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豪门秘辛!同性三角恋情浮出水面,真相竟是……】 【富二代插足他人婚姻,原配怒撕小三!】 甚至还有—— 【模范夫夫貌合神离?前次离婚真相大揭秘!】 多少个戳人眼球的词汇如此密集地汇聚在同一个题目里,即便三位主角都不是公众人物,关于他们的新闻仍然得天独厚地霸占了各大网站的头条。 b城。 嘉和医院的高档病房里,涂哲修狠狠将平板电脑摔在了病床上,怒斥道:“看看你干的好事!” 倚在病床上的涂琰捂着胳膊瑟缩了一下,一脸不得不屈服于他哥淫威的委屈。 安悦微最见不得涂琰这可怜相,她拉了拉丈夫的手,劝道:“行了,教训也教训过了,阿琰那胳膊还伤着呢。” 涂哲修嗤了一声:“一点淤青也算伤?我看谈衡揍他揍得还不够狠!”不过他倒是真停了手,只是还是没好气地瞪着涂琰:“小混蛋,别以为这次的事就这么过去了,等你出院了就给我滚回家,先扣你三个月零用钱再说!” 病床上那只倒霉的枕头活生生被涂琰□□得羽毛纷飞,他气鼓鼓地反驳道:“事情根本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涂哲修站在一旁,抱臂冷笑:“那行,我就听听你怎么说。” 这场闹剧还要从两天前说起。 两天前是蒋绎的三十岁生日,他的合法配偶谈衡打了鸡血似的为他大肆操办,广邀宾客。涂琰明恋暗恋蒋绎由来已久,虽然不在受邀之列,依然带了重礼,不请自来。结果没想到那对狗男男不分时间地点场合地乱秀恩爱,结结实实地刺激到了涂琰脆弱的玻璃心,一没留神,他就把自己喝多了。 之后,涂琰瞅准了谈衡上厕所的功夫,溜达到蒋绎身边,没头没尾地跟人家说道:“我也养了只虎斑猫,什么时候你带小绎来我家,咱们培养培养感情。” “小绎”是谈蒋夫夫养的猫,两岁,性别男,至于为什么会跟蒋绎同名,那又是另一个一言难尽的故事了。 下一秒,涂琰就被揍了。 从洗手间回来手还没擦干的合法配偶谈先生只听见了“来我家培养感情”,再结合自家媳妇一脸莫名的惊诧,顿时火冒三丈,不由分说把胆敢企图挖谈家墙角的情敌先生暴打了一顿。 据说当时场面极度混乱,但是涂琰不记得了,因为他真的喝高了。 以上。 涂琰莫名悲愤:“我说的明明是猫!” 涂哲修抽了抽嘴角:“那你当场怎么不解释?” 涂琰:“我解释了啊!然后姓谈的打得更狠了!” 涂哲修:“……” 涂琰:“我也没喝太多,还记着让他别打脸呢。我解释了半天我说的是小绎,但是那个暴徒根本不听!” 涂哲修哼了一声:“嗯,你没喝多,你没喝多怎么不知道,提一下‘猫’这个关键词。” 涂琰的一脸义愤填膺顿时凝固成了懵逼.jpg。涂哲修哼了一声:“你说有什么可冤的?这回就算了,下回你要是让人抓进局子里,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别乱说话,律师会去救你。” 安悦微拍开涂哲修的手,嗔道:“胡说什么呢!”又转而慈爱地对涂琰道:“不过这也不能都怪谈先生,要是换了你哥,估计得打得更狠。” 猝不及防又被秀一脸的涂琰:“……” 安悦微又安慰地补了一句:“不过谈先生也真是奇怪,家里连人带猫一共四口,这怎么都能重名?” 事实证明,背后议论人通常不好。安悦微话音刚落,涂哲修的私人手机就响了,他揶揄地看了妻子一眼,指着手机屏幕道:“奇怪的谈先生。” 涂哲修接这通电话的过程中,脸色从凝重渐渐变得轻快,到最后心情大好,甚至还吃里爬外地说了一句:“教训的好。” 涂琰登时黑了脸。 放下电话,涂哲修愉悦地对涂琰招招手:“收拾一下东西,准备出院了。” 涂琰:“啊?” 涂哲修十分不友好地瞪了一眼胆敢质疑自己的愚蠢弟弟:“啊什么啊,一点淤青你还想在医院住多久,把珍贵的公共资源让给更需要的人好不好?” 涂琰:“……”是谁强行给他办了住院手续让他“避避风头”的? 这风头这么快就过去了? 涂哲修心情不错,难得耐心地对涂琰解释道:“谈衡说事情他已经压下去了。放心,信息爆炸娱乐至死的时代,你们这点小浪花很容易就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了。” 然而涂琰对此表示怀疑:“谈衡?他有这么好心?” 涂哲修:“对你可能没有,但是他并不希望他们两口子自己一直挂在头条上。”他想了想,又换了一种更符合谈衡人设的说法:“也许他是愿意的,但是肯定不想带你一起。” 涂琰:“……” 为了证明自己真是亲哥,涂哲修立马对气得脸色发青的弟弟补了个刀:“谈衡说,蒋绎本来想亲自上门道歉的。” 涂琰的眼睛立马亮了,羞涩道:“道什么歉啊又不是他的错。” 涂哲修给了他一个鄙夷的余光,毫不留情地打破了涂琰的幻想:“但是谈衡不乐意,就算了。阿琰啊,蒋绎已经结婚了,而且人家夫妻感情这么好,你就别惦着他了不行吗?” 道理讲得都对,但是感情这种事,也不是对方结个婚就能戛然而止的。他能管住自己不去打扰他,已经把他这辈子所有的忍耐都用光了。 他就是,想看他一眼而已啊。 回去的路上,涂琰整个人就像一只没精打采的茄子。涂哲修好像看不见似的,自顾自地心情大好。安悦微实在看不下去了,温言对涂琰道:“你待会想吃点什么?我现在打电话回家让阿姨准备。” 涂琰恹恹地摇摇头:“我不回老宅了,我得回家补个觉。待会前头那个路口让赵秘书拐一下,把我放小区门口。” 涂哲修顿时火大地挑起眉毛:“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吧?看看你现在,都快上天了;再不好好板板你的臭毛病,你就该突破人类极限与太阳肩并肩了!” 涂琰心情极差,难得硬气一回,敢梗着脖子对他大哥吼了回去:“我都二十三了,你能别跟管孩子似的管我吗!赵秘书,就停这,我自己走回去!” 赵秘书为难地从镜子里看了涂哲修一眼,涂哲修的脸色晦暗不明:“让他下。” 涂琰下车的时候一言不发,腮帮子鼓得像只苗条的青蛙。 安悦微不安地目送涂琰过了马路,拐到一条小路看不见了踪影,才嗔怪地涂哲修道:“你说你,这么大人了跟孩子计较什么?再说了,要不是你一个劲拱火,他能发脾气吗?” 涂哲修没好气地说:“谁拱火了,我是想让他早点断了念想。全家就他最不懂事,连咱们女儿都比他强点。你说说,他这么下去,以后我老了不在了,谁还护着他?” 安悦微也跟着忧虑地叹了口气:“唉,是啊,可是……” 她还没“可是”出来,涂哲修已经对赵秘书吩咐道:“把涂琰的卡都给我停了,零花钱先扣一年。” 安悦微大惊:“什么!” 到底是亲弟弟,涂哲修没舍得太狠,又犹豫了一下:“算了,x行那张信用卡留下,每月从我卡里还款,保证他不饿死就行了。” 安悦微:“你……” 涂哲修抬手止住她的话,疲惫地说道:“阿琰说得对,他都二十三了。” 此时,涂琰并不知道他刚刚一言惊醒了他的饲养员兼监护人,他还沉溺在毫无意义的烦恼中不能自拔。涂琰躺在床上,两眼无神地瞪着天花板,脑海里刷着他跟心上人那几次少的可怜的接触经历,刷着刷着…… 他就睡着了。 下午四点,心大的涂二少再一次抛却前尘烦恼,满血复活。他神采奕奕地打开置顶的微信群,发布了一条消息:“老时间,老地方,我请客。” 一片欢呼声中夹了一条系统消息:您的好友李遥已将群名修改为“二少父子平安”。 涂琰跟他的狐朋狗友们一直野到半夜,醉醺醺地去付账时,却被收银员彬彬有礼地告知:“二少,您这张卡被冻结了。” 涂琰这才想起来他哥好像确实说过要扣他零用钱的事,只好另拿了一张□□递给收银小哥:“刷这张。” 依然无效。 涂琰悲愤地想道,一言不合就扣钱,果然是霸道总裁的作风!他刷遍了卡包里所有的卡,最后发现只有一张不起眼的普通信用卡还能用,然而额度只有三万。 涂琰:“……”刷个底掉也并不够。 李遥在涂琰身后搭着他的肩膀,醉醺醺地傻笑道:“你、你大哥把你扫地出门了啊?算了算了,还是我来吧!” 涂琰不高兴了:“不行,说好是我就是我。” 他转头对服务生说道:“压房产证,行吗?” 李遥:“……” 第二章 涂家大宅。 一大早,涂哲修坐在餐桌旁,起床气还没退散。他刚刚打开手机就发现他的宝贝弟弟在东八区普通人类的睡眠时间里,迫不及待地作了个大死。 手机开启时,弹出的第一条消息来自x行信用卡服务中心,提示他本月额度已用完,并询问是否需要提升临时额度。涂哲修皱了皱眉,咕哝了一句:“败家子。” 安悦微给他倒了杯牛奶,随口问道:“怎么了?” 涂哲修哼了一声:“你那个好弟弟,一天,一天就把我给他留的那张信用卡刷爆了……什么!这个败家子!” 安悦微被他冷不防一声吼吓得手一抖,牛奶洒了一桌子。 涂哲修收到的第二条信息,是一条带图片的微信,来自的老板。原来,昨天涂琰说话算话,竟然真的把房产证送到了会所。收银小哥不敢处置,早上一上班就交给了经理,经理吓得惊动了休假的老板。老板看见涂二少的名字,觉得幻肢有点疼,思前想后,还是把房产证跟账单一同发给了涂哲修。 涂哲修气得当场摔了手机,要不是桌子上还有他全家的早饭,估计他还想把桌子也掀了。 ===================================== “我被我大哥扫地出门了。”一大早,涂琰一手提着猫包,一手拖着行李箱,强行敲开了李遥的家门。 李遥没精打采地打了个哈欠:“可是你上我家来干嘛?你又不止那一套房。” 涂琰:“都是我哥出钱买的,而他现在打算让我独立了。住可以,但是要按市场价付房租给他。我查了一下那地段的价钱,交了房租我连饭都吃不起了。” 涂琰毫不客气地把自己的行李放进客房,回头对李遥说道:“当然了,不交也吃不起。”涂琰把猫抱出来,手贱地抖着猫大爷的爪子说道:“来,跟你哥打个招呼。” 猫大爷愤怒地“喵呜”一声,一爪子拍开铲屎官的欠手,跳下去跑了。 涂琰慈爱地目送着猫爬进窝里,才回头跟李遥说:“我哥把信用卡的钱还完以后,就直接注销了。他说一年之内如果我不闯祸,再重新给我发零花钱。也就是说这一年里我得吃你的,喝你的,花你的钱花天酒地纸醉金迷。啊,如果在这期间内你再惹毛了你爸,咱俩就只能手拉手去地铁口卖艺了。” 他最后一句话成功地把李遥的关注点拐偏了十万八千里,李遥抽了抽嘴角,嘲讽道:“卖艺,你会什么?” 涂琰严肃地点点头:“问得好,我会什么。快帮我想想,我得想办法自己赚点钱。” ……然后,李·足智多谋·遥识趣地噤了声。 涂二少的“学、历、证书”来自国外某野鸡大学,只要在校期间不出现杀人放火等重大恶劣行径都能毕业的那种。是以,虽然涂琰连自己的专业名字都没搞清楚,依然顺利地拿到了毕业证书。他在国外胡混的那几年,除了吃吃吃买买买之外接触的基本都是中国人,所以在语言方面仅限于“this”、“these”、“howmuch”之类的词汇比较熟悉。 李遥绞尽脑汁,才干巴巴地说道:“你除了精通吃喝玩乐也就剩下一张脸还不错了——简直就是具象化的金玉其表。” 涂琰认真地看着李遥,问道:“你也觉得我长得不错吗?” 涂琰的相貌确实相当不错。他的面部线条非常柔和,肤色白皙,五官精致,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一双眸子熠熠生光,仿佛有星辰落在里面。 李遥本来就没睡醒,再被他那双眼直勾勾地一盯,顿时仿佛受了蛊惑似的,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 得到了肯定答复的涂琰立马把蛊惑人心换成了一脸欠揍的沉痛:“对不起,可惜我有喜欢的人了。” 李遥:“……” 涂琰摸了摸自己的脸:“那么,卖艺不成只好卖脸了,毕竟家里的猫大爷生活水平不能下降。” 在涂二少被涂哲修怒而斩断经济来源的头一天,涂氏旗下的晋中传媒的总经理邱斯梁接到了一个电话。 “斯梁哥,咱们公司最近缺艺人吗?” 邱斯梁觉得有点头疼。涂琰是有前科的,有一段时间他不知道从哪勾搭上了一群十八线小明星,一高兴就要往公司塞人。大部分在邱斯梁眼里就是一群群魔乱舞的歪瓜裂枣,天资有限,干啥啥不行。最后涂哲修大发雷霆,直接动手把涂琰揍了一顿。 这才几年啊,这位记吃不记打的祖宗又要故态复萌了么! 邱斯梁很想直接拒绝,但是考虑到对方大小是个股东,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比较好。于是他忍着牙疼,问道:“几个?” 涂琰眉开眼笑:“就一个!” 邱斯梁想了想,如果只有一个的话倒也不是不行,如果又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他就随手往哪一塞,反正这少爷记性也不好,有俩月就忘了。于是他违心地答应下来:“行,你让她把简历发给董秘书,我会酌情安排的。” 电话那头的涂二少哈哈一笑:“太好了,不过简历能不能就免了?斯梁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那简历上除了姓名和照片,还能写出什么来啊。” 邱斯梁无声地笑了笑,心想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然而过了一秒钟,等他消化了涂琰话里的含义后,立马就笑不出来了:“你、你说什么?” 涂琰还在兀自兴奋:“你看,你也觉得我是个可造之才吧?斯梁哥,我什么时候去趟公司,咱们当面谈一下?不不不,我马上就是公司员工了,还是按照流程来,我直接跟董秘书约吧。” 邱斯梁:“……”他万万没想到,这少爷想要塞进他公司的竟然是他自己!涂二少在他眼里就是个烫手山芋,烫手到什么程度呢?反正在邱斯梁看来,收他进公司,比得罪几个股东什么的严重多了。 不过,他究竟是哪里想不开啊?没事花天酒地的日子不好吗! 邱斯梁稳住涂琰,然后一个电话打到涂哲修那里:“这活没法干了!” 涂哲修对此表现得十分冷静:“你就当公司多了一个长得帅没技能的新绣花枕头嘛,跟那些新人一视同仁就好。放心,我家阿琰就像兔子一样乖,就算急了……” 邱斯梁惊悚道:“咬人?” 涂哲修:“……窝里横。” 邱斯梁:“……” 许诺了丰厚的年终奖,涂哲修狡黠地笑了笑,冠冕堂皇地说道:“对涂琰要和对别的新人一样,该拿多少拿多少,该怎么分成怎么分成。要是这一年利润降了……老邱啊,你可不要出现这种失误啊。” 邱斯梁一边在心里问候了老狐狸上司,一边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涂哲修愉悦地给自己泡了一壶茶。他的弟弟终于迈上了独立的康庄大道可喜可贺,他只需要再推他一把。至于手下的人,他们总是需要磨练才能成长的嘛。 邱斯梁让秘书约涂琰见面,叫上晋中传媒最能干的经纪人,亲自着手安排涂二少出道。 如何在不给公司赔钱的情况下,还能让涂二少赚到钱,这个难题在几天之内干掉了邱斯梁头顶上硕果仅存的几根毛发。毕竟据他所知,涂琰在此前的二十三年人生里,除了败家没有表现出过其他任何方面的天分。 出乎邱斯梁意料的是,涂琰来公司的那天,表现得非常乖巧。他穿着最简单干净的t恤和牛仔裤,头发也弄得清清爽爽的,再配上讨喜的长相,浑身上下没有一根汗毛能跟“熊孩子”三个字沾上半点关系。 晋中传媒的金牌经纪人夏晔有些吃惊。临行前看她见多识广的上司那一脸如临大敌的样子,她还以为自己要见到一块多么烫手的山芋,现在看来—— 又乖又软萌,光这张脸就能吸一大票姐姐粉妈妈粉。 “两个方案。涂先生,您看一下。”夏晔递给涂琰一份精简过后的策划书:“一个是参加选秀出唱片,另一个是选一部合适的电视剧。您的外形很有优势,只要运作得当,基本做什么都能事半功倍。” 涂琰对夏晔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姐姐别客气,叫我阿琰就好了。你说的我不是很懂,不过哪一个赚钱比较快?” 夏晔:“……”她求助地看了邱斯梁一眼,这是小股东,boss的弟弟?怎么看起来这么缺钱…… 邱斯梁不好把上司的家事摆在明面上说,只好冠冕堂皇地装没看见。夏晔拼命压住嘴边蠢蠢欲动的肌肉,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的样子:“不好说,还是看个人。” 涂琰失望扁扁嘴:“那就电视剧吧,毕竟我五音不全。” 夏晔:“……那行,我先去给你报个培训班,然后挑个好角色给你演。” 这年头,大爷大妈小姑娘们都是外貌协会的,长得不错的都能红。邱斯梁一点也不担心。但是涂二少一贯随心所欲,从那些前科来看眼光也不太高,万一把公司当成后宫,他可找谁说理去? 于是谈完之后,邱斯梁把涂琰单独留下来,亲手给他泡了杯咖啡,拐弯抹角地说道:“二少,咱们公司规矩不多,我也不拘着您了。但是有一条,就是谈恋爱要跟经纪人报备,您看您能接受吗?” 涂琰一听“谈恋爱”这三个字,脸立马就沉了下来。他摆摆手:“我谈不了恋爱,我爱的人明月照沟渠,我有什么办法?” 邱斯梁眼睛亮了亮,虽然有点不太厚道……但他真的有点喜大普奔的感觉。 第三章 涂琰说完这话突然就觉得自己这几天真是流年不利,聊个天都能把自己聊糟心了。他对上邱斯梁同情的目光,真是一点都不想听他说安慰的话,于是生硬地转了个话题:“咱们公司可以申请宿舍的吧?” 邱斯梁:“什么?哦,当然可以。但是……条件不太好。” 晋中传媒已经成立了三十多年,财大气粗,在三环里头、公司本部附近的小区有两栋公寓楼,专门用来做新签约艺人的宿舍。但是那房子年头不小了,当年看起来很精致的装修早已过时;再怎么细心保养,屋檐墙角也不可避免地有了裂缝。 涂琰撇撇嘴:“我都要露宿街头了,还管什么条件好不好?” 邱斯梁亲自给涂琰要了最好的次顶层,小一百平的两居室,南北通透。其实这样的房子一般是轮不到新人的,不过对大老板亲自发话,一切都不是问题。涂琰当天就带着他的猫大爷和一点可怜的行李搬了进去,家政帮他收拾房子的时候,涂琰接到了夏晔的电话:“正好有个培训班,才刚开课没几天,明天开始你就跟着一起去吧。好好学,最近有个不错的剧,试镜的时候表现好一点,差不多的话导演都会优先选你的。” 涂琰有生之年头一次住在不属于自己的房子里,心情居然有些激动。他明天就要开始工作了,唔,这种情况好像应该叫岗前培训;同事很友善,上司很关照,自己(靠刷大哥的脸)还解决了住的地方。虽然还没有拿到钱,明天的伙食也依旧没什么着落,但是这些都不能妨碍涂琰的喜悦行将满溢。 光天化日的,涂琰傻兮兮地在床上打了个滚,使劲嗅了一下味道陌生的新被褥。大哥说的是对的,“独立”的滋味,似乎也没有那么糟糕嘛。 当晚李遥约他出去玩的时候,涂琰已经破天荒地准备睡觉了。他懒洋洋地回绝道:“你也不看看,都十点半了,你还不早点休息,我明天可还要早起呢!” 李遥直接被他这番不要脸的义正言辞给惊呆了:“早、早起?你干什么?” 涂琰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上课,培训。” 电话那头足足有好几秒变得寂静无声,继而爆发出一阵大笑。李遥笑得肚子都痛了,难以置信地重复道:“哈哈哈,二少啊,你是不是被什么东西上身了?上课?你高中毕业以后就没上过那玩意了吧?我宁愿相信,”他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发出一身猥琐的低笑:“你是看上了一个叫‘课’的美人……” 涂琰嫌弃地嗤了一声:“浪子回头懂不懂?哦,你这种脑子里只塞得下黄段子的肯定不懂。对了,你给我打点钱吧,发了工资还你。” “发了工资”,涂琰回味了一下,发现自己被自己取悦到了,嘿嘿傻笑了两声。 李遥起了一身莫名的鸡皮疙瘩,粗暴地挂断了电话。 =============== 涂琰去的那个培训班已经开了几天了,几乎所有学生对“插班生”都表现出了一定程度的好奇。坐在涂琰旁边是个长得很干净的少年,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有两个可爱的酒窝。他碰了碰涂琰的手臂:“你好,我叫孟乔。” 这少年是个自来熟,很快就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培训班里的课程进度以及娱乐八卦说了个遍,涂二少在他的衬托下都显得有点沉默寡言了。大概是说得有点口渴了,少年终于停下来咽了口口水:“也说说你呗。哎,我刚才看见送你来的好像是夏晔姐?你经纪人啊?” 涂琰听得脑仁有点疼:“是。” 孟乔立刻露出羡慕的神色:“竟然是她带你哎!我听说,她好几年不带新人了。说起来咱们还是一个公司的呢,不过我的经纪人比夏晔姐可差得远了!” 涂琰听说是一个公司的,便表现得更加热络了一点:“嗯,夏姐人是很好。” 孟乔对此不以为然,他一进公司就听过夏晔的鬼畜名头,但是这都不重要,夏晔她能干啊。她手里有一个影帝、一个影后,还有好几个当红偶像;人脉广资源好,跟着她虽然苦了一点,但是她的人,就没有不红的。孟乔还想说什么,不过就在这时候,老师进来了。 这个班里大多都是新人,对名声在外的老师非常尊重,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课是枯燥的理论课,却没有一个人打瞌睡,学习氛围意外地好。涂琰尽管半懂不懂地听得直犯困,可也没好意思睡觉。他记得自己上一次这么认真听讲还是高三的时候,尽管结果……不说也罢。 下午的课程是他们这个培训班的第一堂实践课。 “不会很难的。”老师好言安抚着有些紧张的学员们:“考虑到你们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表演,所以我选了一个生活中很常见的情景作为入门,以便让你们的思想感情比较容易切入角色,也就是,入戏。” 剧本人手一份。通读了一遍剧本以后,涂琰发现这个情景的中心思想是,失恋。 他有点想知道,这个老师究竟经历了怎样的过去,才会觉得失恋是“生活中常见的情景”。 教室里一时鸦雀无声,老师笑眯眯地活跃气氛:“大家长得都这么帅,不会没谈过恋爱吧?” ……可惜笑点有点歪,没人理他。老师也不在意,大手一挥让学员们酝酿一下,然后一个个上台表演。 失恋不可能一个人演,老师特地带了一个正经科班出身的学生来跟他们搭戏。搭戏的姑娘只有一句台词:“分手!”;以及一个动作:把他们的“信物”强行塞回给对方。 而被失恋的学员们则需要根据自己的见解体会,用自认为最恰当的手法表现出被分手后的痛苦、悲伤、不舍等一系列情绪。 自由发挥的题目,很短,可能只需要一个神态几个动作,但是一点也不容易。 前头几个人可能是真的没失过恋,表演效果差强人意,根本没渲染出伤感的气氛,笑点倒是有几个。老师看着这群烂泥扶不上墙的小鲜肉,内心深处对未来二十年的行业发展充满了担忧。直到轮到涂琰时,老师才终于眼前一亮:这个新来的,不仅长得不错,而且情绪也酝酿得很好:他看起来有点愤慨,这是失恋后的一种合理情绪。 涂琰当然愤慨。他拿到剧本以后就觉得自己出门没看黄历,怎么这几天走到哪都要被戳一遍痛处!依着涂二少原本的脾气很可能就这么撂挑子不干了,但是他昨天才刚下定决心要洗心革面,实在没道理不到一天就革不下去了。 于是涂琰带着他愤慨的情绪,满不情愿地走上舞台。 他的搭档不愧是科班出身,那一句“分手”处理得非常到位,很能调动人的情绪,如果新人稍微有点基础,应当可以轻松入戏。而对涂琰来说,她那句“分手”一喊出来,顿时就勾起了他不怎么愉快地一段往事。 不是分手,是表白未遂。 那时候他刚刚跟蒋绎一同经历了一起绑架案,可谓同生共死患难与共,躺在病床上的涂二少执意觉得自己感受到了灵魂的颤动。然后他带着一身的伤,生平头一次跟人表白,结果却是被发了一张驴唇不对马嘴的好人卡。 涂琰当时很伤心的。那是他二十三年人生里唯一的一次“爱情”,纵无疾而终,也刻骨铭心。 被勾起了隐秘伤痛的涂琰自然而然地带上了“悲伤”的神色。这时,搭戏的姑娘把道具“信物”强行塞进涂琰手里,沉浸在回忆里的涂琰有些茫然。他突然有些羡慕起“剧中人”来了。他跟蒋绎之间清白到没有一件聊以慰藉的“信物”;他唯一送过他的一束花,应该早就不知在哪个垃圾桶里安静地腐烂了。 要是他们之间也能有这么一件东西,就好了。涂琰默默地想。然后,他珍而重之地攥着“信物”,低下了头。 就好像这么一件道具真的能给他慰藉似的。 “好!”老师势单力薄地鼓掌喝彩。忽然被惊醒的涂琰好像吓了一跳,恼怒地瞪了老师一眼。 下课后,涂琰依旧有点恹恹的,好像一直没从不愉快的往事中解脱出来。 孟乔从后面追上他,十分自来熟地搭上了他的肩膀:“你可真厉害,老师今天唯一表扬的就是你了。” 涂琰没什么厌恶和人类接触的怪癖,虽然有点别扭,也没甩开他。他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撞大运而已。” 孟乔和涂琰都住在公司提供的公寓,碰巧还是同一栋楼的同一个单元,进了电梯以后,孟乔站在控制面板旁边,问道:“你几层?” 涂琰:“十五。” 孟乔夸张地惊叹了一声:“次顶层哎,你运气可真好,是跟前辈同住吗?” 涂琰莫名:“我自己啊。” 孟乔羡慕地看着他:“那你一定是公司的重点培养对象,怪不得演技这么好。咱们这的规矩啊,好一点的楼层一般都轮不到新人,单人是比较红的前辈才有的待遇。哎,哥们儿,你要是红了可一定要借大腿给我抱啊!” 涂琰被他逗得牵了牵唇角,但也仅此而已。交到新朋友固然令人喜悦,但是他的胸口依旧像是塞了团棉花似的,叫他无所适从。 孟乔就住在二楼,很快就到了,他出了电梯之后,笑着转过身跟涂琰挥手道别。 第四章 涂琰表演完失恋之后,就跟真的失了恋似的,回到家就窝在沙发上长吁短叹了一晚上,连晚饭都忘了吃。 遗憾,失落,干巴巴的往事蒙着灰尘纷至沓来,层层剥落,最终定格在那一天蒋绎将他推出火海时的目光灼灼。涂琰的记忆忽就错乱了,他就像一个重度妄想症患者,误以为那目光里真的有爱恋。 可是,那怎么可能呢? 涂琰就这么坐在黑灯瞎火的客厅里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胃部涌上的不适填充了他空落落的心脏,将他拉回现实。涂琰呆滞了几秒钟,表情有点苦涩。他点不明白自己这究竟是怎么了。失恋吗? 就好像真的恋过似的,涂琰自嘲地摇了摇头。然后他拿出手机打到韵安饭店,心不在焉地叫了一顿夜宵。 这个小区的物业还算不错,起码在安全方面一点都不马虎,晚上十点之后门禁卡得非常严。所以外卖小哥费尽口舌也没能进门,而涂琰只好亲自下楼取宵夜。 然后他就被自己的外卖体积惊呆了。 三个硕大的袋子,看起来好浪费啊。 以及,他要怎么拿回去? 外卖小哥还补了个刀:“您没叫个朋友一块下来啊,这么多您拿得了吗?” 涂琰底气不足地胡扯了一个理由:“我朋友看家。” 结果小哥更惊讶了:“来俩就行了,看个家一个人还不够?” 涂琰:“……” 涂琰目送着外卖小哥骑着电瓶车一骑绝尘,回手就把其中一袋外卖送给了保安。然后他一手一个袋子,开始吃力地往回走。 袋子格外沉。涂琰在口味这方面年纪轻轻就开始向老年人靠拢,他十分爱好清淡的菜品,尤其是带汤水的,这里头唯一一道重口的菜还是水煮鱼。涂琰站在楼下,给他的新朋友孟乔打了个电话:“……嗯,上来吧,不小心点多了。不用不用,我有酒。” 孟乔一进涂琰的家门,首先热切地赞美了涂琰的公寓。 “你家真是精致!我还是第一次见楼上的房子,跟我们的宿舍果然不一样,好羡慕你啊。” 涂琰淡淡一笑:“都是一栋楼,一样的户型,有什么不一样的。” 孟乔撇撇嘴:“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刚来公司,不知道吧?我们八层以下就是宿舍而已,更别说我这二楼了,都是给新人的,我还是运气不好的新人。你住的次顶层是最好的位置,都是留给红人的,你隔壁,见过吗?大红啊!” 涂琰不甚在意地“哦”了一声:“我没见过我的邻居呢。” 孟乔顿时兴奋了:“你不知道?去年特别火的那部仙侠剧,你知道吧?住在你隔壁的就是那个男二!啧啧,千草奖最佳新人,还有最佳男配的提名,其实也才出道两年多而已。” 涂琰八百年没看过电视,并不知道“特别火的仙侠剧”是哪一部。孟乔一点都不在意讲话没有得到回应,他笑了笑:“没关系,下周有一个试镜,如果选中了,我也能换一个宿舍了,不,也许能自己买个小房子也说不定呢。” 孟乔笑得一脸志得意满:“我也能过上最好的日子,靠我自己。” 一句话说得涂琰也有点感叹,他咋嘛了一下滋味,笑了:“是,靠我自己。” 美食和啤酒很容易将两个陌生人之间的距离变得亲密,半罐啤酒下肚,孟乔的脸上染了一抹酡红。他冲着涂琰笑了笑,脸上带了一点讨好的意味:“今天的菜太好吃了,谢谢。” 涂琰:“不用谢我。” 孟乔眨了眨眼:“对对,你是要招待什么人吗?爽约了?哈哈,那我还要谢谢他,要不是他爽约我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饭菜。” 涂琰愣了愣:“没有啊,一不留神点多了而已。” 孟乔耸耸肩,拉开了第二罐啤酒。灌满液体的金属容器在半空中相碰,发出悦耳的脆响;落在心头,仿佛就开启了一段酒肉朋友关系。几杯酒下肚,孟乔便愿意对他的新朋友说些更加推心置腹的话题了:“你不知道有个烦人的室友是什么感觉。真羡慕你,一个人住,多好。” 涂琰没觉得他的房子有多好,倒是有点好奇有个室友是什么滋味。涂二少哈哈一笑:“这么想自己住,要不我们换换?” 孟乔先是吃了一惊,而后又笑了起来:“谢了哥们儿。不过,你以为公司是你家开的,说换就换?” 嗯,居然还真让他说对了。 孟乔喝多了。涂琰把他送出门,看着他进了电梯,对着自己露出两排愉快的小白牙。可涂琰的心情可算不上愉快,虚假的笑脸在电梯门缓缓闭合的一瞬间迅速垮塌。 果然找人喝酒聊天也并不能缓解什么。 涂琰叹了口气,认命地转身准备回家。可是风比他更快,大门“砰”地一声在他面前无情地关住了。 涂琰:“……”他没带钥匙!这运气得是差成了什么样啊! 涂琰的表情空白了一秒钟,然后认命地往电梯走去。他得给夏晔打电话,让她等一下自己去拿备用钥匙。走到电梯口,涂琰又硬生生地停住了。 出来得匆忙,手机也没带。 正在他进退维谷时,电梯发出“叮咚”一声脆响,电梯门从两边分开,一个拖着行李箱的男人走了出来。 涂琰赶忙迎上去:“先生您好,我是住在1502的涂琰,我忘记带钥匙了,能不能借你的手机给我经纪人打个电话?” “涂琰?” 男人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熟悉的英俊面孔。 “你怎么会住在这里?” “怎么是你!” 两人异口同声,并且同时露出嫌弃的表情。 狭路相逢。 涂琰之前无法驱赶的郁郁一扫而空,全都变成了情敌见面分外眼红——那个“演仙侠剧的很红的前辈”,竟然是闻历! 闻历跟涂琰是旧识,不睦由来已久。因为他跟涂琰一样,暗恋蒋绎未遂。 闻历喜欢蒋绎的事当事人可能不太知道,但是涂琰却是一清二楚的。他难得这么敏锐,大抵是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自己影子的缘故。涂琰对闻历有一种奇异的竞争意识,尽管这种“竞争”以前没有机会开始,以后也毫无意义。 涂琰意难平,却没底气跟蒋家那个作威作福的正室愤愤不平,只好转而欺负欺负一样跟自己暗恋未遂的闻历。他既不讲情面又不讲道理,“迁怒”这事做得炉火纯青,这几年可没少无缘无故地折腾闻历。 闻历天性宽和,人家对他好他能记一辈子,对他不好他却转眼就忘了。涂琰当年帮他牵线才当了演员,尽管涂琰当年做这件事完全是为了讨好蒋绎,他也一直心存感激,也就不大把涂二少幼稚的小恶作剧放在心上了。 ……但是,鉴于涂二少的前科过往,闻历很难对他忽然搬到自己隔壁这个噩耗保持一颗平常心;但凡他有一点被迫害妄想症的倾向,都会认为这是个阴谋。 真是想想就让人头疼。 闻历掏出手机,抓在手里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递给涂琰。他试探地问道:“你……还要用吗?” 涂琰气鼓鼓地瞪了他一会,总算决定大丈夫能屈能伸,勉为其难地接受了情敌的好意。 而闻历警惕地注意着涂琰的一举一动。 涂琰把手机拿在手里,要拨号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没记住经纪人姐姐的号码,只好挫败地再次向情敌求助:“那什么,闻历,你认识夏晔吗?” 闻历眼中闪过一抹异色,警惕地反问道:“做什么?” 涂琰:“找我的经纪人,拿钥匙。” 闻历被“经纪人”三个字震惊了:“你说什么!” 涂琰有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什么什么?啧,一言难尽,你快把号码告诉我。” 闻历迟疑了一下,为难地说道:“夏姐今天开了四个小时车,这会可能才刚歇下……” 涂琰一时语塞,听说夏晔这么辛苦他当然不想再麻烦她,可是那他怎么办呢? 闻历见涂琰态度松动,赶紧趁热打铁:“你今天可以在我家凑合一晚上。” ……然而闻历刚刚说完这句话,就恨不得回到十秒钟前,抽死那个嘴贱的自己。 他平时不招惹涂琰,涂琰说不定还要找他麻烦,而他现在在做什么?他竟然想把这瘟神请回家!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请神容易送神难啊!手动拜拜。 不过按照这位少爷一贯的尿性来看,他很有可能只会奚落一番自己,然后去住酒店。 可惜闻历的如意算盘落空了,涂琰竟然认真地思考了几秒钟,然后看起来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骑虎难下的闻历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闻历就这么带着一只巨型宠物回了家。他主动把主卧让给了涂琰,并帮他换好了新的床单被罩,自己则搬到了客房。倒是涂琰有些不好意思,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友善一点,对闻历说道:“要不我去客房吧。” 闻历更惊悚了,他见鬼似的看了涂琰一眼,然后夹着枕头灰溜溜地关上了客房的门。 涂琰:“……” 第五章 涂琰心安理得地霸占了别人家的主卧,竟也一夜好眠。第二天一早,夏晔来接涂琰上课,顺便带闻历去公司,却意外地在闻历家里同时接到了两个人。 夏晔有些惊讶:“正想介绍你们认识,没想到这么有缘。” 涂琰蒙了一头起床气,黑着脸不说话,闻历则是好脾气地干笑了两声。 夏晔极度乐观地粉饰太平:“这样就对了啊,师兄弟的感情就该这么好。对了,阿琰,下周有一个试镜,《长平旧事》的男二,导演刚好想要用新人。你好好准备一下,咱们有投资的,你正常发挥就行。放松点,只要你试镜的时候不把导演打一顿,基本上都没问题的。” 涂琰:“我?可是我只是个小新人啊。” 夏晔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没事,导演指名要用新人的。再说那个男二人设跟你很贴,你只要本色出演就够了。” 看到剧本以后,涂琰总算明白了夏晔的意思:《长平旧事》这部剧的男二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少爷,单从这一点来看的话,人设确实跟他很贴。 剧本写得很有水平,要情节有情节,要逻辑有逻辑,要狗血有狗血,在满屏雷剧中杀出一条血路绝对没问题。这部剧男主杰克苏女主玛丽苏,然后以此为前提……着重描写了男主关岱和男二卢翊澄一波三折的兄弟情。 涂琰那空空如也的脑子里之所以会冒出“一波三折”这个成语,是因为关岱和卢翊澄在成为生死知己之前,一直在争宠。 是的,争宠。先是卢翊澄的亲爹,然后是女主洛眉。 稍微有一点弯但是还不确定会不会彻底弯掉的前直男涂琰认为他嗅到了某种诡异的味道。 这剧的开头就是弥留之际的关岱躺在病床上的场景。儿孙满堂,歌舞升平,无不预示着家族的蓬勃与繁荣,而关岱的思绪却回到他的少年时代代,最终定格在了……他与卢翊澄初见之时,少年神采飞扬的样子。 涂琰看到这里就很想问一问,说好的一生挚爱洛眉呢? 怪不得感情线be了,呵呵呵。 …… 在这样层出不穷的无预警高能中,涂琰终于看完了剧本,也到了试镜的日子。 夏晔不知为什么会产生涂琰和闻历感情很好的错觉,她在涂琰试镜的那一天,顺手带上了闻历。 据说是为了给他加油鼓劲,但是闻历单方面认为他的存在可能只能给涂琰添堵。 《长平旧事》的导演是有“鬼才”之称的言湛,才过三十岁已经誉满业内。有才华的人通常都有点古怪的小脾气,最起码也得是任性,要不好像就对不起他的才华似的。言湛也不例外,他不知怎么突发奇想非要坚持任用新人出演男二号,这才有了涂琰这次的机会。 目的地附近的道边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那是一大波粉丝,本来井然有序地举着鲜花礼物以及有“闻历”字样的牌子,在看到他们的车后,彻底被点燃了情绪。 涂琰有些发懵地看着潮水般的人群冲到他们车前,感叹了一声:“我红了以后也会这样吗?” 夏晔:“……” 涂琰:“那可太可怕了。” “阿历!阿历!” “闻宝宝!” 闻历刚刚下车还没来得及站稳,就被兴奋的粉丝拥在了中间。他的脸上挂着万年不变的温和笑容,来者不拒地给粉丝签名合影,没一会怀里就被塞满了礼物。 涂琰早就被挤出了人群,他站在远处看着闻历,神色复杂:“他真的很爱他的粉丝,我从来没见过他耐心这么好的样子。” ……天地良心,闻小历要是对你没有这一百倍的耐心,他早把你打死了。 现场气氛如火如荼,闻历额角很快就见了汗,夏晔几次想要冲上去解围,却没能成功地挤进去。就在这时,一个温润的声音从人群后方响起:“姑娘们,小心一点,不要崴脚了哦。” 粉丝们齐刷刷地向后看去,静默了两秒钟后,爆发出一阵更大的尖叫:“路郁杉!!” 这是夏晔带的另一个艺人,一线,拿过许多奖,也是这部剧已经定下的男一号。 路郁杉三言两语就哄得姑娘们开开心心地放了人,然后带着好不容易脱身的闻历一行人迅速离开。 “你啊,就是太好说话了。”路郁杉不知第几次这样对闻历说道。 夏晔接口道:“这次多亏你了。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带的新人,涂琰。阿琰,跟师兄打个招呼。” 路郁杉谦逊一笑,对涂琰伸出手:“初次见面。” 涂琰乖乖地跟他握了握手:“可是我见过你好多次了,在电影院。” 说话间电梯已经到了试镜的楼层。电梯门一开,一个苍白清瘦的年轻人就抱着双臂站在门口,冲着路郁杉冷笑了一声:“我说下边怎么这么吵,果然是你。” 路郁杉急忙上前一步,辩白道:“阿湛,我不是……” 言湛哼了一声,侧身躲开他的手扬长而去,只丢下一句:“赶紧去化妆间,你迟到了。” 路郁杉僵直在原地,神色晦暗不明。 夏晔轻轻叹息了一声。 试镜的一共有六个人,涂琰只认识一个孟乔。涂琰上前跟他的新朋友打了个招呼,嘴角一弯:“加油啊。” 孟乔没有他人傻钱多底气足,笑得颇为心不在焉,一看就十分紧张。 试镜剧本选的是男主和男二初次见面的戏。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对于家里突然多出了另一个常驻人口十分不满,却被迫遵循父亲的命令前去“打招呼”。他先是站在关岱的客房门口充满敌意地审视了对方好几秒,然后极不情愿地进去同他打招呼:“你好,我是卢翊澄。” 尽管礼数尽到,但他全程倨傲地扬着下巴,以示心口不一。 剧本其实不难,这个镜头的难点在于,新人很难跟路郁杉搭戏…… 尽管关岱早期只是个家道中落的穷小子,尽管路郁杉已经尽量收敛了气场,但是有的新人还是很难克服心理障碍。第一个试镜的别说“倨傲”了,他连“审视”都没做到。那人站在“门口”,怯生生地看了影帝好几秒,然后鼓足勇气走进去…… 镜头后面的监制老师捂住眼睛,叹了口气;而言湛直接就疯了:“停停停!那个男二,你演的是少爷还是少爷的小厮?不,小厮都比你有气势点……下一个!” 接连几个不是这里不行就是哪里不对,搞得夏晔都有点紧张了。她为了活跃气氛,开玩笑地问涂琰道:“少爷,‘倨傲’这种表情,你应该很擅长吧?” 涂琰:“分人。” 夏晔:“?” 涂琰:“比如路郁杉,看起来人很好的样子,我就不太倨傲得起来。” 夏晔:“……” 闻历暗自叹气,跟涂琰说道:“你可以想想你讨厌的人,带入一下。”看着涂琰迟钝的样子,他又补了一句:“唔,这个剧本的设定,男主和男二是情敌来着。” 涂琰敏锐地捕捉到了“情敌”这个词,表情果然愤怒地起伏了一下。 ……紧接着却又露出了一脸怂样,与第二个试镜者如出一辙。 夏晔不明所以,她只觉得自己快被涂琰搞出心脏病了。 闻历:“……不要带入谈衡,毕竟男主和男二最后都没有得到女主。” 涂琰若有所思地看了闻历一眼,再看看镜头里的影帝,敌视和倨傲顿时就都出来了。 涂琰前面试镜的是孟乔。孟乔的底子不错,跟一线大咖也能对得上戏,虽然没什么出彩的地方,但总算是中规中矩地完成了任务。有了前头几位的对比,监制老师喜形于色地夸了他一句:“小伙子,不错不错。” 孟乔一脸受宠若惊。 这时,导演言湛已经觉得轻松不少了,眼前这个虽然还是有点差强人意,但是好歹能用,就算下一个一样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他也好歹有个备用男二号了。 这一天没白耽误功夫。 终于轮到涂琰时,他深吸了一口气,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闻历一眼。闻历一怔,随即露出一个标准的不怀好意的笑容,涂琰顿时觉得受到了挑衅。 戏服就是简单的衬衫,却被涂琰穿得贵气逼人。监制大大看着镜头里的涂琰,低声道:“这个外形是最好的。” 言湛不置可否地耸耸肩。这个是大金主指名要用的,就是外形不好他也不能不要,最多改改剧本,删删戏份什么的。不过嘛,现在看来,这个带资进组的似乎也没有那么烂。 “卢翊澄”站在“门”边,静静看着里面那个正在收拾东西的背影。他足足盯了那人好几秒,不动也不说话。监制皱了皱眉,低声道:“他干什么呢?” 言湛没有说话。 这时,“卢翊澄”忽然做了一个双臂交叠的动作,紧接着,他整个人都跟着发生了一种奇妙的变化。他明明还是一张木然的脸,那上面却好像已经有了具象化的警惕。言湛微微直起腰,看着镜头的样子有了点聚精会神的意思。 “卢翊澄”迈过“门”,算是走进了房间,他停在“关岱”身后,念道:“你好,我是卢翊澄。” 按照剧本的安排,关岱这时回过头,刚好对上小少爷居高临下的目光。这个新人表现出来的倨傲和敌意非常到位,少见地没有被他的气场影响。然后路郁杉就像剧本里写的那样,微微一愣之后说道:“你好,我是关岱。” 结束了。 言湛从镜头后面探出头,简略地给了一个“好”字;监制老师更是毫不吝惜地比了个大拇指。路郁杉笑眯眯地上前一步,拍拍涂琰的肩:“你很不错。” 涂琰却抗拒地后退了一步。 路郁杉一愣,随即对夏晔笑道:“小晔,你这个新人出戏有点慢啊。” 这时,言湛慢吞吞地从镜头后面走了出来,上下打量了涂琰一番:“在这几个试镜的新人里头,你是最好的。” “可惜啊,”他又扫了路郁杉一眼:“没有cp感。” 涂琰只觉得自己哔了泰迪。 第六章 当天,试镜的最终结果并没有出来,因为言湛执意抱着他的“cp感”不放,大有把大金主的意思当个屁放了的意思。 “你们不能这样!”言湛似乎已经出离愤怒了:“男二号你们说了算,行;男一号还是你们说了算?那这部戏还要我干什么?” 监制老师好言规劝:“小路和小涂无论是演技外形都很不错嘛,上头也没有胡乱塞人,你究竟有什么不满意的?至于你那个‘cp’感什么的,他们俩看起来也没有不像兄弟啊。” 据说言湛当时一言难尽地甩了一脸高冷的面目可憎。 夏晔和监制跟他吵了大半个钟头,言湛咬死了要“再研究一下”。后来夏晔发现此人犟劲上来,根本无法沟通,只好身心俱疲地甩下一句“你再考虑考虑”,扬长而去。 涂琰下午要上课,闻历也还有工作,刺头什么的还是交给能者多劳的领导吧。 涂琰的课跟闻历的工作,地点南辕北辙。于是夏晔得在送闻历的途中绕个挺大的圈子,把涂琰丢在教室附近。她在等红灯的时候疲惫地掐了掐太阳穴:“你们俩什么时候能买个车啊。” 闻历:“我摇不上号。” 涂琰:“我有车,没钱开。” 这日子没法过了。红灯一变,夏晔泄愤地踩了一脚油门。坐在副驾驶的闻历顿时有种过山车突然启动时的感觉,结结实实闷了一脑门冷汗。他惊魂未定地抓了把扶手:“姐,你急什么?” 夏晔咬牙切齿:“回公司去给你催助理!” 下午的课开始之前,孟乔依旧跟涂琰坐在一起。他试镜试得很是忐忑。他在看完涂琰的表演后本来已经不抱希望了,因为涂琰演得实在比他好太多了。可是……谁能想到,最后导演会说出那么一句话呢? 那么言导是不打算用涂琰了吗?那,他会选中自己吗? 孟乔的心跟着这一丁点的可能性,期盼地胡乱鼓舞了起来。头一部戏就能演男二,这是多么可遇不可求的际遇啊。而现在,可遇不可求突然成了触目可及的胡萝卜,孟乔觉着就凭这个,自己也乐意当一当那拉磨的蠢驴。 他在真心实意地渴望着自己能走上这个狗屎运。 整个下午的形体课,孟乔都上得心不在焉的,老师脾气再好也没绷住说了他好几回,可惜收效甚微。孟乔的游魂状态一直保持到下课回家之后;要不是一路上跟着涂琰,恐怕他已经走丢了。 “哎,你怎么回事,要跟我回家啊?”电梯里,眼看着孟乔就要错过自己家的楼层了,涂琰终于忍不住给了他一肘子。 孟乔挨了一肘子,一脸茫然地看着涂琰。这时电梯门在他们面前缓缓合上,孟乔的目光才迟钝地挪到右上角的楼层标识上,顿了顿,如梦初醒地骂了声娘:“卧槽,我怎么没下去?” 涂琰:“……” 这么一折腾的功夫,电梯已经到十二层了,孟乔的手纠结地在操控面板上的“十三”和“二”上徘徊了三秒钟,最后按了二:“算了,就当我送你回家好了。” 涂琰瞥了他一眼:“你魂掉了一下午,终于舍得回来了?” 孟乔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我是紧张嘛。怎么,难道你就不担心吗?” 涂琰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但是并没有办法感同身受。他耸了耸肩:“这有什么好担心的,这回不成不是还有下回么。”而且这么奇怪的剧本,他本身兴趣也不是不大。 孟乔跟看怪物似的看了他一眼:“机不可失啊兄弟!你知道言湛的戏多难上吗?他那个人吧,虽然严厉了一点——好吧,是刻薄——但是他拍一部准能火一部,而且还不是黑红的那种。这么说吧,他这部戏你要是能演男二号,回头电视一播,好歹还不混个脸熟?回头公司再推一下,搞不好就成三线了。”他忧心忡忡地看了旁边那位不食人间烟火的老兄一眼:“下回?谁知道下回言湛什么时候拍戏?谁知道下回他还会不会抽风要用新人了?” 涂琰没想到这个挂羊头卖狗肉走向清奇的剧本竟然这么难得,只好闭上嘴不说话了。 过了几天,《长平旧事》的试镜结果出来了。 孟乔因为表现不错,虽然没拿到男二的角色,但是也被剧组录用了;而男二最终还是落在了涂琰手里。涂琰接到经纪人姐姐的通知后有那么一瞬间的欣慰:看来导演总算是放弃了“男主和男二的cp感”这种不该出现在主流异性恋电视剧里的奇葩东西,走上了阳光灿烂的正途。 然而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言湛并没有放弃“cp感”,他之所以决定用了涂琰,大抵是迫于金主的压力;而且为了那什么劳什子的“cp感”,言大导演竟然丧心病狂地开掉了路郁杉这个一线大牌。 ====================== 拍定妆照的当天,言湛一脸喜色地把新鲜出炉的男一号、涂琰未来几个月里的搭档推到涂琰面前:“看看,他跟你多相配。” 涂琰这回用尽全力也没软萌起来,他丝毫不给面子地冷笑了一声。 导演心情好,没有跟他计较,不过他又十分没眼色地喜上眉梢:“闻历别愣着,跟小涂打个招呼啊。” ……涂二少认为,他可以勉强容忍一个萌点奇葩的剧本,但并不意味着他愿意跟他的情敌先生演一出暧昧向清水*。 言湛显然是看不懂别人脸色的,也可能是根本不想懂。他强行忽略了涂琰的不悦,又推了站在原地不动的闻历一把:“别害羞嘛。” 言湛看着瘦弱,鼻梁上还架着比手机薄不了多少的一副镜片,但是隐藏身份可能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闻历被他猝不及防地一推,整个人一个趔趄,精准地顿在了涂琰身边。涂琰冷哼着往旁边跨了一步,言湛却自顾自地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喜笑颜开地打量着这对“怨偶”,眼睛里泛出兴奋的光芒:“我要的就是这个感觉!” 然而,不管涂琰愿不愿意,夏晔早就替他把合同签了;而合同上规定的违约金,是现在的他根本付不起的。涂琰人穷志短,只能忍着牙疼任由导演为所欲为。而闻历不仅牙疼,而且头疼。涂二少有数不完的钱和大把无所事事的闲功夫,而且惯爱针对他,可以想见这几个月的拍摄大概不会很顺利。 即使涂琰资产被冻结,他的哥哥勒令他出来独立了,可那又怎么样呢?涂琰是他爸和他哥的心头肉,这是在b城权贵圈子人尽皆知的事。更别说涂琰这么乖巧可爱,自己一个外人都能一分钟原谅他八次,涂哲修又怎么可能舍得真下狠手。 涂哲修最多也就是像以前的无数次一样,放放狠话,吓唬吓唬涂琰,然后还不是该怎么惯着就怎么惯着? ……以及,这意味着涂琰可能乖不了两天半,随时都有可能原形毕露。 被涂琰用各种幼稚的小手段折腾过许多次、也没有真的讨厌涂琰、反倒依旧认为他“乖巧可爱”的闻·斯德哥尔摩·历,把自己忧郁成了一朵蘑菇。 闻历决定不再逆来顺受,他试探地给言湛提了个小建议:“言老师,我昨天熬夜看了这个剧本,觉得男主和女主的对手戏比较少,反倒是和男二号卢翊澄的戏份最多,这个是不是稍微有那么点……不合常理?” 涂琰难得跟闻历立场一致,以至于有点骑虎难下。他权衡了一下,还是决定先放下脸面,支持一下情敌先生。 “就是,您这剧本写成这样,还不如坦诚点,直接拍成*向;反正现在也能上星了。” 言湛果断摇了摇手指:“你懂什么。能上归能上,但是只能上午夜档。我拿着一个午夜档的剧,能卖什么钱?” 涂琰被言湛赤果果的拜金嘴脸惊呆了。他难以置信地对言湛说道:“你们这些艺术家不都是些视金钱如粪土、又清高又任性的家伙吗?” 言湛愉悦地笑了:“你对艺术家有什么误解吗?艺术家也是要吃饭的,而且艺术家们为了实现梦想,可是要花大价钱的。与其老了以后穷困潦倒地抱怨明珠蒙尘,清高算个屁。唔,而且我本来就很爱钱啊,要不我在怎么会容许那些大金主对我的选角指手画脚?” 言湛铁了心要把艺术家的清高踩在脚下,踩得理直气壮,踩得正大光明。闻历无言以对,只好退而求其次。他明晃晃地看了涂琰一眼,然后对言湛说道:“好吧,我一定会尽力的。虽然我跟涂二少有点小误会,但是保证不会带到工作里。” 言湛冷淡地扫了他一眼,柔声道:“闻历,你再说一遍。” 那声调听得闻历心里发毛,硬着头皮干笑了两声。 涂琰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明晃晃地嫌弃了,登时对闻历怒目而视:“你能保证的我也能保证!虽然你这个人确实惹人嫌,但是我也是有职业操守的好不好!” 闻历不知道涂二少竟然还有“职业操守”这种东西,赶紧见好就收换了经纪人出马给涂琰顺毛。自己则适时地退到一边,在没人看见的地方牵起一抹浅笑:涂琰这人或许没什么别的优点,但是绝对言出必践。有他这句话作保,他们接下来几个月的工作想必可以顺风顺水了。 第七章 定妆照拍了一上午,效果还不错。 摄影师翻了一遍照片,赞不绝口:“底子真好,我看这拍出来直接就能用,连ps都省了。” 把涂琰哄得心花怒放。 那边闻历还有一组造型,妆已经上得差不多了,正在闭着眼睛让化妆师给他刷散粉。那化妆师又壮硕又妖冶,涂琰觉得他看起来像个因为太壮找不到老攻的熊受。基佬化妆师手上上下纷飞地给闻历补妆,也没耽误他把媚眼不要钱地往人家身上糊。 涂琰一回头,闻历没感觉到的高频电流一点不落地落在了他眼里。他也不知怎么了,顿时无名火起,虎着脸过去把闻历从那娘炮的魔爪里拽了出来。 陡然间外力加身,闻历险些被拽得一个趔趄。化妆师受到惊吓,手一抖把闻历的左边脸颊刷上了一抹墙灰。闻历惊魂未定地睁开眼,发现始作俑者正是两个小时前才跟他信誓旦旦地承诺“你能保证的我也能保证”的涂琰。 闻历:“……” 涂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脑子一热就做出这种蠢事,只好在闻历难以言喻的谴责目光中施施然走开了。 涂琰略暴躁地想,别人乐意往盘丝洞跳,难道你还能哭着喊着阻拦吗? 除此之外,一切都很顺利。 夏晔带着闻历和涂琰离开时,顺带着还捎了一个被无良经纪人抛下的孟乔。孟乔看起来情绪不太好,而涂琰还沉浸在刚才的暴躁状态里,情绪更加不好。 孟乔的角色是一个公司职员,没多少戏份,比炮灰路人甲略强。不过好好发挥的话也能出彩,头一次上戏的孟乔一开始是满意的。 但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涂琰拿了男二。 本来如果涂琰只是拿了男二的话,孟乔也是服气的。但是剧组竟然飞掉了路郁杉的男一号,就为了给涂琰这个男二! 孟乔愤愤不平地想,这个涂琰的后台是有多硬啊。 大概是车里的气氛太过沉闷,闻历从副驾驶位上回过头,对孟乔笑了笑:“过几天就要进组了,到时候还请多多关照啊。” 孟乔没想到这么红的前辈会主动跟自己搭话,受宠若惊。 涂琰被人打扰了生闷气,十分不悦,气鼓鼓地瞪了闻历一眼。 闻历耸耸肩,识相地转过头去,不说话了。 夏晔恍若不见,一边挂档一边对涂琰说道:“我给你注册了一个微博,买了一点粉丝,待会回去你登录一下,把实名认证弄了。” 涂琰:“可是我原来有微博,也实名认证过了。” “改了。”夏晔毫不犹豫地说道:“娱乐圈的事,最好不要跟你的日常生活牵扯太多,不然等你红了以后会非常麻烦。” 怂货涂二少在御姐经纪人面前只有敢怒不敢言的份。 夏晔愉悦地加了一脚油门,说道:“为了庆祝你们俩都选上了,姐打算请你们吃顿好的。孟乔,一起吗?” 孟乔情绪低落地摇了摇头,夏晔耸耸肩,也没强求。 早在涂琰乖乖去试镜,并且表现还不错的时候,还没等涂哲修说什么,邱斯梁就先龙颜大悦给夏晔包了个大红包。这笔钱说来是带涂二少的辛苦费,但是夏晔认为涂二少实际十分省心,拿这么大的红包着实有些受之有愧。于是她打算下个血本,带着他们上b城最好的饭店去开开荤。 b城最富盛名、档次最高的饭店,莫过于屹立百余年不倒的韵安饭店,也是涂琰最喜欢的饭店之一。尤其是成年之后,他上这来的次数仅次于在自己家吃饭——如果算上外卖的话还不一定哪个能占上风。 他们刚一进去,旁人还土包子进城似的一脸懵懂的时候,涂琰已经轻车熟路地开始跟相熟的前台姑娘眉来眼去了。然后他找了个机会,悄悄压上了自己的卡。 说是夏晔请客,可买单王涂二少哪肯真的花她的钱? 虽说他那卡里的钱还是李遥给的。 夏晔订的晚,包间已经没有了,就为这个当值的大堂经理还亲自过来跟涂琰道了个歉。涂琰无所谓地摆摆手:“就你们包厢那桌子,我们这么几个人坐得多奇怪啊。” 第一道凉菜一上来,涂琰就陶醉地深吸了一口气。夏晔和闻历都被他贪吃的样子逗笑了,涂琰也不在意,兴致勃勃地举起筷子:“来来来,咱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了,开吃开吃!” 大概是因为涂二少的面子大,很快,菜就上齐了。几个人折腾了一天全饿坏了,一开始谁都顾不上说话,全在埋头苦吃。直到吃到半饱,才有人间或抬头说一两句,点评一下菜品。 气氛就渐渐热络起来。 涂琰举着果汁先敬了夏晔——夏晔不准他喝酒。大概是心情实在不错,他还破天荒地对闻历举了举杯,一双眼睛笑得亮晶晶的,十分讨喜。这时是晚上八点,外头不少小饭馆大概已经冷清下来了,可对韵安饭店来说,这会却刚好到了一天中生意最好的时候。 包厢想必一早就订空了,大厅里也是座无虚席。客人们推杯换盏正热闹,酒过三巡就开始满嘴跑火车,若是有心人在这转上几圈,说不准还能听见几个大公司的商业秘密。 不过涂琰他们已经差不多吃完了。 涂琰端着杯西瓜汁站起来,正打算来段致意结束这顿饭,可还没等他开口,杯子已经被强行碰了一下。 涂琰惊讶地回过头,只见一个大约三十岁的男人正端着杯红酒站在涂琰身旁,笑面虎似的慈爱地看着他。 涂琰的脸一下就沉了下来:“我这顿饭吃得真是不巧,您也在呢,堂哥。” 这人是涂琰的堂哥涂哲明,从打个招呼就能撕破脸皮这点,不难看出两人关系极差。 涂琰话音刚落下的那一瞬间,涂哲明似乎想要发怒似的,但他最终忍了下来,还挤出一个自以为宽容的微笑:“阿琰,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好了,咱们还是血浓于水嘛。我听说你那个六亲不认的大哥把你也扫地出门啦?啧啧,真可怜,有钱吗?没钱可千万跟哥说啊。” 涂琰毫不买账地冷笑一声:“老子有手有脚,用不着你操心。另外,再让我听见你说我大哥坏话,可别怪我不客气!” 涂哲明一摊手:“好好好,真是不识好人心。” 涂琰的这一桌在一个比较僻静的角落里,但也并不能挡住无孔不入的八卦。自打涂哲明一出现,涂琰周围都安静了不少——凡是认识他们的,都竖着耳朵等着听好戏呢。 涂哲明一家跟涂琰家关系不睦由来已久,但是矛盾真正激化,则要从两年前涂老爷子过世时说起。 涂老爷子过世之后,涂家就一直活跃在b城八卦圈风口浪尖的位置。无他,家产之争。而且还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子女争产——涂老爷子两子一女一直都很和睦——问题主要是出在他的弟弟身上。 涂老爷子的弟弟涂杭,也就是涂琰的叔叔,在大哥过世后突然出现在涂家,要求分割财产,结果被“客气”地请了出去。后来涂琰的大哥涂哲修迅速接手了涂家所有产业,几乎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但是涂杭和他的儿子们并没有就此死心;他们把主意又打到了涂哲修的女儿身上。 涂哲修只有一个女儿,爱如珍宝,完全没有再生一个的打算;而且他跟妻子感情非常好,出轨的可能性也不高。于是涂杭父子“灵机一动”,向涂哲修提出给他“过继一个儿子”,理由是“家业总不能交到外姓人手里”。这整件事瞬间击败了谈氏夫夫家的猫和李家大小姐闹离婚,一跃成为圈子里最引人瞩目的……笑柄。 自此,他们两家的亲戚关系算是走到头了。可是看涂哲明的样子,分明就是不死心。 涂琰轻声道:“我识不识好人心用不着你多嘴,不过……”涂琰抬起头,目光有些危险:“我是个败家子,一早就没脸了;要是你打算也跟我一样,就尽可能接着招惹我吧。” 涂哲明完全没把涂琰这句威胁的话放在心上。他嗤笑一声:“阿琰啊,你吓唬谁呢?我可是听说了,你马上要当,那什么,啊,公众人物了?可怜见的,叫你哥逼得去当戏子,还在这给他数钱,我的好弟弟,你可是真不精明啊!” 因为有个姑娘在场,涂琰多少顾忌一些,即使涂哲明就在旁边肆无忌惮地冷嘲热讽,他也没有真的打算做什么。不过总有些人善于登鼻子上脸,涂琰的沉默被认定成了软弱,涂哲明说着说着就更加生冷不忌了。 “……还是说,你混娱乐圈就是为了泡美人?”涂哲明十分无礼地轮番打量着闻历和夏晔,而后对涂琰摇了摇头:“小男孩看着眼熟,长得也好;姑娘就差点事儿了。怎么,刚从头条上下来几天就憋不住,不演你的情比金坚了?两个一块带出来是打算玩3p吗?哎,好不好带哥哥一个?我……” 涂哲明越说越龌龊,简直刷新了纨绔涂琰的三观,他忍无可忍,回手就把西瓜汁泼到了涂哲明脸上。鲜红的果汁顺着涂哲明的脸滴了一身,涂哲明足足愣了好几秒,然后就暴怒了。 可惜没暴成。 因为涂琰稍微挪了挪椅子,死沉死沉的实木椅子腿正好戳在涂哲明脚背上。涂琰冷笑一声,对他说道:“我这是为你好。那个你打算玩不知道几p的‘小男孩’是蒋绎的弟弟,怎么,在我家你已经混不下去了,现在你还打算把谈家人也一起得罪了吗?” 六亲不认的谈衡比那椅子份量还足,直接把涂哲明砸出了内伤。他恨恨瞪了涂琰一眼,然后带着一头一脸的西瓜汁,一瘸一拐地走了。 第八章 涂哲明走后,被迫陷入他人家庭争端的夏晔和闻历面面相觑了好一会,都有些拿不准这事该怎么办。后来夏晔轻轻拉了拉涂琰的袖子,强行转移了话题:“那什么,西瓜汁洒了,姐再给你买一杯吧。” 涂琰被这蹩脚的安慰弄得啼笑皆非,心里却又莫名觉得熨帖。他摇摇头:“可别了,喝这么多西瓜你想让我晚上睡洗手间啊?别担心了,我没事。我就是要置气,对方也得是个人啊。明天不是还有工作吗?我看时间也不早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他不开心他最大。涂琰一说走,夏晔立马开始掏钱包。她正翻着,那厢西装革履的服务生已经把涂琰押在前台的卡送了回来。服务生恭恭敬敬地把卡递回到了他的手里:“二少,您的卡。” 夏晔目瞪口呆:“这不行,说好了我请的。” “我哪能让姑娘家买单?”涂琰摸了摸鼻子,半真半假地作尴尬状:“这事要是传出去,我那帮狐朋狗友明年的下酒笑料都有了。” 夏晔哭笑不得:“什么姑娘家……”说着又要拿现金。 涂琰温柔而强硬地把她的手推了回去,那一瞬间,风里来雨里去的御姐经纪人竟然悄悄地红了脸。 无关绮念,心却依然漏跳了一拍。 闻历冷眼旁观,心里觉得这小子真是绝了。他全程跟他们在一起,一样吃饭一样喝果汁,还比他们多干了一架,就这么着居然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单给买了。这简直是泡妞泡成了精,都修炼出分、身术来了! ==================== 剧组还没开机,所以转过天来,涂琰该上课还是得继续上课。某一天,《长平旧事》的官博发了一组定妆照,照例圈了主角们,涂琰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小火了一把。 《长平旧事》前期宣传做得好,再加上导演言湛很是有一批死忠粉,所以官博的关注人数也不少。而这部剧的男一号闻历是个粉丝快两千万的当红炸子鸡,女一号林紫则是比闻历更红的大花旦,群众基础极其深厚。他们两个一转发,那组定妆照顿时就被炒火了。 在各家粉丝一片火热的赞美声中,另一种声音愈发壮大了起来。 “第二张的那个帅哥是谁?” “是新人吧?好乖好软萌,快到姐姐怀里来,嘤。” 以及—— “有人看合照了吗?那个小鲜肉一定是闻宝宝家小受!” “闻历家小受”这个身份让涂二少整个人都暴躁了。 涂二少虽然书念得不行,管理公司的技能点也仅限于高薪聘请职业经理人,是个真正意义上的败类。但是他天生有副好皮囊,再混账也是个金玉其表的败类。再加上良好的家教和礼仪,一旦气场全开也是相当唬人的。那定妆照照得真是十分贴合人设——夏晔说得没错,这妥妥就是本色演出。 一张照片盛不下他的贵气,直要顺着屏幕往外溢。多少少女粉吃这套,恨不得分分钟扑上去叫老公。 夏晔要求涂琰先发了一条大家好,配图要配一张帅气且萌的自拍;然后转发那组定妆照,要善用表情和颜文字卖萌。涂琰在自己的手机相册里翻了好久,才终于翻到一张去年的自拍照,心满意足地发了上去。 结果刚发出去没一会,他就接到了夏晔夺命连环咆哮call。 “说好的‘帅气且萌’的自拍呢?你那照片光线差成那样,显得你脸蜡黄蜡黄的,居然都不知道p一下!还有你那个手,剪刀手我见得多了你那么土的我还只在十年前见过。我的少爷,我让你卖萌没让你卖蠢,只不过发个自拍而已啊,和我沟通就有那么困难吗!” 涂琰后来不得不把手机举得离开耳朵一巴掌宽,经纪人姐姐的咆哮依旧清晰可闻。涂琰一直等她吼完才解释道:“我不怎么上相,也就没拍过那么多的自拍,这已经是最好看的一张了……” 结果夏晔吼得更凶了:“你以为你朋友圈里的姑娘们发的美照来得容易吗?谁不是先拍个百八十张才敢挑最美的!你长得比她们好看一百倍,就是再不上相也比她们好看了!赶紧删掉重新拍一张,就现在……算了,已经晚了。” 涂二少被“百八十张自拍照”吓得直接不会说话了,直到夏晔说“算了”,他才终于找回了语言功能。涂琰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 夏晔没好气地说:“已经开骂了,自己看去吧。记得,不许回复。” 涂琰的那张自拍照下骂声一片,其中还有刚刚夸过他的。 “长成这个德性,那定妆照是p得连妈都不认识了吧。” “谁来八一八这货睡过谁?言湛的男二号,竟然给了一个要颜没颜要演技没演技的新人?” 在虚拟网络世界中,有一种叫做“黑”的神奇生物。他们跟你素未谋面,却时常满怀恶意,好像你挖了他家祖坟一样。 涂琰目前就遭遇了这么一小波神奇生物,只不过他更倒霉一点:他是个新人,没有能维护他的粉丝。 涂琰倒是没有很生气,就是被经纪人勒令不准骂回去有点心塞,索性关了微博打游戏去了。 手机客户端的小图标上,红色的数字还在不断上涨。 夏晔那边已经忙成狗;邱斯梁亲自关照了公关部,让他们直接买水军和营销把那些黑压下去。晋中的公关不敢怠慢,隐退多年的嘴炮总监都亲自下了场。 如此确实压下了一会,但是没过多久,黑子们又开始了新一轮铺天盖地的反咬。 这下傻子也看出来了,这根本就是有团队在操纵舆论。 但是会是什么人呢?涂琰不过是个新人,把他黑成渣也吸引不了多少眼球,何况还是个无伤大雅的长相问题,回头涂琰在公开场合一露面,分分钟打脸;那么难道是涂琰得罪了谁被人报复?可是涂琰这段时间根本没接触过什么陌生人,那些知根知底的,谁会冒着得罪涂哲修的危险,做这无谓的意气之争? 明显还是个舍得花大价钱的主。 双方混战一直持续了大半天,不管晋中传媒怎么买水军,对方总会立刻有更多水军下场。最后邱斯梁只好把这事报给了涂哲修,涂哲修听完冷笑了一声:“知道了,把水军的钱结一结,让他们下场吧。” 挂断电话,涂哲修叫来赵秘书:“给我叔叔那个分公司的钱还没有划过去吧?跟那边知会一声,总部资金不足,钱都拿去给阿琰买水军了,让他们自己想办法。” 赵秘书出去后,涂哲修往椅子上一仰,匪夷所思地想,他的那位大堂哥,好好的公司年年经营得欠一屁股债,全靠总部养着;却怎么还敢花他的钱欺负他的弟弟? 涂琰再次接到夏晔的电话时,怂得立刻直接退了游戏,生怕她说自己不务正业。 哪知,这次夏晔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平和:“没事了,去你微博看看吧。” 黑子们已经销声匿迹了,闻历还转了他的微博, 他发了一长串“笑cry”的表情,说:“自拍都不会,笨死了。” 闻历的粉丝立马一窝蜂地给偶像无脑点赞,然后还贴心地帮涂琰把骂他的话都刷不见了。后来有人发了一条“笨死了什么的,真是太宠溺了”被赞上了热评,涂琰还涨了不少粉丝。 对此,涂二少的心情十分复杂。 他是感激闻历的,可是—— 谁笨了! 手残是他的错吗?要怪就怪麻麻剖腹产! 不管涂琰如何心塞,时间转眼就快到进组的日子了。 邱斯梁这些天紧张过度,要求夏晔放下一切工作,在拍摄期间专心照顾涂二少,顺便再顾一下特别省心的闻历。夏晔乐得自在,几乎把旅行箱收拾成了哆啦a梦的百宝袋,带上新申请下来的助理,准备到h市去作威作福。 他们一行人提前了整整三天就到达了剧组,这一切都是因为经纪人老大打算在这个风景秀丽的城市公费旅游。 言湛财大气粗,宾馆一早包好,他自己为了“找感觉”,已经带着编剧等人入住了。涂琰他们一到,言湛就十分大方地让他们挑了房间。整整两层空房间,闻历挑得殚精竭虑的。他转了好几圈,把最好的两间房留给了涂琰和还没来的苏清宁,他自己则选了涂琰隔壁的隔壁。 隔壁当然要留给经纪人,以确保万一涂二少哪天没吃药跟他打起来,她能第一时间出来调停。 ……闻历很快发现,他上辈子可能是只乌鸦;甚至是只乌鸦精,渡劫未遂的那种。 第九章 入住剧组的第二天,夏晔起了个大早,带着涂琰闻历以及一干助理,打算在随处可见湖光山色的h市来个深度游。 没想到言湛起得更早,在餐厅截了个胡,把涂琰和闻历扣下了。 “玩什么玩?马上就要开拍了,你有经验吗?你懂得笨鸟先飞吗?” 没被点到的闻历还试图挣扎一下:“言导,我有经验。” 言湛:“对啊,所以我才让你留下来跟他对戏。” 夏晔自从上一次跟言湛这个大妖孽掐架失败后,在对方面前就退化成了个外强中干的怂货。在言导的淫威之下,她果断选择卖友了求荣,给言大妖留下两只“祭品”后,灰溜溜地带着剩下的人走了。 言湛嫌弃地看了一眼涂琰嘴角没来得及擦的奶油,命令道:“赶紧洗干净,完事到我房间来!” 涂二少不敢怠慢,但是总觉着这话听起来好像哪里不对的样子。 闻历和涂琰大眼瞪小眼地站在言湛面前,言大妖孽挑剔的目光来总让涂琰觉得他以为自己在选妃子。良久,言湛摇摇头,扔给他俩一份剧本,言简意赅地说道:“选场戏,演吧。” 两个人都非常识相地没敢乱动。 言湛自觉受到了充分的重视,龙颜大悦。他翻了翻剧本,选了一幕对他们说道:“就来这段吧,卢翊澄飞扑出去给关岱挡子弹。唔,还有个女主……没事,女主基本上算是背景板。”言湛顺手抓过床头的台灯扔给涂琰:“给,女主。” 涂琰抽了抽嘴角。他觉得言湛这一不负责任的行为在很大程度上降低了自己表演的难度系数,本来抛下大美人不管跑去舍命救情敌神马的,即使只是表演也实在有点反人类;不过现在换了台灯,抛弃起来显然就容易多了。 毕竟涂琰自认为还是相当尊重生命的。 这一幕是整部剧的一个小□□:背景是男主关岱和女主洛眉闹分手的节骨眼上,boss派的杀手前来刺杀他们。卢翊澄得到消息后一路飞奔而来,关岱苦苦周旋之际,他终于从天而降,扔给关岱两把木仓,完成第一阶段的任务。然后就是关岱的个人耍帅时间,在这期间卢翊澄只需要一直护着洛眉就成了。主要爆发点在后头:当一个杀手冲着没有防备的关岱开枪时,卢翊澄毫不犹豫地扑过去,推开了关岱。 那一刻,他把他所谓的“爱情”抛在了脑后。 理由正大光明,因为关岱是两个家族的希望;以及,boss正在追求洛眉,理论上来讲她应该不会有危险。 然而涂琰只觉得自己的狗眼都要瞎了。 问:蒋绎和闻历同时掉进水里,你救谁? 涂二少表示当然是救蒋绎啊!至于情敌先生,不好意思,别说家族希望了,就是人类未来,他都不带多看一眼的。 然而涂琰不是卢翊澄,他只能赋予这个虚拟人物一个与他截然不同的灵魂。 ……本色演出个屁。 给关岱扔木仓,过了;护着台灯女主,也过了。挑剔如言湛,也不得不承认作为一个新人,涂琰能演成这样已经算是相当有天赋了。 可是他卡在了给关岱挡子、弹的那一幕重头戏上。 涂二少从小就怂,既没有见义勇为的经历,也没有舍己为人的觉悟。他唯一一次动这样的念头,还是那一年被绑架的时候,他想冲进火场去救蒋绎。 可惜他是个天生战五渣,蒋绎一只手就把他扔出去了。 于是涂琰就一直都不知道,“救人”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他一次次采用不同的姿势扑到“关岱”身前,却始终不得要领,无法做出救人的姿态。 “停停停!”也不知道第几次了,耐性本来就不好的言湛终于憋不住开骂了:“你那是救人吗?我看你那样怎么觉着你是要把他往火坑里推呢?” 涂琰觉得疲惫极了,他沉默地看着言湛,无声地抗拒。 言湛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下意识地做了一个危险的挽袖子的动作。 闻历见事不好,赶紧迈了一步挡在涂琰前头,有意无意地隔绝了这两位火花迸射的眼神交流。闻历笑着跟言湛说道:“他一时间转不过弯来,我跟他说说。” 涂琰确实有点转不过来了,看着闻历也依旧是一张消极抵抗脸。闻历苦笑了一声:“我猜猜,不想救我,是吧?” 涂琰摇摇头:“也不是。只是‘他’还在那,我做不到。而且我不知道救人是什么样子的,我不会救人。” 闻历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他觉得涂琰入戏也太快了,快得有点不正常。 他迟疑了一下,说道:“不,你知道。你救过我,记得吗?” 涂琰惊讶地看着闻历,仿佛他刚才说了句外星话。 闻历:“那次在火场,消防员没来之前,我其实是有那么一会工夫,想要冲进去来着。可是你死死地拽着我,尽管你当时脑子可能已经有点不清楚了。”他回想起当时的惊险,现在却只剩下好笑了。于是闻历就真的低笑了一声,道:“你当时特别烦人。” “可是我现在只有由衷地感谢你;当时那种情况,我进去了也白搭,还要浪费警力。所以啊,”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摸了摸涂琰的头发:“你救了我,可能也救了……他。” “现在,你想好了吗?” 闻历拉着涂琰,回到言湛面前。言湛抬了抬眼皮:“这么快?”而后他不怎么抱希望地挥了挥手:“好了就开始吧。” 依然是那一幕,扔木仓(空调遥控器)、保护台灯女主、聚精会神紧张兮兮地看着闻历对着空气好一通耍帅,然后到了救人的那一幕。 言湛垂着眼皮,明目张胆地心不在焉着。 然而随着涂琰时机精准地喊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小心”,言湛的眼睛“嗖”地就亮了。紧接着,闻历的动作细微地僵硬了一下,涂琰就以此为讯号扑了出去。这一回他扑得真心实意,扑得不遗余力,把闻历整个人直接撞在了床上。那大床不堪重负,发出一声扭捏的吱呀声。 “不错!继续保持!”眼高于顶地言导竟然起身鼓掌,可见是真的不错。 翻脸比翻书快的言湛愉悦地笑了:“好了,没事多熟悉熟悉剧本,磨合一下,别老想着天南海北地野。” 说完,他终于起身走了。想来《长平旧事》马上要开拍了,导演的事情多着呢,哪可能光顾着折磨演员? 言湛一走,房间里突然就安静了下来;而这么一安静,气氛就有些尴尬了。涂琰还保持着刚才的那个动作,整个人压在闻历身上,下巴安安静静地搁在他肩窝,异常乖巧。于是闻历的心跳毫无征兆地乱了几拍,而后他又有些尴尬:他们的胸腔贴得那样近,涂琰肯定发现了他的异常。 闻历的耳朵红了。倒不是生了什么绮念,只不过因为先行代入了涂二少的冷嘲热讽。 而奇怪的是,涂琰什么都没说。他不仅没有说话,而且还十分安静地继续趴在闻历身上。 闻历轻轻推了推他:“那什么,演完了,咱起来吧?” 涂二少没有动,过了好一会,他才闷在闻历肩窝幽幽说了一句:“用力过猛,腿抽筋了。” 闻历一愣,然后不客气地打了个滚把涂琰从身上周了下去,坐在床上毫无同情心地笑疯了。 半晌,就见涂琰一瘸一拐地从言导的房间冲了出去,活像一团行走的怒气。他身后跟着一个不遗余力地用肢体语言表达做小伏低意味的当红明星,只不过他脸上的表情实在不太像是那么回事。闻历一边精准地跟在涂琰身后半步距离处,一边絮絮叨叨地安抚他:“……我说错了还不行吗?你不是缺乏锻炼。你……是那什么,二十三窜一窜,你那是长个呢。” 涂·顺毛驴·琰这才停下脚步,高冷地瞥了闻历一眼:“真的吗?” 闻历忙不迭点头称是,涂琰一张气鼓鼓的包子脸才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 闻历赶紧再接再厉:“走吧,请你吃饭去。对面好像有家排骨汤煮的不错,你长身体的时候需要补钙。” 他说得煞有介事,就好像涂琰真的在长个子似的。 涂琰却终于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意,还淡淡瞥了闻历一眼。然而和谐总是意外,世界和平终究只是美好心愿。 他不知怎么了,一眼之间温柔还未散尽,就猝然换上了与之截然不同却让人无比熟悉的冷嘲热讽。这显然是涂琰最擅长的模式,他哼了一声:“吃饭?什么点啊就吃饭?这么吃吃吃你一天得吃八顿吧?闻历,你一个演员不要保持身材,是打算去做特型吗?” 饶是闻历战斗经验丰富,也被这教科书般的川剧变脸给弄迷糊了。他愕然站在原地没有跟上去,眼看着涂琰瘸着一只脚却依然健步如飞地消失在了楼梯拐角处。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闻历竟从那背影中看出一丝色厉内荏的仓皇。 难道涂二少竟然被自己吓跑了吗?闻历险些被自己的脑洞逗笑了。 他不知道,涂琰确实是吓跑了,只不过是被他自己。因为涂琰忽然发现,闻历竟然在他的脑海里,同“喜欢的人”这个定义模糊的角色渐渐重合在了一起。 不就是一点肢体接触吗?涂琰困惑地想,一个硬邦邦的男人,难不成还能自带媚娃属性么? 第十章 “喜欢的人”是一个突然出现在涂琰脑海中的形象。它起初是一团黑乎乎的影子,不辨美丑和雌雄;它仿佛从天而降,霸道地横亘于涂琰的仪式之中。 涂琰一直认为,那应该是蒋绎。 然而就在他跟闻历肌肤相贴的那一刻,他恐慌地发现,那团黑影竟然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它变宽抽高,渐渐有了一点闻历的模样。 涂二少吓坏了。 涂琰自问不是什么痴情种子,他暗恋蒋绎的这些年已经是他生命中绝无仅有的专情。但是即使这样,他理智上也依然觉得觉得哪天自己要是移情别恋了,也不算奇怪。毕竟不过是一个念想,没有实实在在的患难与甜蜜,三年五载也就罢了,正常人谁还能坚持一辈子不成? 但是,他就算移情了,对象也不能是闻历啊! 就为了这事,天塌下来也不往心里装的涂琰竟然失眠了。第二天一大早,他没精打采地顶着一对国宝眼去餐厅吃饭时,正好碰见闻历。闻历还没来得及说句“早”,涂二少已经吓得一蹦三尺高,餐盘“咣当”一声落在地上,见鬼似的跑了。 闻历目瞪口呆,整顿饭都吃得十分茫然。 然而涂琰不可能一直躲着闻历,很快,言大导演挑良辰择吉日的开机仪式,到了。 开机仪式的前一天中午,言湛包下了h市最有特色的一家饭店,请全剧组所有人一块吃了顿饭。这家饭店的价格对涂二少来说不算贵,但是对广大劳苦大众来说却算不上便宜。 涂琰对于财迷的言导竟然肯下血本表示有点吃惊,他悄悄问夏晔道:“姐,铁公鸡怎么拔毛了?” 夏晔眼皮都没抬一下:“你第一次跟言湛不知道,这顿饭惯常来说是被剧组的人称为断头饭的。因为这一顿八成会成为整部戏杀青之前你能好好吃的最后一顿饭。咱们国家不是有习俗嘛,做个饱死鬼。”说完她同情地拍拍涂琰的肩膀:“多吃点,否则你几天之后你一定会悔不当初的。” 涂琰:“……可是他为什么要选在中午,青天白日的饱死鬼也要晒个魂飞魄散了。” 夏晔笑了:“开机仪式定在明早七点十二分,据说是请人算过了,一分钟都不能差。这么一来,后勤组道具组的工作人员半夜就得开始准备,晚饭的话是没法好好喝顿断头酒的。” 一个路过的后勤助理面无表情:“难道中饭就可以了吗?别逗了,待会吃完饭我们就要抓紧时间补觉了。” “毕竟地狱般的日子已经再次进入倒计时。” 大概是被言大导演的鬼畜传闻吓到了,涂琰这一夜竟然没顾上胡思乱想。他几乎是头发刚刚沾到枕头,就仓皇地进入了睡眠状态。早上五点,夏晔几乎是用砸的才终于让涂二少开了门。她已经梳洗完毕了,手急眼快地把企图再次栽进罪恶的枕头的涂琰拽了起来:“别睡了,要来不及了!” 涂琰愤怒地几乎把手机伸到了她鼻子底下:“还有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呢!开机仪式又不是在隔壁市举行!” 夏晔轻描淡写地挥开他的手:“不是路程问题啊傻孩子,你得打扮得容光焕发最好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才敢去仪式上,否则你猜言湛会把你怎么样?” 说完她不顾涂琰的挣扎,牢牢把人按在了椅子上,冲着门外咆哮道:“化妆师呢,他在外头磨蹭什么呢!” 被夏晔无情地泼了一脸冷水(就是洗脸)后,涂琰再困也不得不清醒了。此时,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化妆师似乎想要给他勾勒出一条妖娆的眼线。这辈子都没往自己脸上糊过这么多东西的涂琰终于忍不住咕哝道:“日常一点就好了吧。” “哎呦宝贝儿,那可不成。”化妆师调戏似的让自己的小指轻轻略过了涂琰的眉尾,愉悦地说道:“我得保证你开机仪式完后就能直接上镜,要不这第一天,咱俩谁也别想好过。” 涂琰顺着他的话盘算了一下,发现言湛似乎要在开机仪式之后就马不停蹄地进入拍摄阶段,连一点喘息的空间也不打算给人留。这紧张的行程让第一次拍戏的涂琰有些无所适从,他求助地看了夏晔一眼,脱口而出的却是:“……姐,你怎么没化妆?” 夏晔:“……” 涂二少的记性可能还不如鱼,连七秒钟都没有,他就把紧张和无所适从通通抛诸脑后了。夏晔愣是没跟上他的脑回路,迟疑了好几秒才咬着后槽牙说道:“老子又不用上镜,没化妆怎么了!再说老子就算没化妆,不也比你起得早吗?你究竟有什么好不平衡的!” 涂琰被她吼得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脖子,正在给他描一道精致的下眼线的化妆师手一抖,把下眼线化成了下黑眼圈。化妆师狠狠盯了夏晔一眼,其中饱含的谴责不言而喻:“你就没有别的人要带了吗?好歹也看一眼吧,这日子可别出了岔子。” 那句“别的人”立刻让涂琰的思绪牵扯到了闻历身上,他的表情一下坍塌了,心脏好像被一只手用力地揪了起来。可以逃避的日子再也没有了,《长平旧事》要拍几个月,他几乎得一直待在剧组,更别说他跟闻历还有那么多的对手戏。难道,就要放任这种奇怪的事情发展下去吗? 化妆师见他不开心,会错意地宽慰道:“没事,把这边卸了重化,底妆稍微补一下就好了……” 涂琰茫然地看着镜子中模样滑稽的自己,不合时宜地想道:是啊,这几个月的兆头,还这样糟。 七点十二分的开机仪式,没人敢迟到。 精致的花园洋房大门口,摆着一只疑似古董的香案。那旧木桌子的年头实在太久了,四条腿都有点摇摇欲坠的。香案上面摆了香炉和香,烧鸡和烤乳猪,点心和水果,排列得井然有序,颇具美感。就是那香案看起来有点不堪重负,涂琰总疑心它要塌了。 “放心吧,言导每次都用它,一点事都没有。”夏晔悠悠道:“吉祥物啊,这破桌子可是言湛的宝贝。” 涂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言老师还挺迷信,不过这案子前头既没泥塑也没画像,咱这是拜谁呢?” 夏晔耸耸肩:“不知道拜谁,就是个传统,讨个吉利而已。大概哪家神仙刚好路过吃了祭品,就顺手保佑一下咱吧。唔,还得说到那香案,老物件,真是灵。” ……涂琰总觉得他们这是集体玩了个笔仙。 七点十二分一到,言导简单说了几句,亲手点了鞭炮。五百响的一挂鞭放完后,大家就开始踩着一地的红纸屑分批上香,云雾缭绕的也看不出喜不喜庆了。先是主创,主创后面是主要演员。排在第一位的男女主——闻历和林紫——一同站在香案前,言湛却飞扑到后面,从人群中精准地把涂琰拎了出来:“你跟他俩一起上。” 涂琰:“这不合适吧,我又不是……” 言湛:“不是什么不是,你就是!少废话,快点,站在闻历的另一侧!” 涂琰万般无奈,只好屈从于言导的淫威,点了香站在了案子前。可惜,今天吃了祭品的神仙可能是个老古板,他严厉地抗拒着这种不合常规的行为——涂琰的香烧到一半,断了。 言湛愣了三秒钟,低声咆哮道:“香是谁买的,完事以后叫他跪在墙角忏悔去!” 而这,还没算完。 香上完了,下一步是侍弄祭品。其实也不用怎么动,就是让主角们拿一把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菜刀把肉类切上一刀而已。主演三人组一并上前拿起菜刀,往正中央的烤乳猪上落下。 切的时候,他们是用了些力的。因为这只猪虽然不要求真的切成什么样,但是好歹得要有个刀口。而三个人共握一把刀,力道和角度都非常别扭,得多使一点力,才好确保一刀就能切开烤得略坚硬的猪皮。 不得不说,这是个技术活。 有闻历这个前职业厨子在,烤乳猪切得很是顺利,然而还没等他们来得及喜笑颜开,就先清楚地听见了一声不祥的异响。 那似乎是木头断裂的声音。 香案近旁的工作人员一拥而上撑住了老旧的桌子,这才没有发生“祭品”撒一地的悲剧。而刚才动刀的三个人都愣了,林紫十分认真地自言自语道:“天哪,难道我其实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刚才终于打通了任督二脉吗——我都会隔山打牛了!” 接下来,言湛臭着一张脸,给大家发了红包,总算把鸡飞狗跳的开机仪式糊弄过去了。抬桌子的小伙子们满头大汗,在监制老师的示意下,把寿终正寝的香案弄到了一个言导看不见的地方,让它入土为安了。至于祭品,反正也不知道有没有“神仙”吃,干脆一女许百家,便宜了桌子。 不久之后,涂琰便开始相信那张桌子也许真的通灵,也许真的能请来“神仙”。 ……从各种不顺的开机仪式上,他早就该想到的。毕竟衰神也是神么。 第十一章 磕磕绊绊的开机仪式结束后,后勤组把院子打扫了一下,《长平旧事》正式开拍。 机器一旦开始运转,烧的可就不是油、不是电,而是真金白银了。所以也不怪言湛鬼畜,毕竟铁血才能高效,时间就是金钱。 言湛一屁股往摄像机后头一坐,整个人就成了龙椅上的皇帝,生杀予夺说一不二;他说一句话,剧组的其他人大概是屁都不敢放的。言姓陛下点手唤过闻历和涂琰:“第一个镜头给你们俩,就前几天演熟了的那段吧,争取来个开门红。” 片场的布景都搭好了;道具木仓十分逼真,不是空调遥控器了;活生生的美人女主业已就位,涂琰也用不着像个*一样抱着个台灯不撒手了。 在环境暗示的帮助下,他几乎一瞬间就找到了那一回的感觉。 那种在危险来临的瞬间恨不得以身相替的关心则乱,那种唯恐那个人出事的惶然不安。它们与理智无关,与家族未来无关,涂琰——或者说是卢翊澄——知道,那其实是一种足以撼动灵魂的恐惧。 他怕他会死。 他不能死,哪怕天塌下来,他也要替他多支撑一时半刻。 杀手们把关岱和洛眉堵在了房间了。手里只有一把长柄雨伞的关岱,在数把热武器的威压之下毫不退缩,负隅顽抗。千钧一发之际,卢翊澄从窗户翻进去,袭击了两个人之后,终于把包围圈打开了一个缺口,将救命的木仓送到了关岱手里。然后他护着洛眉站在角落里,看着关岱一对五,间或游刃有余地耍个帅,满足一下将来坐在电视机前的少女粉。 这段过去之后,就轮到一个化妆成刀疤脸的群演上场,那人躲在窗帘后头瞄准关岱,手指已经松松搭上了扳机。 其实这时候,卢翊澄有两个选择。 他看见了刀疤脸,刀疤脸却没看见他,他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赶在刀疤脸开枪之前解决掉他;剧中的卢翊澄受过专业训练,枪法也很不错,这个概率起码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 可是他没那么做;他选了一个看似愚蠢实则也很愚蠢、却偏偏最万无一失的方式。 卢翊澄要把血肉之躯挡在关岱前面,替他伤,替他死。 嗯,如果这都不算爱。 但是涂琰忽然扑不出去了。 刀疤脸群演扳机都扣了,他还在原地愣神。 眼看着时机已过,言湛不得不喊cut。鉴于他前几天刚刚亲眼见过涂琰的出色表现,言湛决定将这件事定性成了一次意外的发挥失常,并没有说什么。他只是警告地瞪了涂琰一眼:“再来一次,用心点。” 这一次,涂琰依旧没有扑出去;一连三次,涂琰都没扑出去。 第四次,涂琰终于扑了,但是从他那个动作的姿势以及轨迹来看,似乎更像是被身后的林紫推了一把。他根本不像是飞蛾扑火地救……咳,好兄弟,倒像是被人暗算了。 言湛一下就压不住火了。 “你给我过来!”言导把鸭舌帽往地上狠狠一掼:“涂琰你过来,看看你演的这是什么玩意!这是应该这么扑吗?你怎么没让林紫给你推个跟头呢?要是照着你这个演法,我就得改剧本让洛眉当*oss了!” 没人敢笑,更没人敢帮涂琰解围,连夏晔都条件反射地缩成了一只斗败的鹌鹑。被涂哲修暗中拜托过帮忙照顾弟弟的监制老师只好亲自出马,他清了清嗓子,打圆场道:“好了好了,大清早的火气不要这么大嘛。我看小涂只是一时没转过弯儿来,你看看,他之前那段不是演得挺好的?” 言湛深吸了一口气,他再怎么混账,监制的面子也还是要给的;以及晋中传媒为了他们家小少爷投了多少可爱的人民币,他心里更加清楚。钱和监制一块救了涂琰一命,言导总算忍住没骂出更难听的话来,只哼了一声:“越活越回去了!一边反省去吧,想好了滚回来找我。” 言湛打算先拍几个配角的镜头,给涂琰留出充足的时间“反省”,还贴心地买一送一搭了一只闻历。涂琰在角落的阴凉里找了个位置,闻历就跟着站在了他旁边。涂琰一见他就是一阵心神不定,眼神四处乱飘:“你能让我一个人待会吗?” 闻历笑了:“可能不行——让言导看见我偷懒,他非得吃了我不可。” 说完不等涂琰反驳,他已经在涂琰身旁的空位上坐了下来:“上回你不是演得挺好的吗?能不能跟我说说,今天这是怎么了?” 就是因为前两天演得太好了啊,涂琰暗想。要知道,他差点以为自己爱上闻历的时候简直吓坏了,好不容易把自己开解好,才刚睡了一天安稳觉。可是谁能想到,言湛一时兴起,上来就要让人旧梦重温呢? 但是这种事情怎么好告诉别人?尤其对方还是闻历,那也太羞耻了。 于是涂二少铁了心地要把自己修炼城一只锯嘴葫芦,拒绝了各种形式的合作。 第二个镜头是女主跟保姆的对手戏,一遍过,言湛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点。现场的工作人员好一阵手忙脚乱,空档中,闻历看见夏晔踩着双高跟鞋一马当先,健步如飞地带着助理和化妆师朝他这跑了过来。 闻历愣了愣,就听夏晔压低了声音,急匆匆地说道:“那个神经病,飞了两场戏,下一个镜头就要让你上。” 闻历愕然,下意识地看向涂琰:“可是他还没准备好啊……” 夏晔摆摆手:“不是你们俩的戏。是你跟林紫。” 第三个镜头是男女主初遇,虽然很重要,但是难度不大,露出一点含蓄的美好就可以。闻历跟林紫演技都不错,而且经验丰富,尤其是林紫,这种感觉演得可谓如鱼得水。 于是第三个镜头也是轻轻松松一遍过了。 言湛点点头,嘟囔了一句:“还行,三局两胜。”前三个镜头有两个都顺利过了,总算是提心吊胆地开了个好兆头。言湛看了一眼当空的烈日,心情还算不错地宣布道:“大家忙活了一早上,先吃饭吧。下午再拍两个镜头,今天就能收工了。” 周扒皮难得长了回良心,在场的人全都忍不住小声欢呼了起来。 剧组的盒饭虽然味道差了那么点意思,但是荤素搭配,做到了营养均衡。可见言湛这个人虽然抠门又拜金,但是刀刃上的钱从来都是肯花的。吃饱了饭的涂二少心情稍微好了一点,他靠着大树,稍微打了个二十分钟的盹,下午第一场已经开始了。 这场戏是孟乔饰演的俞锋跟卢翊澄父亲的一次接触。卢翊澄父亲这个角色出了个不大不小的岔子,之前定好的演员在开拍前一个礼拜出了车祸,腿骨折了,剧组就只好现场抓了一个形象气质比较符合人设的临时演员顶包,好在他不是什么重要角色,没几集就死了。而这个临时演员,虽然天天在各大剧组门口蹲着,戏也演过不少,但是他从来没演过有台词的角色。 于是,当他用过关的动作配上不过关的台词,问俞锋“你在卢家待了几年了”的时候,新人孟乔一下就让他给带得戏感全无。 俞锋是boss派到卢家来的钉子,要到剧情进展三分之二以后才曝光,可见其深藏不露,有点城府。但是孟乔本人是个二百五傻白甜,各种情绪习惯往脸上挂,对方没有营造好气氛,他就直接没入戏。俞锋本该压抑而不动声色地说:“三年了。”结果孟乔不知道是自己做了亏心事,还是得了被迫害妄想症,竟然露出了慌乱的神色,说:“三、三年了。” 言湛气得直接把剧本给扔了。 “城府,你的城府呢!卢栈楼一没拿枪指着你,二没挟持你全家,你抖什么抖?你是得了帕金森吗!就你这样的卧底,在我的剧里连两集都活不了!怎么样,心动吗?要不要我给你排得紧凑一点,争取让你的两集赶紧拍完,明天就拿着行李滚蛋?” 孟乔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如此凶狠刻薄的人,差点被他训哭。他没有一个好哥哥拜托监制老师照顾他,整个剧组根本没有第二个人敢帮他说话。孟乔恍惚地想道,同样是新人,为什么上午涂琰就可以ng那么多次,为什么他就只挨了轻描淡写的几句骂? 那一刻,孟乔觉得委屈极了,他狠狠地咬了嘴角一口,好让自己忍住不要哭出来。 ……结果下口太狠,嘴里顿时弥漫出了血腥味,把自己也活生生地疼哭了。 言湛见把人训哭了,终于觉得气顺了点,也肯说两句不是那么中听的人话了:“哭什么哭?赶紧去把妆补了,再来一次。自己好好揣摩一下你的角色,不能因为对方台词烂,你就让他带跑了。” 孟乔因为还要稍微敷一下眼睛,所以所有非相关的工作人员带演员都有了个休息的机会。闻历已经不在涂二少身边碍眼了,这让涂琰既松了一口气,又隐隐有点失落。此时,他的目光在人群里逡巡了一圈,发现闻历坐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正在跟林紫交头接耳地说些什么。他的表情时而轻松,时而又有点沉重,但总之是鲜活灵动的。不像在自己面前,他总是挂着好脾气的温和笑容,久而久之,那简直就像一张面具。 这时,不知林紫跟闻历说了句什么,闻历爽快地笑了。 而涂二少恰好发现自己似乎有点不太爽快。 第十二章 涂琰回想一下,发现闻历好像对谁都挺随和,但是唯独对自己是特别随和;谁冒犯他他好像都可以不计较,但是对自己貌似格外容忍。 这种“另眼相看”令涂琰十分沮丧:谁不说涂二少温柔好相处,可实际上难道自己竟然有那么可怕么? 涂哲修的苦心好像终于起了效果,比如在这一刻,涂二少竟然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换位思考;他想想自己之前那点黑历史,觉得如果他是闻历的话,大概早就把那个混蛋涂琰打死了。 涂琰看着闻历脸上明快的笑容,恍惚地想道,原来他笑起来是这个样子的么……但是,这关我屁事?! 涂琰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为什么要在意情敌先生平常到底是怎么笑的啊!不、不就是抱了一下吗! 涂琰在没人看得见的角落里,纵容着自己疑窦丛生,暗暗忧心会给人窥探到了他这离奇的困惑。 每当这种时候,涂琰就对自己严苛得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连发呆时间有点长,他都欲盖弥彰地觉得不正常,便必须强迫自己找出另一桩事来掩盖一二。 然后涂琰拿出手机,点开了久违的微博。他恍惚想到上次发微博还是刚到h市的那一天,他当时兴奋地拍了宾馆的照片po了上去,并且还拍着胸脯许诺他的粉丝要给他们直播h市的美景。 ……希望他的粉丝们有没有骂他言而无信。 出乎意料的是,他的微博下面竟然一片和谐。骂他的只有很少几个留言,催更的也催得含蓄且平和,而最多的留言,竟然是叮嘱他好好休息注意身体的! 想来是言大妖孽鬼畜声名在外,粉丝们都认为那个看起来乖巧的小鲜肉,同志怪故事里被摆在祭台上的童男童女也无甚分别。 涂琰心里觉得暖烘烘的,一群陌生人竟然可以像家人一样关心他,这种感觉真是又美好,又奇妙;涂琰想,他大概真的会爱上这一行吧。 “二少,二少?”涂琰觉得自己在虚拟世界里还没美多久,就被这煞风景的声音强行拉了出来。涂琰十分不悦,抬头一看是闻历,于是更加不悦了。 “你叫我什么?” 闻历没想到一个惯常的称呼也能惹这少爷不高兴,牙疼地闭上嘴不说话了。哪知涂琰还不依不饶。他鬼使神差地看了正在补妆准备上戏的林紫一眼,问道:“你叫她什么?” 