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世之事 萧瑟的秋风卷着枯叶,衬着牢房更昏暗阴冷,唯有从天窗外透出微微的月光,映照在那立在窗下的素衣男子身上。 禹璟瑶抬头凝视那轮皎月,略微感叹,人前风光的溱王殿下,一朝被诬陷谋逆,人证物证俱在,自此就被囚禁于这天牢内,再无人过问。 禹璟瑶自知他难逃一死,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突然,鸟翅膀的扑腾声打乱了禹璟瑶的思绪,抬眼一只通体灰蓝的红血蓝,感觉到禹璟瑶的视线飞到身畔,禹璟瑶微微抬手,那红血蓝便落在他掌心,末了还亲昵的蹭了蹭。 禹璟瑶抬手轻点了点它头尖,暗叹人有时候还真不如畜生来的可靠。取下竹筒里的信件,禹璟瑶慢慢的看了,末了轻粘纸条,瞬间化为粉末,微一扬手便随风散去。 溱王府的谋士递来消息,如今情势对他很是不利,这场陷害恐怕从许久前就精心策划,哪是这么容易就能找到证据?索幸难逃一死,谋士们言道不如就把这罪名落实了,真的反了,他们必然拼死拥护溱王殿下继位! 哪里这么容易……即便囚禁于此,禹璟瑶也知道他的一举一动全在父皇的掌控之下,父皇装病多年,不理朝政,恐怕为的就是铲除自己与继后所生的三皇子一脉,为帝者最忌讳皇子与外戚过分干政,父皇隐忍多年就是为这一天啊……可笑自己尽然这些年都没看透,和老三相争数年,到头来父皇坐收了这渔翁之利。 禹璟瑶虽天性薄凉,冷情冷性,可也不愿让这些为他效忠多年的属下枉死。 事到如今,他是不愿争了…… 牢门突然被打开,狱卒满脸掐媚,躬身把来人迎进来:“太子殿下,您小心脚下,牢房阴暗,哪是您这么精贵的人儿呆的地方,可要仔细些才是。” 来人并未理睬,倒是旁边的内侍开口呵斥道:“哪里有你这奴才多嘴的份,还不快退下,别叨扰了太子殿下做正事!” 狱卒被这一吓不敢再多嘴,忙躬身告罪,来人微皱眉挥挥手道:“下去吧,别打扰孤与二皇兄叙旧。”内侍会意,立马让那狱卒下去又带着身边伺候的人退下,小心的侯在外间。 “二皇兄……”来人轻唤一声,望着一直无动于衷立在月光下的素衣男子,即使被诬陷谋逆,沦为阶下囚,却依然保持着身为嫡皇子的尊贵仪态。 禹璟瑶闻言回眸,轻笑一声:“你我二人从小见面次数十指都数的清,要说情谊还真是半点没有,你这声二皇兄可真叫的我不习惯。” 禹璟瑶口气平稳地诉说,倒是没有半点讽刺。可禹景珉还是听得有些噎住,面前人是他的二皇兄,故去元后所生,中宫嫡子,虽不是长子,却是众皇子中最为尊贵的皇子,哪怕是后来继后所生的三皇子也及不上,只要二皇子站在那,就会夺去所有皇子光辉。 他不过是嫔妃所生,母家也不算多显贵,父皇虽然宠爱,但畏惧以太后为首的外戚势力也只得偷偷的培养自己,所以大多数时候他只能在一旁偷偷地看这位皇兄被众星捧月,即便如今他已是当朝太子,对着禹璟瑶还是不自觉的有些敬畏。 禹璟瑶扫过禹景珉身着的太子服饰,讥讽一笑:“我与老三争了大半辈子,倒不想父皇最疼爱的儿子居然是你。”他从小就不得帝宠,全靠自己之力拼出一条血路,倒也没觉得什么,可笑老三一辈子以为自己是父皇最宠爱的儿子,倒头来不过是个替身,真是讽刺…… “父皇心思谁又能猜得透……”禹景珉无奈一笑,他的资质在众皇子中可以说是平庸,被父皇选中也心存疑惑,可他又哪里还有选择?即便他从来对这皇位没有半点兴趣,只想闲云野鹤一生罢了。 两人皆沉默,身为皇子从出生便享受世人所不能享受的富贵,同样也注定了他们的一生不可能平静,他禹璟瑶又何尝愿意争斗?可在后宫中失去了生母庇护、父皇又不宠爱的皇子不斗焉有命在!更何况他还占着嫡皇子的位置,多少双眼睛看着呢! 如今身陷这大狱倒是感觉卸下了担子,却是最为轻松。 兄弟二人并不亲厚,一时无话,半晌禹景珉轻声道:“太后昨日去了……” 禹璟瑶神色一僵,周身气势压抑,满眼戾气,陷害他如此的便是从小亲自抚养他长大的太后,他的皇祖母……舍弃了他,为的却是保全与奸.夫所生孽.种! 这些年的悉心培养,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他日继位后护住那孽.种,禹璟瑶每逢想到此处就遍体生寒,无限恨意!自己真是被蒙了心,瞎了眼! 禹璟瑶多年经营,人脉势力都不容小觑,要不是没有太后暗地里栽赃陷害,父皇哪能轻易撼动? 要不是他太过信任皇祖母,怎么能任由人随意进入铁桶一般的溱王府?又怎么会有机会让人在府里留在所谓的“证据”! 事到如今禹璟瑶只恨自己!恨自己太过信任太后!帝王家焉有亲情在?可笑自己斗了大半辈子尽然看不透! 可如今害他的人居然就去了,算不算恩怨两消了?禹璟瑶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没有太后自己不会走的这么高,可也是因着太后自己跌落得这么彻底! “哈哈哈……哈哈哈……” 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啊…… 那笑声透着无限的凄凉、无奈、恨意,还有那道不明的郁结……禹景珉不胜唏嘘,低低道:“太后临去之前口中一直唤着二皇兄的名字。” 禹璟瑶心已经凉透了,不愿再提这些,凤眸直视禹景珉:“父皇让你来送我上路的吗?”他膝下并没有子嗣,王妃在前年辞岁,那些属下也早就安排妥当,如今倒也算了无牵挂了。 禹景珉心有不忍,禹璟瑶微摇头:“你这般心软,怎能成大事?倒是没有半点父皇的气血。” “二皇兄,我知道我不及你。” “罢了罢了,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二皇兄!你这是做什么!二皇兄!” 殷虹的鲜血从禹璟瑶口中涌出出,落在素色袍子上显得触目惊心,禹景珉大惊,连忙上去扶住,禹璟瑶用最后一丝力气挣脱,背靠墙壁,淡然一笑:“我禹璟瑶只能死在自己手中……” 第2章 上水行宫 入夜,上水行宫殿外,小太监轻步走进,对着立在殿外的太监总管福海耳语,福海微思量便挥手让小太监下去,躬身走到殿门前低声道:“殿下,晋远侯府来人求见,说是献了一人来,供殿下消遣消遣,殿下可要见?” 寝殿内没有声音传来,福海也不急,依旧躬身等候着。片刻后,慵懒中带着感叹的声音传来:“晋远侯府啊……” 福海是二皇子贴身总领太监,颇有些地位,这会却犯了难,要是平时送了个普通人来也就罢了,可这位……又踌蹉道:“殿下,这人……” 禹璟瑶倚靠在红木祥云雕花贵妃榻上,把玩着手中白玉杯,不在意的问道:“恩?这人如何?” 福海忙道:“这人是……晋远侯嫡次子慕汐朝。” 禹璟瑶闻言沉默半响,饮尽了杯中的酒,沉声道:“传。” 遥想半年前,他死后尽然已魂魄之体立在自己的坟墓前七七四十九天,而后再有意识的时候,居然重生回十七岁那年!那一年自己还居于宫中,皇祖母还慈爱,自己还是尊贵万千的嫡皇子,一切还未发生,禹璟瑶恍惚,上一世如南柯一梦般…… 可片刻后禹璟瑶便笑了,真是苍天不负他,让他可以重来一次! 在宫中的几月,每逢给太后请安,心中都十分复杂,多年的悉心照料若说全是假的,禹璟瑶不信,可是一想到十年后自己惨死狱中,最后只留下一座孤坟,心里的恨意如何也压不住! 可如今他羽翼未丰,还需要太后庇护,不愿露出马脚,索性也和上一世这个时候一样,因太后千秋将至,请旨意去佛弥山为太后祈福,所以才有了这上水行宫一行,也可顺便见一见“故人”。 禹璟瑶今世依旧大禹朝皇帝第二子,故去元后嫡子,皇子中身份最为尊贵。是以早在半月前江州城官员得到消息这位二殿下要路经此地,就立马打点好上水行宫,生怕哪里伺候的不舒坦得罪了这尊大佛。 而这晋远侯是因着十年前安王之乱被牵连贬至此地,虽未被削去爵位,但却赋闲至此,没有实权。可早前京里,突然传出圣上要赦免一些当年被牵连的世家的消息,晋远侯沉寂多年的心不免躁动起来,正愁没有门路,就传来了二皇子这回程的途中就要安歇在上水行宫。 晋远侯这些天可没少使银子打点行宫的官员打探二皇子喜好,就是想攀上关系能让二皇子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说不得就能重回京城。 可世人皆道二皇子性格暴戾,阴晴不定,极为不好相处,却又并不亲近女色,不想着晋远侯另辟蹊径,献了男子上来,这男子还是自己的嫡子。 莫约半盏茶的功夫,小太监就弓腰提着宫灯引领着来人穿过好几道游廊才到了寝殿门口。 福海见来人略楞了下,年岁不过十三,因还未长成,模样雌雄莫辩,身量容貌绝对是一等一的好。脑中思绪不过一瞬,面上依旧笑呵呵的行礼:“二公子有礼,殿下正等着您呢,不过按照规矩,为了殿下周全,奴才们要查您身,还望见谅。”不论这位是来做什么的,见人三分笑,福海曾经伺候过先皇后,这道理很是明白。 慕汐朝脸色一白,不想自己堂堂侯府嫡子居然落得以色侍人的下场,但转念又暗自嘲讽,都已经这般了,还有什么颜面可在乎的,当下就张开双臂。 小太监也很是规矩,并不带任何神色,四下查看了下,就对着福海示意无妨,福海这才小心的推开殿门,示意慕汐朝进去。 自古行宫都是建来专由皇室游玩享用的,上水行宫依水而建,因而得名,极为奢华。慕汐朝望了望这富丽堂皇的殿门却是无尽悲凉,暗吸了口气,缓缓地踏了进去。 进入内间,琉璃灯盏摇曳出片片烛光,透过八折花开富贵镶金屏风,隐约可看见一人影,慕汐朝也不敢多看,屈膝行礼:“臣慕汐朝参见二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半晌没有回应,慕汐朝也不敢起身,想着这位二殿下睡了不成? 禹璟瑶透过屏风看的也不真切,只是觉得那小身板跪得毕恭毕敬的很有趣儿,饮尽一杯才缓缓道:“走近些” 慕汐朝垂眸慢慢走近,在近禹璟瑶五步外站定。 禹璟瑶眼中抹过一丝惊艳,眼前少年身量欣长,只是偏瘦了些,身穿月白色银线绣的行云纹长袍,三寸镶玉腰带更衬的腰身极为纤细诱人,可最为吸引人的是少年清新脱俗的面容,长睫卷翘,眉眼如画,眨眼间似乎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禹璟瑶心中感叹,上辈子自己获罪时,他人唯恐受到牵连而避之不及,就是外祖家也不愿为自己辩驳,唯有此人为自己说了一句公道话,因此惹怒父皇,差点被贬去爵位。死后再以魂魄之体立在自己坟前数日,也只有此人来自己坟前撒下一杯清酒,留下一句叹息…… 若说今世心中还有一份暖意就是因着眼前人了,这份情……他禹璟瑶记住了。 慕汐朝被打量的有些窘迫,禹璟瑶轻摇头散去纷乱思绪,轻笑道:“抬起头来。” 皇家人相貌本就出色,这二皇子更是其中翘楚。玉雕般精致俊美的容貌,挺拔的鼻梁,唇角挑起,似笑非笑,只是眉眼间透出的凌厉之气便知道不是个好相与的,更何况这位殿下出名的脾气不好,慕汐朝不自觉看的愣了神。 这傻愣的模样倒是取悦了禹璟瑶,想着这人成年以后因着少年磨难身子不是很好,脸上也有一道狰狞的伤疤,承爵后因处事决断,不近人情,又总冷着脸,竟得了一鬼面阎王的称号。如今再看眼前满脸稚气的慕汐朝不禁起了逗弄的意思,微眯眼道:“欣赏够了没,本殿可还入你眼?” 慕汐朝被惊了一下,忙请罪:“臣失礼,还望殿下恕罪。” “罢了,起来吧,过来给本殿斟酒。”禹璟瑶玩味的看着慢慢起身的慕汐朝,许是刚刚跪的狠了腿有些打晃,不过这几步路,却是走了半天,禹璟瑶撑不住笑了,“你在怕什么?恩?” 慕汐朝握住白玉酒壶的手闻言颤了颤,咬了咬唇让自己镇定道:“臣愚笨,还望殿下恕罪。” “怎么总请罪,无趣……晋远侯没教你怎么伺候人?”禹璟瑶饮了慕汐朝斟过来的酒,漫不经心道。 慕汐朝脸色却是更白了一分,强忍住屈辱感,倔强的站在原地不语,禹璟瑶心中轻笑,到底还年幼,这一两句调笑就慌了神。禹璟瑶还嫌不够的继续道:“脱衣服吧……” 慕汐朝身子一僵,握住酒壶的手指都泛白,禹璟瑶也不催促,只是戏谑的看着他,慕汐朝嘴唇哆嗦了下:“殿下……臣、臣……”呐呐半天,却是如何也说不下去了。 禹璟瑶凤眸微转,却是不接话,一点点肆意的打量面前人,慕汐朝身子抖得却是更厉害了,不想让自己太过狼狈,死死的咬住唇,那双眼眸噙着泪意,似诉说无尽悲凉,禹璟瑶感叹,这眼睛天生就是来勾人的,索性扔掉手中的白玉杯,一把拉过眼前人拽到塌上。 慕汐朝被戏弄了这半天,早就惶恐不安,不过凭着一口气硬撑着,不想禹璟瑶这么突然,反应过来就剧烈挣扎:“殿下!别.....殿下!殿…….” 禹璟瑶本来不过是想逗逗他,可这一声声殿下叫的禹璟瑶心里勾起了火,再想到上辈子的慕汐朝在为他做的种种,不禁有些动了情,慕汐朝挣扎地气力在他眼里跟小猫儿撒娇似得。 虽说这辈子禹璟瑶还没通人事,可上辈子他也是娶过王妃纳过姬妾的人,抓过慕汐朝的双手就扣在头顶,低下头撕咬身下人的唇,另一只手在他身上游走,感受这温热的身子,才真的感觉到自己真的重生了…… 慕汐朝年岁还小,未尝情.欲,从未体和他人如此这般,更何况是男子,这会本能的恐惧,又感觉身上人想把舌窜入口中,惊恐的闭紧牙关和双眼,身子更是抖的厉害。 禹璟瑶在兴头上,手下微用力捏了慕汐朝下巴,慕汐朝一吃痛就张开了唇,禹璟瑶得了空就钻进去于之交缠,禹璟瑶的吻很是霸道,不留余地,慕汐朝哪里是他的对手,节节败退,可是上面人如此侵犯,慕汐朝心里反感的直想吐,躲得厉害,一个不慎,就咬了禹璟瑶一口。 口中立马一股血腥味,让禹璟瑶回忆起上辈子自戕时的场景,也是如此这般,刹那间一股恨意涌现,原本钳制下巴的手微下移掐住慕汐朝的脖子,冷笑道:“胆子倒不小,你们府上送你来什么意思不知道吗?这会又这副姿态做甚?本殿下可吃不欲拒还迎这一套!” 慕汐朝被掐着脖子不能呼吸,睁开双眸,就看到禹璟瑶满眼戾气,不知是因为被掐着脖子还是因为刚刚禹璟瑶的话觉得羞辱,眼眶一红,泪水就顺着眼角流下。 禹璟瑶见他落泪愣了下,手不觉的松了劲,慕汐朝被突然涌进的空气呛得直咳嗽,咳的狠了都颤抖了起来。 成年后慕汐朝的面容与如今稚气的面容在禹璟瑶眼前不断重合,半响禹璟瑶渐渐平息了下来,暗道自己魔障了……自重生后,偶尔总不能控制自己的心绪,心里那股涌现的恨意怎么也压不住,如今差点铸成大错! 低头见慕汐朝在自己身下瑟瑟发抖,向来冷心冷性的禹璟瑶产生了一丝心疼,轻轻把慕汐朝半抱起来拍抚着他的背,柔声道:“哭什么,刚刚逗你玩的,可弄疼了你?” 慕汐朝可不觉得禹璟瑶是跟他弄着玩的,再过半刻他的小命就没了。这会又跟刚才判若两人般,传言果然不虚,真是阴晴不定。有些僵硬的靠在禹璟瑶怀里,也不敢说什么,生怕又惹怒了这位殿下。 禹璟瑶叹了口气,估摸着刚刚吓到他了,如哄小孩般轻轻拍着他后背。片刻后,或许是抚慰起到了作用,慕汐朝原本僵硬的身子也软下来靠着禹璟瑶,禹璟瑶觉得有趣,明明那么害怕,稍加安慰又跟幼兽般依赖自己。 低头一看,可不就像以前自己狩猎的小鹿吗,眼眸本就长得勾人,这会粘着泪水湿漉漉的,禹璟瑶心情大好:“跟个小可怜似的。”转念一想又轻笑道,“呵呵……可不就是可怜吗?” 慕汐朝自然知道他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顿时觉得羞辱,自己堂堂侯府嫡子,却沦落到这地步,真是奇耻大辱! 禹璟瑶见他小脸惨白,两眼却露出极大的恨意,心中了然,对着寝殿外唤道:“拿件披风进来。” 福海闻言立马轻声进入里间,目不暇视的递上披风,便又立在屏风外等候吩咐,看样子殿下不准备留人过夜了。 慕汐朝下意识的想分开些,禹景瑶扣着腰身不让人乱动,慢条斯理的帮他整理衣裳,又帮慕汐朝围上墨色金线渡边披风,低头吻了吻怀里人眼角,惊得慕汐朝眼眸如蝶一般轻颤,禹璟瑶轻笑,对福海吩咐道:“夜深露重,服侍二公子去别苑歇息。”便把慕汐朝轻推出怀抱。 慕汐朝没反应过来,还愣愣的看着,可禹璟瑶已经走到内殿去了。 “二公子,这边请。”福海会意,立马把人领了出去,吩咐下人好好伺候,不可怠慢。 慕汐朝被下人带到别苑,还没缓过神来,不明白这位殿下什么意思?思量半晌也没想出个什么名堂,可经过这一场大悲大惊,到底身心疲惫,索性也不多想,既来之则安之,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便上塌歇息了去。 第3章 陈年旧事(修个小错) 浴沁池内,水雾环绕,禹璟瑶背靠白玉池壁,两名侍女小心的跪坐在身后,轻柔的帮他捏肩头。 福海得了消息,轻步走到里间,躬身道:“殿下,有消息了。 禹璟瑶凤眸微睁,挥了挥手,两名侍女立刻会意,福身下去。 “说吧,最近晋远侯可没少蹦跶。” 禹璟瑶如今羽翼未丰,在京中多有不便,要是贸然查起被贬的晋远侯必然引起怀疑。虽说上一世他也在上水行宫小住过,可他那时候是真看不上慕汐朝父亲,现任晋远侯,所以对如今的晋远侯府了解甚少。 “可不是,自从殿下来了这江州城,晋远侯上下托了不少人,找了不少关系,就想知道殿下您的喜好,可是他也不想想,殿下的事,能随意打听的吗?可今日这事倒真不是晋远侯折腾出来的,而是他的继室李氏。”福海应和着又把刚刚得到的消息如数回禀:“不过要说这晋远侯当年也是因着安王之乱牵连被贬到了这里,不过晋北侯当年也算倒霉,受了无妄之灾,明明跟他们府没有半分关系。” 禹璟瑶漫不经心道:“当年牵扯的何止他一家,晋远侯算好的了。”当年安王之乱牵扯甚广,可又何尝不是父皇忌惮功勋世家独大而借题发挥呢。 当今皇帝并非太后亲子,当年先帝与还是皇后的太后感情深厚,但奈何太后产下敦恪长公主以后便一直没有生孕,太医诊断是伤了身子,难再有孕。太后深感愧疚,就与娘家安国公府宁家商量,让养在国公夫人膝下的庶妹妹进宫。 宁妃也是个颇有福气的人,进宫不过三月就有了身孕,来年便产下皇子,先帝命过继到太后膝下抚养,册封为太子。 皇帝自幼养在太后身边,先皇未免生事端,严令阖宫不许说皇帝生母之事,可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到底还是被皇帝知晓了,原本这也没什么,毕竟教养多年,母子感情还是不错的,可后来不知为何宁妃离奇病逝,其中真相错综复杂让人不得而知,只是自那以后皇帝与太后之间便产生了隔阂。 而后先帝因引发旧疾突然驾崩没有留下遗照,按理应太子继位,但是先帝几位兄弟因未有遗诏名不正言不顺多加阻挠,几位王爷势力极大,太后和背后的势力与之僵持不下,当时只差比戎相见,而后打破了这一僵局的是镇南王。 说到这镇南王也是有渊源的,当年太.祖推翻旧朝打天下,称帝后论功行赏,而这中间功劳最大的就要数他的胞弟,太.祖感念其功劳亲封镇南王,赏赐封地,下旨子孙后代永不可干涉,可见太.祖对这位兄弟感情颇深。 而上一代镇南王子嗣淡薄无人继位,就过继了一位皇子给老镇南王,那位皇子便是如今的镇南王。镇南王是大禹朝唯一的藩王,手中掌握兵马,势力颇大,也是因着有镇南王的助力,当今皇帝才能顺利继位。 想到镇南王,禹璟瑶的恨意就止不住!呼吸都略微有些急促,只因那镇南王便是于太后苟且的奸夫! “殿下……”福海见状面露担忧,自半年前,殿下突然性情大变,行事更加狠戾,底下人无不战战兢兢,福海自幼伺候禹璟瑶,看不由得有些心疼,若非先皇后早逝,皇上又不疼宠,殿下哪会如此艰辛…… 禹璟瑶回过神,闭上眼眸复又睁开,眼中已无半点戾色,淡淡道:”无妨。” 那时的安王不过是先帝最小的兄弟,因为年幼,当年各方势力倒也没注意到他,谁呈想他居然暗自培养势力,起了反心,仁平八年,率乱军围剿皇城。幸好皇帝早有警惕,才没有让安王得逞。 只是当年一部分叛军进入内城,烧杀抢掠抵抗的功勋世家子弟,便是太后背后的世家势力也死了些嫡系在叛乱中。之后皇帝独垄大权,清除乱党,整治朝纲,又牵连出了一些安王有关的世家、朝臣,一时间斩首的斩首、抄家的抄家,便是安然无恙的世家也每日战战兢兢,生怕哪天大祸临头。 禹璟瑶一边回忆当年情景考虑着现今局面,一边漫不经心问:“那慕汐朝呢?” 福海立刻道:“二公子的生母也就是晋远侯的原配乃是前头淑媛大长公主的嫡长女。当年大长公主府也甚是有权势,只是大长公主的嫡次女嫁给了安王妃母家做了亲戚。后来事发,大长公主的夫君襄远侯被叛军杀死,大长公主深受打击就去了。大长公主膝下子嗣并不多,只一子二女,而那幼子当年不过才十岁。陛下念其大长公主家并没有直接参与,只是剥夺了爵位,就没再追究,但到底晋北侯府是受了牵连,才被贬至此地。” “淑媛大长公主我倒记得,是先帝的皇妹吧。”禹璟瑶抹了把额上的水,踏上池中白玉台阶,边走边道。 福海立马拿起旁边摆放好的浴袍给他披上,“哎,可不就是……”福海想到要是淑媛大长公主府不倒,这二公子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不胜唏嘘,又道:“二公子的生母和晋远侯这门亲事就是当年老晋元侯定下的,可老夫人却不希望娶这么有权势家的儿媳妇,怕难管教,一直中意自己母家武昌伯府的内侄女,奈何当时木已成舟。” “当年大长公主府权势还在,二公子的生母还有郡主的封号,可郡主进门后一直未有身孕,而后大长公主倒了,晋远侯府也受了牵连,老夫人对郡主更加不喜,立马把娘家的庶侄女抬进门做贵妾。”福海帮着禹璟瑶打理衣裳又继续道:“那贵妾进门不久生下长子,老夫人甚是欢喜,谁成想隔一年郡主产下龙凤胎,但是老夫人依旧不喜欢郡主,晋远侯因着前途尽弃,再加上贵妾挑破,母子三人过得颇为辛苦。后来,郡主因产后没恢复好,又心思郁结,没撑几年就去了。没过一年,老夫人做主就把贵小妾扶正了,那庶长子倒是变成了嫡长子,二公子还有一同胞妹妹,两人为双生子,感情深厚,李氏就是用慕汐朝的妹妹婚事威胁公子就范的。” 禹璟瑶拂了拂腰带,讽刺笑道:“这年头啊……人心不古、嫡庶不正啊……这孩子倒是和我相像。”慕汐朝的事他上辈子也有所耳闻,晋远侯昏庸无为,生母早去,继室挑拨,还有这么一个“嫡”兄长,继承爵位实属不易,而后尽然靠一己之力能在朝堂上占一席之地,若是没那股狠劲哪能拼到那一步。 福海原来就是服侍过先皇后的,立刻明白自家殿下的意思,失笑道:“殿下身份贵重,哪能和您比。” 当年新帝上位,各方势力蠢蠢欲动,皇帝为了巩固政权娶了太后侄女为后,皇帝膝下本就子嗣单薄,只有几位公主,皇后入宫一年都没有身孕,倒是一招醉酒宠幸一侍女怀了龙种。那侍女也聪明,知道若是暴露出去,太后第一个不会放过她,直熬到生下大皇子,宫中众人才知道。太后气绝,但是孩子都生下来了,也无可奈何。 皇帝自知此事做的有失脸面,对皇后更加宠爱,才在来年产下禹璟瑶,最尊贵的嫡皇子,却不是长子。 而后皇帝渐渐把握朝政,接连产下三皇子、四皇子。当年那场叛乱的最后受益人却是皇帝,皇帝早就忌惮宁太后背后的外戚势力,奈何早年根基不稳,只得依仗太后,自古皇帝都厌恶外戚揽权,自此平定安王叛乱之后,皇帝扶持自己的势力上位,太后为避嫌,去佛弥山为国祈福,皇城各方势力重新洗牌,新贵的势头一时间都越过了老牌世家。 这头一个就是现在继后的母家,庞家。 先皇后本就因着生了禹璟瑶而身体单薄,而后皇子一个接着以后出来,宫中漫长,苦闷不以,没几年就撒手去了。可后位不可空缺,庞家因着是平定叛乱的功臣,便立了生有三皇子的庞妃为后。 皇帝渐渐羽翼丰满,即便太后不甚满意,但也无可奈何。是以,禹璟瑶说的嫡庶不分便是指的继后所生的三皇子。 第4章 远侯府(捉虫) 回到寝殿,福海便问道:“那这二公子该如何安排是好呢?” 禹璟瑶想着刚刚那小可怜在自己怀中的场景不由得轻笑,原本他也就没打算做到底,招福海过来嘱咐道:“明天你亲自把人送回去,就这样说……” 福海凑过去细听,有些不解了,毕竟慕汐朝身份摆在这里,弄得不好就是一个麻烦,不由的劝道:“殿下,如今陛下正要赦免这些世家,晋远侯也是在数的,要是被陛下知道了,不太好看啊,您要真喜欢二公子这样的男孩儿,老奴帮你找来就是,何必赶在这节骨眼……” 禹璟瑶闻言淡淡一笑道:“哪有所谓的喜欢,所谓的不喜欢,光长得漂亮也不过是个玩物,我要了做什么?他……还有用处。” 慕汐朝在他心里是有些不一样,但要说他对慕汐朝存着这方面的意图?还真没有,来上水行宫不过是顺势而行,见慕汐朝虽有些刻意而为之,可也没存着这方面的心思。 慕汐朝的以后将会如何,禹璟瑶是知道的清清楚楚,慕汐朝的情分他是会记,但也不会白白浪费这样的机会,就想着在少年时期把人收入麾下,到时候复仇也是一个助力。 所以没有和上辈子一样不理会晋远侯,但是也没表现的多亲近,不过是让底下人若有似无的露出一两个消息,可谁想晋远侯府居然来了这一出! 可既如此,禹璟瑶挑眉一笑,他本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更何况如今没有破相的慕汐朝实在长得对他口味,他倒不介意把人用另一种方式归纳在羽下,或许这样来的更有趣儿? 翌日,慕汐朝起身,大丫鬟听到动静便领着侍从婢子们进来服侍。毕竟在行宫里,慕汐朝也不敢拿大,就拿起塌边小几上的衣袍自己穿,那大丫鬟很有眼色,立马奉上新的衣裳,恭敬道:“二公子有礼,这是殿下特地命奴婢们准备的衣裳,殿下吩咐说虽是初秋,公子的衣裳也有些单薄了,公子年岁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还是带些暖的好。” 昨日那件继母根本就是为了让他献媚而准备的,衣质极为轻薄,慕汐朝本就想着这青天白日的,要是再穿就有失脸面了,正不知道如何是好……没成想二皇子能考虑到这个,倒是解了他的窘境,一时间也不知做何感想。 用完早膳慕汐朝怕再被召唤,有些忐忑,但过了会二皇子身边的贴身内侍便来了说送他回去,慕汐朝心中思索,却不明何意,索性不去想,自己这般小人物哪值得皇子费心,便上了马车往晋远侯府行去。 当马车行到晋远侯府的时候,晋远侯府内正气氛紧张,继夫人李氏惴惴不安道:“这……人家二殿下看上了咱们家二少爷,妾身也没法子啊。” 晋远侯大怒,把手边的杯子就摔到李氏脚下道:“混账!二殿下什么时候见过汐朝了,怎么个看上法,你倒是说看看!” 晋远侯府世代儿郎骁勇善战,是马背上打出的荣耀,即便到了如今,国家太平,武将不受重要,晋远侯更因着前事所牵连赋闲,但也没想着要用儿子换前程。 李氏哭着道:“前些时候二殿下刚抵达江州,江州官员携子弟为之洗尘,二少爷也去了啊,就那时候。”说着还小心翼翼的看着晋远侯的脸色。 是有这么个事儿,晋远侯回忆着,当时情景不过是二殿下稍微露了个面,就先离开了,也没怎么觉得二殿下注意汐朝啊,但二殿下性子本就阴晴不定,要是真是如此…… 可想想又不对,怒斥道:“那你怎么就能擅作主张把人送去了,就不等我回来商量!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侯爷!这事要传出去,我还怎么做人!”晋远侯虽说不得志,但当年也是血性男儿,怎么能接受如此有辱门风的事。 “妾身也是没法子啊……那行宫的公公来,话里话外都是快些将人送过去,不然咱们府就大祸临头了……”李氏捂住胸口哽咽,似昨晚场景还历历在目,“妾身一妇道人家,听着都乱了神,侯爷您又不在府内,连个做主的人都没有啊……可怜我的儿啊……妾身从小把二少爷当成亲骨肉啊!直恨不得为何殿下不是看上晖儿呢!” 这边动静闹得有些大,被内院安荣堂的老夫人听到,颤颤巍巍的扶着丫鬟的手进来就哭闹:“你这是做什么?你怎么和媳妇动手了!”忙拥着还在哭哭啼啼的李氏闹做一团,话里话外帮着撑腰,倒跟着亲母女似的。 晋远侯扶额,连忙劝道:“母亲,您别急,别哭坏了身子,不是您想的那样。” “什么不是我想的那样,你父亲死了,啊!你就想着我也死是吧,好!我带着媳妇走就是,不受你这个气!”老夫人对现在这个媳妇很是满意,自己娘家侄女,说来亲上加亲,可比那什么郡主好,简直就是丧门星! 李氏也不想闹到这地步,忙轻揉老妇人胸口让她顺气道:“母亲,侯爷没有打媳妇,您错怪侯爷了。” 晋远侯递过去热茶赔不是:“母亲,让您担忧了,只是这事……哎!”说罢就侧头不语。 老夫人也是了解儿子的,这模样估摸着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虽不出户,但还是知道最近的大事就是二皇子莅临江州城,难不成……担忧的望向晋远侯道:“难不成你惹恼了二殿下?” 晋远侯实在是说不出口,瞪眼看向李氏,你做的丢人事你自己说! 李氏捂着手帕未语又哭了起来,老夫人急的不行,连声对晋远侯道:“有事你就说,推给媳妇做什么?” “母亲,侯爷他……他……哎,也是造了孽,这二殿下他看上咱们家二少爷了?”李氏哭的伤心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看上的是他亲儿子呢。 “什么?”老夫人大惊,松了手中的茶盏,胸口急促的喘气,眼看就要晕倒。 “快,楞什么,快去找大夫!”晋远侯忙抚着老夫人顺气,一边怒斥下人。 老夫人抓住晋远侯的手喝了口茶好半天才缓过来,睁眼就嚎了起来:“这……这可怎么好啊,汐朝他……作孽啊我的孙儿啊!可让我怎么办啊,如何面对你父亲啊……”老夫人虽然对着孙子不是多疼爱,但也没想到会这般,一时间百感交集。 李氏心中冷笑,真心疼孙子,也没见怎么多作为,这会哭什么?这些年要不是有他娘家武昌伯府撑着,晋远侯府还不知道什么光景呢!但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抽泣道:“这天家恩惠,咱也是……也是没法子啊。” 之前晋远侯是有巴结二皇子的意思,可是奈何二皇子从来了江州城就只露过一面,其余时候就一直在行宫歇息,晋远侯花了不少银子贿赂行宫的宫人就想知道二皇子的喜好,但甚少回应,现在这会听说深夜有内侍来,晋远侯虽说有些半信半疑,但也相信了大半,确实有传闻二皇子之所以不好女色,是因为更爱南风。 这般闹着没等来大夫,倒是下人来报,行宫派人把二少爷送回来了,晋远侯心中一凛,连忙整理衣裳,携着众人到门廊迎接。 福海对晋远侯躬身行礼问安,晋远侯忙道不敢不敢,福海本身也真没把晋远侯当回事儿,起身便道:“侯爷有礼,殿下对二公子一见如故,甚是投缘,颇为欢喜。” 这话一说晋远侯脸色就变了,这意思不就是……又看了看立在福海身边眉清目秀的儿子,一时间不知如何滋味。又听着福海接着道:“殿下道,侯爷先夫人论理殿下也能叫一声表姑母,不想到了江州尽能相认了汐朝表弟,甚是欣慰,这些是殿下给二公子的赏赐。”言罢挥了挥手,下面小太监会意立马把东西奉上。 福海此言一出,别说是慕汐朝,就连晋远侯都傻眼了,随机喜上心头,先夫人当年是淑媛大长公主的嫡女,先帝亲封的雅宁郡主,虽说是和皇家有些关系,但谁敢和皇家乱攀亲戚?晋远侯心中转了无数念头,一瞬就恢复了表情,忙向福海谢恩。 福海眼珠转了转,把这一家子人的姿态都看在眼里,不由得暗自讽刺,二殿下认得是二公子,可没认你们晋远侯府,难不成还真当自己是表姑父不成?二公子芝兰玉树般的人物摊上这么个父亲也是倒霉……垂眸又道:“殿下还道,汐朝表弟自幼丧母,但聪明伶俐,才思敏捷,侯爷应该更加怜惜才是,昨日之事殿下就不计较了,还望侯爷以后做事三思……三思……三思啊!” 刚刚还有些喜悦的晋远侯立马被这三思二字打了一闷混,渗了一身冷汗,二殿下口口声声道的是表姑母、表弟,可没说认自己是表姑父,而殿下话里之意昨晚的事情根本就是李氏故意而为,如今还惹怒了二殿下!暗自狠狠的瞪了一眼李氏,忙请罪:“公公放心,在下明白,还望二殿下海涵。” 李氏被瞪了一眼心有余悸,恶毒的看了眼慕汐朝,暗道二殿下不是传言残暴易怒吗?怎么没把这个小杂种折腾死,还白白给他露脸的机会。 慕汐朝冷笑,可见天不收我啊!不过又想到禹璟瑶,这位殿下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可没觉得他会如此好心,还说什么表弟?老话说一表三千里,说白了和这二殿下真没半点关系,更何况昨天差点小命都不保了。 第5章 慕府众人 晋远侯大书房内,晋远侯细细的打量自己忽视已久的儿子,暗叹一口气,眉眼间长得和他娘真是像,刚成亲的时候晋远侯还是很喜欢这位发妻的,知书达理、端庄大气,又不摆郡主架子,可惜……罢了,前事不提,面对儿子,晋远侯这一刻是愧疚的,幸而二皇子没做出什么来,不然可真是无言面对他娘了。 “汐朝,这事怨爹,让那毒妇钻了空子,你可别乱想,爹为你做主。”事到如今晋远侯再不清楚始末就是傻子了,那女人真是歹毒!竟然如此刻薄继子,做出这丧心病狂的事情! 慕汐朝心中冷笑,这会做出什么慈父状?但也不摆在脸上,面上还是恭敬道:“孩儿不怨,要是真能帮父亲回京,孩儿牺牲也是愿意的。” 晋远侯心里更不是滋味,以前还是很喜欢慕汐朝的,还亲自教过他武艺,谁想那年落了水冻坏了身子,自此大为失望,而后三子慕汐阳出生,倒是渐渐淡忘了慕汐朝,“好孩子,知道你为为父着想,但可不能真如此,你还年幼,可不许胡思乱想。” 慕汐朝淡淡的应了声,晋远侯不放心又多问了几句,慕汐朝自然不会说昨晚的遭遇,只说见了二殿下一面,二殿下就吩咐人带自己去别苑休息了,晋远侯闻言松了口气。之后再说些什么,慕汐朝都恭敬应和,父子二人早就生疏,这会也说不出什么来,晋远侯有些尴尬,便挥手让人先回去休息了。 慕汐朝早对父亲失望透顶,多年不闻不问他们兄妹二人,耳根子又软,经不起挑拨,祖母更是只想着李氏的子嗣。要不是自己还年幼,也无功名在声,早就想分出去单过了,母亲临终前就嘱咐自己别去挣什么世子之位,让妹妹嫁个普通人家的好男儿也就是了。 他也一直遵循母亲遗愿,在府内一惯隐忍不争与是非,再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又何必只靠祖宗萌阴?一直盼望了等来年参加童试,若是能中,也让妹妹好过一些,谁成想这次意外…… 慕汐朝回到房内便想歇息,就听到大丫头来说,大小姐来了,忙去了外屋。 “哥哥,哥哥,你如何了?”慕澜彤也是刚刚才听着下人议论才知道哥哥被送去了二皇子那,可并不知道事情始末,但也知道李氏肯定不安好心,不然怎么那会儿送哥哥去? 慕汐朝看见亲妹妹才真流露出笑意,“澜彤你跑这么急做什么?我没事。”又对服侍的大丫鬟道,“去小厨房拿小姐喜欢吃的芙蓉玫瑰酥来。” “哥哥!你可不许骗我!”慕澜彤急道。母亲去后,兄妹二人相依为命,感情极深,她很是担忧哥哥出事。 慕汐朝把丫鬟奉上来的糕点推到妹妹跟前,安抚道:“我真没事,你别太担忧,不过见了二殿下一面罢了,殿下很和善。”这话说的慕汐朝自己都不信,可是他不想澜彤一个女儿家操心这些事。 慕澜彤听得果然放下心,吃了些糕点,兄妹二人聊了片刻就回去了,到底男女有别,兄妹二人都不想惹人说闲话。 回到潇雨小苑,慕澜彤就止不住哭了出来,小丫头吓得连忙劝道:“小姐,您哭什么,二少爷不是没事吗?您要是哭伤了眼睛,二少爷可又该心疼了。” 慕澜彤狠狠的捏紧手中的帕子,指甲都陷进手掌中也毫不觉得疼痛。哥哥根本就是骗自己,不然那脖子上的痕迹……哥哥用衣领遮挡,可是刚刚递点心的时候侧头慕澜彤还是看的清清楚楚! 只恨啊!那毒妇!破害我们兄妹至此!慕澜彤眼中无限恨意,转瞬就消失,不能…不能让哥哥担心……便赶紧让丫鬟伺候她梳洗,片刻又恢复到淡然温婉的模样。 送走慕澜彤后,慕汐朝总算松了一口气,感觉有些困乏,揉揉眉心便挥手让丫鬟们下去不用伺候,丫鬟们会意,便放下幔帐,带上门躬身退下在外面候着。 慕汐朝合衣躺在榻上,精致的眉头紧蹙,不想这才两天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继母趁着父亲不在家中用澜彤的婚事威逼自己就范,他本是抱着必死之心去的,却不想那位喜怒无常的二殿下居然这么轻易的放过了自己,还让身边的总管太监来府上说出了那么一番话,他可不相信那位二殿下是这么好心的人,不过也算暂时解了自己的困境,哎……看来这表明维持的平静也要被打破了。 慕汐朝什么都不怕,唯一担忧的就是自己这妹妹的婚事,如今他们府的门第摆在这里,虽说还有爵位,可并没有实权,澜彤岁说是嫡女,可是有继母一边挑拨,父亲又不宠爱,能嫁一个什么好人家?而今日之事他侥幸逃脱,可继母一日横行,澜彤就一日被她拿捏在手中,这威逼之事说不准又要上演! 慕汐朝有些无助的环抱住自己,假想如今拥住自己的是母亲,母亲走时他虽然还年幼,但是依稀能记得,自己受了委屈或者难过的时候母亲总是把自己拥在抱中轻轻拍着后背,时而轻柔细语,时而用歌谣哄自己入睡,母亲的身上还带着一股特有的香味,让人闻着就非常安心。 慕汐朝有些怀念,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昨夜自己呛得难受,禹璟瑶也是这么拥着自己轻轻的抚慰,慕汐朝蓦然睁开双眼,被自己刚刚的想法吓了一跳,真是疯了,怎么能拿他和母亲比? 又想起之前被掐住的脖子的场景,禹璟瑶那阴狠戾气的眼神至今让他觉得毛骨悚然,如地狱里爬来的厉鬼一般,不禁有些后怕的伸手摸了摸脖子,早上看的时候只是有些红,这会却是疼的厉害,想着还是要擦些药好,要是被澜彤看见了,又该担心了。 临近午膳时分,丫鬟在门外轻轻来唤:“二少爷,您醒了吗?” 慕汐朝并没有深睡,一有动静便醒了,揉揉眉间问道:“何事?” 丫鬟听到动静便轻声道:“老夫人差身边的李嬷嬷来,说是让二少爷去安荣堂用膳呢。” 慕汐朝起身坐在榻上,思量了下便知道老夫人的用意,恐怕是李氏的所作所为被老夫人知晓了,可这会让自己去主持公道?慕汐朝无奈一笑,小时候他也总以为祖母是疼自己的,可结果呢……罢了,不去想这些,恐怕是李氏又不知道怎么哄骗的老夫人帮她说话,让自己不要把事情闹大,就此揭过。 慕汐朝故意咳嗽了声,哑声道:“去回话,说我身子有些不适,困乏的厉害,谢过老夫人恩典,孙儿改日再去向老夫人请安。” 这丫鬟名叫卿萝,自小服侍慕汐朝,她娘还是以前服侍郡主的,很是得慕汐朝信赖。卿萝脑中一揣测,便明白了自家主子得意思,如今这院子里刚刚被李氏添了几个新伺候的,卿萝故意高声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回老夫人,二少爷您好生休息便是。” 莫约一炷香的时间,卿萝来回话,慕汐朝让人进里间,轻声问道:“老夫人怎么说?” 卿萝摇摇头,低声回话:“奴婢没见到老夫人,只让李嬷嬷来说让少爷好生休息,要是不舒服赶紧让人去请大夫,但是李嬷嬷言语间口气不是很好。” 李嬷嬷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很有地位,但前几年不知道怎么的,被李氏收买了,一心向着李氏说话,如今这意思更是证实了慕汐朝的猜测。 慕汐朝没再在这事情上纠缠,叹了口气道:“不去管这些,谁来你就都说我不舒坦,不见人。” 卿萝比慕汐朝长几岁,自小照顾慕汐朝,不禁有些心疼,抹了抹眼角道:“苦了少爷了,要是郡主在,少爷也不会吃这么辛苦了,昨个可吓死奴婢了,奴婢只恨自己没用啊……” 提起亡母,慕汐朝也不少受,是那么温柔慈爱的人,可惜命不好,嫁错良人……慕汐朝宽大衣袖下的拳头握的紧紧的,一定不能让澜彤重蹈覆辙! 卿萝见慕汐朝两眼通红,可就倔的不落泪,叹了口气,只怪自己提这些做什么,忙岔开话题道:“咱们院子来的那些新人该如何安置呢?” 慕汐朝侧了侧头,平稳心绪,半晌淡淡道:“传说出去,我这里不留不安分的人,让他们自己掂量掂量,要是决定留下来,就要守我这里的规矩,不然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慕汐朝如今是不怕了,他与李氏的脸面已彻底撕破了,算是明白他如何隐忍李氏也不愿放过他们兄妹,以前的想法真是太天真了!如今这局是不死不休了,他如何还能再忍的?还真的自己是软柿子好拿捏不成!现如今却是个好时机,父亲的愧疚还在、二殿下给他造的势还在,这时候要是不立威,更待何时? “少爷……您?”卿萝吃了一惊,她本就觉得以前他家少爷性子太过软了些,才让李氏觉得可以任意拿捏,怎么如今却? 慕汐朝苦笑:“只要澜彤过得好,我什么都可以忍,可是人家给我们活路了吗?我还能再忍下去吗!” 卿萝半响无言,她哪能不明白少爷的苦呢,若不是为了小姐,哪会如此,哎…… 第6章 再进行宫 晋远侯府如何不提,福海回了行宫就给禹璟瑶请安,回禀晋远侯府的情形。 福海笑了笑道:“您是不知道,老奴去的时候府上都闹开了,晋远侯正大发雷霆呢。” 禹璟瑶接过福海递上的白瓷青花底纹茶盏,杯中晃浮碧影,茶香怡人,抿了一口道:“那也是晋远侯治家不严,让个女人爬到头上作威作福。”若不是为了慕汐朝,禹璟瑶是真不看上他这父亲,半点血性都没有,处事中庸,为人不堪。 福海奉承道:“可不就是,不过说来也是因着武昌伯府攀上三皇子,那李氏腰杆子才这般硬气。” 这些年新贵势头越来越强,为帝着讲究平衡之道,自然皇帝不会放任不管,所以才有了想恢起一些功勋世家的念头。比起世家,新贵到底底蕴浅薄些,时间越久越能体会到不足来。这件事倒是和上辈子一样,不过当年晋远侯府在一众复起的世家里是真不出众。 禹璟瑶嗤笑:“倒是好算计,把本殿当了跳板,离京的时候上头就有复起一些世家的风声,武昌伯能没得到信儿?江州城消息不通,倒是给李氏得了便宜。”李氏这计谋不仅给自己儿子除去了个对手,还能让晋远侯真的投靠了三皇子,试想要昨晚自己要是真折腾死了慕汐朝,即便晋远侯真回了京,也不可能念自己的情。 禹璟瑶放下茶盏走到窗边,抚了抚衣袖,对面便是青宴湖,开着应景的秋海棠,漫不经心道:“看来在世人眼中,本殿名声真是坏透了,怎么就这么笃定慕汐朝有去无回呢?呵呵呵……这事不能是那继室一人想出来的点子,去查清楚,这行宫里的奴才啊……胆子也够大!”又瞥过那海棠丛道:“那花开的不好,栽些别的来。” 福海闻言看去,立马吩咐下面人重栽些别的花卉,这秋海棠开的再好又有何用,殿下不喜欢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三日后上水行宫又派的是福海前来,只说殿下惦记着二公子,邀请二公子去行宫小聚。二殿下亲自派人来,慕汐朝自然不能再装身体不适推脱,晋远侯忙嘱咐慕汐朝要谨言慎行,别失了规矩。 福海只笑道让侯爷放心,二公子是极为懂礼数的,侯爷多忧了。 才是初秋,马车里就铺上好的羊绒毯子,点上熏笼,十分暖和。慕汐朝惴惴不安的坐上马车,不知道二殿下怎么又召见他了,问福海,福海也只言二公子不必担忧,殿下邀二公子小聚而已。 进入行宫又换软轿,慕汐朝掀开轿帘,即便已是秋季,却半点不见枯败之景,各色应景的花卉树木,行云流水间透露出精致,却又不失皇家气派,极为奢华。行了半刻才到,下人扶着下轿,见禹璟瑶在前面的亭子里等他才放下心,这光天化日的,殿下也不会对他如何吧。 可惜他想错了,禹璟瑶见人来,忍不住想逗逗他,拽过正准备行礼的慕汐朝拥在怀中,还坐在他腿上,姿势极为暧昧。 慕汐朝一时间傻楞在那,都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慕汐朝身量小,刚刚好被抱个满怀,这白日里相貌看的更清楚,更显精致稚气,禹璟瑶亲亲他的额头笑道:“怎么才两日不见,倒是又瘦了些。”抱在怀中才知道人多单薄,真不知道怎么长这么大的。 “殿下!这青天白日的……你放开!”慕汐朝厉声道,反应过来就挣扎着要起身,奈何禹璟瑶揽着他腰身的力气极大,根本挣脱不开。亭子外面还有许多下人站着,慕汐朝恼怒不已,脸都气白了。 这点力气对禹璟瑶来说还真跟撒娇没两样,也不计较,轻声哄他,“别乱动,你乖一点,让我抱抱怎么了?” 什么叫抱抱怎么了?慕汐朝冷声道:“殿下,请自重,臣可不是殿下养的宠物!” 禹璟瑶脸色瞬间下来了,捏着他的下巴对着自己,冷笑道:“给你脸,还真忘了自己身份不成?” 慕汐朝到底如今年纪小,不是日后冷面无情的鬼面阎王,虽说平日里不受宠,但好歹也是侯府嫡子,被再提那事,屈辱感又上心头,这会就沉不住气了,倔强得珉珉唇道:“不劳殿下费心提点,慕汐朝可不敢忘那日之耻!” 禹璟瑶见他脸都气白,咬着唇,红着眼睛要哭不哭,甚是惹人怜爱,不过做的事可一点都不怜香惜玉,把人用力往外一推,慕汐朝被他推了一踉跄没站稳,就跌坐地上。禹璟瑶站起身拂了拂袖,瞥了一眼,像看一件随意丢弃的玩物,便被侍从簇拥着出了亭子。 福海见状示跟上去立马附在禹璟瑶身后小声劝道:“殿下您别往心里去,二公子也是有口无心,就算冲撞了殿下,也望殿下看在二公子还年幼的份上不计较了。” 禹璟瑶冷哼一声,福海见状,揣测着他家殿下似乎也并未有多生气,又笑道:“其实二公子有些情绪也是正常的,再说要是全无半点气性儿,殿下恐怕也不会这般赏识二公子。” 禹璟瑶一听便笑了:“罢了,我还能和个孩子置气不成?让人好好伺候着,别怠慢了。”其实禹璟瑶心里也确实没多生气,他如今的年岁加上前世可都快到而立之年了,再说慕汐朝要是一点小性子都不耍,那和一般听话漂亮的娈童男宠有什么区别?他禹璟瑶什么身份?要找这样的还不是信手拈来,可又有什么趣儿呢。 福海应声道:“您放心,老奴一早就安排妥当了,底下人哪敢让公子受委屈。”毕竟慕汐朝身份摆在这儿呢,底下人也不是没眼色,自然也能看出殿下待慕汐朝有些不同,这次跟着禹璟瑶来行宫近身伺候的都是从宫里带来的老人儿,禹璟瑶的脾气手段他们可都是知道的,哪里敢有半分怠慢。 禹璟瑶应了一声,福海又低声道:“晋远侯府那边传来消息了,二公子如今在府内地位可是不同凡响,那李氏是气的心口都疼。” 慕汐朝上辈子能有那般作为,自然不是个没脑子的,虽说如今还年幼,心思不如上辈子那般缜密,可福海去府上的那一番说辞,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二殿下在抬举他,是以即便他心中存有疑虑,也不会不加以利用,禹璟瑶轻笑一声,眼中抹过一丝掠夺,其实从本质上来说他们是同一种人。 第7章 汐朝出事 又过五日,上水行宫繁华依旧,秋风微起,吹的湖心亭里的幔纱纷飞。 “殿下,可要再抬几个熏笼进来?”福海轻声问道。 禹璟瑶摇头,把玩着一套上好的紫毫,笔身圆润,皆是上好的和田玉所制,精美无比。从中取出一只笔头略粗的,微沾磨,三言两笔便勾勒出一人形态,再换细些的描绘五官,细看那可不就是慕汐朝的模样嘛……福海在一边伺候着,奉承道:“殿下丹青又精进了,二公子本就生的好,殿下这轻描淡写地便画出公子神韵,这一看竟跟人们说的画中仙似的。” 禹璟瑶最后一笔落在眉间,闻言一笑:“人呢,接来了吗?” 福海递上干净帕子便道:“回殿下,人是接来了,在西阁,从咱们这儿就可看见,殿下可要召二公子过来?” 禹璟瑶挑眉:“见他做甚?来气我吗?” 福海讪笑:“殿下说笑了,二公子哪里敢,不过是年还小,气性大了点罢了。” 禹璟瑶起身走到窗边,隔着幔纱依稀可见斜对面湖心亭内那小可怜的剪影:“让人好生伺候着,一个时辰后再把人送回去。” 福海应声退到外间,小禄子便躬身走到跟前:“公公,这都五天了,殿下可是要召二公子?奴才这就去把人请来?” 福海眯眼摆手:“不用,殿下不见,让底下人有些眼色,别怠慢了,殿下的脾气你们可是知道的。” 小禄子自小跟着福海后面,也见识过禹璟瑶的手段,闻言身子一颤,更加恭敬道:“公公,您放心,奴才们自会好生伺候着,也会管好下人们的嘴。” 福海掸过拂尘,很是满意,便挥手让人下去打点。 幕汐朝那日得罪了禹璟瑶,还是有些后怕的,禹璟瑶身份尊贵,性子也不是个好的,哪个不要命的敢去和他争辩。回去就后了悔,为何要争这一时之气!一时间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想着他死了也就罢了,若是连累了妹妹可该如何是好。 不想而后接连几天,禹璟瑶都派身边得脸的太监来接他去行宫,可又从不召见,只是让底下人好茶好水伺候着,态度极为恭敬,不见一丝怠慢。可这样慕汐朝心中更为忐忑,如一柄利刃悬挂在颅上,不知何时落下,如今这境况倒像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被晾了几天,慕汐朝有些按奈不住了,塞了几两金裸子给之后接他来行宫的太监小禄子,打听道:“公公?殿下可说要见我?” 小禄子把金裸子塞入衣袖内,面上也未见欣喜,只是上前行礼,恭敬道:“回公子,殿下那边没传来信,公子还是安心等待便是。”又奉上丫鬟递过来的点心匣子,一盘盘精致的点心摆上,“殿下听说您爱吃这些,特地命奴才们备着,二公子趁热吃才好,别辜负了殿下的一番心意。” 慕汐朝闻言扫过一眼,看着心中更是不安,慕汐朝在侯府一直不得宠,行事很是小心,喜好更是不行于色,除了少数亲近的人,甚少有人知道。眼前桌子上摆着确实是他所喜爱的茶点,可见才这些时日二殿下就把他的喜好摸的清清楚楚,是多深不可测,想要拿捏自己真是易如反掌。 如此再看这些点心顿时一点食欲也没有,可又不敢不用,他的一举一动肯定都被禹璟瑶看着,只得随意拿起一块味同噘蜡的吃着。 到了时辰送走了幕汐朝,小禄子前来复命,又奉上慕汐朝赏给他的金裸子。禹璟瑶掂了掂便道:“既然他赏你的,你收下便是。”就挥手让人下去,小禄子连忙叩头谢恩退了出去。 半响,禹璟瑶漫不经心道:“从明日开始,不用接人来了。” 福海倒是猜不透他家殿下的意思了:“老奴是不懂了,殿下您这又是合意呢?”既然是对二公子有意思的,怎么又把人吊着不见呢? 禹璟瑶接过福海奉上的茶,微抿了一口便放在案上,“你说本殿天天派人接他来,晋远侯府的人会如何想?” 福海一听就明白了,虽说殿下这些日子并没有传召慕汐朝,但是外头人可不知道,只当慕汐朝甚得二皇子心意,晋远侯自然是高兴的,这代表他回京城有望,但是那继室这会恐怕要着急上火了,近期必然要有所动作,“殿下好计谋,只是恐怕二公子要吃些苦头了。” 禹璟瑶残忍一笑:“要是这样都受不住,要他何用?” 果然没过几天,守在晋远侯府的探子来报,说府上二公子得了重病不能见人,可是具体是什么病又遮掩的极为严实。 禹璟瑶随意丢开手中的文书,忍不住嗤笑:“这才几天,就这么等不急了。” 福海低声道:“可不是?这也难怪继室着急,京上的风声早就传了些过来,只是还未明确说说哪些人家,可是再过些日子,旨意到了,到时候就坐实了晋远侯要回京的消息,不管此事殿下到底有没有出力,晋远侯必然要领殿下一份情,那继室与他娘家就白算计了。” 从武昌伯府的人听到风声就开始着手计划,或许该说是武昌伯府背后的继后与三皇子,晋远侯在一众复起的功勋世家里倒不是多重要,可偏偏在禹璟瑶路经的江州城,才有了献上慕汐朝的这一出。 除掉慕汐朝帮继室的儿子夺世子之位是假,算计禹璟瑶是真,设想禹璟瑶真欺辱了慕汐朝,甚至弄死了他,晋远侯虽然面上不敢表露什么,心中就真没疙瘩吗? 再加上禹璟瑶当初离京寻的由头是太后千秋将近,前往佛弥山为太后诵经祈福请来观音像,却在回去的路上亵玩施虐功勋之子,这要是传出去了,世人只会道禹璟瑶不孝不义、残虐不仁。 况且还在皇帝想复起一些功勋世家的节骨眼闹出这事,岂不是寒了这些世家的心?更是打皇帝脸面! 前面几个皇子都已长成,储君之位相争已经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情,禹璟瑶纵然如今有以太后背后为首的国公府等老牌世家支持,但多几个助力谁还嫌多?这复起的一批世家虽然回了京,现在看着是没多大用处,但是底蕴摆在这里,假以时日说不得就是一重要的势力。 禹璟瑶满眼戾气,讽刺道:“这点小把戏也敢拿来卖弄?真不知道是他们高估了自己,还是把本殿当成了傻子!”继后还真当他禹璟瑶离了京便成了睁眼瞎,仍由他们拿捏不成! 继后和二皇子这一出连环计是想的好啊!收了一世家公子做男宠是小,但是寒了世家的心是大!到时候回京继后母家肯定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大肆宣扬,禹璟瑶就成了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这样的人谁敢拥他做储君?真是不可谓不歹毒啊! 福海曾经伺候过先皇后,说句犯上的话,也是看着禹璟瑶长大的,不由得为他家殿下心疼,禹璟瑶自小性情淡薄,处事狠戾,可这又何尝不是在这深宫里深深磨出来的呢。 禹璟瑶自十六岁上朝听政,这一年来一直是按部就班,规规矩矩,一举一动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可饶是如此,皇帝依旧不满意,不出错也是一种错。 恰好因为户部侍郎引发的贪污案子让朝野震惊,这种事谁也不愿沾手,皇帝就下旨让禹璟瑶审理,这种案子处理不好就是得罪人,自来官官相护能有几个是干净的,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就是这个理儿,太后和敦恪长公主为这事可没少着急上火。 禹璟瑶倒是不怕,毕竟嫡子身份摆在这里,皇帝就算对他不喜,这些年在表面上也从来没有亏待过他,俸例赏赐都是皇子中头一份,满朝之中说起二皇子,都道二皇子奢侈无度,性情又狠戾,可皇帝从不责罚,只是言道,瑶儿自幼身子便不好,又早年丧母,朕自然多疼些。 皇帝慈父一面太过深入人心,自然也不会擅自动他,所以禹璟瑶处理起来绝不手软,证据、认证、脏物摆出来条条是理儿,让有所牵连的官员一时恨的牙痒痒的,可也并非全无益处,倒是得了朝野清流一派的赞誉。 皇帝就算不喜禹璟瑶,也不得不承认这事处理的得当,禹璟瑶该动的不手软,不该动的却一点没动,既清理了那些害群之马,又没有动摇朝纲。皇帝就问禹璟瑶要什么赏赐,禹璟瑶这会风头正盛,而相继的三皇子、四皇子都到了年岁上朝听政,禹璟瑶不愿留在京中招人话柄,再加上实在不愿在宫中和太后演绎孺慕之情,所以才有了这为太后祈福祝寿前往佛弥上的一出。 福海见禹璟瑶动气立马附和赔笑,奉上茶盏:“可不是,可怜那李氏还以为她那娘家是真心为她着想,却不想不过白白做了棋子而已,也不想他们府上自从贬到这江州城武昌伯府可还当他们是个人物?即便殿下真把二公子……晋远侯回京后投靠了三皇子,三皇子也不定把他们府当回事,到头来也不过是被白白利用一场。” 禹璟瑶冷哼一声,又呵斥道:“看来这行宫里的奴才太不安分了!” 若是按照上一世禹璟瑶不搭理晋北侯,他们的设计也就落空,可如今禹璟瑶不过稍微放出点风声,就被京中知道,来了这么一出好戏,看来行宫中也有他们的人! 福海低低道:“殿下,人都抓到了,那些狗奴才,被一吓就什么都说了,不过是有人暗中和他们联系,让他们盯着殿下的一举一动,更深的却是什么都不知晓了。” 禹璟瑶如今最恨被他人左右,满眼狠戾:“给本殿拨了他们的皮,让行宫所有人都给本殿去看着。” 福海听得不由得心惊,可也不敢反驳,只好吩咐人下去行事。 禹璟瑶发泄了一通也平息了下来,就这些下作计量他还真不放在眼里,斗的日子还长着呢,便挥手道:“罢了,不提这些,你去把人接来。” 第8章 殿下亲临(上) 晋远侯府内,晋远侯正为慕汐朝的事情烦心不已,直恨不得愁白了头。二殿下连续多日召见慕汐朝,本让晋远侯欢喜,前几天京中传来的消息他自然是知道了,但是到底如何,还是要探一探二殿下的意思,可是在那之后,二殿下就再没有派人来,晋远侯还担忧是否慕汐朝言语间冲撞了二殿下,让禹璟瑶生了恼,可这一茬还没过去,下人又来报慕汐朝病了的消息。 在这关键时刻,沉寂多年的晋远侯也不禁心急如焚了起来。 李氏见晋远侯脸色不好,心里却是喜悦的,这次是算让他小杂种栽了,面上却哭哭啼啼:“侯爷,可该如何是好?二少爷病得这样严重,大夫说……可能是……”没说完李氏就哭得更厉害了。 晋远侯如今见到李氏就厌恶不已,早先那事铁板钉钉,晋远侯恨不得休了这贱妇才好,可是贱妇抵死不认,老妇人又从旁边护着,直言道这事肯定不是媳妇做的,也不知道这贱妇是如何花言巧语哄得老夫人待他如亲生女儿般。 晋远侯只恨的牙痒痒,可是孝字当头,晋远侯也不敢忤逆自家母亲,最后不了了之。以往看李氏这梨花带泪的还觉得心动不已,现在只觉得无比做作! 晋远侯一摔手边杯子,怒道:“哭什么哭!本侯还没死呢!这就哭丧了不成?”晋远侯虽没休了李氏,可却彻底剥夺了李氏掌管后院的权利,把从前待慕汐朝兄妹不恭敬的奴才打的打、发卖的发卖,清除了李氏大半的爪牙,李氏只恨的心疼!老夫人即便有些不满,可到底儿子发了狠,她也无可奈何。 李氏一颤收了声,只是还抽抽搭搭得,眼中闪过一丝狠毒,她可不信那二皇子是真心待这小杂种,不过是贪图美色罢了,如今慕汐朝这幅样子那二殿下还会对他有性致?即便错算了二皇子脾性,没被折腾死算他命大,可是照样让他得意不了多久,只要自己没有被休,便还是他继母,生死还是拿捏在自己手上。 晋远侯正恼怒着,下人刚刚来回禀,说是郎中说二少爷确实是得了天花,这可是要命的事儿,要是哪家人得了这病症,只能是准备后事了……偏偏李氏又在他耳边叨扰说什么这病没救了,要是再呆在府里要是传染了如何是好,把二少爷送去乡下庄子云云,听得晋远侯简直头大!刚想怒斥,就听下人来报行宫的福总管来了,立马收拾了一番,让人迎进来,又瞪了眼李氏,让她言语间知道分寸。 福海一进正厅,晋远侯就邀他上座,忐忑问道:“公公有礼,不知殿下传犬子可有要事?”这节骨眼上,怎么就偏偏得了那要人命的病症呢,晋远侯不禁怨真是老天也不帮自己哎…… 福海行一随礼,略微推脱,只是在左下首落座,道明来意:“嗨……这不底下人刚献上上好的红膏蟹,殿下让杂家来接公子去,与之一道品尝。”又眼珠子一转把晋远侯的神色看在眼里,继续道:“说来也是前些日子殿下怜公子年岁还小,行宫府里两头跑倒是伤神,殿下本打算让公子在行宫住些日子,可是公子是极为守规矩的人,当即就婉拒了,殿下感念公子心思细腻,小小年纪处事很是得当。可殿下到底是有好东西便记挂着公子,这不,让杂家来接人了。” 福海这一份说辞,说的有模有样,晋远侯哪有不信的理儿,连连恭敬道:“不敢不敢,是殿下抬举犬子了,能得殿下赏识是犬子福气。” 晋远侯心中发苦,要是往常可该高兴的不行,可偏偏慕汐朝得几乎是不治之症。而刚刚听着意思二殿下是真对汐朝上了心,要是这会儿说出去,殿下定必然大怒,也只好先遮掩了,派人请高明郎中再好好看看,现在就躲一时是一时了:“殿下恩典,自是无以为报,可偏偏犬子病了,恐怕不能给殿下请安了,还请公公提犬子向殿下请罪,多多美言几句。”说着便拿出一分量不轻的荷包来。 福海并不接,故作惊讶:“哎呦……怎么就病了,前几日的时候可还好好的,这殿下知道了可不要着急了!不行……杂家可要去看看,才好回禀殿下!” 晋远侯大惊,连忙拦住:“不过是夜里受了凉气,感染了些风寒,喝些药多歇息便是,哪里劳烦公公亲自先去,折煞犬子了!” 福海心中了然,面上却是不肯,只说殿下要是知道了杂家没去看望,必然会怪罪,又言道殿下那般赏识公子,若是不让杂家去看个究竟,殿下必然担忧不已,说不准就要亲自前来云云,直把晋远侯说的心中大骇,冷汗直流。 李氏在一旁故作伤心,却一言不发,俨然一副爱子患病,心疼不已的模样。晋远侯是真劝不住了,只得给李氏使眼色,让她想想办法,先拦住人再说。 李氏点头会意,可是说出来的却是另一番言语:“公公,您就别为难侯爷了,二少爷他……他是得了天花了!”话毕就潸然泪下,似乎真是心痛不已,刚才那一番不过是强撑罢了。 晋远侯气绝,心中直骂贱妇!可到底是瞒不住了,也只好叹气道:“哎,确实……贱内所言不虚,本侯拦着也是怕公公去看了染了病气,公公是贴身服侍殿下的,到时候再传染给殿下那可……” 福海皱眉,底下人传来的消息是说二公子中了毒,却不想晋远侯府是这般说辞。福海暗自筹算着,晋远侯定然是不知情的,那必然是那继室用了什么毒药,让人看上去像得了天花。心中冷笑,倒是好算计,寻常人听了恐怕离的远远的了,就算是二皇子再赏识慕汐朝,也不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最后不过是赏些珍贵药材罢了,不久后二皇子回京,慕汐朝那病自然继室会让他永远好不了,再过些年,二皇子哪还会记得有这么个人? 可惜啊,到底是打错了算盘…… 福海脑中翻转,也不过是一瞬,面上故作迟疑道:“事关重大,杂家可做不了主,侯爷等着,杂家这就派人回禀殿下去。” 晋远侯到底是不希望慕汐朝有事的,毕竟是亲生嫡子,再者慕汐朝现在正受二殿下赏识,焉知是否能靠着这关系回到京中占据一席之地,晋远侯今年也不过刚三十出头,怎能甘心窝在这鹌雀之地度过后半生。 虽说还有李氏娘家,如今在京中也甚是有权势,可这些年避之不及,好像生怕因着当年事被牵连一般,如今得了复起的消息才又派人来,这样的姻亲是靠不住的。 但晋远侯不傻,即便他知道也不愿得罪了武昌伯府,假使晋远侯府重入京城,若是没搭上二皇子,说不得还需要武昌伯府的提携,有两手准备到底是稳当些。所以这也是晋远侯虽然厌恶极了李氏,也并没有狠下心来休了她的缘由。 只是一炷香的时间下人来报,禹璟瑶居然亲自前来,这会仪架已经快行到街头了。 晋远侯心中一颤,连忙拂袖整领,偕府中老小前往正门口跪迎。 “臣慕凌川携晋远侯府众人叩见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随行内侍小心翼翼得掀开车帘,福海躬身上前,禹璟瑶扶着福海手臂下来,眼头看也不看一眼底下跪着的众人,便如同入了自己府邸一般就大步进去。 禹璟瑶之前抵达江州城的时候,晋远侯也不过是隔着帘子觐见了一面,看的并不真切。这会直视殿下威仪,只觉得不亏为尊贵的嫡皇子,众皇子中表率,举手投足间气势凌人,让人心生畏惧,晋远侯后背直震得一身冷汗。 二殿下没让众人起身,晋远侯也不敢动,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时,禹璟瑶侧头厉声道:“蠢货!还不来带路,死了不成?” 晋远侯虽不得志,可也从没让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辱骂,一时青紫了张老脸,半晌才回过神上来,禹璟瑶见他这幅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又骂了一句蠢货!晋远侯是面子里子丢了个遍,还偏偏不敢反驳,只好边走边请罪。 穿过游廊、园子,又走了一盏茶,越走越偏僻,穿过一门廊拐角才到了慕汐朝住的地方,禹璟瑶打量了四周,布置到还算雅致,只是哪里像个侯门嫡子住的地方,他是知道慕汐朝过得不算好,也没想到居然住的如此清贫,当即怒上心头,冷笑道:“呵……本殿算长见识了,堂堂侯府这么寒酸的地方居然也给人住。” 晋远侯叫苦不已,连忙请罪,之前他也想给慕汐朝换个地方住,可这孩子非不肯,说着是他母亲临终前住的地,都这般说了,晋远侯能说什么,只好应了。 禹璟瑶嗤笑,并不理会,就要推门进入里间,晋远侯连忙拦着,哪怕再挨羞辱也不能让这位祖宗进去啊,要是染上了,那晋远侯府焉能有命在? 第9章 殿下亲临(下) 禹璟瑶也知做戏不能太过,这情况下再进去就要惹人怀疑了,便对后吩咐道:“江太医,进去仔细瞧瞧,是否真是天花,如若是可有法子医治。” 江太医是禹璟瑶嫡系,自然知道分寸,躬身行礼后边带着小童进入里间,晋远侯想劝人去前厅等候,可禹璟瑶只拿冷眼向他。 禹璟瑶俊美无比,只是眉眼间带着凌厉,凭添了几分英气。上辈子皇帝装病不理朝政,而后于禹璟瑶和当年是成王的三皇子以替父皇分忧之名共同处理朝政,不过老三到底差些火候,不久就惹出了事,自此禹璟瑶把持朝政,离那帝位不过只差一步,是以通身透着睥睨天下的傲气,如今虽然为了怕人察觉,有意压抑气势,但这本就是从骨子里带出的,哪能控制得住。 晋远侯一会功夫连连受到惊吓,悄悄抹去头上冷汗,再也不敢言语了。 莫约半盏茶的功夫江太医便出来,躬身回禀道:“禀殿下,公子所患并非天花,不过是因着误食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引发的症状看着像天花罢了,只需服上几幅药,再加以膏药涂抹在疱疹处,安心静养,不过半月便可无事。” 禹璟瑶冷哼一声瞥了晋远侯一眼,这才收了气势,让太医抓紧开方子,又环看了四周,满是嫌恶,唤来福海道:“吩咐底下人给二公子收拾收拾,接二公子去行宫调理。” “这这这……这可使不得,哪敢劳烦殿下,臣定然会好好照顾犬子,待犬子康复让他前去行宫给殿下叩头谢恩。” 禹璟瑶笼笼披风,闻言嗤笑道:“呵呵……晋远侯府如此清贫,要是侯爷拿不出银两买药材,不是要活活耽误死汐朝?罢了罢了,本殿也是体恤你,要是传出堂堂侯府居然没银两给嫡子治病而拖累死儿子的名声,这可不好看。”又转头对福海道:“让人把马车里熏笼烧的再旺些,再抬顶轿过来,汐朝不能吹风。” 晋远侯听得一梗,只得僵着脖子谢恩,又把人恭敬的送了上仪架。 莫约半晌福海就让人收拾妥当,支使奴才抬着慕汐朝出了软轿,上了马车,又吩咐众人行车仔细些才扬声道起。 马车内空间颇大,铺着上好的驼绒毡毯,内里还摆放着一杨枝木雕花软榻,几个描金小柜子。禹璟瑶倚靠在软枕上,见人盖着披风遮盖的严严实实的也不言语,只是示意将人抬到榻上,便挥手众人下去不必伺候。 慕汐朝虽然病得厉害,但神智还是清醒的,心里只怪自己大意,哪里想到李氏借着妹妹身边的人送来点心下毒,慕汐朝再防备也不会怀疑自己的亲妹妹,谁想那丫鬟居然早被收买了,才闹得如此! 慕汐朝自继室被打压后,还未能培养起自己的势力,本以为这回在劫难逃,要是继室打了个借口把他打发到乡下庄子里,再想回来几乎绝无可能,这般焦虑不已的时候就听着外面闹腾了起来,居然是二殿下来了。 慕汐朝只觉得头大,这位祖宗又来添什么堵?他可不觉得禹璟瑶是来解救自己的,恐怕又在算计着什么。 之后一切他在里屋也是听得清清楚楚的,居然要把他接走?慕汐朝暗思付目前离府也好,与其时刻提放着李氏又想着什么招,不如躲开好。 妹妹身边,想来李氏刚刚动作,暂时也会收敛些,倒是先不用担心。而现在自己这幅鬼样子,禹璟瑶还能轻薄的下去?可是他这会实在没有精神应付这位殿下,只好装着昏睡。 禹璟瑶却不让他安生,挑开蒙住脸的披风,只看一眼便讽刺道:“本来也皮相还能入眼,现在连这点都没了,真是枉费本殿一番力气。” 慕汐朝气的眼皮都发了颤,知道装不下去了,所幸睁开眼道:“那真是污了殿下眼了,那就还请劳烦殿下把臣仍下车去便是!” 禹璟瑶闻言也不恼,瞥一眼道:“不装睡了?你说说你,也就嘴皮子厉害,被折腾成这幅鬼样子,我说你两句还不行了?” 慕汐朝知道是说不过禹璟瑶,到头来还是自己受罪,所幸侧头不理会他,反正他都这样了,再坏还能如何? 禹璟瑶见他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就不舒坦,但念着人还病着也压着气不和他计较,倒了杯清茶到慕汐朝嘴间:“喝点热茶暖暖,看你脸色都成什么样子了。” 慕汐朝被说成是天花,自然这表面症状与天花一样,脸上和脖颈都有红色的疱疹,乍一看很是吓人,这从上车来禹璟瑶几次三番戳他痛处,要是平时他也就忍了,可是人在病中本就气性大,这会也倔脾气上来了,便躲开不想理会。 可谁知动作大了些,杯子热茶撒了禹璟瑶一手,禹璟瑶本就压着火这会更是怒不可揭,扔掉手中白瓷杯就抓住慕汐朝的衣襟把他拎起来:“反了你了!” 慕汐朝被这样弄得呼吸不顺难受极了,又看到禹璟瑶满脸怒气,也来了脾气,奋力睁开,“你之前不愿见我也就罢了,现在倒是愿意了,难不成殿下见我只是为了羞辱我吗?那殿下目的达到了,可以放我走了吗!看着我厌烦就别来啊!我也不想你啊!你让我走……你让我走,我不想见到你……你放开我!”慕汐朝是真的气极,语无伦次连敬称都不用了,只想离禹璟瑶远远的,就算是死了也不愿受他那份羞辱! 慕汐朝下了死力,禹璟瑶险些被他挣脱开,原本是带十分怒气的,可这会见他尽如小儿无赖撒泼般,倒是平息了下来,自己怎么总拿他和上辈子相比,说来今生也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孩子,还没经过日后那些磨难,如今生了病自然是会闹些小性子,自己总和他计较什么?便换了姿势拥住慕汐朝,放软了口气:“别闹了,仔细手上水泡破了,可有你受的。” 慕汐朝闻言倒是不动了,听禹璟瑶这般和气同他说话,喘着粗气,不知为何就委屈了起来,呜咽出了声。禹璟瑶看着好笑,拍着他后背哄道:“哭什么?可是难受了,别怕……我吩咐人已经前行回行宫准备汤药了,吃了就好了,乖……别哭,脸上会难受的。” 可禹璟瑶越这般轻声细语,慕汐朝越是忍不住委屈想哭,哑声道:“你就会凶我……”越想越难受,又想起小时候生病时母亲也是这么哄自己的,最后尽然抱着禹璟瑶的腰嚎啕大哭的起来,似乎要把这段时间受的委屈、害怕、惶恐、都发泄出来才好。 得,这都还敢埋怨了,不过禹璟瑶觉得这样的慕汐朝比上辈子可爱的多,最起码活的像个人,手上动作就更加温柔,轻松细语的哄道:“好,都是我不好,不该凶你,行不行?乖……别哭了,哭的本殿心都疼了……” 福海在坐在外面车把上自然是把里面动静听得清清楚楚的,当听到禹璟瑶怒极摔了杯子的时候忍不住心提到了嗓子眼,殿下这脾气只能顺着,最不容许人与他顶嘴,不然只得自讨苦吃。可这会听得慕汐朝委屈的哭声和殿下竟然温柔的哄着,不由得又觉得好笑,其实殿下总说慕汐朝是孩子,自己年岁又何尝大到哪里去呢? 禹璟瑶自然不知道他被福海诽谤如慕汐朝一般,只是吩咐着要干净帕子和热水。 慕汐朝哭完以后觉得丢脸,连忙虚拉着禹璟瑶衣袖:“殿下,别……” 禹璟瑶低头轻笑:“这会知道害臊了,看你把本殿衣服都弄湿了一片,也不想想咱在车里,外面可都是街道,你也不怕人听见。” 慕汐朝瞥了一眼禹璟瑶衣襟,不好意思的低头,禹璟瑶在他头上抚了一把道:“行了,我不让人进来便是,可满意?”说着便吩咐人把东西放在车帘那里,自己去拿。 慕汐朝脸上还带着疹子,福海特地让太医在水里面加了些消炎的药粉,这会闻着还带着些药香,禹璟瑶挤了个热帕子轻轻地给他擦脸,生怕把疹子弄破。 慕汐朝不敢与他对视,垂下眸子不语,但是心中要说一点不感动那是骗人的。自幼生母早逝,就没有人再这么关心过他,即便禹璟瑶之前待他是极坏,可就在这一刻慕汐朝是感激他的,他的情况他自己知道,要是继母真的下狠手,凭他现在的能力还真是前途未知,禹璟瑶可以说救了他一命。 除了母亲,没人把小小的慕汐朝当回事,在刚才慕汐朝是感觉自己是被宠着的,不是没人疼……哪怕那人是虚假的、别有用心的,慕汐朝还是忍不住贪念这一丝暖意…… 禹璟瑶不动声色的看在眼里,不由的有些心疼,不过是稍作安慰了,慕汐朝就这么感激,可见是过得多不容易,这般想着言语间更是温和:“好了,我也不敢多碰你,要是弄破了疹子真不是说笑的,你也要多注意些才是。”慕汐朝坐在榻上呐呐点头,禹璟瑶怕他冷,又拿了织花软毯给他围上。 第10章 局中之局 不久进到行宫偏门,里面马车是行不进去的,禹璟瑶给慕汐朝罩好披风横抱着进了软轿,直到寝殿,禹璟瑶把他抱着放在榻上,吩咐人赶紧送上汤药,这一番忙碌,福海接过丫鬟递来的汤药奉上,禹璟瑶又亲自喂人吃了下去,全程不假手于人。 慕汐朝本来不愿禹璟瑶喂他,可是刚刚两人刚刚那么亲近,他不想让禹璟瑶不痛快,便垂眸启唇喝下,禹璟瑶愉悦的勾了勾唇角。兴许是药起了作用,慕汐朝有些昏昏欲睡,禹璟瑶把碗放在托盘上,“你安心睡下便是,别多想。” 福海示意众人先下去,走到香炉前轻轻打开用银勺添了些安神的香进去,又走到禹璟瑶跟前,轻声道:“殿下待二公子真是细致,老奴可从没见到殿下对别人这样,二公子真是好福气。” 禹璟瑶起身放下床幔,示意福海外间说话,“不过是见着他,想到以前的自己,同病相怜罢了。” 福海闻言心一酸,元后生产以后身体就一直不好,后来皇帝把持朝政就渐渐偏宠其他嫔妃,元后有力却无心,那几年后宫不知道多少人巴望着他家殿下死,各种阴谋诡计层出不穷,比起现在的慕汐朝何止凶险百倍…… 太后因着和皇帝关系不融洽,早年一直不居于宫中,谁想再回宫时就白发人送了黑发人,只留下二皇子一人,为了能亲自抚二皇子,太后和皇帝硬是大闹了一场才让皇帝同意,这样他们主仆二人才好过了不少,想来福海也不甚感慨:“殿下,那些年是受苦了,老奴没好好护您周全。” 禹璟瑶轻笑摇头,他倒没觉得多苦,宫中生存本就如此……视线扫到案上他画的慕汐朝的画像,不禁伸手抚过画中人眉眼,轻声吩咐道:“把膏药拿来,拖长了到底不好。”眼中却有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心疼。 福海早就备好了,立马拿出装着膏药的小玉盒子奉上:“殿下,太医说早晚涂在疱疹上便是,那奴才在外间候着,殿下有事吩咐奴才再进来。” 禹璟瑶接过来打开闻了闻,淡青色的透明膏脂,还透着一股淡淡的药香气,确实是上好的膏药,便挥手让人下去,自己进了里间。 禹璟瑶挂起床帐,轻手的掀开慕汐朝里衣,倒是还好,继室虽想置慕汐朝于死地,可到底忌讳着他还在没敢下多大药量,只有看得见的地方看着吓人些,身上只是胸口几颗红疹,可饶是如此,禹璟瑶还是忍不住有些恼怒,怎么下手这么狠!微微拂过慕汐朝的眼睑,不由得又想起了这一场布局…… 早在户部案件之前禹璟瑶就知道皇帝要复起一些世家的消息,这些事情都和上辈子并无差别,禹璟瑶便开始计划离京。 禹璟瑶背后的势力是以太后母家的宁国公为首的功勋世家为主,但这些年皇帝一直打压,让宁国公一派很是被动,如今刚好是个机会,禹璟瑶需要借助一个复起世家来打破这个局面,但这个世家又不能太显眼。 不过上一世禹璟瑶考虑的可不是晋远侯,除了现任晋远侯昏庸外,还因着继室娘家于三皇子一脉有牵扯,禹璟瑶上辈子和三皇子一派斗得可是不死不休,可到头来呢,不过是让父皇得了渔翁之利,扶持不显山不露水的老四登上了太子之位,真是够讽刺的!这世他是不准备和老三明着斗了,从来没有永远的敌人不是吗?他倒要看看这出戏父皇还怎么唱的下去! 这世因着慕汐朝的关系禹璟瑶重新计划,这份关系倒是是成了最好的遮掩,皇帝就算有所怀疑,也不敢确定,毕竟他和三皇子可是水火不相容。 途径江州城,一切都按禹璟瑶设想所走,晋远侯果然沉不住气,禹璟瑶就故意冷着他,他知道李氏娘家背后的继后会认为这是一个好机会,禹璟瑶索性来了个请君入瓮,不过慕汐朝的突然出现倒是让禹璟瑶没想到的。 晋远侯此人不算成器,却易控制,这些年因着前途尽弃受了继室和和他娘家不少气,要是再助力一把必然会入他麾下,但禹璟瑶还需要一个重要的棋子加以在手控制来牵制晋远侯,那就是他的继承人,晋远侯若是想攀附上他,就绝对不可再培养李氏之子,那就只有他的死去原配之子慕汐朝。 本想着寻着机会见见这辈子的慕汐朝,却不想在继后的这场算计里慕汐朝也是个主角,让他们提前会了面,更是把慕汐朝推了过来,既然如此禹璟瑶就将计就计,但还需要再加一把火,雪中送炭可份情谊才最显可贵,所以继室的下毒,还有禹璟瑶在后面推动了一把,不然怎么可能这么顺利? 可现在看着人这般躺在自己面前,禹璟瑶的心却疼了,暗骂怎么这么不中用,就让人这么轻易得了手!他千算万算却忘了如今的慕汐朝不过才十三岁,自然没有以后的老谋深算……没好气的掐了把纤细没点肉的侧腰。 慕汐朝睡得很沉,被禹璟瑶这么折腾也只是哼了一声便没了动静,禹璟瑶觉得好笑,用手指挖了一些膏药在手上,细细地帮他抹上,只叹道:罢了罢了,就当养孩子吧…… 戌时慕西朝在禹璟瑶怀里醒来,感觉到温暖又迷迷糊糊得往禹璟瑶怀里靠。禹璟瑶半起身依靠在软枕上看画本,感觉到动静低头看去,见人还没醒过神,懵懵懂懂得十分有趣,轻笑道:“可是醒了,睡了不少时候,可饿了?” 慕汐朝这才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竟然里衣大敞,背靠着禹璟瑶窝在他怀里,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又感觉脸上有些痒刚想伸手去抓就被禹璟瑶抓住手腕:“别乱动,还真不要这皮相了吗?” 慕汐朝小声嘟啷:“可是难受……” “难受也不许抓,不然可有你受的。”禹璟瑶低下头查看了下,发现那药膏果然有用,这会已经消了肿,看着也不十分骇人了,又见慕汐朝眼神躲闪不敢看自己,估摸着是害了羞,解释道:“你身上涂了药,要是沾到衣服上那就白涂了,睡觉也不老实,几次想挠都被我拦下了。” 慕汐朝觉得羞愧,是自己小人之心了,抿抿唇低声道:“谢谢殿下……” 禹璟瑶在他头上抚了一把,直感叹之前见的时候对自己避如蛇蝎,现在居然这么乖巧的窝在自己怀里,倒是要感谢李氏一把了,“不早了,我让人传膳过来。”说着便放开慕汐朝自己起身穿衣,也不唤人进来伺候,只是吩咐让膳房多做些清淡易入口的膳食来。 慕汐朝抱着被子坐在榻上,长发披散在肩上更显稚气,犹豫的问道:“殿下,也还没用膳吗?” 禹璟瑶披上玄色长袍,正在整理腰间玉带,闻言挑眉:“不知道是谁赖在本殿身上不起身的,哪有功夫吃?” 慕汐朝听了暗自诽谤,又不是我要你抱的……谁还敢耽误殿下您用膳不成?可不敢吱声,怕禹璟瑶又要打趣他,只抱着被子往塌里缩了缩。 不一会功夫,福海就领着侍从婢女鱼贯进来,一个个井然有序的把食盒里的精致小碟子摆放在东侧的食案上,又轻手轻脚地退下,只留福海伺候。禹璟瑶走近选了一碗用鸽子汤炖得粥熬得稠稠的,上面撒着葱末看着很有食欲,又挑了几个下口小菜端到塌前小几上,“你这要忌口,过了这阵就好,来吃点。” 慕汐朝看他又要喂自己,有点不好意思道:“殿下,臣自己吃吧……殿下也还没用膳呢。” 禹璟瑶并不坚持,自己也坐到了东侧桌案上用了起来,一时间寝殿内只有轻声咀嚼声。禹璟瑶很快用完,接过福海奉上的清茶漱了漱口,侧头看见慕汐朝坐在榻上,凑到小几前小口小口的吃着粥,身穿的里衣还有些凌乱,倒是很可爱。瞥到脸上脖颈处还有手上的疹子,禹璟瑶眼神暗了暗,知道人会受些苦,也没想到会用这么阴毒的招数!那李氏再让她蹦跶几天吧…… “殿下,殿下?” 禹璟瑶回过神,“怎么了?” 见慕汐朝支支唔唔的,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福海见状低声道:“殿下,老奴把这些先收拾下去,您要是有事吩咐再叫奴才就是。”禹璟瑶点头应了又回过头来看塌上人。 慕汐朝红着脸小声呐呐:“臣想小解……”实在太羞于口了,但是慕汐朝也看出来现在住的就是禹璟瑶的寝室,根本不可能避开,可实在憋不住了…… 禹璟瑶了然,吩咐内侍拿来恭桶又塔起屏风这才搀扶慕汐朝去里间,但并未离去。慕汐朝看他人还不走,有些恼怒,自己不是残疾,只不过出个疹子,“殿下,您不回避吗?” 禹璟瑶有些无赖的道:“你小解你的,我守着你,怕你摔了而已。” 这人怎么这样!慕汐朝梗着气不动弹,禹璟瑶也就逗逗他,见人真恼了也见好就收:“二公子脸皮薄,本殿在外候着就是。” 禹璟瑶刚到外间,福海略显慌张地进来,凑他禹璟瑶身边耳语,末了着急道:“这可如何是好啊,殿下。” 禹璟瑶讥讽一笑:“怕什么?就怕他不来呢。”又看向里间,“去书房再议。” 福海会意:“是,二公子这里奴才让小禄子候着呢。” 第11章 又起风波(上) 外书房内,禹璟瑶听着探子回禀不发一言,片刻后,书房内寂静的针落下的声音都能听见,下面跪着的人惴惴不安的抬头看了一眼又底下头,后背不禁渗了一层冷汗,殿下威仪依旧。 “是时候回京了……”这声音似呢喃,消散在寂静的室内,却无人敢忽视。 福海示意跪着的人退下又奉上茶应和道:“殿下离京已近半年,太后和长公主都来人催了好些回了,就惦记着殿下呢。” 禹璟瑶面上带笑却是不走心,他求的玉佛只怕是催命的吧…… “皇祖母和姑母慈和,自然惦记着后辈,对了……给皇祖母请的玉佛可要吩咐底下人仔细些,这可是福祉,要是……”禹璟瑶说的狠决,“可别怪本殿不留情面。” “殿下您放心,这是殿下的一番孝心,奴才就是拼了命也要护周全。”福海是伺候的老人了,自然明白此事事关重大,太后千秋将近,要是在这上面出了岔子,可不好看。 福海又问:“那二公子如何安置?” “他啊……”禹璟瑶眼中抹过一丝玩味,万事俱备,棋已开局,想逃也不逃不了。 禹璟瑶步入寝殿内,已近亥时三刻,见寝殿内烛火通明,慕汐朝正依在塌上看他之前看的画本,似入了迷,都尽没有察觉自己回来。 小禄子忙要请安,便被禹璟瑶摆手拦住,福海会意,给小禄子使了个眼色一起躬身退到外间等候吩咐。 禹璟瑶放轻脚步走到塌边,剪影透过烛光印在画本上慕汐朝才惊觉,忙要起身行礼,就被禹璟瑶拦着:“你还病着,别闹这些虚理。” 慕汐朝这会见到禹璟瑶还有些不自在,低着头坐在塌上,手紧张的拽着画本一角,不一会页面就褶皱了起来,慕汐朝反应过来忙抚平,又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一眼,禹璟瑶只是含笑看着他,慕汐朝忙低下头,呐呐道:“殿下,臣不是有意的……” 禹璟瑶被他逗乐了,“你看你的吧,我去梳洗梳洗。” 福海在外面听到动静忙进来:“殿下,这会是去浴沁池,还是在寝殿内?热水也都是备下的。” 禹璟瑶摆摆手道:“大晚上了,别折腾了,就在这里吧。”说罢就抬步就去了侧殿。 慕汐朝松了一口气,又抬手抚画本,可是这画本也不知道是什么精贵的纸质,越抚越糟糕,慕汐朝有些泄气的合上画本,又想到这里还是禹璟瑶寝殿,禹璟瑶没让自己离开,难不成晚上还要与他共寝吗? 慕汐朝被吓了一身冷汗,想着马上禹璟瑶出来一定要提让自己住到别的地方去,自己这身份就这么大咧咧的住在皇子的寝宫算怎么回事?可又担忧万一禹璟瑶不肯呢?各种思绪在心头,慕汐朝不禁有些烦躁,偏偏这会又觉得脸上痒的厉害,控制不住的就要伸手去抓,却被一只白玉般骨骼分明的手握住。 禹璟瑶披着雪锻的寝衣,露出胸前一片紧致的皮肉,一头墨发随意披散在肩头,透着一股慵懒,发尾处还沾着水滴,滴落在雪色的寝衣上一瞬就隐去,禹璟瑶也不在意,微蹙眉头,沉声道:“不是说了不能抓吗?真是一刻不看着你就不安生。” 慕汐朝挣扎了下没挣脱开,只好低声道:“可是痒的难受。” 禹璟瑶坐到他身边凑近看了看,这才放开他的手腕,从床头的描金小匣子里取出膏药,“过来,该涂药了,太医说早晚都要抹才好的快。”慕汐朝看禹璟瑶脸色不大好,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他了,只好慢慢的把脸凑过去。 禹璟瑶刚刚洗漱过手也干净,就直接挖出一些在手上,细细的给他涂上,之前禹璟瑶给他抹药的时候他昏睡着,也没什么感觉,这会只觉得清清凉凉的分外舒服,缓解了痒痒的感觉。 禹璟瑶见人脸上这般,偏偏这小可怜还一点都不注意,有些恼怒,可看人现在又这么乖巧有点心软,可想着还是要吓吓他才好,让他知道分寸,故意冷声道:“身上还有,解开衣裳。” 慕汐朝睁大了双眼,猛的离禹璟瑶远了一分,身子往里面躲,忐忑道:“臣自己来就好,不敢再劳累殿下。” 禹璟瑶冷笑一声:“还真当自己天仙不成?这幅鬼样子本殿还能作甚?” 慕汐朝脸色一白,负气道:“臣自知相貌丑陋,不敢在殿下跟前污了殿下的眼,还请殿下让臣住之前的别苑吧。” 禹璟瑶听了又好气又好笑,也不和他瞎折腾了,把人拉过来拥在怀里,不理会他的挣扎,轻声道:“好了,大晚上别和我闹了,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好吗?乖乖的让我给你上药。” 禹璟瑶都这般说了,慕汐朝也顺势下了台阶,一脸别扭的解开衣裳,禹璟瑶刚一碰触到他就感觉到手下的身子抖了抖,本来苍白的脸也渐渐红了起来,禹璟瑶只当没看见,一本正经的帮他涂抹好,末了还拿过褥子帮他虚围上:“药膏沾上衣裳就没用了,先这样吧。” 慕汐朝点头,两人一时无话,慕汐朝觉得有些尴尬,突然瞥到禹璟瑶的头发,鬼使神差的道:“殿下,虽说寝殿里暖和,可是头发还是快些擦干的好,免得受凉。” 禹璟瑶闻言恍惚,印象中甚少有人这般关心自己,心中一暖,语气越发温和:“恩,这就擦干。” 慕汐朝受宠若惊,他没想到禹璟瑶真会听自己的,抬头看向拿着帕子轻轻擦拭头发的人,突然觉得心里怪怪的,不过想睡别苑的话却没再敢提。 后几日,禹璟瑶除了用膳和就寝的时候与慕汐朝一道、早晚抹膏药喂汤药不假与人手外,其余时间都在处理事务,回京之日已定,还有些事情需要提前布置。 映潺阁中,禹璟瑶看着从京中传来的密函勾了勾唇,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进行,他上一世知道不少人的把柄,如今倒是可以利用起来,就在他离京的半年间,暗中收买了不少官员为他所用,此举就是想慢慢脱离太后的掌控。 突然福海快步的从外面进来,声音还有些喘:“殿下……殿下,老奴刚刚得了个消息……晋远侯府又闹出事了。” “公公莫急。”禹璟瑶收敛了心绪,推了杯茶过去,“晋远侯如此无用,他们府上不闹出事本殿才觉得稀奇。” 福海连忙谢恩,喝了口茶平息下来回禀道:“殿下所言不差,那李氏又闹出幺蛾子出来了。” 原来李氏那天见禹璟瑶居然亲自前来,就知道又打错了算盘,又见慕汐朝被接到行宫去,气的心口直疼,可依旧不死心,想着若是再不有所动作,在江州城的时候不解决慕汐朝,回京再想做什么可就不易了。