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后来 “啊——” 一声惊恐的叫声划破午后的天空,秦非半蜷的身子看起来痛苦无比。 鲜血濡湿了她素白的裙子,她犹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抱着秦蓁的手,惨白的唇哆嗦,“姐,救我……” “小非……” 秦蓁慌忙地想要握住她的手,面前秦非的面容忽然开始扭曲狰狞,然后慢慢切换成一张冷漠的男人脸。 那张脸英俊异常,眼底却没有一丝温情。 男人削瘦有力的五指伸到秦蓁的脖颈上,毫不留情地扼住,话语阴沉:“秦蓁,是谁给了你权利动她,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让你死!” 秦蓁很想笑,可溢出喉间却是呼吸不畅的轻咳,“咳咳,那……你……掐死我啊,不……正如你……的愿了吗?傅恒初……” 话落,脖子上的手蓦地收紧,男人阴沉脸渐渐变成虚影,秦蓁只觉得喉间的空气越来越稀薄。 眼前慢慢迷蒙,意识陷入一阵混沌…… …… 秦蓁“嚯”地睁开眼睛。 四周是一间陈设考究的房间,木质地板纤尘不染,桌布和窗帘上的挂穗捋得纹丝不乱。 而她,躺在价格高昂的檀木床上,烟灰色的被罩盖到腰迹,纤瘦白皙的手交叠放在小腹上处。 秦蓁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她和傅恒初婚后一年的卧房。 没有浑身是血的秦非,没有神色狠戾的傅恒初,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她午后小憩的一场梦。 真实却又清晰得可怕的梦…… 又或者可以说梦里的一切在不久前曾真实地发生过…… 几秒后,秦蓁眼底的迷蒙渐渐被沉静取代,起身走到窗边,“唰”得一声将窗帘全部拉开。 午后的风从洞开的窗户涌入,把桌上的书页刮得沙沙作响,风中夹杂着淡淡的栀子花香,四周一片静谧。 只是可怜了那雀跃的阳光,被钉了铁条的窗户切割成无数片,零零散散地洒落在地板上,看起来孤寂又落寞。 她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回身从衣帽间里取了一条棉裙打算去洗浴室里把浑身被冷汗濡湿的自己打理干净。 …… 秦蓁被傅恒初困在卧房的第四十七天,除了做了一场现实逼真的梦外,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敲门声响起时,她刚从洗浴室里走出,指稍还插在湿漉漉的发缝中。 没有理会门口的动静,秦蓁走到窗户边,自顾慢吞吞地把垂在脑后的湿发打散。 她有偏头疼的坏毛病,如果不想遭受那份罪的话,就必须把湿发及时弄干。 至于来人是谁,她并不关心。 被困的这些天,总有人定点送来饭菜和蔬果,算算也差不多到点了。 只是这次却有些异样,因为敲门声过后,外面的人并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又或许他不是不想进来,而是进不来。 与此同时,像是印证她的想法般,门口处传来一阵极细微的纸张摩擦的声音。 秦蓁停下动作,蹙眉地往门口看去,果不其然看到一张纸条从门缝下塞了进来。 “你还好吗?” 纸条上柳体书写的字迹很工整,对于她来说,并不陌生。 秦蓁想了想,这才屈指在门板上轻轻敲了三声。 像是某种约定般,她手指刚从门板上移开,门外的人也学着她轻轻敲了三下。 敲门声落,秦蓁紧绷的神色总算如释负重,嘴角也难得勾起一丝弧度。 “我没事。”她对着门外轻轻开口,久不出声的声音有些干哑。 停顿几秒后,她又继续道:“我要的东西拿来了吗?” 门外短暂的平静过后,又有一张纸条贴着门缝塞了进来。 “一定要这样?” 这次字迹较之刚才潦草许多,显然书写者有些心急。 秦蓁盯着纸条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吧,我不会做傻事。” 她的这句话似乎并不能让门外的人信服,沉寂良久都没有声响再传来。 秦蓁叹了口气,不得不再次开口问:“小非……她怎么样了?” 这下对方的回复很快,没几秒门下就又塞进来一条纸条。 “老样子。” 老样子就意味着…… 秦蓁唇角扯出一抹苦笑,脑中浮现出刚才梦中的场景,蓦然觉得手脚有些发凉。 她把纸条折起揉进掌心,缓缓起身,“你回去吧,别被人发现你来过。” 门外一片沉寂后,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那人听话地离开了。 只不过,在他离开之前,又塞了一样东西进来。 秦蓁居高临下盯着那个茶包大小的纸袋看了很久,但她知道那不是茶…… 她把小纸袋捡起连同纸条认真折好放进自己口袋后,门外又有动静再次响起。 这次的来人是送晚饭的女佣,打开门看见她站在门后的时候,吓了一跳的同时又警戒地朝房间四周看了一圈。 秦蓁嘲讽地勾了勾唇角,转身朝屋里走去。 女佣将晚饭放下,再恭敬地站在一旁看着她吃完后,才收拾碗筷离开。 秦蓁听着脚步声走远,迅速跑到卫生间里把刚才吃下去的东西全部抠出来。 傅恒初之所以这么放心把她一个人放在这里,不仅是因为她无路可逃,还因为她每日食用的饭菜里都加了东西,这些不知明的药物无损她的健康,却可以让她浑身无力。 而现在,她需要保持清醒。 秦蓁确认自己几乎把苦胆汁都吐出来后,这才颤颤巍巍地扶着马桶站了起来。 往脸上泼了抔凉水,她把刚才藏在口袋里的东西掏了出来,打开最后那张没有来得及看的纸条。 “药一次性不要吃太多。” 她打开纸袋的封口,里面整齐地躺着两枚药片。 嘴角不免有些苦,两片药片的剂量能多到哪里去? 只不过对她而言,已经足够了…… 她把之前的几张纸条捻在一起,撕碎,连同刚才吐出来的污秽物一起冲入马桶…… 做好这一切后,仰头把两片药丸倒入喉间,感受着吞咽间喉头蔓延开来的一片苦涩。 秦蓁走出卫生间,从床头柜的最底层拿出一份塑膜包裹的文件。 素白的手指划过其上“人体器官捐赠志愿书”几个大字,低喃:“傅恒初,我还她一对眼睛,这样我们是否就能两清了?” 志愿书倏地从她手上滑落,秦蓁眼前一花,呼吸越发困难起来…… 她痛苦地按着胸膛,跌倒在地。 这是秦蓁被困的第四十七天,但她知道没有四十八天了。 意识濒临消失的时候,恍惚听见有人问她:“秦蓁,你为什么要嫁给他?” 她动了动唇,忽然觉得答案有点长。 第001章 我要嫁给你 “簌簌”的水声从房间深处传来,被玻璃拉门隔住的淋浴室内,有个姿态曼妙的女人正在淋浴。 隔着玻璃看不清她的模样,却可看出她身形高挑。 女人微仰着头,任由水流滑过她姣好的脖颈,蜿蜒过她的锁骨,白皙的大腿,最后在地上激出一圈圈水花…… 这是一幕任何男人看到都会血脉喷张的画面,但并不包括此时正在玻璃门外的坐着轮椅上的那个男人。 傅恒初面若寒霜地盯着玻璃门看了一会后,视线落在房间的大床上。 凌乱的床单,女子散落一地的衣服,各种供于欢爱的情趣用品…… 烟灰缸里半截掐灭的烟头,刚好是他刚惯抽的牌子。 浴室水声刚停止,外间“咚咚”的敲门声适时地响起,带着试探又似乎隐藏了些迫不及待。 傅恒初目光投射在外间房门上,双眸危险地眯了眯,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此刻只要一开门,定会涌入一群举着相机守株待兔的媒体。 倒是稀奇了,竟然会有女人想要设计爬上他这个残废的床? 只是这手段,未免有些低劣。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沉声吩咐:“派人把酒店房间门口清理一下。” 浴室里的女人听着外面的动静,红唇弯了弯,脚尖勾起一旁的浴袍,瞬间将自己浑身裹得严严实实。 笼着水雾的镜子倒映出她此刻沉静的模样,却错过了她微微颤抖的手指。 女人伸手将镜子上的水雾抹掉,映出了那张肤色白皙的脸。 秦蓁抚着镜子中自己有些朦胧的轮廓,低喃:“阿蓁,嫁到傅家去吧!” 说完这句话后,她眸间的迷茫渐渐被一抹轻挑替代,顾盼之间,别有一番妩媚动人。 秦蓁出门时,傅恒初刚挂了电话,只余一个侧脸对着她。 后者因为腿疾的缘故,深居简出,江城几乎没几个人见过他。 秦蓁也不认识他,她只见过一张他的照片,一张只有半张侧脸的照片。 但仅仅如此,她也可以确认眼前的人就是傅恒初无疑。 因为这半边神似的侧脸,还因为他身下那张特制的轮椅。 几乎在她跨出浴室的同时,傅恒初也转过头来,四目交接之时,秦蓁的心不可抑制地一颤。 男人沉俊的面容像是隐匿的丛山,深不可测。 她接手秦氏的这两年,形形色色的人见过不少,但像傅恒初这样一语未发就已经给她巨大压迫的人,还是第一次。 秦蓁手指微蜷,提高了警戒。 傅恒初的目光淡淡地瞥过她的手,“就这点胆量,还想算计我?” 他分明是坐着,可却让居高临下的秦蓁觉得在被他俯视。 这种未战先输的感觉很不好,她不喜欢。 轻挑的笑意里多了一抹不耐,秦蓁饶有意味地看了眼凌乱的房间,“傅少说笑了,不过你情我愿而已,怎么能算秦蓁算计?” “你叫秦蓁?”傅恒初抬头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女人。 面容姣好,皮肤白皙,裸露在浴袍外的一双腿引人遐思。 最重要的是,后者的眼底一片坦荡。 倒是有趣! 眼底浮现出一抹欣赏的意味,他嚼着她的话反问:“秦小姐刚才说的是‘你情我愿’?” “孤男寡女,衣裳不整共处一室,再加上这一室的战况,怎么能不令人浮想联翩?傅少,媒体要的不过是个噱头,而不是所谓的真相。” “不错,这世上有不少的睁眼瞎。”傅恒初难得赞同地笑了笑,削瘦修长的手指意有所指地在自己的腿上敲了敲,“只是恐怕秦小姐是高估了傅某这个残废。” “我怎敢低估您?”秦蓁抬手撩了撩耳边的湿发,又把双腿交叠至一处,似是无意般露出原本被浴袍掩盖的大腿处的红痕,“大量数据表明,身体部分残缺的人往往会在某些方面有些特殊的癖好,傅少您……似乎好巧不巧地在这个范围内。” 话落,傅恒初手顿住,他望着秦蓁,墨潭似的眼眸深处,是一片摄人的浓黑,“倒挺会投机取巧,目的?” 秦蓁慢吞吞地把浴袍拉好,“我要你。” “傅恒初,我要嫁给你。”她想了想,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 这个答案在意料之外,却又合常理之中。 傅恒初却忍不住笑了,笑里带着嘲,“哦?嫁给我这个残废对你而言有什么好处?” “你是傅老指定的继承人,我是秦家不受宠的大小姐,能不能嫁给你,对我来说很重要。”秦蓁说话间,那抹轻挑的笑意又浮上眼尾,看起来世故乖张。 傅恒初十指交叠至一处,戏谑地答:“秦小姐,我虽然是个残废,但是以我的身份地位,就算必须在你们秦家人里面选一个,最好选择也并不是你,而是你那同父异母的妹妹,秦非!” 秦蓁的脸色一僵,但很快就恢复如初,她说:“那有什么关系,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是我!” 傅恒初挑了挑眉:“看来坊间传言也并非信口胡诌,那句话怎么说着来着,有其母必有其女?” 这句话无疑戳中了秦蓁的软肋,脸色随即一白。 傅恒初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乍变的神色,但是秦蓁接下来的表现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手里不知从哪拿出一叠照片,“傅少,我相信门外的记者已经被你清走了。但我想,他们对这些照片应该会更有兴趣吧?” 傅恒初垂眸瞥了眼她手中的照片,狭长的眼睛眯起,“威胁我?” 秦蓁将照片稳稳放入他手心,良畜无害地笑,“是不是威胁那就要看傅少的意思了!” 傅恒初捏着照片一角,盯着她看了几秒后,薄唇掀动的弧度凉薄,“我只道你手段低劣,却不曾想你把时机掐算得精准无缝,秦小姐,看来是我小瞧了你。” 秦蓁嘴角弯弯,笑意不达眼底:“谬赞!” …… 傅恒初离开已有好一会儿,一并带走的还有那一叠照片。 他说他会考虑她的提议,但是秦蓁并不信。 傅家在江城的地位举足轻重,举手投足间就可以决定一家企业的生死,公众措辞本就慎之又慎,没有一家媒体傻到跟傅家作对。 刚才门外的那些人不过是她请来装装样子的。 秦蓁扯唇笑了笑,俯身在床垫下摸索了一阵,找到了她事项藏匿好的另一张照片。 “噗”地一声火石摩擦脆响。 冰蓝的火焰吞噬着照片的轮廓,她嘴角依旧上扬着若有若无的弧度,只是眼尾的轻挑早已被凉意替代。 “傅恒初,悠悠众口,你怎么堵?” 照片烧到一半时,她将剩下的火焰抖熄,手一扬,焚毁的照片顺势飘进了纸篓里。 其上,一男一女的身影模糊,男人的半张侧脸轮廓,像极了方才的傅恒初…… 第002章 不要试图威胁我 秦蓁从傅城酒店出来后,回到秦家倒头就睡。 岂料,刚进入梦乡,就被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吵醒。 来电是她的闺蜜,唐小年。 她看清屏幕后,直接划了接听键扔到一旁,懒懒散散地问:“有事?” 唐小年情绪正值高亢,在电话那端大叫道:“阿蓁,你看微博了吗?” 好友自带八卦属性,这通电话的来意秦蓁约摸已经猜到了。 但她此刻一心只在梦周公上,草草敷衍了句‘没有’后,就打算挂电话。 “大发!大明星苏酒酒和傅家大少爷搞到一起了……深夜密会……潜规则……性虐……刺激啊!” 秦蓁手指停滞了一下,睁开眼睛下意识地问:“这么快?” “什么这么快?我说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内幕消息?快快从实招来……”唐小年的大嗓门透过电话传来,震耳欲聋。 秦蓁眉心皱了皱,“我能知道什么内幕消息?小声点,吵得耳朵疼。” 唐小年闻言,“嘿嘿”干笑两声后才用正常的声音继续开口:“我激动啊,苏酒酒是谁?国内炙手可热的大明星,拍剧剧火,拍电影票房热,各大导演抢着要,就连吃个饭都能上头条,自带热搜属性,但在感情方面,却是半点绯闻不沾身,不给人留一丝把柄,没想到这次却因为从傅城酒店里流露出来的半张照片给栽了,恐怕她在娱乐圈的地位马上要一落千丈了……” 秦蓁不由蹙紧了眉心,问:“唐小年,你到底是实地记者还是娱记记者?” “实地记者难道就只能关注国家大事?” 她一愣,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 顿时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没什么事情的话,我挂了。” “等等。”唐小年叫住了她,语气难得有了丝认真,“韩则要回国了,你知道吗?” …… 四周一片灯红酒绿,音乐声震耳欲聋。 秦蓁坐在酒吧角落的卡座上,桌上已经有好几个空掉的酒瓶子。 挂掉唐小年电话后,她便驱车来了这里。 她迫切需要酒精来麻痹人自己的神经,酒吧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而这一切,只因为好友口中提到的那个名字。 韩则。 两年前,洛杉矶阳光明媚的机场,韩则满目笑意地对她说:“阿蓁,等我,我很快就回去。” 今天早上,傅城酒店水雾弥漫的淋浴室内,秦蓁自顾自怜地对自己说:“阿蓁,嫁到傅家去吧。” 两年岁月匆匆,很多事情早已面目全非。 韩则,你终于回来了,可我却等不起你了。 威士忌的辣味刺激着味蕾,微醺间,秦蓁看到一双擦拭洁亮的男士皮鞋停在她的面前。 她眼睛一亮,欣喜地抬起头时,却只看到了一张陌生的男人脸。 眼底燃起的亮光寂灭,秦蓁眯眸不悦地看着来人,声线因为过度饮酒的关系,有些哑:“你是谁?” 对方拿出准备好的名片递给她,“秦小姐,我叫季霖,我们早上在傅城酒店见过面,你应该有印象。” “没有。”秦蓁随手把名片往桌子底下一塞,烫金的名片上马上浸了一层酒渍。 季霖见状,额头突突跳了两下,但到底是忍住了,“秦小姐,有些话,我们傅少想跟你单独谈一谈。” 秦蓁支着头颅,递了杯酒给他,浅笑迷离地问,“喝吗?” 季霖摇了摇头。 闻言,她已染几分醉意的眸子眯起,有些失望有些恼,“不喝酒,那便走吧……” 此时此刻,她实在没心情跟人唠嗑家常。 季霖蹙了蹙眉,“秦小姐,凡事都要懂得适可而止,莫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秦蓁不以为然地转着酒杯,语气淡淡,“不要试图威胁我,因为你并不清楚我还有多少底牌。” 季霖的脸色微变,他垂头打量卡座上的女人,灯光飘忽,看不清她的神情,但是那双此刻被五颜六色灯光淬得沉寂的目光却让他不由自主地觉得和一个人很像。 那个人就是,傅恒初。 他不知道自己会生出这种想法,但是在与秦蓁视线对上的时候,脚步却不由自主地退了半步。 只半步,胜负已分。 季霖觉得自己输得不冤,毕竟面前的女人连傅少都敢设计,只是他既然来了就没打算灰溜溜地回去。 方要再次开口,却瞧见秦蓁的目光早已不在自己身上,他困惑地扭头看见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傅恒初,不免惊讶不已,“傅少,你怎么来了?” 傅恒初摆了摆手,示意他退到一旁,而后伸手接下秦蓁手里的酒杯,看向她缓缓开口:“秦小姐,这杯酒我陪你喝如何?” 酒吧吵杂异常,他声音却好像有穿透力一般,字字清晰。 男人的手骨节修长,手掌很薄,生得格外好看,接过酒杯时,手指不可避免地与秦蓁的手擦到,微凉。 她笑,“原来傅少也会来这种地方。” “酒肉儿女,你来得我自然也来得。”傅恒初淡淡地答。 秦蓁闻言,唇边笑意更深,颤颤巍巍地放开了酒杯:“随便!” 那样子,看起来真的像醉了。 傅恒初低头啜了口杯中酒,看不出来,竟是威士忌。 喝这么烈的酒,不怕被呛到? 指尖轻轻点着酒杯,他意有所指的开口:“秦小姐,早上的你可不像会借酒浇愁的人?” 酒吧里的音乐声震耳欲聋,秦蓁歪着脑袋,三分清醒,七分醉意,“世人大多两面三刀,女人心更是海底针,你确定你足够了解我?” 女子双颊通红,偏浅的眸子被灯光印射得迷离不清。 但从其间一闪而过的哂笑,傅恒初至少可以肯定一件事。 那就是,她没醉! 薄唇扬了扬,他也笑:“确实,那么我现在洗耳恭听。” 秦蓁一手撑住脑袋,一手摇着杯中酒,姿态妩媚,“傅少这是想了解我?” 傅恒初点了点头,“算是吧。” 秦蓁抿了口酒,“可是怎么办……我跟你好像不太熟。” 傅恒初也啜了口酒,话语直白简单,“睡过了不就熟了?” 第003章 该来的躲不掉 秦蓁愣了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毕竟酒精麻痹的是她的神经,五感稍微迟缓,但脑子还在。 她可不会傻到真的认为傅恒初想跟她睡! 他能来这里,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他对她有了忌惮。 而这,正是秦蓁想要的结果。 “看来傅少是改变主意了,我可以问问个中缘由吗?”红唇翕动,她呼吸喷洒间带着微微的酒意,有些醉人。 傅恒初把酒杯放下,不愿再碰一下。 烈酒伤身,多饮无益,特别是他这种本身就身患残缺的人。 食指中指在轮椅扶手上轻轻敲打着,他反问:“秦小姐不是早就心知肚明?” 秦蓁不置可否。 傅恒初瞥了她一眼,从怀中取出一张烧毁一半的照片推到她面前,嘴角的笑意有点凉,“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秦蓁垂头看了眼照片。 拍摄得真好,虽然只剩半张,但是无损其上男女的亲昵,男人只剩下半张侧脸,而女人的模样却可以认出七八分。 那是一个大家都叫得出来的名字,国内当红明星,苏酒酒。 她把照片推还给他,仰头饮了口酒,“我就不信傅少没有去查过!” “别人口中的只言片语哪比得上当事人亲身讲述来得身临其境?”傅恒初手指在照片上轻轻点着,频率恰到好处,不会让人觉得厌烦却足够乱了心笙。 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再次袭来,秦蓁不适地蹙了蹙眉后,才说:“三天前,我从S市回江城的飞机上,偶遇了傅少和苏酒酒小姐。” “原来如此。”傅恒初的手指还在照片上轻轻敲打着,“我还有一事不明,既然你早上已经拿出了照片,却为什么独独藏了这张?” “因为我不相信你。”秦蓁看着他,毫不掩饰地答:“况且我觉得这张照片拍摄的角度更容易让人浮想联翩。你知道的,我们大部分人都有一种猎奇的心态,越是不容窥探的秘密就越好奇,而人们的好奇心往往很轻意就能让原来或许鸡毛蒜皮的事情无限倍数地放大。傅少,若真要追究责任,你也不应该追究到我头上,毕竟我只是一不小心掉了半张照片,真正的传播者是你傅城酒店的员工,不明真相,含沙射影,颠倒是非。归根究底,还是你们傅家管理不善!” 她一席话说得坦荡,把自己的责任撇得一干二净。 但你又不能反驳她什么,因为你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句句都是大实话。 傅恒初想,他岂止是小瞧了她,而是根本就没有看懂她! 