个瘦弱的身影。 怎么还是这么瘦。 手里的东西越攒越紧 身后传来白止的声音,“庄主,人你也见到了,我们赶紧走吧,白寻她好不容易有这么点安稳日子,我们就别去打扰她了。” 南絮轻微的哆嗦了一下,却没有动。 再等一等,再多看一眼。 南絮不自觉的握紧了手里东西,紧张的前倾了身体。 白寻在人群里被挤来挤去,陆离在一旁小心的护着她。 但是,人实在是太多了,白寻还是被挤得一个踉跄,被人绊到了。 那一瞬间,南絮触电一样伸出手去,下意识的想要去扶,手却定格在半空。 他怎么忘了,他现在是在楼上,白寻的身躯只有他一个手掌大,他碰不到。 就算是近在眼前又怎样。 他是绝不敢出现在她面前的 陆离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白寻对他报以一笑。“没事,人太多了。” 竹心也赶紧过来,两人一左一右护住她。 白寻刚要笑,她忽然觉得胸中一闷,竟然鬼使神差的抬头去看二楼的窗户。 那里当然什么也没有。 白寻却还是傻愣愣的看着那里,弄不明白心里突然涌起的这股怅然若失的感觉是为了什么 片刻之后,竹心的脸冒出来,“白寻姐,你怎么了!” 陆离也疑惑的看过来。 白寻只得换上一副微笑的表情,说道:“没事,走吧,快开场了吧。” 于是,白寻从南絮眼底下,面容冷淡的走过 就在南絮面前 那一瞬间,南絮忽然觉得这场景这样熟悉,像钝痛的既视感一样重现在他眼中,伴随着心中酸涩的痛楚像池塘里的水泡一样咕噜噜冒出来。 那一刻,南絮有一种强烈的愿望,希望白寻能转过头来,哪怕是面无表情的看自己一眼 可是他的喉咙堵住了,手也像僵住一样,只是呆呆的目送那个人从下面走过 白寻,她连眼角余光都没有飘过来。 南絮总觉得如果白寻肯投过来一点点目光,他可能会不顾一切的冲下去 可他终究没有。 只是静静看着。 很多很多年之后,南絮再回想起这一刻,想如果白寻真的看到自己 他该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悲喜莫辨。 南絮脱力一样倚靠在墙边,夜晚的阴影笼在身上,墨黑的头发遮住眼睛,一张脸冷峻着,看不出情绪。 他用了全部力气去克制自己不要下去。 一贯缓慢平稳的心跳突然急速的跳动起来,呼吸都有些困难。 白寻经过的一秒,在南絮眼中却如一个世纪般漫长。 时隔这么久,他终于得以再见 她一面。 虽然还是很瘦,但是精神却是好了很多。 很好 她没有自己,就会过得平静而幸福。 他不愿意被记起 也许所有事情了结之后 如果他还活着,等那个时候,他可不可以偶尔回来,就像现在一样,即使不相见,也可以用短短的几秒几分钟,来看一看她的脸。 用这短暂的一瞥,来暖一暖他冰冷寂灭的余生。 白止实在看不惯南絮这样,刷一声站起来,刚要说话。 南絮只说了一句,“坐下。” 白止只能闷闷的坐下 其实到现在,白止都不太看得懂南絮和白寻,到底是怎么就成了这样。 两人怎么就到这种境地了呢。 不懂。 不懂。 白止只好叹了口气说,“庄主,白寻走了。” 南絮眼珠都没动一下,只简单的点头表示知道了。 白止只好又气极坐了。 三人踏入南门梨园。 正是唱到西厢记的高潮处。 陆离早就打好招呼,几人到的时候,早有人打点好一切。 茶水座椅,选的是视角最好的地方。 落好座,陆离见白寻除了神情有些疲惫之外,脸色并没什么明显的不好,也慢慢宽下心来。 不由低声道,“饿么?还是渴了?” 白寻已经自顾自的喝茶了,“我不饿,你问问竹心。” “不饿……我也不饿……”竹心眼睛只盯着光滑冰冷的桌面,端起来人上的茶,食不知味的往嘴里倒着。 连她自己都不明白,心里这股如鲠在喉的憋闷是怎么回事。 第101章:你现在,真可悲 等了好久,白止还是忍不住,偏头看南絮,“庄主?白寻已经走了。” 南絮只是用手握着茶杯 仿佛根本不关心。 “庄主!白寻已经走了!人我们也看了——” 南絮终于抬头看他,却只淡淡的说了句,“坐下。” 白寻被堵了一嗓子,脸都憋红了,“庄主……”说不下去了 南絮将茶盏放在桌上,又说了一句,“坐下。” 语气已经是十分冰冷了 白止被冻得一抖,脾气也下去了,只好憋屈的坐下。 南絮待白止坐下好一会儿,才淡淡的补充道,“你不用担心我会做什么。” 白止被他说中心思,一时噎住了,再开口怎么都觉得尴尬 南絮用手指慢慢划着杯口,良久才道,“我不会再让她难过。” 白止反应不过来的直眨眼睛,坐了一会儿别无他法,看南絮的脸色平静的不像话,只有自己咋咋呼呼,一时之间也觉得没意思,闷声闷气的坐了。 又待了片刻,一直坐着岿然不动的南絮忽然站起来,向外走去,白止急忙拦住他 “庄主,你去哪里?” 南絮理都不理他,目不斜视,径直走了出去 白止想着他刚才的话,也没拦他任由他去了 等南絮拉开门走出去了,白止才又继续坐回去,但心里不是个滋味,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 一口气还没出完 忽然听见一声清脆的碎裂声,白止一惊抬头 才发现是旁边南絮用过的茶盏,青白的上好瓷器正从底部向上浮起裂纹,不消片刻,裂纹就漫布了整个茶杯,“磕嚓”一声,杯子竟然顷刻间碎成了渣滓。 里面的茶水没了阻碍,全部流在桌子上,带着茶盏的粉末滴滴答答的掉下去,弄湿了干净的地板 白止瞪大了眼睛看着那粉末,不自觉的咽了好几次口水。 他觉得自己刚刚及时闭嘴,真真是此生最最正确的决定了。 陆离还是担心白寻走了这么久会饿,起身出去叫点东西 却不想刚出去,外面的墙壁上,倚着一个男人,低垂着眼眸看着地上。 南絮。 陆离哼了一声,想直接擦过他走过时,仿佛一直出神的男人却忽然伸手抓住了他。 陆离猛地挣开手臂,“怎么!?!” 南絮却不放手,他牢牢盯紧了陆离的眼睛,“她的伤,你要多注意。” 陆离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她体虚,不爱吃甜,常发热,别让她着凉,不能见风,不要让她吃寒凉的食物……” “南絮!你够了!”陆离维持不住笑脸了,“这些我自会在意,不用你——” “那她方才吃了一盏冰茶,你看不见吗?!” 南絮显然动了怒,声音里都是滚着暗雷一般的尖利,困住陆离的手几乎捏碎他的骨头。 陆离一愣,刚刚…… 这他倒是没在意,他一直都在观察着白寻的脸色,倒是没注意到白寻的茶温。 想到南絮现在的举动,陆离不由就火大,“你这时候怎么这么关心她了,以前你干什么去了?” 南絮只是看着他,脸部线条都僵硬起来,显然忍耐颇深 许久之后,他平稳开口,“我方才说的那些,你记住了没有?” 陆离仍旧是笑,“南絮……你现在,真可悲。” 南絮的脸色更加慑人,他忽然变了眼神,冷声说,“你要好好对她,你要让她受一点伤,我绝不会放过你。” 陆离不由冷笑,他现在来假惺惺冒充什么? 走到一半,南絮忽然想起什么,顿了下,然后又转身快步朝陆离走来,把手里的东西塞到陆离手里,“这是酸竹,白寻她以前喜欢吃,这几年她也没能好好吃过。你给她吧……” 南絮用了极大的毅力才将话说完,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陆离看着对方的背影渐行渐远,孤寂悲哀的样子让他感到一阵莫名心酸。 但是陆离很快就恢复了,他提着那个包裹,几个大步走到白寻身边坐下。 白寻仍旧发着呆,似乎并没有发现陆离已经回来。 陆离却忽然低声道,“在想什么?戏不好看吗?” 白寻愣了片刻,挑眉道,“没有啊,我只是看不懂而已。” “不懂还来看。” 白寻撇撇嘴,“为了不让你们把我当病秧子对待。” 陆离只是笑,伸手将她面前的茶盏端过来,触手果然是冰凉的,陆离笑容不变,只是喊来小二换茶。 换热茶来。” 白寻不解的看着他 陆离依旧笑意盈盈,“冷茶喝了坏肚子。饿不饿,吃点东西。” “不饿,你给竹心吃吧。她最爱吃点心之类的东西了。” 陆离抿了口茶,“你先打开看看。” 白寻闻此微微一怔,疑惑的打开了陆离带来的包裹。 打开后,白寻愣住了。 坐在后座的竹心也是一声惊呼 ——酸竹。 酸竹,取初冬最嫩的竹笋,掐芽去头,先放在卤水中浸泡半季,入味。然后晒干,用木炭烘烤,等到烤到无水之时,撒上酸酸的酸梅汁。 又酸又入味。 以前,竹心在冥陵的时候,经常偷着吃。 不知道陆离从哪里弄来的。 看着陆离的一脸笑意看着白寻,心里更是憋得慌。 陆离他是为了白寻姐才这么费尽苦心的吧。 白寻不作他想,只是慢慢盯着眼前的酸竹,神色却还是怔怔的。 曾经有一个午后,秋老虎的威力一直高烧不退,白寻和月桐两人,趁着南絮不在的时候,偷偷喝了很多酸梅汤 喝下去的时候倒是痛快 晚间,月桐倒是没什么,白寻就不行了,喉咙隐隐的不舒服,咳嗽得直冒冷汗。 南絮皱眉,不发一语,目光却很焦急,让人去请大夫之后,就一直替她倒水顺背,折腾了一个晚上才略略消停。 一晚上下来,整个人消瘦了一圈,后来拿着酸竹才好歹哄她吃了点东西。 也就是在那时候,她开始变得很喜欢吃酸竹。 也许,吃的时候能想起那个时候,南絮那些为数不多的温情时日。 那并不久远的回忆,如今历历在目,却仿佛是前尘往事,与己无关了。 白寻仍旧陷在自己的想法里怔怔的。 陆离却忽然执了白寻放在桌上的手,白寻没有防备,下意识的就要缩回来 陆离手上用力,抓住她不放。 白寻盯着两人相握的手,抬眼看陆离,缓慢的抽手,却发现抽不出。 只能无奈的任他握着。 第102章:有人想要她的命 陆离轻轻晃了晃白寻的手,柔声道,“不吃吗?” 良久,白寻才道,“不了,不爱吃。” 陆离怔了怔,只能是无奈的摇摇头。 白寻转身就把包裹递给了竹心,笑了,“看,你的最爱。” 竹心立即扑上来。 可口的酸竹塞到嘴里。 可是,今日的酸竹,为什么越吃越酸得难受? 竹心一脸茫然怔忪的看向两人紧握的手,直到小二重新端上一盏热茶,都没放开,她就那样看着,也不知道该干啥。 这边小二倒完茶,刚要出去,迎面碰上一人。 小二吓了一跳,忍不住惊讶的叫了声,“客官?” 那人没有听见,眼睛空茫静默,好似魔怔一般。 小二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又莫名其妙的走了。 南絮看着前方的两人,白寻和陆离,十指相握。 不知为什么,比起热烈的亲吻,两人无言的执手相望更加令南絮五脏灼烧。 南絮知道那感觉,全然的摒弃世界,只有相互交叠的手中握有唯一的温暖,来自这世上独一无二的那个人。 所有的感知、喜悦或疼痛,都只能经由那人的手传递过来。 仿佛深处孤独冰冷的汪洋大海之中,唯一能够依靠信赖的,只有彼此。 南絮无法不去在意,此刻背对自己看向陆离的白寻,眼中是不是曾经面对自己时才有的柔和眷恋。 那个即使被推入残酷地狱也能够明朗坦荡的说喜欢自己的人。 那个他在这世上唯一珍爱全心相系的人,此刻正望着别的男人。 此刻,正爱着别人。 而南絮却小心翼翼的回避着他们的视线,心脏刀割般的疼痛思念,也不敢光明正大的看一眼对面的白寻,哪怕对方根本不屑注意自己。 他就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战战兢兢,唯恐看到白寻脸上露出哪怕一丝厌弃的神情。 那会让他受到割肉剜骨般的疼痛。 南絮忽然有些想笑,却没有半分牵动嘴角的力量。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变得如此可悲了呢。 晚上几人回来,草草吃了点饭,白寻抗不住先去睡了。 陆离不放心她,执意要一直陪着直到她入睡,临睡前听到她意识不大清楚的嘀咕:“要好好对竹心……” 陆离给她掖被角的手顿了下 过了一会儿,白寻翻了个身,喃喃着说:“……别让她成为另一个我……” 陆离有刹那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过了一会儿看白寻睡着了,才轻手轻脚的走出去。 白寻这段时间晚上睡得并不安稳,总是会惊醒,有时晚上就会醒来,半天精神恍惚。 他不敢远离,在隔壁随便打算应付一宿。 没睡一会儿,就听白寻在那边隐约有声音传出来 陆离睡得浅,立刻惊醒过来,敲了敲门问:“白寻?” 白寻没回答。 “白寻?” 陆离推门进去。 白寻坐在床上揉按着眉心,披着一件外衣,肩膀在月光下格外削瘦。 陆离半跪在床边微微仰起头来看着她:“怎么了,做恶梦吗?” 白寻点点头,苦笑:“我好像梦见了。” “梦见了谁?” 白寻说:“他,他好像就这么……像你这样……半跪着,看着我……好像很难过的样子……你说他会难过么?他那个人……” 白寻其实是很痛恨着这样的自己,怯弱无力,不知道做什么好;她也痛恨着那个人,但是在她心里最隐秘最软弱的角落里,连自己都难以发觉的地方,竟然有一个软弱的灵魂,无声无息的就心疼着那个男人。 陆离只是温柔的揉着她的额角,“会吧。” 白寻坐了一会儿,好像也意识到自己这么说,其实就像是在梦呓。 她叹了口气,对陆离勉强微笑起来:“你快回去睡吧,没事的。” 陆离执意不肯,一直守到她睡着。 事情在发生之前,总是有是和不是这两种可能的。 任何人都能信誓旦旦的说已经猜到了结局,然而结局总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窗外的不知什么鸟,叽叽咕咕了几声,一翻翅膀倒在窝里相拥而眠去了 夜空无云,月光飘洒在地上,万里如银。 而屋里两个人却是安静的氛围。 第二天早上,白寻睁眼的时候,陆离已经不在身边 她睡到了日上三竿,神清气爽的洗漱完毕 出来就看到了竹心端着一个盘子走进来,里面是各种各样小吃。 白寻对着竹心就笑。 两人对着笑得时候 竹心忽然发现,最近这一段时间,白寻姐似乎笑的很多。 不再像过去那般死气沉沉。 笑也让人难受。 早上的晨光里,白寻和竹心坐在庭院里的躺椅上,分食放在石桌上的小吃,真是安逸的日子啊。 白寻这么想着,满意的眯起眼睛。 又毯子盖在腿上,白寻却苦恼的撇了撇嘴。 对着竹心的时候,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陆离。 陆离不知道白寻心思,伸手去试她的额头。 白寻头一缩,“早就没事了,你们还要把我当病秧子看。” 陆离试了试觉得没问题,这才,想在白寻身边坐下来。 异变就在那一刻。 杀气! 她对杀气的太敏感了。 白寻听到风声的瞬间,全身一紧 她下意识倒向一边,暗器紧随其后! 白寻连打了几个滚,翻身而起。 来不及确认陆离他们有没有事,脚上用力本能的想要跳开,却没想到腿上一痛,力气完全散了。 糟糕! 骂了一声自己不争气的腿,身体却失去平衡 忽然感觉眼前一黑,一个身影迅速冲到她身前,搂住她的腰向怀里一带 呼呼的刀划破空气的声音就响在耳边,匕首堪堪擦过陆离的肩膀,带出一点零星的血迹溅在白寻脸上。 陆离带着她连跳几步,直躲到庭院的墙角,同时冷声喊了几个人名,众多的手下突然从不知何处涌出来,冲出了院子,向着身处高处的对方追去。 白寻发现自己还是被陆离困在身下的墙角里,他紧紧的拥着白寻,用身体完完全全的挡住了她,胳膊上的力道甚至让白寻觉得有些疼痛。 白寻挣扎着说,“放开我,你受伤了!” “别动。”陆离的声音沉而冷,“可能还有人。” 白寻还是使劲推他,“那——那你就——就这么挡着我啊!!” 陆离毫不松劲,白寻的倔脾气也上来了,挣扎的更厉害。 他似乎终于不堪忍受,低声叫道,“别动,我……害怕。” 白寻心中一动,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害怕她再次受伤,害怕她死。 第103章:他等得起 用手拍了拍他的背,白寻像是安慰他一样柔声说,“我没事,让我起来。去看看竹心怎么样。” 陆离淡淡的说,“无碍。” 青筋一跳,白寻一脑袋磕过去,“起来!看看竹心有没有事。” “她有武功,虽说不能取胜,但自保应该无碍的,先担心好自己,好吗。”陆离轻巧的用手指点住白寻猛磕过来的额头,就这么撞过来会让她受伤的 但还是叹了口气,起身拉起白寻。 两人站了起来,竹心早就立在一旁,垂着头。 白寻也看不清她的脸色。 白寻刚想说什么,方才的手下们都跑了回来,一个个垂头丧气,“跟丢了。” “混蛋!”陆离重重的踢了一下庭院里的躺椅,吓得一众兄弟一齐打了个哆嗦,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在他的地盘,还是他家,这喜人就能来去自如,杀人于无形?! 气了一会儿,陆离看白寻向那把匕首走去,不由又冲过去,侧身挡了一下,“别动,万一有毒。”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被他挡着了,白寻的火气终于一发不可收拾,“真的不用这样,这也不让碰,那也不让动,我还没有这么较弱!” 陆离掏出手帕,垫在刀柄上拔出了那把刀仔细研究着,对白寻的反抗毫不在意,连眼睛都不转过去,只深深点了点头,“嗯。” 白寻一噎,脸立刻不争气的红了,转过头连连咳嗽掩饰尴尬的神色。 却发现陆离一众家丁都还在旁边站着,此时都用惊异和揣测的眼神悄悄扫视着陆离和自己,尴尬之下,白寻说道,“大家该干嘛干嘛去吧!!” 众人又是一哆嗦,慌慌张张的大喊一声。“是!夫人!” 就各自忙慌的跑开了。 白寻一个踉跄,差点摔死,心里那叫一个气啊 竹心在旁边扶了她一把。 白寻有些尴尬的看着竹心,小声的说,“竹心……” 竹心只是朝她笑笑 “不知道是什么毒。”陆离闻了闻,拿手帕小心包起来,“这匕首喂毒有一段时间了,你千万别碰。” “知道了。”白寻摆手,思索着是谁这么处心积虑的想要杀她。 会是谁呢? 她早年确实是惹下了不少仇家,但后来都碍于冥陵,没有人敢来挑衅。 陆离见白寻陷入了沉思,眉头紧锁。 知道她又在烦心了。 上前就拉住她:“想想这个时候,也该吃饭了,我们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 白寻却挣开他的手,“我不饿,你们去吧。” “你不饿,竹心还饿呢,是吧,竹心?”陆离转头看向竹心。 竹心看着陆离,旋即反应过来,也是立马点头。 不由喊道:“是啊,白寻姐,我都快饿扁了。我们快去吃饭吧。” 白寻执拗不过他们,只好暂时把那些东西都放到一边。 饭后白寻正准备小憩,陆离却端着碗药站在白寻床前,她把头蒙进被子里,但还是能感受到那能戳穿脊梁骨的目光 终于,白寻一掀被子,大义凛然的看着那一碗黑黑的药汤 “我喝!” 陆离扶她起来“趁热喝。” 顿了顿“喝完有糖。” 白寻终于忍不住了,笑骂道:“谁要吃糖啊混蛋!现在谁还拿这个哄人啊,你当我是竹心吗?!……” 白寻觉得自己这一刻真是无奈到了极致。 终于忍着苦喝下去却感觉通体舒畅,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舒服的直想睡觉,但又想陆离还在身边,便迷迷糊糊的找话说,“这药很管用……” 陆离平淡的说了句什么 但白寻混沌的脑子却来不及思考了 她蜷缩起身体舒舒服服的窝在被子里,脸颊终于有了点红色,眯着眼睛翘起嘴角,终于有点以前的样子了 看起来不是那么行尸走肉一般。 陆离心里满是柔柔的心绪。 他犹豫挣扎许久,终是仗着面前的人不清醒,低下头偷偷伸手去摸她的头。 细碎的头发。 她的头发在从冥陵出来的那天不知道怎么就断成这样,倒像是被人硬生生剪断。 回来以后,给她找各种药材,总算也养到这么长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白寻当时肯定已经什么也不在乎了。 南絮伤她太深。 陆离握住白寻的手,声音迷离的唤她,“白寻……” “嗯……” 已经处于半梦半醒之间的人只能在喉咙里应出一声。 陆离却上瘾一样一声一声低吟在她耳边,“白寻……” 他所遭受的一切疼痛,所挨过的寂寥时光,眼前的人都不知晓 但是没关系,只要她还能安好的留在他身边,什么都不重要。 白寻已经睡熟了,陆离却还伏在床头,细细看她的睫毛、眼睛、鼻子和嘴巴,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一样。 他等她,没事。 一辈子也没有关系。 他等得起。 心像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不争气的欢喜的跳动在身体里。 日常琐事他都忍不住微笑。 日子终于回归安稳,闲散而平和。 白寻在院子里养花,每天早晨她都会去给花浇水,陆离则在晨光朦胧的庭院里陪着她,端着药,等着水不烫的时候端给白寻,看她喝下去,然后,再递上去苦味的点心。 不过“陆离”式的安慰哄人常常呛的白寻啼笑皆非。 但是就算是这样,白寻也养不胖,虽然气色好了很多,但仍旧没事就会发热,常常把陆离吓得半死。 每次吃饭,陆离都在旁边看着,期望着她能再多吃一点。 可是,无论白寻怎么吃。 那些吃下去的东西似乎都没有变成肉长出来。 白寻虽然比以前笑得开心了。 可是,陆离知道,白寻她,其实。 唉…… 他在意这些干什么。 有月亮的晚上,陆离在浅浅的睡眠中醒过来,窗外的月色明亮而温婉,他在床上坐着发了一会呆,默默走出了房间,脚步在白寻门前顿了顿,到底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白寻睡得很熟,陆离隐没了呼吸悄悄靠近,她俯下身看了看对方沉默的睡脸,轻柔的叹了口气,给她盖好被子才出门,来到庭院里。 夜色微凉。 陆离这些日子来始终笼罩在脸上的愉悦神情慢慢退去,他有些茫然的抱紧了胳膊,抬起头看夜空中的白色月盘渐渐隐没在了云朵后面。 阴影投下来,庭院逐渐变暗,映在陆离眼中莹亮的月光也淡了 他睁着一双黑不见底的双眼,直视着天空发呆。 这样的生活美好得太过分了,过分得让他都快忘了前尘种种 可是并不是真的,存在的依旧存在,发生过的事情,也确实是发生了的。 他无能为力 只能尽力去护着她。 第104章:受人之托 白寻始终安稳的养伤,身体总是反反复复的有疼痛的地方,动不动就发热 陆离请大夫来看了,却总也说不出症结是什么,只说是气血不顺,积劳积疾导致。 纵使白寻一直按照医生说的吃饭吃药休息,陆离仍然无时无刻不忧虑着一张脸看她,眉宇间尽是掩藏不住的担忧。 有一日,白寻忽然来了兴致,举着鸡毛掸子四处弹着陆离书房那些古董上的灰尘,只是扫了一个架子竟然就有些气喘 白寻无奈的笑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 她现在恐怕是亏的很了。 其实也没什么,若是能静养个三五年,身心愉悦,不受凡事叨扰的话,也许不能像常人一样强壮健康 但是平静的生活个几十年也还是够的 那些嘱咐她不可忧思过深的大夫,每次给她看完病的脸色, 她看太多了也看得懂了,他们都是陆离请来的名医,对这样看了一辈子疑难杂症的大夫来说,遇见自己救不了的病人的时候,脸色都是那样灰败。 说起来,大夫也真是很让人难受的工作啊。 自己在冥陵的时候,是不是也整天这么折磨钟灵。 算起来,自己也很久没有见到钟灵了。 自那日以后,她把自己送到黑墨阁以后,就告辞了。 也不知道她的那个人找到她了吗? 钟灵她会不会被欺负? 白寻一边笑着自己这莫名其妙的多愁善感,一边咳嗽着掸完上层最后一个瓶子,手臂放下来的时候却有些无力,不小心碰了下面的瓷杯 眼看就要连人带杯摔在地上,一只手却牢牢捏住了杯子边缘,顺便另一只手扶住白寻。 杯子被重重放回原处,陆离有些恼意的看着白寻在他臂弯里咳嗽,半响才道,“谁让你做这个的。” 白寻仍是笑,顺了气道,“你回来了,别看我这样,我也是可以干活的。” 陆离显然没有搭理她说的话,他小心扶着白寻在躺椅上坐下,“你的身体——” “陆离你最近是不是唠叨鬼上身?我耳朵都要出茧子了!” “可是你——” 白寻要说话,却是止不住的咳意。 陆离紧张的给她顺背,“别急,别急,我不说不说就是。” 静默了片刻 陆离轻声开口,“吃过午饭了吗?” 语气柔和而温暖。 白寻摇头 陆离笑笑“今天让他们给你做鸡蛋饼吃。” 他又神秘的笑了“我带了个人回来。” “人?” “院子里,你去看看。” 白寻不解的向外走去 门外的阳光炽烈,难得是个好天气。 枯黄的树枝还没有长出新芽,光秃秃的枝干在温暖的风中摇晃,钟灵一瞬不移的直望着白寻。 白寻靠在门框上看她,浅笑 此刻的白寻仿佛是一片薄而透的纸页,透过她看到的不仅仅是心如死灰,更是空虚茫然的以后,是她一片漆黑的寂寥余生。 钟灵心里酸楚而钝痛,但是白寻仍然翘起嘴角用明快的语气唤她,“钟灵?” 钟灵只是淡笑着看白寻倚在门上 陆离如同影子一样跟在她身后,神情态度是毫不掩饰的小心翼翼。 自己和那个人,白寻和陆离,还有南絮,我们都是如此聪明而强大的人,可是却永远都得不到最渴望的。 这么多年的人生里,她如此用力的挣扎,抛弃了许多,牺牲了许多,却仍然深陷在这个怪圈里,该失去的还是没有留住。 钟灵却只是抬手招了招,疲倦的笑,“白寻。” 钟灵的到来,让白寻感觉好了不少 傍晚的时候陆离过来,很惊奇的说:“居然把药都喝了,还没有咳嗽。果然还是钟灵医术高明。” 钟灵也不说话,只是笑, 陆离便让人把饭送到白寻房间,怕两人只顾着说话,忘记吃饭。 白寻要吃得清淡,但是陆离又担心没有营养,便叫人拿螃蟹大虾等等海味文火熬的上好高汤,细细的熬了几个小时才出来的汁,里边的东西全拿出来,再用青菜豆腐等家常口味的清淡东西放进去调味。过后一碗青菜豆腐汤里都是鲜香的鱼虾味道,浓而不腻清而不淡,整个汤都碧清碧清的,翡翠碎玉一样。 再有一碗胭脂糕,一碗豆腐虾仁,百合粥,几个小菜错落一放,又香又好看。 钟灵不由佩服陆离的细心。 白寻靠在床头上拿青瓷勺子轻轻搅动碗里的粥,平淡的说:“他对我越好,我心里就越难受,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他。” “不要多想,好好把身子养好,”钟灵说,“你应该想开了。” 白寻摇摇头说:“我还是想不开。” “怎么想不开呢?” 白寻顿了顿,笑道:“我替陆离难过……” 白寻放下碗,又说:“……我其实不值得的……因为有时候,我恨他恨得难受,可是,越来越恨还是觉得难受,想要拼命忘记,却总是越来越清晰。” 钟灵微微一怔,才反应过来。白寻说的“他”是谁。 不由微微叹了口气,说:“南絮他是真的……” 白寻仰起头,笑了下,打断了钟灵的讲话“钟灵,你日后有什么打算” 钟灵笑了起来,“走一步算一步。” “不去找他吗?” 钟灵摇摇头,异常坚定“不。” 白寻有些苦笑,“你总是这么坚定的让我佩服,不像我。” 钟灵不想再继续这个悲伤的话题,于是拉住白寻的手,“竹心呢?” “这个时候,应该是和陆离在一起吧。” 钟灵笑容僵住了,她踌躇着开口,“竹心和陆离……他们……” 白寻看着钟灵,“我一直在担心,我会不会成为伤害竹心的人。” 钟灵皱起眉,“也许,没有那么糟糕。” 白寻无奈的勾起唇角,“但愿吧。” 饭后,白寻送钟灵去休息 陆离为了方便,把两人的房间安排得极近 “好好休息” 送到门口,白寻只说 钟灵笑着点头,“好。” 白寻转身欲走 钟灵伸手向前,“白寻——” 南絮—— 这两个字被钟灵硬生生的掐断在喉咙里。 白寻疑惑的回头 钟灵笑了,伸手的动作变成摆手,“好好照顾自己。” 白寻不再言语。 钟灵听见关门声,双手扶上眼睛。 月亮的清辉一点一点洒进来。 照得屋子亮如白昼。 钟灵不由呼出一股浊气。 受人之托,任务也是完成了。 白寻现下看来应该是生活得极好的。 好多了。 第105章:这样真好 半夜时候,忽然打了一声巨大的雷 白寻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膝盖处隐隐作痛 当初伤得太重,她又不肯好好养伤,落下了病根,一到潮湿的雨天就像锈住了一样,不轻不重的疼着。 白寻苦笑一下,如果被道上的人看到自己这副连听见打雷都会哆嗦的样子,不知道多少人又会振奋起杀之后快的欲望。 白寻闭着眼咧一咧嘴,却怎么都睡不着 暴雨突然下起来,哗啦哗啦的冲刷着,她听见陆离脚步轻而急的跑去关窗。 其实他不必害怕吵醒自己。 这种催人入睡的雷雨天,她根本连浅眠都做不到。 睡不着。 大多数时候,只是不想睡。 一睡就会做各种各样的梦 各种各样的场景 她现在连梦也不想做了。 真的很累了,在陆离这里,她才可以只得片刻的安歇。 也许,这是最后的安歇了。 这么多年,终于到了结束的时候,她弄明白了很多事情,可是又出现了更多不明白的事情。 谎言还是真实,已经厌倦了。 爱也好,不爱也罢。 迷迷蒙蒙间,陆离进来给她盖了一床被子 她装作睡着了,没动。 暴雨敲打门窗地面的声音渐渐小了,听不见了,白寻的眼前开始出现大片大片的白色,渐渐的连在一起,变成了一个人的影子。 白寻凝神去看,那影子从远处走过来,脸和身形愈加清晰 白寻哽住了喉咙。 他站在那里,风从地底席卷上来,他悲伤的站在那里 白寻甚至感觉到他的悲伤。铺天盖地的涌来 他为什么那么悲伤? 他为什么那么悲伤? 他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的看着白寻。 纯粹的黑色瞳仁,悲伤的望着她。 就好像很久之前,他就一直站在那里悲伤地看着自己。 白寻摇摇头,“你……” 想说你来了,却发现异常尴尬。 只说了个你,便顿住了。 很久之后,白寻才平静下来 她又碰了碰对方的身体,手却穿过了对方身体。 怔忪了一下,“回去吧……” 他却突然张开嘴,一张一合的在说着什么。 白寻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她只能费力的去辨认他的口型。 身影淡起来,渐渐远去,模糊糊的向她招手, 最后,已经在很远的地方 他说得可能是 对不起,我想你。 白寻迷迷蒙蒙的睁开眼,眼前花白一片,刺目的光让她眯着眼。 竟然已经是白天了。 她坐起来。 忽然,一个黑影挡住了白亮的门口,逆着光,白寻看不清楚 那黑影开口了,带着让白寻怔忪的熟悉感。 声音好像沙哑沧桑了许多,但白寻依然可以辨认出。 “白寻!” 清脆的女声跟在后面,无奈道,“白止,大早上扰人清梦会折寿,请你以后直接翻进来。” “钟灵,你这么久没见,居然第一句话就是诅咒我?!” “我只是实话实说。” “你!” 最后是竹心带着笑的一句,“白止!” 陆离自始至终被挡在后面,夹杂在钟灵和白止的吵闹里一直被人无视 明亮的清晨,白寻好久没有觉得这么吵了。 真热闹,这样吵吵闹闹的生活才有人味儿。 真好。 如果这些人可以一直这样热闹的存在于她的生命里 她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就只要这么一个早晨。 就只要这些人。 白寻起身走下藤椅,走向拥挤在她小小门口的人们 迎着晨曦,她的眸子是前所未有的光亮 余晖金红,迤逦越过房间的窗,长长的铺在地上。 男人坐在椅子里,仅仅是一个侧影就让人感觉到一种沉默、孤寂的意味。 光线有点暗,模糊了侧脸 他眼底的神情在夕阳下看不清楚。好像已经在那里等待了很久很久,久到时光已经在他身上驻足;没有什么能吸引他的目光停留 他没什么情绪的盯着虚空中的某个点,只在听见有人进来时才低哑的开了口,低声问:“……她怎么样?” 来人欠了欠身说:“白止已经赶去,小姐很好,钟灵也在。黑墨阁方圆几里都安排好了人手。” 虽然,白寻不知道。 可是外面的世界,已经快要闹翻了。 不,很快就要变天了。 第一杀手,武功尽失。 也不知道是谁传的。 那些所有有仇的,有怨的,通通找上门。 南絮把所有人都排到南疆去了。 几乎是将整个黑墨阁层层保护起来。 而现在整个冥陵只是一个空架子了。 如果是这个时候,来围打冥陵的话…… 想着,那人额头不由冒出了一滴冷汗 南絮闻此,只是偏过头。 他这一偏头就能看见侧脸上淡淡的一道伤痕,在耳边上,虽然已经经过大夫治疗,但是仍然能看见淡淡的痕迹。 这道伤痕是白寻走那天,磕到石头上碰到的。 无论用怎样好的创伤药都没办法痊愈。 就像一个人心底的伤,无论怎么治疗,都不会愈合。 南絮一开始是不想治的,他想留着,时时刻刻的都记着曾经的自己给白寻带去了什么。 但是后来他最终还是屈服在了白止的劝说之下。 他想,他这个样子白寻一定不会喜欢的,白寻原本就被他伤到了那样,自己样子再难看一点,岂不是更招人厌? 伤痕和痛苦已经深深的刻在了骨髓里,那一刀穿过心脏最柔软最不设防的地方,刺骨的冰凉。 南絮的轮廓,在光线朦胧中淡淡的说:“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不能有任何差错。” 那人没有管住自己的嘴巴,忍不住道“庄主,要不您亲自去一趟?” 南絮有刹那间的踌躇。 他上次已经看过了白寻,躲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偷偷看着 看着她开心,看着她笑,看着她跟着陆离一起出去。 把她最喜欢的酸竹带给她。 南絮张了张口,发出来的声音自己都感觉懦弱:“……不了……她一定不想见到我。” 南絮低下头,把脸深深的埋进自己的掌心里。 这个姿势让他看上去好像负了伤,破碎不堪 他怕一不小心让她知道,她会更生气 本来就已经很讨厌自己了 半响,南絮才把脸抬起来。“有什么情况马上报告给我。” “属下明白。” 第106章:如若往生 有时候,江湖就是这样,一点小事就非常轻而易举的就煽动起他们的愤怒和怨恨 而这次所有矛头指向同一个人——白寻。 那个已经被废的第一杀手。 那些人也明白若是放在以前,去杀白寻无异于以卵击石 但是现在就不同了,那个冷凌的第一杀手已经没有了武功,那个曾经站在冥陵庄主身边杀人如麻的人已经被人废了武功,身体孱弱不堪一击。 杀了她足以撼动整个道上的格局,杀了她,就等同于毁了南絮。 南絮无间可摧。 可是白寻不同。 在他们准备好了,带着杀手们隐藏在南疆的各个地方,计划制定详细,暗杀轻而易举。 而比起这计划更加快的,是南絮早已洞悉一切的情报和眼线 他甚至知道他们进入南疆的路线,知道他们行动的日期、人数 他在偏僻山路上设置了埋伏,那些有可能会威胁到白寻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斩尽杀绝! 南絮截到了他们 遥遥可见的南疆就在身后,想要去往黑墨阁不过是几个钟头。 南絮像是个孤胆的英雄一样守着这条通向白寻的道路。 冥陵的名头是很响的。 只不过这几年因为南絮的原因,有些败落,这才引起了不少人的虎视眈眈。 但是,当南絮一身黑衣,冷冽着表情缓缓的向他们走来时。 他浑身释放出的那种威压,几乎是让人不寒而栗。 这个世上,有种人是可以让你本能的感受到危险的。 他的杀气太浓烈了。 让所有人都有种想要丢盔卸甲的冲动。 于是,一群人都有点畏缩的看着眼前这个庄主。 空气里有些寂静。 只有偶尔的马的嘶叫声。 但很快,就有人站出来,皱眉措辞道,“南庄主,我们只是来讨个公道而已。请你不要为难我们。” 南絮冷笑了一声,缓缓抽出剑,竖在身前,面对着一队豺狼般凶恶的敌人 他的脸平静冷漠,声音沉如深井, “有我在这里,你们休想踏过一步。” 谈判破裂,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剑也出鞘,见血才归。 他们惊恐的发现,这个男人根本就是怪物。 刀尖凝聚着满满的杀意。 染着暗红色血液的刀光闪烁着 南絮一脸冷硬 整个山涧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 他就像一个地狱索命的厉鬼。 一个一个的向那些妄图想要伤害白寻的人的命。 身上已经被血烫的发热。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杀了他们! 杀! 杀! 决不让白寻受一点伤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终于安静了。 南絮把剑从尸体里抽出来。自己带来的人也全部被屠杀殆尽。 南絮脚步虚浮的向前走着 突然胸口剧痛,他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低头一看,自己胸前冒出了一个尖锐的东西。 他麻木的想了很久,甚至仍然向前走了好几步,才意识到那是一把刀的刀尖。 他回头,正看到刀柄微微晃动在他的背心处。 他向后看去,那个人还睁着血红的眼,满是鲜血的手臂还保持着扔出刀去的姿势 南絮挣扎着走过去,在那个人喉咙补了一刀 然后倒在了地上 他拉开身上的信号弹。 带着火花 噌—— 的一声窜到天上。 砰—— 炸开一个绚丽的弧度。 南絮怔怔的趴在地上,他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了一分一秒流失的时间,他感觉不到,他只是喃喃的,机械的重复着一句话,破碎的如同剧痛之下的肉体分离,“白寻……” 自己就要死了 可是,他还是好想要带那个人回家。 想带她回去 是不是人之将死的时候,都会格外脆弱 他好想好想白寻 想见她,无论如何,都想见她一面。 南絮短促的笑了一下。 他想,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就要死了啊。 她爱他也好,不爱他也罢 他只是想再见一见她,就一眼,哪怕就看最后一眼。 喃喃的低语,不肯合上的眼眸,唯一的一只手向前伸出,奋力挣扎着想要靠近那身影,靠近那其实根本不存在的,虚幻的身影。 南絮想笑,脸上已不听使唤。 能够为她而死。 也足够了 南絮想,他大概是真的疯了。 如果白寻…… 如果白寻能够原谅她 他想告诉她,自己真正的最后的请求。 白寻,请你…… 许我来生。 来生,我一定一生一世守护在你身边 来生,为了遇见你,我一定会成为这世上最好的人。 但是,若有来生,她肯定是不愿意再遇见自己了。 可惜,自己这一世最终还是伤了她 直到最终,她也对自己的心意一无所知。 他闭上眼睛,开始慢慢念一首词。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陆离的庭院里,正在浇花的白寻,突然停下,抬头怔怔望着天空。 “怎么了?”在一旁修剪枝丫的陆离也停下来问她。 “……有没有听到有人叫我……” “叫你?”陆离凝神听了一会。 除了细碎的滴水的声音,再无其他。 陆离扔掉剪刀,皱起眉,上前就要来查看白寻的耳朵“耳朵不舒服吗?” 白寻摇摇头,“没有……可能是出现幻觉了,现在也没有声音了。” 陆离却不依不饶,“休息一下吧。” 白寻点头,没有异议。 陆离扶着她,笑笑,“回去吧,等会儿可能要起风了。” 白止连夜赶回来,站在门口。 他不敢不让白寻知道,那个深爱她的男人做了一件怎样决绝的事 那个男人甚至都不想让白寻知道,就打算用自己一生去换她半世安稳。 没有人能够阻止他去赴死。 阻止不了。 一直等到天快亮的时候,才看见有人回来。 他声音一下子就拔高了:“庄主!” 为首的那个大汉看着他,摇摇头 白止一下子就愣住了 往后看去。 南絮全身血污,脸色已经灰暗。 呼吸已经微弱。 白止蓦然的顿住了。 他和一群人站在凌晨萧瑟的寒风中,天光是如此黯淡以至于四周都灰濛濛的,树木的投影在沙土地面上交错,枝叶发出轻微的、沙沙的声响。 南絮在那里 他还是活的,还会呼吸,胸膛还会不易为人发觉的一起一伏 但是,支撑着南絮生命的东西正在缓缓的、一点一点的流失 他身体正在渐渐冰冷。 这时,南絮微微的动了动手。 白止立马扑到他面前,“庄主!庄主!” 南絮的声音几乎是微不可闻了:“……后……” 白止又是一怔:“什么?” 南絮侧着脸,声音虚弱的说“……后事。” 白止费尽心力才听清,南絮说的是, 准备后事。 南絮指着胸口,白止伸进去。 一个精致的小盒子,他满心疑窦的接过来。 南絮继续声如蚊讷:“……放……” 白止脑子里那根弦 蹦——得一声已经断了 声音竟然有点尖利:“庄主,你会撑下去的!” 南絮静静的躺在那里 似乎什么也听不到了。 他的手出乎意料的冰凉,好像还微微的颤抖着。 他累了。已经忍不住想要阂上眼睛 死当长相思 生当复来归 他已经不可能复来归 死当长相思—— 漫漫世间路,一个人踽踽独行,相思到死、何日才是头? 白止大惊失色:“庄主!” 暗红色的血迹,星星点点涌了出来 苍白的皮肤下淡青色的血脉突突跳着,好像随时都有可能迸裂开来。 南絮安静的仰着头,血迹从唇角淌到下巴上 大量暗红色的血,触目惊心。 他是这么安静 那纷乱的一切都和他无关。 人来人往的脚步声、说话声、抽泣声、诚惶诚恐躲躲闪闪的目光…… 那一切好像都渐渐远去了,那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了。 寒冷的感觉如此让人煎熬难耐 像身处一个深不见底的无底洞一样,四周黑黑的,却是嘈杂的。 看不见身边的黑暗中,却有那么多看得见自己的眼睛,还有仿佛就响在耳边的刺穿心脏的呜咽声。 让他心痛得快要窒息 全身的骨头都快散了.每一根骨头都在叫嚣着要断掉―― 以为会减轻的疼痛并没有减轻,反而越来越清晰― 会就这样死掉么? 就这样死掉吧。 筋骨断离的声音。 意识越来越模糊,眼里又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眼睛一阵刺痛,血珠迷了整双黑眸。 “白寻。” 白寻眨着晶亮大的眼睛看着自己,清脆的声音“南絮。” 这次的白寻是暖的。 依稀,南絮听到自己喉口滚出一记叹息。 蒸腾的血气,氤氲着,缓缓勾画出白寻灿烂的笑,安静的眉眼。 他们之间距离只差一点一点,就那么一点点转身的距离。 粉身碎骨的血,滴滴飞溅入咽喉。 清清凉凉,又温温热热。 南絮的瞳仁好像不受控制,慢慢地,慢慢地在放大。 他费力扭过头,嘴角漂亮地一记飞扬。 白寻。 第107章:你们一定要幸福 开春的一天晚上,冥陵庄主南絮突发重病,卧床不起。 道上很多人都对此议论纷纷,但是几乎没有人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只知道那次大部队集结的去讨伐冥陵第一杀手的所有人,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 当时的场景,堪称人间地狱。 这一次教训,终于让他们对白寻望而却步。 白寻虽然没了武功,可是她有双方保护。 黑墨阁和冥陵。 自然不好对付。 有的人开始把主意打到冥陵身上。 比起白寻,一个受了重伤的冥陵庄主,确实是不值得一提。 但是很快,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另一件事吸引住了。 黑墨阁内张灯结彩,红绸艳如晚霞般在整个黑墨阁内蜿蜒。 下人们忙忙碌碌的招呼着来道喜的宾客,人人脸上都带着喜气 因为今天是黑墨阁阁主陆离的大婚之日。 道上一时传为盛事。 烛火辉煌,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各路人士纷纷前来祝贺。 “怎么样?冥陵有人来吗?”一身红衣的陆离看着眼前的大汉问道。 “回阁主,有的。冥陵派人送来了贺礼,祝阁主和夫人永结同心,白头偕老。”大汉恭恭敬敬的回答。 “南絮呢?”陆离挑了挑眉,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并没有来。” “没什么事了,你先下去忙吧,吉时到了记得叫我。”陆离淡淡的说道。 “是,属下告退。”大汉说完便退了下去。 那人下去后,陆离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用手撑着额头,勾起一抹苦笑。 他真没想到南絮今天居然会不来,还送贺礼来。 一年前的他不懂得怎么放手,将白寻握的太紧。 一年后他却是放的彻底,明明已思念成疾,却连来看白寻一眼的勇气也没有。 不管什么时候,他总是极端的让人无奈。 他为白寻做的事,陆离都很清楚。 可是,他就是不敢来见白寻一面。 为了把白寻还给他,他这次可是牺牲大了,他要还是给不了白寻幸福,他绝饶不了他! “白寻姐……”新娘的喜房内,竹心愁眉苦脸的看着白寻。 “怎么了?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你该高兴啊。”白寻的脸上带着笑。 “我……” “再过一会儿你就是陆离的夫人了,你不开心吗?”白寻宠溺的轻抚竹心的脸。 “开心啊。”竹心扯出一抹不自然的笑 “白寻姐,你说实话,你不肯和陆离在一起是不是因为我?” “傻瓜,你怎么又问这种蠢问题?我对陆离只是朋友间的感情,我们两个之间的问题,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白寻笑的温柔 “而且陆离现在爱的是你啊。” 爱她? 他要真的爱她就好了。 竹心苦笑了一下。 “白寻姐,那你心里是不是还有大哥哥?”竹心问道。 白寻怔了怔。 “竹心,今天是你大喜,我们不要套讨论这些了。”白寻沉声说道。 “好吧。”竹心吐了吐舌头。 “今天是你大婚,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白寻边说边拿起梳子帮竹心梳理头发。 大婚? 竹心的眼中闪过一抹黯然。 白寻不知道,她今日的大婚全都是为了白寻 是陆离为了让白寻安心而做的一场戏 是陆离为了让白寻能毫无顾虑的回到大哥哥身边而精心布的局。 她不过是一个甘心利用的棋子。 她甘心利用。 吉时将至,白寻亲手将红盖头盖在竹心的头上,扶着竹心走了出去。 白寻看着竹心的目光里,满是祝福。 她的一生早就没什么幸福可言了,但至少,能看着竹心和陆离幸福,这就够了。 其它的,也没什么在乎了 她的人生就像一口枯井,了无生趣。 扶着竹心走进喜堂,看着竹心和陆离拜天地,白寻的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 礼成后,一对新人被送入洞房,不少宾客都跑去洞房凑热闹,捉弄新人。 白寻则独自坐在酒桌前喝酒,一杯又一杯的饮下杯中之物。 她交出的心,就像撑开的一把伞,越撑越大,收不回来了 就只好当它死了 都死了,为什么还要难过呢? 看四处的烟火升天,那么热闹,又那么冷清。 白寻从不饮酒,她讨厌那种醉的感觉 今夜亦如是,她很清醒很清醒 曾经也想过和自己心爱的人能有这么一天,在众人的祝福下走到一起 可惜,那些都是水中月,镜中花,仿佛近在眼前,却无论如何也碰触不到。 有时候,人不得不信命。 这么长的岁月,她总是一个人。 能有一个宽阔的胸膛依靠,能有一个称之为家的地方,想想就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当所有的期冀都被现实打破。 白寻发现自己也没有原来以为的那般心伤心冷,大概潜意识中早就明白 其实日子也不难过,如果一天有七八个时辰都是在忙着睡觉吃饭养病,逼着自己心无旁骛,累了倒头就睡,即便是一年过去,回头看看,也不过是眨眼的功夫罢了。 大概自己也已经耗尽了所有的热情。 心里的伤口再也不用拼命压制,于是,在无人的角落,泛滥成灾。 即便刚开始的时候仍无法全心投入,可是,正因为如此,她才觉得亏欠,才会在后来的日子倾其所有。 伤口在无人知道的地方化脓流血,她的心再也经不起期待和爱。 “白寻。” 身后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白寻一回头,看见钟灵站在不远处一脸笑意的看着她。 “钟灵?你什么时候来的?”白寻一脸的诧异。 “我早就来了,是你没注意到而已。竹心大婚,我怎么也不能缺席啊。月桐他们也来了,去闹洞房了。”钟灵笑着说,走到白寻身边坐下。 “这么多年月桐还是爱热闹啊。”白寻的眼中带着笑意。 “有她在,闹洞房肯定会很热闹。”钟灵说着,也拿起了酒杯。 “是啊。”白寻勾了勾嘴角。 沈月桐的性子,总是轻而易举让周围气氛活跃起来。 “你什么时候回冥陵看看?”钟灵想了想,还是淡淡的开口。 白寻倒酒的手,顿了下,酒淅淅沥沥的撒了出来。 白寻,这么久了,就算你要惩罚南絮也该够了吧?我知道他伤你太深,可这一年他过的也是生不如死啊。”钟灵皱着眉说道。 第108章:难以置信 “不管男人还是女人,他想要什么样的没有。生不如死?钟灵你太夸张了。”白寻稳住手,继续倒酒 “白寻,这一年发生了太多事,你不知道并不代表没有发生。南絮他其实做了很多——”钟灵看着白寻的眼睛。 白寻握着酒杯,打断钟灵“钟灵,过去的就过去了吧。” 钟灵挑了挑眉“不过,有件事也许你该知道,陆离也给南絮寄了喜帖,但在喜帖上写的新娘的名字,是你。” 白寻抬眼看着钟灵,一脸的不敢置信。 “陆离一直都明白你的心意,他知道你不是因为不爱他才不和他在一起的,是因为你放不下南絮,所以你心里谁都容不下。”钟灵看着白寻说。 白寻低着头,沉默不语。 “白寻,陆离这么做是想让你幸福,他以为他这么做,南絮会忍不住来找你,可是一年前,南絮是真的被你吓怕了。所以,虽然他把喜帖撕了个粉碎,可还是不敢来见你。”钟灵似是无奈的笑了笑 “白寻,南絮他真的变了,变了很多,你真的不会去看看吗?” “钟灵,你觉得月桐快乐吗?”白寻突然问道。 “月桐?”钟灵睁大了眼睛, “快乐吧。”钟灵疑惑着说 白寻听后,微微一笑“莫琼羽可以为了月桐可以放弃所有,可南絮呢?他又做过什么?” 也不是要他放弃所有,只要是当时他哪怕做一点付出,她当时也不会走 他带给自己的除了痛还是痛 她已经没有理由去说服自己去相信他会珍惜自己。 白寻的语气淡淡的。 “唉。”钟灵叹了一口气“算了,我也不劝你了,只要你开心就好。只是陆离和竹心成亲了。你在中间不免尴尬。” 白寻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想去看看这天下了呢,钟灵你觉得好吗?” “可是,你的身子——”钟灵看着白寻,欲言又止。 “早就没事了。你们不要一个一个都好像我要死了一样。” 钟灵摇摇头 明明心里还爱着南絮的,却不肯试着去原谅。 现在的白寻与当年的南絮多相似。 不同的是,南絮当初是不懂怎么爱,而白寻是被爱伤的太深,再也不敢去碰触。 两人这个样子,什么时候才能幸福? “钟灵,白寻快过来!”沈月桐这时出现,朝两人大喊着“这么重要的时候!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暗语,快来闹洞房!” 说罢,一手拉起一人的胳膊,就要拽。 白寻连连摆手“月桐,你饶了我吧,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可经不起折腾。你还是带钟灵去吧。” 沈月桐知道白寻身子弱,也不强求,拖了钟灵就跑了。 白寻坐了会儿,自觉无聊。 夜晚的水气起来了,白寻觉得冷,起身刚想回房 身后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白寻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皱着眉回过头 转身的距离而已,就看到深灰的暮色里,形影单薄的男人穿了一身黑色,满脸疲倦的站在门口,手还保持砍到护卫的姿势。 就在自己对面,真实无比。 南絮刹那间很不可置信,紧紧盯着白寻 他只是最后想来看看白寻。 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日。 他本来是不想来的,可是,他忍不住忍不住。 就一眼。 哪怕是白寻不属于他的样子。 他都想看。 看最后一眼。 他本想偷偷溜进去,却没想到。 那时候,两个人,一个站对头,一个站那头,都不动。 无言以对 南絮不由得想起《霸王别姬》里面,那两个唱戏的也是这样站着不动, 眼睛里慢慢的走了千年万年,往事一幕一幕慢慢流走, 南絮突然感觉自己仿佛隔了千年万年才再次见到这个人一样的久远。 脑海里闪过很多场景。 这世上,有的人贪恋金钱美人,有的人对权力地位有着难以理解的执着,有的人痴迷于古玩字画…… 那些人穷极一生的追求都得不到的东西,南絮信手就能捻来,却都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的,得不到,不能要,比那些人穷极一生都追求不到的绝望还要来得深刻。 两人就这样站着,无言以对。 所有的喧嚣都如潮水般退去 整个世界只剩下了寂静 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沙沙的 一下一下,打在心里最柔软最敏感的地方,让人战栗。 过了好久 好久 久到白寻以为时间都要停止了。 南絮才张了张口,似乎有些颤抖的问:“你……你可好?” 她好像笑了一下,又好像淡淡的没什么表情,说:“还好,谢谢关心。” 白寻的声音好像隔了很久才传到南絮耳边。 熟悉得让他莫名的鼻子酸了下。 每次只是听手下的报告,他只能靠自己来想象白寻的音容笑貌 只能偷偷地把白寻描摹了千百遍。 南絮紧紧盯着白寻 语调是客气有礼。 南絮心下一紧。 立刻意识到白寻还在风里,顿了顿,说:“夜晚风大,你赶紧回屋,别着凉了……我……我马上就走……你快回去……” 他的话,轻飘飘的,似乎整个人都丢了魂一样,说完以后,就脚步虚浮的。 几乎是落荒而逃。 白寻盯着远处的黑暗,怎么也没想到两人再见竟是如此的情景 心下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眼睛扫过南絮刚刚站过的地方,却意外的被一个东西吸引了视线。 白寻走过去,探身拿起来。 原是个精致的盒子。 对着锁,扭了一下。 啪嗒——盒子就打开了。 里面竟然整整齐齐的放着一缕头发 白寻脸色微微的变了变。 他随身携带?! 她的头发?! 很多不堪的细节和有关的点点滴滴刹那涌进脑海里 那些她以为可以忘记的生活原来还那样清晰的印在他的生活轨迹中 屈辱,确确实实的发生过,不可抹杀。 昏昏沉沉中好像过去了很长时间,又好像一切都只发生在短短的一瞬。 这个人加诸于她身上的痛苦会永远不能平复,那些不堪的细节有着尖锐的边刃,在意识里一遍遍的让她痛苦而又难受。 看见自己年幼的时候坐在冥陵的秋阳下看着飞鸟划过天际,一点点身影蜷缩在阳光的角落里。 那个阴影其实对白寻的性格影响很大。 她心很软,却故意要装的很冷酷,两面的矛盾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要干些什么了。 叹了口气,白寻转身回房。 第109章:我想娶的人是你 那边酒席上,陆离已经喝了不少 不论谁敬的酒他都一口闷掉,眼都不眨,直到喝得都扶墙才能站稳了。 源凡赶紧上来,跟在后边挡酒。 陆离偏头就看见一个人,突而一笑就大步走过去拉住她:“你来了。” 被牵住的那个姑娘,一脸惊恐。 周围人惊呆了,源凡几步就冲上去,一把拖开陆离,陪着笑道:“公子他喝多了,喝多了,姑娘莫怪莫怪啊……” 陆离没有挣扎,就这么靠源凡手上,随意朦胧的盯着源凡看了一会儿 突而微微一笑,含混不清的说:“白寻……” 他眼睛很亮,仿佛酒气都化作了水,微微闪动的光映上去,波光浮动让人不敢正视。 源凡什么话都说不下去了,拽着陆离一连声的叫:“来人!来人!公子累了,快把他扶走!” 陆离连拖带拉的拽到内室,一把被人摁在椅子上。 源凡哪敢耽搁,赶紧叫人好汤好茶的伺候着。 陆离有点醉了,扶着额接过茶,喝了一口,一把摔了茶杯。 上好的瓷器在地面上破裂开来,清脆的声音哗啦一响 周围人人都安静下来,噤若寒蝉。 “…不成亲了…”陆离带着醉意含混不清的说,“跟他们说都退了吧。” 源凡忍不住插嘴:“公子,这样不好吧,喜帖都发出去了。” 陆离猛地起身,抬脚就狠狠踹了一脚椅子,开口就骂:“管他怎么样!这亲不成了!” 他发火发得让人摸不着头脑 一干人都不知道怎么劝,只能一窝蜂的跑上来拉住他说公子别生气,不要大喜的日子里伤了身体。 谁知道陆离平时个性温顺,喝醉了却如此暴烈,一挥手推开众人,摇摇晃晃的扶着墙往外走,说:“我这就去说了,把这乌七八糟的喜宴散了……” 源凡上前去一把扶住他,低声劝慰:“公子,你想好了,可不能功亏一篑,都到这一步了。” 陆离怔住了 对啊。 即便是再不舍,再难受。 再痛苦。 又能怎么样呢? 当时,白寻那满心满意的祝福,开心地笑。 他一点都没有落下。 她是祝福他的。 他都要成亲了,新娘不是她 她是祝福他的。 为什么为什么,心里会这么难受。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很潇洒的放开,他以为自己可以的。 可是真正到了这个时刻,他还是难受。 他知道自己不是人,他几乎是赔上了竹心的幸福。 那个单纯的傻丫头,陆离从不曾想,她居然会同意了自己的荒唐的要求。 只点头说,好。 事到如今,他还是忍不住。 为什么,为什么他的新娘就不能是白寻呢? 他这么爱她 陆离终于安静了下来。 他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目光茫然。 很久之后, “我这里,”陆离按着自己的心,“——很难受。” 源凡没有管住自己的嘴,心里大有不吐不快之感,觉得就算是话说出来之后被罚也心甘情愿了:“……公子,我就说你会后悔的吧,结果现在好了,消息都放出去了,你自己难受了,何苦呢?” 陆离沉默了很久,叹了口气:“我以为我能行的的,可是……做不到……我只是想她幸福,而我给不了……” 源凡很想说你怎么知道给不了人家幸福,人家没准现在很幸福,可是你呢? 话哽在喉咙里,闷闷的堵堵的,好像怎么都说不出来。 抬眼看见陆离眼角好像有一点晶莹的水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的原因,一闪就过去了。 陆离说:“我爱她啊为什么不能给她幸福……” “老天爷,真不公平……”他哽咽了,“真不公平……” 人往往是这样,越得到越贪心。 天知道,他今天有多想对白寻说, 嫁给我,我想娶得人是你 他对她 除爱之外,别无其他。 源凡看着陆离。 这个男子的侧脸在清淡的光线中模糊不清,浅浅淡淡的 好像有什么东西已经从他身上消失了。 他的一部分好像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源凡这时候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他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里有点哽咽:“公子,路还长着呢,你还有竹心!还有黑墨阁!你不是一无所有的!” 陆离蓦然苦笑了笑。 他拍拍源凡的肩膀,慢慢的转身,走向门口。 步伐不稳,源凡想上前去扶他,但是他避开了。 一直到出门回到书房的时候他都是自己一步步走出去的,并没有要源凡的搀扶。 终此一生,只爱一人 陆离晚上到底还是没回去,他睡在了书房的内室里 竹心自己掀了盖头,怔怔的盯着那一对红烛。 宛若一滴一滴的血红的眼泪。 蜡烛又是为谁垂泪到天亮呢? 白寻醒来的时候已经整整过去了一天一夜 她心重,很多事,见过那个人以后,几乎是排山倒海的翻涌了上来。 别人都是睡醒过后脸色会好看一点,她是越睡越憔悴。 “小姐,你终于醒了。” 白寻一踏出房门便看见了一直站在门外的小薇。 小薇是过世的老阁主收养的孤女,因为心细,功夫也不错,所以陆离一直让她侍候白寻。 “怎么了?”白寻不解的看着小薇。 “小姐,你先看看这个吧。”小薇递给白寻一封信。 白寻疑惑的拆开信看了起来,越看脸色越铁青。 “陆离呢?”白寻阴沉着脸。 “阁主和竹心天还没亮就离开了,说是他们新婚燕尔要去游山玩水一番。”小薇如实答道。 好!好!跑的够快! 白寻咬牙切齿。 “那源凡呢?”白寻又问道。 “源凡说他年纪轻轻需要出外游历一番,为今后辅佐阁主做准备。”小薇答的滴水不露。 “所以,这次去和李伯庸谈生意是非我不可了?”白寻眯起眼。 “阁主是这么说的,我想阁主在信上也提了吧?”小薇笑眯眯的看着白寻。 白寻沉下了脸。 李伯庸的苍水山庄就在素水镇,是冥陵十八个附属山庄之一,离冥陵十分的近。 有些事,有些地方,是她不愿意去踏足的。 尤其是在经过前些天,她和南絮碰面以后 第110章:他太想她了 “小姐,我们是不是该准备准备了?”小薇开口问道。 “准备什么?”白寻扬了扬眉。 “准备去苍水山庄啊。再过一个多月就是接货的时间了,我们可不能误了。”小薇说道。 “我有说我要去吗?”白寻勾了勾嘴角 “一切等我们陆阁主回来再说!” “是,小薇明白了。” 小薇低下头,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白寻小姐也太小看阁主了,要是没有绝对的把握让她妥协,他会这么做吗? 小姐她就等着吧,这次是去也得去。 不去也得去。 在漫长的人生路上,南絮遇见过很多很多的人,他并不是都不在意,只是在漫漫的时光和不断的遗忘中,他们都变成了模糊的影子。 但是只有一个人,她从来不肯变成他的影子,有关她的场景,就像烙印一样深深烫在脑海里,总是出现在他一片漆黑毫无知觉的梦里。 那是他梦里唯一的光亮。 光是暖的,夕阳将落回光返照的光芒,暖而亮,泼了一室 她在秋千前停住。 望着眼前的秋千出神。 南絮望着面前整个身体都笼在暖光里的人。 看她瘦弱的身躯、漂亮的黑眸。 南絮其实很怕看白寻的眼睛,因为只要一看她的眼睛,南絮就会觉得自己立刻被打回了原形。 南絮舔了舔嘴唇,觉得有些干渴“白寻……你……你回来了?” 面前的人似乎没听见他说话 南絮声音就低下去。 他有一点怔忪,碎光将面前的人染的如此真实温暖。 但南絮知道这只是虚幻的,就如夕阳余光一样 回光返照总是格外短暂,马上就会跟她身上的灿烂光芒一起,消失在黑暗的夜里。 他拦不住。 可是下一秒,他的声音在理智阻止之前,就迫不及待的从沙哑的喉咙里冲出来,他像做梦样听见自己说,“白寻…你…你……你别走了。” 他继续道,“我很想你,很想很想。我知道你不愿意见我,如果你不愿意见到我,那我就呆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只要让我知道你过的很好就行。” “……好不好?我太想你了。” 每日每夜都在想。 活着的每一秒 南絮不知道怎么了,那些话像呕吐一样从他喉咙里涌出来,理智没能扼住他颤抖的喉咙。 他心口都在发酸。 他担心再不说出来,就没有机会了 盛大的光芒即将散去,南絮听见自己的声音,夹杂着强烈而绝望的希冀, “留下来,好不好?” 这语气很不像他,南絮不该有这么伤痛的语气。 但是南絮这一生,或许都再也不会拥有像此刻一样强烈的愿望 想要白寻微笑,想要白寻开口对他说,“好。” 不管多久,只要你愿意,我都停留在你身边。 而他这一生,从来都没有拼了命还做不到的事情,只除了那一件。 夕阳沉沉落下,黑暗兜头湮没的那一刻, “白寻。” 南絮挣扎中不小心掉落床下,睁开眼,眼前是一片虚无。 白寻又走了。 他曾经想着要是再也见不到白寻该怎么办? 这么想着,竟也是熬过了这么久。 南絮理理衣服,在床上坐好,便拿起矮桌上的紫毫又开始写着什么,一笔一划、一字一句、全神贯注又小心翼翼。 到最后的回向偈处的祈福之人写上白寻才微微顿了顿。 南絮写了许久,一遍又一遍,直到再一次写到白寻的名字,才有些失神的呆愣起来,转头的瞬间,小心的数了数,原是满了百篇。 南絮顿了顿才平复下心绪,放下手里的紫毫,按着次序整理好经文,在经文第一页小心的的写上“地藏菩萨祈愿经”这才再次将经文仔细又小心的包裹起来。 南絮穿过过道,不过片刻后就抬步上了佛堂二层,在供奉的地藏王菩萨佛像前停了下来。 自那次鬼门关走了一回以后,南絮就在后院建了个佛堂。 南絮刚回来时候,已经奄奄一息。 进的气多,出得气少 整个人眼看就要去了。 白止只是哭着说了一句,“你不能死,白寻还没原谅你,你要等她原谅……” 南絮的心咯噔一下,就开始跳动了。 不能就这么死了。 白寻还没能原谅他。 还没有等到她回来。 不能死啊。 他不甘心带着遗憾离开。 不甘心啊 硬是一口气咽不下去。 从鬼门关门口回来了。 白寻,是他撑下去的唯一希望。 他撑过来了。 继续等着。 等着心爱之人。 把手中的软绸往供桌一角一放,拿起准备好的檀香点燃再次上供,在满炉鼎的檀香根中插了进去。 南絮眼角半闭,看着那锦绸彩艳的画像和那正中的纯金地藏王佛像,虔诚的跪了下 双手合什,南絮没有任何犹豫,闭合双眼便弯下了腰。 一叩首。 二叩首。 三叩首。 直起腰身,再次合什双手,又一次弯腰叩拜。 一叩首。 二叩首。 …… 直至三跪九拜。 为了白寻,他甘愿对着冰冷的佛像行跪拜大礼,甘愿求乞这虚无缥缈的画像,他—愿低下自个的头颅,愿弯下自个的腰脊,更愿折了一双跪天地祖宗才受得起的两腿。 只要白寻能安稳平生。 南絮拿起桌角的软绸打开放到腿边,又在身前放好火盆,这才左手捻起一张写满小楷的经文,右手拧开火折子盖慢慢点燃一角放进了火盆。 “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我今见闻的受持……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忉利天……一切众会俱复瞻礼……南无冥阳救苦大愿地藏王菩萨……尽此一身报同生极乐国……我南絮愿以此所写《地藏菩萨祈愿经》百部之功德回向白寻……” 南絮不停的诵经,随之是手里的张张默写经文化为灰烬,直到那一厚摞的宣纸全都消失。 “愿佛祖佑她……” 南絮再次弯腰叩首,额头贴上了腿下的冰凉软垫。 虔诚祈求。 南絮再次回后院已是半个时辰之后,但不想,才走进后院没多久,便见着陆离站在那处,身后还站着竹心。 第111章:他没有信心 “胡闹!简直就是胡闹!” 冥陵后院的凉亭里,一声怒吼骤然响起。 南絮的眼中满是怒火,瞪视着眼前正悠然喝着茶的人。 “大哥哥,你不要动气,陆离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们。”竹心急忙解释 陆离连眼皮也不抬一下,揭开茶杯,轻啜一口茶。 “……咳咳……为了我们?陆离不是应该好好照顾白寻吗!现在他娶了你,算是怎么一回事?!”南絮捂着有些发痛的胸口,指着陆离怒道。 “我想好好照顾她,可也得她给我机会啊。”陆离看似漫不经心的打断南絮的指责,但眼中却闪过一抹黯淡 “我还是把她还给你的好,我实在是不想再看她总是笑的无力的样子。” 听了陆离的话,南絮微微一怔,胸口似乎痛的更厉害了。 “…她…过的不好吗?”南絮凝起了眉。 “我给她的,都是最好的,但不是她最想要的。”陆离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身体还好吗?”南絮又问。 陆离笑了笑“各种补药都试过了,并没有太大起色,受不得风,受不得凉。” 南絮皱着眉,轻咳了两声,抬头看着陆离“李伯庸有侵吞冥陵之意,正与我明争暗斗的,你还让她卷进来!?她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白寻了!” “她现在这个样子还不是拜你所赐。”陆离冷冷一笑,眼中带着寒光。 南絮一听先是一愣,然后惨白着脸低下头,用力的揪着胸口。 陆离见南絮这样知道说到了他的痛处,也有些不忍。 “白寻她其实还是放不下你,要不是这样,我不会放手的。”陆离垂下了眼眸 “我想,是时候了,她在我身边这么久了,我知足了。以后就交给你了。” “陆离,如果白寻知道你只是利用竹心,她会恨死你的。”南絮的话中带着提醒。 “这个你不用担心,白寻不会知道。而且,我既然和竹心成了亲就会好好照顾她,不会让她受委屈的。”陆离微微一笑 “说起来我也真可笑,居然会为了让她安心回你身边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你说我是不是犯贱?” “陆离,你最好对竹心好一点,别伤害她,不然我也不会放过你的。”南絮警告似的说道。 “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这一次,你一定要留住白寻,机会只有一次。”陆离看着南絮道。 南絮低下头,轻轻叹了一口气“白寻……她会原谅我吗?” “不试一下怎么知道呢?”陆离挑了挑眉“能让白寻真正开心起来的,大概只有你了。她有多怨你,多恨你,就有多爱你,她爱的人一直只有你。”说到最后,陆离的神色有些黯淡。 “陆离……” “有时候我就想,如果我能比你早一步遇到白寻,如果当年把她从街上救走的人是我,该多好,她就不必受这么多苦。” 陆离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却比哭更让人觉的悲伤。 他一直在想,如果没有过这种生活的白寻会是什么样子 也许是锋芒毕露,也许是沉默寡言,但一定会比现在好太多。 而他给不了白寻,给不了白寻。 “你比我更懂得怎么去爱他,白寻也许……” “她要的不是我,我能有什么办法?你这么说该不会是你已经不爱白寻了吧?”陆离勾起一抹冷笑。 “怎么可能!”南絮迅速的说道“我只是……我只是没有信心挽回她。” 南絮一脸的黯然。 陆离笑了笑“你这样我可不放心。如果不是白寻还爱你,你以为我会做这种蠢事?不过你也别太感激我,我是为了白寻。” 陆离说着站了起来。 “再提醒你一次,对竹心好一点,试着去爱她。”南絮说着,目光看向了他们身边的竹心。 陆离淡淡的看了南絮一眼,但笑不语。很自然的揽过竹心“我们走吧。” “大哥哥,那我们就告辞了,白寻姐一向是嘴硬心软的。”竹心说道,脸上带着灿烂的笑。 “好。”南絮笑了笑。 看着竹心的眼中带着怜悯。 爱有时真的很残忍。 “我们走了,你一定要让白寻幸福。”陆离嘱咐道。 南絮点了点头,然后看了竹心一眼道:“你也是。” 陆离微微一笑,然后搂着竹心转身离开。 南絮目送他们离去,然后仰天长叹了一声。 他怕,他真的很怕。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见白寻,也不知道该怎么留住她。 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不可一世的冥陵庄主了,他再也没了当年的那种气魄。 失去了白寻的他,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小姐,天色已经晚了,先找地方住下来吧,我们明天就能到素水镇了。” 小薇下马,让众人停了下来,走到了马车前。 白寻掀开布帘,抬头看了看西沉的落日点了点头。 最终还是来了。 陆离做的够绝。 事先和阁内的人串通好,整个黑墨阁三百多号人跪在她面前哭天抢地的,跟出殡一样。 虽然知道这是陆离安排的,但她还是妥协了。 也许,这只是个借口 众人又走了一阵,终于找到了一家像样的客栈。 小薇帮白寻将客房收拾好后便去准备热水,以便让白寻沐浴。 只留下了白寻一人在房里。 连日来奔波赶路,白寻也实在是累了。 一进房就将外衣脱了下来,只着了一件中衣躺在了床上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屋顶上,有一个人在默默的注视着她。 南絮一向不屑干偷鸡摸狗的事,可此刻他却伏在白寻的屋顶上,掀开了几片瓦,透过那一点缝隙看着房内的白寻。 他听到下人的禀报,估计白寻今夜会到此地,于是便匆匆赶了过来。 他不敢让白寻发现他,无奈之下只好做了一回梁上君子。 看着白寻那一脸的倦容,南絮忍不住心疼。 如果不是一年前他废了白寻的武功,是不是白寻不会是这样? 想到此,南絮胸口不由的有些发疼,忍不住凝起了眉。 现在自己只要一想到白寻,胸口就疼的厉害,止也止不住。 “小姐,热水准备好了,帮你沐浴吗?”小薇领着两个人抬着浴盆和热水走了进来。 “不用了。”白寻从床上坐了起来“我自己来就好。” “那你沐浴完后就歇着吧,过会儿我自然会让人收了的。”小薇说道。 “好。”白寻淡淡的开口。 小薇点了点头便退了下去。 白寻缓缓的褪下衣物,露出光洁如玉的身子,只是在臀部和大腿上,有几道淡淡的鞭痕。 本来南絮见白寻脱衣沐浴,准备离开的,但目光落在白寻那几道伤疤上时,不由的停住了。 第112章:她在做梦 那些疤,是那个晚上留下的吧? 那个他让白寻最伤心的晚上。 过了一年,疤依然没有消褪。 说来也是奇怪,当初白寻被秦楚打的遍体鳞伤,但最后却没留下一道疤,可那个晚上的伤痕却清析的印在了白寻的身上,好像专门为了证明他对白寻的伤害。 白寻,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咳……”看着白寻身上的疤痕,南絮只觉的胸口的疼痛加剧,忍不住咳了一声。 白寻虽然被废了武功,耳力不如从前,但也远远高于常人。 南絮的轻咳声并没有逃过她的耳朵 知道房上有人,白寻急忙将衣服披在身上,眼中射出了寒光。 “没想到南庄主有偷窥别人沐浴的癖好。” 虽然只是一声轻咳,但白寻却听出了那是南絮的声音。 房上的南絮愣了一下,无奈的叹了口气,从房顶纵身跃下,来到了白寻的门前,却没有推开那扇门。 “白寻,我没想偷看,我只是……”南絮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只是什么?”白寻语调平静的问。 “我……陆离告诉我,你会来素水镇跟李伯庸谈生意,李伯庸最近对冥陵虎视耽耽的,我担心他会对你不利。”南絮解释道。 “他要对付的是冥陵,而我现在和冥陵一点关系也没有。” 门外的南絮似是轻叹了一声道 “我知道,可你曾经是冥陵的人,所以我不得不防。你和以前毕竟不一样了,我实在不放心。” “是,的确不一样了。”白寻勾了勾嘴角“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 门外的人似乎愣住了,好久没再开口。 两人就这样隔着一扇门静默着,却像是隔了天涯海角那样长的一段距离。 “你还是快点洗吧,水凉了会生病的。你不用担心我偷看你,我马上就走。天凉,你洗完记得马上穿衣。” 话音落下后,门外再没响起声音。 白寻知道,南絮已经离开了。 从来没想过再次与他相遇会是这样的情景。 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明明那么近,却看不到彼此。 中间有一条无法逾越的横沟。 谁也跨不过去。 白寻跨不过去,南絮也跨不过去。 比上次在黑墨阁,两人的距离更远。 她刚才一直以为南絮会推开那扇门走进来,因为那才是南絮的风格。 从来不会管她怎样,可是,他却没有。 心里说不出是庆幸还是失落,白寻将手伸进了浴盆,碰了碰那清澈的水。 “怎么不早提醒我,已经有些凉了呢。” 喃喃自语过后,脑中是一片空白。 白寻已经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白寻觉得头重脚轻,身上不知道出了什么毛病,每一根骨头都又酸又涩。 她十分严肃的思考,自己是不是昨晚泡太久了,着凉了。 但她还是坚持要走,小薇看她脸色实在差得没人样了,死活不肯走。 白寻头疼的迷迷糊糊,有些神志不清的从房间走出来,往阳光里一站,顿时被刺得眼昏。 眼前花白一片。 白寻竟然还有力气冲着面前的人形——笑一笑,慢慢踩着楼梯,道,“没事,可能是有些风寒。” 看白寻快要下来了,小薇伸手去拉白寻。 白寻那口气再也吊不起来,眼前一黑,彻底没了知觉。 小薇吓了一跳,她刚想扶住白寻的,白寻就直挺挺的倒了下去,而且还是从楼梯上。 小薇只来得及惊呼“小姐!” 接着,就觉得身旁劲风一过,南絮迅速冲出来,一把捞过白寻护在自己身前,身体一侧踏在楼梯上,稳稳地接住了白寻。 小薇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 南絮已经翻过白寻查看,白寻的脸白得像张纸,嘴唇没有半分血色,呼出的气体很热,烫得南絮手指都有些疼痛。 还是这么虚弱,身子都快轻的没有重量了。 陆离这几年都干什么吃了。 南絮不禁有些气愤。 小薇反应过来,赶紧蹲下来,紧张道,“小姐怎么了?” 南絮摸摸白寻的额头“着凉了。” 想来恐怕是昨晚泡凉水洗澡洗得。 不禁在心里暗骂自己一声,好好的功夫不挑,非要挑白寻洗澡时候去,害她泡了那么久凉水。肯定是冷到了。 本来身子就弱。 “着凉?!”小薇忍不住皱眉,“小姐硬撑个什么劲儿啊!”说完自然而然的伸手要去扶白寻。 谁知南絮一挡小薇的手,轻柔得把白寻放在怀里 抱着她上去,走进了房间。 小薇傻愣愣的看着白寻被抱走,好久才反应过来。 “啊喂——你是谁啊——放开我家小姐。” 追着南絮,也走进了房间。 白寻再次醒来时,睁眼看到的自己房间的床幔。 她呆了很久才想起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意识慢慢回到身体里,痛感也回来了,张开嘴,喉咙却生疼的发不出一个单音。 吱呀一声。 有人打开了门,白寻感觉到脚步声后,突然鬼使神差的又闭上了眼睛。 来人动作很轻的合上了房门,过了一会儿,一只手抚上额头,停了很久。 白寻听见那人在头顶上很轻很轻的,叹了一口气。 这声叹息似无奈似爱怜,轻的就想一只羽毛一样飘落在心口,让她忍不住轻颤了一下睫毛。 那只手顿时收回,白寻甚至能感觉到那人的目光也迅速离开了自己的脸。 白寻睁开眼,果然看到手忙脚乱,几乎是起身要逃的人。 刚想说话,却一阵咳嗽。 然而,原本要走的人,霍然转身,一双眼睛瞪着她,手指摸上她的脖子, 急声问道,“喉咙痛吗?除了喉咙以外,还有没有疼的地方?” 白寻愣住了。 眼前人的眼睛里终于不再是冷淡,那一双眸子里面忽明忽暗的光,是担忧吗? 这是…… 南絮吗? 还是她在做梦。 不,是小薇吧。 一定是 白寻闭上眼睛,无力的笑了笑,心想自己怎么都这么昏花,连小薇都能认错。 她在期待什么。 脑子里嗡嗡地响,白寻头一沉,撑不住就昏了过去。 第113章:求你了 南絮本来怕白寻见到他会生气,刚想走,却发现白寻又沉沉得睡了过去。 南絮又放慢脚步,轻轻走了回来,坐在白寻旁边,南絮忍不住倒下了身子,侧着卧在她身后,慢慢贴上白寻的脖颈,后背,乃至整个身体,单手环过她,抓住白寻放在身前的手,手臂收紧。 他把她全然的抱在自己怀里。 怀中的身子温热柔软,只有指尖是凉的,南絮张开手,把白寻的手指一个一个的蜷缩起来,包在他的手掌心里,舒适的叹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从白寻离开以后的这年,他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极度的疲乏,就让他这样静静的待一会儿吧。 至少这时候白寻不会厌恶的让他走。 他伤她太深了。 不奢求什么原谅,只求这一刻。 冥陵那么阴冷,他已经整整那么久,没有触碰到她的温度。 也许最后,他还是只能在白寻的记忆中变成无所谓的一抹暗色。 那么以后的十年,二十年,便会延长为一生。 他不敢去想。 第二天一大早,白寻被小薇叫醒。 小薇摸摸白寻的头,觉得不烫了。这才同意继续赶路。 梳洗完毕,白寻看着小薇端着盆子要走,不由叫住了她:“小薇……” 小薇疑惑的回头看白寻。 白寻想了想,还是问出口,“昨晚,是你一直在照顾我吗?” “对呀。怎么了。” “没什么,等下收拾下,我们就出发。”白寻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昨晚果然是梦。 白寻在心底苦笑下。 两人收拾完毕,便离开了客栈,起程去了素水镇。 一路上,虽然看不见,但白寻却总感觉南絮就在身边,在不远处默默的跟着她。 李伯庸想要侵吞冥陵的事,陆离也曾有意无意的向她提起过一些 但她从没在意过,冥陵的实力何其雄厚,李伯庸想打冥陵的主意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可李伯庸既然动了这个心思 那现在她去和李伯庸谈生意,无疑让李伯庸有了机会用她去威胁南絮。 南絮说的没错 她虽然已经不是冥陵的人了,但她曾经是过,而且在外人看来,她和南絮的关系还不浅。 也许是个好的利用筹码。 白寻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她从来不相信南絮真正在乎过她,也从来不相信南絮爱过她。 即使在一年前,南絮亲口对她说过他爱她 可是她不信,一点都不信。 “小姐,我们到素水镇了。”马车外传来了小薇的声音。 马车停在了一家客栈的门口,白寻掀开布帘,走下了马车。 可就在下马车的那一瞬,白寻感到了一股杀气直冲自己而来。 本能的推开了身边的小薇,迅速伏下了身子。 三把飞刀直直的插在了马车上。 还没等白寻有所反应,三个蒙面人便举着刀向她劈来。 小薇很少出黑墨阁,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当即呆在了那里 眼看着刀落向白寻,却没有动作。 “铛——” 兵器碰撞的声音响起,一人挡在了白寻面前,用剑挡住了三个人的攻击。 白寻想都不用想 肯定是南絮,无疑。 白寻抬头看着南絮,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他果然就在附近。 “小姐,你没事吧?”小薇这时才反应过来,急忙过来扶起白寻。 白寻没有说话。 这是她第一次来素水镇,到底是什么人三番两次要取她的性命? 难道和上次在黑墨阁袭击她的人是一伙的? 可是,时隔这么久,为什么现在才来下手呢? 是她的仇家来寻仇? 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了,对方没有必要特意等到她回到素水镇再报复。 而且,从三把飞刀射入的位置来看,如果她没有躲开的话,刺入的地方也都不致命。 如果说这是对方的失误,那这种杀手留着何用? 三把飞刀没有一把致命,一般人想做恐怕都做不出来,对方这样似乎更像是一种试探,可是,到底在试探什么呢? 目光移向了正与三人缠斗的南絮,白寻的脑中忽然灵光一闪。 难道…… 糟了!正中对方下怀! 此时,南絮一剑划过,二人倒地毙命。 随即,南絮一个回身,将剑架在了仅剩的那个人的脖子上。 “说!是谁派你来的?!”南絮的眼中盛满的杀气。 刚才看到飞刀射向白寻时,他的心跳都快停止了。 幸好,幸好白寻躲快。 那人不说话,迅速的用手抓住南絮的剑向脖子上一抹,自杀而亡。 南絮吃了一惊,他没想到那个人居然宁死都不愿说出主谋 比起这个,更令他感到不安,到底是谁要伤害白寻? “多谢南庄主的救命之恩。”白寻向南絮走了过来。 “黑墨阁的人都是废物吗?刚才为什么一动都不动?陆离平时是怎么教你们的?!”南絮凌利的目光扫向随行的下人,眼中满是怒气。 “黑墨阁的人还用不到南庄主来教训,我选的这些人都是新人,没有经验,刚才那是正常反应。”白寻淡淡的开口道。 “白寻,我……” “我的事似乎和南庄主没什么太大关系。”白寻依旧那样。 “白寻……” “回去吧。”白寻打断了南絮的话 “白寻……” “回去。”白寻看着南絮,似乎是想告诉他什么。 南絮皱着眉,凝视着白寻。 他知道白寻此刻不是单纯的厌恶他所以让他离开,白寻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或已猜到了刚才那些人的目的,不然她不会用“回去”两个字来赶他走。 可这更让南絮恼火,这代表她明知有危险还要一个硬顶,现在的白寻已不是往昔的冥陵第一杀手了,而是一个武功尽失的人啊 终于发出了一声苦笑,他放低了声音很轻很轻的说,“白寻,求你了。” “跟我回去吧。” “白寻。” 以前,只要他摆出这种语气,无论僵持什么,第一个低头的从来都是白寻。 南絮想上前抓住白寻的手腕,但是又怕伤到白寻,只得站在原地,努力忍着。 怕白寻生气。 听了那充满乞求的声音的话,白寻不由的一怔。 这个人。 居然还摆出这种语气? 她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一年来,她对事情比以前看得开了, 可是那语气那声音,竟然莫名其妙的让自己酸了鼻子。 南絮追着白寻来的的时候,心里其实是有些希望的 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他千疮百孔的心已经很释然 他没有什么人在身旁了 本来放弃了希望的时候,偏偏这个人又回来了。 尘埃落定之后,他已经不想再去执着于此了。 他承认自己是有点好了伤疤忘了疼,是有点贱兮兮不招人待见,然而到底是喜悦还是疼痛,都只有自己才能体会。 如今,他累到了骨子里。 他的愿望只有一个,就是希望眼前这个人好好的。 “不劳费心了。”白寻说完便转过身“小薇,我们走!” “是,小姐。”小薇仔细观察着白寻的脸色,回答的小心翼翼的,跟在白寻后面走进了客栈。 第114章:没关系,还有一生可以浪费 南絮依旧呆呆的站在那里,心中满是凄苦 去搏命的那一天,他知道前路凶险,他自己也没有把握能活着出来,如果出不去了,他有一句没能说的话,在他心里坠的疼痛 大量出血让自己失去意识的时候,他终于有点后悔,不是后悔自己来了,而是后悔白寻走的那天,他没能亲口说出来。 后悔原来是这个滋味,他终于明白了。 同时他也明白,再跟他在一起,他带给她的,就只有更多的伤疤。 可是,他还是愿意等她。 想亲口对她说那句话。 没关系,一年等不到她,那他就等第二个,第三个,用一生去等。 捂着胸口喘息了半晌南絮才慢慢平覆了下来,幽幽的看了一眼客栈的大门。 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慢慢的转过身离开 但他并没有走远,就在附近徘徊。 既然白寻不想看到他,那他就在白寻看不到的地方守着。 能这样默默的守着她,也好。 “小姐,喝茶。” 客栈的厢房内,小薇将茶端到了正坐在椅子上发呆的白寻面前。 白寻没有说话,只是接过了茶杯,泯了一口茶。 “小姐,依你之见,刚才那些行刺你的人会是谁派来的呢?”小薇开口问道。 白寻微微一愣。 在素水镇,唯一与她有利益关系的人就是李伯庸 但按说她是李伯庸的交易对象,李伯庸不可能对她下手。 可关键在于,一年前她是冥陵第一杀手,也是南絮的暖床工具,所以李伯庸派人行刺她不过是为了试探南絮有没有派人保护她,看看南絮是不是在乎她,进而判定她是否有利用价值 很显然,李伯庸的计划十分成功。 “小薇认为会是谁呢?”白寻反问道。 “这个……依小薇之见,小姐一年没有回过这里,有仇敌报复的可能性不太大,黑墨阁在这里也没有树敌,唯一有可能做这件事的,只有那个即将与我们交易的人,而原因,恐怕是和冥陵有关。”小薇分析道。 白寻听后微微一笑,看着小薇道“你这丫头,倒是越来越聪明了。” “嘿嘿,都是跟小姐学的嘛。”听白寻夸自己,小薇开心的笑了起来 “不过,小姐,如果事情真是这样的话,那去冥陵待到交易结束不是最好的选择吗?”小薇用疑问的眼神看向白寻。 白寻低下头,沉默不语。 的确,跟南絮回冥陵是最稳妥,最安全的方法。 李伯庸再想耍手段,也决不敢在南絮的眼皮子底下做手脚,而且冥陵的杀手个个都比她带来的这几块料强的多,绝对能护她周全。 可是,就是不想去! “小姐?”小薇见白寻半天不说话,忍不住叫了白寻一声。 “我自有打算,你放心吧,再怎么样我也不会让你有事的。”白寻抬起头笑看着小薇。 “什么呀,是我不能让你有事,我是保护小姐的啊。”小薇笑了笑。 白寻一愣,微垂下眼眸。 她倒忘了,现在的她,连一个小姑娘都不如。 “小薇,你先出去吧。”白寻的声音有些低沉,似在压抑着什么,将手里的茶杯捏的紧紧的。 “是。”看白寻的神色。小薇猜到她大概无意中又说到了白寻的痛处,于是乖乖的退了下去。 小薇一出门。 白寻便将手中的茶杯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将屋子里能砸的东西全砸了个粉碎。 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一年来每次一想起从前的她,再看看现在的她,她就有一种崩溃的感觉。 现在的她就是一个废人,废人! 什么都做不了!对任何人来说,她都是一个累赘,一个累赘! 小薇在屋外听着里面“乒乒乓乓”的声音,无奈的叹了口气。 回想起陆离离开的前一晚把她叫到书房里对她所说的话。 “小薇,这次我要你送白寻去冥陵,希望你能想办法让他留在那里” “啊?阁主,为什么啊?” “记得我跟你讲过白寻以前的事吧?那里有人在等她,那个人才能解开她的心结,也只有那个人才能让她开心,幸福。” 小薇无语望苍天。 阁主,你这个任务也太艰巨了点吧? “该你走了,你怎么老心不在焉?” 冥陵后院的凉亭里,白止正在与一个少女对弈。 白止似乎是走了神,惹的那个少女一脸的不快。 “我在想为什么庄主还没有回来。”白止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这还用想?当然是留在你的白寻身边了。”少年淡淡的开口。 “如英,你说白寻会跟庄主回来吗?”白止看着那个叫如英的少女。 “我怎么知道。”如英低着头“如果是我的话绝不会跟他回来。” “我想也是,依白寻的个性,恐怕没那么容易原谅庄主,不然当年也不会闹到那个地步了。”白止摇了摇头。 “这棋你还下不下了?”如英抬眼看着白止,眼中明显的带着一丝怒气。 “我现在哪儿有心情下棋啊。”白止只顾想着白寻,完全没发现如英的不快。 “也是,一年不见,肯定很想你的白寻吧?哪儿还有心情陪我下棋。想她就去吧,去找她吧,还在这儿干嘛?”如英说完一抽棋盘,起身走出了凉亭。 白止这时才发现如英生气了,愣愣的看着她,有些不知所措。 “如英!”白止紧走了两步追上如英,拉住了她的手腕“你生什么气啊?” 如英低着头,沉默不语。 “如英,我跟白寻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不可能不关心她啊。再说庄主为了白寻,一直心病缠身,身体大不如从前,我是为他们两个着急啊,你现在这样,是不信任我吗?”白止边说边慢慢将如英拉进了怀里。 “我没有不信任你。” 就是觉的你对她比对我好。后半句,如英没有说出口。 “你不用口是心非,我知道你在别扭什么?我不否认我以前爱过白寻,这一点我早对你说过了,但现在在我身边的人是你啊,以后也只是你,不会有别人。”白止说的很认真。 “知道了。”如英在白止胸前闷闷的说。 “你不是一直想出去玩吗?等这件事结束以后,我就带你离开,你想去哪儿我都陪着你,也省的你总是胡思乱想。”白止看着如英笑了笑。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如英抬起头看着白止。 “我对你说的话什么时候反悔过?”白止轻抚如英的脸。 如英低头浅笑,机灵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看来,她要为庄主出把力,将白寻勾回来了。 第115章:不该有这种感觉啊 第二天,李伯庸便来到了白寻暂住的客栈。 对于李伯庸的到来,白寻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而这也恰恰证明了,那些行刺她的人是李伯庸派来的 不然李伯庸也不会这么急着来探听她的情况了。 “白小姐,真是好久不见了,老夫真没想到这次陆离阁主会让你来接货。”客栈的雅间里,李伯庸的脸上堆满了笑意看着白寻。 “您是黑墨阁的老主顾了,本来应该是由阁主亲自来接货的,但阁主不巧有事,所以由我代替,失礼之处,还望海涵。”白寻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应承着李伯庸。 “白小姐说哪里话,我们也算是旧识了,当初白小姐是冥陵第一杀手,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老夫曾在冥陵一睹过小姐的风彩,当时小姐可谓是傲气逼人啊。”李伯庸的话看似恭维,实则在戳白寻的痛处。 白寻低头浅浅一笑,眼中却闪过一道寒光。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不足挂齿。” “也是,也是。”李伯庸点了点头“对了,老夫听闻昨日白小姐被不明人士行刺,可有此事?” 白寻听后在心中冷笑,终于问到正题上来了。 “不错,确有此事。您消息倒真是灵的很。”白寻微微一笑,不动声色的说道。 “哈哈,要是连这点本事也没有,那也不用在江湖上混了。”李伯庸笑道“老夫还听说,昨日是南庄主救了小姐,当时老夫还吃了一惊呢。看来小姐和南庄主之间的情谊还是很深厚啊。” “庄主不要误会了,我与南絮之间没什么情谊可讲。”白寻的脸冷了下来。 “哦?可是……” “习武之人最重要的东西不就是自己的一身功夫吗?对于废了自己武功的人还有什么情谊可讲。”白寻的眼中带着恨意。 “呵呵。”李伯庸干笑了两声 “关于小姐与南庄主之间的事老夫也略有耳闻。虽然老夫对内情并不清楚,但不管怎么样,南庄主做的的确有些过份,想小姐以前是何等风彩,如今却……不过,昨日南庄主舍命相救,可见对小姐还是很重视的。” “您真是言重了。南絮在江湖上几乎是无人可敌,他出手救白寻易如反掌。如果不是因为他,白寻何至落的如此下场。他的这份情,白寻可不会领。”白寻的脸上泛着笑,却让人感觉不到暖。 “言之有理。但小姐可知一年前南庄主在你离开之后大病了一场,还为此剿了不少想要伤害小姐的人”李伯庸边说边仔细的观察着白寻的神色,眼睛死死的盯在了白寻的脸。 白寻听到李伯庸这番话后,心里不由一震,但脸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她在黑墨阁一年,陆离也会不时的提到南絮。 但她从没听说南絮生过重病。 也没听过南絮灭过哪个山庄 是李伯庸在骗她? 白寻不由的想到前日南絮在房顶偷窥她却被发现的事。 按说以南絮的功夫,就算是以前的她,要发现他在房顶也是很困难的 可那日,南絮似乎是发出了一声轻咳,难道南絮真的…… “他的病我全然不知,不过李庄主,您为何总是说起南絮的呢事?”虽然心里不由关心起南絮,但白寻脸上却没有丝毫表现。 “哈哈,是老夫把话扯远了。”李伯庸以笑掩饰自己 “对了,老夫今日来是想请小姐三日后到苍云山庄取货,顺便奉上一桌酒席,与小姐好好叙叙。”李伯庸笑着说。 “好,三日后白寻定当赴约。”白寻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老夫就不打打扰了,小姐初到此地一路奔波,昨日又遇险,想必十分疲倦,望小姐好好休息,三日后老夫在苍云山庄恭候大驾。”李伯庸边说边站起身。 “李庄主慢走,恕不远送。”白寻起身相送。 李伯庸笑了笑便走了出去。 李伯庸一离开,一直侍立在一旁的小薇立刻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 “小姐,我看三日后的恐怕会是鸿门宴。”小薇看着白寻道。 “没有其他的解释了”白寻挑了挑眉“如果今天来的是陆离,也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吧。” “可是阁主武功高强,小姐您不会武功啊。”小薇的话中明显有些着急。 白寻听后一怔,没有说话。 “小姐,对不起,是小薇说错话了。”小薇见白寻神色有异,知道自己又无意中伤到了她,急忙道歉。 “你说错什么了呢?本来就是这样啊。”白寻淡淡一笑,眼中尽是凄凉 “小薇,我是不是很没用?” “怎么会!小薇从来没有这么这么觉的,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小姐是因为……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才会这样的。”小薇解释道。 “算了,不说这些了。”白寻摇了摇头“刚才李伯庸说南絮病重之事,你可曾听陆离说过?” 小薇低下头,想了想后点头道:“是,阁主对我说过的。” 白寻听后身子不由的一震。 原来竟是真的! “那……真有李伯庸说的那么严重吗?”白寻皱起眉问道。 “是。”小薇肯定的点了点头 “听说是因身上的刀伤反复开裂,加上思念过度,伤心致极而伤了心脉,终日吐血不止,幸好后来钟灵大夫及时回了冥陵,若要再晚上一两日听说就没救了。” “怎么会这么严重……”白寻几乎要被小薇的话惊呆了。 不由的喃喃自语,脸色有些发白,胸口传来阵阵的刺痛,让她不由的捂住了胸口。 多久没再有过这种感觉了。 以前,只有那个人受伤的时候她才会这样疼。 可是,不该啊!现在的她不该再为那个人心疼了! 不该再对那个有感觉了! “小姐,您不舒服吗?我还是扶您回房吧。”看着白寻那一脸的苍白,小薇忍不住有些担心。难道是她说的过火了? 可她只是实话实说啊。 “没什么,我只是有些累了,回房歇一会儿就好了。”白寻说着走出了雅间,小薇紧跟在他身后。 将白寻送回客房后,小薇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白寻躺在床上,心乱如麻。 第116章: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一年前南絮为什么会重病呢? 难道就是因为她那一刀? 那一刀的确是刺在了致命的地方,但最后并未刺到深处啊。 而且在她走之前,南絮也并未表现出异状 那刀伤最多也就调养一两个月就能痊愈的,不可能会导致那么严重的后果啊! 难道是因为她的离开? 不!不可能的!她才不相信南絮会那么在乎她!当初南絮会放她离开也是因为月桐的原因,根本就不是因为在乎她! 对 南絮从来就没在乎过白寻! 白寻深深的呼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不要再想了,想那些又有什么用呢? 当年南絮彻彻底底的让她明白了什么叫死心,明白的彻心彻骨。 所以,那颗爱着他的心早就死了。 可为什么此刻,心痛的感觉如此清析? 一如往昔。 也许是真的累了,白寻想着想着便有了睡意。 恍恍惚惚间,白寻觉的自己似乎回到了一年前 她躺在冥陵的厢房里,南絮拿着一把匕首一步一步的靠近她,眼中带着无尽的凄凉。 南絮走到了他的床边,将匕首塞进了她的手里,用一种尽乎绝望的眼神看着她。 “我爱你,为什么你不愿意相信我?”南絮的声音有些颤抖。 她只是看着南絮,没有说话。 为什么不相信? 为什么要相信! 他对月桐时可以极尽温柔,对自己永远是冷若冰霜,要她怎么相信他爱她? 她已经习惯了,南絮把最好的都给月桐,给自己的只有伤害。 “白寻,既然真的这么恨我,就杀了我吧,这样,就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你了。”南絮说完握着白寻的手向自己的心口刺去,鲜血一下子从胸口涌出,红的妖艳。 “不!不要!”她使劲的挣扎,却敌不过南絮的手劲,只能看着匕首慢慢的没入南絮的身体“不要!放开我!不——!” “白寻,我爱你,为什么你就是不信?”南絮的口中吐出鲜血,眼中的悲伤深的似海。 “不要!放开我!”眼看着匕首全部没入了南絮的胸口,她却只能绝望的哭喊。 这不是她要的结果,从来都不是…… “不要…………不……” 睡梦中的白寻大声的哭喊起来,不断的在噩梦中挣扎。 隔壁的小薇听到白寻的声音后急忙向这边跑来,可她推开门时,却发现有个人已经先她一步到了白寻的身边。 于是,她便悄悄的退了出来,将门轻轻的掩上。 能比她快的向来只有阁主一人的。 而比阁主更快的…… 小姐,其实原谅一个人并不难,尤其是爱你也是你爱的人。 坐在床边,看着在梦中哭喊的白寻,南絮的脸冷的如冰。 “放开……不要啊……” 白寻该不会梦到以前他对她…… 已经过了一年了,那些记忆在她脑中还是那么深刻吗? 白寻,对不起。 南絮真是痛恨自己,让她伤心致此。 “白寻,你快醒醒!醒醒!没有人会伤害你了,都过去了,快醒醒!”南絮轻轻的摇晃着白寻。 “嗯……”白寻呻吟了一声,眼睛慢慢的睁开,但似乎还没有从噩梦中醒来,眼神没有任何焦距,一头扑进了南絮的怀中“陆离………” 一声“陆离”让南絮觉的胸口一阵阵的闷。 从白寻如此习惯的动作来看,这种情况不止发生过这一次,也就是说白寻经常做噩梦,而每次,陆离都会守在他的身边。 酸楚和心疼一起涌上心头,让南絮觉的嗓子有些发紧,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深吸了一口气,南絮抬起手轻抚着白寻的后背,眼中满是怜惜。 “别怕,没事了,我在啊。” 原本窝在南絮怀中的白寻听了南絮的话后,身子不由的一震,抬起头看到那张与预期中不符的脸,立刻从南絮的怀中离开,身子向后错了一大截。 “南絮?!”白寻有些惊慌的问道。 “这里不是黑墨阁,也没有陆离,你失望了吗?”南絮淡淡的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哀愁。 “你怎么在这里??!”白寻恢复了惯有的冷漠。 南絮看着白寻,眼中带着责怪“之前你与李伯庸的谈话我都听到了,三日后你绝不能去苍云山庄,李伯庸肯定没安好心的。” “你在监视我。”白寻冷冷的看着南絮,眼中隐隐有着怒意。 “不是的,没有……”南絮急忙解释“我只是太担心……太担心。” 白寻气急败坏的推了他一把,但用力过猛,失去了平衡,直直向前扑了出去。 南絮一把捞住了她,抱着白寻的他不敢使劲,怕伤了她 百般无奈之下,他忍不住在她耳边又是低低喊了了一声,“白寻。” 怀中的人愣住了,不再挣扎,半响才道,“你走吧,我累了。” 声音已经低下去了,不似先前那般恼怒了。 见白寻不再挣扎,南絮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低下头去,刚想劝说几句,却忽然发现白寻一身衣服下,身子却显得更加瘦削。 以前总是用眼看着,没觉得有什么,现在这样抱着她 才发现,她竟然这样瘦了。 如果不是自己死死地拉住她,他都怀疑这个在自己怀里的人,是不是下一秒就要被黑暗吞没。 白寻黑暗中看不清南絮的表情,只是开口说,“记得你说过的誓言,除非我愿意,否则你不会现出现在我面前。不是你的东西,怎么样都得不到,这么些年,你应该懂了。” 那句话像匕首一样狠狠揉碎在南絮心里 南絮起身,把白寻放到床上,小心盖好被子。 沉默许久之后 “我是对钟灵发过誓,可我不能眼看着你有危险而置之不理。”南絮声音沉沉的。 白寻听了南絮的话后,似乎是笑了,南絮听见了她轻轻的笑声“我会有什么危险呢?在你身边我才是危险的,不是吗?” “白寻……”南絮无奈的看着白寻,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怎么做是我的事情,跟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你走吧。”白寻的话里满是绝决。 “白寻,不要把话说的那么绝好不好?我知道你恨我,可看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你就听我一次吧。”南絮的声音已是无限疲惫,透着卑微。 白寻的眼中闪着泪光,满是凄然的看着南絮 第117章:灭了苍云山庄 “你终于想起来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你废我武功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一年前那个晚上你那样对我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情份?你对我,念过一点情份吗?” 虽然拼命的忍着,但泪终究忍不住的落了下来,含着怨。含着怒。 “白寻……” 南絮伸出手想拭去白寻的泪,却被白寻狠狠的挥开。 “南絮,别提情份这两个字。”白寻的语气很平静。 “是我对不起你,我无话可说。”南絮深吸了一口气,觉的胸口痛的要裂开了 “可是,李伯庸他真的会……” “好了!”白寻打断了南絮的话,眉头深锁,狠劲的擦了把眼泪,“李伯庸要对我怎么样,是我的事,你走吧,我要睡了。” “好,我走。你别皱眉,我走就是。”南絮说完。 转身向外走去,在走出门外的那一刹那,嘴角溢出了血丝。 吃下钟灵为他专门配制的药丸,南絮捂着胸口在门外喘息。 的确,当年他那么残忍的对待白寻时,怎么不想想他们之间的情份。 可是当初就是因为爱她太深才会想独占她,才会让自己迷失了,才会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了她。 他知道自己不可原谅,可为什么白寻连一个赎罪的机会都不给他,不让他在身边保护她? 看她身陷险境,自己简直想不管不顾的带走她。 可是,现在他却一点也不敢了。 一点都不敢。 看着南絮离开,白寻心里一阵烦躁。 南絮眼中的难过她不是没看见,而是选择忽视。 以前的那些教训也应该早就让自己明白 她不该再为南絮而有任何的波动,不该,真的不该。 想起自己刚才的那个梦,白寻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噩梦不是被南絮折磨,而是南絮受伤。 回想起一年前她将匕首刺入南絮胸口的情景,白寻不由的皱起了眉。 那种感觉,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躺回床上,闭上眼睛,白寻却感觉自己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一定要快点离开,否则她会疯的,会被自己逼疯! 因为她永远不可能对南絮无动于衷。 南絮呆呆的从客店里出来,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蹭回冥陵 所有经过他的人都忍不住回头看他 看这个了无生气的男人,眼神呆滞的行走,好像病了很久的人,下一秒就会扑倒在地上。 然而他到底还是没有 他只是精神恍惚的回到了冥陵 “庄主,白寻的态度到底怎么样?你吱一声行不行?”白止看着呆坐在一椅子上的南絮,一脸的焦急。 南絮从客栈回来后就一直坐在椅子上发呆,无论白止和如英对他说什么他都是一语不发,让两个人急的团团转。 “以冥陵现在的实力,灭苍云山庄应该没问题吧?”一直没有开口的南絮突然问道。 “啊?”白止先是愣了一下,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是没问题,不过如果师出无名的话恐怕不太好吧。” “这样的话,明天就召集庄内的人,去苍云山庄!”南絮的目光中露出杀气。 他刚才一直在思考如何才能解决白寻目前的险境。 让白寻接受冥陵的保护是不可能了,白寻对他恨之入骨,根本不愿踏进冥陵一步,更不许他插手他的事 所以,只有用最直接的方法——除掉李伯庸。 “庄主,你能不能先冷静一下,无缘无故的血洗苍云山庄恐怕会招至其他江湖上的人对我们的不满,本来一年前因为你的大病就有许多人对冥陵虎视耽耽,如果你这么做正好给了他们借口对冥陵群起而攻之,到时候我们的处境就危险了。”白止劝解道。 “可是如果不这么做的话,白寻就有危险了。她根本不肯听我的,我越劝她,她越要跟我唱反调,如果三日后她真去了李伯庸那儿……我都不敢想象到时候会怎么样!”南絮有些抓狂的说。 “可是庄主,血洗苍云山庄实在有点……”白止皱着眉。 “有点什么?”南絮微微眯了眯眼“我要血洗哪个山庄还要找什么理由吗?如果有谁不服就让他来吧!” “庄主,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这样做的确不妥。”一直沉默的如英开口道 “先不说冥陵的实力自你那次病了以后弱了许多,灭苍云山庄绝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容易,而且如果冥陵受到江湖各派的打压对白寻恐怕也有影响吧。白止说白寻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就算她能狠的下心不管你,也不能不管白止吧,她已经没武功了,如果再卷入江湖纷争的话……” “那到底该怎么做?”南絮打断了如英的长篇大论。 自己现在脑子里乱成一团麻。 到底怎样才能护她毫发无伤 “很简单。”如英笑了笑“三日后白寻要去苍云山庄就让她去,你跟着她就好,我想潜入苍云山庄对庄主应该是易如反掌。如果李伯庸意图不轨,庄主你可以马上就发现,然后采取行动,并可以用信号弹通知我们,我们到时候再血洗苍云山庄就不是师出无名了。” “这样白寻还是很危险。”南絮皱起眉。 “庄主,身为天下第一的你,现在连保护一个人的自信也没了吗?”如英扬了扬眉“如果是这样,就算白寻有一天回头,你也不再是她爱着的那个南絮了,再不能给她保护。” “如英,我怎么感觉你在激我?”南絮看着如英。 “我只是实话实说。”如英耸了耸肩“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开始,就觉得你和江湖上传说的那个杀伐决断的南絮完全不一样,你一点魄力也没有,白寻爱的真的是这样的你吗?” “如英!”白止觉的如英说的有点过火,拉了拉如英的衣角。 南絮看着如英笑了笑“魄力不是要在这种地方体现的,如果今天把白寻换成是你,白止也绝不会同意这种危险的方法的。” “可是……” “庄主,外面有一个叫小薇的女子要见您,说是白寻小姐的丫环。她好像受了伤。”一个大汉走进来打断了如英的话。 第118章:只是想请小姐帮个忙 “!受了伤?白寻呢?快让她进来!”南絮皱起了眉 白寻的丫环受了伤,难道白寻出了什么事? 不一会,一个娇小的人影便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 南絮抬眼一看,果然是跟在白寻身边的小丫头。 “南庄主,小姐被人抓走了!”小薇一进门便开口说道。 “你说什么?!”南絮“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你走后不久。”小薇惨白着一张脸“我们本想护着小姐逃走,可那些人的武功比我们高出许多,我们实在不敌。南庄主,你快想想办法吧。”小薇一脸的焦急。 “你们……你们是废物吗?!我不过离开了两个时辰居然就出了这种事!你们……”南絮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一掌拍碎了旁边的桌子。 “肯定是苍云山庄!白止把人都召集起来!我要去救她!”南絮已经等不了了!想到白寻随时可能有危险。 他就恨不得立马冲过去! “庄主,你冷静一下!”白止急忙上前,死死的摁住要走的南絮。 “你难道想和白寻一起去死吗?!”白止吼道。 南絮脚步生生的顿住了。 他可以死,白寻不可以死! 南絮不说话,慢慢的坐下,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双手看着死死的握着扶手,几乎是咬牙切齿 “李伯庸!”南絮的目光阴沉。 他实在是太大意了 李伯庸说了三日后请白寻到苍云山庄,他便以为这三日内李伯庸不会再耍什么手段 没想到他会趁自己离开之时派人对白寻不利。 看来是他太低估李伯庸了,李伯庸一定在客栈附近安排了眼线,不但能知道白寻的一举一动,甚至连他的行踪也在掌握之中,否则不可能将时机把握的如此精确。 这个老狐狸! “庄主,看来这次是让李伯庸占了先机了。”如英沉吟道。 “既然这样,我们不能等!否则只能被李伯庸牵着鼻子走,到时候救出白寻的可能性更小。”南絮抬起头看向小薇 “你是黑墨阁的人,应该知道怎么联系陆离吧?立刻想办法通知他,白寻遇险,如果我也出了事,没能救出白寻的话,让他一定想办法把白寻救出来,以后冥陵和白寻都交给他了。” “庄主,为什么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区区一个李伯庸而已,这种事我们以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白止皱眉道。 南絮看着白止叹了一口气。 的确,白寻以前也被秦楚劫持过,可这次跟上次不一样。 秦楚当时可谓是孤立无援,可李伯庸还有苍云山庄。 其次秦楚以前对白寻有过爱慕之情,多少会不忍伤她性命,可李伯庸并没有,他还不知道会用什么手段对付白寻。 所以这一次他只有拼了,用自己的命去拼,用冥陵去拼,就算付出所有,他也要把白寻毫发无伤的带回来! 越想越担忧 “我要去救她!我一秒钟都不想等了!”南絮命令道。 “不行!”如英突然出声反对“庄主,全庄人一起去,如果李伯庸用白寻威胁我们,难道要我们全部投降?要去,只能你一个人去。” “如英!你在说什么?!庄主一个人去也太危险了吧?”白止看着如英。 “那也总比一下全军覆没好吧。白止,你平时不是总比我强吗?怎么到这种时候反而犯起糊涂来了?关心则乱,你和庄主都太不冷静了。”如英一脸的平静。 南絮看着如英,皱了皱眉。 的确,如果全庄倾巢而出会有许多的破绽,但这是最快的方案,他现在无法冷静的分析局势,安排人手,根本无法做出计划。 “如英说的也有道理,但是我等不了了。我一个人先去,你们见机行事吧。”南絮说完,随手拿起剑向外走去。 他不想再多停留一刻了 多呆一刻,白寻就多一分危险。 他只想快点救出白寻。 白止见状想拦住南絮,却被如英拉住。 “让庄主去吧,你不相信我吗?”如英冲白止微微一笑。 看着南絮离开,白止有些无奈,低下头看着如英。 “你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可没有,我是在想李伯庸在打什么鬼主意。”如英的眼中满是精光。 “他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还用想?”白止瞥了如英一眼。 “既然知道你和庄主还要往人家的套里钻,不是自寻死路吗?还真是关心则乱。”如英说完在白止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白止听后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嘴角微微的扬起。 “我还真没想到这一点。”白止的眼中闪过一抹算计的神色“如你所说的话,李伯庸要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那我们就是黄雀身后的猎手。” “没错,就是这样。”如英点了点头。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看着四周密闭的门窗,白寻无奈的叹了口气。 她真没想到李伯庸的胆子会大到如此地步。 南絮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派人把她绑了来。 她甚至怀疑李伯庸之所以会在客栈内请他三日后到苍云山庄就是为了让南絮放松警惕,好找到下手的机会。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 想到之前在客栈与李伯庸的人交手的情景,白寻露出一丝苦笑。 她这次带出来的人基本上都不怎么样。 当时她挑出这些人时,小薇还在一旁直撇嘴呢。 明知道这次出来会有危险的,可她还是挑了阁中武功最差的人。 就好像在跟谁赌气一样,就是故意要让对方担心。 她自己都觉的自己可笑 明明想抛开那个人的一切,却还想引起对方的注意,真是自相矛盾。 “白小姐,真是委屈你了。” 伴着话音,房门被打开,李伯庸从外面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笑意看着白寻。 “委屈到不至于,对于用特殊方式请来的人,您给的待遇已经够好了,至少没绑着我。”白寻冷冷的笑了笑。 “哈哈,小姐先不要生气,老夫其实并没有恶意。只是想请小姐帮一个忙。”李伯庸坐到了白寻的对面。 第119章:太小看他了 “哦?”白寻挑了挑眉“那李庄主请人帮忙的方式可真特别。” “那是因为这个忙比较特殊。”李伯庸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我想让小姐假装成人质,引南絮上勾,助我侵吞冥陵。” “李庄主真是好大的胃口啊。”白寻勾起一抹笑“不过,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南絮怎么可能为了我而赔上冥陵呢?李庄主恐怕是找错了人。” “找没找错试一下就知道了。”李伯庸笑了笑“小姐身边的小丫头此刻恐怕已经到了冥陵将你被抓一事告诉了南絮,我们很快就能知道南絮到底重不重视小姐了。” 白寻听后心头一紧,但却依旧是面不改色。 “看来我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白寻冷笑着,看着李伯庸。 “小姐不用怨老夫,老夫这么做也算是为小姐报仇啊。南絮废了小姐的武功,小姐难道一点也不想报仇吗?”李伯庸边说边观察着白寻的神色。 “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白寻说着摇了摇头“以前我都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现在呢。”白寻笑了笑。 现在只能顺着李伯庸的意思走,不然情况会更不利。 “小姐不用泄气,只要小姐肯和老夫合作,保证让南絮生不如死。”李伯庸眼中闪着阴毒的光“若小姐不愿意,老夫也不勉强,小姐现在是黑墨阁的人,老夫也没有胆子为难小姐。” 白寻听后在心中冷笑。 说的好听,要是她真的不答应,恐怕会变成真正的人质! “不知李庄主想让我怎么做?”白寻问道。 “很简单。”李伯庸微微一笑道“小姐只要假装被我们胁持就可以了,必要时可能会稍微让小姐受点皮肉之苦,但小姐保证绝不会让小姐太难挨的。” “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李庄主,你可千万别功败垂成,连累到我啊。”白寻一脸不放心的样子。 “小姐放心,老夫绝不会失手,否则老夫的性命也不保啊。”李伯庸笑道。 “那就好。”白寻扯出了一丝笑容,心里却七上八下的。 上一次被秦楚劫持时,虽然身心受辱,却不像现在一样如此的害怕。 因为她那时候知道南絮绝不会因为自己分神而乱事。 可这一次她有点不安。 李伯庸比秦楚阴险的多,绝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 不过…… 也许不会有事的,南絮并不象李伯庸想的那样在乎自己,上一次她被劫持时,秦楚当着南絮的面毒打她,南絮都无动于衷。 这一次恐怕也差不到哪儿去。 在南絮心里,她比不上月桐,比不上冥陵,也比不上他自己! 白寻,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存在吧。 “庄主,南絮已经来了。”一个大汉走了进来。 “哦?他带了多少人?”李伯庸问道。 “只有他一个。”大汉毕恭毕敬的回答。 李伯庸听后冷哼了一声道:“算他还有点脑子,不过这样一来就麻烦了一些。”李伯庸皱了皱眉“去把他带到这里,记住,出庄的时候走密道。” “是。”那个大汉应了一声后便退了出去。 白寻看着李伯庸,眼中满是惊异。 “李庄主,难道说我们现在……” “不错,我们现在并不在苍云山庄内。”李伯庸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南絮就算有所安排,也完全派不上用场,现在苍云山庄内的人一部分在这里,一部分埋伏在山庄外,只要南絮的人一进苍云山庄就是瓮中之鳖了。” “李庄主真是高明啊。”白寻此刻心绷的紧紧的,表情有些僵硬。 想到李伯庸不好对付,但没想到他会狡猾到这种地步。 这分明就是挖了一个避无可避的坑,等着南絮来跳。 只要南絮在乎她的生死,就会为了她来找李伯庸,自然而然的就会走入李伯庸的陷井。 无论南絮是一个人来还是带着庄里的人来情况都不会有好转 南絮一定以为她就在苍云山庄,所有的计划也都是针对苍云山庄而制定的。 可苍云山庄此刻就是一个空壳,一个陷井! 白寻低下头,目光微沉。 现在倒真是有点后悔自己的任性,如果早点听南絮的话,事情肯定不会这么糟。 本自以为自己可以应付李伯庸,却忘了自己早已不是那个武功傲人的白寻了,即使已经过了一年,她还是不能认清自己,无法承认自己现在的无能。 “小姐,南絮很快就会到了,我们是不是要准备一下。”李伯庸说着拿出了绳子“恐怕要委屈小姐了。” “没关系。希望我们合作成功。”白寻微微勾了勾嘴角,顺从的让李伯庸绑上了自己。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有选择了。 虽然没了武功,但却让李伯庸对她的戒心降低 李伯庸会认为她是个废物,而不去在意她,再加上她现在表面上是在跟李伯庸合作,这样她就有机会。 李伯庸,她一年前让秦楚后悔利用自己。 现在也一定会让他后悔跟自己合作。 坐在苍云山庄的大堂内,南絮的心里忐忑不安。 他已经在这里等了有三柱香的工夫了,却不见李伯庸出来,只有一个下人让他在这里等着,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李伯庸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突然响起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两行黑衣的男人鱼贯而入,不急不缓的走过来,直走到桌边一个一个的排好,显然是训练有素的。 “南庄主,请跟在下走。”一个大汉走到了南絮身边。 南絮看了那大汉一眼,站起身跟着大汉走出了大堂。 大汉领着南絮走到了一个暗门处,打开暗门,秘道里漆黑一片。 “你不会是让我跟你从这儿走吧?”南絮盯着大汉。 “正是。”大汉点了点头“走过这条秘道就能见到白小姐了,当然,如果南庄主害怕,现在也可以回去。” 南絮低下头,一脸的阴沉。 他真没想到李伯庸会玩的这么阴。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条秘道是通向庄外的。 白寻根本就不在苍云山庄,李伯庸这么做,恐怕是为了防止他在苍云山庄外安排人,形成里外夹击。 “走吧,你带路。”南絮开口道。 大汉勾了勾嘴角,率先走进了暗门,南絮紧跟在他的身后。 似乎走了很久两人才走出了秘道,秘道的出口在一片树林里。 南絮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果然是在苍云山庄外。 大汉领着南絮又走了一阵,前方隐隐出现了一个破旧的小屋, 南絮心里一震,忍不住向那个小屋狂奔而去。 第120:怎么可能? 南絮先是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他紧紧的咬着牙,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险些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手。 一脚踹开门,率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个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白寻!” “南庄主,别激动,你最好不要过来,否则受伤的只能是她。” 李伯庸悠闲的坐在一旁,手里还端着一杯茶。 他旁边的人则将手上的刀尖,一瞬不移的卡在白寻的咽喉处。 南絮先开了口,“还给我。” 南絮看白寻一直低着头: 他怕白寻撑不了多久,必须速战速决。 李伯庸没说话,甚至喝了口茶。 南絮眉头皱的更深了,“放了她,要什么我都给你。” “我也不想扯到她的身上,沈小姐身边有人护着,现在眼下除了她,也找不到什么要挟你的东西了。” 李伯庸说着,拿起鞭子,随手抽了白寻一下。 身上的刺痛让白寻不由的皱起了眉,心里不由的冷笑。 这种程度的疼,真是小看她了。 李伯庸以为这种程度的威胁就能让南絮妥协吗? 那绝对不可能!想当初 秦楚—— 啪——碰…… 白寻还没想完,就被突如其来的撞击震惊了: 南絮居然不顾一切的冲了过来! 李伯庸更是没有反应过来,甚至连南絮什么时候过来的都不知道,南絮已经倾身在前! 那张脸狰狞的犹如鬼魅。 李伯庸看到过很多可怕的脸,但是没有一张,比南絮此刻的表情更加骇人。 那已经不是人所能拥有的脸了。 那是地狱修罗。 李伯庸本能的向后躲去,整个身子都栽到椅子后面,肩膀上被捅出了一个很深的口子,几乎都透了。 手中的茶碗碎了一地,热水四溅。 南絮一击未成,随即,被终于反应过来的黑衣手下包围。 白寻也被拉扯着后退了几步。 见南絮如此迅速的动作,李伯庸皱眉。 而比他更惊讶的,是白寻。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沉不住气? 这不是南絮的作风! 当初他可以面不改色的看着她被毒打,为什么这一次会…… 到底是为什么?! 南絮的眼睛始终没离开白寻,手和脚却没闲着,包围他的人一击未出,他已经折断了五六个人的手,似乎还嫌太慢,直接抡起一个人伏地四周扫了一圈,所过之处全都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一刻钟不到,南絮一人站立于哀嚎遍地的众人之间,气息丝毫不乱,平稳如初。 已经退到一边的李伯庸,忽然抚掌大笑起来,“漂亮!南庄主,我底下的人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你倒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不过,这里。” 他用两根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胸口,“却是越来越沉不住气了。” 他忽而转向白寻,“我真好奇,为了个女人,这么拼命。” 随即他拍了拍手,又是两拨黑衣人出现,看到下面的惨状,一点惊讶也没有,像木头人一样过来拖走尸体, “就让我看看你能为她做到何种地步吧,我知道你能杀了我,但是我告诉你,我可以在你杀我的同时,拉这女人一起归西,你信吗?” 南絮沉下脸来。 他当然知道,那边的刀未有一刻离开过白寻,他刚刚的攻击已经证明了这人绝对有机会杀了白寻。 他要赶在对方下手之前就一刀毙命,只有七成把握。 若是别的事情,七成也便足够了。 但是这次不行,有三成可能,白寻会死。 他不敢。 不敢拿那三成冒险。 于是,他只是不动,冷冷的看着李伯庸。 黑衣人层层的包围了过来。 这次他们从袖子里摸出了棍子,整齐有素的等着李伯庸的指令。 李伯庸闲适的往椅子上一坐,懒懒的说,“老夫还真想看看堂堂冥陵庄主被打得头破血流的样子,说真的,冥陵若还是以前,别说打你,只要你往那里一站,我们都得听你的,刀山油锅一句话,不过,冥陵毕竟不是以前了,那就别怪老夫不念旧情了。” 