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喻子昭睁开眼,卧室里一片黑暗,寂静无声。熟悉地伸手在床头柜上摸到遥控板,指尖按下开关,有柔和的灯光洒下,但适应了黑暗环境的眼睛还是有些微的不适应,微微侧头眯了下眼,脸颊在枕巾上蹭了蹭,才掀开被子坐起身来。 十一点四十分,喻子昭想新换的床品不错,睡得还挺舒服,今晚起晚了十分钟,还有二十分钟,她的丈夫——景珩,就要回来了,不过也不急。 喻子昭先把被子抖开,让里面的热气都散尽了,再把床铺得整整齐齐的,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没人睡过。 然后打开衣柜拿出一套银灰色的浴袍,放在了浴室的架子上。 最后拉开窗帘,把靠窗的落地灯打开,关灯下楼。 诺大的别墅里,一盏灯也没有开,只有夜色透过玻璃微弱的亮光,安静的令人发慌。 不过喻子昭早已习以为常,也不去开灯,自如地在黑暗里前行,“一、二……七、八……十二、十三”,数到十三声的时候,她摸到了楼梯扶手,走十三步就是楼梯,果然一步不差,为这个发现她还笑了一下。 楼梯是螺旋式的,一步一步,旋转而下,整整二十五步,她对这些已经相当熟悉。 喻子昭打开客厅的灯后,去了厨房将睡觉前煲好的八珍乌鸡汤开小火重新温上,她大姨妈即将造访,每次来的时候都要折磨她一番,所以找了些食疗的方子试试。 做完这些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五十七分,还有三分钟就是十二点,景珩要回来了。 他一向很准时,十二点到家,绝不早一分钟。以前有过凌晨回家的记录,喻子昭因为等他在沙发上睡着,结果着凉感冒了,他虽然没说什么,但从那以后回家时间就固定在了十二点,但也仅仅是固定在了十二点,而不是下班就回家。 喻子昭在沙发上找了个舒适的姿势侧身躺下,打算开始装睡,但是闭上眼后,觉得今晚状态不是太好,装睡似乎不是很好的选择,于是她坐了起来,将身体埋进身后的靠垫里,找了个抱枕抱着,然后打开了电视。 电视刚打开,就听见了门外车子的声音,景珩回来了。 喻子昭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十一点五十九分。 十二点整,别墅的门打开,景珩到家,可真准时! 听见开门声,喻子昭身体一下子坐直,放下抱枕,转过身,看向景珩,声音温柔又带一点倦:“你回来了?” 景珩正在换鞋,手扶着柜子,腰微微弯着,并没有看向喻子昭,敷衍似得吐出个“嗯”字,仔细听,似乎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 喻子昭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景珩,他今晚似乎喝酒了,黑色衬衫的袖口半挽,领带向下拉开,衬衫的扣子被解开两颗,露出脖颈上喉结性感的弧度,往下是修长的脖颈,他的肩很宽,背部挺拔,腰线窄细,包裹在西装裤里的双腿又长又直,这样的身材穿西装再适合不过了,所以就连换鞋子这样的动作都性感到无可救药。 最后目光落在他完美的侧颜,只见又浓又密的长睫垂下,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眼里的真实情绪,刃薄的唇片微微抿在一起,下巴微收,即使隔着这么远,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疏离之意。 喻子昭赶在他换好鞋之前收回了视线,起身上前,关心地问道:“你喝酒了?” 景珩终于看向他的妻子,裸色的丝质睡衣外罩一件同色的袍子,头发松松的在脑后挽一个髻,白皙的面庞精致美丽,却有着掩饰不了疲倦困意,此时正在关心他。 看起来多么温婉,多么美好,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当初爬上了他的床,逼他和她结婚。 景珩今晚是喝酒了,但是还没有到神志不清的地步,所以他淡淡地移开眼,语气里的不耐烦明显了一些:“嗯。” 喻子昭当然听懂了他的不耐烦,却是不回不避,仍旧好脾气的说道:“我本来给是你煲了汤的,但是没想到你喝了酒,你在这坐一会,我去给你煮醒酒汤,要不明天起床你会头疼。” 景珩有些烦躁,直接拒绝道:“不用了。”便脚步不停的上了楼。 喻子昭却像没听到似得,转身进了厨房,将煲着八珍乌鸡汤的火关了,换上了一只小水壶,掺水、开火、烧水,一气呵成,然后给自己盛了一碗鸡汤,就坐在厨房里小口小口地喝着。 结婚前,喻子昭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做这些事,但结婚后,发现有些事做起来感觉也不是太糟。 当然,今晚除外。 或许是今晚睡得太香了却不得不中途醒来心情不爽,或许是景珩不耐的语气冒犯到她,或许是这么久了有些累了,她发现她现在没心情去做那些复杂醒酒汤,冲杯蜂蜜水好了。 等她喝完了一小碗汤时,水还没开,但是已经快开了,可以听到水蒸气翻腾的声音,就像喻子昭此刻的心里,虽然没有沸腾,但是已经酝酿多时。 不知怎么,喻子昭也有些烦躁了。 轻呼一口气,她将视线投向窗外,厨房外是一片绿化带,修剪整齐的枝桠被摆成好看的样式,不远处可以看见错落有致的白色别墅群,干净整洁的道路两边路灯有序排列,灯盏是做旧的雕花样式,灯光白白的一团,夜色映衬下格外柔弱。 从万家灯火到孤盏独明,是她给他的等候。 喻子昭觉得自己最近悲情有点演过了,以至于太入戏而抽不了身,因为她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选择是不是正确的了。不不不,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她掐灭了,她不会错,更不该怀疑自己,景珩已经改变许多,半途而废可不是她喻子昭的作风。 渐渐地,平复了心情,水也开了。喻子昭倒了一杯水,从滚烫等到温凉,然后舀了两大勺蜂蜜,搅匀了端上楼去。 卧室的门没关,有水声从浴室传来,景珩应该还在洗澡。喻子昭将装着蜂蜜水的杯子放在桌子上后,去了更衣室准备他明天要穿的衣服。 景珩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喻子昭正在熨衬衣,他的衬衣全部由巴黎名设计师手工缝制,有专人打理,熨烫妥帖了再送过来,但是喻子昭总喜欢在他穿之前再熨一遍,仿佛某种执念。 她的动作非常仔细,纤细的腰肢弯得很低,往上延伸出优美的后颈线条,两鬓的碎发掉落,她只随意地用小指勾到耳后,眉目十分专注,这样的喻子昭真的很美,景珩不知不觉盯着看了好久,以至于喻子昭熨好时,抬头刚好看见他来不及收回的目光。 喻子昭几不可察地挑了挑眉,目光扫过景珩,然后不自觉微暗。 他穿的是她准备的浴袍,银灰色看上去贵气而优雅,又带着点疏离的味道,浴袍刚好到小腿的位置,腰带随意地系在腰间,勾勒出窄细的腰线,往上露出白皙紧实的胸膛,隐约可见排列整齐的六块腹肌,上面有细小的水珠汇聚成股,然后顺着肌理往下流…… 只看着就让人觉得小腹发烫,不能再看!喻子昭淡然移开目光,将手里的衬衫叠好放在更衣架上,然后去桌子上端了那杯蜂蜜水,递给景珩,“你洗好了吗?我给你冲了蜂蜜水,可以缓解酒后头疼,你喝了再睡吧。” 沐浴过后的景珩面部表情似乎柔和了一些,顺从地接过她手里的杯子,轻声说了一句:“谢谢”,然后就在一旁的椅子上,小口小口地喝着蜂蜜水。 卧室里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他们之间总是没话说,于是喻子昭挑起话题:“今晚有应酬吗?怎么回来这么晚?” 景珩看了她一眼,嘴角挑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似是有些好奇地问道:“我每晚都这个时候回来,以前怎么没见听你说晚?” 没想到景珩一出口就噎的她不知道说什么,喻子昭顿了一下,才慢声说道:“我知道你很忙,我只是关心你。”声音低柔,关心明显可见,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可景珩是什么人,他一听就听出来了,这丝委屈根本就是给他听的吧,嘴角的弧度变作嘲讽,“嗯,我知道你一向很关心我,所以你这是在向我抱怨我回家太晚了?” 喻子昭微微低下头,长长的眼睫垂下,声音更低柔:“没有,回家早晚是你的自由,我只是希望你每天早点休息,你喝完蜂蜜水就睡吧。” 看她这个样子,景珩嘴角的弧度终于放下,烦躁感又涌上来了,语气自然而然带上了不耐烦:“用不着你费心。” 喻子昭闭了一下眼,像是一下子失去谈话的力气,声音低不可闻:“我知道了。” 她这样子,景珩更烦躁,语气里的讽刺不再掩饰:“不是说要早点睡吗?还不去睡。” 喻子昭也不坚持,兴致索然地来到床的里侧,拉上窗帘,掀开被子的一角就钻了进去,只留一个后背给景珩。 第二章 景珩一直坐在椅子上没有动,视线落在床上的喻子昭身上,她将整个身子全部埋进被子里,蜷成一团,只露出个头,柔弱而又令人怜惜,据说这种睡姿的人没有安全感,他的目光渐渐变得复杂。 他今晚是喝酒了,不过不是应酬,是和圈子里几个好友小聚了一下。 这群人中,他不算年龄大的,却是除却年龄最大的叶弛最早结婚的,他们都要求带家属,他却是问都没问喻子昭就替她用有事的借口拒绝了,大家都笑笑表示理解。 姚烨是认识喻子昭的,在散场之前,难得劝了他几句,姚烨是怎么说的来着:“景珩,我知道你的家事我没有立场说什么,但是几天前下班的时候我看到了喻子昭,白衣黑裤,一个人从超市出来,大包小包的提了几大袋,我简直不能相信这就是当年的喻子昭,她真的变化太大了。当时我就觉得无论她做错了什么,你都该原谅她了。你到底在纠结什么,一个女人肯跟你结婚,并且为你洗手作羹汤,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更何况是喻子昭,对她好一点吧。” 景珩反复回想着姚烨的话,喻子昭真的变化太大了,当年的喻子昭是怎样的? 以前的喻子昭是怎样的,如果只用一个词形容那就是高傲,一个有长相,有能力,还有家世背景的人难免都会有些高傲。但是喻子昭的高傲不一样,带一点点不屑与凉薄,好像什么事都入不了她的眼,她那双狭长的凤眼,喜欢不符年龄地微眯着,然后嘴角微勾,挑衅似得看人,又轻蔑又挑逗。 可就是这样一个高傲的女人,最后嫁给了自己,并且低入尘埃。 景珩觉得有些讽刺,喻子昭有什么好呢,还不是爬了他的床。 明明当初设计和他结婚的人是她,明明不择手段的人是她,明明说不计较的人是她,明明他才是那个受害者,她现在摆出一副受伤的样子给谁看呢,可该死的他真的有些心疼了。 好一会,景珩才平复了心情,关了灯上床睡觉。 被窝里有喻子昭的温度,暖暖的刚刚好。景珩平躺着,闭着眼,却是如何都睡不着,鼻息间全是她身上若有似无的说不上来的清幽冷香,刚刚平复的心情似乎又要开始烦躁。 身旁的喻子昭应该是睡着了,呼吸浅浅,但身体还是蜷着,感觉到身边的热源,下意识翻了个身,靠近温暖的源头。 景珩犹豫了一下,然后侧过身手一捞将喻子昭搂进了怀里,她依偎进他的胸膛,在他怀里扭了扭,终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脸颊枕在他的手臂上,手搭在了他的腰间,这一刻他们身体相贴,看上去亲密无间。 怀中抱着她让景珩有一种安心的感觉,烦躁感终于淡去,渐渐地有了睡意。 黑暗中,喻子昭的睫毛颤了颤。 第二天景珩起床的时候,果不其然发现喻子昭已经先起了,等他洗漱好下楼时,喻子昭刚好准备好早餐,正端着粥从厨房出来。 喻子昭喜欢中式早餐,景珩不挑食,所以早餐全按喻子昭的喜好来准备,有皮蛋瘦肉粥、芝香烤花卷、果酱包、煎蛋,配以两碟酱瓜,很简单,摆在白色的骨瓷餐具里却很精致。 看到景珩下楼,喻子昭摆好碗碟和筷子,露出一个笑容,说道:“先把这杯温水喝了再吃饭。” 景珩点点头,拿起杯子将水喝了,两人开始用早餐。 喻子昭的厨艺不错,而且很用心,粥应该是熬了很久,白米都煮烂了,景珩这么想着,不知不觉,一碗粥已经见底。 喻子昭很自然地接过他的碗,去厨房再给他盛了一碗粥。 第二碗景珩吃得很慢,他发现喻子昭吃什么都很小口,喝粥一小口一小口的,咬包子也一口一小口的,看上去优雅又淑女。 清晨的阳光穿透玻璃,在她的脸上洒下一片柔和的微光,喻子昭的脸很白,皮肤又细腻,阳光一照,几乎可以看见脸上的细微绒毛,同时眼底的青黑也变得明显。 景珩终于开口打破沉默,“你以后晚上不要等我了。” 喻子昭知道景珩在观察她,所以一直低着头安静地吃饭。听到他这句话,在心里判断了一下,他这大概是在关心自己,然后才微讶地抬起头,用餐巾轻轻地拭了下嘴角,回道:“是我自己要等你的,你不用感到愧疚。” 景珩感觉被人察觉了心思,于是淡淡道:“随便你。” 然后,又安静了下来。 他们明明是夫妻,该是最亲近的人,却连交流都成问题。 直到上班离开,二人都没有再讲一句话。 喻子昭安静地收拾着餐桌,她的动作十分优雅,神态娴静,娉婷的身影穿梭于餐厅与厨房之间,像一出静默的电影。 景珩站在门口的屏风处,不露痕迹地看着在厨房忙碌的喻子昭,不知怎么,姚烨那句“一个女人肯为你洗手作羹汤,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又涌上心头,他觉得喉咙里有些哽,却是什么都没有说,悄然转身离开。 感觉到胶着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终于消失,喻子昭不紧不慢地将最后一只碗用洗碗布擦干净放进橱柜中,然后摘掉手套,上楼换衣服、化妆。 喻子昭对于白衬衣有着近乎偏执的喜爱,更衣室里有一排依墙而设的架子上全是她各种款式、质地、面料的白衬衣,大都出自伦敦西区萨维尔街最顶级的裁缝之手。 不需要多费心思,白衬衣与黑西裤的经典搭配永远不会出错,虽说中规中矩了点,却是因着喻子昭高挑纤瘦的身材生生穿出了几分杂志封面的味道。 最后挑了一双loafers,减轻了一些正式感,看着穿衣镜里,衣着得体、妆容恬淡、宜室宜家的女人,喻子昭满意地微微眯了下眼,眼里极快地闪过一缕精光。 出门的时候,不意发现门口屏风处的柜台上有一只小小的u盘,喻子昭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个高深莫测的弧度,然后她回去换了一双黑色的尖头细跟鞋,拿上u盘优哉游哉的出了门。 她没有开车,而是走路。 清晨时分,可以看见不少早起上班的人,喻子昭住的这片别墅区叫梧桐丽景——b市有名的富人区,是景家在她和景珩结婚时买下的,他们结婚后一直住在这里,两年来,喻子昭和里面的人不算熟络,只限于点头打招呼。 从他们住的地方到出小区,要走一段很长的路,除了保洁人员或者晨练的人,一般人都是开车经过,所以穿着套装的喻子昭走在路上就有点显眼了。 喻子昭很高,净身高就有178,再加上她今天穿了一双十公分高的高跟鞋,就更高了。保洁阿姨不知道偷偷看了她好几眼,大概是这么高的姑娘比较不常见,就连晨练的人也侧过头打量她到底有多高。 喻子昭一脸泰然自若,闲庭信步倒像是在散步。 走了有一段路,一亮黑色的宝马慢慢地停在了喻子昭身旁,阮明远按下车窗,友好地询问道:“喻小姐,早上好。怎么一个人走,需不需要我送你一程?” 喻子昭停下脚步,眼神似不经意扫过车内,看见后座上的小女孩,回以微笑,“早上好,阮先生。你这是送女儿去幼儿园吗?谢谢你的好意了,我自己去门口打车就好。” “是送思嘉去幼儿园,不过是我姐姐的孩子。”两句话,既回答了喻子昭的问题,同时解释清了小女孩的身份。 后座的小女孩听见自己名字,望向喻子昭,奶声奶气地回道:“是小舅舅哦,不是爸爸。” 阮明远微微笑道:“我姐姐有事,把思嘉放在我这里几天。她去幼儿园的时间还早,从这里到门口还有一段路,”说到这,阮明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喻子昭脚下的高跟鞋,才接着道:“要不我把你载到门口,你再打车吧?” 喻子昭朝小区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路上空空荡荡,的确还早,神色未变,她微笑着说出拒绝的话:“谢谢阮先生的好意,又不是太远,就不麻烦你了,我可以自己走过去。”然后眨了眨眼睛,“还有,难道阮先生不知道高跟鞋是女人的居家必备吗?”算是回了他刚才的那一眼。 “我以为像喻小姐这样的身高已经不需要高跟鞋了。”阮明远被拒绝了也不恼,十分绅士地跟她道别:“既然你执意要自己走过去,那我就先送思嘉去幼儿园了,再见。” 喻子昭一直维持着得体的微笑,“再见。” “漂亮阿姨,再见哦。”车里的思嘉小朋友也跟着回了一句。 小插曲结束,喻子昭继续往前走,穿着高跟鞋的她,有一种说不出的迫人气场,加之她的面部轮廓是东方女人少有的深邃,若不是恬淡的妆容,会给人一种凌厉的感觉。 此刻,就这样走在路上,却平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于是她放缓了步子,微微颔首。 已经快到门口了啊,喻子昭不甚在意的想。 终于,在距门口还有二十米的地方,黑色的迈巴赫出现了。 景珩开着车都快到公司了,在等最后一个红灯时,伸手摸了一下口袋,却发现u盘不在,大概是在他望着喻子昭身影出神的时候落下的,那只u盘里有今早开会要用的资料,所以他调转车头回去拿,没想到会在门口遇见喻子昭。 高挑的身材,极简的着装,优雅的步伐,他只一眼就认出了她,然后在自己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车子已经停在了她的身前。 于是他只好下车,眉头微皱,“你的车呢?怎么不开车?” 喻子昭停下来,无波无澜地声音回道:“车子出了点问题,还没拿去修。” 景珩瞥了眼喻子昭的高跟鞋,眉头簇了一下,然后松开,不见痕迹,“今天我送你上班,你在这等等我,我要先回家拿一样东西。” 喻子昭从包里拿出那只u盘,递给景珩,“是这个吗?你今早把u盘落在柜台上了,我本来想去公司给你,没想到你自己回来拿了,刚好现在给你。” 景珩接过u盘,直视着跟自己差不多身高的喻子昭,说:“谢谢,那现在就走吧。”他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示意喻子昭上去,同时不忘把手放在车门上方,防止她碰到头。 喻子昭也不矫情,顺从地上了车。 说来结婚都两年了,她除了回景家和喻家以外坐景珩车的次数少的两只手都可以数过来。 上车后,两人照样没有话说,不过这次倒是景珩先开了口,“以后遇到这种事,你可以给我打电话。” 这种事?哪种事?车子坏了还是东西没拿,景珩不明说,喻子昭也不问,只是微微侧过头,音色微凉:“我以为你不会喜欢我给你打电话。” 又是这种语气,景珩觉得,他们之间或许真的没法交流,遂回道:“也是,我们之间见了面都说不了几句话。” 果然,车内又开始沉默。 二人似乎习惯了这种安静地相处模式,反而和谐了一些。 在等一个红灯时,景珩打开了车里的音乐,陈奕迅低沉醇厚的声音流淌而出,是《烟味》,相较于别的歌,这首并不算太火。 但是喻子昭的目光闪了一下,这首歌还有粤语版,名字叫做——《裙下之臣》,她喜欢这个词。 一路无话地开到了喻子昭的公司,她解开安全带,双腿并拢,先脚尖着地,然后身子探出车外,动作十分优雅地下了车。 转过身,配上同样优雅的微笑,她说:“谢谢,你路上开车小心,再见。” 景珩只略一颔首便驱车离开。 喻子昭没有动,而是等景珩的车开走了,才转身走进写字楼的大门。 第三章 喻子昭乘坐电梯直达三十六楼,办公室门口她的一男一女两位助理已经到了,此刻正微笑着向她打招呼:“老板,早。” 喻子昭点点头,勾了勾唇:“早”,然后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江芮似乎很惊奇,等喻子昭关上门后,食指敲了敲桌子,示意陆明希看自己,颇有兴致地说到:“今天老板的心情似乎不错。” 陆明希整理资料的手停下来,伸手推了一下金丝眼镜框,不置可否:“何以见得?” 江芮小心地看了一眼总裁办的精雕木门,然后小声说道:“老板刚才微笑着和我们打了招呼,平时都是直接点头进去。” 陆明希撇她一眼,随意回道:“你这是在控诉老板平时太不平易近人了?” “你可不要诬赖我,”江芮瞪他一眼,又说:“你猜我刚才在楼下看到谁了?” 陆明希继续整理着手中的资料,答了句:“懒得猜。” 江芮快被他这种语气噎死了,但是很明显她习惯了,所以很快便又继续道:“我刚才在楼下看到老板的老公了,弘景的景珩,虽然只透过车窗看见一个侧脸,啧啧,那气质,真无法形容,不过和老板还真配。老板一直站在那里目送车子离开,他们感情可真好。” 陆明希终于将要用的资料整理好,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一脸八卦的江芮,淡然地总结到:“首先,对于你肖想老板老公这种行为我表示不敢苟同;其次,作为下属,我觉得你还是少关心点老板的私人感情为好;最后,顺便说一句,十点就要开会了,你的开会资料准备好了吗?” 江芮反驳道:“你可真会断章取义。”转而又得意一笑,“至于资料嘛,我可是昨晚就准备好了。” “哦”,陆明希无所谓地耸耸肩,端着杯子去茶水间泡咖啡了。 虽然江芮爱八卦了一点,能力还是毋庸置疑的。 作为喻子昭的助手,本身就是对两人能力的肯定。这倒不是恭维的话,而是事实。 喻子昭上学的年龄比同龄人早了那么一点,未满十七岁就去英国读了大学,主修金融专业,十八岁那一年,她就成立了自己的投资公司,用她名字的缩写y&z命名。 五年时间,她完成了大学本科和研究生的学业,取得了金融学和经济学双硕士学位。然后第二年把业务转回了国内,成立了y&z亚洲投资公司。 四年过去,y&z在业界已经小有名气,但毕竟成立时间还太短,回国后,并不是一开始就一帆风顺,其中的艰辛历程,作为她助理的江芮和陆明希可谓体会最深刻。 喻子昭对于工作有着近乎苛刻的态度,十分讲求效率,作为她的助理,大脑必须时刻保持高速运转,用江芮的话来讲就是万恶的资本家总是不遗余力的榨干劳动阶级的每一丝价值,话虽如此,他们的薪资却是相当可观。 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喻子昭还有些额外的附加要求。 她的总裁助理应聘条件上课明确的写明了对于应聘者身高、外貌、体型乃至品味等的要求,比如男助手身高必须超过185,女助手身高必须超过170,长相不能有损公司形象,穿衣品味要得体等等。 江芮作为本市财大的高材生,要学历有学历,要姿色有姿色,要身材有身材。她当时本来已经拿到了一家央行的offer,但室友的工作还没有着落,四处投简历,她是在室友的电脑上看到这份招聘信息的。 室友觉得是哪家野生经纪公司披了投行的外衣,还要求身高长相,挑演员还是模特呢! 江芮觉得,室友是恼羞成怒,因为她只有160。 她自己却是鬼使神差的记下了公司的名字——y&z亚洲投资公司,然后上网找到这则招聘信息,于是她去面试了。 是喻子昭亲自面试的,就在她办公室里,江芮第一眼见到她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那是一位相当年轻的女总裁,整个人漂亮的不像话,气质却冷的让人不敢多看,但江芮还是看得出了神。 好一会,喻子昭放下手中的简历,问道:“看够了吗?” 江芮下意识点点头,回过神,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在面试的时候对着老板发起了呆。 “财大金融专业毕业,在校期间学习成绩优异,人际广博,多次获得省级乃至国际金融有关比赛奖项,有三个月在ry投资基金的实习经历。”喻子昭说完这些笑了一下,“这份简历拿出去,我相信绝大部分公司都不会拒绝你,你手里拿着几份offer了?” 江芮在喻子昭的目光下有些拘谨,“也没几份。”阿喂,这姑娘年龄看起不大,气场怎么这么强! 喻子昭有些玩味,“我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如何入得了你的眼,来说说你应聘的理由?” 江芮却是答非所问地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请问您贵庚?” 喻子昭淡淡道:“二十二。” 江芮心里跑过一只草泥马,比想象中还要年轻啊!说不定比自己还要小啊!然后转念一想,好歹在学校她也是一朵花,不能怂了。 这样想着,莫名就放松了下来,语气也随意了一些,就像是和同龄人聊天,而不是参加一场面试,“嗯,为什么来,我年龄22,身高172,身材你看到了,胸大腰细腿长,自认长的还是不赖的,穿着品位嘛,你看今天穿的如何?” 喻子昭嘴角抽了抽,“嗯,挺好的。” 江芮更加自信了,“那不就结了,我符合你的所有要求,为何不能来?” 喻子昭点头,“说的有道理,那你明天就来上班吧。” “……”江芮有一瞬间的石化,就这样通过了?幸福来得太突然她有点接受无能,不确定地问道:“你不问问我的能力?” 喻子昭露出一个笑容,看上去有些狡黠,“没关系,我会发掘你的能力。” 后来江芮心酸的想,果然发掘的很彻底。 陆明希的面试过程就要正式的多,但也是建立在身高长相过关的基础上。 此时上班的人基本上都来的差不多了,还有一会才开会,喻子昭暂时无事可做,于是去给自己泡了一杯茶,西湖的龙井,清香雅致,唇齿留香。 其实喻子昭并不热衷于工作,她总是看起来漫不经心,却又什么事都尽在掌握,让人又爱又恨。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古人的思想博大精深,诚不欺人。她太聪明了,只要想做什么就没有做不成的。但相应的她想要的总是轻易得到,所以不太懂得珍惜,以及她很少感到快乐。 目前为止,能让她执着的也不过一个景珩而已。至于工作,她觉得女人还是要有一份自己的事业,不依附于男人而活的女人才能活的有底气。 也许只是还没有遇到一个可以让她安心依赖的男人,最后她百无聊赖地想。 她没有无聊太久,因为开会的时间要到了。 ———————— 喻子昭没有严格的时间准则,提前下班于她是常事。 可是今天都下班半个小时了,也没见办公室的门打开,要不是江芮下午一直坐在位置上,确信喻子昭没有出来,她都要怀疑她已经走了。 江芮整理好自己的东西,敲开总裁办的门,试探性问道:“老板?” 喻子昭背对着门坐在皮质转椅上,目光透过巨大的半透玻窗看向摩天大楼脚下蝼蚁一般的行人,听见声音,轻轻“嗯?”了一声。 江芮本来也只是来道个别,于是礼貌的说道:“我下班了,老板,再见。”然后关上了门。 办公室有一整面的落地窗,夕阳西落将办公室映得通红,喻子昭的身影嵌在一片夕阳余晖中,有些遗世独立的味道,她久久没有动,已经下班一个小时了。 隔着百米的高空,楼底下的情形在喻子昭眼中依旧清晰,一个小时了,没有那一辆车。 最后喻子昭是打车回的家,景珩没有回来。如常地做了双人份的晚餐,然后一个人吃,一个人洗碗,生活没有任何变化。 饭后,为了消磨时间,喻子昭打算出门转转。 外面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估计富人区的富人们都比较忙,路上像她一样有闲情的人不多。 喻子昭没有目的地顺着路走,路拐弯她就拐弯。 然后,在第三个拐弯处遇到了阮明远,他应该是带着侄女出来散步,手上还牵着一只体型庞大却又傻又蠢的萨摩耶。 是阮思嘉小朋友最先看见她,高兴地叫着:“漂亮阿姨!漂亮阿姨!” 阮明远也看见了她,语带笑意的打着招呼:“喻小姐,真巧,又见面了。” 喻子昭回道:“一天碰到两次,是挺巧。”然后伸手摸摸阮思嘉的头,“小姑娘,我姓喻,你可以叫我喻阿姨。” 小女孩乖巧的回道:“喻阿姨。” 将牵着狗的绳子放开,阮明远示意它自己去耍,傻狗萨摩耶撒丫子就跑了,小丫头显然很喜欢它,跟着它一起跑开了,在不远处的草地上玩耍。 阮明远今晚穿了件蓝白色的条纹线衫,下摆扎进白色休闲裤里,看上去十分英俊儒雅,此刻,他双手插兜,眼睛一直追随着阮思嘉的身影,嘴上却问道:“喻小姐一个人出来散步?”。 “阮先生似乎总是喜欢问一些显而易见的问题,难道除了我,这里还有其他人?哦,或许我身边跟了一些什么超出科学以外的东西也不一定。”喻子昭淡淡道。 阮明远莞尔,“喻小姐真是个幽默的人。” 喻子昭:“呵呵。” 阮明远见喻子昭没有回话的意思,只好自己挑起话题:“喻小姐一个人住在这里?” 喻子昭挑挑眉,眼底一抹意味深长的眸光稍纵即逝,她并不答话,只是偏过头,看了阮明远一眼。 阮明远被这一眼看的有些莫名的心虚,开口解释道:“我只是经常看见你一个人。” 喻子昭伸出插在裤兜里的左手,无名指上有一只铂金素戒,普通至极,甚至连花纹都没有,慢条斯理地开口:“我结婚了。” 阮明远目光一暗,原来她真的结婚了啊,猜想得到证实,内心反而平静无波,“喻小姐看上很年轻,结婚可真早。” “法定年龄都规定我可以结婚了,怎么会早?” “能娶到喻小姐这么有意思的人,你老公可真幸运。” “是吗?那你经常看到我一个人?”喻子昭心里“嗤”了一声,景珩幸运么?他估计觉得自己倒了八辈子霉才娶了她吧。她可真闲,居然在这里和一个无关紧要的聊天。 “额,不好意思。”阮明远大概猜出了她的婚姻并不幸福,涉及别人的*了,不应该再问。 “没什么,我们关系确实不太好。”喻子昭无所谓地说道。 阮明远斟酌地开口:“我觉得你们或许该多沟通沟通,夫妻间需要交流。” “哦?阮先生结过婚?这么懂夫妻间的相处之道。”喻子昭饶有兴趣的问道,然后侧过身,将身体靠近阮明远,因为身高足够高,所以轻而易举的就凑在了他耳边,轻声道:“那你知不知道丈夫经常不在家的妻子很容易寂寞?”说话间温热的吐息就那样洒在了他的耳边。 阮明远第一次离喻子昭这样近,淡淡的馨香之气钻入鼻间,她的呼吸就缠绕在他的耳边,不得不说,这是个气场很强大的女人,存在感太强。那轻轻地吐息,几乎让他耳朵一麻,他觉得自己心跳不自觉加快,脸有些热,连看着思嘉的眼神都开始发飘。 他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是无奈的发现他一时发不了声。 喻子昭只停了一下就站直身体,似乎很满意阮明远的反应,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嘴角微勾,发出了一声戏谑的笑声,“夫妻相处之道,阮先生还是结了婚再慢慢研究吧。” 阮明远很快便恢复了那个温文尔雅的贵公子形象,却是没有说出反驳的话,而是风度翩翩地回道:“那到时候一定要好好向喻小姐请教。” 喻子昭连个眼神都懒得回,转身便走了。 阮明远在身后目送那个拿他开玩笑的女人的身影转弯消失,他发誓那是他见过最好看的眼睛。 夜幕已经彻底降临。 第四章 喻子昭慢慢走回家的时候,发现别墅的灯是亮的,打开门,景珩果然回来了。 还不到十点。 她回来,他没有问她去了哪里,她也没有问他为何提早回家。 景珩正坐在餐桌上吃饭,白米饭,素炒山药,再无其他。 其实喻子昭还做了别的,但这么久肯定凉了,景珩显然没有自己动手热菜的意思,所以只端了一盘素菜。 喻子昭走向餐桌,询问道:“菜都凉了,需不需要我去热一下?或者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去准备。” “你把饭温在了锅里,还是热的,不必麻烦,” “我还煲了番茄牛腩汤,就在砂锅里,要来一点吗?”喻子昭注意到景珩手边的开水杯。 景珩阁下筷子,说道:“谢谢,帮我盛一小碗就好。” ------------ 吃完饭,喻子昭很自然地收拾碗筷,景珩则去厨房拿了抹布擦桌子。 喻子昭略诧异地盯了他一眼,说道:“我来就可以了。” 景珩将擦完桌子的抹布递给她,“饭是你做的,我总该做点什么。” “没什么,这些都是我该做的。”喻子昭接过抹布,将水龙头打开。 “对了,今晚菜和汤都有点淡。”景珩今晚似乎挺有闲聊的兴致。 “我知道了,我口味偏淡,你之前没说,我就按我的偏好来的,以后会多注意。” “就按你的偏好来吧,吃淡点挺好的。” “好”,喻子昭很好说话。 景珩状似随意地又加了句:“你做饭很好吃。” 其实也就两个碗,喻子昭很快便洗好了,关掉水龙头,回头注视着景珩,问道:“你这是在夸我吗?” 景珩直视她的眼睛,回道:“很明显是的。” 喻子昭突然就有些说不出话,借着打开橱柜放碗的动作别过脸,声音暗哑:“谢谢。”她一时有些懊恼自己的身高,不用仰头就可以轻易把碗放进橱柜,以至于眼睛里涌起的湿润没办法倒回去。 景珩听出了喻子昭声音中轻微的哽咽,突然觉得自己以前或许真的有些残忍了,轻叹一声:“对不起,我今天下午没有去接你。 喻子昭眼中的泪水终于掉落。 景珩将人扳过来,伸手把她搂进怀里,“喻子昭,对不起。” 喻子昭不说话,只是安静地流泪,泪水顺着脸颊流向下巴,然后晕开在景珩肩膀的衬衣上。 景珩觉得那泪水顺着肩膀就流到了他心上,里面的盐分腌渍了他半颗心,隐隐作痛。 景珩今天下班后,一个人在办公室坐了很久,他想了很多,他和喻子昭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呢? 在和喻子昭结婚前,他没有想过自己会结婚这么早,他现在也不过二十八岁,却结婚快两年了。 景家在b市算是排的上号的家族,像他这样出身的人,婚姻注定不会太自由。 景珩倒也没有兴趣来一场王子与灰姑娘的感人爱情,他想,他会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名媛淑女,她不一定要多美丽,甚至不需要有多爱他,但一定要聪慧优雅、温柔贤淑,他们会相敬如宾。 然后他遇见了喻子昭。 景珩第一次见到喻子昭的时候,是在一间酒吧里,她穿着一双红色的高跟凉鞋,鞋子很高,以至于他193的身高看着她,都生出一种矮上一截的错觉。 她画着浓浓的眼妆,一双狭长的凤眼深邃勾人,但眼神又透着点玩味与轻蔑,烈焰般的红唇与脚上的红色高跟鞋一样张扬,嘴角勾着一丝讥诮的弧度,侵略性十足。 周围一圈的人,都在用自以为不着痕迹的眼神打量她,却无人敢上前搭话。 一个长的漂亮又高傲的女人,很容易激起男人的征服欲。但喻子昭明显过头了,她的眼神直白的传达着“你必须臣服于我”的讯息,一般的男人都只会选择远观她,偶尔有个别自讨没趣的,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身高在那双高跟鞋下还能不能俯视对方。 这不是一个宜室宜家的女人,景珩想。 可后来,这个不宜室宜家的女人嫁给了他,还褪去了一身高傲,变得像他喜欢的那样,温婉贤淑,他却没办法和她相敬如宾。 在他们结婚一年的时候,喻子昭问过他:“你到底还要我怎么样呢?”是啊,他还要她怎么样呢,就这样吧,既然都结婚了,就好好相处吧。 —————————————— 喻子昭没有哭多久,便收拾好了情绪,但眼眶还是泛着红。 女人的眼泪是珍珠,一个平时不哭的人落了泪,眼泪就变成了珍贵无比的钻石,会格外的惹人怜惜,喻子昭现在就是这样。 这是景珩第一次见到喻子昭哭,还是因为自己的原因,他的心止不住的泛疼。 最后,他抱着她上的楼,178的个子,抱在怀里却轻的没有感觉似的,她太瘦了。 这是他们结婚近两年来,景珩第一次抱喻子昭,算得上他们最亲近的时刻。 回到卧室后,喻子昭进了浴室,打开花洒,她没有立刻脱衣沐浴,而是在镜子前端详自己。 镜中的女人眼角似乎还沾着泪意,看上去柔弱而委屈,喻子昭无声的笑了一下,然后挑起眼尾,面部表情一下子锋利起来,“唔,眼泪果然是女人最好的武器。” 喻子昭洗完澡直接裹着浴巾就出去了,因为她上楼来什么都还没准备呀~ 景珩应该是在隔壁的房间里洗过了,她出来的时候他正在擦头发。 喻子昭有些尴尬地说道:“我忘了拿换洗的衣服。” 景珩的眸色深沉如海,声音是一贯的清冷,他说:“过来,我帮你擦头发。” 喻子昭咬了咬唇瓣,走过去,坐在了床边。 不同于他冷淡的神情,景珩的动作温柔而怜惜,他先用毛巾将她头发上的水吸干了,才打开吹风,细致地吹。 喻子昭的头发又顺又滑,景珩的手指很轻易的就穿过了她的发间,时不时还碰到她的耳朵,然后带过一阵温热的风。 那不轻易间的触碰让喻子昭微微红了脸,头发已经七分干,于是她转过头说道:“谢谢,已经可以了。” 夫妻间最不需要说的就是“谢谢”二字,因为他们是最亲近的人啊。 不过是擦头发这种小事,都能让对面的女人拘谨害羞,景珩心里有点点难受,喻子昭那么高傲的女人,在他面前真的太卑微了。 快两年了,已经够了。 景珩将吹风关掉,放在床头的柜子上,然后双手扳过喻子昭的肩膀,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漆黑如墨的眸子仿佛能将人吸进去,“喻子昭,从今以后,我们好好相处。” 喻子昭回视着他,同样认真地点点头,但是他的目光太强烈,她有些承受不住,于是别开头。 景珩闭了一下眼,掩去眼中那一瞬间迸发的璀璨精光,然后倾身吻上喻子昭的唇。 喻子昭闭着眼,那一瞬间几乎落泪。 窗外,月亮正缓缓升起,夜还很长。 最后的最后,景珩想,他以前是脑子进了水了才天天十二点回来。 第五章 昨晚两人折腾到很晚,但第二天早晨,喻子昭的生物钟还是很准时地叫醒了她,七点钟。 喻子昭睁开眼没有动,入眼是一片白皙结实的胸膛,她侧向景珩睡着,双手搁在他的胸前,景珩的手轻抚在她腰侧,一只腿搭载她腿上,他们姿势很亲密。 景珩还在睡,喻子昭小心地将他的腿移开,打算换个姿势,她的腿被压得有些麻。 景珩却是被她扰的皱了下眉,眼睛没睁开,只手一用力将她搂得更紧,双腿干脆直接将她的腿夹在了中间,声音迷迷蒙蒙的:“再睡一会。” 喻子昭身体僵了一下,小声道:“我还要去做早饭。” “晚一点再做,乖,再睡一会。” “你在这睡,我下去做饭,不会吵到你的。”说完喻子昭动了动腿,真的很麻啊。 景珩认命似得睁开眼,倏地翻身将人压在身下,语气危险:“好吧,既然你不想睡,那我们来做点别的。” 早晨的男人果然很容易冲动,喻子昭想。 最后,两人都起晚了。 已经九点多了,上班迟到是肯定的,迟到几分钟是迟到,迟到几个小时也是迟到,干脆喂饱肚子再去上班吧,二人都这样想。 但这么晚了,熬粥是没那个闲心了,喻子昭打开冰箱,拿出一盒牛奶,放进微波炉里定时加热,然后将土司放进面包机里,又拿了鸡蛋打算煎两只荷包蛋。 她做起这些的时候,不紧不慢,有理有条,看着就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关键是人美,景珩靠在厨房的门口时心里这样想着。 他的目光存在感太强,喻子昭没办法忽视,有些不习惯,于是说道:“你可以去看看报纸,一会就好了。” 报纸可没有她好看,景珩摇头拒绝,“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虽然昨晚说了要好好相处,但变化太快,喻子昭有点不适应,迟疑的开口:“冰箱里有西兰花和西红柿,你去拿出来洗干净,我待会做一个蔬菜沙拉。” 景珩打开冰箱,果然发现了西兰花和西红柿,拿出来,然后转过头又问道:“还需要别的吗?” 喻子昭想了想,手指了指下面那一层,说道:“下面那层里有一个小碗,里面装的有玉米粒,你找找看有没有?” 景珩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碗,打开盖子看了看,说道:“恩,有,不过不多。” “没关系,不需要太多,那你洗菜吧,把西兰花摘成小朵,我先煎荷包蛋。” 喻子昭荷包蛋煎熟的时候,景珩菜也摘好洗净了;喻子昭切西红柿的时候,景珩去面包机上取出了烤好的土司;喻子昭拌蔬菜沙拉的时候,景珩拿出杯子倒好了牛奶;喻子昭做三明治的时候,景珩准备好了餐巾。 二人结婚快两年了,却是第一次一起做早餐,这种感觉很新奇,却出奇的和谐。 这顿早饭,二人都吃的心情愉悦,一种淡淡的温馨流淌在二人之间。 吃完饭,景珩理所当然送喻子昭去上班。景珩去车库取车,喻子昭就站在别墅的门口等他。 太阳已经高高升起,明媚的阳光照的眼睛有些睁不开,喻子昭抬手遮住眼睛,“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呢”。 透过指缝间,可以看见黑色迈巴赫62s加长的车身缓缓驶来,然后停在喻子昭身前,景珩下车绅士地帮她打开车门。 在奢华汽车的阵营中,劳斯莱斯、宾利、迈巴赫绝对是个中翘楚,但三大品牌走的是不同风格的路线,劳斯莱斯张扬,宾利优雅、而maybach迈巴赫则拥有其独有的低调奢华。 喻子昭经常看见他开这辆车,景珩似乎对迈巴赫情有独钟,就像他人一样——低调奢华,自己眼光不错,喻子昭上车的时候,这样想着。 今天车里的气氛好了很多,二人轻松地聊了会天。 “你的车还要几天才能拿回来?”景珩问道 “估计还要几天吧。”喻子昭随意说道。 “今天下班你有什么安排没?” 喻子昭想了想,说道:“家里的冰箱快空了,我要去一趟超市,怎么了?” 景珩淡淡道:“买菜不急,我们今晚在外面吃,先去给你买一辆车。”语气随意的好像在说去买菜一样。 喻子昭没有立马接话,而是定定地看着景珩专心开车的侧脸,最后小声问了句:“你不想送我吗?” 景珩转过头,眼神慑人,“别有那种想法,我只是怕你上班有事,没车不方便。” “哦,不过你车库里还有很多车,我暂时开你的不就好了,不用这么破费。” 景珩闻言,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喻子昭,别太过了。”然后转回头,专心开车。 后来,他们没有再说话。 迟到于喻子昭来说不是第一次,江芮见到她也没有太大反应,可见她这个老板有多爱迟到早退,倒是陆明希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反观景珩,他的特助简直快要惊掉了下巴,这是他们boss自上班以来第一次迟到啊! 下午时分,特助再次惊掉了眼睛,他的boss提前了半个小时下班,翘班了…… 景珩接了喻子昭后,直接驱车去了4s店,早上最后那点点不愉快好像没有给二人留下任何影响,他一边开车一边询问道:“你有没有什么钟意的车型?” 喻子昭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什么车都可以吗?” 景珩看她一眼:“你看上什么车了?不用担心,我都买得起。” 唔,她老公是个有钱人,喻子昭不动声色:“其实我也挺喜欢迈巴赫的。” “哦?你之前开的是保时捷,我以为你会更喜欢劳斯莱斯幻影之类的。”景珩显得很有兴致。 “劳斯莱斯幻影没你的这辆迈巴赫贵吧?”喻子昭直白地问道。 景珩将车打出一个漂亮的转弯,看向她:“我该说高估了你的品味吗?” 喻子昭神色不变:“跑车其实我更喜欢布加迪威龙。” 景珩笑了一下,“不可否认布加迪威龙是一款世界顶级跑车,但是我很怀疑你是看上了它的价格还是它的性能。” “它的价格和它的性能一样可爱,不是吗?” “好吧,撇开它的价格不谈,中国的路况就算是高速公路,这个16l排量的怪兽也跑不顺畅,你确定你要开着它去上班?” 喻子昭忍住挑眉的动作,将身体靠向后座,说道:“我对车不是很了解,你看着买吧。”一副全然信任之态。 最后买了一辆宾利慕尚,然后一起去吃晚饭。 餐馆是景珩找的,是一家粤菜馆,大概是考虑到喻子昭口味偏淡的关系。 粤菜馆布置的很雅致,进门后要穿过一段流水小榭,侍者见到景珩,礼貌地问道:“景先生好,请问还是老位置吗?” 景珩点点头,“上几个招牌菜”,然后牵过喻子昭的手熟悉地找到包厢。 原来是常客啊,也是,不常在家吃饭,总得找个地吃饭不是?喻子昭坐在凳子上,打量着包厢内的环境,说道:“这里环境不错。” 景珩回道:“许多老板喜欢在这谈生意。” “是挺适合”,喻子昭不置可否,然后问道:“你也在这里谈过生意吗?” “嗯,有过几次。”景珩松了松领带,接着道:“你也可以试试。” 短暂的对话结束在了侍者的敲门声中,菜上了,标准的四菜一汤。 景珩拿起小碗先给喻子昭盛了一碗汤,“这是广东最富特色的‘岭南养生汤’,里面的鸡汤是用山泉水熬成的,很滋补养生,你试试。” 喻子昭接过碗,用调羹舀了轻轻地泯了一口,“谢谢,很好喝。” 景珩给自己也盛了一碗,“不必客气,我发现你似乎很喜欢煲汤,这里的老板是个地道的广东人,如果你感兴趣,可以去跟他讨教一下。” 喻子昭诧异,“这种汤的配方应该不准外露吧?” “没关系,这家粤菜馆当初我也投了点股份,而且你学了又不做商业用途。” “你居然还投资了餐饮。”喻子昭更诧异。 景珩笑笑,“没有你投资的广。” “你做实业的,我搞投资的,不一样。” 晚饭后,景珩开车去了离家较近的超市。 已经过了下班高峰期,超市里的人不是很多,喻子昭推了辆推车在身前,慢悠悠地逛着,景珩就在她旁边。 喻子昭熟练的挑着要买的东西,调料,蔬菜,水果,肉类,零食,不知不觉推车的人换成了景珩。 看着推车里的零食,景珩说道:“你看起来不像吃零食的人。” 喻子昭轻松地伸手将摆在货架最上层的一瓶果酱拿下放进推车里,问道:“为什么?” “感觉吧。”其实景珩觉得,喻子昭看起来就不像会逛超市的人,或者说根本不像会做家务的人。 这样一个女人啊,合该养尊处优,被人高高捧起。但是她却为了他像一个普通的妻子,这个认知让景珩心里很柔软。 喻子昭正在翻看推车里的东西,确认没有什么遗漏的了,直起身,打算去结账。 “差不多了,我们走……唔”,他倾身吻住了她,这样的喻子昭有种说不出的魅力,景珩控制不住心的,只想吻她,然后他做了。 快速的,他的舌尖舔过她的唇瓣,只停留了一会,就离开了。 喻子昭看着刚才那个吻了她,现在却若无其事的人,握了一下手。然而终究是没忍住,拉着景珩转到了货架的后面,这里是监控器的死角,然后重新反吻上他,加深这个吻。 这里是超市,随时都有可能有人经过,二人却像是热恋的高中生似的,偷偷摸摸的吻地难分难解。 “呀……有人……”一个真正的高中生撞见了二人,却像是自己做错事了一般,脸蛋羞的通红,“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就走。”说完逃也似的跑开了。 喻子昭看上去一点也没有被人发现的尴尬与羞涩,她舔了舔被吻的水光潋滟的唇,一双凤眼狭长勾人,“走吧。” 不,他刚才说错了,这样的喻子昭更加有魅力,景珩在心里对自己这样说道。 第六章 婚后两年,二人好像突然进入了婚姻状态。 一起吃饭,一起上下班,一起做家务,一起散步,一起聊天。 当然还有晚上和谐的夫妻生活,这样的相处模式二人都觉得很好。 景珩这几天都是下班后就直接回家,但是今晚有一个重要的应酬他不得不去。 此刻,他正坐在车里拿出手机打算给喻子昭打个电话讲一声。不过三天时间,原来天天十二点回家也不觉得有什么,而现在不过是个应酬,他居然会担心喻子昭等他。 翻到联系人喻子昭那一栏,拨出,不过响了三声就接通了。 “喂。”喻子昭清透的声音传来。 景珩嘴角不自觉泛出笑意,“喻子昭,是我。” “我知道。”喻子昭的声音也很温暖。 “我今晚有个应酬,就不回来吃饭了。” “哦。”声音闷了一些。 “我会早点回来。”景珩轻声说道。 “嗯。”那边的声音迟疑了一下,然后又说道:“那你少喝点酒,回来注意安全。” 景珩打电话的过程中,眼睛一直看着窗外,不经意间,瞥见路边停着的一个车影,车子很快驶过,让他只来得及看清那是一辆白色的跑车。 他的妻子在电话那边叮嘱他,还没有得到他的回答. “好。”景珩听见自己答应道,然后挂掉了电话。 “把车倒回去。”景珩命令司机。 这是条单行道,倒回去只能在前面掉头再绕一圈,不过司机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安静地调转了车头,对于景珩的话,他不需要询问缘由,只需要听从命令。 回到刚才那个位置,景珩看清了那是辆白色的保时捷,“再往后一点点。”然后他看清了车牌号。 坐在一旁的特助好奇,boss的车多了去了,一部保时捷而已,有什么原因值得倒回来特意看一眼,不过他识趣的没有说话,因为景珩的神色看起来并不如打电话时那般和悦。 “走吧。” 喻子昭把挂掉的电话随意的扔在副驾驶上,神色淡淡,有应酬么?相比之下,她真的太闲了呢。 这两年她过的简单得像一个古代贤良妇女,那些蛰伏在娴淑外表下的张扬不羁因子,被调|教的顺服安分,收放自如。 可被压制的久了,最近有些蠢蠢欲动,喻子昭却无意收回,反而乐见其成,她一向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不会太久了,她告诉自己。 喻子昭戴上墨镜,樱色的唇抿出一个冰冷的笑意,脚发力将油门踩到底,继承了宾利悠久赛车血统的慕尚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带起一阵烟尘,引得路边的行人纷纷侧目。 喻子昭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一家酒吧。 进酒吧之前,喻子昭将左手无名指上的铂金素戒摘了下来,随意的扔在了包包里。 她找了个角落坐下,点了一杯长岛冰茶,坐在吧台边,低着头慢慢地喝。 不一会,酒吧门口出现了一个红色的身影,是苏乔安,二人从初中起就是好朋友,就算后来喻子昭去了英国读书,二人也没中断联系。 苏乔安穿着一条红色的包臀连衣裙,配着大波浪卷发,性感又妩媚,一进来,就有不少人朝她投去目光,但她毫不在意,直接走向喻子昭所在的方向。 “一杯an,谢谢”,苏乔安对调酒师说道,然后坐在了喻子昭的旁边,语气意味深长:“longisland?喻子昭,景珩满足不了你?” 喻子昭将杯子里的酒一口饮尽,递给调酒师:“再来一杯。”然后才转过头看向苏乔安,眼神轻佻,“我只是喜欢它的酒精度”。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女人在bar里一个人喝longisland是ons的信号,怎么,终于不堪忍受景珩的冷漠,打算出轨了?”苏乔安继续道。 喻子昭眯起眼,上挑眼尾,伸手将衬衫的扣子解开两颗,露出精致的锁骨,然后慢条斯理道:“乔安,裙子不错。” “天,喻子昭,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就算你打算出轨,也要找个男人,我可没兴趣陪着你出柜。”苏乔安被看得头皮发麻。 “放心,我和景珩好得很。” 苏乔安接过调好的an,挑眉,“景珩被你征服了?” “他看起来像是很好征服的样子吗?” “那就是还没有,真是难为你扮了快两年的贤妻。” 喻子昭不赞同地回道:“此言差矣,我嫁给他,便心甘情愿为他洗衣煮饭,做一个贤惠的妻子,所以这个‘扮’字我不同意。” 苏乔安心领神会地点点头,然后意有所指的看着喻子昭,道:“嗯,我看出来了,你现在确实挺贤惠的。你看看你现在穿的什么,白衬衫和黑西裤?当然,不可否认这种搭配很经典,但是你应该回去数数,你的衣柜里到底有多少套了。还有,你脚上穿的那是什么平底鞋?鞋头又大又宽,怎么结了个婚,品味都降低了。” “这叫乐福鞋”,喻子昭鄙视的看了苏乔安一眼,道:“至于我的品位如何,景珩更有发言权。” 苏乔安认输,“好吧,好吧,既然你和他那么好,你叫我出来干什么。” 喻子昭更加鄙视了,“我叫你出来,难道只能为了和景珩那点事吗?我像是那么重色轻友的人吗?” 苏乔安:“……”你不是吗? “好吧,快两年了,也该是时候了,找你放松一下。”喻子昭正了神色,淡淡道。 苏乔安这次没有打趣她,而是认真地说道:“阿昭,平心而论,景珩是个好男人,你好好跟他过吧。” 喻子昭被这句话逗笑了,“乔安,你这句话怎么那么像我妈。” 苏乔安瞪她一眼:“我还不是希望你幸福。”心底却在微微叹气,遇到喻子昭,也不知道是景珩的幸还是不幸。 喻子昭笑:“我知道。” 苏乔安举起高脚杯,“cheers。” “cheers” 这间酒吧走的是高雅格调,所以嘈杂的音乐、喧嚣的人声、不入流的小混混是没有的,大厅里放着轻缓疏放的音乐,大家都是安静的喝酒或小声的交谈。 但两位大美女在一起,实在有些惹眼,终于,等到苏乔安的酒杯空了,机会来了。 为什么不是喻子昭,额,大概是气场太强,一般人不敢上来吧…… “这位小姐,您的酒。”服务生弯腰将一杯粉红色的鸡尾酒放在苏乔安面前。 “我没有点这个”,苏乔安皱眉。 服务生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用眼神示意,“是那边那位先生点给您的。” 苏乔安转身,果然见到一个身穿阿玛尼黑色西服的男人坐在角落里,正端了酒杯向她示意。 喻子昭和苏乔安的侧身相对而坐,比她先发现那个男人,只拿余光扫一眼便收回,然后露出一个戏谑的笑容:“politan,比起an,的确比较适合女人。” “可是我更喜欢皇后。”苏乔安转回身,又点了一杯an。 那个男人给苏乔安送了酒,却又不上前搭讪,苏乔安就没再理会。 倒是喻子昭有点遗憾:“乔安,不过去打个招呼吗?人家给你送了酒哎。” “想认识姐姐的人多了去了,每个都要我去打招呼,我还不累死。” 喻子昭兴致勃勃,“话不能这么讲,你看他穿的阿玛尼,举止也透露出良好的教养,而且长的也还不赖,当然,比起景珩来还是要差一点,说明家世背景还不错,我记得你有26了吧,比我还大一岁,结婚什么的也该考虑考虑了。” “本小姐年轻着呢,结婚还早,谁像你那么傻年纪轻轻就往坟墓里跳。”这姑娘明显被喻子昭那句“比我还大一岁”刺激到了。 “ok,苏小姐,你还年轻,你的坟墓也走了,不用跳了。来,把这杯喝了,我要回我的坟墓去了。” 苏乔安:“……” 喻子昭喝了三杯长岛冰茶,但是脸不红、头不晕,跟无事人一样开着她的慕尚就回到了梧桐丽景,一路上也没碰到交警什么的。 回到家后,景珩不在,喻子昭先去洗了个澡,洗去在酒吧里沾染的味道,然后换上家居服,下楼。 虽然说她酒量很好,但是还是给自己冲了一杯蜂蜜水。 她开始做宵夜,是的,她还没吃晚饭。 冰箱里有新买的蔬菜和猪肉,喻子昭打算煮一碗简单的肉丝时蔬汤面。 将丝瓜、胡萝卜和番茄切片,小青菜切段,猪肉切丝用少许老抽腌制。 开火,倒油,下肉丝,然后是蔬菜,加鸡汤煮开,下面。 面还在煮的时候,景珩回来了,一屋子香浓的鸡汤和蔬菜混在一起的香味。 喻子昭围着围裙,手里握着一把汤勺,眉目恬淡,“你回来了?” “你还没吃饭?”景珩问她,神色不明。 “嗯,等你一起吃,我煮了面,要吃点吗?” “不用了,我在外面吃过了,你自己吃吧,我先上楼了。” “好。” 喻子昭关掉火,给汤面里撒上少许味精和一把葱花,然后给自己盛了一碗,坐在餐桌上安静的吃,脑子里闪过各种念头。 中间,她接到一个电话,是喻辰的,“二姐,把你的保时捷再借我开两天呗。” 喻子昭望了一眼楼梯,“你的捷豹呢?” “我的捷豹哪有你的保时捷帅,我明天约了和朋友出去。” “女朋友?” 喻辰大大方方地承认:“嘿,姐,你可真了解我。” “不许在车上乱搞,明晚把车还回来。”喻子昭很是大方。 “放心,只是载人,不会留下什么爱的痕迹。” “不要玩的太过了。” “遵命!” 喻子昭挂掉电话,神色若有所思。 用筷子戳了戳吃了两口的面,发现自己实在没胃口,于是把面倒掉,收拾好厨房,上楼。 第七章 卧室里没有人,喻子昭敲开书房的门,景珩坐在书桌前。 书房里没有开灯,只有电脑屏幕发出的幽暗光芒,打在景珩英俊的侧脸上,看上去莫测又诡异。 喻子昭没有去开灯,走上前,将一杯蜂蜜水放在了书桌上,与环境格格不入的宁暖声音想起:“出去应酬免不了喝酒,我给你冲了蜂蜜水。” 黑暗中他深潭一般的眸子仿若水底碧波,表面平静内里却翻涌着波涛,他就那样看着喻子昭,没有说话。 喻子昭维持着站立的姿势,眉眼温顺,不骄不躁,他不说话,她也不动。 好一会,景珩才开口,音色微凉:“我还有点工作上的事要处理,你先睡吧。” 喻子昭温柔地回以一笑:“好的,不过不要太晚,早点休息。” 景珩点点头,示意她可以走了。 喻子昭转过身,温顺的眉眼瞬间收起,变得和景珩一样莫测。 他发现了什么。 然而就在喻子昭打开门的那一刹,景珩叫住了她。 他喊的是“老婆”。 喻子昭抓着门把手的手一紧,神色一征,景珩从来都是“喻子昭”“喻子昭”这样连名带姓地叫她,这是结婚两年来景珩第一次叫她老婆,她突然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 好半天,她才转过身,神色恍惚的看向景珩。 “晚安。”他说。 在扰乱了她的心情之后,他说晚安。喻子昭以为他还会说点别的,结果没有。似是不死心,她追问:“你没有别的话想说吗?” 景珩的面色总算染上一丝暖意,“没有了,快去睡吧。” “晚安。”喻子昭关上了门。 一墙之隔的门内,景珩端起桌子上的那杯蜂蜜水,轻抿了一口,染上水色的唇笑的高深莫测。 他没有错过喻子昭脸上那一闪而过的一抹失望,很轻很轻,但是没有逃过他的眼,呵,以为只有她能影响他么。 处理了一些公事,景珩回到了卧室,不出意外喻子昭已经睡下了,侧身朝着窗户的方向,背对着他这一侧。 他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上床,身体侧向喻子昭,手轻轻环在了她的小腹上,以绝对强势的姿势将喻子昭搂进了怀里。 他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老婆,晚安。” 然而,喻子昭始终没有动,或许她已经睡熟了。 景珩心满意足的合上眼。 第二天是周末,景珩醒来的时候,怀中的喻子昭已经不在,卫生间的门关着,她在里面。 景珩皱了皱眉,坐起身,然后看见卫生间的门开了,喻子昭脸色不是很好的走了出来,手在肚子上捂着。 他瞬间明白,一起生活了两年,喻子昭痛经的毛病他还是知道的,问道:“你那个来了?” 喻子昭点点头,然后说道:“第一天是会有点痛,后面就好了,我去做饭。”说着朝门外走去。 她这个样子,景珩怎么可能让她去做饭,行动比说的来得更快,眨眼间,他已经走下床将喻子昭拉到床边坐下了。 景珩叹了一口气:“肚子疼就先休息一会,待会我去做饭,来,我帮你揉揉。” 喻子昭身高腿长,要她做那种娇小女生的害羞状实在是为难她,而且她做出来的话,是做作吧…… 但是当景珩从身后圈住她,干燥温暖的大手轻轻地揉在她的小腹时,她还是难得的红了耳朵,明明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 喻子昭的脸想红就红,但真正害羞了的喻子昭不红脸,红耳朵。 在她身后的景珩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喻子昭的耳朵不大,耳骨轮廓清晰,耳珠圆润,上面有细细小小的绒毛,因为害羞,泛着粉,看上去可爱极了。 景珩突然间就起了捉弄的心思,那揉着小腹的手,不知为何,越来越慢,轻轻地缓缓地顺时针打着圈,食指还曲起在平坦的小腹上搔了掻。 喻子昭的小腹很暖,源源不断的热力从景珩温热的大掌上传来,让疼痛减轻了些。 但渐渐地,那舒服变了味道,喻子昭要再发现不了景珩的意图,那就不是她反应慢,而是装糊涂了。 于是她侧了头,转过去对景珩说道:“已经好很多了,去做饭吧,我饿了。” 景珩也不纠缠,将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你在床上躺会,我先去洗漱。” 喻子昭本来以为景珩说做饭只是说说而已,最后出去吃就行了,等景珩真的围上围裙站在厨房时,她还是有点点吃惊。 她一直知道景珩是那种很有原则的人,同样也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他说了要做饭就亲自做饭,是了,那他说了好好相处就真的会和她好好相处。 景珩从没有做过饭,他不是一个挑食的人,在美国留学时,虽然吃久了西餐会感到厌烦,但是也没有像有些人为了自给自足,练就了一身好厨艺,所以站在厨房里,一时不知该如何下手。 其实喻子昭在结婚前也没怎么做过饭,良好的生活环境告诉她那该是佣人做的事,不过结婚后,她告诉自己,这该是妻子做的事。 不过两年,她的厨艺已经相当不错了,看着无从下手的景珩,她在一旁问:“你第一次做饭?” “是。”景珩干脆的答道,然后说:“所以要拜托你从旁指导我了” 喻子昭笑了一下:“荣幸之至。” “就做你昨晚煮的那种面吧,闻起来很香。”景珩打开冰箱。 喻子昭想到昨晚倒掉的面条,神色不变:“好。” 他们之前去超市买的东西很多,食材很充足,景珩拿出煮面要用的蔬菜和肉,按喻子昭说的切好腌好,井井有条。 喻子昭看着那个平时穿惯了西装革履的男人,穿着雪白的围裙,手拿锅铲翻炒着锅中的肉丝和蔬菜,丝毫不见初次做饭的僵硬。 他的侧脸线条很完美,面容清俊,眉目专注,即使这样,那份疏离的气质还是不自觉流露出来,看上去有些违和,但是很迷人。 看锅里已经炒得差不多了,喻子昭说道:“炒得可以了,鸡汤没有了,就用水代替吧,水不要掺太多。” 景珩给锅里掺了水,转头看向靠在大理石光面流理台上的喻子昭,说:“做饭似乎也没什么难的。” 喻子昭含笑:“你是没见过那些厨房杀手,我在英国读书的时候认识一个男生,因为心血来潮想做饭,差点没把厨房烧掉。” 景珩挑眉:“有那么夸张?” 喻子昭歪着头,想了下说道:“你可以去问问你的那些发小会不会做饭就知道了。” 景珩还真的想了下叶弛那几个做饭的样子,然后赞同了喻子昭的话:“嗯,我了解了。” “看来你在厨房这方天地很有天分啊,要不以后你来做饭吧?”喻子昭揶揄道。 景珩没有回答她,因为锅里的水开了,揭开锅盖,下了双人份量的面,然后重新转回头,回答她之前的问题:“我觉得你在厨艺上的造诣更高,为了让你发挥你的特长,我就不跟你抢地盘了。” 他竟然跟她开起了玩笑,喻子昭失笑,景珩也露出了笑容。 沐浴在清晨的晨光中,这一刻,真的太温馨。 景珩在做饭上的天分真的不是说说而已,那面做出来的味道竟然也不差,喻子昭吃了一碗,吃完后发现有点撑。 吃完饭,景珩去洗碗,喻子昭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因为她发现他们没有一起过过周末,接下去该干什么是个问题。 在之前,他们都是各过各的。 景珩大部分时间都是去公司,或许还有别的活动,但她不得而知。 喻子昭则是睡一个懒觉,不想出门就在别墅内练练字、听听音乐、看看电影之类的,心情好的话,还会修剪一下院子里种的玫瑰花;想出门活动的话,就去会会苏乔安,喝喝茶,逛逛街,很简单的生活。 两个人同时在家的几率很小,如果两人都没出门,景珩一般会呆在书房里,喻子昭则自己忙自己的事,总之除了吃饭这件事,基本没有交集。 她没有纠结太久,因为景珩做出了决定,去看中医。 喻子昭不是那种身体有点小问题却不重视的人,她的痛经不是很严重,只是隐隐作痛,还不到影响正常生活的地步。 有人说结婚后痛经就会好,她没享受到这种结婚带来的福利,该疼还是疼。她之前去看过,说是宫寒的原因,她也在注意调理,但效果不是很明显。 不过景珩说要去,她当然不会拒绝。 上楼换好了衣服,便和景珩一起出了门。 这次她没有在别墅门口等,而是和景珩一起去了车库取车。 车库里没有她的白色保时捷,喻子昭似是随口一提:“我的保时捷被喻辰借去开了两天,他今晚会过来。” 景珩也像是不在意,随意答了句:“哦,我就说你的车怎么还没取回来呢。” “不是有你给我买的慕尚吗?有了它,我都不想开保时捷了。” “我倒是不知道你这么喜欢这辆车,既然这么好,今天我就开你这辆,可以吗?”景珩问。 “当然可以,不过我没带车钥匙,要回去拿,你可能要等等。”喻子昭很大方。 “不用了,告诉我在哪,我去取。” “就在门口的柜子上。” 景珩回别墅取钥匙,喻子昭留在车库里等。 他们都是聪明的人,懂得什么叫点到为止。 第八章 景珩带喻子昭去的那家中医馆在郊区,开了近两个小时的车才到,喻子昭期间在车上睡着了。 “喻子昭,醒醒,下车了。”景珩将盖在她身上的西装外套拿下来,叫醒她。 喻子昭声音还有点迷蒙:“到了么?” “没有,还要走一小段路。” 下了车,喻子昭跟着景珩走进一条小巷子,七拐八拐的,走了有那么远。 喻子昭心道:这也太偏了吧,问:“你确定不是什么江湖野郎中?” 景珩清冷的眸子睨了她一眼,拉着她向前走的步子不停,“你知不知道有一个词叫大隐隐于市?要吴老看病至少要预约半年。” “那你今天直接拉着我来了?”好吧,高手一般在民间。 “因为我有关系。” 喻子昭还想说什么,却是已经到了,所以闭了嘴没有再说。 这是一座老式的院落,大门是漆了红漆的木门,门缝两边是口衔门环的椒图,用以镇守门户,因外形像狮,多被现代人误认为狮子。 可以看出,屋主是个很注重传统文化的人,喻子昭在心里收回刚才说人家是江湖野郎中的话。 景珩上前扣门,“当当当”,刚好三下,然后他退后和喻子昭一起站在门口等。 没多久,门开了,开门的人是个约莫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穿着水清色的旗袍,看上去像是从江南水乡的画里走出来的人儿。 那画一般的人儿说话语气也是吴侬软语的:“景哥哥,你来啦,爷爷在里面等你。” “景哥哥”这个词一出来,喻子昭顿了一下,下意识的用目光扫了景珩一眼。 “嗯。”景珩只应了一声并不多说,神色如常。 但画里走出来的人儿明显对喻子昭很感兴趣,“你是景哥哥的妻子吗?”声音清透温软。 喻子昭做了个吞津的动作,润滑了一下嗓子,好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也软一些:“是的。” “你真好看。” 画人儿的语气很真诚,配上她好听的嗓音,喻子昭很受用,“你也很美丽。” 短暂的交谈结束,正屋里,一个身穿藏青色唐服的老人正一脸和蔼的望向他们。 “景珩来啦,还带了媳妇?刚好我这茶也煮好了,过来尝尝。”老人亲切地说到。 倒不像是来看病,而是来拜访老人的。 三人悠然落座。 端起茶杯,先放在鼻端轻嗅,然后轻轻地抿一口,什么叫真正的清新雅致,唇齿留香,这就是了,跟这比起来,喻子昭之前在办公室泡的那个简直是埋没了好茶。 “好茶。”喻子昭放下茶杯,说道。 吴老饶有兴味的看了她一眼,问:“哦?景珩的媳妇也懂茶?” 景珩的媳妇……这家人喊人怎么都那么那啥呢。 忽略这个不适应的称呼,喻子昭一笑,回道:“‘院外风荷西子笑,明前龙井女儿红’,说的就是明前龙井。龙井茶一般在清明节前后采摘,在清明节前采制的龙井是为明前,数量稀少,极为珍贵。此茶形状扁平挺直,大小长短匀齐,状若兰花瓣,其色泽嫩绿,鲜艳有光,香气清高鲜爽,滋味甘甜”,说到这,喻子昭看向吴老:“此茶乃是产自浙江杭州的正宗西湖龙井,是也不是?” 吴老放下茶杯,呵呵笑道:“不愧是景珩的媳妇,有点见识,这确实是西湖龙井,还是景珩的妈妈上次带来的。” 原来关系在这啊,喻子昭谦虚道:“不过也是爱茶罢了,您煮茶的手艺很好。”不过有见识和是景珩的媳妇有关系吗?喻子昭觉得老人的思想确实是和年轻人不一样。 景珩没有说话,但是舒展的眉梢显露出他的好心情。 喝完了茶就该做正事了,她可没忘记自己是来看病的。 画人儿姿态优雅地收拾着茶具,吴老开口了:“无事不登三宝殿,景珩这次来我这里不会就是来和我这个老头子喝茶下棋吧?” “确实是有事要麻烦吴老,子昭她有痛经的毛病,过来想让您看一下。”景珩答道。 