手指蜷起,他把照片收进怀里,眸潭似的眼底翻涌着些未明的情绪,“秦小姐,你说得对,这件事我是追究不到你的责任,但是我查到有个叫做陆邵的男人,在这件事里面起着推波助澜的作用。追究他,我想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他说完,视线意有所指地看向了酒吧角落处。 那里人群混杂,看起来并没有异样,秦蓁却因为他的话语脸色僵了僵。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放下酒杯看向傅恒初,定定地问:“你要我怎么做?” 一抹流光划过傅恒初漆黑的眼底,秦蓁听见他说:“早上那出戏,既然你想唱,那就好好唱下去。但我希望你明白一点,苏酒酒小姐对我来说,是个很特别的人,无论如何,我都不希望她再出现在你的戏本里。” 他顿了顿,又道:“秦蓁,你想嫁给我,就让我看看你的决心。” “放心,明天你就会得到你想要的结果。”她回答。 …… 秦蓁抱手走在宽阔的街道上,她喝了酒,所以放弃了开车。 昏黄的路灯打落了一排树影,隐隐绰绰。 她在一颗梧桐木前停下脚步,抬头望向树梢,“陆邵,你是不是觉得是自己拖累了我?” 没有人回答她,但却有一条人影慢慢和她的影子重叠。 原来,她身后一直是有人的。 秦蓁回头,果然看到了陆邵那张脸上写满了愧疚。 “对不起。”他的唇无声蠕动着。 “年年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就在想,虽然人言可畏,但是消息不至于传得那么快。”威士忌的酒劲涌上,让秦蓁有一瞬的眩晕,她停顿了下才继续说道:“那时候我便隐隐猜到是你动的手脚。” 陆邵眸光闪了闪,从怀里拿出一部看起来有些老旧的手机,手指飞快地打出一行字,“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秦蓁看着那行字,托腮沉思了好一会儿,才答非所问地开口:“陆邵,这部手机你已经用了有五年了吧?” 智能手机泛滥的年代,他竟然还是用着早已淘汰的板砖机。 “五年零三个月。”陆邵“说”,他不好意思地看了她一眼,又打了一句话:“你送的。” 秦蓁看着他腼腆的样子,原本郁结的心情也消散了些许,“我给你的新手机呢?” 陆邵往另一个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一部崭新的苹果机,一脸挫败地“说”:“不会用!” 秦蓁愣住了,这些日子她太忙了,竟忘了教他新手机的使用方法了。 想至此,她抬指按了按酸疼的太阳穴,“抱歉,我给忘了。” 说完,她转身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后,又仿佛突然想起来什么般回身拿过陆邵手里的板砖机,丢进了就近的垃圾桶里。 陆邵一脸愕然地看着她的动作,扭头就想去翻垃圾桶。 秦蓁拉住他,“过时的东西,该舍弃的时候就不要有任何犹豫!” 陆邵盯着她看了很久,终是缓缓收回了脚步。 “走吧。”秦蓁睇了眼垃圾桶的方向,率先迈出了脚步。 陆邵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他盯着她的背影,心里却五味杂陈。 阿蓁,我舍弃了一部过时的手机。 那你呢?你又舍弃了什么? …… 入夜的秦家,本该一片寂静。 可让秦蓁诧异的是,今夜的秦家竟然是一片通明。 陆邵素来敏锐,在她打算进门的时候,悄悄握住了她的手臂。 秦蓁顿时就明白了。 她抿了抿唇,把他的手推开,自嘲地说:“没用的,该来的躲不掉……” 第004章 我有时候竟会那么恨她 秦家大厅,秦蓁的爷爷秦文博端坐在主位上,管家刘叔站在他身旁。 秦文博左手边坐得是一脸不耐的秦蓁的父亲秦正铭,另一边,则是坐着她的继母云锦华和她刚上高中同父异母的弟弟秦扬。 而她的同父异母的妹妹秦非并不在。 秦蓁径直走到秦文博面前,唤:“爷爷。” 后者冷漠看了她一眼,问:“去哪里了?” “心情不好,出去散散心。”她避重就轻地答。 云瑾华冷嗤了一声,“哟,一身的酒气,大半夜地不回家,我看是去哪里鬼混了吧?” 秦文博闻言,脸色越发不好看,“我听说你跟创德的李总谈合作案,合作案没谈下来不说反还让陆邵把人打伤进了医院?” 闻言,秦蓁身后的陆邵要站出来,却被她拦住,她看着秦文博,解释:“不关陆邵的事情,是李盛企图对我不轨在先,这件事我已经处理好了,对秦氏不会有任何影响。” 秦文博气得不打一处来,“秦蓁,你难道不知道秦氏现在正面临什么样的局面?我之前是怎么跟你说的,一定要把创德的合同签下来!摸你两下怎么了,是会少斤肉还是缺条腿,只要能保住秦氏,就是跟他睡都没关系!” 话落,一室寂静无声。 秦正铭眉心一拧,若有所思地看了秦蓁一眼。 云瑾华眼底则只有一片幸灾乐祸,她旁边的秦扬张嘴本来想说什么,却被自己的母亲拧了下胳膊,又悻悻地把头缩回去。 秦蓁苦嘲地扯了扯唇角,看吧,这就是她的家人。 父亲对亲生女儿被人羞辱冷眼旁观,爷爷为了公司利益竟然出口让孙女去陪睡! 双唇几乎被她咬破,她抬头看向秦文博,说:“李盛此人虚伪狡诈,他只是觊觎秦氏的生产配方,根本就没有想过给秦氏投资,爷爷,你被他骗了!” “住口!”秦文博瞪着她,浑身气得发颤,“是不是得我请出家法,你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蠢事?” 秦蓁脊背一僵。 秦文博早年从军,后面因为腿伤退役后才继承了家业,所以秦家的管理酷似军中,层层分明。 所谓的家法是一条二指来宽的蔑条,鞭打不会伤及五脏六腑,却可以让你皮开肉绽,哭叫不灵。 很多年前,这篾条就差点要了秦蓁的命! 陆邵一下子冲到她面前,护犊般地瞪着秦文博,那目光好似在说,人是我打的,你要打就打我好了! 云瑾华瞥了他一眼,冷哼:“一个吃白饭的哑巴,还想着替人出头,都没掂量清楚自己的身份吗?” 秦正铭不悦地睇了她一眼,云瑾华缩了缩脑袋,不甘心道:“我又没说错,这陆邵难道不是宋静和那个男人……” “云姨!”秦蓁扭过头,冷冷地打断她的话,“如果阿蓁记得没错,秦非和我就差一岁吧?” 云瑾华的脸霎时一白,瞪着她不说话。 除此之外,还有一道目光刺得秦蓁生疼,那道目光的主人是她的父亲,秦正铭。 秦正铭眯眸看着秦蓁,仿佛想通过她看到谁,但是很快他的嘴角就掀起一抹厌弃的弧度,移开了目光。 指甲陷入掌心,秦蓁从陆邵身后走出,看着秦文博一字一顿道:“爷爷,这件事情跟陆邵没关系,人是我让他打的,合作案也是我谈砸的,更何况秦家的家法只是针对秦家人,陆邵他并不姓秦。” 秦文博冷笑一声,拄着拐杖从椅子上站起,“既然你这么有骨气,我就如你所愿!” 他扭头看向管家刘叔,“家法二十,一下都不能少!” 刘叔吃了一惊,“老爷,这惩罚是不是太重了些?” “不吃点苦头她就不知道现在秦家到底是谁在当家做主!”秦文博恶狠狠道:“明天给我滚去医院给李总道歉,就算是求也要把资金求回来!” 秦蓁咬着唇,没有说话。 秦文博见状,眸色一冷,“再加二十!” 说完,他气冲冲地拄着拐杖离开了。 秦正铭见父亲走了,也起身毫不留恋地起身离开,目光没有在秦蓁身上再停留过一瞬。 丈夫既然已经离开,云瑾华自然也不会多留,幸灾乐祸地“哼”了声后,半拉半扯着秦扬也跟在秦正铭身后走了。 秦蓁扭头看向陆邵,“你也走吧。” 陆邵不肯。 家法是什么,他比谁都清楚,他抬起她的手,写:“你怕疼,我不怕。” 秦蓁扯唇有些无奈地笑,“可你要是因此发病了,我可没钱给你治!” 陆邵面色一白,最后还是不甘不愿地离开。 刘叔拿着蔑条走到秦蓁面前,叹了口气:“大小姐,你忍着点!” …… 收到那条陌生短信的时候,秦蓁正拖着腿从秦家大厅里走出。 短信的内容是:秦小姐,你让我有点失望。 而此时,手机的时钟刚刚过了零点。 陆邵上前扶住她,自然也看到了短信。 这时候,能发这样一条信息的人除了傅恒初之外再无他人。 秦蓁把手机丢给陆邵,咬牙恨恨地骂:“失望个屁!本小姐浑身疼得连爹妈都不认识了,还管你的心尖尖!” 后者一语不发地收好手机,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示意她上来。 秦蓁果断地爬上去,刚才刘叔虽然留了力,但是四十下打下来也疼得她够呛! 骨气是给秦家人看的,在陆邵面前,她不需要。 陆邵刚碰着她的腿,就听见脖颈上传来一阵抽气声。 他刚想回头,却被秦蓁一掌拍了回来,并催促着:“快点背我回去睡觉,好困。” 她的声音很急,陆邵甚至察觉到肩膀上濡湿了一片,但这次他没有回头,而是背着她朝秦家最偏远的院子走去。 “陆邵,你恨她吗?”秦蓁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哑,不知是因为酒醉还是其他,“我有时候竟会那么恨她,就好像现在。” 陆邵脚步一顿,但他摇了摇头,显然知道秦蓁口中的“她”是谁。 秦蓁见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把手机给我吧,我刚才认真地想了想,李盛和傅恒初相比,还是傅恒初好点,至少长得没那么磕碜……” 第005章 人心,不都是一点点狠起来的? “今天不过刚过了二十分钟,傅少就这么迫不及待要娶我进门吗?” 傅恒初收到秦蓁回复的时候,正拧了床头灯欲睡。 手机屏幕亮得有些过分,字语间似乎能看到对方嚣张的模样。 脑中不由浮现起方才在酒吧见到秦蓁的画面…… 女人酒醉七分,眼底迷离乖张,言辞间又裹着一股狠刺,就好像是野外匍匐丛生的刺兰,远看鲜妍,近沾就会发现那满身的刺…… 傅恒初把手机重新搁回床头,缓缓地闭上眼睛。 一觉醒来,应该会是很精彩的一天吧? 黑暗中,他无声勾了勾唇沿。 …… 秦宅 秦蓁拨通了好友唐小年的电话。 后者正在赶新闻稿,对于她的深夜造反虽说没有气急败坏,倒也提不起多少兴致,声音里有股明显地蔫,“阿蓁,怎么了?” 秦蓁抿了抿唇,看了眼手上的电脑屏幕,食指在鼠标键上轻轻一点,才说:“我刚发了点东西到你邮箱,你找个熟识的娱记记者帮我把它散播出去吧!” 顿了顿,她又补充:“如果能换点报酬的话,也未尝不可。” “好。”唐小年也不问什么,一边打开邮箱收件一边说,“我说阿蓁,你现在都是秦氏的总裁了,难道还缺那点钱不成?还是说你家那老头……” 蓦地,她倒抽了一口凉气,“阿蓁,这是什么?” 她的反应早在秦蓁的意料之内,她笑,两片唇在电脑屏幕映射下有些白,“白天你不是问我是不是知道一些苏酒酒事件的内幕消息,我确实知道一些,因为早上与傅恒初在一起的人不是她,而是我。” “那苏酒酒的事情怎么回事?” “碰巧。” “为什么?”唐小年竟然出乎意料地镇静。 “前几天我弄砸了一个合作案,秦氏因此损失了五千万的投资。而这五千万恰恰是秦氏目前的救命稻草,爷爷已经给我下了最后通牒,说是让我就算不择手段也要把投资拉回来,或许你可以理解为我真的很缺钱。” 秦蓁说罢,搭在键盘上的手却突然疼得厉害,她想起为了分散疼痛,刘叔有几鞭是打在她的手臂上的。 只是这痛觉未免来得有些迟钝…… 唐小年那边咯噔一声后,裹着几分怒意的声音传来,“秦蓁,少跟我阴阳怪气!告诉我,你到底想干嘛?” 秦蓁如释负重一笑,因为这才是唐小年该有的反应。 她把笔记本合上,“我要嫁给傅恒初。” “你疯了,我听说傅恒初他是个瘸子,而且你这么做,是要毁了你自己!” “但他姓傅,这就足够了。”秦蓁自嘲道:“我在秦家浮沉挣扎了这么多年,若不愿意彻底沦为棋子的话,就得为自己谋好退路。年年,良禽讲究择木而栖,而傅恒初,刚好就是我的那颗梧桐木,只不过,攀高枝是有代价的。” “那韩则呢?”那端,唐小年终于忍不住问。 秦蓁的手指不经意一颤,眼底些末迟疑一闪而过,但很快就恢复如初,“韩则他……还未茁壮成树。” 所以,不能给她倚靠。 “秦蓁,你真狠!”唐小年语气里已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是啊,她真狠…… 只是人心,不都是一点点狠起来的? 秦蓁阖了阖眸,才说:“所以年年,我这么狠的人,不需要对我手下留情。母亲跟人跑了,现在她的女儿更是不知廉耻,为了钱位为竟然设计爬上一个残废的床,这样的新闻,应该可以上头条吧?” 那端沉默了很久,她才听到唐小年晦涩地问:“阿蓁,你这又是何苦?” 秦蓁怔了好一会儿。 她以为好友不会理解她,但其实,她错了。 这世界不会有比唐小年更了解她的人。 窗外,漆黑的夜,万籁俱寂。 她说:“八岁那年后,我就意识到,只要能活着,都不苦。” …… 唐小年挂断了电话,带着一股显而易见的怨气。 秦蓁苦笑,她把手机扔到一旁,扭头看向背后正给她上药的陆邵,秀眉皱起,“轻点,疼。” 陆邵神色复杂地瞥了她一眼,手下却是听话地放轻了力道,他望着她背上交错的鞭痕,那双与秦蓁极为相似的浅褐色眼眸却慢慢沉了下来。 秦蓁注意到他的变化,反手按住他的手安抚,“我说笑的,一点都不疼。” 陆邵鼻尖蓦地有点酸,背都成这样了,怎么能不疼? 他把眼睛移向窗外,不愿她看到自己的软弱。 等他缓过神来再望向她时,才发现秦蓁不知何时已经趴在电脑上睡着了。 陆邵有些无奈地把药膏放下,轻轻地将她的衣服拉好,再将薄被拉至她的肩头,拢紧。 做好这一切后,他又起身把她枕在脑袋下的笔记本抽出放到了桌上。 手要离开的时候,视线忽然落到旁边那部崭新的手机上。 那是前阵子,秦蓁给他的新手机。 陆邵顿了顿,手指缓缓地移过去,熟练地打开主页屏幕。 是的,他骗了秦蓁。 新手机的使用方法,他在她给自己手机的第二天就已经完全掌握。 不愿舍弃旧手机,只是不愿意相信时代竟会转变得这么快,而现实依旧赤裸无情。 陆邵手指收紧,几乎握碎了屏幕。 …… 次日,秦蓁醒来就看到陆邵守在自己的床头,神情有些难看。 她了然,问:“网上骂得很难听?” 他点了点头。 秦蓁倒是不以为然,“别管了,早就知道的结果,何必再看来添堵。” 傅恒初要的决心,不过是想看她为了嫁给他,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 而她给傅恒初的答案更简单。 他想看戏,她便唱戏。 他不愿意苏酒酒入戏,她便直接替掉了后者的戏份。 大明星苏酒酒什么都不用做,不费吹灰之力重回神坛地位。除了收到一点言语中伤,什么损失都没有。 而秦蓁则是代替她承受了所有负面新闻,只不过,这不就正是她的最初目的? 陆邵见状,把手机切到编辑界面,打:“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傅恒初还会遵守约定?” 秦蓁勾唇一笑,“他那样的人,在不知道我有多少后手的情况下,绝对不会冒险。” 话音刚落,电话铃声恰时响起,来电正是傅恒初。 第006章 证件带上 傅恒初这通电话的来意简单,就四个字:证件带上。 反倒是秦蓁愣了好久。 陆邵见她这副模样,以为出了什么岔子,急忙在手机编辑器上打着:“他怎么说?” 秦蓁回过神,看着他如释负重一笑,“成了。” 陆邵握着手机的手一松,神色却没有秦蓁那般轻松。 秦蓁知道他担心什么,但是没有点破,只是瞥了眼他手里的新手机,奇怪地喃喃:“咦,你不是不会用手机吗?” 陆邵手却是下意识得把手机藏起,脸色突然变得有些怪异。 秦蓁只是确认了他的确会用新手机后,什么也没说,扭头进了洗漱室。 陆邵在原地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后,才垂眸转身离开了房间。 秦蓁眼角余光瞥见他离去,扭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秦家的户口簿并不在她身上,要想从秦文博身上直接入手绝无可能。 在偌大的秦家,她能想到的只有管家刘叔。因为除了陆邵外,就只有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对她还有几分真情实意。 秦蓁打定主意后,便下了楼。 一进大厅便看见刘叔跟她打招呼,但此时正值秦家的早餐时间,人多不方便,所以她并没有急于开口。 她接过保姆递来的粥,不动声色地落座。 秦文博见着她,眉心顿时不悦地一蹙,“今天你不用去公司了,直接去医院。” 让她去医院,无非是想让她去跟被陆邵打伤的李盛道歉。 秦蓁握着勺子的手一顿,说:“我有事。” “有什么事能比秦氏重要?”秦文博大为不悦,在他眼里,秦氏就是一切! 这时,旁边的云瑾华突然阴阳怪气地接话,“阿蓁现在恐怕是瞧不上创德的李总了啰!” 秦文博皱了皱眉。 云瑾华见状,连忙开口:“爸,您还不知道吗?有报道说我们家阿蓁和傅家大少爷关系暧昧,今天都上了头条了呢。” 到底是在秦文博跟前,她没把话说得太露骨,直接翻出手机新闻递给秦文博。 秦蓁见状,动作顿了顿。 她停住动作,并不是因为云瑾华的举动,而是她适才发现佣人递给她的竟然是海鲜粥。 嘴角扯出一抹苦嘲,秦蓁想,果然还是不能对这个家抱有太大的期待。 秦文博接过手机看了几眼,冷厉的目光登时扫向她,问:“新闻上说的是怎么回事?” 她有些食不知味,索性放下勺子,漫不经心地答:“媒体捕风捉影,不足为奇。” 许是她的态度惹恼了秦文博,后者重重放下筷子,大为不悦地瞪着她,“你这是跟爷爷说话的态度?” 秦蓁站起身看向他,垂眸道:“如果爷爷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先出去了。” 秦文博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说:“若真如新闻上说的,你有能耐爬上傅家那个残废的床,那么利用一番也未尝不可!” 利用? 秦蓁莫名觉得有些可悲,她问:“爷爷,难道阿蓁在您眼底,至此始终只有利用二字吗?” “不然呢?你还真当自己是秦家大小姐?”秦文博的眼底没有丝毫的愧疚,他冷冷一笑,“你若要怨,就只能怨你那不知廉耻的母亲,若不是她,秦家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心中残余的些末期待终于碎成齑粉,秦蓁看了眼秦文博,又看了眼一旁看好戏的云瑾华,眼底已是一片强硬。 “既然爷爷如此不耻我的存在,那又何苦消费我的价值?” 她说完转身离去,再也不去理会身后秦文博气急败坏的声音。 刚走出秦家,就有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在秦蓁的面前缓缓滑停。 后车窗降下,露出傅恒初那张轮廓分明的脸。 “上车。”他说。 秦蓁几乎没有犹豫就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傅恒初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问:“证件带了吗?” 秦蓁愣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手上空空如也,她想了想,没有选择回秦家,而是说:“红绿灯左拐,直行三公里有个派出所,我有熟人,先去开个户籍证明。” 话落,就见傅恒初一脸探究地看着她,眼底是很深的戏谑,“看来,秦小姐的家人并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 既然被看穿,秦蓁也没刻意掩饰,反唇相讥,“那苏小姐知道傅少的所作所为吗?” 她迫切逃离秦家,他为了苏酒酒不得不接受她的胁迫,甚至不惜纡尊降贵在秦家门口等她,在她看来,二人各有所需,彼此彼此! 傅恒初自然听得懂她的言外之意,车内并没有开冷气,但气氛却因为二人的对峙冷到了极致,他垂眸抚顺覆盖在膝头的毛毯上的逆纹,笑,“倒是半点都不肯吃亏。” 秦蓁也笑了,眼尾自然而然浮上那抹熟悉的轻佻,“不知今天的头条新闻可令傅少还满意?” 傅恒初狭长的眼睛眯了眯,这个女人,似乎很喜欢这么笑。 看起来世故轻浮,但是骨子里却长满了倒刺。 “你就不怕我反悔?”他问。 秦蓁迎上他的目光,嘴角泛起的笑意像三月的桃花,“你会吗?” 傅恒初反问:“你似乎吃准了我不会?” 她收起笑容,“你若想反悔,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其实在昨天晚上你就已经做好了决定,让我自己公布新闻,我或许可以理解为报复?” “拐着弯骂我小心眼?”傅恒初说,脸色却没有因此有一点不悦。 秦蓁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傅恒初眉梢挑了挑,却没有继续朝她开口而是扭头看向驾驶座上的季霖,“前面红绿灯掉头。” 那并不是派出所的路,秦蓁顿时奇怪地看向他,问:“去哪?” “傅家。”傅恒初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后,才继续道:“爷爷听说我跟你的事情后,想要见你一面。” 秦蓁闻言,浑身不自觉地僵了僵。 第007章 她是蠢吗? 江城的东郊有一片低调的别墅群,秦家就坐落在东郊的半山腰上。 车子到达傅家后,率先下车的季霖推来傅恒初的专用轮椅。 傅恒初却抬手制止了他的搀扶,扭头看向秦蓁,神色淡淡道:“你来。” 