招呼一声自己的手下,“打得时候别全都糊上去,留个空,让我们白小姐也开开眼。” 说着,他拍了拍浑身颤抖的白寻。 人群自动让开了一个空位,南絮站在中间 李伯庸挖了挖耳朵,一弹指甲。 “动手!” 南絮!!! 白寻死死掐住自己的手,才没有让那声喊出口,身子却已经抖得不成样子。 打手们恰到好处的留出了一个缺口。 第一下棍子打在头上,第二下打在肩膀,第三下打在膝盖,第四下打在后背…… 第五下…… 第六下…… 面前的景象好像,停滞了一般,缓慢放映在白寻面前。 白寻双目一片血红。 南絮一开始还能站,后来被打了数十下膝盖之后终于不支,半跪在了地上。 白寻很难形容那时候的心里,把李伯庸千刀万剐的心都有了。 但是她忍了下来 忍到骨头都快化了,也要忍下来。 “停下,留口气。”李伯庸露出一个阴毒的笑,身后的手下,在忙着给他包扎伤口。 那边的棍棒却是停下了。 “去,把南庄主绑到那边的刑架上。”李伯庸吩咐道。 两个大汉走过去将南絮拉到早就准备好的刑架上,将南絮绑了起来。 而南絮丝毫没有反抗。 白寻胸口像堵了什么东西一样,闷的喘不上气。 她必须沉住气,否则只会让事情更糟。 南絮,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他不知道一旦屈服,一切就都掌握在李伯庸手中了吗? 为什么要做这种蠢事? 是真的在乎自己,还是因为觉的以前亏欠了自己? “现在可以放了她了?”南絮气息不稳,却是依旧看向白寻这边。 “当然可以,我本来也没想伤害白小姐。”李伯庸微微一笑,解开了白寻身上的绳子。 “恭喜李庄主了,看来我们合作的很成功。”白寻揉了揉被绳子勒疼的手腕,然后抬起头看着被绑在刑架上的南絮“你上当了。我是自愿当李庄主的人质的。不过,我还是很感动啊,你居然会来救我。”白寻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白寻,你……”南絮眼中写满了不相信。 感觉世界一瞬间崩塌了。 眼前一黑,身上的伤口都不如心上那块地方疼。 就好像被人直挺挺一刀捅穿了心脏 怎么可能? 白寻怎么可能会害他! 第121章:我不恨你,我没资格 “你不相信吗?”白寻一步一步的走向南絮 “一年前我能用匕首刺你,现在就能和别人一起来设计你。你毁了我的一切,难道还指望我还是那个永远不舍得伤你的白寻吗?” 南絮不语,只是深深的看着白寻。 “恨我吗?”白寻轻轻的抬起南絮的下巴。 “我不恨你。”南絮低低的说“我没有资格恨你。不管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恨你。” 啪! 白寻突然狠狠的甩了南絮一个耳光。 “你说的话真不中听。”白寻说完伸手扯开了南絮腰间的衣带 浅浅一笑,“我的任务完成了,剩下的就交给李庄主了。” 李伯庸站起来慢条斯理的踱了踱步子,不经意的说了句,“哎呀,长得这么高,老夫都看不见南庄主俊俏的脸了。” 闻此,那些打手一人一脚踹在南絮的膝盖窝上 南絮又被重重按倒在地上。 “呵呵。”李伯庸说着将手里的鞭子扔给了一个大汉“再去好好的招呼一下南庄主。” “是。”那大汉接过鞭子后便向南絮走去。 白寻默默的退向一旁,手里还拿着南絮腰间的那条衣带。 而那条衣带里藏着的,是南絮从不离身的软剑。 鞭子带着破空的声音狠狠的抽在了南絮的身上,白寻只觉的心头一紧,无法言喻的痛楚在心上炸裂开来,遍及全身。 她想低下头不去看那让她揪心的画面,但是不可以。 她强迫自己不去转头。 不可以露出破绽! 所以她只能用无所谓的目光看着南絮被鞭打,甚至脸上还带着冷笑。 被鞭子扫过的皮肤全部绽裂开来,剧烈的痛楚刺激着南絮的每根神精。 然而南絮没有发出一丝呻吟,甚至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只是抬着头看着白寻,目光交汇中,他看到了白寻眼中偶尔闪过的不忍。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知道白寻是在演戏了,因为他相信,白寻一直都是那个永远不舍得伤他的白寻,否则一年前他就该死在白寻的手里了。 看着白寻不时露出不忍的神色,南絮觉的心里划过一丝温暖,白寻现在的样子就好像小时候他受父亲责罚时白寻在一旁为他心疼时一样。 白寻,她真不适合演戏,幸好李伯庸根本不去注意她,否则恐怕要露馅了。 不过,此生还能再看见白寻为自己心疼一次,真好。 看着南絮胸前那一片惨不忍睹的鞭痕 白寻终于忍不住的偏过了头,不忍的闭上了眼。 听着耳边不断响起的鞭打声,白寻努力的压下想要冲去为南絮挡鞭子的冲动。 紧紧的握着南絮的衣带,藏在衣带里的软剑几乎要隔着薄薄的布料割伤她的手。 要忍,必须忍。 会有人来救他们的。 那个曾经总是为她默默付出的少年,他相信他会来。 白止,别让我们等太久。 “在苍云山庄外共发现了三百二十人,已全部解决了。”苍云山庄外的密林里,一个大汉向白止禀报道。 “确定一个也没露掉吗?”白止一脸的冷峻。 “是。”大汉点了点头。 “怎么样?我猜的没错吧。李伯庸果然是把人埋伏在了庄外,就等我们进庄了。”如英得意的笑了笑。 “你聪明,行了吧?”白止抚了抚如英的头“不过,庄主进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怎么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 “这个……” “属下刚才潜进庄内查看,没有发现庄主的踪迹,庄内除了一些下人婢女以外,再无其他人。”一个大汉匆匆的跑了过来对白止道。 “你说什么?庄里没人?”白止皱起了眉。 一旁的如英脑中闪过一个念头,瞬间脸变的刷白。 “白止,恐怕我们露算了一步。”如英的声音有些颤抖“李伯庸根本没把白寻带回苍云山庄,而是带到了别的什么地方,庄主现在恐怕也在那里了,他们危险了!”如英明显的慌乱起来。 “别慌!”白止握住了如英的肩“就算他们不在庄里,也不可能离山庄太远。我们一直守在庄外,根本没见到任何人从庄里出来,那他们只可能从密道出了庄。既然是这样,他们一定就在附近!李伯庸想要掌控全局必须知道庄里的动态,那么庄里一定会有人通风报信,就一定会有人知道他们在哪里。” “没错。”如英点了点头,平静了下来“现在庄外的威胁已经没有了,我们赶紧进庄抓个人来问问吧。” “吩咐下去,让所有人悄悄进庄,将庄里的人全部生擒,不能露掉一个!我只给一柱香的时间,一定要快!”白止命令道。 “是!” 庄主,白寻,你们千万不要有事,一定要等着我。 “住手吧。”破旧的小屋内,李伯庸淡淡的下了命令。 大汉终于停下了手中的鞭子,退到了一旁。 南絮此刻身前布满了鞭痕,就像在身上织了一张血网。 无力的垂下头,额头上渗出密密的汗珠,口中发出微弱的喘息声。 一旁的白寻看着南絮的样子,只觉的心痛的快要不能呼吸了。 看着这样的南絮,她几乎要忘了以前对他所有的恨,只剩下心疼。 “南庄主,感觉如何?”李伯庸走到南絮面前,手抚上南絮伤痕累累的胸膛。 南絮不语,只是冷冷的看着李伯庸。 “你放心,等我夺下冥陵后我也不会杀了你,我也会废了你的武功,把你关起来当我的玩物,让你也像条狗一样活着怎么样呢?”李伯庸冷冷的盯着南絮,笑得阴森。 白寻听到李伯庸的话后眼中顿时透出杀气。 “李伯庸,你信不信我现在可以用内力震断绳子杀了你!”南絮的眼中满是阴鸷。 “也许你可以,不过……”李伯庸忽然笑了“你不想想白寻会怎么样吗?” “卑鄙!”南絮怒骂道。 “你见过不卑鄙的小人吗?”李伯庸阴笑一声 李伯庸刚想说点什么,颈上忽然传来一阵冰冷的感觉,那寒意直渗入骨子里,然后他听到了手下人的惊呼声。 第122章:为了找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不值得 “让你的人滚开!否则,我不保证我会不会手滑。”白寻的声音中透着杀意,她的手上拿着一把短小的匕首架在李伯庸的脖子上 本来她想再等一段时间再动手的,可实在忍不下去了。 不能再忍。 她没办法看着南絮受到侮辱而无动于衷。 南絮是那么骄傲的人,怎么能受得了被别人侮辱,而且她也绝不允许任何人侮辱南絮! “……你……” “很意外被一个武功尽失的人制住吗?那是因为你和你的手下对我太没有防备了,你以为我真地跟你合作吗?”白寻勾起一抹冷笑“就算武功尽失,也绝不会是一个废物!” 白寻说完将南絮的衣带向腰间一缠,用空出来的手射出两把飞刀,将绑着南絮的绳子割断。 她在黑墨阁一年,只要一有时间就会苦练飞刀,她从不要自己一无是处。 即使被废了 白寻毕竟没了内力,为了不至于失去准头误伤南絮,白寻将精力全部放在了飞刀上。 李伯庸见状,在白寻射出飞刀的同时趁机挥开了白寻拿着匕首的手,一掌将她打飞了出去。 “白寻!” 刚刚解开束缚的南絮急忙冲过去稳稳的接住了白寻。 “白寻,你怎么样?”南絮一脸紧张的看着怀中的白寻。 白寻皱着眉,“我没事……剑……”白寻从南絮的衣带中抽出软剑递给了南絮。 南絮接过软剑,一手搂着白寻从地上站了起来,眼中盛满了杀气。 “南絮,你还是不要反抗了,你以为你跑的了吗?”李伯庸一脸的凶恶“就凭现在的你,还带着个废物,你以为你冲的出去吗?乖乖听我的,我可以放白寻走,否则一会儿你们落到了我手里,我就让人轮暴了她!” “你敢!”南絮的眼中射出寒光,搂着白寻的手又紧了紧“你最好放我们走,否则你等着死无葬身之地吧!” “嘿嘿。”李伯庸发出阴森森的笑声“那我们就试试,看看是谁让谁死!”李伯庸说完拍了两下手,屋外立刻涌出许多人将屋子围了个严严实实。 “南絮……你别管我了……你带着我是冲不出去的……”白寻的话音十分虚弱。 “胡说什么!就算我死了也要把你带出去。乖,别再说傻话了,会让我分心的。”南絮说完手腕一抖,软剑直冲李伯庸刺去。 李伯庸吓的急忙向后退,他在屋内的几个手下挡在了他的面前,化解了南絮的攻击。 李伯庸趁机跑出了门外,屋外的人此刻也涌了进来,将南絮和白寻围在了中间。 看着四周的敌人,南絮暗暗深吸了一口气。 若是以前,这些人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可是自那次以后,他功力大减 身上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他 南絮把白寻拉到自己身后,摆出谨慎的防御姿势。 他要如何在这些人中护的白寻周全?! 白寻靠在南絮的胸前,感觉到了南絮的紧张。 若是平常,南絮以一敌百也不是问题,可关键是南絮现在受了伤还要照顾她,根本不可能将武功发挥到极致。 “你……” “别说话!我再也不会丢下你!” 南絮说着看了一下周围的情况,门口的人最多,从那儿出去的可能性不大,只有想办法从窗户那儿突破了。 想好目标,南絮目光一沉,举剑向窗口那边攻去,软剑在他手中如灵蛇一般,瞬间就伤了数人。 但南絮的剑法虽然精妙,却架不人多,再加上还要照顾怀里的白寻,人还没冲到窗口,身上已多了四五道伤口。 白寻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想开口劝南絮不要管他了,可又怕让南絮分心。 再这样下去,她怕他们两个人都走不了。 以南絮现在的状况,带她冲出去实在是太勉强了。 微微抬起头看着南絮的侧脸,白寻皱起了眉。 真的不明白,以前这个人从没在乎过她,又为什么要为了她这么拼命 她不是月桐啊,她只是白寻,不是南絮他想要的那个人。 就在白寻出神的时候,南絮已冲到了窗边。 转身挥出一剑逼退身后的敌人,南絮纵身一跃破窗而出,抱着白寻冲出了屋外,但很快便有人向他们围了过来。 “放开我,我们分头跑。”白寻开口道。 “别再说这种话!我说过我不可能丢下你!”南絮眼中隐隐透着怒气,边说边带着白寻跑。 “你带着我根本跑不掉!何必呢?你不用觉得欠我什么,为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送命不值得。”白寻淡淡的道。 “白寻!你想气死我是不是?!”南絮低头看了一下白寻,但脚步却并没有停下 “什么叫自己不喜欢的人?!我难道没对你说过我爱你吗?!”南絮急火攻心,说完便咳了一口血,身子跪倒在地。 “南絮!”白寻见状一脸担心的着看南絮。 这么一耽搁,李伯庸的手下追了过来,眼看就要赶上他们了。 南絮扭头看了看近在眼前的敌人,然后回过头来深深的看着白寻。 “我知道你不愿意再相信我了,可我真的在乎你,我最在乎你。”南絮看着白寻,眼中满是不舍“听我的,你先走,我来挡住他们。以后,别再任性了,照顾好自己。”南絮说完,放开白寻站了起来,向前走了两步,眼中满是霸气。 现在他已经没有体力再带着白寻逃跑了,他只能拼死一战。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敌人,南絮的脸上带着绝决,暗暗的将所有的内力都聚集在自己握着剑的右手上。 冥陵剑法的最后一式,可以在瞬间发出强烈的剑气,一招便可伤百人,但代价是全身筋脉尽断成为废人,甚至死亡。 虽然知道后果是什么,但此刻他已经没有选择了,为了白寻,他只能这么做。 白寻,对不起,他不能护她到最后了。 听着南絮的话白寻觉的有些不对劲,南絮的语气和神态像是在与她绝别一样 一看南絮的动作,白寻立刻明白了南絮想做什么 他居然要用那招! 与人同归于尽的那一招 玉石俱焚 第123章:他从来都是只为一人 对方渐渐逼近,南絮握紧了手中的剑蓄势待发。 他必须让这一招发挥到极致,尽量将所有人在这一招内杀死,让白寻顺利逃走。 慢慢的将剑抬起,就在南絮要挥出这一剑时,却忽然被人从身后紧紧的抱住。 “不要,不要用这一招!不要用这一招!”白寻搂住南絮的腰,将脸紧紧的贴着南絮的背。 南絮感到背后一阵湿热,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握住白寻的肩,看着白寻脸上的泪痕,南絮轻轻的凝起了眉。 “白寻,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南絮说着拭去了白寻脸上的泪。 就在此刻,李伯庸的手下又将两人围了起来 南絮重新将白寻搂入怀中,冷冷的看着对他们虎视耽耽的人。 由于白寻的阻碍,南絮无法使出那一招,只能再次尽力杀出包围 可他现在体力已经耗了大半,快接近极限了。 他不怕死,他只怕他死后没有人能保护白寻。 白寻冲不出去。 “南絮,不要用那招,就算冲不出去也没关系。”白寻抬起头,眼中闪着泪光。 从来没想到南絮为了她居然要使那种禁招,刚才南絮那一剑如果真挥下去,此刻说不定他们已经天人永隔了。 “可我会怪我自己。”南絮说完,眼中杀气骤盛,随着手腕的抖动,剑已刺出。 他可以有事,但白寻绝不可以! 他是天下第一,因为只有成了天下第一,他才能保护白寻不被任何人欺负! “南絮,这么晚了你还在练功啊。” “我要成为天下第一,当然要努力了。” “你小子,想的还挺多,成为天下第一干什么?光宗耀祖?” “不是啊,我成了天下第一,就没人敢再欺负白寻……啊不,月桐了。” “人月桐还用你保护?” …… 他的武功从来就不是为了接管冥陵而练的 只是为了白寻,为了白寻! 所以,妄想伤害白寻者,死! 南絮的眼中充满了血丝,眼睛变的赤红。 身上不知又添了多少道刀伤,但南絮似乎感觉不到疼似的,动作丝毫没有减慢,将每一个挡在前面的人杀死。 李伯庸的手下见南絮像发了疯似的,心里不由的生出畏惧,开始有些缩手缩脚的。 南絮趁机打开一个缺口,冲出了包围,使出轻功抱着白寻狂奔而去,将李伯庸的手下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再也看不见李伯庸的手下了,南絮才终于支持不住的停了下来,放开白寻后便直接倒在了地上,连吐了几口鲜血。 “南絮,你怎么了?”白寻跪在地上,抱着南絮的头,脸上满是惊慌。 “你……快走吧……他们说不定还会追来……”南絮虚弱的说。 “我们一起走。”白寻边说边想扶南絮起来,可却没那个力气。 “我……我走不动了……你先走……我歇一会儿……一会儿就追上你了……” “撒谎!”泪从眼中涌出,白寻抑制不住的哭了起来。 “别哭。”南絮无力的笑了笑“我好像……总是让你哭……” 南絮的目光有些黯淡。 “是我不对,我该听你的话的,你……你不要有事。” 她以为这一次会和上一次被劫持时一样,南絮不会在意她,不会受李伯庸的威胁。 可她却万万没想到 “别哭。”南絮吃力的伸出手抚上白寻的脸“…看你哭的样子…难受…” 他有好多好多话想要跟她说,却什么话都不能说了,至少这一句,要传达到。 “对不起,可是我爱你。” 吐出最后一个字,南絮身体软下来,无神的双眼合上,一滴眼泪都没有流,最后的表情仍然是淡淡的微笑,看上去很满足。 对不起,他这么多年的任性妄为,她这么多年的忍耐。 对不起,从今往后,再不会有人烦她。 对不起,最后的时刻,还是让她这么伤透脑筋。 对不起,可是我爱你。 “南絮!南絮!!”白寻拍着南絮的脸,想唤醒他,可南絮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白寻顿时慌了神,不断的叫着南絮的名字,抱着南絮无助的哭泣。 那只沾血的手仍然在她手心里 白寻握了握,又握了握。 暖不热。 对不起。 那句话凝固在她心里,最后的时刻,为什么偏偏是这句话,为什么,他要对自己说这句话。 南絮,恨他,因为从小就爱着他,可他却不知道。 南絮,恨他,因为他的心里满满的装着月桐,却没有留一点空隙给自己。 南絮,恨他,因为为他付出了那么多,却得不到他的回应。 南絮,怕他,因为最后的最后,他居然还要把自己一个人留下! “白寻!”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白寻抬起头,看到了那久违的英挺的身影,整个人都觉的有了希望。 “白止!”白寻哑着嗓子喊道。 “白寻,总算找到你们了。”白止奔到了白寻的身边。 在他身后的是如英和冥陵的杀手。 他们攻进苍云山庄后,盘问了庄内的人半天才问出了他们的下落。 “白止,快看看南絮……”白寻一脸的焦急,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白止伏下身子看了看白寻怀里的南絮,不由的皱起了眉。 迅速的点了南絮身上的几个大穴,又为南絮输了一些真气护住了心脉。 “庄主伤的不轻,你先带他回庄里吧。”白止看着白寻道。 “我知道。”白寻点了点头,“那李伯庸……” “李伯庸我会收拾,你不用担心。”白止握住了白寻的肩,然后回头看着如英道“如英,你先送白寻和庄主回去。”白止说着和白寻一起将南絮扶了起来。 “我会好好把他们送回去的,你也要早点回来。”如英看着白止道。 白止微微一点头,带着人向林子里走。 “白止!”白寻突然开口叫住了白止。 白止停下了脚步,不解的回头看着白寻。 “一个也不要留。”白寻的眼里似结了一层寒冰。 白止先是一愣,然后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不会放过他们的。”白止说完带着人转身离开。 白止离开后,如英吹了一声口哨,两匹马从远处奔来,如英让白寻和南絮上了一匹马,自己则上了另一匹。 “白寻,你带着庄主没问题吧?”如英有些不放心的问。 毕竟白寻没了武功,身子也不太好,要是不小心让南絮摔下马就糟了。 白寻抓紧了手里的缰绳,将南絮放在自己后面,揽了揽。 “没问题,我可以的。” “那我们就快走吧,必须快点回去。”如英说完一抖缰绳,率先向前走去。 白寻见状立刻跟了上去,一手抓着缰绳,一手将南絮牢牢的抓住。 撑住啊 第124章:到底该怎么做 当回到冥陵时,如英赶紧拿出钟灵留下的药箱,找出天香续命丸给他吃了一颗,情况才稍微稳定了一些。 南絮主要是外伤太重,并没有受什么内伤 但他的内力耗损严重,再加上他一直以来有心疾。 白寻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南絮,眉头皱的紧紧的。 南絮从来都是那样霸道又强势,似乎是不可战胜的,看着他现在的样子,白寻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刚才为南絮处理伤口时默默的数了一下,一共是二十七刀。 二十七刀! 难怪南絮会支持不住,伤成了这样居然还能带她跑了那么远的路,她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闭上了眼睛,白寻只觉的心口一阵阵的泛疼。 南絮伤成了这样,而在南絮身边的她,除了被李伯庸打了一掌受了点内伤外,身上一道伤口也没留下。 清析的记得南絮将她护在怀里的情景,那些落向她的刀剑全部被南絮挡住了,用他的剑和身体。 白寻神色复杂的看着南絮,手颤抖着抚上南絮苍白的脸。 南絮,为什么要为自己这么拼命? 一年前他让自己那样绝望,现在他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 “我知道你不愿意相信我了,可我真的在乎你,我最在乎你。” 在乎她吗? 南絮,可是…… 脑中闪过无数不堪的画面,白寻几乎是反射性的收回了自己的手,并站起身退后了几步,眼中带着恐惧和不安。 曾经的伤痛与屈辱已经渗进了她的骨子里,揉进了她的体内,那些记忆不仅印在了她的脑子里,更刻进了她的身体,就算偶尔忘记了那些不堪的过往,但身体却会将一切如实的反映出来,就像现在。 “白寻。”随着一声轻唤,白止,如英和小薇从门外走了进来。 “白止,你回来了。”白寻见是白止,急忙迎了上去“解决了吗?” “放心吧,伤害庄主的家伙我没放走一个,李伯庸……”白止勾起一抹冷笑“我也没让他痛痛快快的走。” 听完白止的话后,白寻的目光柔和了下来,不再带着肃杀之气。 “小姐,听说你也受了伤,你没事吧?”小薇一脸担心的看着白寻。 “我没事。”白寻看着小薇笑了笑“你呢?在客栈的时候那些人没伤到你吧?” 小薇摇了摇头,然后将头低了下去,不敢让白寻看她那一脸的心虚。 其实这次跟着白寻出来的人都是黑墨阁内各分阁的高手,是阁主专门从各分阁调来的。 因为阁主猜到了白寻会挑草包,所以故意说这是新人。 事实证明阁主果然是最了解白寻的。 在客栈时,其实他们足可以对抗李伯庸的人的,但她下了命令,故意让他们装作不敌的样子,让李伯庸的人抓走白寻。 她只是想给南絮制造一个机会,但她没想到会让南絮伤的这么重。 “白寻……白寻……”床上的南絮突然呓语起来,在昏迷中紧皱着眉头。 众人急忙走到了床边,查看南絮的状况。 “庄主!庄主!”白止叫了南絮两声,但南絮却没有反应。 “白寻……不要走……白寻……白寻……”南絮抬起手向前伸着,似乎是想拉住什么。 所有的人都看着白寻,期待着她握住南絮的手,然而白寻只是看着南絮,一动不动。 “白寻……求你……别走……白寻……”南絮的呼声越来越急切,手拼命的向前伸。 “白寻,拉住他啊,他在叫你。”白止一脸急切的看着白寻。 其实刚才在门外他看见了白寻的动作,他知道想让白寻一下子消除对南絮的芥蒂是不可能的。 可他们刚刚经历了生死,难道白寻还能放下对庄主的怨吗? 白寻看着南絮,她该过去拉住他的手吗。 可是心里有一个声音在阻止着她,提醒着她过去的种种。 白寻,难道你被伤害了一次还不够,还想来第二次吗? 可是,南絮他说了在乎我的,他差点为我死了啊! 所以,你就要回到他身边吗?你能肯定他在乎的是你,而不是月桐的替身? “别走……求你……原谅我……白寻……”南絮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糟了!庄主这个样子怕是要犯病了。”白止皱起了眉,准备为南絮输真气,却被如英暗中拉住了。 如英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扭头冲着白寻道“白寻,快去书房把一个紫色的瓶子拿来来,那里有庄主的药。” 就在如英说话的时候,南絮已经开始呕起血来,将被单染红了一大片。 白寻见南絮不停的呕血,脸瞬间就变的惨白,被吓的愣在了那儿。 “白寻,愣着干什么!快去啊!”如英吼道。 白寻慌乱的点了点头,便飞奔出了门外。 白寻出去后,如英急忙拿出了一个紫色的小瓶,从里面倒出了一粒药丸给南絮服下,并让白止为南絮运功催化药性。 “你有药刚才怎么不早拿出来?还让白寻去书房取,我不记得书房有药啊。”白止不解的看着如英。 “傻瓜!我这么做是为了帮庄主啊,书房是没有药,不过有许多比药更能解决问题的东西,如果挽不回白寻,你以为庄主还能撑多久,早晚有一天会心力衰竭而死的,到时候再多的药也没用。” 如英瞪了白止一眼“看好庄主,我去书房再加一把火。”如英说着站起了身。 “是是,你说得都对。”白止的眼中带着笑意。 如英看着白止微微一笑,便向门外走去。 不快点了结南絮公子和白寻的事,白止又怎么能安心陪着自己呢。 而且,她也希望有情人能终成眷属,如果真的错过了彼此,那真是此生致疼。 这…… 这是什么? 一踏进南絮的书房,白寻整个人都呆在了那里。 书房内四周的墙壁上挂满了画,每幅画上都是同一个人,有微笑的,忧伤的,哭泣的…… 各种神态,各种姿势,每幅画都画的惟妙惟肖,完全抓住了那个人的神韵,而那个人,正是自己! 颤抖的手抚上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幅画,白寻发现画上还有几点暗红,仔细看了看才发现,那是干涸了的血。 血! 第125章:这是什么 对 南絮还在吐血,她要为南絮找药,怎么能愣在这儿?! 想起了自己的目的,白寻急忙奔向柜子。 药,药,药到底在哪儿?! 白寻左找右找,却怎么也找不到紫色的瓶子,急的满头大汗。 “白寻,不用再找了,我已经给庄主吃过药了。”门口突然响起了如英轻柔的嗓音。 白寻停下了动作,慢慢的转过了身,目光冷冷的打在如英的身上。 “你故意的。”白寻看着如英“故意让我到这儿来。” “我不否认。”如英走进了书房,来到了白寻的面前“看,这些都是庄主画的,很美吧?” 白寻环视着四周的画,一语不发。 “他总是爱待在这里画画,不许任何人打扰,但每次他画画时,我和白止都心惊胆战的在外面守着,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会吐血晕倒。每次他晕倒后昏迷时就会像刚才那样,拼命的叫着你的名字,让你不要走。每次他那样时白止都会握着他的手,可没想到今天你在了,却依然没拉住他。”如英的语气淡淡的,但每个字都刺痛了白寻的心。 白寻还是不说话,只是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我不明白你到底还在犹豫什么,他为了你把命都舍出去了,可换来的,依然是你的冷漠吗?看看这些画,都是他呕心沥血作出来的,那真的是呕心沥血啊,难道你看不见吗?” “别说了!”白寻打断了如英的话“你不明白的!” 白寻说完,逃也似的奔出了门外。 今天南絮伤成那样,她不是不心疼。 可是一想到以前的种种,心里就好像扎了一根刺一样。 那些过往对她来说太过痛苦,不是说忘就可以忘的。 回想起南絮从前对她做过的事,就打从心底生出一种恐惧,挥之不去。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不知道南絮爱的是她,还是月桐的影子。 她不敢去想,不敢去肯定,她怕希望过后接踵而至的就是失望,所以,再不抱任何期待,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受伤。 看着白寻落荒而逃的背影,如英微微叹了一口气。 还真是难办啊。 南絮,白寻,他们两个对爱根本就已经失去了勇气。 一个不敢再去爱,因为怕自己的有伤到对方,所以只默默的守着,等到生命都快在枯竭。 一个不敢再期待,因为怕对方伤到自己,所以戴上冷漠的面具,将爱拒之于千里之外。 白寻,都说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难道她非要跟南絮走过同样的路才能明白吗?恐怕那时候,两个人都会追悔莫及。 白寻从书房跑出去后,迎面正撞上小薇。 白寻转身欲走,小薇却拉住了她“小姐——” 白寻皱眉,看着她。 小薇还是死死抓住白寻的衣服,半响才道,“小姐,南庄主他以前就找过我,他说,说不能再让你受伤,他托我好好照顾你,他说你身子弱,让我多上点心,交代了我好多好多事情,说了好多好多话,小姐,全是关于你的,全都是你的事情。上次你在客栈受了风寒……你那时候都烧糊涂了,一点反应也没有,他在你床前一直叫你的名字,叫的嗓子都发不出声了,你早上才好点了,他怕你醒来看到他,休息都没休息立刻就走了。小姐,我知道你怨他,可是他其实……他、他其实……” 小薇也不知道这些话为什么要一股脑倒出来,但是她想让白寻知道 那时候,那个人眼里有多么柔软温润的神色,他叫她的名字时有多么压抑深沉的情感,这些,小姐都不知道。 他们彼此之间什么都不说,这样不坦诚,这样相互伤害。 两个傻瓜! “够了,不要再说了……” 小薇话还没有说完,白寻已经打断她,扯开她的手,捂着耳朵,向后院跑去。 小薇叹了口气。 阁主,我已经尽力了。 看造化了吧。 走到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秋千旁,白寻轻轻的坐了上去,那一瞬间感觉似回到了从前。 回想起今天南絮护着她从李伯庸手中逃出来的情景,白寻心里一阵阵的抽痛。 尤其是想到南絮今天居然要为她使用那最后一式,就有种撕心裂肺的感觉。 冥陵剑法的最后一式可以说是一种近乎自毁的招式。 当初老庄主本不想将这一招教给南絮的,可南絮却坚持要学。 不管老庄主怎么打他,罚他,他都不放弃,老庄主最后没有办法只能依了他。 她也问过南絮为什么非要学这一招时,南絮对她说的话。 那些话,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南絮,这一招这么危险干嘛还要学?学了也不能用啊。” “谁说不能用的,要是哪天你——”南絮想了想,突然改口 “要是月桐不小心被人包围了,就可以用这一招救她出去。” “有我在,哪还轮得上你来拼命!” …… 不知何时,泪已顺着脸庞滑落,打湿了胸前的衣襟。 “我不明白你到底还在犹豫什么,他为了你把命都舍出去了,可换来的,依然是你的冷漠吗?” “小姐,南庄主他以前就找过我,他说,说不能再让你受伤了,他托我好好照顾你,他说你身子弱,让我多上点心,交代了我好多好多事情,说了好多好多话,小姐,全是关于你的,全都是你的事情……” 从秋千上下来,白寻只觉的心里烦乱不堪。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能否认她还在乎南絮,可过去的种种让她无法释怀。 那几年,那几年的痛苦,她一生都不可能忘记。 恍恍惚惚的走着,回过神来时,已站在了南絮的房门外。 白寻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推开了门。 到底还是放不下他。 房里只有南絮静静的躺在床上,白寻皱了皱眉。 白止去哪儿里了? 怎么能让南絮一个人。 心里不由的有些生气,白寻走到了床边坐下,看着南絮苍白的脸。 白寻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不由的紧握住南絮的手,将南絮的紧紧的贴在自己的脸上,眼中盈满的泪水。 白止端着药碗站在门外,看着房内的两个人,最终缓缓的离开。 他们两个需要一些时间去解开心中的结,尤其是白寻,有些事情外人是帮不上忙的,只是但愿时间不要太久。 第126章:你要说得只有这个吗? 白寻并没有发现白止来过,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南絮的身上,目光专注,温柔又抗拒。 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为了爱可以什么都不顾的白寻了。 那时候的白寻为了爱南絮可以忍受非人的折磨,可以忍受南絮的冷漠和伤害,可现在的她不行 已经没有勇气,没有勇气去承受任何东西了。 她怕再一次的接受,换来的还是心痛和绝望。 “白寻?为什么……哭?”南絮不知何时已经从昏迷中醒来,看着坐在他床边的白寻。 突然听到南絮说话,白寻吓了一跳,反射性的放开了南絮的手,擦了擦眼角的泪,从床边站了起来。 “你醒了。”白寻的语气淡淡的“今日多谢你救了我,日后必当回报。” 白寻偏着头,不去看南絮。 “你要对我说的……只有这个吗?”南絮的眼中有掩不住的失落 “也对,我还能希望你说什么呢?”南絮的嘴角带着苦笑,边说边努力的想要支起自己的身子。 “你别乱动!”白寻见状急忙阻止了南絮。 “没事,我……只是想喝水。”南絮声音沙哑。 “你别动,我去给你倒。”白寻说着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然后回到了南絮身边,小心的扶起南絮,让他靠在床头,将杯子递到南絮的嘴边“慢点喝,小心别呛着。” 大概是真的渴了,南絮几口就把杯中的水喝完,然后身子无力的靠在床上,似乎喝水这么微乎其微的动作让他耗费了大量的体力一样。 “还要吗?”白寻问道。 南絮摇了摇头。 白寻扶起南絮的身子,准备让他躺回床上,可南絮却无力的拉住了他。 “我知道……有些过分,可能不能……再陪我一会……就一会儿。”南絮的目光中似带着哀求。 白寻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南絮,重新坐下。 “你……什么时候回黑墨阁?”南絮沉声问道。 白寻身子一震,却没有回答。 “我知道你想回去。”微微的抬起头看着白寻,南絮的眼中是不舍和心疼 “我知道你心软,我不想你为难,你为我受的委屈够多了,这一次,如果我做的够好,就不会让你落到李伯庸手里了。对了,李伯庸打你的地方,上药了吗?还有……” “别说了!”白寻突然出声打断了南絮的话“你……” 白寻张了张嘴,哽咽了一下“你别瞎担心了,我什么事也没有,隔了那么厚的衣服能伤到哪儿去,你好好养伤,快点好起来,有什么事,等你伤好了我们再说。” 南絮的眼中闪过一丝喜悦,白寻这么说,就代表她短时间内不会走了吧? “白寻……” “别说话了,休息一会儿吧,你的身子太虚弱。”白寻说着不容南絮反对,让他的身子躺回了床上。 南絮微微皱了皱眉,睁着眼睛恋恋不舍的看着白寻,好像一眨眼白寻就会消失一样。 看着南絮的样子,白寻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好坐在了南絮的旁边。 想了想把南絮往里推了推,自己也躺了上去。 好在南絮的床够大。 “我可没那个体力守你一夜,所以睡吧,我就在这儿。”白寻已经闭上眼睛。 南絮没想到白寻愿意这样陪着他,一脸的不敢相信,有些不知所措。 “还不睡?”白寻说着起身要走。 “不,不,我睡,我这就睡。”南絮急忙拽住白寻的手 看着白寻躺在自己的身旁,南絮觉的好像在做梦一样。 试探性的伸出手覆上了白寻的手,南絮看见白寻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但却没有其它的反应,似乎是默许了他的行为。 不管白寻是否能留下来,能这样的陪自己一晚,他已经很满足了。 他本以为此生此世都不能再这样静静的和她在一起了,现在能握着她的手,真的很开心。 白寻感到南絮拉住了他的手,但他却没有把手抽回来。 南絮现在受了伤,她不想这个时候让南絮难过,毕竟南絮会伤的这样重全是因为她,说一点也没感觉是骗人的,她的心毕竟不是石头做的。 说到底,对南絮,她还是舍不得。 南絮整整养了一个月才勉强能下床,这一个月,白寻一直在南絮身边照顾着他,没有提过要离开。 但是,虽然白寻没提过,南絮心里还是忐忑不安,因为白寻也没有说过会留下来。 黑墨阁的人也没有走,说不定,说不定等他的伤完全好了,白寻还是要回黑墨阁,到时候他该怎么办? 就这么提心吊胆这过着。 忽然有一天,如英看着日历时“咦”了一声,,兴高采烈的回头对着歪在椅上闭目养神的白止大喊,“白止白止,今晚我们去看焰火吧,特别漂亮,也很热闹!” 白止正了正身子,皱起眉头,看焰火? 有很多人,他其实不太想去。 如英也看出来了,立刻低下声音说,“如果你不愿意去就算了。” 却见白止摇了摇头,望着窗外道,“去吧,带上庄主和白寻。” 如英又高兴起来,“真的?” 对方嗯了一声,忽然站起来,往外走去 如英毫不掩饰的愣住了,问他,“去哪?” 白止没有正面回答,只模糊道,“马上回来。” 如英那句“你等等——”还闷在嗓子里,白止已经风一样跑出去了。 于是,白止就站在门口紧张兮兮的等了一个钟头。 她也觉得自己贱兮兮的,人家都不告诉她去哪,她还在这里担心这担心那,还跟个望夫石一样戳在自家门口心神不宁。 正当她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时候,白止已经回来了,看如英傻乎乎的站着,不禁奇怪道,“怎么了?” 如英憋了一肚子委屈,盯着他问,“你上哪去了?” 白止摇摇头,抬腿往店里走,道,“没去哪,就是告诉了白寻一下。” 如英一下就毛了,跟在他身后拿手戳他的脊梁骨,口里喋喋不休,“哎呦,白大爷我还真是小看你了,白寻来冥陵才几天啊,我是不是要给你俩腾地方让你金屋藏娇啊,你两……” 第127章:他除了她,再无其他 前方传来若有似无的轻叹,白止忽然回头,捉住那只不安分的手,身体前倾靠近如英,顺势将那只手压到自己胸口,他低沉的声音就如同呢喃,“如英,你放心。” 如英猝不及防,顿时愣住了,温热的手下是他冰凉的体温,和那胸膛里跳动的,一声一声让她面红耳赤的心跳。 “放、放、放什么心啊!”如英急急忙忙把手抽出来,眼睛也不敢看他,四下里漫无目的的扫视,“快收拾收拾。” 几人来到镇上的时候,那里已经人山人海,放眼望去全是乌压压的脑袋,连桥上都站着人。 白寻懊恼的直摇头,心想早知道就不来了。 谁知道自己下午哪根筋搭错了,白止他们要来看烟花,非要拉上自己和南絮。 白寻只好远远的看几眼,被堵在里面举步维艰,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正当她不知道怎么办时,一只微凉的手一把抓住了她 “抓紧我。” 白寻下意识的握住那只手,跟着他一路挤过去,挤到一栋很高房子前,南絮一闪身,带着白寻挤出人群,走进去 “上去吧,那里可以看得很清楚的。”南絮一指上面,白寻只好跟着他往上爬,直到最高的那个房顶。 “小心脚下,这里比较滑。”南絮拉着白寻坐到了上面。 夜晚的凉风,带着爽意吹乱了白寻的头发,她忍不住深呼吸一口,唇角似乎也带了些笑意。 南絮眼神柔软的望着白寻,“我一直想带你来看一次焰火,只是没机会。” 那声音低而暧昧, 白寻只得顾左右而言他。 南絮走过来紧紧拉着她,闷闷的说,“小心,别掉下去。” 白寻摆摆手,满不在乎道,“不会掉下去的。” 南絮沉默半响,才道,“你要是掉下去,我也只能跟你一起掉下去。” 白寻无语的看着他,刚想说些什么,却听身后“砰”的一声闷响,顿时脚下万人欢腾,鼎沸的欢呼声一下就让她兴奋起来,她回头一看。 果然,无数烟花拽着长长的尾巴冲到天上,在夜幕下同时炸开,璀璨的光芒和着岸上琉璃的夜景,倒映在镜面一样平静的江面上, 一上一下,一模一样,宛如两生花。 漫天绚烂,万人景仰。 再也不会有更美的景色了。 这一刻,白寻由衷的发出赞叹。 烟火美不胜收,却在绝美的绽放之后随即湮灭如灰尘,漫天的光芒灿烂不过一瞬,剩下的只是洋洋洒洒的粉末,无人问津。 烟花之所以美,大概就是因为只有一瞬,所以才惊艳绝伦,所以才倾国倾城。 就像最好的,永远都是那个得不到的。 就像最眷恋的时光,永远都是生命中最短暂的。 所以你用一生去想念那个人,用余下的漫长而寂寂的岁月,去交换那不过刹那的欢愉时光。 可是如果你有的选择,你还是会选择遇到那个人,即使他带给你痛入骨髓的伤疼。 你还是会爱他,哪怕会变成烟火,一瞬的热烈,换一世的寂灭。 你还是会不顾一切的飞蛾扑火般的扑过去。 情爱啊,真是这世上最复杂的事了。 巨大而绚烂的光芒铺满天空,全部印在白寻的眼中。 白寻的眸子,亮的如同天上繁星。 南絮慢慢转身看着白寻,那些天空中绚烂的颜色却好像一点都没有进到他漆黑的眼睛里。 此刻心中犹如江河奔流,千万种感情闪过,却只有一张淡淡微笑的脸 南絮转过头,看着白寻。 张了张嘴,也是什么话也没说 看着白寻那双眼睛璀璨琉璃,澄澈的像雪山上的冰湖,他忽然举起手来遮住了白寻的眼睛,好像只要白寻不再这样看着自己,他的心跳就不会跳的那样快。 白寻轻声问,“怎么了??” 南絮只是摇头,喉头哽咽着说,“白寻。” 白寻沉默片刻,轻声道,“我在。” “白寻。” “我在。” 南絮把外衣脱下,轻柔的盖在白寻身上。“太冷了,这里风大。” 白寻没有拒绝。 南絮抓过外衣往白寻身上裹着。 大片金色的烟花雨像帘幕一样出现在空中,数以万计的人们疯狂的欢呼雀跃,人声阵阵传过来,盖住了南絮的声音。 但她没有回头 绵长的气息呼出来的瞬间,烟火拖着长长的明亮火焰冲上天空,在无星无月的夜幕里,炸开无数艳丽不可方物的花朵,如此华丽奢靡,不问黑暗忧愁,不问人生疾苦,自顾自的高贵傲慢。 然后灰飞烟灭。 那一瞬间,金色的光照亮了许多地方,照到了许多原本不该照到的人。 那一瞬间,照亮了拥有着截然不同的人生、截然不同的苦难和欢喜的人们,他们彼此之间似乎陌生而毫无关联,又似乎在冥冥之中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只是在那一瞬间,他们都被笼罩在明亮但是短暂的光中,感觉着那虚幻的温暖。 那光,同样也让南絮的目光无处遁形 他望着白寻的侧脸,慢慢的连呼吸都忘了。 他爱她。 他对白寻百依百顺,千般呵护,却又伤害她,让两人同样的遭受痛苦 如此矛盾,如此纠缠,如此难以割舍,不过是因为他爱她,胜过漫长的时间,胜过这世间所有。 白寻如果这时候转过头来,她一定会被南絮的目光惊到 那不是看着一个人的目光,那是看着自己生命中唯一的光、唯一神明的眼神 他的目光纠缠着她,痴恋着她,混杂着喜悦、困惑、痛苦,甚至嫉妒,嫉妒所有接近她的人,嫉妒所有占据她目光和感情的人,甚至嫉妒自己,嫉妒自己轻而易举就与她度过的漫漫时光,嫉妒得胸口都在微微发酸。 此刻万人景仰的喧嚣热闹,她已经全然听不到了。 他身边,犹如荒地。 而他眼中,也再无他人。 他是神志不清了,恐怕余生也只愿在不实的梦里,死都不愿醒来。 那一刻,南絮愿意放弃自己所有的一切,去交换这一个夜晚。 他是如此刻骨的渴望,渴望留在白寻身边,渴望这近一个月的生活能够持续下去,直到他生命终结。 这种膨胀的希望和幸福满溢在心底,南絮终于眯起眼睛来笑了,在无人看到的高空,他笑的像一个未经世事的少年。 金色的光芒让天空亮的犹如白昼,鼎沸的人声被夜风吹散在空中,隐隐约约的传上来,听起来竟似风浪。 他没敢让白寻知道,也没让敢白寻知道的,那句淹没在喧嚣中的话。 “别走了,这一辈子都留在我身边吧。” 因为南絮自己知道白寻的答案。 是的,他是如此了解她 第128章:有些事弥补不了 自从看完焰火回来以后,南絮更加不安,因为不知道白寻什么时候就会走了。 每天都不肯睡觉,非要看着白寻才肯睡。 白寻很是无奈。 “你怎么了?发什么呆?”白寻举着勺子放在南絮嘴边半天了,却不见南絮张口,不由的皱起了眉。 “没什么。”南絮摇了摇头“我就是想今天天气这么好,不如出去走走吧。” 白寻扭头看了看窗外明媚的阳光,然后点了点头。 “我扶你起来。”白寻说着将南絮扶下了床。 两人一起走出了房门来到院子里,白寻小心的扶着南絮。 “白寻,你不用这么紧张的,我前些天不是还和你一起去看焰火了么。”南絮冲白寻笑了笑。 “别说大话了。前几天是谁在我不在的时候从床上下来,结果趴在地上起不来的?“白寻瞪了南絮一眼。 南絮看着白寻的样子,低头笑了起来。 “笑什么?”白寻皱起了眉。 “没什么,只是觉的很开心。” 你能在我身边,真的好开心。 南絮笑的一脸温柔的看着白寻。 白寻被南絮看的有些不自在,不由的低下了头。 有什么好开心的? 什么时候他变的这么容易满足了? “白寻。我们去秋千那儿坐坐吧,我帮你推。”南絮提议道。 “你帮我推?”白寻扬了扬眉“你……” “推秋千我还是可以的,我……一直都想再为你推一次秋千。”南絮的语气忽然认真起来。 “等你伤好了……” “等我伤好了,你恐怕会走吧?”南絮打断了白寻的话,眼中带着淡淡的哀愁 “到时候恐怕没机会了……” 白寻看着南絮,差点就想说她不走了。 她会留下来,可最终没有说出口。 留下来接受南絮,现在她还没那个勇气。 “好,我们去吧。”白寻点了点头。 原来,她真的还是要走。 听完白寻的回答,南絮的眼中闪过一抹黯淡。 原来,还是留不住她。 两人到了秋千旁,白寻坐到了秋千上,南絮则在一边轻轻的帮白寻推起了秋千。 随着秋千越来越高,白寻的脸上浮出一丝淡淡的笑,然后慢慢,慢慢的扩大。 “再高一点!”白寻转过头笑靥如花的对着南絮说道。 “再高你会摔的。”南絮笑着摇了摇头。 “不会!”白寻的语气中似带着撒娇的意味,眼中满是飞扬的神彩。 南絮笑了笑将秋千推向更高处,静静的看着白寻那灿烂的笑容。 这一刻,他们似乎回到了十年前,或者更久,更久。 “你居然喜欢玩秋千?你这样的人居然喜欢玩秋千。” “……” “啊啊,白寻,你别不说话,我错了,我改天给你做一个怎么样?” …… “白寻,看,秋千做好了,怎么样?” “这……真的是你做的?” “那当然了,我说要为你做就一定会做到,上去试试吧。” “谢谢你。” …… …… 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南絮看着白寻的笑靥,眼中尽是温柔。 终于,他也能让她笑了。 又用力的推了一把,秋千向着高处荡去。 白寻似乎是想回头看南絮,身子一扭,手不知怎么没抓紧绳子,身子一下子就从秋千上飞了出去。 “白寻!” 在空中听到南絮紧张的叫声,白寻有一种无力感。 玩秋千居然也能飞出去,现在可真是没用。 就在白寻的身子要摔在地上的时候,一双有力的手臂搂住了白寻的腰。 紧接着,白寻感到自己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南絮接住了白寻,让她摔在了自己的身上。 “嗯……咳……”南絮的头扭向一边,咳出了一口血“你没事吧?” “你……谁让你冲过来的!我摔一下又不会怎么样!”白寻的眼中带着怒气“伤口是不是又裂开了?伤还没好逞什么英雄啊!”白寻边说边小心的将南絮扶了起来“快回房,我给你看看。” “我……咳咳……也没怎么样……” “别说话了!!”白寻低下头,不让南絮看到他眼中的担心。 南絮听话的不再开口,嘴角带着一丝微笑。 虽然胸口疼的让他直冒冷汗,但他却很开心。 两人回到房里后,白寻立刻解开了南絮的上衣,胸前一道比较深的伤口果然裂开了,正不停的往外渗着血。 白寻看了看后皱起了眉,起身将药箱和纱布拿了过来。 “你忍一忍,我帮你上药。”白寻说着先将伤口清理了一下,然后细心的为南絮上药,包扎。 看着南絮胸前纵横交错的已快好了的鞭痕和刀伤,白寻觉的心里一阵阵的发酸。 虽然每天换药时都会看到,可此刻不知为何尤其心疼。 脑中又回忆起那天南絮被鞭打的情景,白寻只觉的嗓子有些发紧,低着头,泪已流下。 南絮见白寻为自己包扎好后一语不发的低着头,心里不禁有些奇怪,伸手捧起了白寻的脸,看到了她来不及拭去的泪痕。 “怎么了?我……我不疼,我真的一点也不疼,你别哭。”南絮看到白寻的泪立刻手足无措起来。 “你恨我吗?”白寻的手抚上了南絮的胸膛“恨我就在一旁看着你被人打。” 南絮笑了笑“我当时就回答过你了,我不恨你,也没有资格恨你。再说,你当时那样做是对的,我知道你是拖延时间想等白止来。” “为什么?为什么当时你那么快向李伯庸妥协?那不是你的作风,其实你完全可以不必在意我,可以……” “我做不到。”南絮打断了白寻的话“上一次我已经很后悔了,我不想再后悔一次。白寻,是不是到现在你还是不相信我?”南絮握住了白寻的肩。 “我不知道。”白寻挣开了南絮的手,转过了身。 “白寻,看着我。”南絮扳过了白寻的身子“真的……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吗?我知道我以前做了太多不该做的事,我也不去为那些事找借口,那些都是我的错。可是,我们能不能从头开始,让我好好祢补你。” “你不用弥补,有些东西你也弥补不了。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了。”白寻说着便想起身离开。 “白寻,别走!”南絮拉住了白寻。 “放开!”白寻使劲的甩开了南絮的手。 “嗯……”白寻动作牵扯到了南絮的伤口,南絮忍不住低低的呻吟了一声。 白寻听到南絮的呻吟声心里一揪,急忙转过身回到了南絮身边。 第129章:给我一个答案很难吗? “怎么了?扯到伤口了?我看看。”白寻移开南絮捂着痛处的手,见刚刚包扎好的伤处又渗出了点点腥红。 泪顺着脸庞滑过,看着南絮渗着血的伤处,白寻心里满是懊悔与自责。 “你哭是因为心疼我吗?”南絮轻柔的拭去了白寻脸上的泪 “你真是一点也没变。” “我……我去拿纱布再重新帮你包扎。”白寻站了起来。 “白寻。”南絮也站了起来,从后面抱住了白寻“我不想勉强你,但我真的希望你留下来,你要是真的心疼我,就别走了。”南絮将脸埋进白寻的颈窝。 “不要逼我做决定。”白寻闭上了眼,想挣开南絮,却又怕碰到他的伤口,只能任南絮抱着自己。 “你还在乎我不是吗?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能留下来?陆离已经和竹心成亲了,他肯定不能像以前那样照顾你。我知道我没他体贴,没他会照顾人,也没他懂你的心,可我会努力做好的。十年前,十年前的我们不是一直都很好吗?所以,白寻,再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那种近乎卑微的声音。 “南絮,先包扎伤口吧。这些事我们过几天再说。”白寻轻轻的挣开了南絮的手,离开了南絮的怀抱。 南絮却没有动,只是死死的盯着白寻。 忽地,南絮直起身体,目不斜视的越过白寻,站起来就要走。 白寻心里一紧,伸手就抓住了南絮的胳膊,张口唤他,“南絮……” 南絮的身体微颤,剧烈的心跳几乎凿穿耳膜,他侧头看着白寻,慢慢抽出自己的胳膊。 “白寻,”他叫她这一声,让白寻没来由的打了个哆嗦。 “求你换个方式……” 白寻猛地抬头看他,“你说什么?” “你想折磨我,就换个方式……”南絮看着白寻的眼睛,声音低而喑哑,眼中漆黑无光,“随你怎么样,但是……别对我……” 此刻对他好,给他包扎伤口,用她明亮澄澈的眼睛直直看他。 这是梦。 醒来的时候,仍旧是冷淡的脸,不参杂情感的眼神,又要离开他,躲在另一个人的羽翼下,温言浅笑,盛满爱意的眼睛看向的,是另一个人。 白寻非常非常聪明,明白究竟怎么样才能让自己的痛加深至最大。 只是—— 未免太过残忍。 白寻,别对我这么残忍。 有些疼,就算是我也会受不了。 白寻。 南絮用受伤的目光看着白寻“给我一个答案很难吗?” 南絮说着,就要走,但是刚刚起身,太过猛烈的动作使得原本就渗着血的伤口一下子裂开,顿时,鲜血染红了白色的纱布。 “南絮!?!”白寻急忙用手捂住了南絮的伤口,可血却还是不停的向外流 “为什么你总是这样?!不是伤害我,就是伤害自己……” 白寻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南絮的一个吻封住了,南絮的吻霸道又温柔,完全不容白寻抗拒。 起初白寻还挣扎了两下,但随后整个人便软倒在了南絮的怀中。 一开始白寻还没反应,可猛然间,白寻像是从噩梦中惊醒一般,眼中充满了恐惧,一下子将南絮推开,双手不自觉的环抱着自己的身子开始发抖。 “白寻?”南絮看白寻的样子想上前抱住他,却被白寻躲开。 “不要碰我!”白寻用惊惧的目光看着南絮“走开!!” 白寻说完飞奔出门外。 南絮愣愣的站在原地,眼中是无尽的悲伤。 白寻怕他,原来,是这样。 白寻还是怕他。 一年前的阴影到现在都没有消除吗? 白寻,对不起。 白寻从南絮房里出来后便回了自己的厢房。 小薇正在房内打扫,就见白寻一脸惊慌的奔进了房里,把小薇吓了一跳,急忙走到了白寻身边。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小薇皱着眉问。 “我没事。”白寻的气息不稳,似在极力的克制什么“你去通知下面的人,让他们收拾东西,我们明天就走。也去告诉陆离一声。” “走?”小薇瞪大了眼睛“为什么这么突然?” “快去!”白寻厉声喝斥道。 “是。”小薇见白寻生气了,不敢再多说,乖乖的退了下去。 小薇走后,白寻坐在房里,身体又开始颤抖起来。 刚才南絮的碰触,激起了所有以前不堪的回忆,身体本能的对南絮产生了抗拒,自己都控制不了。 此刻她脑中全是那些痛苦的经历,甚至能感到身体被撕裂的痛楚…… 本以为她害怕人碰触的毛病已经好了,没想到还是不行。 因为对象是南絮,是她所有恐惧的根源。 让她重新接受南絮,根本不可能,因为这具身子对他的反应,只有恐惧。 除去这个外,她对南絮的心还是不确定。 一直以来,她都是沈月桐的替身,现在南絮爱的真的是她吗? 她不敢去想。 突然间觉的好乱,她需要冷静,离开是最好的办法。 “白寻,怎么回事?我听说你要走。”白止推门走了进来,用质问的眼神看着白寻,如英跟在白止的身后。 刚才小薇匆匆的跑来告诉他白寻明天要走,他听后,便和如英急忙来找白寻了。 “我出来的时间不短了,所以我要回黑墨阁。”白寻很平静的说。 “为什么?白寻,你真的忍心丢下庄主?你知道一年前你走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你明明还是爱他的不是吗?”白止有些激动的吼了起来。 “可他不一定爱我!”白寻脱口而出 “他爱的一直是月桐,而我是白寻!” “白寻,到现在你居然还这样以为?你看过书房里的那些画了不是吗?那些全是你,哪儿有一点月桐的影子!你……” “白止,别再说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南絮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门外。 “庄主。”白止回头看向南絮。 “你和如英先出去,我要单独和白寻谈谈。”南絮用不容抗拒的语气说道。 白止看了看南絮,又看了看白寻,最后拉着如英走了出去。 “对不起,白寻,刚才我一时没控制住,吓到你了吧?”白止和如英出去后,南絮开口道。 白寻低着头,一语不发。 第130章:我不勉强你 “刚才你和白止说的话我全听见了,原来……你一直都没相信过我。”南絮低下头,不敢去给白寻看到自己眼中的疼痛。 “本来你从小喜欢的就是月桐,这一点我没说错。而我是月桐的影子,这也是你对我说过的,”白寻正在收拾着东西。 “……可是……可是……对不起……可是我爱你……不管是一年前还是一年后。”南絮深深的望着白寻。 白寻顿了顿手上的工作,“南絮,我们都不要再互相折磨彼此了,这么久了,难道你还没有明白吗!” “是吗?原来你是这么认为的啊。”南絮点了点头,勾起一抹悲凉的笑。 也对,他除了给她伤害,不断纠缠她,他还能做些什么? “我明白的,我绝不勉强你,你想走就走吧。这一个月来,谢谢你的照顾,我过的很开心。明天我就不去送你了,你路上小心。” 不去送你了,因为无法再一次眼睁睁的看你离开,我怕到时候我会不顾一切把你留下, 白寻,不想再伤害你了。 南絮说完,转身推开门走了出去,白止和如英就在门外,将他们之间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听了下来。 “庄主……”白止欲言又止的看着南絮。 南絮看了白止一眼,什么也没说,大步的离开。 “白寻,为什么非要纠结那些过去的事?不管庄主曾经爱谁,他现在爱的是你啊!”白止走进房内,来到白寻的面前。 “别说了!不管你说什么我也不会改变主意,这么晚了,大家还是赶紧去歇息吧。什么事明天再说吧。”白寻的声音十分低沉。 “白寻……” “白止,我们走吧。”白止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如英打断了,如英拉着白止走出了门外。 房里只剩下白寻一个人。颓然的躺到了床上。 白寻闭上了眼睛。脑中浮现出南絮忧伤的眼神。 也许从十年前那个错误开始,他们就注定不可能回到从前。 她忘不了曾经的痛苦,而南絮也不可能完全忘记月桐。 他们之间是以痛苦开始的,又怎么可能以幸福结束? 她没有信心再接受他,不管他现在是爱月桐还是爱自己,都无所谓了。 “庄主,你真打算明天让白寻走吗?要知道,她这次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回来,你难道……” “她要走,我有什么办法?难道要我把她锁起来?”南絮冷冷的打断了白止的话。 从白寻的厢房内出来后,南絮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想一个人静一静,谁知道没过多久白止和如英就扰了他的清静。 “你该劝她留下来,而不是轻易的让她走!”白止皱着眉。 “白寻是那种听人劝的人吗?你应该了解她,她做了决定就不会改变。”南絮低头泯了一口杯中的茶。 “庄主,你怎么能这么冷静?白寻她要走啊!”白止眼中带着焦急。 “那你要我怎么样?像一年前那样把她关起来?白止,你别再烦我了,也别去烦白寻了,我说过,不会勉强她。”南絮的目光冷了下来。 他不冷静又能怎么样? 他必须克制自己,不能做出伤害白寻,勉强白寻的事,同样的错误,他不要再犯。 “我……” 白止正想说什么,如英在一旁拉了他一下,对他摇了摇头。 “庄主,打扰了,你放心,我们绝不会去烦白寻的。”如英笑眯眯的说完后,拉着白止向外走。 他们是不会去烦白寻,不过会找白寻谈心! “一个两个都是这样,我费那么多口水还不都是为了他们,居然说我烦?!”出了门后,白止暴躁的说道。 “你这么直白的劝他们,他们当然会嫌你烦。再说问题的关键在白寻那儿,你对庄主说再多也没用。”如英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白寻我可劝不了,我对她说的,她从来都没听过。”白止摇了摇头。 “是啊,你的心上人嘛。可以理解。”如英脸上的笑容加深一点,目光却锐利了起来。 “如英。”白止有些无奈“别平白无故的吃醋了。”白止将如英搂进怀里,“对我,你还不相信吗?” “我当然信你。”如英甜甜的一笑“白寻就交给我吧,我有保证一定能让她留下来。不过,就算她走了,我也会想办法让她在短期内回来的,你放心吧。” “你已经有办法了?”白止看着如英。 如英摇了摇头“我晚上会去找白寻谈谈。成与不成就在这一举了。不过我相信,如果白寻真的在乎庄主的话,一定会有所动摇的,就算明天她走了,也还会再回来。” “希望如此吧。”白止叹了一口气。 “你好像不信似的。可别小看我,白寻的心情我最能理解,所以,你就瞧好吧!”如英笑了笑。 她还等着白止带自己游遍天下呢,可不能卡在这个地方。 而且,就算她再信白止,也还是不能完全放心,只有解决了白寻和南絮的事,让他们两个在一起了,她才能安心的说,白止是自己的。 白寻坐在窗前,看着夕阳一点一点的落下,心里说不出的沉闷。 明天就要离开冥陵了,本该觉的轻松,可为什么却有种不舍的感觉? 这个地方早就不该留恋了,到底在不舍什么? 是南絮吗? 摇了摇头,白寻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但脑中却回忆起这一个月来和南絮在一起的种种。 看烟火,荡秋千。 这个男人变了很多。 白寻偶尔会和他的视线相撞。 他眼里浓的化不开的深情,常常令她心惊。 如果不是今天南絮那个突如奇来的吻,也许她还会待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南絮完全康复为止,也许,更久。 让她甚至都差点相信,这个男人也许是很爱自己。 虽然他们之间的对话少之又少,可却给她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可是,没准,他只是透过了自己看到了月桐。 有时候,信任这种东西是很难建立,一旦摧毁,你此生都会对此心有芥蒂。 “白寻。” 身后传来一声轻唤,白寻回过头,看见如英站在他的后面,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如英,你怎么来了?怎么不敲门?”白寻脸上微微有丝不悦。 “我敲过了,你没听见啊。”如英走到了白寻面前“吃过晚饭了吗?” “嗯。”白寻随意的点了点头。 “庄主好像是没有吃呢,说是没胃口,他胃不好,白止劝他吃点他从来都不听。”如英状似不在意的说。 “后来?”白寻微微眯起了眼。 “看来白寻不喜欢拐弯抹角,那我就直说了。”如英勾了勾嘴角“我想说的是,庄主身体不太好。” “你还是在拐弯抹角,你应该直接说你想让我留下来。”白寻的嘴角泛起一丝笑,眼睛却是透明的很。 “不,单从我的角度来说,我并不希望白寻留下来。我并不喜欢你。因为白止一直很在意你。”如英看着白寻的眼睛。 两人四目相交。 第131章:你什么时候休了我? “你多心了。”白寻皱了皱眉“白止或许曾经喜欢过我,但他现在爱的是你。”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他从小喜欢的就是你,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吧?”如英一脸的不相信。 “如英,说真的,我真不喜欢你这多疑的性格。白止爱不爱你,难道你从他的眼神里看不出来吗?我从没见过他用那样专注的眼神看过谁。”白寻认真的说。 如英听后泯嘴一笑“说我多疑,那白寻你呢?还不是一样。庄主看你的眼神,可比白止看我的专注的多了,可你不是依旧不信他。” “那不一样。”白寻垂下了眼眸。 “有什么不一样?”如英挑了挑眉“你总认为你是月桐的替身,可你也不想想,你有哪一点和月桐像?无论是外貌还是气质,你们都完全不一样。庄主当初说你是月桐的影子,是他在逃避他爱上你的事实,而你现在硬要说庄主爱的是月桐的影子,也是在逃避,你在逃避庄主的爱,因为你不敢接受,怕再受伤。我不相信,你这么聪明,在与庄主经历过生死之后还会看不出庄主爱的是谁。” 白寻本想反驳,但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反驳,只好低下了头。 “无话可说了吗?”如英勾了勾嘴角“你们已经彼此错过了十年,你以为你们以后还能有几个十年?或者说你以为庄主还能等你几个十年?说不定他连一个都撑不过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白寻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庄主生过一场大病,一直没好。”说到这儿,如英的目光不由的黯淡下来 “我到冥陵的时候,他的病情已经稳定了下来,可每天却还是免不了咳血,几乎是药不离身。但就算有药维持着,依旧不能根除他的病,毕竟心病还需心药医。你没看出来他的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了,说不定等你下次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是一堆黄土了,说不定他还会死不瞑目。因为你自始至终都没明白他的心。” “你不要咒他!”白寻的眼里满是狂怒。 “是我在咒他吗?是你在逼他吧?”如英冷冷一笑。 “你胡说!我没有!”白寻冲着如英怒吼。 如英看着白寻“我只是想提醒你,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了,连后悔的机会都不会给你,如果你以后不想抱着一堆黄土哭的话,最好想清楚。”如英说完便离开了。 如英走后,白寻颓然的坐到了椅子上。 夕阳已完全沉下,屋内漆黑一片,但白寻却没有点灯,任由黑暗包围着自己。 南絮不会那样的,对吧? 不会变成一堆黄土,一定是南絮让如英来吓自己。 他以为自己会害怕吗? 这种小把戏休想骗得她,她才不会上当! 不过…… 南絮的身体真的弱了许多 她不喜欢那么虚弱的他,看着就讨厌! 她不是不知道南絮的心。 在南絮要用那绝不能用的一招时,她就感受到了。 可是,她却没有勇气接受了。 也许有一天,能再次面对他,面对他们的过去,但绝不是现在。 所以,这一次她还是要走了。 黑暗中,似有泪滴落,可是泪的主人却看不见。 南疆—— 陆离做梦也没有想到白寻要回来。 自从白寻离开黑墨阁后,小薇每天都会传书告诉他白寻的情况,所以白寻在冥陵的事情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知道南絮为了白寻受了重伤时,他以为白寻一定会留在冥陵,回到南絮身边的,没想到白寻居然要回来了。 他迅速收拾东西,准备去接白寻,一个转身却看见他身后的竹心。陆离没说话,只是不经意的扫了一眼便准备离开。 “陆离。”竹心叫住了陆离。 “怎么了?”陆离回过头看着竹心。 “你是不是打算休了我?”竹心一脸的哀怨。 陆离听后皱起了眉,没说话 “你……只会在意白寻。”见状,竹心的眼中含着泪。 “竹心。”陆离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在成亲之前就告诉过你,我不是因为爱你才娶你的,我也给过你选择,是你自己答应要配合我的。” “没错,是我自己答应你的。”竹心抬头看着陆离“可那时我们以为白寻会留在冥陵,但现在她要回来了,你打算怎么办?打算怎么处理我?” “你想的太多了。白寻就算回来也不会伤害你,你应该清楚的。”陆离沉下了脸“你现在这样,简直就是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竹心瞪大了眼睛“我……” “好了!”陆离厉声打断了竹心的话 “我不想再争下去。你放心,我既然娶了你,就不会休了你。” 陆离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竹心呆呆的站在原地,眼中含着泪,但却没有让泪流下。 陆离的确不会休了自己,只会把自己放在一边 其实在陆离心里是恨自己的吧,因为如果没有自己,也许白寻就会接受他了,是不是? 当初自己根本就不该跟着陆离到黑墨阁,现在她成了陆离和白寻之间的阻碍,陆离也很后悔吧?后悔遇上自己,带自己到这里来。 她其实从未拥有过他一秒钟,他对自己好,自己便念念不忘,其实,他对所有人都好。 他心上放着的一直只有一个人。 只有一个人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白寻便收拾好了一切,并让下面的人准备好了马车,出了冥陵的大门。 白止和如英一路送白寻出了冥陵。 白止看着白寻,眼里满是不舍,替南絮不舍。 “我要走了,你们回去吧,不用担心我。”白寻看着白止和如英,微微勾了勾嘴角。 然后目光幽幽的移向了冥陵的大门。 昨天南絮说过不会来送她的,没想到他真的说到做到。 看着空荡荡的大门,白寻心里有种失落的感觉。 这是怎么了?明明是自己决定要离开的,为什么真的要走了心里却这么的难受? 甚至有种想要反悔的冲动?。 “不用再看了,庄主说不来送你了。他怕控制不了自己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伤了你。”白止沉声说着,一脸的阴郁。 白寻听后垂下了眼眸,没有说话,转身上了马车。 第132章:赶都赶不走 “你干嘛这样说啊?你的白寻好像不高兴了呢。”如英在白止耳边说道。 “我说的是实话。”白止皱了皱眉“我能理解为什么白寻不愿回到庄主身边,可这一年我看着他的痛苦,真的觉得白寻应该原谅他,因为不管他犯了什么错,都是因为他爱白寻。” “我想你的白寻会懂的,只是一时还不能接受。你放心,如果半年内她还不回头,我还有最后一招,保证有效。”如英邪邪的笑了笑。 白止看着如英,刚想问她是什么招时,白寻的马车已缓缓的动了起来。 “白寻!路上小心!”白止挥着手冲白寻喊道。 白寻将头探出马车,看着白止和如英,轻轻的摆了摆手。 看着两人的身影越来越小,白寻便准备将头缩回去,但不经意的一瞄,却看到了冥陵的大门口,立着一抹黑色的身影。 是南絮! 白寻的身子僵住了,眼睛死死的盯着那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的身影,只觉的胸口闷的喘不过气,眼睛似乎也湿润了。 头一次觉的南絮的身影是那样孤单,那样脆弱,让人忍不住的心疼。 一年前她离开时,她窝在陆离的怀里,当时的她没有回头,所以看不到南絮目送她的样子,是否当年的她也和今天一样? “你知道你走了以后发生了什么吗??!” 白止的话在脑中回响,白寻不由的感到心头一紧。 “小薇!”白寻将头退回到马车内,沉声叫了小薇一声。 “小姐,怎么了?”小薇不解的看着白寻。 “……”白寻张了张嘴,最后闭上了眼睛“没什么。” 刚刚有那么一瞬,居然想要停下来往回走,想要回到南絮身边。 她,是疯了吗? 南絮是不是对自己下了蛊? 即使他那样的伤害过自己,即使她那样的惧怕他,却还是忍不住想靠近他,忍不住为他心疼。 看着马车越走越远,南絮死死的握着拳头,指节都有些泛白。 他本来不想来送白寻的,但他实在是忍不住。 他想再多看她几眼,即使只是远远的,即使只是模糊不清的。 昨晚一夜无眠使南絮看起来憔悴不堪,眼窝深深的凹陷下去,脸上满是倦容。 这是他第二次送白寻离开。 上一次看着白寻离开时,他有种撕心裂肺的感觉,而这一次,他只是觉的痛,痛的不想说话,痛的不想呼吸,痛的不想再停留在这世上。 白寻她还会回来吗? 上一次他还有勇气这样问你,可这一次连问她的勇气也没有了,因为他怕白寻的回答。 上一次白寻让他等了一年,不知道这一次又要让自己等多久,而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等多久。 “咳咳……咳咳咳……”南絮开始猛烈的咳嗽起来。 听到咳嗽声,台阶下的两人才发现南絮在上面。 白止见南絮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急忙奔了过去扶住了他,如英也奔到了两人的身边。 “庄主,你怎么出来了?你没事吧?”白止一脸担心的看着南絮。 南絮摇了摇头,但咳嗽却没有停止,甚至开始咳起血来。 “这样下去不行,我去把白寻追回来!”白止说着就要走。 “别去。”南絮拉住了白止“我……咳咳……不想再让她为难了……其实她这次……根本就不该回来……我不值得她原谅……只可惜……陆离和竹心成亲了……白寻……以后谁来照顾……”南絮的话音越来越弱。 南絮好久才扶着墙,慢慢止住咳嗽,沉声道“去牵匹马。” “庄主!”白止惊讶的瞪大眼睛。 “我不是去追她,我是担心她自己一个人太危险,不……放心。” 白止叹了一口气,刚要说话。 如英已经不知何时牵了马过来,走到南絮身边,把缰绳递给他。 南絮接过来,慢慢跨上马,向远处走去。 他摇摇晃晃的身影好像随时要掉下来一般。 让人心惊。 南絮是折磨了白寻三年,可他也为此痛苦了很久,他现在的状况一点也不比一年前的白寻好,难道白寻真的想在南絮走了之后,抱撼终生吗? 白止和如英对视了一眼,最终,两人都无奈的摇摇头,牵了两匹马,跟了上去。 城外—— 白寻抬头看了看树缝之间露出的星辰,思索着还有多久才能到南疆。 南絮坐在离白寻不远的树下,也同样看着浓密的树冠发呆。 话说,这家伙跟来做什么? 一想到南絮,白寻就不由得头疼。 明明自己伤还没好,非要来凑热闹。 怎么赶都赶不走。 白寻没法只好让他跟着。 南絮似乎变了。 白寻故意找便宜的客栈住,但是南絮不言不语,跟她一起住便宜的客栈,吃几个铜板的面汤和烧饼,虽然有时候会因为难吃而蹙着眉头,却从来没有抱怨过,还巴巴的跟在她后面。 专注的看着她的样子,让她以为这个人或许真的爱他。 拼命将这种想法甩出去。 可是,南絮仿佛是铁了心,怎么赶都赶不走。 哪怕是她说了‘不要像条癞皮狗’一样的难听话,南絮也不过是低着头,握了握拳,然后依然任她冷眼相对。 白寻掀开帘子,“小薇,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 小薇偏头想了想,“可能还得三天吧,小姐,我们这才刚出来。” 白寻只好无奈的又叹了口气。 小薇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小姐,阁主今天就要到了。” 白寻猛地抬起头,“陆离?!” “他来干什么,竹心也一起来么?” 小薇摇摇头,“算算时候,也差不多该到了。” 白寻嘴张得都可以吞下一个鸡蛋了。 一个两个,真是把她当成什么了。 也好,她还有好些帐没和陆离算呢。 来了正好。 白寻下了车,早晨的寒风有点冷。 白寻不由裹紧衣衫。 南絮一直安静的在远处坐着,离白寻不远不近,看着白寻用哈出的白汽温暖冰冷的手,脸都冻得发白了。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脱下外衣,却横在手臂上,不敢迈出一步,连眼睛也只盯着脚下泛白的地面。 未等他再做出任何动作。 远处一阵马蹄声传过来。 南絮抬头看去,仔细辨认了下。 是陆离。 第133章:比十个她都过头 白寻冻得冰冷的脸上浮起温和的笑意,眼眉弯弯,像初上的月牙一样柔和。 陆离渐渐近了。 他看到了白寻,急忙下马,跑过来,临到白寻跟前,已经敞开大衣,将手脚冰凉的人用力包起来,揽进怀里,全然包裹住瘦弱的她,急声责备,“怎么不进马车里去,外面都冻死人了。” 白寻全然安心的将侧脸靠在他肩膀上,在温暖的体温中闭上眼睛,“回去再和你算账,你可是把我坑得狠,竹心呢?” 陆离更用力的搂紧他,“好,回来就好,我们这就回家,竹心在家里等我们。” 伸手抚掉白寻头发上的雪花道,牵起白寻的手,把她塞进马车里。 陆离似是漫不经心的看了眼远处的南絮,却是没有说话。 只能对不起南絮了。 他给他制造过机会。 现在是白寻自己要回来。 他还是放不开白寻。 马车又徐徐走动,沉闷的马蹄声,缓缓离开。 白寻闭眼睡去之前,不经意的掀开帘子,向后看了一眼,却见那个沉默的男人一动未动的坐在原地,连表情眼神都像是冻住了一样,对方才的一幕像是没看到一样无动于衷。 他为什么不走? 既然无事,还把外衣脱下来? 白寻头脑中忽然闪过一个想法,但她立刻就抹去了。 这种荒唐的想法,根本就不可能。 于是她转脸睡去,不作他想。 彻底沉静下来的周围,冷风吹起地上的树叶,南絮的头发和眉毛上好似都落满了灰尘,他在白寻走后仍然发了好久的呆,然后像是慢慢还魂了一样,动作迟缓的抖了抖搭在手臂上的外衣,冻得僵硬的手上却没有力气,外衣颓然落在地上。 南絮面无表情的看了看,俯下身去似乎是想要捡起来,却连着膝盖一起弯曲,就这么慢慢的,坐在了地上。 不过是有些累。 累得怎么用力也站不起来。 因为陆离的加入,白寻安心了不少。 一路上只管不紧不慢的向南走去。 群山起伏,人烟稀少,渐渐的路上连其他人也看不见了,只留下坑坑洼洼的山路土路,震颤的白寻直想呕吐。 陆离听得白寻在车里咳得厉害,急忙来查看,“怎么了?” 白寻没有力气说话,只虚弱的应了一声。 陆离让马车停下“休息一下吧。” 说着,在直上直下的峭壁旁找了一个稍稍宽松的空地停了下来,刚一停下,白寻猛地跳下来,踉跄着扑倒在歪长在悬崖上的树下,边咳嗽边剧烈的呕吐起来。 白寻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吐到最后只是在干呕。 陆离心疼的抚着她的后背,皱眉问道,“还难受么?还好吗?” 白寻让他搀扶着歪坐在一旁,点了点头,闭目靠着树休息。 南絮在远处看到了,向前走了几步,却又硬生生的顿住。 只是遥远的看过来,一脸担忧。 陆离看了看白寻惨白如纸的脸色,向小薇交代,“今晚就在这里留宿吧。”小薇带着人去收拾去了。 另一边的南絮也停了下来,跟着也忙活起来。 不一会儿,夜色就开始弥漫开来。 夜色浓郁,紧迫的冷风在山涧回哮,柴火烧得不紧不慢。 偌大的地方只有噼啪的烧柴声和偶尔的脚步声,白寻一直靠着崖壁闭目养神,忽明忽暗的暖黄火光映在她日渐苍白消瘦的脸上,竟显得她回光返照般气色明亮。 另一边,如英往火堆里扔着木柴,即使闷得嘴皮子直痒也不知道和谁搭话。 白止倒在火堆旁边看星空。 山路树木不多,不像在冥陵那么暖和。 南絮一直在不远处坐着,像是陷入了某种不知名的回忆中。 不过才过了一年,情况竟变得这样不同了。 白止望了望不远处的白寻,都不确定白寻还记不记得曾经她是那样孤独无依的爱着南絮。 南絮动动手指便可以在白寻心上划开伤口,但现在,白寻却连眉毛都不会皱一下了。 这样想着,没过多久,陆离走了过去,给白寻披了一条毯子,将她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 白寻睁开眼,对陆离说了声,“谢谢。” 两人相依着坐下。 雾气慢慢弥漫着,让人有些看不清。 陆离看着白寻睡去,担心她冷,想去再拿条毯子, 却不想刚到车边,便碰上南絮,低垂着眼眸看着地上。 陆离叹了口气“怎么了?” 南絮却抬起头来,盯着陆离 “陆离……就让我再送你们一程,等到了黑墨阁,我就回去……” “不要让我现在就回去。” 那样意味着,他可能会再也见不到白寻。 一想到这里,他心口就疼得难受。 “南絮。”陆离不由打住。 两人沉默无语。 半响,陆离才幽幽开口,“你随意吧。” 得到允许后的南絮,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逆着光的身影猛地一顿“多谢。我不会纠缠她的。” 陆离只是看着他。 南絮苦笑了下,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回去。 夜半,白止被咯得浑身难受,刚想起来,就见南絮竟然还是睁着眼睛,出神的盯着不知道哪里 燃烧的柴火一星半点儿都没有映进他的眸子里。 白止如鲠在喉,满心酸涩之下只喊了他一声,“庄主。” 南絮没有反应,顿了半会儿,才忽然开口,声音暗沉嘶哑,“白寻她……” 白止愣住,好久才回道,“白寻已经不吐了,陆离给她吃了药,脸色……还好。” 南絮又没声了,白止以为他问完了,夜风呼啸着从他耳尖刮过,他一度以为是呜咽苍凉的风声。 辨别了好一阵才明白,仍旧是南絮的问话,低而冷的音调,“那么伤口还疼么……?” 白止以前一直觉得白寻追着南絮不管不顾,有点过头,现在却感觉南絮比十个白寻加起来还过头。 他咬牙忍了好久才把这句咽回肚子里,回道,“不疼了。” 唯恐南絮再问什么话,白止一说完就赶紧回到远处继续睡觉。 南絮盯着远处相拥而睡的两人,目光更加深邃 而白寻正睡得酣甜,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 一夜无梦。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白寻就被陆离柔声唤起,白寻又服了一剂药,看仍然脚步虚浮的上了车。 白寻坐在马车里昏昏欲睡,身体倒是对这颠簸开始习惯了,正想着再睡片刻时,忽听前面一阵震天响声。 小薇尖叫了一声, 第134章:我不想你再有一点闪失 急促的回转,白寻整个身体都被抛到右边,撞得头脑发昏,急声问,“怎么了?!” 小薇只来得及回一声“小姐!” 还未等白寻听清她后面的话,自顶而来的突然压力猛的击中头部,让她眼前瞬间漆黑一片,意识抽离,坠入深沉幻境。 堆积成山的滚滚落石沙土,将整个山路铺平阻住,巨大的阴影投射下来,碎石顺着斜坡滚下悬崖,山涧过深了,大块石头掉下去连一点回声都没有。 白寻所在的马车早已不见了踪影。 陆离从马上冲下来,面对着再强大也束手无策的灾难,露出从未在他脸上显现过的,茫然恐惧的神情。 他喃喃的张口,像是被噩梦魇住了,“白寻……” 天地无应的悬崖半腰,滚滚而下的石头沙土阻隔了唯一的道路,也将白寻所在的马车重重的挡在了落石之下。 南絮从马上跳下来就要过去,却被白寻堪堪拉住,“庄主!” 南絮只回头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白止拉着南絮的手也不自觉松了,任凭他脚不点地的飞奔向前。 陆离还未回神的时候,身边一个黑影已经窜了出去。 仔细去看,却见是南絮几个跃步跳上巨石,想要翻过去。 见此,陆离脚下使力,也想跳上去,却被手下生生拽住,“公子不行!那石头还没落完!现在过去太危险了!” 他奋力挣扎着,眼睛死死盯着巨石之下,张开嘴哑声呢喃,“不……” 渐渐的不再有碎石滚下,南絮的速度快了很多,他将刀身埋入土中,一点一点愚公移山一样挖着。 如英和白止在下面急得团团转,“庄主!小心还有落石!” 南絮眼神幽黯,全然不管下面的情况,只一心一意的用力挖着。 片刻之后,南絮难得的大声吼道,“都闭嘴!” 嘶吼的命令一发出,所有人停下手上的动作,呆呆的看向孑然独立的南絮。 南絮像结冰了一样纹丝不动。 短暂的十几秒便像十几个时辰一样难熬。 忽然,南絮完全的俯下身体,以几乎滑下去的姿势向着外侧的悬崖伸出手去。 然后他用力拉着一个人抬起身来,跪在巨石之上弓着身子,将那人紧紧的抱在怀里。 白寻。 紧跟着,小薇也爬了上来,两人身上擦出了些血道子。 白寻还有些恍惚,本来想要推开南絮,但她看到男人脸上表情的瞬间软了下来,不知怎么就温顺的任他抱着了,能够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在微微发抖 白寻没有下手推开他,隔了好久才道,“没事了,我没事,你可以放手了。” 南絮的身体有了短暂的僵硬,接着,他仔细检查着白寻身体,边检查边急切的问“有没有事?受伤了吗?手有没有压到?头呢?头有没有被撞到?” 白寻活动了一下筋骨,站起来道,“都没有。” 南絮仍旧半跪着。 白寻视线下移,才看到南絮背部的衣服撕裂了,露出的皮肤上青紫一片,隐隐有血痕,是被持续不断的落石砸伤的。 白寻怔了怔,张嘴仿佛是要说什么。 陆离已经攀了上来,一把抓住白寻的胳膊,“白寻?!” 白寻回他一个微笑,“还好,没伤着。” 陆离这才像是找回呼吸一样长出了口气,“怎么回事?” 小薇拍拍白寻身上的泥土,皱眉道,“我也不知道,反应过来石头已经落下来了,不过在下来之前,我看到了像是有人闪过。” 如英爬上来累的直喘气,白止在一旁给她顺气,插嘴道,“难道是李伯庸的人?!” “当时我拉着小姐跳出来的时候,看到崖顶有人,不过太远了,当时情况又太紧急,根本没有看清。” 白寻向小薇笑笑,“多亏了你,要不就要被石头砸死了。” 小薇不好意思的也笑笑。 陆离却猛的将她拉过来抱紧,声音不稳的道,“幸好……幸好。” 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背,白寻回抱住陆离,“好了,不要担心了。” 如英看了眼深不见底的悬崖下面,不由说道,“我们赶紧下去吧,这里太危险。” “好,”白止看了她一眼,又转头去看南絮,“庄主,你背上要不要紧,有骨头断了吗?” 南絮摇头,领头先滑了下去,白止紧随其后,如英跟着下去。陆离也跳了下去。最后小薇也跳了下来,陆离伸手要抱白寻。 白寻皱眉无奈的笑,“让开,我自己能下去。” 陆离不肯让步,“下来,我不想你再有一点闪失。” 白寻忽然隐没了笑容,站在上面看着陆离的眼睛,有片刻茫然无措的失神。 “怎么了?” “……” 陆离伸出手在白寻面前夸张的晃了晃,“下来呀,想什么呢?!” 白寻回过神来,报以一笑,轻巧的跳下来,落在他怀里,低声道谢。 继续前进 日头渐高,呼啸的风掠过悬崖上的草,一声一声爽利又孤独。 嘴里一边叨叨着的如英忽然停了下来,她“咦”了一声,伸出脚试探性的往一处石头上踩去,接着就惨叫一声,连人带石头直直坠入了巨大的岩壁中去。 “如英!”白止喊了一声,正要扑上去。 南絮已经抢身到了突然出现的洞口前,堪堪揪住如英的脚腕,却迟迟没把她拉出来。 “怎么了?!庄主,你快拉出来啊!” 白止急得冲着南絮大喊。 南絮却忽然将手用力撑在洞口,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像用尽力气在支撑。力气正在慢慢流失的他,只能简短的答了句,“有风。” 白止这才听到很大的像是哭泣呜咽的风声,正从外向内剧烈的刮进吞噬了如英的漆黑洞穴内。 白寻等人也是一惊,却不敢贸然向前。 风却越吹越烈,陆离在白寻耳边说,“快走!” 喊声却被风声吞没,他只拉着白寻向外走了两步就发现是徒劳,只能毫无防备的随着风一起被卷进洞中。 黑暗的甬道一直向下,白寻被陆离揽在怀里,昏天暗地的滚下去,一路磕碰,没有方向感也没有光,只有陆离的身体垫在后面,时不时因为撞到石头的疼痛而僵硬一下,白寻便挣扎着要他放开,却听见他咬着牙说,“别动。” 白寻忽然心头一酸,真的不再乱动了。 好像没有尽头一般的掉了很久,白寻感到风突然停了,四周安静的吓人,持续的掉落变成直坠。 第135章:他到那个样子了,你还…… 不知过了多久,她摔进了冰冷刺骨的水里。 等她反应过来时,一直怀抱自己的人从水中松开了手。 白寻顿时心慌,也不管自己还在水里,张口就喊,“陆离……” 冷水涌入喉咙,白寻呛得咳嗽起来,胡乱挥舞着手臂窒息得几乎晕过去。 睁开眼是黯然无光的纯粹黑暗,围绕自己的冰冷的水。 没人可依靠,没人能来救她 毫无办法。 临死之前,该想到的,是什么? 对了…… 该想…… 想………… “白寻,醒一醒。” ……南絮! 白寻“哇”一声侧身把水吐出来,睁着一双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的眼睛拼命的呕吐,像是要把心肺也呕出来,咳嗽呛得眼泪直流。 温和的手在背上拍着,白寻被人抱在怀里冷得发抖,渐渐止住呕吐,抬起头来。 眼前有光,映出用力抱着她的人紧锁眉头的脸庞。 白寻无力挣扎,只湿漉漉的任他抱着,平复每一次呼吸时肺部熟悉的剧痛。 她刚刚皱了皱眉,南絮就将手贴在她心口,“疼吗?” 白寻摇头。 南絮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瓷瓶,将一粒黑色的药丸倒在手上,送到她嘴边,“不要忍着,这是止疼药。” 白寻眉心微动 他竟然随身带着止疼药?! 接着,白寻猛地想起来什么,拂开南絮的手挣扎着要起来,“陆……陆离还在里面!” 忧虑的光迅速从南絮眼中熄灭,眼仁漆黑,寂寂无光。 “你不要动,乖乖在这里等着。我去找他。” 按住因为用力过猛而又咳嗽起来的白寻,南絮强硬的将药塞进她嘴里,又把水壶塞给她,自己一个转身又跃入了湖里。 白寻在湿冷的岩石上撑起身体,在火光的映衬下发现这里是一个巨大的洞穴,最高处连光线都照不到,更别提找到他们从哪里掉下来的了,洞穴中间是刚刚掉入的湖。 南絮没入其中之后湖面恢复平静,竟连一点波纹都没有。 一边白止忽然打着火把跑了过来,全身也湿透了,看了看白寻身边,皱眉问,“白寻,你有没有事?庄主呢??” 没等白寻回答,白止又叹道,“你不会让庄主跳进去了吧,他背上伤得很重,我掉下来的时候试他的力道觉得他骨头可能断了一两根,还带着很深的伤口,这水里污秽密布……白寻你……” 白寻像被人打了一棍似的哆嗦着,却仍旧咬牙说,“可是陆离——” 话音未落,平静的湖面被撩开,南絮冒出头来,把陆离推上岸边,双手一撑想从水中出来,身体却晃了晃,又落回水里。 白寻爬起来探过身体去,自知有愧,伸手要拉他上来。 南絮泡在水中,仰头看白寻忽明忽暗的眼睛。 看了很久很久,久到自己的手脚都泡的发了麻。 白寻躲开他的视线,“快上来啊,愣着干什么。” “哗啦”一声,南絮两手撑着岸边的石头爬上来,站起身走到一边坐下,罔顾白寻还伸在半空的手。 白寻慢慢将手收回来,在身体一侧攥成拳头。 陆离此刻也清醒了过来,吐出几口水后,白寻看了看他身上磕碰的一片青紫,知道若不是为了保护自己,他完全可以全身而退的。 她喊了一声“陆离……”便说不下去了。 陆离却满不在意扭扭脖子动动脚腕,又确认白寻没有事,这才放心。 这时,小薇如英她们也湿漉漉的走了过来。 众人坐下,开始商议如何爬出这深洞。 正说着,只听头顶上一声冷笑。 “哈哈……好啊……真是天助我也。” 有人站在洞口,因为太遥远,只能听到他的声音,却看不清他。 “南絮,哈哈……你也有今天。” 南絮抬头眯眼去看来人,但是,实在是太远了,只是遥远看个轮廓。 “抱歉了诸位,你们就在这里和南庄主一起陪葬吧。” 说着,似乎有股奇怪的味道从上面传来。 陆离猛地瞪大了眼睛,白止拉起如英就跑! 白寻没等反应过来,就听见陆离撕心裂肺的一声暴喝“白寻!” 南絮已经回身将白寻扑倒,火药的味道从头顶传来。 黑暗中一块冒着火星的物体从外面飞了下来。 白寻脑子里嗡一声响…… 炸药。 为了除掉南絮,真是煞费苦心。 比白寻的思绪转的更快的,是南絮几乎脚不点地的速度。 拖起白寻猛地向后窜去。 砰—— 巨大的炸裂声,暴起的气流像硕大的拳头砸在耳边。 白寻短促的低吟了一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嗡鸣的胀痛感让她失去了一切感知,头昏昏沉沉的,也不知自己被气流轰到了什么地方。 唤回自己感知的,是低沉如海浪的声音,数年来一直依赖着的声音…… “白寻……” “白寻——” 温热的液体滴在捂住耳朵的手背上。 白寻感受到了,慢慢的睁开眼睛,昏暗的火把掉落在不远处,光芒明灭。 她缓了好久才看清自己面前的景象。 炸药炸裂了他们刚才呆的地方,他们随着碎石一起滚落了下来,此刻正窝在岩壁一角,不知身在何处 仍然有碎石掉下来,砸在岩壁上,白寻听得不甚分明,可是那个人在她耳边低声轻唤,她却听得真真切切。 南絮用身体笼着她,阻挡掉下来的碎石,一手握住白寻的手背,见她醒了便轻声说,“乖,没事,让我看看你的手。” 白寻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漆黑如墨的眸子里不露情绪,黑得简直要将她的一生都吸进去,死死锢在里面。 这双眼睛,这一年多来却暗了很多,黑得让她心疼到绝望。 空洞的冰冷的洞,也许将成为他们的墓冢。 温热的液体大片的倾倒到白寻手上。 白寻太过于熟悉那种热量了,熟悉到她嗓子陡然发紧。 她转了视线,看向南絮的脖颈,血珠顺着他的脖子流到下巴,一滴一滴的掉在白寻手上,南絮犹不自知,就着微弱的光亮细细查看白寻的手,好一阵才说,“没事,你的手——” 第136章:他会没事的,不用担心 白寻根本不听他说完,猛地从他身下挣扎起来,不顾他的反对去查看他的背部,却见右肩已经炸得血肉模糊,几乎露骨,残破的衣服下满是青紫的背。 白寻喉头一紧,盯着南絮伤口,眼睛几乎要渗出血来。 她张嘴便是冷笑,浑身发抖的低声问他,“谁让你护我的,你现在还犯得着吗?!?!” 南絮神色不变,甩去手上的血珠,“陆离太慢了。” 白寻简直要笑出声来,握紧的拳头松开又合拢 刚想说些什么,却眼见南絮的血顺着手臂又淌下来,心里却在发抖,染在地上触目惊心。 心还是不由软了下来,撕下衣服给他把大大小小伤口都包了起来。 除了四周燃烧的噼啪声,几乎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四周燃烧的烟雾呛得白寻直咳嗽,眼泪也都被熏下来了。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把眼睛闭上。”南絮心疼地去给白寻揉眼。 白寻脸上有些发热,虽说眼睛什么也看不到,可是给他这样揉着,目光总不自然地瞟向四处,却是什么也看不清。 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洞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了,除了说话声,就只有噼里啪啦的燃烧声。 烟雾没有散,反而越来越浓。 “不好!我们进了邪阵了!”南絮一把搂过白寻,警惕地看着四周。 白寻不解。 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们。 “恐怕他们想要的不止是我的命,他们是想折磨我……” 果然,南絮话未说完,就见深处渐渐,雾气弥漫。 四处除了甬道,就是石壁,哪里来得雾气。 南絮急忙去捂住白寻的口鼻,带她跳上高处一块突起的石头上,居高临下,却发现四周已经是茫茫的雾气。 “怎么办?要是陆离以为我们死了,冲动之下,会不会中了他们的圈套……他一着急……”白寻急得差不多要在空中乱弹了。 白寻话没说完,就觉得南絮身子一僵。 “南絮?”白寻疑惑的看着南絮。 南絮睁着一双黑瞳,心里一紧,不自然的开口道,“爆炸时候他们可能躲到了湖里,你不用担心,他会没事的。” 白寻也是明白了什么,不再言语。 慢慢的,她好像在雾里看见一个人。 隐隐约约 却是看不清楚。 “南…南絮…”白寻却茫然的看着下面。 “下面……下面……有人……” 南絮向下看去,只有一片白茫茫的雾气。 哪有什么? 白寻接下来却直接从石头上掉下去。 南絮急忙飞身截住她,稳稳地落下来。 南絮看着白寻茫然的双眼,问:“白寻,白寻??” 白寻没有回答他,直直地向前走去,紧盯着某处看,忽然笑道:“原来我已经死了么??!” “白寻!你怎么了白寻?!”南絮猛烈地摇着白寻。 坏了! 白寻这是中招了! 怎么办! 情急之下,南絮伸手点了白寻的睡穴。 白寻身子一软,登时昏了过去。 白寻她莫不是刚才又看到了幻觉。 南絮抱着白寻后退到一个角落里,慢慢等着雾气消散。 待白寻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挪到一个干燥的地方,自己躺在一堆枯草上,南絮在一边烧火,烘干衣服。 白寻强忍着不让自己去看南絮那满身的血污,撑起身来,洞里居然有清晰的回音。 “饿了没?又没有哪里不舒服?手那里还疼吗?”南絮焦急。 白寻摇了摇头,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是晚间了,这里有湿气,倒是破了他们的阵法,陆离他们应该已经安全离开了。” 南絮走过来,将烘干的暖暖的衣服搭在白寻的身上。 白寻有些恍惚。 “怎么了??”他摸了摸白寻的头发,又紧了紧白寻的衣衫,温声问道:“冷吗?” 白寻还是有些楞然的摇了摇头。 南絮微微一愣,继而搂紧了白寻。 “睡吧,我已经找到出口,明天就可以出去了。” 白寻靠在他的胸前,意外的没有反抗,可能是南絮的怀抱太安逸。 听着他的心跳声,十分安心。 白寻渐渐地又开始迷迷糊糊起来,恍惚中似乎听到他还感叹着:“真希望我们永远也走不出这个洞,别人也永远进不来,那样你只有我,我就只有你……” 早上醒来的时候,白寻发现自己是被脸颊边的湿意惊醒的。 就着未灭的火光,她看见南絮满面泪痕。 一时有些慌了神。 不是没见过他流泪,但是这样哀恸的表情,在沉睡中的他的脸上,让白寻的心没由来地抽痛起来。 “白寻!不要离开我……不要!不要看陆离,不要……我一直和你一起长大,你怎么能……爱上……别的人……” “南絮!你醒醒!你做噩梦了!”白寻摇着他。 “南絮,你醒醒……” 终于摇醒了他,南絮一睁开眼,什么话都不说,只是把白寻紧紧拥在怀里,身体在微微发抖。 白寻却只觉得尴尬,也不说话。 两人就这么拥着到了天亮。 气氛诡异的安静,洞里只听到滴答滴答的水声。 好不容易挨到天明,白寻急忙挣脱了开来,南絮似乎也恢复原样,彷佛昨晚那么悲痛的神情只是白寻幻觉而已。 南絮领着白寻走了进去。 有些黑,南絮紧紧握着白寻的手。 一路无语。 甬道已到尽头,出口的光映在南絮脸上,更衬的他肤色如白纸,不像个活人。 白寻忧心忡忡,总忍不住去听南絮的呼吸,确定他还是不是活着。 出口外已经是暮色时分,余晖温暖动人,铺在森林密布的山谷间,浓绿树叶反射的暖光看上去如同人间仙境,美好到让人愿意原谅一切痛苦业障。 陆离他们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重新回到阳光之下,白寻忍不住长嘘一口气,手上却是一凉,低头一看,南絮居然把自己的软剑放到了她的手心里“拿着它。” 白寻脑子停顿了几秒,忍不住苦笑道,“我拿这个没用,不熟悉的兵器用着也不顺手。” 她要了也没用。 混乱之下,她把剑还给南絮,郁闷的说,“我不要!” 白寻说着站起来就走。 南絮听到此话瞬间愣住了,他抬起头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白寻,眼睛里的光一下子全都熄灭了。 或许是这几天白寻对他照顾太好,南絮居然也会生出了错觉。 他怎么忘了,白寻早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白寻。 白寻有自己所重视的东西,而那些东西,他连碰的资格都没有。 他凭什么希望年复一年的待在这个人身边? 他又凭什么,眷恋着白寻的笑脸? 是他贪心了。 第137章:别说对不起 南絮默默的把剑放下来,拉住白寻,低头道,“我知道了,对不起。” 明晃晃的太阳让白寻有点眼晕,她的血像是逆流一样嗡嗡的塞在脑子里响。 她回过头来看南絮,暮时的太阳红彤彤的映在他身后, “我只是希望,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至少有一件东西可以让你护身,虽然,我希望你这辈子永远都用不上它。” 光线有些刺眼,让白寻有些看不清南絮的表情,像是在笑,却又像是在哭。 白寻的心狂跳起来,被吓了一跳,愣愣的说,“你怎么会不在了?” 南絮轻声回答她,也像是在说服自己,“嗯,不会的。” 白寻看着一片霞光中显得格外温柔的南絮,喃喃道,“好,我收下。” 南絮轻如羽毛的叹息,“好。” 两人在林中走了一段路。 南絮却忽然停下来,白寻正要疑问 南絮却拉着白寻,猛地一侧身,跺过了一票暗器。 将白寻护在身后,南絮这才对林子道:“阁下既是敢放暗器,不如出来吧。” “呵。” 一个人影从枯叶后面走出来,陌生的脸。 南絮紧紧盯着眼前的人“阁下不如报上名来,省得做个枉死鬼。” 白寻在南絮身后,都能感觉到对面人身上来着不善的气势 后者眼里尽是鄙视:“想不到灭了苍云山庄的竟是你这么个人?对付你这么个废物,居然这么大费周章……” 南絮从一边小树上折了一根树枝,“你们这么大费周章,居然还除不掉一个废物,岂不是比废物还要废物。” 把白寻往后退退,“往后,小心点。不要被刀剑伤到。” 白寻担忧的看着南絮,“南絮……” 对面的人冷笑一声,“我看你能逞嘴舌之利到几时。” 说罢,举剑攻来! 南絮拿着树枝抬手挡去。 白寻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想伺机上前偷袭,却又怕误伤了南絮,只得提心吊胆的看着两人不断过招。 忽然,那人瞅准空隙,抽刀便向白寻劈来。 白寻躲闪不及,几缕头发被他的刀锋扫到,纷纷扬扬地落到地上。 南絮心里一惊,步法顿时乱了! 顾不得其他,急忙闪身扑过来。 居然伸手握住了那人锋利的刀刃! 下一秒,剑穿膛而过。 那人到死似乎还不相信的瞪大眼睛。 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 南絮抽出剑,那人不甘心的倒下。 白寻抓过他手来看,两道狰狞的口子,深可见骨,狰狞着翻着血肉,急急撕了衣服来包,,怎么也包不住,血还是不停的往外涌。 白寻急得快哭了,“为什么要用手啊,我又不是躲不过——” 南絮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突然抱住了白寻,声音似乎微不可闻,“白寻。” 只要一想道白寻虚弱多病的身体毫无防备的暴露在冰冷刀锋之下,随便一柄刀刃便可置她于死地,黑亮有关的眼睛渐渐麻木无神,热热的血液从她身体里流出,变冷…… 曾经璀璨胜过漫天烟花的笑容,就再也不会出现了。 他好怕! 一滴滚烫的东西,忽然滴在白寻手上。 血。 白寻吃了一惊,忙去挣开南絮,却发现南絮唇角逸出的一丝鲜血。 “南絮?”白寻挨过去。 南絮乖巧让白寻帮自己擦拭。 鲜红的血,抹去一丝之后,又淌出一丝。 “可能是被他踢断了。”南絮缓缓举起手,指了指胸膛。 白寻屏住呼吸,小心翼翼,轻轻按了按。 喀。 很轻微的声音,那么熟悉,撼动白寻的神经。 从前,她曾听过这样的声音。 轻微,伴随着剧烈的痛。 那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疼吗?” “不疼。” 白寻的心,直直下坠。 就算浸在冰窟窿里,也不会觉得这么冷。 “没事的。”她抚摸着南絮的发鬓:“没事的。你会坚持下去,对吗?” 南絮轻轻应了一声:“会的。” 当晚的夜比任何一天都漫长。 白寻知道南絮严重的淤紫下面,随时会爆发起来,要了南絮的命。 南絮虚弱得很快。 休息时,白寻喂他吃果子,用勺子把红色的果肉挖出来,一点一点送到他嘴里。 南絮问:“我是不是快死了?” 白寻挖了块果肉,送到南絮嘴里,郑重地说:“不会的。” 南絮闭着眼睛,轻轻笑了。 白寻一直在希望可以找到,哪怕是一点有用的草药。 可是什么也没有。 唇现在是苍白的,一丝血色都没有。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南絮变得昏沉。 有一次,他忽然伸手,抓紧了白寻的袖子。 “白寻,”南絮急促地喊了一声,虽然看着白寻,眼神却是涣散的。 他问;“为什么要离开我?” 白寻复杂地看着他,明白他已经糊涂了。 他抓着她的袖子,紧紧的,不肯放开,仿佛一定要得到答案。 白寻没有办法。 “没有。我没有离开。” 南絮听了,似乎安心了,舒了口气,放松了身体。 但不一会,白寻又听见了南絮的声音响起。 “你骗我,我知道的。”仿佛啜泣一般。 白寻的心微微颤了颤,她深深厌恶自己的无能 死亡离南絮那么近,而她却只能在无助的挣扎。 南絮却更加认不得人了,他的眼神总是涣散,没有焦点,不断地梦呓般地说着:“不要走。” 白寻转头看着南絮伏在自己肩膀上的侧脸。 他的唇嗡动着,唇已经不再红润,干裂着。 无论白寻往上面抹多少遍清水,它依然很快就干裂,裂出一道道血红的口子。 “南絮……” 白寻的心仿佛被刀戳着,咬牙,继续背着他,踉踉跄跄地前行。 路好像没有尽头。 “白寻……”南絮动了动唇。 白寻凑过去,把耳朵靠近南絮的唇。 南絮断断续续地呓语。 “留下来吧……白寻……”南絮吐了一口长气,把头虚弱地转到一边:“留不住你的……” 白寻石化了般俯着,听他不甘心的声音。 “白寻,白寻……”南絮又把头转了过来,忽然努力睁大了眼睛,看着天空,唤着:“白寻,白寻!”五指伸向高处,仿佛企图抓住什么。 “白寻……” 白寻无法忍耐这让她心碎的声音,她一把握住南絮的手,紧紧按在胸前,殷切地,强笑着:“南絮,我在这里。” 南絮眸中似乎有了焦点,看着她,笑了笑。 “对不起,以前那样伤害你。” “不是的……。” 南絮的笑容更深了点,但他仍在道歉:“对不起。” “不,不,别说对不起。”白寻痛哭起来:“别说对不起。” 第138章:他很清楚 白寻仰头哭喊。 不管是谁,是谁都好,快来救救他! 救救南絮啊! 求求你们了! 陆离! 竹心! 小薇! 白止! 如英! …… 哭声撼动山林,林叶肃穆地倾听。 中间夹着南絮的呓语:“对不起,白寻,对不起……” 快到午时的时候,白寻忽然听见了悉悉簌簌的陌生的声音。 神经立即就绷紧了,希冀地竖直了耳朵,几乎将她的心脏悬挂起来。 衣服,是衣服! “救命!救命啊!”白寻几乎痛哭出来,竭尽全力地吼叫,却只能从喉咙里挤出嘶哑到几乎听不清的声音。 万幸。林中的人发现了她。 很快,人影从林木中跳出来。 一个、两个、三个……简直是狂奔着向他们冲过来的。 “找到了!找到了!快去通知阁主!”有人大声通知别处的伙伴。 “救人,救人!大夫在哪里?”白寻一直支撑着身体的最后一口气终于松了。 那些人七手八脚的把南絮抬走了。 身后有人搂住她的腰,让她转了个身。 白寻看见了陆离。 陆离就在眼前,满脸的落魄。 憔悴的脸,眼睛深深凹了下去。 白寻仿佛被谁捏住了喉咙,她以为自己离开了很久,原来不是很久,几乎就象在昨天,就象在刚才,在前一秒。 “南絮他受伤了,陆离,你快点要他们救他……” 陆离紧紧得抱着白寻,以至于白寻根本没有注意后颈上疼了一下。 黑暗就这样来了。 “不……救他……”声音渐渐低下,她软软地伏在了陆离臂间。 白寻只是觉得睁开眼很累,于是便一直闭着眼睛。 头脑里仍然不时地天旋地转,身体也仿佛陷在急速下沉的漩涡中。 就连这样一动不动地躺着,也觉得累。 身体真是累赘啊。 白寻这样想着。 真是重如磐石,而且笨拙不堪。 外面真的太吵,似乎远远的笑声和讲话声都在不断地随着空气传过来,连光都显得是那么嘈杂。 白寻想关掉声音,关掉一切,但自己动不了,完全动不了。 有寒气像小蛇一样,从窗缝里,门下面,一丝一丝地游进来,缓缓地浸进身体里。 冷,一直冷到骨头里,全身的每处似乎都在瑟缩不已。 深入骨髓的痛苦一直伴随着自己,令自己不愿意清醒。 惟一不同的,可能就是随着空气传来的遥远的说话声和笑声。 她好像梦见了一片海天相连的景色。 自己置身其中,几乎看得出神。 空气蔓延着淡淡的咸腥的味道,什么泛起时的声音, 此时忽然出现一阵异常。 白寻猛地睁大眼睛,发现面前出现了高达十米的水帘正朝自己的方向盖来,惊吓地往反方向跑去,却听到耳旁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大, 无论怎么跑,身后的影子也越来越高,最后蹲下身子来捂着耳朵,等待被海水冲刷淹没的痛苦。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一只手,有着修长的手指和白净的手掌,一把抓住了自己的袖子,然后将自己扯了起来,往前方跑着。 根本看不出这只手的主人是谁,自己只是死死地盯着这只手。 那双手,那个人? 脑袋突然像裂开一般,七零八碎的画面,都四散开来 白寻什么都听不见了,只觉得脑袋好像要爆炸! 痛苦的大喊一声,就陷入了无意识的黑暗中。 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白寻?! 突然就醒了 四周一片黑暗。 纵使睁着眼睛,还是一片黑暗。 白寻找不到焦点,她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她的心和眼前是一样的,黑沉沉,没有哪怕仅仅一丝的光。 南絮呢。 白寻在黑暗中,想起了这个事实。 黑暗,四周都是一片黑暗。 白寻呆在黑暗中,不知道隔了多久,身边传来轻微的声音。 她这才发现,身边一直都有别人。 她问:“我瞎了吗?还是天黑了?这里好暗,什么都看不见。” “不是的。” 白寻听见陆离的声音。 低沉的,沙哑的声音。 “大夫说可能有些弱视,过一会就会好的。” 四周又安静了。 “我从洞里逃出来却怎么也找不到你。”陆离发出苦涩的笑声:“南絮已经被送回冥陵,他会好起来的。” “白寻,你还愿意和我回去吗?”陆离的声音里带着绝望:“只要你摇头,我就把你送回去。” “南絮没事吗?” “小薇他们呢?白止呢?” 陆离沉默了片刻。 “没事,大家都没事。” “那好,我还是和你回去。” 她不知道该回去怎么面对。 白寻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黑暗里缓缓响起。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好,我们回去。”陆离的声音,仿佛死过一次似的。 白寻感觉自己被揽进一个怀抱 四周沉默着。 看不见的地方,好像有什么声音,白寻知道,那是陆离在压抑着快溢出喉咙的哭声。 没有人是永远不哭的。 白寻不知道的是,在陆离带她走的那天,南絮就在他们住过的那家客店。 他站在窗口隔着刺目的光芒眯起眼睛,看白寻走向陆离。 白寻不曾犹豫,径直向着陆离走去。 然后上了马车。 南絮看着那道门渐渐吞没了白寻的背影。 白寻始终没有回头。 南絮不难想象,白寻对着陆离而去的脸上,一定也有着与陆离交相辉映的微笑,她会神情愉悦的坐在陆离身边谈天说地,她还会担心陆离的伤,蹙着眉轻轻摸他的伤口,让他好好休息。 她还会……还会…… 她什么都会做 白寻对自己喜欢的人从来都是一心一意,像个傻瓜一样毫无保留的对他好。 这一点,南絮非常清楚。 他吸了一口气,胸口忽然火烧火燎的疼起来。 南絮苦笑了一声,他原本以为自己的心已经痛到麻木了,可是现在才知道,疼痛这种东西,从来都不存在界限。 只是白寻她…… 恐怕再也不会因为自己而感到疼痛了吧。 我爱你,我爱你……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假如有一天,你相信了呢?” “会有那么一天吗?” “会的,如果我真的爱你。” “会的,如果你真的爱我。” 第139章:不要他奢侈的怜悯 回到黑墨阁,下了马车后,白寻看着愣愣的盯着自己的竹心,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 “傻了?不认识我了?”白寻歪着头看着竹心。 “白寻姐,你回来了!”竹心说着一下子扑到怀中。 一直站在两人身后的陆离,急忙拉开竹心“竹心轻点,白寻身上还有伤”。 竹心的脸阴沉了下来。 白寻急忙打圆场,“没有,我早好了,哪那么娇弱。” 说着,去摸摸竹心的头。 竹心勉强的勾勾嘴角 谁也不知道她是费了多大劲,才忍下将白寻推到一边的冲动 从知道白寻要回来的那天起,她的心情就没好过。 尤其是看到陆离笑的一脸灿烂的样子时,更觉的心里难受。 她彻彻底底的明白了。 在陆离心里,她永远比不上白寻。 “竹心?”白寻用狐疑的眼神看着竹心。 是她多心了吗? 为什么她觉的竹心笑的那么勉强,眼中似乎还带着一丝忧伤,一点也不像那个无忧无虑的竹心。 “白寻姐,你能回来太好了。” “好了。”陆离打断了白寻的话,阻止竹心再说下去,“回来就好,其它的事就别再说了。” 陆离笑的一脸温柔。 竹心静立在一旁,看着陆离的样子,觉的心头像扎了一根刺一样,痛的喘不过气。 “行了,走了几天的路一定累了吧,赶紧进去休息一下吧。”陆离说着拉起了白寻的手。 “嗯。”白寻点了点头。 这些天的确累,但累的不是身体,而是心。 几乎每晚都会梦到南絮。 梦里南絮总是用哀伤的眼睛看着她,问她为什么不肯相信他,不肯再给他一次机会。 “白寻,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陆离见白寻神色有异,忍不住开口问道。 “没什么,是真的有点累了。”白寻摇了摇头。 此刻两人已走到了白寻的厢房外 “我先回房休息一下,晚饭的时候再叫我吧。” “好,我会让人做你最爱吃的菜。”陆离的眼中满是温柔。 白寻听后笑了笑,便走进了房内。 竹心站在门口,倒吸了一口冷气,瞅着也没人在了,这才慢慢抬脚走进府里。 心不在焉地走着,没注意脚下,被台阶绊了下,本来也没什么,但是竹心思绪不在这里,重心一个不稳,重重地从桥上滚了下去。 直直跌进了池塘里 冬日里头流水都结了冰,虽然只有齐腰深,但架不住竹心是跌将下去,整个人拍碎了片冰碴子,横着就躺到了池底,就算水不深也足地把她整个包围,还吓跑了潜藏在池底的锦鲤。 周身瞬间被冰冷包围,竹心本就不会水,慌乱之中呛了好几口。 喝下去的就不必说了,还有不少从嗓子呛进气管,顺着鼻子就要往外流,却被外面要涌进去的水顶个正着,卡在鼻腔里。 竹心拼命挥动手臂,身子也不见动弹,一直悬在那里,好不容易脚蹬住了地。 起身的时候就感觉浑身不仅冰冷还特别沉,衣服都是绸子面儿绒绒里儿,吸了水之后死死地贴在身上。 竹心大口大口喘气,俩腿冻得直打哆嗦,嘴唇都颤抖了。揉揉眼睛四下里看去 竹心咬紧不住打颤的牙关,一步一步淌着水爬回去。 寒冬腊月的,竹心握拳砸碎冰面再用膝盖顶开,艰难地走着。 虽然摔出去的距离并不远,但是因为池水太浅,阻力不足。 竹心跌下去的时候还是磕着了腰骨,这会儿被冷风一飕,正刺骨疼着。 竹心使劲咬着牙,几乎听见了嘎巴嘎巴的声响。 不愿意让人看见这幅出丑的样子所以坚决不张口喊人。 吃奶的力气都使上了,竹心也没能爬上去,感觉膝盖以下渐渐没了知觉,竹心泄气地闭了闭眼,脱力地靠在桥基上,小口小口吸着气,用冰凉的手去搓脸颊,观察四周环境。 想从这么高的地方上去已经不可能了,竹心就琢磨着最矮的地方是哪里。 看了半天锁定了一处,正是入口,顺着泥坝往上爬的话,应该会比垂直的滑不溜丢的汉白玉要好爬很多。 只是要过去就得从整个池子中间横穿,竹心看看平滑的冰面,吞了吞口水,不敢再有耽搁 被冷水接触的地方都刺刺地疼着,竹心口里呼着白气,用手一点一点砸冰。 陆离走过来的时候就听见咔嚓咔嚓的动静,往湖面上一看,竹心正在池塘中央,身后一道破冰的痕迹。 他皱了皱眉大声喊他,“你干什么!” 竹心一抖,刷地回头。 陆离看她冷的通红的脸,眉头都快皱成山壑,扒着栏杆形象也不要了,扯着嗓子就喊,“你是傻的吗!还不快回来!” 竹心突然就特别委屈,站在池子中央红了眼眶。 偏偏陆离心里火急火燎,表面上却一片冷酷,完全是责骂的样子,一个劲儿地呵斥竹心,说她脑子有问题,大冬天地跳进水里。 竹心张了张本来想解释的嘴,心下忽然一片冰凉。 这个人总是这样,把自己当小孩儿,把自己当傻子。 心里的委屈程度在不断提升,竹心深吸一口气,转身继续砸冰。 宁可自己爬上去。 就算要把整个池塘砸出一道水路。 也不要接受那个人的奢侈的怜悯。 陆离看竹心不听话地继续朝自己反方向走去,气得眼睛都要冒火了,绕路朝竹心的目的地快步走过去。 竹心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往前走,却看见那个人在对岸跟她吹胡子瞪眼睛。 她抿了抿唇,撇下好不容易快要砸通的最近距离,去砸另外一条出路。 陆离看她转换了方向就又到那边去等她。 竹心只好继续换路。 换来换去整个冰面都快被砸碎了,冰碴子全都浮在水面上,有的薄有的厚。 竹心整个手背都从通红变成了血红,陆离的眼睛随着盯着的角度变化也逐渐充血。 感觉到竹心就是纯粹躲着自己在走,便不敢再移动,只站在原地,眼光紧紧黏着竹心,看着那个浑身都湿透,被浸湿的头发已经冻成了一根儿一根儿的人紧抿着嘴移动。 第140章:从一开始,我就没有选择 竹心最终上岸的时候,根本是拖着腿上去的。 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动弹不了一下。陆离摸了一把她湿透的后背,二话没说就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给她披上。 竹心还是挥开,冷笑着说,“要给我披上早披了,何苦摸一把,演戏一样。” 陆离气得不轻,也不管竹心是不是挣扎,强迫着把衣服给披了上。 看竹心腿僵硬地撂在那里,就一个打横给她抱起来。 竹心光顾着打喷嚏了,一个接着一个,不带断的。 本来冷硬的气氛给她这喷嚏打得都没了氛围,陆离忍不住笑,三步并作两步地抱回了最近的屋子。用毯子裹成个粽子,一点儿风不露了。 陆离才喊人,让人给拿换洗衣服来。 竹心虽然心里生气,但是自己也知道这会儿闹脾气只能是让自己更惨,泡了那么久的腿还不知道会不会受凉,就口气冷硬地说要暖炉。 陆离意外地任劳任怨,把自己平时用的暖炉包好了,给竹心塞进被子里。 竹心在被里摸索着先把手捂暖了,再把小手炉放到曲起的腿弯下面,慢慢搓揉着关节。 不多时,就有人就捧着一摞衣服来了。 从里衣到狐裘,陆离恨不得把她围成一个包子。直到竹心抗议着说在都是炭火的屋子里穿狐裘要死人的时候,陆离才讪讪住手。 竹心微微闭上眼睛,“困了,我要睡了,白寻姐刚回来,你快去看看她吧。” 陆离又让人抱被子过来,炭火也都挪过来,把竹心堆在暖意正中。 竹心折腾了许久体力消耗太大,这会儿又从寒风冷水之中重新投奔温柔暖乡的怀抱,睡意上涌,虽然气这男人对自己呼来喝去,到底还是慢慢地睡着了。 竹心被扰得梦里也不得安生,呜呜了几声,病怏怏翻了个身,复又睡过去了。 陆离瞧她一个下午就红起来的脸蛋儿,也不知是好笑还是心疼。 微微扯了一下嘴角,走了出去。 走向隔壁去了。 源凡最近简直要忙死了。 自家公子扔下生意啥也不吩咐的跑出去,留下一堆烂摊子差点把他累断气,好容易给白寻接回来了,又有人来报,竹心又掉池塘里了。 你们都合着搁这儿来糟蹋我的是不? 源凡一边碎碎念着,一边端着冻伤药急匆匆的往竹心那边赶,却在路上险些撞上陆离。 源凡的手一抖,药膏眼看要滑下来 陆离却迅疾伸手替他端平了托盘,源凡抬头一看,陆离。 陆离四下看了下,压低声音说,“来得正好,我有事问你。” 源凡点头,站直身体,“公子,怎么了?” 陆离却有些犹豫了,半响之后,他开口,声音如同昏暗室内漂浮的灰尘,“竹心她……” 却没有说下去。 源凡叹了一口气,心想该来的到底还是会来 他公子啥脾性,他是最清楚不过的。 性子极软,对谁都好,他知道他心里放着白寻,可是竹心一旦有点事,他总也不会看着不管。 源凡想着他一定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但是自己想了这么久了,究竟该怎么回答他却一直都没有想好 而现在,他忽然轻松起来,笑着说,“竹心挺好的,公子你也会好的,不要多想,白寻不是回来了吗?” 陆离皱起眉头。 于是,源凡端稳了盘子,向前迈了几步,路过了陆离,然而他又犹豫的停下了步子,“公子,竹心需要你,而白寻她……她并不需要你……不管是从前还是以后,你给的都不是她想要的……” 后方悄无声息,没有回答。 源凡舔了舔嘴唇,脚步不停的到了竹心屋里,推门走了进去。 正巧着,另一扇门打开,白寻一眼就看到了陆离低头站在楼梯中间,阴影牢牢锁住了他的表情,她试探着叫了一声,“陆离?” 他纹丝未动。 白寻向前一步,瞅着陆离的表情,“你和竹心是不又闹——” “白寻!”陆离忽然冷硬的喊了一声,他用力捏紧了拳,青筋都要爆出来了,“别摆出这副口气!” 白寻忽地抬头看他,两人的表情都蜇伤了对方 陆离脚步不稳的后退一步,逃也似的转身推开了竹心的门进去,重重合上了房门。 源凡吓了一跳,转头就看到陆离脸色苍白的靠在门上喘着粗气 他哆嗦着喃喃自语,“别同情我,别……别露出失望的表情……别……” “公、公子?”源凡霍的站起来,“白寻她没有同情你,她是——” 手臂突然被抓住,源凡吃痛的喊了一声,回头一看居然是竹心,此刻正虚弱的喘息着,手上的力气却不减弱,只听见竹心沙哑的轻声说,“这是他们俩的事情,我们这些外人……插不了手的。” “可是——” 源凡刚想反驳,竹心忽然提高嗓子喊了一声,“陆离!” 门边的人哆嗦一下,如梦初醒般看过来,长出一口气,“怎么了!” “拿水来,要渴死了……” 源凡和陆离着急忙慌的喂了水。 天气阴郁的午后,白寻给竹心身后垫了舒服的靠垫,坐在她身边,“现在可以说了吧,你到底是怎么掉到……恩,池塘里……?” 竹心也平和的笑,“没事,一时没有看清脚下的路。” “竹心。” “嗯?” 白寻蹙着眉犹豫了片刻,“嫁给陆离,委屈吗?” 竹心无意识的揪紧了膝盖上的布料,摇头。 白寻笑了,“当时成亲的时候,你问我,我是不是因为你才不同意和陆离在一起,我当时回答,你还记得吗?” 竹心的脸色更难看了。 一时之间沉默蔓延。 竹心沉思了一会儿才说,“白寻姐,我记得呢,这些事,我们以后再说吧,我有点累了。” 白寻继续笑着,那笑容在苍白的脸色下惨淡而哀伤,“竹心,听我说完。” “我很快就要走了,你就听我最后几句话吧,”她看着竹心。 竹心缄默,她看了看白寻的神色,小心开口,“白寻姐,你要去哪里?” 白寻笑着摇摇头,颇轻松的说,“哪里都好啊,也许会去浪迹天涯。” “白寻姐,”竹心皱眉看了她许久,“不行——太危险了。” 而且,陆离肯定不会同意的。 “是时候也该走了,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不想你也受伤害。” 竹心说不出话来了。 “从一开始,看似我有两个选择,实际上,我根本就是没得选。” “不管是南絮还是陆离,我从来都没有选择的权利,选他,我会受伤,选陆离,你会受伤。” 第141章:无能为力 竹心有些短暂的失神,已经彻底愣住了。 白寻表情平静,直视着竹心慢慢说,“情爱这种事是很难控制的,你可以花一秒钟爱上一个人,却要花一辈子来忘记他。” 竹心睁着茫然的眼,好像听不明白白寻的话一样,耳鸣忽远忽近的霸占了她的耳朵,眼前也有些模糊。 白寻过去给竹心掖好被子,陆离在此时突然开门进来,愣了一下,陆离笑了,“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白寻看了眼竹心的表情,接下了话茬:“刚好,正要去寻你,便一起说了罢。” 陆离侧头看了白寻一眼,随即走过来坐在床前,淡笑着看白寻,“怎么了?” “陆离,我该走了。” 陆离浑身一颤,他仔仔细细审视了一番白寻的神色,半晌,才张开口“为什么……” “竹心,不要再委屈自己了。”白寻神色不变,却笑着回答了一句似乎毫无关系的话。 两人不明所以,只愣愣的听着。 仓皇的晨光透过暖色的帘布隐隐约约投射过来,笼罩着面色苍白的白寻,她却仍是微笑,眼神平和而深邃,“以前,我总觉得自己可以做到,只要我不断追着他,我总会追上的,可是现在的我又多明白了一件事,你可以爱一个人卑微到尘埃里,但是却没有人去爱尘埃里的你。” 白寻的声音努力维持着平稳,笑容仍旧完美,“抱歉啊,打扰你们这么久,但是,陆离,你一定要记得,此后不管怎样,你的夫人都只有一个,那就是竹心。” “这也许对你很残忍,但是,抱歉啊。” “不管你怎么努力,都无法成为对方心里的那个人,只能一而再的伤害其他人,这种事,这种痛苦,我不想在你们两个身上再重现。” “所以,陆离我无法爱你,跟你回来,也是为了这般和你说清,你要记得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你一定不要等到以后再来后悔。” “多年以后,如果我还在,也许会回来看你们,到时候希望我们的身份不会这么尴尬。” “记住白寻这个名字,要放在老友的位置上,不要放错了。” 晨光熹微的房间里,白寻的声音尖锐而颤抖。 竹心瞪大了双眼,眼中红丝密布,但是终于掉下眼泪了,滚烫的沿着她的脸颊流下来,砸在她哆哆嗦嗦的指尖,竹心压抑不住的呜咽从嗓子里漏出来,声音狼狈的就像以前。 自从两人成亲以后,她就很少哭了,不想那个人再把她当孩子看。 但是,下一刻陆离霍的站起身来背过去,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夹杂着呜咽,陆离说的凌乱而破碎,“我……我……你……” 他终究没能说完,一开口痛极的哀嚎就撕心裂肺的涌出来,陆离按紧了闷痛的要爆炸的胸口,脚步歪斜的逃出了房间。 重新回归寂静的房间里,只有竹心的呜咽声,白寻犹如死物般静坐了片刻,起身茫然的打开了帘子,阳光刺目的涌进来,白寻眼前一片花白。 “竹心,你会不会怪我这样对他?” 门吱呀一声打开,源凡探头探脑的走进来,小声说,“怎么了?公子他怎么哭了?” 又看到竹心在一旁呜呜的哭,又开口道“竹心怎么也哭了?怎么回事?又吵了?”说着,源凡的眼圈也红了。 白寻咬紧牙,“哭才好,只有哭出来,他们才能真正明白。” 源凡眼里圈着泪有点滑稽的愣住了,“明白什么?” 白寻摇了摇头,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 直到晚饭时分,白寻才又见到陆离,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平静的开了门走进来。 自然的坐在桌旁吃饭,席间无人询问他为什么哭,也无人问竹心为什么哭,所有人都一如往常,只是陆离的眼睛里,再也没有了光亮和神彩。 如果他盯着一个地方不动,也许别人会觉得他是瞎子。 一片漆黑,深不见底。 自己这三年来是什么样子,白寻全部在陆离身上看到了,一模一样,犹如镜中人。 同时,她也感到了这几年来不管是陆离还是竹心每每面对她时所感觉到的无力。 恨其不爱。 原来是这样啊 食之无味。 末了,白寻扔了筷子,自己慢慢走回了屋子,留下两人在那里。 抬头看看天上明月,白寻忽然觉得这一趟回来的真值,也真不值。 只是事情的发展往往由不得她。 最后她也只能是摇摇头笑一笑,恋恋不舍地看几眼月光,慢慢挪进屋去。 仿佛是找到了一份安全的屏障,白寻缓慢地,颓唐地,倒在了床上。连呼一口气都不敢发出声音,生怕这黑暗之外藏匿着无数耳目。又脚蹬掉鞋,也不摆放整齐,随便一踹,翻身滚着抱住了床上叠放规整的被子。 再悠悠叹息一声,觉得特别累。也不知道自己是错是对 只脱掉了外衣,省的压得皱皱巴巴地明天没法穿,中衣都懒得脱掉,白寻就这么萎在床上,不一会儿就开始睡意朦胧。 乱七八糟地想了一堆,人在睡前的神志总是跳跃的,白寻也不知怎么的,忽然脑子里就浮现出一张熟悉的脸庞。 那种淡淡的神情似乎很熟悉,又似乎很遥远。 白寻闭着眼睛,到底是困了的,把被子紧紧搂在怀里,虾米一样蜷缩着睡着了。 有点黑。 像那个时候刚从黑暗里出来的时候一样。 白寻,白寻,白寻。 是谁? 是谁在叫她? 白寻睁开眼睛,向四周张望,只见一片黑暗中渐渐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人用悲伤的眼神看着白寻,并不回答,只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白寻,为什么不相信我爱的是你?为什么不给我一次机会? 我……真的已经累了。 说完转过身,背对着白寻向远处走去。 你要去哪儿? 白寻急忙去追,可无论她怎么努力,却始终追不上。 忽然场景一换,白寻发现自己在冥陵的大门口。 迟疑的走入庄内,发现庄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轻车熟路的走过前院,白寻来到大堂,只见大堂的门外挂着两个大大的白灯笼,轻轻的推开门,白寻的身体顿时僵住了。 第142章:我不该放他一个人的 只见大堂皇的正中央摆着一个灵牌。 上面写着:冥陵庄主南絮之位。 突然场景又是一换,白寻已身在后山,面前是一座新坟,墓碑上清楚的写着:冥陵庄主南絮之墓。 白寻,说不定你再回来时,他已是一堆黄土,而且死不瞑目! 如英的声间从四面八方向白寻袭来,白寻捂着耳朵蹲在地上,却依旧挡不住那令她害怕的声音。 是你自己不珍惜的,现在,你就抱着一堆黄土去哭吧! 不——!!!! …… “啊————!!!” 一声尖叫过后,白寻从噩梦中惊醒。 