脑中一算计,就想起慕汐朝的胞妹慕澜彤还在府中,便想用计谋骗慕汐朝回去,慕汐朝要是回府了想要再来出来也就没那么容易了。 福海笑了笑道:“也亏得李氏想的出来,知道二公子最在意的就是这位嫡亲的妹妹,就让她的陪嫁丫鬟们在园子里谈论夫人准备给小姐议亲什么的,故意让二公子的大丫鬟听见,那大丫鬟也是个忠心的,一听可不就急坏了?老奴听说那大丫鬟当即就找机会逃出了侯府,这会往行宫来了。” 禹璟瑶低笑出声:“有时候觉得这李氏真是来帮本殿的。” 福海笑了笑,又问道:“那可让公子见?” “自然是让他见的。”禹璟瑶叹了口气,却说得凉薄:“也是他命苦,这不是上赶着把人送到本殿手里吗……”所以也不怪他心狠,只怪这世道逼得人如此。 福海笑了笑没接话,这是主子的事,还轮不到他来多嘴,便吩咐人赶紧安排去。 第12章 又起风波(中) 寝殿内,慕汐朝百般无聊的倚在贵妃榻上,昨日禹璟瑶总算允许他起身,可去寝殿外却是不行的,不过慕汐朝也不在乎,他脸上这样他也不想出去让人看见,但寝殿再大昨日也逛完了,这会就觉得有些没趣了。 不过白日里不用和禹璟瑶呆在一处,算是让慕汐朝松了一口气,和禹璟瑶在一起总是要提着心,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位殿下又突然发什么脾气,总能上一刻还笑意宴宴,下一刻就大发雷霆。 虽然禹璟瑶现在对他是不错,可他也不会就以为禹璟瑶就是真心待他,很多时候禹璟瑶的不假与人手的细心照顾更像是逗弄一件喜欢的宠物,他宠着你绝对不是你多好,只是享受着照顾的乐趣,慕汐朝不禁叹了口气,真是出了虎穴入狼穴,也不知道澜彤在府中可还好。 旁边伺候的小禄子看他闷闷不乐,颇知趣的道:“二公子可是闷了,奴才给您去找些画本来解解闷可好?” 慕汐朝摇了摇头,起身推开窗,初秋的风有点凉,慕汐朝不禁打了个冷颤,小禄子连忙上前道:“二公子,还是进里面休息,这要是再着凉了,殿下又该担心了。” 慕汐朝被闷在屋子里好些天本不欲理会,可听到禹璟瑶不禁皱了皱眉,便任由小禄子把窗户关上了继续坐回贵妃榻上,两眼放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禄子担忧着没伺候好被责罚,正想怎么讨人开心,便听到殿外有人唤他使眼色,小禄子看慕汐朝没注意,便悄悄的走到殿外拍了他小太监一下:“作死啊你!这是什么地方?你也敢瞎嚷嚷!” 那小太监被骂了也不恼,笑呵呵的摸了摸头,打量了下四周小声赔笑道:“这不是有要事吗,禄公公别同我这小人物见识,这事……”说着便凑到小禄子耳边嘀咕起来。 小禄子狐疑的盯着小太监,思索道:“可真?” 那小太监憨笑:“哪能骗您?奴才原本去外面采办些东西来着,恰好回来时见到的,幸好奴才拦着,那姑娘也够胆大,行宫也敢闯!” 小禄子心中揣测,跟在殿下身边的人都是人精,要是殿下无意让二公子知道,谁敢传消息过来?想了想便让这小太监先下去自己进了内殿,见慕汐朝还跟他走得时候一个样,暗自摇了摇头,低声唤道:“二公子……二公子?” “何事?” 小禄子抬眼又很快低头道:“是前面派人来禀报,行宫门口有一女子要硬闯,那女子口中直道是二公子的婢女,侍卫们拿不准真假,又唯恐她真是二公子的侍女,误了二公子的大事。” “什么?长什么样子?”慕汐朝站起身,他并非什么都不曾发觉,要是在陌生处就放松警惕,他估计都要死好些回了,是以早就察觉小禄子和人交头接耳,可不想居然和自己有关:“可是叫卿萝?” 小禄子细想了想,暗骂那混账东西也没说清楚,只好赔笑道:“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只是听说是穿着碧色衣裳,颜色俏丽,莫约十六、七岁的模样。” “不错,不错,快让人来见我!”慕汐朝担忧是慕澜彤出了事,不然卿萝不敢如此大胆,可又转念想起来这里是禹璟瑶的寝殿,冷静了下来道:“殿下可有说什么?” 小禄子没得到准信并不敢瞎说:“殿下还不知情。” 慕汐朝心思重,这一想就有些不对劲,立刻道:“殿下在何处?” 小禄子楞了下,他还以为这二公子仗着殿下宠着就自己做主了……愣神也不过一瞬,小禄子连忙劝道:“二公子,您身子还没好,殿下可是特地吩咐了您不能见风。” 慕汐朝听了又坐下,他摸不清禹璟瑶的意思,总觉得这事有试探之意,行宫之事谁敢逾越过二皇子直接来告诉自己?可小禄子却说二皇子不知情?简直笑话!可他心里实在着急:“那麻烦公公快去和殿下只会一声。” 小禄子听得吩咐立马去了,也不过是一会的功夫慕汐朝却觉得时间过得极为漫长,就在坐不住想出去看看的时候听到小禄子的声音,还不待看来人,后来那碧色衣裳女子就跑上前来跪在地上带着哭腔道:“少爷,奴婢可见到您了……可怎么办好啊,小姐……小姐她……” 慕汐朝听得越发着急:“你快说清楚,小姐到底怎么了!” 卿萝跪在地上抓着慕汐朝的衣角不放,发髻和衣衫都有些凌乱,“夫人要把小姐许配给一个纨绔子弟,说是侯爷好像也有那意思!” 慕汐朝把卿萝拉起来,神色阴冷:“你从何处听来?” 卿萝猛不丁的被吓住了,被慕汐朝又追问了一次才续续断断的道来。 慕汐朝听完直冷笑:“那贱妇就会使这些下作手段!” 卿萝从未见慕汐朝生这么大气,也有些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劝才好,还是小禄子有眼色,奉上热茶给慕汐朝,低声道:“二公子怒大伤身啊……” 慕汐朝也没想避讳小禄子,摇了摇头道:“无妨,麻烦公公帮我把卿萝送出去吧。” 卿萝蓦然睁大双眼:“少爷?您就不管了?” “怎么能不管?”慕汐朝神色一黯,挥挥手:“你先回去,只当什么都没听到,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索性也是在议这事,女子定亲不是这么容易的,容我再想想办法。” 卿萝自知失言,又担忧她硬闯行宫会给少爷惹麻烦,还是尽早离去的好,便不再说什么,行了一礼便跟着小禄子出去了。 慕汐朝瞬间泄了力气坐在塌上,必然是他在行宫许久,李氏担心他得势,不若趁着他不在的时候把澜彤的婚事定下,再者说婚约大事,皆是父母做主,就算他在也轮不到他一个做兄长的干预,李氏此举也有出气的意思。 可现在就拿不准父亲的意思,卿萝听得也是一知半解,并不知道到底李氏说的是哪户人家,再说前头刚传来说赦免的消息,父亲这个时候断然不会贸然把澜彤给嫁出去,除非是对他有益处,可究竟如何,他不清楚具体情况又不好胡乱猜测。 第13章 又起风波(下) 到用膳的时辰禹璟瑶如往常一样回到寝殿,慕汐朝心事重重的,见禹璟瑶回来连忙起身行礼,却被禹璟瑶一把扶住:“早说了,就你我的时候不必拘泥于这些。” 慕汐朝抿了抿唇道:“礼不可废。” 禹璟瑶无奈笑了笑拉着他坐下,又吩咐福海传膳,慕汐朝一直心不在焉的,禹璟瑶看在眼里,却装作不知道,老神在在的用起膳。 慕汐朝食不知味,暗中的观察着禹璟瑶想看出点端疑,他不信禹璟瑶不知情。禹璟瑶觉得有趣,故意对上慕汐朝的眼神,慕汐朝被抓了个正着涨红了脸,立马低下头扒着碗里的饭,突然碗中出现了一块牛肉,慕汐朝楞了下才道谢。 “菜不和你口味?怎么净吃饭了,”禹璟瑶微皱眉便吩咐道:“撤下去,重新做了送上来。” 慕汐朝连忙道:“殿下,不用,是臣今日没什么胃口。” 禹璟瑶看了眼他,便挥手让人下去,轻描淡写的问:“今儿听说你们府上来人了,可有什么事?” 慕汐朝心中一咯噔,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没……什么,就是臣的妹妹有点担心臣……托人来看看。” 慕汐朝这谎撒漏洞百出,实在不高明,禹璟瑶自然清楚始末,却故意没有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道:“恩,我回头再派人去你们府上只会一声就是,吃饭吧。” 慕汐朝却没有松口气,心反而悬的更高了,最后这一顿饭草草了事。禹璟瑶接过帕子抹了抹嘴角便对慕汐朝道:“我前面还有事,晚上便歇在书房了,不用等我。” 慕汐朝楞了一下,对上禹璟瑶深邃的眸子,像被看透了一样,慕汐朝心中乱如麻,忙不失迭的点头起身恭送,可眼见禹璟瑶抬步间就要跨过寝殿的大门,慕汐朝也不知道怎么的觉得有些透不过气,口快于心的叫出声:“殿下!” 禹璟瑶回眸,慕汐朝单薄的身子立在原处,如画的眼眸中犹带水色,衬得有些楚楚可怜,又有几分欲拒还迎的意味,禹璟瑶看的心中一动,却故作疑惑道:“怎么了?” 慕汐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琢磨了一下午越来越觉得这事情太过巧合,偌大的侯府怎么就偏偏让卿萝听到了?怎么就那么容易让卿萝逃出府来给自己报消息呢?这必然是李氏想着计谋想骗自己回去,可看透了又能如何?澜彤的婚事一日不定下来,他们兄妹二人一日就被李氏拿捏在手中! 禹璟瑶慢慢走近,伸手拨了拨慕汐朝额前的碎发,调笑道:“难不成二公子少了本殿便夜不能寐了吗?” 慕汐朝蓦然抬眸,怔怔得望着禹璟瑶,此刻他纯净的眸中满满的都是禹璟瑶,渐渐的迸发出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光芒……禹璟瑶了然于心,胜券已在握,面上却不显,故意道:“罢了,不顽笑了……我真有事,你早些休息吧。”说罢便带着福海和一众侍从离开了寝殿。 慕汐朝怔怔的望着禹璟瑶的身影淹没在黑暗中,宽袖中双手握的紧紧的,细白纤瘦的手面上爆出淡青色的纹路…… 是夜,月上梢头。 禹璟瑶果然如他所说的没有回来,偌大的寝殿内只有慕汐朝一人,盈盈的烛火照耀着慕汐朝略带愁容的脸颊,小禄子掌着灯从殿外轻步进来:“二公子,天色不早了,都二更天了,殿下那边也歇了,您……” 慕汐朝摇了摇头,半晌问道:“有镜子吗?给我拿来。” 小禄子心中一凛,自从慕汐朝住进寝殿,殿下让人把所有镜子都收了起来,就怕慕汐朝看见自己的模样不高兴,连忙赔笑道:“回二公子,您看夜也深了,还是早些歇息了吧。” 慕汐朝一听就知道这是推脱的意思,也知道是禹璟瑶吩咐的,暗自嘲他还能怕自己丑不成?即刻冷声道:“罢了,我不过是你家殿下好心捡回来的一落魄子弟,你退下吧……我可当不起你伺候。” 小禄子心里直发苦,殿下的样子对这位可是上了心的,要是惹恼了……罢了罢了,左右都是责罚,还不如先讨好眼前这位,就退下取了一枚雕花铜镜奉上:“公子,给您拿来了,要是殿下怪罪,您……您可要……” “你放心,我就说是我非让你拿来的。”慕汐朝也不欲为难人,就挥手让人退下。 慕汐朝小心的捧起镜子,只看镜中人眉目依旧,可脸色苍白如纸,还有一些红色疹印,不自觉手抖了抖,已经是好大半都是这幅模样,那在这之前……慕汐朝暗嘲讽,也亏得禹璟瑶天天对这张脸还能用的下膳。 慕汐朝并不傻,禹璟瑶之前对他种种,还把他留在行宫中养了这些时候,他要是再不明其中含义,就真是白长脑袋了。 慕汐朝抚上自己的脸庞望着镜中人眼里无尽悲凉,慕汐朝暗自嘲讽,他现在都要怀疑禹璟瑶对自己有没有兴致了……他所求不多,只求能顺遂母亲遗愿,让妹妹嫁个好人家,可李氏苦苦相逼,他真是没法子了,若是他一人拼一把也就是了,可澜彤……不论今儿这事是真是假,大禹朝女子本就定亲的早,澜彤是耽搁不起了…… 罢了罢了,慕汐朝闭上双眼平复万千思绪,半晌睁开,目光坚定,能用这身子换妹妹下半生无恙也是值了… 慕汐朝存了依附禹璟瑶的心,思前想后一夜未睡,好不容易熬到了早间,禹璟瑶却差人来说不过来用早膳,慕汐朝做了一夜的准备,被打的个措手不及,他又拉不下去脸让人去寻,只好心不在焉的用了几口早膳。 可接下来连续三日禹璟瑶都不曾出现,只吩咐福海来说事务繁忙,让慕汐朝好生歇息,汤药不能断了。慕汐朝心中越来越忐忑,越来越焦虑,他每日间看不见禹璟瑶又心中急切,可每当夜幕降临时他又松了口气,那样的话他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可心中又隐约担心禹璟瑶对自己已经失了兴趣,一时间脑中种种思绪纷飞,不过几日的功夫就瘦了一圈。 映潺阁内,福海低声回禀这几天慕汐朝的状况,又低声道:“奴才眼瞅着二公子这几天食不下饭,夜不能寐的,脸色越发苍白了。” “难不成他看见本殿就食的下饭,夜就能寐了吗?”禹璟瑶声音中透着一股冷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思念本殿呢?还不就是为了他那嫡亲妹妹。” 禹璟瑶性子霸道,虽然慕澜彤是慕汐朝是否愿意委身的关键所在,可他心中还是不痛快!这一刹那间,禹璟瑶起了杀心,眼中满是戾气,要是慕澜彤死了,这样慕汐朝以后心心念念的就只能有他一人,可这念头刚有就被他压下,禹璟瑶闭了闭眼平复,再睁眼已是一片清明,若真杀了慕澜彤,慕汐朝恐怕要恨他一辈子了…… 到了午间,禹璟瑶回到寝殿内,就见慕汐朝半依在窗沿,跟小猫儿一样眯着眼睛晒太阳,和煦阳光淡淡的洒在白瓷一般细嫩的脸庞,颊上细小的绒毛都泛了金,说不出的暖人,禹璟瑶原本阴郁的心情也好了大半,轻声走进道:“今日天色不错,可要出去走走?” 慕汐朝好几日不见禹璟瑶,猛不丁的楞了下,反应过来忙要行礼,就被禹璟瑶拦住调笑:“怎么比宫中的教养嬷嬷还懂规矩。” 慕汐朝这次没反驳,脑中又想起之间下的决心,袖中的手攥紧,顺势就靠在禹璟瑶怀里,声音带着委屈:“好几日不曾见到殿下了。” 禹璟瑶挑眉,却不动声色的别开了去,“这不是来看你了吗?”又对外吩咐道:“去园子里逛逛。” 慕汐朝白了脸,羞耻感直上心头,可转念又想到澜彤,咬了咬唇平复下心绪,面上微微带笑道:“恩,臣来了这些时日都一直闷在寝殿内,好生无趣。” 禹璟瑶玩味一笑,想来这几日慕汐朝是被逼急了,不然也做不出这举动,看来他故意冷着慕汐朝的功夫没白做,他就是要慕汐朝心甘情愿的俯就,这一切都怪李氏怪晋远侯府的人,与他何干? 禹璟瑶没接话,慕汐朝越发觉得尴尬,突然瞥到塌上的镜子,心中一惊,想去遮掩却来不及了,“谁让人拿来的?”禹璟瑶眉头微挑,不怒自威,冲着小禄子呵斥道:“本殿是怎么吩咐你们的?胆子大了!来人,把殿内人都给本殿拖下去,杖责四十!” 寝殿内小禄子和侍女内侍跪了一地,瑟瑟发抖,个个面如死灰。 “殿下,是臣让小禄子拿来的,您别怪罪他们!”慕汐朝吃了一惊,他没想到禹璟瑶处理底下人这么狠决,四十大板打下去,人就算不死,也没用了。 “噢……”禹璟瑶凤眸微转动,放缓了语气:“罢了,二公子为你们求情,那就减半,都下去吧。” 饶是杖责二十也是不轻啊……慕汐朝动了动唇迎上禹璟瑶带着危险的视线没敢再求情,小禄子等人忙向慕汐朝谢恩就被带了下去,福海见两人气氛紧张,也轻步退下。 “怎么,生气了?”禹璟瑶拉着人往塌上坐,慕汐朝沉默不语的垂眸坐着,禹璟瑶就见不得他这幅模样,捏着人下巴对着自己:“问你话呢,哑巴了?” “话都让殿下说了,臣还能说什么?”慕汐朝早先还决定了攀附禹璟瑶,但是到底没做过这种事,再加上刚刚他献媚不成就来了气性。 “行了,别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和我置气,你看我忙了几日,好不容易空闲了,你也不给我一个好脸色,你说说看,这是什么道理?”禹璟瑶不欲在这些小事上纠缠,又对外吩咐道:“给本殿换件衣裳,再给二公子拿件厚披风过来。” 福海一直立在外间等候吩咐,这会听声进来,笑着应和道:“是,今天天色不错,二公子也闷了好些天了,可该出去松快松快了,奴才去拿那件鹅黄锈鹤纹的披风可好?” 禹璟瑶抬手让内侍帮他扣盘扣,闻言笑道:“去拿就是,年岁还小,穿些鲜亮颜色看着也舒坦。” 福海很快就去柜子里拿出来,这些都是禹璟瑶让人在这些天赶出来的,张罗开就给慕汐朝披上。 慕汐朝摸了摸,自然知道都是上好的缎子,估摸着贡缎,也不想再为刚刚的事惹恼了禹璟瑶,就行礼谢恩:“谢谢殿下厚爱,臣……” 禹璟瑶不欲听他说这些话扫兴,扶他起身,拉着人就往外面走,后面婢女内侍跟着一众,慕汐朝只好跟着,暗暗定下心神,今日也该有个决断了…… 第14章 自荐枕边 禹璟瑶也没带人走远,沿着鹅卵石子小路随意的逛了逛,偶尔遇到感兴趣的景致,两人就驻足观赏一番。慕汐朝一边强打起精神应付,一边暗中揣测着禹璟瑶的神色,这一走便到了青宴湖边,原本娇艳的秋海棠已经全部换成大花慧兰,禹璟瑶看了微点了点头,又拿了鱼食投喂湖中的锦鲤,两人一时无话。 慕汐朝先耐不住了:“殿下,臣的病也快好了,不知臣何时可回府,叨扰殿下多日,臣心中却是不安。” 禹璟瑶觉得好笑,这是玩上以退为进的招数了?可惜太嫩了些,噙着笑道:“几天不见脸色这么苍白,瞧着又瘦了一圈,你这么回去,你父亲还以为本殿苛待你了。” “殿下说笑了,”慕汐朝有些不自然,迟疑道:“只是臣一人住在殿下的寝殿实在心中惶恐,是以……” “噢……”禹璟瑶凤眸微转,话音悠转:“确实懂规矩,罢了……既然如此明日本殿被吩咐人送你回去就是了,也省的你总惦记家里心难安。” 慕汐朝一愣,蓦然睁大眼眸,甚至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禹璟瑶都快忍不住笑出声了,面上淡淡道:“本殿不日也要回京了,再相见也不知何时……” 慕汐朝惊觉自己失态,连忙垂下头去,他想过许多种情况,可也没料想到会是这局面。他之前也忐忑过,怕禹璟瑶对他没意思了,但也只有一丝的担忧,毕竟这几天禹璟瑶虽然人没来,但是还总吩咐福海来叮嘱他,却没想弄巧成拙了,他甚至痛恨刚刚自作聪明,只是话已经说出口反悔也不行了,只好梗着嗓子道:“臣谢过殿下多日的照料,臣无以为报,只得愿殿下一路平安。” 禹璟瑶淡淡恩了一声,又继续投喂着湖中的锦鲤,却分出一分神暗中观察着慕汐朝,见他脸色实在不好,倒是有些心疼,接过福海奉上的丝帕擦了擦手便抬手抚上慕汐朝的额头,“怎么脸色这么不好,可是冷着了?” 慕汐朝还沉浸在打击中,心不在焉的摇了摇头,在禹璟瑶看来怎么看怎么委屈,实在忍不住了,一把搂过慕汐朝拥向自己,调笑道:“这么舍不得本殿啊,看你都快哭了。” 慕汐朝一下子没回过神,禹璟瑶低下头亲了亲慕汐朝的眼睑,含笑低声道:“问你话,真不舍得我?” 慕汐朝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直到被禹璟瑶占了便宜,才想便明白过来禹璟瑶是故意的,自己被当做跳梁小丑被戏弄了半天,一时间有又是气又是急,可偏偏他还有求禹璟瑶,只得把气往肚子里咽,“殿下说笑了,臣与殿下相识一场也算有缘,有些不舍也是在所难免的!”只是这语气实在不怎么好。 禹璟瑶冷笑一声,见他还死撑着面子,便索性放开了他,可哪想到刚一松手,就感到衣袖被拽住,低头一看,可不就是慕汐朝拽的吗?从他的视线望去还能看到慕汐朝纤长浓密的睫毛在不住的轻颤,浅粉色的薄唇紧紧的抿着,握住他袖摆的手也青筋凸起,好不惹人怜惜,可偏偏禹璟瑶不吃这一套,就这么仍由慕汐朝拽着,侧身面对着湖面,悠闲的赏起湖边秋色、锦鲤争食来。 福海在一旁瞧着,暗叹两位都是相貌极为出色的人,这一看倒像是一对璧人般,不过这二公子还是真被殿下吃的死死的,无奈摇摇头便带着侍从婢女退到远处去。 慕汐朝哪里是禹璟瑶的对手,被这一上一下弄的完全没了主意,又半响禹璟瑶都没再有动静,只认为真的把禹璟瑶惹恼了,彻底没希望了!渐渐双眸黯然,面如死灰,最后缓缓的松开了手,心里只恨自己为何要嘴硬,为何就不说些禹璟瑶爱听的话呢! 即便没回头看,禹璟瑶也猜的出慕汐朝的脸色不大好,不过他又不想真将人逼死,让人知道厉害也就是了,过了会便又道:“你觉得这锦鲤如何?” 慕汐朝哪还有心思再看这些,眼瞅着都快失魂了,禹璟瑶见状无奈,看来他是用力过猛把慕汐朝一下子给打闷了下去,只好补救道:“锦鲤这么多,就只等着人来投喂,可鱼食就这么一点,争不过就活不了了……” 禹璟瑶似叹息,又似乎意有所指,慕汐朝楞了一下,原本沉下去的心,又燃起一丝期望,抬眼对上禹璟瑶似笑非笑的眼眸,深吸一口气道:“臣认为想活着总是不易的。” 禹璟瑶索性也不绕弯子了,直言道:“世人皆有所求,锦鲤求生存、世人求温饱、举子求功名利禄、王侯将相求富贵权势,那么……”禹璟瑶目光深邃,似乎要摄了慕汐朝的心神:“汐朝,你所求为何?” 慕汐朝长袖下的手掌骤然握紧,躬身道:“臣只想胞妹嫁一良人,不求富贵,但求平安顺遂一生。” “噢……”禹璟瑶意味不明,“汐朝可没为自己求些什么……”禹璟瑶隐约记得上辈子他这胞妹嫁的不算好,夫君是个短命鬼,没几年就去了。 禹璟瑶一再的绕弯子,慕汐朝是真惧怕了,此刻什么想法也没了,蓦然闭上双眼又睁开,屈膝跪下,叩拜道:“臣门第不显,在家中亦不受宠,更无钱财产业,但若是殿下能帮汐朝,汐朝愿意为殿下做任何事!” 禹璟瑶凤眸微动,又恢复常色,玩味一笑:“你这小身板,能为本殿做什么?” 慕汐朝紧咬双唇,知道不说出口,禹璟瑶不会放过他,“殿下……汐朝……求……求殿下垂怜。”这般不要脸面上赶着自荐枕边,慕汐朝几乎是用尽了毕身的力气,脸色也煞白如纸,人显得更为单薄可怜。 禹璟瑶看着有些心疼,能让这小可怜说出这话已是不易,也不再为难人,把人抱在怀中,细细抚慰,隔着衣衫都能感觉到慕汐朝的身体在轻颤,温和哄道:“好了,我不垂怜你,还能垂怜谁去……你要是乖点,我便多疼你一些就是,你妹妹的婚事我会放在心上的,可好?” 慕汐朝埋在禹璟瑶怀中艰难的点点头,也不知道是可喜还是可悲了……可是值得的!慕汐朝暗暗在心里说,而后默默伸出手臂回抱住禹璟瑶。 禹璟瑶解决了这桩事,心情大好,抱着人哄了半天,又宠溺道:“你也确实该回府了,过几日我让人送你回去,可不能再像先前那么大意了。” 慕汐朝有些不解,抬头看向禹璟瑶,突然脑中闪过什么:“殿下,是臣父亲要被赦免回京了?” “聪明!”禹璟瑶亲昵的捏了捏怀里人鼻子笑道:“这几天圣旨就到,你缺了可不好。” 慕汐朝也说不上什么感觉,之前京里传来的消息他也有所耳闻,但他在府中生存已是不易,还要护住妹妹,哪有功夫在意这些。倒是父亲为了这事攀了不少关系,后来禹璟瑶来了更是撒了不少银子都一无所获,倒是自己无意卷入其中…… 可之前一直没有准信来,慕汐朝抬眼看向禹璟瑶,难道是禹璟瑶…… 禹璟瑶知道他心中所想,索性也不瞒着:“这事我可没插手,本来就有你父亲名额,你继母娘家也早就知道了递来消息,所以你继母才想快些除掉你。”当然还有些更深的东西,禹璟瑶没说,以后日子还长着不是。 提要李氏,慕汐朝说不出的恨意,这贱妇猖狂太久了,若不是李氏作祟,他们兄妹二人这年头又怎么会受那么多苦,自己又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禹璟瑶抚上这充满恨意的眼睛,残忍一笑:“本殿喜欢这样的你,朝儿,我们活着就是生不由己,我也莫约能猜到你怎么想的,你只想让妹妹嫁个好人家,然后躲得远远地,这想法本是没错。可只怕是你心照明月,明月照沟渠啊……你想离开可也要看人家愿不愿意放你走,咱们这样的身份不争不夺,焉有命在!” 慕汐朝脑中思绪翻滚,这前前后后一串的阴谋诡计可不就是为了那世子之位吗!所以继室这么急着下手,把自己送给禹璟瑶,一计不成又下毒陷害,慕汐朝死咬着嘴唇,半晌坚定的道:“臣明白了!臣想要世子之位,殿下帮我!” 原来啊原来……晋远侯府要复起了! 可不就空有一份家业的事了,还有那侯府权势,慕汐朝之前不愿争这世子之位,也是存了保不准皇帝哪天想起来还要再怪罪,而赦免的可能性却是非常小,与其争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做到头的世子倒不如躲得远远地不去沾惹那是非。 可如今!他慕汐朝不愿再生不由己,不愿将命运掌握在他人手中,权势在自己手中才靠得住! “呵呵……这才是我的好朝儿,”禹璟瑶喉咙里发出低沉的笑声,低头在慕汐朝眼角落下一吻,顺势将人拥在怀中,不让他看见自己眼中的阴狠。 长路漫漫,禹璟瑶从醒来的那一刻就决定了要把上辈子受到的屈辱都要加倍奉还回去!可是慕汐朝……想到怀着人禹璟瑶目光微缓,是唯一在他死后来祭奠的人,也是唯一让他再次感受到一丝暖意的人,禹璟瑶紧紧地拥住慕汐朝,像抱着最后一块浮木。 第15章 回府之前 隔日禹璟瑶就吩咐人收拾打点准备送慕汐朝回去,慕汐朝看着这一屋子的下人收拾的字画、古玩、金银珠宝、居然还有一些稀有的贡品,惊讶的睁大双眼,犹豫了半响,走近禹璟瑶身边劝道:“殿下……这东西也太多了吧,臣惶恐……” 禹璟瑶倚在贵妃榻上看画本,闻言抬头轻笑:“怎么?不喜欢这些?那你喜欢些什么,我让人去找来就是。” “殿下,不是……”慕汐朝满心无奈,这样声势浩大的回去,父亲脸上也不大好看啊,只好再劝道:“臣先谢过殿下厚爱,可是这赏赐的东西也太多了些,臣回去也不好交代啊。” 禹璟瑶噗笑出声:“你就和你父亲说,本殿怕他晋远侯太穷,买不起药……”慕汐朝顿时觉得脸上无光,禹璟瑶还不待人觉得不舒服,就把慕汐朝拉过来一块坐到塌上哄道:“还不是给你撑腰吗?我就是想告诉你们府的人想动你,也惦掂自己有几条命。” 慕汐朝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这种有人护着的感觉他还不适应,可这样未免太招摇了些,抿了抿唇道:“殿下,知道的是您为臣撑腰,可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您与我们府上……殿下您……也要为自己着想才是。”慕汐朝这话说的隐晦,可也不是没道理,无论是禹璟瑶,还是刚复起的晋远侯府多少双眼睛看着呢,虽然如今是天高皇帝远,但是禹璟瑶在江州城的一举一动难保皇帝不知晓? 禹璟瑶目光悠然深邃,就这么定定的看着慕汐朝,让慕汐朝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就要起来告罪,禹璟瑶反应过来拦着,调笑道:“刚刚被你吃了一惊,不想才刚嫁过来,就为夫家着想,吾心甚慰。” 慕汐朝一听就急了!这大白天的,寝殿内还站着这些内侍婢女,怎么禹璟瑶就什么都敢说?一时间急红了脸! 福海知道慕汐朝脸皮子薄,含笑挥手让殿内人都下去,自己也退到外间。 禹璟瑶搂着慕汐朝纤细的腰肢往怀里带,调笑道:“你急什么?我有哪里说的不对?你可不就是许了我吗?恩?” “殿下!”越说越没个正经,慕汐朝微微推拒了下,反驳道:“殿下,多少眼睛看着呢,我们……” 慕汐朝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说,禹璟瑶了然一笑:“你放心,其实我这么做也是有缘故的,欲盖弥彰只会更加惹人怀疑,索性不如大大方方的摆在人前,再说……”禹璟瑶话锋一转,言语间满是戏谑:“咱们可有亲戚关系,你说是不是啊……汐朝表弟。” 前面的话慕汐朝细想了想也觉得在理,可这转眼怎么就变了味道,“殿下厚爱,臣可担不起!”谁不要命的敢乱叫皇子表哥,更何况他们这亲戚还转了八道弯呢! 这气鼓鼓的样子惹的禹璟瑶心中一动,忍不住把人压在塌上细细的亲吻起慕汐朝眉眼,又往人腰间揉搓,嘴里含糊道:“唔……怎么就当不起了,恩?” 慕汐朝被压在塌上才反应过来,稍微使劲的挣扎了下,可禹璟瑶力气大,他又不敢太用力,怕禹璟瑶生恼,一时间被亲个实在,这几日这种亲昵时常出现,他也渐渐习惯了,可当感觉到禹璟瑶的手顺着衣襟滑进里衣时,慕汐朝吓得身使劲躲开,声音也带了惊恐:“殿下……不要……” 两人关系虽然挑明了,但禹璟瑶一直心疼慕汐朝还年幼,对情.欲一事莫约还是有些惧怕的,并没有真正做什么,但他如今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合心意的人又在眼前,免不了就有些动情。可慕汐朝反应实在太大,禹璟瑶抬眼望身下人,小脸吓的煞白,身子不停的颤抖,见自己望过来更是吓得想往后躲,禹璟瑶叹了口气暗呼自己作孽,把人吓成这样……只好轻轻的把人拥在怀里不停的拍着后背,“好了好了,别怕,我就亲亲你不做什么……乖,别怕……”这才让慕汐朝缓过来,低头一看,眼眶还红着,怕自己生气忙偏过头去,禹璟瑶心更软了:“你看你,动不动就哭鼻子,故意惹我心疼吗?” “殿下……臣知罪。”慕汐朝抖着声音请罪,他知道自己现在什么身份,虽然禹璟瑶对他不错,也不过是还有新鲜劲,说到底比男宠也好不到哪里去,虽说有些身份,但在人家皇子眼里还真是不够看的。 禹璟瑶叹息,小小年纪就心思这么重,吻了吻怀里人额头,就拥人起身:“你别多想,是我心急了,我们慢慢来就是……”又从塌边的描金*匣子里取出一份信件递给慕汐朝道:“把这个带回去给你父亲看。” 慕汐朝疑惑的抬头,可一瞬的功夫就明白过来,眼里透出一丝喜悦、甚至是不可置信,激动的紧紧抓住禹璟瑶衣襟:“殿下!殿下!这……这!” “如你所想,”原本想着过几天再拿出来的,这会就当讨人欢心了,禹璟瑶解释道:“你父亲看了自然会明白,以后你们兄妹的婚事他定然不会再随意做主,可满意了?” 慕汐朝颤抖的接过信件,这几日禹璟瑶并没有碰他,晚上就寝的时候也不过是抱着他入睡,他松了口气的同时,也不免有些急切,澜彤一天天大了,婚事都快成为他的心结了,如今虽只解决了一半,可也说明禹璟瑶是个守信之人,抬眼看着禹璟瑶充满感激。 对上慕汐朝纯净的眸子,禹璟瑶都觉得自己太过可恶了,不过愧疚也就是一瞬,该占得便宜可不能放过,挑眉道:“没点表示?” 刚刚的事慕汐朝还心有余悸,神色一下子变得有点慌张,可到底心中喜悦更甚,闭着眼睛凑到禹璟瑶跟前,吧唧一口亲在禹璟瑶脸颊,又飞快的低下头,死握着手中的信件,看都不敢看禹璟瑶。 柔软的触感一触即逝,禹璟瑶暗笑他两辈子都没试过这么纯情亲吻,可却意外的最让他动心,又抱着慕汐朝哄了会,柔声道:“这信你先收着,等到一个合适的时候再给你父亲明白吗?” 慕汐朝自然晓得轻重忙点头应了,只是这会禹璟瑶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了,不停地摆弄手中的信件跟个宝贝似得,禹璟瑶好笑的摇了摇头:“至于吗你……要是翻坏了,我可就只写这一封,到时候你找我哭鼻子都用。” 慕汐朝不好意思的珉了珉唇,可嘴角的弧度却越来越大,小心翼翼的把信塞到衣襟里最贴身的地方,又捂着胸口拍了拍,这才放下心,“臣先谢过殿下恩典,殿下的大恩大德臣无以为报……” 慕汐朝还没说完就被禹璟瑶嘘声止住,心说你整个人都是我的呢,还有什么报答不报答的,可也知道慕汐朝脸皮薄,就岔开说了些别的,叮嘱了一些别的事情,例如膏药和补药都不能停、回府以后先忍耐些,但是太过了也不能任由欺负了,来行宫告诉自己云云,最后又如了慕汐朝的愿,把所有的赏赐都减了一大半,看上去也不是那么惹眼了,慕汐朝这才安了心,两人又窝在塌上说了会话,禹璟瑶这才吩咐人把慕汐朝送了回去。 第16章 回府之事 晋远侯府内,慕汐朝完好回来晋远侯也松了口气,细细看了会,慕汐朝脸上已好了很多,虽说还有些红印子,可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脸色倒是红润了些。 晋远侯一时感慨,他这父亲做的真不称职…… 慕汐朝不动声色的看在眼里,淡淡道:“父亲,殿下让孩儿告诉您,那事定了。”他现在已经不去渴望什么父爱,禹璟瑶可是给他上了很深的一堂课,没有权势在手,什么都是空谈。 晋远侯回过神来大喜:“可准确?” 慕汐朝垂眸道:“殿下的消息,自然假不了。” 晋远侯压抑心中喜悦,细细琢磨了起来:“汐朝…你觉得可是殿下…” “孩儿不知,殿下没详说,只是让孩儿给您个信儿,到时候旨意下来也不会没个准备失了礼数。”慕汐朝知道他想问是不是禹璟瑶出了力,可是这事不能说的太死,继室一时半会还动不得,倒不如这样含糊其就,让晋远侯自己去思索去,假使继室吹枕头风,晋远侯也要好好掂量掂量。 慕汐朝所想不差,晋远侯当真思索起来,这事要说二皇子没出力也不会就这么笃定,还让汐朝回来带信。可要说出了力吧,晋远侯府的如今什么光景他也有自知之明,还没有什么价值能让一个尊贵的嫡皇子青睐,晋远侯冥思苦也想不出什么来,突然目光扫视面前的幕汐朝…… “汐朝,这些天殿下待你如何?” 慕汐朝顿了下,想到之前行宫种种眼中露出少许苦涩,稍纵即逝,面上淡然道:“殿下待孩儿很是礼遇,不过殿下公务繁忙,除了偶尔来看望孩儿外,其余时候都不曾见到殿下。” 晋远侯一听也就放了心,倒没有认为慕汐朝说谎,慕汐朝什么性子到底是亲儿子,他也略微明白些,做不出那邀宠献媚的事儿,之前李氏挑拨陷害,恐怕恨毒了心,要是那晚殿下真……估计汐朝要玉石俱焚了,晋远侯至今想起来都觉得后怕。 晋远侯心中叹息,儿子虽在眼前,却如同隔着万水千山……罢了罢了,索性回京已定,到底如何还需再做思量,自己手里掌握的消息门道可还是停在多年前呢。 晋远侯心又雀跃了起来,不想自己有生之年还能重返京城!喜悦之情也将那些疑虑冲淡了些,无论什么原因,二殿下托人来告诉嘱咐一声,已是天大的恩惠,代表二殿下对晋远侯府是有意的,回了京说不准又多了一靠山。 至于李氏那边的娘家投靠的三皇子,晋远侯现在虽然还未有决断,但是心已经渐渐偏向二皇子这边了。 见晋远侯满脸筹算的样子,慕汐瑶觉得有些厌恶,提起精神应付了几句,又装作不在意道:“父亲,刚刚儿子回来时,听下人说澜彤身子不大爽快,儿子想去看看。” “澜彤?”晋远侯乍一听这名字还真有些陌生,他一男子并不管内院的事情,再加上对这个女儿平时也没多关注,要是慕汐朝不提他还真不记得有这么个人了,晋远侯有些不自然轻咳了一声道:“行,你快去吧,要是不行赶紧去请大夫就是。” 慕汐朝眼中抹过一丝嘲讽,行了一礼便先行离去,不过也确定了李氏说的父亲也同意的亲事之言都是用来诓骗他回去的,慕汐朝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又不动声色的抚了抚衣襟,禹璟瑶的信件就在之中,心里的底气更足了一些。 慕汐朝刚出书房转了弯就遇到前来请安的慕汐晖,李氏育有两子一女,长子慕汐晖、次女慕澜彩、幼子慕汐阳,眼前的慕汐晖比他还大上一岁,慕汐朝见着人也不好不理会,行一礼道:“大哥安好。” 幕夕晖相貌与晋远侯颇为相像,浓眉大眼,身量健壮,嘴角轻笑,若是不注意道眼里一丝嫉色,看样子还真像个温和的大哥。“弟弟有礼,之前听闻弟弟病了,为兄甚为担忧,奈何远在书院不能前来,还望弟弟不要放在心上。”慕汐晖温和道,一副兄长关心弟弟的模样,只是眉眼间透着傲据。 李氏对慕汐晖期望很大,从小就请的德高望重的先生前来教导,前年甚至动用了无数关系门道把慕汐晖送进名闻天下的君山书院读书,可是颇废了一番心思,慕汐晖一直以能去书院读书感到自豪,可没少拿这事刺慕汐朝。 慕汐朝懒得与他周全,“无事,大哥读书繁忙,自然顾全不到这些琐碎小事,汐朝累了,先行回去了。” 慕汐朝走后,幕汐晖满眼妒色,明明过的不如他,偏偏摆出的姿态比谁都高,府里人私下还总说到底是郡主之子,哪里是那小门小户人家,贵妾抬举上来的夫人生的所谓“嫡子”能比的。 幕汐晖深吸一口气,冷哼道:“看你还能嚣张多久!“片刻后甩甩衣袖又恢复到温和的模样,往大书房走去。 没过几天宣旨太监果然就来到晋远侯府,幸而有禹璟瑶提点,晋远侯早就做好了准备,才能万无一失。 晋远侯接过圣旨一时间喜难自控,等了多年啊多年啊!一直以为这辈子都没指望了!当晚就大摆流水宴,宴请江城大小官员,居然还给禹璟瑶奉上了请帖。 福海接过内侍端上来的茶奉上,笑了笑道:“殿下,晋远侯府今日可热闹了。” 禹璟瑶抵着茶盖轻吹了吹,斜了一眼晋远侯府送来的帖子,漫不经心道:“晋远侯等了半辈子,原以为没有指望了,如今能不欢喜吗?” 福海应和道:“那是自然,不过也是他的运道。” 禹璟瑶嗤笑一声合上茶盖,发出“叮”的一声脆响,福海心中一咯噔,暗思量自己哪里说错了,随即便听禹璟瑶淡淡道:“人啊……太过得意……就会忘形……” 福海知他家殿下所言必有深意,不敢胡乱揣测,便岔开话低声问道:“说来京中又派人前来催促,殿下不日就回京,二公子该如何安置才好?” 禹璟瑶闻言神色微缓,来了兴致,笑问道:“公公你说该如何呢?” 福海躬身赔笑道:“殿下莫玩笑了,老奴哪能猜到殿下的意思,”细想了想忖度着,“殿下要是回京,晋远侯府收拾收拾恐怕还要再耽搁些再时候,就怕李氏不死心,这期间会有变故啊……” 禹璟瑶依在软榻上并不接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福海也不敢打扰,便退到一边候着。半晌见禹璟瑶闭眼假寐,便准备放下幔帐,退到外间,吩咐下面人不要前来叨扰。 禹璟瑶突然沉身吩咐道:“明日把人接来。” 福海愣了一下,本想劝到如此做有些不妥时,但见禹璟瑶不再言语,知道殿下心意已决,便歇了心思躬身退下。 第17章 闺房之趣 第二日一早福海就去接人,晋远侯正想怎么孝敬禹璟瑶,还不能太打眼,如今可不是正好? 唤来慕汐朝让他带上礼品单子,又悄悄塞了一个精致荷包给慕汐朝,低声嘱咐道:“这个是私下孝敬给殿下的,切记别声张,你找个机会给殿下就是。” 慕汐朝接过悄悄掂量了下,莫约三千两银票,晋远侯府如今可不宽裕,这些银子看来父亲是下了血本了,慕汐朝不动神色的把荷包放进怀里,又轻声问道:“父亲放心,孩儿明白,只是父亲到底是如何打算的,也给孩儿露个底,提点一两句,省的孩儿见了殿下说错话。” 晋远侯欣慰:“汐朝长大明白事理了,为父欢喜,只是这事各中关系复杂,为父也还需思量思量,你现在只把东西送去,别的不要多提就是。” 晋远侯有自己的思量,如今京中情况如何,晋远侯是两眼一抹黑,即便心中偏向二皇子,也不敢轻举妄动,这做臣子的最怕站错队,认错主啊! 慕汐朝心中明白,也就不多言语,恭顺的点点头行一礼就带着礼品单子去了行宫。 禹璟瑶今儿刚得了一副上好的冰玉棋子,触手圆润,透着丝丝凉气,便来了兴致,端坐在殿内左右手对弈,见慕汐朝来挥手让人先坐着休息,便不再理会,独自思嘱起棋局来。 福海怕慕汐朝觉得被冷落心里不痛快,端过茶点奉上,赔笑道:“二公子别在意,殿下醉心一件事来就不会再在意别的,这些是殿下早就吩咐人备下的,一直让小厨房热着呢,就等着二公子来。” 慕汐朝接过热乎乎的牛乳喝了一口,闻言轻轻点头,他倒是没多在意,只是有些感叹,禹璟瑶身边的人都跟人精似的。 福海见人面色确实不像是不喜的,便退到一边候着。一时间殿内只有禹璟瑶轻捻棋子声,偶尔还要慕汐朝轻轻的咀嚼声。 福海在一旁看着感叹,明明两人各自坐着,也未有交流,甚至之前气氛还剑拔弩张,怎么自己就觉得透出一股淡淡的温馨呢,果然是人老了,就爱瞎想。 禹璟瑶落下最后一子,胜负已分,黑子恰巧好赢了白子半个子,禹璟瑶站起身松快了下身子,吩咐让人收拾了。见慕汐朝坐在一边眼眸低垂,卷翘的睫毛扑棱的煽动,小口小口的吃着点心,甚至讨喜,凑过咬了一口慕汐朝手上的点心,轻笑道:“味道不错,就是甜了些,前些日子就发现你爱吃这些甜腻的东西,真跟小孩子一样样的。” 慕汐朝举着半块点心傻愣的看着禹璟瑶,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禹璟瑶只笑盈盈的看着他为难,突然有些恼怒,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猛地把那半块点心又塞到禹璟嘴里。 禹璟瑶没防备,被呛个正着,猛的咳嗽起来,慕汐朝吓了一跳,忙接过福海递过来的茶给禹璟瑶,想给他拍后背顺气可又不敢。 福海也吓了一跳:“哎呦,殿下您可没事?不然传太医?” 禹璟瑶喝了好几口茶才把点心咽了下去,摆摆手道:“没事,不用那么兴师动众的,要是因为这事传太医,还不让人笑话。” 慕汐朝一脸手足无措的立在禹璟瑶身侧有些害怕,禹璟瑶的脾气向来就不好,不知道该怎么处置自己呢! 别看慕汐朝对外在表现的多稳重老成,但到底才十三岁,对禹璟瑶更就畏大于敬,这会跟犯了错担心长辈责罚的孩子一样,手指搅着衣袖,眼里怯意毕现,可又不想太过丢脸面,紧咬着唇不放。 禹璟瑶本就没有生气,这会看见他吓得这样,暗思咐之前把人逼得太紧了吗?挥挥手让福海下去,福海也猜不出禹璟瑶是否真动了气,可也不敢劝,只好退到外间,一时间殿内就只剩下禹璟瑶和慕汐朝两人。 禹璟瑶神色淡淡的看着他,猜测不出来喜怒,慕汐朝更觉得心慌的厉害,呐呐道:“臣不是有意的…” 禹璟瑶冷哼一声:“你胆子越发大了!” 慕汐朝脸色一白怕的厉害,但还是倔强的咬着唇不讨好求饶。 禹璟瑶见状就不忍心再逗他,把人拉过来在身边坐下:“这多大的事情你就怕成这样,我能吃了你不成?” 慕汐朝也不想这么没骨气,可他和禹璟瑶初次见面实在不愉快,再加上之后种种,禹璟瑶手段厉害,气势凌厉,见着总会不自觉畏惧。 禹璟瑶轻轻抚上慕汐朝被咬的通红的唇,如花一般娇艳,眸色一暗,别开眼去,暗想还需忍耐,不能将人吓着,便岔开话调笑道:“别怕,说来这种小打小闹也是闺房乐趣。” 慕汐朝还没回过神,没听得出来调笑,这模样倒是取悦了禹璟瑶,拿起一块点心凑到人嘴边诱哄道:“你喂了我一块,我也还你一块这才公平。” 慕汐朝的脸慢慢红了,抬眼看了一眼禹璟瑶,又见面前的点心,一时都不知道怎么是好,偏偏禹璟瑶就一直举着,慕汐朝不敢拂了他的意思,只好凑上去咬,可却扑了空。 禹璟瑶撑不住笑了,“让你吃个点心,你这视死如归的样算怎么回事?” 慕汐朝急了:“还请殿下不要戏弄臣!” 禹璟瑶觉得有趣,说他怕自己是真怕,可有时候又敢跟自己呛声,到底是世家公子,骨子里有着傲气。禹璟瑶心中欢喜,这样可比冷漠的样子讨喜的多,又把点心放到慕汐朝嘴边笑道:“不逗你了,这次真给你吃。” 慕汐朝拿怀疑的目光盯着禹璟瑶半晌,似乎在确认,然后一脸气鼓鼓的抢过禹璟瑶手里的点心塞到嘴里一口吞下。 禹璟瑶递给他茶让他就着喝,摇头无奈道:“胡闹,也不怕噎住。” 慕汐朝咽下点心,怕禹璟瑶还要逗他,赶紧起身道:“臣有要事禀告殿下。” 禹璟瑶撑在塌上看他,轻笑道:“何事?” 慕汐朝拿出礼品单子奉上,禹璟瑶看了眼随意放在小几上,示意慕汐朝继续,他可不觉得晋远侯会那么简单的奉上这些礼,都是些寻常物件,不算出格也不算失礼,十分中规中矩。 慕汐朝有种被看透的感觉,顿了下从怀里取出荷包奉上,低声道:“这是家父让臣给殿下的,说是谢谢殿下恩典。” 禹璟瑶拿过掂量了下,漫不经心道:“看来你家也没落魄到那地步啊。” 慕汐朝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好立着不语。 禹璟瑶放下荷包把人拉过来坐下,笑问道:“你回去和你父亲说了些什么,让他送我这么份大礼?” 其实慕汐朝不说,他也猜的出,不外乎混淆晋远侯视线,让晋远侯分不清到底自己有没有出力,晋远侯又不敢得罪自己,只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送上这份厚礼。 可禹璟瑶偏要让人自己说出来,“怎么不说话,问你呢。” 慕汐朝满心不自在,他要是一口咬定禹璟瑶没出力,父亲肯定是另一番思量,可他偏偏没这么说,不管他是为自己还是为别的,这会都不好说出口啊。 禹璟瑶见抿着唇,垂下头就是不去看他,又忍不住逗弄:“越来越可人疼了,一心向着为夫呢。” “殿下!”慕汐朝恼怒,这人怎么这般口无遮拦,还是皇子呢! “好了,不逗你了。”禹璟瑶见人恼了立马岔开话题:“其实我今日让你来,也有一事同你说。” 慕汐朝不解:“请殿下赐教。” 禹璟瑶拿过小几上的茶珉了一口漫不经心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今天别回去了,后日跟我一块回京。” 第18章 初议回京 圣旨上言明晋远侯必须要在下月十五之前到京上任,如今才九月初六,满打满算还有一月有余,可自己跟禹璟瑶回去算怎么回事?慕汐朝不知道禹璟瑶是怎么打算的,可他跟了禹璟瑶这些日子,也大约了解禹璟瑶表面行事虽肆意妄为,但内里却极为谨慎,只以慕汐朝小心问道:“殿下是否有些别的打算,臣愚钝,还请殿下明示。” “别的打算?”禹璟瑶挑眉,把慕汐朝拉过来从后面搂住,乌黑的发少许用发带挽住,其余都散落在背后,因着刚刚的动作微微晃动,透过绸缎般的发丝隐约可见细白的脖颈,禹璟瑶凑近轻轻的嗅了下,呢喃道:“要是一月不见,本殿如何舍不得……” 温热的气息打了转,慕汐朝每一根汗毛都战栗了起来,猛地僵了一下身子,又惊觉自己反应过大,唯恐禹璟瑶发觉,慢慢放软身子靠在禹璟瑶怀里,努力把心思放在刚刚的事情上,思量着禹璟瑶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唯一有的可能就是李氏可能还要害他! 慕汐朝犹豫了下把这想法说出来,禹璟瑶侧头看向慕汐朝,小脸皱的跟包子似的,可偏偏脸上又没多少肉,很是好笑,捏了捏慕汐朝脸道:“小小年纪,一天到晚皱着眉头,跟个小老头一样,难看。” 慕汐朝有些不满被他这么说,可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总觉得心里没底,“殿下……” 禹璟瑶无奈,果然还是小孩子沉不住气需要磨练,解释道:“你刚刚说对了一半,我确实有这个担心,你那继母如今虽说被你父亲冷落,但是多年积威余在,你手底下又没有得用的人,她要是真的狠下心除掉你,我又不在你身边,到时候远水也解不了近渴。” 这话在理,慕汐朝赞同的点点头,这就是他最苦恼的地方,母亲早去,他那时候年岁又小,只能任凭李氏拿捏,年岁大了后,母亲原本带来的娘家人早被李氏换掉了,所以至今只有一个大丫鬟卿萝信得过而已,这般想着慕汐朝有些失落,觉得自己够没用的。 禹璟瑶看在眼里有些心疼,他上一世并不了解这个年岁的慕汐朝过得如何,可想到他以后的性子那么狠决不近人情,肯定是少年时期吃了不少的苦,才练就的那副铜墙铁壁,把人抱在怀里又紧了些道:“别怕,以后我护着你,必然不会再让那贱妇害你。” 慕汐朝觉得心里酸酸的还有点暖暖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从来没人和他这么说过,虽然他并不十分相信禹璟瑶的话,可是这会还是忍不住往禹璟瑶怀里缩,贪婪这一刻的温暖。 两人一时间无话,禹璟瑶收紧了手臂亲了亲怀里人眼睑,引得慕汐朝纤长的睫毛不停的轻颤,慕汐朝有些不好意思,略动了动身子垂眸继续问道:“殿下说臣刚刚说对了一半,那另一半是什么?还请殿下赐教。” “另一半啊……”禹璟瑶拖长了音,黝黑深邃的眼里满是笑意,惹的慕汐朝忍不住回头看他,他才不再卖关子:“你不是要世子位吗?不提前去京中布置,怎么能成事?” 慕汐朝如今是除了禹璟瑶的支持,别的没一个地方讨得了好的,回了京中,李氏有娘家依仗着,说不得又能掌握府中大权,而晋远侯还拿不准注意,开罪不得李氏后面的武昌伯府,所以慕汐朝先去,就是为了抢占个先机。 “你们府上原本在京中的府邸被收回了,不过也一直荒没再安置给他人住,现在又还回来了,你去提前布置布置也好。”当然另外的是也好方便自己提前插人手进去,这点禹璟瑶没说,又嘱咐道,“复起的世家不止你们一家,可如今京中局势不明,你父亲如何我是不管,但你一定不能轻举妄动,记住了吗?” 复起之事本就是皇帝为了打击新贵,可新贵哪里是那么好对付的?是以,不久京中恐怕就有一场变动,这时候强出头没好处,禹璟瑶担心慕汐朝年轻气盛想尽快□□,万一被人抓住了把柄,以现在自己的能力很难保全人。 慕汐朝一点就透:“臣明白了,定然不会轻举妄动,臣忍了这些年也不在乎这一会的。” “也不是要你隐忍,”禹璟瑶轻点慕汐朝鼻尖,笑道:“我哪能让你受委屈,只是让万事莫出头,你虽然上面还有一兄长,但是论身份哪里你高贵,你是正儿八经的嫡出,他不过是一个贵妾生的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而且我记得你父亲当年为了怕再被惦记上,根本没有去内务府为李氏请封诰命,只是你们府内承认她正房的身份,可朝廷没承认,所以说白了她还是个妾,在京城那地界儿,更是注重嫡庶有别,是以你父亲想请封他做世子,那就还需要在掂量掂量了。” 慕汐朝没去过京城,还不大理解这些弯弯道道,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谢殿下赐教。”江州城虽然不多偏远,但是于京城相比,一南一北,差异居然如此大,还是让他有些好奇。 禹璟瑶笑了笑,要是事情如此简单又何需他出手?转而又道:“话虽是这样说,但是你们府上情况又不能全依仗这个。” 慕汐朝不解:“因为李氏娘家?” 禹璟瑶抱久了,干脆拥着慕汐朝一起躺在榻上,拿过一边的软毯搭在两人身上淡淡道:“差不多这意思,你知道李氏娘家武昌伯府靠上老三了吧,和我老三的关系如何,世人皆知,保不准就在这事上和我作对。” 慕汐朝翻了个身面对禹璟瑶,半响轻轻道:“殿下,为什么呢?” 禹璟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 “臣的父亲臣了解,这些年早被磨去了性子,耳根子软,左右没个定性,我们府上又落魄,就算复起也不会在京中有所作为,”慕汐朝怯生生的看向禹璟瑶,可眼中却透着一股坚定,“所以,殿下为什么要帮我呢?” 禹璟瑶没想到他突然问这个,压下心中思绪,把问题抛回去:“你说呢?我为何帮你?” 慕汐朝想过很多次这个问题,他不认为禹璟瑶是那种为了美色就耽误正事的人,可是怎么看他们府都没有什么可拿来利用的,他找不到答案,今儿也不知道怎么了,或许禹璟瑶刚刚说会护着他,或许是禹璟瑶今天太过温柔,他居然问出来了! 禹璟瑶目光如炬,压着人继续问:“说话,你说为什么呢?” 慕汐朝有些后悔了,为什么要问出来,别开脸低声道:“臣失言了,殿下……” 禹璟瑶不待他说完,沉声道:“你躲什么?” 慕汐朝急了,要他如何说,难道说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慕汐朝吗?说出去谁信啊! 慕汐朝挣扎着就要起身离去,被禹璟瑶从拦腰抱住:“你跑哪里去,和你说着话呢就跑,成什么样子!” 慕汐朝挣扎了下没挣开索性闭上眼不言语,禹璟瑶见他居然赌气的闭上眼睛装睡,也歇了心思再问,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只因前世的那点情份?那自己只需要暗中助他承爵就行,慕汐朝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到时候成事自然会助自己,何必把人用这种方式留在身边,一个不慎还能引火上身…… 禹璟瑶虽说上辈子娶过王妃,可他性子本就薄凉,上辈子的精力都放在夺位上了,对情爱一事并不懂,如今重来一次依旧不明白,是以禹璟瑶望着慕汐朝赌气的脸一时有些恍惚,忍不住抚上慕汐朝如画的眉眼,上辈子这里有一条狰狞的伤疤,生生破了一张俊俏的脸,可那会他见也没觉得多丑,反而觉得让本看着文弱的慕汐朝多了一些男儿气概…… 禹璟瑶觉得这辈子慕汐朝真是自己的克星,以前他哪里会浪费时间想这些有的没的,哎……既然想不明白索性也不去想,拥着人闭目养神起来,回京之事已不久远,那里才是一切的开端啊…… 第19章 淡淡温馨 禹璟瑶这一觉不知道怎么的睡的极沉,福海一直在殿外侯着,看了看天色不算早了,可里面还没动静,小太监轻声走近询问道:“公公,时辰已经不早了,可要传膳?” 福海摇了摇头,又凑近殿门听了听,半响沉声道:“罢了,杂家进去唤就是,这都快误了时辰了。” 福海推开殿门放轻脚步走进殿内,穿过八折镶金屏风和层层叠叠的纱幔进入内阁,停步在最后一层纱幔外轻声唤道:“殿下……殿下……” 禹璟瑶听见动静应了一声,揉了揉眉心,没想到居然睡过去了,刚想起身就感觉到手臂上的重量,侧头一见慕汐朝很小奶猫一样抱着他手臂,身子团的跟球一样,睡的呼呼的。 禹璟瑶心中一片柔软,半撑起身子用指尖轻轻描绘身慕汐朝的眉眼,又玩心大起的轻轻捏住慕汐朝的鼻子,慕汐朝轻哼了一声,挣扎了一下想躲开,可他哪里是禹璟瑶的对手,只得发出小哼哼声表达抗议,不过这声音还真喵喵叫一样,惹的禹璟瑶忍不住勾了勾唇。不过再睡下去晚上可就睡不好了,松开手轻轻唤道:“汐朝,汐朝,醒醒……” 慕汐朝睡梦中觉得有人叫自己,可觉得困的不行,只想把自己躲起来才好,感觉到温暖就使劲往禹璟瑶怀里凑。 禹璟瑶哭笑不得,前些时候与自己同睡时总睡不安稳,僵硬的跟个木头似的,如今倒是好了,可心眼未免也太大了些吧! 福海在外面有些急了,怎么应了一声就没动静了,不禁又唤道:“殿下,时候不早了,可要传膳?” 禹璟瑶隔着纱幔吩咐道:“传进来吧,再备些热水来,本殿要梳洗。”福海应声下去,立马下去安排。 禹璟瑶看着怀里人,暗道不能惯着,这空着腹睡觉可不好!稍用了些力推了推又唤道:“汐朝?汐朝……朝儿?朝儿……” 这翻折腾总算让慕汐朝醒了过来,眨了眨眼睛驱赶睡意又打了个小哈气,醒过神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睡相实在不文雅,一只腿还横在禹璟瑶腿间,吓了一跳忙起身,有些磕巴道:“臣失仪了……” 慕汐朝头发散乱着,小脸也不知道是因为刚睡醒还是害羞的,红扑扑的,禹璟瑶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一口,轻笑道:“那你要请罪的地方多了,睡觉一点也不老实。” 慕汐朝有些懊恼的抓抓头,把本来就乱的头发揉的更是一团遭,禹璟瑶看不下去了,干脆解开他发带,满头乌发飘然落在肩上,“折腾什么,快起来,睡了这会也不饿吗?”说罢就起身对外吩咐道:“给本殿换身衣裳,赶紧传膳!”侍女内侍本就在外候着,听见吩咐立马端着东西轻声进来,一个个井然有序,伺候两位主子。 禹璟瑶接过侍女递来的热帕子擦了擦脸,见慕汐朝还窝在塌上,戏谑道:“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赖床,快起来………难不成还等着本殿帮你穿衣裳?” 殿内都是侍女,慕汐朝羞的直红到脖子根,赶紧起身,侍女想服侍他换衣裳,他还赌气的拂开,非要自己穿,禹璟瑶被他孩子气的样子逗乐了,也不再管他,抬手让人伺候着更衣。 片刻后福海领着小太监们摆上膳食,又走近接过侍女手中的玉佩帮着禹璟瑶挂腰间,笑了笑道:“殿下昨儿说想吃鲈鱼,今日一早奴才就派人寻来,都是鲜活鲜活的。” 禹璟瑶闻言一笑:“哪里是我想吃,也不知道哪个小东西嘴巴叼的厉害,那么多佳肴都看不上,偏爱吃这东西。” 坐在铜镜前让侍女帮着梳头的慕汐朝,听见禹璟瑶戏虐的声,一回想那人可不就是自己嘛?那天禹璟瑶非说自己太过瘦弱了,该多吃些肉菜才好,可自己并不喜欢,觉得油而腻人,禹璟瑶便问自己喜欢吃什么,自己就随口说了一句鲈鱼,没想到禹璟瑶真给他弄来了! 抬头望向镜中刚好对上禹璟瑶含笑的双眸,慕汐朝忙低下头,谢恩的话明明平时说的很顺的,这会却是说不出口了。 禹璟瑶见人呐呐的,慢慢走到铜镜前,慕汐朝低着头坐着,那脚步声似踏在他心上,心跳的扑通扑通的。禹璟瑶轻轻搭上慕夕朝的肩膀,另一只手抚上他的下巴,望着镜中人的眉眼缓缓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慕汐朝从镜中看着禹璟瑶,怔怔地对上那深邃幽暗的眸子,一时竟移不开眼。 两人气氛正好,福海不忍打扰,可时辰确实不早了只好提醒出声,慕汐朝一惊忙垂下眼眸。 禹璟瑶拉着慕汐朝坐到桌边,也没吩咐人布菜,便安静的用起膳,慕汐朝下意识的把筷子往清蒸鲈鱼那里伸了好几筷子,禹璟瑶一笑了然,又盛了一碗白玉丸子汤给慕汐朝,慕汐朝看了一眼禹璟瑶,就拿起勺子小口的喝了起来。 半响禹璟瑶停筷,慕汐朝也刚好用完放下食筷,福海奉上清茶让两位主子漱口。 慕汐朝拿过帕子抹了抹唇,起身道:“殿下,臣想回去一趟收拾下东西,另外也要和父亲交代一声才好。” 禹璟瑶看他一眼道:“你父亲那里我已经派人打过招呼了,至于收拾东西,你那些衣裳都是去年的旧式样了,回了京中也不能穿,拿了做什么?” “不是,臣是有些别的东西,”慕汐朝怕禹璟瑶不同意只好明说:“是臣母亲留下的一些东西,臣想亲自拿才安心,殿下,您就允了吧。” 禹璟瑶望着忐忑的慕汐朝,思索道:“可以,不过今儿已经不早了,回去也不方便,明日一早我让福海派车送你回去。” 慕汐朝也不急于这一时,忙谢恩:“臣谢过殿下,只是福公公事贴身伺候您的,殿下怕是离了不方便,臣自己回去就好。” 福海怕禹璟瑶被拒不痛快,忙出来打圆场赔笑道:“二公子说的哪里话,殿下还不是不放心二公子吗?再说老奴天天伺候殿下,说不得殿下就看腻歪老奴呢。” 禹璟瑶闻言一笑,倒也没强求,福海是小时候母后还在的时候拨过来伺候他的,一晃也许多年过去了,一直尽心尽力,劳苦功高,“行,既然你不愿意麻烦公公,那让小禄子送你回去,他也伺候你好些天了,你也算熟悉,可好?” 说来小禄子上次因为镜子的事情被禹璟瑶杖责,慕汐朝心里还觉得过意不去,可一直没找着机会去看一下,这会听到禹璟瑶说起,不禁露出一点笑意:“谢谢殿下。” 禹璟瑶兴致不错,索性大方道:“既然你中意他,以后就让他跟着你伺候就是。” 不管禹璟瑶对慕汐朝有没有真情实意,可从内心来讲,他从没有把慕汐朝当过男宠娈童,所以他不介意慕汐朝身边有个得当的人伺候着,当然这人归根究底还是自己的人,那就更无所谓了。 慕汐朝刚想推却觉得不合礼数,就被禹璟瑶拦下:“行了,别和我外道了,反正你总和我呆一块,他也算还跟着我,哪有那么多讲究是不是?” 禹璟瑶都如此说了,慕汐朝也就应了起身谢恩,福海笑道:“小禄子那小子有福气了,老奴赶紧让他来谢恩才是正理!”说着便乐呵呵的躬身下去。 禹璟瑶把人拉过来坐下,捏了捏慕汐朝手心温和道:“收拾了东西就回来,知道吗?别让我担心。” 慕汐朝乖巧的点点头,两人又聊了些别的,气氛倒也融洽。 翌日一早,禹璟瑶吩咐福海把人送到行宫门口,福海得令下去,好生把人一直送上了车,又嘱咐着小禄子好生伺候着才回来复命。 “殿下,二公子已经上马车回去了。” 禹璟瑶应了一声,福海犹豫了下低声道:“殿下让二公子就这么回去,万一再有变那如何是好啊?” 禹璟瑶轻捻腰中白玉环佩,闻言轻笑:“公公多忧了,难不成要本殿把他锁一辈子不成?” “殿下说的有理,是老奴多言了。” 禹璟瑶摇头,起身走到窗边,青宴湖风景依旧,微凉的秋风荡着湖面轻起波澜。 禹璟瑶轻叹一声:“晋远侯府不会让他安生的……” 第20章 汐朝回府 慕汐朝一行刚抵达晋远侯府,小厮立马满脸掐媚的迎上来:“二少爷您回来了,侯爷得了信儿就一直让奴才候着您呢。” 小厮想上前扶慕汐朝,就被小禄子挡住,慕汐朝扶着小禄子胳膊下车,淡淡问道:“父亲现在在何处。” 小厮扑了空也不恼,依旧笑呵呵的道:“侯爷在内厅等着您呢。” 慕汐朝微微颔首就往府内走,小厮还想跟着,被小禄子一个眼神档了去,小厮被唬住了,是不敢再跟下去了。 另一个穿蓝短衫的小厮磕着瓜子从门房里出来嘲笑道:“就你这样的还想攀附二少爷,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 小厮呸了一声骂过去道:“你个二狗子冲什么大爷呢!以为你跟着大少爷就了不起不成?也不看看如今府内谁得势!” 蓝短衫小厮噗笑一声,满脸不屑:“走着瞧吧你,二少爷不过才风光一时而已,你们这些没眼力见识的狗东西!” 小厮听他这么一说反而没再生气了,暗骂你们才是没见识的,就二少爷刚刚那通声气度,穿的那衣裳都料子一般人看都看不见的,小厮之前曾偷偷见过二皇子一面,才算开了眼见,大少爷平时也算人模狗样的,可和人家皇子一比简直是狗屎!可见二少爷如今得了二皇子的青睐,何愁以后发不发达? 下人如何暂且不提,慕汐朝嗔目结舌的看着端坐在上位的父亲,还真没想到他这父亲居然会说出这么不要脸面的话! 晋远侯也有些不自在,咳嗽了声道:“那个……汐朝啊,你一个人去京内为父也不放心,让你大哥跟着也好有个照应不是?”晋远侯原本心中也是偏向二皇子的,可昨天晚间京中武昌伯府命人来送了一封信件,又让晋远侯摇摆了起来…… 慕汐朝强压住满腔的愤怒,满府谁不知道他与李氏不和,以前被李氏欺负父亲不管也就罢了!如今居然还要让自己提携李氏之子,简直欺人太甚!突然明白为什么之前禹璟瑶不愿意让他回府了,敢情在这等着他呢!父亲真是被李氏蒙了心了!还真当现在的晋远侯府变成香饽饽不成?二殿下就非你晋远侯府不可吗? 慕汐朝沉默不语,晋远侯略微尴尬,这事是不地道,可他也有他的考量,慕汐朝年幼,又非长子,外家又没落了,以后承爵如何能撑起晋远侯府?而长子好歹有武昌伯府帮衬一把,那要是再能引进长子也与二皇子交好,兄弟二人齐心协力,晋远侯府何愁不能恢复往日光景! 再说武昌伯府那边有三皇子,汐朝这边有二皇子,这两位皇子在朝中地位最高,哪怕是远在江州城的晋远侯也知道这两位继位的可能性最大,若是两边都讨得了好,不管哪位继位,晋远侯府以后还不是荣华富贵享受不尽? “汐朝,行宫刚送来信为父就琢磨了,这会让你大哥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待会与你同走就是,为父与你母亲和祖母安置妥当就启程,到时候我们父子三人在京中相聚!” 慕汐朝简直无话可说,他一思索就明白了父亲做的什么白日梦,简直愚不可及!自古上位者谁会属意这样墙头草的臣子?这不是平白着到最后两边都讨好不了吗? 慕汐朝动了动唇想反驳,可脑中突然闪过之前禹璟瑶对他说:你父亲如何我不管,但你一定不要轻举妄动……难道殿下早就猜测到了父亲的心思?所以才会对自己这般说? 慕汐朝压下心中惊骇,定了定心神,恭顺道:“是,孩儿明白了,孩儿先去收拾东西了。” 晋远侯闻言大喜,还以为慕汐朝必然心中不痛快会闹小性子,没想到居然就这么答应了,不愧是郡主之子,果然深明大义,如此语气更加温和:“好好好……你且去,别让殿下等久了。” 慕汐朝憋着一股气回了小院,小禄子刚刚在外面候着也听到了些,这会轻声劝道:“公子,要不要派人回去和殿下说一声?” “我又不是小孩子,哪能这点事都受不得就跟殿下抱怨”,慕汐朝苦笑:“罢了,就这样吧,但愿殿下别生恼才好。” 小禄子见慕汐朝脸色不大好看,忙奉承道:“哪能啊,殿下最心疼公子了,哪能生您的气。” 慕汐朝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只摇了摇头,卿萝听见动静见自家主子回来忙迎上来:“少爷,刚刚老爷派人来说您要和二殿下一块回京可真?奴婢正收拾东西呢。” 慕汐朝走进屋内,果然看见卿萝把一些衣物整理出来摆在小几上,想了想道:“不用带这么多衣裳,常穿的几件就成。” 卿萝一听忙重新整理,小禄子见了上前打招呼:“姑娘,又见面了,奴才小禄子,以后也是跟着二公子的,有什么累活计姑娘直吩咐小禄子来做就是。” 卿萝从刚刚进门就看见自家少爷身边跟着上次在行宫见到的小太监,没想到居然说是伺候自家少爷,略吃惊的看向自家少爷。 慕汐朝冲她点了点头,卿萝会意,冲着对小禄子笑道:“公公客气了,叫我卿萝就成,少爷这里待我们下人极好,哪里有什么苦活计啊。” 小禄子跟着福海多年,心思也是极透亮的,看出这名婢女是慕汐朝贴身侍女,上次匆匆一见也没多注意,这会微微打量了下卿萝,见面容虽俏丽,但眉间不见媚色,年岁又比慕汐朝大了好些,顿时也就放了心,态度就更加客气:“那敢情好,卿萝也叫我小禄子便是,都是伺候公子的,就别这么外道了。” 慕夕朝这会没心思管两人如何,走进里屋,有些吃力的移开一个红木柜子,小禄子和卿萝说话的空档也一直留意着慕汐朝,这会连忙过去忙着一起推开。 原来这柜子后内后乾坤,慕汐朝抽出后面墙壁上的砖块,拿出一布包着的小匣子,看上去分量还不轻,慕汐朝吹了吹上面的灰尘也没打开,就冲着卿萝吩咐道:“把所有的衣裳用一箱子装好,把这小匣子也收进去,压在箱子底下就行。” 卿萝没见过这东西,但也知道肯定是极为重要的,听得吩咐立马就动手起来,慕汐朝怕卿萝一个人忙不过来就让小禄子也去帮忙,左右重要的东西也取了出来,便放下了一颗心,独自一人去了小院子里。 慕汐朝环看了自己从小住到大的小院子一时间有些伤感,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还有没有机会再没回来,抬眼望着那片碧绿的小竹林,这是小院里里唯一的景致,只因母亲最爱竹,爱竹的傲气凛然。 慕汐朝不禁嘴角带笑,想起那时候母亲身子还不是那么差,还总牵着自己和妹妹在小院里玩耍,妹妹总爱躲在那片小竹林后面躲猫猫,母亲却总爱逗妹妹,故意不去竹林,妹妹等了半天不见有人来找她,就会急的哭起来,这时候母亲就会去把妹妹抱在怀里轻声细语的哄…… “二弟?站在院子里做什么?” 慕汐朝皱眉看向打断他思绪的人:“大哥来做什么?” 慕汐晖神色有些得意:“父亲让我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怕你一人收拾不来。” “不必,”慕汐朝压下心中厌恶,“不敢有劳大哥,已经都收拾好了,即刻便可出发。” “那便好,我们快些才是,父亲等你许久了。”慕汐晖以前见慕汐朝这般不冷不淡的还觉得火大,今日却只觉得心中特痛快,暗自讽刺道:有二皇子赏识又有何用?二皇子能不能继位还不一定呢! 慕汐朝淡淡应了声,刚好小禄子和卿萝也收拾妥当,慕汐朝想了想还是留下卿萝,让她和妹妹澜彤一块走也好有个照应,再说他与禹璟瑶的关系本是隐秘,卿萝知道了保不准会有什么意外。 卿萝虽然有些不舍,可也不敢违背主子意思,抹了抹眼角送慕汐朝出了小院才回去。 慕汐朝和慕汐晖二人又回了正厅,晋远侯看着长大的两个儿子有些感概,又好好嘱咐了一番才送二人离去。因是跟着二皇子入京,晋远侯也没让两人多带仆从,只带了几名小厮,又给了两百两银票给慕汐晖,让他去京中布置府邸。 马车内慕汐晖几次想和慕汐朝搭话,慕汐朝都神色冷淡不愿多说,他是越看着慕汐朝镇定,越是痛快!又想着母亲临走时的嘱托:到了京城就去找外祖家,等着外祖帮自己引见三皇子,三皇子可是当今皇后之子,身份那才尊贵!到时候还愁那世子之位不是自己的吗? 慕汐朝看他那得意忘形的样皱眉,他虽不愿意管慕汐晖,可他这幅姿态去见禹璟瑶,那不是上赶着找死吗?是以临下车的时候慕汐朝提点:“你莫要乱说话,二殿下脾气不是很好。” 这也算是慕汐朝唯一的善意了,可偏偏慕汐晖一点都没听见去,他认为自己不过是为了搭个顺风车提早去京中,这二殿下有什么好攀附的?早就把晋远侯嘱咐的两边不得罪的话忘得光光的呢。 第21章 大闹行宫 小禄子早在之前就派人回行宫先只会了一声,所以福海早早的就来迎,扶着慕汐朝下车就笑道:“二公子回来了,殿下在千鹤亭赏景呢,二公子跟奴才来就是。”却是半点都没看向慕汐朝身后的人。 慕汐朝会意:“那公公领我去就是。” 慕汐晖感觉自己被冷落了,怒上心头!但在这行宫里他又半点不熟悉只好跟着慕汐朝走。 慕汐朝也没管他,只听着福海说着千鹤亭有什么精致,还有些有趣的典故。 “二公子小心脚下。”福海在前头领着路,微侧头和慕汐朝说笑,“您是不知道,刚刚殿下正在画那只白鹤,那白鹤不知道怎么的就淘气起来扑腾了殿下一声水,可把奴才吓坏了,偏偏殿下没生气,说鹤乃祥瑞之鸟,这甩的水也算是福气,您说有趣不有趣?” 慕汐朝听着好笑,按照禹璟瑶的脾气没活剥了那白鹤才稀奇,忍不住打趣道:“那是殿下仁慈。” 这说话间就到了地方,禹璟瑶确实在亭中作画,抬臂间行云流水,偶尔抬头看一眼湖中的白鹤,莫约是没去换衣裳,月色的广袖锦袍上还带着墨点,慕汐朝觉得有趣,可不愿打扰禹璟瑶雅兴,特意放轻了脚步,谁知刚抬脚就被禹璟瑶发觉,冲他一笑:“快来帮本殿研磨。” 慕汐朝没见过禹璟瑶穿浅色衣裳,这会只觉得少了往日的凌厉,衬托的人更加俊美飘逸,禹璟瑶刚好背光而立,整个人身上似乎笼罩着一层温暖的银光,慕汐朝不禁有些看愣住了。 禹璟瑶等了半天没动静抬头一见,忍不住笑了:“看什么呢?还不快过来!” 慕汐朝有些不自在别过头,赶紧小跑过来撩起袖摆,微加了些水就拿起砚石就开始磨墨,耳朵却慢慢了红了起来。 禹璟瑶勾了勾唇也不点破,抬眼看向不远处的慕汐晖,眼中闪过一丝凌厉,一瞬即逝,又换一直笔头粗些的笔勾勒出四周的湖面。 慕汐晖原本想跟着慕汐朝进亭子的,可刚抬步就被拦下,眼睁睁的看着慕汐朝和那个二皇子有说有笑,一时气愤不已,福海看在眼里冷冷道:“殿下不喜见外人,这位公子还是移步吧。” 慕汐晖从进行宫来一直被无视,这会只觉得满腔愤怒终于找到了地方发泄,当即就大声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拦爷?”已然忘记了这里不是他可以肆意妄为的晋远侯府。 慕汐晖一心只记着李氏说的外公家靠上三皇子了,所以根本就没把这所谓的二皇子放在眼里,嫡皇子又如何,不过是个死了娘的!能尊贵到哪里去?被李氏娇惯了这些年,这会脾气上来了就完全不管不顾了! “还就偏要进去如何?谁敢拦着小爷?” 福海冷笑:“你也称爷?这里是你撒野的地方吗?来人!给杂家拿下!” 侍卫听令立刻涌出,拔出明晃晃的刀,慕汐晖看见这架势就有些慌了,哆嗦的叫道:“汐朝!慕汐朝!你是死的不成?有人要杀你哥哥了!” 慕汐朝见动静闹这么大微皱眉,小心的抬头看了一眼禹璟瑶,可禹璟瑶神情自若只顾着笔下的画卷,慕汐朝了然,想着殿下心中必然有数,也就只当听不见一样。 禹璟瑶自始至终都注意着慕汐朝,见他这般沉得住气,心中赞誉,最后落下一笔,白鹤戏水图跃然纸上。 禹璟瑶放下笔唤慕汐朝来看:“你说这还差些什么?” 慕汐朝放下砚石,看了看画,又看了看前面湖中,不解道:“殿下,湖中明明是丹顶鹤啊。” “没错。”禹璟瑶抚了抚衣袖轻笑,“可不就是丹顶鹤,可惜没有朱砂,你说如何是好。” 慕汐朝不解:“臣不知道,还请殿下赐教。” 禹璟瑶勾唇一笑,冲亭外冷声道:“把嚷嚷的人给本殿带进来,本殿倒要看看谁敢如此放肆!” 福海心中一颤,立马让侍卫压着慕汐晖进亭子内,慕汐晖早就被吓住了,这会一脸惊慌地看着慕汐朝:“二弟,快给我向殿下求情,我不是有意的!” 禹璟瑶拉过慕汐朝站在自己身边,皮不笑肉笑:“本殿刚刚问你用什么来画那鹤的头,汐朝说不知道,那本殿就来告诉你,比朱砂更正的红是什么。” 禹璟瑶神色淡淡的,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心惊,“来人,把那东西的四肢砍下来,看这人长得高高壮壮的,莫约血也够多,想来应该够本殿作画了。” 明明此刻还艳阳高照着,慕汐朝却莫名感觉到一股寒意,没想到禹璟瑶这么狠,“殿下……殿下这……” 慕汐晖早被被吓破了胆,全然不顾仪态大呼小叫起来:“殿下饶命!殿下饶命!汐朝救我!快救我!” 慕汐朝是不愿管慕汐晖的死活,可慕汐晖绝对不能在行宫里出事,立马跪下求情:“殿下息怒,请殿下念在家兄无知的份上从轻发落!” “噢……”禹璟瑶挑眉:“原来是你兄长啊……可是本殿的画该如何是好?” 慕汐朝额头渗出冷汗,他根本猜测不到禹璟瑶的喜怒,可如今只能先保慕汐晖,咬了咬牙道:“殿下……殿下用臣的血就是!” 禹璟瑶俯视着跪在脚下的慕汐朝,身子明明那么单薄,还敢口出狂言,觉得好笑。 亭中一时除了慕汐晖的粗气声,众人大气都不敢喘,极为寂静。 禹璟瑶把人扶起来一笑:“罢了,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能有几两血,既然汐朝求情,不若这样,只割破他的四肢取些血可好?” 慕汐朝松了一口气,不要人命就好,“臣提家兄谢过殿下恩典。” 慕汐晖还想再嚷嚷被福海捂住嘴巴,让侍卫押了下去,半晌福海端着一小白瓷碗奉上:“殿下办妥了。” 禹璟瑶看都不看,一脸厌恶:“还拿来给本殿做什么?用它的血作画还不糟蹋了本殿的画?” 福海忙赔笑道:“是是是……老奴糊涂了,这就处理了去,不污了殿下和公子的眼。” 禹璟瑶挥手让人下去,又看向还惊魂未定的慕汐朝,把人拥住:“你看看你,怎么这么不中用,这点就吓着了。” 慕汐朝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禹璟瑶抬起袖子帮他擦了擦汗,末了捏了捏人鼻尖道:“还不是为你出气?怎么就不给笑脸,真是伤本殿的心。” 慕汐朝无奈道:“殿下,可是他死了臣不好交代啊。” 禹璟瑶就喜欢逗他这幅小大人的样子,故意道:“有什么不好交代的,再说我什么时候要他命了,不过是砍了四肢而已,还留着一口气了。” 都砍去四肢了这人还有什么用?慕汐朝不愿多说,反正他说不过禹璟瑶。禹璟瑶也不恼,拉着人往外走,“好了……陪我回去换件衣裳。” 慕汐朝见禹璟瑶衣裳上的墨点,突然想到刚刚福海说的话,弯了弯嘴角,片刻后抬头望向禹璟瑶问道:“殿下,臣那大哥该如何安置?” 禹璟瑶拉着人走得不急不慢,漫不经心道:“能怎么办,反正又没弄死,你父亲既然想让他跟着我们回京,就一起走吧。” 慕汐朝惊讶的睁大双眼,他还以为禹璟瑶会就这么把人扔回府,没想到还真把人带走,可是转念一想,就明白了禹璟瑶的用意,禹璟瑶又不是什么慈悲的人,还能帮慕汐晖医治不成?最多用些药止了血,而他们回京路上最快也要耽搁个七八日,慕汐晖还不被拖累死?可这又和禹璟瑶有什么关系呢?是慕汐晖大不敬再先,禹璟瑶还不计前嫌,不过微微惩处了下,还把人带了回了京,父亲就算知道也追究不得还必须记着禹璟瑶的恩惠。 慕汐朝惊叹禹璟瑶的手段,满眼敬佩:“殿下高明,臣自愧不如。” 禹璟瑶挑眉一笑:“你年岁小,以后我慢慢教你就是,行宫里的事儿传不出去的。” 第22章 殿下生妒 说话间两人就到了殿内,侍女们早就把衣物都备好了,禹璟瑶随意挑了一件墨色刻丝贡缎锦袍让侍女伺候着更衣,小禄子就抱着小匣子在殿外求见,禹璟瑶视线扫了眼慕汐朝便应声让人进来。 小禄子抱着小匣子躬身进来请安:“殿下万福,这是公子的东西,奴才给抱过来了,请公子明示。” “快放到桌子上,”慕汐朝忙让小禄子把东西拿过来:“轻一点,里面东西不能碰的。” 禹璟瑶让侍女退下自己扣着盘扣过来,打量了一眼:“什么东西这么精贵,非要巴巴的回去拿?” “这是臣母亲留下的物件,”慕汐朝把布块掀开,轻手轻脚的打开匣子露出里面的东西来,禹璟瑶凑过去一看,也不禁有些诧异,几颗上好的夜明珠、五六件成套的精致赤金头面,其中一个镶嵌着成色极好的红宝石。另外最夺目的是一只雪玉簪,雪玉簪本也不是多稀奇的东西,可这只最可贵的便是有一整块上好的雪玉雕刻,通身无一点杂质,可说是一件极品,不过最为重要的是匣子隔层里居然有三万两银票。 禹璟瑶笑了笑道:“看来你家底也不薄啊。” “殿下说笑了。”慕汐朝拿起银票数了数,果然一分不少,也就放下了心:“这些银票是母亲临终前偷偷给臣的,那时候臣还小,一下子见这么多银票还真吓一跳。” 雅宁郡主为这双儿女也算尽了心,禹璟瑶随意拿了一件看了看,慕汐朝有些羞赧:“当然在殿下看来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不过臣是留着给舍妹添嫁妆用的。” 禹璟瑶摇了摇头,就算以他的眼光来看,也算是极好的物件了。当年雅宁郡主出嫁时正是淑媛大长公主府鼎盛的时候,真正说的上是十里红妆,可如今只剩下这么几件,让人不甚唏嘘。 “当年臣年幼,母亲的嫁妆都被李氏挪了去,母亲早料到会如此,才在临终的时候偷偷扣下这些东西给臣。“慕汐朝略带稚嫩的嗓音透着一股坚定,“可李氏怎么配拥有母亲的东西,臣以后一定一件不落的夺回来!” 这光彩自信的模样让禹璟瑶一阵恍惚,似乎又见到了前世那个杀伐决断,满身凛然之气的晋远侯慕汐朝,直让禹璟瑶移不开眼。 这目光太过灼热,慕汐朝想感觉不到都难,立马打回原样,有点忐忑的问:“殿下……是臣说错了什么?还是臣脸上有东西?”说着还傻乎乎的抬手摸了摸了脸颊。 禹璟瑶无奈摇摇头,抬手揉了揉慕汐朝的头,暗想这养孩子还真急不得,不过如今的慕汐朝也不错,瞧这嘟着嘴不满头发被揉乱可又不敢说的小模样,真是说不出的可人疼。 晚间禹璟瑶在前面忙完就早早的回到寝殿,见慕汐朝还在摆弄那些物件,神色有点落寞,想来他是思念母亲了,便故意逗他:“从白日里一直看到现在还没看够?这是多宝贝啊,夜里也抱着睡觉可好?” 禹璟瑶回来也没让人通报,慕汐朝赶紧把头面放下行礼,被禹璟瑶拦住揽在怀里:“别想这些了,你母亲在天之灵也会希望你过得好,是不是?” 慕汐朝诧异,他是有些伤感,但故人已去,他并不是只会看从前的人,不过禹璟瑶的安慰还是让他觉得心里暖暖的,“殿下,臣并没有乱想,只是想到舍妹,一晃她都到了出嫁的年纪了。” 一听是因为慕澜彤,禹璟瑶顿时就不喜,目光也有点阴沉,可偏偏慕汐朝恍若未觉,还拉着禹璟瑶絮叨:“等臣再攒一些好东西,一定要让舍妹风光出嫁。”又拿起其中一件头面问道:“您说舍妹带这个好看吗?臣没去过京城,也不知道舍妹出嫁的时候还时兴不时兴这个式样了。” 禹璟瑶性子就霸道狠戾,这会就让他很不痛快了,有种所有物被觊觎的感觉,可偏偏禹璟瑶怒气越大,面色就越平和,挑眉笑了笑:“本殿又没见过你妹妹怎么知道?不过你们是孪生兄妹自然是不会差的,对了……你不一直想给你妹妹找个好归宿吗?我看直接嫁给本殿做侧妃好了。” 慕汐朝懵了,半响才艰难的发出声音:“殿下……您说……说什么?” “在商量你妹妹的婚事啊……”禹璟瑶坐在软椅上慢悠悠拿起桌上的普洱茶珉了一口才道:“按照你们府如今的状况,高不成低不就的,你妹妹也难嫁个好人家,不若……” “咚……”赤金的头面掉落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伴随着慕汐朝猛地拔高的音量打断:“殿下!” 禹璟瑶淡淡看他一眼还嫌不够似得火上浇油:“这样也挺好,本殿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不会亏待你妹妹,你们兄妹二人又好有个照应,你说是不是?” “你无耻!”慕汐瑶满眼赤红吼道,这话简直就是拿刀戳慕汐朝心了。 “本殿哪里无耻了?”慕汐朝越来劲禹璟瑶心中气焰更旺,双眸满是阴霾:“不是你一直央求本殿给你妹妹找人家,本殿难不成还配不上你妹妹?” 慕汐朝身量晃了晃,喘着粗气看着禹璟瑶,禹璟瑶的话对他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要是禹璟瑶真要如此他根本无法阻止,他都愿意委身于禹璟瑶了,禹璟瑶糟践了他还不够!居然还惦记上了澜彤! 禹璟瑶不动声色把慕汐朝这幅慌乱、无措、愤怒又恨意交错的模样看在眼里,如困兽一般竭力挣扎,倒是莫名让禹璟瑶有了些凌虐的快意,还噙着笑问慕汐朝:“你要是觉得行,回去本殿就向父皇请旨赐婚可好?” 慕汐朝急红了眼睛,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现在不能和禹璟瑶硬碰硬,所以一定要忍!忍!他都忍了李氏这么多年了,还忍不了禹璟瑶吗!哪怕是天大的羞辱他也认了!慕汐朝闭上眼压下思绪,复又睁开眼,强忍着耻辱走近跪坐下伏在禹璟瑶膝上,微起仰起头,嘟起好看唇祈求:“殿下有汐朝还不够吗?” 禹璟瑶微挑眉,低头看向故作镇定、笨拙邀宠的慕汐朝,额上渗出薄汗,满眼氤氲着雾气,似眨眼之间就要落下泪来,乌黑的额发有些微沾在脸颊上,显着精致的面容更加苍白,唯有一点颜色还是刚被故意咬的薄唇,并不算娇艳,只带一点淡淡的粉色,却莫名的觉得勾人。 可不知道怎么的禹璟瑶却又想到上辈子的慕汐朝,也总是这般苍白的脸色,甚至唇色都没有如今鲜艳,似乎身体一直不大好,禹璟瑶心像被勾了一下丝丝的疼,突然有些后悔何苦这样逼他,暗叹了口气,把忐忑的慕汐朝捞起来抱在怀里:“别怕,我逗你的,我要你妹妹做什么?我有你一个就够了……”这话倒是禹璟瑶说的一句实话,这辈子,他不会再像对待慕汐朝一样对待别人,可要是慕汐朝也背叛他…… 慕汐朝脱力的埋在禹璟瑶怀里,可提着的心却没有放下:“殿下,真的只要汐朝就够了吗?” 禹璟瑶撇开脑中思绪,赶紧安抚,“自然,你一个就够我受的了,我哪还敢要别人?再说你也不想想,我的婚事是我自己能说了算的吗?真是笨的可以。”还不待慕汐朝接话,禹璟瑶又道:“你知道我姑母敦恪长公主吧,这女儿家的婚事我是不好出面的,我去了京中就求我姑母帮你妹妹物色人家,这样你可放心了?” 之前在晋远侯府的那几日,晋远侯担心慕汐朝和慕汐晖去了京中不懂人□□故得罪人,特地把他们唤到书房中好好讲了讲,这敦恪长公主就是其中一位,先帝嫡长女,当今太后所生,皇帝的长姐,夫家又是显贵的世家襄宁侯府,在皇族宗室中地位极高,就是皇后见了也要礼让三分。 慕汐朝总算松了口气,可这白日里一出再加上刚刚那一番折腾真让他心力交瘁,更让他想不明白是为什么之前还好好的,禹璟瑶突然发难,渐渐心生悲凉,看来他太过得意忘形了,禹璟瑶对他太过温和让他忘记了自己什么身份…… 禹璟瑶微蹙眉头,多日来的努力一朝功亏一篑,这事在慕汐朝心里恐怕留下了疙瘩,拿起桌案上刚刚慕夕朝失手掉落下的头面,原本的海棠赤金镶海兰珠头面的一角被摔坏了,轻声哄道:“这头面精致至极,坏了也可惜,回头我让人添些金好好修补修补,可好?” 慕汐朝闷闷的点了点头,突然又像想起什么似得,抬起头扯出一个笑脸,又哆嗦的把唇贴到禹璟瑶微凉的薄唇上,两人温热气息交缠,可禹璟瑶却没这个心思,侧头移开了去,又把慕汐朝按在怀里,慕汐朝的强颜欢笑让他心里不痛快,可这会说什么都没用了…… 两人紧紧相拥,可身体上的温度却没暖到心坎里…… 第23章 汐朝挑衅(捉虫) 诡异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晚膳,慕汐朝心绪不佳,也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连带着禹璟瑶也胃口不好,一桌的膳食都没用多少就吩咐侍女撤下去。 福海是看在眼里,有心想劝两句,又无从下口,只好暗自叹了口气,放低了声音指挥着侍女们收拾。众人见主子面色阴沉,都战战兢兢的不敢发出一点响动,手脚麻利的收拾着碗筷,可偏偏一名侍女太过紧张,手一颤就打碎了一把瓷勺,发出脆的一声响,那侍女当即白了一张俏脸跪下来请罪:“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殿下饶命……”这无疑是撞枪口上了,众人哆嗦的跪俯在地上,饶是福海也不禁后背渗了一身冷汗。 禹璟瑶本就为了慕汐朝烦不胜烦,听着婢女的吵闹声就沉了脸:“拖下去杖毙。” 可谁想话音刚落,殿内又想起一声脆响,福海寻声一看,竟然是慕汐瑶把勺子摔在地上,还故意摔在禹璟瑶脚边,福海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要命的时候怎么这位的倔脾气又犯上了! 禹璟瑶扫过地上的碎片,又对上慕汐朝故作镇定的眼神,可细看就能发觉那纤瘦单薄的身子在微微的轻颤,却倔强的不肯移开视线。众人大气都不敢出,连那求饶的婢女都不敢再发出声音,时间像定格在这一刻,众人像已经知道下场般面如死灰,可半晌后,禹璟瑶却勾唇笑了,低沉的嗓音中甚至透着一丝愉悦。 众人不明所以,可禹璟瑶却挥手让他们都下去,那侍女早就吓得瘫软在地,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立刻被旁边两个有眼色的侍女架了出去,福海也松了一口气,这二公子还真是个妙人,还真从来没人敢跟殿下对着干的,可偏偏殿下居然还纵容着,福海无奈的笑笑就立马利索的领着众人下去。 慕汐朝也有点看不透,他早知道禹璟瑶是个狠决的人,可不愿那侍女因着自己被迁怒,心里又堵着一口气,没过脑子就把勺子摔了去,直到发出声响他才惊觉,可他不愿让禹璟瑶看扁了,拼着被责罚也不愿意示弱,没想到禹璟瑶居然轻易揭了去。 “好了,你都发完脾气了,就别再生我气了。”禹璟瑶抬手抚上慕汐朝还带着诧异的脸庞,慕汐朝这举动在他来看无疑是在闹别扭,比之前默不吭声冷着脸的样子顺心的多,至少说明这小东西还愿意亲近自己,他自然也乐意哄着宠着,这对他来说无伤大雅。 慕汐朝垂下眸子不说话,卷翘的睫毛印在眼下印着淡淡一层阴影,禹璟瑶只好继续诱哄道:“你这脾气可比我还大,我什么时候对着你摔杯子砸碗的?好了……别一直放在心上,你要是不满意就说出来,别气坏了身子。” “臣哪里敢有什么不满意,”慕汐朝总算开口,顿了一顿,又闷闷道,“只求殿下不要拿臣的妹妹开玩笑……” 禹璟瑶真是恨不得掐死这个慕澜彤,可偏偏还拿她没办法,或许该说他是拿面前这个小家伙没办法,只能暗叹真遇到克星了!