吴老摸了摸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子,看了看喻子昭,对着景珩说道:“你妈妈有痛经的毛病,媳妇也有痛经的毛病,果然是一家人。” “母亲的痛经和头痛都是您给调养好的,她一直念叨着您的好,说是改天来看你。” “你妈妈那个人,每次来看我都要带一大堆东西,搞得老头子我都不好意思了。” 喻子昭默了一下,他们今天是空手来的…… 景珩果然也意识到了,“那是应该的,倒是我们今天失礼了。” “哈哈,讲那么多规矩干什么,我可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吴老爽朗一笑。 画人儿已经收拾好了茶具退出去了,吴老也站起了身,说道:“景珩和他媳妇,难得来一趟,中午就在这吃吧,我去给雨濛他奶奶讲一声。” 二人当然恭敬不如从命。 吴雨濛和吴老都出去了,屋子里就只剩下喻子昭和景珩。 在这短暂的过程中,喻子昭从景珩简短的话语中了解了一下情况。 原来这吴老是景珩妈妈的爸爸的好友,因为景珩妈妈年轻时也有痛经的毛病,后来步入中年有了头疼之类的毛病都是在吴老这里治好的,所以景珩把她也带来了。 那画中的人儿原来叫吴雨濛,是个高中生,高三了,读的是私人高中,所以周末了不读书,到郊区来陪爷爷。 不多时,二人都回来了,可以看出吴老有意把她培养成接班人,因为喻子昭看病的时候,吴雨濛也在一旁坐着。 中医看病讲求“四诊”,主要是望、闻、问、切四个步骤。 “望”是观察病人的发育情况、面色、舌苔、表情等,“闻”是听病人的说话声音、咳嗽、喘息,并且嗅出病人的口臭、体臭等气味。望和闻这两个步骤,吴老在谈话的过程中就已经不着痕迹的完成了,可见确实“功力深厚”。 所以直接进入“问”这一环节。 “痛经多久了?” “从十五岁第一次来时就有。” “经期时间一般多长?” “大约一个星期,有时候碰上阴冷天气着了凉,时间会长一些。” “有血块吗?经期是否经常推后?” “有,一般推后两三天,期间下腹坠胀,小腹冷痛,但揉一揉会好很多。” “是不是还伴随四肢发凉、腰背酸疼等症状?” 喻子昭点点头:“是的,那几天会比平时要畏寒怕冷一些。”当着景珩和吴雨濛说起这些的时候,喻子昭没有一丝不好意思,毕竟是看病,无需纠结。 吴老赞赏地看着喻子昭,然后说道:“景珩媳妇,把手伸出来,我给你把把脉。” 喻子昭依言伸出手腕,放在干净的白布上。 吴老好一会,放下手,说道:“没什么大问题,是女子容易有的宫寒,不过你这是轻度症状,无需过度担心。中西讲求从病位、病因、病原三个方面来治疗宫寒痛经。 从病位来讲:活血化瘀,清除子宫内因寒气而形成的瘀血,通则不痛; 从病因治疗:暖宫止痛,用药直接温暖子宫,祛除子宫内的寒气,阻止病邪干扰; 从病源根除:温阳补肾,把病源治好了,身体抗寒能力强,可防止寒气入侵子宫,不再反复发作。 我给你开几副中药,回去按时熬着喝,平时也要注意饮食,生冷食物不要碰,切忌受寒,同时身心保持愉悦也很重要。” “我知道了,谢谢吴老。”果然是宫寒,不过喻子昭还是记在了心里,毕竟身体是自己的。 接着吴老又说了一些生活中的注意事项。 见一旁的景珩也听得认真,吴老心思一动,说道:“民间有个说法,说是女人生了孩子痛经就好了,也不是不无道理,西医中有子宫内膜异位证这一说法,女人怀胎十月,生下孩子后,矫正了宫位,痛经自然就好了。” 吴老觉得自己说的挺有道理,又接着劝道:“现在的年轻人啊,都不想那么早生孩子,结果生的越晚风险越大,你和景珩年龄也合适,干脆生个孩子,说不定就好了。” 说完才注意到脸色不是很好的景珩,以为他是还不想这么早要孩子,别人的事,他提一两句就行,于是摆摆手,向门口走去:“年轻人的思想,我们这些老人跟不上喽,我去看看雨濛奶奶饭做的怎么样了,你们在这里坐会。” “爷爷,等等,我跟你一起。”吴雨濛也跟着出去了。 景珩的脸没有彻底沉下来,不过眉目间隐约可见情绪不悦,眼神冰冷。 喻子昭正襟危坐,谁都没有说话。 他们之间有过一个不存在的孩子,喻子昭骗他的。 古色古香的房屋内,安静的沉闷。 这种沉闷一直维持到午饭时间,见饭好了,喻子昭上去帮着端菜盛饭,离开了这个沉闷的空间。 午饭是在隔壁的饭厅里吃的,雨濛奶奶做的都是些家常菜,素炒青菜、酸辣土豆丝、蒜泥茄子、红烧肉、梅菜扣肉等等做了很多。 菜很香,喻子昭却没什么胃口。 雨濛奶奶见了,就给她碗里夹菜,劝道:“景珩媳妇,多吃点,你看看你太瘦啦,这女人太瘦了,生孩子可是要遭罪的。” “谢谢奶奶,我自己来就好。”喻子昭面带笑容的谢过,心里却在叹气,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就是就是,喻姐姐,你多吃点,爷爷奶奶老说我瘦,我看你比我还瘦。”单纯的吴雨濛也在一旁补充道。 喻子昭只能笑笑,然后将碗里的菜吃完。 第九章 饭后,喻子昭要帮忙洗碗,雨濛奶奶拒绝了,在别人家本来就是做做样子,也不强求。 景珩在屋里陪吴老下棋。 院子里有一个人工小湖,里面养着一些红色的鲤鱼,喻子昭被吴雨濛拉到这里来聊天了,吴雨濛貌似很喜欢她。 “喻姐姐,可以问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吗?”吴雨濛问。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我做投资的,你问这个做什么?”喻子昭对这个穿旗袍的姑娘还是很有好感的。 吴雨濛的声音有些向往:“你看起来好不一样,跟我完全不一样。” 吴雨濛的生活圈子应该比较单纯,没接触过她这样气质成熟的女人,就像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心里多少会产生点好奇向往,这大概就是青春期小女生的细腻心思了,于是喻子昭像一个大姐姐一样循循善诱:“那你说说我哪里不一样了?” “你好高,长得比我见过的人都要好看,而且你身上有一种气质,我说不出来,有点像,有点像……”吴雨濛憋了半天,终于想到一个合适的词,说道:“对,有点像景哥哥,他身上也有那种气质。” 吴雨濛所谓气质应该是指在生活的磨练中,逐渐凝练出来的气场吧,这种气场对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真的很有杀伤力啊。 喻子昭想了想,回道:“每个人都会有属于自己的气质,独特的,吸引人的,不可复制的,你也一样,所以无需去羡慕别人。” “喻姐姐,你好有主见,不像我,总是不知道该干什么。”吴雨濛的语气听上去有些挫败和迷茫。 不知道该干什么,那一定是有事了,喻子昭心下了然,问:“怎么了?雨濛碰到什么事了吗?” 吴雨濛好似终于找到了倾诉的对象,对喻子昭娓娓道来。 原来她的父母一直在国外,她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现在高三了,父母要她高中毕业后去国外念书,爷爷则希望她留下来学中医,继承自己的衣钵。 一方面她渴望从小缺失的双亲之爱,一方面又舍不得从小陪伴在身边的爷爷奶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吴雨濛说完,可怜兮兮的看着喻子昭,“喻姐姐,你说我该怎么办?” 喻子昭不甚在意的想,果真是些小女孩的烦恼啊,前途不应该是自己决定的么,还要考虑父母亲人的因素,真是难办啊。 喻子昭母亲死于难产,后来父亲另娶他人,她对于所谓的亲情一向不是很看重,做事随心所欲,全看自己,要不也不会十七岁一个人跑去英国读书。 可吴雨濛明显是那种很重感情的人,她能给出的建议,都带有她的主观意愿,一不小心就会误导了她,使她无法做出心中真正的那个选择。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于是喻子昭换了个思路,从旁引导,“你自己高中毕业后想做什么?” 大概是从没自己想过这个问题,吴雨濛愣住了,好久,她才说道:“其实我挺喜欢中医的,我十岁就背完了《本草纲目》,爷爷夸我很有天赋。” 吴老做中医这一行的,吴雨濛从小跟在他身边,受到中药文化的熏陶,对中医学感兴趣不足为怪。 喻子昭又问:“那你父母让你去国外念什么专业?” “他们让我学法律。”吴雨濛声音闷闷的。 那就是不喜欢法律了,就她这个性格也和律师这个行业格格不入,喻子昭再接再厉:“那让你选,你选中医还是法律?” 吴雨濛没有回答,而是低下头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但喻子昭相信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良久,吴雨濛抬起头,真诚的说道:“谢谢你,喻姐姐,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这么单纯的女孩子,这么真诚的语气,喻子昭感觉这些离自己已经太遥远了,所以才对她格外的有耐心吧。 最后她说道:“雨濛,你要记住,无论选择什么,都是你自己选择的,不为你父母,也不为你爷爷奶奶,只为你自己,人应该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人应该对自己选择的人生负责,喻子昭从不是个逃避责任的人。 有些语重心长的意味,让吴雨濛重重的点了点头,“我记住了,喻姐姐。” 过了一会,吴雨濛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小声地问道:“喻姐姐,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要你的电话?” “好啊。”喻子昭被她那小害羞的可爱行为逗笑,心情好了很多。 下午时分,景珩和喻子昭告别了吴老一家,驱车离开。 走的时候,吴雨濛很是舍不得喻子昭,一直重复着“喻姐姐,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走了一段路了,回头看,那善良的姑娘还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直到他们转弯,那身后的视线才消失。 喻子昭和景珩并肩而行,虽说喻子昭很高,但是比起193的景珩,还是很有差距的。景珩腿长,走的又快,喻子昭一会时间就落在了他身后。 来的时候,明明是他牵着她的,喻子昭突然就站在原地不动了。 而此时,晴朗的天空开始汇聚黑云,一朵一朵,从天边翻滚而来,要下雨了。 景珩走了一会,意识到身后没有人跟来,停下脚步,往身后望去,果然看见不远处喻子昭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幽深的小巷,斑驳的院墙,阴沉的天空,喻子昭孤身一人站在那里,仿若遗世独立,满身寂寥。 不过景珩没有走过去,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用眼神说:“你过来。” 那个倔强的女子啊,依旧站着不肯动,同样用眼神传达着“你过来”的讯息。 然而,谁都没有动。 他们就这样两两相望着,有如等待了千年的恋人,于一个不经意的回头,终于重逢,然后深情凝望。 最后,似乎是做了约定,他动,她也动。 在两人相隔的中间,景珩牵起喻子昭的手,叹息了一声,“走吧。” 走到后来,景珩拉着喻子昭小跑了起来,因为已经有雨滴落下,雨就要下下来了。 几乎是关上车门的一瞬,外面的雨就落了下来。 早秋的雨,还带着夏日暴雨的冲动,不过转眼,已是瓢泼大雨。 景珩记得吴老的话,不能让喻子昭受凉,即使车内不冷,他也把西装外套递给了她,“穿上,小心着凉。” 喻子昭顺从的接过,“谢谢”,然后穿在了身上,带着景珩余温的外套让她的心也暖了起来。 雨下的很大,雨刷还没扫去这一波雨,另一波雨已至,几乎就要看不清路况。 喻子昭提醒道:“开慢点。” 景珩轻“嗯”一声,找了个话题,“你下午在和雨濛说什么?” 想到那个穿旗袍的单纯姑娘,喻子昭嘴角含笑,“不过是些青春期的小烦恼。” “从小她父母就不在身边,心思比较敏感,但她心思单纯,就算有烦恼也会很快解开。” “对,她是个心灵美好的姑娘。” “我妈妈很喜欢雨濛,曾一度想认她做干女儿,她倒是很喜欢你。” 喻子昭垂下眼睫,这句话是在说雨濛心思单纯怎么会喜欢她这种心机深沉的女人吗?开玩笑似得说道:“我人见人爱,没有人会不喜欢吧。”只除了你。 刺耳的刹车声想起,原来是前面的车突然停了下来,景珩及时踩了刹车。 前面车里的人冒着雨出来查看轮胎,大概是抛锚了。 景珩打了方向盘,从侧面绕开,不做过多停留. 车子重新平稳前进,景珩问:“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没什么。” 景珩便不再聊天,“雨下的这么大,到家估计还要很久,你先在车上睡一会,到了我叫你。” “好,你小心一点。” 车外是瓢泼大雨,打在车窗上噼里啪啦的,但穿着景珩的西服,闻着他的味道,喻子昭渐渐的还真的睡着了。 喻子昭做了一个梦,这是这个带有颜色的梦,梦里的景珩对她这样又那样,极尽缠绵,温柔的不可思议。 然后,她怀孕了,他们有了一个孩子。景珩是发自真心的高兴,因为她看见他疏离冷漠的眸子里也泛出了笑意,他说:“老婆,我们有孩子了,一个继承了你和我骨血的孩子,我很开心。” 喻子昭摸了摸他的脸,“景珩,我也很开心。” 接着画面一转,是她穿着婚纱对景珩说:“景珩,我是骗你的,根本没有怀孕,没有孩子。” 景珩震惊的看着她,眼神一寸一寸变冷,像凌迟的刀子割在皮肤上,生疼生疼的,然后,他转身离开,头也不回。 喻子昭心里一痛,醒了过来。 她以为自己睡了很久,结果才不到一个小时。 车窗外的雨非但没有减小,还有愈下愈大的趋势,不过下午四点多,天却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马路上黑压压一片,全是车子,犹如老龟,缓慢地挪动着。 这样的天气真的很压抑,上午吴老说的话勾起了她刚才做的那个梦,喻子昭变得有些烦躁。 那个梦前半段是她做梦幻想出来的,最后的那一幕却赫然是她和景珩结婚当晚的情景重现。 这样的路况一不注意很容易发生车祸,所以景珩专注地开着车。 喻子昭觉得很闷,于是她降下了车窗露出一丝小缝。 冷风夹杂着雨水立马灌了进来,景珩长臂一伸,又马上将车窗升了上去。 声音带着点警告与生气:“不能受凉,吴老说的话忘了?还是你想感冒?” 他在关心自己,喻子昭觉得有什么话哽在喉咙里,让她很难受,不受控制地,她问了出来:“你是不是很在意我骗你有了孩子?” 景珩倏地转头看她,眼中关怀不复,“如果我是你,就不会重提这个话题。” “可是我提了,你回答我。”喻子昭执着于答案。 景珩的目光不比结婚那晚逊色多少,语气危险:“宝贝,我以为我已经用行动表示的很明显了,还是你没感受出来,想再来两年?” 喻子昭的眼中一瞬间滑过讥讽与凉薄,然而声音苍凉又无奈:“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如果没有孩子,你还会跟我结婚吗?” 景珩的眼神明明白白告诉她:不会! 他们可以开着无关紧要的玩笑,可以大大方方的同进同出,甚至可以若无其事的上床做|爱。 只除了这种禁忌的话题,这是两人不能触碰的过往,一提起就牵动婚姻的伤口。 第十章 车内的气氛比在吴老家时还要压抑,喻子昭和景珩良好的心理素质此时就体现出来了,一个安静开车,一个闭目养神,不受丝毫影响。 回到家时,已经快七点了。 打开别墅内的暖色调灯组,与室外的阴沉湿冷截然不同,室内干净温暖,明亮的环境让压抑了一路的二人似乎也放松了一些,喻子昭和景珩很有默契的一起上了楼。 景珩拿了干净衣服直接进了浴室,而喻子昭只是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便下楼了。她注意到景珩下车后时打了个喷嚏,这么阴冷的天,他把外套给了她,就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衣,很容易感冒。 他们都应该喝一碗姜汤驱驱寒,并且他们都还没有吃晚饭。 其实喻子昭的肚子很不舒服,大姨妈来的第一天又碰上下雨天气,她只觉得小腹有什么一直往下坠,又冷又疼,但她还是站在了厨房里。 她本来想在煮姜汤的过程中,准备一下晚饭的,但是发现小腹的疼痛已经不能忽视,脸色十分的苍白,于是将后背抵在了流理台上,一只手撑在身后,一只手轻轻揉着小腹,面容却是十分平静,不表疼痛。 景珩洗得很快,下来的时候,一股姜汤的味道钻入鼻间,他皱着眉走进厨房,果然看见靠着流理台的喻子昭。 姜汤在锅里咕噜咕噜的沸腾着,已经煮好了,她却没有关火。 然后他注意到她的面色苍白到已经有冷汗从额角流下,她在忍受疼痛,已经到了不能移动身体的地步,然而她的姿态那么从容。 景珩关掉火,上前搂过喻子昭的腰,“先去休息一下。” 喻子昭点点头,顺从的将身体的力量压在景珩身上。 他刚沐浴过,身上似乎还蒸腾着热气,散发着男士沐浴乳的味道,他的胳膊结实有力,他的胸膛宽阔温暖,他们在车上才发生过不愉快,他的情绪依旧不佳,但是他还是在关心她。 喻子昭脑子里不知怎么突然冒出了那句男人在床上常说的话,那句话是——你的身体可比你的嘴巴诚实多了。 到底有多诚实,她真的很想知道呢。 景珩搂着喻子昭往客厅的沙发走去,发现怀中的人步子越来越小,没有预兆的,喻子昭身体一软,朝地上滑去。 景珩眼明手快,及时手臂用力固定住了她的腰,然后手穿过腿弯,一把将她抱起,紧绷的脸瞬间瓦解,关心的询问脱口而出:“喻子昭,你怎么样?” 喻子昭苍白的脸色近乎透明,樱色的唇发白,眉尖紧蹙,“没事,抱我去床上躺一会就好了。” “不行,我带你去医院。”景珩真的不知道女人每个月的这几天会这么难熬。 “真的不用,只是吹了冷风有些受凉,锅里熬了姜汤,你舀一碗后再给我加点红糖就好了。抱我去楼上,我想躺一会。”喻子昭又重复了一遍。 外面的雨还在下个不停,路况又不好,去最近的医院最少也要半个小时,遇到这种天气可能还要延长,确实不是个好选择,景珩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了:“好吧,若是你还不舒服,我们马上去医院。” 喻子昭点点头,然后闭上了眼睛,将面颊贴向景珩的胸膛。 景珩将喻子昭抱回卧室,轻放在床上,拿了一床加厚的被子给她盖好,才下楼。 这样柔弱的喻子昭让他没办法下狠心继续冷脸。 不可否认,过去两年对他而言不是没有任何影响的,以前的喻子昭有多张扬,如今的喻子昭就有多低调,巨大的反差悄无声息的冲击着他的心理。 她的改变只为他一人,这样明显的示弱,他不会感受不出来,而只对他一人示弱示软的喻子昭会让他情不自禁的心疼心软。 这一招用的十分高明,他知道喻子昭的想法,喻子昭应该也了解他的心理,就看谁先把持不住了。 景珩记着喻子昭的话给自己舀了一碗姜汤,然后在锅里加了红糖,开小火重新熬开。 窗外的雨似乎小了一些,但是风却更大了,景珩将厨房的门关上,然后打开了厨房的窗户,呼啸的冷风“嗖”的一声就刮了进来,他站在窗户边,任冷风吹在自己的身上。 他想他需要冷静一下。 直到锅里的姜汤开了,景珩才拉回思绪,然后那出手机开始打电话,电话是打给饭店的,没有喻子昭从旁指导,他不认为自己做了一顿面条后就可以做晚饭了,所以他点了外卖,他还没有忘记他们都还没有吃晚饭。 好一会,景珩才关了窗户,端着生姜红糖水上楼。 即使盖了一床加厚的被子,喻子昭还是捂着肚子躺在床上瑟瑟发抖。 平时那么强势美丽的人啊,现在可怜的像只被遗弃的猫咪。 景珩叹了一口气,将姜糖水放在床头的柜子上,上前将她整个抱进怀里,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胸前,然后用被子压实身体。 端过姜糖水,用调羹舀了一口一口的喂给她喝。 喻子昭终于也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矫情,其实她远没有看上去那么难受,以前也都这么过了,但是有人关心啊,就可劲儿难受了,连端碗的力气都没有了。 生姜辛辣的味道刺得喉咙有些发疼,喻子昭皱眉,别过脸,“好辣,不想喝。” 景珩将调羹放进碗里,右手掰回她的脸,眉梢上扬,语气好笑又无可奈何:“我记得是你自己熬的姜汤,现在嫌弃太辣,喻子昭,你这是在跟我撒娇吗?” 喻子昭被人拆穿也不恼,反正都是撒娇了,那就继续发挥好了,“可是真的很难喝啊。” 景珩跟哄小孩一样,语气诱惑:“乖,喝完给你奖励。” 喻子昭腹悖:哄小孩呢?但是也没再矫情,将一碗姜糖水喝完了。 然后,景珩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椰奶糖,夸赞似得说道:“给你的奖励。” 人家本来就是在哄小孩。 喻子昭悻悻然接过,剥了含进嘴里。 或许是她脸上的失望太明显,景珩问道:“对奖励不满意?” 椰奶糖本来就是她自己买的好嘛。 然后景珩从口袋里抓出了一把椰奶糖,“好了,都在这里了。” 喻子昭:“……” “好吧,就知道你不好伺候。”景珩说完右手穿过她的脑后,熨帖在她的后颈上,吻上了她的唇。 她的唇微凉,唇瓣柔软细腻,景珩为这温润的触感叹息,并不深入,仅仅是唇与唇之间的触碰。 他好像有无尽的耐心与温柔,慢慢地厮磨,唇瓣辗转相贴,一点一点磨尽所有缠绵与柔软。 彼此间温热的呼吸交缠,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她的,好似一锅不断升温的水,喻子昭裹在棉被里发冷的身体开始微微发汗。 她的嘴里还有那颗没有融化完的椰奶糖,来不及吞下的唾液就要溢出嘴角,被景珩舌尖一扫舔走了去。 然后他的舌尖扫过她排列整齐的齿列,探入她的口中,浓香的椰奶味道一瞬间充斥整个舌尖。 景珩灵活的舌尖一卷便将那颗糖裹进了自己的舌面上,然后用它去追逐喻子昭的小舌。 喻子昭可不是那种只能被吻得喘息的女人,她毫不示弱的伸出舌头将那颗椰奶糖重新卷回自己的领地中。 二人像是发现了一件有趣的的事,你来我往,追逐着那颗无辜的糖,口腔内全是甜到发腻的椰奶香。 正当二人吻得难分难解的时候,喻子昭的手机响了。 略带遗憾的分开,景珩长臂一伸,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递给喻子昭。 是喻辰。 电话一接通,喻辰哀嚎的声音便通过听筒传了过来:“二姐,我被困在山上了!!!” “所以今晚不能把车还给我了?”喻子昭不为所动。 “二姐,你太狠心了,我遇到这种事,你竟然不先关心我,而是关心你的车。” 喻子昭在景珩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好,悠闲的聊着天,“下了这么大的雨,容易出车祸,你就老实地在山上待一晚吧。” “可是我还没有吃晚饭,而且山上好冷啊。”喻辰的声音变得可怜兮兮的。 “你的小女朋友不是跟你一起去的吗?有情饮水饱还吃什么饭,况且月黑风高,*,你会冷?”喻子昭是什么人,软硬不吃。 “我可是一直谨记姐你说的话啊。” “没事,我现在准许你这个特权,好了,老实在山上待一晚,等明天雨停了再下山。” “二姐,我果然不该指望你!”说完“啪”地挂了电话。 脾气还挺大,喻子昭虽然口头上那样说,到底是给喻家打了个电话,说明了情况,喻家有多宝贝喻辰这个儿子自不必说,打了电话自会有人去找,她又何必自找麻烦。 她就靠在景珩的身上,景珩听了整个对话过程,自然知道了怎么回事,不过他什么都没有问,他一向对与自己不相关的人和事不感兴趣。 挂了电话,喻子昭也想起了他们还没有吃晚饭这一事实,偏头去问景珩:“你去做饭?” 景珩看着她刚才被吻的艳红的嘴唇,说:“我刚才叫了外卖,今天下雨,时间可能会长一些,我们可以先吃点糖,你觉得呢?” 喻子昭舔舔唇瓣:“还是奖励吗?” 景珩剥开一颗糖,含进嘴里,然后覆上喻子昭的唇,“当然。” 第十一章 愉快的周末过后,是万恶的星期一,例行的早会上,以往都是懒洋洋提不精神的主管们,此刻却是一个二个提心吊胆。 一份来自七八月份的收购投标报告安安静静的躺在每个人身前的桌子上,八家中小型企业收购案,涉及资金近一个亿。三家被别的公司抢走,两家亏损,一家尚未出结果,唯二两家成功收购的公司还是因为喻子昭的关系才成的。 现在金融危机,国内许多企业都需要投资和收购,而一些集团因为受金融风暴冲击,不得不收缩投资份额,出售旗下的部分产业,喻子昭要做的就是将这部分产业收购,然后进行拆分或整合,遇到合适的价格,卖给需要的企业,金融业一贯的手法。 这种赚取差价的方式显然比一般的帮企业做并购拿佣金利润率要高的多,相信没有人会嫌钱多。 主管公司投资咨询这一块的负责人林珞,也就是副总,因为公事出差去了美国,而喻子昭有意锻炼一下林珞手下的人,左右不过是几个小的收购案,所以将这一块业务就交给了底下的人去做,结果给了她一个大大的巴掌。 喻子昭坐在会议桌的最前端,脸上看不出喜怒,手里拿着那份报告,目光飞掠而过,然后将它轻轻地扔在了桌子上,纸张的摩擦发出细小的声响,却像是击鼓一般敲在每个人的心上,“来,给我说说原因。” 底下一群坐着的主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竟无人敢说话。 喻子昭笑的时候,带着一丝慵懒妩媚;不笑的时候,带着一丝轻蔑疏离;她不说话的时候,给人感觉有点不符年龄的深沉;她面无表情地说话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就是——压迫感。所幸喻子昭平时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示人,还是比较好相处的。 “哦,没人愿意开头是吗?那就从并购部的李绅开始吧。”喻子昭将身体往后靠了一些,左腿轻抬搭在了右腿上,双腿随意交叠,一只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一只手轻敲着桌面。 李绅被点名,顶着压力站起来,说道:“之前都是林副总在主管这一块,她走后,许多业务我们还不是很熟悉。” “哦,下一个,自己站起来说。”喻子昭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对手公司华新是一家老牌金融公司,实力比我们强太多,跟他们抢案子根本是蜉蝣撼大树……” “这次失败的几个案子,有我们经验不足的原因,也有我们准备不够充分的原因,下次定不会再犯……” 接下去各个部门主管依次战战兢兢地讲了原因,足足讲了有一个小时。 “还有谁想说吗?” “没……没有了。”底下的人小声说道。 喻子昭放下交叠的双腿,身子前倾,双手交握,“既然大家都说完了,那就我来说了。三家被抢走的案子都来自于同一个公司,抢走一次,可以说是偶然,抢走两次,也可以说是不小心,被抢走三次,你们出息了啊!再来说说那两家亏损的公司,其中一家跟人打价格战,预算算到别人家公司去了?另一家收购了别人的不良产业,收购前的准备工作是让你们白做的?没了林副总你们就开展不了工作了吗!!” 这一通话说下来,底下的主管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犯了错不找自身的原因,反而去怪客观条件,这样的人,公司不要也罢,刚才谁说了什么,心里有数,自己去财务室报道。” 喻子昭最后一句话说完,会议室有一瞬间诡异的安静。 好一会,并购部的李绅、投资开发部的杨丽菁和策划部的王云起身,安静的离开了会议室。 剩下坐着的人,心里都对那几个离开的人是怎么回事清楚的很,去财务室干嘛?领工资拜拜啊!于是一个二个更加胆战心惊。 走了无用的人,喻子昭面部表情松动了一些,“不知道自己该干嘛的已经走了,相信在坐的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吧?” 底下的人哪敢不答应,连忙说:“知道。” “还有一个案子没结果,我亲自来处理,九月份就要月底了,目标完不成,别说我十一不给你们放假。” 接下去,又讲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和新的案子,便散会了。 喻子昭站起身,首先离开会议室,后面跟着江芮和陆明希。 剩下的主管们终于松一口气,伸手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他们总裁气场太强了。 喻子昭回到办公室后,将一叠文件随着地甩在了宽大的办公桌上,然后去给自己泡了一壶茶,话说的有点多,嗓子有点疼呀。 还是西湖龙井,虽然比吴老的手艺差了些,但左右是好茶。 茶泡好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响了。 “进来。”喻子昭手上的动作不停。 来人身穿dior新上市的秋款套装,尖细的高跟鞋,利落的短发,正是公司的副总——林珞。 喻子昭和林珞是大学同学,在y&z成立的第三年加入公司,比起一般的上下级,多了一丝同学情谊。喻子昭毕业回国,三个月后,林珞也从总部调回了国内。 林珞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清新的茶香,问道:“云南普洱?” 喻子昭将倒好的茶放在茶几上,看向来人,“不要随意暴露你的无知,是西湖龙井。” 林珞一笑:“还有心情静下心来泡茶,还能损我,你也没传说的那么可怕嘛。” “如果你再站着俯视我,我可以让你领略一下什么叫做可怕。” 林珞很自觉的坐下来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ok,怕了你了,听说你在今早的会议上气场全开,把一群主管吓得差点没钻桌子底下去?” “我倒是不知道你这么闲,还有心情打听会议上的事情。”喻子昭淡淡道。 “天地良心,我可是连家都没回,直接来了公司,行李都还在楼下的办公室呢,我都忙的脚不沾地了,你还说我闲。”林珞诉苦。 喻子昭不为所动,呷一口茶,“嗯,美国那边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林珞得意一笑:“那还用说,我出手,还有办不到的事情?我这么鞠躬尽瘁,你是不是该给我加薪?” 喻子昭站起来,走到办公桌旁边,拿起今早开会的收购投标报告甩给林珞,“你手下的人干的好事,功过相抵。” 林珞快速扫过文件内容,脸色越来越黑,“这几个人我会处理的。” 喻子昭重新坐下,语气随意:“我已经处理掉了。” 林珞一梗,心说姑娘你也太雷厉风行、手段强硬了吧,然而坐着的是她上司,于是她说道:“我以后会多注意培养手下的能力的。” 喻子昭点点头,看向林珞,语气严肃了些:“一个人再有能力都不如一个团队的智慧,你的能力毋庸置疑,但是手下的人就有点差强人意了,这确实你是不足的地方,以后是要多注意。” 林珞其实比喻子昭还要大两岁,真被这么一说,其实心里多少会生出点别扭,但在喻子昭直勾勾的眼神下,又生出些惭愧,自己确实不如她。 就在林珞的心往下跌的时候,喻子昭又一瞬间让她冲上了云霄,那个看上去有些散漫的年轻女总裁说:“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手下□□出几个有用的人,十月底,你就去美国报道,新公司执行总裁的位置就交给你坐了,比起加薪,这个奖励如何?” 林珞正在喝茶,听了这句话,没忍住一口将热茶全部喝了进去,热流滑过喉咙进入胃部,直把她心窝都烫疼了,轻咳了好几下,才开口说道:“喻美人,我拜托你一下子把话说完,这样大起大落我小心脏受不了。” 喻子昭倒是笑了:“为了让你回归现实,这个月的并购案都在这了,好好看看,明天来上班。”说话间,喻子昭把刚才一起拿过来的文件递给了林珞。 “不是吧,我才刚回来,好歹让我休两天假啊!”林珞抗议 喻子昭眼神扫过她全身,淡淡道:“难道在马尔代夫还没休息够?” 林珞一惊:“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我可是直接回来的。”声音怎么听怎么心虚。 “防晒没做好,皮肤有点黑。” “哎,你懂什么,我这是美黑……”林珞越说越小声,这不是变相承认了吗…… 喻子昭饶有兴味的看了她一眼,说道:“国内还是比较流行白美人的,好了,回去敷个面膜,休息一下,旅游费用我给你报销了,今天也当给你放假了,明天就来上班吧。” 林珞当即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就走了,门外江芮看着被气走的林副总,心里越发兢兢业业,心想老板今天果然很生气,连一向笑脸示人的林副总都没了笑容,可见发了很大火,陆明希则淡定做事。 整个y&z内部充斥着一种紧张的气氛,36楼以下基本上是人人自危,但是一个二个又跟打了鸡血一样,打个字都能发出啪啪啪的震天响,就怕他们家总裁不知道他们很用心跟刻苦一样。 第十二章 下午时分,喻子昭在办公室批阅文件,什么新上市理财产品的批准,公司财务报表的审核,风险评估是否通过等,都需要她的批示。 终于,最后一份文件也做了批阅与标注,喻子昭放下笔,活动了一下手腕。 门外,总裁助理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想起,“陆助理,进来一下。” 陆明希推门而入,“喻总,您叫我有何事?” 喻子昭坐在那把代表权力的皮质转椅上,看上去有些慵懒,她看着陆明希说道:“林副总已经回国,明天就会来上班,这段时间你就下去在她一旁跟进案子,她很快会就会被调去美国。” 这话就有点耐人寻味了,林副总要调去美国,他在一旁跟进案子,几乎就是在暗示他,他是未来的副总接班人。 然而陆明希的神情从头到尾都没有变化一丝,那双掩盖在金丝框眼镜下的双眸平静无波,“我知道了。” “嗯,那出去吧。”喻子昭喜欢这种冷静自恃的人,不骄不躁。 陆明希出了总裁办后,就开始整理东西。 看的旁边的江芮吃了一惊,难道陆明希也被炒了? 她站起来走到陆明希身旁用手戳了一下别人,“哎,陆明希,你这是要干嘛?” 陆明希难得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无机质的眼神撇了她一眼,“收拾东西,你没看到吗?” “当然看到了,我是问你干嘛要收拾东西啊?”江芮白他一眼。 “哦,我暂时要搬到33楼去。” “你搬去33楼干什么?” “总裁下达的命令。”陆明希言简意赅。 江芮脑子飞快的转动着,33楼是投资咨询部的办公区,上个月的业绩惨目忍睹,负责人林副总出差刚回来,陆明希这时候去33楼,意义深远啊,她是大大咧咧一点,但不代表着她傻。 “哦,要不要我帮你?”江芮不再追问。 “不必。” “不要算了,哼!”不出意外,江芮又被气到了。 喻子昭一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就发现自己的两个助理在斗嘴,哦,或许该说是单方面的找虐。这人呐,总是喜欢去挑战一些高难度的事情,还总是乐此不疲越挫越勇,不过看来某人也很乐意配合就是了。 眼神淡淡地扫过二人,喻子昭露出一丝了然的神情,不过什么都没提,只说道:“好好工作,我走了。” “喻总再见。” “老板慢走。” 江芮瞄了一眼时间,五点零五分,老板又提前下班了。心里不无羡慕的想:有钱就是任性,公司是我开的,想什么时候下班就什么时候下班,她什么时候也能过上这种任性的日子啊。 喻子昭下班后去买了一只新的砂锅,用来熬中药。结果景珩回家的时候也买了一只,多巧,两人都买了。 “原来我们之间这么有默契啊。”喻子昭正在厨房准备晚饭,心情颇好道。此时的她卸了妆,穿着家居服,围着围裙,看上去温婉贤惠,哪里还有一丝公司里的迫人气场。 景珩对此不置可否,问道:“你下班去生鲜市场了?” “没,我哪有时间,打电话让阿姨买的,今晚我打算做蒸鱼。”说话间喻子昭已经将抹好调料的武昌鱼装盘放进蒸锅中。 景珩看着那双白嫩细腻的手上沾满了酱汁和调料,虽然戴了手套,但还是让他皱眉,“喻子昭,我们请个保姆吧,要不从家里那边要一个来也行。” 喻子昭摘掉手套,顺手扔及垃圾桶,笑着拒绝:“不用,平时家里都有钟点工打扫,买菜也有阿姨,我也就偶尔逛个超市,每天煮煮饭,还不至于累到,其实我挺喜欢做饭的。”她不喜欢家里有外人。 “那随你。”其实景珩也不喜欢家里有外人。 煮饭的过程中,景珩上楼去洗了个澡,这一点他和喻子昭非常相似,二人都有点小洁癖,回家第一家事就是洗澡换衣服。 喻子昭从来都是个精致优雅的女人,顶着一脸妆容、穿着一身套装匆匆准备晚饭这种事绝不会发生在她身上,做饭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而不是一件任务,她也不喜欢景珩回家后看到一脸疲惫糟糕的她,那只会让人倒胃口。 所以二人吃晚饭的时间没有严格规定一定要几点,一般是喻子昭什么时候煮好什么时候吃。 吃饭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小插曲,景珩被鱼刺卡到了,那种很小很小的鱼刺,在喉咙上卡了一下,就被一口米饭哽下去了,但是喻子昭还是眼尖的发现了。 “我做的鱼有这么好吃吗?”喻子昭笑眯眯地问道。 景珩一脸淡定,“鱼太淡的话会有点腥。” “哦,我下次注意。”喻子昭看着大半都是被景珩吃掉的武昌鱼,低下头默默吃饭。 景珩本来已经伸进装着蒸鱼盘子的筷子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夹起一块鱼肉。 这婚姻生活其实也蛮有趣的呀。 饭后,因为这几天喻子昭不方便,所以是景珩洗的碗,喻子昭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里播的是一档旅游节目,讲的是去各地旅游的攻略,当地的历史发展,别具一格的异地文化,悠游的人文情怀,必去的旅游胜地,不可错过的当地小吃…… 里面的主持人是个阳光帅气的大男孩,声音很有磁性,带着一点轻快,喻子昭挺喜欢这种声音,不知不觉被带入了场景,以至于景珩洗完碗了都没注意到。 景珩自然也看到了电视上播的节目内容,旅游攻略么,要十一了呢,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喻子昭吃饭前就在熬的中药熬好了,他给她端了过来,“喻子昭,喝药了。” 喻子昭回神,干脆地接过碗,一副英雄就义的模样,闭着眼,一口闷下,睁开眼时眼泪都要苦出来了,“这可真是酷刑,还要每天来一遍。” “良药苦口利于病,你是愿意疼还是愿意苦?”景珩直指要害。 “那我还是选择苦好了,毕竟苦尽甘来,而痛无止境。” “真是个明智的选择。” 至于那个关于孩子的问题,二人都没有再提,聪明人,装傻这种事,无师自通,而且还都是个中高手。 景珩洗完药碗再回来的时候,喻子昭已经换了个频道,综艺节目,挺搞笑的。 电视里的人笑的夸张,可是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景珩提议:“现在还早,要不我们出去走走?” 喻子昭诧异:“你不去书房工作?”景珩似乎有晚上在书房呆一会的习惯。 景珩勾勾唇:“喻子昭,你是不是每晚看我去书房都挺鄙视的?” 喻子昭表示她很冤枉:“怎么会?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没,我只是随口一说。”在同一个位置,喻子昭看上去从来都很闲,好似工作从来不值得一提,但是景珩毫不怀疑喻子昭的能力。 他曾经在无意间看到过她有一张黑卡,如果说能有什么可以代表一个人的尊贵地位,黑卡一定可以算在其中之一。黑卡不设透支上限,想刷飞机都可以,不是富人就能拥有,还要有地位,他可不认为这张黑卡是她作为喻家二小姐得来的。 相比起来,准时上下班,认真工作的他似乎就显得有些稍逊了,景珩有些自嘲的想。 喻子昭似是想到了什么,玩笑般说道:“认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景珩,你一定不知道你专注的时候,全世界的女人都为你倾心。” “哦?你也为我倾心吗?”景珩问。 “当然,我倾心于你。” “那可真是我的荣幸。” 谁为谁倾心,谁为谁痴迷,是真是假,认真还是*,谁知道呢。 最后,二人换了衣服出去散步。 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天色将黒,有晚风习习吹过,吹散了一些秋老虎发威带来的热度。 梧桐丽景的别墅区后有一个类似景点的地方,名字叫做——桐荫小道,是一大片法国梧桐的种植区,高大的树枝被修剪的整齐向上,有不知名的小花开在绿草从,一条条弯回曲折的碎石小道蜿蜒其中,宽度刚好够两个人并肩通行,倒像是野外踏青了。 喻子昭和景珩肩并肩而行,踩在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上,脚底有些发痛。 “你脚痛不痛?”喻子昭问,出来散步,本来就是闲聊。 “还好。”景珩不痛不痒。 喻子昭看了一眼景珩脚上的擦得漆亮皮鞋,再看看自己脚上的薄底单鞋,认栽:“早知道换一双鞋底厚点的鞋子了。” 景珩牵起她的手,“从中医角度来讲,脚上分布着很多穴位,你之所以会感到脚痛,大概是脚上穴位相对应的内脏器官出了问题,你应该注意一下锻炼了,经常走这种石子路,有养生的作用。” 喻子昭转头回道:“我是听过这种说法,不过觉得不可信,我看上去健健康康的,哪里像有病了?” “等看得出来的时候,就晚了。” “好吧,你说出来,我就相信了。” “这么听我的话啊。”景珩莞尔。 喻子昭扯开一个有些调皮的笑容,“我是相信我们博大精深的中医文化。” “哦。” 小道上被打扫的很干净,鹅卵石被打磨的光滑温润,喻子昭松开景珩牵着她的手,弯下腰,将鞋子脱了,拎在手上,然后站起身,交给景珩,“我现在是身体有暗疾的人,所以拜托你帮我拿鞋子了。” 景珩微笑着接过,“喻子昭,你可要想清楚了。” “嘿,有病就得马上治,我想的清楚得很。” 然后迈着轻快的步伐大步朝前走去,把景珩甩在了身后。 大片的法国梧桐树林里,除了他们再无他人,将至的夜幕正在缓缓落下纬纱,不知何处不时有鸟鸣声响起。 景珩站在身后,看着那个光着脚的女人,裤管下露出一线伶仃的脚踝,白皙纤细,美好的仿佛误入人间的精灵。 第十三章 昨晚回去的时候,喻子昭表示脚很疼,走不动了,要人背。 景珩一副“我就知道会这样”的无奈表情,然后屈腿弯腰,示意喻子昭爬上来。 喻子昭笑的得意,当即就拎着鞋子,利落地爬了上去。 撒娇从来都是女人与生俱来的天赋。 景珩的肩很宽,背部挺拔,腰线窄细,喻子昭以前只觉得这样的身材穿西装很好看,然而,伏在景珩背上的那一刻,她才发觉,这样宽阔的背部,用来背人再适合不过了。 但显然对方不这样认为。 景珩尽量使自己无视喻子昭环抱在他脖子上的手里拎着的鞋子,但随着走路,一步一晃的,实在让他无法忽视,“喻子昭,可不可以不要让你的鞋子一直在我下巴前晃?” “不搂着你脖子,我万一掉下去怎么办?”喻子昭很无辜。 “你刚才可以把鞋子穿上。”景珩挫败。 喻子昭开始耍无赖,“我脚脏了。” “那你觉得现在这样好吗?” “那怎么办?” 景珩平稳的步伐停下,命令道:“搂紧我的脖子。”然后佝背弯腰,扶着喻子昭大腿的手一用力,右肩一低,眩晕间,喻子昭已经变成了与景珩面对面,手圈在他脖子上,腿勾在他腰上的姿势。 鞋子掉落在地。 这个姿势太暧昧了,而且与景珩近距离面对面,任何表情都逃不过他的眼,喻子昭有些不习惯,于是微微红了脸,放轻了声音,听上去有些害羞的意味,她说:“还在外面,注意点形象啊。” 景珩看着她白净的耳朵,唇角勾起一丝清浅笑意,在夜色中,他本就俊美的容颜愈发魅惑,声音撩人:“现在知道要形象了?” 喻子昭耳间爬上点点粉红,“这边有监控!” 景珩勾人一笑,然后松开一只手将她压向自己怀中。 喻子昭因为一边突然的失重不由自主地夹紧了景珩的腰,景珩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然后轻轻地衔了她的耳珠,低喃:“这么晚了,监控拍不清楚。” 喻子昭的耳朵彻底红了,嗔道:“放我下来。”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景珩耍杂技一般,转瞬就将喻子昭打横抱在了怀里,变成了公主抱,那诱魅的声音里掺了不易察觉的宠溺:“现在满意了?” 后来,回到家时,喻子昭后知后觉的发现鞋子丢了。 从此,他们的生活多了一项消遣——饭后散步。 ———————— 任喻子昭在景珩面前如何撒娇耍赖,公司里的她,依旧是那个一脸胜券在握又有些散漫的模样。 相对于喻子昭在家的悠闲生活,y&z的投资咨询部可算得上是操练场了,特别是副总林珞回来上班后。 林珞来上班的第一天,先是召开部门会议,将门下各个主管骂的狗血淋头,接着给每个人都下达了业务指标,完不成不准下班,加班可以,没有加班费!最后亲自监督,谁都别想偷懒! 那些个主管恍然间才明白,原来他们家总裁是如此的温柔。 却不知他们家总裁正在36楼看着他们被搓扁揉圆。 华新公司是一家老牌金融公司没错,但是之前一直活动在a市,近两年才把业务拓展到b市来。最近两个月,不知道什么原因,同行内的收购案被他们抢去不少。 林珞本就要强,在她手底下抢案子,那就是虎口夺食啊,所以是真的发了狠,务必要让华新把吃了他们的全都吐出来,拿了他们的全都还回来! 受苦受累的就是她手下那群人了,投资开发部的人觉得他们的潜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开发。 不过几天时间,投资开发部的人走路都变得神神叨叨的,不时有莫名其妙的数据从口中蹦出。 中午吃饭的时候,投资开发部一群眼眶发红,印堂发黑的人一进食堂,那恶狼般的眼神,那幽灵般发飘的步子,让别的部门的人见了都是怕怕地绕道走,“您饿了,您先请。” 33楼的人已经被开发到了什么地步? 据说有一天早上,保洁大妈上33楼打扫卫生的时候,看见一个神秘的黑影,当即吓得大叫一声“鬼啊”,差点没吓晕过去,结果仔细一看,是投资开发部的人,因为加班到深夜直接睡在了公司。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周末之前,整整四天,投资开发部的人仿佛去地狱历练了一遍,回来后眼神都带着鬼火。 从此林珞在公司里多了个外号,人称——女魔头。 星期五下午,林珞终于大发慈悲地宣布:今天不用加班,周末无事放假。 听到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底下的人却是连欢呼的力气都没有了,直接瘫在了椅子上,一片躺尸状。 喻子昭坐在办公室里,透过百叶窗看见江芮今天第三次跑去33楼,想了想把手里的那份文件放进了抽屉里,还是让大家过个愉快的周末吧。 这个周末她要回一趟喻家。 喻子昭和景珩结婚的时候,景妈妈提出了一个要求,让她和景珩至少每个月回一次景家。喻家倒是没做过多要求,但为了公平起见,还是决定两边都一个月回去一次。 但显然这个决定只是说说而已,景家倒是每个月都回了,至于喻家,没人喊她回,她就不回。 喻子昭回想了一下上次回喻家的时间,貌似已经是三个月之前了。 这次是喻家的当家人,也就是喻子昭的爸爸——喻致远,亲自打来电话,要求她回家一趟,理由是她妈想她了,喻子昭只是无谓地笑了笑。 亲情这种东西,她并不是太看重。 快下班的时候,喻子昭收到了一条景珩发来的短信:有应酬,勿等。多简单,五个字,两个标点,意思明了,今晚她要一个人吃饭。 他们之间还不太习惯打电话。 喻子昭想了想,回了一条:我知道了。并没有把要回喻家的事告诉他。 他们之间除非必要,从不一起出现在公共场合,他们各有各的朋友圈子,仿佛两个封闭的圆,永不相交。 她不会问景珩和谁出去应酬,景珩也不会问她平时都干了些什么。 景珩不会带她出去见他的朋友,喻子昭也不会要求他出席她的活动。 他们之间的和谐气氛仅仅存在于家里。 那些看似美好的相处细节,都是开在空中的花,没有根的牵绊,不知哪一天就飘落去了不知名的远方。 喻子昭脑子里一瞬间飘过诸多思绪,然而摆在眼前的事实是:一个人吃饭多无聊啊。 这种想法冒出来的时候,喻子昭小小的吃了一惊,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慢慢开始习惯并依赖景珩了。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好事,从景珩说了他们要好好相处之后,他们确实相处得很好,仿佛直接跨越了那两年冷漠的婚姻,进入了甜蜜模式。 景珩若是想要宠一个人,那种不动声色的暗宠,被宠的那个女人绝对无法招架。 偏偏又会在无意间流露出淡淡的疏离,向来清俊的眉眼,偶尔淡淡地瞥向她那一瞬,清冷的仿佛不沾人间情爱的上古神祇,不靠近不接近,亦不远离不退后,那种似近还远的谜魅气质,根本让人无法抗拒。 女人最受不了若即若离的暧昧。 没错,景珩在纵容她,他在引诱她。 和她一样,他也想征服她! 不过这样才有意思。 暗掉的手机屏幕上倒映出喻子昭那张美丽得过分的脸,只见屏幕里的人露出了一个略带侵略性的笑容,狭长的凤眼不自觉微眯,眼尾上挑,眼神勾魂摄魄,就像一只霍乱天下的九尾妖狐,男人,只是裙下之臣。 顷刻间,电话响起,迷幻的倒影消失,仿佛刚才只是一个错觉,只有“苏乔安”三个字在屏幕上跳动。 苏乔安约了喻子昭去一家私人会所。 喻子昭正愁一个人吃饭凄凉,伴儿就来了,于是欣然前往。 苏乔安先到了,点了一大桌的菜,白瓷碗碟釉色精细,菜品色香味俱全,点菜的人却是一口都没动。 喻子昭来了后自觉地拉开椅子坐下,用热毛巾轻拭双手,说道:“乔安,别说你不吃是在等我啊。” 那个平时轻快明媚的女子,没有像往常一样反驳她,而是恹恹的看着喻子昭,问了一个她始料未及的问题,“阿昭,你觉得婚姻生活怎么样?” 喻子昭认真看了苏乔安一眼,脸色正常,有淡淡的黑眼圈,似是被什么烦心事缠住,神色透着烦躁微恼,仔细看,又隐隐有一丝无措和期盼,这丫头谈恋爱了,明显是坠入情网的前兆嘛。 “你不是一向视婚姻为坟墓吗,怎么突然对坟墓里的生活感兴趣了?”喻子昭收回目光,淡淡道。 苏乔安暴躁,“阿昭,我问真的!” 好吧,这姑娘估计纠结了好几天,喻子昭也不再逗她,“老实说,我和景珩的婚姻不具代表性,只会给你带来错误的示范。真正的婚姻生活,大概就是生活中多了一个人,吃饭有人洗碗,睡觉有人暖床,开心有人和你一起分享,难过有人给你肩膀靠,生病有人照顾,老了有人相伴吧。” 苏乔安似乎被喻子昭描述的画面打动,“这样看来,结婚似乎好处还挺多的,但是鉴于你和景珩奇妙的结合,我对你的话保持怀疑。” 喻子昭给自己盛了一小碗汤,点了这么多菜,总要有人吃不是,“这么想了解,自己结婚感受一下不就知道了。” 苏乔安嗷呜一声:“我可能真的要结婚了啊!” 第十四章 诚如喻子昭所说,苏乔安都26岁了,是该考虑考虑结婚这种事了,就算她不着急,她家人也要为她着急了。 女人的27岁是一个坎,27岁到达一生美丽的巅峰,和所有自然规律一样,高峰过总会有下坡,此后,美丽的容颜逐年衰老,身体机能开始下降。 所有的一切都在陈述一件事情:过了27岁还嫁不出去的女人,原本优秀的你就开始贬值了。 为了不让苏乔安贬值,苏爸苏妈决定让她在身价还处于上升阶段之时嫁出去。 什么叫瞌睡来了刚好有枕头,苏爸苏妈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徐之谦回国就是了。 徐苏两家是世交,两家关系自不必说,小时候苏乔安还光着屁股还和徐之谦一起玩泥巴呢,后来徐家举家移民加拿大,才慢慢没了联系。 然而,时隔二十多年,徐之谦回来了。 男未婚,女未嫁,简直天时地利人和,于是上周末有了一场相亲。 苏乔安听说自己小时候还和人家两小无猜呢,对相亲也没那么排斥,干脆地就去了,结果发现徐之谦就是酒吧里的那个阿玛尼男…… 就有这么巧的事。 喻子昭听完整件事情,问道:“所以,你现在在纠结什么?” 苏乔安扒了扒自己的头发,说的有些语无伦次:“阿昭,怎么说呢,徐之谦是很好没错,身高长相一流,家世学历也没的说,如果错过他,我可能不会遇到更好的了。但是问题就是他这么好,都三十岁了,怎么还不结婚呢?你知道的,第一次我们是在酒吧遇见他的,我不觉得这是个好的初遇场所。而且我对他的过去毫无所知,他是个怎样的人,在这么短时间内,我根本无从了解,家里却要求我和他今年内完婚,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说完这一大段话,苏乔安似乎舒了一口气,看来也是被家里人逼得狠了。 喻子昭没有立刻给苏乔安任何安慰或开导,而是问了她一个问题:“乔安,你是有点喜欢他吧?” 苏乔安对着喻子昭也不矫情,点点头表示承认。 说到底,不过是女人遇到喜欢的男人容易患得患失的通病。 喻子昭是那种看中了就出手的人,毫不迟疑,所以她说道:“乔安,论外在条件,你不输徐之谦任何一项,你不了解他,相应的他也不了解你,如此公平,你在胆怯什么?既然早晚都要结婚,遇到个极品就早点抓住了,至于了解什么的,婚后有大把的时间够你把他幼儿园的秘闻都挖出来,说不定还能让他帮你回忆起你小时候光屁股的样子。” 苏乔安听前面还觉得喻子昭说得对,听到最后一句,囧了,不过倒真的令她没那么抗拒婚姻了,叹息一声:“是我畏缩不前了。” “记住,女人最不能做的就是看低自己。” 苏乔安点点头,真心说道:“阿昭,谢谢你啊。” “谢我不用,到时候别问我要红包就行了。”喻子昭凉凉道。 苏乔安瞬间来了精神,“那可不行,银行家最有钱了,你不散散财也不怕身上有铜臭味。” “哟,刚才不是还不了解人家吗,转眼都开始问我要红包了?”喻子昭打趣道。 苏乔安脸一红,不理喻子昭了。 别人的问题都能找到症结所在,然后解开,而喻子昭和景珩之间却像是一团迷雾,找不到出口,并且四周布满沼泽,如何走?只能摸索着前进。 回到家后,景珩如她所料还没回来,喻子昭也不刻意等他,十一点钟便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枕边清冷,景珩一夜未归。 作为一个合格的妻子,这种时候是不是应该打个电话询问一下? 所以喻子昭拨通了景珩的电话,有机械的女声从听筒传出:“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喻子昭没有立刻挂掉,机械的女声又重复了一遍英语:“sorry,thesubscriberyoudialedispowerr.” 像是终于确认,喻子昭轻点挂机键,然后将手机甩在了一边,去洗漱。 她今天要一个人回喻家,喻子夕那个女人见了,心里指不定怎么嘲笑她呢。 她得好好准备。 喻子昭穿裙子的时间不多,她喜欢男人一般笔挺的西裤,没有一丝褶皱,简洁锐利。 今天她却挑了一条黑白搭配的立领七分袖收腰连衣裙,裙摆微微散开,长度及小腿肚,有那么一丝复古的味道,看上去典雅高贵。 然后化妆,换鞋,出门。 喻家住在云浮山庄,和全世界所有的富人区一样,洛杉矶有比弗利山庄,东京有东京湾,香港有浅水湾,所以b市也不例外的有云浮山庄。 喻子昭开着景珩买给她的宾利慕尚,一路以时速超过一百三的速度飙驰在车流堵塞的路面上,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漂移过后,是白色的车身在不断超越前面的车辆,豪华轿车被生生开成了跑车。 这种令人心跳的速度让她有一点点兴奋,让她想起了一些已经有些模糊了的过去。 其实也不过上大学时才发生的事情,喻子昭在英国有好多辆超级跑车,每一辆都可以轻轻松松达到时速三百以上,其中包括一辆只需2.5秒就可以飙到最高时速407公里的布加迪威龙。 她当时对景珩说喜欢布加迪威龙其实是真的喜欢啊,可惜他不信。 她敞开敞篷把这辆性能怪兽跑到最快速度并保持的时候,12分钟油就能耗完,15分钟轮胎就会废掉。那极致的速度让空气都变得稀薄,刺激的几乎让心脏跳出胸腔。 速度赐予人激情。 或许你会说赛车速度更快,f1赛车的最高时速在理论上可达960公里/小时。 但是喻子昭不是赛车手,她是富二代,和一群顶着贵族光环的二代们,开着只能纵横在弯道起伏的赛道上的顶级跑车,迎接围观者的尖叫,这才是他们的生活。 年轻张扬,放荡不羁,香车美酒,奢侈挥霍,纸醉金迷,这才是上层浪荡二代们的生活方式。 而不是像她现在这样,每天做好饭只等待着丈夫归家,贤良的如同中世纪男权社会下的家庭主妇。 车子在进入云浮山庄地界后,放缓了速度,回到了正常时速范围内。 白色的车身优雅地驶过宽阔的柏油路面,穿过黑色的高大铁门,进入了两旁种满青葱树木的私人宅院。 车子一停下,自有佣人去泊车,管家早已等在门口,见到来人,礼貌地微笑问好:“二小姐。” 喻子昭点点头,将手上提的东西交给管家,抬步而入。 运用了浮雕、镂空雕和镶嵌等多种繁复技巧的红木沙发上,喻致远赫然而坐。 那锐利深沉的双眼,不言苟笑的面容,不怒自威的气势,无不在昭示着这是一个长居上位的长者,习惯于掌握生杀大权。 这是个危险的人物。 这是喻子昭的爸爸。 “爸。”喻子昭淡淡地打着招呼。 喻致远略一颔首,示意喻子昭坐下,看书的姿势不变,“你妈在厨房。”声音是上位者惯有的威严,即使对着女儿也不见得温和一些。 昂贵的红木沙发明显和它的舒适度不成正比,但就是有人喜欢用它来彰显身份,喻子昭刚坐下的身体一下子又站起来,“我去厨房看看。” 梁怡正在厨房里准备午饭,全是喻子昭喜欢吃的中式菜品。 见到来人,梁怡很是开心,“小昭回来了?” “嗯,妈,这里让张嫂来就行了,怎么又亲自准备?” “哎,这不是你要回来吗,平时喻辰可是想吃我做的饭都没得机会。”梁怡嗔了她一句。 “是啊,妈你就偏心二姐!”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喻辰大喇喇地诉说着委屈。 “如果你也有你二姐这么听话,少给我惹点事,你也可以想吃什么我就给你做什么。”梁怡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喻辰随意回道:“二姐都是已婚人士了,我还在上学,有可比性吗?” “那你怎么不说说你二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有自己的公司了,你现在会什么?”说到这个梁怡就来气,喻辰就是那种典型的二世祖,不求上进,爱玩爱美女爱豪车,挥霍无度。 “反正妈你就是偏心!”喻辰被戳中痛脚。 喻子昭不甚在意的想,喻辰现在玩的这些在她都不够看,她大学时期玩得可比喻辰还要开,然而她只是保持微笑,“妈,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 梁怡当然不会让喻子昭帮忙,所以她和喻辰最后又回到了客厅。 二楼楼梯拐角处,一抹淡蓝色身影亭亭而立。 厨房的谈话声断断续续的传来,喻夕的嘴角渐渐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那是她喻夕的亲妈,却是和喻子昭更亲,听到喻子昭要回来的消息,从头一天晚上就开始准备了。 亲身女儿恐怕都没这种待遇,多可笑,是不是? 声音消失,喻夕提步下楼。 第十五章 喻夕身穿一袭水蓝色的雪纺长裙,长及脚踝,柔软飘逸的面料勾勒出窈窕玲珑的身段,及腰长发微卷,从两鬓挑起两撮堪堪扭一圈后用水晶发卡束在脑后,右手搭在扶梯上,左手轻提裙摆,步伐优雅,眉目隐约含笑,端的是淡雅娴静。 所谓名门淑女,大抵不过如此了。 喻子昭坐在背对楼梯的沙发一侧,却仿佛后脑长了眼睛似得,在喻夕下到倒数第二步台阶时,适时地转回头,语气亲昵:“喻子夕,好久不见。” 喻夕款款步入客厅,先是对着首座的人叫了一声“爸”,然后才坐下,颇为无奈地说道:“小昭,你总是不肯叫我姐姐。” 叹气一般的声音,既表现了她作为姐姐的大度,又不着痕迹的体现出喻子昭的不懂事。 喻子昭神色也微微苦恼,“从小一直这么叫你,改不过来了。”然后用埋怨似得眼神看了喻致远一眼,“都怪爸爸小时候没纠正我。” 喻致远那双锐利的眸子似是有看透一切的本事,目光淡淡扫过二人,在喻子昭身上停留了一瞬,眸底无波,然后说道:“喻夕也不过大小昭三岁,不叫姐姐也没什么。” 喻夕保持着微笑不变,“爸爸说的是,左右不过一个称呼,不叫便不叫吧。”很是大度。 到底是亲生父亲呵。 喻夕最恨别人叫她喻子夕,喻子昭,喻子夕,一朝一夕,凭什么喻子昭是清晨的朝阳,她就是黄昏的夕阳,一个初升充满希望,一个却将落淹没于地平线。 于是上了高中后,她就自作主张地去把名字改了,从此人人都叫她喻夕,她才不要和喻子昭的名字那么对称,一听就会勾起某种联想。 但偏偏,喻子昭从不改口。 喻子昭最烦除了长辈以外的人叫她小昭。 初中那会,《倚天屠龙记》播的火热,一遍播完播两遍,两遍播完播三遍,简直是循环无止尽地播。不仅火了张无忌、赵敏和周芷若,也火了小昭、阿朱和宋青书,刚好喻子昭名字的最后一个字与小昭重合。 喻子昭初中的时候和喻夕一个学校,有一次喻夕来找她,叫的就是小昭,从此班里人人都叫她“小昭”。 小昭,小昭,她可不是《倚天屠龙记》里那个天真活泼、古灵精怪的小昭。喻子昭不胜其烦,但彼时的她气场还没这么强,即使冷脸,那些调皮的学生当面不叫,背地里也会叫,喻子昭发誓喻子夕那是故意的。 但偏偏,喻子夕要在人前叫她小昭。 短短的四句话,二人之间却是暗流涌动,过了好几招。 ———————— 喻子昭和喻夕的纠葛要算在很久以前了,她们从小就不对盘,但明面上却是一副好姐妹的样子。 每个豪门或多或少都有这样或那样的秘辛,喻家也不例外。 喻夕的亲生父亲叫是喻致远的好朋友,在喻夕三岁那年出车祸去世,留下一妻一女,死前拜托弟弟帮忙照顾她们。 同年,喻子昭的母亲因为难产而死,留下嗷嗷待哺的小婴儿喻子昭,是梁怡温柔有耐心的将其带大。 第二年,喻致远娶了好朋友的遗孀,从此,喻子昭多了一个三岁的姐姐。 从喻子昭懂事起,她和喻夕就一直处于相争相斗中,从无姐妹相亲相爱这一说。 梁怡嫁给喻致远时,喻夕已经四岁,从前一直叫着叔叔的人,突然间变成了爸爸,她虽然感到奇怪,但是还是很高兴自己又有了爸爸的,只除了自己的妈妈好像对叔叔的女儿要好一些。 其实这很正常,喻子昭一出生就丧母,没了妈妈的孩子像根草,何况是个婴儿,而喻夕那时候已经上幼儿园,梁怡作为继母,难免对喻子昭要多照顾一些。 小时候的喻子昭就和别的婴儿不一样,她不怎么哭,也不闹,那双漂亮的眼睛多半时候都是闭着的,她喜欢睡觉,不喜欢别人逗她。 喻夕那时候还是不讨厌这个长得像洋娃娃一样的妹妹的,但是这个妹妹好奇怪,她跟她说话她都不理她,她逗她她也不笑,于是她就用手去戳她的脸,然后不哭不闹的喻子昭哭了。 梁怡以为她欺负妹妹,让她不要逗喻子昭。 然后喻夕就真的不去接近喻子昭了。 喻夕小时候一直被人夸漂亮,但是随着喻子昭的长大,被夸的人就变成了喻子昭。 喻子昭的美丽从小就可以预见,她的脸不似别的小孩子圆圆润润萌萌的,而是微微带点点婴儿肥的鹅蛋脸,那双日后颠倒众生的凤眼从小就会眯起眼斜视别人,然而当她笑起来的那一刹那,上帝都为之动容。 喻夕觉得这样的喻子昭一点都不可爱。 特别是她外公外婆来接她的时候,开着彼时她还不认识标志的名贵轿车,有佣人弯腰为她打开车门,然后她像公主一样坐上她的座驾,绝尘而去。 喻子昭的妈妈林姿出身名门,他们说喻子昭和她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特别是那双眼睛,简直如出一辙,她们都是出身就高高在上的人。 而梁怡不过是一对教书夫妇的女儿,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喻夕开始讨厌梁怡什么都不会,不高贵也不优雅,她讨厌外公外婆家那还没喻家客厅大的房子。 上小学后的喻夕,梁怡每次回娘家,她都借口不回去,倒是喻子昭陪着梁怡的时间多。 那时喻子昭五岁,喻夕八岁。 也许一开始只是羡慕,但是不知何时那颗名为羡慕的种子就变异为了嫉妒在心里生了根,在不知不觉的浇灌中,终于有一日破茧而出,成就了她心中的毒藤,日夜缠绕,不得解脱。 喻致远娶朋友妻这种事,在上层社会看来,算不得什么光彩的事,但是家里却从没有刻意隐瞒过喻子昭和喻夕,毕竟双方的外公外婆那边也说不过去,是以喻子昭很小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喻子昭接受的很平静,古代就有弟承兄妻这种事,不是梁怡也会是别人,何况她一出生就是梁怡在照顾她。 梁怡是那种很传统的女人,很适合娶来当妻子的人选,小家碧玉,温婉贤惠,不喜欢抛头露面,安静地在家相夫教子。对喻子昭是真好,可以看出梁怡是拿她当亲身女儿看待。 所以喻子昭也是真心对梁怡好,却无法像梁怡一样从心底认同她,她只有一个母亲。 偶尔在夜深人静之时,喻子昭会替自己的母亲感到难过,没由来的,很微妙的心情,天生母女感应似得,她没见过她,却会思念她。 喻子昭在老旧的相册里看过她母亲林姿的照片,很难形容的一个女人,美,很美,那与生俱来的优雅高贵和骨子里透出来的高傲轻慢,即使隔着照片也挡不住,这种气质非出身名门培养不出来。 林姿是个美丽强势的女人,可惜死在了年华最美好的年龄,因为她。 血缘是种奇妙的联系,让一个人终结的生命神奇地传承到另一个人身上,喻子昭真的很像她,连性格都像。 喻夕最为讨厌的就是相像,她才不要像梁怡。嫁给自己的小叔,这么荒唐的事情也做得出来,她从心底里看不起自己的母亲。 所以她从小样样都要做到最好,要比喻子昭好。 两人从比外貌比穿着比成绩到比人缘比心机,一样不落,只要有对比,就会有争斗。 更多时候或许说是喻夕一个人单方面的较真更合适,因为喻子昭从小就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好似什么都不在乎,那双狭长的凤眼斜斜的睨向她那一眼,好似在说:“你真幼稚。” 喻夕最讨厌这种高高在上的眼神,喻子昭居然敢嘲笑她!她凭什么!明明她就拥有了一切!做出这副样子在喻夕看来就是挑衅她,喻夕觉得真恶心。 泥人也有火性,在喻夕几次三番的挑衅过后,喻子昭有时候会反唇相讥,那一定会让喻夕难受好几天。 喻夕考试成绩次次拿年级第一,喻子昭却是一直不上不下的在中间混着。她觉得成绩这东西真不能代表什么,考太高会引来老师的关注,那太麻烦,她喜欢干别的事,比如顺走几本外公书房里那一排排书架上的书,然后上课看。 但是喻夕明显不这样认为,她那中等的成绩不知让喻夕嘲笑了几次,喻夕说:“喻子昭,看看你那点分数,在学校里我都不好意思说你是我妹妹。” “喻子夕,我不觉得我们的气质有一点像姐妹的地方,所以这个问题你不用担心。”喻子昭用眼神俯视她,淡淡说道。 忘了说,喻夕只有165,上初中后喻子昭就比她高了。蔑视的眼神配上略嘲讽的语气,说着喻夕最在意的事情,喻夕气的当天晚饭都没吃。 喻子昭只是懒得和她较量。 这种较量由喻夕单方面发起,一直持续到喻子昭去英国。 喻夕觉得身边没有了喻子昭,空气都开始变得清新起来,她终于开始她的美妙人生。 然而,喻子昭一回国,就抢走了她最为在意的人。 第十六章 对于景珩为什么没有和喻子昭一起回喻家这件事,谁都没有开口询问原因,好似大家都不在意。 