闻历:“……林姐。” 涂琰咂么了一下滋味,似乎觉着这类称呼比二少什么的更合心意,于是痛快地说道:“以后也这么叫我。” 闻历脸上的表情放空了一秒,然后忽然变得非常古怪:“怎、怎么叫?涂弟吗——你想好了,你可比我小。” 涂琰:“比你小怎么了?这不是挺好的……闻历!”涂二少终于发觉了似乎哪里不对,愤怒地咆哮起来:“你占我便宜么!” 闻历忍着笑后退了一步:“讲点理,明明是你先提的。” 涂琰竟真的破天荒地安静了下来,因为他意外发觉这个时候的闻历也一样是鲜活的。然而紧接着,他海水一般无常的情绪又掀起了另一个滔天大浪——涂琰对于自己竟然这么在意闻历的事,又故态复萌地燃起了色厉内荏的怒火。 黄山的天气都没他变得快,闻历暗想。这时,孟乔的那个镜头终于过了,闻历不得不抓紧时间跟涂琰谈起了正事:“情绪酝酿得怎么样了?能拍吗?” 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涂琰的脸色顿时变得更臭了。 闻历看他这倒霉样就知道他没准备好。他自认为可以理解,毕竟微妙的情绪变化那么难以掌控,尤其是涂二少这种新手,两天的功夫已经足够他狗熊似的把那点灵感当棒子扔了。但是这种话是万万不能对言湛说的,因为言湛是那种天资极好而脾气极差的人,他们这种人通常无法理解其他人类竟然能点亮“遗忘”这种匪夷所思的技能点。 闻历叹了口气:“好吧,我知道了。” 下一个镜头还没开始,闻历看准了这个空档,来到言湛面前。言湛很喜欢闻历这种有天分又肯努力的新人,对他一贯是少见的和颜悦色:“怎么?你们准备好了?” 闻历摇摇头,先给言湛道了个歉:“对不起啊言导,让您失望了。” 言湛的脸一下垮了下来:“怎么回事?” 闻历:“说来还是怪我,昨天跟他闹了点小矛盾……” 言湛一下就明白了:“哦,闹翻了,就找不回那场戏的感觉了。有时候我真是不明白啊,同样都是人类,为什么有的人能把以前会过的东西都忘掉?” 闻历:“……” 言湛已经开启了“谁都是蠢货”模式:“还有你,明知道他是个脑子不灵光的新人,演技都是摸索演戏全凭感觉,居然还要惹他生气?” 闻历心想这个问题问得好,我早就想知道了。但是他已经把自己绑上了贼船,只好一条道跑到黑。他满嘴跑火车地赔笑道:“这不是一言不合,没控制住么?” 言湛面无表情:“所以说有时候我真是不明白啊,同样都是人类,为什么有些人会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闻历:“……”他竟然还有脸说别人“无法控制情绪”! 闻历使尽浑身解数,连哄带骗,不要脸地说了许多昧良心的话,终于把言湛的毛给捋顺了。言湛最终决定先不浪费大家的时间,考虑一下新人主演的情绪问题,先集中拍关岱和卢翊澄不和的部分。 第一天的拍摄相对比较放松,傍晚前就结束了。整个剧组的人都很兴奋,商量着出去搓一顿,毕竟以后这种机会也不会很多了。而言湛因为要修改拍摄计划,拒绝了邀请,大概所有人心里都松了口气。 不过言导加班不能白加,总要拖几个垫背的。 始作俑者闻历和涂琰是绝对跑不掉的。他们俩被拎到了导演房间里,不仅没有晚饭吃,而且还要间或接受一下爱的教育。 比如比较委婉的—— “卢翊澄这个人是非常聪明的,是我失误了。我原以为肉眼无法辨别智商差距,但是现在看来好像非常明显。” 以及不那么委婉的—— “快给我讲讲你怎么就演不出来了,是因为大脑没有存储功能吗?” 还有言湛自己都觉得是在骂人的:“你们两个,脖子上头那玩意真的是脑袋,而不是什么仿生学的玩意儿吧?” …… 言湛足足改了四个小时,片刻没有停下对他们的折磨,还一点都没有搞错,足见智商卓越,确实有嘲讽别人蠢的资本。然而不怎么卓越的涂琰简直要被他逼疯了。终于,言湛郑重其事地点了文档的保存键,起来伸了个懒腰:“就这样吧,明天就从初遇那个镜头拍起。” 他担忧地看着涂琰:“试镜的时候你这段表现得也不错,明天你不会告诉我这段你也忘了怎么演了吧?” 第十三章 第二天一大早,《长平旧事》剧组就紧锣密鼓地开启了一天的拍摄工作。昨天导演大发慈悲早早收工,他们也没敢玩太晚,早上起来个顶个的精神抖擞。言湛围着片场溜达了一圈,破天荒地没有骂人,然后满意地往他的专属宝座上一坐,元首一般宣布道:“开工!” 导演一声令下,整个剧组就像一个庞大的机器,有条不紊地运转了起来。第一场戏是闻历和涂琰的,演的是关岱和卢翊澄初次见面,分外眼红。 这场戏是涂琰试镜的内容,闻历还跟他深度剖析过,印象深刻。兼之感同身受,入戏更快,非常顺利地就通过了。 言湛心情非常愉悦,工作人员忙活了一阵之后,立刻进入了下一场。 关岱来到卢家后,被卢父用了点手段送进卢翊澄所在的学校念研究生。彼时卢翊澄刚刚大三,课业变少了,又还没有毕业的压力,更加如鱼得水地在学校作天作地。他本来跟关岱井水不犯河水,直到后来关岱帮他的导师带本科生实验时,卢翊澄因为逃课太多被挂掉。 这下可惹毛了卢少爷,因为成绩单是要寄给他爸签字的。 于是卢翊澄变本加厉地找起关岱的麻烦来。 这里还有个小插曲。如果说关岱是学霸的话,那卢翊澄就是校霸,他长的好看又有钱,在学校十分受追捧。他有事没事就要去找关岱麻烦,时间一长,就有人想拍他马屁,也跟着去找关岱麻烦。 结果马屁拍在了马腿上,卢翊澄不仅没高兴,还把那人揍了一顿。理由很简单,再怎么样那也是卢家出来的人,还轮不到外人欺负。 闻历看剧本的时候觉得这个卢翊澄纯属有病,但是涂琰不仅理解,还万分赞同。涂二少从小帮亲不帮理,护起短来毫无原则,连他们家跑出去的小强都不容外人踩死。 涂琰看剧本的时候,自认为自己应该得心应手;可惜演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 涂琰以前没少跟闻历找过茬,什么打球偶遇藏个衣服啊,故意扎人家自行车胎啊,要多幼稚有多幼稚。涂二少却自认为欺负起人来很有经验,演戏的时候也毫无心理压力地代入了那时的状态。 言湛喊了两次cut,却没说哪错了,只是脸色越来越难看。 第三次,涂琰扮演的卢翊澄在被关岱挂科后心怀不忿,纠集了一伙人去帮他“出气”。 卢翊澄质问关岱:“你竟敢背后阴我!” 关岱冷笑一声,绕过他就走。 然而涂琰完全本色出演,质问得色厉内荏,霸道全无:“你竟然挂我的实验课!” 闻历差点笑场。他心想这群演连麻袋都准备了就等你一声令下把我套起来揍一顿,可你在这卖萌是几个意思。而言湛已经彻底忍不了了,他(再一次)把帽子一摔,吼道:“停停停!涂琰,你给我过来!” 言湛给涂琰回放了一遍,一边看一边骂他:“你自己看看,你这是堵人的架势吗?老子拍的不是琼瑶剧,把什么‘你解释’、‘我不听’那一套都给我收起来——还有你的少女心!” 涂琰简直被“少女心”雷翻了,控诉地看着言湛。 言湛嘲讽地扫了他一眼:“你没上过中学?十几岁的小姑娘全都像你刚才一样,别扭地暗恋着。” 倍受打击的涂琰回到片场,愤怒地对“关岱”吼道:“你竟敢背后阴我!” 总算勉强过了。 这段结束以后,言湛让他们俩休息一会,看别人拍一拍然后就可以吃饭了。 涂琰却很想趁这会功夫出去逛一逛——他被言湛违背人性地关了那么多天,深觉自己快要发蘑菇了。他这几天憋坏了,所以放飞自己干了件出格的事——他跟谁都没打招呼,一个人偷偷跑出了片场。 涂琰这时还没出名,走在大街上还跟原来一样,根本没什么人认识他。涂琰在剧组附近的西岚河边上坐了会,拍了风景发微博,算是履行了之前的承诺,然后又顺着河道游荡了一会,直到那河变得越来越窄,几乎成了条流水难以为继的小溪,他才心满意足地准备返回剧组。 结果没走两步,他就接到了李遥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李遥不住地跟他说:“回头,快回头看看!” 涂琰无奈,回头一看,果然李遥就在河对面兴奋地冲他挥手,依然像个跳脱的傻逼。他问道:“你怎么来了?” 李遥驴唇不对马嘴地回道:“我小号关注了你微博,还是特别关注呢,刚才你一发微博我就看见了!” 李遥:“你从剧组逃出来啦?我就知道你熬不下去,我以前有个女朋友跟我说过,拍戏可苦了。哎,你不演了有违约金的吧?你大哥能给你付吗?” 涂琰抽了抽嘴角:“你可盼我点好吧!我演的好好的,出来散个心而已。” 李遥看起来十分失望:“我还想跟你二人世界同游h市呢,哎,算了,你要是不打算逃跑,那跟我吃个饭总行吧?” 涂琰无情地拒绝了他:“不行,我现在就得回去,你要想等我一块吃饭就跟我回剧组吃盒饭吧。” 李遥眼珠一转,发觉自己虽然泡过不少女明星,但是居然还从来没有在剧组吃盒饭的经历,可见人生是不完整的。于是他痛快地应了下来:“那敢情好啊!但是我不是工作人员,人家能发给我吗?” 涂琰:“我哥好像也投了钱,我可以借他的名头给你要一盒。” 李遥:“……”花这么多钱投资就为了要份盒饭,这少爷可是得有多大出息啊! 夏晔一没留神,再回头一看竟然找不见了涂琰,差点急疯了。她一边小心盯着全神贯注的导演先生,生怕比他发现;一边发动了带来的所有助理一起找人。闻历从洗手间回来,正好赶上这兵荒马乱,问明缘由后,二话不说也加入了找人的队伍。 可闻历这一路,却不太顺利。 《长平旧事》剧组租借的这一片场地他早就踩熟了,转了一圈没看见涂琰,倒是遇见了一位不速之客。闻历一开始没有注意到那人,对方先挑衅似的打了个招呼:“哟,大明星的眼睛果然是长在头顶上的么?” 这人名叫郑天明,跟闻历一起进的晋中传媒,长得比闻历还好。郑天明的经纪人比不上夏晔,他自己的演技也比不上闻历,两年过去了,闻历拿了有分量的奖,有资格在制作精良的剧里演主角了,而他还在原地踏步,演着不温不火的二流偶像剧,眼见过了而立之年,依旧转型无望。 郑天明这一次过来,是要试镜一个需要有点名气的演员友情出演的龙套。虽然是个龙套,但那是言湛的龙套,万一给他看中了,要红指日可待。所以这个龙套据说还很抢手,郑天明也非常重视,一早就赶过来了。 哪知兆头就不好,第一个看见的竟然是老对头。 闻历急着找涂琰,实在没心情跟他废话,敷衍地点了个头就想离开。郑天明顿时心头火起,说话更难听了:“怎么?当了大制作的主演,就不想认我们这些贫贱之交了啊。” 闻历只好耐着性子给他赔罪:“你别误会,我这会有点急事,不好耽搁;这样,你今天反正不走,晚上收了工,我请你吃饭吧。” 郑天明嗤了一声,不依不饶:“谁不知道似的,‘待会请你吃饭’不就是‘赶紧滚’的意思么?” 饶是闻历脾气好,这会也皱起了眉头。他正想着该怎么摆脱郑天明,就听他身后一个声音说道:“知道你还不赶紧滚?” 闻历回头一看来人,顿时如释重负。只见涂琰趾高气扬地抱臂而立,满脸不耐:“你是狗仔吗?剧组也敢随便进,再不走我要叫保安了。” 郑天明被噎得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又惊又怒。他刚要开口反驳,涂琰身边的李遥就抢在他前面开口说道:“别闹,人家不是狗仔,是正经演员呢。” 郑天明骤然听见李遥的声音,脸色立刻惊得白了。他最后见鬼似的看了李遥一眼,灰溜溜地溜走了。 第十四章 郑天明一见李遥就见鬼似的溜走了,勾起了涂琰十成的好奇心。他杵了李遥一肘子,贱兮兮地问道:“你们俩有故事?李遥啊李遥,亏我一直以为你笔直笔直的!” 李遥匪夷所思地看了涂琰一眼:“胡说什么呢!我只不过是撞见过某些事情而已。” 涂琰“哦”了一声,语调上扬,兴趣十足地追问道:“撞见什么了?” 李遥其人除了精通吃喝嫖赌,还十分热衷于八卦事业,这么好的机会他哪能放过?于是他故作神秘地冲着涂琰招招手,低声道:“我跟你说,就是……” 涂琰也十分配合地凑近了他。 “阿琰,该走了。”闻历却忽然失礼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所有人都在找你,夏姐快要急疯了。你再不回去,万一被言导发现你不在剧组可就麻烦了。” 李遥涂琰被人打断八卦,顿时就像一口气憋在了胸口一样,上不去下不来,十分不爽。但是暴脾气的李遥什么都没做,因为涂琰还没说话。 李遥之所以会认识闻历,还是无数次围观涂琰那些幼稚的小动作的结果。是的,围观。涂二少一度将折腾闻历当成自己的专属娱乐,且娱乐得十分护食,并不愿意跟别人分享。找闻历麻烦这种事又不好玩,李遥当然不会为了这个就去触涂琰的霉头;每当这时,他的脑海里都会适时地浮现出一只姜黄色肥猫,少见地一板一眼地说道:“我的欧迪只有我可以欺负。” 李遥不爽,但是他知道涂琰会让他爽一下,让他站在一边拾个乐——尽管有点难以界定拾的是谁的乐。 可出乎意料的是,涂琰只是若有所思地盯了闻历一会,什么都没说,就顺从地跟着他走了! 李遥整个人都震惊了。郑天明算什么啊,这才是大八卦好么!涂二少竟然转性了?在这短短的一个星期里,他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吗! 就在李遥郑重思考要不要给好友请个和尚道士的驱驱邪时,就见涂琰偏头对闻历笑了笑:“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温柔?” 闻历耸耸肩:“只是不想被动听人是非罢了。” 跟在两人后头的李遥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涂琰回到剧组,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夏晔松了口气,悄悄找化妆师过来帮他补妆换造型。幸好,除了夏晔和助理们,似乎并没有别人发现他刚刚翘了一会班。 涂琰回来得刚刚好,因为没过多久,就又轮到他的镜头了。 也不知道哪位壮士又惹了言湛,他那张俊秀的阎王脸沉得跟黑锅底似的,喊人都喊得声色俱厉:“涂琰闻历,人呢?赶紧准备!” 涂琰赶紧小跑着就位,言湛的脸色这才看起来稍微缓和了一点。 接下来这一段戏,是卢翊澄撞见别人找关岱麻烦,气得把对方揍了一顿。因为要打架,涂琰身上的这身衣服没型没款休闲过度。这种衣服大部分人都能穿出街头混混的感觉,而涂二少本人尽管实际上也没比街头混混强到哪去,但是这衣服穿在他身上,竟只有导演要的纨绔风流。 就为这个,言湛觉得他屈服于金钱招了这么个少爷,都是值得的。 关岱在实验室待得稍微晚了一点,出来的时候学校里大部分学生都已经吃完饭午休了。校园里静悄悄的,关岱抄了条小路,可以快点回宿舍,还能路过一个卖泡面粽子牛肉丸的小摊。 走着走着,他突然被人挡住了。 这条路很窄,但是对行人来说绰绰有余,并排走四五个都没有问题。所以这个挡路的人肯定是来找茬的。关岱抬起头,文质彬彬地问道:“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同学邪邪一笑:“下来买饭,忘带钱了,找你借一点花花。” 关岱二话没说从钱包里掏出五块钱递了过去,“同学”却一把擒住了他的手腕:“五块,打发叫花子呢你?” 关岱微微垂着眼帘,一闪而过的危险光芒被反光的眼镜挡了个七七八八,他顺从地没有挣扎,低声道:“那你想要多少呢?” 就在这时,卢翊澄从天而降,一脚把劫匪同学踹了个趔趄。那人的嚣张气焰一见卢翊澄就跟被水泼了似的,委屈地“滋滋”着熄灭了。卢翊澄十分恼怒,不管不顾地把人揍了一顿。 其实这人未必打不过身手稀松的卢翊澄,他只不过不敢还手。他一边护住重要部位一边躲闪,嘴里还不住喊冤。结果卢翊澄更气了:“我用的着你给我抱不平吗?我认识你吗?老子的家务事你也敢插手!” ……后来,“家务事”的说法不知怎么原原本本地传了出去,离奇地变了味道;尽管卢翊澄的初衷十分纯洁,但是校园里关于“卢翊澄和关岱是对相爱相杀的死基佬”的说法还是渐渐传开了。 据说在传言最热闹的时候,bbs上还有同人文来着。 这段戏到这就结束了,涂琰刚刚赶走了一个跟闻历找茬的,心理和情绪有如神助地结合在了一起,演得十分顺手,一遍就过了。那个演劫匪同学的老群演还以为跟新人搭戏得不轻不重地多挨好几脚,没想到竟然没受什么罪——要知道这可是言湛的戏,以那人鸡蛋挑骨头的龟毛程度,竟然没有ng几次! 言湛确实比较满意,他少见的和颜悦色地冲涂琰点了点头:“发挥得还不错,比上午状态强多了。” 涂二少一脸洋洋得意,他身后要是有条尾巴,现在估计已经摇成风扇了。 言湛:“看来出去散散心也没什么不好。” 涂琰愣住了。 闻历和夏晔也愣住了。 言湛一脸“你们这些鱼唇的人类”,超然物外地抬了抬眼皮,那样子好像在说:谁都逃不过老子的火眼金睛,蠢货们。 言导的中二期延续到三十多岁都没能过去,大概是已经病入膏肓没治了。 接下来就没涂琰什么事了,而闻历还有两个镜头。涂琰回到休息的地方,发现李遥已经不在原地了。他一寻觅,发现那货正跟好几个演小配角的十八线女演员谈笑风生。涂琰黑着脸把他拎了过来,压低声音警告道:“我告诉你,别在我们剧组搞事,否则导演吃了你!” 李遥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吃了我?别闹了,一个拍电视剧的,他敢把我怎么样?” 涂琰没有说话,面目可憎地冷笑了一声,竟像得了某人三分真传。 既然妞也不让泡,李遥这就坐不住了,非要拉着涂琰去喝两杯。可涂琰的屁股就像长在了剧组的椅子上似的,怎么劝都不肯动。翻来覆去就那一句话:“早退导演要骂人的。” 李遥竟被他感染出了三分惧意:“这个导演真的这么可怕啊?”涂二少在此之前唯一害怕的人是他大哥,而涂哲修有多恐怖李遥是领教过的。这么一代入,李遥顿时老实了。 他一直老实到林紫过来跟涂琰说话。涂琰和林紫后面也有许多对手戏,可两个人还不怎么熟,急需培养感情,这回林紫就是过来邀请涂琰晚上一起吃饭的。 涂琰还没说话,李遥已经一口答应了下来:“好好好,你喜欢什么?我这就去订!” 林紫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涂琰干笑两声:“我朋友,过来看我的。” 林紫走后,李遥还在一脸陶醉地看着人家的背影,被涂琰毫不客气地踹了一脚:“我刚才跟你说什么来着?” 涂琰这一脚毫不留情,疼得李遥蓄了满眶的生理性泪水。他委委屈屈地看着涂琰:“我女神啊!我搭个讪怎么了!” 涂琰翻了个白眼:“醒醒吧,人家一个当红大花旦,又不缺你那仨瓜俩枣的钱。除了钱,别的事你说了也不算,没什么好资源能给人家。你说人能看上你什么,你这个人吗?” 他好像说了个了不得的笑话似的,先把自己逗得前仰后合的。 李遥不服气地看着涂琰,像一只斗志昂扬的小雏鸡:“笑什么,我不能有梦想吗!” 涂琰笑得更厉害了,好半天才停下来。他拍了拍李遥的肩膀,道:“别玷污了‘梦想’这个词好吗?” 李遥气得直哼哼:“姓涂的,你少看不起人了!早晚老子要做出一番大事业,啪啪啪打你们这些家伙的脸——那什么,晚上吃饭能带我吗?” 第十五章 最终,晚上涂琰和林紫吃饭的时候还是带上了李遥,以及跟他们同去的还有闻历。 涂琰和李遥是自由身,但是闻历和林紫一个比一个红,尽管他们怎么低调怎么打扮,但是辨识度还是很高。 “还是要挑人少的饭店,被认出来的几率小一点;还有档次也不能太差。”涂琰这样说道。 几个人都是初来h市,人生地不熟,对着手机上大众点评的app一筹莫展。李遥一看终于轮到自己发挥了,赶紧适时提议道:“我知道有个地方,菜做的就是一般水准,但是私密性绝对好。我给咱们要个包厢,可以直接从地库上去,保证没人打扰。” 李遥这人别的不靠谱,组织一下吃吃喝喝还是相当有水准的。他既然推荐了这家饭店,那肯定是实实在在地踩过点了。涂琰点点头:“行。但是都这个点了,还能定得到包厢吗?” 李遥十分矜持地保证道:“没问题,我是投资人,还可以打折。” 李遥这回到h市来,到也不完全是为了吃喝玩乐。最近他姐李惠给了他一笔钱,让他拿着做点投资锻炼锻炼,他就顺便来考察考察市场。结果头一天就看上了他吃饭的那个饭店,险些当场就拿钱投资,被手下死活拦了下来——当然,他们的努力并没有什么卵用,只拖了一夜而已。 等到李惠得到消息的时候,李遥已经光速把合同给签了。 后来李惠考察了一下,发现李遥瞎猫碰上死耗子,这个饭店还真有点投资价值,于是李遥的尾巴又翘起来了。但是一码归一码,盲目投资不可取,李惠后来还是狠狠惩治他一顿。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单从硬件上来看,李遥投资的饭店就很不错;再进去体验一下,设计人性化服务贴心,贵得十分有道理。他们把车停了个好位置,没走几步就是专用电梯,直接能通到他们订好的包厢。而且菜也很美味,根本不像李遥说的“只是一般水平”。 李遥要是想讨人喜欢,真是润物细无声地很难让人拒绝。他只要了四杯红酒,还专门给林紫点了雪蛤,菜精致又清淡,一看就是女孩子的口味。 涂琰不满地咕哝道:“这桌子上除了植物就是点心,肉呢?我不管,我要吃肉。红烧肉锅包肉炖牛腩,剧组的菜吃的我都瘦了。” 李遥在桌子地下踹了他一脚,低声道:“肉什么肉,忍着!你要的那些菜简直破坏我这一桌煞费苦心的美感!” 涂琰抬眼看看对面的林紫,发现她好像果然很喜欢这一桌子菜,可见有些人天生有异性没人性,一块穿开裆裤的交情比不上一面之缘的女人。 李遥还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道:“你说我待会要是找她要号码,她能给我吗?” 涂琰:“……” 席间,李遥费尽心机掩饰了自己二百五的本质,竟然跟林紫聊得还不错,两个人也互换了号码——当然,李遥是先要了闻历的号码做铺垫,让自己的企图看起来比较顺理成章。而涂琰也如愿跟林紫建立了初步的友谊,明天的对手戏应该不会尴尬了。 饭后,李遥硬是跟着涂琰回了酒店。涂琰眼皮直跳,直觉没好事,忍不住委婉地拒绝道:“你来h市好几天了都住哪了?行李呢?” 可惜李遥完全没有听别人弦外之音的技能,大大咧咧一挥手:“行李明天让他们给我送过来就行。” 外人在场,涂琰完全没有发作,只好狠狠瞪了李遥一眼。可李遥不知道自己在那陶醉什么呢,完全没看见涂二少这极度不友好的目光。 一直到李遥跟着涂琰一路进了他的房间,涂琰才毫不客气地踹了他一脚:“李大嘴,我说你到底有什么毛病?好好的市中心不住非要住我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得跟我挤一间?” 李遥嘿嘿一笑:“她刚才通过我的好友验证了,你帮我参谋参谋,我这开场白该怎么说?” 涂琰面无表情:“早上好,晚上好,随便你。我不管,我要去洗澡了,你赶紧给我滚。” 然而涂琰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一看,李遥不仅没有滚,还哆啦a梦似的变出一只小箱子,正在把里面的衣服和日用品往外摆。涂琰一下就抓狂了:“你干什么!” 李遥笑了笑:“蹭住啊。对了,我微信编辑好了,你吹完头发过来看一眼。” 涂琰真是被他磨得没脾气了,只好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把手机接了过来,只见上面写着:“很高兴认识你,可以交个朋友吗?” 涂琰:“……这什么玩意?李遥,你是跟姑娘说话都会紧张的死宅男吗?你那些号称‘让姑娘们欲罢不能’的小手段呢?” 李遥忧伤地看了他一眼:“都是套路,我总觉得那样不够真诚。” 涂琰拍拍他的肩膀:“你这样是真诚了,她也可以很真诚地告诉你:不可以。” 最后李遥编辑了一条十分具有中国特色的开场白:晚上吃得怎么样。他觉得这句话简直妙极了,因为对方出于礼貌,是一定要回复的。 半夜,涂琰恍惚被人粗暴地摇醒,他直接一脚将那个胆敢打扰他睡觉的人踹下了床。 第二天一早,涂琰五点就起来了,因为今天有个比较重要的角色要重新选角,那个龟毛导演要求所有主角都要跟他试戏,而拍摄计划又不能延迟,于是大家突然增加了许多工作量。涂琰没想到李遥比他起得更早,他一睁开眼,就见李遥怨念地站在床边看着他。见他醒来,李遥立马扑了上来:“快帮我看看这条怎么回复!不要忘记解释,我是不小心睡着了,不是故意不理她的!” 涂琰:“……滚。” 一早起来兵荒马乱的,就为了能在六点半试上戏,涂琰连早饭都没吃。后来林紫大发慈悲地给了他一袋酸奶,他才勉强躲过了被晒晕的命运。 这个角色名叫穆执,是关岱的老师,算是个贯穿全剧的灵魂人物——另一个是旁白——非常重要。原定演员因为突发急病差点交代过去,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呢。 接到试镜通知的有八个人,到场的有七个,所以涂琰觉得如果按照正常流程走的话,不拖进度简直是不可能的。这些人里面,郑天明是最有资历,也是最有希望被选中的。拿到剧本后,涂琰稍微翻了翻,发现言湛还算有人性;他特地选了场主角都在的戏。 卢翊澄和洛眉一起毕业的那一年,选了穆老师作为毕业设计的导师,其实真正是由他的学生关岱指导的。卢翊澄处处不服关岱管束,以至于夹在中间的洛眉的十分难受。最后是穆执教训了他们俩一顿,竟神奇地让二人冰释前嫌了。 他们要拍的镜头,就是穆执呵斥完他们俩,卢翊澄和关岱握手言和,洛眉一脸欣慰的样子。 台词也就一人一句,却要表现出非常到位的情感。 第一个是新人,被闻历压成了一只弱鸡,一点老师的样子都没有;第二个更菜,林紫只是坐在那,他就紧张得不知道该迈那条腿了。言湛火力全开,嘲讽几乎就没有停过。涂琰在补妆的间隙,意味深长地嘀咕了一句:“我觉得这几个菜鸟好像都是为了给某人做铺垫的啊。” 刚好让言湛听见。他冷笑着敲了敲涂琰的脑袋,说道:“终于有那么一回,能让我觉着你这玩意没白长了。” 第十六章 涂琰非常不喜欢郑天明,尽管他们只有一面之缘,连话都没正经说过一句。涂琰不想跟他一起合作,但是……别的候选人真是没眼看啊。 拍摄间隙,涂琰下来补妆,坐在他旁边乘凉的言湛突然冷笑了一声:“他的金主真是煞费苦心啊。” 涂琰立刻竖起耳朵听八卦。 说到这,言湛矜持地顿了顿。涂琰张不开嘴,有些着急地“唔”了一声;化妆师饶有兴味地追问道:“怎么讲?” 手下如此上道,言湛满意极了,但还是口嫌体正直地轻斥了一句以示威严:“好好工作。” 然后就顺坡下驴,打开了话匣子。 “他的金主为了让他进我的组,拿钱硬砸不算,还必要砸得名正言顺,砸得别人心服口服。你看看别的公司推荐来的都是些什么歪瓜裂枣?就他鹤立鸡群,我不想选他都说不过去。那一位也不知道给人让了多少好处。”说到这,言湛露出一个讽刺的表情:“比你亲哥还亲。这要说不是真爱我都不信。” 涂琰终于能说话了,迫不及待地问道:“他金主到底是谁啊?” 言湛似笑非笑地剜了他一眼:“想知道?不告诉你。好好拍你的戏,也不知道整天里心思都放在什么地方了。” 涂琰:“……” 涂琰觉得言湛应该不太喜欢郑天明,但他又不太敢确定。毕竟言湛对谁都是这么一副冷嘲热讽脸。 他正胡思乱想着,化妆师推了推他:“好了,去准备吧。” 终于轮到郑天明试镜了。神秘大金主打点得面面俱到,竟连剧组的工作人员都贿赂到了——郑天明的顺序号是非常讲究的“六号”,既代表了六六大顺,又是压轴。 言湛的脸都要黑成锅底了。 主角三人组都快把这段演到倦怠期了,台词动作表情信手拈来,排在郑天明后头试镜的那个菜鸟小可怜顿时心生畏惧。 而郑天明的心理素质就好得多了。 卢翊澄和关岱在实验室吵了起来,洛眉百般劝解未遂。正在这时,穆执阴沉着脸走进来,粗暴地把两人叫到自己的办公室。 穆执不是个温柔的人设,甚至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斯文教师。这个角色脾气暴躁,有点痞气。他把关岱和卢翊澄带到办公室后,把门一关,反手一教鞭就抽在了关岱的胳膊上。 道具教鞭是特制的,轻轻抽一下就会很响,如果演技好的话很容易做到惟妙惟肖。可郑天明却使了八成力,实实在在的一教鞭下去,涂琰怀疑闻历校服袖子里的胳膊肯定肿了。 涂琰顿时就火了。 穆执是关岱的导师,跟卢翊澄交情有限,对卢翊澄这么不尊师重道的人来说,他对这老师的敬畏程度还赶不上他们家家政阿姨。关岱这一挨打,卢翊澄迅速分了个亲疏远近,果断推了打人的老师一把。 这段跟刚才一样,把握好力度,像是这么回事就可以了。然而涂二少光惦记着投桃报李了,一把使了十成力气,结结实实地把郑天明推了个跟头。 “怎么回事!涂琰你过来,这剧组才顺当几天,你又要整什么妖蛾子!”言湛咆哮道。 涂琰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破罐破摔,梗着脖子跟言湛犟道:“我哪知道他这么弱柳扶风啊。” 然后又毫无诚意地跟郑天明道了个歉:“对不起啊,我这刚有一两年不跟人打架,有时候力气不太控制得住。” 郑天明的脸色极其难看,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发作。他的经纪人赶紧跑过来把他拉到一边,好一通的连哄带骗。可惜郑少爷脾气大,不太好哄,直到最后一个人都试完镜了他才面色如常地重新出现。 只不过看着涂琰的眼神极其不善。 最后留下的还是郑天明。 郑天明总算如愿以偿,开心地去跟导演打招呼。言湛敷衍地给了他一个表情,然后扭头对助理说道:“刚才那段不错,不用重拍了。” 郑天明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拍摄工作就这么按部就班地进行了下去,好在没有别的演员再出岔子,他们这多灾多难的剧组总算得以过了一个星期风平浪静的日子。新来的那个郑天明其实脾气并不古怪,除了跟闻历有(单方面的)旧怨,以及同涂琰一见如故(仇),同其他人相处得竟然也还不错。 而且仅从职业素养上来说,这个人还是过得去的——整个剧组的言老大也不关心别的。 而涂琰因为有了一个同仇敌忾的对象而同闻历愈发亲近起来。他们俩相杀的部分已经拍完了,按照言湛的话说,接下来就是“相爱”了。本来夏晔还在担心涂琰情绪不到位拍出来要被言湛骂,现在则完全不成问题了。 夏晔对此喜闻乐见。 烈日炎炎。 涂琰刚刚结束的那场镜头,要在自己庭院里跟孟乔打一架。孟乔因为状态不好反复了好几次,涂琰只好在七月午后的大太阳底下做了将近一个小时的剧烈运动。涂琰终于下来的时候,衣服已经全都浸透了,他因此疑心自己整个人都要脱水了。 “我的小风扇呢,快给我拿来。” “不要,我要喝凉水,是凉——水——” “没有?那我要吃冰淇淋。” 涂二少支使起人来是相当专业的,经纪人和三个助理听他口令,陀螺般地转了起来。 “哎你们倒是给我拿包湿纸巾……”涂琰回头一看,已经没人可派了。 “我去吧。”闻历无奈道:“少爷啊,你可真是又懒事又多。” 涂琰撇撇嘴:“你在那大太阳底下站一个小时试试,还要‘有爆发力’,累死我了。” 其实在太阳底下暴晒又算什么呢?拍古装戏要是赶上夏天,那厚厚的头套一戴戴一天,什么都不干就能把人捂中暑;吊威亚的时候把自己弄得一身伤是家常便饭;更别说冬天下冰河、夏天戏服厚这种小事了。 闻历没有说话;因为他觉得这些难处艰辛且无趣,实在不值一提。 闻历细心地挑了一包薄荷香的湿纸巾,大概心理上会觉得凉爽一点。闻历一边帮涂琰擦汗,一边把空调扇挪到一个稍微远一点的位置,说道:“刚流了这么多汗不能一直吹冷风的,大热天的生病了可不容易好。” 涂琰却毫不在意,他甚至还有点期待:“那我就可以请假了吧,躺在酒店的空调房里……” “你想什么呢?”闻历无情地打断了他不切实际的幻想:“感个冒而已,你觉得言导能放过你吗?你还是好好保重身体吧,受折磨的时候能让自己好过一点。” 临近午饭,忙碌了一上午的剧组人心有点浮动。而坐镇的妖孽不知道出了什么毛病,对大部分人偷偷摸鱼的行为竟然保持了沉默,不知道是不是在等着秋后算账。林紫在跟另一个女演员讨论新出的口红颜色;涂琰和闻历在树荫底下插科打诨;除了笨鸟先飞的孟乔,好像就没有第二个认真干活的人了。 孟乔竟然在找郑天明给他说戏。 这个剧组里,除了大花旦林紫和当红炸子鸡闻历之外,就属郑天明经验丰富资历老了,孟乔找他请教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但是让涂琰觉得不正常的,是郑天明的态度。 郑天明明知道孟乔和自己关系好,竟然对他还和颜悦色的,实在让涂琰觉得反常即为妖。 “这有什么,每一个跟你有关系的人他都要讨厌的话,他也太辛苦了吧。”闻历见怪不怪:“每天累都累死了,你还有心情操心别人,年轻人就是精力充沛。” 涂琰翻了个白眼:“我这是对自己负责啊傻白甜先生,你都不要关注一下自己的生存状况么?” 涂琰真是十分好奇闻历这个性格在这个圈子里怎么还没被人害死,反而还能混得风生水起。仿佛要印证他的担忧似的,给孟乔说完戏正在同他闲聊的郑天明抬起头,似有所感地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打趣似的对孟乔说道:“这个男二可真会抱大腿呢,谁红跟谁好;你也学学人家整天跟着我这半死不活的老透明能有什么前途?” 第十七章 郑天明是个没事也要搞点事出来的搅屎棍,而孟乔是个一根筋的二百五。孟乔隐隐觉得郑天明的那句话似乎有点不太对劲,可要是真让他说哪里不对,他又说不出来。孟乔那颗不怎么灵光的脑子慢悠悠地转了几转也没能想明白;他只是习惯性地不太想说朋友坏话,尽管他有时候也会嫉妒涂琰的好运气。 孟乔解释道:“他们是同一个经纪人,大概关系要更好一点。” 郑天明嗤笑一声,孟乔难得看懂一回别人脸色,又小心翼翼地找补道:“再说我觉得跟天明哥更投缘。” 这个马屁不知道有没有拍到点子上,总之郑天明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接着又给孟乔讲了一会儿戏,讲完后,郑天明站起身来,主动对孟乔说道:“小孟,咱俩好像还没有合影吧。” 孟乔:“啊?” 郑天明看着他这副呆呆的样子,忍俊不禁:“不是说跟我投缘吗?” 孟乔大喜过望,小心翼翼地从兜里拿出手机递给郑天明:“能用我的手机吗?” 郑天明笑了:“那是再好没有了。” 这一点小插曲很快就被淹没在紧张的拍摄中了,一点水花都没有留下。当天下午孟乔的镜头非常集中,结束的时候整个人都没了精神,再加上暴烈的日头,他整个人成了一颗无人浇灌的小白菜。晚上副导演叫大家出去*的时候,孟乔就像长在椅子上了似的,怎么都起不来。 他只好瓮声瓮气地谢绝了副导演的邀请,副导演见他好像确实累坏了,也没有坚持,叮嘱了几句好好休息之类的话就走了。 人渐渐都走光了,孟乔恨不得直接让自己的灵魂飘回床上,却还不能抛下累赘的身体。回酒店的那一点路好像千山万水似的,他几乎撑不住了,才终于躺在了心心念念的床上。 可是,人在困倦到极点的时候,反倒更难入睡。孟乔就这么迷迷糊糊地沉浸在混沌中,完全失去了时间的概念。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急促敲门声把他从灵魂出窍的状态中拉了出来,孟乔强撑着去开了门,发现门外站着的竟是郑天明。 孟乔使劲摇了摇头,也没能把脑子里那一团浆糊晃匀了,他迟疑了一下:“天明哥,结束了?” 郑天明啼笑皆非:“结什么束,还没开始呢。我来看看你怎么回事,张导亲自请都不去?” 孟乔:“我太累了,也跟张导解释过了,他也没说什么。” 郑天明一脸恨铁不成钢:“傻孩子,你都把他拒了,他还能死乞白赖地求你不成。你没生病吧?如果没事的话,最好还是跟我过去一趟——张秋鹤那个人心眼可不大。” 郑天明话都说道这份上了,孟乔哪里还能拒绝。他迅速把自己收拾了一下,又换了身衣服,坐着郑天明的车去往张导请客的ktv。 他们到达ktv的时候,里面已经开始热火朝天地群魔乱舞了,不苟言笑的编剧大大正在唱一首撕心裂肺的情歌,没有一个音在调上。剩下的人一半在给起哄,另一半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喝酒玩骰子,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包厢里多了两个人。 孟乔被包厢里的音乐声震得头疼,进去就想找个角落长蘑菇,结果被郑天明硬拉到了东道主张秋鹤面前。郑天明推了推他:“去,给张导道个歉,就说你下午让太阳晒得犯糊涂了。” 张秋鹤欣然接受了这个说法,他身旁围着好几个漂亮的大姑娘小伙子,心情正好。他哈哈一笑:“好好好。不过小孟啊,迟到了是不是该表示一下?” 孟乔:“啊?” 张秋鹤面前的茶几上摆着好几瓶开好的啤酒,他眼神往上头瞟了一瞟,孟乔还没反应过来,郑天明已经笑道:“应该的,小乔,拿一瓶酒,敬敬张导。” 张秋鹤看起来不是很满意;他显然不是想让孟乔喝“一”瓶。但是郑天明背后的金主硬得要命,这点小事他没必要不给他面子。于是张导笑了笑:“行,象征性地吹一瓶就行了。” 孟乔下午已经累坏了,现在正头痛欲裂,闻见酒味就想吐。可是他没办法。他只是个连粉丝都没有的小新人,又敢得罪谁呢? 孟乔强灌了自己一瓶酒,喝完就跑出去吐了。 ================ 涂琰坐在角落里,正在闹脾气。他爱玩,但是不爱跟张秋鹤玩;他完全是被夏晔硬拉来的。 涂琰气哼哼地说道:“这鬼地方有什么好玩的,吵死了。” 闻历不知道涂二少什么时候变得喜爱清净了,明明他经常出没的酒吧跟这里比也不相上下。夏晔耐着性子劝道:“大不了待会咱们就走。应酬嘛,难免的,这你还不懂么?” 涂琰:“懂啊,但是我不喜欢他;别说应酬了,我根本都不想应付他。” 夏晔柳眉一挑:“不许任性!你能靠你哥活一辈子吗?” 涂琰顿时不说话了。 闻历看着涂琰那委屈的小眼神,觉得有点心疼。他明明有个天凉王破的哥哥,当然可以喜欢谁就跟谁好,不想应酬就可以不用应酬。他给涂琰拿了一块西瓜,哄道:“一会就该走了,糟心一回好歹吃够本啊。” 然而这只是个美好的愿望。 那边张导玩够了又唱了会歌,眼神一转就盯上了角落里的涂琰。他有点不满,所有的新人都要巴结他,奉承他,闻历也就算了,那个演男二的小男孩为什么能对他爱搭不理? 想到这,张秋鹤一手抄起一瓶啤酒,甩着大腹便便晃悠到角落里。 本来ktv包厢的采光就不好,张导这庞然大物再往那一戳,好像整个包厢的光线都被他挡住了。涂琰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您有事吗?” 张导才不管小新人高不高兴,他把酒瓶放在他们面前的茶几上,硬是挤着涂琰坐了下来,问道:“怎么样,今天玩得好吗?” 涂琰敷衍地“嗯”了一声:“还行。” 张秋鹤哈哈一笑:“我看你们兴致好像不太高,再一想,那肯定是我招待不周了啊。这不,我特地拿了两瓶酒给你赔罪。小涂啊,你要是愿意原谅我呢,咱哥俩就把这酒给干了,怎么样?” 涂琰额角的小青筋欢快地跳了几跳。夏晔真怕涂琰少爷脾气上来,大庭广众之下就把这猥琐男给揍了,赶紧拦了一把:“您太客气了。您是前辈,阿琰哪能让您喝酒?按说他该替您喝了才是。但是我们阿琰酒精过敏,确实喝不了,要不咱们以茶代酒,您看行不行?” 夏晔已经很客气了,要是在平常,张秋鹤怎么也会给她这个面子。但他今天已经喝得上了头,脑子不太灵光,只会一条道跑到黑。张秋鹤固执地摇头:“那可不成,我今天要是不跟他喝这个酒,心里可过意不去啊。小涂啊,你是新人,不知道。在咱们这个圈子里,酒精过敏可混不下去啊。” 说着,他的左手食指还假装无意识地划过涂琰的手背。 涂琰的嘴角抽了抽,伸手去拿酒瓶子。张秋鹤笑得志得意满,闻历却看得心惊胆战。以他多年来跟涂二少斗智斗勇的经验来看,涂琰现在拿酒绝对不会是为了给自己喝;他多半是想泼这老流氓一脸,弄不好还想直接给人开个颅。 闻历赶紧拦住涂琰的手:“小孩子别逞强,酒精过敏你还敢喝。回头你起一脸疹子,后头的戏还怎么拍?” 涂琰:“我不是……” 闻历充耳不闻,夺过涂琰手里的酒,倒了一杯在空茶杯里,举起来对张秋鹤扬了扬:“张导,阿琰确实不能喝酒,我代他敬您一杯,谢谢您今天款待。” 张秋鹤没灌成涂琰酒,十分不乐意,但他还是勉强接受了闻历的台阶。毕竟闻历那么红,碰不得喝杯酒也够本;最主要的是组里还有一个言湛,万一那小子真是酒精过敏……张秋鹤哆嗦了一下,酒都醒了三分。 然后,张秋鹤笑眯眯地跟闻历喝了杯酒,又对涂琰说道:“小涂啊,你喝不了酒,游戏可会玩吧?” 第十八章 “‘吹牛’,会玩吧?” “吹牛”是一种比较常见的骰子游戏,一般酒吧和ktv包厢里都会放那么几套骰盅给客人玩。每个骰盅里有五六个骰子,参与游戏的几个人摇完骰盅,可以看看自己摇出来的点数,然后开始轮流叫数。目的是猜目前所有人的骰盅里某个点数的个数,规矩是只能越叫越大。 如果有人觉得某个人叫得太大了,这时就可以喊“开”。所有人打开自己手里的骰盅,如果叫到点数的骰子数目加起来刚好有这么多甚至更多,那么猜错的人就算输;反之,则是被“开”的人输。 游戏规则并不怎么高明,但是一直都还挺流行的。 张秋鹤从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摸出四套骰盅,点过骰子数目后,在每个人面前摆了一只,笑道:“先说好,输了的人要按照赢了的人的要求做一件事,随便是什么,愿赌服输,敢不敢?” 说完,他又自以为幽默地补了一句:“当然啦,不能是杀人放火之类的。” 涂琰根本不想理他,夏晔和闻历也立场鲜明地不苟言笑。张秋鹤觉得有点尴尬,在心里问候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鲜肉的八倍祖宗,又脑补了他待会在自己身、下哭着求饶的样子,成功熄灭了自己的怒火。张秋鹤若无其事地说道:“开始吧,我先来。” 夏晔有点担心地看了涂琰一眼,涂琰却笑了笑,拿起骰盅摇了起来。张秋鹤大喜过望,兴奋道:“女士优先,第一把小夏来吧。” 这个角落里很快进入了气氛诡异的游戏时间。 “五个二。” “七个三。” “七个六。” “开!” “夏姐输了,唱首歌吧。” “七个六。” “八个六。” “十个五。” “开。” “阿历输了,罚杯酒。” 张秋鹤立于不败之地,越玩越兴奋,认为揩油指日可待。但他很快就不高兴了——因为他发现,这一桌只有夏晔和闻历在轮流输,而涂琰居然跟他一样,也一直立于不败之地! 这下张导可不干了:“哎,你们这样可不对啊,哪有这么放水的?有没有点职业操守!” 夏晔心想你竟然还知道中文里有“操守”这个词。她正准备打个圆场糊弄过去,就听涂琰呵呵一笑道:“是啊,这样可不好。” 一旁的闻历只好在心里默默地给作死不辍的张秋鹤点了根蜡。 “十个五。”涂琰一上来就报了个大手笔。 “十一个五。”闻历战战兢兢。 “十二个五。”夏晔战战兢兢*2。 “……十三个五。”张秋鹤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想放过这难得的机会。 哪知涂琰轻描淡写地瞥了他一眼:“开。” 张秋鹤傻了。大家各自掀开骰盅,只见摇出“五”点的骰子一共四个,非常契合概率论结果。 而涂琰连一个“五”都没有。 涂琰嗤笑一声:“一共二十四个骰子,其中同一个点数出现半数以上的概率能有多少。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兵不厌诈。” 张秋鹤脸上隐隐有了怒意,而涂琰就像没看见似的,指了指旁边:“终于轮到我提要求了吧?我的要求是,张导您请离我们远点,游戏结束了。” 已经差不多有十年没有人敢用这么恶劣的态度跟张秋鹤说话了,他还真有点不习惯。张秋鹤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而涂琰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那意思好像在说:还不滚? 张秋鹤滚了,滚得怒气冲冲的。涂琰不耐烦地灌了自己一杯凉茶水,对夏晔道:“半个小时,再半个小时我一定要走,我真是一眼也不想再看见这傻逼了。” 夏晔连连点头;其实她刚才就开始巴不得涂琰马上走人了。她隐隐觉得,吃了瘪的张秋鹤绝对不会那么轻易善罢甘休。 过了没一会,ktv的服务生送进来两副崭新的扑克。 张秋鹤抓起话筒,示意大家稍事安静,然后道:“大伙肯捧场,老张我是非常高兴。我呢,这回请大家出来玩,就是为了让大伙交流交流感情,以后才好一起工作嘛。老张我是个急脾气,看见有些年轻人害羞,真是替你们着急。来,咱们大伙一块玩几局游戏,玩完就是朋友。我可就只能帮你们到这了哦。” 大冒险的游戏规则是这样的:先抽签选出主持人,由主持人摇游戏专用的骰子决定大冒险的内容。然后给每个人发一张不同花色的扑克,拿到牌的所有人击鼓传花,由主持人喊停。最后由主持人随机选一个花色,跟拿到“花”的人配合进行大冒险——如果他指定的花色刚好就是拿到“花”的人手里的花色,则改成真心话,提问的人依旧抽签决定。 骰子上面的惩罚内容大多不太过火,很适合彼此之间还不太熟悉的群体一起玩。尤其是搭档进行大冒险的两个倒霉蛋,最容易产生同病相怜的革命情谊。前面几局大伙玩得其乐融融,不苟言笑的编剧大大还在道具组小哥的配合下,送了女服务生一束花。 这一轮,抽到主持人的是个新人小鲜肉。小鲜肉小心翼翼地掷了骰子,掷出来的惩罚内容竟然是最过火的“法式热吻一分钟”。场面一下就安静了下来,几乎所有人都既兴奋,又不安:这种事情看热闹当然开心,但是如果是自己不幸抽到的话……当然,还是得看对方是谁。 张秋鹤装模作样地说了一句:“这不太好吧?这里还有这么多女孩子,要不重新掷一次吧。” 立刻有人跑出来劝说,只是游戏而已大家都玩的开。然后张秋鹤才“退”了一步,勉为其难地说道:“这样吧,如果这回有抽到一男一女的话,法式热吻就用吻手代替吧。” 自然又有不少人拍马屁说他想得周到。 接下来就是击鼓传花。这回主持人坚持的时间好像特别长,所有人都经了一遍手之后,竟然又传回到了角落里的涂琰手里,他才恰好喊停。 主持人转过来,对涂琰笑了笑,在张秋鹤赞许的目光中说道:“另一个花色选……红桃a吧。” 所有人都开始翻自己的牌,张秋鹤志得意满地将自己的牌翻过面来……然后表情顿时僵住了。 闻历弱弱地举起手:“红桃a在这里……” 涂琰霍然回头,扭得脖子发出“咔哒”一声脆响,正好跟闻历来了个贴面。 有不明真相的好事者已经开始起哄了:“小涂,闻哥那么好看么,这就忍不住了啊?” 闻历是真没想到会抽到自己,表情略有点尴尬。 涂琰更没想到。 涂二少干别的不行,吃喝嫖赌的本事那是无人能及,张秋鹤先串通小鲜肉后出老千的把戏,都是他成年前就玩剩下的。涂琰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自己本该抽到的牌跟小鲜肉作弊发给张秋鹤的牌调换了一下,这样他玩个真心话敷衍过去就行了。 可是没想到,他也有失手的一天!他竟然算错了一张,把本该自己拿的牌送到了旁边的闻历手里。 这特么就很尴尬了。 周围的起哄声此起彼伏的,一次比一次激烈。闻历耳尖发烫,心里完全没了对策。不知什么时候,张秋鹤已经来到了他们旁边,假惺惺地劝道:“好了,愿赌服输,你们还想找人代替不成?” 涂琰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忽然觉得他那句“找人代替”竟透出了几分垂涎欲滴的期待。 涂琰顿时被恶心到了。 箭在弦上。 涂琰脑子一热,鬼使神差地,他一把揪起闻历的衣领,粗暴地亲了上去。 第十九章 涂琰亲上去的时候气势汹汹的,牙齿还凶狠地磕在了闻历的嘴唇上。闻历的嘴唇很软,含起来就像吸着美味的果冻。鬼使神差地,涂琰竟伸出一点舌尖,舔了一下。 闻历震惊了。 涂琰也震惊了。 涂琰傻了似的噙着闻历的嘴唇,竟连分开都想不起来了。他们俩就这么僵硬在一起,四唇相接,尴尬得无以复加。 ……大概是实在太尴尬了的缘故吧。 一分钟的惩罚时间眨眼间就过去了,尖锐的铃声将涂琰从神游天外的懵懂中猛地拽脱出来。红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爬满了他□□在衬衫外面的皮肤,涂琰的身体小幅度地弹了一下,而后突然站起身,跑出了包厢。 夏晔:“……”她立刻跟一包厢的人道歉告辞,然后追了出去。 涂琰走得特别快,而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走,要走去哪里;可苦了夏晔。她穿着高跟鞋,腿也没有涂琰的长,一路风驰电掣地也没能追上涂琰。好不容易等到涂琰停下脚步,她赶紧一把把人抓住,气喘吁吁地质问道:“你跑、跑什么跑!” 涂琰茫然地看着她,魂魄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夏晔抽了抽嘴角:“你这一幅*少女的样子给谁看呢?亲的时候我看你也挺起劲的嘛。怎么,难道这还是你初吻不成?” 涂琰顿时炸毛:“呸呸呸,什么初吻?我又不是没人要的万年老处男!” 没人要的万年老处男两只手拿了三个包,默默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夏晔:“……那什么,你出来得正好,我刚说我忘了拿包呢。出来了就别回去了,我送你们俩一块回酒店。” 而涂琰却好像吓到了似的,后退了好几步。 闻历的表情有点古怪,低声道:“明明是你突然亲上来……” 是哦,涂琰想,我为什么要突然亲上去?这下可真特么尴尬。 以及,现在怎么办? 涂琰的脸上毫无城府地一团兵荒马乱,正在闻历和夏晔看他准备怎么解决时,涂二少突然迷迷糊糊地倒了下去。 这可把夏晔吓坏了,她还以为涂琰突发了什么急病,差点就打了120。结果一番手忙脚乱的检查之后,她发现涂二少好像……没什么事。 嗯,就是一滩泥似的不肯“醒”来。 气得夏晔当场咆哮起来:“你在这装什么烂醉如泥?你今天喝了哪怕一口酒吗!” 是哦,涂琰又想,我竟然一口酒都没喝,这特么可怎么装醉? 涂二少天人交战了一会,觉得反正已经都这么尴尬了,还不如索性酒一口气装下去,否则还得爬起来面对闻历。于是涂二少就这么心安理得地让夏晔扶着,并且越晕越有心得。 也是绝了。 夏晔这么多年没带过这么奇葩的艺人,一时间竟无计可施,只好转而把炮火对准了另外一个。她对闻历怒目而视:“你在那戳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搭把手,难道你要让我背他回去吗!” 无辜躺枪的闻历只好不情愿地磨蹭到夏晔旁边,把涂二少接了过来。 涂琰压根没想到夏晔会叫闻历来背他,差点就装不下去了。但是事到如今骑虎难下,他只能硬着头皮接着往下演,任凭闻历把他背起来。 明明是最舒适的人类体温,涂琰却觉得灼人得不行。 涂二少这几步棋走得可谓拆东墙补西墙错漏百出,最终苦果还得自己咽。 涂琰回去以后辗转反侧了一夜,到后半夜的时候已经困到了极点,却竟也没怎么睡着。第二天早上上妆的时候,那化妆师看着他的黑眼圈心疼得顿足捶胸的:“哎哟这可不行,你还是先敷张面膜吧,我说宝贝儿啊,你昨天夜里打家劫舍去啦?这小脸糙的……” 他不提“昨晚”还好,一提起来涂琰的脸立马黑了。化妆师觑了一眼他可怕的表情,没心没肺地说道:“不会吧?” 涂琰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化妆师那厢已经既沉痛又惋惜地大呼小叫起来:“又是张秋鹤那个老色狼?我的上帝老佛爷诶,好白菜都让猪拱啦,造孽哟!” 化妆师的宗教信仰好像有点混乱,听起来像是在亵渎神明。涂琰太阳穴旁的青筋不受控制地跳了段欢快的节奏,他咬牙切齿道:“你胡说什么呢!” 化妆师:“没事弟弟,咱大男人不寻死觅活,就当被狗咬了一口,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哎,他许你什么了?我告诉你,反正都这样了,你一定要跟那个老东西敲一笔大的!” 涂琰觉得他再待下去没准得把这位先生的宝贝梳妆台给掀了,于是推开化妆师的手气冲冲地走了。 化妆师一脸沉痛,“贴心”地没有阻拦。 结果没过一分钟,言湛就冲进来咆哮道:“涂琰呢,上着吓死人的半面妆你怎么就把他放出去瞎溜达?马上要开拍了知不知道!” 化妆师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我说言导,咱有时候也稍微人性化一点吧,那孩子刚被人稀里糊涂地潜了,心里苦啊。” 言湛:“……” 最后涂琰被言湛小鸡仔似的拎回了化妆间,还挨了顿臭骂。少男情怀被人毫不留情地践踏在泥土里,涂二少的心情莫名悲愤。而当他看到他今天的戏份有一半都是跟闻历的对手戏时,简直连死的心都有了。 早上第一场戏,是卢翊澄和关岱在卢家大宅吃早午饭。因为卢父出差,没有长辈在场,所以关系已经缓和下来的两个人,这一餐饭吃得有说有笑。 这一场戏重点要突出“欢快”两个字,以便同下一场就是卢父死讯传来的戏,形成剧烈的情感冲突。 然而涂琰现在见到闻历,恐怕得用上这辈子全部的毅力才能保证自己不会怂得转身逃跑,让他“欢快”起来实在有点强人所难。 卢家大宅的一楼客厅里,摆着一张巨大的餐桌,卢翊澄和关岱分坐两侧,卢翊澄抓起一个小香梨扔给关岱,结果准头太差,惊险地贴着关岱的耳朵呼啸而过。 关岱目瞪口呆:“……好球。” 然后两人笑作一团。 这么一个镜头涂琰拍了三遍。 第一次,卢翊澄抓起一个小香梨扔了过去,结果力道不对,那梨飞到一半就难以为继地摔在了餐桌上。 第二次,香梨打着旋直奔关岱脑门,关岱不得不用力后仰躲避暗器,差点摔了个四脚朝天。 言湛气坏了:“涂琰!你是想砸死他灭口吗!” “灭口”这个词用得十分微妙,涂琰和闻历对视一眼,然后一个比一个迅速地避开了对方的眼神。 第三次,梨终于被顺利扔过去了,可是“笑作一团”的环节出了岔子。关岱还好,卢翊澄笑得怎么看怎么勉强。 言湛当场暴躁地扔了一个空矿泉水瓶子泄愤。 “你们俩识字吗?小学语文及格吗?剧本上写的是‘开怀大笑’,不是强颜欢笑!尤其是你,涂琰,这么大人了没学会怎么笑吗?卢栈楼下个镜头才死呢!” 涂琰垂头丧气的,闻历还试图替他辩解了一下:“言导,他今天情绪不太好……” “看出来了。”言湛冷笑一声:“一脸如丧考妣,跟临终关怀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是失眠,是*了。” 言湛挥了挥手:“算了,你这状态是拍不了了,今天的戏份全过。” 涂琰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言扒皮竟然也有良心发现的一天么! 可惜事实证明,蜜罐里泡大的涂二少确实是太甜了。 言湛眼珠一转,对化妆师吩咐道:“给他重新化个妆,一会准备先拍卢翊澄临终那场。”他温柔地对涂琰一笑:“表情不错,继续保持吧。” 第二十章 卢翊澄在倒数第二集的时候死了。 被他们联手逼到绝路的*oss方贺绑架了洛眉,逼迫关岱停止一切行动,并且用自己去换她。关键时刻卢翊澄敲晕了关岱,孤身赴约。后来卢翊澄代替洛眉,成了新的人质,一直跟反派们周旋,最后跟boss同归于尽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之后洛眉就彻底跟关岱分了手,因为“午夜梦回时总是看见那个人对我笑,他求仁得仁,我终于这辈子都无法摆脱他了。” 后来洛眉醉心事业,成为了业界著名的学者、以及她任职学校最受欢迎的教授。 对此,涂琰只想说,干得漂亮啊妹子! 什么愧疚啊,自责啊,其实你只是看穿了一切,不想再跟这两个死基佬虚耗光阴了吧。 涂琰现在的样子演临终状态的卢翊澄倒还真挺合适的,妆都不用怎么化,稍微修饰一下就是张死人脸。涂琰身上挂着好几个血袋——这玩意要赶合适的时候弄破,而且最好一次过,据说是为了给剧组节省一点洗衣经费——冷冷地吐槽道:“言导,这剧bg线、bl线全be,你就不怕剧粉到时候组团去砸你家玻璃吗?” 对此,言导表现出了一块合格滚刀肉的高冷。他蔑视地盯了涂琰一眼,说道:“为艺术献身懂吗?你肯定不懂。剧粉要是真能做出砸我家玻璃这种过激行为,那说明他们对这部剧真的是真爱,到时候我早赚的钵满盆盈了,还在乎几块玻璃吗?” 涂二少被此人丝毫不肯掩饰的拜金嘴脸惊呆了,没想出应对的话;言湛不耐烦地一摆手:“退下吧,注意酝酿情绪,最后决定和*oss同归于尽的时候一定要表现出那种慷慨赴死的豪迈——看过爱国主义教育片吧?仔细回想一下,你虽然没有先烈们的精神,但是你可以体会一下他们的情感。” 卢翊澄刚刚被打了一顿,有些虚弱地蜷缩在一个废弃仓库的角落里。但他看着方贺有些焦躁地踱来踱去,心里的快意完全弥补了身体的疼痛。 卢翊澄艰难地扯了扯流血的嘴角,露出一个不比哭好看多少的笑容。 方贺踹了他一脚:“死到临头还笑,你以为关岱会来救你?” 卢翊澄更开心了:“我死不死有什么关系,反正你是要死啦。” 涂琰只要不演跟闻历的对手戏,发挥一切正常,这个镜头拍了两次就过了。 接下来,场景变换,方贺被关岱逼得走投无路。仓库起火,不出去会被烧死;外面全是关岱和卢家的人,他只要一出去就会被击毙。最后方贺一咬牙,挟持着卢翊澄慢慢走出仓库。 卢翊澄一身的伤,走路都有点不太利索,脸上却一直保持着愉悦的笑容。 方贺跟关岱讨价还价,关岱投鼠忌器,几乎答应了他全部的要求:替他准备了车子、现金、以及三个国家的护照;方贺则答应,等他平安坐上飞机之后会放了卢翊澄。 卢翊澄一句话没说。直到关岱差人去给他开车,卢翊澄才叫住他:“我的腿好像断了,疼得不行。我有辆在做保养的车,就在这附近的4s店,你直接叫他们拖过来,钥匙就在我身上。” 关岱想早点救出卢翊澄,方贺想早点脱身,双方一拍即合。 方贺把车开得飞快,之后却发现刹车失灵了。他不住地开着车往护栏上蹭,试图减缓它的速度,结果不甚冲进了对面车道。眼看着一辆大车迎面而来,方贺意图跳车拼一线生机,卢翊澄却死死拉住了他的胳膊,畅快地笑道:“别白费力气了,你害死了我爸,却还想出国去过衣食无忧的日子么?” 方贺惊悚道:“放开我,咱俩一起跳下去,说不定不会死!” 卢翊澄摇摇头:“我死不死的,有什么打紧?只要你死了就行了。” 方贺怎么也挣脱不开,急得脸都白了:“翊澄,你还这么年轻,陪我死了不值当的,听我说,你现在放开我,咱们还有一线生机!” 卢翊澄笑了:“你不知道吧,这刹车是我亲手弄坏的,就盼着哪天你能用上呢。我死了活了值不值当你说了不算,我说得才算。我这一辈子,就会败家和闯祸,死了倒让别人轻松点。能亲手送你下地狱,我求之不得啊。” 然后车祸爆炸,反派死透了,卢翊澄强行便当。 涂琰从道具车里爬出来后,就跟真的死过一次似的,整个人笼罩在一层厚重的寂寥里,好像再也不会出来。言湛有点理解这种投入到“生死”之中的感觉,大发慈悲地挥挥手:“今天他的戏份结束了,小夏,你带他出去兜兜风散散心。”说完他又强调了一次:“带他出去。爬山,游湖,购物,干什么都行,但是别送他回宾馆。” 涂琰的状态的确非常不好,夏晔都有点吓着了。她小心翼翼地引着涂琰往停车场走,涂琰非常乖,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只不过在坐进车里的时候,人很明显地挣扎了一下。夏晔赶紧安抚:“没事啊,没事,咱这刹车没坏。” 涂琰虚弱地把脸转开:“坏了也没事,就是怕你也在里面。” 夏晔脸一白,斥道:“胡说什么呢,赶紧呸呸呸。” 涂琰笑了笑,不置可否。 涂琰一路上不说话,夏晔的疑惑一点点膨胀变大,后来又混入了一点恐惧。涂琰实在太不对劲了。早上起来的时候他暴躁又尖锐,但那是活生生的负面情绪;而现在他重新又变得乖巧了起来,却让夏晔觉得死气沉沉的。 “爬山去吗?”夏晔轻声问道。 涂琰笑笑:“都行。” h市的山都不算高,他们爬的那一座海拔也就几百米。后山山顶是一块平坦的大石头,有一面是陡峭的山壁,有点像黄山的光明顶,平时也有人在这等着看日出。然而这会日出时间早过了,又是工作日,诺大的一片地方竟然只有涂琰和夏晔两个人。 涂琰此时就站在崖壁旁的护栏边上,极目远眺,整个人显得轻盈至极,好像随时都会乘风归去。 夏晔看得心惊胆颤:“涂琰,你给我回来!” 涂琰回头冲她一笑:“夏姐,你想什么呢?我不会……”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眼神似乎有点迷茫。令人心惊肉跳的两秒钟过去后,他喃喃道:“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夏晔头皮都快炸裂开了。她不管不顾地冲上去,用尽全力拽得涂琰向后一个趔趄,总算是脱离了那危险的悬崖。她拉着涂琰不撒手,整个人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成了一个巨大的人形挂件。 涂琰哭笑不得:“姐你干什么啊……” 夏晔扬着头,死死盯着他嚷道:“你想跳下去,是吗?” 涂琰浑身一震:“我没……”然后他说不下去了。 涂琰其实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了,明明整个人生都缺心少肺的,看起来实在不像长了“抑郁”那根基因。但是就在刚才,他站在悬崖边上的那一刻,却真真切切地有种想要一跃而下的冲动。 难道是出于人类与生俱来的、对土地的无限热爱吗? 涂琰在夏晔旁边坐了下来,宽慰地搂了搂她,说了一个“我”字。 然后,他鬼使神差地打开了话匣子。 “我是个麻烦精,从小只会败家和闯祸,毕业证都是我哥给我买的。我爸妈,我哥,甚至是我妹妹,他们一直都在给我收拾各种烂摊子。有时候我酒想啊,如果我是他们的话,肯定宁愿没有这种亲戚。你说得对,那个剧本里的卢翊澄跟我太像了,不,我比他还不如。他最后还给他爸报了仇,而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爸那场奇怪的车祸究竟是不是意外。” 涂琰落寞地叹了口气:“我哥一个字都不肯跟我说。我是个累赘。” 夏晔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头发:“你明知道不是这样的。你哥哥多爱你啊。卢翊澄之所以选了那样一条孤注一掷的路,是因为他的生命里没有人再等着他了。可你不一样,你就是少了根头发,你哥哥都会心疼死的。” 涂琰迷茫地看着他,眼神渐渐变得清明,那种飘忽欲仙的诡异气场终于消弭于无形。夏晔松了口气,只听涂琰淡淡道:“不会的,谁一天还不掉个百十根头发?” 夏晔笑了,拉着他的手站起来:“回去吧,回头我给你约个心理医生。” 涂琰:“……什么?” 夏晔又恢复了那种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状态:“对,你没听错,是心理医生。阿琰,你不觉得你太容易受到你所演绎的那个人物的影响了吗?这是不正常的;你甚至有些分不清哪个是你,哪个是虚拟人物。是的,涂琰,你这种状态,就是入戏容易出戏难。” 第二十一章 涂琰和夏晔下山的时候坐的是缆车。 夏晔一直拽着涂琰,似乎还有点担心他一时想不开推开窗户跳下去;而涂琰全程一脸懵逼,他很难消化“入戏容易出戏难”这件事。 涂琰一直以来都以为他演戏很有天分,可原来却是因为他有心理疾病吗? 涂琰认为他的人生观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危机,而且情势不容乐观。 言湛拍了那么多年戏,像涂琰这种情况也不是没见过,心理干预早做早好。于是他几乎连想都没想就给涂琰准了假——心理咨询通常是一到两周进行一次,每次若干小时,再算上来往车程的话,言湛大方地给了涂琰一周半天时间。 不过,“车程”后来省了。因为涂哲修听过夏晔的汇报之后,如临大敌,第二天就送了一个心理医生到剧组。据说言湛当时脸色非常难看,但是批出去的假,覆水难收,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涂琰在他眼皮子底下闲着没事干。 虽然一周也就空出那么一两个小时,但是这对剥削成性的言导来说,简直就是不能容忍的事情。 “阿历阿历,今天下了工去撸串吧!” “阿历阿历,今天懒得动,咱们叫日料外卖怎么样?” 接吻风波早就成了过眼云烟,涂二少自从知道了自己得了“不能出戏”的病,光速把“跟情敌先生过于亲密”的锅甩给了心理疾病。他现在肆无忌惮地顺从了本心,跟闻历愈发亲近——反正都是病嘛,早晚能治好。 戏就这么安安稳稳地拍了下去,没再有过什么意外,连最爱出幺蛾子的郑天明都乖巧得很。然而好日子过了没一个礼拜,就又出了一件令言湛暴跳如雷的事。 路郁杉来探班了。 言导跟路影帝不知有过什么不为人知的过节,总之言湛一听说他来了,本来就不平和的气场顿时染上了一股杀气,正在他旁边看剧本的涂琰成了第一个被波及到的倒霉蛋,直白地打了个哆嗦。正在这时,带着好几个助理的路郁杉已经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言湛眉毛一挑,怒道:“谁把他放进来的!” 没人说话。这片场又不是皇宫大内,路郁杉也不是狗仔,再说他同个经纪人手下就有两个艺人在这组里,过来探班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吗? 言湛没找着泄愤对象,只好对着空气发作了一顿。而路郁杉的助理们就这么趁着言导宣泄情绪的功夫,面不改色地给剧组的每个人都分了饮料和小点心。最后路郁杉无视了言湛几欲择人而噬的目光,毫无心理压力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从随身的恒温袋里掏出一杯冰咖啡和一只精致的点心盒子递到言湛面前:“我来的路上特地给你买的,是你最喜欢的那家店。” 言湛没有接,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路郁杉不以为忤,反倒笑了:“阿湛,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难讨好了?” 言湛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表情漠然:“我现在吃不了凉的,也吃不了油腻腻的点心。” 路郁杉吃了一惊,有点手足无措地收回冰咖啡和点心,皱了皱眉:“怎么会这样。” 看着他常年绷得完美的面孔终于裂开了一丝缝隙,言湛颇有些扳回一城的快意:“你看,你对现在一无所知,又拼命想要勾起谁的回忆?是想弥补你自己的缺憾,还是单纯显摆你记性好?” 发泄完了,言湛的情绪也平和了许多。路郁杉坐在原地不肯动,他就干脆起身给自己换个位子。路郁杉在他身后叫住了他:“阿湛,我这回来要在剧组多待几天。” 言湛愣了愣,随即嘲讽地一笑:“随便,你愿意浪费时间和钱,我又能说什么?你爱来不来,别在我面前乱晃就行。” 路郁杉温和地笑笑:“那恐怕不行。阿湛,我这回,可是专程来给你跑龙套的。” 言湛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接下来是有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要出场,可他原本是打算临时在片场门口抓个群演拉倒的,因为那个角色实在是太不重要了。他阴郁地看着路郁杉:“真新鲜,我的角色要用什么人,我竟然都不知道。” 路郁杉愉悦地笑了笑:“一个龙套都要你亲力亲为,你还不得累死?再说,这龙套是我友情跑的,比你请群演都便宜,还能带话题带收视率。阿湛,这么稳赚不赔的买卖,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呢?” 不管路郁杉能带来多少好处,言湛都确实不太开心,他冷漠地看着路郁杉,突然转身走了。 涂琰推测,他可能是找相关负责人吵架去了。 整个片场的人都愕然了,半晌,副导演小心翼翼地问监制老师道:“老师,您看这……咱还拍么?” 监制老师苦恼地叹了口气:“算了,别浪费时间了,大家就当中场休息吧——正好趁新鲜把饮料点心吃了。” 不知道言导找的是金主还是上司,总之当他终于回来的时候,脸上依旧一片阴森,应该是结果不太如意。 其实稍微动动脚趾头都想得到,有路郁杉这种大牌上赶着送友情,谁不要谁傻逼,再人傻钱多的金主也不可能让他由着性子来。 后来剧组一众人捏着一把冷汗,总算进行完当天的流程,原地解散了。不管是后勤道具还是演员,都努力以最快的速度一哄而散,好像多待一会都会被他们无良上司的邪火殃及似的。 涂琰和闻历也不例外,可惜他们的运气格外不好。 闻历今天的造型比较特殊,卸妆花的时间稍微长了点,涂琰左右没事做,就多等了他一会。结果等他们俩收拾好准备回酒店的时候,发现整个场地空荡荡的,除了言湛和路郁杉,一个人都没有了。 这么一来,偷偷溜走的难度就有点大了。他们俩只好跟阎王似的言湛打了个招呼,其实腰腿都绷得紧紧的,随时准备撒腿就跑。 偏偏那个一点都不怕阎王湛的路大胆笑容可掬地对他们俩说道:“待会跟我吃顿饭去,让小晔把咱们公司的人都带上。”说完他扭头问言湛道:“阿湛,要一起去吗?” 言湛言简意赅:“滚。” 路郁杉挨了骂也不生气,还呵呵笑了。涂琰和闻历则干脆就当这个字是对他们俩说的,溜着墙边灰溜溜地滚了。 路郁杉的饭局定在了李遥投资的那家饭店,只邀请了晋中传媒在剧组的几个演员和他的经纪人夏晔。夏晔和路郁杉没到之前,区区四个人,短小精悍地划分了三方势利,这一顿饭还没开吃,已经暗潮汹涌。 诺大一张圆桌,涂琰只空出主位,闻历坐在他旁边,而跟他们一贯不睦的郑天明则果断选了离他们最远的位置。最后一个进来的孟乔因为两方都是他的朋友,十分痛苦,最后干脆选了下首,眼不见心不烦——反正在场的就他最不红,坐在下首理所当然。 涂琰就差把“讨厌你”三个字写在脸上了,一个字都不肯跟郑天明说。郑天明当然也不可能主动跟涂琰说话,闻历为了少惹涂二少生气一坐下就只管喝茶装死,孟乔倒是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但是以他的智商根本想不出应该要说什么。 万能的“吃了么?”,听起来是不是有点蠢? 冷到南极的气氛一直持续到路郁杉和夏晔进来。路郁杉是个连言大妖孽都不放在眼里的活神仙,几个小新人的不和睦落在他眼里他只当没看见。他进来以后先是旁若无人地点了菜,然后让服务员给开了瓶死贵的红酒,给每个人的水晶高脚杯里都斟了个杯底。然后路郁杉端着杯子站起来:“我说你们都坐这么远干什么?天明,来我旁边坐;小乔,别守着上菜那破地方——上来你也不能头一个吃,何苦来的?” 看着几个人不情不愿地挪了窝,路郁杉满意了。他用杯底轻轻磕了磕透明锃亮的玻璃桌面:“头一杯干了吧,以后我就不管你们了。” 路郁杉头一个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眼睛亮晶晶地笑道:“多谢各位前辈照顾,我小新人先干为敬啦。” 第二十二章 路郁杉自谦是剧组的小新人,可没有人真敢当他是新人。一桌子人轮流敬酒,没一会功夫,刚才那种葬礼般的肃穆便一扫而空,气氛终于有点热络了。可见酒这个东西,自古以来作为饭局上必不可少的神兵利器,是蕴含了古人的智慧的。 可惜神兵利器时常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菜还没上齐,一瓶红酒就已经见了底,有人醉了。 “没了啊。”郑天明把瓶口朝下晃了晃,只有几滴残液落在杯子里,他不满地撇撇嘴:“路郁杉,酒没了。” 路郁杉无奈扶额:“好好好,再给你要一瓶。” 像涂琰这种久经沙场的老油条不太能理解一杯倒的世界,还特地把空酒瓶拿过来仔细看了几眼,咕哝道:“也不是什么烈酒啊。” 闻历在桌子底下踹了嘴贱的涂二少一脚。 然而已经晚了,郑天明虽然喝得脑子有点不清楚,可听觉却还好得很。他对涂琰怒目而视,新点的酒一上来,他立马给自己倒了一杯,挑衅地对涂琰说道:“涂……琰,我敬、敬你一杯!” 涂琰满不在意地对他扬了扬杯子,一口干了。 郑天明可能是感觉自己的尊严遭到了践踏,不服气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再来!” 郑天明已然喝成了半个醉鬼,而涂琰脾气上来也不管自己有没有喧宾夺主,一来二去,路郁杉的接风宴成了两人拼酒的战场,到后来,别人几乎都不怎么端杯了。 红酒后劲大,渐渐地,涂琰也有点上头了。他看着郑天明晕头转向的样子,笑了:“你这是不行了吧?服不服,还来吗?” 郑天明尽管舌头都大了,还是不服气地说道:“怎……么不来?” 路郁杉哭笑不得地阻止道:“差不多行了,吃点东西……” 结果话音未落就被两位当事人异口同声地拒绝了:“不行!” 路郁杉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无奈地掐了掐眉心:“行,那您二位坐一边喝去,让我们消停吃点,总行吧?” 这回没人有异议,涂琰跟孟乔换了个位子,坐在郑天明旁边,两个人接着推杯换盏拼酒斗气。 夏晔有些担心:“这可得喝到什么时候去?” 路郁杉漠然道:“喝倒一个就得了,可能快了吧,你没看天明都坐不稳了么?” 夏晔扶额:“天哪,这明天可怎么拍戏啊。” 路郁杉:“大不了被言湛骂么,挨顿骂自然就长记性了。”他回头一看夏晔的表情,笑了:“小晔,又不是骂你,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直到涂琰在某次跟郑天明碰杯时,郑天明刚好把酒杯往后一撤,导致涂琰没控制好力道,直接泼了郑天明身后的路郁杉一裤子酒。路郁杉跟两个醉鬼发脾气觉得掉价,不发脾气又憋屈,有点无所适从。郑天明却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就一头从椅子上栽了下去。 这顿饭吃成这样,是没法再继续下去了,郑天明单手拎起烂醉如泥的郑天明,心塞地说道:“算了,各回各家吧,这一顿回头我再补。” 他把郑天明扔在后座,连助理都没有叫,直接拉开了驾驶室的门坐了进去。车子开出去了好一会,他才从后视镜里冷漠地向后看了一眼,斥道:“别演了,给我滚起来!” 过了几秒钟,刚才明明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郑天明窸窸窣窣地从后座上爬了起来,笑嘻嘻地看着驾驶位上的路郁杉,眼神清明,头一句话就是:“路郁杉,你酒驾啊。” 路郁杉开车的空档丢给他一个毫不留情的眼神:“闹够了没有?你自己说,你今天除了泼了我一身酒,还占着什么便宜了?” 郑天明撇撇嘴:“话不能这么说,你看,你现在不就挺讨厌他了?” 红灯,路郁杉猛地一脚刹车踩了下去。 “我讨不讨厌他有什么用?你不想想,为什么他能演男二,而你只能演个小配角?为什么投资方会任由言湛用那样匪夷所思的理由把我换掉?”他重新发动了车子,冷笑了一声:“天明,你脑袋里那玩意也不比谁小,偶尔也用用它,好吗?” 涂琰是真有点醉了。夏晔叫了代驾把他们拉到酒店楼下,然后跟闻历一左一右地把他架了上去。等电梯的时候,涂琰突然对夏晔笑了笑:“姐姐。” 夏晔不得不承认,在那一瞬间,她是真的有点被这醉鬼萌到了。 可涂琰下一句话顿时就让她萌不起来了,他说:“姐姐,路哥跟言导是什么关系啊?” 闻历一惊,差点把涂琰扔下去;夏晔赶紧往周围看了一圈,确定没有人听到后才稍微松了口气。她压低声音,答非所问地哄骗道:“回去再说啊,回去给你泡蜂蜜牛奶。” 涂琰竟就真的乖乖闭嘴了。 喝醉酒的涂二少几乎跟平常一样乖巧有礼貌,根本不耍酒疯,这让夏晔十分欣慰。然而她的欣慰并没能保持多长时间,因为她很快发现,喝醉酒的涂二少变得非常难对付。 条理分明,且记忆力极好。 回到房间后,涂琰先是乖乖地在沙发上坐下,然后扬着头,问了夏晔两件事。 第一件:“我的蜂蜜牛奶呢?” 第二件:“路哥跟言导究竟是什么关系?” 夏晔几乎绝倒。 最后闻历打电话叫客房服务给涂琰弄了蜂蜜牛奶,夏晔被他拽着一直袖子脱不了身,只好生硬地说道:“没怎么,就是好过一阵子,好多年前的事了。” 这时,蜂蜜牛奶来了,夏晔趁机挣脱了涂二少的禁锢,逃回了自己的房间。 涂琰一觉醒来之后跟平时也没什么不同,除了念台词的时候要稍微反应个一秒钟。 言湛几乎要抓狂了。 “停停停!你给我滚过来!”言湛看起来十分暴躁,却居然还压着没发脾气:“昨天晚上路郁杉除了带你吃饭,还让你干嘛了?他给你拉皮条了?” 涂琰顿时惊悚了:“没!您怎么会这么想!” 言湛毫无诚意地敷衍道:“看他面相就是这种人。没有就没有吧,你紧张什么?不过话说回来……”他顿了顿,继而疾风骤雨地怒吼道:“你自己看看你演得这是什么玩意!” 涂琰猝不及防,差点让他吼个跟头。 言湛发泄了一会,沉着脸拍了拍旁边的座位:“过来,告诉你个好消息,听完了给我滚回去好好演,知道吗?” 涂琰心想这头脑迟钝可能一时半会还不太容易好,可他怂得不敢跟言湛说半个不字,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言湛说:“咱们剧组的那个副导演,张秋鹤,你还记得吧?” 涂琰点点头。 言湛:“你不喜欢他,是吧?” 涂琰迟疑了一下。他的确挺烦那个老色鬼,可他不太确定是不是要在言湛面前告状,毕竟他还有点想自己解决。可还没等他想好,言湛已经嗤地一声笑了出来:“得了吧,别以为我那天人不在就什么都不知道,这可是我的剧组。” 涂琰认为他说得非常有道理,敬佩地点了点头。 言湛:“张秋鹤走了,开心吗?” 涂琰一惊,继而感动地看着言湛:“言导……” 言湛摆摆手:“不是我干的,我猜应该是你哥;我哪有这么大的权利。无论是公司还是投资商都不会允许我说开谁就开谁的,否则路郁杉昨天就该滚蛋了。” 涂琰:“……” 言湛看着他,半认真地问道:“你好好想想,昨天路郁杉真的没对你做什么吗?” 涂琰哭笑不得:“真的没有啊!夏姐也在呢。” 这个答案应该在意料之中,可是涂琰觉得言湛看起来是真的有些失望;他甚至觉得自己真切地听见言湛咕哝了一句:“欺负你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这是在希望他哥哥把路郁杉也赶走吗?涂琰哭笑不得,心里却想起昨天夏晔告诉他言湛和路郁杉“好过”的事。他无法想象这是两个曾经“好”过的人;要么就是他们当初分手分得实在惨烈至极。 第二十三章 可能是言湛大魔王真的具备点提神醒脑的功效,总之跟他聊完之后,涂琰那颗一片混沌的脑子竟然清明了不少,台词也越念越顺当了。 由于前面几天已经一股脑把卢翊澄和关岱的“相杀”部分拍完了,之后就只剩下甜甜蜜蜜的相爱(划掉)伟大的友情。涂琰跟闻历的关系越来越好,拍起戏来相当顺手。 现在正在拍的这一场,是关岱和洛眉的一次约会。时间点在关岱刚刚击败好基友卢翊澄,跟洛眉表白成功后不久。 这场约会是关岱精心安排的。他特地空出了一整天时间,在临近中午时接她出门吃了顿精致的简餐,然后逛街、喝下午茶、看电影、晚上再到高档餐厅吃顿大餐。处处尽心,堪称教科书似的浪漫约会。哦,他还准备了一条死贵的手链当作小礼物,刚刚见面的时候就送给了洛眉。 闻历和林紫的表演都没什么问题,特别是林紫,她是演偶像剧出道的,这种桥段对她来说十分得心应手。他们在喝下午茶的时候有出一触即离的吻戏,亲的是额头,笼罩在午后暖洋洋的阳光里,美好得像一幅画卷。 连周围的工作人员都被他撩得不要不要的。 戏外的涂琰看得啧啧称奇:“言导拍谈恋爱拍得相当专业啊。” 然而他很快就被打脸了。 关岱和洛眉看完电影,又吃了顿极为漫长的法餐,吃完已经九点多了。关岱贴心地把洛眉一直送到她家门口,洛眉打开门,对他回眸一笑:“今天我特别开心,谢谢你,那个……你要不要进来喝杯水?” 以涂琰二十多年来当直男的经验来看,像关岱这种表面假正经实则不要脸的人设,无论如何都会顺水推舟地踏进那扇门。倒不是说一定就会发生什么,但是和心仪的姑娘在一个相对私密的环境下独处,哪怕只是喝杯茶,对两个人之间感情都是个不小的推进。 然而刚才还在拼命释放雄性魅力的荷尔蒙先生摇身一变成了羞涩的毛头小子,关岱站在人家姑娘家门口,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就不进去了吧,待会还得回家跟翊澄一起看球赛。” 涂琰:“……” 他完全不理解为什么旁边的姑娘们都在小声尖叫“好萌好萌”,这关岱不是精分就是傻逼,究竟哪里萌了? 言湛那个死基佬,果然还是不懂异性恋啊。 然后紧接着下一场,就是关岱兴冲冲地丢下热恋中的女友,回到卢翊澄家去看球。 唔,难怪这货最后的下场是当一辈子单身狗。 接下来的一场戏,就是这对狗男男相亲相爱地通宵看球。虽然其中有个细节带动了之后的情节发展,但是涂琰依旧认为—— 这他妈究竟又什么可说的?!剧本竟然还能写得跟老太太的裹脚布似的! 涂琰上学的时候,世界杯的那段时间凡事能看直播的酒吧串吧通常都是座无虚席的,尤其是学校附近的。人一多就难免有这样那样的故事发生,但是涂琰跟大部分人一样,关注点从来都在球赛上。所以他不理解,两个男人一起看球,如果不拍球赛的话,还能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呢? “阿琰,到你了。”夏晔低声的提示将他拉回现实中。 涂琰迅速调整情绪,收起鄙夷,站起来深吸了一口气。 关岱在回家——这货已经毕业独立了,却还迟迟没从卢家搬出来,编剧大概是忘了——的途中,特地买了宵夜和啤酒。他到家的时候,卢翊澄刚好在洗水果。关岱想进厨房帮忙,却被卢翊澄湿着一双手推到客厅里:“把电视打开等我,我这就好了!” 然后卢翊澄端着一盘水果,跟关岱一起坐在客厅的地上,全神贯注地期待着比赛开始。 他们一起欢呼,一起失落,一起尖叫。幸亏卢家是独门独院的别墅,要不邻居非得报警不可。关岱一点都没有了白天约会时的绅士与风度翩翩,此时的他就跟这个城市里随处可见的年轻人一样,毛躁、冲动,但是真切、鲜活。 他们摊开一茶几的宵夜和啤酒,吃得开怀大笑,满地狼藉。他们交谈、干杯、给对方夹菜,后来喝得微醺后,他们甚至拆开一盒蛋糕往对方俩上糊奶油。最后卢翊澄喝醉了,而球赛还没有结束,他就直接靠在关岱肩上睡了过去。 这段戏涂琰一遍过,完成得非常出色,连言湛都少见地露出了一个微笑:“上午你们俩没事了,休息一下就可以去吃午饭了。” 涂琰和闻历领了盒饭,坐在一边吃。打开饭盒一看,涂琰笑了:“哎,言导真会省钱。阿历你看,这不是咱刚才用的道具吗?” 水煎包、炸鸡、小豆凉糕和大拌菜,跟关岱买的宵夜一模一样。 涂琰一边笑,一边对闻历小声吐槽:“我跟你说,言导肯定没看过球赛,更没看过世界杯。那看球的时候,谁还有心情吃吃喝喝?要是我啊,人家给我面前摆一盘香蕉皮,我都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反正我也不知道我吃的是什么。” 闻历想象了一下涂二少吃香蕉皮的样子,顿时笑得直打跌。涂琰不满地踹了他一脚:“你笑什么?” 闻历赶紧板起脸:“没什么,就是我也不怎么爱看球,不大能理解那种氛围。”他又强调了一遍:“绝对不是笑你。” 涂琰撇撇嘴:“什么啊,球赛可好看了,明年就又有世界杯了,到时候我带你看,给你扫盲。”说着,他十分自然地从自己的饭盒里夹了一块炸鸡,放在了闻历的碗里。 闻历也非常自然地夹起来,往嘴里送去。 然后闻历的筷子停在半空中,两个人同时愣住了。 筷子一松,悬在半空中的无辜鸡肉滚到了地上。 涂琰的心跳突然快得有点不正常。他一向将他和闻历越来越亲密的缘故归咎于入戏,一再听之任之。可是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觉得这么亲密的举动也属平常了吗? 万千思绪好像化作实质在他眼前飘来荡去,一片光怪陆离。 气氛有点尴尬,闻历干咳了一声,想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可是他放松过了头,手一抖,筷子也险些步了鸡肉的后尘。眼看吃饭地家伙要保不住,闻历赶紧伸手去抓,却在碰到筷子之前,先撞在了一个温热的东西上。 两人触电似的同时缩回手,筷子终于一波三折地落了地,发出一声脆响。 第二十四章 那天晚上,涂琰本来像平常一样,是跟闻历约好一起吃饭的。可是中午的时候突然来了那么一出,涂琰一下子不知道这顿饭该怎么吃了。 可他要是突然毁约,是不是就 涂琰下午只有一场戏,拍完了就安安静静地在树荫下头一坐,专心地发愁起晚上的那顿饭来。 夏晔整天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时间照顾涂二少的少女心。涂二少就含着他这一点蜜甜的忧愁在树底下戳了俩小时,终于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他磨磨蹭蹭地走到正在看剧本的林紫旁边,问道:“晚上有时间吗?一起去吃个饭吧。” 林紫惊讶地抬起头:“都、都有谁啊?” “就我。”涂琰迟疑了一下,然后又道:“还有闻历。” 林紫笑了:“可以啊,但是刚才闻历已经邀请过我一次了,你们没事先没商量好吗?真是的。吓我一跳,一天里有两个帅哥约我,害我以为我那颗胖得飞不动的红鸾星终于动了。” 林紫的调侃落在涂琰耳朵里,却根本没能在他脑子里走上一遭。涂琰只礼貌地哈哈哈了几声,心里有点毫无道理的不悦。闻历没跟他打招呼就约了别人,是不想跟他一起吃饭吗? 只许自己放火不许闻历点灯的涂二少,默默地蹲在墙角生起了闷气。 林紫活泼健谈,尤其心情好的时候,她一个人能聒噪全场,倒真是缓解尴尬的利器。他们打扮得很低调,在一家死贵但是味道很好的火锅店定了一个角落里的四人台,闻历和涂琰极有默契地坐了对角,却被林紫赶开了。 “讨厌啦,你们这样给人多少压力知道吗?”林紫将想要坐在她身边的闻历推到对面,满意地说道:“两个帅哥就该坐在一起嘛。 闻历把菜单拿过来,快速地勾选了一堆菜。涂琰喜欢的莲藕牛舌鱼豆腐,林紫喜欢的香菇生菜午餐肉,都赫然在列。他把菜单递给他们问有没有需要补充的时候,林紫“哇”地惊叹了一声:“你真是好细心哎,就一起吃过一次火锅而已,你就把我们喜欢的菜全都记住了吗?” 闻历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以前是做厨师的,可能对菜品比较敏感。” 林紫更兴奋了:“厨师?那我有机会一定要尝尝你的手艺!阿历,你最拿手的菜系是什么?” 闻历和林紫长得都好看,还真有点金童玉女的感觉,不得不说,追求“cp感”的言导审美还是相当过关的。可是不知为什么,涂琰看着这一对一点赏心悦目的感觉都没有;非但如此,他还很有些不开心。 涂琰撇撇嘴:“哪有什么擅长的菜系啊,他原来就是个摊煎饼的。” 闻历有些不服气:“除了摊煎饼,我也卖些小菜的,生意都很不错……” 涂琰嗤笑一声:“还不是靠小绎刷脸。” 林紫“噗”地一声笑了出来:“你们两个不要戏里戏外都是这样啊,拍戏的时候我就像一个电灯泡,私下出来吃饭竟然还要闪闪发光吗!有点公德心啊帅哥们,你们再这样不如请我吃狗粮。” 涂琰扁扁嘴,往滚开的汤锅里倒了一盘肉,不说话了。 林紫对闻历的“厨师”经历十分有兴趣,她似乎认为摊煎饼是个很帅的工作。她兴致勃勃地问道:“那你后来为什么会想到当演员呢?是被星探发掘的吗?” 闻历:“啊,不是,是因为后来我发现,摊煎饼根本是不赚钱的。” 林紫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阿历,你太可爱了!你是开了多久的煎饼店,才发现这个店竟然不赚钱的?” 闻历:“因为铺子是人家免费给我开的,如果是我自己租店的话,可能早就赔得毛干爪净,露宿街头了。” 林紫促狭地眨眨眼:“安啦,你长得这么帅,在街边站一下就会有人带你回家的,我保证。唔,摊煎饼也可以的,什么时候我搞一套设备,让你再过把手瘾怎么样?” 闻历笑了:“其实我是想退休以后就买个铺子继续开煎饼店的,毕竟那段日子算得上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时光了。” 在林紫兴奋的“一定捧场”的欢呼声中,闻历和涂琰鬼使神差地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沉默了下来。闻历的那句“最好的时光”恐怕只有涂琰听得懂并且能够感同身受;从这方面来讲,他们还真是彼此独一无二的知己呢。 涂琰忽然觉得有点心塞。 甚至连闻历自己都不知道,他今天究竟为什么要旧事重提,明明最近已经很少会再想到那个人了。和他在一起的日子确实很好,但是他现在怀念的,更多则是开煎饼铺子时的简单和闲适。 想想那个时候,他经历的最厉害的勾心斗角,不过就是学校里的小孩子讨价还价想让他多送两个菜。 闻历忽然有些落寞,他站起来道:“我去趟洗手间。” 涂琰不太高兴,不知道是因为突然被人勾起了心事,还是别的什么。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碗里的牛肉泄愤,林紫竟完全没有看出他不开心来,兴致勃勃地继续了刚才的话题:“那你呢?如果以后不拍戏了的话,想要干点什么?” 关于这个问题,涂琰非常认真地思考了一会。 他跟大多数人的情况都不太一样。他过了二十多年混吃等死的日子,过得得心应手,再过下半辈子也无妨;他演不演戏对家里来说也不重要,他哥根本不缺他这点钱。可是这可能是他这辈子做的唯一一件还算擅长的正经事,对他自己来说意义非凡。涂琰有点舍不得:“如果以后真的不能演戏了,那我可能就只能继续混吃等死了。” 林紫以为他是幽默,笑得前仰后合;涂琰也配合地咧了咧嘴。只不过他好像对桌上的锅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简直没法把目光从那东西上面挪开。看着看着,涂琰的脸色迟钝地凝重起来,他慢慢道:“林姐,我好像……看到了闪光灯。” 林紫顿时紧张了,她低声道:“不是吧,打扮成这样还能被人认出来?真的被拍到的话,可就麻烦了……” 她话音未落,涂琰突然站了起来:“确实是闪光灯,不过不确定是不是拍咱们的,离得比较远。保险起见咱们还是走吧,我跟闻历说让他到停车场汇合。” 说着,涂琰从钱包里掏出一叠红彤彤的现金,也来不及数,就丢在了桌上。 狗仔可能真的是冲他们来的,涂琰刚刚护着林紫出门,就从玻璃墙的反光中看到了好几个扛着长木仓短炮的人追了出来。他只好拿出原来躲避他哥追杀的本事,带着林紫一路迂回狂奔,总算在回到车里前,甩掉了这群瘟神。 坐在车上的涂琰和林紫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时间都顾不上说话。过了好一会,林紫才断断续续地说道:“真、真是太,惊险了。阿琰,这次多、多亏你了啊。” 涂琰摇摇头:“小时候淘气,为了不想挨打练出一身好本领,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还用得到。” 不多时,幸运地没有撞上狗仔的闻历一脸懵逼地赶来跟他们汇合,他坐进驾驶室,一边启动车子一边问道:“怎么回事?菜还没上齐怎么就要走,我还没吃饱呢。” 涂琰瞪了他一眼:“运气不好,碰上狗仔了。你怎么就知道吃?刚才涮了三盘肉还不够你吃的?” 闻历咕哝了一句:“大部分还不是都进了你肚子。” 涂琰瞪了他一眼,正准备反驳,肚子却在这时不争气地“咕噜”了一声。 闻历:“哈哈哈。” 第二十五章 那一天之后,涂琰依旧爱和闻历厮混在一起,只不过总要有意无意地拽上旁人。 就连中午吃饭,他们俩都默契地跟在经纪人身边。 影帝先生作为整个《长平旧事》剧组咖位最大的演员,居然毫无存在感,进组三天竟都没有他的戏。他也不着急,天天在酒店睡到自然醒混吃等死,工作得犹如在休假。午休时,别人都累得灰头土脸的,只有他神采奕奕地混在人群里领盒饭,结结实实地拉了一把仇恨。 “小涂,我看了你的表演,非常不错。”排队领盒饭的路郁杉对着他比了个大拇指:“我可以说,这两年崭露头角的新人里,你的演技绝对算得上数一数二了,甚至比不少已经红了的‘鲜肉’们都强。” 路郁杉这话说者无意,就是不知道听者会不会多心。周围的人有恭喜的有艳羡的,至少表面的善意都做足了功夫。 路郁杉端着领到的盒饭,理所当然地坐在夏晔旁边。他跟闻历和涂琰分别打了招呼,然后半真半假地对夏晔抱怨道:“小晔,我进组三天了都没戏可拍,剧组到底是怎么安排的?” 夏晔瞪了他一眼:“当初是谁执意要把工作都推掉的?反正你也没事做,等就等吧。” 夏晔嘴上虽然这样说着,但是还是放下午饭,去找相关人员沟通了。 路郁杉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一直这样闲着还真有点不太习惯呢。” “不习惯可以滚,我不收你违约金。”言湛背后灵似的一出声,涂琰和闻历齐齐埋首假装成一对鹌鹑,言湛却没有放过他们的打算。他桃花眼一挑,冷笑一声:“你们两个剧本看得不错了?下午不会再ng了?” 涂琰和闻历一起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夹着尾巴跑了。 路郁杉叹了口气:“阿湛……” 言湛:“闭嘴。” 言湛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在谈正事而不是在发脾气:“你签的那个路人乙……” 路郁杉一脸黑线地打断他:“是陆源怿。” “随便吧。”言湛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你何必抢群演的饭碗,毕竟对人家来说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而且这个角色的戏份要等到这边全部拍完之后到外景地去拍,至少还要再拖半个月。你每分钟都是钱,我耽误不起,所以解约吧,算我这边失误,不会收你违约金的。” 言湛难得摆出一脸“我是为你好”的表情,路郁杉却油盐不进。他摇摇头:“我为了你的戏特地空出一个月,少赚点不算什么——谁不知道你的戏就是口碑?” 言湛头一次被人堵得无话可说,只好黑着脸,拂袖而去。 钱不算什么吗?言湛露出一个讽刺的笑,果然财大气粗今非昔比了,当初那个为了赚钱什么都不顾的人,你要假装他是你平行世界里的□□吗。 当天下午,一条来自小工作室的微博,打了#长平旧事#的tag,被几个营销号转发后,迅速窜红。 这组照片明显是偷拍的,前几张是一男一女在吃火锅,两人相谈甚欢,男方还体贴地给女方夹菜;后面几张是男人扔了一桌子钱,护着女人匆匆离开;最后还强迫症似的放了张一脸懵逼的上菜小哥,凑了个九宫格。如果仔细辨认的话,女方正是当红大花旦林紫,男的却是个生面孔,只能依稀看出来长得还不错。 配图文字是“林紫新恋情疑似曝光”。 夏晔和林紫的经纪人各自拿着手机,一脸相顾茫然,确认了双方的公司都没有炒作计划。应该也不是剧组的营销,除非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打算在控制欲极强的言导面前以下犯上。 而言湛已经在发飙了:“剧还没拍完就给我出这种花边新闻,你们几个是想禁足吗!” 那看来,应该就是林紫的运气格外不好,被蹲点的狗仔偷拍了。 要说狗仔也够无良的,明明一起去的还有闻历,他们却偏挑了闻历不在场的时候,强行把普通朋友聚餐拍成了一场约会。 林紫身经百战,已经习惯了。这种不怎么劲爆的新闻,只要不去理会要不了多久它自己就没热度了。