把慕汐朝拉过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环抱住,轻轻的拍着后背哄到:“今儿是我不对,因着前面的事不痛快了才拿你撒气,别不开心了可好?” 禹璟瑶早就发现,慕汐朝对这种小儿般的抱哄没半点抵抗力,果然没一会就伏在他肩头点了点头,还小声的反驳:“摔得是勺子……”惹的禹璟瑶不住轻笑,“是是是……我说错了,是勺子行了吧……真是个小笨蛋。”语气里满是宠溺。 “殿下,督骑卫统领柏仲有要是求见。”福海隔着屏风禀告,这档口要不是有要紧的事他还真不愿意来打扰两位主子。 禹璟瑶应了一声,又低声看向怀里,慕汐朝因着这一波三折早就疲倦不堪了,眼睛里都是水汽儿,禹璟瑶顺势把慕汐朝抱起来送到榻上,又亲了亲他额头叮嘱道:“我有事你先歇着吧,别再胡思乱想了,恩?” 慕汐朝泄了气儿是真困的厉害,哪有空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胡乱点点头就闭上了眼睛。 禹璟瑶帮他盖上被子,等他呼吸变得平缓悠长,才起身整理了下衣袖走到殿外,与福海一同去到外书房。 “何事?” 福海奉上文书低声道:“这是京内探子刚递来急报,请殿下明示。” 禹璟瑶接过快速扫了一眼,末了又递回给福海,“公公也看看吧。” 福海听得吩咐立马看过,低声道:“殿下不过离开一阵,京里人就不安分了……” “无妨,随他们去吧,本殿和他们争的又不是一时之气,”禹璟瑶似笑非笑,“再说老三刚入朝就大肆结交朝臣,你当父皇心里真的没数?吩咐下去,不要轻举妄动。” “殿下高见。”福海有些担忧:“不过陛下一直对三皇子宠爱有加,万一?” “宠爱有加?”禹璟瑶讥讽一笑,“且看吧……”上辈子老三可不就是因着这宠爱走向万劫不复之地的吗? 福海不明其意,这些年皇上一直宠爱着三皇子,就是对自家殿下也不过是做的表面文章,其他皇子基本是不怎么理会,三皇子可以说是皇上一手带大的…… 禹璟瑶不愿多说,福海也不敢再多嘴,又想起一事回禀道:“殿下,那事都安排妥当了。” 禹璟瑶动作一顿,怔了一下,才应道:“如此甚好……” 福海张了张嘴想劝,可又不从劝起,他家殿下的身份摆在这里,哪能轻易轻易相信他人,这要是一着不慎,可是要命的事,只是眼见殿下是对这二公子上了心的,这要万一……福海闭上了嘴,终究什么也没说。 “公公不必如此……”禹璟瑶轻笑一声望向窗外,神色中透露出一丝阴狠决绝。 这夜禹璟瑶望着慕汐朝的睡颜一夜未眠…… 第24章 心结心劫 慕汐朝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摸了摸旁边的被窝早就冰冷一片,想来禹璟瑶早就起了。 寝殿内寂静无声,隔着床帐和层层叠叠的幔纱也看不清天色,慕汐朝身上有些倦怠,眯上眼回想昨晚种种,他又何尝不是抱着试探禹璟瑶的心思呢,幸好他赌赢了…… 这眯了一会就到了巳时三刻,小禄子见时辰实在不早了,刚想进去唤,便听到里面有动静传来,连忙问道:“公子可是醒了,奴才让人进来伺候?” “恩,不用太多人。” “是,奴才明白。”小禄子伺候了慕汐朝这些时候,也大约摸清这位主子的性情,脾气是极好,也从不仗着殿下宠着就苛责下人,是以伺候的时候更加用心。 侍女们鱼贯进来,把洗漱的东西一一摆上,小禄子伺候着慕汐朝换完衣裳后,慕汐朝落坐在铜镜前,一俏丽侍女轻步走近帮着梳头。因着慕汐朝还为及冠,平日都是用发带束发,那侍女先问过慕汐朝的意思,见慕汐朝说随意,就从众多发带选了一精致湛蓝色发带挽住,那侍女极为手巧,并没有把发带全部缠绕上去,而是留出一部分自然的垂在发间,让原本就气质出尘的慕汐朝凭添了一丝俏皮。 慕汐朝露出些许满意之色,刚想赞誉两句,那侍女就“扑通”一声跪下,慕汐朝不明其意,小禄子便解释道:“这丫头名叫玉蝉,特意来谢公子救命之恩的。” 慕汐朝细打量了下那侍女的容貌,才想是昨日打碎勺子的那个,便道:“起来吧,无须谢我,以后小心些便是,你梳头发的手艺倒是不错。” “谢公子赞誉,公子仁慈,大恩大德奴婢必然铭记心中。”那侍女言语郑重,又跪下磕了一个头才起身。 慕汐朝颔首,并不曾将这事放在心上,梳洗完刚准备用早膳,福海就碎步进入殿内,请了安后便笑眯眯的道:“公子醒了,殿下特地吩咐膳房做了御田胭脂粥,刚刚好趁热吃。”说着就从后面小太监的托盘里端上,盛了一小碗放在慕汐朝面前。 “劳烦公公特意跑一趟了,”慕汐朝起拿起小勺尝了一下,入口带着一股特有的清香,口感弹软滑嫩,又有一股甜味。慕汐朝昨晚就没怎么吃,这会闻着这味也确实饿了,三下两下就吃了一碗,但即使用的快,也半点不让人觉得粗鲁。 “看来公子是极为喜欢的,”福海又盛了一碗奉上,笑道:“只是公子刚刚吃的急了,未免积食难受,这碗可要慢些才是。” 慕汐朝握着勺子的手顿了顿,有点不好意思的抿抿唇,这才放慢了速度,咽下口中的米粥,便问道:“公公,殿下可曾用膳呢?” “回公子,殿下一早就起来了,可因着明日就回京很多事要安排,这会还没顾得上呢。”福海笑了笑又道:“不过殿下却是一早惦记这公子,一直让膳房把粥温着,就等着公子醒来,还吩咐奴才亲自送来。” 慕汐朝愣了愣没接话,福海又继续笑道:“公子您是不知道,为了这粥可是颇费了一番力气。” “为何?”慕汐朝可有可无的问。 “嗨……还不是因着这御田胭脂米本就产量少,何况是在这时节,昨夜公子晚上又没用多少,殿下可很是心疼,想着胭脂米吃着最为好,可那会哪里寻得到,殿下又立刻派人四处去寻……”福海小心的看人脸色,又才娓娓道来:“幸好后来在临城寻到了,又派人加急送回来,这一番折腾已经到了天亮了,等送到膳房,御厨们又赶紧熬上,可这粥啊又一定要用小火慢慢的熬才能浓稠香甜,殿下派人都去问了好几发了,就怕公子醒来喝不上。” 慕汐朝垂眸拿着勺子搅了搅粥,他从来摸不清楚禹璟瑶的心思,不过除了第一次和昨日两人发生冲突,平日里禹璟瑶都对他很好,他并非不知好歹的人,拿了实惠还记恨人,就算他恨也该恨李氏该恨欺辱过他的人,而不是禹璟瑶,甚至从内心来说他是感激禹璟瑶的。 “这殿下对您可谓是极其用心的,殿下除了太后娘娘和敦恪长公主,奴才可从未殿下对他人这般细致过。”福海见他有些触动,又继续为他家主子说好话:“只是殿下平日里脾气略微急躁些,又从未看中过一人,难免方式上有些……还望公子多担待些才是。” 要说福海从小服侍禹璟瑶,虽说不能全然猜透主子心意,但就慕汐朝这事上还是能猜个十之*,禹璟瑶自小性子就独,自己的东西甭管喜欢不喜欢从来不肯旁人碰半分,更何况如今这人呢,只是这东西没想法,可人的心思却是难琢磨的…… 慕汐朝哪能听不出来福海来做和事老的,“公公这话严重了,汐朝都明白的。” 福海说了这半天,瞧着慕汐朝的脸色,也不知道刚刚所言有没有见效,只好又继续加了把力:“哎……奴才有些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话……”见慕汐朝点头,福海才继续道,“殿下这性子也是有缘故的,老奴说句犯上的话,元后仙逝的早,殿下幼时在宫中过得也不易,为了保全自身,难免处事……想来公子也是明白的,其实真的说起来殿下比您也长不了几岁,难免年轻气盛,这两人拌几句嘴,也就过去了……您说是不是呢?殿下还没这么放松过,也奴才瞧着也就只有和公子在一块时,才见殿下露出真心笑意。” 听到前面时慕汐朝心中一紧,他怎能不明白,没有生母护着,在他这小小的侯府都过得不易,何况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的皇宫呢,可之后听到忍不住就笑了,“公公放心,汐朝真没放在心上,诚然如公公所说,说过就算了,汐朝也非小肚鸡肠之人,而且昨日汐朝行事也太过冒失了,幸而殿下没有责罚。”想来这福公公也是真心为禹璟瑶着想,为了劝和他,连这话都说出来了。 福海也跟着笑:“嗨……公子是最为和善的人,倒是老奴多嘴了,公子别嫌老奴话多就是。” 慕汐朝含笑摇了摇头,又道:“公公可否帮个忙?” “公子您说就是,折煞奴才了。” “公公,您让膳房赶紧给殿下送去早膳吧……”慕汐朝顿了顿,好像有些难以启齿,福海倒是有些好奇,便听慕汐朝又小声道:“就说汐朝叮嘱的……昨晚殿下也没有用多少,再不吃对身子不好……” 福海心道哪里还需要特地吩咐,膳房能不给殿下送去?不过还是面上乐呵呵的应下,倒是让慕汐朝涨红了一张俏脸。 映潺阁内,禹璟瑶同样在用早膳,福海原封不动的把话回禀给禹璟瑶,禹璟瑶用筷的手顿了下,眼神瞬间凌厉起来,福海后背一凉立马停下话音跪下请罪:“殿下恕罪,老奴僭越了。” “公公起来吧,”他自然知道福海是为他着想,只是……禹璟瑶揉揉眉心,眼里还带着淡淡青色“公公用心良苦,可本殿无需如此。” 福海欲言又止,知道殿下心意已定,多说无用,可还是忍不住劝道:“奴才在宫中数年,阅人也算无数,奴才瞧着公子是个好的……” 禹璟瑶深吸了口气,神色间透着一股疲倦,“我又何尝不知呢……”他想其实这对慕汐朝并不公平,慕汐朝又没有经历过上一世,哪里知道那些因果缘由?可那又如何呢?他从来也不是什么好人,要怪就怪慕汐朝最后偏偏为他做了那么多,偏偏让他就这么惦记上了,让他还相信这世间还有一丝真情,所以不禁期望就太高,不容许慕汐朝对他有任何背叛之心,或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孽缘吧…… 九月初九一早,江州城全城戒备,清理要道,大小官员伫立在城门口恭送二皇子,晋远侯看着立在禹璟瑶身后的两子一时有些激动,脑中只想着以后去京中的荣华富贵,倒是没注意到长子的脸色有些不好。 慕汐朝刚刚也有些奇怪,按理来说才受了那罪,慕汐晖不可能还能站立行走,还是福海见他疑惑悄悄告诉他,殿下手下的人下手极为有分寸,不过是开了一个小口子便让鲜血涌出,取了不会要人命的量,用上好的金疮药抹上,不过隔日四肢的伤口便恢复完好,一点也看不出来异样,再用了些狼虎之药灌下去,让人能暂时有些力气能行走,看上去就跟没休息好一般,可实地上却是亏了身子。 而慕汐晖在行宫不过两日,简直度日如年,本想着偷偷让小厮去侯府报信,可刚出别苑的门就被拦住,又被福海带着人恐吓了一番,这会就算见了晋远侯也什么都不敢言说,晋远侯只当他没见过世面,又要进京了有些情难自已不能安睡也是自然的。 这欢送的场景声势浩大,晋远侯也不好私下再嘱咐两子,只好用眼神示意他们多加小心别惹怒殿下。 禹璟瑶身穿玄色礼服,华贵的玄色锦缎用上好的金线绣上蛟龙图案,尽显皇子威仪,对前来送的大小官员微微颔首便上了马车。 福海摆了摆拂尘,扬声道:“起……” 百官高呼千岁跪送,直至不见车架踪影这才起身,江州城知州拱拱手对这着晋远侯奉承道:“侯爷大喜,两位公子尽都得了二殿下青睐,以后前途不可小觑啊。” 晋远侯最近很是得意,摆摆手道:“大人说笑了,不过是侥幸侥幸。” 知州眼眸一转:“侯爷谦逊了,谁人不知道两位公子才高八斗,大公子更是师从君山书院,侯爷好福气啊!” 提起这事晋远侯脸上也觉得有光,那知州又言道:“以后还请侯爷多多提携啊……”能在官场上混的旁这见风使舵的本事都是极高,其他官员也连忙奉承,只把晋远侯哄得走路都发了飘。 第25章 启程回京(三合一) 在人前禹璟瑶不便与慕汐朝再同坐一处,便安排他与慕汐晖坐在后面随行的小马车上,行至约一个时辰,出了江州城境内,才让福海去后面把人请过来。 不过半刻慕汐朝便上了车,禹璟瑶见他像松了口气一样,倚在软枕上调笑:“怎么?和你兄长呆一处,倒是满身不痛快了?” 慕汐朝有些尴尬,确实如禹璟瑶所言与慕汐晖呆一块真是坐如针毡,还不如与禹璟瑶在一起,这般想着慕汐朝被自己吓了一跳,脸上一热,对上禹璟瑶戏谑的眼神,求饶道:“殿下就别开臣的玩笑了……” “好了,过来坐。”禹璟瑶伸手把人拉过来一同倚在榻上,拿过小几上摆的描金食盒,笑道:“可是饿了,昨晚就没有好好吃饭,我让人备了些你喜欢的点心。” 慕汐朝谢了恩就从中挑了一块精致的芙蓉花式样的点心尝了口,甜而不腻,唇齿间还带着淡淡花香,着实喜欢连吃了好几块。 禹璟瑶见他用的香甜,心里犹然升起一股满足感,轻笑道:“这糕点师傅本是行宫里的,我见他做的糕点你很是喜欢,特意带着他回了京,以后……”禹璟瑶顿了下,黝黑如深潭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稍纵即逝,“以后你和我闹别扭,也不能不吃东西拿自己身子开玩笑。” 慕汐朝一直垂着头吃点心,闻言楞了下,虽说两人之前闹了一些小龃龉,但禹璟瑶面色如常,又这样示好,他也不是抓真不放的人,便把食盒递了过去,试探问道:“谢谢殿下,殿下也用点?” 禹璟瑶不爱吃这些甜食,不过还是很给面子的吃了一块,喝了一口茶压下甜腻才道:“你爱吃便吃一些,到下一个城的驿站才能用膳。” 慕汐朝点点头,低头继续吃点心,偶尔拿过小几上的茶珉一口,看着十分乖巧,禹璟瑶看着画本,但也按照观察着慕汐朝,把他种种情绪看在眼里,心中感叹努力没白费,可转念禹璟瑶心又一沉收敛笑意,抓着画本的手不住的收紧…… “殿下,殿下?” 禹璟瑶平复心绪,如往常一般含笑看着慕汐朝:“何事?” “殿下身子不适吗?”慕汐朝拿过禹璟瑶抓皱的画本,有些担忧:“要不要让公公请江太医来看看?” “无事,莫约是早上起早了吧。”禹璟瑶拉过慕汐朝,把人扣在怀里含糊道:“你陪我歇息会便是。” 慕汐朝不疑有他,昨天禹璟瑶忙了一天晚上都没回寝殿休息,这会马车微微有些颠簸,倒让他也有些困,不一会便倚在禹璟瑶怀里沉沉的睡过去。 感觉到怀里人绵长的呼吸,禹璟瑶凤眸蓦然睁开,一片清明,看着怀里的人发旋不禁思绪飘远…… 一行数日,禹璟瑶并不急着回京,每到一处便停留在驿站歇息一两日再启程,原本不过六七日的路程,生生被拖成了十日有余。 这日午间,禹璟瑶和慕汐朝两人各自倚在塌上看画本,偶尔轻声交谈几句便各自看各自的,气氛颇好。突然禹璟瑶想起了什么,从塌边的小匣子里取出一玉制的小盒子,不过手掌大小,上面还雕刻着细致的花纹,便递给慕汐朝道:“把这个抹上。” 慕汐朝不解:“这是什么?” “自然是养颜的妙方,”禹璟瑶起了调笑的心思,划过慕汐朝的脸颊笑道:“我特地让江太医为你调制出来的,这么好看的容貌当然要细细保养才是。” 慕汐朝闻言就炸了,推开禹璟瑶的手大怒:“臣又不是女子!为何要抹着这些东西!” 禹璟瑶撑住的笑了,让慕汐朝更加恼怒,禹璟瑶拉过挣扎的人压在榻上,亲了亲慕汐朝的眼角,含笑道:“怎么我说什么你都信?骗你的……” 慕汐朝不信,反驳道:“那殿下说这是何物?这东西一看就像是女儿家的物件!” 禹璟瑶用身子压着慕汐朝,抬手拿过那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透明的膏脂状的东西,还带着淡淡的花香,这气味传来慕汐朝更加确信禹璟瑶在羞辱自己,抬手就要推开禹璟瑶,禹璟瑶赶紧压制住人,废了一些力气才让人安静下来,倒也没恼,轻声哄道:“别闹了,我怎么可能当是你是女儿家?你摸摸自己的良心,这些时日我待你如何?你不知晓吗?” 慕汐朝平静了下来,可还有些拉不下面子,生硬问道:“那这是什么?” “你没去过京城,不知道那里气候的干燥,你常年呆在南方,我怕你去了水土不服不适应,才让太医特地调制出来的脂膏,抹上后就不会蜕皮生冻疮。”说着把小盒子凑近慕汐朝,挑眉道:“闻见了没,还带着药香呢,哪里是什么女儿家的脂粉,你说说看,是不是冤枉了好人?” 慕汐朝知道自己闹了笑话,面上有些不自在,声音也小了些,呐呐道:“那……殿下为何之前……不说清楚……” 禹璟瑶一笑:“不过是看你呆着马车里觉得闷逗你玩笑一下,你就急吼吼的,二公子你给本殿机会说清楚了吗?” “那是臣的错就是……”慕汐朝垂眸不看禹璟瑶,低声道:“是臣鲁莽了,请殿下恕罪。” 禹璟瑶捏了捏人鼻尖,低笑道:“赔罪也要拿个诚意才行。” 说着就低头吻上慕汐朝的嘴角,还带着糕点的香甜,一触即逝,可饶是如此还是让慕汐朝面红耳赤。 禹璟瑶见状倒也没打趣,把慕汐朝拉起来用干净帕子擦了擦额上的薄汗,无奈道:“用得着这么较真吗?要是再一吹风受了凉气该如何是好?你这沉不住气的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对着我也就罢了,在外可万万不能再如此。” “殿下就莫要再打趣了……”慕汐朝抿了抿唇,只觉得脸上火烧烧的一片,可又忍不住小声嘀咕:“我对别人才不这样……”这话一出口慕汐朝就后了悔,连忙止住,可哪里逃得过禹璟瑶的耳朵。 “这意思是对着我才这样了?今儿吃什么好吃的呢,嘴巴这么甜?”禹璟瑶不坏好意的笑道,这次却是凑近慕汐朝的对准粉唇实实在在的亲了口,末了还抿了抿,似乎真的再尝味道一样,直把慕汐朝弄的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才好。 慕汐朝傻愣的摸了摸唇,整个人像煮熟的虾子一样冒着热气,禹璟瑶细细观察他的神色,见他没有恐惧和厌恶之感很是满意,看来循序渐进还是有效果的,等他平静后就扯开话题道:“咱们不日就进京了,到时候你也可看看京城和江州城有何不同。” “殿下,京城是什么样子的?”慕汐朝来了兴趣,好奇问道:“人们常说京城天家富贵之地,繁华似锦、遍地权贵,真是如此吗?” “纸醉金迷才是真。”禹璟瑶淡淡一笑,轻轻拍了拍慕汐朝额头道:“乱花渐欲迷人眼,不要迷失本心才是。” 慕汐朝眨眨眼,瞬间明白了禹璟瑶在提点自己,轻轻摸了摸额头,半响豁然一笑:“谢殿下提点,汐朝明白了,必然能坚守本心,不欲外界所干扰。” 禹璟瑶勾唇一笑,未有言语,拿过小几上的茶盏珉了一口,两人一时无话。 一阵风过拂过轻掀车帘一角,成片成片的枫叶林,禹璟瑶眼中抹过一丝血戾,复又恢复常色,轻笑道:“无须思虑太多。” 慕汐朝点点头,不过到底孩子心性又第一次出远门,对一切都很新奇,想问几句,又怕叨扰了禹璟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很是有趣。 禹璟瑶一笑了然,便讲了一些习俗和京中趣事。禹璟瑶声音低沉,娓娓道来,讲的颇有趣,慕汐朝一下就听得入了迷,眼中满是憧憬,“殿下,臣还没去过庙会呢。” 禹璟瑶看着难得敞开心扉的慕汐朝,索性道:“上元节的时候那才热闹,到时候带你去就是。” 慕汐朝有些羞涩,觉得这样不大好,可禹璟瑶所言真的很让他心动,翘起嘴角低声道:“谢谢殿下,可殿下平日公务繁忙,臣不敢叨扰。” 禹璟瑶摇头笑笑,刚想说什么,车外传来福海的声音:“殿下,督骑卫统领柏仲求见。” 慕汐朝投来不解的眼神,禹璟瑶示意稍安勿躁,对外应声道:“何事?” 只听外面突然传来一浑厚的男子声:“卑职督骑卫统领柏仲有事求见殿下。” 柏仲着戎装骑在马上,微低头恭敬道:“前方不足百里便入京郊,这附近并无驿站,如今已近巳时,敢问殿下是否要停车休整一下再启程。” 禹璟瑶掀开车帘扫一眼马上人,淡淡道:“本殿看这枫叶林景致不错,找一处适宜的地方。” 柏仲这一路上是见识过二皇子的威仪的,自然不敢不从命,立刻恭敬退下去后方商量休整的事宜。 禹璟瑶放下帘子:“也坐乏了吧,咱们下去走走。” “是,殿下。”慕汐朝忍不住掀开车帘,外面枫叶似火,不禁笑道:“臣还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多枫树呢,可真漂亮。” 禹璟瑶漫不经心的点头,神色隐晦不明,慕汐朝光顾着看外面的景致了,倒是没注意到。 柏仲和福海商议了一番,在前面十里处停下,刚好此处有一赏景的亭子,虽有些陈旧,但胜在清雅,倒也别有一番韵味,福海立刻领着内侍婢女布置一番才到车前请两位主子下车。 越是北行,凉气越重,马车内倒是一直烧着熏笼感觉不出,禹璟瑶怕他冻着,拦着就要下车的慕汐朝,拿过架子上的披风帮他扣好,又拿过自己的披风披上,正准备扣盘扣的时候,就被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拦住,禹璟瑶诧异了下,对上慕汐朝略带忐忑的神色,就微微抬起下巴让慕汐朝方便动作。 慕汐朝比禹璟瑶矮了不少,仰起头抿着唇,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满是认真,可偏偏这种盘扣比较难扣,他扣了上面两个,最下面一个却怎么也扣不上,不禁有些着急,小心的抬眼看禹璟瑶,却见禹璟瑶面上满是笑意,忙垂下眸子继续和那扣子较劲。 “呵呵……小笨蛋。”禹璟瑶被他气鼓鼓的样子逗笑了,包着慕汐朝双手引着他一起扣,这才大功告成,禹璟瑶宠溺的揉揉他的头笑道:“下次可会了?下车吧。” 慕汐朝有些懊恼的点点头,赶紧下了车,又躬身抬手扶着禹璟瑶下来,禹璟瑶见他如此守规矩,不禁在他胳膊上轻捏了下,果不其然手下的胳膊立刻僵了一下,禹璟瑶神色不动,眼底却抹过一丝笑意。 福海引着禹璟瑶前去前方亭子歇息,讪笑道:“山野之地,还请殿下见谅。” “无妨。”禹璟抬头看向亭子旁边的一巨石上题写着“纡步亭”三字,龙凤凤舞,下笔有力,赞誉道,“字倒是不错。” 福海看一眼低头奉承道:“这名字倒是应景,殿下来此处可不就是纡尊降贵嘛?” 慕汐朝弯了弯嘴角倒是难得接话,“公公说的极是呢。” 禹璟瑶被他们这么打趣也不恼,抬步坐在湛蓝色的锦缎软垫上,慕汐朝立在他身侧站定,福海吩咐着内侍把一盘盘精致的茶点摆上,又沏上上好的铁观音奉上:“请殿下享用。” 禹璟瑶接过描金刻花茶盏珉了一口,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四周,大片的枫叶丛生长茂盛,地上铺着一层又一层的枫叶,叠叠重重,落叶纷飞,又近正午,只显得一片绚烂。 柏仲领着一众护卫严守在亭子四周小心戒备着,片刻也不敢分神。 慕汐朝立在禹璟瑶身旁很是规矩,只偶尔看一眼亭外的景致,禹璟瑶见状放下茶盏淡淡道:“赐坐。” “臣谢过殿下恩典。”慕汐朝恭敬行一礼,便半坐在垫着软垫的石凳上,微点头谢过福海奉上的茶喝了一口便放在桌上,见禹璟瑶动筷后才开始用起来。 禹璟瑶抬眼看向毕恭毕敬的慕汐朝,又瞥向亭外流连的慕汐晖,眼中抹过一丝嘲讽,倒是把他给忘记了。 福海最会察言观色,试探道:“殿下可是不喜?要不……” “不碍事。”禹璟瑶摇摇头,即便他再看不上慕汐晖,也不得不给晋远侯府留些面子,这样汐朝回去也好交代些,便吩咐道:“大公子这些时日也劳累了,让大公子过来一道用些。” 慕汐朝闻言立马放下食筷,起身行礼:“臣先替家兄谢过殿下,谢殿下不计前嫌之恩。” 慕汐朝这话说的很有深意,让刚步入亭子的慕汐晖听见,再想起当日情景一时间觉得都有些腿软,这些日子是把慕汐晖给吓坏了,他出生时晋远侯府虽然落寞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从小也是千恩万宠长大的,再加上老夫人纵容,李氏娇惯,就养成了这无法无天的性子,哪里吃过这个苦。 是以平日里极少出现在人眼前,生怕被禹璟瑶再惦记上,今日是实在无法,二皇子都下了车,他要是不出来倒是显得目中无人了,哪想到这才步入亭中就被慕汐朝摆了一道。 禹璟瑶低声一笑,眼角都没给行礼的慕汐晖,漫不经心道:“无妨,人总要受些教训才知道天高地厚,本殿倒是不介意做这个恶人。” 慕汐晖身子一颤,额头满是汗水,身子压得更低了,“臣愚昧,谢殿下既往不咎。” 禹璟瑶像是没听见一般,凤眸微转,淡淡道:“都坐下吧,说这些做甚,古人云枫叶红于二月花,说的便是如此了,可别辜负了这一番美景。” 两人应声而坐,禹璟瑶又用了几口便停筷,慕汐朝和慕汐晖二人也立马停下,可怜这慕汐晖还没用几口,赶了半日的路早就饥肠辘辘,可偏偏美食在前不能享用,未免得失礼只好垂眸不见。 三人又在亭中坐了片刻,禹璟瑶突然来了兴致便向亭外走去,众人便要跟随,禹璟瑶皱眉道:”本殿是去赏景的,还是去赏人的?” 柏仲屈膝:“殿下恕罪,可此处荒郊野岭,卑职唯恐有变,必要贴身保护殿下。” 禹璟瑶挑眉:“那柏统领的意思是有人要行刺本殿了?” 这话怎么说的?柏仲心中大骇,后背都渗出冷汗,躬身道:“臣不敢,臣职责所在便是保护殿下周全,殿下玉体尊贵,要是有个万一臣万死不能其咎啊!” “罢了罢了,起来吧。”禹璟瑶兴致不错,也不欲为难人,看向不远处的枫叶林吩咐道:“汐朝跟着,其余人等不可近五丈内。” 柏仲本还想再劝,对上禹璟瑶墨色的眸子却是被震住了,呐呐不敢言,只好远远的跟在后面,小心戒备着。 禹璟瑶也没走远,不过是往亭子前走了几步,停步在枫树下,几片红叶随风飘落,禹璟瑶微抬手,那红叶便落入一片玉白的掌心,禹璟瑶身披玄色华贵披风,红白黑三色这刻结合得相得益彰。 禹璟瑶立着笔直的背脊,徒然添了一分萧瑟的意味。慕汐朝跟在身后,这一瞬间,似乎感觉到禹璟瑶周身压抑的悲恸、狠戾、怨恨,慕汐朝觉得自己眼睛模糊了,他总觉得眨眼间禹璟瑶就要随风溶入这片“火海”里。慕汐朝心里一阵慌,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上前抓住禹璟瑶袖摆。 禹璟瑶回眸,低头看了看慕汐朝握住自己衣袖有些泛白的手指,又对上慕汐朝慌张的眸子,慕汐朝像突然回过神惊了一般,一下子放开,有些无措的看着禹璟瑶,“殿……殿下,臣……” 禹璟瑶定定的看着慕汐朝,半响低声道:“回去吧……”说罢便扬手,掌心的枫叶落下,终落入那层层叠叠的红叶丛中。 慕汐朝想说些什么,可又无从说起,只好抬步跟上。 突然风起,枫叶肆飞,慕汐朝抬手遮住眼睛,就在一瞬间,四周突然现身百十名黑衣刺客,全部涌向禹璟瑶处。 柏仲瞬间反应过来,拔刀大呼:“护驾!” 柏仲拦刀砍向一名黑衣刺客胸口,刹那间鲜血涌出,柏仲把禹璟瑶挡在身后,四周侍卫与刺客拼杀,柏仲看情势不好,立马护着禹璟瑶等人向马上前去,幸好离马车不远,柏仲急道:“殿下,快上车!” 慕汐朝第一次见着人死在面前,脸色有点白,禹璟瑶微皱眉就推着他上车,慕汐朝回过神来已经被禹璟瑶推到车把上,立马回头抓住禹璟瑶的手,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不规矩,急道:“殿下,快!” 禹璟瑶顿了一下,就顺着慕汐朝的力量上了车坐在塌上,看着慕汐朝强忍着镇定的模样,淡淡道:“怕?” 慕汐朝咬唇摇了摇头:“没有。” 禹璟瑶勾唇一笑,靠着软枕闭目养神,外面的厮杀声、打斗声像是全然没被他放在心上,慕汐朝看着禹璟瑶风轻云淡的模样,也渐渐的定下心神,可到底没见过这种场面,只好拿起看了一半的画本分散注意力。 禹璟瑶微睁开眼打量了一下,就又合上双眼,似从来没有睁开过…… 渐渐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小,慕汐朝抬头看了看似乎睡着的禹璟瑶,再低头看画本就有些看不进去了,心中疑惑这场刺杀有些太过巧合了些,而殿下的反应也有些太过平静了…… 可突然间在一道亮光袭来,慕汐朝反射性的就把手中的画本砸向那处,刺客一掌拍开,车厢内纸张纷飞,刺客知道要刺客的不是此人,也不予纠缠,立刻提剑砍向榻上的禹璟瑶! 禹璟瑶在剑近身三寸之时蓦然睁开双眼躲避开,那刺客一袭不中再次提剑相向,可马车内空间内本就不大,三名男子在内就显得有些放不开,禹璟瑶要护住慕汐朝还要躲避刺客的利剑,就有些捉肩见肘。 慕汐朝一直被禹璟瑶护在身后,这会只恨自己无用!他武艺并不好,只能尽力护住自己,不给禹璟瑶添麻烦。 可说时迟那时快,刀光剑影之间那刺客得了机会立马刺向禹璟瑶胸口,慕汐朝只觉得那剑离禹璟瑶越来越近,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一把推开禹璟瑶,自己冲着那剑撞去,这变故让另外两人都愣住了,可在瞬间禹璟瑶做出反应,抬腿狠狠踹向刺客腰腹部,把人踹到车把上,马车外的柏仲刚好赶到拿下那名刺客。 禹璟瑶回头去看,可为时已晚,慕汐朝手臂还是被刺了一剑,连忙抱起蹲下身子用手捂住慕汐朝伤口处,不让血涌现的那么快。 马车外柏仲直觉得自己命不久矣,跪下请罪道:“卑职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鲜血顺着禹璟瑶指缝四溢,慕汐朝的脸色白了一片,禹璟瑶怒不可揭:“快喧太医,再啰嗦片刻,本殿活剐了你!” “殿下……臣没事……”慕汐朝头有些晕,估摸着是失血有些多,低低道:“殿下别动怒……” “闭嘴!”禹璟瑶从后面抱着慕汐朝,小心地不碰道他伤口,想把他抱到塌上,又怕动作牵扯间碰到伤口,只好半坐在地上。 马车外江太医早就候着呢,生怕二皇子出个什么意外,听到吩咐连忙进入马车内,可这一看就吓了一大跳,慕汐朝藕色的衣袍上血红一片,连带着殿下的衣袖也渗着血,看上去触目惊心,江太医刚要行礼就被禹璟瑶呵斥:“还不快来救人!” 江太医立马上前把慕汐朝外衣袖子剪掉,露出伤口来,雪白细嫩的臂膀上一道寸许长的伤口翻着肉,看着好不骇人,又赶紧拿出上好的止血散撒在伤口上,慕汐朝立刻感觉如蚀骨一般的痛,忍不住呻.吟出声,禹璟瑶皱眉:“下手轻些!” 江太医吓得赶紧请罪,慕汐朝缓过一阵,深吸了口气安抚道:“殿下,臣没事……让江太医放手医治就是……”禹璟瑶横他一眼,慕汐朝呐呐的,没敢再说话。 江太医在跟着禹璟瑶已久,也知道眼前这位是殿下正中意的人,自然不敢怠慢,下手间越加小心利索,用白纱布细细的给包扎上,末了悄悄擦了擦头上冷汗,回禀道:“回殿下,幸好二公子躲避及时,没有伤到要害,只是出血多些,臣给二公子开些补血养气的方子就是,还有这些时日伤口不要沾水,每日需按时换药,莫约一月便可结疤。” 禹璟瑶听了直皱眉:“会留疤?” “回殿下,虽说没伤到要害,可这伤口有些深……”江太医有些为难,“会留下一道伤疤的。” 上辈子慕汐朝脸上有道伤疤几乎毁了容,如今又因着自己胳膊上留下一道疤,禹璟瑶心里堵得慌:“可有法子除去?” 江太医微思索片刻,躬身回禀道:“也不是没有法子,臣知有一种药草名颜回,研磨出来再加上其他几味珍贵药材可调制出一种祛疤的膏药,不过再好的膏药也不可能立刻见效,莫约要涂个一两年才会见效,而且不能保证一点看不出痕迹,只是这药草甚至难寻,臣也只是在多年前无意中见过一次。” 禹璟瑶不假思索:“本殿立刻让人去寻!” 江太医躬身点头:“臣明白,必然不负殿下所托。” 说话间福海已经收拾好了塌上,走近低声道:“殿下,地上凉,还请殿下和公子移步。” 禹璟瑶颔首,小心的把人抱到塌上,又打量了下马车里,毡毯上还殷红一片,血腥味扑鼻而来,“速速寻一处安置之地!” 福海张了张嘴,心中有些忐忑,可还是小声劝道:“殿下,恐怕这附近也不太平,万一还有刺客……” “照本殿说的去做!”禹璟瑶立马打断:“难不成让本殿满身狼狈回京?” “殿下所言极是……”福海一想也觉得有理,又看了看马车外小声道:“柏统领携众侍卫还跪在外面呢……殿下这?” 禹璟瑶接过丝帕擦了擦手上血迹,抬步便下了马车,却是没有再看一眼塌上的慕汐朝。福海暗叹了一口气,跟着禹璟瑶下车,悄悄吩咐小禄子上去伺候着。 外面除了在收拾残局的侍卫,其他侍卫与柏仲一样跪在车架前,柏仲见禹璟瑶来立马请罪:“卑职护驾不利,请殿下责罚!” 禹璟瑶扫众人一眼:“伤亡如何?” 柏仲额上汗止不住的流,听不出禹璟瑶喜怒只好回禀道:“回殿下,有六人重伤,其他人等都只是轻伤,并不碍事。” “无人伤亡便好。”禹璟瑶看着远处被生擒的十几名刺客:“即刻命一百人押着这些刺客回京,途中不可让人自尽,本殿倒要看看谁敢如此大胆,敢和本殿过不去!” 柏仲小心的抬头看一眼禹璟瑶,没想到禹璟瑶提都没提到自己失职的事,“是!卑职遵命!” 柏仲这些小心思禹璟瑶没放在眼里,将事都处理好就不愿再多说,只留下福海传递自己的意思,便上了马车。 马车内,慕汐朝刚被小禄子服侍着换下一身血衣,这会无力的靠在软枕上,显得十分单薄可怜,禹璟瑶见了气血上涌,“你是蠢的不成!看见剑不知道躲还往上面撞!你是三头六臂还是别人多长了几个脑袋!” 慕汐朝被这么劈头盖脑的一通骂有些无措又难受,吸了吸鼻子别过头去不接话,禹璟瑶心中火气更盛:“怎么?这会不说话了!二公子刚刚可是好不英勇!果然晋远侯府世代出忠良!本殿平时倒是小看了你!” 禹璟瑶的话越发刺耳慕汐朝又气又急:“是!臣自不量力,惹殿下笑话了!殿下满意了吗!”当时情况危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冲了出去,他也没想禹璟瑶会感激他! 慕汐朝平日里一贯隐忍,可偏偏对上禹璟瑶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沉不住气,强撑着起身就要往外走,动作一大就扯到了伤口,刚刚处理好的伤口又裂开,痛的闷哼一声就倒在塌上! 触目的鲜血立刻染红了刚包扎好的绷带,禹璟瑶惊了一下,什么火气也散了,立马上前抱住慕汐朝查看伤口:“你这是做什么?别乱动!” 慕汐朝别过头红着眼眶,冷冷道:“臣身上血污之气,怕污了殿下的地,还请殿下让臣去别的马车!” 禹璟瑶心疼的厉害:“我是气急了,别生我气……”立马又对外把江太医召进来重新给慕汐朝处理伤口。 江太医刚歇脚又被唤进来,见两位气氛不对,立马快速重新上药,包扎了起来。 “这就好了殿下。”江太医犹豫了下还是嘱咐道:“公子还伤着,该平心静养才是,切不可再随意乱动了,要是伤了经脉,可就麻烦了。” 慕汐朝轻轻点头,禹璟瑶微了眉头:“连着受了两场罪,可有什么方子把身子好好补补。” 江太医思索了下道:“公子还伤着,饮食上暂时需要忌口的东西多,殿下实在担忧也可用些燕窝,等伤口好了倒是可以用药膳调理调理,公子毕竟年幼,将养些时候就能回来。” 禹璟瑶点点头,吩咐人下去办,就让人下去了。 禹璟瑶慢慢走近,在慕汐朝身侧坐下,放软了口气:“刚刚是我不对,口气太冲了些,我向你赔不是。” 慕汐朝垂眸:“殿下折煞臣了。”禹璟瑶总是这般一会冷一会热的,慕汐朝不愿再受他摆弄。 禹璟瑶哑然,心里发疼,与其说他气慕汐朝,不如说是气自己,这场刺杀从头到尾他都知情,慕汐朝这一计没起到作用,反而把晋远侯推到他这边,继后怒极,一计不成,干脆起了杀心! 继后刚刚动了这个念头,安排在继后身边的人立刻便把消息传了过来,甚至他还在后面推动了一把,不然继后也不可能那么顺利的办成! 可哪里!哪里想到!这个傻东西居然会为自己档这一剑!怎么这么傻呢…… 禹璟瑶轻轻的抱住慕汐朝,他从没被人这么护着过,这种感觉让他有些无措…… 他从不是什么好人,上辈子也是满手血腥,可落难之时慕汐朝却为他谏言;这辈子他虽记着慕汐朝的情谊,也没有放过利用的机会,甚至用计胁迫慕汐朝雌伏他身下,可这傻东西居然还不管不顾的为自己挡剑,他禹璟瑶何德何能两世遇到这样一个人啊…… 慕汐朝没力气再和禹璟瑶争辩了,就这么无动于衷的任由禹璟瑶抱着,禹璟瑶心里越发愧疚,“还疼不疼?” 慕汐朝沉默不语,禹璟瑶心里越发苦,“我是刚刚太过心急了,你怎么就胆子这么大呢……那可是利剑啊,你要是真……” 慕汐朝闻言抬头,看着禹璟瑶眼里满是心疼后怕,有些触动。禹璟瑶叹了口气,揽着慕汐朝不住哄:“我方才是真被你吓着了……说来也是,自从你遇了我,你就总遭罪……” 以禹璟瑶的身份能说出这些话来,慕汐朝心中有些感动:“我没想那么多的,更何况殿下怎么能出事呢!” 慕汐朝眼里一片赤诚,说的理所当然,好像本就该如此,禹璟瑶嗓子发哑,只得把人紧紧拥在怀里,心中暗暗发誓,以后绝不会在让慕汐朝置于为难中…… 第26章 终去疑虑 马车外,福海在外面守着,环看了四周,幸而这次出行除了督骑卫,随行的还有二皇子亲卫,这会护卫在马车周围的都是自己人,也不怕人听见。 见柏仲准备走来,福海最为谨慎,立马先行过去问道:“柏统领可是安排妥当了,何时启程?” 柏仲心里不轻松,也没注意到福海异状,点头道:“是,公公。卑职刚刚命人前去查探,前方十里处有一农庄可歇息,就怕太过简陋,殿下不喜……” 福海会意,摆手道:“杂家也说不准,还是去问问殿下意思吧。” 柏仲也是这个意思,顺势道:“那就劳烦公公了。” “大人客气了。”福海笑了笑就往马车走去,隔着车帘小声问道:“殿下,柏统领来报,前方十里处有一农庄,不知道殿下意下如何?” 禹璟瑶搂着已经昏昏欲睡慕汐朝,吩咐道:“就去那处,路上行的慢些,不可太颠簸。” 福海应声下去,不过半刻马车缓缓的前行起来,禹璟瑶半躺在榻上,让慕汐朝枕在他胸口,小心的避开伤口处,低声哄道:“先休息会,到了我再叫你……”慕汐朝累的厉害,闻言蹭了蹭就闭上眼睛。 柏仲得了令,立马指挥前行,可到底是担忧再有刺客,一路上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戒备。 半个时辰后行到那处农庄,此处拿行宫自然不可比,但也还算规整,柏仲早已提前派人打点好。禹璟瑶命福海拿了件披风过来把慕汐朝裹好亲自抱着下了马车,被福海引着进了寝室,禹璟瑶把人放在塌上盖上软毯,环看了下房内布置,倒还算雅致,低声吩咐道:“再抬几个熏笼来。” 福海听得吩咐立马让底下人去办,不过一刻时间,内侍们小心抬着熏笼进来,一时间屋内温暖如春。 福海屏退房内众人四周看了看低声道:“殿下,柏仲已听得殿下吩咐把刺客全部押回京,暗报被拦截了下来,请殿下一观。” 禹璟瑶颔首,抬手摸了摸慕汐朝额头,确定没发热才放下床幔走到外间,隔着屏风接过暗报过来快速看了一遍,淡淡一笑:“这柏仲还算有脑子。” 福海应承道:“柏仲虽明里保护殿下安危,其实一直暗地里奉命监视殿下,可殿下一言一行都没出半点错,而柏仲也非愚蠢,也明白如今的朝里的形势,莫约是想两不得罪吧。” 禹璟瑶摆摆手,“把这信原封送回京去就是。”他与皇帝关系一直不好,上辈子便看的淡了,这辈子更是无妨。 “是,殿下。” 禹璟瑶进入里间坐在塌边,见慕汐朝睡得一脸平和,可细看却眼睑轻颤,便知道人已经醒了,漫不经心道:“你听到了?” 慕汐朝睁开双眸有点无措,半响抬眼看向禹璟瑶,笃定道:“这次刺杀殿下早就知道了吧……”刚刚被放在塌上时他便醒了,突然睡到陌生的地方不习惯,本想出声的,可福海已经开口,他不愿多惹是非,索性便装作熟睡,可谁知越听越心惊…… “噢……何故如此说?”禹璟瑶抚上慕汐朝精致的眉眼说的轻柔,“汐朝想到些什么,不妨说来听听。” 慕汐朝出生公侯世家,从小见过的肮脏事也不少,这会平静下来,再一回想当时场景便看出端疑:“殿下此前似乎太过平静了些,而且殿下途中也不像急着回京的样子……” 禹璟瑶定定的看着慕汐朝,慕汐朝有些忐忑,这里的水太深,并不是他应该知晓的,可禹璟瑶向来是个谨慎小心之人,刚才那样倒像是故意让他听见一样,所以他才敢大胆揣测。 “不错,我早就知道,”禹璟瑶并没有瞒着的意思,话锋一转:“你觉得这次刺客是谁策划的?” “臣愚钝,不敢妄加揣测,”慕汐朝敛眸,祸从口出,他还不敢胡言乱语。 禹璟瑶知道慕汐朝并不信任自己,不过他也并不在意,在今日事之前他也不见得多信任慕汐朝,便直言道:“你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敢说而已。” 慕汐朝心中一凛,顿了顿才道:“臣……臣在江州城也曾听闻,殿下与皇后关系不甚好……” “难为你还知道这些。”禹璟瑶轻笑,“你所言不差,是继后想除去我,不过她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假借他人之手罢了,而我从中推了一把。” 禹璟瑶这么轻描淡写的一说,慕汐朝不由心惊,禹璟瑶所言“继后”说明关系比常人所知更加不好,另外也印证着禹璟瑶在皇城中确实势力不容小觑。 慕汐朝聪慧,微思量道:“看来皇后是刺杀不成,反被殿下利用。” 禹璟瑶赞誉:“早就知道汐朝是个聪明人,不过你倒说说看我利用了什么?” 慕汐朝凝视着禹璟瑶俊美的脸庞,心中暗暗揣测禹璟瑶的用意,他能明显感觉到禹璟瑶对他的态度变了,以前禹璟瑶虽对他好可并不走心,而如今却透着一股要刨开心事的感觉。 慕汐朝并不敢十分相信,可从另一方面而言,凭他如今之力要护住澜彤并无多大把握,而晋远侯府虽被赦免可情势也不明了,他还需要依仗着禹璟瑶,可以色侍人终究不会长久,必然就要体现自己的利用价值,那么才能和禹璟瑶换得更长久的利益关系,便小心揣测道:“刺杀之事恐怕已经传到京中,皇后认为自己天衣无缝,没想到殿下早有部署,此举必能狠狠打击皇后。” 禹璟瑶见他如小兽一般小心的伸出爪子试探,觉得很是可爱,忍不住捏了捏人鼻尖:“还有呢?” 慕汐朝皱了皱眉小声报怨:“殿下,老捏鼻子会变长的……” “哈哈哈……谁跟你说的?”禹璟瑶被逗乐了,“还是这幅孩子样讨人喜欢,别皱着眉跟个小老头一样。” “殿下!说正事呢!” “好好好……”禹璟瑶止住笑,可眼里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你继续说,我听着呢,也让我知道你这小脑袋瓜灵光不灵光。” 慕汐朝暗自嘟啷,可刚刚的紧张感倒是冲淡了些,继续思索道:“之前听殿下与公公所言,似乎柏仲此人,殿下想收为己用。” “就这只言片语,你也猜测的出?”禹璟瑶眼里抹过笑意:“果然聪慧,本殿没有看错人,不错,是有这个打算,京中除了御林军和禁卫军以外督骑卫几乎占了京中四分之一的兵马,柏仲为督骑卫统领,要是能为我所用,必然是一大助力。” 慕汐朝闻言点头,皇家亲情淡薄,虽然早些传闻陛下对二皇子宠爱有加,可是真是假谁又说得清呢?更何况为帝者猜疑心更重,哪怕是自己的亲子。慕汐朝望着眼前人,又想起福海之前同他说的,暗想禹璟瑶表面风光,恐怕过得也是不易吧…… 禹璟瑶不动声色看在眼里,汐朝居然为他心疼……不由得好笑,他是说什么了吗?怎么让他有这幅表情?可刚想再说什么,便听闻外间福海说汤药熬好了,便吩咐福海拿进来。 禹璟瑶小心的扶起慕汐朝从后面拥住,又接过福海奉上的汤药,吹了吹便用银勺送到慕汐朝唇边:“快把药喝了,才好的快。” 慕汐朝被他当小儿一般,有些不自在,“殿下,还是让臣自己用吧。” “你伤着呢,别耍小性子。”禹璟瑶一直举着小勺,调笑道:“前些时候生病,还不都是我喂的,这会害什么臊?” 慕汐朝被这一打趣,倒是不敢再说话了,就这禹璟瑶的手吃药。慕汐朝服了药后,便精神不济,禹璟瑶怕他觉得伤口疼,又特地吩咐福海点了些安神的香。 待慕汐朝安歇后,禹璟瑶觉得身上不舒坦,刚刚在车上草草的换了件衣裳,这会闻着总像还有血腥味,禹璟瑶如今是最厌恶这个,立马吩咐福海准备沐浴更衣。 禹璟瑶抬步出了房门脸上的笑意便敛去,心里愧疚的发疼,其实慕汐朝还少猜了一点,就是那刺客是他故意放进来的,为的就是试探慕汐朝,当时他袖中藏着匕首,若慕汐朝对他心怀恨意趁机行凶,他便会立刻斩杀慕汐朝,再推给刺客手里,而那刺客对他而言根本不足为惧。 可!那小可怜居然……生死关头,心中所想才最真实,禹璟瑶觉得那剑不仅刺在慕汐朝身上,也刺到他心窝去了,不然他的心怎么这么疼呢! 慕汐朝虽自幼历经磨难,可心地却纯良,是他心思太过肮脏歹毒了,即便有上一辈的事也不愿轻信,甚至猜疑试探!禹璟瑶袖中的拳头紧握,心里暗暗发誓,这种试探,只此一次! 第27章 收复柏仲 入夜,禹璟瑶立在窗前,院落里飘来阵阵桂花香,福海轻声走近道:“殿下,夜间寒气大,老奴把窗户关上吧。” 禹璟瑶抬手拦住,“莫要辜负了这美景,农家小院也自有妙处,宫里可看不到这些。” 福海抬头看了一眼,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景致,也猜不到殿下有什么用意,琢磨了下道:“殿下,柏仲要是不来可如何是好呢?奴才担心……” “他不会。”禹璟瑶勾唇一笑,眼里抹过一丝凌厉,“那人柏仲可舍不得。” 伯仲年出生世家,不过到他父亲这辈只剩一个一等将军衔,伯仲早年进了军营,摸爬滚打几年,不想倒是混出了名堂,在而立之年能爬到这个位置,自然是有些本事的。京中御林军和禁卫军直属皇帝动不得,可督骑卫职责为保卫皇城外围安危,上辈子继后没少想拉拢柏仲为老三夺位加底气,可奈何柏仲是油盐不进的主,继后最后也没能拉拢过来,倒是后来让老四沾了便宜,可如今…… “殿下,柏统领求见。” 可不就来了……禹璟瑶给福海使了一个颜色,福海会意把柏仲引了进来,又让所有内侍去门外候着,自己则退到外间。 柏仲袖中的手用力握紧,手背青经都暴起,踏入房里的一刻深吸了口气,跪下行礼道:“卑职参加殿下。” 禹璟瑶依旧立在窗边,月亮被蒙上一层纱,院里的景致此刻看不真切,倒是透着一股朦胧之美。 柏仲在地上跪了多时,心里也越发慌乱,晚间时分巡逻后回房便发现屋内桌子上留有一张字条,纸条中只有一句诗:胭脂兰语香嗅外,城郊十里盼郎归。柏仲一看后背就渗了冷汗,连忙问附近侍卫是否有人进入他屋内,可侍卫们说并没有看到有可疑人,柏仲心中冷静下来,便知道是何人所为了…… 禹璟瑶回眸,像才看见柏仲一样,故作惊讶道:“柏统领?免礼。” 柏仲并不起身,白日间才发生刺杀的事件,二皇子就用这样的把柄引自己前来,其中到底有何用意,柏仲也大约明白些。 从年前接到这差事伯仲就有苦难言,看着表面风光,在如今国泰明安的时候,这无疑是最好的晋升法子,可离京前陛下有意无意的透露让他监视二皇子的意思,可二殿下又哪里是好得罪的人啊?伯仲一时骑虎难下,从内心来说他并不愿意掺和这皇家之事,一不小心就是掉脑袋的。 这如今恐怕是不淌这趟浑水不行了……柏仲深吸了口气:“还请殿下明示!” “明示?”禹璟瑶挑眉:“柏统领这话问的让本殿下好生疑惑?柏统领想让本殿明示写什么?” 柏仲额上渗了一层汗珠,袖中的拳头握的越发紧,双膝下跪叩首道:“殿下如何才能放过贱内?” 禹璟瑶更是觉得好奇了:“柏统领说笑了,您夫人为工部侍郎王久之王大人之女,这会恐怕在京中等着柏统领回去相聚呢,本殿怎么能把令夫人如何?” 柏仲咽了咽口水,心里越发惊惧,闭了闭眼咬牙道:“是卑职的外室,请殿下放过兰语吧!”说罢三叩首砸在地板上咚咚作响。 “兰语?好名字,”禹璟瑶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位啊……说来也奇怪了,令夫人素来也是贤良大度的名声,柏统领又为何要将这美人养在外面呢?难不成也学那金屋藏娇不成?本殿听闻,你这外室所育之子都五岁了,柏统领真是深藏不露啊。” 柏仲低头不起,更加恳求道:“兰语是前御史太夫莫清寒之女,后因谏言惹怒陛下被抄家流放,臣与兰语早有婚约,臣不忍心放置不管,才把兰语养在外面,兰语已受过太过苦楚,还请殿下开恩啊!” 说来这柏仲为人在外看来却是无可挑剔,可偏偏是个痴情种子,一心系在这名叫兰语的女子身上。禹璟瑶也是因着前世的缘故无意得知,今世也自然不会放过,“行了,起来吧,本殿也不欲为难女子,只是柏统领以后该知道,你到底是谁的人吗?” 柏仲心提了起来,来之前便知道是这个结果,即便再不愿入这皇储之争,可他也不能弃兰语母子不顾!柏仲深吸了口气:“属下明白!柏仲必誓死效忠二殿下!” 禹璟瑶笑的笃定:“如此甚好,本殿也不会亏待你,待到时机成熟,必然给兰语一个适宜的身份,到时你那儿子也可光明正大叫你父亲了。”赏赐也要赏到人心坎里,才能让属下真心效忠,禹璟瑶这驭人之术用的炉火纯青。 柏仲一时百感交集,一直认为这辈子都无法给兰语母子一个名分,甚至两人见面都要偷偷摸摸,唯恐他人知道而引起祸端……柏仲再叩首,言语中满是真诚:“属下谢过殿下恩典!” 禹璟瑶淡然一笑:“你若忠心,本殿也不是小气的人,再言之,之前你递回去的信件,也没胡言,本殿记你的情。” 柏仲听得越发觉得二皇子深不可测,没想到二皇子早就洞察一切,今日若自己不俯首,后果真是不堪想象,伯仲心里一阵后怕,忙请罪:“殿下,属下……” “无妨,本殿心中明白,以后也不会给你难做,你只当与本殿今晚从未见过,以前如何今后还如何,若是本殿有事吩咐自然会找人联系你,”禹璟瑶看向一直跪着的柏仲,眼里透过一丝狠戾:“回京父皇要是问起你,你也如实回答,本殿自问也没做见不得人的事,柏统领你说是吗?” 这“如实回答“也是门学问,柏仲不是愚钝之人,略微一想便明白是晋远侯二公子之事,心中已有了成算:“属下明白,还请殿下放心。” 禹璟瑶一笑了然,轻声叹息:“本殿最喜欢有分寸的‘聪明人’”说罢便不再理会柏仲,直径离去。 福海见主子出来忙跟在身侧,手里提着琉璃六角宫灯引路,禹璟瑶解决了一桩事,心中轻快不了:“夜已深了,下次公公也些歇息便是,这些活让底下人做便是。” “谢殿□□恤。”福海眼中满是感恩:“不过老奴习惯了,不服侍殿下睡下,老奴心里也放不下心。” 禹璟瑶心中感念福海的这份心,上辈子他深陷大牢,福海一夜愁白了头,后来又四处奔走,求了不少恩典才能进天牢中服侍,让他保全了最后的体面。 福海见禹璟瑶神色不错,试探道:“看来殿下事成了。” “恩。”禹璟瑶轻轻应了一声,又看向福海感叹道:“公公果然慧眼识人啊……” “殿下严重了,”福海知所指得慕汐朝之事,笑了笑奉承道,“人说面由心生,公子的相貌自然是不用多说,谪仙儿一般,可最重要的是目光看着殿下从未有过憎恨,甚至还带着感激和对长者般的仰慕,其实这些殿下又何尝不知道呢,只是殿下素来谨慎罢了。” “公公无需为我辩解。”禹璟瑶笑了笑摇头,又问道,“汐朝现在如何了?” 福海有些担忧道:“刚小禄子来禀告,说公子睡得不大安稳,麻药劲过了,这会有些疼的厉害,老奴已经吩咐小禄子去叫江太医了,已经开了些止疼的药让公子服下了。” 禹璟瑶眉头微蹙,加快了步伐,等来到房内的时候,慕汐朝精致的脸上满是痛苦,偶尔发出细小痛呜声窝在榻上,小禄子一脸担忧的立在旁边伺候,见禹璟瑶来立躬身请安:“殿下,公子已经换过药了,就是睡的不安稳。” 禹璟瑶摆摆手,拿过丝帕帮慕汐朝拭去额上的汗:“就没法子止住疼?” 小禄子有口难言,毕竟那么大的伤口,就算再好的药也不可能一点疼痛都没有啊……福海见状立马赔笑道:“殿下,江太医您还信不过吗,给公子用的必然都是上好的金疮药。” 慕汐朝迷迷糊糊听见有人说话,想睁开眼睛,可胳膊疼得厉害,怎么也睁不开。禹璟瑶见到立刻把慕汐朝半抱在怀里拍着后背,轻声哄道:“汐朝听话……不疼了……睡过去便不疼了……” 禹璟瑶轻声哄了一会,没想到这方法确实很有成效,慕汐朝稍微动了动身子,在禹璟瑶怀里寻了一个合适的地方,便睡了过去。 福海好笑的摇了摇头:“看来殿下才是公子的止痛良药。” 禹璟瑶看了看怀里人,长叹一口气,有时候他也不懂慕汐朝,按理说慕汐朝就算不恨他,也该心存芥蒂,可偏偏慕汐朝却像全然没有一样。他并非怀疑慕汐朝别有用心,至刺杀一事他早已经相信慕汐朝对他确实没有坏心,可正因如此他才疑惑,慕汐朝对他到底抱着是什么感情呢? 又或者说他对慕汐朝抱着什么样的感情呢?禹璟瑶也不知道,只是……禹璟瑶低头亲了亲怀里人额头,这辈子他是不会放慕汐朝离开了…… 第28章 归途惊梦 第二日一早,禹璟瑶揉揉了眉头,这一夜他基本没怎么睡,后半夜慕汐朝又疼醒,他颇费了些功夫才让慕汐朝安睡下去,只才眯了这一会天就亮了。 房门外福海听见动静,低声道:“殿下可是起了?京中来人了。” 遇刺这事京中恐怕早闹得沸沸扬扬了,皇帝一直佯作慈父,如何能不把面上的功夫做足了?禹璟瑶眼中抹过一丝讽刺,便吩咐福海伺候他起身。 内侍婢女鱼贯进来,端着准备好的热水和干净帕子。禹璟瑶摸了摸慕汐朝的额头,并没有发热,见人还睡着也没叫醒,反正还有些功夫,便小心的把慕汐朝从他身上移开,谁想他才一动慕汐朝就醒了过来,禹璟瑶露出一丝笑意,轻声道:“可睡好了?” 慕汐朝睡了一觉已经恢复过来了,脸上也不像昨日那样惨白,眨了眨眼睛驱散倦意:“臣无妨,还是快些起来吧,不要耽误了殿下正事。” “无妨。”禹璟瑶看了看慕汐朝的伤口,“待会让江太医给你换药咱们再启程。” 慕汐朝点头,抬眼望到禹璟瑶眼下的淡淡青色,抿了抿唇道:“殿下昨日都没睡好,都是臣的不是。” 禹璟瑶笑了笑没说话,直径拿起小几上的衣袍披上,福海立刻过来帮衬着打理,慕汐朝也没再多言,他和禹璟瑶本来就牵扯不清了,再说什么就显得矫情了。 两人打点好后,福海立刻吩咐传来早膳,除了慕汐朝意外爱吃的,还有些补血益气的东西,都是禹璟瑶早些吩咐好的,索性慕汐朝伤的是左手,禹璟瑶又一直帮着他布菜,倒也并不影响用膳。这会又确实是饿了,是以用了不少,禹璟瑶见了也放了下,只要能吃伤口便能好的快。 用完后福海奉上清茶给两位漱口,又低声道:“殿下,大公子昨夜发起了热,老奴让太医去看过了,莫约是受了惊,幸而没什么大碍的,服了一剂药下去便有所好转。” 这要不说禹璟瑶还真忘了这人了,看了一眼慕汐朝才问道:“他怎么就病了?” 说来这慕汐晖运气不错,那会见到刺客来,立刻吓得躲在他坐的马车底下,等结束以后,要不是侍卫查看是否还有刺客隐藏,还真发现不了他,等侍卫把人拉出来的时候,慕汐晖早就吓得尿了裤子,不过那时候情况紧急,也没人多关照他,一直到了农庄这才换下一身衣裤,可谓是丢尽了脸面。 福海见慕汐朝在,过程只是略微提了一些,可慕汐朝还是听出来些,面露不屑。禹璟瑶看在眼里挥手让福海下去,抬手摸了摸慕汐朝的额头:“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慕汐朝惊觉情绪太过外露有些懊恼,虽说他极其厌恶慕汐晖,但一个府里写不出两个慕字,连忙收敛:“殿下多虑了,臣已经没事了。” “和我这么外道做什么?”禹璟瑶让人坐下,拉过慕汐朝的手过来捏了捏,“我知道你心里必然十分厌恶你那兄长,可在你不能一劳永逸解决他的时候,莫要在他人面前表露出来,免得留有话柄。” 慕汐朝抬眼撞进禹璟瑶含笑的眸子,禹璟瑶潜移默化的改变他不是没感觉,可若说是全因着昨日之事他也不相信,可因为什么他又想不出,不过这对他目前的处境来说没坏处,他虽不十分相信禹璟瑶,但禹璟瑶的提点他还是感激的:“是,臣明白,谢谢殿下提点。” 禹璟瑶暗叹了一口气,把慕汐朝揽在怀里,想要慕汐朝完全信任他恐怕还需要些时候,可他有这个耐心。 两人收拾好已经近辰时,临出门前禹璟瑶又嘱咐了慕汐朝几句,慕汐朝都一一的应了,两人便分开而行。 禹璟瑶被众人簇拥来到正门,外面御林军统领虞善早就恭候多时,见到禹璟瑶安然无恙也松了口气,来之前陛下不放心,千叮万嘱一定要确认殿下完好,来之后虽柏仲虽言明了情况,但还是真亲眼见到才松了口气,连忙请安道:“卑职虞善给殿下请安,卑职奉陛下之命必全力护送殿下回京。” 禹璟瑶抬眼看向围了里三圈外三圈的禁卫军心中冷笑,上辈子他那父皇也是用了这架势来拿他,领头的可不就是这虞善吗?如今倒是冠冕堂皇说来保护他,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慈父吗?御林军、禁卫军轻易不出京,如今这般作为恐怕御史清流一派早就奏折漫天飞了,最后他那父皇倒是闹了个好名声,自己却背上个骄纵的名头,上辈子可没少用这招,不过禹璟瑶不在乎,上辈子皇帝就没能斗倒自己,最后还用上那龌龊的手段,如今重来一次他还怕不成? 虞善躬身半响没得到回应,心里有些忐忑,福海见气氛僵住,小心的抬眼看向禹璟瑶,又看向额上已出了一层薄汗的虞善,试探的轻轻唤了一声:“殿下……时辰不早了……” 禹璟瑶睨视着一直低着头的虞善,眼里闪过一丝玩味复又恢复淡然:“有劳虞统领了,即刻回京。”说罢也不理会虞善就径直上了马车。 马车内只留福海贴身伺候,这会慕汐朝并不与禹璟瑶同坐,福海有些话也好说,“殿下,您何必不给虞善脸面呢?陛下知道定然不喜啊。” 禹璟瑶横眉:“本殿难不成还要去争那圣宠?” 福海连忙告罪,自己掌了一个嘴巴:“嘿……是老奴糊涂了,殿下恕罪。” 福海对他很是忠心,禹璟瑶也不会真动气,淡淡道:“公公放心,父皇还不敢动我。” 禹璟瑶敢这么肆意也不是没理由的,反正他骄纵的名声已经在外多年,如今要是贸然改变也会惹人怀疑,何必费那心思应对。再者之他是中宫嫡子,身份地位摆在这里,宁国府如今的势力虽大不如前了,可百年老世家的底蕴摆在那也不是谁能轻易撼动的了的,当年皇帝还不是靠着宁国府上位的? 皇帝最讲究的脸面,这种忘恩负义的事他也不会明做。而且太后还在世呢,即便禹璟瑶心中恨极了太后,也不得不承认太后如今是他最大的□□。 福海见禹璟瑶心中有数,也就不敢再多言。 快近正午,离京越来越近,禹璟瑶神色一暗,突然掀开车帘,果然不远处就是他前世葬身之地,不论是前世还是如今这里都寸木不生,入眼的是一坡黄土,日头明明正盛,却透出阴冷荒凉,禹璟瑶握住车帘的手狠狠攥紧,心如被一把利刃反复刺透,已经痛的麻木。 “嘎……嘎……嘎”一只灰白相间的大雁在那片地方盘旋,似因落单而悲啼,低声哀诉,禹璟瑶骤然回神,敛去心绪放下车帘,阖上眼眸倒在榻上,脑中思绪飘转…… 入眼一座孤坟,孤雁悲啼。 禹璟瑶还记得那时他飘在自己的坟墓前数日,四周空无一人,一片荒凉,原本便没什么风景,这朝起朝落看的更是厌倦,他的耐心已经告罄,心中戾气翻腾,偏偏离又离不得,只能呆在这地方。 “噔噔噔……”马蹄声和车轱辘的咯吱声由远至近传来,他皱眉望去,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往这边驶来,一阵马嘶叫声,马车停主,先下来一小灰色短打的小厮利落的把凳子摆下,撩开车帘搀扶着车上人下来。 来人似乎身体不适,未见其人就先听到不时的咳嗽声,而后入目是白皙且骨骼分明的手,可手背一条狰狞的伤疤生生破坏了这美感,扶着小厮下车。只见来人年岁不大,二十出头的模样,身量纤长,身着一袭黑袍,身无半点装饰,一看便是来祭拜亡人的。 居然是已然成年继承爵位的慕汐朝,相貌极其俊美,面如冠玉,眉眼如画一般精致,可却有一道如蜈蚣般丑陋的伤疤横从左额划过鼻梁一直到右唇角,乍得一看竟跟鬼面一般,让人不敢与之直视。 他初时惊讶,之后也只是冷漠的望着慕汐朝俯下身亲自把拜祭的物品摆下,小厮要来接手,慕汐朝摆摆手咳嗽一声道:“本侯亲自来,这是如今唯一能为殿下所做的呢。” 慕汐朝神色黯然的望向这孤单单的坟塚,因此处地势偏远,才这些时日就落下一层灰,慕汐朝看着直皱眉,可身边又丝帕,居然就用他的衣袖慢慢擦拭了起来,小厮大惊,刚要劝阻就被慕汐朝一个眼神止住,退到一边去了。 他那时脑中第一想到的便是有什么阴谋,可转念又暗嘲讽,他已身入黄土,还有什么值得他人所利用的……可又疑惑,要说他慕汐朝是没有半点情谊的,早几年他倒也拉拢过此人,可慕汐朝直言道:臣不愿掺和到皇储相争之中,但臣可以保证臣绝不会相助任何皇子。” 朝中敢如此对他这般说话的也就慕汐朝了,他倒也不恼,他们其实本质上都是同样的人,一切都是从利出发,但慕汐朝最让他欣赏的便是从不过于贪心,在朝中站稳脚跟,完全没有必要掺和进皇储之争,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犯不上如此冒险。 能得慕汐朝这一句承诺,他也就不再勉强,自此两人除了朝会再无交集,所以他不懂慕汐朝为何如此。 慕汐朝倒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一般,缓缓道:“殿下可能忘了,臣少年遭逢大难,若不是因殿下一言,臣早就活不到如今了。” 这一说他更不明白了,他何时帮过慕汐朝,慕汐朝今年二十有三,入朝不过三年光景,他少年?禹璟瑶自问没有见过十四、五岁的慕汐朝。可慕汐朝却如何也不说了,只静立坟塚之侧,任凭寒风扬起一袭黑袍。 他被慕汐朝说的云里雾里,可是那哀伤却感染了他,不免有些触动,原来这世上还有一人为了他的离世而真正伤心,也算值得了…… 许久天色近乎昏暗,慕汐朝的身影也模糊不明,只听长叹一声,低沉而哀伤:“一首梨花辞,几多伤离别。听闻殿下素爱梨花酿,昔日殿下一言之恩,汐朝无能为报,唯有此时为殿下送上薄酒一杯,愿殿下早日……早日安息……”说罢袖袍轻挥,梨花酒香飘散。 他怔怔得望着面前人,除了极少数人,外人根本不知道他喜欢梨花酿,为何慕汐朝会知道?他想追问,可才恍惚想起他已经是一缕孤魂,慕汐朝根本看不见自己…… 慕汐朝又沉默了半刻,继而转身离去,他定定的望着慕汐朝被黑袍包裹下显得更加单薄消瘦的背影,神色隐晦不明,心中也不知道作何感想…… 突然慕汐朝在临上马车之前蓦然回头直视他所在的方向,感觉心一突,心中升起一丝期望,慕汐朝好像真的能看见他一样,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一个对视,那一眼让他至今都难以忘怀,慕汐朝眼中流露出的悲伤、哀恸、绝望、还有他看不懂的情绪…… “殿下,殿下……” 禹璟瑶凤眸微睁,骤然惊醒,青年慕汐朝的身影还在他脑海中辗转,一时间恍如隔世…… 福海纳闷,怎么殿下还没醒过神?可现在不是时候啊,只好再次提醒道:“殿下,快行到宫门口了,前头传信来说是众位皇子都在宫门口等着迎接殿下呢。” 言罢马车应声而停,福海先行下去,禹璟瑶思绪瞬间敛去,拂了拂衣袖下车,抬眼是巍峨的皇城,红墙屹立、琉璃瓦闪耀着光辉,上百年都是如此。禹璟瑶淡然一笑,眼露杀机,陈旧的格局,也是时候重新洗牌了…… 仁平二十年深秋,时隔半年,二皇子禹璟瑶归京。-第一卷完- 第29章 皇宫众人 宫门口众皇子早早就奉旨前来迎接,几位皇子见到禹璟瑶走上前来问好,先出言是三皇子禹景瑜,身穿紫色腾云蛟龙皇子服,面容与继后长得颇像,狭长的丹凤眼里满是傲据:“二皇兄回来了,可让弟弟们好等!” 禹璟瑶向众人微微颔首,除了三皇子禹景瑜外,其余的除了实在年幼的皇子全都来了,大皇子禹景瑕、四皇子禹景珉、五皇子禹景珝、六皇子禹景琥,还有几位才七八岁的皇子跟在后面。 禹璟瑶没有理会禹景瑜,先行向大皇子禹景瑕问好:“大皇兄安好。” 大皇子禹景瑕面容清冷,同样穿着皇子服,只是颜色略微比禹景瑜浅一些,因是宫女所生,在宫中并没有什么地位,不过他似乎也并不在意,每日除了上朝就是呆在府里,不想沾染一点是非的模样。见禹璟瑶居然先行同他打招呼,微微诧异过后就拱手道:“二皇弟安好,路途遥远,一路受累了。” 禹景瑶淡淡一笑:“为皇祖母祈福,为大禹祈福,就是劳累些也是应当的,”这才眼里瞥向禹景瑜:“三皇弟倒还是急性子。” 禹景瑜眼里闪过一丝不忿:“二皇兄说笑了,父皇可还等着皇兄呢。” 禹璟瑶颔首先行一步,余光扫到在一旁默不啃声的禹景珉,说来相貌皇家自然无丑人,大皇子禹景瑕身性淡薄、满身透着文人的清冷傲气;三皇子禹璟瑜也是遗传着继后的一副好相貌,可偏偏禹景珉……虽说长相也不差,可站在一众皇子中就显得黯然失色了,其他几位皇子都或多或少的遗传到了皇帝的相貌,可偏偏禹景珉一点都没有,禹璟瑶心中嘲讽,也不知道他那父皇到底看中了禹景珉什么,反正他自认是看不上禹景珉的。 禹景珉有所察觉,抬眼望去时禹璟瑶已经收回视线,心里有些疑惑,又想起父皇说的让他莫要掺和进二皇兄和三皇兄的纷争中,又立刻低下了头,默默的跟在众人后面。 一行人行到乾清宫,皇帝的贴身太监元庆早在门口候着了,见到禹璟瑶立马满脸推笑的请安:“二殿下安好,各位殿下安好,陛下可就等着二殿下呢,催着老奴都出来看了好几发了,昨日听闻殿下遇刺,陛下可担心坏了,一夜未睡,如今殿下完好的回来了,陛下也能放下心了。” 他那父皇就爱做这些表面文章,把人高高捧起,要是站不稳可就摔死了,禹璟瑶淡淡应了一声没接话。 禹璟瑶性子一贯如此,元庆被冷遇也不恼,依旧脸上笑呵呵的带路请众皇子进去。 进入内殿,禹璟瑶依礼请安,还未行好就被皇帝一把拦住:“亲眼见瑶儿无事,朕才安了心。” 要说皇家人都是变脸的好手,禹璟瑶面上也带浅笑:“让父皇忧心,倒是儿臣的不是了。” 父子二人这就寒暄了起来,是真情还是假意也只有自己心中清楚,禹璟瑶见差不多了便道:“也不知是谁人敢如此大胆,敢在皇城不足百里的地方就行刺,父皇可要查明才是!” 殿内气氛一僵,众皇子神色各异,禹璟瑶不动声色的看在眼里,禹景瑕面目表情垂首站立、禹景瑜也是神色坦荡荡、禹景珉倒是眼中露出一丝诧异又很快掩盖去、禹景珝是个老实人还有些担忧的看向禹璟瑶、禹景琥眼中先露出一丝幸灾乐祸复又垂眸,其他年幼的皇子是真不知情,一点懵懂的看着他们。 皇帝年未过四十,身量挺拔健壮,面容轮廓之间比众皇子更加深邃威严,听闻后立刻面露怒色:“朕已经命大理寺彻查,必然抓住幕后主使人,还瑶儿一个公道。” 从事发到这会,也已经过去一天的时间,按照大理寺的能力不可能没查出点什么来,恐怕是被皇帝压了下去,禹璟瑶心中了然,他推动刺杀一事主要目的也不过是想把京城这趟水给搅混,反正他从中该得到的好处也都得到了,后面的事情他并不想多插手,自然会有人料理。 倒是……禹璟瑶余光瞥过大皇子禹景瑕,继后假借的便是禹景瑕的生母杨嫔的手计划的这一切,杨嫔因为出生低贱,又不得皇帝的宠爱,太后对她更是不喜,杨嫔为生存只好投靠了继后,要说这杨嫔也是有些本事的,这些年帮着继后干了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 不过禹景瑕并不是养在杨嫔跟前,母子二人感情淡薄,之前还一直传言禹景瑕与杨嫔母子关系不好,不过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 父子二人又说了些别的,表面父子情深,皇帝赏赐了好些珍贵的物件给禹璟瑶,让别的皇子眼红不已,特别是禹景瑜,袖子中的手都握的泛白。 禹璟瑶对这些东西并不在意,从小到大皇帝为了溺杀他没少赏赐东西,谢过恩典后就往慈安殿去了。 慈宁殿内,继后和敦恪长公主携众嫔妃正坐在下首陪着太后说话。 今儿本不是初一、十五,可一大早继后就携众嫔妃来到慈宁殿,以往正经请安日子继后也不过是做做样子便离去,今日却一落座就不走了,太后自然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不过是想打听些消息,顺便看禹璟瑶是否真的安然无恙罢了。 继后知道太后不喜欢她,不过她并不在意,她母家在前朝很是得用,瑜儿又得皇上喜欢,她自己更是贵为皇后,何愁以后太子之位不是瑜儿的。 敦恪长公主是太后嫡女,知道太后心里不痛快,接过宫女奉上的热茶递给太后,笑盈盈的道:“女儿在您跟前半日,可母后您眼神就只往外瞧,女儿可是不依!” 太后只育有这一女,对其十分宠爱,笑着杵了敦恪长公主一下:“你这孩子,都是做母亲的人了,还跟侄儿争宠。” 敦恪长公主故作惊呼道:“女儿多大也是母后的孩子,怎么就不能争宠了!” 太后被逗得捂唇直笑,其他嫔妃也跟着后面笑语吟吟,继后脸色就有些不好了,她坐在这里许久,每当她说什么,敦恪长公主总能把话题接过去再不动声色的岔开,其他嫔妃也跟着后面附和,倒是把她这个正经皇后晾在这里。 立在身后的杨嫔一直暗地里观察继后的脸色,连忙给继后添了热茶水奉上,继后却不念她的情,暗地里瞪了她一眼,杨嫔心中不忿又不敢表露在脸上,依旧满脸堆笑的站在继后身后,继后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放下茶盏抚了抚髻上的红宝石双鸾点翠凤钗,又笑道:“刚刚就说二皇子进宫了,怎么这会还不见人影,可让母后好等。” 坐在继后对面的德妃笑着接话:“想来是皇上许久不见二皇子甚至想念,多留些了些时候。”又对着太后奉承道:“二皇子最为孝顺,为了太后亲自前佛弥山焚香祈福九九八十一天,一片孝心至纯至性,堪称众皇子表率,臣妾还常对珝儿说多向他二皇兄学习,好在太后膝下多尽孝心呢。” 德妃母家不显,虽育有五皇子禹景珝,但却一直安分守己,从不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平日里德妃嘴巴又甜,侍奉太后也很是尽心,是以太后对他们母子还算照顾,便笑道:“珝儿也是好孩子,昨儿哀家得了两件前朝的小玩意,你带回去给珝儿玩。” 德妃心中欢喜,立马向太后谢恩,其他一些有子嗣的嫔妃也跟着后面奉承,都是说些禹璟瑶的好话,太后虽知她们言不由衷,可听着还是心里舒坦,特别是看到继后的脸色越发难看,心里就更痛快了。 继后朱色豆蔻指甲掐在手心,他的瑜儿也是嫡子,却处处被禹璟瑶压了一头,甚至都用不得嫡子的应用的“璟”字,无外乎自己只是个继后!可那又如何,宁国公府早就被皇上所厌倦,大厦将覆,他倒要看看太后还能得意到几时! 太后一眼扫过去很是不喜,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上不了大雅之堂,早年她就不同意庞氏继位,可偏偏那会她和皇帝母子情分早就有了隔阂,未免雪上加霜,她才退让了这一步,哪想到……哎,可惜现在宫中嫔妃中又没有与之抗衡的嫔妃,不然也好杀杀庞氏的气焰! 敦恪长公主生的一颗七窍玲珑心,一看气氛不对,立马又引得嫔妃们说笑了几句,才让太后移开了视线,继后也不想这么明目张胆的和太后撕破脸面,一个孝字就压了一头,只好不动声色的抚了抚了裙摆,殿内气氛也缓和了些。 禹璟瑶被宫女引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其乐融融的场景,眼中抹过一丝嘲讽又很快隐去,恭敬的向太后请安,其他嫔妃依次见礼,待到禹璟瑶要向继后行礼时,敦恪长公主不着痕迹的拦住,眼中露出一丝狡黠,拉着禹璟瑶就到太后跟前笑道:“快让你皇祖母看看,都不知道向外面看了几回了,可把你盼回来了。” 继后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脸骤然僵住,其他嫔妃见了也只当没看见,这会谁还敢说二皇子无礼不成? 禹璟瑶重生时敦恪长公主随驸马去外上任并不在京中,而上一世他这姑母又因身子不好,比他还早三年去了,细算起来已是多年不曾相见,上一世若是敦恪长公主还在,他也不会落得那个下场…… 敦恪长公主是真心疼爱禹璟瑶,这般打趣着自己眼眶倒先红了:“你这孩子,出去一趟怎么都瘦了,回来还遇上那凶险的事,可让姑母吓坏了。” 禹璟瑶心中一酸,很是触动:“姑母看着越来越年轻了,想来外面风水还是养人的。” 太后见姑侄两人感情深厚,脸上也都是笑意:“你们说说看,刚刚还打趣哀家,这会呢……可是比哀家还欢喜呢!” “哎哟!倒是忘了母后了,还请母后恕罪,”敦恪长公主忙压了压眼角又推着禹璟瑶往太后跟前:“你皇族母都念了你许久了,你这孩子出去了就不想回来了不成?” 禹璟瑶被太后揽在怀里坐在塌上时身子僵了一下,太后只顾着欢喜并不曾发觉:“确实瘦了,以后可不许出去这么久,可把哀家担心坏了,哀家知道你孝顺,可也不用去那清苦之地,只要你日日来看哀家,就是尽到孝心了。” 禹璟瑶面上如以往一样满是孺慕之情:“让皇祖母担忧了,孙儿也很想念皇祖母,但佛说心诚则灵,孙儿只有亲自前去为皇祖母祈福,孙儿才能安心,就是清苦些也是无妨的。” “你这孩子就是孝顺,哀家怎么能不疼,就是……”太后眼中扫过众嫔妃,沉声道:“有人不长眼,心思太过恶毒,连嫡亲的皇子也敢行刺!要是让哀家知道是谁人所为,绝对不会放过她!” 这话一落,原本还满上带笑的嫔妃都连忙起身垂立,在继后身后的杨嫔更是身子抖了抖,还是被后面的小宫女撑了一把才不至于出丑。 继后也有一丝不自在,可转念又想太后也不过是呈口舌之快罢了,便神情自若道:“幸而上天保佑,二皇子能够脱险。” 禹璟瑶这才正眼瞧继后,淡淡一笑:“托皇后娘娘的福。” 继后心中一突,对上禹璟瑶深邃淡然的眼眸,像是早已洞悉了一切,忙抿了一口茶故作掩饰,而后才勉强的笑了笑。 太后这些年为了避嫌不管事,但不代表她心里不清楚,禹璟瑶遇刺明眼人都知道继后的嫌疑最大,敦恪长公主见气氛僵住,立马出来打圆场笑道:“母后快别动气,皇上定然会查明凶手,不过倒是听说瑶儿能脱险,还多亏一人所救。” 禹璟瑶原本还想着怎么开口说慕汐朝的事,没想到敦恪长公主起了头,立马接话把当时的情景一字不差的说了出来,倒也没多夸张描绘,却也让太后和敦恪长公主听得心惊不已,太后拥着禹璟瑶就哭了起来:“我苦命的瑶儿,从小身子就不好,哀家担心受怕总算熬到你长大成人了,哪想到还要受了这份罪……” 禹璟瑶连忙拿过帕子帮太后擦拭,低声劝道:“祖母,孙儿这不是好好吗?快别哭了,仔细哭坏了身子。” “是啊母后,瑶儿是中宫嫡子,自有祖宗保佑,哪里是这些宵小之辈能伤到的。”敦恪长公主也跟着后面劝道。 “不错!”太后歇了口气道:“瑶儿最为尊贵,哪里是那些上不了的台面的玩意可以比的!”太后是真动了气,宁国公府如今已经大不如前,皇帝一直视为眼中钉,若是禹璟瑶要是出了事,宁国公府到她这一辈气数也就到了尽头,太后怎能不气! 继后这会却没功夫听太后的话了,禹璟瑶那一眼她还心有余悸,总觉得禹璟瑶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不免有些疑神疑鬼。下面的嫔妃也尴尬站着,太后看着实在不喜,就让她们跪安下去。 继后早就坐不住了,率先起身里礼都没行周全就带着宫女侍从一众离去,其他嫔妃也讪讪的,行过礼后就退下了。 禹璟瑶眼中瞥过众嫔妃,并没有见到禹景珉的生母婉妃,说来婉妃一直缠绵病榻甚少出来,皇上也偶尔才去她宫中一次,在这一众有子嗣的嫔妃中婉妃实在不出众,太后自然并不会多加关注,继后更不会在意一个活不长久的妃子,可细想下来婉妃一直说身子不好,如今可都好些年了,是真不好吗?禹璟瑶眼露玩味,现在想来婉妃也是不简单。 禹璟瑶脑中思绪不过一瞬,又陪着太后和敦恪长公主说了些话,太后见禹璟瑶面带倦容很是心疼,就让禹璟瑶先行回去休息,明日一早也不用来请安了,禹璟瑶乐的如此,但面上还是推辞了一番才答应,太后越来越觉得禹璟瑶孝顺,又赏赐了好些珍贵玩意给禹璟瑶,这才让人回去。 第30章 刺杀后续 翊坤宫内气氛凝结,继后把前后所有的事情都细细的琢磨了一遍,刺杀之事筹谋多日,必然不会留下马脚,就算被发现她也可把杨嫔拉出去顶罪,反正自始至终她从没有出面,与她何干呢?一想也就放了心,暗笑自己太过疑神疑鬼,禹璟瑶也不过才十七岁,就算有些城府又能深到哪里去? 杨嫔忐忑的立在一边,摸不清继后是否动了怒,只好小心翼翼奉上茶道:“娘娘……” “没用的东西!”见到杨嫔这模样继后就气不打一处来,“刚刚在慈宁宫中你是哑巴了不成?就听那老东西那么折辱本宫!” 殿内太监宫女站了一众,大庭广众的羞辱杨嫔也早就习惯了,眼中露出一丝隐忍,继后不过是因为受了气迁怒自己,可她还要依靠继后生存,只好赔笑道:“嫔妾知错,还请娘娘恕罪。” 继后冷哼了一声,又发作了杨嫔几句,见杨嫔都老实受着心里舒坦的多,理了理耳边的鬓发,这才慢悠悠的道:“可都处理干净了?” 杨嫔心中一凛,立刻恭敬道:“娘娘放心就是,必然不会露出任何马脚。” 继后点了点头也就不欲再想这件事了,又对杨嫔实在不喜,就让她先行跪安了。 杨嫔前脚刚走,从乾清宫请安回来的禹景瑜就满脸怒容的进来,行了一礼就坐下,接过宫女奉上的茶狠狠灌了一口就放在案上,放出好大一声响动,继后皱了皱细眉,挥手让殿内人都下去,这才问道:“瑜儿,到底怎么了?你这成什么样子,平日里学的规矩呢。” 禹景瑜刚刚在乾清宫就受了一肚子气,这会还被继后责骂,顿时就恼了:“母后,您就别说儿臣了,还不是那禹璟瑶回来了,您没看到父皇赏了多少东西给他!父皇真偏心!” 其实要说皇帝偏心,那倒真不至于,对于两个嫡子皇帝虽然面上更宠爱禹璟瑶一些,但是论起亲近来禹景瑜更胜一筹。他出生时继后还是嫔妃,在后宫最为受宠,继后为了让皇帝对禹景禹亲近,经常在皇帝过来时把禹景瑜也带上。 而小时候禹景瑜长得唇红齿白,性子又十分讨喜,说一句禹景瑜是被皇帝一手带大的也不为过,只是年岁大了以后,皇帝平时里繁忙,皇子们又接连的出生,这才对禹景瑜淡了些。 禹景瑜越想越气愤,言语间越来越不成样子,继后沉声呵斥道:“瑜儿!你父皇也是你能随意议论的?赶明儿我倒要问问章学诚这个太傅是怎么当得!平日里就是这么教你的?” 禹景禹被一训也消停了些,但面上还是不忿,知子莫若母,继后看着也心疼,她又何尝不气愤呢,禹璟瑶处处压他们母子一头,不过是仗着是元后嫡子,不过宁国公府也嚣张不了多久了…… 继后语重心长道:“瑜儿,你也大了,前朝什么局面你还不懂?你父皇的难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自小在你父皇膝下长大,他能不疼你?” 禹景禹撇撇嘴,赌气的点点头:“母后,其实儿臣还不至于为这事生气,只是回来的时候经过御花园,听了几个宫人乱嚼舌头,儿臣听了十分气愤才会如此。” 继后皱眉:“听了什么话,让你气成这样?看来宫内人太过不安分了,本宫必然严惩!” “母后,您别动气,儿臣已经将他们都杖毙了,”禹景瑜见继后动怒连忙劝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无外乎就是说禹璟瑶遇刺和咱们有关什么的,”这一说禹景瑜又不满起来,“凭什么他禹璟瑶遇刺和咱们有什么关系,也不知道这些狗奴才是怎么想的,简直岂有此!” 继后脸色不大自然,他这儿子什么都出挑,一点都不比禹璟瑶差,就是性子太过急躁些,是以这事她也没和禹景瑜说,就怕他沉不住气,只好岔开话题道:“你处置了便好,不过是奴才们不懂规矩,犯不上和他们置气,没得失了身份。” 禹景瑜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发泄了一通也就不放在心上,又陪着继后说了会话才走,可继后心里总觉得有点踏实,可具体哪里又说不上来,想着明日让庞夫人进宫来一趟才是。 是夜,乾清宫内,大理寺少卿躬身立在龙案前,额上满是薄汗,“臣已经将嫌犯杨大拿下……” 皇帝面色阴冷的都能滴出水,大理寺少卿把供词拿给小太监,又由着小太监奉上给皇帝看,大理寺少卿悄悄擦了擦头上的汗又继续道:“这杨大是杨嫔娘娘的胞兄,倒是个硬骨头,怎么也撬不开嘴,只是督骑卫之前押回来的刺客不过是些三教九流,被一吓就什么都说了……” 大理寺少卿瞧了瞧皇帝脸色又继续道:“据那些刺客说他们和杨大也不熟悉,是他们的头和杨大有些交情,之前一次喝酒的时候提过这事,原本他们并不敢做这掉脑袋的事,可杨大许诺的银钱实在不少,他们才敢铤而走险答应在二殿下回京的路上行刺,不过他们的头倒是死在督骑卫刀下,无从查起了。” “呵!小小一个城门守卫一月俸禄才多少?”皇帝冷笑:“钱财的出处查清楚了吗?” 大理寺少卿顿了顿,小心的抬头看了眼忐忑道:“臣查到杨大之前与庞大人家四公子交往甚密……”这庞家四公子乃是礼部尚书庞临的幺子,又是当今皇后的幼弟,因着是老来得子甚为得宠,就养成了无法无天的性子,大理寺少卿也没想到居然还牵扯到庞家去了,他哪里还敢往下查? “吞吞吐吐的作甚!”皇帝一拍龙案,沉声呵斥道:“庞家你就不敢动了吗!简直无法无天,不足皇城百里就敢行刺皇子,还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 如今皇帝正在复起一些世家,庞家就敢在这个档口行刺嫡皇子,不管他是不是真心宠爱禹璟瑶,这都是对皇权的挑衅,不由得皇帝不多疑! 皇帝最恨外戚过分干政,前有宁国公府,后又有庞家仗着恩宠,这些年也越来越过分,可偏偏他还需要两家相互制衡,谁都动不得,这才是最让皇帝恼火的地方! 大理寺少卿有苦难言,可为人臣子的哪敢说皇帝的不是,立马跪下请罪道:“陛下息怒,臣罪该万死!” 皇帝不发一言,殿内气氛凝重,这时突然传来碎步声,皇帝的贴身太监元庆走进躬身道:“陛下,慈宁宫差人来报,太后找陛下有事商议,请陛下即刻前往慈宁宫。” 皇帝满目阴霾,众人大气都敢发,半晌摆了摆手对大理寺少卿道:“不要轻举妄动,你先下去吧……” 大理寺少卿楞了下,连忙叩头谢恩下去了。 皇帝发了通火,揉了揉眉心觉得有些疲倦,元庆很有眼色的奉上热茶,低劝声道:“陛下,怒大伤身啊……” 皇帝叹了口气:“朕这个皇帝当得是不是很没用……” 元庆心中一颤,他虽然为皇帝贴身太监,但也知道伴君如伴虎,他一个做奴才的哪里敢乱说,刚家打个马虎眼劝过去被皇帝拦下:“朕心里自己明白,不用安慰朕……” 夜深人静的时候皇帝难得表现出脆弱的一面,可不过片刻皇帝就收拾好情绪,转身他又是那个君临天下的帝王。 这夜慈宁宫的灯火直到天蒙蒙亮才熄灭,母子二人交谈许久,至于内容旁人就无从得知了, 可当日早朝,大理寺少卿就呈上二皇子遇刺一案的折子,严明杨嫔因心生嫉妒,于胞兄杨大合谋许重金刺杀二皇子禹璟瑶,满朝文武哗然。 皇帝怒不可揭,当朝下旨,处死杨大,灭杨家九族,杨嫔即刻打入冷宫,赐白绫一条。 至此二皇子遇刺一事落下帷幕,可众臣却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下朝以后皇帝单独召见礼部尚书庞临,这本来也没什么,可却巧合的是,没过两天,庞府嫡四子却突然因病暴毙,说来这两事没有半点关系,可一细想却怎么都透着一股诡异之感,众臣也都不是糊涂人,可此事也不是他们能置噱的。 第31章 整治侯府 前朝如何波涛汹涌,昭安殿内却一片安宁,这几日皇帝特地免了禹璟瑶的早朝,禹璟瑶也乐的如此,每日早间去太后宫中请安,之后再去上书房听太傅授课,其余时间都呆在寝殿内茗茶赏画,倒是好不悠闲。 这日福海把前朝的事禀报给禹璟瑶听:“只让庞家死了一个嫡子,倒是便宜了庞家哎……” 禹璟瑶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杨嫔也不是个蠢得,这时候咬出继后,就算她有证据,皇帝相信不相信还是一回事呢,再说皇帝心中能没数?凭杨嫔的势力哪能策划的了,幕后必然有主谋,可皇帝暂时不能动庞家,少了庞家宁国公府可就独大了。不过这点倒是和禹璟瑶不谋而合了,他还需要留着继后膈应太后呢。 禹璟瑶对这事后续已经不敢兴趣,除去杨嫔也算去了继后一大臂膀,这些年要是没杨嫔出谋划策,继后成不了事。 福海又想起来一事道:“殿下,二公子今早便回京中的晋远侯府了。” 禹璟瑶淡淡恩了一声,福海面露不解:“殿下,这二公子伤没好全,殿下就这么任由二公子回去?” 禹璟瑶笑了下:“公公真当他是家猫不成?他也就在我面前可怜兮兮的,对外这孩子心狠着呢,他要是真没半点用,凭着李氏在晋远侯府掌权那么多年,他能活下来?如今他那嫡亲的妹妹婚事已经牵绊不住他,他更是无所畏惧了。” “殿下看上的人自然是不会差的。”福海话虽如此说,却还真没有看出来慕汐朝有哪里多狠决, 禹璟瑶见他不以为然,笑了笑也不再多说,谁想没多久,晋远侯府就传来消息,福海大为吃惊,“殿下高见,老奴还真差点看走了眼。” 这事还要从头说起,按理来说皇子十六岁便可出宫建府,可禹璟瑶如今已十七,继后以二皇子自小就体弱,离宫甚为不舍,又道二皇子是最为尊贵的嫡皇子,这府邸也必然要用最好的材料建造,可这些也都非一日之事,不若便再留在宫中一年吧。不过这后面到底真正是谁的意思却是不得而知了。 虽说禹璟瑶没个正儿八经的府邸,可别苑庄子倒是不少,平日也不会总居于宫中,所以这慕汐朝和禹璟瑶分开以后就去了禹璟瑶城东的别苑休养。 可隔日的时候,就传来信说是晋远侯府先行的家仆们已快抵达京城,慕汐朝当即就决定回府,禹璟瑶早就料到慕汐朝坐不住,特地吩咐小禄子贴身伺候着,又给了十名小厮和六名粗使婆子给慕汐朝使唤。 慕汐朝原本不想如此招摇,可耐不住小禄子再三劝阻,再加上他对禹璟瑶又畏惧,只好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回了府,谁想前脚刚到,后脚晋远侯府的人就到了。 慕汐朝连忙吩咐他们把行礼都搬进来收拾出来,可那领头的家仆是晋远侯府的管家,又是李氏的人,非说要等慕汐晖回来才能开动,可偏偏慕汐晖早先被接去了武昌伯府,禹璟瑶的人传信来说是慕汐晖到了武昌伯府当即就病倒了,到现在都下不来床,要是等慕汐晖回来才能开动,那恐怕等到晋远侯来都收拾不了。 那管家仗着是李氏的人就敢拿大,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怕慕汐朝贪图钱物,吞了东西,到时候他们不好交代,半点不把慕汐朝放在眼里,可慕汐朝又哪里是曾经的慕汐朝呢,只背着手冷眼向他。 小禄子是个聪明人,知道这是他这做奴才的分内事来了,上前就给了那管家一个嘴巴子,宫中阴私手段层出不穷,就是这掌嘴也是有讲究的,小禄子跟着福海多年,这点手段还是有的,这一下巴掌下去,打的那管事槽牙都断了两个,连着血一块吐了出来。 那管事被打愣了,在府中也是的脸的人,何曾受过这种气?当即就捂着脸骂骂咧咧了起来,慕汐朝如今已没了顾忌,这又是送上门的鸡,他若不敬给猴看,那才愚蠢呢。当即让别苑里带过来的人把管事拿下,狠狠杖责三十。 小禄子啐了一口,暗骂殿下心坎上的人,殿下都不舍得说句重话,哪能让这些狗奴才给欺辱了,一板子下去当即打的那管事皮开肉绽,没一会就进气多出气少了。 慕汐朝冷眼相向,还尤嫌不够,把跟着起哄的几个管事也给发作了,这一下彻底没人敢说什么了,全凭慕汐朝做主,不过多久晋远侯府就被收拾出来。 