然而中午吃午饭的时候,喻夕问了,“小昭,景珩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声音听上去很随意,仿佛随口一提。 妻子回娘家,丈夫不跟着一起,多半不是受了气就是感情不好,无论哪一项都不是好事。 喻子昭就知道喻夕会问,有这么好的机会可以令她难堪,喻夕才不会放过,都要三十岁的人了,真是没一点长进啊。 “妈是想我了又不是想他了,他跟着我回来做什么?”喻子昭轻描淡写地回道。 果不其然,梁怡接道:“是妈疏忽了,没有叫上景珩。小昭,你也真是,周末了,就这样把人家一个人丢在家里。” 喻子昭心里有些讽刺的想,景珩人在哪还不知道呢,然而面上却是略调皮地一笑:“把他叫回来,跟我抢妈做的好吃的吗?” 喻辰插话:“二姐你太自私了。” “你这孩子,怎么和你二姐说话呢?”梁怡想拿筷子敲人。 喻子昭加菜地动作不停,“妈做的都是我喜欢吃的,我自私你别吃。” “哼,我就要吃,我还要吃很多!” “乖,小心别撑着。” “……” 喻夕听着饭桌上不知被扯到哪里去的话题,没有再说话。 喻致远始终不发一言。 饭后,喻子昭回到自己原来的房间休息,她很善解人意地没有关紧房门。 果然,没一会,喻夕推开了她房间的门。 喻子昭的卧室在二楼的最里间,很阴凉,也很隔音。 喻夕进来的时候,喻子昭正躺在阳台的贵妃椅上闭目养神,她从小就很懂得怎么享受。 喻夕自顾自的拉开梳妆台前的椅子坐下,双腿优雅的叠起,双手环抱在胸前,然后用看笑话似的眼神看喻子昭,那眼神赤|裸裸的写满了嘲讽与幸灾乐祸,以及一丝深埋眼底的憎恨,是的,憎恨! 明明是她先认识景珩的,明明是她先喜欢景珩的,景珩却被喻子昭抢走了! 然而喻子昭却是连眼睛都没睁开,不受丝毫影响。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喻夕渐渐绷不住,她最讨厌的就是喻子昭这一副漫不经心却又凡事尽在掌握的模样,于是她说:“喻子昭,你不是很厉害吗,景珩怎么连陪你一起回娘家都不愿意呢?” 喻子昭终于睁开眼,语气淡淡:“喻子夕,你还是一样沉不住气。” 喻夕脸色微变,然后立马讽刺道:“喻子昭,你少激怒我,景珩没跟你一起回来,其实你心里难受的要死吧?真难为你还要装出一副淡定的样子,知道吗,我最恶心的就是你这副样子了。” 难受不至于,有一点不舒服是真的,不过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喻子昭神色不变,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我和景珩的事不劳你挂心,我的样子也无需你喜欢,倒是你,奔三的人了,还是早点找个人嫁了吧,虽然喻家高门大户,但是年龄太大还是很难办的,不要让爸妈太为难。” 她一向一针见血,直戳喻夕痛脚。 喻夕瞬间恼怒,拔高了声音:“喻子昭,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指点点!” “嘘,小声点,门没关紧,小心让爸妈听到,你的淑女形象可就没了。” 喻夕“腾”地站起来:“喻子昭,我们等着瞧,我等着看你被景珩甩掉的那一天,有你哭的时候!” “慢走,不送。”其实那个画面喻子昭也有点期待呢。 喻夕一脸怒容的大力甩上门,然而精良的设计巧妙的化解了作用力,没有让门发出“砰”的震天响。 犹如喻夕满腔的怒气最后又憋回肚子里。 喻子昭连躺着的姿势都没变一下,觉得有些无趣,喻夕果真是年龄越大脾气越不好么,她还想多说两句来着,人就气走了,多无聊啊。 她没有无聊太久,因为又一位不请自来的人敲了她的门。 “进来。” 是喻辰,声音吊儿郎当的:“二姐,你又和大姐吵架了呀?” “正合你意不是吗?”喻子昭懒洋洋地回道,唔,有点困了。 “怎么能这么说呢,你们都是我亲姐,我当然是愿意看见你们好。” 喻子昭用凉凉的眼神扫他一眼,那一瞬,让喻辰感觉看到了爸爸的影子,她说:“得了吧,喻辰,少在我面前耍花样,我可不是你大姐,你那点小心思别耍在我身上,我自认还是一向很善待你这个弟弟的,只要你不再做蠢事,该你的都是你的。” 喻辰嘻嘻一笑:“我怎么敢在二姐面前耍花样,我只是想来告诉二姐,你的保时捷上次被我在山上不小心刮擦了几道印子,不过已经弄好了,随时可以开回去。” 喻子夕站起身,指指门,说:“保时捷就送你了,不用谢我,出门把门带上。” 屋里恢复了平静,喻子昭将身体埋进大床,把手机关机,然后开始睡午觉。 睡了十多年的床就是不一样,喻子昭睡得格外香,也没有做梦,一觉醒来竟然差不多可以吃晚饭了。 下楼的时候,发现红木沙发上多了一道挺拔的背影,是景珩,正在与喻致远交谈着什么。 睡得太久,喻子昭觉得头有点昏,他们说什么她也听不清,只能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搭在扶梯上,慢腾腾地下楼。 景珩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喻子昭,见她走路摇摇晃晃的,不放心,怕她摔着,于是停下与喻致远的谈话,很自然的走上去搀扶喻子昭,“头很昏吗?听妈说,你睡了整整一下午,下次不要睡这么久了。” 喻子昭双手改为搂住景珩的胳膊,“你什么时候来的?” “下午,你还在睡,看你睡的香,就没叫醒你。” 说话间,景珩已经扶着喻子昭坐在了沙发上。 喻子昭对着喻致远不咸不淡地叫了一声“爸”,然后将头靠在景珩肩膀上,小声嘟囔:“头疼。” 景珩顶着岳父大人投过来目光,无奈地扶住喻子昭的双肩将人带离靠在沙发上,起身去倒了一杯水,然后重新揽过喻子昭,“来,先喝点水。” 喻子昭接过水杯,顺从地小口小口地把一杯水喝完。 刚好从外面回来的喻辰见此,习惯性想说两句什么,但一想到中午喻子昭的话,出口的话就变成了:“二姐,你还好吗?” 喻子昭看都不看他,只皱着眉靠在景珩肩上,传递着“我不舒服”的讯息。 “你二姐只是睡久了头有点昏。”景珩只好代为回答。 喻辰便不再问,去了厨房烦梁怡,他虽然平时爱和喻子昭呛声,但对这个二姐,他还是有点怕的。 景珩和喻子昭好歹也一起生活了两年,多少还是有点了解她的,喻子昭从不在长辈前做出格的事。 她如今这个样子,只说明一个问题,她有点生气,但是还不至于发怒,就使一点小脾气,若是安抚的好了,也就没什么事了。 但是岳父就在前边坐着,他总不能把人抱在怀里哄吧,一时还真的有点难办。 喻致远看着明显是故意为之的喻子昭,心底低叹,这样的喻子昭真的太像亡妻林姿了,一样的美丽,一样的狡猾,就像只精明的小狐狸,于是他起身离开了客厅,将空间留给他们。 景珩微微松口气,将喻子昭半搂进怀里,然后用双手轻轻地给她按摩头部。 喻子昭皱着眉头却是没有松开。 景珩认输,说道:“喻子昭,昨晚是叶弛的生日,我们几个都喝多了,不能开车,司机又不够用,所以都睡在了他家。” 喻子昭挑挑眉,看着他,不说话。 “手机是没电了,所以没接到你的电话。叶弛留了我们吃完午饭才回来的,我回家后,发现你不在家,就给你打电话,结果你的手机也关机。我打给妈,知道你回了家,就过来了。” 景珩尽量长话短说,总算解释清了夜不归宿和不接电话的原因。 “哦,我的手机也没电了。”喻子昭起身,说道:“快要吃晚饭了,我去厨房看看” “我跟你一起。” 梁怡见到喻子昭和景珩进来,赶忙说道:“哎,怎么一个二个都往厨房跑,快出去坐着,喻辰,去楼上叫一声你大姐。” 喻子昭帮忙端菜,景珩见自己也帮不了什么忙,索性去外面等着,免得添麻烦。 喻夕刚好从楼上下来,与准备去叫她的喻辰碰个正着,喻辰露出一丝了然和兴味,靠近喻夕,小声道:“大姐,你说你何必呢?” “喻辰,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你自己吧。”喻夕冷冷道,侧身绕过喻辰,视线不自觉瞥向饭厅那一抹清冷的身影。 只一个背影,就令人生出无限遐想,而这个背影的眼神却追随着那个她最厌恶的人,喻夕闭一下眼,掩去眼中的不甘。 —————— 晚饭后,喻子昭和景珩留在了喻家,二人就住在喻子昭出嫁前的房间。 喻子昭回喻家的时间少得可怜,景珩来喻家的时间就更少了,每次来也是呆半天就走,所以对喻子昭的房间还是很陌生的。 喻子昭去洗澡了,景珩就在卧室里随意转了转,不似别的女人将房间装扮的很女性化,喻子昭的卧室倒像是个隐士高人的桃源之地,很中国风,都是些木制家具,屋顶的灯是做旧的样式,灯光昏黄,阳台上有一把贵妃椅和一只小圆桌,上面很应景的摆了一只茶壶和四只茶杯。 景珩很想去看看那只茶壶里有没有装茶,然而门响了。 是张嫂,喻子昭的中药熬好了。 喻子昭洗完澡,迎接她的就是一碗中药,接过的时候她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真是走到哪都逃不掉这种酷刑。” “真是让人不放心,喝个药都要人看着。” 喻子昭面不改色的喝完,说:“你就是用这个借口来喻家的?” “我来喻家还需要借口吗?” “好像是不需要,你先去洗澡吧,我下去把碗洗了。”喻子昭突兀的转移的着话题。 景珩拉住准备出门的喻子昭,语气认真:“喻子昭,这种事你以后可以提前告诉我。” 喻子昭淡淡“嗯”了一声,然后出门。 景珩想喻子昭可能比他想象的要生气一些。 第十七章 晚上,两人平躺在床上各想各的心事,喻子昭的呼吸很清浅,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但景珩知道她和他一样,都只是闭着眼。 喻子昭的脾气一向很好,或者说在他面前一向很好,他几乎没有见过她生气或者发火的样子。 她更多时候都是一副恬淡的模样,对他有任何不满,也会装的很大度,顶多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委屈、落寞、隐忍,这种情绪她拿捏得很好,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心软心疼。 今天,基本上算得上是喻子昭头一次在景珩面前表露出这么明显的不悦情绪,他也大概清楚她真正在意的是什么,但是他不能做出妥协。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喻子昭翻了个身,将身体背对景珩。 景珩弯唇,好吧,他有错在先,睁开眼,伸出手将人扳过来,语气无奈:“喻子昭,我们公平一点。” 喻子昭撑起身,靠近一些,手指爬上他的下巴,若有若无的摩挲,似是挑逗又似是委屈,“男人不是该让着女人吗?让你主动就那么难?” 白皙的手指被握进骨节分明的大掌,景珩轻吻她的指尖,轻飘飘丢出一句:“宝贝,这个时候你最好不要和我恃宠生娇。” 喻子昭脸色在极短的时间内变了几变,最后她抽回自己的手,一个跨步骑在了景珩的腰上,手掌抵在他的胸膛,难得露出了一丝妩媚之态,音色撩人,偏偏又透着股危险气息:“如果我偏要,你如何?” 这样的喻子昭,诱惑而危险,完全不同于那个戴了面具一样的贤妻模样,她穿着她以前的睡衣,真丝吊带睡裙,圆润光'裸的肩头暴露在夜色中,犹如上好的羊脂玉,精致的锁骨轮廓异常清晰,景珩的眼中在渐渐汇聚什么,然后他听见自己用比平时低沉了几分的声音说道:“当然是却之不恭。” “那可真是遗憾,我觉得我还是恪守本分一点比较好。”喻子昭毫不留情地翻身下来,拉过被子盖好,躺在了旁边。 之前喻子昭一直不方便,所以他们已经有一个多星期只是老老实实盖着被子睡觉了,如今景珩被喻子昭撩的不上不下,罪魁祸首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景珩轻笑,“喻子昭,有你这样美人计使到一半的吗?” 喻子昭闭着眼,声音平淡:“我是为你着想。” 景珩不解:“哦?怎么是为我着想了?” 喻子昭抬脚敲了一下床,床板发出了一声“嘎吱”的声响,她慢悠悠的声音说道:“我的床可是比我年龄还大,经不起你的折腾,在妻子娘家还是不要搞出太大动静的好。” 景珩忍俊不禁:“喻子昭,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在夸我吗?” 喻子昭脸不红,心不跳,“你想多了。” 黑暗中,景珩轻巧地的一个翻身就覆在了喻子昭的身上,眼带笑意的眸子清亮无比,柔和了他一贯冷然的俊美面庞,嘴角略微翘起,神情引人致命。 看的喻子昭有点移不开眼,心里直呼“要命”。 景珩略掺杂了情'欲的声音有蛊惑人心的作用,他说:“没关系,我们可以动作小一点。” 喻子昭能拒绝吗? 显然不能。她其实真正想说的是,安全期也不见得完全安全啊,万一中奖了可就麻烦了。 那晚,喻子昭老旧的木床吱吱呀呀的摇了大半夜。 幸好喻子昭不是那种头一天晚上太累第二天就打不起精神的人,要不被一家老小看见多尴尬啊。 梁怡留了二人吃午饭,所以他们是下午离开的。 二人都是自己开车来的,这样就意味着两个人要开两辆车,喻子昭面上不显,其实腰还是有点酸的,所以理所当然的坐了景珩的车,她自己的车自有司机开回去。 景珩这次开的是一辆黑色的奥迪a8,喻子昭发现景珩的车都是这种低调又很有格调的车,既彰显了身份又不过分张扬。 真是个矜贵的男人,喻子昭撇撇嘴,自己拉开后座的车门,直接坐了进去。 对上景珩投来的不解目光,说道:“晚上睡的太晚,早晨起的太早,我有点困,想睡一会。” “真的很困的话,要不先在这睡一会?我们晚点再走。” “不用了,我想回家。” “回家”这个词莫名取悦了景珩,现在,他和她在一起的地方才叫家,他说:“好,那我开慢一点。” 景珩把车开的很平稳,喻子昭睡得很安详,一觉醒来,就到家了。 多奇怪,明明喻家才是她住了二十多年的地方,梧桐丽景的别墅不过搬来不足两年,却令她产生归属感。 —————————— 星期一这一天是九月二十九日,意思是再过一天,星期三就要放十一长假了,加上周末,足足有五天! 公司里弥漫着一种放假前的浮躁,根本无心工作好咩?心早就飞去度假了。 周一例行的早会开始前几分钟,就连底下的几个高管也在讨论着要去哪哪哪度假,自由行还是报团,有没有意向一起啊…… 喻子昭淡定地让秘书把文件下发下去,会议室渐渐安静下来。 发下去的文件是一份关于华新银行的公开招标案。 华新银行是一家综合实力很强的老牌金融公司,其雄厚的资金非y&z这样新兴的公司可比。 华新总部设在a市,近两年才把业务拓展到b市来,今年下旬,它收购了b市最大的消费信贷的信用卡公司,同时兼并了几家小公司,进行了重组。 一方面,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你一个a市的公司跑来b市作威作福,不遭到b市同行的抵抗才怪。 另一方面,现在金融危机席卷全球,为了加强避险能力,金融机构强强联合的事情再常见不过。 所以,结果就是,华新银行有意与b市的金融机构一起来运作旗下收购来的信用卡公司。 一项信用卡业务的创新,在不考虑发卡数量或银行如何进行卡的应收账款管理的情况下,可能就需要一亿美元的前期投入。 y&z虽然发展很快,但这样巨额的投资,不仅仅是资金的问题,就技术而言也不成熟。喻子昭深谙企业发展不可操之过急,得一步一步慢慢来的道理,所以信贷这个领域y&z一直没有涉及。 而如果与华新达成合作就不一样了,不仅可以让y&z顺利进入信贷这个领域,还可以借助华新这个外力,打开a市的理财市场,所以这次招标她势在必得。 之前,y&z的收购案被华新抢去好几单,算得上是响亮的一巴掌。结果,人家转眼又抛出一颗鲜美的大红枣,而且这颗大红枣还不止抛给y&z一家。 喻子昭不仅不能反手扇回去,还要巴巴地凑上前和众多公司抢这颗大红枣,什么叫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体现的淋漓尽致。 文件发下去后,喻子昭示意底下的高管可以讨论,一番讨论后的结果是:大家都认为这件事很憋屈,被人打了脸,还要笑脸相迎,但是大家也一致认为,这次招标很诱人,似乎没有理由拒绝。 喻子昭最后作总结陈词:“本来我上周五就拿到了这份文件,但基于你们上周的良好表现,所以推迟到了星期一。华新这次是公开招标,就目前而言,业内已经有好多家公司都收到了消息,不可否认这次的招标很诱人,但是也不能盲目,马上就要十一了,我也不要求你们马上写策划书,明天下午之前,我要这次合作的风险评估和利润评估,以决定是否加入这次招标。” 投资咨询部上周过了一个星期水深火热的日子,这回轮到投资开发部了,一群精算师拿着喻子昭给定的几个初步数据算得眼都要花了。 江芮上周还有心思跑去33楼看陆明希,这次却是轮到她自己了,她知道她做事很细心没错,可是这两天时刻与数据打交道,她都要算吐了。 其实喻子昭的意思很明显,她摆明了在提拔自己的两个助理,江芮和陆明希一进公司就是总裁助理,跟在喻子昭的旁边,什么文件都需要他们的过目,喻子昭有时候不在,他们甚至可以初步替喻子昭做出决断,行使总裁权力,实际权力不比高级经理小。 三年了,也该出师了。 忙碌的工作使大家暂时忘记了近在眼前的十一长假。 喻子昭却是不得不想,她已经用电视节目暗示过了景珩十一他们或许可以出去旅游,但是他没做出任何反应,她不相信他没看懂。 那他的意思就只有两个了:一、不想和她一起去旅行,二、要她主动说出口。 喻子昭可以肯定地猜测景珩多半是第二种意思,其实要她主动说也不是不可以,她仍然可以像以前一样用各种各样的办法委婉的表达,或者现在干脆一些,直接撒个娇,最终都能达成所想。 但是现在情形不一样了不是吗,努力了两年,总该验收成一下果,这次,她不但什么都不会做,还要景珩自己主动,希望他不会令她失望才好。 第十八章 星期二下午上班之前,江芮将投资开发部连夜赶出来的风险评估和利润评估放在了喻子昭的办公桌上。 喻子昭第一时间批阅了文件,核对了风险点和利润点后,大笔一挥,确认评估通过,y&z决定加入这次招标。 江芮通过公司内部网将消息发下去,公司里立马欢腾一片,被压抑的节日气氛开始热烈起来。 有人已经订好了今晚的机票,下班直奔机场。 有人已经提前预订好了包厢,彻夜狂欢。 有人已经买好了礼物,只等归家把礼送。 愉快的假期就要来了,有什么比拥有五天假期更美妙的事呢? 苏乔安直接请了两天假,上周末就开始了她和徐之谦自由二人行,这两天朋友圈都快被她的秀恩爱刷屏了。 与众人的翘首以盼不同,喻子昭内心一片平静,怎么办,有人真的很沉得住气呢,到现在也没有做出任何表态。 喻子昭下意识地用食指轻敲着桌面,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正当她踌躇不定要不要打个电话时,手机恰好响了,这是一通来自伦敦的国际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简短地向她报告了一些事情。 她想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喻子昭通过内线电话让秘书帮她订一张今晚直飞伦敦的机票,待会她要开一个视频会议。 结果十分钟后,秘书打电话来告诉她,只有16:25有一趟直抵希思罗机场的航班,晚上的航班都需要中途转机。 喻子昭看了一眼时间:15:10,还来得及,会议取消,她要飞一趟英国,刚好那边有点事需要她处理,英国可不过中国的国庆节。 护照和身份证喻子昭一直放在身边,也不用回家去取,所以她直接驱车去了机场。堪堪一个小时的时间还是有点紧的,但得益于她赛车一般的开车技术,没有错过航班。 登机前,她给景珩发了个短信:有事出差,归期待定。然后将手机关机,孑然一身地去了英国。 景珩收到这条短信的时候,他的特助正好把两张飞往普罗旺斯的机票放在他的桌子上。 电话打过去,意料之中的关机。 景珩前一刻还在想,今晚回去就把机票放在他们床头的柜子上,喻子昭肯定一看就懂了,如果她告诉他有别的想去的地方,那就听她的,这一次就如她所愿好了,她那么骄傲的人,总该让她赢一回,有输有赢,这样游戏才有意思。 结果她给了他一个“惊喜”,这两年她太过安静,他都快忘了她是一个怎样厉害的女人了。 安静?,那只是肉食动物捕猎前的蛰伏,你见过一直沉睡的狮子吗? “有事出差,归期待定。”景珩轻念这几个字,脑子里飞速转过许多念头,明天就放假了,有什么事非要在这时候解决?出差又是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喻子昭走的潇洒,却给他留了一连串的疑惑,她根本是故意的。 崭新的机票被撕成两半,揉成一团,呈抛物线状准确地扔进了垃圾娄。 她不说具体地址,就是要他自己去查,这是喻子昭对她自己的自信,亦是对他的考验,景珩笑的莫测,“老婆,我怎么可能、怎么敢、怎么忍心让你失望呢。” ———————————— 近十二个小时的航程,无论对身心来说,都是一种折磨,这种折磨喻子昭已经体验了太多回,基本上已经麻木了。 抵达希思罗机场的时候,喻子昭感到了一丝亲切感。 喻子昭十七岁以前给人的印象是那种淡淡的冷美人,学习一般,不太爱理人,有些散漫,但架不住实在长得太漂亮了,年年被评选为校花,可这朵校花不太亲民,就算是朵花,也是那雪山之巅的高岭之花,一般人只敢仰望仰望。 一般来说,像她这种性格,在学校很容易受到同为女生的排挤,但神奇的是,这种事没有发生在她身上,甚至有女生私下暗自模仿她…… 针对这个现象,苏乔安曾经发表过感想,她说:“如果一个人只高出别人一点,不但不会令人生出羡慕,反而会生出嫉妒,你嘛,就不一样了,先不说你这长相和身高,就这浑身的气质,也是学校的女生可望不可即的,你已经高到一定境界,只能令人仰望了,嫉妒你,那根本是闲着没事做好嘛,你没看学校里的男生都只敢暗暗肖想你一下,而没有哪个敢真追你的,没有威胁性。” 喻子昭当时只是笑了笑,那些乖巧的中学生啊,会因为去看了一场演唱会而兴奋的睡不着觉,认为考上理想的大学就是人生目标了,以为在操场上对心爱的女生表个白就是青春无悔了,多单纯的人呵。 这些喻子昭统统都不看在眼里,她性格里有很叛逆的一部分,在远在西半球的异国他乡释放得淋漓尽致。 喻子昭算不得一个好女人,她曾和那些玩世不恭的贵族二代们混在一起;她喜欢赛车,并且技术极高,那种极致的速度令人心驰神往;她喜欢醇香的葡萄酒,那红色的液体仿佛血液一般让人兴奋;她还喜欢薄荷味的凉烟,若是再加点料,那清凉的烟草味足以让人沉迷。 那些所有被人诟病的次世代玩的东西,在她最叛逆的年纪,一样不落的都来了一遍。 最后,怎么能忘了男人呢,喻子昭的眼光很高,很少有人能真正让她看上眼,很多时候,她只要眯起她那双狭长的凤眼,勾勾嘴角,就有人会自动上钩,稍微难搞定一点的,她花点心思,也一样臣服于她的裙下。 似乎每个人都会有那么一段叛逆的时期,将灵魂中禁锢的恶魔释放,等到自己真正成熟的那一天,恶魔已经披上了人类的外衣,变得顺服安分,乖乖地回到灵魂深处。 再次踏上英国这片曾经放纵了灵魂的土地,喻子昭已经褪去了年轻的冲动,变得温柔娴静。 最好的成长,可以使人坦然面对过去,叛逆也好,乖顺也好,张扬也好,低调也好,幼稚也好,稳重也好,这些都是喻子昭,不可复制独一无二的喻子昭。 如今的喻子昭,二十五岁,嫁了人,有自己的事业。她不再喜欢喧闹的party,也不再喜欢华丽的衣服,更不喜欢毫无意义的征服,她现在只要景珩一个,她是他的妻子,她所有的手段都在让他爱上她,或者说让他承认他爱她。 ———————————— 穿越了半个地球,仿佛逆转时光一般,伦敦当地还是旧的一天的晚上八点多。 机场vip通道出口处,等着一位身穿深色燕尾管家服的青年英国管家,他雪白的衬衫、领结和手套看上去优雅又干练,哦,还很绅士,后面立着两个仆人,仿佛从中世纪黑白电影走出来的人。 见到来人,绅士的管家微微躬腰,操着地道的英国伦敦腔儿,问道:“?” 喻子昭脸上闪过惊讶,然后归于平静,“沃森,我不记得我有给你打过电话让你来接我。” 对方回以绅士的微笑:“是斯图尔特先生告诉我的。” “其实我可以自己回去。”其实她想住酒店。 “接送主人是我的职责,我们可是今天下午就等在这里了。小姐,十月的伦敦可不比中国,您穿的这样单薄会感冒的,那可真是件糟糕的事情,幸好我早有准备。”身后的女仆杰西适时地递上一件格子披风,沃森双手接过,然后递给喻子昭,“小姐,请您穿上它。” 喻子昭看看自己干练的套装,再看看荡漾着英伦风的格子披风,最后看看外面飘着小雨的天气,无语地接过,披在了身上,“走吧。” 机场外,停车场内一辆拉风的布加迪威龙赫然停立,喻子昭已经面无表情了,“沃森,为什么是跑车?” 沃森管家答得理所当然:“小姐,您的车库里所有车属这辆车最贵,我认为它最能彰显您的身份。” 喻子昭很想爆粗口,她又不是伯爵大人,彰显个屁的身份啊!“你确定不是你自己想开?” 沃森脸上一片严肃,“小姐,不妄动主人的东西是我作为管家的操守,请不要质疑我的人品。” 是啊是啊,接主人开跑车简直太有操守了! “那杰西和杰瑞怎么办?”喻子昭还是一个好主人的。 沃森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可疑的红晕,“他们开了另一辆跑车。” 喻子昭:“……” 拉风的布加迪威龙威风地横穿了大半个伦敦城,终于到达了一座庄园,没错,是一座庄园。 第十九章 喻子昭在英国的贵族圈子里混的不错,众所周知,贵族看起来光鲜亮丽,但生活过于奢靡,不少人都是债务产缠身,所以他们与银行家交好,一个需要金钱,一个需要地位,各取所需。 这座庄园是十七世纪一位叫温斯特的伯爵大人名下的产业,然而四百多年过去,贵族头衔仍在,贵族风光早已不复,温斯特家族落魄了,这座面积有一千英亩的豪华庄园就成了累赘。 在英国,国家有规定,只要有古迹的庄园、城堡、古堡都属于历史文物遗产,所有者必须要保证它的完好,你没有完好它就是犯法。而这种有着成百上千年历史的房子,维修起来是要花大价钱的,简直就是无底洞。 好多贵族为城堡的维修费用几近破产,刚开始他们还打算花个好价钱卖出去,到后来只盼有人免费领走就不错了,喻子昭当了一回好心人,花了十万英镑买下了这座庄园,落魄的温斯特伯爵对她感激不已。 这座占地一千英亩的贵族庄园,除了一座拥有六个卧室、一个舞厅、一个图书馆和五个招待室的大宅外,还有三座别墅,两座花园,两个湖泊,一个马场,一片树林,马匹若干,孔雀八只,狗四只,以及管家一枚。 喻子昭刚接手的时候,不知道花了多少钱才把它维修的可以住人,这些都算了,谁能告诉她,赖着不走的管家是怎么回事。 沃森是这样说的:“小姐,从我曾曾曾祖父那一辈起,就一直在温斯特庄园里当管家,我不能离开我的先辈们一直坚守的岗位。” 得了吧,那是温斯特没有付你佣金,你无处可去好嘛,反正庄园也需要有人看管,留着就留着吧。 这样的庄园每年庞大的维修费用如流水一般,买来不住是傻子,喻子昭不是傻子,所以维修好了以后,她将庄园开放了,还是有很多人愿意花钱体验一下这种贵族生活的。 主宅内三楼的卧室是喻子昭留给自己住的,没有对外开放,一回来,杰西很热心的要去给她放热水。 这本来就是她的职责,去就去吧,结果最后是杰西和杰瑞两个人用木桶挑着热水将浴缸填满的是几个意思? 沃森说:“小姐,主宅的热水系统出了点问题,维修起来要花一笔不少的钱,鉴于您常年不回来住,我觉得作为一个合格的管家,有必要为主人省下不必要的开支,热水都是现烧的,几百年前,温斯特伯爵也是这样沐浴的,或许您该来点玫瑰花瓣?” 好吧,总归都是热水,洗起来也没啥差别。 结果洗完澡看到杰西给她准备的睡衣,喻子昭终于暴躁了,这种蕾丝繁复的衣服真的是睡衣?她是要睡觉,而不是去参加晚宴! 沃森说:“小姐,这是伦敦最好的裁缝为您量身定做的,没有什么比蕾丝更适合女人的了。” 忍无可忍的喻子昭开了机,拨通了某人的电话,“利亚,谁准许你把我来伦敦的消息告诉沃森的?” 叫做利亚的男子不知沉醉在哪个温柔乡里,声音还有些沙哑,“嘿,alberta,你打来的可真是时候。” 电话那边有女人不满的抱怨声,然后利亚轻哄着:“y.” 喻子昭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低咒了一句:“*!。” 在她要挂电话的前一刻,利亚抢先说道:“你那个管家可是自称大英帝国最出色的管家,他每年拿你那么多工资,你不享受一下他的贵族级服务不吃亏吗?” 喻子昭“啪”的挂了电话,真是个令人暴躁的夜晚。 欧式雕花大床睡起来一点都不舒服,喻子昭翻来覆去睡不着,该死的倒时差,中国的太阳都已经升起来了。 第二天一早六点钟喻子昭就起来了,拜沃森所赐,这座庄园远离市区,她要开三个小时左右的车才能到达y&z总部。 回国后,喻子昭渐渐将重心转回国内,英国这边的事务一般都是通过视频会议处理,除去年度投资决策这种重大事件,其他时候她一般都呆在国内。 这次,只能说时间和事情都对上了。 十八岁那年,喻子昭刚刚成立y&z,投资了一家叫logy的高科技公司,这家新兴的高科技公司当时因为资金短缺曾一度面临破产危机,喻子昭对其投资了2000万美元,获取了埃达科技20%的股份。 此后几年,y&z一直不间断地对埃达科技提供资金支持和咨询服务,使其充分发展并壮大,七年过去,埃达科技已经发展成伦敦举重若轻的科技巨头,目前,正在做上市前的准备工作,喻子昭这次回来就是要处理这件事。 y&z第一会议室内,十几位清一色西装领带打扮的高管早已各就各位,左手首座身穿银灰色西装,金发碧眼的男人正是昨晚和喻子昭通话的人——利亚,y&z的英国区执行总裁,见喻子昭落座,双手交叉正襟危坐,这是她进入工作状态的信号,利亚起身说道:“会议可以开始了。” 中国的国庆节这一天,喻子昭一整天的时间就在忙着工作上的事情了,忙碌的工作,使人无法分心想太多。 这种久违的感觉让她有一丝怀念,她上大学那会勤奋到每天只睡三个小时,后来,公司步入正轨她就散漫多了,人果真是容易堕落的生物…… 下班后,喻子昭没有回温斯特庄园,而是选择了一家酒店,沃森那贵族级别的服务她有点消受不起。 结果沃森给她打来了电话,她刚刚才拿到房卡,沃森地道的伦敦腔儿说道:“小姐,拉姆厨师已经准备好了晚餐,请问您什么回来?” “我公司里有点事,今晚就不回来了。”喻子昭拿着房卡在等电梯。 “小姐,作为一名淑女,您不应该夜不归宿。” “沃森,管家守则里似乎没有允许管家限制主人活动这一条。” “抱歉,小姐,但我想您必须回来一趟,因为下午有一位中国男人来了庄园,并且自称是您的丈夫。” “你刚才怎么不说?”喻子昭几乎想掐死沃森。 沃森回答地理直气壮:“关心主人才是我身为管家的第一要务。” 喻子昭深吸气:“沃森,那是你男主人!我马上回去。” 当初她怎么就会想不通留下了沃森,让景珩知道她有这么个管家真的很掉面子啊。 等到喻子昭回到温斯特庄园时,就看到主宅内,景珩一脸平静地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 仿佛有心灵感应,景珩一回头,刚好看见进门的喻子昭,眼神交汇的那一刹那,什么都不必说,什么都明了了。 景珩站起来,走上前问道:“外面很冷吗”他看见她的嘴唇有些发白。 喻子昭把脱下的外套和包交给女仆杰西,将微凉的手圈在景珩的腰上,矫情地问:“你怎么来了?” 景珩淡漠的眸子里染上点点笑意,伸手将人搂进怀里:“喻子昭,你不就是在等我来吗?” 喻子昭还想说什么,冷不防一声不合时宜的咳嗽声想起,沃森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这样搂搂抱抱的他还是看得懂的,于是他一脸严肃地说道:“小姐,这样的行为是不淑女的。” “沃森,记住,你是管家,而不是管家婆!现在,我以主人的身份命令你,出去,这里不需要你了。不准有异议,否则你还是去找你的温斯特伯爵吧。”喻子昭绷着脸说道。 沃森这回老老实实地出去了。 景珩在一旁暗笑:“你有个好管家。” 喻子昭掐了一把景珩的腰,“不许提他,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景珩捉住她的手,将她反锁在怀里,在她耳边低声道:“喻子昭,见好就收,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好吧,见好就收,喻子昭慢慢抬起头,嘴唇几乎贴上景珩的下巴:“我还没有吃晚饭。” “刚好,我也没有吃。” “那一起。” 拉姆厨师准备的晚餐很丰盛,开胃菜是熏三文鱼和蔬菜沙拉,正餐是烤牛排、烤土豆、清蒸胡萝卜仔和老式火腿豆汤,甜点是剑桥奶酥。 本来需要一道一道按照就餐顺序上的菜品,被喻子昭全部一下子端上了桌,她和景珩之间不需要讲究太多。 晚饭后,杰西和杰瑞已经兑好了洗澡水,然后问题来了,两个人,一个浴缸,怎么办? 答案当然是鸳鸯浴。 第二十章 美好的一天开始于清晨,沃森十分讲究地拿着一把银质的尺子量了座椅、盘子和酒杯之间的距离。 这一幕刚好落进相携下楼的景珩和喻子昭眼中。 景珩微微挑眉,然后绅士地替喻子昭拉开高背靠椅,距离不近不远,刚刚好,喻子昭优雅落座,背部挺直,远离椅背,标准的淑女坐姿。 杰西和另一名女仆,手托白色的瓷盘开始上餐点,拉姆厨师准备的是非常经典的英式早餐,鲜榨柳橙汁、燕麦粥、荷包蛋、瘦肉培根、烤土司等等。 二人都是左手持叉、右手用刀,用餐时背部挺立,即使是吃土司这种容易掉渣的食物也不见得弯腰弓背,姿势非常的优雅,苛刻的西餐礼仪被二人完美演绎。 沃森还是第一见到东方男人如此绅士优雅,犹如一个贵族。 早餐结束后,y&z还有事情等着喻子昭处理,于是景珩被留在了温斯特庄园,走前喻子昭给了他一个goodbyekiss,并告诉他可以在庄园里转转,她会早点回来。 景珩一瞬间有种妻子在外挣钱养家,丈夫在家貌美如花的错觉。 喻子昭这个狡猾的女人,引了他来,自己却跑去工作。 景珩还真就听话的在温斯特庄园里转了转,庄园非常大,四周种满了草,矮树丛没有刻意的修剪,透露出一种原生态的自然美感,道路都是青石板铺成的,主干道上被打扫的很干净,景珩就漫无目的顺着青石板走。 沃森先生是一个好管家,招待男主人这种事,他很自觉地视为了自己的任务,于是景珩走到哪,他就跟到哪,并随时附上一句:“mayihelpyousir?” 景珩始终淡淡道:“no,thanks.” 走了有那么久,也没逛到多少地方,这座庄园真的太大了,而这样一座庄园是属于喻子昭的,景珩在心底喟叹,他似乎真的不怎么了解他这个妻子。 他们之间从不过问各自工作上的事情,他继承他的家族企业,她经营她的投资公司,他们各有各的事业,互不干涉,两个人都很有钱,却对对方的财产没有一个具体概念,资产完全分开,他们之间从来不存在家里谁把持财政大权这种事,柴米油盐酱醋茶这种平常百姓家里的头等大事对于他们来说完全不值得一提。 景珩这次查到喻子昭在英国的这处房产,可以说也是喻子昭默许的,她这是算在慢慢向他展示自己的全部? 俗话说,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既然喻子昭已经给出了她的态度,他自然也会亮出自己的立场。 景珩一直很清楚喻子昭想要的是什么,也一直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能让喻子昭倾心的自然不会是一个徒有外表的富家公子,景珩想要什么,从来都是不着痕迹地让猎物自己上钩。 —————————————— 最后景珩回了主宅,主宅内有一间图书馆,景珩去了哪里。 沃森跟在身后,不知第几次问道:“mayihelpyousir?” 景珩回以了一个微笑:“沃森,请问图书馆的书可以翻阅吗?” 沃森礼貌地回道:“可以的,先生,不过这些书的存放时间有点长,已经被归为文物,请您小心翻阅。”然后递上一块白手帕,“图书馆已经很久没人进来了,书上面有灰尘,您可以拿这块手帕垫着。” “谢谢,我想在这里看一会书,你可以去忙你自己的了,不用管我。” 沃森本想说“这是我的职责”之类的话,但在看到景珩不容拒绝的面容后,不知怎么就变成了:“好的,先生,如果您有什么需要再叫我,我很乐意为您效劳。” 图书馆的房顶很高,高大的木质书架排列整齐,上面摆着书页已经泛黄的书籍,有的甚至是孤本,景珩随意抽出一本,安静地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翻看。 景珩看得很认真,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他在看一本多么精彩绝伦的书,其实那不过是一本讲花草栽培的书,书应该有一定的历史了,因为上面有些英文用词和语法现在已经摒弃,而且夹杂着明显的地方用词,再加上一些专业术语,景珩看起来有点困难。 但就是这样一本枯燥无趣的书,景珩神色淡然的读了一上午,直到沃森来叫他用午餐才发觉一个上午竟然都过去了。 佣人是不和主人一起用餐的,所以午餐只有景珩一个人,没有另一个人作陪,吃饭开始变得无聊。 景珩有那么一点想念喻子昭,一个人的假期太过无趣,如果当初顺着喻子昭的意思,现在他们或许已经徜徉在普罗旺斯紫色的薰衣草花海了,他这算是自作自受吧。 下午,景珩在昨晚他和喻子昭相携而眠的那张欧式大床上午睡。 睡梦中,一双沾着凉意的手捧住了他的脸,在额角印下一个温柔的吻,“睡王子,公主来吻你了,怎么还不醒?” 是喻子昭回来了,景珩睁开眼,便看到一张放大的美丽面庞,手臂一个用力,就将人带到了身上,“工作忙完了?” “是,就算没忙完,想到你在这,我也没心思工作了。”喻子昭下巴磕在景珩的胸膛上,似真似假的说。 景珩轻笑:“喻子昭,你似乎把我们之间的角色搞反了吧?” 喻子昭往上爬了一些,下巴磕着景珩的下巴,说:“我挣钱养你不好吗?” “唔,养我一辈子吗?”景珩清冷如月光的眸子直直盯着喻子昭,里面有如盛满了星光,让人移不开眼。 喻子昭在那双眸子里看见了自己眼睛的倒影,似是情深,一辈子怎么够呢,最后她说:“不,养你十辈子。” 景珩的胸口很暖,喻子昭就在他怀里,他印上她的唇,低叹:“真是个贪心的女人。” 喻子昭陪着景珩又小睡了一会。 十一出来本就是度假,在温斯特庄园度过也是一样的,二人也就没再去别的地方。 在图书馆里看会书,在舞厅里来一段华尔兹,去庄园里走走,在花园里逛逛,去马场骑会马,都是不错的选择,这样闲适的生活二人都很满意。 其实他们需要的不是一场度假,而是一段只有两人的相处时光。 周六这天,下午他们就要离开了,但是清晨一早,庄园迎来了几位客人。 因为庄园是开放的,所以平时会有客人,不过喻子昭回来后,主宅自然不会开放,别墅离主宅也有一定距离,并没有什么影响。 不过今天这几位客人不太一样,他们直奔住宅而来。 是利亚·斯图尔特和克莱斯特·克洛维以及他的仆人,沃森在会客厅里招待他们。 而景珩和喻子昭正在庄园的花园里散步,花园里种满了玫瑰,这种象征爱情的花朵,还是英国历史上都铎王朝的纹章,是王室的象征,代表着高贵与永恒,是英国的国花,许多贵族家里都有玫瑰花园。 景珩想起他似乎从没送过喻子昭任何花,正打算摘一朵,结果被女仆的传话打断,“小姐,克洛维勋爵和斯图尔特先生来了庄园,请您回去。” 又是利亚,喻子昭点点头,“我知道了。” 景珩问道:“你的朋友来了?” “大概是的。” “那回去吧。” 克洛维勋爵是位准公爵,除去皇室以外贵族中的最高等爵位,他穿着浅灰色富有光泽感的优质西服套装,同色的小马甲里是雪白的衬衫,露出的领口上扣着两只精致的白色裸钻,小牛皮全手工制造的皮鞋被擦得锃亮,褐色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这是个真正的贵族。 四人见面后,淡淡的打过招呼,仆人上了一些红茶和点心,克莱斯特的侍从小心地将餐巾铺在他的膝上,然后他问道:“alberta,你什么时候来伦敦的?” 女仆杰西正在给景珩倒茶,英国人习惯在喝红茶时加糖和牛奶,所以她很自然地往景珩的杯子里加这些,被喻子昭看见,及时打断:“杰西,不用给他加这些。”然后才回答克莱斯特的问题:“我星期二晚上到的。” 克莱斯特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见到alberta这么关心一个男人,即便是曾经的他也没种待遇,果然是丈夫所以不一样么,他有些埋怨似得说道:“你应该告诉我一声,如果不是利亚,我都不知道你来伦敦了。” 喻子昭端起红茶轻抿了一口,“抱歉,克莱斯特,我这次来伦敦主要是和丈夫一起度假,工作上的事情只是顺带处理,我们今天下午便要离开了。” 克莱斯特很有绅士风度:“下午就离开么?那可真是遗憾,我本来还想邀请你们去做客的。” 喻子昭也很礼貌:“谢谢,下次有机会吧。” 这期间利亚和景珩始终没有说话,等他们的谈话告一段落,女仆杰西重新换了一壶新的红茶。 这次由利亚起头,四人开始聊天,谈话内容围绕政治形势、经济动向以及外交格局等方面。 景珩第一次和这些人打交道,却不见丝毫生疏,他言谈从容,理清据明,有条不紊,不会刻意卖弄自己,也不会露拙丢了面子,到后来连一向自诩甚高的克莱斯特也对他另眼相看。 等杰西换到第四壶茶时,利亚和克莱斯特起身告辞,走之前深深看了喻子昭一眼,“alberta,下次来伦敦可要提前告诉我。” “会的,慢走。” 景珩站在他们身后,看着克莱斯特眼里不容错过的遗憾和不甘,嘴角挑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那二人大概是没料到他的存在,所以才这么快又走了。 他觉得他已经尽可能的高看喻子昭了,没想到还是低估了,高等贵族么,这种自认流着蓝血的贵族,最是自视甚高,天生高人一等,居然会主动来找一个中国人,他不觉得这是两国友好的外交。 唔,他有个魅力大的老婆。 喻子昭没有向景珩解释利亚和克莱斯特的身份,她想如果他问的话,她就告诉他,结果没有,他好像一点都不好奇。 当天下午他们就离开了英国,结束了这一趟说不上旅行的旅行。 第二十一章 他们到家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走之后,别墅里每天都有钟点工定时打扫,所以即使家里几天没有人,也是干净整洁的模样。 二人先去洗了个澡,冲去飞行途中的一身疲惫,然后开始整理行李。 喻子昭在飞机上没休息好,洗完澡换了家居服就在床上躺尸,景珩一个人在收拾东西,将衣服该洗的放进脏衣篓里,干净的挂起来,各类物品分类整理放好,他做起这些的时候动作很快,却又井井有条,东西不多,不一会就收拾好了。 然后景珩拿出了二人的证件,在床边坐下,看着喻子昭,幽幽说道:“喻子昭,我倒是不知道你还有把护照随身保管的习惯。” 喻子昭似是累极,连姿势都懒得换一个,眯着眼答道:“唔,习惯了,护照在身边要去哪方便。” “所以,你是要继续放在身上?” 喻子昭终于偏过头看他,这句话怎么听怎么都有种危险的意味,于是她说:“不用了,还是放家里吧。” “哦,那我就帮你放在床头柜的第二格抽屉里了。”景珩得到满意的回答,起身去放证件。 喻子昭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有困意涌上来。 “你头发还没干,现在不能睡,醒来会头疼。”景珩轻轻地摇了摇喻子昭。 “那你帮我擦头发。”喻子昭勉强睁开眼,懒懒道,她还记得上次景珩给她擦头发的温柔细致,有一种被珍惜的感觉,虽然最后发展成了少儿不宜…… 景珩将人捞过来,头枕在他的大腿上,拿了毛巾一点一点吸去水分,然后用手指轻柔地梳理打结的头发,等它慢慢晾干。 喻子昭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洗完澡不施粉黛的面庞白皙细腻,狭长的凤目和高挺的鼻梁勾勒出立体深邃的面部轮廓,眼睛微微阖上,敛去了慑人魂魄的气势,偏薄的唇轻轻抿在一起,即使睡着也不见得露出一般女人的娇憨。 这样一个女人,是天生的女王,现在居然会对着他撒娇,真的也好做戏也罢,景珩只觉得心里很柔软,扯过一边的被子将她露在外面的手臂盖好,就一直这么看着她。 直到太阳从西边落下,喻子昭才悠悠转醒,她竟然枕着景珩的腿睡了这么久。 景珩揉了揉她的颈子,问道:“睡醒了?” “你怎么不把我移到枕头上去,腿麻不麻?”睡了一觉,疲惫去了大半,喻子昭觉得精神好了不少。 “没关系,太阳已经落山了,该去做饭了。” 走之前景珩打了招呼,所以冰箱里有阿姨准备的新鲜食材,喻子昭打开冰箱的一瞬间,有些怔愣,过了几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突然不知道该做什么,于是她把这个难题丢给了景珩:“你今晚想吃什么?” 景珩立在门边,无所谓的耸耸肩,“你知道的,我一向不挑食,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你说的话可以归结为两个字——随便,随便可是一道天下最难做的菜。”喻子昭叹了口气:“我有点想念拉姆厨师了。” 景珩走过来,笑着问:“世人常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看来你也不能免俗,享受了几天不想做饭了?” “你这么说还真有点,景珩,要不你来做吧?”喻子昭越想越可行,上次的蔬菜面味道真的很不错呢,“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有厨艺天分的男人,你做什么都可以,我在一边指导你。” “不过是做顿饭而已,不用给我带高帽子。”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好了好了,帮我把围裙拿来。” 喻子昭这次教景珩做的是青椒肉丝、蒜泥茄子、番茄炒蛋和蔬菜汤,都是比较简单的菜式,新手做起来也没什么障碍。 景珩已经将菜切好了,此时正在切肉丝,肉丝没有菜那么好切,要先把肉片的厚薄均匀了,才能开始切丝,他试了好多次,不是厚了就是薄了,菜板上已经切废了好几块肉。 喻子昭在一旁看的好笑,景珩这个人有点完美主义,平时做什么事都是力求完美,就连切肉这件事也一样,一定要厚薄均匀了才肯开始切丝,其实她想说将就一下也是可以的啊。 不过看到他切的那么认真,喻子昭不好意思打断。 景珩已经换了第四块肉了,这次他似乎找到了一个好的方法,先将肉切成小片,然后再切丝,这个办法果然可行,他动作快了很多。 这动作一快,就不注意切到手了。 他没有像女人一样,切到手了惊呼一声,而是皱着眉把流血的手指放到水龙头下冲水,好不容易切好的肉丝染上了点点血迹,又废了。 喻子昭第一时间就走了过来,问道:“你怎么样?” “没事。”景珩淡淡道。 然后喻子昭做了一个十分煽情的动作,她将景珩切伤的食指含进了嘴里,用温暖的舌温柔的抚慰。 这种下意识的行为令景珩的眸色暗了暗,“喻子昭,你最近似乎总是喜欢把我们之间的角色搞反。” 喻子昭含着他的手指不方便说话,只能轻轻用牙齿咬了下他的指关节,然后继续用舌尖舔舐他指尖的伤口。 景珩的眸色更暗了,这种温暖和频率都似曾相识,这可真不是个好现象,他现在随时随地都对喻子昭很有感觉。 好一会,他刚想说好了,结果喻子昭先于他开口放开了他的手,脸色有些纠结,他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她就转身打开了橱柜的门,拿了杯子去饮水机上接了杯水,大口大口地喝着。 景珩似乎有些明白了,他刚才切过辣椒…… “你还好吧?”他问道。 喻子昭的嘴已经辣红了,嘴唇周围一圈灼烧一般火辣辣的疼,喝了水也不管用:“我之前买的辣椒都是不辣的,这次阿姨可能是没注意。” “要不要再喝点水?”景珩建议。 “不管用的,过一会就好了,你先去客厅里找到医药箱拿个创可贴把伤口包上。”喻子昭尽量保持淡定。 景珩去了客厅找创可贴,喻子昭打开冰箱,打算吃一支冰淇淋压一压,结果冰淇淋的盖子才刚打开就被人拿走了,“吴老说你不能碰生冷食物忘记了?尤其是冰淇淋这种东西,这个月还想疼?真是不长记性。”景珩警告的声音在耳边想起。 喻子昭再也保持不住,脸都辣的有些扭曲了,“没关系,就一次,不会有影响的,我真的很辣!” “乖,忍一忍,过一会就好了。”说着景珩就将那支冰淇淋扔进了垃圾桶。 “景珩!”喻子昭气结。 “嗯,我就在这里,要不这样吧,我们说说话转移一下注意力?”景珩好心的提着建议。 喻子昭只有妥协,景珩在这,冰淇淋是不用想了,于是她问:“说什么?” “随便说什么都可以。” 厨房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于是二人去了客厅的沙发上坐着,喻子昭顺手打开了电视,电视里正在播一部青春电影,怀旧的校园,老式的单车,青涩的年华,于是她顺口说道:“景珩,就说说你上学时候的事吧。” 电影正好播到一群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骑着单车呼啸而过的场景,很有潇洒青春的意味,似是怀念,景珩语带笑意的说道:“我以前上高中的时候也有一辆自行车,天天骑着它去上学。” 喻子昭诧异:“你竟然自己骑车上学?” “不然呢?像你一样天天私家车接送?” “谁说的,我都是走路去学校的,我们家离学校有点远,每次走去学校要花两个多小时,路上这一段时间可以想很多事情。”喻子昭很喜欢一个人走路那种安静的感觉,有时候甚至什么都不想,思绪放空,沉静的与年龄不符。 天天私家车接送是喻子夕喜欢干的事情,她最喜欢享受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从名贵轿车下来的那一刻接受周围同学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然后像个高傲的公主一样,走进学校,喻子昭只觉得——幼稚。 “照你这么说,每天上下学有将近五个小时时间,你都在想些什么?”景珩也似是没想到。 “老实说,我现在也想不起来了,大概就是东想西想吧,哎,明明是我先问你的,怎么扯到我身上来了?”喻子昭试图把话题转回景珩身上。 “你想知道什么?” 喻子昭来了兴趣,问道:“你天天骑自行车上学,后座是不是很忙?” 景珩凉凉的看了她一眼,“我的车没有后座。” “那你们学校的女生一定很遗憾。” “按你的意思,你回家的路上岂不是也很热闹?”景珩反将一军。 喻子昭大摇其头:“哈,我高中的时候可是乏人问津,男生见了我都远远走开。” 景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一般人还真不敢接近你。” “唔,那像你这样的在学校一定很受欢迎,有没有你看上眼的?” “喻子昭,你这是在跟我打听我的感情史吗?” “哎,初恋什么的,最美好了,说一说我又不会介意。”喻子昭的嘴巴已经不那么辣了。 景珩的语气不咸不淡的:“可是我介意。” “真小气。”喻子昭小声道。 “那我也不介意,换你来说?” “我不都说了,高中都没男生愿意接近我,你觉得我像是那种倒贴的人吗?” 眼前的这个人不就是你倒贴的吗? “哦,看起来还真不像。”景珩随意说道。 喻子昭却是突然反应过来,不像是哪种不像,是不像高中没谈过恋爱的人,还是不像倒贴的人,如果是后一种,几乎是一种暗示,但有些话她还不想说。 话题进行到这里已经可以了,她的嘴巴已经不辣了,刚好电影也放到了结尾,“好了,我的嘴巴已经不辣了,你手切伤了,换我去做饭。”喻子昭站了起来。 “小心一点。”景珩嘱咐道。 喻子昭眨眨眼:“我又不是你。” 麻利地将流理台清理干净,然后重新拿出最后一块肉,先片成薄片,再熟练地切丝,开火,倒油,下锅,翻炒,动作一气呵成。 不一会,三菜一汤就做好了,二人终于吃上了晚饭。 第二十二章 十一长假归来,堆积了不少工作。 上周三喻子昭已经批复了与华新银行的合作,周一的早会上更是强调了对这次合作案的重视,要求尽最大努力争取,投资咨询部立马投入了标书的制作中,公关部也是俊男美女全体出动。 值得注意的是,这次的华新合作案由总裁助理陆明希全权负责,原来负责这一块工作的副总林珞只从旁指导辅助。 有点职场经验的员工都看出了苗头,自上个月陆明希调去三十三楼,投资咨询部的案子基本都是他在处理,而副总林珞一直在筹备y&z美国新公司的事,回来更多是做交接工作,调走是早晚的事,陆助理这是要接林副总的班啊! 公司里小道消息都传开了,林珞从卫生间的门出来,露出一个兴味的笑容,搭乘电梯直达三十六楼。 敲开总裁办的门,喻子昭正在办公,林珞似是惊讶:“喻美人,难得见你在工作啊。” 喻子昭翻阅文件的动作不停,随口问道:“你来做什么?” 林珞走上前,双手撑在宽大的暗玫色实木办公桌上,说:“嘿,公司内部可是炸开了锅,你猜大家都在讨论什么?” “无非就是陆明希和高远谁接你的位置这件事,你很闲?”喻子昭批阅完一份文件又换了另一份,速度快的令人咂舌,说是一目十行也不为过,偏偏又无丝毫差错。 “啧啧,你的工作效率可真可怕,那些人是有多想不通才会一个二个挤破脑袋想往三十六楼跑。” 喻子昭终于抬起头,“你想说什么?” “关于谁是下一个副总这件事,只要是个明白人都知道是陆明希无疑,所以现在大家讨论的热点是谁会是下一个总裁助理,你是不知道,经理级别以下的员工都要暴动了,就连个别经理都在蠢蠢欲动要来给你做助理,喻美人,人格魅力势不可挡啊!” 林珞说完也是有些唏嘘,同样是女人,喻子昭的高度实在太高了一些。 喻子昭挑挑眉:“我对我的人格魅力一向不怀疑,如果你来只是告诉我这件事,那么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吗?” “ok,说正事,美国那边的事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我可能要提前过去。最后的开业庆典来的人名头有点大,我废了好大力气才把人请来,没你坐镇不行,所以需要你亲自去一趟。” 喻子昭点头:“我知道了。” 林珞出去后,喻子昭继续处理公事,堆得如小山高的文件,慢慢地变成了小山坡,然后又变成小丘陵,最后成为平地。 江芮淡定地将批阅完的文件拿出去,交给秘书下发给各个部门,不知道那些挤破脑袋想当总裁助理的人见了这一幕还有没有勇气上三十六楼来。 喻子昭从来与工作狂这三个字不沾边,她总是看起来有些散漫,但做事效率非常的高,而且节奏很快,一般人很难跟上她的速度,最开始她有五个助理,而最后留下的只有江芮和陆明希,二人刚坐上总裁助理位置的时候,也是每天忙的焦头烂额才慢慢适应。 喻子昭一般完成任务就下班了,绝不恋战,她最讨厌的就是加班,所以公司的月末量化考核里也没有加班这一项,但是她会在月初给每个部门下达工作指标,预估一下她认为合理的工作量。 完不成?那是你能力不足,加班是你自己的事,否则扣分扣奖金。 人力资源主管曾委婉地向她表达过工作量太大,不加班完成不了这件事,喻子昭当时只轻飘飘地回了两句话:“谁觉得有问题,欢迎来找我提意见。” 主管当时乖乖地就走了,开玩笑,您这气场,谁敢来提意见。 所以大家为了不加班不扣奖金,只能提高效率,神奇的是,提高效率后,这样的工作量也不是那么难以完成。 即便这样,喻子昭仍然是y&z全体员工心中的女神,女同胞更是把喻子昭奉为偶像,做女人就要像他们家老板这么霸气。要是哪天提不起精神,上三十六楼瞻仰一下老板的风姿,绝对神清气爽,所以每天总有些人借口上三十六楼,就为了见见女神。 现在有一个可以近距离接触女神的机会,y&z经理级别下的员工能不激动吗,而且这个位置本身就足够诱人。 ———————————— 中午苏乔安约了喻子昭在公司附近的餐厅吃饭,说是有礼物送给她。 喻子昭其实有点忙,但是她不会拒绝苏乔安,所以一刻钟后,她到达了包厢。 苏乔安看起来脸色红润,精力充沛,喻子昭揶揄:“看来某人的假期过得很不错,浑身散发着甜美的荷尔蒙气息。” “是啊是啊,你的假期也过得不错嘛,一副慵懒的模样一看就是操劳过度。”苏乔安受了爱情的滋润,战斗力爆棚。 喻子昭笑了笑,不做反驳,只是眼睛若有若无地瞄向苏乔安脖子的位置。 苏乔安最怕喻子昭不说话拿那双勾人的眼看人了,总觉得被她一看就莫名心虚的慌,于是她下意识拿手遮了遮脖子,然后低头看,什么都没有好嘛! 一瞬间反应过来,抬头却对上喻子昭的戏谑的眼神。 “乔安,你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啊,来给我说说,徐之谦那方面怎么样?”最后一句喻子昭刻意压低了声音,带点点禁忌的诱惑,这就是女人的私密话题了。 苏乔安脸一红,脸皮再厚毕竟比不过喻子昭这个结了婚的,小声道:“我们还没发展到那一步,我像是那么随便的人吗?” 喻子昭“奥”了一声,似是恍然大悟:“我们乔安可是乖女孩呢!” “好吧,阿昭,我认输,不说这个了,我给你带了礼物。”苏乔安从旁边拿出一个大袋子,倒豆子一样拿出里面的东西,“这个贝壳项链是我自己再沙滩上捡的,这条裙子是很有民族风,这串佛珠可是开过光的,这只簪子是纯手工制作的,这个……” “停,你一起给我吧,我回去慢慢看。”喻子昭打断苏乔安的介绍,心里很暖,这个傻姑娘一定是走到哪买东西都会带上她的一份,有这样一个朋友,她很幸运。 “说起来,这些东西你也用不上,但是买的时候总会想着你也会喜欢。”苏乔安笑着说,有一个无论遇见什么都会想一起分享的朋友说谁不幸运呢。 礼物从来不在贵重,而在心意,喻子昭接过,说道:“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了。”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作为礼尚往来,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 苏乔安满怀期待的打开,结果她看到了一条苏格兰格子披风,“为什么又是苏格兰格子?你说说,从你上大学开始,每年给我带回来都是些什么?格子帽子,格子围巾,裙子衬衣,格子裤子,格子裙子,格子外套,除了格子还是格子,能不能换个花样?” “不喜欢?那还给我。” “不要,你送的东西都不便宜,我转手倒卖出去还能赚一笔。” “那我下次直接送你人民币好了。” 苏乔安:“……”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喻子昭和英国那边开了一个视频会议,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去处理。 其实那两天她根本就没有处理完公事,她对景珩说的都是实话,只要想到他在温斯特庄园等她,她发现自己根本静不下心来工作。 结果今天利亚告诉她埃达科技的上市工作出了点问题。 科技公司的经营业务是科技产品和服务,而不是证券,所以它不能自己到证券交易所去兜售自己的股票,一定要把这件事交给一个承包商。 现在问题就出在埃达科技想要另选承包商,而利亚之前的打算是由y&z承销。 埃达科技这样的做法令利亚很生气,埃达科技发展到如今的规模离不开y&z的扶持,结果这时候过河拆桥了。 喻子昭调节了一下耳麦的位置,说道:“埃达科技更钟情于高盛或摩根士利丹这样的公司无可厚非,他们的经验比我们丰富,而且这两家公司公司不仅没有散户,连小的机构都没有,选他们做承包商,就不可能有任何散户和小的机构可以按上市价拿到埃达的股票,大客户更倾向于做长期投资,确保了埃达科技的股票长期看涨,我们做不到,也没有能力全部吃下,只要三分之一便足够,你先稳住埃达,向他们承诺短时间内y&z不会减持股份,我会亲自过去处理。” 接下去又讨论了一些问题,会议开到八点多才堪堪结束。 喻子昭左右转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脊背,看来最近会有点忙啊。 第二十三章 喻子昭的车子被人撞了。 晚上九点多,正是华灯云集的时间,霓虹灯下的车流涌动,喻子昭驾驶着车子就如一尾悠游的鱼,自如的穿梭在车流中,突然间后方冲出来一辆宾利欧陆,跟她的慕尚来了个亲密接触,贴身而过。 两辆性能良好的车并没有酿成车祸,只除了喻子昭的慕尚车门变形了,对于景珩买给她的车,喻子昭还是很喜欢的,现在被人撞了,所以她很不高兴,但是她没有马上下车。 谁知对方也没有下车。 两辆宾利停在路上,还是有点打眼的,渐渐地围观的人多了起来。 喻子昭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对方开的是一辆欧陆supersportisr,敞篷限量款,全球范围内仅发售100台,来头不小,不过大家都是宾利,谁怕谁啊! 撞了车不下来道歉,也不开车溜走,而是大喇喇地将车身横停在路中间,把她的路也挡住了,在喻子昭看来,这绝对是一种挑衅! 而她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挑衅自己,特别是还耽误了她本来就已经晚了的回家时间。 牵起的嘴角抿成一条线,喻子昭脚底发力踩下油门,慕尚白色的车身即使受损也一样优雅无比,动作迅捷的像一只发怒的豹子,朝着不知死活的欧陆直直撞了过去。 围观的人见情势不对,赶紧退开,发出惊叹声。 欧陆的主人也立马就发现了不对,得益于跑车极快的加速时间,多了几秒钟,让他来得及发动车子偏转车头,避过要害。 慕尚的车头撞上了欧陆的车尾,发出“嘭”的撞击声。 路人惊叫。 阮明远一把扯开自己的领带,他决定下车给慕尚的主人一个教训。 喻子昭先一步长腿跨出车外,利落地甩上车门,语气分不清喜怒,只是压迫感十足:“里面的人,要道歉吗?” 听到这个声音,阮明远愣了一下,等看清车外的人,他便彻底愣住了。 阮明远今晚被家里叫去相亲了,他从没想过相亲这种事情有一天居然也会发生在他自己身上,他如果想要女人,勾勾手就有一大堆等着他去临幸,他需要去相亲?! 结果他老姐大人说:“那你有拿得出手的女朋友吗?没有就老老实实相亲去。” 这个他还真没有,怎么说女方也是姐姐朋友的妹妹,姐姐再三嘱咐,他也不好再推脱,就去了。 女方不过22岁,刚走出大学校园,很清纯,但阮明远只觉得她幼稚,那还带着少女特有的娇憨,阮明远也觉得人做作,更别提那些出身良好家庭带来的天生优渥感,在阮明远眼中,只会凸显女方满身的千金小姐脾气。 良好的教养让他面带笑容地完成了整场相亲,甚至最后还将女方送回了家,那女孩下车后红着脸对他说谢谢,阮明远却一刻也受不了了,关上车门后就绝尘而去。 一路将车开的飞快,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一双狭长的凤眼,漂亮的让人一见不忘,可是这双眼的主人结婚了!喻子昭结婚了!这个认知让他烦躁无比! 结果就是将车开得更快,然后撞上了前面的慕尚。 阮明远一点下去处理的心情也没有,他叫了保险公司来,相信一会就有人来处理。 谁知慕尚的主人这么野蛮,居然开车来撞他,阮明远觉得自己今晚似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开慕尚就可以如此嚣张了吗,他就是真撞出车祸了,相信也没人敢把他怎么样,如果对方认为他只是个开跑车的毛头小子可就大错特错了,他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只是对方转眼变成了他心心念念了一晚上的人,他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做。 围观的人见车上下来一名高挑的美女,惊叹变赞叹,八卦心思渐起,或许是一场有钱人之间的爱情游戏?已经有人开始拿出手机拍照录像。 喻子昭的耐心彻底告罄,面容冰冷,威慑性十足地走到拍照的人跟前,语气冷漠:“将照片和视频全删了。” 拍照的是三个女生,其中两个被喻子昭唬住了,怯怯地拿着手机开始删照片,只除了最高的一个短发女生,看上去有些桀骜不驯,仰着头倔强道:“拍照是我的自由,你凭什么让我删掉?” 喻子昭眯了下眼,语气危险:“哦?你不想删?” 旁边的那两个女生见喻子昭不好惹,开始拉那个女生的衣角,小声道:“小雅,反正照片也没什么用,删了便删了吧。” 叫小雅的女生个头虽高,但撑死170,在178的喻子昭面前明显有些气势不足,但说删就删多没面子不是,仍有些嘴硬不甘道:“我又不是拍你,你管得着吗?” 已经下车的阮明远走近听到的就是这句话,十分不绅士风度的一把夺过手机,强硬道:“密码是多少?” 两个都不好惹,短发女生终于害怕,说了几个数字,阮明远将手机解锁,然后把照片和视频都删干净了,才把手机还给短发女生。 然后转过身对着围观的人说道:“麻烦各位把刚才拍的照片和视频都删了。” 不同于往日的温文尔雅,阮明远现在所呈现的,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强大压迫感,那是一种久居人上,从一出生就对自己位于众人之上这件事毫不怀疑,上位者才能有的自信。 周围的人一时竟然无人敢反驳,老老实实地删照片,有几个想混过去的,也在那慑人的眼神下落败。 人群渐渐散去,道路开阔起来。 不想在路上继续被人围观,阮明远恢复了那个翩翩佳公子的形象,说道:“喻小姐,没想到是你,我已经给保险公司打了电话,先去路边的咖啡馆坐坐?” 喻子昭狭长的凤眼里嘲讽的意味毫不遮掩,语气也是嘲讽的调调:“阮先生好大的架子,撞了人还能这么坦然。”她才没有心情去什么咖啡店坐坐。 车头已经变形的慕尚尚未报废,喻子昭毫不在意地开着它离去。 这是喻子昭第二次将背影留给阮明远,他觉得这样的喻子昭简直不能更有魅力了,该死,她结婚了! 阮明远来b市的时间不长,他呆在梧桐丽景的时间也不多,相对来讲,他碰见喻子昭的概率就有点大了,他经常看见她一个人开着一辆白色的保时捷。 一个高挑的美女,住在这种非富即贵的高档小区,如不是她本身出身不凡,就是被人包养,但喻子昭身上那种气质相信没人会去想第二种可能,所以阮明远以为她和他一样一个人住在这里。 偶尔开着车碰见,打个招呼,他心里是有淡淡的喜悦的,但还不至于将她放在心上,然而去认识的别人时候,不自觉将别人与她作对比,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在他的心上了。 这可不是个好现象,罗敷有夫,骄傲如他还不至于去抢一个结了婚的女人,他还是避着点好,况且对方也没有表现出对他有丝毫兴趣的意思,或许交往一个女朋友是正确的选择,今晚的小姑娘似乎也没那么糟糕。 阮明远觉得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傻透了,所幸车尾变形的欧陆性能全优,于是他也开着车走了。 等保险公司的小哥开着大众姗姗来迟的时候,路上已经空了…… ———————————— 喻子昭这样急着回家是因为家里有景珩,她没有给他打电话,她怕他担心怕他等她,结果回到家看到空空荡荡的别墅时,她一时竟不知心里该作何想法。 你所有的担心所有的顾虑到头来发现不过是一场自导自演的独角戏,任谁会开心呢。 喻子昭不是一个无理取闹的人,就如她自己今晚有事耽搁了一样,或许景珩也是有事耽搁了,她不应该把被人撞了的不满发泄到他身上,他们之间只是还没有互相报备行程的习惯。 打电话将车拿去修理,然后上楼去洗了个澡,换上舒适的家居服,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喻子昭习惯性拿起手机看时间,有两个未接电话,来自喻夕。 喻子昭挑眉,喻夕打电话给她做什么?说是姐姐想妹妹了这种话她自己都会笑出来。 似是为了解答她的疑惑,电话又响了,喻子昭接起。 喻夕对着她一贯略讽的声音通过听筒丝毫不差地传来:“喻子昭,我还以为你不敢接我的电话了呢。” 