但是涂琰是头一遭,夏晔还安慰了他两句。 “不用管,这种没有同性恋婚外情傍大款的新闻,活跃周期很短的。你只要给家里解释清楚就好了。” 于是涂琰慢慢也就淡定了,只不过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他嫂子对他没有真的在谈恋爱有些失望。 下午的戏有条不紊地拍着,涂琰一共有五场,拍完天都黑了,涂琰人也累得够呛。 收工后回了酒店,涂琰才发现夏晔神色有些不对劲。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涂琰问道,他迟疑了一下,委婉地补了一句:“让厨房给你熬点红糖姜茶?” 夏晔哭笑不得:“少爷啊,咱这车里就没个正经意义上的‘妞儿’,您那些大招就别再无差别释放了。” 涂琰一本正经地反驳道:“胡说,女性都值得关爱,哪怕她像你一样无所不能。” 夏晔简直被他从四面八方戳中红心,一点脾气都没有。她轻叹了一声,心想,这可真是个好孩子。 要是全世界都看得到,那有多好? 夏晔之所以发愁,是因为那条本该迅速沉寂的假新闻竟然越蹦哒越欢实,一度爬上了话题榜前三! 这条微博发出两小时后,呈现出了十分正常的后继乏力的趋势,直到有个几百万粉的大营销号转发时“随口”提了一句:“只有我想知道男方是谁吗?那一桌子辣眼睛的红票票,估计能再吃好几顿这样的饭了。” 很快,闲的蛋疼的网友们先是扒出了火锅店,惊叹了一下其不走寻常路的价位;甚至有人截了不小心入镜的清汤锅底,配以文字“果然和外面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 然后就开始集中火力讨论那个一掷千金买一顿火锅的奇男子,究竟是什么来头。 人多力量大,很快就有人扒出涂琰小火了一把的定妆照。 “眼熟不?像不像某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就说这定妆照超有气质的,难道本人真的是哪家公子吗!” 就这样,七嘴八舌的议论,稍加指引便热度居高不下,竟顽强地支撑到了现在。网友们对“神秘男子”的兴趣甚至超过了林紫的恋情,一个普普通通的绯闻,居然打败了钟妙离婚的撕x大战。 以及,倾向是少见的一边倒的赞扬。 “你就愁这个?”涂琰失笑:“姐姐,我红还不好么?快让老板给你涨工资啊。” 夏晔无语地看着这无忧无虑的少爷,心累极了:“你不懂,这种没什么爆点的新闻没人炒、甚至没人花大力气炒,是活跃不了这么久的。这件事糟糕就糟糕在我不知道炒作的人是谁。你以为他是学雷锋做好事吗?现实是藏头露尾的多半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涂琰坚决地推着夏晔回了房间:“你该好好休息一下,都有黑眼圈了。” 他贴心地给夏晔带上房门前,还问了一句:“真的不要红糖姜茶吗?我听说姑娘们在特殊时期情绪总是有点敏感,你今天……” 夏晔言简意赅地打断了他:“滚。” 尽管夏晔当时看上去有点被迫害妄想症,但是后来事实证明,她的职业嗅觉其实是相当敏锐的。 名利场上,总有些毫无缘由的你死我活。 第二十六章 那条微博的诡异热度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凌晨才渐渐消退,那时涂琰已经有了好几个不同的身份。他的微博粉丝一夜之间涨了好几十万,大多是从林紫那跑过来的。 这些粉丝多才多艺,甚至有人把涂琰为数不多的几张照片,和长平旧事预告片的几个镜头攒在一起,剪了一段跟林紫恩恩爱爱的小视频,在cp粉圈一度被奉为经典。 就这样,拍摄到一半的《长平旧事》以这样的方式再次在观众面前活跃了一把,官博又涨了不少粉丝。然而言湛一点也不高兴。言湛这个人才华和运气都不缺,一路顺风顺水地走到现在,导致他有一点清高的小洁癖。他希望自己的作品靠实力取胜——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而不是某些乱七八糟的小手段。 那几天,整个剧组都被笼罩在言导的低气压下。 跟言湛一样不高兴的还有夏晔。虽然那条微博后来也没有后续了,而且对涂琰根本没产生什么恶劣的影响,反倒让他小火了一把,但她依旧不高兴。她眼皮跳了好几天,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情绪也越来越不好——当然,这可能跟她亲戚真的让涂琰念叨来了也有关系。 短期内,对涂琰造成唯一负面影响的,就是来自李遥一天三遍的定时嚎丧。 李遥喜欢林紫,但是林紫好像不怎么喜欢他。不知道是不是出于这个原因,总之撂爪就忘的李少爷竟然把这喜欢坚持了下来,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可想而知,涂琰和林紫的绯闻一火,李遥就疯了。 他当天晚上就用唐僧式魔音穿耳,对涂琰进行了强大的精神攻击。李遥先是指责涂琰对暗恋对象不忠,又控诉他挖朋友墙角不义,在终于落实了这是狗仔瞎拍的假新闻后,李遥安生了不到三秒钟,又哀嚎了起来:“我不在,你怎么连个狗仔都搞不定!” 涂琰被他吵得头疼:“你来你来。” 李遥顿时萎了:“你以为我不想吗,我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可是我被我姐禁足了,我……” 涂琰冷笑了一声,毫无同情心地挂断了电话。 那天之后,李遥为了随时关注心上人的动态,自虐般地加入了一个cp粉群——后来因为加入时间早还成了粉圈元老——群里产粮他心塞,群里发糖他更心塞,偏偏还被他姐关在家里,只好晨昏定省似的一天找涂琰八遍麻烦。 晚上,涂琰刚刚回到酒店房间,手机就响了,比闹钟还准时。涂琰一脸生无可恋地接起来,不等那边说话就机械地说道:“我早上起晚了不知道她吃了什么;中午的盒饭她只吃了两口米饭但是菜差不多都吃了;晚饭她减肥,只喝了绿豆汤。汇报完毕。” 电话那头的李遥笑了:“孺子可教,都训练成条件反射了。不过这回我也不光是为了这个;我还另外有别的事跟你说。” 涂琰:“真让我惊讶,你那脑子里还能装别的事呢。” 李遥日常被嘲惯了,毫不在意:“你要是不听可别后悔,我姐告诉我,蒋绎后天要去h市出差,有空的话可能去看看你们。” 涂琰一听见“蒋绎”两个字脑子顿时当机,导致话也说不太利索了:“他、他要后悔来看我们?” 李遥作为一个合格的损友,对好友这副怂样表示喜闻乐见:“恩,就你这德性我要是蒋绎我也得后悔看见。少年,压力别太大,他应该主要是去看闻历的,然后可能出于礼貌顺带着也看看你。再说了,他多忙啊,也不一定就真的有时间去。” 涂琰的心情就十分不争气地大起大落了一回,就听李遥大喘气地继续道:“不过我有办法保证他一定会来。” 涂琰下意识地问道:“什么办法?” “简单。”李遥得意道:“你想想有什么东西,必需品或者是没它就睡不着觉的那种,落在家里了,我托他带给你不就好了?” 这年头除了钱和身份证,还真没什么东西能算必需品的,李遥的这个主意可谓是馊到一定程度了。然而涂琰听完竟然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道:“我还真特别想我们家猫大爷,都快得相思病了,要不你托他把我的猫带过来?” 于是两个智商掉线的货就这么一拍即合了。 涂琰挂断电话,有那么几秒钟脑子里是一片空白的。除了喝得烂醉如泥最后还挨了揍的生日宴会,他大概有近一年的时间没有见过蒋绎了。 他过得好不好,见到他应该说什么,无数问题一股脑涌进涂琰的脑海里,堵得水泄不通,各不相让。各种思绪厮杀激烈,许久之后,脱颖而出的第一个反应竟是:这件事该告诉闻历一声的吧? 唔,我果然已经把他当成朋友了,涂琰这样想道。 当时是晚上十点多,作息规律的闻历已经睡下了。在涂琰叙述整个事情经过的短短两分钟内,如愿以偿地见识到了“睡眼惺忪”如何一秒变“精神抖擞”。 听完之后,闻历既没有关心蒋绎什么时候来,也没有亢奋地跟他弹冠相庆,而是匪夷所思地问道:“你竟然让他给你带了一只猫?” 涂琰愤怒地看着他:“球哥是我家独一无二的太上皇,不是什么‘一只猫’,注意你的措辞好吗!” 闻历无法理解一个猫奴的精神世界,心累地摆摆手:“好好好,我重说:你竟然让他带球哥来看你?” 涂琰这会已经有点回过神来了,他突然觉得刚才智商掉线的时候可能是受到了李遥那个蠢货的蛊惑,竟然觉得“捎东西”是个好主意。可我大中国淘宝快递八大菜系举世无双,现在真的还有人会在出差一个月后,翘首等待一个熟人帮他从家里捎东西? 如果他肯稍微动动脑子,走个快递的话,那东西都能到八回了。 涂琰终于意识到他刚才做的那件事很可能成为他这辈子最愚蠢的决定之一时,真想一豆腐撞死。涂琰尴尬地看着闻历:“好像是有点蠢……他不会答应的吧?” “不,他会的。”闻历叹了口气:“他自己也有猫,应该可以理解你的心情。” 涂琰对此无话可说,他觉得自己用一个这么馊的主意都能歪打正着,简直就是心机婊。 闻历也有点不在状态,为了打破尴尬的沉默,他问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叫点宵夜吧。” 闻历其实只是条件反射地想到用万能的食物来缓解一下诡异的气氛,涂琰却已经联想到堵上嘴就不用说话了,忙不迭地点头答应。 闻历要了两碗鲜虾馄炖和几个小菜,带着食物香气的热气一蒸,整个房间都好像变得鲜活了起来。薄薄的馄炖皮白得透明,隐约勾勒出了整个虾仁的形状,让人看一眼就要食指大动,欲罢不能。 汤是鸡汤底,最上头点缀似的飘了几片不讨喜的新鲜菜叶。涂琰撇撇嘴,三下五除二用勺子把菜叶捞起,转而放进闻历碗里,嘴里念叨着:“大力水手,多吃蔬菜。” 闻历哭笑不得:“少爷啊,这不是菠菜。” 两个人开开心心地干掉了馄炖,心满意足。涂琰摸了摸微微鼓起的肚皮,摇摇头:“明天可不能这么吃了,万一吃胖了,言大妖得吃了我。”说完他嫉妒地看了闻历一眼:“你的肚子怎么就不会鼓?” 闻历咽下最后一口汤:“我这是腹肌,没有脂肪那么容易变形。” 他的脸让被馄炖汤的热意蒸腾出了一层薄红,涂琰没心没肺地调笑了一句:“人比花娇,竟然还有腹肌,你是金刚芭比么?” 闻历反手一筷子,轻轻敲了敲他的头。 那僵持了多日的手足无措,就这么在深夜的两碗馄炖里,莫名其妙地消散不见了。 第二十七章 涂琰在闻历房间待到将近十二点,直到觉得有些困了才起身离开。闻历送他出门时,刚好碰见孟乔剧组几个明天没有戏份的配角聚餐回来。喝得小脸红扑扑的孟乔笑着跟涂琰打了个招呼,然后两人勾肩搭背地咬着耳朵走了。 涂琰和林紫的绯闻,全剧组都知道不是真的,至少远远没有涂琰和闻历那个众目睽睽之下的亲吻来得有说服力。喝多了的孟乔跟平时相比要更加缺心少肺一点,此时他的左臂够着涂琰的肩膀,用自以为是耳语但实际上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暧昧地玩笑道:“孤男寡男深夜独处一室,啧啧啧,你们俩进展不错嘛。” 涂琰不好跟个醉鬼计较,只好言简意赅地让他滚;闻历一脸黑线地石化在房间门口。孟乔那些醉得不太厉害的的小伙伴们见这情形都各自回房洗洗睡了,只剩下几个醉鬼十分没素质地在深夜的走廊里哈哈大笑。 第二天一早,涂琰在餐厅里碰见言湛,礼貌地打了个招呼。言湛揶揄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半夜的注意点影响,不要打扰别人休息。” 涂琰:“……” 言湛:“对了,今天上午辛苦一点,争取把一天的戏过掉,下午给你们放个假。” 涂琰十分惊讶:“放……什么?不是,真的假的?” 这其实不能怪涂琰,实在是言导鬼畜起来六亲不认,“放假”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简直崩人设。 言湛耸耸肩:“我确实舍不得给你们放假,但是老友拜托,不能不给面子啊。” 原来,蒋绎因为对谈衡乌龙地揍了涂琰一顿一直心存愧疚,非常痛快地答应下当一回*运输快递员,并且把行程提前了一天,专门用来送猫上门以及看望闻历。 蒋绎中午就到了,正好赶上涂琰和闻历的最后一场对手戏。 他谁也没惊动,就悄悄在角落里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他太忙,大概已经有两年的时间没有见过闻历拍戏了。从一个外行的角度来看,他觉得闻历的进步是相当大的。 果然当初让他当演员而不是继续卖煎饼,是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了。 令蒋绎惊讶的是,涂家那个娇滴滴的小少爷,看起来竟然也很有天分的样子。就说现在他们正在拍的这一场,蒋绎觉得如果换作自己上去的话,大概能笑场八百次。 这一场拍完,言湛点点头表示通过,涂琰和闻历开心地击了个掌,然后就看见了站起来的蒋绎在对他们招手。 蒋绎先把猫包递给涂琰:“你家毛球可乖了,一路上都没有闹。他特别喜欢谈衡做的猫饭,就是有点怂,我们家那两只差点把他的食抢光,他也就叫了两声。” 涂琰目瞪口呆:“不是吧,他在家的时候可凶了。有一回他把我新买的沙发挠坏了,我就打了他两下,结果他三天没理我。” 闻历听得哈哈大笑:“窝里横啊,宠物都随主人。” 涂琰凶狠地瞪着闻历,闻历却只耸了耸肩。蒋绎笑了:“看你们俩感情还不错的样子,我就放心了。出门在外相互照顾一点,我还担心你们还要像小孩子一样打来打去呢。”说着他给他们俩每人发了一个三明治:“先吃这个垫垫肚子,一会给你们吃点好的。” 蒋绎开车带他们去了超市。 涂琰和闻历一人推了一辆购物车,蒋绎负责拿东西。牛奶、巧克力、各种零食,没一会就一人堆了小半车。当他拿起一罐蛋□□仔细研究时,被闻历哭笑不得地拦下了。 “哥,h市虽然比不上b城,可也不是偏远山区,剧组每天都有肉,你看我们俩像营养不良的样子吗?咱们吃饭去吧,我都饿了。” 结果蒋绎把他们带到了超市的生鲜区,豪气地说道:“你们俩肯定好久没吃过家常菜了吧?我让人借了酒店的厨房,一会给你们做顿饭。想吃什么自己拿吧。” 涂琰欢呼了一声,闻历却谨慎地站在原地,没有动手。他小心地问道:“随便拿?这不好吧——阿琰把你手里那条奇形怪状的鱼放回去,那么复杂的东西我不会做。” 闻历曾跟蒋绎做过一段时间室友,十分清楚此人毫无烹饪天赋。不是缺乏锻炼的技术问题,而是熬个粥都要凭人品的那种真·没天赋。他不认为天赋这种东西还能后天进化,所以根本不信蒋绎能弄出一顿家常菜来。 蒋绎却笑了:“别担心,饭肯定不是我做。我来这边出差,谈衡给我带了一个厨子,据说手艺很好,今天先给你们俩试用下。” 回到酒店,闻历任劳任怨地一手提了两个大袋子,把他们刚才的战利品送到厨房。涂琰则陪蒋绎停好车,把他带到闻历的房间。 谈衡给蒋绎挑的厨子确实很好,尤其擅长家常菜,而且风格独树一帜。八菜一汤很快就端了上来,涂琰顿时条件反射地吞了口口水。 闻历作为一个专业素养一般的前厨子,对这桌菜则有更加专业的评价。 “味道挺特别的,不像是那种标准的厨师学校教出来的手艺。” 蒋绎点点头:“当然不是,这是谈衡的手艺。他啊,花了高价雇了人家,却不准人家用那些原本高超的技巧,非得把菜做成他的味道才行。你说说,可有这么不讲理的?” 碰上谈衡这种占有欲和强迫症爆表的雇主,想想人家厨子也是怪心塞的。涂琰没心没肺地附和着蒋绎哈哈大笑,闻历则认真地说道:“谈衡对你真是好。” 涂琰:“当然好啦,不然怎么连出差都给他带厨子,还生怕他吃不惯,强迫人家大师学他的手艺,哈哈哈。” 闻历有些匪夷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蒋绎谦虚地笑了起来:“他就是霸道惯了,外加强迫症晚期,之前还想叫人家厨师做猫饭呢。快吃吧,待会菜要凉了,喜欢的话我把这厨子给你们留下。” 涂琰把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咕哝道:“我可不敢要啊,谈衡知道了又要揍我了。” 这么关系有些一言难尽的三个人,整顿饭的气氛却一直其乐融融的。蒋绎还有事要忙,吃过饭就走了。涂琰和闻历撑得一边一个仰在床上揉着肚子,脸上的表情颇有些痛并快乐着的意思。 就这么沉默了一会,闻历突然问涂琰道:“你还好吗?” 他好吗?涂琰发现自己也有点说不清了。他的单恋从一开始就没有过希望,大概是早已经习惯了。总之涂琰刚刚见到蒋绎的时候,并没有百感交集思之如狂,而是真的就像见了一个老友一样。 涂琰对这种可能难为自己智商的东西一贯不愿深究,于是他装死地摇摇头:“不太好,可能得吃点健胃消食片。” 闻历:“……” 然而过了一会,涂琰却后悔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好奇心正在熊熊燃烧。他碰了碰闻历的胳膊,问道:“你呢?你还好吗?” 闻历揶揄地看了他一眼:“胃还是心?” 涂琰厚着脸皮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当然是问你人了。” 闻历无声地笑了笑:“没什么好不好的,我今天突然发现我和谈衡好像并不一样。你明白吗?对他的感情、细微的相处方式,都不太一样。” 涂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闻历也没指望他听明白,即使他应该与自己感同身受。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这些也许要等到以后我有了自己的爱人,才能真的理解。至于现在,烦恼无益,只要他过得好就行了。” 涂琰没考虑过这么高深的问题,也没有仔细剖析过自己的内心世界,更没跟别人做过对比。他发了一会呆,发现自己好像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不走心地对闻历说了一句:“是的,你没事就好。” 第二十八章 蒋绎的来去匆匆并没有像涂琰想象中一样,在他的生活里掀起多么大的波澜。后来涂琰想了想,也许是因为他最近过得太忙太充实,没什么时间像以前那样闲得蛋疼地伤春悲秋了。 《长平旧事》在这边影视城的戏份基本就算拍完了,下一站,就是在吹毛求疵的言导的坚持下,全组拉到山沟里去取景。 涂琰是个爱好非常朴实的富二代,一点也不小清新,丝毫没有时下有钱人追求“返璞归真”的爱好。他喜欢并且只喜欢在方便快捷现代化的大都市里生活,对捞鱼摘果挖野菜没半毛钱兴趣,从小到大去农家乐的次数不超过三次;而且他十分追求享乐,从未有过尝试徒步登山野营这种自虐式运动的想法。 以上,说明涂琰对他之后一个星期的乡村生活毫无憧憬。 然而,并不是憧憬才会被打破,现实这个小妖精还有可能雪上加霜地让你更加厌恶本来就不受期待的未来。 身娇肉贵的涂二少,在他们开车进山的途中,华丽丽地晕车了。 涂琰第三次狂吐之后,奄奄一息地回到车里,整个人摊成了一只拆骨鸡。他气若游丝地对夏晔控诉道:“我不管,拍完以后让我哥开飞机来接我。” 夏晔心疼地摸了摸涂琰的头发,没忍心告诉他那个山沟里连个停机坪都没有。 不过好消息是他们现在终于可以停车休息一会了,因为他们前头有辆拉设备的车抛锚了,在这狭窄的山路上,一堵就是一长串,谁也别想过去。 当天等他们终于折腾到预订的宾馆时,已经接近凌晨。头一天的拍摄计划是不可能进行了,而且言湛还不得不把第二天的开工时间推后了两个小时。倒不是因为他偶尔良心发现,而是客观情况不允许——就算道具后勤连夜加班,也不可能在预订的拍摄时间完成准备工作。 这一路鸡飞狗跳的出师不利,似乎已经为此后一周的种种不顺拉开了序幕。 涂琰一觉醒来是恢复了一些,但是脸色还是鬼似的苍白。化妆师给他打了两遍腮红,才勉强打出一点好气色。化妆师举着刷子,戳了戳他的脸:“来,笑一个。” 涂琰一点也不想笑,但还是听话地笑了一下。 然后就听那杀千刀的死基佬痛心疾首地说道:“宝贝儿啊,待会演戏的时候你可千万别笑,要不言湛那个死强迫症得让你ng八百次。” 涂琰:“……” 不过这一场也确实没什么可笑的。卢翊澄的父亲死得猝不及防,关岱被人陷害险些锒铛入狱,一夜之间忽然要撑起整个家族的卢翊澄手足无措,哪里笑得出来。幸好最后他撑了下来,虽然花了巨大的代价,但是好歹保下了关岱。暂时得以喘息的两个孩子,像两只失去了庇护的小兽,在外面不得不架起成年雄兽的沉重皮毛,只有躲回窝里时,可以相互舔毛聊以慰藉。 卢翊澄和关岱住进一所山庄,遣散了所有工作人员,过了三天与世隔绝的日子。 只有三天,然后他们就必须改头换面,横空出世。 关岱刚刚遭受了将近十天的非法□□,目前整个人的身体状况和精神状态都不太好。卢翊澄既然遣散了一切闲杂人等,就只好亲自照顾他。可惜卢少爷的看护经验着实有限,幸亏关岱不是特别虚弱,不然搞不好没准要死在自己人手里。 此时,卢翊澄趁着关岱睡觉的功夫,正在厨房里跟一锅清汤面死磕。 卢翊澄手边摆了若干碗失败之作,不是咸了,就是酸了;不是没熟,就是熟过了。而且他对他的失败毫无心得,每一次挑战都是崭新的。 “鸡蛋煮好;青菜备用;鸡汤……”卢翊澄拿起一块x汤宝,咕哝道:“鸡汤get。” 卢翊澄单手抱着笔记本,上面赫然是“鸡汤面的一百零八种做法”。 卢翊澄再次清点了一遍材料,确认无误后开始严阵以待地烧第n锅水。 “鸡汤煮沸。”卢翊澄往沸水里扔进一块x汤宝。 “放入面条,煮沸……面条呢?”然后是一阵手忙脚乱。 “沸腾后放入青菜,加盐。唔,咸了,再加点水吧……” 严格按照网上的步骤,卢翊澄终于弄出了一锅能下口的面。他满意地搓搓手,自言自语道:“下面就剩最后一步了,加油。” 他深吸了一口气,把没有剥皮的鸡蛋整个扔进了锅里。 镜头外的所有人笑得直要打跌,连言湛都中肯地说道:“涂琰这段演得不错,是本色出演吧?” 闻历努力板了板脸,准备入场。 卢翊澄懊恼地看着锅里的鸡蛋,揪了把头发:“完蛋,又不能吃了。” 他正垂头丧气地把煮沸掉的面倒进盆子里,就听见厨房门口传进来一阵轻笑。 卢翊澄回头一看,只见关岱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倚着厨房的门框站着,也不知道看着自己犯了多久的蠢。他老脸一红,说道:“就快好了,你先去饭厅坐一会。” 关岱却没有动,而是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不忙,让我见识见识咱们家少爷的手艺。” 卢翊澄瞪了他一眼,深吸了一口气,又开始一边念叨一边重复之前的步骤。青菜、面条、鸡蛋——这回提前就剥好壳了、鸡汤,却被关岱笑着一把抢过x汤宝:“等等等等,你说什么?这是鸡汤?” 卢翊澄理直气壮地夺回x汤宝:“电视里都说了,这东西一块冲开就是一碗鸡汤!” 关岱目瞪口呆,继而爆发出一阵大笑。等他笑够了,不由分说拉着卢翊澄离开了厨房,口中还一边奚落道:“我的天啊,这些天我竟然顽强地活了下来。” 然后他们在饭厅里站定,卢翊澄刚想发脾气,关岱握在他小臂上的手却顺势而下,准确地摩挲上了他的右手、昨天刚被烫出来的水泡。 关岱的声音温柔而低沉:“谢谢。这几天谢谢你了。” 欢乐逗比风一秒钟变温柔深沉,竟然还能衔接得无比自然,然而涂琰依旧表示这段真是没眼看啊。 根据一般人民群众所熟悉的套路,受伤的男主一般都会由女主照顾,然后在此期间两人之间的感情突飞猛进一日千里*。然而这一部…… 果然就是对狗男男吧。 这个镜头到这里就结束了,言导对此表示非常满意,除了“关岱最后看着卢翊澄的眼睛时不够深情”。他想重来一次,但是被副导演和监制老师同时否决了。于是全组的人开始搬设备挪布景,准备拍摄下一个镜头。 也是今天的最后一个镜头。 关岱用冰箱里那些青黄不接的食材东拼西凑地做了两个菜,配上卢翊澄坚持的x汤宝汤面,总算正经吃上了一顿饭。饭后,关岱和卢翊澄出去散步消食,走着走着就从半山腰爬上了后山山顶。 剧组取景的山顶几乎是一整块平坦的巨大岩石,按说非常容易让人产生安全感。可是根据他们那个变态导演的要求,涂琰和闻历得坐在接近边缘的地方。这就有些令人为难了,因为涂琰有点恐高。 然而他还有点恐言湛,所以略微难以抉择。 闻历私下安慰他道:“没事的,咱们不坐在特别靠边的位置,不可能掉下去。再说剧组都有保护措施的,你尽量不要想它就好了。如果实在害怕的话,你就抓着我的手。” 涂琰深吸了一口气,试着去碰了碰闻历的手,果然觉得好多了。 卢翊澄和关岱坐在山顶的岩石上,猎猎罡风吹乱了他们的头发。极目远眺,天宽地广,他们却唯有躲在这与世隔绝的小小庄园里,才能得片刻安宁。 “明天就要回去了,翊澄。” 他们都知道,今夜十二点一过,就意味着他们这短暂的偷来的平静生活,结束了。行将坍塌的山压在他们的肩膀上,即使压得他们连喘息的余地都没有,他们也还是得扛着它,挺过凶险的风浪。 “这个时候他们就该幕天席地地来一炮。”言湛舔了舔嘴唇,像是在可惜什么似的。 监制老师面无表情:“然后你就等着投资商上天入地地追杀你吧。” 言湛无声地笑了笑:“总有一天老子自己做投资商,想怎么拍,就怎么拍。” 镜头里的两个少年多么美好,他在他们身上看到了他曾肆意挥霍掉的青春;和他在心里勾勒了许多年的梦想的样子。 也许真的可以…… 关岱微微偏过头,低声道:“我一直想问问你,为什么相信我?” 卢翊澄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不为什么,我爸一直让我相信你而已。” 关岱温和地看着他:“哦?如果我骗了卢叔叔,那你可怎么办呢?” 卢翊澄耸耸肩,无所谓地说道:“那你就一直骗下去吧,直到你我有一个先死了,也就圆满了。” 关岱却只听到了卢翊澄无条件的信任。他心下动容,感动地说道:“翊澄,那你会后悔吗?倾尽家财,最后救了一个骗子。” 卢翊澄不耐烦地摆摆手:“你今天怎么这么多话?什么后不后悔的,不就是钱么,以后总能赚到更多。你没事,那就好了。” “非常好!”言湛甚至兴奋地站了起来:“表情动作都很到位,‘关岱’和‘卢翊澄’一直勾着手的小细节处理得也很不错,就是可能摄像机没有拍到。” 涂琰心想那明明是因为我恐高,根本不是什么“小细节”好吗!再说了,一个非午夜档正常向电视剧,男主和男二粘粘糊糊地勾个手指像什么样子! ……导演的取向果然有点奇怪啊。 这个镜头是男主成长的重要镜头,之所以一直拖着没有拍,一方面是因为导演强迫症,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它确实非常重要,需要谨慎处理。在大部分拍摄都结束了的情况下,这个镜头的顺利完成让整个剧组的人都松了口气。连言湛都开心地大发慈悲,在下午四点钟就宣布当天的拍摄结束——尽管这荒郊野岭的也没有哪里可以玩的。 此时此刻,涂琰只想回房间好好睡上一觉。所有人都以为他是累了,所有人都没有觉得意外,于是涂琰顺利地回到房间,好好洗了个澡,躺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 他的思绪太乱了。 涂琰那颗连神经线都横平竖直的大脑,实在装不下什么纷乱的思绪;在他以“你没事,那就好了”结束了一整天的表演,也完成了“卢翊澄”这个人物的成长之后,他总有那么一会要觉得自己就是卢翊澄;自己好像也跟着这个人物一起长大成人了。 肩膀上那莫须有的担子,无形却压得他喘不上气来。 涂琰在看过那么多次心理医生之后,对这种情况的处理略有心得,也能自己慢慢调整;然而更加让他坐立难安的,是当时戏中的那个场景与现实的交叠。 就在不久前,他在闻历的房间,也曾对他说:“你没事就好。” 涂琰对闻历说“你没事就好”,是懵懵懂懂的;卢翊澄对关岱说“你没事,那就好了”,是真心实意的。 两个截然不同的场景,奇异地融合在了一起。遮光帘尽职尽责地挡住了所有的光线,黑暗中,他渐渐开始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涂琰睡着了,他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他又回到了刚才拍戏的山顶上。那小山包成了高耸入云的伟岸山巅,风仿佛静止了,周遭的一切都被云彩包裹着。朦朦胧胧的,似乎有个人影背对着他,站在刚才卢翊澄和关岱坐过的地方。 涂琰的心突然狂跳起来,像个初次坠入爱河的小姑娘,心里明明那么渴望,却近乡情怯地不肯再往前一步。 如果他走了,那我就追上去。涂琰这样想道。 可是那个人没有走。他不但没走,还慢慢吞吞地转过身来。 蒋绎? 曾经魂牵梦萦的名字好像裹了一团棉花糖,将他狂跳不止的心脏拉近了一片甜蜜粘腻的沼泽。那人终于转过身来,却意外长了一张闻历的脸。 涂琰惊讶极了;而更令他惊讶的是,他终于在他的梦境中说了第一句话,下意识脱口而出的却是:“关岱?” 梦中人顶着闻历那张温柔宽和的脸,笑容是格格不入的妖娆魅惑。他一步步走向涂琰,说道:“涂琰,你那么信任我,还肯倾尽家财救我,是因为你爱我吧?” 是因为你爱我吧? 你爱我吧? 爱我吧? 涂琰活生生地吓醒了。 涂琰坐在床上急促地呼吸着,冒了一头的冷汗。他生平做得第一个关于爱情的梦,竟然是个悬疑惊悚版的! 他这桃花运得是多么惨不忍睹啊! 这个梦说明了什么?他潜意识里已经不再喜欢蒋绎了,而他也没有像他担心的那样喜欢上他的情敌,他爱的人,竟然是虚拟的关岱吗? 涂琰觉得他完全不能接受这种设定。 而且更让他尴尬的是,他发现他的内裤一片潮湿。 然而涂琰不得不承认,梦中的关岱那个勾人至极的样子对他的冲击是巨大的,并且直白地反应在了他的身体上——他几乎立刻就石更了。 凌晨三点十八分,涂二少面无表情地把春、梦的证据冲进了马桶里。 不知道是不是被那噩梦吓着了,涂琰再也没睡着。 第二天早上,化妆师照例吐槽了涂琰的皮肤状态。 “我的天啊,你昨天夜里背着我们打劫去了?明明睡得那么早,怎么还是这幅鬼样子。” 涂琰有气无力地看了他一眼,虚弱地鬼扯道:“水土不服,半夜三点就给我难受醒了,再没睡着。” 化妆师心疼地鬼叫了一声,絮絮道:“少年啊,你这样得找个人照顾你才行啊。”然后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猥琐地笑了起来,笑够了又挤眉弄眼地对涂琰说道:“你这水土不服好治,找个男人,药到病除。” 涂琰干脆闭起眼,眼不见心不烦。 幸好整个涂琰今天只有一场戏,而且没几句台词,混混就过的,要不就他现在这个状态,言湛得弄死他。 拍完了涂琰就往树底下一靠,开始补眠。闻历的整个上午几乎是满的,孟乔也有两场戏,夏晔要照顾他们俩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人注意到涂琰的异常。 涂琰这一觉,一直睡到有人叫他吃饭。 涂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见路郁杉站在他面前,一手拿着盒饭,一手正在轻轻推他。见他醒过来,路郁杉笑了:“在这也能睡得这么香?刚才后勤的姑娘叫吃饭的时候都快喊破喉咙了,你都没听见?” 涂琰抬头一看,烈日正当空,应该是已经到了中午。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解释道:“昨晚没睡好,刚才太困了。” 路郁杉“唔”了一声,递给他一盒盒饭:“吃吧。” 于是涂琰跟路郁杉一起坐下来,开始吃他的午饭。路郁杉情商高又健谈,随便说句话都能让人如沐春风,没过一会,涂琰也能跟他有说有笑了。两人就这么愉快地吃完了一顿饭,把空餐盒送到垃圾处理的指定地点后,路郁杉问涂琰道:“你下午还有戏吗?” 涂琰摇了摇头。 路郁杉:“那正好,你搭我车回酒店吧——看给你困的,在这幕天席地地睡着,再着凉感冒。” 涂琰觉得现在他整个人还是有点昏昏沉沉的,搞不好待会真的又要睡过去。山里过了两点就要开始冷了,在这个鬼地方感冒不仅难受还要给别人添□□烦。于是涂琰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那谢谢路哥了,我跟夏姐说一声。” 可是夏晔这会偏偏不知道跑到哪去了,于是路郁杉道:“待会我给她发个短信就行了,咱们走吧。” 这只是个小插曲,涂琰美美地睡了个下午觉后,就给忘到爪哇国去了。晚上闻历叫他去吃农家饭的时候,他已经又神采奕奕了。他们的那一桌都是演员,都要保持身材,只有涂琰胃口大开,统共一只鸡,两条腿都进了他的肚子。 第二天上午还是没有涂琰的戏份,他跟言湛请了个假,准备好好休息一下,顺便梳理梳理他那点匪夷所思的感情问题。然而上午十点,涂琰刚刚完成了“好好休息”这一项,正在为他的第二项做准备工作,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打断了。 准确地说,那应该叫砸门。涂琰有那么一瞬间甚至以为自己赶上了警察抓嫖、娼。 涂琰打开门一看,门外气急败坏地站着的,是夏晔。 “姐?你怎么这会跑回来了?”涂琰惊讶地把她让进房间,看她气喘吁吁的样子,赶紧给她倒了杯水。 夏晔也不客气,接过杯子一饮而尽,然后咬牙切齿地问道:“你给我说,你昨天都干嘛了!” 涂琰:“……拍了场戏,拍完睡着了,然后吃过饭就回来了。不是,这荒郊野岭的,我就是想干点什么也没条件啊!” 夏晔叹了口气:“刷微博,自己看。” 她眉头紧锁,嘴唇紧紧抿在一起,严厉得如临大敌。涂琰也跟着紧张起来:难道自己的艳、照被po到网上了? 然而后来他想了想,自己似乎并没有这种东西可以让人po。 涂琰打开微博,轻车熟路地搜索自己的名字,看着屏幕上的小菊花在这山沟的破网中顽强地转动着。过了好久,才终于弹出搜索内容。 涂琰:“咦,姐你快看,我进表情包了!” 夏晔:“……” 涂琰又往下翻了好几条,才终于翻到了夏晔想让他看的东西。 那是一组照片。 只不过因为太过平平无奇,热度连表情包和旧闻都没能战过。 “你从片场跑回来就为了给我看这个?”涂琰狐疑地看着夏晔,又确认了一遍:“就因为我跟路哥同框了??” 这组照片是昨天他和路郁杉一起吃饭时被拍到的,两个人虽然相谈甚欢,但是并没有出格的举动,甚至连一点肢体接触也没有,怪不得带了路郁杉这么大的咖位都不温不火的。 夏晔冷笑了一声:“对啊,就是给你看这个,吓不吓人?” 涂琰老老实实道:“没有你刚才砸门的时候吓人。” 夏晔恨铁不成钢地给了涂琰一个爆栗:“你啊,可也长点心吧!” “咱们可是在大山沟里拍戏,请问你已经红到够资格被狗仔追到山里了吗?并没有。路郁杉倒是有可能,可问题是他现阶段的行程是保密的,除了老板和我,只有剧组的人知道。那么现在问题来了,是剧组有人偷拍你的照片卖给狗仔,还是干脆有人泄露了路郁杉的行程?” 这缜密的推理听得涂琰目瞪口呆,深深觉得自己的智商缺陷暴露无遗,于是赶紧表现出勤学好问的一面:“然后呢?” 夏晔白了他一眼:“然后?然后我并不认为有人卖了路郁杉的行踪,因为他进组那么多天,根本没有媒体发过他的任何八卦。”夏晔拍了拍涂琰的肩膀:“所以不幸的是,少年,赶紧反思一下你究竟得罪了什么人吧——毕竟你只是个小新人,就是一打照片也卖不了多少钱。” 夏晔看着涂琰一脸呆相,摇了摇头:“你就在这好好想想吧,我得走了。” 涂琰:“走?” 夏晔头疼地叹了口气:“那边还有一位等着安抚呢,真是累死老娘了。” 夏晔说的“等着安抚”的另一位,是正在大发雷霆的另一个当事人,路郁杉。 “我说过多少次,不接受捆绑炒作!”路郁杉暴躁地踱来踱去,压根不听几个助理的好言相劝:“我不管那个新人是什么来头,说不接受就是不接受!” 这时,夏晔推开门进来,几个助理齐齐松了口气,哭丧着脸看着她:“夏姐……” 夏晔摆摆手:“没事了,你们出去吧。”然后她来到路郁杉面前,直白坦然地看着他:“郁杉,我已经跟老板确认过了,没有人捆绑炒作,这件事是个意外。” 路郁杉冷笑了一声。 夏晔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是这样的,涂琰是个不错的苗子,公司是打算好好培养他的,所以不可能在他没有任何作品的情况下,先让他用各种不正当炒作的方式红起来。” 夏晔的话有理有据,路郁杉显然是相信的,但是这仅仅代表他愿意相信公司而已。 路郁杉哼了一声:“我相信你,相信邱总,但是我怎么知道这不是那个小新人自导自演的把戏?你看看网上的评论,这件事得益最大的就是他!” 夏晔皱了皱眉,脱口而出:“他自己?不可能。他没这个智商。”而且,他也没有那么想红。 路郁杉:“小晔啊小晔,你才带了他几天,就那么相信他?我不信这事背后没人推。你也不是第一天在这个圈子里混了,你该知道的,如果换了别人,这种东西下头早就一片群嘲抱大腿了。怎么偏偏到他这就是‘人缘好’、‘影帝大大的好友’?” 夏晔一时语塞,她刚才接到邱斯梁电话后差点气疯了,还真没想到这一点。夏晔皱了皱眉,喃喃道:“是啊,你倒是提醒我了,这事肯定有推手。可是,究竟是谁要跟他过不去?” 路郁杉气笑了:“行行行,你就护着他吧,反正我不信。我要去发声明,我跟他根本不是什么好朋友!” “哎!”夏晔赶紧拦住他:“祖宗哎,这个节骨眼上您就别添乱了,行吗?” 路郁杉不满道:“这能怪我吗?小晔,你手下不是只有他一个艺人,你不觉得你最近的工作偏颇得有点厉害吗?” 夏晔使劲掐了掐眉心:“好好好,是我不对,我会好好反思的。”她顿了顿,咕哝道:“可是,明明是因为他不省心,我才会多顾着他一点;而我最近没怎么管你,还不是因为你自己非要给自己放假?” 路郁杉“哼”了一声,义正言辞地说道:“我没有给自己放假,我现在就在剧组拍戏。只不过因为导演跟我有些误会,而我的经纪人又迟迟没有跟他沟通,所以才导致我现在没有工作可做。” 说完,他还暗示意味十足地看了夏晔一眼。 夏晔举起两只手,作无可奈何投降状:“我这就去跟他沟通,尽量让你赶紧开拍,行不行?” 路郁杉点点头:“那你最好快一点,听说他在改剧本,已经快把我的戏份删光了。” 夏晔:“……” 不知道夏晔是怎么跟言湛沟通的,总之,当天下午路郁杉就接到通知,让他准备明天开拍。路郁杉十分满意夏晔的工作效率,发声明的事总算不了了之。 路郁杉哼着小曲去找言湛拿剧本,言湛没好气地扔给他薄薄几张纸,不情愿地说道:“拿回去熟悉一下,一共八个镜头。” 路郁杉对他的恶劣态度照例包容,他愉悦地翻了翻,道:“还不错啊,阿湛,总算还没把我的戏份删光。” 言湛皮笑肉不笑:“删光?那怎么能呢?不过——”他话锋一转:“明天剧组会集中精力拍你的镜头,你最好拿出你的职业水准来,争取这两天就给它拍完。” 说完,言湛起身就走,路郁杉的笑容就这么僵在了脸上。 良久,站在原地的路郁杉脸上露出一丝嘲讽,抱着他费尽心机求来的剧本离开了。 那么多年没有上过言湛的戏了,他得好好准备一下;他做了那么多,不就是为了让他看一看今非昔比的自己么。 第二天,路郁杉来到片场时,发现工作人员搭了两个布景。他疑惑地跟着小助理来到其中一个场地,只见言湛的助理战战兢兢地从镜头后面探出一个头来,对他心不在焉地假笑了一下:“路哥,好了吗?好了咱们随时可以开始哈。” 路郁杉的脸顿时沉了下来,问道:“言湛呢?” 助理不由自主地往远处的另一个布景前扫了一眼,心里十分怨念。他觉得自己就像是镇元子和孙大圣斗法时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那个可怜的土地小老儿。 助理哭丧着脸:“路哥,咱都得服从安排啊。” 路郁杉气笑了:“行,服从安排,我知道。”他走进临时搭建的、显然有点粗制滥造的布景,扫了几眼设备:“淘汰的、备用的,嗯,言湛对我真是好。他是打算随便拍一拍把我打发走,后期直接把我的镜头全剪掉,是吧?” 助理干笑了一声:“那怎么能呢。” 言湛原话是:“设备不成?也没让你拍得多好啊。这几场权当给你练手,你尽力就好了,放心,到时候所有能看的镜头我都给你留着。” 这已经算是从言导嘴里说出来的比较像人话的语言了,他很少有这么和颜悦色宽宏大量的时候,然而助理却觉得,他还是宁愿挨顿臭骂。 路郁杉知道为难言湛的助理毫无意义,他迁怒地瞪了助理一眼,气冲冲地到旁边去找言湛。短短几步路,路郁杉已经平静了不少,他来到言湛面前是,压着火气道:“阿湛,你这是什么意思?” 言湛抬头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别担心,我的助理水平也不差,当然可能不如我,但是比你拍的那些垃圾电影的导演强多了。” 路郁杉怒道:“我担什么心……不对,言湛,这是担心的问题吗?你明知道!” 言湛推开他的手:“我知道什么?我该知道什么?我只知道时间来不及,不重要的戏份不需要我亲自拍。恕我直言,你非要演的这个角色,我就算按市场价给你结算,也比不上我在这拖一天烧掉的经费。” 路郁杉看起来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言湛漠然地看着他:“别觉得自己受了什么不公正的待遇,我去掉的角色、删掉的戏份又不止你一个人。你让夏晔来跟我沟通,我也看在从前的份上给你的角色留了戏份。难道因为你是影帝你大牌我就要多拍一堆无关紧要的东西吗?世界上没有这样的道理。再说了,路郁杉,我比你更大牌。” 言湛终于气得路郁杉拂袖而去。他离开时刚好迎面撞上了化好妆的涂琰。涂琰笑着同他打了个招呼,路郁杉却只扔给他一声冷哼。 涂琰莫名其妙地看向言湛:“路哥这是怎么了?” 言湛嗤笑一声:“大概今年忘打针了吧。你都准备好了?别整天凑在我旁边八卦,剧本都背下来了吗?” 涂琰一缩脖子,赶紧夹着尾巴跑了。 言湛看着路郁杉的背影,面色冷淡至极。他自言自语道:“光会叫经纪人压我,自以为很聪明么。还不是连谁是狐谁是虎都没搞清楚?” 第二十九章 事实证明,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路郁杉最终没能干过已经修炼出人形的言姓大妖,只好屈辱地接受了不平等条约。 言湛对此竟然还有点遗憾:“我还以为他这回可以直接撂挑子走人了……失算了。人类年纪大了,脾气真的也会变得平和吗?” ……十年八年的,果然对老妖怪什么的来说是太过短暂的时光。 又过了两天,涂琰的戏份终于杀青了。 忙忙碌碌两个来月,算算也吃了不少苦,几乎每一天的工作强度都非常大,可他居然撑了下来,实在堪称奇迹。涂琰兴奋地在床上打了个滚:明天终于不用早起了。 可是第二天,涂琰却自虐般地在生物钟的召唤下准点醒了过来。说来也奇怪,平时这个点他总是困得恨不得长在床上,今天不用工作了,反倒异常清醒。 涂琰躺在床上数了一百只羊,没能酝酿出丝毫困意,只好决定上片场去看看辛勤拍摄的闻历和孟乔,顺便拉个仇恨。 涂琰不用化妆,散散漫漫地到的都比平常早了半个小时。这个点演员和工作人员大多还没有就位,片场只有言湛一个人,正在小心翼翼地擦拭他心爱的镜头。 涂琰走过去跟他打了个招呼:“言导。” 言湛一点不意外地对他点了点头:“睡不着了吧?” 涂琰:“……” 言湛:“正常,跟我工作节奏快强度大,想要回到原来的生活状态,需要慢慢适应。不过,你很幸运。” 涂琰完全不知道最后一句是怎么冒出来的,根本没法往下接,只好露出一个甜美的傻笑。然后言湛继续道:“第一次拍戏遇到的导演就是我。” 涂琰:“……” 言湛:“这样你以后再拍别人的戏,就会觉得很轻松。” 涂琰心道你竟然也知道自己鬼畜,言湛却愉悦地笑了。他拍拍身旁的椅子:“过来坐。” 言大妖女王惯了的,凡人涂琰完全不敢违背他的意思。涂琰乖乖地在言湛身边正襟危坐,比出席董事会还要严肃。 言湛被他逗笑了:“就随便聊聊,别紧张啊。小涂,我听说你是为了赚零花钱才拍的这部戏。现在钱也赚到了,那戏以后还演吗?” 涂琰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拍戏很辛苦,还引发了一种奇怪的心理疾病,至今未愈,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被言导虐得斯德哥尔摩了,涂琰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有点喜欢演戏了。 言湛:“老实说,一开始他们要把你塞给我做男二的时候,我特别不愿意。要不是你哥后来又给我追加了一大笔投资,我根本都不想看你试镜;我还想过阳奉阴违地删减卢翊澄的戏份,弄个别的角色代替他……直到后来我发现你竟然很有天分,狗屁都没学过居然也能演得有模有样。老实说,现在我一点都不后悔用了你。涂琰,我的戏会红的,你也会红的。” 涂琰感动地说道:“真的啊,我哥真的专门又为我投了一笔钱吗?他当时那么生气,把我赶出家门,我还以为他再也不想理我了。” 牙尖嘴利的言导头一次尝到被人噎的滋味,他静默了一秒钟,然后惊天动地地咆哮了起来:“老子头一次长篇大论地夸奖一个人,你的关注点究竟都在什么奇怪的地方!” 这时,片场的工作人员开始陆陆续续地各就各位,涂琰占的是监制老师的地方,这时也就不好意思继续坐在那里了。他正准备趁监制还没到的时候挪个位置,结果还没站起来,路郁杉就先来了。 路郁杉老远就看见两个人交头接耳的,言湛即使在骂人都透着一股子亲昵。路郁杉做了好几天的心理建设瞬间坍塌,走到言湛近前的时候还黑着一张脸。言湛看见他,刚才露出一点苗头的和颜悦色顿时一扫而空,又恢复了平常那种随时准备开口骂人的可怕状态。 涂琰难得长了一回眼色,在暴风雨来临之前,跑了。 路郁杉看着涂琰的背影,神色有些复杂。言湛不耐烦地清了清嗓子:“你到底有事没有?没事就去你那边拍戏,就剩一场了早上拍完拉倒。” 路郁杉正色道:“我找你就是为了这个。阿湛,你也知道我就剩最后一场了,你不想亲自看看吗?” 言湛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有什么好看的,你是要息影还是要退圈?没别的事赶紧拍你的戏去,那边工作人员等你半天了,别在我的剧组耍大牌。” 言湛每说一个字,路郁杉的脸色就变得更加难看一分,到最后已经是满面山雨欲来。他紧紧攥着拳头,指甲嵌进掌心,手腕内侧的小青筋一突一突地跳动着。路郁杉忽然弯下腰,双手撑在言湛椅子两边的把手上,居高临下地咬牙切齿道:“然后呢?随便拍一拍,再把我的镜头全都剪掉,眼不见心不烦?言湛,你就那么恨我吗,多看我一眼都不愿意?” 谦谦君子变得出人意料地阴郁而危险,言湛却不感兴趣地垂着头,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抬。路郁杉终于失望,他最后看了言湛一眼,拂袖而去。 言湛却想起昨天他的助理小何拿给他的样片,小何拍得尽心尽力,比他自己也不差什么,看样子是剪不了几刀的。早知道就找个新来的孩子去拍了,言湛苦恼地想道。 一场鲜为人知的风波还未来得及轩然大作,便静悄悄地隐没在了暗潮之中。路郁杉当天杀青以后并没有离开片场,而是等到了三天之后,和整个剧组一起回到h市。 他们到达h市时是下午两点,几小时之后就是杀青宴。几乎所有人都没顾上休息,洗洗涮涮之后就开始致力于把自己打扮得容光焕发。只有涂琰趴在宾馆的大床上一直睡到五点——他终于接受了山沟里无法开飞机的设定,跟着剧组的车一路吐了回来。 杀青的心情和开拍是截然不同的,大家都在放松心情放飞自我。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涂琰忽然有种回到了现实生活中的感觉。 宴会还没有正式开始,整个大厅里的人们各凭喜好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手里拿着开胃酒或者饮料,如果饿了的话也有精致的水果点心。不过娱乐圈减肥成风,人人都恨不得瘦成纸片,所以在宴会正式开始前,吃吃喝喝的大多也就摆个样子。 除了涂琰。 涂琰路上刚把胃吐空,接着又睡了一下午,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他给自己拿了一盘子蛋糕,一口一个很快就清空了。再拿第二盘的时候,干脆就站在食品区不走了。 林紫看得眼热:“哇,好嫉妒你哦。等我哪天退圈了,也要这样吃一次!” 涂琰出于礼貌递给她一块,林紫连连摆手避如蛇蝎:“不要不要,你知道这一口我要跑多少公里吗!被我经纪人看到她会杀了我的!” 涂琰想想自己温柔的经纪人大概干不出这么凶残的事,颇为欣慰。他正叉着一块布朗尼准备往嘴里送,却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闻历挡了下来,闻历哭笑不得:“空腹不好吃这么多油腻的奶油吧。过来,先吃一点粥垫一垫。” 涂琰感动得要哭出来了,立刻把蛋糕盘子扔到一边,端起闻历不知从哪里弄到的粥,狼吞虎咽地喝了个干净。 然后他才顾得上看了闻历一眼,然而这一眼却让他有点挪不开目光。 闻历非常适合正装。质地良好、样式中规中矩的黑色西装衬得他腰细腿长,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颇有些衣冠禽兽的味道。要弯不弯的涂二少当场就暗自吞了口口水。 涂琰认为他这只是纯粹地沉迷于美好的*。 闻历有点敏感,被涂琰赤果果的贪婪的小眼神一扫,浑身都有点不太自在。林紫被他们俩夹在中间,敏锐地嗅到了某种不同寻常的酸臭味。如果是在平常的话,她还真乐意观赏一出真人秀。然而今天大庭广众的,几乎全是圈里人,还有狗仔隐匿其中,简直就是一步一火坑。 林紫素手一探,轻推了闻历一把,揶揄地笑道:“杀青啦杀青啦,你们这对狗男男出一出戏好不好啦!真是的,好瞎哦。” 闻历的脸顿时红了,涂琰的厚脸皮都隐隐有点发烫。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片刻,然后不约而同地挪开了目光。 挪得简直欲盖弥彰,林紫当场就想扶额长叹。 言导真是个到处立flag的死基佬啊,大概真的是乌鸦修炼成精的。 第7章 .19 七点,《长平旧事》杀青宴准时开始。 言湛拍戏的时候又鬼畜又刻薄,相比之下私下里就要温和得多了。虽然他还是一脉相承地不太会说人话,但是会有意识地避免多说话。导演致辞言湛只讲了几句让大家吃好喝好之类的话,就干脆利落地宣布开餐了。 食物是美味精致的,但是份量非常小。这个安排节能环保又合理,毕竟在座的一个比一个节制,做多了也是浪费。 于是涂琰每每望眼欲穿地看着侍者端着典雅的木制托盘在人群中穿梭。每个托盘里只有六杯酒,或是三四盘食物——倒在一起也顶不上他家球哥一顿饭的量。 无论鸡排猪排牛排鱼排鹅肝鱼子酱,全是一口没;蛋糕小得令人发指,估计师傅做的时候分分钟想掀桌;水果沙拉每种一块凑不齐五个种类;只有蔬菜类的好一点,张牙舞爪地好歹能盖住半个盘子。 宴会开始没十分钟,涂琰手边就摞了二十几个盘子。 节食的林紫眼巴巴地看着他眼睛都要冒火了,她懊恼地说道:“如果谁可以让我这么吃东西,我一定嫁给他。” 涂琰闻言顿时停了下来:“你当真的?” 林紫笑了:“你好可爱哦。当然不是啦,怎么可能呢。难道我嫁人了就不用养活自己了吗?到时候还不是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所以哦,我一定要找一个秀色可餐的人嫁掉!” 涂琰听完又默默把头埋进了餐盘里,心里给李遥点了一排蜡:他觉得他可怜的发小除非整容,要不这辈子是别想娶到女神了。 宴会开始半个小时后,人们开始纷纷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四处溜达着敬酒。涂琰虽然不是什么大牌,但是大概因为大家公认他一定会火,所以来敬他酒的一点都不少。 可怜涂二少还没吃好,就先被灌了个水饱。 涂琰酒量好,酒品也比较实在。宴会上提供的酒水在他看来跟rio也没什么两样,所以来敬他酒的无论是谁、喝多少,他都会接过杯子一饮而尽。结果可想而知,没过多长时间,涂琰就喝得微醺了。 而他还兀自不知:“这酒后劲还挺大啊。” 闻历扶额:“……是是是,那个,中餐区开始上菜了,可以自己拿,要不要去?” 涂琰:“要要要!” 其实现在中餐区才刚开始上菜,只有些汤汤水水和南北点心。小笼包和虾饺不是一屉一屉的,而是每盘只有一只,让涂琰十分不爽,干脆去拿份量正常的汤汤水水。 涂琰端了四碗海鲜粥,就听闻历在另一边叫他:“阿琰,这边上卤菜和麻辣烫了!” 涂琰欢呼一声,乐颠颠地跑了过去。猪蹄牛舌肘子,鱼片生菜鲜笋,都是他的最爱。涂琰眼尖地在一堆切成小块的猪蹄中间看到一块比较完整的,立刻伸了夹子过去。 可惜慢了一秒,他心爱的猪蹄就被人夹走了。涂琰有些不开心地抬起头,就见郑天明正得意洋洋地看着他。 涂琰撇撇嘴,夹了几块小的走开了。 然而涂琰很快发现,这个郑天明可能不是来取餐,而是专门来抢食的。 涂琰看中什么,郑天明就抢在前面先拿什么,反应极其灵敏。最后连一直跟着郑天明给他端盘子的孟乔都看不下去了,他尴尬地小声提醒道:“天明哥,差不多了吧,我估计这些咱们都吃不了了。” 郑天明充耳不闻,又手疾眼快地抢了涂琰的清蒸鲈鱼。 涂琰气坏了。他本来就处于喝得懵懂的状态,情绪波动要比平时激烈一点,控制脾气也更难。幸好他还没真的醉了,所以只是阴沉着脸小声警告郑天明道:“别像只苍蝇似的跟着老子!” 郑天明好像没听见似的,接着跟着涂琰。小跟班孟乔哭丧着脸:“天明哥,我要拿不下了,咱能不能先放回去啊。” 郑天明摆摆手:“你自己回吧,我还能再拿几盘。” 依旧是涂琰看中了什么,郑天明就抢先一步夹到自己的盘子里。涂琰火气突突地往上冒,手速越来越快,后来也能跟郑天明平分秋色了。 郑天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渐渐地,两人将“吃东西”的初衷抛诸脑后,幼稚的行为歪到了“看谁抢的快”上。 闻历端了一整块牛排回来找涂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涂琰和郑天明打地鼠似的在诺大的餐盘里抢同一块肉,你来我往不亦乐乎。闻历哭笑不得地上前把他俩隔开:“拿这么多东西做什么?阿琰走吧,我找后厨给你要了牛排——是你最喜欢的肋眼。” 那是块大小正常的肋眼,烤得恰到好处,一口咬下去,鲜嫩的肉汁就会溢了满口。涂琰当即把斗气的事丢到一边,乖乖跟着闻历走了。 可是还没等他们走出去几步,闻历就从后面被人撞了一下,手一滑,端着牛排的盘子飞出去好几米远,当时就碎了个干净。 始作俑者是个端餐盘的服务生。倒霉的小姑娘踩着了一块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牛油果,顿时站立不稳滑了个趔趄,这才撞着了闻历。 小姑娘耷拉着脑袋,急得都快哭了。涂琰虽然十分可惜那块肉,还是扁着嘴安慰了她:“别哭别哭,没关系啊,他皮糙肉厚撞一下不要紧,你没事就行。” 闻历:“……” 郑天明溜达着走过来,抻着头看了一眼:“啧啧,洒了。” 说着,他慢慢伸出两根沾了绿色果肉的手,放在嘴边细细舔了一下。 涂琰一下就火了:“是你!” 郑天明挑衅地看着他。 涂琰不耐烦地微微扬起下巴,双手交叠抱在胸前,驾轻就熟地做出傲慢姿态。他冷笑了一声:“郑天明,你是不是有病,一个小姑娘招你惹你了?这地方全是热菜热汤,烫坏了她你帮人养家糊口?” 然后,他突然单手端起放在一旁的托盘:“不就是这点东西,你要?给你就是。” 话音未落,盛满了卤肉煲汤麻辣烫的托盘忽然冲着郑天明呼啸而来! 郑天明好像完全没想到涂琰会动手,一脸迟钝地站在原地。 菜拿出来有一会了,烫伤人是不至于,但是被人泼一身菜汤可实在不好看。再者那砂盅瓷盘砸在身上怎么也能砸出一片淤青来,运气不好的话还可能被划伤。 可是,郑天明没有被砸到。 原来,孟乔把他们拿的东西放好后,又回来接郑天明,正好看见二人剑拔弩张的样子。他赶紧冲过来准备拉架,却让涂琰扔出来的餐盘砸了个正着。 郑天明没有大碍,只有一杯酒飞出来洒了他一头一脸。孟乔则比较倒霉,他双臂交叉护住脸,白嫩的小臂当时就红了。 后来,每个当事人都被闻讯赶来的言湛臭骂了一顿,比较冤的是闻历,毕竟他从头到尾都只是出现在那里而已,而且涂琰发难之前完全没有动手的迹象,让人以为他也就是像平常一样,放放嘴炮而已。 然后郑天明和孟乔回去换衣服的换衣服,处理伤口的处理伤口,涂琰则被言湛带到自己那张角落里的独桌上。 言湛坐下之前冲着涂琰狞笑了一声,涂琰莫名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只见言导伸出一只白玉纤长的手,握在一瓶死贵的洋酒上。 涂琰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脖子。 言湛温温柔柔地一笑:“紧张什么?坐。我还能拿酒瓶子砸你么?” 涂琰就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战战兢兢地坐了下去,屁股只敢挨了个椅子边。 言湛叫人拿了一打水晶酒杯,旋开那酒瓶子,挨个杯子斟满,推到涂琰面前:“来,阿琰,我敬你。” 涂琰:“……”完全没见过空口敬人酒的,你好歹也端个杯子吧。 然而涂·斯德哥尔摩·琰敢怒不敢言。 一连十二杯烈酒灌下去,涂琰彻底成了一只醉猫。依稀间,他似乎断断续续地听见了一句:“……发酒疯……我的宴会……给你机会。” 从此以后,凡是言湛在场的地方,涂琰看见酒就觉得胃疼。 言湛把涂琰灌得烂醉,然后毫无负罪感地把他丢给了闻历:“送他回去,给他灌点解酒汤,好好照顾。毕竟他现在变成这样,跟你刚才袖手旁观也有一定关系。” 闻历:“……” 幸亏喝醉了的涂琰很乖,闻历没费什么力气就把他弄回了酒店。他把涂琰背到床上,让酒店煮了解酒汤待会送上来,然后到浴室绞了一条冷水毛巾,给涂琰擦脸。 被毛巾上的凉意一激,涂琰动了一下,然后缓缓张开了眼睛。 涂琰一双眸子熠熠生光,就像最名贵的黑色宝石;他的睫毛很长,一张一翕地扇动着月光。 闻历忽然觉得有点口干舌燥。他几乎从床上弹起来,手足无措地说道:“我、我去给你倒杯水。” 涂二少娇气地颐指气使道:“要蜂蜜。五十五度的蜂蜜水。” 然而这一时半会上哪弄蜂蜜去,最后闻历兑了杯温水,打算蒙混过关。 哪知这醉鬼还挺难糊弄,喝了一口觉得不甜,就固执地再不肯张嘴,怎么哄都不行。闻历端着杯子,无奈地看着他,心里盘算着醒酒汤该端来了,到时候拜托服务生照顾他一会,自己去给他买蜂蜜。 这时,涂二少说话了。他说:“除非你喂我。” 闻历呆呆看着他:“怎么……” 话音未落,他就看见涂琰低下头,猫似的伸出舌头卷起一点水,含进嘴里。然后他眼角挑着风流,露出半分笑意,对闻历勾了勾手指。 闻历整个人都有点傻了,一动不动。涂琰不耐烦地半跪起来,揪着他的领子压了上去。 闻历大脑一片空白,懵懵懂懂间似乎有个柔软的物体探进了他的嘴里,度进去一口水。 甜。甘洌如同仙泉,满口留香,徘徊不散。 “会了么?”闻历再回过神来时,涂琰已经懒散地靠回了床头。 闻历仿佛受到了蛊惑一般,机械地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水,缓缓倾身。 可他还什么都没尝到,幻境就被一阵敲门声打破了。 闻历就那么姿势诡异地僵在床上。 涂琰推了推他:“关岱,去看看。” 闻历顿时石化了。他的手无意识地一抖,半杯水洒在床上,洇湿了一大片床单。 31|7.19 酒店的服务相当到位,跟醒酒汤一起送上来的,还有各种调味品,其中就有一小碟蜂蜜。闻历用这点蜂蜜给涂琰冲了杯“大概能下嘴蜂蜜水”,结果涂琰只喝了两口。 涂琰坐在床上,腰背挺得笔直,就跟没喝醉似的。他严肃地指着那杯蜂蜜水,条理分明地说道:“不够甜;也不是五十五度。” 闻历:“……好好好,我待会给你重调一杯,咱先喝醒酒汤,行吗?” 涂琰固执地摇摇头:“我不。我要喝甜的蜂蜜水,五十五度。” 闻历简直要疯。他抽了抽嘴角,觉得对付这醉鬼还是直接动手比较好,反正他第二天醒来什么都不会记得。闻历突然发难,他欺身上前一把掀翻了涂琰,把人按在床头,不由分说地把一碗醒酒汤给他强灌了下去。 涂二少这辈子没被人这么粗暴地对待过,简直呛懵了。他的眼角隐隐有些发红,委屈地看着闻历,控诉道:“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闻历立马心软了,刚想当牛做马地给他冲杯“五十五度甜蜂蜜水”,就听涂琰继续道:“你真的是我的关岱吗?” 闻历:“……我是个屁。” 闻先生难得爆次粗口,结果一张嘴就把自己给骂了进去,可见骂人这种事多少也是需要点天赋的。 涂琰第二天一直睡到天光大亮,昨天晚上最后的记忆定格在言湛那张可怕的鬼畜脸。涂琰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无法摆那个名为言湛的梦魇了。 幸亏言导良心还没坏,灌他也是用好酒,不然这一早上还指不定要怎么头疼呢。 可惜,这一天注定了涂二少有的头疼。如果不是因为宿醉,那必然是有别的缘故。 他们原本定了明天的机票回b城,因为计划了要在h市多玩一天。 涂琰把自己收拾好,戴了副黑边平光镜,然后去找经纪人——他拍戏期间粉粉黑黑跌宕起伏好几次,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扔进人堆也没人认识的小透明了,出门最好遮一遮。 他本以为他起得晚,夏晔和闻历竟然早就准备好了,可是等他到夏晔房间一看,却发现那两个人还坐在地毯上聊天呢;夏晔甚至连妆都还没化。 涂琰有些没反应过来:“咱们什么时候出去啊?” 夏晔掐了掐眉心,疲惫地说道:“别想着玩了,过来。” 涂琰不明所以。 夏晔假笑了一下:“恭喜啊,你又火了。昨天你跟郑天明在杀青宴上打架,被人拍了。” 涂琰第一反应是竟然有人胆敢传言导杀青宴上的八卦,真是壮士;然后再次跻身热门的烦躁和慌乱就被冲淡了。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昨天虽说醉酒了有些冲动,但是细究起来也不算错。于是他无所谓地摆了摆手,理直气壮道:“清者自清。” 夏晔气笑了:“清者自清哈?说得好。但是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做狗仔的相机胡说八道的笔?” 涂琰一愣。 夏晔平复了一下心情,又继续道:“圈里有的人,颠倒黑白的事做得炉火纯青,你根本想不到他们的手段。何况你是真的动手了,照片摆在那里,只要略微调一调顺序,就是另一个面目全非的‘真相’。”她短促地嗤笑一声:“黑你一下就是顺手,根本用不着什么春秋笔法。” 涂琰目瞪口呆。 明明是郑天明挑衅在先,还推了人家小姑娘,撞了闻历,他才一气之下拿餐盘砸他的。而且他砸的时候根本没有认真砸,没使劲也没瞄准,就是让他疼一疼罢了,根本不会受伤。 但是同样的事情,现在看起来却成了另一副模样。 不,发帖的那个工作室甚至都没配几句话;他们只是把拉架的孟乔被餐盘不幸砸中的图片调整到了前面,这件事就变成了“涂琰和同是新人的剧组配角大打出手,前辈阻拦反被泼酒。” 涂琰的粉丝大多是前几次花边新闻曝光积攒下来的,有的是爱屋及乌,有的干脆就是单纯粉个颜,忠诚度什么的基本没有。这回的□□一出,帮他说话的寥寥无几;不跟着嘲几句已经算厚道了。 更有别的公司的艺人充当吃瓜群众,围观他们晋中内讧。 涂琰总算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可怕的网络世界。 涂琰很想愤怒地分辩几句,但是手机被夏晔没收了。 “多大人了还动手打架,你给我一边反省去!” 再看这条微博的其他当事人,郑天明是绝对不会帮涂琰说话的;事实上,他早上只发了张自拍就关机上飞机了。至于“受害者”孟乔……孟乔还没有认证微博,发了条“都是误会”,压根没人看。 倒是端菜的小姑娘发了条微博替涂琰澄清,但是她一没证据二没粉丝,两个小时过去了,阅读量才只有可怜兮兮的几百个。 闻历倒是很想帮涂琰说话,但是被夏晔拦住了:“这个时候说多错多,都知道你们俩是同一个经纪人,搞不好要把你也搭进去。” 涂家大宅。 一大早,刚刚睡醒准备度过一个没有工作、没有电灯泡的美好周末的涂哲修,被一条横空出世的八卦新闻打破了美好的幻想。 涂哲修本来心情大好地打算给他老婆做一顿爱心早餐,他甚至已经在脑海里勾勒出了煎蛋的形状;然后他们会一起看个电影,或者讨论讨论他们俩都很喜欢的那部小说,说不定还能滚一滚阳光下的柔软地毯。犹如实质化的幸福令涂哲修异常亢奋,结果,还没等他起来就被安悦薇拉住了。 于是涂哲修给了她一个早安吻:“早啊,涂太太。” 安悦薇的表情微妙了一秒钟,然后问道:“涂先生,你早上看新闻了吗?” 涂哲修有点不高兴:“……什么新闻?难得我不用加班你不用上课,那个讨债的小鬼也去夏令营了,这么美好的早晨你真的要跟我谈‘早间新闻’这么煞风景的话题吗?” 安悦薇面无表情:“的确,事情有点煞风景,但是阿琰被人黑了。” 安悦薇和大多数人一样,睡醒之后不喜欢马上起床,而是要先玩一会手机。今天,她刚刚打开微博,就看见关注的一个八卦帐号转发了涂琰欺负人的那组照片。 涂哲修:“这算什么黑?那兔崽子会跟人打架我怎么完全不觉得奇怪呢?好了好了,回头我叫人把这事抹了,现在嘛……” 安悦薇气得一把推开他:“你好好看看!咱们阿琰就算跟人动手,会这么不分场合吗?他教养那么好,会往劝架的前辈脸上泼酒吗?” 涂哲修夫妇吃过早饭后,在客厅里正襟危坐,同邱斯梁开了个视频会议。 安悦薇:“我们已经问过了夏晔,大概也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邱总,你打算怎么处理?” 邱斯梁正为这事发愁呢。毕竟都是同一个公司的,真的撕破脸了,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还真能剑拔弩张?以往这样的情况,公司多半都会选择弃车保帅,郑天明大概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这样肆无忌惮。可是这次…… 邱斯梁暗自苦笑,实话实说道:“我也就是压一压新闻,引导引导舆论。毕竟当事人都不红,有个一天半天的也就过去了。” 安悦薇点点头:“那么后续呢?” 邱斯梁一愣:“后续?这个……暂时还没有提上日程。不过既然您问道了,想必是已经有想法了吧?” 安悦薇点点头,直截了当地要求道:“雪藏郑天明,到期之后也不再续签。” 邱斯梁目瞪口呆,求助地看了涂哲修一眼。郑天明好歹也是公司花了大价钱培养的,现在才刚开始赚钱,说不要就不要了?这两个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家伙! 然而,涂哲修可能真的不会为这点小事让老婆不开心。更何况涂家现在虽然是涂哲修说了算,可是晋中传媒安悦薇才是大股东,她要是执意要雪藏郑天明,涂哲修的意见也不是很有优势。 可是涂哲修竟然缓缓摆了摆手:“阿琰大了,这些事应该让他自己处理,不要显得我们家好像以势压人似的。” 邱斯梁感激涕零地看着涂哲修,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然而邱斯梁却继续说道:“雪藏的事就等过段时间,这件事情平息了再说吧。” 邱斯梁差点被他们夫妻噎得一口气没上来,再一次生出了辞职的念头。然而想想那些年花出去的钱,他还是想继续挽救一下。于是邱斯梁干巴巴地替郑天明分辩了一句:“这照片也不一定就是他找人拍的。” 涂哲修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我也不是就为了这事才要雪藏他的。” 邱斯梁绝望地看着他的败家老板。 涂哲修:“可是他跟我弟弟打架。阿琰要不是从小就是个混账,说不定会受伤的。” 涂哲修火速处理完了这件事,心情异常愉悦,他叮嘱邱斯梁道:“老邱啊,后续动作快一点,这都闹腾一早上了,对方挑来挑去都是这么点车轱辘话,观众都要看烦了。让那个小郑不要再给水军砸钱了,大周末的别逼我亲自下场——他也不想想,这么多年半红不红的他能挣多少钱,难道还能比我有钱吗?” 32|7.19 涂哲修和安悦微这对奇葩夫妇,快刀斩乱麻地帮涂琰解决了远虑,就开开心心地过他们的二人世界去了。 这俩人好像不约而同地忘记了,这个世界上还有句话叫做“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此时,涂琰并不知道他亲爱的哥哥为他虚无缥缈的未来扫平了一个烦人的障碍物;他还沉浸在真实的烦恼中无法自拔。 好几个小时过去了,这条微博在没有新料的情况下,不仅没有后继乏力,反倒水涨船高地愈演愈烈。随着那位“被泼酒的前辈”的粉丝下场开撕,涂琰微博底下一盘散沙的骂声开始变得有组织有纪律起来。 涂琰简直要疯。如果他是个杀人如麻的大魔头的话,他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杀过这些人的亲朋好友。可惜他只是个遵纪守法的败家子,连虐待动物的前科都没有。看着这些人仿佛恨他入骨的样子,实在没法感同身受。 他现在只觉得有点玄幻,他们明明连他是谁都不知道,为什么就能骂得这么情真意切,这么……恶毒? “别看了。”夏晔一把抢过他的手机:“有些人是爱爱豆心切,有些人干脆就是为了发泄负面情绪。他们根本不认识你,也不关心你是谁,只不过随便找个宣泄的出口罢了。” 夏晔疲惫地摆摆手:“公司现在可能正在开会呢。等等吧,再等一会估计就有处理结果了。你们先去吃东西吧,闻历,不要再给他看手机了。” 涂琰坐着没有动。夏晔嘴唇上有个水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冒头,八成是气的。涂琰立马就忘了自己心情也不怎么好,好言安慰她道:“没事啊姐,他们愿意骂就让他们骂几句呗。反正我拍戏就是为了赚点零花钱嘛,现在钱也拿到了,大不了我就回家接着当我的少爷去。每天睡到自然醒,想出去玩就出去玩,我大哥虽然比言导还凶,但是他忙啊,也没什么时间骂我,那日子可比拍戏舒服多啦。” 涂琰说着说着,愤怒中突然冒出一点伤感。他低下头,喃喃道:“就是刚出道就退圈,是不是有点奇怪啊。” 这件事真正出现的第一个转机,是在言湛发了条语气略恶劣的长微博之后。他先是强烈谴责了某些人在他的杀青宴上闹事这种胆大包天的行径;然后把出事微博的九宫格重新排列了一下,事情顿时就变成了郑天明挑事在先,孟乔拉架被误伤;最后,他照例开了个地图炮,措辞极度刻薄地嘲讽了某些人的智商。 言湛的粉丝不算多,但是个顶个的都是真爱。言导平时不爱话唠,以至于一帮闲的蛋疼整天盯着他微博的粉丝,能把一条早上好做阅读理解似的分析出其背后可能隐含的意义;言导做什么都是高大上的,晒张地摊烧烤逼格也比别人高。 而今天,言导的粉丝们一刷微博,发现他们惜字如金的女王大人竟然发了条原创长微博,简直幸福地想哭。粉丝们奔走相告弹冠相庆之后,立刻分工明确地声援了言女王,跟郑天明的粉丝展开了一场大战。 虽然他们中很多人并不知道涂琰是谁,但是,言导说的都是对的! 粉随爱豆,言湛的粉丝把言湛的毒舌刻薄学得十足相似,战斗力一个比一个强。 可惜因为数量与敌人相差甚远,优势并不明显。 然而涂琰已经很开心了。他是真的没想到言湛会替他说话。毕竟在片场的时候言导经常骂他,涂琰一直觉得他很嫌弃自己。 “原来言导是这样一个面冷心热的人啊,我还以为他一直嫌我笨呢。” 夏晔的表情看起来有点牙疼——当然她现在那么上火,牙疼也可能是真的:“你想多了,言湛大概只是单纯不爽郑天明竟敢在他的庆功宴挑事罢了。以及,你说的没错,言湛确实一直嫌你笨;确切地说,他认为除了他自己,你们全都是蠢货。” 然后蠢货涂琰就和蠢货闻历愉快地一起吃饭去了,再之后就一起错过了一个小透明的胜利。 言湛虽然舌毒嘴贱,但是意外地人缘竟然不差。他那条长微博发出来之后,居然有不少人转,跟他合作过的,都一个个拍着胸脯保证言导“可靠值得信任”! ……虽然夏晔认为言湛跟其中哪个字都搭不上边。 各路各自大神下场掺和一脚,舆论的战场开始鸡飞狗跳地出现了反转。临近中午的时候,公司用闻历的帐号发了一条博文,作为见证人,客观地叙述了事情的真实场景。 “……两个人都喝多了,一开始是开玩笑似的斗气,互抢对方看中的食物……后来阿琰和我一同离开,我被人撞了一下,手上的东西都掉了,人也差点摔倒。等我站好后再回过头时,阿琰已经冲动地砸了盘子。所以并不存在阿琰‘欺负同组新人配角’的事,孟乔确实是说和的时候被波及到了,阿琰当时就已经道过歉,你们可以向当事人求证。” 涂琰正在和闻历吃饭,手机突然“滴”了一声,闻历新发布的微博就弹了出来。涂琰一目十行地看完,跟真相也没多大出入,把双方——尤其是郑天明——的责任都淡化了。 涂琰不满地撇撇嘴:“你到底是不是我朋友,怎么能替他说话?明明就是他挑衅在先,还推了人家姑娘撞你!” 闻历哭笑不得:“这怎么能怪我。明明是公司发的。我一直坐在这里跟你吃饭,哪里有时间写微博?” 涂琰于是低下头,继续吃。 过了一会,闻历突然问道:“为什么我一发微博,你那里立刻就会有提示?” 涂琰:“……” 闻历开心道:“你是把我设成特别关注了吗?” 涂琰:“……闭嘴!别说这种傻话好吗!” 郑天明的粉丝一开始还能和对家战个势均力敌,因为别家多是看个热闹,言湛的粉丝依旧是主力。情势真正开始急转直下,是在当天下午,郑天明的飞机落地后。 郑天明一下飞机就接到了经纪人的夺命连环call,据说他当时挂了电话脸就白了。在那不久之后,正在奋力掐架的粉丝们就感觉到了明显的力不从心。附和他们的人少了许多,点赞的也不见了,最后连评论都被潮水般的不同意见刷掉了。 “哈哈哈,快看啊,郑天明忘记给水军续费了吧?”涂琰幸灾乐祸地说道。 这一天晚些时候,晋中传媒的邱斯梁登录了他好几个月不上一回的微博,转发了一个不起眼的酒店服务生的微博。 正是在事发时就在替涂琰澄清,却根本没有人注意到的那个小姑娘。 邱斯梁既不帅又不红,也没有一颗当网红的心,他的微博都是一些正规的声明,让他弄得活像一个公告栏。所以一开始,看到这条微博的人寥寥无几。直到晋中传媒旗下某艺人偶然看到他们老板诈尸并转出来之后,这一条才滚雪球似的,以一个惊人的速度蔓延开来。 几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郑天明这一回完了。 他自己的公司都已经抛弃了他。惹怒了老板,恐怕接下来连工作的机会都不会有。如果他赔不起高额的违约金,不能立刻离职的话,那他在这个人们都惯于捧高踩低的圈子里,这几年恐怕都不会过得顺利。 而等到几年之后,小鲜肉都要变成老油条,谁还记得郑天明这个人呢? b城。 吸顶灯散发着华丽夺目的光线,雪白的羊绒地毯上,郑天明靠着床脚,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邱、邱总让我出国进修两年,我、我……” 邱斯梁为人到底厚道,很多时候不愿意把事情做绝。郑天明的合同还有两年才到期,他要是真的被雪藏两年,人恐怕就废掉了。所以邱斯梁才想到让他去进修——虽然比直接雪藏也好不了多少,可起码能一直接受系统专业的训练,演技不会丢,说不定还能有进步。 可惜,郑天明根本不领他这个情。 “我不想出国,出国就看不到你了。你那么忙,肯定没时间去看我。”他一边哭一边委屈地看着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的男人,见男人的表情略微有了松动的迹象,又赶紧趁热打铁地撒娇:“哲明哥,求你了……” 涂哲明心一软,把他扶起来搂在怀里:“行了,别哭了,我会想办法让你留下来,别的就得等过段时间再说了。你啊!”涂哲明叹了口气,伸出手指在郑天明额上轻戳了两下:“让我说你什么好?莽莽壮壮的,做事之前不能先跟我沟通一下?” 郑天明乖乖埋在他怀里,嗫嚅道:“我也不知道啊……我当时想,如果连收拾个小新人都要麻烦哲明哥,那我也太没用了。” 涂哲明烦躁地冷笑了一声:“现在不是更麻烦?我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堂弟,可是他们一家子的宝贝,宠得无法无天,当面就敢把我的脸往地上踩。” 涂哲明提到涂琰时,眼中有戾气一闪而过。郑天明乖巧地抱着他的手臂,低声道:“对不起啊哲明哥,给你惹麻烦了。” “可不是么。自己说,我该怎么罚你?”涂哲修被他蹭得心头火起,一把把人掀翻在地毯上。他捏着郑天明的下巴,凑了上去,含糊不清地说道:“你啊,差点害我赔了夫人又折兵!” 33|7.19 涂琰回到b城时,那一场风波已经尘埃落定了。他依旧是娱乐圈的小透明,跟在用鸭舌帽和大墨镜,全副武装的闻历后面,走机场的vip通道。 然而粉丝的眼睛比孙大圣也不差什么。鸭舌帽和大墨镜算什么?爱豆就算化成灰,粉丝们也照样认得出来。 闻历才刚出现在通道出口,围在原地等了半天的粉丝瞬间就沸腾了。他们手里举着鲜花礼物接机牌,兴奋地一拥而上,却秩序井然地留了足够的空间。 闻历摘下墨镜,脸上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闻历对他的粉丝非常好,要签名要拍照来者不拒,收到礼物会礼貌地说谢谢。 “不要挤不要挤,都穿着高跟鞋,当心崴脚。一个个来,都有的。” 姑娘们被他温柔的话刺激得瞬间沸腾了。 涂琰此时已经被挤到了人群外,他抱着肩膀看着这一切,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了淡淡的微笑。 真是温柔啊,他想,哄着这些叽叽喳喳的小姑娘,不会觉得麻烦么? “您、您是涂琰先生吗?”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涂琰的胡思乱想,他低头一看,是个约么十六七岁的小女孩,双手捧着一个精致的小本子,正紧张地看着他。 涂琰竟然莫名地也有点紧张,他干巴巴地点点头:“我、我是啊。” 小姑娘的脸顿时染上一抹红晕:“太、太好了!我很喜欢您,您能不能帮我签个名?” 于是涂琰的脸也紧跟着她变红了:“签、签名?哦,可以。” 涂琰跟他的小粉丝大眼瞪小眼、磕磕绊绊地交流着,旁边的夏晔心里快要笑疯了。 她带的这个娇娇气气的小新人,怎么能这么可爱。 这些接机的粉丝里,居然很有几个是来看涂琰的,这让他受宠若惊。直到坐上公司派来的保姆车,他脸上的兴奋还挥之不去:“粉丝真是一种太可爱的生物了啊啊啊!” 闻历笑了:“是吧?等到《长平旧事》播了,会有更多人喜欢你的。” 涂琰现在再想想那个场景,顿时一点都不觉得麻烦了。他抱着靠枕在宽大的后座上打了个滚,宣布道:“老子打死也不要退圈了!” 邱斯梁还不知道这位少爷赚到了零用钱也并不打算走了。他这两天一直忙着给郑天明那个祸害善后,前一天就睡了四个小时。暂且没有文件要签的他正在打瞌睡,突然莫名其妙地激灵了一下,睡意全无。 邱总臭着张脸,默默地摔了自己的签字笔。 拍完《长平旧事》之后,涂琰的口袋里又有了钱,又能纸醉金迷了。自己赚的钱花起来理直气壮,也不用担心被没收。涂二少好了伤疤忘了疼,闲得蛋疼的他又开始恢复了作天作地的生活。 闻历曾有些忧心地问他道:“你一天天的也没个正事,周医生那也不用去了?” 周医生就是被涂哲修打包送进剧组的那个心理学专家。 结果涂二少满不在乎地大手一挥:“不用,我这么厉害,早就自愈了。” 回来就鬼混,家都不知道回一趟。涂哲修默默地气得肝疼,给邱斯梁打电话,阴阳怪气地质问道:“你签了人就是为了摆着好看的?” 邱斯梁:“啊?” 涂哲修冷笑了一声:“郑天明的前期投入都打水漂了吧?一大笔钱呢,不想想怎么回款?” 邱斯梁一边想象着自己硬气地糊了无良老板一脸,一边谄媚道:“其实仔细算算也没有赔很多……” 涂哲修简直要被这不上道的下属气死,他阴恻恻地笑了一声:“这笔损失记在阿琰头上就好了,我看他生龙活虎的,随时都可以重新开始工作。” 邱斯梁整个人都不好了,什么?工作!闹了半天这少爷竟然还不打算走人呢?! 此时涂二少还在无忧无虑地打扮自己,准备晚上投入花天酒地的新生活,并不知道自己也没几天好日子可过了。 涂琰自打午睡醒来后,就开始挑衣服,这会已经换了七八套了,套套不满意。而他之所以这么郑重,是因为今天晚上他要把闻历正式介绍给他的老朋友们认识。 最后涂琰从刚刚送到家的洗衣袋里翻出了一身黑色正装,穿上以后削肩蜂腰长腿一览无余,荷尔蒙简直要破开禁欲的衬衫风纪扣;领口的设计还偏偏有点俏皮的意思,又帅又man还萌萌哒。 涂二少总算满意了。 六点半,涂琰敲开隔壁闻历的门,只见此人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白t,配了亚麻色九分裤,戴着黑框眼镜,干干净净的像个学生。 涂琰顿时发飙了:“你怎么穿得这么随意!” 闻历看见他一身正装,也懵了。他没什么底气地确认道:“不、不是去玩吗?” 涂琰一听此人竟然还敢顶嘴,更怒了:“是去玩,但你是头一次跟人家见面啊!” 闻历心想以前你搞那些幼稚的小恶作剧的时候这些人难道不是帮凶吗?谁还没见过谁啊。但他还是顺从地回去换了一身正装。 这么一折腾,他们自然就迟到了。当两人来到订好的包厢,推门进去时,整个包厢的人集体静默了三秒钟。 然后他们全都笑疯了。 李遥笑得尤其夸张,就差在沙发上打滚了:“二、二少啊,你们俩穿的这是什么玩意,要结婚啊?” 闻历无辜地看着涂琰,好像在说:正装,嗯? 一屋子人奇装异服,瘟神耳钉,相比之下他们两个穿得简直就像来抓学生回去上晚自习的教导主任。涂二少恼羞成怒:“说了带人给你们认识,你们能不能穿得严肃点!” 众人面面相觑,继而又是一阵经久不息的爆笑。 李遥的腰都直不起来了,他伸手硬是拉着涂琰在自己身边坐下:“严肃?哈哈哈……听起来似曾相识啊。二少,你还记得你十四那年,带你初恋跟我们出来玩,是怎么跟我们说得吗?” 旁边一人接口道:“我记得我记得!‘以后我要娶她的,你们都规矩点啊。都、都得穿校服!’” 这群货各自揭起短来心狠手辣,毫不犹豫。从年少无知的蠢事说起,再到互爆猛料,闻历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拾了不少乐。 最后一个人擦着眼泪道:“上回他穿得跟个衣冠禽兽似的,还是两年多之前了吧?叫我们去见蒋绎……” 说到这里那人突然停下了。蒋绎的名字就像个开关似的,整个包厢的人都笑不出来了。那次实在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他们摩拳擦掌信誓旦旦要帮涂二少拿下人家,结果蒋绎大魔王实在太可怕,动动手指就把他们这些小纨绔秒成渣渣。 还一人回家领了顿臭骂。 气氛变得有点不太对劲,李遥觑了涂琰一眼,意外地发现他正往闻历身上瞟。闻历的脸色倒是没什么不正常,但是对气氛的意外变化难免有些尴尬。 于是李遥意图打破冷场,干笑了一声说道:“那什么,新婚夫夫,来杯交杯酒吧?” 然后他就真的开始倒酒。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真是颠不破的真理。事实证明涂二少的朋友们智商大抵相当,一听见淅淅沥沥的酒声顿时好了伤疤忘了疼,起哄喝彩不绝于耳。 闻历:“……” 涂琰:“……”他恶狠狠地瞪了李遥一眼,头一回带人聚会就要被灌酒,二少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 于是涂琰指了指闻历,磨着牙对李遥道:“林紫的好朋友,闺密。你懂什么叫闺密吗?就是他跟林紫说‘李遥是个混账王八蛋’,林紫就再也不会理你的那种好朋友。” 李遥倒酒的手顿时一僵。他赶紧放下酒瓶,火速倒了杯果汁端到闻历面前:“逗你玩的,我们对新人一直致力于营造一种春风拂面的家庭幸福感。你头一回来,喝这个就行,以后也随意!随意!” 涂琰轻蔑地看了李遥一眼,心想,这个反复无常的渣。 然后仿佛为了印证他的想法似的,李遥端着刚刚倒好的两杯酒,回到涂琰面前:“闺密,只能咱俩来了。” 涂琰:“……” 那天晚上狐朋狗友们就像商量好了似的,排着队地来跟涂琰喝酒,倒是鲜少有人为难闻历,闻历也确实感受到了“春风拂面的友谊”。 只不过,结束时谁都没有帮他送醉鬼回家的想法。 好不容易到了家门口,闻历还发现自己不知道醉鬼把家门钥匙放哪了。 闻历轻轻拍了拍涂琰的脸颊:“阿琰醒一醒,你钥匙呢?” 涂琰不理他。 闻历只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可是涂二少这身骚包的衣服,那口袋就是个摆设,肉眼看见没有放钥匙的空间,他能怎么办? 闻历只好大着胆子,把手探进涂琰的西装领口,看看里面有没有暗兜。 结果钥匙没摸着,涂琰却先发出了一声甜腻的闷哼。 闻历手一抖,再不敢打钥匙的主意,只好把醉鬼涂琰拖回自己家。 给涂琰脱了外衣、松了领口,闻历转身去厨房煮上醒酒汤,然后冲了杯“五十五度、入口偏甜的蜂蜜水”。 闻历端着蜂蜜水走进卧室时,发现涂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了起来。 闻历一愣:“你怎么醒了?” 就见涂琰正襟危坐,满脸严肃,他一见闻历,立刻扑过来拉住他的手,往窗口冲去,口中还不住说道:“关岱,快走,走!” 闻历的魂都要让他吓掉了,拼命拽着涂琰:他家可不是片场那三层独栋小别墅;他现在住在十五楼啊! 那一刻闻历真想揪着涂琰的领子质问一句:说好的不治而愈呢! 34|7.19 当闻历好不容易把发酒疯的涂二少哄睡下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正在煮着的醒酒汤倒了。 小恶魔终于陷入沉睡,还是不要惊动比较好。醒酒汤蜂蜜水什么的……就当作没有过这东西吧。 然后闻历回到主卧,纠结了整整五分钟,还是在涂琰身边躺了下去——万一这货半夜醒了,又打算跳窗逃生怎么办? 涂琰的睡相实在有点一言难尽,两米宽的大床不够他一个人发挥的。不到后半夜,他就成功地把闻历从中间靠右的位置挤到了最右边,然后就在闻历退无可退时,他突然化身成为八爪鱼,整个人缠了上去。 ……这觉没法睡了啊,摔! 第二天早上,两个人一个头疼,一个心累。 涂琰可能是觉得自己的人形抱枕十分合意,半睡半醒间还亲昵地蹭了蹭抱枕的脖子以示嘉奖。可怜闻历做了大半夜说不上是旖旎还是惊悚的梦,天光大亮时才好容易有了点睡意,结果被涂琰这么一蹭,前功尽弃。 闻历蹙着眉头,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咦,抱枕竟然动了。这是涂琰彻底清醒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然后涂琰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什、什么抱枕啊竟然会动?! 涂琰看着被自己挤到床边的闻历,脸上的表情十分难以言喻。在确认了两个人身上的衣服都完好、某些部位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不适感之后,涂琰总算暂时松了口气。他推了推闻历:“那个,我怎么在你家?” 闻历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昨晚找不到你家钥匙,只好把你带回来。” 涂琰点点头,“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又道:“你家不是有客房吗?” 提起这个,闻历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客房?你昨天一个劲儿地想拉着我跳窗逃生,我怎么敢扔下你一个人去睡客房?” 涂琰一愣,随即死不承认:“这不可能!” 闻历差点被他气笑了:“我骗你干什么?你还说你那个病自愈了,我倒觉得更严重了!阿琰,你还是赶紧去约周医生再看看吧,昨天晚上吓死我了。这可是十五层,你说你要是真‘跳窗逃生’了,可怎么办?” 涂琰根本不相信自己会做这种蠢事,只当闻历诓他玩。他毫不在意地摆摆手:“那不可能——那你告诉我,我喝醉了还干过什么?” 闻历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h市的那一次荒唐的亲吻,顿时哑火了。涂琰揶揄地一笑:“哈哈,你看,说不出了吧?”说着他还捏了把闻历的脸颊:“闻小历,你学坏了,骗人是不对的。” 涂琰的手上好像带了灼热的温度,闻历被他捏的脸颊发烫。他直勾勾地看着他,鬼使神差地便道:“你……你还亲过我。” 然后涂琰的手就那么停在半空中,距离闻历的脸不到两公分的地方,僵住了。 两个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好几秒,谁也没说话。过了几秒钟,涂琰把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我不信,除非你告诉我,我怎么亲你的。” 闻历:“……” 涂琰见他不说话了,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信口雌黄道:“我酒品可好了,从来没有借酒撒风酒后乱性的前科,我……” 之后的话被尽数堵在了喉咙里,涂琰慢慢睁大了眼睛,脑子里一片混乱。朦胧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轻轻舔舐着他的牙关,然后那意志薄弱的东西便轻而易举地背叛了它的主人。 温热柔软的物体,在他的口腔中游弋了一圈,然后度进一口冰凉的液体,还带着清甜的余韵。 涂琰完全懵了:“你、你干什么?” 闻历:“告诉你你喝醉了以后是怎么亲的我啊。”然后他学着涂琰那一天的语气说道:“我不喝,这不是五十五度的蜂蜜水,除非你喂我。” 涂琰:“……”这听起来,倒是真的有点像是自己做得出的事啊。 话说闻历一时冲动亲完涂琰,脑子里热度渐渐消退,顿时恨不得回到几分钟前抽死那个冲动的自己。他亲了涂琰!他竟然在清醒状态下、为了赌一口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气,亲了涂琰! 再看看涂琰一脸呆若木鸡的样子,仿佛深受打击,闻历就更后悔了。他想说几句安慰的话,缓解一下这尴尬得快要凝固的气氛,但不幸的是,他自己的脑子里也像是搅了一团浆糊,实在想不出什么来。 良久,闻历干巴巴地说道:“别想了,是我不好。我去给你重新冲一杯蜂蜜水吧,五十五度,要甜,是吧?” 涂琰一窒,默默低下头,小声道:“我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这个……” 因为听起来实在太像无理取闹,某一次提出来后不仅没被满足,还给他那个耐心不怎么好的大哥直接动手揍了一顿。 可是不知怎么的,闻历的心突然就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涂琰:“你为什么没给我喝醒酒汤?” 闻历:“……” 涂琰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我现在有点头疼了。” 这时,门铃突然响了起来,床上的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闻历手脚并用地爬下床去开门,不多时门厅处就传来一阵高跟鞋的清脆声响。然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还伴随着一个熟悉的女声:“我敲了他家没人应,就知道人准是在你这。” 夏晔曾无数次往返涂琰与闻历的宿舍,驾轻就熟。这两个人一起合作了一部电视剧后,感情越来越好,在剧组的时候就经常待在一起。所以她根本没多想,直接就往房间里走去。 结果刚一进门,就跟衣衫不整地坐在闻历床上的涂琰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这场景实在是……不让人浮想联翩都不太合适啊! 夏晔求助地看了闻历一眼:“我是不是来得不太是时候?” 闻历赶紧摆手:“没有没有,他昨天喝醉了,我又找不到他家门钥匙,总不能把人扔在大马路上不管吧。” 夏晔机械地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但又觉得似乎哪里不对的样子,终于福至心灵地往一尘不染的客卧瞟了一眼。 闻历觉得这种越描越黑的事情干脆就不能解释,何况真要解释起来,他也没那么问心无愧,于是赶紧岔开话题:“夏姐,你找我有事吗?” 夏晔:“哦,有的。不过不是找你,是阿琰。” 谈到了工作的夏晔顿时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雷厉风行地瞪了涂琰一眼:“把衣服穿好,到客厅来!” 夏晔今天来找涂琰,是因为公司给他接了一个访谈节目。 涂琰非常诧异:“访谈?我吗?可是长平那剧还没播,观众都不认识我吧,节目真的会有人看吗?” 夏晔耸耸肩:“少年,你太天真了。你最近光顾着玩,都没看你微博吧?《长平旧事》开始宣传了,你的粉丝这两天噌噌地涨,已经有一部剧和两个广告找上来了。唔,不过还是要征求你的意见,演戏毕竟辛苦,你还想演吗?” 涂琰:“演演演!” 夏晔笑了:“你都不要先看看剧本的吗?” 新剧的导演算是言湛的朋友,估计听了言湛的推荐,才会来跟晋中谈意向。夏晔把剧本递给涂琰:“看看吧,我觉得还不错,你的角色是男三,戏份不算多,但是人设很吸粉,我跟老板都觉得可以。” 涂琰全然相信经纪人和邱总的眼光,只顾捧着脸自我陶醉:“没想到我这么受欢迎,我哥应该早点把我赶出来,那样的话没准我现在已经红了。” 闻历看着他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这么一闹腾,催他看心理医生的事就被抛诸脑后了。 这剧还八字没一撇,夏晔今天来,主要是为了跟涂琰谈那个访谈节目的事。 这档节目名叫《你说》,这两年有点火,可能是因为有个毒舌主持人的缘故。涂琰有点担心,因为主持人庄妍声名在外,他曾陪安悦微看过几眼,认为那姑娘的嘴简直跟言湛有一拼。 想到言导,涂琰立马条件反射地打了个寒颤。 怂得夏晔简直没眼看:“言湛要是知道你这么表里如一地敬畏着他,私底下不定怎么乐呢。别担心我昨天跟电视台对过台本了,庄妍是你的迷妹,舍不得毒舌你的。”她递给涂琰一个笔记本:“看看,问题基本上都在这了。” 涂琰一目十行地看过去,没一会就看完了。看完之后,涂琰又认认真真地想了一会,对夏晔点点头:“差不多了。” 夏晔接过笔记本,挑了一个问题问道:“为什么会来做演员呢?” 涂琰老老实实地说:“因为被大哥冻结了资产,没有钱了。我什么都不会,只有一张脸还能看,就跑去找了斯梁哥。斯梁哥对我一直挺好的,果然给我谈了这么好的一部戏。” 夏晔扶额:“你这样说了网友肯定要去八你的背景,说不定还要说你卖富二代人设炒作。