禹璟瑶想起之前在行宫的时候,他杖责小禄子的时候,慕汐朝还满心的不高兴,这会自己倒是不手软,不由的笑道:“本殿就说吧,公公别小瞧了咱们二公子,爪子厉着呢。” 福海也跟在后面笑,禹璟瑶又吩咐道:“对了,送些银子去给,银票面额也不用太大,再送些银裸子去,就过年的时候赏人用的那种带花样的,这些多送些去,晋远侯来时都把银子给了慕汐晖,这几天打点下人肯定少不了,不能让汐朝失了面子。” 福海没想到禹璟瑶能为慕汐朝想的这么细致,刚开始的时候他还觉得禹璟瑶可能是一时兴起,再后来大约知道了禹璟瑶的计划,可现在看着怎么殿下是真上了心,不由得为难道:“殿下您……” 福海欲言又止,禹璟瑶自然知道何意,如实道:“我确实中意他,并没有把他当娈童。”福海是伺候他的老人,禹璟瑶也不想瞒他,又道:“公公放心,我心中自有成算。” 福海一听也就不再多言,禹璟瑶自小就是极有城府之人,必然心中早有成算,又想禹璟瑶难得有个喜欢的人,便道:“是,奴才这就去,想来公子也能感激殿下。” 禹璟瑶笑了下没接话,他这么做倒不是要慕汐朝感激他,只是心之所牵罢了…… 第二日一早,禹璟瑶去给太后请安,太后又因着先前之事安抚了禹璟瑶几句,话里话外的意思让他别再往心里去,皇帝如今的处境也难做等等。禹璟瑶心中了然,太后这些年一直和皇帝维持着表面的情分,这次庞家四子也参与其中,不过是被秘密处决了,而太后居然没有任何动静,还帮着皇帝说话,想来二者之间是达成了什么协议,禹璟瑶心里明白是一回事,可想着还是有点寒心。 禹璟瑶面上当然不会表露出来,直说懂得太后的苦心,太后听着果然笑的更慈和了,又赏赐不少好玩意给禹璟瑶。 太后哪里想到禹璟瑶重来一次,哪里是这么好糊弄的,禹璟瑶压下心中的厌倦又陪太后用了早膳、说了会话,才出了宫往敦恪长公主府去。 公主府内,敦恪长公主身穿身着一袭樱红的撒花纯面百褶裙,梳着凌云髻,头顶只斜插着一支金镶玉蜻蜓簪,一看就是家常的模样,见禹璟瑶来就笑道:“别拘礼了,快坐下,难为你大冷天还跑一趟。” “姑母说笑了,这才十月里,哪里算的上大冷天,”禹璟瑶褪去披风行一礼,落坐在敦恪长公主下首,“上次在宫中匆匆见了姑母一面,也没说的上几句话,今儿一来是给姑母请个安,二来姑母也知道侄儿在江州城呆了些日子,给姑母带了些特产,也不是什么多值钱的物件,不过是给姑母看个新鲜儿。”福海会意,立刻带着侍从把东西都呈上来。 敦恪长公主莞尔一笑:“你这孩子,就是懂事,哪里像你那些表兄弟,一天到晚也见不着人,也不知道瞎忙些什么。”说着便拿过东西细细看,她对这些东西倒是不多在意,在意的是禹璟瑶的心意,自然是越看越欢喜。 敦恪长公主育有三子,除了长子比禹璟瑶大两岁外,已经成了亲,其余两子都比禹璟瑶小上几岁,禹璟瑶噙着笑道:“表哥如今在工部当差,自然忙碌些,两位表弟又还小,正是玩闹的年纪,姑母也别总据着他们。” 敦恪长公主一听就捂唇笑了:“这话说的像你比他们长多少似得,你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也没如他们这般只顾着玩,就爱说些好听的话哄姑母开心。” 禹璟瑶自幼与敦恪长公主关系就亲近,两人就这么一来一往的聊着家常,禹璟瑶不时的讲些途中的趣闻,逗得敦恪长公主眉开眼笑,半晌敦恪长公主接过婢女奉上的茶抿了一口:“真是许久不曾这么高兴过了。” 禹璟瑶诧异:“姑母何故如此说?谁惹您不痛快了?” 敦恪长公主拿帕子压了压唇角,叹了口气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也知道你皇祖母和皇后关系一直不好,我回京后这些日子看在眼里心里也觉得不痛快。” 禹璟瑶面上露出担忧之色,敦恪长公主也知道这长辈的事他一个小辈也不好议论,就岔开话题道:“今儿特地到我这里跑一趟到底有什么事啊?” “还能有什么事?”禹璟瑶笑了笑道:“自然是来看姑母的。” 敦恪长公主挑眉道:“和姑母还有什么不能直说的?怕是为了那个晋远侯家的公子吧?”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姑母,确实有一事想求,”禹璟瑶起身坐到敦恪长公主身旁,“那孩子为了救侄儿受了好大的罪,侄儿心怀感念,一直想着怎么感谢才好,可他年纪太小,就是侄儿有心给他个好差事也有心无力,可若只赏赐些金银珠宝,侄儿又觉得太过于肤浅。” 敦恪长公主眼角一挑,看向禹璟瑶的眼神却有些意味深长,禹璟瑶当即明白为何,别的瞒的过去,可慕汐朝初来的那一段,即便后来想着法子掩盖了去,可以长公主的能力是如何也隐瞒不过去的,就直说道:“姑母,想来你也听说我和那孩子如何认识的,您是不知道,汐朝才十三,他那继母真是心思歹毒。” 敦恪长公主倒不是怀疑禹璟瑶和慕汐朝真有什么,她自认为了解禹璟瑶,也没听说禹璟瑶好男色的,只是她知道是一回事,可外人不知道啊,到时候要是被人翻出来,说出去不大好听,所以她并不愿意禹璟瑶和慕汐朝有什么牵扯,可偏偏慕汐朝又救了禹璟瑶一命…… 敦恪长公主思索了半响,是想了又想才道:“你想如何?你也说出来让姑母听听,看可行不可行。” 禹璟瑶一听就知道有戏,立马凑到敦恪长公主身边耳语,敦恪长公主闻言诧异:“他可比你小了好几岁啊!” 禹璟瑶含笑道:“姑母您就帮帮我呗,反正这又不是实差,但面上还是有荣耀的。” 敦恪长公主无奈道:“他就算救了你一命,也是他做臣子的应尽之责,你倒心善。” 禹璟瑶笑了笑:“姑母,您不知道,我看着那孩子就跟看到小时候的我一样,他过得还不如我,这是遇到的是我,要是遇到的是别人……” 元后去的时候禹璟瑶也不过五岁,当时敦恪长公主又随着驸马外任,没能好好照拂禹璟瑶,让年幼的禹璟瑶吃了不少苦,敦恪长公主一直心怀愧疚,这会一听就心疼了:“罢了罢了,明儿我就入宫去求你父皇,满意了吧。” 第32章 名正言顺 敦恪长公主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第二日一早就递了牌子进宫去给皇帝请安。皇帝对这位长姐感觉不错,这些年从来没给他添过麻烦,当年他继位的时候长公主和驸马帮了不少忙,之后又一直很低调,不管是刻意为之还是真心不想掺和,皇帝都还念着这位长姐的情。 敦恪长公主笑语盈盈,一上来就拉着皇帝寒暄诉家常,皇子最近心里烦的厉害,听着敦恪长公主的轻声细语倒是觉得心情好了不少,敦恪长公主见火候差不多了,就缓缓道明来意。 “伴读?”皇帝顿了一下,有些诧异的看着敦恪长公主:“听闻晋远侯之子今年不过才十三,哪里能给瑶儿当伴读?” 确实年龄是个问题,敦恪长公主心里也无奈,也不知道她这侄儿怎么想的,不过既然答应了,就要办的漂漂亮亮的。 敦恪长公主笑道:“陛下也知道瑶儿是个实心的孩子,别人救了他一命,虽说在咱们看来是为人臣子该做的,可瑶儿却不这么想,非说要好生感激一番,可又觉得赏赐些金银珠宝什么的太过于俗气。本来按照本宫说啊……直接请封世子之位得了,”敦恪长公主珉了口茶,看皇帝微蹙眉头,心中了然,话音一转,“瑶儿没答应,说这事要让父皇做主,哪里是他能随意议论的,您说这孩子懂事不懂事。” 敦恪长公主这以退为进实在妙,像慕汐朝这个年岁请封世子虽然小了点,倒也无不可,可如今正是敏感的时候,皇帝自然是不愿意的,世子之位和伴读比起来,那倒显得可有可无了。 可皇帝不免心有疑虑,禹璟瑶一回京他就召来柏仲,自然也知道这晋远侯之子慕汐朝的事,可这几天七七八八的事实在太多,他还没空料理,这会猛不丁的听到敦恪长公主说起,还真楞了一下。 皇帝复起这些世家自然不会希望他们与皇子多有牵扯,可皇帝在挑选这些世家的时候早就把这些世家都查了个透,为了掩饰真正所需要的,又从中挑了几个可有可无的,比如这晋远侯,可谁想棋差一招,禹璟瑶回来的途中偏偏歇在了上水行宫,是如此巧合还是刻意为之? 要真是刻意为之,那禹璟瑶小小年纪能算计到这一步,心机那是该有多深?可皇帝有心怀疑禹璟瑶想扶持晋远侯纳为己用,又也觉得不合常理。 那么关键在慕汐朝此人,敦恪长公主都能打听的事,皇帝自然不会不知道,可这点皇帝是和敦恪长公主想一块去了。就他对这个儿子的了解,自来行事谨慎,从不让人留下话柄,如今哪里会为了这么个人走上风口浪尖?他这嫡子自小就城府极深,有时候连他都猜不透。 皇帝沉吟不语,敦恪长公主也不免有些忐忑,只好再加一把火:“说来这小公子外祖家是当年的淑媛大长公主,也是咱们的姑母,陛下可还记得?当年陛下还是太子,有一年生辰时,淑媛大长公主所献的那一副御园□□图,那栩栩如生、宛若仙境的模样可让本宫至今都难忘啊。” 淑媛大长公主虽然是嫔妃所生,可却一直养在孝慧仁皇后膝下,又甚是得得宠,所以身份比之正儿八经的嫡出公主是一点都不差的。 再忆当年事,皇帝神色也略微怀念:“自然,淑媛大长公主是个慈和的人,以前的时候还常来宫中走到,那丹青更是堪称一绝,至今那御园□□图朕还收藏着呢。” “可不就是……”敦恪长公主用帕子按了暗眼角,“可惜姑母走得早……哎” 敦恪长公主自始至终都没多说什么,就是打的亲情牌,可这些年他这位皇姐还真难得求个什么,皇帝也不好落了她面子,倒不如顺势而行,他到想看看他这嫡子打的什么注意,他还没老呢,难道还能怕儿子不成?皇帝沉吟半响终究还是允了。 禹璟瑶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皇帝疑心他,可为了平衡之道,还必须宠着他,他这个要求又并不过分,再说把这么个人弄在他身边,又何尝不是留下一个活靶子呢? 这动静自然瞒不过太后,当日午后太后就把禹璟瑶召去问了问,禹璟瑶也没多说什么,只暗示晋远侯此人于他有用。 太后多年不管事,但前朝的事瞒不过她的耳目,联想到陆续抵达京城的世家们,心中也有了数,只最后说得空让慕汐朝来慈宁宫中请安罢了。 总的来说慕汐朝这事是过了明路,就等着一个合适的时机下旨,也不急着这一时半会,不过自从回宫两人就再未相见,禹璟瑶还真有些惦记,隔日趁着给敦个长公主请安道谢的机会就去了一趟在京中的晋远侯府。 禹璟瑶遇刺被慕汐朝救下的事,在禹璟瑶刻意的不声张下,除了宫里的人,外面倒是没多少人知道。是以来的时候也没多声张,只托人去送了个信,就是马车也选的不是多显眼的。 等马车到达晋远侯府时,慕汐朝早在正门口候着,福海掀起车帘,却没有伸手扶着,慕汐朝哪里不明白,立刻上前扶着禹璟瑶下车,那些跟着来迎接的奴才们也才真的见识到二少爷如今是多得二皇子的青睐,一时心里的算盘打的霹雳巴拉的响。 禹璟瑶捏了捏掌下的细胳膊,又见慕汐朝垂着头,越发显得下巴比以前还尖,顿时就沉了脸,可又不想再这大庭广众的给慕汐朝难堪,只好压着火气进了屋。 到了正厅禹璟瑶上座,慕汐朝立在他一旁,禹璟瑶打量了下四周,亦有几件可赏玩的物件,又摆上了迎时节的山茶花,凭添了几分清雅,倒还算不错,对上慕汐朝略显期待的双眼,禹璟瑶心里的火气倒是小了些,微颔首道:“倒是布置的不错。” 慕汐朝微微煽动了下卷翘的睫毛,又亲自奉上热茶给禹璟瑶:“还要先谢过殿下。”这自然是指的那几个从别苑跟过来的人,这天要不是他们帮衬着,慕汐朝做事也没那么便利。 慕汐朝立刻把那几个小厮和婆子召了进来,以小禄子为首向禹璟瑶请安,禹璟瑶点了点头,又扫过外面还候着的一众从江州城来的晋远侯家生子,禹璟瑶微微吹了吹茶,眯了眼问道:“本殿听闻之前公子动了气,想来是你们没伺候好。” 低沉磁性的嗓音带着些许漫不经心,可却让众人齐齐打了个寒颤。小禄子当即跪下请罪:“都是奴才之罪,还请殿下责罚。” 慕汐朝哪里能看不出来禹璟瑶是帮着他立威风,当即唱起了白脸:“殿下息怒,不过是几个家仆不听话,可是与小禄子他们没有半分关系,倒是没想到落到殿下耳里了,让殿下见笑了。” 禹璟瑶也没真想如何,毕竟这里是晋远侯府,他一个皇子把手伸到别人府里,说出去也不好听,可也不能轻易放过他们,总要让他们有个惧怕, 禹璟瑶目光扫到之处,那些下人头是低的越发低,只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才好,慕汐朝心里觉得好笑,又听禹璟瑶冷声道:“恩,你年岁小,不知道这些刁奴是不见棺材不见泪,若是太不像话直接发卖了也就是了。如今你父亲还没到,你要是没料理好,不是让人看晋远侯府笑话吗?本殿痴长你几岁,说来咱们又是亲戚,你叫本殿一声表哥也当得,本殿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表哥……慕汐朝颇有些无奈,看来殿下还真是拐着弯和自己扯上关系,他自然不会落禹璟瑶面子,恭敬道:“多谢殿下赐教,汐朝铭记在心。” 禹璟瑶见差不多了,也懒得浪费时间在这些人身上,对慕汐朝使了个脸色,慕汐朝会意:“殿下,说来府上还有几处可观赏的景致,殿下可否赏个脸一观?” 禹璟瑶来自然不是赏什么景致的,两人做了个样子随意逛了,慕汐朝就引着禹璟瑶进了一处布置好的暖阁,福海带着人反客为主,井然有序的把热茶、茶点摆上,又把暖阁周围看守的紧紧的,不让人靠近一步。 慕汐朝多日不见禹璟瑶,这一乍两人独处还有些局促,禹璟瑶似没发觉,拉过慕汐朝的双手抱在自己掌心:“怎么这么凉,刚刚就想说了,这几天你到底有没有好好用膳,怎么又瘦了。”虽说是责怪却透着一股关切。 “都有的,哪里瘦了,”这关切的话似打破了生疏,慕汐朝不禁勾起唇,“这些天江太医每日都到府中给臣换药,汤药也是一顿不落的喝,只是最近事物繁忙了些而已。” 禹璟瑶有些心疼:“你这伤理应就该静养,哪能像你这样一天到晚跑个不停。” “哪里这么娇气了,”慕汐朝摇了摇头道:“小禄子他们可是帮了不少忙,真是要多谢殿下。” “这是他们本分,不然要他们来摆花样子吗?”禹璟瑶不欲听这些,又引着慕汐朝说些别的,“和我详细说说,这些天都做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最初的时候那几个管事……”慕汐朝来了劲,颇有些得到求表扬的意味,坐在禹璟瑶身旁就低声说了这两天的事,即便这些他早就知晓,却任由慕汐朝絮絮叨叨,偶尔点了个头表示赞同,过了会慕汐朝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殿下是不是觉得臣太烦了……” “不会,你继续说,刚刚说道送礼,你有什么想法?” 禹璟瑶自然不会觉得烦,刚刚慕汐朝神采飞扬的模样让他觉得新鲜,隐约觉得慕汐朝就应该是这样,看着慕汐朝有些忐忑的看着他,但眼中还隐藏着一股信赖,禹璟瑶觉得心中像注入一汪清泉,说不出来的舒坦。 慕汐朝眼角上扬看向禹璟瑶,似乎在确定禹璟瑶是否真不觉得烦,抿了抿唇才道:“臣想着要不要给邻府送些礼,也算打了个招呼,可臣不懂京城这边的人情往来,怕弄错了失了礼数。” 禹璟瑶揉了揉慕汐朝的头,透着一股宠溺:“亏得你年纪轻轻还想到这些,你们府周围几户人家在京里也算排的上名头的,打好关系没坏处,也不用送多名贵的东西,无外乎就几样东西,再送些江州的特产什么的就行,倒也不需要太过名贵的东西,心意到了就成。” “多谢殿下教导,还有……”慕夕朝有些羞赧,“还有银子,解了臣的燃眉之急,不然真是要丢脸面了。” 晋远侯让他们来时把银票都给了慕汐晖,慕汐朝派人去了一趟武昌伯府,谁想武昌伯府推脱慕汐晖生了重病不能见人就软回了去,慕汐朝也不能明说去要银子,正想着动母亲留下的银子,谁想到禹璟瑶就差人送了银子来。 禹璟瑶惯会顺坡打滚,就凑到慕汐朝耳边低声道:“我可说过我比较喜欢实心的谢。” 温热的唇若有若无的碰到慕汐朝耳畔,惹的他忍不住想躲开,可被禹璟瑶一手揽着腰动惮不得,慕汐朝顿了顿,强忍住羞耻感就想亲在禹璟瑶脸颊上,却被拦住:“多大了?当本殿是小孩子一般好哄吗?” 这下慕汐朝可是脸直红到脖子根,又想起上一次双唇想贴的触感,哪怕只是一触即逝,还是让给他至今想起来羞涩不已,可禹璟瑶就一直这么含笑看着他,似乎不达目的不罢休,最后慕汐朝心一横,索性豁出去了,他也是堂堂七尺男儿,不能总被禹璟瑶看笑话!抬头凑近禹璟瑶微凉的薄唇,就把自己的唇贴了上去,可刚想离去就被禹璟瑶一把拥住加深了这个吻。 禹璟瑶这次是动了真格,他对做柳下惠可没兴趣,之前可是给了慕汐朝很久的适应时间,总这么惧怕也不是个事儿,总要过这一关不是? 慕汐朝刚开始还有些害怕,但是想到禹璟瑶最近为他所做的事,这一愣神就被禹璟瑶钻了空子,只能生生忍受着。禹璟瑶一直睁着眼观察着怀里的人每一个表情,见他如此有些心疼,一边轻柔的卷着那胆怯的小舌交缠,一边抬手轻轻的抚摸着慕汐朝的背脊,渐渐的慕汐朝放松了下来,虽然未有回应,但也没有抗拒,垂下的手也轻轻搭在禹璟瑶腰上,禹璟瑶眼中笑意毕现,让这个吻越加温柔缠绵…… 禹璟瑶的技巧实在好,渐渐一股陌生的麻酥感涌来,慕汐朝只觉得脑中混混沌沌,唇齿交缠间还带着禹璟瑶刚喝的茶的茶香味,奇怪的并不觉得讨厌,只觉得脸上烧的厉害,过了会禹璟瑶才放开他,又低头亲啄了一下,低笑道:“以后也这样可好?” 慕汐朝浑身无力瘫软在禹璟瑶怀里,微微喘着气,眼角也泛起了水润的红,根本不敢看禹璟瑶,听到耳边的话更是羞的不知道怎么才好。 在慕汐朝还犹然未觉间,两人之间的关系又近了一步,禹璟瑶心情大好,连带着神色也更加温和,禹璟瑶平时不常笑,即便是笑也是冷笑或者是假笑,慕汐朝不经意的抬头一瞥便看愣住了,他一直觉得禹璟瑶宛如皎月,高贵冰冷,可望不可即,可这刻禹璟瑶蓦然一笑,俊美如神邸,给他光明也给了他希望…… 第33章 慕府争端 三日后,晋远侯府众人刚抵达京城府邸,就被一朝圣旨打的措手不及,慕汐朝接过圣旨谢了恩,饶是他想了许久,也没想到禹璟瑶会给他谋伴读这么个差事,不过这对于他来说确实是个好事,不光以后和禹璟瑶在一块不需要遮遮掩掩,也让他在府中地位更上了一个台阶。 “侯爷真乃有福之人,”那传旨太监早先就被禹璟瑶打点过,笑盈盈的道喜,让后面的小太监把赏赐都拿了进来,皆是上好的物件,又特地对慕汐朝笑道:“陛下特地赏赐了上好的金疮药,又吩咐了公子不必再奔波去宫中谢恩了,好生休息这才是,咱家也在这里望公子早日康复。” “多谢陛下隆恩!”慕汐朝连忙对天拱手,又对着传旨太监道谢:“真是有劳公公了,多谢公公的好意。” 这一言一行尽显世家子弟的风范,那传旨公公眼露一丝赞赏,这般年纪便处事得当、荣辱不惊,怪不得二殿下青睐有加,如此心中又是一番成算至此不提。 晋远侯才到京城,路上的时候听闻二皇子遇刺,可是吓得六神无主,连忙加快了行程才在今日抵达,还没喝口茶歇息问下具体情况,又赶紧换上朝服忙着接旨,这会连忙压住心中满心疑惑吩咐人打赏,又请着几位公公去花厅喝茶,那公公掂量下就收入袖中,却是婉拒晋远侯的好意,直说要赶紧回宫复命。晋远侯也不强留,又客气了几句,就让下人好生把人送走。 这一番忙碌下来,下人们又齐齐上前来贺喜,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晋远侯府要变天了,二少爷才是他们应该巴结的对象,个人心中盘算的、羡慕的、观望的,这些都先不提,皆换上一副喜庆模样前来说恭贺的话,一时也是热闹非凡,喜意颇浓。 被下人们恭维着,晋远侯是喜不自胜,甭管这事多出乎意料,都是为晋远侯府争光,更是让晋远侯在京中打开了局面,又有哪个世家一到京内就又是圣旨又是赏赐的? 晋远侯自持身份,面上装作一副平和模样,可总不自觉扬起的眉头却是掩盖不了的,再看向气定神闲的二儿子,原本还觉得雌雄莫辩的相貌少了男儿气概,如今却是越看越是满意,甚至还带上了一些自得。 可惜他这目光太过直白,慕汐朝只觉得心中发毛,又看向李氏一副要吃了他的模样,还有好话已经说了一筐又一筐、却至今没等到赏钱的下人们,这幅画面怎么看都觉得有些诡异。 其实按理来说这内宅打点之事,应该是李氏来主持,可李氏只恨的牙痒,她的儿子如今还不明情况,而慕汐朝却是翻了身,她哪还有这心情料理这事,饶是李氏装贤良这么多年,这会也是装不下去了,场面就这么冷住了。 “这是天大的好事,赏!” 老夫人突然出声,李氏才惊觉,赶紧压下心中的妒意,面上也带着笑,吩咐身边的大丫鬟去打点,只是这心里实在不痛快,怎么看都觉得这笑有些扭曲。 老夫人看在眼里,不禁皱起眉头,虽说平日里想着媳妇,可她还没有老糊涂,这段时间李氏的所作所为都让她心有不快,诚然她并不喜欢慕汐朝的生母,可万万没有迫害慕氏子孙的意思,但到底是娘家侄女,又生了他最为喜爱的孙子,这才帮着遮丑。 可如今再看李氏,在江州城那种小地方还不觉得,可到了京城这地界,就越发觉得李氏有些小家子气。 老夫人毕竟是世家里出来的嫡女,这点就是和李氏这种庶女的教育是完全不同的,她们没出阁之前一切都是为了娘家的荣誉,出阁以后一切都是为了婆家的脸面,就像刚刚哪怕是心里再不痛快,也绝对不能表现在脸上。 老夫人想定心中直叹息,只盼望着这些时日好好提点下李氏,万不可再闹出刚刚那样的笑话,又招手让慕汐朝过来,细细看了看:“好孩子,到底哪伤哪里了,怎么刚刚都不说,还想瞒不过去不成?” 慕汐朝扶着老夫人坐下恭敬道:“孙儿已经快好了,就这点小伤,没得让祖母跟着后面担忧。” “祖母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老夫人拍了拍慕汐朝的手,又慈和道,“回头让你父亲请太医再来瞧瞧才是,不能仗着年岁小就不当回事。” “你祖母的话不错,瞧着又比在江州那会清瘦了。”晋远侯连忙接话,“难为你这孩子带着伤,还料理家事,回头可该好好养养。” 慕汐朝难得被这么和颜悦色对待,心中只觉得好笑,又瞅见李氏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只叹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啊…… 寒暄过后,晋远侯就迫不及待提出心中疑惑:“汐朝,这一路到底发生了什么,为父在途中只听了个大概,具体如何和为父好生讲讲。” 这话一落,就连李氏都拿眼看向慕汐朝,慕汐朝不为所动,神情自若,缓缓道明经过缘由,前头没什么好讲的,重点就在这遇刺前后,能说的事都说了个大概出来,又解释慕汐晖进了京就去了武昌伯府。 李氏心中一突,这晋远侯都到了,他一个做儿子的不去迎接也就算了,怎么还住到外祖家去了,没得白白落下一个不孝的名声。 果然晋远侯一听就皱眉:“你大哥怎么还在武昌伯府?” “大哥……”慕汐朝面露为难,顿了顿道:“儿子之前差人去武昌伯府走了好几趟,可武昌伯府人说大哥受了惊吓,如今还病着,贸然移动只怕是不大妥当。” “什么!你给我说清楚,你大哥到底如何了?”李氏惊叫出声,当时她就不同意慕汐晖跟着一块去,可又拗不过晋远侯。如今倒好,这走得时候好好的,到的时候就一病不起了,可不都是慕汐朝惹的吗!对着慕汐朝就红了眼:“二少爷,你到说说,你大哥怎么好好的就病了!你大哥身子骨可比你好!” 这话什么意思?感情他才应该病了不成?慕汐朝当即冷声回道:“母亲这话说的汐朝好生惶恐。” “成什么样子,就大呼小叫的,没得说我们侯府没规矩!”晋远侯是对李氏没好脸色,不过又碍着老夫人的面子,只好耐着性子道,“汐晖病了和汐朝有什么关系?再说汐朝还伤着呢!” “老爷!可二少爷可好好的在您跟前站着呢!您怎么能如此偏心,晖儿……” “混账!”李氏还欲再说什么,就被老夫人厉色呵斥住:“给我住嘴,有这么和自己爷们说话的吗!”老夫人揉揉眉心,到底年纪了大了,现在再被李氏这么一吵闹,只觉得头疼,强打起精神对着身边的慕汐朝问道:“好孩子,别听你母亲胡言乱语,和祖母说说,你大哥到底如何了?” 李氏对这个姑母兼婆婆还是惧怕的,只得默默拿着手帕抹眼泪,老夫人握着拐杖的人用力在地上敲了敲,才让李氏消停了下来。 慕汐朝只当没看见,“祖母严重了,孙儿明白的,母亲也是太过紧张大哥罢了。” 接过嬷嬷奉上的热水递上,这才解释道:“大哥那里应当也不是什么大事,南北气候差异大,一路又舟车劳顿,偏的瞧又遇上那祸事,不免受了些惊吓,”慕汐朝顿了顿又道,“原本前几日我就想接着大哥回来,可转念一想那会府上还没收拾好,又乱糟糟的,没得让大哥跟着受累,便打算着这几天安顿好了再接大哥回来,可没想到祖母和父亲来的这样早。” “回头差人去问问,要是不那么严重就吩咐人接过来养着,总在外祖家住着也不好,”慕汐朝这解释合情合理,老夫人稍微安心了些,想着武昌伯府毕竟是她与李氏的娘家,总不会被亏待,又对晋远侯嘱咐道,“如今咱们又回了京,也该选个时日上门拜访一下才是,不能失了礼数。” 虽说晋远侯的爵位比武昌伯高,可毕竟高出一辈分,而如今武昌伯府在京中的地位可比晋远侯府好上太多,晋远侯上门拜访也说的过去,正好他也想着去探一探京中情况,便顺势应了,只是想起慕汐晖,又看向正在陪着老夫人说话的慕汐朝,两相一对比,就对慕汐晖有些不满了,可到底是宠了十来年的长子,这想法也不过一瞬即逝。 “侯爷!”李氏见所有人目光又都转到慕汐朝身上,也知再多说也无益,而且刚刚也不免惹怒了老夫人,暗怪自己太过大意,连忙悄悄收拾了下心绪,声音也变得温婉悠转,“妾身也许久不曾见父亲,不若侯爷去的时候也带上妾身吧。” “到时候再说吧。”老夫人还在,晋远侯虽不耐也只得先含糊过去,怕李氏还要纠缠,便侧头对慕汐朝关心道,“看你脸色还不大好,为父吩咐人去请太医,落下病根子就不好了。” “有劳父亲了。”慕汐朝起身行礼,晋远侯越来越觉得慕汐朝懂规矩,也没仗着做了二皇子伴读就飞扬跋扈起来,连带因李氏而郁闷的心情也不翼而飞,当即对外吩咐着去请太医。 小禄子一直在外面当候着,这些天府里人也知道有这么位人在,谁也不敢惹。听到吩咐就走进道:“侯爷莫急,殿下一直吩咐着江太医每日来给公子换药把脉,瞧着时辰也该到了。” “这是?”晋远侯瞧着眼熟,可一时又没想起来,便听慕汐朝道来缘由,居然是殿下赏的人? 这一说晋远侯也想起来了,不过因着小禄子如今穿着的是小厮的服饰才一下子没认出来,晋远侯楞了一下,就见慕汐朝对着小禄子挥了挥手,小禄子就恭敬退下,如伺候二皇子一般,这就值得深思了。 因着小禄子的出现,堂内气氛一下有些诡异,可慕汐朝此举就是要晋远侯心中有个忌惮,眼见效果达到,就挽着老夫人轻声道:“祖母,一路也劳累了,孙儿听府内的老人说,祖母以前一直都住着荣栖堂内,孙儿已经给收拾出来了,祖母先去歇着?” “不错,母亲快去歇着吧,这些事有儿子呢,”晋远侯也先放下心中的探究跟着后面劝道。 “汐朝有心了。”老夫人虽狐疑,但也不好过问,又看了看还在凝神的李氏,也不欲叫她来伺候了,慕汐朝倒是原本想陪着老夫人前去的,老夫人却摆摆手推却了,只让丫鬟婆子搀扶着走了。 老夫人走后堂内只剩下慕汐朝他们三人,晋远侯虽然有心再问慕汐朝一些事,可想着小禄子还在外面,也不大方便,便让慕汐朝先回去休息。 慕汐朝顿了下却没走,晋远侯好奇道:“怎么了?还有事?” 慕汐朝点头,看了看李氏又看了看晋远侯才犹豫道:“孩儿如今已经十三了,恐怕再住内院就有点不方便了,是以……” “也是,到底你妹妹们也都大了,”这不是什么大事,又想着以后慕汐朝要去宫里当差,内院落锁早,还是住在外院方便些,索性道:“你在外院寻个自己喜欢的地方和你母亲说,让收拾出来住就是了,有什么差的就说,别委屈了自己。” “那怎么行!” 李氏这一嗓子几乎是破了音,晋远侯皱了皱眉头,他如今本就对李氏不喜,再加上临走之前,江州城知州特地送了两个貌美小妾给他,两厢一对比,李氏便是保养的再好,比之二八年华的少女那就差的多了。 李氏也惊觉自己失态,勉强笑了笑:“侯爷这不大好吧,二少爷还小呢,要是去了外院也没个人照应……” 其实世家子弟到了年岁都该住到外院,像慕汐朝这样的年岁都已经算晚了,可李氏心中却是不乐意,到了外院她再想插手慕夕朝院子里的事情就难办了,如今又莫名多了一个二皇子的人在府中,可李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晋远侯打断:“都十三了还小什么,当年我七岁就住到外院去了,不也过得好好的,再说府里下人养着做什么用的?连主子也伺候不好早些发卖了重新买就是!” 李氏没想到晋远侯会在小辈面前这么不给自己脸面,当即涨红了脸,慕汐朝可不想掺和他们之间的事情,他的目的还没有完全达到呢,就出来打圆场,“父亲莫急,母亲也是舍不得儿子才会如此的。” “好孩子,还是你明白事理,”晋远侯对着慕汐朝自然不会发脾气,口气也放软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今儿是来不及了,明儿一早让人收拾出来,你选个日子住进去就是。” “多谢父亲,”慕汐朝又有些欲言又止,晋远侯如今对着慕汐朝是十分的好脾气,又温和问道,“还有什么事?别拘束,说给为父听听。” “儿子听闻父亲幼年都是住在宁远堂内,”慕汐朝小心翼翼的望着晋远侯,眼中却满是憧憬渴望,“儿子一直以父亲为目标,想跟着父亲后面学习,而宁远堂离父亲住的地方是最为相近的,所以可不可以住在宁远堂内?” 被儿子崇拜恐怕是天下做父亲最为得意的事情,晋远侯也不例外,心里犹然升起一股莫名的虚荣,大手一挥便答应了:“行,就住那,那地方倒是不错。” 这事就被晋远侯一戳定音了,父子两人都很是满意,可李氏垂在袖中的手哆嗦了下,刚想反驳,对上晋远侯厉色的眼神,却是张不开嘴…… 这宁远堂也不光光是一个院子了,那是世代晋远侯世子所居之地,慕汐朝要是住进去了,府中人该如何看?她的晖儿又该如何是好?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李氏越想越心惊,就在不知不觉间,慕汐朝已经到了她动不了的地步了! 慕汐朝把李氏这惊慌失措的样子看在眼里,只觉得讽刺,要说这靠山还是李氏亲自帮他找的呢!可到底做人在做天在看,李氏算计到最后把自己算计进去了! 第34章 君心难测 圣旨上虽说让慕汐朝养好了伤再进宫,可他不欲惹闲话,第二日一早就进宫谢恩。 恰好皇帝刚下朝,禹璟瑶去了乾清宫请安,他前脚刚到,太监就来报说是晋远侯之子求见。 皇帝看了一眼神色不动的禹璟瑶,笑道:“可赶巧,瑶儿的那小伴读就来了,朕都要怀疑瑶儿是故意的呢。” 皇帝对慕汐朝还真有些好奇,这么多年还从没人让他这儿子这么费心思。 禹璟瑶勾了勾唇:“儿臣可是特地来父皇这里蹭早膳的,哪里想到他要来。” “哈哈哈……”皇帝忍不住大笑,“你这孩子,昭安殿内还能少了你吃食,惯会哄朕高兴。”又吩咐太监引慕汐朝进来。 慕汐朝今日穿的一身黛蓝刻丝锦袍,额前的碎发全部挽了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显得很是清爽精神。全身没有过多的装饰,只同色的腰带上挂一枚皇帝赏赐的碧色玉佩,既不太过朴素,又不失庄重,衬得粉雕玉琢的小脸的更为精致,皇帝一眼掠过去打量了一番,不得不说慕汐朝确实是个美人,倒真让他有些怀疑禹璟瑶是存了别的心思。 慕汐朝没想到禹璟瑶也在这里,楞神不过一瞬,就立刻跪下行全礼,起身后又给禹璟瑶请安,这一套礼行下来不见一丝错处,一点也不像小地方长大的。 慕汐朝就垂首站在龙案前,皇帝不免赞誉两句:“不愧是将门之子,真有乃祖父之风!” 禹璟瑶听得这话眼里就露出了笑意,当时他气急了骂慕汐朝可不说的这话?果然慕汐朝和他想到一块去了,对上禹璟瑶戏谑的眼神不禁有些尴尬,未免御前失仪,连忙垂下眸子。 皇帝将两人的神色看在眼里,越来越狐疑,面上却不动声色,“想来你们对着朕也拘束,瑶儿就带着你的小伴读回去吧。” 禹璟瑶笑着应下了,又打趣道:“那儿臣明儿再来蹭饭就是,父皇可不能忘了。” 皇帝哭笑不得,又笑骂了两句,禹璟瑶才带着慕汐朝退下了。 望着两人一起离去的背影,皇帝的笑容隐去,修长的手指摸搓着翠玉扳指深吟,半响换来元庆吩咐道:“让柏仲来一趟。” 昭安殿在乾清宫东边并不算多远,禹璟也没让人抬步辇来,就领着慕汐朝慢悠悠的走回去,一路上的宫人见到都避开垂首行礼,就是一些大臣见到禹璟瑶也前来问候请安,慕汐朝到了这皇城,才真正体会到禹璟瑶身为嫡皇子的尊贵。 莫约半刻就到了昭安殿,慕汐朝之前被太监引着进宫,就是到了乾清宫内也不敢乱看的,到了禹璟瑶的地方,才敢稍微打量下。 这一看慕汐朝就暗暗心惊,昭安殿内富丽堂皇,甚至可以说很是奢靡,各种稀罕的古玩物件就这么随意的摆在外面,就这桌案上的红珊瑚摆件刚刚分明在乾清宫也见过…… 迎上来的宫女帮着禹璟瑶脱去披风,禹璟瑶牵起他的手走进暖阁内,福海奉上热茶和一些慕汐朝平日里爱吃的点心,便带着人都下去。 禹璟瑶身上还穿着大衣裳觉得不舒坦,又不欲再叫人进来,就自己解开扣子,可衣裳结构繁琐,一人换着也有些费尽,慕汐朝顿了下,就起身帮着禹璟瑶,细白纤细的手刚解开玉带,顺势就被抱了个满怀。 “真是贤惠。” 慕汐朝微微挣扎了下:“殿下,别闹了。” “谁闹你了,”禹璟瑶低头亲了亲他额头,“这回好了,高兴不高兴,可以时常和我呆在一块了。” 这话问的慕汐朝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虽然怕禹璟瑶,但是不可否认和禹璟瑶在一块还挺轻松的,虽然偶尔禹璟瑶就向现在这样,但内心深处他并不讨厌,因为这些亲吻拥抱都并不带欲.念,反而透着一股宠溺,让他不自觉沉溺。 慕汐朝慢慢的把头埋在结实的胸膛,闷声道:“高兴……” 禹璟瑶的手臂不禁收紧,两人都没在说话,静静的享受着这一刻的安宁。 “殿下,臣什么时候再进宫?”慕汐朝在宫里也不能多呆,没过一会慕汐朝就仰着头问道。 “最近宫里事多,你也别急,先把身子养好,”禹璟瑶拍了拍慕汐朝的头,就放开了他,继续手上动作,又努了努嘴道:“去那边柜子里给我拿件家常衣服来。” 慕汐朝顺着放向走去打开柜子,清一色的暗色衣裳,刚想随意拿一件,就看见压在柜子下面的月白色一角,又听那边禹璟瑶催促,鬼使神差的就拿出那件衣裳。 禹璟瑶一看就笑了:“怎么拿的这件?” 慕汐朝不自在的咳嗽一声:“挺好看的……” 禹璟瑶一笑也不点破,就换上了这件月白色常服,慕汐朝歪头看了看,果然禹璟瑶穿浅色衣服也很好看,让他不禁回想到之前在上水行宫时禹璟瑶就穿过一次…… “怎么了?发什么楞?” “啊?没……”慕汐朝挥去脑子乱七八糟的思绪,提到正事上:“今天臣父亲去赴任了。” 禹璟瑶挑眉,瞥到慕汐朝微泛红的耳朵上,再看自己的衣裳,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不过也没点破,“恩,莫约也不是什么实差,你父亲要是个明白人那还没什么,要反之……心里肯定不痛快,你躲远点,别白受气。” “父亲现在哪会给我气受?”慕汐朝笑的有些讽刺,想起之前进宫的时候晋远侯那温和的吓人的脸,还真是觉得倒胃口。 这点他还真和慕汐朝感动深受,不过他都和皇帝装了好些年了,面对蔫儿了的慕汐朝还安慰道:“他装你也装,又没什么大不了的,要是难受了就和我说就是。” 慕汐朝眨了眨眼,突然觉得自己挺幼稚的,一笑道:“殿下别放心上,是臣想岔了。”确实如禹璟瑶所言,没什么大不了的…… 禹璟瑶摸不准他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假装出来的,毕竟他觉得慕汐朝还小,莫约是对父亲的关爱还是有些渴望的,“其实说不准是你父亲看到你的好了,觉得以前对你太差了。” “噗嗤”慕汐朝忍不住笑出声了,就是有些忧伤也被禹璟瑶的”胡说八道”给冲散了,“殿下您当臣是小孩儿吗?” 禹璟瑶倒没觉得丢面子,只是瞧他那得意的样子,忍不住想欺负下:“行,那我们来做点大人们做的事情?” 慕汐朝跟被踩了尾巴的小猫一样,连忙警惕起来:“殿下,臣口不择言,您别和臣一般见识。” “出息!”禹璟瑶笑骂一声,也没再为难他,转而问道:“你继母没如何你吧?” 慕汐朝摇头,把自己住外院的事情告诉禹璟瑶,又道:“父亲新纳了两个姨娘,慕汐晖还在武昌伯府,这几日她哪里功夫惦记我?” “那还需小心些。”禹璟瑶又叮嘱道,“慕汐晖总要回来的,除非弄死,不然也拖不了多久。” 拖不了多久?慕汐朝诧异:“殿下您给慕汐晖下药了?” “什么下药啊……说的这么难听,”禹璟瑶漫不经心道,“让他吃些苦头罢了,不过从前天开始就已经停了,最迟不过七日就可康复。” 慕汐朝楞楞的看着禹璟瑶,半响才道:“谢谢殿下……” 禹璟瑶好笑的揉了头他的头,没在说什么。因着慕汐朝不能在宫中久呆,两人又聊了几句,禹璟瑶就让人将他送出了宫。 隔日冬至,宫中事多,禹璟瑶作为嫡皇子自然也不得空,早些就差人去晋远侯府打了招呼,又赏赐了些珍贵的药材,让慕汐朝安心调理身子。 冬至在大禹朝是件很重要的事,有天子出郊迎冬之礼,并有赐群臣冬衣、矜恤孤寡之制。然而前不久二皇子遇刺之事,而遇刺地点又离祭祀的地方非常之近,群臣纷纷上折子今年的祭祀就在宫中举行,皇帝也不欲在这个节骨眼上再生事端,就顺势应了,可偏偏也不知道怎么的就传出流言:那些刺客怎么偏偏选的地方那么巧的,莫不是冲着陛下去的才是? 这话乍一听很没道理,刺客又不是傻的,连日子都挑错了不成?可细想想也不是没有可能,又有言道,说不得那刺客就是提前去勘察地形的,谁想二皇子倒霉恰巧碰上了呢? 一时朝野议论纷纷,而吏部尚书庞临听得是越来越心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有人在刻意散播流言、动摇人心。可这说的人多了,听到皇帝耳里难保皇帝没这个想法,特别是自古为帝者疑心皆重。 庞临所想不无道理,皇帝本就对庞家不满,难免就起了疑心,只是皇帝面上虽然没表露出来,但对继后和三皇子禹景瑜最近就略显生疏些了,禹景瑜来请安也说几句就让人退下,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 禹景瑜被冷遇了几次,也察觉出不对劲了,继后有些事情不同他说,可他又不是个蠢得,这些天明里暗里听到不少风声,庞家的小舅舅就这么突然死了,而原本有意同他结交的朝臣又渐渐疏远起来,禹景瑜并不曾去问继后,而是转而去了庞府。 庞临对禹景瑜的看法不同于继后,认为皇子就该历练,只有经历过事才能成大器,这些事里里外外都说了个遍,让禹景瑜自己想去,末了只吩咐他当什么都不知道,以前如何以后还如何。 禹景瑜对庞临这个外公还是很敬畏,听完后虽面露不愉,但片刻后就恢复了情绪,只坐了片刻便心事重重的回了宫。 待禹景瑜走后,庞临满脸怒容,狠狠一掌拍在书案上,已经下垂的眼睑中透出一股阴狠:“都是你妹妹干出来的蠢事!” 下首站着的是庞临长子庞丰,闻言皱了皱眉头:“父亲,如今多说无益,还是想着怎么把流言给掩盖过去吧,据说陛下已经好些天不曾再去皇后宫内了。” “我焉能不知?”庞临摆摆手,没想到风光了大半辈子,如今棋差一招,“当初我就不同意这事,没想到你妹妹暗自行动,还被杨嫔给算计了,活活赔进去小四。”想起幼子,庞临心痛不已,即便不成器,反正家大业大养着也就罢了,哪想到…… 庞丰也叹息:“哪里想到杨嫔留了这一手,偏偏让她那哥哥去蛊惑小四,偏偏小四是最没个心机的。” 人生最痛不过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是自己亲手送的,庞临心再狠也止不住的疼,更是把这笔账都算到禹璟瑶头上去了,“这事二皇子后面必然捣鬼,皇后和三皇子倒了还不是他最得利!” “可即便是,我们如今也不能轻举妄动啊父亲。” 这道理庞临如何不知,脑中又筹算起来,“听说晋远侯府的那小子做了二皇子的伴读?” “是有这么个事情,前几天刚下的圣旨。”庞丰面露疑惑,“父亲难不成想从他入手?这如今这节骨眼太过敏感,怕是……” 庞临并不曾接话,许久才叹息道:“哎……君心难测啊……” 第35章 家有小孩 这几日一直飘雪,皇城披上了一层耀眼的银妆,昭安殿暖阁内温暖如春,熏笼里放上上好的香饼子,那味儿似有似无的袭来,幽香而怡人。 “殿下,公子来了。” 禹璟瑶放下茶盏,抬眸便看见身披狐裘大氅的慕汐朝,整张小脸埋在雪白的狐毛中,只露出一双撩人的剪瞳,显得更加稚气可爱。 福海伺候着慕汐朝褪下大氅,慕汐朝立刻行礼,被禹璟瑶扶起来,“可冷?刚刚看着外面还飘着雪。” “不冷的。”慕汐朝没想到再次进宫已经是半个月后,“殿下亲自派公公来接,坐的又是软轿,都没走几步路,哪能冷着。” 禹璟瑶拉过他的手捏了捏,才信他没有糊弄自己,揽着人就坐到贵妃榻上,一笑道:“胳膊可还疼?昨儿听说江太医说你手臂上已经结疤了。” 从一进来禹璟瑶就各种关怀,慕汐朝心中一暖,连带着因为李氏又瞎折腾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就这点小伤,殿下让江太医天天往府上跑,臣都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哪里是什么小伤?”禹璟瑶不赞同的摇摇头,“这年纪轻轻的带着伤,现在不注意保养着,以后年岁大了可要吃苦头的。” 禹璟瑶到底不放心,又吩咐福海再送进来两个炭盆子,让慕汐朝褪下外面的大衣裳,卷起里衣的袖子来查看,果然伤口处已经结起移到寸许上粉色的伤疤,可禹璟瑶的心却丝丝的疼,忍不住凑上前轻轻的吻了一下。 如羽毛般轻轻的触碰,却让慕汐朝心中巨浪滔天,只觉得那处火烧了一般,忍不住想抽回手臂,却被禹璟瑶抓着不放,禹璟瑶抬头双眸直视慕汐朝,说不出的认真还带着些许愧疚:“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受伤了。” “殿下……”慕汐朝呐呐不知作何反应,他何曾……何曾被人这么在意过……心里的某一处像要溢出来一样…… 慕汐朝有些无措,连忙移开视线岔开话题道:“殿下时候不早了,让臣收拾收拾吧。” 禹璟瑶失笑:“恩,是我不好,险些误了时辰。”说罢便帮慕汐朝把衣裳都整理好,又笑道,“还有些时候,陪我去用早膳吧。” “殿下还没用膳?” 福海进来请两位主子移步,听到这句就笑道:“嗨……殿下估摸着您起的早,就是用些早膳进宫这路上折腾一番也不顶事,这不就……” 福海还想说下去,就被禹璟瑶一个眼神止住,福海连忙赔笑道:“奴才这年纪大了,也越来越啰嗦了,公子别见怪。” 禹璟瑶揽着慕汐朝绕过屏风坐在八仙桌前,宫女们井然有序的把一个个精致的小碟子摆上,都还冒着热气,一看就非常有食欲,慕汐朝看了一眼禹璟瑶,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殿下应该早些用膳的,不然对身子不好。” “别听福海瞎说,我最近不上朝,起的也晚。”禹璟瑶拣了一个小巧的包子放在慕汐朝面前的碟子里,“快吃,这些要趁热吃才好。” 本来禹璟瑶歇了这几日该去上朝了,可如今朝中不太平,复起的世家又都陆续抵达京中,他懒得去凑热闹,便找借口多歇两日,皇帝这个时候也不愿禹璟瑶去掺和,自然就应了。 慕汐朝早上赶得及,这会还真饿了,禹璟瑶见他喜欢又拣了一个,又帮他盛上小米粥,慕汐朝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禹璟瑶光顾着他了,自己还一口没吃,咽下口中的食物连忙道:“殿下也用啊,臣自己可以的。” 禹璟瑶笑了下,拣起慕汐朝刚刚帮他拣的小包子也吃了,两人你来我往,萦绕出点点温馨平和,好像又回到了当初在上水行宫的时候…… 用完膳后没多久太傅就来了。 太傅姓梁名博伦,莫约五十出头的年岁,面容慈和,通身流露出一股儒雅之气,禹璟瑶为之引见,“老师可又多了一名学生了。” 禹璟瑶的伴读并非慕汐朝一人,不过其他几位今天并没有被召来,而梁博伦是禹璟瑶的太傅,内里也是心腹谋臣,早前的时候禹璟瑶就和梁博伦打过招呼,如今见禹璟瑶这么郑重介绍这位少年,心中便有了成算,抚了抚胡须笑道:“那几个小子皮实的很,难得来了个乖巧的学生。” “老师说笑了,以后还劳烦老师多费些心。”禹璟瑶轻轻拍了拍慕汐朝的后背,慕汐朝当即明白过来,福海也拿出锦缎软垫和茶盏,慕汐朝跪下恭敬的奉上,又行拜师礼。 禹璟瑶之前就思索着给慕汐朝找个老师,第一是再有个依仗,第二便是从之前了解中看来,慕汐朝以前没有明师指导,没法子只好死记硬背,这学问上确实差了点,他倒不曾想慕汐朝要多学富五车,可也不能说出去让人笑话不是? 不过这点他倒不曾多担心,慕汐朝本就聪慧又肯用功,再加上如今还年幼,正是最好的年纪,好好指导一番必然不会比他人差。 这一想禹璟瑶就想着引见给梁博伦,这梁博伦虽是翰林出生,但身上没有书生的穷酸之气,言谈之间又透着一股博学风趣,性子相对而言也最为温和,虽然在众多太傅中不是最为出彩和最有名气的一个,但也是有名的书香世家,在京中也不是轻易谁能动得了的,所以慕汐朝拜他为师是最为妥当。 慕汐朝虽有些意外但心里却是极为高兴的,一双剪瞳亮晶晶的望着禹璟瑶,他知道拜师这事不容易,禹璟瑶肯定废了不少心思。 禹璟瑶看在眼里很是满足,三人又说笑了几句,禹璟瑶就道开始授课吧,其余两人自然没有不听的理儿,三人便去了昭安殿内的书房。 皇子平日授课本来都该去上书房,但这点只适用于年幼的皇子启蒙,一般到了禹璟瑶这个年纪也开始上朝听政了,是以平日的课程都是太傅听从皇子传召直接来皇子宫中,当然要是愿意去上书房也无不可,前些时日禹璟瑶便是在上书房内的。不过要是去上书房难免再遇上其他皇子,如今因着慕汐朝,禹璟瑶怕生出事端,便干脆直接召太傅来自己宫中。 今日虽说是给禹璟瑶授课,但禹璟瑶已经学过一次,梁博伦大约问了几句,禹璟瑶能都能自如的回答出来,梁博伦也就不再过问,转而了解起慕汐朝来。 慕汐朝一张小桌落坐在禹璟瑶身旁,禹璟瑶向他投来一鼓励的眼神就自顾自的看起书来。 梁博伦对上慕汐朝略带忐忑有欣喜的眼神颇为受用,世家嫡子大多极为傲据,就是禹璟瑶的其他几位伴读也没这么恭谦的,不由得也上了几份心,再一了解下来果然如殿下所言底子打的不大好,不过只要肯用心,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梁博伦并没有多讲些什么,只是拿过慕汐朝以往读过的书逐一提问,要是慕汐朝会的就翻过,要是不理解的就细细讲解,还用典故更加深层的理解,一堂课下来让慕汐朝受益颇深。 时间一晃两个时辰便过了,梁博伦布置了作业便告退,禹璟瑶携带着慕汐朝起身相送,又让福海亲自送到宫门口才罢。 “别看了,已经两个时辰了,再多也无益。”禹璟瑶回头见慕汐朝又凑到他的小书桌前看,便帮他合上书,揉了头他头道:“知道你高兴,但又不是让你考状元,别太难为自己。” 慕汐朝虽意犹未尽,也禹璟瑶的话还是要听的,把那些书都小心的抚平又一一整理好,禹璟瑶看的颇有趣:“就真这么高兴?” “恩,多谢殿下,殿下一定废了不少心吧,”慕汐朝想起小时候不禁带着怀念,又有一丝苦涩,“殿下您不知道,小时候臣就很羡慕慕汐晖可以跟着明师后面学习,后来李氏又辗转让慕汐晖去了君山书院读书,可臣只能躲在屋子里自己看,有些自己又看不懂,就只能死记硬背下来。” 禹璟瑶听得颇为心疼,“现在好了,你的老师可是皇子太傅,可不比什么君山书院好?他该羡慕你才是。” 慕汐晖的心思从来都不在学问上,就是羡慕也只会是羡慕这份荣耀而已,可慕汐朝心里还是有些小小得意的,用力的点了点头,这小模样让禹璟瑶越来越喜欢,揽着慕汐朝纤细的腰肢在怀里就要凑上去亲吻。 “殿下,梁太傅已经回去了。”福海隔着屏风回禀道。 慕汐朝惊了一下,红着脸就要挣开,被禹璟瑶扣在怀里,对外应了一声又衔住那粉唇轻轻吮吸啃咬,慕汐朝知道外面有人在,又不敢过分挣扎,可总留心着外面动静,被禹璟瑶发现不专心惩罚性的轻咬了一下,一股麻酥感直上心头,泄出细碎的呻.吟声…… 屏风外的福海原来还打算说武昌伯府传来的消息的,听到这声立马打住,暗骂自己差点误了事,笑了笑就领着殿内的宫女们都退下了。 屏风内,慕汐朝靠着禹璟瑶轻喘,禹璟瑶忍不住笑道:“你想憋死不成,也记得换气啊。” 慕汐朝满脸通红,忍不住瞪了一眼禹璟瑶,只是这眸光潋滟,犹带雾气,更像是撒娇一般,可撩人的紧。 禹璟瑶眸色一暗,可现在还不到时候,暗道还需忍耐啊……便拉着他回到暖阁内,福海见两位主子回来,便把刚刚得到的消息如数禀报:“殿下,探子来报,慕家大公子和武昌伯家的三公子打了起来,说是两人都伤的不轻。” 两人面面相觑,禹璟瑶最近没再料理慕汐晖,倒不想他自己倒先惹出了事,禹璟瑶使了个眼色,福海就缓缓道来:“前几日的时候慕大公子得病在服了几味药又休养了几日便好了个七八分。” 早些时候晋远侯其实去了武昌伯府拜访了一次,可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并没有把慕汐晖带回来,为此李氏还特地闹了一次,慕汐朝也旁敲侧击问了晋远侯一次,晋远侯只说慕汐晖身子没好,武昌伯夫人又念着外孙,想多留几日,之后就没再说什么了。 “只是慕大公子的脾气……”福海瞧了眼慕汐朝的脸色,说的委婉些,“想必殿下和公子也是知道了,而那伯府孙三少爷在京中也是个有名的纨绔,对上慕大公子两厢都有些看不上眼,今儿早上两人又遇上,莫约是那三少爷说了几句刺耳的话,结果就……” 慕汐晖什么品行,和他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慕汐朝自然是知道的清清楚楚,看来是上次的苦头还没有让他长记性,慕汐朝看向禹璟瑶道:“这事肯定会惊动到父亲。” 禹璟瑶侧头让福海先退下,拿起小案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说不得你父亲要亲自上门赔礼道歉了,顺带把他这丢人现眼的东西带回府。” 慕汐朝颇为无奈,怕是又要折腾一番了,不过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以他目前的立场来说自然不希望晋远侯府和武昌伯府扯上关系,可就算不提李氏,老夫人这里可是实打实的姻亲,而此事虽说只是小辈间的事,可若操作一番,小事也可变大事…… 慕汐朝犹豫着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禹璟瑶挑眉轻笑:“你这小心眼还挺多,倒让我不用担心你在府内总被欺负。” 慕汐朝觉得有些丢脸,细想下来还真是,那几次险些让他永不翻身,不过也幸好……遇见的人是禹璟瑶…… “想什么呢?”禹璟瑶勾了勾慕汐朝光滑的下巴让他抬头面对自己,“一副感动的要哭模样。” “没什么。” 禹璟瑶也没非想问出个所以然来,他有这个耐心,总有一天慕汐朝会对他无所隐瞒,全心依赖。 “行了说正事。”禹璟瑶放下手,从怀里掏出一类似手串的东西,还不待慕汐朝看清就套到他左手手腕上,“你刚刚的想法是不错,只是如今还不是时候,试想要是这时候和武昌伯府闹翻了,他人会如何想?” 禹璟瑶只引导,任由慕汐朝抿唇思考,自己则握着慕汐朝带着手串的手细细摩搓。慕汐朝肤色白,又因着受着伤又没修养好的缘故,虽然每日督促着江太医给调养身子,可除了气色比之前好了些,但人还是比之前在上水行宫时瘦了一分,带上这朱红色的手串更显得纤细白皙,还带着几分病态的美感。 慕汐朝全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细细的揣测禹璟瑶话的含义,他本身也不是笨人,再一联想到这些天打听到的消息,就有了些头绪,“殿下不需要晋远侯府明着站队?” 或许……禹璟瑶不需要他父亲当家的晋远侯府,慕汐朝心中隐约有这个猜想,只是一瞬即逝没敢提。 禹璟瑶面露赞许:“不错,你明白就好,父皇疑心重。” 禹璟瑶点到即止,慕汐朝很是郑重的点头:“殿下放心,汐朝不会为一己私欲,误了殿下的事。” “别想那么多,再忍耐些时日,我不会让你白受那些委屈的。” “臣懂得……”慕汐朝没再说,被手上朱红色手串吸引,每颗如黄豆大小,色泽圆润,触手温润,在手腕上绕了三道,接口处编了一个小巧的同扣结,下面垂下的线两边又挂着两个同色的小珠子,慕汐朝不免有些好奇:“殿下这是什么?珊瑚珠吗?” “上面确实是珊瑚,”禹璟瑶握着他的手又指着下面垂着的两个小珠子,“你看这两个有什么区别?” 慕汐朝摸了摸,又凑近看,“好像颜色更深了一分。” 禹璟瑶笑道:“不错,珊瑚原本有去血光保平安的寓意,你虽不是武将,但你祖上也是武将出生,带着也无不可。” 禹璟瑶又拉着慕汐朝绕过屏风,对外吩咐了一声,福海就端着三杯酒进来放在桌上,禹璟瑶握着慕汐朝那只带着手串的手,让下面垂着的小珠子沾了一些酒,慕汐朝原本还不明其意,可再一看就发现问题了,“殿下,颜色变浅了。” 禹璟瑶不解释,又拉着慕汐朝的手沾了中间的杯子,那珠子就又恢复到原先的颜色,这下不用禹璟瑶行动,慕汐朝就自动的去沾最后一个杯子,更惊奇的是那珠子居然红的发黑。 “殿下,这珠子莫不是可以验毒?”慕汐朝看出门道了,不免惊奇,“这是什么?殿下从哪里寻得稀罕物?” 禹璟瑶见他这幅小孩子模样不由得好笑,解释道:“这叫凤骨珠,据说是深海中的一种特殊动物分泌的东西,也不知道多少年才可成型,又不知道多少年才可结出这么一颗小珠子,倒是和珊瑚有些类似,不过这东西周围生长着剧毒,才会毒物那么敏感。” 慕夕朝好一听就想除下,被禹璟瑶拦下:“做什么?不喜欢吗?” 慕汐朝压下心中惊骇,连忙摇头:“不是的,这么珍贵的东西,汐朝怎么能收,而且殿下比汐朝更需要。” 送出去的东西哪里有再收回去的道理,原本禹璟瑶还有些不高兴,可听慕汐朝所言,对上澄澈的眸子,心中一暖:“傻孩子,那些东西伤不到我的,这物件是我早些年得的,虽然珍贵对我而言却没多大用处,对你却是最合适。你们府上还乱七八糟的,还有以后你再进宫,虽有我护着,但是难保有个万一,这些阴私手段说白了也不过是下毒、诬陷、栽赃,后两个还能提放,下毒这事却是防不胜防,你穿的衣裳上熏得香都有可能被人做手脚,你带着这个我也放心些。” 慕汐朝不禁湿了眼眶,赶紧别过头去,“殿下,您别对我这么好……” 第36章 温情相依 “我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 禹璟瑶上前拥住慕汐朝,心里也说不清什么感觉,只是当这孩子浑身是血的躺在他怀里的时候,他就对自己说这辈子一定不让他受委屈,连同上辈子的情谊,更是加倍的要对慕汐朝好。 不知道不觉间,他想……慕汐朝已经走到了他心里了吧。 “好了,多大了?还抹眼泪,没的说出去让人笑话。”禹璟瑶收紧手臂,不由得唇角带笑,多好的孩子啊……之前那么对他,他都能先想到自己,这样心思纯净的孩子,试问他怎么能不疼? “没哭……”慕汐朝顿了一下,悄悄抹掉眼角的眼水,只是这带着哭腔的音调却漏了陷,不禁有些脸红,又想起福海还在,自己那样肯定都被看去了,更是懊恼不已。 禹璟瑶一眼就瞧出他心思:“没别人,这里只有我们在。” 福海最有眼力,刚刚早就退出去了。慕汐朝抬起头悄悄的四处打量了下,这才放下了心,只是面对禹璟瑶时依旧有些不自在。 “好了,咱们不说这个了。”禹璟瑶又拉起他手腕道,“一定要记得带上,这东西就是对香味也很敏感的,平日里要是觉得遇上不对劲的事,就用这个试,知道了吗?” “知道了。”慕汐朝顺着视线也看到手腕上闷闷道。 禹璟瑶很喜欢他这孩子气得别扭,又教了一些怎么能不动声色识别毒的法子和一些常见的下毒方式让慕汐朝大开眼见,没想到就下毒的学问也这么大。 “虽说不入流的东西,但可别小看,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能用上,”慕汐朝这模样取悦了他,温和道,“你是个好孩子,让你害人就算了,但是防人之心切记不可忘。” 慕汐朝有些不以为然,觉得自己被小看了,刚想反驳就听禹璟瑶叹息道:“坏人做起来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慕汐朝抬头,禹璟瑶神色还和以往一样,并没有他想的落寞或者苦涩,或许禹璟瑶已经是个坏人了所以才深有体会吗?这时慕汐朝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直到很久以后他才明白禹璟瑶的苦,那时他已经身在高位,分担着作为一个坏人的职责。 慕汐朝上前一步,压下心中羞耻,环抱着禹璟瑶蹭了蹭,用他自己的方式安慰禹璟瑶,虽然他觉得禹璟瑶强大,或许根本不需要…… 禹璟瑶失笑,回抱住慕汐朝:“真乖……天色不早了,我吩咐人送你去回去。”对外叫来福海吩咐道,“把之前准备的文房四宝给公子装好带回去,对了……还有那水貂皮的大氅也拿来。” 不多久福海亲自抱着一小匣子来,后面的小太监手里拿着一个包袱奉上。 禹璟瑶让那小太监把大氅拿出来,亲自帮慕汐朝扣上:“原本想帮你找些好的皮草过冬,可惜库房里没什得满意的,恰好之前整理冬衣时收拾出来这件。虽说是我之前穿过的,可没也穿几次,不过却是上好的紫水貂毛,如今也难寻的,你先穿几天,等过几日我再让人别的来给你新做。” 这刚穿上就感觉到一股暖意,慕汐摸了摸这柔软的皮毛,不由得忐忑道:“殿下,龙骨珠已经够贵重了,再……” 慕汐朝话还没说完就被禹璟瑶打断:“这有什么,好歹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以身相许你都接受了,还差这点东西?” 慕汐朝差点没咬着舌头,“殿下!您胡说什么呢!”又听到福海忍不住笑出的声音,终于恼羞成怒了,“您在这样!再这样!我……我……”慕汐朝磕巴了半天终于爆发出一句,“我明儿就不来了!” 禹璟瑶真是被他逗乐了,满脸笑意的赔罪:“好好好,我错了还不成……哈哈……” 眼见慕汐朝被笑的有些下不来台,福海虽然心里也乐,但还是出来打了圆场:“二公子您穿着殿下的大氅的是正合适,这还是殿下像您这么大的时候穿的呢,只可惜殿下长得快,没穿几次就不合适了。” 深紫色的皮毛簇拥着慕汐朝精致如画的脸颊更添一分贵气,禹璟瑶是越看越满意,“你别担心,我知道你心中所想,可对外你是救了我一命,就凭着这份情我怎么对你都不为过,反之我要是对你不闻不问,朝臣们才会说我无情无义。” 其实话虽如此,群臣的嘴都是顶顶的厉害,对慕汐朝太好了这叫别有用心,不好了叫不仁不义,这年头哪里有什么是非公道在人心啊。不过禹璟瑶不欲说些话让慕汐朝听,这孩子还小,心思又单纯,哪里舍得让他跟着后面担惊受怕? 果然慕汐朝一听以后也就不在推拒了,“那汐朝谢过殿下,刚刚是汐朝不懂事,冲撞殿下了。” “好了,那些都是说给外人听得,你明白的我心意就成,”禹璟瑶拨了拨他额前的碎发,“等会我还有事,我让福海送你先出宫,也不知道外面下雪没,让奴才们都仔细些。” 慕汐朝乖巧的点头,禹璟瑶又吩咐福海拿来手炉给慕汐朝路上捂手,福海眼瞧着他家殿下对慕汐朝轻声细语的嘱咐,暗想要是让外头人看见殿下这模样还不吓死过去,不过转念又佩服起慕汐朝来,也只有这么一人能让殿下如此…… 福海脑中思绪不过一瞬,转而就笑道:“殿下您放心,奴才一准把二公子安安稳稳的送回去。” 福海办事他也放心,又对慕汐朝嘱咐道:“我让人在拿了些点心给你留着车上吃,别忘了。”又轻轻拍了一下他一下,“去吧。” 慕汐朝跟着福海出去,可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看,只见禹璟瑶依旧在原地含笑看着他,心里说不出的踏实。 福海一直把慕汐朝送到宫门口,小路子和慕家的车夫一直在宫门口候着,见到主子来立马扶着慕汐朝上了马车, 福海也有多日不曾见到小禄子,只是在宫门口不便多说,使了个眼色让小禄子用心伺候着,便回去复命了。 “殿下公子回去了。” 禹璟瑶应了一声,又问道:“柏仲那边传来消息了吗?” 福海面露难色:“柏仲说上次陛下召他过去又问了些殿下和二公子的事情,好像是有所怀疑,殿下这可如何是好?” “父皇不会怎样的,”禹璟瑶摇了摇头,笑的漫不经心,“本朝民风开放,就是父皇还有几个侍君呢,还能管到我头上来?” 福海苦笑:“那哪能一样啊。” 禹璟瑶失笑:“我有分寸,再者父皇多疑,往往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肯定以为我有什么别的阴谋。”就是上辈子的自己,也不信自己会那么单纯的对慕汐朝好。 禹璟瑶行事向来有成算,福海也就不再多言,没过多久慈宁殿的宫女说太后召二殿下去用午膳,禹璟瑶换了一身衣裳就带着福海去了。 马车内,慕汐朝抱着手炉,嘴角微微上翘,让小禄子看的甚为吃惊。慕汐朝性子清冷,平日里就不常笑,更别提在晋远侯府的时候了,小禄子咽了咽口水,想这肯定就是戏文里说的一笑倾城了,如今公子才这岁数,等再大些还不知道什么样呢,难怪成了殿下的心尖尖。 “少爷,难不成有什么好事?”小禄子如今在晋远侯府伺候,为免事端,也改了称呼。 慕汐朝暗笑自己闹了笑话,可确实心中高兴,也就不怎么在在意了,“确实有好事。” 只是什么好事却不好说了,小禄子也不敢再问,不过看着主子高兴小禄子也跟着高兴,隐约觉得二公子和殿下的关系似乎越来越好了。 到123言情远侯府的时候,天空中又飘起零零碎碎的雪花,门房的人一早便候着,见慕汐朝回来,一管事模样的中年人立马过来帮慕汐朝撑伞,满脸堆笑道:“二少爷回来了,小人把步辇都备好了,准不让二少爷冻着。” 这管事姓陈,慕府外院现在的管家,这位原本一直被之前那位开罪慕汐朝的管家压着,后来被慕汐朝料理了后就提拔了上来,如今见着慕汐朝自然是不敢怠慢。 慕汐朝从下车的那一瞬间所有笑意隐去,面上一日往常的清冷,微微侧头,小禄子会意,立马拿出一个小巧荷包来:“陈管家辛苦了。” 陈管家不动声色的掂了掂笑意更盛,看了看四周,凑近小声道:“侯爷去了武昌伯府刚回来,还把大少爷也带回来了,只是瞧着脸色不大好。” 对于陈管家的示好,慕汐朝并不多表现的欣喜,他缺人不假,但宁缺毋滥这个道理还是懂的,只点头道:“有劳了。”便上了步辇了,留下那陈管事在原地暗自揣测。 慕汐朝先去了晋远侯的书房,谁想刚下步辇,就听到里面晋远侯的呵斥声,虽然听不清在说些什么,只是这架势一听就不是好话。 那看守的小厮看慕汐朝来,也拿不准主意进不进去通报。就在犹豫间,小禄子就上前一步道:“还楞着做什么?想把少爷冻着不成?少爷身子精贵,可不像我们这些做奴才的,要是有个什么差池,这责任你担得起吗?” 这小厮原本还在犹豫,被小禄子这么一吓唬,就赶紧麻利的进去了,谁都知道现在二少爷已经不是曾经那不受宠的二少爷了,那小厮不禁有些后悔,就算不巴结,也万不可得罪啊。 慕汐朝听着那里面的呵斥声小了些,没一会那小厮就出来了,立马打开门让他进去。 小禄子帮着慕汐朝褪下大氅的功夫,那小厮口里不停地还小声赔罪,直说让二少爷别和小人见识什么的。 慕汐朝使了个眼色,小禄子立马拦住那小厮,一副哥两好的模样,进去以后还似乎听得小禄子说什么咱们都是做奴才,也知道你难处什么的。 慕汐朝暗笑了笑,也幸而有小禄子打点,不然他也没这么轻松。 绕过屏风,书房内晋远侯脸色不大好的坐在在书案后,许久不见的慕汐晖就垂首站在跟前,慕汐朝一眼打量过去,不由得吃了一惊,慕汐晖原本就比他身子康健,也比他壮实,如今一看虽说不上瘦的皮包骨头,可也差不了多少了,再配上这一副鼻青眼肿的模样还真有些吓人。 晋远侯见慕汐朝来,脸色微缓:“汐朝,今日可还顺利?” 慕汐朝行了一礼道:“回父亲,一切顺利。”又回头对慕汐晖打了个招呼,惊讶道,“大哥,回来了,你这脸怎么?” 慕汐晖面露恨色,只是在晋远侯跟前还知道收敛些,只哼了一声侧过脸去:“不小心摔了一跤。” 晋远侯一听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有脸说!现在倒知道在弟弟跟前遮丑了,怎么做事的时候不想想后果!” 慕汐晖从小是被宠大的,就以往晋远侯虽对他严厉,可也从不曾像今日这么骂过他,更何况还在慕汐朝面前,当下就忍不住反驳道:“父亲,这事也不能全怪我啊!那李泽也有错,是他先口不择言,我不过是气不过才出手的!” “混账!”晋远侯一拍书案,想起刚刚在武昌伯府的情景他都觉得丢人,“还不知道悔改!你还懂不懂一点礼数!”见慕汐晖还不服气,晋远侯又怒斥道,“那不说这个,就说之前,你一到京城就把你弟弟扔下,自己去了武昌伯府,这是为人兄长应该做的事吗?再有我这个做老子都来了,你还呆在外祖家,你到底是姓慕还是姓李啊!” 听着这话……怎么和李家是结上仇了?慕汐朝在一旁暗自好奇,眼瞅着晋远侯这火气是越来越大,就倒了杯热茶奉上,劝道:“父亲息怒,大哥当时也病着呢,哪有什么扔下孩儿,父亲是误会大哥了。” 晋远侯灌了一口热茶,压下心中气焰:“为父知道你懂事,这事是你大哥不对,也不用为着他开脱。” 慕汐晖没想到晋远侯会说出这话,这才让他意识到晋远侯是真动怒了,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 到了京城这地界,慕汐晖才清醒过来以前他和李氏眼见是有多小,也隐约有了怪武昌伯府的意思,谁说二皇子不得宠的,二皇子明明得宠的很,瞧着慕汐朝比二皇子足足小了四岁,他想求个做伴读,陛下就让慕汐朝做了伴读,要是以后想要个世子位,弄来还不一句话的事?所以他绝对不能失去晋远侯的欢心,不然就全都完了! 要是禹璟瑶在这里,定会说没白长教训,可不就应了吃一堑长一智的话吗?不过晋远侯可不管这么多,眼瞧着之后再说什么,慕汐晖都老老实实受着,心里的火也好受了些,再瞧他这模样又不免有些心疼,便让他先下去,让大夫好好看看。 慕汐朝知道晋远侯没让他走,是想再问问皇宫里的事,果然慕汐晖一出门,晋远侯就招手让他一块坐到旁边的茶案上,还让下人端了几盘点心来,眼瞧着这是要促膝长谈的意思。 “尝尝,刚让小厨房做的,路上也饿了吧,等会就用膳了,先垫垫。”晋远侯把点心推了过去,脸上堆的是一派慈和,“二殿下今儿可有说什么?” 慕汐朝其实一点都不饿,禹璟瑶准备的点心匣子里都是他爱吃的,是以在路上吃了不少,可看晋远侯这殷勤的模样还真不好推脱,随便拿了一口样子看上去还可以的吃了,就道:“殿下今儿没说什么,只说让孩儿每日早间时候去宫中。” “噢,这样啊……”晋远侯不死心,又问道:“就没提为父什么?” 慕汐朝摇了摇头:“没有,殿下只问了一句,你父亲来上任了吧,就再没问过别的呢。” 晋远侯沉默不语暗自盘算,过了会见慕汐朝还在,便嘱咐道:“行了你先回去吧,以后在宫中也需要谨言慎行,宫里贵人多,别冲撞了。” 第37章 太后千秋 慕汐朝回了宁远居,卿萝并着几个小丫鬟见主子回来连忙迎上来:“少爷您可回来了,膳食都在炉子上温着呢,幸而这边还有小厨房倒不曾冷着。” 慕汐朝就这小丫鬟捧来的铜盆里净了手,示意道:“以后我回来的晚,你们先用就是,不用等我。” 这几个小丫鬟都是新买的,慕汐朝暗地里让小禄子去查过,都还算心思单纯,就是有一两个心大的,也被卿萝指使这去外面做粗扫丫鬟,是半点近不了他的身。 新来的小丫鬟们并不敢搭话只拿眼看卿萝,卿萝如今是这院子里的大丫鬟,又从小服侍主子的,说话很是有分量。 卿萝上前拿过干净帕子奉上,笑道:“少爷说笑了,也没等多久,更何况这是我们做奴才的本分。” 慕汐朝也没再说什么,卿萝素来最有分寸,她娘原本就是伺候他母亲的,这长公主府出来的自然和普通家生子不一样,卿萝一举一动就很有她娘的模样。 “少爷,就摆外桌上?”小禄子进来问道。 “恩,就摆在那里吧。”慕汐朝点头,又对小禄子道,“天气凉,先去下用膳吧。” “好咧,谢少爷。”小禄子行了一礼就先退下了。 慕汐朝用膳时不喜欢一推人凑在跟前,卿萝很是了解自家主子的习性,让那几个小丫鬟都先退下了,自己上前帮着慕汐朝布菜。 卿萝见四下无人,就低声说道:“今儿东苑闹上了,说是那两个姨娘前去伺候的时候,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就让那位动了气,还罚了两个姨娘跪在外堂半个时辰。” “这天?”慕汐朝吃了一惊,“就算是外堂,人也吃不消啊,那两位如何了?” 卿萝叹了口气道:“雪姨娘还好,就是露姨娘看着不大好,抬回屋子的时候脸都发青了,幸好那会侯爷回来了,不然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这两位姨娘原是一对姐妹花,一个叫白雪,一个叫白露,端的是一副好颜色,又会伺候人,就是慕汐朝如今在外院,也听说了这两位甚是得宠,晋远侯这些日子几乎都宿在这两位屋子里。 慕汐朝原来还纳闷今儿晋远侯怎么火气那么大,估摸也有这么一出吧,不过具体还需要小禄子打听回来的消息才算数。 晚间的时候小禄子前来,慕汐朝放下温习的书,让小禄子把门关好,“打听到了?” 小禄子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偷听,才缓缓道来:原来之前晋远侯去拜访武昌伯的时候,武昌伯突然热络起来,话里话外都有着联姻的意思,虽然没明说联姻的对象是谁,可谁都明白肯定是慕汐晖。可那时候恰逢慕汐朝当伴读的圣旨下来没几天,晋远侯就是再蠢也觉得这事不合时宜了。 慕汐朝当了二皇子的伴读,不管如何外人看来,晋远侯府都是和二皇子一脉走近了,而武昌伯府突然要在这档口联姻怎么都觉得诡异。 慕汐朝也听出点门道了,晋远侯府已经有两个李氏了,就算联姻也没有必要再和武昌伯府,晋远侯原本就打着两边不得罪的意思,怎么可能再让慕汐晖娶李家女儿,这不是打二皇子脸吗? 慕汐朝点点头,推了杯茶过去,小禄子谢了恩,抹了把嘴又继续说道。后来晋远侯也没明说,就推脱了过去,武昌伯面上倒是也没说什么,只说再让慕汐晖留几天好生养身子,晋远侯不能再不给老丈人面子,就顺势答应了。 而今儿这打斗之事也因着这事有关,武昌伯还在,所以并没有分家,嫡子就有三个,下面的嫡孙女更是不少,适婚年龄的就有四个,虽然也明着说是谁,可这李家孙三少爷一听就不高兴了,他本就瞧不起慕汐晖,觉得他根本配不上自家的姐妹们,才有了这一出,话里话外都是高攀的意思。 前头有李氏罚了晋远侯宠爱的姨娘,后又出了这事,偏偏那李家三少爷还是个不禁打的,慕汐晖现在这幅德行都没打得过,没几下人就昏死过去,这下晋远侯是有理也说不清,所以慕汐晖也算倒霉,完完全全的是受了迁怒。 慕汐朝精致的眉头微皱,半响道:“武昌伯府怎么会突然想到联姻?”按理来说晋远侯府对那边来说已经是一枚弃子了,这是打的什么注意?不过隐约觉得还是和禹璟瑶有关。 << 转念到了腊月初一,太后千秋节,阖宫里都忙碌起来,太后并不喜大操大办,且又不是整岁生日,就在千寿殿内宴请了嫔妃和宗室亲眷,与其说寿宴倒不如说是家宴。 这贺寿的祝词每年都一样都不带改的,继后今儿也终于出来了,着正装端坐在皇帝下首位置,只是偶而眼眸流转之间略带一丝愁容,因为皇帝已经许久不曾去翊坤宫了,或者该说许久不进后宫了。继后虽然庆幸皇帝没有趁机宠幸别人,可这时间一久后宫就不免怨声载道,太后对她就更加不满了,这些时日因着没理,在太后跟前受了不少气。 禹璟瑶不动声色的瞧在眼里,等皇帝继后敬完酒后,就携众皇子上前恭祝太后万寿无疆,福泽万年。 等宗亲王爷、郡王们都贺寿后,就到了献唱寿礼的时候。这琳琅满目、稀少珍贵的礼物应接不暇,直接让人看花了眼,每样太后都笑眯眯的看了一眼,遇到合心意的就回赏一些物件,众位得了赏赐觉得面上有光,少不得又要说两句吉祥话。当然这之中最让太后满意的还是禹璟瑶亲自去佛弥上请的玉佛,直让贴身嬷嬷好生收起来,回头让钦天监等选个好日子请上。 禹璟瑶上前陪着太后和敦恪长公主聊了几句话,又向皇帝敬了酒就回到自己位置上,旁边是众位皇子,禹璟瑶和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漫不经心的摩搓着酒杯,心里惦记着几日不曾见到的慕汐朝,也不知道这会在做些什么? 禹璟瑶想了想,按照他的性子这个点肯定还在温习功课吧,上次一直看到子时,第二天早上直打着哈呼进宫,被自己好生“教训”了一顿。不过那孩子不是个不识好歹的,对这种关切的嘱咐向来很听话,禹璟瑶一边心疼他身子同时,又不免想要是他稍微不听话一点也是不错,可这也没关系,听话了自然也要“奖励”一番不是? “可真要恭喜二皇兄封王了!” 耳边突然蹦出这么一句阴不阴阳不阳的话,禹景瑜皮不笑肉笑,眼里满是妒色,又见众人视线都落到自己身上,禹璟瑶楞了一下,暗骂自己大意,居然在这个时候走神,不过这笔账他可要记在慕汐朝头上。 禹璟瑶脑中思绪万千,不过面上却丝毫不让人看出端疑,不紧不慢的起身,推辞道:“儿臣无德无能,不敢当此处大任,还请父皇三思。” “瑶儿太过谦逊了,”皇帝欣慰一笑,又侧头对太后说道:“瑶儿大了,这些时日朕瞧着处事愈发得当了,提前封王也没什么,刚好给弟弟们做个榜样,母后您觉得呢?” 这事之前皇帝和太后隐晦的提了一下,太后心中有数,虽然比之封王,太后更满意的是太子之位,可也知道那事急不得。说来大禹朝未及冠就封王的并不常见,面上也是极大的荣耀,这样想来太后脸上的笑意也多了几分。 “皇帝所言甚至,瑶儿便不要推辞了,不要辜负了你父皇一片苦心,”太后望着眉目间与元后有三分像的禹璟瑶,不胜感慨,“哀家也算对得起玉瑢了……” 皇帝见状连忙上前安慰太后,敦恪长公主也极有眼力的帮着劝慰太后,继后在一旁干看着插不上手,又看向下面禹璟瑶心口气的直疼,可偏偏还要保持仪态,宽袖中的指甲都断了一根。 最后这事就在皇帝和太后一唱一和下落定了,皇帝又勉励了几句,就吩咐内务府选个好日子举行册封仪式。 禹璟瑶压下心中疑惑谢了恩敬了酒,上辈子他明明是三年后才封的王,今生却早了这么久,不过与他而言也没什么差别。禹璟瑶应对着弟弟们不由衷的恭贺,这才哪里到哪里?斗的日子还长着呢。 翌日一早,慕汐朝来的有些早,福海连忙迎上去伺候着慕汐朝褪下大氅,压低了声音道:“殿下还没起身呢,公子先坐着歇息会吧。” 慕汐朝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公公,让殿下多休息会吧,要么我先回去?” 福海倒是笑了:“别别别,殿下一直惦记着公子呢,要是知道公子来了再离去,可要责罚老奴没伺候好了。” 慕汐朝昨晚就听到禹璟瑶封王的消息,原想着今天禹璟瑶应该很忙没打算进宫的,可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被要上朝的晋远侯叫了起来,让他去早点去恭贺别失了礼数。 慕汐朝觉得这样也太刻意了,可又拗不过晋远侯,只好收拾了起来,怕时候太早在路上还磨蹭了许久,可还是比往常来的早了半个多时辰。 福海瞧出慕汐朝不自在就问道:“公子要不要先用点早膳?” “劳烦公公了。”慕汐朝摇了摇头,又往里面看了一眼道:“等殿下起来一起。” “那敢情好,”福海给慕汐朝倒上热茶,又吩咐着端上热腾腾的牛乳酥,“公子先用些压压底,殿下昨日喝多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起身。” 慕汐朝感念福海贴心,道了谢也不见外的用了起来,因着里殿禹璟瑶还在歇息,两人都没说话。没过一会一个小太监轻步进来,似乎找福海有事,福海用询问的眼神请示慕汐朝,慕汐朝指了指里面,又对福海点了点头,福海想着这会应该也没事,就欠了声退出去了。 暖阁分内外两套间,因着慕汐朝与禹璟瑶的关系,福海也没带着人去会客的地方。慕汐朝现在坐的地方是外间,重重叠叠的幔帐和一个巨大的屏风隔开了内殿。 慕汐朝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人,等了一会看里面还没动静,索性闲来无事干脆拿起最近学习的书温习了起来,正聚精会神间,突然听到里面有动静。 “来人,倒杯茶进来……” 低沉的声音传来,比往常更加沙哑,透着一股刚起床的慵懒,慕汐朝还在犹豫间,就听到禹璟瑶又叫了一声,已经有些不耐烦的意味了。 慕汐朝了解禹璟瑶的脾气,不敢拖拉,摸了摸刚刚手边的茶壶还是温热的,就赶紧到了一杯进去。 天色还未大亮,里阁内幔帐厚重,一丝光亮也透不过来,慕汐朝眯眼适应了会才隐约看见里面模样,摸着黑走到床榻边,掀开床帐一角把茶递了进去,等了一会就感觉杯子被接了过去,只是感觉手上好像被摸了一把,慕汐朝没在意,只当禹璟瑶还没睡醒。 过了会,里面人把杯子递出来,慕汐朝刚准备退出去,就听里面又道:“再去倒一杯。” 慕汐朝又赶紧把杯子接了过去,快速的去外面再倒了一杯进来,等禹璟瑶喝完把杯子又递出来,慕汐朝等了会没再听到吩咐就准备悄悄退回去,可刚一转身就被里面的人一把拉住,顺着力道倒在床上。 “这从哪新来的小奴才,长得细白嫩肉的,”禹璟瑶从刚刚就发觉了,忍不住逗了逗,“做苦活计伤了这么好看的手也可惜,干脆来给本殿暖床?” 慕汐朝一愣,微微挣扎了下:“殿下原来早知道是臣了啊。” “就你这么笨,”禹璟瑶低笑,慵懒的嗓音透着戏谑:“我再看不出来不是比你还笨吗?” 慕汐朝哭笑不得:“殿下醒了就起来吧。” “不起,别动……陪我躺会,”禹璟瑶按住他,扯了怀里人发带扔到一边,“没几天清闲日子,父皇那边催着上朝了。” “还未恭贺殿下封王大喜呢。” 慕汐朝做势就要起身,被禹璟瑶拦住,“瞎折腾什么?又不是什么大事,把热气都走了。” 慕汐朝无奈,怎么在别人看来天大的好事,可禹璟瑶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禹璟瑶趁他愣神干脆把他外衣和靴子也给脱了,轻笑道:“不过还是有一点好处的?” “什么好处?”慕汐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只穿里衣被他抱在怀里,“殿下不大好吧,万一被人看见会说殿下闲话的。” “昭安殿内都是信得过的人,没人敢说的。”禹璟瑶把头埋在怀里人颈窝处,闻着淡淡的奶香问道:“刚刚吃牛乳了?在你身上这味倒觉得挺好闻的。” 慕汐朝没注意到身上有味道,被他说的有些狐疑,悄悄伸出胳膊闻一下,倒是把禹璟瑶逗笑了:“怎么这么惹人疼呢。” 禹璟瑶一说话唇就碰到他的侧脖像亲吻一样,慕汐朝脸上有些挂不住,“以后不喝了。” “别胡闹,正长身体的时候,”禹璟瑶摸了摸他的小细胳膊,顺着下来恰好碰到手腕处那串珊瑚,就握在手中把玩,“想以后长不高吗?” “不会吧……”他比起同龄人确实矮了一点,和禹璟瑶比更是只到胸口,这一想他还真有些担心,抓着禹璟瑶胳膊,一副急于求证的模样,“臣父亲挺高的,母亲也不矮啊,应该不会吧?” 禹璟瑶想了想上辈子慕汐朝个子不算矮,到他鼻尖这里,可是看慕汐朝这模样,又忍不住逗逗他:“平日里挑食的不行,稍微荤腥了点,一筷子也不碰,你这样下去肯定长不高。” 慕汐朝苦着脸,想到以后长不高的模样,闷闷道:“以后吃还不行嘛……” 兴许是他这模样太可怜,禹璟瑶大发慈悲放过了他,“别担心,我刚刚不是说了封王有个好处吗,就是可以住出宫了,到时候给你调养身子也方便。” 禹璟瑶现在居于宫中,不光慕汐朝的事,就是别的事动作起来也很麻烦,一个不小心就容易被太后发觉,现在还不是和太后撕破脸面的时候,还需要一步一步的安排好才行。 禹璟瑶一晃神,慕汐朝疑惑的侧过头:“怎么了?” “没事,想到别的事情。”禹璟瑶回了一笑:“回头我让福海回了太傅去,今儿上课的是曲太傅,那老头贯会讲太道理,听着忒啰嗦,不听也罢。” 曲太傅是禹璟瑶的另一外太傅,比之梁太傅年龄更大一些。为人刚正耿直,就因为这性子得罪了不少人,皇帝体恤他一片忠心,但这性子实在不适合入朝,就给安排了当太傅这么个职务,只是在禹璟瑶看来纯粹是来折腾他的。 “这不大好吧……”慕汐朝虽然也觉得这曲太傅有些……但让老人家大老远白跑一趟有些说不过去,可禹璟瑶已经闭上眼不说话了,慕汐朝动了动身子,身上盖着蓬松暖和的被子,旁边还有禹璟瑶这个暖炉在,意识迷糊前想就偷懒一次也没什么吧…… 第38章 太傅之职 等两人醒来时,天已经大亮,禹璟瑶撑起身子,见慕汐朝还懒懒的,忍不住笑道:“你昨晚上做贼去了?” 慕汐朝脸上一红,赶紧爬了起来套上外衣,“早上起得早了。” 因着慕汐朝刚刚睡着外面,连带着禹璟瑶都没办法拿衣裳,禹璟瑶也没着急,撩起凌乱的长发披在身后,依着软枕看慕汐朝跟衣服打架,忍不住笑道:“你父亲又瞎折腾你了吧?” 慕汐朝手一顿,突然想起什么,从外衣的里面口袋里拿出一个荷包递了过去:“臣父亲让给殿下,臣差点都忘记了。” 禹璟瑶接过就扔在枕头边,对慕汐朝招了招手:“过来。” 慕汐朝不明其意,还是走了过去,禹璟瑶坐起身,解开他弄错的衣带重新理好,慕汐朝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可只瞄一眼就双颊绯红赶紧别过头去,从他刚刚那个方向看去,刚好看到禹璟瑶松松垮垮的寝衣里结实白皙的肌理,已经隐约透出成年人的味道。 禹璟瑶帮他重新整理好,抬头一瞧有些疑惑,略微一想就明白过了,眼里露出笑意,可惜慕汐朝一直别过头去没看见。 “殿下,可是起了?”福海的声音从外阁传来,禹璟瑶应了一声,福海就带着人进来,因了解慕汐朝的习性,只带了四个服侍的宫女。 慕汐朝松了口气,这里毕竟不比行宫,总让他有种莫名的压迫感,隐约也开始期盼起禹璟瑶刚刚说的出宫建府的事了。 待两人收拾好一块用了早膳后,禹璟瑶把那枚荷包递还了过去,见慕汐朝面露疑惑,禹璟瑶解释道:“这些我用不上,你留着用吧。” “那怎么行?”慕汐朝不接,“汐朝不能要,还有之前布置府里的钱也是殿下给的,本来就不该殿下出钱。” “和我见外做什么?”禹璟瑶直接把荷包塞到他怀里,在他头上揉了揉,“京中开销大,你的月例能有多少?以后还有人情往来什么的,哪一样不用钱?” “汐朝有钱的……”慕汐朝强撑着说,只是耳朵却泛红了,大约是没怎么撒过谎。 “说白了这还不是你父亲的钱吗?你用了也说得过去,”禹璟瑶知道小孩子好面子只好强硬了态度,听话,就这点小事别罗里吧嗦的,学那些小家子气,你知道我脾气的,嗯?” 慕汐朝一听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是心里默默又记下一笔情。 索性左右无事,太后那边念着禹璟瑶昨日喝多了,特地吩咐禹璟瑶不要过去请安,禹璟瑶就陪着慕汐朝一块看书,遇到慕汐朝不懂的地方,又充当起了太傅的职责,倒是让慕汐朝更加敬佩他的学识。 禹璟瑶活了两辈子,面对慕汐朝的这些课业还不是手到擒来?而且禹璟瑶和太傅讲的又有些不一样,他自小是被太后当储君教养的,转而言之就是太傅们秉持的都是为臣之道,而禹璟瑶讲的更多是为君之道,站在的位置不一样,很多观念更是与太傅们背道而驰。 不过慕汐朝的身份不一样,他自然不会讲的太深,只是两者之道互相结合了一下,可只是一点也让慕汐朝如同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样,撩人的剪瞳睁得大大的,“您和太傅说的不一样。” 禹璟瑶一笑道:“那你是听我的还是听太傅的?” 慕汐朝好看的唇紧抿,又看了看课本,他心中隐约觉得禹璟瑶说的话不对,可是比之太傅所讲更加让他觉得心中像燃起一团火焰,许久……慕汐朝抬起头,很认真的说:“表面听太傅的,内里听殿下的。” 他其实并不像表面的那么恪守礼仪,内里也隐藏着一股离经叛道的劲儿,如今倒像是被禹璟瑶挖掘出来,只是他也知道他现在什么身份,有些话不能瞎说的,因为他还没有站到高位,他还有顾忌和畏惧。 禹璟瑶挑眉一笑:“这阳奉阴违我可还没教你,你倒是自学成才了。” 慕汐朝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因为殿下说的比太傅有道理,可太傅毕竟是师长,还是要尊敬的。” 禹璟瑶好笑的摇了摇头,又拿起压在书下的一叠大字,平日里他也没注意,如今这一看就忍不住道:“你这字也太……” 还没说完就被慕汐朝赶紧抢了过去捂在怀里,“汐朝字迹丑陋,不敢污了殿下的眼睛。” 其实慕汐朝这字说丑也算不上,只是别说禹璟瑶自己,就是他身边的谋臣太傅哪个不是写的一手好字,这一对比……禹璟瑶怕太打击这半大孩子的心,连忙道:“挺好的,就是太过功整,少了一份灵气,多练练就好了,回头我找几幅字帖你拿回去练练就是。” 慕汐朝也很懊恼,他最近已经在练了,可惜效果甚微,就怕被禹璟瑶发觉,结果还是被看到了,都不知道回什么才好,闷闷的点点头,装着一副认真看书的模样。 禹璟瑶还想再安慰两句的,就听到殿外突然传来嘈杂声,不禁提高了嗓音叫来福海,问道:“什么人在殿外喧哗?” 福海怕主子动气,连忙道:“是冷宫那边的一个宫女,奴才这就打发走。” “二皇子,杨嫔娘娘求见您……” “二皇子,您就……您就看在杨嫔娘娘……将去的份上,唔……唔……” 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还掺杂着推搡声,禹璟瑶凤眸一挑:“杨嫔?她还没死?” 福海连忙解释道:“回殿下,那会恰逢冬至,后又有太后千秋,实在不宜见红,就一直拖到今天。” 