喻子昭淡淡道:“说吧,什么事。” 每每这种不温不火的态度都会让喻夕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不过她现在才不会那么轻易被激怒,换了种关切的语气,她问道:“小昭妹妹,景珩还没有回家吧?一个人独守空闺的感觉怎么样?” 喻子昭握紧了手机,喻夕怎么会知道景珩没有回家,不过在喻夕面前,她还不至于失态,声音如常:“喻子夕,你对于妹夫的关心似乎太多了点。” “我只是看见景珩和旧情人在一起,替妹妹担心,何必恼羞成怒。” “你说清楚。”真不知喻夕从哪里听出来的恼羞成怒,不过这时候和她争执没有意义。 “怎么,终于沉不住气了吗?这可真是难得啊!真想看看你现在的脸色呢。” 喻子昭轻哂:“你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损我的机会。” 喻夕笑得不怀好意:“作为姐姐,别怪我没提醒你,包书敏回来了,你可千万千万要保持着你现在的淡定啊!” 第二十四章 景珩回家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二点了,车库里没有喻子昭的慕尚,别墅里也没有一盏亮着的灯。 还没回家么? 其实景珩已经回来过一次了,六点多的时候,喻子昭不在。十一假期他也堆积了不少工作,弘景诺大一个公司,一堆事情等着他去处理,然而他不想喻子昭再等他,所以早早下班回家,她不在,他就一个人在书房里处理公事,然而三个小时过去,喻子昭还是没有回来,也没有一个电话。 刚好包书敏回国,叶弛几个为她搞了个接风宴,给他打了好多个电话,他最后犹豫了一下,去了。 在车里坐了一会,当石英表上的时针指到十二点的时候,景珩推开了别墅的门。 这样的场景有点熟悉,不久之前他还是那个天天十二点才归家的丈夫。 其实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准时的事情呢,喻子昭一直以为他以前习惯十二点整到家,那不过是他掐着表算准了时间而已。 每次看到别墅的灯从亮着到熄灭,再到亮起,他都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喻子昭是在等他吧,但是这等待是不是她所表现出来的那么纯粹就不得而知了。 她那么聪明,总是能轻易抓住一个男人心里最防不胜防的弱点,一个本来姿态高到云层之上的女人,却自愿低到尘埃,在深夜强撑着困意窝在沙发上等晚归的丈夫回家,再配上关切的语气,十足的大度不计较,只要是个还有点家庭责任感的男人都会愧疚吧。 只是她大概算漏了一点,他会在门外等着。 景珩也不开灯,就着夜色上了楼,推开卧室的门,窗边有一道清冷的剪影。 喻子昭斜靠着窗棂,柔顺的长发披在脑后,露出轮廓清晰的侧脸,白色真丝睡衣外罩一件宽大的袍子,窗户半开,有凉风入夜,将衣袍吹得摇曳动荡,发丝拂过脸颊,表情被遮掩。 背景是星尘漫天的夜幕,那一瞬间的喻子昭,三分寂寥,三分无所谓,三分淡然,一分冷冽,看了无端让人不敢靠近,景珩竟生出一种喻子昭欲乘风归去的错觉。 听见开门声,喻子昭转过头,刹那间所有幻觉消失,脸上已经换上了她一贯的娴雅笑容,声音和煦:“你回来了?” 景珩伸手去开灯的动作顿住,改为走上前,将喻子昭的手握在手中,冰冰凉凉的,他说:“怎么还不睡?” “我在等你啊。”她回答的那样自然。 “十月的夜晚不比夏季,你这样吹风会着凉的,先去床上躺着,我去洗个澡。”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到床边。 喻子昭掀开被子上床,乖巧道:“好,我等你。” 寂静的夜晚里洗澡的流水声清晰可闻,卧室里一片黑暗,只浴室的灯亮着,磨砂玻璃材质的门将景珩精悍的身体轮廓完美勾勒,喻子昭就这样明目张胆地一直看着。 呵,这样完美的身体谁不想要呢。 景珩出来的时候,喻子昭正靠着床头出神,他边擦头发边问:“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迷?” 喻子昭想都没想就回道:“在想你啊。” 她在敷衍他,景珩不动声色,“我就在这里,你还要怎么想?” 喻子昭笑了一下,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即使就在眼前,转身也会想念。” “这种高中生谈恋爱用的青春小忧伤语录你从哪里看来的?这么想我还不如做点实事,过来帮我擦头发。”景珩不喜欢这样飘渺的喻子昭。 你看,他们之间明明都有话问对方,却谁都不先开口。 景珩个子太高,喻子昭擦起来很是费力,于是她让他枕在她腿上。 喻子昭的动作很温柔,腿弯也很柔软,她很少用香水,身上却有一种淡淡的香,不似少女的奶香,而是一种令人沉醉的冷香,若有若无的,撩拨着景珩的嗅觉细胞。 他抬手将喻子昭一侧掉落的头发勾到脑后,顺势贴上她的后颈,喻子昭被迫微微低下身子,他问:“喻子昭,你的车呢?我怎么没在车库看到你的车?” 喻子昭看擦的差不多了,将毛巾丢在一边,双手插|进景珩发间抓了抓,随意道:“车子被人撞了,拿去修了。” 景珩一下子坐起来,“你有没有怎么样? “我能怎么样?这不好好的吗。” “出了这种事,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景珩皱眉。 “又不是出车祸,给你打电话多小题大做啊。”这种事喻子昭自己就解决了。 可是景珩知道,那是喻子昭不习惯于依赖任何人,这个认知让他有些无力,“所以你是因为这件事才回来晚的?” 喻子昭疑惑,看他。 “我六点多回来了一次,你不在,我九点多才又出门的。” 原来如此,“也不全是,我公司有点事耽搁了,你又出门做什么?”喻子昭终究还是问了。 “有个朋友回国了,给她接风洗尘。”景珩答的那样坦荡。 这个回答找不出任何不妥,若是平常,话题进行到这里就可以了,他们之间的交友圈本就泾渭分明,何必刨根问底,但偏偏喻子昭晚上接了一个电话,喻夕的话多少还是给她造成了点影响。 喻子昭不把喻夕放在眼里,是因为喻夕是个怎样的人她再了解不过,而且景珩对她可是半点意思也无,完全没有威胁性。可是包书敏不一样,当年如果不是她横插一脚,现在坐上景太太这个位置的人是谁就不好说了。 窗户没有关,凉风一阵一阵的,吹得人很舒服,喻子昭的脑子异常清醒,将身体埋进被子,瓮声瓮气地问:“什么朋友?我认识吗?”她想知道景珩会怎么定义包书敏。 景珩的头发还没有干完全,半靠在床头,右手摩挲着喻子昭的肩膀,听到这句话,手停了一下。 喻子昭不会无缘无故问这些,她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但是她不会明说,不着痕迹地刺探是她惯用的手法,多别扭的女人,景珩转而自嘲一笑,他又何尝不是这样呢,恶劣心思渐起,他偏偏不让她如愿:“只是一般朋友,你也认识。” 回答了她的问题,却巧妙地避过了她真正想知道的答案,喻子昭暗恼,真是个狡猾的男人,但“一般”二字很好的取悦了她,于是她身子稍稍用力上移了一些,整个窝进景珩的怀抱中,嫩滑的小手从他的睡衣下摆钻进去,在他性感致命的侧腰上流连着,语气漫不经心:“哦,我也认识吗?男的还是女的?” 景珩从闻到她身上的冷香开始,就有些心猿意马,再被这么一撩,也有些心不在焉,那摩挲着肩膀的手越来越慢,回道:“女的。” 喻子昭却是继续不紧不慢地在景珩的腰上摩挲着,满意地听到身边逐渐加重的呼吸声,她开始推理:“你的女性朋友,此前出国了,十月刚回国,刚好我也认识,会是谁呢?”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微恼,好似这是个很难的问题。 “宝贝,你这么聪明,会猜不出来?”景珩侧过身,轻吻喻子昭的耳侧。 喻子昭偏头躲过,手里的动作也停下,抽出手抵在景珩的胸膛,凤眼微眯,“你似乎笃定我知道是谁了?” 景珩也停下动作,微微叹气:“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值得你花这么多心思曲里拐弯地问我吗?” “无关紧要,这可真是个撇清一切关系的好词。”喻子昭可无可有的笑。 “那你希望我和包书敏还能有什么关系?”景珩淡淡道,终于说出了这个名字。 “你都说了无关紧要了,当然是没有任何关系啊,呐,晚上去见别的女人十二点才归家,你当我不会吃醋吗?以后记得给我打个电话知道吗?”真的听到了这个名字,反而一点感觉也没有。 景珩大概没有见过比喻子昭更会拿捏情绪的女人了,面对不同的场景不同的形势,脸色说变就变,从来不会让气氛僵住,他轻笑:“喻子昭,原来你也会吃醋。” 喻子昭理直气壮:“吃醋可是女人的天性。” “唔,我有点受宠若惊。” “所以我的话记住了吗?以后不许这么晚去见别的女人,实在不行,也要给我报备一声。”这一刻,她真的像个吃醋的小妻子,张牙舞爪地向丈夫寻求保证。 “嗯,记住了,老婆大人的话我怎么敢不记住。”景珩很是配合。 喻子昭突然吻上景珩的唇,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记住你此刻的话。”否则,我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喻子昭默默在心里将剩下的半句话补充完。 景珩看着喻子昭的眼睛,里面似包含千言万语,心底却在低叹:喻子昭,你看,我们都这么聪明,将所有坏事的苗头都扼杀在了摇篮里,但是所有的事情也没有真正解决。 不论如何,他们在床上还是很和谐的,年轻的夫妻,有什么矛盾都能在床第间化解了,被打断的□□得以继续,迷乱中,喻子昭模糊道:“景珩,再像刚刚那样叫我一次。” 景珩沙哑的声音性感到无可救药,双手自有意识将喻子昭搂进怀里,轻声道:“老婆。” 第二十五章 因为喻子昭的车子又“坏了”,所以第二天景珩理所当然地送她去上班。 下车之前,喻子昭告诉景珩下午可以晚点来接她,她最近事情有点多,可能会加班。 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喜欢堆在一起来,八|九月份的并购投标下来,y&z接了几宗大的并购案,新的理财产品也赶在金秋十月上市,喻子昭已经可以预见未来两个月自己都不会太闲。 在这里不得不说一下喻子昭手下的人,两个助理,一个调去了三十三楼;六个秘书,一个上个月就跟她请了产假,在家待产,一个因为个人原因,向她提交了辞呈,一个十一出去玩摔断了腿,在家修养。 意思就是,这么忙的时刻,喻子昭竟然没几个用的上的人,既然那么多人想给她当助理,她就满足他们的愿望好了。 人事部经理谭祚一大早接了个电话,江芮江助理简单明了地传达了喻子昭的意思。 谭祚脑子里迅速挑选过滤着人选,不过短短几句话时间,脑子里已经初步选定了几个人,为了万无一失,他问道:“喻总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 江芮沉吟了一下,说道:“秘书人选你看着来就好,但女助理身高必须超过170,男助理身高必须超过185,年龄最好三十岁以内,不要大喻总太多,相貌上佳者优先,对了,不会穿衣打扮的女助理不要,男助理上班必须穿西装,大概就这些吧。” 江芮现在说这些已经很镇定了,她还记得她曾经问过喻子昭为什么有这些要求,当时喻子昭似乎很惊奇她怎么问了这么一个问题,语气十分稀松平常:“助理当然要挑看得顺眼的,要不影响心情,顺带着会影响工作效率。” “……”谭祚默了一下,早听过喻总选助理必须身高长相先过关才行,没想到是真的啊,传闻果然是有依据的,心里那几个人选瞬间past掉几个,他回道:“我知道了。” 江芮将电话搁在肩膀上,指尖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打着,说:“最近公司事多,喻总要求在今天下午下班之前将初步名单定下,到时候你直接通过内部网的公告发到了每一位员工的邮箱里就好。” 挂了电话,江芮全身心投入工作中,以前陆明希在,还能有个人分担一下工作,现在几乎所有的事情都压在她一个人身上,她觉得自己已经快变身女超人了。 却说谭祚挂了电话后,又给秘书部经理周霜打了个电话。 对方听了他的要求,也默了一会,然后给他说了几个名字。 谭祚需要找他们都聊聊才行。 不一会,江芮已经将喻子昭吩咐给她需要的资料整理打印好,装在文件夹里,敲开总裁办的门,说道:“老板,您要的资料都在这里了,您过目一下。” 喻子昭正低头写着什么,“嗯”了一声,说道:“放这吧,我知道了。” 剩下没说的话就是“没你什么事了,出去吧”,江芮却是没有动,反而向前走了一步,微微弯了腰,喻子昭今天穿了一件v领雪纺质地的衬衫,从她这个角度看去,刚好可以看到喻子昭胸前小小的一条沟,衬衫半遮半掩下,隐约可见一抹可疑的红痕。 江芮的八卦心思又开始活络起来了,她可是看见了,今早又是老板的老公送老板来上班的,这个是吻痕吧吻痕吧,唔,老板这么高冷的女人,简直不能想象啊。 或许是江芮的视线太热烈,喻子昭抬头看了一眼她,声音无波无澜:“江助理,你在看什么?” 江芮一听这个声音就有点萎顿,但是仍然不怕死地摸了摸自己傲人的胸部上方的位置,说道:“老板,你这里……” 喻子昭低头看了一眼,有一枚小小的吻痕,昨晚景珩留下的,作为回报,她也在他背后抓了几道红痕。小姑娘没结过婚见怪不怪,害羞脸红之类的情绪只会发生在一般女人身上,只见喻子昭十分淡定地说道:“这里有什么?” 本该尴尬的人没有尴尬,指出问题的人就该尴尬了,“额,没什么,老板,我先出去了。”江芮的勇气用光了。 喻子昭看着最近明显情绪没那么高的助理,把人叫住了:“等等,江芮。” “老板,请问您还有什么指示?”江芮就知道自己不该作死。 喻子昭好整以暇:“明天新的助理就要到任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新助理都选好了,陆明希自然不会再回来,人要高升为副总了,这件事公司都传开了,也不是什么机密,遂江芮回道:“陆助理大概不会再回来做助理了。” “嗯,你说的没错,等林副总一走,他就会升为副总,你们同为我的助理,你有何感想?”喻子昭干脆挑明了事实。 “陆助理能力一向比我强,我很高兴他升为副总。”江芮很是谦虚。 “哦?你心里就没点怨念?” “没有,老板,我对你一片忠心日月可鉴!”江芮就差举着手发誓了。 喻子昭抽了抽嘴角,“嗯,为了你的一片忠心,我决定让你自己选择,现在有两个位置,一个是继续留在我的身边当助理,新来的助理任你调|教,一个是并购部的经理,前者虽然从名义上来说,你并不如陆明希,但你也在我身边呆了三年了,实际权力如何我不必多说,后者虽然是投资咨询部下最重要的部门,但是也意味着你就要在陆明希手下做事了,你想选哪个?” 江芮早有预感自己也会面临职位变动,但猝不及防被问起,一时有点懵。 总裁助理这个职位,不同于总裁秘书,两者最大的区别就是,总裁秘书是在总裁指导下做一些琐碎工作,而总裁助理是要协助总裁工作。 江芮在喻子昭手下三年,再明白不过喻子昭对助理的看重,他和陆明希可以自由出入总裁办公室,所有呈给喻子昭的文件都是他们先过目,内容有歧义、错漏、缺移的可直接打回去让人重做,权利和薪酬也与高级经理相当,若是她想,副总被她压一头也不是不可以,这其实是个前途无限很耀眼的位置。 可是……可是陆明希在三十三楼啊,三年相伴,突然少了那么个人在旁边,她最近工作都有点提不起力气,而且她不可能做一辈子的总裁助理。 喻子昭又状似无意地加了句:“我记得并购部经理的办公室就在副总办公室旁边。” 这种暗示性的话江芮怎么会听不出来,很没骨气的,她的脸蓦地就红了,正想回答,结果总裁办的门又响了。 敲门的正是陆明希,剪裁合身的黑色西装,金丝边框的眼镜,冰冷无机质感的眼神。 这下江芮的脸更红了,女人一冲动就爱做傻事,比如眼前这只,慌张之下就跑了出去,还不小心撞到了陆明希。 陆明希的眼神有轻微的波动,但很快平复在那副金丝框眼镜下,他来找喻子昭是谈华新银行合作案的事情。 半个小时后,交谈结束,喻子昭难得说了句工作之外的话,她是这样说的:“陆助理,有空多来三十六楼走走,不一定是要找我谈公事,有人最近一直萎靡的很,总让人往三十三楼跑也不好,你说呢?” 陆明希眼神微暖:“喻总说的是。” ———————————— 为了照顾英国那边的时差,喻子昭每天只能等到下午五点和那边视频会议,今天也不例外。 景珩晚了一个小时下班,将车开到喻子昭公司楼下时刚好七点,给喻子昭打电话,结果处于勿打扰状态。 他安静地等了半个小时,再打电话时还是勿打扰状态,于是他决定上楼去看看。 这栋位于b市金融街的高档写字楼,共有三十八层,整栋建筑采用玻璃幕墙结构,华美无比。三年前被喻子昭全部买下,作为y&z的办公用楼,一二层楼上下打通了作为接待大堂,布置的大气恢弘、雍容华贵,三楼至三十六楼是办公用楼,三十六楼以上则是总裁的私人空间。 七点半这个时间,公司的员工基本上都下班了,只有保安在门口值班,见到来人,保安下意识将人拦住:“对不起,先生,现在已经下班了,外来人员不得进入楼内,有事请明天再来。” 景珩清冷的眸子睨了他一眼,“我找你们喻总。” 保安小哥被这一眼看的莫名心底发颤,但犹自镇定道:“见喻总需要提前预约,请问先生您有预约吗?” 景珩的嘴角弯了弯,有个总裁老婆,想见还真不容易。 正当他有些为难之际,手机响了,是喻子昭,她刚开完会。 “喂,你到了吗?”喻子昭开会的时候绝不分心,高效率来自百分百的专注,手机调成勿扰模式是她对其他人的尊重,所以没有接到景珩的电话。 “嗯,我就在楼下,被你的保安拦住了。”景珩笑语。 “你等一下。” 几乎是在下一秒,旁边的保安小哥就接到了江助理的电话,江助理十分严肃的告诉他,他把总裁的老公拦住了…… 景珩看着面色纠结的保安,问了一句:“现在我可以进去了吗?” 保安小哥是新来的,眼力还没锻炼出来,平时都排不上他的岗,也就晚上值班了,谁知碰到这么个大人物,还把人给拦住了,只能忙不迭点头:“可以可以,您请!” 景珩长腿一迈,走进了喻子昭的金融帝国,嘴上问道:“喻子昭,你的办公室在几楼?” “三十六楼,总裁专用电梯的密码是我的生日。” 第二十六章 喻子昭的生日是十一月九日,其实严格算起来,她还差一个月才25岁。 如此年轻的年纪就建造了y&z这样一座庞大的金融帝国,如果站在纯看客的角度,相信没有人会不佩服她,喻子昭无疑是个金融天才,当然超群的智商还不够,还需要卓越的决断力,才能肩负起一个大企业的运作。 但她不仅是y&z的总裁,还是景珩的妻子,她用在商场上的手段若是用在他身上,这个中滋味就只有当事人才能明白了。 按下1109这四个数字,电梯门叮声打开,景珩挂掉电话,走进电梯。 在这个幽闭的空间里,景珩诡异地想到,喻子昭还不到25岁,而他已然28岁,整整三岁的年龄差距,刚好一个代沟,原来他和喻子昭之间有代沟啊,怪不得有时候交流起来有障碍…… 迎接他的是喻子昭的助理江芮,喻子昭还有几份文件需要处理。 这是江芮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景珩,除了两次远距离透过车窗瞥见一个侧脸外,以前只在财经杂志上看到过。 见到真人,江芮的最直观感受是——有点晕。 所以说起话来也有点飘忽:“老板的老公,您好,老板就在总裁办公室里,她还有点事没处理完,不过您可以进去找她。” 景珩十分自然地命令着喻子昭的属下:“谢谢,你可以下班了。”同时心底涌起一丝奇特的感觉,老板的老公?景珩被人叫过“景总”“景少”“boss”之类的,老板的老公这个称呼倒是第一次被人叫,细细品来,有种喻子昭所有物的感觉。 江芮得令,麻利地收拾好东西就走了,等她意识到,“不对啊,老板没有叫我下班”的时候,电梯已经下到负一楼了。 不得不说,美男子的杀伤力实在太大,江芮脑子一晕,就听了景珩的指挥。不过江芮能一直在喻子昭身边做助理,并且以她有些跳脱的性格,却不招喻子昭烦,还是有几分看人做事的能力的,这个时候她就不必回去当电灯泡了,相信老板一定会在心底夸她有眼色。 江芮走后,整个三十六楼便只剩下景珩和喻子昭两人了。 景珩推开两扇华贵各一米多宽的精雕木门,视线突然开阔起来,一整面的玻璃幕墙将空间放大,无限视觉延伸中,喻子昭坐在办公室不远处那把至高无上的转椅上,正在低头处理文件。 是谁说的男人认真工作的时候最有魅力,明明女人也不遑多让。 喻子昭眼睛快速地浏览着文件,手下的钢笔也是飞快地做些标注,头也不抬,说道:“再等我十分钟,马上就好。” “没关系,慢慢来。”景珩径直走到透明的玻璃幕墙前,站立,眺望。 天色将暗未暗,华灯初上,涌动的车流连结四通八达的马路,犹如一条条金色的河。 电影里城市夜景的快进画面被放慢,摩天大楼亦成为背景。 这样居高临下地看去,似是身处九天之上的夜天,万物尽在脚下,众生皆蝼蚁,唯我在上,神情冷漠,凝睇人间。 不知何时喻子昭也站在了景珩的身边。 她的袖口挽起,双手环胸,声音似从天边传来:“有何感想?” 景珩没有恐高症,但俯瞰久了,还是有些微的眩晕,转而看向喻子昭,说道:“高处不胜寒。” 喻子昭又往前走了些,几乎是脚抵在墙上,如没有那一层阻隔,只要再往前一小步,就会从云端坠落,她的声音悠远:“确实,我记得弘景的总部大楼有六十六层高吧?每每站在这里望下去,我都会生出一种无法言说的责任感,当你站得越高,也就意味着肩负着越多,责任也就越重。” 她刚开始成立y&z的时候,或许没有想太多,但是当y&z发展的越来越大时,就不是她一个人的梦想和事业了,y&z变成了一艘承载着许多人梦想和事业的航船,而她是掌舵人。 她不能再随心所欲,每一个想法都必须深思熟虑,每一个决策都必须慎重周全。 因为她的判断失误或错误抉择都会影响到每一位员工身上,良好的出身不会让她的生活发生过大变化,却会使无辜的员工深受重创,裁员、减薪对普通家庭来说有着无法估量的伤害。 她不过也才二十五岁,却过早的肩负了太多的责任,而责任最是让人成长与稳重,一个顶尖领导人该有的高瞻远瞩、魄力果决她一样不少,长久的掌权,让她习惯于让将所有事掌控在自己手中,按她的方式来,就连感情也不例外。 而恰恰,景珩和她是一样的人,两个同样强势的人,若非忍让,必有一方受伤。 显然景珩也认同喻子昭的话,比起y&z这样年轻的公司,弘景作为一个庞大的家族企业,权利纠葛盘根错节,更为复杂,他只会比喻子昭更辛苦。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只静静眺望着远方,城市一点一点暗下来,星光被掩盖,五光十色的霓虹登上舞台。 好一会,景珩重新开口,语气放松了一些:“喻子昭,你的公事处理完了吗?” 喻子昭一笑:“当然,去吃饭吧,今晚我想吃火锅。” “你确定?我记得你口味清淡,吃不了辣吧?” “没关系,还有白锅这一说,我们可以点不辣的,你等下我,我去换身衣服。” 吃火锅穿着套装放不开,而且那很傻,喻子昭是个讲究的女人,办公室里间有总裁的私人休息室,喻子昭进去换了一身休闲的衣服出来。 “走吧。” 当景珩开着车穿过这一排流光溢彩的玻璃幕墙大楼时,喻子昭恍然间想起,很多年前,如今繁华的金融街还是一条普通的街道,是弘景将其开发成金融街,这一排排高档的写字楼都是弘景旗下的产业,而这一切的主导人是景珩,据说是他上大学时就在策划的一个项目。 喻子昭心中升腾起一种莫名的骄傲感,只有这样的男人才能与她比肩,她忍不住去看景珩英俊的侧脸,眼中有迷恋。 上帝,为何会有如此完美的男人? “宝贝,别这样看我,我还在开车。”景珩感受到喻子昭的视线,心中有点发热。 喻子昭似心情极好的浅笑:“我看我的,你开你的,怎么惹到你了?” 景珩一时没有说话,直到前面红灯亮起,他随着车流停下,才转回头,倾身啄上喻子昭的唇。 他来的这样气势汹汹,一下子就攻城略池,舌尖席卷了整个口腔还不罢休,霸道的直触咽喉,给了喻子昭一个深喉吻。 喻子昭第一次被景珩这样吻,有点喘不过气,所幸他也没留太长时间,绿灯已然亮起,景珩十分不舍地分开,两人的嘴角牵起一线银丝,又被他舌尖一舔扫了去。 唇齿间,他低声道:“你这样看我,让我没办法好好开车了。” 后面已经有车子在按喇叭了。 喻子昭凤眼微挑,以指尖轻拭唇角,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一些:“那我不看了,开车吧。” 这情景看在景珩眼里就是似拒还迎的挑逗,他笑的魅惑:“喻子昭,晚上再收拾你。” 餐馆是景珩找的,一家正宗的四川火锅。 一进门就可以闻到一股浓郁的火锅味,十分有感觉,景珩本来想点全白锅,被喻子昭看见别人锅里翻滚的红汤眼馋不已,最后点了鸳鸯锅。 牛羊肉卷、五花肉片、千层肚丝、水晶虾饺、黄金蟹棒、各种海鲜和各色蔬菜很快被端来,光看着就很有食欲,景珩将在白锅里涮好的肥牛夹进喻子昭碗里,说:“这家的肥牛很有名,你试试。” 肥而不腻,确实不错,可对面景珩碗里在红锅里涮的明显更诱人,喻子昭有点跃跃欲试,可又怕辣,于是问道:“景珩,红锅很辣吗?” 景珩看着喻子昭一副想吃又怕辣的样子,颇有点好笑,她这个样子和平时气定神闲的模样可是大相径庭,遂回道:“我点的微辣,我是觉得还好,你若实在想吃,尝试一下未尝不可。” 锅里翻滚的红汤实在诱人,喻子昭终于狠下心自己涮了一片牛肉,入口的一瞬间,味蕾就被辣味席卷了,那感觉,真是妙不可言…… 景珩适时递上一杯豆奶,四川人吃火锅习惯喝豆奶。 喻子昭嘴巴已经辣红了,接过豆奶,一口气喝完,深呼了一口气。 “感觉如何?”景珩问。 “还想再来一块。” “尝两块就好,吃多了你胃受不了。” 吃火锅要的就是个热闹的氛围,所以包间是用雕花屏风隔开的,并不封闭,相互间声音可闻。 包书敏刚回国,不论什么关系请她吃饭的不在少数,但她赴约的不多,这次是她大学时期的舍友请她,四年感情自然不一般,所以坐在了这里。 刚听见隔壁的声音她还有点不相信,那么宠溺的声音怎么可能出自以清冷疏离闻名的景珩之口,可是那大提琴般略低沉的优质嗓音不是他又是谁? 声音还在断断续续传来。 “喻子昭,不许再吃红锅里的,要不我叫服务员过来撤了换白锅。” “好吧,最后一块。” “没得想。” …… 包书敏垂下眼睫,看来传闻也不尽可靠。 第二十七章 “景珩,子昭,真巧,你们也在这?”包书敏的位置刚好在他们后面,叫来侍者结账签字后,离开时刚好经过他们的桌子,自然地打着招呼。 身旁的舍友也是个通透人,看见包书敏遇到熟人,也就自己先行告辞,小声道:“包子,我先走了,再联系。” “嗯,小心一点。” 喻子昭用余光打量着包书敏,白色打底衫配铅笔牛仔裤,外搭一件简单的外套,头发扎起来,比她大一岁的人,看上去倒是比她还年轻。 淡淡收回余光,喻子昭心下了然,这是个会做人的女人,这种打扮简约清爽,又符合见舍友的情形,懂得照顾别人的面子,十分善解人意。 这就是包书敏和喻夕的不同了,同是出身名门,喻夕无论什么时候,打扮的都会让人一就看出来她出身不凡,非名牌不穿,她十分享受别人歆羡的目光。 说起来认识包书敏,还是因为喻夕呢,但她和包书敏也就仅仅限于认识了,她们又不熟,打招呼这种事自然轮不上她。 果然,见景珩回道:“是挺巧,又见面了。” 包书敏也想到昨晚他们才见过面这件事,笑答:“人生何处不相逢。” 接连两天见面,何止是巧,是缘分呐,喻子昭起身,淡淡道:“我去下洗手间。” 和包书敏擦肩而过的瞬间,两人的视线做了短暂的交汇,喻子昭那两片被辣椒渲染的艳红的唇瓣,轻轻牵起一线,徒然有种妖异的美感,然后悠然走开。 身高的差距造成居高临下的即视感,包书敏可以肯定自己在那双狭长的凤目里看见了怜悯,注意,不是不屑,也不是挑衅,而是一种宽容大度到近乎于云淡风轻的眼神。 景珩已经被她打上标签,是她的所有物,宽宏大量是她作为主人,对于觊觎者的态度。 挑战?喻子昭认为她还不配。 啧,真是个自信到自负的女人。 包书敏无声勾唇浅笑,直到喻子昭进了卫生间,才重新开口道:“我大概没见过比喻子昭更厉害的女人了,景珩,每天和她相处感觉如何?” 只是一个名字,便让座位上那个惯于冷然的男子露出微笑:“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喻子昭所做的种种,景珩不是一无所知,很多时候,与其说是喻子昭的手段高明,不如说是他的配合天衣无缝。 又或者说两人都是演戏高手。 想起昨晚喻子昭的话,景珩给了对面的女子一个提醒:“你不要去招惹她。”也可以说是警告。 包书敏挑眉,无谓的笑了笑:“她大概不把我放在眼里。” 这倒像是喻子昭的风格,景珩淡淡道:“她快回来了。” 这就是变相的赶人了,喻子昭回来看见她在会不高兴,包书敏倒也不生气,“那我先走了,再见。” “再见。” 等喻子昭从卫生间回来时,包书敏已经走了。 景珩自作主张地换了全白锅底,正在烫蔬菜,见人回来,问道:“还好吗?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还好,为什么换了全白锅底?”喻子昭重新坐回座位,对于刚才景珩和包书敏说了什么一概不问。 景珩给喻子昭夹了一筷子烫好的豌豆尖,说道:“怕某人经不住诱惑。” 喻子昭叹气:“难得吃一次,还不让人尽兴。” “我是为了你好。” “你总是有理。” 一顿火锅二人吃得十分畅快,中途造访的不速之客仿佛没有留下任何影响。 在景珩看来,包书敏确如他所说,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大概每个母亲都十分操心儿女的婚姻大事,从景珩回国开始,他那个被父亲惯得闲到整天只用逛街做美容参加宴会的妈妈,就多了一项活动——为儿子物色媳妇儿人选。 他那时才23岁,又刚从美国回来,接手弘景后忙的不可开交,哪有闲心操心这些,就由着他妈去了。 然后他妈就物色到了包书敏,气质清雅,名媛淑女,与景家门当户对,并且符合景珩对于妻子的要求,聪慧优雅、温柔贤淑。 景珩倒不说接受,但也没拒绝,像他这样的出身,再加上他出色的外表,若身边没个人挡着,那会很麻烦。 包书敏是叶弛的表妹,此前和景珩也有见过,彼时她正和大学里的平民校草谈着没有未来的恋爱,遭到家里的反对是肯定的,她也需要掩护。 两人可以说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 景珩不是那种温和中带着疏离的人,而是本身就很清冷,再带着疏离,就会给人一种不近人情的感觉,一般人很难接近他。因着叶弛的关系,他对包书敏倒也不算冷若冰霜,在外人看来就是他们感情还不错。 其实,到最后,若是没有再遇见那个人,就这样找个不爱的女人,彼此间相敬如宾,或许就是他的归宿了。 然而上天终究是眷顾他的,他再次遇见了喻子昭。 只是这样一个女人,漂亮的令人眩晕,强势到让人只能俯首称臣,她还太年轻,并且比男人更会游戏人间。 他是她的猎物,她想征服他,景珩无比清醒的认识到了这一点,这种由于征服欲作祟生出的感情,怎么可能长久。 而他要的是一辈子,喻子昭这种女人,你不让她从心底认可你,不可能留她一辈子。 他不用点特殊手段怎么能一直留住她呢。 喻子昭,我终于等到你,怎么会放你走呢? —————————— 晚上回家的路上,喻子昭十分嫌弃自己身上的火锅味,就连头发都沾染上了这种味道,对于有洁癖的人来说,这绝对不能忍受,将车窗全部降下,晚风习习,吹散了一些味道,喻子昭说道:“下次再也不要出来吃火锅了。” 景珩也很赞同:“我们可以在家里自己做。”他没有喻子昭表现的那么明显,但微皱的眉头和飞快的车速,无不昭示着他也再忍受火锅味的折磨。 两个有洁癖的人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澡,浑身火锅味简直糟糕透了。 从浴室出来的瞬间,二人都仿佛舒了一口气,这情景颇有点搞笑。 最后,景珩坐在床边给喻子昭擦头发,这已经渐渐成为习惯,头发半干间,他说道:“喻子昭,星期五晚上有个慈善拍卖会,和我一起去?” 喻子昭背对着景珩的面容微动,这是景珩第一次邀请她出席他的活动,说起来,他们几乎没有在公众前一起亮相的记录。 当初她骗景珩有了孩子,仓促中,一个月就准备好了婚礼,没有媒体,没有贵人,没要政要,只有双方的直系亲属,是以他们的婚姻很多人都不知道。 婚礼当晚她就告诉了景珩真相,此后一直冷战,景珩那时候理都不理她,怎么可能和她一起出席活动,所以啊,外界到现在甚至不知道景太太是谁。 现在景珩给出他的态度,他终于如她所愿主动了,她却不能答应,因为英国那边的事已经不能再耽搁,她定了周四下午飞伦敦的机票,y&z是她的心血,她不会拿工作开玩笑。 他们还有一辈子那么长,以后这种机会多得是,喻子昭一点都不着急,一点都不遗憾,她有的是办法让某人比她更想让人知道她是谁,拒绝的话轻易说出口:“抱歉,我星期四下午要飞伦敦,没办法和你一起去星期五晚上的慈善拍卖会了。” “本来也就是浪费时间的捐钱活动,不去也没关系”,景珩也似是不在意,转而又问道:“你伦敦那边的事情不是处理完了吗?” “没办法,又出了点问题,必须我亲自过去处理。”喻子昭轻轻耸肩,表示苦恼。 头发已经七分干了,景珩将毛巾放下,将人扳过来,问:“大概要出差多久?” 喻子昭靠近一些,将手圈在景珩的脖子上,撒娇一样地说:“要一个星期左右哦。” “这么长时间啊。”景珩表示略失望。 喻子昭又靠近一些,几乎和景珩呼吸交缠,说:“时间的长短取决于思念的程度,你说呢?” 景珩失笑:“古人有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个程度够不够?” “那确实是很长时间了。” “既然要走这么久,我是不是现在就该争取点福利了?”景珩搂着喻子昭顺势倒在床上,唔,在车上说的话,他还没有忘记。 “我星期四才走,现在会不会太早了?”喻子昭附在他的耳边,轻声呵气。 景珩扯开喻子昭的浴袍带子,轻咬喻子昭的唇瓣:“宝贝,如果觉得太早,就不该使坏。” “还没关灯啊……” “没关系,我又不是没看过。” 第二十八章 新来的助理充分考虑到了总裁的特殊要求,不仅能力出众,而且男俊女美,身材高挑。 喻子昭对此很是满意,然后毫不客气的下达任务,干活去吧,苛刻的身高长相要求只是为了满足她的审美,工作才是第一要务。 忙碌起来时间似乎总是过得非常快,两天时间很快过去,喻子昭星期四下午去了英国。 埃达科技的上市准备工作已经刻不容缓。 一般来讲,一个上市公司的成功离不开投资人,埃达科技在y&z注资之前,已经有过几轮融资,不过天使投资人并不看好它的项目,风投公司也对其不感兴趣,所以融资金额并不高,并不能满足其发展,特别是遭遇七年前的破产危机,甚至一度被迫清算财产。 喻子昭以极其犀利的目光看准了科技在未来发展中的重要性,干脆的对其投资了2000万美元,获得了20%股权。 这还不算完,当时埃达科技情况危急,早期天使投资人已经对其失去信心,权当这是一次失败的投资,喻子昭这时出现了,表示愿意买下他们手中的股权,只不过价钱要低一些,可以转嫁投资风险,这些人怎么会不愿意,就这样,喻子昭又以极低的价格从三个天使投资人手中获得了10%的股权。 有了y&z那一笔2000万美元的投资,埃达科技进入了它的高速发展时期,此后每一轮估价都被比前一轮高,经过三轮融资,埃达的股权不断被稀释,公司创始人和全体公司员工只持有44%的股份,公司的所有权的大部分转移到了投资者手中,股权份额占到了56%。 y&z总共获得了埃达科技45%的股权,成为其控股方,而喻子昭作为y&z的首席懂事,成为其第一大股东。 一般来讲,一个创始人在公司上市时还能握有10%的股份已经很不错了,埃达科技的创始人ada比较幸运,握有11%股权,但喻子昭依旧可以随时罢免他,就像乔布斯被自己的苹果赶出去一样。 y&z虽然拥有控股权,却不干扰埃达的运作,埃达的发展策略和方向都是创始人在把持,所以双方的合作还是很愉快的。 但y&z发展再快,充其量算个二流承包商,埃达担心不合理的融资估价会使得公司上市后股价不稳定,不利于公司的发展。 喻子昭到达英国后,一直在与埃达方面谈判,奈何对方态度强硬。 三天下来,毫无进展,喻子昭见好言相劝不行,只能威逼利诱。 谈判桌上的喻子昭有种特别的魅力,只见她双腿随意交叠,双手搭在椅背上,神色不算严肃,甚至有些慵懒,眼神是志在必得的自信,英语流利的好比母语,“这次的合作,你们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作为第一大股东我从未使用过自己的权利,但不代表这权利无效,如你们不作出让步,我不介意进行董事会投票表决,看看是你们加在一起的投票有用,还是我的一票有用。” 果然见底下的人脸色微变。 喻子昭接着道:“我知道y&z在证券发行方面还不足,所以我又做出了让步,只要四分之一的股票发行权,我要的佣金可是低的不再低,并且承诺股票发行后,y&z短期内不会大肆抛售股票,以保证股价的稳定,就当做这么多年双方又一次愉快的合作,何乐而不为?” 先是逼迫,再是晓之以情,喻子昭手段高明,埃达的态度果然松动了。 最后敲定的方案是由摩根士利丹、苏黎世信贷和y&z共同做承包商,这次发行若是成功,y&z也算在证券发行这一行里站稳了脚根,这才是喻子昭真正的目的,y&z的问题就在于太年轻,经验不足,这次与摩根士利丹的合作无疑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接下去就是商议具体操作,设计发行构架、协调上市时间表、分配销售业务、组织路演等等,自有利亚去忙,喻子昭功成身退。 忙完这件事,已经是五天之后了,这期间景珩打来过两次电话,喻子昭都在开会,没时间接,等她闲下来,都晚上了,国内早已是深夜,加上乘飞机花去的十二个小时,他们已经有六天没有联系了。 当夜晚来临,思念开始变得清晰起来,喻子昭有点想景珩,不知道他有没有想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是真还是假。 哎,果然是不能闲下来么。 打开电脑,她还有点工作没处理完,明天就可以回国了。 点开邮箱,满满一页未读邮件,都是些熟悉的人发来的,只除了一个陌生账号,嵌在一排眼熟的账号中,显得异常突出。 喻子昭不甚在意的点开看了看,然后整个人怔住了。 邮件内容是一些图片,每张图上都只有两个人——景珩和包书敏,看背景应该是在慈善拍卖会的现场,两人姿势亲密的坐在一起,交谈着什么,有一张包书敏几乎将身子依偎进景珩的怀里,而景珩居然在笑! 喻子昭“啪”地合上电脑,心中有压抑不了的怒气,不断升腾着,他竟然对着别的女人笑!而且那个人还是他的旧情人!他怎么敢?!他怎么做得出来?!明明跟她说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她才走了一天,就跟别的女人一起出席慈善拍卖会,他把她放在什么位置! 拿出手机,喻子昭下意识想要打电话给景珩,然而走到窗边才意识到国内早已是深夜,景珩已经睡下了。 十月的伦敦,有连绵不断的小雨淅淅沥沥的一直下,打开窗户,凉意扑面而来,很冷。 喻子昭穿着单薄的衬衣站在窗户前,任冷风吹在自己的脸上,身体的温度一寸一寸降低,情绪慢慢平复下来,景珩对她的影响越来越大,她刚才的反应有点过大了,这可不是件好事,喻子昭最要不得的就是失去理智。 强大的理智回笼,她开始冷静的思考,这是个陌生的账号,发给她这些,目的就是为了离间他和景珩的感情,而有动机的人,无非是对景珩有意思,对景珩有意思的人很多,知道她是他妻子的却不多,所以现在人选可以限定在两个人当中——喻夕和包书敏。 这两个确实都有勇气来挑衅她,唔,她是安静太久了么,以至于让人觉得很好欺负?她不做出点反应,岂不让人失望,挑衅她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只是最近有点忙,等她闲下来,希望这段时间某些人不要继续做蠢事才好。 只有蠢女人才会自己一个人神伤,兀自胡乱猜测,喻子昭仔细又将那几张图片看了几遍,不难发现有几张是角度问题,为了万无一失,喻子昭将照片交给了专业人士去处理,看看有没有ps的痕迹。 呵,以为是陌生邮箱账号就查不出是谁了么,真的是太天真了呢。 第二十九章 直到喻子昭回国,出差七天,她和景珩之间没有通过一则电话。 其实心里并无多大波澜,他们之间,这样本来就是常态,以前景珩出差的时候,她甚至不知道他去哪出差,归期何时。 如果没有收到那封邮件,说不定此刻喻子昭心里还有点高兴,好歹谈妥了那么大一单生意,有钱人永远不会嫌钱多。 下了飞机,从vip通道口出来,喻子昭习惯性拿出手机看新闻。 铺天盖地全是弘景和喻氏高旗合作的消息。 弘景一直是国内商业地产开发巨头,而高旗则是住宅地产开发巨头,两家企业在自的领域都是顶尖的存在,如今两巨头强强联手,双方于10月16日,也就是今天上午,签订了战略合作框架协议,宣布建立战略合作关系,计划在国内外项目开展深度合作。 根据战略计划,弘景与高旗将充分发挥各自在房地产领域的优势,在一系列双方有合作意向的房地产项目上开展深度合作,以实现利益共赢。 喻子昭嘴角勾起冷讽的弧度,虽然双方的合作是发展需要的必然选择,但能这么顺利,相信她和景珩的婚姻也起了不小的作用。 当初她和景珩之所以能那么顺利的结婚,门当户对的家庭背景绝对是首要条件,说是一场商业联姻也不为过,两家的许多合作都是建立在这层关系之上。 而作为维系这场合作的纽带,喻子昭对此一无所知,一方是她娘家,一方是她夫家,这么大的事她竟然要看新闻才知道,都好得很啊! 有电话打进来,覆盖了新闻页面,是景珩。 喻子昭说不上好的心情,在看了新闻后,彻底转阴,现在才想着打电话,会不会太晚了?指尖轻轻滑动,电话被挂断。 几乎是在下一秒,电话又响了起来,喻子昭想都没想直接挂掉。 仿佛她不接对方就不死心,景珩很快又拨了进来,喻子昭冷笑,将手机调成静音,扔进了包包里,爱打就一直打吧。 机场外高速公路,景珩终于确信喻子昭是不想接他的电话,烦躁地将手机扔在副驾驶上,双手控制着方向盘,几乎将车速提到极致。 早晨七点的时候,景珩给喻子昭打过一通电话,但她手机处于关机状态,今天距离她出差刚好一个星期,他便推断出喻子昭可能已经上了飞机,今天就会回来,从时间来看,她应该是中午一点十分的那趟航班。 上午弘景和高旗的签约新闻发布会事关重大,他脱身不开,等到忙完,都已经十二点半了,而从新闻发布现场到机场至少需要一个半小时。 一点二十分,景珩终于到达机场,等他赶到机场出口时,就刚好看到喻子昭上了一辆计程车。 似有感应一般,喻子昭回头看了一眼,神情冷漠,眸底无波,然后转身上车,合上车门。 景珩张了张口,发现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嗓子干得厉害。 ———————— 喻子昭回了梧桐丽景的别墅,景珩已经等在客厅里,见人回来,站起来问道:“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你这是在跟我兴师问罪?”喻子昭一身风尘仆仆,眉目间有疲倦,但不见丝毫狼狈,同样质问出声。 景珩瞬间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可能不太好,放缓了语气说道:“喻子昭,我只是想去接你。” 喻子昭似笑非笑:“那可真是遗憾,你来晚了。”说完便抬步上楼,她现在累得很,没心情继续谈话,只想洗澡,然后睡一觉。 胳膊被人从身后抓住,步子被迫停下,景珩问:“你生气了?” 喻子昭转回头,回以一个微笑,就如同她以往每一次的笑容一样,温婉大度,完美无缺,就连声音也是温柔的:“怎么会,我只是乘飞机有点累,休息一下就好了,去忙你自己的事吧。”然后抽回自己的手,继续上楼。 景珩突然就觉得索然,她在他面前,情绪从不会失控,忧伤喜怒,每一个表情都经过内心的描摹,准确到精细无误。 ——她对他,游刃有余。 出差之前,还对着他撒娇,转眼,却连电话都没有一个,真的有那么忙?忙到连打电话发短信的时间都没有? 喻子昭,你欲擒故纵的伎俩玩得太过了。 三步并作两步,景珩上前直接将喻子昭从身后打横抱进怀里,动作是不容拒绝的强势,语气却是十分平常:“宝贝,既然这么累,我抱你上楼。” 喻子昭背对着景珩的表情还没转换过来,脸上闪过惊诧,最后归于平静,微微阖上眼,手圈上他的颈项,懒懒道:“我想泡澡。” 终于不再是拒绝的姿态,景珩心里稍稍松一口气:“我给你放洗澡水。” 这么好说话?喻子昭继续说道:“我浑身都累。” “洗完澡我给你按摩。” “我饿了。” “我给你做饭。” “我——” 景珩打断她:“开门,宝贝,无论什么,我都答应你。” 说了这么多,却一句不沾两人各自在意的事情,粉饰太平,成年人的必备技能。 喻子昭是真累,从到英国后就一直在忙,大会小会不断,一边要处理y&z积攒下来必须她亲自完成的工作,一边要和埃达方面谈判,一个星期看似很长,实际上已经是压缩了工作量的结果,她天天忙到深夜。 她承认不给景珩打电话有那么点欲擒故纵的意思,上一刻还难分难舍地诉说着离别后的思念,真的离开后却不闻不问,这种骤然靠近又抽身隐退的手段不是只有景珩才会,他以前出差不也没和她打过电话,这种感觉她觉得有必要让他也体会一下。 他们之间始终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除非推倒那道阻隔的藩篱,否则,他和她之间永远无法坦诚相待。 但是,谁也不肯,仿佛谁向前一步谁就输了,这样若即若离的态度,二人都拿捏得刚刚好。 好不容易忙完,喻子昭心里其实是有点期待的,就要回国了,她想看看景珩会是什么反应,结果给她看到那样一封邮件,她处心积虑得到的人,照片里和别的女人依偎在一起。 瞬间升腾起的怒气,一部分当然是因为那刺眼的画面,更多的则是恼怒有人打扰了他和景珩之间的较量,他们之间的事,从来没有外人的余地。 但怒火很快便被强大的理智压制,职场生活历练如许,她早已修炼的意志如坚冰,气定神闲才是她一贯的做派,很少能有人影响的她的情绪丝毫,只是事关景珩,难免有波动。 包书敏么,自是等着慢慢收拾,现在,她很不爽景珩,就算是偶然碰到,坐在一起也不能原谅。 等景珩放好洗澡水,喻子昭已经靠在床边睡着了。 有不受控制的心疼漫上心口,她真的太累了,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下,景珩缓步走上前,一只腿半跪在地上,十分轻柔地将喻子昭脚上的拖鞋除了,轻轻把腿放上床。 即便动作再轻,喻子昭还是被扰醒,疲累的声音再也掩饰不了:“水放好了吗?” “这么困,睡醒了再洗一样的。”景珩看着她青黑的眼底,语气怜惜。 “不行,我要先洗澡。”喻子昭揉着脑袋站了起来。 景珩也知道喻子昭那点小洁癖,遂答应道:“我帮你。” 为了解乏,景珩在洗澡水了滴了精油,芳香烃挥发,有淡淡的芳香萦绕,神经被安抚,身体的疲惫亦减去不少。 喻子昭舒服的躺在浴缸里,景珩在给她擦背,她半眯着眼问道:“这种时候,你下午不用去公司吗?” “你看到新闻了?”景珩不答反问。 喻子昭的手在水里轻轻滑动,语气不辨喜怒:“这么重大的新闻,我想不看到都难。” “你是因为这个生气?”景珩擦完背,换前面。 “你猜?”喻子昭继续玩水,好似发现了一件很好玩的事情。 “你心思难测,我怎么猜得到。” “你这么聪明,会猜不出来?”他曾说过的话,她原封不动的还给他。 喻子昭的话里仿佛含着某种机锋,相似的场景,相同的人,相同的话,是不是也是因为同一件事? 跟喻子昭这样心思深沉的女人说话,脑子不转快点还真明白不了她话里的深意,景珩似有所悟,轻声叹息:“为什么总是因为不相干的人生气?” 他果然懂了,又是不相干?喻子昭轻轻笑了起来:“景珩,既然是不相干,我又怎么会生气?所以你猜错了。” 看她这个样子,景珩便知道自己猜对了,擦拭身子的手一顿,起身绕到喻子昭的身前来,继续给她擦拭身子,也不点破,“哦,不生气,那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我忙啊,哪有时间。”喻子昭一点不好意思的感觉都没有,顺口回到。 “喻子昭,你知道我说的是在机场的时候。”竟敢甩背影给他。 “那是——”这个还真是找不出理由,喻子昭鞠了一捧水洒在景珩的身上:“我只说这件事不生气,没说弘景和高旗合作的事瞒着我不生气,这么大的事情,我看新闻才知道,你觉得我该不该生气?” 这件事倒也有理由生气,不过不着寸缕的躺在浴缸里说生气,真是一点气势都没有呢,景珩开始用眼神扫视喻子昭全身,那感觉,就跟用眼神上她一样,“宝贝,我有给你打过电话,你没接啊。” 感受到景珩□□裸的目光,喻子昭也发觉自己这样很没气势,嘴角微勾,自水中直起身,一把拽过他拖到水里,掐着他的腰说道:“我没接,你不会多打几遍吗?” 浴缸很大,两个人在里面丝毫不嫌拥挤,只有水不断溢出,景珩稍稍找到支力点,撑起身,笑了:“原来你还在意这个。” 喻子昭恼羞成怒,又是一捧水掬到景珩身上,“别跟我说你不在意。” 景珩闷闷的笑,然后捉住喻子昭的手,看着她的眼,似是深情告白:“嗯,我在意,而且很在意。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喻子昭,我早已思你成狂。” 喻子昭狭长的凤目里终于勾勒出点点笑意:“这么巧,我也是,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浪漫的古人老早便懂得了爱因斯坦相对论的奥妙,全部精髓都刻录在了诗词里,被这两人信手拈来的互诉衷肠,谈情说爱,谁说二人不是高手呢。 这样的情形其实有点考验景珩的自制力,但他明白喻子昭太累了,现在不适合任何剧烈运动,所以只轻轻吻了她的额角,自水中起身,将人捞出来,用浴巾裹好,说道:“好了,水快凉了,这么久你也泡够了,先去睡一觉,晚上有庆功宴,这次和我一起去?” 喻子昭打了个哈欠,边走边回道:“睡醒再说。” 第三十章 卧室的窗帘遮光效果非常好,喻子昭朦朦胧胧睁开眼时,还以为已经晚上了,景珩的胳膊牢牢将她锁在怀里,双眼闭合,浓密的睫毛投下小片阴影,睡得倒是比她还沉。 喻子昭也是半梦半醒,见景珩睡得香甜,换了个姿势,打算继续睡,不期然有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被她顺手捞过,指尖轻轻一滑,就接通了,声音还带着刚睡醒之人特有的慵懒:“喂?” 电话那头的人发出一半的爆破音被生生被憋了回去,停了停,礼貌而不确定地问:“请问是夫人吗?您好,我是boss的特助董越,请问……” 喻子昭看了眼手机,唔,是景珩的,接错了,一偏头刚好对上他眼带笑意的眸子,遂重新躺回被窝,将手机递给他:“你的电话。” 景珩轻笑着接过电话:“喂,是我。” 房间的温度刚刚好,被窝也是熟悉的味道,喻子昭只觉得一个星期都没有今天下午睡得这般好,只想让人赖着床不起来,想也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景珩回道:“嗯,没关系……时间到了你们就先开始,对……我晚一会到。” 挂了电话,景珩附身在喻子昭耳边道:“宝贝,该起床了。” 喻子昭脸颊在枕巾上蹭了蹭:“再躺一会。” 景珩在被子底下逗弄她敏感的腰部,“宴会七点开始,现在已经六点了,你想躺到什么时候?” 这么一通折腾,喻子昭也睡不着了,半闭着眼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抱我。” 景珩失笑,一把抱起她走向更衣室,说道:“喻子昭,你现在真像个小孩子。” 等到二人都穿戴好出门时,已经差一刻就七点了。 景珩今天开的是那辆低调奢华的迈巴赫,在出小区门的时候,一辆张扬的劳斯莱斯幻影与之擦身而过。 一种来自男人天生的警觉感,景珩可以肯定刚才那辆劳斯莱斯幻影里的主人投来了不算善意的目光。 只来得及看清那是个男人,侧脸斯文俊秀,目光却充满侵略性,那不经意间撇来的一眼,就像一条剧毒的蛇,优雅地扬了扬颈子,伸出猩红的信子,吞吐间散发着带毒的气息。 这是挑衅。 景珩的瞳孔不自觉微缩,眸色微暗,刹那间,脑子里飞速筛选着可疑人选,最后确信自己不认识劳斯莱斯幻影的主人,所以,这个眼神是因为身旁的喻子昭? 是阮明远。 喻子昭微微阖上眼,将背部靠向后座,一副懒洋洋的样子,额,还有点没睡醒。 对于后视镜里若有若无的幽深眼神,喻子昭不回不避,坦然受之,她真的是很低调了啊,都结婚了啊,戒指天天戴着啊,连道歉都不要了啊,还是有人对她感兴趣,那就不是她的事情了。 景珩也不指望从喻子昭的脸上看出什么,淡淡收回目光,打开音乐,是一首《》。 可能许多人会把歌名与红遍全球的小天后泰勒斯威夫特的《》搞混,但这许多人里不包括喻子昭。 这首歌有许多版本,喻子昭最喜欢的正是此时播放的wade这一版,那慵懒迷人的嗓音想起的刹那,相信没有人可以抵抗歌声里的真挚柔情。 你属于我——她属于他,景珩是在跟她传递这个意思? 这么含蓄啊,她有点理解不来呢。 ———————— 他们晚了半小时到。 宴会就在弘景旗下的弘景酒店举行,会场安排在一楼,奢华的大盏水晶吊灯垂悬在中空的二楼,映在淡金色纹理的大理石地砖上,铺开一层一层梦幻的光芒,四周是白色和金色为主题的墙面,璀璨灯光照耀下,别具华丽贵重。 宴会才开始不久,景珩和喻子昭相携步入大厅的刹那,就有人注意到了他们。 景珩一袭黑色的晚装西服,宽肩窄腰长腿,黄金比例分割的身材包裹在剪裁合身的布料下,性感与高贵诡异同存,俊美的想让人尖叫。 而更引人瞩目的是他旁边的女子,乌发盘起,精致的面庞一览无遗,天鹅般修长的脖颈似是上世纪奥黛丽赫本的重现,纯白色露肩拽地礼服典雅优美,金色的高跟鞋仿若女神的权杖,意态阑珊间,凤眼轻挑,有睥睨之势流露,这是个让同类看了自行惭秽的女人。 相仿的身量,只有彼此可以比肩,二人站在一起,就是一道风景。 景珩带着喻子昭往大厅中央寒暄而去,一路上收获各种各样的眼光无数,神奇的是没几个人问她的身份,那除了大小之外一模一样的素简戒指早已说明了一切,喻子昭一直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这是景珩第一次带女伴出席公共场合,早已有人窃窃私语,早闻弘景总裁已婚,却不见娇妻真容,原来美得这般惊心动魄,怪不得不肯带出来见人,有妻如此,任谁不金屋藏之。 步至中央,一位年约三十的男子携着女伴朝二人走来,几步开外,男子便熟稔地打着招呼:“景珩,难得见你迟到,原来是被美人绊住了脚。” 说话间,有打量的视线落在喻子昭身上,淡淡的,冷漠的,没有恶意,但也不是欣赏。 是叶弛和包书敏,喻子昭心中嗤笑,结了婚的人出席宴会不带老婆带妹妹,意图会不会太明显了一点。 景珩几不可查地皱眉,一手自然地搂过喻子昭的腰,浅笑:“子昭中午出差刚回来,所以睡晚了一点。” 喻子昭那双一直漫不经心的凤眼汇聚了一些什么,轻轻抬起,然后对上对她不算礼貌的男人的眼,语带好奇地开口:“叶先生,好久不见,怎么不见叶太太?” 那三人也算是人精了,怎么会不明白喻子昭话里的意思,景珩作壁上观,叶弛刚想说什么,冷不防被包书敏挽住了胳膊,一瞬间心领神会,只见她神色如常地替叶弛回道:“小侄女快满周岁了,调皮得很,表嫂不放心,在家照顾孩子,所以就由我出席了。” “原来如此。”喻子昭对于别人家的孩子可没好奇心,便无下文。 叶弛接过话题,语气不自觉微暖:“是啊,小家伙快会走路了,一刻都停不下来,非要人看着才行,说到这,下个月十五号,小女刚好满周岁,二位到时候可要赏光。” 景珩淡淡道:“一定。”如果喻子昭不骗他,如果他们真的有了孩子,现在已经满周岁了吧。 宴会上的人,不是世家公子小姐,就是商业新贵精英,喻子昭也算在上流顶尖人士的社交圈中转了一圈,趁着又有人上来打招呼,将景珩一人撇下,找了个无人的角落落坐,端了杯浅金色的香槟慢慢地喝。 有清脆的高跟鞋响声由远及近,包书敏端着一杯同样的香槟款步而来,见喻子昭一副轻慢的样子,语气平常的开口,仿若一个多年的老友:“你似乎知道我要来?” 喻子昭轻轻转动高脚酒杯,浅金色的酒液无声流淌,“你有话对我说不是吗?上次匆匆一瞥,没来得及让你说出口,我多少有点遗憾,况且,景珩不在旁边,有些话,说起来比较没有顾虑,你说呢?” 包书敏也不坐下,对于喻子昭这种女人,站着比较有居高临下的气势,说起话来也比较有底气:“老实说,你和景珩的相处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嗯,比传闻好太多了。” “哦?传闻怎么说?我以为外人都不知道我是谁呢。”喻子昭不以为意。 “传闻大概就是景珩和妻子不睦,不过你还真是有自知之明,外人确实不知道你是谁,上星期的慈善拍卖会,有人以为我就是名不见经传的景太太,真是让我十分尴尬呢。”包书敏说这句话的时候可没有一丝尴尬。 喻子昭眼中的冷光一闪而过,转动的高脚酒杯停下,只酒液继续打着圈,被一点一点唆饮殆尽,凤眸微抬,即使是坐着,那摄人的气势依旧不减分毫:“这真是个美丽的误会,有没有让你心花怒放?既然知道自知之明这个词,那你也该懂自知之明的意思,认不清形式,找不准自身位置的人,下场通常都不太好,包小姐觉得呢?” 包书敏被那双气势迫人的凤眼看着,心底渐渐有些发颤,但输人不输气势,这个道理她更懂,酒液滑过喉咙,稍稍镇定,她说道:“喻小姐似乎特别喜欢拿气势压人,据说只有色厉内荏之人才喜欢这种手段,不知道你是不是这种人?” 啧啧,居然还敢不怕死挑衅她,喻子昭轻轻笑了起来:“包书敏,我有没有说过,对于你们这种靠着家里关系活跃于各种社交场合的名媛千金,我一直佩服得很,包氏木材企业因经营状况不佳,正面临收购风险,你读了两年mba回来,不先为家里分忧,而是十分有闲情的四处参加宴会,这份怡然自得着实让我钦佩。我是不是色厉内荏,你可以试一下。” 看似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却让包书敏心中一惊,喻子昭的可怕就在于,她不仅长了一张令人倾倒的脸,还长了一颗聪明到令人心惊的脑袋,美貌与能力集于一身,她的话仿佛包含了某种警告,而包书敏敏锐的听懂了。 压下心慌,包书敏的那份淡定却再也维持不住,反唇相讥道:“与其有闲心操心别人的社交,还不如多花点心思去留住景珩,让他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不知到时你还能不能维持笑容!” 包书敏说完转身就走,与喻子昭交锋太考验心理素质,再继续下去,她绝对讨不了好。 目送包书敏稍显慌乱的背影离开,喻子昭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容,忽然慢声叫住她:“包书敏。” 她下意识回首。 背着光,喻子昭狭长凤眼的眸色幽深,薄唇妖娆,她说:“你给我离景珩远一点。” 第三十一章 送走了一个,还有一个。 这个角落靠窗,厚重质地的窗帘后有一片阳台,吹风的好地方。 喻子昭调整了一下坐姿,好整以暇:“喻子夕,人都走了,还不出来?” 窗帘被撩开,喻夕拍着掌走出来,语气似夸似讽:“小昭妹妹,你真是没有让我失望!” 喻子昭看着妆容精致,衣着华丽的喻夕,淡淡给出她的夸奖:“今天你倒是沉得住气。” “这么一出好戏,我当然要耐心看完。”喻夕可没有站着说话的习惯,找了个位置自己坐下。 喻子昭轻哂:“怎么,别人的戏演完了,所以自己粉墨登场了?” “喻子昭,别忘了,你自己也在戏中,还是演的最卖力的那一个。”喻夕这次反映倒是快。 “喻子夕,士别三日,真当刮目相待,看来升为总经理,让你的智商也跟着上了一个台阶。” 说到这个,喻夕难免得意:“原来你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那你知不知道以后和弘景合作的项目都是由我来负责?” 其实说起来,喻夕也是要长相有长相,要家世有家世,要能力有能力,但偏偏有喻子昭这样一个妹妹,对比太明显,优秀的不过分就被比了下去。 而高旗总经理这个身份无疑是对她的一种肯定,被喻子昭压了这么多年,在她看来,总算扬眉吐气了一把。 喻子昭心中颇觉嘲讽,喻夕和她之间,争锋相对这么多年,喻夕事事要强,总想着把她比下去,到头来,已经学不会悦纳自己,有了成绩,还需要她来肯定。 或许喻子夕该感谢她,正是有了她从小到大在旁一直刺激她,才有了今天这个不是徒有其表的喻夕。 喻子昭眼中有凉薄之色一掠而过,语气淡淡:“喻夕,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哪一点吗?” 喻夕没有等来喻子昭的回答,冷不防被问了这么一个问题,而且少见的叫了她喻夕,下意识回道:“哪一点?” 喻子昭笑的无害,语气却十分恶劣:“我最喜欢的就是你这幅蠢得无可救药还不自知的样子。” 喻夕“腾”的站了起来,以手指着喻子昭,怒道:“喻子昭,你说谁蠢?” 喻子昭气定神闲,优优雅雅地笑:“这里可是宴会,以手指人这种不礼貌的举动还不要做的好,蠢也要蠢的淑女一些,是不是,喻经理?” 高旗摆明了是留给喻辰的,喻子昭很早就认清了这个事实,她自己创立y&z,一方面是兴趣爱好所在,一方面也是不想掺合进复杂的家族权利争夺中。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有喻子昭这份清醒和魄力,喻夕没有自己创业的勇气,留在高旗,又摆不清自己的位置,不出意外,她这辈子到头也就是喻经理了。 至于喻家那个看似纨绔的小儿子喻辰,其实心机深沉着呢,十八岁时便懂得要高旗的股份作为生日礼物,喻夕大了他八岁,也一样不是他的对手。 喻子昭虽说不太看重亲情,终究是把他们都当亲人的,她这也算变相给喻夕提个醒吧,懂不懂,领不领情就不是她的事了。 喻夕到底不是景珩,这么有深意的话,她只听出了嘲讽,所以更加恼怒:“喻子昭,你!”或许太愤怒,反而找不到措辞。 深吸了一口气,喻夕淑女之态瞬间回归,斗了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赢过喻子昭,总算搞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别的事都不可能撼动喻子昭分毫,只除了景珩。 越愤怒只会让她越看笑话,所以喻夕也优雅地笑:“小昭妹妹,忘了告诉你,照片是我发给你的,照片上包书敏和景珩两人还真配呢。” 喻子昭早已知道这件事,想看她脸色骤变,喻夕注定是要失望,“喻夕,如果我是你,刚才就转身走了。” 喻夕继续笑:“景珩果然是你的死穴么,一提起他你就偃旗息鼓了,别泄气啊,你和包书敏继续斗,我看好你哦。” 喻子昭不说话,有磁性的优质男声在喻夕身后响起:“什么照片?” 喻夕一转身,便看见一脸莫测的景珩,尴尬、恼怒、羞愤的情绪一瞬间袭来,她做了女人最直接的反应——走了。 喻子昭刚才便看到景珩的身影朝这边走来,都提醒喻夕了让她走,她自己不走,她也是没办法。 景珩看向喻子昭,又问一遍:“什么照片?” “你和包书敏亲热的照片啊。”喻子昭大大方方道。 “我没有和包书敏亲热。”景珩皱眉。 喻子昭“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任谁一晚上接连被两人找茬都会有点不高兴吧,何况都是因为眼前这人。 景珩对于喻子昭的情绪变化还是很敏感的,察觉到她微微的不悦,心中叹息,伸出手,“喻子昭,我只和你亲热过。” 就是这样的一句话,让坐着的女人愣了一下,然后耳尖渐渐升起一抹红。 明明更肉麻的情话也说过,可是这句话真的是让喻子昭害羞了,这种直白的表达方式让她有点招架不来。 景珩见喻子昭没有伸出手的意思,只好附身牵过她的手,将人拉起来。 喻子昭不意他有此动作,惯性作用下,直直扑入了景珩怀中,好一个温香软玉抱满怀。 一抬眼,便对上他漆黑如墨的眼眸。 大厅里悠和轻缓的背景音乐不知何时换成了悠扬的华尔兹乐曲,已经有人开始优雅起舞。 景珩放开喻子昭,稍稍躬腰,手一抬挽出一个花式,标准的邀舞动作。 他带着她滑入舞池,周遭的人自有意识避开,停下来看着他们,这种交际舞,是他们的必修课,显然二人都是课程的满分得主。 喻子昭跟随着景珩的舞步,脚尖轻点,滑步、倾斜、旋转,动作行云流水姿态万千,引来围观和掌声阵阵。 人群中,包书敏也鼓着掌,目光似透过人群看向未知的远方。 曾经,也有人带着她在台上这样翩翩起舞,全校师生都为他们喝彩,可惜年轻的感情总是太脆弱,校草又如何呢,没有家世,没有背景,最后的最后,还不是分道扬镳。 一曲舞毕,掌声雷动。 包书敏回神,视线落在大厅中央的二人身上,心中乱成一片,这样的男人,谁不想据为己有,这样的女人,谁不想一较高下。 在未尽的余乐中,景珩将喻子昭带出人群,宴会进行到此,已经差不多了,后续的事有特助在,他功成身退。 喻子昭当然无异议,她十七岁就去了英国读书,二十二岁回国,又一直忙于y&z的事情,名媛千金攀比斗艳的社交舞会她一向敬谢不敏,公司的应酬也是能推则推。 二十五岁,女人最好的年龄,她却早早像个经历过风雨的老人,开始喜欢上平平淡淡的居家生活,她想做个好妻子,洗衣煮饭,就是这么简单。 晚上回去时,景珩开着车,突然重提了之前的话题,他叫她:“喻子昭。” “嗯?”喻子昭有点昏昏欲睡。 他说:“上星期五的慈善拍卖会,我和包书敏是偶然遇见,不要误会。” 出差刚回来又参加了这样一场费神费力的宴会,喻子昭只觉得很累,这句话成功的让她瞬间清醒过来,这可是景珩第一次开口解释,他宴会上的那句话虽让她害羞,却不会让她心里真正释然。 喻子昭来了精神:“那你为什么不和我报备?你明明答应过我的,出去见别的女人要和我说一声。” 景珩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说道:“我是偶然碰到,不算主动去见,这个也算在其中?” 喻子昭似转头看向景珩的侧脸,似笑非笑:“景珩,你相信这世上有那么多偶然和巧合吗?” “于我来说,只是偶然和巧合。”景珩偏头看着喻子昭的眼,认真说道。 这么说来,某人的刻意为之,景珩也不是一无所知了。 纤细的手掌抚上他俊美的面孔,指尖流连于线条完美的侧脸,似是情人之吻,在这一刻,女子脸上露出一个温柔到极致的微笑:“有些时候,身不由己呢?” 红灯恰巧亮起,车子停下,景珩握住喻子昭的手,回以一个同样温柔的笑:“宝贝,你这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你自己?” 喻子昭没有回答,连喻夕都知道,她的死穴是他,他怎么就不明白呢。 她这么高傲,怎么可能承认自己在他面前不自信呢。 精致的妆容是女人最好的伪装,有斑驳的光印在喻子昭的脸上,她的眼睫垂下,眼神难辨。 景珩在那一刹,看到了落寞,胸口微疼,怎么办?他越来越对她心软了。 第三十二章 喻子昭是一个拿捏情绪的高手,喜怒哀乐,眨眼之间说变就变,每一种情绪都控制的刚刚好,让人看不出她心底真正的想法。 景珩早已深知这一点,他见识过她太多种模样,深刻骨子里的高傲轻慢,凤眼轻阖的魅惑勾人,在商言商的精明算计,就事论事的冷酷理智,以及在他面前的温婉贤淑。 无论是哪一种模样,他都能应对自如,唯独受不了喻子昭露出这种寂寥落寞的神情,她很少显露出这种近乎于无能无力的情绪,隐隐透出一股受伤,又保留的克制着、隐忍着,最是破人心房。 每当这种时候,景珩都没办法继续保持冷静自恃,心脏就跟细小的针在扎一样,微微泛疼,一点一点,持续不断,紧缩而致命,直至伤及五脏六腑,最后沦陷。 景珩不是圣人,无论他和喻子昭的婚姻有一个怎样不美好的开始,婚后喻子昭所做的一切都足以抵消了,无论她用什么样的心机,目的不过一个:让他爱上她,她所做的一切都在昭示着她的目的,她示弱,她收敛锋芒,她安于居家生活,她甚至卑微如斯。 