身子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紧接着觉的胸口一阵剧痛,一张嘴,一口鲜血便吐了出来。 门大开着,冷风慢慢吹进来,瑟瑟得让人发抖。 白寻起身下床,想要去关门,可半途却是停了下来。 ‘白寻……’ 白寻眉头微皱,呆滞又诡秘的回头看了一眼,可门还是半开着并没有人影显现。 白寻又迈了一步。 ‘白寻’ 白寻那刚刚迈出的脚步又停了下来,微皱的眉头又紧了三分。 疑惑中,白寻走到了门口,从半开的大门中看着远处静静不动的南絮。 白寻摇摇头,南絮怎么会在这里。 随手把大门闭合,白寻再次转身走向屋里,可是又是只迈了一步,白寻耳边再次响起了那低沉又淡淡的声音。 ‘白寻。’ 白寻一歪头,眉头皱的死紧,她等了一会耳边再无声音后,这才又抬脚走了一步。 ‘白寻。’ 白寻猛地睁大双眼,两手一下子捂上双耳,剧烈的不停喘息起来。 ‘白寻。’ 白寻两眼瞪得快要出了眼眶,嘴里的喘息也越来越重。 ‘白寻。’ ‘白寻!’ ‘白寻!’ ‘白寻……’ 白寻嘴角大张,拼命的想要喘息,可是却怎么也不能呼吸顺畅,只能像得了哮症一般的痛苦的抽搐着。 ‘白寻’ “噗嗤——哇唔……”白寻忽的张口吐出一口鲜血,接着便是不停的呕吐,直到最后口里再也不能呕出一星半点的血,这才跪倒在昏脑胀的呼吸起来。 “呼——呼——”白寻跪了一会,呆滞诡秘的脸庞突然扭曲起来,开始不停的摇头捂耳,嘴里更是声嘶力竭的叫喊起来:“闭嘴!你闭嘴——!闭嘴——!” 恐慌和惧怕间,白寻转身往屋里跑去 但是就算白寻捂住的双耳,用被子蒙住头,还是不停的传来那低沉又温柔的声音。 ‘白寻……我什么都给你……’ 白寻心口一阵的猛烈剧痛,如魂魄离体的感觉终于消散的无影无踪。 “南絮——南絮!” 白寻翻身就爬起来,要往外走去。 “怎么了?!”隔壁的陆离听到叫声后第一个冲了过来。 但是梦境和现实的结合,让白寻惊恐未定,她推开了陆离。 陆离后退了几步,站稳了,忧虑的看着白寻。 白寻的身子仍不停的颤抖着,眼中满是惊恐。 这是怎么回事? 已经很久没有做过噩梦了。 “陆离……”白寻抬起头,声音都有些发颤“你实话告诉我,南絮是不是死了?” “没有,他没死。”陆离稍稍走近。 “南絮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死了呢?是你想的太多了。” 见白寻没有再没有反应,陆离上前轻轻的拍了拍白寻的背,“你刚才吐了血,我去找个大夫给你看看。” 白寻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没事。” “回去睡吧,我明天就走。” “好。”陆离点头,转身要走。 白寻刚躺下又坐了起来“不行,我现在就走。” “白寻,别胡闹。就算真要走也要等到明天再说。”陆离沉下了脸。 “不!不能等明天了,要立刻走!”白寻说着就开始穿衣服。 “白寻,你冷静一点!不过是一个梦而已。”陆离按住了白寻,“明天天亮了我送你走还不行吗?” “不!”白寻摇着头。 一刻也不能等了。 她真傻! 根本就不该离开他!他拼死把自己救了出来,她却对他那么冷淡! 他差点为自己死了,而自己,明知道他的心意,却连接受他的勇气都没有! 他一定很难过,他一定在等她,她要去找他! 白寻推开陆离,穿上衣服便奔了出去。 看着白寻飞奔离去,陆离觉的心如刀绞。 他终于明白了。 无论怎样,他都无法相提并论的。 “阁主,小姐急匆匆的跑向马厩,到底发生了什么?”小薇这时赶了过来,竹心也跟在她的身后。 “小薇,赶快去追上白寻,安全的护送她到冥陵,然后你就回来吧。”陆离的声音十分低沉。 “阁主……” “去吧”陆离闭上眼。 “是!”小薇不再多说,应了一声后迅速的离去。 陆离长叹了一声,一脸的寂然。 嘴角挂着一丝微笑,却那么悲凉。 “舍不得就去把她追回来吧,把我们的事跟她解释清楚,告诉他,你爱的是她,让她回来。”竹心看着陆离的样子,眼中满是不忍。 她宁愿不要这个有名无实的夫妻,也不想看陆离难过。 “她不会回来了,永远不会回来了。”陆离凄然的笑了笑。 得而复失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白寻果然还是舍不得让南絮难过。 这世上白寻最舍不得的,就是南絮了吧。 而自己,终究得不到白寻的爱。 十几里的路程,白寻只用了短短几天就赶到了,如果途中不是小薇硬要她休息,也许她可以更快。 看着近在眼前的冥陵,白寻心里不由的紧张起来,脑中不断的想起那个梦,迟迟不敢去敲响那扇门。 “小姐,你不是想见他吗?快去敲门啊。”一旁的小薇说道。 白寻听后,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轻轻的敲了敲门。 “什么人?”里边的人边说边打开了门“白…白寻小姐?”冥陵的下人显然吃了一惊,不由的结巴起来。 “南絮在庄里吗?”白寻开口问道。 “在!在!庄主一直都在庄里,小姐快进来。”冥陵的下人说着让白寻进来,并冲里面的人喊道“快去告诉白止少爷,小姐回来了。”说完扭头对白寻说,“庄主他……一直在后院呢,您快去吧。” 白寻听后点了点头,便向后院走去。 小薇并没有跟上白寻,而是默默离开了冥陵。 她的任务完成了,希望白寻小姐以后过的幸福,才不辜负阁主对她的付出。 白寻迅速的走向后院,在后院的门口遇见了闻讯出来的白止。 白止看到白寻,又惊又喜,一把抱住了白寻。 第143章:两个人能在一起,真的很好 “白寻,真的是你!你没事?!”白止激动的几乎要哭出来。 “我没事,这不好好的吗?”白寻无力的笑了笑。 连日来奔波的疲惫感在到达目的地后不断的涌上来,如果不是因为还没有见到那个让她牵挂的人,她一定倒地就睡“南絮呢?” “庄主他等着你呢,我带你见他。”提到南絮,白止整个人似乎都沉闷了几分。 “白止,你先告诉我,南絮他没事吧?”看着白止的样子,白寻不由的害怕起来。 “放心吧。”白止笑了笑“庄主只是精神状态不太好,你去看看他就知道了。” 白止说完拉着白寻走进了后院。 穿过花园,白寻远远的就看见南絮正站在秋千旁,如英则站在不远处看着南絮。 “他……在干什么?”白寻走到了如英的身边,眼睛瞪的大大的。 看着南絮不停的伸手去推那个空荡荡的秋千,白寻感到心口传来窒息的痛。 “他在帮你推秋千。”身后的白止回答了白寻的问题,“自从回来以后,他每天都这样,一边推着那个秋千,一边自言自语,就算我们去跟他说话他也听不见似的,只有在他的身体支持不住晕倒以后,我们才能把他带回房里休息,喂他吃药,但他只要好一点以后又会跑出来。” 听完白止的话,白寻觉的自己的心被撕裂了。 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秋千旁的南絮,一步一步的向他走去。 而南絮好像没有发现白寻似的,依旧推着那个秋千,眼中满是柔情,好像白寻就在那个秋千上。 慢慢的走向南絮,看着南絮的样子,白寻已泪流满面。 “白寻,以后玩秋千不可以荡太高,不然你会摔的。” “白寻,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我不是故意要废你的武功的,我只是怕你离开。让你难过了,对不起。” “白寻,我爱你,真的爱你。” “白寻,你从来都不是月桐的影子,你是我的影子。” “白寻,别再离开我了,嫁给我好不好?”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要你。” “为什么不说话?还是讨厌我吗?” “还是不想见到我吗?” “白寻……” 白寻站在南絮的身后,听着南絮对着空气说的话 眼里的光亮一点一点消失,黑暗重新将自己吞没。 时间流逝的缓慢而模糊,心慢慢变得很疼。 压抑的寂静里模糊出轻微的啜泣声,渐渐的更加清晰。 南絮听到啜泣声后,有些呆滞的回头。 身子猛的一震! 南絮瞪大眼睛看着白寻,颤抖着伸出手去,却在将要碰上白寻的时候,猛然停住! 沉默许久后终于忍不住轻声唤她,“白寻?” 白寻微微偏了偏头,没有回答。 南絮更加忐忑,心脏跳得过快连带着声音都哆嗦起来,“你……回来了?” 白寻仍然没有说话。 南絮又沉默下来,收回了手,片刻才道,“那……还是幻觉吗?” 白寻还是是怪自己的吧。 自己已经不再是白寻爱之切骨的那个人了。 全都。 回不去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南絮渐渐连呼吸都觉得疲累。 “咳咳……咳咳……” 南絮突然咳嗽起来,身子晃了晃。 一点力气也不愿意用了,任凭自己前倾着身体,死气沉沉的滑落下去。 南絮的突然栽倒惊到了白寻,白寻猛地俯身接住了他。 南絮震惊地抬头,看进白寻乌黑的眸子里。 两人距离极近,南絮竟紧张的头脑一片空白,良久,他才道,“白寻?” 白寻没有反驳,“嗯,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南絮低下头,良久才沉声道,“怎么回来了?脸色怎么这么差?忘记带什么了么?你说就好,我派人给你送去。” 白寻一动不动的盯着南絮的眼睛,轻声说,“我回来了。” 不是幻觉,是白寻,白寻回来了。 所以,别再难过了,看看他难过,她也难过。 他们互相折磨了这么多年,真的够了。 不怪他了,一点也不怪他了。 南絮的眼睛瞪的大大的,似乎还不相信眼前的就是白寻。 双手颤抖的抚上白寻的脸,一路向下抚过白寻的肩和手臂,然后又紧张将白寻拥进自己的怀里,感受着白寻的存在。 这…… 真的不是幻觉! 白寻心疼得皱眉。 南絮怔怔地看着白寻,担忧惊慌的神色染上他苍白的脸颊,他急忙松开手,“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太激动,你别皱眉。” “傻子!”白寻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南絮,失声痛哭。 “我不走了!为什么要把自己折磨成这样?!” 白寻的泪一滴一滴的滴到南絮的衣服上。 南絮的心像是终于从梦境中清醒过来一样,咕噜咕噜冒起酸涩的气泡。 这竟然是真的。 白寻还这样担心他,自己没有失去她。 南絮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感激上天。 绝美的灿烂夕阳之下,他终于重新感觉到了活着的意义。 光是暖的,地面是硬的,风是柔软的,血液是热的,他倾尽毕生,爱之至深的这个人,仍旧是他的。 南絮只想伸手按住自己跳得过快的心,白寻却高度紧张,一看到他动手就以为他又要做出什么,情急之下脑袋一热,不管不顾的拉起南絮的领子,也不知哪来的蛮力,硬将他扯过来兜头便用力咬上他的唇。 等白寻意识过来这性质明明就是强吻的时候,南絮早已经反应过来,变被动为主动,与白寻十指交握的手却紧张的发抖。 极致温柔缠绵的亲吻中,那些埋藏至深的爱恋,那些过去想说而没能说出口的,此刻像是决堤般倾泻而出。 “不走了,好不好?” “好,不走了。” 不再离开了。 没了她,南絮已经把自己弄成什么样子了。 他从都不会照顾自己,她又怎么舍得丢下他。 这辈子,能让她舍不得的,永远只有南絮。 夕阳之上,盛放的余晖磅礴美丽,所有爱恋,所有痛苦与欢喜,此刻都消散。 没有人打扰,也不去在意过去。 南絮想,这一生,由此便无憾了。 “这次是真的没问题了吧?”一直远远的看着两人的如英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嗯。”白止点了点头,从后面拥住了如英。 两个人能在一起,真的很好。 第144章:你不允许我跟着你 回来这些日子,每天,白寻睁眼就看到南絮守在身边,像是掉了魂一样盯着自己看。 白寻问他,他却什么都不说,只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轻声劝她喝药。 日子久了,白寻就知道了 他是怕自己突然消失,或者突然改变态度,不免觉得心疼。 于是与他保证了很多很多次,自己再也不会离开他,南絮整个人才渐渐显得不那么紧张。 终于有一天早上醒来,白寻也终于发现自己醒在了南絮之前,南絮仍然闭着眼睛沉睡,睫毛安稳栖在眉下,神情竟然安稳柔和。 白寻心中一片柔软。 只希望这一刻永久停留,可以用毕生时间,细细描摹他的模样。 指尖在他五官上起伏描画,南絮似乎是感觉到了,慢慢睁眼,白寻看着他笑了,轻声说,“早。” 南絮将她的指头并拢握在手心里,放在唇间轻吻,“早。” “做梦了?” “嗯。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什么?” 南絮放开手,整个身体靠过去将白寻连着被子一起抱紧在怀里,良久才开口,声音轻的几乎听不到,“做了一个关于你的梦。” 白寻环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他胸口,听见这话便笑了,闷声闷气的低声问,“是好梦吗?” “嗯。” 白寻安心窝在他怀里。 晨光慢慢移动,白寻又要睡过去的时候,头顶忽然传来一声叹息般的短句,让她几乎陷入沉睡的心擂鼓一样跳动起来。 “最好的梦。” 铅华洗尽,他们只得一个相拥而眠的微暖的早晨,便已经满怀欣喜。 再睁眼已是晌午,白寻赖在床上不肯起来。 南絮用力的抱了抱她,这才起身穿衣出去。 看着南絮的身影,白寻把脸埋进被子里。 兜兜转转,终于得到一个去处,可以称为“家”。 此生感觉也是足矣 早间照例是浓黑苦涩的药汤时间 南絮每天都换着糖和果脯的种类,起的格外早去替她煎药 白寻并不阻拦,毕竟要趁着南絮离开的时间窝在被窝里,将忍了一夜的咳嗽和肺血咳出来,才能尽量做出健康无事的模样。 白寻无事时候便在后院晒太阳,偶尔会和如英一起出去买些新奇的玩意,回来逗弄那两个人。 南絮一开始一定要陪着他们出去,但是冥陵事务繁杂,尤其是苍云山庄被灭之后总有残余的势力骚扰,南絮有时连续数日都不得安眠 有一次甚至在街上站着便睡着了,推倒了那里小摊的货架,白寻忍无可忍勒令他不许再跟着她,在晚饭前都要睡觉,南絮面色不佳到底还是听话,每天提心吊胆的怕白寻出什么事,又只能辗转反侧的窝在床上。 一日,天忽然下了大雨,白寻没带伞正被堵在街上,如英回去拿伞,白寻本就想着这样的急雨一会儿便过去,就随便挑了家客栈,进去等了一盏茶功夫 果然雨小了很多,正打算淋着小雨回去,出门却发现南絮正在街上,打着的伞根本阻挡不了方才的暴雨,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有风吹过,白寻看着都觉得冷。 白寻忍不住皱眉责骂,“为什么不进去找我?”却没想到南絮只低头盯着自己脚尖,低声说,“你……说过不许我跟着你。” 浸了水汽的漆黑眼睛抬起来看向白寻。 白寻莫名的就有了一种罪恶感,心想,我是担心你睡不好才那样说的啊,你这个死脑筋没必要把自己逼成这样啊。 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滴下来,落在一拧就能出水的上衣。 白寻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那你跑过来干什么呢,这么大雨。” “你没有伞。” “如英回去拿去了。” “她没有我快。” 白寻无话可说,推着他赶紧走,“快回去换衣服,不然一会着凉了。” 南絮执了她的手将他拉到伞下,严严实实的罩在伞下,才不甚在意的说,“不会。” 白寻笑了,侧头看他,笑容温和,“着凉了不准和我说话,可别让我也染上。” 南絮看着她近在咫尺的亮丽的眼睛,很想抱抱她却怕弄湿她的衣服,让她受凉,只能更加用力的抓紧她的手,“放心好了。” 细密的雨丝打在铺满寒气的青石板路,空气静谧,时光细微。 南絮所有的感知都放在身边的人身上,仿佛世间只余他们两人,只余下这个他愿意付出所有守护一生的最重要的人。 剧烈的心跳焚烧理智,南絮神使鬼差的吻了下白寻,白寻全然愣住并没有回应,南絮只吻了一下便离开,拉开距离,支支吾吾的道歉,“对……” 话音未落,白寻猛地迎上去咬住他的嘴唇,缠绵着追着他,亲吻直到南絮忽然碰上院子里放着的木椅,站立不稳的摔进去。 白寻并没有放过他,执着主动的压在他身上,呼吸剧烈起伏。 白寻居高临下的直直盯着南絮的眼睛,喘息着问他,“为什么要道歉?” “我……” 担心她还在害怕。 担心她还不肯接受自己。 白寻垂眸看着南絮冰冷的薄唇,慢慢靠近靠近,灼热的气息含在他唇间 南絮微怔,此刻白寻垂着睫毛流连往复的眼神是致命诱惑 南絮仰头将白寻故意保持的微妙距离拉近,环住他的腰以免他后退,将白寻的嘴唇含住研磨吮吸了遍,才微微分开 白寻轻声笑了,用力啄了一下他的嘴唇,“堂堂冥陵庄主也会这么畏手畏脚?” 南絮忽然拉开距离看白寻,漆黑的眼眸里殊无笑意,声音沉的像是湖底沉寂千年的冰,“对于你,我从来都是担惊受怕。” “南絮……”不曾想他这样认真的回答,白寻有些晃神。 南絮凑近她微张的唇,一下又一下的轻啄,在分离的间隙一遍又一遍的说,“以后,都不要离开了。” “答应我。” 白寻被他越来越重的亲吻挠到心痒,伸出手掌捂住他的嘴,看进他的眼睛里,“好了好了,我答应你就是。” 南絮的嘴唇若有似无的轻碰着她的手心,白寻觉得身体都有些微微发烫,她结结巴巴的补充道,“饿了…饿了……饿死了…。” 南絮似乎是浅笑了一下,又似乎没有 他拿下白寻的手握在手里,最后用力亲吻了她的掌心,便从椅子上猛地将她打横抱起。 白寻不设防,挣扎了半天,对这姿势面红耳赤的反对着,“放我下来!混蛋!” 刚刚的纠缠拥吻已经让白寻的衣服也湿了个透,南絮牢牢的抱着她,对她的抗议熟视无睹,“先去换衣服。” 白寻被他抱到里屋,安静片刻后又爆出一声怒吼,“滚开!我自己换!” “拿开你的手!我自己来!” 第145章:你什么时候走? 一连数日,日子都过得这般平和,偶尔白寻会和如英下棋,可是白寻实在是棋艺不精,常常被杀得骗片甲不留,少不得又要白止来救,然后,白止会被杀得更惨,连一个棋子都不会留下。 棋艺不精二人组就会在角落里仔细研究着如英那相当可怖的棋艺,有时候在院子里和南絮煮茶来喝,虽然,常常睡了过去,直到茶干了都不知道,白白浪费名贵的好茶。 南絮推掉冥陵大半的事情,几乎全都交给了白止和如英。 也一直在劝白寻养好身体,只要她身体养好,就可以带她出去走走。 那些刀光剑影,血腥算计的日子渐渐从记忆中淡去,连梦中都鲜少梦到了。 虽然,白寻并不能真正忘记。 小薇来看白寻的的那天正是下午 白寻窝在南絮怀里躺在院子的躺椅上睡午觉,小薇一推门就“哎呦”一声,要死要活的捂着眼,一下惊醒了两人。 白寻猛地打了个哆嗦 南絮感觉到了,抱紧她在身前,用手遮住她的眼睛,在白寻头顶轻声道,“太阳刺目,慢些睁开。” 抬眼就向小薇看去 “小姐救我……”小薇察觉不妙。 白寻抬头恨铁不成钢的锤了南絮一拳,“好了,你想用眼神杀死谁?” 接着回头又笑了,去拉小薇的手,喜气迎迎的进屋了。 南絮却是盯着小薇的身影,怔了半天。 对他来说,小薇几乎是等同于陆离。 她现在这个时候来…… 莫非是…… 好在人家小薇并不是陆离的说客,也不是来请白寻的。 当初小薇把白寻送回来以后,就回了黑墨阁,如此算来。也是很久没见了。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 白寻还是提起陆离和竹心,“陆离和竹心好么?” 小薇叹了口气,道“说不上有什么不好。” 白寻不解“那你叹什么气?” 小薇只是摇头,“就是因为公子和竹心姑娘两个人之间相处太好了,才让人感觉不像是一对儿。公子都不让我们喊竹心姑娘夫人。” 白寻眼神微微暗了些,“怎么会这样?” 小薇忽然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她,“一开始我也想不通,不过后来想明白了,大概在公子心里,真正的夫人只有一个吧。” 白寻忽然语塞,想起他在自家庭院里用力抱住她,为她挡刀,想起后来他费尽全力却只想让她回来,想起每次落魄时,他向她伸出手臂,说不希望她再有一点闪失,说自己更希望她幸福,那么真挚明亮。 白寻不由得庆幸,幸亏今日来得是小薇。 要不,她不知道该以何种表情来对待陆离。 当日她走的时候,甚至都没有好好的跟他道个别。 想着,白寻就觉得心酸 小薇倒是没什么,很看得开“小姐,你别多想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公子和竹心姑娘也不一定不开心。” 白寻还是神色有些黯淡“我还是负了——” 白寻还没说完,小薇忽然收敛了表情,惊叫道,“南庄主?!你什么时候站那的?!!“ 白寻油然而生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她赶紧回头看着柳条后面的黑色身影,有点心虚“南……南絮。” 南絮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眼眸也沉静如水,他只是缓慢走过来,低声说,“天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转头看向小薇,“今晚在这住一晚吧,明天再走吧。” “啊,不了不了,不用劳烦庄主了,小薇马上就走。” 初夏的微风清新宜人,小薇却莫名觉得有点冷,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奇怪,怎么回事。 “那好,我马上派人送你回去。”南絮说完,生怕小薇反悔似的,急忙遣了人,把小薇“送”了回去。 白寻盯着欲哭无泪的小薇,回头恶狠狠的瞪了始作俑者一眼 这是吃哪门子的飞醋 也不想去理他,白寻转身回房去了。 那边南絮还洋洋得意,一转身“白寻——” 就被关在了门外。 落日已近,盛大的红色光芒笼罩庭院,南絮站在白寻门口,心里的不安越扩越大。 白寻将门关上之后,南絮站在空无一人的安静庭院里 黄昏过后夜色慢慢上来了,空气变得晦暗无比,院子里池塘的水面波光粼粼,映在南絮漆黑冰冷的眼睛里,莫名就令人觉得寒气扑面。 ……………………………… 这几天,南絮提心吊胆吃饭,提心吊胆的过了一段日子,却发现白寻并没有什么表示,也跟平常一样没什么不同的地方,便放下心来 但实际上,自从小薇走后,白寻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不安 自己欠陆离的终是太多了。 就当是为了去看看竹心也行。 白寻无所适从的来回走了几步,终于回屋拿起外衣披上,急匆匆就向外走。 开门的时候,正撞上从外间回来的南絮 南絮看她脸颊苍白行色匆匆,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白寻愣了一下,支支吾吾道,“哦……没事,我、出趟门。” 南絮看了白寻躲躲闪闪的眼睛许久,淡淡的开口,“是吗,我陪你。” “不用!”白寻忙着摇手,“很近,不远的。” 白寻不敢再看他 突如其来的谎话吓得自己心口直跳 南絮的目光越是平和,她的心就越紧张 其实,她并不是有意要骗南絮 但是让他知道自己要是去看陆离的话,白寻总感觉他心里会不舒服,虽然他也说过…… 但是,白寻到底还是放心不下。 南絮用他深不可测的眼睛盯着白寻,慢慢走近她,沉声问,“要去南疆吗?” “呃……不是……我那个……” “那是去哪里?” “不……不是……是……” “白寻。” “呃……啊?” “没事的,你想走就走吧,这些天,我已经知足了。” 南絮的目光太过复杂深刻,心虚的白寻招架不住,南絮的眼睛像是藏着受伤神色,让她的心也牵扯的一阵疼痛。 “我不会拦你…………” “南……!” 白寻猛地住了口 不知道什么时候南絮靠的太近了,再说话他几乎就会吻到她 甚至有一瞬间,白寻觉得南絮似乎要咬住她的唇了。 然而南絮只是用力的咬了咬牙,克制着自己慢慢离开她 他的眉目低垂,所有的情绪都掩在眼底,面上平淡,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转身离开。 白寻愣愣的站在原地,看南絮孤独的背影慢慢走上台阶。 白寻心中刺痛,跑过去从后面拉住了他的手 昏黄的日光上,南絮回身看她,逆光的脸上有着清晰可见的伤痛。 白寻叫他,“南絮,你怎么了……” 南絮的目光模糊不清,声音轻的像怕吓着她,“你什么时候走?” “什么?!” 第146章:我要带她走 “不要走。” “……” “白寻,不要走。” 白寻顿了顿,急走几步站上低一级的台阶,用力环住他的腰 肌肉僵硬的男人似乎终于略略安心,有些手足无措的回抱住她。 白寻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背,下决心挑明,“南絮,你不要误会,我今天其实是要去找——” “不要说。” “南絮?” 南絮摇了摇头,低头吻在她发间,“饭快好了,我去给你盛饭。” 他脱出白寻的怀抱,越过她不知所措的目光去了厨房。 这里每一件东西都有白寻的味道,每一件东西都能令他麻木冰冷的心平和安静。 可是这样的地方如果没了白寻,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南絮心下五味杂陈。 他确实想听她解释,听她说自己对陆离并无感情。 可是他又害怕听到。 万一那答案不是他所想的那样,万一白寻真的存留着对陆离的心意 万一……她决定离开他去找那个男人…… 那么,他该怎么办。 他已尝尽失去的痛苦,难得的留在白寻身边的安稳生活,他宁死都不愿失去。 所以他不想知道那答案了。 不管白寻喜欢谁,也不管他对陆离有没有其他心意,他都不想追究。 只要白寻还肯留在自己身边,他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白寻倚在厨房的门上,看南絮一点一点的盛饭 这个贵为冥陵的主人,天下第一的男人,如今竟甘心委身于这里,白寻没办法抛下这样的他去找陆离。 心中涌起强烈的情愫,白寻慢慢靠近了,从后面抱住南絮,把头埋进他的颈窝。 南絮不料白寻突然这么做,下意识拿远了碗,简叮嘱了一句,“小心点,烫。” 白寻抱得更紧,忽然不管不顾的道,“南絮,我爱你。” 南絮的心突突跳了几拍,整个人僵硬在白寻的拥抱里,身体紧张都快碎了,哆哆嗦嗦,饭都洒了出来,他回身难以置信的看着白寻,“你说……什什……么” 白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副拿他没法子的口气道,“没听见就算了。” 南絮急忙一把抓住她的手,“我听到了,听到了。” 已经牢牢刻在自己的脑海里。 哪怕此后百年,埋入黄土,他都不会忘记今时今日 这一刻。 永远。 他定要治好白寻,到老了,头发花白,还能跟她携着手一同死去,漆黑的黄泉路上不至找不见她。 与她白首偕老。 南絮这一生真正称得上是愿望的,只有这一个。 所以他绝不能放手。 “庄主,你说什么?”白止不由呆住了。 南絮笑了笑,“我要带她走。” “帮她恢复武功。” “带她去想去的地方。” 她想去哪里,他都陪她去。 余下此生,他只愿在她身边。 一字一句,字字清晰。 说给白止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白止简直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庄主他居然要走? “可是,现在你们两个出去,太危险了。道上多少人在盯着你们,不行不行,我不同意。”白止略一思索,便反对道。 “我倒是觉得,庄主带白寻出去没有多大坏处。”一直没有说话的如英突然发声道。 “眼下,所有人都盯着冥陵,呆在这里反而危险。不如庄主你就带白寻出去,一来避风头,二来散散心,也易于白寻恢复。” 白止听如英这么一说,也觉得有理。 南絮起身,站起来,大步走到白止身边,拍了下白止的肩膀“这么久了,觉得一直欠你一句谢谢。” 白止一下子愣住了,脸上表情也不知道该摆什么样子。 连话都不知道该说啥。 还好如英在一旁捅了他一下。 “额……那个……哈哈……庄主,你在说啥啊……还谢不谢的……搞得我那个……啥。” 南絮不再说话,转身就向后院走去。 白止盯着南絮的背影,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刚刚我没有听错——吗?”白止似乎难以置信。 如英嗔怪“他是什么都经历过了,所以才觉得格外珍惜。我倒觉得这样也挺好的。至少你不用再为你家白寻担忧了。” 可以好好收起心思,安心在我身边了。 最后一句在如英的笑声中被淹没了。 南絮匆匆来到白寻的屋里,屋里掌着温柔的灯 白寻正背对着他,整个人贴在橱柜上,踮着脚尖想要够最上面的茶盏。 南絮心里忽然涌起别样的情绪,他悄悄走过去在白寻身后伸手,帮她拿下了茶盏。 白寻吓了一跳,冷不丁要回头,南絮却已经拿着茶盏下来,手臂一伸,顺势从背后揽住了她。 白寻贴着他微热的胸膛,面红耳赤的问他,“你怎么了?” 南絮将头搁在她肩膀上,缓慢摇了摇头。 白寻将手覆上他揽住自己腰身的结实手臂,放柔了声音,“吃过饭了没?事情都忙完了?” 南絮只是应了一声,仍旧不动。 “那……”白寻不自在的想要从他的怀抱中脱出,“你松开,我去给你盛饭去……” “不要动,”南絮手臂微微用力,又将她锁在怀里,带着些乞求的口吻道,“再待一会儿……” 白寻只好放松了身体,任由他抱着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他的胳膊,聊天一样问他,“最近是不事很多?” “嗯,有些事要处理……”南絮含糊的应着。 “什么事?”话刚出口,白寻就有点后悔 “对不起,我不该问……” 南絮惩罚似的咬了白寻莹白如玉的脖颈一下,“你该问才是。” 白寻被那热气催得一哆嗦,连耳朵都烧红了,“好,好,我问就是了……你别咬……哎呀,好痒……” 南絮放过她,仍旧将头搁在她肩上,柔声道,“你最喜欢什么花吗?” 白寻莫名其妙,“问这个干什么?” “喜欢吗?” “一定要说的话,可能是荷花吧。” 南絮闭着眼睛,很舒服似的慢悠悠的说,“那我们以后就住在荷花池旁边,好不好?” “什么?!”白寻一惊之下猛的转头,嘴唇擦过南絮的侧脸,又吓得她立即后仰。 南絮却反应奇快的托住了她的后脑 第147章:我们私奔吧 茶盏应声落地的同时,南絮准确的揽过她的后背压向自己的身体,擒住了白寻的嘴唇 唇舌相缠,交融追逐,直亲得白寻舌尖都有些发麻了,南絮才从她口中退出来,仍旧不舍的亲吻吮吸她的两瓣嘴唇,一进一退之间缠绵入骨,不忍分离。 良久两人才分开,南絮轻舔了一下她的唇角,低声细语,“我们私奔吧,好不好?” 白寻已经眼波流动,昏昏沉沉了,不管南絮问的是什么问题,她都只朦朦胧胧的点头,“好。” 乖巧的模样太过可爱,南絮忍不住又凑上前,逗她玩一样开始了漫长的亲吻。 再等会儿再等会儿,他把所有的事都收拾完了,就带她走。 此后,南絮便一直忙得脚不着地,白寻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也不去问。 她只是在满心期待的等着。 她等着。 南絮片刻不停。 终于给他寻着了一处地方,事情该交代的也交代好了。 后一日的傍晚,南絮早早回来,站在了后院里,在寒冷的空气中微微喘息 小而精致的红木院门开着,白寻裹着毯子,拿着本书坐在院子里看书,尚且没有看见门口的南絮,只是揉了揉眼睛,翻着书页看。 南絮忽然意识到也许这几天,白寻都是这样在等他。 傍晚的夕阳那么那么的好。 他想叫她的名字,声音却哽在喉咙里,只能站在原地,目光片刻不移的放在白寻身上,直到她抬头,终于发现了他。 白寻合上书,直起身子,看着他笑起来,,“今天怎么这么早?饿不饿?” 南絮笑了下,“外面风大,我们进去吧。” 白寻只是微笑问他,“事情办好了?” “嗯。” “那……现在……” “我带你走。” “好。” “以后……你还要离开吗?” 白寻摇头 南絮温柔小心的吻在她额头 这一刻,他梦寐以求了许多许多年。 现在一切都已了结,生死离散、阴谋鲜血都已过去,只剩下了渴望的平和生活,他与白寻慢慢度过的生活。 他会为白寻抵挡一切,他会帮她找到恢复武功的方法,与她一起变老,一同死去。 他还有可以与她相守。 这希望与幸福感像是陷阱,而他早已一头栽下,张开双臂拥抱利剑毒刃。 那是他此生唯一的光。 无法抗拒。 早晨,白寻在南絮的怀里醒来 天际刚刚泛起一点微光,房内习惯燃着的烛火早已灭了,抬头便可以看到南絮安然的睡容,眼窝下深深的乌黑。 他最近一直都没有好好的安稳睡过一次觉。 白寻伸手想去抚平他眉头,却怕惊扰了这人的难得好眠。 最后还是忍住了,盯着他看了会儿。却见他眼睫颤抖了下。 白寻刷的闭上了眼睛,有种正在干坏事却被捉住的窘迫。 腰间的手,紧了紧,有羽毛般的轻吻落在眉间,白寻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过了一会,见南絮并没有起身的意思,白寻扬起嘴角,连眼睛里都是笑意 好吧,那就再睡一会吧。 重新闭上眼睛,伏在他怀里,真是暖和啊。 再次醒来,是被捏着鼻子憋醒的 白寻睁开迷蒙的眼睛,天已经大亮了,竟然醒来之后又睡着了,而且连南絮什么时候起的都没察觉。 “白寻,起床吃饭了。”南絮笑着放开手 仔细看看白寻红润的脸色,心中欢喜。 今日气色还好。 “唔。”白寻无意识的伸出手,被南絮一把握住,从后面揽住背,拉着从床上起来了。 “今天天气好,吃过饭,我们就走,好不好?”一面帮白寻穿衣服,南絮微笑着说。 白寻把头放他在肩膀上,声音带着清晨特有的微哑,小声咕哝了一句:“随你。” “今天是上谷节,晚上有花灯,我们在外面多留两天。” “唔,好。” 用热毛巾洗了手脸,拿青盐漱了口。 早饭都是稀粥,不过每天都不一样,白寻倒是没吃烦,吃了七八分饱,命人把杯盘收拾去了。 白寻就坐着喝药,看南絮一件一件收拾了衣服银两。 直到南絮收拾妥了行李站在她面前时,白寻傻乎乎的直眨眼,被南絮拉着,都来不及跟白止他们告别,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莫名其妙的上路了。 白止和如英笑呵呵的送走了二人 夏日一点点近了,两人轻装便服,也不带一个仆从,不消一个时辰便出了冥陵 两人也不着急赶路,慢悠悠走路。 南絮轻轻扯住白寻的手,白寻顺势握住,转头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天高云淡,风清日暖 “累不累?”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先到了素水镇,南絮略低头轻声问道。 “不累。”白寻摇摇头 南絮不放心,索性伸手去试白寻的额头,果然额上一点汗都没有,这才放心 南絮却又怕她颠簸,一面左顾右盼,要去寻一个好些的客栈投宿。 走一段后,到了一间颇大的客栈门口,店名“云来”,便是此时已然晚了,门口仍时有许多客人进出。 南絮往里头看了一眼,见大堂很是宽敞,灯火又亮,晓得是间不错的,就决心留下来了。 正这时有个小二迎出来,又把东西交了给他,与白寻两个走了进去。 南絮扫眼过去,就见四处都很干净,于是回头问道:“不如就住在这里?” 白寻微微一笑:“你做主就好。” 赶路几个时辰下来,一身风尘实在黏腻得慌,这堂里又十分吵闹,南絮心知白寻必不愿与这些人坐在一处,就在柜前与掌柜要了一间上房,让人带路到后面去了。 后头是个独立的小院,东首有一幢两层小楼,建得清雅,应是天字房与地字房所在,余下三面则是矮房,想必便是通铺、人字房等。 这客栈里上房剩得不多,南絮捡了较偏的一间,不愿与旁人毗邻,以免被吵。 南絮对小二要了饭菜,便让他退下了。 待房门关上,白寻正待要坐,却发现双脚已经腾空。想着这时也没什么外人,也就由着他去了。 南絮把白寻放到床上,脱掉鞋子,拉过被子给她盖上,摸摸她的头“睡会吧,等会儿吃饭我喊你。” 白寻任由他摆布,舒舒服服的窝在被窝里。 第148章:小娘子留步 虽说已是夏日,但这房间不知道什么构造,通透得很。 南絮将包裹拿起,走到墙边木柜跟前,打开柜门,把包袱放进去收好 白寻一挑眉,枕着手臂,在心里暗滋滋地想道 这人性情大变以后果然贤惠。 正在想着,过一会儿,南絮把东西妥妥儿放好,转身看她正呆呆盯着自己看,不由好笑,慢步走到白寻身边,把她的头发拢在脑后。 “看傻了?好看吗?” 白寻撇嘴,扭过头去“谁说在看你了。” 南絮看着她别扭的样子,刚想说些什么, 门外却突然响起叩门声来了。 一道殷勤的嗓音响起:“客人,饭食来了!” 南絮走过去开了门,那店小二举着一个托盘进来,上头有四五样菜,有荤有素,青红搭配一一摆在桌上。 这小二笑呵呵说道:“菜齐咧,客官请了!”又说,“每半个时辰有人过来巡房,走过时手里摇铃,客官若还有甚么其他吩咐,只管唤他就是。” 南絮点头示意知道,店小二就退出去。 只见桌上是一盘酱醋鲤鱼,一碗笋鸡脯,一个醋溜白菜,一碟杏仁豆腐,一碟白玉丸子,酒是陈年老酿,香味袭人。 南絮站起来,盛了一碗米饭送到白寻手里,说道:“吃完带你出去玩,多吃点,下午才不饿。” 白寻举筷扒了一口,就见南絮给她夹得全都是素的,心里翻着白眼盘算着,自己已经很久都没有碰过荤腥了。 平日里,在冥陵,让厨娘帮着给多放点酱油都能被南絮唠叨半天。 我又不是吃点咸的能马上就得死。 白寻心里诽谤着。 索性伸手指着角落里,“咦,那是什么?” 南絮疑惑的回头,“哪里?” 左看右看,没有什么异常,就听白寻在那边闷闷的说:“可能是我看错了。” 回过头来看着白寻鼓鼓的腮帮,心下了然,慢吞吞夹了筷子白菜,“晚间肚子疼不准喊。” 白寻塞了一嘴肉,正上下不得,一听此话。 一句话还没有骂出来,顿时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噎到“咳咳……你……” 南絮急的一把扔了筷子去倒水,顺着白寻的后背,急道“急什么,又不是不管你。喝水……” 白寻苦于说不出话,只得狠狠拿眼睛剜他。 这一顿饭终于吃完。 本就闲来无事,南絮索性牵了白寻的手,一同到了外面。 这素水镇十分富饶,街上也很是热闹 道路两边有许多商铺摊点,行人游客也多。 白寻从前忙于其他的事,加上心里总是不痛快姿态见人,自然不会对这路边之物多做顾念,可这番出来,心思又有不同。 南絮扶着她手,慢慢在街上闲走,白寻不时在摊子前头停一停,应那摊贩热情摆弄两个小玩意儿,又放下往前头走去。南絮也随她慢走,若见她摆弄哪个玩意久些,就要拿银子买下,只是白寻笑着按他手阻止罢了。 旁人见状,各自只艳羡这小夫妻情深意笃。 逛着逛着,就听闻前方有人喊,“小娘子留步!” 白寻起初不知道是在叫自己,仍旧执了南絮的手,继续往前走。 直到来人挡在了眼前。 来人穿着一袭紫色锦缎长袍,手里拿着把白玉描金扇子,头上戴了个不伦不类镶金嵌玉的宝冠,整个人显得一派富贵,偏偏生得猥琐。 虽不致歪眼斜鼻,五官也还算周正,却是个看来便浪荡得很的公子哥儿,使人见之生恶。 他一双眼正巴巴盯着白寻,满满的都是淫邪之意。 旁边人见状,都是轰然四散,竟都不敢在此稍作停留。 原来此人乃是素水镇的一名恶少,人称杜公子,家财万贯,嫡亲的哥哥在朝廷里是个三品大员,颇得当今圣上赏识。只是常年不在家中,自然治家也不够严谨。就让他这弟弟在素水镇里作威作福,打着的可都是他的名号。 要说这也算是个污点,少不得要被朝臣弹劾,可那三品大员却是个长袖善舞的,上下打点一丝儿不少,这恶少虽说欺男霸女,也多是以钱财权势生事,不曾闹出人命来。却也奈何不得。 这杜公子极爱美色,他若见着漂亮的,可不管人家是否有了亲事,都要与人搭话。背景大的也只调戏调戏罢了,若是没得背景的,便要使出各种手段,娶回家做个小妾。 他今日来此出街瞎逛,便就是左右四顾,到处寻美人儿瞧瞧。 这一瞧,可不就被他瞧见了白寻么。 杜公子也是走在路上,恰巧与白寻南絮两人擦肩。 只是擦肩的时候,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竟是说不出的好闻,再一抬头,便看到那个素色的女子,身材窈窕修长,风姿动人 转了脸和身边人说话。下巴尖尖、肤色莹白,连连大呼美人不已! 再瞥见身边南絮,和自己对比一下,更是气极 视南絮有如眼中钉、肉中刺 急忙回了家,就领着一众朋党拔刺凿钉来了!· 南絮也是极不欢喜,刚才一擦肩的时候,才见他那双贼眼落在白寻身上,就已恨不能挖出他那双眼睛、剁了他的脑袋! 这杜公子方才在白寻身后跟着,色心自是大起,伸手要去拍他的美人,却给南絮抢先一步,把白寻拉到身后了。 南絮虎着一张脸,好好地把白寻搂在怀里,厉声喝道:“收起你的狗眼!” 白寻有些讶异,她上下打量这杜公子一番,只见他下盘虚浮、步履散乱,可是一点功夫都不会的 那杜公子先是看了南絮一眼,那神色轻蔑,像是在看个甚么脏东西。 随即再看白寻,又像是极尽讨好,躬身行了一礼,笑道:“这位小娘子有礼。” 南絮气得是七窍生烟 若非这大街上不便杀人、白寻又在他怀里,他早就动起手来,要给这混蛋一点颜色看看! 白寻却是一怔,她再看这情形,哪里还不明白? 之后,又觉着好笑,她这竟是被人调戏了么。 那杜公子果然又道:“你跟这人能有甚么好日子过?不如跟我回去,保你锦衣玉食,一世荣华富贵!” 他见美人不动,以为是将他的话听了进去,又不把南絮看在眼里,就把这小娘子当作了囊中之物,说话也更失了分寸,居然举了扇子去要去勾白寻下颔,口里调笑,“不若现下就给大爷笑一个,先赏赏景儿?” 白寻久为冥陵的人,除了为南絮洗衣叠被、极尽温柔之事外,还对谁有过半点妥协?被这无耻之人如此不敬,眼里杀气顿现。 第149章:有奖励吗? 只是还未等她出手,南絮更是忍不得了。 火气一来,哪里还顾得这是人来车往之地,顿时手一摆,将那勾来的扇子打飞出去,再一脚把那杜公子踹飞。 这一脚才用五分力,已将那杜公子打得骨折,瘫倒在地。 杜公子霎时一声嚎叫:“还不给我动手!” 那些个打手一时不慎让主子受了伤,惧怕起来连忙冲了过去,只想要将功折罪 南絮心火未消,见又来了许多泻火的,便是毫不留情,一错身挤进人群,转瞬间将人全都杀了,一个不留。 那杜公子适才还在大叫,如今却已是满心骇然。 他才晓得,原来他竟是惹到高手了! 这高手还像是个邪道,杀人如麻…… 顿时抖得跟筛子似的,跪地大声求起饶来。 连声叫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是我狗眼不识泰山,日后断然不敢了,求好汉饶我——” 他混了这许多年,自然明白那江湖人气恨他辱及妻儿,便一字不提白寻,只管给自己性命求饶。 他又明白江湖人最是不喜与朝廷沾边儿,忙报上家门:“小人乃是素水镇杜家的二子,我兄长是朝廷三品大员,若是放小人这一遭儿,小人定当奉上白银千两,买小人这一条狗命啊!” 他把这话说出来,南絮与白寻却对视一眼,有些寻思。 说来江湖人虽确是不爱与朝廷人打交道,可冥陵素来不忌讳这个,若是平日里,单凭这人敢对白寻不敬,就立时一掌杀了。 不过这人兄长是个三品大员,这几日冥陵又多有事端,如若解决了他,却怕事情生变。 白寻与南絮两个便不愿多生枝节。 可这样放了这厮又心有不甘。 白寻凑在南絮耳边细声说了两句,就见南絮脸色一喜,连连点头。 这位杜公子见两人面色稍霁,自以为已然说动,也眼露喜色。 却见南絮一个笑,抬手捏断了他两根脚骨,说道:“我饶了你,你今日便爬回去,若是敢再生事,就屠你满门,可记得了吗!” 杜公子吓得失禁,顾不得脚疼,翻身趴了就往东城爬去,口中还不停说道:“记得了,记得了!这就爬回去,这就爬回去!” 哪里还有刚才半点威风! 南絮这才算是消了气,把白寻腰揽着,说道:“走吧。” 等天黑透了,不远处的街上亮起一排排的灯笼,人们用一盏盏形状各异的、漂亮的花灯祈祷上苍让新的一年风调雨顺摩肩接踵,人头攒动 两人牵着手,一家一家的看过去 偶尔回头便可以看到对方的笑脸,突然觉得,这般随意平凡,就是一种幸福。 前方的摊位前聚集了很多人,南絮拉着白寻挤过去,原来是在猜谜题。 此时摊铺前上了年岁的老板正手举一盏莲花红灯笼。笼面用小篆写着:会走没有腿,会吃没有嘴,过河没有水,死了没有鬼。打一物。 若是答对,灯笼免费送。 灯笼并不值几个钱,关键是讨个好彩头,新年行好运,因此周围人人冥头苦思,想要破解谜题。 南絮低头问白寻:“想要吗?” 白寻微微一愣,便欣然答道:“要。” 南絮一笑,拉着白寻走到最前面,向老丈要了纸笔,提笔一挥而就,只见上面写着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象棋。 “老丈,我答的可对。”周围众人见已经有人答了,纷纷上前观看 那老丈一看便点头回道:“一丝不差,年轻人聪明,这灯笼是你的了。”说着便将莲花灯笼递给南絮,周围一片吵闹叫声好,南絮接了笑着转手递给身旁的白寻。 两人要走,却被那老丈拦住了,南絮眉头一皱,还以为那老头要反悔,却听他说道:“年轻人慢走,请帮老夫写了下一谜题再走,呵呵,这是咱们上谷节的规矩,得了花灯便要留下一个谜面,让后面的人再猜。”说着捻着胡子笑。 南絮拍拍白寻的手,想了想,在纸上写了一题:横山点点印人迹,曲径幽幽露草痕,打一药名。又附耳在老丈耳边悄悄说了谜底 老丈一笑,道了谢,目送两个人远去了。 “你跟那老丈说了什么?” 两人走的远了,白寻有些好奇的问道。 “谜底,猜猜是什么?”南絮笑着答。 “横山点点印人迹,曲径幽幽露草痕……” 白寻想了一下,便猜到了 她旧时和钟灵一起研究药物时候,很多药材多有涉猎,这谜面本来就不难,一下子想到也不足为奇。 “猜到了什么?” “是灵芝,对不对?” 白寻微仰头,整个人洋溢着快乐的光芒,在满街的灯光里晃的南絮移不开眼睛。 “答对了。”南絮笑了。 白寻也笑,期待的看着南絮“可有什么奖励啊?” 南絮看着白寻,看了片刻,忽然迅速低下头,快速的在白寻唇上亲了一口,蜻蜓点水般又迅速离开了。 白寻惊的瞪大眼睛,脸刷得红了。 烫得她心跳都加快了 “是奖励。”南絮一只手握成拳头放在嘴边咳了一声,一只手牢牢牵着白寻,拉着还发愣的人往前走。 白寻一手提着灯笼,一手被南絮紧紧撰着 好一会才回过神,偷偷转头看了一眼南絮,见他脸上始终带着笑,不知怎的,耳朵竟然也微微发烫。 人群仿佛一下子远去了,周围只剩身边的他,耳朵里也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累不累,我们回客栈吧。” “唔,好。” 戌时刚过,时间还早。 亥时末,天字九号房的灯终于熄了。 上玄月挂在中天,洒了一地银辉。 次日两人又去游湖、逛园子,赏山玩水,将沿途内风景遍览。 使得投宿的这客栈里头、相近的一些街坊邻居都晓得了,这里来了一对感情极深的小夫妻,做夫君的最是疼爱娘子,做娘子的也十分贤惠,真是羡煞旁人 白寻也着实开心,除却第一日有不长眼的来招惹了她,后头几日都是一帆平顺,没这许多糟心之事。 转念间已然过了四五日余。 终于还是想起继续前行赶路。 四月的阳光照在身上只会觉得暖洋洋的,不会觉得热,有些微风,带了点夏天的味道。 男的俊美非凡,气质冷冽,女的纤雅秀美,气质冰清,在街上这么走着,又不时的相视一笑,引人瞩目。 突然鼻端闻到一股馋人的香味,两人同时驻足,抬头一看,是一家名叫等客来的饭馆 两层的店面,收拾的干净雅致。 一进门,便有店小二殷勤的上来招呼,直接让小二上他们店里的招牌菜,要了一壶碧螺春慢慢浅酌。 因为不是饭点,菜上的很快,两人腹中都有些饿了,又做的色香味俱全 很快的,白寻面前的小碟子上堆满了菜。 正用饭,突然压过来一个黑影 第150章:可是—— 两人抬头一看,皆是微微皱眉,不认识。 再看这人年纪不大,穿着讲究,身后不远处还站着两名侍卫,显非普通人家。 来人见他们皱眉不语却笑了笑,对着南絮拱了拱手,道:“在下杜若,几日前愚弟冲撞了两位,特此来赔礼道歉。” 南絮恍然,原来是他。 瞧着他,白寻不由心里暗叹,弟弟长成那番样子,哥哥居然是这般。 两个人不是同一父母吧 但是,白寻也清楚知道,此人绝非外表看上去那么谦恭温良。 能在如狼似虎的朝堂中做的如日中天,绝非善人所能及。 “劳兄台挂念,无碍。”南絮站起来回了礼,不予多说。 不想多与朝堂中人纠缠。 “两位若不介意,还请到府上,容我亲自向两位赔礼道歉,还不知两位贵姓?” 杜若很少主动和人结交,他手下侍卫本来就惊奇主子竟然主动上前和人攀谈,此时竟然还主动的让人去他家赴宴,更是惊讶,不过却不敢表现在脸上。 “江湖中人,名字不足挂齿。”南絮压制住耐性,“提醒”着他。 “这位是尊夫人?”杜若看着白寻问道。 “正是,”南絮见白寻已经有些不耐,于是道:“看杜兄不是一人前来,可是有事要办,若是有事,在下这里就有耽误了。” 这已经是下了逐客令了。 杜若一笑,却没恼,只是心里想着 这人有些意思,迄今为止还没人敢对他如此呢? 而且旁边这个可人儿也有意思。 竟让表弟对她牵肠挂肚如此。 此行来探个虚实,倒也不枉 “也好,那杜某就先走一步了,有事上这等客来找我便是。”说完笑着回礼,转身走了。 倒是那两个侍卫颇不面善了看了他们两个一眼。 南絮的冰冷能力可不是盖的,只一个眼刀甩过去,两人登时僵住。 吃过饭,要结账的时候,掌柜的却说,杜大人已经结过了。 南絮一愣,想到恐怕这等客来就是杜若的也说不定,既然有人肯做冤大头,也不用客气,两人便出门牵马走了。 两人骑马一路向北,看似闲庭散步,实则目的明确。 微风徐徐,吹动了鬓角的发丝,白寻全身放松靠在南絮的胸口,任他放马前行。 不远处的青砖泥瓦,袅袅炊烟,静日和暖,岁月安好。 白寻觉得自己所求真的不多,她可以付出自己的所有,只期望那个人能接受她、理解她、疼爱她,一生渴望被收藏,免她苦,免她哭,免她四下流浪,免她无枝可依。 可以陪她一直到老到死,可是真的经历那么多生死的时候才发现,即便是自己要死了,却想要爱的那个人继续活着,活着总是更好。 现在,生同衾,死同穴,没有了南絮,他一定不能独活,那么没有了自己,南絮也活不下去。这样便好,这样便好。 白寻眨眨眼睛,好久好久没有想以前的事情了,以往是心灰意冷没有勇气再回首,可是现在靠着身后这个人 是这个人让自己重新聚起了爱的勇气,在自己一片死灰样的心田里播下了希望的种子,不断的洒水浇灌,直到小小的种子长出绿叶。 原来爱不是卑微的小心翼翼,不是祈求不是怜悯,不是求你爱我,原来并不是一间小屋,不是为他洗手作羹汤,不是做衣刺绣,不是一切的表象,而是从心里引出的甘甜,这样的甘甜是无论身着锦衣居高屋大厦还是穿布衣睡陋室都不会减少,是两个人合出的一颗心,缺了任何一个都会枯竭而死。 人生在世,聪明人所求的不过是平平淡淡的小日子,夫妻恩爱、子孙满堂,和相爱的人能够相知、相守,在百年岁月中,哪怕你在半百之年方才懂,也还有余下的几十年来让自己和身边的人幸福。 南絮和白寻都是经过诸多波折,现在追求的也不过是两个人能够恩爱白头,相扶到老。 也就是半日的路程,等到黄昏的时候,两人已经来到了。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撒在农家小道上,祥和宁静。 两人下马,白寻提了一口气,推开紧闭的院门…… 确实像南絮说的,门前不远处是一个小小的荷花池,初夏的季节白色的荷花衬在绿色的荷叶上,只尖尖露出一个粉色的花苞,尚未盛放,却美得干净。 屋后是一片脆嫩的竹林,清风送来沙沙的摇晃,将风都染上竹叶香气,竹林不大,穿过去之后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小村落,住户不多,却东西齐全,还有人在路边做着小小的生意,卖些自家种的蔬菜水果,很是安详。 白寻自然无限欣喜,这如桃花源般的世界彻底迷住了她,她兴高采烈的扬着笑脸,顺着院子里的紫藤花架来来回回的绕了屋子好几圈,最后停在荷花池边上,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笑着冲南絮喊,“南絮!这里太棒了!我们真的要住在这里吗?一直住在这里吗?” 南絮放下行李,出屋就撞上她柔嫩鲜活的笑容,一时之间竟有些怔怔的,片刻才道,“对!你喜欢吗?” “喜欢!太喜欢了!” 南絮慢慢走到她身后,环住了她纤瘦的腰,低声说,“你喜欢的话,我们就一直住下去。” “嗯!荷花还没开,等一池花都开了该多美啊。” “那我们就一直等到它们开花。然后,等到我们牙齿掉了,头发白了。”南絮的声音充满无限向往。 “对了,我们还会有孩子,还会有孙子。” 白寻格格笑了起来,嗔怪道“谁要给你生孩子,做梦去吧。” 谁料南絮更加用力的抱紧她,语气温柔,“我也舍不得你疼,不如,我们去街上领个孩子回来养着,也是一样的。” “瞎说——”白寻只觉得此刻世间万般都抵不过。 “我不会再让他们接近你,白寻,我答应你,我会找到让你恢复武功的方法,我们,在这里,就在你喜欢的这里,跟你度过一生,一起老去,你……你愿意吗?” 白寻一度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她沉默的窝在南絮的怀抱中许久许久才反应过来,声音颤抖的说,“可是,为了我……你这样牺牲……我不…………” 南絮微闭着眼睛,神色迷离的凑近她的脸颊,嘴唇有意无意的擦着她的耳垂侧脸,低沉的声音有着蛊惑的魔力,“对于我来说,你就是我的一切了。” “可是——” 第151章:这辈子值得了 “白寻……”没等她说完,南絮大力的拉过她的身体,皱眉吻上了她的唇 初夏的蝉声还很单薄,一声接一声伴着绵延的鸟鸣,充满了清新的爽利 白寻迷醉在这荷花池旁缠绵深沉的吻,忘记了先前的种种顾虑。 终于放开了她被肆虐的微微红肿的双唇 南絮低低的说,“这样,你还不明白吗?” 白寻从未感觉任何一刻如现在般幸福 她又如何不懂他的心意 只是这么多年,她从未想过南絮肯放弃冥陵的位子和使命,对她许下“一同老去”的诺言。 这样的话,她连在最好的美梦中都不敢去想象。 白寻泪眼模糊的点头,声音哽咽,“好。” 那一刻,她对上苍无比感恩。 南絮却忽然觉得胸中一腔爱意满满盈荡 他抱住白寻,怀着满腔心血对自己说, 他以后定要倾其所有 他抱住了他的全世界 兜兜转转,他终于可以安安稳稳的生活在她身边。 上天对他如此厚待。 他感激不尽。 天色终于全然黑暗起来,夜风有些凉,树影婆娑,仍是美景。 她一定能与他白首偕老。 不知多久,南絮抬手试了试白寻的温度,对白寻说,“夜里凉,进去吧。” 白寻吸了吸鼻子可怜巴巴的说,“可是我还想再看看荷花呢。” “天都黑了,听话,明日再看也好,”他顿了顿才说得出下一句,“反正来日方长。” 白寻点了点头,在铅灰的夜色中紧紧牵住了南絮的衣角,犹恐是身处梦中,“南絮,我没有做梦吗?” 南絮叹了口气,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我只后悔没有早一点下定决心,让你受了这么多痛苦。” 白寻立刻摇头,冲着他笑道,“总算是苦尽甘来呀。” 南絮皱眉,“以后再也不会放开你。” 白寻笑容一滞,愣了许久,才在对方情真意切的注视中烧红了脸,深陷在那双漆黑浓墨的眼眸中,再也没能清醒。 白寻甚至生出如果能让时间多停留在这一刻,哪怕明天立时死去也甘心的愿望。 这么多年的梦,竟这么容易便达成了。 突然圆满的幸福感让人觉得格外不真实,可不要明早一睁眼,发现只是她闲来无事发的美梦才好,白寻这么想着,依偎在南絮身边慢慢向屋子里走去。 夜风里传来两人断断续续的说笑。 “南絮,你老实说什么时候开始……嗯……就是……就是……找到……呃……” “什么?” “就是……准备和我,就是……” “你前几日不是很大胆吗,怎么现在倒说不出口了?” “你还说我!你从来都没说过呢!” “……” “说呀,我今天一定要听到!说呀……” “我从很早就开始了……” “开始什么?开始什么啊?别想浑水摸鱼……” “想要和你私………私奔…” “什么?什么?你大点声我听不到啦!” “……” “哎呦南絮,我错了,嘻嘻,好痒……别挠了,哈哈哈……我不问了,我不问了还不行吗!好痒啊……哈哈……不要捏我的脸……呜呜……我不问啦!” ……………………………………………………… 竹林轻响,岁月悠长。 白寻往后的人生中,再也没有任何一刻…… 能够胜过今朝。 世间最无情的是流逝的时光,最有情的亦是 不同的人收获不同的东西,有爱有恨,有孤独有相伴,也有痛苦无望的等待。 夏日的雨总是说下就下。 到了下半夜,出乎意料的开始下雨。雨滴落在瓦片上的声音,哗哗的响 隔着紧闭的房门还可以感受到帘幕一样的水柱噗噗的将廊前的泥土砸出来一个个小坑,雨越下越大。 白寻膝盖又开始隐隐作疼,只是半天的功夫,她就感觉热气从四肢溜走,慢慢的只剩下凉气浮上来。 不由心里慢慢叹了口气,这毛病 但是却移动也不敢动,生怕扰了身边浅眠的这个人。 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 白寻默然不语,只是更紧的抱住南絮 雨势渐大,门口墙上挂了一盏油灯,光晕一层层的铺展开,影子静静安抚在身侧,随着门缝里灌进来的风飘摇。 白寻一动不动的在南絮怀里,头枕在他的肩颈上,安静的样子像是怀念,专注的看着一个方向,甚至不会感觉到痛苦。 突然有轻柔的吻落在眉心,贴在冰凉的皮肤上,带着暖意,很舒服。 白寻动了动身子 接着膝盖处被一股暖意包住了,白寻睁开了眼。 就看到南絮一脸紧张,“膝盖又疼了?疼得厉害吗?” 感觉他的手有规律的小心翼翼的在白寻膝盖处滑动,轻柔的揉着。 摩擦出一些热气,抱在腰背上的手也随着紧了紧 白寻心中静逸,“无事,好多了。” 南絮一边给白寻揉腿,一边道:“这病根怎么也除不掉了。” 膝盖处的酸麻渐渐散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舒服。 白寻安心的闭上眼睛。 风似乎大了些,吹动糊在窗户上的棉纸,伴着噼啪的雨声,还有昏黄的烛光,竟然生出一份家的味道。 那是因为,身边有他吧。 轰的一声响,雷声仿佛从头顶劈下来,接着是更大的雨点,闪电雷鸣,刹那的一阵白光过后是更黑暗的天空。 夜幕再黑,天还是要亮起来的。 额心上的吻渐渐向下,落在小巧的鼻尖上,蜻蜓点水 接着覆盖在有些小巧的唇上。 带着温柔的热气,缠绵的亲吻…… 仿佛是在诉说 不要难过,不用悲伤,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鸡鸣三遍,东边的天幕被撕开一道狭长的口子,从遥远的天边激射出万丈金光。 天亮了。 湛蓝的天色,清冽的泥土香气,抬头仰望,七彩霞光,长长的一座彩虹桥,从天的这一端,连到那一端。 白寻睁眼时候,看到南絮在一旁歪头睡着了,手还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这男人昨晚给自己揉腿很晚才睡。 轻轻把他的手拿开。 白寻下床穿衣。 他真是困得狠了,平时自己稍微有些动作,他就会发现,今日这般都无知无觉。 心里莫名有些心酸。 想着他为自己奔波这么久。 就忍不住难过。 这时,肚子不合时宜的叫了几声,白寻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腹中觉得饥饿 两人来到这里的第一顿怎么也得好好吃一顿,白寻心情愉悦,伸伸展展筋骨,迈步就朝厨房走去。 第152章:新邻居 舀一大勺子水放锅里,生火添柴等水开 这些活,以前虽然很少做,现在已经熟悉的想做一辈子。 心里竟然还有些甜。 烧了一会,水滚了,抓一把米放锅里,想想又抓了几颗红枣,这样熬的粥有甜味。 想想近来南絮一米八的身板,净剩下骨架了,可得好好给他补补。 接下来,决定炸豆腐。 豆腐切片,油烧热了之后,不加柴禾了,小火炸,炸成金黄色,放在小竹筐里控着,等凉了,切成一寸宽的细条,配上焯过的芥兰,泮上蒜汁、香油、醋、花椒粉,想着就觉得爽口。 因为两人初来,食物不多,又做了个炒鸡蛋,想想又炸了胡萝卜丸子。 做好饭闷在锅里,下面用小火热着,不怕凉。 白寻在厨房里忙活,并不知道南絮已经醒了。 南絮在不远处已经保持凝望她的姿势,很久了。 南絮看着白寻忙里忙外的转前转后 纤瘦的身影,低头去舀水时候露出一段莹白的脖颈,鼻尖还挂着一滴汗珠,晶莹剔透。 南絮从没觉得此生这么美好过 他此前的人生,此后的人生都被眼前这个人充盈得满满的。 他不在乎以后会怎样,只要现在哪怕呆在她身边一秒,他都觉得开心无比。 他走出去,拉住忙碌的白寻,用袖子温柔的去擦她鼻尖的汗珠。 白寻吓了一跳,“怎么不多睡一会儿?你起来,我做饭给你吃。” 南絮手中不停,给白寻擦完汗,“你出去歇着,我来,这里热。” 白寻本来没什么,一听到这句话,下巴陡然增长了五公分,她一字一句的重复着,好像在确认“你?来?做?” 南絮不由分说,拉着她走出厨房,“出去玩会儿,一会就好了。” 直到南絮身影又返回厨房,白寻还是难以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切 这个男人要 做饭!? 果然,就在白寻还在消化南絮那句话的意思的时候,鼻子比大脑反应更快的是, 一股焦味! 果然不该相信他的么? 白寻无奈的扶额冲了过去,进去的时候,看到的正是南絮南大庄主有些手忙脚乱的往锅里倒水,耳边听到呲一声响,锅里冒出大量的白烟,炒糊的葱花顺水漂上来,焦黑的豆腐还沉在锅底。 白寻看着一脸乌黑抹漆的南絮,真是又气又好笑。 南絮在一旁委屈,“我以后会学的。学了做来给你吃。” 从来没觉得不会做饭是这么令人羞耻的事。 “得了吧。赶紧出去。” 白寻灭了火,拽着南絮的手拖出来,并责令他以后不准进厨房。 这个生下来就没有沾过家务事的男人啊。 现在也可以甘心为自己洗手调羹。 虽然,代价是两人的饭直到很晚也没有做出来,只好溜到镇上的客店去解决肚子。 考虑到要解决两人以后的吃饭问题,南絮是坚决不同意白寻早上起很早来做饭的,执意要自己学,可是在摔破了一口锅打碎了无数盘子,外带碎了一个案板以后,白寻终于忍无可忍,“你给我出去找厨娘,找不到就别回来!” 南絮经邻居介绍,请了一个老实本分的打扫做饭的厨娘,厨娘姓王有个十来岁的女儿,孤寡母女,见主人家和气大方,便一心伺候了。 王厨娘第一次见到主人家时,着实吃惊不小,南絮长的挺拔俊朗,十里八乡也难找,女主人虽然不描眉抹妆,却比镇上最漂亮的姑娘还要美上十分 厨娘不识字,说不出什么赞美之词,只知道夫人实在是长的好,便私下里劝诫男主子说:“夫人长的这般美,可不能轻易到街上去,免得被路上的登徒子非礼了去。” 南絮无奈,只得安抚她说,夫人若是出门,会以纱帽遮面,又有夫君陪着,不碍事。 百般劝说,厨娘才放心的离去。 五月底的天气已经有些热了,平乐镇的南边有好几座小山,附近花草繁茂,树木葱茏 中午的时候知了在树梢上不停的叫。 邻居老张听说隔壁新搬来的住户郎才女貌,平时对相亲邻里也都很好。老张就拿着自己家做的扑蝉网兜,又掂了一小坛子腌好的酸梅,走了不少路,乐呵呵的拜访了新邻居。 此后,每天中午的时候,白寻在屋子里睡觉,南絮便和老张加上老张儿子,三个人就在院子后面的竹林里粘知了。 粘下来的知了全部给了老张家,用盐腌制好了,油炸泡酒都好,老张分给南絮,南絮全都用来喂了白寻的肚子。 到了酉时,知了叫累了,院子里放上一张宽大的竹椅,下面铺了一层薄毯,此时日头西斜,后院的池塘里的荷花,叶子上洒了一层金辉,小池塘里养了七八种金鱼,有一两百条,撒一把鱼食,就能看到五彩斑斓的鱼群争相抢食,煞是好看。 白寻坐在竹椅上,脸上红扑扑的,一头黑发简单的用玉带束在耳后,手里的大红衣袍棉细柔软,从侧面看,可以看到一个极美的侧影,微风掀起一片衣角,发丝也顺着轻轻扬起,她正专注的在红袍上刺绣。 一共有两件袍子,按照白寻以往的手艺,也就是半个月的功夫 不过南絮说了,如果白寻想半个月就绣完,那就一件也不给她绣 两件衣服,一定要花两个月的功夫才行,什么时候想绣了再绣,而且每次不能超过两个时辰 刺绣太费眼睛,又要花心思,耗费精力,南絮舍不得。 其实按照他原来的想法,就算是喜服,也可以让专门的绣房做,但是白寻怎么会同意,于是才有了这么个折中的办法。 白寻绣了一会,便用眼睛盯一会游鱼,这办法是南絮教她的,说是可以清目明神,他试了几天,果然是有效果,眼睛累的时候,盯着游动的鱼儿看一会,就觉得舒服多了。 两件喜袍,南絮那件已经绣好了,现在绣的是自己的,宽袖束腰,前襟绣凤,仔细看,是龙凤戏珠的模样。 关于喜宴,两人商量之后,决定简办,两人早已无父无母,白止如英他们还在遥远的冥陵,陆离他们南絮更是不想请。白寻也就依了他,想着补一杯喜酒也就是了。 届时请周围的几个街坊邻居,摆几座喜酒,多添些喜气,顺便做个见证,如此足矣。 第153章:老夫老妻,竟然也觉得紧张 对于两人办喜宴的事情,在平乐镇却是这样传的:南絮以前家里穷,但两人从小订了亲,虽然有很多人觊觎自家夫人的美貌,但夫人只喜欢南絮一个,情比金坚,两家父母又早逝,便只在族中长老面前拜了天地,如今家里宽裕了,就想着要再办一场婚礼,不委屈自家娘子。 此事在平乐镇,甚至再更远的地方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影响,那就是找相公一个要找像南絮这样的,人长得好看,对自家娘子又好,日子早晚会好过起来,只要耐得住苦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传奇性的一件事就是,三年间,有个落魄的书生,在他一文不名穷困潦倒的时候,富家小姐不离不弃,困厄时送汤,天寒时送衣,等又一个三年过去书生终于金榜题名,两人有情人终成眷属,书生有感于小姐对他的一番情意,终身只娶小姐一人。 这都是后话了,原本是为了过上平静的日子,说上一个合适的理由,没想到竟然成就了很多佳话。 白寻笑的乐得不支,指着南絮道,“就你还穷?还要找你这样的?也就我能受得了折腾。”最后总是笑得喘不过气,吓得南絮连话都是不敢反驳。 等到六月初十,提前六天开始准备,老张家带上自己老伴还有儿子,加上邻居老李夫妇两人,南絮又提前跟镇上好来酒楼的掌柜打了招呼,请了酒楼里的厨师帮忙到府上掌勺。 六月十六头一天六月十五晚上,就开始做席面,本来就请附近几户邻居,结果没想到整个镇上的老老少少,都多多少少送了贺礼,于是便干脆一起请了。 二十来人的席面改成了百十多人,红木桌子摆了快二十张,前院里差点都摆不下了。 十五傍晚,白寻和南絮最后一次在屋里试衣裳 到了这里,白寻心里琢磨着,可终于给把这人给养回来了,看着整个人也不那么瘦得可怜了。 但是想着想着,又转念,为啥管他养不养胖,明明该是他养自己才对。 南絮虽说胖了,可囍服一上身,大小宽窄实打实的合适,简直可以说是不差分毫,金色的龙凤,脚踏祥云,昂首挺姿,俊傲逼人。 白寻拿出一颗玉质通透鹅卵大小的玉珠,仔细的帮南絮镶在发冠上。 南絮一把握住白寻双手,带进自己怀里紧紧抱住,心中温情如水,他想说一句我爱你,都觉得浅薄,唯有这么抱着,永远不离不弃。 等白寻穿好衣服,便是已经看惯她容貌的南絮也眼前一亮 大红的衣衫更衬的白寻肤如凝脂、眼如点墨,仔细看,仿佛耳朵都红了,小巧的耳垂泛着透明的红润光泽,腰腹处被宽大的下摆遮着,只显露出纤细的腰部曲线。 南絮越看越喜欢,真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两人衣服试好了,就等着第二天拜堂成亲了。 两进的院子,前院后院,大门小门,还有十几个窗户上,走廊的柱子上全部贴上了大红的囍字,大门前挂了两串红灯笼,每个灯笼上都用金色的粉描了大大的囍,王厨娘还有她的女儿各得了一身水红色的衣衫,小姑娘跟着乐翻了。 池塘里开了大片大片的荷花,每一朵都漂亮至极,连池塘里的金鱼也仿佛感受到了喜气,不停的从水面上跃上来,激起一朵朵的水花。 第二天一大早,白寻醒了,手一摸,旁边是空的,看看天色,已经有点透亮了,想着今天就要跟南絮拜堂成亲,自认已经是老夫老妻了,此时竟然觉得有些心慌慌,既然睡不着干脆起身。 晚上,南絮等白寻睡着了,便去外面指挥帮忙了,二十桌的席面,是个不小的活 老张老李家两口子也是通宵没睡的过来帮忙,一伙人忙了一晚上,该洗洗了,该切切了,南絮这个新郎官,老张只让他在旁边指挥,不让他动手,免得弄脏了衣服,沾了不好的东西可就不好了。 看天差不多亮了,跟老张他们打了招呼,南絮进屋看白寻去了。 因为天气热了,白寻只穿了一层宽松的长衫,光着脚套了个浅口棉缎鞋,手里拧着毛巾,正在洗脸。 等简单收拾妥了,厨房里炖的早饭也好了。 以前为了让白寻多长点肉,南絮就没少在饭菜上花功夫,现在真是苦了厨娘,也真亏她能做出来。 像现在,早上是苹果粥,把苹果细细的切成丁,用上好的粳米直到把苹果丁熬成糊状,拌上两勺蜂蜜,喝一口,酸酸甜甜,配上爽口的小菜 白寻能满满的喝两碗。 白寻吃好睡好,生活平静安逸,顺利的长了几斤肉。 吃过饭,让白寻歇一会,便开始穿喜服,一共有五层,南絮只让她穿了两层,等时辰快到了,再把外面的衣服穿上,免得热。 他自己却要把衣服全部穿好,因为要在外面迎客了。 喜乐已经吹响,或悠扬或激扬或低缓,每一个节奏都饱含着喜悦和满满的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祝福。 满眼望去,整个院子都装成了喜艳艳的红色,在后院里就可以清楚的听到前院热闹的恭贺声,靡靡人声,第一次听起来如此动听悦耳。 后院荷塘里大片的荷花争相开放,嫣红粉嫩的颜色,在阳光下一照,花瓣仿若透明,嫩黄的莲心结成一束,周围散落几许细细丝条,宛若众星捧月。 隐隐的这份期待,已经很久很久。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和南絮在一起的每一天,白寻都觉自己拥有这甘甜一样的幸福,不是那种惊心动魄,亦没有生死相许,甚至连海誓山盟也没有,可是如此便心满意足。 心里那口枯井,被一滴一滴的聚满,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深情如许,可以在清清凉凉或温温热热的水里畅游了。 所以,淡忘了那份成亲的许诺 即便不成亲又能如何呢? 日子还不是一样的过下去吗? 可是真成亲了,她竟然被巨大的幸福弄的不知所措,吃早饭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却只能任凭厨娘帮自己穿衣束发。 老夫老妻了,可是竟然觉得紧张。 第154章:新娘子来了 白寻被厨娘领着坐在梳妆镜前,火红的嫁衣让本来白皙的脸颊显得有些红润,连眼睛都迷迷蒙蒙的透着喜色。 王厨娘捂着嘴巴笑笑,一边给府上夫人——今日的新娘子穿衣梳头,一边乐呵呵的说道:“夫人今日美得不得了了,这往人前一站啊,咱们平乐镇所有的男人都得羡慕死先生,先生真是好福气,娶了夫人这样又美又贤惠的人,看着嫁衣做的,咱们十里八村得姑娘没一个比得上。” 白寻眼皮一敛,小咳了一声,道:“厨娘真是这般觉得吗?” “夫人,哪里能假?您不知道,现今咱们平乐镇里面,谁不知道夫人您美的就跟天仙下凡似得,单看你这做衣服的手艺就不知道要羡煞多少人了呢。”王厨娘替白寻展了展衣服 她实在是喜欢府上的先生和夫人,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就是天生的神仙要换也是不成的。 不等白寻开口,厨娘又道:“夫人的头钗是不是太简单了?” 头钗是木制的,形状就是简简单单的一根,当时初来这里的时候,听这里风俗说,自家娘子的头钗一定要是夫君亲手去做,这样才能挽住彼此一番情意。 南絮凭着以前做秋千的手艺,做个小小的簪子自然不是话下,因此,这根是南絮亲手雕刻的,意义自然非同一般。 原本南絮特意到平乐镇上最好的金店订购了样式十分漂亮的发饰,白寻却执意带这只的。 白寻从厨娘手里拿过再普通不过的发钗,用手在发钗圆圆的头部摩挲了一下,那里刻了一个小小的寻字。 抿唇微笑,此时心情再好不过,便跟厨娘说:“金山银山重不过情山,金子再重不过是金子,今日我能戴,明日别人亦能戴,这根木头虽轻,却只有我能戴。” 她说着,抬手仔细的将木钗插在绾好的头发上。 厨娘似懂非懂,这金子在夫人眼里怎么就比不上一根木头呢? 虽然不甚明白,却认为夫人说的定然没错,而夫人头上的木钗对夫人来说定是非常重要,比金子银子还重要 不,看夫人刚刚那样的神情,或许是比任何东西都重要吧。 两人一个浅笑,一个发呆 正在此时,门口响起扣扣的拍门声,一边伴随着厨娘家里小丫头明亮的声音:“夫人,娘,先生说时辰到啦!娘要搀新娘子出来拜堂啦!” 外面热闹的很,小丫头早高兴坏了,特地讨了这么一个差事,从前院奔着过来,一口气还没歇过来,已经欢快的叫了起来。 厨娘愣过来神,猛一拍脑门,福了福身子,笑呵呵的说:“夫人,吉时到啦!快把红盖头盖上,去跟先生拜堂喽!奴婢先祝夫人和先生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白寻笑了笑,低头让厨娘把一块红红的绣着鸳鸯的喜帕盖在头上,手里拿着长长的红绸,等着被新郎牵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前厅被布置成了喜堂,从大门口一直到屋内,铺了长长长长的红毯,红色丝绸结成的红花从高高的屋顶成串的垂下来,屋内已经站了好些人,站不下的,都笑呵呵的站在外面,小声说着,新娘子定是美艳不凡,南先生和他家夫人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民风淳朴的小镇,来参加婚礼的乡亲,人人都洋溢着笑脸,每个人都自发的从家里拿出预示着吉祥如意的米果、金麻等物,看到新郎官便先撒上一撒。 白寻从后门出来,门外已经有喜婆侯在轿子门口。 轿子是四方大轿,长长的流苏从轿顶顺垂下来,抬头往上,一只金色凤凰稳稳的落在轿顶,四条威风凛凛的云龙守护在轿顶四周,保护着唯一的珍贵的凤凰,轿子上镂刻了精致的花纹。 喜婆欢快的讨了一声恭喜,一打轿帘,等新娘子坐稳了,喊一声起轿 八个年轻小伙子便用他们有力的肩膀轻松的抬起喜轿,后面跟着一众乐手,吹吹打打的往前门而去。 “新娘子来喽!新娘子来喽!新娘子来喽!”周围街坊邻居的小孩子跟着小丫头从后门一路跑过来,手里拿着苹果、桂圆、金麻叶,新娘一路走,他们在前面一路的撒,寓意新郎新娘结合之后,将会福禄绵长,一生平安。 南絮身着新郎官的大红喜服,头上和白寻一样插了一根木钗,头发用红巾包了起来,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满溢着喜气,眼睛里是止也止不住的笑意。 “新娘子到门口啦!” “新郎官牵新娘喽!” 金色的阳光从东边天空大片的铺撒下来,新郎官的面上仿佛照了一层暖洋洋明晃晃的金色光线,新娘子的影子倒影在新郎官身上,渐渐重合成一个。 手牵红绸,从此便是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南絮牵着白寻,两人只有两三步的距离,一前一后,慢慢走到礼桌前 邻居老张做司仪,此时高声喊道:“吉时到!新人行礼喽!” 白寻用力捏了捏手里的红绸,悄悄的透过喜盖看看旁边的南絮,不过只能看见他的脚。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白寻盖着喜帕,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笑颜成花。 有谁哭了,有谁笑了,笑了哭了之后,不知是谁先拍了手,于是接着两个三个,十个二十个,一百个,拍手的声音响了很久很久。 闹了很久。 “礼成!送入洞房!” 南絮一弯腰,勾住白寻的腿弯,将她腾空抱起,大踏步朝后院新房去了,也不管后面的客人炸了锅。 白寻静静的窝在南絮怀里,直到进了屋,被放在铺了厚厚一层喜被的床上。 南絮站在窗前不动,默默的看着自己的新娘,心里有一汪水波,将自己整个埋了进去 他现在好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娶了这个世上最好的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白寻,独属于他的,他的白寻。 白寻咬了咬唇,见南絮一直不动,伸手拉了拉他的手,羞声道:“南絮。” 南絮不吭声,白寻又叫了一声,南絮还是不说话。 白寻皱皱眉,眨眨眼,突然福至心灵,小声的喊了一句:“夫君。” 南絮大大的笑了,抬起手,喜帕被慢慢的掀开,露出一张耳尖都透红的小脸,睫毛颤悠悠的扑闪,接着腰被搂住,甜蜜的唇也被堵住。 交换了一个浓密的亲吻,白寻有点气喘。 南絮却是呵呵笑了一声,在白寻脸颊上又亲了一口。 第155章:别来无恙 南絮走到桌前,倒了两杯酒,一杯端给白寻,将她搂坐在腿上,叹息了一声道:“白寻,谢谢你肯嫁给我,谢谢你肯让我来爱你、照顾你,喝了交杯酒,便是交命交心,从此纵使再大的力量也不能将我们分开了。” 白寻仍是点点头,手臂套在南絮手臂上,交臂交杯,一饮而尽。 客散云归,嬉闹的声音渐渐平息,月辉斜斜的从天际洒下来,荷塘里的荷香味透过微开的窗棂漫渡进屋,绕着烫金的红色喜烛,悠悠的飘进鼻端,连带着桌子上糕点的香味,引着大半天都未进过食的肚子也咕咕的叫了两声。 已经是夏天了,为了怕她热,南絮早就把喜帕摘了,身上的大红喜服也脱了下来 白寻穿着一层单衣,斜斜的偎在床头。 头一次拜堂成亲,此时属于新人的激动、羞涩、甜蜜却一点不曾少。 南絮,真的八抬大轿的娶了他 他们真的成亲了。 白寻嘴角一直噙着笑 这一生,再没有什么能让她如此满足。 她有了一个完整的家。 门吱嘎一声,带来一阵更浓的香味,还有一股湿润的水汽。 白寻手撑在床上直起身,看着南絮湿漉漉的头发,看来是洗过澡才过来的,怕一身酒气熏到她。 眼睛弯起来,径直从旁边架上拿过毛巾,仔细的帮他的把头发上的水擦干。 南絮亲了亲白寻的鼻尖,坐在桌子旁边的椅子上,摸摸白寻的头 “厨房里新做了银耳莲子粥,等下厨娘端过来,半天没吃东西了,先垫垫。” 南絮坐过去,搂着白寻的腰,一只手伸到白寻的头发上,将发钗轻轻抽出来,一头乌发顷刻间散落下来,南絮越瞧着越发觉得唇红齿白、肌肤如雪。 热热的莲子粥很快端过来了,王厨娘笑笑的又恭喜了一遍,仔细的替新婚夫妇掩好了门,把院子里里外外检查了一番,大门也锁好了,这才领着女儿进房洗漱休息 明天一大早还有很多活要干,想着是不是让先生再请个人过来,毕竟府上是不是快添小少爷或者小小姐了。 在南絮怀里吃了一大碗粥,又舒舒服服的被抱上大红的喜床,被子上绣着鸳鸯戏水图,连枕头上也是。 南絮忍不住亲了亲白寻的唇,有着淡淡的粥香,莲子的味道。 甜甜软软,味道美好之极。 黑发、红枕,白玉一样的肌肤透着粉红,漆黑的眼睛像落在水里的黑珍珠,发着柔和的光,直直的看进南絮的心坎里。 抬手扯开帘帐,床内只剩下朦朦胧胧的烛光,气氛一下子氤氲起来。 春宵一刻,竟是无比。 睡意朦胧中,也不知道听见谁在耳边轻轻叹道,“苍天为证,你终于是我娘子了,可不能反悔。” 白寻翻了个身,忍不住想笑,这个人还是如此患得患失。 半个多月的时间,白寻过得快活极了,从老张那里借了不少菜种子,这几天兴冲冲地种下了,早晚都会蹲在院子里,看有没有菜芽冒出来。 南絮走进院子,看到白寻团成小小的一团缩在角落里,拿木棍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松土 心中爱怜之心顿起,走过去一把抱住她将她硬扶起来,“心急也没用啊,哪有这么快发芽的。” 白寻吓了一跳,见是他就撇了撇嘴,“你回来啦,可是我还等着吃它们呢。” 南絮脸色柔和许多,隐有笑意,“你这么说让它们听见了,更不肯发芽了。” 白寻想了想一吐舌尖,笑起来,“说的也是啊。” 南絮摸了摸她的头 白寻盯着他,忽然笑道,“嗯,你最近……好像笑得比以前多了。” 南絮从胸中呼出一口气,嘻嘻笑着,“有了你,我做什么都开心。” 白寻点了下他的额头,“贫吧。厨娘做了鱼,今晚吃鱼!” 南絮看着白寻耀亮的眸子,莹然如玉。 他侧着身子痴迷的看着她,不知怎么忽然记起多年前的冬夜,他还尚未尝过情爱之苦。 然后他遇见了那个小小的孩子,命运推到他手上的,脆弱无骨的孩子。 南絮慢慢的将身体靠过去,无声无息的贴在白寻背上,每一寸肌肤都缠绵贴紧犹嫌不够,。 可是即使他变得这么疼痛,这么软弱,这么令人蒙羞耻笑,也仍旧无法不爱她。 即使他再次回到过去,仍会选择遇见她。 也仍然会选择用多年的时间,珍惜的,一点一滴的,陪着她慢慢长大。 他爱上她之后才发现,原来时间是这么宝贵的东西,他连一分一秒都想更缓慢的度过。 连一分一秒不在她身边,都会觉得可惜。 也许南絮永远都想象不到,他究竟有多么爱她。 因为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次日,南絮离开家门去找能治愈白寻的古方,白寻一人待在家中,正拿着扫帚做些平常南絮怎么也不肯让她做的打扫,正是此时有人叩门,白寻毫不惊讶的过去开了门 却是怔住了。 门外站着的竟是陆离! 陆离站在门外笑,“白寻,别来无恙。” 他心心念念了这么久的人,此刻他却只能用一生来换一句别来无恙。 时隔这么久, 陆离口干舌燥,想不管不顾的对她说出刻骨思念,想要赌气般的诉苦,说她不在自己身边,他过得一点也不好。 想告诉她,他对她的心意,胜过世间一切。 陆离想着这些,想到连心口都在发烫。 但是他能做的只有说上一句别来无恙。 他与她,始终隔着这样的距离。 一步也无法靠近。 竹心也问过他,他的真心难道要埋葬进坟墓? 陆离只是摇头,说不知道。 于是,厨娘看到自家夫人大清早的拿着扫帚站在门口,一站就是半天。 想去喊她吃饭,走到跟前,才发现门外还有一人。 想来是夫人的旧友,厨娘心想,自己也不便打扰。 索性回去把饭温好,一会儿喊夫人吃饭,要不先生回来又要生气了。 结果,刚一折回厨房,发愣的当口,头上就天崩地裂似的遭受了钝击。 疼的她昏过去时还在想,完了,先生还没回来,夫人可怎么办? 这里,怕要出大事了。 第156章:殊死一搏 陆离和白寻站了许久,陆离开口道,“不请我进去坐坐?” 白寻这才反应过来,急忙侧身让开,把陆离迎进了屋。 上了茶,白寻才开口道,“近来可好?竹心呢?” 陆离回答的也顺“好,一切都好。” 看陆离并没什么变化, 但是白寻总是感觉与自己客客气气对话的,是一副徒有其表的空皮囊。 她失去南絮的那三年,也是这样眼仁漆黑,空洞无物的样子吗? 有种沉默的氛围 陆离忽然露出点不好意思的笑容,白寻忍不住愣了一下,“不拿竹心的幌子,我似乎找不到见你的理由。” 陆离脸上并无伤痛,白寻心里却像揉进了沙子一样难受,她不知该如何安慰,“陆离……” 陆离立刻摆手,笑道,“别别,快收起你这幅表情,要是让南絮看见了以为我说了什么惹你伤心的话,我怕我就回不去了。” 他看了看门外的天色,慢慢道,“也许有一天,我也能放下对你的执念,她也能放下对我的执念,我们之间的痛苦才算真的结束了。” 可是,他们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他们还有没有机会脱身纠缠至深的命运,没有人说得准。 陆离自己其实也明白,但是他存留着这个希望 因为那将是他数十年余生里,最明亮也最虚幻的光,有这希望,他才能勉强拖着脚步走下去,勉强忍受着与她对面却如路人的苦痛。 人生痴苦,别无所托。 沉默着待日头升起,陆离看了看白寻在晨光中仍旧苍白如纸的脸色,忍不住道,“你的身体……可总不见好啊。” 白寻不甚在乎的笑笑,“老毛病了。” “南絮还没找到良方吗?” “积重难返,何来良方。” “你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安稳日子,别对自己的身体不上心,白白辜负了从前的努力。” “我知道的。” “白寻……” 他试探着叫她。 “嗯?” “没事,再唤你一次,此去便不知何时还能再寻着借口来看你。” 白寻却没笑,“我说真的,陆离,好好去过你自己的生活,想想竹心……” 陆离低眉微笑,轻轻点头,“嗯,我知道,我不会再让她痛苦了。” “陆离。” “怎么?” “过去很久都欠你一声,谢谢。” 陆离微怔,随即在温暖余晖中笑得真心实意,“知道了,你这谢意我便不客气的收下了。” 白寻也笑,“好。” 送陆离至门口,陆离转身离开。 此后很多年,陆离都在想,如果当时他能够再停留多一会儿,那么此后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如果他当时能够说服自己再留一小会儿,哪怕是一小会儿。 那么,他就不会在日后的日日夜夜承受痛苦的煎熬。 可是,很多时候,总是不允许你去假设。 你也只能在此后的无尽岁月里不断后悔,总也无法改变那时的选择。 送走陆离,白寻拾起先前丢下的扫帚,继续在晨光满地的室内安静打扫,细小的尘埃缓慢漂浮在日光里,白寻的侧脸温暖而柔和。 扫完庭院,白寻直起身来捶了捶背,看向晨光满天的盛大美景,对着虚空轻声开口,“南絮……” 快回来吧。 守在我身旁吧。 然而,她转身的瞬间,就觉得后颈一疼 意识开始模糊。 白寻的心一下子变得冰冷,从头到脚的冰冷,像是浸入了无尽的黑暗的水里,那种熟悉的绝望又涌上心头。 南絮! 傍晚时分,南絮风尘仆仆的归来,一脸疲色。 他要告诉白寻一个好消息。 一个一定会让她激动的好消息。 他心里火急火燎,也不知道白寻自己在家有没有好好的吃饭,睡觉时候有没有记得盖好被子 心里挂念着她,恨不得立马飞到她身边去。 他裹了裹衣衫,疯狂的想念过后,看到家门口的时候,发现里面乌黑一片。 南絮的心咯噔一下提了起来。 莫名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几乎是踹开了门,大声叫着“白寻!” 这一破门的功夫,就看到倒在地上的白寻。 南絮那颗心差点就要跳了出来,他几乎是控制不住的全身颤抖,奔到白寻身边,一把抱起了她,“白寻!白寻!醒醒!” 白寻身子有些冰凉,把手焐热了,去搓白寻的脸。 过了好一会儿,白寻才慢慢睁开眼。 南絮看着白寻睁开眼,刚要松口气。 可是,有些不对劲。 他仔细看了下白寻的眼睛,脸色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白寻缓过劲来,咳道:“咳咳……我晕倒了么?” 南絮把她扶起来,声音褪去了刚才的紧张“嗯,厨娘呢?怎么你自己一个人?” 白寻正在拍自己身上的土,此时听到南絮的话,顿了顿“她今天家里有事,我让她回去了。” 南絮在台阶对岸抬起头,忽然展颜一笑,笑得天真无邪毫无城府,明亮的如同湖水中的碎光 白寻被这笑容蛊惑,竟然也忍不住想要微笑。 就在白寻怔楞的瞬间,一把剑已经迅疾的冲着自己的脖子砍过去。 满满的杀意。 毫无犹豫。 两人的瞳色闪烁在黑暗里,都是泛着血色的光。 南絮一脸冷硬,三十多刀,转瞬之间 他已经挥了三十多刀,刀刀拼尽全力,刀刀致命,除了第一刀划过白寻的手臂之外,南絮没能再伤到对方。 然而三十多次攻击,白寻只是一味躲,没有一次还击。 她只是直勾勾盯着南絮冷漠的脸,嘴角一抹玩味的笑。 南絮一咬牙,直冲着白寻的面门而去 白寻躲过并不费力,她用手指捏住刀刃一转,继而一踩跳起,硬生生在空中改变了姿势,终于抽出了自己靴子里的匕首。 雪亮的刀光闪过白寻举起的匕首和她毫无表情的脸 南絮一顿,立刻后仰一撑手臂向后跑去,躲开了她的一踢。 白寻啧了一声,一把匕首舞得水泄不通 她终于开始发起攻势了! 白寻的攻势几乎是如密网般展开在身边,无处可躲。 南絮苦笑,为了要他的命,真是下大工夫了。 白寻紧紧攻在他身后,他不能松懈。 正这样想着,白寻已经凌空跳起,一脚已经当胸踢来,但是身子却弯了一个诡异的角度,匕首直直冲着他的脖子划来! 第157章:你还不清醒吗? 南絮躲开匕首,那一脚是生生踢在他胸口 白寻用力之大,那一脚的力度让他倒退了几步,才勉力站住,嘴里咸腥,呸呸吐了几口喉咙里的血,胸口却传来剧痛。 他咬牙忍着,估摸着是断了一根肋骨。 然而,他还没有站稳,突然袭来一股劲风 他急忙后退,同时抽剑向前,缠住白寻的袭过来的腿,右手凝聚内力,就朝她拍去! 在千钧一发之际,白寻脸上忽然有些迷茫,她露出脆弱的表情,朝着南絮茫然的喊了句:“南絮。” 南絮一愣,马上要攻击到的掌气被他强行改变了轨迹,手一偏,朝着白寻身边的岩石打去。 然而下一秒,白寻扣住他的手臂用力向后一扭,空气里传来“喀吧”一声清脆的骨裂声,白寻生生扭断了他的手臂,接着一跃而起用力踹在他胸口 那一脚,牟足了白寻全部的力气,她的鞋子也是特制的,鞋底的抓刺,此刻也尽数刺到了南絮体内。 南絮急速后退,重重撞在身后的门上。 白寻站起来,笑道,“想不到,冥陵的庄主竟然已经变得如此不济了吗?” 黑暗里的身影久久不动,白寻意识到现在并不是能够让她废话的时候 察觉到这一点,她立刻想去抽匕首,然而不久之前还在自己手里的匕首,居然不见了! 白寻瞳孔瞬间缩小! 她回头,正看到南絮摇摇晃晃的举着自己的匕首,满脸是血的看着她。 她不确定他箭术怎么样。 但是,白寻不敢冒险,于是她不动,只是貌似好心的出声提醒,“你的手已经折了,在这黑暗的地方,估计没力气再和我打了。” 南絮不为所动,他连喘息都没有乱,血却从他身体上一直流 白寻不禁庆幸,幸好刚刚扭断了他的手, 很久之后,她忽然问,“你真的是南絮吗?” 南絮没说话。 “或者,我换一个问法,”她顿了顿,“你是真的南絮吗?” 南絮没有回答。 白寻露出开心的笑脸,用同情的口吻说,“你真可怜。” 她又大笑两声,“何必呢南絮!为了活而抹除威胁自己性命的人,这是天经地义!你又何必装出这样一副不忍心的样子!?来吧,动手吧。” 南絮举着匕首的手微微发抖 片刻之后,他抬头,眼神冰冷如死物,他说,“你不是。” 手起! 白寻一个翻滚,朝着头部而来的匕首堪堪擦过,毫不留情的从她的肩窝处射入,斜着穿透整个胸口,从背部飞出,带走一大片模糊的血肉。 背部开了个大洞吧。 白寻一边这么想一边却笑起来 然而,她翻滚时却摸到了一同掉下来的软剑, 白寻单脚用力向前一蹬,竖起剑直冲着南絮而去 对方显然没想到她还能动,躲避竟然迟了 被剑擦过腰部,划出一个深深的口子。 白寻扑到他身上,一口咬上南絮的脖子 对方用力一挡,白寻偏了偏,只够到他的肩膀 她一声暴吼,一口撕下一块皮肉,满嘴的血腥味。 南絮一把将她推开,白寻身体失去平衡,摔在地上滚出好几圈去。 南絮就扑了过来,白寻勉力一踹 他却一把抓住白寻的脚,用头狠狠的撞击白寻拿剑的手腕,白寻吃痛扔掉软剑 两个人向两只野兽一样滚在一起,用自己身上所有还能动的部位厮杀挥砍 两人搏斗过的地方都是血,无比狼狈。 黑暗中是一声一声骨头相撞和嘶吼的声音,他们不遗余力的拼命的搏斗着,每一击都力求置对方于死地 白寻浑身是血,每一处都在叫嚣着疼痛,反而更加兴奋,疯狂的咧着嘴,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打!打到死为止!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南絮竟然也全无章法,他沉默的厮打,每一次都用尽全力 白寻渐渐的体力不支,南絮用那只没断的左臂箍住白寻的手臂,膝盖上提一顶 白寻的手应声而断,力气一下就疼散了,白寻却感到了一丝快感,她用完好的那只手扣上他的咽喉,一咬牙翻身坐起,断手软软的垂在身体一边,掐着南絮的力道却是前所未有的强 那一刻,白寻的脸上满是疯狂。 南絮早已经是满脸鲜血,眼神一散,颓然的倒在了地上,身体微微抽搐着。 白寻毫不犹豫,随手在身边捡了块石头,刚想砸, 她有些朦胧了,却是在问,“什么时候发现的?” “一开始。” “怎么发现的?” 南絮微微笑了笑,他的表情有着柔柔的温度,“眼睛。你和她的眼睛,不一样。” “……是吗?我的易容术从来没有被人认出过,那个人选中我,也只是因为我和她很像,眼睛。” 南絮摇摇头,“不一样。她跟你,有着很大的不同……不,一点也不像” 沉默片刻,她回答,“是吗,我知道了。” 南絮笑了。 白寻貌似天真的抿嘴,笑了笑,“我只是想你为什么这么苦苦想置我于死地。我们之间并无过节。虽然我一开始想杀掉你,但是后来我并不想杀你的。” 南絮的笑容消失了,他好像很疲倦似的叹了口气,缓缓道,“因为我没办法原谅,这世上还有一个人与她如此相像,太像了,太像了,无法原谅。” 无法与别人像跟她在一起一样相处,无法忍受别人拥有她的表情,拥有她的眼神,拥有她独一无二的的语气声音,叫他“南絮”。 “白寻”苦笑了一下。 竟然情深至此。 白寻冷下脸来,她又用力握紧了石头。 南絮却是哑着嗓子问道:“她在哪里?” “白寻”一愣 她看着这个已经被打得看不出模样的男人,心里陡然翻起强烈的酸楚和恨意 她用力抬起虚浮的手腕,对着南絮大声嘲笑,“你又何必问,她值得你把命都丢了吗?你会死得很痛苦,说不定会活活痛死,可是你现在问什么?她在哪儿?!哈哈!她和她相好的一起走了!” 南絮愣住了。 相好的?! 陆离?! 不会的,白寻答应他的,不会再离开他了。 “白寻”看着南絮满脸鲜血之下的神情,更加快意的吼道,“没错!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那个白寻,我告诉你,我来的时候正好就看见她和一个男人走了,不然我为什么会进来的如此容易?!你还不清醒吗?!!” 第158章:回去 疯狂的笑呈现在那张与白寻一模一样的脸上 南絮无法想象这样的表情会是白寻可以做出来的 对方仍然在嘶吼,“哈哈……你真是痴情得可笑啊!变成这个样子就是你活该!活该为她而死!” 南絮没有回应,他耐心的等着对方渐渐喘息平稳,然后又问了一句,“她在哪儿?” “白寻”身子一顿,沉默许久之后惨淡的笑了一下,断断续续的说,“真是无话可说了,赔上了自己,你……你就是想问我、问我这个?” “她还活着吗?” “白寻”忽然整个人安静下来,她静静的盯着南絮的眼睛。 终于,她道“也许还活着,我没有接到杀她的命令。” 南絮心满意足的阖上眼,有刹那间“白寻”恍惚见到他流了泪 南絮一动不动的躺着,连呼吸都听不到了,就在“白寻”以为他已经死了的时候,细小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白寻…………” 又过了很久很久,“白寻”的手无力的垂下。 潮湿阴暗的地上,她怔怔的站起来,脚步有些虚浮。 吹了声口哨,不一会儿,门外有马蹄声接近。 “白寻”看了眼地上的人,皱了皱眉,上前踹了一脚,进屋找了个麻袋裹了,随手扔在马背上。 空荡的屋子里越来越黑,漆黑的像一个无止尽的大口,要把每个人都吞噬进去。 “白寻”吐出一口浊血,她擦擦嘴,冷笑一声,翻身上马。 打量了一下四周,她唇边的笑意越来越冷,从怀里摸出了火折子。 甩了一下,火折子亮了。 火光粼粼,衬得她面容犹如鬼魅般可怖。 拍拍马,她抓紧了缰绳。 “哼——” 火折子被她抛出,奇小的火苗在空中飘忽不定,眼看就要被风吹灭了。 却在落地的瞬间—— 呼得一声—— 蔓延开来 原先黑的如同泼墨般的天空,忽然间被火光映得有些诡谲得变幻莫测。 火光冲天…… 好冷。 就如同深陷百年冰封的深潭。 四下一片深黑,这是梦么? 还是自己已经转世投胎?不会这般快吧。 水波灵动在耳边发出汩汩的声音。 若这就是来世,缘何还是这么痛苦。 虚浮的深色的空间,火红色的花朵开在脚边,白寻顺着花朵指引的方向一直走一直走。 没有意识,大片的红的似血的花向远处一直延烧,看不见尽头,也仿佛没有尽头。 也许尽头—— 是一条河,一座桥,也许还有一碗汤。 不想喝,她不想忘了他。 但是,停不下脚步。 前面隐约可见淡黑色的河水影子了,那平缓的一成不变的流水声让她顿时觉得眼皮沉重,直想昏昏欲睡。 脸上浮现出疲倦的微笑 然而,白寻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心中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她紧追慢赶,眼看着那个人就在眼前,可是怎么也追不上。 两人总是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白寻追了半天,累得不行,她停下来喘口气,也顾不得其他,张口就喊:“南絮……你……你给我站住!” 前面那个人似乎是听到了 他背僵了一下,然后,极其缓慢的转过身来。 正是南絮。 白寻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说,“你怎么在这里?” 那张脸沉默淡然,却有些憔悴,白寻都能看到他眼睛四周微微的青色。 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 白寻的手抓的更紧了,眉毛渐渐锁起来,只紧紧拽着他。 “白寻,回去。” 男人终于开口道 “回去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白寻一点都没有松手的意味,苦笑,“你别想骗我,这里是哪里我比你更清楚。” 南絮摇头,他的神情一松,竟然显得有些茫然无措 白寻看他眼里的光慢慢寂灭,心里又突兀的疼痛起来。 只是拽着他手不肯放开。 南絮脸色终于开始有些着急,“你……你回去吧。” 白寻也忍不住有点恼了,她狠狠瞪他,“我不回去!要回你自己回去。” “白寻!”南絮面色着急,“来不及了!” 白寻短促的怔了一下 南絮继续道,“你先回去,听话。” 怔了半响之后,白寻非常没出息的傻傻的说了一句,“你是不是不回去了?” 南絮安静的看着白寻。 白寻也不挣扎了,她看了眼南絮,然后安静的低下头去,半响后叹口气,低声说,“我…就知道,老天怎么会这么好心…” “我和你一起……到哪里都好。” 白寻死死抓住他的胳膊,南絮只是挥了挥手,就轻而易举的抽出了胳膊。 南絮似乎笑了一下,又似乎没有,他只是慎重的向后迈了一步,然后用低而柔的声音说,“白寻,回去吧。” 于是,白寻还没来得及叫,就被挥开了,好像跌入了一个无底洞。 整个身子不停的掉下去,周围都是黑色的雾。 时间好像都停止了。 接下来,白寻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有意识时,白茫茫的视野里有干净的影子在动 她渐渐意识到那是白色的窗幔,被风吹的飘起来,大幅的翻飞。 白寻下意识的转了转干涩的眼珠,快速的扫了四周 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榻上,身边的案台上燃点着香炉。 紫铜镂空的香炉烟雾袅袅,这香气就是从那里面散发出来的。 只是,从未闻过这种香。 没有人。 她回来后心里冒出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该死的南絮又骗我!” 房门忽然“吱呀”一声动了 白寻一惊,死死盯着那扇慢慢开启的房门,后面有一个黑色的人影。 控制不住的心跳加速起来。 房门打开了,露出了一张线条优美的脸。 不是他。 白寻眼里的光迅速的腾起又湮灭 那人笑了一下,道,“怎的如此失望?” 白寻的眼神归于死寂,脸也慢慢冻了起来,身上的痛感开始回来,但她忍着没有表露出来,冷声问,“你是何人?” 那人啧啧了两声,站稳了侧着头细细瞧她,“姑娘……不,也许该称夫人。夫人当真是好记性,前些日子才刚见过,竟是这么快就将在下忘记……” 白寻打量着他,这个人…… 没有任何印象? 前些天刚见过? 想起来了,这不是那个杜若吗? 白寻有些奇怪,他此番不知意欲何为? 此人正是杜若。 “抓我来此,有何贵干?” 杜若轻笑了声,“南庄主吩咐的,岂敢不从。” 白寻倏地瞪大了眼睛,一个挣扎,几乎从床上掉下去 “他?他在哪里?” “夫人,莫激动。小心身子为好。” 第159章:太晚了 白寻皱眉 南絮? 怎么可能? 或许这其中有什么? 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己本应该在安乐镇呆的好好的,可是,莫名被人偷袭,然后带到了这里,劫走她的人告诉她,是南絮吩咐的。 没道理啊 完全是一团雾水。 白寻觉得脑子都快炸了。 杜若却并不离开,“庄主他正在为夫人寻找良药,所以托在下照顾夫人几日。” 他的话,白寻一个字也不信 白寻只是冷笑一声,“不劳大驾。” 现在的情况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白寻觉得可能也只有南絮才知道。 白寻起身下床。 杜若也不阻拦,只是在身后慢慢道“夫人且行,在下只是提醒,若南庄主回来不见夫人,可是如何是好?” 白寻开门的手停在半空,但她只是怔楞了片刻,就伸手打开了门。 “多谢提醒。” 白寻走也不回的离开了。 杜若一个人站在空荡的屋子里,阳光照在他脸上,笑得很是令人和蔼可亲,却是令人不寒而栗。 许久,他抬脚走出门外。 门外有一人逆光背对着他。 杜若不疾不徐的开口,“你回来了?” 那人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前面很长时间,并没有人回答。 杜若似乎早就习惯了,他也仰头看了看天,轻轻的问:“你确保能杀掉他么?” 没有答言。 杜若上前和那人比肩站立,那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就仿佛一座上好的石雕那样沉默而精致 杜若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就只听她终于开口:“——不能确保。” 这下换杜若瞠目,脸上的笑意也出奇的凝固住。“你——” 那人偏过头,看了杜若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杜若还怔怔的看着那人的背影,半晌才自言自语道:“真是……两个都不讨人喜欢。” 冥陵门口七零八错的躺了一堆尸体。 大门敞开着,仔细看时会发现飘出黑烟,空气中充满了难闻的烧焦气味,还有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有人骑马从远处赶来,稳稳停在了门前。 大门里涌出很多人,纷纷恭敬的站在两边。 白止迅疾的跳下马,大步流星的穿过众人。 “白止少爷!”那些手下赶紧跟上去:“少爷,这边请,这边!” 白止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台阶:“人呢?” “押在了后院。”一个手下亦步亦趋的跟着白止,“他想自杀,被我们阻止,就在后院,暂时没动他……” 整个前院几乎变成了一片废墟,到处都可以见到激战后留下的狼藉,兵器尸体血迹。 还有几个人倒在台阶上,鲜血拾级而下,滴滴答答的淌到了地上。 白止大步跨过尸体,连目光都没偏一下。 “火势来的迅猛,他们趁灭火时候冲了进来,措手不及。下面死伤有点多。” 白止哼笑一声:“下手够狠。” 手下点头道:“是,但是,我们还发现这里面混了不少官府的人,其余的似乎都是来历不明的。” “去通知官府。” “通知官府?” “杀了这么多人,你以为我们跟他们还能相处下去?”白止眼底瞬间掠过一点类似于冷笑的神情,“需要给官府点动静瞧瞧了,这么多年的相安无事可能要结束了。” 白止几步跨到后院,地上的人被捆着,押在一个残破的角落里,头发几乎全被烧光了,面目惨烈,显得极其狼狈。 几个人一看白止走进来,立刻把他往地上一按。 地上的人不由自主被推倒在地,嘴里呜呜的:“呜呜…………” 白止走上前,一把拎起他的衣领。 “我已经知道了你们的底细。”白寻顿了顿:“想要吞了冥陵?恐怕你们没有那么好的胃口。” 那人眼眶眦裂,因为挣扎得太厉害,几个人都差点没按住他,险些被他站起来,因为嘴里被塞了块破布,导致他根本不知道说些什么。 当然,白止已经不想听了。 “总有一天,我会替庄主灭了你们,让你们再也没有机会来觊觎冥陵。” 白止举起剑,对准他。 咚—— 重物一声轻响,躺在地上的人喉间出现了一个血洞。 刹那间他所有动作都僵住了。 白寻轻轻呼了口气,冷漠的抬头看了一眼夜空,转身朝反方向走去。 白寻,庄主,你们千万有多远走多远。 这里,要变天了。 这一夜,很少有人安眠。 白寻赶回平乐镇的时候,镇上已经没有人了。 几乎是一夜之间人去楼空。 她回来时候,路过老张家。 门还是敞开着,但是满地的落叶没人收拾,风一吹,哗啦啦的划过石板,听起来无比萧索。 白寻只是看了一眼,就走了。 她只是想回到自己的家。 直到—— 看到那堆废墟。 她坐在那一堆废墟面前,直到坐到全身都僵了。 她在想 所有的一切是不是都是一场梦。 睡过去吧,睡过去吧。 等到睡醒后,南絮还会温柔的喊她起床吃饭 她一定会听他的话,什么都听, 好好吃药,好好吃饭。 吃完饭就可以睡觉,或者两人在一起说着话。 再或者睡醒以后,该去镇上玩了,好久都没有去过了。 对了,南絮上次说镇上那家的云片糕特别好吃,两人约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合适时间。 睡醒了就去。 对,睡醒了就去。 白寻闭上眼睛,一个翻滚滚到了地上。 冰凉的地面贴在身下。 头顶上巨大的苍穹,被重重乌云遮盖,不见一丝青蓝。 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苍凉的呜咽着。 她觉得现在自己就像是进入了一个迷宫。 所有的事情都对她露出了一角。 她想去抓住任何一点,却怎么也拼凑不出完整的。 头要裂开了。 咔嚓—— 藏黑的天空被惨白的闪电划破一道口子,仿佛一个人张开了血盆大口。 倾盆大雨,终于酣畅而至。 瓢泼的雨声中。 白寻头撞在地上,扑起的灰尘进到她眼里 眼睛有点湿,但是绝对不能掉眼泪。 她抬起头来,木着脸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身体 耳边轰隆着雨声,刺痛,麻木,白寻渐渐毫无知觉 忍耐许久,终于忍不住一口呕出血来。 雨水和着血腥流到嘴里,腥咸的味道 此后的许多年里,白寻常常能感觉到这种味道 死人的味道。 身上的几处剧痛渐渐离她远去,她进入到空茫的状态。 太晚了 她喃喃的说,为什么这样晚, 那些话说的这样晚,她所有欲说而不能说的心意,她知道的,这样晚。 太晚了。 若是知道两人会这么快分离,不管他想听什么,她都会说给他听。 他想干什么,她都会陪着他去。 太晚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白寻沉沉的坠入昏迷 合目之前,最后寂灭在眼中的那抹光亮被雨水浇熄。 第160章:又一个自己? 连夜的雨似乎荡尽了污浊,但是乌云依然遮在天上,阳光偶尔漏出来,使人的心情也是忽明忽暗。 在素水镇一家客栈里 哐!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几个人被人踢了进来,直撞垮了几桌围了人的桌子。 那几个人在地上翻来滚去,似乎浑身都受了伤。 一个满脸青色胡茬的大汉冲了进来,手中握着两把大铁锤。 他瞪着那双肉眼对地上躺着的几个人大声吼道:“你们是素水镇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平乐镇在哪里?老实交代!” 那大汉竟拿着铁锤压在那几个人身上,身后跟了一帮人。 “庄主息怒!息怒!” 一干人赶紧上前伺候,挤眉弄眼的安抚,同时落了座。 谈话声就不断传来。 “太狠了!老子为冥陵辛辛苦苦大半辈子,他说散就散!” “他奶奶的熊!真是晦气!!”大汉啜了唾沫,吐在地上。 冥陵?! 白寻听到这里,脊背僵直了下。 端着茶杯的手停住了。 昨夜一夜淋雨,令她头有些昏涨。 她强打精神支起耳朵。 只听那人道:“这冥陵也没几天活头了,居然和官府勾结,现在武林的人几乎都竖起了大旗,就等着冥陵垮台,它也蹦跶不了多久了,老子我还不如自立门派,等我收拾了冥陵,看那些个什么官的,谁还敢来作乱。” 有人赔笑道:“呵呵,庄主说得对,说得对。” 大汉嘿嘿笑道:“等老子拿下冥陵,你们好处不少……” 一群人欢喜的呼天喊地。 白寻脸色一变。 小二正好上来添水。 看着眼前客官脸色实在是惨白得可怜,心下不忍,于是道:“客官,小店楼上就有雅间,您不如上去歇息会儿,小的瞅着您这脸色实在是……” 白寻把茶杯搁在桌子上,撑着桌子站起来,有点摇晃。 她拍拍小二的肩膀,“不必了,多谢。” 小二眼瞅着她摇摇晃晃的,心里寻思,这个人是不是出了这门就要晕倒了,转后又一想,自己瞎操心什么。 只是这客官瘦的瞅着真是让人怪心酸的。 白寻终于赶回冥陵 但她犹豫了,她在门口踌躇了半天。 也不知道该进还是不该进。 她希望那人不在里面,又希望那人在里面。 一时间,心里是百味皆有。 院子里正有人在扫地,见到门口有人徘徊 显然也是一愣,于是,便走出来不耐烦的问道,“你是哪个?找谁?” 白寻不作声,用眼角瞥了那人一眼,是个新人。 那小工犹豫了一会儿 这个秀丽的姑娘模样看起来不大,气势却很凌人,只静静的在这一站 他竟然不敢上前多问。 踌躇半响,他嘟囔了一句,“我去通报。”就麻溜儿的跑了进去 不大一会,有人手里摞着七八本厚厚的账本走了出来,边走边不耐烦道,“干什么干什么?!我看本子正心烦呢!” 俏丽的脸庞,眉宇间却很有些果敢狠气,如英。 如今,她一手拿着细细的毛笔戳着自己的脑壳,看到白寻后毫不掩饰的愣住了。 “白寻?你?” 白寻摇摇头,吐了一口气,忽然发问“南絮…他…回来了吗?” 如英一手账本尽数摔倒地上“庄主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白寻一听这话,心就掉了下去。 沉沉的坠下去。 如英打量着白寻的神色,脸色一凛,道,“先进来再说吧。” 光线昏暗的厅堂里,气氛冷的可以冻伤人 白止和如英都老老实实的坐在一旁,尽量离那恐怖的气氛制造者能多远就多远。 能在这冰封一样的中心还安然自若的,只有那个面容清秀的人 白寻的表情始终平静。但是话却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另一个恢复武功的我?” “嗯,具体我也没见过,但是,他们都在传,第一杀手已经恢复武功。” 白寻闻此,更是一个头两个大。 “前几天的失火是官府做的?”白寻问着,喘出一口气然后慢慢倾身,拽紧外衣。 如英低头道:“只是怀疑,但是最近不少山庄相继被灭了,打着还是冥陵的名义,但是又混进不少官府的人。现在已经有不少流言了。” 又缓了一会儿,白寻才直起腰背,神色如常,她低声道,“我回来的路上听到过。” 白止点点头,“你知道的,武林中人最忌讳这个。” “十八个山庄还剩下几个?” 片刻的犹豫,“已经灭了6个。” “白寻——”一直没有开口的如英突然插话 白寻抬眼去看欲言又止的如英。 白止按住了如英的肩膀,一双沉默的眼眸看过来。 又来了。 想说又不能说的这种感觉。 如英真真是烦躁死了。 白寻觉得头又开始疼了,她揉着太阳穴问“……什么?。” 白止摇头,“没事。” 怎么能让白寻知道,她又该乱想了。 “够了!”如英一把推开白止的手,跳了起来。 “白寻,有人说看到了庄主,在灭了这6个山庄的时候,你……你们……我只问一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止连忙制止道,“如英——” 如英恨恨的坐下,立时又站起来。“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我和白止辛辛苦苦打理这里,要是庄主他想散的话,和我们说一下,我们马上撒手!也不必这样费尽心机去灭自己的山庄!还给冥陵抹黑!” 白寻猛地抬头,正好与如英面对面,一个仰望,一个俯视。 那双眼睛里面混杂着猜忌怀疑,让白寻的心里重重的挨了一锤 她不确定的道,“我不知道,不是我……我也找不到他……我不知道……” 白止一把拉住如英坐下,“你怎么这么想,怎么可能是庄主?肯定是谁假冒的。” 如英依然嘟囔:“庄主是什么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容许有他的冒牌货存活在世上。” 白寻抱住了自己的头 不知道,不知道 到现在为止,她什么也不知道。 包括以前在平乐镇,南絮白天出去办事,她都没有去问过他去哪里。 现在突然又冒出一个“自己” 她的脑子已经停止了思考。 什么也不知道,乱成了一团麻。 所有的一切都堆到了一起,却连一个线头都没有留给她。 南絮他会瞒自己吗? 不会的? 那他为什么离开? 悄无声息的离开? 联想到那个梦,白寻心里一紧 除非……他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第161章:人呢? 如英一愣,白寻的口气并不是在说谎,可是她却更加不解了,难道真的是庄主做的? 但是,说不通啊,庄主目的何在啊? 如英只好假装咳嗽一声,坐了下来,随意的翻着放在桌上的账本,心里愈加烦乱。 这几日她总是右眼皮跳得厉害。 “庄主托在下照顾夫人几日。” 白寻脑中忽然闪过一个人的话语。 怎么忘了他? 白寻眯起眼睛。 若说还有一个人可能知道,那只能是他了。 “白止,给我一些人。我要去一个地方” 白止心惊了一下,“什么?” “一个能找到南絮的地方。” 果然,白寻带着人赶过去的时候,杜若亲自迎了出來.双手一抱拳道“夫人.在下已静候多时.” 白寻打量了他一眼.道“人.” 杜若就笑了.“夫人,此话怎讲?.” 白寻只是冷冷的盯着他:“他人呢?” 杜若笑的一派祥和“夫人说笑了。” “我最后跟你再说一次.他人呢.” 杜若挑了挑眉梢.摇了摇头“夫人可是要找南庄主?” 白寻不答话。 杜若依然在笑,“夫人真是高看在下了,南庄主是何等人,怎会屈居在在下的这尊破庙里,不过是当日在下偶遇二位,南庄主神色匆匆,便把夫人托付给在下就匆匆离去。” 白寻淡淡的望着杜若.杜若的脸色也沒丝毫变化.只是静静的看着. “既然如此,也不必多说了。”白寻收回视线,遂微微一扬手.身后顿时呼呼啦啦围上來百十來号人.把杜府的前后都塞满了. 各个装备精良.刀锋凛然. 杜若站在那里,眼睛微微眯了下,“夫人如今要靠这些打手来壮自己的威风了。” 白寻脸色无异,这种话她已经听了不下百遍,先前会觉得难受异常,现在就如同别人问她天气如何一样平淡。 所以,她只是冷冷一笑. 杜若摸起了下巴,叹息道:“怪不得南庄主会这么辛苦的为夫人寻找良方,可惜啊,好不容易找到了,却是连见夫人一面的勇气都没有。” 这个人,白寻真是讨厌得狠。 白寻瞪大眼睛,忍无可忍 她抽出临近身边一个侍卫的剑,举剑向杜若挥去。 内力虽没了,招式还在。 对付一个杜若,可以了。 几道看似凌厉的杀招下来。 杜若急急后退避开,但还是被锋利的剑锋划到。 他倒退了几步,站稳了道:“夫人何至于如此大的火气。” 白寻咬牙切齿:“收起你的那一套,我只问南絮现在人在何处。” 杜若露出为难的神情:“在下也并不知南庄主现在身在何处,前几日,他给夫人留下一个东西以后便离开——” 顿了顿,杜若貌似还惋惜道:“在下提醒过夫人了,万一南庄主回来,夫人可并没有听啊。” 前几日,他回来过?! 白寻难以置信 为什么回来不来找她? 为什么? 就在这时.蓦然从空中飞來一把利剑.直直冲白寻射去 谁想杜若却空手握住了那把剑.“都给我滚.” 然后.他单手折断了那柄剑.身后护卫的刺客低呼“大人……” “谁敢伤到夫人一根毫毛,我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白寻从沉重的事实中恢复过来,她向前几步,剑架在了杜若脖子上,冷声问:“我凭什么信你。” 杜若也不躲,只是定定的看着白寻,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裹,递给白寻。“夫人打开看看便知。” 白寻接了过来,打开一看。 里面裹得的是一支木钗子和一个瓷瓶。 白寻盯着那木钗子,双目血红,几乎要把眼睛睁裂。 她摸着那钗子,果然在钗尾处摸到了一处细小的花纹,她拔下头上的钗子,正好与手里的钗子合二为一,成了一个同心的样子。 这是他的钗子! 钗尾处刻的是“寻”字。 他为什么不来见她?! 白寻胸中气血翻涌。 她死死盯着手中的钗子。 怎么也想不明白。 倒是杜若“善解人意”的道:“夫人莫伤心,可能庄主他有要事要办,这瓶子里的药,多半也是助夫人恢复武功的。” 白寻却置若罔闻,整个人都呆在那里。 他嫌自己累赘了吗?终于想要离开了吗? 可是为什么还为她找来这解药? 她要这解药又有何用? 恢复武功? 可是他人呢? 半晌,身边的人见白寻毫无反应,不由出声道:“小姐?我们现在应该?” 白寻木然答道:“回去。” 说罢,自己先抬脚,摇摇晃晃的向前走去。 身后人急忙跟上。 杜若看着人走远了,嘴角依然挂着意味不明的笑,他转头对一个护卫说:“去告诉他,就说我已完成他吩咐的,让他遵守承诺。” “是。”护卫应了声,转身也消失了。 杜若望了望天,心想,接下来的天气终于要变好了呢。 护卫来到一处地方,停了下来。 那里有一片宽阔的湖面,湖面平静如镜。 湖面前面摆着一张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许久许久,那人终于开口道,“怎么?” 护卫答道:“大人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做了。” 那人似乎是轻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笑意,“我知道了,回去告诉他,我不会忘。” “是。” 护卫转身欲走,“等会儿——” 那人却开口道 护卫立时停住,静静的等待着他的命令。 风从袖子的领口里钻进去。 就在护卫以为自己听错了,想要退下时。 那人道,“你说,我该杀掉呢,还是该救活?” 护卫一愣,答道“属下不知。” 日光渐渐移到那人的脸上,一双眸子冷的比深底的水还凉。 那人冷笑声,“哼,你当然不知,滚吧。” 护卫得令离开。 只剩下一个人依然在静静的望着眼前的湖面。 白寻风寒发作了,身体是灼烧一样的疼痛。 从杜若那里回来以后,到冥陵门口了,她却像是一口气没有上来,就那么直挺挺的倒在了门口。 手里握着那根破木钗子,大夫给号脉时候,白止怎么拔都没有拔出来。 只得作罢,任由她握着。 她只是一心一意的昏睡着。 好像生着病就可以不用再费心想那糟心的一切。 她在做梦。 无数个梦境切换。 她只感到累,难以忍受的累。 她不敢去想,也不敢去联系。 但是,大脑不受控制的在脑海里组成了一句话。 完全不受控制 白寻对自己高喊道:不要说出来。 可是,没用。 就好像有人拿着纸笔写了几个大字,硬生生放在自己面前。 她并没有睁开眼睛,那几个大字,却能异常清楚的看到。 第162章:你也活不到他回来 他走了。 几个字组合起来,还是像烙印一般重重烙在心底。 他走了,也许或者说,他终于厌倦了这种生活? 搞不清楚,搞不清楚。 即使她已经成了那个男人最亲近的人,但还是无法明白这个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也许是他对自己太好了。 根本就没有去想。 头疼欲裂。 凌晨,光线奇白的房间里,白止静静坐在床前,像一尊凝固了一夜的石像。 轻巧的开门声,白皙秀美的女子探进头来,说,“要不你去睡会儿,我来守吧。” 白止摇摇头,如英怔了怔,看看床上的人,犹豫一会儿,过来拉他,“去睡会儿吧,还有好些事情等着你去解决,我一个人应付不来,但是说起照顾人我还是比较有经验的,毕竟以前可是常常照顾你们几个。” 如英脸色苍白,也一副休息不好的样子,但还是努力说一点俏皮话逗逗面前一脸凝重的白止。 白止虚浮的笑了笑,交代了几句就走出了房间。 他走到前厅,清晨静悄悄的,没什么声音。 白止的一声“来人”疲惫不堪,不像是他自己的声音。 有人应声而来 “有钟灵的消息吗?” “没有,打探不到。” 白止捏了捏眉头,长出了一口气,抬头看着房顶,淡淡的说,“继续打探。” “是。” “去查一下最近那个门派或者山庄和官府走得最近。” “属下明白。” 白止只是揉着眉头,不再说话。 很久很久的沉默。 感觉像是过了一声那样漫长 突然,后院里里传来一阵骚动 白止拔腿向后院跑去。 “砰!”的一声,一个白色的人影从门里直扑出来 可能因为太虚弱的缘故,一下子撞上门,又顺着门狼狈的滑在地上 她没有让如英扶,只是坐在地上,扬起头来,一双眼中毫无生气,“我要重新开始练武。” 白止在看到白寻的样子后顿住了脚步,冰冷的晨光里,白寻拼尽全力撑起上半身的身躯,刀削一样的肩胛骨,那样瘦。 青白的晨光中,白止的鼻子一酸。 如英没动,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白止,等着他的答案。 白止苦笑一声,“白寻,不是我不帮,只是这武功不是一日两日可以练成的,等你练成了,估计……。” 如英抱臂倚在门上,淡淡道,“我来教你。” 白止和白寻默了半晌。 白寻回头看着如英,诧异道:“你?” 如英忽然笑笑说,“短时间内恢复以前的内力不可能,但是练一些凌厉的招式还是可以的。” 白止欲言又止道,“可是你的武功那么弱。” 如英瞪了他一眼,恨恨道:“笨蛋,我的武功不比你低,每次你都挡在我面前,害的我根本没有施展的余地。” 白止挠挠头,“啊?” 如英这时已经走过来,把白寻从地上扶起来“那瓶药我已经检查过,没有毒,可能真的可以恢复武功,但是为了安全起见,你最好别动。” 白寻勉强站起来,她把双手重重按在如英的肩膀上,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我要快点,我担心他有事。” 如英被她的力气惊到,只是怔怔的答道,“好。” 白寻最后抬眼看了看天 朝阳照进来,明亮到有些刺目的光,却一点儿都没照进白寻的眼睛。 那双眼没有笑意,深不见底,没有神采。 风刮过来,如英打了个喷嚏,觉得有点冷。 白寻转身回屋,她走得很慢,背影萧索而黯淡。 白止只是看着,不发一语。 最先练习的是反应和速度,这个若是以前的白寻,根本不算什么。可是现在的白寻对上如英, 这就是个很残酷的训练。 其实也很简单。 白寻只要反应快到躲如英的第一次攻击就可以了 但是一个星期之后,白寻还是回回都中招 没办法,对于白寻来说,如英的动作太快了。 终于有一日,如英下了狠心,她告诉白寻,如果她再躲不过,她也不会点到为止了 第一击在肩上,白寻的反应快了很多,却还是被如英抓住了胳膊,她面无表情的一转一拽,手肘脱臼,像无生命的木偶一样垂在身旁,白寻扑倒在地上 如英没去扶。 “这样就想去找庄主,你还是指望那些人来找你报仇吧。” 如英居高临下的看着白寻 她蹲下在她耳边轻声说,“还有,恐怕你也活不到庄主回来了。” 如英看到趴在地上的人剧烈的一抖,咬紧了牙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沉声道,“再来!” 夕阳的光染上庭院时,白寻终于躲过了如英从身后而来的袭击,她迅疾而不要命的向前扑出去,打了好几个滚都没有停下,终于止住了,却一动不动 如英过去看,发现她已经晕倒了。 满是灰土和汗的脸上,她的苍白脸色比鬼还吓人。 明晃晃的光照在白寻身上,如英这天第一次伸手去搀扶 她刚想使劲,脚却一软,跪在了白寻伤痕累累的身体旁边。 那一刻,她控制不住自己微微发抖的手。 这些天白寻身上几乎所有的关节都让她拆下重装了几回 多少次?大概上百次吧,一开始还数,后来就放弃了,她怕她再数下去就会不忍心。 有几次如英觉得白寻眼神都散了,她却还是疼得哆嗦的站着,咬牙说,“再来。” 那么多痛彻心扉的伤,她一声都没吭。 门口传来一声叹息,白止一脸凝重的倚着门,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他问,“还好吗?” 问她,也是问她。 如英苍白的笑笑,“还好。” 犹豫了片刻,白寻还是问,“有必要做到这样吗?” “庄主不在她身边,我们又不能保护她,只能靠她自己,必须要让她短期内足够可以保护自己。” “我以为白寻会不顾一切去找庄主。” 如英摇摇头,“她心里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累赘,所以,要报仇也好,要查真相也好,要找庄主也好,前提都是她必须要靠自己,她不会再依赖其他人了,庄主走了,她潜意识明白了,只有自己才是靠得住的。” 白寻无法反驳,如英的话是对的。 良久之后,他转了话题,“你觉得白寻她会选择撑起冥陵吗?” 如英无可奈何的笑了,“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只有冥陵振作了,她才可以有更多的力量。” 白止抬起头,看着如英在逆光中一片惨淡的脸,再次无言以对。 第163章:劝君当归 如英继续说,“白寻……跟我很像,但是她跟我,有一个本质的区别。” “什么?” “她比我更能忍。比我更纯粹,当她想要达到一个目的的时候,她可以忍受一切。” 如英沉沉的叹了口气 太阳落下了,最后的光芒盛大到了极点,却又顷刻湮灭,一片稀薄的昏暗中,如英的声音听上去寂寥而空茫,“她内心太纯粹,如果不把她最初的本心杀死,她在这样人命如草芥的江湖里,根本活不下去。” 白止的表情已经看不清了,他好像模模糊糊的摇了摇头,“不,其实能杀死她的,从来只有一个人。” 如英过来拉住白止的胳膊,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去扶你的白寻吧,她昏过去了。” 没有等白止的回话,如英已经松开白止的胳膊,转身走了。 此后时间里,白止大部分时间都在东奔西跑,如英继续训练白寻 冥陵长时间没有南絮坐镇,不少人暗地里又有些动作,不过每次都没有造成大的动静。 但是,每次都是这样的类似于骚扰的动作,还是让人忍不住烦躁。 这日,白止走进后院,空旷的后院,阳光照得他有些刺眼。 如英一个翻身,借着腰部的力量,劈手砍向白寻。 白寻急急后退,转首就是回击。 如英落地后,很快又再次凌空而起。 挡住了白寻的回击,右脚抬起来毫不留情的朝白寻腰间踢去。 这一脚还是太快了。 连白止都没有看清她是如何出腿的。 更何况白寻。 那一脚踢在了白寻腰间,白寻连哼都没哼,就被踢了出去。 如英落地后,看到白止,笑着扑过来,“你怎么来了?” 白止擦擦她额头的汗,“出了点事。”目光还是忍不住向白寻望去。 白寻在地上蹲着,低着头,白止无法看清她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她站起来,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 她缓慢的走过来,目光倒是落在了白止身上。 白止回看她的目光。 “又有个山庄被灭了,有人看到了庄主。” 轰—— 有什么在脑中炸开,白寻感觉眼前一暗 心咚得一下要跳出了 她开口,声音竟然是颤抖得不成语句,“……他……哪个……地方” “我就是回来带你去的。” 马不停蹄的赶到白止所说的地方,整个地方的状况已经是很惨烈,四面八方扑来的血腥气,浓稠得白寻想吐。 但是她一咬牙,心中急切,忍不住大喊一声,“南絮!”