这种问题最保险的是往兴趣、梦想上面靠,说说你小时候喜欢的角色什么的。还有,你以前有没有兴趣当演员?” 涂琰诚实地摇摇头:“没有,我之前只喜欢泡十八线小演员。” 夏晔作势要打他,涂琰赶忙连连告饶:“别打别打,姐,我当时年纪小不懂事啊!我哥已经揍过我了!” 夏晔怒道:“我也不指望你真情实感了,待会好好想想怎么编!再来一个。” 夏晔看了看笔记本,选了个更安全的问题:“听说你有个大你十岁的哥哥,年龄相差这么大,兄弟感情怎么样?” 涂琰:“挺好的,哥哥嫂子都很疼我,拿我当半个儿子养。我小时候特别不听话,我爸脾气又大,经常打我。后来等到我哥再大点,应该是大学毕业以后吧……” 说到这里,涂琰停顿了一下。夏晔便接着问道:“哥哥长大以后会拦着爸爸不让打,是吗?” 涂琰摇摇头:“那个时候我爸年纪已经有点大了,脾气好了挺多,打人也有点力不从心,于是我哥就只好替他揍我啦。” 夏晔:“……” 涂琰忐忑地看了她一眼:“是不是有点蠢?” 夏晔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哪有,我觉得挺萌的啊。好吧,是有点蠢,挺符合公司给你规划的风格的,不过也很温暖,听着就觉得窝心。” “还有……”夏晔纤长的食指一直下划,落在中间靠下的位置:“唔,初恋。你还记得你初恋的那个姑娘吗——你初恋是个姑娘吧?” 涂琰一脸黑线:“是姑娘,但是没什么印象了。” 夏晔揶揄地“哟”了一声:“别害羞嘛,二少。” 涂琰:“……真的不记得了啊。初恋那么久远的事,谁会记得啊。” 夏晔无语地看着他,竟然想不到该说什么好。 闻历在一旁看热闹笑得脸都要僵了,这时抱着昨天听来的趣闻出来解围:“记不起来了就说说那件事嘛,你要带她去见你的朋友,事先逼着你朋友们穿校服。” 夏晔直接笑喷了:“是真的吗?阿琰,你小的时候好可爱啊,就这么说吧,说完保证你的粉丝再疯涨一回。你当时一定很爱她吧,那为什么会分手呢?” 涂琰耸耸肩:“我那时候不爱念书,也不懂事,整天拖着她跟我一起不念书。结果考试的时候她成绩下滑得厉害,被她家里发现了,我们就只好分手了。哦,对了,她爸爸还找到了我哥,我哥因为我耽误人家姑娘还揍了我一顿。”涂琰撇撇嘴:“根本不关心我的成绩——当然了,他如果关心了的话估计得打得更狠。” 夏晔笑得前仰后合:“好有正义感和责任心的哥哥啊。” 节目录制很顺利,庄妍果然很喜欢涂琰一改往日的刻薄毒舌的台风,又温柔又淑女。台下座无虚席,不知道是公司雇的人,还是他现在真的有那么多粉丝了。闻历也在下面,对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节目中途闻历还被请了上去,说了些《长平旧事》拍摄期间的趣闻。庄妍对闻历毫不留情,弄得闻历还故意不满地瞪了涂琰一眼,抱怨道:“我女神怎么对你就这么好呀?” 这期节目意外地受欢迎,许多人都觉得庄妍偶尔走走邻家姐姐路线也很不错,而且嘉宾真是蠢萌蠢萌的,又让人觉得很温暖。涂琰再一次人气暴涨,也有狂热粉天天来堵门口了。 这么一来,涂琰出门就不太方便了,他不得不过起深居简出的生活,整天闷在家里,觉得自己都快长出蘑菇来了。 闻历安慰他道:“没关系,过段时间习惯了就好了。再说过两天你不是还要出门拍广告?顺便散散心好了。” 结果,还没等到涂琰去拍广告,就又出事了。 照例还是被爆了照片,但是这一回的工作室显然蓄谋已久,照片的跨度从他刚进组拍戏不久,直到最近。 看样子是憋了好久了。 这回爆出来的这组照片,是他和闻历一些比较亲密的互动。一起对戏啦,吃饭啦,打闹啦,等等。他和闻历同公司,又是同一个经纪人,关系好一点也无可厚非,实在没什么可爆的。 可坏就坏在,其中还混着一张他和闻历接吻的照片,正是那一回在ktv,他们玩游戏的那一回。 35|7.19 照片上的涂琰和闻历,坐在一个角落里忘情地相互亲吻,周围的人和背景都被模糊处理了,只能看得出光怪陆离,群魔乱舞。 叫人一眼看过去准能联想到迷乱的gay吧或者夜店,再脑补一下,说不定还有下一步的酒后乱性。 反正这两个人就住在同一个酒店,做什么都方便得很。 在这个同性婚姻已经合法的年代,两个男人被拍到接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是公众人物,被公开恋情最多也就是事业稍微受点影响而已。 而且现在粉丝普遍都没有那么在意爱豆结不结婚谈不谈恋爱了;有许多真爱粉还更希望爱豆找到般配的对象的。 但是这种宽松并不会涵盖到劈腿乃至骗婚。 涂琰在剧组的时候刚和林紫爆出过绯闻,算算时间点和接吻事件好像也差不多。cp粉们还活跃着呢,前两天还有新粮产出,这条微博一出,各种形态的手舞足蹈全都成了整齐划一的一脸懵逼。 一时之间,涂琰都快被骂死了。 “我就知道!”夏晔暴躁地在客厅里踱来踱去:“无利不起早,我就知道不会有人这么好心!专门雇娱记和水军去捧你?又不是自家公司,你红不红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夏晔打了个喷嚏:“女人的第六感啊!” 涂琰蔫蔫地坐在闻历家的沙发上:“那现在怎么办啊,我要不要发个声明解释一下,那天接吻只是游戏惩罚?” 闻历:“对啊,毕竟那天在场的人那么多,都可以作证的。” 夏晔摆摆手:“当事人不要轻易发声,你们两个都别乱说话。至于别人……”她掐了掐眉心:“不是新人就是剧组的工作人员,说出来的话一点份量都没有。你们指望谁替你们澄清,张秋鹤还是郑天明?” 涂琰想了想,这两个人一个因为他被言湛开出剧组,另一个……另一个不提也罢,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哪可能替他澄清? 夏晔叹了口气:“稍后我们会跟林紫的经纪公司联系一下,看看她能不能出来发个声明,说你们并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吧。唔,不过这事可能得邱总亲自出马。” 林紫和涂琰闻历私交都好,她本人可能没有问题,可是她的公司却未必肯让她发这个声明。当初照片刚刚曝出来的时候不澄清,大概是因为她的公司看这话题火,又不是□□,乐得捡个便宜。而现再出来解释,明显不是个好时机,说不定会有人指责她故意误导粉丝什么的。 如果她的公司在无良一点,说不定会顺势再卖个受害者人设,博博同情虐虐粉,她的人气还能更上一层楼。 不过邱斯梁是有办法的,晋中下半年会投资一部电影,名导演大制作,他可以推荐林紫演女主;如果这个条件她的公司再不答应,他就打算直接挖人了。反正他那个败家上司有的是钱,而且把林紫签过来的话,那巨额的违约金早晚赚得回来。 这两个方案不出意外地得到了败家上司的赞扬,邱斯梁算是看透了,说什么“不能因为涂琰给公司赔钱”,明明是给涂琰花得越多他越开心! 要不那笔即时到账的巨额奖金是怎么回事?危机公关他做得多了,也没见无良老板有过什么表示啊。 夏晔不可能一直在家陪他们,她还要赶去公司开会。临走前她叮嘱道:“这两天你们俩都不要出门了,最好也不要收快递叫外卖。要买东西的话寄到公司,一日三餐我会叫助理给你们送。” 闻历十分不好意思:“太麻烦了吧,我冰箱里有食材,可以自己做,隔两天补充一次就好。” 夏晔点点头。也没跟他客气。特殊时期,公司可能确实没有那么多闲人。 夏晔走了以后,涂琰就有点恹恹的。闻历给他倒了杯水,放在茶几上,自己转身进了厨房。他拿不准该说些什么安慰涂琰,而且,介于自己莫名其妙地就被小三了,闻历自己情绪也不是很好。 本来开开心心地邀请涂琰过来吃饭,结果就出了这种事。闻历看着料理台上处理着一半的食材,轻轻叹了口气。 任谁也是没有吃大餐的心情了。闻历把没有动过的食材又重新放回冰箱,只捡了拼成盘的,做了四菜一汤。他本来盘算着他们俩这一顿胃口不好,剩下的估计还够他晚饭,结果—— 闻历便是没想到,涂琰竟然就着他的寻常手艺连着干掉了三碗饭。 “没了?”涂琰扯了张纸巾擦了擦嘴,问道。 闻历:“……还有个排骨汤,还在锅里煮着。” 涂琰点点头,抱着碗乖乖等汤。 闻历有些惊悚地看着桌子上的四只空盘子。他并不认为自己的厨艺好到了可以让人忘记烦恼的地步,所以说食量本来跟自己差不多的涂琰突然胃口大开实在是不同寻常的征兆。 可惜闻历实在不擅长安慰人,绞尽脑汁也只说了一句:“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闻历说完这句话,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掉。心情不好不是明摆着的么!好像谁心情好一样! 涂琰却笑了:“是不太好,但是吃饱了才有力气揪出那个幕后黑手啊。” 下午的时候,林紫发了一份声明,大意是说自己和涂琰一直都只是朋友,上次曝出绯闻,因为觉得是无稽之谈所以没有足够重视,再加上拍戏实在太忙,没有及时出来澄清,误导了大家,也给朋友带来了麻烦,对不起。 这份声明一出,涂琰的压力便肉眼可见地减轻了。虽然依旧有人持怀疑态度,但是林紫的粉丝们大多选择相信她,开始排着队在涂琰微博下头道歉。 林紫的粉丝一退出,那些骂涂琰劈腿骗婚的声音立刻小了很多。幕后人见势头不对,又开始指挥水军把舆论往“抱大腿”、“炒作”上面引导。 此时,撑得只能把自己四脚朝天地摊在沙发上的涂二少终于腾出精力关怀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他捂着胃哀声呻、吟道:“吃撑了,好难受。” 闻历无奈:“是啊,刚刚你那个不要命的吃法,简直吓人。” 涂琰“哼”了一声:“我化悲愤为胃口的毛病,小时候还因为这个进过医院,你下回一定要阻止我!” 闻历没理他,而是窸窸窣窣地从抽屉里翻出一盒健胃消食片:“吃两片这个缓一缓,晚上我拿排骨汤熬个粥或者煮点面,吃着舒服点。” 涂琰笑了,然后为了表达自己愉悦的心去情,他还艰难地打了个滚,揶揄道:“闻小历,你怎么这么贤惠啊?以后谁娶了你可幸福了。” 闻历:“……” 闻历觉得这种人实在配不上“同情”这么美好的字眼,于是毫不客气地哪壶不开提哪壶:“网上可还有一堆人骂你呢,你刚才的心塞劲都哪去了?” 涂琰看了眼手机,轻描淡写地说道:“骂呗,不就是炒作抱大腿吗,以前也不是没骂过,这个我有经验了。” 闻历:“……你心还真是挺大的。” 可是这样的涂琰竟然真的很有感染力,就像一束阳光,能穿透人心里的阴霾。闻历忽然觉得自己的心情都变好了。 而就在他们俩笑笑闹闹准备晚餐时,也有人坐在电脑屏幕后面,准备好了一份新料。 36|7.19 那天晚上涂琰是在闻历家过的夜。 闻历晚上偷了个懒,用中午剩的排骨汤加了一把花生,做了个曾拯救过无数懒人的整个番茄饭。米饭软软糯糯的,一粒粒粘在一起,被排骨汤的滋味浸得十足;再把番茄一拌开,饱满的汤汁倾泻而出,既提色,又解腻。 闻历煮在饭里的都是精排,又细心地剔了骨头,煮得透烂的肉混在饭里,看一眼就让人食指大动。饭还没等盛出来,涂琰盯着锅就错不开眼珠了。可是闻历递给他的只有小半碗,涂琰顿时就不满意了:“这么一大锅,你就给我这么一口?球哥都比我吃得多!” 闻历无奈,又敷衍地给他添了一勺:“你当心撑着。” 涂琰撇撇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之后,成年人涂琰忍不住再又添了一回饭。 涂琰不堪重负的消化系统终于抗议着罢工了,饭后两个小时,涂琰的胃开始一阵阵地剧痛,不久之后,他就冲进卫生间呕吐了起来。 躺在主卧床上的涂琰看起来虚弱极了。闻历喂了他一杯白开水,他也乖乖地喝了。闻历放下杯子,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脸颊:“成年人,嗯?” 涂琰理直气壮道:“还不是因为你做得太好吃了。说真的,当年你要是不摊煎饼改卖这个,说不定早就发家致富了。” 闻历笑了:“少爷,这个成本多高啊,我卖这个只会赔的更厉害。” 涂琰撇撇嘴:“比那些居酒屋卖的死贵的鳗鱼饭好吃多了,你卖两百一份我也买。哎,要不我给你投点钱,咱们弄个方便食品怎么样?就做这个。” 闻历在他的头上轻轻敲了一下:“别胡思乱想了,赶紧休息。想吃我以后再给你做,何必弄得这么麻烦?” 被当面拆穿了小心思的涂琰厚颜无耻地笑了:“那就这么说定了啊。” 当晚闻历睡在客房,在天刚亮的时候准时醒来。他盘算好家里的两个人类早上吃什么,又想起隔壁的球哥今天的猫粮还没人伺候,或许水也没有了。于是他随意地在睡衣外头套了件帽衫,拿着涂琰的钥匙先去隔壁给球哥弄吃的。 干脆抱过来养算了,闻历出门时迷迷糊糊地这样想道,球哥比他家那只两脚兽可可爱多了。 b城的初秋,一早一晚已经有了凉意,闻历一开门,叫打着旋儿的小风一吹,清醒了不少。秋高气爽总是让人心情愉悦的,闻历轻声哼着歌,越过电梯走到对面的涂琰家门口,把钥匙插、进锁孔,旋了一下。 混着门锁开启的声音,闻历觉得自己仿佛听见了一声微不可查的快门声。 涂琰的房子靠楼梯间很近。但是因为是十五层,平时根本不会有人爬楼梯,所以楼梯间的门是长年上锁的。闻历有点疑惑,下意识地就循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了过去。 一个戴眼镜的瘦小男人,穿着件半旧的夹克,手里还拿着小小一只半旧的数码相机。 那男人的长相跟打扮,扔到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然而出现在这里,却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狗仔似的。闻历的第一反应竟是迟钝地愣了愣:因为这整栋楼都是晋中的,安保一向严格,陌生人根本不可能混进来。 楼梯间里的男人见行迹暴露,当即落荒而逃。闻历想追,可偏巧这时候涂琰家的门已经被打开了。他们家的猫祖宗可能是因为一天一夜没见着铲屎官,甚是挂心,听见动静居然降尊纡贵地跑到门口接驾。 结果门打开了却没见铲屎官的影,好奇心旺盛的球哥“嗖”地一下就窜了出去。 闻历:“……”抓人还是逮猫,在线等! 一迟疑的功夫,小个子男人已经没影了,闻历索性给楼下保安打电话让他们帮着拦人,自己则去满世界找猫。他也想得挺开的:反正自己只不过是被拍到开个门,鬼知道他开的是谁家门;那猫却是涂琰的心头肉,要是跑丢了,他得伤心死。 幸亏心头肉好奇心有限,胆量是一等一的怂。那货在楼道里疯跑了一阵之后,觉得外面的世界并不精彩,就想回家,结果它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回不去了! 闻历找到球哥的时候,它正蹲在人十六楼、涂琰正上方的那一家门口,一边哀叫一边拼命挠门呢。 闻历:“……” 从来没有过这种经历的球哥吓得够呛,一点也女王不起来了。它看见个熟人就拼命往人怀里钻,闻历没费什么劲就把球哥抱回去了。 虚惊一场。 闻历长出了一口气。他抱着球哥边走边想,宠物的性格真是随主人啊,这玩意有时候竟然比dna更准确。 然而早晨在涂琰家门口蹲点的那个狗仔,可就不是虚惊了。 那位其貌不扬的先生也不知道有什么飞天遁地的本事,在全楼保安的人肉围堵加监控搜寻之下,居然全身而退,并且在一个小时之后,成功地让他的照片见了报。 而这个时候,涂琰才刚刚起床。 闻历的估计有点过于乐观了:那个狗仔不仅拍到了他开涂琰家的门,还拍到了他从自己家出来的照片。 照片一共只有三张,但是足够让人浮想联翩了。 天刚亮,大多数上班族也才刚刚起床的时间,从谁家到谁家都不重要了。网友们从闻历拿钥匙开门的这个细节推测,普遍认为他是刚刚在涂琰家过了夜。这组图片在排除了ps的可能性之后,几乎坐实了涂琰和闻历的关系。连夏晔都打电话质问闻历道:“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怎么一天两天的老睡在一起,不会真的有奸、情吧!” 闻历哭笑不得地跟她解释了事情的原委,夏晔在电话那头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们俩可安生两天,别再给我层出不穷地惹麻烦了——妈的,老娘多少年没早高峰的时候出过门了!” 骂娘的可不止夏晔一个,还有暗搓搓地在会议室里摔杯子的邱斯梁。一大早,他再一次接到了败家上司的电话,被质问他的弟弟为什么又上了头条,以及—— “听说阿琰在你们公司交了个男朋友?那记者技术太差我没看清楚,你稍后把高清的图片资料发到我的私人邮箱。” 然而,吃瓜群众们对这对cp的观感,目前来说是不大好的。主要是因为涂琰还没从昨天的头条上下来,就又上了今天的头条,“真是想红想疯了”。 “劈腿、骗婚、抱大腿、同性恋,还有什么是这位新人没炒过的?” “作品一部没见过,话题可没少炒。虽然黑红也是红,但是这样红的真的好吗?” 在诸如此类不绝于耳的质疑声中,格外引人注目的还有来自于“一位前辈”对闻历的关照。 这位前辈总喜欢以“我只不过比你们年轻人多吃了几口盐”作为开头,对后辈谆谆教导,以“好为人师”圈了不少看热闹的粉丝,专业反倒不太出名,他的很多粉都不是很清楚他的主业是什么。但是他入圈时间长,人脉广,往往还真有人买账。 这位前辈就是张秋鹤。 张秋鹤的这一条微博延续了他以往“直言不讳”的风格,直接圈了闻历,还带了#涂琰#的话题。他语重心长地自称“张叔”,并且看在“曾跟你共事一场,知道你是个上进的好孩子”的份上,对闻历进行了劝说。 长微博洋洋洒洒千把字,大意是说自己在剧组兢兢业业有目共睹,却因为得罪了某个“背景深厚的新人”而被排挤,最后甚至被赶出剧组。希望闻历引以为戒,不要因为经受不住一时的诱惑,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得不偿失。 最后,他还扑朔迷离地引用了裴多菲的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涂琰看完之后倒是没多少愤怒的情绪;他只是惊叹于这个世界上还有如此厚颜无耻的人,颠倒黑白毫不脸红。他皱着眉头问闻历道:“你说,他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闻历面无表情:“意思就是你的金主很厉害,让我不要不自量力跟他抢人。” 涂琰:!!! 闻历赶紧安慰他:“没事,他也就蹦哒几天欺骗欺骗不明真相的群众,张秋鹤在圈里名声都烂透了,不会有人相信的。用不了多长时间,他的画皮就会被揭穿的。” 张秋鹤的画皮什么时候被揭穿还未有定论,涂琰的金主可已经有了好几个人选。有说是某富二代的,有说是某土大款的,甚至还有人认为,直接就是晋中的当家人邱斯梁,理由是晋中为了捧这个新人真是不惜血本。 但是很快就有人指出了其中的漏洞:晋中虽然是邱斯梁当家,但他上有总公司,下有决策层,也不可能事事说了算,所以可能还是邱斯梁的上级。 而此时,“金主”之一正翘班在家跟老婆一起看八卦。 涂哲修:“网上有人说我包养小鲜肉,一掷千金横行霸道!” 安悦微白了他一眼:“你明明只会在家里横行霸道。你这么厉害,怎么不见你替阿琰出头?” 涂哲修摆摆手:“不急不急,他是个成年人了,这种小事就该自己解决嘛。” 安悦微疑惑地看着他。 涂哲修无良地笑道:“你没发现吗?网络上这些人黑起涂琰来,可有意思了。” 37|7.19 衣香鬓影,纸醉金迷,因为等闲难以触及,所以愈发惹人浮想联翩,津津乐道。 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闲人。 早上涂琰被投喂了一碗小米粥,喝完以后就心安理得地继续霸占了闻历的大床,舒舒服服地抱着pad看屏幕后头的网友们八出来的那些真假料。 闻历见他看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几乎要疑心这货的芯子还是不是原装的,有没有被什么奇怪的东西冒名顶替。 “你看你看,他们说我金主是青山娱乐的那个糟老头子,啧,有道理啊!那位长相跟人品一样惨不忍睹,胁迫小明星还真像他干的出来的事啊。” “这个人说我能进晋中传媒有猫腻,邱总百般不愿……唔,这个也有点道理,我记得斯梁哥当时脸都绿了。” 闻历收拾了碗筷,又给涂琰拿了药,无奈道:“这是什么好话么,你有什么可兴奋的?” 涂琰哈哈一笑,打了个滚给闻历让出坐的地方,说道:“你看,这些人一个两个的都是我的朋友、助理、公司员工,这么一来,我认识的人都能绕地球一周了呢。诶!” 闻历被他吓了一跳:“怎么了?” 涂琰两眼冒光:“有个人说我金主是蒋绎!” 闻历:“……” 只见涂琰美滋滋地指着pad说道:“下面有人po了他某次开会的正装照,好多评论说‘这个倒是蛮相配的’,哈哈哈。” 闻历一脸黑线地把pad从他手里抽了出来:“别脑补了,当心午睡的时候梦见谈衡。” 涂琰果然一脸菜色地闭了嘴。 在各种不靠谱的爆料里,当然也会掺杂一些比较真实的,要不过两天涂琰就能被传成外星人。比如,有个一看就是小号的微博帐号这样说道:“有人知道在《长平旧事》剧组,涂琰一开始挤走了谁吗?是的,是路郁杉,晋中传媒的一哥路郁杉。” 这个小号发完这条微博之后,立刻被好几个大营销号转发,在公众面前狠刷了一把存在感。无数人冲到他微博底下求真相,然而博主就像消失了一样,一个字都没有回答,任凭各种猜测如同疯长的野草一般生机勃勃。 两个小时后,博主又回来更了一条:“当时呢,《长平旧事》男主已经定了路郁杉,结果涂琰试完男二,导演觉得两个人不搭,就把男主换成了闻历。” 这条□□爆得准确,然而爆料人撇开了言湛和路郁杉的爱恨情仇,以及言导本身的种种怪癖不提,导致事情顿时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明明每个字都是真的,但是这么遮遮掩掩地发出来,愣是变得与事实面目全非。 而它所引导的舆论想必也是幕后人喜闻乐见的。 剧组宁愿放弃与影帝的合作,也要用一个小新人,难道是因为这新人演技好到逆天吗?不,那当然是因为新人背景深厚。再说了,男主和男二有什么搭不搭的,八成是借口。真正原因大概是影帝得罪了新人,才被人家的金主冲冠一怒为蓝颜,踢出了剧组呢。 “路郁杉可是晋中的摇钱树,金主大大什么来头,这么挥金如土!” “肯花这么多钱的已经不是金主,而是真爱了吧!这就是我亲兄弟,我也舍不得这么给他造啊。” 涂琰抓了把葡萄干,一颗一颗地往嘴里丢,边吃边笑:“愚蠢,你舍不得我哥舍得,你们的兄弟情谊也太不值钱了。” 闻历简直服气,这人居然还有心情点评八卦! 这边涂琰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不对,我哥花钱可不是为了把路郁杉挤掉;明明是言导觉得他不合适。” 这时,终于开完了会的夏晔总算腾出功夫来,给他们打电话交待了事情的情况。 “……对,稍后郁杉会出来解释的,不用担心。现在?现在联系不到他的。他在y国啊,今天早上的飞机,估计要晚上才能到b城。放心,稿子都准备好了,他直接发就可以。” 然而还没等到路郁杉下飞机,言湛就已经按捺不住亲自下场了。 言导最近大概是真的不忙,所以才有空天天盯着微博看八卦。之前涂琰被黑劈腿骗婚抱大腿被包养,他还幸灾乐祸地跟着哈哈哈来着,结果今天终于轮到自己,言湛顿时就不淡定了。 言湛立马发了条微博:“我的剧组轮不到别人指手画脚,被开出去的和没选上角的,请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这如同搅屎棍一般独树一帜的无差别攻击,在被各色人等转发,辗转呈现在人民群众面前后,人民懵了。 不仅人民懵了,涂琰也懵了;估计幕后黑手和背后金主们也是同样的状态。 这两天一直忙着挑拨离间的张秋鹤顿时安静如鸡。黑历史多如牛毛还敢上窜下跳的张先生之所以有恃无恐,是因为他断定自己那点破事小透明不敢说,说了也没人理;大牌不屑说,懒得跟自己这种人扯上关系。但是言湛不一样,言湛这个人说不说说什么全凭心情;没看他刚刚当众撕了路郁杉吗? “言、言导这话是有什么深意吗?”涂琰茫然地看着闻历:“难道路哥跟这事也有关系?” 闻历:“不一定,我觉得他很可能就是顺手骂一句。” 涂琰同情地点点头:“真是躺枪啊。” 躺枪的路郁杉正在跟他的经纪人咆哮:“这下好了,言湛这个棒槌!这声明让我怎么发?‘由于档期及个人原因,未能与言湛导演合作,甚是遗憾。’我遗憾个屁!他打了我的左脸我要把右脸也伸过去给他打吗!” 夏晔头痛欲裂,只想立马辞职;然而公司宿舍里还有两位,正嗷嗷待哺地等着她给他们送火锅底料。 老实说,夏晔十分不理解,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涂琰和闻历为什么还有心情涮火锅。 闻历家客厅的灯光是温柔的黄色,地板是温柔的实木,厨房里还飘散着如有似无的饭菜香味。这一切那么美好,十分像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家”。夏晔打开门时,电视里正放着一段叽叽喳喳的广告,涂琰一边摆筷子一边对厨房里的闻历嚷道:“我要买个这个!” 夏晔竟然觉得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压得她透不过气的疲惫,好像正在一点点地挥发掉。她不由自主地牵起一抹笑意,接口道:“扫地机器人?你买它做什么,你那不是有家政定期打扫吗?” 涂琰指着电视屏幕对她说道:“你看啊,可以陪宠物玩的。球哥说不定会喜欢,毕竟它总是自己一只猫在家,那么寂寞。” 闻历技术高超地一次性端出来四盘菜,稳稳当当地放在玻璃餐桌上。他对涂琰笑道:“怕球哥寂寞就要买扫地机器人么,不如再抱一只猫回来陪他啊。” 涂琰撇撇嘴:“不好吧,听说猫不喜欢同伴,球哥会生气的。而且球哥那么蠢,一定会被新来的猫欺负。” 眯着眼趴在沙发上的毛球好像听懂了这大逆不道的铲屎官在黑他似的,不满地低叫了一声。 闻历挠了挠球哥的下巴,息事宁猫地说道:“在我们家只有球老大欺负别的猫的份。” 夏晔笑了。她看着那两人一猫无比自然地你来我往,把整盘嫩牛肉一股脑地倒进了沸腾的锅里。然后就听闻历惊呼了一声:“哎,那个要用生鸡蛋抓一下的!” 涂琰懒洋洋地拿着筷子,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空盘子:“你最好什么都别动,这种时候他的控制欲特别强。” 夏晔:“……” 于是在剩下的时间里,就变成了闻历愉快地涮火锅,涂琰和夏晔愉快地聊天。 本来白天的时候夏晔觉得她的艺人被黑得四面透风,流言蜚语堵都堵不住,天都要塌下来了。但是现在看看正主还在吃着火锅唱着歌,她忽然就觉得那些事其实也不值一提。 她甚至能开玩笑地说道:“有没有觉得娱乐圈实在太可怕,还是回家当少爷比较好?” 涂琰嘘着筷子尖上的羊肉,坚决地摇了摇头:“不要,我还有戏拍,我要当演员。不就是被人黑了几句么,不赔钱不掉肉,等我把幕后黑手揪出来的……”涂琰闲着的左手麻利地挥了几下,夏晔十分期待下文,然而他只是配了个音:“咻咻咻。” 闻历把鱼丸放在他的调料碟里,好笑地问道:“咻咻咻是什么啊,然后呢?” 涂琰的表情明显迟疑了一下,继而又做出了凶狠的样子:“然后……当然是要好好地教训他们一顿了!” 38|7.19 当晚涂琰既没有醉酒也没有积食,并没有理由再就在闻历家。晚饭后,他抱着球哥,和夏晔一起告辞离开了。 涂琰一边陪着夏晔等电梯,一边给球哥挠下巴,不然它绝不肯乖乖趴在人怀里。夏晔看着他无忧无虑的模样,忍不住叹道:“你这神经是真粗啊!也好,这圈子这么乱,真不适合心思细腻的人混。” 涂琰耸耸肩:“第一次被人黑我也挺难过的,觉得我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他们为什么不惮以最大恶意揣测我?不过后来黑着黑着也就习惯了,我演我的戏,又没有真的劈腿骗婚被包养。” 夏晔笑了:“包养?什么金主能养得起你啊。” 涂琰扁扁嘴:“我很省钱的,现在也能赚钱了,还自带股份基金不动产,哈哈,可惜金主不愿给我养。” 夏晔不懂他意有所指,只附和道:“是是是,全怪金主有眼无珠。对了,下周要去公司,跟新剧组签合同,你最近乖乖待在家里。” 涂琰送走夏晔,回家又喂了球哥一勺罐头一点零食。球哥早就不忿对门三只两脚兽只顾自己胡吃海塞不管喵陛下的恶劣行径,本打算惩罚铲屎官,但是看在美味的罐头的份上,他决定暂且大度地原谅家里这只不懂事的两脚兽。 球哥往涂琰腿上一躺,咕噜咕噜地允许他给自己挠肚皮。 涂琰就开了一盏床头灯,舒舒服服地靠在床上撸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床头灯开了一夜,刚好方便他睡醒了接着用。涂琰仔细想了想,他长这么大虽然一直不务正业,但是天天不是闯祸就是被关禁闭;不是去玩就是在准备去玩,好像还从来没有过过这几天这么悠闲的生活。他突然觉得外头也没什么可玩的,床才是真绝色。 涂琰一点不居安思危地想道,自己可能快要进化到宅男初段了。 涂琰毫不犹豫地把球哥的早餐托付给了自动喂食器,自己连床都没起,翻了个身就开始接着玩手机。他打开微博,登录了自己之前那个用了好几年、现在已经彻底沦为小号的三次元帐号,瞬间弹出了好几十条消息提醒,大多都是他的狐朋狗友们这几天对他的慰问,只不过说人话的少,哈哈哈的比较多。 涂琰冲着手机屏幕比了个中指。 直到他看到一封私信:“听说新戏黄了?欢迎回归,哥儿几个给你攒了一局接风宴,包你满意。” 给涂琰发私信的这个人姓魏,人称魏公子,父亲是娱乐大鳄,但是主要势力范围并不包括b城所在的北方。魏公子跟涂琰关系一般,只能算是酒肉朋友。 涂琰心里有点不高兴;他那么喜欢演戏,任谁说他“演不成了”,他都不会高兴。 人以群分,涂琰的朋友大多跟他臭味相投,不仅都是富二代,而且都是败家子,因为像他哥那样努力上进的根本看不上他们这伙人。他们大多认去演戏就是赚零花顺便玩,本质上还是在跟他们一样的不务正业,根本没人理解涂琰的“事业心”。 于是涂琰气鼓鼓地删掉了这条私信。 然而删完之后涂琰并没有通体舒畅的感觉,反倒有点疑惑:那姓魏的家里是专干这一行的,会不会真的是消息比别人灵通? 这个念头才刚一冒出来,涂琰这心里就被不祥的感觉笼罩了。他连忙点开搜索栏,输入了自己的名字,然后—— 小菊花转呀转呀转,千呼万唤也转不出结果来,最后弹出的提示是:网络故障。 涂琰:“……” 涂琰一直用的是隔壁闻历家的网,而闻历家的网则是公司统一办的。晋中传媒负责这一块儿的可能是个怀旧的老古董,也没准只是个吝啬鬼,总之在这年头还坚持不懈用2m带宽的,除了他们宿舍可能真是别无分号了。 看视频勉强够,游戏基本带不起来,涂琰一直嚷嚷着要换网,却一直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没能成行。 所以说,这破网能在这种关键时刻掉链子,涂琰真是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然而不奇怪归不奇怪,涂琰心里还是非常着急的,况且这网这回的链子掉的时间的确有点长。涂琰焦躁地刷新了好几次,又退出重新登录,可他的名字就像是被列为了违禁词汇似的,怎么都搜不出来。 最后涂琰气急败坏地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了起来,踩着拖鞋去敲对面的门,让闻历给他修网。 闻历在家没事的时候,最大的爱好是研究菜谱,从这方面来讲,他可能依旧有着一颗当个好厨子的心。涂琰根本没指望他能自己发现网坏了,于是开门见山地提醒道:“闻历,你家网坏了。” 闻历不知道在折腾什么,弄得自己满手灰。他坦然地点了点头:“是吗?好像快到续费的日子了,我待会打电话问问是不是没钱了——坐吧,冰箱里有葡萄,自己拿。” 涂琰疑惑地看着他:“你干什么呢?” 闻历下意识地往次卧瞟了一眼,道:“有个小家具坏了。” 涂琰不疑有他,从冰箱里拿出葡萄,心安理得地吃了起来。反正他的劳动技能相当于一个二级残废,也帮不上什么忙——想当年他上学的时候曾买过一个书柜请室友帮他装,他至今还记得他那白人室友愤怒的咆哮:“涂,你为什么要买一个‘需两人协同安装’的柜子?” ……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 过了一会,闻历从次卧出来,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家居服。他一边洗手一边对涂琰说道:“我问过了,我的网络是欠费了。” 涂琰:“你什么时候打过电话?” 闻历回过头,脸上是难以言喻的谴责神情。涂琰摊手:“这不是重点,好吧,那什么时候能通?” 闻历耸耸肩:“要等续费啊。” 涂琰:“……那你倒是快续啊!二十一世纪了少年,没网人类怎么生存?” 闻历:“现在续不了,没有网;也出不去,夏姐不准。我已经拜托过助理了,他答应一忙完就去帮咱们交费。要不你先看个电影?看完一部电影就差不多可以吃饭了,我今天打算做蒸扇贝和牛腩煲。” 涂琰有那么一会一直低着头看手机,竟然对扇贝和牛腩都没有做出什么反应。闻历不由得有点忐忑,他知道他这个时候应该果断进厨房去,可他还是忍不住想看看涂琰的反应。 涂琰抬起头,面无表情:“去把路由器打开吧。” 闻历:“……” 涂琰举起手机:“我已经看到了。” 搜索关键字“涂琰”,按照热度排序,头一条博文就来自于昨天的那个小号。 “有人知道涂琰的新剧黄了吗?本来今天剧组经过去晋中公司谈具体细节,结果昨天那事一出,合作变婉拒;婉拒的不仅是一个涂琰,还有晋中的另一个艺人。” 涂琰叹了口气:“闻小历,你真是不太擅长隐瞒——切断路由就有用了吗?明明还4g网络可以用,网速也很快。” 涂琰面色如常,但是闻历细心地发现,他眼中似乎隐约闪着几分怒意。闻历小心地说道:“别急,公司有应急措施,最迟下午就会出结果,也不一定就没希望了。” 涂琰暴躁地抓了抓头发:“有没有希望都无所谓了,老子不想演了。‘另一个艺人’又是谁?不会是你吧。” 闻历摇摇头:“不是。” 涂琰审视地看了他一眼,叹道:“别装了,人在撒谎的时候大多会目光游移,而你则特别明显。莫名其妙地丢了角色,你不难过吗?为什么还要照顾我?” 闻历的脸莫名有点发热,只好欲盖弥彰地咳了一声,解释道:“也没有很难过,本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夏晔姐给我填工作空档的,没了也不可惜。” 涂琰撇撇嘴,决定不拆穿他,便转而问道:“剧组那边给的理由是什么?明面上肯定不能是网上那点没影的事吧?” 闻历点点头:“确实不是。他们的理由是,你的角色和我的角色之间的友情是非常正直的,他们不希望由两个暧昧到几乎有恋爱嫌疑的艺人去演绎——以及,他们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判断,还有可能是因为看了《长平旧事》的某些片段。” 涂琰:“……” 闻历这么一说,涂琰也就没有那么理直气壮了。由于某导演的个人喜好问题,《长平旧事》中他和闻历的许多对手戏看起来都没有那么正直,直男导演不喜欢也正常。可是言湛推荐的时候剧组明明已经看过样片,当时都没有提出异议,却在这个时候摆出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说不是因为这几天的事情,涂琰都不信。 涂琰可以理解剧组和导演的顾虑,但是并不代表他乐于接受。 谁被黑到丢工作,想必也都不会好受吧。 涂琰忽然站起来,一言不发地走了。 几分钟后,换了身低调的休闲装的涂琰又出现在闻历家门前。他把外衣甩在肩膀上,对闻历道:“我要去公司,你去不去?” 闻历简直要被他吓坏了,赶忙阻止:“少爷啊,这个节骨眼上,你出门做什么!” “我今天非得找出是哪个孙子在背后黑我不成!在网上信口雌黄,我不跟他计较;可他竟然还要搅黄我的戏、连累我的朋友。”说着,涂琰气鼓鼓地盯着闻历道:“老子今天还就要耀武扬威了!欺负我的资产被冻结了吗?一年没有分红而已,难道我以后就不是股东了?” 39|7.19 外敌当前,理应同仇敌忾。 涂琰同情敌先生冰释前嫌,并且排着胸脯表示要罩他,这令闻历表示非常感动。然而感动归感动,此时他还是得拼命拽住了企图往外冲的涂琰,并没有办法抹个眼泪表示一下什么的。 “你都不知道人是谁,上哪去朝谁示威?”闻历死死抓着涂琰的胳膊,哭笑不得:“而且,你又怎么知道他是公司的人?” 涂琰拼命跟闻历较劲,还要不屑地撇撇嘴:“剧组上午刚刚表示了要解除意向,那个小号立马就跳出来爆料,他不是公司的人,难道还能是剧组的?那我可不知道我得罪过谁了。” 闻历点点头,然而手劲一点不肯松:“你说得都对,但你现在还是不能去。” 涂琰顿时炸毛了:“为什么!” 闻历:“因为中午还要做孜然羊肉。” 涂琰:“……” 他跟闻历站在楼道里,大眼瞪小眼地互不相让。初秋的小凉风一阵接着一阵,愉悦地卷着涂琰的头发,一来二去地把他的火气就蒸发了个七七八八。 良久,涂琰突然松了力道:“好吧,听你的。他在暗,我们在明,确实不宜打草惊蛇。等着吧,等我揪出了那吃里爬外的东西……”说着,涂琰主动跟闻历进了屋,还乖乖地把大门从身后关上了。 涂琰走了两步,忽然又扭头问闻历道:“那中午一定会有孜然羊肉的,是吧?” 闻历一脸黑线:“……有有有。” 就着孜然的香味,涂琰把几块淘汰掉的下脚料摆弄得七七八八的。他指着一块羊油道:“这个有前科的郑天明,我看他嫌疑就很大。” 然后又弹了弹一块碎掉的扇贝壳:“被言导赶出剧组的张秋鹤,也非常有可能怀恨在心,大小号一唱一和——闻历,你怎么不说话?” 一阵密集的切菜声之后,闻历转过脸,紧张地对涂琰道:“言导说他待会要过来……” 涂琰顿时把那几块烂肉往旁边一丢,紧张地立正站好:“那、那怎么办?” “四个凉菜,六个热菜,还有汤和甜点。”一小时后,负责打下手——其实只会剥蒜——的涂琰站在厨房中间数着摆盘,颇有些嫉妒:“闻小历,为什么我来你家吃饭通常都只有四个菜,也没有甜点?” 闻历:“我不知道言导要说什么啊,万一他是来骂你的怎么办?我当然要多做一点菜,好让他少骂你几句啊。” 涂琰听完有点感动,过了一会又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可是,他为什么就是来骂我的呢?” 闻历一脸揶揄地看着他:“毕竟我从来不惹祸。” 涂琰:“……”涂琰竟然觉得很有道理。 言湛十分自觉地踩着饭点暗响了闻历家的门铃。闻历还有三个菜要炒,汤也还要十几分钟才能好,于是他往涂琰怀里塞了一只巨大的果盘:“去吧,好好招待言导。他要是骂你,你就给他拿水果——那边还有剥好的石榴,你给他吃那个,他基本上就没法说话了。” 涂琰被他弄得也很紧张:“那、那你去招待他不行吗?” 闻历翻了个白眼:“我去?那你炒菜?” 涂琰掂量了一下自己的斤两,只好不情不愿地去陪言湛。 言湛双腿交叠,闲适地靠在沙发上,享受着小媳妇涂琰的伺候。涂琰将殷勤做到了十分,一会递葡萄,一会递香梨,还破天荒地切了一个橙子,狗腿地摆在言湛面前。 以至于言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给我吃这么多水果做什么,是因为待会有好吃的吗?” 涂琰完全没有跟上言导的思路,把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有的。” 言湛嗤了一声:“果然。”说着他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涂琰的额角:“你这点心眼不能用在正道上吗?外头都快把你黑成煤球了,你却天天惦记着厨房里的那点事?” 涂琰疑惑地看着言湛,认为他应该是在说闻历。 算了,看在闻历给他做过这么多好吃的的份上,代人受过就代人受过吧。 而直到吃饭的时候,涂琰才迟钝地搞清楚这乌龙事件的缘由。 言湛看着十个菜流水似的端上桌,把整张餐桌撑得满满当当的,忽然对涂琰怒目而视:“这么多菜你瞎紧张什么?我能吃多少,你能吃多少?你是觉着以后自己不用演戏了,诚心要把自己撑成猪吧!” 涂琰一脸茫然:“啊?” 言湛气得拿筷子敲了下他的头:“啊什么啊!餐前填鸭似的给我拿水果,不是为了让我正餐少吃点?” 闻历默默地把脸转向一旁,他实在不理解,这场对话是怎么会歪成这样的。 言湛还真不是来骂人的。他是因为那边剧组飞了涂琰,特地来安慰他的。 ……虽然言导并不擅长安慰别人。 闻历的手艺足以满足言导不怎么挑剔的胃口,言湛吃得心满意足,放下筷子优雅地挑了张纸巾,沾了沾唇角并不存在的食物残渣。然后他微微侧过身,对涂琰道:“听说那剧组踢了你?别难过,是他们有眼无珠。” 涂琰没想到言湛竟然是来安慰他的,感动得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言、言导……” 言湛:“他们新选的那个演员我看了,演技比你还……”说到这,言导顿了顿。他可能是想说“演技比你还烂”,但是考虑到自己是来安慰人家的,于是硬生生地歪成了:“比你还不如。” ……显然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涂琰一脸强颜欢笑地想道,果然不该奢望从这种人身上汲取什么温暖啊。 厨房里的烤箱响起了“滴滴”的提示音,闻历站起身来去端甜点。言湛继续道:“我那个师兄吧,听风就是雨,耳根子又软,才华是有的,不过也不如我,所以你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一提这个涂琰就有点蔫:“没关系。剧组不愿演员□□缠身,这一点我完全可以理解。” 闻历端着新鲜出炉的起司蛋糕回到饭厅,刚好看到涂琰沮丧的样子,安慰道:“加了你喜欢的香草粉,尝尝看。” 言湛冷眼旁观,突然问道:“知道这回是谁在背后黑你吗?” 涂琰:“是谁?” 言湛愣了一秒,继而咆哮道:“……请问我长得像十万个为什么吗!我刚才那句是纯·疑问句!” 涂琰:“哦,我怀疑了郑天明和张秋鹤,不过现在看来郑天明的嫌疑比较大吧。今天剧组刚去了公司人还没走,网上的爆料就出来了,所以我觉得应该是公司内部的人。” 言湛耸耸肩:“只能说他们有你们公司内部的人。据我所知应该不会是郑天明,他被你哥下令雪藏了,最近正自顾不暇呢。” 涂琰非常吃惊:“什么,黑我还需要团队合作?那会是张秋鹤吗?” 言湛:“张秋鹤有没有掺和到里面我不知道,但是他肯定不是主谋——他是欺软怕硬惯了,向来只敢欺负新人,前两天在微博上呛你那几句,想来是因为后头有人撑腰。” 涂琰皱着眉头苦思冥想了许久,也没见个头绪。他摇摇头:“那我可想不出了,除了他们俩我也没有得罪过别人了,毕竟我这么萌。” 言湛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着他:“你可要点脸吧——想想郑天明的金主吧,他吃了你哥这么大的亏,他金主会放过你?” 涂琰满脸惊诧,闻历喃喃道:“郑天明的金主,是……难道是路哥吗?” 涂琰霍然转头,颈椎发出一声清晰可闻的脆响,然而这也没耽误他兴奋得两眼泛光:“真的吗?郑天明和路哥?” 闻历无奈道:“你没有发现他们两个互动很……不寻常吗?” 涂琰诚实地摇摇头:“那那些狗仔为什么拼命拍我?去拍拍他们俩,一个月的头条都有了。还是说你其实也是瞎猜的?” 闻历明目张胆地翻了个白眼,简直不想理他。 言湛戳了戳香草蛋糕:“哦,路郁杉和郑天明啊,确实有一腿,但是这事知道的人很少。当初路郁杉劈腿郑天明,大概也真心过。” 涂琰八卦地“哇”了一声:“导演你消息果然灵通啊!” 言湛面无表情:“因为那个被劈腿的,不幸正是在下。” 言湛谈及往事,直白得令人措手不及,涂琰尴尬道:“那、那难道真的是路哥吗?是因为嫉妒你对我比较好吗?那也不对啊,你对我也不好……不不,我的意思是你对别人也不错。” 言湛淡漠地扫了他一眼:“你说的没错,路郁杉是挺讨厌你的。不过他不是郑天明的金主,我也有充分的理由认为你的事跟他没多大关系。” 涂琰:“为什么?” 言湛:“因为那个畜牲跟郑天明好了没多长时间,就把他介绍给了他现在的金主。”说到这里,言湛讽刺地“嘁”了一声:“当初分手分得我真是谢天谢地啊。” 涂琰一脸被刷新了三观的震惊表情,话都说不利索了:“他、什么?你你、不,我是说……” 言湛不耐烦地摆摆手:“你现在该关心的是郑天明的金主,不是他的混账前男友!说起来跟你还有点亲戚关系,涂哲明,认识吧?当年晋中在他手里的时候里面一团乱,郑天明就是在那个时候跟的他。说来也怪,在那之后就再没听过他跟其他小明星乱搞的传闻了,大概也是一物降一物。” 40|7.19 对于涂哲明会在暗地里给他使绊子这事,涂琰真是一点都不觉得意外。自从他爸去世后,他们兄弟跟叔叔家的关系就变得愈发恶劣。他亲爱的堂哥虽然在他哥哥面前连屁也不敢放一个,但也不妨碍他捏一捏软柿子涂琰,乐呵乐呵。 特别是涂琰被他哥冻结了资产,看起来已经失去了庇佑。 涂琰露出凶狠的小表情,对言湛和闻历道:“是他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堂哥从小脑子就不好,我演不演得成戏跟他有什么关系?好像我哥不喜欢我了,就会把我的股份和钱给他似的!” 说完,涂琰气鼓鼓地吞了一块蛋糕。 闻历和言湛看着他,各自无话。不过从表情上大致可以看出,一个应当在想:“好萌!”;而另一个则在想:“蠢货。” 然后吃饱喝足的涂琰擦擦手,问道:“你们都吃好了?” 闻历和言湛一起点头。 涂琰:“那好,我现在要去看看我的堂哥。” 闻历赶紧拦住他:“楼下还有狗仔蹲点,你要怎么出门?好,就算你出去了,可你知道你堂哥现在人在哪吗?” 涂琰面上露出一丝迟疑,然而紧接着,言湛就欢快地为他解决了这个难题:“这个我知道,涂哲明这两天为了郑天明的事,天天堵邱斯梁,现在八成就在你们公司。” 闻历:“……”看孩子已然很心累了,而这边居然还有个一个劲拆台的! 眼看着劝说无果,闻历只好又道:“可是你这只是猜测而已,万一找错了人,可怎么好收场?” 涂琰诧异地看着闻历:“没关系啊。我跟涂哲明兄弟情虽然没什么,但梁子可有的是。如果真的冤枉了他,我另外还有理由,照样够给他点颜色看看,你不用担心我丢脸。” 闻历:“这不是丢不丢脸的问题吧……” 言湛打断了他的话:“别担心,我们多半没有冤枉他。记得之前那些说蒋绎包养你的评论吗?今天已经全都不见了。而且据可靠消息说,谈衡刚刚火速阴了涂哲明一把。” 涂琰颇有些可惜:“啊?怎么删了。” 言湛:“因为谈衡看见你竟然又跟他老婆同框了,非常不忿——不,这不是重点吧!” 涂琰无辜地看着他。 言湛服气地摆摆手:“重点是,谈衡咬人一向稳准狠。你也不看看那个堂哥是个什么货色,除了这种事,他哪里长得像值当谈衡亲自动手的?” 涂琰深以为然:“言导说得对,那咱们现在快去公司吧。” 涂琰家楼下全是蹲点的狗仔,想要杀出去,估计还得费一番周折。闻历趁着家里两只活宝在客厅苦思冥想的时候,悄悄给夏晔打了个电话,遗憾地表示自己已经尽力了。 等他安抚好抓狂的夏晔,再出门时,惊愕地发现涂琰竟给他来了个大变活人。 言湛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身保安的制服给涂琰换上,又把他的头发抓乱,看上去还真不太像平常的他了。涂琰拽着衣服下摆抱怨道:“好像有点短。” 言湛瞟了他一眼:“短就对了。弓着点背。” 涂琰依言躬了下身子,乍一看还真挺像楼下那吊儿郎当的保安小弟的。 接着,言导不由分说也给闻历弄了这么一身,然后他满意地打量着自己的两个“作品”,点了点头:“不错,当年的手艺还没丢。闻历,去找个纸箱子,里面装上点水果粮油什么的。” 闻历不明所以,只好照做。 言湛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摇大摆地走出那栋惹人瞩目的楼,还指挥着两个保安把一只看起来很沉的箱子送到他的车里。 但是没有一个人打算上前打扰。 言湛的刻薄名声,即使是在狗仔里也足够响亮,一般来说很少有人敢骚扰他。因为早在言导尚且稚嫩时,资深前辈与他的交锋就鲜有赢面,而近年来言大妖修炼得愈发炉火纯青,简直成了“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人”。 于是蹲点的狗仔们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言导的车扬长而去。 过了好一会,不知道是谁弱弱地说了一句:“那两个保安不用上班了么,为什么也跟着他一起走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是啊,什么保安?保安不是就好端端地站在那里吗? 言导利用其强大的气场,用了一招十分不走心的瞒天过海,把涂琰和闻历成功偷渡出家门。被迫关了好几天禁闭的涂琰简直神清气爽,趁着等红灯的时候,感激地抱了言湛一下。 言湛依旧木着一张脸,上面还带了一丝不屑,但是不知为什么,他的耳朵似乎有点泛红。 涂哲修最近好像有点忙,没空一直盯着涂哲明,于是他这两天没事就往晋中传媒跑。邱斯梁被他堵得不胜其烦,可又不能不应付,头发都白了好几根。 今天也不例外,涂哲明不仅自己来了,还带上了一只哭唧唧的小情人。 邱斯梁在晋中传媒这么多年,多少秘辛差不多都知道一点,他也觉得郑天明可怜,要不也不会绞尽脑汁地替他打擦边球,要送他出国进修。但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郑天明这几年也没少仗着他的金主欺负那些没靠山的小新人,被他逼得退圈的也不是没有。只不过这回走了眼,欺负到了涂琰头上,惹得*oss动怒,邱总又有什么办法? 至于那位涂先生,就是单纯地惹人厌烦了。 涂哲明一来就逼着邱斯梁给郑天明重新安排工作,他的理由是涂哲修贵人事忙,早该把一个小艺人忘得一干二净了。这邱斯梁还能说什么? “涂先生,我只是个执行人,决策的事我是一点都做不了主啊。”邱斯梁不知道第多少次,对涂哲明这样解释道。 涂哲明压根不在意地一挥手:“我堂弟要操心多少事?你这样的小公司他手下不知道有多少个,像天明这样的小艺人,他还不是转天就忘了?” 邱斯梁扶额,他正要开始第一百零一次给涂哲明解释时,他的门突然被无礼地推开,一个保安打扮的年轻人逆着光线,出现在门口。 保安没等到主人说句“请进”,便走了进来,他满脸不耐地看着涂哲明:“大堂哥,你对我哥哥的智商有什么误解吗?你以为他是像你一样的蠢货吗?” 涂哲明定睛一看,这“保安”可不正是涂琰吗。 涂哲明的眼角不自觉地抽了一抽:“你怎么穿成了这副鬼样子?” 涂琰大喇喇地往邱斯梁办公室的会客沙发上一坐,又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大堂哥,站着干什么?过来坐。斯梁哥,麻烦董秘书给我泡壶茶,然后您忙您的。不好意思啊,家里亲戚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 涂哲明气得几乎绝倒:听这小混蛋的口气,不知道的还要以为自己是陈涣生进城呢! 还是特别不懂事的那一种! 邱斯梁皱了皱眉头:“阿琰,你怎么过来了。有没有娱记骚扰你?万一给他们拍到,又要乱写。” 涂琰笑了笑:“没关系的,言导有办法,我应该没被拍到。”说着他若无其事地扫了涂哲明一眼:“这几天一直在家待着,可憋死我了。” 不知怎么的,涂哲明愣是被他这废柴堂弟看得生出一种不祥的寒意。 这时,董秘书端着两杯茶水走了进来,一杯放在涂琰面前,一杯递给还戳在房间中间的涂哲明。那杯子是骨瓷的,没有把,用手一握烫得很,涂哲明不得不赶紧把它放在离他最近的会客区的茶几上,人就也只好跟着坐了下来。 涂琰赞许地看着董秘书,董秘书却依旧目不斜视,公事公办地欠了个身,走了。 不得不留下来围观涂家兄弟撕x的邱斯梁忽然觉得,秘书先生的背影可真是无情啊。 制服的领口松散着,扣子开了三颗,涂琰随意地翘着二郎腿,没骨头似的靠在沙发上,冲着郑天明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小保安的眼角都挂着风流,活像个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恶少,郑天明的脸顿时就涨红了。 涂琰的眼神直勾勾地刮着郑天明:“你看我,比路郁杉有钱,比涂哲明年轻,重点是比他们俩长得都好,跟我吧,怎么样?” 郑天明霎时间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地指着涂琰说不出话来,羞愤欲死。涂琰稳准狠地戳了人家伤疤,过足了嘴瘾,便不想再理人家了。郑天明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把涂哲明心疼坏了。 涂哲明一把把人拉到身后,对涂琰怒目而视:“涂琰!你这是做什么!” 涂琰翻了个白眼:“他造谣生事抹黑我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有正义感;现在我不过是说他几句,你就心疼了?还是你自己也觉得,你当年跟路郁杉忒不是人?” 涂哲明气坏了,指着涂琰破口大骂。涂琰也不生气,看疯狗似的看着他。等他骂够了,涂琰才喟叹一声:“咦,你还真心疼他?” 涂哲明气结:“闭嘴!” 涂琰嗤笑一声:“对不住,我真不知道。不过你疼人的方法也蛮特别的,好好的做什么让他招惹我?就算我哥不管我,可你不知道这里我也是股东吗?虽然说,虎落平阳被犬欺,”说到这,他特地盯了涂哲明好几眼:“但是要收拾一个不怎么红的小艺人,这点权利我还是有的吧?” “而且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我混不下去了大不了回家当少爷,反正都当了二十多年了,你黑我给谁看?我哥吗?”此时,涂琰看着大堂哥的眼神宛如看着一个智障:“你黑我他就信?好,就算他信了,那他最多也就是揍我一顿,对你又有什么好处?难不成你还指望着能多分一毛钱财产?” 涂哲明没有说话。 涂琰慢慢张大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不会吧,你真这么想?” 他真想摇着涂哲明的肩膀,吼上一句:醒醒啊,蠢货! 然而他没能这么做,只好用眼神表达,也不知道愚蠢的大堂哥能不能看得懂。 涂琰突然觉得自己今天出来这么一趟挺没意思的。大堂哥是个无法以常理揣测的蠢货,郑天明是个可恨又可怜的战五渣,自己除了过了把嘴瘾,以及享受了一点智商碾压的快感,也没别的收获。毕竟郑天明是哥哥封杀的,涂哲明是谈衡收拾的。 唔,这么想想竟然还有点挫败呢。 涂琰诚实地摇摇头:“别做梦了。听说你公司股价狂跌,是被人做空了吧?我之前还奇怪怎么多好的公司到了你手里都得赔本,现在总算明白了。我要是你,捞的差不多了就回家洗洗睡了,反正美人在怀,吃喝不愁。” 涂哲明怒道:“我那是被人恶意做空!” 涂琰怜悯地看着他:“恶不恶意也不是你说了算的。再说了,人家跟咱们好端端的合作关系,平白无故做什么‘恶意’你?我哥忙着给你擦屁股,你却连自己得罪了谁都不知道。就算我哥忍得了,董事会也忍不了。” 涂哲明输人不输阵:“就算是你哥也不能这么做!这个家还不是他说了算,小叔公还在呢!” 涂琰一脸茫然:“谁跟你说家了?我一直在说公司的事啊。再说了,这回就是小叔公也未必会保你吧?毕竟他一直无法接受你的取向。” 涂哲明一时哑火。涂琰又看了他一眼,老大没意思地起身要走。 结果还没等他迈出这房门,就觉得身后一阵恶风不善。涂二少平时实在疏于锻炼,硬是没反应过来,被一个人结结实实地抱住了腿。 涂琰:“……” 只见郑天明一张我见犹怜的哭包脸,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落,气都快捯不过来了,还见缝插针地往外蹦求饶的话:“二、二少,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大量,就原谅、我这、这回吧!” 川剧变脸都不带这么快的! 涂琰最见不得人这样,满头大汗地开始拽自己的衣服:“你别……” 郑天明见他这样,更不肯松手了。 郑天明长得好,又会哭,抽得一声三叹,还挺婉转。涂琰却觉得这声音好似魔音穿耳,立马举手投降:“你别哭!你说吧,你想怎么办?” 平心而论,涂琰觉得郑天明也挺可怜的,前男友是个一渣到底的混蛋,金主是个一脑子水的蠢货。而且他觉得正主已经抓着了,也没必要跟虾兵蟹将一般见识。他本来不打算理会郑天明了,可是这会被人抓着走不了,着实头疼。 郑天明还挺听话,涂琰不让他哭,他立马改抽泣了。他坚定地看着涂琰:“您让我解约吧!违约金我倾尽积蓄也会赔给公司;张秋鹤造的那些谣,我立马出面澄清!” 涂琰想了想,觉得这惩罚已经可以了。光是违约金这一项,恐怕就够他背上一大笔债务的了。于是涂琰挥挥手:“随便你吧。” 当天晚上,郑天明守信地发了条长微博,把张秋鹤卖了个底掉。他事无巨细地叙述了当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一段一配图,让人不信都不行。无数人冲到涂琰和闻历的微博下头道歉,声称转粉的、转cp粉的,不计其数。 一时间,张秋鹤人人喊打,也着实是红了。 间或还是会有关于涂琰的风言风语冒出来,说他蓄意炒作,说他操纵舆论。对此,涂琰只好表示:我又不是人民币,你开心就好。 好在整体的走向都又变得友好了起来。 不过这一系列的后续涂琰都不打算再关注了。他新剧的角色还是没了,因为那个角色已经定好了。虽然剧组事后诚挚地向他道了歉,他也接受了;可他依旧开心不起来。 直到两周后。 一大早,晨跑的闹钟还没响,夏晔的夺命连环call就把涂琰从被窝里拽了出来。涂二少浑身萦绕着挥之不去的起床气,压着火气“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夏晔的喜悦都快透着话筒扑出来了:“姐姐连夜敲定了一件大喜事,要不要猜猜看?” 涂琰呵呵两声:“你昨天在酒吧钓到了一个帅哥一夜情之后你们决定私定终身于是飞去拉斯维加斯结婚了?哦,时间好像有点来不及,so,关我屁事?!” 涂琰果断按下了挂机键。 两秒钟后,夏晔的专属铃声再次响起,而且不知怎么变成了渐进式的,一声高过一声。涂琰把自己埋在厚实的羽绒被里蒙出一脑袋汗,也没能抵御住那穿透力极强的铃声,只得再次接了起来。 电话一通,那一头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喜悦完全被愤怒所代替。夏晔简洁而干练地咆哮道:“小兔崽子,立马给我起来洗澡换衣服!九点半有个试镜,地点不幸在郊区。我八点准时到你家接你,你给我迟一分钟试试看!” 涂琰立马精神了:“试镜?什么试镜?” 夏晔:“《他山》。电影,武侠题材,导演是言湛的老师周晦老先生,圈里德高望重的前辈。你的角色虽然连配角都算不上,但是能上他的电影也值了——况且,有传闻说《他山》可能是周老师的封笔之作,所以连个炮灰都有大把的人盯着,他们大多比你红,比你有资历。” 涂琰倒不在乎什么名导绝响大制作的,只要有戏演他就很开心了。睡意一扫而光,他从床上一跃而起:“马马马马上!我十五分钟就能搞定!” 夏晔笑了:“去吧皮卡丘,等你上了大银幕,上了周先生的电影,我看还有哪个敢咬着那些莫须有的黑点,说你粉饰太平!” 41|7.19 涂琰要试镜的角色,是《他山》的反派*oss陆千山手下的一个小琴童,名叫陆白。陆白是陆千山捡回来的,从小养在鹤唳山,他的世界里就只有陆千山一个人。陆白十六岁那年,陆千山重出江湖,那是他头一次看见外面的世界。 可他早就习惯了以前的生活。无论他走过多少地方,见过多少人,眼里都只有陆千山一个人,为他生,为他死。 再后来,他果然替陆千山死了。 就是这么短暂而乏善可陈的一生,最后浓墨重彩地渲染上了一笔悲伤。 “姐,咱下回能不能接一个活到最后的角色?”涂琰咕哝道。 夏晔在电话里“嘁”了一声:“你懂什么,悲情人物更吸粉。尤其是这个,又萌又忠犬,哎呦,心疼死我了。” 涂琰:“……” 早上八点,夏晔准时赶到涂琰家。 涂琰早就把自己收拾好了,一听见门响,他立刻拎了包:“走走走。” 夏晔忙拉住他:“哎,别忙啊,先把早饭吃了。” 涂琰瞥了一眼挂钟,有些急躁:“已经八点了啊,试完镜再说吧。” 夏晔笑了:“我说八点是怕你磨蹭,其实时间也没有那么赶。先吃早饭吧,今天试镜的人少不了,古装戏又麻烦,弄不好要折腾一整天。过来,有你喜欢的鲜虾馄炖和灌汤包。” 夏晔打开保温盒,食物的香气顿时溢将出来,涂琰只看了一眼,肚子里就配合地“咕噜”了一声。夏晔笑着将他按到椅子上坐下:“你先吃,我去叫闻历过来。” 涂琰:“他也去吗?” 夏晔:“去的,他也有个角色,不过基本已经定下了。” 闻历过来的时候,手里还端了一盘煎好的鸡蛋。闻历煎的蛋也是涂琰最爱的早餐之一,他会趁着油还滚着的时候在锅里倒一点酱油,简单又鲜美。那鸡蛋的表面是美好的焦黄色,但涂琰可以肯定它们全是溏心的。 闻历看着他直勾勾的馋猫样,笑道:“放心,给你多煎了一个。” 吃过饭,夏晔才慢悠悠地带着涂琰和闻历一起出发。当时已经八点半了,距离试镜时间的九点半满打满算还有一个小时的工夫。涂琰不知是紧张还是着急,整个人有点坐立不安的。 同样坐在后排的闻历安抚他道:“别紧张,咱们不会迟到的,这里离试镜的地点直线距离还不到十公里。” 涂琰松了口气,然后对倒车镜里映出来的夏晔怒目而视:“那你告诉我在郊区!” 夏晔:“……确实是在郊区啊;五环半还不算郊区?只不过是在北郊,离你住的地方不远就是了。” 一路上插科打诨的,涂琰的紧张情绪倒是跑了大半。当他们顺顺当当地到达目的地时才过九点,涂琰好容易放下的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吐出来,就在下车后目睹了蔚为壮观的排队试镜人群时,活生生地憋了回去。 “这、竞争也太激烈了吧?” 这时,有工作人员过来安排试镜顺序,分发号牌。涂琰领到的是“c组07”,而闻历的号牌上面没有分组,而只有一个“03”。 闻历的角色已经差不多快要定下来了,所以他只需要跟几个主角对一下戏,敲定之后就留下来,间或要有对手戏的角色试镜。而涂琰的排位因为比较靠后,则暂时只需要安静地当个观众。 然后涂琰发现,他今天来都不一定能试上! 在“a组12号”试镜完成后,导演周晦表示非常满意,当场敲定了这个人,于是整个a组后头的人就都不用试了。当然,你还可以留下来看看能不能幸运地捡个漏,不过看这人山人海的架势……理智一点的人基本都会识相地离开。 涂琰前头的六个人,个个比他资历老演技好,他顿时就紧张了。不过这个事可能也是讲究个缘分,前头的几个人不是这不行,就是那不对,总之,都不合适。 于是,终于轮到了涂琰。 涂琰拿到的台本,是跟男主角的一场对手戏。那时陆千山初下鹤唳,巧遇大侠左凭澜,一见如故。左凭澜爱屋及乌,对朋友的小琴童也照顾有加,没事就教他这个,教他那个。 这一场就是左凭澜教陆白写字的场景。左大侠抓着小琴童的手,一笔一划地在宣纸上写下一个“陆”字,笑道:“这是一个‘陆’字,陆白的陆。” 结果小琴童却问:“也是主人的‘陆’吗?” 这场戏看着短,可其实一点都不容易。陆白这辈子没有接触过别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亲近弄得浑身不适。他紧张而戒备,却忍不住像只小兽一样,小心翼翼地舔一舔来自陌生人的温暖。整场戏他只有一句台词,剧中人物的所有情绪几乎都要靠神态和细微的动作来表达。 饰演左大侠的谢澜渊,是个正经拿过金猴奖的真·影帝。他为人和善,对新人也不拿架子,见涂琰似乎有点紧张的样子,他温和地问道:“哎,你是不是我那混账师弟介绍来的小孩?” 涂琰:“啊?” 谢澜渊笑了笑:“就是言湛啊,我算是言湛的师兄吧。你都不知道我那师弟是怎么赞美你的演技的,他可从来没夸过我,你看,这是不是说明你比我强?所以我都不紧张,你有什么可紧张的?” 涂琰听说言导竟然夸了自己,有点受宠若惊,忙问道:“真的吗?言导他、他是怎么说我的?” 言湛的原话是:“这小孩演得还凑合”,只不过谢澜渊一度认为他那倒霉师弟不会说人话,这么一句还算中肯的评价简直就是“惊为天人”的意思。 不过,这好像不太好跟外人说,毕竟从正常人的角度来看,这听起来的确不像什么夸奖。 谢澜渊搪塞了几句就混过去了,涂琰也没能细问,毕竟试镜的时间是很紧张的。 左凭澜把陆白握笔的手摆弄成一个正确的姿势,写了一个“陆”字。陆白即使努力放松身体,也依旧是个僵硬的姿态。因为左凭澜突如其来的亲近,他的大脑里应该是一片空白的,脸上带着一丝无法掩盖、恰到好处的茫然。 “这个可以。”周晦身边的副导演低声道。 这时,一个“陆”字已经写完了。左凭澜满意地拍拍手,自夸道:“庄重,大气,有风骨,阿白,你的天分不错啊。” ……那一刻,涂琰只觉得影帝大大的演技真的好,毕竟把这小学生字体鬼画符夸成这样的厚脸皮,也不是谁都有的。 副导演扶额:“混蛋,又给自己加戏了!新人又要懵逼了!” 台本里没有这一出,如果对戏的演员应变能力不强,恰好又有点紧张的话,可能当场就断片了。 可是涂琰竟然没有。 陆白的脸上带着一点小心翼翼的疑惑:“这字真的好看吗?” 副导演心里快笑疯了,兴奋得两眼放光:“哈哈哈哈哈哈哈,小谢吃瘪了!” 一旁的周晦老爷子终于发了话:“闭嘴。去让化妆师准备一下,待会给这个试镜的新人上妆。” 这厢,涂琰唯一一句珍而重之的台词,就在两个导演的对话中被错过了。只有谢澜渊夸了一句:“演的真不错。” 这时助理跑过来叫涂琰去化妆,谢澜渊一听便笑道:“恭喜恭喜,欢迎进入即将到来的三个月起的鬼畜模式。” 42|7.19 涂琰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穿古装。 青衣,素裳,披发,中规中矩的造型,配上涂琰那张脸,却着实令人惊艳。 化妆师推着他出来的时候,全场短暂地静默了几秒钟。 涂琰有点紧张。刚才时间太赶,他都没来得及仔细看一看,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点奇怪。他只看见周老爷子严肃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意思。 谢澜渊抚掌大笑,赞不绝口:“好俊的小子!” 涂琰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周晦的意思是,稳妥起见还是要让涂琰和闻历再对一场戏,毕竟他们俩的互动最多。虽然他们之前有过合作经验,但是老爷子签人之前总要亲眼看一看才放心。 演员的外形气质是否相合,也是很重要的——虽然他年纪大了,可能不知道“cp感”这个词,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言导也算是青出于蓝。 对戏的片段是周晦随手指的。陆白为陆千山受了伤,陆千山亲自照料他,结果把小琴童搞得诚惶诚恐,还撕裂了伤口。陆千山再不敢动,只好微微一哂:“我是不是待你不好?” 涂琰努力地揣度着角色的心境,发现有点困难。他自幼生活优渥,更拥有挥霍不完的爱,陆千山这个角色在他看来就像陆白的哥哥一样。他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对哥哥的照顾和关爱这样敏感而戒备。 涂琰艰难地尝试代入角色,未遂,只好转而尝试一板一眼地按照剧本演绎。 却没想到他跟闻历实在太熟,又是醉酒又是生病,全是闻历照顾,所以“陆千山”舀着道具药——其实是可乐——的勺子一递过去,“陆白”便自然而然地含住了。偏偏他还记得自己在这戏里喝得是药,便煞有介事地皱起眉头,小声咕哝了一句:“好苦。” 周老爷子被他萌的啼笑皆非:“停停停!陆白,你怎么好跟主人撒娇?” 涂琰有点不好意思,连连道歉:“是的,是我处理得不好。要再来一次吗?” 周晦摆了摆手:“不必了,时间仓促,想必你也没来得及看剧本,演成这样已经不错了。回去好好揣摩一下,回头会有剧组的人到你们公司谈合同。开机之前有个宣传活动,大约定在一个月后,这一个月里你不要安排时间太久的工作,也不要跑太远去玩。” 涂琰就这么拿到了一个角色,非常开心。而且《千山》剧组的氛围明显要好过《长平旧事》那个组,影帝大哥看起来人还不错的样子,不像路郁杉那么伪善;副导演也是有真才实学的,不是张秋鹤那种害群之马。想到这里,涂琰的心情更好了。 “晚上我请你出去搓一顿吧,庆祝一下,怎么样?” 晚上,涂琰打扮得跟个非主流中二病似的,敲开了闻历家的门。 穿着一身一丝不苟的西装的闻历顿时傻眼了。 可怜闻历从小就是正经孩子,当了艺人以后也是规规矩矩的,没接触过他们这些有钱人的纸醉金迷。他唯一认识的一个有钱人,每次请他出去也就是去一些高档餐厅,所以他自然而然地就认为涂二少说的也是这个意思。 就是不知道是吃中餐还是西餐,只好穿一身不容易出错的正装。 涂琰快要笑疯了:“闻小历啊闻小历,你还是乖乖的高中生吗?” 闻历看起来有点羞恼:“你又没说要去什么地方!” 涂琰笑得更厉害了:“当然是酒吧夜店之类的啦,你穿成这样是做什么,难道你以为我会带你去吃那些急死人的法餐吗?” 涂琰笑够了,却回家换了身正装,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闻历有些疑惑:“不是不让我穿西装吗?” 涂琰笑嘻嘻地说道:“你难得穿得这么正式,咱们当然要换个‘正经’的地方。再说了那种地方,头一回你没准还真不适应,是我考虑不周了。放心吧,今天咱就只吃饭。” 夕阳西下,暮色四合,月朗星稀。在这个城市里劳累了一天的人们纷纷迫不及待地投入家的怀抱,而梧桐大街的夜生活才不过刚刚开始。 一辆亮眼的骚红色跑车拖着刺耳的刹车声,大喇喇地横在林馆门前。两名身着黑色西装的保安立即上前,一个开门一个打伞,十分训练有素。 坠着同色系绒毛球的车钥匙在青年白皙的指尖打了个旋,准确地落在其中一个保镖怀里。涂琰推开车门,笑骂了一声:“大半夜的打什么伞,去把我的车停好。” 林馆是近些年b城最负盛名的处所之一,想要踏进这里,名望与才华缺一不可,多少人手握大把的真金白银也只能望门兴叹。此间主人非常有钱,错落有致的古典建筑和丰姿绰约的茂林修竹毫不吝惜地铺陈开来,在寸土寸金的梧桐大街上,这种规划与其说是独一份的风雅,不如说是赤果果的烧钱。 涂琰在精英们的唐装旗袍与西装革履之间穿梭而行,丝毫不觉得自己把一件刻板的衬衫穿得吊儿郎当有什么不妥。他边走边对闻历道:“这地方,你听说过不?” 闻历点点头:“我知道,林馆么,特别贵。” 涂琰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闻历老老实实地说道:“在这吃过几次饭。没怎么尝出饭菜的滋味,光顾着那些钱堆出来的布景了。” “哇,几次?”涂琰不规矩地揉了把闻历的头发:“深藏不露啊闻小历,这地方可难进了!” 闻历一脸茫然。 涂琰想了想,释然地点点头:“我知道了,小绎带你来的吧?难怪了,这地方本来就是他的。” 说罢,涂琰有些嫉妒似的撇撇嘴:“他就从来没说过要带我来。” 闻历哭笑不得:“你又不喜欢这些地方,他难道不知道么?” “二少,这边!” 涂琰循声望去,只见几个与林馆风格格格不入的男男女女围坐在花圃旁的圆桌上,李遥晃着小臂上张牙舞爪的纹身,使劲冲他招手。涂琰慢慢踱过去,抽了抽嘴角:“李遥,我不是跟你们说了穿得正式点吗?” “我这身挺正常的啊。”李遥一脸纯良地看着涂琰,末了咧嘴一笑:“倒是你,穿得像个乖宝宝,是刚刚放学吗?” 他故意将重音放在“放学”两个字上,惹得涂琰的狐朋狗友们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 涂琰鄙夷地看着李遥:“‘正常’跟‘正式’虽然只差了一个字,但是一般人都认为它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我发现你不仅叛逆期来的晚,智力发育也没跟上。林馆这样的地方,你穿这么一身合适吗?” 李遥满不在乎地“嘁”了一声,勾着涂琰的脖子道:“我还没说你啊,干嘛把我们领这来,显摆?谁都知道这地方不好进,可是过生日不就图个高兴么,这地方……”他四下一打量,正好看见一个各种意义上的女神,脸上的表情却与他姐教训他时如出一辙,顿时消化不良地回过头,声音压低了八度:“连个正经意义上的‘妞’都没有,哥们还高兴个屁。” 涂琰咕哝了一句:“妞什么妞啊,我就叫你们吃个饭而已,九点多就结束了。” 李遥一脸惊悚:“不是吧?你不喝酒不泡吧不撩几个妹子——哦,你现在可能要泡汉子了——九点?那你出门干什么?” 涂琰下意识地看了闻历一眼,也没多跟他废话,只威胁了一句:“看看你这德行,要是林紫在这,你也敢这样么?” 李遥张了张嘴,顿时萎了。 43|7.19 那顿饭终究是吃得中规中矩的。 闻历其实也不是头一回见涂琰的朋友,事实上,他跟他们中的不少人甚至称得上是相熟的。可是涂琰这回带他出来吃饭,总是下意识地带了点回护的意味,这种与之前大相径庭的态度实在有些微妙,不免要有人挤眉弄眼一番。 可是平常最爱捉弄人的李遥在涂二少的威逼之下,全场娴静若处子,没了他起哄架秧子,这一顿饭吃得异常平和。 只是闻历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他大概是知道涂琰跟他的朋友们吃喝胡闹是个怎般光景的,别说是在林馆,这伙人就是跑到人民大会堂,都不带这么平静祥和的。闻历知道,涂琰是光顾着照顾他了,他怕自己脸皮薄,被人没轻没重地调侃了应对不来。 可是,他也不忍心让涂琰好不容易出来一趟,都不能玩得尽兴啊。 于是闻历找了个机会,对涂琰悄声道:“你们一般吃完饭还得有下一场的吧?那什么,我有点好奇。” 涂琰惊讶地看着他。 闻历笑了:“怎么,还不准人好学上进了?没事的,反正这几天都不会有工作,难得出来一趟,还不玩个痛快?” 于是涂琰他们一行人,在林馆吃了一顿死贵死贵却有点食不知味的饭后,兴高采烈地奔赴他们常去的酒吧。 只是—— 闻历看着其他人的非主流装束,再看看自己跟涂琰身上一板一眼的西装,有些不自在地问道:“咱们要不要回家换身衣服?” 正开车的李遥接口道:“没事里穿什么样的都有。” 闻历大大地松了口气:“是吗?” 副驾驶上一个化着浓浓烟熏妆的姑娘回头一笑:“可不是吗,那的少爷都穿这样,一个比一个禁、欲,叫人看一眼就恨不得扒开他们的衣服。”说着她挤眉弄眼地看着涂琰,调笑道:“今天晚上我就点你了,多贵我都要!” 闻历一惊,好像有点被这奔放的姑娘吓着了。 涂琰坐在他旁边玩手机,头也没抬地冷笑了一声:“别理她,有贼心没贼胆的怂货,也就嘴上说的厉害。上回也不知道是谁,要带人出去过夜,结果人还没怎么着呢,她自己就吓哭了。可怜她那419对象,还以为自己遇见了碰瓷的,夹着尾巴就跑了。” 在这个城市另一头的销金窟里,什么玩乐都不缺,一向是涂琰他们最喜欢去的地方之一。 涂琰上回喝醉了酒非要在人家那押房产证的事犹历历在目,不巧一进门就看见前台正好是上回那个小哥。前台小哥显然对涂二少印象深刻,一见他就忙不迭地鞠了个躬,跑了。 涂琰一脸莫名其妙。 “还不是赖你,非得在我们这押什么房产证,害得人家挨罚,当然一见你就跑了。”一个大约三十来岁的漂亮女人熟络地搭上涂琰的肩,还暧昧地打量了他一番:“穿成这样,是准备没钱了上我这接客抵债么?” 涂琰哭笑不得:“月曦姐,这话可不好瞎说,传到我哥耳朵里,他非得打断我的腿不行。” 这女人正是的老板邵月曦,跟涂琰非常熟。听他这样说,邵月曦抿嘴一笑:“打断你的腿不要紧,我可是怕他拆了我的店啊。” 邵月曦因为上回给涂哲修通风报信的事,不知道是不是真有点内疚,总之她送了涂琰一杯死贵的酒。李遥一看就不干了,嚷道:“月曦姐,怎么没有我的?” 邵月曦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要酒?好办啊。你也给我个机会,让我给你姐告一状,回头我送你更好的,怎么样?” 李遥立马不敢说话了。 邵月曦有的是事情要忙,给他们安排了包厢就走了。临走前,她特地叮嘱涂琰道:“就在里面玩,要什么叫人送。这两天我这有个棘手货,就爱小男孩,好几个客人都叫他吓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来砸场子的。” 说着她看了闻历一眼:“尤其喜欢他那样的,板正又面生,碰上了就是不出事,你恶不恶心?” 一伙人进了包厢,就跟入了海的鱼似的,唱歌的唱歌,跳舞的跳舞,瞎扭的瞎扭。闻历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慢慢喝着一杯低度的果酒,有人叫他摇骰子,他就跟着玩,没人理他他就看着别人玩,倒也其乐融融。涂琰唱了两首歌,就跑到闻历旁边坐着,毫不留情地嘲笑着场上群魔乱舞的人们。 这一茶几摆满了果汁、酒、水果,没一会闻历就把自己灌了个水饱。他站起来跟涂琰打了个招呼:“我去洗手间啊。” 涂琰漫不经心地挥挥手:“去呗,能找回来吧?” 闻历哭笑不得,揉了把涂琰的头发。 闻历出去之后,涂琰端了一盘火龙果,慢悠悠地吃了起来。那火龙果很甜,一盘子很快就见了底,可闻历还没回来。 涂琰看了眼表,突然想起邵月曦临走之前跟他说的话,咕哝了一声“坏了”,扔下盘子就跑出了包厢。 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良久,一个姑娘碰了碰李遥的手臂:“哎,他怎么回事?” 李遥面无表情:“不知道,可能是尿急吧。” 他正唱着一首歌,话筒也没关,“尿急”两个字透过音响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所有人都哄笑了起来。 涂琰往洗手间的方向跑去,在半途中撞上了一个人。闻历一把拉住他:“哎,你急匆匆地干什么去?” 涂琰一见他,先是松了口气,继而责怪地质问道:“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闻历没好意思告诉他自己闹肚子,只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哪里,也没有去很久吧?” 涂琰见他人没事,就松了口气,倒也不是很在意他究竟干嘛去了。可是不知怎么的,涂琰忽然觉得心里有股说不清的烦躁,一直喜欢的酒吧也不想待了,还比不上在家窝着。他摆摆手,对闻历道:“咱们回家吧,我去跟他们说一声。你要是没玩够的话,下回咱们再来。” 闻历这只爱好厨艺的宅男对这种地方也没多大兴趣,他看涂琰确实有点意兴阑珊的样子,便点点头道:“好啊。” 涂琰满意了,得寸进尺地说道:“晚上没吃饱。” 这个时候的涂琰总是乖巧可人的,闻历忍不住揉了他的头发一把:“好,那回家我做一点夜宵,要吃牛肉粉吗?” 两人说说笑笑地往包厢的方向走去,可还没走几步,就被一伙人挡住了路。 为首的是个中年男人,长得粗犷又壮硕,不过没有啤酒肚。这男人明显是喝酒喝得有点上了头,一张脸通红通红的。涂琰皱了皱眉头,拉着闻历想从这伙人旁边挤过去,却被那壮汉一伸手拦住了:“你们是哪个包厢的,过来陪哥哥玩一玩,怎么样?” 这一看就是把他们俩当成“工作人员”了,闻历皱了皱眉,把涂琰拉到自己身后,解释道:“您误会了,我们不干这个,请让开吧。” 壮汉哈哈大笑:“什么不干,是怕我给的钱不够吧?小子,你什么身价,尽管报,多少老子都出得起。” 涂琰气笑了:“你多少身价,老子出两倍,你只要滚就行。” 那壮汉一愣,随即又笑了,他危险地舔了舔唇:“没想到啊,这娘唧唧的酒吧还能有这么辣的货呢,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说完,他冲着左右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两个保镖会意,慢慢欺身上来。 这楼道窄得很,四五个人并排站就能堵个水泄不通,闻历和涂琰叫人围在了中间,退无可退。闻历用后背把涂琰抵在墙上,戒备地看着愈发靠近的两名彪形大汉,心里有点紧张。 偏偏今天穿得束手束脚的,可不知道待会伸不伸展得开啊。 那两人已经离他们很近了,其中一个突然扑上来,伸手就去抓闻历的肩膀。闻历微微侧身躲过,狠狠格在那人手腕处。保镖捂住手腕,吃痛地低叫一声,又被闻历一脚踢中腹部。 这时,第二个保镖才刚扑倒闻历面前。 闻历猝不及防地一伸腿,那保镖可能是有点慌,竟一点没看见,被绊了个正着。闻历飞起一脚踩在那人腰上,一时间这人也起不来了。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两名大汉竟都被闻历撂倒了。 楼道的空间本来就窄小,两个大块头的保镖往他们俩前头一倒,别人一时半会就过不来了。为首的那人脸色有点难看,他挥挥手,有四个人训练有素地把那两人扶走。闻历趁乱小声对涂琰道:“找个机会先跑,叫人过来。” 涂琰完全没抓住重点,还兴奋笑了一声:“闻小历,你好会打架啊!” 闻历:“……”他只好又咬着牙重复了一遍:“快走!” 涂琰固执地摇摇头:“我不,我要看你打架,好帅啊。” 闻历简直要被这没轻没重的少爷急死了,涂琰严肃地看着他,说道:“再说,我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 闻历又气又急,心里还有点熨帖。他正准备把这非暴力不合作的家伙强行丢开,涂琰却指了指十几米外的楼梯口:“看,这回我不用跑了吧?” 技艺高超的保安们迅速结束了这场战斗,邵月曦终于抓住了这令人头疼的客人的小辫子,干脆利落地把他列入了黑名单,扬言来一回打一回。为了表示感谢以及安慰“受惊”的涂琰,邵月曦愉快地送了他们一箱酒。 两个人打架打得衣衫不整,头发丝乱飞,穿着皱巴巴的衬衫离开了酒吧——涂琰的外衣已经不见了,闻历的也撕开了一个口子,只好脱下来搭在手里。涂琰一边开车门,一边笑道:“幸亏我没喝酒,要不叫个车,司机还以为咱俩怎么着了呢。” 说着,他调戏似的勾了勾闻历的下巴。 闻历无奈地推开他的手:“别闹。” 涂琰笑得眼睛亮晶晶的,好像有细碎的星光落了进去。他拖着腮,仔细地看着闻历:“你打架这么厉害,我以前犯浑的时候,你都从来没想过打我一顿吗?” 闻历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有些慌张地顾左右而言他:“你挡着后头的车了。” 涂琰不满地哼了一声,发动了车子。 他好像是不高兴了,许久不可能跟闻历说话?闻历只好叹了口气,小声道:“那怎么一样呢?你又没有恶意。” 44|7.19 闻历从冰箱的冷冻室里拿出一块冻好的牛肉汤,又切了牛肉翻炒,准备做牛肉米粉。可惜他家没有青菜了,这个点也不可能出去买。想想一碗美味的米粉,少了生机勃勃的点缀,闻历多少觉得有点美中不足。 而涂琰一贯重口腹之欲多于视觉享受,一点不觉得少了他不喜欢的蔬菜有什么好可惜的。两个灶眼,一个煨着喷香的牛肉汤,一个炒着色泽美丽的牛肉,两厢香气和在一处,涂琰的肚子不由得发出一声清晰可闻的鸣叫。 闻历回过头,揶揄地看了他一眼,手上却加快了动作。 涂琰毫不在意,他就像等罐头吃的球哥一样,急切地站在厨房门口,一个劲儿地抻着脖子往里头看。 闻历被他的模样逗笑了。他往煮好的牛肉汤里扔了一把干米粉,回头对涂琰道:“马上就能吃了,拿了筷子去等着吧。” 涂琰吃得心满意足,抚着胃懒洋洋地仰在人家椅子上,一点也没把自己当外人。闻历好笑地拍了拍他微微突起的肚子,随口调侃道:“二少,你这么胖下去可不成。回头开拍的时候周老师一见你气吹似的大了两圈,非得抓狂不成。” 涂琰一向没有控制身材的习惯,因为他本身并不容易发胖,以前也没必要把体重控制得这么完美。可现在不一样了,他当了演员,往镜头前头一站,胖一斤简直有十斤的效果。 再看看闻历,明明比自己吃得还多,肚子依旧平坦。涂琰不由得有点嫉妒,气鼓鼓地走了。 涂琰回去自己家以后有点撑得慌,在大床上左翻滚右翻滚,就是睡不着。球哥被这不安分的铲屎官吵得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就给了涂琰一爪子。 涂琰一疼,终于老实了,可是……却更睡不着了。 在床上数了五分钟羊之后,涂琰挫败地掀了被子,去书房刷微博了。 没想到,一刷还真有惊喜。 消停了没两天,涂二少和他的车,连同坊间官配cp闻历,再一次铺天盖地地出现在了各大营销号上。 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与有荣焉。涂琰心里冷艳地呵呵了两声。 头条这种妖艳贱货,上一回是激动上两回新鲜,像涂琰这种三天两头就要被挂上去的,早就跟它相看两厌了。涂琰拿出手机,给夏晔那个二十四小时不关机的工作号码打了个电话,平静地说道:“哦,没什么事,就是我又上头条了。” 大半夜的,夏晔真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夏晔一边认命地洗脸换衣服,一边听涂琰以一种诡异的事不关己的口气,看图学话给她描述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开的那车是有点贵,但也不至于花光所有片酬吧?什么,他们就给了我这么点钱?好吧,不过记者说的不对,这车不是金主的,也不是我打肿脸充胖子买的,这车原来就是我的,只不过之前被我哥没收了。” “我跟闻历先去林馆又去的没错,不过这里他们也说错了,林馆的会员卡是绎哥送我的,并没有什么‘不正当交易’。”涂琰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水,颇有些幸灾乐祸:“哎呀,林馆的老板是谁挂的?明天谈衡睡醒了非得找他麻烦不成,天凉王破的男人嘛。” 夏晔简直要抓狂了:“我的少爷啊,您先操心操心您自己吧好吗!这种营销号就像孙悟空的毫毛,碾碎一个站起来千万个,你究竟有什么可幸灾乐祸的!” 涂琰耸耸肩,决定不跟顶着一脑门子起床气的女人计较,于是继续道:“这拍照的很有技术啊,把我和月曦姐勾肩搭背的照片拍得怪清楚的,不过她也不是我金主啊;她好像还没我有钱呢。哎!” 夏晔被他吓了一跳:“怎么了?” 只听涂琰神秘兮兮地说道:“重头戏来了,我跟闻小历‘衣衫不整鬼鬼祟祟地从后门离开了’——废话,车停在后门了啊——‘疑似刚刚发生了什么激烈运动’。这句子都读不通啊,刚打完架,能整齐得起来么。” 夏晔眼皮一跳,顿时咆哮起来:“什么,你们还打架!” 涂琰和闻历并排坐在沙发上,正在接受经纪人姐姐狂风骤雨的洗礼。 “你们两个怎么这么不小心!出去玩也不知道低调点,看看,又被拍到了!之前那些传闻公司费了多少劲才压下去?你啊!” 涂琰诧异地抬头看了夏晔一眼,有点不明白刚刚挨训的明明是两个人,为什么才这一会的功夫,“你们”就变成“你”了? 夏晔疲惫地掐了掐眉心:“行了,你们俩暂时接着在家待着吧,我待会要回公司开会,早上叫助理给你们送早餐,顺便买菜。” 涂琰有点不忍心大半夜的让夏晔一个姑娘家自己开车去公司,便站起来说要送她。结果被夏晔忙不迭地拒绝了:“现在说不定就有人在你们家楼下蹲点呢。你啊,少给我惹点麻烦就是心疼我了。” 夏晔走后,闻历帮涂琰冲了杯蜂蜜水,就赶他去睡觉。涂琰摇摇头:“我睡不着。” 闻历不知道他是因为晚上吃得太饱而睡意全无,还以为他是担心那偷拍,想要安慰几句。可是之后会发生什么,他知道,涂琰也知道,闻历怀疑他的假意宽慰能有多少效果。 想了好久,闻历终于挫败地放弃了粉饰太平的安慰,实话实说道:“现在才是半夜,微博流量并不大,你抓紧时间休息一会,硬仗在明天呢。” 闻历说得没错。 次日是周六,不少人都有睡懒觉的习惯,直到上午十点,昨天夜里那组照片才真的算是火起来。 然而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并没有大批的水军下场,也没有出现明显的指向性言论。只是有几条热评,po了一下涂琰那辆跑车的价值,自己林馆和的消费水准。 然后,常年在微博上散播负能量的loser们,拧成一股绳,爆发了。 总有人认为有钱人都该死,尤其是涂琰这样的小明星,连部拿的出手的作品都没有,凭什么可以开豪车,出入高档场所? 肯定是不正当的财色交易! 无数人跑到涂琰微博底下谩骂发泄不满,涂琰却像看戏一般,看得津津有味。闻历眼皮直跳,最后粗暴地剪了网线,涂琰总算消停了。 “网都没了,好无聊啊。”涂琰抱着一小碗葡萄,无所事事地窝在沙发上:“门不让出,网也不让上,我还能干嘛,像老年人一样看电视么?” 喜欢看电视的“老年人”面无表情地把自己的劳动成果从涂琰手里抢了过来。 涂琰笑了:“别这么小气嘛。要不咱们换个地方住吧,好歹能出去散个步。” 闻历疑惑地看着他。 涂琰得意道:“前些天我拿了片酬,不是送了我哥一块表么,我哥一高兴,除了那车,还还给了我一套房子。我跟你说,那小区安保可严了,狗仔根本不可能混进去。” 闻历笑着揉了把他的头发:“一块表换了一套房子一辆车?怪不得你微博底下都嚷着烧死有钱人。” 涂琰微微扬着下巴:“去不去?那房子一直有人打理,带几件衣服就能住。有健身房游戏室家庭影院,不出门也不会无聊。” 闻历摇摇头:“可是恐怕你现在连门都出不去。” 闻历猜的没错。夏晔中午来他们家的时候,头发乱七八糟的,面无人色。闻历赶紧让她坐下,问道:“出什么事了?” 夏晔气还没喘匀,便气急败坏地控诉道:“那帮记者简直疯了!我车还没停稳,就疯狗似的扑上来,幸亏带了两个助理,要不他们能吃了我!” 她接过涂琰递过来的水一饮而尽:“我要投诉物业,他们都是怎么进来的!” 夏晔狼吞虎咽地灌了一碗海鲜粥,脸上的红润终于回来了,而她也能心平气和地说话了。闻历这才问道:“公司那边怎么说?” 她叹了口气:“别提了,现在那帮人又把前段时间的谣言翻出来了。他们硬说那是咱们公司强行公关,其实你的名声在圈里已经烂透了,要不怎么没人找你拍戏,也没人找你代言拍广告呢?” 闻历一愣:“不是有周老师的电影吗?” 夏晔摇摇头:“那个签过保密协议的,要到正式宣传的时候由片方公布。而以前找过阿琰的两个广告,上回都撤了,公司也暂时没有见到过合适的。” 夏晔在闻历家休息了一会,就马不停蹄地又回公司了。涂琰倒是没心没肺地睡了个午觉,一直到下午四点多才醒来。 他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就见闻历正倚着门框看着他。见他醒来,闻历笑着扬了扬手机:“喏,哥的电话。你这一瞌睡,他可不就给你送枕头来啦。” 45|7.19 谈氏旗下有家食品厂,是谈家办的第一个厂,时至今日也勉强称得上是老字号了。 说起这家食品厂,曾经也是b城最为声名卓著的企业之一,出过许多种广受欢迎的零食和饮料,深受广大市民热爱。现在的谈氏有了许多比这个食品厂更加赚钱的厂子和公司,但是出于情怀或是其他什么原因,这家食品厂一直都在好好经营着。 现在,谈氏食品厂即将推出两种新口味的大、波浪薯片,正在紧锣密鼓的宣传中,蒋绎打来这个电话,就是为了请涂琰去给他们家的薯片拍个广告。 涂琰童年有许多挚爱的零食都是出自这家食品厂,即使他长大以后不怎么吃零食了,依然对它怀有不一般的感情。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给心中的白莲花拍广告。 涂琰听完以后乐得一蹦三尺高。这一刻他忘记了他只要拍了这个广告,网上那些黑子说他没作品没合作马上就要混不下去退圈了的谣言即将不攻自破,而只顾兴奋地问道:“这么说来,我的脸就要印在我最爱的薯片包装上了吗!” 电话另一头的蒋绎一脸黑线:“别做梦了,我绝对不会允许这种愚蠢的设计出现在谈衡的产品上——即使他在审美这方面像个没带眼镜的直男。” 涂琰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蒋绎又说了几句便匆匆挂断了电话。他只是跟涂琰说一声,具体合作事宜还是要跟晋中那边讨论的。 事实证明,新款大、波浪薯片比涂琰名气更大,一经推出便广受关注。然后才有记者顺藤摸瓜摸到了新代言人,常年负责这一块的记者跟到处挖八卦的狗仔不是一批人,《长平旧事》还没有播,他们根本不知道涂琰是谁。 但是常年奔波在新闻一线训练出来的敏锐直觉依旧让他们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谈家似乎还从来没有用过新人给他们家产品拍广告呢。 信息爆炸的时代从来没有秘密可言,传统媒体与网络之间并没什么不可逾越的鸿沟。有心人只要动一动手指,就能轻而易举地获得大部分想要的信息。 涂琰即将代言谈氏食品厂本年度重点推广产品的消息传出后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里,他那点“黑历史”就被同样凶残的纸媒扒了个底掉。 收到次日发布会邀请的媒体全都兴奋地摩拳擦掌,准备搞一个大新闻;还有好多没有拿到入场资格的,都为了大厦外头更好的位置抢破了头,甚至还有打算半夜去蹲点的。 对此,蒋绎表示从来没有人对他家的新品零食表现出过如此大的兴趣。 第二天上午九点半,发布会准时开始。 而让媒体更加兴奋的,还是很少在公众面前露面的蒋绎,竟然亲自出席了这次的发布会。虽然他只是坐在主位一言不发,说话的还是食品厂的 看来那什么大、波浪薯片,竟然很受重视吗? 冗长的仪式结束后,终于到了记者们最喜欢的提问环节。 乏善可陈的大、波浪薯片没什么好说的,他们也并不关心为什么新口味是绿茶味而不是黄瓜味,唯一引人注目的,是大、波浪薯片那个争议满满的代言人。 “请问谈氏为什么会请涂琰做新产品的代言人?” “涂琰是个新人,并没有作品,谈氏是怎么找到他的?” “关于涂琰的那些丑闻,整容、劈腿、抱大腿、被包养,谈氏没有调查过吗?” 记者们七嘴八舌,三句话不离涂琰,搞得简直像那小艺人的十万个为什么。发言人满脸黑线,应接不暇,喊了无数次“安静”,才终于轮到把一早准备好的台词说出来:“涂先生是土生土长的b城人,像大多数b城人一样,是吃着我们食品厂生产的食品长大的,比起其他艺人来,对我们的产品更有感情,更容易投入。这也是我们选择和涂先生合作的主要原因。” 然而记者们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这种硬邦邦的官方态度满足?他们立刻展开了新一轮的攻击。 “那么涂琰身上的丑闻呢?谈氏没有想过他可能给你们的产品带来的负面影响吗?” “根据以往的惯例,谈氏几乎从不跟有污点的艺人合作,这次又为什么会选择涂琰?是单纯的失职,还是有人以公谋私?传说中那个‘包养涂琰的大金主’,难道是贵司高层吗?” 