爱上她,似乎是不可抗拒的事,更何况,他早已对她存了不一样的心思。 其他女人若有喻子昭身上的一样,都值得男人为之疯狂了。 但喻子昭综合了全部,就有点太过了,就跟男人喜欢有能力的女人,但不喜欢太有能力的女人一样,那会让他们自卑。 女人不嫉妒喻子昭,那是因为喻子昭早已过了嫉妒的界限,一般人难以望其项背;男人不接近喻子昭,同样的,站在她面前尚需要勇气,何谈接近。 可以说,男人敢于接近喻子昭,本身就是对自身的肯定。 有这样的女人做老婆,在外人看来,景珩合该千宠万宠宝贝着才是,怎么忍心冷漠至此。 世间的爱情千百种样子,不是每一种都以宠为名,景珩爱喻子昭,她是他老婆啊,怎会不爱。 既然他们的婚姻由喻子昭用一个关于孩子的谎言开始,那么婚后,就按他的方式来吧。 论心机,喻子昭看上的男人怎么会输给她自己。 察觉到喻子昭刻意的放低姿态,她在他面前,完全如他理想的妻子那样,安静而美好,景珩却一点高兴不起来。 与其说是她为他改变,不如说是她情绪收放自如,结婚以后,喻子昭在他面前基本上只剩温婉贤淑的模样了。 可一个人的性格不可能改变,骨子里的东西再怎么压制也会不自觉流露,喻子昭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灵魂早已被打上高贵的烙印,卑微不过是一场游戏,那双夺人心魄的凤眼像是无时无刻不在勾人缠问:景珩,要上钩吗? 如果他们的婚姻是一场博弈,喻子昭无疑是个强大的对手。 景珩一直清楚地知道,婚后他的行为在有意无意的带给喻子昭伤害,他的晚归,他的漠视,他的冷淡,他的不闻不问,每一样都是婚姻里的大忌。 长达两年的冷漠婚姻,足以摧毁一个正常女人的自信和骄傲。所以他稍稍示好,便会让喻子昭受宠若惊,她已经在婚姻的沙漠里跋涉太久,每一滴来自他的甘露,都让她觉得是馈赠。 但又要把握着这个度,力度轻一分,不足以刻骨铭心,他若让她太过顺遂,以喻子昭不懂珍惜的个性,想要得到的轻易就得到,早早失了兴趣,在这个速食婚姻时代,他不觉得一张结婚证就是对她的束缚了;力度重一分,又怕真伤她太深,她那么高傲,若是一直处于被动状态,想要的一直得不到,耐心告罄,那便舍去不要,喻子昭不会跟自己过不去,她有多果决,他比谁都清楚。 他用了十二分的心思去博弈这场婚姻,接手弘景最要紧的那一年,都没这般用心去应对,他是如此的冷静,比对待任何一桩重要的生意更加小心翼翼,谨慎的不敢放松丝毫警惕,因为毫厘之差都会使他们走入无法回头的错路。 在反复的靠近与抽离中,逐渐交织成若即若离的谜魅诱惑,使得喻子昭一颗心纠结的欲罢不能、爱不能弃。 他清醒的看着喻子昭愈陷愈深,同样看着自己沉沦。 多少次午夜梦回,景珩从梦中惊醒,都感到深深地惊惧,喻子昭游刃有余地处理着和他的感情,更像是一场游戏,而他早已交付了一生,他是那么怕她突然就失去了继续下去的意思,只有搂她入怀,怀中充实的感觉才能让他稍稍安心,面对她,他又何尝自信。 此生遇到过喻子昭,怎么还会有去遇见别人的心情。 宝贝,你怎么就是不懂呢,我不需要你费尽心机,只要你勾勾唇,向我走近,我便会朝你张开怀抱啊。 喻子昭大概知道景珩是喜欢她的,可任她聪明如许,如何也猜不出景珩早已将她放在了心上。 景珩为人一向矜贵冷傲,少有女人和他有瓜葛,婚后虽然和她相敬如冰,却从不曾闹出过花边绯闻,所以两年后突然冒出来的这个前女友包书敏,就显得极为碍眼。 喻子昭别扭极了,明明不把包书敏放在眼里,却又在意的不得了,都跑来挑衅她了,怎么可能是不相干的人,偏偏景珩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垂下的眼睫亦遮盖住了眼中转瞬即逝的寒意,喻子昭一向言出必行,那些看似自负的话,从来都不是吓唬人,她既然起了收购包氏木材企业的心思,就会付诸行动。 国内的兼并收购形式,大多是一家企业将另一家企业联合到自己旗下,以扩大生产规模,降低成本,实现资源的优化配置。但在伦敦和华尔街,最时髦的并购却是由金融资本家发动的,他们买下一家公司,并非为了长期经营,而是将它肢解后立即转手倒卖,赚取中间的差额利润。 这种并购一般会瓦解企业的原有构架,破坏企业的长期发展战略,被工业企业恨之入骨,金融资本家们因此获得一个绰号“金融鳄鱼”。 喻子昭在伦敦的那几年,这种手段早已锻炼的炉火纯青,包书敏,你自己要往枪口上撞,我有什么办法呢? 打击一个人的最狠办法是什么?伤其自尊?挫其傲气?,喻子昭喜欢直接摧毁其骄傲的资本。 ———————————— 喻子昭回来上班这天,企划部刚好将标书做好,只需总裁最后的批示。 华新银行这次的公开招标,因为利益足够诱人,所以竞投的公司非常多。但其他公司都不足为敌,y&z真正的竞争对手是亚中和恒益。 对于其他公司,华新银行只是象征性的发了消息,而这三家却是派了专员去,排除黑马杀出的可能,这基本上算得上是种暗示了,角逐就在这三者之中展开。 亚中的发展历史可以追溯到上个世纪,其创始人姚成业是民国时期最早发展起来的一批民族资本家之一,创立了亚中的前身鑫业银行,后来,其后人整合了旗下所有产业,成立了亚中集团,现由姚氏嫡系后代把持着,底蕴十分深厚。 其现任总经理姚烨——亚中的太子爷,不仅是景珩的好友,亦是喻子昭的大学同学,只不过比她高了两届。 恒益则是近十年发展起来的新兴投资公司,势头迅猛,实力同样不可小觑。 与前两者相比,在国内仅有三年发展历程的y&z就显得有些单薄了,但华新既然表明了是公开招标,而不是直接与亚中洽谈,就悄然透露了一个讯息——亚中不是首选,你们还有机会。 如何在这场胜算低于百分之五十的角逐中胜出,是个巨大的难题,喻子昭将这个案子交给陆明希,不仅是对他的信任,亦是对他的考验。 标书提前五天完成,陆明希果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本来提前做好标书是值得高兴的事,结果在开会的时候,一个主管桌前的文件不小心掉落在地,弯腰拾起文件的瞬间,在会议桌下发现了一个窃听用的微型录音机。 ——有商业间谍,进行到一半的会议立马终止。 喻子昭当即宣布,华新银行的案子暂停,策划部几个高管连同底下的成员全部停职待查,公司上下无不哗然一片。 喻子昭对于商业间谍这种事一点心理障碍也没有,商场如战场,看不见的硝烟四处弥漫,杀人于无形,只要是个有点规模的公司,谁敢说自己是绝对干净的,就看谁手法高明了。 陆明希是喻子昭一手提拔起来的,结果第一个放手交给他去做案子就出了这种状况,虽不能完全怪他,但确实是在他手上出了问题,等于喻子昭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如果处理不好,公司里的员工肯定心有不服,副总的位置能否做上去亦未知,喻子昭等于损了一员大将,对手公司好计策,一石二鸟,不仅窃取了标书内容,还折损了她一名高管。 就在全公司都以为陆明希这次完了的时候,喻子昭以绝对雷霆的手段揪出了这次商业间谍的有关人员。 根据微型录音机里的时间推测结合监控上的录像,确定了安置录音机的人为新调上三十六的总裁秘书陈曦,顺藤摸瓜,将当初举荐她的经理一块揪了出来,人事部经理也受到牵连。 因为这次事件,喻子昭换掉了三个高管,开除了两个基层人员,投资开发部进行了一次小型的换血。 第三十三章 距离标书递交的时间,仅仅剩下四天,内容被商业间谍窃取,旧的标书已经失去竞争效力,而新的标书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做出来。 y&z这次被提前振出局了,这是公司员工心中不约而同的想法。 三十六楼总裁办公室里,那个看上去一贯漫不经心的年轻女总裁,穿着一身黑色的套装,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凌厉之感,正在低头看文件。 文件不是别的,正是y&z针对华新银行信用卡业务的标书,与被窃取的那一份不同,这一份上的核心数据做了改动。 不到最后一刻,绝不亮出自己的底牌,这是喻子昭教给下属的商场生存法则,陆明希一直铭记在心,更何况是在总裁不在的情况下,他怎么可能把完完整整的标书内容公之于众。 等待的时间最为漫长,陆明希站在一旁,即使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气场,还是忍不住微微紧张。 少顷,喻子昭抬起头,看着陆明希,讥诮而浅淡的笑了一声,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他,“看看。” 陆明希接过文件夹打开,只看了一个开头,便被震惊了,快速浏览之下,越看越心惊。 ——这是一份标书,来自对手公司恒益的标书,虽然不完整,但几个核心数据都在上面,与他做的非常接近。 商业间谍,不是只有别人会玩这一招。 合上文件夹,陆明希已经恢复镇定,数据只是接近,还是有一定差距的,如果恒益的完整标书内容基于他手上这份的数据,并不是y&z的对手,此刻他或许该受到表扬。 问题就出在y&z的标书被他们窃取了,恒益完全来得及根据y&z的标书在剩下四天里做出一份新的来,而y&z整个策划部都处于停职待查中,喻子昭有心保他,所以及时揪出了几个人,更多的却是震慑作用,谁也不能保证内部没有商业间谍了。 陆明希脑子快速的思考着,在极短的时间内作出判断,凭他一个人,不眠不休也不可能在四天时间内做出一份新的标书来,好在标书本身没有任何问题,只需重新计算几个核心数据。 喻子昭换了一个赞赏意味的眼神,她就是喜欢陆明希沉着冷静这一点,食指轻敲桌面,她问:“如果只是重新计算几个核心数据,有把握胜过恒益吗?” 陆明希斟酌了一下,给出一个中肯的答案:“险胜。” 喻子昭挑了挑眉,又问:“恒益尚且如此,那你觉得亚中的标书会如何?” 陆明希顿了一下,呼出一口气,然后说道:“比我们好。” 这就是承认不敌亚中了。 其实这倒也在意料之中,亚中盘踞b市已有上百年时间,哪是这么容易挑战的,陆明希这次做的其实已经相当不错了,原因不在他。 “我可没有办法再搞来一份亚中的标书,陆助理。”喻子昭说这句话的时候,拿出了一支钢笔,在标书上快速地做着标注。 陆明希安静地没有接话,喻子昭会这么说,就说明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不多时,喻子昭停下笔,挑出几页纸递给陆明希,“这几个数字按我的批注重新计算,剩下的几个数字星期一我再给你。” 陆明希接过来,没有马上看,而是语气十分诚恳地陈述了一件事:“喻总,只凭我一个人,没办法在星期一之前将这些数据算完。” “谁说让你一个人去做了?”在陆明希不解的眼神中,喻子昭弯了弯唇,继续说道:“我把江芮调去辅助你,如何?你们在一起共事三年,再没有人比她更熟悉你的节奏了,这样还算的完吗?” 陆明希推了推金丝边框眼镜,“可以。” 喻子昭轻轻笑了一声,狭长的凤眼微微眯了起来,视线掠过眼陆明希,然后落在那些轻薄的纸张上面,“把上面的内容连同恒益的标书背下来,这些东西待会全部要粉碎。” 这种东西当然是要毁尸灭迹。 等到陆明希出总裁办公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将最后一张纸也送进粉碎机,喻子昭拨通了秘书的电话:“给我约华新银行分管b市业务的总裁,无论以什么方法。” 公关部是干什么的?在喻子昭看来,那就是挖消息获取情报用的,不过这次任公关部一群俊男靓女使出浑身解数,也没从华新那边挖来半点有用的情报,每次都被不咸不淡地挡回来。好在大家都是如此,也不是太丢脸。 唔,看来她不亲自上场是不行了。 —————————— 喻子昭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进门时刚好看到景珩换了家居服从楼上下来,白色衬衫,米色长裤,明明是非常素净清雅的着装,在他身上生生穿出一股高贵尊荣的格调。 他从楼梯上缓步而下,步履平稳,姿态悠然,神情是一贯的冷傲,目光寒若星辰,却在视线触及她的那一瞬,化作璀璨星光,柔和了面容,唇角一线微勾,是微笑的弧度。 不知怎么,喻子昭此刻的心里有不知名的情绪在发酵,好想扑进他的怀里,抱抱他。 这样的情绪于喻子昭来说,有点陌生,这不是她的作风,为了防止自己失态,她一边低下头弯腰换鞋,一边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些人,独自在风雨里穿梭太久,当自身足够强大,已经学不会在他人的臂弯里遮风挡雨。 “不比你早多少,我也才刚回来。”景珩下了楼,拿了杯子在饮水机上接水。 “抱歉,回来得有点晚了。”喻子昭换好拖鞋,再抬起头时,已经收拾好了情绪。 景珩接好水,转过头,看着她,说道:“只是回来的有点晚,道什么歉,最近很忙吗?” “有点,等我去换身衣服,马上下来做饭。”喻子昭说完这句话就匆匆上了楼,她一直以一个贤妻的标准要求自己,洗衣煮饭乃是最基本的家务,正常情况下,这个时间都已经吃完饭出去散步了。 “不用急,家里就我们两个,什么时候吃饭都是可以的。”景珩话说完,喻子昭已经消失在了楼梯的拐弯处。 景珩看着匆匆上楼的背影,嘴角牵起的弧度缓缓放下,今天他见到了姚烨,聊了几句,知道喻子昭的公司可能出了点问题,可是她不会告诉他。 她不说,他便不问,就像她也从不过问他工作上的事情一样。 饭后,难得喻子昭去了书房处理公事,公司最近的这宗大的并购案也出了点问题,目标公司有反并购的倾向,并购部呈上来的应对方案需要她的过目。 忙起来完全不知道时间,直到景珩敲开她书房的门,喻子昭才惊觉已经十二点多了。 “还没忙完吗?”景珩问。 喻子昭合上文件,抬起头,“差不多了,去睡觉吧。” 景珩半靠在门框上,似是玩笑道:“这么辛苦做什么,我又不是养不起你。” 喻子昭将书桌上收拾好,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向他,“景先生,现在已经是二十一世纪,早过了女人仰仗男人而活的时代了。” “你是这么想的?”景珩双手环胸,看她。 他不让开,她也出不去,索性摊摊手:“那好吧,换个文艺的说法,这是我的兴趣爱好所在,我是在为梦想而奋斗。” 景珩失笑,身体离开门框,一手牵过喻子昭,一手关上书房的门,二人往卧室走去,“梦想明天再继续,我给你放了洗澡水,先去泡个澡。” 等到喻子昭泡完澡出来时,已经接近一点了,景珩在给她擦头发,“喻子昭,明天周末,我们回景家一趟。” 喻子昭迟疑了一下,才回道:“可不可以下个星期?”距离上次回景家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确实该回了,可是她明天有要事耽误不得。 景珩的声音听上去没什么起伏:“你明天有事?” 喻子昭轻轻“嗯”了一声,“妈会不会不高兴?” “她不高兴,你也有办法将她哄高兴不是吗?” 中国的婆媳关系历来是个大问题,喻子昭没能免掉这个问题,但她向来是处理人际关系的高手,梁怡都能被她哄的比亲妈还亲,哄婆婆开心这种事自是不在话下。 “妈比较好哄嘛。”喻子昭顺口接道。 景珩看头发已经干得差不多了,将毛巾放下,把人搂上床,“明天周末,你有事,留我一个人在家,你是不是也该哄哄我?” 喻子昭眨眨眼:“怎么哄?” 景珩倾身将人压在身下:“少装糊涂。” “景珩,已经一点了啊。”喻子昭能说她有点困了么。 景珩轻吻她的耳畔:“没关系,我还不困。” 她困好不好…… 第三十四章 这世上,富人总可以找到各种各样的方式来标榜自己的身份,比如私人会所这种起源于欧洲富人阶级,盛行于国内发达城市的有钱人娱乐场所。 秘书给华新银行总裁发的是私人拜帖,对方把地点定在了华崇会所,这个被誉为“b市第一富人俱乐部”的顶级会所,会员全部是商界乃至政界的精英人士,有着严苛的入会条件,保密工作一流,里面每天都在上演着各种各样的会议洽谈或商务酬酢。 喻子昭半撑着身,看完短信,放下手机,眼神瞥向一旁睡颜安然的景珩,如果她没记错,华崇会所隶属于弘景集团,她这是要在景珩眼皮子底下办事了? 身边的人可不知道她的心理活动,兀自沉醉在美妙的的梦境里。 大概是她出差了一个星期,景珩昨晚兴致异常的高,一反往日温柔克制的作风,凶猛霸道地仿佛要把人揉碎了,强烈的节奏如激荡人心的鼓点敲在心上,一引即爆,连结着敏感的触觉刷过全身,神经末梢都在兴奋的颤栗,这样反反复复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喻子昭几度攀上云端,绚烂到极致的光芒几乎让她头晕目眩,到后来,意识都开始模糊了。 直到窗帘的细缝间透进一线微弱曙光,他喘息着再度迸发,才宣告酣畅淋漓,抱着她沉沉睡去。 纵情的结果就是睡眠严重不足,喻子昭狭长的凤眼慵懒地半眯着,淡淡的黑眼圈明晃晃的昭示着昨晚睡得有多晚,他可好,把她折腾的不轻,自己现在睡得香甜。 她都醒了,他没道理不醒啊。 沾着凉意的指尖如同精灵的触角,轻轻滑过男子高挺的鼻骨,落在干净漂亮的鼻翼上,调皮地一捏。 俊美的容颜面上开始微微泛红,眉尖微蹙,薄薄的双眼皮下黑羽般的睫毛,轻轻一颤,化作清晨一只翩翩的蝶,振翅间勾带出一股迷幻的香气,黑色的羽翼下黑曜石般的眼珠透出一线光芒,清澈耀眼。 迷幻的香气因这温暖的光而甜腻发酵。 有那么一霎,喻子昭觉得自己就要溺毙在那令人难以抗拒的香里。 “宝贝,不要调皮。”景珩尚未完全清醒,声音带一点微恼,一点无可奈何,夹杂着性感,组合成喻子昭最无法招架的宠溺。 有没有那么一个人,出现在你的生命里,越相处,越沉迷。 喻子昭觉得自己掉进了名为景珩的漩涡里,越陷越深,出不来了。 “该起床了。”喻子昭不再恶作剧,正了语气,坐起身,拿了一旁昨晚没来得及穿上的睡衣继续穿上。 没来得及穿上的睡衣依旧没来得及穿上,干脆地被身后的人一把夺走,身体被手臂的力量带的往后一仰,她跌落进他的怀里,在某种事上得到满足的男人,心情格外的好,景珩将头埋进她性感致命的颈窝,轻嗅冷香,“几点出门?” “下午三点约了人会谈,大概两点左右走。”喻子昭眨巴着眼,望着天花板,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刃薄的唇片一旦贴上细嫩的肌肤,就跟沙漠的旅人找到了清甜的甘泉,再也不肯离开,景珩舔吻她的颈侧,性感的声线通过空气,通过皮肤,争相钻进她的听觉中枢,他说:“那么晚啊,可是现在这样早,我们要做点什么呢?” 预感成真。 要命,正人君子景珩什么时候也学坏了。 喻子昭一贯冷静的大脑,在景珩不老实的手下有那么一刻的不灵光,“或许可以起来做点运动。”就在那一刻里,她如是说。 “这个提议不错。”景珩轻笑一声,抬起头,吻上她的唇。 这大概是他们过的最为荒诞的周末了,一个上午的时间都耗在了床上。 时钟上的指针已经转过了十二点,做完羞人的事的两人坐在餐厅的椅子上喝牛奶。 两人的手边各放着一份报纸,财经的那一页两个大大的标题占了大幅版面,一个是弘景收购德国飞机制造公司绕过投行,一个是y&z收购美国muc投行进军美国市场,余下的版面林林总总列举了不少国际并购事例,总结:中国资本大规模“入侵”海外市场。 这样的国际并购,整个收购谈判流程一般要耗费四五个月,知道消息并不是什么难事,可两人似乎已经习惯了互不干涉的相处模式,对方做了什么,一概不问,到最后,要看新闻、看报纸才知道。 二人安静地一边喝着牛奶,一边看着报纸,好像报纸上的内容与自己无关。 即使知道了,也不会问。 太阳已经高高挂起,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户洒下一片金色的光辉,喻子昭和景珩相对而坐,在暖暖的日光里,仿佛一幅暖色调的油画。 看起来多么温馨是不是?谁能想象,也是在这座房子里,两天前,他们差点吵起来。 两天后,却已经相安无事。 那些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问题解决了吗?恐怕没有。 那两人心里都不在乎了吗?也不见得。 但是他们都是聪明的成年人,懂得怎么维持最好的生活,吵架是多没风度的事,受过良好教育的人才不会展现自己没风度的一面。 当最后一口牛奶也喝完,喻子昭起身去准备午餐。 景珩看着厨房里高挑的背影,有些自嘲的想,他的担心大概是多余的,喻子昭那么厉害的女人,有什么是她解决不了的。 在一种微妙的气氛里,喻子昭微笑着和景珩说再见,然后驱车离开。 明明有一上午的时间充分准备,结果到头来还是要打一场无准备之仗是种什么体验? 等在电梯门口的喻子昭现在就要去经历这样一场体验,不过她看上去一点都不紧张,甚至可以说是从容不迫,这是喻子昭式特有的自信,自信到自负。 不多时,电梯门叮声打开,喻子昭把手机调成振动,走进电梯。 出入这样的顶级会所,不穿牛仔裤、t恤衫和旅游鞋,将手机调成振动或关机是基本要求,喻子昭身在这个圈子里,一直遵守规则。 华崇会所无愧于它的富人俱乐部头衔,电梯内四壁镶嵌着精致的木雕和镜子,典雅却不冗赘,在电梯灯光的照耀下,更添大气华贵。喻子昭透过光洁的镜子看见自己略显寡淡的面孔,闭了一下眼,再睁开眼时,已经整理好了面部表情,这个案子,她势在必得! 一刻钟后,喻子昭见到了华新银行的总裁。 ——是阮明远。 “阮总,幸会。”没想到是他,喻子昭伸出手,礼貌的打着招呼。 阮明远看着喻子昭,笑意温雅,同样伸出手,与那只白皙纤细的手交握在一起。 两只漂亮的手掌轻轻一握,便分开了,手心传来一抹轻微凉意,直达阮明远的心底,是喻子昭戒指的温度,阮明远忽略那点点凉意,说道:“喻小姐,好久不见。” 打过招呼的二人在四人座的昂贵真皮沙发上落座,喻子昭给了立在一旁的侍者一个用眼神,侍者心领神会地离开。 喻子昭的视线重新落在阮明远身上,他刚才的那个称呼,让她眼底多了抹深意,或许事情会比预想的要顺利,她向来擅于把握机会,遂从善如流道:“阮先生,没想到是你。” 阮明远看着他,眼神也颇有深意,“我可是知道是喻小姐才来的。”不等喻子昭开口,他又说了下一句话:“要不你以为你的秘书怎么约得到我?” 华新银行将业务拓展到b市来是近两年的事情,公司有什么事情一直是阮明远的姐姐阮明玉出面,他这个真正的总裁很少露面,是以颇为神秘。 喻子昭不知道他很正常,不过阮明远知道y&z总裁就是喻子昭,也是昨天的事情,她的秘书给他发的是私人拜帖,既然是私人,当然用的是个人名义,看到名字的那刻,阮明远决定赴约,纵使罗敷有夫,但和美人相处总是令人心情愉快的。 这个回答让喻子昭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配以恰当的微笑,她继续说道:“那就多谢阮先生赏我这个面子了。” 阮明远也笑:“我早说过,和喻小姐这么有趣的人相处是件有意思的事。” 短暂的交谈结束在敲门声中,侍者手持木质的托盘上了一瓶产自法国柏翠酒庄八二年份的红酒,红色的酒液盛在优雅的高酒杯里犹如稀世的红宝石。 阮明远的笑意更深,啧,真是给足他面子啊。 喻子昭端起一杯,向对面的阮明远示意。 阮明远亦端起酒杯。 两人仿佛相识多年的好友,开始把酒言欢,酒过几巡,喻子昭见时机差不多了,起身亲自给阮明远倒了一杯酒,“阮先生,我敬你一杯。” 阮明远的西装外套早已脱下来搭在一边,领带微微向下扯开,白色的衬衣扣子解开两颗,身子半仰进沙发中,看上去多了丝慵懒性感,听见这句话,眼神里染上的那点懒意一点点消弭殆尽,接下去说的话才是她约他的真正目的,他一早就知道的,酒精浸染过得笑容愈发迷人:“喻小姐,若是有事相求,一杯怎么够,怎么也该喝三杯,是不是?” 喻子昭晃了晃酒杯,“这样吧,阮先生你告诉我一个数字,我喝一杯酒,如何?” “喻小姐不怕喝醉?” “我既说得出来,就做得到,只看阮先生答应是不答应?” 第三十五章 对面的女人有一双狭长的凤眼,漂亮的让人一见不忘,此刻,那双眼正注视着阮明远,眼神深沉而坚定,又带着点蛊惑人心的力量,问他:“答应是不答应?” 阮明远当然不会这么轻易就答应,他是个精明的商人,又不是脑子发热的愣头青,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呢。 “我若是不答应呢?”阮明远抬眸看她,笑意不变。 “不答应?”喻子昭挑挑眉,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眼底眸色几变,倏地唇边展开一抹笑意,看向对面:“阮先生似乎忘了一件事。” 阮明远好奇,背部离开沙发,不解的问:“什么事?” 喻子昭放下酒杯,慢声说道:“如果我没记错,阮先生上次撞了人,好像还没给我道歉,还是您贵人多忘事忘了?” 阮明远一瞬间恍然大悟,“上次喻小姐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和你道一声歉,确实是我的不是了。” “既然要道歉,是不是该拿出点诚意?”这回换喻子昭背靠进沙发,气定神闲。 真是个厉害的女人呵,“那我自罚三杯酒好了。”阮明远不为所动。 “撞了人罚三杯酒就完了,这就是阮先生的诚意?”一旦扳回主动权,喻子昭当然是步步紧逼。 看来不答应是不行了啊。 其实阮明远本来也没想拒绝,或许喻子昭也是有点猜出了华新银行的目的,才会有今天的见面。 亚中称霸b市多年,而华新银行近两年才进驻b市,与之合作,双方就利益分割恐怕都难以调妥,华新银行很难在这场合作中占到主动权,所以更倾向于选择y&z和恒益这样的新兴公司。 既然不想明面上拒绝以此来得罪亚中,那么在标书上取胜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阮明远最后答应喻子昭明早十点郊外的马场见,他会给她想要的“诚意”,也希望她给出同样的“诚意”,不要让他失望才好。 在商场上,诸如行贿受贿、桃色交易,一直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喻子昭接下去要做的,就是如何开出让阮明远满意的条件。 离开的时候,阮明远的车已经等在门口,喻子昭送他出来,没有预兆的,他一下子靠近喻子昭,附在她的耳边,就像她当初那样,轻声说道:“今天下午和喻小姐相处的十分愉快,明日再会。” 景珩没有想到喻子昭约人谈事的地方就在华崇会所,更没有想到的是喻子昭约的人会是劳斯莱斯幻影的主人,那个挑衅他的男人。 那个男人刚才离喻子昭那样的近,唇瓣几乎贴上她的耳畔,而她没有躲开,甚至在人离开了后,嘴角勾勒出一丝笑意,玩味的,轻蔑的,那种肉食动物遇上强大猎物时胜利在握的,绝不会对他展露的笑容。 那个笑容一闪即逝,快的让景珩无法去深究其意义,喻子昭拿出了手机打电话,景珩下意识把手伸进裤子口袋里摸着自己的手机,可至始至终他的手机都没有一点反应。 你看,喻子昭有什么事情从来不会第一个想到景珩,即便是喝了酒不能开车这种小事,她都不会打电话让他来接她。 喻子昭已经离开了,景珩却站着没有动,他的表情从头到尾都没有丝毫变化,只一双淡然冷漠的眼眸又覆盖上了千年寒冰,蕴藏着化不开的冷意与孤寂。 若说还有一点情绪外露的地方,那就是藏于裤子口袋的手机几乎被捏变了形,然而谁都看不到。 已经快要步出大厅的步子又重新折返了回去,会所经理见到去而复返的大老板,恭恭敬敬地喊道:“景总。” 景珩就连淡而冷的眼神也吝啬于他人,只面无表情的吐出几个字来:“给我查一个人的资料。” 第三十六章 喻子昭以为阮明远说的在郊外马场见,不过是换个谈事情的地方,谁知道他真的是来骑马的,奈何她现在处于有求于人的一方,也就只好作陪。 上午十点,太阳已经高高挂起,圆圆的当空照射着,天空蔚蓝,脚下是绿茸茸的草地,阮明远似是心情不错,边走边问道:“喻小姐,会骑马吗?” 喻子昭被明晃晃的太阳照有些心烦,她讨厌这种艳阳天,然而面上却是不显,只淡淡道:“会一点。” “喻小姐会的倒是挺多。”既然美人会骑马,同骑一马手把手教导的福利是没有了,阮明远不无遗憾的想。 喻子昭轻哂:“骑马而已,阮先生不是也会?” 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马厩,一个年约二十来岁的青年人正在喂马,见到来人,放下手里的活,唤了一声:“阮先生。” 阮明远点点头,径直走到一匹高大神骏的纯黑马旁边,熟捻地伸手在马背拍了拍,样子很是亲热。 那马通体纯黑,前蹄“踏雪”,毛色纯正,头高颈细,四肢修长,爆发力十足,整体线条优美,正是世界上最珍贵的马种:阿尔捷金马,中国人喜欢称其为汗血宝马。 这可是真宝马,比宝马车还贵的马,因为生存条件,阿尔捷金马在亚洲几乎绝种,目前全世界只有大约两千匹,市场价通常是几十万美金一匹,有的甚至高达上千万美金,2005年土库曼斯坦作为国礼赠送给中国一匹雄性的阿尔捷金马,其珍贵程度不言而喻。 阮明远十分娴熟地给马上了笼头、马鞍和马缰,然后转过头对马倌道:“你去隔壁马厩把那匹荷兰温血马牵过来。” 看这马倌的态度,阮明远可不像是常客这么简单,而且这马场的布置也不像寻常休闲骑马的地方,喻子昭试探性问道:“阮先生似乎对这里很熟悉?” 阿尔捷金马是热血马,气质十分活泼,反应灵敏,在阮明远手下却是十分温驯,不时拿头去蹭他,倒像是个邀宠的孩子,阮明远拍拍马首,转头对喻子昭说道:“马场是我姐夫开的,我也投了点股份,一般不对外开放,只在赛季的时候出租马场。” 喻子昭“奥”一声,点点头似有所悟:“阿尔捷金马一般人确实骑不起。” 阮明远来了兴趣:“喻小姐了解阿尔捷金马?” 马厩里被马倌打扫的很干净,但是那种特有的味道却是没法掩盖,喻子昭忍着皱眉的*,不着痕迹地往外移动了几步,味道稍微小了一些,然后她说道:“汗血宝马,中国古代又称天马和大宛马,汉武大帝曾为它远征大宛国,历来被视为帝国的坐骑,亚历山大马其顿和成吉思汗等许多帝王都曾以此马为坐骑,阮先生的爱好和皇帝倒是有几分相似。” 喻子昭说的话配上她的语气,让人听不出来是夸还是讽,阮明远还没说话,那黑马倒是十分激动的打了几个响鼻,以为自己受到了夸奖,阮明远被马喷出的热气流浇了一身,笑骂道:“这蠢马!” 那黑马更得瑟了,十分神气地仰头踢了踢前蹄。 喻子昭忍俊不禁:“阮先生养的马性格倒是可爱。” “它叫二踏,”阮明远伸手在黑马的下颔鬓毛处掻弄着,继续说道:“当初取这个名字是看它前蹄踏雪,顾取名二踏,谁知给养歪了,养成个这么二的性子。” 刚好马倌将套好了马具的荷兰温血马牵了过来,阮明远牵着二踏一边往马厩外走去,一边说道:“喻小姐,有没有兴趣骑会马?” 到了这里难道还能说没兴趣不成,喻子昭接过荷兰温血马的缰绳,回道:“阮先生可以去赛马场等我,我要先和马熟悉熟悉。” 阮明远踏上马镫,帅气地一个翻身上了马,然后说道:“那我就先走一步了,喻小姐所有什么问题可以请教马倌。” 喻子昭虽然兴致不高,但是也不敢大意,骑马摔死人的事故不是没有过,她先是注视着马湿漉漉的大眼睛,传递着信任与关爱,然后温柔地抚摸着它光滑如绸缎一般华丽的皮毛。 温血马本就气质平和,易于驾驭,不一会,荷兰温血马就亲近地蹭着喻子昭的手,表示喜欢了。 看的旁边的马倌一愣一愣的,马倌深深觉得马也是视觉动物,荷兰温血马虽然比较温驯,但作为世界名马,多少也养出了些傲慢的性子,以前怎么不见它像今天这般乖顺过,三两下就臣服了,难道好马也难过美人关? 喻子昭可不知道马倌脑袋里的想法,已经骑着马往赛马场去了。 不知是马场不开放的原因,还是刻意的清场了,诺大的赛马场上只有阮明远一个人。 他应该是在等她,只静静的坐在马鞍上,一手拿着马鞭,一手松松地握着缰绳,脚踩着马镫,任马随意溜达着,有微风拂过,吹起马的鬓毛,二踏悠闲地扫了扫尾巴,马背上的男子面目斯文俊秀,温文尔雅,白色的衬衫因风动荡,芝兰玉树大概就是形容这样的男子了。 不得不说,阮明远这个样子还挺好看的,喻子昭收回视线,双腿夹了一下马腹,朝赛马场而去。 阮明远老远地就看见了喻子昭,那么挺拔的身影,修长的双腿包裹在紧身的黑色马裤中,犹如西欧神话中美丽的战争女神,那娴熟的骑马动作可不像只会一点,阮明远觉得自己的嗓子有点发干,心思渐起,倏地伸手在嘴边打了个唿哨。 原本闲庭信步般的马儿忽然扬蹄撒欢儿跑了起来,喻子昭只惊了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双腿夹紧了马腹,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扬鞭打在了马身上,不断加速,索性恣意驰骋起来。 阮明远看的没错,喻子昭的骑马技术其实相当出色,在欧洲贵族圈子里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会骑马的不一定是贵族,但贵族一定会骑马。 英国女王的外孙女甚至参加了马术障碍比赛,最后获得了一枚银牌。 喻子昭在贵族圈子里混的不错,马术这种基本贵族运动怎么可能不会呢。 她在崔斯特庄园也养了一些英格兰纯血马,全部是比赛用马,平时都是沃森在照看。 不过这些没必要告诉阮明远就是了。 阮明远很快便骑马追上了喻子昭,朗声道:“喻小姐,要比一场吗?” 喻子昭向后扯了扯缰绳,马儿仰起脖颈,长吁了一声,鼻子不住地喷着热气,速度慢了下来,在原地打着转步,“彩头是什么?”她说道。 呵,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目的,阮明远挑挑眉:“彩头就是标书的底价,如何?” “我好像没办法拒绝呢。”喻子昭说完这句话,猛地一扬马鞭,马儿嘶鸣一声,冲了出去。 阮明远亦不甘落后,拍马追去。 广阔的赛马场上,一黑一白两匹神骏纵横驰骋,飞快的速度犹如两道闪电。 拐过最后一个弯道,喻子昭再次加速,将速度提到了极致,不过眨眼间,已经率先到达了终点。 即便是以温和著称的温血马,在胜利之后也忍不住高高扬起前蹄,长嘶着表达愉悦。 喻子昭控制着缰绳,声音也染上了一丝笑意:“阮先生,承让了。” 二踏不住的喷着鼻息,在原地磨着蹄子,似是不服,阮明远却是潇洒道:“喻小姐骑术高超,我甘拜下风。” 有心忍让也好,骑术了得也好,她终归是赢了这场比赛。 这座赛马场集休闲娱乐于一身,阮明远没有立马兑现自己的承诺,喻子昭也就只能陪着他在里面娱乐。 终于到了下午离开时分,喻子昭以为终于可以拿到标书底价了,结果阮明远非常人畜无害的对她说道:“喻小姐,我的车出了点故障,可能要麻烦你载我一程了。” 这么明显的借口,但东西还没拿到,喻子昭想拒绝也不能,只面不改色道:“都是邻居,何谈麻烦。” 这就是答应了。 一路无话地开到梧桐丽景,“到了,阮先生。”喻子昭停下车,平静地说道,意思不言而喻:地方到了,东西呢? 这是一个三岔路口,他们一个往左走,一个往右走,像是某种不可抗拒的命运一般,阮明远的眸色暗了暗,慢条斯理地解开安全带,然后慢悠悠地说道:“喻小姐,东西我忘在家里了,要不你陪我回家去拿?” 喻子昭维持了一天的好脾气,终于露出了一丝薄恼,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你——耍我?” 啧,阮明远很想告诉喻子昭,她这个样子更吸引人,掩去眼中的惊艳之色,弯了弯唇,他说道,“哈,开个玩笑而已,喻小姐何必当真。” “我也相信阮先生不是言而无信之人。”喻子昭的耐心已然快要告罄。 显然阮明远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再撩拨喻子昭的脾气,不紧不慢地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牛皮袋,递给了喻子昭。 喻子昭毫不客气地伸手接过,不期然阮明远没有松手,反而握着袋子的手一用力,她上半身被他箍进了怀里。 阮明远的手臂用力极大,喻子昭一时挣不开。 车窗外,一辆黑色的迈巴赫悄无声息地驶过,阮明远在那个神情冷峻的男人冷若冰霜的眼神中,手臂再次用力,就在喻子昭的耳边暧昧低语:“喻小姐,你上上次说的那番话,我回去想了很久,若是寂寞,其实我是不介意有夫之妇的。” 阮明远的话说完,喻子昭终于挣开了他的束缚,周身气场骤变,漂亮的凤眼染上了一丝邪气,看上去几分邪肆,几分危险,骨节优美的手掌轻轻拍了拍阮明远的侧脸,动作轻佻至极,语气似是垂怜:“是什么给了阮先生这个自信,以为我看的上你。” 对于任何一个自尊自傲的男人来说,喻子昭的行为绝对算得上是折辱,但是这动作由喻子昭做来,不知怎的,就是无法让人生气,好像她天生合该这样,高高在上,偶尔普度人间。 阮明远发现自己还真的生气不起来,甚至扯开了一个笑容,但是怎么看怎么有种不怀好意的意味:“喻小姐这样说可真是令人伤心,不过我还是想提醒喻小姐一句,您先生的车刚才从旁边开了过去,如果造成什么误会那真是抱歉了。” 在喻子昭摄人的目光中,阮明远悠悠然打开车门,长腿跨出车外,利落地甩上车门,然后附在车窗边说了最后一句话:“预祝我们合作愉快,喻总裁。” 回答他的是贴身而过白色车身,几乎擦着他的脸呼啸而过。 第三十七章 飞快的车速在接近别墅闸门的时候缓缓慢了下来,喻子昭手握着方向盘,难得有一丝……紧张,任谁见到自己的老婆在别人怀里都会生出些不好的联想吧,若说景珩没点想法,她自己都不信。 喻子昭承认利用了阮明远对她的那点心思,不过他回敬给她的也未免太过了点,不禁有些暗恼。 一路上脑子里闪过各种各样的念头,却在见到车库里的那道人影变做一片空白。 以阔大的私人车库为背景,背后一排排是整齐停放的顶级名车,白色灯光下,景珩随意的倚靠在最前方的那辆迈巴赫的车门边,头微垂着,修身的黑色滴血衬衫扎在笔挺的西裤中,显得腰线愈发窄细。周身烟雾氤氲,在光线切割下幻化成诡谲奇异的形状,地上一个橘黄色的光点犹在固执挣扎,他抽烟了。 不知从哪吹来一阵风,拂起他两鬓间的发丝,长睫下半遮的眼如电影中放慢的镜头一点点抬起,五官深邃迷人,仿若中世纪传说里苍白忧郁的吸血鬼,深深眼窝中,一双眼眸瞳色幽深的似没有尽头,他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看着她从车上下来。 “怎么在这里?”喻子昭轻声问道。 景珩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眸色异样的深。 这样的景珩有些微的陌生,喻子昭第一次在景珩身上感受到压迫感,但还不至于让她怯然,抬起眼对上他的眸子,她再度开口:“你……呃……” 冷不然她被他一把扯过压在了车门上。 景珩身上隐隐有一股戾气,他的女人身上还留有另一个男人身上男士香水尾调的余韵,清新的佛手柑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消散,逐渐沉淀在一片海洋的气息中,最后只留一抹白麝香久久不散,含蓄而又内敛的东方调,温存神秘,有着勾动女性荷尔蒙的作用。 在动物界,雄性尚且知道用气味宣告主权,何论是进化了几千年的人类,那个男人在勾引他的老婆,这绝对是挑衅! 景珩压着喻子昭的身体一点一点用力,越来越紧,她的眉微皱,却始终不发一言。 又是这样,总是这样,没有一句解释,没有一句说辞。 喻子昭心中苦笑,要怎么开口?如何开口? “那是个意外?” “不是你看到那样?” “我是被强迫的?” 在她看来,每一句都苍白的近乎辩解,有谁能强迫喻子昭做什么事呢。 她的沉默换来的是他更紧的压迫,灯光已暗,半明半暗间,他的眸子如月夜下的深海,蕴藏着无边的黑暗,似是在下一刻就会掀起狂涛巨浪。 这个眼神几乎令喻子昭心悸,然而她的身体被紧紧压在车门与男人的腰腹之间,想逃开也不能,腹腔内的空气越来越稀薄,似是终于不堪忍受,她发出一声颤音:“景珩……你先……放开……我。” 景珩非但没有放开她,反而略粗暴地挤进了她的双腿间,寒凉的手指捏住了她的下巴,“宝贝,你曾经警告过我,出去见别的女人要和你报备一声,我铭记于心,那你出去见别的男人,是不是也该给我讲一声?嗯?”最后一次字他刻意拉长了尾音,已经带上了几分胁迫。 景珩捏的并不用力,喻子昭侧过头,将下巴从他的手里解救出来,轻声道:“我那只是谈工作。” 景珩根本不听她的话,额头抵上她的额头,彼此间放大的呼吸如热浪拂过面颊,他低沉如鬼魅的声音似警告,似诱哄:“宝贝,我可以容忍你的任何行为,唯独不包括和别的男人暧昧这一项,你最好清楚你在做什么。” 长时间的压迫令喻子昭的背被车把硌的生疼,终于忍不住轻轻挣扎了一下,这个轻微的抵触动作却像是突然触动了景珩的某块逆鳞,他一瞬间将她压的更紧,薄唇随后覆上。 淡淡的烟草味在口中弥漫,这不同于以往任何一个吻,狂暴而又血腥,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类进化出一口锋利的牙齿,轻易的就磕破了唇瓣,唇齿间又多了一丝铁锈味,他凶狠的几乎把她嚼碎了吞下去。 喻子昭被动的承受着这个吻,交缠的唇舌不留一丝缝隙,她差点因缺氧而窒息昏厥,在仅剩的一丝清明里,隐约感知到景珩焦躁烦闷的情绪,仿佛透露给她某种讯息,但隐晦的她无法捉摸。 缺氧的大脑再无法清醒思考,因为景珩的手爬上了她的腰。 喻子昭从来不知道景珩脱女人衣服的技术这么娴熟,一手钳制住她的腰,一手顺着肩膀向后,一下子就剥下了她的外套,毫不客气的一把扔在地上,然后抓住她的双手举高在车顶。 在做这一切的时候,他的唇始终没有离开过她的唇,讨厌的味道没有了,景珩终于大发慈悲地放开了她。 喻子昭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下一刻景珩的手已经摸到了她的裤子拉链。 瞬间意识到景珩要做什么,喻子昭做了今晚第一个反抗的动作,她开始大力挣扎起来,“景珩,你要做什么?”气息不稳间犹带一丝狼狈,这令喻子昭有些难堪。 阮明远当时选的那个角度非常巧妙,她整个人被他箍进怀里,头埋首于他的颈窝,朝着后座的那一侧,犹如最亲密缠绵的恋人难分难舍,这一幕落尽景珩眼里造成的冲击性可想而知。 喻子昭恼阮明远的同时,更恼自己的失策,在景珩面前,她从来都是贤妻的典范,就算她有不合宜的行为,她也不会让景珩知道,早知道阮明远会来这一招,她根本就不会答应他坐她的车。 她试想过很多种景珩的反应,后果已然在她的预料之外,景珩比她预想的更要生气,她的沉默只因她心存愧疚,而不是心虚,他这样做根本就是不相信她。 景珩确实对喻子昭没多少信心,先不提喻子昭的本性是个怎样的女人,就只那个男人两次三番挑衅他,他也没办法心平气和地视若无睹。 喻子昭的那点挣扎于景珩根本不够看,女人的力气如何是男人的对手,她的反抗全部被他轻易化解,她挣扎的越厉害,他桎梏的越紧。 “做什么?”景珩勾了勾唇,唇上晕开的血迹如墨渲染,那张一贯清冷无绪脸隐约呈现出一种妖异的美感,然后他伸出的舌尖仔细舔过喻子昭唇瓣上的伤口,最后唇贴着唇留下一抹重重的吮吸,才继续道:“别紧张,宝贝,我只是想宠宠你。” 话毕,手一用力,喻子昭的裤子拉链就被拉了下来,景珩的动作一刻不停,几个呼吸间,长裤已经半褪在大腿间卡着。 景珩的动作令喻子昭感到一丝屈辱,她何曾这样狼狈过,他的动作还在继续,唇舌逐渐下移滑至颈窝流连。 喻子昭闭上眼,侧首凉声道:“景珩,你给我的信任就这么点吗?” 苍凉怆然的声音成功拉回景珩的注意力,他抬头看她,已经染上情`欲眸子,更加幽深,表情似悲似疲,复杂至极,不比她暖多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呢?喻子昭,你给我的信任又有多少?” 他是她的丈夫,法律给予保护的合法夫妻关系,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然而她从来不信任他。 喻子昭那一瞬间只觉哑口无言,是的,她也不信任他。 景珩寡淡凉薄的感情,修炼的比九天之上的神仙还要克制,她有时候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早已斩断了六欲七情。 刚结婚的第一年,他在家几乎是漠视她的存在,不过没关系,喻子昭最喜欢的就是挑战高难度,她有的是耐心,然而他始终清冷的一如初见,即使偶尔纵容她、宠溺她,也不见得在她面前敞开心扉,他从来没有说过,哪怕是一点点暗示——他爱她。 他给她的那么点安全感,让她如何信任他。 说到底,他们之间互相没有信任,夫妻间的大忌他们占了不止一样。 第三十八章 景珩充分见识到了喻子昭的好脾气,两人昨晚才发生过不愉快,今早她却已经可以微笑着和他说早安了。 她穿着雪白的围裙,正端着盘子从厨房出来,温柔的眉眼弯出恬淡的笑意,一如结婚两年来的每个清晨,她在他面前似乎总是这个模样,景珩一时只觉刺眼,所以她惯常的问候,他也只冷淡的“嗯”了一声。 怎么可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呢? 对于景珩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喻子昭当然感受的到,但她能怎么办? 低头认错?喻子昭不觉得自己有错,顶多算失策,她虽然把姿态放的很低,但不意味着她真的已经卑微到不在乎自尊了,相反,她是个高傲到骨子里的人,要她认错,等于要她怀疑自己,那根本不可能。 或者她也和景珩一样冷着一张脸?基于他昨晚的粗暴行为,她倒也有冷下脸的理由,但如果她真的这样做,事情恐怕只会更糟糕,索性不再开口,免得惹他生厌。 真是个难搞的男人,喻子昭最后不无头疼的想。 早餐很快被端上桌,两人开始用餐,喻子昭今早准备的是香菇鸡粒粥,软糯的粥面上洒了一层薄薄的小香葱,里面还有山药、莲子和红枣,颜色十分的好看,闻起来也很香,景珩看起来却是没什么胃口。 喻子昭垂下眼睫,余光瞥见景珩碗里基本没有动的粥,心底了然,他不是没有胃口,只是不想吃她做的东西,或者更确切的说,他是对着她,就没了胃口。 欧式风格的餐厅里,典雅的长条餐桌上铺着乳白色桌布,天青色的花瓶里插着仿真三色紫罗兰,银色的高脚烛台闪烁着高光,精致白瓷小碗里的米粥冒着热气,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只除了餐桌上谨遵“食不言”之礼的二人,气氛安静地近乎压抑。 终于,景珩率先起身,搁下一句:“我吃饱了,你慢慢吃。”便上了楼。 喻子昭眼神目送景珩离开,直到他的背影从视线里消失,才收了表情,脸上温婉的神情不复,眯了眯眼,眼中有厉色闪过,她真的是快要没有耐心了呢。 慢条斯理地用完早餐,然后面不改色的将景珩碗里的粥倒掉,喻子昭整理好厨房上楼时,景珩正在穿衣镜前打领带。 入眼即是他线条完美到无可挑剔的侧脸,喻子昭见过的美男子绝对不少,但每每看着景珩,还是忍不住要感叹造物主的奢侈,用英俊来形容他都显得吝啬,景珩身上有一种越细看越让人着迷的气质,清雅隽逸,只一眼就沉沦。 喻子昭觉得自己的耐心多了一点,自然而然地上前接过景珩手里的动作,她说道:“我来吧。” 景珩的个子很高,人又瘦,宽肩下清瘦的脊背中央一条优雅的脊椎线条一直蜿蜒到银灰色衬衣下摆的最深处,衬得窄细腰身的弧度愈发性感,西裤和领带是深灰色的,很中庸的色系,穿在他身上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禁/欲魅惑,喻子昭觉得自己的耐心又多了一点。 景珩一直低着头看着喻子昭的动作,领带在她灵活的手指下很快就打出了一个简约浪漫的半温莎结,她又理了理他的衬衣,才抬起头微笑着对他说:“好了。” “谢谢。”景珩低头看了她好一会才低声回道,他注意到喻子昭的食指上有一大片红痕,应该是做饭时不小心烫伤的,她的手指十分漂亮,十指纤纤嫩如青葱,所以一有异样就显得非常突出,或许这才是她给他打领带的真正目的? 伤痛只有被人瞧见才算尽到了它惹人心疼的职责,喻子昭向来很懂得怎么挑动他的怜惜之情,而他一向拒绝不了,看吧,这次她又成功了,他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那抹红痕,几乎是下意识就要把那只手捧到唇边,轻呼呵气,但他很好的忍住了,不是所有事情,示个弱服个软就能解决,每次遇到问题,最后都是这样不了了之,她不觉得累,他却已渐渐感到厌倦。 “我走了。”不再去看喻子昭脸上的神色,景珩转身离开。 一句“路上小心”被他身后的门安静合上,喻子昭扯了扯嘴角,牵起一丝淡寒笑意,景珩刚才是无声的拒绝,他不要她的示好,他对她……也快要没了耐心。 偏过头看向穿衣镜,喻子昭看见了可以用贤惠来形容的自己,嘴角的弧度逐渐变作讥讽,烫伤的食指撩起衣服的后摆,光裸凝白的后腰上,一条青紫的淤痕赫然横贯,景珩昨晚的杰作,如果刚才给他看这个,不知道他还会不会走的这么决然。 这种低眉顺眼的游戏,最后一次了,镜子里的女人眼中的锋利一点一点褪去,最后又归于平静。 紧闭的门外,景珩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原地站了好一会,颀长的身影伫立在门口,静止不动的姿态并不如他转身离开时的那般潇洒。 从卧室门口到楼梯的这段路,在今天似乎变得格外漫长,终于到了楼梯,景珩脚下却迟疑了,回首望向卧室的方向,一门之隔的另一方空间里,安静地没有一丝声响,种种情绪漫上心头,最后只留一丝怜惜久久萦绕不散,凝结成无声的提醒,他的妻子正在里面,他昨晚才粗暴的对待了她,今早又冷落她,喻子昭强势而美丽,但不代表着她不会受伤,她也需要安慰,需要疼惜。 再次克制住心软,景珩抬腿往楼下而去,然而脚下的步子却越来越慢,还没下到一半台阶就停了下来,手指拂过楼梯扶手,然后自有意识抚上喉结下方的温莎结,景珩觉得喉头有些发紧,颈间的皮肤比他的主人更加诚实的记得那双手的触感,指尖微凉指腹柔软,就连领带上也依稀留有喻子昭身上淡淡的冷香,迷醉悠远摄人心魄。 景珩轻轻叹了口气,唇边不自觉弯出一抹无奈,转身回去,终究是没办法再对她心硬。 身体很多时候比人本身更诚实,可能连景珩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回去的步伐有多快,在手握上门把的那一刻,门内传出了喻子昭不紧不慢地说话声,“陆助理,标书的底价我已经拿到,待会发到你的邮箱里。” 对方似乎说了什么令她满意的话,喻子昭轻轻笑了一声:“不要让我失望。” 喻子昭的声音听上去没有任何不同,只是换了种语气,一种她从来不会在他面前用的语气,浅淡而冷峭,十足的自信,景珩甚至可以想象喻子昭说话的表情,一定是神色淡淡的,看上去漫不经心,实则胜券在握。 景珩安静的听完整个对话,嘴角牵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松开握住门把的手,缓慢收回,扯了扯颈间的温莎结,上面已经没了那抹冷香。 再度转身离开,景珩头也不回。隔音效果绝佳的房门将脚步声完美隔绝,回没回来过谁又知道呢。 第三十九章 周末处理完华新银行招标书的事情,十月比较重大的事情,就是月底的美国分公司开幕典礼,以及九月时候,几个大中型收购的投标,也将陆续回来消息。 由于七八月份的业绩惨不忍睹,喻子昭在会议上直接开除了几个员工,所以底下的人接下去的一个月都兢兢业业的,九月份的业务一路飘红,只除了最近的一个案子遇到了强劲对手。 最近的一份标书是收购一家一家位于四川的中低端家具厂,这家企业在西南地区占有很大的市场份额,然而最近几年因为公司领导人的决策出了问题,导致公司经营不善面临被收购,又是一起进行结构重组之后,再予以拆分变卖的收购案子,金融业惯用的手法。 双方在之前的谈判阶段就进行的不太顺利,家具厂是一家民营企业,公司老板是一对兄弟,哥哥明显没有弟弟有能力,现在公司遇到问题,哥哥当然是巴不得赶紧卖掉,而弟弟一手创建公司到如今规模,自然是不肯轻易松口的。 弟弟不好对付,聪明的人都知道要从哥哥下手,在y&z开出的各种诱惑条件之下,哥哥果然没有令人失望的打算避过弟弟签下收购协议,然而半个月前,对方突然来了个反转,态度强硬起来,要求提高收购价格。 任何事情都必然事出有因,这家家具厂之所以出尔反尔,是因为有人开出了更高的价格,普天之下,只要不是傻蛋,谁都知道选择钱多的,而这个开出更高价格的人,正是半个月前刚刚回国的包氏企业大小姐包书敏。 y&z虽然成立的时间不长,但是十分擅长兼并收购这类业务。 喻子昭刚回国那一年,第一笔交易就一鸣惊人,她一举赤资八亿美元,兼并了经营不理想的“鼎盛联合集团”,这是一家在国内同行业排行第七,下辖七百家商店,在职员工三万五千人,年营业额十五亿美元的大型连锁商业企业。 继承了母亲巨额遗产的喻子昭将它一口吞下后,极速扩张集团规模,新设销售网点,使连锁店增至一千家,销售网遍布祖国边疆以及周边国家甚至东南亚,年营业额达到二十亿美元。 然后,喻子昭便开始逐步将这个企业肢解,短短三四个月时间内,她就打包出售了旗下三分之二的商店,仅留下三百五十家规格、档次较高的分店,当年攫取纯利两亿美元。 国内金融界盛赞这是“一场不可思议的金融华丽冒险”,而实业家则惊呼“冒出了一条新的金融鳄鱼”。不论过程如何,这件事的结果就是,喻子昭在国内的金融界打响了名号,同类型的大型收购投标,业内罕遇对手。 近几年,国内的收购浪潮风起云涌,不少自视甚高的大型企业都不得不向金融机构递出了橄榄枝,现在,居然有人和她在她擅长的领域抢业务? 喻子昭垂下翘密长睫,凝神寻思,片刻后玩味的浅浅笑了笑,素手一伸从办公桌上的一沓文件中抽出一份调查报告,上面罗列了各个上市非上市公司的财务运营状况分析,这些都是y&z的意向并购对象,包氏木材企业赫然在列。 包氏旗下也经营家具生意,不过走的是高端路线,这是因为经营状况不佳,打算放下身段走亲民路线了?喻子昭对于包氏的战略计划不感兴趣,她注意到的是,包氏的经营范围主要在华北华东一带,为何现在突然把目标转向西南?而且刚好是y&z的收购目标公司,负责人又是包书敏,这其中怎么想怎么有深意啊。 喻子昭放下文件,白皙修长的手指随性的搁在了皮质转椅的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 自己尚且自顾不暇,还要来招惹她,真不知道该说包书敏是蠢,还是笨。真是年龄大了,光长皱纹,不长脑子么。 就这么想和她一较高下?且先不论问过她愿意加入这场无枉之争与否,就说拿自家企业前途当做砝码这件事,包书敏哪里来的自信一定可以赢过她?又或者说,她只是想给自己添堵? 这件事除了给喻子昭增添了点工作量外,并无其他任何影响。 星期三上午,y&z准时向华新银行递交了投标书。 接下来的日子变得有些诡异的平静,喻子昭和景珩在短暂的友好相处之后,似乎又回到了之前冷战状态。 景珩几乎到了不和她说话的地步,难得的温柔和宠溺再次冰封,深藏在千年冰山的冷峻面容之下,从此不再显露,唯有一双淡冷星眸散发着疏离冰寒之意,两人除了吃饭这件事,几乎再无交流。 景珩的行为明明白白的透露出他的不悦,他要她认错,他要她自己说,他要她撤下所有心防与骄傲在他面前坦白,他要她——臣服。 好像是一场漫长而艰难的通关游戏到了紧要关头,每一步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是又一个陷阱还是到了最后关卡?喻子昭向来从容淡定的心也不免高高悬起,她不确定这是景珩给她的暗示——他爱她爱到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还是仅仅是男人的荣誉和尊严受到挑战与威胁后的本能反应。 如果是后者,将一颗心完全交付出去,不过是圆了男人生来毫无道理可言的自尊心,她的骄傲不允许,也承受不起。而前者,她实在没有足够的信心,她不信任他,也不敢信任他,从来都将所有事情掌控在自己手中的人,不喜欢做没有把握的事。 而在两人互相较劲的过程中,又出了一个搅局的包书敏,饶是喻子昭一贯隐忍的性格也生出了几分火气,既然她乖顺的样子碍人眼,又何必继续惹人嫌,厌倦于日日端着一张贤妻的面孔,渐露敷衍之色。 过去两年里,喻子昭一直是被动的那一方,不过她毫不在意,因为她有足够的耐心和足够的手段去俘获一个男人的心,但是现在她不想做被动的那一方了,这样缓慢而耗时的方式用两年来尝试已经足够,她必须在耐心全然用尽之前结束这一场他和她之间的婚姻之战。 这种诡异的平静一直维持到星期六早晨,这个周末他们要回景家。 两人已经僵持了一个星期,而看景珩的样子,似乎没有改变这种状态的打算,疏离的态度更甚从前。 冷战的时间越长,越不利于解决本质问题。如果说喻子昭一开始还有几分愧疚心情,现在也消弥殆尽了。 从早晨起床的那一刻起,到出门离开,两人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喻子昭无视景珩想要帮她打开车门的动作,径自拉开了车门,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出身世家的小姐们都知道一条法则——坐豪车最忌自己开车门,但,那又如何呢? 景珩眼底收进喻子昭的动作,心中松口气的同时又提起了一口气,若说过去两年他的行为是在试探喻子昭的底线在哪的话,那么,现在他似乎已经触碰到那条底线了。无限逼近最真实的喻子昭,他反而有一丝恐慌——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留住她。 似有什么情绪在胸口翻涌,景珩怕自己忍不住去看喻子昭,怕自己心软,于是将目光投放到前方路面上,双手把着方向盘,专注地开着车。 两人强大的气场交汇融合逐渐在车内弥漫开一片沉抑的低气压,喻子昭心中烦郁,按下车窗,将头转向车外,清冽冷澈的声音说道:“你也不希望爸妈看到我们现在这个样子,”顿了一顿,她还是转过头看向景珩,语气轻柔了一些,几乎带着几分挑衅意味的问道:“对吧?” 景珩专注开车的目光吝啬于喻子昭半分,只好看的唇形弯出讽刺的弧度,吐出几个字:“放心,我会配合你的。” 喻子昭面不改色,嗤笑道:“可不是,我们一向是模范夫妻代表。”说完这句话后她的脸上再无表情,沉郁的面色不禁让人生出几分胆寒之意。 能将喻子昭冰冻三尺的脾气激出来,不得不说,也唯有景珩一人而已。 然而专注开车的人并不如看上去那般平静,浓密长睫下的双眸不受主人意志的随着心潮起伏而不断变幻着眸色,钛合金方向盘几乎被捏出指痕,仿佛穷途困兽,他和她找不到出路。 控制了又控制,景珩空出一只手肘搁在车窗外,不知不觉变得飞快的车速如破空的箭矢划开空气,带动气流加快流速,形成一股飓风,吹散了一些车内的低气压。二人都仿佛陷入了自己的世界神思而忘了旁边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同样微微抿着的唇线显得异样冷漠疏离。 第四十章 两个多小时后到达景家,喻子昭不等景珩下车,自己打开了车门,景卿等在院子里,对此颇为不赞同的摇摇头:“景珩表哥,不给女士开车门是不绅士的行为哦。” 景珩将车钥匙交给佣人去泊车,眼神在喻子昭身上绕了一圈,最后落在景卿身上,微微笑道:“那你见到表嫂也不喊人是不是也不礼貌?” 景卿眨眨眼,朝着喻子昭一笑:“小表嫂不会介意的,是吧?”她比景珩只小一岁,比喻子昭还要大两岁。 “我是不介意,就是不知道你家那位会不会介意。”喻子昭当然不会介意,但据景母所知,景卿的未婚夫比景珩还要大,三人边说边朝屋内走去。 景卿这次是带未婚夫来拜访舅舅一家,他们进去的时候,景母正在叙话,听见声音,向门口看过来。 景卿最先进门,对着景母说道:“舅舅,舅妈,表哥和表嫂回来了。” 喻子昭将手上的东西交给管家,嘱咐道:“小心点,拿到客厅去。”然后挽着景珩的手走上前,笑眯眯地喊到:“爸,妈,我们回来了。”再笑着和景卿的未婚夫打了招呼。 景卿的未婚夫早已站了起来,大家打过了招呼才在沙发上坐下。 景母示意佣人再去泡两杯茶,在等茶的空档,喻子昭小心地拿起放在茶几上的锦盒,说道:“爸,妈,刚好景卿也在,十一假期我和景珩去了英国,给你们准备了礼物,今天刚好带过来。” 景卿不意自己也有礼物,好奇道:“哦?我也有吗?是什么?” 喻子昭笑笑:“你的先等等,这是给爸爸的。”说着打开一个锦盒,是一方砚台。 景父拿起细看,而后和景珩如出一辙一贯镇定的脸上也不免露出一丝吃惊的表情,问道:“乾隆年间的?” 喻子昭笑着点点头:“正是乾隆当年亲自作铭文的仿汉未央砖海天初月紫砂砚,知道爸喜欢练字,所以特地送给您的。” 景父将紫砂砚台放回锦盒,“有心了,谢谢你。” 喻子昭接着又打开另一个锦盒,看向景母,“妈,这对翡翠镯子是当年慈禧的心爱之物,我帮您戴上,看看喜不喜欢。” 景母伸出手,喻子昭亲自帮她戴上,“这对镯子颜色和妈很相称,可以保佑您身体健康,平安喜乐。” 景卿在旁边看的直瞠舌,突然觉得她之前带来的东西有点拿不出手。。。 景母显然也很满意,心中因为他们上个星期没有回家的点点不满也随之烟消云散,嘴上却淡淡道:“买这么贵重的礼物做什么。” 喻子昭心底了然,依旧笑道:“妈喜欢就好。” 景卿的礼物是一块金镶玉,希望这块玉能给她带来一段金玉良缘,婚姻幸福美满。 景珩在旁边看着喻子昭将一家人都哄的开开心心,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她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东西他都不知道。 刚好佣人将泡好的茶端了上来,景母示意管家把东西收起来,一家人在客厅聊了会天。 喻子昭在景家一向话不多,景母说什么,她都听着,然后回以淡淡的微笑,时不时附和一两句,然后用真诚的眼神看着景母,端的是让人如沐春风,身心俱展。 这次也不例外,基本上是景母和景卿在说话,谈话内容围绕着景卿的婚事展开,景卿过完今年就28岁了,再不想收心也该结婚了。 上一辈的人貌似都比较操心晚辈的婚姻大事,只听景母问道:“景卿,这次定下来了吗?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景卿看了一眼未婚夫,似是娇嗔又带了几分甜蜜的说道:“结婚的事和双方父母商量了一下,打算年底先订婚,然后明年春天再举行婚礼。” “怎么不今年直接结婚?”在景母看来是结婚越早越好。 “马上年底了,事情比较多,我和敬之都很忙,时间太仓促了。”其实景卿觉得明年结婚都太早了,她原本就是爱玩的性子,要不是这次家里催得紧,也不会松口答应结婚。 景卿的未婚夫叫韩敬之,比景卿大了五岁,是个十分英俊儒雅的男人,闻言,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看着景卿温和的说道:“一切都看景卿的意思,我什么时候都好。” 可以看出来,他十分包容景卿。 景母轻轻“嗯”了一声,然后视线从喻子昭和景珩身上淡淡扫过,不紧不慢地开口:“只有两个月,是有点仓促,不过比起你表哥当初一个月内就迅速结了婚,已经宽裕很多了。” 景卿幽默道:“小表嫂长得这么漂亮,表哥不赶紧结婚把人套劳了,心底不放心。” 喻子昭只是微微笑着,并不说话,景母当初满意的包书敏没有如她所愿嫁到景家,她突然就冒了出来,然后闪电般和景珩结了婚,虽然她也不差,但总归让景母心里有个疙瘩。 景母对于喻子昭的感情很复杂,明明她什么事都做的让人拿不出错处,甚至很多时候是在讨好她,但景母心里就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比如此刻,提起唯一的儿子两年前那场仓促的婚礼,景母一直心有微词,但对着喻子昭那张温柔和煦的笑脸,她就算想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景母将话题继续绕回景卿身上:“什么都要早做准备,订婚的具体时间定好了吗?” “具体时间妈妈说让风水大师来定,还在选日子,婆婆也是这么说,她们比较信这个。” 景母点点头,她也比较信这个,可惜当初景珩他们来不及选日子了,说起来实在太仓促,现在想来遗憾太多! 似是要将景珩身上的遗憾在景卿身上弥补回来,景母对于景卿的婚事兴致异常的高,结果还没等她说尽兴,就到了午餐时间。 吃完午饭,意犹未尽的景母自然是继续之前的话题,喻子昭安静地坐在一边听着。 不知道话题怎么聊着聊着就聊到了生孩子这件事上,以景卿的性子,当然不可能结完婚马上就要孩子,毕竟不是自己的女儿,景母也不好说什么,转而将话题引到了喻子昭身上,景母唤道:“子昭。” 喻子昭看着景母微微一笑,回答道:“妈。” 景母说:“说起来,景珩和你结婚都两年了,该要个孩子了。”自景珩和喻子昭结婚后,景母就一直想提提让他们早点要孩子,但一来喻子昭年龄还小,要孩子确实有点早;二来结婚后需要时间磨合,太早要孩子也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一直没有开口提,今天刚好将这个问题提上日程。 孩子一直是两人之间的禁忌话题,景珩的心结都还没有解开,喻子昭当然不会在现在这种时候要孩子,虽然没有问过景珩的意思,但她相信他和她的想法是一致的。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是另一套说辞:“妈,弘景和高旗才签署了战略合作协议,景珩明年大概会很忙,我还年轻,要孩子不急。” 喻子昭一句不提自己不想要孩子,以景珩工作繁忙为由,摆出了近两年不打算要孩子的立场,景母还真不好说什么。 其实在景母的观念里,在家相夫教子才是女人该干的事,自从她嫁给景父以来也确实是这么做的,三十多年来一直在家相夫教子,人前人后保持贵夫人的形象。 但是喻子昭的工作明显不是挣一份工资这么简单,报纸上的信息她想不注意都难,喻子昭就算比起景珩也不遑多让。 想起自己也是三十岁才生的景珩,景母也不为难喻子昭:“总之不要太晚要孩子。” “会的,妈。”喻子昭十分懂事。 喻子昭的态度让景母稍稍满意,点了点头转而又继续和景卿谈论她嫁人的事。 直到景母困意来袭,才收了话头去午睡,景卿几乎是松了口气,朝喻子昭吐了吐舌头:“舅妈好像比我还着急我的婚事。” 喻子昭不置可否,笑言:“大概是当年我和景珩的婚事没怎么让妈操心,现在想在你身上弥补回来。” 景卿表示略苦恼:“结婚这么麻烦,想起来就头大。” 一旁的韩敬之看过来,和煦的声音包容而宠溺地说道:“不要紧张,景卿,婚礼有我来筹备,你只要安心做我的新娘就好。” “谁紧张了,我只是怕麻烦。”景卿嘴硬。 韩敬之也不戳穿,转而关心地问道:“聊了这么久,困了没有?要不要去睡一会。” “有一点,子昭我们也去午休吧。”景卿站了起来,跟喻子昭打过招呼,领着韩敬之去了她的房间。 景珩的卧室在楼上,喻子昭一个人慢悠悠上楼的时候,脑子里转过诸多思绪,最后回到她和景珩的婚姻上。 当初景珩答应和她结婚,的确是她耍了手段,所以婚后她把姿态放的低的不能再低,努力地去做一个好妻子,相信景珩不会感受不出来,然而他始终对她情冷意淡。 以景珩的性格,如果他态度强硬坚持不答应和她结婚,她也奈何不了他,说明他是不抵触和她结婚的,如果在这件事上他不怪她,那么,他到底在介意什么? 喻子昭觉得男人的心思也很难懂,不知道这次他又要和她冷战多久,终于上到最后一个台阶,推开卧室门的前一刻,喻子昭深吸一口气,她告诉自己,最后一次。 这将是最后一次向自己妥协,最后一次向景珩示好。 