就一脚踢开了大门。 满地的尸首。 白寻从主屋到副屋都找遍了,却没有发现一个活物。 “不用找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跟着白寻的白止忽然出声。 白寻愣住。 “我们赶到的时候,庄主已经走了,据线人报,确实是看到了庄主。” 白寻还在发愣 白止绕开地上躺着的人,走过去抓住白寻的胳膊,“白寻,也许庄主他有苦衷。” 白寻扭着身子,不回过头,只是拿手去拨他的手,“没事,没事……” 声音有些抖。 白止心里一颤,忍不住强硬的把她拉正 白寻仍然用手捂住双眼,死紧的咬住嘴唇。 白止渐渐拗不过她的力道,慌乱之下只好放下手 白寻依旧低着头,脆弱的声音却传出来,“别看我,我只是害怕…我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我还是逃避,还是逃避!与以前相比,一点长进都没有!” 白止不由自主的怔住了。 “我受够了这种无能为力了。” 不想要再继续这么无能下去…… 白寻的失控没有维持多久 太阳慢慢消失的庭院里,她抬起头,神情已经恢复平静,“回去吧,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说着,她转身想走,却因为蹲的太久,一个踉跄跌倒了。 白止上前就要扶她,却被她摆手拦住。 白寻的脸在夕阳中慢慢染上了绯红的颜色,她双手撑着膝盖,站了起来。“我自己走。” 白止看着她努力站稳的样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能默默跟上。 回到冥陵,如英迎上来,看到白寻的脸色颓败得难看。 重重叹了口气,“白寻,快回去歇着吧,你脸色实在是难看的很。” 白寻苍白着脸色点点头,说,“我知道了,你们先去吧,我再坐一会儿。” 白止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如英却看了看白寻的脸色,拉着白止静静退了出去。 终于彻底平静下来的空无一人的厅堂里,白寻仍然挺直了腰杆一动不动的坐着 从未觉得自己可以到了那样穷途末路的时候。 混杂着冰冷和阴暗的厅堂里,白寻忽然不可抑制的哈哈大笑起来,疯狂的笑声尖锐刺耳,好像遇到了什么好笑到不能忍受的事情,但是眼泪控制不住的涌出来。 太愚蠢了,真的是太愚蠢了。 怎么会这么傻呢 然而多么可笑,她连确认的勇气都没有。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这样无能为力的看着他一次一次的从眼前经过,却又抓不住他。 她甚至连自己犯了什么错都不知道就被问斩。 至少要见他一次,问他为什么离开。 对,一定要撑下去。 要马上恢复武功。 她只能依靠自己了。 汹涌而出的眼泪全都砸到地上,浑身颤抖的人用力咬住自己的手腕,把嚎啕的哭声全都压在嗓子里。 偶尔露出的呜咽从厅堂里传出来,夜空里是黑压压的云,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一点微光都没有。 翌日,白寻醒的很早,睡不安稳。 其实这么久来,她的睡都很轻。 白寻从来不知道,以前雷打不动的睡上整整一夜,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不过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这倒是件好事,谁保证在她睡死之后,不会有人拿刀捅她的心窝? 疲惫和死亡相比,还是前者好了很多。 死了之后,会有漫长的时间供她沉睡,着什么急。 坐在床上,白寻腰酸背疼的扭了扭身子 忽然听到一个人在唱戏,婉转曲折的调子,细腻柔软的声线。 白寻愣愣的坐在床沿上,听着那一声接一声的戏文,飘荡在空荡荡的风中 听不清唱的什么,可是大约不是多么欢快的戏,调子很轻,却曲曲折折,幽幽怨怨,像是古时女子对着不知身在何处的情郎,絮絮的诉说衷肠,企盼那些话能随风万里,寻郎去处。 劝君当归。 白寻忽然觉得鼻酸 有什么用呢,要离开你的人,无论你说什么他都会离开 多少人唱这调子等了一生,一直唱到容颜衰老,唱到白发苍苍,唱到昔日莺一样动听的嗓音再也发不出声响。 那个人,还是没有回来。 有什么用呢? 开门来到屋外 看了下竟然是如英 白寻不由叹道,“如英,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如英回过头来,白寻的脸在晨光中依旧苍白,眼仁很黑,没有光,意思的开玩笑的意思。但是语气却是平淡的很。 “被你用这种平淡的语气说出来,我可是一点都不会觉得高兴。” 白寻笑了,扶着门前的围栏,走了出来。 第164章:我恢复武功了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如英左思右想没有想出来。 所以,她只能使劲盯着白寻看。因为这种怪异的感觉是从白寻身上传来的。 在晨光微醺中,她静静的看着那个被笼罩在晨光的人。 白寻背对着她。 可能是察觉到背后不同寻常的目光。 白寻逆着光回头 阳光从她身后漏出来,如英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好像是笑了,又没有,声音还是如初 她说,“我武功恢复了。” 如英这个时候也突兀的发现,今天的白寻脚步不似从前那般虚浮,下盘也是稳定的,甚至一向苍白的脸色竟然会有些红润。 如英不知道是不是光的问题。 她在脑子里重复了一遍白寻的话,恢复武功了好。 恢复了好。 没觉得什么不对。 如英想走过去拉白寻去吃饭,忽然—— 蹦—— 如英脑子里有股弦崩断了! 她生生顿在原地,站在那里 脑子里嗡嗡的响着白寻的话。 我恢复武功了, 恢复武功了。 四周景物都静止了一样,脑子都是一片空白。 白寻她…… 白寻她在说什么? 白止火急火燎的走进来,就看到白寻和如英两个人站在院子里,一动也不动 他还以为两人在进行定力训练 但是事情紧急,也容不得多想。 于是,就在白止要为两尊几乎要成雕像的人喊一句的时候。 如英很应景的已经替他暴喝了一句:“白寻!” 白止被她吓了一跳。 接着,如英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朝着白寻扑了过去。 白止楞在原地,完全被如英的行为搞懵了,不知所以。 如英眼看着就要够着白寻的衣角,她很坚信的一定会抓住白寻。 所以当白寻忽然闪开了她的时候,她也是懵了。 完完全全的懵了。 太阳慢慢升起,所有下人忙忙碌碌的时候,都能看到自家的三个当家人大眼瞪小眼的再院子里站着。 他们不明白这是搞什么名堂,但是也不敢多问,只是在经过他们的时候,小心的避开他们。 但是,好景不长,终于有人不小心咳嗽了下。他咳嗽完,立马捂住嘴巴,谨慎的看着面前三个人,见三人并没有动静,赶紧脚底抹油的溜走了。 终于,白寻皱了皱眉,道:“我们要站到什么时候?” 如英上前一步,又要去抓白寻,“你恢复了武功?” 白寻再次闪过了她,点点头。 如英步步紧逼,锲而不舍“怎么恢复的?” 白寻一字一顿道:“我吃了杜若给我的那个药。” 如英已经抓狂了:“你吃了那药?” 白止赶紧拉住快要暴走的如英,如英一把挥开他的手 “干什么干什么!我又不是要抓她!” “白寻!你别给我躲了!我知道你恢复武功了!你不用炫耀!但是现在给我过来!我给你号脉!你再躲一次试试!” 白寻堪称乖巧的站在原地不动了。 如英终于抓住了她的手,上来就是一顿怒吼:“大哥,药不能随便乱吃啊,万一那药是假的怎么办?真是乱来!” 白寻摇摇头,笑道,“不会的,你不是说那药没毒吗?” 如英翻了个白眼“我那是随口安慰你的,你不要这么一副笃信的样子,我又不是钟灵!” “我已经吃下了。”白寻顿了顿,眼色黯沉了“况且,我现在已经找不到可以迅速恢复我武功的方法了。” “所有值得一试的方法,我都愿意去试。” 白寻低着头,“我已经没有办法忍受那样无能的自己了。” 如英说不出话了 白寻语气里的无奈让她鼻子一酸。 她不知道白寻是这样的痛恨自己。 什么时候这个人已经被逼成了这个样子了。 如英吸了吸鼻子,努力忍住眼睛的酸涩,“可是,现在钟灵下落不明,你这样贸然行事,实在危险。” 白寻抬起了头,“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畏惧的。” 生有何欢,死亦何惧。 还有什么痛苦是她没有承受过的,她现在唯一遗憾的就是,尽快找到南絮 她还有好多问题,好多话都没有和他说。 她不甘心。 如英颤声道:“白寻。” 心里难受极了,白寻和庄主这两个人追追跑跑这么久了,老天爷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他们呢?一定要让他们这么互相折磨呢? 如英禁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悠长的叹息,合着晨光迅速消失在光中。 好在,如英叹完气,终于发现了一直被晾在一旁的白止,“白止?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早就来了,只是你没看到。”白止笑着揉着如英的头。 “白止,有事吗?”白寻见白止脸色有点异常。 白止笑完后,脸色变得凝重“探子来报,有附属山庄集结了大队人马,现在正在向冥陵逼来。” “哼,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白寻冷哼道。 如英眉头紧锁:“现在庄主不在庄内,万一他们诬陷我们,我们可是死无对证。” 白寻听到这话,一个眼刀扫过来 如英连连吐舌头,“我说错了说错了,庄主只是失踪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白寻嘴角的弧度越弯越大,眼睛里却是一点笑意都没有。冷冰冰的眸子像是渗入寒冰的明亮。 “要是胡说八道的话,就让他们一去无回。” 明明是笑意盈盈,却让人无端感到一股寒意。 人还是那个白寻,可是恢复武功的白寻。 整个人的气场是完全压迫性的。 那个冥陵的第一杀手又回来了。 白止有些担忧的望着,白寻往前厅走去。 如英拍拍他的脸;“放心吧,现在看样子那个药暂且不会有事,你的白寻也不会有事的。”说着,她拉起了白止的手,“走吧,我们也去看看,一睹冥陵第一杀手的风采。” 白寻走到前厅,还没坐下 下面就有人叫喊“冥陵现在居然靠一个女人来撑吗?真是让人汗颜。” 白寻闻声看去。 那人一脸天上地下老子最强的傲慢,舌头也恶心的在刀刃上舔着。 白寻慢慢的笑起来。 这个有点轻慢的笑容,显然惹怒了对方! 他上前一步,站在了众人前面。 “哼!已经被人废了武功,真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么?!有种来过几招!” 白寻回过头来,毫无预兆的出手! 第165:此言差矣 她没有用剑,极薄的刀片从指间滑出,动作太快,只看得到盈盈的光弧在空气里凌厉的转瞬即逝! 还做着舔刀刃动作的男人的舌头被斩断! 血还没来得及飙出来,舌头已经消失! 那人已经疼得在地上扭曲起来。 我可能要死了…… 那一瞬间,无数次游走在生死边缘无数次送他人下地狱,以至于无比熟悉地狱入口的男人深刻的意识到这一点, 对杀意异常敏感的直觉告诉他,今天,他会因为几句话死在这个叫做白寻的女人的手下。 白寻蹲下来,没有温度的刀片静静的,冰冷的,驻足在他一跳一跳的脖颈旁。 那人惊恐的望着眼前的白寻。 白寻轻轻一划。 被割裂的喉咙迟钝的喷涌出鲜血来! 咸腥的味道带着可以击倒一切的剧痛…… 他两眼充血的微微张嘴,想说什么,却只有一口一口的血涌出来…… 哦,对了,舌头被割掉了…… “取你舌头,因为你说话我不爱听。” 白寻站起来,扬手取命,冷眉收刀。 我在她手下,竟连一次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喉咙被割断的时候的男人这样想。 白寻慢吞吞的收起刀。 这一举动,早已震惊了大厅前围着的人。 这白寻果然是恢复了武功的。 一想到此,众人更是按耐不住,一名瘦削老者首先窜了出来,他太阳穴处高高鼓起,一双小眼狠辣犀利,两步跳到高阶处,朗声说道:“白姑娘果然是恢复了武功,那更有什么可说?现在把庄主叫出来,我们与他一一对质。” 现下各路人马都巴不得趁现在这个机会一举消灭冥陵。 冥陵在道上这么多年,早就引起诸多虎视眈眈。 只是忌惮于南絮的武功,可是最近冥陵的行事越来越狠辣,大有灭掉其他山庄的动作,不趁这个机会反扑更待何时,今日又怎么可能放过?因此那老者一说完,便见又一人站出来道:“对,南絮有胆做就要有胆承当。” 当下群情激愤 如英冷哼了一声。 老者见如英一副轻蔑的模样,年纪又小,自是不放在话下,不由斥道:“你这小女娃,怎么这么没大没小。” 如英掩嘴笑道:“小女子只是在笑各位不辨是非。” 白止移到如英身旁,以防有什么不测。 只听如英继续道:“恕我直言,在座诸位请好好想想,诸位的山庄都是冥陵的附属山庄,难道南庄主是被猪油蒙了心,居然对自己的山庄下手?” “至于和官府一说,更是无中生有,冥陵的生意之大,哪里需要官府来帮扶。妄听人言,迟早是要吃亏的。” 如英这一番话让下面的人惊了一惊,这小姑娘字字珠玑,说得也在理 有的人开始踌躇,毕竟眼前南絮还未出现,刚刚白寻的出手,又表明她已经恢复了武功。要是这两个人联手,这…… 刚才的激情一下子被熄灭,大厅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思虑下一步怎么办。 “没准是南絮想做朝廷的走狗。”莫名一道声音突兀的响起。 一石激起千层浪 “对!” “让他快点滚出来!” 一时之间,大厅之内的叫嚷之声越来越响,更有人跟着起哄,那些个平时看着老成持重的也要忍不住吵闹了。 这些人的山庄大多数都不是什么重要角色,但毕竟以前忍气吞声了那么久,此番来此不讨回来,咽不下,好容易有这样的大热闹可看,便忍不住要争相起哄了,反正到时候出头的又不是他们。 蹭—— 一把剑泛着冷光朝大厅内的人飞过去! 那些人纷纷后退躲开,剑带着森冷的剑气在人群中硬是逼出了一条路,然后直直钉入了后面的大门处。 铮然有声! 那门从剑心插入的地方开始出现裂纹,咔嚓咔嚓的碎裂声,裂纹一直蔓延了整个门身。 霎时,大厅内鸦雀无声。 “要么从这里滚出去,要么死在这里。” 白寻冷冷的看着大厅里的人。 “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什么能耐。”话音刚落,已经有人拔剑出鞘,冲着白寻挥剑而来。 此人是和坤山庄的庄主栾泽,是冥陵所剩附属山庄实力最为强劲的 冥陵本来两个实力强劲的山庄,一个云剑山庄,和一个苍云山庄都已经被灭掉了,现在只剩下这些,这个山庄一支独大,这次前来,也是抱着要来趁此机会来取代冥陵。 如英只觉得腰间一轻,原来是白寻已经将自己的佩剑抽了过去。 如英心下也不知道是啥滋味,自己那么多天的训练果然没有白费。 有了内力再加上速度 这样的白寻已经是远在她之上了。 只是,还是有些担忧的。 到底是何药居然这么厉害的。 如此短的时间内可以让人恢复武功。 但是,她已经来不及思考了,视线只是盯着白寻的背影 那边白寻右手执剑,直接向栾泽右方飞速掠出,倏的直劈过去 栾泽急忙做势要挡之际,剑尖猛的向上一挑,接着斜刺的劈下来 白寻疾退两步,身形陡转,剑也随之斜挑上去 两人的剑噌的撞到一起,发出哧的一声响。 白寻眼睛沉了一下,长剑突的由上而下直劈下去,气势如虹 栾泽没有硬接,而是先稍微低身,将白寻的剑力化解掉,而后以更快的速度飞身向上,手腕一翻,长剑改由从左到右横劈过去,使出一招“天外玉龙”。 白寻嗤笑了声,突的长剑朝对方右手划去,同时在空中翻转过来,左手猛的朝栾泽胸口击出,这一掌竟然将对方身上数十道大穴笼罩住。 白寻这一掌罩下来,栾泽头上登时冒出冷汗,催动全身内力,与白寻对击一掌 众人听到砰的一声响,栾泽腾腾倒退数步,站稳之后,哇的吐出一口污血。 长剑脱手而出,血迹顺着侧腕滴滴答答的落在石板上, 白寻连气都没让他喘匀,欺身而上,攻势凌厉异常,身形飘忽似鬼魅,快似闪电 栾泽更是惊出一身冷汗,冷汗森森,不顾一切的奋起招架。 白寻提剑劈砍,不出片刻 栾泽惨叫一声,摔倒在地,身上已经血迹斑斑。 谁胜谁负,已经见了分晓。 白寻把剑收回剑鞘,“不想死就滚。” 眼看着栾泽这样的高手都在白寻手下吃了瘪, 异常的沉默在大厅里弥漫。 白寻看都不看他们一眼,转身把剑还给如英。 再次转过身的时候,她冷冷的扫了眼大厅的人“冥陵不屑与那些官府打交道,你们那些破山庄也不是我们灭的,要动手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此言差矣——” 此时突然传来一句话,所有人都看向声音来处。 第166章:不是他 人群的后方慢慢走进来一个男人 但是,所有人的目光却是被他推着的那个男人吸引住了。 他一身黑衣,脸上表情宁静,嘴角擒着笑,在一群武林草莽中显得明珠冠玉,只是可惜是坐在轮椅上的。 但是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如英看到来人后,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庄主!” 她马上侧头去看白寻。 却发现白寻整个人好像都停止了,只是静静的看着那个人被缓缓的推到自己的面前。 白寻似乎连呼吸都忘记了,只是盯着那个人。 心脏陡然发起抖来。 她发现自己连开口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了。 侍从缓慢的推着他从人群中走过来,大家都瞠目结舌。 自动给他让出一条道路。 他连头都没有侧,只是一直笑着看着白寻。 白寻发现自己身子居然开始颤抖,她使劲拽着自己的袖子,在心里暗骂自己没用。 那人在白寻面前停下。 并不说话,只是看了眼白寻。 然后,侍从把他转向大厅,面对大厅里的人。 他一一审视过去,在座的人有的人不敢和他对视,低下头去。 但是无不惊异不定,尤其是看到他这幅模样,看向他的眼光也有些怪异起来。 整个大厅静的掉根针都能听清。 对于南絮的出现,都是始料未及,甚至于忧心忡忡,本来一个白寻已经够对付的了,现在又来了个南絮,虽说南絮是这个样子,但是谁又能知道,这样的南絮到底是不是威胁。 这边南絮还没发话,大厅里已经面面相觑。 但这寂静持续没多久,便听到人群中爆出一句堪称惊天动地的话: “贼人南絮,你灭我山庄,你不得好死,今日便让大家看看你的真面目,有胆的便承认!” 如英往那人周围看看,并没有看到随从,心下有些疑惑,此人今日单枪匹马杀出来,不是有人教唆,便是背后有人撑腰。 “庄主怎地不发话?莫非是被人说中没胆子承认吗?”在一旁的栾泽忽然冷声冷气的说道,被白寻那样羞辱,现在他憋着一肚子火,此时更恨不得将南絮生吞活剥。 那人见有人帮忙,气焰更加嚣张,更是高声叫骂,自己满门被灭,他心里有气,发誓要让南絮不得好死。 而白止和如英等却若有所思,只是注视着南絮的方向,静观其变。 白寻站在南絮背后,看不到他的神色,她神色一黯,不过瞬间的功夫,已恢复正常,面上依旧如常。 一切仿佛如脱了线的珍珠,早已脱离了原有的轨道。 事情的发展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 人算总是不如天算。 但到此时,南絮还是在笑。 白寻更是在南絮身后,不言不语。 事情至此,她却不能慌乱。 看他能玩出个什么花样。 这时,南絮身后的侍从抱了抱手,沉声道:“各位,我家主子因遭人暗算无法说话,所以由我代言。”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南某是什么人,想必大家都有所耳闻,你可是受了什么人蛊惑,南某若是要灭了你们又岂能留下那般破绽,等着人来找麻烦吗?南某虽不聪明,却也不是这般蠢蛋。” 他这一说,台下登时哄笑,紧张的气氛竟被他这一席话缓了过来 南絮抬眼看了下那人,目光平淡。大有小辈胡闹,我不会与你计较的大度气派。 那人胸腔剧烈起伏,恨得牙根痒痒 “呵呵……”突然一声冷笑,竟是栾泽。 他身上的血已经被擦去,此时被随从从旁护佑着,嘴角斜勾,说不出的讽刺,讥笑道:“当然不是庄主你干的,你暗地里让官府动手,自己高高挂起。” 栾泽迈步朝前,众人自发的让开一条窄道,让他行到南絮面前。 南絮依然只是笑,脸上的笑容如沐春风。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官府的人在打算些什么!”栾泽站在南絮面前,仍是提剑防备。 “我那日亲眼看到你进了朝廷三品大员的家里!你还不承认!”栾泽步步紧逼。 “你那手脚怕是也废了吧。” 惊异声,唏嘘声一片,众人纷纷拿怪异的目光看着南絮。 想来天下第一居然就这么被废了。 虽说惋惜,心里却痛快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南絮,你敢做就要敢当”栾泽不慌不忙道。 众人都看着南絮,只见他脸色一变,露出诡异的一笑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定睛一看,却见他面色再正常不过,互相对看一眼,都叫奇怪。 只听侍从道:“即是如此,那不必多言了。” “那一切便是南某所为了。” 侍卫一锤定音 在人群中无异炸开了锅。 “啧啧,没想到啊,平时看着人模人样的,竟然是这种人。” “啧啧,真是丢我们武林人士的脸,呸!” 他们还在唾弃的时候,那边的侍卫忽的抱起了南絮迅疾的闪到了一边。 众人被这动静吓了一跳。 白寻手中聚满真气,眸中厉光一闪,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飘至南絮面前,挥剑就砍。 周围的人都惊呆了,始料未及 这冥陵的杀手为何会对南絮刀剑相向。 白寻那满满的杀意,根本无法掩饰。 眼都没眨,在周身蔓延的爆裂的剑气,招招杀机,几乎是往死里砍。 侍卫抱着南絮小心的躲闪,因为双手被困,施展不开,他毫无还手之力。 饶是再小心,哪里是白寻的对手。 几剑下来,他抱着的人没什么事,可是自己身上多处伤口同时渗出了血。 但他一声不吭,好似砍到的不是他一般。 白寻只是冷凝着脸,一个闪身到了他面前,剑指喉咙,然后缓缓下移。 停在了南絮的脖颈前 “你是谁?” 白寻冷冷的盯着眼前这个人。 此言一出,人群砰的一声炸开了。 “这是个冒牌货?” “怎么可能?” 一群人只觉得今天的这一出出的和唱戏似的,他们都不知道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让他们瞠目结舌的事情。 白止和如英也是不解的互相对视了一眼。 怀里那人笑了下 “白寻,你恢复武功了。”本应该是陈述的语气,但是语调却是平和的,但是声音却是有些熟悉的。 但是白止和如英瞬间反应过来 怪不得白寻行为如此怪异,因为这根本就不是南絮。 第167章:或者说,他已经不在了 白寻皱眉 从此人一开始进来,她就在想会是什么人费如此心机假扮南絮,看他之意是来替冥陵解围的,她也就没有下手阻拦。可是后来他居然想把莫须有的侮辱加在南絮身上。 她忍不住了。 无须再忍。 可是就算此刻听到了那人的声音,白寻脑海闪过不少人,也没有对应上的。 她盯着那人的脸,企图在他的面具上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那张和南絮一模一样的脸以外,白寻看不出其他。 眼睛倒是熟悉的很,熟悉的让白寻心口莫名的一紧。 握剑的手因此一抖 只是稍微的片刻。 却已经足够那个侍卫抱着南絮脚不着地的跳了出去。 侍卫连跳数步,逃出了白寻的威胁,这才站稳了。 “南絮”居然还是在笑着看着白寻。 好像他脸上除了笑就不会再有其他表情了。 “你是谁?”白寻声音冷得像是寒冬的冰,再次发问,眯起了眼睛。 “南絮”对身后的侍卫轻声说了句什么。 白寻没有听清,她觉得自己的耐性就要用完了。 就在她打算最后发问的时候,侍卫却抱着“南絮”脚下运力。 越过了众人,向外奔了出去! 想逃? 白寻拎起剑,起身就跟着追了出去。 “白寻——小心有诈。” 如英担心有诈,急忙去阻止白寻。 白止也运功,打算一起追着出去。 “南絮”对着白寻张嘴说了一句话,无声的 白寻读了出来 他说的是:“三日后来找我,杜若。” 白寻周身的杀气瞬时散了下去,她落了下来,看着侍卫抱着假的南絮已经冲到了门口。 然后一个闪身,冲了出去。 她就停在那里,没有再追。 白止跟了上来,看白寻呆在这里,不由出声喊了她一声“白寻?” 白寻心下已经是一片清明,“白止,不用追了。” 她转身对着厅堂的人,朗声道:“各位已经看到了,这个人是假的,此前灭掉你们山庄的到底是何人,你们自己回去好好想想。” 白寻轻笑了下,又道:“若是再继续纠缠下去,我也不介意和各位拼个鱼死网破。” 一群人都看着眼前这秀美的女子,明明笑意盈盈,只是那笑意没有到达眼睛 她眼睛是泛着冷光。 让人不寒而栗。 他们此番前来,本意是想趁冥陵虚弱之际,一举攻下它,但是谁料半路出来个恢复武功的白寻,还出来了个假的南絮,真的南絮至今未现身。 虽然不忌惮于白寻,可是真要拼个鱼死网破于他们而言,也没有任何好处 两下比较,孰轻孰重登时显现。 “那一切等真正的南庄主现身以后再做打算吧。” 有人提议,众人附和。于是,一群人作鸟兽状散了。 没了人,前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有些冷清 如英走过来,拍拍白寻的肩膀。 白寻整个人像是冷静了下来。 心情由刚刚以为是重逢的喜悦再到被欺骗的愤怒,最后都熄于平静。 她对如英展颜一笑,慢悠悠走回去,坐在了后院里,看了看如英不久前种下的菜和花,菜叶黄黄的,倒是不知名的野花却开出了黄色的小小的花苞,深秋了还能开花,也算是别致。 如英和白止一头雾水的跟着。 看见白寻一动不动的坐在早间寒凉的庭院里,如英脸色难看的哆嗦了一下,对白止道,“白寻不会被气傻了吧?” 白止想了想道:“她生什么气?” 如英点着白止的脑袋:“傻啊你,你想啊,好容易盼了这么久的庄主,居然来了个冒牌货。白寻心里说不定不知道凄凉成什么样了。” 白止这个人性子就是耿直,他和如英的注意的地方完全不同“那真正的庄主去了哪里?” “我要是知道了,早就去把他揪出来了,还在这里和你废话。” 如英说着,向白寻走去,“白寻,你……” 白寻看着她,却没笑,指着庭院两边种的菜叶和花说,“你这些菜看起来也活不了几天,你哪天没事就都拾掇了吧。” “哪有!这不挺好的吗,都要开花了——呃……不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问题!!!” 白寻全然忽视掉对方的抗议,自顾自的问,“如英你来冥陵也很长时间了吧。” 如英心里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她沉下脸道,“你说这个干什么?” 白寻仍旧继续说,“想不到我们居然认识了这么久了,这么久了,有你们这群朋友真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如英笑了一下,却又马上垮下脸,“白寻,你怎么让我这么害怕啊?” 白寻笑起来,日光正好,染上她的眉角眼梢,“只是觉得人生太无常了,以后这冥陵还是要靠你们。” 白寻笑有一点模糊,也有一点留恋,“难为你们了,留了这么个烂摊子给你,以后你们成亲,摆喜宴的时候,记得给我留杯残酒就行。” “白寻……你这是……” “如英,”白寻站起来拍了拍她的手臂,轻声说,“从今天起,你就是冥陵的主人了。” 本来就被白寻交代后事般的语气弄得心惊胆战,最后一句话一出,如英全然愣在了原地,脑海中一片空白,如遭晴天霹雳。 白寻又拍了拍如英的背,极浅的叹了口气 随即越过她,到自己的房间,再看了一眼这里的一切 很快就要结束了。 南絮等我。 不到一盏茶功夫,白寻出来,路过如英时,她竟然还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瞪大着眼如同雕塑。 但是,白寻再也没看她一眼,而是平静的路过她,如同路过路人一样 然后,她也缓慢的路过了同样呆滞的白止。 径直拉开门走了出去,没有回头看,哪怕一下。 门开的声音惊醒了如梦,她才如梦初醒般踉跄的追出去,嘶声高喊着,“白寻!你给我站住!” 她追出去的时候,白寻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怎么忘了,现在的白寻已经恢复了武功。 白止紧跟其后,追了出来,忍不住担忧道,“如英,白寻她?” 如英点点道,“她可能抱着必死的决心去了。” “她要去和那个人拼命了,她要去和庄主一起。” 白止一听这话,脸色惨白了,“庄主现在还下落不明。” “你还不明白吗?!” 如英痛吼道 “当时给白寻药的那个人拿到了庄主的钗子,现在又有人戴了庄主的人皮面具,人皮面具一定要用本人的面容来刻模的,庄主根本不是下落不明,而是被抓起来了。” “或者说——” 如英惨笑了下“庄主已经不在了。” 第168章:怎么会是他 暮秋的日光,已经很惨淡了,都惨淡不过在冥陵后院里那两个人 如英站在院子,泪水一颗一颗的掉落下来。 簌簌的树叶一片一片的被风狠劲摇落下来。 白止上前抱住她,想要说话。 怎么也开不了口,嗓子像是被堵住了。 忍了没忍住,一滴泪也是流了出来。 庄主和白寻…… 脑子里闪过从前的时光 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庄主和白寻两人站在不远处对自己笑。 他们全身都是白的,笑容眉眼一如初见。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秋风飞起,裹挟着一片树叶打着卷儿,又迅速的飞向了远方。 如同这漂浮不定的命运。 你永远都不懂命运,也永远逃不开。 无计可施。 白寻脚步不停,果然在第三日就到了杜若的府上。 孤立在杜若府上,白寻笑的很安心,她对着自己身后的虚空,摆了摆手,只哑着嗓子道,“再见。” 一瞬间想起了那个时候和陆离的告别也是差不多的样子,白寻笑了,她好像这辈子都学不会怎么离别。 也是,在这种生死殊途的时候,往往是不需要什么言语和仪式的。 天气有些阴 显得整个房子更加阴森,似乎是没人的样子。 白寻“吱呀”一声推开了房门,迈步进去,站在空旷庭院里,清了清嗓子喊道,“在的话就出来吧,现在总该现身了吧,我自己送上门来了,也不必劳烦各位多跑一趟,如此诚意,难道还不够吗?” “难道那人在骗我?”静等片刻不见回音,白寻也忍不住有点怀疑起来。 然而下一刻,方才还空无一人的前方走廊里突然无声无息的冒出来十余个黑影,静静站着审视白寻。 白寻长出一口气,带着常见的笑容,“终于肯现身了。” 杜若一张极为平静深不可测的面孔,,“夫人终于来了。” 白寻不动声色的动了一下手,“那个人现在何处?” “我待会就带夫人过去。” “我有几个好奇的问题。” “夫人请问。” “南絮在你们这里。” 虽是疑问,却用了陈述的语气。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无可奉告。” 白寻轻蔑的笑了一下,“是你也不知道吧。” 杜若没有回答。 “你这样的人,他到底是给了你多少好处,值得你如此卖命。” 杜若犹豫了片刻,终于开口道,“一个我无法拒绝的好处,” 不知何时,他的脸上没有了面具般的笑容,“夫人,都到了这种时候,还计较这些干什么” 白寻沉默片刻后说,“最后一个问题。” 她已经做足了准备, “南絮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杜若摇摇头“我并不知。” 白寻猛地抬头,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想分辨他的话是真是假。 但是,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的大脑里空白而混沌 心里突然像是燃起了希望,那种欣喜的感觉席卷全身,让她差点就要忍不住热泪盈眶了。 也许,也许,他还在。 也许,他还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好好活着。 这样就够了。 她本意是想若南絮已逝,黄泉碧落她都陪着他。 但是还是想挣扎一下的,所以才问了杜若。 不料突然被杜若一句话激得又燃起了希望。 这样也好,即便在下面找不到他,她也是放心了。 “夫人,到了——”杜若把白寻带到一处房前。 “夫人,想知道一切,就请进吧。” 杜若说完就离开了。 白寻看着紧闭的门。想着所有的一切都要了结了。 心里安然的不行。 她脸上带着浅笑,面色平静。 向前一步。 推开了门—— 门随着白寻的动作缓慢的推开了。 光线渐渐透了进去。 白寻顺着光线看了进去。 屋子里有些暗,光慢慢爬上了房屋中间的坐着那个人 他背对着白寻。 白寻仔细辨认了下他的背影,抬步走了进去 似乎察觉到了有人,寂静的空间中,突兀的传出一声 “你来了。” 本来安静的空间,突然冒出一句话,加上阴森的气氛,把白寻吓了一跳。 她停住了脚步,不再向前。 那人却动了起来,他以一种极其怪异的速度,缓缓转动着轮椅 似乎是想把自己转向了白寻。 白寻心都提到了嗓子口。 时间似乎变慢了 一秒一秒的流过去 白寻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停止了。 她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慢慢等着,等着那个人把身子转过来。 白寻屏住呼吸。 空荡的房间里只有那人转动轮椅的声音,若不是白寻胸口轻微的起伏,旁人看到会以为她已经停滞了。 然而,终于等到了那个人转过身来。 看到他面容的时候。 白寻简直要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她怀疑是不是自己其实已经死了,出现幻觉了。 她摇摇头,自己一定是看错了。 她重新凝聚了自己目光,再仔细去看眼前人的脸。 还是没变。 白寻捂住心口,倒退了几步。 几乎是站在了门口。 她借着门口的光,又一次仔细的打量着屋里的人。 没有错。 只是怎么可能? 那人轻笑一声:“白寻,你不记得我了吗?我可是会难过的。” 白寻猛地后退,重重的撞上了身后的门。 强烈的撞击并没有让她安静下来, 她似乎难以置信,还是不停的想退。 门忽然被人从外面关上。 白寻猝不及防。 转身想回去开门,但是想到自己身后还有一个更恐怖的东西在。 不由得又赶紧转回身。 身子抵上了背后冰冷的门。 那人摇着轮椅上前,“白寻。” “还记得我吗?” 怎么可能不记得? 为什么声音会那么熟悉? 为什么会没有想起来 因为白寻以为他已经死了,所以根本就没有去考虑他。 所以,即使觉得声音很熟悉,但还是没有辨认出来。 现在,他拆下了面具,白寻一看到他的脸的时候。 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般! 那种熟悉的恐惧又袭上心头。 她抑制不住的握紧双拳。 心像是要跳出了喉咙。 她急促的喘息着。 怎么可能? 秦楚!!! 秦楚笑着看着惊慌失措的白寻,再次重新发问“怎么了,白寻,你不记得我了吗?” 他动作缓慢的把自己推到了白寻面前。 从下而上的仔仔细细的打量着白寻。 成功捕捉到白寻眼中一闪而过的恐慌。 “白寻,你怎么可以不记得我?” 第169章:我是如此恨你 白寻推到无路可退。 她只是难以置信的看着秦楚。 怎么可能,他不是早已经死了吗? 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还假扮成南絮? 秦楚歪着头,似乎是想动下手,可是,他的四肢软软的垂在一侧 于是,他也就只能歪歪头。 “你在疑惑什么呢?我确实活着呢。” “你和南絮都活得好好的,我怎么舍得去死? 秦楚玩味的舔了下嘴角 “只能说,我的运气太好了,我心脏长在了左边,白止那一剑没有要我的命。” 白寻张口,却发觉自己声音是难以抑制的颤抖:“你……怎么会……” “不要一副不可相信的样子,我确实活在这里,并策划了这一切不是吗?” 秦楚麻木的笑了,他看白寻一眼,“我为了这一天等了好久了。” 白寻低着眼眸。 指甲都刺进了肉里,轻微的痛楚令她稍微恢复了死平静。 她抬头看向秦楚:“你策划这一切?你想干什么?” 秦楚却没有回答她,“要不是你认出了我,也许,我的计划还能继续下去。” “不过,我现在不得不改变计划。” 光映着秦楚平静的脸,“白寻,即使你那样对我,我知道此刻居然还是不舍得让你死。” “也是,你怎么能死,你应该活着受折磨,每时每刻都都要承受锥心的痛苦,尝尝那生不如死的痛苦,不,那也抵不了我受过的苦一点半点。不,你们都该死!死太便宜你了!” 秦楚的眼睛沉寂而淡漠,但是吐出的话,却是咬牙切齿。 她的声音疲乏深沉,“秦楚,你是罪有应得,怪不得别人。” 屋里的光线时隐时现的,犹如鬼魅 “哈哈——”秦楚忽然大笑起来,全身剧烈的颤抖起来,他笑得很大声,有些嘶哑。 笑得脸都扭曲了,要不是他不能动,白寻简直要怀疑他会从轮椅上掉下来。 这种恐怖的笑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让人有点毛骨悚然。 秦楚越笑越疯狂,笑着笑着,他一口气没有喘上来。 脸憋得通红,他转瞬开始疯狂的咳嗽。 但是,由于他的手没有办法动,他甚至都没有办法去拍一下自己胸口,只能坐在那里一个劲的咳嗽。 直到张口咳出一口血,就直直的喷到自己的衣服上。 秦楚看着那口血慢慢在衣服上晕开,怔了怔。 白寻见他抬头的时候,嘴角的血迹都没有擦去。 他的手已经不能动了。 风吹得很冷,秦楚的话也像是被风吹散了,显得模糊而哀伤,“我罪有应得?” “呵呵。”秦楚抬头看着白寻,似乎是在看她,似乎又不是,他的目光有些涣散。 “我只不过是喜欢上你,喜欢一个人又不犯法。我当时救了你,你却让南絮灭了我的山庄,后来,就算把你抓回去,我也只是喂你吃了血妖莲,从未想过要害你性命。南絮灭我山庄,难道我不该去报仇吗?无论哪次,我去找南絮报仇,都从未存过害你的念头。” 他看着白寻,真心实意的,一字一顿问,“白寻,你说我何罪?” 白寻看着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她忽然发现自己根本无力反驳。 自己毁了他的山庄,南絮废了他的手足。 久久不见回答,秦楚自顾自又笑了,只不过不是大笑,是轻笑“我最大的罪也不过是喜欢上你,赔上了我的一切。” 他想起小时候娘亲说过,哀莫大于心死。 人一旦从最开始就知道了结局,那么就会有大把大把的时间,足够让自己心如死灰。 白寻从来就没有心,她看自己的眼神从来没有温度,秦楚忍不住想象她再次见到自己的时候,能不能换种眼神,或者说表情不要有那种嫌弃? 他迫切想要看到她的其他表情,想的都快要疯了。 可是,她却那样对他 当时他被南絮挑断手筋脚筋,奄奄一息时,他是如此恨她,恨不得要让她尝尽天下至苦。 他千方百计的设计好了这一切,掳走白寻,杀掉南絮,自己伪装南絮,借着杜若的力量,灭了南絮的其他山庄,并且伪装成南絮,把一切都嫁祸给南絮。 但是,白寻昏迷的那段时间,他有一万种方法可以让她死,但是他没有 他当时告诉自己,白寻还不能死,她还没有得到自己惩罚,他也想看看白寻和南絮的感情有多深,所以,他放过了她,但是,当他带上南絮的面具,他又有点忍不住小小的期待,要是白寻没有认出他,他是不是可以用南絮的身份和她生活一辈子呢? 他这样想着,竟然觉得报仇什么的都无所谓了。 可是,白寻一眼就认出他了。 所有不堪的真相都被她知晓后,她会露出什么表情? 白寻看到秦楚自己一个人在那里兀自陷入沉思。 她皱紧了眉,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走过去。 晃动是在秦楚抬头的时候开始的。 剧烈的震动! 脚下的大地仿佛起伏咆哮的兽的背脊! 横向的摇晃纵向的起伏扭曲漩涡般的旋转! 白寻没有站稳,摔倒在地! 秦楚似乎也感受到了。 可是,他依然在笑 他说:“我在这地下埋了炸药,关门为号。是时候了。” 整间房屋都在发出咔咔的悲鸣! 头顶上不断落下尘土和大块的木块石头! 顶面的木梁早就轰然坠落! 白寻在一片簌簌掉落的灰尘杂物中狼狈的匍匐在地。 火几乎是蹭的一下! 四处蔓延开来。 视线模糊中,白寻看到秦楚倒在不远处。 他也抬头看着自己。 巨大的爆破声轰响了耳鸣。 白寻什么也听不见了。 只是看到秦楚的嘴巴动了。 白寻在剧烈的摇晃中辨认了下,他说“白寻,我们一起去死吧。” 大厅里不知是木头还是骨架的撕拉扯裂声愈加嘹亮! 随着轰隆的悲鸣,屋顶粗壮的脊木翻滚着跌落! 白寻几乎是全靠求生本能的借着震动的地板向旁堪堪滚出一点地方,那巨木就如恐怖片般狰狞的狠狠砸在白寻刚刚匍匐的地方! 惊魂还没来得及甫定, 便听到头顶上还是一阵断裂声 白寻的心中一凛! 第一反应就是抬头向上看! 心脏不禁猛的剧跳起来! 而此时作为支撑的四根主柱,六根辅柱已经全部被压得弯曲变形,有的已经断裂! 副梁岌岌可危,主梁刚刚已经掉了下来! 浓烟开始弥漫了。 白寻伏在地上,捂住鼻子。 突然想到秦楚双手可能连鼻子都没有办法捂住,白寻在浓烟中看向秦楚的方向。 第170章:你想死吗? 却忽然发现,因为刚才的躲避,自己已经到了距离秦楚很近的地方。 秦楚就在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自己对面的地方。 他脸上看不出情绪,一双眼睛只是阴郁的看着自己。 白寻伸手就可以捂住他的鼻子,或者说,伸手就可以捏死他。 但是,白寻却突然犹豫了。 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是想,本来就要死了,又何苦急于这一时。 白寻静静的趴着,便没有动手。 头顶上连绵不断的咔嚓轰鸣重物坠落声,各种倒塌,砸落的声音! 白寻尝试站起来,可是浓烟呛入喉咙。 喉咙里火辣辣的疼。 双腿一软,又是跌倒在地。 抬头去看远处的门,已然扭曲,四周全是火,俨然一张火门。 白寻估摸着,就算到了那里,一打开就会被烧死。 现在这里到处都是一片火海 一片惨状! 秦楚似乎想张嘴说点什么 但是空气里忽然传来刺耳的轰鸣声! 白寻难以忍受的捂住耳朵! 说起来,她还欠好多人一条命呢 白寻苦笑着想 罢了罢了,这一生欠的命,又何止一条。 来生吧,只能等来生了,她会做一个有用的人,把此生欠过的债、欠过的命,都还给他们 白止、如英、陆离、……她会一个一个的还清,无论要花费几个轮回,无论是要当牛还是做马。 白寻直起腰缓了好久才从晕眩中恢复,眼前迷迷茫茫的竟如此熟悉 她笑了,当年自己从那个山洞里的时候也像是这样,什么都看不见,一片黑暗。 那个时候,他们被困在洞穴里,被李伯庸的人暗算,那个时候南絮喊她的声音如此急切,为了救她,右肩几乎被炸了粉碎。 不过这么短的时间,却如此恍如隔世。 白寻笑得虚无而飘渺,呼出的大片白气迅速被火舌灼烧了,消散在空气里 那记忆实在是太温暖了,温暖的只要一想起来,就让自己如同置身温泉一般,舒适的想要睡在那样的回忆里,永远不要醒来。 晕眩过去之后,白寻的眼前的场景渐渐清晰起来 就在此时,本就被爆炸折磨的岌岌可危的几根副梁轰然倒塌! 立时天摇地动! 一片灰飞烟灭中!火花四溅! 白寻感到火苗已经舔到了自己。 她两手抱头,蜷缩着。 一片匍匐中。 “白寻,你想死吗?”秦楚的声音忽然在耳边炸开。 这个问题太突兀。 白寻停了一下,才勉强转过身来,看着在一片尘土暗淡的秦楚, 白寻知道,自己的脸色并不好看,视线默默的穿透秦楚的身体,看到更远的地方 想死吗? 谁都不想死? 可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有什么能够救她了吧? 秦楚这样说,白寻也觉得有点可笑 不是他拉自己一起死的吗? 秦楚表情奇怪的扭曲了一下,随即恢复了释然的平静…… 白寻皱眉,秦楚的表情太奇怪 秦楚扭曲了下身体。 可能是碰到了什么机关。 因为白寻这边的地板就猛地升高了。 白寻猝不及防,向秦楚那边滑了下去。 白寻撞到了秦楚身上,秦楚却是伸手,不,准确的说是用胳臂圈住了白寻。! 突然撞进滚烫的胸膛,白寻的视线被全部遮挡! 一阵刺痛突然穿过右肩! 白寻猛地抬头! 却发现两人也不知道是顺着什么滑了下去 超出耳膜可以承受分贝范围的巨响,淹没了后半个句子! 接着便是暴雨般的砖石尘土! 以及铺天盖地的黑暗…… 感受到身体多处或沉重或尖锐的撞击,持续的时间并不长,而且没有一处在要害部位,可是每次都是令全身麻痹的重击! 耳边偶有秦楚压抑的痛哼,更多是一片压人心肺的窒息,直到一片寂静…… 白寻默默的躺在黑暗里 脑中却一片清明 有咸腥的液体接连不断的淌到脸上,顺着面部的起伏缓缓流向四处…… 身上沉甸甸的体重和心跳顺着贴近的肌肤亲密的传过来…… “如你所愿,我们大概会死在这里。”白寻平淡地说。 秦楚却并没答话,只是轻轻的短促的笑了一下。 “我还是不舍得让你死。”秦楚轻声说,微湿的气息喷拂过白寻的睫毛, 太多的话要问他,此时却觉得无所谓了 当死亡已来到面前,又何必纠缠那些…… 但是,有一个问题,一定要问他 “南絮,他在哪里?” 话一出口,白寻只觉得声音沙哑得和病痨鬼一样。 可能是吸入了太多的烟。 秦楚看着她。 四周是无止境的安静 死一般的安静,只有血液流淌的声音作为这个世界的音乐…… 白寻并不确定那是谁的血,太多的疼痛,她不知道自己少了哪些身体部位。 又过了很久,远远近近断断续续传来几次轰鸣 不知是哪里的最后支撑又倒塌了,每次轰鸣都伴随着不真切的惨叫。 一切的一切都仿佛离这里很远很远,分布在不同的两个世界…… 算了。 不说话就当做他默认了。 白寻满意的闭上了眼睛。 直到外面世界闯进来把这个世界唤醒。 先是碎土和各种零碎滚落的声音,接着有吵杂的人声传来,然后有撕裂骨骼断碎的可怕声响,秦楚的呼吸越来越无法掩饰的粗重…… 再接着,头顶上,有什么掀开的声音。 一堆尘土打到了自己的脸上。 白寻甩了甩满脸的尘土,四周出现了一刹那的安静,然后身上的重量卸去,手臂被人抓住,接着整个人被揽了起来 这个人的味道很熟悉…… 熟悉的白寻很想流泪 白止。 “白寻……” 如英的声音带着难得的颤抖和激动 劫后重生。 白寻自然也是有些激动的,但因为之前已经认了命,所以现在的心情反而比较平静。 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 她自然明白这不是因为没有光。 “我瞎了么?”白寻的声音很镇定,“是眼睛被戳坏了?还是眼珠掉出来了?” “都没有,”如英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有柔软的布料擦拭着自己脸上的血,“没有外伤,不过你的头在流血,可能是失血过多造成的……应该可以治。” “是吗?”白寻点点头 能不能治也得先活着才行, “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来晚了。”白止的声音听起来更闷 “秦楚呢?” 白寻听到自己问。 在给自己擦着脸的如英僵了一僵,然后稍稍松开。 “怎么?想我了?”秦楚明显虚弱下去的声音在不远的地方响起来。 白寻稍微转过脸,尽量对准声音发出的地方。 “你还活着?” “……活……着。” 白寻刚要说话 如英却先开了口:“走吧白止,我们赶紧带白寻走!” 白止愣愣的抬头。 “我刚刚看了一下,”如英的声音很冷静,“刚刚那场爆炸几乎已经毁了这里,我担心这里撑不住多久,赶快走吧。要是这里塌了,说不定就大家一起活埋了。” 如英说完这句话就没再开口。 白寻看不清,眼前一片黑暗。 第171章:他还活着 如英隔着白寻,看了眼不远处的秦楚,对白止扬了扬下巴 白止了然,不动声色的看了眼白寻 白寻依然在睁着迷惘的双眼。. 随后微微抬起左手的剑,指着秦楚。 可秦楚并未有半点惊慌.继续盯着白寻道“白寻,你想知道南絮在哪里吗?.” 白寻愣住。 “秦楚,只要你说出来。我们不杀你..”如英盯着他冷冷道 “我不会告诉你.”秦楚没有理如英,而是看着白寻,回答很肯定也很决绝. 如英微微的勾下了唇角“那你就去死吧.” “好啊.当然可以.求之不得.”秦楚满目的疯妄之色。 这时,白寻慢慢坐了起来,她摸索着,凭感觉一点一点爬到秦楚那里,嘶哑的道:“秦楚,我再最后问一遍,你告诉我,南絮他……是不还活着?” 秦楚看着眼前的白寻,眼底因为激动而布满血丝:“我想听你亲口说,南絮是不是还活着。” 秦楚低声笑了一下,他企图俯身去附在白寻耳边。 这个动作耗费了他大半力气,再次开口时,他的声音已经虚弱的不行:“你过来,我和你……说。” 白寻附身过去。 秦楚却快速亲了她一下,然后终于无力的瘫在了地上 空寂中传來一阵骨骼碎裂的声音.秦楚低着头.看着白寻摸索着,捏上了自己的残肢,用尽全力的捏着. 一股剧痛 鲜血从他的嘴角溢出.滴在地上.可他仍是沒有半分惊慌之色.“继续.” 下一秒.但见白寻猛然一收手.沉声一字一顿道“只要你告诉我,南絮在哪里?.” “呵呵.”秦楚长长的吸了口气.抹了下嘴角..“说了你就会放过我吗?我已经不相信你了。.” “也许,是你不忍心杀我呢.”他顿了下. “秦楚,你直到现在还在自作多情,你已经无药可救了。” “我自作多情也罢.无药可救也罢也罢.”秦楚咳嗽了一声.一口鲜血从他的口中喷出來.他捂住胸口.嘴角却仍是勾起一丝近似癫狂的笑容.“够了已经,反正我自作多情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就再多一次又如何.” 他的脸色一片灰白,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说:“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这也算是对你的最后的惩罚,你以后每天都活在患得患失里,南絮到底死了没有,谁知道呢?” 周围的气流里迅速颠簸着。 气氛无比的僵硬紧绷起来…… “白寻,走吧。”白止快速而轻声的说, 白寻没有说话。 如英也劝道:“我们先出去!”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秦楚模糊的想着。 他开始剧烈咳嗽。 从断臂处传来剧烈的痛疼。 他呛了一声,血沫立刻从他嘴里涌出来。 他费尽全力才动了动嘴唇,最后的话细若蚊呐: “白寻……” 白寻竭力贴近他的嘴唇的方向,最后几个字犹如尘埃一般刚出口就散在了空气中。 “他…………” “他……” “他…怎么了?…”白寻不顾一切抓着秦楚被鲜血浸透的身体。 “快说,快说,他怎么了…” 但是不论任何话,白寻一出口就变成了无法抑制的痛吼。 那声音实在太惨烈,到最后简直不像是在吼了。 “他……” 秦楚只会不断一遍遍的重复 “说啊……”白寻嘶哑的哽咽着,声音仿佛混合着一片片撕裂了的血肉:“他还没死…是不是…” 接着,白寻感到身子被抱了起来,然后移动到一个空气流动清新的地方。 白寻挣扎着,只能虚弱的喊出“我不走,……等会!秦楚!他还活着…还活着!是不是!…” 白寻撕着白止的衣服,终于崩溃了,痛哭着抓住不知什么东西,用力之大甚至指甲盖里都渗出鲜血来:“他还活着!还活着!” 白止紧紧抱着白止,强行压抑着哽咽,说:“白寻,你别这样。” 白寻撕着白止的衣服,透过身后的如英 看到身后的秦楚勉强的,虚弱的挥挥手,微笑的闭了下眼睛。 突然一股潮湿的泥土味扑面而来。 然后,白寻被果断的推出了这片人间地狱。 鲜血在地上缓缓蜿蜒,人群的尖叫此起彼伏,一切喧嚣仿佛瞬间化作了泛黄。 周遭突然人声鼎沸,一群人七手八脚的把她抬来抬去。 被六七双手强硬的摁倒在担架上的,白寻还在挣扎着要下去。 她连银针戳进身体的刺痛都感觉不到,只是垂死挣扎一样喊着,“南絮!” 事实上,她的声音嘶哑的已经让人听不清叫的是什么。 在一片混乱中,白寻不知是昏过去还是睡过去,眼皮越来越重。 耳边忽远忽近的南絮的一声声魔怔似的呼唤 阖上眼帘之前唯一的意识。 还好,自己也活着 他也活着。 刺鼻的苦涩的味道。 随风飘摇的白色窗嫚。 这样的情景,仿佛曾经出现。 自己也是这样静静的躺着,然后有人亲吻自己的手指,抚摸自己的脸庞…… 是谁呢? 是谁呢…… 梦境与现实交错而迷乱…… 小心翼翼,满心担忧的…… 屏住呼吸,激动颤抖的…… 指尖,嘴唇…… 锁在记忆里的东西,究竟是越来越模糊,还是越来越鲜明? 身体一阵冷一阵热。 谁在喊? 喊白寻 白寻看不清。 他只是牵着白寻的手在不断跑。 要跑到哪里去呢? 他也没有说。只是牵着白寻跑。 可是跟着他跑,白寻觉得很累,但也觉得很幸福 好像就这样跑下去,就能一直到达某个地方。 跑了好久好久 忽然—— 白寻手里空了! 他放开了白寻的手! 有股力量在不断的把白寻向后拉。 白寻拼命的挣扎,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站在那里,风从地底席卷上来,他忧伤的站在那里 虽然白寻看不清,可是白寻感觉到他的悲伤。铺天盖地的涌来 他为什么那么悲伤? 他为什么那么忧伤? 他悲伤地站在那里 然后,他极慢的转过身来。 纯粹的黑色瞳仁,悲伤的望着白寻。 就好像很久之前他就一直站在那里悲伤地看着白寻。 他的身体慢慢变得透明,直到白寻再也看不见。 白寻终于喊了出来! 撕心裂肺! 南絮!南絮!南絮! 第172章:不如不见 醒来的时候,白寻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 没什么变化。 只是觉得以前一直像是被人用斧头在砍一般的头疼已经减轻了许多,浑身仍是剧痛不已,却仿佛已经成了习惯,不象以前那么难以忍受了。 如英和白止站在一旁。 如英坐到了床前,温柔的拨了拨落在白寻眼前的发丝。 然后,如英做出了一个很经典的动作 她慢慢伸出自己的一只手 移到了白寻面前 然后在白寻面前晃了晃。 白寻被她晃得心烦,于是,伸手拍掉了她作乱的手,哑声道:“我还没瞎。” 如英看起来有点憔悴,漂亮的眼睛布满血丝“你头差点被撞破,你已经昏迷了三天……” 白寻脸色苍白的抬起头,笑着说“这不还是让我又一次醒过来了。” “秦楚呢?死干净了吗?” 如英冷笑一声“死得很彻底!包括他那些人一个都没有留下。全被他一把火烧了。至于杜若,因为秦楚死了,死无对证,让他给逃了。” 白寻并不意外:“像杜若那种人狡兔三窟,就算秦楚死了,他还有其他的几个洞窟,肯定抓不到他的把柄。” 如英也是恨了一声。 白止在一旁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小心谨慎的道:“白寻,我们搜遍了当时爆炸的地方,并没有发现庄主。” “他还活着。”白寻缓缓回答 房间再次陷入寂静。 半晌,如英咳了一声:“白寻,如果你心里难受的话,可以哭出来。” 白寻寡淡的笑了下:“我已经哭不出来了。” “白寻。”如英跪在床前,紧紧拉住白寻的手。 “别说话,如英。”白寻闭上眼睛靠在墙上,声音沙哑:“别说话,让我静一静。” 如英咽了口唾沫,颤抖着道:“不,白寻。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要好好活着,不管你要去找庄主,还是呆在这里等着他,你都需要一个好身体。” “我会好好活下去。” “活着找到他。” “他还在等我,等我去带他回家。” 如英站起身,阳光肆无忌惮的倾泻而入,朦胧里她看不清白寻的表情 但是,那一定会是坚毅的 如英终于放心,拉着白止走出了房间。 门吱呀一响,似乎惊起了空气中细微的浮尘。 很久之后连阳光中都停止了浮动,一动不动的悬浮在那里。 白寻坐在床边,静静望着桌子上如英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上去的花。 雪白的花瓣恣意展开,空气里渗透着清新的芬芳,仿佛是这静止的房间里唯一流动的东西了。 天空好久没有这么蓝了。 洗清一切的纯粹。 像是做了个冗长而又缠绵的梦,梦里总是有人对她微笑,温暖而又悲伤的微笑。 可是,总是抓不住他的手。 那个人现在冷吗? 在冰冷的某个地方里? 他在多远的地方? 他们之间的距离如此之远。 如英晚上回房间时候,经过白寻房间时,发现门没关。 已经快要入冬了,冷得狠 如英手扶上门,刚想关上听到白寻意识不大清楚的喊:“别关门……” 如英疑惑了:“为什么呢?这么晚了……” 白寻顿了顿:“…我答应他了。” “谁?” “南絮。” 如英犹疑了一会儿,走进来,站到白寻身前,低声问:“你答应他什么了?” 白寻喃喃着说:“……万一他回来呢……别把他关在门外…南絮怕冷…” 如英有刹那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过了一会儿,她看白寻睡着了,才轻手轻脚的走出去,才敢关门。 白寻此后一直很安静,似乎那天的疯狂和崩溃都消失不见了, 火山爆发后,便是长久的死寂。 如英也不知是好是坏。 她想感谢老天放过了白寻他们,可是,又会很痛恨老天的无常。 南絮的行踪现在根本无处可寻。 你永远不会知道等待有多痛苦 有多痛苦 如果说有什么是如英从没想过的,便是南絮的离开。 真真正正的离开,以一种最残忍的姿态。 如英一直在想,如果没有沈月桐,也许白寻会和南絮在一起;如果没有白寻,也许陆离会和竹心在一起 他们兜兜转转,终于还是没能躲过悲伤地循环 就像一个永远循环的悲伤。 永不停息。 继那次爆炸和秦楚假扮南絮之后,加上白寻当时的恢复武功,确实震慑了那些蠢蠢欲动的人。 南絮至今还未现身,万一等他出现,得知自己的山庄被人围攻,他们可不敢想后果。 于是,都一个个的蛰伏着。 等待着。 消息闹得这么大,如英一直在疑惑,黑墨阁不可能不知道。 但是,自从白寻出事以后楼,陆离那边就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太奇怪了。 如英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 三天后,陆离到了 那时候白寻躺在床上,一张脸憔悴不堪,睡的极不安稳。 陆离拍了拍白寻的枕头,满腔的话只化成了一句叹息。 然后,陆离退了出来。 到走廊里去见了白止。 白止把大体的事情都跟陆离交代了,“秦楚把她身体护得很好,身体没受什么大伤,就是头伤的太重,以后难免会有点头疼伤寒的。” “秦楚?” 白止讽刺的笑了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陆离默了半响,才道,“那南絮……” “还是没有找到……下落不明。” 说到这个,白止的脸色终于也黯沉下来 陆离没在接话,两人默不作声的站了很久 陆离忽然笑笑,对白止说,“我该走了。” 白止诧异道,“你不留下来?白寻还没醒呢。” 陆离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摇头说,“不了,一会儿她醒了,别说我来过。” 他不知道自己见到她时,该以怎样的心态。 如果当时,他能够多留几分钟。 也许白寻就不会被人掳走。 南絮也不会下落不明。 这一切的一切也许都不会发生。 他一直想让她好好的活着,却发现,比起命运,他的努力是那么的卑微。 他怕自己一不小心哭出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心远没有以前那么豁达了,好多时候,他觉得要笑实在是很勉强的事情。 他拍拍白止的肩膀,“辛苦你了,有什么能用得到我的尽管说。” 他拍的很大力,好像这样心中的疼就会减少些一样。 白止想说些什么,但是他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一动不动任由陆离拍着。 陆离最后抬眼看了看白寻房间的窗户 转身的时候,冷风刮过来,他打了个喷嚏,有点冷。 白寻的房里,她人站在窗户旁边 外面是陆离的身影,正在视线里一步一步挪成一个黑点。 他走得很慢,背影萧索而黯淡。 白寻只是看着,不发一语。 她身后刚才还在枕着的宣软的枕头边上,印着五个手指印。 白寻没有把它整平。 如何相见? 不如不见。 第173章:你愿意嫁给我了? 恍恍惚惚,好像在下雨,街上一个人都没有,人都到哪里去了? 那边有个人。 大概淋了很久雨了,他的衣衫都湿透了。 雨水肆意的在他的肌肤上四处舔舐,从发间流下来淌过精致的侧脸和脖颈。 他眼睛像是黑玛瑙一样的乌黑漂亮。 雨滴在他搭在膝上的手上激起小小的水花,然后藤蔓般爬下修长的手指,顺着指尖颤动着滴下来。 白寻呆立在原地,心咚咚得疼了起来。 为什么像弃猫一样独自坐在这里? 昏倒了么? 睡着了么? 不冷么? 但是他的眼睛是睁着的…… 看,看过来了么? 不,他没有看自己 那样的表情,好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 南絮,你为什么这么悲伤呢? 白寻猛地张开眼睛,大口喘息着,脑子里萦绕着全是适才的梦境。 不行,她不能再等了。 可是,还有件事没有办。 她还要再等一段时间。 好不容易熬着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白寻的头除了偶尔有点头疼,已经没什么大碍。 日子就这样过了好几天。 一切都跟之前没有区别 如英扳着指头数的时候,却忽然发现,已经入冬了啊。 今年雪来的早。 入冬那天就下了雪, 彼时正是晴好的早晨,璀璨而不刺目的晨光照的世界处处微亮 薄薄的雪铺在庭院里,天气却很暖和 白寻躺在院子里晒太阳。 她精神很好,脸色也比平时红润亮泽,安静的坐在院子里,闭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如英以为她睡着了,过来给她盖上一床被子的时候 她却又开了口,声音里并没有朦胧睡意,“如英——” “怎么了,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 “今年冬天真早啊。” “……可不是。” 白寻睁开眼,亮晶晶的眸子里透出一丝期待,“可是,我什么时候能等到你和白止的喜酒啊?” 白寻提到喜酒,如英微微的晃了神 如英撇撇嘴,轻声回道,“早呢,不要多想。” “可是……你要拖到什么时候呢?”白寻偏着头苦恼,模样清秀天真,“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如英一时被怔住了。 成亲这种遥远的事,她从来都没有想过。 小时候也是憧憬过,可是后来到已经这般年纪,反而因为越来越多的事,而渐渐淡忘了这种憧憬。 太遥远了,遥远到她一想起来就感觉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难道以后都要和那块木头在一起了? 白寻却好像不愿为难她一样笑了,“算啦,我今天话有点多……” 白寻叽叽咕咕说了很多话,如英听得不是很分明。 最后,白寻像是一锤定音一样拉她的手,期待的眼睛看向她,问她,“好不好?” 如英楞了一下:“啊?好什么?” 白寻闻此,也是愣了下,知她没有听到自己的话,于是便道:“算了,我回去了。” 白寻站了起来。 转身回屋。 脸色黯然。 白寻这样的相貌很适合装可怜的,眼睫一垂,长长的羽睫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再一低头,紧抿着嘴,闷闷不乐的往回走。 如英心里顿时有种莫名其妙的罪恶感 不对啊,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 一连几日,白寻都闷闷不乐的,搞得白止都忍不住问如英:“我们哪里做的不好吗?” 如英也是被白寻那天的谈话搞得心烦意乱,正在想到底要不要现在和白止成亲的问题,此时被白止忽的一打扰。 站起来便不管不顾的吼道:“我怎么知道,反正我才不要和你这根又呆又笨的木头成亲。” 说完,如英就愣住了。 完了,把自己的小心思说出来了。 如英赶紧捂住嘴巴。 白止愣了一下,被如英这一吼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那个……”如英放开手,双手揪着自己的衣角,有些嗫嚅。 “如英,你不想和我成亲吗?” 白止定定的看着如英。 如英不敢去看他眼睛,只得侧头看着另一边:“也不是……” “就是……” 说了半会,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我知道了。”白止语气平淡,他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如英偷偷去瞟了他一眼,却被他脸上那种极度悲伤的表情震惊。 “白止——”如英赶紧伸手去喊他。 白止不为所动,他转身背对如英,寡淡的道:“你不愿意与我在一起,我知道的。” “不是的!” 如英一听他这样说,心立马就慌了。 白止迈开脚步就要走。冷不丁被如英一把抱住,他没有防备,被撞倒向前走了好几步,才站稳。 “如英?”白止疑惑道。 “傻子!我只是紧张!哪有人会这么容易就答应啊。”如英靠在他背后闷闷的答道 “总得让我装作羞涩一下。你个大傻瓜。” 白止一听这话,他转过身来。 望着如英,拉过如英的手,放在自己的手里。 似乎难以置信:“如英,你刚才说什么?!” “没听到就算了。”如英撅起嘴。 “反正就是我不是不想和你成亲,我只是不好意思而已。” 白止有些激动“真的吗?那你愿意和我成亲了吗?” 如英直起身体靠近他,轻柔的吻在他唇上。 炫目暖光之下,如英黑而密的睫毛上鎏了一层水晶似的光华 她闭上眼睛,在深爱之人温柔至极的亲吻中脸色微红 那一刻,她似乎比世上任何人都要幸福而满足。 半晌,“这就是我的答案。” “那我们拉钩!”白止忽然伸出小指 如英被他孩子气的动作惊了下,略带嫌弃的叹口气,但还是伸出小指与他勾在一起,用大拇指结结实实的盖了章,“好啦,不许反悔啦,下辈子你也得陪着我走完!我们可说好了!” 白止木讷的点头说好。 提起下辈子,如英好像揪住不放了,她摇着他的手,问他,“如果有下辈子你还愿不愿意遇见我啊?” 无妄之谈,白止原本不愿多想,白寻却不依不饶的问他。 许久之后,白止才说出心中所想,“如英,下辈子就算是爬,我也会爬去找你。” 如英笑得格外温暖,“当然,虽然我很很嫌弃,那就勉为其难。” 是的,若有来生,他一定变得更强,强到足以守护她,无论是哪里,无论要多久,他都会陪着她走。 下一世,他绝对不喝孟婆汤,他一定会记得她。 他只知道他还有更多艰难的路要走, 他已竭尽所能,所以并不遗憾。 如英拉着他的手,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转了话题,“对了,你今早问我什么问题?” 白止也像是惊醒一般“对啊,你不说我还忘了。我该去谢谢白寻。” 如英微微诧异,一脸摸不着头脑:“谢白寻?为什么啊?” “因为是白寻教我这么做的,她说,只要这样做,你一定会同意嫁给我的。” 于是,冥陵寂静青田正好的的早上,所有正在做事的人被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吓了一跳 “白寻!” 白寻听到吼声后,在房间里偷着笑。 心里诽谤着:让你以前算计我和南絮,这次也栽在我手里了。 起身推开窗子 冬日的暖阳,晨光太美了,美到让人无法相信世间还存在着苦痛,带着微金的温暖光华笼罩着身在白雪之上 微风将额前的碎发吹起,拂过苍白干净的额头 白寻的侧脸染着微光。 阳光正好啊。 第174章:完成了一桩心愿 如英和白止成亲的那天,白寻特别高兴,一大早就开始烦恼自己穿什么衣服,各种布置摆设,她奔前忙后, 在厅堂里面,旁人随便开新人个玩笑,白寻便笑得嘻嘻哈哈,乐此不疲的样子 但是那一天,她看一对新人互相对拜的眼神很不一样,好像很欣慰,又好像有些酸楚。 仿佛了了她心头一桩大事,又仿佛是替如英和白止开心而又舍不得的父母。 那个时候,白寻看着他们,目光柔和明亮。 如英却隐隐觉得不安。 她觉得白寻陪他们的日子不多了 也许,她很快就会离开冥陵了,要不然她不会这么急切的想要看到她和白止的喜宴。 如英知道,早晚她会走的。 只是庄主下落不明,白寻她该到哪里去寻庄主呢? 这一年,江湖上出现最大的纷争,无非就是有大盗出现,把富贵人家及名门大派都卷了个遍。虽只劫财,不劫物色,但金额庞大,引起许多豪杰复出。至于捉没捉到,谁又知道呢?曾经独霸一方的冥陵,风光不再,天下第一的南絮至今下落未明,南絮这个人,曾经叱咤江湖,纵横武林。 不过,那是曾经。 所有的风云变化,仅限于江湖里,底下百姓还是安宁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麻令镇脚下近年搬来一户人家,夫妻两人,带着一个女儿,在这山村里落了户。 一过很多年,这家女儿出落得越发落落大方,引得十里八乡的人都来提亲,可是这女子偏生眼高,谁也看不上。 直到那日,老夫妇在院子里收拾自家种的菜,眼看着入春,这些也该发芽了,得给它们松松土才行。 院里的木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了。 进来两人。 老妇抬头去看。 当真是有些惊呆。 都说自家女儿长得貌美,可是与眼前这人一比,真是羞煞人了。 两人呆呆的看了半晌,才慌忙开口道:“姑娘是?” 那女子面无表情,只是将一个包裹扔了过来,不偏不倚的正落在院子里的石桌上。 开口的声音却是冷的:“我有事,劳烦你们照料他几天。桌上的是谢金。” 老夫妇两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只是怔怔的望着这女子。 那女子将身后的男子拉过来,沉声道:“白寻就在这里,你就在这里等她。” 那男子看也没看她,也不答话,只是呆滞的站着。 女子早已习以为常,撒开他的手,就要离开。 身后的妇人孱弱的叫了一声 女子不耐的回头,看着那老妇人,用眼神询问她。 只是她的眼神太冰冷。 那妇人没见过什么大架势,冷不防被她冷冷的目光,不禁打了个冷噤,到口的询问被换成了了“我们一定好生待他。” 女子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她走出去,很快消失在门后。 夫妇怔望着敞开的木门,走到木桌旁,两人疑惑的打开那个鼓鼓囊囊的包裹。 差点被闪瞎眼睛。 里面是一堆银子成色齐全。 老汉掂了一个,很沉,少说二十两。 简直像是突如其来的横财。 活了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 一时间,也愣住了。不知该作何反应。 而那男子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让人禁不住怀疑,是不是个哑巴。 晨光蔓延时候,小小的院子里。 两个老人在一旁面面相觑。 男子站在一边,垂头低眸,看不出什么表情。 正巧女儿从里屋出来。 见爹娘站在院子里,围着石桌在那里发呆,疑道:“咦?爹娘,你们——” 话还没说完,目光就被院子里站着那人吸引住了。 凉薄的日光下,光慢慢打到院子里那个人的身上。 那人着了一身黑衣,长身修立,眉目如画。 淡淡的有些呆滞的朝自己看过来的时候 宛若画中仙。 这人真好看,自己长这么大,再也没见过这般好看的人。 那小女儿想着,心就砰砰的像小兔乱撞一样,跳个不停。 脸也倏地红了。 不敢再看,不由自主就低下了头。 老夫妇被女儿一喊,惊回了神,再一见女儿一脸羞涩 心里想着坏了。 自家女儿情窦初开,猛然间见如此男子,不免心神荡漾。 可是刚才那姑娘气势非凡,出手更是如此阔绰。 一看就非寻常人士。 这公子就更不用说了,虽然有些痴傻,可难保也不是哪家的大人物。 他们高攀不起啊。 顾不得其他,老妇赶紧上前,拉过女儿苦声道:“好闺女,这公子可不是你能肖想的。” “娘,你说什么啊?”被人戳中心意,女儿一脸恼羞成怒。 “他已经有家室了,他娘子可能是有事,特地托我们照顾几天。”一提起刚才那女子冰冷的眼神,老妇就心有余悸。 他有家室了吗? 女儿这样想着,心下不免黯然。 咬着嘴唇。 原来自己是一点机会也没有了,眼睛一酸,险些流下泪来。 老妇见女儿如此,也是有些难受得,但是,让女儿难受会儿,也比丢了性命要强啊。 只是苦了自己的女儿,想着,老妇就长叹口气。 只能说,自己女儿没有这个福分啊。 不可强求。 一转眼就是多天,这一家倒也习惯了突然多了一个人。 只是可惜,这公子长的这么好看,眉清目秀,却是个傻子。 他到这里以后,也不笑,整天木呆呆的,不喂饭就不知道吃,饿了也不知道说。 这样的情景,本来倾心于他的小女儿,更是心中烦闷。 每到晌午过后,他便蹲在门前那棵小树下 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那日好奇,小女儿便悄悄走到他身后,看他在干什么 他手中攥着一根细小的木棍,在地上扒拉着。地上爬着一只蜣螂,刚团好一颗粪球,正倒着身子,用腿将粪球球往坡上滚。 他呆呆看着,看了一会,用木棍去捣粪球 那蜣螂每每快要滚过去了,他才慢吞吞伸来木棍,将它的粪球捣开,咕噜噜滚回去。蜣螂只好又爬下去,重新滚。 这样的游戏,山村里的孩子都会玩。但至多也就玩上一会,自己就腻味了。 只有他能一个人蹲在那里,玩上一整天。 那女子看了一会儿,自己也觉得无聊。便走开了。 待那女子走远以后。 他才慢慢扔掉手里的木棒,对着眼前的小树笑得很温柔。 嘴里说着什么,仔细看时,就能辨认出 他说得是:“白寻。” 第175章:这是她唯一的动力了 明明已经是开春,却无缘无故的下了一场雪。 白寻从客栈出来的时候,虽说不大,积雪还是有点厚的, 踩上去咯吱咯吱地响。 抬起头,天灰蒙蒙的,可能是刚下场雪的缘故。 白寻裹着厚厚的棉袄。 低头看着自己深深陷入积雪的短靴,看它一点一点被雪覆盖,渐渐消失在视线中。 前夜被噩梦惊醒,一宿未眠。 第二天索性早早起了,继续赶路。 自己的路还是很长啊。 走到一处高坡上,正在费力往上爬着。 身后传来许多人的脚步声。 白寻轻轻叹了一口气,把脚从雪堆里抽了出来。 站稳了脚,回头一看 不由叹道:“你们真是锲而不舍。” 身后一群人密密麻麻的围了上来。 朝着白寻呈包围靠近。 白寻看着这么多人,不禁有些懊恼,早知道就不要多管闲事了。 说来还是几天前的事了 自己走到这里,好容易寻了个客栈进去歇歇脚。 等小二上了茶。 白寻稍微喝了茶,稍事休息下。 想来自己这一路走来 也不知道,怎么走,走到哪里 游走在这世间。 唯一的动力就是,找到南絮。 世界想想也不过就那么大。 把这世上都转一圈,还是能找到的。 不是吗? 白寻坐在那里,一口一口慢慢的喝着茶。 一群人都围在一起谈论着时下之事。自己旁边一桌是一男一女。 女人正在流泪,男人在一旁不耐烦的骂着什么 “我有什么比不上她?为何你要去找那个贱人?” 男人不知如何是好,眼见此人对自己痴心一片,只得说: “你何苦。” 真是糟糕的回答。 女人还在哭。 “可是,我已经……已经有了…娘家不会让我回去的…” “那与我何关,我已经休了你了。不会再要你了!” 男人怕是已经再也受不了了。 他站起来,一脚踹开了椅子! “老子不要你了!你现在就快给我滚!” 动静一大,就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 其他人纷纷把目光投到这处。 不少人,还在窃窃私语。 白寻继续喝着茶。 那个男人起身要离开,女人死死拽着他的衣服,然后跪下来,哭着求着。 打定主意离开的人求有用吗? 就算你把心剖出来,活生生拿给他,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何必呢? 让自己如此痛苦,为什么不放手? 白寻突然有些同情那女人。 “啪!”那个男人受不了女人的哭声,摔了她一记耳光。 女人哭得更凶了。 男人怕惹更多的事,恶狠狠地对女人吼道:“不准哭!” “砰!”话音刚落,他人已经飞了出去,跌落在后面那几张桌子上。 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直接趴在地上,哎哎叫唤,没有爬起来。 客栈里被这一闹腾,一阵慌乱。 白寻走过去,扶起了那女人。 女人脸上还挂着泪痕,怔怔的看着白寻。 白寻叹了口气:“他已对你无情了,你又何苦纠缠。” 这时,那男人扶着腰站了起来,抹了把脸,恶狠狠地撂了句狠话“行,你给我等着!” 气呼呼的夺门而去。 白寻不以为然的把那女子扶到了座位上。 这时,另一边突然有人站起来问道:“阁下——可是冥陵的白寻?” 白寻一听这话,眉头一皱。 因为她是背对着众人,看不清说话者,但是料想肯定是来者不善。 白寻哑了哑嗓子道 “阁下认错人了。我并不是什么白寻。” 不是怕他,只是不能暴露身份 要是让江湖中人知道白寻已经不在冥陵,肯定不少人借机去进攻冥陵的。 “哼,不如阁下转过身来,让我们好好认一下,看是不是真的认错了。” 那人却是咄咄逼人,不依不饶。 白寻不想再理他,把钱放到桌子上,侧身就走出了客栈。 在街上急速的走着,身后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几个黑影从斜里撞了过来,白寻只好停住了。 紧接着又窜出好几个人来。 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 白寻看着为首那个人,很陌生,不知怎么就惹到了他。 为首的人看着白寻,“大名鼎鼎的白寻,我怎么会认错?” 白寻轻笑,“阁下所为何事?” “只是想请你回去,喝杯茶叙叙旧。” 白寻头一歪,“不敢叨扰大驾,有事还请现在即说。” 那人还没说,只是打了个手势。 离白寻最近的人伸手朝白寻劈来! 白寻冷笑一声。 一个回转,就势一踢。 那人踉跄着向前去了。 “你就一个人,十几个人难道还怕你?给我上——” 白寻没有用剑,心里见血还是不好。 索性,用鞘为守。 轻而易举解决他们。 一群人不一会儿都倒在了地上,捂手捂脚的哇哇大叫。 白寻并没有痛下杀手, 这样,导致白寻在接下来的几天都活在不停的被人追杀中。 虽然他们的追杀对白寻根本不算什么。 可是,每天这样被骚然,白寻还是很烦的。 比如现在—— 为首的还是那个人,死缠烂打的,脸上的淤青还没有消掉,看起来有些滑稽。 那人挥挥手,身后人都站住不动。 “白寻,束手就擒吧。” “阁下为何如此咄咄逼人?” 白寻实在是费解。 ‘“你这般好看,嘿嘿……抢回去……”那人一脸淫笑。 白寻眉头一皱,脸上却是浮现出一丝奇怪的笑。 “你笑什么?”那人被白寻笑得有些全身发冷。 “曾经有个人也有这样的想法,现在他的坟头草估计已经很高了。”白寻明明是在笑,但是眸子里却是冷的,泛着血光。 那人心里一紧,但是面上还是强撑着。 “给我上!抓活的!” 白寻运了口气,正待拔剑之时—— 一股剧痛毫无预兆的袭来! 白寻身子忍不住晃了一晃! 太疼了! 怎么会这么疼! 就像是全身被虫子在啃咬一般,尤其是心脏! 像是被人生生撕碎了一般。 白寻使劲揪着胸口的衣裳。 怎么回事。 那人本来以为白寻要动手了,结果却发现 她全身都在痉挛似的颤抖,手指都扭曲成了诡异的姿势。 她的表情尚且平静,却一看就是极力的忍耐着,紧咬的牙齿间勉强吐出几个字,“快滚……” “快!快给我抓住她!”那人见白寻这样,兴奋的大喊起来。 第176章:只要他活着,她就不会死 白寻全身都紧绷着,两只手紧紧握成拳头仍然止不住抖动,看上去仿佛在遭受着极大的痛苦。 汗水频频而下,身体上的痛苦让她连话都说不完整 “别……别过来……”她痛极的“呜”了一声,紧接而来的阵痛逼得她再也发不出声音。 偏偏是这时候…… 怎么偏偏是这时候! 怎么会这样? 有人上前,一把抓住了白寻。 白寻被拽着,一步一步的向前踉跄。 “好!好!快把她抓过来!” 话音未落,拉着白寻的人立马一声闷哼,胳膊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杀气如此之重,让他不得不连退几步。 白寻手臂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狠狠插着一尖利的匕首,整个刀身都没入了手臂,刀尖穿出,匕首就牢牢钉在了手臂上。 但是,白寻痉挛还没有结束,用手臂上突然的剧痛只是刺激自己,暂时可以行动了,手指却还是控制不住的微微发抖 她现在集中了全部精神才能站在这里,若真的打起来,她知道自己毫无胜算。 她咬牙直视着面前的人,面目冰冷,“就算现在的我,你们上来也是一死” 周围人踟蹰着不敢上前,一时之间面面相觑,都有些不知所措 那人最先开口,“我就还不信了。” 说着,自己抽了一把剑,朝白寻走来。 白寻没有动。 那人更加肆无忌惮,终于上前抓住了白寻的肩膀。 白寻还是没有动。 那人得意忘形。 白寻等着。 再近一点 再近一点! 好了! 白寻用尽全力,将刀锋狠狠刺入了他的身体! “小心!” 手下纷纷惊呼。 已经是来不及了。 那人抓住白寻肩膀的手松了下来。 眼瞬间失去了光彩。 白寻的脸在白雪的衬托下显得越发苍白。 无尽的痛苦又要将白寻整个人湮没。 白寻撑着将刀从他的身体中抽出! 鲜血顺着剑身落下。 白寻用剑尖指地,勉强站立。 牙关格格打颤,握住剑的手在不由自主地发抖:“再上前一步——” 就在这时—— 白寻手上背上同时一阵剧痛! 当! 剑落在了雪地中。 两支暗器刺穿了白寻的手掌和背心。 白寻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那人也跟着一起倒在了地上。 手下见状,一片惊骇。 马上过去查看自己主人的伤势。 白寻踉跄着向前走了几步,却又再一次跪倒在地。 一口鲜血从口中涌出。 双手用力抓住地面。 一步一步的向前爬着 鲜血在地上留下了长长的红条。 有人注意到了正在地上的白寻,似乎是个领头的问:“那女的怎么办?” “先别管了,先把主子弄回去!” “快!” “那女的死了就算了,没死就带回去!” 一团人乱作一团。 觉得身体里那股难以承受的疼,似乎缓解了一些。 白寻在地上勉力压制住那股痛苦。 等了好一会儿。 白寻撑着地把自己站起来。 摇摇晃晃的向前走着。 却又再次摔倒在地。 终于有人注意到了她。 有人抽剑她走过来。 “找个地扔了吧,前面不就是无常崖吗?” 那人应命而来。 白寻感觉自己被扛了起来。 剑被扔在了地上,手臂上的血啦啦的流了一地。 她头朝下,只看到一片雪白 全身血液好像都在流失。 她伸手去拔手臂的匕首,怎么也抓不住。 视线太模糊了。 不知走了多久。 白寻终于握住了匕首 用力拔了出来。 血喷溅而出。 白寻眼前一黑。 一片斑白中,血滴到地上,很快把周围一片雪白的雪地浸湿。 白寻刚把匕首费力的举了起来。 就要刺下去的时候。 怎么也刺不到。 刀离那个人越来越远。 身子已经腾空。 视线慢慢从上往下。然后急速下降。 耳边是锋利的风声。 身体在空中摇摆了几次。 过去丢失的纷繁杂乱的影像开始在她渐渐散去的意识中回来 那些残破的记忆让她的眼前忽明忽暗,有些恐惧的张开嘴,发出虚无的喊声。 真正的记忆奔涌而出,灌满她充血的脑袋,在最后一刻朝她奔来,汹涌如洪水。 彻底淹没了他。 风冷而硬 她的终点又在哪里? 白寻吐出一口白雾 不 还不能死。 只要南絮活着,白寻就不能死。 不要往下看。 绝不能往下看。 白寻瞅准一块凸起的石头,抓了过去。 手紧紧扣在小石尖上,铆足了力,一脚踢向旁边松动的巨石。 巨石轰然脱落,迅速往下坠去 不过多时,重物落在石头上的声音响起。 站在山崖顶上的人八成已经走了。 白寻仰头往上看去,瞬间泄气。 山崖顶端离白寻绝对有几百丈。 看准了上面的一个小石,运足力,往上一跃,抓住了那块石头。 可是,体内又是那种可以吞噬一切的的疼痛的 整个人又在一刹那间往下坠。 白寻惊恐地伸出手,往削壁上抓去。 匕首穿过白雪,在岩石上挂出了刺耳尖锐的声音,却没能阻止身体飞速滑落。 白寻现在忽然庆幸刚才没有把匕首扔掉了。 她用匕首卡在石头,终于卡住了。 十指尖早已血肉模糊。 白寻闭上眼,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 强忍住体内翻涌的剧痛 白寻休息了片刻,又往上跃去…… 不知过了几个时辰。 白寻终于爬到了一个峭壁间的断崖。 浑身虚脱地倒在地上,费力地喘气。 抬起头看了看周围,只有几株枯萎 的小树和形状不一的岩石。 遥远的天际,黄尘昏夕阳。 看着光芒一丝一丝消失,心也仿佛在一点一点下沉。 白寻咳了几声。 手上的血已经不流了。 体内的剧疼减轻了许多。 腥甜的血液流入了白寻的喉间。 靠在坚硬的岩石上,看着渐渐被黑夜笼罩的大地万物。 碎银般的星辰洒落满天,璀璨夺目。 头昏脑胀。 看着满地的白雪发了很久的呆。 最后终于蹲下来,双手用力抓下去,捞起了一捧雪。 白寻皱着眉,拨掉了几上面的尘土,吃了一口。 味道很奇怪。 就像是在喉间化不开一样,许久不散。但是很解渴。 白寻屏住呼吸,又吃了一口…… 后来觉得困了。 用手将地上的雪慢慢推开,堆在了一起,拨出了一个空位。等地面稍微干了些,蜷缩成一团, 勉强能够睡得下。 睡着很快,可是一个晚上醒来很多次。 在以往看来极其短暂的夜晚,格外悠长。 身体忽然开始发热。 过度的失血让她有点承受不住 暗器还插在身体里,只是严寒将疼痛遮掩了 天亮了,还得将暗器取出来。 只要南絮活着一天,白寻就不会死。 第177章:老天又放过她 连续两天没有吃东西。 躺在地上,能不动就不动,动一下就要消耗许多体力。 衣服干了又湿,湿了又干。 最后实在坚持不住,扯了小树的枯叶用力咀嚼起来。那叶子又脏又臭,味道更是苦涩又恶心。 待叶子吃完了,又把小树上的皮刮下来,吃了个干净。 果然不消化。 没隔多久,肚子就开始剧烈疼痛。 头冒虚汗在地上瑟缩,但是手脚稍微碰一下就会很疼 身体却像是被火烧了一样难受。 眼睛痛得似乎随时都要掉出眼眶,四肢散架似的,使不上一点力气。 渐渐的,竟开始产生幻觉。 眼前的世界变得混乱起来。 冬季变成了春季,飘雪变成了细雨,寒风变成了春风,阴天充满阳光…… 这种奇怪的现象一直持续了很久。 每次从幻觉中脱离以后,白寻都会惶恐地冲到了石壁上去贴着,生怕一个不小心,石壁变成了平地,然后白寻一激动,就跳下山崖了。 后来白寻才知道这都不是最恐怖的。 慢慢的,白寻眼前出现了很多人。 ……他们都朝白寻慢慢走过来,眼神阴寒。 白寻一个劲往后退,可已经走到了边缘。 白寻浑身发抖,转过身不敢再看。 但是整个人又愣住了。 霎时间所有人都消失了,周围的景色又一次变成了鲜花盛开的春季。一个生着桃花眼的男子正在站白寻身后,冲白寻微笑。 白寻傻傻地看着他,不敢眨眼睛,不敢乱动。 即便是幻觉也好…… 不要让她醒过来。 渐渐的,头开始昏沉。 南絮的脸越来越模糊,眼前一片昏花。 白寻竭力让自己清醒,可整个人像一块沉重的巨石,轰然倒在了地上,发出邦的一声巨响! 又一次失去了知觉。 再一次醒来是因为背上的伤口被拉得剧痛。 试着运起一股真气,就发现真气的走向不对劲。 竟是逆流的。 脸倏然变得煞白。 再使着运气,还是没有改变。 清醒的时候白寻总是想,或许活不长了,否则不会出现这么多奇怪的景象。 但是依然心有不甘。 南絮,还在等自己带他回家。 他还在等她。 不行。 白寻朝悬崖走了几步,看着上空的峭壁。 往上走,估计是不行了。 白寻又往下看了看。 意外的发现 下方还有一个断崖。 如果能够跳到那个断崖上,再往下就可以下去了。 可是,那个平崖的距离。 拼死一搏了—— 白寻运足一口气,用力往上跃去。 身体的真气依然在逆流着 白寻现在已经管不了了。 还好,她抓住了一块悬在半空中的断石 往上看了看自己待了近一个月的断崖,那里已经变成了一块小小的 平地。 可白寻似乎已经感觉不到了。 绝处逢生的喜悦将白寻冲昏了头,什么都忘了。 趁着这个机会,白寻又往下跃了数丈 不过多时,白寻已跳到了悬崖下。 下面的雪已经全化了,细细的嫩芽从枯草中冒出个头。 四周怪石嶙峋。 白寻提起一口气,真气一如既往地往相反的方向流去。 可当白寻一掌朝石头上击去的时候,那些逆流的真气又在瞬间冲了回来—— 轰!! 完整的巨石瞬间变成了零碎的小石子,四处溅落。 白寻不知自己的身体是怎么了 怎么会突如其来的那么疼。 白寻在下面站一会儿。 头不那么晕了 忽然发现前面有村落,便撑起精神,抬脚向前走去。 走了几步,果然就看到了一个小村落。 想不到在这悬崖之下,居然还有个世外桃源。 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是人鬼不如,白寻都没有勇气去看。 还好荷包还没丢。 不用去做苦力,省了不少事。 没有在意街上人看怪物一样的眼神。 白寻就近找了客栈,先把自己的伤口都清洗包扎干净。 又去祭奠了自己的五脏庙。 整个人气色才看起来不那么如鬼魅似的。 躺在床上的时候竟然有些不习惯。 想不到上天还是放过了她。 可能是老天也不忍心再从中作梗了,索性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明天要去问一下怎么到外界的路 自己的路还很长很长。 漫漫长路,她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 但是,她知道她的重点一定是有南絮的地方。 也许是实在是心力交瘁。 白寻很快便睡着了。 意外的,没有任何噩梦缠身。 这次的南絮居然是暖的。 他在一片暖光中对白寻说,“白寻,你来了。” 白寻想,我倒是来了,可是你在哪里。 翌日,白寻头昏沉的厉害。 拉着几个人才问明白,这原来是麻令镇。 镇里人和外界联系不怎么多。 走在路上,白寻低着头,几乎是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脚步虚浮。 忽然,莫名的心悸动了下。 白寻就在人群中顿住了脚。 怎么回事? 她皱眉,看着人来人往的街角的尽头。 为什么? 这种奇怪的感觉是什么? 人群从她身边如河流般涌过。 她的时间却像是静止了一样。 只是怔怔的盯着街道的街头。 怔了好久。 白寻抬脚向前走去。 多年以后,白寻无比感谢这个决定。 她顺着人流走出了街道。 街道到了尽头,还是想走。 白寻不禁自问,为什么? 这种特别想往前走的感觉是什么一回事。 好像前面有什么东西在等着她。 若隐若现的,在抓着她的心。 难不成,她会在这里遇见钟灵不成? 这个地方确实适合隐居。 抱着这样的心态。 白寻继续街道尽头往前走着。 走到了一处竹林。 好像自己以前和南絮一起住过的那个小屋。 屋后是一片竹林,院子里有荷塘。 想着想着,白寻就觉得鼻子一酸。 她赶紧甩甩头。 把这种委屈的心思抛了出去。 果然,走出了竹林,就看到一处小屋。 还真有人? 白寻心里惊道。 小屋前有一棵小树,有个人坐在小树旁。 长发及腰,乌亮如黑玉。 他就这么静静地坐着 忽然,他转过头,对着面前的方向半侧过头:“白寻。” 他的面前,一棵孤零零的小树。 他手中拿着几片薄薄的竹叶,对着那棵小树挥来挥去,“白寻,你看,这是竹叶。” 竹叶微微泛黄。 而他依然拿着它,在空中轻轻摇晃。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 一片寂寥空旷。 “白寻,你什么时候来啊?” “白寻,我好想你。” “白寻……” ………… 暮色凄凉。 小树在秋风中脆弱地飘摇。 从头至尾,都只有他一个人在说话。 第178章:他不记得她了 他的眉头锁得很紧,一直盯着小树。 忽的他细长的眸子弯了起来。 “白寻,你要来带我回去么?……” 他站起身,扬头眺望着苍穹。 浩茫茫的苍穹。 无边无际的苍穹。 他伸开双臂,转了好几个圈。单薄贴身的轻衣在空中震颤,长发沓飒起舞,乌黑夹杂着雪白,缥缈虚幻,非烟非雾。 “白寻…” 落英缤纷,残叶翻卷。 四周的景色都因为他而光鲜起来。 清脆的笑声在风中阵阵回荡。 他朝小树跑过去。 靴子在地面摩擦出沙沙声响。 他抱住了那棵小树,轻轻抚摸着树上还没长出的叶子:“白寻,我在等你,你快来吧。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受欺负,因为我是全天下武功最高的人。” 树上的尘土悄然而落。 他歪着头,笑得一脸痴迷。 这时,有青衫女子走过来,见他如此,细细的眉毛拧在了一起:“公子,吃饭了。” 他并不理她,依然温情的看着眼前的小树 温柔地凝视着小树:“白寻,我们回家,好不好?” 风吹过。 小树的枝桠在风中轻轻摇晃。 “唉。”女子长叹一声。 摇摇头走了。 他并不理她,脱下外衣,裹住了小树。 “白寻,天气冷,你又只穿这么点。” 小树依旧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他扶着小树慢慢坐了下来。 捂住嘴开始咳嗽。 可能是咳嗽得太剧烈。 他坐在那里控制不住的向前倾了一下。 却不小心撞上了小树。 小树被撞得晃了几下。 他猛然抬头抱住小树心疼地说:“白寻,对不起,我弄疼你了吗……” 白寻站在树后,凝视着他 他用力摇晃着小树纤细的身躯。 双眼渐渐失去了神采。 靠着小树,身子慢慢滑在了地上。 抱着自己的双肩,身体蜷缩起来。 只是呆滞地看着前方。 过了很久, 他又重新贴在了细细的树干上,口中似乎在念着什么东西,仔细认了半晌,才看出是两个字,白寻。 喊了没几声,他突然按住自己的胸口。 身体一震,一口血吐了出来。 血顺着他的嘴角流到了领口。 又连咳了几声。 他翻过身,仰头靠在树干上,眼神散涣地喘气。 脸色越发苍白。 白寻伸手抓在树上,早已血流如注。 没过多久,他又伸手将树干抱住,闭上了眼睛。 一滴眼泪从他眼角流出。 顺着白玉般的脸,一直滚落到下巴。 白寻从树后走出来,朝他走过去。 每走一步,心都在疯狂地跳动。 白寻停在了他的面前。 伸手刮掉了他眼角的泪水,用袖子替他擦了擦嘴边的血。 南絮蓦然睁开眼睛。 一双漆黑的眼睛。 白寻与他静静地凝视着对方,许久许久。 “南絮。”白寻朝他伸出了手,“我来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午后的阳光稀碎的撒在地上,晕黄一片。 南絮将手放在了白寻的手上。 嘴唇微微颤抖。 “白寻。” 白寻拉着他站了起来。 昙花一现,蜉蝣朝生暮死,都有过最美的一刻。 人的一生相对万物的永恒来说,却也不过是弹指的一瞬。 所有一切……对白寻来说,早已再不重要。 她本以为也许自己要找上一辈子,在垂垂老矣的时候,见到同样白发苍苍的南絮。 亦或是一堆白骨。 那样的话,她便随他一同去了。 可是上苍终究还是眷顾了她。 经历了这么多,她终于找到了他。 所有委屈不甘痛苦伪装的坚强,顷刻间崩塌。 白寻伸手抱住了他。 重新靠在熟悉的胸膛,听着熟悉的心跳。 熟悉的温度。 白寻的泪不假思索的就流了下来。 泪如泉涌。 她在南絮怀里痛哭流涕。 那是贯穿记忆中的最撕心离肺的一次哭泣。 南絮下落不明之后,白寻的心一直处于极度的忐忑不安,控制不住自己的想象,想象万一他受伤了怎么办,万一他遇到了很多敌人怎么办,万一他不认得回来的路了怎么办。 或者,如果他不回来了怎么办。 白寻被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快逼疯了。 确认了终于找到南絮这个事实之后,白寻的心像炸毛一样沸腾了,涌起来酸酸苦苦甜甜辣辣一堆不知道什么滋味的情感,熬粥一样在心里翻滚 那一刻,白寻忽然有些茫然。 她本来已经坐好要拿上一辈子时间来找他。 来等他。 但是,她很快就发现了南絮的反应。 并没有表现出意料之中的激动。 他全身僵硬。 白寻抬起头 晌午后稀碎的阳光昏黄的洒下来。 映着南絮的脸,他看上去没什么变化,仍然是精致流畅的侧脸,长而硬的睫毛,身上脏兮兮的。 只是他的眼睛很茫然 他望着她。 那种眼神太陌生了。 白寻一看他的眼睛,心里就咯噔一声。 脑子里一片空白,就剩一个声音,完了,他不记得自己了。 白寻像做梦一样一把抓住南絮的手,绝望的说,“南絮!我是白寻!你喊我一声!” 毫无反应,一脸迷茫。 白寻看着南絮丢了魂儿似的样子,心里揪得生疼。 南絮也愣愣的看她,犹犹豫豫的一点一点蹭过手来,试探着碰了碰她的手。 白寻不动。 南絮整个手掌伸过去,握住她冰冷的手掌。 白寻大大的出一口气,整张脸都明亮起来。 太好了,至少他并不排斥她。 知道南絮不认识他之后,白寻是恐慌的,但是南絮温暖的手牢牢抓住她,明亮的眼神一直锁在她身上 白寻还是松了口气。 心里不像那么惊慌了。 没关系,让他们重新来。 他不记得她了,没关系。 她记得他就好了。 她陪着他,一点一点慢慢的想。 白寻擦干了泪,她握住南絮的手,对他展颜一笑,温柔道:“饿不饿?” 南絮只是看她,不说话。 白寻执了南絮的手。 向面前的小屋走去。 她该好好感谢下这家人。 推门进去。 一家人正在吃饭。 老两口两人一见白寻,双双跌了筷子。 竹筷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咕噜咕噜又向前滚了一段路。 几个人一起目瞪口呆。 白寻也有点惊讶。 她腾出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难道是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么?还是当时在悬崖里的时候划伤了脸。 仔细摸了摸,没什么伤疤和奇怪的地方。 可为什么这两个老人看到她这么震惊。 嘴巴张得都可以吞进一个鸡蛋了 第179章:白寻…吃 好在及时有人打破了僵局。 那老妇人首先反应过来,连忙站起来道:“姑娘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说着就过来拉白寻。 白寻听了这话,更是诧异差异的不得了。自己初来乍到,可这老妇居然像认识自己的样子。一头雾水。 他们的女儿更是看了看爹娘,又看了看白寻,也是不知所云。 白寻只好一笑,解释道:“婆婆说笑了,我初来此地。怎有回来一说?” “姑娘就不要拿我们两个老人开玩笑了。”那老妇与老夫相视一下,也是道, 白寻茫然,“我并非说笑,真的是初来乍到,并不知道婆婆为何认识我。” “这就怪了。怪了。”老妇又仔细打量了她一下。那老夫也是上下打量她。白寻一点难受都被他们审视。 两人虽然长得极其相似,但是,眼前这个姑娘,没有前几日来的那个姑娘那么冷。 若是说,以前那姑娘是块腊月里的寒冰,浑身泛着冷气。 现在这姑娘,周身散发的气场,不似她那般令人难以接受。 算不上暖,但是一看,没有让人感到心寒的感觉。 看了好一会儿,白寻浑身不不自在。 “姑娘可有什么姐妹?或者是长得比较相像的远方?”老妇问道。 白寻不假思索“并没有。” “送这位公子到我们这里的人是一个长得和姑娘很像的人,不对。几乎是一模一样。”老妇人想了想道。 白寻纳闷了。 和她一模一样的人? 脑海中忽然想起以前和如英说的话。 另一个恢复武功的她? 莫非是她? 难道是她把南絮…… 只是,她为什么要救他? 秦楚说得南絮没有死。 是不是因为这个人救了他? 只是,这人和秦楚他们又有什么联系? 白寻觉得自己的脑壳又开始疼了。 只有等到见到那个人才能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姑娘还没有用饭吧?”老妇回头吩咐自己的女儿道,“小曼,快去厨房再添一双碗筷来。” 小曼虽然仍是一头雾水,但还是起身去了厨房。 听老人这么一说,白寻才想起来。 向老人道了谢,便把南絮拉过来,入了席。 可是刚坐下,南絮就突然起身,跑到屋里去。 白寻被他这一举动搞得一愣。 用询问的眼光看向老妇两人。 两人对她摇摇头,老夫对白寻解释道,“姑娘有所不知,这公子吃饭…” “唉,姑娘自己看看便知道了。”老妇打断老夫的话,对白寻道。 这时,小曼从厨房拿来碗筷来,摆上了。 南絮也出来了。 只不过怀里还抱着一个东西,等他走近了,白寻这才发现。 他怀里小心翼翼抱着的居然是一个枕头。 “南絮?”白寻开口喊他。 他却置若罔闻,自顾自的抱着枕头坐下来。 白寻眉头一皱,看着他。 南絮抱着那个枕头晃来晃去。笑容天真,同时,有些呆滞。 “白寻。” 白寻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冰凉,柔滑。 他回头看着白寻,傻傻一笑:“白寻,我的白寻。白寻,白寻,白寻。” 白寻淡淡道:“南絮,我们吃饭吧?” 南絮指了指枕头,面颊贴上去轻轻磨蹭:“我要和白寻在一起,不吃饭。” 白寻愣了。 小曼见此走了过来。 叹息:“那我给你端饭,你和白寻一起吃,好不好?” 白寻眼角一弯,笑容如同水中荡漾开的波纹,清澈秀丽:“嗯。不要让白寻饿着。” 对着枕头又笑了笑:“白寻,她马上帮你拿饭来,不要急,不要急哦。” “姑娘可认识白寻?这公子不管干什么,从来不离白寻这两字,也不知道是不是魔怔。” 老妇惋惜道。 “可怜这么好的一个人。” 白寻回头再看看坐在那痴笑的人,正好碰上南絮的目光 他惊慌地闪开,抱住枕头,缩成一团。 白寻突然意识到。 南絮并非单纯的失忆,他是已经痴傻了。 白寻站在他面前,却再也走不进他的世界。 明白这一事实以后,有一股无力的悲哀。 就在白寻愣神的时候,小曼已经走过来。端着一碗粥。 白寻刚要把碗接过来,小曼却是闪过了她。 白寻有些错愕。 小曼却笑眯眯地端着碗坐到南絮身边,南絮还在和那枕头说话。 小曼舀起一勺粥,吹了吹,递到南絮嘴边:“喝粥喽。” 南絮茫然地看看她,又看看怀中的枕头:“先给白寻喝。” 小曼把勺子递到枕头旁,笑道:“白寻,来喝粥。”使了个假动作,算是喂完白寻了。再递到南絮嘴边,南絮才张口,一下喝进去。 如此来回。 白寻怔了怔的在那里,半晌才道:“我就是白寻。” “是他娘子。” 小曼手抖了下。 一碗粥差点洒了。 她停了下来,抬头看着白寻。 “你说,”她眼圈登时泛了红,“你是他……娘子?” 小曼又回过头,看了看南絮。 “你……真的……成亲了……” 泪却是刷刷得流了下来。 小曼用手擦了擦,把碗放到桌上,转身捂住脸往自己房间里跑去了。 两个老人在那里,面面相觑。 都叹了口气。 摇了摇头。 南絮坐在那里傻着不动。 白寻过去,蹲在了南絮身边,看着南絮的眼睛:“我是白寻。” 南絮摇摇头。 白寻握住他的手,他还是一个劲往回抽。 白寻把他的手搭上自己的脸颊,轻声道:“认出来了吗?我是白寻,你看,你仔细看下,认出来了么?” 南絮仍然在抽手,面容无比呆滞。 “白姑娘…”老妇踌躇着道。 “公子怕是受了什么刺激,你急不得的。” 看着那张精致的脸,白寻一时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蹲在那里。 急不得? 那就慢慢来吧。 她现在什么也是不怕的。 于是,向桌上拿起了那粥,苦笑道:“来,饿不饿,我们先吃饭吧。” 白寻起起身给他喂饭:“慢点,粥有些烫。” 南絮怔怔的看着白寻。 白寻把粥递到他嘴边,他也不张嘴,就是看白寻。 白寻忽然有些期待。 她期待着看着南絮“南絮?” 南絮张了张嘴。 白寻紧张的看着他。 “……吃…白寻…”他指了指自己怀里的枕头。 心一下子掉了下去。 无望得很。 第180章:这样也知足 渺无人烟的山峰下,有一座小院,窗门簇新,自是别有一番世外桃源的感觉。 因为开春,院中天井中长出不少翠竹,院门外林木繁多,花朵茂盛。 透过矮墙低栏,一眼就能看见花团锦簇的美景。 院子里人在忙着。 南絮就蹲在门外的地上看蚂蚁搬家,看燕雀低飞,偶尔也会站起来,透过密匝匝的林木,望着远远的地方。 都说春雨贵如油,这里春雨却是多得很。 常常是他看上一会儿,天空就阴了,接着就掉下硕大雨滴。 这时,老妇人会急切的唤小曼出来收拾衣服。 小曼应声而出。 白寻就会去找南絮。 只是两人相遇时候,难免尴尬。 小曼经过白寻的时候,会低着头快快走过。 她最近一直都不肯理白寻,吃饭什么的都尽量不出门,老夫妇两人虽说无奈却也没办法。 她连带着南絮也不愿意搭理。原因白寻大约也能猜到。 只是白寻现在自己都焦头烂额。 她根本都不想去管其他事。 白寻也急急出去,把还在树下的南絮拉回来。 南絮安安静静的让她牵回来。 南絮一直都不会和别人说话,也仿佛从来听不懂别人说什么,所以,他回屋以后,也只是呆呆看着不知道什么地方,执拗的保持着一个观望的姿势 白寻蹲到他面前。 他看也不看。 窗外雨声潺潺。 白寻握住他的手,抬头道:“过几天我们就回去,我们就回家好不好?我们去找钟灵,她一定有办法的” 许久,南絮才低头迟钝的看着白寻。 许久,南絮伸手,抬起白寻的手,找出白寻的食指,捏了起来。 捏的紧紧的。 开始白寻以为他听懂了,心里欢喜了一下,只一下,这点欢喜就退潮似地不见了。 只见南絮抓着她的手指,塞进了嘴里。 饿了。 白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办法能够让这人恢复正常。 但她 同时也庆幸,是不是因为这个,老天爷才格外开恩,让她终于寻到了他。 下半辈子,就算是这样,能守着他,她也知足了。 好在,南絮对她并不抗拒。 他虽然认不出她,但是只要是白寻在身边,他就会很听话。白寻带他做什么,他都不会抗拒。 南絮说话时候很少,而且短。 仿佛牙牙学语,鹦鹉学舌,先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好、不、走、吃、睡。 困了会说:白寻,睡。饿了会说:白寻,饿。 渴了会说:白寻,渴。累了会说:白寻,累。 久而久之,白寻发现他说话之前,都要带上自己的名字。仿佛蕴含着某种执拗似的,任何事情只要他说,就要喊自己的名字。哪怕与自己无关,譬如他自己在天上看到一只鸟,哪怕白寻不在身边,也会说:白寻,飞。 甚至蹲在树边看蚂蚁时又一句自说自话:白寻,躲。 他的意思,是指蚂蚁钻进了洞里看不见了。 这次,白寻在他身后,闻言忍不住蹲了下来。 南絮是傻的,身边突然有个人蹲了下来,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仍然保持看蚂蚁低头的姿势,不晓得抬脸。 白寻看着南絮的侧脸,问:“为什么每次都要叫白寻?” 没有人回答。 白寻没等到,索性也转过头去,和他一起看着蚂蚁。 蚂蚁一排一排的很整齐的搬着东西,从两人眼前走过。 蜿蜒着钻进洞里。 南絮看够了,终于抬起头来。 白寻也转头看他。 南絮正着头,似乎听懂了白寻的问题,也似乎听不懂。 嘴唇动了半天,似乎想回答什么,却说不出来,最后,憋了半天,也只憋出两个字:白寻。 白寻望着他那张好看的脸,不管如何问,如何看,南絮只睁着一双呆滞又无神的眼,一遍一遍的唤:“白寻。” 这两个字,他说的特别清晰。 单薄的上下唇轻轻一碰一张,缓缓叫出她的姓氏,又抿起唇再分开,吐出她的名。 “白寻。”他唤,声音呢喃,依恋满满,宛若爱语。 白寻闭上眼。 最后睁开眼,也无话可说,低语一句:“南絮。” 他听不懂白寻说什么,可是他会表达自己的意愿,只对白寻自己一个人说。 这让老妇几人很是惊讶。 南絮刚来的时候,从来不会对任何人有反应,除了门口那棵小树。 小曼知道后,更是一脸失落。 也许是本能的信任。 即便是失忆和痴傻。 白寻这样安慰自己。 屋里有暗香浮动,屋外雨声淅沥。 白寻坐在男人对面,看他张着嘴,慢吞吞的吃着饭,若不喂他的话,他自己肯定是不会好好吃完的。吃饭也会左边漏一点,右边滴一些,让他自己吃,通常掉在地上的食物比进到肚子里的多。 老妇告诉白寻,南絮刚来的时候,他常常自己抱着枕头,自己吃一会儿,枕头吃一会儿。往往还没吃一会,洒落的米饭就引来了一群雀鸟,谨慎的观望一阵后各个都冲上去围着他的碗,嚣张大胆的在他碗里啄食。 南絮也不会赶,在众鸟的嘴下,吃越来越少的食物。 只好让小曼去动手喂他。 现在是这个任务自然而然的落在白寻身上。 南絮坐在白寻对面,目光看着她的脸,偶尔也会缓缓移到嘴边的筷子上,吃上一会,看着桌上那盘鱼,随后理所当然的张嘴,等白寻挑出鱼脸上的樱桃肉,喂进自己嘴里。 缓缓嚼着鱼肉,南絮低头摆弄着手上一根尾巴草,毛茸茸的茅草像一只小动物的尾巴,南絮咽下鱼肉后,在白寻的筷子又送来时,将尾巴草举着,搔上了白寻的脸。 搔了搔,白寻没反应。南絮又搔,搔她的脖子,白寻放下筷子,道:“不痒。” 南絮听了也没反应,仍是锲而不舍的搔着,白寻也端坐在那,仍由一根尾巴草在自己脸上四处搔走。 柔柔软软,细细密密的绒毛,在脸颊、额头、鼻梁、耳畔滑过,眼前是一双细长,却无神的眼。 等饭菜都凉透,南絮才放下草,就此罢休。 白寻将饭菜重新热过,继续喂。 南絮只是呆傻着,目光依然迟钝,曾经的锋芒一丝都没有 第181章:让他自己来选。 晚间给他沐浴的时候,南絮坐在木桶里,没什么可玩的,就在木桶里。拍打着水花。 来这里许久了,因为不方便,一直没人给他沐浴。 今天白寻烧了热水,准备给他洗洗。 白寻走过去时,一桶水几乎被他玩掉了半桶,重新加满了水,白寻问他:“玩够了么,沐浴吧?” 南絮啪啪地打着水花,见白寻来了,将水花击打的更是飞溅,最后溅了白寻一脸。 白寻不语。 南絮也不笑,也许他还不会表达自己开心。 看到白寻一脸水痕,只是手下笨笨的拍着,让水花越溅越多,将蹲在木桶旁的白寻从头到尾全部打湿。 等他玩够了,白寻再次注满水,取过皂荚给他揉洗长发时,南絮才缓缓吐了一句:“白寻………水………。”说着自己沉进了木桶里,然后“哗”地一下站起来,顺便,又给白寻淋了一头。 白寻又将他扯回去,挽起袖子,一声不吭的给他洗,面上始终淡然。 直到洗完了,给他套上衣袍,白寻才道:“你至多也就是个水鬼。” 说着,起身将水桶抬出去,将满桶水倾倒进了院子里。 回来时候,顺便洗了几个果子 白寻回来时候,南絮已经坐在床上,对着白寻,看了许久。 她也已经习惯,每晚睡前他都会默默看着自己,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也许他也在仔细的辨认着自己。 白寻只是在自己忙自己的。 把地上的水擦掉了,又把衣服都洗好,晒好。 傍晚,老妇摘了自家种的果子,带着霜水。 脆利得很。 南絮一连吃了好多个。 白寻便问老妇又要了几个。 把果子放到南絮手里,问道:“吃果子吗?” 南絮慢吞吞的从床上起来,用另一只没有拿果子的手,揉了揉白寻的头。 白寻顿时怔在当场,呆若木鸡。 这动作代表什么意思。 可是不待她细想, 南絮又转身坐回床上,好半晌,才勉强又说出一个字:吃。 白寻思索良久才知道他的意思。指了指自己,道:“给我吃?” 南絮不再说话,或许是嫌说话废力,坐在床上咔嚓咔嚓咬果子。 白寻看了看啃果子啃得汁水横流的南絮,上前替他擦了擦嘴角。 还是忍不住道:“南絮,你到底是真的傻了,还是失忆了?” 呆呆的南絮啃着果子,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收拾完一切,刚准备熄灯,房门被叩响了,小曼在外面道:“夫人。” 白寻开了门。 床榻上南絮坐起来,揭开床帏,望着门。 白寻望着门口的人道:“这么晚了,姑娘何事?” 小曼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白寻被吓了一跳。 上前一步就要去扶她。 小曼却不肯起,跪在地上说:“求夫人成全。” 白寻垂下眼,眼底似乎闪过什么,很快道:“姑娘此话怎讲?”又说:“成全也轮不上我。” 小曼敏锐的从她的话里感觉到了什么,等了等才道:“小女子这些天想了很久了。我,愿意终生服侍公子和夫人。” 白寻挑眉:“服侍我们?” “是,”小曼道:“求夫人成全。” 想了许久,白寻才明白她的意思。 这是要来做妾的意思。 难为她了。 白寻看了看南絮,道:“你也不介意成为二房?” “我愿意。”语气坚定。 “并非我无情,只是现在南絮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白寻说。 她叹了口气,道:“不忍心再浪费姑娘年华,况且,一生一世一双人,是他没成这样以前亲口对我说的。” “莫说是以前的他,既便是现在的他,若是他不抗拒姑娘,我也无话可说。” 白寻把所有赌注押在了南絮身上。 她在赌。 也不知道赌什么。 就是想看看南絮怎么选择。 “姑娘,随我来。” 她引着小曼进来屋里。 两人站到南絮面前。 南絮呆呆的看着白寻,也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多了一个人。 他也不去看,只是一心一意的看着白寻。 白寻对上他的目光,幽幽道:“你以后要是想和我一起,就起来走到我身边,要是想和小曼姑娘在一起,就走到她面前。” 白寻指了指小曼。 然后,不再看南絮,退后和小曼并排站立。 南絮面前两人。 白寻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倒是 白寻这么一说,让小曼有些期待的看着南絮。 心想,白寻没来的那几天,都是自己照顾南絮的。 他也并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 这么一想,心里觉得有戏。 于是,在那边,很期待的望着。 静静的等着。 她几乎是伸着脖子,急切的看着南絮。 屋子里只有几个人短促的呼吸声。 窗外树上一只鸟啾啾的飞走了。 时间一点一点流失。 终于, 小曼挫败般的下了头。 她败下了阵。 因为南絮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自己。 他的目光虽然呆滞,可是他从自己进屋到现在都没有看过自己一眼。 他一直歪着头执着的看着白寻。 哪怕白寻并没有在看他,他的视线依然胶着她。 从不曾落到自己身上。 这让她觉得绝望,觉得自己无法进入他的世界。 小曼有些悲凉:“我知道了。” 白寻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为何,明明南絮什么也没有做。 可是,那颗心终于是安定了下来。 她开口道, “姑娘如此聪慧可人,以后会找到自己的白头人的。” 小曼离去了。 白寻关好门,走到床边,望着那个呆呆的人,抬手,抚了抚南絮的头,低低道:“南絮……” 说到这里,却猛地顿住了,白寻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白寻蹲下,在南絮面前,把头搁在南絮腿上,许久,才仿佛喃喃自语般,叹了一句:“南絮,你真的不认识我了么?为何又如此这般。” 白寻也觉得无望的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心中寥落如杂草丛生。 她不知道南絮到底是痴傻还是失忆,说他痴傻,可是他却像是本能的追着白寻,说他失忆,可是,他又认不出白寻。 白寻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接下来。 是帮他恢复到以前,还是就这样下去。 她还有好多谜团都没有解开。 第182章:我不喜欢傻子 正茫然间,南絮却动了一下,伸出手来,抚着她的后背。 白寻愣了一下,看他的眼,却观察不出一丝熟悉来。 胸腔里微热起来的部分,又缓缓冷了下去。 南絮说:“白寻,睡。” 接下来的话,却不会说。 南絮作息规律,今夜算是熬得晚了。 白寻听了这话,埋在他胸前,许久,才含混着语音,说了句 “你想恢复成以前的自己么?” 这样呆傻的人,与脑中的南絮重叠。 那样出彩的南絮。 尤其每每对上那双不再灵动的双眼时,白寻心中的矛盾就更为浓烈。 见他不答,白寻垂下头,对着眼前现实束手无策。 月光朗朗,多么哀伤。 良久,南絮突然破天荒的说,一字一句的:“我,傻,所以,不,喜欢,我。” 这是他第一次说这么长的句子。 白寻却不知道,他为何这么说。 白寻蹙眉问:“谁不喜欢你?” 又是很久时间,南絮答:“白寻。还有,你。” 白寻愣住,有些不信。 自己这几天从来没有面上表露出任何讨厌的意味。 但是,心里… 白寻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不是抗拒的… 抗拒着以前的南絮变成这个样子。 可是,无论怎样,南絮敏感的感受到了。 白寻索性又问:“你还记得以前的事吗?白寻是谁?” 南絮努力地转动迟钝的脑筋回答:“白寻,好。”又抓着白寻的衣襟,笨笨地道:“白寻不喜欢,傻子,你也,好。” 就这么一句话,白寻突然觉得难过起来,问他:“我好吗?” 南絮肯定地道:“好。” 白寻又问:“喜欢我吗?” 南絮说:“喜欢。还。有。白寻。” 难以分辨究竟是出于什么心理,白寻忽然低下头,说:“我不喜欢傻子。” 南絮哭了,双手垂在身侧,然后望着白寻的眼睛,细长的眼睛里布满水雾,凝结成珠,一粒粒往下掉。张着嘴,却没有哭出声音来。无声无息的。 白寻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说这样的话,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哭出来,心头烦闷却奇异的缓解了许多。 南絮还是在掉眼泪,一声不吭的闷闷的从眼睛里跑出许多雨水,在白净的脸上刷出两道水痕,水珠挂在下巴上,不停地往地上奔。 白寻伸手用袖子去擦他脸上的泪水,学着他的语气道:“没有。不。喜欢。你。我。最。喜欢。你。” 南絮这才住了泪水。 几乎可以称得上的是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白寻。 白寻让他躺下,给他盖好了被子。道“睡吧。” 南絮才蜷缩着睡去。 白寻坐在他身旁,看着睡梦中都在哭泣的脸,看了很久,才低低的自言自语一句: “真是傻瓜,白寻就在你面前。” 第二天早上起来,给他擦脸的时候,白寻仔细瞧了瞧。 眼睛有些肿。 以前那般铁打的不肯掉一颗泪,现在,居然为这一句话把眼睛都哭肿。 果然是痴傻后性情大变。 心里有些后悔,昨晚逞一时口快。 于是,便对着他道:“眼睛肿了。” 南絮委委屈屈的拉着她的衣襟,将脸凑过去,道:“白寻,痛。” 白寻笑了,在他眼皮上亲了一下,又在送上来的右眼皮上亲了一下,问:“还有哪里痛。” 南絮发了好一会呆,才能回答上她的问题,断断续续的道:“你,不,喜欢,傻子,白寻,也,不,喜,欢,我,这里,痛。”说着抓起白寻的手,放到了心口的位置,认认真真,诚实的告诉她: “这里,痛。” 手下肌肤温热,白寻顿了顿,低语道:“对不起…以后不会再说那样的话了…” 南絮痴痴望着她,虽是不懂,却也答应: “好。” 因为他诚恳的答应,所以白寻看他许久,最后仍是一句:“傻瓜” 在她面前全情付出的南絮不见了。那双眼睛里的激烈璀璨,全不见了。 没有风华,没有信念,没有执著与决绝。 想起以前的南絮,他说: ——白寻,你永远都是我的!你哪里都不能去! ——我输了,我放你走。 ——你别皱眉,我走就是。 ——白寻,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娘子了,你可不能反悔了。 可是…现在的南絮,他的智慧与才华都湮灭在痴傻里,没有狠辣没有狡诈,没有工于心计也没有不择手段…… 激烈付出的南絮,隐忍着抗拒着最终接受的南絮。璀璨的眼神,覆满光华,里面蕴含着不可动摇的信念,疯狂而激烈或坚定。 即使以前,被白寻抗拒被白寻仇恨时,那双眼睛也是明亮的,粲然的。想让那样的璀璨光华一直在自己眼前,一直为自己燃烧。 而不是,黯淡无光。 自己无计可施。 白寻于是看着他眼睛问:“今天天气好,我们出去玩好不好?”问着明知道没有答案的问题,白寻也仿佛傻了似地,道:“找到回家的路,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 南絮没有发言,他从心里认定了除了白寻就是眼前这个人。在没有白寻以前,眼前这个人就是他的天。 稍微收拾了一下,和老妇两人说了下,就牵着南絮的手,离开了小院。 在人间喧闹的街市上,南絮是安静的,并没有以前那样的黑衣,而是穿着一身素色白袍,身形修长,若不观察他的眼睛,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他又生得好看得很,一眼望去便是富贵人家的少年公子,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两人一路上,手指相交,缠缠绵绵的扣在一起。 习惯了炽烈的爱与恨,突然有些难以接受现下这种平静的喜欢。 白寻四处寻觅,问着回去的路。 盘算着,到底怎么出去。 又或者一辈子呆在这个地方。 到底哪个对南絮更好些。 心里… 总是有些不甘的… 南絮就傻乎乎的,跟着白寻东奔西跑。 走着走着,南絮饿了,白寻给他买了一个包子,她自己被琐事烦得不行,一直没有胃口,所以就没有吃。只让南絮吃。 南絮捧着包子,一边走一边吃,吃了一半,将剩下的一半递过去给白寻,“吃。” 白寻摇头。 南絮看着手中半个热腾腾的包子,里面油水光亮,忍不住又道:“好吃,你,吃。” 白寻说:“你不吃了吗?” 南絮“嗯”了一声,说:“饱了。” 白寻便拿过那半个包子,随手扔向了角落。 猪肉白菜油汪汪的馅滚了一地,白面包子沾满了尘土,很快滚向了角落。 南絮看着,很快收回视线,继续跟着白寻往前走 第183章:从前的他 正茫然间,却突然发现,南絮却动了一下。 白寻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伸出手来。 慢慢放到白寻头上。 缓缓但是轻柔的抚摸着。 白寻一下子愣了,猛地抬头去看他的眼。 眼睛还是很熟悉,眼神却观察不出一丝熟悉来。 白寻的胸腔里微热起来的部分,又缓缓冷了下去。 接着南絮张开口,说:“白寻,睡。” 接下来的话,却不会说。 白寻想了想,也该睡了。 南絮作息规律,今夜算是熬得晚了。 只是听了这话,白寻并没有起来。而是一直枕在南絮腿上。 享受着片刻的安静,许久,白寻才含混着语音,说了句 “你想恢复成以前的自己么。” 白寻并不指望南絮能够懂,只是 这样呆傻的人,与脑中以前的南絮重叠。 他以前是那样出彩的南絮。 现在目光是这样呆滞。 其他的都还好说。 尤其每每对上那双不再灵动的双眼时,白寻心中的矛盾就更为浓烈。 知道他不会回答,白寻垂下头,对着眼前现实束手无策。 慢慢来吧。 时光还长。 她等着。 月光朗朗,多么哀伤。 也许是感受到白寻悲伤的氛围。 良久良久,南絮突然破天荒的冒出一句,一字一顿的,咬字清晰的说:“我,傻,所以,不,喜欢,我。” 这是他第一次说这么长的句子。 白寻却不知道,他为何这么说。 白寻蹙眉问:“谁不喜欢你?” 又是很久时间,南絮答:“白寻。还,你。” 白寻愣住,有些不信。 费了好半天想明白他的意思。 也许,是以前的南絮太出色,陡然变成这个样子。 白寻心里总归是有些难受的。 可又说不出哪里难受。 索性,又追问:“你还记得以前的事吗?白寻是谁?我又是谁?” 南絮努力地转动迟钝的脑筋回答:“白寻,好。”又抓着白寻的衣襟,笨笨地道:“白寻不喜欢,傻子,你也,好。” 白寻对我很好,可是她不喜欢傻子。 你也是。 就这么一句话,白寻突然觉得难过起来,问他:“我好吗?” 南絮肯定地道:“好。” 白寻又问:“喜欢我吗?” 南絮说:“喜欢。还。有。白寻。” 难以分辨究竟是出于什么心理,白寻忽然低下头,说:“我不喜欢傻子。” 就是这么一句话,白寻一说完。 抬头的时候,就怔住了—— 南絮哭了,他把双手在身侧,然后望着白寻的眼睛,细长的眼睛里布满水雾,凝结成珠,一粒粒往下掉。张着嘴,却没有哭出声音来。无声无息的。 白寻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说这样的话,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哭出来,心头烦闷却奇异的缓解了许多。 南絮还是在掉眼泪,一声不吭的闷闷的从眼睛里跑出许多雨水,在白净的脸上刷出两道水痕,水珠挂在下巴上,不停地往地上奔。 白寻伸手用袖子去擦他脸上的泪水,学着他的语气道:“没有。不。喜欢。你。我。最。喜欢。你。” “别哭了。” 南絮这才住了泪水。抽抽噎噎的在床上,蜷缩着睡着了。 白寻坐在他身旁,看着睡梦中都在哭泣的脸,看了很久,才低低的自言自语一句: “真是傻瓜,白寻就在你面前。” 第二天给他擦脸的时候,白寻仔细瞧了瞧。 眼睛有些肿。 以前那般铁打的不肯掉一颗泪,现在,居然为这一句话把眼睛都哭肿。 果然是痴傻后性情大变。 心里有些后悔,昨晚逞一时口快。 于是,便对着他道:“眼睛肿了。” 南絮委委屈屈的拉着她的衣襟,将脸凑过去,道:“白寻,痛。” 白寻笑了,在他眼皮上亲了一下,又在送上来的右眼皮上亲了一下,问:“还有哪里痛。” 南絮发了好一会呆,才能回答上她的问题,断断续续的道:“你,不,喜欢,傻子,白寻,也,不,喜,欢,我,这里,痛。”说着抓起白寻的手,放到了心口的位置,认认真真,诚实的告诉她: “这里,痛。” 手下肌肤温热,白寻顿了顿,低语道:“对不起…以后不会再说那样的话了…” 南絮痴痴望着她,虽是不懂,却也答应: “好。” 因为他诚恳的答应,所以白寻看他许久,最后仍是一句:“傻瓜。” 在她面前全情付出的南絮不见了。眼里的激烈璀璨,全不见了。 没有风华,没有信念,没有执著与决绝。 想起以前的南絮,他说过: ——白寻,你永远都是我的!你哪里都不能去!你只能在我身边! ——我输了,我放你走。 ——你别皱眉,我走就是。 ——白寻,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娘子了,可不能反悔。 可是…现在的南絮,他的智慧与才华都湮灭在痴傻里,没有狠辣没有狡诈,没有工于心计也没有不择手段…… 激烈付出的南絮,隐忍着抗拒着最终接受的南絮。璀璨的眼神,覆满光华,里面蕴含着不可动摇的信念,疯狂而激烈或坚定。 即使以前,被抗拒被仇恨时,那双眼睛也是明亮的,粲然的。想让那样的璀璨光华一直在自己眼前,一直为自己燃烧。而不是,黯淡无光。 白寻于是问:“今天天气好,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问着明知道没有答案的问题,白寻也仿佛傻了似地,道:“找到回家的路,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 南絮没有发言,他从心里认定了除了白寻就是眼前这个人。在没有白寻以前,眼前这个人就是他的天。 稍微收拾了一下,和老妇两人说了下,就牵着南絮的手,离开了小院。 