秦蓁愣住了。 傅恒初不由蹙了眉,“要当傅太太的人难道没提前做好功课?” 她耳根子一烫,不知为何,从第一次见到傅恒初开始,她就下意识没把他当成残疾人来看。 秦蓁从另一侧车门下了车,替到季霖原先站立的位置上,有些懊恼地问:“我该怎么做?” 傅恒初睨了她一眼,问:“没照顾过人?” “人是照顾过,但没照顾过你这种情况的,手生,你将就着些。”她一边实诚地回答着,一边搀住傅恒初的一只手,想试着把他扶起来。 傅恒初嘴角抽了抽,还真是手生得可以! 这种情况,难道还指望他自己能站起来? 想至此,他也不客气了,直接扯过她身子,手勾住她的肩头,全然把她当做拐杖! “嘶……” 秦蓁倒抽了一口凉气,家法加诸在身上的伤未好,此刻正正被傅恒初压到,疼得她想骂娘! “怎么?”傅恒初察觉到她的异常,偏头问了一句。 姿势的关系,此时二人距离很近,男人开口时温热的鼻息铺洒在脖颈处,又是惹得她浑身一僵。 好几秒后,秦蓁才慢慢放松了身体,摇头,“没什么,只是有些不习惯。” 傅恒初湛黑的眸子深了几许,倒也没有戳穿她的谎言。 傅家建筑是中西合璧的结构,把中国传统的雕栏玉砌和西方的别墅式园林恰到好处得融合至一处,看起来别有一番赏心悦目。 秦蓁推着傅恒初走过几条长廊,终于在傅建东的书房门口停了下来。 “进去吧,爷爷就在里面。”傅恒初说。 她没有动。 傅恒初轻笑一声,带着淡淡地嘲,“怎么,怕了?” 秦蓁蹙眉看了他一眼,难得得没有搭腔,深深吸了口气后,这才朝房子深处走去。 望着秦蓁的身影消失在门内,傅恒初手指在轮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着,若有所思地问一直跟在身后的季霖:“她说,是怎么知道我和苏小姐关系的?” 他口中的苏小姐,指得自然是苏酒酒。 昨夜二人谈话时,季霖也在场,他记得一清二楚,“按秦小姐的说法,是当日在S市回江城的飞机上偶然遇见傅少和苏小姐的。” “偶然?”傅恒初嚼着这两个字,嘴角笑意有些瘆人,“如果换作是你,仅凭偶然一面,就能轻易断定我和苏小姐关系匪浅,且觉得能用她威胁到我吗?” 季霖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 “连你都觉得不可能的事情,可秦蓁却偏这么做了,那么,她是蠢吗?” 季霖惊讶,“这……?” 傅恒初抬头,眼睛落到不远处傅建东的书房门上时,视线暗了暗,“我的行踪江城并没有几个人知道,但秦蓁似乎……了若指掌!” …… 书房内,秦蓁望着正背对着她自顾侍弄花草的老人,问:“傅先生,我有点不明白,您难道就不怕傅恒初娶了我这个声名狼藉的女人进门会遭人非议吗?”” 老人一身唐装,精神矍铄,正是傅恒初的爷爷,在江城叱咤半生的傅建东。 傅建东回头看了她一眼,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在江城,谁敢说傅家的一句不是?” 这话说得狂,但秦蓁毫不怀疑他话语的真实性,只因为他是傅建东。 虽然眼前的傅建东看起来就像是普通赋闲在家的老人,但傅家能在江城首位盘踞多年,他又岂是什么简单之辈? 傅建东浇弄好花草后,把水壶放下,取过一旁的干毛巾擦着手指,“我也好奇,当初你已经拒绝了我,后来又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 是的,在两个月前,傅建东曾主动找到秦蓁,说要她嫁给自己的孙子傅恒初,条件任她开。 没有缘由的交易,她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然而半月前,秦蓁却主动找上傅建东,说自己愿意嫁给傅恒初,并且会让后者心甘情愿得娶自己。 傅建东乐得看戏,自然允了。却没想到她竟真的做到了,而他,只是提供了一份傅恒初的行踪。 “攀龙附凤算不算一个理由?”秦蓁眨了眨眼,在这个令人望而生畏的老人面前,竟表现出几分调皮。 傅建东放下毛巾,走到茶座边坐下,斟了两杯茶,一杯推给她,“算,但是你是吗?” “如果我恰恰是呢?” 老人沉默了片刻,才笑道:“那更好,因为为了保住你的利益,你会更加不择手段。” “因为我无路可退,所以会助你的孙子走得更远,这就是傅先生找我的理由?”秦蓁也坐下,却没有去端属于她的那杯茶,“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您的孙子,似乎并没有您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阿初他啊……”傅建东叹了口气,端起杯子抿了口茶后,望向她的那杯茶,“茶凉了,不喝吗?” “本来就是一杯冷茶,喝与不喝又有什么区别?”秦蓁问。 傅建东放下杯子,看向她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欣赏,“倒是个明白人,说吧,你的条件是什么?” 秦蓁垂眸想了好一会儿,才抬头坚定地说:“很简单,我要秦氏破产!” …… 秦蓁从傅建东书房出来,就看到了傅恒初。 瞧见她并不算好的脸色,他问:“爷爷为难你了?” 她想起傅建东刚才的态度,抿了抿唇,“不算。” “我爷爷他……”傅恒初斟酌了一会,“有点不太好接触。” 秦蓁不知他为什么会跟自己提这些,但是看着傅恒初诚恳的目光,却也不太好说过多评论傅建东的话,于是选了一个很中肯的回答:“大概是因为我是晚辈。” 长辈不会刻意去为难晚辈,而身为晚辈,也没有必要去计较长辈一时的态度。 无疑,就连傅恒初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很巧妙的回答。 二人谈话间,季霖已经取了车过来。 “我要去医院,要不顺路送你一程?”傅恒初问。 傅家这个地理位置,根本打不车,没必要自找麻烦,秦蓁点了点头后就上了车,却没有注意到傅恒初此时的视线正若有若无地落在不远处的一条人影上。 第008章 你行你来 黑色的商务车在马路上疾驶着,一直偏头看向车窗外的秦蓁忽然觉得手腕处有些痒。 想起早上的那碗海鲜粥,她翻起衣袖看了眼,果不其然看到一片红疹。 她蹙了蹙眉后,不动声色拢紧袖口。 她吃海鲜过敏,秦家人却没人在意,就好像早上保姆递给她的就是海鲜粥。 想至此,秦蓁的眸色不由沉了沉,却没有发现自己此刻的动作尽数落入一旁的傅恒初眼中。 傅恒初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 很快就到了医院,秦蓁这才想起傅恒初根本就没有办法独自行动。 见二人下车后,只能跟着下车。 她原本想打车回秦家,可在要拦车的时候,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带钱,甚至连手机都没带。 傅恒初一眼就看穿了她的窘境,说:“一起进去吧,要当傅太太,需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 秦蓁心里莫名得有些不适,她蹙眉道:“我还没有嫁给你。” “我也从来没有要求你要嫁给我。” 她的心猛地一咯噔。 傅恒初说得对,是她不择手段要嫁给他,现在目的已经达到,实在没有什么甩脸色的道理。 若真要那样,就显得太不知趣了。 “我不急着回去。”她闷闷得说。 傅恒初嘴角不经意一勾,扭头吩咐季霖,“秦小姐陪我进去,你在外面等就好。” …… 医院走廊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让人闻着有些眩晕。 当然,这只是秦蓁的感觉,她对医院,有种骨子里的恐惧,相反地,傅恒初对却早已习以为常。 骨科在三楼,骨科主任名叫方铎,三十出头的样子,出乎秦蓁意料得年轻。 见到二人同入,他眼里有讶异一闪而过。 这抹讶异来自于秦蓁的出现。 秦蓁知趣地退到傅恒初的身后,其实也不用退,她一直在他身后,只是把原本搭在轮椅上的手放下了而已。 方铎瞥了她一眼,视线移向傅恒初,问:“恒初,这位是?” 傅恒初瞥了眼他桌上压在病例下的报纸,挑眉问:“你不知道?” 方铎注意到他的视线,这才掩耳盗铃地把病例盖到露出的报纸上,脸色有些不自然,“呃……” 傅恒初却已经移开目光。 方铎知道再装下去已没意思,干脆转移话题,“最近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傅恒初抿了抿唇,“是有些不舒服。” “哪里?”方铎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秦蓁注意到那并不是担忧,而是欣喜。 不舒服有这么值得高兴? 莫不是庸医? 她自顾地想着,却没察觉自己眼里的猜疑已被方铎尽数瞧了去。 “竟然还有人关心你。”方铎莫名其妙地说了句后,看向秦蓁耐心地解释:“恒初的腿多年不见好转,他说不舒服,就说明他的腿有了知觉,这难道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秦蓁有些讶异,这男人竟然一眼就看穿了自己刚才所想。 只是,为什么要跟她解释? 方铎笑了笑,视线重新落到傅恒初身上,“不舒服……具体指哪些症状?” “身上多处起红疹,痒。”傅恒初简单扼要地阐述着病情。 “肠道有没有不适的情况?” “看起来是没有。” “咦,过敏了吗?”方铎站起身,走到傅恒初面前,眼看就要去掀他裤腿,却被后者的手按住。 “怎么?”他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让我看下你身上的红疹长什么样,我没有办法确认病因。” 傅恒初抿了抿唇,才道:“不是我。” “什么?”方铎愣了一下。 他偏头往秦蓁的方向看了眼,“是她。” 这下不仅方铎愣住了,就连秦蓁也愣住了。 傅恒初调整了个轮椅方向,看向她缓缓开口,“手部、脖子、耳后有多处红疹,疹大部分是片状,也有细小颗粒状,早上应该有吃过海鲜……对吧?” 较之方铎的诧异,秦蓁已然是震惊,她不可置信地望着傅恒初,“你……怎么知道?” 傅恒初并没有耐心解释她的困惑,而是扭头看向一旁看热闹的方铎,“开脱敏药。” “啧啧……”方铎抱手,“傅大少爷,在专业人士面前班门弄斧不脸红吗?” 傅恒初眸子眯了眯,冷嗤:“你算?” 方铎怒了,他的医术不知甩了普通全科医生几条街,竟然敢质疑他! “你行你来!” 他扭头就坐了回去,抱手翘着二郎腿,一副甩手掌柜的模样。 傅恒初蹙眉,看向他的目光里却有几分鄙视的意味,“我要是行还找你?” 方铎气得头顶冒烟,但最终还是败下阵来,“算了,本医生大方,懒得跟你计较!” 他冷哼一声,扭头看向秦蓁,已然换上医生关心病人的语气,“秦小姐,不介意让我看看你的患处吧?” “……”变脸变得这么快? 唱戏吗?秦蓁暗忖。 但是这声秦小姐出口,却也暴露方铎已经知道她的身份。 又焉能不知? 早上头条刚炒得沸沸扬扬,傅恒初就领了一个女人过来,大明星苏酒酒方铎怎么会不认识,那这人既然不是苏酒酒,很大的可能就是秦蓁了,而刚才傅恒初的态度便是相当于直接默认了。 “怎么?”见秦蓁久久没有动作,方铎诧异地问。 傅恒初察觉到异常,视线也转了过来。 被两个男人这样盯着看,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秦蓁朝方铎客气地颔了颔首后,婉拒他的好意,“不麻烦方医生了,我没什么要紧。你还是给傅少做检查吧,我本来就是陪他来的。” 话已至此,方铎也不好勉强,但看向傅恒初的目光里却有那么丝幸灾乐祸的意味。 在他印象中,傅家大少从未主动关心过什么人,这一开口就碰上了软钉子,想想他心里就莫名地舒坦! 傅恒初目光从秦蓁脸上移开,看着方铎淡淡说:“听说你待会还有台手术,不抓紧时间做检查吗?” 他的声音很正常,方铎的后脖子却莫名地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他连忙收起情绪,干正事! 半个小时后,秦蓁推着做完检查的傅恒初朝医院大门走着,正好碰上季霖急色匆匆地朝二人迎了上来。 第009章 狼狈 季霖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跟傅恒初说,但看见秦蓁,又生生把话头噎了回去。 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得秦蓁都难受。 “你们聊,我在外面等你。”说罢,她便识趣地放开轮椅朝外走去。 身后隐有声音传来,似乎提到了苏酒酒。 秦蓁扯了扯嘴角,加快脚步出了医院大门后,直接拦了辆的士回秦家。 到了秦家门口,她想进去拿钱付车费,却不曾想司机像是吃准了她要赖账,死活不肯让她下车。 “呦,还真是百无忌禁啊,这前脚刚勾搭上一个残废,后脚就跟人在这推推搡搡,秦蓁,你可真够行的!”二人争执间,一道刻薄的女声传来,不是云瑾华又是谁? 秦蓁脸色一变,看向云瑾华沉沉道:“阿蓁就算再厉害,恐也不及云姨当年手段的十分之一。” 像是被人碰到逆鳞,又有外人在场,云瑾华妆容精致的脸上顿时有些扭曲,“秦蓁,你别胡说八道!” “我有没有胡说八道,你不是应该最清楚吗?”秦蓁冷笑,她指着云瑾华朝出租车司机说道:“师傅,正巧了,我的车费这位女士会帮我付。” 司机见二人是认识,又有秦蓁开口,立马朝云瑾华报账:“车费一共是三十四块钱。” 云瑾华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后,从钱包掏出一张百元钞票扔到他脸上,“滚!” “有钱了不起啊!神经病!”司机低咒了一句后把找零的钱往地上一扔,迅速上车走了。 云瑾华望着地上躺着那几张看着嘲讽的零钞气得脸色发青。 秦蓁俯身把钱捡起来,递给一旁的云瑾华,“云姨,你难道不知道秦氏现在已是入不敷出,随时都可能面临破产的风险,你这样大手大脚爷爷看到了会高兴吗?” 云瑾华看着她手里的钱,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若不是你得罪了创德的李总,秦氏会变成这样吗?” “我不得罪他,难道顺线而上去逢迎他?”秦蓁冷笑,“云姨,做人可不能这么自私,要记住你可不止我一个‘女儿’!” 她把“女儿”二字咬着很重,带着微微的嘲。 “秦非她还小,你身为长姐,有义务为这个家做出牺牲!”云瑾华毫无愧疚! “义务?”秦蓁看着她一身价格不菲的名牌衣服和珠宝,讥讽:“我的义务难道就是用我的牺牲来成全你奢靡的生活?” 云瑾华脸色又青又红,气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秦蓁不想再跟她多说废话,扭头就朝门内走去。 刚走两步就听见背后云瑾华气急败坏地喊:“秦蓁,你还真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吗?若不是你还有点用处,你爷爷早就扫你出门了,哪容得你如此丢人现眼!你最好期待着他能在傅家讨一点好处,否则秦家要是真破产了,你和那个哑巴都别想好过!” 话落,秦蓁倏地回头,目光骇人地看向云瑾华,“你说爷爷去了哪里?” 云瑾华微微心惊,很快就不以为地昂着头说:“哼!你虽然有个那样的母亲,但好歹也也是秦家的大小姐,现在出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新闻,难道不应该找傅家讨个说法吗?” 秦蓁的四肢蓦地有些发凉,早上她表现出对新闻毫不在乎的样子,秦文博觉得无法在她身上下手后,索性就直接去找了傅建东。 她太清楚自己的爷爷了,所谓讨说法,不过是借口,秦博文找傅建东肯定另有目的,只是他并不知道自己也去见了傅建东。 想至此,秦蓁转身急步朝秦宅走去。 “站住!”身后,一道沉怒的声音突然响起,下一刻,秦文博阴沉得可以滴地出水的脸出现在秦蓁的面前,他问:“你都跟傅建东说什么了?” “我不明白爷爷的意思。”她回答着,心中却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好一个不明白!傅建东都告诉我了,你跟他做了交易,条件是让秦氏破产!” “破产!”秦蓁还没来得及做反应,云瑾华就已经惊恐地失声大叫,她恶狠狠地看向秦蓁,“秦蓁,你怎么如此狠毒!不救秦氏不说,竟然还让傅家把秦氏搞破产!” 秦氏本是强弩之末,傅家在江城是什么地位,随便动了动手指,秦氏马上就会成为过去。 想至此,云瑾华就恨不得眼里长出一把刀,将她千刀万剐! 秦蓁握了握拳,看向傅建东平静地开口:“爷爷心里应该比我明白,秦氏的生产机制已经老化,如果能资产重组不失为一件好事。” “那资产重组后呢?秦氏是跟你姓还是跟我姓?”秦文博冷笑地看着看,“秦蓁,想要嫁进傅家高枕无忧,你想都别想!傅建东已经答应考虑让秦非嫁进傅家的事宜,至于你……” 他说到此处的顿了顿,目光冷漠无情,“趁着创德的李总对你还有点新鲜感,好好把握机会!” …… “秦小姐,我考虑过了,与其赌上未知的可能性,不如找一个容易掌控的女人,我想你的妹妹秦非或许是个比你更适合嫁入傅家的人选。” 傅建东的话在耳边轻轻回响,一切就如同秦文博所说,傅建东最终选择了秦非。 她想起了在傅建东书房,前者眼底一瞬的犹疑。 看来,无论傅建东看上她什么,一个能把自己家族推上覆灭的女人终究让他有了忌惮,正逢秦文博找上门,于是他索性顺水推舟。 都结束了吧? 或许她应该去找一个财大气粗的男人,用青春美貌兑付几年恩宠,最好能为给那个男人添上一个儿子,然后再守着儿子渴望平步青云,秦蓁如是想着。 可又是谁,曾在她耳边轻轻地说:“阿蓁,人应该为自己而活,自私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她信了他,所以自私了一回。 可是赤裸的现实却告诉她,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幸能独吃自屙。 秦蓁抱手走在空旷的大街上,忽然觉得这初春的天气冷得可怕。 但显然,这并不是最糟糕的,更糟糕的是,平地一声雷后,大雨瓢泼而至。 这场意外到来的大雨,下得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但对秦蓁来说,却很应景。 雨水慢慢堵滞她的听觉,可她竟然还能听见有人开口的声音。那人声音淡漠得可怕,却偏偏带着那么股熟悉。 秦蓁回头,竟真的发现,在她被大雨砸得模糊的视线里,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隔着漫天的雨幕,正静静地看着她狼狈的样子。 第010章 昏迷 傅恒初看着浑身被雨浇透的秦蓁淡淡道:“秦小姐,数次见面,你真是一次比一次更令我感到意外。” “是吗?那你真幸运。”秦蓁说着,身子倏然一颤,直直往他身上栽去。 傅恒初愣了一瞬,但手还是眼疾手快的向前一捞,稳住了秦蓁持续往下滑的身子。 皮肤相贴时,才发现她身上竟滚烫得可怕,而她的意识已然昏迷不清。 傅恒初目光沉了沉,吩咐身后的季霖:“把她抱上车。” 季霖还没从刚才的意外中晃过神来,听到他开口,刚打算把伞递给他,俯身打算把秦蓁抱起时,却被傅恒初出声阻断。 他奇怪,却见傅恒初已经握住秦蓁的一条手臂,将她浸透的袖子缓缓卷起。 季霖看清秦蓁的手臂,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傅少,这是……” 只见秦蓁本应白皙的手臂上此刻不仅布满了过敏引起的红疹,还交错着几道紫黑色的可怖鞭痕,这些鞭痕应该还直接蔓延到二人肉眼见不到的背部。 傅恒初沉了眉,缓缓吐出两个字,“体罚。” 季吐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怎么会?秦小姐都这么大的人了……” 傅恒初一边把秦蓁的袖子放下来,一边说:“没什么不可能。我听说秦文博早年当过兵,或许是把部队那套惩罚新兵的手段搬回秦家了。” “您的意思是这是他干的?” 傅恒初瞥了眼怀里昏迷不醒的女人,说:“不然以她的性子,你觉得谁还能动得了她?” 他记得昨天在酒店,秦蓁身上是没有这些鞭伤的,看这伤痕,应该是她回了秦家之后才落下的。 想至此,傅恒初不由蹙了蹙眉,“去查查。” 季霖愣住了,傅少这是要让他去查秦蓁的伤是怎么来的? “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把人抱上车?”傅恒初见他杵着不动,不悦地斥道。 “哦,哦!”季霖回过神,连忙抱起秦蓁朝停在不远处的车走去。 刚把秦蓁安顿好,想回去接他时,却发现傅恒初已经自己过来了,一只手撑伞,一只手滑轮椅的缘故,他的肩角已经湿了一大片。 季霖刚扶傅恒初上车坐稳,秦蓁失去意识的身体就倒了过来,正巧砸到傅恒初的腿上。下一瞬,他的腰就被一双滚烫的手臂抱住。 傅恒初脸色一黑,说:“起来!” 秦蓁不但没起来,湿漉漉的脑袋还得寸进尺地往他怀里可怜兮兮地蹭,“好冷……” 傅恒初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但终究是没有推开她,倒是季霖见状有些担心,“傅少,秦小姐浑身都湿了,你这样抱着的话,怕是会感冒。” “她已经发烧了,不在乎感不感冒。”