可怜这人一个食品厂的发言人,生平回答最多的问题就是“我们这款食品/饮料纯天然无添加采用进口原料”,又哪里见过这阵仗?他一脸尴尬地跳了人家的坑,绞尽脑汁说道:“涂先生、涂先生的品行,这个,我们公司自有考量……” “代言个大、波浪薯片,哪有那么复杂?”蒋绎优雅地曲起手指,扣了扣话筒,终于摒弃了壁花的设定。 他一开口,全场就都禁声了,好像刚才他们没有咄咄逼人地诘问发言人似的。 蒋绎轻轻勾了勾唇,随手指了个记者:“刚才涂琰的黑历史,是你问的吗?” 那记者呆呆地点了点头;可这是个热门问题,其实刚才有很多人都有问。 蒋绎点点头:“请问你肇事逃逸、婚内出轨,你们公司为什么还让你出来跑新闻?” 那记者迅速涨红了脸:“这、无稽之谈!您怎么能这么侮辱我!” 蒋绎耸耸肩:“可是涂琰整容、劈腿、抱大腿、被包养,你们有证据吗?如果你们没有证据,难道你们就可以这样侮辱他了?” 记者们立刻一个个地噤若寒蝉,生怕他随手一指,下一个就会指到自己头上。 幸好蒋绎没这个打算;他笑了笑,道:“至于请涂琰拍广告的事,也没有你们脑补的那么复杂;就是朋友家小孩喜欢这些,我随手提供一个方便而已。” 整个礼堂足足静默了十秒钟,继而全场哗然。 蒋绎的朋友,那不是非富即贵?至于朋友家的孩子发展一下兴趣爱好……好像这个广告对谈氏来说也确实不怎么重要,做个平常的人情也合情合理。 蒋绎看着他们窃窃私语了好一会,才闲适地补了个刀:“诸位大概也知道,本人并不是个多嘴的人,所以不会透露朋友家世。不过我猜有心的朋友大概已经猜的□□不离十了。” 果然,下头有几个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蒋绎满意地笑了:“所以包养什么的,纯属无稽之谈。” 一场风波迅速平静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关于涂琰背景的猜测声四起。谈衡家的朋友,姓涂,晋中传媒,几条线索一结合,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 关于涂琰的那些谣言似乎一夜之间就消退了,偶尔有几个人跑过来骂他,很快就会被扬眉吐气的粉丝掐回去。 而涂琰居然又涨了不少粉丝。 这一切都跟涂琰没有多少关系了;他已经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广告拍摄阶段。 其实一个广告而已,撑死拍个一天。可问题是这个广告是由蒋绎亲自负责的,光试妆换造型,他就折腾了两天。 涂琰算是领教了,要论起龟毛来,蒋绎比言湛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更要命的是,他有的是钱,只顾着让现实去迁就他万恶的理想,根本不在乎要耽误多少时间,燃烧多少经费。 涂琰估计,试两天妆已经是蒋绎看在他们旧交的份上,格外手下留情、委屈自己了。 涂琰不明白,在一个纯天然的基佬眼里,黑紫条纹的领带跟紫黑条纹的领带究竟有什么不同;八款看起来一模一样的玳瑁镜框有什么可纠结地换来换去的? 而他所需要做的全部工作,只不过是吃一片薯片,并且做出陶醉的表情而已。 “我觉得明天的拍摄凶多吉少。”收工前还被捉住研究了两个小时灰棕色眉毛和深棕色眉毛究竟哪个更适合烧烤味大、波浪的涂琰有气无力地对夏晔和闻历抱怨道。 此时,他们三个正在一家私房菜馆吃晚饭,涂琰声称累得手指头都动不了,却从坐下开始就一直喋喋不休地说了了现在。 四道凉菜四道热菜全上齐了,也没能堵住他的嘴。 “还有他那个化妆师,他的化妆师竟然是傅秉白!天哪,真是有钱。不过他看着柔柔弱弱地,实则比蒋绎更可怕。”也不知道涂琰想起了什么,竟然打了个哆嗦:“你们知道吗,他竟然想给我化烟熏妆!后来被绎哥拒绝了,又威胁说要给我左眼上绿色眼影右眼上棕色眼影,就为了配合绿茶味还烤肉味的薯片!” 后来夏晔终于忍不住诚实地翻了个白眼:“谈氏的广告有多少人抢着上吗?价钱给得高,工作又轻松,你不就是多换了几回妆么,究竟有什么不满意的?” 闻历安安静静地给他盛了碗汤:“你天天能见到哥,究竟有什么不满意的?” 涂琰:“……”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46|7.19 涂琰没想到,跟某人吹毛求疵的试妆过程一比,正经拍摄的进度却是出人意料地顺利。 蒋绎的三分钟热度可能已经在之前两天的试妆过程中消耗殆尽了,不知为什么,涂琰觉得他今天看起来精神不太好,总是半阖着眼。涂琰上好妆后,摄影师先给他试拍了几张照片,拿给导演和蒋绎看。蒋绎只扫了一眼,便挥挥手表示可以了。 但是,没有人敢掉以轻心。 第一个镜头,导演谨慎地反复拍了三回,才战战兢兢地给蒋绎看了一眼。可没想到蒋绎只是皱着眉点了点头,就算过了。于是,接下来的进度就快多了,整条广告拍摄完成,只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 涂琰兴高采烈地表示十分意外;他还以为三餐肯定得在剧组解决了,没想到还没到午餐时间,工作就结束了。 导演心情大好地打趣了一句:“你们中午和晚上的盒饭钱可都省啦。” 涂琰卸完妆,发现蒋绎还坐在遮阳伞下的躺椅上,远远看去好像睡着了。涂琰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哥,醒醒,该回去了。” 涂琰一碰着他,蒋绎的睫毛就微微翕动了两下,他缓缓睁开眼,疲惫地说道:“拍完了?走吧,我带你吃饭去。” 蒋绎在前头走,涂琰就在他身后跟着。涂琰发现,蒋绎的脚步似乎略微有些虚浮,再结合他今天的一脸疲态,涂琰觉得他恐怕是昨天忙得太晚,没有休息好。想到这,涂琰便自顾自地感动了起来:蒋绎那么忙,却还这样重视他这一条小广告,可见对自己是真好。 然而,涂琰的这种错觉仅仅维持到他们走到停车场。 蒋绎常开的宾利旁,站着一个熟人。涂琰一见到他,就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脖子:“谈、谈先生。” 谈衡也不知道在这站了多久了。他理都没理涂琰,只顾殷勤地去扶媳妇。涂琰一点都不尴尬,还因为谈衡没搭理他而松了一口气。 蒋绎皱了皱眉:“你不是要出差吗,怎么还没走?” 谈衡赔笑道:“我早上一醒就发现你出门了,哪还放心出差?昨天那么累,今天怎么就不肯好好歇着?” ……涂琰很想见缝插针地表示一句,你们对单身人士真是太不又好了。 蒋绎却冷笑了一声:“谈衡,咱俩结婚十年,我有一天因为‘休息不好’这种理由耽误过工作吗?” 谈衡争辩道:“这算什么工作!一个破广告,还是个名气不如十八线小明星的食品厂的广告!” 蒋绎怒道:“终于说出来了吧,你就是不想让我来拍这个广告!你不会直说吗?不懂沟通吗?非要仗着一身蛮力瞎折腾,哼,你越是这样,我越要来!我们要吃饭去了,让开。” 谈衡果然没有让,非但不让,他还一把把蒋绎按在了车门上。他明目张胆地舔了一口蒋绎的耳垂,低声道:“去哪?司机都下班了,你还能开车?” 最后那句话,一个字更比前一个得瑟地往上昂扬,涂琰实在想“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停车场是昏暗,可他站得近啊;谈衡确实尽力压低了声音,可是……他依旧战得近啊! 涂琰欲哭无泪,这还吃什么饭啊,狗粮都吃饱了。 最后涂琰也不知道那对不要脸的狗男男怎么样了,因为他听壁角听到一半,就嘤嘤嘤地跑回家求安慰了。 ……不过最后他也没求着安慰,因为心大的涂二少半路上看见椰树岛的旅游广告,立刻就把他受到的伤害抛诸脑后了。 距离新电影《他山》的宣传活动还有大约两个星期的时间,涂琰打算好好度个假。算算这段时间,他不是拍戏就是拍广告,不是被人黑就是被人酝酿怎么黑,简直苦逼得要命。好容易有了这么长一段空闲的时间,涂琰表示他一点都不想放过。 “现在是那边最好的季节!左拥右抱,一手一个大椰子,往沙滩上一躺,想晒太阳晒太阳,想游泳游泳。我哥好像还有条船,可以带你们出海打鱼去。”涂琰说起这些,一双大眼睛直发光:“去吧去吧,真的,这个季节一定要去看看;我跟你们说,不提前预约,这会估计连酒店都定不上。” 夏晔不为所动:“不行,你没安排我还有工作,我要是一走走一礼拜,邱总得吃了我。” 涂琰同情地看着她:“那你以后都不能出去度假吗?” 夏晔:“能啊,等我离职以后的。” 涂琰顿时惊悚了:“你要离职?!” 夏晔恹恹地摇摇头:“不能,我要是离职,邱总也得吃了我。” 而闻历对涂琰的这个提议表现出的则是一贯的冷静:“你都说订不到酒店了,我们去了住哪?沙滩上么?涨潮的时候会不会被冲走……” 涂琰:“没事,我哥好像是也不哪个酒店的股东——回头我问问他——常年有预留房间的。那个酒店的沙滩也很棒的,去吧去吧闻小历,你一定不会后悔的。” 闻历跟夏晔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终于投降了:“好吧,那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涂琰兴高采烈:“明天吧,我现在就去订票!” 闻历打趣道:“订票?你们这些有钱人,难道不是开自己的飞机吗?” 涂琰笑了:“养个飞机多贵啊,而且一年到头用不了几回,有这个钱我哥宁愿用来多养两匹马。再说,开私人飞机还要申请航线什么的,一点都不省心。” 涂琰订好机票再问酒店,房间就只剩一间了。 为此,酒店经理后来又亲自回了个电话来给涂琰解释:“非常抱歉,但是剩下的几个房间都被您公司的其他人预订了,符合您要求的时间段的,就只有一间。二少,您看……” 涂琰想了想:“还有空房间吗?不在一起的也可以。” 经理讪笑道:“这个……您也知道,这段时间是旅游旺季,酒店特别火,实在是没有空房了。” 涂琰倒是也理解,公司开会出差什么的,定自己家酒店既方便又节省经费。不过到椰子岛去做什么呢?也许是调研吧。他想了想,他跟闻历两个男人,住一个房间也不要紧。反正那床大得很,人在上头打滚都没有问题。 “幸亏夏姐不去,要不咱俩真得睡沙滩了。”涂琰坐在飞机上,跟闻历闲聊的时候说道。 闻历对此十分无语;涂二少可能天生就是个当宰相的料,又或者是因为当直男的时间太久已经习惯了,总之他压根就没想过,两个性别男爱好男、身材长相都不错、并且之前有过一些亲密行为的人,难道不应该稍微注意一点么? 然而木已成舟,他人已经在两万米高空中,总不可能跳下去。只好到时候看看能不能等别人退了房,再订一间。 飞机落地之后,闻历发现这个时间椰子岛的人是真的很多。而他们下榻的酒店,虽然价格极其昂贵,但是酒店大厅里依旧人头攒动,随处可见拖家带口拎着大小箱子的人。 闻历就知道,调房间什么的大概是无望了。 涂琰下了飞机就嚷嚷着饿了,放下行李就先点了一堆菜,闻历觉得可能够六个人吃的。很快,热气腾腾的海鲜和特色小吃就送了上来,而跟菜一起上来的,居然还有一瓶红酒和一个烛台。 ……要不是看着涂琰看见螃蟹就不会走路的样子,闻历还以为他要泡自己呢。 “这玩意是干嘛的。”涂琰咕哝道。然后闻历就看见,他从放餐巾纸的精致盒子里,摸出了一张卡片。 “粉红色的,画了一圈心。还写了句……啊,我不认识这是哪国话。” 闻历凑过去一看,笑了。那是个求爱的小卡片,背面左下角竟然还印着四个小字“无往不利”。可以想见,都能一块开放了,求爱什么的还不是水到渠成。否则就这种过时了一百年的恶俗设计,放在别的地方必然得是情根深种,才能答应。 涂琰毫不在意地把卡片丢到一边,拿出两张消毒纸巾……和一个安、全、套。 涂琰:“……” 闻历:“……” 房间里的气氛顿时尴尬得快要凝固了,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惊悚表情。过了好一会,涂琰才连连摆手:“不不不、我我我……不是我!” 闻历怜悯地看着他:“我知道。” 涂琰气愤地抓起旁边的电话,打到前台咆哮道:“你们究竟往我房间里送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很快,酒店经理亲自上来敲门,满怀歉意地对涂琰解释道:“实在不好意思,一定是备菜的工作人员弄错了!上错的菜送您,没上的菜我去催。” 涂琰哭笑不得:“什么菜不菜的。”他扬起小卡片和安、全、套:“你看看,我就叫个客房服务,你们这服务也太到位了吧?我要是一个人住,你们是不是还打算给我送个充气娃娃?” 47|7.19 酒店经理看着涂琰手里的东西愣了愣,继而笑道:“原来您是说这个啊。我跟您解释一下,因为您订的这一间是蜜月套房,所以这个表白卡和安全套都是标配。” 涂琰:“……” 经理一俩歉意:“实在不好意思,这段时间实在太忙,我忘记跟前台交待您这边的特殊情况了,是我们工作的疏忽。您离店的时候我们酒店会送一份小礼物给您和您的朋友,以表歉意。” 涂琰对这审美水准堪忧的酒店准备的小礼物完全不感兴趣,他无力地问道:“我只想知道你们为什么会给我安排蜜月套房。” 经理:“因为咱们酒店实在是没有别的房间可以安排了。说起来这一间还是您的兄嫂当年住过的,要不是您亲自打电话,我还真不敢订出去呢。” 涂琰哑口无言,只好有气无力地挥挥手把经理放走了。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可真要说却又不知道如何说起。 唔,硬要形容的话,就是有种立flag的诡异感觉。 走出去没两步的经理还没等涂琰关好门就又折了回来:“不好意思啊二少,那餐车上还藏着一管润滑剂,要不我一并帮您带走?” 涂琰明显地被噎了一下,继而咆哮道:“你们酒店为什么还会提供那种东西!” 只见经理手急眼快地从餐车的某个角落里掏出一瓶润滑剂,赶在涂琰发飙之前,讪笑着解释了一句:“男女平等嘛。” 涂琰:“……” 经理跑了。 然而美味的午餐很快覆盖了饭前这段不怎么愉快的小乌龙,可见这酒店虽然品位不怎么样,但是厨子的水准却是一流的。 涂琰饱餐一顿后,路途劳顿一扫而空,直拉着闻历去沙滩晒太阳。闻历虽然有点困,但是也挺想看看椰子岛的风光,于是两人一拍即合,换了沙滩裤,趿拉着人字拖,下楼去了酒店的沙滩。 闻历抱着一只巨大的椰子,惬意地躺在沙滩椅上,看涂琰努力地用沙子堆着一个成型后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沙雕”。椰子岛不愧是椰子岛,椰汁清甜可口,不知道比b城那些号称“m国进口”的椰子好喝多少倍。他甚至开始盘算着待会上厨房去借把刀,把这椰肉剖出来弄个凉菜,一定美味得很。 “把我椰子递给我,渴死了。”涂琰抬手抹了把汗,却没留神蹭了自己一脸沙子。 闻历看着他滑稽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 涂琰危险地眯了眯眼,忽然扬起一把沙子,盖了闻历一头一脸。沙子缓缓落下,露出闻历一脸呆样,这回换涂琰得意地笑了起来:“现在你还好意思笑我么?” 两人很快在沙滩上掐成一团。 最后两个人各自滚了一身沙子,也不好意思往人家躺椅上靠了,便索性破罐破摔地往沙滩上一坐。涂琰就地翻了个身,接着堆他的艺术品,闻历好奇地蹲在旁边,问道:“你这堆的是个……”他迟疑了一下,把“什么玩意儿”这个可能有点伤人的词汇吞了回去,改口道:“小房子?” 涂琰点点头:“嗯,城堡。” 闻历忍不住上下打量起这方盒子似的“城堡”来,再看看不远处几个小孩堆的城堡,只好安慰自己涂琰的这个可能是个地基。 就见涂琰在方盒子的一个角上堆出一个尖顶,满意地掏出手机:“好了,我要发微博。” 闻历:“……别。” 然而他阻拦得晚了,涂琰已经美滋滋地点了发送。闻历扶额,这蠢兮兮的城堡应该是挺圈粉的,就是不知道涂琰看完评论会不会受打击。 椰子岛中午时分日照十分强烈,闻历刚离开遮阳伞的庇护没几分钟,就觉得赤、裸的后背被晒得火辣辣的疼。他赶紧问涂琰:“你涂防晒了吗?” 涂琰摇摇头。 闻历:“海边的太阳有点毒,我给你把防晒擦上吧。” 涂琰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豪气地说道:“不用,海边玩的男人,晒伤就是勋章。这才哪到哪啊,我以前来椰子岛,每回都能晒掉一层皮呢。” 闻历十分无语,他觉得涂琰身上这可能不是男人的勋章,叫愚蠢的勋章可能更合适。他悠悠道:“年纪大了恢复越来越慢,重点是你回去之后马上就得进组,到时候周老师看见你黑了好几号,可能不会太高兴。” 一提起周晦,涂琰顿时哑火了,他愣了愣,最后干巴巴地屈服了:“那就涂吧……” 闻历随身的小包里什么都有,堪比机器猫的四次元口袋。他掏出一管防晒油挤了一坨在手上,对涂琰道:“趴下。” 涂琰的后背白皙而光洁,虽然号称时常晒伤,可是一点都看不出痕迹。涂琰懒洋洋地趴在暖热的细沙上,眼睛要闭不闭。闻历的大手在他背上游弋揉按,舒服得让人想睡觉。 闻历可觉得不太舒服。也许是海滩上的阳光实在太厉害,他觉得刚才下肚的大半个椰子一点都不顶用。他的喉咙干渴得厉害,非要一点甘甜的、鲜美的、温吞的液体,来缓一缓,润一润。 那阳光照在海面上,波光粼粼,让人不可直视,只凭余光便能构造出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就像……那一晚群魔乱舞的ktv包厢。他继续汲取的液体,来自那个人柔软的口腔…… 闻历悚然一惊,手上没控制好力度,在涂琰流畅的腰线上重重掐了一把。涂琰大惊小怪地“哎呦”了一声,把走火入魔的闻历拉回了现实世界。闻历低头一看,涂琰白白嫩嫩的腰上,留了两个红辣辣的指印。 涂琰正责怪地看着他,眼中波光潋滟的,还反射出一点委屈。 闻历心里十分过意不去,下意识地便轻抚了两把以示安抚,涂琰这才又满意地趴了回去。 可闻历却不可能跟那少根筋的货一样心安理得,他在涂琰看不见的地方,欲哭无泪地看着自己的手。他这是在干嘛啊,这么不听话的东西,不如剁了!他慌张地戳了戳涂琰:“涂好了,快起来,剩下的地方你自己都够的着了。” 涂琰被他伺候得舒舒服服,哪里肯依。他慵懒地一笑:“帮人帮到底,你好歹帮我把前头也涂了啊。” 闻历听了这话,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上直要烧起来了。 涂琰却已经重新闭起了眼睛,四脚朝天地仰在沙滩上,小腿灵活地一勾闻历的脚踝,催促道:“快点啊。” 闻历气得牙痒痒,偏又想不出理由拒绝,只好视死如归地握住涂琰的脚踝,自下往上把防晒油揉开。涂琰的腿很漂亮,修长纤细,却并不瘦弱,包裹着形状美好的肌肉,灵动与力量蓬勃地呼之欲出着。 闻历偷偷地吞了口口水。 漂亮的线条悄悄延伸进宽松的沙滩裤里,只要抬一抬手指,就能把手滑进去……闻历手一抖,连忙把这蛊惑人心的腿丢开:“好了,起来吧。” 涂琰觉得满身防晒油的感觉实在有点糟糕,粘粘腻腻的。他撩着眼皮,见闻历似乎想走,赶紧一把拽住了他的手。 闻历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心不在焉地问道:“怎么?” 涂琰哼了一声:“你糊了我一身油,现在该我了吧?” 闻历:“没有,我、我自己涂就好。” 涂琰看他这遮遮掩掩的样子,更加笃定他想逃跑。涂琰狞笑一声,突然发难把闻历扑倒在沙滩上,抢过他手里的防晒油:“想跑?我劝你别白费力气了!” 闻历被涂琰压在沙滩上,简直欲哭无泪。涂琰伺候人的手艺实在太差,把他背上的沙子糊得乱七八糟的,再和上防晒油,那滋味简直不要提了。然而,粗糙的沙子,粘腻的油脂,这些感觉似乎都在涂琰微凉的掌心里,奇异地消失了。 他浑身上下的神经全都失去了知觉,只有涂琰的手所覆盖之处,才像电流流过一般,又麻又痛。 那是灵魂在战栗么? ……可是“灵魂”,怎么会在下腹部? 闻历沮丧地发觉,他的身体正在发生着某种势不可挡的变化,完全不受他自己控制。 也许是因为他的确太久没有疏解过了,才会这样难以控制。然而他还要跟涂琰同床共枕整整六天,好像根本没什么机会解决。 “哎,闻小历,你有腰窝哎。”涂琰的手一路往下,落在闻历腰际,还没轻没重地揉了一把。 闻历再也忍不住,忽然翻身坐起,一把抓住了涂琰那作乱的手。 48|7.19 猝不及防地被人抓住了手,涂琰一下就愣住了。 闻历的手劲大得很,箍得他手腕生疼。涂琰挣了两下没能挣开,发现他居然是认真地钳着自己,便有点不高兴了:“你干什么呀。” 闻历的脑子里翻江倒海地混乱着,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火烧火燎的,他急促地喘息着,忽然灌进去一口又腥又凉的海风,总算是吹开了雾气,露出内里的一点清明。 闻历猛地放开了涂琰的手。 涂琰奇怪地看着闻历,发现他的脸似乎红得有点不正常。涂琰一边道:“你的脸怎么这么红,不会是发烧了吧?”一边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闻历的额头。 闻历就地一滚,涂琰的手就落空了。接二连三被拒绝了关心的涂琰有些生气地皱起了眉头:“闻小历,你今天究竟怎么回事?” 闻历猛地站起来,头有点发晕,于是他顺势说道:“没什么,我可能有点中暑,回去休息一下,你先玩。” 说话间,人已经奔出去了老远。 涂琰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的背影,自言自语道:“我天,中暑了还这么敏捷,不愧是打架很厉害的男人。” 话虽如此,涂琰还是有点不放心,于是也站起来拍拍屁股,跟在闻历身后回了酒店。 闻历回到房间,用冷水洗了半天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的红潮慢慢退去,被太阳晒得发晕的脑子也清醒了许多。他认真地反省了一下,认为自己刚才简直就是鬼迷了心窍,竟然真的觉得情敌先生很可口! 闻历一边运气,一边努力回想着涂琰的恶行,可想着想着却低声笑了出来——当时有的事真挺让人生气的,可是现在一想,竟然开始觉得有点可爱了。 笑着笑着,闻历就又笑不出来了,只好重新打开水龙头,变本加厉地把整个头埋在下面拼命冲洗。 直到敲门声响起:“闻历,你怎么样了?还能起得来吗?要不我让前台帮我开门吧!” 涂琰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焦急,闻历顾不得擦干头发,只好一边甩着头上的水,一边赶去给他开门。 涂琰见他还能好好地站着,就先松了口气;继而又看着他一脸水的样子皱起了眉头:“你一直在洗脸吗?稍微降降温就好了,赶紧吃药。” 说着,涂琰走进房间,漫无目的地找着急救包:“你把药都放哪了?” 闻历心道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于是试图挽救:“别找了,我忘记带中暑的药了,刚刚才让前台帮忙去买。” 可涂琰已经在餐边柜里翻到了急救包,从里面拿出一盒藿香正气水,兴高采烈地递给了他:“快,快喝了!我看看说明……先喝两支吧。” 闻历:“……” 没病装病的闻历被强行灌下去两瓶霍香正气水,那味道在口腔里逡巡不去,令人几欲作呕。现在他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有点虚弱了,可能是被那倒霉的要苦的。 闻历郁闷地在床上翻了个身,过了一会,竟真的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可能是这段时间太辛苦一直没有休息过来,闻历这一觉竟然睡了三个小时。他醒来时,夕阳的余晖透过拉开的半面窗帘洒在床上,涂琰坐在阳台的摇椅上,怀里抱着笔记本,好像在看什么有趣的东西。 见闻历醒来,涂琰非常高兴:“你醒了?还难受么?咱们吃饭去吧,我要饿死了。” 闻历满嘴都是霍香正气水的苦味,根本不想开口说话。他点点头,示意涂琰等一下,然后冲进浴室刷了半天的牙,总算觉得能张嘴了,才对涂琰道:“走吧,想吃什么?” 酒店的自助餐就很好,各种时令海鲜应有尽有,当然那价钱也相当对得起菜色。临近秋天,正是海鲜肥美的时候,涂琰胃口大开,三文鱼北极贝帝王蟹,拿了一盘又一盘,甚至还好心情地拿了一盘他一直不喜欢的海胆。 “你尝尝这个,可贵了。”涂琰给闻历递了一个。 闻历觉得那玩意长得有点像红毛丹,他尝了尝,不怎么排斥那个味道,但也说不上多喜欢,于是点点头:“还行。” 涂琰大喜,把整盘都推给了闻历:“那你多吃点!” 闻历:“……”不喜欢为什么还要拿! 涂琰好像看穿了他的想法似的,嘿嘿一笑:“这个比较贵,多吃点大概更能值回票价。” 闻历匪夷所思地看着他,这话说得可实在不像那个喝个酒也能一掷千金的小少爷。 涂琰有些尴尬地一笑:“自己工作了嘛,才知道赚钱有多不容易,无师自通地就学会了节省。” 闻历觉得他完全没能从这吃一顿、睡一晚都要出去好几千的酒店看出“节省”两个字,但是依然有种谜之欣慰涌上心头。 如果涂哲修在场,估计要感动得哭了。 “节省”的直接后果,是涂琰吃撑了。 他塞了一肚子油腻腻的海鲜,有点想喝点果汁爽爽口,可无奈胃里满满当当的,再溜缝塞灌点液体,那滋味大概有点酸爽。闻历无奈道:“你先回去吧,我给你弄点吃的。” 闻历借了酒店的刀,剖开一只大椰子。椰汁接了满满一壶,打算回去冰在酒柜里;椰肉细细切了一碟,滴上一点调料拌了拌,迅速弄了一份小菜,清口又不怎么占地方,还能促进消化。闻历带着这两样东西回到房间,果然,涂琰那张生无可恋脸顿时就雀跃了起来。 幸好涂琰的消化能力不错,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已经不难受了。他泡了个澡,喝了一点热牛奶,然后爬上床,准备美美地睡上一觉,明天继续投入战斗。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涂琰的这趟旅行注定出师不利。 涂琰正要睡不睡的,突然被隔壁传来的一阵奇怪的动静惊醒过来。 他仔细听了一会,然后发现那似乎是叫、床的声音。 这个酒店的隔音做得已经非常好了,而那声音还能清晰地传进他的耳朵里,可见隔壁战况激烈。涂琰翻了个身,发现闻历也醒了,两人在月光之下面面相觑,发现各自脸上都是大写的尴尬。 涂琰干笑了两声:“好像有点热啊。” 闻历配合地点点头:“我去把空调打开吧。” 空调吹出的冷硬的风吹散了甜腻粘稠的海风,两个坐在床上的人不约而同地长出了一口气。涂琰睡意全无,跑到外间酒柜拿了冰镇着的椰子汁:“闻小历,喝水吗?” 闻历一点也不想喝水,他只想解决一下被隔壁那一对轻易勾起来的火。但是涂琰已经把杯子塞进了他手里,他只好接过来一饮而尽。意外地,一杯椰汁下肚,一股凉意就在他全身蹿了一圈,那股燥热竟真的缓解了许多。 闻历长出了一口气,而隔壁的战况好像也渐渐偃旗息鼓了。他放下杯子,干巴巴地建议道:“要不要睡觉?” 一旁的涂琰心不在焉:“好啊。” 正在这时,一声带着哭腔的高声吟叫,绵长而婉转地飘了进来。涂琰顿时面红耳赤,尴尬得不行。而为了缓解这种尴尬,他欲盖弥彰地指着闻历哈哈大笑:“闻小历,你石更了!” 闻历差点被他气死。恼羞成怒之下口不择言道:“你没有吗!” 涂琰一愣,低头一看,更尴尬了。 闻历不想跟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争论这种无谓的命题,咕哝道:“我去卫生间。” 结果涂琰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我也想去……” 闻历无奈地坐回床上,摆了摆手:“行行行,你去你去。” 反正他一个人,就在这里解决也是一样的。 十几分钟后,涂琰在浴室里探头探脑地问道:“你好了吗?” 闻历心塞得要命,草草打发了自己:“出来吧。” 涂琰看起来神清气爽,没轻没重地往床上一扑,凑到闻历身边闻了闻:“味道好浓哦。闻小历,你有多久没解决过啦?总是积着对身体不好。” 闻历:“……” 涂琰欢快地跳下床,拽出自己的箱子,窸窸窣窣地翻了一阵,丢给闻历一个东西:“这个挺好用的,你试试看。” 闻历瞥了一眼,居然是个飞机杯!这熊孩子带着这玩意干什么!明明是两个人住,他难道还打算旁若无人地“享受”么! 涂琰满怀期待地看着他,闻历面无表情地拒绝了:“小,用不了。” 涂琰可不服气地鼓起腮:“你说谁小?”说罢他灵机一动,突然扑过去把闻历按倒在床上,坏笑道:“不如让我看看,大的是个什么样子?” 49|7.19 闻历火冒三丈,也分不清烧的究竟是怒火,还是欲、火。他狼狈地抵挡着涂琰作乱的爪子,怒道:“你又胡闹什么!” 涂琰觉得有点委屈:“你嚷什么?小时候你们都不这么玩么?比大小啦,上厕所的时候相互偷看啦,看谁尿得远啦,互相帮忙打飞机啦……” 整个人都快蒸腾成了一块铁板鱿鱼的闻历已然进入狂躁模式,然而他眯了眯眼,依然准确地抓住了重点:“帮忙打飞机?你都找谁帮过忙?” 涂琰:“啊,那倒是没有。不过我上大学的时候,我们班有两个男生关系比较好,我偶然见过几次。” 闻历十分无语:“你好歹也是追求过男人的人,就没觉着这事有点不同寻常?” 涂琰愣了愣:“可能其中一方发育比较晚吧。不过这不是重点……” 涂琰一脸坏笑,魔爪出其不意地探向闻历严防死守的衣服,嘴里还不停碎碎念着:“这有什么,大家都是男人,你有的我也有,难道你其实特别小不想让我看么?” 闻历:“……”他真想揪着这小子的领子把他按在墙上,好好质问一句:你他妈真的弯过吗! 而事实上,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不过不是墙,而是床。 因为涂琰在作天作地的过程中,很实在地碰着了闻历的【哔——】。 闻历只觉得滚烫的血液一个劲地往脑子里涌,他几乎是无意识地,就把涂琰掀翻在了床上。他的腿和涂琰的腿纠缠在一起,一只手把涂琰双手固定在头顶的位置,空出的一只手就按在他的腰上。涂琰一惊,像条离水的鱼似的挣扎了两下,发现动不了,于是故作惊恐、又带着点真心实意的委屈,问道:“你想干什么!” “干你。”闻历默默地这样想。接着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手下的力道也松了一点。 饶是如此,涂琰那个废柴也没能挣脱半分。 两人隔着薄薄的一层睡衣,几乎算是肌肤相贴,一来二去地就把之前没怎么消得干净的火又蹭了出来。当两人各自觉得自己的大腿根被一个熟悉的物体顶住时,那滋味真是尴尬又微妙。 气氛冷却了下来,却更暧昧了。 闻历不在用力压着涂琰,只虚虚地保留了那么一个姿势;而涂琰却也不挣脱了。 后来,当他们关窗关灯拉帘上床,在一床大被里赤诚相对时,闻历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说了那句:“要不咱么也相互帮个忙?”更不知道涂琰为什么没有高喊着“流氓”把他踹下床,而是像个怀春少女似的羞答答地点头答应了。 他们相互握住对方时,真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涂琰的手活其实不怎么样,大概是他很少伺候自己、也没伺候过别人的缘故。而闻历则不同,他曾当过二十六年的穷小子单身狗,有着丰富的经验和可称得上是精湛的技艺。 没两下,涂琰就舒服得躺平,手也不勤勉了。 为此,闻历胆大包天地,惩罚地在他臀侧拍了一巴掌。 涂琰睁开眼,委屈地看着他。闻历沙哑着嗓子警告道:“不许偷懒。” 涂琰这才又不情不愿地动作了起来。 闻历有点满意,决定给他点甜头尝尝。 略有些粗糙的指腹,力道适中地碾过某一处,涂琰当场就低叫了一声。这叫声当然比不上刚才的那一位专业,可对闻历来说,却足以让他血脉沸腾。 涂琰觉得自己手里的东西当时就涨大了一圈。 下一刻,闻历猛地欺身压上,凶狠地吻上了涂琰的嘴唇。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亲吻,却是第一次没有因为乱七八糟的原因,而是出于本能的情、欲,而疾风骤雨般的啃咬着对方。 也是涂琰头一次忘了炫技,只凭自己的直觉,毫无章法地横冲直撞。 许多年后回想起这一回,涂琰总是有点后悔。毕竟是他跟闻历第一次正经意义上的接吻,他却没能用上他熟悉的技巧,给对方一个美好的体验,还没轻没重地咬破了人家的嘴唇。 血液的铁锈味,在两人口中慢慢蔓延开来,闻历没有因为疼痛而清醒,反倒被激得兽性大发,那张温柔的皮也终于跟着理智一同被甩开到了九霄云外。 他的手一路向下,轻一下重一下地抚摸着涂琰,在他的腰上揉捏。他的心跳得一下比一下快,手上的力道也一下大过一下,没一会,涂琰就身寸了出来。 高、潮过后的涂琰软绵绵地摊在床上不肯动,手里更是早就罢了工。闻历也不忍心难为他,他亲了亲涂琰的眼角,蹭着他的腿打发了自己。 第二天早上,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房间里,闻历准时醒了过来。他觉得胸口有些发闷,低头一看,发现涂琰四仰八叉地斜躺在床上,脑袋枕在他胸前。昨夜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在他脑海里冲刷过,闻历的脸色变得愈发难以言喻,他匪夷所思地想道,昨天晚上他们究竟是着了什么魔? 闻历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只好重新闭上眼睛装睡。 过了一会,涂琰也醒了。 涂琰用一个诡异的姿势睡了一夜,他的枕头又硬又高,以至于他醒来以后发现脖子疼得要命。涂琰懒散地动了动头,却碰着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涂琰忽然想起来,那好像是闻历的肩膀! 想想昨天半夜,他办的都是什么事啊! 涂琰没想好怎么面对闻历,只好打落牙齿活血吞,索性就着这难受的姿势,装死到底。 同时心里一直在盼着闻历赶紧醒过来,他好换个姿势;可是平时睡眠一直规矩的闻历偏偏今天直到日上三竿也不肯醒来,涂琰觉得可能是他昨天太累了的缘故。 两人一直装睡,最后涂琰终于忍不住了。因为他昨晚太贪吃,肠胃翻江倒海地干了一夜架,到现在终于偃旗息鼓——大概快拉肚子了。 涂琰轻轻下了床,弯着腰跑进厕所。 他一走,闻历迫不及待地翻了个身。他一早上都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肩膀早僵了。闻历欲哭无泪地瞪着天花板:总不能一直装死吧?那待会涂琰出来他要跟他说什么?昨晚的事他是该装作没发生,还是严肃地跟他谈一谈? 闻历觉得涂琰现在还是直的倾向比较大。他之前一直交的都是女朋友,尽管他曾高调表示要追求蒋绎,但是还没开始就被谈衡摁死在了萌芽中。 涂琰从来没有认真地跟一个同性想处过。 如果可以的话,闻历还是希望他可以一直直下去。尽管法律已经认可了同性婚姻,社会的包容度也越来越高,可是同性相爱相处依旧比异性要艰难得多。尤其是两个男人,没有女性的柔软调和,又重*,再没有血缘的牵绊,很容易出问题。 他见过太多炽热的爱情,最后落得灰飞烟灭的下场。 闻历越想越觉得,涂琰既然会说出“相互帮忙打飞机”这种话,那么大概不是个真·基佬。毕竟只有那些没心没肺的直男才会这么坦荡荡。 想到这里,闻历便觉得,他不如直接就把这件事当成两个男人之间无伤大雅的“相互帮助”。 至于接吻什么的……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不知道能不能和以前一样说成是意外? 涂琰坐在马桶上,好生惆怅了一会。他觉得昨天晚上的自己实在太不是东西了,明知道闻历喜欢男人,居然还这样过分地打趣他。想想昨晚发生的事情,对闻小历这样纯情的家伙来说,大概跟做过一场也没什么差别了。涂琰有点害怕看到闻历失魂落魄的样子,毕竟有很多人可能无法接受这种“意外”。 涂琰决定等闻历醒过来一定要按照他的意思解决事情。如果闻历生气,他就拿出最大的诚意赔礼道歉卖萌;如果闻历希望他负责,那他就认真地跟闻历在一起。 交个男朋友真是新奇的体验呢,而且闻小历那么温柔又会做饭,一点也不公主病,想想竟然还有点小雀跃。 涂琰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闻历已经醒来坐在床上了。他对涂琰干笑了一声:“饿不饿,去吃饭吧。” 他的神态和语气,跟平时也没有什么不同。 涂琰见他没有提昨晚的事,心里松了一口气。他点点头:“好啊,等我洗个澡。” 涂琰转头拐进浴室,不知怎么的,他觉得自己有点失魂落魄的呢。 50|7.19 然而再怎么若无其事,已经发生过的事情终究没办法抹去。 中午,他们没有亲亲密密地坐在一起吃饭,而是选了一张宽大的四人台,默契地面对面坐着,好像隔了一条疏离的鸿沟。午休时候涂琰睡了床,而闻历则选择坐在阳台的摇椅上看书。 睡醒之后,涂琰坐在床上发了会呆,然后问闻历道:“要不要去晒太阳?” 闻历则表现出对正在看的书很感兴趣的样子,有些为难地沉吟了一下。 涂琰有些失望,又隐隐松了口气,他不等闻历拒绝,便善解人意地说道:“好吧,出来玩嘛,就随意一点。” 说完,涂琰就拿上东西下了楼。 其实打从闻历坐在那开始,他手里的那本书便一个字都没看下去。涂琰走后,闻历又正大光明地发了一会呆,索性丢下书,把摇椅挪到窗户边上,接着对着外头发呆。 没一会,他就看见了正往海边走去的涂琰。 沙滩上只有寥寥几个人,空闲的椅子和伞多得可以随便选。闻历觉得有些奇怪,继而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这是个阴天。 闻历心里有点不太舒服。阴天晒什么太阳?涂琰分明是不愿意和自己待在同一个逼仄的空间里。 闻历给前台打了个电话,沮丧地得知目前还没有空房间可以订。他只好又回到阳台,默默地发愁:这大白天的涂琰都能为了躲避自己而跑到外头去,那到了晚上他要怎么跟自己睡在一张床上? 沙滩上人虽然不多,但是就闻历往下看的这么一会功夫,就有两个跟涂琰搭讪的。正好一男一女,取向还有的选一选。楼层太高,闻历看不到涂琰脸上的表情,也听不到他们的对话。涂琰对那肌肉男爱搭不理的,却帮搭讪的女人涂了防晒油。 幸好,涂完防晒油那女人就离开了。 闻历一瞬间觉得有点高兴,可是想想他们也说不定约好了一起吃个饭上个床什么的,顿时又有点担心。他对涂琰的节操一点信心都没有,他甚至怀疑涂二少有没有那玩意。 就这么煎熬地摇椅上摇了一下午,闻历几乎要把自己摇吐了。那个女人后来倒是再也没回来,可架不住涂琰太能招蜂引蝶,这一下午搭讪的男男女女就没断过。最后闻历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他从摇椅上站起来,一边换衣服一边盘算怎么把涂琰叫回来。 就这么个空档,闻历无意间往楼下一瞥,就又看见有人跟涂琰搭讪的,而且这回是两个。 闻历系衬衫扣子的手不由得加快了。 可是渐渐的,闻历却觉得事情似乎有点不对劲。 那两个男人待在涂琰身边的时间特别长,而涂琰表现得非常失礼,抬头都欠奉。而在闻历下楼前,涂琰甚至站起来推了其中一个人一把。 闻历顾不得多想,赶紧跑下楼。 冤家路窄。闻历过去一看,发现那两个人根本不是搭讪的,而是找茬的。 说来也是有缘,出来度个假都能碰上有过节的家伙;刚才被涂琰推了一把的,竟然是郑天明。 而更让闻历觉得匪夷所思的是,郑天明身边居然不是他的金主大人,而且前男友路郁杉! 这特么……闻历就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不太够用了。 涂琰跟郑天明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早就扭打在了一起。涂琰打架也算有经验,郑天明这弱鸡根本不是对手。然而路郁杉就抱着肩膀在一边饶有兴味地看着,一点拉架的意思都没有。 闻历赶紧冲上去把两人拉开,这才压着火气跟路郁杉打了个招呼:“路哥。” 路郁杉看起来心情甚是愉悦,他对闻历点了点头,口中说道:“幸好你来了,看他们俩打架都快急死了,不巧我又受伤了,拉都没法拉。” 闻历完全没看出他哪里着急,也没看到他哪受伤了。路郁杉便举起右手给他看,只见他的小拇指上果然包着一块创可贴。 闻历:“……” 路郁杉笑得有些揶揄:“都流血了呢。” 闻历懒得应付他,何况还要费心控制着涂琰——这家伙逮着个机会就要往郑天明身上扑,而郑天明有恃无恐地躲在路郁杉身后,不时地用表情和肢体语言表达着挑衅。 闻历简直看得心累,半抱半拖地把涂琰弄走了。 直到走出去老远,他们还能听见路郁杉教训郑天明的声音:“……打不过就不要打,搞不过人家就老实点,不要总仗着有人给你撑腰就为所欲为,要知道人外有人,他总有保不住你的一天……” 闻历一言不发地拽着涂琰往前走,涂琰忍不住问道:“我也打架了,你怎么不说我?” 闻历哭笑不得,不明白怎么还有人主动找骂的。他停下来,问涂琰道:“是你主动去招惹他的吗?” 涂琰摇摇头。 闻历又问:“那你打不过他吗?你对他背后的金主毫无办法吗?” 涂琰想想他堂兄在他哥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的怂样,嗤笑了一声:“怎么可能。” 闻历耸耸肩:“那不就是了。有人挑衅你,你又不是打不过,那为什么不打回去?以后不要好脾气地由着这种人欺负,否则他只会得寸进尺,变本加厉。” 涂琰开心地抱了他一下:“太好了!要是我打不过,是不是还能找你?” 闻历:“……行。” 维持了不到一天的疏离就这么(在涂琰单方面心里)消弥于无形了,他们似乎又恢复了之前的亲密状态。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们依旧同进同出,同吃同住,形影不离,假期结束离开椰子岛的时候,涂琰还有点依依不舍的。 “我要在这买套房子,没事就过来度假。”涂琰眼馋地说道。 但是,他们不得不赶回b城,准备《他山》的开机仪式。 开机仪式就在一周之后,而开机仪式后的第三天,他们就该正式进组了。因此,这段时间需要准备的东西其实还挺多的,夏晔能容忍他们俩在外头玩一个礼拜,已经是相当宽容的了。 电影宣传方搞了个十分隆重的记者招待会,导演制片主角配角投资方齐聚一堂,更有无数新闻媒体受邀到场。涂琰在其中就看到了自己的哥哥,他不由得往人群中挤了挤——他这段时间玩的太疯,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回过家了。 涂哲修也看见了站在角落的弟弟,然而除了深深看了他一眼外,并没有别的表示。 涂琰发现,《他山》这电影可真是大牌云集。除了影帝谢澜渊,女主男配都是一线大牌,闻历只能站在第一排最边上。至于他嘛,却现在了右侧接近中间的位置,只不过是第三排。 被前头一个演傻大个的猛男一挡,基本没人能看见他。 不过涂琰不在意这些,被人挡住了他反倒还更自在。他不动声色地把重心从一条腿挪到了另一条腿上,发现没有人注意到他,偷偷露出了一个得意的小表情。 坐在台下的涂哲修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他那活宝弟弟肯定不知道这礼堂里有全方位摄像头,捕捉到的影像不仅能投射到每位嘉宾面前的显示屏上,还有保存功能呢。 涂哲修动了动手指,准备暗搓搓地拍下弟弟的蠢相回去给老婆看。 豪华的演员阵容、精良的制作团队、以及“周晦封笔之作”的噱头,令《他山》倍受瞩目。仪式和宣传过后,预留的记者提问时间根本不够他们发挥的,不得不又延长了一个小时。 记者们一个个打了鸡血似的往前冲,看那架势恨不得把整个团队吞吃入腹。抓不着主创的抓演员,抓不着主演的抓配角,配角也抓不着的……是个人就行。 连涂琰都被一个小记者抓住问了好几个问题。那小记者看起来刚入职不久,也不认识涂琰是谁,有什么八卦。他看起来兴高采烈的,一直追着涂琰问感想问心得体会,涂琰也很认真地回答。两个小新人就在热闹的角落里,愉快地交流着。 除了涂哲修和闻历,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典礼结束后,那个小记者回去认真地写了一篇报导,发出去以后就在网络的角落里无人问津。他坐在乱七八糟的出租屋里,对这种情况显然已经习惯了。不过这回他好歹带了《他山》的tag,所以比起原来这篇的点击率已经好很多了。 小记者刷了一会自己的报导,心满意足地去洗澡泡牛奶,等他擦着头发从卫生间出来,随手刷了一下微博。 打算看看天天发萌猫的那个帐号,换个美好的心情去睡觉。 结果他竟然在热搜上看到了自己刚刚发的那篇文章! 小记者揉了揉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过去,发现确实是他刚刚写的那一篇;再登录自己的工作帐号,发现短短半个小时里,他的粉丝竟然涨了好几倍! 许多年后,小记者成了德高望重的老记者,再回想起那篇让他一战成名的报导,依然会感叹际遇的奇妙。 晋中传媒的工作人员时时刻刻盯着关于《他山》的报导,看见带“涂琰”两个字的就要炒热。结果有个人在搜索的时候,竟然发现了一篇关于涂琰的专题报道,恐怕是涂琰出道以来的头一篇以他为主角的正面文章。邱斯梁当机立断集中力量专门捧这一篇,没一会,这篇报导连同它的作者,一起火了。 涂琰的粉丝扬眉吐气,到处跟人炫耀“谁说我们阿琰过气了”、“不服怎么不见你家xx上周老先生的戏”,一朝翻身做主人,趾高气扬地把对家掐了个遍。尤其是郑天明,销声匿迹了这么久也没被遗忘,可见这些仇家比他自己的粉丝还要长情。 而这一切发生的时候,涂琰全不知情。他在仪式结束后,被守在门口蹲点的大哥逮了个正着,揪着领子拎回了家。 这一幕大概被不少记者拍了下来,涂二少觉得自己从此颜面扫地。 第二天,涂琰被涂哲修林回家的狼狈照片作为昨晚事情的后续po了出来,被赞的最多的竟是“兄弟情深”! ……刚刚因为野了一个月不回家而被大哥揍了一顿的涂二少趴在床上默默地登录小号回了那人一句:“你是不是瞎?” 51|7.19 涂琰被涂哲修关了两天,敢怒不敢言。 眼看着第二天就要进组了,涂哲修还是丝毫没有放涂琰出门的意思。涂琰只好跑去对哥哥要求道:“我得回去了。” 涂哲修闻言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回去干嘛?” 涂琰:“明天的飞机,我东西还没收拾呢。” 涂哲修笑着摘下眼镜:“放心,我已经叫助理帮你打理好了,明天直接送到机场。你从家里直接走就可以。” 涂琰急道:“那不行,他不知道球哥要带什么!” 涂哲修皱了皱眉:“你出去工作,还要带着猫?” 涂琰撇撇嘴:“好几个月呢,我不带他谁照顾?” 涂哲修:“不是有寄养吗?” 涂琰摇摇头:“寄养不行,球哥会生气的。再说这电影得拍好几个月呢,让我好几个月见不得球哥?得想死我了。” 涂哲修怒道:“好几个月不回家你怎么就不想!算了算了,滚吧。” 就这样,涂二少再次被哥哥扫地出门。 “我哥最近跟个神经病似的,估计快到更年期了。”涂琰一边打包猫罐头,一边对闻历吐苦水:“他就像个土皇帝!□□!暴力!” 闻历低笑了一声,没理他。 涂琰蹲得久了,索性一屁股做在地上:“你都不知道,我哥现在那个说一不二的劲儿越来越像我爸了。你说,他们俩天天从早忙成狗,家里一天到晚就我一个人,晚饭都不一定能吃到一块儿去。这还说什么‘培养家庭感情’,有意义吗?” 闻历每次听到涂琰这些“甜蜜的抱怨”都更羡慕他有这样好的家人,听一听都觉得自己更幸福了。他基本上不会回应也不会附和,反正涂琰也不是真的要从他这里得到什么答案。果然,坐在地上的涂琰没一会就一脸向往地说道:“不过,我妹妹快回来了。” 闻历对涂琰的妹妹也是久闻其名。涂琰跟他妹妹是双生子,就是娘胎里营养分配得可能有点不均衡。他妹妹跟他一样健康一样漂亮,可是却得到里几乎所有的智商。 闻历忍不住问道:“你妹妹是不是很崇拜你?” 涂琰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妹聪明乖巧又漂亮,我气得我哥冻结了我的钱把我赶出家门的时候,她已经拿到了博士学位,也没耽误把事业经营得风生水起。你觉得她到底哪里想不开,会崇拜我?” 闻历:“……” 在这样凶残的环境下长大成人的涂琰,竟然坚持当了二十多年废柴毫无压力,可见是心大得可以。闻历抽了抽嘴角,心想怪不得被人黑成那样也能无动于衷,这心理素质是怪好的。 闻历拎了两袋猫砂一边跟涂琰闲聊:“你妹妹这回回来做什么?” 涂琰一听这个,兴高采烈的表情一下就垮了下来。他恹恹道:“她怀孕了,等到这一胎稳定下来,要回来生宝宝。” 闻历看涂琰的表情,觉得自己可能无意间触碰到了什么豪门秘辛,有些尴尬。哪知涂琰下一秒就开始竹筒倒豆子似的跟他吐苦水:“我那个妹夫,哼,姑且叫他妹夫吧,也不知道哪里好,长得还没我帅,我妹妹竟然要嫁给他!一开始我还以为他们会离婚,现在好了,孩子都有了。”涂琰看起来是真心实意的痛心疾首:“她才多大啊。” 涂琰很少对人抱有这样大的敌意,以至于闻历都有点担心他的妹妹是不是真的遇人不淑。他皱了皱眉,问道:“那你哥哥呢,他没有反对吗?” 涂琰嗤笑一声:“他?他怎么会反对?那家伙是他的师弟,跟他是同一种人,都无趣得很。可怜我那么好的妹妹啊,这么小就要进入老年模式……” 原来如此,你要是真不发愁了估计你哥就该发愁了,怎么看都是你这样的伴侣更不靠谱一点吧,闻历默默想道;他觉得自己以后再也无法真心实意地相信涂琰的抱怨了。 第二天,他们托运了一堆行李,又万般小心地把球哥交给工作人员后,带着一点随身的行李上了飞机。 等到飞机起飞了,涂琰才后知后觉地对闻历道:“你说,剧组会不会不允许带猫?” 闻历:“……” 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法回答,从他这几年的拍摄经验看来,确实没见过带猫进组的。后排的夏晔拉下眼罩,道:“不会明确反对,但是我认识一个带狗拍戏的女演员,她和她的狗一样作,不怎么讨人喜欢。” 涂琰觉得自己不作,但是球哥高冷脾气又坏,恐怕…… 结果现实狠狠扇了他一个耳光。 球哥刚从托运的箱子里被放出来,都没来得及等到进猫包就委屈地给了涂琰一爪子,幸亏它没使劲,只留下了两道白印。涂琰一路都在担心坏脾气的球哥不被剧组的人喜欢,闻历安慰他道:“球球性格很好的,你干嘛这么担心?” 到了剧组,涂琰抱着球哥挨个跟大家打招呼,刚到陌生的环境的球哥根本不敢乱跑,怂怂地趴在涂琰怀里。虽然因为害怕有点抗拒陌生人的抚摸,不过它任凭铲屎官以下犯上抓着陛下的爪子,跟人hi了bye,bye了hi。 溜达了一圈,涂琰就带着球哥回房间了,这一趟这一人一猫无疑都给人留下了不粗的印象。 涂琰决定以后都不会放球哥出门了。因为这货用不了一天就能自来熟,接着就会恢复那趾高气扬的可恶的大爷样。 让涂琰没想到的是,跟球哥一样自来熟的影帝大人,晚上居然上他的房间串门来了! 此时球哥已经满血复活,把酒店房间纳入了自己的领地,正上窜下跳地作天作地。涂琰非常紧张,生怕它会给人一爪子什么的。他的室友闻历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去给谢澜渊倒水。 谢澜渊随和地笑道:“有个室友真好,我也不喜欢自己一个人住。养宠物真好,我家只有我一个活物,我早晚得得抑郁症。” 涂琰只当他说笑,配合地笑了。结果一低头,只见球哥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过来,爪子已经好奇地搭上了谢澜渊的膝盖。 谢澜渊一脸单纯无知的憨笑,配合地去摸球哥的头。 这是球哥惯爱使用的一个小陷阱,他闲得无聊的时候总想作弄人,于是就会摆出一副求抱抱的样子跑到你面前。但你要是真的伸手去抱了,那么对不起,百分之九十都会得到三道御赐血印子。 涂琰回回上当,回回感叹他们家猫可能是要成精。 然而他自己可以心甘情愿地当猫抓板,可不能让别人也掉这个坑。涂琰一边伸手去揪球哥的脖子,一边斥道:“不许胡闹!” 然而,他还是晚了一步,谢澜渊已经把球哥抱起来了。 让涂琰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 球哥竟然真的是在求抱抱!他不仅让谢澜渊抱了,而且还狗腿地蹭了蹭人家的手心,简直威信全无! 谢澜渊惊讶地看着涂琰:“怎么了?” 刚端着冲好的饮料回到房间的闻历同样惊讶:“是啊,怎么了?” 谢澜渊膝上的球哥慵懒地“喵”了一声,好像在嘲笑:“愚蠢的两脚兽。” 涂琰觉得这个世界再也不能友好了。 听完涂琰对球哥的控诉,信仰唯物主义的中、共、党、员谢澜渊诧异地看了温顺的球哥很久,幽默地安慰涂琰道:“你在担心什么?建国后动物不能成精的。” 涂琰:“……” 谢澜渊待了一会儿就走了,临走前球哥还恋恋不舍地抱着他的手腕,他的心都快萌化了。最后谢澜渊抱着球哥吻别,千叮咛万嘱咐,让涂琰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猫。 听得涂琰一脸黑线。 关好了门,涂琰郁闷地转向闻历:“我没骗他。” 闻历点点头:“我相信。” 涂琰委屈地卷起袖子:“昨天你走了以后他还趁着我抱他的时候挠了我。” 闻历一看,涂琰胳膊上果然有两道浅浅的白印子。他安慰地摸了摸涂琰的头发,涂琰哼了一声:“就会在外人面前装模作样!” 闻历沉默了一下,然后对涂琰道:“可能也不全是装的,球球在我家的时候也很乖的,脾气很好,给抱,挠挠下巴就咕噜咕噜的。” 涂琰诧异地瞪大了眼睛:“骗人的吧!” 闻历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真的。” 涂琰不可置信地看着球哥:“我一直以为它是脾气不好,可原来就是光欺负我一个人吗!” 闻历:“……你真当他有表演型猫格?别傻了,建国后动物不许成精,虽然你不是党员,但是政、治正确也很重要!球球是什么时候开始跟你不好的?” 涂琰想了想:“大概就不久以前吧,好像给他做完手术他性情就变了。” 说到这,涂琰慢慢瞪大了眼睛:“不是吧!这货是在报复我吗!”他难以置信地看向球哥:“天哪,别人家的猫不是也都做绝育的吗?那些人之后是怎么拯救他们的父子关系的?” 闻历扶额:“你对他好一点,他会慢慢忘掉的。别想这个了,明天有咱俩的镜头,你剧本看好了吗?” 一提到这个,涂琰果然就把球哥抛诸脑后了,他紧张地点点头:“看是看了,但是不知道能不能过。都说周老师很严,我现在有点害怕了。”涂琰哭丧着脸,说道:“我之前究竟为什么会觉得他很和蔼的?那毕竟是言导的老师啊!” 52|7.19 进组第二天,拍摄工作正式开始。 这一回,涂琰和闻历都不是主角。尤其涂琰戏份更少,所以每天最多只有一两个镜头要拍,工作量比拍《长平旧事》的时候小了不少。 但是,在看完别人拍了一场戏之后,涂琰可一点都觉不出轻松了。 周晦不愧是言湛的老师,训起人来润物细无声的,比起言湛直白的毒舌,段位不知道高了几个level。他总是笑眯眯的,几乎从不骂人,甚至还时常夸奖演员,从不吝惜溢美之词。可就这么一个慈祥的老爷子,他只消收敛了笑容,淡淡地看上你一眼,都不用带上失望的神色,你自己就恨不得赶紧面壁反省去了。 涂琰联想到自己那二把刀的演技,简直都要焦虑了。 第一个镜头是男女主的对手戏。男主谢澜渊和女主苏盈都出道多年,拿奖拿到手软,演技自不必说。周晦把他们俩排在第一位,估计是想采个好兆头。 谢澜渊饰演的左凭澜和苏盈饰演的顾采薇是青梅竹马的师兄妹,感情甚笃。第一个是开篇时左凭澜要出趟远门,顾采薇送他下山时的场景。朝阳冉冉升起,两人依依惜别后,各自前行,背道而驰。左凭澜骑在马上,一步三回头。忽然,顾采薇回眸一笑,两人相顾无言,却依然看得见彼此眼中分明的温暖。 这个片段难度不大,谢澜渊和苏盈演技都精湛,尽管彼此之间不太熟,但还是把那点若有似无的暧昧表演的相当到位。 涂琰看完之后佩服得五体投地,恨不能把人家每一个微小的动作神态,全都刻进脑子里才好。 然而周老爷子却一直垂着眼皮,呷了口茶,说道:“匠气太重,再来一遍。” 涂琰忍不住暗自抽了口冷气,他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一遍接一遍被cut掉的悲惨未来。 似乎无论什么人,只要往周晦身边一站,都会不由自主地屏气凝神。苏盈一向温柔,对前辈自然毕恭毕敬;就连跳脱不着调的谢澜渊,老师一训话就恨不得把自己的每根头发丝都收敛起来。涂琰看得新奇,立马就转移了注意力,他悄悄对闻历道:“闻小历,你会不会好奇言导平常是怎么跟周老师相处的?” 一个道行高深的老仙长,一个张牙舞爪的小魔头……好想看言导吃瘪的样子啊! 闻历淡淡看了他一眼,用更低的声音对他说道:“你还是先好奇好奇自己吧。第三个镜头就是咱俩的,你好自为之。” 涂琰顿时不淡定地抓过一边的计划表,一确认,蔫了。 谢澜渊和苏盈的这个镜头拍了三遍才过。周晦这才满脸喜色地把两人夸了一顿:“不错不错,小苏刚才的那个回眸非常到位;澜渊这次发挥得也挺好。一开始能磨合得这么快,全赖你们演技过硬,要再接再厉!” 谢澜渊一改刚才大气都不敢出的模样,笑嘻嘻地凑到周晦旁边:“老师,我也是基础好才能拍这么顺的,您就给我个‘发挥不错’的评价啊?这听起来实力好不稳定啊。” 周晦瞪了他一眼:“就知道贫嘴!” 再下面一个镜头是左凭澜和挚友曲望江烹茶下棋密谈,因为是同一身衣服不用换造型,所以排在了一块。这个场景比较简单,演员只要记好台词就行。至于剩下烹茶下棋的动作,他们早在开拍前就已经做好了功课的,既标准,又熟练。 确切来说,前几天的戏份基本上排的都是相对简单的,以便让演员们相互磨合,快点进入状态。 演曲望江的是个新人,不顾他以前就跟谢澜渊合作过,所以相互配合得还不错。这个镜头拍了两遍就过了。 新人沈乐下场以后,顿时一改戏里的大侠风范,十分自来熟地对涂琰吐了吐舌头:“小涂我跟你说,我这一身冷汗出得真不亏啊!周老师指点一句跟打通了我任督二脉似的,比我以前那几年自己横冲直撞的摸索,加起来都有用!” 涂琰胡乱点点头,实际上他已经紧张得听不进去任何东西了。化妆师抓着他整理了一下妆面,笑着夸赞道:“真帅!” 这一幕是陆白受伤,陆千山照顾他的场景,应该就是他试镜时拍摄的那个镜头的后续。涂琰半仰在道具床上,摆好姿势,对工作人员点了点头。 开拍。 陆千山端着小碗走进来,在陆白床边坐下,问道:“伤好点了吗?” 陆白点点头:“多谢先生关心,阿白好多了。” 陆千山却没理他,把两根指头搭在他脉搏上,半晌才蹙眉道:“好多了,嗯?阿白,说谎可不好。” 陆白的眼睛湿漉漉地,有些慌乱地看着他,连连摇头:“不,阿白没有,是真的觉得好多了。” 陆千山审视地看着他,忽然一笑,低声道:“是因为看见我,就觉得好了吗?” 陆白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您没事,阿白自然也没事啊。” 陆千山的小琴童自幼被他养大,亦仆亦子,全心全意地依赖着他,一颗心上密密麻麻地写的都是“忠诚”。像周晦那么正直的老爷子,他的片子自然也是一样的正直,然而闻历觉得自己可能是基者见基,演着演着,正直的思绪就弯成了盘山路,一发不可收拾。 啊,养成小受什么的,想想还真有点小激动呢。 于是激动的陆千山就被cut了。 周晦把闻历叫过去,说道:“陆千山冷酷无情,心像冰川上的石头一样硬,他虽然对阿白好,可也仅限于‘相对别人’来说。他只爱他自己,这样的人,眼角眉梢挂不出你那样的温柔。角色是角色,你是你,切忌混为一谈。” 闻历连连点头,一边努力调整情绪。可是……看着涂琰难得那么乖地躺在床上,他真的很难不温柔啊! 拍第二遍的时候,闻历努力地板着脸,举动是亲密的,可是却始终带着冷漠的情绪。涂琰的演技还不稳定,很容易受到对方的影响,闻历这一冷漠,他就更加小心翼翼了。 这么一来,这个场景的效果倒是更符合周晦的要求了。 没有听到“cut”,闻历知道这一幕大概是过了,于是心中小小地雀跃了一下,接着往下走。 这回陆千山是真的笑了,因为他知道阿白是真心实意的。他突然伸手,去摸阿白的头发。 阿白忽然无所适从了。 陆白从小受到的教育是不允许他这样放纵自己享受主人的温柔的,可也不许他反抗。所以左右为难的陆白只好把自己僵硬成了一根人棍。陆千山也是一时起意,他难得施舍一回柔情,却仅仅得到了这样的回应。喜怒无常的陆千山登时火起,拂袖而去。 给阿白带来的粥,就这么撇在了一旁的案几上。陆白惴惴不安地愣了好一会,才小心翼翼地端起粥,猫似的抿了一口。 闻历演到拂袖而去就算完成任务了,他跟别人一样,站在镜头之外看着可怜的小陆白,心疼的要命。他想起以前看过的穿书小说,就有点想穿进剧本,占据陆渣渣的身体。 然后?然后他就带着可爱的小琴童回家玩养成去啦,反正他也不想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不过,涂琰演着演着,苦情戏就变了喜剧。闻历是万万没想到,涂琰在最后剩个尾巴尖的关头,还能搞个乌龙。 其实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众所周知,《他山》是个精益求精的剧组,有钱有钱非常有钱,所有的道具都力图逼真,就连那碗粥,都是真的现熬的,而且味道相当不错。涂琰一上午没吃饭,抿了一口粥,竟然发现自己饿了。再者说,他刚才的那场戏演得有点委屈,所以受了委屈就要赶紧安慰自己的涂二少没忍住,又舀了满满一勺粥,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还没来得及收尾的周老先生一口水喷了出来,围观的演员和工作人员无一例外地发出了善意的低笑。 其实涂琰吃不吃那碗粥都不要紧,反正剧本并没有严格规定陆白吃没吃完粥。事实上,像陆白这么听话的人设,是不大可能浪费主人给的任何东西的。但是陆白并不是个粗神经的角色,所以在陆千山态度不明朗的情况下,他就是吃,也得食不甘味地吃。 周晦哭笑不得地把涂琰叫到身边,说道:“陆千山那个冷漠刻薄的人,能把陆白好好养大已是不易,根本不可能有多关心他,所以陆白这个角色从小就是缺爱的。从小缺乏关爱的陆白习惯把自己放在很低的位置,把陆千山奉若神明他存在的全部意义,就是得到陆千山的认可。他不会有委屈、不平这类情绪出现,一个常年被忽略的孩子,通常会连自己都忘掉自己。” 从小被家人千娇百宠的涂琰有点理解不了,不过闻历已经有点开窍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周晦满意地对他点了点头,叮嘱道:“去吧,陆白这个角色的核心在于忠诚、服从和依赖,回去好好体会一下。你们两个是好朋友,平时的相处方式肯定会不自觉地代入戏里,这样其实不太好。所以我建议,你们不妨在拍摄期间,稍稍作一点改变。” 说着,周晦又笑了:“我看你们感情好得很,‘忠诚’和‘依赖’都足够,就是‘服从’这方面……看起来完全没有。” 53|7.19 涂琰听得有点发懵。仔细回想一下自己的光荣履历,上幼儿园打架,上学翘课,上班……好吧,他没上过班,总之,在他二十三年的人生里,好像还真没有“服从”这个概念。硬要说服从的话,那也是被他哥揍的不得不听话。 但是闻历不一样啊,虽然闻历打架很厉害,可是一定舍不得揍他。 “实在不会的话,可以想想部队里是怎么训练新兵的。”周晦最后还好心给闻历支了个招。 闻历其实不太明白,可是老爷子忙得很,他也没好意思多耽搁,只好回去自行体会。之后两天没他们俩的戏份,周晦让他们俩“没事就找找感觉”。 心里压了一座新大山的涂琰和闻历也没心情看别人演戏了,他们俩心事重重地回到房间,一个琢磨着怎么服从,另一个抱着电脑找军训视频。 两个人坐在各自的床上,时不时地抬个头,大眼瞪小眼对视两秒钟。又过了一会儿,涂琰对闻历说道:“让前台送几个菜上来吧,我饿了。” 闻历像之前的无数次一样,顺从地点点头:“好啊。” 然后闻历探身去够床头的电话,一边盘算着点什么菜可能合涂琰胃口,给他要份粥他会不会以为自己在嘲笑他……然而在按下两个数字键后,闻历突然动作一顿,又把电话放下了。 涂琰一脸困惑地看着他。 闻历解释道:“不成,现在咱们是在锻炼你的服从性啊,我不能再什么都顺着你了。” 涂琰欲哭无泪。 闻历看得怪不忍心的,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发,安抚道:“乖啊,就这俩月,等拍完了咱还跟以前一样。” 涂琰一脸委屈地看着他:“可是我饿啊,你就不能吃饱了再练吗?” 闻历摇摇头,坚决地说道:“不成。但是我不是不让你吃饭,就是咱们不叫客房服务了而已,你得听我的。” ……后来闻历就下楼等剧组的盒饭去了。涂琰气得在床上打了个滚,愤怒地决定,晚上如果闻历再提吃饭的事,他就要抢先说吃剧组的盒饭! 老实说,剧组提供的盒饭质量还算不错,荤素搭配,有鱼有肉,营养均衡。但是肯定做不出大厨的水准,也比不上闻历的手艺。涂琰一边默默地觉得自己为艺术献身太伟大,一边开始习惯性地把不喜欢吃的蔬菜挑进闻历的盘子里。 可是今天,闻历却没像之前一样纵容他。他把讨厌的蔬菜重新又夹回了涂琰的盘子里,并且坚决地要求道:“不许挑食,多吃蔬菜对身体有好处。” 涂琰气冲冲地看着他,发现闻历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只好泄愤地往嘴里塞了一大口蔬菜。 闻历看着涂琰吃瘪的样子,突然发现自己想这么做已经很久了。 吃过饭,两人开始正式训练。闻历看了半天视频,依然对周晦说的“训练新兵”没有丝毫概念,而涂琰上学的时候也没好好军训过。他们俩在这方面废柴得半斤八两毫无建树,只好扔掉工具,自己摸索。 “站军姿五分钟……算了,先两分钟好了。” “再做十个俯卧撑……什么?简式就简式吧。” 闻教官底气不足,又怕真累着他的“小新兵”,结果没一会涂琰就笑场了:“你这样不行,还没有我们高中的小教官凶呢。要不你学学陆千山吧,看他是怎么养陆白的。” 闻历想了想觉得涂琰的提议不错,用剧本里的名字相互称呼,到时候拍戏的时候更容易入戏,也不会跟现实生活搅和到一块儿。要不就涂琰这出不了戏的毛病,拍完了还陷在可怜的小琴童的角色里出不来,那就麻烦了。 于是闻历酝酿了一下情绪,脸上慢慢蔓延上了高深莫测的漠然,他对涂琰点点手:“过来阿白,去洗一点葡萄。” 这指令有点莫名的喜感,涂琰差点笑出了。但是闻历淡淡看了他一眼,竟真有点陆千山不怒自威的样子。 涂琰自然而然地跟着他陷入了角色里,低眉敛目地应了喏,真的去洗葡萄了。 竟然真的有效!涂琰一走闻历就兴奋地握紧了拳头。 不过他也没指望涂二少洗的葡萄真的能吃,等到涂琰端着葡萄回来,闻历又指使他去给球哥拌罐头,自己趁机又把葡萄好好洗了一遍。 他们俩就这么磕磕绊绊地折腾了一下午,也自觉卓有成效。 涂琰甚至还听话地满足了闻历一个“过分”的要求:他自己动手,洗了昨天换下来的袜子,而不是攒一堆丢给酒店服务,或者扔进洗衣机。 晚上到了饭点,闻历问涂琰想吃点什么,涂琰便说道:“剧组不是发盒饭了吗,快去领。” 闻历有点惊讶涂琰竟然突然要吃盒饭,不过鉴于他整个下午都表现得可圈可点的,闻历决定满足他这个小小的要求。他点点头:“好,那你等会儿啊,我这就去拿。” 涂琰:“……”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涂二少快要疼哭了。 头一天,周晦并没有给剧组安排过于繁重的工作,随着盒饭发放完毕,一天的拍摄也跟着结束了。吃过晚饭后,闲着没事的谢澜渊又溜达到他们俩的房间做客。谢澜渊逗了一会吃里爬外的球哥,又跟他们聊了会儿天,聊着聊着就自然而然地问起他们的进度。 谢澜渊开玩笑地说道:“你们可得抓紧啊,我老师哪里都好,就是……怎么说呢,太谦虚。” 闻历奇道:“谦虚不是美德吗?” 谢澜渊“哈”了一声:“美德?当然。但是你跟他共事一段时间就不会这么想了。他自己是个天才,却发自内心地认为自己是个普通人,以为别人都跟他一样聪明有能力;他觉得你该把这件事做好,你就必须得做好,否则他就会困惑地想为什么他做得到的你却做不到一定是没有努力的缘故。这一点,言湛就要好很多。虽然他也是个天才,但是所幸他认为别人都是蠢货,期望值不会过高,就显得包容性强了许多。” 蠢货闻和蠢货涂相互对视了一眼,发现对方脸上都是大写的无话可说。 谢澜渊笑了:“不过不要紧,这玩意说难也不难,我帮你们吧。” 闻历喜出望外地道谢。谢澜渊努努嘴:“来,先给我展示一下你们的训练成果。” 谢澜渊于是挪到角落里坐着,尽量不彰显存在感;涂琰和闻历开始以新的方式,生疏地相处着。涂琰在闻历的要求下喂猫、铲屎、洗水果,还剥了个橘子给闻历;当他想用罐头诱惑球哥给他抱时,被闻历成功阻止了;然后,涂琰拿出pad,却没有打游戏,因为闻历让他“先看一会儿书”。 谢澜渊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行了行了,喂猫,看书,你们俩折腾了一下午,就干了这点事吗?” 涂琰有些不高兴,这可是他全力控制自己的结果,很努力的! 闻历解释道:“已经算是很有进步了,平常要是我在,这些事肯定都是我来做的;他也不会看书。哦,对了,中午他还吃了他最讨厌的芹菜。” 谢澜渊笑得直打跌,半晌,才抹着眼泪摇了摇头,叹道:“这都什么跟什么……闻历啊,你平常也太宠涂宝宝了。” 这话说得怪怪的,闻历和涂琰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什么,对视了一眼又很快挪开了目光。 谢澜渊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们这样不行。切水果吃讨厌的芹菜看不喜欢的书,忍耐一下都可以做到,这不叫服从。陆白对陆千山是绝对服从,陆千山就是让他去死,他也绝不会犹豫——你们看过剧本的,后来陆白明知道按照陆千山的意思去做是九死一生,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去了。所以你们这点程度,还谈什么服从,到时候往镜头前一站一入戏,肯定演不出那种义无反顾,说不定要委屈得哭出来。” 涂琰大怒,闻历把他按到一边,担心地对谢澜渊说道:“可是……那怎么办呢?我也不可能真的让阿琰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实在不行的话我只能注意一下细节了,今天其实他演得挺好的,要是没有贪吃剧组的粥,应该也就过了。” 不提粥还好,一说到这个,谢澜渊又结结实实地笑了一场。 笑过之后,谢澜渊正色道:“你想岔了。你用不着让他做什么危险的举动,只要想想平常他有什么不喜欢的、绝对没有做过的事。”说着,谢澜渊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暧昧地逡巡了一圈:“恋人未满,嗯?那好办,你叫他洗白白脱光躺平任你为所欲为嘛。” 闻历整个人囧成了一根红火的萝卜,脸皮有长城墙厚的涂琰也有点不自在,始作俑者先生见好就收,大笑着告辞离开了。 闻历慢慢转过脸,他才小心翼翼地看了涂琰一眼,涂琰就立马敏捷地跳到另一张床上:“你你你你要做什么!我告诉你啊,我不干,绝对不干!要躺平也是你躺平,你任我为所欲为还差不多!” 闻历被他逗笑了,那点尴尬顿时烟消云散。他揶揄地看着涂琰,老老实实地说道:“我又没打算按他说的做,可是……”他学着涂琰的样子,紧张地问道:“你想对我做什么?” 涂琰目瞪口呆。明明那一脸小媳妇样扭捏着的是闻历,可是为什么被调戏了的人,却好像是自己呢? 54|7.19 谢澜渊戏弄完他们俩,自己爽了,丢下个烂摊子又去祸害别处。就剩下涂琰和闻历两人在这密闭的小空间里,面面相觑,好不尴尬。 其实谢澜渊说得也没错,他们折腾了一下午的喂猫看书洗水果,说是服从真的有点牵强。可是闻历当然不可能真的让涂琰脱光光躺平平……想想都觉得好羞耻啊! 涂琰折腾了一天,这会儿已经觉得有点困了,眼睛就一直要闭不闭的直打架。可闻历一直在那发呆,也不说能不能睡觉。他不确定他们的“命令与服从”游戏玩完了没有,万一他提出要睡觉,闻历不许,那可怎么好? 后来涂琰实在忍不住了,心一横,眨巴着眼睛卖了个萌,小声问道:“咱们什么时候可以睡觉啊?” 闻历回过神来,顿时就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小猫的爪子抓了似的,又酸又软。他赶紧拧开床头灯,说道:“收拾好了就睡吧,待会我关灯。” 涂琰早就洗过澡,刷了个牙就迫不及待地爬上床,钻进被窝不动了。闻历关掉床头灯,整个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星星点点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漏进来,与球哥闪着微光的眼睛交相辉映。闻历枕着手臂,毫无睡意,他的嘴角牵起一抹笑意:谁说没有用呢?现在的阿琰看起来多么听话啊。 第二天一早,涂琰照例被闹钟叫醒。他懒洋洋地睁开眼睛,就见闻历已经收拾停当,正在阳台做一套例行活动。他听见涂琰这边的动静,回头冲他一笑:“醒了?起来收拾一下,今天带你出去玩。” 涂琰这才发现,闻历已经早早换好了一身运动装。 运动装涂琰也带了一套,不过是准备当备用家居服的,被压在箱子的最下头,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拽出来。涂琰有些嫌弃那被压得皱巴巴的t恤,闻历见状,笑着拿了自己一件烫得平平整整的t恤递给他。反正这东西穿大穿小也没什么要紧。 闻历竟然还租了个车,涂琰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办的这些事。闻历打定主意要卖关子,怎么都不肯告诉涂琰他们要去什么地方,也不肯说他怎么跟严格的剧组请的假,只说“到了你就知道了”。涂琰也是心大,见他不肯吐口干脆也不问了,就坐在副驾驶假寐起来。 闻历一个人开车无聊,便逗他说话:“你也不怕我给你卖了。” “卖?”涂琰俏皮地眨了眨眼:“我不会干活又吃的还多,也不能生孩子,你肯卖也得有人要买才行啊。” 闻历:“……”看不出来他还挺有自知之明! 出了剧组酒店,不过一个来小时,他们就出了城,到了近郊的一个风景区。这个季节是淡季,景区里并没有多少游客,他们买了缆车票,一路晃悠着慢慢往上。眼看着就快到山顶了,涂琰才又忍不住问道:“咱们到底是要干什么去啊?” 这回闻历倒是痛快地回答了他:“蹦极啊,你不恐高吧?” 这景区的蹦极在附近几个市也算出名,哪怕是在淡季的一大早,他们居然也排了一会队才轮到。涂琰嘴上说不怕不怕,其实还真不太敢蹦极。然而吹出去的牛覆水难收,他只能硬着头皮跟闻历一起来到山顶,让工作人员熟练地帮他们弄好安全设施。 闻历悄悄握了握他的手:“紧张吗?紧张的话你不用跳的。” 涂琰松了口气:“你不早说,害我白担心!”然后又有点犹豫:“可是我都上来了啊。” 闻历笑了:“没关系我带你上来,是为了叫你推我下去。” 涂琰愣住了,紧张得连连摆手:“推、推你?不不不,我……” 闻历笑了笑,握着他的手轻轻抵在自己胸口:“乖,推我下去,阿白。” 从理智上来讲,这山头虽然高,不过闻历从这跳下去其实什么事也不会有。他会跟其他无数来体验极限的人一样,尖叫着,张牙舞爪地宣泄。然后他会吊在半空,等着工作人员把他放下来,划着小船送回岸上。可能还会在微博或是朋友圈里发张自拍,跟朋友们吹嘘好一阵子,“老子一点都不怕”。 但是涂琰抵在闻历胸前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他想,这一定是那一句“阿白”的错。 在剧本里,最后陆千山走投无路时,身边只剩下了陆白一个人。他们被困的地方也是这样一座山顶,背后是悬崖,不远处就是到处找他们的仇家。这时陆千山做了一个决定:他让陆白换上自己的衣服,在被人远远看见的时候跳下悬崖。这么一来,那些人一定就会去崖底去找“陆千山”,他就有机会逃走了。 只不过陆白这一跳,必是九死一生;就算侥幸没摔死,大概也…… 最后关头,物尽其用,不枉他陆千山养了阿白这些年;阿白是他最后一个放弃的,似乎就算对得起他心里的那一点温情了。 可是平行世界的另一个陆千山,站在距离绝壁仅仅一步之遥的地方,笑着对“陆白”说道:“那个陆千山一定是脑子不好,你死了,他也不一定能活;我可比他会算账多啦,如果陆千山死了,也就没人为难小琴童陆白了,多好。” 闻历又后退了一步,一只脚的脚尖已经点在了悬崖边上。他催促道:“快呀,阿白。” 后来,涂琰的脑海中一片混乱,他想不起来闻历究竟是他推下去的,还是自己跳下去的。总之,当陆白看着“陆千山”在他的视线中变得越来越小,竟然下意识地自己也跟着跳了下去。当时的涂琰已经完完全全地陷入了陆白的角色里,那一刻他害怕的不再是高耸入云的山巅和一眼望不见底的深谷,而是—— 唯一活在他的世界里的那个人,不见了。 万念俱灰真是比死亡更加令人畏惧百倍。 那一刻涂琰终于明白,陆千山就算什么都不说,陆白也愿意以命换命。 涂琰生无可恋地挂在半空,不知不觉中已经泪流满面。 后来工作人员七手八脚地把涂琰放下来时,他就这么滑稽又狼狈地维持着僵硬的动作,在甲板上五体投地。 闻历刚被放下来,就赶紧上去扶住涂琰。他看着涂琰一脸木然的样子有些后悔,接过工作人员手里的毛巾,小心地帮他擦拭着头上脸上的水,一边小声哄劝道:“没事,没事了啊。陆白和陆千山都是假的,咱就是蹦了个极啊……” 涂琰茫然地看了他一眼,突然把脸埋进了闻历胸前。 闻历于是就着双手张开的动作僵在了原地,良久,他觉得胸前的衣服似乎有些濡湿。 当他们穿着救生衣坐在工作人员的小船上时,涂琰已经没有眼泪了,就是还忍不住时不时地抽噎一下。工作人员不明所以地安慰他道:“吓着啦?哎,您放心,我们这儿的安全措施是绝对没问题的,要不也不能开这么多年了您说是不是?待会喝点热水压压惊,我跟您说啊,蹦极这玩意很刺激的,蹦上几次说不定您还得上瘾呢。” 闻历在半山腰买了杯死贵的热水给涂琰,喝下去以后人果然看着好了许多。这会涂琰已经差不多恢复了,一想起自己刚才失态的样子,简直羞愤欲死。 这个鬼景区他再也不要来了! 自觉闯了点小祸,闻历讨好地摸了摸涂琰还有点潮湿的头发。涂琰气急败坏地躲开他的手,那神情跟球哥发脾气的时候简直如出一辙。闻历忍着笑,听他愤怒地质问道:“你发什么神经,干嘛让我推你下去!” 闻历赔笑道:“试试训练成果啊,都是为了艺术嘛。我其实知道你不敢跳,可我真没想到你也掉下来了,不是存心吓唬你的。” 涂琰狠狠瞪了他一眼:“狗屁艺术,不说算了。” 闻历见他受了惊吓脑子竟还挺清楚,只好正经解释道:“好吧,不是。陆千山要叫陆白跳一次崖,我怕你到时候入了戏出不来,心里那个坎儿过不去。我其实不关心你ng几次,能不能拍出最好的效果,只想让你觉得公平一点。到时候你演这段的时候就会想,反正我已经推过那个混蛋一次了,勉强不赔。我昨天想了一夜,我为什么要让你像傻阿白一样服从我,服从陆千山呢,你好好地爱自己不好吗?如果周老师怕你意难平演不好,那我只要想办法让你心满意足,不就好了?” 涂琰的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他好像在认真地听着,又好像在神游天外。说得口干舌燥的闻历没有得到回应,于是忐忑地去拉涂琰的手。涂琰突然抱了他一下,瓮声瓮气地说道:“你真好。” 闻历终于放下心来,笑了。涂琰的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好像映着朝阳的光彩,他对闻历说:“我没什么平不平的,因为陆白从不后悔他可以替陆千山去死。你看,如果陆千山真的为了他跳下悬崖,陆白一定也不想活了。对陆白来说,他自己的一条命,还不如陆千山半分生机。” 他们开车回酒店的路上,涂琰又蹙着眉有点不太高兴。闻历目不斜视,手却准确地摸出一罐咖啡递给涂琰:“还为那事不高兴呢?没事,每天因为蹦极哭出来的人那么多,他们不一定记得你。” 涂琰默默看了他一眼:“才不是因为这个。就是想想电影一播,一定有粉丝刷渣贱,心里不太爽。” 说到这里,涂琰气鼓鼓地瞪着闻历:“你这个渣…受!” 55|7.19 话说闻历自打青春期的时候,发现自己是弯的以后,他对自己的定位一直是个有责任有担当的温柔攻。 所以他既不能接受“受”,更不能接受“渣”。 好吧,鉴于涂琰说的应该是陆千山,所以闻历打算默默忍下。不过他觉得涂琰的cp观可能有点问题,陆千山这个人物可攻可受,端看相方是谁;可是陆白这个小样子,怎么看他都是个受啊! 他们回到城里时已经错过了午饭时间,闻历趁着堵车的功夫,打开手机大众点评客户端,寻觅着这大街小巷里有什么好吃的。而没心没肺的涂琰坐在车里,只管自顾自地开心:“今天不用吃剧组的盒饭了啊哈哈哈。” 闻历简直不想跟他说话。 最后闻历把车停在一栋大厦的停车场里,根据app的指导锁定了这栋楼顶层的一家日料。涂琰对此表示很喜闻乐见:“太好了,我最喜欢日料了!” 然而,几分钟之后—— 涂琰在人家店里的榻榻米上,正襟危坐,拿过闻历递过来让他补充的菜单,手脚麻利地划掉了一份三文鱼、北极贝寿司以及刺身拼盘。然后他抬眼看看闻历,问道:“就留一份刺身拼盘就够了吧,你要哪个?” 闻历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那上头除了涂琰在问的拼盘,就只剩下一个肥牛饭和一个天妇罗了。他无奈地掐了掐眉心:“怎么全划了,你不是喜欢吃日料吗?” 服务生在一旁插嘴道:“是啊先生,这些都是我们店里的招牌菜呢。” 涂琰无辜地看着他:“可是我不喜欢吃生的,这么多你一个人肯定也吃补了吧。” 闻历:“……” ……最后端上来的东西,总让闻历觉得自己吃了一顿高端版的吉野家。 吃过饭闻历送了涂琰回酒店休息,又让助理去租车公司还车。他一个人等电梯的时候,忽然听见一声新消息提示音,低头一看自己的手机,这条消息竟是来自周晦的助理的。助理问他是否准备好了,晚上能不能重拍一下他们的第一个镜头。 闻历回去把这事儿告诉涂琰,涂琰顿时麻爪了。 “不是明天才有镜头吗?”涂琰茫然地看着闻历,再联想一下谢澜渊对周老爷子的评价,涂琰更是绝望地在床上打了个滚:“完了完了,周老师一定会说我贪玩不用功的!” 涂琰上回没心没肺地喝道具粥的事情已经在剧组广为流传了。虽然迄今为止他连一个镜头都没拍过,可也算凭着旁门左道一战成名,成了全组口口相传的吉祥物式的人物。吉祥物今晚即将重拍第一个镜头的消息在下午的时候不胫而走,于是整个剧组只要是晚上没有安排的,无一例外地吃过晚饭就早早来到场边,等着拾乐看热闹。 在开始重拍之前,涂琰固然是紧张的;而当他发现竟然还有这么多人围观他拍戏时,就更紧张了。因为他两天前拍那个镜头的时候,自觉是已经尽力了的,可是即便如此也没能尽如人意。这使得头一次拍周晦的电影的他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周晦认为“可以”的标准是什么;而且,鉴于他在这之前只拍过一部戏,也无从得知自己究竟演得好不好。 可是涂琰没想到,开拍之前,周老爷子居然笑眯眯地跟他说:“小涂啊,上回拍的其实不错,就是有些情绪把握得还不太到位,你这要是换个不像我这么吹毛求疵的导演,肯定就给你过了。言湛那小子嘴巴虽然坏,可是眼光还是不错的,你也算是我这些年见过的最有天分的新人了。” 听得涂琰受宠若惊,当即自信心暴涨。 由于只是个照顾人的镜头,排在白天黑夜都无所谓。所以剧组也没有特地打光,而是在布景里弄了几个道具蜡烛。涂琰上好妆,摆好姿势倚在床上,对着镜头摆了个“ok”的手势。 陆千山手里端着热气腾腾的粥,信步走进陆白的房间。床榻上的阿白不能动弹,只能看着他,眼中慢慢带上了一点克制的期许。 “这眼神不错。”谢澜渊蹲在周晦旁边,低声道。 周晦瞪了他一眼:“就你话多!少说多作,安分一会儿没人当你是哑巴。”然而当进度进行到差不多一半时,周晦也忍不住道:“不错,台词也有进步。” 一旁的谢澜渊忍不住笑了,还故意伸了两根手指,在嘴唇上比了个叉。 他们师徒掐架的这一会功夫,陆千山已经拂袖而去,场上只有陆白自己若有所思。良久,他吃力地端起陆千山扔在榻边的粥,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又落寞地放了回去。 这时这个镜头已经可以结束了,事实上,周晦也的确已经停止了拍摄。可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在拍摄结束后并没有马上通知演员,而是留心多观察了涂琰几秒。他满意地发现,涂琰不仅没有像上回一样偷喝道具粥,而且还努力保持着角色的神态与情绪,非常敬业。 “行了行了,这条过了啊。”谢澜渊看不下去了,亲自跑到场上把涂琰从道具床上拖了下来。他嗔怪地看了老师一眼:“明明已经没有在拍了,却还坏心瞒着演员,言湛都是跟您学坏的吧。” 周围的人们都附和着发出了善意的哄笑。 周晦抬眼看了学生一眼,慢慢道:“看给你闲的。不过既然来了就别浪费,去上个妆,干脆把你的镜头也拍了吧!” 谢澜渊顿时笑不出来了,他夸张地哭丧着脸看着周晦:“老师,您怎么还带强行给人加戏的呢?” 于是剧组那些见风使舵的家伙们笑得更夸张了。 周晦下一个要拍的镜头,是谢澜渊和涂琰的对手戏。这个镜头在试镜的时候已经拍过一遍了,他们俩心里都有数,没有提前准备也不用太担心。涂琰就就着现在这造型,把伤口卸了,再打出一点好气色就可以。而谢澜渊那边又要带头套又要上妆,好几个人一起动手也得折腾好久。涂琰弄好了造型没事做,就乖乖坐在场边等着,闻历刚想过去陪他解解闷,可没想到先被周晦抢了先。 周晦冲着涂琰点点手:“年轻人,跑得这么远做什么?” 涂琰一吐八颗牙,露出一脸软软的笑容,乖乖跑到周晦身边坐了下来。 周晦对此甚是满意。想想他这辈子,净遇人不淑了。别人家的学生一个个孝顺听话萌萌哒,可是他呢?教出来的学生不是言湛那样整天出言不逊呛人的,就是谢澜渊这样没事上窜下跳耍宝的,一个比一个不可心! 想到这里,周晦看着涂琰的样子就更加慈祥了:“你刚才演得很好,主要是进步非常快——就是澜渊他在你这个年纪,都未必能比你做得好。” 周晦竟拿谢澜渊作比,这评价可说是相当高了。谢澜渊五年前就拿了影帝,当时他还不到三十岁,是圈子里公认的天才。涂琰可没有自恋到认为非科班出身的他能比谢影帝演得更好,因此啊只笑了笑,没有说话。 周晦却笑着点点头:“不骄不躁,好孩子。你的演技可能是不如澜渊,也比不上他有天分,但是你进步得却是我见过的新人里最快的。你看,我只不过给了你两天的时间,你就触碰到了这个角色的灵魂,还能把它表现出来。要知道这是相当不容易的,澜渊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真的不一定能做到这点。而且,你的自控力提高得也很快啊。” 说到这,周晦狡黠地一笑:“你不知道吧,为了准备今天这场戏,我可是特地让酒店用了更好的厨子。那碗粥拿肉汤煨了好几个小时,肉都跟米烂在了一处,我都忍不住先吃了一碗。你很不错,年轻人能抵挡住口腹之欲的诱惑,前途不可限量啊。” 话说间,谢澜渊已经化好妆出来了,道具师已经摆好了瓜果棋盘,随时可以开始。 周晦拍拍涂琰的肩膀:“去吧,好好表现,我看好你。” 时隔多日,涂琰在拍同一个镜头的时候,果然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进步。他在试镜的时候,原本无法理解陆白为什么对左凭澜的好意如此小心翼翼地抗拒,可现在他明白了。 陆白不需要别人的好意与关心,他的世界里本来就只有陆千山一个人。 “阿白,尝尝看。”左凭澜递给陆白一颗葡萄:“很甜。” 陆白却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接,这是他第一次在没有陆千山在场的情况下与别人相处,有些手足无措。他下意识地挪开目光,茫然无措地空无一人的院落中寻找陆千山,像一只没度过印随期的小雏鸟。 左凭澜情不自禁地摸了把陆白的头发,强硬地把葡萄塞进了他嘴里。左凭澜揶揄地看着面红耳赤不知所措的陆白,哈哈大笑:“阿白啊,吃个葡萄也要千山同意么?放心吧,没有毒的。”他出手如电,迅速地捏了把陆白的下颚,那微微发凉的东西便囫囵滚进了陆白的喉咙。 陆白吞也不是,吐也不是,错愕地看着左凭澜,整个人石化成了一尊……玉人。 左凭澜渐渐敛住笑容,调笑的话再说不出口,只干巴巴地问了一句:“甜不甜?” 陆白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不知道,整个……吞下去了。” 这一幕一拍完,笑点奇葩的谢澜渊立刻大笑着把整盘葡萄推给涂琰:“哎哟萌死了,快尝尝甜不甜,都是你的都是你的!” 涂琰的脸上依旧没有多少表情,他目光茫然地在人群中逡巡,似乎陆白还在寻找陆千山的影子。直到闻历捧着件大衣出现在涂琰面前,他的脸上才终于渐渐泛起了生气。 56|7.19 两个镜头拍完,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涂琰又爬山又拍戏又极限运动地折腾了一天,一收工立马就困得眼睛直打架,只想躺在床上不动弹。不过明天上午没有他的镜头,他想睡个懒觉也可以。 想到这里,涂琰总算雀跃了起来。 临近中秋,晚上已经很凉了。涂琰脱下厚重的古装戏服,他的背上湿嗒嗒地粘着一层薄汗,实在不怎么舒服。闻历一边把卫衣披在他身上,一边絮絮道:“晚上有点冷,我让夏姐先回去休息了。你饿不饿?要吃点东西吗?” 涂琰晚上因为太紧张而没怎么吃饭,又接连工作了几个小时,现在肯定是有点饿的。不过他更困,一想到找饭店要等点菜还要等,他就觉得有点无法忍受。于是涂琰干脆摇了摇头:“不饿,我想回去睡觉。” 闻历点点头没有表示异议,两个人便往酒店的方向走去。一旁不知道围观了多久的谢澜渊却低笑了一声:“什么不饿,拍了一晚上戏,能不饿吗?闻历,你可真好骗。不信你贴着他的肚子,听听那里头叫不叫?” 这货就这么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人家的谎言,也不怕人尴尬。闻历犹豫地看着涂琰,涂琰则故作淡定地转开了脸。 谜之笑点低的谢澜渊却已经快就地打滚了:“听听嘛,说不定会有宝宝在里头踹你呢。” 没人理他,只有他被自己的脑洞逗得笑得前仰后合。 “真的不吃点什么吗?我借酒店厨房给你煮也可以。”闻历问道。 涂琰尴尬地摆摆手:“晚上吃这么多不利于养生,我太困了,就想赶紧回去睡觉。” 闻历本想再劝几句,不过想想他这一天的经历确实够受了,便识趣地闭上了嘴。 那两个人是一般无二的英俊挺拔,青春逼人。月光给他们漂亮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光,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然而,偏偏就有人专业煞风景,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断了这静谧美好的画卷。 被他们撇在后头的谢澜渊不满地嚷道:“厨房有粥啊,老师叫他们熬了一锅呢。只不过得快点,晚了可就……”谢澜渊加快了步伐,爽朗的笑声同他们擦肩而过:“晚了可就让我喝光啦!” 闻历和涂琰面面相觑,那家伙明明在做抢食这么粗鄙没格调的事,可姿态竟然还很优雅! 他们俩消化了好一会,闻历才疑惑地问道:“阿琰,你说他今天是不是嗑药了?” 涂琰冷静地摇了摇头:“也可能是没吃药。” 闻历“哦”了一声,显然不太关心这个问题的真正答案,他问涂琰道:“饿吗?我也去厨房要碗粥吧。” 有现成的食物涂琰自然是乐意的,而且他刚刚喝过,那粥确实很不错,又煨了这么久,想必更加入味了。他还没说话,便先吞了口口水。闻历见状笑了:“知道了,我这就去。” 说着,闻历作势摆了个起跑的姿态。 涂琰忙不迭地拦住他:“闻小历你是不是傻,谢先生虽然跑得快,可总不可能吃得这么快吧!” 他们在满屋子飘荡的肉香味中度过了欢乐的睡前时光,然后吃饱喝足的涂琰几乎是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可闻历却辗转反侧,迟迟不能入睡。他今天跟涂琰一样爬了山,蹦了极,也拍了一个镜头,没比他轻松多少;他的身体也确实疲乏极了,可就是怎么都睡不着。 他总记着自己挂在蹦极的绳索上等着工作人员放他下来,却意外地看见了一个急速掉落的涂琰。 自己蹦极和看别人蹦极的感觉是不同的,对闻历来说,那差不多是激情和恐慌的差别。 他为什么要跳下来呢?他不是恐高么?还是他在角色里看到了什么?可是,陆千山那么坏,陆白又为什么要跟着他跳下来? 一连串的问题始终盘踞在闻历的脑海里,越是夜深人静,越是挥之不去;越是思前想后,就越心乱如麻。 最后闻历开始强迫自己数羊,好借此把入侵了他大脑的那些不速之客都赶出去。就在他坚持不懈地数到第三百八十九只羊的时候,总算有了点睡意。闻历大感欣慰,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念头突然闯入了他的脑海:他是不是喜欢我? 闻历再也睡不着了。 闻历第二天上午是有戏要拍的,而且还是第一场。一大早,他顶着一脑门子姗姗来迟的睡意,发觉这玩意儿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旁边床上的涂琰八爪鱼似的抱着枕头睡得正香,连球哥都不愿意起这么早,他去摸它的时候蹭得别提多敷衍了。闻历只好叹了口气,晃悠到卫生间里洗了好几把冷水。 剧组的化妆师一见闻历这样,乐了:“闻哥您可真敬业,今天这场病榻缠绵的戏,我都不用怎么给您化病容了——哎呦我看看,这眼底的小乌青可真喜人,待会我上妆的时候看着点,争取不让粉底给您遮了。哎,早知道这样,咱俩都能多睡一小时!” 闻历透过镜子怨念地看着她,心里默默地想:是啊,一个小时呢! 涂琰没心没肺地一觉睡到将近九点,还是因为球哥在他肚皮上打滚才醒的。他拎着他们家猫大爷,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呆,终于被不满的陛下糊了一爪子。球哥悠长地“喵”了一声,那意思说的是:还不去给朕准备早饭! 涂琰疑惑地看了眼自动喂食器,底下的盆里果然空空如也。他掀开盖子一看,可不是没粮了?涂琰面对面地絮叨着跟球哥检讨了五分钟,然后才满屋子翻箱倒柜地找猫粮。 猫粮是闻历收拾的,他也不知道放哪了。这粮没的可真够寸的,偏偏这会闻历在拍戏,他总不可能因为这事去打断他啊。 涂琰一边找一边烦躁地想道,那人不在可真是什么都不方便。 想想他跟闻历住邻居的时候,他家的冰箱里总是塞着满满当当的零食,球哥的喂食器也从来没空过。他的保温壶里总有热水,随时可以沏茶泡咖啡,而球哥的水盆里也总能喝到新鲜的凉白开。而且,闻历一有时间就喜欢捣鼓各种好吃的,给球哥随手准备的猫饭都十分合猫胃口…… 涂琰的肚子委屈地叫了一声,饲养员不在家,他跟球哥都好饿啊。 