在人间喧闹的街市上,南絮是安静的,并没有以前那样的黑衣,而是穿着一身素色白袍,身形修长,若不观察他的眼睛,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一眼望去便是富贵人家的少年公子。 一路上,手指相交,缠缠绵绵的扣在一起。 习惯了炽烈的爱与恨,突然有些难以想象现下这种平静的喜欢。 白寻四处寻觅,问着回去的路。 盘算着,到底怎么出去。 又或者一辈子呆在这个地方。 到底哪个对南絮更好些。 心里… 总是有些不甘的… 南絮就傻乎乎的,跟着白寻东奔西跑。 第184章:真是个傻子 走着走着,南絮饿了,白寻给他买了一个包子。让他自己拿着吃。 她自己被琐事烦得不行,一直没有胃口。 南絮捧着包子,一边走一边吃,吃了一半,将剩下的一半递过去给白寻,“吃。” 白寻摇头。 南絮看着手中半个热腾腾的包子,里面油水光亮,忍不住又道:“好,吃,你,吃。” 白寻说:“你不吃了吗?” 南絮“嗯”了一声,说:“饱了。” 白寻便拿过那半个包子,随手扔向了角落。 她没在意。 猪肉白菜油汪汪的馅滚了一地,白面包子沾满了尘土,很快滚向了角落。 南絮看着,但是很快又收回了视线,继续跟着白寻往前走。 转了一圈。 打听得差不多。 看了看天色,也差不多晚了。就带着南絮回去。 刚进门的时候,南絮很快又说饿。 白寻皱了一下眉:“刚吃过包子,又饿了?” 南絮露出傻呵呵的笑容,说饿。 他笑起来,终于和以前的南絮一样了,却又少了许多神采。没有那样张扬,更无张扬背后暗藏的含蓄。实打实的傻笑。 白寻又赶紧去布置饭菜。 南絮吃着,仍然叫白寻吃,最后那些没吃完的菜肴,也还是同之前那个包子一样,被远远的抛开了。 南絮一声不吭,只透过屋里灯光,一眨不眨的望着白寻。 他已经习惯了这个动作,仿佛从生命之初,他就是看着她的。 只是临入睡前,还是要说一句:“喜欢。你。还有。白寻。” 每个晚上入睡前,他都会这样说一句,明明呆傻顽痴,却觉得眼前人需要他喜欢。 白寻也不知道他喜欢的是哪个? 白寻?还是自己。 他根本就不知道,白寻就是自己。 他可能想要喜欢自己,可是脑子里老是有白寻这个人。而他又认不出自己。 所以,才这般痴傻的矛盾。 一会儿喜欢白寻,一会儿又喜欢你。 “睡觉罢。”白寻熄了灯,爬到床上。 南絮安稳的躺在白寻身边。 一动也不动。 月光从窗户里照进来,今夜月格外亮。 屋子里亮堂得很。 南絮侧躺在白寻身边,悄悄地看着白寻的侧脸,他舍不得挪开眼,就痴傻傻的看着。 被盯了太久还没有停止的意思,白寻转过脸来问他:“看够了吗?” 南絮摇了摇头,傻乎乎的。 白寻觉得有趣,又问:“哪里不够?” 南絮闭着眼睛皱眉想着。 白寻盯着他。 看他能说出什么。 等了一会,却听见他小声说一句:“好…看。”声音虽小,但不含糊。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等到其他的话。 答非所问。 白寻忍不住在他脑门上敲了个板栗,好气又好笑的道:“你没治了。” 可不是没治了么。 只是觉得她好看就一直盯着她看。 南絮一手揉着额头,一手扯她袖子,喃喃道:“不,生气。” 白寻心里道,谁和你生气。 和傻子生气,她自己岂不是也要变成傻子了。 南絮看了她一会,忽而道:“陆离。” 两人到这里这么久了。 倒是第一次听到南絮喊其他人的名字。 这让白寻有些讶异 挑眉道:“陆离?” “陆离,对,你,好,”南絮磕磕绊绊:“我,也,好,对,你。” 白寻经常和南絮说起很多以前的事,那中间的爱恨情仇,求不得,南絮都不能理解。 所以,在听完后,南絮脑子里,以前那个叫南絮的人简直是十恶不赦了。陆离就是天下的大好人。至于后来的自己又吃了多少委屈,咽了多少血泪,现在的南絮干脆就不想。 他的天枰,倾斜的几乎能把天挑起来。 白寻被他逗笑了“你对我好?” 南絮一脸严肃,脸上表情几乎都是凝固的。 凝重的看着白寻。 白寻却不管,上去就去捏他的脸 从这么正经的脸上,蹦出这么一句话,白寻只觉得好笑。 他对自己好? 他现在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又呆又傻,自己对他好还差不多。 笑了好一会儿,白寻止住笑,道:“嗯。”又说:“快睡吧。” 这都折腾到什么时候了。 南絮依言钻进被窝里。 他笑的那么傻气又那么美满。 白寻忍不住在笑着睡着的南絮脸上啃了一口。 这个傻子,有些恼,又有些气闷,就欺负南絮的脸。 第二天醒来,南絮摸了摸自己的脸,在洗漱时和白寻说:“白寻,疼。” 把白寻唬得一愣,“哪里?哪里?我看看。哪儿疼?” 南絮茫然的揉着自己脸颊,道:“脸。”说着四处找镜子,却猛然发现屋里的铜镜不知哪里去了,找了一圈没找到,只好凑过去道,“白寻,看,破?” 没破,只是肿了。 昨晚被白寻欺负得很了,脸上有点肿。 白寻这才放心,脸上一片淡漠的将他看了看,而后道:“什么都没有。” 南絮从不怀疑她,尽管觉得脸上怪怪的,也信她的话,扯着白寻长袖,说要喝粥。 喝完了粥,就顶着一张红红肿肿的脸,在房间里捧着手里的果子啃,一共三个果子,他挨个啃一口,啃完挑了一个最甜的递给了白寻,道:“吃,甜的。” 除了吃就是睡,他别的什么都不会,不过,如果傻子什么都会,聪明人就该去当神了,白寻一边默默腹诽着,一边又默默替他开脱。 但是这次,在南絮捧着那个留了牙印,最甜最甜的那个果子递过去时,白寻接过来,一口把他的牙印啃掉了。 南絮的细长眼睛一下子变成了月牙,看着她一口一口吃掉自己递过去的果子,然后又眼巴巴的看着白寻,忍不住动了动嘴唇,回忆起那颗果子的甘甜。 南絮的表现白寻看在眼底,更是几口把果子啃的就剩一个核,抛开果核,白寻点头说:“好吃。” 南絮道:“明天,也给,你。” 白寻说:“好。” 他们互相望着,这个时候南絮不知道脸上红肿未退的自己看起来有多傻,白寻不知道自己看起来有多温柔。 山风刮过树梢,已经入秋了,风是打着旋的吹来,白寻牵过南絮的手,望了望天道:“要下雨了,凉,回去。” 南絮不说话,紧紧抓着她的手,手指交缠在一起,扣成了分不开的结。 第185章:去还是不去。 南絮是喜欢眼前这个人的,具体要问他喜欢什么,他又回不上来,绞尽脑汁想半天。 也不知道。 只能呆呆的说上一句:“喜欢,白寻。你。” 当然,如果他能井井有条的将自己的喜欢一字摆开,他就不是傻子了。 白寻也就不会这么气闷。 但白寻闷的也非这些,她气的是在南絮面前,她也像个傻子。 譬如这晚,南絮坐在浴桶里玩水,白寻给他洁身,洗到中途,白寻突然想戏弄一下他,于是开口说:“傻子。” 南絮玩得正欢,一听白寻喊他,瞪一双无邪的眼睛,扭过头。看向白寻。 不知道什么时候,南絮已经明白“傻子”这个词是称呼自己的。 白寻说:“你胖了。” 南絮闻言低下头看自己,果然在清澈水里,白白软软的肉就显得更白更软,也更胖了。 他虽然有些迟钝,但见事实摆在眼前,南絮怯怯的抬起脸来,看着白寻谨慎的问:“你,不,喜欢,胖吗?” 这傻子。 白寻望着他的脸,突然喊:“南絮。” 南絮迟钝了一下 本以为南絮会应一声,而后借机逗弄他以前没这么胖,他会是怎样反应的。 结果南絮闻声一瘪嘴,倒是往后缩了缩,像是害怕了似地道:“不是,南,我,不是,南絮。” 白寻闻声愣了一下,问为什么。 南絮答道:“南絮,不好,我,好。” 白寻心下微不悦,但无表现,只是问:“他怎么不好?” 她浑然不觉自己跟一个傻子戏弄,又没戏弄成把自己惹生气是一件多可笑的事。 南絮说:“他,对你,不好。” 他说的理所当然,白寻自己却心知肚明。 可能是自己和他说以前的事,让他记住了以前自己的不好。 可是,他并不知道自己就是他口里讨厌的南絮。 白寻不知道该哭还是笑,只能暗自叹息,却也懒得和他解释。 这时,白寻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傻。 水渐渐也凉了,南絮被擦的干干净净,白寻给他套上衣物,又将物什都归置好了,才掩了门,走进内厢。 到了榻上,白寻才对被子里的人道:“以前的南絮也好得很。” 她说的很轻,似乎只是说给自己听,与南絮无关。 对南絮而言,向来是白寻说什么便是什么的,南絮依然信她,却也一时半会儿变不了自己脑中观念— —因为无论以前还是现在,他都是固执的,可内心挣扎一番,也就依了。 南絮在被子里闷道:“那你叫,我,应。” “南絮。” “在…在…” 怎么感觉这么奇怪。 白寻躺在床上想。 想着以前又想现在,看着南絮那双风光不在的眸子。 白寻“哧”了声,道:“你现在除了吃和睡,哪一点比得过以前?” 南絮不急不恼,相当宽心的回她:“你,喜欢,我。”语气铿锵。 白寻逞嘴快,原本要说“谁喜欢你”,猛地想到这话一旦说出来,这一夜都消停不得,顿时闭了口,有些恼又有些不甘的躺下了。 后脑刚沾上枕头,白寻就立刻知道,被傻子一句话堵的连反驳都不能的自己,才是真正的傻子。 正欲有所表现,白寻却突然抿唇从榻上坐了起来。 南絮向来是一沾枕头就睡,可是白寻这么一起身,南絮的睡意就溜走了些。 也跟着坐起身。 白寻道:“你躺下睡觉,我出去看看。”说着欲离开,南絮扯了她的袖子,眼底的牵挂浓的化不开。 望见他神情,白寻顿了一下,随后又弯腰过去,在南絮脸上亲了一下,说着无事,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院子里,站着那老妇。 她在院子里徘徊,一抬头就对上了白寻的眼睛,正在夜色里悄然无息的亮着。 “婆婆这么晚了?何事不去睡觉?” 那老妇沉默了片刻,道:“有件事,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夫人。” “若是为小曼姑娘的事,我无能为力,也请婆婆不要误了小曼姑娘啊。” 白寻并不知道何事,见老妇表情凝重,想想进来小曼的事,所以,她首先开口截断了话头。 “夫人莫要误会,南公子天人之资,小曼不敢高攀,前些时候是她年少不懂事,夫人你还要海涵。”老妇撇清了话题。 白寻又纳闷了,不为这个事,哪还会有什么事值得这六旬老人深夜前来。 “此次前来,是…”老妇嗫嚅着。 “婆婆但讲无妨…可是银两不够了?”白寻见她一脸为难,不由猜测。 “不不,前面那位姑娘给的够了够了,几辈子都够了。”老妇连连摆手。 白寻疑惑更甚:“婆婆到底何事?直说便是。” “我近日听了一偏方,兴许可以治好南公子的病。” “!!此话当真?婆婆!” 白寻一个激灵,箭步奔到了老妇身边,着急的问道。 老妇被白寻的反应吓了一跳,她看着有些激动的白寻。 道:“我前些天去采购时候,听镇上人提起过,我也想起来了,在此处向东有一处冰湖,听人说,那湖里有种冰鱼,世间罕见,现在刚好是它们出来觅食的时候。我想,那冰鱼如此珍稀,也许对南公子的病有效。” “那湖距离这里多远?” “不远,来回一日便可。” 太好了! 白寻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回头看了眼掩成一道缝的房门,道:“谢谢婆婆,我们明天就去。” 忍不住想回房告诉南絮。 “夫人且慢——” 那老妇人却是上前一步,阻止了白寻。 “?婆婆?” “夫人可是要带着公子前去?” 白寻点点头。 当然要带他一起。 “听我一言,那冰湖里常年寒冰,凶险异常,公子这身子恐怕吃不消啊,所以,我方才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夫人。” “不说南公子,就是夫人你也要考虑清楚啊,” “要是为此受伤或是性命有忧,那就是得不偿失了。” 老妇一番话让白寻陷入了沉思。 到底要不要去? 凶险倒无所谓,现在刀山火海,她也去得。 只是去的话,按照老妇的说法。 她不便带南絮。 若是说,单独放南絮一个人在这里。 她不放心。 那个假冒她的人还没出现。 如果她在自己离开时候出现把南絮带走。 那…白寻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是好了。 第186章:你别走,我听话。 “婆婆说得极是,容我想想。” 白寻谢了老妇,又谈了些无关紧要的。 白寻才回房。 南絮在榻上等她,等她来了,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他虽傻,却不是连危机感都没有,他怕白寻会离开。 可是白寻并没有想好要不要去。 但是面上总是有些不对的。 南絮一直盯着她看,不敢说话。 白寻在那边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还是踌躇开口道:“我……最近可能会出一趟远门,你会在这里等我回来吗?” 南絮睁着一双桃花眼,像是听不懂似地,傻傻的望着她。 白寻又问:“你能乖乖呆在这里吗?” 南絮呆了半晌,才嚅嗫着道:“不…分开…你…”说着,也不知道为什么,心口一酸,眼睁睁的就红了眼。 ——我不和你分开。 一个傻子的话,本不该在意什么。可白寻,也切切实实感到了难过。 与现在的南絮来说,他们不曾分离过。 对白寻来说,他们却是已经分离过很多次,并且,每一次都很久,很久。 这一次,最多也不过几天而已。 白寻:“你难过么?不想我走么?” 南絮望着他,许久才又问:“不…走…难受。” 眼睛里噙着泪花,点着头道:“听话……我。” 我听话,不走好么? 白寻的心瞬间就软了。 所有的打算都抛到脑后了。 白寻起身弯腰去亲他他额角:“不走,我不走。” 南絮强忍着泪花:“带,我。” 忍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 南絮的眼泪像是无法控制般肆无忌惮地流了出来,满脸是泪。 滴落在自己手上。 但是他还是努力自己用袖子擦脸,抽噎道:“我,不,哭。不…生气。” 白寻伸出手抚摸着南絮的脸,随即明白了南絮眼中的伤痛。 伸手给他擦掉眼泪。 “别哭了,不哭了,不走,不会离开你的。” “你别哭,明天又该嗓子疼了。” 她原不曾想到南絮会是这般反应。 没想到南絮对自己已经这么依赖。 也是,自己这几天衣不离手,饭不离口。 我听话,带我走 白寻为这句话不自禁的想要微笑了一下。 那种在悬念里暂时呼吸的感觉,那种永远只能隔河相望的距离好像又浮上心头。 可是现在一直没有完结的苦难终于结束。 应该是值得庆幸的。 但以后呢?他一直活在那样的世界里,自己陪着他。 但是,为了保护他,又会经历怎样的事情?自己到底有没有能力,有没有办法保护眼前这个人? 白寻下定了决心。 生同地,死同穴。 不管怎样,哪怕生死都不会把他们分开了。 她摸了摸南絮的头,再次 安慰道:“我不走,不走。你快睡吧。” 南絮听话的上塌,脸上挂着泪痕。 抱着被子,破天荒的没有沾枕就睡,而是睁着眼,呆呆望着白寻。 白寻伸手过去给他把眼合上。 自己闭眼躺下了。 乏累的很啊。 却不知道自己也闭眼睡的时候。 南絮却愣愣的又睁开眼。 盯着白寻。 无神的眼睛里第一次溢满了忧虑。 白寻可能是太累了,没有感受到南絮的视线。 南絮就直直的盯着她看 即使他自己也困倦不堪,他眼睛仍不敢离开白寻的脸庞。他不敢入眠。 虽然他傻,可是还是会明白一些事的。 他也会害怕。 如果再次醒来,会不会发现其实这根本是梦,眼前这个人是不是就要消失了,自己是不是即将面对另一场梦醒? 南絮眼皮又再次沉重地闭了下来,他没有理会。 强打起精神。 喃喃地从喉管间流泻出几个模糊的音节:“白寻,我在。别走。” 如果,白寻知道他此时说了一个这么完整的句子,一定会乐得一蹦三尺高。 可是,白寻已经睡得很沉了。 只有均匀的呼吸声在耳边。 南絮觉得胸口闷疼。 南絮就那样盯着白寻。 一夜未合。 直到早上起来时候,白寻睁开眼睛,一扭头。 正对上南絮呆呆看着她的视线。 四目一接触。 白寻吓了一跳。 腾地一下直起了身。 “咦?什么时候起来的?怎么这么早?” 白寻揉着脖子起来,伸了个懒腰。 下床把窗子打开。 早间的阳光肆无忌惮的跑进来, 静谧的阳光带着暖度,由窗外照耀进入房中,像是涓涓点点的沙金,细碎地铺洒进来;屋外偶尔有几起鸟鸣,跳跃似的声音,虽远犹近。 回来给南絮穿衣服时候,他开口说:“没睡…困…” 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怎么回事? 白寻被南絮嘶哑的声音吓到。 “怎么哑成这样?!” 白寻摸上南絮的喉咙。 “嗓子疼么?” 对上南絮的眼睛,白寻开始没仔细看,现在一看。 布满了血丝。 整只眼睛都通红通红的。 眼窝下深深的乌青。 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得不行。 突然想到今早南絮的怪异。 “你…不会是?…昨晚一宿没睡吧?”白寻颤声问。南絮想开口说话,可是一张嘴又很快闭上嘴。 只是点了点头。 白寻一看他这样,就知道他恐怕是嗓子疼得厉害。 也知道了他为什么不睡觉。 他是怕自己偷偷的走! “不是说了不走了么?你不放心什么!真是!这么折腾自己!”白寻一急,开口就是斥责。 最见不得他这样憔悴的样子。 心疼。 “眼睛红成了这样!”白寻给他用手巾擦眼。 弯长的眼睛肿成了核桃,现在被白寻一擦,更红了。 南絮更是睁都睁不开了。 迷成了一条缝。 白寻一边心疼,一边给他揉眼。 却发现越揉南絮眼睛越红。 白寻慌了。 “眼睛疼么?” 南絮眼睛睁不开,但还是努力看向白寻的方向。 “不…疼…” 白寻慌里慌张的去请来老妇。 老妇见多视广。 对着南絮眼睛看了下。 白寻在一旁提心吊胆。 半晌,只听老妇才道:“没事没事,只是红眼。” 老妇站了起来。 白寻赶紧凑过去。“这红眼不难治。只是万不可去揉眼。” 白寻想到自己今早给南絮揉搓了一早上。 忍不住暗暗骂了自己一声。 怎么给他这么揉一通。 老妇又道:“镇上新来的大夫,好多人都说妙手回春。夫人你要不赶紧去镇上看看,抓几副药。马上就好。” 第187章:谁? 问了老妇医馆方向在哪里,白寻就赶紧去了。 一路上,也不知道怎么就越想越急。 白寻忍不住,几里地的功夫,她竟也催了功。 可是,这一催不要紧。 她一运气。 走了没几步。 胸口却突然传来疼痛的感觉,这疼痛来的太猛烈,喘不过气。 白寻试着开始咳嗽几下,缓解胸口的巨疼。但是咳嗽带来的震颤让疼痛更加强烈。 心里空洞的疼,好像整个心都空了。 跟那个时候坠崖之前的感觉一模一样。 那种熟悉的疼觉。 白寻疼得止住脚步,停了下来。 车水马龙的街道上,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小孩子叽叽喳喳,询问胭脂水粉的妇人,吵闹嬉笑的人,那么真实的存在,映入白寻眼里却是不真实的很,仿佛这一切通通都是假的。 阳光洒在她身上,光束中能清楚的看到飘浮的细小的尘埃,甚至在那一瞬间还能听见风声的炸裂声,在耳边响起,震破耳膜,冲向四肢百骸,连着身体一起震颤,最终停留在脑海,一阵眩晕。 头痛,一下一下像是尖锐的利器在扎,越来越疼,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却卡在一处不肯出来,连心也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噬一样,痛不欲生。 白寻身子晃了晃,有温热的液体顺着鼻子滴落,划过下巴,滴落胸前,将白色的衣服染的殷红。 蓦地想起了南絮,他红着一双眸子,委屈的看着自己。 修长的身躯。 恢复神采的眸子,不再无神。 他还在等她,可是 她走不了了。 人来人往的路上,在众人惊呼声中,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直直坠向地下。 像断翅的蝶。 不甘的闭上眼睛。 剧疼铺天盖地。 “咚——” 无数人影闪过。 像走马灯一样。 明明没有醒来,但是却能感觉到 时间在一点一点过去,却无从计数。 恍惚间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白寻…白寻…..每一声都深深地嵌入她心里。 有种想要震颤的感觉。 白寻挣扎着,但是都是虚无,她只能细细的听着。 白寻白寻… 声音从四面八方处传来,白寻感觉不到任何感觉,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她甚至看不到自己的身体,只有那个声音依旧,像是诅咒一样。 突然有种坠落的感觉,失重的像是灵魂都要被抽走。依旧是一片漆黑,迟来的恐惧终于在此刻出现在她心里。 好像有人轻声叹了口气。像一位累级的老人。 前面好像有亮光。 白寻冲着过去。也不能说冲。 因为她只是想了想到那边去,自己就出现在光亮里了。 阳光很刺目。 白寻用手遮了眼。 好一会儿才眯起眼睛适应了过分光亮。 她放下手,慢慢的打量周围一切。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山。 延绵起伏的山。 抬头看了看天,应该是在下雨,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可是白寻自己身上并没有一点淋湿。 她也听不到雨声。 所有雨点即便是落在了她身上,也是穿过了她。 无声的落到了地上,打出一个一个水窝。 白寻把视线停在了面前。 是一座小院。 门口一位老人,坐在自家门口的台阶上,他身旁卧着一只狗,黄色的毛显得暗淡。 老人正有一下没一下的给狗顺毛。那只狗吐着舌头哈赤哈赤喘气儿。 雨说来就来,说停停得也快。 “狗蛋可是热着了?啊,雨停了,天气真是闷热的慌。”老人的声音嘶哑。 白寻抬步走到了他面前。 他丝毫不觉。 院门就在这时开了,因为年头长久,门被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声音。 老人随声望去,看见门口站着一人,身上沾着不少泥土,显然是经过长途跋涉的。 不,应该是两个人。 因为, 他推着一个人慢慢走了进来。 白寻皱紧了眉,努力想要看清那两人的脸。 可是那两人的脸就像是被一团白雾笼罩住了。 朦朦胧胧,又模模糊糊。 雾气怎么也不散。 所以,无论白寻怎么看,都看不清。 这时,只听到老人开口问道 “客人为何而来?” “求蛊。”也不知道是谁答道。 白寻看不清。 “何蛊?” 沉默,似是在想些事。 老人也不催,依旧坐在那里。 半晌,对面的人似乎下定了决心,目光一沉。终于开口。老人听了话表情一变,低下头思索。 “年轻人啊,为谁求蛊。” “为所恨之人。”即便是看不清那人脸庞,白寻也可以感觉到他语气坚定。 他顿了顿:“也是所爱之人。” 这次语气竟然是无比的忧伤。 “原来不过情之一字啊,跟我进来吧。”老人说完站起来走向里屋,那两人也跟上他。 白寻跟着进去。却是进到了门口,再也不能移动半分。 双脚就像是固定住了。 耳边居然能听见老者说话。 “年轻人,此蛊没有解蛊,你可想好了?” 没人回答。 许久的沉默。 有人推门出来,白寻赶紧过去,就挡在他们面前。 心想,这下总该看清了吧。 白寻屏息,想要努力看清楚。 可是,那几个人却直接穿过了她。 向门外走去。 白寻张着嘴,还来不及回头看。 猛然而来的剧疼! 也像是穿过了她! “啊…”白寻捂住嘴,蹲下来,急促的喘着。 身体像是被撕裂了一般。 视线也疼得几乎散了。 周围都模糊着晃动着。 不是周围晃动,而是白寻疼得全身发颤。 太痛苦了。 “啊!”终于忍不住疼呼出声。 一察觉能动,白寻猛的就坐了起来! 脑子里像是有个炸雷炸开。 嗡嗡的简直难以忍受。 白寻低头,闭着眼睛,大口大口喘着气。 身边人被她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 “姑娘醒了?我这就去喊钟大夫。”那人急道。 白寻也听不见什么。 只是在床上一个劲儿的难受。 那人见白寻如此,推门就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那种翻涌的疼痛开始压了下去。 慢慢平息。 意识也缓慢的回到了脑子里。 可是那种全身疼得发飙的感觉怎么也挥之不去。 还有那种刻在记忆里的恐惧。 白寻太熟悉了。 现在,她也想起来了。 她早就该想到了。 轮椅,声音,即使她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她也该认出来。 秦楚! 第188章:一切都想通了。 所有事情还缺一个关键,一个能把所有线索都连起来的关键。 这个关键点白寻还没有想到。 因为,接下来让她更惊讶的事发生了。 “醒了?怎么样了?” 门外有人推开了门,几乎是一路跑过来的,脸色通红,呼吸急促。 白寻侧头去看。 只一眼,差点让白寻以为自己看错了 白寻看着来人,满脸的震惊与惊讶。 但随即被久别重逢的喜悦满满的充斥了。 很想笑, 想要说很多很多话,但是。 话到嘴边终化为了一声叹息,饱含着疲惫沧桑的叹息。 真真是千言万语也说不出了。 “钟灵…” 钟灵温和的看着白寻,一如从前。 这么久没见,突然见面。 都有些激动。 也许都没有想到再见会是这个样子。 她上前几步,蹲在床边上,握住白寻的手。 “白寻…” 白寻似乎还是很疲乏。她费力的拍了拍钟灵的手,虚弱的笑道:“一别这么久了,你这些时候都是去哪里了?” 钟灵笑的温和:“没去哪里,只不过一直在躲那个人,我知道你们在找我,可是,我没办法给你们说我到底在哪里,他的人盯得太紧了。” “你真是吓死我们了,一点消息都没有!”白寻吸了吸鼻子。 “你还说我,我刚才差点儿被你吓死,你,你是怎么回事儿?” 钟灵皱了皱眉,道:“我给你号脉时候,发现你体内有内力窜动,但是,你的心脉却是弱得很。你是吃了什么药吗?伤及了肺腑?” “我、咳咳咳!我这不是、这不是没事么,别担心了、咳咳” 白寻一解释,嗓子里似乎卡了什么东西。 她喘不上气,只得捂住嘴,猛烈的咳嗽起来。 钟灵赶紧给她顺气。 咳了一会儿,白寻放下手。 洁白的手心里赫然一片艳红! 白寻盯着那片红色,怔了。 想到钟灵还在身边,白寻偷偷想把手蜷起来。 钟灵却先她一步,一把捏住了她的手。 似乎是难以置信,“白寻,你…怎么会咳…血?!” 白寻掏出手巾把手里的血迹擦干。 对钟灵勉强一笑,“可能是风寒,没事的,你别担心。” 钟灵却不听她说,反手一把探上她的脉搏。 “怎么可能是风寒,你的心脉已经这么弱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寻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会突然这样,以前都很好,只是最近发作。” “最近?你以前还吐过?”钟灵被惊到了。 她记得,她走的时候,白寻基本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啊。 怎么又会吐血? “这是第二次。”白寻想了想道。 钟灵眉头紧皱。 为什么她什么也探不出,白寻心肺这么弱,体内的内力竟然是还在窜动。 到底是什么病状? 实在是怪异的很。 她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什么疑难杂症是她没有见过的。 钟灵第一次觉得有些棘手。 白寻看钟灵一脸凝重,不由开口劝慰她:“没事的,钟灵,别担心了。现在有你,我什么也不怕。” “你的武功…是怎么恢复的?” “我吃了一种药,然后就恢复了内力。”白寻忽然想起来杜若给她的那一剂药。 杜若,秦楚。 药。 梦。 蛊。 猛地,白寻像是被击中了一般。 所有线索都连接起来了。 白寻开始有些恍然大悟。 她喃喃道:“秦楚…杜若。” 白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并没有注意到钟灵的脸色在听到白寻说出那个人名以后,霎时变得惨白。 钟灵一听到那个熟悉的人名,从心底的一股寒气开始在全身蔓延。 那种刻在深处的恐惧让她禁不住倒退了几步。 好在白寻想清楚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 她回过神来,就发现了钟灵的异状。:“钟灵,你…怎么了?” 钟灵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她颤颤的问道:“你刚刚是不是…说了…杜若?” 吐出这两个字,几乎像是耗尽了钟灵全部的力气。 连带着这两个字给她带来的恐怖回忆。 白寻从来没见过钟灵如此,也是一呆,被钟灵的脸色怔住了。 不由自主的接着她话说:“是…是” “钟灵,你没事吧?…”白寻见钟灵脸色实在难看,担心的问。 钟灵为何这般反应。 莫非? 白寻想到了一个可能。 她捂住嘴巴。 难道,杜若? 杜若就是钟灵一直在躲的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 一切都说得通了。 恍然破开了一切在眼前的迷雾。 拨云见日。 秦楚是以钟灵下落为由作为交换,让杜若为他办事。 而杜若当时给她的恢复武功的药恐怕也是秦楚做过了手脚。 想到了自己的梦境。 秦楚肯定是在里面放了奇怪的蛊。 她还在疑惑,为什么杜若这样的人会为秦楚做事。 原来如此。 是因为钟灵。 秦楚这个计划太全面了。 轮番把他们这些人一个一个打击了个遍。 这么细致的计划。 不得不佩服他用心良苦。 “钟灵…你一直在躲的人…是不是…” 白寻不忍再提那个名字。 钟灵似乎已经陷入了某种恐怖的回忆。 白寻下床。走到钟灵面前。 她皱眉,看着钟灵脸色难看的在那里一个劲儿的难以自拔。 有些心疼。 “钟灵,没事了,别想了。”白寻抬起钟灵的头,直视着钟灵有些惊恐的双眼。 “别想了。” “没事的。” 在白寻不断的安慰下,钟灵好一会儿才慢慢缓过来。 她脸色也才慢慢缓和。 白寻把她抱在怀里,摸着她的后背。 耐心的安抚她。 钟灵渐渐的平息了内心涌起来的恐惧。 压下去。 鼻间是白寻身上好闻的薄荷的味道。 钟灵抬起头来,脸色还是有些难看:“我没事了,白寻。” 白寻还是有些担忧的看着她。“钟灵…” 钟灵直起身来,拍了下白寻的肩膀。 “我只是难以控制自己。” 那样的记忆不说还好,一说就难以抑制的涌进脑海。 让人禁不住想起来就会深深的恐惧。 所以,她从来不敢去回想。 大家也不知道,也从来不去提起那个人的名字。 她许久没听,本以为自己会对这个人的恐惧会减少一些。 可是,今日白寻一提,钟灵才发现。 那个人一直在心底,根本就没有忘记。 “他,就是我一直在躲…的人。” 钟灵扯出一个笑。 白寻越看越难受。 “没事了,现在已经好多了。” 白寻一看钟灵的脸色,就知道那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她知道以前的钟灵吃了太多苦。 恐怕比自己更多。 只是她从来不肯和别人说。 若不是今日谈起,白寻还不知道她一直要躲的人就是杜若。 第189章:蛊 “你刚才说什么药?”钟灵似乎,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 “钟灵,我可能是吃了秦楚的药,中了蛊。” 白寻思索着,很小心的避开了敏感话题。 好在钟灵的注意力并不在这里。 蛊? 钟灵顿了顿。 听白寻这么一说,她也有点模糊印象。 世间遥传,蛊为苗人长年累月精心培养而成的神秘物体,可大可小,一般为动物,也有极少的为花草。蛊有多类,古书上也有记载一些治蛊之法。但多不可取。 这些传说都是很久远的古书上的了。 没想到世上还真有这种东西。 钟灵算着,自己可真是从来没有碰到过中蛊之人。 看白寻这个症状,看来这蛊在她体内已经很久了。 她却连什么蛊都不知道。 甚至于 一时间也有些不知从何下手。 棘手! 当真是棘手! “哎呀!”白寻不知为何,猛地一拍大腿。 钟灵正在深思,冷不防的被吓了一跳。 她眉头一挑,疑惑的看向白寻。 “白寻,怎么了?” 白寻没有回她,只是一边翻身下床,一边着急的找鞋子。嘴里念叨着:“坏了!坏了!南絮还在等我。” 穿好鞋子,白寻不由分说,一把拉住了钟灵的手:“把正事忘了!南絮得了红眼!我本来正是来请你去看看的,这一昏迷,都忘了。” 她说得极快,钟灵来不及细听,就被她拉了出去。 “白寻,你慢点!小心又惹了体内那东西。” 钟灵在后面被白寻拽着跑,看着白寻那一脸心急如焚的样子,钟灵担忧的去嘱咐白寻。 现在,她体内可是有一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来捣乱的东西。 真是让人担心啊。 钟灵跟着白寻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穿过枝繁叶茂的竹林,终于在一方小院门前停住了。 南絮正巴巴坐在门口,一双眼睛红得和兔子眼似的。 一看到白寻,南絮站起来就奔了过来。 白寻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得眼前黑影一闪,自己就被人拉着,撞进了一个滚烫的胸膛! 隔着单薄的衣衫,氤氲的温度,白寻听到耳边如同擂鼓的心跳声。 咚咚咚…一声一声的 不知怎的,自己的心也跳得飞快。 “白寻。” 这一声呼唤仿佛隔了一个世纪,带着时光的飘渺与厚重层层穿过白寻的心门,叫她觉得胸腔里隐隐作痛。 白寻扯起两边嘴角想要露出点笑,却发现他只穿了件单衣。 抬手就推开他:“怎得穿得这般少,快些进去,等会儿又要着凉了。” 南絮只是怔怔的看着她,连视线也不肯移开一下。 白寻只好扯了人就要往屋里走。 “咳咳。”钟灵眼看着两个人无视自己,很不合时宜的咳了起来。 白寻这才想起钟灵,又把回头招呼钟灵:“钟灵,快来,我们进屋说。” 钟灵早就习惯了她一看到南絮就什么人也看不到的习惯。只是无奈的笑笑,跟着白寻进了屋。 进屋后,南絮一直紧紧抓着白寻的手,仿佛怕他一松手这人就没了。 白寻给他披上衣服,想把手抽回来,没料到,他根本就不放。 白寻有些尴尬:“放手,让钟灵给你看看眼睛。” 南絮不依不饶,抱着白寻的手,眼眶眼看着又充盈了泪水:“白寻,不,走。求你。” “不走,你听话。我就不走,现在先让钟灵看看你的眼睛。” 白寻耐心的劝慰着。 说了好一会儿,南絮还是死活不肯放手。 白寻无奈的看向钟灵。 其实,从进门开始,钟灵就觉得南絮不对劲儿。 现在,她见南絮这样,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她只是不敢相信,以前那么杀伐决断的南絮就这么… 变成了一个痴傻? 她有点难以置信。造化真是弄人,她亲眼看着两人经历过那么多,好不容易走到了一起。 没想到老天爷还是没放过他们。 唉… “没事,我只需看他眼睛就好。”钟灵上前几步道。 白寻也就任由南絮拉着自己。 南絮几乎是堪称乖巧的让钟灵看着眼睛 钟灵默默检查了一番,随即坐到了房间的凳子上。 脸上不辨神色。 白寻问道:“钟灵,如何?” 钟灵看着南絮道:“只是红眼而已,并无大碍。” 她顿了顿,又看着白寻,小心的开口道:“南絮,他…现在…是…” “…” 痴傻两字却是怎么也说不出。但是,又找不出其他什么词来代替。 把钟灵憋个半死, 白寻早就知道她想要说什么。 她点了点头,摸了摸南絮的头道:“我也不知道他为何变成这样,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是这般痴傻了。” 钟灵道:“痴傻无出其二,脑后重击或是听到了自己不愿意接受的事,白寻,你拨开他头发,看看他的脑后。” 白寻依言照办。 轻轻拨开南絮的长发,这才发现,一块碗大的疤赫然呈现! 已经结痂! 是谁! 下这么毒的手! 看着那块疤痕,白寻几乎可以想象出南絮当时是如何的濒临死境。 想到这里,白寻恨得牙都快咬碎了。 钟灵一见白寻脸色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我知道是谁。”白寻放下南絮的头发,咬牙切齿道。 “何人?” “另一个白寻!” 除了她,白寻想不到还有谁能伤的了南絮。 只能是他自己,或者是和自己很像的白寻。 白寻话一出,钟灵懵了。 另一个? 白寻? “此事说来话长…”白寻便将钟灵离开以后的事,都大致说了下。 钟灵听完,嘴巴张大:“你是说,还有另一个你?” 白寻严肃的点点头。 “白寻,你还有个姊妹?” 白寻也是不解:“我…没有任何印象,也许她是戴了人皮面具。” “她把南絮送到了这里?” “那老婆婆是这么形容的。” “白寻,此地不可长住。”钟灵想了想道。 白寻看着钟灵。 钟灵继续道:“那人若是能伤南絮,肯定武功不在你之下,先不问她为何把南絮放在这里,她既然把人放在这里,那她肯定会再次来寻。” “若是我们长留在此,万一遇上…”钟灵没有再说下去。 白寻知道她的意思,本来她在此地人生地不熟,除了留在这里,别无它法。 现在知道了钟灵在这里,就没有什么顾忌了。 白寻略一思索,便拉着南絮出去找老妇几人道别。 也没有和老妇说去哪里,只是说自己亲人来接自己去几天。 小曼眼泪汪汪,白寻也没有理会。 草草收拾下东西,又给他们留了一锭金子,匆匆跟着钟灵就离去了。 第190章:娶亲 “白寻看什么呢?” 钟灵端着菜进来,把饭菜放在中间的桌上。 “……没什么,观景罢了。” 南絮在白寻身后的床上坐着,白寻看着窗外,南絮看着她。 白寻静静的凝望着天边披上一身彩衣的晚霞,目光微不可察的闪了闪。 傍晚的余晖总是以迷幻旖旎惯称的,微风吹过,带走了落叶,也仿佛带动了泛光的云。 “你们赶紧过来吃饭,我快饿死了。” 钟灵走过去拍了拍白寻的肩膀,眸光掠过窗外的景色,眼中快速的闪过一抹黯淡。 自从白寻到这里以后,为了帮南絮恢复,她可谓是耗费心力。 可是南絮并不见好转。 钟灵也束手无策。 她医术再怎么高明,总不能割开南絮的脑袋,把他那根筋儿给他连上吧? 也许谁都不会想到,曾经扬名一时的天下第一,如今竟然沦落到这个地步。 也许,对于现在的白寻来说,住在哪里,生活的怎么样,这些她都已经不在乎。 她似乎执着于一件事。 就是让南絮恢复。 白寻走过去连哄带劝,南絮下了地,坐在桌前安安静静的吃饭。 钟灵看了看南絮,又看了看同样安静吃饭的白寻。 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吐出来:“白寻,你…”不知道怎么说。 白寻从饭碗间抬头,面色如常:“怎么了,钟灵?” 钟灵咬着筷子。 被她这么很平常的一问,倒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白寻看透了她的心思道:“钟灵,你不用担心,我没事。” 给南絮擦了擦嘴,“也许,我只是有些不甘心罢了。” 曾经那些过去,只有她一个人记得。 虽说是不去在意,可是心里总有些不舒服。 “可是,现在的他也是南絮啊。” 钟灵无心的一句话,让白寻愣了。 现在的他,也是南絮啊。 自己是什么时候认为现在的南絮不是南絮了呢? 钟灵的话一直在白寻脑海里徘徊。 直到下午带着南絮出去,白寻依然处于发愣状态。 南絮被她牵着,跟在身后,小心看着白寻脸色。 刚走了没多远,就听见了远处传来的敲锣打鼓声,有人吹奏的特别喜庆的调子,透过空气传入耳里。 南絮从未听过这么欢快的乐曲,顿时停下脚步,扯住了白寻,疑惑的看着她。 白寻被他一扯,回过神来,一听就知那是什么,便回到:“有人娶亲。” “娶,亲?”南絮费力的重复了一遍白寻的话。 迷惑了:“好吃?” 人群涌了过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白寻只好拉他朝前方走去,一边走一边跟他解释娶亲是什么——就是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拜过天地和高堂,回家过日子。 白寻详细解释了成亲的过程,接着又意犹未尽的加了自己的注释:成亲之后,两个人就不能分开,要一直在一起,老了,死了,埋进同一个墓穴里。 南絮听着的同时,也直勾勾看着大道上逐渐走近的迎亲队。 为首的新郎官长的很是憨实,骑了一匹高头大马,后面是鼓乐队,接着是一抬大红花轿,缀着彩色绣球。 白寻说:“走吧,有什么好看的。” 说着拔腿就走。 却不料正是此时,南絮猛地甩开她的手,像个发射的炮仗似地朝那花轿冲了过去,动作快的简直都不像是一个痴傻的人才有的。 迎亲队顿时乱了手脚,谁也没料到会半途杀出这样个人来,像是要抢亲似地,直奔新娘的轿子。 等南絮钻过两个轿夫的身侧,挥起了轿帘后,两旁的妇人才反应过来,一边惊声怪叫着,一边就要拦他。 却又哪里拦得住此时的南絮。 南絮看到了轿子里蒙着盖头的新嫁娘,一身大红衣裙端庄坐着,似乎是被吓着了,动也不敢动。 南絮一把扯了她的红盖头。 这个时候已经有反应过来的人,挥着手里的鼓乐之器要揍他了。 白寻倏地扑过去,抓住南絮的手,一甩手就拉着他跑起来。 两三下就没了踪影。 只剩一队没有反应过来的迎亲队,和失了盖头的新娘子。 由于两人奔的太疯狂,只觉得耳朵两旁风声呼啸,白寻就这么拉着他,一路奔家。 等回到家,一侧脸,却见南絮手上紧紧攥着一个红盖头,因为一路攥的极紧,所以手指都根根泛着白。 白寻若有所思的望着他的脸,又看了看他手中攥着的红盖头。 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南絮往前迈了一步,与白寻相贴了,这才凝望着她的眼,低声道:“娶,你。” ——我要娶你。 见白寻没有反应,南絮略提高了音量,又重复一遍: “我,娶你。” 我娶你。以前南絮也说。 白寻怔怔站着,忽地眼前闪过一抹红,艳丽的红色仿若鲜血,有着摧枯拉朽之势,遮天蔽地而来。 即使明知那是什么,白寻失去了闪躲的能力。 红色盖头罩住了她。 南絮望着仿佛嫁娘一样的人,微微笑了,隔着红色盖头,低声喃喃,重复又重复:我,娶你。 白寻静静站着,眼前的大红盖头让世界变成了鲜红。 宛如流动奔涌的鲜血,蕴着蓬勃的生命力,鲜活生猛的灌入她的身体,转化成生存的动力。心口有一股一股的酸涩,眼眶里却潮湿起来,仿佛枯竭的生命被催化,汁液丰沛。 “南絮。”盖头后面,白寻的声音响起,淡漠的语气掩去了所有情绪,问他:“为什么要娶我?” “和你,在,一起。”南絮在盖头前面站着,认真回答:“我们,要在一起,再,不,分开。” ——不分开。 现在的他没有才学,不会舞文弄墨,也不会舞刀弄枪,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即使白寻努力教过。教了很多次之后,漫卷纸上,也只有歪七扭八的满满两个字:白寻 白寻抬手,摘去了头上的红盖头,这种随处可得的新娘的物事,不过此时她并不在意这些。她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张折叠的纸。 白寻小心的展开了其中一幅,展开的画卷上,第一眼看去就是:红。朱红品红石榴红,绯红桃红海棠红,胭脂红绛紫红朱砂红,漫天飞舞的红色花瓣,层层相叠,依次铺展。落英缤纷,美不胜收。 就是这样的配色,也不知要花多少功夫,这漫卷铺展的各异花瓣,也不知要多少心血,才能描画。 花海中间,是一个人。 只一眼,南絮一眼就认出是白寻。 仿佛与花海融为一体。 花一朵一朵绽在身边。 画卷的另一边是一座孤坟。 坟前立着碑,碑上没有署名,坟茔旁立着两根白幡。 南絮震住。 白寻垂下眼,眼中似有水光闪过。 “我以前差点害死你。” 第191章:他想她 南絮痴痴望着那画,虽不大懂,却也心中悲恸,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悲伤至极。眼眶瞬间通红,傻傻的立着,眼中泪珠一滴滴砸下来。 许久,白寻才重新抬头,问南絮:“即使如此,你还要娶我吗。” 南絮的视线闻声从画上挪开,望着白寻的眼,哽咽着问:“我,要娶,你嫁?” 白寻没有说话。 南絮哭着,又问:“我娶,你,我要娶,你,你嫁?” 也许像钟灵说的,现在的他也是南絮。 好不好他都是他,傻不傻他都是他。从来没有变过。 这个世上再不会有这样的灵魂了,即使饮过孟婆汤走过奈何桥,失去一切记忆,经过这么多的事情后,到最后对她都是一样的。 不论自己有多过分,都会被轻易原谅;不论自己付出的有多苛刻,都能给予丰厚的回报。 这个人是独一无二的。 温柔又狠辣,决绝又缠绵,像利刃一样锋利,也像海藻一样柔韧。 这个世上再也没有这样的人了。 白寻看到对方湿润的眼膜上有一个小小的自己,除此之外,别的什么也没有。只有自己,在那层湿润的薄膜上。那层膜仿佛也罩在自己心头,而后一点点将那温柔的水液注进心里。 “你喜欢我?” 南絮点头点的厉害 “喜欢。最,喜欢。” 张口就来的情话,但是白寻这么久了,几乎从来没对现在的南絮说过一句情话。 这样的习惯,似乎被打破了。 “我嫁,我也喜欢你。” 南絮呆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涕泪交加,扑在白寻身上,一边摇晃着一边撕心裂肺的喊:“我,喜欢,你。” 白寻被他抱着,低声重复一遍:“我也喜欢你。。” 哭着的南絮委委屈屈的,混乱的述说自己的想念,一边不断的道:“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说了很多遍,他脸上哭的乱七八糟,张着嘴看起来傻得实在不像样子。 白寻望着他,却微微笑了,叹着道:“我也喜欢你啊……” 南絮立刻道:“那你嫁,成亲。” 白寻伸手抹着他的眼泪,又替他收拾了鼻涕,将那张脸拾掇干净了,才笑了一下,道:“好。” 白寻说:“我嫁给你。” 说这话的时候,不知想到了什么,白寻的笑容由浅至深,真真正正笑了起来,释然而完满的笑容。 南絮痴痴望着,眼底的爱慕不懂得掩藏。 白寻扶着他的脸道:“你啊……”似在感叹,感叹中眼底若有所思,仿佛在想着什么,许久,那些情绪都消失不见了,白寻眼睛又恢复了寂静。 “我去办点事。”白寻淡淡道:“你在家等我,回来后我们就成亲。” 说着亲了亲他的脸,再次向门外走去。 第一次被留下,南絮呆呆看着空旷的庭院,直到钟灵从屋里走出来,才回过神对她道:“等她,回来,成亲。” 可能因为白寻的离去,所以他说这话的神情也少了欢喜,而添了几分恍惚。 钟灵一直在屋内,庭院中发生的一切自然瞒不过她的耳朵,对这样的结果并不吃惊,她只是疑惑白寻会去哪里。 钟灵看出南絮的恍惚,笑了一下道:“她既然这样说了,我们就等着吧。”说着将南絮扯进了屋。 整整一个下午。 南絮安安静静的守在屋子里。 钟灵便出去忙。 直到晚间,白寻也没有回来。 钟灵知道现在有南絮在,白寻也不会乱来的。 本以为她是出去缓解下情绪,可现在看来不是这么一回事。 只是她身上还有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发作。 本来不怎么担心,可是蓦地这么一想。 又开始忧心起来。 心里想着等白寻回来,自己肯定要好好说她一顿! 这么不声不响的就乱跑。 害两个人在这里对烛空望。 真是可气得很。 月亮升起来很高了,周围的声音也慢慢静了。 钟灵站起来。 对着同样在发呆的南絮道:“晚了,你快睡吧,白寻可能明天回来,先睡吧。明早就回来了。” 没有忍心去看南絮的神情。 钟灵吹熄了蜡烛。 寂静的黑暗里,钟灵长长叹了口气。 “快睡吧,明天白寻回来看到你憔悴了,又要担心。” 待钟灵走后,南絮在自己一个人的床榻上,板着指头算什么时候才会天亮,他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数,因为脑子不济事,数了许多遍。 抱着被子,南絮忍不住又想哭了。 他想她,这才分离这么短,他就挖心掏肺的想 第二天,钟灵进来送水要给他擦脸,南絮却自己拿过水盆,默默地把自己洗干净。 然后,穿衣起床。 没了白寻,他仿佛忽然成长。 原先钟灵记忆里那个连饭都吃不好的傻子,现在已经能将自己打理得很好。 除了束发。 他总是束不好,往日这些事都是白寻做的,衣袍尚能看着学会如何穿,束发却难倒了他。试了几次都失败后,南絮摔了木梳,从里袍扯了一块素布,将自己松松垮垮的绑了一下。 早膳时钟灵见了那块素布,道:“白色是戴孝。” 南絮当场就将那布扯了,连发丝都生生扯下一缕。 钟灵眼皮跳了一下,隐约从他身上看到了当时南絮狠绝的影子。 两人在医馆也是苦熬,索性带了南絮出来走走。 一路上南絮都不合作,只要钟灵不注意,掉头就往回跑,拼命拼命的想回到医馆去——他答应白寻的,在家里好好等她。 钟灵抓了他几次,最后想了想道:“白寻一时半会回不来,你在外面逛着,也许还能接到她。” 南絮听了钟灵的话,等了许久,才点了点头。他自己也想,早点见到白寻。 钟灵见他答应了,连忙拉着他,带他去城中繁华之地游玩。 南絮以前跟在白寻身后,就算遇到热闹,也是转身就走,从未带他玩过。 而今南絮算是开了眼界,才知道人间有这许多好玩的东西,耍猴子的,敲大鼓的,拍案讲书的,搭了个场子唱戏的,还有表演喷火的,胸口碎大石的…… 他的眼睛转来转去,一天下来,眼珠子都累得疼了。 累了就在茶楼上歇歇脚,饮点茶,吃点心。 到了午间,南絮不肯再玩了,坚持要回去。钟灵劝了几次都无用,也就罢了,不再劝阻。她知道有些事情,劝阻是无用的。 在外一个人这几年,钟灵走着走着,就会觉得累,想到白寻和南絮这么多了这许多年,也不知道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钟灵觉得,若是自己,一定坚持不下来。 一路上静静想着心思,钟灵走在后面,倒是南絮因为心急,所以走在她前面。 他傻归傻,但是怎么回去的路却记得清清楚楚 第192章:我只需要他恢复记忆 再说,白寻那日出了钟灵那里,一路往西,直接来到了那老妇家。 小曼给她开门,先是一愣,犹豫了一下,看白寻神色如常,很快道:“夫人何事?” 白寻拜了一拜,说:“有事请教婆婆,还望姑娘带我去找婆婆?” 小曼闻言,也不再多言,领着白寻就去见了那老妇。 白寻一见那老妇,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她面前:“求婆婆告知冰湖所在。” 老妇被唬得一僵,而后赶紧去扶她:“夫人,快快请起,起来说话。” 略顿,老妇又道:“夫人想好了要去那冰湖?” 白寻坚定又缓慢的点头。 老妇脸上皱纹深深浅浅,缓缓走到白寻跟前道:“此处向西百里,遇一山头,翻山下去,会有一大湖,湖面冰冻,午时三刻冰面会有大块融化,冰鱼会在那个时候初来觅食。” “不知真假,夫人此去小心。”老妇说完。 便不再言语。 白神情似乎放松了一下,她站起来,对老妇拜了三拜,微笑道:“多谢婆婆。” 白寻也不多留。 转身往外走。 还没有走到门口。 只见小曼已经从身侧冲出去,几步站到了自己面前。 张开双手,挡住了自己的去路。 “夫人且慢——” 白寻疑惑的看向正气喘的人。 “夫人,可是要去寻找可以让公子恢复的东西?” 小曼顿了下,喘匀了气息。 看着白寻。 白寻只笑,却不言,似是默认。 小曼自白寻到了这里,未曾见她笑过。 当下往后退了一步,道:“夫人既是真心,为何又在意南公子是否痴傻?” 白寻没有接话,她越过了小曼。 跨出了门。 跨过门后,白寻顿了顿,才轻描淡写道:“我只是需要他恢复记忆。” 以前的记忆。只有以前的记忆恢复,她才能嫁,才能不再遗憾。 两人以前都做过许多过分的事,也能被对方轻易原谅;伤了对方无数回,也能被轻易宽宥。 哪怕最终是孤坟一座,也没有得到抱怨。 他现在已经痴痴傻傻,却还是要“在一起”。 所以,白寻明白,自己所寻这么久,也不过是想告诉那人,没有求不得,没有爱别离,没有遗憾。 你不要哭。 等我。 这么久的寻觅,也只是为了,在对的时候,弥补一句:我喜欢你。 想让他恢复记忆以后,真真切切的明白自己的感受。 ——我喜欢你。 ——我嫁给你。 你没有求不得,不要伤心。 在经历这么多事后,她还想问一问,还愿不愿意娶?愿不愿意? 想有人能携手并肩,看苍山日落,看黎明前的星空,看人间悲喜。 而不是一个人。 她寻找他太久了。 以前那个目光温柔,神色紧张,会认真肃穆的道出一句:白寻,嫁给我,好么? 一句话让她尝过最温暖缤纷的色彩,又怎么能甘心回到黑白 人间情爱大约就是如此,左右都是挣扎,前后都是无路。 不怨不悔。 说着,她静静笑了,那个笑容如此温柔,仿佛金色微光的晨曦 小曼噤声,望着她的背影,嶙峋如积雪山岳,却又不知为何,异常坚毅。 小曼知道这是自己和她的差距。 她永远到不了的高度。 白寻按照老妇指示,不消半日,便到了那冰湖。 人说,“半山雪云一池玉”,指的就是眼前这里吧。 即使现下已是秋末,可这里仍是一片银装素裹。 在这样寂静无声的天籁世界里,如此大雪覆盖的莽莽山下,玉镜悬空的浩淼湖边。 白寻负手静静凝立着。 寒风吹动飘浮不定的衣摆。 看了看时候,差不多了。 白寻颔首。 走到冰封的湖面之前,蹲下身,双掌平置冰面。 冰层很厚重。 白寻有些担心,若是这湖不能够自裂。 她该用多大的内力才能震开这厚厚的冰层? 日头正高。 白寻静静等着。 等着。 突然。不稍时,湖面传来碎裂之声。 从湖面中间传来的裂缝。 瞬间到了湖岸。 紧接着, 七尺之厚的冰层竟在须臾之间深陷四尺见方。 若不是亲眼见到,白寻不会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脸上闪过一阵青气。 只见偌大的湖面,中间冰块儿沉了下去。 直到露出一片深蓝的水面。 白寻未及反应。 水面开始剧烈地颤动起来。 有东西好像要从里面出来。 白寻横剑于胸前。 凝视着湖面。 律动越来越强烈。 白寻站起来后退了两步。 就在后退的这功夫。 腾—— 有东西从水里冲了出来! 巨大的水帘被它拉了起来! 水珠四溅! 在阳光的照射下,白寻定睛去看。 只见有一条身长约十五尺,头戴冠,色呈紫,鳍如利刃,双目间镶有宝珠的鱼冲了出来。 厚重的鳞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看着格外恐怖。 这么厚的鱼鳞,恐怕刀枪也难入。 白寻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样的特别,不难分辨。 这就是那老妇所说的冰鱼了。 只见 那鱼在空中停留了半会,然后,又迅即的落入水中。 又是一阵水花乱溅。 巨大的冲击力使大片的水花直接冲到了白寻这里。 连树叶上都挂上了。 待它沉入水中。 剧烈震动的水面才慢慢的平息下来。 就是这个时候了! 白寻握紧手里的剑,不再出声,几步走到冰坑之前,未及作势已一跃而入。 一入冰湖,那刺人心肺的寒冷便让白寻为之一颤。 此时虽是白天,湖中却极暗沈。 白寻手腕翻转,手里的剑被转了过来。 剑上镶嵌着的明珠登时射出耀目的光芒。 显然是一颗夜明珠。 湖面过于冰冷,因此没有什么鱼类,待她下沉很深以后才开始有许多游鱼,在她面前成群结队的经过。 但当她继续下沉后,鱼类慢慢变少,最后几乎看不到任何东西。若是没有夜明珠照映,便是一片漆黑,一片暗沉。 这样的感觉,一般人会觉得不安,白寻却甘之如饴。 不算什么。 继续下潜。 心肺几乎有即将爆裂的感觉。但是眼前却毫无冰鱼的踪迹。 白寻运起一股罡气。 这才稍稍缓解了过来。 白寻咬紧牙关,潜到更深之处。 第193章:拿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淡淡的光芒,慢慢由远而近,那是冰鱼双目间宝珠散发出来的光华。 白寻握紧手中的利刃,屏息而待。 那冰鱼慢慢游近,在白寻不远处缓缓绕行,不知道在观察什么。 白寻稍稍靠前了一点。 这才发现远处的石头上竟是生长了块灵芝。 看这鱼的样子,恐怕是想要吃这灵芝。 怪不得这鱼长成此种模样。 原来它终日竟然是以灵芝为食。 灵芝何其罕见。 怪不得。 白寻心里感叹,这鱼常年吸收灵芝,甚至还有日月精华。 只要捉到了它,什么疑难杂症都不在话下。 但是不能全部抓住它,直接掏出它的内丹吧。 它全身所有珍贵之处也许都在这内丹上。 下定决心,白寻心下激动。 她暗暗的沉住气。 盘算着等那鱼上前捕食的时候,从下面而上,直接剖开它的肚子。 但不知为何,那鱼却迟迟不肯上前。 一直在徘徊。 它似乎有某些怀疑,也许是动物天生的本能,它好像预感到有那些不对劲儿。但最后仍旧受不住灵芝的诱惑,终于游了过去。 那双目间的宝珠一闪一灭,照映着灵芝,然后它开始吃食。 白寻缓缓由下往上潜进,正当她要贴附于冰鱼肚腹之时,忽然之间,冰鱼忽然发出一种刺耳之极的声波,简直是一种愤怒的声音,白寻从没听过有鱼会发出叫声的。 那冰鱼发现自己身下突然出现一人,显然知道不好,它急速后退,瞬间便已倒退十尺,一摆尾已然转身。 白寻吃了一惊,若是让它逃走,有了防范,之后再用任何方式也捉不到了。 她双足一蹬,身形已如箭矢般直射冰鱼尾后,竟抓住了冰鱼的尾巴。 那冰鱼显然愤怒已极,转身一甩尾,将她击在岩层之上。 白寻痛的咳出一口鲜血,双手微微一松,竟滑落半尺。急切之中伸手一捞,正好抓住鱼鳍。那如刀刃的鱼鳍划着她的手,割着她的双手鲜血淋漓,她只是咬牙不放手。 冰鱼不断的挣动,带着她急速游动,擦过岩层,撞过海石,一下游到最高,一下潜至最深,白寻总不放手。 由于她双手紧紧握住鱼鳍,无法用罡气护身。 四面而来的水挤压得她气都快耗尽了。 脑中已是昏黑一片,只有一个意念,绝不松手。 冰鱼的游动渐渐减缓,显然也快力尽。白寻双脚挟住鱼腹,腾出一手拔出自己的剑,在鳞片最少的肚腹之间用力刺了进去。 可怕的声波传了过来,冰鱼高声嚎叫,像疯了一样的四处乱窜,水波晃荡了起来。 白寻贴在它肚腹之上,双脚夹的死紧,慢慢握住剑,将冰鱼肚腹缓缓剖开。 惊人的鲜血染红了湖水,也染红了白寻的眼睛。 触目之处皆是一片血红。 一股浓烈的腥味扑鼻而来。 白寻忍住肚子里的翻涌,一手握住插紧在鱼腹中的剑,一手伸到鱼肚中掏摸。 冰鱼显然痛到了极处,已经上下乱撞,白寻贴着它一道四处摔跌,五脏六腑都给它撞伤,鲜血由唇中和鼻孔中溢出,瞬间被狂乱的湖水打散。 蓦然间,白寻的手握住了一个圆球状的东西,她抿了抿嘴,用力一拉扯,那圆球便硬生生给她由鱼腹中拖拉而出,冰鱼忽然不再动弹,翻过了鱼肚,缓缓往上浮去。 白寻眼中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缺氧让她眼前发黑,身上的撞击让已无护身罡气的她身受重伤,她紧紧握住手中的圆球,顺着冰鱼上飘之势浮起。 终于撞击到冰面的冰层。 南絮,南絮,我拿到了,你有救了。 等我。 白寻用尽最后的力气,想寻找之前所开的洞口,但已经看不到东西的眼睛根本已找寻不到出口。 也许是上苍终是不忍,或者是白寻命硬,她顺着湖水的暗潮,竟被送回了湖边。 白寻伸手将剑刺上去。冰层登时被击出一个洞口。 阳光和氧气。 让白寻看到了一丝希望。 白寻拼命的用剑扒着,洞口不断扩大。 大了! 越来越大! 再坚持一会儿。 终于! 可以了! 白寻猛地探出头去! 阳光和氧气突如其来的窜过来! 胸腔突然地被氧气充满,白寻难以忍受。 肺腑还没从缺氧的状况里适应过来。 冰火两重天的感觉几乎要把她击溃! 她张口就是一口污血! 喷到亮白的冰面上。 顺着裂缝缓缓流进了湖水里。 刺眼的阳光。 什么都是花白一片。 白寻耳边嗡嗡嗡的,有什么似乎顺着耳朵流了下来。 白寻闭着眼睛,胸口翻天倒海的。 她适应着慢慢把呕意压了下去。 浑身好像骨架都被打散了一般。 她暂时还是不敢睁开眼睛。 只是在心里默默的庆幸,还好体内的蛊毒没有发作。 谢天谢地。 她动了动腿,必须马上上去。 要不然在这么冰的水下呆的时间太久,自己这双腿恐怕也不保。白寻向岸边爬去。 当她终于拖着自己的残躯够到岸边时,奇迹的是她仍有意识。 白寻翻身一用力就爬到了岸上。 小口小口喘着,她怕太大力的呼吸,胸口那股喷涌而出的血液会瞬间喷了出来。 她试着慢慢的喘息着。 全身的力气在一瞬间都散了。 她仰躺在岸边,摸了摸耳朵里流出的水。 似乎还混着血水。 嗓子因为被湖水冲的火辣辣的痛。 她费力的举起手中的内丹,“南絮……。” 她甫一开口,就发现自己的声音干涩的有如枯老的老人, 似乎耳边有人问:“这样值得吗?” 白寻的声音微弱的几近温和。“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没有所谓的牺牲,只有尽不尽力得到。………我这一辈子,一向无欲无求。而南絮却是在这一切之上。” 强烈的日光恍惚得。 突然头上昏黑一片。 有人挡住了自己上面的日光。 白寻脸上被打下了一片黑影。 白寻反应过来,努力想去看清。 但是眼睛水珠迷蒙的。 怎么也睁不开。 好在那人看了一会儿,就撤走了。 又是刺眼的阳光。 耳里响得厉害。 但是白寻还是从混乱的声响中听到了一句冰冷的话语 第194章:你为什么假扮别人。 “你果然没有那么容易死。” 很冷清的声音。 白寻听得模模糊糊。 有人在周围! 白寻眉头紧皱。 她现下情况可谓是非常不利。 是友还好说,若是敌—— 自己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对方动动手指就可以捏死她。 白寻一急,就忍不住咳了几声。 虽然全身难受得很,但是脑子里还是冷静的。 她不动声色的握紧了手里的剑。 刚才在湖里,她始终牢牢抓着它,现在她非常感谢当时没有把剑扔掉。 可算是她唯一的救命武器了。 等到那个人近身的时候。 对,等他靠近的时候。 那个时候… 白寻想好了对策,却发现 那人却不在靠近。 似乎是站到了一旁。 白寻等了许久,还是再没靠近。 估摸着自己的力气也恢复了些。 白寻撑起身子,刚要有所动作,耳边却传来声音。 那人开始走动起来。 白寻警觉了起来。 忍耐不住了? 这是要动手了? 她费力把头转过去,能看到一双鞋子。 绣花的鞋子。 很精致的样子。 鞋子的主人。 正缓缓朝她走近。 走得不急不慢 女子?! 得出这个结论,白寻心里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是小曼?她一直偷偷跟在自己身后?那她出现在这里,想营救自己还是落井下石? 但是,她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不可能是小曼,先不说声音不像,就是小曼真的跟在了白寻身后,白寻不可能感受不到的。 这点自信,白寻还是有的。 那人越走越近,在白寻面前停了下来。 站住了。 她蹲了下来。 这时,一道白光从白寻面前掠过。 白寻反射性的闭了闭眼睛。 有冰凉的东西摸上,压在白寻的颈侧,按住了白寻的动脉穴。 应该是她的手。 她的手太凉了,凉得不像正常人的该有的温度。 像块冰块。 白寻被激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就是现在! 白寻抬起手就向她刺去! 可是——手还没抬起半尺,就无力的垂了下去。 长剑脱手! 松松的摔在了一边。 一股麻痹过后,白寻再也使不上任何力气。就听见那个人凉凉的,浑不在意的说道:“别怕,我从里开始切,你感觉不到任何痛苦时,疼的话也就是最开始的一刹那。” 她说得毫不在意,简直像是在说家常便饭一般。 白寻这才想到刚刚那道白光是匕首的闪光。 她眉头一跳。 这人的语气让白寻觉得人命在她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一大片乌云遮了过来,把那大太阳遮住了,刺眼的阳光瞬间被散去了大半,原先在周围的光消掉了。 白寻的视线,由上而上,最后慢慢停在了那人的脸庞上。 视线聚焦起来,那人的脸也逐渐清晰起来。 白寻疑惑了 明明是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 但是,白寻觉得这个人长得很熟悉。 不,是太熟悉了。 从骨子里都熟悉。 但是又莫名很怪异。 第一个瞬间,白寻有了一种认识和不认识完全混淆的感觉。 随即她便发现,这两种感觉都是对的。 因为,她看到的是自己的脸。面前的人,竟然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 对上她的眼。 就好像照镜子的感觉。 那种感觉是很让人毛骨悚然的,你曾经在镜子里无比熟悉的样子,现在活生生站在你面前, 就好像自己灵魂出窍了一般。 自己的灵魂握着一把刀在摩拳擦掌着要给自己割喉。 白寻盯着她,怔怔的 眼睛转都不转。 浑身的冷汗不停的冒出来,那是属于白寻的脸。 怎么回事? 白寻的脑子一下清晰,一下混沌,无法进行思考。 为什么“我”会来到这里? 从看清她的脸的时候,白寻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巨大的冲击几乎让她崩溃。 她不是她! 她一定是戴了人皮面具! 对了! 想到了这点,白寻知道了。 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以前他们所说的那个假冒自己的人。 呵… “你是谁,你不是我。…你是…”白寻喃喃道。 紧接着,脖颈上一凉,火热的血流了下来。 白寻一下就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了。 我死了,白寻脑子里浮现出唯一念头。 这一次是真的了。 以前,她花了那么多的精力,用了那么多的运气,经历了那么多种可以让自己死一万次的情况都没死。 结果就在这儿,是被“这个冒牌货”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杀死了。 这一刻,白寻竟然也没有觉得太遗憾,心里竟然还有点幸灾乐祸,心说:等到南絮恢复正常,一定会发现守在自己身边的人不是真的白寻,到时候看这冒牌货是什么脸色。 可是,她为什么会认为这人会守在南絮身边呢? 直觉。 也许。 很少有人能和白寻有一样的经历,能够在这样的状态下,感觉到有人在切割她的脖子。但是那人没有骗白寻,她感觉不到任何一点疼痛,只能感觉到滚烫的血顺着自己的肩膀往外流。那种滚烫的感觉,不是由于她的血真的滚烫,而是她的身体太凉了。 “你何苦假扮别人?”那人的刀锋在白寻的脖子里游走,她轻声说道。 “你才是假的。”白寻用尽全身的力气,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哦,不,不是全身的力气,也许,白寻已经没有全身了,她的身体很可能已经和脑袋分家了。 接着,白寻开始感到无比困倦。 她看到那人把匕首收了起来。 朝自己笑了笑,用一种很揶揄的表情做了一个她也没办法的手势。 你这个冒牌货。 白寻在心里说道。 越来越觉得眼皮沉重,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她听到那人说道:“就算你是真的,也不复存在了,对吧?” 她似乎是在笑,但是白寻已经完全听不到了。 乌云散了,阳光在这个地方一处一处的亮了起来,周围默默的安静了下来。 很快,在世外桃源般的这片湖中,星星点点的阳光洒了下来,投出了很多的光斑,四周的树木投下的阴影消失了,留下的好比夜晚湿婆灯会时,满山的阳光,反射在湖面上,让人忍不住想要遮住眼睛。 第195章:我不想杀你了。 “不!”白寻猛地睁开眼睛。 下意识就去摸自己的脖子。 脖子还在,身首也没有易处。 接着就感到背上一股剧痛,一股非常强烈的酸胀就从剧痛的地方传遍全身。整个人的感觉又恢复了。 怎么回事?那个假扮她的人不是要杀自己吗?那自己怎么还没死呢?” 但是,马上一股剧疼袭来,疼得她又忍不住倒在了床上。 原来是梦啊。 不对,可是身上这剧疼却是真的。 白寻叹了口气,慢慢扶着床起来。 打量了周围一下,这不是在钟灵的地方吗? 眉头一皱,越来越皱紧。 起身下床,但是一推门,白寻就看到两个小厮站在门口。 白寻愣了一下,问道:“怎么了?” 小厮相视一眼,其中一个摇了摇头:“夫人醒了?身体可有不适?”“怎么了?”白寻问道。 “钟大夫让小的在这里等着夫人,若是夫人身体无恙,便带夫人去前厅。” 白寻不记得以后的事情,但现在也没空儿想这些了。一路跟着他们来到了钟灵医馆的前厅。 白寻发现一切已经乱套了。 所有人都疑色重重,忙忙碌碌地不知道在干些什么一样。白寻一踏进前厅,发现里面还坐着一个人。这个人背对着她,穿着一身素衣,挽着个贵妇髻,正在安静地喝茶。 白寻觉得气氛有一些微妙,因为她一进屋子,钟灵刚好抬头,见到白寻进来,她用了一种非常奇异的眼神看着白寻。 南絮也在,只是他一如既往呆滞的眼神里,竟然也掺杂了些白寻看不懂的情绪。 不能说是眼神奇异,而是说,他们觉得很奇异。 所以眼神连带着很怪异了起来。 这种气氛让白寻觉得很不舒服,她索性来到那个人身边坐下来,看了钟灵一眼,并随意地往边上一看。 “钟——” 在那一瞬间,白寻几乎从座位上弹了起来,一下翻到了一边。她的脑子嗡了一声,几乎没被吓晕过去。在钟灵对面坐着的那个人,竟然不是别人,而是她。 那个冒牌货。 白寻当时脑子混乱,有点语无伦次。 “是你??”白寻惊讶地合不拢嘴。 对方看向她,眼神很是不在意,只是点了点头,说道:“是我。” “你到底是谁!”白寻恶由心边起,“你到底是什么妖怪,为什么要扮成我的样子?”说着就想上去看看她到底是不是戴了人皮面具,但那个人立即就站了起来,退后了几步,让白寻的攻击失败了。 接着她只是冷冷的斜睨了白寻一眼:“我们现在暂时没有仇恨了,你不用这么极端地对我。” “不用?”白寻继续逼近,“你要是我,你会不会极端?” 白寻在心里说,我今天不仅要极端,而且一定要端了你!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象的人? 这种事太危险了。 好似双生花。总有一朵一定会因为另一朵的争抢而枯萎,乃至死亡。 假的白寻又喝了一口茶,不紧不慢道:“这也不是我想要的,我们两个都是受害者。” 白寻心中的火越来越旺,觉得简直不可理喻。 脸色也越来越冷。 南絮这时突然走过来拉住白寻的手,慢吞吞道:“不……生气……” 白寻闻此,眼里的戾气瞬间散去了大半。 南絮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拉着她到另一边坐下了。 白寻温顺的让他拉着。 两人含情脉脉。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对面假的白寻眼里一闪而过的冷光。 这时候钟灵说话了。 “白寻,还是先来解决我们眼前的问题吧。”钟灵看着对面的人,又看了看一边白寻和南絮无所谓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头疼。 那边的白寻虽然是坐下来,但是是警惕地坐下来,那个冒牌货以前想置自己和南絮于死地,她是绝不会回到没有防备的状态的。 所以她带着南絮离她远远的,而且随时保持着可以防御和攻击的姿势。 白寻道:“钟灵,你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钟灵说道:“自从你那日走了以后,我和南絮就在这里一直等你,直到今日午后,我刚给病人看完,就看到南絮突然冲了出去。挡在了门口,我赶过去的时候,就看到这位。” 钟灵顿了顿,看了眼眼前的人,继续说道: “?因为她和你长得一模一样,我当时吓了一跳,以为是你回来了,刚想开口骂你一顿,但是南絮扯着我的袖子说,不是你,我以为有人在开玩笑,但是她却已经把你扔了出来,你已经昏迷了,所幸没什么大碍。我让两个人看着你,等你醒来了,立马带你到这里。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那个人说道;“我顺手救了你回来,还把你送回这里,但他们不让我离开,我想了想,有很多事情见上你一面说清楚也好。” “你把我从冰湖那里救出里?” 她点了点头。 白寻问道:“既然你想说清楚,那你就告诉我,你是谁?你的目的是什么?” 那女子拿起茶壶,一点也不客气地续了一杯,就道:“我又不想说了。” “我刚活出点味道来,我可不想奉陪你。我只能告诉你,我的事情和你经历的那些事情,最好不要混在一起想。”她道,“时间已经过了,你们都已经自由了,你不要纠缠了。” “那你怎么——在冰湖切断——我的脖子。” “刚才我只是在你的后颈按住你的肩周穴,阻断了你的身体感觉。然后往你的后脖子上洒了点猪血。你就以为自己脖子断了。” 白寻没有表现什么。 但是一句话出来,钟灵打量着眼前这个女子,在心里诽谤着, 人不可貌相啊,这女子看起来温良无害,心里确实顽劣的很。 “为什么不杀我?” 女子放下了茶杯,轻笑了声。就问道:“因为——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白寻哑言。 这女子还真是不把人命当回事。 南絮在一旁似懂非懂的看着白寻。 白寻拍拍他的手。 那女子突然站起来,“现在,我突然不想再看到你们了。” “后会无期,下一次也许我就会想杀你了。” 白寻挑起眉毛,挑衅的看向对面。 那人周身的气场浑然冷了下来。 刚才,她温言的样子,从外表看和白寻没有什么差别,气质和气场。 但是,现在她陡然冷下来以后,分明立显。 白寻以前也是杀手,气质也不是暖的,可是白寻不会给人难以相处的感觉,可是,这女子就完全不同了,让人觉得哪怕是瞬间杀人,她也不会皱一下眉的。 这女子戾气太重,杀气也重。 钟灵眉头皱了起来,多半不会命久。 女子那般说着,好像真是一点也不想呆在这里,她只是回头冷冷的望了眼白寻他们,就几乎是闪身的瞬间不见了。 好快的速度。 此人日后若是为敌,那必成大患。 白寻忧虑着 第196章:我回来了 倒是钟灵先开了口:“白寻……她该不会是你失散多年的姐姐吧?” 白寻一口茶差点喷出来:“怎么可能!” 手忙脚乱的擦水。 白寻忽然想到 她对以前的记忆完全是模模糊糊,连自己是否是个孤儿还是有爹娘,她都已经不记得了。她的记忆似乎是缺失了一部分。 那片空白的记忆,发生了什么。 手忽然碰到一个很硬的东西。 白寻一时间没有想起来什么,拿出来一看,才发现是那鱼的内胆。 一下子惊醒了。 对了,她是要取这内胆给南絮治疗的。突然被那女子一打扰,完全忘记了。 白寻马上把内胆递给钟灵。 “钟灵,你看——” “咦,这是什么?”钟灵疑惑的接了过来,左看看右看看,“这是——有点像鱼的内胆——” 钟灵把它放到鼻子下嗅了嗅,果然有股鱼腥味。 “冰鱼的内胆。” 啪—— 那东西从钟灵手里脱落下来,跌倒了檀木桌上。 “你是说,冰鱼?”钟灵似乎有些难以置信。白寻点点头。 “这么说,你这几天失踪是去找这个东西?” 依然点头。 钟灵压下心里喷薄而出想要大骂一顿的冲动,她抚着胸口。 给自己顺气。 白寻放开南絮的手,转而去牵钟灵的手,愧疚道:“抱歉,钟灵,我没想到这次会耽搁这么久,我本以为最多不过半日。” “你该庆幸自己命大,碰到了个人都能救你回来。”钟灵扶额。 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幸好人还是好好的。 她捡起了桌上的内胆,仔细端详。“冰鱼的内胆,我只是知道及其罕见,但是到底对南絮有没有用,我也不太清楚。” 她看了看南絮,又看了看白寻:“也许,我该用它入药,然后再打开南絮的天明穴,让他周身气血循环。” “不对,不行,或许该直接生吞。” “不对……” 钟灵已经陷入了碎碎念,兀自在哪里思索着该如何用药,完全忘记了一切。 见到钟灵这般, 白寻低下头笑了。 这辈子最值得骄傲的是,身边有那么几个人,永远在你身边。 他们都是你值得用一切去守护的。 没有血缘,却是胜似亲人。 她转头看向南絮,问道:“有没有想我?” 南絮愣了下,很快答道:“想。” 又怕白寻不相信,一个劲儿的说着“想你,想你,……真的想你。” 说着,使劲拉着白寻的手,眼眶又红了。 委委屈屈,在午后的幽暗光线里,痴痴望着眼前人,仿佛在说:我想你。 白寻望着他道:“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了。” 说着抬手抚上他的脸,心头颤了一下,白寻道:“再也不离开。” 天旷地阔,我们再也不分开。 晚后。 直到白寻站在院门处,静静站在那里。 钟灵在她面前。 凉薄的月光洒下来。 两人对视着。 片刻,钟灵才点点头道:“时候应该差不多了。” 她转身准备进房时,忍不住道:“白寻,你不进来看着吗?” 白寻微笑“不,我在这里等他。” “钟灵,一切都拜托你了。” 拜托了。 钟灵顿了顿,不再说话,捏紧了瓷瓶进屋。 屋里榻上,南絮已经被钟灵点了睡穴,沉沉睡了。容颜清隽,神态怡然。 就是这样的人,和门外那人痴缠了这么久,不怨不悔。 钟灵知道,无论是谁都没有办法阻止。 一见倾心,以此终生。 那两双千年寒冰的眸子,已经裂了缝隙,下面的水流潺潺而出,溶解了冰川。 有些人,该遇到的,总会遇到。 白寻站在屋外,正望着屋里混混暗暗的火光。面上不辨神色。 “南絮…”白寻低声唤。 晴天朗朗,微风里有花香。 屋子里,南絮已经醒了。 仿佛大梦一场,天地初生时的蒙昧状态,前尘往事钻出硬壳,簌簌抖落尘土,直抵灵魂。 南絮醒了。 他醒了,却未起身,只躺在床榻上,睁着一双墨如点漆的眼,怔怔发愣。 钟灵在一旁站着,看着他睁开了眼睛。 第一次觉得紧张。 时光好像过的无比漫长。 南絮不说话吃,她也不言不语。 许久,南絮缓缓起身,转过脸来,目光从容恬淡,望着钟灵道:“钟灵?” 钟灵一听他这话。 心里的一颗大石头落了地。 还好,还好。 也不知道该是为谁,只觉得一股热泪盈余眼眶。 南絮笑了:“白寻在哪?” 除此之外,他什么都没说。仿佛一切已经了然于胸,一切都无须再说。行至今天,所有一切都成了一缕幽风,消弭无踪。 他的眼睛与灵魂,只契刻进一人而已 钟灵指了指屋外。 南絮走到门旁,拉开两扇木门,“吱呀”一声,木门发出绵长的声响,晃晃悠悠,拉开了很多年的光阴。 日光明澈,金色的丝丝缕缕笼罩在屋外白衣女子的身上,仿佛上天赐予的一道光。光影里的白寻抬脸,迎上那道视线。 目光怔然相撞,如日与夜的交接,幻象迭生,多年的辗转纠结,浮在眼前。 然而,彼此眼光又是澄澈的,不掺杂质,一眼就能望得到底。 南絮站在门旁,良久才一步步走过去,走到她身前,伸手将白寻抱进怀里,仿佛拥住了自己的生命。 没有人说话。也不需要说话。 那些世事沉浮,纠结辗转,迷茫懵懂,都无需赘言。 只要这样拥抱在一起,呼吸对方身上的气息,聆听对方的心跳,用眼睛述说喜欢。 ——我喜欢你。 这话不知是谁说的,只这一句话,曾经梦魇的酷寒都轮回成了暖春。 “我们成亲。”南絮说,手指滑下白寻后背,攥住了自己腰上的手,“我们成亲。” 白寻说:“好。” 握紧了掌心中的手,十指交扣,仿佛要这样一直,走到世界的尽头去。 红烛喜堂早已备好 钟灵捂着眼,哽咽一声道:“我来主婚。” 泣音怎么也压抑不住,几乎成了颤音。 抱着的两人相视而笑,对着天地躬身叩拜,郑重叩首。 天地作证,他们成亲。 钟灵不知道两人已经成过亲了,她要大力操办婚事时候被白寻拦下了,告诉她,二人以前已经成过婚,现在不过更像是一种仪式的完成。 和过去说再见。 恢复了的南絮和白寻。 第197章:就欺负你 知道这一双人不易,钟灵也不忍心叨扰。 白寻送客到门外,钟灵迟疑着道:“白寻,南絮恢复了,可是你身子里的那个东西还在,你可要当心。” 白寻知钟灵好意,点头表示知道。 钟灵笑了一下,“我也该去睡了,一夜未眠,困得很。” 正说着话,南絮从里屋出来,望着钟灵道:“钟灵,谢谢。” 钟灵哼哼一声,忿忿道:“你这谢得也没有诚意。”略顿,又道:“肯定是在心里盼着我赶紧走!” 南絮眯起眼,戏谑着道:“我可什么都没说,是你自己说的。” 钟灵指着他鼻尖道:“这么急着赶我走,当我不知道吗?” “什么?”南絮莫名其妙的问。 钟灵说:“你不就是想洞房了么。” 光影重重的院子里,白寻耳根一下子红了。 南絮看了眼白寻,也是笑了,“是,钟大夫聪明绝顶。所以,还是快些去休息吧。” 论脸皮厚,钟灵自然是比不过南絮的,南絮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钟灵反而没有话说,索性循着南絮的台阶下了,回房休息去了。 关上门只剩两人,回到屋里,烛火摇曳中南絮望着白寻,许久方喊了一声:“白寻。” 这一声似带着泣音,透着一股可怜的委屈,让两人瞬间难过起来。 从小而成,到了如今,两人都已是经历了如此诸多的磨难。 这中间,只有中间相陪的那甚少的时。 “白寻,”南絮低唤一声,道:“你受委屈了。” 怎么会不委屈呢?自己捧在手心里的人,尚未过几天安稳日子,便又因着自己的事,跋山涉水,寻寻觅觅,好不容易找到,自己却又不相识。 以前的记忆回来,南絮只余一句:你受委屈了。 白寻因彻头彻尾经历了整桩事件,又是局中人之一,所以一时也分不清,究竟是谁委屈了谁。 或许谁都委屈。也或者,谁都不委屈。 白寻抬起脸,破啼为笑语:“我愿意,没什么委屈。” 愿意,所以苦也不是苦。委屈也不是委屈。 再多血泪挣扎,也抵不过一句:我愿意。 甘之如饴。 白寻攥紧了伸过来的手,用力握住,侧脸凝望着身旁男子,面露微笑。 “我们再也不分开。”白寻如是说,心中愈发不舍起来,经了许多磨砺。 南絮取过红盖头,抓在手里低低笑,轻声道:“再也不分开。”说着手腕一掀,喜帕罩住了白寻的脸。 白寻不动,任红色扑袭过来,在眼前笼罩的严严实实。她自知此刻端坐在床畔,顶了红盖头的自己十足一个新娘模样,却不觉尴尬。 而今大红喜色笼罩在眼前,她却想着,总算还来得及。总算还是等到了。 心中欢喜仿佛小小石块抛入湖底,水面漾起的一圈圈逐渐扩大的波纹。 终于圆了以前的他的一个梦,算是给以前的他一个告别,对方欢喜,她就欢喜。 喜帕外的世界,站在她面前的人,却渐渐通红了眼。仿佛身处梦中,却又深知是现实。 南絮捏住盖头下方,手指颤抖着,红布在他手下颤巍巍的掀起一角。 红帕下先露出了一截下颚的曲线,接着是小巧的唇,而后是鼻,最后是一双温柔的眼。清秀淡雅,出水芙蓉 南絮倾身过去,额抵着额,鼻顶着鼻,抬手,他将那方红帕罩住了两人。 喜庆的红成了他们的世界。 “我喜欢你。”南絮说。 抬手将白寻拥入怀里,还是道:“我喜欢你。” “以前也喜欢你,痴傻了也喜欢你,”南絮眨了眨眼,泪珠滚落下来,低声道:“一直都喜欢。” 白寻“嗯”了一声,露出笑容。往昔压抑的怅然与苦涩,长久的封存在心底,仿佛被光阴酿成了一坛酒,只为今天的启封。 封印被打开,那些磋磨与苦痛,已经成了一坛甘甜的酒。 喜帕下,南絮贴上白寻的唇,许久不动,停滞在上面,仿佛在回忆曾有的温度与气息,凉而软。 嘴唇贴在一处,白寻也没有动。 洞房花烛夜,喜帐被放下,帐中两人相对跪坐,南絮握住了白寻的手,小心翼翼的凑过去,伏在她身上,先是亲了亲她的额头,一路往下,吻上她的唇,辗转一番分开后,才轻声问:“身上的伤口…疼吗?” 白寻说:“不疼。” 南絮却不信,怎么会不疼。他清楚记得白寻回来的时候,浑身是怎样的鲜血淋漓。 像是要补偿一样,南絮小心翼翼的亲吻着白寻,从额头到鼻梁,细细密密的亲吻仿佛安慰,也仿佛在告诉她,我不会让你疼了。 再也不会了。 身上的亲吻如温热水流般滑过身体,白寻闭上眼,只是笑。 真的是不疼的,身上大部分血都是那假的白寻淋上的猪血。 可是看对方小心翼翼的举动,白寻却又觉得异常满足。 如果能这样,被紧紧锁扣,彼此血肉联结的方式死去,也无憾了。 想到这里,也不知为什么,眼泪再也遏不住,白寻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肩头泛开的潮湿让南絮愣了一下,随即抚着她的背,轻轻拍着,低语道:“乖,不哭。” “不哭,别难过。”南絮说。 “我喜欢你。”南絮说。 白寻闻得此声,却莫名哭的更厉害了,像个蛮不讲理的小孩,扑在南絮肩上,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道:“我也喜欢你。” 又喊:“偏要哭!”彻底是蛮不讲理了。 南絮默默抱着她,许久,才说了一句:“你哭的我难过。” 白寻渐渐停了下来,抓过一旁被子蒙了脸,大约是觉得丢人。 南絮隔着被子,吻上去。轻柔而舒缓,仿佛歉意。 白寻在被子里,终是笑了一声:“早知道就不治好你了……” 南絮抬起头,“你开始还嫌弃我傻……。” 白寻拉开被子,垂下眼,也不说谎:“开始是有点嫌弃。” 南絮凑过去亲亲她的眼,“可是,你后来还是说喜欢我。” 白寻望着他的眼,缓缓道:“就该让你一直傻下去……” 南絮笑着摇头,捧着她的脸,凑过去轻声道:“我若一直傻,可不是一直让你欺负了么?” 可不是,被欺负的死死的! 不约而同的想起以前痴傻的时候。 南絮忍不住,在她头上敲了一下,道:“你就欺负我是个傻子!”。 白寻理直气壮:“不欺负你,我欺负谁?” 南絮哑口无言,许久才认了,让白寻欺负别人去?自己肯定不愿意。可不是活该被欺负么? 这世上事,原本就是一物降一物。还有就是他们这号的,互相是彼此的克星 第198章:非礼勿视 第二天醒来,白寻下床,刚推开窗的一瞬,忽而闻见空气里的鸡汤飘香,愣了一下,白寻猛地关上窗户,匆匆要走出去。刚好与进屋的南絮撞了个满怀。 南絮护着手里的水,又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白寻:“这么着急干什么?小心点。” “你……”白寻一把抓住他的衣襟,“炖了鸡汤?” 成亲后第二天炖一碗鸡汤,给昨夜新娘补身补血。 还是昨日钟灵开玩笑时候说的。 想到昨晚的房中之事,南絮确实是嘀咕过,可是那种时候,自己根本就精神恍惚,哪里听得到。 今日闻到这鸡汤,想到了昨夜。 一张俏脸顿时涨得通红。 南絮摸了摸鼻尖,道:“是钟灵让我炖的。” “真的?”白寻眯起眼,寸寸逼近,脸上一丝笑容也无,顿生威慑力。她压低音量又问一遍:“真的?” 南絮看她半晌,才道,“补补身体又没什么不好。”也就等于承认,先前是栽赃钟灵。 白寻“嗤”了一声,挑起眼皮道:“我就知道……”略顿,又道:“又不是第一次成亲,我才不会喝。”最后一句,说的俏皮又凶悍。 南絮眉眼里带着温柔的影子,晓得自己没戏弄成她,偏偏又觉得欢喜的很。 这天底下,最了解他的,不过眼前人而已。 任着白寻闹别扭,把水放下,走出去端汤去了。 洗漱过后。 白寻坐在桌前,桌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 一颗一颗大枣滚在碗里。 南絮立在一旁,也不言语,只是盯着白寻。 一双澄黑的眸子直直的看着。 无声的压力。 唉…… 不就是碗鸡汤吗? 喝了又能怎样? 叹了口气,白寻最终在南絮的注视下,端起那碗放了当归红枣熬炖的鸡汤,迅速的吃了个干净。 放下空碗,白寻问他:“以后你还想去做些什么?我陪你。”她说的语气温柔,且又缠绵悱恻地道:“我们的日子还好,还有多的是,慢慢来。” 是的,我们以后还有大把的好时光,慢慢来,慢慢耗,耗一生光阴。再也不会分开,补往昔,所有的来不及。 南絮站了一会,瞥了眼那空掉的碗,有意无意的道:“你都不给我喝一口。” “你又没被……”白寻答的正直无比,话一脱口,她就明白自己上当,剩下半截立刻囫囵咽下去,一个字都没有。 南絮凑过去问:“被什么?” 白寻说:“没什么。” “没什么?”南絮再问,贴在她唇上,两人吐息纠缠,轻声道:“唤我一声相公,我再给你端一碗。” 白寻扬起眉,定定看他半晌,而后玲珑的嘴唇上下一磕碰,干干脆脆给了一声: “相公。” 这话一出口,白寻耳根倏地通红,羞得也是不知如何是好。 这一声“相公”唤的,几乎连南絮心脏都一把掐住。 南絮呆站了好一会,回味着那声相公,才又出去端了碗鸡汤。 这么点小事,两人都能折腾出一番滋味来,可见也是天上一对地上一双,活该凑一块。 南絮端来鸡汤,把白寻抱怀里,放在自己腿上坐着,而后捏勺搅匀了汤水,吹凉了自己咽下去,说:“味道不错。” 白寻自然老实坐在他腿上,自己耳根的红总也退不下去。 直到南絮含了一口鸡汤,扭过她的头,嘴对嘴的喂过去。 白寻猝不及防,狼狈的咽了鸡汤,又被人狠狠亲了一顿,才回神,南絮却平静的说: “这样喝才养人。” “……” “养好些,我才好伺候娘子。”南絮认认真真说。 论脸皮厚,她又哪里是南絮的对手。 白寻身子一缩,本欲说些什么,结果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脸上热的能生煎鸡蛋。 许是被自己那声“相公”真的羞住了,白寻在南絮怀里低眉顺眼,老老实实。既不抗拒,也不摆脱,好久才垂着脸,小声说一句:“这光天化日……” 门窗都未闭,只要钟灵有心,便能一眼看到屋内景象。着实是乱来。 白寻既然发了话,南絮就重新端起碗,老老实实的喝汤,鸡汤原是热腾腾的,现在上面浮着一层油光,却不烫手。南絮含了一大口,低头凑过去,白寻面红耳赤,却抬起下巴,嘴唇微微张着,接过来后咽了一半,剩下一半又渡回去,两人舌尖不时碰到一处,碰到了就卷在一起,缠缠绵绵的亲着。 这样的喝法未必养人,南絮却从中得到许多快活。 唯独钟灵起床后,坐在自己房间里,默默地数着光阴,她看着南絮端着鸡汤送进去已经一个时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出去才算合适,只好摇头。 大清早上的,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钟灵在心里默念着。 一天厮混,到了晚膳南絮总算知道收敛。 钟灵知道他们刚团聚,现在就是两个人捏成一个,分也分不开。 自己不看就是了,反正他们再亲热,自己也不是没见过。这两个人以前再不堪的情况,她都撞见过,这点算什么。 白寻摆好碗筷,钟灵先动了筷子,夹起菜肴放在白寻碗里,又给自己夹了些,自己便低头吃开了。 吃了一会,南絮忍不住道:“钟灵,我们在这里打扰你,也不太好,要不我和白寻明日就搬出去?” 钟灵顿了一下,却道:“我这里院子虽小,却也该留得住你。” “再说,一来,你若是拿我当朋友,就不要介意这些。二来,白寻的情况,着实难料,我不放心。” 钟灵一提,南絮放下碗,碗底在木桌上轻轻磕了一下,南絮望向白寻,正色问:“你的身体?” 话却没有说出口 白寻不答。 南絮又看向沈珏,问:“钟灵,你知道什么吗?” 钟灵垂下眼,想了许久才道:“这事我说不合适。” 她这样一说,南絮就知道从她这里问不出什么了,钟灵倔起来也是九头牛都拉不回。 南絮直接逼向白寻“白寻?” 白寻垂下眼,望着桌上菜肴,好似那是一桌珍馐美味,她不曾见过般,看的格外认真。 南絮没等到回答,也不意外。 白寻扬起眉,问:“若我身体不好,你是不又要到处奔波为我寻找药来治?” “你难道忘记了我们是因为什么才被人钻了空子吗?……”白寻歪了歪头,缓缓道:“你还想旧剧重演?” 南絮犹豫了一下,“可是,你若是身体有恙,痛苦的不止是你一人。” “并无大碍。”白寻静静道。蹙起眉,许久以后,轻飘飘吐出一句:“我才不告诉你。” 钟灵默默的低下头,可怜不过巴掌大的碗,她却试图把脸都囫囵埋进去,自然埋不进去,于是碗口边缘,就能看到她抽筋的部分脸颊。 南絮瞟了眼钟灵,许久道:“既然你不说,我也不问了,只是……” “只是什么?”白寻扬起眉。 “有什么不对一定要告诉我,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行。”白寻答应。脸上始终带着笑,似乎并没有任何不详的阴霾 第199章:够了 此时已经是寒冬。 刚刚下了一场雪,林木都披了一层白衣,连呵出的气都是白色的,仿佛与天地融为了一体。 天寒地冻,林木凋敝,枯枝败叶被白雪埋起来,只有踩上去时,才能感觉到脚下非同寻常的松软。这些枯叶等到来年,就会变成肥沃的养分,深入泥土中,滋养抽枝发芽的树木。它们败落,又以另一种形态回归,生生不息,自然也就没有苦痛。 很多事情,他们都无能为力。 或许苦痛挣扎,辗转寻觅,都只是人生的一个过程。谁都拦不住时光的步伐。什么都拦不住,什么都阻止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光阴残酷的流转. 在这冬日的时分,白寻病了。 也不是大病,就是低烧不退,甚至不妨碍四处走动,只是额头摸上去的时候,比寻常人高。 钟灵汤汤水水的熬了许久,也总不见好。 每每把脉以后,似是轻叹一声。 病非重,只是 心太重。心里的事积压太多,负荷不住,借着身体的疾病纾解而已。 灵丹妙药也医治不了心疾。 晚间,南絮一拉开门,寒风就打着旋的吹进了屋,他走进去反身掩门。 白寻在屋子里看书,见南絮又捧了药碗。白寻闻着那味道就皱眉,无奈的苦笑:“喝了这几天也没见好,索性别管了吧。” “不成。”南絮把黑压压的一碗药汁递过去,严肃道:“必须喝。” 白寻接过药汁,喃喃一句:“好不容易才脱离了喝药的日子。”这般说着,还是咬牙灌下了汤药,皱着眉头吃南絮递过来的蜜饯。 她声音虽轻,南絮却听见了。 气氛一下子松弛下来,那些暗暗浮动的心伤也都消弭无踪,南絮呵呵笑着,安然自得的坐在凳子上盛饭。 用完饭,南絮试了试白寻的额头,还是热着,虽不厉害,却也没退下去。看来今天的汤药又是无用,叹了口气。 白寻捧着书,似乎没听见。南絮只好收拾碗碟,不再说什么。 碗碟收拾好,准备端走了,才听白寻低声道了一句:“南絮,你不必为这些事耗费心力,我还在,不是吗?” 南絮顿住了,他转身坐在椅子上,放下手里的碗筷,打量着白寻,看了片刻,道:“白寻……我们……老了。” 白寻愣住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南絮说,他们老了。 确实是老了。 身体还是年轻着,青春年少,正是大好时光。躯壳里却有了一颗苍老而布满皱褶的心,纹路密布,如一棵老树的年轮。记录了许许多多跌宕起伏。 他们经历了太多的记忆与往事。 一切都是时间的作用。 白寻侧过脸,望着身旁的人,缓缓道:“也许,是真的老了……” 随着这句话落音,她的眼底陡然涌出许许多多疲倦与哀伤,仿佛一瞬间,眼旁蔓延出许许多多皱纹,老态龙钟。 南絮眨了一下眼,这才看清,白寻脸上什么都没有,没有皱纹,没有苍老,皮肤光洁,泛着白润的光。 一切不过是幻觉。 “所以,”南絮的视线停留在白寻脸上,哑声道:“有什么事是不能告诉我的呢?你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白寻。” “我经不起折腾了。” “你告诉我吧。” 最后一声,接近哀求。 这是年轻时的他,从不会用的语气。便是求人,他也一贯是暗藏骄傲的。 而今,他连骄傲都支撑不起来了,只余一句—— 我经不起折腾了。 记忆里的人与事在时光里变迁,以一种不动声色的稳定在推移,将他脑中的记忆洗刷涤荡。 除了头顶星空亘古不变,他不知道,这个世上还有什么事,是不变的。 那些锐气与傲气,都不想再坚持下去了。惊涛骇浪已经走过,只希望余生安稳,守住现在岁月静好。 然而,似乎连这一份愿望都是奢侈。 对白寻闭口不提的事,南絮心里也有了揣度,他做了最坏的打算,所谓最坏,也不过是白寻死去而已。对生死,南絮向来看的轻,白寻若死,他又怎么会独活。 不过共死罢了。 他只是要一个回答。 人有时就是这样,脱离不了俗套,好比夫妻离散,总要苦苦询问为甚,其实大可不必再问,已经散了何必再问。 南絮明明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却依然想从白寻口中得到具体的答案,也是怀有一丝微妙不可及的希翼——能不能回答我,没有任何问题,只是生病而已。 可不可以,什么事都不要发生。 可不可以,就这样相伴相携,守一生完满岁月。 往日的亏欠与残缺,能不能好好的,用这一生光阴,悉数弥补。 不愿再生波澜,也经不起波澜,他们纠葛这么久,披荆斩棘,哪一个不是鲜血淋漓。都为对方身上的刺所伤。如今这么久的光阴,让他们拔出彼此身上的硬刺,只余满身鲜血的伤,刚刚拥在一起而已,不能再有波折了。再有波折,南絮不知道还能不能经受的起。 南絮怕了。 他怕不能好好相守,怕还没有来得及互相舔舐伤口,又要分离。 他的问题,白寻知道不该回答。 不该回答,因为答案并不美妙,或者说白寻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思索片刻,白寻决定还是告诉他—— 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 白寻说:“我中了蛊,钟灵也不知道如何解蛊。” 对上南絮狐疑过后很快清明的眼,白寻未有再做详解。 她不会说“为了找寻你,我才会中了蛊”,这样的话,她向来不会说。 但是,她不说,南絮也懂。白寻知道,这样的事说出来除了让南絮难受,还会有什么? 再说,都是自己愿意的,因为愿意,所以也就不需要说,说了也是矫情。 南絮点了点头,倒像是松了口气,不管如何,答案已经知道了,与自己的揣测并无差别,所以:“没事,会好起来的。” 从容到连那些失落遗憾、伤痛负疚,都一一收敛起来,除了他自己,无人知晓。 起身收了碗碟,默默走了出去。 回来时候,自己坐在床边 白寻靠过去,贴在他瘠薄的后背上,闷声道:“你别难过,不哭。” 南絮摇了摇头:“没哭。” 白寻“嗯”了一声,让他用手掩着眼,对这显而易见的谎言,不曾拆穿。 两人静拥了一会,南絮低声道:“我只是后悔以前平白错过了十几年的光阴。” “现在我们相拥的时光,算起来还不足两年。” “你算少了,够三年了,中间还要算上你变傻的时间。”白寻轻声道:“有段时间,你可是傻的。” “傻的我要,不傻我也要。”白寻笑笑。 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莫说几年,一日都足够,没有一日,只要能看一眼,也已经足够。 第200章:一生一世一双人 不要求不得,不要爱别离,不要哭——我一直都,喜欢你。 低头嗅着怀里人身上清香,南絮心道: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却是白寻说的。 南絮轻笑,转身将她搂在怀里又紧了紧,道:“我知道。” 我知道,所以,你若不在,我便追随而去。 不能同生,但求一死! 南絮亲了亲她的额,“早些歇了吧,还病着。” 白寻“嗯”了一声。 洗漱完了,白寻躺在被窝里,入冬的夜里寒气迫人,南絮拨了拨火盆,让炭木不温不火的燃着,不会旺盛的转眼成灰,也不会熄灭,始终散着热度,直至天明。 他们之间,曾经燃的太旺,如今想慢下来,也来不及了。 南絮揭开被子躺进去,迎面便是缠上来的暖热身子,发热的身子比往常还要暖些,南絮也不客气,伸手捞进怀里搂着,被子里没一会就暖了起来。 白寻用脸颊在他脸上蹭了蹭,小动物般的动作,格外亲昵。 在有限的光阴里,做无限欢喜的事,以最亲密的方式联结在一起。 虽明知最终结局,但这个结局,如有她相伴。 也就无所畏惧。 天微微亮,白寻醒过来。南絮将她捂的严实,不曾受凉,所以醒来时,白寻未觉得头重,倒是难得的神清气爽。纠缠了数天的低热,不医而愈。 也不知道是什么征兆。 白寻闭上眼又睁开,南絮已经醒了,正一声不吭的望着她,眼神通透。 南絮抚着她的背,像是安慰,又隐隐的,似乎带了两分歉疚。也说不上歉疚什么,或许只是感同身受,却又帮不上什么忙,便有了歉疚。这世间只有最亲爱的人,才会如此恨不能以己身,替她忧和痛。 白寻重新闭上眼,脸颊凑过去,蹭在南絮脸上。两人呼吸交织在一处,对方心思也都了然于胸,各自静下来,摒了那些纷纷扰扰杂乱无序,依偎相守,享这一时安宁无忧。 直至天色大亮。 院子里有了响动,是钟灵在打扫院子。 院子扫干净,钟灵看着白寻房间里紧闭的房门。 “白寻,你们起床了没?”唤了一声。她也只是唤唤,不敢冒然推门,谁晓得里面会是什么光景—— “马上就起了。”白寻答应了声,推推南絮。 两人起床收拾自己的衣衫不整。 南絮起身出去准备洗漱东西去了,钟灵过来探了探白寻的额头,欣喜地道:“不热了。” “可以不用再喝药了吧?”白寻期待。 “药的问题不是问题。”钟灵走到她床前坐下。 “你体内的蛊才是问题。” 钟灵捏着下巴,思索:“不过,蛊的发作一般需要某些东西来触发它。或者说,当你遇到什么情况,它才会发作。” 白寻想了想前两次,发作以前,并没有什么特殊异状。 她摇了摇头,面色为难。 钟灵“啧”了一声。锁了锁眉,没个征兆也没什么防备。有点不太好办。 冥思苦想时,院门被叩响了,铜环砸在门板上,“砰砰”作响。 钟灵知是有人来候诊,立时停下,转身去了前厅。 白寻起床,此时房门被推开,南絮探头进来道:“一会儿想吃什么?” 冬日的阳光不够温暖,光线却灿烂,照在门畔的南絮脸上,面容英挺,笑容璀璨。却不知道房里的白寻,硬生生从他状似笑容的脸上,瞅出了两分忧虑的端倪。 只一眼,白寻笑了一下,淡淡道:“只要你能做的,我便吃。” 南絮闻言惊疑片刻,还是一溜小跑去了厨房。 白寻坐在椅子上,低头摆弄桌上茶盏,容色恬静,只有羽睫偶尔轻颤一下,遮住了眼。 活着便是这样,有许许多多为难的地方,在无数条岔路面前,总要有人做出抉择,从哪里开始,往哪里去,一路与何人为伴。 她做了许多这样的抉择,有好的也有不好的,有对的,自然也有错的。而不论好与不好,对或者错,一路陪伴在身边的,也只有南絮。不论她做出抉择时,给他带来多少伤痛,想要陪伴的心情也从来没有改变过。这样一份心情,便抵得上一切。 院门开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以前是她的路人,现在,还是她的路人。同样,她也是这些人生命里的过客。 最后陪伴在生命里,相互依靠,彼此帮携的,只有他们两个。 曾经的路很难走,也一路鲜血淋漓的走过来了,互相伤害过诋毁过,最终也都各自原谅了。依然能在一起。 在一起。哪怕一天,对他们来说也弥足珍贵。 院里人声渐涨了,南絮赶去厨房忙碌着早上的吃食。 抓了一把白米撒进锅,加了水,小火慢慢熬香,又洗了些青菜,切成了丝,米粥熬熟后洒了进去,点了些香油,又准备了两盘小菜。 去唤钟灵吃饭。 钟灵正在忙,南絮把饭又给她放回去温着。 屋里却毫无动静,平白的没人理他。 南絮推开门走进去。白寻正伏在案前,也不知是在写还是在画,他进了屋,白寻连头都未抬,显然都凝神专注,完全无视了他的存在。 南絮放下菜肴,踮着脚尖走过去,凑到她身后,也直勾勾的拿眼睛瞅——到底是什么东西,让白寻都不理他。 一入目便是大片的红,像是染在眼眸上。 隔了这么久的光阴,画纸微黄,画中景物却依旧鲜鲜润,飞舞的桃花,翩缱的衣袂,那年那月作画的心境似乎又归回脑海,南絮眨了眨眼,眼角湿润,泛起了红。 南絮走到她身旁,静静望着那幅画 那样落英缤纷,层峦叠嶂的红。十里桃花,怒绽了天地。花海里一双人,手交叠在一处,恣情而安宁。 只看了一眼,待明白那画上是什么。 只是由原先的一个人变成一双人。 白寻收起笔,不知想到什么,将那画提了起来,走到南絮身前,举高了展给他看。 花瓣纷飞,是一双恣情的人。 两人手紧紧牵在一起。 一个是白寻,南絮画的。 另一个是南絮,白寻画的。 墨迹渐干,南絮伸出手,那画中的缤纷花瓣拂过,画卷里纷纷扬扬,扬起一场盛大的花瓣雨。 天上人间。 南絮看着那两人相牵的手,神态安详,低声轻语道:“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一生,即使短暂,也要好好的,认真的,一起度过。 南絮牵了她的手,扣在掌心里,十指交错,掌心相贴。 许多话,他们不用说,目光相接便足够,知道对方所思便是自己所思,对方所求便是自己所求。 他们是爱人。 所谓爱人,不仅仅是住在一起,而是互相为伴,彼此包容,相爱相亲。 最后,同声相应,同气相求。 第201章:我陪你到白头 两人把画好的画放好,正在吃饭间。 钟灵走了进来,身后背着自己的医箱。 一看钟灵这行头,白寻皱了皱眉头,放下筷子,“钟灵,你要出去?” “嗯,有个病人需要我去看一下。你们午膳不用等我了。” “要不要陪你一起?”白寻问。 “不了,我和许文一起去。”钟灵笑了下。 南絮取过一旁青盐,正准备洒,闻言顿时插了一句:“就是那个经常来找你的人吧?他叫许文啊?” “许文?”白寻一愣。 她不曾到过前院,自然是没有见过,倒是南絮经常在忙,经常见到,和他打了几次照面,倒是与他相识了,偶尔也谈谈天。 这个许文因着一次风寒来找钟灵,这种小病岂能难到钟灵,一味药下去顿时神清气爽。自此那许文便经常来看钟灵,忙前奔后。 本来钟灵不曾有任何非分之想,可惜这关系让南絮一说,活生生就被扭曲的变了味。 白寻听到了,轻笑一声:“没准儿我们很快就要遭人嫌了。”话说的平平静静,眼底促狭一闪而逝,明摆着欺负钟灵,且从中得了许多乐子。 钟灵急忙喊:“哪有的事!” 南絮在一旁快活的添油加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人对你有意,只是你装傻罢了。白寻,我们赶紧寻个时间搬出去,给钟灵腾出地方吧。” “我……”哪有! 钟灵被打趣得脸色通红,气得一跺脚,也不再理身后,背着药箱往外走。 白寻抬起头来,刚好看到大开的门外站着一人,也是个清清俊俊一个少年模样,一身青衫,高挑细长,脊梁挺得笔直,就是瘦了些。 虽然知道钟灵一直在躲着杜若,对于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白寻并不是很清楚。 但是,她不希望钟灵走上自己的后尘,但也知道,有些事情她无能为力。 该遇到的还是要遇到,护是护不住的,谁都拦不住。 许文看到钟灵出来,面色欣喜起来,微微一笑,朝钟灵走了过去。 钟灵今日被南絮一提,面对许文的时候颇有些尴尬。急急的向前走了。 白寻却被许文那笑,怔了一下,那笑容倒真是干净。 或许是从小到大就长在这山上,不能四处游荡,对人世更是毫无历练,所以心思也干净的很。喜怒哀乐,都明明白白的展露在脸上。笑起来就是笑,没有一丝作伪,笑容纯净难得。 白寻突然觉得,若是有他相伴,钟灵余生也不会寂寞,只是,钟灵无心。 可那许文的眼底又明明白白,有着对钟灵的倾慕。若是开始,这又是一场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殇。 心头觉得怅惘,坐在那里看着门外,看了半天。 南絮见她又发呆,知道她又开始乱想了,一边给她披衣,一边道:“怎么了?” 白寻定定的看着他,“想起了好多事。” 南絮摸了摸她的头,把一盏热茶塞到白寻手里,“别想了,都是些过去的事。” “钟灵和那个人能成吗?”白寻突然发问。 南絮听到这个问话,歪头想了想,认真了态度,直起身道:“依着钟灵的性子,许文喜欢上钟灵,钟灵自然知道,只是谨慎惯了……” 谨慎。南絮说。 若说钟灵性子里最大的特征,便是谨慎。遇事非要看出个高低上下,将局中人瞅的清清楚楚了,才会做决断。自己不赔本,对方也不吃亏,才觉着公平。其实身在局中,又是情字一事,哪里这么清楚。 “你该是知道的,有多少恨既有多少爱,若是钟灵能放下的话,又何必躲了那个人这么多年。” “难,两人很难。” 南絮一锤定音。 白寻叹了口气, “情爱这种东西到底是什么?”听了南絮一番话,心里的烦闷反而越加难受。 兀自又想起了竹心和陆离。 为什么情爱之路都这么坎坷。 亦或是难道都是要这般才可以修成正果吗? “好像很久没有见到竹心他们了。” 白寻好像在自顾自语,淡淡像是问南絮,又像是问自己,不待南絮搭话,又转了话题道:“如果还有波折,还等吗?” ——如果还有波折,还要等吗? 南絮几乎是立刻颤了一下,但他很快就平静下来。 白寻的意思是,如果两人在一起还要经历诸多波折,还愿不愿继续等下去。 从遇上她开始,他就无法劝自己半途而废,他喜欢她,那是即使再绝望,只要想起她就能微笑、就能存活的喜欢。这本身就是一个死结。 无解。 心之所向,无有选择。 “不管以后怎样,我都会在你身边。”南絮说。 也许将来会风平浪静,让他们携手一生,也许又会波澜再起,颠扑流离。 但是未来是什么样又有什么关系? 眼下他已经知足。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类,生而卑渺,不能呼风唤雨,也不会起死回生,逆天的能力他一点也没有,他只是个人。 他只是卑微人群里不起眼的一个,低到尘埃里去。 厄运劫难凡人无法躲避,迎接面对是唯一的选择,但只要一息尚存,等待和希望就永不消褪。 如果没有得到过,又怎么会失去;如果真正得到过,又怎么会害怕失去。 南絮牵起她的手,轻声道了一句:“不会再有事了。” 他说的虽轻,却似许诺,似誓言,无比的笃定。 南絮郑重地执着白寻的手,在上面落下一吻,“我陪你白头。” ——我陪你白头。 白寻便笑了起来,唇角轩起一道温暖祥和的弧度,她微笑着道:“好。” “好。”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白寻应着,然后紧了紧掌心里从未放开过的手,静静闭上眼。 与你携手,与你白头。 窗外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纱,照进屋内,屋里风卷起绣满花的床帏,在他们身上轻轻扬起又放下,周而复始。 和乐美好,甜美融洽。 所以这一瞬,他们更是分外珍惜。 都有了珍惜的心意,日子就仿佛是踩在云端上过的,飘飘然让人几乎以为这场梦永不会醒. 第202章:他来了 下午时候,许文过来告诉他们,说是病人为了感谢钟灵,非要留她在那里,让南絮他们不用等了。 白寻他们吃了饭,早早歇息了,快到夜深的时候,突而南絮醒了过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醒,他是突然清醒过来的,夜色正是很深的时候,房间里很安静,只能听见白寻均匀的呼吸声。 白寻侧躺着,贴在他怀里,这个姿势让他甚至能感受到白寻呼吸时身体轻微的起伏,手掌下皮肤细致的触感,那种最亲爱的人在深夜紧密相贴的感觉,耳鬓厮磨,隐秘而甜美。 但是南絮没有动。他静静的躺在床上。他直觉会发生什么,虽然一切都没有发生的征兆。风吹过树叶的声音隐约传来,在夜色中并不真切,倒是向一种有节奏的、正缓缓响起的乐曲。 南絮偏过头,轻声叫:“白寻?” “……” “白寻?” 白寻睡得不沉,迷迷糊糊答了一声:“怎么了?” “起来,”南絮说,“有人在靠近我们。” 白寻揉了揉眼,猛地坐起来。都是历练过的人,都对危险有着一定的直觉。月亮逼近的光线透过窗户变换着角度,赫然间恍惚听见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南絮捂住白寻的嘴,迅捷而轻速的退到床边的一个角落,月色下,窗纸上清晰的映现着人影,一个接一个,在窗外迅速闪过,恍若鬼魅。 白寻猛地转头看向南絮。 “……人太多,我们先别轻举妄动。” 白寻和南絮静静蛰伏在屋里。 一动也不动。通过窗口的阴影去观察外面的动静。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门外偶然隐现的脚步声。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封住这里,挨家挨户的搜。” 因为实在是太静了,所以,有人吩咐的声音隐秘的传入了耳中。 即使他是如此的轻声和压抑着。 屋里的人仍然听见了。 白寻一听到声音,马上认出来是谁了,豆大的汗珠顷刻间从额头滚落。 心一下子慌了。 杜若!! 他怎么会到这里来。南絮察觉到了白寻的异样。 白寻拿起他的手,在手心上一笔一划的写道: 钟灵有危险。 南絮眉头皱紧了。他并不知道门外是杜若,只是听白寻这么一说,就猜到了恐怕是钟灵一直躲得的人终于找上门了。 这时,门口忽然出现了很多个人影,静静不动的站在门外。 那个人到底带了多少人来,冲出去的话,胜算会有多少。 南絮紧张的思虑着。 敌我未命明,带着白寻贸然冲出去,他可以护得白寻安稳吗? 不,不行,不能冒这个险。可是就这样坐以待毙?! 那该从哪里走?屋顶?不行!声音太大,两人一出去,万一门外都是弓箭手,等二人一出去就万箭齐发,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除了屋顶,也没别的地方可走了。 时间一分一分的好像在耳边流淌,每每挨过一刻,自己和白寻的危险就增加一分,更何况,钟灵更是危在旦夕。 眼下的局势真是无计可施了,南絮焦灼着,如火焚心。 白寻见他面色紧张,知道他和自己想到了一处。 目光忽然扫到了墙边的书柜,偌大的房间唯独这书柜的位置有些古怪,本来卧房是不需要放书柜的,但是,它却出现在这里,只能说明,一,主人不会布置房间格局,二,这是别有用心的布置。 狡兔三窟,人在尔虞我诈中锻炼久了之后也不会轻易对自己家放下心来,通常别墅或庄园里都有难以计数的暗道或密室,通常用来储存不可为人所知的东西或用来作逃跑之用。 也许,上天不能,他们可以入地。 试试吧。 白寻稍微动了动,示意南絮。南絮低头看她,白寻指了指书柜。 做了一个口型,“暗道。” 白寻又开始仔细打量着书柜的不同,想要努力寻找书柜上触发机关的地方在哪里。视线搜寻着,书柜上都是满满当当的书,平时放在这里,白寻偶尔会去翻着看,没有任何不同。 机关的触发点会是哪里呢?难道真的只是原主人只是不会布置格局,所以才放了个书柜在这里? 不对! 白寻猛地睁大眼睛,想起了几天前,自己在找书看的时候,翻到过书柜的最上面一本书,可是怎么也拿不下来,当时白寻还道是怎么回事,现在看来,有点不对劲儿。莫非? 白寻眼睛亮了下,她推推南絮,指了指书柜,又指了指自己。南絮看她的脸色知道她已经成竹在胸。 他轻轻抱起白寻,深深吸了口气。向前弯了弯身子,足尖一蹬。 门外的人忽然觉得身后好像有什么闪过,他转过身去,努力朝屋内看了看。 一片漆黑,并没有什么异常。 那人笑自己紧张,以为是出现幻觉。便又转回身去继续站着。 南絮抱着白寻悄无声息的落了地。 白寻蹑手蹑脚的摸索着最上面那本书。 找到了!白寻面色一喜。 她试探着把书往左右推了推,纹丝不动。那便是前后了。 她拉过南絮的手,在手心处写着:往里推。 南絮抓住她的手,按照白寻说的,手上缓缓用力。 缓慢的,用力。 把那本书一点一点往前推动。 这时,一声极为细密的咔嚓声。似乎是什么机关连上了。 本应该喜的时候,白寻却脸色大变! 坏了!刚才只顾着找到这暗门,万一这暗门打开有巨大的声响,岂不是弄巧成拙,引了门外那些人进来! 棋差一着! 白寻念及此,脸色已是惨白,冷汗涔涔的冒出。不过好在,她担心的事情,原先的设计者也想到了。于是,白寻还来不及懊恼的时候,那门已经无声无息的打开了。 虚惊一场! 白寻松了口气,南絮给她擦了擦额头的汗,关切的看着她,刚才白寻脸色有些难看。 白寻对他一笑,表示自己没事。 只见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小门开在墙面上,原本上面覆盖的是一层墙板;那层地板并没有封住,而是用一个精密的机关卡住,用钳子一撬就能撬开。 小门一开下边扑鼻而来的就是一股霉味,也不知道多少年没用了,南絮一把去捂住白寻的鼻子,自己也闭住呼吸。 门下直接就是一个垂直往下的软梯,天长日久虽然已经有了软化的迹象,但是南絮让白寻先爬下去的时候,绳子不过是摇晃了几下而已。 南絮封住了暗门,整个人往软梯上一踏,还没来得及赞叹下绳子的结实程度的时候,只听一连串的咯吱咯吱,绳索立刻发出了危险的抗议声。 第203章:地底。 白寻紧紧抓住绳索,饶是这样也被震荡得晃了好几圈,等停下来的时候手心已经完全汗湿了,她悬在半空中心里一突一突的跳了好一阵才缓过气来。 地底下光线很暗,如果是从整个房屋布置上来说的话,这里其实是在向地下走,应该是在房子墙中间挖了一块空心垂下的通道下来,一时看不出深度是多少。 一边小心的踏在更下一级软梯上一边问南絮:“你能看清这下边有多深么?” 南絮说:“太暗了,你扔个东西下去试试看?” 白寻从身上搜来搜去,没找到什么沉的东西,索性从头发上拽了根簪子扔了下去,半天听不到声音传回来。一时间她脸色有点发白。 南絮安慰她:“……也许是簪子重量太轻了,落地声音太小,我们听不见……” 不知道向下攀爬了多久,白寻觉得有点受不了了,抓着绳索的手被磨出了血,她越来越难保持平衡,有时甚至有种手一松就要掉下去的感觉。 他们大概已经深入到了地底,四周围很静,静得连南絮在身边沉重的呼吸声都听得见。 南絮缓了口气问:“累吗?” 白寻说:“嗯。” 南絮还想说什么,白寻嘘了一声:“你有没有听见什么?” 南絮安静了下来。 周围笼罩在一片黑暗里,他们呼吸和心跳的声音充斥了耳端,在这其中,隐隐约约的传来了什么东西渐渐绷紧、一点一点断裂的声音。 有点像是,像是绳子断裂的声音。 绳子断裂。南絮在脑海里把这几个字重新拼凑起来以后,一下子惊醒了。 绳子要断了! “”白寻!松手!绳子要断了!——” 话音未落,眼前一花,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南絮一把过去拉住白寻的手,把她拉到自己怀里。 他们在急速下坠中发出了连自己都听不见的惊呼。 这仅仅是一刻的时间却好像被拉得无限延长,精神被绷得无比纤细而危险,紧接着一声闷响,周围朦朦胧胧的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第一个感觉是没法呼吸,张嘴就是一口沙尘;第二个感觉就是剧痛,从人体的四肢百骸之间传来的针刺一样的疼痛,连动一下都会让这种痛苦刹那间加剧。 白寻恍惚了几秒钟,然后慢慢的反应过来,突然心生不祥:“南絮?” “……” “南絮,你没事吧?” 南絮没有答话。 白寻不顾自己全身骨头疼,赶紧蹒跚的爬起来去看南絮的情况。她这才知道为什么扣子掉下来没有声音:因为这里全部是沙地,不知道有多深,全部填的是细软的沙,别说是扣子,连他们两个大活人掉下来都最多就溅起了满天沙尘,连那声闷响都没惊起很大动静。 南絮躺在地上,有那么一会儿白寻差点以为他出了什么事,魂飞魄散:“南絮!你没事吧?醒醒!醒醒!” 南絮嗯了一声,慢慢的翻过身,嘶的一声倒抽了一口凉气。 白寻赶紧把他上身抱起来靠在怀里,不断拍打他的脸:“南絮!南絮!醒醒!醒醒!” 南絮一把抓住那个拍打自己脸的手,“没事没事。”捂着肋骨慢慢的爬起来:“……这是哪里?” “应该是房子的地基底下了……”除了一片黑暗之外什么也看不见。“你身上带火折子了么?”白寻问道。 南絮摇了摇头。 “不过,我有这个。”南絮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颗夜明珠。 登时周围亮了起来。 如果把这地势比喻为一个蜘蛛形状的话,那么他们所在的地方就是蜘蛛的腹部,周围延伸出很多条岔道,都是一个小小的洞口开着,漆黑幽深。 这里已经离地面有一段距离了,温度很凉,空气中充满了种种让人窒息的霉味。 白寻指着一个方向:“那边是东边对吧?” “东边应该是日出方向,不管了,往东走吧。” 说着,迈开脚向那边走。刚走两步踉跄一下,南絮赶紧上前去扶住她。 “是不是哪里受了伤?腿上……” “没事,可能摔下来的时候撞了下,现在已经没事。” 南絮不由分说,背起了她,向前走去。 “等会儿,有什么不对。”白寻止住了南絮一抬头,软梯上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有人正飞快的逼近中,仅仅是一小会的工夫好像就已经在头顶上了。 白寻和南絮对视一眼。 被发现了! 黑暗的地底突然被一阵强光照亮了。火把的强光冲破了黑暗,光在四面八方扫射着,很快杂乱的人声传来。 “有脚印!” “往那边去了!” “在那里在那里!” 派下来的手下中,为首的一个拿着火把仔细的照着沙地上的脚印,两双歪歪扭扭的脚印一直延伸到东边一个洞口,那个手下往里照了照,里边是地面,看不清通向什么地方。 那人一招手:“跟我来!” 后边的手下都纷纷跟了过去。那些人行动迅速一致,大批移动时会发出沙沙的低响。这是在地底,一点点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何况还有那些老远就能察觉的火把? 南絮扭头看了看,身后已经传来了有人追来的声音。他把夜明珠埋在了沙里,周围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白寻一惊,问:“南絮?” “等下不要说话。乖乖藏好。”南絮叮嘱了一句。 抽出一把匕首,接着手往上一伸勾住地道的岩石顶端,再猛地吸气一撑,整个人跳起来,随即紧紧反贴在顶层和墙壁之间凹凸不平的夹角里。 他的借力点仅仅是紧紧抓住岩石凸角的手和抵在墙壁上的膝盖而已,背部贴着顶层,半蹲在墙上,几乎完全的融入了黑暗中。 白寻退后两步,提心吊胆的看着他,想张口问问,却听南絮嘘的一声,说:“来了!” 白寻紧紧贴着岩石凹下去的不平面站着,不一会儿只见带头的追兵疾步走过来,站在离白寻大概就五六步远的地方停住了,大概是察觉到了什么,在原地愣了愣。就在这一愣神的工夫只听黑暗中嗖的一声轻响,甚至连那个人一声不吭倒下去的时候都没有产生什么能让人发觉的惊动。 后边追兵已经跟了上来,吆喝起来:“就在那里!快快!追上!追上!” 来一个毙一个,好在来的人不多。南絮仗着黑暗和地势,一个一个都解决了 第204章:绝不会让任何人分开他们 南絮一跃而下,拉过白寻:“走!” 杜若不会管这一对苦命鸳鸯儿是不是在地道里怎么样了,在来的的时候他就确定好了,这次来的目的就是带走钟灵,其他会引起的实力动荡局势扑朔他都管不着。 这个道理是很简单的:我辛辛苦苦找了这么多年的人,一直藏在冥陵,自己都没找到,现在好容易找到了,怎么可能再给她机会逃跑?这怎么可能? 至于钟灵,钟灵是不敢和他当真翻脸的。那么在这个前提之下不论发生什么,只要是不很过分的事,也就没关系了吧。 杜若的算盘打得很好,但是在面对眼前退回的手下的时候,他忍不住发火了:“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这么多人去找一个手无寸铁的人,都找不到?” 为首的手下一低头,说:“对不起大人,您再给我点时间。” 杜若霍然起身,在院子里转了几圈,突然看见石桌上放着钟灵装药的瓶瓶罐罐,于是大步走过去猛地把些瓶子摔了个粉碎。 哗啦的一声脆响,碎了一地。 他已经不想再等了。 手下低眉顺目的站在边上,看杜若在那气得直喘粗气。院子里一时没有一点声音,谁都不敢说话,过了半晌才听杜若一字一顿的说:“……把屋子里的人给我抓出来,然后放火烧房子!” 手下以为自己没听清:“大人,您说什么?” “抓人!放火烧房子!”杜若重复道,脸色都几乎要扭曲了,“我不信这都没法把她给逼出来……!” 一群人冲了进去,屋子里空空荡荡的,哪儿还有人影。 没想到啊。 杜若咬牙切齿,他本来还想拿这两人要挟钟灵。 哼—— 杜若冷笑一声。 “放火!” 找不到钟灵,所有人都去死吧! 那边,南絮正背着白寻往前跑,突而白寻拼命的咳嗽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南絮赶紧停下:“白寻,你没事吧?” “我没事……”白寻伏在南絮背上,冷汗涔涔,“你有没有觉得周围有点热?” “热?” 南絮向周围看了一眼。 是的,的确有点热,岩石墙壁都微微有点发烫,空气不再是那么凉,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跑太快了的原因,南絮也觉得有点热,脚下的地面甚至有点站不住的感觉。 他回头看了眼,心里隐隐有了某种预感,但是他,没有说出来。 继续背着白寻停了一会儿,等她咳嗽顺了,低声安慰她:“我们一直没有看到岔路口,说不定这条路就是直通出口的,再坚持一会,马上可能就出去了。” 南絮踉跄的跑了几步,接着猛地倒了下来。与此同时他们头顶上传来一阵巨大的、类似于滚雷一样低沉的轰鸣,仿佛什么东西坍塌了,刹那间他们脚下的地面就好像风雨中的甲板一样震荡起来,他们声音都来不及发出来就在这巨大的震动声中摔倒在地。 南絮紧紧的抓着白寻。夜明珠被震掉了,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光芒在黑暗和颠簸中震了几下就不见了,四周陷入了可怕的高温和黑暗。南絮闻到了血腥的气味,他知道那是自己手上受了伤。一块岩石砸下来割破了他的手,但是他仍然紧紧的抓着白寻。 很好! 他记住了! 等他出去,一定会让那个人付出代价! 白寻已经迷迷糊糊了,如果问起她对于当时的回忆,她会摇摇头茫然地说,其实什么回忆也没有。 所有的记忆就是热,很热,非常热,热得几乎喘不过来气;她感到南絮的颤抖,知道脚下的地面已经烫到站不住,无数的岩石碎块掉下来,她只能紧紧的抓着南絮背,跟着他拼命的向前奔跑。 胳膊被割伤无数次,但是在当时的情况下,他们没法回头,因为身后的地道在不断的坍塌,脑后不断砸下巨大的岩石,所有的力气都放在了抓住南絮和拼命奔跑这两件事情上。 起火了,他知道。 房子已经被烧了,火很快就会蔓延到地道里来。 当时南絮不知道的是杜若并没有真的打算烧死他们,他只是想逼出他们来,至于会不会伤害他们,杜若根本不在乎,他只是想要用他们来要挟钟灵,他也不知道地道会有出口,要不然,以他的心计,早就两头放火了。不过,幸好,他不知道。他被气坏了,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一点。 南絮飞快奔着,他必须确保赶在大火烧来之前赶到出口。 就在身后不远处的地道传来轰然一声坍塌声,震得地面就像大海风暴中的小舟一样摇晃了几下。 白寻使劲挣开他,颓然摔倒在地,南絮一手紧紧的抓住滚烫的岩石壁一手抓住她,在震天巨响中大吼:“白寻,别胡闹!” “你快走,别管我!”白寻同样嘶吼着。 南絮拼命抓着白寻的肩膀,凑在她耳边大声问:“你难道愿意死在这种地方吗?……” 就在这个时候,和他们近在咫尺之间的地道顶塌了,泥土和黄沙在刹那间轰然倾泻而进,发出的恐怖的巨响! 白寻愣愣的看着南絮。 南絮再一次贴在她耳边大声吼道:“……你说过,我们再也不会分开!纵使死亡!” “……绝不允许!”南絮在她耳边模糊不清的吼叫着,“绝不会让任何人把我们分开!” 不得不说,白寻有时候的直觉是很准的,往东走确实是正确的出口,也许,原先主人的设计和她想的一样,东为日出,是希望的方向。 但是那个出口—— 被暗门锁住了。 那个锁原本可以扳开的,天长日久早就完全锈住了,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因为周围的温度非常高,导致铁插销被烤得滚烫。 真正有过这样经历的人会知道,盛夏的中午站在一块铁皮上,开始可能感觉不到烫,但实际上你站了一会儿以后就会发现你的鞋底已经拔不下来,然后你就会真切的感觉到铁皮的温度。 事实上用滚烫这个词来形容插销的温度还是太虚化了,南絮刚刚接触到插销的时候就是滋的一声,然后他就闻到了自己手掌被烫熟的味道。 但是他紧抿着唇,没有一点痛苦的神色,白寻只来得及看到他眉峰剧烈的一拧,接着啪的一声,他干净利落的拔开了插销。 白寻失声惊呼了半声:“啊!” 南絮竟然还对她勉强笑了笑:“没事,快跑!” 暗门之后就是一道仅仅十余米宽的洞穴,火舌甚至已经舔到了他们身后几米远的地方。 两个人狼狈不堪的拼命推上暗门,然后在地道坍塌的巨响中跑过了洞穴。 第205章:逃不了 洞穴外边就是一丛杂草,按照他们刚刚跑过的路程来算,现在应该是在很东的方向,她记得钟灵去的地方就在不远处了,他们应该还可以赶得上……白寻筋疲力尽的这么想着,然后一跤跌出了洞穴。