傅恒初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说:“去拿两条干毛巾过来。” 季霖看着他毋庸置疑的神色,只好把那句“我是怕您会感冒”收回去,绕到车头取了两条干毛巾递给他。 傅恒初接过毛巾,“去医院。” “不去医院……”怀里的秦蓁闻言,原本阖紧的眼睛突然睁开了一半,望着他哀求着,“不去医院好不好?” 傅恒初原本拿着毛巾给她擦头发的手一僵,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你发烧了。” “不要去……” “还过敏了!” “不要去……” 秦蓁呜咽着,脑袋更是往他怀里更用力地钻,“不去医院,阿蓁疼……妈妈,不要丢下我……” 傅恒初一怔,他垂眸看了眼怀里意识不清的女人失神了良久后,才抬头朝驾驶座的季霖说:“打个电话给方铎吧。” …… 傅城酒店,深夜。 季霖看着傅恒初说:“傅少,你所料不错,秦小姐身上的伤的确是因为受了秦家的家法。听说是因为秦小姐跟创德的李盛谈合作案时,后者意图对她不轨,被她身边的那个叫陆邵的哑巴打伤进了医院,秦氏也因此失去了创德的五千万投资,秦文博恼怒成羞下动了家法。” 傅恒初闻言,嘴角扯出一条凉薄的笑意,“五千万卖孙女?秦文博这只老狐狸倒是打得好算盘,却根本没有想到他这孙女根本就不是省油的灯,偷鸡不成反倒蚀把米了。对了,那个哑巴是什么人?” 季霖摇了摇头,“不太清楚,只知道这人自从秦蓁接手秦氏就一直跟在她身边,但是基本上没有露面,只有在她遇到危险时才会出现,看起来应该是她的保镖。” “保镖?”傅恒初拧了拧眉,却没有再说什么。 此时套间内室,方铎正好拎着医药箱走出来。 “恒初,我说报纸上说的该不会都是真的吧?你跟这秦家大小姐……”方铎一见傅恒初,不说病情果断先八卦。 大半夜让他出外诊,关系不一般啊! 傅恒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并不打算满足他的好奇心:“人怎么样?” 闻言,方铎难得沉了眉,“过敏加上淋雨伤口发炎引发高烧,烧已经退下了,没什么大碍。不过我奇怪的是,像她这种天生的过敏体质,自身应该很注意才是,怎会误吃海鲜?” “天生的过敏体质?” “对,不仅海鲜过敏,还有药物过敏。” 傅恒初眯眸沉思了一会后,看向方铎,“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方铎走后,傅恒初进了内室,秦蓁还昏迷不醒,但是至少不会再说胡话了。 数次见面,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么安静的模样。 傅恒初目光在秦蓁脸上扫了一圈后,最后视线落到了床头柜上。 他伸手往上面拨了拨,从中夹出一张证件类的东西递给季霖,说:“先去趟派出所,再去趟民政局,在她醒之前办妥。” 季霖瞧清他手里的东西,赫然是秦蓁的身份证。 他试探地问着:“傅少,这有点不太好吧?毕竟秦小姐还昏迷着,要不要等她醒来问下她的意见?” 傅恒初瞥了他一眼,反问:“她有说过不愿意吗?” 季霖默了,秦蓁确实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不愿意,甚至是自己贴上来的。 但是,这样不征求她的同意,会不会太简单粗暴了点? 第011章 划清界限 季霖离开后,房间只剩下傅恒初和昏睡的秦蓁。 一阵系统铃声恰逢此时响起,来自秦蓁的手机。 屏幕上浮现的备注是“陆邵”。 一场大雨把主人浇得不省人事,手机倒是顽强自力! 傅恒初扯了扯唇,伸手把手机调整成静音后,滑动轮椅离开了房间。 秦蓁醒来的时候,已接近翌日中午。 “你醒了?” 一声欣喜的女声传来,她怔然地扭头,看到了声音的主人 是个有些年纪的女人,她身上穿的制服给秦蓁一种隐隐的熟悉感。 “这里是?”秦蓁开口,这才自己的声音出乎意料地沙哑。 女人递来一杯水,“喝点水吧,你高烧刚退,这里是傅城酒店。” 傅城酒店? 记忆瞬间回笼,可是秦蓁的记忆也只停留在大街上遇见傅恒初的时候,至于怎么来到这里的,完全是一片空白。 “是傅少把你带过来的。”女人见状,解释了一句。 秦蓁接过水道了谢,此刻的情况,她大概已能猜到一些,而面前的女人,应该是酒店的工作人员。 她啜着水,脸色却陡然一变,“我的衣服……” 她身上的衣服明显被人换过了,这不就意味着她背上的那些伤痕…… 想至此,秦蓁倏地看向女人,后者被她凌厉的目光吓了一跳,但眼底却是一片迷茫,“我是早上才来换班的。” 很明显,她并不知晓那些伤疤的存在。 秦蓁稍稍松了口气,却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吵杂声。 傅城酒店是江城最好的酒店,隔音效果自不会差,她此刻能听到声音,只能说明外面的动静闹得有点大。 身边的女人也听见了,嘟囔了一句:“那个哑巴真执着,都闹了一早上了,还不嫌累!” 哑巴? 秦蓁意识到什么,连忙把杯子往女人手里一塞,没顾上穿鞋就跑了出去。 不出她所料,套间外果然是陆邵! 只是不同他平时的模样,此刻他正发了狠似得同酒店安保人员扭打成一团,但终究寡不敌众,衣服撕裂了一道口子不说,就连脸上也挂了彩! “住手!”秦蓁急急喊了一声后,连忙朝几人的方向跑了过去。 保全听到她的声音愣了一会,陆邵趁着他们愣怔的间隙,果断掀翻面前的一个人朝她跑了过来。 “你怎么样?” “你没事吧?” 二人同时问对方,只不过秦蓁是用说的,陆邵则是用手语着急比划着。 陆邵会手语,但是不知为何,他很排斥手语,和她沟通大部分是用纸笔,后来有了手机后,便用手机替代。 此刻比划出手语,可见他的着急! 秦蓁看着他一脸狼狈的样子,又心疼又无奈,“我没事,你怎么来了?” 陆邵闻言,将头恶狠狠地扭向某处! 她怔了怔,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不其然撞进傅恒初那双湛黑的眸中。 他什么来的?还是一直都在? 秦蓁身体微微一僵。 傅恒初却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后,对一旁的季霖说:“算算那位先生给酒店造成了多少损失。” 他口中的先生,赫然指得是陆邵。 季霖点了点头,不知从哪取来一台计算器,手指一边在上面飞快跃动,一边念着,“一副挂画,两盏立灯……” 一会儿后,他放下计算器,看着秦蓁认真地报着数:“秦小姐,这位先生给傅城酒店造成的损失一共是两万二千八百块,您打算公了还是私了?” 秦蓁虽然贵为秦氏总裁,但是几乎没有拿过秦家一分钱,这两万虽然不是一笔大数额,但对她来说,无疑也是一种负担。 意识到这一点后,陆邵脸色登时一变。 他着急秦蓁的安危,但绝不是想给她找麻烦。 秦蓁见状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上前一步看着傅恒初,说:“是不是我私了,你就不会再找陆邵的麻烦?” “那是自然。”傅恒初颔首,目光落到她赤裸的脚背上时,眉心微不可见地蹙了蹙。 “那我选择私了。”秦蓁望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另外,除了赔偿款,在离开酒店之前,我还会把这一夜的入住费用一并结清,这样的处理,不知傅少满意吗?” 短短一句话,已经划清了楚河汉界。 此时的秦蓁,与两天前那个精心算计的女人,简直判若两人。 只是此刻才打算釜底抽薪,会不会为时过晚? 墨沉的双眸在她身上扫视了片刻后,傅恒初扯了扯唇角,手已经让轮椅调转了方向。 “满意至极。” 淡漠的声音在半空中漂浮着,秦蓁总算是松了口气,她扭头看向跟在她身后早已呆若木鸡的酒店服务员,问:“酒店制度有要求客人赔偿必须刷卡还是付现吗?” 后者愣了半晌才机械地摇了摇头。 付了赔偿款后,唐小年刚给她打的那笔靠卖新闻赚来的钱,顿时去了七七八八。 陆邵一脸的愧疚。 “昨天晚上换作是你不见了,我也会着急的。抱歉,让你担心了。”秦蓁并不心疼钱,但她有些奇怪他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陆邵指了指自己的手机,“说”:“定位。” 手机有追踪系统,他正是靠这个才找到秦蓁。 秦蓁了然地点了点头后,二人一起离开傅城酒店。 “你和傅恒初他……?”秦家门口,陆邵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自己疑惑。 秦蓁抿了抿唇,面色如初地说:“结束了。” 陆邵先是一惊,但随即眉梢就溢上几分喜色。 他并不喜欢傅恒初,因为后者给他的感觉很不舒服,但即使如此,只要秦蓁决定的事情,他也不会反对。 这下她愿意主动放弃,他自然是最开心的人。 “李总,你瞧,我们家阿蓁听说您来了,这不眼巴巴来了嘛?” 陆邵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情绪,就听见一道刺耳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他抬头看去,只见几步远的秦家大厅内,一群秦家人正围着一个中年男人坐着。 开口的是云瑾华,而她斜对面的那个中年男人从秦蓁进门开始就一直赤裸裸地盯着她看,眼底流露着一股令人厌恶的猥琐。 “李盛,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吧?”陆邵突然听见身旁的秦蓁自顾自言地说。 第012章 反击 秦蓁朝大厅里走去。 云瑾华看见她,刻意地往侧面挪了挪位置,眼底幸灾乐祸地招呼她,“阿蓁,来,这里坐,李总已经等你好久了。” 她口中的李总,正是几天前色胆包天却被陆邵打进医院的李盛。 李盛的品性,秦家人心知肚明。 现在将他捧若上宾,是因为在秦蓁没来之前,双方已经悄悄达成了交易。 秦蓁又岂会不知? 她没有理会云瑾华,直接看向李盛,问:“李总,数日不见,不知道你的伤将养得如何了?” 话落,李盛眼底涌现出一抹尴尬,但很快就厚脸皮笑道:“不碍事,不碍事!” 秦蓁瞥了一眼他明显还有些活动不便的右手,淡淡地说:“那就好,下次记得吃一堑长一智,不然伤到得可不止手了。” 李盛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了。 秦家人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秦文博尤甚! 他唇角动了动,刚打算开口,却见秦蓁大大方方地走到云瑾华刚才挪出来的位置上落座,对着李盛倏然一笑,说:“我开玩笑的,李总不会介意吧?” 李盛哪会介意? 秦蓁不属于那种一见惊艳的女人,甚至眉目都很淡,但是却不是未见波澜的淡,相反得她的这种淡衬得她的一颦一笑越发迷人,让人忍不住想一窥究竟。 李盛就是属于这种,此刻更是甘愿被秦家牵着鼻子走。 她姣好的身材在李盛面前一晃,就把他迷得魂都找不着了。 刚才的那点不快早就烟消云散,他恬着脸回答着:“怎么会,秦小姐这么幽默!” 这模样,就连刚刚张口欲要呵斥秦蓁的秦文博都忍不住蹙了蹙眉。 但这并意味着他动了恻隐之心,在他心底,总归是秦氏重要。 “阿蓁,李总刚才已经答应继续给秦氏投资,但是他有个要求,就是希望你能嫁给他。李总发妻早逝,这么多年因为放不下发妻始终没有续弦。如此有情有义的人今天能看上你也是你的福气,爷爷已经替你应承下了,你嫁进李家后,可千万不能像现在这么任性了。”秦文博看着秦蓁说教,若不是语气牵强,听起来倒像是普通爷爷对孙女的尊尊教诲。 “秦董这话客气了,我是真心喜欢秦小姐,能娶到秦小姐是我的福气。”李盛闻言,连忙附和着,完全不顾从头到尾身为当事人的秦蓁都没有表过态。 因为在他心里,这件事早已定下,如今在秦蓁面前一说,也不过是过过场而已,他很清楚如今的秦氏,迫切需要他手上的这笔投资。 秦蓁笑了笑,说:“我可以嫁给李总,但是我有个小小的要求,希望李总能答应我。” 见她主动应承,李盛喜不自禁,连忙表示自己的诚意,“阿蓁请说。” 从“秦小姐”毫无过渡直接切换到“阿蓁”,秦蓁纵使有再好的控制力,此刻也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爷爷也说了,李总是重情重义之人,能看上秦蓁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既然如此,秦蓁又岂能趁火打劫?只是,世间难得真情,怎能让铜臭味给淹没了?所以我是心甘情愿嫁给你,有没有投资秦家都不会在乎的。” 末了,她还看了秦文博一眼,补充道:“你说是吧,爷爷?” “你胡说八道什么!”秦文博有些失态地站起,脸色已不能用难看来形容,急忙向李盛解释:“李总,你别听她胡说……” “秦董此言差矣,我怎么觉得阿蓁说得颇有几分道理呢?”李盛站起意味深长地打断他的话。 不要钱的买卖主动送上门他怎么会不要,又不是傻! 更何况这还是一个他觊觎已久的尤物! 秦文博脸色已经不能用绿来形容,他知道李盛这里,已经没有希望了。 想至此,不由狠狠地瞪向秦蓁,心里真恨不得那天晚上家法能直接把她打死! 秦蓁对此,只是冷笑不语。 对这个家,她早就不存任何期待了,她不好过,也休想让她为秦氏舔砖加瓦! 李盛作为此事的最大受益人,自然乐得合不拢嘴,“秦董,你看既然阿蓁已经表态了,那这婚期的事……” 秦蓁的这步狠棋,让秦文博一时骑虎难下。 答应吧,又什么都没捞到! 这不答应吧,又是他先找上人家的,李盛若在此时抽身离去,最大的损失的莫过于秦氏。 气氛正僵持着,就见管家刘叔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贴在秦文博耳边说了句话。 秦文博闻言,愣怔了几秒,“你说谁?” “看来我来的有些不是时候。”刘叔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一道淡漠的声音就替他回答了。 秦蓁听到这道声音,浑身不由一僵。 而大厅里的其余人,都是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向门口。 只见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出现在门口,还有一个年纪相仿的男人站在他身后,开口的是那个坐轮椅的男人。 男人面无表情,那双湛黑的眸子落在秦蓁脸上数秒后,直接扭头看向秦文博,“秦老,来得匆忙,没有提前打招呼,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你们?” 来人正是傅恒初。 秦文博反应过来,急忙堆笑迎了上去,“傅少亲自光临,秦家欢迎都来不及。” 李盛瞧见这幕,不悦地皱了皱眉,“秦董,我们刚才商谈的事是不是该找个时间定下了?” “李总,我有客人来了,那件事我们改天再谈。”秦文博已无心再理会他,傅恒初的到来虽然让人意外,但是却让李盛的存在变得可有可无。 是啊,有了傅家这尊大佛,区区李盛又算什么? 秦文博打定了主意后,便朝李盛笑着说道:“现在年轻人的思维我这个老人家已经跟不上了,既然阿蓁也有这意思,我便也只能乐观其见。” 他已经放弃了秦蓁,而李盛这边,却也想着不去得罪。 李盛闻言自然大喜,看向秦蓁亟不可待道:“秦小姐,既然秦董已经点头了,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找个时间,把婚期定下来了?” 秦蓁脸色微微一变。 傅恒初见状,适才将目光扭向李盛,诧异地说:“哦,这么巧?” 第013章 误会 傅恒初话落,李盛当即皱紧了眉头,“这话什么意思?” 他没有和傅恒初打过交道,这两天因为受伤住院亦是错过了很多事情,所以他并不知道此刻在他面前就是那个风行低调的傅家大少。 傅恒初却是识得李盛的,不过他的目光并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太久,而是转向秦文博淡淡说道:“秦老,我今天来,正是为了秦傅两家联姻的事情。” 李盛混迹商场这么久,眼里劲还是有的,这话落,自然没察觉到些不对劲。 不待秦文博应答,他就厉声道:“秦董,这是怎么回事,你存心耍我吗?” 秦文博大为反感此人盛气凌人的模样,之前有求于他,才不得不放低了姿态,此刻大棋在手,言语里顿时没了好气,“秦家又不止秦蓁一个小姐!” 李盛怔了怔,陡然想起秦家除了大小姐秦蓁,确实还有一个二小姐的存在。 秦文博瞥见他的神情变化,只当他不存在,朝傅恒初客气地说着:“傅少,这两家联姻的事情,要不我们坐下好好谈?” 傅恒初敲了敲自己的腿,挑眉反问:“坐下谈?” 秦文博一窒,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对方的腿脚并不是太方便,自己刚才那番话,未免显得有些多余。 于是连忙改口道:“进来谈,进来谈!” 傅恒初巍然不动,墨沉的眸子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角落里那个从他进来后就默不作声的女人,狭长的眸子危险地眯了眯,“谈?莫非是秦老对两家联姻事宜并不满意?” 秦文博再次一窒。 他哪敢不满意? 事实上,他之所以会迫不及待地找上李盛,究根结底是傅建东的口头应承,让他始终心存忐忑。 只是他没想到今天傅恒初竟会亲自前来,这无疑是给他吃下一剂定心凡。 所谓谈,也不过是想借机为自己多拢一点好处而已。 但若因此得罪傅家,就有点因小失大了。 秦文博权衡利弊后,连忙应承道:“怎么会?能和傅家联姻,秦家求之不得。” “既然如此,那我想把我的人带走,秦老也没有意见吧?”傅恒初问。 “那是自然。”秦文博应下,虽然傅恒初此番作为有悖礼数,但搁在现代社会,也并不是太难接受。 他看向一旁已经许久没有讲话的云瑾华,问:“秦非呢?” “和朋友去玩了,这两天该回来了。”云瑾华回答着,目光瞥见傅恒初那双残废的腿时,却隐隐有些不甘。 对于女儿要嫁给残废这件事情总归让她耿耿于怀,但她知道在秦家,自己并没有话语权。 而唯一能说上话的丈夫秦正铭,此刻却是连影儿都不见一个! “都几岁的人了,你这当妈的人也不知道管管!”秦文博低声训了几句后,神色有些为难地朝傅恒初解释着:“傅少,你看小非现在并不在家,要不等她这两天回来了,我让她直接去你府上?” 傅恒初削长好看的手指在轮椅扶手上有规律地敲击着,蹙眉说:“这有点不合适吧?” 秦文博已经低声下气了,听他如此,心底难免不悦。 傅恒初纵使姓傅,但在他看来终究是个小辈。 自己若是再放低姿态,不免有些过了。 傅恒初瞥见他的脸色,了然一笑,“秦老莫生气,并非我有心耍弄,而是你误会了。” 秦文博顿时有些莫名奇怪,“误会?” 傅恒初点了点头,视线在秦家大厅扫了一圈,最后落秦蓁身上,说:“因为我今天来这里,从头到尾都只是为了她!” 话落,一室寂静无声。 秦蓁原本已经退到了门口,打算悄悄离去,闻言亦是震惊地看向傅恒初,可触及得却是后者眼中满满的戏谑。 有什么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却没能抓住。 秦文博最先反应过来,脸色有些僵,“傅少这是何意?” “很简单,我要娶的人是秦蓁,而不是秦非。”傅恒初淡笑着解释后,又道:“秦老,此番多加叨扰了,既然误会已经解释清楚了,我想,我的人我可以带走了吧?” 他的语气很淡,但却毋庸置疑。 秦文博的脸色更难看了些,却克制着不动怒,“傅少,你爷爷可不是这么答应我的。” “爷爷是爷爷,我是我,秦老不会连这都分不清楚吧?我素闻秦老在圈里向来说话算数,难道此刻竟要反悔不成?” 傅恒初语气还是很淡,但是细听之下便会发现其中的森冷。 秦文博被他窒得哑口无言。 这句话乍听一下是对他的奉承,但实际上却是借机扼住了他的后路。 他刚才说什么了? 似乎,什么都说了…… 只是,秦文博又岂是这么容易让人拿捏? 他说:“不是我要反悔,而是这次着实要让傅少失望了,因为我实在没办法做主。你大概不知道吧,在你来之前,阿蓁已经亲口应承下和李总的婚事了。” 短短数语,已经把火头推向了身边的李盛。 李盛不由懊恼,但还是硬着头皮说:“对,阿蓁已经答应嫁给我了!” 这一来一往,再加上秦文博对傅恒初客客气气的模样,他已经隐隐猜到了傅恒初的身份。 傅家,他得罪不起。 秦蓁,他却也不想放弃。 所以刚才一直静观其变的他,这时见秦文博开口,还是装作不知道傅恒初身份,想再博一次。 傅恒初闻言,目光却是淡嘲地看向秦蓁,“是吗?” 秦蓁握了握拳,看着几人虚伪的眉眼,心底唯有冷笑。 在江城,多少人唯恐避她不及,她倒不知此刻自己竟然会成为一众人眼中的香饽饽。 秦文博借机警告地看了她一眼,目光意味深长地落到了她身后…… 指甲几乎陷进掌心,秦蓁不由想,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啊…… 她阖了阖眸后,看向傅恒初坚定道:“秦蓁多谢傅少的抬爱,只不过我刚才确实已经答应嫁给李总了。” 