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第四十一章 景珩和衣躺在床上,双手搁在脑后,一只长腿屈起,双眼轻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喻子昭慢慢走到旁边的高背椅上坐下,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气氛安静的可以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良久,她打破沉默:“妈刚才提到我们可以要孩子了。” 他们的婚姻开始于一个关于孩子的谎言,这并不是一个美好的开端,喻子昭一直有意回避孩子这个敏感的话题,这是第一次主动在景珩面前提起。 景珩终于撩了撩眼皮,半眯着眼看了她一眼,但很快又垂下去,而后缓慢开口:“这是妈的意思,你的意思呢?” “我们都很忙,现在大概不是要孩子的好时机。”喻子昭犹豫了一下,说道。 景珩翻过身,侧躺在床上,眸光落在她的脸上,清冷而淡漠,“宝贝,你我都知道,忙只是借口,我只问你,你想不想要孩子?” 喻子昭自嘲般轻轻笑了一声,直视着景珩,“那么你呢?景珩,你想不想要孩子?” “我以为我当初为了孩子答应和你结婚时就表示的很明显了。”景珩不否认当初对喻子昭有好感,但绝不到结婚的程度,孩子绝对是一道加速剂。 喻子昭突然就觉得索然无味,其实她当年有上百种方法可以让景珩和她结婚,但是自回国再见到他那一刻起,她就发觉自己好像没有那么多耐心等那么久了,所以她用了最快捷的方法走了捷径,然而婚后景珩的种种表现无不在昭示她用错了方法,看似最近的路实则最曲折。 她错了,喻子昭错了,她怎么会错?!烦躁的情绪一瞬间升腾而起,“是啊,没有孩子你怎么会和我结婚呢?”喻子昭勾了勾嘴角,讽刺的意味再明显不过,“当初我骗了你,是我不对,可你也没拒绝,结果到现在也无法释怀,景珩,你说,你这是何必呢?” 景珩从床上坐起,看着她继续说下去。 喻子昭站起来,向前走了两步,居高临下的看着景珩,步步紧逼:“其实知道我是骗你的,你也松了口气,对吧?这么不想要我生的孩子,那是想要谁生的呢?包书敏么?嗯”她的话越来越尖锐,眼神越来越凌厉,温婉贤淑的外表一层层剥落,到最后已经不见一丝平时的影子,侵略性十足地挑了挑凤眼,喻子昭弯下腰,附在景珩耳边轻轻丢下了一句话就离开了景家。 景珩的脸色已经不能用差来形容,简直糟糕到吓人,然而喻子昭已经没有心情管了。 她走之前说的那句话是:“那么,想要和我离婚吗?” 楼下的佣人看着喻子昭脸色森冷的从楼上下来,径直朝门外走去,除了喊道“少夫人……”谁也不敢上前,喻子昭连眼神都欠奉,直接出了景家大门。 喻子昭从来都不是个温柔好相处的人,她摆低姿态,笑脸迎人,讨好婆婆,不过是她愿意罢了。说到底,当初若是包书敏嫁给景珩,还有一丝包家高攀景家的意味在里面,那么喻家和景家就是完完全全的门当户对了,而且她本身就不需要看谁的脸色。 第四十二章 这番动静将大家都惊醒了,景卿和韩敬之面面相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景母和景父相视一眼,然后各自摇了摇头,没有一个人敢去敲景珩卧室的房门,大家也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各做各的事。 直到楼下汽车发动的声音响起。 景珩起身,站到卧室的落地窗前,拉开窗帘一角,视线胶着在不断缩小的车身上,直到转弯不见。 喻子昭开着他的车绝尘而去,她一直都是这么果决。 有陌生而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景珩明白,这才是真实的喻子昭。 当初为什么会答应和她结婚呢?喻子昭这样一个女人,大概没有哪个男人会拒绝得了吧。 其实早在第一次见到喻子昭之前,他就从姚烨口中听过她的名字了,姚烨身为亚中的准继承人,平时眼高于顶,很难将谁看上眼,所以几次三番从他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不知不觉就记住了,应该是个很特别的女人。 然而真正见到她的那一刻,景珩还是被惊艳到了,喻子昭那张脸实在美的有些过分,她一个人坐在吧台边,漂亮的不像话的手里转着一只高脚酒杯,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妩媚的红唇将讥诮与挑逗诠释的几近完美,整个人诱惑而危险。 周围是纷扰的人群和嘈杂的音乐,那么巧,她一偏头,视线刚好和他对上,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有极隐秘的引诱之意一闪而逝,她在勾引他,或者说,他勾起了她的征服欲。 但不可否认的是,那个眼神在他平静的心湖里激起了千层浪,让他心跳不已,是否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就一见倾心? 此后的寥寥数面,她都在似有意似无意的勾引他,他不回避但也不回应。 勾引之美,在于欲擒故纵,欲取姑予。 他越是疏离冷淡,她越是欲罢不能。 棋逢对手,他未尝不想征服她。 只是没想到两人那么快就发展到了床上,前一晚是一场宴会,他记得她端给他了一杯酒,而后整晚疯狂迷乱。 再然后,就是她骗他有了孩子,于是结婚。 一切仓促的近乎潦草。 如果有一从而足够的时间,让她和他充分地了解彼此,慢慢增进感情,现在的他们,是不是会有所不同?他会和她结婚,但不是因为一个谎言,可惜世事无如果,发生的一切不能从头来过,所以,他亦无法给出答案。 只知道,喻子昭的人生太过顺遂,她太过聪明,说结婚就结婚,想要得到什么就没有得不到的,她根本不懂得珍惜二字。 婚后的喻子昭和婚前简直判若两人,极尽心思地扮演着贤妻的角色,低调温柔,大度忍让,任劳任怨,她这么煞费苦心,终究都只是她的手段罢了,这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她想征服他。 景珩不动声色地配合着,撩拨着,七分疏离,三分亲近,向来清冷,偶尔温柔,偶尔宠溺。 不着痕迹,引人致命。 婚姻生活将两个各怀心思的人硬生生捆绑在一起,两年过去,初衷不知何时已悄然发生改变,就像她无法忽略他整夜整夜的晚归,他也无法无视她每天每天等在沙发上的背影,她会受伤,他会心疼,纵然很多时候喻子昭都是故意做给他看,也不可避免的让他心疼不已。 不知何时,对她的爱变得这样浓烈,要有多耐心,才能陪着她兜兜转转;要有多克制,才能在她面前冷着一张脸;要有多自恃,才能忍着不搂她入怀,原来已是情深至此。 然而,长久以来的相处模式,让两个人的心房都筑起了厚厚的城墙,根本不可能坦诚相待。 他介意的从来不是她骗他结婚这件事,而是她一直以来的态度,没有人能顶着面具过完一生。 她那么高傲的女人,生来就是让人匍匐在脚下的女王,在遇到他之前,恐怕没有哪个男人对她如此冷淡,他不冷不热的态度反倒彻底激起了她的脾气,由是她费尽心机,一定要他臣服。 但他偏偏不让她如愿,如果她是雪山之巅那株高不可攀的高岭之花,那么,他会将她彻底摘下。 一路爬山涉水,他决不允许她有半分后退的意图,他要让她刻骨铭心到,此生非他不可。 所以,他故意整夜晚归,甚至夜不归宿;故意出差不给她任何电话;故意无视她受伤的表情;故意对她的付出不予回应…… 他看着她锐气大挫,信心受损,开始怀疑自己,是在考验她,亦是在试炼自己。 明明已经决定和他相守一生,却始终不肯在他面前卸下心防,一次次的挑战他作为男人的尊严和荣誉,饶是耐心如他,也生出了几分焦躁烦郁。 到得他们难得好好相处,他对她忽冷忽热。 包书敏的出现,完全不在他的掌控范围内,不过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那段似是而非的往事,他根本从未放在心上,可喻子昭在意,他也就不点破,由着她去嫉妒猜疑,只是没有想到她的占有欲会这样强。 他早已警告过包书敏不要去招惹她,但是女人之间的斗争,从来就不仅仅只因为男人这么简单,知道包书敏有意和她争锋相对,丝毫不怀疑最后结果的胜负,他只是担心她迁怒,后果包书敏恐怕承受不起。 他们之间的事,不容有外人插足的余地。只是没想到会在那样一个下午,让他看到她在别人怀里的情景,那个画面,他至今不敢多回忆,那会有让他种想要毁灭什么的冲动。 原来他的占有欲也是这样强烈。 他以为她会解释,结果没有,一句解释都没有,他甚至没有在她眼里看到半分愧疚,有的只是被发现的懊恼,愤怒和失望在一瞬间将他淹没。 那一夜,他用很男人的方式,近乎粗暴的要了她。 他需要宣泄,满腔隐忍爱意被她的不信任击垮,问不出口她爱不爱他,他需要证明些什么,至少她还在他怀里。 而后他跟她冷战,对她的示好视若无睹,他是真的动了怒。 再生她的气也不会在父母面前表现出来,她看重他的父母归根到底是在乎他。 由他母亲牵扯出孩子这个问题,他知她压抑多时,不想,她今天竟然说出离婚两个字。 直到夜幕落下,巨大的半透玻窗印出他颀长修美的身影,景珩终于叹息一声,看向喻子昭离开的大门口,摸出一支烟,手中打火机“啪”的一声,一点蓝芯的橙红色火花一跳就点燃,尼古丁熨烫过肺部,深深呼吸,再长长的吁口气。 良久,指间青烟将散未散,皎洁月色洒下一片朦胧的光辉笼罩在景珩的面容上,窗外绿树环绕,影影绰绰,隐约可见他的唇边含着一丝隐秘笑意。 这该死的女人,在他这样动心动情之后,竟敢真的跟他提离婚。 第四十三章 喻子昭出差去了美国。 潜在含意,在未来一段时间内,她完全不想看到他。 景珩对此不置可否,刚好他也不想看到她,因为 ——他有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想直接将她掐死,喻子昭这个女人,总有办法挑战他宽容大度的底线。 要说婚姻当中最忌讳的是什么,离婚二字绝对排在第一位,最是伤感情,而有些话一旦说出口便无可挽回,维持了两年的平静婚姻在这两个字当中宣告破裂,如何收场,他也是茫茫然。 喻子昭是不是真的想离婚景珩不知道,他只怕她一气之下说出的话,恰好给她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原来还有这种选择,若是惹恼了她,十有八.九,她会把事情做成真的,这绝对是喻子昭做的出来的事。 他和她本就不是相爱到两厢不能分离水到渠成而结的婚,没有爱情作为基础的婚姻,还要受到大至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小到口味咸淡、走路快慢、生活习惯的考验,一路走来每一步都不容易,一辈子有那么长,说一起到老就一起到老,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呢? 白头偕老,从来不是承诺,而是两个人的责任。 所以喻子昭暂时离开一段时间也好,这种时候他和她都需要冷静一下,想一想到底如何继续这段婚姻,还是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只是景珩大概没想到,喻子昭冷静的时间会这样长。 原本只需要一个星期的行程,被硬生生拉长至半个多月。 美国分公司的开幕典礼在十一月初举行,林珞请来了纽约市的市长剪彩,不少报纸上常见的华尔街金融大佬也出席了典礼,如此阵仗,分公司不费吹灰之力顺利在纽约站稳了脚跟。 而晚上的酒会过后,喻子昭则是轻轻松松跻身纽约上流社会的社交圈子。一个星期后,她收到了纽约市市长私人晚宴的邀请函,欣然前往。 市长的私人宅院内,商界名流、政界达要、豪门千金、世家公子,乃至当红明星,齐聚一堂,一时间杯盏林立,觥筹交错。 衣香鬓影。 喻子昭游刃有余的游走于一群金发碧眼之中,极其自然的和周围的绅士名媛们打着招呼,一连串流利的美式英语流水一般从嘴里流淌而出,谈笑间,已不动声色的将各位少爷小姐们的底细摸了大概,高速运转的大脑在极短的时间便做出了判断,哪些可为她所用,哪些不好招惹。 商场浮沉,察言观色的心机几乎已经成了一种本能。 当然也有人注意到她,即使身处一群牡丹裙中,她高挑的身影依旧显眼,频频有男士献殷勤。 喻子昭应对自如,一直维持着良好的风度,优雅又矜持。 啧,这种宴会,真是让人怀念呵。 似是为了感怀,熟悉的花之圆舞曲旋律响了起来,流水一般倾淌在整个宴会厅,气氛一下子热烈起来。 华丽繁复的裙袂和典雅尊贵的礼服纷纷化作一尾尾鱼,成双成对地滑入舞池中摇摆荡漾。 一双漂亮的手伸到喻子昭身前,“请问我有这个荣幸和美丽的女士共舞一曲吗?”邀舞的男人长着一张深邃迷人的脸庞,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左半边嵌在阴影里的侧脸像极了某个人,一时有些恍惚。 明明不久前某个人才对她做过这个动作,记忆却仿佛遥远的像蒙上了尘埃,已经模糊起来,短暂的失神很快被拉回现实,面前男人是个纯正的高加索人,绅士风度绝佳,此时膝盖正微微屈着,琥珀色的眸子里漾着热烈的倾慕之意,嘴角的笑容却是恰到好处。 喻子昭盯着那双手看了好几秒,而后缓慢伸出了指尖,手的主人手掌一动,便将她的整只手都包裹在了手心里,另外一只手则顺势环在了她纤细的腰肢上,只要对方轻轻用力一带,她便会整个落入他的怀抱中,姿势一下子暧昧起来。 喻子昭轻轻挑了挑眉毛,细长的凤眸里飞快的闪过一缕精光,倒也没有拒绝,她一向对美男子比较宽容,于是放松身体,发出准备好了的讯号。 对方揽着她以一个华丽的回旋转入舞池,过了最初的适应阶段后,动作协调默契起来,她跟着他的节奏,一进一退,回眸旋转之间,尽是优雅。 布莱恩发誓这是他遇到的和他最合拍的舞伴,无奈的是,对方看似表现的很亲切随和,实则也仅仅是看起来罢了,她嘴角的笑容弧度拿捏得十分完美,疏离中带着教养和客套,完全出于礼貌,将骨子里透着冷漠却还要表现出礼仪风度这一套比西方人玩的还要纯熟。 这个圈子最不缺的就是俏皮的调笑以及似真似假的暧昧暗示,认真你就输了。 逢场作戏而已,只是喻子昭刚好比较在行。 曲终人散,筵席离场,宾主尽欢。 至此,喻子昭的美国之行已抵达圆满。 只一件事发生了点小插曲,昨晚的舞伴全名布莱恩·肯尼思,是肯尼思家族的第二顺位继承人,他和她跳舞的画面不知被谁拍了下来,与一众名媛千金和明星超模一齐登上了纽约各大娱乐报纸的头条,成为了英俊潇洒的王子绯闻女友之一。 不过喻子昭实在太名不见经传了,而风流倜傥的年轻肯尼思继承人又太过多情,她一个亚洲人的身影很快便湮没在一群白种安琪儿当中,拉来凑数的花瓶背景而已,没有激起半点波澜。 然而,世事难料。 其实景珩看到这些娱乐新闻纯属意外,他的一位女秘书是布莱恩某一任明星女友的超级粉丝,自家爱豆的消息自然是不肯放过,茶余饭后闲聊娱乐八卦的时候,景珩路过,只是无意间撇了一眼娱乐报道,然后一眼就从一群环肥燕瘦中认出了喻子昭,虽然只是个侧影,但那样的身段别人不会有。 她倚在别人怀中戴着精美华硕鸡尾酒戒指的左手灼伤了他的眼,景珩觉得他似乎高估了自己在喻子昭心目中地位。 她看起来如鱼得水,意气风发,让他的意兴阑珊担心纠结成了一个笑话。 各种情绪排山倒海而来,胸腔内被堵塞的几乎无法呼吸,握在手里的钢笔因为用力过度而使坚硬的笔尖折断,黑色的墨水毒.药一般渗透纸背,惊心,触目。 终究,还是对她心太软。 抿紧了薄唇,精瞳凌厉的竖了起来,景珩的脸上一片冰凌之色,这一次,不论用什么办法,他一定让她如他所愿。 要有两个星期,十四天,才有人肯首先做出让步。 喻子昭接到景珩电话的时候,正慵懒的倚靠在舒适的躺椅里,身上罩着一件宽大的袍子,柔韧丝滑的面料滑至肩胛,半个肩头裸.露在空气中,一双长腿半屈半卧,模样性感又落寞。 总统套房的视野绝佳,大半个繁华璀璨的纽约城尽收眼底,隔着厚厚的萤蓝色玻璃一切纸醉金迷皆成为幻影,喻子昭的目光从远方天际飘回到玻幕之外自己虚幻的身影之上,辽阔夜空下寂寥的只她一人,要到此刻,她才肯承认,原来她一直在等一个电话,指尖滑动,接通电话。 有清凉的风夹裹着湿气拂过耳畔,绵延了几万公里的路程,时间与空间交错,在喻子昭的心里下了一场雨,她霎时明白了他在哪里。 天地俱籁,唯有雨声沙沙。 良久良久,景珩叹息一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喻子昭,生日快乐。” 十一月九日,这个特殊的日子,是喻子昭的生日,她母亲的忌日。 征忪了片刻,喻子昭从躺椅上坐了起来,拉好浴袍,性感散尽,只余落寞,视线看向已转过凌晨十二点的钟表时针,原来她已经25岁了,近乎虚无的笑笑,她说道:“谢谢你啊。” 她从不过生日,倒也不是多么多愁善感的人,只是这样一个日子,于她,比起庆祝,更适合用来感恩怀念。 无声的沉默开始蔓延。 景珩撑着伞静静地站在喻子昭母亲的墓前,墓碑上的照片被他用手帕擦的很干净,林姿年轻的面容和喻子昭七分相似,十分血缘,却是今生和她相隔最遥远的人。 心底的怜惜一点一点溢出来,胸口微涩,景珩盯着那双和喻子昭如出一辙的眉眼,虔诚地向林姿起誓,今生今世,此生此世,他会代她好好照顾喻子昭。 风声渐盛,树叶沙沙地响,整个墓园笼罩在一片风雨飘摇中,景珩深深鞠躬,然后转身一步一步走下台阶,黑色的长风衣下摆被风撩动,簌簌的雨滴砸在上面,又不留丝毫痕迹的滑落。 好似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邈远的声音再次飘落进她的耳:“喻子昭,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是风太大了,她才会从他被风雨吹的七零八落的声音里听出淡淡的思念,以及一丝缈淡于无的薄恨。 静夜无声,千丝万绪涌上心头,被刻意压制的思念就要破土疯长,喻子昭一时没有作声,怕一出口就泄露了此刻的软弱。 但下一刹景珩的说话马上让她清醒过来,刚才不过是她自以为是的错觉。 “不是想要离婚吗?”他说。 如此变幻莫测的情绪让喻子昭也自愧弗如,她从来猜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还好还好,差一点,只差一点,她怎么会忘记她走之前才对他说过什么话。 起身赤脚走到窗前,无焦距的视线从云端一直坠落到凡世红尘,她极其寒凉的嗓音飘渺如烟:“就快了,美国已经凌晨,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吧。” 第四十四章 喻子昭电话里说就快了,其实等到她回国,已经是差不多一个星期以后的事情。 一出差就走掉了一个月三分之二的时间,再继续下去逃避的意思就太明显了。 虽然喻子昭很不想承认,但她的的确确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景珩,干脆借由公事一走了之。 纵然他们之前的和平相处如履薄冰,但总归维持着表面功夫,彼此都是双商远超平均线的聪明人,从来不会让局面失控。 是她冲动了,才会说出离婚这两个字,不仅做了先失了风度的那个人,还将本就存在问题的婚姻关系推向更加摇摇欲坠的危险境地,实在是糟糕的行为。 好在这回是她掌握了主动权。 喻子昭是下午四点多到家的,虽然是周六,但十一月十五号这天是叶弛女儿的周岁生日宴,所以景珩不在,她稍微松口气,倒不是不敢面对他,而是她每次长时间乘飞机后都会异常疲累,万一要和景珩进行费神费力的对话,她精神状态不佳,难免会落了下风。 睡眠无疑是减缓疲惫的最佳方式之一,一觉醒来,喻子昭精神好了许多,打开灯,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多了,她竟然连着睡了六个多小时,在飞机上她就没有怎么吃东西,长时间没有进食的胃有些痉挛,洗漱了一番,她下楼觅食。 别墅内一片令人发慌的黑,喻子昭将走廊到楼梯的灯逐一打开,从楼上下来,发现客厅亮着一盏落地灯,沙发上有一道人影,优雅的脊背微微弯着,手里握着一只长笛郁金香杯,是景珩,他在喝酒。 光线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朝楼梯的方向看过来,习惯了黑暗的眼睛不适应地微微眯着,眼神有些迷离,在触及她的那一刹,变得幽深难辨,深不可测。 “你回来了。”她说。 “你回来了?”他问。 相同的话,不同的语气,一个略带敷衍,一个隐含情绪。 难得默契,也难以圆满。 景珩静静地看着喻子昭下楼,素白的家居服套在她身上,没有丝毫居家的温婉,只有疏离矜傲的冷艳,那张绝美的脸上没了刻意伪装的温柔含笑,淡漠的叫人有些陌生。 她慢悠悠地下着楼,两道漫不经心的目光只略一扫过他,很快就收回,二十五步台阶很快走完,景珩在她要开客厅灯的前一刻阻止了她,“别开灯。” 于是喻子昭已经触到了开关的手收了回来,犹豫了一下,走到客厅的沙发一角坐下。 真是个安全的距离,景珩勾了勾唇,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举杯向她示意,“欢迎回家,景太太。” 喻子昭轻微地皱了下眉,他面前的酒瓶已经快要见底了,但很快眉宇间的细小褶皱便不见踪迹,突兀地接了句:“我下午回来的。” 景珩喝了一口酒,似好心情地问她:“上好的法国冰葡萄酒,要来一杯吗?” 醇浓的葡萄酒香此刻正刺激得喻子昭的胃轻微抽搐,她已经感觉有点难受,但此时的景珩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危险,正面拒绝他显然是不明智的选择,于是她避开他的问题,“你回来时我在睡觉,所以没有听见。” 景珩只当没有听到她说的话,又问道:“或者你想来点干红?” 真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对话,终于确定景珩似乎不打算提离婚的事情,喻子昭看他一眼,不再搭腔,起身去厨房。 景珩动作十分迅捷的将她拦住,双手按着她的肩膀让她重新坐下,“我让你走了吗?” 他的动作其实算得上温柔,但不可反抗,压迫感十足,而喻子昭性格里有很强势的一面,最是受不得别人压制自己,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冷冷道:“景珩,我不认为一瓶酒的量能让你喝醉。” 言下之意——没喝醉就不要乱发疯。 将酒瓶里仅剩的酒全部倒了,景珩晃了晃手里的酒杯,不明所以的笑了笑,“我当然没有喝醉,我还有很多话要和你说呢。” 喻子昭静静地坐着,冷眼看着他,不说话。 喝了酒的人语气轻松的仿佛在聊天:“美国好玩吗?待了这么久,是什么让你这么流连忘返?” 他明显话里有话,喻子昭干脆冷言挑明:“你想说什么?” “宝贝,注意你的语气,放松点,我们先来聊聊纽约市长的私人晚宴如何?” “这没什么好聊的。” “怎么会?可不是谁都有荣幸被纽约市长邀请,也不是谁都有荣幸认识肯尼思继承人,你和他在宴会上不是聊的相当开心?” 喻子昭倏地瞳孔缩紧,“你什么意思?” “反应这么大做什么?难道我说错了?”景珩站起来,一步步走近她,“难道你没有和别的男人侬侬细语?难道你没有在别的男人怀里陶醉不已?来,你亲口告诉我,这些你通通没有做过。” 面对他连着三个反问句式的指控,喻子昭竟然说不出反驳的话,他说的似乎都没错,但又不尽然,抿紧了唇线,她不发一言。 终于景珩站定在她面前,然后缓慢地弯腰俯下身,他的神情很专注,像极了接吻的动作,但是他的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怎么不话说?还是你根本无从否认?” 两人的唇相隔极近,他说话时吐出的温热气息拂过她的面颊,却激不起一丝旖旎波澜,喻子昭只觉得脊梁一阵阵发寒。 骤然,景珩毫无预兆的抓起她的左手伸高到眼前,寒眸里迸出两道目光如刃如刺,沾着酒液的薄唇一片绯色,他张口咬住了她的手指,尖利的牙齿毫不留情,很快便有细线一样的血丝渗出,她吃痛挣扎,他顺势放开。 喻子昭的无名指上通红一片,深深的牙印形成一个圈,上面是那只素简的铂金戒指,景珩紧紧抓着她的手腕,极其温柔地开口:“来,宝贝,你告诉我,在社交场合不戴婚戒的理由是什么?” 喻子昭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景珩,她被他一步步逼迫到退无可退,这种完全受制于人的状况让她几近崩溃,用力甩掉他的手,手腕像是要被捏碎掉一般剧痛,上面已经留下一圈瘀痕,她久久不语,忍耐了又忍耐,才不至于让自己爆发,动了动唇,她说道:“没戴就没戴,哪有那么多理由。” 这种满不在乎的态度让景珩的眼神又冷了几分,他在她身边坐下,侧首看她,凉声道:“是嫌戒指束缚了你的自由吗?既然这么不想戴它,那么你当初耍手段爬上我的床做什么呢?你费尽心思嫁给我到底是为什么呢?” 没有想到那段不堪的往事会在这样的情形下被揭起,喻子昭猝不及防,只觉得再没有比此刻更难堪的时候。 景珩还在继续:“是不是人.妻的身份让你觉得更有意思?更刺激?嗯?” 喻子昭纵使深吸了好口气也还是忍无可忍:“你住口!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不要说你当初没有爽到,享受完了的时候不追究,现在才提是不是太晚了点?结婚也是你亲自点头答应的,现在矫情给谁看呢?还有,你说得对,人.妻这个身份让我觉得刺激极了,就是这样,又如何?” “请你注意自己的身份!景太太!”景珩明显被刺激到。 “我当然清楚自己的身份,作为你的妻子,难道我做的还不够多吗?”说完这句话喻子昭停顿了一下,缓了缓语气才接着说:“结婚前我就想过的,纵然我们的婚姻开始的并不美好,但世间有那么多夫妻,不是每一对都是因为爱情而结合的,你不爱我也没关系,我有足够的耐心去等你接受我,我们只要好好相处就够了,毕竟要到哪里再去找我们这么适合彼此的人呢?我用了最大的精力去经营这场婚姻,为此我已经向你奉上自己的尊严,只是你从来不肯领我的情,永远一副清冷淡漠的模样,你有把我当成你的妻子吗?” 有那么一瞬景珩差一点就要被喻子昭打动,差一点就认同了她说的话,他怎么会忘了她的心思有多缜密反应有多迅捷口才有多好。 “看我跳梁小丑一样的讨好你,你把我当什么呢?” 又是这副受伤的表情,景珩觉得十分讽刺,“收起你那副深情的表情,喻子昭,别入戏太深。你说我不爱你,你又有多爱我呢?想要征服我还差不多吧?因为我没有像其他男人一样围着你打转,没有对你神魂颠倒,甚至忽视你,勾起了你那强大的征服欲,于是你想方设法要我臣服。成天在我面前摆着一张贤妻面孔,装的温婉大度,动辄示软示弱,说什么奉上尊严的话,你自己其实玩的有意思极了吧,掌控情绪对你来说简直游刃有余,将我玩弄于鼓掌之中你是不是特别有成就感?” “不,我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别谦虚,喻子昭,我可是差点就要抵挡不住你的魅力了。你这么厉害,手段实在高超,既懂得放低姿态,又给我足够的自由,还十分大度体贴,如果今天我是你的集邮对象,我肯定早已倾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可是,你的身份是我的妻子,你真的明白这个身份的含义吗?你在和别的男人*的时候有想起来这个身份吗?你把我摆在什么位置?” “我当然把你摆在丈夫的位置,不要把自己说的那么委屈,别否认你同样乐在其中,看着我对你用尽心机,你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对不对?心情好了,对我温柔一番,宠宠我。心情不好了,就冷着一张脸,对我不理不睬。我哪有你厉害,平时没事就晾着我,每当我要耐心告罄之时,就给我颗糖安抚一下,然后看着我继续卖力地讨好你,多有意思。只是你这次大概没有把握好力度,我的反应有点过了,超出了你的预期,这么生气做什么呢?我不过是跟别的男人跳了支舞,又不是出轨……” 景珩直接打断她:“你敢给我出轨试试?” 落地灯微弱的灯光映着喻子昭稍显苍白的脸色,她说话的时候面不改色的,但其实她的胃已经疼到麻木,不过没关系,疼着疼着就习惯了,总会过去的,连疤痕都不会留下。 “喻子昭,从这场婚姻一开始,我就未对你报多大期望,但请你起码做到最基本的忠诚。婚姻不是你随心所欲的游戏,现在才意识到当初的选择出了错,想反悔了是吗?但是又觉得不甘心,你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我竟然没有如你所愿爱你至深,令一向无往不胜的你很挫败对不对?所以你从其他男人身上寻求安慰。” 他们结婚以来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而且是以争吵的方式,胃痛还在继续,喻子昭口渴又心累,但景珩说的对,掌控情绪对她来说是太轻而易举的事了,所以她低低地笑了一声,声音又轻又缓:“我都不知道原来你对我有这么大的怨念,我原来还我以为我做的很好,看来是我自作聪明了。不要总是提别的男人,你我都知道,这不过是你发作的借口罢了,你忍我很久了吧?” 景珩半边身体嵌在阴影里,辨不清神色,动了动唇,终究没有开口。 一旦撕破了脸面,连风度教养一流的人都开始口不择言,这样的谈话,让两人都很累。 令人窒息的沉默就要开始蔓延,气氛压抑的仿佛暴风雨将至,喻子昭再不想多呆一秒,站起来向外走去。 景珩一把拉住她的手,冷冷的问:“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受伤的手腕再度被创,喻子昭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一脸平静地将景珩的手指一根根扳开,声音出奇地镇定:“今晚我们都太激动了,还是冷静一下比较好,你可以继续喝酒,我出去走走,放心,我记得我景太太的身份,会回来的。” 景珩再不看她。 喻子昭转身就走。 第四十五章 喻子昭换了鞋出来才发现外面下着小雨,月亮也被打湿,雾蒙蒙的,似乎连空气都笼罩着一层朦胧薄纱。 院子里的玉兰花灯晕着毛乎乎的边,浸着湿意,仿佛一滴滴泅开的泪,哀伤又落寞。 原来已然入了冬。 雨淅淅沥沥一直下,绵绵密密似无绝期,夜已经很深了,又是这样的天气,此情此景,真是催人伤怀,不过这不适合喻子昭,她直接去车库取了车。 白色的慕尚在黑色的雨夜里行驶,飞快的车速犹如一道闪电,风驰电掣中带着不可一世的嚣张,眨眼之间就消失于夜色中。 心中似蜿蜒纠缠着万千思绪,夹带着一丝酸涩,积聚在胸口凝结成她无法出口的郁结,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真是难得,在那样的情况下,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到离婚,想来理智尚未崩坏。 景珩的话准确地戳中了喻子昭隐秘的心思,她的人生一直顺风顺水,至今都没有遭遇过什么大的挫败,而这一桩她觉得尽在掌控的婚姻,恰恰让她踢到了最大的铁板,极大地挫伤了她的自信,实在是有损她的格调。 她需要发泄。 车速不受控制地越来越快,极致的速度下,氧气都变得稀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微风被狂乱的空气流速席卷成凛冽的寒风,汹涌袭来,凉意一寸一寸倾入身体,脑子却变得清晰无比。 有什么重要的被遗忘的记忆突然划过脑海,喻子昭极力回想,等等,有什么地方不对,握紧了方向盘,视线不经意掠过方向盘上瘀痕与齿痕并存的左手,一瞬间清明起来,所以是这样—— 一个月前,景珩先是对她被阮明远抱在怀里这件事愤怒不已,那被触犯了所有物后的强烈反应仿佛向她透漏出一个讯息——他其实爱她至深,容不得他人触碰她半分,而后跟她冷战更是强调了这一点。 再然后是她一气之下说出离婚的话,远走美国,他头一次先打电话给她,特地选在那样一个特殊的日子,再配上那样的语气,仿佛向她暗示——离婚的事情他很生气但并未放在心上,他十分想念她。 而她就这么信了,她竟然就信了,巴巴地跑回来想着要和好。 无怪乎她会落入他的圈套,实在是他心机深沉的无人能及,连她都要甘拜下风,忽然想要大笑,景珩说她费尽心机简直是五十步笑百步,夫妻之间连相处都要勾心斗角,他们果然是绝配,这次她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让谁臣服。 慢慢将车速放缓回到正常时速范围内,胃已经痛到无法忽略,喻子昭找了家港菜馆,点了粥和几样清淡的菜,但只喝了两口粥就没了胃口,胃已经饿过了某个峰点,不再渴求食物,只固执的疼着,连带着整个上腹都开始痛起来,勉强喝完一小碗粥,她开车去医院。 凌晨的医院稍显冷清,没有温度的灯光打在白色的墙上,说不出的肃穆冰冷。喻子昭挂了号,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排队,不一会就轮到她,值班的医生询问了几个问题,很快就根据症状诊断出她是急性胃炎,开了单子让她去注射室打针。 注射室里只有寥寥几人,喻子昭在靠窗的一排座位中找了个位置坐下,护士很快推着治疗车过来替她打点滴,可能是她的血管太细,又或者是护士面对她太紧张,以致针头扎了三次都没扎进血管,年轻的护士又羞又赫,只得去叫了值班的医生过来。 喻子昭轻轻叹一口气,她的右手已经青青紫紫肿了一片,只得伸出受伤的左手,好在值班的医生技术过关,一针就扎进了血管,又帮她调慢了点滴流速,叮嘱了一番,便离开了。 药液有很多袋,浅黄色的、透明的,一袋一袋、一滴一滴,缓慢地沿着透明的塑料管往下.流,像古时的计时沙漏,时刻一到,药液流尽。 喻子昭回到家时已经凌晨三点,客厅的落地灯依然亮着,景珩挺拔的背影还是她走时的那个姿势,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想些什么。 她回来他头也没抬,她也只当他是空气,上楼洗过澡就睡下了。 朦胧中感觉到他在她身旁躺下,她在左,他在右,两人都是睡在床边,中间隔着很宽的距离,像一条无法跨越的沟鸿,在kingsize的大床上显得格外疏离。 可能今晚经历的事太多,喻子昭睡的并不踏实,恍然间回到了大学时代,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似陌生似熟悉,梦里面大家都在笑,纸醉金迷,寻欢作乐。 她都不记得她竟然有过那么妖娆的时刻,仿佛看别人的故事,一帧帧,一幕幕,蒙太奇一般不断变幻着场景。 梦境太逼真,她反而觉得不真实,总觉得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这么想着,那些人突然间就全部变成了景珩的模样,喻子昭觉得疑惑,这个时候他们不是应该还不认识?出于礼貌,她觉得她应该打个招呼,于是她朝他笑:“嗨,我又见到你了。” 景珩却是很生气的样子,面容冷峻的不像话,眸内烈焰狂卷似蕴藏着极大的怒火,锋利的语气仿佛要将梦境撕碎:“喻子昭,记住你景太太的身份!” 他们还没结婚呢,他竟敢这么和自己说话,喻子昭觉得被冒犯,想要说点什么,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如何也发不出声音,梦境开始混乱,纷杂的场景挤做一团又破碎散开,只“记住你景太太的身份!”这句话从四面八方传来,魔咒一般,躲也躲不掉。 喘息着从梦中惊醒,喻子昭头痛欲裂,脑子里似乎还回荡着“记住你景太太的身份!”这句话,身上已是出了一身汗,睡衣微微泛着潮意。 卧室内窗帘紧紧闭合,四周漆黑一片,寂静里她咚咚的心跳声清晰可闻,什么时候,景太太这个身份于她竟然成了噩梦? 在床上躺了好一会才将呼吸平复,喻子昭撑着床沿坐了起来,身旁的景珩还在睡,均匀地发出浅浅的呼吸声,她定定地看着他安然的睡颜,眸内神色复杂至极,到最后,几乎是带了几分恨意。 为什么总是脱离她的掌控! 良久,喻子昭收回视线,看了眼时间还不到七点,但已了无睡意,索性掀开被子下床,拿了干净的睡衣去浴室重新冲澡。 出来时,发现景珩也醒了,窗帘被拉开,他站在窗前,食指与中指间夹着一根烟,曙光未晞,黛色仍浓,一缕青烟袅袅升腾开来,他的脸隐藏在烟雾里,像表面雾化了的玻璃,看不真切。 橘红色的光点明明灭灭,景珩很长时间才吸一口,然后徐徐地吐出青灰色烟雾,直到一根烟燃尽,他偏头看她。 卧室里只亮着一盏床头灯,喻子昭在穿衣镜前换衣服,他看过来的时候,她刚好脱掉浴袍扔进更衣室的藤篮里,赤.裸的躯体苍白纤瘦,隐隐透着一股不可侵犯的高贵与冷漠,在黯淡的灯光下形成一道黑色的剪影,仿佛一出默剧。 泰然自若地穿衣完毕,喻子昭推门出去,至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一眼。 他们已经无话可说。 自那晚的争吵过后,他们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冷战,基本到了在家里无视对方存在的地步,虽然还没有分房睡,但是已经很久没有共同履行过夫妻义务了,两人就像是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景珩又开始频繁晚归,不过喻子昭再没有心情坐在沙发上装模作样地等了,连问候都不会多说一句,关系直线降至冰点。 这种情形持续了一个星期后,景珩直接去了外地出差,喻子昭知道消息还是通过他秘书打来的电话,颇为讽刺的是头一天晚上他们还睡在同一张床上,他总是这样,要去哪里从来不会提前告诉她一声,现在更是连电话都不自己打了。 于是在景珩走后,喻子昭索性连梧桐丽景的别墅也不回,她在b市有多处房产,干脆住进了她结婚前住的公寓。 这样的相处简直形同鸡肋,其实不过都在等对方先开口,谁都不想做那个先沉不住气的人。 两天后,喻子昭收到了华新银行发来的邀请函。 距离向华新银行递交标书已经过去一个月,标书的审核大致已经完成,结果将会在十二月初公布,本月二十八号,由华新银行现任总裁阮明远亲自出面,在华辰会所摆了宴席,将参与此次竞标公司的相关负责人一齐请了。 中国人素来讲究人情社会,官商场尤甚,所谓买卖不成仁义在,华新银行一只脚硬生生从a市插到b市,想要在b市站稳脚跟,搞好关系很重要。 华辰会所作为本市的最高端的商务会所之一,华新银行此次也算是给出了十二分的诚意。 二十八号这天,喻子昭带了陆明希、江芮和总裁办的秘书长赴宴,到了华辰会所,是阮明远亲自出来迎接的,他穿着剪裁合身的黑色西装,里面搭配的细带宝蓝色领带高贵神秘,他朝他们走过来,气质卓然,笑意温雅:“喻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真是连握手的姿势都比一般人要优雅几分,江芮觉得自己又有点晕。 场面话谁不会说,喻子昭也恰如其分地笑:“哪里哪里,阮总亲自出来迎接,实在是不敢当,承蒙看得起,我来介绍一下,这是鄙司投资开发部的新任副总陆明希,这次的招标案就是由他负责的。”然后转头对陆明希说道:“这位是华新银行的阮总,阮总在信用卡业务的管理上十分有心得,能跟他合作是我们的荣幸。” 陆明希推了推金丝眼镜框,不卑不亢:“以后还请阮总多多关照。” 阮明远笑得颇有深意:“既是合作关系,自然是要多关照几分。” 话毕,他身后的公关副总极有眼力地将一行人领向包厢的休息室,他们到的比较晚,人基本都来齐了,一进去,里面坐在沙发上的一众企业高管全部起身寒暄,都是一个金融圈子的,大多数人互相都认识,喻子昭笑着一一打招呼过去。 介绍到恒益主管金融的总经理时,喻子昭不易察觉地扬了扬眉梢,偷鸡不成蚀把米,因为这次的招标案,恒益原来总经理被踢下台,新上任的总经理是靠裙带关系上位的,在业内也不算是什么秘密,长得倒是标致,就是怎么看怎么年轻有余而有为不足啊。 对方朝她伸出手,眼神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着,笑容假得不能再假:“你好,恒益金融部的总经理周荣,初次见面,还望以后有合作的机会。” 连“您好”这种社交基本用词都不会,先不说喻子昭的职位比他高,就是比他低一级,聪明人也知道要将表面功夫做到位,喻子昭觉得跟这种人打交道都嫌掉份,尽管不耐,但依旧维持着得体的笑容,客套道:“原来是周经理,幸会幸会,y&z总裁喻子昭。” 身后的秘书长及时递上名片,心里却忍不住想笑,周经理?唔,和周总.理有点像呢。 没有想到姚烨也在,他是最后一个和她打招呼的,语带笑意道:“好久不见,子昭,恭喜你。” 他的语气多了几分真诚,不似其他人的官腔,喻子昭便也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伸出右手与他相握,“好久不见,姚烨,谢谢你。” 礼节性的握手很短暂,姚烨却眼尖地注意到了那只白皙修长的手上有一片痕迹很淡的青紫瘀痕,眼神暗了暗,他并未开口询问,早在喻子昭嫁给景珩的那一刻起,他就没了立场。 一圈招呼问候下来,秘书长跟在喻子昭身后收获了一打名片,整理这些是她的工作。 看人到的差不多了,华新银行的公关负责人开始引导大家上座。 y&z此次作为中标公司,喻子昭自然在大家的敬酒之列,在坐的一个个都是混迹商场的人精,喻子昭有些推拒不得,不知不觉喝的有点多,让秘书帮忙挡一阵,她抽身去了卫生间。 一晚上跟很多人握了手,对于有洁癖的人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要不是碍于场面,她真想当时就拿出手帕擦手,用洗手液仔仔细细地将手洗了三遍,才稍微觉得好点。但一闻到身上混杂着烟草与酒水的味道,就又皱起了眉,她现在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的应酬。 最后喻子昭给秘书发了条短信,沿着墙边穿过几重走廊,去了楼下的花园透气。 临近十二月,树叶早已凋零,花草也都衰败,前几天的天气报道还说这几天会有初雪,但华辰会所供客人休憩的花园里却是一片翠绿,空气中弥漫着山茶花和玉兰花的气息,有点清新,有点香甜,池水微波,是红色的锦鲤在池塘里来回游动。 气温偏低,出来的人很少,喻子昭随意转了转,花园里的木质长椅每天都有专人定时打扫,很干净,所以她找了张长椅放心地坐下。 倒也没有刻意挑隐蔽的地方,只是不经意间就选了个不易被人发现的位置,周围假山林立,几株被打理得极好的山茶树郁郁葱葱又挡住了一段路,光线透过枝桠显得有些昏暗,月光下池水波光粼粼,空气有点湿、有点凉、有点新鲜,很适合透气的地方。 喻子昭坐了一小会,酒意醒了大半,发现穿过重叠的树影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大厅,多么巧妙,一扇玻璃幕墙之隔,里面是喧哗吵闹的歌舞升平,外面却是另一方幽静天地。 仿佛看戏,隔岸观火看热闹,一出又一出,到最后却渐渐分不清台上台下,早已不知身在戏里戏外。 神游的思绪被逐渐靠近的脚步声拉回,喻子昭看向声源传来的方向,竟然是姚烨,他也看见了她,慢慢朝这边走过来,微微笑道:“大家敬酒找不到人,原来你躲到这里来了。” “没办法,包厢里空气太差,我出来透透气,”喻子昭无谓的耸了耸肩,又问:“你怎么也出来了?” 姚烨眨眨眼:“跟你一样,出来透气啊。” 喻子昭失笑,朝长椅旁边移了移,让出空位,用眼神示意姚烨可以坐下:“看来不止我一个人觉得无聊,这种应酬真是考验人的耐心。” 姚烨在她身边坐下,双手搁在膝盖上,似是想起了什么,说:“我记得你在大学里很擅长应对这种场合。” 喻子昭大学时期混迹于英国的贵族圈子,对于这方面何止是擅长,简直是长袖善舞,不过已经是好遥远的事了,抬手勾了勾耳边的鬓发,她轻声笑笑:“是吗?你不说我都快忘了。” 原来不止右手,她的左手手腕上也有一圈浅淡的瘀痕,被带子很宽的女士手表完美地掩盖在下面,若不是因为抬手露出了一节手腕,而他又离她很近,一般人很难发现。 不难猜出留下这道瘀痕的人是谁,那么明显地被人紧握造成的痕迹,而能握她的手的人,除了景珩,他想不出还会有别人,心理说不上是遗憾还是不甘,怪只怪当初他太自信,淡然地移开视线,他发出小小的感慨:“你现在的确变了很多。” 喻子昭无心打开怀旧这个话题,遂打了个哈哈:“唔,岁月不饶人,但姚太子风采依旧。” 姚烨一瞬间心领神会,换了个话题。跟聪明人聊天就是这点好,反应快、领悟高,接下去无非是聊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轻松又不会尴尬。 殊不知他们在花园里聊天看风景,楼上也有人在看他们。 包厢内的饭局已经进行到下半场,酒过三巡,桌上气氛正好,大家坐在一起,端了酒,聊着业内的事,不着痕迹地彼此刺探锋芒是惯用手法,笑里藏刀、绵里藏针更是必备技能,阮明远应付了一阵,觉得无趣,而且令人赏心悦目的人也不在,便也出了包厢。 三楼的阳台是吸烟区,阮明远站在雕栏前吸烟,视线所及,刚好是喻子昭在的那个位置,不过她的头顶枝桠缠绕,她看不见他,于是目光变得放肆起来。 会注意到喻子昭,最先开始是因为她那张美丽的脸庞,其实身在他们这个圈子,即便祖上先人丑的有损门面,经过几代优秀母系基因的中和也变得像模像样了,何况有气质这个加成项,但凡只要长的稍微好看点,精雕细琢捯饬一番便可称之为漂亮,但喻子昭不一样,漂亮一词用在她身上太肤浅,美都不足以形容。 而且她身上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神秘气质,几次接触下来,她嘴角的笑容永远恰到好处,表面看似温和有礼,实则骨子里透着高傲和冷漠,一种与生俱来的高傲和冷漠,即使刻意将锋利收敛起来,也无法全部掩盖,只需凤眼斜飞的一个眼神,就有让人俯首称臣的力量。 更没想到的是,她会是y&z的总裁。 真的是很难不让人心动的女人啊。 怎么就会结婚了呢。 夜色如丝绒幕布笼罩着整个花园,将背后喧嚣的繁华盛世隔离在外,安静地可以听见冬日与歌低语,一丝低沉清冽的声线却在此时忽然飘入阮明远周围的空气介质。 有人在打电话,语气很平静,然而内容却并非如此。 “对,价格最多再降百分之五……不,没有商量的余地……你难道不知道开了这个先例以后会有多麻烦?” “跟他们说我暂时不在国内,我不想接到他们的电话……跟他们周旋……这种问题你还要来问我?你是干什么的?” “晾着他们,等他们主动联系你……对,以后将他们列入拒绝来往客户名单……就这样……处理好这件事之前不要再给我打电话,再见。” 竟然是景珩,唔,喻子昭的丈夫,阮明远玩味地勾了勾唇,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遇到。 凉风乍起,嗓子突然有些痒,他轻轻咳了一声,底下的人果然警觉地朝上看来,那是一双挑不出瑕疵的眼睛,双眸全然打开,黑瞳微缩凝聚成两道冷厉寒光,十分有威慑性。 不过这种眼神还远不至于将阮明远压制住,弹了弹烟灰将烟掐灭扔进旁边的烟灰盒里,他朝前走了两步,毫不避让地对上景珩的视线,轻轻拊掌,居高临下地说:“看来有人要有麻烦了。” 景珩微微眯起眼,用平缓的语调陈述道:“是你。” 阮明远慢慢侧了下头,再转过来的时候,那种萦绕在他身上的温润儒雅的气质已经消褪的干干净净,强大的压迫感有如实质化的剧毒不加掩饰的朝对方蔓延开去,扯了扯嘴角,他慢条斯理地解开两颗黑色西装的扣子,倏地将手掌撑在身前雕栏的栏杆上,一个越身,修颀长身从几米高的三楼灵活地飞跃至二楼阳台,展了展肩,优雅地将西装扣子扣好,恶意地带着几分挑衅地伸出手:“久仰弘景总裁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鄙人阮明远。” 景珩神色淡然地伸出手与之交握,向来冷峻的面容仿佛千年岑寂的古井,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澜,低沉清冽地嗓音和刚才打电话时没有什么区别:“景珩,阮二少谦虚了。” 对方淡定自若,伸出来的手掌骨节分明、五指修长,只无名指的位置一点异样的凉——是那枚除了大小之外和喻子昭手上戴的一模一样的戒指,不仅轻而易举地化解了他的挑衅,还无声宣告了主权。 啧,倒是显得他轻浮幼稚了。 不好对付的男人呵。 阮明远收回手,视线望向外边,发现从二楼阳台这个角度看过去,花园里的那道身影还要更清楚一些,凉风一阵一阵的,若有若无的花香飘近又飘远,他轻声笑道:“阳台是很不错的看风景的地方吧?” 敏锐地听懂了他的话外之音,景珩也调转了目光的方向,花园里,喻子昭坐在木质的长椅上,腰背挺得很直,下巴微收,一条曼妙的曲线从下颌一直延伸到修颈,映着背后大簇大簇的玉兰花,说不出的婉约动人,他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见到她,两个星期没有和她说过话了。 眼神沉了沉,眸色转深,他不动声色地四两拨千斤:“看风景有很多不错的位置,但最好的风景从来都在看不见的地方。” 像他们这样的身份,直白的呛声绝对是不符合绅士美学规则的,大家合该优雅的太极推搪,意有所指地明嘲暗讽,表情一定要拿捏的到位,场面一定要控制的和谐,方为正道。 显然,两位都是这方面的高手。 “是么?”阮明远笑容未变,看着花园里飘落地几片花瓣,轻嘲:“我怎么觉得未必如此呢?” 景珩没有立刻接话,因为底下的风景正好,喻子昭在与身旁的男人聊天,看起来非常的放松,一阵风吹过她头顶的枝桠,吹落了几朵山茶花,艳红如火的花瓣落在了她的头发上,姚烨轻柔小心地替她摘下,她低着头露出浅浅的笑容,霎时倾城。 脑海里突然涌出一句不知在哪里看过的话——我饮过最浓烈的酒,是你低眉浅笑的温柔。 原来喻子昭的美不止在他看得见的地方。 “那又如何?”良久,他无波无澜的声音说。 阮明远的笑容渐渐变得不怀好意起来,那种淬了剧毒的强大压迫感再次加剧,其险恶用心昭然若揭:“在我看来,看得见的风景,就是最好的风景。现在来看,好像不止我一个人这么觉得。” 以为这种程度的气势就能挑衅他,阮明远未免太高看了自己,奥,小看了他也不一定,景珩也轻轻笑了起来。 这并不是社交礼仪中那种客气礼貌而淡定从容的微笑,而是一种含了十二分警告的、危险的笑容。 他本身是那种气质特别清冷的人,容貌又俊逸非凡,这一笑,徒然就有一种危崖雪莲绽放的感觉,惊艳中带着说不出的森寒,语气却是怜悯至极:“只看得见莫不是一种悲哀。” 对方这是对他不屑一顾?!这真是阮明远近三十年生命中受过最大的侮辱。 有意思,有意思! 幽暗的目光对上古井无波的眼神,两人强大的气场再不收敛,仿佛高手内力过招,在这方空间看不见的空气中激烈交汇,彼此都是站在各自领域金字塔顶端的人,习惯于掌控一切,谁也不肯想让,争锋相对的气势让周围环境都开始黯然失色。 打破诡异气氛的是阮明远的手机铃声,他的特助已经快要招架不住,打电话让他回去。 唔,出来有一会了,是该回去了。 阮明远挂了电话,先看向阳台外边,发现楼底下的喻子昭和姚烨也起身准备离开,又看了景珩片刻,意味深长地一笑,缓慢地一字一句地说了最后一句话:“既然景先生这么觉得,那接下去我和贵夫人可是会有很多看得见的机会,想必到时候你定然是不会介意的吧?” 不需要回答,他风度翩翩地颔首告辞。 等喻子昭一行回去,饭局已经接近尾声,中途离场,难免被罚几杯酒,她也不推拒,干脆地一饮而尽,如此大大方方的态度反而不好让人再多加为难。 遭殃是跟着她一起来的陆明希、江芮和秘书长三人,尤其是江芮,作为随行里唯一的女人,特别还是一位过了喻子昭超高审美标准的女人,身处以男性居多的饭局上,免不了成为众人敬酒的对象。 以前跟着喻子昭出来应酬的都是公关部的俊男美女,哪个不是八面玲珑、巧舌如簧,这种场合就是他们的主场,应对起来可谓游刃有余。但她有心把江芮介绍给各个老总认识,所以带了她来,表现倒是还不错,就是……酒量太差。 道貌岸然之辈一向是在哪个圈子都有,比如恒益新上任的那个总经理周荣,之前对着喻子昭不敢太放肆,于是把目标转向了江芮。 趁着在酒桌上热热闹闹,大家谁也不可翻脸,那位周经理几乎是公然地用语言调戏江芮,一连逗着她喝了好几杯酒,周围的人看热闹的看热闹、作壁上观的作壁上观,谁也不会出来阻止,毕竟没有人想做破坏气氛的那个人。 当然江芮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喻子昭手下就没有省油的灯,后来找准机会也反将了他一局,噎得周经理差点去见周总.理,反正不能翻脸不是么? 于是气氛更热烈,敬酒轮番而来,陆明希有心帮她挡酒,但那样的情况下,结果只会是两个人一块喝多。 终于熬到筵席散场,走的时候大家都带着恰到好处的满意笑容,就表面来看,可谓宾主尽欢。 喻子昭的三个下属喝的都有点多。 秘书长是最清醒的一个,跟她道别后叫来了计程车,最先打车走了。 陆明希除了脖子有些发红外,看起来也还算正常,近视眼镜片后的双眼眼神很清明。 最糟糕的就是江芮了,出了华辰会所后几乎是挂在了陆明希的胳膊上,精致的小脸红扑扑的,眼神已经处于涣散状态。 喻子昭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试探性地叫道:“江芮?” 江芮迷迷蒙蒙地半睁开眼,眼神好一会才勉强完成聚焦,用性感沙哑的声音回道:“老……老板……?” 真是一副非常引诱男人犯罪的模样。 喻子昭偏头定睛看了陆明希几秒,毫不意外地发现那双向来冰冷无绪的眼眸中罕见的漾着温柔。 这就是别人的故事了。 叫来计程车司机,将两人送上车,嘱咐了陆明希将江芮安全送回家后,她自己也上了车。 第四十六章 知道应酬避免不了喝酒,所以喻子昭带了司机来。 司机将车开的很平稳,她倚靠着椅背上闭目养神,渐渐地,最后那几杯酒的后劲上来,她本来已经清醒了大半的脑子又开始有些晕眩,其实她的酒量很好,大概是很久没有喝过这么多酒了,又或者是心有愁绪人自醉? 车窗外霓虹妖娆、灯火阑珊,忽明忽灭的光影流动,喻子昭抬手揉了揉额角,忽觉身与心俱都疲惫萧索,倦意上涌,神思开始恍惚起来。 生活就像这样一趟夜车,既定了归程,无论在外漂泊至何处,总会殊途同归。 哦,不对,也不总是如此,狡兔尚知道备有三窟,更何况拥有智慧的人类,她和景珩的归程只有一条,但她自己的却有很多。 此时,车身刚好驶过减速带,轻微地晃动了一下,喻子昭慵懒地睁开眼,发现车子行驶的路线并不是回她公寓的那一条,已经快要到梧桐丽景了。 可是她现在一点也不想回那个空荡荡的别墅。 “你……”话一开口喻子昭便打住了,都要到了,又矫情什么呢。 “喻总,请问您有什么吩咐?”司机在前面恭恭敬敬地问。 “没事。”喻子昭淡淡道,又慢慢将身体倚靠回去,重新闭上眼。 回程的路总会有终点,车子稳稳当当地停下,司机尽心尽责地打开车门,喻子昭从车上下来,看着眼前仿佛已经安宁入睡了的高大别墅,轻轻叹了口气,上前扰乱了一室美梦。 指纹鉴别仪获取了信息后,门扇得令打开,喻子昭习惯性手摸到墙上寻找开关,灯却忽然自己亮了,出差了一个星期的人,竟然回家了,倚在沙发上静默地抽着烟,双腿随意交叠,就在之前的那片黑暗里。 景珩很少抽烟,或者说很少在喻子昭面前抽烟,最近的频率却有点高,而且尤其喜欢溶身于黑暗之中,在暗沉背景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高深莫测。 喻子昭看了他一眼,从他身边绕过去,去把窗户打开。她喝了酒,头还有些昏着,空气中漂浮的烟雾分子让她感到十分恶心。 经过客厅时,果然发现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已经堆积了不少烟蒂,她眉头微蹙,却是半步未停,没关系,明早会有阿姨来打扫,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窗户打开,有清凉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在那一瞬间,喻子昭的脑子突然就完全清醒了过来,或许是时候该请个保姆了。 “你昨晚去哪儿了?”突兀的,景珩在身后漫不经心地问。 原来他昨天就回来了,他的秘书不是说要十天?喻子昭随意找了个借口:“公司加班。” “所以?”身后的人似乎不是很明白。 “加班的晚了,就睡在了公司。”喻子昭扯起谎来一点心虚感都没有,就算识破了他又能把她怎么样? 她从不喜欢加班,也很少将工作带回家里,这点景珩还是知道的,这么拙劣的借口从喻子昭的嘴里说出来,除非是她智商出了问题,要不就是故意敷衍他。 她敷衍他?她以前从不会这样,应该说他已经习惯了每次一回到家,就可以看见她的身影,或坐在沙发上等他,或在厨房里忙碌,或安静的在阳台看书,总之她总会在家里等他,心头有些异样的感觉,但脸上却是没有任何表情,声音也是控制的没有任何起伏:“以后少加点班,还是不要夜不归宿的好,景太太。”他说。 喻子昭已经绕过沙发,这句话的内容和语气成功让她停下脚步,她转过头,似笑非笑:“夜不归宿这种事情景先生难道不是该先反思一下自己?” “我不在家你反而乐得自在不是吗?”景珩摸出烟盒又抽出一支烟点上,用极有深意的眼神淡淡瞥她一眼,不咸不淡地开了腔。 “奥,那真是谢谢你为我着想了。”喻子昭轻哂,转回头,朝楼梯走去,她要上楼洗澡。 景珩继续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说:“你这是谢我该有的态度吗?” 喻子昭的步子再度停下,她倚在楼梯转角处的扶手上,隔着几米远的距离看他,眼神里寒芒闪动,隐约夹杂着一丝不耐烦:“那你想要什么样的态度?不要太难伺候,你想吵架吗?” “你对我很不满?” “怎么会,我用尽手段嫁给你爱你还来不及,怎么敢对你不满。” “喻子昭,你真的爱我吗?”景珩突然问,可能别墅太大了,他的声音听起来竟然有些奇异的荒凉萧芜,仿佛跋涉许久的旅人,看不清前方的道路,亦忘记了来时是怎么走的。 “你问我?”喻子昭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问题,唇边漾开一抹薄凉笑意,眼神愈发的冷:“这么高深的问题,你何不坐在这里自己想想清楚。” 她说完转身上楼,再不多停一秒。 后来,景珩很久才回卧室。 又是一晚同床异梦。 翌日周六,苏乔安约了喻子昭见面,地点是喻子昭选的,本城有名的茶艺馆,座落在一片湖泊之上,原系清朝康熙年间布政司从二品布政使所构筑,属大臣府邸内景之一,无论是“茶”还是“茶文化”都非常独具一格。 苏乔安走在曲曲折折的廊桥之上,周围是芙蓉锦簇、碧波微漾的湖畔,不远处是青色琉璃瓦、朱红色立柱的清代建筑,四方高翘的檐角飞扬,依稀可见顶端鸱吻端坐眺望,仿佛时代错乱叠加,让她很是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来喝下午茶的。 在门童的指引下找到包间,喻子昭已经先到了,她进去的时候,穿着茶服的茶艺师正在娴熟地表演着潮汕功夫茶道,动作流畅中自带一股高雅气质。 水过三盏,茶艺师给两人斟上茶,在喻子昭眼神的示意下暂时告退。 苏乔安端起茶杯,小口品尝,赞道:“馥郁醇厚,岩韵明显,是大红袍?” 喻子昭点点头:“嗯,从武夷山北部九龙窠上的母树上压枝繁殖的二代大红袍。” “听你的语气,好像很遗憾母树禁止采摘了啊?”苏乔安悠悠地说。 喻子昭慢慢地品着茶,姿态闲适,“是有那么点意思。” “毕竟母树就那么几颗,稀世之珍当然是要保护起来,万一采死了多可惜。”苏乔安又抿了一口,继续道:“不过这种品级都够得上钓鱼台特供了吧?竟然被我们用来喝下午茶,资本家的生活果然够奢侈。” 喻子昭挑挑眉,“徐之谦不也是资本家,他不奢侈?” 苏乔安轻轻咳一声:“他比较低调。” “你颈间的项链可不低调啊。”喻子昭视线轻轻扫过她的颈项,懒洋洋地说。 苏乔安抬手抚了抚那条镶满碎钻的钻石项链,妩媚一笑,用娇柔的女声念了一句英文台词:“我如何把我的真爱辨认--?” “谁送最大的钻石,谁就最爱你。”喻子昭配合地念出《哈姆雷特》的女主角奥菲莉亚临死之前所吟之诗的下半句,还附赠了两个字:“庸俗。” 苏乔安笑意浅浅:“唔,我喜欢这种庸俗。” 两人相视一笑,喻子昭从包里拿出一个精美的礼盒,递给她,说:“本来还担心你不好意思收,现在看来是我不好意思拿出手了。” 苏乔安接过礼盒打开,是一条钻石手链,安静地躺在蓝色的丝绒之上,像沉睡在蔚蓝海岸边的一尾美人鱼,美得令人心动,她问:“特地买给我的吗?” 喻子昭轻“嗯”一声,“试试喜不喜欢。”其实手链是在买某样东西的时候顺便买的,不过她明智的选择闭口不提。 苏乔安小心地戴上,伸出手端详了一会,笑吟吟道:“很漂亮,谢谢你啊,阿昭,我就喜欢你这种无论走到哪里都喜欢带点礼物回来的习惯。” “你喜欢就好。” 茶艺师进来给二人重新斟了茶。 所谓酒乱.性,茶清净,身处这样的环境之下,真是连心都跟着清净下来。 两人悠闲地喝着茶,又聊了会天,直至茶水已过三道,苏乔安放下杯子,看了喻子昭一眼,问:“你和景珩还在冷战?” 喻子昭语气淡淡:“我们的情况你不懂。” “那就是还在冷战,”苏乔安了然地点点头,忍不住感叹:“真是没见过结了婚还能像你们俩这么能折腾的了。” 喻子昭斜睨她一眼,“你可以直接说是我在折腾。” 苏乔安莞尔一笑,说:“其实我挺同情景珩的。” “哦?他哪里值得同情了?”喻子昭似是好奇,也放下茶杯,示意她说下去。 苏乔安看着她,慢慢说道:“因为他遇见你,所以值得同情啊。你想想,以他的身份,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但偏偏遇到你,曾经沧海难为水,此花过后更无花,他还要怎么去遇见别人?而你嫁给他后,经济上不依靠他,生活上不依赖他,情感上更不依恋他,是个男人都会感到很挫败吧?” 喻子昭神色难辨,“我已经放低姿态了。” 苏乔安忍住叹气,继续说道:“阿昭,我一直都知道你是那种智商和情商都非常高的女人,我记忆里你几乎没有过青涩的阶段,即使是在中学时代,我们大多数同龄人还在为青春痘和考试而烦恼的时候,你就已经完美的无懈可击了。你总是明确的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然后去做,从没有失败。”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你不得不承认,有些人是你终其一生也难以望其项背的。 “但是婚姻不一样,即使我没有结过婚,我也知道婚姻不该是你和景珩那样。虽然你觉得你那是放低姿态,但在我看来,说是一种手段更为合适,这不过是你征服景珩的手段,你怎么可能真的对一个男人卑躬屈膝,而这一点想必景珩心里也是十分清楚的。” “这么看来,他倒真是有点值得同情了。”喻子昭淡淡道。 苏乔安做最后的总结陈词:“当然,他的态度也十分有问题,与你彼此彼此吧,要不怎么说你们俩是绝配呢。” 第四十七章 喻子昭开车回去的时候经过华大,下午时分,路段拥挤,停车等待的时间很长,长到让她想起了一件很久远的事。 那是好多年前的夏天,记忆里都是一片燥热。 那天她刚刚拿到剑桥商学院的offer,司机开车途经此地,一样的街口,一样的拥堵,正午烈日当头,车窗外人头攒动,车水马龙,即使车内开着冷气都能感受到车窗外蒸腾的热浪,微湿的衬衫贴着前胸和后背,真是让人烦躁。 长久的等待绿灯终于亮起,车子却突然抛锚,后面的司机不住地按喇叭赶人,喻子昭心中烦躁更甚。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宾利从她旁边缓慢驶过,后座靠着她这边的车窗半降,露出一张无可挑剔的侧脸,景珩微微向窗外侧头,浓而密的睫毛弯弯长长,黑曜石般的眼眸清泉一样从喻子昭的心上一淌而过,清清凉凉的,打湿了一颗心。 这是喻子昭第一次遇见景珩,此后多年,念念不忘。 不知何时天空飘起了雪,天气报道里的初雪终于落下,晶莹的近乎透明,一接触到车窗便消失不见,记忆也随之消散。 时间进入十二月。 揭标的日子是十二月一日这一天,地点在华新银行本城的分设机构总部,喻子昭没有亲自到场,是陆明希带着秘书去的,在公证员的公证下,华新银行分管b市信用卡业务的总经理宣读了标书,毫无悬念的y&z中标。 根据合作协议,双方涉及的投资总额为五十亿人民币,分三期注入,y&z的第一期出资不得少于投资总额的20%,两年内资金全部到位,相应的华新方面将会追加注册资本金。 华新方面有意把旗下的信用卡公司独立出去,由双方共同运作,华新银行为y&z提供技术支持,y&z则授予华新银行华北地区的理财投资产品独家代理权,同时,信用卡公司上市后,y&z方面承诺三年内不会减持股份,以维持股价的稳定。 一桩大事落定。 郝思嘉说:lythingintheworldworthworkingfor,worthfightingforauseit'lythingthatlasts. ——土地是世界上唯一值得你去为之工作,为之战斗,为之牺牲的东西,因为它是唯一永恒的东西。 这句话用来形容工作也是多么的正确,人心复杂捉摸不透,工作你为之努力,总会看到成果。 与此同时,埃达科技已经进入了上市前的最后准备工作,一个星期后将会进行路演,英国证券交易所会在圣诞节前夕休市,一直持续三天,埃达方面打算在圣诞节来临之前挂出他们股票,时间定在了十二月中旬。 喻子昭的行程暂定十号飞伦敦。 十二月三号星期三这天,喻子昭受邀参加一场开业典礼的酒会,本城赫赫有名的沈家,军政商各掺一脚,谁敢不给面子。 这种酒会,想都不用想景珩也在受邀之列,不过两人正在冷战,互不过问,似乎谁都没有先向对方开口的打算,于是各走各的。 喻子昭先一步到达,送完礼,说完恭维的话,就找了个角落坐下,她现在已经习惯于安静地看热闹。 宴会厅灯光璀璨,云鬓衣香,流光溢彩的水晶灯下,男士西装革履风度翩然,女子羽衣霓裳巧笑颜兮。 唔,多么熟悉的场景。 沈家面子果然够大,不过一小会时间,她已经看到了好几张只出现在cctv频道上的面孔,当然也不乏几个经常出现在地方频道的一线明星,到场助兴而已,上流社会的窄门从来不对普罗大众开放。 她看了一会,正觉颇为无趣,突然从旁边闪出来一道人影,来人穿着白色的西服,同色衬衫的领口上系着一只黑色的领结,看上去极为年轻,一双桃花眼电力十足,对着她笑意盈盈道:“这位美丽的女士,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声音是那种公子哥惯常搭讪女人的腔调,雅痞但不猥琐。 喻子昭觉得眼前的人有点熟悉,略一思索便记了起来——沈家最小的少爷沈修辰,比她还要小两岁,她自认已经够低调了,礼服是中规中矩的款式,坐在角落里也不说话,怎么还是能被人缠上。 她低着头不理他,对方也不恼,顺手从侍者的托盘里取了一杯香槟,抿了一口酒,继续说道:“我以前没有见过你,第一次来这种场合吗?” 喻子昭表情十分冷淡,看在沈家小少爷眼里不知怎么就变成了不好意思,“我在你旁边观察了好一会了,你一直坐在这里,是不喜欢这样的酒会吗?还是不适应?” 她看起来很像初出茅庐的菜鸟吗?喻子昭终于抬头正眼看了他一眼,倏地,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景珩就在沈小少爷身后的不远处,一道红色的艳影紧随左右缠着他喁喁细语,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他的眸光若有似无的在往这边飘,似乎发现了她。 而她的视线落在他的侧颜上,他的嘴角隐含笑意,一瞬间让她觉得十分碍眼,怎么不见他对着她这么笑。 