杂草擦刮到她的脸,刹那间的光线刺得他睁不开眼,他紧紧阖上眼,随即被一只有力的手拉了起来。 南絮看上去也很狼狈,他们都气喘吁吁,衣衫褴褛的。山风将刺鼻的焦臭味儿刮了上来, 烧焦味越来越浓,虽不至于烧上来,但滚滚浓烟却熏的人很难受,南絮将白寻揽在自己胸前,好让她少吸点烟气。 烟雾散了差不多了,南絮只身子往下一蹲,双手背后,做一个背人的姿势。“走吧,我们去找钟灵。” 白寻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说起来,南絮还真没怎么背过自己。 白寻咬了咬唇。像是有了戏耍他的心思一样。 南絮觉得背上一沉,白寻已经趴上来了。 双手勾住白寻的腿弯,让她手抱紧自己的脖子,南絮轻快的直起身,稳稳的朝前走去。 南絮背着白寻,怕走快了颠到背上的人。用脸颊蹭蹭白寻,小声说道:“还难受吗?冷不冷?” 白寻靠在南絮身上。 搂着他的脖子,整个身子都贴在他身上,虽然有山风不停的吹,却觉得十分暖和,声音里也带着满足:“不冷也不难受,你累不累?” 南絮转过头,笑道:“抱紧就好。” 病人半夜状况又发,钟灵给他全部收拾完毕时候,天已经晚得不行,老人的家人执意要留她吃饭,吃完饭的时候,已是夜深,一家人盛情难却,钟灵推辞不过,只好留在这里,帮忙照看着老人。 到了半夜,隐隐听得人声喧闹了起来。 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一开始钟灵没有在意,直到有人急急的来敲门,短促而迅疾。 钟灵右眼皮跳了一下,一种突如其来的不安感觉缠绕在心底,挥之不去。 怎么回事,她起身打开门,不待人说什么。 她好像有预感似的,怔怔的缓慢的把头扭向西面。 西面的半边天已经通红,火光冲天。不难想象,那边的火烧得有多炽烈。 宛如要把整个天际都燃烧了一般,钟灵似乎都可以听见木头噼里啪啦的碎裂声。人们的叫喊声,隔着天边传了过来。 “他…………”钟灵望着那个方向,喃喃自语道。 心底终于有个声音说了出来。 他……来了。 不—— 那种被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恐惧,像猛兽终于挣脱了牢笼一般冲了出来,瞬间就带着极强的力道贯穿了全身。 熟悉得令钟灵全身发抖。 火光似乎越来越盛,咆哮着吞噬着天际。 钟灵像是失神了一般,艰难的朝那片天,伸出手,想要伸向那个方向,却挣扎半天怎么也够不到。 “他……”颓然的垂下手,命运从来不肯轻易放过任何一个人,她有种预感,这次自己怎么也逃不开了。 “逃不掉的!无论你逃到哪里!我都会把你挖出来!”噩梦般,令人恐怖的声音又开始回响在耳边。 “不!”钟灵捂住耳朵! 拔腿向外跑去,“哎!钟大夫!” “逃不掉了!你逃不了了!”魔音穿耳!钟灵死命的,也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跑,只是一个劲儿的往前跑,不要回去!不要! “你——” 南絮背着白寻往前奔着,冷不防突然前面冲出来一个人,照着自己躲也不多躲,直接冲了过来。 南絮赶紧侧身,心想哪里来得不长眼的,但是下一秒他就要差点抽自己一巴掌! 那分明是钟灵! 惊慌失措的钟灵! 白寻挣开南絮,从他身上跳了下来,南絮急道:“你慢点!” 白寻不由分说,一把奔过去,堪堪拽住了钟灵,“钟灵!钟灵!你要去哪里!不能往那边!” 是谁! 是谁在说话! 听不到,听不清,钟灵僵直的看着白寻不停的说着什么,一个也没有听进去,只是呢喃“逃不了了……逃不了了……” 白寻见钟灵神智已经乱成了这样,心下一疼,她抓住钟灵的肩膀,吼道:“钟灵!你冷静点!” 冷静! 对,要冷静!可是—— 还是心慌,止不住的!心简直像是要跳出来! “你现在往回走!我和南絮会拦住他的!相信我,一直向东走!不要回头!他不会找到你的!” 白寻把钟灵翻了个身,让她面朝东面。 “愣着干什么,快走!” 白寻把钟灵往前推了推,催促道。 钟灵看着远方已经渐渐要清明的东方,走,能走到哪里去。 她的前方根本就看不到任何光明,全是黑暗,暗无天日。 “走吧,钟灵,我们能护你一时便是一时。” 钟灵恍恍惚惚的回头看着白寻,白寻一脸焦急。 “钟灵,你看,一直往前走,尽你最大的努力往前走。翻过那座山,就可以离开这里了。”白寻见钟灵毫无反应,她拉过钟灵的手,指着前方的隐在黑暗里层层叠叠的山峦。 钟灵顺着自己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是一片黑暗。 能离开吗? 会的! “你一定会后悔的!杜若!”铮然有声。 又是谁! 往前走,灵儿。 往前走,似乎是受到了那声音的蛊惑。 钟灵试探着迈出去一步,然后是两步! 接下来就顺然而然的朝那边跑去。 对,不能就这样回去的。 只要往前走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不会放弃的,一点点希望她都不会放弃的。 看着钟灵终于朝前面跑去,白寻这才大大的松了口气。 南絮走过来,给她理了理鬓发,这才道,“你怎么知道往那边走能出去。” 白寻看着钟灵离去的方向,眼神幽深,“对于钟灵来说,只要不碰到那个人,往哪里走都能出去。” 南絮明白了,不再说话。 “接下来,就靠我们了。”白寻忽然转头,对南絮嫣然一笑。 南絮也莞尔,走上前紧紧的牵着她的手,两人对视着,眼里只有彼此。 静静等候着来者。 太阳终于慢吞吞的从东方升了出来,刹那间清辉洒满了整个大地,照到了原本黑暗的角落,荡涤着世间的污垢,光辉不知疲倦的撒着,像是从来不知道人间有多少黑暗一样。 一如既往的暖着人间。 第206章:以前 你感受过绝望吗?最深处的绝望。最纯黑的绝望。 被至爱之人亲手推入万丈深渊。 撕心裂肺。 她本独自在山中生活,终日与山泉禽鸟为伴,以采药为生,日子倒也安静。 可没想到的是,这平静如水的生活也平地起波澜。 命运将她带入殊途。 那一日,她不慎从山腰跌落,耳畔猎风阵阵,她想,死定了。 身体以极度的速度下落,她认命般深深的闭上了眼睛。 劫后余生,醒来后却发现自己身处一处华丽的住所。 而那个令她肝肠寸断的人,也是从那时起,铭刻进她的心底。 彼时,她又怎知这注定是一场曲终人散的孽缘。 她记得他将自己扶起来,靠在怀里,然后亲手喂她汤药。 他说,他叫杜若。还问她叫什么? 钟灵。 彼时青涩的少女很是局促的低下头,被一个男子这样搂在怀中,未免脸颊发烫。 杜若就笑了,他的笑容若朝阳般炫目,刹那满堂生辉。 他是那样一个倨傲的人呐,总是微微扬着下颌,以一种睥睨之姿俯瞰着这个世间。 他说,那我就叫你灵儿吧。 是他给他取的名字,满心欢喜的她,从那一秒,就爱上了这个如烈阳般的男子。 后来,她才知道,杜若竟是富贵一方的官宦。 钟灵未免在心底小小的自卑,自己又怎能配得上他? 可杜若却待她体贴备至,然在宠爱有加的同时,却从未她有过任何非分之举,这更令钟灵心生感动。 因为平常实在没有特别喜欢过一个人,所以的,真正喜欢的时候才会手忙脚乱。明知道这样不好,可还是没办法变得更好一点。就好像手忙脚乱这种事,是和喜欢一样没办法控制的事一样。 以前从没这样喜欢过,所以她喜欢得这么糟糕。 也知道身份悬殊,只是将心意暗藏心底。 然而好景不长,一名唤流月的女子闯入了他们的生活。 天香国色,又是将门之后,父亲是执掌朝廷百万雄师的大元帅。自是娇宠惯了,谁都不放在眼里。 从那一天起,杜若对她便日渐冷淡。 钟灵性子隐忍,也不屑于去争辩什么。 忍受了流月的百般折磨与侮辱,什么也没说。 但那是她平生最快乐的时光。而这些,都是他给她的。 可有爱过一个人。 爱,有的时候,卑微至此。 可她终究没有等到他,却是听到了那段令她心灰意冷的谈话。 那日,好几个月没见到杜若的她终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思念与不甘,悄悄的去了他的卧房。 脚步方至门前,就听到寝宫内传来流月尖利的声音。 “杜若!我知道你是在和我置气,可那是皇帝的手谕,我爹又怎敢不从!?你气就罢了,还找了别人回来!你叫我颜面何存!难道我流月还不及那个不要脸的人?!” 门外的她,踉跄的朝后退了两步,可又不甘心似的又凑了回去,继续听着。 不甘心的,不甘心。 他至少会为她解释的,至少会为她分辨的。 可,他没有。 钟灵听到的只是杜若的沉默。 长久的沉默后,杜若淡漠的道:“我从没碰过她。流月,你才是我未来的正房夫人。” 一时间,钟灵的仓惶的撞翻了台阶上的盆植。 “谁!?”流月的人跟声音几乎是同时到的,随后嘴角浮起一丝刻骨的冷笑,“我还当是只猫呢,原来是你啊。” 钟灵想转身离去,这本就是他与她之间的恩怨,与己何尤? “站住!这么就想走?”流月拦住她的去路,一副鱼死网破的样子,“就是你这个不入流的东西勾引了他?” “我没有。”钟灵冷冷的望着眼前这位风姿卓越的女子,一字一顿道:“我乃是他救下来的,只是有心报恩与他,并非……” 她的话还没说完,啪的一声,一记狠狠的耳光抽在她脸上。 “贱人!就凭你!”流月气急败坏。 继而眼珠一转,她看向杜若,笑了,有些阴冷“既然你说我是你未来夫人,那我向你讨要一个丫鬟不为过吧。夫君?” 钟灵只是垂头站着,不发一语。 “夫人开心就好。”杜若沉声道,冷漠的眼中一片暗沉。 钟灵笑了,眼里心里却满是痛楚,她轻轻的点了点头说“是。”,跟着流月,就那么轻然的离去。 连头都没有回。 回头干什么呢? 徒增伤心。 所说,人不可貌相,真是不可貌相。不然怎么会有蛇蝎美人一说。钟灵怎么也不明白,外表那么端庄娴熟的人,心里怎么会如此狠毒。 钟灵本以为流月只是会对自己刻薄一点,却怎么也没想到,此后的遭遇竟是让她尝遍了人间地狱。 地狱也不过如此,她并没有做错过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只是活着而已,那她是为了什么才能在那个地狱下活下来呢? 流月阴毒的面容不断在眼前闪现,“你以为他不知道我这样对你吗?他什么都知道,却不闻不问,你自己是个什么分量,你可要好好掂量掂量。” “他会娶的人一定只有我,我太了解他了,他的心里从来只有自己。他怎么会为了你和我翻脸。” 对了,那个时候撑着钟灵的信念是,等着他,等他,他一定会来救她的。 对的,她仍是念着他的。 “为什么……为什么这般对我?”钟灵费力抬头看着流月。 “我就是见不得你这一副痴心妄想的样子,还等着他?哈,把你的美梦撕碎的感觉真是太好了。”流月的面容已经开始扭曲起来。 病态的狂笑,钟灵也看不清了,或者说没力气了。 可是—— 怎么能够死在这里? 怎么能够被这种人折磨,怎么能被这种人这么致死?怎么能够? 人在绝望之时,往往迸发出强大的求生欲望,钟灵竟然能够逃了出来。 后来,被执行任务的白寻所救。 带去了冥陵。 噩梦才算告一段落。 但是,流月那时候的话语却是每每都会回响在耳边,“你逃不掉的!” 钟灵闭上了眼睛,风与发丝无尽的纠缠。 像是缠绕不尽的宿命。 往事如烟。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里已经是一片清明。 第207章:灵儿 钟灵行至山顶,面前是一片清亮的视野。 只要翻过这座山,就可以离开了,到任何地方去,到哪里去都行的。 只要不回去那个地方。 钟灵继续抬步向前走。 变动发生在一瞬间,就在这个时候,突而一声的崩裂声响! 伴随着一股速然而至的风声! 嗖—— 钟灵左脚边的一块石头上硬生生插入了一支箭!箭羽还在剧烈摇晃着。不消片刻,那石头周围便开始顺着箭身浮现出可怖的裂痕。 砰——碎裂开来。 那一切都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发生得是如此之快,以至于后来回忆起来的时候,钟灵觉得一切都恍恍惚惚的,做梦一样。 世界好像刹那间就静寂了下来,钟灵惊愕的回过头;山坡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满了人,一队人居高临下,每一个人都对着她。 风静静的吹了过来。 为首的一个一身华服,随意的把手里的弓弩扔给手下,刚才那一箭就是他射的,精确的射中了钟灵左脚边的石头。 钟灵呆呆的看着那个人一脸微笑的走向自己。 步伐从容,一步一步的,像是阔别已久的好友相见一样。 她想说话,张口却是无法出声。 “灵儿。”杜若笑着,心情似乎很好,连带着这笑也添上了几分真意,连手下都能察觉到他语气里的开心。 “终于找到你了。” 钟灵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直直盯着眼前的人。 只是浑身打了一个冷颤。 怎么也不敢相信,他居然就这么直接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这么多年未见,想不到再次见面是这般情景。 两人面面相对。 都是风起云涌的波澜往事。 杜若又向前坚定的迈了一步,“灵儿,我带你回去。” 回去? 钟灵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呵—— 身子一软,摇摇欲坠的就跪倒在了刚刚爆裂的那一堆碎石块上。 咯噔一声。 那些碎石都是很锋利的,钟灵这一跪,力道不小,膝盖处登时渗出了血。 绕是杜若也心里惊了一下:“灵儿——” 杜若甚至也有些搞不清自己的想法了。明明一直都在恨着钟灵的倔强固执,不够柔顺。然而此时对着这与自己僵持了近半生的人,心中一样是她不够可爱的硬气与违逆,那恨中却竟似含了足有多年的爱一般,令他感觉分外的复杂。 他这回是真的为钟灵的身体忧心,又沉浸在那矛盾的情感中,不知如何是好。 杜若拧着眉头,仍是不语地只立在一旁,钟灵看在他眼里,已瘦得皮包骨头,真正是形销骨立,但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钟灵刚刚一脸无望的样子,像是忽然催生出他内心的某种情愫。 他伸出手来,想去碰碰钟灵那紧紧皱起的眉毛,又或是想摸着那根根突出的肩骨,心里也不是以前那种厌烦,反是真心实意地有了些怜惜与疼爱之意。 但是细想过来,好不容易抓到这人,不能再出一点差错,来不及再思虑什么什么,就指着钟灵对手下下令:“动手!” 就在这刹那间,钟灵猛地掏出一把匕首,直直的抵着自己的喉咙,声音甚至称得上是声嘶力竭:“别过来!” 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了,杜若愣住了,甚至他带来的手下都愣住了。 钟灵试图站起身,第一次她失败了,然后她跌倒在地,可是匕首始终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喉咙。没有人看过她这种神态,狂暴而果决。 钟灵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血不断的从她小腿上巨大的伤口上流下来,她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然而她仍然竭力保持着站稳。 杜若的脸色变了变,看不出来是悲哀到了极点还是欣慰到了极点。事实上脸上和平常一样在笑着,根本也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他缓缓的摇头:“我今天一定会带你回去,不管你怎么做我都会带你回去!” 钟灵怎么会这么和自己对着来?不……不可能的。是不是自己放火这一点让她失去了理智,她因为愤怒才会和自己反着来? 一定……一定是这样的,钟灵怎么可能有这个胆量和自己翻脸? 这么多年了,不论他怎么做钟灵也都忍下来了。每次都是乖乖的,怎么可能会和自己对着干。 杜若紧握的拳头猛地紧了紧。钟灵?钟灵的意愿其实他是不在乎的,他等了够久了,不管是强制还是诱骗,总之他现在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朝手下做了一个手势! 手下人见了手势,开始缓慢的围了上来。 杜若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然后他就看见钟灵脸色变了。 他太阳穴跳了一下,直觉的上前扑了过去。 但还是晚了—— 钟灵用力举起匕首,朝胸前刺了进去。 血用力的冲了出来! 杜若眼都迷蒙了。 咚的一声。 钟灵倒在地上,然后慢慢的,杜若也跪了下去。 后来的几刻钟之内好像每个人都愣住了,没有人知道应该怎么办。 整个世界都静寂了下来,所有人都震惊着,茫然着,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接着,慢慢的,杜若的哽咽仿佛破冰一样渗漏出来,渐渐的哭声越来越大。 那简直就称得上是在痛哭。 “灵儿!”杜若奔过去,伸出手来一把接住了钟灵,拼命摇晃着她:“灵儿!灵儿!!” 钟灵脸色苍白,不断的倒气,她看了杜若一眼,声音低不可闻:“……我……不会……回去……” 杜若紧紧搂着她,刹那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他把钟灵搂在怀里, 是谁把他的灵儿逼成了这样? 是谁? 真是痛不欲生。 手下走过来,半跪下身,声音响亮的说:“大人!” “您应该回去了,冥陵的那两个人或许很快就会反应过来,我们必须赶快离开!” 杜若像是被惊醒了,他转身抱起钟灵,挣扎着想站起身。 手下想扶他站起来,然而他没有来得及,就被杜若一把拂开了。 “马上回府!”杜若语气坚定。 不急,不急,他还有很长的时间来慢慢的和他的灵儿耗。 这次,不会再放手。 第208章:我怎么可能杀你。 “你知道我在受苦,为什么不来救我,哪怕看我一眼也好。” “我不能为了你激怒流月。” “你对我这般,可是对我有意?”抬起头来,希冀的看着。 “……”沉默。 “抛开流月,你有过那么一瞬间对我有意过吗?” “……”依旧沉默。 “你怎么可能对我有意?” 有人在说话,模模糊糊的传到了脑海里,那些年的回忆如同翻涌的潮水一点一点的涌了上来。 一件一件。 钟灵昏迷了三天,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见杜若。杜若坐在床边,笑着看着她,伸手来轻轻抚摸她的脸。 钟灵微微偏过头,立刻全身一阵闷疼,胸口处的伤刺痛入骨。 杜若也不动气,温柔的顺着她的脸抚摸下去。从脸颊,到鼻梁,到下巴,到脖颈,在锁骨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顺着肩膀,从白色的纱布上轻轻拂过。 钟灵阖上眼皱起眉,但是杜若突然板住她的下巴,强迫她偏过脸来,问:“疼么?” 钟灵不说话。 “疼么?” 还是没有回答。 杜若一只手在钟灵胳膊上的绷带上轻轻揉捏着,然后往胸前突然重重一按。 刹那间钟灵就像离了水的鱼一样猛地一弹然后跌回床铺,冷汗一下子就浸透了鬓角。撕心裂肺的剧痛强烈的刺激着大脑,杜若在钟灵有任何挣扎的动作之前就把她牢牢固定在了床铺和自己臂弯中的小小空间里。 “疼么?”杜若心平气和的问。 钟灵终于几不可见的点点头。 “疼就好,”杜若站起身,平静的盯着钟灵痛苦的脸,“……你记性不好记不住的事,疼痛能帮你记住。” “这还只是开始,我们时间还很长。” 钟灵咬着牙一言不发。 杜若俯身仔仔细细的帮她把散了的被子盖好,然后返身大步走了出去。 疼痛能让人记得的是什么,永远都搞不清。钟灵就好像在和自己置气一般,她长时间的昏睡,吃不进去东西,强迫性的喂她点东西,一吃就吐。 杜若请大夫,大夫一直摇摇头,说来真是可笑。 钟灵自己本身就是最好的大夫,医者父母心,她却没有办法治好自己。 其他人更是无能为力。 她生活在心情极度淤积和抑郁之下,身体情况已经到达了崩溃的深渊了。 任何人无能为力 杜若推门走进来的时候,钟灵清醒着,大半张脸都埋在了厚厚的松软的枕头里,脸色苍白而冷淡,眼睫长长的垂下来,遮住了一切喜怒哀乐。杜若走过去坐在床边上,一只手把钟灵搂过来,笑着说:“今天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钟灵不说话。 “看来今天气色不错。” 钟灵还是什么情绪也没有。自从杜若把她带回来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杜若费尽心机都没能让她说什么,连一个表情都没有,一个带着情绪的眼神都没有。 杜若表面上没什么动静,但是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他心里很焦躁。那种狂暴的情绪很容易就会转化成疯狂的破坏欲。他好像突然意识到他得不到钟灵,就算是抱在怀里、时时刻刻的看着她、甚至是最亲密最狎昵的时候,他都没有得到过钟灵。这个认识让他走投无路,就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一般,得不到渴求的出口,就宁愿毁掉一切。 杜若叹了口气:“我有时候真想杀了你,就像这样……” 他的手指按在钟灵的颈动脉上,脆弱的脉搏微微冲撞着指腹,钟灵动都没动,任由他按着,没有一点护卫的能力。 只要轻轻一按,这个人就会从世界上永远消失。 再也没有人能让他苦苦寻觅,走投无路。那些过往的心动和疯狂的爱已经足够陪着他过一辈子,带着那个人曾经温顺仿佛爱情一般的回忆,即使是欺骗是虚假的,也足够陪伴着他,一个人走过下半辈子。 杜若倾身上前,吻了吻钟灵的额头。 钟灵微微嫌恶的偏过头,却身子一轻,马上被勒进一个火热的怀抱。杜若紧紧的搂着她,甚至明显听到了钟灵因为伤被压迫而发出的细碎的呻吟声,但是杜若无动于衷。 他亲吻着钟灵的耳朵尖儿,含混不清的说:“我真是糊涂了……我怎么可能杀你?…我怎么……会杀……你?…” 钟灵还是一言不发,杜若一声声的问她:“你相信吗?” “相信我吗?” “你相信我吗?” “我不会杀你。” 钟灵面无表情的阖上眼。 相信或不相信,对于已经发生过的事实一点用处都没有。 爱情不是改变一个人生活轨迹和未来人生的理由,她曾经可以为了爱情抛弃一切,忍受了所有的屈辱,身负重伤,他不闻不问。 也许,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从她离开的那一刻,他才会切身感受到她的好。 就算她回来又能怎样?他绝对不会为了她而不娶流月,再进一步说,或许流月根本就不知道他已经把自己找了回来。 找回来又能怎样,现在这种强制而来的禁锢,只会越来越想让她厌恶。这种太过浓烈的情感,浓烈到了极处只剩下了仇恨和毁灭。 钟灵一天天的削瘦下去,渐渐的她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她对时间的流失变得模糊,有时候觉得自己只是阖了阖眼,却又变得很长。白天和黑夜对她来说都变得不清晰了。 她能很清晰的感受到精力正从自己的身体里一点一点的溜走。 那些风雨晦暗的日子里,在这里留下的旧疾在身体深处隐约作痛,骨头好像变得格外脆弱,有时候被杜若紧紧的勒在怀里,她甚至觉得自己会就此断裂开来,再也不用承受以后可能会发生的一切。 她不知道的是杜若其实每天都会来,只是坐在床头看着她,有时候会带来书本账务稍微处理一下事务,毕竟他为了找钟灵,耗费了很多时间和精力,现在手头有大堆的事情。 甚至晚上睡觉都搂着她,半夜里经常会惊醒,好像自己稍微打个盹,钟灵就会趁他不注意时消失了一样。那种随时会失去的感觉是如此的浓重,以至于杜若几乎都没有离开过钟灵,他看着她,有时那目光让大夫都暗暗的心惊。 天气渐渐变热了,钟灵的情况越来越不好,杜若有天出去的时候看到了管家,老人脸色凝重,对杜若说:“老爷,夫人那边也许很快就瞒不住了,钟灵姑娘的病也恐怕是熬不过去了,你……” 杜若点点头,示意他无需多言,神色里说不出来的冷淡。 老人察言观色,闭紧嘴巴,默默退下了。 钟灵始终喧嚣着要离开他,他死死的抓住不放手,哪怕把自己割裂得鲜血直流。 ……不能松手。 否则她就会离去,再也不会回来。 第209章:没有意思了。 钟灵的身体情况在开春最冷的那天晚上突然急剧恶化,不停的,呕了血,全身发冷。好好的一个人瘦的已经不成人形了。 杜若始终没有找到钟灵的病因在哪里。 仅仅是一夜之间就惊动了所有能够请来的大夫。 然而真正进去房间里看到情况的只有杜若指定的贴身心腹而已,那个老郎中只匆匆检查了把脉一小会儿,就抬眼对杜若说:“不行了,钟灵姑娘可能撑不下去了。” 杜若没有说什么,他无声无息的跌坐在椅子里。 “钟灵姑娘,她是自己不想活了,她的精神头已经没了,”老郎中点点自己的脑袋,“恐怕主要是心病,心病难医啊。” 杜若脸色在昏暗的光线里明明昧昧,看不清楚。有那么一刹那间,老郎中甚至觉得他脸色似乎是拉了下来,没有以往惯常的笑容,有些阴沉的可怕。 宽阔的空间里,只有钟灵微弱的呼吸声和偶尔的咳嗽声,在寂静的空气里是如此清晰,仿佛连血带肉撕裂开来的轻响。 杜若呆了半晌,低下头,把脸埋在手掌心里,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脸上又恢复了如初的表情。 “……你……退下吧。”杜若低哑的说。 老郎中觉得杜若现在的状态,让人很不安,不由开口道:“大人,您没事吧?” “我没事。” 老郎中欠了欠身告退。 刚走到门口,就被叫住了,“等等!” 老郎中回过头。 杜若紧紧的盯着钟灵昏迷的脸,语调几乎是温柔的:“……让管家去把她以前养的的那只猫带过来。” 钟灵昏迷中一直很不安稳,好像有谁把什么东西抱进来,又有人在说话。无数人走来走去,有人试图扳开她的嘴给她喂进去什么药。她实在是没法睁开眼,药水顺着喉咙滑进肚子,温热的苦涩的药滋润了干燥的咽喉。 稍微恢复了点意识。 微微睁开了眼。 还是杜若。 杜若拎着那只猫把它放到钟灵床上去,温柔的逗它:“坐下来看看!坐下来!你的主人回来了!” 小猫扭着胖胖的小屁股就坐在钟灵膝盖上,然后舔舔舌头要吃的。 钟灵看着一点表情也没有。她很少开口说话,哪怕对于那只自己养大的猫,也只是仅仅看一眼,甚至不会伸手去摸一下。小猫受了冷落,委屈的跑进杜若怀里偎着,杜若喂了它一点点心,它就摇摇尾巴跑了出去。 “……怎么,连自己养的猫都不认识了?” 钟灵偏过脸,不说话。 杜若俯身过去吻她。 钟灵仰起头,但是床头空间有限,即使是尽量后仰也不能阻止杜若抓住她的头,用力扳开她的下巴。那个吻带着酒气和浓重的胭脂气,钟灵呛住了,猛地推开他咳嗽了两声,下一秒钟就被大力推倒。 “……走…走开!” 钟灵当然知道那胭脂气是谁的。 她在心底冷笑。 但是她的挣扎太无力了。 杜若根本充耳不闻。 昏暗的光线中,他使劲咬住了钟灵的嘴唇,用力的啃咬着,甚至咬破了。 狠狠的简直要把她吞进腹里,吃干抹尽。 浓烈的铁锈味让杜若失去控制,狂暴仿佛撕咬猎物的猛兽。 钟灵甚至没有心理准备,嘴唇就被咬破了,大脑突突的疼,她倒抽了一口凉气,手指颤抖着,杜若紧紧的抱着钟灵削瘦的身子。 两人发丝的纠缠,肌肤的相亲,无间无隙。 只有在某个刹那间他才会觉得这个人真的在自己手里,没有消失,没有离开。 她还在,还有温度,触手可及。 钟灵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周围都点着灯,看着四周的布局,好像有那么微许的熟悉,钟灵刹那间有种不知道在哪里的错觉。 杜若坐在床边轻轻的把她按下去,神色间全是温柔:“躺下来,小心你身上的伤。” 钟灵匆匆看了他一眼,躺了下来。 她想问杜若这是哪里,但是开口就发不出来声音。已经太久没有开口了,以至于她的声音嘶哑难以辨认。 杜若看出她要问什么,低声说:“在你以前的房间里。” “……” “什么?” “………这不是我的房间” 杜若没有说话。 钟灵说完这句话更像是耗尽了全身气力,躺在床上一直在喘着气。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钟灵抵抗不住药的作用,又要睡过去的时候,恍惚间听见杜若叹了口气说:“你走了以后,我按照你的房间布局重新又布置了一个。” 钟灵了然。 果然,还是怕被流月看到,所以偷偷摸摸的又出来重新做了一间。 有什么意义呢? 他想不理就不理,觉得自己可能走了,就来关怀一下自己又乖得在他身边,安静得像条狗。 钟灵想笑,可是已经没力气了。 “……如果我们从未遇见,如果你有流月的身世,也许情况都会不同,你会怎么选,前途和所谓的感情?” “也许,你会恨我,可是我们时间还很长,当偏房也没什么不好。” 杜若说着说着,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他温柔的摸着钟灵的眉眼,诚然流月是美的,是那种惊心动魄的,而钟灵是温顺的,相较之下,杜若反而更喜欢钟灵的柔而不媚。 才堪堪让他失了些许心智。 ……我会怎么做? 钟灵并不知道杜若所想,她纠结于杜若的问题。 她在心里问自己,但是那是没有答案。事实上她是很茫然的,她没有想过这些事,也不知道会有什么答案。 前途和感情对她都无所谓了。 人之将死。 钟灵慢慢的想着,温暖的空气和安神的药力让她昏昏欲睡。她甚至无暇去思索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无暇去思索这个禁锢了她、口口声声说不会放开她的、可笑的让人难以理解的男人,此时此刻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钟灵微微偏着头,那个姿态让她看上去好像很脆弱,脆弱的一捏就碎。 杜若从来没有给过她任何希望。 ……有关于一些美好的、温暖的、有关于爱情这个东西的任何希望。 第210章:见红 不同于钟灵这边的凄凄惨惨,黑墨阁这里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和安详。 日头西落,映着长廊边上坐着女子,显得分外祥和,女子脸上的神情很柔和,她摸着自己高高凸起的肚子,目光里全是缱绻。仿若那是她的全部。正是有了身孕的竹心。 竹心坐了一会儿,正想拿出绣帕再练习下刺绣打发时间,便看见小薇朝自己走过来。“夫人,你怎么跑出来吹风,也不多批件外衣,当心受寒!”说著,转身便进门拿了件外衣出来,“来,快批上这个。”小薇给竹心裹得严严实实。 正巧,刚给竹心裹好,竹心就打了个喷嚏。 “看看,还是早些回房吧。” 开始时,陆离死活也不肯让人喊她夫人的,直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小薇张口闭口就是夫人,竹心说了几次,小薇就是不改口,说是陆离吩咐的,竹心才不会信。 小薇无奈“我的好小姐,您如今是公子的人了,还小姐的叫著,不是别扭吗?虽说公子嘴上可是至少在这院子里,您就是正经的主子了。”竹心费了好久才消化掉小薇的话。 后来即便是陆离听见了,却也没说什么。 竹心这才稍稍放心。 小薇见她裹严实了,一把夺过她手里的针线,小心翼翼的扶起了她“这外面冷得可是不行,咱们还是快些回房去吧。” 说着,不待竹心反对,扶着她就走。 竹心无奈,只得跟着她走。 “他是不今日该回来了?” 小薇微微一滞,随即笑道:“应该是明日吧,夫人记错了。” 她可不敢说今日,万一夫人又像上次那般等一个晚上。 那可真就受苦了。 竹心愣了愣神,便已经被小薇带入房中,一番收拾之後,余下竹心一个人待在房间内。 时当二月末,虽是开春,虽说屋里炭火烧的极旺,竹心用依然觉得晚寒夜凉,低低咳了几声,感到自己脑中隐隐作痛。 努力动了动眼皮,沉重的眼帘像是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时而陷入无边的黑暗,时而又分明清醒过来。 睡得极不安稳,肚子里的小家伙也不老实,就这样糊里糊涂,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极为漫长,抑或极短的瞬间,床帘外的世界骤然静寂下去。 竹心躺在那里,巴巴的带着些焦灼的努力凝聚心神,倾听门外动静。 依然无声,亦无息。 直至天亮,无人回来。 唉……又是一天。 不知道是谁叹了口气。 有时候事情发生的太过于突然了。 本该清爽明媚的午后—— “砰——”的一声,绘着青花的小瓷碗摔落在地,打了两个滚,碎成了若干小片。 于此同时,小丫鬟手捧得茶碗也坠落下来,那碗在地上惊慌失措般滚了出去,汤汤水水的洒了一路,最后歪在了碎片的身边。 “夫人……夫人夫人……来人啊!夫人见红了!……” 尖锐嗓音划破了这个刚刚开春,难得阳光明媚的午后。 紧接着原本静谧平和的大院里纷沓响起了匆匆忙忙的脚步声,踢踢踏踏,甚至能听出这些脚步慌乱无措中打翻东西的声响。 竹心瞪大眼望向前方,肚子里像刀割一般,没有规律的收缩着。 好疼! 眼前一片模糊了,仿佛眼膜被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白纱,仍她如何努力都看不真切,心中不由得惊骇,这疼简直比自己以前受过的所有的疼都厉害,五脏六腑都要被揪出来一般。 同时却又暗暗的想,人算不如天算,自己天天扳着指头算,谁知道肚子里这小家伙竟然是比预算的时间早了这么久。 思念到此,心中倒也不惊,只闭上了眼,腹疼越来越厉害,隐约知晓赶来的仆从们将自己从椅上移开,慌张失措的叫大夫,又呼喊着去请稳婆来。 而后的事,就一概不知了。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原本祥和静谧的街道上就传来了数道马蹄声。 车马依次而来,步伐匆忙,最后停在门口。马上的人匆匆下地,进了门,不待任何人招呼,作势要闯进了竹心的房里。 而屋内,纱帐中躺着的女子双目紧闭,冷汗涔涔,清丽的脸庞疼得几乎扭曲了,原本浅色唇瓣被咬得破败不堪。 她身上盖的被子早被抓得不成样子,嘴里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惨烈的痛呼。 “啊!好疼!” 身旁站着的妇人看得心惊胆战。急的团团转,一边给她擦汗,一边喊,“哎!夫人,你用力啊!” 恨不得自己的力量可以传到她身上,可是分文用都没有。 “啊!太疼了!” 那边竹心疼得全身都痉挛了,脸儿比张白纸还白。 “竹心!”陆离低呼一声,听着竹心那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声,下意识就要往房里冲。 “公子!不可!”小薇连忙出声,上前拽住了陆离,可她的力气哪有陆离的大,陆离挣开了她,小薇被甩到了一旁,顾不得其他,连连高声疾呼;“源凡!源凡!快点!快来拉住公子!” “老爷!不能进啊!老爷!”一干人赶紧阻拦。 “公子!你冷静点!你现在进去不仅冲撞了夫人!自己也会染上血气!”源凡早就上前挡住了陆离。 “公子,你难道想害死夫人不成?!”小薇一声高喝。 陆离往前走的脚步生生的顿在了源凡面前。 他回过头去,错愕的看着小薇。 “公子,知道你着急,可是你贸然进去会让夫人分身神的!万一血崩,后果不堪设想!” “竹心……竹心……”怜惜之情冲击之下,经提醒才醒悟过来的陆离呆呆的后退了几步,颓然的坐在了竹心刚刚坐过的藤椅伤上,一手掩目:“稳婆请来了吗?” “是,己经进去好些时候了,夫人这次来得实在是突然。” 那种分娩之疼太惨烈了,竹心的叫声只喊得陆离心惊。 每喊一声,陆离就如心头剜肉一般。 那个人向来是最怕疼的了,一点小伤都可以哭鼻子哭上半天,可是自从跟自己回到黑墨阁,她就几乎很少哭,连疼都不曾说过几句,现下叫得这般惨烈,那该是多大的痛苦啊。 第211章:我们的孩子。 “怎么会这般突然?”陆离问。 立在门栏处瑟瑟发抖的小丫鬟,脸色煞白,急急道:“本来今日阳光正好,我扶着夫人来院中晒太阳,我给夫人沏完茶正准备去端些茶点来,刚转身走了几步,就听见茶碗掉地的声音,回过身来,夫人已经……已经……”说到此处,侍女已了眼眶,泫然若泣。 “无缘无故怎么会?” “不是无缘无故,公子,夫人她昨晚为了等你,一宿都睡得不安稳,恐怕是惊了魂……”小薇在一旁解释。 “等我?等我干什么!”陆离气得起来,恨恨的跺了一脚。 小薇上前就要说,源凡拉住了她,对她摇了摇头。 小薇叹了口气,看了看源凡,又看了看陆离忧心忡忡的脸色,只好又退了下来。 陆离站在那里,望着紧闭的房门,里面人影幢幢,心中一片凄然。也不知道该作何思索,那日烦闷,贪杯多喝了几杯酒,铸成了大错,陆离自此很久都没有再敢见竹心,每每见到心里总是酸涩不堪。竹心却也不说破,依然待他如初,直到她有孕了,陆离无法回避了。都是自己犯下的错。可是,还不待陆离做些补偿的事,竹心……竹心她……。 “混账啊!”低呼一声,陆离暗骂自己一声。 里面竹心牙关紧闭,脸颊肌肉僵硬,眼见着是气若游丝了。 嗓子都哑了。 满屋人心惶惶,空气凝重。 夜幕低垂,仆人们点亮了油灯。光影摇晃。 房门时而开启时而紧闭,人出出进进穿梭其中。 终于,竹心声音弱了下去, “夫人!用力啊!就快出来了!” “啊——!” 竹心咬紧牙关,一定要撑住! 这是她的孩子,也是他的骨肉,是他们的孩子! 他的孩子啊。 脊椎好像折断般痛苦,竹心用尽了几乎此后所有的力气,指甲已经全都被抓断了,整个人好像已经被撕成了两半。 陆离! “唔啊啊!”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过后,紧接着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惊醒了所有人。 小薇惊喜的喊起来:“生了!生了!” 房门打开了,稳婆双手抱着个孩子走了出来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是个千金!” 陆离趔趄着奔了过来,一路喊道:“竹心,竹心…………” 晕厥过去的竹心虽然还有些微弱呼吸 许是陆离的呼唤给了竹心力气,一直颤动不已的眼皮努力挣了挣,竟睁开了。眼神涣散着,半晌才逐渐凝聚,眼底有了些神采。 竹心微微开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可所有人都知道,她说的是:陆离。 “我在……”陆离也顾不得其他,抓着竹心的手,喃喃:“我在,我在……” 竹心用尽力气,方才勉强让僵硬的面部拉扯出一道笑容来。全身都陷在一种麻痹感里,无法动弹,呼吸时口鼻腔里弥漫着一股腥甜的味道,眼前更是一阵乌黑和间隙的清明。 “孩……子……”颤抖得不成样子。说完这句,竹心眼前又是一阵极眩而来的乌黑,甚至连耳畔陆离的说话声都渐行渐远,竹心还想努力听听陆离在说些什么,却只能感到耳蜗处的阵阵轰鸣。一切凌乱破碎的句子自轰鸣中传来,却依旧无法抵达神智中。 竹心只知道陆离在说话,却无论如何耗尽力气也不能听清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竹心知大限已到,心中也说不清是难过多一点,还是释怀多一些。只是这一场景的到来依然猝不及防。 心中的挂念还想最后看一眼自己的孩子。尽管连呼吸都无有力气,竹心还是努力的睁大眼,眼中散掉的神采也被她执拗的聚拢起来,望着陆离。久久凝视。 这个她爱了这么久还打算继续爱下去的男人啊,还有一旁早已哭软成一团的小薇和源凡、还有那些熟悉的,这些年尽心尽力照顾她的每一个人……视线缓缓的僵化着般从每一个人脸上掠过,竹心缓缓挽起唇角,露出一道浅浅的笑容。仿若告别。 她的笑容极浅,却刻画着深深的,对生的眷念以及不舍。 那么绝望的眷念,却又带着对死亡的释然。 许是这道笑容过于触目惊心。陆离深渊之水般的眸子有了水花惊溅的波纹。 “竹心!” “竹心,你看看我!” “孩子呢?!把孩子抱过来!竹心!你看看,我们的孩子!”陆离大声喊着竹心,泪在眼里聚集着,终是落了下来。 小薇早已泣不成声,陆离抱过正哇哇大哭的女儿,把她放在了竹心手臂前。 “竹心,你看看!看看我们的孩子!” “我们终於有孩子了。” 躺在榻上,冷汗连绵不绝,簌簌自汗孔溢出,竹心裹着被子,浑身湿透,却牙关发颤,一阵阵的打摆子。 乌黑的眸子始终是睁着的,瞪着屋顶。 奇怪的是陆离把那软绵绵的刚出生的小丫头往竹心怀边一放,她竟然止住了啼哭,像是感应到了自己的娘亲。 一双眼睛也睁了开来。陆离拉着竹心的手,“竹心,你看,我们的女儿。” 小丫头呆了片刻,就伸出了小手,陆离把竹心的指头放进她手里。 小丫头扒拉了几下。 竹心像是也感应到了,满头大汗的转过神来,直勾勾的望着胸前女儿,女儿亦望着她。 慢慢的气竟然像是开始有进有出了,陆离欣喜若狂。 “竹心!” 一口气缓了上来,竹心眼睛开始回神。 “夫人!老天保佑!”一屋子人提着的心才稍稍放心。小薇在一旁谢菩萨,源凡也不住的念叨。 陆离紧紧握着竹心的手,失而复得的感觉充斥心头,他的道路从原先无数的分岔口,走到今天这条道上,只剩下这一条路可走,少年时那些还存在过的拐角小巷,已经被他远远丢在后面,不可能再折回身,去走另外一条路。现在这条路,是他唯一的路。 白寻是南絮的未亡人。不是陆离的。 他有妻有女,来日他死,唯一能以未亡人自居的,便是妻子,陆竹氏。 那是他明媒正娶的女人。八抬大轿,缀着绣球流苏迎进家门,他们拜过天地,跪过祖宗,记进族谱,族谱里陆离的名旁,只有陆竹氏,并非空白,也非是那人的名。 “竹心……”陆离喃喃自语 第212章:你能原谅我吗? 许是听到了陆离那悲痛欲绝的声音,许是自己孩子的那一笑,竹心心神一弛,胸中一直苦苦压抑的热流也奔涌而出,顿时满口温热,血腥刺鼻。 一直堵着的胸口也通了开来。 开始喘气,有进有出了,眼神也不在直瞪着屋顶。 回过了神来。 但她毕竟是太虚弱了,还是觉得昏昏沉沉,浑身都在疼痛着。 连说话都未说,很快就又昏了过去。 难闻的刺鼻气味弥漫在厢房里。 源凡很快催促仆人们打扫房间擦拭,一边却退出门外,悄无声息的招来人赶紧去把大夫请来,一边把小小姐包裹严实赶紧抱了出去。 自去安排其他事情去了。 见着屋里的人都退了,小薇却“扑通”一声跪在了陆离面前。 “公子——”小薇声音还带着哭腔,“公子,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放不下白寻小姐,可是可是,夫人她对你……也是如你对白寻小姐一般的。” “小薇的娘亲说过,一定要很爱很爱一个人,才会愿意给这个人生孩子的……生孩子有多疼,小薇不曾感受,公子也看到了……夫人差点就去了……公子,小薇什么也不懂,但是夫人这么久受得苦,小薇都是亲眼所见…夫人……她真的是吃了很多苦…吃不下东西时候,硬逼着自己吃,肚子疼得厉害的时候在床上喊着的都是公子的名字……这次早产也是为了等公子惊了魂……公子,你难道真的要这样让自己难过一辈子,让夫人也跟着你难过一辈子吗?公子……还有小小姐……你难道以后也要一起折腾着她吗?小小姐还那么小……呜呜……” 说到最后,小薇已经是泣不成声。 这些话真的憋得太久了。 公子活得很痛苦,但是夫人的痛苦一点也不比公子少,难道要他们眼睁睁的这么互相折磨着过一辈子吗? 不管是对谁,都太不公平了。 明明夫人那么好。 陆离听了以后,更已是无法说话,他握着竹心的手,看着那人消瘦的脸庞。 心像是被人捏住了一般,痛不堪言。 自己真是混账! 恨不得回到过去把过去的自己狠狠的打一顿,打到自己醒悟为止。 为什么自己姓吴的这般晚,直到现在才醒悟过来。 让竹心白白吃了那么多苦痛。 把竹心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温柔的摩挲着,所幸,还不晚,不晚。 他们还有后半生可以度过。 只希望竹心能原谅他。 “唔...”竹心终于悠悠醒来,嗓子干得要冒烟了,嘴巴一动,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便充斥口中。血丝涌进嘴里,带著一股铁锈味。 “夫人,你可醒了!真是谢天谢地!”自己刚想起身,身边的人已经眼疾手快的扶起自己,身後也塞进一个软枕。 “夫人,喝口水润润嗓子。”小薇利落的端著水凑到竹心跟前。 几口喝掉後,表示还要再喝。“夫人别急,慢慢来。” 喉咙的干渴总算得到缓解。 “竹心!”当竹心终于觉得脑子里不再响的难受的时候,耳边就传来了一道男音。 熟悉得很,熟悉得竹心莫名的酸了鼻子。 顾不得自己的狼狈,竹心迫不及待的朝来声看去。 只见陆离修长的身影就那麽立在门口,见到自己望向他,立即大步上前,携带著一身风尘。竹心不知道要怎麽来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就算是知道自己有孕的那刻都比不上自己此时的震惊。 满脑子都是他刚才的那声竹心。从成亲之后两人对话都是很少,几乎是各过各的,本以为有了孩子会好点,没想到陆离更是对自己避而不见了,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再听到他喊自己的名字了。 带着点满满的微笑,温柔的喊自己“竹心。” 看著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和那满脸的欣喜之色,竹心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还难受吗?”怕竹心见风,陆离赶紧进门把房门关得严严实实。从自己袖拢里取出手绢替竹心擦掉额头的冷汗,又给她掖了掖被角。 突然而至的柔情让竹心一时间呆住了。 她直直的看着陆离,半晌,才沙哑着嗓子道:“你是陆离吗?” 陆离止住了她说话,“嗯,我是。别说话了,仔细着嗓子。还要喝水吗?” 竹心摇了摇头,只是眼珠一转不转的看着陆离。 好像是难以置信。 陆离没法子,只能伸过手去,把她眼睛盖住。 感受到手下不安分的眼睫,陆离试探着道:“竹心,我以前做了很多错事,如今,你还愿意原谅我吗?” “你还在生气也没关系,那我就等到你不生气了为止,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陆离一字一句,说得诚挚而又郑重,更像是在立誓一般。 一直以来长久压抑的委屈不满痛苦,自己默默咬牙忍受的苦难像是顷刻间有了出口,一股脑的都化成了眼泪全都流了出来。 止都止不住。 傻瓜! 陆离是个大傻瓜。 陆离觉得掌心莫名的一阵湿润,心下疑惑,不由得抬起手掌。 一颗颗晶莹的泪珠不断的从钟灵紧闭的双眼里流出来,顺着脸颊直接流到头发里 陆离慌了,“别哭,你别哭,你要我做什么?你不愿见我吗?” 手忙脚乱去给竹心擦眼泪,竹心只是闭着眼睛,泪水不停的流啊流。 “没关系,你还讨厌我也没关系,我以后一定会向你证明的,我定会好好待你!”陆离笨拙的给竹心擦着眼睛,又揉着竹心的额角,担心她一会儿难受。 “你好好歇着,以后,我,你。”陆离顿了顿,吐字清晰的说道“还有我们的孩子,我们一家人,好好的生活在一起。” 第一次听他说我们的孩子,竹心一怔,不觉就睁开了眼睛,抬头朝陆离看去。刚好撞到陆离正看著自己。 眼神包含了很多东西,就这麽直直的看着自己。 以后,他们一家人的以后——吗? 他,终于肯放下了吗? 竹心原本以为自己要等上一辈子的。 原来苦尽甘来就是这种感觉,淡淡的却分外想哭,心里却又是想笑的。 “快闭上眼睛休息会儿。我在这里守着你,那也不去。” 竹心终于打心眼里笑了出来,在进入梦乡的前一刻,竹心想,就算能做个这样的梦也足够了。 哪怕是梦醒。这个梦也足够支撑她,有勇气带着孩子走完余下的半生。 第213章:怎么这么孩子气 快乐的时光总是转瞬即逝,竹心回想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转眼间已经是过了很多天了。 自己女儿在自己身边笑的很开心,竹心把手指递给她,她就会紧紧抓住。 可爱的很。 在这不短的几天里,竹心真是尝尽了温情,陆离几乎每两天就要来到自己身边,陪伴自己,嘘寒问暖,小心翼翼,大有一副将自己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的架势。 前些日子,因为自己身体一点的发热和不适,陆离都会放下手中的事物全心陪在自己身边,也许是想让让自己觉得只要有他在,自己什麽就都不怕了。 一直熬到了出月子,男人几乎是事无巨细,全部亲历操办。 一直在很努力的践行着自己的诺言。 直到今日,手头事务实在是堆得不行,不得不去处理下,还反复和竹心保证,马上就回来陪她。 那小心的口气,竹心想起来就嘴角一弯。 女儿比出生时候大了点,尤记得刚抱着那一团小东西的时候,竹心看了一眼,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好丑!怎么这么丑!” 惹得一屋子人哈哈大笑。 稳婆止住笑,才道:“夫人不必吃惊,新生的孩子都是这样的,过几天就会好的。” 竹心才稍稍放下心来。 果然,长了几天,全身皱巴巴的皮肤也变得光滑起来,小脸也红润了起来。眉眼开始慢慢张开了。 都说,是个美人胚子。 竹心心里偷乐,就说嘛,陆离那么好看的人,怎么会有这么丑的女儿。 一点也没想到自己长得也是属于好看的那一类的。 正逗弄着女儿,小薇端著膳食从外面推门进来,看到竹心还坐在床边上,招呼人把小小姐从身边抱走,把孩子送去喂奶去了。“夫人,小小姐吃饭了,你也该吃饭了。” 笑著将手里的膳食布置到桌上後,舀了一晚碗鸡汤,递到了竹心手里,然後说“我的好夫人,你可一定要养好身子,今儿的菜是公子特地嘱咐做的,你快尝尝。” “他..他吩咐的?”竹心见到桌上丰盛的饭菜,听见小薇这麽说,不禁心里一暖,嘴里也喃喃自语。 “夫人刚产完,身子自然弱了,自然得好好的补补,身子才不亏。公子这心啊,可挂著你呢。” 听到小薇的话,竹心默默拿起了筷子“嗯”低低的应了一声。 吃完饭,竹心看着天色不错,女儿也睡了,便出门去回廊里转着。 想着这么多年的事,竹心低头轻轻的笑了下,抬手将耳边的碎发压到脑後。脸上的青涩早已退却,虽然心智年龄稍微小点,但如今已经做母亲了,无论神色还是举止,也端端的象足大人了。 看来真的是要受些苦,才能唤来如今的这些。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对自己的补偿。 也就是一个刹那的事,听到身后急急的脚步声,竹心回头的时候,就看到了陆离。 站在那里,怔怔的看着她。 好像已经看了很久。 竹心也是怔在原地。 两人就这么面面相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陆离先打破了平静,他快步上前,几乎是一把抱住了竹心。 这男人自从自己生产完,什么都小心翼翼的,今日这般冲动倒是头一次见到。 身体甫一被拥抱,竹心便不由自主的僵硬起来,不受控制的僵持在原地,硬生生戳在那里,像一根绷的笔直的刺,刺他人,也刺自己。 陆离的手臂明显的滞了一下,而后更紧的将她拥进怀里。 竹心还是一动不动的,像是失去了所有的能力,陆离抚着她的后颈,让她偎在自己胸前,手又回到原地,箍着她的腰身,压着她的后背。用了一个不容拒绝的姿势,将人安置在自己身前,最后,这个姿势凝固下来,再也没有动过分毫。 便是这样一个让光阴都凝滞的拥抱,竹心僵硬的肌肉略微活泛了些,在她陆离怀里的肢体有了软化的迹象,待整个身体都放松过后,竹心若有若无的叹了一声。于是陆离动了,他轻侧过脸,低下头,凉薄的唇在竹心的额头上一掠而过,与其说是亲吻,不若说那是微风拂过花朵。 竹心眨了眨眼,却觉得这样的碰触似幻似真,甚至无从分辨究竟有没有存在过,望着陆离,眼里有了些懵懂。 像是要证实什么似地,陆离又亲过去,仍旧是嘴唇轻擦而过,而后立即收回,谨慎的望着他。 竹心眼睛睁得大大的,在那谨慎审视的视线里,身体往后躲了躲,似乎是退却,腰却被箍的死紧,无处可退,只能向后仰起。 陆离往前倾一分,她便往后仰去两分。 陆离说:“竹心。” 竹心仰望着上方的人,呼吸都凌乱了,闻他唤自己,却做不出任何回应来,只是那样看着,望着,凝视着对方微亮又深邃的眼。 陆离倾着身,稳稳的揽着她的腰,很认真甚至严肃的说:“竹心,你要摔了。” 竹心猛地回过神,一扭头才发现自己离地面不过咫尺,连忙使了力要起来,却被陆离压着。 竹心突地红了脸,抬手抓住了他的肩头,死死掐住,嗔怪道:“陆离,你故意的!” 陆离不否认,也不承认,眼底笑意闪过,被竹心眼明手快逮个正着。竹心掐着他的肩,站起来,而后通红着脸瞪他,陆离被瞪着,也是一番老神在在。 竹心想半天也没想出法子来制他,呆了半天,掉头就走。走了几步,猛地顿下来,也不折身,便在那清明的日色下,抬起手腕,擦拭着自己刚刚被亲过的额头,一下,两下,三下,动作幅度拉的让身后人显而易见他在做什么,三下擦完,继续往前,转过院门,身影消失在门外。 陆离呆站在原地,望着那人影已消失的路,望了好一会才转过身,仿佛喃喃自语的冲躲在屋里看戏的源凡唠叨一句:“竹心,怎么变这么孩子气了。” 源凡连忙垂下头认真端详自己脚尖,免得笑声溜出来,憋了好一阵才低低道:“公子,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说完,赶紧关门。 日头正好,时光还早。 陆离站在阳光下,笑的温情如水。 第214章:为了不相干的人 这边,钟灵依然浑浑噩噩的。 醒来的时候已经整整过去了一天一夜,别人都是睡醒过后脸色会好看一点,她是越睡越憔悴,醒来的时候。 杜若就坐在床边上,紧紧的拥抱着她,激动得说:“灵儿!太好了!我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钟灵垂下眼睫,并不说话。 杜若继续问:“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 不答。 “还难受吗?” 沉默。 杜若故意放开她,往后退了两步,然后说:“正好我本来打算告诉你关于白寻的事,既然你不肯听,那我正好不用说了。” 他作势要走,然后一回头,果然看见钟灵皱起眉。 “怎么样?”杜若问,“想知道么?” 钟灵不说话,但是脸上明显有想知道的意思。 杜若笑了,说:“叫我过去,我就告诉你。” 钟灵犹疑了一会儿,默默的偏过脸去。 杜若耐心的等在原地。 他需要钟灵渐渐的适应他,他承认了,自己是愿意喜欢她,愿意照看她,愿意一辈子对她好,但是首先他需要钟灵认同他在她身边出现。 毕竟以前做的那些事,一时半刻钟灵也不能完全忘记。 而他还需要一段时间来解决剩下的事情。 他坚信等自己把所有一切都完成以后,钟灵会原谅他。 其实,杜若有时候就败在了他太自信,甚至是太自以为是。 大概过了半盏茶功夫,钟灵疲惫的说:“……过来。” 杜若走过去,坐在床边上,向钟灵摊开掌心。 “把手伸给我。” 钟灵不动。 杜若气定神闲的等待着,一点也不着急。 他确定钟灵会乖乖就范。 人都是这样,喜欢赖在原地不动,非要有一件事催促着要挟着才能往前走、才能主动投入一个人的怀抱。 没关系,杜若心想,我们有下半生的时间,我能等。 钟灵躺了很久都没有反应,时间过去得如此缓慢以至于杜若都产生了一种她已经睡着了的错觉。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钟灵慢慢的抬起手来,她并没有看杜若的方向,但是她确实是把手抬起来,轻轻放在杜若的掌心里了。 杜若猛地紧紧的抓住她的手腕把他从床上拉起来楼在怀里,扣着钟灵的后脑按在自己怀里,含笑问:“你怎么这么轻,一点肉也没有……这样下去可不行。” “……” “白寻……他们……” “啊,他们没事,”杜若说,“可能他们已经发现了你被我带走了,正在满世界的找你呢,可是,哪有什么办法呢?他们根本无计可施。我已经放出消息去了,现在最重要的一点是,南絮他有求于我。白寻身上的病,只有我知道怎么解。我等着他们来的时候,一网打尽,然后,你以后就可以安心的和我回去了。” 他低头看了看钟灵的脸色:“……别怕,钟灵,我真的……” 他抚摩着钟灵额角的碎发,说:“我真的很想对你好的。” 钟灵闭上眼,什么也不说。 杜若亲了亲她,“你不习惯没关系……以后你就会慢慢发现我的好的。我发誓的!” 钟灵倏地睁开了眼,蓦然一声冷笑:“你要是动他们一下,就等着收尸吧!” 她说得极重,口气是杜若从没有听过的阴狠,杜若当场就怔在那里。 他顿了很久,脸上阴的像是能够滴出水来。 突然,杜若像是终于爆发了,他甩开钟灵的手,指着钟灵,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你!为了几个不相关的人!你!你!你要这样逼我?!” 钟灵不动声色的把手塞回了被子,也不理暴怒的杜若,自顾自的转过身去。 只留给杜若一个半掩的背影。 杜若在原地站了半天,一肚邪火憋在心里,无处可撒。 回头瞧着见屋子中间的桌子,一脚就踢过去! 他这一脚为了泄愤,自是踢得极重,那桌子腿登时开裂,然后摇摇晃晃了几下,轰然倒地。 茶杯茶壶落地清脆,登时都给摔了个粉碎。 稀里哗啦的。 外面有管家急切的敲门:“大人?” “滚!都给我滚!” 杜若暴喝。 门外再无声息。 杜若喘着粗气,皱眉看着钟灵背对着他的身影,冷冷的弧度,就像是对他的嘲讽。 为什么! 为什么为了那两个不相干的人都可以这样对他?! 杜若努力压制着要喷涌而出的怒火,忍住想要上前,把钟灵一把抓起来,然后狠狠的逼问他的冲动。 不能,不能。 再等等。 但还是憋不住火。 哼—— 拂袖而去。 听着身后大力的摔门声。 钟灵躺在床上,只是把被子又往上拉了拉。 越来越冷了呢。 杜若这人大概特别适合当个土匪头子,强硬起来的时候特别强硬,作小伏低的时候就特别能作小伏低。 而且他不怎么长记性。 前脚,自己刚朝钟灵发过火,摔桌子砸碗的,后脚,一听钟灵又不肯吃东西了,二话不说,又跑来了。 钟灵不吃东西,他就一直半跪在床边上喂,也不敢强迫她吃。 前些日子,因为他用强,钟灵差点咬舌自尽。 虽然现在她很虚弱,可是咬断舌头的力气,钟灵还是有的。 杜若只能不停的哄着劝着连蒙带骗,很耐心的端着碗等着,说:“吃一点吧,吃点东西好休息…吃点我马上就走…” 钟灵不理他,杜若也全不在意的绕前绕后,把能端上来试试的食物全端上来一遍。 终于,杜若把碗往桌子上一磕 “没办法了,”杜若摸着下巴说,“灵儿,实在不行就我只能再次硬灌了,灌完以后就塞住你的嘴巴,怎么样?” 钟灵闭着眼说:“……不……饿。” “不饿也吃。”杜若完全不会考虑钟灵因为昏睡的原因,胃还醒不过来,他疼人的方式就是想当然的给别人考虑。 过了一会儿,杜若又凑过来,拿着一件厚衣服,满面笑容的建议:“要不,我们去院子里吃?” 钟灵像是睡着了一般。 杜若终于放弃了,他直着身子,盯着钟灵:“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吃东西?” 钟灵冷冷的说:“不要再打他们的主意。” 杜若默然闭嘴。 第215章:理所当然 他在钟灵身边坐下。 钟灵向后退了退,不想靠近他。 空气里忽然安静下来。 钟灵躺在那里,安稳的数着自己的心跳声。 杜若垂头坐在那里,他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突而—— 杜若毫无预兆的伸手—— 他把钟灵拉了起来。 接着,用力的把她的头摁到了自己面前。 面对面,距离极近。 近得钟灵似乎都能感受到杜若微微喘气时的气息扑在自己面上。 她被杜若这一猛力,剧烈的咳嗽起来。 脸涨得通红。 杜若并没有放开她。 他紧紧盯着钟灵的眼睛,从她清澈的瞳孔里看到了现在的自己是怎样的火冒三丈。 “钟灵。” 他开口了,没有喊灵儿或是其他,而是直呼其名。 语调缓慢而阴森。 像是用尽了所有的耐心。 “我不想再看到你为了几个毫不相干的人这样作践自己。你的命是我的。” “咳咳……你救的……那个人……已经被你亲手杀死了……” 钟灵好不容易才吐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那些时候,我不是不管你,只是你知道的,流月家势力有多大,我不敢贸然前去……” 杜若试探着开口,他必须要解释解释了。 他一开始之所以让流月把人带走,是因为那时流月说,钟灵性子太傲,自己替他好好调教一下,杜若也有些恼钟灵的倔,索性撒开手。 谁知道一发不可收拾,后来杜若是要去救钟灵的时候,突然考虑到了一点,流月醋心极大,自己对钟灵越好,恐怕流月就会对钟灵越折磨。 想到这里的时候,杜若就停下了脚步,苦苦思索着解救钟灵的法子。 所以,他费尽艰辛,逮到了机会,也是这个机会,让钟灵逃脱了。 看到钟灵走了,杜若才安下心来,专心对付流月。 心里想的是,以后以后,找到钟灵,找到钟灵,一定会好好补偿她。 一定会。 杜若以为钟灵都会明白的,所以,他不懂为什么钟灵要躲着他,害他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年来寻她。好生懊恼。 这些杜若都还没说,他理所当然的认为钟灵也会明白的,他甚至连提都没提。所以,他只是说了开头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企图熄灭钟灵的怨。 可是,就是这在他看来无关紧要的这几乎话,每个字都掐中了钟灵的命脉。 仿佛人当头一棒! “晚了……一切都晚了……”她喃喃自语道。 钟灵捂住胸口,咳得肺都要出来了。 心怎么还会那么疼,知道了所有真相后的痛苦,钟灵像是被人硬生生砍了一刀。 本来还抱一点希望的,心里还是有点希冀的,盼望着他不是不来,只是不知道,所以,钟灵一直不敢提,她害怕。 害怕真的事情像是流月所说的那样。 因为她太了解杜若这个人了。 所以,才会害怕从他嘴里听到所谓的事情的真相。 可是,他就那么轻描淡写的说了出来。 轻描淡写的就像是,那些痛苦也不过云淡风轻一般。 他怎么可以说得这么轻描淡写? “咳咳……够了……” 不要再说了。 够了够了。 杜若没有料到钟灵这么大的反应,一时间傻了。 愣愣的看着钟灵。 钟灵失去了所有的支撑,她向后一仰,直挺挺的倒在床上。 头重重的跌倒枕头上。 那声音听着杜若都有点心惊。 他有些颤巍巍的,手还停在半空中,做着先前的那个姿势“灵儿?” 钟灵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话。 她已经什么都不想听了。 杜若看她这个样子,心里隐隐约约知道了些什么,他有些嗫嚅的开口,“灵儿,我知道,你怨我,可是我现在在很努力的补偿你,你就原谅我吧。” “灵儿……” “灵儿……” 至此,杜若说得每一句话,钟灵再也不曾听到过半分。 或者说,她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到这个人了。 钟灵外表柔弱,性子是很倔的,她一开始撑一口气也不过是想着杜若能来救她,可现在,她真是万分都看不上了,一点也看不上了。 这次,是真真的了解透了他这个人。 不管杜若做出怎样的努力,钟灵比以前更沉默,以前偶尔还会说上几句,现在钟灵连眼睛都不想睁开了。 出乎意料的,杜若没有一点不愉快的表示,他甚至让钟灵清楚的感觉到了他在诱使自己开口这方面的不同寻常的耐心。即使闭上眼晴什么都不看,钟灵也能清楚的感觉到杜若注视着她的目光。 杜若盯着钟灵看,目光中有种让人难以理解的东西。 他移开了目光转向窗外,午后的阳光一片灿烂,让人睁不开眼。 “……你可以先暂时保持这种态度,比如讨厌我什么的……”杜若斟酌着字句,慢慢地说,“但是你起码别表现得这么明显,可不可以?” 杜若久久的等待,然后苦笑一声撑着额头:“收效不大……” 其实用脑子想象就会知道收效不会大,任何一个有理智的人都不会在被囚禁和那样对待以后,还能对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保持亲近态度,就算这个罪魁祸首再三示好也一样。 就算他口口声声的解释,钟灵已经不想听了。 杜若感到很棘手。他只是看中了一个人而已,他费尽心机的终于把这个人找到了。然后他决定一心一意的爱她对她好,并且对此感到深深的满足。 但是杜若忽视了最关键的一点,就是钟灵压根不觉得这是什么“好”的表示。 杜若苦恼的叹了口气,默然无语。 于是就站在钟灵身边,过了一会儿钟灵感觉到一双手搭在自己肩膀上。 “别怕,别怕,”杜若揉着她的头发说,“我给你按摩,没其他意思……我不是每次都那么粗暴的。” 最后一句话他说的很真心诚意,可惜被钟灵直接无视了过去。 他手劲拿捏得很是到好处,亲昵而不过分。 他甚至现在只要看着钟灵在眼前就觉得很有满足感,一种看着心爱的人的幸福在午后的阳光里让人觉得眩晕。 杜若那时候怎么都没有明白为什么两人怎么就闹成这样了。 后来,他知道问题所在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他此生都没有败得这么惨。 惨不忍睹。 只是因为他的自以为是和理所当然。 第216章:很快会找到的 钟灵!! 一片漆黑,屋子里并没有点灯,有点黑,却不能挡住白寻的眼睛。 白寻不敢大喘气,害怕惊扰身旁浅眠的人。 南絮在身边笔直的躺着,空气中有极浅的呼吸声。 两人身上盖了一条被子,被子上描着盛开的红色花朵,有着缠绕的枝茎,一根根一条条,彼此相携而立。 白寻盯着那些个花儿,突而想起了梦里的场景。 钟灵—— 她梦见钟灵被人折磨得不成样子,在喊着她,让自己去救她。 白寻皱紧了眉,在黑夜里,她开始有些佩服杜若这个人了。 这个人心机太深了。 怪不得,怪不得可以在朝堂上坐到那种地位上。 那日她和南絮两人等在路边。 直到日头西落,都没有等到杜若的人马从那条路上经过。 白寻看着空荡荡的大路,整条路上一个人影也没有。 白寻心里莫名一阵恐慌。 她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很可怕的想法。 如果,如果杜若并没有走这条路,而是从旁支截住了钟灵? 如果,杜若一开始就为了让他们来通知钟灵,然后自己再绕到前面去堵住钟灵。 如果是这样的话……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恐慌瞬间攫取了全身的力气。 白寻腿一下子软了。 “南絮!快!我们快去追!”白寻着急的大喊。 南絮听她这么着急,就知道出事了,一把捞起她,就往前赶去。 结果,等到了的时候,还是晚了。 人都已经撤走了。 除了偶尔传来的血腥味和地上的一滩血迹。 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连血迹都快干枯了,可想而知,人已经走了很久了。 “钟灵!钟灵!” 白寻跳了下来,急切的大喊着。 回应她的只有空旷的山谷中不断传来的回音。 “钟灵——” 钟灵——“” 无人回应。 白寻大脑当时就空了。 完了! 钟灵被带走了! 她被抓回去了! 钟灵被抓回去了! 这个念头盘绕在心头,让白寻几欲昏倒。 南絮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白寻!白寻!冷静一点!” 白寻丝毫没听到,她不敢想象钟灵被带回会发生什么。 那种可能永远也见不到钟灵的想法,让白寻呼吸都停滞了。 嗓子火急火燎的像是着了火一样,从喉咙里涌出一股腥甜。 白寻想都没想,“哇——”的一声。 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南絮直接吓傻了。 白寻眼前一黑,往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无知无觉的。 等到真正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客店了,南絮正用手臂撑着侧脸闭目睡着。 他看上去脸色有些苍白消瘦,眼下还有些微的淡青色,许是连夜照顾自己的缘故。 白寻抬起仍然发软的手,心疼的轻抚他的脸颊。 南絮立刻就睁开眼了,眼睛里并无多少睡意,布满了血丝,憔悴得不行。 白寻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笑了笑,对南絮说,“你醒了?” 南絮皱眉起身,不由分说的上床,打横抱起她。 不容拒绝的姿势。 他抱得太紧了,就像是要把白寻融进自己身体里一样。 至死都要在一起那般。 他抱着白寻的时候,身子都是在颤抖的。 心里是痛疼的,这个男人。 白寻推了推他,成效不大,索性任由他抱着。 自己这一昏,怕是吓坏了他。 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日子。 太脆弱了,脆弱得就像泡沫一般,一捏就碎。 “我昏了多久?”白寻开口问道。 “一天一夜。”南絮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抱了不一会儿,南絮像是想起了什么,赶紧放开了白寻,把她轻柔的放在了床上,又给她盖好被子,前前后后的裹严实了。 然而还未及动作,白寻的脸色忽然变得奇怪。 她刚刚并没有发现一件事,现在她发现了。 “南絮,你身上……怎么这么凉。” 不仅是皮肤,甚至连衣服都透着一股寒气,像是在露水深重的夜里赶了一路似的。 “我就是有点冷。” “只是冷?” “嗯,我睡着了没加衣服,真的挺冷的。” 到底还是心疼他的脸色,白寻掀开被子,“快进来暖和一下。” 南絮却把她的手摁住了,塞回了被子里,自己从旁边抽出了另一床被子盖在自己身上,这才躺下了。 望着白寻疑惑的目光,南絮正色道:“不行,我身上太凉了。” 白寻无奈。 等过了一会儿。 白寻向里面挪了挪,可怜兮兮的看他,“我冷。” 南絮面色僵硬了片刻,然后隔着被子将她消瘦的身体环在怀里。 白寻却掀开了自己的被子窜进了南絮的被子里,像只八爪鱼一样肆无忌惮的紧紧缠住他,抱得那样用力仿佛一松手他就要消失不见了。 感受到怀中人轻微的发抖,南絮忧心忡忡的问她,“是不是我身上太凉了?” 白寻摇着头,蹭的他胸口痒痒的,“不会。” 南絮吻了吻她的头发,轻声说,“再躺会吧,饿不饿?要不要水?” 白寻继续摇头,“什么也不要,只要你。” 南絮怔了怔,随即恢复自然。 白寻安心窝在被子里,柔和微笑着,找到他的手牢牢握住,长出一口气,柔声道,“你不要担心,我没事。” 南絮反握住她的手,只是看着她,什么也没说。 白寻就乖顺的躺在南絮怀里,安稳睡去。 窗外起了风,夹杂着些许春的气息,也不知道多少年如一日的吹着。 此后的几天里,南絮一直在打听着钟灵的下落,可是收效甚微。 他甚至已经通知了白止他们,动用了冥陵的力量。 白寻不知道他是怎么联系上外界的,在她昏迷的那段时间里,南絮似乎做了很多事,当她醒来的时候,一切好像都变了个样子。 整个世界似乎都已经变了。而她不自知。 不过,这一切都已经不在乎了。 她把手放在胸口,感觉微弱的心跳,一下下撞击着手心。 十分微妙的感觉,像梦幻一般的不真实。 就这么停了好一会,手换了一个地方,捏住自己的手腕,放在命门处,只有轻轻浅浅的脉动,感觉不到流动的内息。 白寻叹了口气,放开手,转手去缠住了南絮。 也许,很快就会找到钟灵了,白寻想着,慢慢合上了眼睛。 第217章:没有错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大红纱的床榻上,锦绣床被朦胧不清。 钟灵躺在床上。 也不知道迷迷糊糊的过了多长时间。 杜若整个人半跪在床前,深深的凝视着她。 钟灵侧着头,优美的脖颈毫无保留的展现在杜若眼前,但是,她的神情还是没有什么热度。 “灵儿,你说……”杜若缓缓的说,“这样银笙烛调心字香烧、金玉锦榻大红鸳帐……我们这样是不是很像结发成亲?” 钟灵不说话,杜若慢慢的抚摸着她的脸,带着一点微笑:“……你还记得那首词么?” “……什么词?”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钟灵刹那间在脑海里回忆起那遥远的片段——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征夫怀往路,起视夜何其?参辰皆已没,去去从此辞…… ——去去从此辞…… 钟灵猛地睁开了眼睛, 杜若趁此抱住了她,就像是对待自己最最心爱最最珍惜的宝贝一样慢慢的亲吻她。 他们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亲吻,仿佛是真正彼此相爱着的,仿佛是真正彼此爱惜着的,仿佛是真正彼此……没有任何嫌隙没有任何过往的。 “你爱我么?”杜若低声问,“曾经爱过我么?” 钟灵不回答。 “你有可能……爱上我么?” 还是没有回音。 杜若突然抬起头去舔吻着钟灵的唇角。 “……我爱你就够了。” 钟灵恍惚着,根本就不想去听他说了什么。 杜若问道,“你后悔遇见我吗?” 他伏在钟灵耳边,轻声呢喃,“后悔吗?” 意料之中的沉默。 杜若问自己,后悔吗? 也许后悔是有的,但是后来也就慢慢遗忘了。 因为,他为了这个人不惜要对抗那么大的家族势力。 可是,这个人跑了,居然还躲着他? 他还记得那个时候,他刚把钟灵救回来,两人还很陌生。 钟灵没事的时候就喜欢站在院子里,头顶是阳光明媚的蓝天,初秋的微风和煦,葡萄架子遮住了斑斓的阳光。 钟灵就站在那里,神色冷淡,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看她的神色,仿佛在俯览着什么让人漫不经心不值一提的东西。然而,那个时候的钟灵是那样的好看,让人忍不住心动,忍不住产生一种……蹂躏的欲望。 那个时候,杜若对自己发誓一定要得到她,让她在自己身边,伸手就可以搂过来,纵情欢愉调笑。 可是,那时候因为长期居于深山,不与人处的关系,钟灵对谁都是冷冷淡淡的。 所以,他一直隐忍着,没有暴露最初的本性,后来流月说,要改钟灵的性子,杜若同意了。 他在期待一个全新的钟灵,同时也在为喜欢钟灵,慢慢铺垫着道路。 他做到了,但是他只做到了事情的开始,事情的发展让他措手不及,在他犹豫的片刻之间就发展到了最坏的境地。 屋子里一片寂静,月光透过巨大的窗棂洒在大床上,杜若慢慢把钟灵放下来,盯着她看了很长时间。 钟灵始终闭着眼睛,任由他看。 他们两个人一直都离着很远很远。 从开始到结束,从相见到离别,杜若始终站在那层台阶的顶端,高高在上,伸手不及。 钟灵曾经也以为自己已经靠近他一点了,然而事实上那只是错觉。 那短短的快乐的时光就像是一个最美好的梦,最终被那重重的残酷现实颓然打碎。 人不怕坠入地狱,就怕曾经经历过天堂。 恨他… 钟灵在心底喃喃地说,真的很恨,在我受苦的时候…… 可是,她面上并没有表露出来。 杜若猛地抬手掐住钟灵的脖子。 刹那间,他都没有放轻力道,钟灵抬起手又无力的垂了下去,她几乎没有什么力气反抗了, 杜若俯身凶狠的吻她,然后放开了她的脖子。 新鲜空气刚涌进气管就被残忍的阻断了,那个吻太剧烈,带着冷酷而不容拒绝的意味。 然后,杜若疯了一般,撕着钟灵的衣服。 月光下,钟灵苍白的脸庞有着诱人的光泽,他已经疯了,这么多天的温情伪装,他终于厌烦了。 终于开始露出最真实的本性了。 衣服撕裂的声音,钟灵挣扎着伸到枕头下,精确的勾出一把匕首,指着杜若的胸膛。 声音虚弱不堪,“滚……开……” 杜若僵住了,他慢慢的低下头。 看着抵在自己胸前的那把刀。 钟灵就在对面,拿刀抵着他,虽然因为虚弱而有点颤抖,但是,再往前一下,精准的刺入心脏是没有问题的。 杜若回过神来,倒是很平静,他甚至松了口气,他放开了钟灵的衣衫,问:“你想杀我?” “你这么讨厌我?” 钟灵没说话。 杜若半跪在那里。 他觉得他完全没有错,他只是很想得到这个人而已,所以他带她走了。 好吧,就算他后来,他差点让钟灵丧命,但是他也把钟灵送出去了,而且是很不情愿很难受的送出去的。 后来,他都在满世界的找她,找她,费了多少精力。 他都牺牲到这一步了,钟灵为什么还这么……讨厌他? 在杜若心里,“讨厌”和“恨”的分量完全不同。 恨是包括了爱甚至比爱更深的情感因素的,讨厌则是,丢掉了,不要了,干干脆脆就再也不去想你这个人了。 这比什么都可怕。 他觉得他都做到这种地步了,钟灵还是讨厌他,那他还能怎么办? “你杀了我吧,”杜若说,“人总是要死的,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个幸运死在你手里的,谢谢你给了我这个机会。” 他向钟灵一笑,手一摊。 钟灵握着匕首的手颤动了一下,半晌把匕首一放,“……滚,别再……碰我……” 杜若猛地睁开眼:“你不杀我?” 声音里竟然有点绝望中又惊又喜还有点悲哀的意味。 钟灵懒得多说什么,挥挥手说:“滚!” 杜若踌躇了一下,钟灵几乎是声色俱厉:“滚!” 她这时已经快到极限了,气血一阵上涌,眼前发黑,堪堪就要倒下。 杜若一把抓住了她。 “灵儿!灵儿!” 也不知道是谁凄厉的叫声。 纠缠了钟灵整整一个冬天、带给了她那么多噩梦。 钟灵想着,没那么容易结束的。 第218章:生死相随 白寻这一觉睡的很长,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正午了 “醒了?还冷不冷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南絮就坐在床边,显然是一直守着他。 “都没有,好得很。”白寻睁开眼睛,歪在枕头上,笑着看南絮。 “那就好。”南絮才松了一口气。 白寻从被子里伸出手,眼睛弯弯的。 南絮倾身上前,将人抱进怀里。 “饿了吧,想吃什么?”顺了顺白寻的头发,南絮问。 “不是很饿,我们喝粥吧。” “好,那你再睡会,我去端饭,等下就好。” “睡不着了,我跟你一起去。”白寻说着就要起来。 “你在这里,听话,你刚睡醒,要不一会儿出去该着凉了。”白寻的身子的情况,他根部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只是白寻隐约说过,是中了蛊。 到底这是个什么东西,南絮打听了好久,也没有个头绪。 上次,白寻突如其来的晕倒,差点把自己吓死。 “我还没有那么弱。”白寻笑南絮太紧张。 “嗯,我知道,我都知道。”南絮见白寻起来了,赶紧给她披了一件外套。 “我马上回来。”在白寻额头亲了亲。 南絮起身出去了。 白寻无声的笑了会,等到南絮走了出去。 确定南絮听不见了,才拉过被子,捂住嘴,剧烈的咳嗽起来。 直到把肺里的淤血都咳尽了,才缓了口气。 再试了试自己的内息,又开始慢慢有了。 这样反复无常,白寻皱紧眉头。 南絮走进来的开门声,把白寻吓了一跳,有些不自然的咳了一声。 南絮把盘子放到桌上,白寻已经下了床,洗漱了一番,坐到桌子前,一掀开碗盘,脸就拉了下来:“怎么吃蛋羹,烦,我要喝粥。” 南絮噗嗤一声笑了,“蛋羹也是粥。” “你现在多吃点鸡蛋,有好处。” 只见白寻撇撇嘴,小哼了一声,转身瞪了一眼南絮,恨恨的说了声:“吃饭!” 白寻泄气了,坐下吃饭。 “这个多吃点。”南絮夹了一块糖醋鱼放白寻面前的碟子里。 白寻夹起鱼直接扔嘴里,里面的刺早被挑出来了,入口软滑,酸酸甜甜,又带点咸香,微眯着眼。 “好吃。”白寻的食欲一下子被勾了起来。 南絮看白寻的样子,心里就只剩下温软疼惜了。 “呐,蛋羹一定要吃完。”把一盅蒸蛋放在白寻跟前,看她小脸一下苦下来,南絮却暗暗乐了。 白寻苦着嘴角,瞧瞧对面的人,声音放软,分明是撒娇的模样,“一半,一半好吧?” “不行!”对面的人,声音铿锵有力,没有商量的余地。 “要我喂你吗?”悠闲的吃着碗里的饭,脸色带笑。 喂?咳咳,怎么喂?看对面的人分明不怀好意,白寻飞快的拿起勺子,大口大口往嘴巴里塞蛋羹,吃了一口,似乎味道不同往日,再吃一口,确实不同,再再吃一口,貌似没那么难吃,最后不知不觉吃完了。 看着面前的空碗,白寻微扬了扬下巴,有什么能难得住自己吗? “汤要喝一碗。” “排骨多吃点。” 虽然吃得有点多,可是,似乎,也没那么难受,还有点幸福的感觉。 总之,心里有丝儿甜。 揉着饱饱的肚子,决定忘记自己身体的不适 反正,无论如何,她都不会离开了。 只是,除了点甜,还有那么点苦,这苦又不知从何而来,萦萦绕绕不得散去。 “我们最近可能就会回冥陵。”南絮放下筷子。 “怎么这么突然?”白寻咬着筷子,愣了下。 “因为你和钟灵,你的身体和钟灵的问题,我们必须回到冥陵去,借助冥陵的力量。” “好。”白寻只有一句好。 不管他去哪里,她都跟着。 生死相随。 傍晚的时候下了点小雪,稀稀落落的从天上飘荡下来,细绒绒的,落地便化了。 地上有些湿漉漉的,到了晚上便结成了薄冰,不小心就打滑摔个跟头。 天上一个星子都没有,到处都是漆黑的一片。 天冷,因此二人就没下去,让厨房另外做了两碗热汤面,多撒了点葱花,放点香油、醋,两个人头对着头,吃完头上都冒了热汗。 让小二把碗筷收拾了,简单的洗漱一番,南絮把药材拿出来整理,选了人参、当归、益母草,一部分研磨成粉末每次少量,用纱布包了,准备路上用,包了十个小沙包,南絮起身将药材放进药箱里。 白寻在一旁看得,困得不行了。 南絮笑着看白寻头点地似的,时间确实不早了,便过去铺了被子,准备休息。此时外面静悄悄的,天气冷,想必出去逛的人不多。 房间里烧了小火炉,南絮让白寻烤了烤手脚,检查了门窗,把窗户关严了,放下床帐准备睡觉。 夜深了,万籁俱寂。风拍打着窗户发出细微的呜呜声响,南絮侧过身子搂着白寻,让她像往常一样枕着自己的肩窝,一会就暖了。 白寻闭着眼睛双手放在南絮胸口,早已睡着了。 南絮闭着眼睛,但是没有睡着,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他们不可能没有一点行动。 果然,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外面传出来来回回的脚步声,还有搬东西的咔嚓声。 南絮轻轻推了推白寻,在白寻要出声的时候,捂住了她的嘴巴,趴在她耳边小声说:别出声,外面有人。 白寻被南絮一推就醒了,外面陌生的响动已经让她认识到事情不对。 南絮让白寻坐着别动,自己走到窗户边,开了细缝朝下一看,虽然看的不甚清楚,但来来回回的人他们手中都抱着木柴,虽然轻手轻脚但仍然不可避免的发出了嗑嚓的声响。 这是要放火! 又来放火? 那个家伙除了放火烧就不能换点别的方式吗? 难为白寻还夸他有城府,现在连这样的伎俩都用上了。 连着这么多条人命,他都顾不上了。 现在只能说明一种情况,他已经被钟灵逼到走投无路,而且无处可洒,只能把气洒到他和白寻身上了。 南絮冷笑了下,是他高估了他。 第219章:他在哪里? 南絮关好窗户,按住白寻的肩膀,仔细说道:“是杜若的人来了,他已经狗急跳墙了。你从后门出去,到大街后,去街角的拐角处等我,不准动手!你答应我,一定乖乖的走到那里去!” 白寻在黑暗中看着南絮坚定的面孔,深沉的眼睛,里面明明白白的担心,还有一些是白寻看不透的东西,肩膀被捏着,白寻心中一紧。 南絮看着她, 真害怕白寻不答应先走,自己还要去抓个人问出杜若的下落,白寻跟着他更危险,但白寻一个人他也不放心,虽然不放心,现在也没办法。 “出去后找个隐蔽的地方,我会找你,乖!” “不!”白寻一口回绝,站起来,抱住南絮的腰,狠狠的搂着。 不肯放手。 “不!”又一次强调了一遍。 南絮小心拉开白寻的手,蹲下来,两人对视着。 半晌,南絮叹了口气。 看着白寻的眼睛,南絮就知道说服不了白寻。 “你跟在我身后,哪里也不许去,不能乱走!……不能……”南絮在那里不放心的絮叨着。 白寻捂住他的嘴,轻声的打断他,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再不去,人都要走光了。” 南絮这才住嘴。 先去打开门,大厅里静悄悄的,回头又看了一眼白寻,南絮捏捏拳头闪身出去了。 幸好傍晚的时候下了小雪,空气湿润,就算要烧起来,也要点时间,加上他们刚开始行动,所以南絮这里还有点时间。 不过再小心,也有疏忽的时候,毕竟客栈已经被杜若的人包围了。 因此也不管火已经点燃,人已经呼啦全上来,胡乱进屋房间便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时间,人都杀红了眼,痛醒的人鬼哭狼嚎,鲜红的血濡湿了床铺,喷溅到地上、墙上,世界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木头再湿,禁不住倒满了油,大火还是烧了起来! [起火啦!走水啦!] [杀了你个格老子的!][啊!!!杀了你!] [啊!][救命啊!!!!] …… 被救醒的人杀了出去,满世界都是噼噼砰砰的刀剑声,明晃晃的火焰照清楚了狞狰的人脸,人们都杀疯了,砍疯了!你砍我一刀,我戳你一剑!皮肉外翻,到处都是血,不知道是谁断掉的胳膊,鬼哭狼嚎! 火星子飞溅起来,将整个天空都照亮了,南絮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起来了,房梁嘭的一声落了地,他拽起白寻的胳膊,堪堪躲了过去! 踢开一扇门,闯了进去! 里面的人正在厮杀! 早就杀的热火朝天,根本没有注意到,南絮悄悄上前,一脚一个。 全都踢到地上。 长刀已经出手,刷的划过一人脖子上的大动脉,血瞬间喷溅了出来! 只留一人,那人立刻就怂了。 南絮踹了他一脚,“不想死就快走!” 他这才反应过来,连道谢都没有,一个挺身站起来,操起旁边也不知道谁丢了的剑便跑了出去。 南絮回头看了看已经烧塌的屋子,过去小心翼翼的拉过白寻,给她擦了擦汗,心疼道:“不让你来,你非要跟着。” 白寻对他一笑。,不以为然:“为什么要到这个屋子里?” “这个屋子直通大堂,我们一会儿直接下去。” 两人正说着,火势一下子蹿了上来! 南絮把白寻直接背在了身上,说了声:“抓紧!” 白寻紧紧贴在他身上。 南絮背着白寻,往后退了几步,然后直接冲了出去! 借着二楼栏杆的力,南絮踩了下,足下用力。 摇摇欲坠的栏杆不堪重负,在南絮踩过后,发出吱呀的声音。 火里夹杂着噼里啪啦的燃烧声音。 白寻觉得身子一轻,南絮已经背着她跳了下来。 一楼更是乱成一套。 火势蔓延,刀剑扔了一地,东倒西歪的人,到处刺鼻的味道。 白寻捂住嘴巴,胃里一阵难受。 不忍再看。 南絮轻盈的落地,没有停顿,带着白寻就几个箭步蹿了出去。 门口站着一排人,南絮调控着呼吸的节奏。 为首的人看着南絮大慌,“快,就是他们!就地处决!” 人围上来一圈。 看了看这几个不济事的东西,南絮轻笑了一声。 “南絮,让我来。”白寻头一歪,从南絮身上抽出了软剑。 “好久没用了,也不知道生疏了没有。” “娘子,可要看稳点,为父的命就交在你手上了。” 南絮语气轻松。 白寻嘴角一扬,软剑就挥舞了出去,软剑变成长剑,就着剑气,已经就近划倒了两个人。 白寻挑衅的看了看那个为首的。 那人更是慌 “上——” 款款走来。 白寻提剑就挥。 南絮最后从后面直接把她抱在了怀里,可能大部分人都在里面厮杀,所以围着他们的人并不多,而且又都不济事。 所以,很轻而易举的就解决敌人。 南絮放白寻下来,接过他手里的软剑,向为首那人刺去! 那人急急后退! 谁知,那软剑看似锋硬无比,到了身边竟然软成一段,直接缠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南絮只轻轻一拉,就把人拉了过来。 那人因为喉咙剧痛猛烈咳嗽着,盯着南絮,倒也是个硬汉子。 只是道“你们想怎么处置我?” 南絮的手握在剑上,紧了紧,“怎么处置?只要你答一句话,我就放过你!” “什么话?” “你主子现在何处?。” 那人闭口不谈。 “你倒是有骨气。”南絮没说话,白寻先开了口,“只是一句话而已,就算你说了,他也不知道是你说的,你又何必为此丧命呢?” 白寻拿着匕首将那人的衣物划破,在他的后背划出浅浅的血道,“你要是不说,到时候就按这个纹路,用刀分开……” 白寻说得很平淡,但是语气却让人不寒而栗。 前后受险,自己的手下已经尽数倒在了地上发出痛苦的呼号。 那人终于扛不住了,腿一软就跪了下去,口里连连求饶,“我说,我说。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杜若在哪里?” “附灵山。” “附灵山?”南絮和白寻对视了一眼,很陌生。 “是!是的!在我们府邸里有条密道,可以直接通到那里。” 这倒是省事了。 白寻收回了匕首,“回去告诉杜若,要是钟灵少了一根汗毛,他等着陪葬吧!” 南絮也收回了软剑,对着他喝道:“滚!” 那人爬起来屁滚尿流的跑了。 抬头望望白色的天幕,再看看旁边东倒西歪的人,这就是江湖,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这是他们自己选择的路,即便是因此丧命也怪不得别人。 “南絮。”听到白寻叫他,南絮忙低下头,这里有风,除了烟气,并不至于让人受伤。 “怎么了,白寻?” “有些难受。”白寻皱着眉头,刚还好好的,只闻到这股烟气,便开始难受,有些想吐。 南絮原本站了起来,此时坐下将白寻抱在自己腿上,揉着她的肚子,“好些了么?” 白寻摇了摇头,“想吐。” “你再坚持一会儿,我们马上就离开这里。” “好。” 第220章:太好了。 因为火势的原因,早就有人通报了官府。 白寻觉得有些好笑,来得人就是官府的人,要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大的火势,官府都没有动静呢? 不过,她也不想去。,理这些事情。 先去寻了个医馆,给白寻看了看。 这老是胃里难受得,是不是积食了?还是刚才吸了烟雾太多了。 本来钟灵来了以后,就成了第一的大夫,现在,她不在了。突然看到了别的大夫。 白寻一时间没有适应过来。 大夫提醒了好多次,白寻才把手伸出来。 把个南絮在一旁紧张的。 大夫搭上脉搏,闭着眼睛号着。 白寻则在打量着大夫。 一脸新奇,原来大夫都是这个样子啊。 一点都没有钟灵好看。 大夫把完了脉,神色严肃的看了看白寻,又把南絮叫了出去。 白寻更是纳闷,同时心下担忧的很。 先不说这大夫如何,单说这个病情,就要严重的把南絮喊出去才能说。 心下一片酸涩,难道是自己的日子真的很短了吗? 有了这个念头,白寻从头到脚都发凉了,周身的温度都仿佛被抽走了。 她就呆呆坐在那里,好像时间已经把她抛下了。 不多时,南絮推门进来, 见到白寻这样,被白寻难看的脸色唬了一跳。 “白寻?”南絮赶紧过来。 蹲在她面前,“怎么了?是不是又难受了?还想吐吗?” 白寻看着南絮一脸紧张,心下凄然。 想着,南絮恐怕是怕她伤心,才没有告诉自己。 于是,也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没事,可能是累了。” “那我抱你回去休息。”南絮不由分说,抱起白寻就往床边走。 把白寻小心的放到了床上,又给她盖好了被子,摸了摸她的头,“睡吧,我守着你,一夜没睡了。” 一边说着,一边给白寻揉着额角。 白寻不忍心看到南絮的脸色,闭着眼睛忍下心里的酸涩和翻涌。 但不一会儿,睡意就袭来,白寻有些奇怪,最近怎么有点嗜睡? 还容易疲累。 莫非当真是…… 然而,白寻还没来得及太过于悲伤,就已经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南絮坐在床边,把她头发都一一理顺了,又把被子都盖好。 这才蹲在床边,去看白寻的睡颜。 心里是止不住的激动。 太好了! 刚刚得知这个消息时,南絮很难形容自己是什么感觉,那种被困在沙漠里几近绝望却又突然天降甘霖一般。 他差点就要跑到街上欢呼了。 他望着白寻,手慢慢贴上去。 一点一点顺着白寻的脸庞滑下去,细细的感受着,白寻在睡梦中无意识的皱了皱眉。 南絮依然嘴角弯弯,看着白寻。 那是他此生唯一的光。 令他匍匐。 出山需要往上走,南絮出去买了马,顺带还带着一堆酸梅回来。 不知怎么,南絮现在连路都不让白寻走了。 就是出门,也非要自己抱她出来。 下楼梯的时候,白寻明显感受到了周围的视线,有惊讶有羡慕,各色各样。 白寻只羞得把脸放进南絮的怀里。 此时天色还早,茶馆里面也坐了些人,在谈论昨晚失火的事情,店小儿们也都听的津津有味,到凶险处脸上也跟着一唬一唬的。 南絮要了壶热茶,寻了个清静些的座位,先把白寻放下,又递给她一壶热茶暖胃。 自己给她剥着酸梅,一颗一颗的放在她面前。 白寻本来没有食欲,但是看着这么梅子忽然有了想吃的欲望。 伸手塞嘴里一颗,又顺手给南絮塞了一颗。 茶馆的人可真是生生羡慕死了这对人了,不少都在低声议论着。 外面日头很暖,南絮将白寻一只手包在掌心里,暖暖的捂着。白寻一手拿着茶杯,不时的喝一口,感觉热热的茶水顺着嗓心流进肠胃里,烘的整个身子都十分暖和,不过即使茶水再热,也不比身边这个人,能将自己的心都熨烫的妥妥帖帖。 虽然,白寻已经知道自己可能大限将至。 到骑马要走的时候,白寻原本是分开腿坐在前面,这次南絮却要她并着双腿横坐在前方,用披风将她整个人包在怀里,若不是仔细看,竟然以为是一个人。 这样坐两个人更显亲密,已经知道在这方面拗不过南絮,白寻这次也不反驳的直接上了马,双手紧紧抱住他的有力的腰肢,头靠着他的肩上,马儿在疾驰中带起的风吹乱了头发,衣袍也在风声中飒飒作响。 心头盈满着不可言说的情愫,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来的浓烈,像是一条澎湃的大江,激越、澎湃、浩瀚深远,又像是一条缓缓流动的小河,平静安详,长流不息。 就这样吧,在最后的时间里。 白寻合上眼睛,稳稳的被紧箍在南絮怀里。 南絮一手揽着白寻的腰,一手牵着缰绳,路上不时的低头看看怀里的人,看到的便是一张静逸安然的睡脸,便也抿唇一笑。 白寻是被抱着进到客栈的,她竟然真的睡着了,不过睡的很浅,南絮一将她放在床上便醒了,水波样的眸子,静静的睁开,手里抓着南絮的手,直到南絮弯身低头吻在自己唇上。 手撑在白寻身体两侧,南絮细细的含住白寻的唇,辗转亲吻,十分的珍惜十分的呵护,亲了一会,头抵着头。 慢慢温存着。 “白寻,饿不饿,要不要先用饭?”南絮撑起身子,问着,手上帮白寻将披风外衣脱掉。 大半天没吃东西确实饿了,压下了心里的烦闷,白寻点点头,两个人要了三菜一汤在屋里慢慢吃。 南絮要了鸡汤,白寻大概确实饿了,竟然吃了一大碗饭,又喝了大碗的鸡汤,南絮只是笑,吃完了缓缓给她揉肚子。 不知怎么了,南絮从下山开始便老是笑,以前他也笑,但是不会像现在笑得这般开怀。 简直就像是得到了世界上最好的东西一样。 白寻越想越凄然,他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对着自己笑得这么认真。 白寻一直憋着,不想两人都难过,可是没想到最后还是自己没忍住。 后来,每次想起这个事情,白寻就心情很郁闷,郁闷了就不准南絮进屋,等什么时候自己心情好了,才放南絮进来。 第221章:吃醋了 因为再走下去,没有客栈歇脚,南絮怕白寻没有药吃,便多呆了一天。 这一留,差点留出大事。 第二天起来,南絮照样去准备一早餐,厨艺虽说不精,但旁边有客栈厨子指点,做出来的东西吃相卖相都还不差。 用皂角水洗了手,将一应食材洗切好放进盘子里,四菜一汤,红烧排骨、糖醋鱼、醋溜白菜,外加一碗嫩嫩的蒸鸡蛋。 大夫特地叮嘱,要多吃蛋。 那天,大夫可是怕他骂惨了。 昨天晚上,眼见白寻的脸上开始有点血色,只是双颊仍然消瘦非常,弄的南絮恨不得天天大鱼大肉的给她补,什么时候才能圆圆润润,不会一摸满身都是骨头,那就圆满了。 南絮端着菜出来时候,当他听到有人喊他转身回头的时候,忽然看到站在晨日余晖里秀丽的身影时,竟然愣住了。 小曼也看了眼前俊美的人,看了好一会儿,才从嗓子眼里憋出几个字:“为什么这么急着走?”说完不知怎的有点哽咽,心里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仿佛被丢弃的孩子,眼睛也红了,差点落下泪来,急忙背过身子,悄悄的按住眼睛。 只有那么一滴眼泪,被袖子吸干了,小曼抬起头噗嗤笑了,说道:“你看我,我竟然也对你的事指手画脚起来,你不要见怪。” 南絮站了一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于小曼,他有印象,他知道自己在没有见到白寻以前都是她照顾自己的。 后来,自己恢复了记忆,那个时候,白寻已经带着他来到了钟灵那里。 因为各种事情的频发,也就一直没有去真真正正的感谢过这个温柔的女子。 “小曼姑娘,以前托你照顾,一直没有机会感谢——”南絮思索着开口。 “我不要你什么感谢!”小曼急急的解释。 “那姑娘想要如何报答,尽管讲,在下必当在所不辞。”南絮还是在纠结这个问题。 小曼霎时定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手哆嗦的指着南絮,颤着声音回道:“你,你,你,我岂是为了……。”突然悲中从来,小曼忍不住在南絮面前大哭。 “小曼姑娘?”南絮有些慌了,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状况。 “哇……”小曼只管哭,上前一把拽住南絮的袖子,靠在他胸前,更是哭得厉害。 可怜的南絮,左手还拿着托盘,突然被小曼这么一抱,一下子懵了。 虽说,他后来想起来,也有些察觉小曼对自己有些不同,但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份感情。 最多就是好好感谢她,并没有其他心意。 再或者,把她当成妹妹看待? 南絮心里也是乱的,等一会儿还不知道要怎么和白寻解释。 小曼一手抓着南絮的袖子,一手在他身上乱捶,好不伤心。 “小曼姑娘,你,你别哭了。”南絮头大了。 正有些不知所措,耳边听到一句冷冷的声音:“南絮。” 春日里,终于挂起了龙卷风…… 那一声冷冷的,听起来似乎是平淡而无奇的语调,南絮却是迅速的从里面捕捉到了怒意,让自己的心里仿佛被人抓奸似的抖了三抖。 看看胸前的人哭的淅沥哗啦,还拽着自己的衣服。 这下误会大了! 完蛋了! 任何一个女子看着自家男人被别的女子一边搂着,一边在其怀里痛哭流涕,都会想歪的,都会生气的。 只是有人习惯憋着,直到憋出内伤,内里难过的要死,不过是不直接表现出来罢了。 白寻的脸色虽然没有任何变化,南絮还没来得及解释。 “小曼姑娘怎么也来了,也没有提前通知一声?”白寻已经出声了。 惊天霹雳,小曼脸色变的煞白,在南絮怀里僵住了。 偶尔被自家娘子吃下醋,是个男人都免不了心里臭美,南絮也不例外,虽然对面有点冷,还是心里蛮爽的。 这说明白寻在乎他不是吗? 不过,这种事一定要适度,臭美臭美就得了,真的惹白寻生气了,最后难受的还是自己。 呵呵笑了两声,南絮把小曼从身上扯下来,走到白寻身边,说道:“饿不饿?怎么起来了?” “我起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你们。”白寻不咸不淡的的抚着自己的衣袖。 南絮借着有些昏暗的光线,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嘿嘿的笑。 白寻在南絮怀里翻了个白眼,手上不轻不重的掐他腰上的肉,每当恼羞成怒或者不爽的时候,就喜欢这么干。 南絮嘴里哎呦一声,嘿嘿笑着讨饶。 “娘子,吃醋了。” “没有。”白寻口是心非。 南絮噎了一下,讪笑了一声:“你,口是心非。”搂得更紧,任凭白寻挣扎就是不撒手。 开玩笑,现在能撒手吗?他家娘子正别扭生气呢,不让她撒撒火,能行吗? 小曼颓废的跌坐在地上,痴痴的望着南絮的背影,满含着悲伤、不甘、痛苦、无助甚至一丝绝望。 等终于放开了,南絮讨好的笑问:“娘子,不如现在去用饭吧?” 白寻头也没抬,只是整了整衣衫,“小曼姑娘千里迢迢赶来,肯定还有很多话要对你说,我不打扰你们了。” 从南絮手里接过托盘, “我还要吃饭,你们慢慢聊。” 白寻仰起小脸,睨了一眼南絮,那眼神生生让南絮打了个激灵。 又看向小曼。“小曼姑娘有什么想说的话,也尽管对他说,他现在已经恢复神智了,要做什么决定我也不阻拦。” “白——” 砰—— 房门被从里面合上了,差点把南絮的鼻子碰掉。 南絮看着紧闭的房门,揉了揉鼻子,不解决眼前的事,恐怕自己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南絮吐口气,揉揉还发疼的腰,白寻可真够使劲的,肯定已经青了,转头看看还坐在地上的小曼,叹口气,终于还是走上前将她扶起来。小曼始终低着头,只是整个人看着说不出的颓然无力。 都到了这份上,南絮也猜出来几分,只是这份感情他不能接受,也不愿意接受。 他也相信,小曼会遇到真正属于她、合适她、爱惜她的人。 “小曼姑娘,你……”不等南絮说完,小曼突然颤声说道:“公子,小曼不求别的,只是想终生跟着你,不要名分,哪怕是做丫鬟也好!” 小曼十分激动,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眼睛含着伤心、不甘和悲愤的泪水,死死的瞪着南絮。 南絮心里突然变得很平静,小曼喜欢他,这是小曼的自由。 “小曼,我想要用一生去珍惜的人只有一个,你该追随的不是我这样的人。”看着南絮脸上露出的温柔而浅淡的笑容。 小曼觉得很绝望,自己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第222章:义结金兰 “小曼姑娘,你一片真心,我受宠若惊,你以前对我照料有加,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只是,你若是跟了我,真是会害了你的。” “你这般好,一定会有自己的一双人的。”南絮定定的看着小曼。 可是,小曼却不愿意听,“她可以为你做的!我也可以做!”突然用力挣脱南絮手,泪珠滚滚而下,大声的痛斥,“为什么?我以前也是照顾过你啊!” 小曼很激动,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为他,只是觉得不说出来,会活活疼死。 “小曼姑娘,你别激动。”南絮叹口气,上前拉住小曼的胳膊,让她坐在凳子上,递了快帕子给她擦脸。 是他看轻小曼的感情了。 “小曼姑娘,你都知道白寻她经历了什么吗?”那些前尘往事如今好像又被一一翻起。 小曼眼睛通红,死死的拽着手帕。 “你知道我们都经历了什么才在一起的吗?”南絮的问题让她一愣,他们都经历过什么?她甚至连南絮是谁都不知道。 就这么胡乱的喜欢上了。 “你们,以前,经历过什么?”小曼不自觉的露出一点紧张。 “你不会想象的到的。你想象不到”南絮笑了笑。 “我不明白。”小曼更疑惑了。 “生死相随,生死一人。”南絮只说了一句。 “你若是不嫌弃,你可愿与我结拜,这样,你日后若有什么困难,可去一个叫冥陵的地方找我?” 你可愿意?小曼想大笑,她才不想做什么朋友,第一次见这个人,心就砰然而动,喜欢上他,没有什么理由,喜欢就是喜欢,怎么才能变成不喜欢? 小曼呜呜的笑,听起来却像是哭。 南絮心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自己又不能多说什么,他只是觉得可能是因为小曼并没有见到过外面的世界,所以才会一时之间迷了自己,只要她日后出去,哪怕是多见几个人,都一定不会再像现在这个样子。 长痛不如短痛。 “好,我愿意,我们结拜吧。”小曼抬头,泪光闪现中有一种倔强,微尖的下巴高傲的扬起,单薄的身体瞬间充满了力量,看起来很耀眼。 这一刻,她给南絮一种全新的感觉,仿若脱胎换骨,傲然新生,这个人值得一个非常好的人来爱。 “好,我们结拜。”南絮释然。 “我让白寻给我们作证,可以吗?” “……好。”小曼给了她一个笑,此刻或许并非发自肺腑,然而脆弱的仿佛随时都可能垮下去的嘴角却意外的坚强。 “你稍等,我去唤白寻。” 小曼点头应了,在屋内洗面换衫暂且不表。 南絮去隔壁房间找白寻, 白寻点了蜡烛,正在桌前翻看一本书,听见有人进屋的声音,也没有抬头。 “白寻,还在生我的气吗?”南絮压低身子抱着她,把头放在她的肩上,亲了亲她的侧脸,目光中带着温柔爱惜。 白寻已经不生气了,本来也没什么好气的,所以大方的说道:“不,那是你的事,我何必多管闲事。” 南絮噎住了。 “当初若不是小曼,我也不能等到你,然后和你在一起的,”南絮轻柔的扳过白寻的脸,脸色恢复了严肃认真,“白寻,无论她如何心思,我都不会回应她的感情,爱或不爱本就是个人的权利。” 白寻原本还有些不甚在意,但南絮越说越认真,目光里充满希望和……恳求 白寻回看着南絮,思绪却有些飘远了。 自己恐怕是终不能陪他一生的,他的人生还这般长,若是还有一个人陪着他的话,也许,自己走了以后,他就不会跟着了。 可是,白寻却没有办法开口,她甚至在心底有小小的期望,希望小曼一直跟着他们。 白寻回过神,两条修长入鬓的眉毛纠结着。 南絮伸出手指,轻轻的将打结的眉头抚平,眼底深处有深深疼惜,白寻定是想起了什么,这般落寞的颜色,很久很久都没看过了。 “白寻,我会陪你去很多地方,我们还会在一起很多年,带着我们的孩子,我们一家到处去游玩,只要你想。” 白寻浅浅的笑了,说了一声好。 不必再问,他的回答就是最好的答案。 一张四角供桌,上面摆了大号的圆形茶杯,两只酒杯,因为没有香龛,临时拿茶杯代替了。所谓心诚则灵,相信老天爷是不会怪他们的。 南絮和小曼跪在桌前,一人手里举着三炷香,白寻站在一边,脸色柔和。 “黄天在上,后土在下,今日南絮和小曼愿意义结金兰,从此愿荣辱与共,福祸同当,不求同生,但求同死。”铿锵有力的说完,虔诚的将手中的三炷香插在临时用的香龛里。 而小曼在南絮报出自己的真实姓名时也只是一愣,随即就释然了。 “黄天在上,后土在下,今日小曼和南絮愿意义结金兰,从此愿荣辱与共,福祸同当,不求同生,但求同死。”恭敬肃穆的上香,两人对着东边的天空拜了三拜,举起桌案上的酒杯,共饮。 一口气喝完,两人对视,皆是呵呵一笑。 “大哥,以后就要多多照顾小妹了。”小曼哈哈笑了一声,想着就算做不成他心里那个人,让南絮叫自己一声妹妹也罢了。 “好说好说。”两人又倒了两杯酒,碰杯喝了。 “小曼,时间不早了,不如我们边吃边聊。” “也好。” 南絮笑着走向白寻,看她始终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心里就觉有暖流涌过,执起她的手,和小曼一起回房。 叫了小二来送饭。 小曼似乎真放下了,至少从她脸上只看到的笑容,没有那股子不甘和悲愤,让南絮放心不少。 白寻一直默默吃饭,南絮像往常一般给他夹菜,顺便将部分情况告诉了小曼。 比如他以前呆在一个叫冥陵的地方,白寻也是那里的人,现在他们要回去,更多的东西就没有再提了,不是不信任她,而是她没有武功傍身,知道的越多,反而对她越不利,这样就好。 第223章:后会有期 小曼吃惊的看着南絮,有些不理解南絮所说的外面的世界,虽然她并不知道冥陵是个什么地方,但是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着说知道了。 现在仔细想来,白寻身上确实有些不同常人的冷漠,早晨陡然释放的压力压的她喘不过气,此时在明亮的日光下,态度温和,南絮给她夹菜的时候,她偶尔还会笑一笑。 而无论白寻怎样的表现,南絮都那么温柔,那么怜惜。 那是她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从内心深处散发出一声柔和的光芒,让两个人罩进其中,另一个人,安然享受,毫不做作。 就像很久以前那个样子,他只会呢喃着白寻的名字,眼里一片温柔。 这两个人的世界里,已经谁都没有办法融进去。 那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世界。 旁人再也不会再插一脚。 笑着喝了口酒,默默的将心事压在心底。 就这样吧,他们看着很般配很幸福。 用过饭,小曼就离席了,因为时间还早,南絮便又去要了一个房间,让小曼先休息一会儿。 两人一起送小曼到了客房的门口。 “小曼,今日之事多有得罪了。”小曼走到门口的时候,白寻突然说了一句话。 小曼脚步一顿,也没有回头,手扒着门框,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嫂嫂,说什么呢。” “你也会有自己的一双人的。”白寻挑了挑眉,握住南絮的手,十指相扣。 小曼笑了一下,推开门,大步走进去了。 外面阳光正好,照的人身上都暖洋洋的。 南絮忍不住把人抱在怀里,使劲亲了一口,柔软的唇,甜蜜的味道。 白寻回抱住,心中安然。 “我爱你。” 要不是沧海桑田,怎真爱怎么会浮现。 白寻轻轻嗯了一声,更紧的抱住他,搁在他肩膀上的头却微微扬起,好让眼泪不掉下来。 “南絮,我想睡觉。”今日这般折腾,早就疲累了,白寻觉得有些疲累,趴在南絮肩上,软绵绵的有气无力。 “好,去睡觉。”南絮没有把人放下,就这么抱着回了自己的房间,将白寻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掖了掖被角,在她额心上轻柔的亲了亲,露出笑脸。 “乖,你睡一会,等午饭好了,我叫你。” “好。” 一会的功夫,白寻就沉入了梦想,发出规律的呼吸。 怎么也看不够,真恨不得把这个人所有都深深的刻在脑海里。 南絮看了好一会儿,才起身轻手轻脚的出了门,转身朝小曼的房门走去。 扣扣敲了两下,听到屋内小曼应声,南絮问:“小曼,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去帮你要。” 小曼脸色复杂,顿了顿道:“不用麻烦,还是我和你一起吧。” 说着话人已经到了门口开了房门。 南絮向外让了两步,笑道:“也好,那就一起吧。” 小曼穿了一件夹袄外罩收口襦裙,眼脸下面虽然有着黑黑的眼圈,也不能掩盖眼睛里的光华。她的眼睛大大圆圆的,黑眼珠转上一转,就会显得活泼灵动,配上圆润的鼻头,偏厚的嘴唇,微尖的下巴,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如今像是撕开了厚厚的遮面布,阳光下面就再也掩盖不了她的美丽。 “小曼,以后有什么打算?”两人说着,就向下面走去。 小曼笑了笑,道:“回家去吧,也许以后,有可能的话,会再去拜访大哥和嫂嫂的。”她说的随意,眼睛里却露出向往,显然是仔细考虑过的。 “大哥回去以后有什么打算?”小曼想过了,并不打算在这里再待下去,也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 如果,有可能的话,这一辈子还没有到远处去过,听南絮说外面世界那么好,自己是不是也该出去看看。 她自小没有接受过那些礼俗教育,所以,自然也不懂深闺女子是不可外出。 南絮不知道小曼的想法,以为她想开了。 “回去后,先找到我的一个朋友,等着白寻把孩子生下来,再做打算。” 把该解决的事情都解决了,以后不要再烦恼才好。 又下了几个楼梯,小曼问:“准备什么时候走?” “明日就走。”想着白寻疲惫的样子,南絮还是禁不住心疼。 小曼一愣,没想到这么快,脸上还有诧异之色,脱出问道:“嫂嫂身体能撑住吗?这么上路肯定会出问题。” 她问的又快又急。 南絮笑了:“我肯留,白寻也是不肯的,那个朋友对她来说极为重要,要不是因为没有药吃,恐怕她也不会答应在这里再多留一天。” “好吧。”小曼不语,只是在心里小小的念了一遍南絮,把这个名字记在心里,想着有一天可以重新见到他。 白寻足足睡了两个时辰,南絮才叫醒她。 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南絮笑脸,南絮毫不犹豫的俯下身,将白寻抱进怀里,拉了起来。 “小家伙,吃饭了。” “你在说谁?”蹭蹭再蹭蹭,白寻不解。 “呵——”听到一声闷笑,白寻顺手掐了一下南絮的腰,只是没用什么力气,轻轻的掐了一下而已。 “当然是你肚子里的那个小家伙啊。”南絮笑得开怀。 白寻嗔怪的看了他一眼,想赖着不起来,却听到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叫声,脸上一红。 听着闷笑声变成了大笑,白寻气恼的剜了一眼笑的一点不自觉的人,快速的掀开被子,套上,穿上鞋,气鼓鼓的到桌子前坐下了。 南絮也不管她,只顾着哈哈大笑,等笑够了才跟着去把饭菜都端上来。 都是农家小菜,配上自己蒸的馒头,也别有一番风味。 白寻气生的快,消的也快,南絮一面给她夹菜,一手帮她揩掉嘴角的馒头渣。 吃饱喝足,南絮领着白寻去送小曼。小曼也收拾停当。 “大哥,我回去了。”小曼坐上了马车,掀开帘子对着客栈门口站着的南絮挥挥手。 “路上小心。”南絮叮嘱了句。 其实,也不怎么远,小曼心想。 马车开动了,小曼从窗户里看着越来越远的两人。 把帘子放了下来,小曼默默的心里道了一句,后会有期,南絮。 看着小曼的马车缓缓驶开了,白寻和南絮对视一笑。 “我们明日走?” “好。” 第224章:小球球 两人策马而行,小道渐渐转为大路,道上人也越来越多。 三月的阳光虽然不烈,但跑了半天,颇觉口渴,路上有家茶社,二十来张桌子分成两列排开,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 南絮下了马,把白寻从马车上抱了下来。 因为担心白寻颠簸,南絮便直接买了一辆马车。 又担心受风,下来的时候给她套了个斗笠,只露出半张小脸。 茶社中喝茶的斗嘴的正热闹,两人进门也没引起多大注意,找了张靠里的桌子,要了一壶铁观音,配上两盘小点心,并排坐着听旁边的人磕牙闲聊。 小二膀子上搭着布巾,吆喝了一声茶来了,麻利的上茶上点心,等托盘空了,笑咪咪的问道:“客官还有什么吩咐的?” 正巧白寻掀开斗篷,小二像是中了孙悟空的定身咒,眼珠子瞪的大大的,身子不自觉的向前倾了倾。手就要去碰白寻的脸了。 也许是平常很难见到女子,突然见到白寻这样的但只是他这行为未免有些失礼了。 白寻抬了抬眉毛,乌黑的眼珠转了半圈,桌子底下的手只轻轻一动,大堂里突然听到一声鬼哭狼嚎! 大伙纷纷扭头向声源处一看,皆是哈哈大笑起来,原来那端茶的小二不知怎的,将给客人的热茶打翻了,泼在自己的裤裆上,正趴在地上打滚呢。 南絮看了那店小二一眼,伸手把白寻的斗篷重新戴好:“小心受凉。”,也不管她刚才的小动作。 白寻以前在冥陵的时候,是迫不得已,那时候人瘦的风一吹就能倒,脸上一点肉都没有,也许是身体有孕的缘故,虽然身体看不出什么变化。但是 凹陷的脸颊没有了,苍白的皮肤没有了,过分削尖的下巴没有了,唯有冷冽的双眼仍在,只是在看向自己时才化作千般爱语,柔和的仿佛换了一个人。 店小二有苦说不出,捂着下面,被长着满脸胡子的店老板一把抗在肩上奔后面去了。 众人笑完了,又转头喝茶,这些人有天南地北走商的,有访亲拜友的,也有读书人赶春闱的,也有押镖送货。 南絮把绳子系好“帽子不许摘了,好好带着。” 白寻眨了眨眼,心里偷笑,吃醋了,头微微扬起让他温柔的系好带子,脸上却不动声色,道:“你要来打听消息?” 南絮嗯了一声。 不过片刻功夫,高大的店老板出来了,仔细一看,衣服有些凌乱,胡子在阳光下一照,竟然泛着水光,怪哉!这老板实在不像是卖茶的,倒像是打家劫舍的土匪,有一股子悍气。 老板亲自端了一壶茶水,一笑,左眼角的刀疤也跟着抖了一抖,“刚才那兔崽子手脚不稳,打了二位的茶,这是赔给两位的,再免费送一盘盐煮花生,您两位慢用。” 说话不文不雅,眼睛里还透着戾气,恐怕是不答应,连茶也没得喝,果然是土匪,只不知怎么开了茶馆卖起茶来了。 南絮笑道:“老板客气了,一杯茶而已,刚那位小兄弟没伤到吧?” 老板掂着毛巾,不知想到什么竟然哈哈一笑,“小伤小伤,在床上躺一天就好了。” 眼神却是一直在打量着南絮。 “那就好。”南絮笑笑,却是伸手将一个纸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到了那人的手中。 那人面色一凛,也不动声色笑了笑,顺手用茶盘一挡,那个纸条就自然而然的就到了手里。 “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了。”南絮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给白寻剥花生。 “暗部的人,功夫三流,包打听却是一流的。”白寻就着南絮的手吃了两颗花生,五香味的,扬了扬下巴,示意还要。 看这茶社,跟别的茶馆也没多大区别。 其实是冥陵手下一个最大的信息收集所,素来闻名天下,只要肯出银子,不管什么信息,都能给你打听到,包你满意。 若是打听不到,银子双倍返还。 那老板刚才的打量也是确认了南絮,因为南絮已经不在江湖上现面很久了。 他刚才也是迟疑了一下。 但很快确定了。 捏着纸条就回去了。 “喝点茶。”又往白寻嘴巴又来一颗捻了皮的胖胖花生,张嘴吃了。 南絮拍拍手,把杯子里的茶喝完,倒过来一看,杯底有一个小小的印章,中间用小篆刻了一个‘暗’字,笑了笑放下茶杯。 “他们能行吗?”想想杜若那老狐狸的样子。 “如果打听不到,那回去便把这个端掉算了。”南絮无声的笑了下,“不过,杜若很快就会露出狐狸尾巴的。” 身后一阵吆喝,有人吃饱喝足要出发了。 “嗯,花生打包。”白寻拽了拽斗篷,慢悠悠的又喝了几口茶,才和南絮一起起身出发。 一路向南,冥陵的大门已经近在眼前了。 小球球今年一岁了,小脚站在地上颤颤巍巍,好不容易学会了走路。 结果,这几日就撒了欢似的到处跑。 反正娘亲也不管他,只要他不惹事,娘亲都是很温柔的。 球球乳名叫球球,但是球球有好多名字,娘亲生气时候,会喊自己全名。爹地一直会喊自己全名。 球球还小,所以他并不明白自己全名的含义。 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下人在听到自己娘亲喊自己的时候会忍不住笑。 他真的太小了。 这也成了他日后心中难以言喻的痛。 这都是后话。 这次,小球球自己站在门口,小侍女回屋给他拿垫子。 他就站在那里,娘亲和爹地每天都有好多事要忙,他自己一个人玩。 等小侍女把垫子给他铺好,他就坐在那里自己玩耍。 玩着玩着,她就听见远处的大马路上,传来一阵咕噜的马车声。 小球球有些好奇的看了过去。 马车越来越近,终于在小球球面前停了下来。 小球球软软糯糯的还不太会说话,指着车,拽着小侍女的衣服,“ce……ce……” 小侍女也是疑惑,今天应该没有来客,难道是冥陵的旧友。 马车上有人下来。 等他站到了地上,真正的站到了他们面前,小侍女一下子捂住了嘴。 难以置信! 双腿一软,就跪倒在地:“庄……庄主。” 南絮却是转身把白寻抱了下来。 白寻见到了门口那异常可爱的一团,也是难以相信。 她走到小球球面前,蹲了下来,盯着他打量,“你,你叫什么名字?” 眼前这个孩子像极了如英,同时又有白止的影子,难不成是如英和白止的孩子? 太奇妙了。 白寻颇有些喜悦的盯着球球。 这是如英和白止的孩子? 第225章: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很乖的 白寻蹲过去一点,球球看了她一会儿,朝她微微一笑。 小手小脚,站在那里,一双好看的眼睛,水水的,像葡萄一样黑亮黑亮的,眨巴眨巴着,当真是一个粉雕玉彻,白白净净的小玉人。 白寻随手摘了一些高处看起来很好看的花朵,递给他,他很开心地接了。 “这是……这是如英和白止的孩子?”白寻站起来,问着旁边呆立的侍女。 那侍女因为见到南絮和白寻,正震惊着。 此时,忽然听到白寻问话,才反应过来。 颤声答道:“是,是……” “他叫什么名字?” “白……白……”小侍女低头唯唯诺诺了半天。 “什么?白什么?”白寻有些不解的看着那侍女。 难道是还没有起名字吗? 侍女抬头快速的看了白寻一眼,又低了下去。像是下定了决心。 “白蚩。” 白寻顿时明白了那侍女支吾的原因。 白蚩?! 恐怕是白止又惹得如英不开心了,这才把气洒到了孩子身上。 这样的名字也只有如英敢真的叫出来。 真是让人又气又好笑。 白寻重又蹲下来,附身过去,把球球抱了起来。 一岁的孩子其实重不到那里去。 南絮上来就要接过去,白寻横了他一眼,道:“没事,我抱着就行。” 白寻转身就走。 南絮只好无奈的跟在她后面,小心的在左右护着。 走了很长一段路,来到了自己以前住的地方。 推开门,没有想象中的那种灰尘扑面的感觉,很干净的味道。 家具都还是摆放整齐的,一点灰尘都没有。 如英他们有心了,肯定是经常打扫。 白寻抱着球球站在门口,看着屋里恍然隔世。 那些曾经的过往全都历历在目,兜兜转转自己还是回来了。 可是,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连白止都已经有了第一个孩子,自己也是做娘亲的人了。 光阴似箭,时光如驹。 一时间,眼里光华流转。 南絮见她这个样子,知道她是触景生怀。 正好走过去顺势把球球接了过来,球球正把小手放在嘴里嘬着,口水顺着他的下巴流出来。 南絮把他放到了床上,拿出一块手帕,把他嘴角的水渍擦干净了。 趴在床沿看他,真小,自己的孩子以后是不是也和他一样,这般小,这般好看? 南絮心里想着,忍不住在脑海里开始勾勒自己孩子以后会长个什么样子,女孩的话,应该是会像白寻多一点,白寻那么好看。 男孩的话,也要像白寻多一点,因为白寻那么好看。 南絮满脑子都是白寻的脸,心里还乐不可支的。 他不说话,在床边笑兮兮地。 而小球球才不理他,一双眼睛骨碌骨碌地转,似是瞧这整个屋子里的一切。 以前这个屋子,他可从来没有来过。 娘亲也不让他来。 目光似乎瞟到了桌子上,他立刻往床边沿爬。 “哎,小心……要摔着了……你想要什么?桌上花瓶里的花?” 还好,白寻回过神了,就看到他一只小脚已经迈出了床边外。 赶紧走过来,扶住了他。 球球开心地拍着床铺,格格地笑着,一个人闹着。 白寻照着南絮就是一下“想什么呢,摔了孩子怎么办?” 南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以后我可不能用你来带孩子。”白寻调笑的看着南絮。 南絮也不说话,只是拿来桌子上那些花瓣给球球。 球球接过花瓣,很开心…… 然后他又很开心地撕了…… 他撕得开心,倒是把白寻和南絮愣住了。 白寻和南絮没带过孩子,自然不知道小孩子天性就是爱玩。 愣了一愣,白寻对南絮道:“南絮,你说,我们的孩子会不会也像他这般……” “糟蹋东西?” 南絮也盯着球球粉嫩的小脸:“不……不会吧,我们的孩子肯定很乖的。” 他甚至还把一瓣牡丹往白寻嘴里塞,开口说:“你的。” 这孩子……怎么回事啊? 球球撕得满手都是花瓣汁水,白寻给他夺了过来,把腰间荷包上给他玩,把手帕给他玩。 他不会是饿了吧?白寻赶忙拿来一盒点心。 球球两只小手一起往嘴里抓,吃得十分有趣。 一整个下午,两人都在陪着球球玩,玩得不亦乐乎。 一直玩到他吃饱了喝足了,夜晚也来临了。 球球张着小嘴不停的打着哈欠。 白寻约摸着他是困了,就拿过枕头,让他躺下,给他盖上被子 被子底下的小东西蚕蛹一样动着,爬出被子,小手揉着眼睛,又把脑袋往白寻怀里乱拱。 “别动,快睡觉。”白寻企图恐吓一下他。 可是球球根本就不怕她,再说娘亲生气的时候比白寻可是可怕多了。 不由分说,小球球就扒拉到白寻旁边。 然而白寻还没有松口气的时候,感到自己的腰上一阵湿热在蔓延…… 头发都倒竖起来了。 他他他……尿床了…… 下午的时候真不该喂他喝那么多东西。 白寻无奈的起身,喊来南絮,手忙脚乱的正欲给他换尿布的时候。 门外传来稀里哗啦的一阵声响,紧接着就是如英的熟悉的声音。 “人呢?人呢?” 白寻不禁笑了,如英还是这么风风火火,哪怕是做了娘亲。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 门就被人从外面猛地拉开了—— “庄主!白寻!” 拉开门的瞬间,如英看清了屋里坐着的两个人影,很熟悉。 熟悉得如英有些想要落泪。 多久了呢? 他们多久没见了呢? 今天听下人说,庄主回来,她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天知道,这些年她和白止为了找他们费了多大的气力。 要不是南絮前几天露了行踪,给暗部查到了,如英觉得自己就要放弃了。 现在见到两个人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心里那种激动自然是不言而喻。 但是,如英忍不住的有想要大笑的冲动。 因为两个人现在手里正提着自己儿子的尿布,一脸尴尬的看着自己。 一个是冥陵的庄主,一个是第一杀手,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两个居然也会有这一天。 如英破涕而笑,走过去把自己儿子提溜起来,接过白寻手里的尿布,利索的换上了。 小球球换上了干爽的尿布,又撒欢似的跑回了被子里。 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个小脑袋。 “闭眼,睡觉去。”如英只是吩咐了一句。 小家伙似乎很怕如英,畏畏缩缩的闭着眼睛。 “如英,你怎么这么凶?”白寻有些看不下去。 第226章:就差一个 “白寻,你不知道,我不凶,这家伙就要把天都翻过来。”如英跳过来,高兴的拉着白寻的手, “天呐,总算是让我给找到你们了。” 说着,眼就红了。 白寻也是感慨万千,拍了拍她的头,笑道“傻丫头,哭什么?我们这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吗?” 视线扫到了一边站着的南絮,如英下意识的看向了南絮。 那目光带着审视的意味,让南絮皱了皱眉,不知道如英在看什么。 白寻一看她的目光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拉过南絮的手,郑重的道“是真的,放心好了。” “庄主,他……他没事?你们……你们是怎么找到对方的?” 听到白寻这么说,如英收了视线,也走到一边的凳子上坐下了。 她心里有太多的疑惑,太多的话,此刻竟然不知道该先说什么。 白寻就把离开这里以后的事情简略的和如英说了下。 发生了太多事情,尤其是听到两人差点葬身火海的时候,如英听得冷汗直冒。 “所以,钟灵现在那个杜若手里。”如英听完了以后,很快就抓到了关键点。 “对,现在只能借用冥陵的力量来救她了,杜若太狡猾了。”白寻皱眉,恨恨道。 “这好办,明日白止回来,让他带人去灭了杜若那里。”如英不假思索。 “没那么容易,杜若现在藏身何处,还下落不明。他这样的人,肯定不会那么轻易的被人找到。”南絮摇摇头,事情要是真是那么简单的话,他就不用千里迢迢的带白寻回来了。 “现在,最主要的是找出杜若的下落。”如英沉吟道,“我马上再派些人手到暗部那里,很快就会有消息的,你不用担心。” 如英看白寻眉头紧锁,不由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对,回了冥陵就什么也不怕了。”白寻对她报以一笑,靠上了她的手。 