话落,秦文博和李盛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傅恒初脸色却没有太大变化,只是看着秦蓁缓缓掀动薄唇,“傅太太,你难道不知道重婚是犯罪吗?” 第014章 共赢 傅恒初话落,最震惊的莫过于秦蓁,“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自己看。” 他不再多言,直接丢了一样东西过来。 秦蓁定睛一看,手里的东西赫然是一本结婚证。 男方傅恒初,女方秦蓁。 登记日期:今天。 这是怎么回事?她有种被雷劈的感觉…… “老爷!” 身后,管家刘叔突然惊慌地叫了一声。 她扭过头,只见秦文博瞪大了眼睛,颤抖的手指着她手里的结婚证,哆嗦唇着说:“孽障啊,孽障……” 秦文博就在秦蓁身后,自然清楚地看清了她手里的东西。 一股热血涌上来,他两眼一翻,直接昏厥了过去。 “老爷!” “爸!” 秦家顿时陷入一片兵荒马乱,一番急救措施后,终于七手八脚地把秦文博送去医院。 秦蓁想要陪同时,却被云瑾华狠狠推了下来。 她恨恨地盯着自己说:“秦蓁,你非要把你爷爷害死才甘心吗?” 车门在眼前“啪”地一声合上,秦蓁盯着它扬起的灰尘,眼底有一瞬间的迷茫。 她做了什么吗?可明明她什么都没做。 “走吧。” 身边有道淡漠的声音响起,秦蓁缓缓转身,看向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李盛早已趁乱离去,秦家大厅此时空荡荡的。 四目相对时,刚才在她脑中一闪而过的东西,突然清晰了起来。 她扯唇笑了笑,看向那个坐着轮椅的男人,说:“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傅恒初问着,脸上却没有一丝困惑者应有的姿态。 这无疑,默认了秦蓁的想法。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和傅老的约定?”她问。 傅恒初手指在轮椅上轻轻点着,看着她回答:“这很重要吗?” 秦蓁窒了窒,扯唇苦笑:“所以,我爷爷去过傅家,你也是知情的,甚至,借着去医院的契机把我引开?” 这次,傅恒初没有回答,但沉默,大部分时候是默认。 “为什么?” 他瞥了她手中的红本,反问:“你最初找上我,不就是为了摆脱秦家的掌控,现在难道不是一个共赢的局面?” 共赢?不也意味着无路可退? 秦蓁有些发怔,她垂眸看着手上的红本,目光黯了黯。 不可否认,她找上傅家的目的,确然有一大部分是为了摆脱秦家的掌控。 可是现在,她却犹豫了。 至于为什么犹豫,恐怕只有她自己明白。 秦蓁阖了阖眸,再睁开时眼尾已经挂上一抹傅恒初极为熟悉的轻挑,“你说得对,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终于如愿以偿地嫁给你,傅先生。” 傅恒初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调转了轮椅方向,说:“东西收拾好,三天后,有人来接你去傅家。” 他顿了顿,又恍然想起什么般扭头:“对了,以后别再这么笑了,难看。” 傅恒初说着已经离开了秦家。 秦蓁不由怀疑,他的到来,似乎只是为了把秦文博气晕而已。 但她却不由自主地因为他的话语,低头看了眼光洁大理石地面上倒映出来自己的模样…… 第015章 夫妻义务 秦蓁最终还是去了医院。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秦家人。 秦文博并无大碍,只是年纪大了,医生建议留院查看。 她得知结果后,交待了刘叔几句,先行离开病房。 昨夜高烧带来的后遗症还在,加之刚才精神又紧绷,此刻放松下来,只觉得脚步有些虚浮。 一时没留神,在电梯门口撞到了人。 “咦,怎么是你?” 秦蓁方想开口道歉,对方已经先她出声。 她定睛一看,发现自己撞到的竟然好巧不巧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方铎。 “方医生,不好意思,刚才没看见你。” 方铎也没有想到会在医院看到秦蓁,脱口就问:“人还不舒服?” 秦蓁诧异,却想起这是医院,于是朝他客气地摇了摇头,“不是,我陪别人来的。” 因为傅恒初的关系,她并不想跟方铎解释太多。 况且,秦家的事情,本就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方铎狐疑的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圈,拧了拧眉,“这家伙,太没人性了吧,走吧,跟我来。” 说完后,他扭头一边跟护士交待病情,一边示意秦蓁跟上自己,一点征询的时间都不给她。 秦蓁无奈,只好先跟在二人身后。 “好了,你去忙吧。”走到一处宽阔处,方铎把护士支走,推开门前的门,率先走了进去。 门后是一间复健室,为数不多的伤残患者正试图克服自己的极限,为恢复正常而努力。 秦蓁看着他们痛苦的模样,心蓦地有些堵。 她扭头看向方铎,奇怪地问:“方医生,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方铎没有回答她,但秦蓁却看到原本离她不远处扶着双杠勉力练习站立的年轻男人,听到她的声音后倏地扭过头。 年轻男人是傅恒初。 二人如此快的再次相见让秦蓁有些猝不及防,但相对她的诧异,傅恒初显然平静很多,四目相对片刻后,他拧了拧眉,问:“你怎么来了?” 秦蓁回神,朝方铎的方向努了努嘴,“问他。” 她也莫名其妙着呢! “呃……”方铎困惑了,目光在二人身上转了半圈,问:“你们两个不是一起来的?” “不是。”傅恒初言简意赅地回答,薄沉的目光却一直落在秦蓁身上。 秦蓁亦是一脸无辜地摇了摇头。 方铎尴尬了,“咦,怎么不早说呢……” 她顿时又无奈又好笑,“方医生,你从头到尾,似乎都没给过我解释的机会吧?” “呃……”方铎感受到傅恒初扫来的阴森森的目光,头皮蓦地有些发麻,他拳头支在唇边咳了两声:“那个……我刚想起还有个紧急病人找我,你们先聊,有事再叫我!” 他说完,直接遁走了,速度快得秦蓁甚至都来不及说一声拒绝。 方铎走后的复健室内,气氛有些僵。 “你不用勉强留下来。”傅恒初的淡漠的声音率先打破了沉默。 秦蓁看向他,面容沉俊的男人两只手撑在双杠上,支撑着无力的双腿,额头因为疼痛已经沁出不少细密的汗珠,可纵使如此,他的脸上也不见任何狼狈。 她想,大抵就是因为这份从容的气质,所以一开始她就没有把他残疾人看。 秦蓁抿了抿唇,“你一个人能行吗?要不要我扶你在那边坐会?” 傅恒初盯着她想了片刻,说:“也好。” “傅少,你看我这么辛苦扶你下来,你是不是也该补偿我一下?”好不容易把他扶下来坐稳后,秦蓁看着傅恒初喘着气说。 傅恒初蹙眉,却是饶有兴致地问:“夫妻间相互扶持还需要斤斤计较?” “首先,我们的夫妻关系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建立的,你不能要求我无偿服务;其次,有爱的婚姻关系才叫夫妻,无爱的婚姻关系充其量只能叫做搭伙过日子,我和傅少明显属于后者。” 傅恒初闻言,眸中的戏谑深了几许,“说得在理。但是我却不得不怀疑,方铎遇到你究竟是个意外还是有人有意为之的?” “傅少误会了。” “我完全有怀疑的理由,因为秦小姐是有前科的人。” 秦蓁想起酒店的那场逼婚,顿时无奈地笑了笑,“这次绝对是意外,而且这意外还是傅少亲手促成的。” 她这话说得实诚,若不是傅恒初先去了秦家,秦文博也不会气到昏厥,她更不会因此来医院,乃至再次遇到他。 傅恒初墨沉的眸子眯了眯,“哦?说起来,倒像我的错。可我怎么记得,自己帮你解了一个很大的围。” “傅少确实帮我解了围,但我也因此从这个坑掉进了另一个坑,而且,傅少这个坑,并没有李盛的好入吧?” 秦蓁很明白,李盛不过是贪图她年轻貌美,而傅恒初从开始的被迫到后来的主动,目的必然不会这么简单。 “你想多了,只是在你和你妹妹之中,我选择了你而已。”傅恒初伸手捞过一条干毛巾,不紧不慢地擦拭着额头的汗珠,问:“想让我投资秦氏?” 秦蓁怔了片刻后,倏然一笑,“傅少愿意?” “秦家待你如此,但你到此刻还在替秦氏着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犯贱?” 傅恒初说得很随意,但是字字伤人。 秦蓁不理会他的嘲讽,继续道:“我很清楚秦氏目前的情况,最主要的问题是生产机制老化,但若有足够的资金重置生产线,便会马上回归正常运营,后期能带来的经济效益,我相信会非常可观。我只是在给傅少分析一套可行的投资方案。” 傅恒初把毛巾搭在膝头,看着她缓缓道:“江城需要投资的企业那么多,收到的效益也不惶而让,我为什么非要投资秦氏?” 秦蓁回看向他,回答:“不同的是,总有一天秦氏能成为你坚实的后盾。” 话落,傅恒初的目光骤然变得有些凌厉,但是很快又平复如初。 他把毛巾随意往旁边一丢,“你似乎很了解我?” 秦蓁摇了摇头,“了解谈不上,我只是知道傅家似乎并不止傅少一个孙辈,傅少继承人的位置也并非稳固不催,有秦氏的支持,多一个也不嫌多吧?” “傅太太说得极是,但是仅仅如此,我未免有些吃亏?” 秦蓁蹙眉问:“你想怎么样? 傅恒初闻言,伸手直接将她往自己的方向一捞,笑容邪佞,“自然是履行些夫妻间应有的义务。” 第016章 觉得委屈? 秦蓁猝不及防撞上了傅恒初的胸膛。 硬邦邦的,让她本来就晕的脑袋更晕了些。 等她晃过神来,才发觉二人之间的脸几乎贴在一起,低个头就能碰到。 秦蓁往后仰了仰身子,声音里多了几分戒备,“什么义务?” 傅恒初低头,唇瓣状似无意得在秦蓁额角擦过,贴在她耳边姿态暧昧地说:“你说呢?” 秦蓁大惊,双手抵着他的胸膛就想推开,“傅恒初,你不要乱来,这里是医院。” 腰上的手臂却没有因为她的推拒而松开分毫,反而越箍越紧。 傅恒初邪魅一笑,说:“乱来?秦蓁,是你想要嫁给我的,如今我让你如愿以偿了,你又在害怕什么?” “谁害怕了?”秦蓁负气地扭头看向他,却发现后者湛黑的眼底一片清明,不带任何情欲。 仿佛当头一瓢凉水浇下,她蓦然醒悟了几分。 被耍了! 她气急败坏地推开他,往后退了几步。 “嘭”地一声重物落地声响起。 傅恒初到底不比正常人,被她这么一推,干脆直接跌倒在地。 秦蓁吃了一惊,慌忙想要将他扶起的时候,复健师已经先她一步跑过来,将傅恒初小心地搀扶上轮椅。 “你这家属怎么回事?”复健师扭过头毫不留情地训斥她。 秦蓁知道自己有错在先,咬了咬唇说,“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这动静,引得复健室里的所有的人目光都看了过来。 周围响起一些窃窃私语,秦蓁脸色不免一阵青一阵白。 已经重新坐上轮椅的傅恒初目光扫了她一眼,朝复健师说:“跟你们方主任说一声,今天的练习就到这了。” 复健师点头,跟他交待了几句常规事项后,走之前还不忘狠狠地瞪了眼秦蓁,“小心点,病人的腿好不容易有些知觉,不要让他伤上加伤了!” 秦蓁憋屈,却也心知自己错了,愣是没有吭声。 傅恒初唇角不留痕迹地勾了勾,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说: “不走,打算在这里杵到天黑?” 说完,他率先滑动轮椅朝门口走去。 秦蓁望着他的背影,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去停车场。”傅恒初说。 “哦。”秦蓁闷闷应了声后,便不再说话。 从复健室到停车场,差不多有十分钟的路程,二人竟默契得一语不发。 “秦蓁,你如此费劲心机在我这里寻求利益关系,难道是怕我控制不住会爱上你?”突然,傅恒初开口。 秦蓁一怔,握着轮椅的手下意识攥紧。 良久后,她才慢慢松开手,看着他的发顶,低低问:“你会吗?” “我以为我们初始见面,秦小姐就看得很清楚了。” 秦蓁脑中不由出现一张靓丽的脸庞,问:“苏酒酒?” 傅恒初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是因为什么才会想要嫁给我,但对我来说,既然我不得不娶一个妻子,与其放任爷爷给我挑选,倒不如我自己选来得顺眼。” 秦蓁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却不由自主地看向他的腿,问:“你……不觉得委屈吗?” 傅恒初不答反问:“那你呢?嫁给我你觉得委屈?” 秦蓁摇了摇头,倏然朝他灿烂一笑:“不,我是赚大发了。” 不同平时刻意伪装出来的轻挑模样,她是真的在笑,那对浅褐色的双眸淬着光,眼角弯起的弧度宜室宜家。 傅恒初见状,不由一怔。 片刻后,他蹙了蹙眉,移开目光:“明天下午七点钟,傅城酒店会举办一个商业酒会,请柬我稍后让季霖给你送过来。想要投资,首先你得有旗鼓相当的能力。” …… 傅家深处,有一栋独栋的小楼。 傅恒初坐在轮椅上,正捻着手里的鱼食听着季霖的汇报。 “昨天,秦小姐顺利和欢铖国际签下了五千万的投资合同。她利用这一纸合同和秦家挑明了关系,但保留了她在秦氏的所有权利。” 傅恒初颔首,“不错,很聪明。” 季霖亦是点了点头,“听说秦家那老爷子差点又气晕过去,但却无可奈何,也不知道秦蓁是怎么做到的,欢铖国际竟然指名只认她,不认秦家。” “欢铖现在是谁在当家?”傅恒初笑了笑,手上的鱼食落入池中,瞬间被池鱼哄抢而尽。 季霖想了一会,才回答:“一个月前,陆老正式退居幕后,现在欢铖国际的当家人应该是陆子尘少爷!” “既是子尘当家,又有什么不可能?” 她眼睛一亮,顿时恍然大悟。 二十多年前,陆子尘的姑姑陆雨晴嫁给傅恒初的叔叔,多年来,傅陆两家一直维持着良好姻亲关系。 这是其一;其二,陆子尘与傅恒初私交甚笃。 而秦蓁的身份现如今已不仅仅是秦家大小姐,还是傅家少奶奶。 凭这两点,陆子尘无论如何都会卖她人情。 而这份人情,总归是因为傅家,亦或者是因为傅恒初。 可既然如此…… “你想问,既然结果一样,为什么傅家不直接给秦氏投资?” 季霖哑然地看向傅恒初,却发现后者的目光一直盯着面前的池鱼,不曾移动过分毫。 “傅家投资是以傅氏的名义,而子尘投资却是以我的名义,这其中,区别大着呢!”良久,傅恒初抬头看向偌大的傅家院子,意味深长地说。 季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静默不语。 傅恒初收回目光,洒了手里的鱼食,拍了拍手后,偏眸看向季霖,“苏小姐这几天在做什么?” “苏小姐换了经纪人。” 他蹙了蹙眉,“查过了吗?” 季霖回答:“查过了,是个半新人,在业界口碑不错。” 傅恒初垂眸思索了片刻,才说:“派人盯一下,之前的事情绝不容许再发生一次!” …… 秦家。 秦氏的事情告一段落,秦蓁终于空出时间在房间里收拾自己的东西。 一番收拾下来,才发现,在秦家生活了二十来年,她所能带走的东西却屈指可数。 她站起身,看到不知何时站到她面前的来人时,不由拧紧了眉心,“你来干什么?” 第017章 想把我踢开? 来人是秦蓁同父异母的妹妹,秦非。 秦非目光闪烁地看了她一眼后,说:“我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对于这个妹妹,秦蓁的心绪很复杂。 所以纵使她与云瑾华争锋相对,对秦非,不亲近,却也没甩过什么脸色。 就好如此刻,秦非阐明自己的来意后,她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说:“如果你是因为愧疚的话,大可不必。” 这次秦家落难,秦非突然消失不见,却在秦老爷子昏迷的当日,适时地出现在医院病房。 是巧合,还是刻意? 真相不得而知。 只是对秦蓁而言,并不重要。 秦非闻言,脸色白了白,“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不想嫁给我不喜欢的人,但是我没有想过爷爷会做得这么绝!” “没想到?”秦蓁嘲讽一笑:“在你的认知里,爷爷什么时候对我仁慈过?” 秦非嘴巴张了张,却答不上话来。 秦蓁扯了扯唇角,心里却如明镜一般。 很少人知道,刚开始,秦文博其实有意想要推出去联姻的是秦非。 秦非和她同为秦家小姐,但是二人最大的不同是,秦非没有抛夫弃女的母亲,没有秦蓁的一身污名。 所以,虽然秦非就比秦蓁小一岁,但是男人缘却比她好太多,加之她从自己母亲那里继承到的美貌,江城有不少富家公子愿意为她一掷千金。 秦文博不傻,甘愿放着这笔稳赚不赔的生意不做,而非要在她这个不定数上下苦功。 但秦非却一言不发地离开了秦家,秦文博一筹莫展时,正巧李盛恰时表现出对秦蓁的好感,于是他便投其所好,这才有了后面的一系列事情。 究其因果,一切的发生都是因为秦非的逃避离开。 可是这世上并没有任何一条法律规定,人必须为了成全他人牺牲,她是,秦非亦是。 所以秦蓁不会因此把责任推到秦非身上。 若真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命不好。 如果她不是姓秦,如果她能生在一个普通家庭,如果…… 可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 “姐,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秦非咬着唇,噙着泪的样子我见犹怜。 秦蓁看了她一眼,俯身把行李箱扶起,淡淡道:“你不必跟我道歉,秦非,不要一直把自己放在上帝的位置,你不是谁的救世主,更不是我的。” 说完,侧身错过她朝门口走去,没有一丝留恋。 秦非眼看秦蓁就要走出房间,不甘心地朝着她的背影喊道:“秦蓁,为什么你从来都不肯接受我?” 秦蓁的脚步顿了顿,回头看向她,问:“什么?” 秦非握了握拳,抬起头看着她愤愤地说:“我跟妈妈来到秦家后,就一直努力想要和你接触,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你都对我不理不睬,直到那件事后,你对我的态度才有所改观,我以为你是接受了我这个妹妹,我高兴极了,可是我错了,因为你根本就没有真正接受过我!” 秦蓁有一阵的恍惚,因为她的话语。 她握着行李箱把手的手指蜷了蜷,看着面前的秦非叹了气:“秦非,窗户纸捅破了有什么好处?” 她顿了顿,“你和你母亲的到来,让我失去原本幸福的家庭,我有什么理由接受你?” “不,我和妈妈并没有破坏你的幸福,是你母亲先抛弃了爸爸!”秦非失声争辩着。 秦蓁看着她义愤填膺的脸,顿觉得有些好笑,“云瑾华告诉你的?秦非,我母亲离开的时候,我都三岁了,那时候你几岁了?” 秦非浑身一震,因为她只比秦蓁小一岁…… 真相昭然若现。 她往后退了退,望着秦蓁嘲讽的目光,忽然觉得刚才针锋相对的自己有些好笑。 眸色顿时暗了下来,但秦非还是不死心地问:“可我是真心把你当姐姐看待,从小到大,有好的东西,无论什么,我都是先让你先挑……” “所以我感谢你。”秦蓁看着她一字一顿道:“秦非,若不是你此番离开,我或许并不会有机会嫁入傅家。” 秦非怔了怔,回过神时,面前早已不见秦蓁的身影。 她追出去,只见秦蓁头也不回地上了一辆黑色的商务车。 摇下的车窗里倒映出一张冷峻的男人的脸庞就,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男人扭头看了她一眼。 很淡,可却逼迫得人喘不过气来。 他……就是傅恒初吗? 秦非想要再看清楚一点的时候,车子却适时绝尘而去…… …… 秦蓁上车看到傅恒初的时候,怔了一下。 她没有想到他竟然会亲自来接她,毕竟在她看来,他的身体状况,并不是太方便。 但此时注意到他的视线,心底顿时了然了几分。 因为车外,秦非不知什么时候跟了出来,穿着洁白长裙的她,站在斑驳的树影下,看起来格外地赏心悦目。 就连她,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她收回目光,说:“如果傅少后悔自己决定的话,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话落,傅恒初淡淡收回目光,偏头看向她,“后悔?” 秦非看不出来,但是并不代表他看不出来。 秦蓁虽然嘴上说着不在乎,但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却分明有些与众不同。 因此,他才会多注意了两眼。 而这,也纯属好奇而已。 “论性格和美貌,我都不及我妹妹秦非。你若此时选择我妹妹,我并不会太诧异,也愿意成人之美。” 傅恒初闻言,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利用完了,就迫不及待地想把我踢开?”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是秦蓁知道他的言外之意。 