禹璟瑶轻粘腰中环佩不语,福海试探的问道:“奴才这就让人打发出去,别叨扰了殿下清净。” “不用,让她进来。”禹璟瑶抬手拦住,勾唇冷笑,“本殿倒想知道杨嫔又想折腾什么。” “是,老奴这就去。”福海虽觉得杨嫔估计也说不出什么好话出来,但也不敢违背主子意思,忙退出去把人带进来。 慕汐朝觉得再留下来不大方便,便起身低声道:“既然殿下还有要事,汐朝先行告退?” “不用,我让小厨房在炉子上炖着燕窝粥,喝了再走。”禹璟瑶面对慕汐朝时已经没了那股冷意,手指轻点案上的书卷,“待会儿你别说话,安心看书即可。”慕汐朝不明其意,但还是听从禹璟瑶的话坐下。 不一会福海领着一相貌端正的宫女进来,那宫女垂着头福了福身便道:“给二殿下请安,奴婢绿屏,是杨嫔娘娘的贴身女官,杨嫔娘娘临终前想见殿下一面,还望二殿下看在杨嫔娘娘不久于人事的份上前去一见。” 绿屏是杨嫔的贴身大宫女,自知主子一死,自己也活不过多久,是以口气很是平淡,甚至透着一股心如死灰的意思。 “你们主子见本殿做什么?”禹璟瑶凤眸一挑,透着玩味,“怎么不让大皇兄去见?” 绿屏躬身道:“奴婢也不知道,杨嫔娘娘只说有很重要的事和二殿下说,这话事关皇后。” “噢……皇后?”禹璟瑶目露寒意,笑的漫不经心,“可惜本殿没兴趣,告诉你家娘娘,好生去赴死,最后还闹什么幺蛾子,不难看吗?” 绿屏脸色一白,她是知道二皇子不好相处的,可也没想到会说出这么难听的话,忍不住想为自己主子辩驳两句,可想到杨嫔的吩咐,又咬了咬牙道:“杨嫔娘娘说事关元后的!” 元后是禹璟瑶心中忌讳,这些年从不许任何人提,福海心中一凛,立马呵斥道:“住嘴,先皇后也是你能议论的吗!” 再回头一看禹璟瑶果然沉下了脸,“呵!杨嫔越发能耐了!” 绿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额上已满是细汗,强掐住了自己一把,忍住惧意道:“娘娘的话奴婢带到了,还请二殿下大发慈悲,就去见一面吧!” 禹璟瑶面色阴沉,俯视着跪趴在地上的绿屏,只是视线却不曾落到她身上,元后在他心中确实是个忌讳,只是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时隔两世他发觉他已经都记不清那个他称为母后的人长什么样子了…… “殿下……” 少年软糯的声音袭来,禹璟瑶恍然回神,慕汐朝略带担忧的脸庞印在他眼眸中,少年忐忑抚上他的手背,禹璟瑶反手回握住,回以安抚一笑,再倪了一眼地下的绿屏道:“回去告诉你主子一声,让她想好了到底想说什么,别浪费本殿的时间。” 绿屏蓦然抬头惊讶的睁大双眼,她进来以后一直都没敢乱看,直到现在才发现还有一个人在!再一打量过去居然是一个精致漂亮的少年,绿屏还想再细看,对上禹璟瑶幽暗阴霾的眼神立马垂下头去,后背已是渗了一层冷汗,连忙跪爬着退出了殿内。 绿屏一退出去,福海就忍不住劝道:“殿下真要去?冷宫那地方太过晦气,要是冲撞了……” “无事,吩咐人下去打点,切莫声张,再让人在后面跟着那丫头,别让她乱走说闲话。”禹璟瑶站起身,抬手按在慕汐朝肩膀上,“我有事,等会让福海送你出去,记得喝了燕窝粥再走。” “是,汐朝知道了。殿下真要去吗?那个杨嫔说的话也不知道真假,何必冒险去,”迎上禹璟瑶的视线,慕汐朝声音是越来越小,最后垂下头道,“汐朝多事了……” 禹璟瑶凝神许久,蓦然一笑,一手抬起慕汐朝的下巴,俯下身在他额上一吻:“汐朝,你开始关心我了。”说罢不待慕汐朝反应就带着宫人离去,留下慕汐朝愣楞的抚摸被亲的地方。 第39章 冷宫幽幽 冷宫这个地方在禹璟瑶心中没什么概念,他从没有去过,只是偶尔听到宫人们提起说是冷宫清冷可怕,只要是谁去了,没几年不死也疯了,不过也是一笑了之。 踏入这红墙斑驳的宫苑,禹璟瑶才惊觉宫内居然还有这种地方,和不远处高高耸立的乾清宫成了鲜明的对比,那里有多庄重威严,这里就有多肮脏残破,真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通向冷宫的走道非常窄,步辇根本就进不去,禹璟瑶抬步下来,拢了拢大氅,手中捧着手炉,小太监连忙撑起伞,小心的跟在身侧。 通过甬道,视线突然开阔起来,一眼望故去一片荒凉,门窗破破烂烂,几乎无完好,只堪堪能掩上,满是污垢的幔帐零零碎碎的飘在北风中,还有遍眼可见的蜘蛛网,怎是一个破败了得。 冷宫的管事太监难得也见不到一个贵人来,就是曾经是个贵人的,到了这里过了比奴才都不如,这乍一听二皇子居然要来,连忙搓着手上前,满脸掐媚道:“请二殿下安,敢问殿下有何吩咐?” 昭安殿伺候的人都是头脑伶俐的,并不需要主子吩咐,一直跟在禹璟瑶身边伺候的小太监上前一步道:“殿下自有要事,杨嫔在何处?” “原来是看这位,”那冷宫太监连忙上前领路,又有些套近乎的意味,“这位新来的,倒还不怎么闹,一天到晚也不说话……” 那冷宫太监还待再说,就被小太监呵斥住:“还不快带路!” 果然回头一看禹璟瑶已经面露不耐了,那冷宫太监也不敢再啰嗦,连忙麻利的带路,不过片刻就到了一处宫苑,相比之前看的已经算好的了。 小太监上面推开那门,顿时尘土飞扬,一股子霉腥味传来,禹璟瑶用帕子捂住口鼻,对外吩咐了一声,就抬步踏入里面。 里面的情况倒是比想象的好了很多,禹璟瑶眯眼打量了一番,杨嫔一身湘妃色宫装背对他而站,乌黑垂直的发并没有梳成髻,只整齐的披散在身后,禹璟瑶淡淡道:“杨嫔娘娘故弄什么玄虚,本殿又不是父皇,可欣赏不了。” 杨嫔缓缓回转福一身,诚然禹璟瑶这话说的刻薄,杨嫔神色间也不见动怒,“殿下说笑了,只是本宫相貌丑陋,怕冲撞了殿下。” 杨嫔平日里总是浓妆艳抹,穿着不合时宜的衣裳,一副掐媚做小的模样跟在继后身后,如今褪去伪装露出清秀的脸庞,禹璟瑶这才发觉,大皇子的形貌性子其实像极了杨嫔。 不过禹璟瑶可不是来欣赏什么美人的,只打量过一眼,便道:“杨嫔娘娘不去见大皇兄,倒是想见本殿,听着都觉得稀奇。” 杨嫔身子一僵,半响低声笑道:“见了又有何用?不若不见……” “其实无所谓,这些年我也做了不少违心的事,手底下的冤魂亦不少。”杨嫔淡然一笑,看向手掌心,“早就料到这一天了。” 禹璟瑶不发一言,只因无话可说,无论前生还是今世他从未将杨嫔或者大皇子放在眼里,杨嫔来找他的意思他大约也能猜的到,一句爱子心切足可以表达。 杨嫔很快收拾好情绪,面色沉静定定的望着禹璟瑶,似乎在下定决心,半响闭上双眼,笔直的跪下,“二殿下,我愿意把这些年皇后做的所有事情包括证据全部都交给您,只求你能护住大皇子,不求他大富不贵,只求性命无忧!” 禹璟瑶受了她这一礼,俯视着看着地上的杨嫔:“怎么不求你的好主子?” 杨嫔垂眸苦笑:“二皇子,我知道之前刺杀您的事是我对不住您,但是背后到底是何人指使您心里必然清楚,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无论这事成与败,我都难逃一死。” 禹璟瑶略带嘲讽道:“所以你故意透露给本殿消息,又弄死庞家老四就是为了表忠心?” 杨嫔仰起头:“是,我早看出来了皇后身边的秋凌是您的人,故意透露出去,我知道以二皇子您的势力绝对会逃过一劫!所以就求您发发慈悲吧!大皇子从未肖想过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也从不曾威胁到殿下您,而且我保证以后大皇子也一定会安分守己。” “慈悲?呵……呵呵……”禹璟瑶像听了什么好笑的话,“你第一天见本殿吗?你觉得慈悲这个东西本殿有吗?还是你以为小时候的事本殿都忘了吗?”禹璟瑶掸掸衣袖转身就走,他已经失了兴趣再留在这里。 杨嫔彻底慌了神,跪爬着上前拽住禹璟瑶衣衫:“是,是我作孽深重,这些都是我做的!可大皇子是无辜的啊!求求您……求求您,就看在你们好歹是……是兄弟的份上,以后说不定大皇子也能帮您一把啊……” 禹璟瑶脚步一顿,低头看向像捉住最后稻草的杨嫔,杨嫔以为禹璟瑶心动了,不住的祈求:“求求您……求求您……只要您愿意保大皇子一命我什么都愿意告诉您!”杨嫔像突然惊醒,死死的抓住禹璟瑶不放手,“对…对…元后的事情,元后真正的死因是什么您难道不想知道吗!” 禹璟瑶脸色一沉,沉声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杨嫔双眼燃起了希望:“只要您答应我,我就什么都说!” “你觉得本殿会相信你吗?”禹璟瑶淡淡瞥她一眼,“母后是病故世人皆知,你编的那些说辞本殿一点兴趣都没有。” “呵呵……呵……”杨嫔笑的嘲讽,“二皇子还真是冷情冷性,怪不得众皇子都斗不过您,不是他们才智不如您,是不够您心狠,连自己的生母都不顾!” “你算什么东西?别说本殿不信,就是信了,那害死母后的人是谁呢?”禹璟瑶冷笑一声,猛地抓住杨嫔的衣襟将她拎了起来,凑到她耳边,一字一顿道:“是你?皇帝?继后?或者是这阖宫的嫔妃?” “你以为待成事以后,本殿会放过这些人吗?”禹璟瑶满眼血戾,如地狱的恶鬼,压低的嗓音下满是阴森,“既然你们最后都要死,母后的死因我有必要知道吗?无论母后是病故或者他杀,你们都将为她陪葬!” “恶魔……”杨嫔浑身如坠入冰窖,喃喃道:“你是恶魔……你是恶魔……” “你该庆幸你命好……”禹璟瑶平复心绪,嗤笑一声扔下杨嫔,拿怀中的帕子擦了擦手,又扫过梁上的白绫,“不然就不是这么简单了,好生下去跟母后忏悔吧。” “是太后……”杨嫔怔怔地望着禹璟瑶离去的背影,声音极轻,但还是狠狠砸在禹璟瑶心头,脚步也因此一顿。 “那时候二皇子应该也有印象吧,元后身子不好,后来得了失心疯,陛下下令封锁消息,谁想后来元后疯的原来越厉害,后来就莫名的病故了……” “二皇子您知道元后为什么会疯吗?” “二皇子您知道最后是太后派人亲手灌下毒鹫给元后,才让元后一命呜呼的吗?” “二皇子……您知道您的母后最后死的有惨吗?” “二皇子……” 杨嫔癫狂的大笑在背后,“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吧,没有太后的默许,谁敢动元后?二殿下,自己最敬爱的祖母杀了自己的母亲,这种感觉是什么样的?您慢慢的体会吧!哈哈哈……” 第40章 冷宫后续 禹璟瑶出来时已与平时无异,只是周身气息更加阴沉,不发一言抬步就走。 周围侍奉的宫人们却无一不战战兢兢,刚刚杨嫔疯狂的笑声太过大,冷宫的院墙隔音又不算多好,宫人们隐约还是能听到一些,一个个连忙提起十二分精神小心伺候。 一道沿原路返回,到了冷宫门口时禹璟瑶顿住脚步,小太监撑着伞跟在身侧有些拿不准主意,试探性的问了一声:“殿下,您这是要回昭安殿还是去别处?” 禹璟瑶看了小太监一眼,又扫过后面跟着的众人,眼神骤然变冷,“今日之事本殿不希望有任何人知道。” “是!”众人心中一颤,立马应声,生怕说晚了一份就小命不保。 禹璟瑶不再管众人,拿过小太监手中的伞就直往雪地里冲,跟随的小太监吃了一惊,有心想劝两句,但对上禹璟瑶阴沉的脸色所有的话都咽了下去,连忙吩咐旁边的另一个小太监先行一步,去昭安殿只会一声。 天雾蒙蒙的又开始下起雪,禹璟瑶静静的注视着前方,沉默的行走,说恨?愤怒?亦或者是哀恸?好像都没有,心平静如一滩死水,无论多大的石块砸下去都无法荡起波澜,他突然不明白,自己今日为什么要来走这一趟。 雪下得越来越大,一把小小的伞根本不顶用,豆大的雪花砸在脸上他都不觉得疼,是了……心都麻木了,哪里还在乎这一点? 禹璟瑶低声喃喃,旁边的宫人们早就吓傻了,遇到这情况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那小太监听到声音连忙爬过去,冒着被责罚连忙道:“殿下,雪下得越来越大了,您身子贵重不可再如此啊!” 禹璟瑶低声一笑:“罢了……我作践自己做什么?回昭安殿。” 宫人们如蒙大赦,步辇本就一直跟在禹璟瑶身后,小太监连忙请着禹璟瑶上去。除却衣衫狼狈外,禹璟瑶已如平时一样,依旧是那个大禹朝最为尊贵的嫡皇子。 禹璟瑶接过宫人奉上重新加上银碳的暖炉正准备上步辇,抬眼不经意间瞥到东侧那处松树丛,在这一片白茫茫中那浅紫色的一角极为显眼,禹璟瑶眯眼打量,透过风雪也隐约只见一人的轮廓身形。 那人似乎也感觉到有人注目,往禹璟瑶的放向看来,两人的视线蓦然对上,只是一瞬那人就移开,又望着刚刚望着的方向。 禹璟瑶顺着望去,那里赫然是他刚刚离开的地方——冷宫。 彼时昭安殿内,福海服侍了慕汐朝吃完燕窝粥,一看天色也到了往常慕汐朝该离去的时辰,可见慕汐朝一直心不在焉的,福海有心提醒道:“公子,到时辰了。” “到了吗?”慕汐朝顿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放下手中根本没看多少的书,忍不住又看了看殿门口,“再等等,再等一会。” 福海欣慰两位主子感情越来越好的同时,又忍不住埋怨:“哎……您说说看,这杨嫔都临死了还闹这些,偏偏还提到了元后……” “刚刚看殿下的模样似乎……”慕汐朝欲言又止,在思考用什么措辞恰当,“嗯……似乎提到元后脸色很不好,这是为什么呢?” “嘘!”福海连忙禁声止住,又赶紧打量四周,确定无人才压低声音道,“公子可千万别和殿下提这些,殿下并不喜他人提起。” 慕汐朝本身也不是好奇心很重的人,见福海颇为忌讳当下也不再发问,倒是福海叹了口气,道:“不是不同公子说,只是有些事就是老奴也说不清,若是有一天殿下愿意告诉您,您自然会明白。” 慕汐朝手撑着头,半响无言,福海也静静得陪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慕汐朝立马站起身,抬起的脚步却是一顿,只因禹璟瑶的模样让他太过吃惊。 双眼像蒙上一层阴霾,莫约是冻着了脸色也有些泛白,那墨色大氅上的毛皮更是已经湿的粘在一起,头上也隐约可见水迹。福海见状一阵惊呼:“哎呦我的殿下,您这是怎么了?奴才们怎么伺候的!” “快快快,快准备热水让殿下沐浴更衣。” “还不快些再抬些炭盆子进来,还有衣裳呢,快!” 昭安殿内顿时是忙的人仰马翻,禹璟瑶倒是神色不动,任由福海解开淋湿的衣服,半响他像才发现慕汐朝还在一样,眉头微蹙:“他怎么还没出宫?” 慕汐朝迎上前的脚步一顿,禹璟瑶刚刚那话口气实在说不上好。 福海见气氛僵住,立马出来解释道:“公子是担忧殿下您,一直在着等着呢。” “快些送他出宫去。”禹璟瑶不为所动,“这都什么时辰了!” 慕汐朝蓦然抬起头,定定的看着他,禹璟瑶又皱眉道:“还愣着做什么,没听到本殿的话吗?” “我不!” 慕汐朝突然出声,禹璟瑶才把视线移到他身上:“你留着做什么?回去!” “我不!”慕汐朝倔强的再次强调。 禹璟瑶突然觉得很烦躁,声音也提高了:“我说了回去!” 慕汐朝像跟他杠上一样,比他声音还大:“我说了我不!” 宫人们早在两人争执期间就悄声退下,禹璟瑶有些粗鲁的解开衣服扣子,看向慕汐朝冷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慕汐朝一怔,心里有个声音在作祟,告诉自己不能离开!觉对不能离开!不然他一定会后悔的! 慕汐朝大多数时候都很理智,年幼时的磨难使的他比同龄人更加成熟,但是显而易见这点在禹璟瑶面前不值一提。 慕汐朝上前走到禹璟瑶跟前,抓住他的衣角仰起头,很坚定的说:“别赶我走。” 两人目光对视,沉默的对峙,除了雪花扑棱的打在窗户上的声音,殿内寂静一片。 慕汐朝眼里前所未有的坚定让禹璟瑶都不得不败阵来,许久他不得不移开视线,狠狠的抹了一把脸,“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羽扇轻轻颤动,露出撩人的剪瞳,像是过了许久又像是只一瞬,慕汐朝的声音很轻却很笃定:“我知道的。” 禹璟瑶的目光透着审视,慕汐朝却不为所动,很淡定的让他打量。禹璟瑶觉得自己是真拿他没辙,他硬慕汐朝现在是敢比他还硬,索性不再搭理他,高声叫来福海。 福海守在外面一直心惊胆战的,听到这声连忙小跑进了里间,留下门外的两个大宫女面面相觑,她们自小伺候禹璟瑶,自家主子什么习性是知道的清清楚楚,只是没想到一直看着文文气气长得那么漂亮的小公子,居然就这么敢跟殿下呛声,两人都不禁有些为慕汐朝担心了。 外面两个宫女如何想先不提,福海进入里间小心的打量了一番,桌子椅子完好,茶具瓷器也完好,慕汐朝更是好的不能更好,这才松了口气,连忙上前道:“殿下有何吩咐。” “收拾下去城东的别苑,再派人去太后那里,就说那边红梅开了,今年还没去过,别辜负了美景,明儿带些回去让太后也瞧瞧鲜儿,图个好兆头。”福海楞了一下,禹璟瑶已经面露不耐,“还不快去!” <<< 马车内两人一左一右的坐着,禹璟瑶手撑着头,掀起车帘一角,如今冬日里天黑的早,漆黑的天幕上只有万家灯火做点缀。 “咳咳!”寒风顺着空隙刮进来,冷的慕汐朝打了个寒战。 禹璟瑶放下车帘回头看,慕汐朝可怜兮兮的看着他,鼻尖都冻得有些红,禹璟瑶心疼了,“还不过来。” 慕汐朝犹豫了下就靠近了过去,被禹璟瑶抱了个满怀,又拿过一边的软毯裹在他身上,“怎么这么凉?刚刚怎么不说?” 慕汐朝闷闷道:“殿下刚刚不想理我。” 禹璟瑶被气笑了:“你刚刚不是挺有勇气的,还吼我。” 慕汐朝动了动身子,大眼睛眨巴眨巴的装可怜,“殿下先吼汐朝的,还让汐朝走。” “笨蛋,”禹璟瑶笑骂一声,握着他的手翻转过来看手心,慕汐朝扭着劲不肯,可哪里有禹璟瑶力气大。 果然掌心处好几个深浅不一的月牙印,去看另一只手也是如此,慕汐朝不在自的别过头,“您刚刚叫公公时还以为您要把汐朝扔出去呢。” 禹璟瑶失笑:“出息,既然那么怕为什么还要留下?” 慕汐朝掀起软毯盖在自己身上,又故技重施的开始装睡,只是红红的耳朵却泄露了小秘密。 禹璟瑶搂紧了怀里的人,他自然知道慕汐朝想讨他开心,不然平日里哪会这么撒娇扮痴。 等到别苑的时候,怀里的人已熟睡,禹璟瑶心软成了一汪水,低头亲了亲怀里人的额角,亲自把人抱下了车,一直到暖和的榻上慕汐朝都没醒来。 禹璟瑶坐在塌边静静看了好一会,才按好被角起身离去。 第41章 深夜较量 别苑书房内 福海暗自担忧,也不知道杨嫔和自己主子说了什么,能让向来八风不动的禹璟瑶变得那副模样,只恨当时自己没跟着过去。 禹璟瑶坐在书案后,忽闪忽现的烛光映照在半边脸颊,让一张俊脸透出些许阴森的意味,许久禹璟瑶开口:“母后当年当年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福海一惊:“殿下怎么……杨嫔她到底和殿下胡说了些什么?” 禹璟瑶冷声道:“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老奴知道的并不多,而且老奴也不知道殿下到底想知道什么。”福海忆起当年事,苦笑道, “当年老奴命好,因惹怒了贵人主子被罚跪在雪地里,恰好被娘娘看见,被救了一命。后来就在凤华宫伺候,不过娘娘待人一直很宽厚,合宫上下无不赞誉,直到后来殿下出生,老奴就一直伺候殿下,娘娘的事情老奴是真的不知情。” 禹璟瑶闭了闭眼,这些他都知道,不过心存一丝侥幸罢了,他两世从来没有怀疑过母后的死因,如今再查起来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想知道母后为什么死呢?还是太后在这之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回去吧……”直到蜡烛都快见了底,禹璟瑶才缓缓道。 禹璟瑶带着一丝急切向暖阁走去,但踏入暖阁时却刻意放轻了脚步,怕惊扰了里面已经睡着的人。 只是意外的慕汐朝已经坐在榻上,禹璟瑶还当他已经醒了,结果走近一看就忍不住笑了,慕汐朝抱着软枕靠坐在床头,头一点点的打瞌睡。禹璟瑶伸手轻轻的捏上慕汐朝小巧的耳垂,慕汐朝皱着眉头嘟啷一声,想躲开又躲不掉,只觉得耳朵上热乎乎的,终于忍无可忍的睁开朦胧眼,“殿下?” 禹璟瑶轻轻的“嗯”了一声,在他身边坐下,“怎么不好好睡,小心着凉了。” “已经不困了。”慕汐朝揉了揉眼角,小心的看了一眼,“殿下您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禹璟瑶避而不谈,又问道,“用膳了吗?” “没有。”慕汐朝摇头,带着征求的问,“殿下也没吃吧,汐朝饿了,殿下和汐朝一起用点?” “好。”禹璟瑶笑着应下,又吩咐外面快点传膳上来。 这处别苑是禹璟瑶住宫外时常住的一处,是以各种东西都备的很全,慕汐朝之前养伤住的也是这处。 席间禹璟瑶面色如常,要不是之前慕汐朝亲眼见到之前他狼狈的模样,根本看不出一丝端疑,可就是这样才更让慕汐朝担忧。 可直到就寝时禹璟瑶都没有再提什么,他故意招禹璟瑶说话,禹璟瑶也回答自如,结果最后他都词穷了,禹璟瑶还能侃侃而谈,可这样才更加奇怪,因为禹璟瑶从来都不是一个多话的人。 是夜。暖阁内寂静一片,是只属于夜的静谧。 四角上的烛光都隐隐熄灭,唯有从熏笼内透出一点火光。隔着厚厚的床幔,一只纤细的手腕先行伸出来,再是一双赤.裸脚落地,接着整个人的身影完现,隐约可见是一名少年,只是少年精致无瑕的脸上满是慌乱。 慕汐朝现在是满心后悔,今天的禹璟瑶实在不对劲,他一直等禹璟瑶睡去才松了口气,哪想到才不过眯了一会的功夫禹璟瑶就不见了。 慕汐朝只穿单薄的寝衣在暖阁内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又急急忙忙的去架子上拿了一件禹璟瑶的披风披上,可他穿着都拖到地上,再加上又走得急,差点踩滑了脚,连忙扶住柱子稳住身形又赶紧往门口跑。 “你去哪?” 低沉冷冽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室内尤为明显,慕汐朝吓了一跳,连忙寻着声音找去,这一看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那处刚好被柱子和一个屏风挡住,形成了一个独立的空间,再加上夜色黑才让他没注意到。 而那个让找他了半天的人正躺在软椅上,墨色的睡袍大敞露出结实的胸膛,如瀑的发随意的垂在身侧,有些顺着软椅的把手空隙处都垂在了地下,那人却丝毫不在意只静静的看着他。 “殿下你这是在做什么?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找你,你很开心吗!”慕汐朝觉得很恼怒,声音不禁都提高,“还有你都不把衣服穿好吗,仗着身体好就不怕冻是吧!” 禹璟瑶不接话,仍由慕汐朝发泄,结果慕汐朝是越来越来劲,连门外守夜的两名宫人都惊动了。其中一位宫人不放心,不禁对里面问了一声:“殿下,可有什么吩咐?” “滚!” 那宫人被吓的一愣,另外一名宫人连忙拉着他退下,可那名宫人回去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正要和旁边的宫人说,那宫人连忙拦住,打量了下四周才压低声音道:“主子的事情不是咱们在奴才们管的。” 那宫人感激的点点头,不过又暗暗咂嘴,二公子那一声气势可真唬人。 暖阁内,慕汐朝喘着粗气望着禹璟瑶,觉得自己跟挑梁小丑一样,而禹璟瑶就是那看戏的人,实在难堪的紧,转身就准备走,就听到禹璟瑶淡淡道:“你也没穿好衣裳。” 慕汐朝不可置信的回头,禹璟瑶又重复了一次:“你也没穿好衣裳。” 慕汐朝打量了下自己,果然还真不比禹璟瑶好到哪里去,甚至比禹璟瑶还糟糕,鞋子也没穿,披风就横七竖八的挂在身上,慕汐朝泄了气儿,慢慢赤着小脚走进蹲在禹璟瑶身边,握住他的手贴在脸上,“殿下,我们回去睡了好不好?” 禹璟瑶静静的看着他,一点点的描绘他的五官,转而轻笑道:“不生气了?” “殿下,您有事不能和汐朝说说吗?”慕汐朝带着一丝试探和祈求道。 “也没什么可说的。”禹璟瑶移开视线,望着未知的黑暗,“不早了,快去睡吧。” “那殿下呢?”慕汐朝问 禹璟瑶不接话,一如老僧入定般不再理他,许久慕汐朝好像放弃了一样,赌气的甩开手就跑了。 禹璟瑶转回头,其实慕汐朝刚刚醒来时他就知道了,只是没出声,以为他找不到自己就会继续回去睡,哪里料到这个笨蛋穿着单衣服就想往外冲。 其实不是不想理他,只是想一个人静静。 禹璟瑶合上双眼,一点点的回忆,他现在的思绪非常的清醒,在脑中寻找当年或许他没有注意到的细节,只奈何他当年实在太小,又加上两世经历,算起来都快三十年了,很多东西根本就记不清了,或者应该说他根本没注意过。 皇子出生以后都由着奶嬷嬷带着,他自然也是如此。可其他皇子每日里还能去生母跟前呆上一会,他的童年却并非如此。 元后生他以后身子一直不好,怕过了病气给他,往日里并不常见到,即便偶尔他前去请安大多时候也是隔着厚厚的床幔和屏风,如此算来他和元后的感情实在太淡薄了。 “噔噔瞪……” 思绪被打断,禹璟瑶闻声望去还没看清慕汐朝又想做什么就让被子砸了个满怀,接着又不待他反应怀里就多了一个人,怀里那人不顾他的黑脸还自顾自的帮两人盖好被子。 “你这是做什么?” “睡觉。” “回去睡。” “不去。”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刻,禹璟瑶彻底被打败了,虽说这躺椅还挺大,但是躺两个人就有些窄了,禹璟瑶无奈的将他抱在自己身上,叹息道:“你想知道什么?” 慕汐朝沉默了一会,他知道白日里的事情肯定不简单,必然事关到宫中秘隐,于情于理、于理智而言他都不该知道不该问,一个不慎就会引火上身,可是他过不去心里那道坎……他放不下禹璟瑶,放不下那个用冷漠武装自己的禹璟瑶,似乎脆弱的一击就破,他才恍然……禹璟瑶再强大也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慕汐朝深吸了口气,道:“殿下想告诉汐朝什么吗?” “很聪明的说法。”禹璟瑶低笑一声,轻叹道,“我今天在冷宫外头看到大皇兄了,传言都说他与杨嫔母子关系并不好,现在看来也不尽然。” “大皇子?”慕汐朝枕在禹璟瑶胸口,轻声道,“母子天性是无法割舍的,纵然杨嫔再坏,可子不嫌母丑,杨嫔所做的一些想来也是为了大皇子吧。” 禹璟瑶身子一僵,因两人身子相贴,慕汐朝很敏锐的发觉了,“汐朝哪里说错了吗?” “没有,你说的很对。”禹璟瑶抚了抚慕汐朝的长发,“父皇很厌恶杨嫔,连带着大皇兄也不得父皇喜欢,从他名字就可以看得出来。” 瑕,终其一生的瑕疵。 慕汐朝不禁为大皇子感到悲哀,不过也只能感叹一句人各有命罢了。 “大皇子的处境很不好,但又居长子,如今失去杨嫔的庇护下,日子恐怕更难过了。” “你所言不差。”禹璟瑶赞同道,“杨嫔找我去就想让我庇护大皇兄,可我拒绝了。” “恩。” 禹璟瑶等了一会没听到怀里人反应,忍不住开口:“不觉得我无情?” 慕汐朝撑起身直视禹璟瑶双眼:“殿下莫不是在说笑?你护住他,谁护住你呢?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大皇子既然出生皇家,要是没这个本事活下去,谁也怨不着殿下您。”说完又蹭回禹璟瑶怀里,乖得跟小猫一般,放佛刚刚张牙舞爪的不是他一样。 心里某一处发出了共鸣,果然无论前世或者今生,这个孩子都懂他。禹璟瑶愉悦的勾了勾唇,心头那点阴霾也烟消云散,不禁打趣道:“都学坏了,明儿我要好好问问梁太傅是怎么教你的。” “太傅说过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慕汐朝调皮的眨眨眼。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慕汐朝虽然感觉禹璟瑶还有话没说,但这些并不重要,他已经感觉到禹璟瑶心情好多了,这点就够了。 每个人都有无法说出口的心事,他也一样,这些他都懂的。 就在慕汐朝昏昏欲睡想跟禹璟瑶说回去睡的时候,就听禹璟瑶声音很轻的问道:“你知道元后吧?” 第42章 舌战群臣 慕汐朝打了个激灵,什么睡意都没了。 可还不待他回答,禹璟瑶就自嘲一笑:“罢了,连我都记不大清楚,你能知道什么,那会你恐怕还没出生的。” 慕汐朝知道他需要的只是倾听者,所以并没有插嘴,就听禹璟瑶又道:“母后身子一直不大好,小时候从我有印象开始,每次去给母后请安的时候,风华宫内总是弥漫着浓浓的药味,对于那时的我来说绝对是非常讨厌的,更何况母后每次见我的时候眼神都是淡淡的,透着一股冷漠,小孩子总是最为敏感,所以我也不喜欢去见她。” 慕汐朝不理解,从幼时的经历来看,他和禹璟瑶还真是极为相似,他的母亲那时候也是身子不好,特别是最后的时候更是连床都下不来,但每次见到他们兄妹的时候眼里都是慈爱的,还有对于他们的不舍得。 禹璟瑶知道他的疑惑,淡淡解释道:“母后不喜欢我,甚至说恨我。” “为什么?”慕汐朝不可置信的撑起身子,“怎么可能,您是她的亲生儿子,怎么会恨您?” 禹璟瑶平静的看着他,轻声道:“很多事情我印象都不深,只有一件事。那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她。” “那天我在御花园里遇到抱着老三的庞妃,也就是如今的继后。老三好像因为什么时候不高兴了,庞妃就一直抱着他哄他,让我觉得很奇怪,因为我的母后从来没有这样抱过我。” “我问奶嬷嬷为什么母后没抱过我,奶嬷嬷躲避着不肯说,就带着我回去了。” “可我越想越觉得奇怪,到了晚上的时候我趁奶嬷嬷睡着跑到母后宫内,可是……”禹璟瑶皱着眉头,似乎回忆不是那么美好,“可是我听到母后歇斯力竭的尖叫声,我以为母后出了什么事情,进去一看母后正被几个宫女和嬷嬷按在床上,旁边还有几个太监拿着绳带,那时候我不懂,以为他们要害母后,就呵斥他们赶紧退下。” “可母后看见我就不闹了,还招手让我过去,笑的非常好看,那是我从未见到过的笑容,我很听话的过去了,结果……”禹璟瑶闭上了眼睛,继续又道,“可结果母后看见我就一把掐住我的脖子,她那么瘦弱单薄可掐住我的时候力气却大的出奇……” 禹璟瑶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被慕汐朝用手拦住,“别说了,别说了……” 禹璟瑶望着他噙着泪的双眼,沉默的拿下他的手,末了叹了口气,“让我说完吧,我从未对他人提起过。” 慕汐朝心有不忍,这无疑是掀开禹璟瑶尘封已久的伤疤,他有些怪自己自作聪明了。 禹璟瑶叙述还在继续,却一字一句狠狠戳在他心头,“我不记得我被掐了多久,只记得被反应过来的宫人们救下来时那一瞬我真觉得自己快死了。” 禹璟瑶声音发哑:“我至今都记得母后那恶毒的眼神、那疯狂的嘶吼、全无半点皇后的仪态,她痛恨这困住着她一生的囚笼,同时……更厌恶长得像父皇的我……” “这事父皇知道了,父皇下令母后再也不许见我,后来没过一年母后就病逝了,那时候我才知道母后其实早得了失心疯,所以父皇才总不许我多见她。”说完禹璟瑶还自嘲一笑,“其实我也挺无辜,论相貌我长得并不是最像父皇的,老五和后来的老七才像。” “我以前总觉得母后是个失败者,就算得不到父皇的爱,也不该失去皇后的尊严。”感觉到衣襟湿透,渗进他胸口的眼泪,禹璟瑶拍了拍慕汐朝后背,淡淡笑道,“傻孩子你哭什么?今儿恰好杨嫔提起也就想到了,没什么的。” 禹璟瑶口气平稳,就像在诉说他人的故事一样,但语毕慕汐朝已泣不成声:“殿下,我不该问的……对不起对不起……” 禹璟瑶没有说话,静静的抱着慕汐朝,仍由他哭泣宣泄,好像连带他的那一份也哭出来了。 自那夜后,两人之前原本还带有的一丝隔阂也烟消云散,慕汐朝对着禹璟瑶也能渐渐放开了,偶尔还能开个小玩笑,就是禹璟瑶有时候故意逗他板着脸,他也不怕了还能顾左右而言他,愣是把禹璟瑶搞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不过这平静日子也没过多久,那日后第三天禹璟瑶正式开始上朝,两人相处的时候也变得少起来,原本每天都见到,现在两三天都不能见一次。 这日两人又三天不曾见到,禹璟瑶下朝后原本准备派人去晋远侯吩咐一声,让慕汐朝别进宫了,他准备出宫住两天的,就见皇帝身边的元庆向他走来,“王爷请留步。” 禹璟瑶淡淡道:“公公慎言,册封的旨意还没下来,一句王爷本殿还当不起。” “是,是老奴妄言了,二殿下想来谨慎。”元庆笑了笑,又道,“嗨……老奴光顾着和您说话,倒忘了正事了,陛下请您快些去议政殿,有要事相商。” “还有何人?”禹璟瑶问道。 如今已经到了腊月里,没几日就到小年夜宫中就要封笔了,琢磨着最近好像也没什么大事发生,之前杨嫔的时候太后倒是问过,不过被他糊弄过去了,这种事皇帝就算心有疑惑,也不会大咧咧的问。 元庆一笑道:“除了您还有三殿下、四殿下,和内阁大臣们。” 禹璟瑶挑眉:“大皇兄呢?” 元庆神色不动:“大殿下最近身子一直不适,陛下特准大殿下先行回府休息了。” 禹璟瑶点点头也就不再过问,随元庆往议政殿走去,反正皇帝并不喜欢他们这些皇子太过插手政事,估计让他们去也是做个摆设的。 等到了议政殿时,众位已经都在了,宁国公不动声色的给禹璟瑶使了个眼色,禹璟瑶暗点头就来到自己位置上站好,与他这个外公禹璟瑶并未有因着宁太后就表现的生疏,并不是不想而是还不能。 皇帝见禹璟瑶来,看他一眼就起龙案上的奏折着递给元庆,道:“既然人来齐了,就都看看吧。” 众人快速的阅览一遍,内阁大学士柳大人便上前一步躬道:“臣觉得此事太过荒唐,怎可听一游方术士之言就让镇南王世孙娶男妻呢?” 另一大臣也上前道:“臣亦然,此事不仅关系到镇南王子嗣一脉,同样也关系到社稷安危,要是镇南王一脉有任何异动,都对本朝是一大祸事。” “臣附议,此事不可,若是镇南王世孙病中,请宫中太医前去医治即刻。” “臣附议……” 禹璟瑶垂眸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不语,这会他倒是想起来了上辈子也有这么一桩事,镇南王世子早逝,留下两名幼子,嫡长子封为世孙。可偏偏这世孙和他爹一样是个病鬼子,从小就娇养着还三天一大病两天一小病的,后来到了十六岁时又一次发病人差点就不行了,恰巧遇到一游方术士,那术士言道世孙命轻,需要找一个人五行俱全的人镇着才可无事,但女子又不行,因女子属阴,而世孙本就阳气不足,再来个女子还不是一命呼呜?所以必须娶男妻才可以保命。 当然这些都是说给外面的人的说辞,禹璟瑶却知道即便这位世孙殿下娶了男妻也没活过多久,因为他的命全在镇南王手上,镇南王需要他活多久他才能活多久。 只因镇南王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与太后的那个孽种做嫁衣。说来也好笑,镇南王这人心狠的厉害,但又痴情的很,对太后那是个一往情深,当然这之间错从复杂的情史禹璟瑶还没查清楚。 不过他却知道镇南王为了这孽种居然掐死自己的亲孙子,让他顶替了镇南王府原本还在襁褓中的二公子、世孙的嫡亲弟弟,这一顶替就是许多年,恐怕那位世孙殿下临死都不知道自己的亲弟弟早被自己的祖父害死了吧。 “二皇子,你如何看?”皇帝半天不曾下定论,突然把话音指向禹璟瑶。 见众人视线移到他身上,禹璟瑶不慌不忙的上前一步,道:“儿臣倒是与众位大人看法不同。” “噢?”皇帝饶有兴趣道,“说来听听。” “儿臣曾听闻镇南王故去世子生前才华横溢、学富五车、诗词歌赋无一步精通,就是京中也曾传的这位世子的美名,只可惜天妒英才,只留下一双孩儿便撒手人寰,镇南王中年丧子,痛心不已,更是一眼之间白了头。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切肤之痛……”禹璟瑶凤眸微转,话音直指吏部尚书庞临,“庞大人想必最有体会了。” 庞临被气的真是恨不得呕出一口血来,可偏偏皇帝还在上面看着,庞临铁青着脸,梗着头道:“二皇子所言极是!” 众臣也都有些不自在移开眼,特别是与庞临站对立的朝臣们都忍不住心里偷笑起来,又想这二皇子一如既往的不好应付啊,明着打庞临的脸,就算是陛下也不好说什么,因为人家二皇子说的是事实啊! 皇帝端坐在龙椅上,看着老丈人的眼色实在不怎么好,未免闹出二皇子当朝气晕大臣的言论来,只好出口提醒道:“镇南王世子早逝与世孙娶男妻又有什么关系?” 皇帝的面子禹璟瑶不能不给,正色道:“儿臣想镇南王失子以痛心不已,若是再老年丧孙那又该如何是好呢?镇南王于国而言是镇守一方的重臣,焉能不知道让世孙娶男妻是多无稽的事?而与私镇南王是父皇的皇叔、儿臣的叔爷爷,是以儿臣恳求父皇答应叔爷爷的请求,圆了他一个心愿吧,儿臣真担忧若世孙再有个什么意外,叔爷爷真的承受不住啊!” 禹璟瑶言辞恳切,一口一个叔爷爷,生生把国事说成了家事,既然是皇家的家事,那么众位开口可需要斟酌又斟酌了。而且禹璟瑶话里的意思很明白,若是你们现在拦着了,镇南王世孙死了,那镇南王自然要把这笔仇记在你们今日一口一个义正言辞反对的人身上! 要是镇南王突然借这件事情起兵造反,这是谁负责?谁敢负责!又换言之镇南王也许倒霉挨不住也去了,谁也不能说是皇帝的错,那么错的就是你们这些不劝阻的群臣,谁敢担这个责任? 众人一时都不敢再有言语,做官做到这个地步的都不是傻的,只有宁国公在皇帝的视线下硬着头皮上前道:“臣以为二皇子言之有理,诚然如二皇子所言镇南王是朝堂的股肱之臣,怎能不知道此番举动必然引起轩然大波,可镇南王宁可冒着被天下所嘲笑也要为世孙娶男妻,恐怕世孙此刻已命在旦夕,老王爷是实在没法子了。” 皇帝抚着扳指沉吟不语,大臣们也不敢出言,可若此时还有人敢出言的话,那必然是三皇子禹景瑜了。 禹景禹不顾庞临的眼神示意,大步上前,声音洪亮:“儿臣以为不然。” 第43章 弄巧成拙 皇帝眼眸骤然收缩,道:“三皇子有何不同见解?” 禹景瑜看了一眼禹璟瑶,眉眼间一如既往的傲据,义正言辞道:“二皇兄说这事家事,儿臣不可否认,但自古先有国才有家,岂可先顾小家而不顾大家?再者南陵之地为国重中之重,每一代镇南王都手握兵马担任着守卫边疆的职责,若镇南王世孙上不得马拉不开弓,以后如能等担镇南王的重任?那南陵岂不是要落入他番邦中?” 禹景瑜这一番言论是掷地有声、慷慨激昂,可禹璟瑶只笑他愚蠢,若是以往他这话是没错,如今他话虽也没错,可却不讨皇帝喜欢了。 因为紧跟其后镇南王又传了一封密信给皇帝,大意便是只要皇帝应允,他愿意效仿先镇南王,请求皇帝过继一位皇子以后继承镇南王之位。 自古藩王都是为帝者的心头大患,皇帝自然也不例外,但奈何太.祖曾有言永不撤藩,而历任镇南王又都一直安分守己,这一任镇南王更是先帝的嫡亲皇弟,当年又曾助他登基,是以只要镇南王无反心皇帝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动。 可如今恰好有这么个机会,要是自己的儿子继承镇南王之位肯定是更为放心了,皇帝原本顺着禹璟瑶的话就应允了,谁想到这档口杀出个程咬金。 禹璟瑶自知皇帝所想,面对投来挑衅眼神的禹景瑜只淡淡问道:“三皇弟,为兄就问你一句话,若父皇病重,要你娶男妻才可保父皇安康,你可愿?” 禹景瑜震惊的看着他,饶是他打了满腹文稿也没想到禹璟瑶会问出这话。只可惜禹璟瑶根本不需要他回答,他这一顿,落在皇帝和群臣眼里那就是犹豫,禹璟瑶要的就是这一瞬,当即跪下,朗声道:“儿臣请父皇先治儿臣大不敬之罪。但儿臣还是要道若真有那么一日别说是娶男妻了,就是要儿臣终身不娶、不留任何子嗣,儿臣亦愿往矣!” 这翻言辞别说是禹景瑜了,就是皇帝和众大臣也震惊了,一个皇子,还是嫡皇子,若是不留下子嗣,无疑是与帝位没有半点关系了。可禹璟瑶还嫌不够似得,又侧头问向一边站着做隐形人的禹景珉道:“儿臣以为四皇弟亦如此。” 禹景珉没想到这把火无端烧到他这里来了,平日里在朝堂里他可是比大皇兄还隐形,哪里想到禹璟瑶居然会出声问他,可楞神也不过一瞬,禹景珉很快反应过来跪在禹璟瑶身旁,郑重道:“儿臣亦然。” 如今早变成两位皇子相争的局面,群臣哪里还敢乱说话,特别是三皇子完全落了下风,端看三皇子还站着就全明白了。庞临是险些呕出一口血,封地上的事哪里轮得到一个皇子插手,如今可好!弄巧成拙,无端被扣上一枚不仁不孝的大帽子! 可还不待他上前辩解宁国公就率先上前,道:“众皇子纯孝之至,真乃众臣之幸、国家之幸、社稷之幸,又何愁吾大禹朝不能千秋万代、万古长存?”宁国公说道激昂之处跪地朗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议政殿内群臣乌鸦鸦跪了一地,齐身高呼万岁,这声音响彻殿内外,直震的禹景瑜脑子都发了懵,“父皇,不是……儿臣不是……” 可皇帝看向他的脸色更为阴沉,庞临看事情不妙未免再雪上加霜,连忙暗地里狠狠拖了一把才让禹景瑜忙不矢的跪下,只是小动作哪里瞒得过皇帝的眼? 甭管禹璟瑶是否言不由衷,皇帝的听了都舒服,再一看禹景瑜,他这是还没病呢就这幅模样,要是他真有个什么万一还不巴不得自己早死? 皇帝面色不愉的瞪了禹景瑜一眼,就对还跪着的禹璟瑶温和道:“瑶儿何罪之有,前有为太后祈福亲自前往佛弥山,今又有此言,吾儿一片孝心朕心甚慰。”末了又像是才想起禹景珉还跪着,“珉儿也起来吧。” 皇帝说完便拿出一封镇南王亲自写的密信,内容和禹璟瑶所想一模一样,这无疑更是打了禹景瑜一巴掌,一直到此事落定皇帝都没有给禹景瑜半个眼神。 禹景瑜倒有心等众人散了后向皇帝解释,可皇帝直接甩袖而去,最后还被元庆恭敬的请了出去。 自回朝以来禹璟瑶今日无疑是打了漂亮的一战,可禹璟瑶并未觉得什么,无论现在皇帝表现的有多厌恶禹景瑜,可目前绝对不会让禹景瑜翻不了身。 禹璟瑶余光扫过失魂落魄的禹景瑜,又故意落后他一步对禹景珉道:“四皇弟,这是准备上哪?” 禹景珉此刻心里也不平静,若刚刚之事禹璟瑶是无意扯上他的,那现在就觉得是故意的,禹景珉不动声色的瞧了一眼正打量他们的群臣,硬着头皮上前道:“回二皇兄,臣弟母妃今日身子不适,臣弟正准备前去请安。” “婉娘娘又病了?对了,前几日为兄得了几只上好的老山参,为兄马上吩咐人送去。”禹璟瑶拍了拍他肩膀,又宽慰道,“四皇弟也无须太过担忧,调养些时候婉娘娘自然会康复的。” 禹璟瑶这力道虽然不大,但禹景珉真差点没忍住跳起来,只因禹璟瑶这神色真的可以说得上和颜悦色了! 平日里禹璟瑶的性子众人皆知,对他们这些兄弟更是不亲近,倒不是说他这位皇兄瞧不起他们,而是与生俱来的尊贵仪态让他们这些皇弟自惭形愧,根本不敢靠近。 “谢皇兄好意。”饶是禹景珉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但也无法拒绝。 禹璟瑶勾唇一笑:“你先去吧,改日得空为兄去给婉娘娘请安。” 禹景珉觉得自己脸快绷不住了,禹璟瑶是平日里皇后都不屑去请安的人,居然说去看的母妃?可一回头撞上禹景瑜几欲喷火的眼神,禹景珉暗自苦笑:这两位皇兄都不是好惹的人啊! 禹景瑜几乎算的上狰狞的面容禹璟瑶自然也瞧到了,可他只当没看见,连半个眼角都没有给禹景瑜就走了。 这种态度与其说是置之不理倒不如说是彻头彻尾的轻蔑,果然禹景瑜更加冒火。一旁的庞临瞧在眼里不住皱眉,他这位外孙比之二皇子确实少了些火候,哎……也都是皇后给惯得! 庞临暗地里拉了拉禹景瑜,低声道:“殿下,这里人多眼杂,要是传到陛下眼里,陛下更是要不喜了,今日之事还需从长计议啊。” 禹景瑜闭了闭眼平复了心绪:“我明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改日我再去外公府中。”说罢禹景瑜就先行离去。 翊坤宫内,继后正软软靠在贵妃榻上,宫女在后面轻柔的帮她捏肩,继后最近过的很不顺,杨嫔一死,让她身边少了个趁手的人,其他几个又是个蠢的,吩咐个事都做不好。而前头那事才过去,皇帝虽然也来她宫中走动了,但却并不曾过夜,反而一连临幸了几个位份不高的嫔妃,端看这些嫔妃的家世倒不足为据,只是……继后抚上自己的脸,她再如何保养比之水葱般的少女却还是差点了。 “嘶!”继后吃痛叫了一声,身后的宫女连忙跪下来求饶,“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怎么连你也不敢把本宫放在眼里了!”继后本来就在气头上,再看这小宫女相貌虽不算绝色,可胜在在年轻,瞧那能掐出水的细白皮肤,这点恰恰就点到继后痛处了,当下就呵斥道:“来人,把她给本宫拖出去杖毙!” 宫女吓得高声求饶,可惜不过片刻就被堵住了嘴拖了出去,刚好和来请安的禹景瑜撞了个正着。 继后软软的靠在榻上揉着眉心,禹景瑜不禁皱眉道:“母后您总同这些奴才一般见识做什么,只会气坏了自己身子。” “瑜儿来了。”继后睁开眼,抚了抚鬓角的凤钗,“本宫最近是心里不顺,你不知道你那皇祖母最近是多让本宫难堪,还有敦恪长公主在一旁煽风点火的,哎……” “母后不可妄言。”禹景瑜虽然嘴上劝着继后,可一想到今儿禹璟瑶给他的耻辱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知子莫若母,继后察觉出不对劲也顾不得发牢骚了,便问道:“今天出什么事情呢?本宫听说你们下了朝都去议政殿了。” “没什么。”禹景瑜避而不谈,主要是之前庞临叮嘱过他,有些事别和继后说,省的继后又瞎出主意坏了事。 可继后哪里是这么好糊弄的,当即就沉了下脸:“瑜儿现在大了,什么话都不愿意和母后说了,莫不是还因为之前的事怪母后?母后又都是为了谁?” “母后……”禹景瑜张了张嘴,愣是无法反驳,见继后真动气了,禹景瑜也心有不忍,连忙坐到她身边讨好,“不是的,不是不告诉母后,儿臣只是不想母后烦心,母后您别生气,儿臣真没那个意思,儿臣不管多大可都是母后的儿子啊。” 继后还板着脸不理会,禹景瑜没法子,只好避重就轻的告诉了继后,可即便如此继后听得还是火冒三丈,“简直无法无天、欺人太甚!” 第44章 神秘婉妃 翊坤宫内,继后正软软靠在贵妃榻上,宫女在后面轻柔的帮她捏肩,继后最近过的很不顺,杨嫔一死,让她身边少了个趁手的人,其他几个又是个蠢的,吩咐个事都做不好。最近皇帝虽然也来她宫中走动了,但却并不曾过夜,反而一连临幸了几个位份不高的嫔妃,端看这些嫔妃的家世倒不足为据,只是……继后抚上自己的脸,她再如何保养比之水葱般的少女却还是差点了。 “嘶!”继后吃痛叫了一声,身后的宫女连忙跪下来求饶,“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怎么连你也不敢把本宫放在眼里了!”继后本来就在气头上,再看这小宫女相貌虽不算绝色,可胜在在年轻,瞧那能掐出水的细白皮肤,这点恰恰就点到继后痛处了,当下就呵斥道:“来人,把她给本宫拖出去杖毙!” 宫女吓得高声求饶,可惜不过片刻就被堵住了嘴拖了出去,刚好和来请安的禹景瑜撞了个正着。 继后软软的靠在榻上揉着眉心,禹景瑜不禁皱眉道:“母后您总同这些奴才一般见识做什么,只会气坏了自己身子。” “瑜儿来了。”继后睁开眼,抚了抚鬓角的凤钗,“本宫最近是心里不顺,你不知道你那皇祖母最近是多让本宫难堪,还有敦恪长公主在一旁煽风点火的,哎……” “母后不可妄言。”禹景瑜虽然嘴上劝着继后,可一想到今儿禹璟瑶给他的耻辱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知子莫若母,继后察觉出不对劲也顾不得发牢骚了,便问道:“今天出什么事情呢?本宫听说你们下了朝都去议政殿了。” “没什么。”禹景瑜避而不谈,主要是之前庞临叮嘱过他,有些事别和继后说,省的继后又瞎出主意坏了事。 可继后哪里是这么好糊弄的,当即就沉了下脸:“瑜儿现在大了,什么话都不愿意和母后说了,莫不是还因为之前的事怪母后?母后又都是为了谁?” “母后……”禹景瑜张了张嘴,愣是无法反驳,见继后真动气了,禹景瑜也心有不忍,连忙坐到她身边讨好,“不是的,不是不告诉母后,儿臣只是不想母后烦心,母后您别生气,儿臣真没那个意思,儿臣不管多大可都是母后的儿子啊。” 继后还板着脸不理会,禹景瑜没法子,只好避重就轻的告诉了继后,可即便如此继后听得还是火冒三丈,“简直无法无天、欺人太甚!” 禹景瑜知道告诉她就会是这个样子,连忙劝道:“母后别动怒,外公会有办法的,明儿我就去外公府上,再说父皇也只是一时动怒罢了,父皇最疼儿臣了。”这话都不知道安慰母后还是自己,他心里也没底。 禹景瑜又劝了好半天才让继后消了火,又端上一杯茶奉上,讨好道:“母后,不生气了吧?” “你这孩子,哎……”继后叹了一口气道,“你父皇最近还生本宫的气呢,要是本宫再贸然提起这事必然引起你父皇反感,这几日你老实一点,别再出乱子了。” 禹景瑜点点头,又狐疑道:“禹璟瑶今天和老四好像关系挺好,以往也没听说他们走得近。” “禹景珉?”继后想了想,对这孩子还真没多少印象,“平日闷不吭声的,就是来请安都躲在其他皇子后面,应该不会吧……估摸着是这几天禹景瑕一直称病恰好只有他在,禹璟瑶又要拉个人撑面子才会如此吧。” 继后这么一说倒是打消了禹景瑜的疑虑,毕竟老四平日里真是比之禹景瑕还不让人注意,估摸着也是今天倒霉,再细看老四最后走的样子,明显是被吓得吧,这一想禹景瑜也就不在意这事,又陪着继后聊了几句就先回去了。 可禹景瑜不当回事了,继后倒是无意想起禹景珉生母婉妃了。婉妃十天半个月也见不着一次,偶尔请安来时也是副风一吹就倒病怏怏的模样。说来婉妃是和她差不多时候入宫的,论颜色当年和她也能争一争风头。可婉妃身性温婉、不喜争斗,家世也只算尚可,而且那会元后还在,其他嫔妃也不承多让,端看前头几个皇子年岁相差不大就知晓当年百花争艳是何等盛况了,等她回过头再想起婉妃的时候,婉妃就病了,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这人啊就怕有个念头,有个念头就会惦记,最起码继后就是惦记上婉妃了,不一会就寻来宫女让她去婉妃宫中瞧瞧,又听说婉妃病了,特地去库房中寻了些珍贵药材给婉妃送去调理身子。 当晚皇帝驾临翊坤宫,继后还以为皇帝因为上午事会迁怒到她,刚打算派人去那边打探消息的皇帝就来了。 继后连忙梳妆打扮到殿门口接驾,挑了一件浅绯色宽袖长摆宫裙,头上只别一简单的玉簪和几朵素色的小绢花点缀,声音也刻意柔了几分:“恭迎陛下。” 继后原本是属于颜色极为艳丽的女子,如今换了这素净的打扮倒是别有一番风情,皇帝原本是带着火气来的,这会见了继后倒是一愣,又亲自扶起继后:“皇后今日倒是与以往不同。” 继后柔声笑道:“那陛下觉得如何?” 皇帝楼起继后往里面走,“自然是美的。”继后娇声一笑,靠在皇帝怀里。 继后能从还是嫔妃起就荣宠近二十年不说能全部懂皇帝的心意,但是猜个一两分还是可行的,所以哪怕继后心里再着急,也不敢提禹景瑜的事,特地找了些皇帝感兴趣的事聊了聊,再说了说准备过年的事宜,一时倒也气氛融洽。 不过继后不提了,不代表皇帝能放过,没一会皇帝放下手中的茶盏,皱眉道:“瑜儿也大了,还这么没分寸。” 继后心一颤,连忙又扬起笑容,道:“想来瑜儿又淘气惹您生气了吧,瑜儿那孩子也是,明儿臣妾就押着瑜儿给陛下请罪。” “他要是在别的地方淘气朕能这么生气?朝政的事情上也能淘气还当自己三岁不成?”皇帝斥责了一顿,到底是朝政上的事情不愿和继后多说,“不提这事,想起来就糟心。对了瑶儿的府邸准备的如何了?还有好像老四和老五明年也十六了,该出宫建府了,准备的如何了?” 皇帝不欲再提这事,继后也不好再说什么,可心却悬的越来越高,以他对皇帝的了解要是皇帝发了火出了气说不得还没什么,就怕这闷在心里,隔阂越来越大啊! 继后强打起精神道:“珉儿和珝儿倒是没问题,瑶儿那里就有点难办了。” “怎么难办了?”皇帝蹙眉道,“之前你说瑶儿身子娇贵,又是元后嫡子,不愿瑶儿这么早出宫,如今满打满算这府邸都快建了两年多了,还没打点好?” “倒也不是不曾建好,”继后忙站起身帮着皇帝续茶,又道,“只是之前瑶儿还是皇子,如今却已封王,这府邸上有些东西就不符合瑶儿的身份了,而且再一瞧这府邸好像就有些小了。” “小?”皇帝沉吟不语,半晌道,“我记得瑶儿的府邸当初是规划在长盛街那块,那边不是有个秋鸿园吗,把那个园子也给划进去就是,这样也不需要重新建了,直接打通了再休整一下就是。” 继后险些呕出一口血来,按照她原本的意思,禹璟瑶如今风头正盛,要是府邸没建好,那么册封仪式势必要推后,毕竟没有已经封王的皇子还住在宫里的,正好也好趁着这个时候让瑜儿重得帝心。 “陛下,这……”迎上皇帝洞悉一切的眼神,继后觉得自己那些小心思都被看透了!要是赏赐别的园子也就算了,可偏偏是秋鸿园!这是之前他想留着讨给给瑜儿的! 要说继后为何如此在意这么一个园子,其实也是有缘由的,这京中有四园,盛名广天下,有“虽由人作,宛若天开”的美名,分别命名为春绽园、夏蝉园、秋鸿园、冬璃园,其中雕梁画栋、亭台楼阁数不胜数,更有各种奇石怪林、珍贵花草做点缀,以四季特有的景致而闻名。 可最为重要的这是□□当年开创盛世后修建而成,后来除了春秋两园其他都赏赐给了开国有功之臣,而到了如今四园因各种原因相继收回成为皇家别苑,之后除了冬璃园被皇帝赏给了幼弟宁亲王其他都空置着,可没想到皇帝嘴巴动动就把秋鸿园赏给了禹璟瑶! 继后觉得简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可偏偏还没处诉苦,只好僵起笑脸道:“是,臣妾知道了,明儿就跟内务府说,一定办的妥妥的。” “开春之前一定要办好。”皇帝应了一声,又装作不在意的道,“你今儿派人去看婉妃了?” “是啊,”继后还沉浸在打击中也没在意,“听闻婉妹妹入冬就病了,臣妾不放心就差人去问问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皇后贤惠。”皇帝赞了一句,就起身道,“时候不早了,就寝吧。” 今晚冲击太大,继后完全楞了,皇帝不得不再次叫了一声才让继后回了神。 皇帝已经多日不曾留宿翊坤宫了,继后连忙压制住激动的心情,上前一步扶着皇帝胳膊往寝殿去,禹璟瑶那些乱七八糟事早被她抛到脑后了。 而当晚禹璟瑶看完翊坤宫传来的这则消息,掀起小香炉将纸条燃尽,末了飘出小缕青烟被风一吹即散,禹璟瑶笑的意味深长:他倒有些好奇能被他这位父皇如此深藏的女子是怎样的人了。 第45章 别苑相聚 然而想是这么想,该来的还是来,慕汐朝整理好衣衫,又对卿萝吩咐道:“把我那些写好整理在一边的大字包起来我要带过去。还有派人去父亲那边说一声,就说二殿下邀我去赏雪,若是晚了今晚我就宿在那了。” 卿萝听得吩咐连忙去收拾,不一会就用一个小布包装好拿来,倒是有几分像书包的模样,慕汐朝瞧着模样不错,以前见慕汐晖去上学时好像也拿的这种,笑了笑道:“卿萝手真巧,再给我缝几个。” 卿萝听了一笑,露出两个小漩涡,脆生生的应了,小禄子嘴巴甜夸了好几句,倒是把卿萝脸都给说红了。 慕汐朝看着有趣,招呼了一声就拿起小书包和小禄子走了,哪想到刚出了宁远居就遇到慕汐晖,原本的愉悦也淡了一份,上前打了一声招呼:“大哥安好。” 慕汐晖可一点也不安好,脸上的伤刚好还没休息几日就被晋远侯抓来亲自监督课业,以往他在君山书院也不过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跟着一些官家子弟整天遛马玩闹,哪里有什么真学识,如今可不就漏了陷?被晋远侯发作了好几顿,最近更是天天关着读书练字。 偏偏他刚刚去找李氏帮着求情,可李氏最近正忙着和两个妾室斗法气正不顺,一听这事就炸开了!她一心盼着儿子能成才,才花了那么多心思让慕汐晖去君山书院读书,哪里想到就学出了这么个东西来,当即也如晋远侯一样狠狠的骂了他一顿,让他安心读书才正理。 “二弟最近过的倒是如沐春风啊!”慕汐晖瞧着慕汐朝最近过的顺,心里就越发不舒坦了,“这是又进宫?二皇子待你可真好啊,三天两头不见你就想的紧啊!” “如今正在冬日里,大哥说什么胡话?对了,大哥刚刚提到殿下,正巧殿下前几日到还问起大哥你了,说有空让大哥进宫请安,不过……”慕汐朝上下打量了慕汐晖一番,神色淡淡,“我瞧着大哥倒是越发清瘦了,听闻大哥最近挑灯苦读、废寝忘食,可让弟弟钦佩的紧,可也要多注意身体,上次失了那么多血,如今再不好好养着,要是亏了身子那还得了。” 慕汐朝这话简直就是□□裸的讽刺,真是哪里有痛处就往哪里捅,慕汐晖又想起行宫的那一段经历简直又惧又怕,一口气险些上不来,可慕汐朝已经不给他反驳的机会,话音一落就带着小禄子走了。 又走了一段,已经瞧不见慕汐晖身影了,小禄子就低笑道:“可真解气,少爷真是好口才!” “他是最近气大上火,我难不成还上赶着做出气筒不成?”慕汐朝冷哼一声,“也亏得他最近没闲工夫出来瞎折腾。” 小禄子连忙说是,又打量了下四周,低声道:“您放心,奴才盯着呢,一准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知道。” 小禄子办事慕汐朝还是很放心的,小禄子虽然跟了他,但是背后还是禹璟瑶的人,再者他心里清楚府里恐怕禹璟瑶的眼线也不少,不过他倒没有被监视的感觉,反而是莫名的心安。 等慕汐朝到东苑时天将黑不黑,福海提着四角琉璃宫灯亲自来迎,“公子可来了,殿下都快吩咐人再去跑一趟侯府了。” “来之前遇到点事耽搁了。”慕汐朝加快了步伐,“殿下等很久了?” 福海侧头笑道:“那倒不曾,只是殿下心急。” 慕汐朝不自在的咳嗽一声:“……是吗?” 福海知道他脸皮子薄,也就不再打趣,说话间就到了地方,福海上前一步帮着打开帘子,“公子,殿下在里面等您呢。”慕汐朝道一声谢就进去了。 暖阁内一如既往的缓和,慕汐朝褪下大氅放在架子上,绕过屏风就见禹璟瑶立在书案前,手持粗杆紫毫笔,抬臂间气势恢宏、宛若天成。 禹璟瑶感觉到他来加快了手上动作,一挥而成将笔搁下向他招手,“来了,怎么这么久?” “出门的事情遇到慕汐晖耽搁了一会。”慕汐朝凑近了去看,却只见朱红的纸卷上一个大大的“福”字,好奇问道,“殿下怎么写这个?” “快过年了,写着应个景儿。不过宫里也有个习俗,就是大年三十守岁那天,从父皇到文武百官都要写个福字图个好兆头,若是谁能得父皇赏一个福那可不得了。”禹璟瑶从后面揽住慕汐朝纤细的腰,侧头在他脸颊上啄了一下,“要不这个送你?虽然比不上父皇那个,可也不算差的。” 能得大禹朝最为尊贵皇子的一个“福”字,这哪里能叫差?已经是天下的恩赐了,慕汐朝抿唇笑道:“谢谢殿下,汐朝可要裱好了珍藏起来才是。” 禹璟瑶好笑的摇摇头:“逗你玩的,哪值得如此。这个好像写的不算好,我重新写一个给你。” “那不行,汐朝就要这个。”慕汐朝赶紧俯下身子用胳膊虚挡着,回头望着禹璟瑶道,“就要这个,这个挺好的。” 禹璟瑶挑眉瞧他这姿势,翘起的臀部刚好抵在他腿上,偏偏这小东西还回过头,剪瞳波光潋滟,粉嫩的唇一张一合如邀请一般,要不是眼前人是慕汐朝,他都怀疑是要勾引他了。 禹璟瑶暗自失笑,觉得看的着吃不着对他真是一种历练,怎奈何自家小孩儿实在太小呢?不过吃不着也不碍着占便宜,禹璟瑶顺手一掌拍在小翘臀上还轻捏了一把,暗叹果然手感不错。 “你你……你!你干嘛!”慕汐朝一下子惊得跳起来,连忙蹿出去离的禹璟瑶三尺远,手按住屁股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始作俑者。 “干嘛?”禹璟瑶意味不明的低笑了一声,随后就拂袖端坐在椅子上,左手手指点在书案上,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我说了今天检查大字,拿来。” 慕汐朝被他这连番变脸的模样搞得一愣,这人怎么这样,刚刚还那样……现在又摆出一副师长的模样,搞得好像他大惊小怪一样! “忘记带了。”慕汐朝别扭道。 “真的?”禹璟瑶凤眸一挑,也不知道从哪拿的戒尺在掌心拍了拍,“说谎可是要掌手的,我再问一次真的没带?” 慕汐朝惊讶的张大双眼盯着禹璟瑶,企图从他脸上看出一点端疑,可惜道行到底浅了,没一会就败下阵来,“带了,在外面……” 禹璟瑶用眼神示意他别磨蹭,慕汐朝鼓着脸垂头丧气移到衣服架子前,从大氅里直接拿出小书包放在禹璟瑶面前,然后又站在书案前等着。 禹璟瑶很满意他的自觉,拿起这小书包在手中把玩翻转了下,暗色打底的面子上还绣着几只青竹,禹璟瑶眸色一暗,漫不经心的问道:“这针脚倒是不错,谁做的?” 慕汐朝没当回事,如实道:“卿萝做的,就是上次去行宫的那个。” 慕汐朝身边有什么人他自然知道的清清楚楚,只是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淡淡问道:“那个啊……上次我没见到,长得好看吗?” 慕汐朝他现在心思都在大字上,哪有功夫想什么漂亮不漂亮,就随口道:“挺好的,不过卿萝年纪大了,臣倒是想给卿萝找个托付终身的人,也不枉她尽心服侍臣一场。” 禹璟瑶闻言就勾唇笑了,“年纪小小的,管的是还挺多,怎么谁的婚事你都想插一手啊。”知道慕汐朝没那个心思,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自己未免大惊小怪,不过就算慕汐朝有这个心思他也有法子给彻底抹杀了。 禹璟瑶拿出大字翻阅了一下,狭长的凤眼上挑,“写的倒是挺认真的,临摹谁的字帖?” 这人明明就知道偏偏还拿出来问!慕汐朝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小脸红扑扑的,扭过头去道:“颜真卿的!” “颜真卿的字讲究方正茂密、笔画横轻竖重,看来你得写的不认真,我可一点都没看出来。”禹璟瑶笑的意味深长,又挥了挥手中的戒尺,“再给你一次机会,临摹的谁的?” 慕汐朝简直被气个仰倒,可倒是让他不服气的因子蹿出来了,横了一眼禹璟瑶,颇有些挑衅的道:“禹璟瑶的!” 第46章 梨花之引 少年的声音既清亮又带着一丝稚嫩,因着长在南方,念着禹璟瑶三字时又不自觉拖后最后瑶字的音,透着一股软糯之感。 禹璟瑶心里徒然升起一股奇异感,招招手示意慕汐朝过来,慕汐朝打量了一下,过了会才一脸别扭的移过来,禹璟瑶将他抱在怀里,诱哄道:“再叫一声。” 慕汐朝疑惑的看着他:“殿下不生气?” “怎么会生气?”禹璟瑶低下头与慕汐朝额头相对,眸中满是宠溺:“再叫一声,乖……” 慕汐朝与之对视,水色的瞳孔里映照出禹璟瑶的模样,渐渐红霞爬上了脸庞,在沉溺之前连忙躲避开,“不叫了!” 禹璟瑶低笑一声也不强求,让慕汐朝背坐在他怀里,又从笔架子上挑出一只笔头细些的微沾朱砂,还真如同夫子一般写的好就画个圈,写的不好的就帮着修改。 慕汐朝觉得新奇,撩人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随着禹璟瑶落笔处移动,若是有一张圈画的多就抿唇笑,若是反之就忍不住苦着脸。 禹璟瑶就喜欢他这孩子气的模样,宠溺亲吻怀里人好看的眉头:“才这些天就成模样已经很好了,不过你这里应该再勾的长一点,这个“朝”字应该……”之前那诗经不过是逗小孩儿玩的,没想到收获意外之喜,是以他更加不会吝啬。 禹璟瑶重新铺上一张宣纸,将粘好墨汁的笔放在他手中,“我说百遍不如你自己尝试一次。” 慕汐朝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脑中过一遍禹璟瑶刚刚所讲要点后便毫不犹豫的下笔,一个“朝”字跃然纸上,慕汐朝忐忑的望向禹璟瑶,“殿下?” “不错,已有些模样。”禹璟瑶露出赞许的目光,又道,“你虽然临摹我的字体,但不要拘泥其中,渐渐还是要找到自己风格。” “恩,知道了。”慕汐朝舒眉一笑,想了想又提起笔,只一瞬一个“瑶”字便落在“朝”字旁,慕汐朝回眸露出一丝狡黠,“那这个呢?” “你今儿是诚心的吧?”禹璟瑶凤眸一挑,使坏的捏了捏怀里人侧腰上的痒痒肉,惹得慕汐朝手一抖两字之间就落下一个墨点,可慕汐朝已经管不了那么多,笔都抓不住的掉在地上,使劲的想躲开禹璟瑶作怪得手,可偏偏被禹璟瑶扣着无处可绕,直笑的眼角泛红、浑身都软了才噙着泪哆嗦求饶,“哈哈哈……哈哈,殿下……放开……哈哈!” 禹璟瑶逗了够本才放开,“还敢不敢了?” 慕汐朝双手撑着禹璟瑶胸膛上直喘气,感觉到腰上的都又要动作,连忙没骨气的讨好:“不敢了,汐朝不敢了,真不敢了!”慕汐朝灌下去一口茶又转回头去看刚刚那字,有些失落道,“都弄脏了!” 禹璟瑶不喜他的黯然,微思索就从旁边的笔架字上拿下一只笔头纤细的笔沾墨,随着笔头挥舞两朵栩栩若生的花缓缓绽放开,两花根叶交缠、相依相伴,倏然间似有清香袭来。这花恰好掩盖了处墨点,又把两人的名字包围在这之间,慕汐朝看的直惊叹:“殿下丹青真乃一绝,不过这是何花?可是梅花?” “这是啊……”禹璟瑶望向远方轻叹,“这是梨花。” “梨花?离花……”慕汐朝在口中反复咀嚼这两个字,半响皱眉道,“殿下为何画这种离别之花?” 禹璟瑶蓦然一笑,低头亲在慕汐朝眼睑处,深邃的眼眸幽暗不见底,“未有离别,何来相聚呢?”若是我们没有上辈子的诀别,又何在此生的相聚相守呢? 慕汐朝凝神想了一会,又望了望纸卷上相交缠的梨花下相伴的两人名字,展眉一笑道:“其实此花非离别花,而是让人再也不会离别的花,殿下对吗?” “你说的对。”禹璟瑶拥着慕汐朝站起身,低下头蹭了蹭慕汐朝鼻尖,两人面容贴近,呼吸交缠,慕汐朝连忙紧张的闭上眼,可半晌想象中的触感没有到来,却听禹璟瑶含笑道,“所以现在是暂时离别的时候了。” 慕汐朝红着脸睁开眼睛,禹璟瑶所想象的恼羞成怒没有到来,目光中倒透着深究和担忧,有点忐忑道:“殿下,您还好吧?发生何事了?”前些时候禹璟瑶住在别苑的时候,虽然怕引起别人的怀疑他也并不是每次都过夜,但很少像今天这样连晚膳都没用就让他走。 禹璟瑶惊觉他的敏感,不过转而就笑道:“瞎想什么呢?过两天就是小年,封底上的王爷们陆续都进京了,你也知道大皇兄形容虚设,那些乱七八糟的时候都落到我头上了,今儿也是因为我有一份文书落在这里了,就顺带出来见你一面,马上我还要赶回宫去。” “是汐朝想岔了。”慕汐朝松了口气,觉得自己草木皆兵了,连忙道,“那汐朝就先回去了,估摸着殿下过年后才能见到殿下,先提前给殿下拜年了。” 慕汐朝作势就要跪拜就被禹璟瑶拦住,失笑道:“你这年拜的有些早,我现在也没准备红包,赶明儿大年初一我再给你补上?” “都那么大了,哪里还需要什么红包啊。”慕汐朝小声反驳道。 “怎么不要了?”禹璟瑶帮他把大氅扣好,宠溺道,“多大也要给的,图个好兆头。好了,先回去吧,最近自己注意点,有事差小禄子来宫里告诉我就成。”慕汐朝忙不迭的点头便先行离去。 “殿下,公子已经回去了。”福海送走慕汐朝后回来复命,顿了顿又压低了声音道,“佛弥寺那边密保也刚到,只说发现一形迹可疑的假和尚,其他的怕打草惊蛇并不敢深查,如今那个假和尚也运来了,让人关在暗房里了,殿下可要见?” 温和早已褪去,禹璟瑶沉声道:“见,为何不见?” 福海有些疑惑道:“老奴还真不明白,殿下为何费那么大的力气查佛弥寺多年前的事情,不过是一个寺庙罢了,难不成还有什么问题?” 禹璟瑶勾了勾唇,慢悠悠道:“寺庙不成问题,不过……公公不想想十来年前,谁一直住哪里呢?” “太后!”福海猛然一僵,眼瞪如铜铃:“您……” 福海已经不敢往下深想,他家殿下到底要做什么?怎么无端端的查到太后头上去了! “公公不必惊慌。” 禹璟瑶眼中无半分波澜,抬步走到东南角的一红木柜子前,将手伸到柜子后按了下,随着机关运转的“咔嚓”声,眼前的红木柜子移开,一道黝黑的暗道出现在眼前。 福海赶紧压下心中惊骇,拿起案上的莲形鎏金烛台先行一步引路,那暗道极为深,烛光照耀处尽看不见尽头。待禹璟瑶也进来后,随手拍了墙壁上一处,背后的柜子又缓缓合上,一点也看不出痕迹。 行了莫约一炷香,前方出现一道石门,福海上面有节奏拍打六下后那石门便迅速打开。一眼打量过去室内一览无余并无太多装饰,乍一看只是一间很普通的石室,但是墙壁上挂着各式的刑具却让人毛骨悚然,隐约还透着股血腥之气。 “参见主子!” 迎面齐齐跪着六名黑衣蒙面男子,禹璟瑶颔首便问道:“人在何处?” 其中一人上前一步,恭敬道:“回主子,用药迷晕了,随时可问话。”说罢从怀中掏出一物往地下昏睡的和尚鼻子下面挥过,不一会和尚就悠悠转醒。 那和尚醒来一见眼前这场景,还以为进了阴曹地府,连忙吓得鬼哭狼嚎、哭天抢地的,在这阴暗的石室内乍一听还真有些渗人。 福海上前一步给了那和尚一个嘴巴子,“清醒了没?也看不看这是什么地方,也是你能瞎嚎嚎吗!” 那和尚本身佛弥寺的僧人,自幼被寺内住持收养,但与佛还真没有什么缘分,认为酒肉穿肠肚,佛主心中留,因着偷吃被住持不知道罚抄了多少经书,只是依旧我行我素。但好景不长,随着住持圆寂,寺中的新任住持很是看不惯他,因此就被赶出了寺外,为了维持生计就开始坑蒙拐骗,凭着张厉害的嘴倒也祸害了不少人。 那和尚还以为是以往被骗的人家找上了门,也不管认识不认识就抱着福海的大腿开始哭诉:“小僧就是为了混口饭吃,您大人不计小僧过就放过小人啊!小僧真的知道错了……小僧从来没有祸害人命啊!最多就骗两个吃酒钱……你就行行好吧,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啊……” 福海一脚就踹上和尚心口,后面的黑衣人立刻上面按住和尚,福海掸了掸衣袖就道:“我家主子只问你几件事,要是你如实回答了不但放你离开还有重赏,可听明白了?” “小僧知道了知道了,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和尚忙点点头,突然视线中出现一做上好的锦缎绸面的靴子,就瞅这做工、绣面,和尚也知道这位非富即贵了,刚想顺着向上望去就被一黑衣人按住头,那和尚知道主人家不想让他见着面,为了自己的小命儿立马识时务的低下头看都不敢看了。 另一黑衣上从旁边搬来椅子,禹璟瑶拂袖坐下,便问道:“十来年前的贵人驾临佛弥寺,你可知?” 那和尚在世上周方游走也是个滑头,眼睛咕噜一转就道:“您说的贵人到底有多大?您也知道佛弥寺的名声,这些年前往的贵人没百来个也有数十个,您要不再提点下?” 禹璟瑶蹙眉,福海会意,开口道:“皇家。” 第47章 太后不满 彼时,慈安殿内,檀香袅袅,一派祥和。 敦恪长公主落接过嬷嬷奉上的百合莲子粥搅了搅递给太后,莞尔笑道:“芳华嬷嬷手艺还是这样好,母后快趁热吃才是。” 太后身后伺候的嬷嬷福了一声,笑道:“当不起长公主一句称赞,都是奴婢该做的。” “这话就不对了,芳华这手艺确实好,御厨弄得都没你的好吃。”太后尝了一口,用帕子按了按嘴角,又问道身后的芳华,“瑶儿去哪了?还在前头忙?这一天都没瞧见了。” 还不待身后芳华回话,敦恪长公主就捂唇笑道:“母后您也真是,只恨不得天天把瑶儿拘在跟前才好呢,可瑶儿也大了,在宫内哪里呆得住?儿臣听说瑶儿午后就除了宫去了。” “你们这些孩子啊……”太后摇头叹息笑笑,“出了宫就不想回来,也不知道宫外有什么跟勾了你们的魂儿一样。” “母后这话儿臣可不依,尚且不说瑶儿如何,儿臣可是天天都在母后跟前,可惜啊……”敦恪长公主眼眸一转满是促狭,“可惜尽讨的母后嫌了!” 敦恪长公主嘴巴一贯甜,直逗得太后眉开眼笑,可话没多转又提到禹璟瑶身上,太后眯了眯眼,转动着手中的佛珠漫不经心道:“听说瑶儿对他那新伴读倒是不错,这些日子出宫十有*都带着那孩子,以往也不曾见他多亲近墨臣他们。” 太后所言的“墨臣”乃是宁国府的嫡孙,也是另一位禹璟瑶的伴读,比禹璟瑶还大了两岁,如今已在御前当差,两人加着太后这层关系,称一句表兄弟也不为过。 敦恪长公主一愣,立马笑着接话:“您也知道瑶儿是个实心眼儿的孩子,又看着那孩子可怜便又多提拔了些,再说那孩子哪里能同墨臣他们相提并论。” 敦恪长公主这话说的倒也没错,区区晋远侯府哪里能和宁国公府比?太后心中的一丝不悦也散去,不再提这茬,没的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人伤了祖孙之间的感情,就又和敦恪长公主又说起了过年的事宜。 没过多久宫人就前来报二殿下前来请安,敦恪长公主故作失落道:“母后可把瑶儿念回来了,再也不用瞧着儿臣这个讨人嫌的呢。” “就你嘴巴厉害。”太后笑着杵了敦恪长公主一下,又对行礼的禹璟瑶招手,“别理你姑母这张利嘴,宫里的人加起来都没她能说。” “姑母一贯慈和,善待小辈儿。”禹璟瑶顺势坐到太后身旁,又对太后奉承道,“自然姑母是随了皇祖母您。” “真是跟人学人,瞧瞧!瞧瞧!”太后亲昵的拍了禹璟瑶背一下,又对敦恪长公主笑骂道,“尽跟你学了去了!” 看着太后眉目慈和的模样,禹璟瑶心里一阵压抑,刚刚从那和尚口中虽所知不多,但从时间上也推算出来,太后与镇南王苟且之地就在佛弥寺,甚至还生下了那个孽种,禹璟瑶觉得真够讽刺的,他这皇祖母日日礼佛,却在佛门圣地做出那种丑事,也不知道每日面对佛珠是何心境了。 幸而经历两世,不然禹璟瑶还真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么来,其实与他而言若上辈子知道这事,最多是失望罢了,毕竟太后与镇南王即便有私情,但是待他绝对是好的。 可惜天意弄人,偏偏最后他因为他们的丑事而死,想想都让人觉得恶心,简直是对他莫大的侮辱! 禹璟瑶压着气儿,面上却如以前一般与敦恪长公主陪着太后唠家常,最起码对面两人是一点没出端疑。还好这场面没持续多久,太后毕竟年岁大了,精神头有些短,又说笑几句便让两人跪安了。 敦恪长公主要在宫门落锁前出宫,禹璟瑶准备一路相送,可出了慈安殿敦恪长公主便拉着禹璟瑶道:“咱们姑侄两好久没说说话了,陪姑母走一段。” 禹璟瑶知道敦恪长公主有话同他说,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两人便沿着宫道慢慢走,待离开慈安殿范围时,敦恪长公主就屏远宫人,压低了声音道:“你和那孩子到底怎么回事?现在已经有人说你宠那孩子宠的紧,今儿连你皇祖母都过问了,幸而被我扯开了去!” “我可告诉你,你不许给我乱来!”敦恪长公主拽着禹璟瑶胳膊紧了紧,嗔怒道,“我可还听说了那孩子长得确实漂亮,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该应承你这事!” 提起慕汐朝,禹璟瑶心中一暖,又想起之前送他离开之前,那小孩儿偷偷摸摸的把他画的那张带有两人名字的梨花纸卷藏到大字里带回去,末了生怕他发现一惊一乍的模样,想起来都招人疼。 “想什么呢?”见他还走神敦恪长公主有些恼火,“哪天我倒去亲自去看看东苑那边到底有什么东西迷了你的心窍!” 这一说敦恪长公主倒想起了什么,打量了禹璟瑶一眼,就琢磨道:“莫不是你在外头有了什么心仪的女子?” 敦恪长公主这想法倒也不奇怪,像禹璟瑶这个年岁要是身在世家孩子恐怕都有了。可本朝从太.祖开始唯恐子孙后代沉迷女色,皇子一贯大婚的晚,但到了如今就算不大婚,身边有几个侍妾也没什么。可太后和敦恪长公主对禹璟瑶向来严厉,怕移了性情一直未曾准备。 禹璟瑶哭笑不得,说心仪的人倒有,只是和女子是不搭边的,眼看敦恪长公主疑神疑鬼的,连忙解释道:“我的好姑母,您这是想到哪里去了,这是没有的事儿,侄儿是知道分寸的。” “真没?” “真没有。” 敦恪长公主松了口气:“没有就好,姑母也不瞒你,你皇祖母已经在琢磨你大婚的事儿呢,你就算真有什么心仪的人也给我按捺住了!等你娶了正妃后,只要那姑娘家世清白,你就算把人接回来做侧妃姑母也一准帮你,”敦恪长公主语气强硬道,“现在你可别在这种事情上犯糊涂!” 大婚?禹璟瑶心头一跳,面上却恭顺道:“姑母您放心,真没有的事儿,侄儿心里都明白的,再说侄儿是什么样的人您不知道?” “我能不知道?就是知道才气恼!罢了,扯远了,还没影儿的事呢!”敦恪长公主横了他一眼,又打量了下四周,“那你最近这般是不是还因为南陵的事情不痛快?可你父皇也有你父皇的考量,那位毕竟还在皇后的位置上呆着呢,老这么冷着也不是回事,再者我可都听说了,你父皇最近可是连见都没见老三,你还想做什么?。” 还不待禹璟瑶接话,敦恪长公主又恼怒道:“可就算是你想做什么,不方便也可同姑母商量,但你老拿那孩子做什么幌子?要是被有心之人利用还不知道说成什么样子呢!” 禹璟瑶失笑,没想到连姑母都不相信自己是真心对慕汐朝好。不过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敦恪长公主都不信,其他人就更不信了,那众人就不会把视线放到慕汐朝身上,只会以为他有什么阴谋,可越是这么想,他人就越不敢轻举妄动。 可惜是非缘由他不好解释,也不方便对敦恪长公主说,只好打起了马虎眼:“姑母,您真误会了,侄儿真没想做什么,只是想去别苑住住散散心。再说那孩子的事,我是真觉得那孩子可怜,平日里又很知趣儿,就稍微提拔了些,哪里像那些人说的什么时时刻刻带在身边?” 敦恪长公主面露狐疑,明摆着就是不相信,可禹璟瑶不跟她说实话她也没法子,最后索性不管了,甩开禹璟瑶胳膊道:“罢了罢了,由你去,懒得搭理你!” 眼见敦恪长公主动怒,禹璟瑶立马劝道:“好姑母,您可不能不理侄儿,自小就您最疼侄儿,您要是不理侄儿,我和谁哭去?” “噗嗤……你这孩子啊!”敦恪长公主还真想不出禹璟瑶哭的模样忍不住发笑,毕竟她是真心疼禹璟瑶,也就不再提这事,最后又嘱咐了几句,也没再让禹璟瑶送便乘着步辇出了宫。 第48章 小年之夜 待回到昭安殿,禹璟瑶换了常服就倚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刚刚敦恪长公主说的话一直在他脑子里转悠,他知道姑母不会拿他大婚的事儿开玩笑,也就是说太后已经在物色人家了。 上辈子他是在弱冠时封王,同年八月中秋时大婚,只是在这之前已经娶了两位家世尚可的侧妃。而今生他十七岁就封了王,来年便要谈大婚的事,看来一切已经变了模样,不过那又如何?他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变数,这些又何足畏惧? 只是有一件事他至今想不通,不管十年后如何,最起码太后如今还是一心培养他的,那么为何上辈子并没有让他娶宁国公府的女儿呢?就他所知宁国府嫡系一脉虽然因着之前的安王之乱死了不少人,但是嫡孙女却还是有一个的,而且年纪与他也是合适的。 他依稀记得上辈子谈论他婚事时还提到过宁家女儿,只是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给没了声儿,转而给他纳了两个侧妃,后来太后的说辞是没有适合年岁的女儿家先委屈他了,他那时对太后的话自然是听从的,而且对他而言娶谁都无所谓,也就不曾在意这事。 之后待他封王便娶了定南侯家的女儿为正妃,定南侯虽然和宁国府是老姻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是到底他和是隔了一层的。再之后就再不曾听说过那位宁家小姐到底如何了,好像就无声无息了一般,只是偶然有一次听他的王妃萧氏提起过,因着萧氏未成婚时和宁家小姐是手帕交,两人相交甚好,不过萧氏当时的表情好像十分忌讳,至此便再不曾听过任何消息。 禹璟瑶越想越觉得里面透着古怪,当即对福海吩咐道:“去给我查查宁国府的嫡孙女。”凝神想了下又道,“连同画像一起捎来。” “殿下您?”今晚冲击太过大,福海觉得他是越来越跟不上自家殿下的节奏了,“您这是想娶宁国公家的小姐?”这话一出口,福海自知失言,连忙请罪。 “娶她?”禹璟瑶并未在意,玩味一笑,“人家肯不肯还是一回事呢,去查便是。” “是,老奴这就去。” 福海不敢再说什么,忙出了殿外去安排,一炷香后福海又回来,福海觉得自己在宫中摸爬滚打的了数年,自认还是有些见识的,可今晚之事实在让他心慌得厉害,他隐约觉得怕是过不了多久这皇城就要变天了…… “公公这是怎么了?”禹璟瑶都看在眼里,漫不经心道。 这轻飘飘一句却让福海狠狠打了个寒颤,对上禹璟瑶似笑非笑的眉眼,福海当即垂眸跪下,已无半点惊慌的模样,摆出绝对忠诚的姿态。 罢了,想那么多有何用?他只知道他的主子只有禹璟瑶一人便可。 “恩,我自然是信得过公公的。”虽然他信任福海,但这事至关重大,他不可不防,“公公起来吧,地上凉。” 福海谢了恩起身,已经再无半点慌乱的模样,禹璟瑶很是满意,又吩咐道:“这几天我是不得空了,让小禄子那边多加防范。” “是,定让公子过个好年。”福海连忙应下,可刚刚隐约提到大婚之事,福海又忍不住愁了起来,“殿下,老奴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公公直言便是。”禹璟瑶轻笑一声,“本就是闲聊,公公不必如此。” “让殿下见笑了。”福海张了张嘴,顿了下忐忑问道,“您要是……要是大婚了,二公子怎么办?”慕汐朝有多得宠他可都看在眼里,可要是殿下大婚了,那位又是个刚烈的性子,还不知道闹出什么来呢! “他啊……”禹璟瑶倚在榻上却不答话,又抛了一个问题过来,“你说他对我到底是什么感情?” “这老奴哪里懂得?”福海一愣,可看禹璟瑶这势必要个答案的架势,只好苦着脸道,“莫约……莫约是……仰慕吧。” 仰慕非爱慕,差一字却谬以千里…… “罢了,先不提这些,现在谈大婚之事还言之甚早,把那事查清楚了再说。”禹璟瑶拿起案上描金茶盏吹了一口,淡淡道,“这事谁也不许和汐朝瞎说,要是让我知道谁说了什么,也不用来回禀立马拉出去割了舌头杖毙了事。” <<< 转眼小年夜,这天宫内热闹非凡,封底上的王爷、太妃,京内的宗室亲眷齐聚一堂。 禹璟瑶作为嫡皇子也闲不得,一会陪着太后见那些老太妃们聊聊家常,一会皇帝又召他去前面向那些叔伯公们请安,真是忙得脚不着地,只恨分身乏术了。一直到戌时,众人移步前去畅央阁内听大戏禹璟瑶得了空休息片刻。 畅央阁三重檐,覆绿琉璃瓦黄琉璃剪边,阁面阔三间,进深三间,与南边五开间扮戏楼相接,是宫内最大的一处戏台子,平日里有重大节庆或者天子过寿都会在此处看戏,今日亦是如此。 戏台子对面是悦音楼,又分之为三层,皇帝皇后与太后落座在最上面一层的中央处,旁边各位嫔妃的座位,中间一层最为中央处为太子所坐处,因着如今太子之位还未定下,如今便空着,旁边以此是各位皇子所坐的隔间。 禹璟瑶因在皇子中身份最为尊贵,又有先头皇帝口谕封王之说,因此便落座在太子的隔间旁。说是隔间其实也不小,室内各种物件一应俱全。 进了隔间禹璟瑶就倚在塌上轻揉眉心,刚刚在宴上虽然大家也不敢灌他酒,可这一轮敬下来着实不少,他如今这年岁还没有以后的千杯不倒,这会还真有些上头。 福海见状连忙奉上醒酒的汤药,“殿下快些喝下吧,说不准陛下一会还要召您去呢。” 禹璟瑶一口灌下,又接过清水漱了漱口,便倚在榻上养神,“就是父皇召见也说我喝多了,晚上谁也不见。” 其实皇帝召他作陪也不过是做做样子将他当个摆设,哪里真的能让他同那些封底上的老王爷们接触?皇帝对这个向来忌讳的很,既然如此他也懒得去应付。 “这不大好吧?”福海犹豫了下道。 “无事,不是还有老三吗?”大约是醒酒药起了作用,禹璟瑶也不觉得那么难受了,“对了,今儿大皇兄还是没来?” “回殿下,不曾见到大殿下。”福海迟疑了下道,“自从杨嫔……大皇子总称病,陛下也只问了一次,后来就再不曾过问。” “我记得明儿是大皇兄的寿辰。”看来父皇有心将之驱逐到封底去了,禹璟瑶思索了下道,“送上一份贺礼去大皇子府。”福海一愣,便立马应下。 禹璟瑶不再言语,阖眼倚在榻上醒酒,外面戏台子上唱着是一出金玉满堂,这出戏寓意好也热闹,最为适合这种时候唱。 可禹璟瑶只觉得索然无味,他本就不喜欢听戏,听戏看戏……看的是水中花、听的是镜中月,倒头来也不过是梦一场、闹剧一番,浪费功夫罢了……再加上每年都听这么一出,更是觉得外面咿咿呀呀的声音犹如催眠之乐。 禹璟瑶似梦似醒,但神智却非常清醒,他能听到外面的叫好声、隔间外的脚步声、宫女们的接头交耳,只是所有的声音混杂到到他耳中都透着一股朦胧,如蒙上了一层纱般。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又听见福海移步到外间接着响起压低了声音的话说声,似乎与谁在交谈,他想莫约是皇帝或者太后召见他吧,不知道福海说了什么外面那人就离开,然后不多久又听到外面有人说皇帝送来醒酒汤和一桌子膳食,让他好生歇息什么的。 这时外面又唱起了五福拜寿,禹璟瑶知道已经快子时了。这更是一出热闹的戏,那女旦字正腔圆、唱腔清亮透着喜意,与不远处燃起的烟花声相应和,即便禹璟瑶没有睁开眼他也能想象出是一副怎样的热闹情景。 可不知怎么的他心里却突突的,总预感有事发生,可细想又无迹可寻。 戏鼓罗鸣声愈响愈烈,众花旦齐声唱喝、气势高昂,畅央阁内的气氛一瞬达到了顶点,禹璟瑶知道今日这场盛宴已经接近尾声了。 “咿啊……啊……”那主旦最后一音唱呓不止、宛转悠扬,随着最后一鼓重重落下,花旦完美收音,接着阁楼上皇帝身旁的元庆尖细的嗓音昂起道:“陛下有赏!”然戏台子上的人还未来得及谢恩,下方一道洪亮的男子声由远及近迅速传来,与此同时福海惊慌失措的声音也在禹璟瑶耳边响起。 “殿下,公子出事了!” “南陵八百里急报!” 第49章 惊魂之夜 禹璟瑶骤然睁开双目,迸发出一股寒意。 福海到嘴边的话一窒,禹璟瑶沉声问道:“性命可有碍?” “没……没有。”福海楞了下才反应过来殿下问的是慕汐朝可有伤到性命。 禹璟瑶松了口气,微颔首便起身来到栏杆处,此时整个畅央阁时已鸦雀无声。禹璟瑶俯了眼下面跪着的人,视线又上移瞧见正楼上的皇帝也站到栏杆处,只听皇帝朗声道:“速速呈上。” 跪下那男子一身戎装,迅速将怀中密报上递给前来的元庆,元庆又立马上楼呈现给皇帝。皇帝接过迅速看了一眼,便朗声笑道:“好好好,隋儿无碍便好,这真是一件极大的喜事。” 皇帝话音刚落,那跪下的男子便高声道:“王爷谢陛下隆恩,特此献上白虎一对,此乃王爷亲手所猎,还请陛下笑纳!” “皇叔老当益壮、不减当年啊!”皇帝感叹一声,又大手一挥,“皇叔这礼倒是应景,快把白虎呈上,也让众卿开开眼。如今这白虎可是难寻,别提一对了,皇叔费心了。” 皇帝兴致高,众卿自然也跟着附和,一和镇南王同辈的老王爷道:“三哥还是如此神勇啊!” 又一位老王爷道:“那是自然,你我可比不得,不过还谢陛下隆恩,不然我等恐怕无福见了。“这位一说附和声一片。 说话间侍卫们抬着一用朱红色布遮着的笼子过来,那笼子巨大,足足用了十名侍卫。待抬到戏台子下方的空地处,一侍卫上前将红布掀来,两只体格匀称、相貌凶猛的老虎便呈现在众人眼前,那两只老虎皆是白底黑纹,似乎感觉到众人的视线,微微抬起身四肢着地昂起头颅便是一声巨大的虎啸声! 众人原以为镇南王大老远献上两只老虎,未免惊扰圣架,也会将之迷晕了,哪里想到镇南王偏偏与众不同,这两只老虎居然全部清醒着,看着幽幽冒光的兽眼,更像是饿了好些天的模样,有点胆小的嫔妃女眷都惊呼了一声。 不过皇帝却丝毫没有怪罪或者动怒的模样,反而大声赞誉:“好好好!” 就这一会皇帝都已经说了两次好了,禹璟瑶听着觉得好笑,他并不知晓此时皇帝知否知道太后与镇南王苟且之事,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若是知道那皇帝这装相的本事真让人望尘莫及了! 禹璟瑶又想起刚刚皇帝所说的“隋儿”,便是那位镇南王世孙禹景隋了。镇南王一脉源于太.祖胞兄,为表示亲近,镇南王子嗣之排字都与皇子一样。而从刚刚来看禹景隋已经是娶了男妻,暂时性命无碍了。 不过皇帝并没有如镇南王所说废了世孙再派一位皇子前去南陵,第一是不知道派谁去好,再来就是这时派一位皇子去,好像巴不得镇南王和世孙死一样,未免太显得小家子气了,皇帝自然不会这么做。 禹璟瑶见这边没什么事,刚想去太后那边说一声先回昭安殿,准备去料理慕汐朝的事情,哪想到脚步刚抬起,就听外面南陵来的人又道:“王爷道之前太后寿辰,因着逑凰倦难寻耽误了些日子,如今和白虎一并献上,王爷说望太后不要怪罪。” “啪啦”一声杯子砸桌案上的声音突现,众人的谈笑声戛然而止,是以这一声极为清晰的传入众人耳中,不过也只是一瞬,就听太后平稳的声音响起:“镇南王有心了。” 逑凰倦乃是前朝一代书画大师袭南鸢作画,距今已两百余年,此人在书画上造诣极深,而逑凰倦乃是他耗尽必生心血为纪念他的亡妻所作,不过后来因战乱便失传了。 而从画之命名不难看出这画所为何意,禹璟瑶袖中的手紧握成拳,眼中戾气毕现,顿了一下就大步离去,他对那画不感兴趣,对后面众人的赞叹声也不敢兴趣,甚至连太后如今是何嘴脸都不再想知道,只觉得恶心的厉害! 他人或许认为镇南王所为不过是投其所好,因为太后自来喜欢书画一类的物件,即便这画有那层寓意也不会往那方面想,只有他知道镇南王明明白白在诉说满腔爱意! 逑,君子好逑也,而凤为雄凰为雌,这是什么意思还需要明说吗! 简直不堪到了极致! 禹璟瑶压抑着满腔怒火回到昭安殿,这幅画就像捅破了一层窗户纸,将他压抑的所有恨意都暴露了出来! 福海一路忐忑的跟着,并不知道为何他家殿下听了那画卷就骤然生怒,不……或许不是生怒那么简单,与其说是满腔怒意,倒不如说是恨意更为恰当,周身酝酿出的寒意,比那四九寒天还有过之而不及。 福海立马将所有宫人挥退,将殿门关的紧紧的,下一瞬只听一声巨响,那平日里禹璟瑶所靠的贵妃榻旁的小茶案就粉身碎骨,而禹璟瑶握紧的拳头上青经爆起,因着用力过大,碎木刮破了手面,如今这血不停地往外渗,顺着下垂的方向正款款滴在毡毯上,看上去好不骇人! 福海大惊:“殿下您这是做什么?奴才去传太医!” “站住!” 福海脚步一顿不敢不听,可心里又不住的担忧,只好去拿了些金疮药和纱布来,好歹先包上再说,可他一靠近就因禹璟瑶的眼神而胆颤却步。 禹璟瑶眼中已没了刚刚翻腾的戾气,黝黑深邃的眼眸透着冰冷阴森,只是这样才更让人觉得可怕,福海觉得禹璟瑶看自己的眼神如同看一个死人! 可不过一瞬,禹璟瑶阖上双眼,再睁开眼时已恢复清明,“汐朝如何了?” “啊?什么?”若不是刚刚一直在边上,福海根本无法想象禹璟瑶的自控能力已经达到这种地步。 “我问汐朝如何了?”禹璟瑶漫不经心的瞧了瞧手,又吩咐道,“不用请太医,稍微处理下就行,别声张。” “是……是是,老奴立刻就去!”福海惊了一下回神立马去拿药箱,禹璟瑶已经半依在小塌上,福海忙半跪下去帮着禹璟瑶处理伤口,“殿下,真的不用去请太医吗?要是进了木刺那可如何是好。” “不用。”禹璟瑶蹙眉,有些不耐道,“汐朝到底如何了?公公直说就是!” “公子……公子”福海咬了咬牙,颇有些豁出去的意思,“公子手中见红了……” “你说什么?”禹璟瑶不可置信,但瞬间反应过来,“有没人被人发现?可有及时掩盖善后?” 福海愣是不知从何说起了,他以为他家殿下会为二公子为何杀人,或者杀的人是谁?谁想他殿下什么都不问,只问有没有及时善后!福海不得不再次感叹他家殿下真是对二公子宠爱到了极致啊! 福海没声儿了,禹璟瑶面露不耐:“到底如何了!”他今晚的耐心绝对算不上好。 福海忙赔罪又立马道:“小禄子他们已经都妥善安排好了,公子除了受了些惊吓,其他并不曾如何。” “那还要如何!他们是怎么做事的!”禹璟瑶火气又被挑起,动作一大手背上刚刚处理好的伤口又挣开,“既如此本殿将他们安排在晋远侯府又何用?” “殿下,您别动怒,您的手!”福海惊吓连连立马用纱布按住伤口那处,“是奴才不曾安排妥当,请殿下降罪,但殿下您不能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啊。” “公公你这是做什么?与你何干?”禹璟瑶虽在气头上,可还没失去理智,福海又是伺候他的老人,叹了口气道,“罢了……不提这个,说说到底什么事。” “是。”福海松了口气赶紧重新上药,又道明缘由,“其实还是李氏搞得鬼,不过幸而公子机警,不然老奴真是无言面对殿下所托了!” 其实这事说起来也不怪福海想的不周到,谁也没想到李氏会在这个时候发难。这小年夜对于王公大臣来说才是真的一家团聚的日子,而大年三十这天他们都要来宫中赴宴,是以晋远侯府这天也热闹非凡,而李氏选这个时候简直是完全不顾晋远侯府的脸面了! 要说当年晋远侯府慕家也是人丁旺盛的大族,传至如今这一代乱七八糟的亲戚就更多了,而且晋远侯这辈也不是他一人,他还有两个庶兄弟,不过因着当年之事,那两个庶兄弟早就借口分了家,自然那些所谓的族亲也怕被牵连不再同晋远侯府来往。 可如今不一样了,眼看着晋远侯府复起,那些所谓的族亲又开始打主意了,一时各种攀亲带故的还真不少,偏偏晋远侯此人极为好面子,明摆着那些人就是来打秋风也来者不拒。 是以小年夜不光只有慕府一家人,还有不少攀关系的族亲,可问题出就出在这里,府内人多易生事端,是以李氏就借着这个机会来了一出。 李氏如今在府内愈发难过,晋远侯不宠爱、老夫人因前事也与李氏有了嫌隙,而儿子呢?小的那个先不谈,大的那个却越来不像话! 李氏让他去武昌伯府道歉借机复合关系,可慕汐晖哪里肯?再加上在晋远侯那里受了气,就把气都撒到了李氏身上,李氏直被他气的头都疼,偏偏娘家那边送了几次信儿去都没回应! 李氏沉下心来便思索问题出在了哪里,这一想矛头直指慕汐朝! 晋远侯府因着慕汐朝的关系,甭管到底有没有和二皇子搭上线,晋远侯府一脉已经打上了二皇子标签,可武昌伯府却是三皇子的人,而两位皇子又水火不容,武昌伯府如何能理她呢? 所以只要慕汐朝不再是禹璟瑶的伴读,她才能重新得到娘家助力! 听到这儿禹璟瑶就忍不住嗤笑:“她是疯了吗?尽白日做梦,老三那眼高于顶的,要不是我要了汐朝做伴读,他能注意到晋远侯府?不过就算如此,老三最近忙着重获圣心,哪里还有工夫和我斗法?” “殿下此言不差。”福海还想着缠上纱布被禹璟瑶拦了下来,又继续道,“可惜李氏想不透,只一心记恨公子了。” 在李氏认为中,慕汐朝不过是仗着美色才得到二皇子宠幸,说白了还是一个娈宠,之前她为了扳倒慕汐朝还借此和晋远侯隐晦提了一次,哪里想到晋远侯非但不信,还将她大声呵斥一番,警告她不允许瞎说,不然就休了她! 因此事李氏心中恨意更甚,就想设计慕汐朝被其他男人沾染了去,凭着二皇子那性子再如此宠也绝对容不下去慕汐朝了!可这念头刚一转,恰好那雪姨娘来请安,李氏就想到了这一石二鸟的计划! “呵!那贱妇!”禹璟瑶冷笑一声,“看来是我太过心慈手软,原想着汐朝性子要强,必然想着亲手来,如今倒是后悔没结了她!” “殿下息怒。”福海见禹璟瑶动气,立马劝道,“幸而公子并不曾着了道,还将之引诱她前去的丫鬟给结果了。” “到底是没护住他。”禹璟瑶叹息道,“那孩子估计吓坏了吧。” 而此刻被禹璟瑶认为吓坏的慕汐朝正站在晋远侯府内厅冷冷的看着这场闹剧,事情远远没有禹璟瑶目前所知的那么简单。 第50章 慕府闹剧 晋远侯府内厅,此时宾客早已散去,如今在场的皆是慕府自家人,老夫人高坐上位,晋远侯坐在下首第一个位置,其余人等皆垂首站着。 雪姨娘站在李氏后面,她现在如身在冰窖,她本就是个聪慧的女子,自她从陌生的客房清醒过来看到晋远侯等人就知道自己被算计了!幕后人是谁不言而喻,李氏刚刚那样明摆着就是来捉奸的,可李氏的目的终落空,那么也就是说李氏还算计了一个人,只是没成功才让她幸免于难! 雪姨娘悄悄瞄了一眼对面神情淡然的慕汐朝,她来了府中这年时日,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隐约知道一些,李氏对这个原配嫡子一直看不过眼她更是知道的清清楚楚,是以她觉得另外一个倒霉鬼十之*就是慕汐朝! 可正因为次她才更加胆颤,要是晋远侯发现自己与他的儿子通.奸,她的下场是如何她想都不敢想! 雪姨娘深吸了口气,就上前一步跪在地上,哭的梨花带泪、宛转莺啼:“老爷……妾身这是被人害啊……您可要为妾身做主啊……老爷!” 明明是哭诉却给人如吟唱一般动人,晋远侯听着这声心就软了三分,再见那我见犹怜的模样,心恨不得化开了,要不是碍着老夫人还在的面上直很不住上前好好怜爱一番才好。晋远侯咳嗽了一声,放柔了口气:“你有什么委屈说出来就是,老爷必定替你做主。” 李氏大呼不妙,连忙抢先一步上前呵斥住雪姨娘:“你可莫要在老爷面前胡言乱语!谁害你了!” 雪姨娘闻言吓得一颤,一双泪眸微抬看着晋远侯,只一眼就赶紧垂去,一副明显被吓坏了的模样,晋远侯当即就不再管什么老夫人了,立马上前拥着雪姨娘起身,又对李氏呵斥道:“你瞎嚷嚷什么,就不能让雪儿把话说完?难不成你这是做贼心虚不成!” 晋远侯也不是个傻的,刚刚后面传来一声尖叫声大家才寻着声音找去,可李氏当时的模样虽然担忧,如今细想更多像是已经知道了什么,迫不及待的把自己引过去一样,然而破门而入后又是一副惊慌的模样,晋远侯一琢磨就猜了个七八分。 “老爷!”李氏捂住心口,一副被冤枉心痛垂泪模样,可惜她这幅老脸和雪姨娘一比那可就差远了,眼见晋远侯面露厌恶之色,李氏只好把目光投向了老夫人,“母亲……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老夫人疲惫的揉了揉眉心,看向李氏的目光也有些失望,不过到底侯门世家,宠妾灭妻是大忌,她知道儿子已经对李氏有诸多不满,可武昌伯府这门亲绝对不能断在她手上! 老夫人叹了口气刚准备由自己发落了,外面又传来小丫鬟的惊呼声,老夫人眉头一皱,沉声道:“是谁在外面喧哗!” 外面的小丫鬟年岁不大,听到这声立马啰嗦的进了厅内,明显是吓得不清,跪在地上断断续续道:“老夫人,外面……外面池子里……有人……” 老夫人与晋远侯一对视,立马觉得事情不好,晋远侯连忙出去吩咐人去查清楚落水的到底是何人,那办事的人也知道这事耽误不得,不过一炷香的时候就来回报,说是新买的丫鬟花蔷。 李氏一听花蔷死了顿时惊的一身冷汗,因为刚刚发出尖叫声引得众人前去的人就是花蔷!而还没多久花蔷就死了! 内院的事晋远侯府并不多清楚,更何况这一个丫鬟呢,然而这时突然又出现一惊呼声:“不对啊,刚刚还在雪姨娘呆的那个屋子前见到花蔷姐姐呢,花蔷姐姐好像吓着了叫了一身就跑了。” 杀人灭口…… 这是众人脑子里第一个的念头,晋远侯当即就对着李氏大怒道:“你还有没有王法!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侯爷!” 李氏现在就是长了一百张嘴都说不清,花蔷是她安排设计慕汐朝的丫鬟,如今慕汐朝好端端的站在着,而花蔷却死了! 李氏闭了闭眼,强忍住惧意,她知道她败了,她用仅有的一丝理智按捺住自己,绝对不能扯出慕汐朝,那样只会更加让晋远侯和老夫人厌恶,那才真的是毫无翻身之地! 李氏这幅姿态已经很明显了,老夫人先一步开头道:“将李氏关押在佛堂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不得出来。”又对晋远侯道,“这样可好?” 然而晋远侯还未说话,慕汐朝便上前一步求情道:“祖母,孙儿认为不妥,佛堂清冷,如今天气又冷的厉害,母亲哪里承受的住?还望祖母开开恩。” 慕汐朝的求情完全在出乎众人意料,老夫人招了招手让慕汐朝坐到她身边,神色也缓和了许久,“你这孩子就是孝顺,可是这事不成……” 晋远侯对此也露出欣慰的模样,他如今对慕汐朝是越来越满意,虽然还没搭上二皇子,但是最起码他最近出门别人都对他高看了一分,让他面上很是有光。再听慕汐朝帮李氏求情,对比李氏之前说的那些混话,越来越觉得慕汐朝如他生母一样,深明大义,恭谦有礼,难怪能得了二皇子青睐。 可这一想晋远侯就觉得不对劲了,二儿子出来求情,那大儿子呢?女儿们在这之前因为避讳已经尽数退下,还有一个小儿子因为实在年幼便让奶嬷嬷也先带回去了,晋远侯找了一圈愣是没找到慕汐晖,便蹙眉道:“汐晖呢?” 要问慕汐晖在哪,连李氏都不知道,之前李氏还想着幸好儿子不在这里,免得被她所牵连,如今见慕汐朝高高在上的坐在老夫人身边,那雌雄莫辩的精致容貌配着一副冷淡的模样,更像是讥讽轻蔑,李氏只觉得遍体生寒! 果然没过多久被晋远侯派去寻慕汐晖的小厮回来,只是并没有见到慕汐晖本人,小厮原本就悄悄凑到晋远侯跟前回禀,可惜晋远侯这会已经怒火中烧,“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就给我大声说!” 那小厮一愣,瞧了瞧晋远侯的怒容,吞吞吐吐道:“大少爷这会……不方便……” 晋远侯一派桌案:“什么不方便!给我说!” 小厮哆嗦了下,“大少爷和娇容……” 这下完全不用说了,娇容是李氏的身边的丫鬟,李氏当即脸色一白晕了过去,她这一晕太过出乎意料,甚至大家听得“咚”一声才反应过来,可想而知摔的是不轻。 然后更让人意想不到的事原本站在晋远侯身边的雪姨娘也晕了过去,不过倒是幸好晋远侯这回反应过来了,立马将雪姨娘抱在怀里,又大声吩咐去找大夫! 这会谁也顾不上慕汐晖了,厅内是忙的人仰马翻,中间还夹杂着晋远侯的怒吼声,整个场面乱混不堪,慕汐朝暗自不屑,却立马搀扶住已经慌了神的老夫人,“祖母,您先回去歇着,若是有什么事儿孙儿再派人去和您知会一声。”一旁的丫鬟们还在慌乱中,看着二少爷这镇定的模样,倒也很快反应了过来。 “哎……”看到儿子只顾着抱着小妾走了,儿媳妇又倒在一边不省人事,老夫人心中也不知道作何滋味了,“罢了,我不管了,汐朝你也别管,和祖母一起走,任由你父亲去!” 慕汐朝本来也不愿意再留下,将老夫人送回去后,慕汐朝走在游廊上吹着夜风觉得心空荡荡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宁远居的,可他又觉得自己非常的清醒,他清醒的记得自己和那叫花蔷的丫鬟争执,那丫鬟奋力挣扎逃开,他从后面拽住那丫鬟,结果那丫鬟摔倒在地,恰好头磕在石头上,刹那间血慢慢印染了一地…… 他当时的第一个反应并不是害怕,或许也有害怕吧,但只是一瞬他就清醒下来,他打量了下四周,那丫鬟选的地方也巧,这处刚好算比较僻静的地方,旁边又挨着贯穿整个府的一条人工挖的观景池,他费力将丫鬟抱起扔到池子边,仔细的检查了下尸体看有没有纰漏,再掩盖掉周边他留下的痕迹,等他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卿萝和小禄子才赶来。 小禄子将后来得到的信儿告诉他,他迅速设计了一出,安排卿萝去换和花蔷差不多的衣裳,去做花蔷原本该做的事,把晋远侯和李氏他们吸引过来后又迅速离开,只让人看见一个背影就行,而在此之前他已经快速换好衣裳回了酒宴上,另一边小禄子则被他安排着去设计慕汐晖。 一环套一环,容不得半点差错!但是结果如他所想是好的,这便够了。 卿萝和小禄子担忧的对视一眼,卿萝上前柔声道:“少爷,您别想了,还是早些休息吧。” “无事,你们先退下吧。”慕汐朝端坐在椅子上,淡淡道,“我想休息了,退下。” 慕汐朝甚少向他们用这么强硬命令的语气,卿萝还想再说什么,小禄子赶紧拉了一把,他知道慕汐朝此刻只想一个人静静。 随着他们的退下,室内寂静一片,慕汐朝怔了怔,举起自己的双手,并没有想象中的颤抖,慕汐朝就这么看着……看着……总觉得手上还带着血气,后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恍然听到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慕汐朝清了清嗓子,收回双手望向门处:“是谁?” 第51章 除夕之夜 那敲门声一顿,接着小声呼唤声又响起:“公子……公子,是奴才小禄子,您快开开门吧……” 心徒然一空,一股说不出的失落感,慕汐朝自嘲一笑,他在想什么呢,禹璟瑶……禹璟瑶怎么会来呢…… “门没锁,你进来吧。”慕汐朝语气淡淡,但细听还透着一股怅然。 “嘎吱”一声门打开,小禄子轻声进来,又将门关上,至此至终慕汐朝都无动于衷的坐在那椅子上,一只手搁在桌案上,小禄子一瞧他这模样,就知道从他们离开慕汐朝就一直坐在这里,如今细算已经快两个时辰了。 小禄子暗叹了口气,将怀中的东西呈到桌上,退后一步道:“公子,这是殿下连夜让人送来的,公子您看看吧。” 慕汐朝缓缓的转过头,似乎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殿下都知道了。”小禄子重复一遍,又劝道,“公子您就别胡思乱想了,快看看殿下到底说了什么吧。” 慕汐朝将视线移到手边的信件上,他抬起手想拆开信,却发现手轻轻颤了起来,慕汐朝有点自嘲,他刚刚杀人的时候都没有颤抖,为何现在对着一封信却如此呢? 慕汐朝“啪”的一下将手按在他信上,又对小禄子吩咐道:“你先去休息吧,早上按往常的时辰叫我便可。”小禄子听了这话也没再说什么就赶紧退下了。 慕汐朝这才抬起颤抖的双手慢慢的拆开信件,印入眼帘的是一张素白带着淡淡墨香的纸卷上犹然绽放着两朵相生相伴的梨花。 <<< 翌日一早,已近辰时,慕汐朝悠悠转醒,望着厚重床幔一时有些恍惚,他以为他会一夜无眠,没想到不仅睡得不错,甚至连噩梦都没有一个。 慕汐朝握了握手中朱红色的手串,又侧头望向枕边的纸卷蓦然一笑,这都是它们的功劳。 这一刻慕汐朝想见禹璟瑶的念头非常强烈,那一头禹璟瑶也不逞多让,只是到底年下事多,又人多眼杂,他这时贸然再出宫必然引起怀疑,是以两人再相见时已是大年三十,宫中宴饮群臣时。 晋远侯与一同被赦免的世家最近很出风头,特别是陈国公府更是受到皇帝重用,于此相比晋远侯府倒是不怎么打眼了,不过众人也不敢小觑,谁人都知晋远侯府家的二公子如今是二皇子伴读,而二皇子又前途一片大好,若是将来二皇子继位,又何愁晋远侯府不发达,是以众人对晋远侯也十分和颜悦色。 常熙阁是宴前众大臣歇脚的地方,慕汐朝跟在晋远侯身后同一些大臣寒暄,也有些大臣家儿子也上前与慕汐朝套近乎。慕汐朝并不喜欢这种场合,而且这种时候与谁太过亲近都不好,未免他人说闲话,慕汐朝神色也一直淡淡的,有几位觉得尴尬便率先离去,剩下的不过是堪堪达到可入宫中赴宴门槛的正三品大臣之子。 就在气氛僵持住时,福海突然前来,对众位行一礼,便对晋远侯道:“侯爷安好,殿下召见公子一聚。” 晋远侯一听连忙应下,又对慕汐朝嘱咐道:“快些去,别让殿下久等了。” 慕汐朝神色微动,垂首应下,就听福海又道:“公子先跟着小康子去便是,杂家还要再此等候宁国公大公子和定南侯二公子。” 福海所言皆是禹璟瑶的伴读,不过之前禹璟瑶刻意错开,慕汐朝并不曾见过,如果一听这话又瞧着众人的神色,便明白过来禹璟瑶的用意。 和福海打了一声招呼,就随着小太监前去。一路到达昭安殿,那小太监只说一句殿下在里面便悄声退下。 慕汐朝微颔首,便直往目的地去。如今他对昭安殿很是熟悉,知道禹璟瑶平日里要是无事都喜欢呆在东边的暖阁内,那处正朝太阳,白日里也不需要点灯室内都非常明亮,要是碰上天好禹璟瑶兴致也好时,还会将小塌移到窗口处,躺在上面晒晒太阳,看看书喝喝茶。 慕汐朝第一次见时还很吃惊,因为在他印象中禹璟瑶应该和这种悠闲的生活不相干,可偏偏禹璟瑶很喜欢,好几次还拉着他一同躺下,两人同看一本书,喝着同一壶茶。 想到这慕汐朝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不禁加快了步伐。进入内阁,禹璟瑶倒是没在晒太阳,只是依旧半躺在榻上,头发也未束起,身上搭着一条织花软毯,旁边是一卷半开的书,一派悠闲的模样。 慕汐朝放轻了脚步,站在小塌前悄声地望着禹璟瑶的睡颜。从第一次见禹璟瑶,他就知道禹璟瑶面容极其俊美,只是太过强烈的气势让人心生畏惧从而遗忘,而睡着的禹璟瑶给人感觉却很恬静、温和,就像……就像他穿浅色衣服的模样,让他每一次都忍不住想靠近。 “你到底还要看多久?”塌上的人蓦然睁开双眼与慕汐朝对上,幽暗的目光摄人神魂,与刚刚睡着时的模样判若两人。 慕汐朝倒没显得多惊慌,似乎早就料到禹璟瑶没睡着,“就知道殿下警觉高,必然知道汐朝到来,可殿下却故意装睡。” 慕汐朝眼眸微垂,最近带浅浅的笑,几乎和之前没有任何差别,只是细看却发现原本明媚的眸子如今却像蒙上一层淡淡的灰雾,禹璟瑶一阵心疼,“你总不能好好照顾自己。” 慕汐朝一愣,才道:“殿下说笑了,汐朝挺好的。” 禹璟瑶拽过还在逞强的小人儿,慕汐朝没防备一下子跌入禹璟瑶怀里,那强烈的气息一下子扑入他的感官,慕汐朝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鼻子却更加酸了,说不上是委屈或者是什么别的情绪。 两人许久都未说话,慕汐朝默默算了算两人已经十日不曾见到,他将自己埋在这久违的怀抱里,从这一刻起他才感觉到安心,他想他并不坚强,或许曾经很坚强,但是遇到禹璟瑶开始,他变得有些脆弱了…… “殿下……” “嗯?” “我并不后悔。” “……我知道。” 慕汐朝想说虽然意外杀死了那个丫鬟但却不后悔,甚至后面设计的一切也都不曾后悔。其实这些在禹璟瑶看来根本不需要想那么多,换做是他,杀了便杀了,又能如何?他手上的鲜血不知道有多少。 可慕汐朝不一样,慕汐朝心思再深、处事再沉着,他都从未杀过人,甚至从来没有接见害死过一人,他一直保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如今这个孩子手中染血了,甚至做了以往自己最厌恶的事,冲击必然不小。 禹璟瑶暗叹了一口气,他发现不知何时起他改变了初衷,之前与慕汐朝在一起,除了上辈子的感念外更多的是想利用。可如今他变了,他把上辈子拥有铁血手腕的晋远侯和如今他怀里的对依赖他的慕汐朝完全当成了两个人,他欣赏上辈子的慕汐朝,对于怀里人虽然他也说不清是什么感情,但心疼的都快化了。 所以他宁愿慕汐朝永远像之前那样,有点小聪明、有点小性子,天真如孩童,他不介意一辈子就这样宠着慕汐朝。 禹璟瑶为自己的“多愁善感”觉得好笑,低头瞧了瞧“撒娇”的慕汐朝,“现在好点了吗?” 怀里的人默默点了点头,却还抱着自己的腰不撒手,禹璟瑶拍了拍他的头,调笑道:“再腻歪下去,估计晚宴也不用去了,直接过大年初一了。” 慕汐朝有些羞赧,可还是忍不住抱着禹璟瑶蹭了蹭才放开,抬眼不经意间突然瞥到禹璟瑶的手,“之前听公公殿下还……殿下您的手怎么了?” “没什么,是让墨臣和萧楠,一会引见你们认识。”禹璟瑶将手拂过去,又指着架子上道,“把衣裳拿过来,再晚就要耽误了。” 慕汐朝没法子只好先将早备好的礼服捧来,可瞧着那伤口怎么都觉得碍眼:“殿下您涂药了吗?汐朝帮您。” “又不是什么大伤口,涂什么药膏。”禹璟瑶起身褪下常服,瞧慕汐朝不满的样子失笑道,“也就你眼睛尖,别人都不曾发觉,真没事。” 慕汐朝不依,执拗的握过禹璟瑶的手背细看:“那祛疤的总要吧,殿下手上怎么能留下伤疤。” “这点什么?”禹璟瑶反握住他的手,低声调笑道,“还是你心疼了?” “殿下!您能不能正经点!”慕汐朝涨红了脸,不满道,“要是……要是让人别看到您手上居然有伤疤,还……还不知道说成什么样子呢!” “好好好,让我先换上衣服成不成?”现在是拿他没辙,说是说不得,打又舍不得,禹璟瑶只好扯开话题道,“一会你和墨臣他们坐一块,记得别喝酒,要是有人敬酒就让墨臣他们档。” 慕汐朝嘀咕了一声,明显是对他这种转移话题的方式不满,“……知道了,不喝酒。” 禹璟瑶哭笑不得:“别闹别扭了,一会涂就涂,先帮我换衣裳,礼服太麻烦了。” 慕汐朝带有控诉的眼神瞪了他一眼帮着上前帮着打理衣裳,可又忍不住小声念叨起来:“殿下您都多大了,也不小心一些……还在手背上,也不知道您到底怎么弄的……” 禹璟瑶没有一丝不耐,又暗自失笑,要是以往谁敢和他啰嗦早被拖出去砍了,可偏偏他对慕汐朝的碎碎念就很受用,听得心都酥了,又瞧着慕汐朝这样真像一个贤惠可爱的小妻子。 一把搂住他纤细的腰肢抵向自己,笑的暧昧:“我看你也别想那劳什子世子了,二皇子妃倒还空着,有没有兴致?” 慕汐朝手上的动作一顿,“刷”的一下红了:““殿下您……您在胡说些什么!” “其实好处也不少,”禹璟瑶凑近他耳边暧昧的吹了口热气,“来年册封旨意下来,那就直接升王妃了,不必你那世子好?” “殿下!”越说越不像话!慕汐朝气急。 “有什么不好?他们年长你许多。”禹璟瑶起身拿起一旁备好的紫色华服换上,“而且宫内复杂,你又不能同我坐一块,我顾不上你。” 慕汐朝一想也就不再推脱,帮着禹璟瑶打理衣裳,恰好这时福海带着两位在外面求见,慕汐朝赶紧退到一边,禹璟瑶低头瞧着自己衣衫不整的模样还真哭笑不得。 第52章 除夕晚宴(上) 当禹璟瑶带着三位伴读出现在重欢殿时,众人视线一下子聚集了过来,又连忙躬身行礼,身旁的福海摆了摆拂尘便道:“众位免礼。” 慕汐朝还第一次遇到这场面,总觉得刚刚群臣连他也拜了一下,一抬头对上禹璟瑶戏谑的眼神不自在的别过头去。 禹璟瑶不管众人所想,侧头淡淡对慕汐朝他们吩咐道:“你们各自去吧。”便大步上前朝着自己位置走去。 “大皇兄安好,倒是许久不曾见到了。”见到禹景瑕还真让他有些诧异,不过一想今儿大年三十再不出现也说不过去。 禹景瑕面容一如以往的清冷,只是略显苍白,倒真像大病初愈后的模样。闻言微微拱手一礼道:“多谢二皇弟。” 禹璟瑶自知他所指贺礼之事,一笑也不曾多言。 倒是落座在禹璟瑶身旁位置的禹景瑜笑的刺耳:“不知道两位皇兄感情何时这么好了?” “三皇弟这话就说的不对了。”禹璟瑶勾唇似笑非笑道,“难道我们兄弟两感情不好?” 禹景瑜被噎了一下,咬牙道:“自然是好的!” 这边禹璟瑶一语带过一场小风波,那边慕汐朝却没这么好命了,刚刚与另两位伴读相互引见后便前来赴宴,他原本以为按照禹璟瑶的性子身边必是严谨之人,哪里想到这位定南侯家的二公子萧楠似乎有些……话唠? 萧楠自幼畏惧他们这位主子二皇子,可他本身是个欢脱的性子,如今就他们三个哪里还忍得了:“我说你真的十三了?你长得好小噢,我也有个弟弟十三都比你高了一个头。” 慕汐朝不喜别人提这事,自从禹璟瑶玩笑说过一次,他就发觉自己最近都没怎么长,可是他同萧楠并不熟悉,只好用沉默表达。 可萧楠平日里早就习惯宁墨臣那个闷油瓶子,哪里还会在乎慕汐朝这点,又念叨起来:“没事没事,哪里你萧大哥带你多补补吃些好吃的,自然会长高了。” 萧楠太过热情说了就没停,一口一个“萧大哥”,慕汐朝平生从未见过如此自然熟之人,一时还真有些招架不住,又听萧楠颇有些怜悯的看着他又道:“殿下也真是,你那么小就迫害你。” “迫害?”慕汐朝不可思议的望向萧楠,终于忍不住开口,“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到场为止慕汐朝说的第一句话,萧楠惊喜的扯了扯一边的宁墨臣道:“看看看!他理我了,我就说他肯定会理我!” “那是因为你太烦了。”宁墨臣冷冷了看了他一眼,又对慕汐朝解释道,“他自小就怕殿下,更怕曲太傅。” 因着两人受命照顾慕汐朝,特地选了一个三人一起的位置,恰好三人身份也差不多,坐在一块也说得过去,慕汐朝隔着萧楠冲宁墨臣点点头。 不过提起曲太傅,慕汐朝也暗有同感,忍不住勾唇笑了笑,惊得萧楠更是睁大了眼睛,“你笑起来可真好看,我说你是女孩子吧,比我妹妹还好看呢。” “你才女孩子!”萧楠这人说话还真欠抽,几次三番戳他痛处,慕汐朝忍不住反驳,“我瞧萧兄容貌也十分出色,比那前面的摆酒的婢子还好看!” 萧楠被噎了一下,顺着慕汐朝说的婢子望去,更忍不住呛得咳嗽起来:“是为兄的错……别见怪别见怪。”说完又忍不住嘀咕,“小孩子家家的真记仇,那婢子长得也太平凡了吧,脸圆的跟个包子一样,本公子英俊又潇洒,比也找个好看的点的啊……” 他声音虽然小,但还是落在其他两人耳力,宁墨臣是早习惯他不着调的性子,白眼都没赏一个。慕汐朝倒是有点傻眼,刚出口后也觉得有些失礼,哪里想到……只能说这位实在是个妙人。 处了这一会慕汐朝也大约了解二人性格,宁墨臣性格沉稳,萧楠与之相反,倒是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不过对他都没有什么恶意,而且两人又都是禹璟瑶的伴读,慕汐朝也不介意打好关系,“萧兄,刚刚失礼了。” “没事没事,自家兄弟玩笑几句不当真的。”萧楠这人就是个得罪进尺的性子,瞧着慕汐朝明显有亲近的意思,又忍不住絮絮叨叨了起来,一会说起各家公子哥间的糗事,比如谁谁谁被自己老爹凑了,谁谁谁又在外面养了小妾被家中妻子发现找上门来等等。一会又说起京中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有什么好吃的东西,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慕汐朝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暗暗咂舌,就这么一会功夫京中世家公子的事他尽都知道了大半,也不得不佩服起萧楠来了,但也明白萧楠虽然看着是给他讲糗事,其实暗地里也在提点他各中关系,对于萧楠所举他还是感念的。 萧楠是越说越欢,以往他和宁墨臣一块时,宁墨臣总嫌他烦,如今终于来个人可以听他说,说到兴头上更是开口相邀起来。 宁墨臣终于忍不住打断:“袖韵楼什么地方你就敢带汐朝去?殿下不活拔了你的皮!” “那是什么地方?”慕汐朝好奇道。 萧楠瞧着精致的不像话的慕汐朝,还真忍不住自打嘴巴了:“小孩子家家的别问那么多,那什么……那地方你不能去,下次带你去别的地方玩。” 慕汐朝并非愚笨之人,听那名字也绝对不会是酒楼的名字,再联想两人的反应,也猜出事青楼一类的地方。不过他也没在意,虽然他没去过,或者说没兴趣去,但在家世子弟中这是很习以为常,就是以前慕汐晖还曾以此吹嘘过。 “哟,这不是慕家二少,二皇子的伴读吗?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 这讥讽声打断了聊得兴起的三人,虽然大多是萧楠一人自言自语,但别看萧楠刚刚对着宁、慕两人嘻嘻哈哈的,但平日里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当即反击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李海你这厮啊,前儿还听说你家母老虎又发威了,怎么这回脸上没抓花?” 此言一出原本还在瞧热闹的一众也忍不住嗤笑出声,那人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萧楠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萧楠慢条斯理的瞧了他一眼,才道,“没意思,这是什么地方还需要我提醒你吗?” “你你你!萧楠你好样的!”那人说完又瞪了慕汐朝一眼才离去。 这几位都是身份尊贵又不好惹的,旁观者见无热闹可瞧便各自同相熟之人聚在一处继续交谈,只时不时向这边打量上一两眼。 慕汐朝有些莫名其妙:“他是何人?” “你不认识他?”萧楠不可思议道,“他是李海啊,武昌伯家的长孙,说起来你们不也是亲戚吗?” “那李泽同他是何关系?” “李泽?”萧楠忍不住无语问苍天了,“兄弟啊,李泽排老六,不过他们不是一个爹,李海是长房长孙,李泽是三房的,你都没见过?” “不曾见过。”慕汐朝摇头,慕汐晖与李泽相斗之事发生后,两家之间关系就微妙了起来,再加上就算晋远侯前去武昌伯府,带的也都是慕汐晖。 慕汐朝细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不曾得罪过此人,不过这世上并非每件事都有个缘由,或许单纯的看不惯他而已,慕汐朝并不曾放在心上,倒是见萧楠还面露不满,还劝道,“这人不过是说了几句酸话,不用理会便是,你刚刚说的养了外室被妻子凑的便是他?” “你倒是好脾气。”既然当事人都不计较,萧楠本就瞧不上李海,更加懒得理会,“是啊,就是他,他老婆母家是武将出生,性子一贯霸道,倒是也闹了不少笑话。” “还是需小心些,李海与李泽相交甚好。”宁墨臣突然开口提点道,“李海性子阴狠,惯会使用些腌臜计两。”语气中甚是厌恶。 慕汐朝心中默默记下,又对宁墨臣感激的点点头,三人又聊了些别的,等着一同开宴。 高台之上,众皇子位置在正中高位左手边一块,皇子们或三五成群具体一处寒暄、或两人独处一块浅斟饮酒、亦有几个年幼的小皇子们聚在一起玩耍,可最前面三个位置寂静一片,无人敢上前打扰,倒是透着一股高处不胜寒的意味。 禹璟瑶对此习以为常,也很享受这片刻的安宁,不紧不慢的倒了一杯酒慢慢斟酌,这时一小太监从后殿进来凑近对福海耳语,福海听了微沉吟便挥手让小太监下去,又上前小声回禀给禹璟瑶听。 禹璟瑶闻言只微微颔首,并不曾往慕汐朝那边瞧去。 有心的皇子自然也注意到这一幕,可瞧了半天也曾发觉有什么动静,又各自做各自的事。倒是禹景瑜似有所感的往慕汐朝那处打量,不过大臣们的子嗣所坐之处与皇子所坐之处相隔甚远,也看的不多真切。 这时帝后一左一右搀扶着太后前来打断了禹景瑜的思绪,众人忙起身跪迎。 甭管平日里如何,今日三位都面上带笑,一副母慈子孝、婆媳融洽的模样。皇帝将太后扶着落座后,朗声对还在跪迎的群臣道:“众卿不必多礼,今日齐聚一堂,众卿尽兴才是。” 皇帝如此说,众臣也不会扫了皇帝的兴致,免不了说几句客套话,一时气氛也热络起来。经过一套繁琐陈的礼节后,皇帝起身举杯高唱贺词与群臣同饮,礼仪太监奏鼓乐,又有宫廷舞者迈莲步上前,宣示着宴会的开始。 席间觥筹交错,丝竹声不绝于耳,又有曼妙舞姿的美人助兴,群臣酒意正酣时也却如皇帝所言尽兴了许多,再加上本就是除夕之夜,阖家欢聚的日子,倒是真有几分过年的喜庆之感。 不过若说有一人兴致缺缺的话那便是禹璟瑶了,宫中每年大大小小的宴会数不胜数,要是恰逢皇帝兴致好了,随便寻个名头都可开宴,真真是无聊的紧。 禹璟瑶压下心中的厌烦应付着前来敬酒兄弟们,抬眼不经意间往慕汐朝处打量,也不知道同萧楠聊了些什么,慕汐朝连忙举杯掩盖笑意。刚刚福海所言可不光李海挑衅了言,便是与萧楠说了些什么也一字不差的落在禹璟瑶耳力,还没离开一会就这么称兄道弟了!如今这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刺眼,连带着对萧楠不满更甚了。 那头的萧楠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禹璟瑶的眼神千刀万剐了,只是觉得后脖子有些凉,还冲着宁、慕二人道:“你们有没有觉得有些冷?” 宁墨臣淡淡瞥了他一眼:“你酒喝多了?” “你什么意思啊你!”萧楠不满的瞪了一眼,又拍了拍慕汐朝道,“别理他,等过两天我带你去玩去,还有正月十五上元节时还有庙会呢,倒是我带你去,可有意思了!” 上元节?慕汐朝心中一动,想起禹璟瑶曾说过会带他去的,便悄悄往高台出瞧了一眼,旁边人似乎正在和禹璟瑶说什么,禹璟瑶神色淡淡的点点头,又漫不经心的举起酒杯饮尽,过程中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冷漠。 这便是禹璟瑶平时的模样?慕汐朝默默对比禹璟瑶和他在一起的模样,那时的禹璟瑶温和、甚至可以说的上温柔,一想到那样模样只有自己能看到,慕汐朝不知道为何心中窃喜起来。 “看什么呢?”萧楠说了半天结果发现慕汐朝走神,顺着方向看去,正好对上禹璟瑶阴鸷的眼神,萧楠打了一个激灵,“殿下今天是否心情不好?怎么感觉怪吓人的?” “应该不曾吧。”慕汐朝也连忙收回视线,又问道,“刚刚同殿下说话的人是谁?” 萧楠这次直接甩了个白眼:“你也每日进宫,怎么连三皇子都不认识?” 禹璟瑶不欲他沾染宫中是非,这些事虽然也同他说过,但他从不曾见过,只是这些却不好同萧楠解释了,只好沉默垂眸,萧楠还当自己话说重了,瞧着慕汐朝这样总有一种欺负小孩的罪恶感,连忙解释了起来:“刚刚那个就是三皇子,然后是依次顺下来坐的,你不知道谁是谁的话,顺着数下来就知晓了。” 慕汐朝会意的点头,这一瞧就发觉一个奇怪的地方,若说皇子按排序坐,那为何坐第一位的是禹璟瑶?慕汐朝低声问道:“怎么未曾见到大皇子?” “来了啊。”萧楠努了努嘴巴,“三皇子旁边不就是。” 慕汐朝闻言瞧了一眼,要说大皇子位置还真有些尴尬,他虽为长子,但生母地位低下,跟禹璟瑶这位元后嫡子自然是比不过的,可却还排在三皇子之后,慕汐朝这才真切体会到大皇子是有多不受重视。 “哇!呜……”突然一声孩童啼哭声传来,众人寻声往那处一瞧,神色便各异起来,虽然谈不上鸦雀无声,但比之之前的气氛就有些尴尬,反而让那啼哭上显得更为清晰。 慕汐朝宽袖中的手攥的紧紧的,死死地盯着前面那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第53章 除夕晚宴(下) 禹璟瑶瞥了一眼脚边哭泣的孩童,瞧身上皇子服饰也不知道是他第几位皇弟,余光又扫到不远处吓得花容失色的嫔妃,当机立断将孩子抱起来,可他没抱孩子得经验,想了想应该和抱慕汐朝差不多吧?就让小皇子坐在他腿上,轻轻拍了拍他后背问道:“摔哪了?大过年的不能哭的。” 小皇子原本也没多摔疼,只是除夕之夜难得不用和母妃坐在一处,他同几个差不多年岁的小皇子也顾不上用膳便一起追逐玩耍,没想到一不留神就跑到禹璟瑶这处来了。小皇子自然也认识禹璟瑶的,可是想起以前母妃嘱咐过的话,隐约对这位二皇兄有些害怕,因此听他说不能哭吓得赶紧把泪眼憋了回去,可这要哭不敢哭的样子,看着倒是更可怜了。 禹璟瑶余光扫了一眼瞧热闹的各位,心中冷笑,就盼着他发怒伤了小皇子不成?明儿一个苛待幼弟的帽子可就扣上了! 以往这种气氛不对时,敦恪长公主都是解围的好手,可偏偏她陪同太后去偏殿解酒并不在殿内,而落座在皇帝旁边的皇后,皱起细眉道:“荣嫔呢?怎么照顾十一皇子的?”言语中虽是指责小皇子生母荣嫔,可到底指责谁大家心里也都清楚。 那小皇子的母妃吓得脸都白了,赶紧上前请罪想从禹璟瑶怀里抱走小皇子,可她刚抬手动作,禹璟瑶就不着痕迹的拂了去,又接干净丝帕帮小皇子擦眼泪,轻声哄道:“男孩子要勇敢,哪能碰着就哭了,乖……不哭了。” 小孩子对善恶最为敏感,自然也感觉出禹璟瑶身上没恶意,觉得这位二皇兄和母妃说的不一样,红着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望着禹璟瑶:“珞儿……嗝……不……嗝不哭,勇敢……” “珞儿真乖。”禹璟瑶抱着小皇子起身,冲皇帝道,“父皇,珞儿还小难免性子欢脱些,还望父皇不要怪罪的好。” 皇帝虽然不如众人见鬼一样,但心里的诧异也绝对不少,他这个嫡子性子一贯狠戾、目中无人,自幼就和一众兄弟关系不算多好,就连禹景瑜偶尔还会装个兄友弟恭,禹璟瑶却是连装都不屑装,他本以为禹璟瑶就算不作出什么出格的事,最起码也会表现的不耐烦,哪里想到居然还哄上了。 “珞儿还同以前一样性子活泼,何罪之有。”无论多诧异,皇帝最快做出反应,“瑶儿越来越有兄长的模样了。” 禹璟瑶闻言笑道:“父皇说笑了,都是自家兄弟,何况珞儿年幼,吾等兄长更应多照顾一些。”见小皇子还打嗝便喂了一点水,那模样温柔的让众人都胆寒,也就小皇子和福海一眼淡定的模样,当然小皇子是什么都不懂,只有福海知道他家殿下那模样、那姿势绝对是哄慕汐朝哄顺手了,对付小皇子还不信手拈来? 眼见禹璟瑶就这么轻易扭转了局面,禹景瑜眼中闪过一丝不忿:“以往二皇兄从不屑与弟弟们来往。” “三皇弟说笑了。”禹璟瑶眼底阴沉,若是他没猜错小皇子确实是无意跑过来的,但是都六岁了,哪里还会路都走不稳?更何况刚刚小皇子摔倒的那一瞬,他刚好瞧见禹景瑜的脚有个往回缩的动作。 他最近是懒得同禹景瑜计较,本以为因着南陵之事禹景瑜会收敛些,哪里想到才几天就又闹出幺蛾子,还使出如此幼稚手段。禹璟瑶扫了一眼依旧存在感很低的禹景珉,想着是不是提前让这位皇弟出来现现眼,省的禹景瑜总找他麻烦。 小皇子不谙世事,并不懂大人之前的暗潮涌动,瞧禹璟瑶待他好胆子也大了些,奶声奶气道:“二皇兄,洛儿肚子饿。” “那快去用膳才是。”禹璟瑶放下洛儿,又细心嘱咐道,“下次别跑这么快了。” 珞儿点点头走了两步,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又走回来,歪歪头看着禹璟瑶,“二皇兄真好,洛儿下次能找去找二皇兄玩吗?” 禹璟瑶一愣,“自然能的。” 珞儿得到肯定的答复高兴的扑到他母妃怀里,还冲着禹璟瑶道:“二皇兄说话算话,不然太傅会打手心的哦。” 禹璟瑶失笑摇摇头,刚刚抱起这孩子不过是权宜之计,不过幸好这孩子和自家孩子一样好哄,让他多了几分耐心罢了。 抛去这些不提,宴席上经过这一出虽有些冷,但很快又一轮的歌舞吸引了众人的视线,恰好这时敦恪长公主扶着太后进来,看面色应该已经知道先前发生的事了,敦恪长公主悄悄投来一个询问的眼神,禹璟瑶回以一笑安抚,他本是睚眦必报的性子,自然不会容忍这事就这么轻易揭过去,只是今日确实不宜有动作,再者……禹璟瑶冲远处的慕汐朝微颔首示意,这是他和小孩儿过得第一个年,他不允许任何人破坏。 然而让人始料未及的是,年还未过完太后却病了,太医诊断是费了心神,多加休息再调理些时日便可无碍。 慈安殿内,皇帝接过汤药亲自服侍太后服下,担忧道:“母后可有觉得好些?” “这药才服下,哪有这么快见效。”太后靠在软枕上虚弱笑笑,“哀家还记得皇帝年幼时,有一次哀家不过是感染风寒,皇帝便一直守着哀家都不肯走,甚至生平第一次缺了太傅的课,那时还被先皇责罚了一通。” “难为母后还记得。”皇帝摆放瓷碗的动作一顿,又接过帕子给太后按了按嘴角,“母后服了药该好生歇息才是,儿子服侍母后睡下可好?” 太后动了动唇,暗叹一声没再言语,她与皇帝的隔阂终究是无法消除。 病中的太后很是多愁善感,一晃想起了很多旧事,很有人的音容笑貌在脑中浮现……想到未出阁时家中的姊妹,可如今一个天人相隔、一个南北相间;还有年幼时乖巧贴心的皇帝,可如今疏离冷漠;那个曾对她百般宠爱的先皇,也已先行而去;而曾……曾山盟海誓的……恋人,却早已恩断义绝…… 人常说真正伤心时,哭泣也无声,太后现在就是这个模样,背朝皇帝无声的落泪,若不是无意间抽动的肩膀,皇帝还真没有发觉。 太后提起的旧事,皇帝又怎会忘记?年幼时他并不知道太后非他生母,他与太后的母子感情也是极为好的,就如太后刚刚所说他因太后风寒而守着不肯离去,太后又何尝不是在他生病时不解衣带的照顾他呢? 只是……皇帝抬起的手顿住,另一温婉女子的容貌浮现,皇帝终究放下床幔起身离去。 太后这一病宫中也不好大肆庆宴,这年味儿也淡薄了些。继后为了不留话柄携众嫔妃来侍疾,可病中的太后本就心情极差,哪里还想见到这位?索性借口说年中事多,不能没有皇后主持大局,便免了继后的侍疾,只让德妃和敦恪长公主并着几位平日里还算顺眼的嫔妃留下。 众皇子们原本也该前来侍疾,但太后只说皇子年幼易沾染病气,大过年的也不吉利而推据了去,便是禹璟瑶来请安也被太后以精神头短给好生请了回去。 禹璟瑶倒并不认为太后得了什么重病,从年前镇南王送的那副画开始太后就一直恹恹的,要真说是病,那也是心病,常言道心病还须心药医,可惜这药远在天边,是不能前来相解了。 既然太后不愿意见他,他做了几回样子也不再往上面凑,甚至他有些不厚道的想,太后是不是怕见了他因而对先皇更愧疚呢?上辈子太后便总说他的相貌与其说像皇帝不若说更像先皇。 这一晃正月十五上元节,太后的病依旧没有起色,是以这日宫中也不过是寻常家宴,吃过元宵后也不曾大肆庆祝便散了,禹璟瑶趁机寻了个由头出宫。 马车出了宫门直向东行,绕过平来街又向西行了一炷香的功夫在一处不显眼的小胡同停下,不一会对面又行来一辆马车,马车只停一下又继续向前而去,一点都曾引人注意。 马车内,禹璟瑶一把拽过刚上马车的慕汐朝抱在怀里亲了亲,低笑道:“可曾想我?” 慕汐朝双手虚撑着禹璟瑶胸膛推据:“殿下……别闹了,会被听见的。”不说外面就是街道,便是马车外面也有不少护卫,慕汐朝还不习惯大庭广众下亲热。 “谁闹你了?”禹璟瑶抬起怀里人的下巴,轻笑道,“你说句实话有这么难吗?” 慕汐朝被迫抬起头和禹璟瑶对视,白皙透亮的脸庞渐渐染上胭脂色:“……想了。” 第54章 正月十五(上) 两人自从大年初一过后就不曾再见到,慕汐朝想起那天禹璟瑶还真给他送了一个大红包就忍不住抿唇笑,禹璟瑶无奈的捏了他鼻子一下:“总算笑了,刚刚就愁眉苦脸的,又出什么事了?” “殿下怎么会看出来?”慕汐朝面露诧异,确实是有事发生,可他不愿在今晚提起,“并非什么大事,就不劳烦殿下忧心了。” “你什么样我看不出来?”禹璟瑶大约了解慕汐朝心中所想,可他不想小孩儿带着心事玩,思索了下道:“能让你烦恼的也不过是那几件,我猜是你妹妹的事?” “还真什么都瞒不过殿下。”慕汐朝有些泄气,闷闷道,“汐朝是不是很没用?一有事就麻烦殿下。” “你要是什么都能解决,还需要我作甚?”禹璟瑶将他按在怀里拍了拍安慰道,“你换个方式想,你将烦恼告诉我,就让我分担了一半,反过来我有烦恼也与你分担,这不是很好吗?” “殿下你总当我是小孩子。”慕汐朝忍不住笑道,一副你骗人的模样,“殿下有事才不会说,惯会哄汐朝。” 禹璟瑶被识破也不恼,继续诱哄:“等你长大了就可以帮我分担,但是现在先说你的事。” 慕汐朝也不是矫情的人,索性将便将之前的事一股脑说了出来:“那武昌伯大年初二上门后,父亲就召我去书房,大意便是武昌伯想联姻,只是非要慕汐晖娶李家女儿,而是求娶澜彤。” 这大年初二本是回娘家日,按理来说应该晋远侯携李氏上门,但之前两府之间闹了不愉快,而后三皇子一脉被禹璟瑶打压,晋远侯也看算清了情势,这武昌伯府还是莫要太亲近的好。 而是宫中年宴才让晋远侯惊觉当年他并不曾帮李氏请诰命,是以那一日进宫的只有老夫人、晋远侯和慕汐朝,便是大臣可带一两个子嗣进宫,也带不得慕汐晖。 这事年代久远,别说晋远侯了,就是老夫人等也没想起这事,老夫人即使对李氏也不满,可她不能失去武昌伯府这个姻亲,是以老夫人连夜书写了一封家信送去武昌伯府,而算起来武昌伯是她的嫡亲哥哥。 “那武昌伯也不知道如何想的那天便上了门,父亲也不能把人关外头。”慕汐朝叹了口气,蹙眉道,“汐朝猜测目前武昌伯府也不愿意失去晋远侯府这个姻亲,毕竟三皇子最近真说不上好,莫约也想留一手?” 禹璟瑶冷笑了下:“他原本没将李氏和你们府上当回事,现在回来才求上门,不管是阴谋还真心想留一手都愚不可及,也只有你父亲那个蠢货才会相信吧。” “咳……是。”禹璟瑶这么直白,虽然他心里也这么觉得,但还真不好接话,“父亲这人耳根子软,而且估计和武昌伯想法一样,总觉得多一个亲戚总比一个敌人好,再说他又不将澜彤当回事。” “我之前不是给了你一封信吗?你明天就给你父亲,他会明白怎么做的。”见他失落,禹璟瑶疼惜的吻了吻他额头:“再说我答应过给你妹妹找个好人家,你安心就是。” “谢谢殿下。”得了禹璟瑶一句准话,慕汐朝彻底放松了下来,狡黠笑道:“自然是相信殿下的。所以之前汐朝说不是什么大事,殿下非要问的。” “好啊!小没良心的,用完就丢也就罢了,还倒打一耙,谁教你的?嗯?”禹璟瑶惩罚性将慕汐朝按在榻上,一手钳制住他双手,一手挠慕汐朝的痒痒肉,“让我瞧瞧你的良心被哪个叼了去。” “哈哈哈……哈哈……不要……快!快放开”慕汐朝腰间最敏感,偏偏禹璟瑶时而轻捏时而又指尖划过,慕汐朝痒的身子直扭,可偏偏躲都躲不开,甚至连求饶的话都断不成句,“殿下……哈哈……痒!放开……哈哈!” “那还敢不敢了?”禹璟瑶慢条斯理的继续逗弄慕汐朝,欣赏着怀里人别样的风情,那犹带雾色的美眸、纤细的腰肢、细小呜咽的撒娇声,每一样都像猫爪子捞他的心一样,禹璟瑶嗓子发哑,“说了便放过你。” “哈哈哈……不敢……不敢了!放……哈哈”慕汐朝是真笑的都没力气了,如软骨一样摊在榻上喘着粗气,忍不住埋怨道,“呼……殿下……怎么……呼……老这样!” “谁让你不学好?”禹璟瑶低下头,眸色幽暗盯着那粉嫩的唇,“不过下次或许考虑个别的惩罚方式。”话音刚落便俯身吻上,将慕汐朝惊呼声掩在炙热的吻中…… 人声鼎沸的耀荣街一色的大红灯笼从街头连到街尾,人人手中提着一盏精美的花灯,有憨态可掬的兔形、犹然绽开的莲形、甚至还有精致妩媚的美人形,只有想不到的还真没见不到的。 这时突然由远及近传来马蹄声,大家瞧了一眼便不再关注,今晚无疑是大禹朝最为热闹的一天,亦有许多达官贵人、世家子弟三五成群相聚一处,便是有些头戴面纱的闺中小姐也可瞧见。 不过若是有心人便会发觉这辆马车上下来的人与之前大不相同,不说那通身显贵的气度,便是那衣着也不是寻常人家可穿的起的。 禹璟瑶先行下车,不悦得扫过四周打量的人,便冲里面道:“汐朝,快些下车。” 马车内没有一丝声音,禹璟瑶也无半点不耐,心里琢磨莫不是刚刚把小孩儿欺负狠了,闹上别扭了不成? 就当禹璟瑶想掀开帘子瞧瞧时,一只白皙纤细的手印入眼帘,禹璟瑶勾唇一笑,伸手牵住亲自扶着慕汐朝下车。 能享有此待遇的恐怕大禹朝也只有慕汐朝一人了,可慕汐朝却半点不领情,一下车就甩开禹璟瑶的手,气鼓鼓的往前面走,禹璟瑶无法只好在后面跟着:“生气了?汐朝?” “汐朝哪里敢生殿……”这一声“殿下”刚要说出口,慕汐朝瞧着四周的人,连忙止住,“哪敢生您的气。” 禹璟瑶笑的暧昧,凑到慕汐朝耳边小声道:“咬疼了?要不我脱了衣裳让你咬回来?” “你!”慕汐朝反射性的抚上胸口处,这人……怎么!他都不好意思回想,这一提白瓷般的脸颊上又涨的通红,不过这次绝对是气的。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今天咱们是出来玩的。”禹璟瑶见人真的恼了,连忙哄道,“看,大家手中都拿着花灯,咱们也去买个,算我给你赔罪可好?” 慕汐朝闻言便往四周打量去,无论是擦肩而过的行人还是道路两旁的酒楼都挂着形状不同的灯笼,便是那街边小贩的摊子上也是这般,如此一瞧他们二人两手空空,还真有些奇怪。 慕汐朝到底是小孩子心性,而且也不曾真的生禹璟瑶的气,不一会就被街便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吸引,撩人的剪瞳睁得大大的,瞧着前面一卖花灯处就移不开眼。 “我们去那处看看可好?”禹璟瑶顺着瞧去,又牵起慕汐朝的手往那处走,这次倒是没有被甩开,禹璟瑶笑意更深,“咱们买完花灯再去前面瞧瞧,我记得前面还有杂耍的。” “嗯!”慕汐朝满是憧憬,后来直接变成他拽着禹璟瑶直往前走,还冲后面嚷嚷,“快点。”生怕好看的花灯被别人挑了去。 禹璟瑶一笑任由之,又想起马车内刚刚小孩儿情迷时吐露出的那句“等了许久,还以为殿下忘记了”更是取悦了他。 那摆摊处是一位蓄有白须的慈和老人,见两位衣着华丽也并未有掐媚之色,笑呵呵道:“两位可要买花灯?请随意挑选,若是看上那盏告诉小老头一声便是。” 这架子共分六层,每层都摆满了形态各异的花灯,便是材质也大不相同,只让慕汐朝眼睛都看看花了,愣是不知道选哪个好,看看这个喜欢,可看看那个又很喜欢,最后不得不向禹璟瑶求救道:“您……你挑上哪个了?” 禹璟瑶早过了玩闹的年纪,自然对这些不感兴趣,只是瞧着慕汐朝高兴他也高兴,便随意往那上面看了一眼,便被架子最边上一盏吸引,那是一盏用五彩琉璃所制,在灯火下折射出不五光十色的光芒,在一众纸制的花灯中十分引人注目。 “咿?梨花?”慕汐朝显然也发觉了,眼角悄悄喵了禹璟瑶一下,便冲老人道,“老人家,我想要那盏五彩琉璃梨花灯。” 小老头原本在一旁候着,闻言有些诧异:“小公子确定这盏?” “自然确定。”慕汐朝有些好奇问,“老人家为何如此问?这灯难不成有什么问题?” “当然没有。”说起花灯老人家眼中有些自得,“小老头我做的花灯怎么会有问题?不过那些人一听是梨花便不买了,说什么兆头不好。”老人家有些不屑道,“真乃迂腐,没读几本书就通身酸气儿,那种人便是看上小老头还不卖呢!” “老人家说的没错,梨花要我说便是世上最美的花了。”话音一落,慕汐朝便感觉炙热的视线袭来,耳框都烧的红,“那这盏卖于我可好?” “小公子果然独具慧眼。”老头抚了抚胡须笑的乐呵,似遇到伯乐一样,索性道,“这盏送你便是,另外也送你哥哥一盏,有如此出色的弟弟,做哥哥的自然也差不了。” 慕汐朝一愣,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两人相牵的手,刚想解释说他们不是兄弟时,禹璟瑶便轻笑道:“多谢老人家,不过我弟弟心思纯净,要是让他无功受禄必然心中不安,而老人家您制作的花灯手工精美,更难为的是这一份心思,要说也是多少钱财都无法买的,不若这样,您便收取一些材料费可好?可此也算两全了。” 禹璟瑶想说服一人,天下还真没多少人可以拒绝的了,那老人家瞧瞧满脸期翼的“弟弟”又瞧瞧言辞诚恳的“哥哥”,忍不住笑道:“行,依你们,你们兄弟两感情可真深厚。” 小老头这一声声“哥哥”说的慕汐朝满心不自在,可偏偏禹璟瑶从老人家手中接过灯递给慕汐朝时,还调侃道:“弟弟,可要拿好了。” 小老头在一旁殷切的瞧着,慕汐朝还真不好驳了他面子,只好囫囵的点点头拿眼讨饶,他哪里敢当禹璟瑶弟弟,这算起来到底谁是谁儿子,谁又是谁爹啊?想想都觉得惊悚。 禹璟瑶觉得有趣儿,可怕小孩儿又跟他闹脾气,只好快速的从一众花灯中挑了一盏惟妙惟肖的小猫状的花灯,付了银两便和小老头告别了。 行了几步感觉不到小老头的视线,慕汐朝这才松了口气,细细打量自己手里的花灯,又瞧了瞧禹璟瑶的,刚刚他只想快点离开都没注意,这一瞧便诧异道:“你怎么拿的一只小猫?”实在是太不符合禹璟瑶的形象了。 “没大没小。”禹璟瑶淡淡瞥他一眼,“谁家冲着兄长便你啊你的。” 慕汐朝一顿,打量了下四周,见无人注意他们便凑过去小声求饶:“殿下,您就别逗汐朝了。” 可偏偏禹璟瑶不吃这一套:“怎么能叫得萧楠叫不得我了?” 这什么跟什么啊……慕汐朝哭笑不得:“我哪里敢叫您哥哥啊……再说我什么时候叫过萧楠哥哥了?” “有什么不敢的?”听慕汐朝所言并不曾叫过萧楠“哥哥”,禹璟瑶心中的阴霾才散去,又诱哄道,“今日你我出来,便忘了彼此身份种种,做一晚上普通平凡人、做一对普通的兄弟如何?” 这话冲击太大,慕汐朝一下子怔了,“……可以吗?” “为何不可?”禹璟瑶牵着懵了的慕汐朝继续往前走,穿过大大门牌坊来到中心街,“你瞧多热闹,这里这么多人又有谁知道我们是谁?你我自出生便拘泥于那四方的天地中,今晚为何不融入人群中,卸下那些包袱肆意活一晚?” 人来人往的喧嚣声、小贩的吆喝声、孩童的嬉戏声,连同禹璟瑶刚刚那一段并算很大声的话都直冲他的耳膜,如一股小溪流渐渐汇聚成澎湃大海。慕汐朝蓦然睁大双眼,视觉和感官一起冲击着他,只做一个普通人这句话诱惑力太大了,虽然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不可以,但那颗早被禹璟瑶种下的萌芽在蠢蠢欲动,如今就差一个时机破土而出。 禹璟瑶从他的眼神中就知道他有多渴望,继续诱哄道:“你瞧刚刚那个老伯,即便我们穿着再华丽,也只当我们是一对普通买花灯的客人,汐朝我从不认为你是个拘泥俗套之人。” 慕汐朝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自己都没发觉他抓住禹璟瑶手的劲有多大,“我……我……” “怕什么?一切都有我在。”感觉到手上的力量,禹璟瑶狭长的凤眼幽远悠长望着人潮人往的轻喃,“曾经我也想有朝一日能做一个普通人,有一对慈和的父母,一个可爱听话的弟弟,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用整天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不用每晚在睡梦中都要提防谁来害我。” 慕汐朝眼眶都湿润了,禹璟瑶所言又何尝不是他所期望的呢?慕汐朝垂着头紧紧盯着两人相握的手。 “哥哥……” 第55章 正月十五(中) 这微不可闻的声音自然没有被禹璟瑶错过,禹璟瑶愉悦的勾了勾唇,在慕汐朝不曾看见的地方露出一丝精光,暗叹小孩儿就是心软好骗。 诚然那种生活他也想过,不过只一瞬就烟消云散,他知道自己并不是适合,不然他在重生以后便会想着法躲避朝堂纷争,以他的能力闲云野鹤一生不成问题,可惜他天性好争好斗,别人不害他他还要去害别人,更何况最后还惨死狱中,他要是不报复回来不是枉费老天一片心意? 慕汐朝是不知道这一瞬禹璟瑶心思转了个一圈,叫完以后他就觉得不好意思,一直低着头走,要不是禹璟瑶牵着他早撞人了。 禹璟瑶暗自好笑:“看路,这边好玩的东西不少,你就准备一直傻低着头看石砖了?” “咳咳!”慕汐朝不自在的咳嗽一声,闻言连忙抬起头顺着四周望去,禹璟瑶也没再说什么,牵着慕汐朝的手慢悠悠的走,等他自己平复。 没一会就感觉身边的人顿住了脚步,禹璟瑶疑惑道:“怎么了?” “那个!”慕汐朝指着不远处的冰糖葫芦的小贩,“能吃吗?” 这眼露期待的样子禹璟瑶真说不出来拒绝的话:“自然,不过你再叫一声,我就给你买,怎样?” “你怎么这样!”慕汐朝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天知道他刚刚叫那一声用了多大的勇气。 禹璟瑶却不依不饶:“不叫我们可走了。”说罢作势就带着慕汐朝走,慕汐朝急了,一把拽住禹璟瑶,“你别啊……” 禹璟瑶似笑非笑的望着他,用眼神催促,慕汐朝急的额上都出汗了,可那两个字堵在嗓子里就是出不来,“……哥……”明明很简单的两个字,可是他瞧着禹璟瑶的脸却怎么也叫不出口,有些沮丧道,“真不行……” “出息!”禹璟瑶笑骂一声,“还能要了你命不成?” 慕汐朝泄了气,又渴望的瞧着不远处红彤彤的糖葫芦,可偏偏巧的是那糖葫芦摊子跑来一对七八岁的小兄弟,小的缠着哥哥买,那一声声“哥哥”叫的麻利极了。 禹璟瑶很不厚道的笑出了声,慕汐朝觉得这是在嘲笑他,索性狠狠拽了一把两人相牵的手,有些自暴自弃道:“哥哥!” “真乖。”要不是在大街上,他真想抱着小孩好好亲亲,“走吧,给你买糖葫芦去,想吃几个都行。” 卖糖葫芦的小贩看见有人来光顾立马热情起来:“小公子,要几串?小人的冰糖葫芦都是用自家种的山楂做的,酸酸甜甜的别提多好吃了。” 到了这慕汐朝一改刚刚颓废的模样,双眼闪烁着光芒,只觉得一个个红彤彤的果子串在一起,外面裹上一层亮晶晶的糖衣,看上去就觉的嘴巴渗水了,“拿两串,要大的!” “好嘞!”小贩从上面取了两串递给慕汐朝,“一共四个铜板。” 铜板?慕汐朝傻了下,他根本没带钱出门,应该说他没带钱的习惯,以往就算出门也是小禄子带着钱。 那小贩也发觉不对劲了,但见两位的穿着打扮也不像没钱的吧,“公子?公子?” 慕汐朝不自在的咳嗽一声,佯怒的拽了拽瞧热闹的禹璟瑶,抬高下巴道:“哥哥,你说给我买的,快付钱!”这绝对是破罐子破摔了。 禹璟瑶满意的勾唇,曲指弹了他额头一下,才从怀里掏了一两银子递给小贩,留下小贩站在原地傻愣愣的看着银子,半天才想起来还没找钱,可一抬头已经看不见这对感情很好的兄弟了。 慕汐朝心满意足的一手拿一个糖葫芦四处瞧,禹璟瑶将两只灯抓住一只手上,空出一只手扶着慕汐朝的肩,“你走慢点,这里人太多,容易走散了。” “你不会把我弄丢的。”慕汐朝说的笃定,又“咔吧”一口咬上他垂帘已久的糖葫芦,入口酸酸甜甜,和他想象中的一样美好,突然起了坏心眼,“你吃!” 瞧着举在嘴边的糖葫芦禹璟瑶还真哭笑不得,这算是小孩子家家的报复?人来人往间有不少人因着两人相貌出众而投来打量的目光,禹璟瑶虽然被众人瞩目惯了,但也没有被人看笑话的习惯,只好凑上去咬了一个,宠溺道:“满意了?为什么对这个这么执着。” “秘密!”慕汐朝别过头不再说,只是嘴角的弧度却翘的越来越高。又瞧见一边炸丸子的小摊子拽着禹璟瑶就走,冲那老板要了一份,又十分顺口道:“哥,快付钱!” 慕汐朝眼角弯弯冲他直笑,一点都没不好意思,反正禹璟瑶说今晚他们做普通人、普通的兄弟,哥哥给弟弟付钱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禹璟瑶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模样,顺从的付了钱,慕汐朝笑的更欢了,比他手中的五彩琉璃灯还耀眼闪烁。 两人也不知道去哪里好,索性顺着人群走,哪里热闹去哪里,还真让慕汐朝大开了眼见,不光有各种稀奇古怪的小吃,还有许多民间艺人耍着杂耍,不时的还有三五人凑在一处猜灯谜,要是猜中了又发出一阵喜悦的欢呼。 慕汐朝吃了个半饱后也拉着禹璟瑶凑热闹,两人相携站在红灯笼下,慕汐朝仰头望着上面的灯谜念叨:“春去也,花落无言。春去也……” 瞧他苦着小脸的模样,禹璟瑶还真有些不忍心,只是说出口的话却真没觉得有多不忍心:“你怎么这么笨,这都猜不到。” “你才笨!”慕汐朝不服气,“那你来!” “春去也,花落无言,这不是很明显的说的是“榭”吗?” “这位公子好文采。”在一旁守着的人从篮子里拿出一个小玩意递给慕汐朝,“这是彩头,小公子笑纳。” 这位也是个人精,一眼瞧出年长的这位对年幼的小公子十分宠爱,又笑道:“两位公子可以顺着一直走,沿途要是猜中谜底,便能得到相应的彩头,虽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博一乐还是可以的。” 慕汐朝对那人道过谢就又和禹璟瑶向前走,得意笑道:“瞧,你猜到了,彩头却是我的,是个小泥人呢。” “那人是瞧你猜不出来可怜。”禹璟瑶风轻云淡的瞧了他一眼,打击的毫不留情,“怕你哭鼻子才给你的。” “下一个肯定猜得到!”慕汐朝斗志激昂的拉着禹璟瑶往下一个灯笼下走。 禹璟瑶一笑任由之,他能感觉到慕汐朝是真的放开了心怀,也许只是一晚上的肆意,但这无疑是个很好的开端。 “今朝泪如雨……”慕汐朝继续冥思苦想,没一会眼睛突然一亮,“我知道了!是“漳”字对不对?” 话音刚落,同之前打扮一样的人也从篮子里拿出一个小玩意递给慕汐朝:“小公子猜对了,彩头请笑纳。” “多谢。”慕汐朝接过后,冲禹璟瑶扬了扬,“看,我赢的!” “嗯,我家汐朝真聪明。”禹璟瑶毫不吝啬的赞誉,又笑道,“继续猜吗?” “那还用说?”慕汐朝来了兴致,又觉得这样不过瘾便提议道,“不若我们之间也来个彩头,看谁猜的多可好?” “你确定?”禹璟瑶挑眉轻笑,“输了你又委屈,到时候还要我哄,我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谁要你哄啊!”慕汐朝觉得有些没面子,“你到底答应不答应啊?还是你怕输给我丢脸?” “我输?”禹璟瑶压低了声音笑道,“我要是输了不是比你白吃了四年米饭?” 既然慕汐朝执意如此,禹璟瑶也不会扫了小孩儿兴致,不过为了不欺负人,禹璟瑶提议每次慕汐朝先猜,他要是猜不中自己才猜,最后谁手上的彩头多谁便赢,赢的那个人要答应输的那个人一个要求。 慕汐朝自然没有不答应的理,一路兴冲冲的拉着禹璟瑶往前走,每到一个灯笼下便仰起小脸,要是猜中了就抿唇直笑,要是猜不中就可怜兮兮的望着禹璟瑶,好像禹璟瑶犯了多大错一样。 禹璟瑶心都被他瞧化了,没办法只好买小吃来讨好他。 两人一路猜一路吃,倒是赢了不少彩头,最后禹璟瑶手上都抓满了,慕汐朝很不厚道的笑出来,为了犒劳这个“苦力”,自己吃一口又喂禹璟瑶一口,即便有些吃不惯禹璟瑶也不曾拒绝。 两人本就是相貌极为出众之人,来往人群只觉得大的俊美、小的精致,偏偏感情还那样好,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亲密一时真是羡煞旁人。 “你瞧,那是谁?”不远处的萧楠一脸目瞪口呆的拽了把宁墨臣,“我没看错吧?” “什么?”原本被萧楠硬拉来逛庙会的宁墨臣正满心不耐,这一瞧也楞了,“殿下?” 两人面面相觑,萧楠顺便反应过来趁着没被发现赶紧拉着宁墨臣离开,直到见不到两人才松了口气:“怪不得汐朝不跟我们出来玩,原来早和殿下说好了啊!” 宁墨臣没搭理他,暗自蹙眉,刚刚若是他没眼花,慕汐朝正在喂殿下吃东西,而殿下不仅不拒绝居然笑着任由之。宁墨臣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殿下似乎对慕汐朝好的过分了些。 “你在想什么呢?”萧楠忍不住拍了他一下,不满道,“别想了,我们去那边,我刚刚还瞧见杂耍。” “你就知道玩。”宁墨臣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不过却是没反对跟着走了。 第56章 正月十五(下) 越往里走谜题越难,有几个连禹璟瑶都想了一阵,慕汐朝就更不行了,眼见自己要输是卯足了劲冥思苦想,可他不说才学不如禹璟瑶,便是阅历也不如禹璟瑶来的深厚,哪里比的过? 禹璟瑶安慰道:“明年我们还来,你再赢回来就是。” “明年吗?”慕汐朝的眼神一瞬间光亮起来,“真的?可不能骗人,我记着呢。”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禹璟瑶失笑,牵着慕汐朝继续向前走,“我还答应过你,待梨花盛开之季带你去看梨花,我都有放在心上。” “嗯!”喜悦感都要溢出来了,慕汐朝连忙板起脸不让自己笑的太傻,可哪里忍得住? “傻样。”禹璟瑶拨了拨他额前的碎发,“休息会吧,今日没有禁宵,想玩多久都可以,不急这一会。” 这一说慕汐朝还真觉得有些累,瞧了瞧不远处一小吃摊子人来人往,不时的飘来阵阵香味,慕汐朝肚子里馋虫又开始折腾,可是想了想禹璟瑶的身份应该不喜那种地方吧。 禹璟瑶一眼看透他的心思,率先道:“去那边可好,闻着味道很是香甜。” “嗯。”慕汐朝不好意思的抿抿唇,“今天不回那边没关系吗?” 那边自然指的皇宫,禹璟瑶牵着他往摊子处走,“没关系,今晚住别苑。” 那小摊子是一对夫妻所经营,没想到他们这种小摊子会让贵人光临,那妇人有些局促的抹了抹手,又怕客人嫌弃连忙将桌椅又擦了一遍才道:“两位公子快坐,想吃点什么?” 禹璟瑶并不曾答只瞧向慕汐朝,那妇人立马明白过来:“小公子,想吃些什么?” 慕汐朝扫一眼隔壁桌子:“就吃那个吧,我瞧着大家都吃的那个。” 那妇人见慕汐朝态度温和,也松了口气:“那是我们摊子的特色小吃云桂糕,再配上红豆甜汤更好,这样可好?” “行,来两份吧。” “两份你吃得下吗?你今晚可吃了不少东西了,别把肚子吃坏了。” “你也吃。”慕汐朝从桌子上的茶壶倒了两杯水,自己先尝了口才递给禹璟瑶,“味道还行,你尝尝。” “恩,还行。”禹璟瑶尝了一口便放下,“还想吃什么吗?我瞧着附近摊子不少。” 慕汐朝闻言瞧去还真发现一个,指着那边巷头的老人家道:“那个是糖炒栗子吗?我刚刚瞧见一个小孩吃的,一直没找到,原来在这处。” “还说不是小孩子。”禹璟瑶宠溺的捏了捏他鼻尖,“我去买,你坐着等我。” “嗯,你快点回来。” 禹璟瑶拍了拍他的头就向巷口走,那买栗子的老人家正用一把大铲利索的翻炒,见有客人上门热情道:“公子买栗子?要劳烦公子稍等片刻了,这锅还有一刻便好。” 禹璟瑶应了一声又回头瞧慕汐朝,慕汐朝正坐在桌前不知道在把玩什么,感觉到他视线蓦然抬头回了一笑,禹璟瑶点头示意他稍等一会,便站在小摊前等着。 有人瞧着卖栗子的小摊处站着一如此气度不凡的男子,有些戴面纱的闺阁小姐瞧见都红了脸,可又忍不住偷偷的瞧,便是那些妇人抬眼不经意间也打量一眼,幸好禹璟瑶气势凌厉逼人,还没人敢上前搭话。 禹璟瑶虽有些厌烦,但还是耐心的等着,想着小孩儿今晚杂七杂八的东西吃了不少,回去以后要让福海备些消食的东西才好。突然感觉后面传来一阵吵杂声,紧接着一暗卫现身,垂首回禀道:“主子,公子遇到麻烦了。” 禹璟瑶不曾回头,淡淡问道:“何事?” 暗卫道:“一群纨绔找上公子,领头的是武昌伯府李泽,可还有慕府的大公子,意图……” 底下话暗卫不好说,但禹璟瑶已经听明白了,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怎么总有人上赶着找死。” 暗卫立即道:“主子放心,属下等必然保护好公子。” 禹璟瑶应了一声,他并不怎么担心,周围隐在人群中的护卫少说也有百人,要是连慕汐朝都护不了,直接抹脖子自我了结便是,更何况慕汐朝也不是个只会窝里横的人。 听着后面看人群涌动的声音,禹璟瑶不慌不忙的接过包好的栗子往回走,慕汐朝所在的那处已经被人群围的里三层外三层,不时听到人群的议论声、还有李泽一众的淫.秽笑声,护卫上前一步拨来人群,原本还有人不满,可一瞧见后面禹璟瑶阴寒的眼神都纷纷自觉让出一条道来。 慕汐朝正被暗卫护在中间,精致的面容透着冷冽,望着李泽一众不带一丝情绪,可这样更人觉得是彻头彻尾的轻蔑。这模样还挺镇得住人,禹璟瑶暗叹自家小孩儿越来越有气势了,只是这个结论下一瞬就被打破。 慕汐朝瞧见动静,立马就换了一副模样,又跟没长大的孩子一样,甚至还埋怨:“你怎么才回来!” 那厢李泽等人一愣,都被他这类似娇嗔的话酥了心,正恼怒谁将小美人的视线吸引走,可这一瞧□□声更大了:“哟,还有个大美人,兄弟们今儿咱赚到了。”其中还夹杂着各种嬉笑声和下流话。 慕汐朝当即冷声呵斥道:“放肆!” 李泽却是没点不当回事,又嬉笑起来:“哟,小美人说我们放肆呢,我们就放肆给给他瞧瞧!”说话间酒气冲天,看样子喝的不少。 而隐在众人后面的慕汐晖腿都软了慢慢向后退,之前和丫鬟厮混的事让晋远侯对他非常不满,而李氏又失了势,他现在才醒悟过来赌气是没用的,只好听从李氏的话放下脸面和李泽求和,可李泽哪里是好相处的,今晚已经是受了一肚子,谁想会瞧见慕汐朝,就想着让他也丢丢脸,可偏偏要命的他居然和二皇子那个煞星一块来的! 禹璟瑶余光扫了一眼趁机跑的慕汐晖也没理会,走近慕汐朝身边将栗子递上:“不过是些乌合之众,理他们作甚,趁热吃。” “可他们这样说你!”慕汐朝如护主的小兽不满道。 “那我现在就解决了他们可好?”安抚的拍了拍他头,禹璟瑶又冲后面淡淡吩咐,“李泽挑断手脚经,其他人等你们看着办。” 这轻飘飘的一句却让众人打了个寒颤,特别是那几个瞧热闹的公子哥酒都给吓醒了,再瞧着禹璟瑶怎么都有些面熟,然而还不待他们细想,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黑衣人迅速按住他们,只听“咔嚓”几声,几人四肢以极为扭曲的姿势折断。 “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叫声彼此起伏,让唯一还站着的李泽吓得直哆嗦:“你!你敢!我……我爷爷……不会放过……啊!” 还不待他讲完又巨大的疼痛袭来,李泽叫的比刚刚那几位更甚,堪比杀猪声了,禹璟瑶嫌弃了睨一眼,又冲慕汐朝道:“会不会太轻了?” “还好。”想起之前山水行宫时禹璟瑶折腾慕汐晖,当时还真把他吓住了,如今再看李泽他们怎么着都有些暗爽,慕汐朝扫了一眼并没有发现慕汐晖,估计刚刚趁着跑了。 这边两人风轻云淡的谈笑,那边躺在地上的人都觉得命不久矣,特别是李泽他的四肢正以不急不慢的速度渗血出来,不一会他这块地上就暗了一片,可偏偏他的神智还非常清醒,所以才更加恐惧,他知道对方不准备轻易放过他,果然下一刻禹璟瑶说的话让他不寒而栗! “光天化日之下行这等龌龊之事,再让他不能人道吧。” 还有些壮着胆子看热闹的人,特别是在场的男子都不由得夹紧了双腿!这中间也包含了闻询赶来的萧楠和宁墨臣。 两人本想上前劝一劝的,毕竟禹璟瑶原本名声就不好,一贯的有人说狠戾乖张、心狠手辣,如今再闹这一出明天还不知道传出什么来!可两人脚步刚抬起,那边黑衣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脚踏在李泽下身。 这下李泽也叫不出来了,直接昏死了过去,萧楠忍不住捂住了脸,他这绝对是被吓得! 禹璟瑶早发觉人群中的两人,颔首示意他们过来,又瞧慕汐朝并未露出任何恐惧之色,满意的拍拍他头道:“倒是长进了不少。” “罪有应得罢了。”慕汐朝无所谓开始剥栗子,“而且殿下自然做事很有分寸。” 分寸?上前的两人脚步一顿,就连宁墨臣都忍不住汗颜,这叫有分寸?那没分寸才什么样子! 禹璟瑶叹息真有种把这孩子养歪的错觉,瞧着宁、萧二人又道:“瞧瞧地上还有谁家的,这么没规矩。” 两人对视一眼,躬身道:“是,殿下!” 地上摊着的公子哥并没有昏死下去,可也一直悬着心,大家已经大约猜出禹璟瑶的身份了,只觉得命不久矣,原本有些还抱着猜错的念头,如今看到宁、萧两人、再听那一声“殿下”,众人都有些觉得昏死过去的李泽比较幸福了。 下一瞬带人赶来的督骑卫统领栢仲带人前来,连忙下马躬身行礼:“卑职柏仲参加二殿下。” “参加二殿下!”跟着的一众士兵齐齐下马参拜,整条街道乌压压跪了一地,原本还有些看热闹的听到这声,更是吓得魂都跪趴在地上。 柏仲今夜原本负责城内安危,哪里想到刚巡查到西街就听到二皇子被人轻薄的消息,只觉得老天爷来磨难他的:“卑职救驾来迟,惊扰了殿下,请殿下恕罪!” 禹璟瑶睨了他一眼,淡淡道:“柏统领何罪之有。罢了,本殿今晚兴致好不想见人命,将这些丢人现眼的东西扔回去,记着好好将他们的丰功伟绩告诉他们的老子。” 柏仲额头都渗出了冷汗:“殿下仁慈!” 说罢禹璟瑶便带着慕汐朝离开,却被慕汐朝拦住,“还有何事?” 慕汐朝指了指摊子:“殿下,他们把老板的桌椅都砸坏了,让他们赔。” 那夫妻两人早就吓傻了,哪里想到如此生怕能见到如此尊贵之人,连忙摆手:“不……不不用。” 禹璟瑶微微颔首,又冲身后的伯仲吩咐道:“听见了?” 柏仲立马躬身道:“是!” 闹了这一出,两人也没有再逛下去的意思,和宁、萧两人对好了说辞便各自离去。 禹璟瑶倒觉得有意思,他最近没准备动手,偏偏一个个作死的往上凑,他要是不做点什么还真说不过去,将脑中计划又转了一圈确定没有任何纰漏,这才觉得似乎有些安静过头了。 这一瞧慕汐朝正坐在一边,闷不吭声的把玩那些小玩意,只瞧着眼神都发了散便知心思根本不通在上面,一回想也是,好像自从上了马车就一直恹恹的。 “怎么了?不开心了?” “……没有。“慕汐朝闷闷道。 这明摆着我很有事的模样还嘴硬,禹璟瑶好笑:“不是答应了你明年还来吗?怎么就不开心了。” 慕汐朝依旧不肯说话,禹璟瑶细琢磨了下也大约明白过来小孩儿在闹什么别扭,或许也不算是闹别扭,只是对于今晚的留恋和不舍,从踏进马车的一刻起,他们又回到了过去。 不过他并没出声安慰,他知道那些道理慕汐朝都懂,只是在自己面前会闹一些小情绪,禹璟瑶心疼的同时又觉得欣慰,这孩子对他越来越没有防备了。 正想着感觉小孩儿一点点的蹭过来,似乎还在小心观察自己有没有发觉,禹璟瑶也称了他心故意看向别处,然后就觉得一直软软的小手试探性的抚上自己手背,见自己还没动静,慕汐朝便放心大胆的蹭到自己怀里,似乎还听到一声满足的感叹声。 禹璟瑶哭笑不得,指着一旁的猫儿花灯道:“你现在的模样就跟它一模一样。” 慕汐朝瞧了灯一眼,颇有些埋怨的意味往他怀里拱,禹璟瑶一笑仍有之,顺着他的脊背来回抚摸,慕汐朝舒服的眯上了眼。 一刻后马车停下,这处正是别苑和晋远侯府的分叉路口,之前两人便说今晚各自回去,可慕汐朝不肯动,禹璟瑶也没出声,两人就这么静静相拥着。 直到不远处传来打更声,禹璟瑶底下头刚想说时辰不早了,怀里的人就突然抬起头,热气迎面扑来就感觉唇角被软软的碰了下,怀里人丢下一句:“只可以汐朝一个人叫……”就跳下了马车。 禹璟瑶微怔,抬手抚上慕汐朝刚刚吻过的地方,怀里似乎还有两人相拥的余温,半响愉悦的勾了勾唇,“胡闹……也不怕摔了。” 第57章 上元后续 京中本就无秘闻,何况这事闹的这么大。 翌日天还没亮,武昌伯就抬着不省人事的李泽跪在乾清宫前负荆请罪,同行的还有跟着李泽一众玩闹的公子哥的父亲或伯兄。 乾清宫门前人来人往,不少官员瞧见便立刻移开视线,有些不明所以的悄声打探,这一听也白了一张老脸,立刻垂首老实站在自己位置上,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 然而到了时辰却并没有瞧见皇帝,便是当事人之一的二皇子也不见踪影,一直到卯时三刻元庆才来道陛下口谕,今日免朝,又让跪着的大人先行离去,其他话是一句没有便快步离去。 众皇子也齐齐对视一眼,禹景瑜率先离去,禹景珉倒是和禹景瑕打了声招呼才离开。 众大臣们瞧着倒心中踹踹的,有些消息灵通的即刻派人打听,这一打听瞧着武昌伯一众更是避讳,原来夜里二皇子怒极攻心,急召太医去别苑诊治,只说是气的狠了,不过调养几天便可无碍。本来这也没什么,毕竟年纪轻好好养养也就是了,可没想到这事又传到太后耳里,太后对二皇子一贯疼宠,那是又气又急,本来身子骨就没好利索,这下更是直接昏了过去,这会皇帝还在慈宁殿忙的团团转呢。 跪在外头冰冷大理石上的武昌伯自然也得了消息,暗骂失算!从夜里出事以后他便接到庞临的密信赶紧来了这一出,甚至外面的流言也操纵的利于他们,二皇子不过是因着一句戏言便下手如此狠毒,皇帝就算有心保庇也无法左右人心,哪里想到二皇子先发制人! 如今还没过正月里,这北风刮的比刀子还疼,几位年岁都不小,没过多久有两位就撑不住了,小声问道:“咱们还跪着吗?” 武昌伯瞪了他一眼,他倒是有心继续跪下,可李泽却不行了,这会恐怕已经进气多出气了,武昌伯心中大痛,当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便带着李泽出了宫。其他几位瞧着正主都走了,自然也没跪下去的理由,更何况主事的也不是他们家的孩子,便是受了些罪也不过是断了四肢,多养养也就罢了,可李泽……众位摇摇头,心中一阵胆寒,伤了男人的根本,和废人有什么差别? 而这一幕便落在不远处的晋远侯眼里,一回侯府就去慕汐晖的住处一阵痛骂,可慕汐晖昨晚虽然没被折了四肢,却被晋远侯好一整痛打,这会正要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可他心里也委屈啊!又不是他带着人去调戏慕汐朝的,有他什么事情!何况他怎么知道李泽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去惹禹璟瑶! 可是这些话他不敢说,因为说了也没用,现在晋远侯已经完全不相信他了,昨晚慕汐朝回来就大呼小叫的把他一通指责,这是弟弟对兄长的态度?可晋远侯管都不管,甚至连听不都不听自己解释,要不是后来母亲闻讯赶来,这条命在不在还是问题呢。 晋远侯发泄了一通,瞧他这丧气样更是来气:“混账东西!我怎么生出你这种儿子!” 慕汐晖闻言闷闷道:“是,您现在有个成器的二儿子,自然看我不顺眼。” “你!你个孽障!”晋远侯气的一阵心口疼,“你瞧瞧你都干了什么事?之前和李泽闹的那样你还去贴人家冷脸,可这也就罢了,你居然还伙同那群混账轻薄你弟弟,你还是不是人!” “你个不仁不孝的东西,一点都不顾手足之情,如今更是把晋远侯府往火堆里送,你嫌命长也别拖累整个侯府!”想起武昌伯刚刚丢了一副老脸的模样,晋远侯又恐又怒:“二皇子是什么人你能不知晓?平日里我就和你说了见着慎重些,如今你倒好,在老虎头上拔毛!我……我……我打死你个混账!” “不要!父亲我错了!我错了!”眼见晋远侯又要凑他,慕汐晖吓得颤抖起来,整个人都滚到床下跪下求饶,“我真不是……不是故意的……别打我……父亲!” 晋远侯瞧他这德行火气更甚,只恨不得打死这个混账,一脚便揣上慕汐晖肩膀处,还嫌不够似得找到藤条追着他打! “老爷!”李氏前来刚好瞧见这一幕,惊的失手扔掉手中的药碗,一把将慕汐晖护在身后,悲愤道,“老爷……您这是想逼死我们母子吗?” “我逼死你们?”晋远侯冷笑连连,“是你们逼死我还差不多!”说罢折断藤条便拂袖而去,不想再看一眼。 晋远侯很是失望,不明白大儿子如今怎么变成这幅模样,平日里只知道玩闹,这本来也没什么,毕竟年岁还小又是儿子,谁没个调皮的时候?就是他那个年岁也胡闹过一阵,可如今闯下这等弥天大祸,这已经不是一句胡闹可以糊弄过去了。 晋远侯觉得有些心累,望着游廊小道觉得一片迷茫,前途不明郎、家宅又不和睦、原本次子当了伴读让他些期望,可如今也被二殿下迁怒了! 晋远侯想来想去都觉得根本源头都是因为李氏!慕汐晖自幼被李氏教养,可如今养出这么个玩意出来,不怪她怪谁?后院不安宁,可要不是她一天到晚拈酸吃醋,哪里有这些事?再要不是因为她慕汐晖哪会同李泽厮混一块,还惹出这种祸事?一切都是因为那个贱妇! 晋远侯紧握拳头,眼里满是愤怒,心中隐约冒出一个想法来。晋远侯想定便抬起准备前往书房,可抬头一瞧发觉路不对,再一打量这不是宁远居? 晋远侯心中一动,倒是平静了下来,带着怀念的目光瞧着这个伴他年幼和少年时期的地方,遥想当年的晋远府,再一想如今,只能叹一句物是人非、今非昔比。 “老爷?”守在外面的小丫鬟正意外这会谁来,忙被晋远侯嘘声止住。小丫鬟不敢言语,眼睁睁的瞧着晋远侯掀开帘子进去了。 宁远居与晋远侯印象中已经大不相同,少年时他尚武,家中又是武将出生,房内摆设具是刀剑之类,而如今室内檀香袅袅,一派安宁,透着股清雅之风。 “父亲来做什么?”正在练大字的慕汐朝听见动静便搁下笔,冷声道,“父亲有空不去多瞧瞧大哥?” “就来瞧瞧……”晋远侯有些尴尬,又瞧到桌案上的大字,像找到了话题一样,“你这字倒是……倒是比以前好了。” 以前?慕汐朝心里讽刺,以前瞧都没瞧过,何来的对比?淡淡道:“父亲到底所来何事不如直说。” 慕汐朝这么不给面子,晋远侯有些挂不住脸了:“怎么和父亲说话了?往日学的规矩呢!” 慕汐朝可不吃他那一套,冷声道:“儿子在外被人欺负了,父亲都当儿子挑事,您要儿子怎么同您说话!” “这……这不是……”晋远侯又没底气了,昨儿太突然,而且偏偏是他刚同慕汐朝提过联姻之后没几天就出事了,容不得他不多想,哪里想到事情居然严重到这地步。 