如英却反手把住了白寻的手脉,。 知道她也有医术,白寻也不乱动,让她安心探脉。 探了一会儿,如英喜笑颜开“没事,不用担心,你胎气很稳。” 听到如英这样说,南絮心里才小小的放下了一点。 小球球睡着翻了个身,露出了短短的小脚。 白寻赶紧给他盖上。 如英看着天色也晚了,便道:“你们吃饭了吗?我一会儿让厨房好好做几个菜。” 走到床前,把小球球抱了起来。“我先送球球回去睡觉,你们稍等一会儿。” 球球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好吃的,砸吧砸吧嘴,睡得正香,丝毫没有因为如英不甚温柔的动作醒了过来。 球球? 白寻和南絮对视一眼,都差点没有憋住笑。 起这样的名字,也不知道长大后该怎么埋怨如英呢。 两人对头笑着。 如英已经带着孩子出去了,在外面吩咐着准备酒席。 月色正好,冥陵许久没有像这般热闹了。 也许是因为大家都在的缘故吧。 以前的年少终于长大,都颇有了些珍惜眼前的意味。 那些江湖恩怨都已往事如烟。 春来秋往。 翌日,白止回来,虽然早就知道了消息,但是见到两人还是忍不住激动了好一番。 因为不敢抱白寻,只能抱着南絮高兴了好一会儿。 还差一个人了。 白寻看着正在大笑的白止,还有正在训斥又在自己鞋上踩上脚印的小球球的如英。 白寻,回头看向一碧如洗的天空。 钟灵。 接下来的几日,即便是南絮不说,白寻也知道他一定在准备着。 她只是默默的等着。 以前在有孕的这段时间,白寻肚子里的小家伙基本上每天都要挥舞着自己的小手小脚,东一下西一下的在娘亲肚子里练武,而且时间上非常不固定,有时候是早上,有时候是傍晚,有的时候甚至是三更半夜,精神头是非常的足,搞的白寻每天都睡不好,不过南絮也由此断定,肚子里绝对是个小子,小姑娘哪里会这么不安分? 鉴于这小子在娘肚子就如此喜欢武拳弄棒,南絮便决定培养出继自己以后的又是天下第一的武林高手。 这也导致了以后的这小子出来以后,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明明自个想经商来着,怎么自己亲爹一定要逼迫自己学武呢? 要求之严格,让这小家伙简直怀疑,自个不是南絮亲生的。 要是早知道了他未来的命运如此的‘艰辛’,他肯定选择一直在娘肚子里不出来。 结果这天,这小子出奇的很安分,从早上开始就没在白寻的肚子里练功,加上凉风徐徐,是个好天气,于是白寻披了件外衫,去找南絮,找了好久才找到了。 南絮正把自己闷在小库房里,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白寻凑近了去瞧,小库房里竟然摆满了一些全都是小孩子的东西,小床,小木马,还有一些简单的小玩具。 南絮手里正雕着一个根巴掌大的木头,还没刻成,不过看模样像是一只老鹰,翅膀已经雕出来了,正在琢眼睛。 白寻开了门,斜倚在门框上,嘴角噙着笑,看着眼前专心致志的人。 南絮好不容易见白寻过来了,抬头笑笑,接着刻手里的快成型的老鹰,等刻好了染上油彩,就挂在房间里,还有小风车,小铃铛,这些都是他做的。 画面静逸安宁,南絮正做着一件普普通通的事情,白寻却觉得有夫如此,夫复何求。 等眼睛刻好了,南絮才从桌子旁边站起来,拍拍手上的木屑,走到白寻面前,亲亲她的唇角,笑着问:“又闹你了吗?小家伙真不老实。” 白寻揽上南絮的腰,含笑道:“他今天很乖,是我想你了。” 南絮捏捏她鼻子,心里高兴的很,却还是忍不住开口“白止已经带来了消息,等我们准好以后,就去救钟灵。” 听到他提到这个问题,白寻顿了顿:“有把握吗?” 南絮抱着她,下巴轻轻搁在她的肩膀上。 “十成的,等我把我们儿子的干娘带回来。” “好。” 白寻笑了笑,不再说话。 她一直信他,从未有过其他,他说什么,她便信。 只要是他说得,她都听。 第227章:生疑 夜色浓重,星月暗淡。 杜若一骑在官道上放尽,疾风扑面,吹得他鬓发凌乱,他却毫不放松,兀自不断催马,行色匆匆的,仿佛有什么急事要办。 他在路上已经驱驰了两天一夜,除了打尖停下来歇息,中途就没有休息过。 好在他胯下的马匹乃是从关外选来的雄骏良驹,虽然疲累了些,却还一直奋蹄疾驰,并不惫懒。 他要去做的事本来并不是很着急,然而他心中却是有些兴奋和着急,只恨不得插翅而飞,一天内就能跑个来回。 他奔驰得这样辛苦,其实也全是由他自己失策所致。 他没想到冥陵的势力居然隐藏得这般深,本以为前面几次打击足够让他们休养生息几年,没想到,只是隐而不发。 几天之间,就已经窜去了他的几处田宅。 其实,这些对于他来说也不算什么,毕竟换了一个钟灵回来。 丢了就丢了吧,就当做钟灵的嫁妆。 可是,冥陵现在居然已经把手伸向了他的内府。 要知道这件事要是捅到流月那里,少不得自己又要费一番功夫来掩盖。 所以,他才急急的赶了回去,稍微堵了一下那些人的嘴,不过,好在还没有弄出什么大乱子,流月也未曾察觉什么。 他好容易哄住了她,她才没有继续闹下去。 其实这样,杜若也有个心思,就是借着自己离去,令钟灵苦苦等候而不得的这几天好好叫她对自己相思刻骨。哪知等纵马出城,在道上一阵奔驰,忽然觉得自己无聊得很。 钟灵根本就不会这样做,她要是这样做,她就不是钟灵了。 他的灵儿终究是变了。 原来有一日,杜若不曾想到她也会对自己刀剑相向。 像她那样的人,到底是有多大的恨才能让她时时备着一把匕首在自己枕下。 可是,自己已经做得那般好了,她为什么不肯原谅自己。 只要她肯原谅自己,他怎样都是依她的,流月的势力他很快就可以不需要了。 眼前心头,赫然浮现出钟灵秀气的脸庞,还有那临走时一瞥印在心头的清瘦身躯。 可惜他起了这个念头的时候,离钟灵已经远了,重又回头从来不合他的性子,也只有加快速度,继续前行。 他自己却有些心焦起来。 杜若忽地轻叹了口气,那匹枣红马却是累得够呛了。 早晨来临之后,它的步子便明显慢了下来。 杜若知道这也是无可奈何,他也没有马匹可以替换,心里愤恨没有多带几个人。 便只有在下一个集镇停下来歇息一阵,让马儿好好地吃饱喝足,喘过气来,再重新启程。 借着这会儿时间,他便也在客栈里头小睡了一觉,醒过来已是午饭时分,他精神固然充沛得很,却还是要再填饱肚子才能出发,因此下来又在客栈前厅坐着吃饭。 便在这时,顺着他来的方向又传来一阵激昂的马蹄,还夹杂着几声犬吠。 马蹄声也在客栈前停下了,那狗叫的声音反而愈响起来。 杜若先以为那狗大约是被奔马惊着了才一路追着那些人来了这里,岂知回头扫一眼,看见的赫然是一个身形修长的玄衣男子打着呵欠,怀抱一条狗正走进客栈。 这些人倒也有趣,赶路还要带着一条狗。 如果不是那狗正冲着自己吠个不停,杜若一定会觉得更有趣一些。 那些人陆续下马,跟在那男子身后进来,好像都被那条狗的反应弄得有些怔忡,瞧着杜若的神色便有些尴尬。 还是那带着狗的男子反应快些,呵欠也来不及打了,赶忙往那条狗脑袋上拍了几下,又朝杜若点头哈腰地道歉。 杜若其实也没觉得生气,淡淡地点一点头,没有说话,双眼却已在跟进来的几个汉子身上看了个遍。 这几个人武功身手都不弱,腰间背上带着的武器却都以布帛裹着,看不出来历。 观其外貌,似乎都是疲倦得很,眼下隐隐有着黑影,便如熬了好几天的夜一般。 再细看那黑衣男子,一身文弱相貌,可能是哪家公子出来游玩,家里不放心才派了几个好手跟着。 他从带着狗的男子说话口音中判断出他们并非此地人士。不过江湖人物四方走动也不足为奇,最叫人觉得奇怪的,果然还是那只狗了。 那狗被打了几巴掌之后便蔫了下来,又被主人喂了一些肉骨头哄着,一时没工夫再理会杜若。 杜若心中纵有疑惑,这狗来的时候可是第一时间就冲着自己叫? 而且这几个人的来的方向…… 杜若只轻轻笑了一下,却不多说话。 正好自己已经吃完了午饭,便结账牵马重又上道。 客栈中那几人叫来米饭面条,杜若离去之时他们均埋头闷声吃饭,并不多看他一眼。待听得杜若马蹄迅速远去,便纷纷抬起头,目光都集中在抱着狗的男子身上。 那男子却疲惫得很,一面往嘴里扒着米饭,一面几乎就要栽倒在碗里睡过去,也没留意到他们的眼神。 终于其中一个大汉忍不住开口问道:“青衣先生──” “什么?” “我们好容易追上了他,是不是应该……” “应该拉开些距离,免得被他发现。” 那男子说着用手摸了摸黄狗的头,接着道,“我们接下来就在这里睡上一个时辰,反正有它在,不会弄丢了他的行踪。” “不,我们在这里碰上,恐怕他会生疑,再不赶紧缀上去,别真被他甩脱了。” “生疑?”那被唤作青衣的男子困得几乎睁不开眼睛了,只喃喃地重复了一句,那几个大汉纷纷道:“你那条狗刚才就够可疑的了。” “他看模样,就该知道我们差不多是一路紧追着他而来。” “不管怎样他若是在前方稍作布置,将气味弄不见了,这条狗也没了用武之地。” “那你们就去追吧,我是要在这里好好睡一觉了。” 青衣说着赶紧将面前的饭菜全都刨进嘴里,果真抱着黄狗跌跌撞撞的就往客房里走去。那几名大汉面面相觑,正要再说话,他又回过头来,若有所思地道:“啊,对了……你们若是撞上他,记得活着一个人回来报信,我也可以和冥陵里的那位报个信。” 说完摇摇晃晃地钻进一间客房。 那几名大汉皱眉不已,低声商量几句,只留下一人,其余几人全都赶紧上马,缀着杜若方才离去的方向追去。 第228章:好些了么 溪水两旁的软泥上留着半个马蹄印,看来是马的左后蹄,淤泥里的水才渗出一些,显得十分新鲜。 几名大汉不由往溪谷上方看去,那道溪谷中峭石嶙峋,不过春夏涨水,大多石头已被磨得消了棱角。更重要的则是,若是不惧这溪水奔流,这条溪谷显然也算是一条通往山中的天然石径。 他们相互看了一眼,几乎连一丝的犹豫也没有,纷纷提缰催马,一个接一个纵马踏入溪水,向山谷中奔去。 溪谷曲折,有些地方甚至狭窄到只容一人一骑而过,两边山崖满是青苔,不住往下漱着水滴。几名大汉提高警惕,小心谨慎地向前行进着,正走到另一个巨石悬空,两侧狭隘之处,溪水浅浅声中,竟隐约传来一声马嘶。 几名大汉脸上尽皆一喜,这条路上除了杜若与他们,本来没有别的人再骑马经过,既听到马嘶声,想来杜若已在前方不远处。 他们临到此时,行事更加谨慎,翻身下马步行涉水穿过那巨石横空之处。 他们一共五人,前面四人已在巨石之下,最末那人才要进去,便觉头顶袭来一股杀意。 他不及向上看去,只惊怒地大吼一声,身形后退同时双手腰间交错一抹,从上面倒翻而下的一支长剑。 而前方那座与山体相连的巨石此时竟轰然一声压将下来,里头的四人闻听变故之时却已无法反应,只领头的那人当先窜了出去,其余三人竟活活被覆压在巨石之下,三声惨呼短促而凄厉,转瞬即戛然而止。 从巨石上翻身下来的自然是杜若,他又岂会被那长剑挡住,脚尖只在塌陷下去的巨石上一点,剑光夭矫迅捷地一转,便自那人斜旁穿过。 那汉子怒吼变招,他抖腕一划,剑刃半成弧形,剑尖已截断那汉子左手腕脉。 再顺势一带,那汉子左手握着的剑失了力道准头,竟被他拨得差点掉落。 他不待对方再行变招,剑身弹回,剑势不变,一举贯入那汉子胸膛。 他这几下动作也是兔起鹘落,虽然迅疾,却并不花巧,一剑穿出,便即震散那汉子的全身力气,令那汉子临死连反击亦不成。 虽说,他武功比不上白寻南絮他们,但是对付这一个已经乱了心智的人是绰绰有余了。 他嘴角边噙着一丝冷笑,拔出剑来,看也不看倒下的那汉子,侧身一转,刚巧避过巨石后幸存那人无声的身上来的钢锥一击。 那人一击落空,猿猴般敏捷地抽身一退,再蜷身而上,那把钢锥又细又长,与古时力士常用铁椎大相径庭,招式亦极诡异。 杜若并不在意,左一剑右一剑抵挡着那人的攻击,竟是游刃有余,还抽得出空来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人闭嘴不言,只管将那支钢锥从各种诡奇角度往他身上招呼而去。 杜若又道:“你们跟着我想做什么?” 这一回剑“嗤”一声在那人肩膀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那自然是警告之意。 那人却恍如未觉,兀自挥舞钢锥攻击不已。 杜若略一皱眉,身法陡然加快,唰唰几剑将那人迫得连连倒退,他亦欺身近前,左手剑鞘同时舞动,点了那人穴道。 那人身躯一僵,瞪着他软倒下去。 他若有所思地探下身去,从那人怀里摸索着,果然摸到了一个牌子。 手指一勾,闪亮闪亮的铜牌顿时显现了出来,上面只缀了一个字,“暗”。 再看反面,一个龙飞凤舞的“青”字。 暗部? 青衣? 想来刚才看到的那个男子还真的是玄青色的衣服,看来那南絮果真是回来了。 要不还有谁能动用暗部最精锐的力量。 哼—— 杜若喃喃道:“原来竟然已经追查到这里来了?果然名不虚传。” 他一面说,一面冷声笑了一下,道:“你们倒是如此的不怕死,可惜,我不能放你回去报信了,反正青衣也早晚会追到这里。” 那人牙齿咬得更紧,虽不说话,却知道自己几人这破绽露得着实有些大,只听杜若又道:“你背后的人到底是谁,我已经知道了,你说与不说也没有关系了。” 他自言自语似的说罢,手上剑一落,毫不留情地斩飞那人头颅。 他再回头往巨石底下看一眼,摇了摇头,推剑回鞘,俯身捡了几块石头将堵在溪口的五匹马赶得回头,自己却继续向溪谷深处。 他的那匹枣红马,确然就在前方。 这几人中少了两人,青衣和一个人。 杜若仔仔细细的把自己的行踪掩盖了一番,这才一骑风驰电掣地飞奔而去。 直到看到那熟悉的房屋。 熟悉的令他倍感亲切,他还是头一次为回到这里如此兴奋,尽管他离去也不过几天的时间,但想起钟灵,这几天便变得十分漫长。 一想到这些,路上遇袭的事也算不得什么了。 他不待坐骑跑至门前便翻身下马,将马鞍上系着的包袱抓下,身形一晃,那门口的仆人还没反应过来,一句“老爷回来了”才说了一个字,他就已经消失在屏风后面。 这过了几天,却不知钟灵的身体有无好转。。 杜若走进后院,一眼便瞧见那石潭边上架着一架新编的竹床,上头罩了顶软罗伞,堪堪遮在竹床头上。 钟灵闭着眼满脸不豫地躺在那上面,身上扎着许多银光闪闪的长针。 大夫在旁侧还捻着针,全神贯注的,分毫无有他顾。 那两名仆人一人扇着炉子煎药,一人则小心翼翼地切着药材往篾箩上翻晒,竟是成了那大夫的小药童了。 杜若瞧了几眼,大踏步的走过去,两名仆人瞧见连忙见礼道:“老爷。” 连竹床上闭目假寐着的钟灵也惊醒了,仍是蹙眉冷淡地盯着他,唯有那大夫神色如初,只管捻着银针在钟灵胸腹穴位上刺入,并不理会。 杜若着意往她面孔上细看了一看,道:“好了些么?” 钟灵不答,然而杜若自看得出她面色好了许多。 先前的蜡黄干枯消了不少,面颊虽依然消瘦,皮色却有了几分水润的光泽,倒另有一种清臒之美。 他当然全忘了自己前一次来时对钟灵做过的事,瞧见钟灵这样清俊可人的样子,忍不住就俯下身去抚摸那微带了些血色的面颊。 钟灵嫌恶地扭头避开,只是身子躺在竹床上,想必是给那大夫制住了穴道无法动弹,杜若的手仍是落在她的耳朵上。 第229章:恶心得想吐 虽见钟灵态度不佳,杜若也不生气,顺势便在她薄薄的耳垂上捏了一捏,又道:“这样儿的乖顺可不多得,真将你治得好了,又该不让我省心了。” 钟灵兀自晃了晃头,好容易才忍住转头咬他一口的冲动,干脆闭上眼不去理会他。 杜若目光自然也就注意起那正给钟灵扎针的大夫来,问道:“她的病势如何?” 那大夫往钟灵看了一眼,正扎好一支银针,便起身以干布擦了擦手,朝杜若点点头,转身走向草屋那边。 杜若瞧他这阵势,竟是不方便让钟灵听见一般,虽然生性凉薄,但因着某些缘故,却也当真担心起来,手上动作也不暴戾了,反是轻轻地在钟灵额头上摸了一摸,才跟着大夫过去。 钟灵好像也觉出他这动作的不同,睁眼转头,看着他与大夫离去的背影,神色也变得复杂。 却不知她在想什么,钟灵神情怔怔的,她心里的那些积郁和痛苦,会不会随着生命的渐渐消逝而淡化? 不会的,钟灵闭了闭眼睛。 杜若同那大夫谈了一会儿,那大夫便又回来给她拔出银针,杜若若无其事的,好像并没有什么坏消息似的,在竹床边上坐下来,随手捞起她的一缕黑发,放在唇边亲了一亲,道:“灵儿,你怎么还是一句话也不说,大夫并没有给你刺中哑穴吧?” 钟灵真是极不喜欢他这样故作温柔的语气与态度,冷冷地道:“我要说什么?” 杜若正要说话,她又道,“你想听的话,我就是带进阴曹地府也不会说给你听。” 那旁边的两名仆人听见这话,神色不由都有些怪异。 杜若叹了口气,道:“自然是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问什么就问什么。若是觉得这儿人多不方便,那么等一下给你治疗结束,我们进去屋里听你说。” 这两人的话似乎越说便越让人产生奇怪的联想。 那大夫虽是专心致志,听闻到也不由咳嗽一声,道:“姑娘身体未愈,不宜受到刺激。” 杜若道:“受到刺激又会如何?” 那大夫眉头一皱,道:“那自然是病上加病,更难治愈了。” 钟灵忽冷声道:“你方才便没听见?他从来没想过要治好我,所以你倒也不必如此认真。” 那大夫这几天大约也被钟灵这脾气弄得焦头烂额,也不搭她的话,却向着杜若看去。 说到底他还是杜若请来的,是死是活当然看东家的意思。 杜若抚着钟灵的面庞摇头道:“你这话又说到哪里去了,我难道是故意要将你活活在这里拖死?你自己想想,我到底对你怎样,倒是你一直对我动不动就动刀动剑。” 那大夫已将银针起尽,钟灵也终于能够动弹,手往竹床上一撑便想翻过身去。 只是她身子维持一个姿势太久,手肘僵硬,一撑之下关节一酸,整个人便朝着床下滚落下来。幸得杜若就在旁边,忙一把将她接住抱在怀里,好气又好笑地道:“这却是做什么,要将病摔得更严重些么?” 钟灵一下伏在他的怀里,脸颊上不知是用力过度还是气恼,竟浮起一片红晕。 杜若多年来与钟灵从未有过肌肤之亲,那倒不是杜若多么正人君子,只是一开始,他对钟灵没有那方面的心思,后来有了那方面的心思,钟灵偏生又不识管教,不肯等他。 而钟灵在那逃走之后也绝不愿与杜若亲近,那也不是她不喜欢杜若,而是在流月那里听说杜若的所作所为,才知道杜若接近自己并不是出自真心。 她当时从悬崖处跌落下来,每日每夜的骨头酸疼,那时陪着她宽慰她的就是杜若,在那样凄惨的情况之下,又遇到这样温柔体贴的人,不由她不倾心。 哪知杜若此后竟然那般对她,既然不爱,为什么还要那般羞辱于她。 现在又假惺惺的来寻她,这算什么? 他就是贪婪,钟灵太了解他了,有了一个流月还不够,偏生还要再纳一个。 可惜,她从不会遂他的愿。 只要他杜若还存在这般心思,她便不从。 怎么能甘心委与人身之下。 这多年的爱恨纠葛在一起,杜若能在一瞬间之内将之化作云淡风轻的过眼云烟,她却委实不能就这样同他共堕入那含混不清的爱欲之中。 因此微一失神,便即恢复清明,将身子撑起,眼神刀子般锋利地盯着他眼道:“杜若,你总问我什么不肯原谅你,是不是?” 杜若一怔,还没答话,钟灵已又闭眼,笑了一下道:“我以往懒得与你分辩,今天索性同你说个清楚,一想到你家里的那位,别说是她,就是连你,你们两人,不论哪一个,想起来,我都恶心的想吐。” 她这话说得太过铿锵,就是杜若也没法将之随意忽略过去,加之她言语中又刻意贬低了杜若,杜若的面色立时便沈了下来,对着她双眼盯了好一会儿。 钟灵始终不肯示弱,神态中冷笑蔑视之色坚决得很。 杜若默然不语地一伸手将被子拉了过来盖在她身上,自己起身抖了抖揉皱的衣衫,一低头穿出了屋子。 钟灵被被子重重的压在床上,胸腹间的原先有些消散的郁气竟又团团地围拢上来,将她堵得几乎喘不过气,只想到杜若不会再来,便轻松得笑了几声,然而几声过后,她也不知怎么回事,语声变得哽咽,竟又哭了出来。 杜若素性刚愎,凡事只当自己是绝对的正确,错的自然便是与他作对的旁人,因此纵容了流月对钟灵做了那般的事,他心头纵然亦是烦闷之极。 可是,那时候他是惹不起的流月的,他兀自不肯去想自己的问题,只一味固执地以为那是钟灵不肯顺从自己的错。 说他心中不曾后悔,那是假的。只是他从来不曾以为那种心头烦恨之意乃是后悔。 此时钟灵却再经不起他的折腾,他以往每次在钟灵床前呆了良久,总是侥幸地想着等她好好休息一阵,身体将养好了,便依然如以往一样──或是将她那硬脾性也磨灭了更好──两人便在一处,好好过些日子。 他往常从未如此心烦意乱过,虽然往好处揣想着,那心中却依然悬惴惴的,尽管嘴硬得不肯承认,其实却明白钟灵十有八九是再也不会好起来了。 第230章:温顺得和猫一样的灵儿 他曾目视着钟灵被打得口吐鲜血也没眨一下眼;他曾看着钟灵内伤发作,痛得面青唇白,缩成一团也无动于衷;他可以忍住一切,只要对自己有利,他却从来不去想,别人是否也和自己这般势利。 钟灵对他的反抗再激烈,在他看来,那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钟灵是个固执的人,无论哪件事上都是一样。 所以每次他记起钟灵当初脆弱地蜷缩进自己怀中,将自己当做是唯一的依靠时,便更笃定钟灵对自己的爱意从未改变。 所以一旦自己愿意与她亲近,她还怎么可能在保持住那副态度来拒绝自己? 钟灵却真的拒绝了。 他甚至发现自己以往因之而生的所有自高自大的念头可能都错了──他却怎么能忍受自己错了?更无法忍受的是钟灵竟然说出“想起来,我都恶心的想吐”这种话。 也许那只是出于自尊的伪装。 杜若多年来的骄傲被深深刺痛。 他光是要将自己从那些繁芜的思绪中平复下来,就耗费了许多的精力。 杜若拒绝去想假如自己那时伸出手去,将她那流月手里救回来,钟灵又会是怎样的反应。 像驯服的猫儿一样乖顺的钟灵,他从未见过,也想象不到。 他见过她黯然伤神的样子,见过她悲痛欲绝的样子,见过她微微的笑,温和的眼,他也记得她震惊失神的模样,横眉怒斥的神态。 但钟灵永远是温和下藏着固执的坚决,所以即使在他伪装得柔情似水的时候,钟灵也不再贪恋他的怀抱。 钟灵自是在屋里难受得不行的时候,正咳嗽着,那大夫正巧走了进来,见她咳成这样,没说什么,只是走上前,站在床前。 居高临下的看着钟灵。 钟灵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但是她正在咳嗽却也是没有顾及其他。 也全然没有注意到那大夫的气势不对了。 他抱臂站在钟灵床前,眼里不再是那般无为的迷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精明。 好容易,钟灵停了下来。 他却蹲下身来,把一个东西塞到了钟灵嘴里,轻声吩咐道,“咽下去。不会害你的。” 随即,又塞给了钟灵一个东西。 钟灵猛地被一吓,下意识的就把那东西咽了下去。 刚一下肚,便升腾起一股温暖。 什么药,居然可以这么大补? 钟灵毕竟是个大夫,一看自己身体的反应,就知道那大夫给自己吃的是很厉害的补药。 她抬起头来打量着那大夫,可是那大夫早已恢复了常态。 只见他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好了好了,咳完了就睡吧。” 也不待钟灵有何反应,推门就出去了。 钟灵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良久,才慢慢缩回身子,把手里的东西打开。 原来是一张纸条。 钟灵看完以后,轻咳了一声。 下床取来火折子,将那张纸条烧的精光。 话说,杜若这厮在外面站了半宿,最后还是进来了。 钟灵正闭着眼睛,也不知道睡了没有。 杜若目光扫过她的面容,一触而收,仓皇的逃兵一样匆匆掠过,竟有些不忍看得太细,太久。 就是这匆匆几眼,他的心中也涌动着血气翻腾的难受感。 他一再地压下那种不正常的情绪,竭力保持着自己向来的表情神色,要让思维也回到“正常”的路途去。 还有什么办法能够挽回钟灵的心? 他杵在床边良久,却只顾着理清自己那些纷乱的思绪。 他实在太过自私,除了自己之外很少考虑别人的境况感受。 等到他忽然醒觉,钟灵时日无多,再受此打击,连命也未必保得下来,还能去哪里再挽她的心时,那钟灵浑身肌肤已经满浸着凉意,竟大有一睡不复醒的趋势。 钟灵什么时候醒过神来? 她会不会得很柔顺,很胆小,不再总是要同自己闹别扭了? “灵儿……” 杜若喃喃地说着,探出手来,覆在钟灵那紧闭的眼睛上 睡一觉,睡一觉起来,把什么都忘掉,只留下一个听话的灵儿就够了。 只要听话就够了。 可是手触到钟灵冰凉的眼睛,却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他终于也意识到钟灵此时根本不堪承受任何过大的动作。 而钟灵到底有没有在呼吸,他有一瞬间竟怯懦得害怕伸手出去试一试。 “灵儿。” 他唤了一声,钟灵自然没有反应,眼皮在他手掌下便再不曾翕动,那眼中的泪水干了,也没有再流。 杜若不知道她到底在昏睡中经受着什么梦境,但他的思维总算真正“正常”起来,转身穿出屋子,去将那大夫捉了进来,要他将钟灵救醒。 那大夫对于钟灵的遭遇早已经不忍得很,是以虽然被杜若几次三番无礼地对待,但是一听说出事之后还是急忙地上前诊治。 只是他先前就已断定钟灵命不久矣,这回再看,那自然是除却更糟,再没别的可能,所以一边按脉察伤,一边禁不住地轻轻摇头,最后长叹一声,道:“生不如死,倒还是死了的好!” 杜若勃然大怒,劈手抓住他领子喝道:“你是大夫,却怎么这样说话!” 那大夫给他折腾得竟也是有些习惯了,一个身子几乎被他提起来,却兀自不当回事,只道:“我说大夫该说的话时,你却不听,说来何用?” 杜若恨极,将他重重推搡开,看了看钟灵,又望向他,沈声道:“她几时醒转?” “她若是不想醒,那便再也醒不过来的。” 杜若又是一阵烦闷。他原想等她醒来,再来想办法挽回那颗支离破碎的心,却绝不曾想原来竟是先要医了那颗心,才能令她醒来。 他无计可施,在这种焦躁之下,也根本没有心思去想办法,硬着嗓音又道:“灵儿素性倔强,当不会一味逃避。你给我好好医治,若是不醒,就是你医术太差,误人性命!” 那大夫一怔,忍不住道:“你也太不讲理……” “灵儿本来好好的在我身边,何曾有过要去的迹象?我看就是你医术太差,让她缩减了命数!” 那大夫彻底是目瞪口呆,道:“我若不调理,她就是三个月也难活!” 杜若冷笑道:“她与我在一起,就是再活上四五十年也不是难事。你这庸医再胡说八道,还不好好诊治,我这就送你去阎王那边替她再夺些命数回来!” 那大夫这可撞着天大的冤屈,有心要再理论几句,那杜若却又是杀意毕露,眼露凶光,着实不能招惹。 他只好回头看着依然僵卧在床上的钟灵,再叹一口气,这一口气却是为着自己而叹,喃喃道:“罢罢罢,就当是我前生欠了你们的,治不好病便饶上一条命,下辈子却万不要再做这行当了。” 杜若这才稍微放下了一些心。 那大夫虽说语气悲观,忙活起来却也是不遗余力。 第231章:定要她生不如死 今日的杜府大院里气氛格外紧张,小厮丫鬟们都战战兢兢的干著手上的事情,生怕一个不注弄出点声响,惹了主子。 原因无他,自晌午後,夫人就连著将屋内的茶盏花瓶之类的摔个粉碎,身边伺候的丫鬟小厮也都被赶出屋外,只留了夫人的贴身丫鬟陪在屋内。一干人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老爷也不在,都不敢吭声,只谨小慎微的做著事。 “啪”的一声,府上的女主人再次狠狠的将架子上的一个花瓶摔倒在地上後,一屁股坐倒在身边的椅子上大口的喘著气。“贱人,真是个贱人。真真是个祸害!” 只见流月满脸的狰狞,气急败坏的样子完全失去了日常的镇静,这当家主母的风范自然是丢了个一干二净。 “小姐,别再气了,当心气坏了身子。”一旁的小丫鬟赶紧上前替流月揉著胸口顺著气,嘴里也劝慰著。“如今这事儿已经出了,再生气也不值当,现下要紧的是赶紧想个法子,怎麽办才好!” 听到那丫鬟的话,流月才微微平息了些怒火,伸手接过她呈上的茶盏一口喝干後,恨恨的说“对,如今再生气也不过是跟自个儿过不去。哼,当初放她一马,居然还敢回来?” 顿了顿後,突然抬头,“现在,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来投,这次决不能轻易放过她!” 话还未说完,便被丫鬟一把蒙住了嘴,只见那小丫鬟冲自己摇摇头後放开自己,走到门边小心的开了条缝隙,朝门外四处张望了一阵後,这才轻轻的关上房门,回过身来搀起自己的小姐,一起往内室走去。 “小姐,这个念头现在先万万不能有!先不说老爷是如的护着那个贱人,单说庄子上的人都是老爷亲自安排的,里面的情形咱们根本不知道。 这次若不是那个叫二丫的烧火丫头因为她爹病重,她出来探病,正巧碰上说漏了嘴又让咱们无意间听见,只怕日后迎进府里,我们都不知道。如今老天开眼,让咱们知道了,这便有大把的时间让咱们想法子。” 流月恨恨的站了起来,扯著手绢咬牙切齿的说“还有什麽大把的时间?难倒就眼看著她在那里耀武扬威,最後嫁进府里来?不行!我不能让她如了这意!” “我的好小姐,庄子里面的一切,都是老爷亲自安排的,看来是打定了主意要确保万无一失的,我们便没法插手的。” “小姐,如今老爷不比从前,您对他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那个意义了,这次无论老爷都志在必得。如今瞒著您,看来是还没安置妥当,咱们何必这个时候送上门去,让老爷找到借口,好光明正大的把她迎进来?” “那那怎麽办?难倒就由著她得逞了?”流月此刻眼睛都绿了,想到杜若对自己的变化,不由悲从中来。 “小姐,只需要忍这一时,便可万无一失!”听到丫鬟如此说,流月立即看到希望,抓著小丫鬟的手紧紧捏住,“翠微,此话当真?” 翠微微叹了口气,看著犹如自己的小姐如此的脆弱,替她将头发掖到耳边後坚定的说“小姐,您放宽心。如今,咱们就当什麽都不知情,由著他们!只等待片刻,那贱人身边必有松懈,咱们再动手不迟!” 流月皱起眉头想了想,然後微微点了点头,起身站到镜前理了理自己的衣裙,看著镜子里的自己说“翠微,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你说得对,那人老爷是志在必得的,我不去惹这个麻烦。哼,我是这当家夫人,不管谁,我不死,她们永远是妾。只等到老爷放松了懈怠,我再收拾这个小贱人!那时候,我定叫你生不如死!” 那之后忙乱数日,听那大夫的办法,要从身心两面都让钟灵觉着舒适,杜若一面叫人看守住自己那一边的情况,又不惜人力物力买回了许多时鲜的花草种上,一面将那大夫需要的药石辅助一力承担下来,竟又是日夜照顾,亲力亲为。 只是尽管如此,钟灵依然没有要醒的迹象。那身体状况到底有没有好转,那大夫也完全无法确定。 他用药已是内外兼施,煎药服送,药汤蒸沐,银针炙药,原也应该将钟灵病情减轻一些。然而钟灵却不知怎么回事,头一天似乎好了一些,第二日却又恢复原样,仿佛他们便在白费功夫一般。 只是世间事态本来如此,并不是一切的努力便都会收到成效。 何况杜若便已明白,他们这些天到底并没有真的做白工,若是放着不管,钟灵的情况将是一天比一天糟。 而这样竭力挽救,却至少是将她始终维持在开初的状态。 钟灵的性命便是被他们用这种方式吊着,才能活下来。 但杜若见她这么多天都没反应,那心中也已经有些失望和意兴索然的念头。钟灵或许永远都只会是这个样子,不睁眼,不开口,喂药喂饭连咀嚼吞咽也已不会,彻底成为一个活死人。 这样的钟灵还有何价值? 杜若在设想钟灵变得乖顺听话,不再忤逆自己时,却绝没有想过是这样的一种情况。 而这种情况发生时,他很快便感到了厌倦无趣,那颗心也淡了下来。 那大夫却是最早发觉他的变化,一直冷眼旁观他,这回见他不耐烦了,便赶去问道:“你可是要她死了?” 杜若突然丢开钟灵,倒也不是放弃救她的念头。 只是他自己不耐烦去坐那些琐屑的事情,而且做得再多,钟灵一不知晓,二无反应,对他来说实在没有任何意义。 大夫偏又这么问,自然惹得他一阵心烦,道:“胡说什么!好好地活着为什么要死了?” 那大夫却道:“她本来半死不活,你这一放手,怕便是九死一生。” 杜若哪里肯信,冷冷道:“那些人同样会做事,并没有什么不同。” 那大夫大摇其头,道:“她虽然昏迷着,但不同的人碰她却仍会有不同的感觉。你觉着他没知觉反应,其实她一样有的,只是并不明显。” 杜若本来不耐烦听他这顿啰嗦! 自是转身拂袖而去。 丝毫不查身后的大夫,站在阳光下,眯起眼睛的神情,有一瞬间不像是一个大夫该有的神情。 第232章:赌一把 回屋后,杜若盯着钟灵的容颜,心里已经开始纠结起来,他瞧着这人睡着的容颜,伸手抚摸着她的面颊,她的额头,终于俯下身,在那光洁的额心轻轻吻了一下,喃喃自语地道:“好好休息……” 他简直有些怅惘,嘴唇在钟灵的额头上游移着,思虑着烦恼的明天。 杜若轻轻拥着她,将自己也滑入被窝中,紧贴着那脆弱的身体,在心中叹惋不已。 忽地怀里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便是这细小的举动,杜若登时察觉了! 他激动得弹了起来,一把抱住了钟灵瘦削的肩膀,激切的唤她:“灵儿?!灵儿!你是不是醒了?” 钟灵此时意识刚刚回来之际,此刻被他这猛烈的摇晃,脑袋都要给他晃碎了。 自是吃不消。 好容易聚了聚力,才勉强开口道:“松……” 杜若就和得了什么珍宝似的,又乐又笑,听得钟灵开口,立马不敢再乱动,小心翼翼的把她放到了床上。 “你刚醒,别说话了,饿不饿,渴不渴?”杜若在一旁连声迭问。 钟灵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她只能侧过脸去,又闭上了眼睛。 不去管杜若那厮高兴得要上天的神情。 这几天,她虽说是在昏迷,可是意识却是清醒得很,自那日看了大夫给她的字条以后,她思来考去,决定按照大夫所说的。 等着明天。 赌一把吧,若是杜若能够为了自己放弃那虚无的东西,那么她倒也愿意配合着治疗好起来。 其实,想想就觉得可笑,杜若怎么会为了自己放弃那些东西,以前不会,现在也不会,否则,他也不会在伺候自己这才没几日就厌烦了。 他从来都不是那样的人。 从来不是。 也不过是给自己一个死心的理由,同时也给自己一个重新活下去的理由。 钟灵紧闭双眼,慢慢在烦乱的思绪里睡了过去。 黎明已至,那几名仆人与大夫也已有了动静。 白日的喧嚣让死寂的屋内也吸取了一些生气,杜若用通红的双眼直瞧着钟灵,反复确认她还活着,那悬吊吊的心才略微放下,放声叫仆人进屋来伺候。 仆人大概正被大夫支使着做各种用药的准备,所以竹屋门吱呀一声打开,进来的却是那大夫。 这位大夫一瞧见钟灵被杜若搂在怀里,尽管早知道他们间有着复杂的爱恨纠葛,却还是立即吹胡子瞪眼,只差没跳起脚指着杜若破口大骂。 “你不是要走么?又掺和进来做什么?嫌她死得不够快,一剑割了喉咙岂不爽快?你还对她做什么了?就这个样儿,也亏你下得去手!” 杜若脸色沈如阴云密布的天空,却一声也没有辩解。 他昨夜也不是没想过回去看看,但是此刻钟灵却是醒了,他毫不理会那大夫的指斥,只道:“灵儿醒了。” “醒了?你那个样子,就是死人也要气醒了!……醒了?!” 大夫这倒被吓了一跳,一时疾步趋前伸手搭在钟灵腕脉之上,神情凝重得很,一面把脉一面已蹙着双眉频频点头,道:“这却是不妙了。我看本来照料得好好的,慢慢地来便能令她恢复神智,连同心里的疙瘩说不定也化解得开。只是这突然回转,她身体本来就弱,怕是要回光返照了……” 钟灵睡梦中乍然被陌生人抓住手腕,下意识地缩了缩身体。杜若一把便将她的手夺了回来,冷笑道:“说好说歹,反正不管怎样你都是救不了她的命的。” 那大夫冷不防被这当头一击,虽是愤懑得很,却又理屈于无法反驳。 毕竟天下最好的大夫就在他眼前,他治不好,那也是应该的。 钟灵被他们这一折腾,总算轻微哼了一声,朦胧地半睁开了眼睛,神气却还是呆滞的,似乎反应不过来自己身处何处,该有何反应。 杜若将她抱得坐起来,哪里理会那大夫还在眼前,便耳鬓厮磨地凑在她脸颊畔温柔地问道:“灵儿,睡好了么?你这些天都没好好吃过东西,想要点什么,我让人给你做。” 钟灵不言不语,杜若倒稍稍松了口气。 钟灵眼看着有些神智昏乱,要哄起来自然要容易些。 他立即朝那大夫道:“她现在吃什么最好,叫人给他弄来。” 那大夫听了一阵发怔,倒没有为杜若竟将自己当做下人使唤生气,神情里反显出一些为钟灵可怜的意思,无声地摇了摇头就要转身走去。 钟灵便在这时忽然出声: “我要出去。” 这声音微弱却清晰,叫那大夫和杜若都吃了一惊,那大夫完全是条件反射地脱口问了声“不行!” 杜若却立时冷汗涔涔下来,一把捂着她的嘴只道:“别乱来,你先养好身体……”他手掌宽厚,这一捂不意却将钟灵口鼻俱都掩住,待他觉察到掌中热热的呼吸连忙放开,那钟灵却不顾自己方才几乎被按得彻底窒息,又是一声: “我要出去。” 那大夫也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唯恐自己答应得慢了,惹得他们两人再起争执弄出什么事端来,忙应着声小跑着逃出屋子去了。 杜府门口,马车准备停当,车夫已然就绪。 流月脸色阴沉地,她也不得不痛惜。 即使杜若这般对她,她还是放不下,此次去,根本是铁了心要折腾死自己。 杜若根本不似从前那般听自己的话,不听她的话,她当即便要气得晕厥过去,心头郁积,气死也是极快的事。 他们到底有什么样的爱恨纠葛,才会闹得这般不可收拾! 流月有时也想索性放了手,任由他去罢了,只是她生出这种想法的时候,杜若却是与钟灵坐卧相偕,形影不离。 她又岂能不恨。 她堂堂将军之女竟然比不过一个医女? 马车在官道上也不知道行驶了多久,流月正了正心思。 这次去,必定要手到擒来的。 不一会儿,马车倾斜,正爬上一座山坡。 有仆人眼尖,瞧见埋在道旁的一截石碑,道:“夫人,到了。” “到了就停下来。” 车厢外正是红霞漫天的光景,整个山头沐浴在有些冷了的粉色霞光中,苍凉又开阔。 她举目四眺,心里恨道:“亏得他找了这么个好地方,还真是世外桃源了!” 落下的夕阳一半隐在对面山头之后,那些血色的光芒铺在那山头裸露的嶙峋山石上。 马车停在山庄门口,流月下了马。 果然门口站着管家。 她在台阶上略停顿一下,扫了一眼,便不由皱眉。 “去禀报杜若,就说我来了。” 管家慌忙回禀:“夫人?” “你去问问他,还要瞒我多久?”流月不咸不淡,到底是将门之女。 管家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连连磕头:“夫人赎罪!夫人赎罪!” 流月越过他,直接迈步进了大院。 第233章:怕什么 杜府门口,马车准备停当,车夫已然就绪。 流月脸色阴沉地,她也不得不痛惜。 即使杜若这般对她,她还是放不下,此次去,根本是铁了心要折腾死自己。 杜若根本不似从前那般听自己的话,不听她的话,她当即便要气得晕厥过去,心头郁积,气死也是极快的事。 他们到底有什么样的爱恨纠葛,才会闹得这般不可收拾! 流月有时也想索性放了手,任由他去罢了,只是她生出这种想法的时候,杜若却是与钟灵坐卧相偕,形影不离。 她又岂能不恨。 她堂堂将军之女竟然比不过一个医女? 马车在官道上也不知道行驶了多久,流月正了正心思。 这次去,必定要手到擒来的。 不一会儿,马车倾斜,正爬上一座山坡。 有仆人眼尖,瞧见埋在道旁的一截石碑,道:“夫人,到了。” “到了就停下来。” 车厢外正是红霞漫天的光景,整个山头沐浴在有些冷了的粉色霞光中,苍凉又开阔。 她举目四眺,心里恨道:“亏得他找了这么个好地方,还真是世外桃源了!” 落下的夕阳一半隐在对面山头之后,那些血色的光芒铺在那山头裸露的嶙峋山石上。 马车停在山庄门口,流月下了马。 果然门口站着管家。 她在台阶上略停顿一下,扫了一眼,便不由皱眉。 “去禀报杜若,就说我来了。” 管家慌忙回禀:“夫人?” “你去问问他,还要瞒我多久?”流月不咸不淡,到底是将门之女。 管家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连连磕头:“夫人赎罪!夫人赎罪!” 流月越过他,直接迈步进了大院。 一进院,扑鼻而来的香气,满院都是花,雅致的很,想想自己所在的那个冷清的院子,别说花,除了那些个仆人,何曾有过此等景色。 流月想着,心下不免苦涩。 只是流月还未有所表现,便被杜若的突然介入给吓了一跳。 木然而立了。 只见不远处,杜若正慢慢走来。 杜若也好像没怎么把她放在心上,虽在走过来,那步子却是从容悠闲得很,同时对着伏在自己怀中的钟灵温柔呢喃,喁喁低语,仿佛他只是带着情人在白日漫步而已。 钟灵没有回应,他也不着恼,亦只将之当做是这脾气执拗的情人闹的小小别扭。 流月在看到杜若出来的那刹那,其实就很后悔没有听翠微的话,不该来的。 可是她的双眼再一扫杜若抱着的钟灵,又为禁不住的怒火中烧。 她僵硬地数着杜若愈来愈近的步伐,偷眼溜着杜若的表情,而钟灵像个真正的孩子一样依偎在杜若怀里,面色恬淡。 在流月看来,这是个满溢着温情和幸福的画面。 她这边还没个主意,杜若却已经走近前来,淡淡扫一眼她一眼,却也毫不讶异道:“你不在府里,怎么到这里来了?” 他说得极其云淡风轻。 流月听见这话,一面为竟被杜若这样好声气地说出这些而气颤,一面又忍不住酸声便道:“怎么,我不能来吗?” 钟灵蹙紧眉头,勉力张开眼睛,日下那眉宇间晦暗之色甚重,衬得她目光也分外黯淡。她循着杜若的声音略略转动眼珠,模糊地瞟了流月一眼,却不说话。 分分明明的挑衅。 流月顿时便想要发作,甚至连杜若强大的威压也不怕了。 杜若却显然并不想让她们离得太近,他退后了一步,对流月的气愤更是漠不关心,只低声哄着钟灵:“我们还是回屋里去。外面太凉,小心受了寒。” 随即,又冷声对流月道:“既然无事,夫人便回去吧,省得夜晚露重。” 竟是下了逐客的语气。 流月张口欲言,杜若一双眼及时地刺到她脸上,利刃似的剜得流月几乎肌肤生疼。 她张着口话卡在喉咙里,自己却也在思虑着,此刻万不能被气得方寸大乱。因此终是咽了下去,道:“我只是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父亲那边也很想你。” 她这几句话关切爱护之意溢于言表,但是后缀却是带上了一个人,令杜若身子颤了一颤,本来不想与之计较,奈何这话令他有些生气,他紧跟着道:“我过得很好,至于岳父那里,到时候,我自会去看他老人家,用不到你挂心。” 钟灵感受到了他的变化,挣扎了起来。 杜若忙托住她的脑袋,却也将她头颅固定在自己怀里,道:“你虚弱得很,快别乱动。” 说着转身要走。 钟灵却并不听话,双唇蠕动,终于发出极其细微的声音道:“流月。” 这两个字出口,杜若面色阴沉。 流月冷笑一声:“呦,钟灵终于记起我了?” 她话里语气不善──这一回杜若刀子似的目光再扫过来,遇到的却是她毫不示弱的瞪视。她虽生气,可脾性里那无所畏惧的性子却没有半分改变,自己接口问道:“不知道钟灵姑娘……叫我做什么?” 钟灵的目光终于在杜若不情不愿的协助下落到流月身上“你…别来无恙…” “有恙,有恙得狠。” 杜若不用她说完,一口打断了她:“有病赶紧回去看病。”。接着又低头凝睇着钟灵的眼睛,道:“灵儿,你身子刚好,你自不必管她的事。” 流月被他气得头晕眼花,好一阵才有力气道:“杜若,你当真要如此对我?你难道忘了你曾经答应过我什么了?……” 杜若又怎么会不明白她的想法,便道:“我未忘,只是时候未到。” 这句话一出口,流月眼睛都不由一亮,还是禁不住哀求道:“你即没忘,今日就不该如此这般,放下那女人,我们回去再从长计议,好不好?” 钟灵呆了好一阵,才道:“我……我……要回去。” 这话自然是对杜若说的,流月却接了话茬,道:“走什么走,你还在害怕什么,几年前,你就吃过一次亏了,今日你还不长记性?” 杜若已是气极了“流月!” 流月总算又抬头来看了杜若一眼,道:“怎么了,说不得吗?” 杜若竖起眉毛不甚愉悦地道:“这些事不要再提起了。” 钟灵倒好像听进去了,道:“即便是听了又能如何,我总归是时日无多了。” 杜若一怔,还在考虑是否要反驳她的话,她已又道:“又有什么是不能听的呢。” 她这话说得杜若竟是一阵心酸,道:“怎么会呢?你无论要去哪里,我都是陪着你的。” 一边的流月不期然的嫉妒起来 第234章:无法拒绝 她多年来从来自认只爱着杜若一个,并每每践踏嘲笑钟灵对杜若的感情才觉得开心快活。但杜若话中明明是摒弃了她却去推许旁人,她一样会觉得不高兴。 上次只因杜若一句“你不要碰她。” 才醋性大发的折磨了钟灵许久。 此刻更是敌意毕露,也不管自己早已离题万里,简直就有些幼稚。 只是钟灵没有精神与力气来管杜若那所谓“陪着”和流月的怒瞪。 杜若当年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安慰她时也是一般的温柔体贴。 最后把她推出去的时候,也是毫不犹豫的。 这份细心在如今早被勘破真面目的情形下,却只有无尽的讽刺意味。 钟灵也根本不理会他的话了,喘息了一会儿,道:“要说什么便说是了,我听着。” 言简意赅,毫无商议之意。 杜若倒是一怔,大概从未听过钟灵用如此笃定的命令语气说话。 在他的印象中,钟灵是温情的,所以才会那么轻易落入自己当年张设的陷阱。 流月受不住,眼睛瞪着杜若,接着又道:“你,让她走。我……给你,…父亲说,,这次回去,便将那虎符和爵位一同授予给你…” 除了流月,钟灵与杜若都大为震动,只是两人惊异的内容大不相同。 钟灵是感慨没想到流月为了杜若当真是豁出去了一切,这样的诱惑,杜若一定会受不住的。 杜若为之惊诧的却是流月抛出的那巨大的诱饵──虎符……爵位?流月说出这话,究竟…… 无可置疑,他的心再硬如铁石,此时也不禁怦怦猛跳了起来。 流月并没有要含糊其辞,闪避利害的意思。她话说完,眼神很是冷静,并不像是神智昏乱下的胡言乱语。 杜若吃惊的眼神对上她冷静的眼睛,几乎呆了一阵,才醒悟过来,忽然有些狼狈和痛苦。 钟灵看他的样子,心下已经是凄凉了。 他终于不可能忽视那爵位的力量,虽然怀疑,虽然顾虑,但他眼中仍有藏不住的贪婪与狂热,而这神色全落入了钟灵的眼中。 当然这也是杜若痛苦狼狈的来源──无论流月是不是真心要协助他得到那些权利和爵位,他面对这消息时便丝毫没再想起钟灵性命堪忧的事实,已足够钟灵一直冷眼待他了。 他对钟灵的“爱”究竟比不上对那爵位的执着。 而更令他感到烦闷的是,钟灵并没有丝毫的伤心,仿佛他的一切心思想法她早已看得清楚明白,不会再有任何期望。 杜若心中的痛苦挣扎,旁人都看不出来。 钟灵在一旁思绪翻腾起伏良久,蓦然开口道:“你自不必顾我……” 面色木然,毫无反应。 杜若手里抱着她,本来就忧心得很,再看到钟灵这样凄凉的模样,更心疼得恨不能流月这就消失了,他们二人从此之后好好过活。 钟灵的心情若是好一些,或许身体便不会好得这样慢了。 先怒瞪流月一眼,手中将钟灵抱得更紧一些,低头勉强露出温和的神色,道:“那些事……先不必顾及。” 他究竟舍不得一口将放弃那爵位的可能性否决,只有尽力往这丑恶的贪婪之上抹上更多的甜言蜜语,用以盖住它的本来形貌── “你的身体更重要些,养好伤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 流月只是执拗地道:“杜若,你好好想清楚,孰轻孰重。” 杜若无法可以施。 他也是头一次感到束手缚脚的滋味。那并不仅是顾虑到钟灵的身体,更重要的是钟灵的意愿。 他再三地看向流月,以前她对自己的信赖听话却也不复存在了。 她为着气钟灵而不惜揭露当年往事,她曾做了出来,也不怕坦然说出。 此刻故景重现。 何况流月从与杜若相识以来,那性子已有了很大转变。从以前绝对的冰冷无情,只听从他父亲的命令,变得开始重视杜若的话,那脑海里考虑的事情大约也比以前复杂许多。这是他始料未及的变化。 但他对流月本无甚感情,几乎是冷眼看着她往情感的泥淖里一步步陷深。那放任自流的方式也已有彻底放弃之意,便是撕破脸皮也无所谓。 只是没想到,她抛出这件事来,令他此刻境地当真窘迫得很。 钟灵体力下降,连精神也有些不济了。 哪怕杜若与流月争论的话题正与自己相关,她也是无暇理会的了,耷拉着眼皮。 她早就经历了许多变故,若是平常人定然情绪激动全然无法入眠。只是她向来单纯又冷淡,对杜若除了态度变得冷淡之外,倒是已经没有什么怒意了,处之泰然。 一次还不够,还会有第二次的。 这便是流月说得,吃一次亏还不够,还是要吃第二次。 杜若沉思许久,终于又开了口,道:“你先回去,容我考虑一下。” 一句话,将钟灵当场钉死在那里。 他…… 还要考虑…… 流月却是欢欣鼓舞而去。 杜若抱着钟灵回到屋里,已是入夜过后。 钟灵一直清醒着,杜若固然晓得她保持清醒的用意,虽是既担忧又有些烦闷,却什么劝诫的话也不能说。 他小心让钟灵躺回床上,正想说句温柔体贴的话儿好叫她睡梦也香甜一些,钟灵却已然阖上双眸,自行睡去。 这个人从来都没曾想要依赖于他,在流月的事情过后,更是连一丝软弱情态也不肯在他面前表露。 她依靠自己到了如此绝情,简直能令任何想要亲近她的人都灰心丧气的地步,杜若怎能不深觉受挫,心里口中,赫然尝到一种苦涩的味道。 “灵儿……” 他无可奈何,总不能专程叫醒钟灵,就为着听他那些甜言蜜语。他向来自私自大惯了,但深谙捕捉人心之道,明白能打动人心的往往并非言语,而是行动。 只是钟灵现在的身体,也不能承受他太过热烈的行动。 杜若确然没怎么睡好。 他拥着钟灵的身体,黑暗里,被衾下,钟灵瘦削的躯体带着点被他簇拥着才捂出来的凉凉的温度。 他心里极不踏实,只觉自己抱着的仿佛是一缕轻烟,谁也不晓得她什么时候便会无声无息地消逝了去。 第235章:你却这般瘦了 他以前总还可以知道钟灵在想些什么,但自钟灵醒来过后,他便难以揣度那颗心中蕴含的想法。 他真想将臂弯中的身躯紧搂到与自己血肉相融,也好找到那颗心的所在地,牢牢地将之握在手中,再也不放手。 然而一旦贴紧得过于紧迫,钟灵凌乱而艰难的呼吸又令他及时醒悟到他这副虚弱的身体怕是承受不了那太过激烈的热情。 他焦躁,烦恼,咬牙切齿,又温情款款,频频在钟灵发顶耳尖亲吻不辍。 他知道钟灵是喜欢自己的,至少在那件事之前──哪怕她恨他恨得入骨,那浓烈的爱意却也同恨一道交缠在她骨髓里,没有半分的虚假。 只是她的自尊只允许她向杜若表露出刻骨的恨意,她有理由去恨,没理由去爱,所以要以痛恨来掩盖住那绝不应该的爱。 可是也正因为如此,杜若便知道,她的恨有多深,便显示着她的爱有多浓。 钟灵即使在这样该对他深恶痛绝的几年里,也一直那样喜欢着他,总不成……总不成便会烟消云散了吧。 他安慰地思虑着,可是手腕上硌着突出骨节的手腕,却又令他心中充满了莫名的不安。他反复过滤着说辞,预期在天明钟灵醒来时好好地说服她听话。 这他实在是没有把握。 从两人间发生龃龉以来,他便从不曾从钟灵处得到过顺心的答案。 他双眼大瞪地望着黑暗的屋顶,落到钟灵模糊的轮廓上,一时心血澎湃得只想将她按在怀里,一时又小心克制地只以手臂圈着她的半身,不肯轻易惊动她。 没有谁曾让他的情绪这般激烈地往返翻覆过,他有些痛苦,却在那痛苦中依稀生出了些诡异的甜蜜和满足。 “灵儿,我爱你。灵儿,灵儿……” 我们……先不管那些个爵位权力,你好好活下来,我们来日方长,好不好? 其实杜若仔细细想便知,钟灵性子刚强,说一不二,倘若单从俘获钟灵的心这点来考虑,他应当拒绝流月的要求。 但他一想到拒绝,那积累了二十多年的欲望与不甘又怎么会比对钟灵的所谓“爱”要少? 毋宁说,那时间更长,那感情更深。 这交相纠缠一起,让他心里全是复杂的痛苦。 他实在太贪心,贪心得既想要钟灵的人,也想要那个权力。他的这种痴心妄想却也无法对钟灵启齿,那恐怕只会在钟灵冷冽而讽刺的神情中再添上重重的一抹嘲弄之色,而且从报复的角度讲,绝不会让他妄想得逞。 唉,灵儿,灵儿! 他将度过一个不眠之夜,为着思考怎样才能让自己的愿望两全其美。 钟灵睡得反而极为踏实,她显然早已在心中做了决定,没有丝毫的犹豫和优柔,哪怕是睡在杜若的臂弯中,哪怕是被人虎视眈眈地觊觎着。 她睡得很熟,呼吸轻微柔弱而均匀,仿佛永远也不会被打断,被吵醒。 这模样让杜若又怜,又爱,又恨。 流月走后,杜若处处露出在为钟灵着想的意味,钟灵也不知听见没有,总之是没有反应。 杜若这一回耐性也是奇佳,并不因为她的冷淡而减了半分殷勤。 钟灵一天要睡上七八个时辰,就是醒着的时候也总是眼神迷蒙,有气无力的,叫杜若再怎样利欲熏心,也狠不下心来离她而去。 钟灵却怎么会体谅他的心情,该睡睡,该吃吃,对杜若杵在自己耳边说的甜言蜜语毫无触动,铁石一般绝不动摇。 时值黄昏,钟灵面颊上有染着熟睡带来的淡淡红晕,眉峰轻蹙,将要醒来了。 而她醒来后,这院里院外的人手便都忙着要伺候她,给她喂药,针灸,洗沐,整个做完,她便又恹恹欲睡了。 杜若想要抓着机会跟她多说几句话,倒也并不容易。 钟灵恰才正醒过来,眼神涣散地呆了好一会儿,才看清身边站着的是杜若。 在重新醒来那日之前,她见杜若离自己这般近,定然嫌恶地闭上眼睛,或是狠狠啐他一口。然而自流月来过以后,她的态度却大为改变。 并不刻意要趋避杜若的亲近搂抱。 这固然是因为她实在也没法趋避,但另一方面,她却是将杜若全然不放在眼中一般,仿佛此人与其他芸芸众生已泯然无别,全不需要调动她的任何情绪来反抗来挣扎了。 杜若凝视着她,确定他、她已清晰地看见自己,才凑过脸去,在那略有些细汗的上唇处亲了亲。 钟灵毫无反应,他心下却是一阵难以言明的喜悦甜蜜之感,仿若幼时做了那甚合心意,却不为长辈所喜之事后,竟并未受到责骂般的轻松。 他因着这份愉悦,抱起钟灵的动作便愈加轻柔,唯恐令她不舒服了地缓缓挺腰坐起来,一面柔声道:“今日天气好,大夫说,该带你出去看看,好不好?” 钟灵默不作声,那眼神是清醒的,却也是呆愣的,仿佛正看着他,但却什么也没装进她眼里一样,空空荡荡的,没有半分情感在内。 杜若多少有些怕她这种反应,但这回他却难得地从未想着扔下钟灵不管,以手指替她将睡乱了的发丝梳理整齐,便将她横抱起来低头走出屋外。 屋外当真是阳光正好,夏日的暖阳,花丛里蝴蝶纷飞,芬香扑鼻。 却是已经要日落了。 这一天便是要结束了。 钟灵苍白的侧脸,怔怔的盯着前方。余晖将两人身姿剪贴到了一起。 与他们却是格外的相得益彰,钟灵的脸在晨光里微醺,看得杜若一时间几乎是痴了,面孔不自觉地低垂下去,几乎挨着了钟灵的面颊颧骨。 他就着那动作将嘴唇在钟灵面颊上轻轻触碰着,喃喃地道:“你却这么瘦了。” 他此刻的动作表情不能不说迷人,钟灵也有些受不了似的,微微撼动头颅,想要逃离他的亲吻。 她的脸庞上、眼睛里全都浮起这温暖的光,不知她的心里,是否也会如杜若那般,有所感怀? 仆人们在那熬药煎药准备着,杜若走到院里的躺椅上,盘膝坐下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仍将她搂得紧紧的,半晌竟没有开口说话,沉静安稳地只看着太阳一点点没入厚重的云层中。 第236章:不好 钟灵这些天睡的时间太长,大约连闭眼也闭得烦了。 虽然并不喜欢总被杜若把握着,但这次醒来之后却没有试图再闭上眼睛。 此时杜若不出声打搅。 他自己默然地呆了一会儿,也将目光转向不知何处。 那浑圆的落日已被云层吞噬殆尽,余下的一点如同涂着蔻丹的半只指甲,好看的弯弧形,暗红地发着亮。 钟灵怔怔地看着,连眼都忘了眨,双眼酸得几乎要泛出水渍。 杜若忽然伸手掩住她的眼睛,嘴唇凑近她的耳朵,气息轻轻地吹拂进去,又道:“我们上次在这儿,也从日暮呆到半夜,看着太阳落下,星星升起……你像这样──” 他将钟灵的头颅微微往后倾斜了些,“倚靠着我的肩膀,问我……你是不是不应该有资格幸福……” 他说到最后那句话,语声竟不由有些轻颤。 钟灵被他蒙着双眼,却连眼睛也没眨一下,嘴唇仍是闭着,看不出表情变化。 杜若却当真难过起来,忍不住捧过钟灵那削尖的下巴,俯头热烈地亲吻起来。 他回想着当年在此处的情形,钟灵倚在他的怀里,他便也搂住她,温柔地吻她,将她彻底拉下痴恋自己的泥潭。 那时的钟灵口中是淡淡的甜蜜,就是多年后的如今想起来,也令人回味无穷。 只是此刻的钟灵,嘴唇沾满药和血的味道,苦涩、腥膻,泥塑木雕般没有任何回应。 杜若耐心地将她干枯的唇瓣滋润丰满,又啜吸进她口腔中,胶着那仍然青涩的舌头尽力挑逗。 心里也如这情景一般苦涩无比。 钟灵没有抗拒,眼前的景象大约也让她有些感慨。 杜若说的是事实,却不是全部的事实。 她当初的心情,也只有她自己才明白。 她当时会那么问杜若,其实正是因为感觉到那正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幸福”的不确定和危险性。 那不仅是因为他们身份悬殊。更重要的是杜若的若即若离。 她那时并不知道杜若的想法,只知道自己越来越喜欢在他的身边,从与他携手同行,渐渐发展到耳鬓厮磨,交颈依偎的地步。 如果没有后来的事情,她也许就会和杜若在一起了。 那个时候,她甚至存了心思,哪怕是妾,呆在他身边也是好的。 只是后来,杜若的做法真是让人寒心。 她便是死也不委身他身旁。 杜若没有多说,他显然看懂了钟灵眼中的神情,将她的脸捧过来,毫不犹豫地吻了下去。 那会让钟灵更信任他──当时的他,自然是这样想的。 而他纯熟而巧妙的吻技,则让钟灵毫无悬念地坠入了他的温柔乡中。 那一夜他本来想直接将钟灵按压在地。但钟灵的矜持,还有他几十年如一日的耐力,让他浅尝辄止。 他现在很有些后悔那时的半途而废。 有时候只是小小的一个契机,便可能改变未来的一切。 现在再来改,是不是迟到不可挽回了? 嘴唇吮入了咸涩的味道,掌下覆着的面颊湿湿的,一直木然的钟灵,也终于被他撩拨得动摇了心境么? 杜若手掌上移,摸着她的额头,深深地看入她的眼眸──钟灵双眼湿漉漉的,果然是哭了。 灵儿,你为什么哭? 他想问,却没有问出口。 钟灵哭泣的理由实在太多,不管是为当初犯下的错,还是为如今这纠葛的局,她过去的每一天每一刻,想起来都足够痛哭几天的。 她只是静静地流着泪,甚至眼睛仍旧没有眨一下,任杜若小心地刺探着她的心思灵魂,全不在意。 她过去有一半的人生都是掌握在杜若的手里,说起来,除了那颗给了一半的心,还有什么不在杜若的掌握中呢? 杜若应该对她了如指掌才对,只是以前不屑去了解她。 这真是可笑啊! 钟灵睫毛翕动一下,好像在那零落的泪光中,露出一点笑。 只是她的笑比起泪更扎人心肺。 杜若便觉心似针刺了似的痉挛起来,仍拼了命地将贴近着她,哑声道:“灵儿,灵儿,我、我们……我……我不……等我得到了那爵位,我们回家,将你的身体调养好,以后……以后就在一起了,好不好?” 钟灵以口型和微弱的气息送出两个字:“不好。” 杜若心脏便似被她吐出的气息实实在在地缠扭住了,屈得几乎要吐出血来。 他强忍着那翻腾的痛意,好容易才又道:“那便……不……在一起……你养好身体,便好得很了。” 他虽那样说,搂着钟灵身躯的双手却爆出根根粗大的青筋来,并不想放手片刻。 钟灵仍是自嘲似的抿着一点笑,道:“不好。” 对他不松反紧的拥抱倒没有丝毫反应。 杜若约略也知道,她自从自己答应流月起,多半就已下了不求生惟愿死的决心。 只是他仍不免妄想,期盼着能将她哄得回心转意,与自己重修旧好。 他停留在这里,就是特意想要将时光拉回什么都还未来得及发生的从前,凭着她对两人共有往事的念想,挽回那去意已决的心。 钟灵却并无余情,那不单是对他的淡漠决绝,而且是因确实是心灰意冷 杜若想扭转这种念头,仓促之间却想不出任何办法。 他的潇洒倜傥,风流恣肆,放在此时的钟灵面前实在是全无用处。 他心里也有许多想要对她说的,劝她听话,向她忏悔,同她讲理……但那些话涌上喉头,却又似乎吐不出来。 毕竟,在几年里,在钟灵还在拼命挣扎奋力存活的时候,就是他眼睁睁的看着,看着她生不如死。 钟灵以前有多坚强,流月就是任意践踏,他也从来不曾担心过这人会真的被糟践至活不下去。 她不肯低头,不肯屈服。 只是从那强硬的坚持到这彻底的舍弃,却也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所以杜若张着口,自己的心中却也知道,他能说出的所有话在这事实面前都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以情不能动人,以理无法服人。 是他用尽手段将两人关系弄到如此僵硬,他并未预料到有一天还要想办法来解开这个僵局。 不给人留下余地,终于连自己也退无可据。 第237章:不必管我 他已是束手无策,再不复以前的胸有成竹,胜券在握之态。 他若一意孤行,只会加快钟灵迈向死亡的速度;他若只是隐忍,却同样无法将钟灵救活。 进退两难,实为痛苦。 他只有再忍着强烈的情绪在钟灵身上抚摸着,艰难地道:“灵儿,我……” 他想把一切的实情都告诉她。 假若自己的难受能令钟灵好一些,他如今也是极愿意的。奈何钟灵不为所动,甚至连那点刺痛心扉的笑,也因为过于疲累而收敛了起来,神色重归漠然。 杜若看得心焦,胸腔里头更是一百只爪子挠着似的,说不出的难耐。 他一直觉得自己够聪明,懂得用一切办法夺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只是现在想起来,他才觉到,自己似乎始终没有真正掌握住过“人”。 人到底不是东西,人的心思会变,就好比……钟灵,还有他自己。 经过那件事以后,也许在钟灵眼里看来,他的一切做派都不过是惺惺作态,虚情假意而已。他无从辩解,也无法否认。 因为没有办法,还不到时候,他还不能讲。 他甚至已向钟灵说明,比起那份他要誓守的秘密,他更想要钟灵活着。 钟灵不领情,是因为不相信他会有“好心”么? 倘若他们将过去的事全然忘怀,便在此时重又互叙衷肠,再无心机横亘,亦无芥蒂隔阂。 果真能如此,他杜若既是快活,钟灵又何尝不会更幸福? 杜若压抑得骨骼都要咯咯作响,才能让自己没有狠狠将钟灵揉进自己怀里。 钟灵静静地承受着他的动作,直到天边暗红发紫,新月高悬半空。 杜若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她披上,试图令她身心回暖。 钟灵却只是发着呆,并不在意他的种种折腾。 况且杜若如今有所顾忌,绝不会做到令她难受的程度。 杜若又呓语般地道:“灵儿,等一切都结束了以后,我们就回家吧。” 钟灵的心如止水,没有因他的话心跳加快或变急。 只她也并非全无反应,微弱的吐息吹拂着杜若的发顶,仍是细弱得一缕风般的声响,道:“我要……回昆仑山……” 杜若微微一怔,心里忽然受了点触动。 他怎么忘了,他的府不是钟灵的家,这里更加不是。 对钟灵来说,昆仑才是唯一而且永远的家,尽管那里已是一片废墟,留着数不尽的残骸白骨。 想起家,令得几乎变得无情无性了的钟灵口中也飘出轻微的叹息。 “你什么……都……不要管我……只管去找你的权力…你的前途…”钟灵心抽搐起来,分明没有那么多的力气,却固执地仍要说下去。 “……我、我……” 她心中悲恸,终究说不下去,泪水才到眼眶,便又给自己硬眨了回去。就算到这个光景,她依然不想在杜若面前示弱,那番话倾吐一半,又留在心中,只任自己愁肠百结去了。 杜若听明白了她话中的伤痛,自己心里竟也不由有些发疼,愈发把她搂得紧了,又抚着她的面颊柔声哄道:“傻灵儿,胡说什么?。” 钟灵心气难平,兀自痉挛着,嘶笑一声,只是没气力,也说不出话来。 杜若其实一转念也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但他脸皮甚厚,自以为这话说开了只会令钟灵更难过,便装作不晓,只道:“你想回家,我送你回去。只要你开心。” 钟灵压下胸中那股悲苦之气,激动的情绪消弭,筋骨肌肉总算松弛软和下来,不想理会杜若的自说自话,微微阖着眼躺在他臂弯里不动了。 杜若觑她如此,有些忧心,又生出些新的念想,这一回却不说给她听了,只小心以衣服裹好了她的身躯,自己脑中思量。 其实只要钟灵得离开他的怀抱,他就万分不舍。 想到钟灵每天都被针刺汤沃,能入口的汤水也大多是药汁,真个是身心都浸泡在苦水之中,心疼得很,便又低下头去啜吻钟灵的额头,温柔地宽慰道:“捱过这段时间,我明天去复命,我回来就把一切都告诉你。” 钟灵一听此话,双眼略张,才忽然语调怪异地道:“你……对我很好……” 杜若冷不防被这一说,心都狂跳了好几下,方才抬眼瞅着她,试着露出柔情缱绻的笑容:“你喜欢,以后都这样。” 他虽不知钟灵为何突然说出这般大违常态的话,但抓着机会不想放过,双眼瞧着钟灵不肯移开。 钟灵难得地没有回避,也还望着他,语调仍是奇怪地,道:“为什么?你……不要你的前途了?” 为什么? 杜若以为这是个根本无须回答的问题,但钟灵的表情却好像真的很迷惑。 他不由想到自己那满腹的甜言蜜语好像还没曾好好在这人身上施用过,既然钟灵问起,那此时不说更待何时?便俯身贴近她的面孔,神色温柔,深情款款地道:“傻灵儿。我喜欢你啊!” 钟灵眼睛又闭上了,口唇开启,又道:“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喜欢她么? 杜若这却不由沉吟了少顷,发觉这个问题并不好答。 这之间牵扯了一个极大的秘密,他还没有到最后结束的时候,是不能说的。 杜若一时有些喟然,俯下面孔又在她腮帮上轻轻亲吻,道:“你很好,一直都好。都是我的错。灵儿,我们在一起这么久,其实早就分不开了,对不对?我以后都对你好,喜欢你,疼爱你,满足你……” 钟灵喉咙里“咯”地轻响,像是在嘲笑,杜若便觉脸有些发烧,才要说明自己确实是一腔诚意,便听钟灵细细的气息再次在耳边响起: “我不好,你不用……喜欢我。” 她说到“喜欢”的时候,又好像在嘲笑。 杜若知她不信,便眼望着她,一字一顿道:“我喜欢你,你在我心里就是好的。” 钟灵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那动作落在杜若眼里,不过是她发丝轻轻动弹,眼睫微微闭合,拒绝的意味并不明显,那神情倒是更有些悲凉了。 杜若叹息似的耳语着,吭哧半晌,终于道:“灵儿,我以后都改,你等我把这一切都结束了。” 钟灵睫毛往上翘了翘,就从那缝隙中朦胧地看他一眼,喃喃道:“一个人的本性,怎么改得了?” 杜若忙要分辩,她却又独自笑了笑,咕哝着说:“……其实……你…也是人之常情…”她越说声音越低,杜若先还以为她是又犯傻了,不免有些错愕与难解,忍不住插口道:“又胡思乱想……” 他看那钟灵的面色,苍白得很,神情却并不像是魇住了,反而无比清醒,正张开眼睫来定定地看着他,半晌,开口道:“杜若……” “别说了……” 钟灵又摇了摇头,眼睛不再盯着他,却望着已全然暗下来的天幕,那之上有数颗星在闪烁着,微光暗淡而宁静。 她的心也平静得很了,只是喃喃地,又说了一遍: “我其实……不恨你了……我……想明白了……” 第238章:我有苦衷 杜若下意识地,简直有些慌乱地看向那人,看到的却是一副倦极从容,既不哀伤,也不自怜,更无悔恨的淡静神气。 钟灵整个人就仿佛是被夜空洒下的宁静星光洗涤过一般,那么纯粹洁净,并认清事实地作了那样一个总结。 那再让杜若的心为之一振,不由自主地握住她的手,道:“你愿意和我回去了?” 钟灵的目光缓缓从夜空移回,波澜不惊地落在她的身上,没有说话。 杜若被看的更是难受,那种神情,好像是完全忘怀了眼前这人曾对她做过的错事,又或是不再介意,反将那一切都归咎于自身原因。 杜若万没想到,这种不必为自己的过错负责的感觉竟远比被责骂怒喝更叫他受不了。他固执地握着钟灵不肯放手,心里倒渐渐有了些眉目。 她将一切都归咎于己,好像杜若倒没有做过错事,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错。 杜若又如何会料想出,自己有一天竟恨不能求着钟灵来痛恨自己,责怪自己。那愤怒而厌恶的眼神纵然像是刀子一样割痛心扉,比起此刻这仿若一脚踏空的茫然彷徨,他直要甘之如饴了。 他那么呆了半晌,好容易才又迸出一句话:“不是的,灵儿。你对我…………” 他重新回忆起以前的钟灵,总算是找回一些清醒理智,艰难地接着说道:“你一直……都很为我着想。只是我当时……我当时……我是有苦衷的…” 他慢慢地说着,钟灵一动不动,甚至连一声反驳也没有。杜若越回想,便越知自己错得太过。钟灵本来不想与他走得那般近,是他故意去招惹她,却在赢得她的信任后,又将这份信赖摔得粉碎。 而与那时满怀诡计的自己相比,钟灵却是对他极为大方坦率,简直单纯得有些天真。 钟灵怎么会以为这是她自己的错,她明明……明明只是遇错了人,而自己当时被仇恨迷蒙了双眼,把她也算计进去了…… 杜若身躯低到几乎全覆在钟灵的身上,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着:“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你以前受的苦楚折磨,我都给你弥补回来,以后让你能快快乐乐地过,好不好?” 他眼神竟有些痴迷,瞧着钟灵瘦削的脸庞,神色里满是真心诚意。 只是钟灵却还是那无动于衷的样子,甚至看起来,竟比平常还要疏离了许多。 他明明覆着她的身体,摸着他的腿脚,离他这么近,却感觉远得不可企及。 唾手可得时,他无心攀折;遥不可及时,他偏偏满腔热忱。 他却没考虑到,过多的亲昵与过多的折磨,同样可能成为钟灵的负担。 这个人的一生承载满伤痛,再无力去接受他那猛然翻转的热烈的爱。 心中豁然明白,即使永远无法与她再进一步,即便是她不知道自己的苦衷,他就算要这样忍耐着一辈子,只要这人活着,他就心甘情愿。 杜若最后还要这样紧抱着不放,直到那大夫终于忍不住走过来咳嗽两声。 杜若附在钟灵耳畔,低低地道:“活下去。”方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的身躯,仍握着他的手,瞪着那大夫给他扎针。 那大夫被他看着,简直连眼珠子也不能多转一下,只专心找准穴位,点燃药捻灸其胸背穴道,又以银针扎那阻滞不通的经脉。 钟灵心气平静,这本来是好事,那经络也通畅了许多,应该是有所好转。 但那大夫背过身去,在杜若看不到,微微笑了一下。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了。 瞥见床头的红穗子,白寻头脑顿时清醒了些。忙拽着来送水的小丫鬟的袖子:“南絮还没回来么?” 小丫鬟备好了衣裤,洗脸水也备好了。 白寻换了衣服,接过毛巾胡乱擦了两把,只看着床头的红穗子发呆。 南絮说:“把这些穗子挂在床头,每天丢掉一个,当穗子全丢干净了,我就回来了。”她数了数那些穗子,一,二,三,四。 白寻下了床,洗漱完毕,去了前院。 寻到如英时,她正坐在院中喝茶,球球在她面前玩着一些小孩子的东西。 球球看到了白寻,迈着小短腿就跑了过来。 歪歪扭扭的。 白寻好笑的低下身子去扶住了他。 待他站稳了以后,便把手里的东西献宝似的给白寻看着。 白嫩的小脸上玩得一头汗水。 白寻看了眼他手里的小玩意,嘴角上扬,从袖子里拿出手帕,细细的替他擦去满头汗水。 如英看着在白寻怀里不亦可乎的球球,有些气道:“这小混蛋,对着你比我还亲。” “你老是凶他,让球球害怕了。”白寻摸着球球的小脑袋,解释道。 “等你肚子里的那个出来了,你看看你是不是和我一样的心思。”如英盯着白寻有些鼓起的肚子,促狭道。 白寻嗔怪的看了如英一眼,但是心里却是飘远了。 如果自己的孩子出来。…… 球球可不管两个大人的谈话,自顾自的在白寻怀里乐得开怀的玩着。 已入六月,正当流火之时。 那晴朗了许久的天色终于阴暗下来,墨云团团,给风挥成一重重一叠叠浓淡相宜的山水画。细雨霏霏,落在道旁野草上,它们抓着最后的机会似的在那正在变褐变红的叶片中间尽力显现出青翠颜色来。 一条黄泥小径就从草丛间穿过,两边枝叶繁茂的树上不停滴下水来,令得路径更是泥泞难行。 这条路一早却已迎来了许多访客。 至少,早在南絮一行人踏上路径前,已有数人留下了杂乱的脚印,南絮看见眉头就不由一皱。 那带路的人也是极机灵的,立即回道:“马上就到了,早已经安排人在里面接应。” 他们正纵马驰上这条小路,斗笠蓑衣,与低垂的树枝不断牵绊,惹得驰过的路又下了一场急雨。白止策马追上来,轻声道:“这么多的脚印,怕不是几个人。” 南絮侧了侧头道:“横竖不过一个杜若,总不会打不过。” 泥路过后是一段石板砌就的平整道路,两旁也从杂树变作了萧萧的竹林,道路深处更看得见芭蕉掩隐着的矮墙柴扉。 第239章:被人劫走? 马匹转瞬即至,但见那砖头参差,凹凸不平的矮墙底下却像是展开着一匹锦带:栀子花雨中送香,石榴花绿里挂红,金银花缠绵了半墙,铃铛花绣蓝了一地;真是!紫嫣红,争芳夺艳。细看时,还有许多其他花草,皆是培植的药草,既好看,又有用。 那柴扉半开,先来的人踩了满台阶的泥水印子,迤逦是进入院中了,此刻那院子里也正传来隐隐的说话声。 南絮一行人下了马,直接踢开了院子。 还没走到院子里,就听见一声暴喝:“你说什么!人呢?!” 白止和南絮不由对看一眼,心中也略起了些波澜。 快步走了前去。 且不管那院中人在争论什么,钟灵既在这里,那便不惧了。 走进去一看。 只见偌大的院子里,一人背对着他们。 正踩着那仆人大喊大叫:“人呢?把人给我弄哪里去了?!” 因为他背对南絮他们,南絮也看不清面貌,但是左右打量找不到钟灵,便想着这可能是管家什么的。 杜若不在,正好省了事。 南絮打定主意,咳嗽一声,气贯胸臆,道:“几位,不知道钟灵钟大夫是否在此处?我们来接她回去。” 他的声音一提起来,雄厚沈浑,又气息悠长,从门前到整座院子,无一字音减弱半分,字字清晰分明,多少也算是给院内那暴跳如雷的人一个下马威,叫他不得轻举妄动。 那院内沉寂了片刻,一脚踩在仆人身上的那个人转过身来。 瞧着面貌是个少年,一身玄衣,只不过此刻做的事情实在是有损他温润的气质。 只见他站在阳光下,眯起了眼睛打量着南絮。 嘴里却道:“钟灵不见了。” 白止一怔,尚不知真假,院子里头的人已嘿然一声冷笑,话音未落,金铁之声铿然鸣响。 白止立时便意识到这人是要做什么,不由大吃一惊,经验到底不足,虽是反应到了,却还没想出该怎样做。 南絮则一跺脚,侧身躲过了那人斜刺而来的一剑,倏然飞身站到了他身后:“暗部?你是哪个?” 那人一剑刺空也不恼,也是站定了。 回身恭恭敬敬的向南絮行礼:“属下暗部,青衣,见过庄主。” 南絮刚回来,自然不知这青衣是谁。 白止在一旁听得明白了,心下却是悚然一惊。 近些年来,暗部里突然出现一个人,本来是底细不明,不能收,奈何这人是本事通天,几乎没有他查不到的人。 去查他的出身来历,是一点眉目都没有,只好让 暗部自然破例收下了。 只是没想到这青衣这么年轻。 “你刚刚说,钟灵不见了?”南絮转过身,丝毫不在乎青衣刚刚的失礼之举。 “是,属下这几日一直扮成大夫在这里守着,只是今日出去一趟,回来时这钟灵小姐就不见了。故而属下刚刚在盘问那下人。” “怎么会不见了?”南絮听到这话。眉头一皱。 目光看向另一边的下人,那下人一察觉到了视线所在,即刻抱头求饶了起来。 “好汉饶命,大侠饶命,小的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昨夜昨夜……” “昨夜小的刚回到自己屋里就被人打昏了,今早醒来,钟灵小姐就不见了……其他的都不知道啊,大侠……” 他一紧张,更是语无伦次, “杜若呢?” “老爷一早就被急召入宫了——” 正在这情况不明之时,那青衣却准备要抽出长剑,那下人一看,更是止不住的磕头。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话罢,风声乍起! 紧跟着又飞出一把软剑! 当——的一声! 竟然撞到了一起! 长剑被软剑挡住,堪堪停在了那下人头上。 那下人立时着了慌,已是口吐涎唾,指爪直僵僵地张着,连动也不敢动一下。 再看他裤子,已经湿了。 吓得尿了裤子。 青衣本来打算出手解决了这人,他最不喜这些,也好得一些清静,但看眼前这情形,南絮却是出手了。 他若插手,那反而是冲撞了对方的名头,万万做不得。 “何苦斩尽杀绝。”南絮把他的剑挑开,便收了剑。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青衣皱了皱眉,单从刚刚这人的速度,若是此后与此人为敌,恐怕会是很棘手的一件事。 “你还知道点什么?” 南絮淡淡的发问。 那人湿着一条裤子,明白是此人救了自己一命,但是他心中惶恐,连感谢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对方说什么,他便答什么。 “夫人,一定是夫人!”他忽然惊醒一般,伏地大喊。 “夫人前几日刚来这里,钟姑娘就不见了!一定是她!”那下人只顾得推卸责任了,更是全然不顾的随便乱说。 可是,还真给他说中了。 钟灵是被冷醒的,刚动了一下,後脑就抽筋似的阵阵疼痛。 扶著自己的脑袋,钟灵有些痛苦的坐了起来,伸手揉揉脑勺,却发现自己不是在熟悉的房间内。 冰冷的地面透过衣裙带来阵阵寒意,四周黑漆漆的,月光透过一个小小的窗户照了进来,只隐约看到房内胡乱码著一些干草和柴禾。 哼,冷笑一声。 钟灵爬了起来,冲到那个小小的窗户洞口下面,双手拍打了一下。 门被从外面锁了起来。 怎么回事? 应该不是杜若做的,想着前几天杜若的作态,不像是装的。 如此说来,那就是流月了。 她又想故计重演。 不过,现在,她绝对不会任人宰割了。 她这几天的虚弱样子都是做给杜若看的。 她本就想以此摆脱杜若,那个大夫给她的药也是奇药,虽然面上看的微弱,脉息也是紊乱,可是,钟灵内里是在实实在在的恢复。 本来和那大夫商议,待今日杜若进宫之时,便可以离开那个地方。 这流月也够大胆的,杜若都那个样子了还不死心。 钟灵用力的踮起脚尖想凑近窗口看,但无论怎麽努力,都够不著。 总之,能不起冲突就不起。 她回头看向房内,小小的屋子里除了些柴禾干草什麽都没有,看到柴禾,钟灵走了过去。眼睛已经适应了屋内的黑暗,她俯下身翻找,希望可以找到细一点的木棒,这样就可以用来撬锁。然而翻了半天,都是些细细的树枝,找不到可以用的东西。 钟灵放弃了,正在思索,怎么出去之时。 第240章:后悔吧! “哗啦”一声响从外面传来,好像是门上的锁被打开了。 钟灵心里一惊,全身都绷紧了,回头死死的盯著,心跳得快要从嘴里冒出来一样。“吱呀”,门开了,一个人扶著另一个人走了进来。 因为背著光,钟灵看不清这两人的样子,从身形上看,是两个女人。 想都不用去想,钟灵都知道来者是谁。 “醒了?”冷冷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今日又想再演一次吗?流月。”钟灵加重了自己的语气,毫不畏惧的迎上去 “哼,几年前我放你一条生路,你还敢回来,自作孽,你怪得了谁。”流月冷哼一声。 一旁的翠微转身在门口搬了一张凳子放在屋内,然後扶著流月缓缓坐下後才拿下火折子,点燃随身带来的蜡烛,然後退到流月身後。 “我已不想插手你和杜若之间的事了,此后你们无论如何,都与我无关了,我今日不想和你再有冲突了,我只想离开,你也别逼我了。现今的我不是当初的钟灵了。” “哼!”流月又冷冷的哼了一声,“不要脸的东西!你说得倒轻巧,你一走了之,日后让他寻着来了再来气我!” “不要脸说谁?” 钟灵慢悠悠的回过去。 “当然是你!”流月忿忿。 但是此话一出,立即住嘴,意识到了自己掉进了钟灵的陷阱。 “你!贱人!”气得已经说不出话了。 “你好歹是大家闺秀,出口成章的都是浑话,真不知道你学得那些礼义廉耻都到哪里去了。” 钟灵仍旧说道着她,今日的钟灵已经不是当初的钟灵了,这么多年的历练,她已经蜕变成了满身是刺的刺猬,别人不碰则已,一碰就会扎手。 钟灵也有些感谢她离开以后的经历,让她得以在今日能够脸色平淡的把所有的话都堵回去。 她冷冷的看着正失态的流月。 “呵,这几年不见,你倒真真的是让我刮目相看了。怎麽?你以为有杜若给你撑腰,你就可以嚣张了?”流月扶着胸口,气狠狠的说。 “杜若从来没有给我撑过腰,我也不用他来撑腰。” 他要是给她撑过腰,她哪至于变成如此。 “你胡说!要不是为了你,他根本就不会变成在这个样子!你个贱人!就是你勾引了他!”流月因在气头上,不由自主的又骂了起来。 当年,她本来想直接拿掉钟灵的性命。 本来,这大户人家,要几个丫鬟小厮的命不足为奇。 可是,杜若竟然死活不依,还以休了自己为要挟,她何曾吃过这般亏,为了这么一个人,杜若便要休妻? 虽然说,她一开始便知道,杜若娶她并非真心,她一开始对杜若也是寥寥无情,她只是不习惯别人反抗她,杜若越是为了钟灵反抗她,她就越气愤。 只是,后来逐渐的相处中,她迷失了自己。 这才千方阻挠,杜若的势力也日渐强盛了起来。 也开始慢慢察觉了当年的那件事的真相。 她这才害怕了起来。 见钟灵又在那里低著头不说话,流月心里更火了。 身边的翠微见此,上前冲著钟灵就是一耳光,然後对著钟灵的小腿一踢,钟灵腿一软,便扑通一下子跪倒地上。 “夫人训话,你就该跪著好好聆听。”说完,又面无表情的退到一边。 钟灵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中了招。 膝盖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她抬起头,凌厉的眼神就朝翠微瞪了去,眼神凶狠,把翠微硬生生的盯到打了个哆嗦。 “翠微,这就是你不对了。她现在可算是老爷的红人了,可是你的主子!”流月不阴不阳的这麽说了一句後,有些嫌恶的看著歪到在地上的钟灵。 “本以为你是个安安分分的,没想到我竟然看走了眼。你以为,以你的出身,你能正大光明的从大门抬进来?杜家夫人,多少大家闺秀眼巴巴的看著这个位子!除了我,谁也坐不了。” 钟灵捂著被踢得发疼的小腿跪坐在地上,听著眼前的女人这颠倒黑白的话,对她有了些可怜的意味,“你这杜家的夫人,我是不稀罕的,也从未想过和你争。” 钟灵语气里明明白白的不屑,流月几乎是一瞬间感受到了侮辱。 她那么看重的东西,钟灵竟然是这么不屑,这不是说她比她低人一等吗? “你!”流月气得一下子站了起来,狠狠的一耳光又甩到钟灵脸上,然後掏出丝帕擦擦手後又坐了下来, “你当然不稀罕这少夫人的位子!不要脸,你以为杜若现在这样,你就可以——” “啪——”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记耳光声打断了! 翠微捂住嘴巴呆在了那里! 流月更是难以置信! 她还保持着被打的姿势,微微侧过头去。 发丝凌乱的散开,钟灵这一掌并没有下狠手。 但是流月大脑一片空白了。 这个女人竟然敢打自己? 她,打了自己? “啊!你这个贱人!”流月疯了一般的扑了过来! 捂著被打肿的脸庞朝着钟灵就过去了,恨不得将她吞吃入腹。 “我这一巴掌,比起你当年对我做的那些事,不算什么。” “流月,我当年对你并无加害之意,你却因为善妒,将我挑断了手筋脚筋扔在了那悬崖之下,还以杜若之命要挟于我,今日,我却是已经完全不在乎了,你又能奈我何?这一巴掌疼吗?也及不上当年我的万分之一疼!” 钟灵说得一字一顿,铮铮事实。 “那是你罪有应得!”流月过去就想再扇回去。 “呵呵”钟灵冷冷的笑了几声,眼里出现几丝怜悯之色。 反手抓住了流月的手。 稍一使劲,流月脸色登时变了! “放手!” 钟灵只冷冷的盯着她。 “来人啊!快来人啊!夫人有危险啊!!”翠微慌了,扯开嗓子就喊! 瞧着钟灵这个样子,她和夫人可是万万敌不过,只能急忙去搬救兵! 门口的护卫家丁一听她的呼喊,一股脑的就冲了进来。 把钟灵围了起来! 钟灵扫了一眼一圈的人,只是狠狠的甩开她的手。 流月被甩得一个踉跄。 “流月,你若今日还有点良知,就放我走,否则,我即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流月揉着自己的手腕,看到钟灵已经被围了起来。 气势又开始嚣张了起来。 第241章:为什么不信呢? “哼,那我就等着变成鬼的你吧,给我打!”流月居高临下的看著钟灵。 一群家丁虽然面对的是一个弱女子,可是夫人的话又不能不停。 只得咬了咬牙。 其中一个上前一脚踹到了钟灵的膝盖上。 见有人先开了头,其他人自然也不甘落后。 雨点般的拳头一一落到了身上。 钟灵咬住牙,不算什么。 当日那挑断了手筋脚筋之疼都比现在疼。 有人猛地一脚踹向了她的肚子! 钟灵只觉得痛得眼前一滞! 一口鲜血猝不及防的喷了出来! 见她吐血了,那群家丁也有些虚,不由自主的停住了手,看向了流月。 “哟,刚刚不是还挺硬气的吗?你要知道,以前我可以让你生不如死,现在也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流月走了过来,家丁自动的给她让了一条路。 她捏起了钟灵的下巴,“你以前一直疑惑为何杜若不来救你吗?呵呵,今儿我倒是发发善心,让你死都做个明白鬼!” 顿了一顿後,流月再次开口了“一个穷小子跟一个富家小姐,你说二者之间会有什麽联系呢?呵,哎呀,这世上啊,怎么有富家小姐看上穷小子的事情呢。你说二人有结果麽?自然不会。”流月看著钟灵惨白的脸,微微一笑,说“但是,当时我流家需要一个听话的傀儡,那穷小子也需要一个可以依附的树根,我们这么多年,也平安无事,可就在快要成亲了,你却突然出现了!就是因为你的出现!这穷小子竟然无限拖远了婚期!” “就是你!我怎么会放过你!所以,我便要了你来,让你尝尝这御刑的滋味!他为什么不敢来救你?因为我对他说,他来救你那天,便是你死期!可是最后,还是让你被他给救了出去!我想也好,把你送走,他也好安心替我做事!流家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个听话又聪明的傀儡,怎么会轻易放过!” “不..不..,不可能,你骗我!你恨我,你只是看不得我好!”钟灵无法消化听到的话,只捂住耳朵大声叫喊,身子在地上也蜷成一团。 不! 不是的! 那不是杜若! 杜若不可能会为了自己做到这个样子的! 一定是流月看自己快死了,才编出谎话骗自己! 对!一定是这样! “恨?我自然恨你,恨不得剥你的皮,吃你的肉!哈哈,我恨你突然出现!若是杜若安安稳稳的做着他该做的事,我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流月站起来走了几步,不紧不慢的再次开口“可是他却是越来越过分!我眼里却是揉不得沙子的,他都要到我的头上来了,我岂能让你好过!” 钟灵顾不得她说什麽了,她跪爬著来到流月跟前,扯著她的裙脚说“流月,不不,杜夫人,你告诉我,你刚才说得是假的,是不是!你是骗我的,是不是!” 流月嫌恶的站开身子,一脚踢开了钟灵“后悔了吗?后悔自己这几年一直误会了他?我就是要看你这痛不欲生的表情!哈哈哈!后悔的要死了吧!那你就去死吧!这才好抚慰我的委屈!你就到下面去后悔去吧!”说完,转身对一边的翠微使了个眼色,只见翠微转身去门外,跟著便端了一碗药进来。 几十双手死命的按住了钟灵,凑到钟灵嘴前就要往她嘴里倒。钟灵不知道是什麽,咬紧了牙关左右挣扎,一碗药转眼便洒了一大半。 这翠微也是个心狠的人,一手抓住钟灵的头发用力一扯,脚对著钟灵一脚踢过去,趁钟灵痛苦的时候将药灌进了钟灵嘴里。 无论钟灵如何挣扎,家丁强壮的手卡著她的下巴将剩下的半碗药全数灌入到钟灵嘴里,直到看著钟灵咽下後才放开手,站起身来打理了下自己被抓乱的头发和衣裳。 “不,你不还不能死,这世间折磨人的方法多了去了,不能这么轻易的让你去死!要让你成为那千人骑万人骑的烂货,我看他还要不要你!” 主仆二人就这麽冷冷的看著钟灵趴在地上死命的扣著喉咙想将药液吐出,然後吹熄灯烛走出了小屋。 “怎麽了,翠微,看你欲言又止的,你我之间还有什麽说不得的?”临上马车前,流月转头看向翠微。 “小姐,奴婢是在想,刚才您说的...” “我说的?呵,怎麽,难到你以为我是诓那个贱人的?”见到自己翠微的疑惑,流月冷哼一声,扶著翠微的手继续往前走着。 “自然不是。奴婢是在想刚才小姐所说的,如果老爷真是……那我们这般作弄于她,老爷当真不追究?” “翠微,你陪著我嫁过来这麽多年了,这些事,我们不说,谁又会知道。就算他找不到那个贱人了,只会以为那个贱人又和从前一样逃跑了,哪里还会想得到这些,再说,前几日,我特意的去服了个软,让他以为我性情大变,他肯定不会怀疑到我!再说,他往后的日子还是得需要靠我!他离不开我的!!”强烈的恨意浮现在流月的脸上,连带著本是端庄高雅的神情都变的狰狞起来。“翠微,你赶紧让那人去看著,说好的是四更天,别出了岔子。” 钟灵趴在冰冷的地面上死命的呕吐,恨不得把手从嗓子眼里伸进去。可是无论她怎麽抠挖,肚子里都没什麽吐出来,阵阵咳嗽之後,钟灵觉得全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冷汗将里层的衣服全部浸湿了,如今在这夜里,更是冷得刺骨。 她就这麽静静的躺在地上,心想,或许就这麽死了也就好了。 自己为什麽这麽傻,当时流月说什么自己便信什么! 想到以前那个人可怜兮兮的在自己身旁,小心翼翼的照料着自己,越发觉得难受。 那个人心该有多疼呢? 忽然记起,杜若以前好像是说过这件事的,可是当时自己只当他狡辩,根本就不信! 为什么不信呢?! 想著自己就要死了。 钟灵满心的绝望,眼泪跟小溪似的糊了满脸。 第242章:今日就了结了 突然喉咙痒得厉害,钟灵阵阵咳嗽,但是越咳越无力,越咳嗓子越发疼痛起来,跟火烧似的,钟灵无力的抓住自己的喉咙死命的挠,到最後,嗓子就像要冒烟似的干了起来了。 她张开嘴想喊几声,但是,她却发现自己喊不出声了。 一种新的恐惧浮上心头,钟灵立即意识到,一定是刚才给自己灌下的药有问题》 难道那是不是毒药,只是是毒嗓子的,为了让自己不能说话了? 流月到底想怎麽样? 她难道不想自己去死吗? 不可能啊,她那么恨她? 她细细的想著流月临走前说的话。 一下子明白了,原来她要毒哑自己後以后,再把自己卖去做娼妓! 好你个流月!好狠毒的人! 想到这里,不能宁死也不能去那种地方! 钟灵觉得身上一下子有了力气,忍住喉咙的不适,她立即爬起来跑到门跟前,使劲儿的一拉,糟了,门被锁上了。 那边的窗又不能攀爬! 正在这时,钟灵仿佛听到有人走近的脚步声,冷汗一下子就出来了,她急得不知道该怎麽办好? 冷静,冷静! 钟灵拼命的让自己静下来,她眼光一下子看到屋内堆着的柴禾。 这下钟灵什麽也顾不上了,立即冲了过去,将其中一些粗一点的树枝棍子抽了出来,再用一边的干草捆成了一小捆,拿在手里挥了挥,确定自己的力气可以挥动之後,返回到门口。 钟灵尽力控制自己别哆嗦,她死命的咬住嘴唇,双手死死的抓住手上的柴禾,等著门被打开。 “哗啦”一声,门上的锁被打开了,跟著一个身形猥琐的人推门走了进来。 钟灵举起手中的柴捆,不管不顾的打了上去。 “唉呦”,进来的人一个不备,被打得摔倒在了地上。 钟灵一见,丢掉手上的东西便朝门外跑,跨出门停了一下,下意识的转身便拉过门,将门就著门上的锁锁了起来。 地上的人这时已清醒过来,爬起来就要追,见门被关上立即来拉门,“别跑!” 钟灵慌了,顾不得锁没锁严,只是还没来得及跑。 却被人从身后当头一棒! 钟灵不甘心的栽倒在地! 看着渐渐逼近的几个人,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直接咽了下去! 没办法了,到底能不能挨过这一关,全凭天命了。 那几个家丁看到钟灵不知道塞了什么进去,正要上前把她绑起来。 却发现她有些不对劲。 只见钟灵翻了一个白眼,鲜血就簌簌的不断从嘴里流了出来。 几个人登时慌了手脚。 而后,钟灵就闭了眼睛,再无声息。 就像一具尸体。 有个胆大的伸手畏缩的到钟灵的鼻子下一试! 立刻尖叫一声! “死……死了?!” 那小巧的鼻子之下,没有任何热乎气儿! “死了!快去禀报夫人!” 那人爬起来屁滚尿流的就朝着流月那里奔了去! 话说,这边杜若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心情却格外的复杂。 想起了自己走的时候,而钟灵仍是半昏半醒的样子,叫杜若十分忧心。 他原本不想离开她的。 可是,自己手头的事务拖延得这么久,皇上那里也是要事催得紧,瞒也是瞒不过去了。 他进宫的那天晚前,钟灵醒得很早,她身体一天比一天差,即便是醒来时也大多傻乎乎的只是发憨呆愣。 “我待会要去趟宫里。”杜若似是随口抛出的话。 钟灵直愣愣地瞧了他半天,总算反应过来,口唇翕辟,却连一丝声音也没有发出。 她果然是更加虚弱了。 杜若心中一痛,便温柔地抚着她的鬓发,道:“你乖乖歇着,等我回来,我回来以后便带你回家,回我们的家,好不好?” 没有人人阻拦的家,他和钟灵的家。 他想象得久远,自己也不禁露出笑容,凝睇着钟灵模糊的双眸,这时当真将那什么任务嘱托爵位,全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钟灵神色间有了些色彩,却是诧异。 她无力摇头,只有阖了阖眼盖,那唇形动得都看不出有何变动,细若微风地道:“你还是……只做你想做的……自不必……管我……” 杜若心下大震,倏然明白她的意思,那是说他杜若的一切打算都并非为着钟灵本来的意愿,其实乃是为满足自己的私心。 他想和钟灵厮守终身,在钟灵看来,大概只是一桩苦差,也是他的一厢情愿。 甚至他想治好钟灵,为的也只是钟灵活着,自己会有更多的时间和机会! 然而钟灵想死,他难道能就由着她去死吗? 钟灵已又闭上眼睛,说:“你爱怎样,便怎样吧。” 语声更如唇边呼出的热气,一落到空中,便即消散无踪。 杜若哪还敢再坚持己见,一时心慌得只得连道:“不不不,灵儿,灵儿,你想去哪里,我回来以后都听你的……以后也都听你的!” 钟灵不说话。 杜若坐在她身边简直有些六神无主,直到仆人来报告汤药熬好,才迟疑一下,小心地抱起钟灵,看那大夫给她扎针,自己才依依不舍的进了这宫来。 今日进宫了,皇帝告诉他时机已成熟,今日便是把所有一切都了结。 他原是皇帝安插到镇国将军身边的一枚棋。 今日,他终于可以不用再受那流月的窝囊气,他的爵位也终于可以靠着自己的努力来得来! 流月的家族要完了,而钟灵…… 杜若一时沈湎于旧时光的温柔缱绻,又是深怜于眼前人的痛苦哀叹。 钟灵近来的平静安宁,纵使没有那大夫的提点,他也看出很是不妙了。 一个人若还有些活的气息,那无论是喜怒哀乐,总要有一些表露。 钟灵泥塑木雕一般,对他的话语动作,从那天自陈“我想明白了”起,便当真没有一丝反应。 他心焦如焚,却束手无策。 无论是对往昔的回顾,对未来的设想,还是对眼下正在做着的事的商量,钟灵顶多也只是偶尔拿眼睛看看他,一副无可无不可的神色。 “灵儿,你等我,我今日把一切都和你说明白。” 第243章:醒醒 杜若刚出了宫,自己的暗卫匆匆跑过来,扑通一声,重重跪下:“大人,大人,钟灵姑娘她,她没了……” “什么?!”五雷轰顶一般,杜若目瞪口呆的站在那里。 “夫人动用了将军府的力量,把钟灵姑娘劫了去……” 他还没有告诉她所有事情! 她…… 怎么可以死?! 杜若向往前走,却一下子向前栽倒下去。 在嘈杂的声音中,意识一点点地回来,一睁开眼,就看见流月那一张脸。 杜若心里一阵厌恶,抬手挥开了她,撑着坐起身来。 一群人已经在下面站开了。 包括他的岳父,镇国将军。 好! 她还想拿她父亲来压他吗? 杜若面无表情的转过头去,望着眼前那几个害死钟灵的人,仇恨的怒火在熊熊燃烧。 他平静的抽出了床头上挂着的剑。 镇国将军见此,立刻暴喝道:“逆子!仅为了个女人,你要做什么!?” 仅为了个女人? 仅为了个女人? “为了一个女人?你女儿的命是命,我灵儿的命就不是命了!?” 镇国将军气得脸都绿了。 杜若举剑走了下来,一步一步的逼近流月,道:“我从没想到你心是如此歹毒,你以前欺我,我只道你性子顽劣,现下,你竟然害死了灵儿……” 流月躲在自己父亲的身后,仍然强词夺理:“杜若!你难道要为了这贱人伤害于我吗?你别忘了——” “啪——” 杜若直接把她拽了出来,反手就是一巴掌! “你再说一句,我就拔了你的舌头!” “孽障!”镇国将军见自己女儿挨打,举剑就要砍来。 杜若只是冷冷的看着他道:“岳丈,莫要在这些事上浪费心力了,有在这里担心你女儿的心思,还不如早点回家收拾铺盖。” “你说,你说什么?!” 杜若举着剑,嘲讽道:“怎么,你还不知道,皇上已经下令抄家了,他已经拿到了你这么多年贪赃枉法的证据了,你这些力气,还是留些到他面前去分辨吧。” 镇国将军手里的剑桄榔一下掉到了地上。 “你!你!” 杜若推开了他,径直向着流月而去。 哭泣、愤怒、伤心 流月看着慢慢走近的人,他脸上一脸冷酷。 “杜若!你当真不念一点夫妻名分吗?!” “夫妻?我从未把你当做夫人,你以前做那些事的时候,可曾因为念过一点情分而放过灵儿?你有吗?” “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你与我成亲是为了什么?你真以为我不知道吗?你这些年可曾把我当过人?!”杜若指着她的鼻端怒道。 流月难以置信。 他怎么会知道的? “可是,这么多年,我对你也是有了情分的……”流月的泪刷得流了下来。 “也许,一开始我看不起你是因为你确实贫贱,可是,我后来是真的陷了进去,就是因着对你有情,所以,才不能容忍那个贱人的存在!” “你从来不是对我有情,只不过因为我在与你成亲以后,地位也日渐上升,你才对我另眼相待。我也从来没有对你有过任何感情,想起来只有厌恶,那些逢场都让我觉得无比恶心。”杜若说得很轻巧! 流月颤抖的手,脸色已经狰狞得有些扭曲。 杜若还来不及说什么,女人的声音疯狂而又放肆地响起: “哈哈哈……报应……啊哈哈哈…不过能够拉着你最爱的那个人一起下地狱,不亏不亏哈哈……杜若啊…我就是看不得你们在一起开心的样子……”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倨傲地道:“你知道她死前说了什么吗?她什么也没说,那么多人打她,她硬是一吭也不吭!就像几年前,我挑断了她的手筋脚筋,她也一声都不敢吭!杜若,这样的一个人!她却死了?!哈哈,你既然对我无情!那我就算死也拉着你的人!一起!” 流月已经疯了。 她笑着笑着,泪水却不停的流下来:“哈哈哈,杜若,你想杀死我吗?我偏不让你如意,我要让你带着永生的愧疚永远活下去,永远都没有办法替她报仇……” 她从头上摸下一个发簪,刺入自己的胸口处…… “月儿!”镇国将军再也顾不得任何脸面,一下子扑了过去。 但是终归是晚了一步。 流月下手很稳,簪子几近没入了胸口。 血登时就染红了衣裳。 镇国将军跪倒在地,嘶吼着:“月儿!” 老泪纵横,颤抖着把女儿抱进了怀里,痛哭的哀嚎起来。 杜若把剑扔在地上,看也不看,转身走出了屋里。 来到了钟灵的尸体前,杜若跪在了床前,温柔的唤她,“灵儿,我回来了。” 钟灵一动都没有动。 她没有回他。 杜若手掌上移,握住那瘦骨嶙峋的双肩,欢喜且带着笑地道:“这下总不必再提心吊胆,隔不多时,你也能轻松得多了。你看看,这是你的房间,是不是一点都没有变。” 钟灵本来没有力气,他一面说,一面握着她肩膀想将她抱起来,然而才将她身躯轻往怀中一拨,那副身躯便是一晃,崩塌的山石般倒向他怀中。 他反应自然迅速,手腕稍一用力,便将她稳在远处,然而钟灵的整个躯体已然完全没了自主之力,只凭着他双手扶持,才能够勉强“坐”在那里,甚至随着他手上力道的不一左摇右晃,摇摇欲坠。 他心中一震,忽然不敢贴近钟灵的面孔胸膛,不敢紧握她的血肉肌肤,眼前竟而一片模糊,颤声道:“灵儿,醒醒!” 钟灵没有醒。 杜若一时不知自己要怎样去思考,他双手里掌握着那具躯壳,脑海里却一片空白,有那么一会儿的工夫竟只会颤抖和恐惧。 他从没想到自己会脆弱到这个地步,那方才力举长剑尚且有力的双手,此刻却是那么的无力。 他抓住的只有那副躯体,却如何抓得住钟灵那溘然沉寂的魂灵?他可以将钟灵紧紧抱在怀中,却怎么……才能阻止那躯体中已然流逝过半的生命的温度? 体温! 第244章:招魂 他悚然一惊,意识到掌中那身体竟真的正在变凉,而他手心的温度那般高,却透不过那薄薄的皮肤脂肉,令钟灵重新温暖起来。 “灵儿!” 他惶恐得什么也顾不得了,急忙直起身来,将钟灵整个搂在怀中,只是那却不够。 钟灵那么顺从地由他摆弄着肢体,然而这顺从中却透出令人无比心寒的漠然。 无论杜若怎么捂,钟灵却一径地寒凉下去,再不感受这人对她的好与坏,善与恶。 杜若手掌按在她的背心,将真气源源不绝地往她体内输送着,那些真气却只被勉强储进她背心穴道,找不着经络径,便又源源不断地泄漏出来,毫无用途。 杜若慌得额角脸上黄豆大汗珠颗颗冒起,不断道:“灵儿,灵儿!” 钟灵不回答,面色晦暗而宁静。 杜若怕极了那种静,又恐惧着呼唤没有回应,索性又贴近她嘴唇,亲吻那彻底失去温度的双唇,深入到她紧闭的口中去寻求那残余的暖意,企图撩动她内里不知是否存在的一丝生气。 真气输入背心,外溢而出。 度入口中,她却再也不会吐纳接受,仍从鼻腔一丝丝泄漏。 杜若束手无策。 他仍不遗余力地往钟灵体内送入自己能给他的所有温暖,钟灵亦仍像以前那样,固执得不肯接纳。 他既是心痛得战栗,又是陡起的怨恨──只是跟以前不同,他怨恨的同时,却是眼中流泪,心头滴血。 哭着乞求钟灵的谅解,她或许就会听话了吧,不再抗拒自己的好意了吧? 难受得心口紧缩,喉头发腥 ……灵儿……灵儿你也曾这般……难过……么…… 他试图咽下那些激涌上来的陌生而熟悉的液体,它们却是一次又一次地冲击上喉头,咽喉处一片咸腥苦涩,让他开始连吞咽也觉得困难。 热泪一离开眼眶,便变得冰冷,滴滴答答一气地乱落在钟灵脸上,只是杜若却再也不见这人对他这副狼狈相的无情讥诮与冷嘲。 他刚刚还在怨恨这个人为何不听自己的一番好意,以致竟终于丢掉了这宝贵的生命,此刻才意识到,他是连她的不可爱,乃至顽固到可恨的全部一切都失去了。 什么也不再在这具冰冷的躯体中被承载,什么也消散殆尽。 然而这副身躯…… 杜若心中渗透彻骨的寒意,他又要发抖,却强自咬牙忍住,仍徒劳无功地拼命将自身拥有的真气温暖往她体内送去。明知道是浪费,他却不敢停手,不想停手。 如果不放弃对钟灵的救治,他的心里多少要好受一些,总还存着那么一点微末的希望。 两人身周真气充盈,却只是毫无作为地消散在空气中。 杜若令自己的心脏麻木,脑海空荡,拒绝去想一具已死的肉体绝无可能再活过来的事实,只是无益地浪费着自己的内力。 然而他内力本就不多。更何况现在心神受损。 他呼吸渐渐粗重浑浊,姿势维持得吃力。 脸孔通红,一双眼球瞪得几乎凸出来,缕缕血丝围拱的瞳仁里,钟灵晦暗的脸色只有更蜡黄难看,僵若木石。 他已用尽了他此刻能施展出的一切力量,然而那具躯体的变化却是毫不容情的一点点僵硬,一点点失去鲜活与温顺。 嘴唇不再柔软,肢体硬若泥塑,心脏……全无动静…… 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 明明自己已经想好了,这一切都结束以后,就把一切都告诉她,还她一个公正,给她最好的未来…… 灵儿,灵儿,你怎么……怎么这样狠心,竟甘心舍弃自己的命?…… 为什么不活下来……活下来,哪怕以对自己的仇恨作动力,哪怕以报复自己为目的? 只要你活着…… 有什么……不可以做的?…… 只要你活着…… 他的真气终于完全耗尽,连自己也没有力气再维持身躯紧贴的姿势,双手双腿不由自主地松开。 他仍勉强积攒着力气,勾着钟灵的身躯,执拗地将自己与她捆绑在一起。 头颅无法高昂,便低垂下来;无法吻上她的嘴唇,便贴近她的脖颈,锁骨,吮着那略微有些发凉的肌肤,也不再像以前那般浮现出嫣红花瓣似的痕迹,却是泛白的印记。 他茫然中并不知晓自己要做什么 “灵儿,灵儿……” 不再拒绝我了吧,你明明喜欢我…… 在他的生命中,还未曾有过为谁的生死而感受如此哀毁伤情,心尖滴血的痛楚。 那仿佛是连同当初的哀怒也一并爆发出来,加重在眼前一动不动的钟灵身上,更让他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怕不要与钟灵一道堕入轮回道中,去一品那九泉下的深沉的绝望之浓黑。 可在那弥漫整个视野与心田的漆黑之中,仍旧抓不着钟灵身上的哪怕一丁点芳香,一丝丝声响啊! 若是招魂有方,你是否能够归来? 杜若昏乱中兀自止不住地提起嗓子,一声嘶喊── 纵使高歌那古歌楚曲,斥得退无情鬼差,却又拉得回钟灵那决绝的身影么? 更何况从他此刻的喉间,即使鼓满胸膛的气息,也只喊得出破碎的两个字:“灵儿!” 钟灵不理,不闻,不回头。 他能怪责她的狠心么? 最后还不是他没有保护好她? 现在他所体会的,却不知有无钟灵长久苦痛的十一! 他才醒来不久,便又陷于癫狂之中,目似盲,意如痴,再次将钟灵紧搂胸前,一声声地唤着她的名字,长长短短,高高低低,仿佛将过去所有虚情假意的话语都冲刷干净,叫钟灵只能感受他如今的一片真心。 室内昏暗不明,独有朦胧的明珠光华映照进来,那却没有令杜若双眼变得清明。 他呼叫了许久,声音早是哑了,发不出声,便一遍遍地将嘴唇贴在她耳根上,腮帮上,将一个个热切的吻印上她冰冷的肌肤。 那个人却从心到身,都硬如铁石。 杜若这样拥着她不知有多久,同样的姿势,同样的动作。 他再是有体力,也不免半身麻痹,骨头酸痛。 他却不肯改变分毫,唯恐弄得钟灵哪儿不舒服了。 第245章:并没有死 白止赶紧上前拉住了他。“庄主,不要再打了!再打他就死了!” 那青衣思虑一定,暗忖己方形势。 南絮心情变得奇差无比,不由又望了杜若一眼,暗一跺脚,侧头喝道:“你这混蛋!把钟灵放开” 杜若于震悚战栗中还未恢复过来,声音仍有些发抖,道:“为什么,要抢我的灵儿……” 青衣脸色不变,心思反应极为灵敏,当即道:“庄主,息怒,其实钟灵姑娘并没有死。” “什么?!” 此话一出,一屋子的人都惊了。 南絮转身就抓住青衣的肩膀,“你说什么?!” 杜若更是打了鸡血一般,回光返照似的,目光灼灼地盯着青衣。 青衣从南絮那里挣了开来,淡淡道:“属下本来打算带钟灵姑娘离开,故给她一颗假死的药丸以防不测,此刻钟灵姑娘应该是吞下了那药丸才成了这般。” 南絮一怔,他原本想钟灵死了,自己也一章打死杜若,让他到下面去给钟灵赔罪。 只是突然听到这个好小心,心下狂喜。 “你说的都是真的?” 青衣不慌不忙地又道:“属下不敢有所欺瞒,只是他怎也不肯放手,若是硬性拉扯,只怕钟灵姑娘的身子承受不住,给他扯断了肢体。” 他这话说得却实在太可怕,杜若忍不住“啊”了一声,赶紧小心翼翼的把钟灵放好。 青衣走上一步抽出手来,道:“让属下点了他昏睡穴,好将他们分开。” 他话刚说完,迅速点向杜若背部穴道。 哪知,那抱着钟灵安静了半晌的杜若反应更快,劲风袭背,他霍然身躯翻转,双手仍抱着钟灵不放,自己却避开那些穴道。 青衣一指点在钟灵背上当即收手,侧身一让以另一只手招架杜若的攻击。 南絮见杜若突然出手大惑不已,想都没想便喝道:“杜若!你还想害死钟灵吗?” 杜若闻言,身子一震,停住了手。 青衣亦两眼电闪似的盯着杜若,一字字地缓缓道:“难怪钟灵会死。” 他这话却是用了传音的方式,一个个清晰地送进杜若耳里。 杜若浑身一震,脱口呼道:“胡说!”忙不迭地又将钟灵的脸捧在手里,将自己脸贴上去,痴痴地道,“灵儿这么乖,和我在一起很开心。她是不喜欢你们,才会不理你们的。” 青衣听若未闻,继续道:“你就算抱着她,她怎么会喜欢你?” 那些话全都被硬生生地灌进杜若耳里,他慌乱地嚷叫摇头,耸起肩头去堵塞耳朵,口中也不再理会青衣的话了,只道:“灵儿,灵儿,我们在这里住一辈子,一直在一起,一直都在一起!”这却完全是掩耳盗铃的话了。 青衣漠然地道:“再过几天,她整个尸身便要腐烂透彻,最后变为一具白骨,你也要和她在一起?” 杜若终究没逃过他的贯耳魔音,索性自己放大了声音要来掩盖住他的话语,道:“灵儿好得很!好得很!你如何懂得……如何懂得她的好处,只知胡说八道!”他嘴唇贴着灵儿的面颊,亲吻着她的鼻尖上唇,怜爱地看着她道,“灵儿,你不用理会他们,只要和我在一起就什么也不怕了。” 不等他们行动,那青衣一双眼只厌烦地盯着杜若,冷静的双眸中兀的升起来一股冰冷的怒气,自语道:“这样就让你满足了,高兴了,开心了,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他也不理在场另外几人的反应,自己蓦地一扬袖子,不知何时挟在指尖的数根银针破空飞出,直袭杜若而去。 杜若抱着钟灵一旋身正要闪避,青衣早飞步踏前,霹雳也似一声暴喝:“哪里走!”双手疾挥,银芒雨一样袭下,那杜若被他猛喝震住,竟是呆在当场一动不动,“嗤嗤”几声给银针刺入手臂腿脚穴道,四肢力气尽失,这回连钟灵也抱不住,只能任由她从自己酸软垂下的双臂中滑落,正好南絮接在怀里,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法移动半寸。 就在这时,青衣弓身落在杜若面前,指间银针根根闪烁,毫不留情地刺入杜若正自茫然无措的脸孔穴位,霎时间便插了七八根。 杜若嘶吼一声,似是痛苦难耐,又似为没能抱住钟灵恼怒。青衣不为所动,双手不停,手起针落。 杜若嘶吼未毕,脸上神色已不由自主地回转了些许清明,目光恋恋地落在那被南絮接在怀里的钟灵身上,眼里也终于露出一丝了然的悲恸之色。 终于清醒了过来。 他哑声再道一声:“灵儿!……”只能够哽在喉头,倏地流下两行泪来。 一歪头,闭上了眼昏了过去。 青衣看着却面无表情,他见南絮亦是心软,目光便似无声的叹息,伸出手去。 南絮被他动作实打实地吓了一跳,“干什么?” “属下给钟灵姑娘施针,让她醒转。”南絮这才放心的把钟灵交给他。 只见青衣接过钟灵,放到了那床边,形成对坐的姿势。 闭上眼睛,开始给钟灵施针。 南絮忧心忡忡的看着。 “庄主,等钟灵醒了,我们能带走她吗?” 白止见了刚刚杜若的癫狂,心下是震惊得。 南絮知他心思,只是他此番前来就是来接走钟灵的,现在这个样子,也是棘手的很,只低声道:我们等钟灵醒了再做打算吧。” 钟灵意识很模糊,她周身都感觉不到任何,她也才更深刻地意识到所谓的“死”意味着什么。 ──所有的感情都被斩断,所有的行为都无法传达,你不知道他如今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景象,而他,可能彻底地忘记了你,忘记了这世上所有的人、事、情,永远地抛开这些,不顾而去。 他会不会孤独,会不会感到寒冷? 他知不知道有人关心他? 可是,自己现在人事不知,人世的一切与他毫无瓜葛,所以即便是杜若在她肩上失声痛哭也好,她也许不知道,也许知道了……却不觉得与自己有关。 而杜若,却还用那种痴恋的,炽热的,痛苦中含着奇异的癫狂的期冀的眼神望着她。 第246章:我留下来 忽而觉得天灵穴剧疼来袭! 未及出声,眼睛已经睁了开来! 先映入眼帘的是在对面给自己施针的一个少年。 钟灵睫毛扇动一下,许久没说话,嘴唇翕动,声音一时发不出来。 她并不认识这个人,但眼睛一转,瞟见了南絮在场,旁边站着白止,那聪敏的头脑仍旧反应迅速,脱口道:“南絮?” 南絮顿时露出既想笑,又想哭的表情,道:“钟灵,你终于醒了……”正在这时,青衣施针完毕,站起身来。 南絮急忙上前,脱下自己的衣服将她裹住,怒视着床上昏迷不醒的杜若,道:“这便带你离开!离了这狼心狗肺的东西!” 钟灵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中一颤,却见杜若神情阴霾,竟有些崩溃,面上黑云漫卷,整个人正是消瘦了一圈。 心下微疼。 青衣上前,拔了杜若太阳穴上的一根针。 杜若幽幽转醒。 只是一睁眼,便看见了钟灵好生生的站在那里。 这不是梦! 灵儿真的活了过来! 杜若面色惨然苦涩,眼角青筋不禁微微一跳,瞳孔收缩,他目光发涩地看着她,轻声道:“灵儿… 南絮甚觉莫名,但看他手足脑袋插满银针,一动不动,大约是被青衣制住,便暂且隐忍不发,道:“你又想要做什么?!还嫌害她害得不够惨吗?” 杜若面孔一阵扭曲,嘶哑地道:“我没有害她,我没有要害她!我想要救他的,我要让她开心地过完下半辈子!” 但是,说完便气喘吁吁,整个人的力气好似都用完了。 钟灵目光下落,瞧着杜若,道:“南絮,我很谢谢你今日来救我,只是,我现在心中已无那些愤恨,以前的钟灵已经死了,现在的钟灵是重新活过的。” “什……” 钟灵只看着南絮,道:“南絮,你们走吧,我留下来──” 南絮其实隐约也猜到她的念想,但听她说出来,还是骇然变色,忙将她拉了起来,怒声道:“钟灵,你是傻了吗?!” 杜若额角汗水涔涔,他虽刚才醒来,但对于神志不清时的一切,记忆犹新,也明白南絮如此抵触的原因。 他喃喃惨笑,道:“灵儿你愿意随他去,就去,只要你好好的活下去啊,如此即好,以前那些事,你不想听,我也不说给你听了,但是,你一定要知,我是有苦衷的,对于流月,我也没有半点对不起你。” 虽然,我有很多话还没有和你说。 你可能永远也不知道那些事了,我曾经是真的想过抛弃一切和你在一起的。 他这话又大出南絮意料之外。没想到,此番那么纠缠于钟灵,现在居然这般看开了……南絮大瞪了两眼瞧着他,他是愣住,白止却听不下去了,忍不住道:“庄主!” 钟灵也是站了起来,扶住白止的肩膀道:“也许,你们可能并不能理解,可是,我明白了一切来龙去脉以后,我知道,他是真的爱过我。” “所以,我决定留下来。” 南絮心里有许多话想同她分辩,但是此刻一听钟灵的话,她整个思维都仿佛变了一个人。 便意识到,两人之间可能发生了一些事,而这些事情足以钟灵改变自己的心意。 杜若呆看了一会儿,钟灵却走到床前,把他扶了起来。给他擦去额头的汗水和污渍,心疼道:“我都知道了,我也不怨你了,今后只想和你好好过日子。” 杜若到底没忍住,到这句话竟也失声痛哭起来,连道,“灵儿,我我……!”他一开始强撑着做那些不在乎样子,但是若真是让两人如不相见,当不相恋。 那他杜若大半个都被挖空了一般,简直连思维也不能了。杜若的生命中没有钟灵,那却…… 杜若的心立时又在抽搐滴血。 他却还是不舍得放手,他永远都是自私的,永远不肯将自己排除在钟灵的生命之外。 但是,钟灵一句:“我留下来。” 杜若头一次听到她这么信誓旦旦的,犹如誓言一般。 青衣不屑的表情,他都无心理会;南絮冰冷的眼神,他亦毫不在意;他呆呆地看着那平淡的面容,这个人此刻正对她微笑 ……这个与他爱恨纠缠了二十多年的人,终于肯对他展露一丝笑颜。 杜家的将来,近在眼前权势的分割与钻营…… 这些在过去都让他整个人忙得不亦乐乎的。 那些原来都不重要,如果没有钟灵……那些也都只是些烦人的俗务。 势力再大再强,财力再深再厚,他都没有心思去享用。 他本来不是只为了在这个人面前展现自己的成功与强大才去做那些事的。 他想要的,从来只有钟灵,这一个人而已。 南絮和白止见到钟灵如此,自知是劝不回她了。 心里无法,也不知道这杜若施了什么阴谋诡计骗了钟灵,但是钟灵不愿意走,他们又不能把人打晕了带走。 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南絮迟疑不决。 钟灵看出了他的忧虑,便道:“南絮,你可能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总之从前一切都是我误会了他。” 也回头望了望白止,白止嘟囔道:“别看我,你要是留在这里能够很快乐,我也没什么理由去阻拦。” 南絮一怔,或许是从这过于执拗自信的表情中看到了熟悉的影子,他轻叹一声,道:“钟灵,若是你日后受了半点委屈,只管来冥陵,你看我不一巴掌拍死这个混蛋。” 当下眼神一冷,整个人站在那儿有如一道出鞘的剑刃,锋利而冰寒,锐气直逼杜若而去。 钟灵拉过了他,“好了好了,我晓得了,天色不晚了,现下这里混乱得很,你么你也不方便留在这里,改日我一定带着他去向你赔罪。” 南絮冷哼一声,“你去就好了,这个人不准去。” 解决了钟灵的问题,南絮带着人离去。 屋里,又和往常一般只剩下了杜若和钟灵。 两人只是对视着,一眼万年。 中间过去了那么多事。 一个因着命令不能只说,一个却听不到 杜若叹了口气,“灵儿,你听我说,以前——” “什么也别说了,过去的事都过去了,现在的你要好好睡一觉吧,明日再说。” 说完这话。 钟灵自己也躺了下来。钟灵说:“我留下。” 话语内容却让他一时回不过神。 他抬起身仔细看了看钟灵的面容,耳朵上仍有些热乎乎的感觉,叫他分外想让这人再与自己咬咬耳朵。 他已然一片深情,无论钟灵怎样的举止,都能引起他的那份悸动了。 可惜钟灵却不管他,自顾自的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地方睡了。 杜若再看看怀里钟灵安详的睡颜,他也终于合上眼眸安心去睡了,聊做一个长长久久的美梦 第247章:你回来了。 白寻用过早饭,独自走出山庄,静静立在门前。回头望去,冥陵两个大字在阳光下更显得苍劲挺拔。 白寻又望向前方。七天前,南絮便是这个时候离开的。 今日的阳光实在是很好,白寻站了不一会儿便有些眼花。 她正要回庄里,远远瞧见树上站了一人。 这景象自然没什么奇特的,冥陵每天来回巡逻的不计其数,吸引她目光的是那个青衣男子单足足尖立在小小的一片叶上,以一片叶子承受全身的重量。 因背着光,白寻瞧不清他的脸,只这般衣衫翩跹,长发如缎,白寻愣了半晌。 这人轻功深不可测。 白寻心底冒出这个念头,惊出一身汗。 暗暗吃了一惊。 却见那人跳下了树,向这边走来。 那人慢慢走得近了,白寻才看到他的面容。 不是冥陵的人。 白寻盯着他,他走近跟前,却不由轻轻一笑,半眯着眼睛施礼:“属下见过夫人。” 白寻这才骤然清醒:“你是谁?” 他似是有些诧异,旋即又笑了:“属下乃暗部青衣,庄主就在后面即刻便到。” “什……什么……”白寻一惊,随即又大喜。 “他,他回来了?!” “正是。”青衣低头笑道。 果然,青衣这话刚落,远处的官道上就传来一阵马蹄声。 “白寻!”南絮还不及跑近,就飞身下马,奔了过来。 奔到白寻跟前,想要一把抱住她,又担心她的肚子,只得硬生生的站住。 倒是白寻笑了一下,见他不敢来抱自己。 山不来我我就山,她上前一步,搂住了南絮。 把头轻轻的埋进了他的怀里。 鼻尖嗅着是属于他的冷冽的淡淡的气息。 才短短七天不见,竟像是隔了七年,他离开的每分每秒都无比难熬得很。 南絮不敢抱她太用力,只能任由她抱着。 两个人都是格外激动。 白止看着相拥的两个人,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尴尬得很。 他想了想,还是下了马,打算悄无声息的离开。 嗓子痒得很,不小心就咳了一声。 白止赶紧捂住嘴巴。 但是为时已晚。 那两个人这才发现白止,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分开。 白止捂住头就被如英拽了过去:“你在这儿干什么碍手碍脚的!还不赶紧回去!” 小球球终于见着了爹爹,欢快的迈着小腿,已经会说话了:“爹……爹爹……” 白止一把抱起了他,喜得在他小脸蛋上亲了一口。“想不想爹爹?” 然而,下一刻,小球球摆起了小手,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 伸出袖子来,也不说话,只是擦了擦自己的脸。 场面一度的是十分的安静。 “噗——”如英一个没忍住,捧腹大笑起来:“白止,你看看,你儿子都嫌弃你!哈哈!” 白寻和南絮也忍不住对视一笑。 白止哭笑不得。 但对着球球那张水嫩嫩的小脸又发作不出。 只能报复性的去揉搓球球肉嘟嘟的小脸。 球球的脸被捏成了各种形状,张开小手就往白寻方向伸:“姨娘……抱。” 感情这小家伙这几日真的是把白寻当成心里顶顶重要的一个人。 如英上前打住了他伸出的手:“不许抱,你姨娘忙着呢。” 一见到如英,球球登时不敢再说话,委委屈屈的伏在白止肩头。 被白止抱了进去。 南絮倒是很讶异:“球球,居然这么喜欢你?” “我也是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如英对他太凶了。”白寻笑了笑,忽然发现一个问题。 刚刚那个少年不见了。 也许是回去了吧,白寻也没往心上放。 只是——“钟灵呢?她怎么没和你回来?!她是不是?!” 白寻这才发现出了一个大问题! 因为钟灵并没有回来! 白寻级的团团转,她抓住南絮的袖子,不住的问:“怎么了?是不是钟灵已经……” “没有,白寻,钟灵好好的,没事,她只是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回来。”南絮赶紧安抚她。 要命了,她现在可还带着一个,可不能情绪太激动。 “她怎么会不愿意回来呢?是不是杜若?做了什么让她不能回来?!”白寻已经手足无措。 “白寻。”南絮轻轻的把白寻拥入怀里“没有,都没有,什么都没有,钟灵是自愿的。” 说着,把事情的前前后后都和白寻说了一下。 “那是我们误会了杜若?”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白寻抬起头,皱眉道。 “按照钟灵的说法,是的。”南絮把白寻额前得几缕碎发捋到了耳后。 在白皙的额头上轻轻的印下一吻。“你不要担心了。一切都没事的。” 白寻这才放下心来。 两人相拥而去。 傍晚,南絮搂着白寻坐在后院荷塘边宽大的藤椅上,还有几朵晚开的荷花迎着微风绽放,和着院子里得两棵桂花树的香味,香气弥漫。 白寻的肚子已经凸起了,站久了会觉得累,南絮给她捏全身,特别是小腿和手臂,捏完了以后之后白寻睡觉会舒服很多。 现在两个人坐在一起,南絮边给她按摩胳膊,边小声的说跟白寻肚子里的小家伙说话。 “豆豆今天乖不乖?有没有闹你娘亲,你娘亲这两天担心你了,你要在娘亲肚子里快快长大,等从娘亲肚子里出来,要是个健健康康、聪明伶俐的宝宝,豆豆,你要是不听话,爹爹以后可不饶你。” 关于豆豆这个名字,是有由来的。话说他们成亲那天,厨娘在他们床上撒了花生、红豆、小米,寓意都是好的,睡觉之前东西也都清理出来了,谁知道竟然还有颗红豆躲在角落里没有被发现,等两人准备睡觉的时候,这颗红豆从枕头底下跑了出来。 这一红豆具有纪念意义,于是被打了孔,穿上线,挂在了白寻脖子里。又于是,顺其自然的有了豆豆这个名字。 乳名。 至于大名,南絮本想直接叫,南寻得了。 白寻死活不同意,南寻难寻。 万一,让她儿子或者是女儿以后娶不到媳妇找不到夫君怎么办。 “南絮,你后悔吗?后悔今生所做的一切?” “从未后悔。” “我们孩子的名字,就叫不悔吧。”白寻沉吟片刻道。 “好,南不悔。一切都听娘子的。” 所以,豆豆乳名豆豆,大名就叫南不悔。 至于他日后被武林第一美女陆心改名为南豆豆的这个事都是后话了。 第248章:庄主,不好了! 白寻本来靠在南絮肩上,这个时候便抬起头定定的看着自己的夫君。 别说是冥陵,即便是放眼天下,南絮的样貌都是极好看的,不然沈月桐如何瞧得起他,剑眉星目,鼻梁挺直,薄唇紧抿。 真是越看越觉得好看,心里不禁想,豆豆要是长的像南絮就好了。 “你说,豆豆生出来会不会,丑丑的,像个小老头。”虽说母不嫌儿丑,但是白寻还是很忧虑,听人说,新生的孩子的都很丑的。 谁知道以后会长成什么样子。 南絮捏捏她的鼻子,笑了两声,道:“豆豆娘亲温柔又漂亮,豆豆怎么会丑呢?” “可是,万一豆豆长得都不像我们怎么办?我看过刚出生的孩子都好丑,他们长大了是怎么变得那么好看的?” 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白寻从一开始怀上豆豆的时候,就开始忧虑,豆豆以后会长成什么样子,好不好看,听不听话,他日后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会有恬淡美好、舒心畅快、幸福安稳的生活吗? 白寻忧虑,她替豆豆把以后的生活都考虑了个遍,但是越想越害怕 万一豆豆不是一个完美的孩子?万一豆豆不是一个康健的孩子?自从这肚子越来越大,白寻就越加心神不宁,她是一个娘亲,关于这点,她没办法完全看开,她想给豆豆最好的东西,但却无法保证上天能给他一副健康的身体。 夫妻两人早夕相处,同食同床,同进同出,白寻的哪怕是一点细微的变化也很难逃脱南絮的眼睛,或者是感觉,太在乎一个人的时候,她的一点一滴你都会想要去了解去分享分担。 关于豆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孩子,南絮很早之前就想过,无非是身体心智健全与否,当他知道白寻有孕的时候,已经决定承担未来可能要面对的一切,不管好与坏,不管上苍是否给豆豆一副圆满安逸的人生,他和白寻都会毫无保留的爱他。 他盼望自己的孩子是健康完美的,这样便不需要去面对以后可能出现的风雨,但就算是白寻想的那样,也无所谓,他依然是他和白寻的心头肉。 因此,想到这里,南絮便觉得要给自己个媳妇灌一碗强心药,要不然白寻老是这样忧虑,早晚吃不消。 “不是所有的小孩生出来都是丑丑的,如果在你的肚子里吃得很好,生出来的孩子不仅没有皱皱的皮肤,就连头发都是又黑又亮,甚至眼睛一生出来就会睁开,皮肤白白的,会对着你笑,很快就会叫你娘亲,就算我们家豆豆没有路吃好,但是不过顶多一个月的功夫,豆豆就会发生非常大的变化,到时候娘子看看就知道了。” “那豆豆在我肚子里吃得好吗?”白寻摸摸肚子,凝眉想着自己以后一定吃好喝好睡好,让豆豆也吃得很好。 “不过,我敢肯定,豆豆一定长得比球球好看。”南絮信誓旦旦的说道。 白寻斜睨他一眼,这句话要是让如英听到,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再说,人家球球长得也不难看,白寻现在就觉得球球长大了,绝对是一个不输南絮的美男子,南絮这纯属的护犊了。 “如果,我说如果豆豆……”白寻有点说不下去,低着头手一直摸着自己的肚子,脸色也变的不好。 “如果真是那样,那既是豆豆的幸运,也是我们的幸运,因为再没有一对父母比我们更合适做他的双亲。” 南絮把手覆在白寻手上,和着白寻的节奏慢慢的感受着即将出生的孩子,他和白寻爱的结合,一个因为爱而出生的孩子,无论如何都会是幸运且幸福的。 “如果真是那样,我盼望他也遇到一个可以相伴一生的人,白寻这一生因为有你,足矣。” 缓缓的把头重新靠在南絮肩上,晚风来袭,桂花的香味越发的浓了。 如此又过了两个月,豆豆在白寻肚子里已经近六个月了,从温暖的春天到炎热的夏天再进入了丰收的秋季,秋高气爽,天高云淡。 与此同时,小球球说话已经说得很溜了。 每日跟在白寻身后,奶声奶气的:“姨娘,娘娘”的喊着。 对着如英是一睬不睬。 如英简直要吃味了,逮着球球就提溜起来教训:“小混蛋,我怀胎十月把你生出来容易吗?你居然这么厌弃我?” 但是,提溜完了以后,球球依然跟着白寻跑。 天天在屁股后面喊着:“见弟弟,见弟弟。” 白寻有时候会让他摸摸肚子,球球就会很疑惑:“弟弟,在姨娘,肚子里?” 白寻摸摸他的头:“对啊,在姨娘的肚子里,很快你就可以和他见面了。” 小球球立刻点头如捣蒜:“好啊,好啊,见弟弟……弟弟。” 这一日,在寂静的冥陵中。 “庄主!不好了!” 管家从门外冲进大厅,这管家向来性子沉稳,别说是在冥陵里跑动,连高声讲话都不曾看过,此时如此失态,大厅中正在吃饭的众人都不禁停筷纳罕。 “出了什么事?”南絮低斥他。 “有什么天大的事,看你这什么慌张样,都几岁的人了,这么没定性。” “婴儿……婴儿……门外有个婴儿……”管家惊魂未定,讲话都结巴起来。 “婴儿也让你那么吃惊?哪里没有婴儿?谁带来的?”如英问。“庄里头哪个下人的亲戚来投靠的吗?” “不是。”管家脸色忽青忽白,哭丧着脸。 “没有人带来,就摆在门口,今早我开门时听到有啼哭声,他觉得奇怪,到门外去检查了一下,婴儿就放在石狮子上。” 众人面面相觑,太君奇道:“怎么会有婴儿,难道还有人把咱们这里当成弃儿院么?” 管家将手往前一托,众人才发现他手中抱了个襁褓,那是大约半岁大的婴儿,小手还在半空中挥舞着。“庄主,包袱中有字条,说这是……庄主的孩子。” “噗——”所有人嘴里的稀饭都喷出来。正当此时,那婴儿像是有灵性一般,咯咯地笑了起来。 第249章:天呐 “我……我的?”南絮呆住了。 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如英赶紧去看看白寻来没来。 