这次她能顺利拿到欢铖的投资,其实主要还是因为她现在挂着傅恒初太太这个头衔。 她刚才那番言语,确实有令人误会的嫌疑。 只是…… 秦蓁蹙了蹙眉,“你能不能别总是把人想得这么龌蹉?” 傅恒初轻笑,“我有?” 她抬头看向他,一字一顿道:“我既然选择嫁给你,就会尽好傅太太的本分,虽然我不否认,投资的事,我确实投机取巧了。” 第018章 晚宴 傅恒初就这样看了秦蓁很久,才压了压唇角说:“如此正好。” 听起来,似乎对她的一番解释颇为满意。 话已至此,秦蓁不再多说,她看着后视镜里愈来愈远的秦家,目光不自主黯了黯。 “傅少,后面好像有车跟着我们。”驾驶座上的季霖,突然开口。 “放心吧,他不会妨碍我们的。”回答的是秦蓁,说话的时候,她的目光一直看着后视镜。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会跟在她身后。 他就是,陆邵。 傅恒初也往后看了一眼,盯着秦蓁的侧脸问:“他是谁?” 秦蓁扯了扯唇角,看着车窗倒影出来的自己,轻轻开口:“他是我哥哥。” 话落,傅恒初拧了拧眉,“哥哥?” “嗯,我哥哥他有天生的哮喘,随时都可能发病,我需要钱,所以我不能抛弃秦氏。” 挽救秦氏,在傅恒初眼里,只是犯贱的行为,但秦蓁,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在乎的人。 仅此而已。 谁也没有再开口,车厢内一片静谧。 黑色商务车迅速穿过江城的主街,最后驶进一条两侧种满法国梧桐的林荫小道。 抽新的嫩叶将阳光切割成婆娑,身后那辆一直跟着的车渐渐放慢了车速。 陆邵没有跟上来。 秦蓁想,这大概就是心灵感应。 这条梧桐路的尽头便是傅家,再跟下去的话,并不合适,陆邵也知道。 她诧异的是,车子并没有在傅家大门停下,而是拐到偏门。 “你在这里下车。”傅恒初说。 秦蓁不疑有他,因为傅家偏门后是一处院落,环境清幽,如果不出她所料的话,此处应该就是傅恒初居住的地方。 但她在下车前还是问了一句:“傅家,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规矩?” 大户人家,或多或少都有些规矩,秦家都有些不成文的规矩,又何况是江城第一大户的傅家? 傅恒初看了她一眼,很简单的否定了她的想法,“就算有,也不包括这里。” 秦蓁了然,没有多说什么就下了车。 傅恒初没有下车,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办,至于之前去秦家接她,只是顺路。 与秦蓁之前见识的中西合璧的建筑不同,傅恒初居住的院落是座乳白色的二层洋楼。 洋楼占地面积并不大,除了庭前有个鱼池外,再无任何点缀,与她之前见识的阔绰的傅家一角相比,显得有些寒酸。 但是寒酸,也仅仅是表面看起来而已。 走进去后,秦蓁就发现小楼内的装饰无一不讲究,随便一样都价值不菲。单论鱼池的几条锦鲤,都是少见的稀有品种。 唯一特殊的是,院落内所有需要增高的地方,为了照顾傅恒初,都被设计成斜坡的形状。 一楼通往二楼的楼梯,更是直接改成平缓的Z字形状。 这样的设计对本就不大的洋楼来说是个严重负担,所以为了美观,楼内的房间并不多。 “太太,傅少让我带你尽快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 开口的是负责小楼起居的刘姐,四十岁上下的模样,面容很严肃,声音更是带着显而易见的疏离。 秦蓁在见到她的第一瞬间,就看出来了,这个刘姐对她并不太友好。 至于原因,大概江城人都知道。 所以秦蓁没有过分在意她的态度,听完她的话后,直接摇了摇头,“带我去我的房间吧,有些东西我需要收拾一下。” 刘姐闻言,神色漠然地说:“傅少并没有说让太太住哪间房。” 秦蓁不由蹙紧眉心,“什么意思?” “二楼只有两间房间,分别是傅少的卧室和书房。一楼倒是有空房间,但是太太的身份并不适合和我同起同住。”刘姐说。 二楼没有房间,一楼又不能住,让她睡楼梯吗? 秦蓁几乎可以确认这个刘姐是在故意刁难她了。 可她,又岂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秦蓁笑了笑,看向刘姐,缓缓说道:“刘姐这是什么意思,我跟你们傅少刚扯证没几天,哪有分房睡的道理?或者说,你们傅家有这条规矩?可刚才我下车的时候,你们傅少并没跟我提过。” 秦蓁是故意这么说的,因为她下车前问傅恒初的那些话的时候,刘姐正好现在车旁,想必听得一清二楚。 果然,刘姐听后,脸色“唰”地白了一片。 秦蓁冷冷一笑,直接拉着行李朝二楼走去。 傅恒初的房间很大,布置却稍显简单,只有黑白灰三个色调。 倒是很符合他的风格,秦蓁兀自想着。 她走进洗浴室洗手的时候,却愣了好一会儿。 这间洗浴室似乎也是为了傅恒初特地设计的,盥洗池很低,刚好是坐着轮椅能够到的高度,墙壁上装的那一排扶手,显然也是为了方便傅恒初。 秦蓁收回目光,拧紧水龙头后,提着行李走出了房间,然后在刘姐诧异的目光中,直接进了一楼的空房间里。 刘姐见状,如临大敌似得看着她,却不知道秦蓁的想法其实很简单。 楼上的那间房间,分明就是专门为了傅恒初而设计,她和傅恒初虽然已是夫妻,但却没有天天揭人家短的癖好。 所以,她选择了避让。 秦蓁笑了笑,没有再理会刘姐戒备的目光,转身收拾自己的行李。 傅恒初来电的时候,她手上的事情刚告一段落。 “收拾下,二十分钟后,季霖会到傅家接你。”电话里,傅恒初淡淡地说。 “去哪?”秦蓁下意识地问。 “晚宴。” 秦蓁愣怔的片刻,傅恒初已经挂断了电话。 既是晚宴,就必须正式着装。 她看着自己简单的行李,顿时犯愁了,二十分钟,来得及置办一套像样的礼服吗? 但是秦蓁显然低估了傅恒初的细心,因为季霖来接她的同时,也带来了参加晚宴用的礼服和鞋子。 米黄色的礼服曳地礼服,刚巧是她的尺寸,秦蓁几乎没有任何怀疑就换上礼服上了车。 到达晚宴现场时,才发现这其实是陆家举行的私宴。 宴请的宾客大都是江城有头有脸的人物,秦蓁出现在宴会厅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地引起了一阵骚动。 第019章 苏酒酒 “她怎么来了?” “谁?” “秦蓁啊,前阵子大明星苏酒酒和傅家大少的沸沸闹得沸沸扬扬,后面事情不是因为她的介入突然峰回路转了……” “哦,那个秦蓁啊……”答话的人声音里已经有了几分鄙夷的意味。 诸如此类的声音在秦蓁进门的那一刻就层出不穷,原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宾客们目光更是时不时往她这边瞟来。 秦蓁倒是一脸坦荡,对他们的注目礼照单全收,最后干脆全部回以一记得体的笑容来应对。 原本还等着看笑话的宾客不免觉得无趣,冷嗤一声后,注意力便从她身上移开了。 宴客厅里关于她的议论声渐渐被其它声音淹没,秦蓁收回了笑容,这才觉得嘴角笑得有点僵。 她目光往大厅里搜寻了一遍,并没有找到傅恒初。 “以不变应万变,秦总,好手段!” 在秦蓁犹豫着要不要继续找下去的时候,一道沉稳的男声在耳边响起,随之一个面容俊朗的年轻男人出现在她面前。 陆子尘,欢铖集团的现任总裁,也是秦氏目前的最大投资人。 秦蓁收回视线,看向来人,“陆总过奖。” 陆子尘挑了挑眉,顺手取了两杯红酒,将其中一杯递给她,“我很少夸人,能让我夸的,必定有几分真材实料。” 秦蓁笑了笑,低头抿了口酒,不置可否。 场面话她听多了,但此时却不想戳破陆子尘,更不想恬着脸皮往自己身上贴金。 陆子尘亦是啜了口酒,问:“找恒初呢?” 秦蓁点了点头,“陆总知道他在哪?” “我刚才看到他在花园,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多谢陆总。”秦蓁放下酒杯,朝外走去。 陆子尘望着她走远的背影,手指摩挲酒杯壁,眼底有些意味深长。 陆家的花园不小,秦蓁走了好几分钟才看到了傅恒初。 刚想走过去,却陡然发现他并不是一个人,因为地上的影子有两条,一条属于傅恒初,而另一条身影纤细,似乎是个女人。 她刚这么想着,下一刻,一道女声就印证了她的想法。 “你为什么要娶她?如果是因为我的话,大可不必!”女人压着声音,情绪有些激动。 “酒酒,别闹!”傅恒初薄沉的声音随之响起。 言简意赅的四个字,但细听之下便会发现几分疼惜。 秦蓁的脚步顿时僵了僵,往二人的方向看了一眼后,不动声色地收回脚步。 叫酒酒的人,她刚好认识一个,那就是之前被她当做筹码威胁傅恒初的苏酒酒。 如果此刻,与傅恒初交谈的人是苏酒酒的话,那么后者口中的那个“她”大概就是自己了…… 而她好像误会了什么。 秦蓁并不是个良善的人,为了自己的目的,她也会不择手段。 所以此刻,她不会好心地跑出去跟苏酒酒解释自己和傅恒初的婚姻性质。 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装作什么都知道。 她打定主意转身想要悄悄离开时,却被不由被眼前的一幕吓得惊呼出声…… 第020章 他的东西,我都有兴趣 只见不远处的花坛边,有个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正一瞬不瞬地盯着秦蓁看。 昏黄灯光只照出他的半张脸,那画面,看起来让人无端生怖。 是人还是鬼? 但很快,秦蓁就发现他应该也是陆家私宴的宾客,因为他的手上还端着盛着酒的酒杯。 “谁?” 身后属于傅恒初的质问声突然响起,她心里一咯噔,心想刚才是自己的那声惊呼惊动了傅恒初。 离开还是留下? 秦蓁正踌躇着,眼角余光却忽然瞥见那个男人从阴影里走了出来,他朝她招了招手示意,然后往一处地方指去。 秦蓁扭头看去,他指的地方是一处蔷薇花架子,高度正好可以勉强遮住她。 没多想那男人为何对陆家如此熟悉,她点头致谢后,迅速挽起裙摆朝花架后面走去。 秦蓁刚藏到花架后,就透过花架子缝隙里看见傅恒初的轮椅滑到了她原来站立的地方。 只不过就他一个人,并没有看到苏酒酒。 她想想也是,以傅恒初对苏酒酒的保护,就算这只是个私人宴会,想必也会防得滴水不漏。 傅恒初看到男人的时候神色有些诧异,二人应是相熟,交谈了几句后,男人瞥了秦蓁的藏身处一眼,与傅恒初一同离去。 秦蓁舒了口气,提着裙摆从花架后走了出来。 她垂头看了眼高跟鞋上蹭着的泥土,拐道盥洗室,顺便整理下自己的妆容。 “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让那小贱人吃不了兜着走!”秦蓁正清洗时,一道尖酸的声音在拐角处里响起。 是有人在打电话,高跟鞋的脚步声正渐渐逼近。 她蹙了蹙眉,抬头果不其然在镜子里看到一个化着精致妆容的女人走了进来。 女人似乎没有想到盥洗室有人,见到她的时候也愣了一下。 秦蓁抬手旋紧水龙头,看了女人一眼后,与她错身而过。 待她走远后,那女人才回过神,朝电话那端的人冷笑地说道:“酒酒,你猜我看到谁了?” …… 宴客厅里,舞会已经开始,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 秦蓁这次好容易就找到了傅恒初,大厅一角,几个宾客正围着他在交谈,虽然坐着轮椅,但是他的姿态却格外从容。 这样的人,谁会把他当残疾人看? 秦蓁心想着,没有前去打扰,随手端了杯果汁,退到一个无人的角落。 “这么个美人,不去跳舞,反而缩在这个角落,不觉得暴殄天物吗?” 身边一道声音突兀地响起,秦蓁扭头看过去,入目的是一个穿着酒红色衬衫的年轻男人。 男人的面容似曾相识,但是她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只觉得他看自己如同看猎物般的眼神,让人很不舒服。 秦蓁不由拧紧眉心,“阁下是?” 男人似乎有些讶异,但很快脸上就露出了一丝鄙夷的神色:“你不认识我?” “我为什么要认识你?”秦蓁不免莫名其妙,放下果汁就想离去。 手腕却突然被一道力钳住,男人手臂轻轻一扯,朝把她拽了回去,“有点个性,怪不得大哥就算忤逆爷爷也要娶你过门。” 大哥? 秦蓁蹙眉问:“莫非你是傅家二少爷,傅兴宁?” 傅兴宁邪佞一笑,“不是说不认识我吗?这会怎么就认识了?” 秦蓁这才确认了,刚才只觉得他似曾相似,现在想来,是因为傅兴宁的眉眼与傅恒初有些相似,才会让她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 “一时眼拙,没有认出傅二少,秦蓁在此说声抱歉,还请傅二少放开我。” 话落,手腕上的力道不松反紧,傅兴宁垂头贴到她的耳边,轻轻说:“秦蓁,大哥给了你多少好处,我给你双倍,不如跟了我?” 秦蓁脸色一变,她用力甩开傅兴宁的手,不悦地说:“傅二少,还请自重,我在法律上已是你大哥的妻子,按辈分,你应该称呼我一声嫂嫂!” “嫂嫂?”傅兴宁瞥了眼远处的傅恒初,冷嗤:“哪个丈夫会把新婚妻子丢在一旁,而跟别的女人卿卿我我?” 秦蓁看过去,只见原本围在傅恒初周围的宾客已经散去,而现在站在他身边的是个年轻女人,二人似乎相谈甚欢,傅恒初的嘴角竟也有少许的笑意。 巧得是,那个女人刚才在盥洗池跟秦蓁有过一面之缘。 傅兴宁邪肆一笑,“秦蓁,跟谁不是跟,你跟了我,难道会比那个残废差?” 秦蓁收回目光,拧眉看向他,“傅二少,你这是想让我当着你大哥的面弟嫂乱伦?” 傅兴宁挑了挑眉,“有何不可?” 她亦是笑了,眉眼浮上被傅恒初厌恶的轻佻,问:“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自然是你想不到的好处。”傅兴宁看着她,眼底已是志在必得。 “哦?可否问一句,傅二少是瞧上了我哪一点?” “这重要吗?” 秦蓁压了压唇角,“自然重要。傅少应该知道我的身份,我身上背负的坏名声已经够多了,若想让我再背负一条乱伦的骂名,难道不需要让我先衡量一下值不值得?” 傅兴宁闻言,眼底滑过一丝玩味的笑意,他再次贴近她耳边一字一顿说:“因为你是他的女人,所有他的东西,我都有兴趣。”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注意着秦蓁的神情,却发现她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惊慌,不免有些诧异。 秦蓁没有错过他的异样,嘴角的笑容越泛越大,“我想傅二少或许搞错了什么事情。” 不知为何,傅兴宁觉得此刻眼前女人的笑有些扎眼,心中莫名地有股烦躁,但脸上还是不动声色,“嗯?” “因为对你大哥来说,我根本就可有可无。” 傅兴宁拧了拧眉,“秦蓁,你把我当傻子吗?” “信不信由你!”秦蓁已经懒得再跟他解释,在她眼里傅兴宁就像是一个跟哥哥抢糖的孩子一样。 幼稚! “是吗?”傅兴宁盯着远处,眸光忽然一亮,“那不妨我们试试?” “你什么意思?”秦蓁心底突然有些不安。 第021章 一个残废,一个名声狼狈 傅兴宁突然伸手紧紧搂过她的腰,“大哥朝我们的方向过来了,你猜,他看到我跟你在一起会有什么反应?” 秦蓁的脸色蓦地一变,扭过头时,猝不及防对上傅恒初那双湛黑的眼睛。 傅恒初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 秦蓁连忙甩开傅兴宁,下意识地解释:“傅恒初,你别误会,不是你想得那样……” “咦,这不是秦家大小姐吗?” 一道女声恰时打断她的话,秦蓁这才发现傅恒初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的身旁还跟着那个她刚才在盥洗室偶遇的女人。 女人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在一曲舞毕的静谧时分足以传遍整个宴会厅。 几乎所有的宾客目光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傅恒初蹙了蹙眉,目光移向傅兴宁,问:“你们在干什么?” 傅兴宁不慌不忙地整理了一下弄乱的衣服,神情有些吊儿郎当,“我在跟大嫂交流感情,大哥不是都看见了?” 大嫂? 整个宴客厅瞬间雅雀无声,就连傅恒初身边的那个女人也有些震惊。 难道傅恒初真的娶了秦蓁? 可若不是,为何傅家二少爷会当着他的面叫秦蓁“大嫂”? 宾客们这才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今天是陆家的私宴,邀请的都是一些相熟的人,秦蓁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秦蓁不可能不请自来,能被陆家相邀,那么她如今的身份…… 真相已经很明显了。 部分人心中想着,之前的新闻原来都是真的,秦蓁不仅爬上傅家大少的床,还成功嫁进了傅家; 却也有那么一部分想着,一个残废,一个名声狼狈,还真的是天生一对! 可是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嫂嫂跟弟弟? 众人看着兄弟二人,各种猜想都涌了出来。 傅兴宁扫了眼四周宾客纷杂各异的脸色,瞳孔眯了眯。 愤怒吧!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傅恒初,心底冷冷地想着,可他却并没有如愿在傅恒初脸上看到该有的狼狈。 因为傅恒初看着他淡淡笑道:“感情随时都可以交流,陆叔刚才在找你,想必有急事,你赶紧过去吧。” 宾客再次一片哗然,甚至已有些人对秦蓁开始指指点点了。 秦蓁咬着唇,面色有些发白。 她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就好像刚进门的时候她可以对他们的嘲讽一笑置之。 但是现在,她却觉得有些难堪。 因为傅兴宁直接捅破她的身份,也因为傅恒初的满不在乎。 可她明白自己和傅恒初的婚姻性质,所以此刻她不会奢望傅恒初能给她的自尊一点怜悯。 在她出现在傅城酒店的那一刻,自尊对她来说已然可有可无。 秦蓁扯了扯唇,脚底却有些发凉。 傅兴宁对傅恒初的反应似乎也有些讶异,他嗤笑了一声,以仅仅二人听得到的声音对她说:“看来你说的没错,你对大哥来说真的可有可无。” 说完他挑衅看了傅恒初一眼,转身离去。 傅恒初的目光这才移向秦蓁,开口的声音依旧淡漠:“我累了,回傅家吧。” 秦蓁点了点头,想要上前的时候,却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身子不偏不倚撞上堆满酒杯的桌子。 “嘭”地一声,酒杯当头砸下…… 碎玻璃碾过皮肤,疼痛中,她看到了傅恒初身边那个女人没来得及伸回去的脚…… 第022章 自食其果 “啊……” 伴随着一声哀嚎,陆家宴会厅一角堆满酒杯的桌子被人撞倒,几十只酒盏顿时破碎,红酒香槟狼藉地淌了一地。 摔倒在地的林西瞬时懵了,刚才她见秦蓁要走,故意伸出脚,想让她摔倒当众出丑,怎么现在摔倒的反而是她了? 脸上一阵锐痛传来,她下意识地抬手一抹,看到满手血时,瞳孔蓦地一缩,“我的脸……” 林西连忙翻出手包里的镜子,看清自己脸上血肉模糊的伤口,吓得失声大叫。 宾客们视线朝她看过去时,不免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林西的右半边脸不知何时被酒杯碎片划出了一道很深的伤口,鲜血从伤口渗出,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 人群里嘘声一片,心想她这张脸算是毁了,这么长的一道伤口,就算好了,必定也要留疤。 所有人的视线都在林西身上,并没有注意到,与此同时的另一侧有一个女人正慢条斯理地从地上爬起来。 红酒把秦蓁浅黄色的礼服从肩头到前胸浇得一片斑驳,但她那双浅褐色的眼底却看不出一丝狼狈。 不,还是有人注意到了,因为傅恒初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他看着秦蓁缓步走到林西身后,平静地问:“自食其果的感觉怎么样?” 林西倏地扭过头,看清秦蓁的时候面容顿时狰狞起来,“是你!是你把我推到的是不是?” 对,就是她! 林西狠狠吸了口气,她想起来了,刚才就是这个女人故意将自己拽倒的! “是我又如何?”秦蓁回以她冷冷一笑,“难道你敢说刚才不是你先伸脚绊的我?” “你胡说八道什么,是你自己走路没走好,我怎么会伸脚绊你?” 林西眼底一慌,她只是个混迹娱乐圈的三线明星,今日能来此,也是跟着一名富家公子哥来的。 而刚才,她发现自己受伤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带她来的那个富家公子悄然退离人群。 心底难免一凉,可她的脸已经受伤了,若是此时让人知道是她故意绊倒秦蓁的话,那么恐怕自己连入上流社会的资格都没有! 秦蓁嗤笑一声,“是吗?这宴客厅四平八稳的,我又不瞎,难道自己往酒桌上撞不成?退一步来说,就算我瞎了,那跟我一样往酒桌上的你是不是也瞎?” 