可现在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要是慕汐朝真失了宠,又或者二皇子想起来不甘心不肯放过慕汐晖,他们晋远侯府就全完了! 晋远侯也顾得脸面了,低声下气道:“是父亲不对,父亲给你赔罪。可汐朝你想想事情都闹成这样了,殿下那边咱还有法子吗?我瞧着殿下平日带你极好,说不得殿下只是在气头上,咱准备些什么上门赔礼,再说些软和话,殿下应当不会再计较吧?” “上门赔礼?”慕汐朝“嚯”的站起身,讥讽道,“我也想啊,可殿下见不见还一回事呢?昨晚殿下已经迁怒到了我,直说我家这是什么亲戚!父亲以为殿下为何会放过慕汐晖?我为了慕汐晖还挨了一巴掌呢!”说罢就将身子侧过来露出右边的脸,果然白皙的脸蛋上赫然一巴掌印,因为皮肤细嫩如今都泛了紫,看着都有些骇人! “怎么?”晋远侯一愣,上前一步急忙道,“怪不得我昨晚就瞧着不对劲,怎么也不说一声,请大夫没?都肿成这样了!” 慕汐朝眼眶湿润了,带着哭腔赌气道:“您眼里只有您那大儿子,有我什么事?我就是被殿下打死估计您也不会看一眼!” 晋远侯被他吼得一怔,慕汐朝往常一直都冷不冷淡不淡,如今倒真像是受了委屈跟父亲发脾气一样,让晋远侯心里一阵愧疚:“是父亲不是,也别赌气了,这脸上成什么样子?为父这就拿拜帖请太医!”说罢就大步走了,估计怕慕汐朝再说出什么来招架不住了。 晋远侯一走,原本在一边装隐形的小禄子和卿萝都“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卿萝上前道:“少爷您演的可真好!” 被打趣了慕汐朝也不恼,接过茶润了润喉咙,“也是小禄子画的技术好,跟真的一样。对了,太医那边都说好了?” 小禄子上前一步道:“您放心都安排好了,不过来不是江太医,殿下那边……江太医正在别苑里呢,不方便过来。” “那殿下?”即便知道应该是作假的,慕汐朝还是忍不住担忧,“殿下那边没说什么来?” 小禄子笑了笑道:“您放心便是。” 而别苑这边,禹璟瑶正悠闲的躺着,美其名曰养病,太医说了要让他多休养,最近最好别移动,所以宫里也不用回去了。 福海将汤药端来,低声道:“殿下,趁热服下吧。” “公公,我又没病,喝这个作甚?”禹璟瑶示意福海先搁下,“对了,汐朝那边如何了?” 福海忍不住笑道:“可赶巧,晋远侯那边刚传来消息,说公子不放心您,派人来打听呢。” 禹璟瑶低笑道:“也亏得他想的出来,我什么时候打过他一巴掌?” “殿下自然最疼公子,可公子这不是为了做戏像点吗?”福海略微感叹道,“以往还当公子性子虽然倔点,但处事情还很棉和,如今才瞧出公子的厉害,不愧是殿下看上的人。” 禹璟瑶失笑:“公公你这话说的,倒是两边都夸上了,回头我可要和汐朝给您赏钱了。” “殿下说笑了。”又说笑了两句,福海便正色道,“宫里来信了,敦恪长公主还在慈宁殿,说抽空再来看您。” 禹璟瑶淡淡应了一声,福海摸不准主子心思,又试探道:“太后……太后身子似乎不太好……” 禹璟瑶挑眉浅笑道:“那倒是我的不是了?” 福海立马躬身道:“奴才失言,请殿下责罚。” “罢了,不提这些。”太后是真病,还是装病他都懒得理会,“这三天谁来我都不见。” 福海松了口气,连忙垂首说是。 之后不久,前头就来报晋远侯就携着慕汐朝一同来到别苑求见,禹璟瑶低声笑了笑,福海会意立即让人回了去。 而外头晋远侯等了半天也没动静,甚至也没个人来给问候一声,直到等了一个多时辰,没法子只好带着慕汐朝走了,之后一连三天前来,别说进别苑了,就连门都没摸着,原本他还抱着慕汐朝夸大的成分在,晋远侯这下才真懵了。 禹璟瑶在别苑休养了三天,皇帝也连带着三天没上朝,衣不解带的在太后跟前服侍,一时皇帝仁孝的名声传颂天下。 直到第四天,皇帝终于临朝,同一时刻一直休养的二皇子也带着病容上朝。 第58章 殿下呕血 这几天流言是越传越广,甚至版本都有好几个,有的说二皇子那日兴致好,微服带着一众伴读去逛庙会,哪里想到遇到李泽这一众男女不忌的,瞧二殿下相貌俊美便起了歹心。 还有人说,其实是二皇子早看李泽等人不爽,故意寻了个借口挑衅才闹得如此。 可又有人说,堂堂皇子就算是不爽李泽等人,也没必要故意抹黑自己名声吧? 当然还有另外一波言论也占着主导,说二皇子心狠手辣,就是别人言语调戏了两句,你废了人家四肢也就罢了,怎么心狠到毁了人家命根子呢? 反正一时众说纷纭,可偏偏陛下一直没上朝表态,更让言论肆意而传。 禹璟瑶苍白了一张脸,透着一股病中的孱弱,皇帝将信将疑的打量了一眼,还是免了他的礼又让元庆搬了一把椅子过来。 禹璟瑶推辞:“儿臣谢父皇好意,可这于理不合,实在当不得如此。” 这幅模样说大好?皇帝自然不信:“瑶儿莫要推辞了,元庆,扶着二皇子坐下!” “儿臣让父皇忧心了。”禹璟瑶顺着元庆的力道坐下便不再言语。 众臣瞧这架势已经很明白了,皇帝是站在二皇子这一边的,一时谁也不敢乱说话,但也总有些拎不清的,比如这位礼部侍郎刘莫言大人:“臣有本要奏。” 皇帝扫了众人一眼,沉声道:“刘爱卿所为何事?” 刘莫言悄悄打量了皇帝一眼,便朗声道:“二皇子四日前当街重伤朝廷重臣之子,臣以为于理不合、于法不合,有言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还请陛下依法处置二皇子!” 朝堂上静如死水,没人敢接话,直到武昌伯上前一步跪下,哭的老泪纵横:“陛下……臣教导无方,还请……还请殿下降罪啊陛下,臣那不孝……不孝的孽障如今还昏迷不醒……不能前来请罪了……” 武昌伯这话虽看着像是请罪,实际上却在指责二皇子出手狠辣,其他几位面露踹踹的移步上前,之前他们都已经商量好了,如今两拨言论各站一边,拼一把来打击二殿下也无不可,更何况武昌伯许诺的好处可不少。 几人对视一眼便哭天抢地的,和武昌伯所言是一个意思,有些说臣之子以后不能行走了,又有的说臣之子胳膊废了云云,还夹杂着其他见风使舵的朝臣的言论,一时殿内吵杂不堪,可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始终一眼不发,便是禹璟瑶也没有为自己辩驳一句。 众皇子也没人敢出言,禹景瑜今儿也学乖了,只是偶尔用幸灾乐祸的眼神打量禹璟瑶一眼,不过又想着禹璟瑶也够狠的,不声不响的就废了李泽,可偏偏李泽是武昌伯府的宝贝,武昌伯能不抓着机会反扑一口? 正想着,突然一浑厚男子声响起,“陛下,臣也有本要奏!”让人精神为之一震。 众人寻声望去,原本已经迈出脚步的宁国公和定南侯脚步齐齐顿住又对视一眼,又不动声色的退回去。 晋远侯被众人瞩目,有些紧张的握了握拳,可又想起二皇子连夜派人送来的密信,顿时有了些底气:“臣以为武昌伯等教导无方,李泽等人更是当街出口中伤二皇子,臣以为理应按我朝历法,对皇族大不敬之罪处置!”顿了顿晋远侯又跪下道,“臣今早才得知臣的大儿子也参与其中,可那孽障不仅逃跑还瞒而不报,臣已无颜面再对陛下,一切都是臣教导无方,还望陛下降罪!” 对皇族大不敬之罪?众臣都傻眼了,那可最起码要诛三族!晋远侯疯了不成? 皇帝也微诧异,要说这晋远侯回朝以来,除了次子还真没什么引人瞩目的地方,皇帝扶着翠玉扳指沉吟半晌,才道:“瑶儿你有何话说?” 禹璟瑶起身也不曾行礼,傲然的睨视武昌伯等人一眼,缓缓道:“儿臣不悔。” 武昌伯被他这态度气的仰倒:“泽儿本就喝了酒神志不清,殿下何必出手不留余地!” 禹璟瑶淡淡道:“就冲他所言,本殿没有当场了结他,已经看在父皇的面子上了。” “你!”武昌伯怒极,禹璟瑶这态度简直嚣张到极致,“陛下,老臣教导无方,老臣认罪!可二殿下所言您也瞧见了,不过就是戏言两句就送我那可怜的孙儿性命,您可要为老臣坐主啊!” 然还不待皇帝出言,禹璟瑶像被戳到痛处一样,厉声道:“出口戏言两句?当街侮辱本殿也算戏言?本殿倒要怀疑这言论是否是武昌伯所教?” 武昌伯一口气还没提起来,禹璟瑶又道:“相貌天生父母养,本殿的一切都传承于父皇,李泽等人以本殿相貌来做说辞,难不成其实意指得是父皇?” “……怎么会说陛下?”武昌伯被说懵了,再抬头一瞧皇帝脸色也黑了,当即反驳道,“二殿下不要信口雌黄,老臣何曾议论陛下?” “噢?”禹璟瑶怒视,气急道,“那你的意思是本殿不像父皇,不是父皇的子嗣了?” 众人直被禹璟瑶这一番说辞给绕住了,何况是武昌伯呢?他年岁本就大了,又哭闹了一场早就力竭,这会更是因为惊恐而大口喘粗气,庞临见局势不对当即上前道:“陛下,臣以为武昌伯神智不甚清醒,说的话当不得数,何况谁人敢怀疑二殿下不是您的子嗣呢?” 皇帝沉吟不语,心里也很恼怒,气禹璟瑶下手太狠,但更恨武昌伯一众,禹璟瑶身为皇子,居然当街被人轻薄,还越传越广,让他面子往哪里搁! 禹璟瑶一瞧出皇帝心思,红着眼质问道:“父皇您倒是说句话!儿臣堂堂七尺男儿,尽被一纨绔当街羞辱,如今武昌伯又出口诽谤儿臣非父皇亲子,父皇!难不成您就任由他们诋毁儿臣吗?” 皇帝被他问的一愣,心想:说你不是朕儿子可是你自己说的,这又闹的哪一出? 可偏偏还不待他出口,禹璟瑶突然捂住胸口,“哇”的吐出一口血来,殷虹的鲜血顺着唇角肆意,再配上苍白的脸色更是触目惊心! 谁都没想到二皇子说的好好的突然便吐血了,群臣都惊呼起来,还是跪在下面的晋远侯迅速反应过来扶住摇摇欲坠的禹璟瑶,冲皇帝道:“陛下!二殿下受不得刺激啊,快宣太医!” “还楞这做什么,太医!”皇帝推了一把愣住的元庆,又立刻下了台阶接过禹璟瑶,疾言厉色道:“还聚在这里做什么?想逼死朕的儿子不成?” 早朝就以皇帝这一言而收场,可紧接着武昌伯等人以管教不严被连降两级,而晋远侯因大义灭亲只被罚俸禄一年,如此来看比之前所说的诛三族已经好很多了,但对于武昌伯等人来说无疑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要是不曾闹后面一场,皇帝也不会痛下狠手! 昭安殿内,众位太医齐聚,太医院院首细细斟酌了下,上前一步道:“陛下,二殿下情况有些不大好,本来前几日殿下便怒极攻心,受不得半点刺激,可偏偏今日……今日又吐了血,恐怕伤了心肺啊!” 皇帝原本还有些怀疑禹璟瑶作假,可太医院院首一直是他的人,他所言自然不会有错,那便是真的了? 皇帝上前一步打量,禹璟瑶昏睡在塌上,脸色苍白如纸,比之前还差了一分,墨色的发顺着脸畔垂在枕边,更衬得人羸弱不堪。 这幅模样再加上太医所言,皇帝已经信了七分,微微叹了口气立刻令太医不及一切代价治好禹璟瑶,之后皇帝又坐了一会,一直等着禹璟瑶服了药才离去,这中间禹璟瑶一直没有醒过来,便是药也是硬灌下去的。 禹璟瑶这一昏迷便是两天,期间皇帝又来瞧了瞧,其他人等也借探病的由头来打探消息,可都被敦恪长公主轰了出去,后来皇帝下令在二皇子醒来之前不允许任何人去叨扰,这才后宫消停了下来。 敦恪长公主原本是想守着,可太后那边心急的不行,只恨不得亲自前来才好,这一急一上火脸色越发不好了,敦恪长公主是好说歹说才把太后劝了回去,可敦恪长公主两边都不放心,没法子只好两边跑。 当然这期间禹璟瑶是真的昏迷还是假的昏迷也只有内殿的人知晓,直到第三日一早才派人告知各宫二皇子醒了的消息,可谁想这事还没算完,禹璟瑶一醒过来就下令立刻出宫,众人拿不定注意又不敢刺激他,是以等皇帝下了朝和闻讯赶来时敦恪长公主碰上时,禹璟瑶已经悠闲的躺在别苑小塌上了。 禹璟瑶接到宫内已经一团乱的消息玩味一笑,既然要闹,就闹大的,不然有什么意思?正想着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就被一个人扑个满怀,因着后劲太大直接倒在了塌上。 第59章 别苑修养(上) “我可是重病初愈,你就这么大劲儿?”敢对他如此放肆的也只有一人了,禹璟瑶轻笑道,“还不起来?嗯?” ”殿下,汐朝撞疼你了吗?“慕汐朝闻言立刻手忙脚乱的爬了起来:“要不要请太医来瞧瞧,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现在就去找太医!” “没事,逗你玩的。”禹璟瑶拉着急吼吼的慕汐朝坐下,可抬眼一瞧便愣了,“你哭什么?不会以为我真病了吧?” “谁哭了?”泪水强忍着在眼眶里打转,慕汐朝赶紧垂下头,可浓浓的鼻音却如何也掩盖不了,最后索性委屈道,“你又没告诉我……我还以为你真的……真的……” 禹璟瑶暗骂失算,捧起慕汐朝的小脸轻柔吻了吻眼睑,呢喃道:“是我不对,还当你之前已经和你说了一声你肯定明白的,后面的计划也就没告诉你,吓着了?” “不是殿下的错……其实我该想到的……是我自己胡思乱想……”有人哄的孩子哭的更大声,慕汐朝就恰好应了这句,强忍住的泪水簌簌落下,“可殿下应该告诉我一声的,我让小禄子来打听都没听到!” “傻孩子。”禹璟瑶心疼的不行,顺着眼睑碰了碰鼻尖又亲吻掉泪水,“我是怕走漏了消息就忘了你这边,是我不对,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我一定提前告诉你,不让你担心。” “你答应了,要说话算话。”慕汐朝有他的执拗,低声带着一丝祈求道,“我知道殿下有些事不方便告诉我,这些我都懂的,可殿下一定要告诉我您安好,行不行?” 禹璟瑶心软了一片,轻叹:“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磨人的小东西,我什么时候不依你了?” 慕汐朝点点头,可明显没缓过来,禹璟瑶就这么抱着他,享受小孩儿对他全身心的依赖。 “殿下,汤药好了……”福海绕过屏风脚步骤然一顿,连忙道,“奴才先退下……” “公公别走。”慕汐朝赶紧起身,用手背抹了把眼睛,又低声道,“让殿下先服药才是正事。” 福海立马上前笑道:“是,公子,那您可要督促殿下一定要喝下,殿下这几天可总推据。” 禹璟瑶闻言笑骂道:“公公你这状告得,故意让我不安生了。” 果然话音刚落,慕汐朝就不可置信道:“殿下您怎么能不服药呢?听父亲说您可是吐了好些血,就算您是假病,可吐血总是真的吧?”又捧起小碗递过去,“殿下快些,凉了就过了药性了。” 禹璟瑶哭笑不得,瞧他满脸认真的模样,还有闲心起了调笑的心思:“罢了依你,可你就这么让我喝?以往你生病的时候我是怎么对你的?” 慕汐朝一怔,抿了下嘴唇,端起小碗用小勺子凑近禹璟瑶唇边,“这样?” 禹璟瑶尝了一口,挑眉笑道:“有点烫。” “烫吗?”慕汐朝连忙自己小尝了一口,疑惑道,“殿下,不烫啊。” 禹璟瑶撑不住笑了,暧昧的扫了勺子一眼:“怎么我说什么你都信?” “殿下!”慕汐朝顺着他的眼神望去立刻明白了过来,佯怒道,“殿下这都什么时候了,您怎么还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好好好……乖,别生气。”瞧小孩儿真急了,禹璟瑶连忙收起调笑的心思,请笑道,“这就喝还不成?其实我真没事,在上朝前我服了一种秘药,可以伪装成怒极吐血的模样,不过对身子并没有损害,而这些也不过是些滋补的汤药而已,喝不喝都没关系的。” “那也要喝,可总是吐了雪血的。”慕汐朝不满的小声嘀咕,又将小勺凑近禹璟瑶唇边,“殿下喝完以后汐朝才会再同您讲话。” 禹璟瑶哭笑不得,两辈子还真没被人这么威胁过,可凡事到了慕汐朝身上总有例外。不过瞧着撩人的剪瞳中满是后怕和担忧也称了小孩儿的心,一口下去明明索然无味的药汁,愣是尝出甜味了,禹璟瑶暗笑自己魔障了。 不过慕汐朝虽然喂得很认真,但他从来没做过这种伺候人的事,动作不是快些就是慢些了,多出的药汁总是不小心沾到禹璟瑶唇角,慕汐朝连忙拿丝帕抹去,可一连好几次都如此,他有些气馁,只觉得自己笨的连这些小事都做不好,可一抬头禹璟瑶正噙着笑望着他,眼神温柔的都能溢出水来,不知怎么的,心里的那些浮躁气蓦地就消散了。 敦恪长公主进来时见到的就是这幅场景,两个精致的仿能如画的少年相依相偎,举手投足间萦绕出的温馨恬静,让沉浸宫中尔虞我诈多年的敦恪长公主不禁为之动容,岁月静好,现世安稳,莫约便是如此吧。 “姑母?”还是禹璟瑶率先发现,“您来了怎么站在门外?”连忙就要起身行礼。 “殿下您慢些。”慕汐朝立即反应过来扶住禹璟瑶,他不清楚敦恪长公主是否知道真相,若是不知戏便要做足了。 “好孩子,快别起来。”敦恪长公主也连忙上前拦着,瞧着禹璟瑶苍白如纸的脸色就红了眼眶,“好端端的动那么大气作甚,还吐了血,你这是想急死姑母不成?” “姑母严重了,侄儿没事儿。”禹璟瑶不动声色的捏了捏慕汐朝的手,慕汐朝会意立刻扶着他躺下,禹璟瑶又冲敦恪长公主虚弱笑笑,“难为姑母大冷天跑这么一趟,不过是些小毛病,您知道知道太医惯会夸大,养几天也就无碍了。” 敦恪长公主闻言哭的更伤心了:“这是小病?陛下也真是,活该砍了那些混账东西!” “是是是,姑母言之有理。”禹璟瑶亲自拿过帕子给敦恪长公主擦眼泪,又冲慕汐朝吩咐道,“快给姑母端一杯热茶来。” “是,殿下。”慕汐朝立即去桌案上倒了一杯热茶奉上,“长公主请用茶。” 敦恪长公主看的一愣,“你便是慕汐朝吧?” 敦恪长公主以前只听慕汐朝其名,却从不曾见其人,如今一眼打量过去,便觉得那些人根本是一派胡言,慕汐朝有些男生女相,甚至可以用美来形容,但眉眼间不见一丝媚色,特别是那清澈见底的眼眸,让人觉得那些旖旎的心思套在这孩子身上都是玷污。 人常说面由心生,敦恪长公主这会也才真放下心,又冲禹璟瑶嗔怪道:“这种事你怎么让人家孩子做,还有刚刚也是,姑母可都瞧见了,你身边伺候的人都跑哪里去呢?” “长公主,这些都是汐朝应该做的。”还不待禹璟瑶接话慕汐朝连忙道,“殿下病了,汐朝并不懂医术,只能做这些小事罢了,可还做不好,幸而殿下不嫌弃。” 语气中的难过显而易见,敦恪长公主瞧着他眼眶还红着,一看便是刚哭过的,感叹道:“你倒是个实心眼的孩子,难怪瑶儿看重你。” 慕汐朝有些羞赧的抿了下唇,又瞧着敦恪长公主明显有话同禹璟瑶说,起身便道:“殿下昨日不是想看梅?汐朝瞧着今儿天气不错,去园子里折些来放在屋内,殿下瞧着高兴病一定也会好的快了。” “去吧。”禹璟瑶浅笑道,“多穿一些。” 慕汐朝回以一笑,又和敦和长公主打可招呼便躬身退下。 敦恪长公主瞧在眼里感叹道:“倒是个有分寸的孩子,怪不得你待他好。” “将心比心罢了。”禹璟瑶不欲再提,“姑母想必是有话同侄儿说吧。” “什么话也要等你身子好了再说。”敦恪长公主柔声道,“你这孩子刚一醒就出了宫,可把姑母担心坏了,姑母知道你心中不好受才会出宫来,但如今是最为身子重要,快跟姑母回宫去吧。” “姑母,侄儿没事儿,。”禹璟瑶低声劝道,并不接回宫的话,“您别哭坏了身子,不过是一些小病……。” “还说是小病?”敦恪长公主当即打断,用帕子按了按眼角,“以后落下病根可如何是好?你别仗着年岁小就不当回事。” “是是是,姑母言之有理。”禹璟瑶亲自拿过帕子给敦恪长公主擦眼泪,“姑母可别哭了,再哭可不美了。” 敦恪长公主忍俊不禁,可瞧着禹璟瑶这样又心疼,“那咱这就收拾回宫吧。” 禹璟瑶手一顿,垂下头去:“在这里挺好的,没那些烦心的。” 这模样落在敦恪长公主眼里哪里是一个委屈了的:“好孩子,别赌气成不成?” 禹璟瑶垂眸不语,敦恪长公主自幼看着他长大的,哪里不知道这是犯上脾气了?可到底担忧更甚,只好沉下了脸:“瑶儿,还听不听姑母的话了?” 可偏偏禹璟瑶不接话,跟铁了心一样,敦恪长公主拿他没办法,“那你待如何才肯回宫?” “我待如何?”禹璟瑶冷笑一声,眼中皆狠戾,“侄儿可听说了,父皇不过是将武昌伯等人连降三级,那群那老匹夫当朝如此羞辱侄儿,侄儿焉能轻易揭过!”因着又动了怒气都不顺起来,“我……我咳……如何能……咳……受此侮辱?” “好好好,咱们不说了,不说了……太医可是嘱咐你不能动气的!“敦恪长公主深怕他又呕出血来,连忙将帮着顺气又灌下热茶去,才让禹璟瑶缓了过来,可经过这一番折腾,禹璟瑶脸色更加差了,额上满是细汗,无力的倚在软枕上,敦恪长公主是不敢再说劝他回宫的话了,“罢了罢了,你想呆在别苑就呆别苑里,只好你好好的,姑母什么都答应你。” 禹璟瑶心中愧疚,他不愿对敦恪长公主道明真相不过还是出于不信任罢了,可他真是怕了那种被至亲背后捅刀子的滋味了,即便如今敦恪长公主对他再如何掏心掏肺他也过不去自己那关。 瞧着敦恪长公主有些憔悴的面容,禹璟瑶心中一酸,低声道:“姑母这些日子也劳累了,既要照顾皇祖母,还要为我这个不孝的侄儿担忧,侄儿心中愧疚。” “说这些作甚?“敦恪长公主轻柔的抚了抚禹璟瑶的长发,心疼道,“这些年你心里苦,姑母都明白,你虽因这事赌气,但更多的还是因为你父皇的态度吧。” 禹璟瑶垂眸不语,敦恪长公主叹了口气又道:“我也不想为你父皇说话,有些事情姑母不方便同你讲,但你父皇心里也苦。” 呵?禹璟瑶心中冷笑,皇帝心中苦自己便要活该承受他的恨他的怨?诚然最后陷害他的是太后,但若不是皇帝逼迫太后二选一,最后他能惨死狱中? 禹璟瑶淡淡道:“姑母不必说了,父皇这些年待我如何,你我都清清楚楚的瞧在眼里,侄儿也没什么可怨的,好歹没少侄儿一口吃的,也没让侄儿冻着,侄儿都活到这年岁了,也不会如小儿一般渴望什么父慈子孝,如今这样便挺好。” “你!哎……”禹璟瑶的性子她如何能不知?敦恪长公主最后也只得长叹一声。 第60章 别苑休养(下) 宫内皇帝和太后还在等消息,敦恪长公主赶着回宫复命,等禹璟瑶服了药躺下后便起身离去。 走到半道上,敦恪长公主抬眼不经意间突然瞥到东侧游廊有一人在,再仔细一瞧可不就是去折梅的慕汐朝吗? 敦恪长公主打量了下四周,这处正是从园子通往暖阁的唯一途径,慕汐朝坐在游廊栏杆上,齐地的大氅和披散在肩上的长发顺着寒风摇曳,剪瞳微垂凝望着手中刚折下来的红梅,周身环绕着一股哀伤和落寞。 敦恪长公主一惊,细算从慕汐朝出去到现在已经快一个时辰了,这孩子莫不是就一直这么傻等着不成?这未免也太实心眼了吧!便是她有心怀疑慕汐朝做戏,可从暖阁通往大门并不止这一条道,他又如何能知自己今日走这一条呢? 而且游廊处风大,莫约是怕弄坏了花,一直很小心的用手护着,脸颊处和原本纤细的手指都冻得泛了红,一想慕汐朝和自家的幺儿一般大的年岁,敦恪长公主有些心疼,连忙将自己的手炉递给身边的嬷嬷吩咐送去。 慕汐朝似乎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等那嬷嬷走到跟前才反应过来,那嬷嬷连忙将手炉奉上就传达长公主的话,慕汐朝闻言顺着视线瞧见长公主,微微一笑颔首又行一礼便被嬷嬷护送离开,可至始至终都紧紧的抱住怀中的红梅不让他人碰。 敦恪长公主心中有些动容,那孩子身上穿的大氅还是禹璟瑶十三岁生辰那年她送的,若说以往她不信禹璟瑶是真心待慕汐朝好,如今却有些信了。 将心比心,这是禹璟瑶刚刚所说,是啊……将心比心,出事之后禹璟瑶那些嫡亲的兄弟们心里巴不得出个什么好歹,只有这个孩子第一时间赶来了别苑,为他担忧为他流泪,也难怪性子凉薄的禹璟瑶会待这孩子好。 可要说帝王家最忌讳的便是真心,可两人相处的画面在敦恪长公主脑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又瞧着慕汐朝真心担忧的模样是如何也不愿阻止,禹璟瑶一生孤苦,难得有个真心人在身边,她这个做姑母的如何舍得阻止,罢了罢了……都是苦命的孩子。 <<< 自从敦恪长公主来别苑探望后,紧接着宫内又再派人前来,来人还是皇帝身边的大总管元庆,禹璟瑶推脱累了并不曾见,元庆只好放下赏赐便回宫复命,皇帝似乎很纵容他的态度,日后天天派元庆前来,可禹璟瑶也并不是每次都见,大部分时候都是让福海去应付,便是见了也装作一副病怏怏的模样。 元庆自然也不是空手来,不是带些珍贵药材补品,便是一些解闷的小玩意,不过其中有一次提了下皇帝有意请二皇子回宫养病的意思,禹璟瑶当即便沉了脸,第二日元庆来连别苑的门都没能进来,自此以后元庆便是来再也不敢提回宫的话了。 而另一边朝臣们琢磨出二皇子和陛下赌气上了,可偏偏陛下一如以往一样纵容着,甚至开始大力打压武昌伯一众,瞧着乾清宫龙案赏一打一打弹劾武昌伯等人的折子便可知晓。 自来雪中送炭难得,而落井下石的倒是不少,特别是瞧着陛下这架势势必不愿放过武昌伯等人,群臣惯会见风使舵,后来发展到武昌伯家的下人在外头喝酒赊账不给钱也能写个折子出来,更别提还有人弹劾武昌伯以权谋私、贪污受贿了。 要是单独看这些都是个小事,为官者谁没为自家子孙行个方便?谁没收受个贿赂?可这一来看你贪的有没有分寸,这二来就要看皇帝容得不容得了。 如今武昌伯一众墙倒众人推,便是皇帝容不下了。终于在又有一日早朝,定南侯弹劾武昌伯插手盐引的事彻底激怒了皇帝,当朝下旨让大理寺彻查此事,但念在武昌伯年岁大了,祖上又是有功之臣,才免去了收押。 而背后慕手庞临至始至终都老神在在,不曾为武昌伯说一句话,甚至为了划清界限也写了几个不痛不痒的折子。但其实庞临心中也恼火,本想着借此事可以打击一下二皇子的势头,哪里想到被反扑了一口,可他如今最担忧的便是武昌伯咬出他来,甚至他心中隐约有个猜想,陛下早就对庞家不满,如今不过是借题发挥! 当夜庞临在书房坐了一宿,天蒙蒙亮时派人暗地里送了一封信给武昌伯,而后不出两个时辰武昌伯留下一封请罪折子交代所有罪行,并畏罪自尽请求皇帝宽恕他的家人。 皇帝念在武昌伯已死的份上并不曾对武昌伯府众人如何,也不曾剥夺武昌伯的爵位,只是爵位也到此为之止,不过皇帝格外开恩武昌伯夫人还在世时众人还可住在武昌伯府,一时朝臣颂陛下宽厚仁慈,乃天下百姓之幸。 至于其他牵着到的官员,查下去也没个干净的,甚至还牵连出别的人来,最后革职的革职、外放的外放,至此轰轰烈烈了进行一个月的上元节事件落下帷幕,而至始至终禹璟瑶都不曾回宫、不曾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这一个月多里,禹璟瑶是过得好不悠闲,当然朝堂上的事自然也瞒不过他的眼,皇帝表面上像是为了他出气,其实早就想动这些人了,只是一直苦于没有合适的时机,如今他亲手制造了一个,皇帝下手能不干脆?而武昌伯等人被一窝端了便留下不少空缺,有些还是有实权的,皇帝借此提拨被赦免回京的世家,终于打破了陈旧多年的格局。 不过对他来说也不亏,虽然他骄纵狠戾的名声又上一层楼,但他从半年多之前便开始埋的暗线起了作用,这次皇帝提拨的人之中便有将近三成是他的人。 是以这些天赏赏花、练练字、顺带充当个太傅逗逗小孩儿,而且他还发觉经此事后小孩儿更依赖他了,日子是过得那叫一个舒坦。当然他舒坦了,慕汐朝就不一定多舒坦了。 “殿下!”慕汐朝将药膳赶紧推过去,皱着小鼻子道,“殿下您快吃!” “怎么变成我吃了?”禹璟瑶含笑挑眉,“说好一人一半的,别想耍赖。” 慕汐朝悔不当初,苦着脸道:“您也说一人一半的,明明是长公主担忧您身子,才让您最近用药膳调理,为何大部分都让我吃了去?您才耍赖呢!” “还有脸说,谁大冷天站风口还烧了一宿。”禹璟瑶直接盛了一碗放到他面前,“快吃,今儿这老鸭汤味道闻着还不错。” 慕汐朝瞬间蔫儿了,其实说实在的味道确实不错,可耐不住连吃了一个月啊!他现在味道这味道都快反胃了,可谁让他理亏呢?最后没法子一口灌了下去,还装着胆儿瞪了禹璟瑶一眼! 禹璟瑶被他瞪得心痒痒的,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看来还是有效的,捏起来肉嘟嘟的。” 慕汐朝拍掉他的手,佯怒道:“殿下,剩下的都是你的份!” 这段时日,这种场景每天都有发生,福海瞧着暗自好笑,殿下以往那会这么松快,自从遇到慕汐朝以后倒是真的活的像个人了。 福海瞧着眼里有些酸,连忙不动声色的掩饰掉又将早备好的糕点奉上:“公子,这是厨房新做品种梅洛糕,您尝尝合不合口味。” “听着名字梅花做的?”慕汐朝好奇的尝了一口,顿时就眯了眼睛,“梅香甜而不腻,模样也讨喜。” “公子所想不错。”福海笑了笑道,“公子若喜欢,奴才以后让厨房每日备着。” “那倒不用。”慕汐朝又尝了一个,“也就涂个新鲜,总吃就没意思了。” 禹璟瑶也顺手粘了一个,“就你嘴巴叼,糕点师傅恐怕都要技穷了,你也不瞧瞧最近换了多少式样点心了。” “谁让你总逼我吃药膳,嘴巴里都没味道!”慕汐朝不满的扬扬下巴,“你还没喝完呢,快点,不然我可和长公主告状了!” 自从有一日他没吃恰好被前来的敦恪长公主瞧见,长公主将他好好批了一顿又命慕汐朝监督,慕汐朝自此以后腰杆子就硬气了,禹璟瑶失笑道:“别人都是有了媳妇忘了娘,你倒好,有了婆婆忘了夫君,为夫命苦啊!” “殿下!”即便两人相处多时,他还是受不住禹璟瑶的口无遮拦,每次都被说的面红耳赤,“你……我明儿不来了!” 禹璟瑶又撑不住笑了:“怎么总用这招?不过你不来你父亲能同意?你可别忘了,你父亲早将你卖给我了,哈哈哈……” “我!我……”想到自家父亲,慕汐朝又委屈的跟小媳妇儿一样坐下,父亲估计是被之前吓破了胆了,再三叮嘱让他这些时日好好服侍禹璟瑶,更为夸张的是前几日,他想着许久不回侯府怕被人说闲话,谁想他进大门,茶还没喝一口就被又赶回了别苑! 禹璟瑶笑的不厚道:“所以除了别苑你还能呆哪?” “我!我!”慕汐朝“我”了半天,还真想到一个去处,“我去定南侯府,萧楠上次还邀我去顽呢!” “是吗?”禹璟瑶笑意收敛,舀着汤勺漫不经心道,“我倒不知你们何时感情这么好了?” 慕汐朝听他这声音不对劲,但萧楠也是他伴读啊,他们处好关系不好吗?可到底两人相处许久,慕汐朝也大约了解他的脾气,越平静表示越不痛快,试探问道:“殿下不希望我和定南侯府还有宁国公府走得近吗?” “傻子。”禹璟瑶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生气真是白瞎,小孩儿根本不懂,不得不感叹路漫漫其修远兮。 “好了,说着玩的,你和他们打好关系也没坏事,之前为了让你避风头才不让你多出去,可你总要走进世家圈的。”禹璟瑶又捏了捏他的脸发泄自己的郁闷,“但是你们晋远侯府离京太久,要想重新进入圈子,必然需要人引导,这个人选就非萧楠不可了。” “汐朝明白的,那宁墨臣呢?为何他不可?”慕汐朝眼泪汪汪的双手捧着脸,“疼……” 可偏偏他这可怜的模样更加让人有欺负的*,禹璟瑶顺势拉过他坐在腿上亲啄了口:“怎么这么娇贵,碰一下就红。” 慕汐朝自知说不过他,赶紧转移话题:“殿下还没回答为何不是宁墨臣呢?” 禹璟瑶挑眉道:“自己想,谁家孩子这么笨啊,怪不得你父亲将你卖给我做童养媳,我好像亏了?” “……”什么童养媳啊!慕汐朝不满的挣扎着从他怀里出来,抿唇冥思苦想,“因为他们总呆一块?” 好像还真是,只要有萧楠,宁墨臣必然在,可慕汐朝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试探问道:“宁国公府有问题?” 禹璟瑶笑而不语,在桌上划了三个圈,又用拿起一块糕点摆在其中,却突然用力将糕点碾碎,“如何?” 慕汐朝看的云里雾里的,他隐约明白了些什么,但好像又什么都不明白,“汐朝不明白,但是糕点是指的……”他手指向上,“那位?” 禹璟瑶笑的高深莫测:“等你何事想明白,便能看透这其中奥妙。” 第61章 病愈进宫 禹璟瑶给小孩儿出了个难题便撒手不管,因为他是时候该“痊愈”了。 二月二十六,天晴风暖。 禹璟瑶先行前去乾清宫请安,恰好继后也在,皇帝宽慰了几句、继后也装模作样的抹了两滴眼泪,便让他快些去慈安殿请安。 皇帝瞧着他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道:“瑶儿性子太过刚强了……” 继后眼眸一转,轻轻搭上皇帝胳膊,柔声道:“臣妾倒觉得或许瑶儿大婚后,身边有个人帮衬着,也就不会如此了。” “大婚?”皇帝意味不明的瞧了继后一眼,“怎么好端端提到这个了?” “瑶儿不是要封王了吗?”继后故作惊讶道,“封王后大婚不是旧例吗?” 皇帝怎能不知她心思,最近明里暗里提了好些次,甚至已经开始悄悄物色人家,皇帝拂开她的手,“皇后管的太多了,瑶儿的婚事朕心里有数。” “是,臣妾明白了,“继后脸色一僵,顿了顿掩饰道,“臣妾也只是疼惜瑶儿,做母亲的总会考虑的多些罢了。” 庞家失了一臂膀,倒是让继后处事越来越急躁,禹璟瑶的婚事他都做不得主,更何况皇后?皇帝冷声道:“朕从未逼迫瑶儿叫你母后,皇后该明白朕是何含义。” “陛下!”继后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这事对她无疑是个耻辱。那年她刚登皇后宝座,众皇子前来请安问候,可偏偏禹璟瑶见了她不行礼不问安,她怒极质问,禹璟瑶只冷冷讥讽一声:就你也配? 就因此事让她在六宫面前丢尽脸面,好长一段时候在众嫔妃面前都抬不起头来,可偏偏皇帝和太后不发一言,甚至往后禹璟瑶从不来给她请安也不曾怪罪。 那份羞辱的记忆再被揭开,继后激动道:“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臣妾自问待瑶儿视如己出,从不曾有一丝苛待!瑜儿有的瑶儿可从来没少过一分!就算瑶儿从不曾叫臣妾一声母后臣妾也从来也有一丝怨念啊陛下!” “倒是不曾苛待,只是想要瑶儿的命而已。”皇帝漫不经心道,“皇后难不成忘了年前那桩事?你该庆幸瑶儿无事,朕念在庞临这些年劳苦功高的份上不同你计较,不然你这皇后的位置也做到头了。” “陛下?您……您在说什么?”继后心一突,故作镇定道,“臣妾冤枉啊,都是……杨频……与臣妾何干……。” “不要和朕狡辩!”为这事吃了太后不少哑巴亏,皇帝早就不痛快了,“难不成还要朕把证据一一摆在皇后面前吗?你不要脸面朕还要呢!”说罢便拂袖而去! 继后怔怔的望着乾清宫的大门,只觉遍体身寒,都不知如何回的翊坤宫,皇帝一直隐忍不发等莫不就是今朝?难不成庞家也要步宁国公府后尘了吗? 继后越想越心惊,失手打翻了手边的茶盏,“秋凌!快!去庞府让母亲明日进宫一趟!” “娘娘!”秋凌听到声音连忙进来,“您的手可无事?” “快给我去!”继后一把推开秋凌,声音嘶哑,“快去!即刻就去,让母亲来!” 秋凌被她这模样唬住了,立马小跑出去安排,可回来后见继后还两眼发直的坐在那,顿感事情不妙,连忙上前询问道,“娘娘?娘娘!您身子可有不适?” ”何事?”继红蓦然惊醒,只神色间还有些慌乱,“本宫吩咐你的事办好了? “回娘娘的话,已经派小福子去了。”秋凌又瞥过桌案上摆放的上好金丝燕窝和和老山参,“这些奴婢也都打理好了,一份给二殿下送去,还有一份给婉妃娘娘送去,娘娘看看还需要补上些什么吗?” “送什么送!”想到刚乾钦宫那一幕,继后心烦意乱道,“都给本宫收起来!” 秋凌愣了下,试探道:“娘娘这不大好吧? “有什么不好?”继后语气更加不善,“有命收还不一定有命吃呢!” 秋凌大惊,连忙让屏退殿内宫人,又奉上热茶:“娘娘慎言!二殿下刚刚回宫,要是被有心人传出去……” “本宫……本宫是气糊涂了。”皇帝连她悄悄帮禹璟瑶物色人家都知道,难保这话不会传到皇帝耳里,继后一想又惧怕起来,“那你……那你将这些都送到昭安殿去,再将前日得的前朝古玉也送去,他不是一贯爱好纯色的玉吗?再有什么的,你去库房看着办吧。” “是,奴婢这就去。”秋凌松了口气,又试探道,“那婉妃娘娘呢?” 继后挥手不耐:“这会谁还有空理会她!” 秋凌眼神收缩,冲不远处的小太监暗地里打了个手势,小太监会意,不一会便不见踪影。 <<< 慈安殿内,禹璟瑶心中冷笑,这招祸水东移倒是好,他才刚让继后注意起婉妃,他的父皇就按捺不住了,可也未免有些急躁。不过倒是让他对那位婉妃娘娘愈加好奇了,遥想那天宫中年宴,远远打量一眼也并不真切,只瞧着身形相貌莫约是个温婉的病美人,倒是很符合她的封号“婉”。 禹璟瑶从芳华手中接过汤药服侍太后服用,“孙儿不孝,让皇祖母担忧了。” 太后懒懒依在塌上,人瞧着比年前憔悴的多,摆摆手道:“哀家瞧着你好,病自然也就好的快了。” 禹璟瑶愧疚道:“都是孙儿的不是,皇祖母可要快些好。” “自然,哀家为了你也要好的快些,哀家还要参加瑶儿的册封大典呢。”太后慈爱的摸了摸禹璟的头,“大婚的事也要开始操办起来了。” 禹璟瑶神色不动,恭敬应下:“孙儿明白。”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最近明里暗里听了不少二皇子很是看重晋远候府的消息,可禹璟瑶的正妃必须是宁国公府的姑娘,不过若是纳慕家姑娘做着侧妃倒也无不可。 不过紧接着禹璟瑶的话却让她出乎意料,“你说什么?你想让你姑母给慕家姑娘做媒?” “是啊,皇祖母。”禹璟瑶放下瓷碗,接过丝帕擦了擦手,“当日慕家二公子救了孙儿一命,孙儿曾允他一个要求,可这孩子半点不曾为自己考虑,只求孙儿帮他胞妹找个好婆家,您也大约听说过晋远侯府内如今是个什么情况……可这事孙儿一男子出面不合适,所以想听听皇祖母的意见,若是您觉得哪家合适,孙儿就去请姑母帮帮忙。” 太后觉得有些看不懂了,“你不打算纳慕家姑娘做侧妃?” “什么?”禹璟瑶一楞,继而冷声道,“谁和皇祖母嚼舌根了!孙儿何时说过要纳慕家姑娘做侧妃?孙儿可是连人家姑娘的面都没见过就传出这话出来,当孙儿是什么人!” “瑶儿,你快别,快别动气。”太后连忙坐起身帮着他顺气,“是哀家想岔了,哪有什么人敢和哀家乱说?瑶儿你身子还没好全,切不可情绪波动过大。” “是,孙儿鲁莽了。”禹璟瑶暗自失笑,又抚着太后躺好,敢情他装病了一场还有这好处?怪不得皇帝今儿对他说话都比往常轻了三分。 “哎……你这孩子。”太后拍了拍他手背,“之前瞧你待晋远侯家的小子不错,罢了……不提这个,你去找你姑母说说便是,也不是什么大事。” “那就先谢过皇祖母了。”禹璟瑶笑了笑又道,“其实孙儿心中倒是有个人选,想问问皇祖母的意见。” 太后可有可无问:“说来听听。” 禹璟瑶凑近太后身边耳语,太后闻言不可置信道:“瑶儿,你莫不是开玩笑?” 禹璟瑶道:“这事哪里能开玩笑?皇祖母觉得如何?” 太后凝神转动手中的佛珠,半响才道:“那你倒和哀家说说为何会如此看重晋远侯府,不然哀家可不帮你。” 禹璟瑶道:“皇祖母可还记得当年淑媛大长公主除了两女外还有一幺子?” 淑媛大长公主当年颇得圣宠也常来宫中走动,这一说太后也有几分印象:“哀家记得,叫霍什么青的,若是还在的话,今年也二十有一了。” “可不就还在吗?”禹璟瑶挑眉笑道,“皇祖母可猜得出他如今在何处?” 太后诧异:“听说当年出事后他被奶娘带着去江州城寻求晋远侯庇护,可是在路上时走散了,后来就再也不曾听到消息,难不成你知晓?” 禹璟瑶轻笑道:“不错,他叫霍敛青,据说当年和奶娘失散后过了一段苦日子,后在因机缘巧合下被平西大将军郑洲捡到,如今化名为霍青,是大将军的关门弟子,在西北军中也甚是有威望。” “此话当初?”太后心中有些不平静,“听闻郑洲只有一女。” 禹璟瑶又笑道:“如今是他的发妻。” “好好好!”太后总算露出了笑意:“这个亲事哀家帮定了,不过可急不来。” 禹璟瑶笑的笃定:“自然,全凭皇祖母做主。” 他便料定这事太后不会拒绝,谁会将兵权拒之门外?而且这位平西大将军可不简单,当年随先帝东征西讨之后又平了西北,可以说大半的西北都是他打回来的。如今更手握十万大军常驻西北,若是拥有他的助力,储君之位更如囊中物。 而在一年后,鞑乃部落又会起兵西北,至此一役,霍敛青一战成名。 其实上辈子霍敛青一直暗中关注着慕汐朝,只是西北太过遥远,他便是有心也无力,直到西北这一战,才借着回京庆功的机会想认回这个外甥,可惜他回来时慕汐朝已经出事并且消失了。 后来慕汐朝再重返众人视线时已经是五年后,想来这期间霍敛青废了不少功夫,只是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何事他就不得而知,甚至上一世也没查到半点痕迹。 不过抛去这些先不提,这世他之前虽然也有冲着这点去的心,但如今却希望慕汐朝再有个依仗,凭慕汐朝如今的家世,他太宠便是招祸了。 第62章 命运转折(上) 转眼三月,这月一共有两桩大事,这其一便是大禹朝最为尊贵的皇子举行册封典礼,皇帝亲拟封号“溱”,礼部又遵循圣上的旨意办的相当隆重,晚间时更是还大摆筵席,连带着皇城也整整热闹了一天。 而这第二件,便是三年一度的科举,各地学子陆续抵达京城备考。繁华的街道上、茶馆酒坊间总能瞧见身穿儒袍的考生两三聚在一处,也不过若是考生最为聚集之地便是京城中最大的酒楼杏花楼。 大堂之内,不少相熟的考生三两聚集一处,或探讨学问,或谈天说笑,倒是好不热闹。 其中中间一桌声音尤为洪亮,同座共有六人同坐,只听一着灰袍头戴木簪的考生道:“你们可曾听说之前上元节那事?” 同桌不明所以的考生问道:“何事?可别卖关子。” “我们又非京城人士,哪里知道这些。”又有人附和。 那灰袍考生得意洋洋道:“那你们总听说过溱王殿下吧?” “那是自然,溱王殿下不到弱冠之年便封王,可见陛下对其宠爱非常啊。” 又有人道:“溱王殿下是先皇后嫡子,身份最为尊贵,不过你和我们说这些作甚?” “就是就是,快和我们说说!” “这事啊……”灰袍考生吊足众人胃口才将上元节之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通,跟亲眼看见似得,“你们说这溱王殿下够不够狠,挑断人家四肢也就罢了,居然还弄断人家命根子。” 因他声音够大倒是吸引不少大堂内其他人,众人听得一惊,下意识的合拢双腿,不过临桌倒有一人胆子够肥,还猥琐笑道:“那你见过溱王殿下模样如何?是不是长得十分貌美,不然怎么能……嘿嘿嘿……你们说是吧?” 此言一出,众人都好奇的瞧向灰袍考生,灰袍考生大大满足了虚荣心,声音都发了飘:“那是自然,说一句倾国倾城也不为过,不然若是你我这样的相貌,哪位男子会吃饱着撑着,你们说是不是?哈哈哈……” “哈哈哈……”大堂内以这桌为中心都发出了哄笑声。 不过倒也有一桌不曾,那桌两人相对而坐,其中一位相貌英气,可偏偏生了一双桃花眼,但长在他脸上却又分外相宜,只听这人漫不经心道:“梁兄,你说溱王殿下听见会不会气死?” 对面那人面容清秀俊雅,身着竹青色儒袍,浑身透着一股文人墨客的气度,那人放下手中的竹杯:“苏兄,祸从口出。” 姓苏的考生只勾了勾桃花眼,笑而不语。 而这楼下众生百态也落入楼上包间里禹璟瑶和慕汐朝眼里。 慕汐朝原本听下面那些人恶意中伤禹璟瑶还很气愤,可听到那句“倾国倾城”还真的没忍住笑了出来。 禹璟瑶坐在他身旁,眯眼道:“很好笑?” 慕汐朝连忙板着脸摇头,可又忍不住盯着他脸看,最后还是没忍住:“哈哈……殿下,我……我不是故意的,哈哈……” 禹璟瑶倒像是不介意,甚至还温柔的帮他把眼角的泪水擦掉,可这般倒是让慕汐朝感觉到危险,立马掐了自己一把,正襟危坐:“殿下,汐朝知罪,还请殿下见谅。” 禹璟瑶不可置否,慢慢饮尽了杯中杏花酿:“确实有罪,你说该如何罚你是好?” “殿下……”一般禹璟瑶这样说肯定是想做些……亲昵的事,慕汐朝打量了下四周,他们所在虽是包厢内,可杏花楼他的独特之处便是所有用具都为竹制品,便是整个楼阁建筑用料也为竹子,在繁花似锦的京城内倒让人有种闹中取静得雅意,是以平日里不少文人墨客、甚至世家子弟也喜欢聚集此处,而他们所在的包厢有一面还是镂空的竹墙,慕汐朝赶紧小声他讨好道,“汐朝真知错了,殿下不要在此处……这里人多……” 禹璟瑶勾唇一笑凑近他身边,慕汐朝想躲又不敢太明显只得忘后靠去,可他退一步禹璟瑶便进一步,呼吸的热气也不时的喷在他耳边、脖颈,还带着淡淡的酒香气,终于在他忍无可忍时,禹璟瑶却淡然离开,“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慕汐朝自知又被戏弄了,可到底怕禹璟瑶在人多的地方做些什么,期期艾艾道:“没想什么……” 可偏偏禹璟瑶得寸进尺,“没想什么是什么?难不成心中还在诽谤我不成?” “汐朝哪里敢?”慕汐朝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又垂头装可怜,可偏偏他不自知这模样往往让禹璟瑶更想欺负他。 禹璟瑶拈起一缕他飘落在胸前的头发在手中把玩,又瞧了瞧这周围确实不合时宜:“回去再收拾你。” 听他如此说慕汐朝总算松了口气,两人独处时如何总好过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吧? 这时下面又响起高谈阔论,为首的还是灰袍考生那一桌,不过这回倒不曾再议论禹璟瑶如何,而是连接把其他皇子也说了一通,其中又夹杂京中一些纨绔子弟的风流事迹,甚至还有些十分有名望的家族,慕汐朝听得直皱眉:“这人怎么如市井妇人一般大嘴巴,真是辱没了读书人。” 禹璟瑶自斟自饮,闻言轻笑道:“你只看那说的人,怎么没放眼望那些听得人呢?” 慕汐朝疑惑的瞧了一眼,转而又面露恍然:“殿下之意是若没有听众又何来说书人呢?” “不错。”禹璟瑶冷眼瞧了下面一众,有些讽刺道,“世人总说流言止于智者,可偏偏这世人里蠢货占据了大多数。” “恐怕在殿下眼中聪明人也为数不多吧?”禹璟瑶身份尊贵,自幼天赋异禀,不管是学问还是手段、谋略都力压众人,是以他听得此言倒并不觉得目中无人。 “聪明人?”禹璟瑶一手持杯,一手轻佻的撩起慕汐朝下巴,“你不就算是一个?”将纨绔公子哥形象演绎的十足。 “殿下,您不会喝多了吧?”慕汐朝有些担忧道,“头晕吗?要不我们先回去?” “没听说过酒不醉人人自醉吗?”禹璟瑶撑不住笑了,见他脸红了个透才放下手,“好了,不闹了。好戏都没开场,若是走了岂不是可惜?” “好戏?”禹璟瑶平日不喜多出门,难怪今儿下了朝就说是带他去杏花楼用膳,“殿下所言是何?” 禹璟瑶但笑不语,慕汐朝也不再追问,他发现灰袍考生所言有不少萧楠曾经告诉过他,可这灰袍考生听口音也不像是京城本地人,为何会知道的事无巨细呢?还胆大到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胡言乱语,要知京中遍地是权贵,殊不知何处就隐藏着一位极有身份之人,比如他身边的这位。 慕汐朝压下满心疑问,待在禹璟瑶身边越久,倒真让他学到越多,禹璟瑶自来不喜解疑,就如他所说他喜欢聪明人,所以万事需要自己去看、去听、去想。 禹璟瑶眼中噙笑:“看出什么来了?” 慕汐朝指的角落里一桌:“那两人倒是与众不同,刚刚谈及殿下时也不曾跟着起哄。” 禹璟瑶顺着他所指打量了一眼,倒是瞧见老熟人了,面容清秀俊雅的名叫梁唯文,本殿科举探花郎,后入翰林院。长着桃花眼的叫苏鸿之,本届榜眼,本来前途一片大好,后来不知为何自请外放从一小县官做起,不过到他死前已任梵城太守。 禹璟瑶又打量了梁唯文一眼,细想了想上一世梁唯文算是为数不多与慕汐朝走的比较近之人,禹璟瑶不动声色的打了个手势,隐藏在暗处的人立即闪身离去。 就在这时从外头又进来一众人,其中又以中间身着宝蓝刻丝锦袍男子为首,这人头戴金冠,腰间还挂了不少香囊挂饰,一副纨绔公子哥模样,样貌虽还算俊朗,只是身形有些发福,一看便是酒色昏庸之人。 这人扫视了一眼大堂内的人,便随着店小二上楼,可走到楼梯口时又不知瞧见什么眼睛便亮了,慕汐朝顺着望去只见那人居然走到刚刚不起哄的两人桌边,只是听不真切,可是没说几句,那个桃花眼的男子便挡在青袍男子之前。 慕汐朝蹙眉道:“那人是找上他们麻烦了吗?” 禹璟瑶挑了一眼,漫不经心道:“谁知道呢。” 下面谈论声依旧不小,又有人发问道:“再给我们说说别人呗?” “是啊是啊!” “那你们知道钦安侯府吗?”见众人兴致越来越高,灰袍考生更是眉开眼笑,“据说那钦安侯府重孙里有个叫段怀章的,此人喜好美色,还男女不忌,更有一夜御五男女的传说!” “一夜五个?真的假的?” “小生觉得当不得真……” “段怀章?”梁唯文皱眉望向桌边人,“兄台刚刚所报之名不就是段怀章?” 第63章 命运转折(下) 苏鸿之依旧挡在梁唯文前面,吊起桃花眼慢悠悠道:“这位兄台如此做怕是不妥吧。” “你们!你们!”段怀章原本瞧中梁唯文的美色想先假意结交,这是一贯用的把戏,哪像到这人这么不识抬举,如今又听到此番言论,段怀章顿感失颜面,调头就指着灰色儒袍考生对后面随从吩咐道,“给爷好像教训他!” 不少听得正津津有味的考生被打断本不喜,可一瞧见这人衣着便赶紧闪开了去,不过也有几个不怕事的,上前道:“这位兄台,有话好好说,何必出手伤人?” 又有人道:“言之有理,这位兄台实在有辱斯文。” “斯文?”段怀章一脚揣上这人胸口,顺势踩在脚下还不断用力,“你倒是有斯文?还不是在爷脚下?” 地上那人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又被这猝不及防一下踹的狠了,当即小声痛呼起来,莫约是正怕了有损斯文叫了几声又咬牙忍住。 “快放开他!”灰袍考生立刻冲上去一股要和纨绔拼命的架势,段怀章本瞧不上读书人也没当回事,可谁想那灰袍考生十分灵敏,还真一拳凑到他眼窝,这下彻底怒了,带着几位随从就冲了上去,一时场面混乱不堪,夹杂了惊呼声、桌椅的砸坏声、还有看热闹的议论声。 慕汐朝手指着下方,疑惑道:“这便是殿下说的好戏?” “可不就是好戏?”禹璟瑶不紧不慢道,“耍猴可不常见。” 下面打斗的人本身也都不是练家子,打的那是一个毫无章法,慕汐朝抿唇忍笑道:“还真是,不过那纨绔是哪家子弟?” 禹璟瑶目光幽暗,缓缓道:“钦安侯府段怀章。” 慕汐朝觉得他有些奇怪:“怎么了?这人有何出奇之处?” 禹璟瑶别开眼去:“没什么,又一个李泽罢了。” 慕汐朝不甚在意的点头又朝下面瞧去,禹璟瑶见他真没反应才松了一口气,只因这人便是上辈子让慕汐朝毁容的罪魁祸首,也可以说因为这人,慕汐朝遭遇了他人生中最大的劫难。 上一世,慕汐朝随晋远侯一众回京,也是在这个时节、这个地点,慕汐朝为何而来杏花楼他不得知,只是遇到了段怀章,段怀章便像刚刚对待梁唯文一样先假意结交,可慕汐朝一眼便看穿段怀章的歹念,不留情面的拒绝后便拂袖离去。 后来段怀章心怀不忿,半路下药将慕汐朝捉了去,慕汐朝醒来后奋力反抗、抵死不从,最终在搏斗间杀死了段怀章,后来听传闻段怀章死相十分惨,满身是血没一块好肉,待段府下人觉得不对劲赶到时慕汐朝衣着破碎、浑身浴血,用瓷片生生将自己的脸划破。 禹璟瑶如今再回忆此事心如刀绞,直恨不得活剐了段怀章!而今日他为何带慕汐朝来此他也说不清,但最终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希望慕汐朝这一辈子能顺遂安康,如今瞧着梁唯文居然阴差阳错替代慕汐朝被看上,这是不是也说明命运终究转向另一个方向? 地下的打斗越来越激烈,已经延展到大半个大堂,不少原本还有些畏惧权势的考生也被煽动的加入战局。而那灰袍考生虽不会武艺,但动作十分灵活,直到此刻也不过是衣裳有点脏乱,倒是那纨绔脸上被凑了好几下。 不过其他考生就没那么好命了,但他们大多也不是被凑的,而是人挤人挤的,一时痛呼声络绎不绝,看上去十分狼狈,不过倒还有人兴起做了首打油诗,一瞧居然是刚刚长着桃花眼的那位,而他旁边这位只淡然的望着这场闹剧。 慕汐朝眼露好奇:“殿下,你看那两人好生有趣,”却没回应,他侧头回望去,“殿下?殿下!” 禹璟瑶回神浅笑:“怎么了?” 慕汐朝歪歪头打量他:“殿下您今天怪怪的。” 放下一桩心事,禹璟瑶兴致不错,捏了捏他的脸:“我怎么不知?小孩儿家家一天到晚乱想。” 奇怪,反正就是奇怪,应该说最近都很奇怪,往常他偶尔回晋远侯府禹璟瑶也不说什么,可最近总找理由拘着他,他之前提出既然不回侯府那他早间一个人呆在王府也无所事事,不若去梁太傅府中学习,可禹璟瑶也不答应,只让自己哪里也别去。 正想着下面突然传来人群的尖叫声,外面突然传来马蹄声和整整又节奏的踏步声,领头人正是督骑卫统领柏仲。 柏仲扫视一眼,厉声道:“何人在此闹事?将杏花楼给本将军围起来!” 说罢士兵们快速将杏花楼围了起来,又将趁机想逃的考生都扔回了杏花楼。 段怀章甩了甩头,又故作潇洒的摆摆袖,冲着对面那些吓傻了的考生嗤笑:“现在知道怕了吧!一群穷酸书生也敢和爷放肆!” “哟,柏统领!”顾怀章见柏仲前来一股哥两好的模样迎上去,可还没走近就被拦下。 柏仲蹙眉道:“段公子怎会在此?” 顾怀章原本有些恼柏仲不给面子,听得这话又立马笑了起来,不过配上他这幅鼻青眼肿的模样很是搞笑,不少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其中自然也包含了唯恐天下不乱的灰袍考生和苏鸿之。 顾怀章顿时觉得没面子,冲笑的最为大声的两人道:“笑什么笑?”又对柏仲道,“快些拿下他们,他们便是砸了杏花楼的人。” 灰袍考生直接回道:“我说这位顾公子啊,小生是个读书人,没事砸什么酒楼?我等举子进京是为赶考,若是闹出这事我等还要不要前程?明明是顾公子你恶意挑衅在先,如今却颠倒黑白,这位统领大人,您可要我等考生做主!” 段怀章大怒:“要不是大庭广众下诽谤爷,爷能揍你?” …… 下面的闹剧还在继续,禹璟瑶已经没有兴趣继续看下去,可刚出包间就遇上了禹景瑜和禹景珉,禹璟瑶也不意外,因他之前挑着继后注意上婉妃而起了连锁效应,如今禹景瑜也喜欢有事没事带上禹景珉演绎兄弟情深,不过私底也有人说是因为他上次在年宴上哄了小皇子博得好名声,禹景瑜气不过才故意如此。 禹景瑜扫过两人,又特地好生打量了一番慕汐朝,才笑道:“二皇兄好兴致。” 禹景珉也上前打招呼:“二皇兄,不想能在此巧遇。” 禹璟瑶挑眉:“是够巧,说来我们兄弟几个自从离了宫平日里也难见着,改天来为兄府中坐坐,咱们也叙叙兄弟之情。” 如今三位皇子早满十六,因着禹璟瑶晚了一年出宫建府,禹景瑜也被生生拖了一年才在今年同禹璟瑶一块出宫,可想起他如今的三皇子府在对比溱王府何止差了一个档次啊!更别提后面又加上的秋鸿园,每每想起此他就嫉妒的发狂! “二皇兄日理万机,弟弟们哪里敢去叨扰!四弟走了!”说罢抬步就走,跟在身后的禹景珉有点尴尬向禹璟瑶歉意笑笑也跟着离去。 四弟?都这么亲密了?禹璟瑶讽刺一笑,他这二皇弟说实在的虽有些坏心眼,但有时真幼稚的可以,而且对皇帝十分依赖,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一天到晚为这些小事拈酸吃醋,又不是宫中妇人,说来真是可笑! 回王府后,两人悠闲的窝在暖阁内,这里比之皇宫让慕汐朝觉得自在的多,拈了块糕点吃了才道:“您说那些考生会被耽误考试吗?” “咎由自取罢了,你担忧这些做什么?”禹璟瑶附身暧昧的舔掉他唇角边点心屑,低笑道,“与其担忧这个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 “担忧自己做什么?慕汐朝心一紧,抬手想抹嘴唇又不自在的放下,赶紧往后退了一小步,“汐朝挺好的啊。” 禹璟瑶撑不住笑道:“你怕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转念一想又笑的暧昧,“或许这个主意也不错。” 或许他意味太过明显,慕汐朝更忐忑了:“殿下……你……” 禹璟瑶拉过他抱在怀里揉了揉,低声道:“这就怕了?你之前答应我时可没怕。” 被再提当日自荐之事,慕汐朝脸上有些怪不住,小声嗫嚅道:“我没……殿下您自己没……我又没……”其实那事他早有准备,可没想到两人相识经半年禹璟瑶并没有真的做什么,便是偶尔亲吻拥抱也从来不过火,导致他都渐渐忘了两人之间的约定。 禹璟瑶瞧着他面上并没有羞辱不甘或者厌恶的神色,觉得自己攻心之路还是走的不错的,其实当时他也纳闷为何并没有干脆要了慕汐朝,或许他潜意识里怕这个唯一给他温暖的人恨他吧…… “不急,你记着自己是谁的人就行。”禹璟瑶强势的抬起慕汐朝下巴,“我愿等你长大,你心中也必须只有我一人。” 慕汐朝的心像被狠狠撞了一下,禹璟瑶执拗和霸道震的他一阵眩晕,像被盅惑般望着那深不见底的眸子,启唇道:“我心中只有你一人。” 第64章 汐朝进宫 自从两人互相约定后,禹璟瑶发觉小孩儿似乎有些开窍,以往还没能没心没肺的窝在他怀里撒欢,可这几日一瞧见他脸就红,他稍微亲近一点便躲开。 今儿更是有趣儿,晋远侯府刚派人来信让二少爷有空回去一趟,小孩儿就忙不矢跑路了,哪里还像以往听到信儿是磨蹭了又磨蹭,只恨不得不回去才好。 禹璟瑶无奈之余只好自我安慰,媳妇儿害羞回娘家了,但总归是要回来的。 而此时马车内,溱王殿下家害羞的小媳妇儿正双手捧着脸颊,剪瞳晕出湿润,粉唇微微翘起,出神的在想些什么,俨然一副情窦初开的模样。 “少爷?到了。”小禄子一路上瞧在眼里也有些脸红,不过他只是单纯的觉得自家少爷越来越好看了,可这如今都到了地方,少爷还半天不动,忍不住小声提醒道,“少爷?刚刚侯爷派人说让你回来过去一趟。” “噢……知道了。”慕汐朝惊觉自己失态,连忙拿过小几上的茶盏故作掩饰,入口偏凉带苦涩,一口灌下去倒让他冷静了下来,顺带冷却了无数个在他脑海中瞎凑热闹的禹璟瑶。 “少爷,喝冷茶伤身,”小禄子想阻止已来不及,只好重新倒上一杯奉上,“回头殿下该心疼坏了。” 慕汐朝“啧”一声,暗道哪壶不开提哪壶,怕小禄子还要啰嗦连忙抿了一口,“可有说何事?” 小禄子摇摇头:“这个奴才还没打听到,不过好像听说来了什么客人。” 慕汐朝眉头微皱,估计又是些攀关系的大臣携子前来拜访,之前晋远侯府在朝堂上一言已经很明显的站队,是以最近上门的倒是比以前多了很多,他觉得这样下去必然会出乱子。想着马上该提点下自家那个糊涂父亲,别还没得意几天,就被人下套子拉下马,自己作死也就罢了,别拖累了禹璟瑶才是。 慕汐朝一路顺着道穿过游廊过了垂门,隔着小院儿都能听见里相谈甚欢,偶尔还都能听到晋远侯豪爽的笑声,慕汐朝也不曾让人通报,直接推开门就进去。 “汐朝,你来了。”晋远侯见到他来笑意更甚,连忙帮着引见,“这位梁唯文梁贤侄,乃咱们临川慕家那一脉的子嗣,幼时还来府中做过客。这位是他的同伴苏鸿之,他们皆为上京赶考而来,为父特留他们在府中备考。” “见过两位。”怎么是他们?慕汐朝压下心中疑惑见礼。 “年幼时一别,不想今日再见。”梁唯文面上温和带笑,略微感概,“如今可还一切安好?” 年幼时?慕汐朝一怔,他怎么完全没印象? 梁唯文也发现端疑,“你不记得了?” 慕汐朝有些尴尬:“想来那会实在年幼,时隔又过长,所以……梁兄莫要见怪。” 梁唯文笑容一窒,不过很快又温和道:“不碍事。” 慕汐朝觉得怪异面上却不显,转而又和苏鸿之打招呼,苏鸿之倒不曾多言,只习惯性的勾起桃花眼一笑,透着一股玩世不恭的意味。 简单认识一番众人又闲聊两句,晋远侯就吩咐下人带两位去客房,这才对慕汐朝说起了缘由。 原来是他们走后,柏仲前来拿人,孰是孰非一打听便知,可毕竟钦安侯的面子不能不给,索性就将一众人等连通段怀章一块带回去,后来钦安府来人,多余话未说只将段怀章保了出去,伯仲自然也不愿为难这群学生便将人都放了去。 梁唯文和苏鸿之两人出来后,原本打算回他们之前暂时落脚的客栈,可走了几步就发觉有人跟踪,两人顿感事情不妙,可如今他们不过是无权无势的穷书生,如何能同钦安侯府抗衡?出于无奈下梁唯文才拿出书信投奔晋远侯府,也向晋远侯说明了缘由。 而要说起临川慕家也同晋远侯府有些渊源,他们那一脉虽然早脱离了慕家本宗,但在临川也是经商大族,而这梁唯文又是族长的亲外孙,如今拿着族长的亲笔信前来,于情于理都不该拒绝。 晋远侯原本事有些怕招惹麻烦,可转念又想这么把人轰出去未免太丢脸面,之后交谈间觉得二人谈吐不俗,学识也很渊博,晋远侯便动了心思,万一两位能金榜题名,以后在朝中也能念自己的情,如今又何不结个善缘呢? 慕汐朝了解事情始末后也觉得这算个好事,就从杏花楼中所见这两人确实不俗,不过却婉拒了晋远侯所说带两位出去走走的意思,不说人家正备考哪有心思玩,而且禹璟瑶也叮嘱过他最近不要随意在外面走动。 翌日一大早,慕汐朝正纠结要不要回王府,辗转反则许久后还是决定回去,昨儿走时禹璟瑶就不怎么高兴,若是他再拖几天回去,要是秋后算账起来倒霉的肯定还是他。 可谁想还没动身,卿萝突然快步进来,声音还带着些慌张,“少爷!少爷!宫里来人,点名说要见您……少爷,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慕汐朝闻言有些意外,抬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又命小禄子先行先去打听。 “犬子来了。”待他抵达前厅时,晋远侯连忙道,“汐朝,这是慈宁殿的耀公公。” 眼前这位耀公公面容和善,瞧着五十岁上下,只是莫约经常笑的缘故眼角细纹很深,慕汐朝不动声色的给小禄子使了个眼色,小禄子暗地里打了个手势,示意此人确实是慈宁宫中人。 慕汐朝会意,上前拱手道:“耀公公有礼,不知太后有何吩咐。” “公子客气了。”耀公公面上带笑,更显得慈眉善目,“老奴奉太后之命前来传一则口谕。” 慕汐朝当即反应过来,拽着还犯傻的晋远侯跪下摆出接旨的架势。 耀公公闪过一丝讶然,怪不得常人说起晋远侯只说没什么本事,不过贵在好命生了个成器的儿子,如今这一瞧确实比他这个老子拎得清。 耀公公思绪也不过一瞬,“传太后口谕,宣晋远侯嫡子慕汐朝觐见。” <<< “臣慕汐朝参加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此时距传口谕那会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耀公公催的急,连让他换个衣裳的功夫都等不得,而今他毕恭毕敬跪在太后跟前也已半盏茶的功夫,可太后一直没叫他起身,慕汐朝心中难免踹踹的,不知太后召见他所为何。 太后手缠佛珠老神在在的坐着,瞧面前少年脸上没有露出一丝不耐,暗地里赞许的点了点头,诚然她看重霍敛青,但要是他这外甥实在抬举不上,那这门亲事便是结了也没用处。 又过半盏差的功夫,太后才装作不经意道:“芳华,还愣着作甚?快扶这孩子起来,果然年纪大了精神短,这一会的功夫居然还眯着了,芳华你也不提醒哀家。” 芳华很顺的接口:“是,老奴也糊涂了。” “谢太后恩典。”慕汐朝怎不知太后给他下马威,不过也没有不受的理,又冲着芳华低声道,“不敢劳烦嬷嬷。” 芳华一愣,露出笑意,太后对其使了个眼色,芳华又奉上茶点,便立在太后身后。 慕汐朝并不关注这些,半垂首立在太后跟前,不经意间有些不安的拽拽袖子。 太后瞧着又满意了一分,“好孩子,快些坐下,你长得与你外祖母倒是有几分像。” 慕汐朝自知暂时过了关,他这个年岁表现的太过沉着冷静,反而会让人觉得太有心机,可若是太过惊慌失措,又显得上不了台面,如今这样便刚刚好。 慕汐朝恭敬谢过恩落座,捧起茶盏呷了一口便放下,“臣来京中这段时日,也听闻过不少外祖的事迹。”礼数上丝毫让人挑不出错来。 若说一个人举止可以收敛,但气质却无从伪造,慕汐朝言行虽十分规矩但并不死板,反而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独有的韵味,太后不由得上了几分心,“你外祖母是位十分和善之人,以前时也常带着你母亲雅宁来宫中走动。” 慕汐朝只听着不曾接话,当年安王之乱后皇帝对牵连到的世家下手十分狠决,若是他太过表达出伤感,反而有不满皇帝的意思。 进退得宜,这是太后对慕汐朝的第二印象,“你母亲那时还没你大,淘气的跟男孩子一样,你外祖母还总担心她嫁不出去。” 慕汐朝闻言心中一酸,倒不知母亲是原本是那样性格开朗之人,在他印象中母亲一直很温和但总带着淡淡愁容。 “嗨……哀家说这些作甚。”太后缠着佛珠的手拍了拍慕汐朝发出一串响声,“可事情都过去了,孩子你说是不是?” 慕汐朝猛地打了个激灵,当即道:“太后说的是,人总要向前看。” “说的好。”太后目光悠远,笑意也深了一分,“果然不愧是淑媛大长公主和襄宁侯的外孙,哀家没有看错人,你这孩子跟在瑶儿身边哀家也放心。” 慕汐朝心都提了起来,暗叹在宫中说话果然不可掉以轻心,从他进入这慈宁殿以后便处处是试探,一着不慎就会触怒太后,就如太后刚刚所言他是淑媛大长公主的外孙,而不是晋远侯之子,其含义很明显,他若是像外祖一家忠心耿耿慷慨为国自然很好,若是像晋远侯一样墙头草不全心向着禹璟瑶,太后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太后见目的达到也不再多言,推了推面前的茶点到慕汐朝跟前,“你也尝尝合不合口味,瑶儿倒是最喜欢吃这个,别拘束。” 慕汐朝自然不敢推却,太后又装作不经意提起:“哀家听闻你还有个妹妹吧?” “是,臣与妹妹是双生子。”慕汐朝连忙咽下点心恭敬道。 “那长得同你可像?”太后不紧不慢转动着手中的佛珠,“北安王家的两小子就是双生子,长得跟一个模子刻出来一样,每次见着哀家都分不清谁是谁。” 慕汐朝不疑有他:“回太后,妹妹容貌虽和臣有七分像,但臣毕竟是男子,是以臣妹长相更柔美一些。” 太后闻言又细细打量慕汐朝容貌,虽说有些男生女相,但面容清丽气质出尘,丝毫不见狐媚之气,再细瞧耳垂也很圆润,看着不像福薄之人。若是他这妹妹同他有七分像,那模样定然不差的,如此也可放心,毕竟容貌若是太差皇帝那里也说不过去。 不过到底是闺阁女儿家,问多了影响清誉,太后又说起些别的,只问慕汐朝平日里都做些什么、都读些什么书,和禹璟瑶在一块都顽些什么云云。 真话自然不能同太后说,慕汐朝连忙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所说的话都在脑子里过个两三遍才出口,特别是同禹璟瑶有关的事更加不敢马虎。 而太后提及禹璟瑶时笑意倒真诚了几分,甚至还说起了禹璟瑶幼时的几件无伤大雅的趣事,慕汐朝自然不会不给面子,一时倒也算相谈甚欢,甚至临走前太后还赏了几件禹璟瑶年幼时的把玩的小玩意。 而待慕汐朝走后,太后朝东侧屏风望去,那处赫然走出一人来。 第65章 天意弄人 太后笑了笑道:“倒是难为瑶儿久侯了。” “皇祖母说笑了。”禹璟瑶手捧樟木雕花画盒从屏风后走出,拂袖落坐于慕汐朝之前所坐位置上,“皇祖母珍藏的画作实在太多,找这幅春山绚日图可让孙儿废了不少功夫。” 太后酷爱水墨画,底下人自然投其所好,每年都会上贡不少名家大作,便是皇帝偶尔也会命人寻找一些前朝名画孝敬太后,时日久了太后干脆在慈安殿内设有一座画室专门摆放,而这幅春山绚日图便是藏品之一。 太后手抚上画盒,笑了笑道:“这些都是芳华整理的,有时哀家也记不大清楚。” “芳华姑姑向来心思缜密。”禹璟瑶顺手也尝了一口案上的绿茶糕,“孙儿刚刚可还瞧见不少以往不曾见过的。” “你可莫要再打歪心思。”太后横眉笑骂道,“就这幅到哀家手中还没一月呢,惯你会讨巧直接要去送人。” “又非送给别人。”禹璟瑶失笑摇头,轻叹道:“三月梨花开了。” 这一说也太后也知晓是送给何人了,“你们两感情倒一如既往的好。” 禹璟瑶一笑:“毕竟自小一块长大的。” 太后一笑不再提这茬,又想起那桩亲事,琢磨道:“哀家倒觉得与其促成他两的婚事,不若瑶儿直接纳作侧妃更稳妥些。” 纳慕澜彤作侧妃?那小孩儿还不和他闹翻上天!不过这话自然不同太后说,禹璟瑶压低声音道:“不妥,以晋远侯如今的家世再提拔太显眼,父皇必然会怀疑,若是顺着查去也不是查不到。再者侧妃娘家太有权势,与正妃而言并非好事。”如今太后还想着他娶宁家姑娘做正妃,哪能让侧妃威胁到宁家的利益。 太后也想明白过来,又欣慰禹璟瑶心果然还是向着宁家的,“还是瑶儿思量周全,是哀家想岔了。” 禹璟瑶笑而不语,太后又道:“哀家刚瞧着这孩子是个有良心的,以后便是认了舅舅心也是向着你的,这如今只差一个合适的时机而已。” “没有时机便制造一个时机。”半晌禹璟瑶又隐晦道:“父皇最近动作有些大。” 这几□□堂上又不太平,杏花楼之事被捅了出来,一时流言蜚语肆意,比之前上元节更甚,虽说不过是些世家子弟的风流韵事,但一传十、十传百的过一遍,这话就变得很不堪了。 而今又恰逢举子上京赶考之时,传到皇帝耳朵里能痛快?皇帝当时脸色就不大好,一直隐忍没法作,直到下朝后就将一干人等召进御书房便是一顿训斥,所并未有惩处也不过是念着会试在即不宜再生事端,可通过这事也无疑是给众臣提了个醒儿。 太后对此事也有所耳闻,只是她最近精神头不好没料理到,如今一琢磨也察觉出不对味道儿呢,“哀家听闻你父皇如今去翊坤宫甚少。” 禹璟瑶自斟一杯茶,浅呷一口道:“父皇最近对老三也不冷不热的。” 太后历经两朝,执掌后宫多年,政治嗅觉绝不可小觑,可自从上元节事件后,皇帝一系列动作着实有些让她看不透,隐约透着股削弱庞家的意思。 事出反常必有妖!太后可不认为皇帝醒过神来终于看出宁国公府和禹璟瑶的好了,沉吟半晌道:“哀家心中有数了。” 禹璟瑶勾唇一笑,见目的达到也不再多言,和太后又商量了些事宜便起身告退。 当夜,皇宫和宁国公府同时传来消息到溱王府,这其一则是皇帝施压大理寺不惜一切代价找到灰袍考生以及背后主使人,而另一边宁国公传来的密信上倒并不曾多言,只是来讨个商量。 禹璟瑶看完将纸条燃尽,随意问道:“都安排妥当了?” 福海压低声道:“是,悟艸如今在王府后头的暗房内。” 禹璟瑶颔首:“这事他办的不错,看来当日留他一命还有些用处。” “是,殿下仁慈。”福海笑了笑奉承道,“这样的人最为适合做这些不入流的事。” 禹璟瑶不可置否:“这倒是,比预想还好,父皇恐怕做梦都没想到所谓的灰袍考生,不过是个被佛弥寺赶出来成日靠坑蒙拐骗度日的假和尚。” 福海奉承道:“那也是殿下仁慈,当日留了这假和尚一命,他自感恩戴德听命于殿下。” “可惜他那张嘴能办事,却也让人厌恶,若非留着他还有用早结果了他。”禹璟瑶嘴角噙冷笑,“倾国倾城?这词多少比划便让他掌嘴多少下,以后再敢口无遮拦便直接拔了他舌头。” “是,殿下。“福海连忙应下,又道,“奴才已经安排好了,今夜就让悟艸出城。” 禹璟瑶不甚在意点头,又轻捻书案上新作的美人图上的墨汁,又将手上墨色涂抹在这幅旁边容貌与之极为相近的美人图上,好好的一副美人脸瞬间变得狰狞起来。 福海在一旁瞧着,可没心思可惜,担忧道:“殿下,若是太后执意让您娶宁国公府的小姐为正妃该如何是好?” “正妃?”禹璟瑶嗤笑道,“太后若是知道她长这模样,估计在襁褓中就将她掐死了吧。” “老天爷也真会开玩笑……”福海奉上丝帕,忍不住唏嘘道:“这位小姐若是长得像太后也好,可怎么就偏偏长得与当年宁妃一模一样呢。” 可不就是老天爷开的玩笑吗?怪不得上一世太后并没有让他娶宁国公府家的小姐,试问若他娶了有这相貌的女子,皇帝还不膈应死? 前些时日被派去潜查宁国公大小姐的探子总算传来消息,可他一瞧这位宁家小姐的画像就发觉不对劲,自然,宁家的小姐长相都不会差,无论是太后还是他故去的母后都是极为出挑的美人,这位宁家小姐自然也秉承着这点,哪怕如今才十三岁,依稀也能瞧出以后是何等动人模样。 他幼时曾因太后的缘故很喜作画,太后为让他见识百家之风特许他每日去画室观赏学习,也因此他发觉这位宁家小姐长得极其像画室中的一副双株戏蝴图中的其中一位,而他之所以能知晓这便是宁妃,也是因为其中另一株便是太后。可这些年过去了他也记不真切,所以今天才借着向太后讨春山绚日图的功夫去趁机确认。 禹璟瑶心中已有算计,也不再多想此事,又写“借题发挥”四字递还给宁国公府,至于借谁的提,谁制造的题便任由宁国公自己琢磨吧。 翌日早朝,皇帝那股气儿似乎还没消,又斥责大理寺办事不利,至今未将造谣者找出,借机又狠狠发作了一番,言语间颇有些连儿子都管不好还在朝为什么官?有武昌伯前车之鉴在前,那些老臣胆子都快吓破了。 而宁国公府一众至始至终都没有被牵扯到,倒不是他们的子嗣不胡闹,而且流言里根本就没他们的事儿,结合禹璟瑶所给的四字回信和早朝时皇帝的态度,宁国公心中忖度许久,总觉得那个灰袍考生有问题,这时机来的也太过巧合,消失也消失的太过彻底,可试想若真有心找,皇城之内还有陛下找不到的人? 下朝后,宁国公叫住了禹璟瑶,“殿下,请留步。” 平日里为避嫌,宁国公在大庭广众甚少与他叙话,禹璟瑶意味不明勾唇一笑,看来他的好外公已经想明白了。 宁国公上前落后禹璟瑶后一步,压低声音道:“老臣已下令严加管教族中子嗣,不许他们这段时日胡闹。” “如此甚好,以不变应万变吧。”禹璟瑶目光凌厉扫过打量的一众,提高声音道,“下月初八外祖母寿辰,必上门恭贺。” 宁国公会意,拱手道:“殿下有心了。” 彼时,晋远侯府内,慕汐朝诧异的望向眼前人,“梁兄?你怎会在此处?” 昨日出宫后时辰已不早,晋远侯又召他去问话,这一拖已近天黑,他也就没回王府,谁想刚出宁远居就见一人徘徊不前,他还当慕汐晖安宁几日又忍不住来找他麻烦呢,结果定睛一瞧居然是梁唯文。 梁唯文见到他同样诧异:“汐朝,这么早便出门?” 慕汐朝自然不喜自来熟之人,当然萧楠这种性格的不算,可梁唯文这种熟络感不知为何给他感觉不大舒服,“梁兄身边怎么也没个下人伺候着,居然让梁兄大冷天的便出来,是侯府待客不周了。” 慕汐朝这话其实已经很不客气了,从客居到宁远局足足跨了大半个侯府,若是步行少说也有半个时辰,且来到主人家所居之地不通报也不让下人跟随,这已经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 “为兄只是想来看看你。”梁唯文也没想到他会说话这么不客气,“昨日为兄来寻你,恰逢你有事外出,便想着今日再来找你叙旧,可又不知你作息时辰,便来的早了些,若是有什么失礼之处,为兄在这里向你赔罪。” 倒是听卿萝说起过,到底是客也不好太落人家面子,慕汐朝拱拱手道:“难为梁兄跑一趟了,可今日我真不得空,改日再邀梁兄一聚。” 慕汐朝待外人一贯有礼但疏离,梁唯文自然也感觉的出来,“那为兄不耽误你正事。” 慕汐朝颔首拜别,也不作他想直去王府,只是等他到地方却扑了个空,被告知禹璟瑶近日去了别处小住。 第66章 梨海深处(上)修改好 “殿下去了何处?”慕汐朝略微诧异,“可有留下什么话?” “公子莫急,王爷说公子今日必然来,特命奴才留下等候。”这宫人是继小禄子后跟着福海的,又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奉上,“这是王爷留下给您的。” 禹璟瑶素来谨慎,慕汐朝拆开来看,只瞧信笺上双生梨花图案便知是出自禹璟瑶手笔,不禁翘起嘴角,又将信笺折好放在心口处。 此时,冬璃园中,梨海深处,落英纷飞,禹璟瑶立在其中,视线可及之处,遍野雪白。 “你倒每年都来,也不觉得腻歪?” 只听其清朗男声,便知是这片梨海的主人,禹璟瑶勾起唇角:“腻歪?是阿漓看腻歪我了吧?” “哈哈哈……”男子身着雪袍顺着林中小径走来,目光打量一番立在梨树下的禹璟瑶,戏谑道,“溱王殿下倾国倾城,怎会腻歪?” 禹璟瑶横眉扫过雪袍男子右腿,“阿漓,你折的是腿,可非嘴皮子。” “你这人,一来便提及我痛处。”话虽如此说,但雪袍男子脸上可半点没有提起痛处的不快,迈着不怎么自然的腿脚走近,信手将手中的白瓷酒壶扔去,“今年就这一壶,多了可没有。” “从你这里还真讨不到半点便宜。”只闻其清醇幽香便可知是梨花酿,禹璟瑶失笑摇头,拔开酒塞却只嗅未饮,又塞好放在面前梨树树杈之中。 雪袍男子看的惊奇:“你莫不是转性了?” 禹璟瑶嘴角噙笑并不多解释,只道一句:“等人。” 闻言雪袍男子更惊奇了,往年禹璟瑶来时是一人,走时也是一人,可从未有与人同行之说,更何况谈及此人时语气中还带着一丝宠溺。 “难不成是哪位佳人?” “佳人?”禹璟瑶咀嚼二字,玩味笑道,“若如此说也无不可。” “一年未见,你变化可真不小。”雪袍男子打量他一眼,略微感叹。 禹璟瑶但笑未语,何止一年未见? 面前人双眸耀耀生辉,依旧俊朗容颜,唇角总带着洒脱的笑,一身雪袍不染尘埃,只可惜已隔两世数个春秋才得以再见。 “阿漓,你后悔吗?”你后悔上辈子因救我却终其一生困在此处吗? “后悔?” 雪袍男子向前走几步,抬手折了一枝梨花递给禹璟瑶,“折花无悔。” 梨花纷飞,香气袭人,禹璟瑶伸手接过,微不可闻的低笑:“你若后悔,也不是我认识的阿漓了。” “这悲天悯人的模样可不像你。”雪袍男子不甚在意的笑笑,又将视线移向这漫天遍野的梨花,“以往也没见你多喜欢这破花,今日怎么待此处这么久?害我大老远走来。” 禹璟瑶不置可否,又道一次:“等人。”他并非有那闲心谈论风花雪月之人,对于这梨花确实没多喜欢,只单纯喜欢其酿造而出的梨花酿罢了,然而这一切却因为一个人而改变。 他如此说雪袍男子更加好奇,“你莫要卖关子,到底何人让你如此上心。” 禹璟瑶依旧不回答,雪袍男子也非深究之人,不经意间突然瞥到禹璟瑶身后,有些诧异道:“那个不会就是你等的佳人吧?” 禹璟瑶闻言回眸转身,“佳人”乌发蓝衣,身量纤长,立在梨树下,宛若林中仙子,可不就是慕汐朝? 禹璟瑶唇角弧度加大,抬步朝慕汐朝走去,只轻飘飘落下一句:“可不就是佳人?” 雪袍男子有一瞬间楞怔,只瞧禹璟瑶走近树下少年,顺手将手中梨花别在少年衣襟处,又捏了捏少年白瓷般细嫩的脸庞,少年有些恼怒的拍掉禹璟瑶的手,莫约是感觉到自己的视线,少年脸一下子涨红了,又有些嗔怪的瞪了禹璟瑶一眼。 而这边偷窥被抓个正着很是没理的慕汐朝,有些蔫儿的垂下头:“我只是不想打扰你们。” “偷看便偷看了,再狡辩不承认那错就更大了。”禹璟瑶惩罚性的又捏了捏他鼻尖,就牵着小孩儿往回走,“你之前跑回侯府那笔账我还没同你算呢,晚上再收拾你。” 慕汐朝不满的嘟啷一声,但隐约还透着一股失落。 雪袍男子打量过相牵而来的两人,又扫过少年衣襟处,眼露揶揄:“你倒会借花献佛。” 慕汐朝不自在的挣扎了下,禹璟瑶握紧不放,冲雪袍男子笑道:“慕汐朝,我的伴读。” “慕汐朝?”雪袍男子又认真打量慕汐朝一眼,眼中闪过什么,“淑媛大长公主的外孙吧?” 禹璟瑶颔首:“你虽深居于此,消息倒是很灵通。” “自然。”雪袍男子挑眉,笑的洒脱,“不然有一日人头落地还不知,岂不是死得很冤枉。” 听两人所言慕汐朝对雪袍男子身份有些好奇,雪袍男子似有所感,只摆手道:“你随璟瑶叫我阿漓便是。” 阿“梨”? 慕汐朝诧异的睁大眼,雪袍男子被他瞧得狐疑,“怎么了?” 慕汐朝顿觉失礼,连忙敛眸摇头,“汐朝失礼了,还望莫怪罪。” 禹璟瑶倒是看出来了,眼中掠过一丝促狭,却故意不解释。 “不拘泥于这些。”雪袍男子虽好奇但并非要问个所以然来,三人又说笑几句便先离去,“你们顽吧,我就不奉陪了,若有事你知道在何处找我。” 也不等禹璟瑶回应,雪袍男子一手别在身后悠闲离开,衣袍大开大合随步伐摆动,颇有些仙风道骨意味,若非行走间有些颠簸,还真瞧不出腿脚有疾。 禹璟瑶熟知他性子也不计较,倒是慕汐朝这会才瞧出异样,不想如此风致男子居然身患有疾,虽可惜但更多的是钦佩,更加好奇起男子身份:“殿下,他到底是何人?” 禹璟瑶取下树杈上的梨花酿,牵着小孩儿往相反方向走,却故作神秘道:“以后你便知。” “殿下还卖起关子。”慕汐朝有些不满道,又打量起沿途风景来,只觉此处虽遍地梨树,但是细瞧便发觉树与树之间排列很有规律,“殿下,这里到底是何处,刚刚我来时只从一小门进来,并未看到有任何牌匾。” “今儿怎么这么多问题。”禹璟瑶拂过前面树杈,带着小孩儿走到一条小径上,“阿漓并不喜欢梨花,哪还会有那闲心取名,后来索性便称呼梨海。” “噢……”阿“梨”不喜欢梨花,那为何此地却种满梨树呢?慕汐朝突然心里觉得闷闷的。 禹璟瑶如何能看不出他心思,眼底抹笑却故意不多加解释,等慕汐朝从思绪中反应过来时两人已走到梨海边缘,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小河,透着曼妙水烟依稀可见对面还有建筑。 慕汐朝眼露疑惑,禹璟瑶稍作解释便带他泛舟而来,面前的建筑样貌愈加清晰起来,不似王府那般富丽堂皇,但胜在精致秀丽,又与对岸梨海想映照,偶尔河面上还有顺着风飘来的花瓣,带着清幽的花香,若是文人雅客再此处说不得就要感叹一句:梨海……梨海……果然名副其实。 只可惜慕汐朝没那闲心,瞧着心里反而愈加不是滋味,恰好这时福海并着此处管事婢子前来请安,那婢子所言阿“梨”早在对日前便吩咐人将此处收拾出来,甚至还透着禹璟瑶每年都会来此小住的意思,无疑更是雪上加霜。 禹璟瑶眼中笑意加深,瞧着小孩儿吃醋闹别扭的模样觉得新鲜,忍不住再逗逗他,便故意当没发觉,甚至交谈间总不经意提起他同阿“梨”的事,什么自幼一同长大,幼时又睡过同一个被窝诸如此类的小事数不胜数。 慕汐朝听在耳里越来越酸涩,又想起来时瞧见两人并肩站在梨树下,禹璟瑶俊美凌厉,着黑袍如墨,阿“梨”俊朗洒脱,披白袍胜雪,再加上两人回眸对视间的默契,何止一个般配了得! 可禹璟瑶有意试探小孩儿底线,依旧装作不知情。 待两人用完晚膳各自梳洗沐浴,慕汐朝回来时禹璟瑶已半躺在拔步床上,听见脚步声就将手边丝帕递上:“帮我擦头发。” 慕汐朝抿紧唇,顿了一下还是接住,褪去鞋子爬上床半跪在禹璟瑶身边,先用丝帕大致掠一遍:“殿下……” “嗯?”禹璟瑶半睁眼,懒懒应了一声。 慕汐朝手上的动作一顿,支吾道:“殿下,我们……我们什么时候走?” “走?”禹璟瑶睁开眼,“这里不好吗?” “……没。”慕汐朝垂下头,不经意又扫到床边小几上禹璟瑶从他衣襟上取下的梨花,觉得眼睛酸涩的厉害,将头发擦好后就蒙上被子不再吭声,禹璟瑶瞧他一眼也没说话,只吩咐下人将烛火灭了。 室内一下子变得昏暗起来,慕汐朝心里很难过也很矛盾,他一方面不希望禹璟瑶发觉免得自己难堪,但内心深处又期盼禹璟瑶能哄哄他,可等了许久熟悉的怀抱都没有过来像往常一样抱着他入睡,他忍不住偷偷掀开被子去看,却发现禹璟瑶平坦在床上,呼吸都已平缓绵长。 慕汐朝的心瞬间坠落下去,暗黑的夜吞噬着他仅有的理智。 阿“梨”,阿“梨”……禹璟瑶肯定是因为阿“梨”才喜欢梨花的;而阿“梨”不喜欢梨花,却又为了禹璟瑶种了一片梨海。 那自己算什么呢?期待已久的梨花到头来终究只是一场笑话! 第67章 梨海深处(中) 禹璟瑶当然没有入睡,原本觉得小孩儿肯定会沉不住气闹脾气,哪里想到一直忍道现在。暗叹了口气瞧了眼旁边的被子包,半天没听到动静估计已经睡着了吧,也就不再多想准备明天再和小孩儿说清楚。 禹璟瑶轻靠过去连同丝被一块将慕汐朝抱在怀里,可突然感觉手臂下的身子僵了下,狐疑道:“汐朝,睡了吗?” 怀里人这下完全没了动静,可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连忙掀开小孩儿蒙在头上的丝被,可却里面的力道阻止住,禹璟瑶这下可以十分肯定小孩儿没睡,而且还闹上脾气了! “汐朝,别闷着头睡。”禹璟瑶使了些劲拉,可慕汐朝跟他较劲一样死命拽着不放,不禁蹙起眉头,“别胡闹,快放开。” 可谁想他话音刚落,慕汐朝猛地一把掀开被子坐起身,红着眼眶直直的看着他,眼里满是委屈、难过甚至还透着凶狠,如同一头受了伤被逼到绝境的小兽。 禹璟瑶有一瞬楞怔住,几乎以为是错觉。 而就趁这个空档慕汐朝飞快的蹿下床就要往外面跑,禹璟瑶立即反应过来从后面拦腰抱住,可慕汐朝使劲扑腾挣扎,禹璟瑶怕他跑了但更怕伤了他,是以力度堪堪能阻止他跑,但要压制住他却是不行的。 “汐朝!别跑了……汐朝你冷静点!”慕汐朝气力不算大,但到底是男子,奋力挣扎起来禹璟瑶颇费了些力气,呼吸微喘,“你这什么……破毛病,遇到事……就跑!” “你放开……你放开我!”慕汐朝用力掰开腰间束缚他的手,可奈何禹璟瑶气力大挣脱不开,最后甚至四肢并用起来,“我不要呆在这里!我不要……你放开!”他一点也不喜欢这里,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在诉说着禹璟瑶和阿“梨”的美好回忆,甚至隔岸传来的梨花香都让他觉得窒息! 禹璟瑶又好气又好笑,揽着他的腰就往后面带,“咱别……胡闹了,回头冻着再病了……”赶紧牵制住小孩儿挥舞的双手,“别动!这三更半天的……咱别……别胡闹了!” 胡闹胡闹!又是胡闹!禹璟瑶总当他是小孩子,他做什么都是胡闹!是啊……他有阿“梨”!阿“梨”相貌好,谈吐优雅、气度不凡,可不就是哪里都好? 慕汐朝逆反心理上来,甚至还带着点小自卑,情急之下狠狠揣在身后人膝盖上,禹璟瑶一吃痛松了劲,慕汐朝歹着机会就往外跑,可禹璟瑶反应也极为快,迅速抓住他衣袍后领处,慕汐朝被他拉了个踉跄往后推,气急之下一手挥舞下去,谁想禹璟瑶刚好凑上去抱他,瞬间脖子上出现了三条血痕子。 “嘶!”禹璟瑶吃痛的捂住脖子,可另一只手还死死抓着慕汐朝衣袍,“你这爪子够利索啊,这下满意了?还跑吗!” 挣扎许久慕汐朝早已力竭,刚不过硬凭着一口气撑着,这会瞧见指甲间的血丝一下子懵了,喘着粗气无措的望着禹璟瑶,“我不是……不是……殿下你……” “慕汐朝,你现在能耐了!”禹璟瑶火气也隐约被挑上来,冷笑道,“大晚上你想跑到哪里去!” “我不要呆着这里!”禹璟瑶许久没冷脸对他,慕汐朝身子反射性颤了下,可还是逞强道,“我不要呆在这里……” 禹璟瑶冷哼一声:“不呆在这那你倒说个去处!” “王府……”也不知是吓得还是冷的,慕汐朝声音不自觉带了颤。 