还好白寻昨日睡得晚了,南絮心疼她睡不安稳,早晨便没有去喊她,只让厨房给她把饭温着。 南絮过了半晌才缓过气来,开始头痛了,看着那玉雪可爱的婴儿,接过来抱着。 “我……我从何处得来的孩子?” 南絮觉得此时真是有千万张嘴也说不清了。 小球球也看着兴起,蹬蹬爬过去,看着一个粉嫩的小孩子,嘴里只喊:“弟弟。弟弟。” 如英纠正他,“不是弟弟,是妹妹。妹妹,你弟弟能有这么好看吗?”言下的促狭之意。 “我看庄主有得头痛了,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还没等南絮否认,如英已经把他定罪了,“你们这些男人啊……“还好白寻不在,不然瞒也瞒不住啊。” 还顺带连白止也一起指责了。 白止当下就是辩解:“我没有!” 风波就从这个早上为起点,引发一阵旋风。 众人目前正围着这小婴儿,如英先问:“庄主,这个婴儿是你在外头私生的吗?” 白止也大是好奇,“可是和你根本就不像啊,她娘是谁?” 南絮抱着那个婴儿,脸色很难看,不过倒是还算镇静,“我说了不是我的,我怎会对不起白寻?” “你认为白寻会相信吗?”如英倒是看衰他,“恐怕白寻一知道,马上就会离开,再也不见你了。” 南絮脸色更难看了,沉吟半晌,“不可能,白寻自然会相信我。” 他倒是很有信心。 “这孩子不是我的,但是有人把她送了过来,这事情总要面对,白寻耳目灵敏,有婴儿在家里头,哪里瞒得住?” 南絮向来决断分明,下了一连串命令,“管家,这孩子还没断奶,你去庄外找个奶妈来。再去查一下这附近有没有人家刚生了孩子,让人去问巡夜的更夫,半夜有没有看到什么人在府外徘徊的……如英你去喊白寻吧,这事情瞒不了她。” 没多久,白寻就施施而来,她一进门,一眼就看到南絮手中那个婴儿。“咦,这小孩哪来的?如英,你又生了一个吗?” “呸。你就爱胡说八道。”如英红了脸。 “这孩子是个弃儿,早上在门外发现的,襁褓里留了信,说孩子的爹是庄主。” 白寻的眼睛立即移到南絮身上,那眼神之尖锐,叫南絮冷汗满襟。“南絮,这是你的孩子?” “白寻,我发誓,我没对不起你过。这孩子不是我的。”他立即赌咒,举起右手来,“我除了你之外,真的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白寻凑过头端详那个娃娃,过半晌,漂亮的眼眸一撇南絮,说了和白止一样的感叹。“我看她和你长得也不像啊,我看着倒有点像——” 说着,开始仔细的端倪着这孩子。 南絮脸色开始发白,“白寻你信我吧,真的不是我的。” 一动手便要去拉白寻。 如英生怕事情还不够乱,不禁急叫:“你们两个小心点,那可是庄主的种啊——” 南絮气急败坏,“如英!” 如英横了他一眼,劈手把小孩夺了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扯开包住小孩的绫布,“上等布料,这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东西。”然后看了看小孩的下裆,“啧,是个女孩儿,真不赖……我看看她,长得这么好看,她娘亲自然也是极美的。” 她一边说一边连连点头,像是市场买菜挑拣一样,一只手已经把那婴儿全身都摸遍了。 还表达惋惜的感叹:“这孩子长得真好看,比球球那个小混蛋好多了,不如留下来,给球球当个童养媳算了,哎,你掩我嘴干什么。” 她还没说完,白止已经捂住了她的嘴巴。 南絮把小孩抢回来,苦笑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这孩子父亲真不是我,白寻你就相信我吧,我不会对不起你。” 白寻摸摸下巴,“我都不懂你干什么要我信你,我没说不信你啊。” 南絮大喜,“我就知道你是信我的。” 白寻皱眉,“什么信不信,这孩子根本长得就不像你,怎么会是你的,还有什么疑问吗?” 南絮大惊,“什么??” 如英笑得都趴在桌上了。 白止也忍笑不噤。 当天傍晚,事情也不知道怎么传的。 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玄乎,一时之间,道上的人都传了出去。 说是冥陵的庄主和夫人,不仅回来了,还在一夜之间喜得贵子。 这说明是冥陵要起来的架势啊。 各门各派纷纷上门道贺。 南絮这天下第一的威慑力还是在的。 大家免不了都要上门巴结一番。 只是,这事也传到了黑墨阁。 竟然让让竹心知道了,她兴冲冲地一进家门口,就直奔陆离那里。 “陆离!陆离!白寻姐和大哥哥他们真的回来了!” 陆离赶紧扶住她,以防她绊倒。“你慢点,别急,我们明天就去冥陵,好不好?” 竹心白了他一眼,“我们现在就启程吧。” “好。”陆离宠溺的笑了。 两人当下收拾一下,就往,冥陵去了。 当真正站在冥陵的大门前。 竹心有些恍惚。 她当时还那么小,跟着白寻姐和大哥哥到处玩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怎么突然之间就长这么大了。 她现在都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了。 然而,当所以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 她真的是已经不奢求什么了,只盼着各自安好。 而且这种回娘家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陆离带着她进了门。 正在给花浇水的如英,一看来人惊得水壶都跌落了出去。 小球球也顺着娘亲的目光看过去。 看见两个不认识的人,小球撮着手指,打量着。 竹心也是愣住了,半响才道:“这是白止的孩子?” 白止刚好从屋里走出来,迎着阳光,看到了那个站在阳光里的人。 一下子以为自己的视线模糊了。 他揉了揉眼睛。 发现那个人还在。 再揉。 还在。 他朝着如英就奔了过来。 “快快,掐我一下,这不是梦。” 如英狠狠的掐了他一下,“怎么可能是梦。” “天呐,竹心,你们怎么回来了?” 第250章:有生之年 止点了点头。 “他们在哪里?在哪里?” 竹心就差没有跳了起来,南絮听到了响声,从屋里抱着孩子出来。 竹心一见到孩子,“嗷”的一声就扑了了过去。 准确的是把孩子抢了过来。“大哥哥,你抱孩子的姿势不对,孩子会不舒服的。” 南絮笑了一声:“我想和娃娃玩呢,但她还那么小,翻身都不会,我好不容易抱住了,还想怎的?” 竹心白了他一眼:“大哥哥,你就知道欺负我。” “我可是听说了,你生了个小千金,孩子呢?怎么没带来?” 陆离走上前来,打断了他们,他摸了摸竹心的头:“竹心,你都是做娘亲的人了,怎么还这么莽撞?” 竹心只管抱着孩子不撒手,哪里还理他们。 陆离无奈的笑了笑,正了正身子,这才看向那已经很多年没见的人:“南絮。” 南絮也是恍然隔世,“陆离。” 别来无恙。 时隔多年。 所有的一切都是泯然如烟,只留下对身边人的珍惜和留恋,相逢一笑泯恩仇。 白寻终于忍不住了,外面实在吵得很,她挺着肚子走了出来。 刚要说几句话。 怔住了—— 南絮含笑走过来。“你来晚了。” 一时间,好像是隔了很多年的风才吹了过来,白寻眼睛有些发花,几乎有些看不清眼前的画面,甚至脑海里也如同涌入了一大团迷雾,理不清这繁乱的头绪。 竹心走了过来,喊了一句:“白寻姐。” 白寻怔怔的点头。 在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竹心见到白寻自然十分开心,虽已经嫁为人妇,但仍如旧时一般紧挨着她。“白寻姐,你不认识我了吗?” 她不说还好,她这一说,白寻的泪莫名奇妙的掉了下来。 很自然的落了满面。 “白寻姐?”竹心立时觉得紧张了起来,可是手里还抱着孩子,也不能上前拉她。 一院子的人,都被吓在了那里。 直到孩子哇哇的哭声才把他们都叫醒。 白寻这才如梦初醒,赶紧擦着自己的泪,“看我,激动得都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好了,只是没想到……有生之年。” 她话一出,在场的无不唏嘘感叹。 这中间恍然过去的几年,都物是人非,所幸的是,自己所珍视的都还在。 白寻上前摸了摸竹心的头,笑容宠溺。“你成亲了,可不能再顽皮。” 竹心顺势一阵撒娇,抱着那孩子说:“白寻姐,这孩子名字叫什么?你们要养着吗?” 白寻有点苦恼,“若没人来领回,自然只好先养着了,就当是我和南絮的孩子也不错,只是……这孩子来得实在古怪。” 南絮要去接那孩子,竹心死活不给。 南絮摸了摸下巴,然后说:“自然是养着,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白白。”说着,取出一张纸,举起宣纸,上头龙飞凤舞正写着“南白白”三个大字。 竹心盯着那张纸愕然半晌,“这什么怪名字。” “这孩子长得这么好看,叫白白,以后哦长得更白些。”南絮一向冷峻的脸有种隐约的自得。“这名字笔画好,意义好,风生水起,大吉大利!” 竹心大怒,“你才叫白白!取这什么烂名字?” 南絮奇道:“这又不是你孩子,你发那么大脾气干嘛?最多叫黑黑我也不反对啊。” 陆离在旁边连连咳嗽,那两人正争执间,白寻无奈的叹气。 小球球站在那里,明显的被忽视了。 他揉着眼睛,去拽白寻的衣摆:“姨娘,饿……” 白寻拉起他的小手:“走,让他们吵去,我们吃饭去。” 回头看了一眼,陆离,他看着妻子的眼神有种莫名的温柔。 一切都好。 阳光满溢了上来,整个庭院里都是那么的温暖的和美好。 到了晚间,竹心和陆离要走,南絮和白寻他们怎么也留不住,只好送着他们一路走出大门,在马车前站定。 南絮叫住了陆离:“陆离,竹心跟着你没有吃苦吧?” 陆离温柔地笑着。“自此以后,我不会再让她吃一点委屈的。” 白寻也是笑了。 白止接着道:“就当是多养了一个闺女吧。” 竹心尖叫起来,“白止,你太过分了,什么是多养了一个闺女?” 她扑过去就想拽白止,白止伸手顶在她额头保持距离,“气质,气质。这是外头,你千辛万苦保持的形像别忘了。” 竹心一惊,连忙收敛神色,看起来真的就温婉多了,可惜……气质不是可以立即装出来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哪 即使她马上表现出温顺的模样,也已经无法挽救她在众人心中留下的阴影…… 陆离尴尬地笑一笑,他自己夫人什么样子,他最清楚,连忙拱手,“那么我们就回去了,南絮你们留步,保重。” 竹心上了马车,探出头对南絮几人无力地摆摆手,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微笑。“大家,你们要保重啊。” 白寻朝她挥手道:“竹心,我们有时间会去看望你和你的……女儿的。” 竹心没有讲话,在视界中,冥陵前高挂着的灯笼似乎模糊起来,变得很大很散,送行众人的声音都变得很遥远,她不去擦盈眶的泪水,“刷”的一声放下帘子,马车开动。 一直记挂,一直记挂着。 她现在成了亲,孩子都有了,夫君是她一直想要嫁。她也没什么可要求或不满了。 她的确有遗憾,但终她一生,都不会诉诸于口。 她现在很快乐。 隔着车帘,那几人远远地站着,影子越来越小。 分道扬镳的那一刻,其实没有想像中困难。 她从头到尾,都没放下那个婴儿。 南絮和白寻却什么都没说。 看着竹心的马车行远,如英哼了一声,“她一出现,我就知道那婴儿是怎么回事了,除了她以外,有谁那么幼稚。” 白止赶紧捂住她的嘴,又拉了回去:“快走吧,球球还要睡觉呢。” 说着,抱着球球,带着如英就走了。 南絮摸摸白寻的脸,看得出她掩藏的悲伤。“难过什么呢?” “想不到竹心都已经有了孩子了,她以前还那么小。” 南絮捏住她的鼻子:“岁月不饶人。你怎么知道是竹心的孩子呢?” 白寻打住了他作怪的手,把自己的鼻子解救了出来:“那孩子一看就是竹心的啊,长得和竹心那么像。” 南絮疑惑了:“可是,竹心为什么把孩子送到我们这里呢?” “也许,她需要一个可以回来看我们的理由。”白寻望了望天,笑了:“不过,那孩子真的长得好看啊,美人胚子啊。我现在只盼着望着,我们能有个儿子,然后讨了竹心她女儿做媳妇。” “看这么闹腾,肯定是个儿子啊,我们可不能便宜了球球。”南絮不知怎么了,老是针对人家球球。 也许是觉得他整天粘着白寻,这让南絮很烦。 原来吃味的不止如英一个人啊,还有另一个啊。 第251章:意外 正在睡梦中的球球冷不丁的打了一个喷嚏,如英赶紧来摸了摸他的额头:“哎,怎么回事,难不成是有人想你?” 如英给他盖了盖被子:“就你这小混蛋也有人想,除了我,谁还会想你。” “好了,如英,好歹也是你儿子,整天小混蛋小混蛋的叫着,你都叫顺口了。”白止终于出声替自己儿子说了一句公道话。 “哼,谁让他整天气我,我就叫。”这孩子气十足的话,白止扶额。 罢了罢了。 白止不予理会了。 寂静的夜晚,偶尔传来的一两声蝈蝈的叫声,使整个冥陵,都显得分外的美好的静谧。 豆豆或许也开始着急来到这个世界,见见爹爹口中说的天下无双的娘亲。 不过豆豆再不老实,也得待够日子,他爹爹才允许他从娘亲肚子里出来,不过有些事情,连老天都说不准,更何况是人力了。 十一月的某天,今年雪来的格外的早,十一月就飘了雪。 几人一起相约出去赏雪。 白止有些忍不住了,庄主这几日越来越过分了。 每日真是恨不能把白寻捧在了手里,让白寻整日除了吃就是睡,这简直就是要养……那个什么吗? 连着吃饭都要逼他们和他一起吃那些适合身孕女子吃的饭菜。 如英还好说,那些饭菜毕竟也是大补,她倒也吃得很习惯。 只是苦了白止,瞅着那一桌子菜也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这不,现在要过一个巴掌大的小水坑,庄主有必要捧着个七老八十的老者一样搀扶着白寻,显尽恩爱吗?! 不是白止不疼爱自己的夫人,只是看如英那样动如脱兔,完全自由自在,无一丝危险和孱弱之态,真的让人很放心啊! 南絮摘了一枝嫣红欲滴血一样的红梅,款款献到白寻手中,白寻笑逐颜开。 白止的目光在这一片梅林中搜寻起来,他也一定要找到比那枝更美的梅花来,送给如英,让庄主知道,他和如英也是很恩爱的。 “喂,白止,不要把眼睛凑得那么近,小心被树枝戳到了眼睛。”是如英的声音。 白止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如英啊,你应该站在与我共同的战线上才对。 唉,白止叹了口气,放弃了。 一个稚嫩的童音传了过来:“姨娘,花——” 雪狐裘包裹下粉妆玉砌的小脸,白寻接过花,往球球脸上“吧唧”亲一大口。 自己的儿子摘了花都送给白寻,白止真是觉得自己是最没地位的一个人了。 正在咬牙恨恨间,后背贴上一个温暖的躯体,一双手环上白止的脖子,有花香袭来,如英的声音在背后兴奋地道:“白止,看,这花漂亮不?比他们手上的都美,粉紫色的,大朵的,你看,喜欢不喜欢?” 望着面前一大捧粉紫的花,鼻端忍受着那袭人的香气,白止欲哭无泪道:“喜欢,喜欢,很独特的花……” “嗯,是很独特,大冬天的,大冬天的菊花很少见的……”南絮居然也附和道。 “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前人都这么说了,嗯,自然是独特的……”白寻也念道。 “白止,这些花送给你,还皱着脸做什么?来,笑一个给我看看?” 白止无奈,冒着面部抽筋的危险,扯了扯唇角,龇了龇牙,算是笑了一个。 中午回庄,刚准备要吃饭时候,意外就来了…… 白寻正坐着休息的时候,突然肚子又疼了一下,似乎比刚才疼的厉害点,白寻不管他,继续动,于是,过了一会,疼的更厉害了,而且疼的频率明显加快了。 这时候,白寻开始有点慌了。 “唔,南絮,肚子疼,好奇怪。”白寻蹙眉,身子也乖乖的不敢乱动了。 南絮一惊,身体已经下意识的开始有条不紊的做出反应,一把将白寻抱起来往屋里跑。 如英紧接着而去。 白寻平放在床上,如英一把脉,再掀开衣裙,是要生,但是羊水还没有破。 “庄主,要生了。阵痛刚开始,等要生还要几个时辰。”如英赶紧站了起来。 跑到门外就去请人喊接生婆,回来看到南絮还在里面,不由急道:“庄主,你怎的还不出去?!这产房,岂是男人可进的?” “不,如英,我要在这里,我要陪着白寻。”南絮握着白寻的手,一动也不动。 如英一看这个样子,就知道喊不动他了,但现下顾不得这些了,她赶紧招来人,快去烧热水准备被子。 “乖,我在这里,不怕,豆豆想出来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疼就喊出来。”南絮给白寻也披上一件外衣,握着她的手,亲了亲。 白寻一听,竟然不怎么慌张,大概是这段时间想过太多次了,临来了反而不觉得紧张了,要来的总要来的。 “好,我不慌,南絮,你也不要慌,我等着我们的孩子出来。”白寻握住南絮的手,对着他笑,笑容满面的样子,又骄傲又漂亮。 “好,我等你。”说是不紧张,到底是头一次,怎么可能一点不慌,握着白寻的手怎么都舍不得松开。 请来的接生婆一进屋看到了一个大男人蹲在屋里,吓了一跳,男人进产房风俗上都说是不吉利的,但她、虽说不理解,倒是还是做好了自己的事。 等一切准备妥当,如英也过来忙着烧水跑腿,白寻的阵痛已经很强烈了,但是羊水还没有破。 南絮一直在床边守着她,用毛巾细细的帮她擦去脸上泌出的汗水,不时的亲亲她的嘴唇、额头,一只手始终与她相握。 几乎是每隔三五分钟就疼一次,宫缩非常有规律,已经是明显的产前征兆了,而疼痛像浪潮一样,一浪接着一浪,一浪比一浪高,越来越厉害。 白寻身上出的汗越来越多,可是她始终咬着嘴唇不吭声,不想让外面的人听到,她的脆弱始终只展露给一个人看。 南絮心里疼得不行,可是现在他是主心骨,或者说长久以来,白寻的所有快乐都是建筑在他身上的,他一直都是白寻的依靠,所以他不能慌,实际上因为这些,他的内心已经强大到像一个无坚不摧,不允许任何力量来破坏他们现在的幸福。 第252章:生了 “乖,没关系,疼就喊出来,要么咬我,不要咬自己。”把自己的胳膊伸到白寻嘴上,白寻摇摇头,用湿润的眼睛看他,嘴角抿出一个幸福的笑。 南絮又帮她擦擦汗,也没去理会身边的稳婆,低头吻住她的嘴唇,用舌头开启牙关,让她带着痛感的呻吟传到自己的身体里。 随着一声明显激痛的声音,白寻感觉到自己的衣服一下子湿透了,羊水破了。 稳婆见惯不惯,虽然有些面红耳赤,但还是快速的把白寻的双腿打开折起,用被单盖住,手边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工具…… 小丫头一次次的往屋子里面端水,如英和白止眼睁睁的看着端出来的水泛着粉红的血色,听着屋子里传来的闷痛的声音,不像如英生产时的大叫,不过越是这样,听着越发的叫人心疼。 “白止,白寻她不会有事吧?”那里面的人已经来回端了六盆水进去了,可是孩子还没有出来。 有人出来,如英赶紧拉住她:“怎么样?怎么样?生了吗?” 小丫头看见白寻惨白的脸色,还有南絮带着血的双手早就吓得不知所措,说话都哆哆嗦嗦。 如英一看她,就知道问不出什么,一甩手,让她走了。 “一定不会有事的。”白止这样说着,手下却是紧紧捏住了如英的手,也是紧张的很。 球球还小,自然是不能让他看到这些,如英早就让人把他带走了。 两个人在外面急得也是不行。 “别急,你生的时候,也生了老半天,等会孩子出来了就好了。”白止顶着一脸紧张的安慰着如英。 那出来的端热水出来的小丫头,这时候连话都说不上,只顾着跑着去厨房里端热水了。 两个时辰过去了,端出来得水,粉色更重。 如英拽着白止的袖子,“白止,我好害怕。”她比正生孩子的白寻还要紧张。 “都两个时辰了,我那天这个时候也生出来了,这,这白寻她……”如英拽着白止袖子不撒手。 “第一次都这样。”白止想想,好容易想出了一个理由,又说:“白寻不是没有喊得太大声吗?说明没事的。” 屋子里的气氛却好多了,宫口打开的很好,像白止说的,因为是第一胎,加上白寻比一般女子来说,身体要孱弱了些,时间上免不了要长了。 南絮一直低声安慰着。 稳婆嘴里喊着:“夫人加油,头,头已经出来了。” 听到这里,南絮心里松了口气,把白寻嘴里的帕子拿出来,亲亲她泛白的嘴唇,在她耳边说道:“白寻真乖,你很棒,孩子马上就能出来了,再用些力,我一直和你在一起。” 他说着端起床头桌子上的参汤,自己含了渡给白寻,白寻忍着剧烈的疼痛,喝了几口,脸上挤出一丝笑,小声说:“我会加油。” 南絮眼睛一下子湿了,忙扭过头把碗重新放桌子上,顺便把眼里的水汽憋回去,又亲亲白寻,换了新的手帕让白寻含着。 稳婆喊得气喘吁吁,抬头只见白寻红着眼睛,而自己的手已经摸到了孩子的头,就高兴的说:“夫人,再加把劲吧。头已经出来了。” 这么说着,手下一用力。 “老天保佑,太好了!生了生了!” 又过了盏茶的功夫,突然从屋子里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如英高兴的跳起来,白止心里也高兴的很。 看看天色,从天擦亮开始生,现在已经快正午了。 房间里,南絮抱着一个裹了一层棉毯子的小婴儿,没有皱巴巴的皮肤,连头发都又黑又亮,除了眼睛还没有睁开,和出生七八天的小孩没两样,可爱的不得了。 南絮抱着孩子,让人把门外急的不得了的人喊了进去。 如英一推门,就凑到南絮身边去,要看孩子。 这一看,如英眼睛都看直了,虽然球球都这么大了,但是看着南絮怀里的小宝宝,激动的真想抱自个怀里。 “白,白寻,这是你生的?” 南絮也没让她失望,小心的把豆豆交给她,笑着道:“你别想给你家球球做媳妇啊,是个男孩儿。” 如英扒着那孩子的毯子,一看,果然是个男孩,不禁苦下脸来:“怎么是个男孩啊?” 南絮敲了敲她的头,把孩子抱过来递给稳婆:“麻烦您了,给我孩子洗一下。” 南絮也舍不得把豆豆交给别人清洗,不过他还要照顾白寻,豆豆已经给白寻看过了,很健康。 “好好,我,我一定会照顾好小少爷,先生放心。”稳婆高兴的应着,小心翼翼的把小少爷接过来,安稳的抱在怀里,“先生快去照顾夫人吧,夫人辛苦了。” 有人重新端了一盆热水进来,南絮谢了那丫头,拿新的毛巾打湿。 期间白止进来过一次,看着都母子平安,也是放了心,走的时候顺便把一直垂涎的如英拖走了。 南絮心疼的擦擦白寻脸上的汗,白寻虚弱的笑笑,心里再没有如此的安稳,孩子很健康,是个康健的男孩子,豆豆很好,一切都太好了。 “乖,喝口水,你先睡会,什么都不用管,一切有我。”喂白寻喝了一碗参汤,南絮真是心疼的紧,虽说生孩子对每个做娘亲的人都很辛苦,但是辛苦的人是白寻,他就心里疼的很。 紧张的情绪因为白寻和豆豆都平安之后,才蔓延上来,之前刻意忽略和压抑的东西排山倒海向他压了过来,连亲吻白寻的嘴唇的都有些颤抖。 幸好心墙足够坚硬,幸好白寻平安,幸好豆豆一切都好,幸好白寻没有在半途力竭。 幸好……幸好,要说无数个幸好…… 可是,当豆豆真的平安出生,所有压抑的情绪都蔓延上来,看着白寻苍白的脸色,南絮眼睛红了,低头亲亲白寻,让她安心的睡一会。 轻柔的给白寻净身,抱她到隔间的小踏上,把卧室里面汗湿的床单被褥换成新的,又把白寻抱上去,南絮看着白寻安静的睡脸,让她做任何事情他都觉得值得。 豆豆出不来的时候,他甚至想,那就不要这个孩子,只要他的白寻好好的,他就感谢上苍。 南絮简单的洗了把脸,换了件衣服,轻轻的打开门,朝隔壁的房间去看豆豆去了。 第253章:这真是我生的? 稳婆正在给豆豆擦身,小孩子的皮肤太娇嫩,要十分的小心,如英旁边好奇的看着,不时的递块帕子,看着豆豆白白嫩嫩的皮肤,小脸长的真漂亮啊,害她都要流口水了。 比球球那个混小子好看多了。 如果球球知道自己娘亲这样想自己,估计会气哭吧。 见南絮来了,稳婆忙要起身,南絮摆摆手,笑笑的,自己并不插手,就看着她给豆豆洗身。 小家伙比在娘肚子里的时候懂事多了,竟然也不哭,就是小手小脚不时的挣动两下,示意自己有些不舒服。仔细看,豆豆竟然还在笑,嘴角微微翘着,小拳头捏的紧紧的,小腿儿往上蹬一下,又往左蹬一下,不小心蹬到稳婆的手了,嘴角竟然又翘起来,这小家伙。 南絮心里十分得意,但是仍然保持一副笑笑的样子,稳重的很有个庄主的样子,其实心里已经乐翻天了。 “呀!他居然在笑,庄主,快看!你儿子在笑!”如英是第二个发现豆豆在笑的人,激动的一把拽住稳婆的衣服,身子快趴到豆豆脸上了。 “哎哟,小姐,小心点,别蹭到了小少爷,”稳婆把如英推开些,仔细一看,可不是嘛,这小少爷果然是在笑啊。 这可不得了,她接生了这么多年,有谁家孩子是一生下来就会笑的。 这下见到了奇景,激动的嘴巴都快咧到天上了,“天哪!老爷,老爷,小少爷真的在笑,快看,这孩子在笑,一定是个福星,哎呦,莫不是喜佛下凡,是个天才!是个天才啊”稳婆那个激动啊,一口一个小少爷,一口一个福星的,看着颇为自豪。 不过豆豆大概是笑累了,又听到稳婆虽然喜庆但是有些聒噪的声音,于是,用力的蹬了一下腿,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嚎叫,嘴角勾起的笑也瞬间不见了。 小少爷生气了,小少爷不理人了。 “恭喜南老爷,贺喜南老爷,此子定然不凡,肯定是个大大的有福之人,喜家在这里恭喜您呐,小少爷聪明伶俐,您和夫人多福多寿。” 稳婆是个见过世面的,刚出生的孩子见过的也多了,就是没见过刚生来下就笑的,净身的时候竟然也不哭不闹,这也是奇闻了。 南絮咳了一声,整整面容,不过脸上还是堆着笑,“您客气了,今天麻烦您了,等下一定要留下来吃个便饭,这喜钱您收好。” 给稳婆封了红包,稳婆高兴的接了。 直到给豆豆洗好包好,豆豆也没再露个笑脸,如英忙着去看球球去了,南絮感谢了稳婆,让她留下来喝杯酒,这才抱着豆豆去看白寻了。 豆豆真是个很棒的孩子,南絮亲亲他的小脸,才把他放在白寻身边,豆豆就咿呀两声,然后竟然睁开黑溜溜的眼睛,先迷茫的看着床顶淡雅的蓝色帐子,然后咕噜噜的转了两圈,对上白寻笑眯眯的眼睛,好像知道这个乌发低垂,肌肤胜雪的人是自己爹爹整天和自己说的娘亲似得,豆豆竟然咿呀两声然后嘴巴又向上翘了翘! 白寻瞧着愣了,南絮也愣了。 豆豆真是太好看了,相比较于出生的婴儿,那双眼睛的眼珠又黑又大,睫毛又长又翘,头发整齐的贴在头上,又黑又亮,小鼻子翘翘的,小嘴巴红红的,怎么看怎么漂亮。 “南絮,这真的是豆豆?我是说,这真的是我生的?”虽然刚才已经看了一眼,但是也没看仔细啊,这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小娃娃,真的是从她肚子里跑出来的那个? 白寻咽了口口水,要是南絮敢回答说不是她生的,她抢也要抢过来。 南絮也愣,不过很快闪回神,看看白寻的神色,自己以后有失宠的危险,不,现在已经有了! 于是,一本正经的回道:“这确实是你生的,我们的儿子,咳,白寻啊,咱们也看过了,不如抱去给奶妈喂奶吧。” 豆豆确实要喂奶的,这绝对不是南絮的私心。 白寻摸摸豆豆白嫩的小脸,对着豆豆的小嘴巴吧唧亲了一口,有些为难似得期期艾艾的拿开手,嘴里不情愿的说道:“这么快啊,豆豆饿了吗?我这才刚见到他啊。” 于是,南絮毫不犹豫的把豆豆抱走了,奶妈是早就挑好的,十分可靠,已经等着了。 豆豆穿着小衣服,缩手缩脚的被裹在厚厚的细绒毯子里,他刚吃完奶,嘴角还挂着白白的奶汁,不小心还打了饱嗝,小脸红扑扑的,眯着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小床垫着厚厚的棉被,软软的舒服极了,豆豆小鼻子呼扇两下,打了个小哈欠,圆圆的脑袋在装着小米的枕头上蹭了蹭。 白寻站在小床边,用手指戳了戳豆豆白嫩的小脸,豆豆却一动不动,明显是睡熟了。 南絮站在白寻身后,从后面搂着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上,笑眯眯的看自个娘子兴趣上来了逗弄儿子。 豆豆实在是太能睡了,除了一天吃奶吃上个七八回,剩下的时间有大半都是在睡觉。 晚上有奶妈在,也用不到白寻半夜起来喂奶,再说孩子还是吃母乳好,羊奶什么的只是备用,白寻虽然免不了看着奶妈的位置眼热,倒是对豆豆目前的好吃懒睡很满意。 南絮说了,小孩子睡觉多长的快,豆豆现在太小了,连牙齿都没有,还不会说话,一不小心还怕闪了他的小腰,还是长大一些的好。 眼看着豆豆睡熟了,白寻还是一眨不眨的看着宝宝,目光中的贪婪能把人吓一跳。 今天是白寻第一天下床,在床上躺了七天,身子骨都快躺散架了,南絮不让她下床。 终于可以下床了,就迫不及待的来看豆豆了,可惜豆豆总是睡啊睡。 “我想抱抱他。”白寻转头,热切的看着南絮,眼睛里散发着炙热的光芒。 南絮亲亲她脸,笑:“好,托着他的头和腰,小心些就是。” 白寻使劲点点头,小心的按照南絮的说法把豆豆抱在臂弯里,让他的头贴着自己的左胸,小家伙咂咂嘴,睫毛呼扇两下,倒是没醒。 第254章:描眉 豆豆太小了,小鼻子小嘴巴,眼睛张开的时候可以看到滴溜溜乱转的黑眼珠,此时长长翘翘的睫毛盖在眼睑上,现在看已经是很漂亮了,不知再长大些该如何的漂亮法。 白寻真是爱煞了怀中的小不点,想想这个是自己生的,就能激动老半天。 白寻眼睛红红的,迷蒙着一股水汽,低头亲亲怀中宝宝的额头,小心翼翼的样子跟旁的爱自己孩子的娘亲真是没半点分别。 “南絮,豆豆真好看,是不是?”白寻眼圈还是红红的,却转过脸满含着激动的口吻向自个夫君炫耀。 “是,豆豆最漂亮,只要是白寻生的,一定是最漂亮的。”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爹娘眼里自己的儿女也往往是最好的。 如英从豆豆的房门口路过,就看着这样一幅画面:南絮抱着白寻,白寻抱着豆豆,白寻笑着不时的亲亲豆豆,南絮也笑着,不时的亲亲白寻。 一家三口,幸福而温馨。 豆豆百日宴的时候,整个道上的人都轰动了,这冥陵自打南絮回来以后,先是夺回了极为重要的几个堂口,又是挑了好几个居心不稳的山庄,颇有大振雄风的架势。 这次冥陵之子的百日宴,自然是怠慢不得,都想去是试探下这南絮是不是真的恢复了。 因此从白寻生孩子开始,那贺礼就是没断过。到请帖送了出去,早有不少路英雄豪杰早早都来此祝贺。 冥陵业大家大,从很早以前就开始准备了,真是来多少接多少,阔绰程度让人咋舌,也令人心生震撼,这样宏大的家产,怪不得一直不倒。 这日,白寻刚醒就瞧见南絮站在了床头,飞了南絮一眼,想将他赶出门去,自个好起来换衣裳来。 南絮不依,非要自己给她穿衣服,白寻口里叫一声“好啦”,就坐在床头任他摆弄着。 南絮给白寻穿上衣服,今日的日子喜庆,他特地让人准备了一件喜庆颜色的衣服,白寻以前总是一身素色,今日他才迫不及待的大早上醒来就在这里等着白寻,就为了看白寻穿上那其他颜色的样子。 帮着白寻穿上以后,抬眼就见着床上坐着的白寻,红衣胜霞,肤白如雪,就好似新嫁娘一般。 近了看,白寻长长乌发直垂入腰,披在红衣上有如黑瀑,而她相貌清秀,眉眼含情,再那般抿唇轻笑,实在美得让人挪不开眼去。 南絮一看之下,竟然就呆了,而后愣愣张口。这情形收入白寻眼里,让她一个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你在发甚么呆?”她掩唇忍住笑,站起身走过去,轻声问,“口水都要掉下来了,好看么?” 南絮忙不迭点头:“好看,当然好看!”说着抱起白寻转了个圈儿,再狠狠地亲一口,“我娘子可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 白寻倒是没料到南絮这般表现。 要知她从前真的是从未穿过这颜色的衣服,却一为她不是很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颜色,二是这红色向来只有月桐才能撑起来,她总觉得穿上,自卑自怜。 如今都这般年纪了,凡事都看得很开了,人生这么短,何须考虑太多,更何况今日是豆豆的大日子,自然是要换上,但也不以为有多么好看,只以为是南絮不嫌弃罢了。 自正面瞧来,她容颜仍有些英气,可被这裙子一衬,那也是多柔婉几分。更何况是看在了南絮眼里,就只有三分颜色,也要给夸大到十成。 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便是如此。 南絮给白寻取笑,方知自个刚才出了丑,不过既是只有他娘子见着了,倒也并不打紧。 他转头瞧见自己拿回来的盒子,脸上一笑,拉了白寻手快步过去,小心地把那盒盖一揭——就露出了里头的物事来。 白寻一看,只见里头放了好几个圆圆的小盒,是她上妆时常用的,如何认不出来?正是有一盒妆粉,一盒黛粉,一盒胭脂,两根细细的眉石,另还有一枚小小的花钿,以金箔做成,极致精巧。 南絮看他娘子一样样捡过,神色似是喜爱的,便说道:“这都是从那些堆成山的贺礼里,小心的挑出来的,你看看,喜欢吗?” 白寻一笑道:“都是不错的。” 说时就拿了妆匣去到桌前,揽镜要来妆扮。 才刚拿起妆粉想要搽在脸上,就见南絮走了过来,握住她手腕。 白寻有些讶异,抬目问道:“南絮?” 南絮嘿嘿笑道:“我、我来给你画罢。” 白寻一怔:“……你来?” 南絮挺胸:“正是。” 白寻便失笑道:“你可别给我画个大花脸。” 她虽不晓得南絮怎地有这念头,不过既然他喜欢,便由他就是。 于是南絮搬了个圆凳过来,两腿一叉,横跨着坐到了白寻面前,吐口气,说道:“白寻,我来了。” 他虽鼓足了气势要大干一场,可女子妆扮毕竟是精细的活儿,他一个成年男子,要不是白寻,他连阳春水都不会沾,哪里就能纯熟的? 这刚一动手,手就颤颤不止。 白寻见他紧张,就一笑道:“你赶紧走吧,我自己来吧,我可不想顶着个花脸出去。” 南絮被白寻一嫌弃,心里打了个哆嗦,连摇头道:“我来!” 不就是涂个胭脂,抹个粉吗?白寻都做得来,他一七尺男儿还做不来吗? 白寻觉着好笑,可见他心意坚定,就不阻拦,只慢慢等他动手。 南絮将手指蘸了点妆粉,抖着手往白寻脸上一擦——触手滑腻,他险险收回手,便见着白寻颊上多了一抹粉白,与旁边皮肤相比更显得细致些。他心里有些明白,就再弄了一些擦上去,慢慢涂开。 想道,也不是那样难。又想,我果然聪明。 白寻觉着脸上发痒,南絮指腹粗糙,偏生还生怕弄疼了人似的一点一点磨蹭,真让人急得慌。 不过他也不催,虽说动作磨人了些,可能见着南絮这般如临大敌、热汗淋漓的模样,倒也是有趣得很。 南絮大气也不敢喘,好容易给白寻脸面上涂好一层妆粉,才松口气,扯一块毛巾把手抹抹。 白寻笑道:“好了么?”就要侧头去往镜子里看去。 南絮却拉住她,急道:“还没描眉呢!” 白寻便不动了,笑意不改:“好,就请大庄主给小女子描眉。” 第255章:百日宴 南絮就拿眉石在水中磨一磨,并不曾用黛粉,给白寻慢慢勾画,笑说:“古人有春闺画眉之乐,今儿我们也有了,可不能让白止那小子比了下去!” 白寻轻咳一声:“和白止有什么关系?” “我今日看到如英觉得好看了些,便问怎么回事,如英说是白止给上的妆,哼,白止可以给如英上妆,我也要给你画一画看看。” 白寻哑然失笑,这男人都是做爹的人了,怎么越活越孩子气, 南絮涂完粉画完眉,继而给白寻再抹唇脂,小心弄了好一会子,才得意将那沾了胭脂的手指放进口中一吮,有一缕甜香,他咂咂嘴:“白寻,你看我画得如何?” 白寻也颇有几分好奇,闻言将镜子拿过,对着这样一照——顿时愣了住,随即大笑,伏在桌上几乎直不起腰来:“你、你……哈!” 原来这镜中人虽依稀还是原本模样,那粉也涂得极薄,却是左右不匀,正面看还好,若稍许对着光了,便是一片狼藉。 而那眉毛一长一短,唇脂也有堆积,硬将两瓣薄唇弄得“丰盈”无比。这下虽并非是“红红白白”的大花脸,却也绝不是能出去见人的。 南絮被白寻一笑,有些恼羞成怒,偏生是他娘子又只好站在那处生闷气。 白寻好容易忍住了,再见南絮这模样,就站起身,在窗边迎了光,侧头给南絮看她面容。 “喏,你自己看看,这怎么出去见人?” 南絮这下可傻眼啦,他分明小心翼翼,适才看时也以为不错,怎地现下看来如此怪异?难怪他白寻那般好笑。 白寻见着南絮尴尬,便重又走过来,将帕子蘸了水卸下妆容,道:“你还要去和白止好好学学。” 南絮抓一抓后脑,很是惭愧,嗫嚅道:“我就是想给你上个妆,让你高兴一下…” 跟着声气又大起来,“我分明跟如英请教了一番,竟还是画成这样!实在,实在……” 白寻很快便净了面,跟着笑道:“你就请教了一下,就就敢来给我画?难怪把我的脸糟蹋成这个样子。” 不过她转念一想,只没料到南絮竟会去与旁人学这女子妆扮之术,实在让她既是欢喜,又是感动。 想到此,她便柔声说道:“跟如英学,还不如跟我学呢,好好看着。” 南絮自个画不出个好的,也只能点头,说道:“那我在此陪着你。” 白寻抿唇一笑,对镜梳妆。 素指尖尖,她先挑了一点妆粉在掌中匀了匀,随即便用指腹蘸了往面上涂去,她还没生出眼纹,只需细细抹上些儿就成,而后淡扫长眉、巧涂唇朱,稍作点缀而已。 她后来又拿起那一枚金色花钿,轻轻置于眉心,就算大功告成。 之后又是挽发,想到今日是百日宴,唇边就带了笑,十指于发间穿梭,极快地梳了个桃心髻。因着想来时间也差不多该出去了,故而没带上什么繁复的花样,虽梳好了头型,却并无妆饰之物。 南絮在后头看得如痴如醉,此时听白寻低呼一声,再看白寻头顶上乌黑一片,也想到甚么。 他早有准备,在怀里摸了一阵,掏出一朵淡黄色的绢花儿,凑过去笑道:“戴上这个!” 白寻微讶,就听他又说:“我这会总算是出了把力。” “是是,你是出力最多的。”白寻一笑,挑了花儿簪在头上,轻轻压了压,顿时就有了“画龙点睛”的作用。 南絮看白寻弄得好了,急忙把她整个儿扳过来,见她被脂粉妆点得眉目如画,眸光顾盼,真是说不出的意态风流。 白寻掩唇一笑:“走吧,该出去见见宾客了。” 南絮恍然:“啊!是,是!” 他就火烧火燎地跳将起来,匆匆将杂物收了,站到白寻身侧,轻轻牵起她手,深吸口气,侧头笑道:“白……不,娘子,我们出去罢。” 白寻眼里一热,也轻声答应:“是,夫君。” 两人就这般携了手出门,南絮身材修长,而白寻偎在他身旁,虽不是腻在一处似的亲密无间,却也让人觉出两人感情深厚。 前厅宾客早已坐满,此刻见主人出来,同时站了起来。 朝着两人就拜。 “恭贺庄主和夫人喜得贵子。” “恭喜庄主。” 两人只是挽着手,听着宾客的道喜,对视一笑,心里安然。 豆豆被如英抱了进来,宾客也不论真心还是假意,都是一窝蜂的涌过来赞美。 说小少爷长得如何如何好看,天之骄子。 但是,豆豆平生最讨厌这样人多的地方,见到这么多人围在自己眼前,又说又笑的,心里一生气,撇撇嘴,也不管那些人刚在夸他安稳,张口就哇哇大哭。 吓得如英赶紧把他递给白寻,等到白寻一接手,见到了自己的娘亲,这小家伙立马就不哭了,眼角还挂着泪呢,嘴里却是“咯咯”的笑着,可爱的很。 把一席人都逗得大笑了起来。 宴会开始,南絮必须一桌一桌的去敬酒,去回礼。 白寻无事,便抱着豆豆去找如英玩,不一会儿,就变成了白寻抱着球球,而如英却是抱着豆豆。 如英对着豆豆,越看越喜欢,于是,她拽着白寻的袖子:“白寻,咱两个把儿子换了吧?你看豆豆多可爱,比球球那个小混蛋好多了。” 白寻笑骂:“你又胡说了,你看换了以后,白止不得和你闹上天去。” 她看着怀里的球球,小脸也是白嫩光滑,小胳膊肉肉的,便说道:“球球也长得蛮好看的啊,你怎么老是嫌弃他?” 球球现在已经是大孩子了,他看着自己娘亲的样子,就知道娘亲又在说自己坏话,扁了扁嘴,也不去理如英,歪着脑袋打量身边的漂亮娃娃,嘴里喊着:“姨娘……弟弟” 白寻抓着他的小手:“对,弟弟,以后球球就是哥哥了。” “弟弟……豆豆。” 看他那一脸期盼的样子,如英索性把豆豆放在了球球旁边。 豆豆是第一次在醒着的情况下,见到球球,因而黑亮的大眼睛好奇的乱转,最后停在离自己一巴掌远的球球脸上。 第256章:一巴掌 球球脑袋圆圆的,头上的毛却细绒绒的,眼睛长的也大,双眼皮黑眼珠,睫毛跟豆豆一样又长又密,不过鼻子没有豆豆挺翘,重要的是球球还在流口水,此时一瞬不瞬的盯着豆豆,好像是看到新奇的漂亮的好玩的,嘴巴里一直叫着“豆豆”,小胳膊还从被褥里拼命伸出来,接着又拼命抓住豆豆裹在身上的细羊绒小被子,可惜他力气太小,没办法把豆豆拽到自个可以咬到的距离,不过手心却撰着豆豆的小被子不放。 接着,让球球记恨一辈子的事情,而豆豆却得意一辈子的事情发生了。 白寻和如英一直在旁边看着两个小家伙,这个时候便看到豆豆竟然就着球球拽着小被子的力气,自己用力一个翻身。 白寻还来不及惊讶豆豆的神勇,就见豆豆伸出自己白嫩嫩的手掌,一巴掌呼在球球脸上! 白寻和如英呆住了。 这、这、接着,屋子里传出球球惊天动地的哭声! 白寻傻眼了,如英也傻眼了,两人一个对眼,皆讪讪笑了一下。 球球被抱进如英怀里,又拍又哄,好容易才止住了哭声,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而豆豆呢,被白寻抓起来就朝屁股上打了一巴掌。 不过,隔着被子,加上白寻又不舍得下狠手,也不是很痛,所以豆豆虽然挨了打,但是黑亮的大眼睛仍然眯成月牙,裂开没长牙的小嘴巴,正咯咯咯的笑。 球球又被豆豆的笑声吸引了,于是不记仇朝豆豆的方向咿呀的伸出小胳膊,红红的眼睛里面还盛着没完全消退的泪珠,使劲的拱着小身子,要让白寻抱。 白寻干笑了一声,这豆豆确实是…… 如英也不恼笑着走到白寻身边,“呐,小混蛋,你弟弟都嫌弃你了。” 侧了侧身,让球球能够够得着豆豆。 于是球球又抓这豆豆的小被子,小胳膊咿呀乱晃,“豆豆,弟弟”的叫着。 豆豆被晃的恼了,伸出小手啪的一下打在球球手上,于是惊天动力的哭声又响起来了。 白寻只有遁走,抱着豆豆遁走。 这就是豆豆和球球第一次见面,球球被豆豆欺负的只剩下哭的份,而豆豆却很开心,躺在自己天下无双的娘亲的怀抱里,开始呼呼大睡。 等到下午再见面的时候,两个小娃娃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热。 不过这次球球吃了一次亏,再不敢轻易去扯豆豆,他只是坐在一旁,就明显占优势,他已经可以坐了,但是豆豆只能躺着,简直是任人宰割啊。 球球挪到豆豆面前,眨巴下眼睛,趴在豆豆身上,看着身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伸出胖胖的小手,在豆豆脸上捏捏摸摸,觉得手感挺好,于是不顾豆豆咿唔的抗议,小短腿趴在豆豆身体两边,小手按在豆豆身上,用还留着口水的嘴巴吧唧亲在豆豆脸上! 球球砸吧下嘴,觉得豆豆的味道好香好好吃啊,于是接着用口水在豆豆脸上画画,简直就像看到了什么香喷喷的东西,张口就咬。 豆豆快哭了,于是毫不客气的,伸手又是一巴掌!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球球已经长牙了,对着豆豆的脸就是啃啊啃,把豆豆的脸给啃得红了一片,再后来,白寻就听到自己的孩子从生出来之后最豪壮的一次哭声! 还夹杂着球球的声音:“弟弟,弟弟……” 豆豆为第一次的两巴掌,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球球为自己的贪嘴,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这是豆豆和球球的第二次见面。 然而这绝不是最悲惨的,俗话说,只有更悲催没有最悲惨,豆豆真正的悲惨生活开始在两岁。 豆豆多年之后回忆,试图寻找躲避悲惨生活的契机。 于是发现,一切的一切,都要从自己娘亲曾经消失的那一个月开始,如果娘亲没有消失,那么他是不是就不用整日和球球为伍,是不是后来就不用遭受他的荼毒? 豆豆所知的白寻消失的那一个月,是在豆豆百日宴后不久,随之一起消失的还有爹爹南絮。 当日,百日宴结束了,众宾客都被留下休息到了晚间,冥陵依然灯火通明,火树银花的。 白寻与南絮两个实在累得不行,便让如英他们去陪客,自个也是在房里用饭。 等到豆豆睡着了,白寻把他交给了奶娘,自己坐在榻上,笑道:“今日可累死我了。” 南絮走过去,把白寻身子扳了给她揉肩,哼一声,说道:“是你儿子的事,累也值得!”又凑在她耳边亲一口:“帮你捏捏肩,早点睡。” 白寻眼波扫过,掩唇一笑,柔声说道:“是,谢谢庄主……” 南絮心中快活,抱着白寻很是亲热了一番。 戌时过,两人熄了灯,倒在床上,也没有留心外头的动静。许是白日里都有些疲惫,渐渐也有许多人灭了烛火。 到亥时末,出来巡逻的的守卫转了一圈,正要打算去休息,忽然灯笼里的光闪了一下,眼前好像有什么东西闪过。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眼前并没有什么东西,在心里不仅笑自己喝多了,都眼花了。不过。今日这宴会是着实热闹啊。 他想着就往房间里换班去了。 并没有注意到黑暗里慢慢显现出的一个黑影。 黑暗里那人行得极快,也不知在寻何处。 这时已然将近子时,众人已是都在睡了。 那人刚来到一个窗户前,立时听到里头有人喝问:“是谁?” 来人不禁想道,这人好生敏锐!却是出指成风,一缕指风打中屋里人的哑穴,随后一跃进去,举掌朝那呆立的拍去! 屋里的人是霞广山庄的庄主,他前来祝贺。奈何认床,睡得不安稳,索性起来站站。 谁知,这一站就惹上了杀身之祸。 他一惊,还未出口就被封住了嗓子,自然是叫不出声。 他有意冲开此穴,却没料到这点穴之人手法实在诡异,竟不能得手。继而又被人一掌打来,他无法可想,只好挺身迎上。 好在他因心烦意乱,佩剑未解,倒是能一下抽出,用他使得纯熟的剑法对敌。 第257章:找死 只见来人身子一闪,就来到那庄主面前,两指直往他眼中刺去。 更是大惊,他勉强用回剑挡住,正将剑锋与那手指撞上,却只听得“叮”地一响,竟未能切开来人半点皮肤。 只是与人近身,他嗅到一股脂粉香气,就速速后退,口中急道:“是哪位女侠?为何来找我的晦气?” 那人自然不肯让他逃开,揉身又上,口中则柔声道:“怪不得我,要怪怪你自己命贱。” 用出全力,贴在那庄主身畔,一掌就击中了他的后心,说道:“我正愁找不到人来杀,今日撞上了,你就去问阎王去吧。” 那庄主立时明了,心里大痛,又因挨了一招,胸口一闷,顿时吐出血来。 来人可不给他丝毫调息之机,反身到了前面,一巴掌再拍了他的天灵。那霞广庄主再吐血出来,倒地而亡。 那人刚刚落地,忽听到外头有脚步声响,有人叫道:“庄主!你房里怎地有这响动?” 原来这声音正是霞广庄主身边的护卫所发。他巡逻时候听到屋里有响声,急急问道。半晌,没人回应。 “庄主?庄主?”他连喊了几声,却没有人应声,心下一惊,就推开了门。 这一推门当场就给吓傻了,进门就嗅着一股极浓郁的血腥之气。就见自家庄主仍是躺在浴桶之中,天灵处溢出血来,流了满面,双目圆睁,正是死不瞑目。 那尸体旁边正站着一人,守卫顺着从下望上去,借着月光看了过去,更是吓坏了,站在尸体旁边的那人居然是今日他们见到的冥陵庄主的夫人。 她现下站在那里,负手站立,目光正冷冷的打量着自己 那人原是要离开的,不曾想今个自个撞霉头,杀了一个还不够,还要再杀一个,真是活该如此。 守卫呆呆的盯着,也不知道该作何什么反应。 只听她轻轻一笑:“又来一个送死的。” 守卫眼睛顿时一张,忽只觉着气海穴被人打了一记,内劲外泄,竟一下就给人废了武功!他眼睛一花,就见一个身影掠了过来,他慌慌张张的抽剑,却发现自己的剑,已经被抽走了,接踵而至的就是明晃晃的刀剑迎面而来…… 他就仆在地上,瞪眼而亡! 那人收了剑,叹口气:“真是可怜,只可惜不能饶了你。”扶着那人的手,沾着血在地上写了:“陆离”两个字。 写完却是大觉快意,扔了那人的手,翻身跳上了墙。 就站在那屋檐上,单脚立着,身后忽然有人落地,饶是悄无声息,她还是听到了,抬手就是一枚暗器。 “哎呦!”身后那个人本想抬手接住,不曾想到哪暗器全身都是刺,他这一抓让那些暗刺刺得手痛,“忍冬,你这耍阴招的,太阴孙了。”他连连呼痛,对着自己的掌心就吹个不停。 那唤为“忍冬”的女子低头一笑,开了口:“我若不出手,你又想偷袭,总归治你一下。是吧,青衣。” “哼——”青衣仍旧一身玄衣,身形修长,远看就如一块璞玉,只是他此刻的行为和形象颇为不符,他抬手就向忍冬攻去。 忍冬只是一侧身与他擦身而过,青衣没有把握好平衡,这个劲头冲得太猛了,没有停住,站在那个屋檐边上,堪堪的就要掉下去,忍冬这时在他身后踢了一脚,他整个人就从摇摇晃晃的直接从那高耸的屋檐下摔了下来! 本来这么重的活人掉到地上该是巨大的一声声响,但是这青衣掉到了地上,却只是悄无声息的,连点灰尘都不曾溅起。 青衣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他揉着腰,再往上看时,屋檐上已经没有人了。他眯起了眼睛,自言自语道:“难道真的与那个人有这么大的仇吗?人家的百日宴都来捣乱……你也真是小气。” 他说得很轻,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声音飘在夜里,震碎了一池夜色。 早日,南絮和白寻两人起了身,各个附属山庄大多都是要告辞而去,时辰尚早,南絮和白寻穿戴整齐,去前厅送客。 许多武林人或独行、或结伴而行,齐齐往外走去。倒听见许多小门小派之人凑在一处说话,一时看那个是出名的侠士,一时说这个德高望重,一时又沟通些小道的消息。 但是霞广山庄的那几个人却在着急了。眼看这都什么时候了,可庄主迟迟不见。又是怎么一回事? 旁边一个青年过来回话,说道:“庄主莫不是睡过了头的。” 一个看起来像是管家模样的人捻须,想了一想,吩咐道:“你快去寻了庄主来,可别误了时候。” 这青年答了一声,立时拔腿奔去了。 又待一刻,另有个有中气的人唱道:“庄主,告辞——” 南絮不说话,只对他抱拳,还未站起,空中忽然传来几声破空声响,惹得众人都是齐齐一惊! 又有一阵大笑,有人扬声叫道:“黑墨阁奉阁主之命,前来道贺——祝贺庄主和夫人喜得贵子。” “黑墨阁?” “黑墨阁的来了?快快出来!” 顿时群雄一片哗然,都仰头去看。 却听衣袂拍打之声猎猎作响,众人就见到空中有八名黑衣大汉肩托横木,一同抬了两只木箱过来。旁边还有一人,身穿白衣,身形高大,面容清隽。 九人一同落地,黑衣大汉不发一语,白衣人却抱拳笑道:“阁主命我远赴千里而来,送上区区薄利,略表心意。” 南絮打量着这白衣人,很是眼生,黑墨阁的人他也认识不少的,只是这个人着实生得很,请帖他是发了,不过陆离早就密信于他,说是竹心风寒,不便出远门,所以才没有过来,而此刻,这人却称自己是奉了黑墨阁的命令,这太让人生疑了。 “陆阁主为何不亲自来?”南絮只问了一问,来试探他。 “阁主近日有要事在身,并不在阁中,顾嘱托属下前来。” 这便是漏了陷,要不是陆离提前密信于他,他恐怕也会被蒙住,南絮眯了眯眼睛,心里一沉,脸色也是一素,回了一礼道:“阁下不远千里,有失远迎了!” 那人一笑,一挥手,说道:“把礼品给南庄主一观。” 第258章:陆离? 那八名黑衣大汉就大声一喝,一齐把箱盖揭开,里头顿时闪出一片金光。众武林人先是齐齐后退一步,唯恐箱中有诈,后再被刺了眼,禁不住一同往里面看去,霎时低呼出声。 ……金子!满满当当的金子! 两箱金条一摞摞整齐列在箱中,极是惹眼。 有些定性差的江湖人,竟是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南絮却是根本不放在眼里,他对这些身外之物看得极轻,只是这做派确实不像是陆离的作风。 白寻拉了拉南絮的衣襟,南絮拍拍她的手,示意稍安勿躁,等着看这人还有什么戏码可演。 群雄正自惊疑不定,忽然那原先被差去寻找庄主的青年快步奔出,口里还急急叫道:“不好啦!管家!不好啦!庄主……庄主他——” 那管家一急,上前一步问道:“庄主怎么了?” 青年哭道:“庄主他,死在房间里了……” 下一刻,所有人都是大惊,南絮和白寻对视一眼,也是微微变了脸色。 昨夜并未听到任何打斗声音,怎的突然就死了。 白寻更是愤恨,有人居然在豆豆的百日宴上让这冥陵见了血!此为大大的不详,她捏紧拳头,心里气得恨不得把那个人剜出来剥骨剔肉。 顿时众人大哗,那霞广山庄素来与各大山庄交好,那庄主为人也是和善,却怎么在这等吉日里死在房间里头了? 管家更是急问道:“严景,你快快将事情详述一遍!” 这严景就赶紧言道:“属下奉命去寻庄主,不曾想连连叩门亦无人应答,属下便只好推门而入,却没想到,庄主他……庄主他就在那地上里……”后面未竟之语他哽咽不能出口,在场众人却已然晓得其中之意,都是唏嘘,霞广山庄那些个人更是哭声一片。 众人也没料到在这冥陵的百日宴上,居然会出了这等大事。 白寻轻声道:“此人死得蹊跷。”又接着说道:“黑墨阁的这波人也是假的。” 她在黑墨阁好歹也是住过一段时间的,到底是不是黑墨阁的人,她真是一眼既知,除非陆离这几年又收了新兵,不过就算是收了新兵,这个时候也不该派这么一个生手来,怎么也该是源凡之类的。 南絮忙点头称是,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也激荡。 这大喜大日子却死在了冥陵,而这个时候眼前这伙人却是突然到来,实在令人存疑。不过他身份有碍,倒不好在这里多说甚么。便沉下心,暗自思忖到底是何人。 捏一捏白寻的手掌,点头道:“我知道了,现下看这人怎么说。” 那管家想起什么是的,就大声问着那青年:“我们一同前去看看!” 跟着便与那青年要一起往后走,只是目光却放到了南絮身上。 南絮自然懂他的意思,人是死在了冥陵,无论如何,他都要给这霞广山庄一个交代,便道:“我与各位一同前去。” 但是下面一干人等都还在吵吵嚷嚷的,南絮双目霎时一张,目运神光,随即气沉丹田,舌绽春雷大喝一声:“静一静!” 而后见那群人吵嚷之声渐渐小了,才开口沉声说道,“此事在我冥陵离发生,惊扰了各位实在过意不去。不过我定会查明这一切,还霞广山庄一个公道!” 这冥陵的庄主如此一说,剩下人自然莫不应允,都叫道:“这个自然!” “听凭庄主吩咐!” 南絮朝众人笑了笑,转身朝白寻道:“你回去吧,这种事情,我去就好了,你去看看豆豆。” 白寻点了点头,知道此刻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索性去了后院找如英和白止去了。 南絮眼光转到刚来的那几个人身上。那人约莫三十岁左右年纪,面白无须,笑容和煦,看来就像是个偏偏君子的模样。 他见南絮如此,便正色说道:“如此恶徒胆敢下如此狠手,实在让人痛心疾首,黑墨阁自当鼎力相助南庄主。” 其他等人也是点头,纷纷言明要把那恶徒擒来,给霞广山庄一个交代。 南絮这才带着他们一同来到了房间里,那庄主早已死透,情形诡异,想来也是一个豪杰,不料却落得如此惨死,不由都有些唏嘘。 那管家一见就要落下泪来,只是因此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可失了仪态。 南絮与众人在旁边查看一番,均不见贼人有留下蛛丝马迹,唯独屋顶有一个豁口,有风贯入,大约被抽走了两块瓦片大小。 观那庄主情状,想来是被贼人从上方以掌击毙。 复又到屋顶查看,仍是不见蛛丝马迹,后头没奈何,只好暂由几个人在屋里给他穿上衣衫,放入一口薄棺之中。 只待查明此事,就要送往霞广山庄入葬。 这时,有人抬走了那死在旁边的守卫,忽然就听见有人惊呼了一声:“有字!” 南絮抬眼看去,只见那守卫手下歪歪扭扭的写着一个字:陆离。 这个发现惊扰了不少人,再一联想这刚来的黑墨阁的阁主不正是陆离吗? 当下有压不住气的人,马上就很喊道:“凶手姓陆。”那管家立即给了那人一巴掌:“嚷嚷什么,南庄主在那里还没说话呢,何时轮到你了!” 那人被打了一巴掌,马上住了嘴。 南絮心里略一思索便道:“这普天之下,同名同姓的人何其之多,只凭这两个字并不能断定是黑墨阁所为。” 他语气很平稳的说道:“但是黑墨阁的人偏逢霞广山庄庄主罹难时来此,实在巧合,不过也不能尽皆推于使节身上。不如就请这使节在此小住几日,待我等查明真相,再作计较。” 那人眼一凝:“我来道贺,冥陵便是如此待客之道?莫非还要强留客人不成!” 南絮不理他,朝众人请道:“诸位,今日生出此等事来,不如请诸位在此留一宿,待我查明真相。如何?” 话音才落,那管家便念出:“便多谢南庄主美意。” 南絮便重又往白衣人处看去,说道:“不知阁下,你意下如何?” 果然那人神色一动,见正道众人虎视眈眈,晓得今日是走不成了,便一笑道:“既然诸位都留下做客,我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259章:快随我来。 南絮听他留下,也不见喜色,只稽首说道:“如此惊扰了各位,是我的不是,各位请先稍后,待我我先去外围的地方看看。” 跟着又请了几个有名号的侠客同去。 如今既然查不出是何人所为,陆离便仍是嫌疑最大。南絮也是很不死心,在房屋周围数度查探,皆无所获,只得想着另寻他法。 进了屋去,南絮背手在原地,仍在思索哪些个尸体的破绽何在,这种杀人留名的方式太愚蠢了,只是这凶手也丝毫没有留下任何破绽。 一屋子的人都是窃窃私语,那严景忽然一拍脑袋:“何不让去让那陆离前来,我们与他对质一番。” 闻得此话,那先前来的白衣人上前一步道:“阁主近日不在庄内。” 他不说还好,一说简直就是抹黑。 南絮皱了皱眉,此人就是在作孽,这么明显的给陆离招黑的样子,可是那一干人等都在气头上,哪里还顾得其他,一听这话,连着那管家都沉不住气了,“你家阁主为何不在庄内,他去了何处。” 白衣人显得极为不屑,“我家阁主去哪里还需得到诸位的首肯吗?他老人家自是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你!”那管家气得说不出话来,先前那个唤作严景的年轻人,跳将了起来,拔出了剑:“我看就是此人害了我家庄主,我先杀了这狗东西,再去找那陆离报仇!” 他抽剑刺去,剑锋未及那白衣人,就觉得手腕处一阵酸麻,竟是被一股掌风封住了,他抬头欲喊,却发现封住他的是南絮,虽然不敢再轻举妄动,但是仍心有不甘;“南庄主,你也是看到了,何苦阻我?” 南絮微一动手,收了掌势,那人才从那威压中松了口气,不敢再乱动。 “此事未必是黑墨阁所为。”听到门外一声清脆的声音,众人抬眼望了去,有女子站在了门外。 南絮急急赶了过去,口里埋怨道:“你怎的来了,不在房里好好休息吗?此地有血腥,你不可沾染了去。” 南絮说得又急又切,还有谁能让他如此关心。 来人正是白寻。 其余人都是见过白寻的,都是略有耳闻这曾经天下第一的杀手,后来传闻她曾被废武功,但是又奇怪的恢复了,以一个弱女子挑了三大山庄。 此时见到了她,各个心里都是百异。 白寻知道此情此景,陆离是百口莫辩,她对南絮勉力一笑:“无碍,我横竖不进那屋自就好,我只说几句。” 南絮这才又定了定心,转头看向那自称是黑墨阁的人。 “黑墨阁的人,我只问你几句。” 现在只有逼得眼前这个人显出原形,才好替陆离洗去嫌疑,所以白寻直接指明了要那白衣人上前问话。 那人心里暗道一声“来了”,却面不改色,只神色间严肃几分。 满座哑然无声,却听白寻问道:“你可说,陆离不在庄中?” 那人朗声一笑:“正是,阁主前几日出去了,一直未归。” 白寻接着道:“哦?是几日之前?” 那人略一思索:“五日之前。” “可曾带着庄主夫人?” “自然是带着,还带了一干人,也不知道去何处去了。” 白寻站在门外,掩嘴笑了,她这一笑,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一下,她虽是在笑着,眼里却泛着冷光。 她冷冷的道:“如此便是了。” 其他人都摸不着头脑,不明所以。 南絮暗暗笑道,果然是他的娘子,这聪明才智非一般人能及的。 只听白寻缓缓道:“从黑墨阁到冥陵若是快马加鞭便是几日的路程,怪就怪在,这陆阁主是带着夫人的,如何脚程会快到如斯?在五日之内便赶到了冥陵将人杀掉,最奇怪的一个地方,诸位都没有考虑到——” 白寻顿了顿:“陆阁主与这霞广山庄的人无冤无仇,为何突然痛下如此毒手?” 哑口无言,因为白寻说得很对,陆离无缘无故的杀掉一个人,却是是突兀的很。 白寻看向了那个人,悠悠道:“你说,你是黑墨阁的人?黑墨阁的令牌你可曾有?” 那人额头已经渗出了一层冷汗,但仍旧挺直胸膛:“出门匆忙,没有来得及带,但是我黑墨阁的门牌。” “呵——”白寻只是上前一步,站在了门槛处,“黑墨阁并无什么令牌,只有门牌来昭示身份,你连这个都不知,还敢说自己是黑墨阁的人?” 字字珠玑。 群雄听得白寻此言,先是见这个人如此言之凿凿,有些怀疑,后听到最后,又激愤起来。有些人直接叫着要将他拿下。 那人凝眉在那里,额头冷汗直冒,突然他把心一横,倏地抽出剑,也不再与这些个武林人废话,直与他带来的八个好手一同出手,脱开身去。 而群雄见他如此,更是认定是其所为,于是纷纷拿了武器过来,与他几个相斗起来。 南絮护着白寻急急后退,“狗急跳墙了。” 白寻在他身后叹气道:“只是可怜了我们豆豆,这好好的日子见了血光,等抓到那个小贼,定要好好教训他!” 白寻恨恨的道。 武林正道人数众多,又不讲甚么江湖规矩,一窝蜂地上来,但是那人带来的几个人,都是好手,一时间和这么多人搏斗,倒也不落下风。 南絮定了定身道:’“我去助他们一把。”足下生风,当即抽出软剑,兜头刺去! 那人晓得这南絮的厉害,不敢硬碰硬,只是挑了南絮的剑锋,但是仍是被那锋利的剑气划破了衣襟。 心里暗骇,“这南絮居然这么厉害。”当下拼着命,靠着那几个好手,给他拼出了一条路,而那几个好手就都给乱剑砍杀、是没了性命了。 那人瞅准了那时机,夺窗而逃,慌不择路,后有追兵,不多时竟到了一处绝路。他正慌乱时,忽然有人在一边叫道:“快随我来!” 因着只看到一片背影,那白衣人原有些狐疑,不过后方喊杀声更是接近,他也别无他法,只好跟着。 第260章:前往黑墨阁 听前头人又道:“还是先逃命要紧。”这才稍放下心来。 这人果然有些办法,不多时就带着那人甩了后头人一大截。 那白衣人心里更轻松些,就笑问道:“多谢女侠搭救。” 他一说完,那人已回过身来,却是笑道:“那就以你的命来谢吧。” 那人大惊失色,然而为时已晚,锋利的匕首已经穿胸而过,他死死睁着眼睛,都瞪着眼前的人:“你……原来是……你……好狠……” 已经是吐着血,捂着那把匕首倒了下去。 忍冬上前抽出匕首,看了眼后方越来越近的人影,隐隐夹杂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不禁微微一笑,随后纵身跳上了树,消失了。 那群人赶到的时候,那白衣人已经气绝,南絮因为护着白寻姗姗来迟,此刻见到此人已经死了,不由得大惊:“是谁干的?!” 还没有问出幕后主谋是谁,怎么就把人杀死了? 那一群人也是面面相觑,管家走出来道:“庄主息怒,我们赶到的时候,此人已经死绝了。” 南絮恨恨的踢了一脚:“还不知道这幕后主谋是谁。” “我看,多半是此人无疑了,现在他已经伏法,诸位也不必再惊扰了,请各自回去歇息吧,我们必当好好款待诸位一次。” 南絮还没说话,白寻已经接了话。 群人闹了这么多,都有些疲累了,再说见到有人已经伏法,便也不再去细究,各自安慰了那霞广山庄的人,自行散了去。 晚上也没得人再有大开宴席的兴致,就是由人分别将饭食与众豪杰送进房里。不分门庄、不论大小,都是两荤三素一壶酒,那霞广山庄的一事,令众人都心有余悸,也不敢在此时与人争执闹事。 晚间,南絮和白寻迎面对坐。 “白寻,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白寻在南絮对面,“不是陆离做的,有人想嫁祸他,目的也很明显,挑起我们南北之间的战争。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南絮一愣,随即笑道:“还要请教娘子……” 白寻就手拉了他过来,摁着他坐在床头,“我们要去一趟黑墨阁了,昨日那人确实拿了黑墨阁的门牌,我心里终是不安。” “那我们赶紧去看看,快去快回。” 江湖元气大伤,朝廷轻易不会介入武林纷争,最想的不过是一家三口过温馨平淡的小日子,既然实现了,便不会放手。但是命运总是无常的。 南絮本是极力让白寻留下,但白寻坚持要和他一起去。而豆豆一下子离开双亲,往日乖乖的样子不见了,竟然一睁眼就开始哭闹。 哭闹的豆豆连奶妈都哄不好,只好向如英求救,于是,豆豆和球球再次见面了。 而这次见面的时间颇长,豆豆也不哭闹了,黑亮的眼睛含着一包水,看着球球晃晃悠悠的爬到他身边,然后抬起胖胖的小身子,举起小胳膊,一把抓住吊在豆豆小床上的木头老鹰,吊老鹰的线够结实,球球使了吃奶的劲还拽不下来,于是晃晃悠悠的被吊在绳子上。豆豆乐了,咯咯咯的笑,球球见粉嫩嫩的小娃娃咧嘴笑了,漂亮的眼睛弯成好看的月亮,也咿呀的笑了,而且丢开老鹰,伸出自己的小手,啪啪的开始拍巴掌。 这是豆豆和球球的第三次见面,终于不再拳脚相向了,为以后的进一步相处也打下了一个引子,而白寻和南絮见到他和球球玩得开心,想着还有如英,自己和南絮去去便回。 要走时候,白寻把南絮按在了床上,拿着那些胭脂水粉什么的对着南絮就来,南絮唬了一跳,忙捉住她手,叫道:“白寻,你拿这些干什么?” 他想道,难道要把我打扮成个女子模样? 白寻见他想岔了,便说道:“来不及戴人皮面具了,我给你稍微改扮一下,好掩人耳目。”又一笑,“你只管放心,总不会像你一样,给我画个大花脸。” 南絮听她这般说,是半信半疑,终究还是信多了些,就心一横,闭了眼任她施为。那脸上有几根手指暗暗捏捏,过不多时,那手指停下来,他就听得一声“好了”,睁开眼来。 白寻把妆镜给了他看,说道:“不过是些小手段,算是江湖中一种易容之术,、 看,是不是比你画的好多了。” 听到“易容之术”四字,南絮略放下心,对着镜子一照。 就见着镜中现出一个青年人的形貌,比他自个只下巴上多了些胡渣,脸上又多了几个暗淡处,就像是生生长了十岁,与他相熟之人,约莫觉着眼熟,不熟之人一打眼看来,恐怕不能一下认出。 南絮于是大笑:“果然娘子妙手!” 白寻抿唇轻笑,也上起妆来,她倒不必多做甚么,到时候戴上个斗笠,又有谁能认得出她来? 两人想得差不多,当下出门,往黑墨阁而去。 走得久些,南絮看日头有些晒了,再一想已然近午,就拉了白寻手,到旁边一个面摊坐下。那面摊主人过来询问,南絮便要了两碗馄饨,一碗不放辣子。 白寻抽出帕子去给南絮拭汗,南絮笑着,闭了眼给他擦去。旁人见状,各自只艳羡这小夫妻情深意笃不提。 这面摊主人过来凑趣儿,问道:“有冰镇了的酸梅汁儿,客官要否?” 白寻看南絮实在很热,就先开口道:“拿一碗过来罢。” 她说话嗓音低柔,虽不是如少女般清脆甜美,却也有些柔婉之味,听来极是顺耳。南絮眯了眼,晓得是他娘子在心疼他,可笑得连嘴都拢不上啦。 等那一晚黑亮亮的酸梅汁儿送来,他拿起一口灌下,顿时一股清凉入腹,一些燥气顿时全给消了去。 白寻笑了笑,再用帕子给他擦了嘴。 面摊儿上还有几个客人,有年纪大的妇人见着了,与他两个搭话,是笑吟吟说道:“两位是才成亲罢?可真是天生一对!” 白寻素来不喜旁人插话,但听着“天生一对”这句,很是欢喜,竟也不觉冒犯。 倒是南絮哈哈笑道:“正是我娘子刚出月子,我带她一同出来逛逛!” 那妇人见南絮长得英俊,便多说了两句恭贺,又夸白寻貌美,使得南絮更是快活起来。 没多会子馄饨上来,那汤是清的,葱花儿是翠的,馄饨是白面儿包着粉肉的,看着便让人食指大动。 白寻一手微掀面纱,另一手舀了馄饨一粒粒慢慢吃进,耳里就在听南絮与人说话。 这南絮和妇人说得高兴,好容易才转过身,将馄饨吃了。 白寻与南絮混在一众三流江湖人之间,这些人多是江湖上的散人,有些有自个的圈子,也有独自一人、性情冷僻的。他两个并不与旁人搭话,初时还没得甚么,到后来有几个豪客喝高了,见白寻戴着斗笠,竟嘴里有些不干不净起来。 南絮一阵恼火,暗地里送了一道阴力过去,打在那几人气海穴中。不消七八日,武功就会渐渐散去,从此被废了气海,再不能聚起内力来。他才略为消气。 第261章:路见不平 两人当下就抓紧时间赶路,忽然听得那路边传了一阵惊呼的救命声,南絮本不想多管闲事的,白寻念着自己以前虽说是行善,可是双手始终是沾了血腥的,怕影响到豆豆,便执意要去看,说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南絮自是以白寻马首是瞻,他见白寻发了善心,就连忙答应,说道:“就去看上一看。” 两人便循着声音的来处而去,扒开几根垂下来的老藤,就见着一个孩童弓腿站在那里,双手死死捏着一根儿臂粗的树枝——前头有些尖锐,正挡在面前不住挥舞。乍看去还有些招式的模样,却是力气不济、舞得也实在凌乱了些。 那孩童对面伏着一头野狼,看身形已是个成年的了,两只眼睛绿莹莹的,像是饿了许久,该是要扑过去择人而噬的。只是身上又有伤口,淋漓地流血,想是拿孩童适才慌乱挥舞,将它恰巧伤了,才让它有些投鼠忌器,在想法子要弄掉那根树枝 若是白寻与南絮两个这时不赖,这孩童想必撑不了多久,不过既然来了,自然也就顺手将他救上一救。 只见南絮抬起手,弹了一缕指风过去,正中狼头。那野狼嚎叫一声,扑在地上痛得打滚,这时南絮已掠了过去,举掌往它头上一拍,就将它打死。 孩童仍是怔愣着,见到野狼死去,才觉出腿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白寻低头看这孩童,见他不过七八岁年纪,生得很是俊秀,且双眼澄明,眉宇之间还有几分倔强之气,只是神气未免显得有些急躁了。如今他白皙的脸蛋上都沾了土灰,衣裳也破了好些口子,汗珠黏湿了头发,看起来十分狼狈。 孩童喘了两口气,站起身,躬身行礼:“林苍南多谢两位前辈救命之恩。” 白寻见他小小年纪就如此懂得礼数,也不禁在心里赞了一声他的家教,便笑问:“林小公子是哪里的人家,为何独自到了这林子里来?” 南絮也走过来,站在他娘子身侧对着林苍南说道:“你这孩子胆子真是不小,我们要再晚来一刻,你岂不是就没命了!” 林苍南抬头看这两人,一个是相貌极美的白衣女子,另一个则是英俊非凡的黑衣男子,乍一看实在不搭,再看几眼却觉得这景象熨帖起来。他年纪小,倒没甚么旁的想法,只是刚刚死里逃生,正在骇怕,又因南絮救了他性命、说话也随和,便对他有些亲近,答道:“我爹爹是镇南馆的,平日里我都随他习武。在馆子里总不与我真个动手,我想要明白自个学了几分本领,就想到这林子里与一些野物试试手脚,没料想遇上这等祸事。”他说到这里眼圈儿一红,也有些委屈,“我如今可算知道啦,那些武头们寻常都是让着我……” 白寻从未与孩童打过交道,想起了豆豆,不知道豆豆长大后,是不是也像这般。她如今在这里听他说了一通,颇觉有趣,便安慰一句:“你年纪尚小,学武之事无需过虑。” 林苍南却不这般以为,急道:“人皆言道习武愈早、成就愈快,我现下连一头野狼都比之不上,日后还有甚么想头?” 他说罢也觉语气不当,忙又致歉道,“苍南说话无礼了,还望前辈不要见怪。” 白寻唇边带笑:“无妨,我们不怪你。”又道,“虽说年少学武有所成者更高,却并非全然如此,后起之秀亦能成名。而且你如今身子尚未长成,怎么知道日后没成就?还是按部就班、沉心静气才好。” 林苍南这话倒是听了进去,想一想也觉着有些道理,就也露出个笑来,说道:“多谢前辈指点!” 南絮给白寻晾在一边许久,看这一大一小谈得融洽,不禁就凑到白寻耳边,低声嚷道:“白寻,我们走吧。” 白寻莞尔,刚要安抚他几句,旁边的林子里又是一阵抖抖索索,侧头看去,原来是走出了几个人来。 这几个人身背长弓,额头上还带着汗水,面上也有些急切的神情。才一跨出那灌木,就冲林苍南说道:“小少爷,可总算找到你啦!” 林苍南看过去,也很是欣喜地唤道:“蔡武头,罗武头,还有王武头陈武头你们几位,是爹爹娘亲要你们来的么?” 其中一个就安心些,说道:“正是,小少爷这一出来,可让夫人吓坏了,就吩咐我几个过来寻你。” 林苍南又道:“是我做错了事,连累几位武头辛苦。” 那几个人便也笑道:“小少爷不消这般说,是应该的,应该的。” 他们说完这些话,武头们才看向这里的另两个人。 这个王武头个性多疑些,见了就问道:“敢问两位是何许人也,为何会与我们镇南馆的小少爷在一处?”他这话里先说明了林苍南的身份,要知在此地,镇南馆可说势大,如若对方在打甚么不好的念头,听了此言,也应有些忌惮。 可惜,他们真是坐井观天了,凭南絮的身份这些他哪里又是瞧得上得。 林苍南到底年纪小,不明白这王武头话中试探之意,首先就叫嚷起来:“王武头!适才我遇见一条野狼,正是这两位前辈救我性命!” 王武头心里一叹,面上却笑得更殷切些,说道:“原来如此么!那可真要多谢两位对我家少爷施予援手了。” 他心里却在想道,天下间哪里有这样凑巧的事情,这林子里素来是极危险的,若非打猎,谁还会到这里来?看这两人并不像本地之人,又好似武艺不错,偏在这时还来了林中、恰巧救了小少爷,可不是要惹人怀疑的! 南絮看他一眼,也笑说:“我与我家娘子路过这里,后听到林小少爷出声,也不过是顺手罢了,不值一谢。” 白寻只听南絮与那王武头对话。 她看这王武头对他们此时此地出现于此很是心疑,心里暗道,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第262章:报恩 那边王武头旁敲侧击没能套出甚么来,也就不再继续,他几人奉命出来寻找林苍南,武馆里夫人与总武头还在等候,故而不便多留。便说道:“不知两位如今住在何处?两位对我家少爷的恩情深重,还望留下一个住处,也好让我们改日携礼,上门致谢。” 南絮哈哈一笑:“都是江湖人,不必弄这些。”他却也知晓那王武头定是不能放心,与白寻对视一眼,就将自己的行程说与他们知道,才与他们作别。 出了林子,林苍南上马之前又给两人行了礼,很有些名门公子的派头,想来林玄学与他夫人对他定然是自小便很严厉,才能养出这样的风范来。 白寻看在眼里,回去想着一定也要让豆豆这般。 王武头几个驱马而去,白寻和南絮在后面慢慢走。 南絮却提到:“也不知道豆豆长大以后会成个什么样子。” 白寻则说道:“所以,我们要从现在对他严厉点,才能养成像林家公子这般。” 两人没说几句,前方就到了一家客栈里。 晚饭他两个就不在大堂里用,而只呆在屋子里面,让店小二送了进来。 次日清早,两人起床正在收拾,就听到外头有人叩门。他答应一声,听得是店小二的声音,就过去来了门。 才见到人,就听店小二说道:“两位客官,有几个客人前来拜访。” 白寻已然梳妆完了,南絮就说道:“既有客人,就请进来罢!”他昨夜刚到此地,如今有人拜访,多半就是昨日镇南馆那些人等。 果然,不多时一张笑脸就摆在了面前,正是昨日的王武头,手里还拎着几个礼盒,带着几个仆人模样的人走了进来。 见面就道:“侠士,王某应总武头及夫人之命前来向两位致谢!区区薄礼,还请两位笑纳。” 南絮于是也笑着把人引了进来,对白寻道:“娘子,快倒些茶水来!” 白寻“哎”一声倒了水,推与对面而坐的南絮与王武头两人。 南絮心想,你一个区区武头,喝了我家娘子、冥陵第一杀手给你倒来的茶水,可真不怕折了福分! 口中却是说道:“还劳烦王武头又来一趟,实在太客气了些。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那王武头与他笑着推让几句,才说出正题:“两位救了我家少爷性命,乃是莫大的恩情,一份礼品不能表总武头与夫人心意之万一。夫人的意思,是想请两位到武馆做客,设宴款待两位,还请一定不要推辞。” 白寻本坐得远些,在听两人说话,闻言不禁挑眉。看来这林玄学仍是对他两个不放心,要把人带到武馆里亲眼见上一见。 王武头又说道:“总武头原是想要亲自来请,可两位住在此处,又怕给两位惹来甚么麻烦,才不曾过来。心意却是极诚恳的,请两位切勿见怪。” 白寻恰在这时走过来,为两人续茶。南絮也一抬头,与白寻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个王武头话说到了这地步,再不应许确有不识抬举之嫌。只是他两个并非江湖上的游客,这镇南馆也不知能不能抬举得起? 再者两人还有要事在身,实在是不宜久居,便道:“阁下不必在意,只是因着我们有要事在身,实在是不能久留,多谢武头和夫人的美意了。” 王武头急道:“便是再急,也要用了饭再走吧?这等大恩,不回报的话,是无论如何都过不去的。总武头和夫人已经备好了宴席,正在恭候大驾。” 这可是……南絮看了白寻一眼,白寻一笑,索性点头道:“既然如此,我夫妻两个便恭敬不如从命。” 南絮听她都这么说了,便不再说话,也是一笑。 王武头眼带喜气,总算不负总武头所托。就先站起来,说道:“事不宜迟,就请两位随王某前去武馆吧!” 两人跟随王武头,出门右行数百步,便到了那镇南馆的门口。 几人自正门而入,被引至大堂后的宅院里,正中立着一个大屋,屋门口站着一男一女。见到他们进来,其中男子就迎上来,抱拳笑道:“这两位便是救了我儿性命的一双侠侣吧,林玄学有失远迎了!” 此人大约三十好几的年纪,身形瘦削,听他自称“林玄学”,便是这武馆的总武头,原该是个满面匪气的家伙,可如今看来却有些儒雅,倒有些文人的气息。 他的妻子看着只二十许,肤白貌美,身材丰腴,才一见就极热情地拉住了白寻的手,也是笑语盈盈:“昨儿个就听苍南念叨,说救了他的是个极好看的姐姐,如今看来,可真是一点不差!” 白寻被她这举动骇了一跳,先是躲了过去,忽又想不对,便再把手送入这女子手中。她动作极快,竟没给这位林夫人觉出半点不对来。白寻只低了头,轻笑道:“林小公子谬赞了,夫人才是绝色之貌呢。” 那边南絮那林玄学打了几个哈哈,便找空重又走在了白寻身边,任这林玄学夫妻将他们引入屋中。 主客才都坐下,内堂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等那人现出身形来,众人就看清楚,原来是林苍南跑了出来。许是走得急了,他额头上沁出一些细汗,不过脚步很稳,也不曾喘气,练武的底子却打得不错。 林苍南见到屋里四人,连忙整理仪态,先行了礼,又对白寻与南絮说道:“昨日在林子里走得急,却忘了问两位恩人名讳,幸好今日请到了恩人到家中做客,还望恩人不吝告知。” 白寻掩唇一笑,而南絮则开口道:“我名南寻,这位是我娘子,自然便是南夫人。” 林苍南又行礼,那边林玄学却在说道:“不要总缠着恩人说话,苍南,到这里坐下。”林苍南自然赶紧照做。 那林玄学又看两人,唤了“南少侠、南夫人”,再跟南絮说话,那林夫人就一直与白寻闲谈。 南絮则在一旁挖空了心思应付林玄学,话里话外拐弯抹角的试探。待又坐了一会子,宴席弄好了,入席的有林玄学夫妻、白寻与南絮两个、林苍南以及好些武头。 一顿饭吃下来宾主尽欢,两人便要走,那林家夫妇两人确实横竖不肯答应,一定要让他们留这一晚。 索性留了下来,被陆离传了份密信过去,便在此再住一晚。 第263章:出手 南絮和白寻被安排在西厢里偏远些的房间里住,离主人家所居颇有一段距离,林苍南住在东厢,离西厢也不近。 只是两人的屋子被那些屋子层峦的遮住,藏得极深,不仔细找还真是找不到。 林玄学自用了饭以后,便不知所踪,倒是下午林夫人总是来与白寻说话,南絮心里不快,可既见白寻与她还算是聊得来,便也只能闷声了。 林苍南小小年纪,武艺还甚是粗糙,下午也巴巴的跟着来问武学之事,不过既然巴巴地过来问了,白寻和南絮推辞不过,也给他做一些指点。 那边林夫人并不阻止,想来也是认定他两人没甚么恶意,方才放心让独子与其接触。平日里林苍南少见父母陪伴,再见白寻待他温柔耐心,就与她更加亲热,明晓得这一对夫妻与他父母乃是同辈之人,却能满口“姐姐”叫个不停,自个也褪去了寻常故作老成的形貌,显出几分孩子气来。白寻不时被他逗得轻笑,点拨他时也就多了两分心思。 直到晚饭回来,白寻卸了妆容,披着一头黑发在妆镜前梳头,却有个人在后面搂住了他身子。她便笑道:“怎么啦?” 就有一股热气喷在耳边:“白寻,你为什么待那个林公子那般好?豆豆都要吃醋了。” 这话里酸气冲天,恐怕不是豆豆吃醋,直听得白寻一阵好笑:“他懂得礼仪,对我又尊重。左右我现下闲来无事,就指点指点罢了。” 南絮却仍是不高兴:“便是指点,也要离得那样近么。” 他说的却是今日下午林苍南来此询问,一时下盘不稳,一时手里招式粗糙,白寻竟在他身后手把手教他,还唇带笑意,实在让他不爽快。 白寻失笑:“你与一个孩子置甚么气?” 南絮却把她扳过来,一口咬住她的唇,低声嘟哝道:“你这一下午都陪着他,也不肯理我……” “你还没长大么?也不嫌害臊。”白寻当即就羞他。 两人正在温存,偶尔低声说几句话,便是温情脉脉。不想忽然外头有人闹将起来,连番呼喝声远远响起,竟好似在整个院子里头都传遍了。 南絮一惊,坐起身来,白寻也支起身子,侧耳去听。 外头人声喧杂,有几句说着“来刺客了”、“有人行凶”,白寻微微蹙眉,被吵得有些心烦。 南絮说道:“有人踢馆?” 白寻并未深想,只说:“想必是。” 南絮有些不解:“这个时候来,未免有些太明目张胆了?” 白寻却说道:“我也没听过这个。”又是一声冷哼,“就算是来踢馆的,我们又能怕他?” 南絮笑道:“你倒是不惧。”他再一皱眉,“声音越来越大了。” 白寻闻言,将门推开,迈步而出,“我们出去一看便知道了。” 南絮就打开门扇,刚一出门,就嗅到一股血腥味,并不浅淡,也不知是死了几个人才能有这般味道。 白寻一怔,看到东厢那边有火把光亮隐隐出没,不禁蹙眉:“下了如此杀手!不是来踢馆子的。” 南絮也不甚明白,只觉得这些正人果然心狠手辣,让人鄙夷。他便说道:“白寻,我们往前面去,快去看一看。” 白寻闻言就点头应允,与南絮一同速速往那边去了。 走得越近,血腥味越浓。看来这一场杀戮也不是刚刚进行,白寻想起之前与南絮一番欢好,晓得是因此才未曾留意,不知怎地心里还多了两分愧意。 也不知那林家小子现下如何了,若是死了,当真是有些可惜。 这般想着,两人已到了一个房间外,这里血腥味格外浓郁,白寻侧头一看,里头正有一具尸体仆地,地上吐得都是血,却不见身上有甚么刀剑的伤口。 南絮走过去,用脚尖把人翻过来,认出这人竟是那日在林子里遇着的几个武头之一,他再捡起旁边落下的剑割开这人衣襟,胸口有一个红色的掌印。 白寻不认得这个,立刻惊奇的说道:“这是什么武功,如此厉害,一掌毙命。” 南絮仔细看着那个掌印道:“看着这掌法颇为古怪,从未见过。” 白寻没多看,只拉了南絮手,再往前走,口中则道:“这道掌火候不够,想必是个练功未成的。我们快点去前面看看,我有点担心林小公子,他那么小的一个孩子。” 说时两人步子加快了些,路上有见到了七八具尸体,都是武头的打扮。白寻和南絮用上了轻功,便直往东厢林苍南房间掠去。 幸而两人动作快,才到了那房门外,他们就听到里面有人声响起。南絮抬脚就要踹门,却被白寻拦了住。 里面原来是有陌生人在说话。 南絮伸出一指在舌头上捻了捻,把那纸窗戳了个洞,偷眼往里头看去。 只见里面倒卧着两具尸体,一男一女,男的身前也是吐了好大一滩血,女的却手持一把长剑,剑上有血,而她喉中有伤,看来是自刎而死。 南絮认出这两人便是林玄学与林夫人,他心里不由一惊,那林苍南…… 房中还有几个持剑的青年男子。而靠墙边有一把椅子,那林苍南就被一条绳索牢牢缚在上头,是双眼通红,满脸倔强。 林苍南面前站着的一人,他把手里的剑斜斜支起,口里还在说道:“小鬼,你还不肯将那两人的去向告诉我们么?” 旁边就立刻有人附和:“再不说就杀了你!”他剑尖森寒,疾言厉色。 跟着其他几个人也随之起哄,都是威逼之态。 可林苍南却狠狠啐了一口,昂起脖子,喝道:“你们几个不要脸的贼人,想要小爷告诉你们?做梦去吧!”又道,“要杀便杀,少在这里废话!” 逼问的人眉头一皱,他以为这不过是个区区小儿,要逼出来应是简单,却不曾料到这林苍南如此硬气,让他也有些棘手,不由大为后悔。 早知这是块难啃的骨头,倒不如之前不要那般轻易杀了林玄学,要那林夫人殉夫而去。现下只有这小鬼知道那两个人所在,杀也不能杀,喝骂又不管用。 第264章:是他? 想了想,那人又说道:“你若是不说,但多一刻,我就将这武馆里的人杀上一人。到时这些人可是被你害死的,林家的小公子,就算是索命,也要算你一份!” 林苍南嗤之以鼻:“你当我年纪小就哄我么,我早听娘亲说了,武馆里的人早都被你们几个害了,你竟还敢在这里胡说八道!” 那人顿时语塞。 林苍南神色一凛。他不过是顺口撒谎,想要拖延一二,但此时他方知原来弄假成真,这武馆里的人……这一下,林苍南只觉着这几人无比可恶,杀了他的爹爹,害死他的娘亲,灭了他镇南馆满门,还要去害他的姐姐!真是猪狗不如!他想道,左右如今只剩下他一人了,还怕个甚么?男子汉大丈夫,就算死了也没甚么大不了。反正自有爹爹娘亲在地府里等他! 那人想着杀了这许多人却毫无建树,心里也有些忐忑起来。他再见林苍南这宁死不屈的模样,便觉得有些骑虎难下了。 另有一个人嚷道:“师兄你还在磨蹭甚么?不过是个娃儿,你就帮他松快松快筋骨,看他还肯不肯说!” 为首那个想一想,也只得这法子,料想这个林小公子嘴硬不过是因着没有受苦,就一步上前,抓住他肩膀要给他扭筋错骨。 那人手下也狠,对着这么个半大的孩子,竟上手就用了五分力。内力透骨而入,林苍南只觉一股热流贯体,自他的肩头钻进四肢百脉,疼得他脸都拧变了形,涎水也禁不住从嘴角滑落…… 这般过了一会,那人解了这手法,再问他:“你说是不说?!” 林苍南恨声道:“滚蛋!死也不说!”又是张口吐了一口血痰。 那人骇了一跳,只感到一道劲风袭来,赶忙要躲,却没想到林苍南用了这全身的力气啐他,饶是他武艺不俗,还是被这痰水沾到了衣角。 顿时大怒,这回用了十成的功力去分林苍南筋骨,疼得林苍南一声嚎叫,浑身猛地抽搐,竟是两眼翻白,晕了过去。 那人踢了林苍南一脚,骂道:“小畜生真是要作死呢!”又对其他说,“那人之命还未完成,这该如何是好?” 几个人看着林苍南,他被吐了两次唾沫,耐心早已告罄,如今只剩下对未完成那个人命令的惧怕之情,更对这林苍南恨得咬牙切齿,怒道:“难道那个人只交代我一人么?若是问不出两人的下落,我们几个都要没命!” 另几个人也是心中戚戚,更有人说道:“干脆一剑杀了这小子!镇南馆总共只这样大小,我们这些人在此,还怕搜不出来两个人?” 那人拧眉,而后心一横,举起长剑,就往林苍南心口刺去。 剑音未落,外头便有破空声响传来,一缕掌风正打在那人腕上,他手腕一疼,剑就掉在地上。 众人见状大惊,拔剑四顾。 “是谁?是谁!” “谁在这里放肆!” “何方小贼,快给你爷爷我滚出来!” 跟着又是一记掌风,那口中叫着“你爷爷”的人脸上挨了一个响的,登时红了大片。 这时那扇门突然打开,外头走进两个人来。 只听其中那个秀美的女子说道:“你既然嘴臭,我看,这口牙也不必要了。” 而那英俊的男子则接道:“这等龌龊人何须娘子动手?交给为夫便罢。” 里面的人反应过来,刚要破口大骂,却突然打量了南絮他们几眼,接着道:“你们,还敢……师弟们,就是他们两个人!给我——” 还未说完,面前人影一晃,跟着就觉得胸口一阵剧痛,竟是剩下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剩下几个忙呼道:“师兄!” “师兄!” 只见那人一口血喷出,就是仰面栽倒了。 那个小师弟惊疑不定:“你们!你们……” 南絮嗤道:“怎么?不是要找我们吗?我们就在这里。” 白寻柔柔一笑,走到林苍南身旁,从袖子里抽出一方帕子给他擦脸,口中说道:“你们要杀人放火,原来也不关我的事,可是,你们骂了我家相公,还在我们眼皮底下如此伤天害理,这就没那么容易放过你们了……” 余下几人看到自己师兄死状,又听得两人如此说话,心里大骇,哪里还会同自己师兄那般鲁莽! 正在此时,忽然那林苍南“啊”了一声,悠悠醒转,白寻笑了笑,又柔声道:“林小公子,你现下没事吧?” 林苍南醒过来,睁眼便看到白寻与南絮立于面前,他惊叫一声,说道:“两、两位前辈,你们没事么?他们说,已经将我武馆灭了满门……”他方才百般忍耐,只凭一股倔强之气撑着。如今见到了熟悉之人,言及此处时,便不由簌簌落下泪来。 白寻轻声道:“我们没事。我们适才刚听到声响出来,没想到已经是来不及了。” 林苍南一阵黯然,却强笑道:“两位前辈无事便好。”又死死盯着广惑山庄诸人,恨声说,“这些贼人害我镇南馆如此,林苍南死不足惜,只怕拖累了两位前辈。你们武艺高强,还是不要再管我,你们快点走吧!” 这小子确是个有骨气的,又还算有情有义,白寻看他时,眼里就多了一点柔和。跟着便笑道:“你却不必担心,这几人我们还不放在眼里。” 林苍南一怔,这才看到地上有那先前那人的尸体,那些仇人也是面色惨白,可见这位姐姐所言不假,顿时就欣喜起来。他自然不惧死,只是若是能活着为父母报仇,才算是对得起他们! 那余下的见事态不妙,便勉强一笑,抱拳说道:“两位武艺高强,我们也是受人之托,不想与两位作对的,烦请两位跟我们回去一趟,我们也好交差。” “谁让你们来得?”南絮却是不解的问道。 “暗部青衣。”那人老老实实的答道。 听得这几人报出了一个名字,南絮和白寻都是一惊,怎么是他? 他要干什么? 第265章:操纵 林苍南虽年纪小,却也听爹爹说过,那暗部一派乃是个冥陵座下的一个机构,这冥陵乃是当今道上的一等一的大派,再过几年,他爹地还要想法子与他们攀上些关系、好让自家的武馆道途再通畅些。可这等名门正派,却杀他全家……镇南馆万万不可与冥陵相比,他要报仇,该如何是好! 他听说那是暗部青衣,自然而然的就认为这事是冥陵所为,他又哪知这中间还有不少周折。 林苍南又一转念,他新识得这两位前辈,已算是救了他两条性命,又有指点他武艺的恩德,断然不可将他们卷入其中。 想到此,林苍南惨然一笑:“两位前辈心意,林苍南感激万分,只是如今还请前辈先行离去,不要在此再停留了……” 他声音极小,脸上皮肉抽搐,可见其做出此等决定心里所受冲击定然极大。不过他话未说完,却已然被人打断。 原来是南絮一声嗤笑,白寻则轻轻抚了抚林苍南脸颊,声线更是柔和,语气却很不客气:“你不要怕,今日这几个一个都不会放过,替你爹娘报仇。” 林苍南原已是心存绝望,乍一听闻,兀自不敢相信。那边几人脸色却更是难看几分,连带着其他几个弟子也是惊惧起来。 有一人忍耐不住,提剑猛扑过来,他大约是爆发了力气,一下到了南絮近前,明晃晃的剑光已然耀在人眼。 林苍南只来得及大呼一声:“小心——” 就见南絮略一转身,一只修长的手就探了出去。他动作似是极慢,却不偏不倚拍在了来人胸口,发出“啪”地一声闷响。那被打中之人霎时倒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墙上!待落下时,已是脑袋一歪,吐血而死。 林苍南倒吸一口凉气。 好厉害…… 几人叫一声:“师弟!”竟又一齐扑了来。 南絮站起身,身形一晃,便已消失原地。 林苍南目力不及,只能瞧见一团黑影在那些人之间穿了几穿,又来到了他的身边。那些杀了全家的恶人身形都定在那处,略一顿,便是齐齐倒地。 林苍南挣扎而起,蹒跚着奔过去看。白寻并不阻他,他就挨个儿看了一遍,终是确定那些人全都死啦,可怜他这一个稚龄小儿一日里大悲大喜,又受了一些成年人也禁受不住的酷刑,终是眼前一花,再度晕倒过去。 白寻看着他叹口气,就要去把他抱起来。只是才刚碰到他身上,手腕就被一人捉住。回头一看,正是南絮。 南絮道:“我来吧。” 要知白寻待人素来冷淡,可如今非但与林苍南亲近,还数次出手相救,如今更要亲手抱他起来。如此对待,南絮瞪了林苍南一眼,只觉得这不过是个毛也没长齐的孩子,就看眉眼俊秀,长大也不过是个小白脸而已,哪里比得过他了! 白寻看他这般神情,不由失笑,说道:“你又吃哪门子的醋?我不过是觉着他小小年纪,怪可怜的。心里想着豆豆。”想一想心里甜蜜,又靠过去,偎在他胸膛里,柔柔一笑,“你呀……怎么越来越像个孩子。” 南絮这才心里舒服一些,不过还是伸手将白寻拨开,说道:“我来抱就是!” 两人先把林苍南抱进房里,南絮看了看满院子的尸体便说道:“白寻,你等我一会,我把这武馆的尸身都理一理。” 白寻拧眉:“这青衣为何要这么办?苦苦追寻我们干什么?” 南絮也是惊讶:“这青衣是近些年突然出现的,对于他的底细,我也不是很清楚,白止已经在查了。” 白寻叹一口气:“这事情真是越来越怪了,我总觉得有双手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 南絮说道:“现在只有慢慢查下去了。你别担心,陆离那里没事,你要是想豆豆的话,我们明日便赶回去?” 白寻哪里不知晓南絮是在宽慰自己?她心里一暖,幽幽说道:“都到了这里了。” 南絮听她如此说了,心里稍微放了心,又觉着白寻怎么看怎么细心体贴,便是眉目含情,凑过去往白寻脸上轻轻一吻:“等都结束了,我们就回去,豆豆在家肯定又要闹了。” 林苍南是在一张床上醒来,他模糊睁眼,想起他家的武馆毁了、爹爹娘亲叔叔伯伯们也都死了,顿时悲从中来,一阵恸哭。 他一时想,爹爹娘亲都死了,我还活着作甚么?一时又想,我要给爹爹娘亲报仇才是!可一转念,想起恶人们已被人全数杀了,心里才好过一些,跟着又恨得咬牙,想道冥陵灭他满门,他也要把那冥陵灭了满门才好!以慰父母在天之灵…… 不知不觉,林苍南泪水流了满面,后来一阵香风起,有个轻薄之物扑在自己脸上,柔软丝滑,尽是馨香。他伸手捉住,拿来开,就听一道略有些低的温和嗓音说道:“好男儿流血不落泪,擦一擦吧。” 林苍南听出是恩人的声音,急忙拿开帕子,坐起身唤道:“姐姐!”又觉不妥,张口就道:“前辈。” 白寻与南絮正坐在桌边,见他醒了,白寻便走过来,轻轻把他按下,又为他掖了掖被角:“你受了分筋错骨之法,该是全身疼痛,得要先歇一歇才好。” 林苍南挣着要起来,急着说道:“前辈好意,我感激不尽,不过家人尸骨还散落在外,我要去给他们收拾起来……” 白寻叹口气,拉了他手。将他扶到门前,指点一处给了他看,说道:“你不要担心,我们都已经给你收回来了!” 那院落里放着一排尸体,足有一百多具,从武头到丫鬟到厨子伙计,一个不落,全数躺在那里。 他们或是被抹了脖子,或是胸口破一个大洞,死状甚是可怖。 林苍南怔怔走过去,在那些人脸上挨个儿看过,最后落在头前的两具尸体上,扑过去抱住大哭起来。可怜他一个八岁孩童,原该正是天真浪漫的年纪,却已然父母双亡,无依无靠…… 嚎哭了好一会儿,林苍南才极不舍地放开父母尸身,站起来,对着白寻与南絮两人便是一跪,重重叩了几个响头,哽咽道:“多谢两位前辈,苍南……感激不尽!” 白寻有几分怜惜,便伸手要搀他起来,不想这小子硬生生又叩头数次,大声道:“前辈!求您收我为徒吧!他们欺人太甚,我定要学好武艺,上门杀他个片甲不留!” 他叫得嘶声裂肺,话中恨意直教人心里发寒,可那一股子决心却被这两个人听得明明白白。 饶是南絮不喜欢白寻对他亲近,此时也有些震撼,对他也多了两分好感。 第266章:她又来了。 白寻定定看了他一会,只见林苍南额头磕得出血,不由轻轻一叹,便微微俯身,扶住他的胳膊,才用了两分力,就把他拉得站了起来,口中则道:“林小公子,并非我们不收你,只是这学武之事,关键在于自己,若是你自己只靠师傅,不肯钻研,那便是师傅再好,也无能为力,若是你肯勤学苦练,不需师傅,也可以日进百斗。” 南絮也道:“不错,我和你姐姐前辈都是自学成才的,但是现在我们有要事在身,带着你极其危险,你现在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了,也该想一下自己以后的生活到底该怎么办了。” 林苍南愣了一下,他倒是没想到这件事,不过旋即便道:“前辈说得是,不过林苍南此仇不报非君子!”他说时斩钉截铁,“如果前辈不嫌弃我林苍南资质低下、收我为徒,林苍南定然一生孝敬师尊,有如侍奉父母一般!” 白寻又是一叹:“收你为徒却是不行,我们已是有了一个孩子了,再强行带你回去,怕是……”白寻转脸看向南絮。 南絮却明白白寻心思,他便说道:“林苍南,收徒虽是不行,不过我们倒可以收你做个义子,你可愿意?” 原本听白寻说那话,林苍南很是失望,意志也要颓丧下来,后又听南絮如此说道,便又欢喜起来。如果被认作了义子,岂又会不教他功夫?要说起来,这义子比起徒弟来,可要亲近许多。只不过,忽然想到一处,他还有一些迟疑,便问道:“苍南自然愿意!只是,苍南不愿忘了父母……” 他父母双亡,林家也只剩下他一人,虽然他为了报仇,无论受了什么苦楚、哪怕身败名裂也甘之如饴,却不能如此就忘了父母恩情,连一个姓氏也保不住。 如若这两位前辈因此而不肯收他,他……他也只能不再纠缠了。 听他这样说,白寻与南絮对他好感又多了一些。虽然报仇重要,可如果因此他就忘了父母生养之恩,那才是禽兽不如! 于是白寻笑道:“哪里要让你改姓了?收了你做义子,只是觉得你这孩子天性易禀。”她说完用帕子去给林苍南擦了擦额头上的血污,轻声道,“你这傻孩子,哪里就需要待自己这样狠了?” 林苍南抬眼看到白寻眉目温柔,满脸都是怜爱之色,不由想起过世父母,顿时扑进了白寻怀里,恸哭起来,像是恨不能将泪水流尽,要以后不再如今日一般痛楚。 白寻有些惊异地把林苍南抱进怀里,只觉得一个小小的身躯融入怀中,竟给她一些血肉相连的感触。 此子虽然不是亲生,白寻心里又想,这大约便是身为人母吧。想到这里,她伸手一下一下在林苍南后背拍抚,心中更是柔软。 南絮忍了一会子,终是忍不住把那林苍南从白寻怀里拉住,一把抱住用力拍了拍他的脊背,大声道:“你还不叫人么!” 这前一刻正享慈母之爱,后一时却被人拍个半死。林苍南呛咳了好几声,才被南絮放开,他立时就俯身下拜,又磕了几个头,叫道:“义父义母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白寻眼圈儿一红,连连说道:“好、好!好孩子!”又被南絮搂在怀里哄来。 林苍南一时想,我刚失去了爹爹妈妈,却也认了义父义母,倒不再是孤家寡人,而看到新认的义父义母感情深厚,一时再想起自己的亲生父母,眼睛又红了一红。 这认亲完了,林苍南才拭去泪水,对自己的义父义母说道:“义父义母,孩儿此番要先行去江湖上历练一番,请义父义母等孩儿三年,三年之后孩儿必当让义父义母刮目相看!” 南絮也点一点头,说道:“你可想好了?” 林苍南点头,他想的是先去历练一番,然后再到义父义母的门下,正当的拜师学武,看义父义母的出身,怕也是名门大户,他怕自己门不当户不对的,日后让人耻笑。 白寻叹道:“也罢,既然你执意如此。”她从身上拿出一块玉佩递给林苍南:“无论,你遇到什么麻烦,只需亮出这块玉佩,江湖中人,任谁都会给你三分薄面的。” 林苍南接过了那玉佩,小心的收了起来,对着南絮和白寻再拜了一拜。 自是径直的走了出去。 白寻心里万分感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看着这林苍南的身影。 他们那个时候并不知道他们认得这个义子,日后会给他们带来多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很久以后,南絮问过白寻,如果知道自己这番举动,会给豆豆惹来多么大的麻烦,还救不救林苍南了? 白寻笑了,反问南絮,“你呢。你救不救?” “救。”南絮也是笑。 所有一切原都是命中注定,就算不是二人所救,日后也会有其他人来救,只怕那个时候会更加麻烦。 “走吧。”白寻喊了一声南絮,却发现,他怔怔的盯住了一处地方。 “怎么了?”白寻探手过去,挥了挥。却发现他还是无动于衷,刚要说什么 南絮却拉住了她,指向了远处的屋檐上。 那里遥遥的站了一个人,白衣黑发。 即便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白寻还是认出了她。 是她?! 白寻,其实并没有看清她长什么样子,但是,心里就有一种感觉,是那个人,那个和她长得极为相似的人。 是她。 天灵盖好像被人打了一掌,那股极为熟悉的痛感又涌了上来,万蚁噬心,白寻揪着胸口就缓慢的倒了下去。 “白寻!——”南絮眼睁睁的看着白寻的脸色瞬间惨白,然后无知无觉的倒了下去,他一把抱起了她,单手朝后挥出一掌,凌厉的掌风裹挟着怒意而去! 那边屋檐上的瓦片动了一下,来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白寻倒在怀里,已是不省人事。 南絮捞起白寻就追着那个消失的人而去。 他有种感觉,白寻会变成这个样子,和那个人脱不了干系。 第267章:姐姐 抱着白寻,南絮纵身就去追赶前面那人,只是他以为带着白寻总免不了要慢了一些,眼看着那人就在前方,不过咫尺,可是怎么也追不上。 情急之下,南絮掏出一枚暗器,直接抛了过去! 暗器拖着长长的尾巴,窜到了那人身边,南絮只手一拽,绵长的金蚕丝就蜿蜒着馋了过去,成就了一张密网。 那人果然身形顿下。 但是她只是站着不动,南絮趁着这个功夫,一跃足尖,上前跳到了她前面的一个树枝上,抱着白寻警惕的看着她。 那人见着了他,不知为何,眼睛里竟然浮现出了笑意,她缓缓开了口,声音却是无比的冰冷,像是块极寒的冰。 “好久不见,你们。” 但是,南絮觉得异常熟悉,这声音,他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是很熟悉,可是却想不起在那里听过,再看她的面容,与白寻同出一个模子,若不是知道她不是白寻,南絮都忍不住想要在低头去看看怀里的白寻是不是真的还在自己怀里。 “好久不见,一直未曾得知阁下的名字。”南絮紧了紧怀里人,看着对面问道。 树枝轻轻摇晃了下,“忍冬——”忍冬说了一句,头却抬头向南絮看去,彼时阳光从树影间照了下来,映得女子的容颜好像透明了一般。 “你会永远记住这个名字的。” 南絮不知道怎么回事,大惊,“什么?!” 她缓缓的掏出怀里的一个玉瓷瓶,对着南絮道:“这是我去寻得可以救她的药。”南絮的眸子一下子就瞪大了,他冷冷的盯着忍冬手里的那个瓷瓶,“你想要什么?” “你和我成亲。”毫无头脑的吐出的一句话。 南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脱口而出:“为什么?” “因为,我见不得你们好,尤其是她——”忍冬伸手指了指白寻。 “怎样你才肯放过她?我想要什么,除了这件我都答应你。”南絮皱了皱眉,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白寻惹了这么一个麻烦,让他成亲是不可能的,除了这个,其他的他都可以答应。 “仅此一件。”忍冬慢悠悠的讲了出来,为了那个人的命,南絮一定会和自己成亲的,她很有把握,所以语气也不紧不慢的。 仿佛在等着猎物自动上钩。 南絮在沉默,他在思虑,一般人这个时候本不该思虑的,他该答应了她,以换得那瓶可以救白寻的药,可是,他天生就是一根筋,他此生认定的娘子就只有白寻一个,现在再让他和别人成一次亲,哪怕是虚心假意,他也是难以接受的,他从来都只想给白寻最好,他不想白寻以后因为这个事而心有芥蒂,因此,他才在犹豫,犹豫着。 忍冬把玩着手里的瓷瓶,南絮却忽然问道:“我们遇到的那一切是不是都是你做的?” 忍冬顿了顿,但是随即又笑道:“是又怎样?” 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不是又怎样?”眼睛看向了南絮,已经含了冷意。 “为什么这么做?” “我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谁也管不着。” 南絮看着她和白寻不分其二的面容,踌躇了一下:“你、和白寻……是什么关系?” “我不认识她……也许……是仇人吧,不对……”忍冬脸上的表情一时笑,一时又像是在哭,整个人看起来很恍惚。 “你是她姐姐。”一道清澈的声音打断了两个人的谈话,在北边的树上又落了一个人,一身青衣,发丝墨染。 只是他刚一踩到树上,一把匕首冲着面门就来!他赶紧向旁边一侧,闪到一边,破口就大骂了起来:“忍冬,你这个混蛋,想杀了我啊?” “不,只是想割掉你的舌头。”忍冬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青衣?”南絮脑子现在就像一团乱麻,整个人都思维都是混乱的,眼前这两个人一唱一和的信息量太大了,他一时之间并没有反应过来。 眼前这个人是白寻的姐姐? 白寻还有一个姐姐? 那为什么以前从来不知道? 如果她是白寻的姐姐,为什么屡屡这么与他们作对。 …… 无数个问题盘旋在脑海里,脑子简直要炸掉了,白寻还在昏迷中,眼前的事情却是越来越烦杂了,所有的事情还缺少一个最关键的线头。 青衣看到了南絮,笑着说:“呦,南庄主。”完全没有了平日里那种恭敬的作态。 忍冬这个时候突然跃起,南絮下意识的就抱紧了白寻,做好了反击的准备,谁知她并不是冲着南絮而去,而是冲着另一边的青衣而去的。 她的速度极快!青衣根本来不及想,她已经出手,带着凌厉的攻势,一脚把青衣踢了下去。 “啊——”一声惨叫,惊起了树林里歇息的鸟,扑棱扑楞一下全飞了。 青衣直接被这一踹踹到了树下,忍冬连看都没看青衣,也不理南絮,自己转身在树林里几个跳跃,就不见了踪影。 她还带着白寻的药,南絮见她跑了,马上就要去追。 “庄主!留步——”青衣虽然在下面被跌的哇哇大叫,当他看到南絮要追的时候,还是开口拦住了他。 南絮已经飞身出去了。 一个一个的,从来不听他说话,青衣扶着腰从地上站了起来,沉声道“庄主,你想知道的一切情况都在我这里。” 这几句话成功的让南絮停下了脚步。 青衣拍着身上的尘土,嘴里还哎呦喊疼,南絮回首问他“你知道什么?” 青衣被他冷峻的目光,吓了一跳,不假思索的就说:“你想知道什么?” “所有一切。” 青衣褪去了脸上嬉皮笑脸的神情,他凝眉看着南絮,“她确实是你家娘子的姐姐,你难道看不出吗?就算是易容术,也不可能有如此相似的人,只有至亲之人。” “你们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不是你们,是只有她一个人,我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局外人而已。”青衣的神情无比凝重:“也许是命吧,你听过双生花吗?她们会一起摇曳,会一起旋转,它们生于一根梗上,却要互相争夺。” 双生的羁绊,姐姐和妹妹,但是却不得不分开,姐姐费尽心机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妹妹,却发现她过得很好,并不认识自己,同样是姐妹,为什么妹妹过得那么好,姐姐就要承受这样的痛苦,这无穷无尽的末路。 所以,她不甘心。 第268章:白寻之死 “她不甘心,为什么要和白寻作对?”南絮换了一个姿势,好让白寻觉得更舒服些。 青衣深深的叹了口气,“她太苦了,你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她……她也是……”他说不出,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天际,“总之,她没有想要害你们的意思……她手上的也不是白寻的药,白寻身上的蛊是情蛊,无药可救的……” “什、什么?!……” 青衣回头看着南絮“你和忍冬成亲……你就明白了……” 白寻始终处在一种昏沉的状态下,可是她能感受到南絮的存在,她也知道了南絮要成亲 可是她不知道要想些什么,这样的爱着南絮,每日充满了快乐的日子。南絮是那么的怜惜她、宝爱她,他的爱像永不枯竭的泉水般,不断拥出,滋润了她枯竭的心。 对白寻而言,她的人生,从不怕跌跤,不怕付出,不怕有损伤,不怕亏损。因为所亏损的,都是经验的累积,即使伤心和痛苦,也是属于自己的。 曾后悔付出,未曾后悔爱过,从不觉得爱错了人,因为那是她选择的,她就承担这样的选择。 但是,为什么南絮为何总是那么痛苦?是因为自己命中就注定不能爱人与被爱的吗? 啊,她在想什么,今天是南絮大喜的日子,那个人将得到南絮的爱惜,与他共度一生,那原本只属于她的爱,南絮将会奉献给她。 她该替他高兴的,这样,即使她死了,南絮也不会太孤单,会有别人爱他。 这是一件好事。 但是,为什么她觉得这么痛苦? “很痛吗?白寻。”一只纤长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白寻睁开眼睛,“如英。” “白寻………庄主……”如英老泪纵横, “你为了庄主牺牲了一切,却………………你……后悔么……” 白寻摇摇头。这一动,便岔了气,又是一大口血喷出来。 “大夫大夫……。”如英急忙回头找大夫。 大夫低叹一声,别过了头。 他这种举动,便让如英的心凉了半截,“你……你好歹也写个方子给我让人去抓药阿。” 大夫只是摇头。 白寻的声音听起来很淡了。“如英,不用忙了,我不行了。” 如英登时心如刀割。 白寻闭上眼睛。 她的付出,就是收获。为何别人总要说自己是牺牲呢?南絮对自己好,难道也是牺牲?他也只想看自己活着,因为他舍不得自己而已。对一个人好,就必须要得到回报吗?只要他开心就好了。只要看他笑,她就满足。 “如英,……”白寻终于开口,但声音低不可闻,“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我很幸福……。和他相遇……爱上他……,我没有后悔过。” 但不知为何,一滴眼泪,却从白寻眼睫中滑落出来。 白止站在在白寻榻前。“白寻,想想豆豆,他还在等着你去看他,看着他长大。”他哽咽起来。 白寻觉得脸上湿辘,是那样深沉的痛楚。 如英张了张口,知道说什么都已经无用,大家都已经猜出,今夜便是白寻的死期。 白寻自言自语般的道:“以后,我也无法再帮他任何事情了。” 如英柔声的道:“乖,你别说话。” 白寻却似没有听见,轻轻的道:“我舍不得……” 南絮一向,那么的孤独。 人的悲痛,会随着时间淡去,记忆的伤痛终会被时间抚平,而自己也会慢慢被遗忘吧?遗忘了也无所谓…… 白寻低下了头。只觉得心头痛楚,又是哇的一声呕出一口血。身旁的人俱都手忙脚乱起来。白寻却不理会。 如英想起她为南絮所作的一切,如今落到如此惨境。看她痛楚的面容扭曲,眼耳鼻都参出血来。不禁泪水纵横。“白寻,你还想要什么说的……” 白寻吃力的摇头。“我无了牵挂。……除了……南絮……。” 白止的眼泪喷洒出来。 白寻闭上双眼,脸容是从未见过的平静与温和。“真好。遇到了南絮,爱上他,真好。即使他不爱我,即使他忘了我,我都觉得………真好……。” 白寻忽然笑了,缓缓闭上眼睛。如英呼唤她,她都不再有动静和回应。 半个时辰后,白寻轻轻吐出了最后一口气息。 寒夜中的孤灯,一闪而灭。 在黑暗中,白止都听的到如英悲伤而绝望的呼吸和震颤。 待白止重新捻亮了烛火,如英第一个发声,他的声音呜咽而暗哑。“你们谁都不要拦我,我要去找庄主。庄主他………竟连白寻的最后一面都见不着……。” 如英哭出了声音。 便在这时,房内忽然缓缓阴寒起来,众人都打了冷颤。慢慢气流在屋中形成,竟卷起一阵狂风,寒气袭人。所有人都惊呼出声,睁不开眼睛。 白止念着白寻,想冲过去护住她尸身,但是狂飙的气流却是以木床为中心向外发出,他一步也无法接近。 此时正值初夏,却有雪片卷入,众人惊心之余,都不禁战栗。 过了半盏茶时间,狂风忽然静止了,众人惊魂甫定。随着如英的惊呼,众人往床前望去,只见白寻原本躺卧之处,竟已凝结成冰。 那是一块巨大而光滑的冰面,把整个床褥都包裹住,隐隐约约只见到白寻的人形。 “白寻!”白止惊愕的敲击冰面,以他功力之深,全力击出,那层冰却丝毫无损。所有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正在此时,花轿虽还未到,外头却已锣鼓喧天起来。 冥陵不愧是第一大派,即使以臻暮色时分,仍可听见吹箫歌唱的声音。也许是因为办喜事的关系。 第一大厅的隔扇已经拆卸下来,与前后院连成一个高堂,支起衫架子,搭起席棚,约四十尺高,把整个正院和侧院都罩了起来。所有人一进厅,在走进了绿底喷漆的四扇屏风之后,就犹如进入了一个八十尺深广的大厅一般。 大厅尽头,三尺高的红烛相互照映。四周墙上挂满密密扎扎的红丝绸帐子。种类之多,只能将大部分折叠起来,只剩下送喜幛之人的名号露在其外。顺着石阶上走,通到里头的正厅,便是举行婚礼的喜堂。 南絮将人从花轿上牵了下来,虽然左右贺喜之声不断,但他却神色木然。 白寻现在是否还在昏睡之中?是否还痛苦难当?再忍耐一下,他必然会治好她,绝对不叫她受苦。大家怎样责骂自己都没关系,说我负心也无所谓。 我只知道,无论用什么手段,无论忍受什么屈辱,他都不会再放开她。绝对不让她再禁受这样的苦楚。 这时,赞礼已经开始唱词。 喜堂中的这对新人,开始向牌位行礼 赞礼这时高唱:“下跪,叩首,再叩首,三叩首。起立,下跪,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南絮凝视着忍冬头上的喜帕,木然,心思却早已飞到后的白寻身上。 白寻,你等着我。 但南絮却不知道,此时的白寻,已经气绝殒命。 第269章 蛊虫 白寻的确已经算是死去。在她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忽然间, 她缓缓的念着:“………大情至性,至爱无私。…………” 最大的“爱”,就是无私无待。 要懂得真正感情,知道自身所要,勇于追求,不计荣辱,不念自身,心心念念只在对方喜乐。 白寻有点想苦笑,又觉得不枉了。 即使如此,在最后一刻,她心中所想念的,竟然不是自己即将逝去,而是南絮。 南絮要成亲了,记得带好我们的孩子,豆豆还太小了,每年这个时候记得带他来看我………。 不过………。 这个念头还未结束,白寻深深吸了8一口气。心跳骤然停止。 白寻被冰封的身躯渐渐隐没于沉重的暮色中,就像没入漆黑的大海。那被夕阳辉映,闪着七彩的冰面,像是在黑暗来临之前最后一道彩霞。 如英静静守着白寻,在她凝结的冰面前蹲了下来。 长长的裙摆曳地,发出轻微的悉索声。 她俯视着冰层,在微光中,白寻的衣襟前仍有着鲜红的血痕,那是她呕血时喷洒出来的。鲜红的刺眼。 夕阳西下,而断肠人在哪里呢? 她抬起头,看着窗外树梢上的白止,白止神色木然,凝视着远方天边。 天空静谧,偶尔有几只昏鸦发出凄鸣,但他们却视而不见。 白寻离开人世,也带走她的一切。 暮色渐渐深沉下来,房内不知何时,已是一片黑漆。 窗内与窗外,一男一女默然静立着。 即使前庄的喝采鞭炮声不绝于耳,在这个空间中却似乎完全无法传入。 在那样绝对寂静中,一点声响都可听闻出来,如英忽然听见了身后传来一种龟裂的声响。 如英回过头去,并无异状,那层厚冰仍然凝结,在其中的白衣女子,也依旧紧闭双目,清绝的脸孔静谧而冰冷,就如同以往般,但是却再也不会睁开眼睛。 如英无法想像,当庄主前来看到白寻已冰冷的尸首,将会如何的疯狂。 她低垂下头。 脚下传来湿意,原来在不知不觉中,绣花鞋已被地上的清水所浸湿。 如英觉得不对劲,抬起头来,只见冰面之上凝结着水气,正缓缓朝地面低落。 冰面融化的速度越来越快,其中竟夹杂着些许的龟裂之声,如英向后退,被其中的诡奇之处吓得发不了声。 忽然之间,她后退的身躯撞到一个人体,她惊叫出声,回过头来,是白止。 白止扶住了她,眼睛直盯着凝结的巨冰,眼中现出异色,伸出手轻抚冰面。 才触及时,便听见一阵密集的“劈哩啪拉”的轻微碎裂之声,那声响越来越大,最后竟隐含著轰隆隆”的风雷之声。 白止拉着如英就疾向后退,刚退开几步,便见那冰面震动起来,原本清澈可直看到内部的冰层,因为龟裂,已变成白茫茫的一大块冰石。 随着剧烈的震动,巨冰射出极为强烈的白光。 白止侧过了头,无法直视,知道异兆即将出现,一把将如英护入怀内,运功抵挡那开始四射的气劲。 房内的空气如针般狂飙起来,盘起一阵一阵的狂风,风声呼啸越来越盛,如英忍受不住。白止压低她的身躯,“别怕!” 便在此时,空中传来一阵炸裂的巨响,一声又一声的传出,那巨大的冰面竟然爆开,碎块不断砸出,连屋顶都被砸出一道又一道的缝隙。 白止紧紧按住如英,用身躯护住她。 巨冰炸出的石块越来越巨大,竟穿透了白止护身周气,重重的砸在白止背部。 正在白止即将挺受不住时,一切的声响忽然静止,空气急剧的流旋也无影无踪。 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你们两个也太失礼了,在我房中抱在一起,成什么体统?” 白止狼狈的抬起头来,与那双冰冷的眼睛对视,忽然间他泪流满面。“白寻!”狂喜之下,声音也忍不住呜咽。 白止眼前这人,的确是白寻。只见她那双薄冰般的眸子,正含笑的看着两人,却已无那种死寂而毫无人气之感。 白止几乎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难以置信。 前庄鞭炮不绝,这里的异变显然并未曾影响喜庆。 但婚礼时龙蛇混杂,南絮怕后庄被有心人侵入,因此布满护卫。此时这些守卫惊闻巨响,俱都赶来探看,白止紧守屋门,挥退众人后,才热泪盈眶的看着白寻,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白寻一脚屈膝,一脚盘坐,她拨开凌乱的头发,“此时,南絮正要拜堂了吧?” 白止才如大梦初醒,急道:“对,快去阻止庄主成亲。” “我、我还是不要去了吧。”白寻只盯着自己衣上的污迹,“我不要去打扰他了……” “说什么呢!虽然我不知道庄主为什么和那个来路不明的女子成亲,可是我知道他一定有他的苦衷,白寻,你快去看看,说不定就解开了误会了!”如英恨不得拿棍子敲醒她。 白止急道:“白寻?!” 白寻终于抬起头来,道:“我……。”他停了一下,语气有点不确定。“………他真的……?” 白止截口道:“本来我们以为你死定了,可是现在看到你又重生了一样,我和如英也不是很确定,说不定,庄主成亲,和这个有关系。” 如英看白止急得抓头挠腮,也来帮腔。“也许,这情蛊的破解之法就是让你达到一种死心的时候,那蛊因为你已死情,所以而死,你快试试,身体有什么不对?。 白寻试了试自己的内田,一股充盈的气息凝聚在里面,她大声道:“天呐,如英,我的武功又恢复了?” 当时秦楚怎么说,也是不忍白寻真的去死的,索性在这情蛊之中加了另一种药,就是假以时日,如果白寻体内的蛊虫死了,那么这蛊虫便会化为白寻体内的精血,让她恢复武功。 他只是不相信,白寻真的可以为南絮做到这种地步,可是白寻在最后的关头想得还是南絮,蛊虫因情而死,白寻却因情而生。 白止愕然道:“什么?”他开始口吃。“你的武功……恢复了……?” “什么也别说了,快去找庄主!” 冥陵的大红灯笼高高挂着,四处喜气洋洋。 在这喜庆洋洋的时辰中,南絮却没有什么表情,既无不满,也无喜色,那是一片漠然。拜过了高堂之后,他仰起头来,目光穿透屋宇,凝视着无边无际的星空,然后他低下头去。 这时,司赞的声音再次响起。 “夫妻交拜~~” 南絮整个身躯震动了一下。 那边忍冬已经盈盈下跪,但是南絮还是不动。 四周响起了一片议论声。 南絮昂立不动,朗声道:“这礼可免。” 忍冬隔着头帘冷冷的道:“你别忘记你要求我的东西,难道不想要了吗?” 南絮神色平淡。柔和的道:“今日事后,即使你不把如何救她说出来,我也不再在意了。……生死不过是小事,我不想为了让她活着而背叛她。她虽然不会在意我成亲,但是我却不能欺骗自己。”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她若死去,我也不会独活,如此而已。” 忍冬毅然拉开自己的红巾,过了半晌,缓缓站起身,声音中充满了戾气。“你倒是个痴情的。” 南絮抬起头来,直视她,“静静的说:“我此生只有一个娘子,白寻,生同地,死同穴。” 第270章:我们回家 忍冬沉默了很久,叹息一声。“你若执意如此,你自己该深知后果。你该有大好前程的,值得吗?” 南絮微微一笑。“值得,甘之如饴。” 忍冬扯下了自己头上的红巾,盯着他良久。忽然道:“她终究是比我命要好得多。” 这样的喜庆,忽然有了如此转变,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这时,忽然内堂之中,狂风大作。 本来整个内堂,由于成亲的喜庆,是圈围的密不透风的,竟然出现如此异变,所有人都惊惧的退后。 只听到一连串急斥之声。“什么人,站住!” 众人在狂风中回首,只听当当当刀剑交错,金铁互鸣的声音一阵急响,从内堂之外,施施然走入一个白衣女子,神态从容,衣白不沾尘。 而那脸容清秀的的白衣女子却神色淡定,丝毫没对攻击之人多看一眼。 她一走入,也不见有何作势,四周的人都被她发出的气劲远远推开。 加在她身上的刀斧也被反震回去,而白衣人却似毫无所觉,那双眼眸流转,温润清澈, 白衣人走到内堂中央,眼睛只望着南絮一个人。 一身白衣如雪,负手凝立,自有一股凛然的威势。 她的神色淡定,声音清冷而低沉,却盖过了一切声响。 “混账,居然连我都不认识了吗?” 正是白寻。 南絮已经不顾一切的奔上前去。 “白寻,你真的没事了…………太好了………。”南絮高兴的说不出话来。已是泪盈于睫。他紧紧握住白寻的手。 忍冬怔怔的看着白寻,“你果然是…………” 白寻见她,不禁退了一步。 南絮对两人的话语听而不闻,只是紧盯着白寻。 所爱之人之前生死一线,两人几乎天人永隔,这次南絮是死都不愿放开她了。 忍冬扬了扬眉:“那情蛊之毒果然要这么才能解出来。”她那双薄冰一般的眼眸转向白寻,“你现在是叫白寻?”两人目光对视,“……正是。” 忍冬目光便回转到南絮身上,眼睛忽然带了坏笑:“那你来干什么?” 白寻负着手,神色傲岸。“我来这里,当然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抢亲,还有什么?” “抢亲?” 随行而来的如英和白止一听这句话,差点没笑嘣了,所有人都失声叫了起来,南絮更是愕然的瞪着她,说不出话来。 白寻淡淡的道:“我知道南絮成亲,只是没想到会是你,一直以来,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但是现在你愿意也罢,不愿意也罢,我都是抢定了。” 忍冬的声音低沉而危险。“白寻,你现在能打得过我吗?” 白寻转首凝视南絮,“打不打得过,我都是不会放弃的。”她淡淡的拂了拂衣摆,对南絮伸出手来。“南絮,我们走。” 南絮心情激荡的不能自己,忽然之间热泪盈眶,他伸手握住那双手。“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们………生死不离。” 白寻怔了一下,她缓缓低下头,朝地面看了一下,又随即扬睫,露出清淡而静谧的微笑。 忽然之间,忍冬觉得自己似乎可以原谅这两人了,原谅白寻了,不,其实白寻根本就用不到她原谅,她本来也不欠自己什么,只不过从一个地方出来的而已。 所有想法一掠而过,不过电光石火之间,忍冬微微一笑。“你还欠我,不,你们都欠我一个情分。” 不知为什么,即使忍冬的表情冷漠如昔,语气依旧毫无感情,但是南絮总觉得她微微带着笑意。 “南絮的命是我当时手下留情救下的,你的命也是,你们该如何还我这个情分。” 南絮和白寻仔细回想,她除了以前常常搞些恶作剧,也确实两人两次的活命都是靠了她,也算是欠了她半个人情了。 南絮朗声道:“你想要什么?” 忍冬转过头来,锐利的盯了他一眼,指着白寻“我要她来和我打一架,你不准插手,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 这是双生的牵绊,这一架结束,她们之间再无瓜葛。 南絮马上就拒绝:“不行,白寻才身体刚好,我和你——” “就要她。”忍冬脸上青气一闪而逝。 南絮尚未说话,白寻却已经说道:“我来。”她捏住南絮的手,“不必担心,我武功已经恢复。” 南絮有些愕然,看了忍冬与白寻一眼。 忍冬耸耸肩。 白寻走到南絮身前,直视着忍冬,“我来。” 忍冬跨前一步,双臂微张,一股狂妄的劲气便由她身上扩散出来,整个厅堂的桌面先是微微颤动,最后竟然都被这无形的劲气压垮,一时杯盘狼藉。 白寻俊秀的脸孔毫无表情。 南絮刚想要上前去帮忙,忍冬却甩了一个气刃直接挥开了他:“你若是插一下手,我便不会保证她的生死。” 南絮被她话里的狠厉吓住,真的害怕她会对白寻痛下杀手,一时之间也不敢上前去。 忍冬懒洋洋的往窗外看了一下,“这里人太多,施展不开,我们去往外面如何?”微一振衣,已经穿窗而出。 白寻紧随而出,又有几条身影跟着飞出去。 众人急忙向外瞧去 白寻白衣飘飘,站在紫色琉璃屋瓦之顶,而另一边的忍冬却是红衣如火,两人一红一白,交相辉映。 在无星的黑夜之中,气氛更是诡谲。 “拔剑吧,我等着你的剑。” 忍冬一振袖,身躯已经半浮起来,发带挣断,长发散了开来,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此时只是互相凝视,互观动静。 白寻垂下手,抽出身上的长剑,缓缓动了,剑尖轻轻的回旋舞动,她凝聚了自己周身的气流,在她轻柔的舞动下,剑前慢慢形成了一个光团,彷佛有生命似的,在她四周流动着,形成淡蓝色的光影。 那凝聚的光影越来越盛,光芒越来越亮,炙灼着人眼睛几乎无法睁开,在朦胧的视界中,只看到凝聚成光球的影子缓缓漂浮在白寻的剑尖之上。 所有人禀住了气息,只盯着外面的两个人。 那水蓝色的光球在急速转动着,像是游龙戏珠一般的轻灵。 这时,光芒忽然炸开了。 白寻面前那水蓝的光芒忽然大盛,然后以高速四散开来,带着五彩的琉璃光芒狂泻向忍冬而去。 那夹杂着呼嚣的威势瞬间临及忍冬,忍冬双掌齐出,挡住白寻的攻击,没想到自己,竟也向后倒退了三步。 当她再开口时,声音已然嘶哑。“秦楚那个混蛋果然不舍得杀你。” 白寻的眼睛微微眯起。“你怎么知道他?” 忍冬大笑出声。在长笑声中,她迎了上去,竟是身剑合一,御剑而飞行。 只看见一团彩色的光芒迎上蓝光。 那接触的那一刹那,“轰!”一声,整个天空像是炸了开来。半边的天空都被那两个交错的身影射出的剑光占据。 整个天空像是被劈去了一半,半明半灭,急劲的气旋由这两团相撞的光芒中激射而出。 白寻轻喝一声,一身的功力已经运行到极致,但那股压力丝毫没有松弛,越来越加重,几乎有经脉即将爆裂之感。她咬紧牙关,气灌剑尖,竟发出嗤嗤的破空之声。 忍冬眼中闪出异彩,侧身避过白寻凌厉的攻势,随即旋转而上。 在这其中,两人比拼武学,转瞬之间早已交换了近三百招。 两人都是极尽全力,各自身上都是染满泥迹与鲜血。 忍冬却瞅了一个间隙,转身跳了开来。她站在屋檐上,暗哑的呛咳,却是满脸笑容。“好………好得很。” 白寻看着她,缓缓的喘气,她不比忍冬好多少,甚至比她更糟。 忍冬沉默很久,轻轻的道:“从今而后,我们也再无瓜葛了。” 白寻不懂她什么意思,但是不待她再细问,忍冬早已不再望她一眼。她“啪”的一声收了剑。光芒敛去。 看向了在场的人,但实际上又没有在看 南絮颔首,却毫无喜色。他走向前扬声道:“白寻,不要再打了。” 白寻不语。 “走吧,忍冬,这都多少年的陈年旧账了,你还不肯放。”这时,忽的又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 白寻扭头去看,是那个青衣。 忍冬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悦:“你怎么像打不死的苍蝇一样。”青衣气结:“要不是为了你,我用得着淌这趟浑水吗?” 忍冬不理他,只是再看了白寻和南絮一眼,“后会无期了。”说完,也不待人家反应,蹭蹭几下就离开了。 青衣也是对着南絮抱了一抱拳:“庄主,后会无期了。”随后,也随着忍冬的步伐而去。 朦胧的雾气在夜中弥漫着,空气里有着说不出的寒冽。 两人离去,如英和白止根本就是木头人一样,还没有反应过来,但见南絮已经冲上了高处,白寻满脸的血迹,南絮小心的拉过她,给她擦去脸上的血迹,白寻拉下他的手,紧紧的握住,目光柔和:“我们回家。”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