林西闻言面色一白,她咬着牙恨恨地看着她,“秦蓁,你别血口喷人!” “我有没有血口喷人,我想在座之中有一个人很清楚……”秦蓁说到此处的时候顿了顿,视线在宴会厅里转了一圈后,最后落到从此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傅恒初身上,笑道:“傅少,你说是吧?” 傅恒初眯眸看着眼前的女人,削长的手指有规律地在轮椅上轻轻敲击着,回到:“你想我说什么?” 秦蓁看着他勾唇一笑,“自然是实话实说。” “如果实话令太太不满意呢?”他问。 秦蓁还没答话,她身边的林西倏然眼睛一亮。 林西连忙起身跑到傅恒初跟前,一脸委屈地控诉着:“傅少,你可要替我说句公道话,你刚才一直就在旁边,我有没有使绊子,你最清楚了对不对?” 林西敢这样跟他说话其实是有一定自信的,她相信傅恒初会帮她,因为她和苏酒酒的私交不错。 在傅恒初和苏酒酒的绯闻被秦蓁爆出来之前,她也是江城少数几个知道二人关系的人。 她还知道苏酒酒之所以能有今天这如日中天的地位,都可以说是傅恒初的庇佑。 而刚才他之所以愿意跟她多谈,也是因为她透露出自己跟苏酒酒有些交情的缘故。 林西会伸脚绊秦蓁想让她当众出丑,有部分原因是她嫉妒后者分明名声败坏,却能备受瞩目,但更大的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看不惯秦蓁插足傅恒初的和苏酒酒的感情。 所以,她相信就算是看在苏酒酒的面子上,傅恒初也不会对她置之不理。 果然,傅恒初听她说完后,看着她温和一笑,说:“林小姐说得不错,我确实看得一清二楚。” 林西一喜,可她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挂上嘴角,傅恒初的下一句话就让她仿坠冰窖。 “我不仅看清楚林小姐伸脚绊了我太太,还看清楚她并没有推你,是你自己不小心摔倒的。”说罢,他移眸看向秦蓁,“太太,你说是吗?” 秦蓁有些发怔,她不否认,林西摔倒确实是她的缘故,但对此,她并不觉得愧疚。 因为她的处事原则向来就是人不犯她她不犯人,人若犯她,她必双倍奉还,所以在她看来,林西是自作自受。 只是有了刚才傅兴宁的事情打预防针,她心底对傅恒初的态度其实并不抱多大希望,虽然她隐隐觉得,为了维护傅家的名誉,他或许不会让林西如此颠倒黑白,却没想到他干脆自己颠倒黑白了。 可宴会厅里,又岂是一些等闲之辈? 大部分人心底哪怕已经猜出这件事的因果了,也都选择冷眼旁观。 这样的嘴脸,秦蓁这两年见多了,但此刻看着他们,心底却陡然升起一股莫名厌恶的情绪。 于是, 她看着傅恒初说道:“既然事情已经解释清楚了,我便不再计较了,我们回去吧。” 傅恒初打量了眼她的神色,然后“嗯”了一声。 林西的脸色因为傅恒初的话本就惨白一片,此时听见秦蓁要离开,顿时目龇欲裂,“你这个贱人,我要跟你拼了!” “够了!”傅恒初喝住她,声音虽淡,但是夹着一股不难察觉的冷意。 林西本来要朝秦蓁扑过去的身子因为这句话不经意地哆嗦了一下。 这时,陆子尘掐点端着酒杯出现,他看了眼一地的玻璃碎渣,又看了眼一身狼藉的秦蓁,诧异地问:“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不料,傅恒初凉凉地瞥了他一眼,“好戏看够了,肯出来了?” 陆子尘干笑了声。 “既然你来了,那么接下来的场子就交给你收拾了,至于这个人……”傅恒初瞥了眼林西,冷声说:“我想没什么必要在圈子里出现了。” 第023章 怕我吃了你? 秦蓁推着傅恒初走出宴客厅,车已经停在二人面前。 她发现开车的人并不是季霖,而是陆家的侍从。 “季助理呢?”秦蓁问。 “我让他去办其他事了。”傅恒初偏头看向她,问:“会开车吧?” 秦蓁点了点头,“会。” 傅恒初从侍从手里接过钥匙递给她,“那你来开。” 秦蓁蹙了蹙眉,并没有马上接过钥匙。 傅恒初见状,墨沉的双眸盯着她,问:“怎么?有问题?” 她摇了摇头,“没有。” 说罢,从他手中接过车钥匙,直接朝驾驶座的方向走过去。 秦蓁上了车后,发现傅恒初在侍从的帮助下,也坐上了副驾驶上。 她见状看着傅恒初说:“我说……你是不是坐后面比较好?” 傅恒初狐疑得看向她,“为何?” 秦蓁抿了抿唇,神色不太自然移开目光,半开玩笑地说:“我车技一般,你坐在前面我会紧张。” 闻言,傅恒初压了压唇角,一边扯下安全带给自己系好一边说,“既是如此,为了我的人生安全着想,我更有理由坐在前面。” 秦蓁兀自沉默了半响后,才伸手把车窗降了些许,“喝了点酒,开窗散散酒气。” 傅恒初瞥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 秦蓁缓缓启动了车子。 夜风“簌簌”地从车窗外涌进,初春的夜晚并不太暖和,她的额角却沁出了一排冷汗。 很凉。 突然,风声被阻隔在耳边。 秦蓁奇怪地看了眼身侧,正好对上傅恒初如墨的眼睛。 他缓缓收回手指,说:“酒气散得差不多就行了,我并不想感冒。” 秦蓁抿了抿唇后,应了声“好”。 傅恒初瞥了一眼她的脚,重新靠回椅背上,闭上眼睛似是随意地问了一句:“你的脚能撑到傅家?” 话落,秦蓁握着方向盘的手僵了僵,她听到身侧的男人又道:“秦蓁,我就没见过你这么爱逞强的女人。” 车辆依旧在黑夜中行驶,车厢内却一片压抑的静谧。 这样的气氛一直持续到车子驶进傅家的小院。 秦蓁停好车,她解开安全带看向傅恒初,一字一顿地说:“事实证明,我并没有逞强。” 傅恒初倏地睁开眼睛,目光却只触及女人一瘸一拐往院子走的背影,执拗孤傲。 眼底不由一沉。 小楼内,刘姐看到秦蓁一瘸一拐地走进来,惊讶不已。 “你家傅少还在车上。”秦蓁朝她丢了这么一句话后,直接进了房间。 房门刚合上,她的身子便软了下来。 她扶着门把手站稳了身子后,这才把礼服裙的裙角提了起来。 右脚脚踝上一道狰狞的伤口随着她的动作露了出来,伤口上的碎玻璃片被已经凝结的血痂糊成一团,看起来竟比刚才林西的伤口还要可怖几分。 秦蓁咬了咬牙,俯身把碎玻璃片拔了出来丢进了垃圾桶,随着她的动作,原本已经止住的血从伤口里再次渗出,她用礼服裙角捂住伤口,身子却再也撑不住,贴着门慢慢滑了下来。 叩、叩。 敲门声在背后响起。 她凛神,问:“谁?” “我,开门。”傅恒初淡漠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 秦蓁蹙了蹙眉,她看了眼自己的脚,拨了拨裙摆,慢慢站了起来。 门拉开了一条缝,她看向门外的傅恒初,戒备地问:“什么事?” 傅恒初抬头对上她的目光,淡淡地说:“丈夫来妻子的房间,还需要理由?” 秦蓁犹豫了好一会儿后,这才把门拉开。 傅恒初顺利滑着轮椅进了房间后,看着她说:“坐到床上去。” “你要干嘛?”她狐疑地问。 这时,刘姐拎着医药箱走进来放下后,目光怪异地看了她一眼后,又走了出去。 秦蓁瞥了眼医药箱,眼底有些诧异。 傅恒初莫不是要替自己处理伤口? “过来。”傅恒初见她杵着不动,语气里已有一丝不耐。 秦蓁抿了抿唇,一瘸一拐地走到他面前,说:“我自己来就好了。” 傅恒初开医药箱的手势顿了顿,抬头看向她,略有些自嘲地说:“怕我吃了你?放心吧,你丈夫只是个什么都做不了的残废。” 她怔了怔,“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坐下。”傅恒初打断她的话,神情毋庸置疑。 秦蓁咬唇挣扎了片刻,终于闷闷地走到床边坐下。 傅恒初一边打开医药箱一边说:“鞋子脱了,把脚抬上来放我腿上。” “啊?” 他蹙眉看向她,“有问题?” “哦……”秦蓁总算慢吞吞地撩起裙摆。 傅恒初瞥了眼她不甘不愿的神色,打开医药箱。 饶是猜到了秦蓁也被碎玻璃划伤了,但她脚上那道狰狞的伤口真正出现傅恒初眼前时,他还是吃了一惊。 伤口在脚踝上,再偏一点就是肌腱的位置,伤口很深,血痂上还糊着些碎玻璃渣。 傅恒初目光偏了偏,果不其然在不远处的垃圾桶里看到一块带血的玻璃片。 秦蓁注意到他的目光,脚趾头不由自主地往回缩了缩,说:“那个……傅恒初,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 岂料她刚有动作,脚就被一只微凉的大掌抓住往前一拉。 “嘶~”她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知道疼了?”傅恒初凉凉地看了她一眼。 “你来试试看?”秦蓁没好气地应了一声。 “知道疼刚才还逞强?”想起她方才逞强开车的样子,傅恒初检查伤口的眸光不由阴沉几分。 “那还不是拜你所赐!” “什么意思?”傅恒初捕捉到她话语中的异样,突然抬头看向她。 他审度般的目光让秦蓁有些不自在,她偏过脸,脚趾头不自在地蜷了蜷,“没什么!” 傅恒初看了她好一会儿,直到确定不能在她脸上捕捉到任何信息,才收回视线,可他的手又不经意地往她的伤口上那么一压…… 秦蓁疼得差点没骂娘,她愤怒地扭头看向傅恒初,但视线后者一脸认真给她处理伤口的模样时,到底还是恨恨地咬牙忍了。 只是,她并没有注意到,傅恒初此时微勾的唇角…… 第024章 今晚的事情,我不希望再发生一次 “你以前学医?” 秦蓁看着脚上缠绕手法专业的绷带,不免好奇地问傅恒初。 她记得前不久,他仅仅是看了自己的过敏处,就很轻易就判定了过敏源。 “如果你是我的话,应该就不会好奇了。”傅恒初淡淡答了一句。 秦蓁一愣,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他的腿上。 “除了脚可有别处受伤?” 傅恒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回过神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眼睛。 男人墨潭般的眼底平静无波,仿佛能洞察人心一般。 她犹如触电般地把脚收回来,摇了摇头,“没有了,谢谢。” 傅恒初看了她一眼,滑着轮椅调转了个方向,说:“我虽然身体残缺,但这并意味着我利灾乐祸,道谢就不必了,只是今晚的事情,我不希望再发生一次。” 他顿了顿后,又说:“对了,还要提醒你一句,不要和我二弟有过多接触。” 秦蓁看向他,答道:“惹不起难道我还躲不起?” “希望如此。” 傅恒初说话间,眼底有抹不易察觉的狠意划过,快得秦蓁几乎以为是错觉,但还不待她多加探究,他就已经离开。 门外,刘姐见傅恒初出门,便迎了上来说:“少爷,苏小姐刚才打了电话来,说您的手机打不通,让您得空给她回个电话。” “知道了。”傅恒初淡淡地应了一声,瞥了眼秦蓁的房间,问:“这是怎么回事?” 刘姐闻言,悄悄打量了一眼他的神色才解释道:“白天太太先去二楼看了一趟后,不知何故,就又下来选了这间屋子。” 傅恒初蹙了蹙眉,才说:“明日你找人在我房间再安置一张小榻。” 刘姐诧异,“这不妥吧?” “无论秦蓁嫁没嫁进傅家,她都是我的法律上的合法妻子。刘姐,你在傅家这么多年,应该很明白这个道理。”傅恒初声音很淡,却不容人反驳。 话落,刘姐的脸色蓦地有些发白。 …… 秦蓁翌日醒来,就察觉到刘姐对她的态度有些不一样。 她不由抬头看了眼正在用餐的傅恒初。 后者察觉到她的目光,拧眉疑惑地问:“饭菜不合口味?” “没有。” 秦蓁不再计较,她并不喜欢与人交恶,刘姐对她态度有所改观,她也乐得其见。 用完早餐,她收拾打算去秦氏。 傅恒初见状,抬了抬眸,“我让季霖送你。” 小院里有车库,但是因为他用不着的关系,所以并没有闲余的车。 “不麻烦季助理,陆邵会来接我。”秦蓁婉拒后,直接出了门。 傅恒初望着她走路尚有些跛的右脚,狭长的眸子不由眯了眯。 陆邵早已在傅家侧门等候。 秦蓁一上车,他就注意到她脚上的不对劲。 “没事,昨天摔了一跤。”秦蓁四两拨千斤地堵住他的疑惑。 陆邵虽不信,但却没有再问,因为他知道,只要秦蓁不愿意说的时候,他问千遍万遍,结果都一样。 所以,他只是比了个“小心点”的手势后,默默地拉下手刹。 去秦氏的路上,秦蓁意外地接到好友唐小年的电话。 “阿蓁,你在哪?”唐小姐开口就问。 秦蓁疑惑地看了眼车窗外,“快到公司了,怎么了?” “听我说,别去公司了,我刚才接到消息,一大波记者要去秦氏堵你。” “堵我干嘛?你们报社是闲着没事干吗?”她蹙了蹙眉。 唐小年闻言,没好气地说:“我是实地记者好不好!要不是姑娘我好心,才懒得提醒你,不说了,十分钟前,几乎所有报社都收到了一份匿名信件,应该是群发,信件我已经转发给你了,你看了就知道。” 秦蓁还没来得及答话,唐小年就挂了电话。 打开邮箱,果然有一份她发来的邮件。 邮件的主题是:某伪千金仗势欺压小明星。 内容与主题内容很相配,淋漓尽致地阐明了这个伪千金如何欺压小明星,导致小明星差点毁容的故事。 里面还配上了小明星的医院验伤报告,看起来有凭有据。 发邮件的人手段很高,信件里遮遮掩掩,没有直接说明这个伪千金是谁,可字里行间却透露出伪千金声明不好,为了上位曾不择手段。 放眼整个江城,符合这个条件的,大抵只有秦蓁一个了。 这份颠倒黑白的说明本应该让人生气,但是秦蓁看着看着却没忍住直接笑出声。 陆邵突然一个急刹车。 秦蓁止住笑,扭头看向车外,已经到了秦氏。 如唐小年所料,一堆记者把秦氏门口堵得水泄不通,注意到她的到来,顿时蜂拥而至。 “怎么办?”陆邵打着手势问。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秦蓁一下车,便被镁光灯闪得睁不开眼睛 各种问题,紧接着铺天盖地而来。 “秦总,网传林西小姐受伤的事情与你有关,是不是真的?” “秦总,请问你跟林西之间有什么矛盾吗?” “秦总,……” 秦氏门口,瞬时一片兵荒马乱。 没人注意到,与此同时,离秦氏几十米远的地方,一辆黑色商务车缓缓停了下来。 季霖从内室镜里看了眼后座的男人,问:“傅少,要不要找人替秦小姐解围?” 傅恒初闻言,瞥了窗外一眼,然后唇线微微下压,“不急,先看看再说。” 第025章 传闻 傅恒初视线重新落回到自己膝上的平板电脑上,屏幕上显示得正是不久前唐小年转发给秦蓁的那份匿名邮件。 他随意滑了几下后,便把平板递给季霖,问:“你怎么看?” “事件条理清楚,验伤报告配得恰到好处,发件人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有目的性的针对。但邮件里并没有指明当事人就是秦小姐和林西,记者却像是知晓昨夜在陆家发生的事一样,直奔秦氏而去,我觉得奇怪,便去查了林西的微博,发现她虽然没有直接点名秦小姐,却在微博上发了一份相同的验伤报告借以引导舆论走向。” 季霖说话间,已经找到了林西的微博内容给傅恒初。 “林西并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傅恒初手指精准地落在屏幕的一处,目光有些凉,“关键是她。” 季霖一愣,看向他手指的那处,赫然在一堆点赞中发现一个江城人耳熟能详的名字。 苏酒酒。 苏酒酒不仅点赞了,还转发了林西的微博,配了一个愤怒的表情。 苏酒酒在江城的的影响力非林西可比拟,媒体对她的关注度,加上之前她因为秦蓁闹出的绯闻,足够让记者嗅到点什么苗头。 如此一来,一切都顺理成章…… “只是傅少,这好像不太符合苏小姐的性子。”季霖犹豫片刻,终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以苏酒酒和傅恒初的关系,若是她真要替林西求情,应会直接找傅恒初才对,没必要这么迂回。 “她昨夜给我打过电话,我没接到。”片刻,傅恒初淡淡解释他的困惑。 没有接到,也没回吗? 季霖不免有些吃惊,傅恒初没接苏小姐电话,在他印象中似乎是……第一次。 想至此,他不由扭头看向车窗外被记者包围的秦蓁。 在陆邵和酒店安保人员的互送下,后者已经顺利地走到了秦氏门口。 对于记者的围堵,秦蓁的态度很明显。 不接受采访。 可记者们哪肯甘心,在她要进门的时候,不知谁喊了一句:“秦小姐,你不肯接受采访,难道是因为真如传闻所说,你就是害得林西小姐差点毁容的罪魁祸首?” 话落,秦蓁的脚步顿了顿。 记者一喜,连忙按下快门一顿猛拍,有心急的甚至已经开始以此为事实写稿了。 陆邵刚想回身阻止,秦蓁却拉住他摇了摇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现在如果真做什么,反而落了口实。” 她说完,缓缓扭头,目光精准得落在刚才问话的那个记者上,“这位记者同志,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那才你说的那句话是陈述句还是疑问句?” 记者被她问得怔了怔,才答:“有关系吗?” “当然有,所谓传闻,就代表着消息还未经证实,如果刚才那句话是陈述句,那么我完全有理由告你诽谤!” 那名记者嘴巴张了张,脸色有些难看。 秦蓁见状,视线扫了在场记者一圈,淡淡开口:“各位记者朋友,冒昧问一句,你们如此信誓旦旦林西小姐受伤的事情跟我有关,是有直接证据,还是得到当事人的肯定?” 话落,记者们都安静下来。 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早上他们只是收到一封匿名邮件,又注意到苏酒酒转发了林西的微博,才潜移默化地就把目标锁定为秦蓁,直接冲向秦氏。 可无论匿名邮件还是林西的微博都没有直接点明当事人的身份,若要说事情真假,他们之间谁也不知道…… 一时之间,这些平时口齿伶俐的记者都像得了失语症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且不论这件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但各位记者朋友一大早不辞劳苦来秦氏一趟,秦蓁若是让你们就这样空手而归,未免显得有些不厚道。” 众人正大眼瞪小眼时,听见秦蓁如此说,不免纷纷竖起了耳朵。 “我现在以秦氏负责人的身份,跟各位宣布一件事情,那就是秦氏有意签约林西小姐为下一季度饮品代言人……” 此话引起了一阵恍然,秦氏既然有意和林西签约,那秦蓁有何理由伤害林西? 秦蓁见状,勾了勾唇看着镜头继续道:“我司的广告部已经在接洽林西小姐,本来这件事情应该属于商业机密,今日借机公布这件事,一来是想表示秦氏和林西小姐合作的诚意;二来,是希望各位不要被负面传闻影响,给秦氏和林西小姐之间的友好合作带来嫌隙。” 秦蓁话语中处处透露着诚恳,但又不乏警告,任是有人想借机挑事,也无从下手。 于是在她以秦氏的名义接受采访的前提下,记者的一问一答显得格外和谐。 一场闹剧就这么被她的几句话稳住,全程关注秦氏门口动静的季霖不免有点惊讶,“傅少,场面似乎被秦小姐稳住了。” “很意外?”傅恒初睁开墨沉的眼睛,唇角噙着抹微嘲,“你现在应该明白为什么江城里这么多女人,爷爷却会独独找上看起来一无是处的秦蓁了吧?” 季霖沉肃地点了点头,“若不是傅老临时改变了主意,秦小姐对您来说,在将来或许会是个很棘手的存在。” “棘手倒也未必,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她肯安安分分当傅太太,她想要的我都会尽量满足她。”傅恒初眯眸说道。 与此同时,秦氏门口,记者们心满意足地问完所有想知道的问题后,有人还是忍不住好奇提了一句,“秦总,最近网上都在谈论你和傅家大少的事情,对此,不知你是否愿意透露几句?” 这个问题来地意外却不突兀。 秦蓁早知道他们不会如此善罢甘休,于是也卖了个关子,“我说什么并不作数,重要是傅大少的想法,你们若想知道,我想直接去问他会比较好。” 一句话,挠得记者心里直痒痒,江城谁不知道傅恒初从来不接受任何采访,就算之前绯闻缠身,也不见他做出过任何回应。 没有人愿意去撞这个枪口,于是采访到此便不了而之。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在这天下午,一条傅氏集团旗下所属的传媒公司发布的关于傅恒初和秦蓁喜结连理的消息会传遍了江城的大城小巷。 第026章 我在等你 一整个下午,秦蓁都很沉默。 陆邵瞥了眼办公桌上广告部刚送上来与林西签订的代言合同,从口袋中取出纸笔,写道:“你不开心?” 秦蓁一愣,手指翻开代言合同,嘴角浮现出笑意:“代言费比预期少了一半,我怎会不开心?” 林西脸上受伤,本就前途堪忧,秦蓁早上替秦氏做出的声明,虽然狠狠地打了她的脸,可却也给她留了条后路,无论她再怎么抵触,这个代言她肯定会接的。 所以,一切都在秦蓁的预料中。 意料之中的事,难免显得她的情绪波动得太过刻意。 陆邵蹙了蹙眉,又写:“因为傅恒初?” 他记得,自刚才秦蓁知道了傅氏发布出她和傅恒初婚讯的时候,她就开始不对劲了。 秦蓁看着那个名字,嘴角的笑容缓缓收起,她顾自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问:“陆邵,你说江城发生的事情,美国能看到吗?” 陆邵愣了愣,提起笔很久,却始终没有在纸上落下一个字。 秦蓁见状,捞起椅背上的外套起身,“你不用跟着我,我想一个人静静。” …… 秦蓁回到傅家的时候,酒醉微醺。 黑漆漆的大厅,只有几抹浅薄的月光。 可她却感觉有人盯着她,而且这种感觉很熟悉。 