沈小少爷还在兴致勃勃地说话,喻子昭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奈何沈修辰后知后觉好一会才发现这个事实,顺着喻子昭的目光看过去,然后他看见了他二哥,说:“那是我二哥,你想认识我可以带你过去。” 那道艳影越挨越近,某人竟然不回不避。 喻子昭站起来,伸出左手示意,语气淡淡:“抱歉,沈小少爷,我结婚了,”她从他身边走过,低了头,顺便在他耳边附加了一句:“而且我对你这种身高的男人不感兴趣。” “……”所以他刚才是在搞笑吗? 沈修辰怔在原地,不是,现在一八零的身高已经不流行了么?哎,也不是,现在的女人都这么高了么? 喻子昭确然那不是她的错觉,景珩的眸光确是向她远远扫来,她迎上他的目光,迈着优雅的步伐,走过去,在身旁女人惊愕的目光下,自然而然地将手挽进景珩的臂弯,温婉大方地笑:“秦小姐你好。” 对面的女人穿一身火红的交叠式抹胸礼服,因为胸部饱满,看起来极为惹火,裙摆有些短,高跟鞋又尖又细,配着精致的妆容,十分性感,却是跟她在戏里的清纯形象大相径庭。 喻子昭不甚在意地想,其实红色是最容易诱发食欲的颜色,所以快餐店里喜欢用红色,而且红色够张扬,够热烈,够奔放,中国人结婚也喜欢用红色,这女人穿成这样心思未免太明显了点。 “你好……”那张笑颜如嫣的脸有点僵住,似乎是想加个称呼,但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称谓。 喻子昭善解人意地继续微笑:“你可以叫我景太太。” “景太太你好。”到底是科班出身,只略一尴尬便调整好了表情,聪明的选择及时离开:“那边有朋友在等我,我就不打扰二位了,再见。” 景珩又恢复了那副清清冷冷的样子,喻子昭心中冷笑,见到她就没好脸色是吧?将手从他的臂弯里抽出来,作势给他整理领带,她靠近他,手指贴着领带的边缘轻轻在他的胸口滑动,几分亲昵几分挑逗,看着他的眼睛,压低了嗓音开了口:“景珩,我警告你,最好少拿别的女人来刺激我,相信我,我给你戴绿帽子的速度绝对要比你跟别的女人暧昧的速度来的要快得多。” 这句话的效果立竿见影,景珩一瞬间深了眸色,忽然伸出手搭在了她的尾椎之上,极富技巧性地不轻不重地按压着,刃薄的唇片轻轻开合,森冷地吐出两个字:“你敢!” 尾椎,位于骶骨下方腰臀之间,充满暗示意味的暧昧地带,仿佛被微弱的电流击中,身体酥酥麻麻的,喻子昭有片刻的僵硬,但很快反应过来,巧妙地转了个身,变成他从身后搂着她姿势,毫无畏惧地笑,一字一顿地说:“你看我敢不敢。” “宝贝,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挑衅男人会有什么后果。”景珩不等她说话,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向侍者招招手,取来一杯香槟,迎向对面走来的沈家二少爷沈修德,“沈局长,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景总,”沈修德手里也端了一杯香槟,含着笑意和他们打招呼,“没想到喻总也在。” 喻子昭伸出手寒暄,“您好,沈局长。” 沈修德和她握了手,眼睛瞥见不远处的弟弟沈修辰,用眼神示意他过来,介绍道:“这是令弟沈修辰,小四,这位是弘景的景总,旁边的是他夫人,y&z的喻总。” 沈修辰看着对面有着优越身高的夫妻二人,脸色十分的复杂,纠结地开了口:“您好,景总;您好,喻总。” 沈修德看着懂事的弟弟露出满意的笑容:“喻总在股权私募这方面做得非常好,你不是想出去单干证明自己?待会可以向喻总多多请教。” 景珩不动声色地收紧了箍在喻子昭腰上的手,唇角微翘,眸内却是零星微冷光芒闪动。 喻子昭在他怀里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感受到腰上不断加重的力道,她面不改色地微笑:“哪里哪里,沈局长谬赞,今天我只是景太太。” 彼此都是极其顾忌面子的成年人,永远不会忘了礼仪风度,所以即便两人之间暗潮汹涌,在外人面前也是一副恩爱夫妻的模样,这种状态一直到酒会结束。 第四十八章 景珩自己开车来的,于是喻子昭打发了司机,上了他的车,他喝了一点酒,回家时将车开的极快,眼神看着前方,唇抿成一条线,不说话。 车内气氛压抑至极,空气都凝滞,只用了平时一半的时间便到了家,车子停下时,一路无话的景珩却突然打破沉默:“别动。” 他替她解开安全带,然后从车的前方绕过来替她打开车门,喻子昭脚还未沾地便被他一把拉过打横抱起,突然失重的感觉让她心里蓦地一紧,挣扎了一下,她冷声道:“放我下来。” 景珩只手一用力将她抱得更紧,并不理她,脚下大步朝别墅走去,然后命令到:“开门。” 门扇打开又合上,连灯也不开,景珩抱着喻子昭径直上了楼,卧室的门虚掩着,被他一脚踢开,他终于肯放下她,喻子昭却是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被景珩反手按在了墙壁上亲吻,他的唇贴上她的,辗转吸吮,津.液交融。 景珩吻得很有技巧,并没有用力桎梏她,但极为霸道,喻子昭觉得呼吸困难,无论怎样都避不开他的唇,她试着挣扎了几下,于事无补,反而激起了他征服的快感。 一番折腾,衣服也凌乱掉,喻子昭只在礼服的外面穿了一件大衣,被景珩解开腰带后,一把就脱了下来扔在一边。礼服是后v露背的款式,他的手从她的侧腰绕到后面去,温热的掌心隔着布料熨帖在她的后腰上,一点一点抚摸着向上,直到触及那片裸.露的后背,极富挑逗性地摩挲着,爱抚着。 室内开着暖气并不觉得冷,只有酥麻的战栗感,喻子昭脚上还穿着高跟鞋,几乎就要站不稳。 于是景珩换了个姿势,细细密密地吻铺天盖地的落下,一手将她圈在怀里,另一只手也没闲着在她身上到处游走,然后,他摸到了礼服侧面暗藏的拉锁,干脆地向下一拉到底。 拉链摩擦的声响很大,半边身体突然暴.露在空气中,终于让喻子昭回过神,她突然开口,声音低哑:“景珩。” 他竟然停下来看她,眸色深深。 喻子昭知道自己应该推开他,然后冷冷地拒绝接下来要发生的事,连用何种语气何种表情更能打击到人都在心里过了一遍,但她也清楚刚才她有多沉迷,所以最后说了最无关痛痒的一句话:“我要先洗澡。” 两人都有洁癖,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换衣服,特别是从人多的地方回来,会觉得身上很脏。景珩从来没有不洗澡就做的先例,他不喜欢香水的味道,以及讨厌化妆品沾到脸上,今天却是破了以往的惯例,他的唇染上了她口红的颜色,几许嫣红,妖艳异常,无端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景珩看着她,不答应也不拒绝,片刻后从裤子的口袋里摸出来一条手帕,开始擦她唇上残余的口红印记,他的动作算不上温柔,但很仔细,直到她的唇瓣露出原本的绯色,他重新吻上她,这一次温柔了许多,舌尖细细描绘着她的唇形,一点一点深入,直至强势地侵占整个口腔,湿润的舌缠上她的,一会推着它远离,一会又勾着它靠近,极尽缱绻缠绵。 他有心勾引,喻子昭根本无法招架,呼吸已经紊乱,用了最大的自制力才将人推开一些,她冷了声音再次强调:“我要先洗澡,放开我!” 不过说话声里全是喘息,听起来实在没有威信可言,景珩轻佻地舔了舔她的唇瓣,眼里一片诡魅之色,“偏不。” 话毕,他的手直接来到她的侧腰,探进她的衣内,顺着拉链开口就要脱下她的礼服。 情况太被动,喻子昭开始反抗,使劲推拒了几下却未撼动景珩分毫,反倒让他将自己的衣服扯的更乱。 景珩不容反抗地捉住她作乱的手,微微低了头贴近她的脸,火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颊上,撩拨的意味极浓,他看着她的眼睛,用暗哑的嗓音在她耳边轻声说:“宝贝,你挑衅我时就该知道有这个后果。” 耐心已然耗尽,他直接撕开她的裙摆,扯掉碍事的布料,双手一用力就将她从礼服里剥出来架在了胳膊上,悬空的状态让喻子昭不由自主搂紧了他的脖子、夹紧了他的腰,景珩在她颈侧低低地笑,空出一只手脱掉她脚上的高跟鞋,奖励似得舔吻她耳垂:“乖,抱紧了,带你去洗澡。” 这样的景珩真是要命,在床上他一向温柔自律,今天是头一次露出这般妖冶的模样,喻子昭哪里是对手。 浴室里花洒开得很大,水汽氤氲,喻子昭整个人被景珩从身后抱在怀里,他的手在她柔软的胸部和平坦的小腹上揉捏着,唇舌流连于肩膀和颈侧的肌肤,用尖利的牙齿细细啮咬啃噬,他力道掌控的极为磨人,每一下都令喻子昭忍不住微微颤抖,全身都软掉。 他比她自己更了解她的身体,喻子昭只能任他予取予求,调整了一下姿势,景珩扳过她的脸吻住她的唇,从后面进入了她。 很久没做,竟然有些生涩不适,喻子昭眉头微皱,于是景珩放缓速度,慢慢地推捻,慢慢地厮磨,就像是最优秀的狩猎者在调.教自己的猎物一般,一点一点攻陷她,直至全部沦陷。 这种速度太折磨人,喻子昭三两下缴械投降,喉间无法抑制地溢出低低的呻.吟:“嗯……”这种声音对身后的男人简直致命,强烈的占有欲顷刻爆发,景珩加快也加重了动作,然后满意地看着怀里的女人轻吟出声。 强烈的撞击让喻子昭几乎失了魂魄,她跟着他在情.欲的浪潮里载浮载沉,最后爆发的时刻,猛然记起今天不是安全期,她用力推他,嘶哑着声音喊:“你出去——!”但已经来不及,只感到一阵火热在体内炸开,高温的液体仿佛将身体都融化,她一下子软倒在他怀里。 最后喻子昭是被景珩抱着出来的,身体累极,沾着床不一会就有了睡意,男人真的是不能随意挑衅的,尤其是景珩这样的男人,在陷入沉睡的前一秒,这个念头划过喻子昭的脑子。 第四十九章 第二日正常上班,喻子昭开车去公司的路上顺便去了一趟药店,昨晚两人没有做避孕措施,她不觉得这种情况下怀孕是什么好事,所以事后药很有必要。 她和景珩的关系也并没有因为上了一次床就得到改善,sex于成年人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生理需求,身体服软,不代表灵魂亦要低头,夫妻之间权当尽了一次义务。 临近年底,各种事情接踵而来,景珩忙,喻子昭也忙,每天的行程表都排的满满当当,而以往能推则推的应酬她却是一反常态的来者不拒。 家里请了做饭的阿姨,但是好像派不上什么用场,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坐下来一起吃过一顿饭了。 回家做什么呢?一个人凄凉,两个人尴尬,徒增烦恼,不如不见。 周日晚上,喻子昭有个重要的应酬,公关副总把地点定在了新近一家很红的会所。 没想到会遇到熟人。 她推门进去洗手间的时候,包书敏正在镜子前整理仪容,见到她似乎有点意外,随即反应过来,朝她笑了笑。 喻子昭不想去探究那笑容里的深意,也不想理她,径直朝里走去,擦肩而过的瞬间,包书敏却忽然开口叫住她:“等等。” 她停下来,侧首看她。 包书敏抬眼对上她的目光,优雅地冷言讥讽道:“你一向是这么傲慢无礼的吗?”即使对方穿了平底鞋,依旧要比她高出几分,配上那斜而向下的、漫不经心的眼神,实在是有够讨厌。 喻子昭这几天心情一直不太好,但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将情绪摆在脸上,换做稍微熟悉她的人看她这个样子都知道她不理人就赶紧走吧,免得遭殃,但偏偏有人不知死活非要往枪口上撞。 “怎么,包小姐觉得我这样很傲慢无礼吗?”她转过身,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然而就是这样一句语气不辨喜怒的反问,霎时让包书敏变了脸色,她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一种无形而真实存在的强大压迫感直逼胸口,就来自于对面的女人身上凌厉的气场,几乎让她呼吸一窒,握紧了手里的手拿包,她毫不客气的嘲讽道:“我只是好奇,手下败将而已,你的傲慢从何而来?” 喻子昭思索了片刻才明白包书敏到底在说什么,十月份的收购投标下来,其中一份收购一家位于四川的中低端家具厂的标书花落他家,竞争对手正是包氏企业。 投标结果下来后,底下的人仔细地核算了报价和利润,如此反复几遍,得出的结论依旧是y&z的标书更合理,包氏是以压缩自己的利润,甚至冒着有可能赔钱的风险抬高报价最后中了标。 喻子昭是商人,是银行家,她所做的金融收购目的在于盈利,这种赔本的买卖完全没有任何意义。包书敏乐意拿自家的企业发疯,这是她的事,不过董事会竟然能通过这种收购案,可见包氏确实是要走到头了。 若不是包书敏提起,她都快忘了这件事,以恶意的价格竞争赢得标书,对方好像还很自豪?喻子昭挑了挑眉:“包书敏,你是不是很得意赢了我?” 一丝浅淡笑痕浮现在包书敏的嘴角,“老实讲,还不赖。” 喻子昭睨眼看她,眼里有零星冷光稍纵即逝,十分平静道:“那你继续,我没意见。” 这种不以为然的态度大概是最打击人的反应了,你用尽了力气,最后对方却不把你放在眼里,饶是包书敏比喻夕沉得住气,脸上也挂不住笑了,勉强维持着表情,她说道:“哦,也对,你一向自负,大概从不把我放在眼里,那如果加上景珩呢?” 喻子昭果然脸色微变,眼神直直地望向包书敏眼睛深处,冷声问:“景珩怎么了?” 那双凤眸仿佛有慑人魂魄的力量,包书敏心底渐渐无法抑制地涌起一丝慌张,喻子昭的眼神明明白白地透露出一种讯息——如果她说出什么惹恼她的话,后果是她承担不起的。 想到这一点,包书敏反而笑了,原来喻子昭也不是没有死穴的,还不是为了一个男人失了镇定,笑意渐渐扩大,连慌张都消失不见,她就是要挑衅她:“也没什么,就是最近包氏出了点问题,弘景出手相帮罢了,你知道的,我以前差点嫁给景珩,我们在一起快三年,比你们结婚的时间还长,他可是比我表哥还着急我们家的事,你说,这是不是旧情难忘?” “旧情难忘?”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词语,喻子昭重复了一遍,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近包书敏,整个人渐渐向一种极度危险的状态转变,一贯淡定从容的外衣如风化的岩石表面一层层剥落,骇人的气势出现在周身。 包书敏从来不知道一个女人的气场可以这么强大,她随着喻子昭的脚步,被逼着一步一步向后退,直至退无可退,腰肢弯成易折的弧度抵在了洗手台上,对方居高临下,眼神轻蔑的像是在看一只蝼蚁,冰冷的语气隐约有一线金属颤音:“你再给我说一遍!” 喻子昭的脸色太令人胆寒,包书敏不敢动,于是扬起脖子:“喻子昭你这副表情可真是搞笑,当初要不是你耍手段,今天坐上景太太位置的就是我,景珩忍你到今天不过是碍于喻家的势力,他从来就没有爱过你!” 即使知道这个女人在故意挑唆离间,喻子昭依旧动了怒,轻轻拍了拍那张吓白了的脸蛋,她冷嗤:“是么?知道喻家势力大,还这么惹我,谁给你的勇气?” 包书敏将手抵在身后的洗手台上,像是要抓住什么似得,指尖因为太用力已经发白,犹自镇定道:“当然是你给的,喻子昭,你是不是觉得事事尽在掌握?但你一定没有想到会有把柄握落在我手上吧。” “来说说看,你握着我什么把柄?”喻子昭不慌不忙,轻描淡写。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副样子真的很讨厌,”包书敏深吸一口气,继续说:“当然你以前的样子也没有多讨喜,看见那些照片的时候,我简直不能相信,你也有那么放.荡的模样,真是难为你在景珩面前装了这么久,不知道让他看到你大学时期的那些照片会是什么反应,你说,你们会不会离婚呢?真是想想就令人期待啊。” 她的话刚说完,就被人手一伸捏住了下巴,喻子昭用力极大,在下巴仿佛要脱臼一般的剧痛中,女人冷成冰渣的言语一字一句的传来:“包书敏,就冲你最后这段话,我决定跟你玩一场刺激的游戏,相信我,绝对会刻骨到让你此生难忘,什么时候喊停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喻子昭倒不是怕什么艳.照被人看到,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包书敏手里的握着的是什么,无非就是一些她参加派对时玩的比较过火的照片,谁还没点儿过去,她敢做就敢当。只是她非常非常非常的讨厌被人威胁!尤其是这样一个她根本不放在眼里的女人! 再也不想多看这个女人一眼,嫌弃地松开手,仿佛甩掉什么肮脏的东西一般,她转身进了里间。 包书敏终于感到害怕,眼底渐渐浮起一丝恐惧,虚脱一般差点滑倒在地上。 然而,喻子昭的脾气已然彻底被激起。 第五十章 景珩今晚也有个应酬,是与泰铭集团的几个董事一起吃饭,顺便洽谈一桩并购案。 五年前,由市政府牵头在本市城郊启动了一个大型工业园项目,因为投资金额过于庞大,上面做出决定选择面向全国进行公开招标,当时拿下标书的正是泰铭集团,耗时两年,工业园终于建成。 但是因为工程建设期间对资金的需求量太过巨大,工业园建成开始正常运作后,泰铭方面有些力不从心,而且它是一家外地企业,不可能将重心全部放到b市来,所以过去三年一直在有意减持股权以转嫁风险转移利润。 这本也无可厚非,只是最近一年心急动作太大了点,惹得市政府相当不快,上面还是希望工业园由本市企业控股,弘景作为本市乃至全国最大的房地产开发商,理所当然的顺水推舟,而市政府也有意将国有股转给弘景。 问题就出在泰铭集团这里,它是外地企业,可不像弘景一样会那么给市政府面子,而且和弘景集团在业务上还是竞争关系,怎么可能轻易便宜了弘景,所以一直僵持着谈不下来。 泰铭如此不上道的行为,不仅惹恼了市政府,也惹恼了弘景。弘景在业内堪称是标杆式的企业,而且联合了高旗,商业地产和住宅地产齐头并进,几乎是形成垄断,景珩一道命令下去,泰铭的业务立时受到打压,业内为弘景马首是瞻的企业当然是见风使舵,几个月下来,泰铭苦不堪言,唯有低头找弘景谈判。 拿下这个工业园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事实上,作为这次并购的补偿,一个月前弘景就以极低的价格从市政府手里拿下了一块接近市中心的地皮,今天这个饭局不过是缓和一下关系,给泰铭一个台阶下。 这群董事泰半都是比景珩年龄大的长辈,景珩也做足了晚辈的样子,谦逊温和、沉稳低调,但在坐的各位可没有一个人敢摆出长辈的派头,把景珩当做一个普通的晚辈来对待,没看当年他刚入主弘景时就敢拿公司的元老开刀,大笔钱砸下去一个二个全都回家养老,连自家公司的人都下的去手,更何况他们这群不相干的人。 他就那么四平八稳地坐在那里,周身自带一股运筹帷幄的淡定从容气场,这种不动声色的杀伐果断有时候比高调的雷霆手段更令人心惊肉跳,泰铭的几个董事在心里把景珩骂了个遍,面上却不得不做出一副恭维的样子,毕竟他们已经丧失了主动权。 陪着这群董事周旋了半天,并购案大致尘埃落定,弘景为了安抚泰铭,与之签订了一笔很大的业务往来合同,泰铭顺势退步以合理的价格将大部分股权转让给弘景,至此弘景手上已经握着52%的股份,获得了工业园的绝对控股权。值得一提的是,弘景在这当中没少从市政府那里获得好处。 总之,最后的结果令几方力量都很满意,互利多赢,皆大欢喜。 搞定了那帮老狐狸,景珩从包厢里出来透气,看见走廊另一边的那道人影时,他真的以为是自己的大脑出现了幻觉。 喻子昭脚踩一双黑色的吸烟鞋,细巧玲珑的脚踝微露,上面是一身纤侬合体的吸烟装,细腰长腿,一头精心打理过的长发随意束在脑后,白玉耳垂上隐约一点宝蓝色细碎光芒闪动。 她从走廊那边走过来,卷翘的长睫微微垂着,被头顶昏暗暧昧的灯光投射,在眼底打出小片的阴影,那双狭长的凤眼就隐在那片阴影之下,是一种神秘危险的未知成谜。 明明光与影都无形,却让人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一种来自于他和她心连着心的敏锐感应,喻子昭生气了,这是景珩的第一反映。 他正在犹豫要不要开口叫她,喻子昭已经抬眼看向了他在的方向,几米远外她的眼神冰刃一样扫过来,一股凉意直达景珩心底,哽在喉咙里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喻子昭转身进了包厢。 虽然他们近来关系不太好,但是喻子昭还不至于对着他甩脸色,所以,是有人招惹了她,然后她迁怒了? 眸内神色在短短的时间内变了几百次,最终换上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交代了特助一声,他敲开了喻子昭包间的门。 立马有人认出了他,“景少!来,快请坐!” 景珩一脸泰然自若地走向喻子昭坐的位置,旁边的应侍生多有眼色啊,立时在喻子昭旁边添了张椅子,景珩大大方方地坐下,嘴角一勾:“我就在隔壁包间,顺便过来看看,敬大家一杯酒。你们随意就好,不用管我。” 话虽如此,谁敢真的不管他啊。景珩是谁,弘景现任的主事人,景家唯一的公子。景家在b市是声明多显赫的家族,不仅军政商,还有文化界和艺术界,各行各业均有涉猎,还都是个中翘楚级别。可能越是这样的身份,为人越是低调,外界只知道这位景公子在工作上睿智果决、手腕强硬,对他本人却是一直知之甚少,今天难得见到真人,不管他?这不开玩笑吗。 有眼力的人早就发现他手上戴的戒指和喻子昭手上戴的一模一样,再看他状似随意地将手搭在喻子昭身后的椅背上,暗示意味这么强烈的动作,这下人人都反应过来了,这是过来替老婆挡酒呢。 喻子昭今天是请y&z的几个老客户吃饭,与其说是客户,不如说是朋友更合适,这些人和她私下里交情也都还不错。 在座的都知道喻子昭已经结婚了,但是从来没有见过她老公,久了有的人还以为这只是她挡桃花的借口,有个别关系好的,知道景珩的存在,对他也一直是只闻其名而不见其人,这次终于见到本尊,顿时激动了。 其实当中有几个人以前在别的场合也见过景珩,但是景珩向来一副清冷矜贵的模样,十分有距离感,看见了最多打个招呼而不敢多靠近。但今天不一样,虽然他表情还是有些疏离,但并不冷淡,唇角微微翘起,偶尔看向喻子昭还会笑一下,简直令人如沐春风。 后来有女性朋友跟喻子昭说起这一段,止不住感叹:“景公子本人简直比照片上更帅,怎么会有那么好看的男人,对着你浅浅的那一笑真是要了命了,你天天对着他怎么能把持得住。” 谁说她把持得住…… 当然这是后话,当下一桌人可算是炸了,非要景珩挨个挨个敬酒过去,景珩也不推辞,端了酒态度极好地喝了一圈下来。 底下有大胆的女友人开玩笑道:“喻美人你不够意思啊,要不是今天景少自己过来,我们还不知道你和景少是这层关系,既是夫妻,怎么能让景少一个人喝,快帮景少喝几杯。” 景珩拿起小碗给喻子昭盛了一碗汤,放在她面前,低了头,在她耳边轻道:“喝点汤,暖暖胃。”然后抬起头来,对着大家笑笑说:“我老婆最近胃不好,你们想喝酒的冲我来,我替她喝双份。” 喻子昭自从上次胃疼去医院打了针,就一直在吃药调理脾胃,倒也没有刻意避着景珩,没想到他发现了,一时有些怔忪。 看在底下的人眼里就是她一副不胜娇羞的模样,大家开始起哄,喻子昭平时多强势的人啊,没想到在景珩面前竟是一副小媳妇儿样,而景珩性格那么冷淡的人,原来是个疼老婆的。 最后景珩又喝了一圈酒才得以脱身,走之前嘱咐喻子昭:“不许喝酒,结束后等我一起走。” 喻子昭视线落在他衬衣的第二颗扣子上,不去看他的眼睛,不答应也不拒绝,然而接下去没有一个人再敬酒。 景珩回到包厢后,因为中途离场,免不了又是几杯酒下肚。他已经很久没有喝过这么多酒了,从洗手间出来,胃里都还在翻腾,恶心一阵一阵的上涌,十分难受。低着头扶着墙站了好一会儿,轻轻吸气再缓缓吐气,如此几遍,头还是有点昏,但感觉好一点,正想去找喻子昭,冷不防一双手轻轻拍在背上,有轻柔的女声在耳边关心地问:“景珩?你还好吗?” 西柠檬混合着紫罗兰的香氛袭来,景珩胃里刚刚压下去的恶心感又涌上来,皱着眉推开来人,他淡声道:“谢谢关心,我很好。” 包书敏却是脾气极好,重新扶上他的胳膊:“你都喝成这样了,怎么会好,我扶你去休息。” 景珩再次推开她,声音彻底冷了下来:“谢谢,不用。”他想他知道是谁惹喻子昭生气了。 两次被拒绝,包书敏脸上有点挂不住,咬了咬唇,她说道:“景珩,何必这么生疏呢?即便我们做不成恋人,总归还是朋友不是吗?” “我们还是连朋友都不要做的好。”景珩说完转身就走,顾不得去纠正她话里的错误了,他只想快点去找喻子昭。 连朋友都不要做得好?听听,这是绅士风度绝佳的景公子该说的话吗?包书敏觉得讽刺,“是因为喻子昭吗?”她不甘心地问。 景珩停下来,回头看了她一眼,眼里几分不耐几分警告,声音淡淡地说:“对,所以你不要再去招惹她,就当是我对你的最后一次忠告,要不你表哥也救不了你。” 然而已经晚了。 包书敏也知道自己踏上了一条错误的路,但是能怎么办呢,感情这种事情如果能受自己控制,这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了。 喜欢一个人固然没有错,错的是喜欢的人已经属于别人了还想着占为已有,更可怕的是那喜欢当中还掺杂了过多的嫉妒与怨恨。 第五十一章 包厢的外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边是金翠交织的墙面,脚下是暗红印花的地毯,头顶是造型各异的吊灯,橘色光线下,一个高挑的身影慵懒地倚靠在墙壁上,指间夹杂着一个红点,明灭不定。 是喻子昭,她在抽烟。 只见她微扬了下巴,薄唇轻启,优雅地吸一口烟,然后缓缓地吐出烟圈,精致的面容在朦胧的烟雾中看不真切,只有上挑的眼尾异常清晰。 景珩找到喻子昭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吸烟装窄版的经典剪裁套在她纤瘦的身材上,隐隐透出一股病态般的浪漫优雅,领结早已扯散,衬衫的扣子已经解开到了危险的第三颗,烟雾缭绕中,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颓废的美感。他有些昏沉的脑袋立时清醒了几分,沉下目光,他朝她走过去。 似有所觉,喻子昭一偏头,也看到了他,好看的唇形弯了弯,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她本就美得过分的容貌,因这似真似假的笑容,陡然就加了十分的凶戾,有一种近于凶艳的妖异感。 这样的喻子昭既性感又迷离,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危险,却又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这是陌生的喻子昭。 这是真实的喻子昭。 她终于不在他面前伪装,他却开始不习惯。 最后,他站定在她面前,忍不住眉头微蹙,喻子昭身上有鸦片香水的味道,咖啡、胡椒、茉莉,橙花、香草、霍香几种香味糅杂融汇在一起,形成一种辛辣刺激的香调,混合着女士凉烟的薄荷味,神秘又禁忌,和此刻的喻子昭多么的贴合——玩味十足而又优雅从容,然而景珩只想吐。 喻子昭看着他眉心的那几道细细浅浅的皱纹,手指蠢蠢欲动,很想伸出手去抚平了它,然而一股淡淡的紫罗兰气息钻入鼻间,让她很好的忍住了这个动作。 她记得她在洗手间的某个女人身上也闻到过这种香水味道,其实紫罗兰一般作为香水的前调,这么长时间过去早该消散了,所以包书敏是在接近景珩前又重新喷了香水?唔,香气馥郁,甜度醉人,男人很难抗拒的味道,真是个不死心的女人。 喻子昭突然就觉得烦,又吸了一口烟,挑逗似得朝着他吐气,“景珩,你这副表情做什么呢?见到我有这么难以忍受吗?” 景珩眉头皱得更紧,忍住咳嗽的*,说:“喻子昭,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出的结论我对你难以忍受,我只是今晚喝了很多的酒,头很昏,你一定要这么和我说话吗?” “你一副想吐的表情难道还要我笑脸相迎吗?你刚才在包厢里可不是这个样子,怎么,转眼见了旧情人就装不下去了?”喻子昭这么说着,眼里一片嘲弄之色。 景珩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胃里一直在翻腾,酒劲上涌,他也被她激起了几分火气:“喻子昭,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不讲道理?我想吐还不是拜你身上呛人的香水味和烟味所赐,还有,我们现在这样跟别人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我身上的香水味你闻了想吐,包书敏身上的闻了就心神荡漾是吗?刚刚重温了昨日梦境,乍然回到现实,感觉非常的不堪是不是?”喻子昭说话的时候半眯着眼,有一种介于轻浮和狠厉之间的邪气。 景珩头更昏:“我觉得我跟你没法沟通。” 喻子昭冷笑:“是被我说中了事实无法反驳吧?” “你不要这样咄咄逼人,很不符合你一贯的气质。” “我一贯的气质就是这样,你心里不是应该清楚的很?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过去两年无论我怎么朝着你喜欢的样子去努力,你都不满意,现在我算是搞明白了,感情你不是喜欢温婉贤淑的女人,而是喜欢的女人刚好总有温婉娴淑的气质,我这是邯郸学步,画虎不成反类犬呢,真是委屈你忍受了两年啊。” 景珩刚想说什么,突然眼前一黑,幸好他站的很稳,及时抬手覆盖住了眼睛,闭了一下眼等待这阵眩晕感过去才睁开眼,忽然就觉得累,就连抬手的动作都费力,刚才想说的话也没了说出口的心情,捏了捏额角,他疲惫地声音说道:“我不想在这里跟你吵架,有什么事等我们回家再说。”说完他去拉她的手。 喻子昭轻巧地一个闪身就避开了他,积了好长一段的烟灰随着她的动作刹那崩裂坍塌,化作灰白色的粉末洋洋洒洒地松散飘落在空气中,仿佛某种预示。 这样的争执其实真的没有任何意义,感情的事有什么对错可言呢,无论谁输谁赢,最后的结果都是两败俱伤。 喻子昭也觉得累,到底是她失了气质,可以看出景珩有意和好,是她迁怒了,才会口不择言,胡搅蛮缠,简直和妒妇无二,大概是压抑的太久了。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要回你自己回吧。”最后她这样说,然后转身离开,头也不回。 “喻子昭……”景珩想要挽留,然而除了叫她的名字,一句“别走”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伸出手去也只抓住一片虚无。 她总是这样,每一次转身都这么干脆,这么毫不留恋,却不知道有人会因此焦虑不安,她大概从来都不知道,他每一次都会害怕,怕她不再回头,怕她从此消失不见。 喻子昭的身影最终还是消失在走廊尽头,景珩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力气,头昏的快要站不稳,意识开始模糊,身体不堪重负地顺着墙面滑倒在地上,在陷入昏迷的前一刻,他拨通了特助的电话。 其实刚才喻子昭只要再多看景珩的手一眼,就会发现他的手腕上已经浅浅地泛起了红肿,看不见的后背更是一大片过敏症状,景珩只要喝酒精度过高的酒就会发生酒精过敏,泰铭的董事叫的酒都是酒精度非常高的洋酒,他本就起了过敏反应有些心律不齐,又与喻子昭发生争执,结果引发了过敏性休克。 然而这些喻子昭都不得而知了,她离开会所后,开了车直接上了高速,一路出了市区,车子进入环城高速,往郊外驶去。 随着周围的车辆越来越少,她看了眼副驾驶的位置,上面躺了一只手机,至始至终安安静静无声无息,心底深处那点隐秘的期待终于破碎,于是心情无法抑制地变得更加糟糕。 喻子昭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做点刺激的事情,比如飙车,刚好她今天开了一辆igseggagera——幽灵跑车。 igsegg一词是“刀锋”的意思,是一家以制造出全世界最快汽车为主要宗旨的瑞典汽车公司,喻子昭开的这辆agera最快速度理论值超过400公里/小时。 当然,这种跑车对操作技术的要求也很高,喻子昭开起来却是游刃有余,一脚将油门踩到底,不过短短几秒,时速已经超过三百码,岑寂多时的超级跑车仿佛一只久禁的幽灵,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驰着,车身几乎飘离了地面。 在非专业赛道的普通路面上开这么快其实是相当危险的行为,所以半个小时后喻子昭减缓了车速——油要耗光了。 郊区的街道稍显清冷,又是凌晨,车辆稀少,交通规则对喻子昭来说形同虚设,一路闯了红灯无数。 突然,街道左方不知从哪里蹿出来一只野猫,发出一声婴儿啼哭般渗人的叫声,喻子昭措手不及,猛地急踩刹车,向右打死方向盘,飙驰的幽灵跑车“砰”地撞上了路边的人行道护栏。 喻子昭只感到一阵震动,车子连安全气囊都没有弹出,息了引擎,打开车门下车,刚好看到罪魁祸首受到惊吓后才反应过来,“喵”地一声钻进了路边的绿化从里,不见踪影。 啧,逃的还挺快。 而车子因为速度太快,导致撞击十分猛烈,车头受损最严重,几乎被撞的看不出本来面目,前保险杠和左后轮均被撞飞,喻子昭倒是神色十分淡然,给保险公司和交警打了电话就靠在车子旁边等人来处理。 所幸是凌晨,没有撞到过往的车辆,又是郊区,没有围观的人,附近的交巡警也很快赶到,刚刚做完笔录,保险公司的人也来了,随行的还有一辆吊车,麻利地就将肇事车吊上拖车带走了。 迟来的记者只拍到吊车开走的一幕。 喻子昭在这附近有套别墅,平时一直有人在照看,最后去了那里。 一夜无眠,直到快要天亮才勉强眯了一会时间,醒来的时候,竟然有种不止身在何处的茫然。 直至穿戴完毕,出了卧室,喻子昭才去翻看手机,然而没有任何未接来电,也没有一条短信。 她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插在裤子口袋,低头看了看已经黑掉的屏幕,继而无意识的眸光又落在面前的栏杆上,不远处是从天花板垂挂下来巨大的水晶吊灯,五彩夺目得简直晃人眼,静如深潭的眸子忽然泛起涟漪。 下一刻,喻子昭手中的手机如机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力道之大,直直地撞上了水晶灯,剧烈的震颤了一下,卡在了中间的某个位置。 水晶灯被撞的晃动,上面的坠饰从二楼高的位置掉下来,噼里啪啦碎了一地,底下正在准备早餐的阿姨被吓的尖叫。 中年妇女的嚎叫声让喻子昭皱眉,下了楼梯,管家弯着腰诚惶诚恐地喊:“小姐……”她理也不理直接出了门。 司机等在门口,掐好时间打开车门,喻子昭利落地一个跨步上了车甩上车门,拿起另一只行动电话,打给了陆明希:“我让你做的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 陆明希的声音冷静传来:“回喻总,我们幕后所控制的包氏股份已经超过了它的第二大股东,要是让旗下各大银行和基金联手抛盘,足以使包氏企业的股票动荡暴跌。” 喻子昭轻“嗯”一声,说:“今天先出一部分,我要收市前包氏的股票跌停板,股市这样异动,底下肯定会有散户和大户跟风出仓,你继续吃进他们的股票,顺便给叶家的主事人打个电话,说什么不重要,他会主动找你的。” 包氏的这一任当家人无意商场,在包书敏回国前,一直是职业经理人在打理,公司出现问题后,首先想到的不是怎么解决,而是如何规避风险,将损失降到最小,导致问题越来越大。 股市暴跌无异于雪上加霜,不难想象肯定会有大股东闻风而动拆股卖股,再加上管理层mbo的威胁,不用她恶意收购,内部隐患就足够包书敏无力招架的了。 她早说过,挑衅她是要付出代价的,千万千万不要把她的话当做耳边风。 第五十二章 景珩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刚睁开眼睛,就听见了一个惊喜的男声,“boss,你醒了!” 他侧过头去,是自己的特助董越,正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这是一间病房,他躺在病床上,四周是白色的墙面,鼻端充斥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感官已经归位,记忆却依旧停留在昨夜喻子昭离开的那一刻,她是真的走了。 “现在几点了?”景珩一手按着太阳穴,一手撑着床沿坐了起来。 董越低头看了眼手表,“七点三十六分。”又关心地问:“boss,你感觉怎么样?” 景珩掀开被子下床:“无碍,今天的行程不变,待会把行程表发到我手机上,顺便打电话给高秘书让她给我送一套衣服过来。” 董越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退了出去。 十点整,一身西装革履的景珩准时出现在会议室,会议一直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散会后已经中午。 午餐时间,有一条新闻被传的沸沸扬扬。 “包式的股票怎么会跌这么厉害?” “宏观政策收紧,经济增长放缓,这几年市场不景气,而且包式的经营一直有问题,股票下跌不是很正常?” “谁知道呢,上个月股票还有所上扬,很多人以为看到了希望,结果今天直接跌停板了,不知道多少人又要被套牢。” “这不是前不久包式的千金刚回国吗?听说动作不小,一上台就换掉了好几个高层,兼并收购也是搞得轰轰烈烈,大有力挽狂澜之意,但改革又岂是一蹴而就的,可能太心急了点,动作过头了,适得其反。” “听你这么说,这位包式千金好像还挺有魄力的啊?” “这哪里是有魄力,分明是任性胡闹!我刚好有朋友在包式,他最近正在考虑要不要离职,这位包式千金一上台就fire掉了几个兢兢业业的经理,这不是叫人寒心吗?完了又抽风地和y&z抢单子,还打起了价格战,虽然最后赢了,但利润已经压缩为零,甚至要赔本,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这样下去包式迟早要完。” “这位包小姐有这么糟糕吗?我在一场酒会见过她,长得很漂亮,气质教养也是一流,感觉很温婉娴静的一个人啊。” “长得好看和工作能力没有必然联系好吗?不过你刚提到y&z,这几年发展很迅猛,你们见过y&z的总裁吗?听说也是个女人?” “当然,好多财经杂志上不是都有关于她的文章?就是没见过她的照片。” …… 他们的声音不算小,董越隔了几桌也听得清清楚楚,心想不知道让这群人知道他们正在讨论的人是自家总裁夫人会是什么反应。 景珩也看到了包式股票跌停板的新闻,但另一则新闻对他来说更瞩目——科尼塞克车主为躲避流浪猫撞上人行道护栏,维修费用高达上千万。 配图是几张撞车现场图,因为是夜晚,又隔得有那么远,所以很模糊,隐约可以看到一个高挑的身影依靠在车门边,低着头在打电话,看不清面容。 然而景珩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喻子昭,她昨晚出车祸了!虽然看照片就知道她没事,但是担心紧张的情绪还是无法控制地漫上心头,他第一时间就拿出了手机给喻子昭打电话。 然而她的手机关机,这是喻子昭的私人手机号,一般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从来没有打不通的情况,难道她出什么事了?她其实受伤了? 正当景珩开始着急的时候,喻子昭秘书的电话打了进来,她的秘书告诉他,喻子昭去英国出差了。 景珩敢断定喻子昭是故意的,因为他出差让秘书通知她,她也要让他体会一下这样的感觉。 算了,人没事就好。 不过这两则毫不相关的新闻突然让他有了某种联想,包书敏大概没有听劝去招惹了喻子昭。 喻子昭动手了…… 然后他想起了一件一年多以前件事。 那时他才刚和喻子昭结婚没多久,是他态度最为冷漠的时期,然而喻子昭一点不受他态度的影响,仿佛只是一夕之间,她就收拾好了所有的骄傲与强势,变成了一个贤惠的妻子,像她说的,她几乎是在讨好他。 他一边冷眼看着,看她能装多久,一边又不由自主的沉沦,喻子昭那么好,他逃不掉。所以那时候他经常出差,一走少则三五天,多则半个月以上。 结婚才三个月,他就出差了两次,第一次是故意出差,第二次却是真的有事,弘景在外省有一个新的项目开发,他过去与投资商谈判,那天下了好大的雪,谈判也进行的不顺利,回到酒店,他洗过澡后躺在床上有些失眠,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喻子昭,他有点想她,想念她的体温,想念她的吻。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美妙的事情,当你想念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同时也在想念你绝对算在其中一件,喻子昭的电话就是这种时候打了过来。 “喂,是我。”她的声音带点试探意味的小心翼翼,大概是怕他不高兴,因为他出差期间从来不和她打电话。 接到她电话那一刻的喜悦被这样的语气冲淡了少许,心头有些酸酸涩涩的,他真的对她太冷漠了,突然好想抱抱她,于是声音变得很温柔:“我知道。” 似是在确定什么,她又问:“你睡了吗?” “还没有,”他轻轻笑了一声:“睡了还怎么接你的电话?” 手机里一阵杂音,隐约可以听见低低的刻意压制的咳嗽声,好一会,她的声音再次传来:“我看了天气报道,你那边这几天都会有大雪,气温骤降,你多穿点衣服,注意保暖。”说话声里有轻微的鼻音。 “你感冒了?”他问,虽然是疑问的语句,但语气是肯定的。 大概是没想到他会发现,喻子昭顿了一下,像犯错的小孩子般低声说道:“只是有点受凉,小感冒,不严重。” “去看医生没有?” “家里有感冒药,我有在吃药。” “如果吃药没有效果就去打针知道吗?” “已经好很多了,不用打针。” “喻子昭,你怕打针?” “怎么会……” …… 窗外大雪纷飞,天寒地冻,他和她说着话,有种奇异的温暖,明明是她打电话过来叮嘱他的,最后却变成他关心她,那是他们婚后第一次像一对普通夫妻那样聊天。 景珩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归心似箭,但谈判才进行到一半,至少还要一个星期才能结束,最后他对喻子昭说,他三天后就会回去。 然而,第二天早晨他就变卦了,等不到三天后,他坐了最早的一班航班回去。 到家时还是上午,不知道喻子昭在不在,他打开门,换了拖鞋上楼,走到一半台阶时,听见一个年轻的女声说了一句:“老板,我们这样做会不会有点过分?” 听见这句话,景珩上楼的脚步停了下来,理智上他告诫自己应该离开,偷听他人讲话非君子行径,但身体自有意识般不肯动作,一个直觉告诉他,接下去的话会让他见识到一个不一样的喻子昭。 声音从书房传来,门虚掩着没有关,江芮迟疑地问完那句话后,忐忑地等着令人捉摸不透的上司的回答。 事情有关鼎盛联合集团,这是喻子昭回国后的第一起并购案,她精心部署,手段雷霆,鼎盛方寸大乱,节节败退,用时不到一年就基本完成了收购,然后诺大的企业被她肢解拆分变卖,鼎盛的原董事长兼首席执行总裁大概受不了这个结局,选择了跳楼自杀,一时国内众多媒体哗然,不少舆论直指恶意收购的y&z。 y&z还没在国内彻底站稳脚跟,就面临一场具有摧毁性质的舆论战争,一时间,y&z的股票持续下跌。 喻子昭亲自出动,在拜访了几位鼎盛董事会成员和经理人后,这些人很快便在采访中发表了对于此收购的肯定言辞 ——“公司规模过于庞大其实是一种灾难,不把它的多种经营紧缩掉,就不能有良好的效益。” ——“即便再卓越不凡的经理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卓有成效的管理十项以上各不相同的业务活动,兼并是实现适度规模、取得最佳效益的催化剂。” ——“事实上,鼎盛已经持续三个销售季度的亏损,我们采取了应对措施,但效果不甚明显,经营继续恶化,股东们对董事会和经理们非常不满,已经有股东撤资,这样一来反使被兼并的过程加快。” 与此同时,喻子昭托私人侦探,查到了鼎盛董事长与其夫人各自与情人幽会的秘闻,照片一出,再稍作引导,舆论立马被引向豪门里错综复杂的感情纠葛。 舆论从来就是有导向性的,媒体操纵舆论,资本家操纵媒体,事实的真相群众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们只要看到媒体想让他们想看的就够了。 如果只是把这件事单纯的看做一次公关,喻子昭的做法无疑可以给满分,但是江芮想起那天在现场那位哭得伤心的不能自已的女孩,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那是跳楼者的女儿,明年夏天便要中考,她的父亲答应她中考过后,一家人便去环球旅行,也许那位董事长不是一位好丈夫,但绝对是一位好父亲,而且她还知道的是,那位董事长的夫人并没有出轨,照片是合成的。 “过分?江助理,不要忘了我是一名商人,而且是你的老板,如果这次事情任媒体去写,或许过几天你就该丢饭碗了。”喻子昭挑了挑眉,冷厉的声音不含一丝情绪。 “不要觉得这是什么很了不得的事情,为何不把它看做是一次投机?现在所有人都在关注这件事,除去鼎盛董事长跳楼这点,这次的收购堪称完美,那些野心勃勃的企业家才不会关心鼎盛董事长的生死,所以最近向我们递出橄榄枝的企业比过去一年加起来的还要多。” 江芮抬眼看了一眼喻子昭,很快又垂下去。 喻子昭手指在扶手上敲了敲,椅子一转,变成面对着江芮的姿势,继续说:“觉得我这样做很冷血残忍是吗?但商场一贯就是这样,上世纪九十年代亚洲金融危机之时,以索罗斯为首的国际炒家联合其他对冲基金趁机对薄弱货币市场发动大规模货币狙击战,脆弱的东南亚经济体面对来势汹汹气焰嚣张的国际炒家节节败退,泰铢崩溃,菲律宾比索、印度尼西亚盾、马来西亚林吉特,甚至连新加坡元在内都一一失守,知道造成的后果是什么吗?部分经济体甚至被洗劫,说东南亚经济倒退二十年都不为过,这其中受到波及的企业何止成千上万?因此失业流离失所的人又何止千千万万?残忍吗?这就是资本主义的本质——剥削,掠夺,银行家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心。” 说这段话的时候喻子昭慢条斯理的,因为感冒,声音有点沙哑,却是说不出的冷漠。 江芮的视线落在喻子昭的脚下,她的脚踝非常漂亮,双腿优雅地交叠在一起,优美修长,会让人不自觉联想到摄影师精心拍摄的杂志封面,再往上是端坐挺直的腰背,仪态完美的可以搬上礼仪教科书,最后她的视线停留在锁骨与下巴之间,这是个安全的位置,既不用与那双气势摄人的眼睛对视,又不会显得不礼貌,然后她低声问:“如果你是索罗斯你会这么做吗?我的意思是,这可能会损害到一个国家的利益。” 立在楼梯半路的景珩手握紧了楼梯扶手,他也在等她的回答。 只听喻子昭轻嗤了一声,说:“站在他的立场上,我当然会那么做,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不是随时都有。江芮,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资本无国界,但银行家有国界,这就是我的底线。至于鼎盛的董事长,作为一个集团董事,无法解决公司的问题,是他无能,面对被收购的既成事实无法承受,是他懦弱,最后,作为一个父亲,选择结束生命,是对子女的不负责任,这样一个男人,我没有义务为他的不理智行为买单,一切不过咎由自取。” 她的声音十分冷静,像程序化的公式,陈述着一件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景珩只觉得心里比昨晚下着大雪的天气还要冷,他实在无法把此刻说出这番话的喻子昭和昨晚那个说话小心翼翼的女人联系起来,她大概也不希望他看到她现在这一面,于是景珩选择静静地离开,就像不曾回来过一样。 晚上,她给他打电话,和昨晚一样的语气,只是鼻音更重了一些,景珩心底了然,他不回去,她的感冒就不会好,于是他告诉她,他第二天就会回去,心里却再没了担心与期待。 包书敏到底还是惹恼了喻子昭,景珩当然不会自恋地以为喻子昭是吃醋才会收购包式企业,她从来就不会拿工作当儿戏,但是因为他的一些原因,喻子昭会让这个过程来得格外惨烈,其结果足以让包书敏这一世都万劫不复。 从软件显示的四小时三色k线图来看,以今早北京时间9:30股市开盘为起点,包式企业的股票延续了前一个交易日的走势低开,五分钟后,突然开始跳水式暴跌。 刚开始,股民还能保持一定程度的冷静把这当作是庄家在做空,怀着一丝侥幸期待价格回涨,但是,当抛盘持续了一个小时,股价还在继续下滑,并且扩大了跌势后,终于引发了股民心中的恐慌,大家开始疯狂抛售手中不断贬值的股票,开盘三小时,包式的股票跌停。 这意味着,就在上午的三个小时内,包式企业蒸发掉了上千万的资产。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表面上看,是金融机构大肆抛盘引发散户恐慌跟风大量出仓,实际上,仔细看交易量就知道,抛出的股份都被一些不易察觉的“下游散户”蚕食掉了,市场流通量并没有改变——有人在操纵市场。 其实喻子昭完全可以直接向包式发出收购要约,但她偏不,说了要玩一场刺激的游戏让包书敏此生难忘的,她怎么能让她失望? 她要包书敏亲眼看着她是如何将包式玩得一蹶不振面目全非的,她要彻底摧毁她骄傲的资本。 接下去的几天,包式的股票在开盘后以连续跌停方式,造成股价在几天内迅速缩水。 管理层开始蠢蠢欲动,内忧外患,仿佛只是一夜之间,突然就地覆天翻,包书敏根本无力招架。 第五十三章 就在包氏股票跌势愈演愈烈的同时logy已经完成了路演,自半个月前它向英国证券交易委员会(lse)提交了更新后的招股文件后,几乎全欧洲的投资者都在翘首以盼这宗有可能刷新英国股市历史纪录的超级ipo。 12月15日上午,埃达科技正式在英国证券交易所挂牌上市,其ipo(首次公开募股)价格为45英镑,开盘报59.2英镑,较发行价大涨31.56%。开盘后直线拉升,随后维持窄幅震荡,截至收盘时,首日报收60英镑。 融资金额超100亿英镑,远超预期。 以报收价格来算,埃达科技的总市值高达上千亿英镑,埃达科技的创始人一举跻身英国富豪榜前十位,y&z持有埃达45%的股份,从个人资产来看,喻子昭成埃达上市的最大赢家。 超过百分之两千的的超级投资回报,让全世界的投资者都为之瞩目,媒体毫不吝啬它各种各样的夸赞溢美之词,一时之间,喻子昭这个名字如同她本人一样,耀眼得无人匹敌。 景珩面前有七份报纸、五本杂志,具都详尽报道叙述了这件事,其中一家顶尖商业杂志独家刊登了一张喻子昭的人物照作为封面。 背景是暗金色繁复雕纹织锦墙,巨大的枝形吊灯从天花板顶垂坠下来,尾端垂悬着大串大串的璎珞,华丽而奢靡,胡桃木地板上摆着一张巴洛克风格鎏金镶嵌玳瑁纹饰的高背椅。 喻子昭就坐在这张高背椅上。 精致的面部轮廓在暗色背景下显得愈发深邃,突兀的眉骨下一双狭长凤眼微微斜挑,三分慵懒,七分睥睨,嘴角一抹恰到好处的似笑非笑,又平添一分难寻难辨的谜魅诡色,极其迷妙。 高挑的身形包裹在极简主义风格剪裁的纯黑色西服里面,白色暗光真丝的半高尖领衬衣是唯一的亮色,刻着她名字缩写首字母y的铂金扣子一直扣到最上面一颗,优雅矜持到近乎倨傲。 一双修长的小腿交叉叠放,露出西装裤管下的一截珠玉脚踝,纤细的仿佛一折就断,足尖一双锋利的尖头高跟鞋,高度是呈现女人最优美体态的四英寸。 她就那样悠然自若地坐在高背椅里,左手肘轻搁在雕饰扶手上,手指按压在椅端镀金狮鹫兽的头部,无名指上一圈素净的铂金指环熠熠生辉,整个人隐约带着一种异常邪魅的感觉,却又说不出的高贵从容。 景珩定定地看着杂志封面上的喻子昭,眼睛一点一点眯细,这就是他的女人,是他朝思暮想的女人,是他梦寐以求的女人,征服欲慢慢地从身体里涌了出来,这样的女人,让人想臣服她,也让人想让她臣服。 对她的思念一刹那如洪水决堤,汹涌得将整颗心都淹没,他真的很想她,很想很想。 喻子昭是最好的情人,她了解他所有的习惯与喜好,细致到细微末节,她对他好到无微不至,却不要求他等同的回报,她不会说让他早点回家,也不会说想要他多陪陪她,甚至不曾问过他到底爱不爱她,她对他好到让他内疚。 喻子昭也是最坏的情人,她对他那么那么好,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他早已习惯了生活中她的存在,他习惯了她的温柔,习惯了她的问候,她把他惯坏,让他明知道是她的手段也不可自拔的陷进去,像泥泞的沼泽,越挣扎陷得越深,他渐渐无法脱身,她却依旧游刃有余。 长久以来,他最是恨她这一点,永远保有神秘,不可捉摸。 而现在,一个再真实不过的喻子昭就在他眼前,对她的渴望一下子变得迫切深沉起来,再无法抑制,他是那么渴望她爱他,渴望她卸下心防,渴望她专一。 继续冷战,等对方先低头?不,他早已等得耐心全然尽失。 如果他和她之间的婚姻注定是一场奇特的战争,必须一较高下分出个胜负,那么,这次换他主动。 这是一场互相征服的游戏,已经到了关键时刻,谁都不能掉以轻心。 接到姚烨电话时,景珩刚把车从停车场里开出来,他约他一起晚餐,那时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家里又没有喻子昭,于是景珩爽快地答应了。 姚烨选的地方是一家非常有特色的私房菜馆,位置有点隐蔽,隐在一条七拐八拐的胡同里,景珩开着车绕了几圈才找到,姚烨已经先一步到了。 看人到齐了,服务生开始上菜,都是些家常菜,卖相却是极好,当然,味道也是极好的,但两人俱是胃口一般,每道菜都只动了一两著,吃得很慢。他们都开了车来,没有喝酒。 姚烨给自己盛了碗汤,看向只喝茶的景珩,说:“我是中午有饭局,很晚才散场,没怎么饿,你怎么也不吃?” 景珩慢慢地喝着茶,道:“前几天喝酒伤了胃,这几天都没什么胃口。” 姚烨状似随意地问:“饭局?还是……?” 景珩无视他眼睛里几分揣度又有几分了然的神色,淡淡地说:“是和泰铭的几个董事吃饭。” 姚烨点点头表示了解,当初泰铭在建设工业园期间,曾向亚中旗下的鑫业银行申请贷款,他跟着去过几次饭局,敬酒非常的厉害,没想到这么多年多去,领导人都换了一届了,作风依旧不改,还真是企业文化。 “我上个月和国土资源局的沈修德吃饭,他把接近市中心的那块地批给你了?” “顺水推舟的事情,我何乐而不为?” “他倒是大方。” 景珩勾了勾唇:“他岳父在市政府。”泰铭不给市政府面子,想要弘景出手解决,总得给他点好处,“城郊的工业园工程浩大,投资巨大,建成后却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张邵忠没法向上面交代。”泰铭也是怕耗不起,所以才会减持股权转嫁风险。 弘景其实一直对工业园有意,这个时候出手,既让市政府有个台阶下,又给足了面子,张邵忠怕他反悔,当然是极力讨好他。 “张邵忠生了个好女儿。”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姚烨一听就明白了,沈修德这是在帮自己的岳父。 此时两人都搁了筷子,姚烨欲语还休地看了景珩一眼,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看他一眼,终究没忍住,意有所指地开了口:“我前阵子见到了喻子昭。” 景珩不为所动:“所以呢?” “你们……吵架了?”犹豫了又犹豫,姚烨还是问了出来,喻子昭手腕上的那一圈瘀痕总不会是自己捏出来的。 “就算是吵架了,你想说什么呢?让我对她好点吗?”景珩一开始就有点猜到姚烨请他吃饭的目的是什么,绕了一圈,终于开了口,这么多年朋友,有些话该讲不该讲,也都是时候说清楚了,“姚烨,我知道你喜欢喻子昭。” 姚烨被景珩突如其来的这句话惊了一跳,随即释然,索性大大方方地承认:“是啊,我喜欢她。”所以每次看景珩对喻子昭那么冷淡,总是忍不住开口让他对她好点。可是他们之间的事,他一个外人又怎么会明白,婚姻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是他多事了。 景珩的表情一直很淡然,沉静地看着他,姚烨对望过来,未语先叹,再开口,语气里已是多了几分怅然:“景珩,这么多年,你不知道我有多嫉妒你。” 是感叹,也是真实想法,明明相识更早,明明离得更近,却只能止步于朋友。 太多不甘,太多遗憾,甚至连喜欢都未曾说出口,要是当初不那么骄傲,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景珩神色未变,平静道:“我知道。”明眼人都都看得出来姚烨喜欢喻子昭,但感情这种事情最是强求不来,只要喻子昭爱的人是他,他就不会把她让给任何人。 “我也知道你知道,所以,这就是你聚会从来不肯带喻子昭一起的原因?” “算是吧,那会让我有种在炫耀的感觉。”他不可能不顾及朋友的感受,而且他和喻子昭之间还存在太多问题,他不喜欢人前作戏。 姚烨笑:“娶到喻子昭,你确实可以炫耀。” 景珩扯了扯嘴角,并没有接话,他和喻子昭的婚姻,外人永远不会懂。 姚烨却是想起一些往事,微微抿起唇,继续说了下去:“我一直以为像喻子昭这样的女人,是排斥婚姻的,婚姻太多束缚,而她太过随心所欲,却没想到,她回国后就嫁给了你。”还变得那么那么卑微,卑微到他这个外人都看不下去。 大学时期的喻子昭,恣意张扬,放荡戏谑,征服一个又一个的男人,然后出其不意,踩碎他们的自尊,摧毁他们的自信。 她享受征服的过程,却吝啬于谈爱,她是天生的女王。 然而就是这样的喻子昭,摘下女王的王冠,嫁给了景珩,变得像一个普通的妻子。 对于一般人来说,喻子昭做的事情或许再正常不过,但那个人是喻子昭啊,那么高傲的喻子昭。 “她肯为你做到这一步,一定很爱你,你爱她吗?”最后的最后,姚烨这样问。 爱她吗?景珩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得出的结论是——他当然爱她,如果不爱她,怎么会这么在意;如果不爱她,怎么会这样心疼;如果不爱她,怎么会这么思念。 好像一下子对所有事情失去兴趣,只想要她。 “我爱她,很爱她。”沉默良久,景珩声音很轻地说。 离开时已经很晚,外面下着很大的雪,夜色深沉,鹅毛大的雪花纷纷扬扬飘落而下,车灯打出去,一片光亮里只看得见密密集集的白色的影。 视野受阻,路段湿滑,几辆打滑出事的车歪歪斜斜的停在路边,不时有救护车快速穿行而过,乌拉乌拉的声音听得人心里很不舒服。 景珩今晚心里想着事,心绪并不宁静,将车开得很慢。 对面一辆大货车迎面开来,刺眼的照灯打在挡风玻璃上更加让人看不清路况。 景珩纷乱的心绪却突然有了出口,仿佛预见了什么,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他拿出了手机,找到“老婆”的那一栏。 大货车突然打滑,方向开始失控,朝着景珩的方向斜斜地撞过来,司机死命地按喇叭示意。 景珩却像是没有听见似得,不回不避,眼看着越来越近了,他拨出了喻子昭的号码,方向盘猛向左打,避过要害,与货车“嘭”的撞在了一起。 与此同时,喻子昭接通了电话:“喂?” “老婆。” “我很想你。” 然后是巨大的刹车声和碰撞声。 喻子昭魂飞魄散。 第五十四章 景珩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喻子昭正在开会,开会时她一贯专注认真,手机一直是调成勿扰状态的,但是怕错过某人电话,到底是破了惯例。 然而,她怎么都没有想到,接到的会是这样一个电话,巨大的声响过后似乎是什么碎裂开的声音,然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喻子昭立时变了脸色,心跳都漏了一拍,她倏然站直:“景珩!景珩!!” 电话那边只有“嘟嘟嘟”的忙音,喻子昭后脊已经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诺大的会议室下面坐满了人,此时一双双眼睛全部都在看着她。 喻子昭却是什么都顾不得了,用力握紧了手中的手机,大步往会议室外面走去,动作之慌张不仅带翻了座椅,甚至连一句会议结束都忘了说。 剩下一群员工茫然无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d 几个高级经理也是面面相觑,在他们印象里,这位年轻的女总裁从来都是淡定平静、从容不迫的,像今天这般突然脸色大变地离席还是头一遭,大家纷纷表示震惊。 似乎自从总裁这次回来,心情就十分阴晴不定,变幻莫测的情绪让这些高阶们很是摸不着头脑,虽然她并不会对下属乱发脾气,可还是让人心惊胆战退避三舍。 出了会议室,喻子昭再拨景珩的电话,依旧是忙音。 如此几遍,忙音还是忙音! 那一瞬间,天旋地转。 强烈的窒息感涌上来,喻子昭扶着墙觉得难以呼吸,以前她总以为天地万事尽在掌控,而那一天,隔着几万公里的路程,景珩生死难辨,无法跨越的时间与空间将她逼入绝望,她第一次感觉到无助。 如果,她是说如果,景珩真的怎么样了,她要怎么办?她要怎么办!她要到哪里再去找一个全天下独一无二的景珩,一个令她念念不忘、倾尽所有的景珩。 他如果不在了,她的那些情感是不是就这么消散了,再无踪迹可寻,再无依托。 这种恐惧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喻子昭避无可避,心脏一阵阵紧缩,尖锐的疼痛扩散到每一个细胞疼得让她弯下了腰,仿佛一下子穷途末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什么征服臣服,她只要他。 巨大的银色机翼划破长空,穿透厚重的云层,入冬以来连续阴雨的伦敦难得晴天,碧蓝色的天空因为光照显得格外辽远,白云大气舒展,却化不开喻子昭心中的阴霾。 飞机渐渐平稳,飞过白天,又飞过黑夜,天空下起了雪。 等飞机降落,喻子昭情绪已经稍稍稳定,关心则乱,十多个小时足够她想清楚很多事情。 司机早就等在机场,接了人一路飙驰至医院,喻子昭面无表情地下了车,因为连续二十多个小时没有休息,黑眼圈重的发青,脸色十分憔悴又没有化妆,她架了副墨镜在鼻梁上,大半张脸都被盖住,黑色的长发略显凌乱的披在脑后,身上穿的还是开会时的套装,外面罩着一件黑色的大衣,走路时下摆轻轻晃动,显得身量愈发修长挺拔,一路惹来不少注视,却没有人敢正面注视她,都是自以为很隐秘地打量。 喻子昭属于哪种谁看了都会很惊艳的美女,但她太高了,气质又太神秘难辨,总会让人不自觉产生一种她很不好惹,千万别招惹她的警惕感。 这样的女人,恐怕没有哪个男人驾驭得了。 当景母推开病房门看到喻子昭行色匆匆地从走廊那一头走过来的时候,她心里头升起的也是这样的想法,再想到昨夜货车司机的说辞,心底一阵叹息。 喻子昭也看见了景母,疾步走过来,摘下墨镜,哑着嗓子喊了句:“妈……”声音干的不像话。 景母顺手关上病房的门,略一颔首,“小昭回来了。” 喻子昭张了张口,声音依旧干巴巴的:“景珩……景珩他……”所谓近情情怯,喻子昭死死地盯住病房门,本来已经平静下来的心情忽然又开始有些紧张。 景母看着她,将她的狼狈憔悴和那袖口下微微发颤的指尖尽收眼底,拍了拍她的肩膀,用安抚地语气说道:“景珩没事,刚打了点滴睡着了,你进去看看他吧。” 喻子昭深吸一口气推开病房的门。 景珩安静地躺在一堆仪器和管子之间,向来清雅隽逸的面庞消瘦了很多,而且就连在睡梦之中,他的眉头依然是皱着的。 心疼在那一刹无边无际的蔓延开来,喻子昭颤抖地伸出手,指尖轻轻抚上那张令她相思成疾的脸,想要抚平他眉宇间的褶皱。 景珩浓而密的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喻子昭那乍然似惊还喜,一眨眼又慌乱无措,然后还因担心他而紧张不安的表情就那么撞了进来。 她看他的眼神,像一场盛大的烟花表演开在景珩心底,激动,终于。 有什么开始不一样了。 “喻子昭。”他用有些沙哑的声音叫她的名字,右手从白色被子里抽出,握住她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 喻子昭本来打算站起来的身体微微僵住,声音比他还要沙哑:“景珩,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叫医生过来检查?” “我没事。”景珩眼神沉静,握着她的手,指腹轻轻抚按着她冰凉的手心,一点一点安抚她紧绷不安的情绪,好半响,他又轻柔地说了一句:“不要紧张。” 他其实伤的并不严重,当时他将车开得很慢,货车司机又离他有那么远,他有足够的时间判断反应避过要害,安全带起到了很好的保护作用,安全气囊又挡去了大部分冲击,他只有轻微的脑震荡,脾肺受到些挤压,以及右腿和左手有几处擦伤。 但看到喻子昭这么伤心,他便后悔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狼狈的喻子昭,头发凌乱,面容憔悴,衣服堆褶,连向来从容笃定的气度也无法维持。 她的脸上带有明显的惊惧和后怕,声音如一根拉紧的弦:“当时那么大的声响,你的电话又打不通,我以为……我以为……” “对不起,”他轻吻她的指尖,每一根,逐一流连,然后看着她的眼睛,语气认真:“以及,我是真的很想你。” 他的眼神太温柔,话太动听,喻子昭渐渐无法支撑,好像所有的情绪终于得以安放,她再也维持不住:“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原来只要一句他很想她就可以让她溃不成军。 “我知道,我都知道,”景珩松开握着喻子昭的手,去抚她的脸,把掌心贴上她的脸颊,轻轻摩挲着,温柔地抚慰她,想籍此让她心安,“所以,喻子昭,我们和好好不好?” 喻子昭重新握住他的手,脸颊感受着来自于他掌心的温度,声音带着难以察觉的哽咽:“好。” 景珩心里长长地舒一口气的同时又心疼的不行,喻子昭差一点就要哭了,而此生他最不愿看见的就是她的眼泪。 “宝贝。”他弯唇轻唤,眸里漾着无限温柔。 喻子昭垂眼看他,然后便落入了那柔软入心的眸光中。 “低下头。”他柔声蛊惑。 喻子昭听话地伏下身去,景珩的手顺势绕到她的后颈,轻轻按向自己,然后他受伤未愈苍白的唇就和她满身风雪冰凉的唇贴在了一起。 他将她楼在怀里慢慢地吻着,轻柔如丝绸,舌尖轻轻舔过她的唇瓣,而后细细含吮,珍重而珍惜。 混合着淡淡药物味道的景珩的气味将喻子昭包围,欢喜如潮水漫过心口,只觉满心的担心与害怕,连同心头那份紧纠的悸痛,也全因萦绕在周身他的体温而消弭无痕。 她轻轻启唇,他的舌悄声滑入,慢慢地、慢慢地纠缠著她的,吻碎了许久以来想念。 被他这样的珍而重之地吻着,久违的眼泪就那么没有预兆的落了下来。 他到底还是让她哭了。 景珩心底叹息一声,微微分开两人的唇,将吻未吻,吐息在她唇上:“宝贝,你这样可要我怎么办啊……” 喻子昭看着他,模样乖顺得不得了,景珩爱死了她这副表情,手掌一下一下在她后脑轻轻抚摸着,吻去她的眼泪,吻她的眼睛、吻她的鼻子、脸颊、下巴,最后重新吻住她的唇,缠缠绵绵天荒地老地吻。 