禹璟瑶火气瞬间散去,原来小孩儿早就将有他的地方当成是家。 禹璟瑶拦腰将他抱回床上,又去茶几上倒了杯温水,自己先喝了口,又倒了杯走回床边,俯身将慕汐朝半抱起来喂到他嘴边。 慕汐朝抓着被子小心瞧了他一眼,才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兴许刚刚确实闹腾狠了,慕汐朝喝的有点急,一杯喝完禹璟瑶起身准备再去倒一杯,可却感觉到一股阻力,低头一瞧慕汐朝正怯生生抓他衣服一角。 禹璟瑶又开始心疼了,低头在他额上亲了亲:“我不走,我再去给你倒一杯,乖。” 慕汐朝“嗯”了一声,可还是紧拽着不放,禹璟瑶拿他没办法,只好将杯子放在床边小几上,掀开被子将慕汐朝抱在怀里。 “殿下……伤口。”慕汐朝抬头喵了一眼,又乖乖不动了。 这幅乖巧模样简直跟刚才判若两人,禹璟瑶无奈笑道:“不闹了?” 慕汐朝吸了吸鼻子,那股气性儿过去委屈感又上来,垂下头去不说话。 禹璟瑶暗叹口气,事情其实有些出乎他意料,他潜意识里总将慕汐朝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其实算起来今年慕汐朝都十四虽了,就这个年岁成亲的世家子弟也不在少数,慕汐朝当真什么都不懂吗?如今看来他低估了慕汐朝对他的感情。 “阿漓……”感觉到怀里的身体蓦然一僵,失笑道,“阿漓不是梨花的’梨’,是烟雨残月两清漓的’漓’。” 慕汐朝眼里蓄泪,满是控诉的意味:这有什么区别。 见他还不信,禹璟瑶忍不住笑道:“他本名叫禹靖漓!” 慕汐朝一瞬间怔住了,呐呐的重复:“禹靖漓……” 禹璟瑶叹了口气,将他紧紧抱在怀里,“阿漓是先帝遗腹子,母妃也因难产而死,后来被太后抱来抚养,幼时我也养在太后膝下,是以比起那些所谓的兄弟我同阿漓更亲厚些,而他又只比我大了两岁,所以平日我两也不客套。” 慕汐朝脑子里虽然还浆糊着,但也渐渐平静下来,透着夜色抬头望禹璟瑶,“那殿下为什么要骗我。” 禹璟瑶挑眉道:“我骗你什么了?” “你说你们感情好,还睡同一个被窝呢!”慕汐朝酸声酸气道。 “这话怎么能算骗你?”禹璟瑶抚平他有些凌乱的长发,略带感慨道,“我两虽为叔侄但更似兄弟,再说确实睡过一次,应该是阿漓摔坏腿的那回。” “阿漓的腿到底怎么弄的?”想到阿漓那样的男子居然身怀缺陷,慕汐朝有些觉得可惜。 “安王之乱。”禹璟瑶目光骤然有些阴冷,“阿漓封号为“宁”你可知是何含义?” “安宁”前有安后有宁,前车之鉴,后事之师,是以“宁”乃警示的意思。 慕汐朝瞬间觉得寒从脚底入,咽了咽口水道:“阿漓的腿不会是……不会是……” “若是父皇下的手你觉得阿漓还有命在?”禹璟瑶也不避讳,直言道,“阿漓自己弄的。” 那年阿漓不过七岁,他也只有五岁,禹璟瑶至今记得那日午后阳光正好,他们站在御花园最高的树顶上,阿漓问他:璟瑶,死和憋屈的活你选择哪个? 他说:蝼蚁尚且偷生。 阿漓闻言深深望他一眼,纵身跳了下去。 “啊……”慕汐朝听得心中一紧,紧紧拽着禹璟瑶手问道,“那阿漓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瞧他紧张兮兮的模样,有些伤感气氛也散了,禹璟瑶失笑揉揉他的头:“不就你现在看的那样?” 能对自己如此狠之人,往往都非池中物,而且还是在那样的年岁,慕汐朝眼中满是敬佩:“阿漓如此性情男子,哪怕身体残缺也不能隐去其光辉。” 禹璟瑶闻言淡淡勾起唇,“是啊,可惜他终年只能困在此处,所以即便这里美若仙境,也不过是困住他的一座牢笼。” 慕汐朝一愣,压低声音道:“陛下为何要软禁阿漓?难道还不信阿漓不会有反心吗?” “软禁算不上。”禹璟瑶抱着他紧了紧,叹口气道,“只是阿漓不愿出去罢了。” 阿漓这身份很是尴尬,当年确定他腿跛以后,皇帝就将监视阿漓的人撤去一半,又亲自册封镇国亲王,封号“宁”,待到十三岁时又将这冬璃园赐给他做王府。 虽看似身份极高,但手中并无实权,而那时安王之乱的余温还没过去,大家是能避讳就避讳,太后倒是有时还惦记着,让阿漓回宫小住些时日,可宫中人多嘴杂,阿漓懒得同那些人啰嗦,觉得还不如呆在冬璃园里舒坦。是以那以后阿漓便甚少出园子,便是往年除夕过年也以腿疾为借口,只送上贺礼却不去宫中。 “原来如此,虽苦闷了些,但到底省去麻烦,陛下应该不会多加防范了。”慕汐朝原来想蹭到禹璟瑶颈窝,可看见他弄的抓痕,不自在的咳嗽一声换枕胸口,“殿下,要不要找太医?” “太医看见怎么说?”禹璟瑶低头瞧他装死,戏谑道,“溱王殿下被自己养的猫挠了?” 慕汐朝不满的拱了拱却不接话,将头死死埋在他胸口,禹璟瑶宠溺笑笑,将被子按好正准备入睡,却突然感觉怀里人往上凑了凑,接着脖颈伤口处便传来软润之感,低头一瞧,慕汐朝正伸出粉嫩小舌一脸认真的舔丨舐,甚至还时不时吮吸一下发出啧啧声,这无疑是撩拨! 禹璟瑶眸色发暗,将慕汐朝按住回去,哑声道:“别折腾了,不早了,快点睡。” “殿下,伤口不能不处理的,你又不想请太医,汐朝帮你舔舔好得快。”慕夕朝一脸我为你好的模样,怕他不信还强调,“以前我手指破了,母亲也这样弄的。”接着又低下头舔丨弄,怕有地方没舔到又往上凑了凑,可恰好伤口偏喉结处,舌尖总有意无意滑过那处。 禹璟瑶闭了闭眼,最终忍不可忍翻身将惹火的小孩儿压在身下…… 第68章 梨花深处(下) 翌日一早,两人也不知睡到何时,慕汐朝朦朦胧胧的睁开双眼,印入眼帘的是与王府截然不同的水烟色幔帐,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慕汐朝习惯性的往旁边靠,感觉到腰上有力的臂膀瞬间安心下来,他轻轻移动身子与禹璟瑶面对面,一点点描绘身边人的五官轮廓,最终将视线停留在好看的薄唇上。 他不可控制的往上凑,可不知想起什么又顿住,这一瞬他望着禹璟瑶的睡颜眸中闪过迷茫、挣扎还有一丝祈求…… 最终他阖上双眼掩去心绪,再睁开时迸发出前所有为的坚定,他俯身凑近禹璟瑶唇角,将所有无法言说的话都包含在这轻轻地一吻里。 “一大早就又撩拨我,嗯?”半梦半醒间感觉被小猫儿舔了下,禹璟瑶愉悦的勾起唇,眼也没睁便拦着就要躲开的慕汐朝往怀里带。 昨晚两人并没多做什么,但禹璟瑶的吻炙热凶狠的吓人,慕汐朝有些羞赧的抿抿唇,可突然想起什么,又大胆的凑上前再吻了下,似乎要把这撩拨的罪名落实了。 禹璟瑶有些诧异,可这愣神的功夫慕汐朝就挑丨逗似得轻咬他下唇,只是实在青涩笨拙的厉害,禹璟瑶眼中笑意毕现,趁小孩儿恼怒之前立刻加深这个吻,末了两人都有些喘息。 慕汐朝脸色潮红,两眼都润出水光,禹璟瑶抚上他微肿的红唇,“今儿是怎么了?这么粘人?” 慕汐朝哼唧了声蹭到他怀里,禹璟瑶很享受他这种全身心的依赖,顺着他的背脊不住的抚摸,半晌突然听到小孩儿凑到他耳边嘀咕:“殿下……汐朝长大了。” 禹璟瑶一笑没当回事,随口应道:“嗯,长大了,好像个子也高了点。”真正心思成熟的人会成天将自己长大了嚷嚷在嘴上吗? 慕汐朝就知道他不信,不过没关系,他会用行动来证明的。 禹璟瑶见他没再说话,低头瞧他:“心里还不痛快?” “没有。”慕汐朝眨了眨眼,突然带着些讨好道,“怎么会,都是汐朝不好,汐朝自己乱想,殿下您困不困,要再睡会吗?” 有古怪!禹璟瑶狐疑的瞧他一眼,“你又做了什么?” “没有。”慕汐朝一脸无辜。 禹璟瑶想了想好像真没事,又抱着慕汐朝温存了会。 两人再醒来已到日上三竿时,直到门外福海来唤两人才起身。 “殿下,你这脖子……”福海带着众人进来服侍,突然瞥到禹璟瑶脖子间,可话刚问出口就后悔了,“老奴失言,殿下恕罪。” 不提这一茬禹璟瑶差不多都忘了,可瞧着福海带笑意的眼神,再一瞧慕汐朝目光闪烁就是不敢看自己的心虚样,连忙走到铜镜前查看才算明白过来,简直哭笑不得,“慕汐朝,你还真属猫儿的啊!” 慕汐朝死死盯着自己脚尖,耳朵都红透了。 其实慕汐朝下手也没多重,不过是破了点皮而已,可经过小孩昨日特别的处理方式,这痕迹瞧着简直暧昧到极致。 福海不自在咳嗽一声,隐住笑意道:“殿下,可要宣太医。” 这事宣太医算怎么回事儿?禹璟瑶挥手让众人下去,福海会意笑笑,出去时还特地将门带上。 “过来。”禹璟瑶冲他招招手。 “殿下,我错了……”慕汐朝往后退了一步,一脸纠结。 “过来!”禹璟瑶板起脸。 慕汐朝一脸委屈,犹豫了下还是走了过去,禹璟瑶勾起唇角一把揽过他的腰吻在脖子上,末了还用力吮吸了下,这下结果可想而知了。 是以等禹靖璃见到两人时,绕是他不拘泥于俗套,还是忍不住抽搐眼角,“你们两就不能避讳点?” “在你这里有什么可避讳的?”禹璟瑶满不在乎道,又拍了拍慕汐朝示意他一同坐下。 “罢了罢了,随你们去。”禹靖漓也不再说什么,示意婢女将茶点摆上,“想来你们起的也晚,先用些点心垫垫,一会再用午膳。” “嗯,我记得你这里点心师傅手艺不错。”禹璟瑶捡了几个看上不错的放到慕汐朝小碟里,见他一直低着头不吭声,凑近宠溺道,“别闹脾气了,吃看看合不合口味。” 慕汐朝怒,谁闹脾气了! 将两人模样瞧在眼里,禹靖漓眼中浮现笑意,抬手也拣了块糕点放到慕汐朝小碟里,“璟瑶若欺负你,你不理他就是。”就之前两人之事他也略有耳闻,可不过一笑了之并不当真,但如今事试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慕汐朝压下心中诧异,将禹靖漓捡来的糕点吃掉,明显感觉比起昨天禹靖漓有亲近的意思,“谢谢宁王殿下。” 禹靖漓回以一笑。 禹璟瑶神色微动,又揉了揉慕汐朝头道:“现在好了,又多个人帮你撑腰了。” 慕汐朝嗔怪瞪他一眼,又低下头吃点心,禹璟瑶见他用的香甜,又帮他盛了碗甜汤。 禹靖漓打趣道:“你现在倒会照顾人了。” “你以后也会的。”禹璟瑶淡然一笑,又接过帕子擦了擦手,“你考虑的如何了?” 慕汐朝疑惑抬起头望过来,禹璟瑶抬手将他嘴角点心屑抹掉,慕汐朝反应过来羞赧笑笑,末了还讨好似得蹭了蹭禹璟瑶手心。 禹靖漓一怔,半响突然释怀一笑,郑重道:“我答应。” 傍晚时分,黄昏已要谢去,夜幕将要铺开。 暖风拂过,隔岸飘香,两人又泛舟回去,也是这时慕汐朝才知道他们居住的地方叫梨岑坞。 梨海迎面,潺水环绕,恰如其名。 慕汐朝伏在船沿上,拂袖露出细白的手臂顺着水波划过,禹璟瑶从后面拦着他腰,“你之前不是还说不喜欢这里,闹着要回王府吗?” “殿下您在说什么?”慕汐朝装傻充愣,继续划水玩。 “这条手臂之前还伤过,小心别冻着难受。”禹璟瑶拿出干净丝帕帮他擦干,又细瞧瞧了之前的伤口处,“看来那膏药涂了还挺有用,瞧着又淡了几分,回头让江太医再调几盒来。” “没关系的,反正都好了不疼了。”每次提起此事禹璟瑶都很愧疚,慕汐朝不喜欢他这样,连忙转移话题,“殿下,上午阿漓答应你什么了?” 禹璟瑶一笑了然,将他圈在怀里,“你不妨猜上一猜。” 这连个提示都没有哪里猜的到?慕汐朝好奇心上来,摇了摇禹璟瑶胳膊,“您就别卖关子了,真想不到。” 禹璟瑶但笑不语,慕汐朝不满嘟啷声就“吧唧”一口印在禹璟瑶下巴处,“殿下,现在可以说了吗?” 得了甜头禹璟瑶也不再卖关子,“还不就是为了你妹妹的亲事,你觉得阿漓如何?” 说话间船靠岸,入眼的是一座玲珑精致的水榭,四角悬挂琉璃宫灯,禹璟瑶将听完就懵了的慕汐朝抱起来下去,水榭中早就准备妥当,内中一些用具摆放齐全,正对景致处还摆上一宽大软榻,旁边小几上又摆上各色美味糕点和应时节的瓜果。 禹璟瑶打量一下觉得还算满意就让众人退下,又将慕汐朝直接放到榻上,见他还傻楞着忍不住笑道:“真有这么吃惊吗?” 能不吃惊吗?简直不可思议好吗!慕汐朝咽了咽口水:“怪不得太后之前突然召见我。” 禹璟瑶挑眉笑道:“你便直说,这桩亲事你满意不满意。” 若说慕汐朝一直最忧心的自然是他这嫡亲妹妹的婚事,虽说禹璟瑶已经答应给澜彤找一门好亲事可一直没动静,特别是之前他那倒霉父亲还想将澜彤嫁给李家,想起来就让人糟心。 不过他也知道这事急不得,如今晋远侯府的门第高不成低不就的确实不好办,所以他虽然一直心里着急,但也从来没有催促过,可没想到禹璟瑶给了他这么一个大惊喜。 可冷静下来后,慕汐朝细细琢磨,“殿下,您既然直说恐怕太后那边已经没问题,而白日里听阿漓的意思也没意见,但这亲事还需要陛下同意才算成吧?” “你说的没错。”禹璟瑶宠溺点点他鼻尖,又从果盘里挑了个杏子喂他嘴边,“不过只要你同意,我自然有法子让父皇同意。” 慕汐朝一口吞下,又抬头望了他一眼,“殿下,阿漓的人品我绝对信得过,只是这桩亲事可否容我考虑下再给您答复?” 禹璟瑶并不意外这个答案,“可以,我们还要呆在这里三天,三天时间足够了吧。” “三日足矣。”慕汐朝松了口气,忍住羞赧上前抱住禹璟瑶蹭了蹭表示亲昵,“谢谢殿下,是汐朝任性了。”一定是刚刚的杏子太甜了,不然怎么都甜到心里去呢。 “你就一个嫡亲妹妹,自然考虑周全些。”禹璟瑶纵容笑笑,又道,“你瞧瞧对面。” 夜幕已完全降临,隔岸梨海突然笼罩着一层银白色的光,慕汐朝跳下软榻,趴在栏杆处仔细瞧,“殿下,这是怎么做到的。” “你仔细瞧便知。”禹璟瑶跟过来,从后面拦住他腰身。 慕汐朝定睛瞧去,才发觉梨树间似乎悬挂着什么,发出光火镀然在纯白的梨花之上形成银光,随着这光火多了便汇聚成这抹银晖,又与天幕上星光想对照,站立其中如身在星河汪洋之间。 “殿下,树上是挂的灯吗?”慕汐朝回过头,剪瞳亮亮的,“可是什么材质的灯才能呈现如此效果。” “琉璃灯。”禹璟瑶勾唇浅笑,又望着隔岸这片梨海,“这千盏琉璃灯,便代我向你赔罪可好?” 慕汐朝一瞬湿了眼眶,“殿下……” “梨海中梨花千千万,但我只撷取你这一朵。”禹璟瑶低头眼中满是柔情,虔诚的在慕汐朝眉心处落下一吻,“汐朝,你可明白?” 第69章 徐徐归期(大修) 梨海林中无岁月,三日一晃而过,两人徐徐踏上归途。 慕汐朝趴在马车窗沿冲前来送行的禹靖漓挥手作别,禹靖漓颔首回以一笑,待马车行驶后便转身离去,挥袍拂袖间说不出的洒脱。 慕汐朝放下车帘坐回来,瞧禹璟瑶倚在塌上看画本,也未有任何离别伤感之态。 “殿下。”慕汐朝习惯性凑近。 “嗯?”禹璟瑶头也没抬,依旧看着手中的画本,懒懒应了一声。 “殿下!”慕汐朝提高了音调。 “嗯。”禹璟瑶淡定的翻过一页继续看,愣是不给小孩儿半点视线。 慕汐朝不解的眨眨眼,只好也从小案上抽出一本看,两人一个在左一个靠右,可没过一会慕汐朝就觉得浑身不对劲,又忍不住将视线移到禹璟瑶身上。 这么一个大活人死死盯着自己禹璟瑶想感觉不到都难,余光扫过慕汐朝坐立难安的模样,隐去眼里笑意只当没看见,可没一会手中的画本就被抽走,一抬头小孩儿正气鼓鼓的看着他。 禹璟瑶故作不解:“怎么了?” 明显被养娇气的慕汐朝对于他这种漠视自己的行为十分不满,“殿下,您都不听我说话!” “什么时候?”禹璟瑶从他手中拿过画本继续看,“你说你的,我听着呢。” 慕汐朝再迟钝也感觉出他是故意的,这次直接抢过画本扔到一边,“难道画本比汐朝还好看吗!” “你这是在撒娇吗?”禹璟瑶很给面子的上下打量他,忍俊不禁:“还是同这画本吃味儿?” “吃味儿?”慕汐朝脑中突然闪过什么,瞬间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吃味儿的是殿下吧,我刚刚同阿漓说完话以后你都不理我了。” 禹璟瑶被说破也不恼,挑起凤眸:“从这点瞧你倒是长大了,或许我该把你留在冬璃园给阿漓作伴?” 慕汐朝嘴角翘的越来越高,一副“果然如此”的得意模样,“殿下您不想知道我同阿漓说了什么吗?阿漓还送了礼物给我呢。” 临行前,慕汐朝特意又从马车上跳下来同阿漓单独说话,只是说些什么他并不曾多关注,不过他也大概能猜得出,“还不就是你妹妹的事,阿漓肯定许诺对你妹妹好,并且说他十分向往“一世一双人”,是以此生绝不纳妾。” “殿下您可真了解阿漓,”慕汐朝讪笑,“全猜中了。” “我是了解阿漓,”将蔫儿的小孩儿抱过来揉了揉,禹璟瑶轻笑道,“但我更了解你,就你那点小心思都摆在脸上,我能不知道才怪。” 感觉到熟悉的拥抱,所有的烦躁瞬间散去,慕汐朝舒服的哼唧一声,又去够小几上阿漓给他的木盒子,打开一瞧有些诧异:“酒?” 禹璟瑶从后面搂着他,下巴搁在他颈窝也去瞧,勾唇道:“阿漓倒是难得大方。” 慕汐朝拔开酒塞嗅了嗅,迎面扑来淡淡的酒香,似乎未饮只闻其味就要醉了一般,可正当慕汐朝陶醉间酒手中的酒坛突然被抢了去,“这是阿漓给我的!”一脸不忿的盯着始作俑者。 禹璟瑶勾起眼角瞧他,“给你有什么用,三杯倒?” 那日在水榭里两人气氛正好,情到浓处时他又命人拿出梨花酿助兴,哪里想到慕汐朝不过喝了三杯就不醒人事,想起这事禹璟瑶还心有不忿,掐了把煞风景的小孩儿的细腰,“以后别想喝酒,酒量真差。” 慕汐朝“哎呦”一声软了劲,提起那事他也些不好意思,可还是嘴硬道:“就是因为酒量差才要多练练啊……” 禹璟瑶眯起双眸,慕汐朝被他瞧的心虚,目光闪烁道:“不喝就不喝嘛……” 禹璟瑶被他这小模样逗笑了,不过想想也觉得没酒量不是一件好事,“以后你年岁大了,需要应酬的场合会越来越多,有些场合我也不方便前去,要是哪天因为这个被他人算计了,那后悔可都完了,不过梨花酿劲道大,可以让你先喝些别的,不过也不能多。” 慕汐朝没想到禹璟瑶会想到这个,其实他心里明白禹璟瑶不许他喝酒是心疼他身体,那会刚回京城时因有伤在身忙碌,再加上有些水土不服,本来他体质就不算多好,撑着一把劲儿料理好晋远侯府后就开始不舒坦,禹璟瑶就一直命江太医细心给自己调理,至今药膳还不曾停,慕汐朝觉得自己有些任性了,闷闷道:“我没想喝酒,也不喜欢喝酒……”只是你喜欢梨花酿我才喜欢的…… 禹璟瑶最受不住慕汐朝懂事软糯的模样,心又开始软了,“不喜欢就不喝,总有别的办法的。” 一点都不觉得这样溺爱孩子有什么不好。 “殿下金口良言,哪里能出尔反尔。”慕汐朝眼眶有些热,不自在别过头去,“不过殿下说的对,汐朝明白的,上次就因为这个差点被李氏算计了。” “都过去的事还提了做什么。”小年夜慕汐朝被李氏算计,手中还沾了一条人命,禹璟瑶不想他不开心,扯开话题道,“你回去可以开始操办起你妹妹的婚事了,阿漓年纪不小了,不可能等个三五年,我猜测最晚明年开春就会大婚。” 慕汐朝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这么快?我还什么都没准备。” 按理来说女子婚事哪里需要慕汐朝这个做兄长准备的,可是晋远侯府情况复杂,李氏又因为之前的事,再加上后来武昌伯府倒了,晋远侯为向禹璟瑶表忠心就将李氏贬为贵妾,真是风光十来年,一朝被打回原形,让人不甚唏嘘。 禹璟瑶哪能不清楚这些,又将阿漓给的木盒子拿过来,掀开绒布打开底下的夹层,慕汐朝好奇的凑过去看,嚯!好大一叠银票,每张面额足足千两。 慕汐朝咽了咽口水:“阿漓这是什么意思?” 瞧他犯傻的样子,禹璟瑶失笑道:“你别看阿漓成日困在此处,但是他有他知道消息的渠道,你家什么情况阿漓知道的是清清楚楚。” 阿漓是镇国亲王,又是皇帝唯一在京内的幼弟,大婚的档次着实不会低,阿漓体恤晋远侯府如今家底薄,又唯恐当面给银两,慕汐朝好面子不会接受,才会想出这么一个迂回的法子。 慕汐朝一时说出话来,半响才将银票收好,将自己埋在禹璟瑶怀里:“谢谢殿下为舍妹找此良人托付。”这背后禹璟瑶不定使出多少劲儿呢,阿漓与自己交好,很大一部分程度也是看在禹璟瑶的面子上。 禹璟瑶很是受用,低头瞧他,“你也不用多感谢我,这事我确有私心在,我想帮阿漓解开僵局,你妹妹是最为合适的人选,当然我想你也明白这场联姻意味着什么。”若说他一点不为利益太过虚假,这场联姻从一开始他就势在必行,慕汐朝便是不答应他也有法子让他答应。 慕汐朝自然明白,轻轻推开禹璟瑶,虔诚的半跪在他脚边,摆出绝对臣服效忠姿态:“臣慕汐朝以晋远侯府继承人身份起誓,誓死效忠溱王殿下!” 禹璟瑶眼底闪过一丝灼热的光芒,俯视着他沉声道:“你这是将你身家性命都交给我了?” “是!”慕汐朝抬头,目光如炬,“其实一早便交给殿下了,不是吗?”以往他是没有选择,如今却是甘之如饴。 禹璟瑶勾起唇,从喉咙中发出低笑,一把将慕汐朝拉起抱在怀里,“我真是得了一个宝贝。” 与此同时,御花园内,百花齐放,春丨色盎然。 太后屏远宫人同敦恪长公主沿着小道漫步,不时有彩蝶在道路两旁的花丛中飞舞更添春意,可太后却没半点兴致,叹气道:“这门亲要是结了,便是害了瑶儿。” 每年三月十五后宫都会举办春宴,邀请京中正三品大臣以上官员的女眷前来京中一同赏花闹春,而今年各府的诰命更是卯足了劲带着最为出色的女儿前往宫中赴宴,以求在太后面前留下好印象,为的就是溱王妃之位。 不过众人心里也明白,其实这也不过是个过场,太后早已属意母家宁国公府的千金,不过当不了正王妃,以溱王如今的势头,当个侧妃也是好的,是以刚刚在宴会上便有好事的夫人提议,让各府千金表演才艺助兴。 敦恪长公主想起宁霜秋与宁妃十足像的面容,也不禁感叹天意弄人:“宁氏的身段、品行都极为出挑,有是亲上加亲,本该是最好的正王妃人选。” 太后有些疲倦的揉揉眉心:“可惜宁家嫡系再无适龄的女儿。”这些年太后同皇帝的关系一直不冷不淡的,太后为保母家荣耀十分看重这次联姻,可哪里想到事到临头闹了这一出。 “母后,太医可嘱咐您不可太过操劳。”敦恪长公主赶紧扶着太后坐到前方凉亭处,吩咐宫人拿来温茶服侍太后喝下,低声劝道,“索性皇子大婚素来晚,瑶儿过了年也才十八,再慢慢从交好的世家里选就是了。” 再好的世家哪里有自己母家放心?大禹自建朝两百年以来宁家出过三任皇后,如今却要断在自己手中,太后半响沉默不语,又瞧了瞧敦恪长公主,可惜女儿生的三个儿子,不然也是不错的联姻对象。 第70章 御花园事 敦恪长公主没想到这一瞬太后脑中想到这些,又劝道:“儿臣瞧着今儿来的些资质都还不错,便是不能先立正王妃,先纳两个侧妃也是可行的。” 太后平息心绪,摇摇头:“不妥,瑶儿就吃亏在不是嫡长子。” 敦恪长公主没想到这一茬,连忙道:“儿臣失言了。” “罢了,不提这个。”太后在宫中多年,早已学会取舍,当即问道,“今儿怎么没瞧见定南侯家的姑娘?算算年岁也差不多十三了吧。” 敦恪长公主心里已经有数,暗叹口气回道:“儿臣听说定南侯姑娘开春后身子就一直不舒坦,这几天尽然连床都下不来。” 定南侯府同宁国府是老姻亲,若是宁家姑娘不得用,定南侯府便是最好的选择,“可曾让太医瞧?可有说什么病?” 敦恪长公主坐在太后身边,蹙起秀眉道:“儿臣也打听过,说是定南侯家姑娘从娘胎里就体弱,这些年一直精心教养着瞧着无事,可开春后受了次凉就开始一发不可收拾。” “怎么一个个的都让人这么不省心。”这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可不是调养就能好的,禹璟瑶的正妃绝对不能是个病秧子,“罢了,再看看吧,派人去定南侯府送些药材去。” “是,母后。”敦恪长公主不愿太后再想这烦心事,又说起些轻松的话题,“今儿来的各家千金资质都还不错,特别是晋远侯府家的那位,容貌身段也都极为出挑,举止也够端庄大气。” 提起慕澜彩太后总算有些笑意,这是今儿她唯一满意的地方,“所言不差,当时瞧着她兄长的模样便知定然不差的,只是哀家到底不放心,漓儿自小也是在哀家膝下长大,比之亲子也所差不少,如今倒也是了却一桩心事。” “母后仁慈。”禹璟瑶十分上心这桩婚事,敦恪长公主又帮着试探道,“漓儿也老大不小了,这婚事还是要抓紧操办才是?” 太后之前她也派人去西北打探过,这霍敛青确实在军中很有威望,只是如今并无战事才会不显,可再拖下去难保皇帝不知晓,那到时候这门亲事就绝对成不了,还会让皇帝对禹璟瑶更加猜忌。 太后想定道:“这事哀家心中已有成算。” 得了太后一句准话,母女二人又聊了些家常,半响太后突然道:“同你舅母说,快些在京外寻个亲事。” 敦恪长公主会意,忖度下道:“这倒是个好法子,宁氏那相貌太过惹眼,只是这档口突然将宁氏远嫁太过显眼,不若先病一段时候?” 太后沉吟半响,颔首道:“如此甚好。” “啪!” 话音刚落突然凉亭外传来一声响动,敦恪长公主心中一紧,起身呵斥道:“是何人在那处!” 宫人们闻声迅速上前将太后和敦恪长公主簇拥住,领头宫人立即前往查看,只瞧那处地上有一个破碎的小花盆,可却没人的影子,正疑惑见突然听到“汪汪”声,果不其然寻着望见一白色影子,宫人立即上前将“罪魁祸首”抱了出来,原来是一只雪白的京巴。 敦恪长公主同太后对视一眼,齐齐松口气,敦恪长公主疑惑道:“哪里来的狗?” 抱着京巴的宫人想了想,回禀道:“回长公主,宫中只有婉妃娘娘养了一只京巴,是前几年四殿下抱来给婉妃娘娘解闷的,想来应该就是这只。” “婉妃?”太后转动着手中的佛珠,又扫了那狗一眼,吩咐道,“将狗给婉妃送去。”宫人闻言立即躬身退下。 婉妃自来存在感很低,只是因为前段时候继后作妖,让大家想起还有这么个人存在,敦恪长公主故作不在意道:“听闻老三最近同老四走得极为近。” 太后也有耳闻,不过并未多言,“回去吧,宴会还没结束。” 敦恪长公主点到即止,扶着太后往回走,可谁想半道上突然听到一阵喧哗声,敦恪长公主蹙起秀眉道:“发生了何事?” 宫人闻讯立刻前面查看,不过一刻宫人回来,脚步还带着些急促,“不好了,太后,宁家小姐落水了!” “什么?”太后同敦恪长公主齐齐吃了一惊,立刻往事发处走。 御花园内有一处千鲤池,池水清澈见底,不时能看清各色锦鲤在水中嬉戏,又有奇特彩石沉入水里作为装饰,在阳光下锦鲤波动着水纹同彩石折射出的光芒想映照,煞是好看,平日里不少嫔妃喜欢在此处赏景停驻,是以又有美人池之称。 可今日此处却混乱不堪,又有不少闻讯赶来看热闹的嫔妃和诰命,只是大家的表情都有些诡异。 太后只觉得眼皮一跳,沉声呵斥道:“宫内喧哗吵闹,成何体统!” 众人被这声音一震,继后掩去眼底讽刺,一脸急切的冲太后道:“母后,您可来了,不过您也别担心,幸好珉儿经过此处,将宁家姑娘救了上来,这会已经没有大碍了。” 太后头顶一阵眩晕,敦恪长公主连忙扶住,冲继后道:“皇后您在说什么?珉儿怎么会在此处?” 继后故作为难道:“这个,本宫怎么知道,要不让珉儿自己回答?” 在继后示意下,原本围着的宫娥让开,禹景珉浑身是水半跪在千鲤池边,怀里赫然是已经昏迷的宁霜秋,只是因着已是春季,衣裳本就轻薄,经过水一浸透,玲珑的曲线毕露无疑。 慈安殿偏殿内,太医隔着帘子诊断后,回禀道:“回太后,宁姑娘只是受了些凉气,不过与性命无碍,臣开几服药调理下便可无碍。” 太后这会只恨不得宁霜秋死了才好,心不在焉道:“嗯,开方子吧。” 继后不知太后心思,只当太后气恼联姻不成,心中一阵窃喜,原本她还想着法子破坏,没想到连老天也助她,继后自从武昌伯府事件后总算出了一口恶气,幸灾乐祸道:“母后,珉儿还在外头跪着呢。” 敦恪长公主对于继后的火上浇油十分不满,不过也打算息事宁人,要是闹到皇帝那里后果不堪设想,对太后劝道:“母后,好歹让珉儿换身衣裳吧。” “太后,陛下来了。”说话间芳华进来回禀道,敦恪长公主瞧了里面一眼,“母后,这里不大方便,还请您移步去正殿吧。” 皇帝到底是男子,太后点点头,众人移步去外殿,经过禹景珉时敦恪长公主使了个眼色,芳华立马将禹景珉扶起来,禹景珉瞧了太后一眼不肯起来,敦恪长公主叹了口气,上前道:“好孩子,有什么话咱们回头再说,先去换一身衣裳再来,回头要是病了可如何是好。” 禹景珉抿了抿唇终究起身跟芳华先离去,只是他心里明白,这会恐怕父皇也难保他,自从他听见惊呼声就知道找了道,只是那会他救与不救都脱不了干系,更何况要是宁国府的千金死在自己面前他更是说不清了,不得不说背后人心思不可小觑。 正殿内,皇帝背手站立,听到脚步声连忙回头,接过继后的位置扶着太后坐下,“儿子刚刚听到消息赶来,宁家姑娘可有大碍?” 事发后太后其实第一个怀疑的是皇帝,不过又想这些年她虽同皇帝关系不算亲厚,但皇帝答应事从来没反悔的意思,这点太后还是相信皇帝为人的,叹气道:“太后诊断说只是受了些惊吓,休息些时日就可无碍。” “无碍便好。”皇帝故作松口气,又蹙眉问后面元庆,“老四那个孽障呢?” 还不待元庆回禀,敦恪长公主就道:“陛下莫要急,珉儿刚刚也沾了一身水,母后担忧珉儿生病,让珉儿先回去换衣裳了,回头再来回话。” 皇帝气的不行:“老四做事太过鲁莽,儿子回去后必然严加惩戒给母后个交代。” 太后只想息事宁人,可偏偏继后生怕事情闹不大,“陛下,这也不怪珉儿,要不是珉儿恰好经过那处,宁家姑娘可不就……只是女儿家最为重要的便是名节,如今可该如何是好?” 太后盛怒之下这无疑是火上浇油,“皇后,你这是什么意思?” 太后掌管宫中多年,余威犹在,继后虽有些惧怕,但想着这事她沾着理,而且也不愿放弃打击太后的机会,用帕子抹了抹唇角道:“今儿不是给瑶儿选妃吗?宁家姑娘发生这事再嫁给瑶儿恐怕不合适吧?” 继后打的什么算计太后能不知晓,太后冷笑一声:“谁说今儿是给瑶儿选妃了?” 继后一顿,“难道不是?”话音刚落继后就想自打嘴巴,这些虽是心照不宣的事儿,可是太后从来没有明说帮禹璟瑶选妃。 太后冷静下来,抿了口茶道:“今儿明明是帮漓儿和景瑕选妃。”又冲皇帝道,“皇帝你说是不是?” 自从武昌伯事件后,皇帝暗地里削弱庞家势力,太后总算看清皇帝根本就是将禹景瑜当做一枚棋子同禹璟瑶分庭抗礼,可偏偏继后还不自知做着禹景瑜继位的美梦。太后虽然没有看透皇帝看中的到底是哪位皇子,不过也明白皇帝绝对不会让别的皇子娶宁家姑娘。 母子这些年默契还是有的,皇帝当即道:“没错,本来就是帮漓儿和老大选妃,和瑶儿有什么关系,皇后莫言胡言乱语。” “陛下!”继后犹然不满,可对上皇帝警告的眼神,继后也熄了火,只是袖中手死死嵌在掌心。 第七十一章 偏殿内悄然无声,榻上人容颜俏丽,只是脸色苍白,蓦然睁开双眼,一直立在旁边服侍的宫女见她醒来连忙派人回禀太后,又扶宁霜秋起身半倚在软枕上:“姑娘您醒了,快些将药服下吧。” 宁霜秋落水后就全无印象,只是依稀记得有人救起自己,打量四周问道:“这里是何处?” 那宫女眼露同情,不过面上还是恭敬道:“回姑娘的话,这里是慈宁殿偏殿。” 宁霜秋瞧宫女神色不对,立即问道:“是谁救了我?” 那宫女瞧了宁霜秋一眼,正犹豫说还是不说时,宁霜秋又装作不经意问道:“对了,原本跟着我身边的宫女轻语呢?” “轻语?”那宫女抬起头疑惑道,“轻语是谁?奴婢没听说过。” 宁霜秋一怔:“就是宴会上一直跟在我身后的,长得很清秀的一个宫女。” 那宫女又想了想道:“姑娘,慈宁宫内真的没有一个叫轻语的宫女,姑娘您莫不是记错了?” 宁霜秋一瞬感觉坠入冰窖,脸色比刚刚还白,艰难道:“到底是谁救了我。” 那宫女瞧她脸色不对,有些慌乱道:“是……是四殿下……” 宁霜秋脑中“嗡”了一声,立刻受不住打击又了过去,慈宁殿内又一阵手忙脚乱。 禹璟瑶收到消息时刚同慕汐朝分开抵达溱王府,福海将密信奉上低声道:“殿下,一切都安排妥当了,绝不会让人看出半点痕迹。” 禹璟瑶扫了一眼就将密信扔在书案上,玩味笑道:“本王可什么都没做,又有何痕迹所言?” 福海瞬间领悟:“不错,一切都是宁氏自己所为,与殿下有何干系。” 其实按照太后的意思,即便让宁霜秋远嫁也不会亏待她,是她自己心太大才会受蛊惑,不过暗地里命人透露出太后对她不满的意思,又将她引去听太后与敦恪长公主谈话,宁霜秋果然不甘心,三言两语一挑拨就做出这种蠢事,以为能吸引皇帝注意,谁想来的却是禹景珉。 禹璟瑶对这事没太大兴趣,“太后可有传什么信过来。” “太后让您今日先别忙着进宫请安。”福海又拿出一封信件奉上。 禹璟瑶快速看了一遍,笃定笑道:“可惜汐朝不在这儿,不然也好高兴高兴。” 福海试探问道:“看来殿下是事成了。” 禹璟瑶笑而不语,太后之前一直为禹靖漓的婚事找一个恰当的时机,如今可不就正好?这事不管怎么说皇帝理亏,为了平息太后怒气皇帝只好妥协。 顺着往下看去,禹璟瑶挑眉道:“礼部尚书刘莫言之女刘襄沁嫁给大皇子为正妃?”他依稀记得上辈子禹景瑕议婚明明是在一年后,而且娶得也不是这位,看来因为自己重生许多事已经发生了变故。 福海并不知禹璟瑶所想,还当他对此不满意,劝道:“大皇子毕竟居长,一直不成婚也不说过去,太后想来也是这个意思,这样您再议婚也方便些。而且刘莫言因为武昌伯之事在朝堂上弹劾殿下您,虽然陛下未曾惩治,可近来日子也不大好过,大皇子娶个有这样母家的正妃对您更是不会有任何威胁。” “说这个做什么?”他本来就没大婚的意思,不然也不用费那么大劲儿,又吩咐道,“让萧楠过来一趟。” 慕汐朝回来后先向晋远侯请安后,不过出于对于自己父亲的不信任,慕汐朝并没有提起联姻之事,父子两人寒暄几句慕汐朝就前往慕澜彤的住处,恰好赶上慕澜彤刚从宫内回来,可意外的遇到也往这边来的慕澜彩。 慕澜彩是李氏之女,比他们兄妹还小上一岁,幼时没少跟着慕汐晖后头一块作威作福,不过如今瞧着她低眉顺目的模样,慕汐朝还真有些不适应,不过转念一想又明白过来,李氏失势、慕汐晖又失宠,慕澜彩哪能不夹起尾巴做人? 慕澜彩眼睛一转立马上前问好:“二哥。” 慕汐朝淡淡应了一声,又掀起帘子进入里间,慕澜彩忙不笶的跟了进去,一旁的丫鬟忍不住冷哼了一声,可慕澜彩只当看不见。 慕澜彤对于两人同来有些意外,不过一想也明白过来,慕澜彩最近可没少往她这里跑,“哥哥,你回来了?” 慕汐朝露出笑意:“嗯,这几日可还好?” “自然是好的,”慕澜彤拉着他坐下,又命女婢摆上茶点,“哥哥出门好几日,我正担忧呢。” 这幅兄妹情深的模样深深印在慕澜彩眼里,不过慕汐朝兄妹两完全不理会慕澜彩,只自顾自的交谈,慕澜彩到底道行低,没过一会就沉不住气走了。 慕澜彤松了口气,慕汐朝皱眉道:“以后离她远一些。” 慕澜彤点点头,又压低声音道:“最近听说她总想着方绕过园子去瞧那位梁公子。” “梁唯文?”不提起此人慕汐朝还真将他忘了,思索了下嘱咐道,“我心中有数了,你莫要管这些事,要知道女儿家名节最为重要,更何况我已经帮你找了人家,不能在这档口出乱子。” “婚事?”慕澜彤诧异的睁大眼睛,一瞬间涨红了脸,“哥哥!你……你在胡说什么?” “小姐,有什么吩咐吗?”外头守着的丫鬟听到里面的动静不放心的问了一声,慕澜彤咳嗽来了一声立马吩咐众人守在外面不许进来,才压低声音问道,“哥哥,你说的是真的?” “这事已经定下了,你心里有个准备。”在他们这个家里只能靠自己,是以慕汐朝也懒得顾全那些俗理,跟慕汐澜彤明说起来阿漓的情况来。 “难怪在宫中时太后对我态度热络。”慕澜彤并非不谙世事的深闺小姐,怎么看这桩婚事他们晋远侯府高攀了,当即反问道,“哥哥是如何求得这桩婚事的?” 慕汐朝一怔,皱眉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当日慕汐朝脖子间的掐痕慕澜彤至今难忘,而如今兄长也成了那素来狠戾的二皇子伴读,慕澜可以说是日日夜夜担忧不以,“哥哥,你就告诉我吧,我心里不踏实。” 慕汐朝笑了笑道:“我也不瞒你,确实是殿下帮的忙。” 慕澜彤凝神看他,迟疑道:“殿下为何帮咱们?” 慕汐朝一瞬翘起嘴角,不过很快又恢复常色:“这事说起来比较复杂,不过殿下有殿下的考量,你毕竟是女儿家我也不好同你明说,你只需要知道哥哥总不会害你的。” 慕澜彤从未看过兄长露出这种发自身心的笑容,那一瞬只觉得百花失色,两人虽说相貌足有七分像,可这一瞬慕澜彤觉得自己比不上哥哥的万分之一,张了张嘴最终也没再问什么。 慕汐朝只当她小女儿谈起婚嫁的娇羞与忐忑,宽慰道:“你放心,宁王殿下是个极为好相处之人,必然会对你好的。” 慕澜彤眼眶一红:“哥哥……我舍不得你。” 兄妹二人相依为命多年,慕汐朝也感概良多,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道:“只要你能嫁得良人,安稳顺遂一生,我也算对得起母亲了。” 翌日一早,宫内便派人来传旨,而且来的人还是皇帝跟前的大总管元庆,这份殊荣可不是一般人能享受的。慕汐朝还没有收到宫中消息,对于事情这么顺利有些意外,不过联想禹璟瑶当时的笃定,也就没有什么好意外的呢。 不过晋远侯明显被这个消息给砸懵了,直到元庆离府后都没缓过神来,相对来说还是老夫人镇得住场子,立马赏赐阖府的下人,又将太后亲自赏的四位教养嬷嬷安排妥当,这些人可代表着太后的脸面,可是半点马虎不得。 自从武昌伯府倒了以后老夫人并不管事,内院中一切大小事务都由雪姨娘管理,只有需要撑住场面的时候才由老夫人出面,毕竟雪姨娘只是个妾,不过碍于雪姨娘惯会做人,府中下人都被收拾的服服帖帖,就是老夫人对她也会赞誉两句。 不过晋远侯府内院事如何慕汐朝并不多管,他现在只力保在慕澜彤出嫁前不出一点意外,老夫人对于孙女能高嫁只会喜不自胜,而雪姨娘一直以来都想找慕汐朝靠山,当即保证一定会料理妥当,慕汐朝虽然不多放心,可想着内院中还有禹璟瑶的人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当日午后,晋远侯府门前车水马龙、人潮涌动,门槛都快被前来恭贺的人给踩破了,晋远侯府自从回京后何事如此风光过,晋远侯一张威武的脸愣是笑成了弥勒佛。 昨日春宴后皇帝居然立刻下旨将许久不出面的宁王搬出来,想也知道是为了给宁家和四皇子遮丑。众人心里虽对晋远侯府捡了个大便宜心有不屑,不过为官多年众人心中自有算计,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只要慕汐朝一日是溱王殿下的伴读,晋远侯府一日就不会倒,是以这日前来同慕汐朝套近乎的人反而比晋远侯的多。 这些人虽然不过是趋炎附势之流,不过慕汐朝还是耐着性子应付,一言一行都十足的表现出世家子弟的风度,一时倒在原本还打算观望的人中留下不俗印象。 这一番忙碌直到三日后才平息下来,慕汐朝突然很想回溱王府,可不想再园子里又遇到梁唯文。 第七十二章 慕汐朝瞬间想起小禄子打听来的消息,梁唯文同苏鸿之都已经参加完会试,并且取得不俗的成绩,只等着三日后的殿试。不过苏鸿之早前就以找到落脚处,不敢再打扰为由搬出了晋远侯府。 梁唯文迟疑下才上前:“几日不见,可还安好?” 慕汐朝对这人观感一般,微拱手道:“还未恭贺梁兄大喜。” 梁唯文谦逊笑道:“汐朝客气了,当不得什么。” 慕汐朝细打量此人,其相貌俊秀温和,淡青儒衫透露出文人特有的气度,与之同辈中人确实出色,且前程又一片光明,也难怪慕澜彩打起主意,不过女儿家名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可不愿因慕澜彩不检点闹出岔子。 梁唯文被他瞧的狐疑,慕汐朝故作随意道,“失礼了,只是瞧梁兄相貌堂堂,倾慕的女子肯定不少,不知道可曾有婚配?” 梁唯文没想到他说起这个,不过对近日的风言风语也略有耳闻,当即道:“自来婚约大事皆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梁唯文虽不才,但也非不顾礼数之人。” 慕汐朝点到即止,往后这人要是真威胁到慕澜彤的婚事,也莫怪他手下不留情,作势就要离去,梁唯文叫住他却欲言又止。 慕汐朝直言道:“梁兄有话不妨直言。” 梁唯文瞧他一眼,顿了顿才道:“我来京中数日也不曾好好逛逛,今日难得偷闲正准备出去走走,只是对京中着实不熟悉,能否劳烦汐朝陪同一去?” 彼时,慈安殿内,禹璟瑶突然觉得心头一跳,太后有些担忧道:“瑶儿,怎么了?” 禹璟瑶一晃神,压下心中不安,连忙道:“让皇祖母担忧了,莫约是昨晚没睡好。” 太后心中有愧,以为他因联姻不成,“你莫要乱想,哀家之前就瞧着宁氏身子单薄,并非正王妃的最好人选,谁想又出了这事,不过瑶儿放心就是,再过些时日这阵风过去哀家定在世家中帮你找一位好女子。” “让皇祖母担忧了,孙儿并未乱想。”禹璟瑶抿了口茶,又装作不经意道,“只是千鲤池四周的护栏可不矮,表妹怎么会掉下去的?皇祖母可曾彻查?” 这事确实要禹璟瑶个交代也不为过,可事发后太后未免节外生枝,又顺势利用这件事推动禹靖漓的婚事,只简单问了宁霜秋和当时的宫人几句,之后便不了了之,是以太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太后压下不自在,“也是她福薄罢了,哀家命人查了当时并无可疑人经过,而她自己也说是无意踩了一脚掉下去的。” 禹璟瑶眼中抹过一丝讽刺,当日宁霜秋自知被设计后,还抱着把事情大闹拼一把的念头,故意说成事别人推她的,若是她没长那张同宁妃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太后说不得还会信她三分。 可惜天不遂人愿,太后更因宁国公故意隐瞒此事而恼火不已,当日竟然直召宁国公进宫,至于说些什么是不得而知,但想也知道宁霜秋日子不好过。 “那只能说孙儿同表妹没缘分吧。”如今他羽翼未丰,也不想因为这事让太后和皇帝提前撕破脸面,这对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可表妹发生了这样事,以后婚嫁恐怕……” 太后瞧他一眼,叹口气道:“幸而那是个懂事的孩子,为了怕哀家难做,居然自愿去家庙带发修行。” 禹璟瑶会意一笑,可是解决这桩事他没有松口气的感觉,反而那股莫名的不安越来越大,当即寻个理由先行回王府,可谁想一进门就收到慕汐朝受邀同梁唯文出行的消息。 禹璟瑶顿时来了无名火:“谁允许他去的!” 福海没想到禹璟瑶对慕汐朝的占有欲到了这种地步,试探道:“公子向来知道分寸,而且又派人来信,估计一会就要回来了吧。” 禹璟瑶哪里能听不出福海的意思,可他心急却并非如此,当日在杏花楼他因前世慕汐朝同梁唯文走得近,便去查了查此人,谁想这一查还真查出问题了。 梁唯文当日去晋远侯府虽有避难之说,但手中还拿了起外祖的亲笔信,也是因此晋远侯抱着好歹是同宗人,而此子又大有前途的份上才帮衬了一把。 可据临川送回来的消息说,梁唯文父母当年结合乃是私相授受,是以多年前他外祖就对外宣称不认这个女儿,甚至在梁唯文七岁那年他父亲去世,他母亲一人难以支撑去寻求娘家庇护,他外祖也将之拒之门外,这才有后来梁唯文幼时在江州晋远侯府做过客一说,但说白了就是他母亲实在活不下去,去晋远侯府求一口饭吃。 从这点来看梁唯文那祖父可以说是极为古板之人,在母子二人最为困难时都没帮衬一把,又怎么可能会为梁唯文写上亲笔书信?这本身就是一个最大的疑点,更何况临川那边查探到这些年梁唯文根本没同他外祖有过联系,想也知道这人十分有问题! 禹璟瑶自知草木皆兵,可上辈子小孩儿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的事,他控制不住不阴谋论,甚至心底有个阴暗的念头,将小孩儿囚禁在无人处,只有自己可以见到。 慕汐朝是不知道禹璟瑶动起“金屋藏娇”的念头,强打起精神应对对面的梁唯文,两人正落座一叫临仙楼的酒楼。 如今正是春日里,踏青游玩的好时节,不少人都结伴泛舟游玩,临仙楼又依水而建,推开窗棂便可瞧见湖上大小不一的小舟,慕汐朝想起前些时日同禹璟瑶住在梨岑坞,来回间也是泛舟而行,有一次禹璟瑶来了兴致甚至还亲自上阵。 梁唯文见他一直盯着看,“汐朝可也想泛舟?” 慕汐朝收回视线,态度一如既往客套疏离:“并不曾,随意看看罢了。” 梁唯文有些尴尬:“噢……我见你一直盯着看,还当你也想呢,我记得你小时候很喜欢玩水。” 慕汐朝目光正视他,甚至透着一股审视的意味,梁唯文总不经意间提起这些,可他脑中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慕汐朝眼神中不信任显而易见,梁唯文沉默了半响,突然带着一丝苦涩道:“想来你还是怪我的吧,不然也不会忘记我。” 慕汐朝不解道:“我不明白你说的什么意思。” “哟,小慕慕你在这里呢,可让为兄好找!” 包厢门突然被大力推开,梁唯文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见来人一身宝蓝色劲装,一副风风火火的模样,慕汐朝一瞧这人就露出笑意,与对他的客套笑容不一样,梁唯文心中苦涩更甚。 慕汐朝太过意外,也忽略掉来人怪异的称呼,“萧楠,你怎么在这里?” 萧楠眼睛都没瞧梁唯文一眼,“自然是找你玩的呗,走,咱们跑马去!”说着就要拉着慕汐朝走。 慕汐朝早习惯他说风就是雨的性子,瞧了瞧他后面,“等会,怎么你一个人,墨臣呢?”这些时日三人相交甚好,但是因为宁墨臣的性子,慕汐朝反而同萧楠走得更为近些。 萧楠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被派去京外当差了,可有段时候不能回来了。” 慕汐朝哭笑不得:“所以你是没人玩,才找我的吧。” 萧楠有一瞬的心虚,连忙道:“怎么会?这不是平时都难见到你人吗?”心说我倒是想,但是也不敢触殿下眉头啊。 “汐朝,这位是……” 慕汐朝这才想起梁唯文,连忙帮着引见,“我同梁兄有约在先,只能下次同你去跑马了。” 萧楠扫过他一眼,坐到慕汐朝身旁位置,勾起一抹玩世不恭笑:“原来你就是梁唯文啊。” 梁唯文来京中尚短,自认没见过这位,“萧公子如何识得在下?” 慕汐朝也同样好奇,萧楠也不卖关子,只是笑的有些不怀好意:“前些日子钦安侯府段怀章那厮在杏花楼看中的可不就是你?” 梁唯文一愣,当即沉下了脸。 “梁兄莫见怪。”慕汐朝面露古怪,反应过来赶紧出来打圆场,“萧楠说话就这样,但他没什么坏心的。”又用胳膊拱了拱萧楠示意他玩笑别开太过。 话虽如此,但慕汐朝的偏袒显而易见,梁唯文脸色更差了。 萧楠却满不在乎道:“男子汉大丈夫别开不起玩笑啊。” 鬼才相信这是开玩笑,最起码身边的两人不相信,最终三人不欢而散,慕汐朝只好派人先行将梁唯文送回晋远侯府。 “他哪里得罪你了?”包厢内只剩两人时,慕汐朝无奈道,“他如今殿试在即,说不得就会金榜题名,干嘛惹这种麻烦?” 萧楠嗤笑一声:“我还能怕他?就是瞧他不爽呗。”心说哪里是我瞧他不爽,而是他得罪了不该惹的人。 慕汐朝狐疑瞧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萧楠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掩饰,又大大咧咧道:“好啦,这里又没意思,咱们别呆这里了,快走吧。” 慕汐朝瞧着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正准备走时萧楠突然丢过来一件披风,慕汐朝古怪道:“这天又不冷。” 萧楠心里也快哭了,可是没法子,谁让人家是主子呢,又开始瞎编:“我觉得挺冷的,你就披上吧,还能挡挡太阳不是?”说罢就掀开披风给慕汐朝披上,还将帽兜给罩上,慕汐朝本来就身量小,这样一瞧还当做是哪家出门遮面的小姐。 慕汐朝心中怪异更甚,可萧楠已经不给他反驳的机会半拉着人往外走,但走的却是临仙楼后的偏门,因此同呼朋引伴的来段怀章的错开了。 第七十三章 冤家路窄形容此刻的梁唯文与段怀章再为贴切不过,但说起这两人还真不得不提起前不久的杏花楼事件。 距离事发已过数天,暗中皇帝仍然不曾放弃寻找当日传播流言的灰袍书生,可奈何翻遍全京城也不曾找到半点痕迹,当然若问谁知灰袍书生下落,恐怕天下间也只有禹璟瑶知晓,此刻大约在京外三十里的破庙里敲木鱼吧。 至于作为主角之一的段怀章这段时日也不好过,不光被钦安侯狠狠教训了一顿还被禁足数日,若非他那老祖母素日里很是疼他帮着求情,恐怕今日还不能被放出来,更没这个机会和他那些狐朋狗友鬼混因此遇上梁唯文。 起初段怀章并没有认出梁唯文,他糟践过的美人着实不少,梁唯文又并非相貌最出众的一个,但耐不住他身边一群好事之徒,平日里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的,有热闹看还不跟着起哄?因此才有了现在段怀章一众堵在大门口不让梁唯文出去这一幕。 不过事情并未如众人所愿闹大,段怀章对他老子还是很畏惧,因此不过出口戏弄几句就放梁唯文离去,可事后段怀章怎么想都有些不甘心,他想得到的美人还没不曾弄到手过,他那些朋友见他坐在一旁喝闷酒,便有好事者故意拿此事取笑他,这下段怀章如何再能忍得! 可梁唯文如今寄居晋远侯府他也略有耳闻,如今晋远侯府势头正盛,前几日陛下还下旨赐婚,若为此得罪了晋远侯府他那老子还不抽死他? 可又有一句话叫“酒壮怂人胆”,段怀章心中算计一番便想出一毒计:若是暗中将梁唯文掳了去藏在无人处,他又非晋远侯府嫡亲子弟,就是失踪了晋远侯也不会多上心,而等三日殿试一过美人还不任他为所欲为? 若禹璟瑶知道他此刻想法必会感叹命运真让人捉摸不透,他千方百计让慕汐朝逃离前世宿命,可冥冥中似乎有定数又让梁唯文填补了进去。 不过禹璟瑶现在可没心思想这些,他正忙着收拾不听话的小孩儿,炙热凶狠的吻如暴雨般落在小孩儿唇上,近乎撕咬啃噬以此来发泄心中的愤懑和后怕。 第七十四章 筠汐苑位于溱王府东厢,其间绣闼雕甍、佳木葱荣,奇花熌灼,亦有不少怪石做点缀,再往深处,曲径通幽,潺水叮咚,又有一美人垂卧其中。 禹璟瑶拂柳而来,见到的就是此情景,慕汐朝伏在游廊栏杆上小憩,不经意间□□出小半截白藕般的手臂,朱红色珊瑚手串松松垮垮的缠绕在手腕间,在阳光下闪耀出灼热的光辉,而下摆垂着的龙骨珠随风摆动又似乎在诉说着主人的惬意。 禹璟瑶噤声屏退众人,静静地站立其身旁,偏巧两人都身着月色广袖长袍,连款式绣纹也十分相似,只是禹璟瑶外袍上还套了一层薄纱衣,春风拂过更显俊美飘逸,从远处看宛若一双璧人。 慕汐朝似乎梦到什么好事,突然微微翘起嘴角,禹璟瑶看的心中一动,突然挑起慕汐朝下巴,俯身就将自己的唇印了上去,两人相处多时,彼此早已十分默契,慕汐朝反射性的就张开唇纳入,俨然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禹璟瑶眼中笑意加深,抚上慕汐朝细白的脖颈拉近自己,唇齿相交间愈加肆意吮吸啃咬,只恨不得深入其喉,交缠间甚至还能听见水渍声。 被这么激烈的深吻,慕汐朝如何还能睡下去?没过多久,只见蝶翼般的睫毛颤了颤,半露出撩人的剪瞳,那一瞬带着三分迷糊七分羞愤又有一丝懊恼,真是说不出的风情。 “唔……唔……放……”慕汐朝原本还当自己做梦,但覆在脖颈上的温热触感瞬间让他惊醒, 反应过来狠狠推了禹璟瑶一把,起身就走。 禹璟瑶早看出其动作,故意顺着力道撞上栏杆处,动静还真不小。 慕汐朝脚步一顿,有些将信将疑,可禹璟瑶不仅没追过来,甚至一点声音都没有,慕汐朝有些慌了:莫不是自己用力太大了? 禹璟瑶被他竖着耳朵听动静的模样逗笑了,可当他转过身时又立马垂下眼眸,佯装痛苦的模样, 慕汐朝小步小步凑近,见他一直揉侧腰,有些别扭道,“殿下……你……没事吧?” 禹璟瑶瞧他一眼,放下手,“没事。” 若禹璟瑶说有事他肯定以为是装的,可偏偏说没事,反而给人硬撑的模样,慕汐朝脸上绷不住了,“殿下,撞得是不是很严重?汐朝给您找太医去。” “不用,真没事。”禹璟瑶赶紧拉着他坐下,声音有些低,“这几天没怎么睡好,所以刚刚被没站稳,一下子撞到栏杆上而已。” 禹璟瑶几时有过这模样,甚至透着一点可怜。 慕汐朝凑的更近了一分,有些心软了,“殿下你又不想传太医,可……那该怎么办才好呢?” 禹璟瑶眼中狡黠一瞬即逝,半商量的口气道:“要不……你帮我揉揉?在后腰我碰不到。” “可行吗?”慕汐朝半信半疑道,“我怕自己力道控制不好,要不还是请太医来瞧瞧吧,可别拖成了大毛病。” 禹璟瑶学他刚刚的模样,伏在栏杆上回头瞧他,完美的侧脸在阳光下笼罩着一层光晕,“其实也没事,过会就没事了。” 慕汐朝素来是吃软不吃硬,没一会就闷闷的靠过来,抚上禹璟瑶后腰轻轻地按了起来,还细心观察他的表情,唯恐下手重了伤到他。 禹璟瑶半眯着眼,享受着小孩儿的服务,觉得火候差不多了,突然问道:“汐朝,你还生气吗?” 慕汐朝动作一顿,但没回答,过了会又继续手上的动作。 禹璟瑶叹了口气,回头握住他的手:“我刚刚逗你玩的,其实没怎么撞到。” “噢……”慕汐朝连眼都没抬,很平静的推开他的手,站起身道,“既然殿下没事,那臣就先行告退了。” 禹璟瑶又好气又好笑,自从两人感情越发好后,在无人时慕汐朝大多用“我”、想撒娇或者心虚时就用“汐朝”,而“臣”,这个自称还真久违。 “你气性儿怎么这么大,都几天了还没消气?” 慕汐朝自知力气没他大,也就不再做无用功,“臣不敢,殿下无论做何事总有一套理由,臣辩驳不了,也不敢辩驳。” 禹璟瑶知道这次真伤了这半大孩子的心,“这次是我不对,不管有什么理由都不该动手,但梁唯文此人实在不安好心,他被段怀章绑去的事福海同你说了吧,可他居然还能如期参加殿试,可见其后面势力不小。” 慕汐朝别过头去,不为所动。 若慕汐朝大闹一场还好办,可现在这样不声不响的,禹璟瑶还真拿他没辙,“你也知道我如今的处境,虽看着风光,但不少人等着抓我把柄,可我倒是不怕这些,就怕有人拿我没办法害到你头上,所以我当时真是担心坏了,生怕你有个什么意外。” 慕汐朝鼻子有些酸,但还是逞强不看他,可心里的委屈却一阵阵往上涌,想他自幼虽不受宠,但也没被人这么教训过,而且他又非蹒跚学步的孩童,居然这么大了还被打那个地方,更加让他十分羞辱。 禹璟瑶心疼的不行,一把将他抱过来,轻轻的拍后背,又凑到他耳边呢喃细语,半响慕汐朝终于软化,小声嗫嚅道:“我知道梁唯文有问题,就想跟着出去看看他到底有何目的,特地临出门前还给王府送了信,但你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打我……”这点才是他最难过的地方。 第七十五章 两人和好如初,最为欢喜的是溱王府的下人,福海也跟着松了口气,知晓慕汐朝午睡后有用点心的习惯,又连忙下去安排。 “公公您放心,除了公子常爱吃的,还有两个新式样。”主事婢女将食盒打开,又压低声音道,“奴婢特地吩咐过,让量少一些。” 慕汐朝爱吃甜食,难免偶尔用的多些,但到晚膳时就吃不下,为这事禹璟瑶没少操心。 福海看了一眼,满意笑道:“如此最好,贵在精巧不在多。” 正说着,屋内传来动静,福海立刻带着人进去,隔着屏风问道:“殿下,东西可要送进来?” 屏风内,传来低沉男子声,透着刚醒来时的慵懒沙哑:“先候着。” 众人依言恭敬等候,过了会才传来淅淅沥沥声,还时不时夹杂着交谈声,慕汐朝似乎不满的嘟啷,禹璟瑶低声哄了几句,渐渐声音越来越轻… 两名小丫鬟谙世未深,都不禁红了脸。 不时禹璟瑶出来,示意将东西摆上,又从中选一盘花色好看的进去。 福海同主事宫女对视一眼,立马带着人退下。 “殿下待公子可真好。”出了正院,其中一个丫鬟就忍不住道,“往常在殿下跟前我连话都不敢说,但只要公子在殿下就会……就会……哎呀我不会说,反正就是不吓人了。” 另一个小丫鬟附和道:“可不就是,不过公子人长得好心也善,上次素珍姐姐不小心犯了错,还是公子帮着求情才得以保住一命,当时可把我吓坏了,也只有公子敢在殿下发怒时说话……” 两名丫鬟还红着脸讨论着,主事宫女打断道:“好了,主子们的事是我们做奴婢的可以讨论的吗?只要记着不管是殿下还是公子,那都是我们的主子就行。” 小丫鬟们吐吐舌头,对视一眼继续前行,可先前起头说话的小丫鬟惊呼道:“快看,是敦恪长公主!“ 此时里屋内,作为话题中心的两人还在赖床,当然说赖床也不算全对,最起码禹璟瑶衣裳都穿的完好,但另一人却死抱着他腰不撒手,硬将他留在床榻上。 禹璟瑶顺着抚上他背脊,眸中满是笑意:“快起来,别撒娇了。” “唔……困”慕汐朝眼睛都没睁,更加往他怀里钻。前几日禹璟瑶没睡好,他又何尝睡的好? 禹璟瑶粘块点心,放在他鼻子下,“你再不起来,我可都吃光了。” 慕汐朝动动鼻子去嗅,慢慢睁开双眼,那双撩人的双眸中带着些许水光,十分灵动。可正当他张唇咬住时禹璟瑶突然转了个方向送到自己嘴里。 慕汐朝瞬间清醒过来,一把将他扑倒,“你使坏,把点心还给我!” 禹璟瑶躺在丝被上,暧昧地舔舔唇:“我嘴里还有点,你来吃?” 要是以往慕汐朝早红着脸跑了,可自从那日后禹璟瑶待他比以往还好,他忍不住想“得寸进尺”了 慕汐朝双手撑在他胸膛,慢慢俯下身,原本就凌乱的寝衣更是大敞,一时春光乍泄还不自知。 禹璟瑶眼眸暗了暗,却只含笑任由他动作。 慕汐朝突然有些胆怯,但又觉得很丢脸,故意恶声恶气道:“你……你闭上眼睛!”只是这声音一点气势都没有,更像是爱娇撒欢。 禹璟瑶嘴角弧度大了几分,趁慕汐朝没恼怒前闭上。对于小孩儿玩的小把戏他也有几分好奇。 慕汐朝莫名松了口气,默默给自己打气,可还犹然不放心的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却正好碰上他的脸庞,慕汐朝有些新奇,试探性地碰了碰,见禹璟瑶没阻止,胆子又大了几分,颇有几分小色狼的架势。 禹璟瑶都快被他摸笑了,但渐渐感觉鼻尖被蹭了下,紧接着小孩儿软软的唇印在自己嘴角,还伸出小舌头舔丨了舔。 禹璟瑶被他磨得心痒痒的,正打算帮他一把进入正题,可突然外头福海慌张唤道:“殿下……殿下!长公主来了,隔着三道垂门就到!” 第76章 慕汐朝一阵窘迫,半掩在长发间的耳朵都红了,干巴巴道:“回……回长公主,见过的。” “那可真那么爱娇?”敦恪长公主想起“小猫儿”的名字,忍俊不禁,“没想到瑶儿还取名字叫娇宝,倒让本宫越来越好奇了。“ 慕汐朝愣愣眨了眨眼睛,刚在里面他既不敢出声,又要赶紧收拾好出来,而且禹璟瑶的说辞太过羞人,是以他也没怎么仔细听。 禹璟瑶冲他勾起嘴角,眼中一闪而过的戏谑,似意有所指。 慕汐朝这下如何能不明白?差点没被口水呛死,连忙端起茶盏掩饰:”是……是挺有趣的。“ “你们这是在打什么哑谜?“敦恪长公主眼眸微转,抚了抚耳边海棠步瑶,”不过瞧见你们感情好姑母也高兴,本来就是亲戚,如今又是亲上加亲,只是……”敦恪长公主在两人间打量,突然面露古怪笑,“你们这辈分可要怎么算才好?“ 从上头掰开来算,淑媛大长公主是先帝胞妹,论理敦恪长公主该称一声姑母,同慕汐朝之母雅宁郡主也算表姊妹,若是未有禹靖漓与慕澜彤成婚一说,两人道一句表兄弟也不为过,这也是为何之前为了提拔慕汐朝总拿这层关系说事,可如今偏偏禹靖漓比禹璟瑶长了一辈…… 慕汐朝眸光闪烁,嘴角翘起的弧度越来越大,但到底不敢在敦恪长公主面前放肆,小声嘀咕了句:“汐朝不敢。” 禹璟瑶之前也没想起这个,没好气的揉了把他的发顶:“你就偷着乐吧。这门亲做的,倒是把自己赔进去了。” 慕汐朝摸摸头,一副被欺负了不敢说的模样。 敦恪长公主觉得他俩的相处很有意思,慕汐朝虽恪守君臣之礼,但并不畏惧他这侄儿,而他这侄儿对待慕汐朝亦有几分纵容,瞧着……瞧着倒还真像一对感情亲密的兄弟。 敦恪长公主不禁失笑,“好了,不闹了,咱们来说说正事。“ 慕汐朝连忙正色起来,只是略微有些疑惑,刚听着敦恪长公主似乎点名找他。 禹璟瑶倒是明白过来:“姑母怕是同汐朝商议大婚的事宜吧。” “瑶儿所言不差,婚期定于八月中秋,如今已四月间,实在紧迫得很,这几天内务府都快忙的脚步沾地了。”敦恪长公主冲慕汐朝笑了笑,侧头示意侍女呈上一份单子,“这是聘礼单子,你瞧瞧可有遗漏,也好让内务府快些补上,当然若是有哪里不满意的也大可说出来。” “长公主……这似有不妥吧?”慕汐朝一怔,有些迟疑,居然越过晋远侯府直接同他商议? 敦恪长公主同禹璟瑶对视一眼,这才道:“确实,按理来说这大婚的事儿轮不上你个做兄长的插手,但你父亲一直未续弦,你祖母又年事已高费不得神,所以少不得你帮着操持一二,当然……”顿了一顿,敦恪长公主莞尔一笑,“这也是瑶儿的意思。” “在姑母这我可不敢居功。”禹璟瑶淡然一笑,放下手中茶盏,又对慕汐朝道,“这里没外人,你也无须拘束,快些瞧瞧,别浪费了姑母的一番苦心。” 慕汐朝眼眶有些酸,呐呐道:“殿下……”之前虽说是做交易,但禹璟瑶一直以来从未有半分逼迫,甚至为自己的事尽心尽力,他慕汐朝何德何能…… 慕汐朝压下心中动荡,拿过聘礼单子来瞧。 不过他到底是男子,对于这些事务并不了解,所以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更何况敦恪长公主这个婆家人还坐在这里,他要是挑挑拣拣未免让人觉得小家子气以后看轻澜彤。 禹璟瑶一眼瞧出他的顾忌,索性自己拿过来翻阅,要是不满意的直接命随行的内务府宫人记下,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嫁妹子呢,惹得敦恪长公主打趣他胳膊肘往外拐。 内务府的人原本只当走个过场,哪想溱王殿下居然亲自过问,一时众人兢兢克克打起十二分精神,生怕惹得这位殿下哪里不满,是以厚厚一叠单子在禹璟瑶的雷厉风行下不过半个时辰就全部翻阅好。 敦恪长公主也不再就留,禹璟瑶让慕汐朝留下,亲自将敦恪长公主送上马车,但临行前敦恪长公主拉住禹璟瑶,压低声音道:“你告诉那孩子他舅舅的事了吗?” 禹璟瑶笑了笑:“还没,不过姑母放心,我心中有数。” 敦恪长公主凝神打量他,最后只叹了口气:“但愿那孩子能记住你的好。” 第七十七章 这一夜过去,两人之间更加温馨缱绻。禹璟瑶陪着慕汐朝用完早膳,又命福海打开库房收拾了不少绫罗绸缎、头面首饰出来,索性他府上连个侍妾都没有,不若让慕汐朝带回去做人情。 慕汐朝在王府住了四五日,寻的由头是溱王殿下找二公子商议大婚的事宜,这几天晋远侯一直着急等消息,听闻慕汐朝回来连忙让人来荣禧堂。 荣禧堂是老夫人的住处,慕汐朝到时晋远侯正同老夫人坐在一处,一番请安问礼后,慕汐朝又将从王府带回的东西给老夫人过目。 老夫人扫过一眼心中有数,“除了这匹褐色洒金寿字的缎子,其他都送去澜彤那里,祖母年纪大了,不拘于这些。” 老夫人这么说是客气,若这么做便是不懂礼数。 慕汐朝自然不会在这些小事上让人留下话柄,指向其中两匹颜色虽鲜亮,但老夫人这个年岁穿也适宜的,“这两匹连同这套翡翠衔珠的头面祖母也留着,瞧这成色极为碧绿通透,也只有祖母能衬的出来,至于其他的,让澜彩挑几件喜欢的,剩下的再给澜彤送去便是。” 老夫人扫过慕汐朝还略显稚气的脸庞,可接人待物已十分有成算,再一想长孙前几日还胡闹的模样,两厢一对比不由得有些糟心,勉强笑道:“汐朝有心了,不过澜彤就快出嫁了,这些还是要紧着她,索性澜彩还小,不着急这些。” 晋远侯倒没老夫人想的这么深,等祖孙两人续完话,连忙道:“汐朝,殿下可有什么吩咐?” 慕汐朝知晓正题来了,从袖中拿出一封手抄的单子:“昨日恰好在殿下那里碰到敦恪长公主,长公主就给汐朝瞧了瞧内务府整理出来的聘礼单子,殿□□恤,又让汐朝抄了一份先私底下给您瞧瞧。” 晋远侯扫过一眼就被唬住了,半刻之后才喜不自胜道:“这……这,怎么这么多!”聘礼丰厚说明夫家看重,而现在这个夫家还是皇族,晋远侯不由得有些发了漂。 不过相较于晋远侯高兴的恨不得上天,老夫人接过瞧了一眼后,便沉默不语。 慕汐朝眼里抹过一丝讽刺:“殿下说这是按亲王礼制走得,并不曾逾越。” 晋远侯暗笑果然年岁小见识短,抚了抚胡须道:“这按礼制走是不错,可里头弯弯道依旧不少,就打个比方说,这十两在礼制里,这二十两也在礼制里,很明显这份单子就在二十两里。” 慕汐朝似懂非懂道:“原来如此,父亲高见,那就按这份单子走?殿下说要是咱们府上没意见,过几天内务府的人来就走个明面。” 晋远侯自然是没意见可他还未答应,老夫人就抢先道:“不妥!” 晋远侯疑惑道:“怎么了母亲?” 老夫人暗骂儿子糊涂,可孙子在这也不好多说什么,“你只瞧着聘礼丰厚,可有曾想想咱们拿得出等同的嫁妆吗?” 晋远侯身为男子,哪里懂这些内院庶务,“那……咱们之前准备的那些不行?” 这桩婚事来的突然,圣旨下了后,晋远侯就同老夫人着手准备,按他们当时所想,宁王虽是镇国亲王,但手里并无实权,即便是大婚,聘礼也不会丰厚到哪里去,就按侯府嫡女出嫁的份额从公中提取了五十万两,但不管宁王再怎么不中用,毕竟顶着亲王的名头,晋远侯府那是高嫁了,就再加了十万两。 慕汐朝虽一直在王府,但侯府一举一动他都知晓,六十万两银子就想将澜彤打发出门,既想享受联姻带来的好处,还不舍的花钱,慕汐朝哪里肯答应,当即道:“汐朝这些年也积余些银子,便拿出来给妹妹添嫁吧。” 这话说出来无疑是打晋远侯脸了,可还不待他开口,慕汐朝又道:“对了,还有母亲的嫁妆呢?加上这些应该够了吧?” 老夫人有一瞬不自在,是人都有私心,当年雅宁郡主去世时慕汐朝兄妹还小,老夫人就以代为看管为由挪到了自己私库里,这些年还私下给了李氏不少。 晋远侯这人虽昏庸,但是个极为自负之人,他从未想过挪用妻子嫁妆,闻言立马道:“是啊,母亲,当年雅宁的嫁妆十分丰厚,这些再加上去肯定够了。” 老夫人心中将儿子骂了千万遍了,强扯着嘴角道:“那倒是,只是还想着留着汐朝成亲用的。” 慕汐朝心中冷笑,恐怕是留给李氏子女吧! 慕汐朝自回京以后一直先没提这事,主要是觉得还不到撕破脸面的时候,再者他心里也有数,当年淑媛大长公主极为鼎盛,他母亲又有郡主的封号,嫁妆里很多东西都是从宫里出来的,这些东西的出处内务府都有记录的,就是老夫人和李氏想私下贩卖也没人敢买,至于私下挪用的事……慕汐朝眼里掠过狠意,那可是要收利息的! 有了慕汐朝先为开口拿出体己钱,晋远侯也有些坐不住了,这时他才惊觉这段日子以来除了月钱,他从未私下给慕汐朝银子。大家子弟平日里出门交际,一桌酒钱都顶两月月钱了,这些银子一般都是父母私下给,可慕汐朝生母早逝,除了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哪有人给银子? 晋远侯当即道拍了拍慕汐朝肩膀,一脸愧疚:“是为父考虑不周了,哪能用你的钱,为父来想办法就是。” 慕汐朝一脸为难道:“可是……咱们府上不……” 晋远侯老脸一红,其实晋远侯内里还真没有那么糟,当年被贬至江州城时,并没有没收财产,甚至这些年因着天老皇帝远,晋远侯私下还做了些别的行当,只是这些不好明说而已。 老夫人见儿子耳根子又软了,连忙道:“汐朝,你先回去,这不是一桩小事,祖母还要同你父亲再商量商量。” 慕汐朝点头,可他哪里能让老夫人如愿,临走前又欲言又止道:“殿下说,他不希望这桩婚事出岔子……” 这话是什么意思?若真从禹璟瑶口里说出来的,联想溱王殿下一直在外的恶名,晋远侯就自动理解成:帮你找这门好亲是抬举你,若是办的不好看,晋远侯府就等着遭殃吧! 晋远侯同老夫人当即脸色都有些发白,慕汐朝见目的达到这才回了宁远局,还特地找出当年他母亲的嫁妆单子送去荣禧堂,美其名曰:祖母年纪大了,万一记错了将自己的东西混进去那就不好了,据说当晚李氏和老夫人聚在一处气的胸口都疼。 可慕汐朝目的远不止于此,女子嫁妆包含十分广泛,若是钟鸣鼎食之家女儿的嫁妆可是从出生就开始准的,可明显晋远侯虽然也是世家大族,可内院没有明白事理之人,自然这些首饰物件类的还是小事,最为重要的是陪嫁庄子、田地、别苑等,这也是女子出嫁后唯一可以供给的地方。 而他母亲雅宁郡主当年陪嫁也有不少庄子别苑,只可惜当年因着淑媛大长公主夫妇去世后,他母亲在侯府又受到不公的待遇,他母亲深知夫家靠不住,而且当时京城经过大乱以后并不平静,就私下里一点点的低价卖了出去换成了现银。 这也是为何慕汐朝兄妹江州时虽然被李氏苛待,但其实过得也不算多差的缘故,他手底下除了当时给禹璟瑶瞧见的一部分,还有不少钱藏在无人处,但他当时并不信任禹璟瑶,所以那次趁机回侯府将钱财转移,未免禹璟瑶疑心才故意露出一部分。 可即便手中有钱慕汐朝也不会傻到拿出来去现买庄子,这些年老夫人和李氏一直惦记着这笔钱的出处,毕竟当时他母亲做的再低调,还是很难瞒过这两人的眼,可奈何她们也不好明目张胆说出来,毕竟这些钱可和他们晋远侯府一点关系都没有。 之后几天老夫人库房命人整理当年雅宁郡主的嫁妆,可让她们并不甘心如此,就找借口说什么当年府中糟祸,不少东西都流落了出去,现在也凑不全云云,甚至在慕汐朝提出要陪嫁庄子时,老夫人担心慕汐朝发难还好一通哭诉,之后才不痛不痒的拿出三处收成不算好的庄子来。 慕汐朝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怕她们闹就怕他们不闹!当即摆出一副感同身受模样,甚至还说了不少体贴话,但私下就立马书信了一封给禹璟瑶,让他帮个小忙。 第七十八章 禹璟瑶收到信件时还十分诧异,印象中小孩儿从来未给他给过写过信,不过转念一想也是,小孩儿留在王府的日子比晋远侯府还多,有话当面讲也就是了。 打开来一瞧,禹璟瑶微挑眉,若非他十分了解慕汐朝的笔迹,还真瞧不出是谁人所写,倒不是说写的不好,只是字迹极为普通,毕恭毕正,一点棱角都没有,甚至无落款也无题名,只是右下角画了两朵枝叶交缠的梨花。 禹璟瑶嘴角抹过一丝笑意,小孩儿平日虽去梁太傅府中学习,但琴棋书画类都是他亲自所授,只是在书画类小孩儿尤为用功,这朵惟妙惟肖的梨花不知私下里花了多少工夫呢。 福海一直立在身旁伺候,见主子神色愉快,打量过去刚好也瞧见这个,就笑道:“公子这丹青倒是极为有殿下的风骨,不过也是,殿下和公子天天在一块,恐怕并不曾注意,公子很多地方现在都总不经意间模仿您。” 禹璟瑶心中一动:“是吗?” 福海笑了笑道:“不说平日一些小习惯,就拿公子以往爱穿蓝色这些衣服来说,可自从跟了殿下后就喜欢墨色玄色一类的。” 禹璟瑶想想还真是,不过小孩儿穿鲜亮的颜色显俏皮靓丽,而穿暗色的衣袍也不显老成,反而透着一股禁欲的韵味。 福海又试探问道:“公子可是遇上麻烦了?” 禹璟瑶但笑不语,反而吩咐福海取来剪刀,亲自将小孩儿画的那朵梨花剪下来放在小匣子里,又将信件烧掉才淡淡道:“去长公主府。” 敦恪长公主现在是拿自己这侄子没辙,就自家儿子娶媳妇她都没这么操心过,可没办法谁让她应承下这婚事呢!只好将慕澜彤接过来小住几日,又趁着每年这时节举办小宴的机会,为慕澜彤引见京中各府夫人。 慕澜彤穿着一袭浅蓝色的碎花翠纱裙,一直面带微笑的跟在敦恪长公主身侧,手腕间带着的一副水色温润的镯子偶尔随着动作发出叮咚声,全身并没有刻意的穿金戴银,发髻间也仅用珍珠点缀,却让人瞧着十分清丽舒坦。 有些交好的夫人三五娶在一处,就先有人道:“原本还当出生在小地方,生母又早去,偏府上还又那个光景……” 另一夫人接去话茬:“到底是雅宁郡主的女儿,这有些人啊……就是天生贵气,哪像之前出来的那位,简直让人笑话!” 先开口的夫人嗤笑道:“原本不过是个妾,当时还充什么正房夫人,也不怕人笑话!” 在京中越是出生大家,就越是注重嫡庶有别,李氏原本就是庶女出生,后来又以妾的身份抬进晋远侯府,哪怕她真被扶正,可从出生就矮了一头,也因此之前回京那会,老夫人带着她参加过这样的宴会时,她太过急功近利,反而闹出了不少笑话。 那夫人又道:“可不就是,不过好在兄长有用,现在又指了一门好亲事,只是……” 有夫人好奇道:“只是什么?这不是好日子来了吗?” “晋远侯府可还有一位李氏呢!嗨……”见众位夫人明了,那夫人赶紧止住话头,“你们瞧我都说了些什么,好了不说这个,我上个月在芳雅斋打了一套头面……” 话不用多说,这几位夫人也从安王之乱过来的,也莫约知道晋远侯府的弯弯道道,不过就算不了解又如何,这侯门大宅里的阴私不用想都能猜个七八分,果不其然没过几天,京中贵妇圈里就流传出慕氏兄妹被苛待的言论。 不过这些倒并没有在晋远侯府什么大风波,毕竟现在老夫人年老、李氏又不够资格,晋远侯府并没有内眷出门应酬,可直到有一天晋远侯下了职直冲李氏的院子大发雷霆才打破了晋远侯府表面的宁静。 李氏发髻散乱,跌倒在地,手捂着红肿的脸颤抖道:“侯爷,您……您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晋远侯一拍桌案,恶狠狠道,“你做了什么见不人的勾当你自己不知道吗?晋远侯府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李氏眼神有一瞬闪躲,又捂着脸哭泣道:“妾身是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惹得您大为恼火啊……您说也不说……上来就打妾身,难道您就一点也不念十几年的夫妻情分吗……” “夫妻情分!”晋远侯冷笑,“你算哪门子的妻啊!别给我装蒜,你是不是私下卖雅宁的嫁妆了?你还是不是人啊!雅宁以往也待你不薄啊,你就这么对待她的孩子!你知道现在人家怎么说我们侯府吗!”晋远侯越说越气,一脚踹在李氏小腹上,“说我们是破落户!” 对于晋远侯这种把脸面看的比命还重的人,今日一听同僚这么私下议论自己就恨不得掐死李氏了,更别提还因为这事丢了原本去外地巡查的差事! 可这些都不是晋远侯最怕的,他最怕这些事已经传到禹璟瑶耳里了,不然怎么可能前几天都快定下来的事,立马就转了风向呢! 晋远侯府又怒又惧,看向李氏的眼神越发不善起来。 李氏痛的身子都蜷缩了起来,可脑子还是清醒的,现在她失去了管家的权利,手里头确实不富裕,不过是利用以前的人脉手段从采办中取差价赚了一笔,打算趁着侯府现在势头好,私下打点打点让澜彩找个好婆家,可哪里想到被冠上这么个大帽子!别说她手里头雅宁的嫁妆吐出来不少,就是还剩下的她也没胆子卖啊! 李氏当即抱着晋远侯的腿大哭:“侯爷,妾身冤枉!妾身真没有……” 晋远侯坚信空穴来风必有因,更何况面子丢了,差事也丢了,李氏说什么还重要吗!当即拽着李氏一路拖去了荣禧堂! 宁远居内,看了一路热闹的小禄子立马回来添油加醋说了一通:“您是不知道啊……那李氏的样子有多狼狈,不光妆都哭花了,连衣服都被拖破了,二小姐还一路哭一路跟着跑,可把路上那些丫鬟婆子吓坏了!奴才也是今儿才知道咱们侯爷那么神勇!” 慕汐朝冷笑:“可不就是英勇吗?幸好澜彤去了长公主府,不然可该吓着了。” 小禄子笑了笑道:“少爷高见,您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安排下去的几个婆子也会指认李氏私下拿东西出去贩卖,至于贩卖的什么就看侯爷如何想了。” 这厢晋远侯府内忙活开轮番唱大戏,那边禹璟瑶也开始忙活了起来。 六月初八是皇帝三十九岁寿辰,天子自来以九为尊,是以今年比往常办的都要十分隆重,不说各封底上的王爷、便是番邦小国也会派使者前来朝贺,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镇南王也上折子请求回京。 历来藩王无诏不得如京,不过镇南王敢在这个节骨眼上,于情于理皇帝都不好拒绝,更何况自从皇帝登基后,镇南王就一直没回过京城。 但镇南王身份尊贵,又是皇帝嫡亲叔叔,若让一般大臣前去迎接未免不够庄重,大臣们商议一番便提议上皇子前去迎接。 皇帝扫过众位皇子,道:“便让溱王去吧。” 禹璟瑶是越来越觉得他这王爷做的跟苦力似得,更何况比起迎接镇南王,他更有兴趣送镇南王去死。 禹璟瑶掩去眼中戾气,上前一步道:“儿臣遵旨,不过儿臣觉得光儿臣一人前去也不大妥,不若让大皇兄同三皇弟一同前去,不知父皇意下如何?” 皇帝目光深沉,半晌道:“如此也好,你们在同礼部尚书一同商议吧,万不可怠慢了镇南王。” 三位皇子领命上前:“是,父皇。” 下朝后,三位皇子倒是难得走到一处,礼部尚书刘莫言踹踹不安的跟在后头,自从因武昌伯之事得罪了溱王他就不曾舒坦过,更别提他的女儿现在又指给大皇子为正妃,连三皇子也不好巴结。 刘莫言伏小做低的跟在后头:“敢问三位殿下有何想法?” 禹璟瑶头都没回继续往前走,剩下两人见他没接话对视一眼也没开口,毕竟这里头禹璟瑶身份最为尊贵,而且禹景瑕并没有争权的心又闹不清禹璟瑶拉上他是什么意思,至于禹景瑜,论长伦尊贵都论不上他说话,这场面就这么冷下来了。 又走了一会都快走到宫门口了,禹璟瑶才像回过神来道:“刘大人去想个章程上来,我等三人再议便是,这方便刘大人肯定比我等更有经验。”末了还不忘问另外两人,“大皇兄,三皇弟你们如何?” 禹景瑕自然没意见:“二皇弟安排甚好。” 这下三人齐聚禹景瑜身上,禹景瑜忍不住抽动嘴角,“臣弟也没有异议。”心道这是瞎摆什么谱啊! 第七十九章 镇南王回京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少人心思就活泛了起来,特别是继后,最近她接二连三的惹皇帝不痛快,甚至连累庞府也跟着被打压,如今乍闻这消息继后觉得来的太是时候了,当即暗地里命人打探镇南王的喜好。 继后有拉拢的想法也不稀奇,众所周知皇帝当年能够继位,镇南王可谓是起了不小的作用,现今若是哪个皇子能得镇南王的支持,可以说皇位基本是稳操胜券,就连太后都动了这份心思,在禹璟瑶前往慈安殿请安时就隐晦提了提。 禹璟瑶不动声色应下,顺便趁机打听了些镇南王的事,可言谈之间太后就突然避讳起来,禹璟瑶心中讽刺更甚,不过他已重生一年多,不至于为这点事就乱了分寸,就是不明白此次镇南王回京有什么动机,毕竟上一世直到他死镇南王也没有踏入京城一步。 他隐约觉得京城这摊浑水,恐怕要更浊了。 “殿下,公子来了,这会在房内等您。”禹璟瑶脑中不断思索着对策,可马车刚抵达王府就见福海匆匆迎上去。 他是陪太后用了午膳才回来,瞧瞧日头已近晌午,“怎么这时候来了,出了何事?” 福海跟在身侧边走边道:“公子来时有些狼狈,立即吩咐沐浴更衣,又要了一桌膳食就命奴才们退下了。”末了又加了句,“公子不肯奴才告诉您。” 禹璟瑶简直被气笑了:“小禄子呢?没跟来?” 福海道:“并没有,公子是单独骑马过来的。” 禹璟瑶挑眉也未多言,直径推开房门绕过屏风,慕汐朝正侧卧在床榻上,透过半掩的床幔依稀可见白皙纤细的小腿裸丨露在外头。 福海一直跟在身侧,见此情景连忙推下去把门带上,又吩咐众人不可靠近。 禹璟瑶不禁失笑,原本还打着“兴师问罪”的算盘,谁想小孩儿这么没心没肺还歇了午觉,只好认命的上前帮他盖好被子。可这一走近禹璟瑶就发觉不对劲,连忙掀开床帐,小孩儿的模样才完全呈现出来。 慕汐朝紧闭着双眼,双颊绯红,一袭宽大的墨色睡袍裹在身上几近赤丨裸,头发半湿散落在肩头身后,一看就是刚刚沐浴完的模样,偏偏他还将被子夹着双腿之间似乎在小幅度蹭着,连带着挺翘的小屁股也若隐若现,微张的粉唇更时不时发出轻喘声。 禹璟瑶眼眸瞬间暗了下去。 第八十章 慕汐朝脱力的瘫软在塌上,因先前禹璟瑶的刻意压制,在释丨放的那刻快感反而倍增,慕汐朝一度失控的哭了出来。 禹璟瑶也知道自己先前过分了,将他抱过来吻掉他的泪水:“乖……不怕的,每个男孩子都会经历这个,汐朝也长大了,嗯?” 慕汐朝脑子现在懵着,睡袍还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沾着少许白浊,眼泪不停得往下掉,看上去好不可怜,但更多的透着让人凌丨虐的欲丨望。 禹璟瑶深吸了口气,他并非圣人,对慕汐朝不可能没有*,只是当小孩儿迷乱中叫出他名字的瞬间,精神上的满足早就战胜身体上需求,况且又不是真的十八岁的毛头小子,他对慕汐朝的疼惜远远超过*。 那件睡袍显然不再适合穿,禹璟瑶将它褪去,索性手边也没帕子就用这个帮他擦了擦,结果刚准备扔到一边时,禹璟瑶就发现不对劲,“这不是我的睡袍吗?” 慕汐朝闻言蓦然惊醒,脸色忽好忽白。所有记忆一下涌入脑海中,包括刚刚他是如何向禹璟瑶渴求、甚至还发出令人羞耻声音,他都不敢想象那是自己。 显然这些对于初经人事的慕汐朝而言冲击太大。 禹璟瑶也意识到这点,连忙将他抱紧在怀里,用他最喜欢的方式,顺着背脊不停的抚慰,“别哭了,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跟我还害臊什么,是不是?乖……” “就你……欺负人!”他都什么都记得!慕汐朝恶狠狠道。只是他现在眼角泛红,全身不着寸缕,眼中还氤氲着水汽,这么说显然一点气势都没有。 禹璟瑶失笑,他并不愿在这件事上给慕汐朝留下阴影,顺着他道:“是是是,我欺负人,是我不好,别生我气,好不好?” 慕汐朝抹了把泪不理他,觉得很羞耻。禹璟瑶就这么抱着他,一直不停的抚慰,偶尔小声哄两句,凑到他耳边叫他小名。 过了会,慕汐朝慢慢平息下来,只是一直在埋他怀里不肯说话。 禹璟瑶知道他难为情,冲外面吩咐了一声,感觉慕汐朝突然抓住他的手,禹璟瑶底下头安抚的亲了亲他眼睑:“不让人看见,你放心。” 慕汐朝“嗯”了一声,立马垂下眼眸,又手烫似的放开禹璟瑶,全身都泛起了红。 禹璟瑶低笑了声,扯过被子盖在他身上,可后知后觉发现那被子似乎也不能用,可看小孩儿害羞的恨不得把自己埋过去的样子,禹璟瑶决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没过一会,宫人们抬着木桶进来,没人敢往塌上一眼放下东西都退下了。 禹璟瑶将小孩儿抱出来放入水中,又放了些安神的香油在里头。 慕汐朝一下子离移到木桶另一侧,两人虽同床共枕多日,但鲜少有赤身*相对过,特别是这会他全身□□裸的,禹璟瑶却还衣冠楚楚。 禹璟瑶瞧出他心里不平静也不再难为他:“我也出了身汗,去后头洗洗,我动作快一些,你若是没力气就等我回来。”院子后面连通着一个大的浴池,慕汐朝刚刚就去那边洗的。 “有!”慕汐朝立刻叫了出来,可对上禹璟瑶深邃的眼眸,他嘴巴反而打了个楞,“有……我……自己可以。”边说还边往水里缩,只恨不得留下一个鼻尖可以呼吸。 禹璟瑶被他逗笑了,也不再说什么,就绕过屏风出去了。 慕汐朝听到关门声才松了口气,他靠在木桶上用手背捂住眼睛,温热的水让他放松下来不少。其实他已经十四岁了,而且出生在侯门世家里不会不懂这个,就前段时候禹璟瑶吻他时,他身体也会燥热发软,但禹璟瑶从来都是浅尝辄止,还都大多透着股宠溺和疼惜。 可这场别具意义的成人礼,像是捅破了他同禹璟瑶之间模糊的界限,第一次直面的感觉到禹璟瑶对他有*。是属于男人的那种*。 慕汐朝身体战栗了下,那些令人羞耻的记忆又涌现了上来,他很想忘记但是显然他的身体比他诚实。他无措得看了眼那个难以启齿的地方,又赶紧并拢双腿。处经人事的身体敏感的根本经不起任何逗弄。 是人都会对未知事物有无措感,他也会有。但有点显而易见,他并不讨厌禹璟瑶的碰触。 只是……慕汐朝将手放开,定定的望着前方,他脑中突然浮现出一个问题,他和禹璟瑶现在这样到底算什么? 经历过这一场,慕汐朝或许真的长大了,他开始思考一直以前被他刻意忽略的问题,只是这刻留给他的时间太短,他还没有想清楚就被人打乱了。 “公子,您洗好了吗。”福海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已经快半个时辰了,再泡下去可不好。” 慕汐朝抹了把脸,精致的小脸上满是懊恼,虽然他也不清楚他在懊恼什么。 “好了,我这就出来。”慕汐朝应了一声,赶紧爬了起来,只是腿软摔下来,水花猛地溅在他眼睛里。 “公子您怎么了?可要奴才进来伺候?”福海听见不对劲,连忙问道。 “不要!”要是被看见就太羞人了,而且再拖下去禹璟瑶说不定就来了,慕汐朝深吸了口气出来,拿过一旁的帕子赶紧擦了擦,看见托盘里又是一件墨色睡袍,慕汐朝脸忍不住红了。 在侯府的日子他总睡不好,这次回来后也困倦的不行,可没禹璟瑶在他根本睡不着,特别是四周都弥漫着禹璟瑶的味道他就更想念了,然后鬼使神差的就穿上了禹璟瑶的睡袍,那一刻他感觉到了久违的安心。可哪里想到发生了后来那件事。 他连忙跑到柜子里那处一件月色的穿戴好,绕过屏风时发现寝室内已经都收拾好了,福海正将食盒里的点心摆上,听见动静道:“公子还是快去躺着吧,别受了凉气,想吃什么奴才端给您。” 慕汐朝顺从的躺了上去,他确实有点累,可突然又想起刚刚他们还在上面……一时有些坐立难安,“我……”他说去筠汐苑住,可是又想起禹璟瑶说过不喜欢他遇事就跑的性子,只好打消了念头。 福海瞧他脸色就猜到七八分,知道这位脸皮子薄装并不露声色:“殿下让你好生休息,他前头还有事,过会再过来。” 慕汐朝一直绷着的神经松了下来,他现在确实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禹璟瑶。 福海见他面露倦色,拿了碗牛乳过来:“公子喝下再睡吧。” 牛乳温度正好,慕汐朝喝下一口,“对了,我父亲估计会来,到时候公公您叫我下。” 他今天前来也并非全为了禹璟瑶,之前的计划已经进展的十分顺利,李氏已经被关进佛堂,就是连老夫人也脸上无光,不过出于孝道晋远侯不可能对老夫人做什么,而如今就剩下最后一哆嗦,慕汐朝不希望出现岔子。 不过慕汐朝怎么也没想到,晋远侯不仅早来了,禹璟瑶这会还正在书房亲自接见。 福海笑了笑应下,只是心想晋远侯早来了,只是殿下不肯这会叨扰 眼中闪过什么,连忙应下:“是,公子您就安心睡吧。”见他喝完福海将小碗收拾了,又帮他将床帐放了下了才退下。 室内一下子昏暗了下来,慕汐朝没一会就睡着了,只是他没想到晋远侯早就来了,甚至禹璟瑶还纡尊降贵的亲自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