最后,涂琰终于顶着球哥谴责的目光,智商超水平发挥了一次,在一个真空袋里找到了球哥的猫粮。 球哥吃粮,涂琰嚼饼干,一人一喵都有点索然无味的。涂琰吃完饭有点懒得动弹,就无所事事地坐在原地跟球哥撩闲,一边了还一边絮叨:“咱俩的铲屎官出去赚钱啦,喵生凄凉哦……” 球哥当然听不懂,最后不耐烦地赏了涂琰一爪子。 涂琰捂着腕子上的三道白痕敢怒不敢言,他在床上打了个滚,手却无意中碰到一只罐子。罐子翻倒在床头柜上,五颜六色的巧克力从里头骨碌碌倾泻而出。 那里面有他最喜欢的godiva,还有他自欺欺人用来减肥的高浓度黑巧。涂琰乐得眉开眼笑,剥开一颗等着它慢慢融在口中,甜味一直细水长流地渗到心里。 好想娶一个这样的老婆啊! 涂琰的脸埋在枕头里打了个滚,突然整个人都受到了惊吓似的石化了,“扑通”一声掉下了床。 闻历上午的戏,涂琰下午的戏,两人的时间刚好是错开的。涂琰一直没能从那个可怕的念头里解脱出来;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要娶一个闻历这样的老婆”的念头不仅没有烟消云散,反而有逐渐发散成一系列专题问题的趋势。 他为什么会产生结婚这种可怕的想法,难道不再向往自由了么?他为什么又竟然会想到娶闻历,直了二十多年的他,终于在蒋绎之后闻历之前,彻底弯掉了么? 难道,他以后就得正式跟香香软软萌萌哒妹子告别了么! 受到惊吓的涂二少一整天都有意无意地躲着闻历;而闻历疑心生暗鬼,愈发黯然神伤。下午拍戏的时候,闻历就躲在人群里,眼睛总是忍不住往涂琰身上瞟,却在他看过来的时候迅速躲开。八卦精谢澜渊两眼放光,悄悄拿胳膊杵了杵闻历:“哎,你们俩怎么回事?” 闻历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连连摇头:“没、没有……” 谢澜渊才不信,揶揄地看着他悄声道:“我猜猜,你昨晚……把小可爱上了?” 闻历顿时呛咳起来,他惊悚地看着谢澜渊:“您、您怎么会这么想!” 谢澜渊哈哈大笑:“你喜欢他的,对吧?那不是早晚要上的,别害羞嘛。有什么误会要沟通啊,沟通不能解决的问题就日一顿嘛,日一顿不行那就再日一顿……哎,小闻啊,要不要哥帮你?” 57|7.19 对于谢澜渊如此粗暴而奔放的解决问题的方式,闻历十分接受不能。他惊愕地望着谢澜渊,警惕地退后了一步。 谢澜渊却哈哈大笑:“不会吧小闻,难不成哥也有看走眼的一天:你居然才是下头的那个么?” 闻历顿时涨红了脸,语无伦次地脱口而出:“怎么可能——不是,谢哥,这不是谁上谁下的问题吧!” 谢澜渊一本正经地摇了摇手指:“不不不,你小孩子不懂的。咱们男人嘛,只要身体舒服了,其他一切还不都好说?” 闻历哭笑不得,委婉地回绝了谢澜渊的“好意”。谢澜渊看起来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失望,不过他也没坚持,耸耸肩找化妆师卸妆去了。 好在,涂琰和闻历这毫无来由的冷战只来得及持续到第二天。因为第二天上午,有一场他们俩的对手戏。 想想可怕的周老爷子,两个人各自都觉得自己那点扭捏的小情绪根本不值一提,当务之急还是拍好戏不要挨骂。涂琰和闻历一拍即合,紧急上演了一出“命令与服从”,起码表面上重归于好。 他们要拍的这一幕比较长,是陆千山头一次强迫陆白杀人的戏码。彼时陆千山头一次带陆白下山,结交各色人等,出入各种场合。整天觥筹交错衣香鬓影,不是去赴宴,就是去切磋,要不就是在赴宴或切磋的路上。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陆千山交际一忙,自然就疏忽了陆白。 陆白长得好,虽然自带拒人千里之外的高冷,但是这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人,喜欢前赴后继地挑战不可能。 比如说,后来陆白剑下的第一个亡魂尤在。 如果说尤在有什么特别之处的话,那想必是他特别倒霉。因为他竟然得到了陆白的另眼相看,成了陆白这辈子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朋友。 转眼就到了上元灯节,尤在将热闹的夜市夸了个天花乱坠,终于成功地在陆白脸上看到了好奇以及一丝渴望。陆白答应了尤在的邀约,并且得到他这辈子头一份礼物——一盏简陋的花灯。 花灯没什么稀奇,可是收到礼物的惊喜的感觉却意外地不错。陆白终于朝尤在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那对尤在来说大概也是场意外之喜。 然后,美好的片刻戛然而止。 尤在带着陆白混在人群里,教他放孔明灯,教他许愿。承载着人们心愿的孔明灯冉冉升起,后面露出了陆千山的脸。 陆白梦想成真,却不知一场姗姗来迟的梦魇即将贯穿他短暂的一生。 陆千山当场并没有说什么,回去之后也没有对陆白多加约束。只不过三天后,他轻描淡写地扔给陆白一张画像。 “阿白,杀了他。” 那画像轻飘飘地落在陆白面前,渐渐摊平成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陆白登时脸色大变。 陆千山嗤笑了一声:“怎么,舍不得?” 陆白下意识地摇头:“不……阿白没有。” 陆千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说话。陆白挣扎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质疑了一句:“您要杀的人……真的是他吗?” 陆千山面沉似水:“陆白,你逾越了。” 陆白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他那样了解陆千山,所以知道尤在大概是真的死到临头了。 后来陆白领命成功刺杀了尤在,在那之后,他再也没有回应过别人的示好。 陆千山没有对陆白的变化表示满意或者不满意。又过了些时日,他在闲聊时无意中提起了那一次微不足道的任务。陆千山兴致一起,便问陆白道:“你知道尤在没什么必须死吗?” 陆白谨慎地摇了摇头。 陆千山大概心情不错,难得好脾气地解释道:“你知道你是个杀手吗?一个杀手怎么能有朋友?阿白,如果你要杀的人是你的熟人、朋友甚至是爱人,这个时候你要怎么办?你要知道,你杀人的时候犹豫一下,对你来说可能都是致命的。尤在的事,是我给你一个教训。阿白,别怪我狠心,我是为你好。” 陆白看起来好像接受了陆千山的“好意”,他很少再同陆千山一起出门,更鲜少和人交游,对谁都不假辞色。他觉得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他的世界里本来就应当只有陆千山一个人。 涂琰的戏是上午最后一场,拍完之后他整个人的状态都有点不太对。演员忙着卸妆,工作人员忙着收拾东西,而涂琰什么都不做,就穿着厚重的戏服、带着闷热的头套往一边一坐,呆呆地谁都不理。 闻历看着他这副样子有点担心,可他大概明白涂琰心中的症结所在,所以踟蹰着不敢上前。 “哎,去哄啊,陆渣渣。”谢澜渊推了闻历一把。 闻历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还是不要了吧,他入戏了出不来,陆千山……他这会看见我不是更难受。” 谢澜渊不置可否地耸耸肩:“行吧,你不去,那我可要去了哦。” 闻历一愣,一时间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谢澜渊的意思,就见他幻影移形似的,瞬间就坐到了涂琰身边。 闻历突然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一分钟后,乌鸦嘴闻历的预感成了果然。 只见不远处的谢澜渊也不知道怎么捋了把头发,整个人就神奇地变得风骚了起来。他努力把自己扮演成了一只开屏的花孔雀,不遗余力地释放着荷尔蒙。谢澜渊还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杯热巧克力,温柔地安慰起涂琰来:“来,阿琰,喝一口。” 涂琰虽然不太想喝巧克力,可也不太想拒绝别人的好意。于是他接过谢澜渊递过来的杯子,低声道谢后,礼貌性地呷了一口。 然后奇妙的事情发生了。那温热甜蜜的液体似乎从他的胃流向了四肢百骸,令他整个人都振奋了起来。 这一回,涂琰真心实意地对谢澜渊道了个谢:“谢谢谢哥啊,我好多了。” 谢澜渊笑着:“这就是他们直男的万能的热水*啊,其实有时候还挺管用的。不过你现在也就是缓过来了一点而已,还得再接再厉。走吧,哥带你吃好吃的去——咱们剧组那破盒饭,三天不带换个菜的,也不知道哪个强迫症干的!” 闻历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危机感油然而生:这前后有没有五分钟啊,两个人就要一块吃饭去了?! 谢澜渊经过闻历身边时,热情地邀请道:“走啊,小闻也一起去吧。” 闻历略微迟疑了一下,谢澜渊已经不由分说地拉起他的手臂:“别磨蹭,解铃还须系铃人。” 谢澜渊选的地方,是家口味与装饰都颇为地道的法国餐厅。 涂琰其实不太喜欢啰嗦的法餐,他总觉着这玩意要不是为了方便谈恋爱,鬼才要去吃它。一道道菜上得奇慢无比,除了解详细对方的祖宗十八辈,于填饱肚子毫无裨益。法餐唯一的播出是一顿饭吃下来,如果妹子奔放一点,情调到位一点,他再努力一点,说不定这顿饭吃完他们就能双双奔赴酒店做一些不能描述的事情了。 但是,三个大老爷们吃这劳什子就另当别论了。 谢澜渊却说得头头是道:“截然不同的环境可以把你从角色里拽出来——你看,古时候没有法国餐厅吧?陆千山也不会给你切小牛肉吧?他们外国人吃饭之前还得祷个告什么的,咱们用不着进行这一步,可以换成心理暗示。他们念叨上帝,你只要念三遍自己的名字就行,待会我教你。” 涂琰不明所以。开胃酒一上来谢澜渊便强势地说道:“快,默念三遍‘我是涂琰;谢谢谢大哥请我吃饭;作陪的那个是没用的闻小怂。’” 涂琰:“……” 闻历:“……” 谢澜渊催促道:“快一点,就等你开餐了。” 涂琰只好闭上眼睛,学着外国友人祷告的姿势,默念着耶和华先生绝对闻所未闻的祷告语。 ……当然,他厚道地省略了“没用的闻小怂”这个环节。 一分钟后,涂琰睁开眼睛:“谢哥,我好了。” 谢澜渊笑了:“完了?现在告诉我,你感觉怎么样了?” 涂琰倒没感觉有多大变化,不过他有点害怕谢澜渊那层出不穷的幺蛾子,于是闻言赶紧点头道:“真的好多了!” 谢澜渊得意洋洋:“不能从角色里挣脱出来,你坐在那发呆有有什么用?十六年经验之谈传授给你——你所出的环境与戏里如此不同,你又怎么可能是那个角色?” 涂琰这回真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闻历这心里有点百味杂陈的。他敬佩谢澜渊的经验,也为涂琰从不讨喜的剧情里解脱了出来而松了一口气。可是,闻历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他心中警铃大作——谢澜渊那样殷勤,究竟意欲何为? 58|7.19 下午涂琰还有一场戏,虽然时间比较靠后,用不着着急赶回去,但他这顿饭依旧吃得挺上火的。闻历比他更上火,倒不是因为担心时间问题——他现在已经顾不上拍什么戏了——而是因为旁边那个看起来撩汉技能满点的谢澜渊。 谢澜渊不知那根筋搭错了,突然对涂琰殷勤备至,偏偏涂琰被人照顾惯了也不觉得,除了觉得他谢哥人好,便心安理得地享受了。闻历吃的什么都不知道,光顾着盯着对面的两个人了。 好在谢澜渊很懂得适可而止,整顿饭的功夫都没再出什么幺蛾子,成为这一桌唯一一个不紧不慢地享受了一顿法国大餐的真正赢家。 他们回到剧组的时候,正在进行中的镜头是两个新人配角的,从周晦晦暗不明的脸色来看,进度恐怕不是很理想。谢澜渊见势不妙,便指挥着两个小弟低调地溜边往化妆间绕。可中途他却忍不住幸灾乐祸地低声笑道:“看起来不太顺利啊,早知道刚才不开这么快了,害我助理超速被拍。” 涂琰和闻历可没他那么大胆子,闻历使劲埋着头,生怕被人看到;涂琰则恨不得去捂住谢澜渊的嘴,好叫他少聒噪两句,以免被周晦发现。 然而很快,他们担心的事情便发生了。 这个镜头可能反反复复好几回了,怎么也拍不过,周晦只得心累地挥挥手,宣布暂时休息五分钟。安静严肃的片场气氛渐渐活跃了起来,周晦年纪大了,坐在原处闭目养神。谢澜渊眼睛一亮,指挥着两人加快速度往化妆间去。然而,正当他们趁乱溜到周晦身后,马上就能跑进目的地时,周晦忽然道:“澜渊,你们回来了?” 翘班被老板当场抓住什么的,着实有些尴尬。涂琰和闻历恨不得变成鸵鸟,这样就能把头埋进翅膀里;谢澜渊也有点不自在,他干笑了两声,硬着头皮道:“是啊,老师。” 周晦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进度掐得很准啊,嗯?早知道新人的戏不好拍?” 谢澜渊赶紧狗腿地跑过去给老师捏肩捶背,赔笑道:“这您可冤枉我了,我又不属黄大仙,哪还能能掐会算呢?我这不是馋了,想出去吃顿好的么。再说了,您看看,”他忽然一把把立正站好忏悔的涂琰拽了过来:“这孩子这小脸,菜色似的。他们年轻人长身体的时候最怕营养不良,阿湛把他托付给咱,我总不能看着孩子饿瘦了啊。拍戏本来就辛苦……” 涂琰听着谢澜渊胡说八道,真是大写的尴尬。他的脸色是不太好,但是跟“营养不良”绝对扯不上关系。而且,虽说他还处于“窜一窜”的年纪,可是非要说“长身体”,实在也有点牵强了。谢澜渊在那滔滔不绝地满嘴跑火车,涂琰总以为周晦下一秒就要发飙,早早地连脖子都缩好了,可没想到老爷子竟然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周晦居然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摆摆手道:“就你废话多,化妆去吧,快点。” 涂琰简直不敢相信一场暴风雨就这么消弭于无形了。直到坐在化妆台前,他还有点担心地问谢澜渊道:“周老师究竟是真的不追究了,还是只是担心进度?” 谢澜渊不置可否:“有什么关系?” 涂琰一时语塞。当然有关系了!根据他多年以来挨训受罚的经验来看,如果是前者,那自然就没事了;可如果不幸是后者嘛……那他今晚回去打算准备一份检查,长篇大论诚意十足的那种。 谢澜渊笑了:“放心吧,我们家老爷子没有秋后算账的臭毛病,一般有气当场就撒了。”说到这,化妆师的底妆刚好打到了他嘴巴周围,谢澜渊只好暂时不再说话。等到底妆上完,就听谢澜渊继续道:“而且你没见我抬了你做挡箭牌嘛,那效果可是很不错哦。” 涂琰:“!!!” 谢澜渊哈哈大笑:“别紧张啊,怪我表达不清。其实老师全是看在阿湛的份上啦。他啊,别看整天嘴里说阿湛这里不好哪里不对,实际上最得意的就是他。阿湛当时亲自推荐的你,老师当然要爱屋及乌,对你也要特别一点啦。” 等到重新上好妆,差不多也该轮到他们的镜头了。这一幕戏比较长,是三人一起上的。 陆千山初遇左凭澜,两人一见如故。左凭澜不仅把陆千山当作朋友,对他身边的陆白也是照顾有加。可是陆白因为上回刺杀尤在的阴影还在,甚至不肯跟左凭澜多说一句话。某次醉酒后,陆千山叫陆白去同左凭澜交好,导致陆白非常矛盾。 陆千山却道:“左凭澜的身手可不是尤在那种小角色能比得上的,你不同他交好,让他失掉戒心,又怎么能杀得了他?” 陆白浑身一颤,疑惑地看着陆千山。 陆千山却笑了:“怎么,你以为我闲得没事做,真的是同他交朋友来的?我的小阿白,你说你傻不傻,不杀人我下山做甚?不杀他,我又理他做甚?” 陆白把头埋得低低的,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这个镜头没什么问题,顺利通过。下一幕,陆千山同左凭澜推杯换盏,俨然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陆白就在陆千山身后肃然而立,怀里抱着他的琴。左凭澜酒至微醺,兴致大好,唤他同吃,他也不应,陆千山脸一沉斥道:“没规矩!还不给我过来!” 陆白这才小心放下琴,在陆千山下首坐了下来。 左凭澜看陆白小小年纪却一副不苟言笑的老成样子,便忍不住逗他喝了几杯酒。可他没想到这小孩竟然是个一杯倒,那酒这厢刚一下肚,陆白便摇摇晃晃地趴在了桌上。 其实一个杀手又怎么能没经过这方面的训练呢?陆千山暗自冷笑,索性顺水推舟,装作不胜酒力的样子把陆白丢在左凭澜家,托他照顾。 然后闻历下场,谢澜渊和涂琰还得收个尾。 陆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好用了十分力气装醉,两碗解酒汤下肚才悠悠转醒。他睁开眼睛也依旧懵懵懂懂的,白嫩的脸颊被烈酒镀上了一抹薄红,灯下看去更添颜色。左凭澜一面抱着陆千山的嘱托,一面怀着自己的怜惜,对陆白照顾有加。 再后来陆千山留书说要离开了几天,顺理成章地把陆白丢在了左凭澜家,左凭澜自然没什么不答应。在这几天里,也许是记挂着陆千山的命令又或者是左凭澜的确给了他从未体会过的关怀,总之,陆白真的一天天地同左凭澜熟悉了起来。 再后面就是左凭澜与陆白相处的镜头,前几天就已经拍好了。这一段结束后,犯了错的三人组都忐忑地看着一言不发的导演。周晦又看了一遍回放,指了几处不足给他们讲解,修修改改地一会儿也就过了。 谢澜渊闲来无事,又去指点了之前没过关的两个新人。看着他耐心地给那两人讲戏,涂琰悄悄对闻历道:“谢哥人可真好啊。” 闻历心里有点不情愿,但还是公正地附和道:“是啊。” 等到两个新人的那段剧情拍完,演员和工作人员们开始有说有笑地领盒饭,盒饭发放完毕后,一天的工作也随之正式结束了。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晚饭有鱼和牛肉可以选,闻历和涂琰便商量好各子拿了一种,准备回去房间放在一起吃。 两人的芥蒂看起来已经消除了,又像原来一样说说笑笑的。他们站在楼下等电梯的时候,被后面赶上来的谢澜渊叫住:“真不够意思,也不说等等我。” 谢澜渊一手盒饭一手保温桶,闻历赶忙帮他挡着电梯门让他先上去。谢澜渊笑得狐狸似的,总叫闻历疑心他不怀好意。时间耽搁得稍微有点久,电梯催促地“滴滴”响了起来。 ……闻历那一瞬间真的好想“错过”电梯关门的时间啊。 不过他也就是想想而已,三个人最终还是坐在了一起吃饭。 保温桶里盛的是排骨汤,谢澜渊找了个大碗,欢快地把汤倒出来,自来熟地招呼道:“来尝尝,师母的手艺,独一份的好味道!” 今天周晦的夫人亲自下厨炖了一大锅排骨给周晦送来,谢澜渊厚着脸皮蹭了一桶。 谢澜渊亲手舀了碗汤给涂琰,催促道:“尝尝看。” 慢了半拍的闻历:“……” 闻历眼睁睁地看着两人你来我往地互动,心里说不出的怪异。他敢肯定,涂琰陷在陆白那个角色的惯性里没有出来,谢澜渊要是这么照顾他,他能心安理得地享受好几天。 他还敢肯定,谢澜渊绝对是故意的! 闻历心里有点忐忑,今天的谢澜渊突然变得那么反常,也就只有涂琰那个傻瓜才会看不出。他不太确定谢澜渊这是想干什么,也不知道他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闻历看着谢澜渊挑了块鱼肚子夹给了涂琰,便不服气地也夹了鱼背上的一块肉,开始细心地挑鱼刺。 鱼是鲫鱼,密密麻麻的小刺多得很,闻历做不惯这事,可费了不少工夫。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闻历终于确定鱼刺已经挑干净,欢天喜地地准备夹给涂琰时,刚好听见涂琰说道:“我吃饱了。” 闻历:“……” 他泄愤地嚼着嘴里的鱼肉,十分肯定谢澜渊刚刚的那个眼神一定是明晃晃的挑衅。 59|7.19 晚上的这一顿饭,闻历是最后一个吃完的。 涂琰下桌后没多久,谢澜渊也放下筷子不吃了,留了近半的菜给闻历。涂琰弄了两个石榴招待谢澜渊,谢澜渊投桃报李,坐在飘窗边上利索地把石榴子剥到小碗里,跟涂琰你一粒我一粒吃得不亦乐乎。 闻历一边吃饭一边冷眼旁观,只顾气得七窍生烟,大概是祖宗风水好才没让鱼刺给卡死。好不容易打扫了桌上的饭菜,他正摩拳擦掌地准备去打扰一下那对旁若无人的狗男男,就听涂琰叫了一声:“闻小历。” 闻历顿时开心了,隐形的尾巴摇啊摇;原来还没忘了我啊。 就听涂鸦继续道:“今天你收拾饭桌好不好?” 闻历:“……” 一旁的谢澜渊没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闻历点了点头,机械地转身去拾掇那一桌子的杯盏碗碟。他一边发狠地擦桌子,一边心里默默吐槽:我哪次让你收拾过一下,做梦的时候么! 闻历心塞地一边干活一边偷偷观察着窗边的动向,谢澜渊虽然没有什么出格的动作,然而那恰到好处的暧昧依旧瞎人眼。 闻历迅速洗了盘子,又顺手热了杯牛奶端过去递给涂琰:“加了糖的,多喝点待会儿好睡觉。” 涂琰接过牛奶捧在手里,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闻小历,你真好,我就失眠过一天,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闻历清了清嗓子,却只让旁观者觉得欲盖弥彰:“我睡眠浅,有时候会听见你翻来覆去的。” 涂琰当然不是习惯性失眠,闻历只不过想赶不速之客赶紧走而已。他觉得自己表达得已经那么明白,一个劲儿地暗示他休息时间到,某人听了还不告辞么!结果“某人”今天可能得了选择性失明的毛病,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不仅如此,谢澜渊笑着看涂琰一口干掉半杯牛奶,嘴边都沾了一圈毛茸茸的奶沫,还抽了张纸巾替他抹掉。 闻历刚准备递湿巾过去的手僵在了原地。 谢澜渊这个动作有点突兀得过于亲密了,亲密得让涂琰都有点不自在地沉默了片刻。谢澜渊却得寸进尺地笑着揉了把他的头发:“怎么了?回头拍戏的时候我还得给你喂药喂粥呢,不要先熟悉一下么?” 涂琰想了想又觉得他说得非常有道理,于是渐渐又喜笑颜开了。 闻历快要气死了,这么好骗为什么还没被人卖掉! 他发现在撩汉这件事上,自己的水准大概也就跟太上老君的炼丹童子;而谢澜渊大概就是……天蓬元帅的水平。 对,天蓬元帅!不过,不管人家下场如何,绯闻对象也是嫦娥仙子,比起守着炼丹炉注孤生的他还是要强……好吧,挺多的。 毫无眼色的谢澜渊不知道自己已经离投胎成猪精不远了,还在天马行空地跟涂琰扯淡。他混圈这么多年,随口吐点八卦趣闻都能把涂琰逗得哈哈大笑。闻历木着一张脸,对涂琰道:“睡觉前精神别太亢奋了,回头晚上又要睡不着了。” 说完,他谴责地看了谢澜渊一眼。 谢澜渊讶然道:“阿琰这么年轻就失眠么?” 涂琰没好意思说自己有心事,只好随口扯了个谎:“我有点认床。” 谢澜渊点点头:“那就好。认床没关系的,我教你个偏方……” 谢澜渊顶着闻历几欲吃人的目光,一直在他们这坚持到十点多,直到看出涂琰是真的困了,才施施然起身,告辞离开。涂琰要站起来送他,闻历却按着他坐了回去:“我去吧,你赶紧睡觉,不要待会又熬过时间睡不好了。” 谢澜渊也点头附和道:“是啊是啊,你早点休息,小闻跟我估计要迟一点回来。” 闻历闻言脚步一顿,涂琰好奇地看着他们俩,谢澜渊眨巴眨巴眼睛,卖了个关子:“就是要说一点男人间的私房话啊。” 他揶揄地看着涂琰笑了:“怎么,你还要等小闻回来给你念睡前故事么?”说罢转身往外走去,还顺了他们门厅里的一瓶茶饮料。 谢澜渊的房间就在他们的斜对角,三两步就能走到。闻历却拉着他径直往相反的方向走去,谢澜渊笑得一脸狐狸样,嘴里却故意惊呼道:“小闻,咱们是不是走错路啦!” 闻历黑着脸一言不发,直到进了电梯,他才解释道:“不是要说私房话么,在这里怎么好讲?” 谢澜渊嘿嘿一笑:“这里有什么不好啦,可以到我房间去啊。” 闻历扶额:“您注意点好不好?万一给人看到说出去,又是个大新闻。” 这个时间酒店后面的花园里空无一人,闻历在前,谢澜渊在后,在花丛的夹道中漫无目的地瞎溜达。闻历谨慎地一遍遍酝酿着语言,谢澜渊也不催他,吹风赏月看花,自得其乐,权当消食散心了。 终于,闻历开门见山地说道:“谢哥,你那么聪明,大概也猜得到我要说什么。你这两天有事没事地就去撩拨阿琰,是不是不太合适?” 谢澜渊笑道:“这有什么不合适的,两只单身狗,刚好有也有点喜欢他,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闻历瞠目结舌:“喜、喜欢?你喜欢……” 谢澜渊忍着笑,正色道:“阿琰长得又好人也有趣,我喜欢他有什么不对了?”说完他勾了勾手指,神秘地压低了声音:“我还知道,你也喜欢他。唉,本来你近水楼台多好的机会,可是你不说不追不上,还不准别人上么?正好,哥跟你打个商量,咱俩换个房间呗?回头等我得手了,请你喝酒啊。” 闻历愤怒地看着谢澜渊:“你怎么能这样!阿琰他是个直男啊!” 谢澜渊一口水“噗”地喷了出来,心里只觉得自己刚刚可能是吐了口老血。他啼笑皆非地看着闻历:“你说什么,谁直男?” 闻历痛心疾首:“涂琰啊,他是直男,你不知道么?他以前都是交女朋友的。只不过,他后来喜欢上了一个男人,但是多半也只是迷恋人家颜好而已。他现在大概已经不再喜欢那个人了吧,所以还是又直回去了。” 谢澜渊无语地看着他,心想你真当别人都没看过你们俩接吻的视频么,到底什么样的直男会那样亲一个同性?他真想扳着闻历的肩学马教主咆哮状把他从幻觉里拉出来:醒醒啊闻小怂,你没发现他都快要被你掰成一盘蚊香了吗! 只见闻历一脸落寞,却坚定地说道:“他跟我们不一样,他以后是可以娶妻生子过正常人的生活的,并不用那么辛苦地拐上另一条荆棘丛生的路。所以谢哥,你、你还是不要招惹他了吧。” 谢澜渊哭笑不得地轻推了闻历的头一把:“闻历啊,你说你一个天然弯,哪里来的这么多直男癌的思维?同性婚姻都已经合法这么多年了,我们怎么就不正常了?” “那不一样!”闻历固执地反驳道:“合法是一回事,但是同性相爱比起异性婚姻还是要辛苦得多,您也不能否认这一点吧?如果不是因为天生取向没有办法;如果不是十分相爱不能分开,他又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种艰难的方式活着?而且,如果他喜欢小孩子呢?选择同性意味着很难拥有自己的孩子,他那样的家庭……”闻历顿了顿,艰难地说道:“不管他喜不喜欢,可能都需要一个后代。” 谢澜渊翻了个白眼:“我没发现他哪里需要一个后代,明明自己就一副小孩子的模样,这辈子能不能长出养孩子的心智都难讲。”顿了顿,他不禁感叹道:“父母之爱子则为其计深远,你比他父母计得还远,你要是个跳大神的,是不是打算把他下辈子都考虑进去啊。” 闻历摇摇头:“没有,只不过站在朋友和过来人的立场上多想了一点而已。我当年因为出柜,家里人跟我断绝了关系,阿琰那么爱他的哥哥和妹妹……只不过是不确定的喜欢而已,真的值得让他冒着可能失去家人的风险吗?” 谢澜渊抽了抽嘴角:“放心,涂哲修才舍不得因为这种事不要他弟弟——再说这根本就不算个事吧,他们那个圈子里,同性婚姻也不少啊。闻小怂,我觉得你可能是钻进牛角尖出不来了;你并不知道他真的想要什么。放心吧,无论结果如何,你都不会让他失去家人的。” 闻历的眼睛似乎因为他的话而绽放出了一点光彩,半晌又犹豫道:“这……可他还是个直男啊。” 谢澜渊呵呵冷笑了两声:“直男,哈?他要是直男我儿子都能打酱油了!” 谢澜渊以自己做比,本想嘲讽闻历gay达太迟钝,没想到闻历的思路却惊人地弯到了另一个方向上。他仿佛受到了惊吓,看外星人似的看着谢澜渊:“谢哥你你你……难道你们?” 谢澜渊皱着眉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闻历欲言又止,神色复杂,而且目光总是忍不住往他下三路瞟,半晌才试探地说了一句:“海、海马?” 谢澜渊秒懂,登时勃然大怒:“闻历!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老子是男人,功能单一的正常男人!少看点乱七八糟的小h文,有那个美国时间,你还不如看看恋爱心灵鸡汤嫁人的一百零八个小窍门!” 60|7.19 “男人间的私房话”说完以后,闻历心事重重地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几乎大半夜没合眼。他的脑海里反反复复回荡着的,都是谢澜渊刚刚那几句话。相处了这么久,闻历想他大概是一点一点喜欢上涂琰的,细水长流,水滴石穿,来得一点都不突兀,大概也没那么容易烟消云散。此前他之所以一直犹豫着消极怠工,无非就是因为—— 涂琰他是个直男啊。 可是今天,看起来经验丰富的谢澜渊说阿琰都快要弯成蚊香了……这个念头就像突然出现在拉磨的驴面前的那根胡萝卜,诱惑着它一圈又一圈永不停歇地走下去。现在闻历自己成了那头驴,这据说是事实的东西便成了盘桓不去的念想,让他浑身的神经系统都异常亢奋,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里毫无意义地温习着。 要不就去确认一下好了。可是要怎么做呢?可以直接问他,你是不是弯了吗? 后来到了后半夜,闻历总算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于是第二天,他罕见地起得比涂琰还要晚。闻历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涂琰见他醒来,十分敷衍地冲他努了努嘴:“早餐在那边,要吃自己拿。” 说完,又低下头接着摆弄手机去了。 闻历虽然就睡了四个小时,但是昨晚那亢奋的劲儿还没过去,精神显得很不错。他洗漱完,就着甜豆浆干掉了一个煎饼,评价道:“这个没我摊的好。” 涂琰却只“唔”了一声。 要是在往常,涂琰早就扔下手机要吃他的煎饼了,今天却只有一个“唔”。闻历凑过去一看,只见涂琰的眼睛就像粘在了手机屏幕上似的,不由得好奇地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涂琰这才恋恋不舍地抬起头来:“没有啊,就是李遥要过生日了,叫我去呢。可是我算了算,去他party的话算上来回路程差不多要折腾个三天,中间的那天我刚好有一场戏。可是他的生日我不去又有点过意不去,哎,真愁人。” 闻历想了想,说道:“这样,你先跟周老师请个假,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把那天的戏调到另外的日子去拍,之前我在其他剧组的时候也有过演员突然有急事的情况,都是这么处理的。唔,不过记得一定要挑他心情好的时候。” 涂琰闻言眼睛一亮:“真的吗?”说着他翻开手边的计划表,一目十行地看过去,立马就又蔫了:“不成啊。今天是那个谁的戏,肯定又是这里不对那里不好,老师会高兴才怪。”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中午他们俩下楼吃饭的时候,发现言湛竟然来探班了。 言导探的是谁不言而喻。总之周老爷子没拿盒饭,喜笑颜开地跟着他的宝贝学生出去吃饭了。谢澜渊一边剔牙一边故作嫉妒状:“看看看看,那小子面子就是大。待会老师回来我要告诉他我下一场的剧本还没看,他这时候肯定不会说我。” 涂琰眼睛一亮,发觉自己的机会也来了。 果然,周晦痛快地答应了涂琰请假的事。其实涂琰那天只要跟闻历以及饰演陆千山cp阿秋的关昕一起拍几个散碎的镜头而已,并不会耽搁多少时间。而恰好关昕昨天才刚刚进组,还没有开始拍戏,这几个镜头没什么难度,用来给她跟对手演员作磨合用也不错。 “那就这样吧,下午就先拍你的镜头。去化妆吧,你们几个。唉,反正今天小赵的那一场肯定是拍不完了。” “小赵”叫赵翀,就是涂琰早上说的“那个谁”。他跟涂琰一样是走后门进组,演个无关紧要的小配角,基本靠刷脸;不过跟涂琰不一样的是,他演技极差,天赋几乎没有,拍什么都不得法,每个镜头都要难产似的折腾好几遍。 关昕是个长相甜美的当红小花,科班出身,努力上进,演技也不错。她上一部戏昨天才杀青,刚到这边还在调整中,被临时通知拍戏其实挺突兀的,一点准备都没有。可她到了片场以后,虽然神色有点疲惫,却没有一点不开心的样子,见着每个人都甜甜地打招呼,不管是大牌还是小助理。涂琰十分过意不去,悄悄跟闻历商量道:“咱们晚上请她吃个饭吧,怪麻烦人家的。” 这明明是涂琰一个人的事,可他却已经习惯同闻历商量,这让闻历非常高兴,颇有种受重视的感觉。他条件反射地点点头:“没问题啊。” 可是说完之后闻历又有点后悔,对方可是个香香软软的漂亮妹子啊,涂琰该不会是故态复萌,打算拉他一同泡妞去吧! 啊,说到这个,他真的弯了吗?今晚要不要趁机观察一下?就这样,闻历装着满脑子胡思乱想,妆就已经上完,可以准备开拍了。 阿秋是左凭澜家的小丫头,从小就跟着他。左凭澜念书她红袖添香,左凭澜练武她端茶倒水,这么多年下来自是与众不同,几乎算得上是他半个妹妹了。陆千山在左凭澜家逗留的日子里,自然而然就同她熟识起来。 陆千山生得英俊,三言两语就哄得阿秋一颗少女心怦然而动;而陆千山待阿秋也是真的好,最后你死我活的时候还特地为她打算了一条生路,大抵也是动了真心的。 零散的镜头一共要拍三五个,有跑马的赏花的品酒的,不一而足,基调欢快。后期会从这几年酌情挑几个剪辑进去;还有一个比较长的,推动感情线发展以及陆千山这个人物的变化,比较重要,周晦打算看看关昕和闻历磨合的情况,再决定今天拍不拍。 哦,还有一个尽职尽责的背景板陆白。他虽然一句台词都没有,是个真·背景板,但是表情和情绪必须到位,一点也不轻松。 三月三,上巳节。 陆千山带阿秋到江边玩耍,陆白自然跟在一旁。他们找了个风景绝佳之处,陆千山拿出个垫子给阿秋坐,自己则席地而坐,等着陆白把各色点心摆出来。 一个坐垫不算什么,可它从来都是陆千山的。陆白习惯性地没带第二个,陆千山就把它给了别人。 陆白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大概会觉得新奇吧,毕竟是这样正直的一个剧本;但是涂琰却觉得要嫉妒死了:陆白伤重之时陪陆千山出行,陆千山也没有对他多体贴一点。 这部分一拍完,涂琰马上申请了暂停,跑去助理身边一口气灌下了一整杯水。 闻历跟过去,有些担忧地问道:“太晒了吗?怎么渴成这样。” 涂琰听见他关心的话情绪略微有些好转,然而再想到接下来要拍的镜头,立马回头狠狠瞪了闻历一眼。 闻历:“……”无妄之灾大抵就是这么个意思。 涂琰其实知道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觉得入戏不出是这么麻烦的事情。角色的情绪和他自己的情绪两下里一混合,简直弄得他就像精神分裂了似的。 涂琰烦躁地掐了掐眉心,硬生生地把属于“涂琰”的嫉妒压了回去。 陆白不会有这样的情绪。 下一个镜头,陆千山打发陆白自己去“玩耍”,把空间留给他和阿秋。云卷云舒,烟波浩渺,郁郁葱葱,爱意在美景中摇曳着滋长,陆千山轻轻地把一个吻印在了阿秋额头。 现实中虽然只有略显粗糙的布景,但是一对璧人也称得上良辰美景;而落在了另一个人眼里,却是另一种百味杂陈。 陆白其实并没有走远;陆千山也不可能真的允许他走远。即使他要幕天席地地演一出活春宫,陆白也得在一边看着。 “行,不错,过了。”周晦显然情绪很好。拍了一上午磕磕绊绊的戏,这几组几乎都能一遍过的镜头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心情转换。他拍拍闻历的肩头:“去休息一下,妆暂时不能卸,待会你的戏照常拍;让我看看阿琰的……唔,阿琰今天没事了,卸妆去吧。” 涂琰没精打采地应了声好,周晦这才注意到他脸色不太好。 “你不会中暑了吧?快把戏服脱了休息一会儿。”说着,他回头在人群中寻觅了一圈,果然点手唤来了最称手的人:“澜渊,过来照顾一下,别光顾着玩。” 谢澜渊也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开开心心地“哎”了一声:“交给我了,你们都放心吧!” 说这话的时候他一双眼睛从周晦一直看到闻历,也不知道究竟是同哪个说的。 闻历本来就忧心忡忡的脸看起来更担忧了。 谢澜渊扔下手里的事陪着涂琰在角落里坐着,弄得涂琰怪过意不去的,低声道:“谢哥我没事,您去忙吧。” 谢澜渊笑道:“别客气,我没什么正经事。” 一个剧组的男主角竟然说他没什么正经事……涂琰也是无言以对。 好在谢澜渊并不烦人,并不会一直追问人家哪里不舒服。他就坐在一边静静看书,对旁边生闷气的涂琰听之任之。 无论从感情上还是理智上,涂琰觉得自己这气生得都毫无来由。剧本里阿秋这个人物的设定,本来就是用来反射陆千山心中残存的一点善念的,陆千山待她怎么好都无可厚非。而陆白被陆千山从小养大,他是他的琴童、暗卫、杀人的刀、替死的鬼,唯独从未被寄托过善意与希望。 这是编剧的锅,不关闻历的事。闻历不是恶贯满盈的陆千山,他也不是可怜虫陆白。 陆白到死没怨过陆千山,涂琰也没道理迁怒闻历。角色与现实本来泾渭分明,在今天之前涂琰也从未将它们混为一谈过。 可他真是嫉妒陆千山亲吻阿秋啊! “哎,醒醒,别在这睡着了再着了凉。”谢澜渊推了推涂琰:“闻小怂上场了,要不要看看?” ……安静不打扰别人什么的,涂琰觉得他对影帝哥大哥的结论真是下得早了。 但是涂琰依然不受控制地睁开了眼睛;反正闲来无事,看看闻历拍戏也不错啊。可是…… 为什么没人告诉他,这特么是场吻戏?! 周晦看闻历和关昕磨合得不错,情绪也恰到好处,于是干脆就把亲密戏份一块给拍了。 道具蜡烛烛光摇曳,陆千山深情款款地看着面前的姑娘,温柔地捧着她的脸,慢慢亲了上去。 涂琰:!!! “哎,阿琰你站起来干什么?”谢澜渊使劲拽了拽他的袖子:“杯子都打翻了。” 涂琰这才发现自己竟霍然站了起来,放在膝头的骨瓷杯也遭了这飞来的横祸,掉在石板地面上碎成渣。 涂琰有些尴尬,悻悻坐了回去。 而闻历和关昕还在旁若无人地进行着那看起来一个世纪都不会结束的亲吻,谢澜渊则在涂琰耳边聒噪地点评着:“小闻演技不错啊,这亲的,啧啧,真是深情……” 涂琰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 谢澜渊想起昨晚的海马梗,心里那点不足为人道的小小快意遍体滋生,等到开怀够了,他才搭着涂琰的肩膀,循循善诱道:“不就是拍个戏么,又没有假戏真做,你这反应可有点大啊。再说了,就是真的又怎么了,男未婚女未嫁……” 涂琰重重地哼了一声。 谢澜渊哈哈大笑:“阿琰啊,你究竟喜欢他哪里,怂吗?” 涂琰下意识道:“我干嘛要他勇敢啊又不是招保镖……不对,什什什什么喜欢!” 谢澜渊点到即止,施施然起身走了,就剩下涂琰一个人坐在原地发呆。 闻历温柔包容脾气好爱做饭,除了性别不对,真的是模范好伴侣。唔,其实性别什么的也没什么关系,他们接吻过,那感觉也不会。可问题是,闻历会喜欢他吗? 喜欢过蒋绎那样优秀的人,怎么会看上一个除了败家别无所长的废柴小少爷? 61|7.19 闻历拍完戏之后,甚至没来得及先去换衣服卸妆,便急吼吼地跑去看“中暑”的涂琰。 而涂琰的胡思乱想还没有停下来,见到闻历一下委屈一下迁怒一下又患得患失,进退维谷,这好几种情绪混在一处,自然叫他没个好气。闻历挠了挠头,却怎么也想不出自己又有哪里做得不合这少爷的意了,只好苦思冥想要怎么讨好他。 可惜闻历天生不懂得怎么刻意讨好人,想了半天也不得法,只好谨慎地装作没看到。幸而他记性不错,忽然想起拍戏前涂琰曾说要请关昕吃饭的事情,福至心灵地一拍手:“对了,你之前说要请小关吃饭,约好了吗?” 涂琰听完脸色更加晦暗不明,他审视地盯着闻历,缓缓摇了摇头。 闻历浑然不觉,还咧嘴一笑:“那行,我待会卸妆的时候跟她说一声。” 这才一下午,字里行间眼见着就熟稔起来了啊,亲过了就是不一样!涂琰顿时火冒三丈,可话到嘴边又发觉自己似乎毫无立场,嘲讽的话到了嘴边又不得不咽回了肚子里,只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你倒积极。” 结果闻历这夯货完全听不出弦外之音,憨笑道:“你的事我什么时候拖沓过了?” 表完忠心他自以为没事了,又揉了把涂琰的头发,走了。 涂琰只觉得一口老血呕在胸口,吞不得,吐不出。 闻历这一走,在一边拾了半天乐的谢澜渊也终于不用再憋着,笑出了声。涂琰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小眼神异常凶狠:“有什么好笑的!” 谢澜渊赶紧紧紧抿住嘴,无辜地摇了摇头。 涂琰气馁地把脸转向一边,用只有他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咕哝道:“这么积极,真不是他自己想泡妹子么!” 谢澜渊哈哈大笑:“所以说你究竟喜欢他什么啊,除了怂,还有一条傻么?” 涂琰气哼哼地拒绝跟他说话。 谢澜渊探身过去,故意引诱地说道:“为什么不试试找个成熟勇敢、知情识趣的男朋友呢?” 涂琰狐疑地看着他。 只听谢澜渊继续道:“你看我怎么样?” 涂琰顿时惊悚了,谢澜渊终于觉得自己的恶趣味得到了满足,带着一脸满意的笑容,也走了。 当闻历卸完妆换了自己的衣服之后,涂琰还在树下坐着,若有所思。这会儿已经到了傍晚时候,闻历把手里的开衫递给涂琰:“穿上点儿吧,天都凉了。” 深灰色的薄羊绒开衫,舒服又百搭,配自己身上这件衬衫就很漂亮。涂琰这才稍微对他满意了一点,然后就听闻历哪壶不开提哪壶,欢快地说道:“已经跟小关约好了吃晚饭,不过她们女孩子嘛,化妆换衣服大概都慢,咱俩可能得多等会儿。” 涂琰还未来得及完全绽开的笑容恰到好处地变成了一个冷笑:“你真贴心。” 闻历还以为他还在说开衫的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没什么,就是习惯照顾人了啊。” 涂琰:“……”他觉得自己快要气疯了。 关昕其实一点都不磨蹭,墨镜帽子小淡妆,配简单的t恤牛仔裤,没一会就把自己收拾得井井有条地出门了。他们三个现在都正当红,因此出门之前很是武装了一番,这才开了辆烂大街的大众,低调地出了门。 他们订好的饭店是涂哲修开的,既安静又安全。涂琰在停车场把车停好,就有早已等候在那的服务生引着他们,从专用通道往预留的包间走去。那通道宽敞又明净,电梯直通包厢门口,一路上一个人都没有碰到。关昕小声惊叹道:“哇,这里服务好好,在我们那连天王巨星也未必能有这样的待遇哎。” 涂琰心道天王巨星算什么,我们这就是天王老子也没这待遇;没看到前头那门上写着“非工作人员误入”么,明摆着这是条专用通道啊! 不过好在他心知肚明自己只是迁怒,丝毫站不住脚,更没道理刻薄才帮了自己忙的小姑娘,只好打定主意把脾气憋回去,晚上回去同闻历借题发挥。 他们一行人进了包间坐定后,涂琰先将菜单递给关昕,尽量和颜悦色地说道:“看看想吃什么,这里的佛跳墙是招牌菜,小牛肉炖得更是一绝。” ……然而涂二少一不小心用力过猛,和颜悦色地看上去像是在泡妞。 闻历的心顿时就掉到谷底,他悲愤地想道,这哪里像是弯了的样子啊,谢澜渊果然不可信!继而他又默默检讨了轻信的自己:如果那姓谢的能这么通透,为什么到现在还是只恨嫁的单身狗?看来自己果然是病急乱投医了。 闻历真是一点也不想看着涂琰泡妹子,于是灵机一动,更加温柔地说道:“是啊,还有这味汤,对女孩子很好哦。” 涂琰大怒,他就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无事献殷勤没安好心!果然是自己想泡妹子吧! 绝对不能让他得逞! 这两个人的奇葩思维终于殊途同归,拼命在吃瓜关昕面前相互攀比宣誓主权,方式是比谁对妹子更好,弄得关昕受宠若惊。 菜还没上来,关昕已经快要感动死了。体贴令人暖心,而这体贴若是来自帅哥则更有加成效应。她觉得她的新合作伙伴人真是好,自己只不过是帮了个小忙而已。这种忙她出道以来帮得多了,别人即使感谢也不会这么热情,更别说还时常有人不放在心上。 可惜是小鲜肉不是帅大叔,审美合不上,好气啊。 关昕只点了两个菜和闻历推荐的汤,涂琰一口气又补了八个。菜上得很快,色香味俱全,拍了一下午戏的三个人立刻就觉得饿了。 肚子一饿,涂琰也没心思盯着闻历了;而闻历见涂琰不再盯着人家姑娘,也稍稍放下了心,开始专注填饱肚子。 而全不知情的关昕……她压根就没发觉这餐桌上的暗潮汹涌。 然而,好景不长。 上到第六个菜的时候,涂琰已经吃饱了。彼时关昕早就放下了筷子,而桌上的菜还剩了大半。她想了想,觉得有点浪费,便对涂琰建议道:“要不后头的菜别上了吧,是不是有点浪费了。” 涂琰看了眼还在埋头苦吃的闻历,心道这姑娘可真不会心疼人。他淡淡道:“不急,闻历还在吃。” 涂琰说话温温柔柔的,虽然是拒绝也没有让人觉得难堪。闻历大为感动,他竟然为了自己拒绝了妹子!不过关昕说得没错,这些菜确实已经吃不下了,再上是真的有点浪费,于是闻历从一堆盘子里抬起头来,说道:“这些的确够了,要不就退了吧。” 涂琰险些气死,这个见色忘友的东西,不识好人心!他对闻历怒目而视:“退什么退!我要带回去当宵夜,不行吗!” 闻历呆了呆:“行、行……啊。” 涂琰压下怒气,对关昕挤出来一个笑:“他还得吃一会儿,咱们点个甜点吧。这里的雪梨胖大海很不错,清火润肺,这个季节吃刚好。” 关昕点了点头:“谢谢。” 闻历一边吃一边听,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觉得自己也吃饱了。 最终涂琰当然没有打包,四个没动过的菜都送了包厢的服务生。他和闻历一起把关昕送回去,然后相互看了一眼,发现对方都没有留下过夜的意思,才各怀心事地回到房间。 ……也是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回到房间,涂琰一言不发地去洗澡,容易满足的闻历则就着欢快的流水声洗了一盆水果。 涂琰洗完澡,头发一根根地贴在额头上,显得又乖又萌。闻历不知道涂琰为什么闹了一晚上别扭,也不愿去想他泡妞的事只得选择性失明,他息事宁人地对涂琰道:“我洗了水果,吃一点可以清口。” 涂琰心意少平,觉得这货也不是那么见色忘义,起码还记得给自己吃水果。涂琰垂着眼皮揉了把球哥,低低地“嗯”了一声。 闻历喜笑颜开,跳下床去端果盘,自己顺手拿了个香梨啃。 结果涂琰一见他嘴里叼着的梨,顿时勃然大怒。一下午一晚上的委屈在心里翻滚得风起云涌,全都堆在心里却不知如何开口,只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要不要我下去给你买点胖大海?” 闻历不明所以:“啊?” 涂琰认定他是装傻,更加愤怒了:“不就是晚上我跟她吃了胖大海炖雪梨没有你的么?回来就等不及补一个了?可惜没有胖大海,我怕你不圆满!” 闻历哭笑不得:“我哪里有那么小气?” 涂琰怒道:“哼,没有。那要不要让咱们看看你有多大度?让我想想,你喜欢的姑娘被人抢走,你会不会生气?” 闻历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涂琰心中恶意满满,口不择言:“你喜欢关昕吗?好巧,我也喜欢。不如我们看看谁先追到她,好不好?唔,不过你这样根本看不懂人家心事的,估计胜算不大哦。” 是啊,涂二少有钱有颜嘴甜,能卖萌能耍贱,想扮一把霸道总裁也是得天独厚,当然有的是姑娘喜欢他。而他,竟然还想掰弯这样一个万人迷直男。闻历觉得难过极了,比蒋绎从家里搬出去的时候还要难过好多倍,难过得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他动了半天嘴,只小声辩解了一句:“可是我也不喜欢女孩子啊。” 涂琰顿时语塞,是哦,他怎么忘了,会喜欢姑娘的是混账陆千山,不是闻小历啊。 可他刚刚胡乱发了通脾气,一时有点下不来台,只好尴尬地沉默着。 这时,又听闻历低声说道:“你也……你也不要喜欢她,行吗?” 62|第62章 涂琰还没能消化掉闻历话里的意思,脸就先不争气地红了。然而涂二少输人不输阵,顶着张猴屁股似的脸依然故作镇定:“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闻历其实话刚说出口就后悔了,他恨不得时间能倒流,还让他回到十秒钟之前把那个莽撞的自己从楼上丢下去。这算什么鬼要求!你又有什么立场,凭什么不准人家喜欢这个、喜欢那个? 可是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断没有不认的道理。闻历只好硬着头皮鼓起勇气,故作淡定地重复了一遍:“你不要喜欢她吧。” 哀求悄然变成了祈使句,闻小历说完之后甚至有种自己变得高大了的错觉呢。 然而无理取闹依旧是无理取闹,涂琰根本没有道理答应自己这个莫名其妙的要求吧。闻历梗着脖子勇敢地跟涂琰对视着,仗着身高优势做出志在必得的样子,心里却明白自己的这个姿态实际上有多么外强中干——他随时都可能落荒而逃。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涂琰居然点了点头。 闻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然后便听见涂琰说道:“行啊,那我不喜欢她。” 涂琰的心跳快得不正常,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这样,如果不是他的健康状况一贯良好,他几乎要疑心自己心脏病犯了。然而就是这样,涂琰还偏要硬撑出他冷静自持的姿态。 涂琰神色郑重地看着闻历,一字一句地说道:“那我喜欢你,好不好?” 反转来得这样快,这下闻历是真傻了:“什么,我……我?” 然后就再没了下文。 涂琰等着他的回应,慢慢从期待变成恼怒,再变成失落的样子。他把脸转到一边,低声咕哝道:“不愿意就算了,但是这是我的事,不用跟你商量。” 闻历这才如梦初醒,焦急地去拉涂琰的手:“不不不!我、我的意思是……好啊。” 闻历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化作呢喃融进了空气里,之后便是漫长的沉默。两人都不肯再出声,房间里一片静默,这静默又渐渐蔓延出了一点略微带了甜意的气息。闻历依旧保持了松松拉住涂琰的手的姿势,而涂琰既没有回握,也没有挣开。 大概是美梦成真得太过突然,人们反倒不知该如何是好。也不知又过了多久,闻历才磕磕巴巴地重新找回了语言功能:“那什么,我先去洗个澡哈。” 闻历所表达的就是单纯的字面意思,然而涂二少在这方面比他经验丰富一些,理解起来也稍微多了那么一些花样……他枕着自己的双手倚在床头,身上还松松垮垮地披着没来得及换掉的浴袍,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已经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了诱人的味道。 闻历顿时觉得口干舌燥,连浴巾都忘了拿,便要落荒而逃。 勇气这玩意大概是此消彼长的,闻历越是慌张,涂琰就越有恃无恐。他刚刚觉得逗弄闻历是那么有趣的事,又哪里容得猎物这样容易便逃脱? 涂琰在后面叫住闻历:“哎,先别走,洗完澡……你想干什么?” 闻历一愣,有些拿不准地说道:“啊?洗完澡就睡觉啊。” 涂琰一眼就看出闻历说的这个“睡觉”就是个纯洁的动词,根本就没get到他调戏的点,不由得有些意兴阑珊的。涂琰小脸一板,没事找茬地说道:“洗什么澡?睡什么觉?我要吃葡萄!” 闻历一愣,不太理解这话题的诡异走向,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应了他的要求:“葡萄我有洗啊,就在那几个香梨下面。” 涂琰扭头一看,果然如此,顿时词穷。闻历笑了笑,放心地说道:“那我洗澡去了啊。” 涂琰气坏了,随手抓过盘子里的香梨,恶狠狠地啃了一口。 梨汁甜蜜而清凉,一直渗进了涂琰的心里。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刚刚咬了一口的梨,发现它居然神奇地只剩下了一半。涂琰拿着那梨愣了半晌,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似乎是刚刚闻历正在吃的那一个。 才刚刚表白就同吃一个梨子什么的,会不会有些进展太快了?涂琰胡思乱想着,耳朵也就跟着火烧似的红了起来。可怜的小耳朵片刻之内反反复复地红了又白,也不知道熟透了没有。 半晌,闻历的声音从水汽氤氲的浴室里传了出来:“阿琰,能不能去柜子里帮我拿条浴巾?” 涂琰眼睛一亮,应了一声“好”,迅速扯了一件浴袍。 闻历已经将浴室门打开了一条缝隙,伸出手来等着了。听见脚步声,他咕哝了一声:“谢谢。” 涂琰却不肯将浴巾给他,反而说道:“不成不成,你这门缝开得太小了,回头这浴袍要坠在地上可就弄脏了。” 闻历不疑有他,又将门拉开了些,道:“这可够了吧……” 不想话音还未落,浴室门就被人从外头大力打开。闻历猝不及防,还维持着伸手的姿势站在原地,一头雾水地问道:“你干什么?” 他全身赤、裸,站在一片朦胧的雾气之中,依稀可以看到修长的四肢和覆盖了整个躯体的漂亮的肌肉线条。也不知道是被热气蒸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闻历的身体薄薄地镀了一层红,熟透的虾子似的,煞是好看。 涂琰抱着浴袍,维持着拽门的姿势愣在原地,连眼睛都忘了眨。他的脑子里一片混沌,闻历往前迈了一步,他却受了惊似的往后跳了一步,没留意把背“咚”地撞在了墙上。 闻历哭笑不得:“我拿个浴袍而已啊,你究竟怎么了?” 涂琰也顾不上调笑别人了,红着脸摇摇头,跑了。 明明是跟自己一样的身体;明明也常跟狐朋狗友们一起泡温泉做按摩。为什么只有他不一样,看一眼就让自己这么慌张? 闻历关上浴室的门叹了口气,不一会,里面又重新响起了水声。 被他随便看一眼就石更,这以后可怎么好? 涂琰压根没在意水声火声的,他就光顾着把自己往枕头里埋,假装鸵鸟了。闻历吹干了头发出来时,他都没有抬头。倒是闻历大喇喇往他床上一坐,不轻不重地戳了戳他的腰:“快起来把头发擦干,要不一会儿该感冒了。” 涂琰不动不说话,看起来是要进行一场不知所谓的消极抵抗。闻历气得笑了,直接揪着领子把人拽起来,强硬地在他的头上扣了一块干毛巾。 这么一闹,涂琰没心没肺地又复活了,杀猪似的叫得震天响:“谋杀亲夫啦!” 闻历:“……” 鸡飞狗跳的表白的第一天,就这么悄悄过去了。涂琰一整天都在精力充沛地折腾这个,折腾那个,头一沾上枕头边就觉得困得不行,确实想做什么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过闻历睡觉的时候非常识趣地抱着枕头,主动躺在了他的床上,这令涂琰十分满意。 媳妇这么主动,说明以后的夫夫生活会很和谐。涂琰偷偷舔了舔嘴唇,今天吃不到也不要紧,反正来日方长,有时间了他可以先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 一边沉浸在美妙的幻想中,涂琰在闻历怀里进入了更加美妙的梦乡。虽然他对这个姿势不是很满意,但是谁让自己身高不够呢?要是非要让闻历窝在他的怀里,那人家的脚就要垂到床外了。 一个体贴的攻绝对不能这样不讲道理。 可是不知怎么的,涂琰这一夜睡得颇不安稳,做了半宿光怪陆离的梦,醒来时才到半夜。他不安地在闻历怀里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睛。 为什么会不安?他困惑地想道,不是刚刚得偿所愿吗? 身旁的人兀自安睡,窗帘微微鼓动着,涂琰借着风声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涂琰终于发觉了自己为什么不安。他们一路走来,走过长平旧事,又走过他山。他们是卢翊澄和关岱,是陆千山与陆白,可这里又有多少时间,他们是涂琰和闻历呢?他又是心病未愈,那么,他喜欢的又是谁呢? 涂琰不动声色,只用眼光描摹着枕边人的面庞,慢慢地带了一点贪婪。他缓缓闭上眼,轻轻吐了一口气,然后又不舍地睁开。 却不想,对上的是一双明亮的眼。 “睡不着?”闻历轻声问道。 涂琰点点头:“你也是啊。” 两人又同时沉默了。涂琰觉得他该说些什么,总好过这样大眼瞪小眼地对视。可他该说什么呢?说你喜欢卢翊澄还是陆白?多么可笑,他又没有出不去戏的臭毛病。 结果,在默然了几乎有一个世纪的漫长后,两人又鬼使神差地同时开口了。 “你不是喜欢我哥吗?” 说完他们都愣住了。涂琰和闻历对视了半晌,似乎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答案,于是又一起笑了出来。只听闻历轻松地说道:“真好,我们现在是有共同爱好的情侣了。” 63|第63章 当天,试镜的最终结果并没有出来,因为言湛执意抱着他的“cp感”不放,大有把大金主的意思当个屁放了的意思。 “你们不能这样!”言湛似乎已经出离愤怒了:“男二号你们说了算,行;男一号还是你们说了算?那这部戏还要我干什么?” 监制老师好言规劝:“小路和小涂无论是演技外形都很不错嘛,上头也没有胡乱塞人,你究竟有什么不满意的?至于你那个‘cp’感什么的,他们俩看起来也没有不像兄弟啊。” 据说言湛当时一言难尽地甩了一脸高冷的面目可憎。 夏晔和监制跟他吵了大半个钟头,言湛咬死了要“再研究一下”。后来夏晔发现此人犟劲上来,根本无法沟通,只好身心俱疲地甩下一句“你再考虑考虑”,扬长而去。 涂琰下午要上课,闻历也还有工作,刺头什么的还是交给能者多劳的领导吧。 涂琰的课跟闻历的工作,地点南辕北辙。于是夏晔得在送闻历的途中绕个挺大的圈子,把涂琰丢在教室附近。她在等红灯的时候疲惫地掐了掐太阳穴:“你们俩什么时候能买个车啊。” 闻历:“我摇不上号。” 涂琰:“我有车,没钱开。” 这日子没法过了。红灯一变,夏晔泄愤地踩了一脚油门。坐在副驾驶的闻历顿时有种过山车突然启动时的感觉,结结实实闷了一脑门冷汗。他惊魂未定地抓了把扶手:“姐,你急什么?” 夏晔咬牙切齿:“回公司去给你催助理!” 下午的课开始之前,孟乔依旧跟涂琰坐在一起。他试镜试得很是忐忑。他在看完涂琰的表演后本来已经不抱希望了,因为涂琰演得实在比他好太多了。可是……谁能想到,最后导演会说出那么一句话呢? 那么言导是不打算用涂琰了吗?那,他会选中自己吗? 孟乔的心跟着这一丁点的可能性,期盼地胡乱鼓舞了起来。头一部戏就能演男二,这是多么可遇不可求的际遇啊。而现在,可遇不可求突然成了触目可及的胡萝卜,孟乔觉着就凭这个,自己也乐意当一当那拉磨的蠢驴。 他在真心实意地渴望着自己能走上这个狗屎运。 整个下午的形体课,孟乔都上得心不在焉的,老师脾气再好也没绷住说了他好几回,可惜收效甚微。孟乔的游魂状态一直保持到下课回家之后;要不是一路上跟着涂琰,恐怕他已经走丢了。 “哎,你怎么回事,要跟我回家啊?”电梯里,眼看着孟乔就要错过自己家的楼层了,涂琰终于忍不住给了他一肘子。 孟乔挨了一肘子,一脸茫然地看着涂琰。这时电梯门在他们面前缓缓合上,孟乔的目光才迟钝地挪到右上角的楼层标识上,顿了顿,如梦初醒地骂了声娘:“卧槽,我怎么没下去?” 涂琰:“……” 这么一折腾的功夫,电梯已经到十二层了,孟乔的手纠结地在操控面板上的“十三”和“二”上徘徊了三秒钟,最后按了二:“算了,就当我送你回家好了。” 涂琰瞥了他一眼:“你魂掉了一下午,终于舍得回来了?” 孟乔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我是紧张嘛。怎么,难道你就不担心吗?” 涂琰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但是并没有办法感同身受。他耸了耸肩:“这有什么好担心的,这回不成不是还有下回么。”而且这么奇怪的剧本,他本身兴趣也不是不大。 孟乔跟看怪物似的看了他一眼:“机不可失啊兄弟!你知道言湛的戏多难上吗?他那个人吧,虽然严厉了一点——好吧,是刻薄——但是他拍一部准能火一部,而且还不是黑红的那种。这么说吧,他这部戏你要是能演男二号,回头电视一播,好歹还不混个脸熟?回头公司再推一下,搞不好就成三线了。”他忧心忡忡地看了旁边那位不食人间烟火的老兄一眼:“下回?谁知道下回言湛什么时候拍戏?谁知道下回他还会不会抽风要用新人了?” 涂琰没想到这个挂羊头卖狗肉走向清奇的剧本竟然这么难得,只好闭上嘴不说话了。 过了几天,《长平旧事》的试镜结果出来了。 孟乔因为表现不错,虽然没拿到男二的角色,但是也被剧组录用了;而男二最终还是落在了涂琰手里。涂琰接到经纪人姐姐的通知后有那么一瞬间的欣慰:看来导演总算是放弃了“男主和男二的cp感”这种不该出现在主流异性恋电视剧里的奇葩东西,走上了阳光灿烂的正途。 然而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言湛并没有放弃“cp感”,他之所以决定用了涂琰,大抵是迫于金主的压力;而且为了那什么劳什子的“cp感”,言大导演竟然丧心病狂地开掉了路郁杉这个一线大牌。 ====================== 拍定妆照的当天,言湛一脸喜色地把新鲜出炉的男一号、涂琰未来几个月里的搭档推到涂琰面前:“看看,他跟你多相配。” 涂琰这回用尽全力也没软萌起来,他丝毫不给面子地冷笑了一声。 导演心情好,没有跟他计较,不过他又十分没眼色地喜上眉梢:“闻历别愣着,跟小涂打个招呼啊。” ……涂二少认为,他可以勉强容忍一个萌点奇葩的剧本,但并不意味着他愿意跟他的情敌先生演一出暧昧向清水*。 言湛显然是看不懂别人脸色的,也可能是根本不想懂。他强行忽略了涂琰的不悦,又推了站在原地不动的闻历一把:“别害羞嘛。” 言湛看着瘦弱,鼻梁上还架着比手机薄不了多少的一副镜片,但是隐藏身份可能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闻历被他猝不及防地一推,整个人一个趔趄,精准地顿在了涂琰身边。涂琰冷哼着往旁边跨了一步,言湛却自顾自地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喜笑颜开地打量着这对“怨偶”,眼睛里泛出兴奋的光芒:“我要的就是这个感觉!” 然而,不管涂琰愿不愿意,夏晔早就替他把合同签了;而合同上规定的违约金,是现在的他根本付不起的。涂琰人穷志短,只能忍着牙疼任由导演为所欲为。而闻历不仅牙疼,而且头疼。涂二少有数不完的钱和大把无所事事的闲功夫,而且惯爱针对他,可以想见这几个月的拍摄大概不会很顺利。 即使涂琰资产被冻结,他的哥哥勒令他出来独立了,可那又怎么样呢?涂琰是他爸和他哥的心头肉,这是在b城权贵圈子人尽皆知的事。更别说涂琰这么乖巧可爱,自己一个外人都能一分钟原谅他八次,涂哲修又怎么可能舍得真下狠手。 涂哲修最多也就是像以前的无数次一样,放放狠话,吓唬吓唬涂琰,然后还不是该怎么惯着就怎么惯着? ……以及,这意味着涂琰可能乖不了两天半,随时都有可能原形毕露。 被涂琰用各种幼稚的小手段折腾过许多次、也没有真的讨厌涂琰、反倒依旧认为他“乖巧可爱”的闻·斯德哥尔摩·历,把自己忧郁成了一朵蘑菇。 闻历决定不再逆来顺受,他试探地给言湛提了个小建议:“言老师,我昨天熬夜看了这个剧本,觉得男主和女主的对手戏比较少,反倒是和男二号卢翊澄的戏份最多,这个是不是稍微有那么点……不合常理?” 涂琰难得跟闻历立场一致,以至于有点骑虎难下。他权衡了一下,还是决定先放下脸面,支持一下情敌先生。 “就是,您这剧本写成这样,还不如坦诚点,直接拍成*向;反正现在也能上星了。” 言湛果断摇了摇手指:“你懂什么。能上归能上,但是只能上午夜档。我拿着一个午夜档的剧,能卖什么钱?” 涂琰被言湛赤果果的拜金嘴脸惊呆了。他难以置信地对言湛说道:“你们这些艺术家不都是些视金钱如粪土、又清高又任性的家伙吗?” 言湛愉悦地笑了:“你对艺术家有什么误解吗?艺术家也是要吃饭的,而且艺术家们为了实现梦想,可是要花大价钱的。与其老了以后穷困潦倒地抱怨明珠蒙尘,清高算个屁。唔,而且我本来就很爱钱啊,要不我在怎么会容许那些大金主对我的选角指手画脚?” 言湛铁了心要把艺术家的清高踩在脚下,踩得理直气壮,踩得正大光明。闻历无言以对,只好退而求其次。他明晃晃地看了涂琰一眼,然后对言湛说道:“好吧,我一定会尽力的。虽然我跟涂二少有点小误会,但是保证不会带到工作里。” 言湛冷淡地扫了他一眼,柔声道:“闻历,你再说一遍。” 那声调听得闻历心里发毛,硬着头皮干笑了两声。 涂琰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明晃晃地嫌弃了,登时对闻历怒目而视:“你能保证的我也能保证!虽然你这个人确实惹人嫌,但是我也是有职业操守的好不好!” 闻历不知道涂二少竟然还有“职业操守”这种东西,赶紧见好就收换了经纪人出马给涂琰顺毛。自己则适时地退到一边,在没人看见的地方牵起一抹浅笑:涂琰这人或许没什么别的优点,但是绝对言出必践。 64|第64章 入住剧组的第二天,夏晔起了个大早,带着涂琰闻历以及一干助理,打算在随处可见湖光山色的h市来个深度游。 没想到言湛起得更早,在餐厅截了个胡,把涂琰和闻历扣下了。 “玩什么玩?马上就要开拍了,你有经验吗?你懂得笨鸟先飞吗?” 没被点到的闻历还试图挣扎一下:“言导,我有经验。” 言湛:“对啊,所以我才让你留下来跟他对戏。” 夏晔自从上一次跟言湛这个大妖孽掐架失败后,在对方面前就退化成了个外强中干的怂货。在言导的淫威之下,她果断选择卖友了求荣,给言大妖留下两只“祭品”后,灰溜溜地带着剩下的人走了。 言湛嫌弃地看了一眼涂琰嘴角没来得及擦的奶油,命令道:“赶紧洗干净,完事到我房间来!” 涂二少不敢怠慢,但是总觉着这话听起来好像哪里不对的样子。 闻历和涂琰大眼瞪小眼地站在言湛面前,言大妖孽挑剔的目光来总让涂琰觉得他以为自己在选妃子。良久,言湛摇摇头,扔给他俩一份剧本,言简意赅地说道:“选场戏,演吧。” 两个人都非常识相地没敢乱动。 言湛自觉受到了充分的重视,龙颜大悦。他翻了翻剧本,选了一幕对他们说道:“就来这段吧,卢翊澄飞扑出去给关岱挡子弹。唔,还有个女主……没事,女主基本上算是背景板。”言湛顺手抓过床头的台灯扔给涂琰:“给,女主。” 涂琰抽了抽嘴角。他觉得言湛这一不负责任的行为在很大程度上降低了自己表演的难度系数,本来抛下大美人不管跑去舍命救情敌神马的,即使只是表演也实在有点反人类;不过现在换了台灯,抛弃起来显然就容易多了。 毕竟涂琰自认为还是相当尊重生命的。 这一幕是整部剧的一个小□□:背景是男主关岱和女主洛眉闹分手的节骨眼上,boss派的杀手前来刺杀他们。卢翊澄得到消息后一路飞奔而来,关岱苦苦周旋之际,他终于从天而降,扔给关岱两把木仓,完成第一阶段的任务。然后就是关岱的个人耍帅时间,在这期间卢翊澄只需要一直护着洛眉就成了。主要爆发点在后头:当一个杀手冲着没有防备的关岱开枪时,卢翊澄毫不犹豫地扑过去,推开了关岱。 那一刻,他把他所谓的“爱情”抛在了脑后。 理由正大光明,因为关岱是两个家族的希望;以及,boss正在追求洛眉,理论上来讲她应该不会有危险。 然而涂琰只觉得自己的狗眼都要瞎了。 问:蒋绎和闻历同时掉进水里,你救谁? 涂二少表示当然是救蒋绎啊!至于情敌先生,不好意思,别说家族希望了,就是人类未来,他都不带多看一眼的。 然而涂琰不是卢翊澄,他只能赋予这个虚拟人物一个与他截然不同的灵魂。 ……本色演出个屁。 给关岱扔木仓,过了;护着台灯女主,也过了。挑剔如言湛,也不得不承认作为一个新人,涂琰能演成这样已经算是相当有天赋了。 可是他卡在了给关岱挡子、弹的那一幕重头戏上。 涂二少从小就怂,既没有见义勇为的经历,也没有舍己为人的觉悟。他唯一一次动这样的念头,还是那一年被绑架的时候,他想冲进火场去救蒋绎。 可惜他是个天生战五渣,蒋绎一只手就把他扔出去了。 于是涂琰就一直都不知道,“救人”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他一次次采用不同的姿势扑到“关岱”身前,却始终不得要领,无法做出救人的姿态。 “停停停!”也不知道第几次了,耐性本来就不好的言湛终于憋不住开骂了:“你那是救人吗?我看你那样怎么觉着你是要把他往火坑里推呢?” 涂琰觉得疲惫极了,他沉默地看着言湛,无声地抗拒。 言湛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下意识地做了一个危险的挽袖子的动作。 闻历见事不好,赶紧迈了一步挡在涂琰前头,有意无意地隔绝了这两位火花迸射的眼神交流。闻历笑着跟言湛说道:“他一时间转不过弯来,我跟他说说。” 涂琰确实有点转不过来了,看着闻历也依旧是一张消极抵抗脸。闻历苦笑了一声:“我猜猜,不想救我,是吧?” 涂琰摇摇头:“也不是。只是‘他’还在那,我做不到。而且我不知道救人是什么样子的,我不会救人。” 闻历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他觉得涂琰入戏也太快了,快得有点不正常。 他迟疑了一下,说道:“不,你知道。你救过我,记得吗?” 涂琰惊讶地看着闻历,仿佛他刚才说了句外星话。 闻历:“那次在火场,消防员没来之前,我其实是有那么一会工夫,想要冲进去来着。可是你死死地拽着我,尽管你当时脑子可能已经有点不清楚了。”他回想起当时的惊险,现在却只剩下好笑了。于是闻历就真的低笑了一声,道:“你当时特别烦人。” “可是我现在只有由衷地感谢你;当时那种情况,我进去了也白搭,还要浪费警力。所以啊,”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摸了摸涂琰的头发:“你救了我,可能也救了……他。” “现在,你想好了吗?” 闻历拉着涂琰,回到言湛面前。言湛抬了抬眼皮:“这么快?”而后他不怎么抱希望地挥了挥手:“好了就开始吧。” 依然是那一幕,扔木仓(空调遥控器)、保护台灯女主、聚精会神紧张兮兮地看着闻历对着空气好一通耍帅,然后到了救人的那一幕。 言湛垂着眼皮,明目张胆地心不在焉着。 然而随着涂琰时机精准地喊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小心”,言湛的眼睛“嗖”地就亮了。紧接着,闻历的动作细微地僵硬了一下,涂琰就以此为讯号扑了出去。这一回他扑得真心实意,扑得不遗余力,把闻历整个人直接撞在了床上。那大床不堪重负,发出一声扭捏的吱呀声。 “不错!继续保持!”眼高于顶地言导竟然起身鼓掌,可见是真的不错。 翻脸比翻书快的言湛愉悦地笑了:“好了,没事多熟悉熟悉剧本,磨合一下,别老想着天南海北地野。” 说完,他终于起身走了。想来《长平旧事》马上要开拍了,导演的事情多着呢,哪可能光顾着折磨演员? 言湛一走,房间里突然就安静了下来;而这么一安静,气氛就有些尴尬了。涂琰还保持着刚才的那个动作,整个人压在闻历身上,下巴安安静静地搁在他肩窝,异常乖巧。于是闻历的心跳毫无征兆地乱了几拍,而后他又有些尴尬:他们的胸腔贴得那样近,涂琰肯定发现了他的异常。 闻历的耳朵红了。倒不是生了什么绮念,只不过因为先行代入了涂二少的冷嘲热讽。 而奇怪的是,涂琰什么都没说。他不仅没有说话,而且还十分安静地继续趴在闻历身上。 闻历轻轻推了推他:“那什么,演完了,咱起来吧?” 涂二少没有动,过了好一会,他才闷在闻历肩窝幽幽说了一句:“用力过猛,腿抽筋了。” 闻历一愣,然后不客气地打了个滚把涂琰从身上周了下去,坐在床上毫无同情心地笑疯了。 半晌,就见涂琰一瘸一拐地从言导的房间冲了出去,活像一团行走的怒气。他身后跟着一个不遗余力地用肢体语言表达做小伏低意味的当红明星,只不过他脸上的表情实在不太像是那么回事。闻历一边精准地跟在涂琰身后半步距离处,一边絮絮叨叨地安抚他:“……我说错了还不行吗?你不是缺乏锻炼。你……是那什么,二十三窜一窜,你那是长个呢。” 涂·顺毛驴·琰这才停下脚步,高冷地瞥了闻历一眼:“真的吗?” 闻历忙不迭点头称是,涂琰一张气鼓鼓的包子脸才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 闻历赶紧再接再厉:“走吧,请你吃饭去。对面好像有家排骨汤煮的不错,你长身体的时候需要补钙。” 他说得煞有介事,就好像涂琰真的在长个子似的。 涂琰却终于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意,还淡淡瞥了闻历一眼。然而和谐总是意外,世界和平终究只是美好心愿。 他不知怎么了,一眼之间温柔还未散尽,就猝然换上了与之截然不同却让人无比熟悉的冷嘲热讽。这显然是涂琰最擅长的模式,他哼了一声:“吃饭?什么点啊就吃饭?这么吃吃吃你一天得吃八顿吧?闻历,你一个演员不要保持身材,是打算去做特型吗?” 饶是闻历战斗经验丰富,也被这教科书般的川剧变脸给弄迷糊了。他愕然站在原地没有跟上去,眼看着涂琰瘸着一只脚却依然健步如飞地消失在了楼梯拐角处。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闻历竟从那背影中看出一丝色厉内荏的仓皇。 难道涂二少竟然被自己吓跑了吗?闻历险些被自己的脑洞逗笑了。 他不知道,涂琰确实是吓跑了,只不过是被他自己。因为涂琰忽然发现,闻历竟然在他的脑海里,同“喜欢的人”这个定义模糊的角色渐渐重合在了一起。 65|第65章 涂琰心安理得地霸占了别人家的主卧,竟也一夜好眠。第二天一早,夏晔来接涂琰上课,顺便带闻历去公司,却意外地在闻历家里同时接到了两个人。 夏晔有些惊讶:“正想介绍你们认识,没想到这么有缘。” 涂琰蒙了一头起床气,黑着脸不说话,闻历则是好脾气地干笑了两声。 夏晔极度乐观地粉饰太平:“这样就对了啊,师兄弟的感情就该这么好。对了,阿琰,下周有一个试镜,《长平旧事》的男二,导演刚好想要用新人。你好好准备一下,咱们有投资的,你正常发挥就行。放松点,只要你试镜的时候不把导演打一顿,基本上都没问题的。” 涂琰:“我?可是我只是个小新人啊。” 夏晔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没事,导演指名要用新人的。再说那个男二人设跟你很贴,你只要本色出演就够了。” 看到剧本以后,涂琰总算明白了夏晔的意思:《长平旧事》这部剧的男二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少爷,单从这一点来看的话,人设确实跟他很贴。 剧本写得很有水平,要情节有情节,要逻辑有逻辑,要狗血有狗血,在满屏雷剧中杀出一条血路绝对没问题。这部剧男主杰克苏女主玛丽苏,然后以此为前提……着重描写了男主关岱和男二卢翊澄一波三折的兄弟情。 涂琰那空空如也的脑子里之所以会冒出“一波三折”这个成语,是因为关岱和卢翊澄在成为生死知己之前,一直在争宠。 是的,争宠。先是卢翊澄的亲爹,然后是女主洛眉。 稍微有一点弯但是还不确定会不会彻底弯掉的前直男涂琰认为他嗅到了某种诡异的味道。 这剧的开头就是弥留之际的关岱躺在病床上的场景。儿孙满堂,歌舞升平,无不预示着家族的蓬勃与繁荣,而关岱的思绪却回到他的少年时代代,最终定格在了……他与卢翊澄初见之时,少年神采飞扬的样子。 涂琰看到这里就很想问一问,说好的一生挚爱洛眉呢? 怪不得感情线be了,呵呵呵。 …… 在这样层出不穷的无预警高能中,涂琰终于看完了剧本,也到了试镜的日子。 夏晔不知为什么会产生涂琰和闻历感情很好的错觉,她在涂琰试镜的那一天,顺手带上了闻历。 据说是为了给他加油鼓劲,但是闻历单方面认为他的存在可能只能给涂琰添堵。 《长平旧事》的导演是有“鬼才”之称的言湛,才过三十岁已经誉满业内。有才华的人通常都有点古怪的小脾气,最起码也得是任性,要不好像就对不起他的才华似的。言湛也不例外,他不知怎么突发奇想非要坚持任用新人出演男二号,这才有了涂琰这次的机会。 目的地附近的道边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那是一大波粉丝,本来井然有序地举着鲜花礼物以及有“闻历”字样的牌子,在看到他们的车后,彻底被点燃了情绪。 涂琰有些发懵地看着潮水般的人群冲到他们车前,感叹了一声:“我红了以后也会这样吗?” 夏晔:“……” 涂琰:“那可太可怕了。” “阿历!阿历!” “闻宝宝!” 闻历刚刚下车还没来得及站稳,就被兴奋的粉丝拥在了中间。他的脸上挂着万年不变的温和笑容,来者不拒地给粉丝签名合影,没一会怀里就被塞满了礼物。 涂琰早就被挤出了人群,他站在远处看着闻历,神色复杂:“他真的很爱他的粉丝,我从来没见过他耐心这么好的样子。” ……天地良心,闻小历要是对你没有这一百倍的耐心,他早把你打死了。 现场气氛如火如荼,闻历额角很快就见了汗,夏晔几次想要冲上去解围,却没能成功地挤进去。就在这时,一个温润的声音从人群后方响起:“姑娘们,小心一点,不要崴脚了哦。” 粉丝们齐刷刷地向后看去,静默了两秒钟后,爆发出一阵更大的尖叫:“路郁杉!!” 这是夏晔带的另一个艺人,一线,拿过许多奖,也是这部剧已经定下的男一号。 路郁杉三言两语就哄得姑娘们开开心心地放了人,然后带着好不容易脱身的闻历一行人迅速离开。 “你啊,就是太好说话了。”路郁杉不知第几次这样对闻历说道。 夏晔接口道:“这次多亏你了。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带的新人,涂琰。阿琰,跟师兄打个招呼。” 路郁杉谦逊一笑,对涂琰伸出手:“初次见面。” 涂琰乖乖地跟他握了握手:“可是我见过你好多次了,在电影院。” 说话间电梯已经到了试镜的楼层。电梯门一开,一个苍白清瘦的年轻人就抱着双臂站在门口,冲着路郁杉冷笑了一声:“我说下边怎么这么吵,果然是你。” 路郁杉急忙上前一步,辩白道:“阿湛,我不是……” 言湛哼了一声,侧身躲开他的手扬长而去,只丢下一句:“赶紧去化妆间,你迟到了。” 路郁杉僵直在原地,神色晦暗不明。 夏晔轻轻叹息了一声。 试镜的一共有六个人,涂琰只认识一个孟乔。涂琰上前跟他的新朋友打了个招呼,嘴角一弯:“加油啊。” 孟乔没有他人傻钱多底气足,笑得颇为心不在焉,一看就十分紧张。 试镜剧本选的是男主和男二初次见面的戏。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对于家里突然多出了另一个常驻人口十分不满,却被迫遵循父亲的命令前去“打招呼”。他先是站在关岱的客房门口充满敌意地审视了对方好几秒,然后极不情愿地进去同他打招呼:“你好,我是卢翊澄。” 尽管礼数尽到,但他全程倨傲地扬着下巴,以示心口不一。 剧本其实不难,这个镜头的难点在于,新人很难跟路郁杉搭戏…… 尽管关岱早期只是个家道中落的穷小子,尽管路郁杉已经尽量收敛了气场,但是有的新人还是很难克服心理障碍。第一个试镜的别说“倨傲”了,他连“审视”都没做到。那人站在“门口”,怯生生地看了影帝好几秒,然后鼓足勇气走进去…… 镜头后面的监制老师捂住眼睛,叹了口气;而言湛直接就疯了:“停停停!那个男二,你演的是少爷还是少爷的小厮?不,小厮都比你有气势点……下一个!” 接连几个不是这里不行就是哪里不对,搞得夏晔都有点紧张了。她为了活跃气氛,开玩笑地问涂琰道:“少爷,‘倨傲’这种表情,你应该很擅长吧?” 涂琰:“分人。” 夏晔:“?” 涂琰:“比如路郁杉,看起来人很好的样子,我就不太倨傲得起来。” 夏晔:“……” 闻历暗自叹气,跟涂琰说道:“你可以想想你讨厌的人,带入一下。”看着涂琰迟钝的样子,他又补了一句:“唔,这个剧本的设定,男主和男二是情敌来着。” 涂琰敏锐地捕捉到了“情敌”这个词,表情果然愤怒地起伏了一下。 ……紧接着却又露出了一脸怂样,与第二个试镜者如出一辙。 夏晔不明所以,她只觉得自己快被涂琰搞出心脏病了。 闻历:“……不要带入谈衡,毕竟男主和男二最后都没有得到女主。” 涂琰若有所思地看了闻历一眼,再看看镜头里的影帝,敌视和倨傲顿时就都出来了。 涂琰前面试镜的是孟乔。孟乔的底子不错,跟一线大咖也能对得上戏,虽然没什么出彩的地方,但总算是中规中矩地完成了任务。有了前头几位的对比,监制老师喜形于色地夸了他一句:“小伙子,不错不错。” 孟乔一脸受宠若惊。 这时,导演言湛已经觉得轻松不少了,眼前这个虽然还是有点差强人意,但是好歹能用,就算下一个一样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他也好歹有个备用男二号了。 这一天没白耽误功夫。 终于轮到涂琰时,他深吸了一口气,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闻历一眼。闻历一怔,随即露出一个标准的不怀好意的笑容,涂琰顿时觉得受到了挑衅。 戏服就是简单的衬衫,却被涂琰穿得贵气逼人。监制大大看着镜头里的涂琰,低声道:“这个外形是最好的。” 言湛不置可否地耸耸肩。这个是大金主指名要用的,就是外形不好他也不能不要,最多改改剧本,删删戏份什么的。不过嘛,现在看来,这个带资进组的似乎也没有那么烂。 “卢翊澄”站在“门”边,静静看着里面那个正在收拾东西的背影。他足足盯了那人好几秒,不动也不说话。监制皱了皱眉,低声道:“他干什么呢?” 言湛没有说话。 这时,“卢翊澄”忽然做了一个双臂交叠的动作,紧接着,他整个人都跟着发生了一种奇妙的变化。他明明还是一张木然的脸,那上面却好像已经有了具象化的警惕。言湛微微直起腰,看着镜头的样子有了点聚精会神的意思。 “卢翊澄”迈过“门”,算是走进了房间,他停在“关岱”身后,念道:“你好,我是卢翊澄。” 按照剧本的安排,关岱这时回过头,刚好对上小少爷居高临下的目光。这个新人表现出来的倨傲和敌意非常到位,少见地没有被他的气场影响。然后路郁杉就像剧本里写的那样,微微一愣之后说道:“你好,我是关岱。” 结束了。 言湛从镜头后面探出头,简略地给了一个“好”字;监制老师更是毫不吝惜地比了个大拇指。路郁杉笑眯眯地上前一步,拍拍涂琰的肩:“你很不错。” 涂琰却抗拒地后退了一步。 路郁杉一愣,随即对夏晔笑道:“小晔,你这个新人出戏有点慢啊。” 这时,言湛慢吞吞地从镜头后面走了出来,上下打量了涂琰一番:“在这几个试镜的新人里头,你是最好的。” “可惜啊,”他又扫了路郁杉一眼:“没有cp感。” 涂琰只觉得自己哔了泰迪。 涂琰只觉得自己哔了泰迪。 66|第66章 涂家大宅。 一大早,涂哲修坐在餐桌旁,起床气还没退散。他刚刚打开手机就发现他的宝贝弟弟在东八区普通人类的睡眠时间里,迫不及待地作了个大死。 手机开启时,弹出的第一条消息来自x行信用卡服务中心,提示他本月额度已用完,并询问是否需要提升临时额度。涂哲修皱了皱眉,咕哝了一句:“败家子。” 安悦微给他倒了杯牛奶,随口问道:“怎么了?” 涂哲修哼了一声:“你那个好弟弟,一天,一天就把我给他留的那张信用卡刷爆了……什么!这个败家子!” 安悦微被他冷不防一声吼吓得手一抖,牛奶洒了一桌子。 涂哲修收到的第二条信息,是一条带图片的微信,来自的老板。原来,昨天涂琰说话算话,竟然真的把房产证送到了会所。收银小哥不敢处置,早上一上班就交给了经理,经理吓得惊动了休假的老板。老板看见涂二少的名字,觉得幻肢有点疼,思前想后,还是把房产证跟账单一同发给了涂哲修。 涂哲修气得当场摔了手机,要不是桌子上还有他全家的早饭,估计他还想把桌子也掀了。 ===================================== “我被我大哥扫地出门了。”一大早,涂琰一手提着猫包,一手拖着行李箱,强行敲开了李遥的家门。 李遥没精打采地打了个哈欠:“可是你上我家来干嘛?你又不止那一套房。” 涂琰:“都是我哥出钱买的,而他现在打算让我独立了。住可以,但是要按市场价付房租给他。我查了一下那地段的价钱,交了房租我连饭都吃不起了。” 涂琰毫不客气地把自己的行李放进客房,回头对李遥说道:“当然了,不交也吃不起。”涂琰把猫抱出来,手贱地抖着猫大爷的爪子说道:“来,跟你哥打个招呼。” 猫大爷愤怒地“喵呜”一声,一爪子拍开铲屎官的欠手,跳下去跑了。 涂琰慈爱地目送着猫爬进窝里,才回头跟李遥说:“我哥把信用卡的钱还完以后,就直接注销了。他说一年之内如果我不闯祸,再重新给我发零花钱。也就是说这一年里我得吃你的,喝你的,花你的钱花天酒地纸醉金迷。啊,如果在这期间内你再惹毛了你爸,咱俩就只能手拉手去地铁口卖艺了。” 他最后一句话成功地把李遥的关注点拐偏了十万八千里,李遥抽了抽嘴角,嘲讽道:“卖艺,你会什么?” 涂琰严肃地点点头:“问得好,我会什么。快帮我想想,我得想办法自己赚点钱。” ……然后,李·足智多谋·遥识趣地噤了声。 涂二少的“学、历、证书”来自国外某野鸡大学,只要在校期间不出现杀人放火等重大恶劣行径都能毕业的那种。是以,虽然涂琰连自己的专业名字都没搞清楚,依然顺利地拿到了毕业证书。他在国外胡混的那几年,除了吃吃吃买买买之外接触的基本都是中国人,所以在语言方面仅限于“this”、“these”、“howmuch”之类的词汇比较熟悉。 李遥绞尽脑汁,才干巴巴地说道:“你除了精通吃喝玩乐也就剩下一张脸还不错了——简直就是具象化的金玉其表。” 涂琰认真地看着李遥,问道:“你也觉得我长得不错吗?” 涂琰的相貌确实相当不错。他的面部线条非常柔和,肤色白皙,五官精致,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一双眸子熠熠生光,仿佛有星辰落在里面。 李遥本来就没睡醒,再被他那双眼直勾勾地一盯,顿时仿佛受了蛊惑似的,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 得到了肯定答复的涂琰立马把蛊惑人心换成了一脸欠揍的沉痛:“对不起,可惜我有喜欢的人了。” 李遥:“……” 涂琰摸了摸自己的脸:“那么,卖艺不成只好卖脸了,毕竟家里的猫大爷生活水平不能下降。” 在涂二少被涂哲修怒而斩断经济来源的头一天,涂氏旗下的晋中传媒的总经理邱斯梁接到了一个电话。 “斯梁哥,咱们公司最近缺艺人吗?” 邱斯梁觉得有点头疼。涂琰是有前科的,有一段时间他不知道从哪勾搭上了一群十八线小明星,一高兴就要往公司塞人。大部分在邱斯梁眼里就是一群群魔乱舞的歪瓜裂枣,天资有限,干啥啥不行。最后涂哲修大发雷霆,直接动手把涂琰揍了一顿。 这才几年啊,这位记吃不记打的祖宗又要故态复萌了么! 邱斯梁很想直接拒绝,但是考虑到对方大小是个股东,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比较好。于是他忍着牙疼,问道:“几个?” 涂琰眉开眼笑:“就一个!” 邱斯梁想了想,如果只有一个的话倒也不是不行,如果又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他就随手往哪一塞,反正这少爷记性也不好,有俩月就忘了。于是他违心地答应下来:“行,你让她把简历发给董秘书,我会酌情安排的。” 电话那头的涂二少哈哈一笑:“太好了,不过简历能不能就免了?斯梁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那简历上除了姓名和照片,还能写出什么来啊。” 邱斯梁无声地笑了笑,心想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然而过了一秒钟,等他消化了涂琰话里的含义后,立马就笑不出来了:“你、你说什么?” 涂琰还在兀自兴奋:“你看,你也觉得我是个可造之才吧?斯梁哥,我什么时候去趟公司,咱们当面谈一下?不不不,我马上就是公司员工了,还是按照流程来,我直接跟董秘书约吧。” 邱斯梁:“……”他万万没想到,这少爷想要塞进他公司的竟然是他自己!涂二少在他眼里就是个烫手山芋,烫手到什么程度呢?反正在邱斯梁看来,收他进公司,比得罪几个股东什么的严重多了。 不过,他究竟是哪里想不开啊?没事花天酒地的日子不好吗! 邱斯梁稳住涂琰,然后一个电话打到涂哲修那里:“这活没法干了!” 涂哲修对此表现得十分冷静:“你就当公司多了一个长得帅没技能的新绣花枕头嘛,跟那些新人一视同仁就好。放心,我家阿琰就像兔子一样乖,就算急了……” 邱斯梁惊悚道:“咬人?” 涂哲修:“……窝里横。” 邱斯梁:“……” 许诺了丰厚的年终奖,涂哲修狡黠地笑了笑,冠冕堂皇地说道:“对涂琰要和对别的新人一样,该拿多少拿多少,该怎么分成怎么分成。要是这一年利润降了……老邱啊,你可不要出现这种失误啊。” 邱斯梁一边在心里问候了老狐狸上司,一边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涂哲修愉悦地给自己泡了一壶茶。他的弟弟终于迈上了独立的康庄大道可喜可贺,他只需要再推他一把。至于手下的人,他们总是需要磨练才能成长的嘛。 邱斯梁让秘书约涂琰见面,叫上晋中传媒最能干的经纪人,亲自着手安排涂二少出道。 如何在不给公司赔钱的情况下,还能让涂二少赚到钱,这个难题在几天之内干掉了邱斯梁头顶上硕果仅存的几根毛发。毕竟据他所知,涂琰在此前的二十三年人生里,除了败家没有表现出过其他任何方面的天分。 出乎邱斯梁意料的是,涂琰来公司的那天,表现得非常乖巧。他穿着最简单干净的t恤和牛仔裤,头发也弄得清清爽爽的,再配上讨喜的长相,浑身上下没有一根汗毛能跟“熊孩子”三个字沾上半点关系。 晋中传媒的金牌经纪人夏晔有些吃惊。临行前看她见多识广的上司那一脸如临大敌的样子,她还以为自己要见到一块多么烫手的山芋,现在看来—— 又乖又软萌,光这张脸就能吸一大票姐姐粉妈妈粉。 “两个方案。涂先生,您看一下。”夏晔递给涂琰一份精简过后的策划书:“一个是参加选秀出唱片,另一个是选一部合适的电视剧。您的外形很有优势,只要运作得当,基本做什么都能事半功倍。” 涂琰对夏晔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姐姐别客气,叫我阿琰就好了。你说的我不是很懂,不过哪一个赚钱比较快?” 夏晔:“……”她求助地看了邱斯梁一眼,这是小股东,boss的弟弟?怎么看起来这么缺钱…… 邱斯梁不好把上司的家事摆在明面上说,只好冠冕堂皇地装没看见。夏晔拼命压住嘴边蠢蠢欲动的肌肉,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的样子:“不好说,还是看个人。” 涂琰失望扁扁嘴:“那就电视剧吧,毕竟我五音不全。” 夏晔:“……那行,我先去给你报个培训班,然后挑个好角色给你演。” 这年头,大爷大妈小姑娘们都是外貌协会的,长得不错的都能红。邱斯梁一点也不担心。但是涂二少一贯随心所欲,从那些前科来看眼光也不太高,万一把公司当成后宫,他可找谁说理去? 于是谈完之后,邱斯梁把涂琰单独留下来,亲手给他泡了杯咖啡,拐弯抹角地说道:“二少,咱们公司规矩不多,我也不拘着您了。但是有一条,就是谈恋爱要跟经纪人报备,您看您能接受吗?” 67|第67章 当天,试镜的最终结果并没有出来,因为言湛执意抱着他的“cp感”不放,大有把大金主的意思当个屁放了的意思。 “你们不能这样!”言湛似乎已经出离愤怒了:“男二号你们说了算,行;男一号还是你们说了算?那这部戏还要我干什么?” 监制老师好言规劝:“小路和小涂无论是演技外形都很不错嘛,上头也没有胡乱塞人,你究竟有什么不满意的?至于你那个‘cp’感什么的,他们俩看起来也没有不像兄弟啊。” 据说言湛当时一言难尽地甩了一脸高冷的面目可憎。 夏晔和监制跟他吵了大半个钟头,言湛咬死了要“再研究一下”。后来夏晔发现此人犟劲上来,根本无法沟通,只好身心俱疲地甩下一句“你再考虑考虑”,扬长而去。 涂琰下午要上课,闻历也还有工作,刺头什么的还是交给能者多劳的领导吧。 涂琰的课跟闻历的工作,地点南辕北辙。于是夏晔得在送闻历的途中绕个挺大的圈子,把涂琰丢在教室附近。她在等红灯的时候疲惫地掐了掐太阳穴:“你们俩什么时候能买个车啊。” 闻历:“我摇不上号。” 涂琰:“我有车,没钱开。” 这日子没法过了。红灯一变,夏晔泄愤地踩了一脚油门。坐在副驾驶的闻历顿时有种过山车突然启动时的感觉,结结实实闷了一脑门冷汗。他惊魂未定地抓了把扶手:“姐,你急什么?” 夏晔咬牙切齿:“回公司去给你催助理!” 下午的课开始之前,孟乔依旧跟涂琰坐在一起。他试镜试得很是忐忑。他在看完涂琰的表演后本来已经不抱希望了,因为涂琰演得实在比他好太多了。可是……谁能想到,最后导演会说出那么一句话呢? 那么言导是不打算用涂琰了吗?那,他会选中自己吗? 孟乔的心跟着这一丁点的可能性,期盼地胡乱鼓舞了起来。头一部戏就能演男二,这是多么可遇不可求的际遇啊。而现在,可遇不可求突然成了触目可及的胡萝卜,孟乔觉着就凭这个,自己也乐意当一当那拉磨的蠢驴。 他在真心实意地渴望着自己能走上这个狗屎运。 整个下午的形体课,孟乔都上得心不在焉的,老师脾气再好也没绷住说了他好几回,可惜收效甚微。孟乔的游魂状态一直保持到下课回家之后;要不是一路上跟着涂琰,恐怕他已经走丢了。 “哎,你怎么回事,要跟我回家啊?”电梯里,眼看着孟乔就要错过自己家的楼层了,涂琰终于忍不住给了他一肘子。 孟乔挨了一肘子,一脸茫然地看着涂琰。这时电梯门在他们面前缓缓合上,孟乔的目光才迟钝地挪到右上角的楼层标识上,顿了顿,如梦初醒地骂了声娘:“卧槽,我怎么没下去?” 涂琰:“……” 这么一折腾的功夫,电梯已经到十二层了,孟乔的手纠结地在操控面板上的“十三”和“二”上徘徊了三秒钟,最后按了二:“算了,就当我送你回家好了。” 涂琰瞥了他一眼:“你魂掉了一下午,终于舍得回来了?” 孟乔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我是紧张嘛。怎么,难道你就不担心吗?” 涂琰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但是并没有办法感同身受。他耸了耸肩:“这有什么好担心的,这回不成不是还有下回么。”而且这么奇怪的剧本,他本身兴趣也不是不大。 孟乔跟看怪物似的看了他一眼:“机不可失啊兄弟!你知道言湛的戏多难上吗?他那个人吧,虽然严厉了一点——好吧,是刻薄——但是他拍一部准能火一部,而且还不是黑红的那种。这么说吧,他这部戏你要是能演男二号,回头电视一播,好歹还不混个脸熟?