两人吻了很久才分开,景珩按着她红润的唇瓣说道:“陪我睡一会,嗯?” 他漆黑温润的眸子看着她,清隽的脸庞上带着一丝浅淡笑痕,一丝心满意足,以及一丝……近于撒娇的期待。 喻子昭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稍稍直起身,她小心避开他的伤口,踟蹰地问:“万一睡着不小心压到你怎么办?” 景珩漾着浅浅水色的眸光缠着她,不容她犹豫,“所以待会你要小心一些啊。” 于是喻子昭再说不出拒绝的话,她也不想拒绝,除去外套和鞋子挂好放好,她小心躺在了他身侧。 你就在我的身旁,这样,真好。 第五十五章 一直到晌午时分,家里的阿姨送饭过来,两人都没有醒。 景母敲了敲门没反应,以为喻子昭有事出去了,轻轻推开门一看,发现两人正并肩躺在床上睡得安然,心情颇为微妙。 看他们睡得香甜一时半会可能醒不来,景母也就不叫他们,从病房出来,小心掩上门,对站在门口的景父轻声说道:“两个人都睡着了。” 景父点点头:“那就等他们醒了再用午饭吧。” 景母“嗯”一声,看了看病房门,又看景父一眼,迟疑而不确定地问:“他们这算是和好了吧?” “如果没和好又如何?”景父用眼神示意景母去隔壁的陪护房间里,边走边说:“我早说过,他们的事他们自己会处理,都是成年人了,婚姻感情这种事,哪里还用得着父母来操心。”说着二人已经走到门口,景父打开门,然后转回头又添了一句:“不过,你现在想管也管不了了。” 景母叹了口气:“你说的是,景珩当初态度坚决地说要结婚时我阻止不了,现在就更管不了了。若是他娶的是别的女子,我还能板着脸做个恶婆婆,但对着这个儿媳妇,”景母脑海里浮现出喻子昭那张对着她谦逊和煦的笑脸,无奈一笑,“我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景父看妻子一眼,意味深长地说:“咱们这个儿媳妇确实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啊,在这个年纪就有这样的心智谋略相当难得,你拿她没辙不足为怪。” 景母似懂非懂,看着景父慢慢地说:“她确实很聪明。” 景父轻轻摇了摇头,沉思着说:“这几天的新闻报道你也看到了,她能取得今天的成就,已经不仅仅是简单的聪明了。这世上聪明的人有很多,可大都聪明反被聪明误,不少人更是误入歧途。她却没有。她在外面果断强势,在家里却全然不是这样,你想想看,有这样的能力和家世背景,换作别人,何论放低姿态,只怕恨不得把景珩紧紧拽在手心里。若真是如此,景珩又怎么会像现在这样患得患失。她的为人处事甚至已经超过了很多到了你我这个年纪的人,可以称之为智慧。” 景母微微吃惊,半响没有接话,良久,才又语气复杂地开口说道:“这样的儿媳妇的确是没得挑,但水满则溢,这太聪明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二人心里都明白这言下之意是什么,说好听了,喻子昭这是聪明智慧,说不好听了,那就是心机城府极深。 景父看着景母,慢慢的嘴角就勾起一丝弧度来:“你这话可是把自己的儿子一块说了进去,景珩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了解吗?难道你还怕他吃亏不成。” 景母隐秘的心思被景父戳破,瞥他一眼,说:“不管怎样,反正遇到她,景珩这一辈子,算是逃不掉了。” 景父嘴角的笑意渐渐扩大:“她遇到景珩,又何尝逃得掉。”说完笑容一收,拍了拍景母的手,“你放心,他们心里都很清楚,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不会闹到无法收场的地步。这两个孩子就是太聪明了,有时候人生太顺遂反而不是什么好事,一辈子那么长,两个人在一起总要经历些波折。我之前就告诉你不要管他们的事,难道你对儿子连这点信心都没有?” 景父没有说的是,你儿子是什么人,一直以来都是人家姑娘在后面追,他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婚姻生活陷入不可挽回的糟糕境地。 景母这才算是搞明白了,感情这两个人一直在互相较劲呢,都在等着对方先低头。 一个多小时后,喻子昭先醒了过来,那时窗外的大雪已经停了,柔和明亮的光线透过窗帘的细缝照进来,铺在原木地板上窄窄的一道,温润而温暖。景珩躺在她的身侧,长长的睫毛覆下来,嘴唇微微翘着,看上去分外安静,喻子昭右手支着头俯看着他无可挑剔的五官和脸庞,心里柔软的不可思议,就这么看着,然后嘴角就漾起了笑容。 这样过了很久,景珩慢慢睁开眼,嘴角带着浓浓的笑意说:“还没看够吗?” 喻子昭也露出笑容,柔声问:“你早醒了?” “大概你看我的时候醒的。”景珩微笑着回答完,然后忍不住去亲吻她的唇角。 这一幕恰好落进刚推开门的景母眼里,景母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咳嗽一声,“醒了就起来吃饭。” 下午的时候,喻子昭回了一趟家,拿了换洗的衣物和洗漱用品后又很快折回医院,她拒绝了专业的看护,晚上自己陪房。 夜晚很快来临,景珩到底受了伤,精神不好,药里又有安眠成分,所以晚上很早就有了困意,睡着时手背上还别着针带在打点滴,喻子昭就坐在病床前守着他。 夜色渐深,钟表“滴答”、“滴答”,在空旷的病房里显得格外静谧而又晦涩难明。 喻子昭的眸光落在黑暗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静悄中忽然听到有缓慢的低微的声音在喊她的名字:“喻子昭,喻子昭……” 喻子昭一惊,以为景珩醒了,结果只是他在梦中的呓语,他抓着她的手不放,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叫她:“喻子昭,喻子昭……” 他叫她的名字,只是她的名字,一个字一个字的叫她。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涌上心头,即便知道景珩在睡梦之中并不需要回答,喻子昭依旧轻声应道:“我在这里,我就在这里。” 他把她的手抓得那么紧,仿佛怕她会跑掉,墙上的壁灯还开着,发出柔和的光芒,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突然就有了淡而隽永的感觉。 那一刻起,喻子昭对景珩的感情再没有任何不确定。 接下去就是慢慢的养伤,因为景珩出车祸的事情几乎没有外人知道,所以包书敏来看望他时,两人都有点意外。 听见敲门声,喻子昭起身去开门,包书敏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大束漂亮的郁金香,纯白色,全部半开着,花姿沉静妖娆。 她很有礼貌,即便门开着,在没得到允许时也没有直接进来的意思。 “包小姐,”喻子昭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侧身向她示意,“请进。” 包书敏点点头,捧着花从她身边走过。 景珩正在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他坐在床上,身前架了一张桌子,上面摆了一小叠文件和一台极薄的铂金笔记本,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击键如飞。 包书敏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情不自禁地想,这双手用来弹钢琴也一定非常好看吧。 景珩极浅极浅地皱了下眉,抬眸淡淡瞥了来人一眼,略朝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很快又垂下眼去。 包书敏没有错过他细微的皱眉动作以及眼里一闪而逝的厌恶,却是没有收回视线,语气如常的开了口:“景珩,你看起来好很多了。” 景珩只轻轻吐出一个勉强算是回答的“嗯”字,便不再说话。 包书敏抱着花站在那里,一时有些尴尬。 喻子昭在身后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幕,适时走过来解围,接过包书敏手里的花道:“给我吧。”又接着问:“包小姐要喝水吗?我给你倒一杯。” 她语气亲切温和,态度大方自然,挑不出一点问题。景珩凝定在电脑屏幕上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她,半垂的浓密长睫遮去了眸色,线条分明的侧面慢慢勾起一抹浅弧,终于停下工作。 包书敏当然不会错过这些细节,她有些自嘲地想,差别待遇可真够大的,面上却是不显,摆了摆手,说:“不用麻烦了,我过来看一看就走。” 喻子昭还是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劳烦包小姐特地跑一趟,怎么能连杯水都不喝。” “我跟景珩也算是朋友,这都是应该的。”包书敏伸手接过水杯,淡淡说道。 喻子昭眸色闪了闪,转过身,走到景珩身边坐下,景珩很自然地揽过她的腰,她低头笑了笑,然后看向包书敏:“包小姐最近应该很忙吧?” 包书敏的脸色终于出现细小的裂缝,但很快恢复如初,握着杯子说道:“再忙这点时间还是有的,而且我只是刚好顺道而已。我有个同事生病了也在这家医院,主任医师是我叔父,他以前见过我和景珩,告诉我景珩在这里,我就顺便过来看看。”简单解释了一下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包书敏舒了口气,然后放下杯子看着景珩说道:“既然你没事了,我就先走了,公司里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处理。” 景珩在喻子昭腰上捏了捏,道:“谢谢,再见。” 喻子昭拿开景珩在她腰上作怪的手,起身送包书敏离开:“包小姐慢走。” 包书敏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往门口走去。 喻子昭直觉她有话要说,于是跟了上去。 出了病房,包书敏果然开口说道:“喻子昭,我能不能和你谈一谈?” “如果我说不能呢?”喻子昭斜眼看她。 包书敏对上她的目光,仿佛孤注一掷:“事关景珩,你不会不想知道的。今天下午四点,我在医院前面的蓝色咖啡厅等着你。” 她说完就走,脚步快速中透着些微的慌乱,喻子昭玩味的勾了勾唇,转身进了病房。 “她跟你说什么了?”喻子昭刚关上门就听见景珩在身后问。 喻子昭转过身:“你怎么知道她走之前和我说话了?” 景珩将笔记本合好,和文件一起放在床边的柜子上,收起桌子,掀开被子下床,朝喻子昭走过去,“她最后看你的眼神别有深意。” 喻子昭抱臂看他:“观察得这么仔细?” “你吃醋了?”景珩走到她面前,眼里尽是笑意,“我今天可是看都没看她,话也没说一句。” 喻子昭撇了撇嘴:“你似乎很遗憾?” 景珩被她这副佯装生气的表情勾得心痒痒,抬起她的下颚,倾身就吻了下去,唇舌交缠最后分开时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他紧紧抱着她,在她耳边轻声说:“是,我很遗憾,遗憾没有早点告诉你。” 喻子昭从他的怀里仰起头:“你终于肯说了?” 景珩理了理她的头发:“我们到外面走走吧,我慢慢告诉你。” 他住的是特护病房,在医院的最顶层,再往上一层楼就到天台。 医院位于接近市中心的繁华地带,三十几层,在天台上可以俯瞰大半个城市的风景。 二人披了大衣上去,昨天才下完雪,天气很冷,寒风阵阵,阳光微弱,天台上一个人也没有,但雪已经清扫干净,有很多长木椅,景珩拉着喻子昭随便找了一张坐下,握着她的手说道:“包书敏是妈当初给我安排的相亲对象。” 喻子昭惊讶:“你还需要相亲?” “我那时忙着工作上的事,没有时间谈感情,”景珩微微笑道:“而且,不想随便找个人将就。” “但你知道的,我这样的身份,肯定不乏爱慕者,那时秘书每天都要处理大量的陌生女人来电和邮件,我不胜其烦,所以妈给我介绍包书敏时,我没有拒绝。” 喻子昭眯了眯眼睛,景珩看她一眼,手掌轻轻在她的手背摩挲着,继续说了下去:“包书敏是叶驰的表妹,之前我就见过她,当时她正在和别人谈恋爱,但是受到了家里的阻拦。于是我和她达成协议,我帮她瞒着家里,她帮我挡掉外面那些女人,就是这样。” “可是她后来喜欢上你了。” “这也要怪我吗?” “你们在一起三年。” “我后来跟她说清楚了,可是她好像没懂我的意思。” “那一定是你做了什么让她误会的事。” “我发誓我没有。” “那她之前跟我说,你比叶驰还着急她们家的事,你旧情难忘。” “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平时的睿智淡定呢?” “那还不是因为是你。” 这句话让景珩悄然翘起的唇线再也隐忍不住,漾出了绝美弧度。 喻子昭侧首看他,也露出了笑容。 第五十六章 虽说喻子昭想知道的,景珩已经告诉过她了,但她下午还是去了那家咖啡厅。 原因大概是——基于都是女人的怜悯吧。 下午又开始下雪,天气冷得不像话,喻子昭出门时穿了件长及小腿的系带大衣,头顶戴一顶黑色的宽檐礼帽,她身量修长挺拔,气质典雅高贵,仿佛清丽而厚重的英伦电影里走出来的贵族小姐。 包书敏看着她走进咖啡厅,优雅地摘下帽子,所有人都不自觉被吸走目光,心里终是承认自己嫉妒她。 喻子昭只眼神略略一扫,就发现了坐在靠墙那一排最角落里的包书敏,走过去时,目光似不经意掠过墙上的时钟,时间刚刚好四点。 侍者从身后拉开椅子,喻子昭从从容容坐下,包书敏坐在她对面,嘴角带着社交礼仪中那种标准的微笑:“我先到了几分钟,帮你点了拿铁,不介意吧?” 她话刚落,侍者就手持托盘端了两杯咖啡过来,礼节十分到位地放在两人身前的桌子上,然后礼貌告退。 喻子昭勾了勾唇,不予置否,单刀直入道:“说吧,你要和我谈什么。” 包书敏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说:“还真是开门见山啊。” 喻子昭就那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说话。 包书敏脸上的微笑渐渐收起,放下咖啡,但手依然握在杯子上,食指摩挲着温热的杯身,似乎在汲取热量,又或者在考虑怎么开口,好一会,她才说道:“喻子昭,我知道是你在操纵包氏的股票。” 能发现是她,看来还不算没救,但发现了又能怎么办呢,喻子昭气定神闲:“所以呢?” 包书敏咬了下唇,仿佛很难开口,深吸了一口气说:“我为之前在会所说的话向你道歉。” “哦?”喻子昭看着她:“你为什么道歉?” 既然已经开了头,再难以开口的话都要继续说下去:“我和景珩以前不是男女朋友关系,他也没有对我旧情难忘,”说到这里,包书敏直直地看向喻子昭:“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再针对包氏?” 真是副惹人怜惜的模样,可惜喻子昭是个女人,她不为所动:“你的话我不是很懂的样子。” 包书敏的眼神狠狠跳了一下,挣扎了几秒,到底忍住了:“我和景珩以前不过是契约关系,我们至始至终都没有真正在一起过,我喜欢的是别人,我的男朋友也是别人,那天我说的话都是自己杜撰的,冒犯了你对不起,你可不可以不要因为景珩而再为难包式?” 喻子昭嘴角勾着一丝难明浅讥:“你以为我是因为景珩才收购包式?” 包书敏眼睛定定看着她没有回答,但意思很明显——她就是这么想的。 这就是女人的事业为什么容易受到局限的原因啊,什么事都要扯上男人,她有这种想法,就一辈子也超越不了喻子昭。 不过,既然她要这么想,那就顺着她的思路好了,喻子昭转了转无名指上的戒指,说:“可是你后来喜欢上他了不是吗?甚至在他和我结婚之后依然对他念念不忘,还企图插足我们的婚姻。” 包书敏下意识否认:“没有,我没有喜欢上他,更没有那种想法。”她的语速很快,反而让人觉得是在辩解,可能她自己也注意到了,于是她又加了一句:“我喜欢的是我的大学同学,他是我们学校的校草。” “是吗?”喻子昭凉凉的看她一眼。 那眼神仿佛洞悉一切,她在她眼里不过是个跳梁小丑,包书敏羞愤不已,沉下脸色冷冷道:“不是这样还能是怎样?” 喻子昭嗤笑一声:“当然不是你说的那样,校草怎么能比得上景珩?他穿着昂贵的皮鞋,戴着名贵的手表,考究的西装和衬衣熨烫的一丝褶皱也没有,举手投之间俱散发着让女人无法抗拒的魅力,矜贵优雅,冷傲自恃,而且他还有着一张堪称完美的脸,这样的男人,谁不为之倾心?谁不想据为己有?而他,可能会和你结婚,和你共度一生,这如何不让你心跳的不能自已?如何不让你欣喜的快要发狂?”说到这里喻子昭停顿了一下,似是在欣赏包书敏精彩绝伦的表情,而后轻描淡写道:“而所谓的校草有什么呢?有的不过是挥洒汗水后留下的酸臭汗味以及面对未知将来的迷茫困惑,苍白的不堪一击。” 埋藏在内心最深处的隐秘心思被人一语道破,包书敏死死地盯住喻子昭,像是在问喻子昭,又像是在问自己,犹在固执挣扎,几近狡辩地低声喊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爱过他?” 喻子昭看着包书敏,语气带着几分垂怜:“年轻而漂亮的男孩子啊,总是耀眼的像个小太阳似的,光芒万丈,吸引着女孩子们的目光。可他不看别的女孩子一眼,目光只追随你一个人。被大众情人追逐的滋味如此美妙,基于女人的虚荣心你也不该拒绝他。事实证明,和他在一起享受万众瞩目的感觉相当不赖,但你遇到了景珩,这些就都不足为道了,是不是,包书敏?” 嫉妒、愤怒、耻辱、爱恋、后悔、悲凉,这些情绪将包书敏淹没,她已经处于崩溃边缘:“是,我是喜欢上了景珩,试问他那样的男人哪个女人能拒绝得了?我做梦都想坐上景太太的位置,做梦都想嫁给他,可是你一出现就抢走了他,你已经抢走他了,他已经属于你了,你还想怎么样?连我家族企业也不放过吗?” 喻子昭冷眼看着她,“早知今日,当初何必来招惹我?” 包书敏不管不顾地叫了出来:“因为我嫉恨你,我嫉妒你行不行?!” 一直众星捧月的千金大小姐,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什么都在她之上,不仅抢走了她的心上人,还抢走了她的风头,这如何不让人嫉妒愤恨的要发疯,她曾发誓要把喻子昭踩在脚下。 女人的嫉妒心还真是可怕,今天的谈话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喻子昭站起来:“这真是个好理由。”她说完打开钱夹拿出几张红钞放在一口未动的咖啡旁边,往门口走去。 包书敏紧紧地握着咖啡杯,白着一张脸木然地坐在座位上,目光涣散没有焦点,全然没有平时的大家风范,精神已经处于崩溃状态。 走了两步,喻子昭还是回头看了包书敏一眼,眼神宽容到近乎怜悯,类似于女人的同情心,她好心提醒到:“下次若是有求于人,最好先花点心思做点功课,我从不喝咖啡。不过难为你这么有心,我只提一点,与其来找我自取其辱,不如去问问你那亲爱的表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包书敏愣了愣瞪大眼睛似是极度不可置信又似有所觉悟的眼神中,喻子昭施施然走出咖啡厅。 回去时,景珩已经醒了,她走的时候他在睡觉。 “你下午去哪里了?”景珩问,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一睁眼见不到她竟然有些心浮气躁。 “你上午不是问我包书敏最后走的时候跟我说了什么吗,”喻子昭挂好大衣和帽子,转过身继续说道:“她想和我谈一谈,我下午就是去见她了。” 景珩只“哦”一声便不再追问,仿佛对她们下午的谈话一点不感兴趣,过来握住她冰凉的手说:“外面很冷?” 喻子昭反握住他的手,捏了两下,突然从他的衣服下摆钻进去摸到了温暖干燥的腰腹上,冰的景珩一个哆嗦,她狡黠地问:“你就不想知道我们下午说了些什么吗?” 景珩也不把她的手拿出来,顺势把她搂在怀里,语气宠溺地说:“你最在意的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她再说一遍也无非还是那些内容。况且,我知道你是绝对不会吃亏的。” 喻子昭已经渐渐回暖的手在开始在他腰上乱摸,“我在你眼里有这么厉害?” “这几天到处都是关于你的新闻报道,全世界都知道你很厉害。”景珩想按住她作乱的手,但那双手灵活的不可思议。 “有没有很荣幸娶到我?”喻子昭笑盈盈地问,然后摸来摸去的手不小心摸到了某个敏感点。 景珩的眸色一瞬间就深了下来,声音也暗哑了几分:“别撩拨我,明天就出院了。” 喻子昭狭长的凤眼微微斜挑,带出无尽的勾魂诱魅,“出院了不正好?” 景珩最是受不了她这副模样,要不是想到阿姨快要送饭过来了,他哪里还忍得了。薄唇微启有一下没一下地含弄她的耳坠,直至眼底的凝白肤色泛起粉红,他才从嘴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温热气息,“喻子昭,这是你自己说的!” 第五十七章 景珩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星期,出院那天刚好是圣诞节。 喻子昭非常的西化,她的公司总部本来就设在欧洲,y&z是少有的在圣诞节这天放假的公司,她的用意很明确,那就是为了培养全体员工的认同感——y&z的目标是整个国际市场。 她的这种独特的思维方式也是让景父对她高看的原因之一。 两人回到家时,心里不约而同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们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在这个家里好好说过话了。 别墅里虽说每天都有钟点工定时打扫,但许久未住人,终究是少了几分烟火气息。 喻子昭先换好鞋,提着东西往客厅走去,景珩动作慢一些,在她身后边换鞋边说道:“你之前请的那个保姆我已经辞退她了。” “怎么?”喻子昭放下东西,回头看他:“她哪里做得令你不满意吗?” 景珩朝她走过来,说得一本正经:“不是你,哪里都不满意。” 喻子昭周身冷了一下,几乎觉得眼前的人是不是出了趟车祸撞坏了脑子,“你现在可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想了想,又说:“感情你这是把我当保姆呢?” 景珩无视她的挖苦,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你不知道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过的有多糟糕,你再不回来,我就要追去英国了。” 一个人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很多东西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形成习惯,深入骨髓。别人做的饭味道再好也不是喻子昭做的那种味道,有时午夜梦回看着空荡荡的枕侧,心口就像是有一个怎么也填不满的巨大空洞全是怅然失落。她像无处不在的空气,出现在他的生活的每一个角落,渗透进他的生命,从此,没有她的人生不再完整。 “那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喻子昭在弯腰整理东西,闻言站起来斜眼看他一眼。 景珩双腿交叠,姿态十分雅逸,反问道:“你不是也没有给我打电话?” 喻子昭眨了眨眼睛:“过的糟糕的人又不是我。” 景珩笑了下,慢声道:“所以我最后给你打电话了啊。” “你还说,当时吓死我了知不知道?”喻子昭瞪了他一眼,语气十分严肃:“你平时那么稳重的一个人,怎么这次做事跟毛躁青年一样。” 景珩眼光闪烁,直起身子坐了起来,拉过喻子昭的手在旁边的位置坐下,看着她说:“如果不这样,你会回来吗?” “事情处理完了我自然会回来。”喻子昭在那双墨玉般的眼睛注视下,眼神有些不自然地说道。 景珩也不点破,又看了她片刻,然后郑重其事地说:“喻子昭,你这个一言不合就离家出走的坏习惯以后得改改。” 喻子昭一下子抬起头,凤眼微眯:“那你动不动就出差是不是也要反省一下?你真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好吧,我们一起改。”景珩看着她笑了起来。 婚姻是一门高深的学问,每个人的解读都不一样,他们都在学习的路上。没有哪对夫妻能够不经历磕磕盼盼就白头到老,在这个过程中也许会争吵埋怨,也许会伤心难过,也许会崩溃绝望,但只要彼此相握的手不放开,总会走到最后。 东西堆在客厅实在看不下去,喻子昭刚坐下没多久又站了起来,指了指一个袋子对景珩说道:“你也别坐着了,把那些东西拿到楼上去。” 于是景珩也站起来,听从喻子昭的指示拿起那个袋子,接着又问:“还有别的吗?” 喻子昭边整理边说:“没有了,我把这里收拾一下,待会我们去超市一趟,怎么说今天也是圣诞节,去买点东西。” 等二人到了超市才发现,人多的不像话,受西方文化入侵的影响,圣诞节日气氛很浓厚,到处是彩带和气球,商超门口还摆了一颗几米高的圣诞树,上面挂满了铃铛和礼物,不少人在照相。 景珩牵着喻子昭的手,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缓慢前行,他们一个俊美异常,一个冷艳逼人,两人个子都很高,又气质超群,一路上回头率居高不下。 明明他和她都不是喜欢热闹的人,但当两个人在一起时,超市里那极具中国特色的密集人流以及鼎沸人声竟然也变得不是那么难以忍受,甚至有点喜欢上这种人山人海中彼此相依的感觉。 大概是时值圣诞节的缘故,超市里竟然有火鸡,喻子昭脑子里回想了一下烤火鸡的做法,干脆地拿了一只放在推车里,又买了其他食材——黄油、迷迭香、黑胡椒、洋葱、欧芹和干罗勒这些,最后只剩一样就齐了。 “我们去那边看看有没有甘牛至叶吧。”一片拥挤嘈杂里,喻子昭对景珩说。 不食人间烟火的景公子“啊”一声,表示疑惑:“甘牛至叶是什么东西蔬菜还是调味料?” “一种植物,甘牛至叶是甘牛至的叶子,味道近似于披萨,一般用来提鲜提香,中餐用得比较少,多用于西餐。”超市里暖气开的很足,喻子昭有些热,于是把大衣脱下来挽在手上,边走边说道:“亏得你在美国读书那么多年,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来不做饭。”景珩也将大衣脱了下来,露出里面穿着的浅灰色小温莎领衬衣和烟灰色扣腹马甲,衬衣袖口被他微微卷起至手腕处,浑身散发着一种谜一般的贵族气息。 喻子昭想说什么,转回头却被他身上的气质所吸引,而忘了想说的话。景珩身上一直有一种疏离隔阂的清冷淡漠气质,这么多年下来,已经成为了性格的一部分,总是在举手投足之间似有意似无意地散发出来。特别是在这样喧晔的环境下,显得尤为突出。 即便喻子昭已经习惯了,偶尔像这样还是会被迷到心跳加速。装作淡定地转回头,她拿起新鲜的甘牛至叶放进推车说:“东西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景珩嘴角微微挑起一抹克制的愉悦笑容,喻子昭大概不知道她悄然飞上粉霞的耳朵已经出卖了她。好吧,他承认是有那么一点故意诱惑她。不得不说,她这个反应极大地取悦了他。 因为人很多,所以排队付款的队伍很长,等待的时间里,景珩忽然问:“你以前也经常这样逛超市吗?” “你是说结婚前,还结婚后?”喻子昭随意答道。 景珩心下有几分了然,“结婚前你没逛过超市?” 喻子昭笑了笑:“对啊,结婚前我也从不做家务。” 心里突然就有些愧疚,“以后我都陪你一起。”景珩认真地说。 准备晚餐的过程中遇到点麻烦,其实喻子昭也只在英国读书时见别人做过烤火鸡,自己做起来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一旁自觉颇有厨艺天赋的景公子又非要帮忙,结果两个人搞得手忙脚乱。 比平常晚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吃上晚饭,火鸡也烤得并不成功,烤得时间过长已经有点焦掉了,但两人兴致很高,吃掉了小半只。 晚餐过后,喻子昭洗了澡盖了条毛毯躺在舒适的沙发上看一部爱情片,纯真的女大学生安娜斯塔西娅·斯蒂尔去采访企业家克里斯蒂安·格雷,两人一见钟情,但渐渐安娜发现了格雷不为人知的阴暗面…… “你在看这个?”景珩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楼上下来了。 喻子昭抬了抬眼皮:“唔,随便拿了一张碟。” 电影刚好播到某个限制剧情,景珩眸色暗了暗,走到沙发边坐下掀开毛毯自己也钻了进去,手一伸就将喻子昭圈在了怀里,洗过澡后的她唇瓣绯红,肤白似雪,身上的清幽冷香也更加浓郁,这对身边的男人都是致命的诱惑,景珩靠近她的颈窝,用低沉性感的声音说:“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在暗示我什么?” 喻子昭转过头,轻啄了一下他的唇,凤眸妖娆:“为什么不可以?” 下一刻,景珩就一个翻身把喻子昭压在了身下,唇也覆了上去,灼热的吻从发际开始,依次吻过额头、眼窝、鼻尖、双颊、下巴,再到莹润的唇,然后舌尖撬开她的齿列,探入口中,掠夺着里头的一切,卷着她的舌头又是缠绕又是吸吮。 他吻地投入而狂热,火热的呼吸全部喷洒在她的脸颊上,让她一阵晕眩,动作开始更不上,口中的唾液随之不自觉流出滑至嘴角,被他舌尖舔过全数卷走。 好一会儿,等景珩终于放过喻子昭红肿的唇,她已经瘫软在沙发上,眼神迷离。 而他的动作还在继续,一路向下吻去,下巴、颈间、锁骨,所到之处,火烧红云。他解开她的浴袍带子,手滑进衣服里,贴着她的腰,顺着凝脂一般的肌肤抚摸而上,最后停在那一方柔软上轻轻揉捏着。那美好的触感让他呼吸急促起来,她也跟着喘。 罗衫轻解,衣带散尽,喻子昭躺在沙发上,景珩掌控着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他抚遍她的全身,就像是水纹一般,每到一处,就会晕散开来,令她浑身战栗。 电影仍在继续,《dwound》的旋律不知何时在耳边响起,景珩停下来,给她短暂的喘息时间,喻子昭只觉得自己除了呼吸,别的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去顾念了。 他温柔地拨开她额头上汗湿的头发,又是一个吻落在她唇上,眼睛专注地看着她。喻子昭很高,身材又瘦,气质也偏冷,平时无论穿什么,都透着几分性冷淡的味道。 不过,脱了衣服的她可一点都不冷淡,此时的她情潮起伏眼波流转,迷离妖异的瞳孔里全是他的倒影。景珩勾人一笑,“宝贝,我们试试新姿势。”话音一落他一把捞起她转了个身趴跪在沙发的靠垫上,一手与她十指紧扣,一手伸到她身前扣在她的小腹上,然后从后面彻底攻陷了她,身下开始抽动,手掌随着动作一下一下按压着节奏。 喻子昭挨了两下就低低抑抑地吟出声来,夜晚开着暖气还稍嫌凉的空气这会儿已然沸腾,两人都是汗津津、*,贴在一起动时,他的汗滴落在她后背上,两片挺翘的蝴蝶骨受惊一般震颤欲飞。 “轻一点……啊……”喻子昭喘着求饶,这种姿势进得很深,让她有一种被顶到的感觉。景珩的唇沿着她细长优美的脖颈蜿蜒,含住她的耳垂轻轻啮咬说着*的话语,挺腰慢慢地缓缓地磨,直到她受不了才又加快动作。 气音轻颤,热气、湿意弥漫,满室暧昧喘息。 喻子昭已经记不清最后是怎么结束的了,他们在沙发上做了两次,景珩抱着她滚到地毯上又做了一次,回到卧室好像还做了一次?两次? 第五十八章 第二天两个人理所当然地睡过了头。 喻子昭拿开景珩搭在她腰上的手,抱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纤细的腰肢微微泛着酸意,睡衣大概是昨天落在客厅了,揉了揉头发,她正打算掀开被子下床,不期然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拉得向后倒去,跌入了一个温暖的胸膛。 “昨晚睡得那么晚,你不困么?”景珩半梦半醒之间动作迅速地将喻子昭桎梏在怀里,脸埋进她的胸口,懒洋洋地说。 喻子昭挣了一下,“是谁害我睡那么晚?”后面明明说了不要了……她还没说完就已经感觉到紧紧贴在她大腿根的某物起了反应。 景珩在她胸口低低地笑:“你那样诱惑我,我怎么停得下来。” “你起来,”喻子昭又羞又恼却怎么也推不开他,于是去拉扯他的头发,“我今天还要去上班。” 作乱的手被一把捉住举高至头顶,景珩忽然抬起头,眼里燃烧着一小簇火苗,并且有燎原的趋势,“宝贝,我给你上一课,平时你想怎样都无所谓,但这种情形你最好不要乱动,”说着他另一只手提起她一条腿曲至胸前,“因为你越挣扎我只会越兴奋……”然后他就那么顶了进去,深深浅浅地抽动起来。 喻子昭闷哼一声,仰起脖子闭上了眼。 晨间运动结束后,景珩仍然伏在喻子昭身上,下巴搁在她的颈窝,慢慢地平复着呼吸。 喻子昭已经彻底放弃了去上班的念头,她之前就因为在医院照顾景珩而没怎么去公司,去也是去半天就回来,都这么多天了,也不差这一天,她有些自暴自弃地想。 “喻子昭,我们去度蜜月吧。”景珩突然说。 当初结婚时,两人关系僵的不像话,度蜜月这种甜蜜的事,彼此当然是心照不宣地用工作忙推掉了。现在想来遗憾太多,亏欠也太多。 喻子昭微合着眼睛,一手环在他的背上,一手揉着他的头发。景珩的发质非常好,软硬适中,她像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事一般将他的头发揉乱又用手指梳理整齐。听见这句话,她顿住手里的动作,虽然看不见他的眼睛,但他的语气透着认真,她问:“为什么突然想去度蜜月呢?” “我们结婚时没有去,现在补上还不算晚。”景珩抱了一下她,“而且,现在时机正合适不是吗?” 男人的愧疚之心发作起来还真是可怕,喻子昭几乎想要扶额,“你确定你要在年底这么忙的时候去度蜜月?”先不说他有没有时间,她很忙的好不好。 景珩回答得相当云淡风轻:“有何不可。” “你已经快半个月没有去公司了,”喻子昭推了推他,他压得她有点重,“不怕被弘景的董事局踢下台吗?” “最优秀的领导人从来都是很闲的,你不是应该很清楚?相信我,就算我半年不去公司也不会怎么样。”景珩从她身上翻身下来,下结论一般说道:“等这段时间忙过了我们就去。” 喻子昭有些无力地问:“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去上班?”他不去上班,她也没法好好工作。 景珩总算给出一个确切答案:“再过两天就是景卿订婚的日子,我等她的订婚典礼过后再去公司。” 12月29号那天据风水大师说是这一年里最后一个黄道吉日,百无禁忌,诸事皆宜。景卿选择在那一天订婚。 “再过两天又是元旦节,你怎么不元旦过后再去?” “唔,你说的有道理。” 喻子昭已经不想理他了。 第二天去上班,在a市出差了一个星期的陆明希也回来了。 之前y&z与华新银行签订合约,由双方共同运营的信用卡公司现在要独立上市,这就需要把它从母公司拆分出来,这其中涉及到资产评估清算,陆明希去a市出差就是为了这件事,随行的还有几名精算师。 因为华新方面效率很高,所以进度比预期的要快,资产评估清算基本已经完成,进入到了业务拆分的阶段,预计明年信用卡公司就能上市。 同时,y&z独家授权给华新银行的理财投资产品第一个月销售额也出来了,情况表现的非常好,华新方面有意代理y&z旗下的更多的基金和债券。 阮明远最近一直待在a市,喻子昭自那晚的酒宴过后再没见过他。事实上,他当初对景珩所说的会有很多可以看见喻子昭的机会并不存在,因为和华新有关的业务一直是陆明希在全权负责。 两天后,景卿的订婚典礼如期举行。 虽然只是订婚宴,邀请的都是双方的亲戚朋友,人并不很多,但这场宴会依旧举办的盛大隆重,甚至吸引了媒体。 地点设在本市唯一的一家七星级酒店,门口的停车场里停满了世界顶级轿车。喻子昭和景珩到的时候,公关部的经理陈数亲自做迎接,旁边的接待人员恭恭敬敬地拉开车门,陈数弯腰问候道:“少爷好,少夫人好。” 景珩对他点点头:“陈经理,今天就辛苦你了。”然后和喻子昭相携步入酒店。 宴会厅很大,布置的非常精美奢华,可以看出主人是用了十二分的心思去准备的,大到宴会的整体风格小到各种装饰,连最细枝末节的一个杯垫一张纸帕无一不是精巧细致,处处透着温馨与甜蜜。 他们到的比较早,宾客还没来齐,喻子昭去化妆间看景卿。周围两个专业的化妆师在给她梳妆,一个在做头发,一个在化妆。 看见来人,景卿因为正在画眉毛不能乱动,所以只转了转眼珠,说道:“子昭,你和表哥来啦?” 喻子昭微微笑道:“感觉怎么样?” “有点紧张,但是很期待。”其实何止是有点紧张,她昨晚甚至失眠了。 “是这样的,今天过了就好了。”喻子昭说完又莞尔一笑,“忘了你这只是订婚典礼,还有一场更盛大的婚礼等着你。” “早知道当初就听舅妈的直接举行婚礼好了。”景卿一脸幸福又纠结,又问:“你们当时呢?” 他们当时?一个月就迅速准备好了婚礼,形式般走完所有流程,婚礼当天两人脸上好像都在笑,但那笑似乎都没有到达眼底。 掩下眼底浮起的情绪,喻子昭笑着说:“婚礼很累,但更多的,是幸福。” 是幸福吧,尽管来得晚了一点。 仪式开始时,景卿挽着韩敬之款款走出来,雪白的礼服上缀满了碎钻,一步一晃动,在水晶灯绚丽的灯光下,闪耀着夺目的光芒,景卿整个人美得不可方物。 韩敬之含情脉脉地望着她念着爱的告白,然后将华硕无比的订婚戒指套在了她手上,景卿嘴角漾起大大的幸福笑容,两人深情拥吻。 底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喻子昭和景珩坐在重要亲属的首桌,亲眼见证着这一幕,也站起来鼓着掌,心里由衷地祝福他们。 坐下时,两人相视一眼,景珩却突然抓过喻子昭的手紧紧握住,眼里闪动着一些可以称之为愧疚的情绪,他深深地看着她,声音低低地说:“喻子昭,对不起。” 如果说婚姻是一个男人对女人最大的诚意与承诺,那么婚礼就是这个神圣的仪式。 而他当时,既无诚意,也无承诺。 人往往在走过一段旅程回头看时,才能发现当时很多看不到的东西。 是他不够大度,潜意识里排斥这段由喻子昭算计而来的婚姻。 那时他总以为,喻子昭太过年轻,太过随心所欲,嫁给他不过是征服欲被勾起,想要征服他。她那样的女人天生就是来伤男人的心的,怎么会懂得珍惜。又何曾想过,一个女人肯将自己的婚姻交到他手上,心里该需要多大的决心与勇气,又怎么会是只想游戏一场而已。 喻子昭是个有多精致的女人,他再清楚不过。她的穿衣品味用苛刻来形容都不为过,只是简单的一件衬衣也是由顶尖的裁缝一针一线手工缝制,再到配套的袖扣、领结,无一不是精挑细选,礼服更是非uture不穿。而他们结婚时,她穿的婚纱甚至抵不上景卿订婚时穿的这件礼服。 她那样典型的千金小姐,身子金贵无比,全身上下光洁的一个伤疤也没有,结婚前连洗个手都非四十度的温水不洗,结婚后却为他洗衣煮饭。 拥有她,他何其有幸。从此,天高海阔,云端峰顶,都有人可以比肩,她让他不再高处不胜寒;清风细雨,日月更替,每一样风景都有了不一样的意义,她出现在他的生命里,是命运,是奇迹。 对不起,你本值得全世界最好的所有,我却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 喻子昭看着他,一瞬间明白他心中所想,嘴角的笑意愈发柔和,眼睛里也溢满了柔情,让她看起来是如此的温柔:“不是那样的啊,景珩,当初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从不后悔,亦不怪谁,你无需内疚,重要的是当下和未来。” 正如收获成功时的喜悦不仅仅是取得成果的那一刻,而是来自于整个过程,她享受这个过程,享受和景珩在一起的整个过程。 第五十九章 新的一年在一场大雪中到来,今年的雪似乎格外的多,寒风凛冽,冷彻入骨,黑色的跑车从宽而空的路面上疾驰而过,惊扰了一地零零碎碎的雪花漫天逃窜,和道路两旁红色的广告牌一起飞掠向后,喻子昭半眯着的眼睛隐有微光。 要过年了。 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了弘景大厦门前,喻子昭看了眼时间,才四点半,于是熄了引擎,干脆地拿起大衣下了车。 自从景珩出车祸后,每天接送他上下班就成了喻子昭的一项任务,因为某人十分大言不惭地表示有车祸后遗症,短时间内不敢开车。其实他有专门的司机,但喻子昭想了想还是没拒绝,毕竟——他们现在大概正处于热恋期…… 门口接待处的总机小姐已经认得她,喻子昭毫无阻碍地直接上了顶层六十六楼。 景珩的特助董越坐在他的办公桌前,看到来人,有些惊讶,随即心领神会,及时起身态度恭敬道:“夫人,是来找总裁吗?” 喻子昭点点头轻“嗯”一声,她最忙的一段时间已经过去,现在相对而言比较闲,下午没什么事,索性提前下班,来景珩的公司等他。 “总裁正在会议室开会,大概还要两个小时才能结束,需要我去通知他一声吗?”董越礼貌地说道。 “不用,别去打扰他开会,我在这里等他就好。”话虽这么说,喻子昭心里却是有点遗憾。唔,真是不巧啊。 “那您先在总裁的办公室休息一会,我让秘书给您泡壶茶。”董越神态殷勤。 居然知道她喝茶的习惯,喻子昭唇角轻勾,却是抬脚往旁边的会议室走去。 格调高雅而大气的会议室外围是一整面的玻璃墙,中间部分做了特殊处理看不清里面,但下部玻璃是透明的,可以略窥见里面的情形一二。 喻子昭一眼扫过去,锃亮的皮鞋与尖细的红底高跟鞋错落有致,一双双隐在看不见的宽大会议桌下的双腿或交叠或平放,俱是优雅无比。 最后视线停留在为首的位置上,只看得见一小段棱直的西装裤管,刀背一般熨烫得一丝褶皱也没有,包裹在下面的笔直双腿端正得体地平放着,看起来既庄重又洒脱。 连坐姿都这般好看的人喻子昭想不出除了景珩还会有谁,她见过他工作时的模样,不难想象他此时的样子,一定自信沉稳,运筹帷幄,他向来非常具有控制场面的能力,轻描淡写间掌控全局。 淡然地收回视线,喻子昭转身往总裁办公室的方向移步,再看下去,她都想进去一起开会了。 秘书沏了茶,新采的洞庭碧螺春,嫩香芬芳,喻子昭很是受用,找了本杂志坐在沙发上边看边等。景珩办公室的格调跟她的颇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大气简洁的风格,两人的品味出奇的相似,所以会彼此吸引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这样过了有半个小时,办公室的门突然从外面打开了,喻子昭听见声音回头往门口看去,就看见本应在开会的人正朝她走过来,脸上有讶异,但更多是惊喜,“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下午没什么事,就提前下班了,”喻子昭放下杂志,有些不解地问:“你开完会了?你的特助不是说还要两个小时?”这才半个小时吧。 景珩在她身边坐下,声音里有掩饰不了的愉悦:“会议提前结束了,知道你在外面,我怎么还有心思开会。” 喻子昭诧异:“我不记得我有让秘书去打扰你,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景珩伸出手,将她耳边的一缕鬓发勾到耳后,眼神温柔地看着她,深邃的眸子里泛着动人的浅浅波光,仿佛能将人溺毙,“我说是心灵感应你信不信?” 喻子昭侧了下头,端起茶几上的碧螺春茶小抿了一口,镇定道:“不信。”这样的目光真的是让人无法招架啊…… “好吧,我透过玻璃门看到一双修长的小腿,我记得它的线条和形状,”更记得它缠在他腰上的感觉,景珩顿了顿,继续说:“而且我有没有说过,你的脚踝很漂亮,我不会认错。” “景大总裁,你确定你有在认真开会?”还有心情观察这些。 “唔,关于你的一切我都没办法忽视。”景珩说完吻上喻子昭的唇,他一出会议室就想这么做了。 他的手绕到她的脖子后面去,托住她的后脑勺,指缝间是她柔韧的发丝。 喻子昭刚喝了茶,唇瓣水润湿滑,景珩有些干燥的唇贴上去,触感柔软细腻,他忍不住探出舌尖细细描绘勾勒。喻子昭受不了唇边的痒,微微启唇,让温软长驱直入,于是他的舌缠上她的,茶叶的清香芬芳开始在口中弥漫。 他将她禁锢在怀中,深深缠吻,到后面气息都开始凌乱起来。 不期然敲门声突然响起,景珩意犹未尽地放开喻子昭,又吻了吻她的唇角,语带歉意:“再等我一会。”然后起身往办公桌的方向走去,沉声道:“进来。” “总裁,这份文件需要您的签字。”董越走进来,将一份文件放在办公桌上,然后快速离开。全程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 喻子昭有几分赞赏道:“你这个特助有点意思。” “他很崇拜你。”景珩笑了笑,又说:“我还有点工作必须处理完才能下班,你如果觉得无聊,可以去我的私人休息室里睡会觉,走了我再叫你。” “没事,我就在等你。” 喻子昭从他的书架上重新找了本外文期刊捡她感兴趣的内容翻看,期刊不厚,她看书的速度又很快,结果一本期刊都大致翻完了,也才不过过去半个多小时。她也知道其实她无心看书,索性正大光明地看人。 景珩今天穿一身深灰的暗竖纹西服,高桩暗门襟的白衬衣,深蓝色的斜纹领带,衬衣袖口微微从西服外套里伸出来一两厘米,露出袖边一副铂金的鹰头袖扣。他端坐在椅子里,双手搁在宽大的办公桌上,一手翻越文件,一手握着钢笔做批注,模样很是专注。 都说男人认真工作的时候很迷人,此话诚不欺人,尤其还是个长得俊美如画的男人,就更迷人了。 喻子昭就这样看着他,眼神几分慵懒,几分痴缠,冷不防低沉的男性声音忽然响起:“喻子昭。” “嗯?”她应道。 景珩抬起头来,声音似乎有些暗恼:“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喻子昭似难懂地问道:“怎么了?” “你打扰到我了。”景珩“啪”地一声合上半个小时也没看完的文件,扯开领带命令道:“你过来!”她就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坐着,又用那样情意绵绵的眼神看着他,他哪里还有心情看文件,工作效率前所未有的低下。 喻子昭听话地走过去,笑意浅浅:“无心工作了?”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景珩的衬衫扣子也解开了两颗,他倾身过来掐住她的腰,将人带到怀里,唇抵着她的唇:“你这样看我,我要是还能专心工作,岂不是太不礼貌了。” 喻子昭低声辩解:“我可没有那个意思。” “可我现在有那个意思。”他的呼吸拂过她的面颊,周围空气开始变得暧昧起来。 景珩手一挥扫开面前的文件,一把抱起喻子昭放在办公桌上,熟练地剥下她的外套,挤进她的双腿间,温凉的手从v领开司米羊绒衫的下摆钻进去,捉住她胸前的一团柔软轻拢慢捻。 喻子昭理智犹在,似拒还迎道:“还没锁门,会有人……” 景珩充耳不闻,“快下班了,不会有人。”有眼色的谁会这个时候进来, 喻子昭还想说什么,结果被景珩堵住了唇,拖着她的舌头重重地吮,分开时她的呼吸紊乱,唇瓣通红,再说不出拒绝的话。 景珩似乎笑了一下,下一秒,他唇舌下移埋首于她的性感致命的颈窝,手下微微探出衣领一扯,本来就开得很大的领口迅速地从左边肩膀滑落,露出一根细细的黑色肩带,他就用尖利的牙齿一点一点往旁边咬,唇齿全是深吻后残留的湿热。 喻子昭微微仰了头,细细地喘,也将手从景珩身后腰带的细缝间伸了进去,灵活的指尖撩开衬衣的下摆摸到了内.裤的边缘,柔软的指腹就贴着薄薄的布料轻轻来回滑动。 两人都呼吸急促起来,正当景珩手摸到喻子昭的裤子拉链,打算切入正题时,“咔哒”一声,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了。 “总裁,您下午要的资料准备好了……”年轻的秘书助理轻轻敲了敲门就进来了,然后被震惊在了门口。 她看到了什么?!她居然看到了总裁的办公室激.情戏,她一定会被炒鱿鱼的…… 小姑娘一看就是职场新手,遇到事情立马就慌了不知所措,拿着文件站在门口走也不是,进去也不是,搞得大家都很尴尬。换作董越的话,一定立马关门当作什么也没看到,甚至还会贴心地帮老板打个掩护。 喻子昭在开门声响起的时候就反应了过来,左手一抬将衣领归位,想要从办公桌上下来,却被景珩抱住了腰动不了,也不挣扎打算等人走了再整理,谁知这位小妹这么不上道,竟然呆在了原地。 景珩被卡得不上不下不想说话,喻子昭很无奈,右手环在他腰间,左手支撑在桌子上,转过头颇有深意地看了小姑娘一眼,下巴点了点茶几的方向,“资料放那上面,出去吧。” 小助理回过神,低下头快速地将文件放下茶几上,然后风一般卷出了办公室。 “好了,放开我吧。”喻子昭推了推身上的人,这么一闹,兴致都没了。 景珩将人抱在怀里蹭了好半天,最后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才不情不愿地放开了她。 喻子昭从办公桌上下来,整理好仪容,又是帮他把一地凌乱的文件捡起来,“你专心工作,我去休息室了。”再呆在这里,难保又会擦枪走火。 景珩脸色有些不好,却是没有挽留。 扰人心思的人不在身旁,工作效率果然成倍增长,不一会景珩就处理了好了所有事情,已经下班有一会了,可以回家了。 喻子昭从休息室出来,拿着包走在前面,随手将堆叠在肩膀上的发丝向后拢了拢,露出一小块颈侧的肌肤,隐约可以看到几枚暗红吻痕。 景珩走在她身后,幽深的眸子如月夜下的深潭,眸光幻变千色,终于,在她打开门的那一刻做出决定。 喻子昭前脚还未跨出门,就被人拉回来反手按在门上噙住了唇深深吮吻,景珩一手搂紧她的腰,一手反锁上门。 “唔……”她的闷哼全部被人吞入腹中,景珩的舌尖在她唇齿间用力地翻搅吮吸着,同时带着她往沙发边走去。 喻子昭了解景珩,他这个样子看来今天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她也不做无谓地反抗,开始回应他。 景珩心痒难耐,直接将人打横抱起,三步并做两步,走到沙发边把人扔上去,长身随即压下。 喻子昭身子陷进黑色的真皮沙发里,找不到着力点,于是仰头看他,有些好笑道:“有这么欲求不满?” 景珩脱了西装外套,又去解领带,“被接连打断两次,你就不想?” “不想。”喻子昭嘴上说着不想,手下却被引导着脱去了外衣。 “可是我想怎么办。”景珩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她开始头脑昏沉。 就在她短暂的失神里,景珩已经快速地拉下了她的裤子拉链,手往下探去,手里的点点粘腻昭示着喻子昭也动了情。 指尖浅浅地戳刺了两下,景珩看向喻子昭:“宝贝,你真的不想吗?” 喻子昭呼吸不平稳起来,胸前于是也随着喘息上上下下地起伏着,她轻轻喘气:“比起某人,我还不至于连这点自控能力都没有。” 景珩挑眉,干脆整根手指末入,熟悉地找到喻子昭的敏感点,技巧性地按压着,不急不缓地继续挑逗她,同时另一只手从她衣服的下摆钻进去,手指灵活地在背部扭拧了两下,就解开了她的内衣背扣,向上推高,低头将她胸前一朵柔嫩圆润的花苞纳入口中,打着圈地逗弄着顶端,坏笑:“宝贝,到底想不想?” 喻子昭喘得急促了些,咬着唇侧过了头不回答。 于是景珩抽出了手指,喻子昭心里蓦地一空,但很快,一个更灼热的东西抵在了入口,暗示意味极浓的顶弄了两下,景珩低沉魅惑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想,还是不想?嗯?” 喻子昭被撩拨地狠了,不住地吟喘,唯有投降:“想……嗯……想……别折磨我……” 其实景珩也忍得很辛苦,喻子昭的话一落,他就扣着她的腰契入了她的身体。 沙发柔软,他进入地很浅,动了两下,喻子昭喘得更急,又碍于环境,只能咬住唇苦苦压抑着声音。 那模糊的低喘钻进景珩耳中,反而使他□□更炽,他索性拔了她缠在小腿和脚踝上的裤子,反手握住纤骨伶仃的脚踝,在她未反应前抬起她冷玉光滑的腿,架在他的肩上,重新抵着她刺入她身体,重重地顶到最深处,挺腰开始强力地冲撞,每一下,都似要将她刺穿。 这样强悍霸道的景珩,喻子昭除了迎合别无他法。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华灯初上,灯火流荧,透明的落地窗外是灰暗的苍穹,辽远天色下忽明忽暗的霓虹闪烁,天地无声,夜色撩人,旷阔的空间里,暧昧的低吟与沉重的喘息被无限放大,整个空间里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抵死缠绵,生死相随。 回去的时候,是景珩开的车,喻子昭软软地靠在副驾驶座上,累得一根指头也不想动,心里暗暗下决定以后再也不接送他了。 第六十一章 临近春节假期的最后一个周末,喻子昭和景珩一起回了一趟喻家。还有几天就过年了,他们结婚两年,每年除夕都是在景家过的,所以年前回喻家团聚也成了惯例。 其实景父当初有说他们可以两边轮流过,景母不好驳景父的面子没说话,但脸色隐有不虞,喻子昭很有眼色,立马乖巧地回道规矩不可废,除夕当然是要在婆家过,而且家里还有一个姐姐和弟弟陪着父母之类的云云,景母果然脸色稍霁。 喻子昭觉得在哪过年都无所谓,她在英国一个人过年也不觉得有什么,但景母在意,她当然不会明面上去得罪婆婆,而且她说的话不无考量之意,除夕夜家里只有两个老人未免凄清。 今年喻子昭还没回去看望过喻家二老,梁怡老早就打了电话让他们早点回去,所以她一早就从温暖的被窝里爬了起来,景珩仍在睡。 直到窗外朦胧的暮色被曙光一点点蚕食殆尽,景公子才慢腾腾地起床,喻子昭也是最近才发现景珩其实很爱睡懒觉,而且有轻微的起床气,只是他一贯清冷淡漠,以前表现的不太明显。一般无事的周末,他喜欢搂着她一直睡到自然醒,她若是想先起来,他就会抱着她不撒手,有时候还会来一场晨间运动。 想起今早景珩撒娇一般抱着她不肯让她起床的样子,在厨房熬粥的喻子昭就忍不住发笑,用木勺小心地搅动了一下锅里的粥,已经差不多了,她正想去叫他起床,突然一颗脑袋就搁在了她的肩膀上,一双手也从身后圈在了她的小腹上,有悦耳动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老婆。” 清新的漱口水的味道钻入鼻间,让人心情不自觉变得很好,喻子昭侧了侧头,笑着问:“你醒了?我正想去叫你呢。” “在煮什么?很香。”景珩深深吸气,夹带着食物清香的水蒸气扑面而来,热气腾腾地熨帖过嗓子和肺部,分外鲜活,两人的眉梢都是柔和的湿意。 “紫薯栗子粥,”喻子昭又搅动了一下锅里,手肘轻轻顶了顶身后的人,“好了,快放开我,可以关火了。” 景珩手一伸就将火关了,却抱着喻子昭没有放开,下巴蹭了蹭她的颈窝,低声说道:“再抱一会。” 喻子昭痒得缩了缩脖子,侧首失笑:“你昨晚抱了一个晚上还没抱够吗?” 景珩回答得很快:“当然不够,你今早起那么早。”他说话的时候视线一直向下,透过微微张开的领口可以清晰地看清楚喻子昭内衣的颜色,高贵神秘的淡紫,和她人一样,喉结不自觉上下轻轻滚动,他又说了一句:“你穿的是我的衬衣。” “这件是你不穿了的,拿给我当家居服正好。”景珩有很多衣服都是穿一次就不穿了,有几件衬衣被喻子昭看中,索性拿来当家居服,她虽然身材偏瘦,但身高摆在那里,倒是穿出了几分男友风的味道。 但看在景珩眼里就是另一回事了,他觉得——很性感,将人在怀里转了个面,他坏笑,邪肆地打量着她某个部位,若有所指地说:“嗯……我也觉得正好。” 喻子昭似羞还恼地瞪他一眼,在他背上拧了一把,又去扳他箍在她腰上的手,“你在看哪里!” “我只是在看衬衣合不合适。”景珩哪里会让她逃开,搂着人转了个圈将她抵在流理台上就吻了下去。 喻子昭有着和他最契合的身高,仰起头就是最佳的接吻角度,他一点一点由浅入深地吻着她,压着她的腰越来越弯,她重心不稳,脚尖都踮了起来,两条修长的腿紧紧贴着他的腿两侧,他的手就黏上去,温热的指腹隔着布料逐寸逐寸地向上抚摸,喻子昭的腿是真的很长,笔直有力,每次缠上他的腰都会让他情难自禁。 深吻之下,源于身体本能的欲.望开始渐渐苏醒,他抵着她,力道大得恨不能将她嵌入身体,动作也愈加放肆,喻子昭身上的衬衣已经半褪到肩膀之下,半边光.裸的肩头暴露在空气中,身体夹在景珩火热的身躯和流理台冷硬的边缘之间,复杂微妙的冰火两重天,眼看场面就要失控,她艰难地拉回一节节溃败的理智,断断续续地出声喊停:“景珩……妈让我们……今天……早点回去……时间要来不及了啊!” 景珩正到情动之处,欲罢不能,奈何今天是要回岳父家,他还真不敢晚到,只得抱紧了喻子昭不住地喘,她一动不敢动,就怕哪里又刺激到他,好一阵景珩才熄了那股火。 这日子真是甜到发腻…… 用过早餐,两人心情愉悦地出了门,是司机开的车,到了喻家大宅,佣人打开车门,景珩先从车上下来,又转过身去扶喻子昭。 管家立在一旁礼貌地问好:“二姑爷,二小姐。” “陈叔。”喻子昭笑着打了个招呼,将礼物递给他,又叮嘱了几句。 管家眼神闪烁了一下,趁着弯腰接过东西的瞬间低头飞快地朝喻子昭小声说了句:“大小姐今天带了个男人回来,夫人很不高兴。” 喻子昭挑了挑眉,“我知道了,谢谢陈叔。” 景珩和她相视一眼,两人手挽手相携步入喻宅。 客厅的红木沙发上坐着一个陌生男人,年纪看上去三十五六岁左右,穿一身深蓝色的细绒西服,里面是洁净的驼色衬衣,十分儒雅舒朗,喻夕坐在他身旁,一脸娇中带羞的模样,仔细看还有一丝掩饰不了的倨傲得意。 喻致远、梁怡和喻辰也坐在沙发上,难得一家人都在客厅,只是气氛有点僵,大家的脸色各有精彩。 喻子昭和景珩神色如常地上去问候了父母,又和大家打过了招呼才在沙发上坐下,保姆过来沏了茶就退了出去。 客厅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由喻父挑起一个话题,一家人在客厅聊了会天,在坐的人除了梁怡也都算是人精了,场面控制的非常好,每当话题太过深入了或者开始无趣了就会有人不动声色地转向下一个话题。 场面渐渐轻松起来,除了梁怡一直绷着脸外,其他人都表现得很自在,并不拘谨。 喻夕带回来的男人叫许玠,通过聊天,喻子昭发现此人非常健谈,风趣幽默,博闻广识,是那种非常吸引女人的男人。就是偶尔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风流意态,但这点似乎不足以成为让梁怡不高兴理由。 难道是年龄太大了?以喻子昭看人的经验,这个男人至少比看起来要老五岁,那就是大了喻夕一轮,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那么,梁怡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反对? 许玠,许玠,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喻子昭微微侧首,看向景珩,而景珩也在看她,他读懂了她眼里的犹疑,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拉过她的手,写了四个字:香港,许家。 喻子昭在景珩这里确认了自己的猜想,一瞬间豁然开朗,如果是那个许玠,一切就解释的通了。 许家乃香港顶级豪门,许玠在许家排行老二,三年前已经从父亲手里接过掌家大权,是许家的新一任家主。 说起许玠的上位之路,就有点传奇色彩了。 在香港豪门里,娶妻纳妾是再司空见惯不过的事情,许玠的母亲就是许家上一任家主的数个侧室之一,虽然非常的受宠,但到底只是个姨太太。 许玠是侧室所出,又非长非嫡,最后却挤掉了正室所出的嫡长子,夺得了继承权,手段不可谓不厉害。 不过这些事顶多侧面反应出许玠心机深沉,手段了得,在豪门世家里见怪不怪。真正让梁怡反对到底的是,许玠离过婚,并且还和前妻有两个孩子,大的已经十八岁,小的也有十岁了。 喻家在本市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家族,正正经经的大小姐赶着去给别人当继室做小妈,他们丢不起这个人。 再说,自己的女儿有几斤几两梁怡心里还是有数的,许玠那种人怎么可能被一个女人拿捏住,他的前妻有着香港黑.道背景,还不是被他利用完,继任了家主之位后,立马被他赶下堂,何况喻夕。 当然,他的前妻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离婚之时争取到了小儿子的抚养权,三天两头跑到媒体跟前闹一闹诉诉苦,占尽报纸版面。 而根据香港豪门一贯的传统,许玠当然也是有小妾的,私生子也不少。 想到这,喻子昭倒是突然有点佩服起喻夕的勇气了。 很快到了午餐时间,众人移步餐厅,佣人井然有序地上菜布菜,没有人再说话。 气氛又诡异地冷了下来,大家都是安静地用餐。 在这样的气氛之下,喻子昭实在没有胃口,但又不能表现的太明显,所以吃得很慢,景珩见状给她盛了一碗汤,用眼神示意她必须喝掉,同时深觉自己有先见之明,今早他喝了三碗粥…… 许玠午餐过后就告辞了,离开之前,诚恳地向梁怡表明心意他是真心想娶喻夕的,喻夕在一旁感动得差点掉眼泪,梁怡却是差点没绷住表情当场甩脸。 等人一走,关了门,梁怡立马跨下了脸,到底顾忌着景珩还在,极力压抑着怒火,冷冷道:“喻夕,你跟我到书房来!” 喻夕心中也有一团火,亲妈今天这样给自己下不来台,让她觉得很没面子,她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不发一语地跟上去,路过喻子昭身边时狠狠瞪了她一眼,喻子昭被瞪得莫名其妙,她又哪里惹到这位大小姐了? 喻辰不知什么时候踱步到了她身后,小声地快速说道:“大姐之前就有跟爸妈提过和许玠交往的事,但遭到了爸妈的一致反对,妈妈的反应尤其大,她们当时大吵了一架,本以为大姐已经放弃了,谁知她今天竟然擅自将人直接带回了家里,妈妈估计气得不轻。”他一口气说完,想了想,又加了句:“那个许玠已经四十五岁了。” 喻子昭听完脸上没什么表情,暼了眼眉间眼际隐有讽意喻辰,淡淡提醒道:“在家里最好还是把你这副看好戏的表情收一收。” 喻辰双手插兜,眸光似浅又深暗影沉沉,微微翘起的嘴角带着一抹极其少见的戏谑:“二姐,别告诉我你没有在看好戏。” 喻子昭勾了勾唇:“谁说不是呢。” 喻辰嘴角的弧度扩大了些,似心情不错地出了门。 喻子昭觉得有点累,走到景珩身边坐下,头随意歪进他怀里,眷恋地半阖上眼,“嫁给你真好。” 景珩自然而然地伸手搂住她,眼里满是细碎的笑意,“你现在才发现这件事吗?” 一旁的保姆和佣人见此全部都退下了。 “突然有感而发而已,”喻子昭蹭了蹭他胸口,“有点困了。” “要不要去你房间里休息一会?”景珩问。 喻子昭干脆地拒绝道:“不要,我的房间斜对面就是书房。”万一不小心听到什么就不妙了。 “那在楼下客房将就一下?”景珩又提议。 喻子昭再次拒绝:“不要,我认床。” “喻子昭,你想赖在我怀里就直说。” “不行吗?” 两人在沙发上腻歪了好一阵,突然楼上传来摔东西的声响,接着是喻夕尖锐的喊叫声:“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女儿!你们就是见不得我嫁得好是吧!” 喻子昭有些惊诧地从景珩怀里坐起来,两人面面相觑。 又是一阵模糊的争吵,然后书房的门被打开,喻夕眼睛通红的从里面冲了出来,头也不回地出了家门。 楼上隐约可以听见梁怡的低泣声。 家庭团圆日演变成现在这种情况,喻子昭也不能再继续装若无其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打算上楼去看看。 景珩犹豫地拉住她的手,他当然不适合一起去,只是有些担心。 喻子昭捏了捏他掌心,示意他放心,“你在客厅坐会儿,我去安慰一下妈。” 书房里,喻致远脸色沉沉地坐在椅子上,梁怡在一旁伏案抹泪,深褚色的地板上茶杯碎片散了一地,却没有一个佣人敢进去打扫,喻子昭给管家使了个眼色让门口的人撤了,走到梁怡身边,柔声安慰道:“妈……” 自喻子昭有记忆以来,这位继母一直以温柔的形象示人,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意,恬淡温和,从不跟人红脸,也不说重话,今天却被喻夕气成这样,老实讲,喻子昭很生气。 梁怡虽然不是她生母,但却待她如己初,甚至比对亲生女儿还要好,喻子昭心里很敬重她。花了好一阵功夫才将人哄好,梁怡已经回房间睡着了。 喻子昭从卧室出来,小心地掩上门,脸上柔和的神色不复,沉下目光,她重新敲开了书房的门。 地上的瓷器碎片已经被打扫干净,喻致远仍旧坐在椅子里,毫不意外喻子昭的去而复返,沉静的目光淡淡扫过她,示意她在对面坐下。 喻子昭也不拘礼,拉开椅子落坐后,开门见山道:“爸,喻夕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这件事情她想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不是她看不起喻夕,而是这个许玠明显就是冲着喻家来的。喻夕犯蠢,不代表全家都犯蠢。 喻致远却是将问题抛回给她,“如果是你,你打算怎么做?” 喻子昭眼里三分嘲讽七分薄冷,“她若是非要嫁,谁也拦住她。”顿了顿,她看向喻致远,语气意味深长起来:“只怕妈到时候是要伤心了。” 喻致远闻言倏然目光如炬地看过来,喻子昭毫不退让地直视回去。 这是她第一次在父亲面前这样说话,话里包含了几重含义,而她确信喻致远全部听懂了。 良久,喻致远先移开目光,“我有没有说过,你的眼睛和你母亲很像。” 那声音里有着薄淡于无的思念,从一个威严的长者的声音里流露出来,显得格外沧桑,喻子昭垂下眼睫,“大家都这么说。” “陪我下盘棋吧。” 书房内有一张摆着棋盘的小桌,两人重新对面而坐。 喻致远执黑棋先行,广布陷阱,喻子昭执白棋紧随其后,步步杀招,两人思路都非常敏捷,落子很快,不多时,棋盘就摆满了大半,输赢难见分晓,棋子仍在一颗颗落下,直到棋盒见底,两人也未分出高下——平局。 “不错。”喻致远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但很快就收敛,“行事当如下棋,步步为营,不然一不小心就是满盘皆输。” 喻子昭心如明镜,喻致远这是在告诉她,不会为了喻夕让喻家陷入危险的境地。 许玠当初上位的手段名不正言不顺,正室夫人的娘家不是吃素的,嫡亲大哥一直在旁虎视眈眈想要夺回家主之位,前妻一家更是深觉被白白利用了,不断给他添堵下绊。 许玠的位置并不稳固,他需要世家的支持,然而香港与许家地位相当的家族考虑到势力平衡竟无人伸出援助之手。 于是他把目光转向了与香港隔着大半个中国的b市,天子脚下,卧虎藏龙之地,权贵云集,即便是来这发展也大有可为。 而那么巧的是,喻夕就在此时送上了门。 可也那么不巧的是,喻夕没那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