回头公司再推一下,搞不好就成三线了。”他忧心忡忡地看了旁边那位不食人间烟火的老兄一眼:“下回?谁知道下回言湛什么时候拍戏?谁知道下回他还会不会抽风要用新人了?” 涂琰没想到这个挂羊头卖狗肉走向清奇的剧本竟然这么难得,只好闭上嘴不说话了。 过了几天,《长平旧事》的试镜结果出来了。 孟乔因为表现不错,虽然没拿到男二的角色,但是也被剧组录用了;而男二最终还是落在了涂琰手里。涂琰接到经纪人姐姐的通知后有那么一瞬间的欣慰:看来导演总算是放弃了“男主和男二的cp感”这种不该出现在主流异性恋电视剧里的奇葩东西,走上了阳光灿烂的正途。 然而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言湛并没有放弃“cp感”,他之所以决定用了涂琰,大抵是迫于金主的压力;而且为了那什么劳什子的“cp感”,言大导演竟然丧心病狂地开掉了路郁杉这个一线大牌。 ====================== 拍定妆照的当天,言湛一脸喜色地把新鲜出炉的男一号、涂琰未来几个月里的搭档推到涂琰面前:“看看,他跟你多相配。” 涂琰这回用尽全力也没软萌起来,他丝毫不给面子地冷笑了一声。 导演心情好,没有跟他计较,不过他又十分没眼色地喜上眉梢:“闻历别愣着,跟小涂打个招呼啊。” ……涂二少认为,他可以勉强容忍一个萌点奇葩的剧本,但并不意味着他愿意跟他的情敌先生演一出暧昧向清水*。 言湛显然是看不懂别人脸色的,也可能是根本不想懂。他强行忽略了涂琰的不悦,又推了站在原地不动的闻历一把:“别害羞嘛。” 言湛看着瘦弱,鼻梁上还架着比手机薄不了多少的一副镜片,但是隐藏身份可能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闻历被他猝不及防地一推,整个人一个趔趄,精准地顿在了涂琰身边。涂琰冷哼着往旁边跨了一步,言湛却自顾自地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喜笑颜开地打量着这对“怨偶”,眼睛里泛出兴奋的光芒:“我要的就是这个感觉!” 然而,不管涂琰愿不愿意,夏晔早就替他把合同签了;而合同上规定的违约金,是现在的他根本付不起的。涂琰人穷志短,只能忍着牙疼任由导演为所欲为。而闻历不仅牙疼,而且头疼。涂二少有数不完的钱和大把无所事事的闲功夫,而且惯爱针对他,可以想见这几个月的拍摄大概不会很顺利。 即使涂琰资产被冻结,他的哥哥勒令他出来独立了,可那又怎么样呢?涂琰是他爸和他哥的心头肉,这是在b城权贵圈子人尽皆知的事。更别说涂琰这么乖巧可爱,自己一个外人都能一分钟原谅他八次,涂哲修又怎么可能舍得真下狠手。 涂哲修最多也就是像以前的无数次一样,放放狠话,吓唬吓唬涂琰,然后还不是该怎么惯着就怎么惯着? ……以及,这意味着涂琰可能乖不了两天半,随时都有可能原形毕露。 被涂琰用各种幼稚的小手段折腾过许多次、也没有真的讨厌涂琰、反倒依旧认为他“乖巧可爱”的闻·斯德哥尔摩·历,把自己忧郁成了一朵蘑菇。 闻历决定不再逆来顺受,他试探地给言湛提了个小建议:“言老师,我昨天熬夜看了这个剧本,觉得男主和女主的对手戏比较少,反倒是和男二号卢翊澄的戏份最多,这个是不是稍微有那么点……不合常理?” 涂琰难得跟闻历立场一致,以至于有点骑虎难下。他权衡了一下,还是决定先放下脸面,支持一下情敌先生。 “就是,您这剧本写成这样,还不如坦诚点,直接拍成*向;反正现在也能上星了。” 言湛果断摇了摇手指:“你懂什么。能上归能上,但是只能上午夜档。我拿着一个午夜档的剧,能卖什么钱?” 涂琰被言湛赤果果的拜金嘴脸惊呆了。他难以置信地对言湛说道:“你们这些艺术家不都是些视金钱如粪土、又清高又任性的家伙吗?” 言湛愉悦地笑了:“你对艺术家有什么误解吗?艺术家也是要吃饭的,而且艺术家们为了实现梦想,可是要花大价钱的。与其老了以后穷困潦倒地抱怨明珠蒙尘,清高算个屁。唔,而且我本来就很爱钱啊,要不我在怎么会容许那些大金主对我的选角指手画脚?” 言湛铁了心要把艺术家的清高踩在脚下,踩得理直气壮,踩得正大光明。闻历无言以对,只好退而求其次。他明晃晃地看了涂琰一眼,然后对言湛说道:“好吧,我一定会尽力的。虽然我跟涂二少有点小误会,但是保证不会带到工作里。” 言湛冷淡地扫了他一眼,柔声道:“闻历,你再说一遍。” 那声调听得闻历心里发毛,硬着头皮干笑了两声。 涂琰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明晃晃地嫌弃了,登时对闻历怒目而视:“你能保证的我也能保证!虽然你这个人确实惹人嫌,但是我也是有职业操守的好不好!” 闻历不知道涂二少竟然还有“职业操守”这种东西,赶紧见好就收换了经纪人出马给涂琰顺毛。自己则适时地退到一边,在没人看见的地方牵起一抹浅笑:涂琰这人或许没什么别的优点,但是绝对言出必践。有他这句话作保,他们接下来几个月的工作想必可以顺风顺水了。 68|第68章 那天晚上涂琰是在闻历家过的夜。 闻历晚上偷了个懒,用中午剩的排骨汤加了一把花生,做了个曾拯救过无数懒人的整个番茄饭。米饭软软糯糯的,一粒粒粘在一起,被排骨汤的滋味浸得十足;再把番茄一拌开,饱满的汤汁倾泻而出,既提色,又解腻。 闻历煮在饭里的都是精排,又细心地剔了骨头,煮得透烂的肉混在饭里,看一眼就让人食指大动。饭还没等盛出来,涂琰盯着锅就错不开眼珠了。可是闻历递给他的只有小半碗,涂琰顿时就不满意了:“这么一大锅,你就给我这么一口?球哥都比我吃得多!” 闻历无奈,又敷衍地给他添了一勺:“你当心撑着。” 涂琰撇撇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之后,成年人涂琰忍不住再又添了一回饭。 涂琰不堪重负的消化系统终于抗议着罢工了,饭后两个小时,涂琰的胃开始一阵阵地剧痛,不久之后,他就冲进卫生间呕吐了起来。 躺在主卧床上的涂琰看起来虚弱极了。闻历喂了他一杯白开水,他也乖乖地喝了。闻历放下杯子,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脸颊:“成年人,嗯?” 涂琰理直气壮道:“还不是因为你做得太好吃了。说真的,当年你要是不摊煎饼改卖这个,说不定早就发家致富了。” 闻历笑了:“少爷,这个成本多高啊,我卖这个只会赔的更厉害。” 涂琰撇撇嘴:“比那些居酒屋卖的死贵的鳗鱼饭好吃多了,你卖两百一份我也买。哎,要不我给你投点钱,咱们弄个方便食品怎么样?就做这个。” 闻历在他的头上轻轻敲了一下:“别胡思乱想了,赶紧休息。想吃我以后再给你做,何必弄得这么麻烦?” 被当面拆穿了小心思的涂琰厚颜无耻地笑了:“那就这么说定了啊。” 当晚闻历睡在客房,在天刚亮的时候准时醒来。他盘算好家里的两个人类早上吃什么,又想起隔壁的球哥今天的猫粮还没人伺候,或许水也没有了。于是他随意地在睡衣外头套了件帽衫,拿着涂琰的钥匙先去隔壁给球哥弄吃的。 干脆抱过来养算了,闻历出门时迷迷糊糊地这样想道,球哥比他家那只两脚兽可可爱多了。 b城的初秋,一早一晚已经有了凉意,闻历一开门,叫打着旋儿的小风一吹,清醒了不少。秋高气爽总是让人心情愉悦的,闻历轻声哼着歌,越过电梯走到对面的涂琰家门口,把钥匙插、进锁孔,旋了一下。 混着门锁开启的声音,闻历觉得自己仿佛听见了一声微不可查的快门声。 涂琰的房子靠楼梯间很近。但是因为是十五层,平时根本不会有人爬楼梯,所以楼梯间的门是长年上锁的。闻历有点疑惑,下意识地就循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了过去。 一个戴眼镜的瘦小男人,穿着件半旧的夹克,手里还拿着小小一只半旧的数码相机。 那男人的长相跟打扮,扔到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然而出现在这里,却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狗仔似的。闻历的第一反应竟是迟钝地愣了愣:因为这整栋楼都是晋中的,安保一向严格,陌生人根本不可能混进来。 楼梯间里的男人见行迹暴露,当即落荒而逃。闻历想追,可偏巧这时候涂琰家的门已经被打开了。他们家的猫祖宗可能是因为一天一夜没见着铲屎官,甚是挂心,听见动静居然降尊纡贵地跑到门口接驾。 结果门打开了却没见铲屎官的影,好奇心旺盛的球哥“嗖”地一下就窜了出去。 闻历:“……”抓人还是逮猫,在线等! 一迟疑的功夫,小个子男人已经没影了,闻历索性给楼下保安打电话让他们帮着拦人,自己则去满世界找猫。他也想得挺开的:反正自己只不过是被拍到开个门,鬼知道他开的是谁家门;那猫却是涂琰的心头肉,要是跑丢了,他得伤心死。 幸亏心头肉好奇心有限,胆量是一等一的怂。那货在楼道里疯跑了一阵之后,觉得外面的世界并不精彩,就想回家,结果它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回不去了! 闻历找到球哥的时候,它正蹲在人十六楼、涂琰正上方的那一家门口,一边哀叫一边拼命挠门呢。 闻历:“……” 从来没有过这种经历的球哥吓得够呛,一点也女王不起来了。它看见个熟人就拼命往人怀里钻,闻历没费什么劲就把球哥抱回去了。 虚惊一场。 闻历长出了一口气。他抱着球哥边走边想,宠物的性格真是随主人啊,这玩意有时候竟然比dna更准确。 然而早晨在涂琰家门口蹲点的那个狗仔,可就不是虚惊了。 那位其貌不扬的先生也不知道有什么飞天遁地的本事,在全楼保安的人肉围堵加监控搜寻之下,居然全身而退,并且在一个小时之后,成功地让他的照片见了报。 而这个时候,涂琰才刚刚起床。 闻历的估计有点过于乐观了:那个狗仔不仅拍到了他开涂琰家的门,还拍到了他从自己家出来的照片。 照片一共只有三张,但是足够让人浮想联翩了。 天刚亮,大多数上班族也才刚刚起床的时间,从谁家到谁家都不重要了。网友们从闻历拿钥匙开门的这个细节推测,普遍认为他是刚刚在涂琰家过了夜。这组图片在排除了ps的可能性之后,几乎坐实了涂琰和闻历的关系。连夏晔都打电话质问闻历道:“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怎么一天两天的老睡在一起,不会真的有奸、情吧!” 闻历哭笑不得地跟她解释了事情的原委,夏晔在电话那头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们俩可安生两天,别再给我层出不穷地惹麻烦了——妈的,老娘多少年没早高峰的时候出过门了!” 骂娘的可不止夏晔一个,还有暗搓搓地在会议室里摔杯子的邱斯梁。一大早,他再一次接到了败家上司的电话,被质问他的弟弟为什么又上了头条,以及—— “听说阿琰在你们公司交了个男朋友?那记者技术太差我没看清楚,你稍后把高清的图片资料发到我的私人邮箱。” 然而,吃瓜群众们对这对cp的观感,目前来说是不大好的。主要是因为涂琰还没从昨天的头条上下来,就又上了今天的头条,“真是想红想疯了”。 “劈腿、骗婚、抱大腿、同性恋,还有什么是这位新人没炒过的?” “作品一部没见过,话题可没少炒。虽然黑红也是红,但是这样红的真的好吗?” 在诸如此类不绝于耳的质疑声中,格外引人注目的还有来自于“一位前辈”对闻历的关照。 这位前辈总喜欢以“我只不过比你们年轻人多吃了几口盐”作为开头,对后辈谆谆教导,以“好为人师”圈了不少看热闹的粉丝,专业反倒不太出名,他的很多粉都不是很清楚他的主业是什么。但是他入圈时间长,人脉广,往往还真有人买账。 这位前辈就是张秋鹤。 张秋鹤的这一条微博延续了他以往“直言不讳”的风格,直接圈了闻历,还带了#涂琰#的话题。他语重心长地自称“张叔”,并且看在“曾跟你共事一场,知道你是个上进的好孩子”的份上,对闻历进行了劝说。 长微博洋洋洒洒千把字,大意是说自己在剧组兢兢业业有目共睹,却因为得罪了某个“背景深厚的新人”而被排挤,最后甚至被赶出剧组。希望闻历引以为戒,不要因为经受不住一时的诱惑,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得不偿失。 最后,他还扑朔迷离地引用了裴多菲的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涂琰看完之后倒是没多少愤怒的情绪;他只是惊叹于这个世界上还有如此厚颜无耻的人,颠倒黑白毫不脸红。他皱着眉头问闻历道:“你说,他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闻历面无表情:“意思就是你的金主很厉害,让我不要不自量力跟他抢人。” 涂琰:!!! 闻历赶紧安慰他:“没事,他也就蹦哒几天欺骗欺骗不明真相的群众,张秋鹤在圈里名声都烂透了,不会有人相信的。用不了多长时间,他的画皮就会被揭穿的。” 张秋鹤的画皮什么时候被揭穿还未有定论,涂琰的金主可已经有了好几个人选。有说是某富二代的,有说是某土大款的,甚至还有人认为,直接就是晋中的当家人邱斯梁,理由是晋中为了捧这个新人真是不惜血本。 但是很快就有人指出了其中的漏洞:晋中虽然是邱斯梁当家,但他上有总公司,下有决策层,也不可能事事说了算,所以可能还是邱斯梁的上级。 而此时,“金主”之一正翘班在家跟老婆一起看八卦。 涂哲修:“网上有人说我包养小鲜肉,一掷千金横行霸道!” 安悦微白了他一眼:“你明明只会在家里横行霸道。你这么厉害,怎么不见你替阿琰出头?” 涂哲修摆摆手:“不急不急,他是个成年人了,这种小事就该自己解决嘛。” 安悦微疑惑地看着他。 涂哲修无良地笑道:“你没发现吗?网络上这些人黑起涂琰来,可有意思了。” 69|第69章 闻历走得离化妆间越近,就越有种近乡情更怯的荒唐感觉。 可是,那个“陆千山”造的孽,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这样想来,闻历便觉得又有了几分理直气壮的理由。 然而临到化妆间门口时,闻历还是十分没骨气地绕到窗边,探着头寻找了一个合适的角度,好让他可以从半遮半掩的窗帘里看见涂琰。 化妆师和助理都不在,化妆间里就只有涂琰一个人。他的假发套已经摘下来放在一边了,想来大概是已经卸完妆了。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紧张和气短复又卷土重来,闻历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不受控制地乱跳一气,花了好几个深呼吸的功夫才重新压了下去。他酝酿了半天,才摆好一个姿势,一鼓作气往门口走去。然而,在触碰到门框的那一瞬间,他的气势汹汹又滑稽地变成了小心翼翼。 闻小怂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往里看,脚有一下没一下地在门口的地毯上蹭来蹭去,妄图合情合理地弄出点动静,好让里头那只入了定的涂琰亲自发现他。 然而涂琰似乎并没有回头的打算。 涂琰的状态不太好,演这么一场戏给他带来的影响,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谢澜渊教他的办法也失去了良好的效果,尽管他已经一遍遍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那不是真的,你看,你这不是还活的好好的么? 当闻历终于鼓起勇气走进来时,涂琰刚好有所感似的回头看了一眼。四目相对时,涂琰忍不住惊惶失措。 闻历顿时觉得心疼得不行,他走过去把涂琰按在怀里,一遍遍地安抚:“没事,没事了……” 可是涂琰浑身都抗拒地僵硬着,铁桶似的让人无从下口。 闻历有点失落,不得不放开了他。 涂琰低下头:“对不起啊闻小历,我……我不是故意的。” 闻历硬是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啊。” 走近了一看才知道,涂琰脸上的妆并没有卸干净。他正在跟左眼皮上粘着的假睫毛奋战——右边的已经撕掉了,眼皮叫他弄得红通通的。手边堆着好几坨用过的卸妆湿巾,可以看出这人对卸妆这种事全无章法。 涂琰漠然看着镜子里的“陆白”,好像只要对着镜子一点点地卸了这张面具,就能露出原本是涂琰、而并非陆白的真正的一张面孔。 可惜事与愿违,由于手法太差,直到涂琰把自己的脸都搓的红了,他也没能从陆白的阴影了摆脱出来。涂琰渐渐地有些急躁起来,他泄愤似的按了好几汞卸妆油,不管不顾地就要往脸上糊。闻历觉得不对,赶紧一把按住他的手:“阿琰!” 他才一碰到涂琰的手,涂琰本能地就要挣开他,幸而总算被理智所阻挡,可闻历依旧觉察到了他的抗拒。闻历有些头疼地安慰道:“别胡闹,我想到一个办法,要不要一起试一下?” 涂琰抬起头,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什么办法?” 闻历找了化妆师进来,快速而轻柔地替涂琰卸了妆。然后他把涂琰带回酒店房间,细心地挂好“请勿打扰”的牌子。闻历按着涂琰在椅子上坐下来,宣布道:“我们重新演一次。” 涂琰没有说话,但是看起来有点抗拒。 闻历又解释:“别担心,咱们按我的剧本演。在我这里,陆千山不会让阿白替他送死,也不会爱上别的女人。” 涂琰若有所思地发了一会儿呆,总算看起来稍微有点兴趣似的。 贯穿整部电影的戏份,他们俩当然不可能都演了,时间也来不及;闻历抱着笔记本,简单地写了个续集。涂琰就捧着杯热牛奶,好奇地坐在一旁看着。当他看到恶贯满盈的陆千山良心发现,为救奄奄一息的陆白而死时,赶忙抗议道:“这不行!你都改同人剧了,陆千山当然得活着。” 闻历笑道:“可是反派不死,不符合人民群众的审美啊。” 涂琰撇撇嘴:“什么啊,你的剧本里反派已经成主角了,主角死掉才不符合观众审美呢。” 闻历敛了笑容,温言道:“我不要什么观众,也不要演给别人看。阿白,你希望陆千山活着吗?” 涂琰脱口而出:“陆白当然想陆千山活下来了啊!” 闻历一愣,然后促狭地笑了。他痛快地删掉最后一段,一边迅速敲击着键盘,一边说道:“听你的,那就改成反派和反派的小琴童过上了性福的生活好了。” 涂琰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过了一会儿他又指着屏幕道:“哎,你打错字了。” 闻历摸摸下巴,笑得有些不怀好意:“是吗,可我怎么没有觉得。” 陆白奄奄一息地躺在地(床)上,可是预料之中的刀剑并没有砍到他身上。陆白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却发现本该远走高飞的陆千山正挡在他前面,一剑格开了同时砍过来的三柄兵器。 陆白大惊失色,失声叫道:“先生,您怎么回来了!” 陆千山淡淡瞥了他一眼:“伤成这样还不噤声!我记得我说过让你等我回来的,阿白,你怎么敢死?” 那语气明明是轻柔的,可陆白却明显地感觉到了其中的怒气。明明连死都不怕了,却没出息地被陆千山一句话吓得生生打了个寒颤。陆白低下头不敢说话,心里却说不出地冒出来一股甜意。 “打戏就不拍了吧,也没有对手。”这段演完,闻历对涂琰说道:“赶紧进行下一步吧,我看看是什么啊……性福生活,快,准备好。” 涂琰被他一本正经又当演员又当导演的样子逗得直笑,闻历也笑着揉了把他的头发:“怎么样啊,我这招比谢哥那馊主意好使多了吧?” 涂琰一愣,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心情真的已经好了起来,也不再为陆白自怜自艾了。他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问闻历:“是啊,你真厉害。那下面的咱们还拍吗?” 闻历神秘地勾起唇角:“拍,怎么不拍?同人剧也要做得敬业点,好不容易写得好歹得演完啊——我看看啊,真就剩这段性福生活了。” 涂琰完全不知道前面有什么在等着他,配合地点点头:“行行行,性福生活你想怎么拍?” 闻历拉上酒店房间的遮光帘,又仔细地留了条缝隙,一边对涂琰笑道:“你马上就知道了。” 陆千山抱着伤重的陆白,轻轻放在床上,往他嘴里塞了颗珍贵的丹丸(不知道从哪搞来的麦丽素),又拿筷子蘸了一点水喂给他:“没事了,没事了阿白。” 床上的“阿白”舔了舔巧克力外皮,鼓了几下嘴,咽了。 闻历哭笑不得:“不对不对,这个得吞下去才行,你可是昏迷着呢。” 涂琰坐起来:“好好好,再来一次。” 吃了第二颗“仙丹”没过一会儿,陆白便悠悠醒转过来。 陆千山喜出望外,轻声唤道:“阿白!” 陆白的目光渐渐聚焦:“先生?” 陆千山摸着他的头发:“我说过要你等我回来,可你竟敢想要一个人死去,你说,你该不该罚?” 陆白低着头唯唯道:“是,阿白错了。” 陆千山看起来满意了一点:“那么,把衣服脱了吧。” 陆白霍然抬头,满脸的红晕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生病,他不可置信地说道:“您、你说什么?” 陆千山促狭地笑了起来:“我要看你的伤口啊,怎么了?”说着,他慢慢贴上了陆白的身体,喃喃道:“阿白却是想起了什么呢?”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陆白耳畔,让他心跳如鼓。而偏偏始作俑者还仿佛纯良似的,将手探进了他的衣襟。 陆白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陆千山已经好整以暇地解开了陆白的衣服,白皙的胸膛袒露在他眼前,他的手便跟着贴了上去。明明没有一点伤痕,陆千山却在上面轻抚着,一边还煞有介事地说道:“阿白,阿白,这都是因为我吗?” 陆白脸红心跳,脑子里全乱了,口中呐呐地胡乱应着。 陆千山一低头,就吻上了他的胸膛。 陆白抽了口气:“先生,你……” 陆千山居然还一脸正直:“怎么?阿白且忍忍吧,咱们如今这缺医少药的,只有这一个办法能消毒了。别动,万一伤口发炎发热起来,可怎么办?” 陆白觉得自己现在就已经开始发热了。 他被陆千山强有力的大手按着,挣也不敢挣一下,脸红得像要滴血,头顶都快冒烟了。他一直“先生先生”地乱叫着。 大概是嫌他聒噪了,陆千山抬起头来,郑重地比了个禁声的手势。 陆白顿时不敢动了。 陆千山却还嫌不够,欺身而上堵住了阿白的嘴。 陆白整个人都僵硬了,陆千山低笑着扣住他的手,让他搂住了自己的脖子。 陆千山的手一路往下,抚摸揉捏着他的颈背腰侧,一簇簇地点着小火。 然后又灵巧地钻进了阿白的裤子里…… “够了!够了够了!”涂琰按住闻历作怪的手,连连阻止。 这也太怪异了,被媳妇觊觎了屁股什么的…… 闻历轻笑了一声,伸出两根手指点在涂琰唇上。房间里黑暗又静谧,仿佛世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那一点从缝隙中钻进来的光线,直戳进人心里,将一切感官放大到沸腾。 “阿琰……”涂琰听见闻历在他耳边呢喃,慢慢便如同受了蛊惑一般,阖上了双眼。 ==========拉灯 70|放心买吧 等到涂琰第二天醒来时,只觉得腰酸背也痛,下身某个不可与人道的地方还是麻的。他花了好几秒的时间回想昨晚发生的事情,然后渐渐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居然!被!媳妇!上!了! ……想想昨夜自己居然被亲了两口就意乱情迷地放弃了抵抗! 太狡猾了!心狠手辣! 涂二少简直怒火中烧,他一直以为纯良的小媳妇,居然利用自己入戏,趁火打劫上了自己! 好吧,偶尔耍点小心机什么的还挺可爱的,然而,那可是他的媳妇,他还没吃到嘴,反而成了别人的盘中餐! 闻历已经把自己收拾好准备下楼拍戏了,他看起来平和而餍足,脸上完全看不出鏖战一夜的疲惫,神采奕奕地跟某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涂琰腰酸腿软完全坐不起来,只好躺在床上愤愤不平地瞪了他好几秒,继而又想道,这姓闻的莫不是个狐狸精变的,精通采阴补阳? 呸呸呸,总觉得哪里不对的样子。 发觉涂琰醒了,闻历走过来,俯下、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涂琰依旧凶狠地瞪着他,结果因为一双眼睛蒙着晶莹的水汽,凶狠起来有点差强人意,倒是更像……娇嗔。 闻历觉得下腹有点发紧,这一大早的啊,还让不让人活了哟。 闻历又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柔声道:“床头柜上有水,伸手就能够着;锅里有煮好的粥,一直温着呢,待会睡起来吃一点,不能不吃早饭。我先下去了啊,要不待会儿要来不及化妆了。” 这么一说涂琰那颗装满了反攻两个字的大脑终于被挤出了一点空隙,想起了他的工作,说道:“这么说来我今天也有戏份啊。” 闻历笑了笑:“这个啊,刚才小张接到通知,说是计划调整了。你今天可以休息一天,可能昨天周老师觉得你状态不太对吧。” 涂琰的重点却不在这里:“我的助理为什么不直接给我打电话?” 闻历耸耸肩:“他打了啊。但是你当时睡得跟小猪似的,怎么叫都叫不醒,所以我就先替你接了。” 涂琰一听,头上的呆毛都炸起来了:“什么!你你你你怎么能……那、那他几点打的!” 闻历回想了一下:“大概五点多一点吧。” 涂琰顿时抓狂,大半夜的!闻历接了他的电话!那跟被捉奸在床有什么区别?他死死盯着闻历,语无伦次地说道:“那、那不是……” 闻历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发:“这有什么值得怕成这样?咱俩本来就住同个房间,我帮你接下电话怎么了?” 涂琰想想他说得也有道理,于是松了口气,又追问道:“然后呢?你怎么说的?” 闻历笑了:“就实话实说啊,你昨晚太累,现在起不来了。” 涂琰:“……”这日子没法过了! 闻历走后,涂琰又睡了一会儿,再次醒来是九点多,精神似乎好了许多。他觉得有些饿,于是爬起来到门厅端了碗粥。结果因为腿软得不行,几步路都走得异常艰难,还险些把粥碗扣了。 涂二少于是更加恼羞成怒了。 涂琰几乎在床上躺了一天,闲来无事满脑子都是怎么反攻,反攻以后该怎么吃。 等到yy得满足了,涂琰艰难地翻了个身,又想起了自己那一摊满心的烂帐,少不得又是长吁短叹。 闻历拍完戏回来时,看见的就是涂琰躺在床上、忧伤流了一地的景象。闻历惊疑不定地走过去,见他没发烧才松了口气:“阿琰,你怎么了?” 涂琰没精打采地冲他点点头:“你回来啦。” 闻历赶紧把打包回来的饭菜放在桌上,快步过来坐上床拥住涂琰:“怎么了?哪难受?” 涂琰抬眼看着他,几度欲言又止,最后咬咬牙,说道:“闻小历,我有话跟你说。” 涂琰的脸上混杂着愧疚与挣扎,还有点要摊牌前的郑重其事,诸多神色不一而足,调色盘似的简直能开个颜料铺子了。闻历愣是被他的郑重弄得心里七上八下的,他放开涂琰,换了个正襟危坐的姿态,眨眼的功夫心里就转过了七八个be结局,拿不准该选哪个好。 移情别恋?家里反对?又或者是……在外头有私生子?一时间闻历又脑补出了八百出狗血豪门大戏,把自己搞得紧张兮兮的。 就听涂琰沮丧地说道:“对不起,我还是分不清我到底喜欢谁……” 闻历的心霍地沉了下去,他的第一反应是:果然自己还是比不上他么? 也是人之常情。 哪知涂琰的声音更小了,怯怯地去拉他的手:“闻小历,我的那个毛病根本就没好,现在我不知道我喜欢的是你,还是陆千山了。” 闻历:“……” 心中犹如被一万头呼啸而过的草泥马践踏过,闻历直想学着咆哮教主的样子把钻了牛角尖的涂琰摇醒:醒醒啊!你爱的明明是英俊潇洒温柔专一的在下,关陆千山那个渣渣什么事啦! 可偏偏心理疾病这种事情旁人不好多说不好说,因为很多时候旁观者清并没有用,关键还是得当事人自己想明白。于是闻历只好打落牙齿和血吞,故作轻松地笑道:“这个事啊,陆千山和闻历不都是我么?哈哈,说笑呢,我可以等你想清楚。” 涂琰只觉得内疚得不行,内疚得就连被上这种事都变得可以接受了。 刚好,他们俩一个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跟谁上床,一个没搞清楚自己应该在上在下,也算扯平了。 思想上的问题解决了,矛盾自然而然就又转移到了*上。身娇肉贵的涂二少何曾吃过这样的苦头,他腰酸腿软,索性连地都不下了,反正卧床不起也不耽误他指挥着闻历陪他作天作地。 幸亏周晦给涂琰放了一天假,要不他这个状态还真演不了什么。 “闻小历,我能不能吃小龙虾啊。”涂琰趴在床上,眼巴巴地看着闻历。 闻历觉得自己要被萌死了,可还是狠心拒绝了他:“那个太辣,容易上火。” 涂琰却完全没抓住重点:“秋天吃什么都容易上火啊,熬点雪梨汤就是了。闻小历,我想吃小龙虾。” 闻历扶额:“少爷啊,不是我懒得跑这趟腿,实在是你现在不适合吃那种东西啊。” 涂琰气鼓鼓地看着他:“不适合?我为什么不适合!” 闻历几度欲言又止,最后挑了个委婉的说法:“上火了容易引发很多毛病的,比如说,痔疮什么的……” 涂琰愣了愣,随即大怒:他家养的白菜登鼻子上脸,当了一次攻居然还企图一直当下去,谁、谁要得痔疮啦! 然而他很快又想起自己理亏不好几分钟就原形毕露,只好强压不满,成了一副吃瘪的平和状。 闻历看着涂二少的表情从愤怒过度到认命只花了不到一分钟,不由得大感欣慰:他家涂小琰终于对自己的家庭地位有了正确的认识。 在这种鸡同鸭讲地脑补中,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中已是夕阳西下,剧组一天的繁忙工作终于结束,而他们的二人世界也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兴趣爱好跟隔壁居委会大妈有着极高的重叠度的谢澜渊,又来串门了。 彼时闻历正在给没吃上小龙虾的涂琰炖一锅粥。他用煲了三个小时的大骨汤打底,小火慢煨着,肉香四溢。谢澜渊一进门就走不动道了,眼巴巴地盯着咕嘟咕嘟的锅子,脸上明晃晃地写着“垂涎欲滴”四个大字。 闻历只好道:“再过一会儿火候就到了,谢哥留下来喝一碗?” 谢澜渊:“好啊好啊!” 闻历:“……”好个屁! 然而谢澜渊这自来熟没有一点看人脸色的技能,换了鞋就往屋里走。他走到涂琰身边坐下来,拿出一罐猫罐头,球哥就要扑上来跟他亲亲。 谢澜渊给球哥开了罐头,又开始跟涂琰嘘寒问暖,气得闻历粥也不熬了,就站在锅边暗搓搓地咬牙切齿:黄鼠狼给鸡拜年,给鸡拜年! 谢澜渊坐在涂琰床边削了俩苹果,全喂自己了。于是涂琰看他的眼神也渐渐不善了起来,谢澜渊好整以暇地又拿起一串葡萄,递给涂琰一个:“生病了?” 涂琰:“没有。” 谢澜渊了然地点点头:“那是闻小怂终于不怂了,把你给上了?” 正在小心翼翼尝粥汤味道的闻历听了这话,直接把勺子扣在了嘴唇上,半晌才想起发出一声惨叫。 谢澜渊轻蔑地评价道:“还是很怂。” 这么上来上去的,谢哥终于引发了众怒。涂琰咬牙切齿地说道:“谢哥,你不忙吗?剧本背好了吗?明天一定不会ng了吧?” 谢澜渊很懂见好就收:“哥明天没戏份。算了,不逗你了,我有正事跟你说。” 涂琰看着他那张跟“正事”不太匹配的脸,狐疑地没有说话。谢澜渊笑了:“就是你前几天那个绯闻,我刚看见。那个姓华的姑娘吧,我算是认识,跟你还拐弯抹角地沾点亲,带点故。” 涂琰十分意外:“什么?” 谢澜渊点点头:“那种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你太爷爷的表妹的孙子跟前妻生的姑娘。她吧,家境不好,亲妈重病,亲爹重男轻女不管她。前些年投奔到b城来,你哥应该让人周济过她。” 涂琰一脸懵逼:“后来呢?” 谢澜渊耸耸肩: 71|第71章 晚上,涂琰和闻历各自枕着手臂,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那位华女士。涂琰掰着手指头数了半天,也没能算明白他跟华女士之间一表三千里的亲戚关系,只好勉强地含糊称她作“表妹”。 “回b城以后我跟哥哥说一声,让他留意一下吧。”最后涂琰如是说道:“华琳琅?我都不记得她有没有去过我家了。” 闻历嗯嗯啊啊地敷衍着,他一点也不想听见涂琰在床上提起别的女人。没办法,他刚刚开荤,食髓知味,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艹媳妇。 闻历看着涂琰弧度美好的后颈,悄悄吞了口口水。 然而他也只能吞口水而已。他们明天还要拍戏,尤其涂琰的是重中之重的杀青,一点马虎不得。 闻历关了台灯,亲了他一口,然后狠狠压下欲念,哑声道:“别想了,早点睡吧。” 涂琰能休息一天已经是周晦格外开恩了,他自己都非常过意不去。第二天一大早,涂琰比闹钟和闻历醒的还早,他忙忙碌碌地洗漱完,便早早赶到了片场。 没想到周老爷子已经到了,还在片场打了一套拳。看见涂琰,周晦爽朗地一笑:“阿琰,这么早啊。” 周晦走到他的御用专座上拿起他的大搪瓷茶杯,一打开杯子盖就腾起了一股热气,当时就在他的镜片上蒸了一层白雾。周晦也不在意,默默地等着眼睛位置的雾气渐渐化开,然后再端起杯、喝茶、花眼镜。 涂琰觉得不拍戏的老爷子简直萌萌哒。 周晦慢悠悠地喝完茶时,离开拍还有二十分钟,他又从椅子下头拿出一只保温桶,把里面的盘子碗一字排开,那里头居然是半桶豆浆和四根油条;再把盖子翻开,还藏着两只茶叶蛋。 周晦笑眯眯地招呼涂琰:“阿琰过来,陪我老头子一块儿吃个早饭吧。” 油条炸的恰到好处,看起来外焦里嫩的,一口咬下去,周晦便露出了一个享受的表情。涂琰被他的样子所蛊惑,一时间还以为他在吃什么山珍海味呢。涂琰也跟着咬了一口油条,细细咀嚼了好久,却依旧没有吃出有什么过油条之处。 看着涂琰狐疑的样子,周晦呵呵笑了起来。他摇头叹道:“你们这些不用忌口的年轻人啊,就是不知道这些油炸食品的好处。”他一边说一边倒了两碗豆浆,将其中一碗递给涂琰:“喏,泡这个,那才叫香呢!” 涂琰尝了一小口,被那豆浆甜的发齁。反倒是周老爷子吃饭的样子更能勾起他的食欲。不知不觉的,早上一向没什么胃口的涂琰就着周晦吃饭的样子,干掉了那碗豆浆,以及一整根油条。 ……也是某种程度上的秀色可餐。 周晦满足地喟叹了一声:“等你到了我这把年纪,血脂血压都追上来了,就会懂得你年轻时所轻视、所要拼命摆脱的那些东西的好处了。有些事情不要操之过急,那也许正是别人求之不得的东西。” 涂琰总觉得他意有所指,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周晦却不愿再多说什么。他拍了拍手,道:“准备一下,最后一场了,好好拍,别紧张。哦,对了,今天这顿早饭可不准跟我们家老太婆说。” 他又想了想:“也不能告诉阿湛和澜渊。” 涂琰的最后一场戏,其实并不长。陆千山一早明白大势已去,同陆白“交代后事”。当然了,陆千山并不是个传统的人,它的“交代后事”也不同于一般意义;陆千山并不是要告诉阿白他即将获得多少遗产,什么势力,有没有退路,而是让他在必要的时候,该如何代替自己去死。 陆白的心情想必是十分压抑的。 然而涂琰发现,他好像有点压抑不起来。 ……毕竟刚跟“陆千山”滚完床单,浓情蜜意化都化不开。抛去谁上谁下的问题有点小争议,别的方面都是十分和谐的。 真·生命的大和谐。 这时,闻历才刚急匆匆地赶到片场,一见涂琰,便急道:“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跑了?早上起来吓我一跳。” 涂琰看他紧张的样子那嘴乐得都要合不拢了,周晦怪异的目光在他们二人只见逡巡良久,直觉这画面莫名地有些辣眼睛,于是毫不客气地使劲清了清嗓子。 闻历有些尴尬地就要收回手。 涂琰却拉着他不放,悄声道:“快骂我两句,要不揍我一顿也行。” 闻历莫名其妙:“为什么?” 涂琰急道:“陆千山对陆白那样坏,我找不到戏感了啊!” 闻历:“……” 可想而知,最终涂二少也没能通过这种方式找着戏感,因为他磨破了嘴皮子闻历也不愿下手。一来二去时间就到了,然后工作人员和演员各就各位,拍摄正式开始。 涂琰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大厅里阴森昏暗,一副常年照不到阳光的模样,陆千山垂着眼帘坐在主位,手里端着一杯茶。陆白就站在他身边,两人应当已经静默许久了。 良久,陆千山放下茶杯,精致的瓷器落在厚重的木质桌面上,发出一声脆响。 “cut!陆白的情绪不对!”周晦摇着头叫了停:“急迫呢?紧张呢?心都快跳出来了,恨不得替陆千山去死呢?他整个人看起来应该已经紧绷得快断了,哪有你这样懒散悠闲?” 涂琰挨了顿骂,反而觉得浑身舒坦——他好像找着点紧绷感觉了。 陆千山放下茶杯,轻声道:“阿白……就是明天了。” 陆白心知他们的谋划凶多吉少,前期已经出了太多偏差,上天都不肯稍稍眷顾。他忍不住劝道:“先生,趁着现在,咱们走吧。阿白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能把您送回望春山宫……” 陆千山一抬手,打断了陆白的话,问道:“阿白为了我,果真连命都可以不要了么?” 陆白拼命点头:“那是自然!” 陆千山笑了,似是释然,又似是欣慰:“那好,阿白,附耳过来……” 陆千山低声说着什么,陆白的脸色就跟着愈发变得惨白了起来。陆千山说完,见他呆呆地愣在原处,便不满地说道:“阿白刚才还说愿意为我去死呢。” 陆白怔怔地看着他,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相依为命几乎贯穿了他的一生,先生尽待他严厉过头,可是……却总不应当是这个样子的。 “cut!阿琰啊,陆白愿意为陆千山去死,是愿意在生死关头一命换一命,是为了报恩;而现在,陆千山在活命与他所谓的大计之间选了后者,要用陆白的一条命去填他的一场豪赌。他把陆白的性命看得没有他的阴谋诡计重,这对陆白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 周晦扶额:“你再看你那一脸甘之如饴,陆白他首先是个有自己的想法的独立个体,而不是将陆千山奉若神明的脑残粉。” 涂琰一边顺从地挨骂,一边想道,可是他现在就是看闻小历哪里都对,哪里都好,他就是闻小历的脑残粉啊。 重新拍了一回,前头的部分都很顺利,只不过越演到后来,涂琰越无法达到周晦的要求。 到最后果然还是没有过。 整部电影拍到现在,涂琰一直表现良好,从没有ng过这么多次。到后来他自己都有点急躁了,周晦道:“再来一次,不行就先休息一下,下午再重拍。” 涂琰没精打采地应了声好。 陆千山道:“阿白,附耳过来。” 陆白微微弯下腰,就听陆千山在他耳边道:“你真的愿意替我去死吗?就算知道我是为了无关紧要的人、无足轻重的事,你也觉得它们值得用你的命去换吗?阿琰,你一条鲜活的性命,就是为了让我挥霍的。” 他说的,是阿琰。 百般委屈终于涌上心头,被千娇百宠养大的涂琰,头一次感受到这种被人弃如敝履的滋味,而且还是来自他最亲爱的人。 陆白的脸色终于变得惨白。 “好!过了!不错,有挣扎,有不甘,有茫然,最后应得非常勉强,情绪挺到位的。”这一幕终于拍得合意了,周晦只觉得神清气爽。他亲自站起来,大笑着拥抱了涂琰一下:“恭喜杀青。” 涂琰的脸色鬼似的,勉强对周晦笑了笑。 闻历觉得涂琰的情绪不太好,他有点后悔自己刚刚是不是说得太过了。然而他接下来还有两场戏,没法去安慰涂琰。闻历只好偷眼看着涂琰,一边让化妆师给他补妆,准备上场。 好在涂琰就坐在那里,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闻历心里急迫,发挥就好,第二个镜头跟谢澜渊配合,一次通过。然而好运不常有,今天闻历的最后一个镜头, 72|7.19 看着涂琰就这么走了,闻历心里多少觉得有点失落。然而他又想到涂琰现在一定很难过,于是更急着赶紧拍完戏,好去哄一哄他。 涂琰也没通知助理,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往酒店走。也幸亏这个时间路上车少,要不可说不准要出什么事。进了酒店大门,他也不坐电梯,而是拐进楼梯间,往十五层一路走了上去。 理智告诉涂琰,他现在的这种做法完全没有道理,可是,他就是不愿意那么快回房间。 那是他跟闻历相爱相亲的地方,而如今一切似乎都变了味道。 涂琰在房门前站了足足有一分钟,终于还是没能推开那扇门。他蹲在楼梯间,打电话叫来了助理,自己则用手机定了一张回b城的机票。 好在杀青了,否则让他继续留在这里,情何以堪。 他知道这对闻历实在太不公平,明明已经说好要等他一起回去,如今也只好食言了。 ……以后一并补偿了吧。 闻历拍完戏回到房间时,发现涂琰人不在。大概是出去散心了吧,毕竟刚才对他来说一定不好过。他轻轻叹了口气,疲惫地放下手中的饭菜,盘算着回去以后怎么也要休息一段时间,系统性地带涂琰去心理医生那里看几个疗程。 然而还没等他考虑好,球哥便异常热情地向他扑了过来。闻历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它,颇有些受宠若惊——平时高冷不可一世的喵陛下可很少有这么热情的时候。 而球哥还在更加热情地一个劲儿地往闻历怀里钻,不住委屈地低叫着。 闻历越想越觉着这是奇事一桩,难不成涂琰拍完戏回来心情不好,拿球哥撒气了? ……哈哈哈那怎么可能呢? 闻历安抚好球哥,又枯坐着等了涂琰一会儿,结果涂琰一直没有回来的意思。他只好老大没意思地自己吃了午饭——他下午还有两场戏,能休息的时间并不多。 直到闻历拍完下午的两场戏后回到房间,发现涂琰还不在,这才有点慌了神。他再打涂琰手机,已经是关机状态。 闻历方寸大乱,茫然四顾,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房间里不太对劲——因为涂琰一直放在床头柜上的,那只他最喜欢的杯子,不见了。 再仔细好看,闻历又发现涂琰的东西基本上都不见了。 他当时真有些眩晕的感觉。 闻历深吸了好几口气,终于勉强自己冷静了下来。涂琰带着这么多东西,应该不是为了上街瞎溜达,所以不大存在发生意外的可能性;他肯定是走了,要么回b城,要么出去玩。 闻历松了口气,但是要说不失望那肯定是假的。可他无话可说,涂琰要去散心并且不愿意跟他一起去,也没什么不对,都是那倒霉心病的锅。他给涂琰的助理小张打了个电话,小张在那头哭丧着脸告饶:“二少这会儿应该已经快落地了。对不起啊闻哥,我真不是故意瞒着您的。” 闻历勉强笑笑:“没事,我理解。他的戏份已经杀青了,本来也该回去了。” 小张感激涕零:“谢谢您。还有个事特别不好意思,就是……我给二少收拾东西的时候有点急,好像吓着您的猫了。” 挂断电话,闻历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刚才他果然用力过猛了;他不该这么刺激涂琰的。现在可好了,人直接被他给吓跑了。 唉,只能希望他一周之后回b城的时候涂琰还能调整过来。 涂琰下了飞机,李遥早就在等着接他了。远远地看见涂琰,李遥兴奋地跳下车。他一手接过涂琰的行李,一手勾着他的脖子,絮絮叨叨地开始表达自己层出不穷的想法:“哎,你怎么自己回来了?也没有粉丝接机?一点也不像大明星出门的样子啊……咦,你家球爷呢?” 涂琰一个问题都不想回答,他有气无力地瞪了聒噪的好友一眼:“闭嘴,李二。” 李遥一点也不在意涂琰的冷淡,开车和被泼冷水双重打击都没误了他唠叨:“怎么样,拍电影好玩不?要是好玩的话,下回也带我一个呗。” 涂琰嗤笑一声:“你?你演什么,低智商反派,还是废柴败家子?” 李遥闻言佯怒:“交了你这种朋友,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见面五分钟后,两人又掐了起来,而涂琰终于在与发小熟悉的唇枪舌战中找回了一点真实的愉悦感。红灯,李遥一脚刹车踩下去,得空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道:“您老可算是乐了。看看你刚才那张苦大仇深的□□脸,是不是非得损老子几句才开心。” 涂琰心下熨帖,忍不住抱了李遥一下。 被熊抱的李二整个人都石化了,舌头也开始打结。半晌,他才如梦似幻地说道:“没跟你抱过真是不知道啊,一抱才觉得……” 涂琰斜眼看着他:“怎么?” 李遥煞有介事地摇了摇头,道:“真他妈恶心。” 涂琰当晚还是回的公司租的房子。李遥帮着他把行李拎上楼,摊在沙发上累得直喘。涂琰鄙夷地看着他:“年纪轻轻的就给酒色掏空了身体,就这么点东西,你一共提了有没有半层楼啊,就跟要了半条命似的。” 李遥轻蔑地“切”了一声:“愚蠢的人类,你他妈但凡要是个漂亮妞,我给你走楼梯提上二十层都没问题,可是你是吗?得得得,别废话了,赶紧把自己收拾干净,我还给你攒了出接风宴呢。” 他不提这个“宴”还好,一说起这个,涂琰便心有余悸地抽了抽嘴角。他摆了摆手:“你可拉倒吧,上回就为了跟你过了个生日,差点没害死老子。啊,对了,我经纪人不让我跟你来往,你还是赶快走吧——什么?漂不漂亮?那必须漂亮啊,跟你姐一个style的。” ……看李二少的表情,似乎是萎了。 提起这事,李遥就想起那则新闻,跟着就想起涂琰艳遇的那漂亮妹子。想想自己好像从来没遇着过这种好事,李遥不由得怒道:“得了便宜还卖乖!那新闻我看了,那个小明星长得可真是不差啊!唔,说起来,你看上的不是那个姓赵的么,怎么爆出来就换人了?难道……你们3p?” 涂琰毫不客气地一巴掌呼在他的后脑勺上:“滚滚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当我是你,节操都喂狗了?不对,你刚才说什么,我看上谁了?” 李遥揶揄地看着他:“少跟我装蒜了,我还不知道你?不就是那个姓赵的小模特么,你没看上他你让他送你回房间?你没看上他你替他喝酒,还跟人那装醉?” 涂琰:“……不是我让他送我回房间的,而且我是真醉了。” 李遥根本不信:“你一共喝了有三杯么?我那的酒你也不是头一回喝了,你自己跟我说,你是那么点儿的量么?涂二啊涂二,我拿你当朋友,可你这瞎话编的也忒敷衍人了。” 涂琰一脸古怪:“我真醉了,人事不醒的那种醉。我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才醒,飞机都误了。那醒来以后给我难受的啊,跟喝了劣酒似的。” 李遥:“真的?卧槽,你也不想想我怎么可能买劣酒?哪个做生意的敢这么蒙我?你个蠢货,不是让人下药了吧!” 两人面面相觑,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半晌,涂琰才不可置信地说道:“来,你先给我捋捋那天的事……” 现在离李遥生日那天已经有些日子了,再加上当时他也喝得半醉,记忆乱七八糟的。两人花了大半天功夫才把那天晚上的事一桩桩排好序对上号,涂琰拿出弄到的酒店监控放给李遥看:“……那天晚上据说监控被关掉了——对,就是拜您那破宴会所赐,酒店老板声称要保护你们的*,其实你们有个屁*——这是第二天早上的,你看这个背影,从我房间里出来的明显是个女的,我根本见都没见过她,她是从哪冒出来的?” 李遥眯了眯眼睛:“难道是他们俩串通好了算计你?一个偷房卡一个偷人偷东西,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你确定你什么东西都没丢?” 涂琰:“除了在广大根本不知道老子是谁的吃瓜群众面前丢了个人。” 李遥点点头:“行,我知道了,这就叫人给你查这俩人的关系去。唔,不过,如果他们没有关系……” 涂琰克制地吐了口气,低声道:“一般来说,那当然是谁得益最多,谁嫌疑最大了。” 73|7.19 结果有些出人意料,赵则锋跟华琳琅的关系并不好。不仅不好,而且两人之间还很有点过节,不相互使绊子就不错了的那种过节。酒店当面也早就严加排查过了,基本排除了工作人员被收买的可能性。那么现在问题来了,房卡在涂琰身上,华琳琅她究竟是怎么进去他房间的? 难道她是正义化身蝙蝠侠,能从窗户飞进去么? 再说回来得益的人。这个事要真说得益,得的也只能是涂琰的钱。然而介于事后并没有人得到金钱首饰房产什么的,甚至涂琰连钱包都没丢,这个说法根本是不成立的。至于捆绑炒作什么的,那才是真没什么好炒的——《长平旧事》还没播,《他山》更是连拍都没拍完,涂琰跟华琳琅赵则锋,在普通观众的心目中,那是各有千秋地没有辨识度。 这可真是怪事一桩。 涂琰再次联系赵则锋,对方一口咬定他把涂琰送回房间就离开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不过他给涂琰提供了另一个思路:“您觉得有没有可能,那位华女士早就在您房间里等着了呢?” ……躲在他房间的某个角落里,窥探着他刮胡子、剪指甲、打电话;看着他洗脸、打嗝、放屁,只要想想涂琰就觉得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这特么可真是细思恐极,这要是将来被证实是真的,就算没事心理阴影也足够笼罩他好长时间了。 “算了算了。”涂琰把自己琢磨得有点反胃,干脆不想了:“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家有我大哥坐镇,谁还能翻出花去么?” 李遥耸耸肩:“你不在意就行呗。走吧,咱们出去玩儿吧。你看看你这一脸怨妇样,是不是因为华女士那事儿被你媳妇甩了啊?” 涂琰大怒:“你才被甩了!你盼我点好行不行?” “欲求不满的老男人真可怕。”李遥咕哝道,一边举起两手作安抚状:“好好好,你没被甩。那么现在问题来了,你前两天为什么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坐飞机?” 涂琰翻了个白眼:“废话,他还在拍戏呢!” 李遥觉得自己似乎嗅到了某种真相的味道,眉梢一挑:“哦?那你竟然不等她一起么?二少,这可不是一个合格的绅士应有的行为哟,现在不被甩以后搞不好也要被甩哟。诶,等等,那个‘她’是《他山》剧组的?” 想起李遥生日那天他对这个棒槌犹如石沉大海般的暗示,涂琰觉得十分心累,干脆直接道:“嗯,现在跟闻历好了。” 李遥目瞪口呆,手里的杯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直到涂琰嗤笑了一声,李遥这才从呆滞的状态中解脱出来,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涂琰:“闻历?好了?为什么啊?你、你难道把他上了?” 某些人虽然没什么长处,但是戳起人痛处来真是稳准狠。涂琰瞪了他一眼,然后高深莫测地摇摇头。 结果李遥更惊悚了:“没有?这么长时间了你们俩还是柏拉图清水纯爱风么,难道是人家不愿意?算了算了,你还是给我讲讲你究竟哪里想不开,非要跟他在一起吧。” 涂琰怒道:“李遥!你究竟会不会说人话!” 李遥撇了撇嘴:“那行吧,那你就给我讲讲,你一气之下一个人跑回b城,究竟是不是因为他不让你上?” 涂琰:“……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吧,不过主要是……唉,算了,咱俩还是喝酒去吧。” 上午十点钟,一般酒吧刚关门没多长时间,一般饭店的没开始营业。于是他们俩只好找了家不怎么正宗的西餐厅,一边吃一边喝,涂琰负责倾诉衷肠,李遥负责拾乐。 “……你说我,长这么大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神经粗壮的人类,没想到演个戏就得了这么个破毛病。我跟你说我觉得我要是不红真是天理难容,就为了拍个电影,我都快精分了。” 李遥乐不可支:“二少,咱说重点成吗?” 涂琰恼怒地看了他一眼:“这就是重点,不然你想听什么!” 李遥:“当然是要听那姓闻的怎么甩的你啊!” 于是涂琰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沮丧了起来,看上去有点像他哥养的那只曾被球哥挠了一把的大金毛。 李遥奇道:“哟,还真伤心啦?你这也是阴沟里翻船了吧。”他猛地一拍涂琰的肩膀:“打起精神来!别难过,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况他只是个无趣的、硬邦邦的男人而已?” 涂琰:“……你懂屁,这事其实跟他没关系。” 李遥又没心没肺地笑了:“那是怎么回事?你劈腿?不对,那你伤什么心;家暴?也不对——你好像也打不过人家。哦,我知道了,说来说去还是因为你跟华女士那绯闻吧!” 涂琰心累地看着他:“你还是闭嘴吧,信任要是连这点捕风捉影的小事都容不下还谈个屁的恋爱。”然而过了一会儿,他又觉着话匣子刚要打开有点压不回去了,于是又自顾自地开始说道:“我分不清自己喜欢谁。” 李遥顿感头痛:“你是不是还想着那个祸害呢?” 涂琰淡淡扫了他一眼:“我只是分不清我究竟是喜欢他,还是喜欢他演的角色。” 李遥愣了两秒钟,然后一口酒喷了出来。涂琰那盘刚吃了一口的沙拉就这么遭殃了,他眼睁睁地看着沾着李遥口水的酒液顺着翠绿的蔬菜叶,缓缓地流淌下来。 三秒钟后,涂琰恶狠狠地咬着后槽牙,对李遥怒目而视。李遥舔着脸端着自己的餐具挪到涂琰旁边,赔笑道:“二少,咱接着说。” 涂琰言简意赅:“滚。” 李遥也不在意,把自己那份沙拉往涂琰面前一推,就勾着他的脖子说道:“你想啊,那角色叫什么来着?反正是个渣男,是吧。俗话说得好,什么锅配什么盖,渣攻还要贱受配,你贱吗?” 涂琰顿时有种顿悟了的感觉。 就听李遥摇头晃脑地接着说道:“这么说也不确切,你有时候是挺贱的。” 涂琰:“……” 李遥勾勾手指,压低声音问道:“假如,我是说假如啊,假如你现在突然要被迫结婚了,你是先告诉闻历,还是先告诉蒋绎?” 涂琰怒道:“你这是什么鬼比喻?我为什么要跟这种莫名其妙的人结婚?” 李遥:“都说了是假如,你就说你要怎么办嘛。” 涂琰固执地摇头:“我不跟别人结婚。” 李遥坏笑地看着他:“不是不结婚,是不跟‘别人’结婚。你好好想想吧,你是想跟谁结婚,那个角色?” 他们俩正说着,忽然一杯朗姆酒被轻轻放在了他们对面。顺着端杯的手一路往上看去,这酒的主人是个妆容精致的漂亮姑娘。 涂琰的手于是顿在了半空中。他狐疑地盯着女人,莫名觉得她有点眼熟。而此时,李遥已经叫出了她的名字:“华琳琅?” 然而华琳琅看也没看他一眼,毫无征兆地就开始对着涂琰哭,哭得梨花带雨,哭得涂琰一脸懵逼。 上午十一点整,涂琰眼睁睁地看着精雕细琢的冰淇淋在他面前溶解坍塌,终于失去了耐性:“华小姐,您的妆都哭花了。” 华琳琅闻言谴责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哭得更大声了。 涂琰的太阳穴开始一跳一跳地发疼。 西餐厅的小提琴手刚刚开始了一天的工作,伴着他琴弦下、流淌出来的欢快音符,华小姐终于开口对涂琰说了第一句话:“涂琰,你不是人!” 涂琰:“……” 只听华琳琅抽抽噎噎地控诉道:“我、我怀了你的孩子!” 涂琰半张着嘴,手里的酒杯哐当一声掉在桌上。 玻璃碎裂的声音混杂着欢快的音符,显得异常不和谐。与此同时,一根验孕棒被扔到了涂琰面前。 明晃晃的两道红杠。 华琳琅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就、就是李少生日那天!” 涂琰真想拍桌子怒吼一句:“放屁!” 涂琰那天没回房间前就已经烂醉如泥了,就是闻历脱光了让他上他也石更不起来。况且他醒来之后并没有觉得身上的衣服都没换过,怎么可能跟人滚过床单? 然而华琳琅言之凿凿,涂琰则在过度的惊愕之下,那颗本来容量就不怎么大的脑袋火速乱成了一锅浆糊。他呆呆地看着华琳琅,千般疑问万般解释都莫名其妙地化作了一句话:“怀、怀孕了就不要喝酒了吧……” 华琳琅的抽噎声戛然而止,委屈的表情来不及 74|第74章 涂琰这顿饭吃得不可谓不闹心。 那厢华琳琅一走,李遥便忍不住扑倒在桌子上,大笑起来。他一边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一边还不忘学着华琳琅的语气:“二少……人家、人家怀了你的孩子!” 涂琰简直不知道该说这二货什么好,只好愤怒地踹了他一脚。 好不容易李遥敛住笑容,揶揄地拿肩膀撞了涂琰一下,道:“我真是铁口直断啊!” 涂琰淡淡瞥了他一眼:“铁嘴李乌鸦!” 李遥幸灾乐祸地说道:“乌鸦不乌鸦的不要紧,关键是你现在真的要喜当爹啦。” 涂琰哼了一声:“有本事就生啊,反正不是我的,生出来我好拿着鉴定报告去起诉。”他把餐巾往桌子上一摔,站起身来:“不吃了,你去结账吧。” 涂琰满心烦躁地回到家,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生闷气。“两个人连这点信任都没有还谈什么恋爱”也不过是嘴上说得好听,真要轮到他自己,他就怂得屁都不敢放了。涂琰的手在手机通讯录上徘徊良久,最终气短地没敢碰一碰闻历的名字。 这种事情还是当年解释比较好吧?涂琰犹豫地想道,万一他不等自己说完就挂断电话再不肯接了呢,两人面对面还能跪下去抱大腿(……)。 由于中午没吃好,涂琰晚上没心没肺地胃口大开,点外卖点得停不下来,一盘菜一两口都把自己吃撑了。这直接导致了他的血液全都堆在胃部,大脑供血不足,早早地就困了。 冗长的睡眠中,涂琰做了一个春梦。 梦中的他长发垂了一床,长袍松松地敛着衽,露出胸口大片雪白的皮肤。闻历躺在床上,穿着一丝不苟的衬衫西裤,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他把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半阖着眼,长长的睫毛投在眼下,形成一小片扇形的阴影。 这禁欲又乖巧的样子,真勾得人想将他剥洗干净,吞吃入腹。 长发飘逸版涂琰自以为十分诱人地、缓缓解开本来就系得不怎么严实的外袍,随手丢在地上。接着,他跨坐在闻历腰上,伸手去解他的扣子。 他的动作非常缓慢,就好像在刻意勾着什么似的。果然,没一会儿梦中的闻历便耐不住地低低喘息了起来。涂琰唇角勾起一丝得意的笑,顺势将手探了进去。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地满足了涂琰作为一个攻的一切臆想。抚摸、撞击、甚至是禁锢,都是那样美妙的体验。涂琰怜惜地轻吻着身、下人背上剔透的汗珠,柔声道:“就快好了,再……” 戛然而止。 梦中那人转过脸,似笑非笑地,竟变成了上午酒店闹剧的女主角。 “啊……!!”涂琰惨叫一声,整个人都弹了起来! 涂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惊惶四顾。此时已是天光大亮,真实的场景渐渐取代了那可怕的梦境,涂琰也渐渐平静下来。 他心有余悸地抹了把额上的汗水,嘟囔道:“妈的,春梦变噩梦,再来一回老子非得萎了不成。” 涂琰浑身是汗,也分不清是激情所致还是受了惊吓。他掀开粘糊糊贴在身上的被子,三两步冲进了浴室。 涂琰湿着头发出了浴室,没精打采的。他习惯性地把pad支起来,一边吹头发一边开始刷微博。结果吹风机才刚“嗷”了一嗓子便哑了火,因为它的主人在过于惊异之下,把插头揪了下来。 涂琰的首页第三条微博,赫然是“始乱终弃?!八一八那一场风花雪月背后的红颜枯骨。” 这个不知所谓的标题之下,配图是一根两条杠的验孕棒,还有涂琰和华琳琅的合照。 是昨天在餐厅里被拍下来的,时间节点应该正是华琳琅泼酒之前。但是这个角度抓得特别棒,可以看出男主角一脸不耐烦和女主角的苦苦哀求,顺带着一个毫无同情心的人渣男配,已经全被路人喷成了狗。 再看看报导,可以说是貌似十分翔实的。全篇都在描述所见所闻,没有一句笔者的感慨或是体会,貌似非常可靠。文章首先引用了前段时间华琳琅清晨从涂琰房中出门的那条新闻,紧接着一根验孕棒的大特写承上启下,渣男的无情跃然纸上,淋漓尽致。 涂琰对着那验孕棒的照片看了好半天,不由得对如今一日千里的成像技术叹为观止——那记者也不知道离了多远,这么小的一个玩意儿,居然还拍得挺清楚的。 后面的东西他已经不想看了——反正都是千篇一律的辱骂,有什么可看的?大不了他就歇个一年半载的,反正他有的是钱,可着劲儿地造也不耽搁他雇上几个人,看着华琳琅老老实实地把孩子生下来。 这么想着,涂琰也就这么做了。他打了几个电话,将那位女士托付给了“几个朋友”。那边拍着胸脯保证服务到位,保证孕妇顺利生产。 是的,事到如今,她不想生都不行了;涂琰的律师还等着拿亲子鉴定起诉索赔呢。 做完了这两件事,涂琰便如同一只脱了缰的野狗一跃而起。他胡乱给自己套了身衣服,拿了手机钱包车钥匙,直奔机场。 虽说清者自清,可是有的东西真的是有时限的!那天杀的网络新闻能以光速传播到全球,他再不争分夺秒,媳妇气跑了找谁说理去? 涂琰此时无比痛恨那个找了千八百的借口,没有跟闻历说清楚的自己。这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他早怎么想不到,那姑娘无缘无故地去找自己,连钱都没要,怎么可能单纯就是为了哭诉一顿? 得益于涂二少那又野又熊的青葱岁月,使他车技高超,一路上左右穿插,总算在拐上告诉之前甩脱了记者。机票的讯息已经安安稳稳地发到他的手机上了,顺利的话他在午饭前就能赶到h市;如果闻小历还没被气疯、依然是他通情达理的好宝宝的话,那他在晚饭前就能搞定一切。 正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涂琰低头瞥了一眼,是他嫂子。 涂琰犹豫了一下,没接。他几乎可以想到安悦微在这个时候打来电话,八成是为了那破新闻;说不定她已经喜气洋洋地打算给自己娶媳妇了。可是这种一言难尽的事情,哪能不回家当面解释给他们? 不行明天就从h市飞回去好了。 可那手机铃声响个不停,中间自动挂断过一次,那时间简直可以忽略不计。涂琰无奈地把手指点在了接听键上: 75|第75章 涂琰心急如焚地赶到嘉和医院,涂哲修还在手术室里没有出来。安悦微一见他眼圈就红了,哽咽道:“阿琰……” “别哭别哭!”涂琰揽着她的肩膀在等候区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命硬得很,肯定能逢凶化吉。” 安悦微也不知道已经一个人苦苦支撑了多久,她并不出声,只把脸埋在涂琰肩上,还要拿手捂住。然而涂琰还是感觉到肩膀湿了一片,他又是心急,又是难过,可这个时候又无法做什么,只能安抚地轻拍着她的肩,口中说着“一定不会有事”这种毫无意义的话。 好不容易等安悦微平静了下来,涂琰才敢小心翼翼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从家到公司就这么一点路,怎么好好地会出车祸?” 安悦微疲惫地摇了摇头:“是昨天夜里,从机场回家的路上出的事。一辆大货车,追尾。他坐在后排,伤得最重。幸好当时已经下了高速,幸好我坚持让司机开了家里的车去接他,他坐的要是出租车,可能就……” 她说不下去了,嘴唇颤抖得不成样子,显然心有余悸。涂琰安慰地搂着她,自然而然地把话题往旁的地方引导:“夜里出的事?那怎么现在才告诉我呢?” 安悦微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稍稍平静了下来:“大半夜的,你难道不在休息么。而且你哥刚送来的时候情况似乎还好,血流得有点多,但是人还有意识。可是谁知道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人没出来,病危通知书先下了一回,我实在……一个人撑不下去了。” 涂琰安慰地搂着她的肩膀,偏开头忧愁地叹了口气,脑海里却异常清明。 从机场高速下来到他家的那一段路,平时根本见不到几辆大车,那么,这场车祸真的是场意外么? 正在这时,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涂琰和安悦微霍地站起,紧张地望着里面。伤者的床被推出来,安悦微立刻扑了过去。 涂琰迎着医生走过去,紧张地问道:“大夫,我哥怎么样了?” 医生摇了摇头:“暂时稳定下来了,但是情况依然不算好,什么时候能醒不知道,先得在icu观察一段时间。涂先生,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尽最大努力的。” 涂琰让安悦微先回家休息,自己则留在医院守着。傍晚时候,安悦微又回到医院,带着几名黑衣保镖,和一个坏消息。 “……u市的两家公司出了问题,正在接受审计,他出差就是为了那件事。现在审计结果出来了,不甚乐观,可能要停业整顿。” 涂琰摆摆手:“整就整吧,u市那两家公司是挺能赚钱的,可也没到伤筋动骨的地步,大不了等我哥好了再处理。” 安悦微叹了口气:“傻孩子,事情要是有这么简单就好了。那两家公司是伤不了涂家的筋骨,可是却动了几个老家伙的心头肉啊。” 涂琰一怔。他对这些事向来是一知半解,被安悦微这么一点,才隐约记起那两家公司每年最大份额的分红是给什么人的。 确实是几个棘手的老家伙啊。 那几位也不知受了谁的挑唆,硬是认定了公司停业整顿都是因为涂哲修受伤了,对手欺负涂氏群龙无首。几位老先生上午跑到公司去闹了一通,被涂哲修的助理一通太极机智地绕得晕头转向;下午就去了涂家老宅。现在还没跑到医院来,大概已经算是相当给面子了。 “所以说他们到底想干嘛?”涂琰一脸懵逼。 安悦微揉了揉眉心:“他们的意思是,你哥虽然躺下了,但是国不可一日无君。” 涂琰讽刺地“哈”了一声:“什么乱七八糟的,果然是老糊涂了。他们有饭吃有钱拿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公司决策关他们什么事了,也不看看自己又没有那个脑子。” 安悦微:“……说话注意一点,毕竟是你家长辈。” 涂琰一脸满不在乎:“也不能因为跟爸有点血缘关系,他们就上窜下跳地指手画脚。公司铁桶一块应该用不着担心,可他们要是敢上家里去堵你,你可千万叫我回去,别管什么时间。” 安悦微总算露出了今天头一个浅浅的笑容:“是,我们阿琰长大了。” 涂琰说得轻松,可心里却一点都不轻松;安悦微大概也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信服涂琰。毕竟在涂琰此前的二十三年人生里,除了当少爷没有别的经验。两个人为了让对方多放心一点,都在竭尽全力地粉饰太平,可是他们都知道—— icu里的涂哲修一天不醒来,他们全家就一天没有个主心骨。 果然,吃晚饭的时候,安悦微犹豫地提出:“我这辈子只懂得做研究、写论文,一点都帮不上你。要不然……先叫囡囡回来几天,有事你们也好打个商量。” 涂琰断然拒绝:“不行,囡囡的肚子都八个月了,怎么能叫她担这个心?” 安悦微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 涂琰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痛恨没用的自己。他之前都做了什么啊,以为可以一辈子活在哥哥的羽翼之下,不学无术,毫无担当。可现在他那个超人一样的哥哥倒下了,他所能做的却只有握着嫂子的手,毫无底气地告诉她:“我也是涂家的男人,我能撑起这个家。” 怪不得她那么疼爱他,却不敢信任他。 两个人一直熬到入夜,涂哲修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最后涂琰都快撑不住了,头一点一点地直打瞌睡。安悦微心疼地拍了拍他的脸颊:“回去休息一会儿吧,这些天还有得辛苦呢。” 涂琰疲惫地到地下停车场取了车,慢慢悠悠地盘上地面。结果他甫一开出医院大门,就被蜂拥而上的人群堵住了去路。 只见扛着长木仓短炮的人们亢奋地堵在他车前,还有人不停地拍打着车窗:“涂先生,请问华琳琅是真的怀孕了吗?婚礼会在什么时候举行呢?” 涂琰愣了好几秒,这才想起那一则恍若隔世的绯闻。 陌生的戾气紧紧裹着涂琰的心脏,他从来都没有这样愤怒过。涂琰摇下车窗,长臂一探,猝不及防地夺下离他最近的那个记者手中的相机,狠狠往地上一摔! 记者完全懵了,好几秒后才想起磕磕绊绊地质问道:“你、你怎么能!” 涂琰冷笑一声:“我怎么不能?又不是赔不起。你们还有谁想把那玩意儿伸到老子鼻子底下?放心,我全部照价赔偿。” 一片哗然,然而一时间还真没人敢上前了。 “东都娱乐、黄梅周刊、乐乐网……你们谁家不想开了,尽管挡在我车前头。我哥躺在病床上,没人管得了我了,涂家现在我说了算。” 没有人发现,现在的涂琰居然真的被逼出了一点涂哲修的样子,除了眼圈有点泛红。 人群慢慢分开,涂琰狠狠踩了一脚油门,扬长而去。直到再也听不见汽车的轰鸣声了,才有人啐了一口:“呸,有钱了不起啊!” 在等一个漫长的红灯时,涂琰才终于想起看了眼手机。只见上面有一连串的未接来电,几乎全是来自夏晔和助理的。其中还混着一条闻历发来的信息,涂琰点开一看,只见那上面说道:“ 76|第76章 涂琰欲哭无泪,这一年里他就只有今天这么一天,因为不想被狗仔骚扰而关掉了声音,结果就让他错过了这么重要的信息。 他这一天每一秒都觉得自己不能更倒霉了,结果下一秒就要被啪啪打脸。 闻历的电话已经关机了,涂琰只好一路狂奔回家,期冀着他还没有走,一切都还来得及。 大半夜的,路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涂琰毫不客气地连闯了好几个红灯,也不知道够不够被吊销驾照的。 可是当车子好好地停在楼下了,涂琰却又不敢上去了。他使劲儿抻着脖子往他们住十五层望着,直把眼睛都瞪得疼了,也没能从成片的黑暗中找出他企盼的那个小光点来。 闻历的家,跟这整栋楼的所有窗口一般,一片漆黑。 涂琰耷拉着脑袋,难过得想要哭出来。他是走了吗?那在他离开之前,是抱着怎样的忐忑,枯等了整整一天?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失望地锁上家门? 可是他有没有可能还在呢。 哪怕只有万一,他也得去确认一下。涂琰几乎是跑进了电梯,然后便一直急切地看着楼层数字的变化。电梯门刚一打开,他便迫不及待地窜了出去,一秒都不肯多耽搁似的,人还未到,手却已经做好了敲门的姿势。 涂琰焦急而压抑地一边敲门,一边叫道:“闻历,你在不在家?” 没人应他。 虽然早就做好了闻历已经离开的心理准备,可是他就是想站在这里,一直敲下去。都说心诚则灵,万一会有奇迹发生呢? ……然后奇迹就出现了。 门开了。 涂琰叩门的手指骤然触碰到了人类体温。 涂琰愣住了,他万万没想到,随着午夜结束,他的厄运竟也随之结束了么?要不他回来得怎么会这样及时,闻历居然还没来得及走! 涂琰不管不顾地扑了上去。 他想把人抱进怀里,但是因为身高和身材的差异,只能乳燕投林似的撞进了人家怀里。 然而大丈夫能屈能伸,重要的是气势,体位又算得了什么? 闻历确实被这气势汹汹的投怀送抱给结结实实地惊住了。愣了好几秒,他才试探地将手搭在了涂琰腰上,口中不确定地问道:“阿琰?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虽然是三更半夜的,虽然这层楼就只有他们两个住户,然而公共区域里公然搂搂抱抱毕竟影响不好。闻历连拖带拽把涂琰弄进房里,将他身后的门关好,这才放心大胆地调笑道:“非奸即盗。” 涂琰狠狠抱了闻历一会,直到心情略微平静下来才放开他。他凶狠地质问道:“你怎么不开灯!” 一句话把闻历问愣了:“我在睡觉啊,睡觉开什么灯?” 说得涂琰无言以对,只好理亏地闭上了嘴。倒是闻历又追问道:“你究竟怎么了,三更半夜地跑过来?” 涂琰恹恹道:“我看见你那条短信的时候,午夜已经过来。我吓坏了,生怕你已经走了,一路飞奔回来的。” 闻历一脸懵逼:“走?走到哪里去?” 涂琰:“就是离家出走什么的啊,你不是说要离开一段时间么?” 闻历听得哭笑不得:“我是过几天可能要去外地录个节目啊,怕你不知道……可是哪有这么快?” 涂琰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心有余悸道:“我还以为你只等这一天。” 闻历:“……那怎么可能?等人哪里有这样没诚意的等法?” 两人总算把话说开了,觉得感情更好了。他们偎在一处腻了一会儿,涂琰才下定决心地说道:“我以前真是傻,还以为自己喜欢‘卢翊澄’、‘陆千山’,可那些不都是你么?出事的时候,做梦的时候,我根本不记得陆千山是谁。闻历,我不喜欢‘他们’,我就喜欢你。” 闻历一边在心里痛快地嘶吼着:我早知道!一边脸上依旧是压也压不住的喜笑颜开。他用力在涂琰脸颊上亲了一口,道:“想明白了就好,以后可不会再不告而别了吧?” 涂琰不好意思地笑了。 涂琰白天折腾了一天,现在精神忽然一放松下来,没一会儿就觉得累了。他靠在闻历肩上,头一点一点的直瞌睡,那模样可爱的不行。闻历心里的爱意溢得到处都是,恨不得把他揉进心坎里。他正打算抱涂琰回房去睡,却在这时听见了一声不合时宜的“咕噜”声,似乎是来自涂琰腹中。 闻历忍住笑,轻轻拍了拍涂琰的脸颊:“先别睡,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涂琰迷茫地睁开眼,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真是饿得发慌了。 闻历手脚麻利地煮了碗鸡汤面,挑在小碗里给涂琰吃了。涂琰狼吞虎咽地干掉汤面,把碗一撂就反手抱住闻历,在他颈间蹭来蹭去,还不住絮絮道:“闻小历,你真好,我怎么会喜欢那杀千刀的人渣陆千山呢?” 闻历听得心里暖暖的,顺势把他抱起来,朝卧室走去。结果刚才还在口口声声地说喜欢他的涂琰却使劲挣扎了起来:“不行不行,放我下去!” 闻历脾气再好,也忍不住黑了脸。 涂琰踩着一脚鞋,一边蹦一边解释道:“在医院待了一天,我得冲个澡。” 闻历顿时紧张了起来:“医院?你怎么了?” 一提起这个涂琰的尾巴就沮丧地耷拉了下去:“我哥出车祸了,现在还没醒过来……” 闻历愕然:“怎么会这么严重?” 于是涂琰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叙述给闻历,末了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哥的车祸不单纯?” 闻历慢慢点点头:“不仅如此,而且你不觉得你这次被黑,有点太巧合了么?” 涂琰一愣。 闻历继续道:“你回b城这么多天,华女士就专挑你哥出差的时候找你;你哥前脚出了车祸,后面丑闻就铺天盖地地转了出来。浑水摸鱼的时间把握得这么精准,难道还不是‘太’巧合了?然后呢,还有什么,你家里不会刚好也出事了吧?” 涂琰跟安悦薇都为了涂哲修的伤势方寸大乱,哪有局外人看得清楚?如此说来,涂哲修车祸的始作俑者和华琳琅怀孕事件的幕后主使很可能就是同一伙人,说不定u城分公司的麻烦跟他们也脱不开关系。 如此看来,这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呢。 闻历当即道:“我明早就跟夏姐说,那个节目换别人去录好了。反正合同都没签,这段时间我在这边陪你。刚好拍完《千山》累得很,我也该休息休息。” 休息什么的还不都是借口,闻历不过是不放心他罢了。涂琰心里暖洋洋的,唇角也挂起了笑意。 凌晨三点,离天亮还有三个小时,涂琰和闻历并排躺在主卧的大床上,睡意不知所踪。他们俩不是头一次同床共枕,更加亲密的行为也不是没有过,可是…… 表白心意后,总让人觉得有种仪式感。 涂琰的心跳快得不像话,他觉得自己就像十七八岁的小少年,第一次跟心爱的人睡在一起,手指都不敢勾一下。涂琰在心里狠狠地唾弃了这样的自己,可是那之后也只敢悄悄地动了动胳膊。 他就这么动了一下,闻历便敏锐地问道:“怎么了?” 黑暗中涂琰的脸色蓦地涨红了,他咬了咬牙,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翻身扑在了闻历身上,温热的气息全都呼在他颈边:“没什么,想……庆祝一下。” 涂琰看不见闻历的脸色,却感觉到了身、下人一瞬间的僵硬。 涂琰二话不说就吻了上去,手也开始轻车熟路地去解闻历的睡衣扣子。他们耳鬓厮磨,唇舌交缠,恨不得要把对方吞进自己腹中,走到哪,带到哪。 涂琰渐渐放松下来,忘了紧张。事实上,他现在除了接吻这一件事,根本什么都想不起来。他的大脑逐渐变得一片混沌,飘忽欲仙的感觉诚然美妙,可是残存的理智告诉他,这其实是缺氧了。 那漫长的亲吻,就是在这个时候结束的。涂琰躺在床上,贪婪地呼吸着新鲜凉爽的氧气,开始琢磨着忙过这段要把锻炼计划提上日程。不说别的,谁家老攻会被媳妇亲的缺氧? 以及……等等,刚才那个占尽优势的体位什么时候变了? 涂琰发现自己现在几乎全身赤、裸,两腿呈微微分开的姿势,中间钳着闻历的膝盖。那东西正在不怀好意地摩挲着他后方某 77|第77章 闻历将涂琰轻轻圈进怀里,柔声道:“睡吧,明天几点起?我叫你。” 涂琰实在太累了,甚至都想不起来自己有没有回答闻历的问题,便迫不及待地坠入了梦乡。 到底是因为心里有事,涂琰这一觉几乎没有睡踏实,半梦半醒间天就亮了。他翻身坐起,只觉得精神尚可,没有头疼之类的不适感,可也没有多精力充沛。 大概离清醒还差一捧冷水,涂琰苦中作乐地想道。 这时,闻历刚好推门进来,见他坐在床上颇为意外:“怎么这么早就醒了?累不累?” 一觉醒来就能看见爱人的感觉着实不错,涂琰心里一片柔软,撒娇般地道:“累啊。” 闻历非常实在地坐在他身边:“要不我帮你按摩按摩?” 涂琰摇摇头,煞有介事地说道:“那不管用,除非你答应让我上。” 闻历略有些羞涩地低下头,诚恳地说道:“那样你会更累的。” 涂琰险些气死,自己明明没把他怎么样,那个占尽便宜的人怎么有脸摆出这种被糟、蹋了的良家妇女样!而且,谁、谁会累了! 于是直到十分钟后涂琰拿着车钥匙出了门,都拒绝同闻历进行*或是精神上的交流。还是闻历硬捧着他的脸吻了个别,涂琰没什么表情,耳朵却悄悄地红了。 正在这时,涂琰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居然是安悦微。涂琰挑了挑眉,第一反应是他哥醒了,然而接起来一听,安悦微的那声“阿琰”似乎有些焦急。 涂琰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他甚至来不及听嫂子把话说完,便高声道:“没事的,没事的,我马上就到医院!” 安悦微不得不打断了他:“你哥没事,先别去医院了,赶紧回家一趟吧。” 涂琰一听不是他哥的事,就先不管不顾地松了口气。可转念一想,安悦微这个时间叫他回家,准不是什么好事,于是还没来得及落回原处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 涂琰冷静下来,眼珠转了几转,便猜到八成是他家后院起火了。于是他把车钥匙往闻历怀里一扔:“走,先送我回翡翠湖苑一趟。” 翡翠湖苑离这不远,涂琰在那有一套不大的房子和好几个车位。是的,这位少爷一直把那地方当车库用。 闻历有些诧异,可还是听话地跟着他往外走去,口中问道:“去那做什么?” 涂琰一边戴上一副样式张扬的墨镜,一边道:“换车啊。这车太规矩,一看就温吞吞的,一点都不适合砸场子。” 一个小时后,一辆亮眼的骚红色跑车拖着刺耳的刹车声,大喇喇地横在涂家老宅门前。两名保镖立即上前,一个开门一个打伞,十分训练有素。 坠着同色系绒毛球的车钥匙在青年白皙的指尖打了个旋,准确地落在其中一个保镖怀里。涂琰推开车门,漫不经心地吩咐道:“看好我的车,谁来都不许挪。” 满脸焦躁的老管家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只小汤盅,颤颤巍巍地迎上来:“二少……” 涂琰赶紧上前一步,一手扶住老管家的胳膊,一手接过他手里的汤盅:“哎哟王叔,您怎么都出来了?不就是扫把星来闹事了么,您老放心,我哥不在家,正好没人管我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老管家佝偻的背立刻笔直挺起,压低声音道:“什么扫把星,那是你的堂哥……” “行了行了,我扶您回去吧。”涂琰打断了老人的絮叨,接着提高声音抱怨道:“我爸在的时候只敢夹着尾巴,狗屁也没见放过一句。爸一走他就开始上窜下跳;后来发现我大哥不好惹,就趁他病着的时候欺负我嫂子。您可歇歇吧,咱们家可没这么带种的亲戚!” 园子并不大,足够涂琰的声音透过窗户飘进一楼客厅,再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他却还嫌不够,张扬地一脚踢开大门,古朴厚实的红木门发出“砰”地一声闷响。 诺大的客厅里只有三个人,显得空荡荡的。安悦微独自坐在正中的长沙发上,涂哲明和他的小叔一左一右坐在客人位上。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原因,那两位的脸色看上去并不是很好。 涂琰一屁股坐在安悦微右边,有意无意地隔绝了旁边不怎么友善的视线。安悦微倒了杯茶递给涂琰,淡淡嗔道:“这么大人了怎么还是这么毛躁,自己家的东西也下这样的狠手。脚疼不疼?” 她从头到尾都没看那两个不速之客一眼,就好像他们不存在似的。 涂琰真想给他嫂子叫个好。打架嘛,最重要的就是她这种气场;有安悦微在旁边镇着,待会儿他打起嘴炮来就先赢了一半。 是的,他的堂哥和叔叔跟他不过是半斤八两的废柴,除了打打嘴炮,想来也提不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涂哲明比较沉不住气,不满顿时就上了脸。涂琰这样失礼,安悦微却好像看不见似的,还在这指桑骂槐地帮腔,难道真打算撕破脸么? 这时,坐在一旁半阖着眼,从头到尾都没说话的老人警告地拍了拍他的手,慢条斯理地开了口:“阿琰啊,不要这么咄咄逼人嘛。哲明陪我来做客而已,他有没有为难小微,你问问她本人不就知道了。” 涂琰貌似纯良地点点头:“不用问,您说的我当然信——堂哥想为难她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 听了这话,涂哲明的眼皮艰难地跳了一跳,但是想想来意,他还是忍气吞声地解释了一句:“我们是来跟她谈合作的。” “合作?”涂琰尾音上挑,显然十分意外:“恕我直言啊,我嫂子是物理学教授,可是你呢,念过高中物理吗?二堂哥,你这把年纪了再好学上进是不是晚了点?在家拿拿分红,泡泡小明星,没事打理打理您那个不知道是亏是赚的小卖部,多好。” 涂哲明手里有家连锁超市,结果从涂琰嘴里说出来,听上去却有点像是“我们村东头的小卖部”。 涂哲明跟涂琰结怨已久,再也忍不住,勃然作色道:“涂琰,你不要不识抬举!” 涂琰一哂:“抬什么举啊?少废话了,你就说你到底想干嘛吧。” 涂哲明怒道:“本来想给你留点脸面,现在看来是多此一举了。实话跟你说吧,叔叔跟我这次过来,是为了u市那两家公司的事。这么大的事都火烧屁股了,谁有功夫为难你们孤儿寡母?” 安悦微闻言脸色顿时变了,涂琰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二话不说就把手里的一杯茶全泼在了涂哲明脸上:“会说人话吗?你有种再说一遍,谁是孤儿寡母!” 涂哲明被人泼了一脸水,当即大怒,站起身来眼看着就要发难。 涂琰虽然不怕打架,可也没有打架的嗜好。满院子身强力壮的保镖,他不用不是脑子有坑么?涂琰毫不畏惧地盯着涂哲明,手已经往墙边的呼叫铃上按了过去。 “哲明,坐下!”就在这节骨眼上,在场的唯一一个长辈终于发话了:“不怪阿琰生气,有你这么乱用措辞的吗,别的时候也就算了,现在哲修在医院里生死未卜,你怎么能当着小微说这种话?还不快道歉!” 这老爷子年纪不小,可比涂哲明脑子还要清楚点,他心知来一趟不容易,要是叫涂琰找着借口把他们丢出去,下回再想进来可就不容易了。涂琰觉得有点遗憾,看着涂哲明心不甘情不愿道歉的样子也没那么愉悦了,于是他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谁生死未卜?医生都说手术很成功,我哥说不定现在已经醒了!” 涂琰话音一落,便见他的堂哥和叔叔不甚明显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涂哲明已经重新坐了下来,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脸皮之厚让人叹为观止。涂琰的脸色淡淡的,等着看涂哲明接下来还要说什么。 涂哲明也不着急,慢悠悠地呷了口茶,才斟词酌句地对涂琰和安悦微道:“大堂弟能早日康复,这自然是好,可是在他住院的这段时间,公司谁管?你们看看,他这才一躺下,u市那边就出了事,他这要是休养个一年半载的,这么大的公司恐怕早都让人吃干抹净了!” 涂琰面无表情:“这种大事召集公司高层和董事们开个会,关起门来在家说算什么事。” 涂哲明摇了摇头:“话是这么说,可是……你啊,还是太年轻。你想想,这公司毕竟是咱们家的,自然应该是……”说到这里,他又看了叔叔一眼:“自然还是咱们姓涂的说了算。” 78|第78章 听完涂哲明的长篇大论,涂琰所给予他的全部回应,就只有一声嗤笑。 “‘姓涂的说了算’?哈,”这个拟声词的尾音充分上扬,充满了嘲讽的意味:“你以为我们公司是什么,你们自己家开的无证经营小作坊?你居然打算四个人关起门来商量商量就把董事长换了,三年级小朋友的学习小组都没你这么草率!” 他轻蔑地看着涂哲明:“二堂哥,你的那颗脑子里,一定塞满了稻草吧?” 涂哲明被他羞辱得面红耳赤,“你你你”了半天说不出话来,险些憋死。他怒气冲冲地站起身,指着涂琰的鼻子质问道:“窝里横你挺能耐,那你倒是说说,你哥刚一出事,u市的公司就停业整顿了;他以后在医院里休养的这段时间,公司怎么办?” 涂琰怜悯地看着他:“堂哥,你以为公司的那些规章制度都是干什么用的?你以为公司的那些经理高管,拿着死贵死贵的工资,是跟你一样不学无术还敢胡乱指点江山吗?” 涂哲明被他噎得没话说,只有怒道:“涂琰,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你自己的屁股擦干净了吗!” 涂琰不耐烦道:“你究竟在胡扯什么?” 涂哲明已经迅速冷静了下来,好像刚才那斗败了的公鸡似的人不是他一样。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涂琰,说道:“事先声明,不是说你品行不好,只不过呢,你处置事情的方式,还欠妥啊。” 涂琰皱了皱眉:“用不着你教我做人。” 涂哲明摇了摇手指:“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我这不也是担心你嘛。” 他一边对涂琰说教,一边拿余光扫着安悦微,慢条斯理地打算来个语出惊人:“你说你,人家姑娘都怀孕了,你非但不提结婚,却连点表示都没有,咱家人知道的是你考虑不周,可外人不知道的,不要说你始乱终弃?” 安悦微脸上的表情从不可思议到喜出望外大概只用了一秒钟,她急切地抓住涂琰的手,跟他确认道:“阿琰,是真的吗?什么时候谈的恋爱?” 涂琰无奈道:“怀孕不知道是真是假,但肯定不是我的。嫂子,我是谈恋爱了,但我根本不认识那女的——这事回头给你解释。” 涂哲明故意叹了口气:“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她是个挺传统的女孩子,哲修对她有点恩惠,就想着以身相许也算报答了。可谁想到你吃干抹净不认帐?阿琰啊,你就是不想娶她,可也不该没个说法。” 涂琰差点被他恶心吐了,他现在算是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算计他了! 涂哲明一脸揶揄地继续道:“再者说,不是你的你干嘛紧张兮兮地派人看着?阿琰啊,不是我说,咱们家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家,你既然这么上心,不如就娶回来啊,你哥哥嫂子哪能因为她家里不好,就不同意的道理?” 涂琰听不下去了,冷笑了一声:“我是上心。我不上点心,怕她生不下这个孩子;她不生了这个孩子,我拿什么去对簿公堂?” 安悦微听得云里雾里的,这会听见对簿公堂四个字,不由紧张地追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涂琰哼了一声:“就字面意思。那孩子不是我的,却有人硬要栽在我的头上,也不知道安了什么心。二堂哥,我看您挺关心,就跟你多提一句:华琳琅那个孩子不生也得生,我非得把那幕后主使告得裤子都提不上!” 涂哲明脸上闪过一瞬间的不自在,然而很快就又恢复如常了。他摇摇头:“净阴谋论。算了,毕竟是你自己的事,我又不了解内情,不多嘴了。咱们还是谈一谈u市那两家公司的事吧。” 结果涂琰就简单粗暴的一句话:“谈个屁,好像你坐我们家胡说八道那边就能过审恢复营业似的。” 涂哲明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 涂琰的叔叔看了涂哲明好几眼,见他竟然没有说下去的意思了,只好站出来和稀泥:“阿琰,哲明也是好意,你也不要过于咄咄逼人嘛。” 毕竟是长辈,虽然跟着涂哲明起哄,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可不管怎么说,涂琰对他却不好想怎么骂怎么骂。涂琰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平心静气地对他解释道: “u市的那件事究竟是意外、是管理不善、还是有心人有意为之,尚且没有定论。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两家公司的漏洞由来已久,绝对不是因为我哥受伤而停业整顿的。涂氏那么大的摊子,大大小小的分公司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它是一个庞大而精密的机器,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缘故,就停止运转。” 涂哲明不服气地哼了一声:“说的好听,群龙无首怎么可以?搞得公司人心惶惶的,员工怎么工作?再者说了,哲修那么多的财产怎么处理?万一再引起内部纠纷,这多事之秋可就更乱了。” 安悦微皱了皱眉:“我和哲修的遗嘱早就公正过了。我们两个任谁出了意外,名下的所有财产包括股份都是潇潇的。在她成年之前,我们两人中健在的一个是潇潇的第一监护人,如果不幸双双罹难,则委托阿琰照顾潇潇。至于纠纷,我跟哲明就只有潇潇一个女儿,哪里来得纠纷?” 涂琰轻声道:“跟他有什么关系,何必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你跟我哥都会长命百岁的。” 安悦薇扭头对他笑了笑。 涂哲明则大吃一惊:“所有财产都给潇潇?小微啊,哲修糊涂,你也跟着犯糊涂!她一个女孩子,这么大的家业都给她,将来还不是要便宜别人家!” 涂琰忍不住冷笑道:“你是刚从三百年前诈尸回来吗?我哥的东西不给潇潇,难道要给你?你前两年往我哥名下过继儿子不成,这回难道打算自己上了?” 这话说得实在难听,安悦微先轻斥了一句:“阿琰!越说越不像话了。” 涂哲明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可也不好再说什么。半晌,他将涌上喉咙的一口凌霄血活生生地咽了回去,切齿道:“好,不说这个,那还有股份呢?那么多的股份,表决的时候举足轻重,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万一被有心人利用了怎么办?” 涂琰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潇潇成年之前有监护人,你懂什么叫做监护人吗?你直说吧,你到底觉得谁居心叵测要搞垮涂家?是我还是我嫂子,有胆子你倒是说出来。” 涂哲明:“这你就误会了,大家都是一家人,哪能不为公司着想呢?”说着他的眼睛往安悦微身上一瞥:“我只不过是觉得,小微是个文化人,只懂做学问,不懂做生意啊。” 涂琰抱着手臂看着他,不说话。 涂哲明挺了挺腰杆,继续道:“我就直说吧,昨天我跟几位叔伯哥哥聚在一块儿,紧急商量了一下,一致认为哲修住院期间,应该有个代理董事长。我的意思呢……” 涂琰听不下去了,一抬手打断了他:“闭嘴吧你,你的意思屁都不算,公司交给你就真完蛋了,你就行行好,安心让咱家那几位老爷子安心领两年分红吧。”说着他转脸问叔叔道:“这个人究竟怎么跟你们说的?u市那两家公司的事他有办法?” 叔叔迟疑地点了点头:“是,据说审计材料已经补齐,我们也托人核实过……” 涂琰翻了个白眼:“涂哲明这十几年来做什么亏什么,前些年娱乐业傻子都赚钱的时候他都能搞垮晋中传媒。他已经无数次证明了自己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而您竟然还相信我哥都没办法的事,他有办法?要么他是骗你们的,要么干脆就是他动的手脚!叔叔,这么多年,公司也经历了不少风浪,可是我哥哪年没让你们安安稳稳地拿到分红?” 涂哲明看着老人脸上的表情似乎有所松动,顿时急了:“叔叔,您可别让这小子花言巧语给骗了啊!” 老人沉吟半晌,道:“我年纪大了,也没有精力管这些事情了。小微啊,我想去看看哲修,能不能派个司机送我?” 安悦微含笑点头:“那是自然。刚好我也该过去了,不如陪您一起吧。” 又对涂琰点了点头:“阿琰,招待好堂哥。” 涂哲明看着院子里他们离开的背影,面有不甘。涂琰心情不错,看着他的样子轻笑了一声:“我也要去医院了,你还不走?” 涂哲明恶狠狠地瞪着他,冷冷道:“少得意!你总不可能一直顺遂,等着吧,你的好日子也快要过到头了!” 涂琰只当他说笑,毫不客气地将他赶出了家门。 涂琰把砸场子专用的跑车放在家里,换了辆稳重的suv。去医院的路上,涂琰接到了邱斯梁的电话。邱斯梁听起来十分焦急:“阿琰,你现在能不能来公司一趟?” 涂琰犹豫了一下:“我正准备去医院。斯梁哥,是出什么事了吗?” 邱斯梁只有干脆的一句话:“是,出事了。” 79|第79章 邱斯梁跟涂哲修私交很好,是知道他的伤势的,却在这个时候叫涂琰去公司,想必是真有急事。涂琰叹了口气,只好边开边找了个路口掉头,往晋中传媒而去。 进了公司大门后,要经过好几个部门才能到邱斯梁所在的总经理办公室。一路上,涂琰碰上的熟人就没断过,强颜欢笑得脸都快僵了。可是,这并不妨碍他敏锐地嗅到了某种诡异的味道。 晋中的员工们大多7*24忙成陀螺,但是架不住工资高福利好,兼之企业文化做得不错,所以公司的工作氛围一直都挺和谐,来来往往的人脸上基本都带着笑意。 然而今天,众人虽然照旧笑着,可涂琰却觉得他们的笑脸下隐匿着一片愁云惨淡。 涂琰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就到了邱斯梁的办公室。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大概是给他留的。涂琰象征性地轻叩了两下便推开了门,邱斯梁听见响动,从椅子上转过身来,毫不掩饰一脸苦相地对他点点头:“你来了啊。” 涂琰关好门,在邱斯梁对面坐了下来。邱斯梁也不跟他客套,直截了当地说道:“我今天叫你过来,是想跟你先通个气。最近公司出了点事,我可能要离职了。” 涂琰大吃一惊:“离职?为什么?” “上层的事我不太好说。”邱斯梁隐晦地解释道:“简单来说,就是我的合同即将到期,总公司那边不打算跟我续签了。” 涂琰略一思忖,便大概明白了所谓“上层”是什么人。晋中传媒在涂氏众多的分公司里,算不上是特别重要的一个;涂哲修这一出事,所有人都忙得焦头烂额,安悦微更是一头扎进医院里无暇他顾,钻空子的不趁现在,更待何时? 涂琰眉头紧锁:“可是,他为什么偏偏要挑晋中呢?” 邱斯梁见他干脆说破,索性也叹了口气:“那一位在这里干过许多年,虽然不怎么……嗯,成功吧,但是好歹有点根基。你哥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醒来。我猜,他是想趁着这点时间,能占一个坑就占一个,省得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番推测挺符合人之常情,但是涂琰却觉得不太像这么回事。这么小心谨慎,这么有自知之明,简直……就不是他的堂哥能干出来的事。 邱斯梁疲惫地掐了掐眉心:“总之,我在任上能做的事不多了。小晔我不担心,你自然也不用我操心,就是闻历。他跟你关系太好,如果……我怕新老板拿他开刀。我是想着呢,先送他出国进修一段时间,你觉得怎么样?当然,等这边的事了了,你想跟去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涂琰听得眉心一跳:“出国?多久?” 邱斯梁算了算:“就这半年。” 涂琰脱口而出:“这么久?” 邱斯梁意味深长地说道:“久吗?我觉得这个时间刚刚好。他跟公司的合约还有半年到期,进修回来之后,是想续签还是签别的公司,都由他。” 涂琰不傻,他感激邱斯梁为闻历着想,可也着实舍不得闻历。归根到底还是他不够强大,从他的亲人到他的老板,都不相信他有能力保护身边的人,撑起这个家。他们家已经站在了悬崖边,可是闻历没有,他不想拿他的前程做试验品。 涂琰一时间没有说话,邱斯梁便道:“你可以回去慢慢考虑,我也叫了闻历过来,我想着这件事最终还是要由他自己决定。” 正说着,闻历已经到了。邱斯梁让他在涂琰旁边坐下来,直截了当地说道:“公司打算安排你出国进修一段时间,你觉得怎么样?” 闻历大吃一惊,脱口而出:“为什么?” 邱斯梁循循善诱道:“放心,这个进修就是真的进修,对你肯定是有很大的好处的。每年都有许多各国名演员去进修镀金,就算你根本听不懂老师在说什么,只发展发展人脉也是值得的。” 涂琰一听就知道邱斯梁是真心为闻历考虑的,他犹豫着说道:“要不你去吧……” 闻历却果断摇拒绝了:“谢谢邱总,但是我不想去。” 邱斯梁一愣。涂琰赶紧劝他:“就半年,时间不长,而且我忙完这段就可以去看你了。”涂琰笑了笑:“我保证不劈腿、不出轨、还守身如玉,别的男人多一眼我都不看,行不行?” 闻历慢慢吐了口气:“可是,就是这段时间,我得陪着你啊。” 这些不分场合乱秀恩爱的真特么都该烧死!邱斯梁只觉得眼疼得不行,还得耐心劝导这两个熊孩子。结果那两位光顾着情深义重,完全不肯把他的话听进去。最后邱斯梁挫败地扶着额头,推给涂琰一个文件袋:“我是管不了了,你们回去再商量商量吧。阿琰,这里面是闻历进修所需要的全部手续,还有护照和机票,日期就在一周之后。” 闻历本想直接拒绝,可是架不住涂琰手疾眼快地把那个袋子塞进了包里。涂琰弯着好看的眉眼,口中抹了蜜似的谢过了邱斯梁,然后拉着闻历的手,大摇大摆地一直走出晋中传媒的大门。 直到坐进车里,闻历才不大自在地问道:“干嘛突然这么招摇?” 涂琰撇了撇嘴:“这就招摇了?等这段过了,我还有更好的点子,那样才叫招摇。”说着涂琰已经发动了车子,狠狠踩了一脚油门。 可惜这suv从来就不是跑车的开法,一路上闻历只觉得忽快忽慢的。好容易等到司机发挥稳定了,闻历才悄悄抹了一把冷汗。再回头一看车窗外的街景,啊不由得疑惑地问道:“阿琰,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涂琰的唇角勾着:“医院。” 闻历吓了一跳:“去、去医院干什么?” 这时,他们刚巧赶上一个冗长的红灯,涂琰慢慢停好车,回头认真地看了闻历一眼,说道:“你没听刚才斯梁哥说吗,我哥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好了,说不定今天就能醒过来。我想等他醒来,让他第一眼就能见到你才好。” 闻历抽了抽嘴角:“……我觉得他可能不想第一眼就看见一个陌生人,他会以为家人都不肯陪他,醒来只能看见护工。” 涂琰忍不住笑了:“是是是,他第一眼要看见的一定要是我嫂子。可我希望全家人都在医院,那样才算圆满呢。” 闻历被这“全家人”结结实实地给惊住了,他的眼皮跳了跳:“你想干嘛?” 涂琰: 80|第80章 两个镜头拍完,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涂琰又爬山又拍戏又极限运动地折腾了一天,一收工立马就困得眼睛直打架,只想躺在床上不动弹。不过明天上午没有他的镜头,他想睡个懒觉也可以。 想到这里,涂琰总算雀跃了起来。 临近中秋,晚上已经很凉了。涂琰脱下厚重的古装戏服,他的背上湿嗒嗒地粘着一层薄汗,实在不怎么舒服。闻历一边把卫衣披在他身上,一边絮絮道:“晚上有点冷,我让夏姐先回去休息了。你饿不饿?要吃点东西吗?” 涂琰晚上因为太紧张而没怎么吃饭,又接连工作了几个小时,现在肯定是有点饿的。不过他更困,一想到找饭店要等点菜还要等,他就觉得有点无法忍受。于是涂琰干脆摇了摇头:“不饿,我想回去睡觉。” 闻历点点头没有表示异议,两个人便往酒店的方向走去。一旁不知道围观了多久的谢澜渊却低笑了一声:“什么不饿,拍了一晚上戏,能不饿吗?闻历,你可真好骗。不信你贴着他的肚子,听听那里头叫不叫?” 这货就这么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人家的谎言,也不怕人尴尬。闻历犹豫地看着涂琰,涂琰则故作淡定地转开了脸。 谜之笑点低的谢澜渊却已经快就地打滚了:“听听嘛,说不定会有宝宝在里头踹你呢。” 没人理他,只有他被自己的脑洞逗得笑得前仰后合。 “真的不吃点什么吗?我借酒店厨房给你煮也可以。”闻历问道。 涂琰尴尬地摆摆手:“晚上吃这么多不利于养生,我太困了,就想赶紧回去睡觉。” 闻历本想再劝几句,不过想想他这一天的经历确实够受了,便识趣地闭上了嘴。 那两个人是一般无二的英俊挺拔,青春逼人。月光给他们漂亮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光,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然而,偏偏就有人专业煞风景,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断了这静谧美好的画卷。 被他们撇在后头的谢澜渊不满地嚷道:“厨房有粥啊,老师叫他们熬了一锅呢。只不过得快点,晚了可就……”谢澜渊加快了步伐,爽朗的笑声同他们擦肩而过:“晚了可就让我喝光啦!” 闻历和涂琰面面相觑,那家伙明明在做抢食这么粗鄙没格调的事,可姿态竟然还很优雅! 他们俩消化了好一会,闻历才疑惑地问道:“阿琰,你说他今天是不是嗑药了?” 涂琰冷静地摇了摇头:“也可能是没吃药。” 闻历“哦”了一声,显然不太关心这个问题的真正答案,他问涂琰道:“饿吗?我也去厨房要碗粥吧。” 有现成的食物涂琰自然是乐意的,而且他刚刚喝过,那粥确实很不错,又煨了这么久,想必更加入味了。他还没说话,便先吞了口口水。闻历见状笑了:“知道了,我这就去。” 说着,闻历作势摆了个起跑的姿态。 涂琰忙不迭地拦住他:“闻小历你是不是傻,谢先生虽然跑得快,可总不可能吃得这么快吧!” 他们在满屋子飘荡的肉香味中度过了欢乐的睡前时光,然后吃饱喝足的涂琰几乎是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可闻历却辗转反侧,迟迟不能入睡。他今天跟涂琰一样爬了山,蹦了极,也拍了一个镜头,没比他轻松多少;他的身体也确实疲乏极了,可就是怎么都睡不着。 他总记着自己挂在蹦极的绳索上等着工作人员放他下来,却意外地看见了一个急速掉落的涂琰。 自己蹦极和看别人蹦极的感觉是不同的,对闻历来说,那差不多是激情和恐慌的差别。 他为什么要跳下来呢?他不是恐高么?还是他在角色里看到了什么?可是,陆千山那么坏,陆白又为什么要跟着他跳下来? 一连串的问题始终盘踞在闻历的脑海里,越是夜深人静,越是挥之不去;越是思前想后,就越心乱如麻。 最后闻历开始强迫自己数羊,好借此把入侵了他大脑的那些不速之客都赶出去。就在他坚持不懈地数到第三百八十九只羊的时候,总算有了点睡意。闻历大感欣慰,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念头突然闯入了他的脑海:他是不是喜欢我? 闻历再也睡不着了。 闻历第二天上午是有戏要拍的,而且还是第一场。一大早,他顶着一脑门子姗姗来迟的睡意,发觉这玩意儿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旁边床上的涂琰八爪鱼似的抱着枕头睡得正香,连球哥都不愿意起这么早,他去摸它的时候蹭得别提多敷衍了。闻历只好叹了口气,晃悠到卫生间里洗了好几把冷水。 剧组的化妆师一见闻历这样,乐了:“闻哥您可真敬业,今天这场病榻缠绵的戏,我都不用怎么给您化病容了——哎呦我看看,这眼底的小乌青可真喜人,待会我上妆的时候看着点,争取不让粉底给您遮了。哎,早知道这样,咱俩都能多睡一小时!” 闻历透过镜子怨念地看着她,心里默默地想:是啊,一个小时呢! 涂琰没心没肺地一觉睡到将近九点,还是因为球哥在他肚皮上打滚才醒的。他拎着他们家猫大爷,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呆,终于被不满的陛下糊了一爪子。球哥悠长地“喵”了一声,那意思说的是:还不去给朕准备早饭! 涂琰疑惑地看了眼自动喂食器,底下的盆里果然空空如也。他掀开盖子一看,可不是没粮了?涂琰面对面地絮叨着跟球哥检讨了五分钟,然后才满屋子翻箱倒柜地找猫粮。 猫粮是闻历收拾的,他也不知道放哪了。这粮没的可真够寸的,偏偏这会闻历在拍戏,他总不可能因为这事去打断他啊。 涂琰一边找一边烦躁地想道,那人不在可真是什么都不方便。 想想他跟闻历住邻居的时候,他家的冰箱里总是塞着满满当当的零食,球哥的喂食器也从来没空过。他的保温壶里总有热水,随时可以沏茶泡咖啡,而球哥的水盆里也总能喝到新鲜的凉白开。而且,闻历一有时间就喜欢捣鼓各种好吃的,给球哥随手准备的猫饭都十分合猫胃口…… 涂琰的肚子委屈地叫了一声,饲养员不在家,他跟球哥都好饿啊。 最后,涂琰终于顶着球哥谴责的目光,智商超水平发挥了一次,在一个真空袋里找到了球哥的猫粮。 球哥吃粮,涂琰嚼饼干,一人一喵都有点索然无味的。涂琰吃完饭有点懒得动弹,就无所事事地坐在原地跟球哥撩闲,一边了还一边絮叨:“咱俩的铲屎官出去赚钱啦,喵生凄凉哦……” 球哥当然听不懂,最后不耐烦地赏了涂琰一爪子。 涂琰捂着腕子上的三道白痕敢怒不敢言,他在床上打了个滚,手却无意中碰到一只罐子。罐子翻倒在床头柜上,五颜六色的巧克力从里头骨碌碌倾泻而出。 那里面有他最喜欢的godiva,还有他自欺欺人用来减肥的高浓度黑巧。涂琰乐得眉开眼笑,剥开一颗等着它慢慢融在口中,甜味一直细水长流地渗到心里。 好想娶一个这样的老婆啊! 涂琰的脸埋在枕头里打了个滚,突然整个人都受到了惊吓似的石化了,“扑通”一声掉下了床。 闻历上午的戏,涂琰下午的戏,两人的时间刚好是错开的。涂琰一直没能从那个可怕的念头里解脱出来;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要娶一个闻历这样的老婆”的念头不仅没有烟消云散,反而有逐渐发散成一系列专题问题的趋势。 他为什么会产生结婚这种可怕的想法,难道不再向往自由了么?他为什么又竟然会想到娶闻历,直了二十多年的他,终于在蒋绎之后闻历之前,彻底弯掉了么? 难道,他以后就得正式跟香香软软萌萌哒妹子告别了么! 受到惊吓的涂二少一整天都有意无意地躲着闻历;而闻历疑心生暗鬼,愈发黯然神伤。下午拍戏的时候,闻历就躲在人群里,眼睛总是忍不住往涂琰身上瞟,却在他看过来的时候迅速躲开。八卦精谢澜渊两眼放光,悄悄拿胳膊杵了杵闻历:“哎,你们俩怎么回事?” 闻历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连连摇头:“没、没有……” 谢澜渊才不信,揶揄地看着他悄声道:“我猜猜,你昨晚……把小可爱上了?” 闻历顿时呛咳起来,他惊悚地看着谢澜渊:“您、您怎么会这么想!” 谢澜渊哈哈大笑:“你喜欢他的,对吧?那不是早晚要上的,别害羞嘛。有什么误会要沟通啊,沟通不能解决的问题就日一顿嘛,日一顿不行那就再日一顿……哎,小闻啊,要不要哥帮你?” 81|第81章 晚上,涂琰和闻历各自枕着手臂,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那位华女士。涂琰掰着手指头数了半天,也没能算明白他跟华女士之间一表三千里的亲戚关系,只好勉强地含糊称她作“表妹”。 “回b城以后我跟哥哥说一声,让他留意一下吧。”最后涂琰如是说道:“华琳琅?我都不记得她有没有去过我家了。” 闻历嗯嗯啊啊地敷衍着,他一点也不想听见涂琰在床上提起别的女人。没办法,他刚刚开荤,食髓知味,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艹媳妇。 闻历看着涂琰弧度美好的后颈,悄悄吞了口口水。 然而他也只能吞口水而已。他们明天还要拍戏,尤其涂琰的是重中之重的杀青,一点马虎不得。 闻历关了台灯,亲了他一口,然后狠狠压下欲念,哑声道:“别想了,早点睡吧。” 涂琰能休息一天已经是周晦格外开恩了,他自己都非常过意不去。第二天一大早,涂琰比闹钟和闻历醒的还早,他忙忙碌碌地洗漱完,便早早赶到了片场。 没想到周老爷子已经到了,还在片场打了一套拳。看见涂琰,周晦爽朗地一笑:“阿琰,这么早啊。” 周晦走到他的御用专座上拿起他的大搪瓷茶杯,一打开杯子盖就腾起了一股热气,当时就在他的镜片上蒸了一层白雾。周晦也不在意,默默地等着眼睛位置的雾气渐渐化开,然后再端起杯、喝茶、花眼镜。 涂琰觉得不拍戏的老爷子简直萌萌哒。 周晦慢悠悠地喝完茶时,离开拍还有二十分钟,他又从椅子下头拿出一只保温桶,把里面的盘子碗一字排开,那里头居然是半桶豆浆和四根油条;再把盖子翻开,还藏着两只茶叶蛋。 周晦笑眯眯地招呼涂琰:“阿琰过来,陪我老头子一块儿吃个早饭吧。” 油条炸的恰到好处,看起来外焦里嫩的,一口咬下去,周晦便露出了一个享受的表情。涂琰被他的样子所蛊惑,一时间还以为他在吃什么山珍海味呢。涂琰也跟着咬了一口油条,细细咀嚼了好久,却依旧没有吃出有什么过油条之处。 看着涂琰狐疑的样子,周晦呵呵笑了起来。他摇头叹道:“你们这些不用忌口的年轻人啊,就是不知道这些油炸食品的好处。”他一边说一边倒了两碗豆浆,将其中一碗递给涂琰:“喏,泡这个,那才叫香呢!” 涂琰尝了一小口,被那豆浆甜的发齁。反倒是周老爷子吃饭的样子更能勾起他的食欲。不知不觉的,早上一向没什么胃口的涂琰就着周晦吃饭的样子,干掉了那碗豆浆,以及一整根油条。 ……也是某种程度上的秀色可餐。 周晦满足地喟叹了一声:“等你到了我这把年纪,血脂血压都追上来了,就会懂得你年轻时所轻视、所要拼命摆脱的那些东西的好处了。有些事情不要操之过急,那也许正是别人求之不得的东西。” 涂琰总觉得他意有所指,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周晦却不愿再多说什么。他拍了拍手,道:“准备一下,最后一场了,好好拍,别紧张。哦,对了,今天这顿早饭可不准跟我们家老太婆说。” 他又想了想:“也不能告诉阿湛和澜渊。” 涂琰的最后一场戏,其实并不长。陆千山一早明白大势已去,同陆白“交代后事”。当然了,陆千山并不是个传统的人,它的“交代后事”也不同于一般意义;陆千山并不是要告诉阿白他即将获得多少遗产,什么势力,有没有退路,而是让他在必要的时候,该如何代替自己去死。 陆白的心情想必是十分压抑的。 然而涂琰发现,他好像有点压抑不起来。 ……毕竟刚跟“陆千山”滚完床单,浓情蜜意化都化不开。抛去谁上谁下的问题有点小争议,别的方面都是十分和谐的。 真·生命的大和谐。 这时,闻历才刚急匆匆地赶到片场,一见涂琰,便急道:“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跑了?早上起来吓我一跳。” 涂琰看他紧张的样子那嘴乐得都要合不拢了,周晦怪异的目光在他们二人只见逡巡良久,直觉这画面莫名地有些辣眼睛,于是毫不客气地使劲清了清嗓子。 闻历有些尴尬地就要收回手。 涂琰却拉着他不放,悄声道:“快骂我两句,要不揍我一顿也行。” 闻历莫名其妙:“为什么?” 涂琰急道:“陆千山对陆白那样坏,我找不到戏感了啊!” 闻历:“……” 可想而知,最终涂二少也没能通过这种方式找着戏感,因为他磨破了嘴皮子闻历也不愿下手。一来二去时间就到了,然后工作人员和演员各就各位,拍摄正式开始。 涂琰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大厅里阴森昏暗,一副常年照不到阳光的模样,陆千山垂着眼帘坐在主位,手里端着一杯茶。陆白就站在他身边,两人应当已经静默许久了。 良久,陆千山放下茶杯,精致的瓷器落在厚重的木质桌面上,发出一声脆响。 “cut!陆白的情绪不对!”周晦摇着头叫了停:“急迫呢?紧张呢?心都快跳出来了,恨不得替陆千山去死呢?他整个人看起来应该已经紧绷得快断了,哪有你这样懒散悠闲?” 涂琰挨了顿骂,反而觉得浑身舒坦——他好像找着点紧绷感觉了。 陆千山放下茶杯,轻声道:“阿白……就是明天了。” 陆白心知他们的谋划凶多吉少,前期已经出了太多偏差,上天都不肯稍稍眷顾。他忍不住劝道:“先生,趁着现在,咱们走吧。阿白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能把您送回望春山宫……” 陆千山一抬手,打断了陆白的话,问道:“阿白为了我,果真连命都可以不要了么?” 陆白拼命点头:“那是自然!” 陆千山笑了,似是释然,又似是欣慰:“那好,阿白,附耳过来……” 陆千山低声说着什么,陆白的脸色就跟着愈发变得惨白了起来。陆千山说完,见他呆呆地愣在原处,便不满地说道:“阿白刚才还说愿意为我去死呢。” 陆白怔怔地看着他,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相依为命几乎贯穿了他的一生,先生尽待他严厉过头,可是……却总不应当是这个样子的。 “cut!阿琰啊,陆白愿意为陆千山去死,是愿意在生死关头一命换一命,是为了报恩;而现在,陆千山在活命与他所谓的大计之间选了后者,要用陆白的一条命去填他的一场豪赌。他把陆白的性命看得没有他的阴谋诡计重,这对陆白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 周晦扶额:“你再看你那一脸甘之如饴,陆白他首先是个有自己的想法的独立个体,而不是将陆千山奉若神明的脑残粉。” 涂琰一边顺从地挨骂,一边想道,可是他现在就是看闻小历哪里都对,哪里都好,他就是闻小历的脑残粉啊。 重新拍了一回,前头的部分都很顺利,只不过越演到后来,涂琰越无法达到周晦的要求。 到最后果然还是没有过。 整部电影拍到现在,涂琰一直表现良好,从没有ng过这么多次。到后来他自己都有点急躁了,周晦道:“再来一次,不行就先休息一下,下午再重拍。” 涂琰没精打采地应了声好。 陆千山道:“阿白,附耳过来。” 陆白微微弯下腰,就听陆千山在他耳边道:“你真的愿意替我去死吗?就算知道我是为了无关紧要的人、无足轻重的事,你也觉得它们值得用你的命去换吗?阿琰,你一条鲜活的性命,就是为了让我挥霍的。” 他说的,是阿琰。 百般委屈终于涌上心头,被千娇百宠养大的涂琰,头一次感受到这种被人弃如敝履的滋味,而且还是来自他最亲爱的人。 陆白的脸色终于变得惨白。 “好!过了!不错,有挣扎,有不甘,有茫然,最后应得非常勉强,情绪挺到位的。”这一幕终于拍得合意了,周晦只觉得神清气爽。他亲自站起来,大笑着拥抱了涂琰一下:“恭喜杀青。” 涂琰的脸色鬼似的,勉强对周晦笑了笑。 闻历觉得涂琰的情绪不太好,他有点后悔自己刚刚是不是说得太过了。然而他接下来还有两场戏,没法去安慰涂琰。闻历只好偷眼看着涂琰,一边让化妆师给他补妆,准备上场。 好在涂琰就坐在那里,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闻历心里急迫,发挥就好,第二个镜头跟谢澜渊配合,一次通过。 82|第82章 涂琰和夏晔下山的时候坐的是缆车。 夏晔一直拽着涂琰,似乎还有点担心他一时想不开推开窗户跳下去;而涂琰全程一脸懵逼,他很难消化“入戏容易出戏难”这件事。 涂琰一直以来都以为他演戏很有天分,可原来却是因为他有心理疾病吗? 涂琰认为他的人生观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危机,而且情势不容乐观。 言湛拍了那么多年戏,像涂琰这种情况也不是没见过,心理干预早做早好。于是他几乎连想都没想就给涂琰准了假——心理咨询通常是一到两周进行一次,每次若干小时,再算上来往车程的话,言湛大方地给了涂琰一周半天时间。 不过,“车程”后来省了。因为涂哲修听过夏晔的汇报之后,如临大敌,第二天就送了一个心理医生到剧组。据说言湛当时脸色非常难看,但是批出去的假,覆水难收,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涂琰在他眼皮子底下闲着没事干。 虽然一周也就空出那么一两个小时,但是这对剥削成性的言导来说,简直就是不能容忍的事情。 “阿历阿历,今天下了工去撸串吧!” “阿历阿历,今天懒得动,咱们叫日料外卖怎么样?” 接吻风波早就成了过眼云烟,涂二少自从知道了自己得了“不能出戏”的病,光速把“跟情敌先生过于亲密”的锅甩给了心理疾病。他现在肆无忌惮地顺从了本心,跟闻历愈发亲近——反正都是病嘛,早晚能治好。 戏就这么安安稳稳地拍了下去,没再有过什么意外,连最爱出幺蛾子的郑天明都乖巧得很。然而好日子过了没一个礼拜,就又出了一件令言湛暴跳如雷的事。 路郁杉来探班了。 言导跟路影帝不知有过什么不为人知的过节,总之言湛一听说他来了,本来就不平和的气场顿时染上了一股杀气,正在他旁边看剧本的涂琰成了第一个被波及到的倒霉蛋,直白地打了个哆嗦。正在这时,带着好几个助理的路郁杉已经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言湛眉毛一挑,怒道:“谁把他放进来的!” 没人说话。这片场又不是皇宫大内,路郁杉也不是狗仔,再说他同个经纪人手下就有两个艺人在这组里,过来探班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吗? 言湛没找着泄愤对象,只好对着空气发作了一顿。而路郁杉的助理们就这么趁着言导宣泄情绪的功夫,面不改色地给剧组的每个人都分了饮料和小点心。最后路郁杉无视了言湛几欲择人而噬的目光,毫无心理压力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从随身的恒温袋里掏出一杯冰咖啡和一只精致的点心盒子递到言湛面前:“我来的路上特地给你买的,是你最喜欢的那家店。” 言湛没有接,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路郁杉不以为忤,反倒笑了:“阿湛,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难讨好了?” 言湛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表情漠然:“我现在吃不了凉的,也吃不了油腻腻的点心。” 路郁杉吃了一惊,有点手足无措地收回冰咖啡和点心,皱了皱眉:“怎么会这样。” 看着他常年绷得完美的面孔终于裂开了一丝缝隙,言湛颇有些扳回一城的快意:“你看,你对现在一无所知,又拼命想要勾起谁的回忆?是想弥补你自己的缺憾,还是单纯显摆你记性好?” 发泄完了,言湛的情绪也平和了许多。路郁杉坐在原地不肯动,他就干脆起身给自己换个位子。路郁杉在他身后叫住了他:“阿湛,我这回来要在剧组多待几天。” 言湛愣了愣,随即嘲讽地一笑:“随便,你愿意浪费时间和钱,我又能说什么?你爱来不来,别在我面前乱晃就行。” 路郁杉温和地笑笑:“那恐怕不行。阿湛,我这回,可是专程来给你跑龙套的。” 言湛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接下来是有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要出场,可他原本是打算临时在片场门口抓个群演拉倒的,因为那个角色实在是太不重要了。他阴郁地看着路郁杉:“真新鲜,我的角色要用什么人,我竟然都不知道。” 路郁杉愉悦地笑了笑:“一个龙套都要你亲力亲为,你还不得累死?再说,这龙套是我友情跑的,比你请群演都便宜,还能带话题带收视率。阿湛,这么稳赚不赔的买卖,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呢?” 不管路郁杉能带来多少好处,言湛都确实不太开心,他冷漠地看着路郁杉,突然转身走了。 涂琰推测,他可能是找相关负责人吵架去了。 整个片场的人都愕然了,半晌,副导演小心翼翼地问监制老师道:“老师,您看这……咱还拍么?” 监制老师苦恼地叹了口气:“算了,别浪费时间了,大家就当中场休息吧——正好趁新鲜把饮料点心吃了。” 不知道言导找的是金主还是上司,总之当他终于回来的时候,脸上依旧一片阴森,应该是结果不太如意。 其实稍微动动脚趾头都想得到,有路郁杉这种大牌上赶着送友情,谁不要谁傻逼,再人傻钱多的金主也不可能让他由着性子来。 后来剧组一众人捏着一把冷汗,总算进行完当天的流程,原地解散了。不管是后勤道具还是演员,都努力以最快的速度一哄而散,好像多待一会都会被他们无良上司的邪火殃及似的。 涂琰和闻历也不例外,可惜他们的运气格外不好。 闻历今天的造型比较特殊,卸妆花的时间稍微长了点,涂琰左右没事做,就多等了他一会。结果等他们俩收拾好准备回酒店的时候,发现整个场地空荡荡的,除了言湛和路郁杉,一个人都没有了。 这么一来,偷偷溜走的难度就有点大了。他们俩只好跟阎王似的言湛打了个招呼,其实腰腿都绷得紧紧的,随时准备撒腿就跑。 偏偏那个一点都不怕阎王湛的路大胆笑容可掬地对他们俩说道:“待会跟我吃顿饭去,让小晔把咱们公司的人都带上。”说完他扭头问言湛道:“阿湛,要一起去吗?” 言湛言简意赅:“滚。” 路郁杉挨了骂也不生气,还呵呵笑了。涂琰和闻历则干脆就当这个字是对他们俩说的,溜着墙边灰溜溜地滚了。 路郁杉的饭局定在了李遥投资的那家饭店,只邀请了晋中传媒在剧组的几个演员和他的经纪人夏晔。夏晔和路郁杉没到之前,区区四个人,短小精悍地划分了三方势利,这一顿饭还没开吃,已经暗潮汹涌。 诺大一张圆桌,涂琰只空出主位,闻历坐在他旁边,而跟他们一贯不睦的郑天明则果断选了离他们最远的位置。最后一个进来的孟乔因为两方都是他的朋友,十分痛苦,最后干脆选了下首,眼不见心不烦——反正在场的就他最不红,坐在下首理所当然。 涂琰就差把“讨厌你”三个字写在脸上了,一个字都不肯跟郑天明说。郑天明当然也不可能主动跟涂琰说话,闻历为了少惹涂二少生气一坐下就只管喝茶装死,孟乔倒是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但是以他的智商根本想不出应该要说什么。 万能的“吃了么?”,听起来是不是有点蠢? 冷到南极的气氛一直持续到路郁杉和夏晔进来。路郁杉是个连言大妖孽都不放在眼里的活神仙,几个小新人的不和睦落在他眼里他只当没看见。他进来以后先是旁若无人地点了菜,然后让服务员给开了瓶死贵的红酒,给每个人的水晶高脚杯里都斟了个杯底。然后路郁杉端着杯子站起来:“我说你们都坐这么远干什么?天明,来我旁边坐;小乔,别守着上菜那破地方——上来你也不能头一个吃,何苦来的?” 看着几个人不情不愿地挪了窝,路郁杉满意了。他用杯底轻轻磕了磕透明锃亮的玻璃桌面:“头一杯干了吧,以后我就不管你们了。” 路郁杉头一个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眼睛亮晶晶地笑道:“多谢各位前辈照顾,我小新人先干为敬啦。” 83|第83章 涂琰跟闻历谁也没学过法律,其实根本不知道这种车祸赔偿该怎么界定。但是林强显然也不懂,在这种情况下,知识不够气势来凑,闻历演得一派笃定,别说林强,就连涂琰都快要信了。 不过有一点,闻历并没有骗他,就是涂哲修的治疗费用的确不止他们带来的这一点——这些单据昨天安悦微整理钱包的时候落在家里的。她大概是真的没有找司机赔偿的打算,对这些单据也不怎么上心。 但是林强不知道,这些单据上一个个可怕的数字已经足够摧毁他的理智。长时间的沉默过后,他才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咬了咬牙,道:“好,我……我赔!” 涂琰毫不意外地眯了眯眼:他猜的八成没错,这里头果然有猫腻! 林强的家里是个什么情况,早就让孟竞知摸了个底掉。先不说他以前欠的那一大笔钱,就算没有了那些债务,他们拿出的这些单据也够勒得他们全家一辈子喘不过来气了。刚才闻历已经隐晦地表示了如果他“配合”,赔偿其实是可以商量的。 可是这位林先生不知道是太耿直没有听出来,还是压根就没想过“配合”。 林强的妻子刚好端着水从厨房里出来,一眼看见茶几上的单据,当时就吓得哭了出来。林强的脸上有点压不住的烦躁,他低声呵斥了一句:“哭什么!大不了你带着儿子离婚,我一个人背这些债!” 结果听见“离婚”两个字,林强的妻子哭得更厉害了。 涂琰淡淡地扫了他们夫妇一眼,掸了掸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站起身来。见他要走,“闻律师”自然也得跟上。出门之前,涂琰突然回过头,没头没尾地扔下一句:“林先生,刚才闻律师跟你说的事情,您最好考虑一下。毕竟这么大金额的赔偿,随便减免一点都不是小数目呀。” 一路上,涂琰的心情都十分不错。他一边开车一边轻哼着听不出调的歌,路上堵成狗也丝毫没有破坏他的愉悦。闻历就在一边安静地听着。他发现情人眼里出西施这话说得真是太有智慧了,他现在的状态大概就是情人唱的不管什么鬼都是天籁曲。 “我看林强他老婆的反应,多半是不知情的。忽然间多出这么一大笔钱,她肯定得跟他闹。说不定不用咱们做什么,他自己就先吐口了。”涂琰神情愉悦道:“咱们今天收获不错,明天趁热打铁,再去逼他们一把。” 闻历点点头表示赞同,然后又思索了一会儿,谨慎地说道:“不过,如果这件事确实有幕后主使的话,应该会替他赔偿这笔钱吧。” 涂琰嗤笑一声:“那位主使先生啊。呵,事情没办好,佣金会不会照常付还两说着,替他赔钱?好啊,他肯赔偿更好,林强能一下子拿出这么一大笔来路不明的钱,不是正好露出马脚?” 涂琰认为自己的调查前景一片光明,很想跟他的好搭档一起大吃一顿庆祝一下。可惜现在他们俩还不太适合出现在公共场所,最后只能回家让搭档做点好吃的,聊表心意。 老宅的管家王叔老了,每天八点多就要睡觉。可是今天,涂琰和闻历回到家时,发现一楼大厅里的灯和电视居然都还开着,而老管家已经在沙发上昏昏欲睡地难以支撑了。 完了,看这情形今天偷跑出去的事八成是掖不住了。涂琰尽量轻地关住门,企图蒙混过关,可还是不幸惊醒了王叔。 涂琰脱了外套,无奈地看着一脸倦意的老管家:“王叔,您怎么还没休息啊?” 王叔看着他们俩,斟酌了半晌,最后问道:“你们刚才出门,没再碰上记者吧?” 涂琰听得一愣:“记者?没有啊。他们不是在家门口蹲了两天,发现一张照片都拍不着,就滚蛋了么?” 老管家叹了口气:“可是刚才你们俩上电视了。” 在涂琰入娱乐圈之前,王叔从不关注娱乐八卦,然而现在短短几个月的功夫,他已经养成了看娱乐新闻的习惯。在晚饭后新闻联播前,王叔要接连看三个频道的娱乐新闻,几乎可以达到无缝衔接。 其中就有个本地的小电视台,因为时间合适而被他老人家选中。 今天,那个本地电视台的娱乐新闻花了三分钟的时间播放了涂琰和闻历一起去医院的消息,照片只有一张,还是个背影,然而并不妨碍小编脑洞大开,激烈地讨论了他们俩究竟是为了华琳琅大打出手打进了医院,还是一如既往地相亲相爱,一起去医院探望孕妇。 涂琰:“……” 听完这事,涂琰旗开得胜的好心情一扫而空,恹恹地让闻历煮了一锅蔬菜粥了事。 其实这破新闻根本用不着录,网上现在肯定已经到处都是了。涂琰趁着闻历在厨房里忙活的功夫,拿手机上了一下微博。果然,这段“新闻”在播出之后不久就被几个大营销号转载,这会儿激烈的粉黑大战都已经告一段落了。 这是涂哲修出事之后涂琰第一次关注网络上的事,他惊奇地发现,“华琳琅怀孕孩子身世成迷”这个如此明显的无稽之谈,如今居然也在网络上成了几乎一边倒的趋势。 当然是倒向对他们不利的一方。 晋中传媒江山易主,故意不发声;偏偏当事人刚好顾不上这事,也一直在沉默。许多人认为这就是默认了的意思,闻历粉多战斗力强还好一点,而涂琰的粉丝们坚持到现在,已经快要顶不住了。 涂琰看完连粥都没心情喝了。 闻历不明白涂琰跟一碗粥有什么好较劲的,牙口用力得好像在咬仇人的肉,可明明这粥也没什么嚼头。不过看他心情不好,并且暂时不打算分享的样子,闻历也体贴地没有说话,是以两人这一顿饭吃得无比沉默。 饭后,闻历收拾了碗和锅,一抬头发现涂琰还站在厨房门口,正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阿琰?”闻历洗了手,走过去自然地搂住涂琰的腰:“怎么了?” 涂琰张了半天嘴,最后只挫败地叹了口气:“上去说吧。” 他们俩在家装模作样地分房睡,只不过涂琰经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往闻历房里跑,每每被安悦微正大光明地嘲笑。涂琰自己的房间几乎没沾上什么人气,干净得不近人情,倒是谈正事的好地方。 闻历有点不明白涂琰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了。 房间里的灯光是不讨喜的白色,没有一点温情的样子。涂琰规规矩矩地坐在书桌旁,半晌,对闻历道:“记得斯梁哥给你的机票么?时间就在后天。” 闻历皱了皱眉,他以为这件事当时就过去了,好端端的现在为什么又要提起来? 涂琰也没打算等他表态,只管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这么好的进修机会,也挺难得的,我想了挺长时间的,还是希望你能珍惜。” 闻历断然道:“不是早就说好了吗?我不去。” 涂琰却异常强硬:“不行。” 两个人在一起这么久,几乎从来没红过脸,这还是第一回僵持不下,却是为了这么可笑的一件事。他们俩互不相让地对视了半晌,涂琰先挪开了目光。 闻历松了口气,趁热打铁地说道:“进修什么的不要紧,以后总有机会。我不是不想上进,我是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阿琰,你希望我后悔一辈子吗?你希望我以后一想起跟你在一起的第一年,印象最深刻的是我在你最难过的时候抛弃了你吗?” 涂琰一直没有说话,闻历以为他听进去了,却不知自己越是这样说,涂琰心里就越难过。闻历走过去抱住他,轻轻地亲了亲他的眼睛,含混地安慰道:“别想了,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以后的每一天都会比今天更好。” 涂琰跟着重复了一遍:“是,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然后他一把推开闻历,生硬地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走?” 闻历被他问懵了。 涂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闻历:“后天中午的飞机,我会让人送你。你不想收拾东西也随便,反正你要去的不是什么小山沟,什么都买得到。” 闻历气得脸都快皱起来了,最后丢下一句“不可理喻”,拂袖而去。 当晚,涂琰一直没有去找他。 闻历睁着眼睛在黑暗里躺了一个多小时,午夜都过了,他终于相信涂琰是不会来的了。 可他一点都不困,百无聊赖地拿起手机,把好几天没关注过的朋友圈和微博刷了一遍。 然后,闻历自然也看到了营销号下面的粉黑大战。 他跟涂琰一样惊讶于现在舆论居然是这个导向,水军和真情实感黑们居然已经得志到了这样的程度,怪不得涂琰今晚抽风似的非得送他走。 零点三十二分,闻历发出了几天以来的第一条微博,成了头一个对华琳琅事件有正面回应的当事人。 “华小姐现在有专职的医生、营养师和保镖,还有二十四小时贴身陪护的保姆,母子均安。本人和涂小琰今天也在卖萌花费了大量的金钱和精力,只为了给自己和喜欢支持我们的粉丝一个交代,一个公道。鉴定结果会在第一时间公布出来,诸位,法庭见。” 84|第84章 闻历发微博的时候是半夜十二点多,网上一点都不冷清,不睡觉的夜猫子有的是,盯着闻历微博的粉丝也不少。绯闻爆出这么多天,他们终于等到了闻历发声,颇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我早就知道我爱的男人不会做这样的事!” “对,法庭见,凭什么公众人物就得忍气吞声背黑锅?” 以及—— “嘿嘿嘿,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这是出柜宣言吗?” 闻历关掉了手机所以没有看见,半小时后他的这条微博下面排成了一长串“百年好合”的队形。 涂琰的小号暗搓搓地加了闻历的特别关注,躺在床上睡不着玩手机的时候就弹出了提示,当然也看见了那一长串的“百年好合”。 ……涂琰觉得他愁云惨淡的心被不合时宜地硬塞进去了一块糖。 半夜两点,闻历卧室的门“咔哒”一响,紧跟着一道人影就闪了进去,正是刚才跟他不欢而散的涂琰。涂琰连鞋子都没穿,三步并两步爬上了闻历的床。闻历也不知道有没有睁眼,迷迷糊糊地把人抱了个满怀,一句话都没说就又睡了过去。 涂琰奋力把脑袋从他怀里钻出来,看着他安然酣睡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凭什么他在隔壁辗转反侧,万般不舍,这人却能睡得这么安稳?涂琰不忿地把冰凉的脚插、进闻历小腿间,果然满意地感觉到他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闻历终于醒了。 只见他慢慢睁开眼,表情带着迷茫而纯真的困意:“你怎么还不睡啊?” 涂琰气坏了,反问道:“你怎么还睡得着?”见他居然没有反应,于是又赌气地加上一句:“明天就要走了,你就不想想要带什么东西吗?” 今天晚上这觉看来是睡不成了。闻历无奈地换了个姿势,把人搂得更紧了点:“我不走,要说几遍才够?” 涂琰不依不饶:“谁说你可以不走了?” 闻历无辜地看着他:“我已经发微博了啊。” 闻历抱着涂琰,循循善诱:“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这次的事情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并不是说形势有多糟糕,而是因为咱们都没有时间处理,公司也在换领导层的动荡中没有及时。这一点是我考虑不周了,如果能早点澄清一下,也不会有这么多麻烦。放心吧,明天白天舆论一定会扭转到对咱们有利的方面的。你要相信你那些可爱的粉丝啊,憋了这么久,她们肯定会一鼓作气喷死那些黑的。” 涂琰只要一想起那个“百年好合”的队列,就觉得他的粉丝确实都好可爱啊。 涂琰撇了撇嘴,登录了微博大号转发闻历的微博。 “这几天家里发生了太多事,一直没顾上回应这种无稽之谈,让大家担心了,对不起。我们很好,正在一起期待新生命的降临;我保证会告得他们连裤子都提不上。” 因为半夜折腾得太晚,两个人的生物钟被彻底打乱了,就连一贯早起的闻历一觉醒来都已经十点了。他昨天就喝了碗粥,现在觉得自己快要饿死了。但是涂琰还八爪鱼似的扒在他身上酣睡,他根本舍不得叫醒他,只好饿并快乐着。又过了一个小时,涂琰才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 涂琰醒来的第一句话是:“好饿啊,早上吃什么?” 闻历无奈道:“早上什么都不吃,起来洗漱下,该吃午饭了。” 今天网络上的形势果然变了。正主如此理直气壮的回应,无疑给粉丝们吃了一记定心丸。她们忍气吞声了这么久,导致现在战斗力直接翻倍,一个个软萌的妹子都变得非常可怕。 随处可见的是:“等鉴定结果出来看打谁的脸。”以及:“我们只认法院判的。” 不过依旧有人提出了质疑。既然问心无愧,为什么没在第一时间出面澄清?这么多天都没有回应,是不是在圆谎做危机公关? 这些人很快就被知情人贴出了涂哲修车祸的链接堵住了嘴。 “你亲哥突然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你还能有心情管网上这些粉粉黑黑吗?” 至于闻小历的哥哥没有车祸为什么也不发声?当然是跑到cp家去出柜,啊不,去帮忙了啊。 好吧,这些都可以理解,但是公司呢? 涂琰狠狠啃了一口苹果,冷笑了一声:“公司?问得好!闻小历快拿我手机来,我也要买点水军!” 很快,好奇心旺盛的吃瓜群众们就被科普了一出豪门恩怨,主题是老掉牙的争夺家产。涂家现任当家人意外车祸,在医院里躺了好多天一直没醒,他们家也就有人蠢蠢欲动了。这个人不是涂哲修的儿女或者兄弟,而是他的堂哥。堂哥没办法插手总公司,只好退而求其次选了晋中传媒,挤走了在晋中当了十年总经理的邱斯梁,走马上任。 然而堂哥上任后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对两名很有价值的艺人陷入恶意炒作的事不闻不问。 啊,其中一个是在遗产继承权上碾压他的堂弟,另一个则是堂弟的好友。 这事一被扒出来堂哥就被群嘲了:别人争家产的都是亲兄弟姐妹,为什么唯独他家的画风如此清奇,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堂哥跳出来蹦哒?而且从刚刚被扒出的涂家的发家史来看,他们家家产跟堂哥根本没半毛钱关系啊。 晋中落在这个人手里,八成药丸。 涂琰有滋有味地看网友骂涂哲明,一个小时里都在不停地刷新网页,连苹果都忘了吃。闻历穿上昨天的那身行头,戴好金丝边平光镜,从后面拍了拍涂琰的肩膀:“走吧,不是还要去林强家么?” 涂琰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电脑,他回头看了闻历一眼便摇了摇头:“不行,你得换身衣服。” 闻历一脸懵逼:“为什么?” 这时涂琰已经毫不避讳地扒下自己身上的家居服,换了一套比昨天那身更骚包的衣服。只见他浑身上下好像都写着“有钱有钱非常有钱”,还翻出一块十分扎眼的表戴在腕子上。就这,涂琰照镜子的时候还不甚满意地摇了摇头:“可惜来不及弄发型了。” 闻历抽了抽嘴角,涂琰一回头见他居然还愣在那,便催促道:“你怎么还不换衣服?” 闻历只好重新挑了一身西装换上。 只不过他看涂琰的这身行头真是怎么看怎么辣眼。涂琰的品味还是可以的,虽然跟低调沉稳挨不上边,可起码也从来没打扮得这么非主流过。涂琰狡黠地眨了眨眼:“这你就不懂了吧?咱先去炫个富,问话前先从心理上压迫对方。高定西装是贵,可林强不认识啊,这身行头虽然不好看。但是装逼效果是一等一的。” 说完他可惜地看了一眼闻历:“可惜你的设定是律师,要不我也要给你整这么一身。” 闻历听完后,发自内心地庆幸着自己的设定是个需要常年穿得规规矩矩的律师。 不过后来他也没能逃脱涂琰的魔爪,因为涂琰不知从哪弄到一块闪瞎眼的大金表,硬逼着闻历戴上了。 车子依旧是跑车,但是换成了烂大街的宝马;包也换了一个印满了驴牌标志的基础款。闻历扶额:“我觉得你拿的这个像假的。” 涂琰:“它就是假的啊。你不觉得眼熟么?是那天孟竞知拎的那个,现在也算物尽其用啦。” 林强的妻子在厨房忙活,老远就听见了他们楼下的巷子里传来了汽车发动机强有力的轰鸣声。她往楼下一看,正好看见昨天那两个人从一辆很贵的车上下来。那个少爷踩在凹凸不平的地上差点摔了一跤,气得对身边的律师破口大骂:“今天你必须把赔偿给老子谈下来,这个鬼地方我再我不想来了!” 林妻把满手的水随意在围裙上抹了两把,慌慌张张地就冲出厨房,边走边叫道:“老林!老林,昨天那两个人又来了!” 林强昨天花了大半夜的工夫总算安抚好了妻子,他没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她,只编了个还算圆滑的谎言,瞒了过去。他几乎一夜没睡,午饭后才刚打了个盹,不知道睡了有没有半小时,就被妻子慌慌张张地叫醒了。 林强疲惫地皱着眉头:“你慌什么?” 林妻一脸无措:“涂家的那个少爷和律师又来了,我在楼上听他们说,今天要把这个事了结了。怎么办啊老林,咱们可上哪给人家弄这笔钱去啊!” 林强额角的青筋跳了一跳,正待说什么。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不甚客气的敲门声,隐约还夹杂着两个男人的对话声。其中一个似乎是在抱怨:“……今天你必须得给我谈出个结果,赔不起就让他坐牢!” 85|第85章 林强半是安抚半是强硬地哄着妻子待在卧室里,他小心带上卧室的门,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走到门口。 他家门外站着的果然是涂家那个小少爷。昨晚灯光晦暗,他大概没有看清楚,还觉得这位少爷沉稳有礼。今天光天化日下,林强才发现他昨天看走了眼,这位少爷果然是如同传言中的那样,浑身上下都透着张扬的富贵气。 样式夸张但是制作精良的衣服,随处可见的精致配饰一看就价值不菲,尤其他手上那两枚大戒指,还有脖子上的怀表,一看就是真家伙。 再看给他打工的那个律师,手腕上都带着金表,这一衬托更显得这少爷像个行走的人民币。 说来这些还是涂琰中二期走杀马特风时的行头,没想到现在居然又派上了用场。 涂琰今天的形象,完全符合林强对一个富二代公子哥的根深蒂固的印象。 林强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过多少人情冷暖,早把自己打磨得圆滑市侩。他不见得会欺凌弱小,但是对比他有钱有势有地位的人,一定会带着三分天然的谦卑。 因此,尽管对方一看就是来找麻烦的,林强还是客客气气地把人奉为座上宾。 涂琰四下打量着林强的家,发现这地方实在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于是他看起来更不耐烦了。涂琰根本不理殷勤地给他倒水的林强,而是对身边的律师抱怨道:“早跟你说了不来不来,你非得让我跑一趟。你说说,这有什么可看的,难道你昨天晚上还没看出来他们家给不起赔偿吗?” 林强就在一旁坐着,尴尬得无以复加。那位律师看起来也对涂二少的失礼有些不自在,然而拿人手短,他只好谄笑地哄着那少爷:“昨天时间太晚了,许多事都没有谈清楚,您总不能让我就这么去起诉啊。” 林强一听见“起诉”连个字,整个人都吓精神了。他惊疑不定地看着沙发上的涂二少,忍不住问道:“您说什么,为、为什么要起诉?” 涂琰冷笑一声:“你赔不起我们家的损失,也赔不起医药费,还不等着坐牢?难道我哥要白躺医院里受那么多天罪啦?” 林强的妻子一直把耳朵贴在卧室门上,忐忑地听着这边的动静。刚才听见“起诉”两个字,脸都吓白了。她再也沉不住气,冒冒失失地就从卧室里跑出来,恳求地对涂琰道:“我们赔,该赔多少就赔多少!您有什么条件咱们好商量,求您别告我们家老林啊!” 看样子恨不得给涂琰跪下。 涂琰惊讶地看着她:“赔?你们拿什么赔?你们家就是把这房子卖了也还不够赔我哥那辆车的,还有医药费呢?就算是减免过的,你们也赔不起啊。” 他懒散地吐了口气:“还不如让他进去待两年,钱不用你出,气我也消了,多好,双赢。” 林强的妻子神色黯了黯,涂琰以为她马上就要惊惶失措声泪俱下了,然而并没有。林妻咬了咬牙,道:“我们赔,借钱也要赔。” 涂琰闻言,很是认真地看了她一眼。 这个一直以来都唯唯诺诺的女人,在危急关头居然意外地镇定平和,不哭也没闹。她对涂琰道:“十年前我们欠了一百多万的外债,现在也还了近半;再背上您的债务也没什么,我们夫妻这辈子保证还的上!” 涂琰看了她一眼,有一丝怜悯一闪而过。然后他故作惊讶地看着林强:“一百万?你们家什么时候又欠了一百万?据我所知,你们十年前欠下的债务前些时候已经还清了啊。”涂琰顿了顿,陡然厉声道:“不行,你既然还有外债,就更不可能不去坐牢了!” 林妻终于对“坐牢”两个字没有了反应,她震惊地看着丈夫,喃喃道:“还清了?这是怎么回事?” 家里的债务一直是压在她肩头的一座大山,十年来没有片刻喘息的余地。这时候突然从别人口中听说债务已经没了,她居然没有感觉到分毫的欣喜。这么大的事,她同床共枕二十多年的丈夫竟然死死地瞒着她,这究竟是为什么? 然而她根本没有勇气细想,更加不敢追究真相。 林强气坏了。他的外债是“雇主”还上的,他根本没敢告诉妻子,还在琢磨着过段时间怎么寻个由头把这事糊弄过去,皆大欢喜。可他还什么都没想好呢,涂琰居然就把这事说出来了! 那他的雇主让他做的事,是不是也被人知道了? 其实涂琰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觉得林强对他的家庭很有感情,收到“酬劳”之后第一件事肯定是还外债;或者那人挟他去做这件事时,干脆就说好了会替他还债。 果然,被他猜中了。 林强脸色大变,也顾不得安慰妻子,只紧张地看着涂琰。殊不知涂琰根本就是诈他的,倒是他这样的反应泄露了一切。 林妻多了解林强,一看他这样子也就明白了。只不过她没往□□这方面想,却是以为林强外头有人了。她的心越来越凉,一想到自己勤勤恳恳地照顾家庭,最困难的时候也不肯跟他离婚,结果原来只感动了自己。那笔钱要不是给了别人,他又有什么不能跟自己说的? 林妻愤然问道:“钱呢!” 林强暗自叫苦,可又说不出什么。他怨恨地看了涂琰一眼,矢口否认:“没有什么钱,债务根本没有还!” 涂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没还,哈?那正好,你债主我也请来了,劳烦你当着他的面说一句钱没有还,我就信你,如何?” 林强当然不肯,他们一家人为了还钱有多辛苦,他甚至为了这笔债务违背了良知。他们好不容易熬出了头,怎么可能再重来一次,再过一次那样的生活? 涂琰寸步不让,林强死不吐口,双方僵持不下。 最终打破了沉默的,是林强的妻子。 林强的反应让她越来越绝望,过往的艰辛和苦难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化,反倒愈加深刻地刻进了她的心里。而支撑着她不倒下的,无非就是她的家。 她以前从不相信贫贱夫妻百事哀,因为她跟她老公虽然穷,可感情一直都很好。可是现实狠狠地打了她的脸,她老公居然背叛了他们的家! 林妻突然抄起桌上的茶壶,狠狠朝林强脑袋上砸去! 林强听着脑后恶风不善,忙往旁边躲开,这才没被砸个头破血流。他一脸懵逼地看着脸色凶狠的妻子,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正在这时,林妻见一茶壶没砸中,又抄起烟灰缸和茶杯,一股脑地冲着林强丢了过去。 烟灰缸摔在墙上,碎了;而茶杯却把林强的额角砸出了一道血痕。 涂琰万万没想到他后面准备的话还没说呢,这两口子就先大打出手了。他坐在沙发上兴奋地看着,闻历气坏了,强行把他拖到一边,怒道:“你怎么也不知道躲一躲!” 这时,林妻一边砸一边哭了起来:“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为你生儿育女,照顾父母,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你怎么能!怎么能!” 林强不敢还手,一边挡一边跑,口中不住解释:“你别瞎想!你先听我说!” 涂琰慢慢地摇摇头:“千万,不能,得罪女人啊。” 闻历可没他心大,无可奈何地把他扯到身后。 林强被他老婆追得满屋子跑,好不狼狈。最后他总算找着一个机会,抱住他老婆的手,大声咆哮道:“你不要瞎想,我没给别人钱,都还咱们家的债务了!” 林妻慢慢止住哭声,挣扎得也不那么厉害了:“你说的是真的?” 林强还没来得及说话,涂琰便戏谑地跟着问了一句:“你说的是真的?” 林强:“……”这特么可真是骑虎难下了。 涂琰轻笑一声:“那么,你的钱是哪来的?” 林妻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她紧张地拉了拉林强的袖子:“是啊,你的钱是哪里来的?” 林强拒绝回答,涂琰也不在意。他端起茶杯看了一眼,又嫌弃地放了下去。他对林妻笑了笑:“突然间有一笔你们全家几年都赚不到的钱入账,你第一反应不应该是担忧么?” 林妻的表情顿时变得忧心忡忡的,她看向林强:“是啊,这钱究竟是哪来的呢?” 涂琰看着林强左右为难的样子,笑了:“林先生,你是想老老实实地跟我走,还是咱们就在这谈清楚?” 林强的脸色难看极了,他百般不愿地站起身来,对涂琰道:“走吧,涂先生,我愿意配合。” 86|第86章 当闻历好不容易把发酒疯的涂二少哄睡下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正在煮着的醒酒汤倒了。 小恶魔终于陷入沉睡,还是不要惊动比较好。醒酒汤蜂蜜水什么的……就当作没有过这东西吧。 然后闻历回到主卧,纠结了整整五分钟,还是在涂琰身边躺了下去——万一这货半夜醒了,又打算跳窗逃生怎么办? 涂琰的睡相实在有点一言难尽,两米宽的大床不够他一个人发挥的。不到后半夜,他就成功地把闻历从中间靠右的位置挤到了最右边,然后就在闻历退无可退时,他突然化身成为八爪鱼,整个人缠了上去。 ……这觉没法睡了啊,摔! 第二天早上,两个人一个头疼,一个心累。 涂琰可能是觉得自己的人形抱枕十分合意,半睡半醒间还亲昵地蹭了蹭抱枕的脖子以示嘉奖。可怜闻历做了大半夜说不上是旖旎还是惊悚的梦,天光大亮时才好容易有了点睡意,结果被涂琰这么一蹭,前功尽弃。 闻历蹙着眉头,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咦,抱枕竟然动了。这是涂琰彻底清醒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然后涂琰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什、什么抱枕啊竟然会动?! 涂琰看着被自己挤到床边的闻历,脸上的表情十分难以言喻。在确认了两个人身上的衣服都完好、某些部位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不适感之后,涂琰总算暂时松了口气。他推了推闻历:“那个,我怎么在你家?” 闻历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昨晚找不到你家钥匙,只好把你带回来。” 涂琰点点头,“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又道:“你家不是有客房吗?” 提起这个,闻历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客房?你昨天一个劲儿地想拉着我跳窗逃生,我怎么敢扔下你一个人去睡客房?” 涂琰一愣,随即死不承认:“这不可能!” 闻历差点被他气笑了:“我骗你干什么?你还说你那个病自愈了,我倒觉得更严重了!阿琰,你还是赶紧去约周医生再看看吧,昨天晚上吓死我了。这可是十五层,你说你要是真‘跳窗逃生’了,可怎么办?” 涂琰根本不相信自己会做这种蠢事,只当闻历诓他玩。他毫不在意地摆摆手:“那不可能——那你告诉我,我喝醉了还干过什么?” 闻历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h市的那一次荒唐的亲吻,顿时哑火了。涂琰揶揄地一笑:“哈哈,你看,说不出了吧?”说着他还捏了把闻历的脸颊:“闻小历,你学坏了,骗人是不对的。” 涂琰的手上好像带了灼热的温度,闻历被他捏的脸颊发烫。他直勾勾地看着他,鬼使神差地便道:“你……你还亲过我。” 然后涂琰的手就那么停在半空中,距离闻历的脸不到两公分的地方,僵住了。 两个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好几秒,谁也没说话。过了几秒钟,涂琰把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我不信,除非你告诉我,我怎么亲你的。” 闻历:“……” 涂琰见他不说话了,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信口雌黄道:“我酒品可好了,从来没有借酒撒风酒后乱性的前科,我……” 之后的话被尽数堵在了喉咙里,涂琰慢慢睁大了眼睛,脑子里一片混乱。朦胧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轻轻舔舐着他的牙关,然后那意志薄弱的东西便轻而易举地背叛了它的主人。 温热柔软的物体,在他的口腔中游弋了一圈,然后度进一口冰凉的液体,还带着清甜的余韵。 涂琰完全懵了:“你、你干什么?” 闻历:“告诉你你喝醉了以后是怎么亲的我啊。”然后他学着涂琰那一天的语气说道:“我不喝,这不是五十五度的蜂蜜水,除非你喂我。” 涂琰:“……”这听起来,倒是真的有点像是自己做得出的事啊。 话说闻历一时冲动亲完涂琰,脑子里热度渐渐消退,顿时恨不得回到几分钟前抽死那个冲动的自己。他亲了涂琰!他竟然在清醒状态下、为了赌一口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气,亲了涂琰! 再看看涂琰一脸呆若木鸡的样子,仿佛深受打击,闻历就更后悔了。他想说几句安慰的话,缓解一下这尴尬得快要凝固的气氛,但不幸的是,他自己的脑子里也像是搅了一团浆糊,实在想不出什么来。 良久,闻历干巴巴地说道:“别想了,是我不好。我去给你重新冲一杯蜂蜜水吧,五十五度,要甜,是吧?” 涂琰一窒,默默低下头,小声道:“我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这个……” 因为听起来实在太像无理取闹,某一次提出来后不仅没被满足,还给他那个耐心不怎么好的大哥直接动手揍了一顿。 可是不知怎么的,闻历的心突然就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涂琰:“你为什么没给我喝醒酒汤?” 闻历:“……” 涂琰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我现在有点头疼了。” 这时,门铃突然响了起来,床上的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闻历手脚并用地爬下床去开门,不多时门厅处就传来一阵高跟鞋的清脆声响。然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还伴随着一个熟悉的女声:“我敲了他家没人应,就知道人准是在你这。” 夏晔曾无数次往返涂琰与闻历的宿舍,驾轻就熟。这两个人一起合作了一部电视剧后,感情越来越好,在剧组的时候就经常待在一起。所以她根本没多想,直接就往房间里走去。 结果刚一进门,就跟衣衫不整地坐在闻历床上的涂琰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这场景实在是……不让人浮想联翩都不太合适啊! 夏晔求助地看了闻历一眼:“我是不是来得不太是时候?” 闻历赶紧摆手:“没有没有,他昨天喝醉了,我又找不到他家门钥匙,总不能把人扔在大马路上不管吧。” 夏晔机械地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但又觉得似乎哪里不对的样子,终于福至心灵地往一尘不染的客卧瞟了一眼。 闻历觉得这种越描越黑的事情干脆就不能解释,何况真要解释起来,他也没那么问心无愧,于是赶紧岔开话题:“夏姐,你找我有事吗?” 夏晔:“哦,有的。不过不是找你,是阿琰。” 谈到了工作的夏晔顿时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雷厉风行地瞪了涂琰一眼:“把衣服穿好,到客厅来!” 夏晔今天来找涂琰,是因为公司给他接了一个访谈节目。 涂琰非常诧异:“访谈?我吗?可是长平那剧还没播,观众都不认识我吧,节目真的会有人看吗?” 夏晔耸耸肩:“少年,你太天真了。你最近光顾着玩,都没看你微博吧?《长平旧事》开始宣传了,你的粉丝这两天噌噌地涨,已经有一部剧和两个广告找上来了。唔,不过还是要征求你的意见,演戏毕竟辛苦,你还想演吗?” 涂琰:“演演演!” 夏晔笑了:“你都不要先看看剧本的吗?” 新剧的导演算是言湛的朋友,估计听了言湛的推荐,才会来跟晋中谈意向。夏晔把剧本递给涂琰:“看看吧,我觉得还不错,你的角色是男三,戏份不算多,但是人设很吸粉,我跟老板都觉得可以。” 涂琰全然相信经纪人和邱总的眼光,只顾捧着脸自我陶醉:“没想到我这么受欢迎,我哥应该早点把我赶出来,那样的话没准我现在已经红了。” 闻历看着他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这么一闹腾,催他看心理医生的事就被抛诸脑后了。 这剧还八字没一撇,夏晔今天来,主要是为了跟涂琰谈那个访谈节目的事。 这档节目名叫《你说》,这两年有点火,可能是因为有个毒舌主持人的缘故。涂琰有点担心,因为主持人庄妍声名在外,他曾陪安悦微看过几眼,认为那姑娘的嘴简直跟言湛有一拼。 想到言导,涂琰立马条件反射地打了个寒颤。 怂得夏晔简直没眼看:“言湛要是知道你这么表里如一地敬畏着他,私底下不定怎么乐呢。别担心我昨天跟电视台对过台本了,庄妍是你的迷妹,舍不得毒舌你的。”她递给涂琰一个笔记本:“看看,问题基本上都在这了。” 涂琰一目十行地看过去,没一会就看完了。看完之后,涂琰又认认真真地想了一会,对夏晔点点头:“差不多了。” 夏晔接过笔记本,挑了一个问题问道:“为什么会来做演员呢?” 涂琰老老实实地说:“因为被大哥冻结了资产,没有钱了。我什么都不会,只有一张脸还能看,就跑去找了斯梁哥。斯梁哥对我一直挺好的,果然给我谈了这么好的一部戏。” 夏晔扶额:“你这样说了网友肯定要去八你的背景,说不定还要说你卖富二代人设炒作。这种问题最保险的是往兴趣、梦想上面靠,说说你小时候喜欢的角色什么的。还有,你以前有没有兴趣当演员?” 涂琰诚实地摇摇头:“没有,我之前只喜欢泡十八线小演员。” 夏晔作势要打他,涂琰赶忙连连告饶:“别打别打,姐,我当时年纪小不懂事啊!我哥已经揍过我了!” 夏晔怒道:“我也不指望你真情实感了,待会好好想想怎么编!再来一个。” 夏晔看了看笔记本,选了个更安全的问题:“听说你有个大你十岁的哥哥,年龄相差这么大,兄弟感情怎么样?” 涂琰:“挺好的,哥哥嫂子都很疼我,拿我当半个儿子养。我小时候特别不听话,我爸脾气又大,经常打我。后来等到我哥再大点,应该是大学毕业以后吧……” 说到这里,涂琰停顿了一下。夏晔便接着问道:“哥哥长大以后会拦着爸爸不让打,是吗?” 涂琰摇摇头:“那个时候我爸年纪已经有点大了,脾气好了挺多,打人也有点力不从心,于是我哥就只好替他揍我啦。” 夏晔:“……” 涂琰忐忑地看了她一眼:“是不是有点蠢?” 夏晔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发:“哪有,我觉得挺萌的啊。好吧,是有点蠢,挺符合公司给你规划的风格的,不过也很温暖,听着就觉得窝心。” “还有……”夏晔纤长的食指一直下划,落在中间靠下的位置:“唔,初恋。你还记得你初恋的那个姑娘吗——你初恋是个姑娘吧?” 涂琰一脸黑线:“是姑娘,但是没什么印象了。” 夏晔揶揄地“哟”了一声:“别害羞嘛,二少。” 涂琰:“……真的不记得了啊。初恋那么久远的事,谁会记得啊。” 夏晔无语地看着他,竟然想不到该说什么好。 闻历在一旁看热闹笑得脸都要僵了,这时抱着昨天听来的趣闻出来解围:“记不起来了就说说那件事嘛,你要带她去见你的朋友,事先逼着你朋友们穿校服。” 夏晔直接笑喷了:“是真的吗?阿琰,你小的时候好可爱啊,就这么说吧,说完保证你的粉丝再疯涨一回。你当时一定很爱她吧,那为什么会分手呢?” 涂琰耸耸肩:“我那时候不爱念书,也不懂事,整天拖着她跟我一起不念书。结果考试的时候她成绩下滑得厉害,被她家里发现了,我们就只好分手了。哦,对了,她爸爸还找到了我哥,我哥因为我耽误人家姑娘还揍了我一顿。”涂琰撇撇嘴:“根本不关心我的成绩——当然了,他如果关心了的话估计得打得更狠。” 夏晔笑得前仰后合:“好有正义感和责任心的哥哥啊。” 节目录制很顺利,庄妍果然很喜欢涂琰一改往日的刻薄毒舌的台风,又温柔又淑女。台下座无虚席,不知道是公司雇的人,还是他现在真的有那么多粉丝了。闻历也在下面,对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节目中途闻历还被请了上去,说了些《长平旧事》拍摄期间的趣闻。庄妍对闻历毫不留情,弄得闻历还故意不满地瞪了涂琰一眼,抱怨道:“我女神怎么对你就这么好呀?” 这期节目意外地受欢迎,许多人都觉得庄妍偶尔走走邻家姐姐路线也很不错,而且嘉宾真是蠢萌蠢萌的,又让人觉得很温暖。涂琰再一次人气暴涨,也有狂热粉天天来堵门口了。 这么一来,涂琰出门就不太方便了,他不得不过起深居简出的生活,整天闷在家里,觉得自己都快长出蘑菇来了。 闻历安慰他道:“没关系,过段时间习惯了就好了。再说过两天你不是还要出门拍广告?顺便散散心好了。” 结果,还没等到涂琰去拍广告,就又出事了。 照例还是被爆了照片,但是这一回的工作室显然蓄谋已久,照片的跨度从他刚进组拍戏不久,直到最近。 看样子是憋了好久了。 这回爆出来的这组照片,是他和闻历一些比较亲密的互动。一起对戏啦,吃饭啦,打闹啦,等等。他和闻历同公司,又是同一个经纪人,关系好一点也无可厚非,实在没什么可爆的。 可坏就坏在,其中还混着一张他和闻历接吻的照片,正是那一回在ktv,他们玩游戏的那一回。 87|第87章 涂哲明□□证据确凿,当即被刑拘。涂琰从公、安局回去之后,又马不停蹄地约见了几名资深律师。涂哲修人活着,涂哲明肯定判不了死刑,但是涂琰想努力一把,争取让他这辈子就别出来了。 三天后,涂哲修醒了。 涂哲修醒来的那天,全家人都聚在他的病房里。安悦微削了几个苹果,专心切成小块分成几盘,准备待会分给正低声讨论案情进展的涂琰和闻历。 正在这时,涂哲修的手指动了动。 安悦微目瞪口呆,手一松,盘子掉在地上摔得稀碎。 涂琰最终也没吃上苹果。 医护人员忙活了好一会儿,主治医生才满面笑容地走过来对他们说道:“恭喜啊,涂先生已经醒了,再休养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涂琰愣了好几秒,回过神来立刻冲了过去。他现在觉得哥哥就像是柔软的小婴儿,他连碰都不敢碰一下,只好在一旁急得团团转。 涂哲修也没精力搭理他。安悦微就远远地站着,她跟病床上看起来还很虚弱的涂哲修对视了足足有一分钟,突然转身冲出了病房。 涂琰一脸懵逼,看看哥哥又看看嫂子,慢半拍地追了出去。 于是病房里只剩下闻历和涂哲修大眼瞪小眼,气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尴尬了起来。 涂哲修对闻历的身份隐约有些猜测,但是还没正式见面过,只好含蓄地对他笑了笑:“坐吧。你是阿琰的朋友?” 闻历紧张得脑子已经不会转了,涂哲修说的什么估计都没听清楚。他局部地点点头:“是,我是阿琰的男朋友。” 涂哲修:“……”真是耿直的男朋友啊! 若是在平时,别说只是弟弟的男朋友,就是什么牛鬼蛇神,只要涂哲修愿意,他也能跟他们相谈甚欢。可是现在他重伤初愈,脑子还不甚灵光,实在没有这个精力。 而初次见家长的闻历已经紧张成了一块木头,指望他活络气氛是不可能了。 幸好,涂琰很快就把安悦微哄了回来。 安悦微眼眶微红,显然是刚哭过。涂哲修心疼不已,真想立刻把人抱在怀里好好安慰。可他现在动一动都难,只好虚弱地小声道:“小微,过来好不好?” 安悦微红着眼睛瞪着他。 涂哲修:“我腰疼……” 涂琰目瞪口呆地看着浑身上下缠得跟木乃伊似的涂哲修奇迹般地爆发出惊人的活力,把猝不及防的安悦微箍进怀里。安悦微终于忍不住,把脸埋在涂哲修的肩窝里,痛哭出声。 这么多天的担惊受怕、殚精竭虑,都跟着眼泪喷薄而出。涂哲修轻叹了一声:“是我不好,我以后可再不敢了。” 闻历拉着涂琰静悄悄地走出病房,涂琰抹了把眼睛,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我以后一定乖乖的,再也不闯祸了。” 涂哲修昏迷不醒的这段时间,涂琰才体会到撑起一个家有多难。哥哥平时那么辛苦,他还时常不懂事地作天作地给他添麻烦,实在太不是东西了。 “我哥这么多年都没跟我断绝关系,看来是真的很爱我。” 涂琰去接了潇潇下课,陪她写完作业又玩了一会儿,九点钟准时把她哄上、床。小姑娘忽闪着大眼睛,拉着涂琰的手问道:“叔叔,我爸爸是不是已经好了?” 涂琰一时语塞,他们这大半天忙着照顾涂哲修,忙着各自喜出望外;而他陪着潇潇玩了一晚上,居然也忘了跟孩子说一声,真是不称职的家长啊。 涂琰半蹲下、身,郑重地对潇潇说道:“是,爸爸好了,你现在乖乖睡觉,明天一早我就带你去看他,好不好?” 潇潇的表情很明显地雀跃了一下,然后很快又沮丧了起来:“不行啊,明天还得上学呢。” 涂琰豪气地一挥手:“爸爸重要还是上学重要?没事,明天叔叔给你请假去。” 潇潇抱着涂琰的脖子欢呼起来,涂琰很快就又觉得自己是个称职的叔叔了。 看,他把孩子哄得多开心啊。 闻历满脸黑线,这么明目张胆地纵容孩子逃学,你真的好么涂小琰! 果然,第二天一早,安悦微看见涂琰带着潇潇出现在病房里,脸顿时就黑了:“阿琰,今天好像是周三。” 涂琰了然地点点头:“我知道,我帮潇潇请过假了。” 安悦微:“她下午三点就放学,下课之后过来有什么不对吗?” 涂琰:“……”他自己十几岁的时候每天不在外头野到九十点都不回家,以己度人地脑子一热,直接就认为潇潇上了学就没法看爸爸了! 还是病床上虚弱的涂哲修瞧着势头不对,替涂琰打了个圆场:“好了好了,这不是情况特殊么?” 可惜安悦微一记眼刀扫过去,涂哲修立马就识趣地装死去了。 安悦微到底心疼女儿,最后还是允许她在医院待一上午,下午再去学校。然而其他人就没这么好运了,过于随意的涂二少被无情地剥夺了监护权,而护短的涂哲修则失去了老婆二十四小时看护的福利。 涂哲修简直声泪俱下:“你别走!你让那个小混蛋天天留在医院气我,是不想让我好了么!” 结果被安悦微无情地甩开了手:“孩子都逃学了,我要是再不回家家里就要乱套了!” 涂哲修虽然人在医院躺着,但是他醒来的消息一经传开,全公司的人就如同吃了定心丸。他只不过裹着一身纱布在视频里露了一面,左支右绌的高层们就奇迹般地镇定下来,所有事情都重新有条不紊地运转起来。 涂琰照顾了他哥三天,兄弟二人相看两厌。虽然基本上用不着他动手,但是涂哲修总能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嫌弃他。三天后,涂琰终于受不了涂先生的冷嘲热讽,跑去跟律师团队沟通案情去了。 听说涂哲明在看守所里过得并不好,想取保候审也没成功,涂琰就放心了。 在涂哲修伤情好转到可以上班的时候,涂琰参演的《长平旧事》开始在电视台播放了。前期宣传的时候他一直在忙家事,没有参与进去,但是效果显然是非常不错的。开播后,收视率一路飙升,涂琰的知名度一下子就窜了上去,正式脱离了一个“没作品的网红”的身份。 如今,涂琰陪着闻历上趟超市,都会被大爷大妈认出来了。然而纯洁的大爷大妈们并不理解言湛剧中精髓所在,看剧的时候感叹“这两兄弟感情真好”的他们,在撞见真人一起逛超市后,依旧感叹:“原来这两兄弟现实中也这么好啊。” 就连涂家老宅,每天晚上守在电视机旁的队伍都从一个变成了五个,放的当然是《长平旧事》。 王叔一边看一边感叹:“这两兄弟感情可真好啊,比亲生的也不差什么了。” 没人理他。 又过了一会儿,安悦微扭头问涂琰:“你们这导演是谁?我看他很懂啊。” 涂琰耸耸肩:“他倒是想拍个……啊,小众性向的,可因为不能在黄金时段播,所以打擦边球了。” 安悦微笑了:“你们这导演倒是直白。” 涂哲修一个一点不萌腐向的直男,现在不仅整天被老婆押着看基片,还要时常地方弟弟(单方面地)拉着准弟婿秀恩爱,狗眼都要瞎了。演广告的时候,安悦微去刷牙,王叔抓紧时间打了个盹,涂哲修终于抓着个机会,问涂琰道:“你究竟打算在家里赖到什么时候!” 涂琰眨眨眼:“你嫌弃我了?那可不行,你让我搬哪去啊,早无家可归了。” 涂哲修秒懂,气得牙痒痒:“你那么多片酬买不起房子吗?” 涂琰夸张地“哎呦”了一声,道:“我的好哥哥啊,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房子什么价钱。我一个新人,那点片酬七七八八地扣了税,也就在郊区买个二手小两居,我才不住呢。” 他一边说一边拿眼睛瞟着涂哲修,突然一把抱住闻历,整个人就挂在他身上蹭来蹭去,一边蹭还一边哀嚎:“什么世道啊,有家不能回!” 涂哲修只觉得眼睛都要瞎掉了,糟心地摆了摆手:“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算了,你的几处房子都还你,只一样,不准再把房产证押在酒吧了。” 闻历的脑子已经蒸腾得云雾缭绕,然而他依然准确地辨别出了“把房产证押在酒吧”。他立马从温柔乡里清醒了过来,心中不住咆哮着:“这个败家子必须要好好调、教才行!” 然而,当涂琰跟涂哲修讨价还价地要回了自己的资产、笑嘻嘻地对他说“这回我可有钱娶媳妇了”时,闻历立刻就把调、教的念头抛诸脑后了。 88|第88章 自从涂哲明进去之后,华琳琅也安分了不少,也不想着怎么逃跑了,每天就安心待产。关于孩子的父亲是谁,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反正不是路郁杉,就是郑天明,试管的。 涂琰得知事情真相的时候,三观都快碎成渣了。 从华琳琅口中,涂琰得知了他的堂哥许多不为人知的隐藏属性。 比如,堂哥是个0.5,但堂哥不是个普通的0.5,是个有想法,有追求的0.5。 别人家的0.5一般也会找一个0.5,两个人谁在上谁在下,或是抓阄,或是看兴致。但是涂哲明不是,作为一个有钱且不落俗套的0.5,他的家里养了一个攻和一个受。 涂哲明家的攻和受原本是一对情侣,后来他翘了人家的受,又威逼利诱成人家的攻做了自己的攻,历经波折之后,三个人不知怎么就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涂琰知道这件事情之后,觉得三观已然碎成渣了。 华琳琅个人认为孩子是路郁杉的可能性大一些。因为几乎整个b城的人,都知道郑天明和涂哲明的关系,但是知道他们这种奇葩三人行关系的还是不多见的。反倒路郁杉当年被翘男友的事人尽皆知,他跟涂哲明在路人眼中实际上是情敌关系。因此这么说来,路郁杉的可能性的确要大一些。 不过也不排除郑天明最得宠爱,涂哲明真心想要给他留个孩子的可能性。 华琳琅并没有得到他们的信任,就连关于试管婴儿的父亲这件事,都是她偶然间听到的。 而涂琰觉得八成也是这么回事儿,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找了孟竞知,拜托他在孩子出生之前,弄到了路郁杉和郑天明的一点头发。 华琳琅成功地把自己从被告混成了证人,颇有种翻身做主的感觉,于是更加不遗余力地坑起了他的老雇主——反正涂哲明威逼她生孩子,要不是因为势不如人,她早就对他恨之入骨了。 六个月后,华琳琅顺利生下一个小姑娘,六斤二两重,非常健康。涂琰还挺喜欢这孩子,于是大手一挥,按照原来说好的价钱又多给她加了五成,足够华琳琅还上自家的债,还能开个小店,好好的把孩子养大了。 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涂琰一直等到她出了月子,才到法庭起诉。 这个时候《长平旧事》已经轮播了好几遍,涂琰已经很红了。这个案子是公审,开庭当天审判庭里座无虚席,大多是记者。路郁杉一早接到了法院传票,但是意料之中地并没有来,被告席只有一个辩方律师。媒体却不知道被告已经换了人,还没等开庭就是一片哗然,他们不少记者兴奋地在纸上写写画画,判决结果都不重要了,被告缺席是否意味着涂家底气不足?仅仅是这一点就足以让他们大书特书。 涂琰自然没有让他们失望。在法官宣布被告的名字时,记者们简直要沸腾了,法官不知敲了多少下法锤,喊了多少声肃静,他们才勉强安静下来。 最后的判决结果没有什么悬念。有华琳琅作证,又有涂琰拿着亲子鉴定报告结果,这边律师都没怎么说话,对方律师就已经哑口无言。 判决一出,路郁杉即遭到各路媒体大骂,连他的很多粉丝在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后,也选择了默默离开。大概是知道自己的前程已经完了,而郑天明的前程早就完了,路郁杉把赔款打给涂琰以后,就彻底消失在了公众的视野中。 有人说她已经出国了,有人说他还在b城,但是对涂琰来说,无论什么都已经无所谓了。 涂琰本来打算用判决下来的钱做一点投资,涂哲修也非常欣慰——弟弟终于有了点赚钱的意识,知道居安思危了。而真正判下来的赔偿比他申诉的数目要小一些,跟投资计划有点差距,于是涂琰就又买了辆车。 涂哲修觉得自己快要气死了。 开完庭的那一天,刚好是《他山》的首映礼。涂琰如今不大不小也算是个当红炸子鸡了,出了法庭,就遭到了记者的围攻。幸亏他早有准备带了保镖,要不然能不能顺利赶到首映典礼都是个问题。 导演老师的面子大,首映礼众星云集,捧场的嘉宾不算别人,就说他的学生,身份都一个比一个重。 涂琰打起精神,在其中左右逢源,充分发挥了自己金玉其表的特质,更因为老师和言湛的缘故,使得不少人都对他青眼有加。 作为投资人,涂哲修也出现在了首映礼上。他一贯不爱出现在公共场合,可是没想到这一回他居然带着他的夫人来了。主办方即使知道人家多半是冲着弟弟的面子,依然喜出望外。 涂哲修一脸嫌弃:“你嫂子非要来,非说我三年没陪她看过电影了。” 安悦微淡淡扫了他一眼:“是啊,起码有五年跟我约会的时候,没打扮得这么人模狗样了。” 涂哲修不满道:“还不是为了给你挣面子?说什么闺密和老公也会来,我怎么没见到你闺密?” 安悦微撇撇嘴:“口嫌体正直。” 不怎么上网的涂哲修有些茫然,涂琰咧嘴一笑,没有揭穿他,转身去应酬别人了。 很快,电影正式开播。涂琰的戏份其实不多,但是阿白算是个催泪点,不少观众在阿白死的时候都唏嘘不已,更有不住落泪的。坐在前排的安悦微抹着眼睛,小声道:“好想把阿白也抱回家养啊,幸亏阿琰生在了咱们家。” 涂哲修替她擦干眼泪,安慰道:“电影么,你也值得哭成这样。” 首映结束后,《他山》剧组的人聚在一起,要开庆功宴。庆功宴上,闻历喝了两杯酒,就有点上头了。他突然笑嘻嘻地勾着涂琰的脖子,亲了他一口。涂琰愣住了,他家闻小历不是一贯矜持的么,大庭广众之下秀恩爱,这对他来说简直称得上是放浪形骸了。 坐在他们旁边的谢澜渊却唯恐天下不乱地鼓掌起哄:“终于在一起啊,原来你也没有那么怂嘛。” 可惜这时候大家都在忙着敬酒拉关系,也没几个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 谢澜渊很快发现今天的闻历好像有点不对劲,跟他说几句话,起码都要说两遍他才能反应过来。闻历反应过来,就开始道歉说这段时间准备开庭有点累,谢澜渊却总觉得不是这么回事。 酒过三巡,导演周晦站起来讲了几句话,感谢这段时间大家的辛苦工作。接着,副导演,编剧,主演,都各自起来举杯致意,到最后居然成了“每人一句茶话会”。闻历作为反派*oss,虽然戏份不算多,可是份量却不轻,这事儿自然排在前头。他站起来,对大家举了举杯,深吸了一口气。 “首先要感谢周老师,感谢大家,感谢这部电影,给了我这个机会。然后,”他将目光转向涂琰,温柔一笑:“然后还要感谢阿琰,谢谢那么好的他,可以喜欢我。”说完闻历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枚戒指,面向涂琰,单膝跪下:“阿琰,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涂琰惊呆了,所有人都惊呆了。三十秒钟后,最先反应过来的谢澜渊带头,现场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 涂琰想说我愿意,他还想说求婚这种事情怎么居然让你抢了先,可是他的声音哽住了,什么都说不出来。 打开戒指盒,里面那一枚戒指赫然是他们之前看中的那一对,他都没弄到的戒指,也不知道闻历是费了多大的功夫,竟提前半年买到了手。 你喜欢比什么都重要,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这一幕当然没能逃过记者们的镜头。第二天一大早,铺天盖地的新闻和祝福声,就出现在了各大社交网络、新闻网站,还有电视台的早间娱乐新闻里。习惯早上六点钟起来看娱乐新闻的王叔,慌慌张张地跑上楼,敲开涂哲修的卧室门,险些喜极而泣:“先生你快看哪,阿琰终于结婚了!” 涂哲修愣了三秒钟,一跃而起。他的起床气一扫而空,跟安悦微两个人,赶紧打开各自的手机。涂哲修才刚登录微博,弹出的头一条消息就是“当红小生涂琰闻历,喜结连理。” 他的弟弟要结婚,他竟然不是第一个知道的,还有没有天理了! 安悦微擦了擦眼睛:“终于,终于啊!哎你愣着干什么,弟弟被求婚,你还不赶紧转发祝福啊!” 涂哲修气愤的说道:“祝福,我的弟弟要跟这么一个渣男结婚了,我居然还要祝福他吗!” 安悦微愣了三秒钟,然后笑了。她揶揄地推了涂哲修一把:“不就是一个电影么,也值得你气成这样?” 涂哲修也忍不住笑了:“说了好几个月结婚结婚都没有动静,这也太突然了。算了,叫他们周末回家吃饭,好好商量一下婚礼怎么弄。” 然而涂哲修还不知道,他亲爱的弟弟周末是没法回家吃饭了——涂琰昨夜被求婚后,彻夜难眠,一大早就把闻历推了起来,举着两张机票说道:“这个点民政局还没上班,不如咱们先去度个蜜月吧。” 89|番外1 “……不用请太多人,亲朋好友都到了就足够了。我名下有一个岛,是我爸爸送给我的成人礼物,婚礼就在那儿举行好了。唔,还要再包个机,把他们都送到岛上。” 这是涂琰。 “你以为光接送宾客就行了?那么光秃秃的一个岛,连维护别墅的人都没有,不要提前送一批工作人员过去吗?还有,不请厨师吗?谁给你做饭,你让客人自己打鱼啊?都要结婚的人了,长点儿脑子好不好?” 随着涂琰婚期将近,涂哲修变得越来越暴躁了。 “咳咳。”安悦微清了清嗓子,息事宁人地说道:“你怎么最近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要炸,能不能好好说话?他们俩又没结过婚,你不能教他们么。再说了,你自己结婚的时候又比他们好到哪去了?” 涂哲修一脸不情愿,看着他弟弟的表情简直就是在说“小兔崽子老子完全是看着你嫂子的面子上不跟你计较”。 安抚了这个炸药包,安悦微又笑眯眯地转向闻历说道:“你别放在心上,他现在的心情就跟嫁闺女似的。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更年期提前到了。” 闻历只顾着紧张,哪有功夫理他大舅子?只有涂琰那个没心没肺的,听了她嫂子的话之后哈哈大笑:“更年期哟,哥,你老得可以太快了吧!” 安悦微无奈扶额,这居然还有拱火的!她发现这兄弟俩真是如出一辙的关键时刻掉链子,一点也指望不上。她对涂琰假笑了一声,说道:“我可算是看出来了,你们俩这才是亲生的呢!” 涂琰完全没听出来弦外之音,还在傻笑;而看涂哲修的表情,似乎非常介意他的妻子拿他跟他那个废柴弟弟相提并论。 然而敢怒不敢言。 眼看着这家里的三个男人,两个不靠谱的指望不上,另外一个紧张得要命,很可能也作用有限,安悦微只好认了这操心的劳碌命。 结婚有一应繁琐的事情,好在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婚礼前的一个月,裁缝来试衣服量尺寸,量完尺寸之后,涂琰和闻历却闹了点不愉快。 起因当然跟衣服无关,而是因为婚礼的一个小细节。 他们策划的婚礼有一个求婚的环节,两个人都很期待,可是等到真的开始商量细节了,他们就傻眼了:因为他们都理所当然地认为求婚的应该是自己。 “当然应该我来求婚。”涂琰这样说道,然后又机智地穿凿附会出一个理由:“因为是我先喜欢上你的呀!” 这个理由虽然听着挺暖心的,但是……闻历完全不会接受。 闻历不太明白,为什么涂琰就是不肯认清楚自己的位置呢!明明他们已经做过那么多次了,而且他似乎每次都很爽的样子啊。 这个口嫌体正直的家伙! 于是他问道:“既然说到这个,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闻历这么一问,涂琰立刻就哑火了。什么时候?他怎么知道是什么时候?他当时根本就连什么次元还没分清楚呢。 明知故问,闻小历真是太狡猾了! 于是涂琰反问道:“那你又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呢?” 这回轮到闻历哑口无言了。 他只知道他一直都不讨厌涂琰,就算是突然有一段时间他时常找他麻烦,他也能敏锐地感觉到,那其中并没有什么恶意。可他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呢?他一直觉得自己比涂琰更加理智,更加冷静,但是感情这种事情,又怎么可能什么都能冷静理智地说得清呢? 于是两个人一比一平,谁也没争取到求婚的主动权。最后安悦微各打五十大板,决定取消求婚,改为夫夫对拜。 然而闻历并没有死心,他又机智地想到了另一个办法:他可以试试卖惨啊。 晚上回家,正吃着饭,闻历的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了下来,涂琰见状赶紧安慰道:“怎么不开心了?”他想了半天,以己度人地问道:“是因为饭不好吃吗?” ……闻历险些笑场。 然而作为一个演员的专业素养让他的表情岿然不动,闻历叹了口气,道:“没什么,就是自己要成家了,难免就想起父母。” 本来是个套路,毕竟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可是闻历没想到,自己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居然真的觉得有点难过。 闻历因为出柜的事被父母赶出家门,这个涂琰是知道的。推己及人,涂琰也跟着伤感起来,他扔下筷子,跑到闻历身边抱住他:“别伤心,这么多年了,他们说不定也在想你。” 闻历惆怅地摇了摇头:“可能……不会吧,我寄回家的东西和钱,他们都退回来了,再后来他们搬了家,还是妹妹偷偷告诉我的。”他苦笑了一声:“我爸不准她跟我接触。” 涂琰简直震惊了,他从来不知道世界上居然还有这样的父母。想想他小时候干的那些混账事,他爸还没打死他看来是真的很爱他啊…… 涂琰没有说话,他决定要为闻历做点什么。 说来闻历第二天要到外地去录一个为期三天的节目,当天晚上他本来还准备了一点小情趣,结果因为情绪太低落完全没有了心情,早早跟涂琰抱作一团,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早,闻历要早早赶飞机,给了昏睡的涂琰一个早安吻就匆匆走了。他走后,涂琰忽然从床上一跃而起,没一会儿也跟在他后面出了门。 闻历家在q市附近的一个小城里,他这个姓氏并不多见,稍微一打听就找到了。中午时分,涂琰在某个小区里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门。开门的是个年轻女孩,看起来也就刚上大学的样子。她见到涂琰,先是愣了好几秒,继而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尽管她已经努力压低了声音,可在老旧的楼道里依旧显得刺耳。 涂琰温柔一笑,轻轻将右手食指压在嘴唇上,对她摇了摇头。 妹子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顿时红了脸。她忽闪着一双大眼睛,下意识的捂住了嘴,低声对涂琰道:“您,您好,我叫闻婉,是您的粉丝。你怎么会到我们家来呢?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涂琰笑着摇了摇头,解释道:“我刚好出差路过这儿,想起你哥哥家就在附近,就替他来看看。他太忙啦,很久没回过家了吧?我们是很好的朋友,不用跟我客气。” 一听这个,小姑娘的脸上闪过一丝忧色,她下意识地往屋里看了一眼,然后轻盈的闪身出门,对涂琰道:“唉,咱们还是出去说吧!”她回手关上家门,殷切地问道:“你一定知道吧,我哥哥他还好吗?” 涂琰笑了,他很替闻历开心,至少他们家还是有人关心他的。涂琰点点头,道:“他很好。” 少女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他过得好就好了。唉,涂先生,对不起啊,我不能请您进门儿了。我们家……嗯,爸爸跟哥哥闹得不太……唉,爸爸身体不好,我不敢刺激他。” 闻婉眼巴巴的看着涂琰,一脸专注的歉意,连身后的门响都没听到。 “小婉,你跟谁说话呢!” 闻婉吓了一跳,当即脸色就变了。果然,一个威严的老爷子正站在她身后,严厉的看着他们。 温婉迅速把涂琰挡在身后:“没谁,爸,这是我同学,借书的。” “同学?”老爷子狐疑地打量着涂琰,突然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什么同学!闻婉,你是什么时候学会说谎的!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不是跟……一起演戏的那个演员吗?” 温婉吓得面如土色,反观涂琰却依旧笑着。他对闻老爷子伸出手道:“您好,我是闻历的朋友,他再过一个月就要结婚了,我是来帮他送请柬的。” 说完,涂琰真的从口袋里掏出几张请柬,硬塞到老爷子手里,对他挥了挥手,走了。 婚礼当天他们租了一个教堂,为了满足涂琰某种奇葩的温馨点,那教堂很小,并不能坐下许多人,所以只请了最亲密的、有强烈观礼*的朋友。 仪式进行得非常顺利,安悦微喜闻乐见的夫夫对拜过后,就是交换戒指的环节了。涂琰却阻止了司仪,说道:“我觉得我们还是先给宾客敬酒吧。交换戒指什么的,我希望在最热闹的地方,让所有人见证。” 闻历自然是依着她的。 外头的草地上,宾客云集,离教堂出口最近的那一桌,自然是坐着各自邀请的长辈。闻历刚对周晦笑了笑,偶然往他旁边一扫,当即就愣住了:正位上的那一对老者,难道不是他十年未见的父母么! 闻历眼眶发热,想来是红了。闻老爷子没反应激烈,也没当场厥过去,只是不怎么自在地对他点了点头,勉强说了句:“新婚快乐。” 而这对闻历来说,已经足够了。 终于到了交换戒指的环节,闻历感觉自己今天的激动值依然登顶。他屏气凝神,无比专注地看着涂琰。涂琰也十分兴奋,接过戒指,就要去拉闻历的手。 闻历却往后躲了一躲。 涂鸦一愣。 闻历温柔地凝视着涂琰,轻声道:“喂,不要先求个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