秦蓁扭过头,果不其然在窗边看见一条坐着轮椅的身影。 她蹙了蹙眉,拧亮了照明灯,看着傅恒初不悦地眯了眯眸,“傅大少爷原来还有装鬼吓人的癖好?” 傅恒初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墨沉的眸子淡淡看向她,说:“我在等你。” “等我?”秦蓁喝了酒的脑回路一瞬间没有转过来。 傅恒初捞起一本记事本类的东西丢到她怀里,“看看再说。” “这是什么?”她问。 “我的一些生活习惯,作为太太的你,有必要清楚。” 秦蓁捻着本子,蹙眉问:“必须现在看?” 傅恒初没有答话,但是微抿的唇已经表示了他的态度。 她按了按有些发酸的太阳穴,这才翻起本子。 笔记本里记录着傅恒初的习惯,事无巨细,统统出现在秦蓁眼前。 比如起床时间是早上六点钟,有晨读的习惯,时间一般在三十分钟到四十分钟之间; 用餐时间分别是早晨七点半,中午十二点,下午六时整,偶有用夜宵的习惯。 不喜欢辛辣食物,不养宠物…… 还包括吃药和去医院复查的时间。 秦蓁的脸色微微有些扭曲,她缓缓地合上本子,看着傅恒初说:“我会认真记住的,若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先回房了。” 她说完,转身摇摇晃晃想要朝自己房间走去。 傅恒初看着她的背影缓缓道:“我已经让刘姐把你的东西搬到二楼了,从今天开始,你和我睡一间房。” 秦蓁倏地扭过头,“你说什么?” 傅恒初见状,不悦地拧紧了眉心,“你我已是夫妻,我的要求很过分?” 她蹙眉沉思了好一会儿,才阖了阖眸,说:“不过分。” 第027章 这才是你嫁给我的目的 二楼的房间多了张足够一人睡小榻,秦蓁一进门就发现了。 她蓦地松了口气,指了指小榻,向傅恒初说:“晚上,我就睡那里吧。” 后者看了她一眼后,滑动轮椅径直到了衣帽间前,才淡淡地说:“随你,如果你不觉得难受的话。” 说话间,傅恒初手指按下墙上的开关,衣帽间的门应声往两侧打开。 “我不讲究。”秦蓁说着,抬头看向衣帽间的方向,“只是,我可能还需要一床被子……”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抬头本是想看看衣帽间里面有没有换洗被子,却不成想却看到衣帽间的背面,赫然通向隔壁的书房。 还没反应过来,傅恒初淡漠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的房间平常除了刘姐会上来打扫卫生外,没有其他人上来,但是你要记住,刘姐也是傅家人,所以哪些事情该让她知道,哪些事情不该让她知道,你应该明白。”他开口的时候,微微偏着头,显得侧脸轮廓冷厉异常。 秦蓁抿唇点了点头后,才说:“我知道了。” “还有,我不喜欢房间里沾满酒味,下不为例。” 傅恒初说完,不待她反应,已经滑动轮椅进了书房。 衣帽间的门另一侧缓缓合上,直到隔绝了她的视线。 秦蓁抬起衣服闻了闻,果然有股淡淡的酒味。 她蹙了蹙眉,走到衣帽间翻找出自己的衣服,打算去洗漱。 温热的水当头浇下,秦蓁看着浴室里的特殊摆设,脑中突然响起刚才在酒吧里唐小年夺下她的酒杯时说的话。 她说:“阿蓁,你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何不放过自己?” 秦蓁关掉淋浴头,赤足走到镜子前,看着镜子中自己,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放过……自己吗? 她听着隔壁隐隐传来的动静,嘴角溢出的笑容却很难看。 秦蓁擦着头发走出浴室时,搁置放在榻上的手机正嗡嗡震动。 她放下毛巾,居高临下地看着手机那个远洋电话慢慢变成未接。 秦蓁盯了屏幕很久,才拿起手机点进去信息界面。 编辑器上显示着一句早就打好的话。 “韩则,忘了我吧。” 她手指移到发送键上按下发送,然后直接关机。 秦蓁握着手机朝床边走去,灯光映照下,她拢在袖中的手指微微发颤。 夜深寂静。 蜷缩在床上的秦蓁如果还醒着的话,必然会发现此时坐在床边的那个人影。 沐着月色,可以隐约看出那人如刀削般冷厉的轮廓。 “韩则……”浅浅的呓语从她的唇间溢出,傅恒初掖着被角的手不由一顿。 黑暗中,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到她脸上,原就墨沉的眸子显得愈加漂浮不清。 秦蓁却浑然不知,她蠕了蠕身子,再次低声呓语:“等我。” 空气微微凝滞。 被角从傅恒初手间毫不留情地滑落,他开口的声音似讥似嘲:“原来,这才是你嫁给我的目的?” …… 秦蓁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傅恒初从衣帽间的门内滑出。 “我等会要去公司。”他抛下这句话后,便朝浴室的方向而去。 她看着他的背景有些莫名,为什么跟她交待这些? 秦蓁没想太多,按了按酒后酸疼的太阳穴,掀被起床,从衣帽间捡了件自己的衣服以最快的速度换上。 要出去时,她想起傅恒初刚才说的那句话,蹙眉拉开另一侧衣橱,里面果然整整齐齐地挂着傅恒初的衣服。 她思索了片刻,从中挑出一套深蓝的西装,白色衬衫,和一条宝蓝色的领带。 秦蓁抱着衣服从衣帽间走出,正巧傅恒初也洗漱好从浴室中出来。 他瞥了眼她手里的衣服,眉头嫌弃地皱了皱,“那套衣服你从哪里翻出来的?” “这套不好吗?如果仅仅是去公司的话,刚刚合适。”秦蓁疑惑地看着他。 “不合适。”傅恒初一边解着睡衣扣子,薄唇地吐出几个字,“太花俏!” “……”哪里花俏了? 秦蓁有些无语,“既然不穿,那你买它干嘛?” 前者停住动作,不悦地说:“不是我买的。” 秦蓁垂眸看了眼臂弯里的西装,转身将它挂回衣帽间后,又重新取了一套深灰的西装出来出来。 转身看向傅恒初时,不由一愣。 傅恒初刚脱了睡衣,赤裸的上身直接暴露在她的视野里。 不似秦蓁想象中的病弱,傅恒初只是皮肤比寻常男人要白皙一些,但是裸露的上身精瘦,似乎也有经常锻炼,身材并不差。 傅恒初见状,蹙眉提醒:“衬衫。” 她回过神,顿觉得耳根子有些发烫。 衬衫递给他后,秦蓁把剩下的衣服放在旁边的床上,说:“你有事再叫我。” 刚要走,手腕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握住,她奇怪地回头看了眼傅恒初,“怎么了?” 傅恒初看了眼西装,又看了眼自己的腿,“太太是不是太高估我了?” “那你以前怎么穿的?”她下意识地问,但看着傅恒初突然阴沉下来的脸色,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 一般来说,身体有残缺的人都很忌讳被提醒他的痛处。 想来,傅恒初亦然。 她抿了抿唇后,试探:“要不我下去叫刘姐上来?” 手腕突然一痛,傅恒初目光沉沉地盯着她,“太太,似乎还没明白自己的身份和义务?” 话落,秦蓁的脸色僵了僵,聪明如她,在傅恒初脸色乍变的时候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后面那句话,是试探也是心存侥幸。 妻子帮丈夫换衣服,对于寻常夫妻来说,是件平常而幸福的小事,但对她和傅恒初来说,终究太过亲密。 秦蓁最终还是帮傅恒初换了衣服,甚至打好了领结。 光影中,眼前男人冷厉的轮廓似乎和一张温和的笑容重叠在一起,让她的眼底生出了一阵的恍惚。 她缓缓放下手,看向傅恒初平静地说:“好了,如果没有其它事情的话,我先去洗漱了。” 说完,她目不斜视地朝浴室走去。 傅恒初眯眸看着她走进浴室的背影,眼底倏地一沉。 第028章 落荒而逃 秦蓁听着外面卧室的动静渐渐远去,这才松了口气。 她揉了揉发烫的耳朵,拧开水龙头,掬了抔水泼到脸上,凉却脸上的燥意。 无论她在傅恒初面前表现得多镇定,却也掩盖不了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帮男人换衣服的事实。 傅恒初虽说有腿疾,但到底还是个正常男人。 刚才帮他换裤子的时候,秦蓁手指不小心触到了某处,明显感觉到那里的正常生理反应。 她装作一无所知,可内心却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于是在给他打完领带的瞬间落荒而逃。 “只是换个衣服而已!”秦蓁安慰着自己,但心里却知道,一切只是刚刚开始。 想至此,她的眸色不由黯了黯。 秦蓁有意识地在洗漱上磨蹭,等她下楼的时候,傅恒初果然已经离开了。 刘姐端着早餐上来,看着她神情怪异地说着,“少爷交待说太太的脚上还有伤,记得换了药再出门。” 闻言,秦蓁端着牛奶的手滞了片刻,才答:“知道了。” 刘姐却没有马上离去,而是拿出一张卡递给她,“这也是少爷让我给太太的,他说太太的衣物太简单了,你现在是傅家的大少奶奶,需有几套像样的衣服,让你有空去置办一些。” 她的衣服不像样? 秦蓁把卡推了回去,“衣服我会看着买,这个我不需要。” 刘姐却没有把卡拿回去,只是板着脸继续道:“少爷还说,太太的车今天就会提回来,等太太伤好,就可以自己开车去公司了,不需要天天麻烦别人。” 不用想,傅恒初口中的别人自然是陆邵。 秦蓁蹙了蹙眉:“还有?” “还有最后一件事,少爷说,如果太太下午没事的话,就早些回来,他不喜欢一个人吃饭。” 她嘴角不由抽了抽,“难道他以前不是一个人?” “太太还没过来的时候,少爷都在主宅用餐。”刘姐一丝不苟地回答。 “……” “我尽量。”秦蓁扭曲地点了点头,已经没有什么吃早餐的欲望了,啃了几口面包就起身换鞋打算出门。 刘姐冷不丁得出现在她身后,提醒:“太太,你还没有换药。” 秦蓁穿鞋的动作顿了一下,最终慢吞吞地把鞋脱了回去,问:“药在哪里?” …… “韩则,嘉韩国际的三公子,不知为何,十八岁那年一夜之间被其父送往美国,八年间都没有被允许回国。”电话里,季霖汇报着。 “他和秦蓁什么关系?”傅恒初把手里的商报放下,拿起了鱼食开始喂鱼。 “秦韩两家有些生意上的往来,韩则和秦蓁自小就相识,但交往并不多。可巧得是,在韩则去往美国的第三年,秦蓁亦是前往美国赴学,直到两年前,秦氏面临破产时,她才突然回国,靠一己之力解了秦氏的危机,但据我调查所知,是韩则在暗中帮了她……” 手机和商报被放置到一处时,傅恒初手中的鱼食已所剩不多。 锦鲤梭动,漾开的水波将他的倒影切割得模糊不清。 身后,有动静传来。 傅恒初倏地扭过头去,正好撞上秦蓁有些局促的脸色。 落日余晖给女人浅淡的面容增色了几分,他顿了顿后,视线缓缓落到了她手上五颜六色的衣服袋子上。 秦蓁拎着一些新衣服准时走进傅家时,连她自己都有莫名,见傅恒初这么看着,下意识地把袋子往身后挪了挪,讪讪地解释:“呃……今天下午没什么事,就去逛了会街。” 傅恒初点了点头,淡淡地移开视线,问她:“车已经提回来了,先试车还是先吃饭?” 秦蓁见他如此,反而觉得自己有些矫情。 买衣服而已,他不说,她也要买的。 “吃饭吧,车晚点也可以试。”她说着,把袋子递给走过来的刘姐,拿起他搁在一旁的手机和报纸推他进门。 傅恒初瞥见她的动作,眸色深了深。 饭桌上,秦蓁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饭菜不合口味?”傅恒初问。 秦蓁怔了怔后,才摇头,“没有,我刚才收拾报纸的时候看了眼,觉得嘉韩的股价跌得有些不正常。” “不奇怪,最近嘉韩内部比较混乱。昨夜韩义平突发重病入院,听说他在昏迷前,还让人把他在美国的三儿子韩则叫回了国。” 秦蓁闻言,盛汤的手一抖,滚烫的汤汁溅了几滴到手背上,马上起了一片红。 第029章 阿蓁,我回来了 “嘶~”秦蓁倒吸了口凉气,手忙脚乱地抹掉汤汁。 傅恒初蹙了蹙眉,扭头吩咐刘姐:“拿条冷毛巾过来。” “不用不用,我没事。”秦蓁拉低袖子,盖住手背上的红痕,重新盛了碗汤递给他。 傅恒初接过,扫了她的手背一眼,问:“听到嘉韩韩董入院的消息很吃惊?” 秦蓁顿了顿,才答:“是有些意外。秦家和韩家早些年有生意上的往来,前阵子我见过韩董一面,那时候他身体看起来还很不错。” “世事无常,没人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情。不过我听说,韩三公子有八年不曾回国了吧?认识?” 秦蓁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答:“认识。” 傅恒初闻言,舀了口汤送进口中后,才说:“既是如此,那我便让人多送一份请柬去韩家。” 她怔住了。 早些天,傅氏公布婚讯的时候,也提到了二人的婚礼。 本是她胁迫得来的婚姻,可自拿到结婚证的那一刻开始,她却分不清到底这场婚姻到底是谁主导的。 傅恒初主动公开后,她更发现自己愈发被动。有些事情,似乎慢慢与自己的初衷背道而驰了。 “如果不方便的话,那就算了。”傅恒初不知何时已经抬头看向她,将她的犹疑尽收眼底。 秦蓁打量了他一眼,垂眸回答:“我没什么不方便的,你看着安排就好。” 傅恒初点了点头,不再提及韩家的事情,“饭菜凉了,先吃饭。” 饭后,秦蓁借口脚疼先回了房。 唐小年的电话来得刚刚好。 “韩则回来了。” “嗯。”良久,秦蓁才应了一声。 “你要不要跟他见一面?”电话里,唐小年试探地问。 秦蓁拨着窗帘的穗子,好似没听到她的话般开口:“年年,刚才傅恒初提到婚礼请柬的事情,需要给你和时墨都送一份吗?” 她在刻意转移话题,身为闺蜜的唐小年怎会不知? “然后呢?你打算也给韩则送过去吗?”唐小年的声音里有些愤怒。 “傅恒初说他会安排。” “秦蓁!”唐小年这回是真气了,“做人能不能有点良心?韩则对你如何,这么多年我都看在眼底,你说他没有能力帮你脱离秦家,你想嫁进傅家,好,我帮你,可我也只是帮你而已。你是我的朋友,韩则也是,你成了高高在上的傅太太,凭什么他韩三公子就活该被糟践?” “他不会被糟践的,韩义平重病,韩则作为他最疼爱的儿子,在这种时候召他回国,已经表明了一切。”秦蓁等她说完,才缓缓说道。 “你明知道韩则对韩家的产业一点兴趣都没有……”那端,唐小年的话音一顿,突然想到什么般急切地问:“阿蓁,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韩家要让韩则回来的事情?” 话落,秦蓁攥着手机的手指蓦地蜷紧,好几秒后,她才轻轻说:“年年,请柬我会让人送到你和时墨手上。” 她挂掉电话,凉风沁入,脑中突然浮现出一张妇人冷漠的脸庞。 她说:“秦小姐,放过韩则吧!你的存在,只会成为他的负担。” …… “唰”地一声脆响,窗户被一只削瘦修长的手拉上。 秦蓁回了神,扭头看向身侧不知何时出现的傅恒初,有些诧异:“你怎么进来的?” 说完自己又瞬间回过神来,书房和卧室是相通的,虽然她把卧室门锁了,但是书房的门她锁不到。 傅恒初瞥了眼她的右脚,问:“不疼了?” 秦蓁想起刚才自己离开的借口,讪讪地把脚往身后缩了缩,“还好。” 傅恒初并没有戳破她的谎言,调转了轮椅方向,“没事的话早点睡,明早上陪我去医院复查。” 听到“医院”两个字,秦蓁不自觉地拧紧了眉心,“我可以不去吗?” “有困难?”傅恒初原本要离开,听到她的话后又留了下来。 每个月的单数周周五,是傅恒初定期去医院复检的日子,他给自己的本子上都有记。 而这两天,秦蓁也隐隐从刘姐口中知道一些关于他双腿的事情。 刘姐说,傅恒初并不是先天残疾,而是因为一次意外伤到了腿才落下残疾。 这么多年,傅老寻遍名医,希望能让他重新站起来,但都收效甚微。 如今作为傅恒初主治医生的方铎,听说师承某权威骨科专家,又是傅恒初的好友,所以这两年都是他在给傅恒初设计治疗方案。近几个月,傅恒初已经能脱离拐杖勉力站那么几秒了…… 看着他审度的目光,秦蓁阖了阖眸,解释道:“我害怕医院的味道,消毒水的味道让我很不舒服。” 傅恒初看了她一眼,没有再为难她,却在进书房的时候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医院并不可怕,可怕的人心。” 次日清晨,陆邵来接秦蓁的时候,她满脑子都是傅恒初夜里说的那句话。 她拧眉问身旁开车的陆邵:“我八岁生日那天发生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陆邵闻言有些讶异,片刻后,他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这么说,你也不知道当初救我的人是谁了?” 他点了点头。 秦蓁黯然地垂了垂眸,目光落到窗外,建筑物疾驶而过,脑中却有个遥远的声音恰时响起。 “生离死别并不可怕,可怕的人心。” 那道声音很模糊,可却莫名地与傅恒初的声音重叠到一处。 登时,秦蓁浑身犹如被雷劈了一样…… …… 江城附院 一道靓丽的身影在走廊里急步行走着,她的脚一瘸一拐,却一点都不影响她的速度。 傅恒初,会是当年的那个人吗? 秦蓁径直往复健室的方向走去,她心中此刻迫切想要确认这件事。 “阿蓁,是你吗?”她还没走到复健室,背后有人突然叫住了她。 秦蓁脚步顿时僵住,这声音…… 她缓缓扭过头,果然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庞。男人的脸色有些疲惫,可却无损他温雅的气质。 “韩……则。” 双唇嗫嚅了很久,秦蓁终于艰难地叫出这个名字。 声音刚落,身子就一个踉跄,然后跌进一个宽阔的胸膛中,韩则把头搁在她的肩膀上,轻轻说:“阿蓁,我回来了。” 秦蓁浑身一震,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刹那击中,垂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地抬起,却在要触及韩则腰迹的时候,视线越过他的肩膀与一双湛黑如墨的眼睛撞上。 第030章 赔礼道歉 秦蓁的手顿时僵住。 她看到韩则背后数米远的地方,傅恒初淡淡地移开视线,然后吩咐身后的季霖推他离开。 好似在他眼底下与别的男人拥抱的不是他的妻子,而是陌生人一样。 可偏偏这种平静,却让秦蓁脚底蓦地有些生冷。 她瞬间回过神来,在傅恒初身影消失的同时,原本想要抱住韩则的手突然上移,然后狠狠地推开他。 韩则被她猝不及防地一推,身子地往后退了一步才稳住脚步。 “阿蓁……”他望向她的眼底又惊又痛。 秦蓁别开眼睛,狠心说,“韩则,不要这样。” 韩则打量了她决绝的神情片刻后,才隐忍地问:“都是真的吗?” 他想知道什么,秦蓁心知肚明。 她阖了阖眸,肯定地说:“是真的,我已经嫁给傅恒初了,纵使你现在回来也改变不了什么。所以韩则,别这样,不合适。” 秦蓁说完,越过他就想离去,却被韩则抓住了手臂。 “为什么?”他低低地问,手上的力道却箍得她发疼。 秦蓁没有制止他,嘴角却溢出一抹苦嘲:“小年没有和你说吗?” 以她对唐小年的了解,应该什么都跟他说了才对。 韩则闻言,词语顿时有些晦涩:“阿蓁,我这次回来,已经打接手嘉韩国际了,傅恒初能给你的,我也能给。” 秦蓁没有回头看他,声音却倏地变得有些冷:“韩则,你忘了当年你是因为什么原因被韩伯父送去美国吗?” 韩则浑身一震。 秦蓁趁机甩开他的手,迅速地离去。 她的脚步扔一瘸一拐,可却带着抹决绝。 韩则回过神来,连忙朝她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他的身影消失后,秦蓁才从拐角处缓缓走了出来。 她看着韩则离开的方向,失神呢喃:“韩则,我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你因为我失去你的坚持。” 良久,秦蓁抬手抹了抹眼角,望了不远处的复健室一眼后,转身朝方铎的办公室走去。 她并没有忘记自己来医院的初衷。 可惜的是,方铎并不在办公室里。 护士告诉她,主任去查房了。 秦蓁没有继续再找下去,她找方铎也只是为了找傅恒初,没必要因此打扰到他的工作。 四周看了一圈确认没有看到傅恒初后,她疲倦地走出医院。 医院外,陆邵见秦蓁上车,比着手势问:“确认了吗?” 秦蓁摇了摇头,说:“没有。” 陆邵察觉到她的状态有些异常,在他的多番追问下,秦蓁才阖了阖眸道:“我刚才在里面遇到韩则了,更糟糕的是,他抱我的时候,被傅恒初看到了。” 陆邵有些吃惊。 “怎么回事?”他问。 秦蓁简单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陆邵闻言,沉默了很久,才愧疚地看了她一眼,拿出手机打了一行字递给她。 【两年前如果不是为了我,你根本就没必要回来。】 秦蓁顿了顿,手指伸过去把他编辑的字一点点删掉,看着他定定地说:“别这样,不是你的错。” 陆邵认真看了她一眼后,拿开她的手,重新打了一行字。 【没有我的话,你或许不用这么辛苦。】 秦蓁脸色一变,直接把他的手机锁掉扔到仪表台上,“别再说傻话了!你是我哥哥,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不可能弃你不顾。” 她的声音裹着怒,却毋庸置疑。 陆邵眼底一痛,最终只是抬手心疼地揉了揉她的发顶后,俯身轻轻拥住了她。 秦蓁在他怀里蹭了蹭,轻声说:“陆邵,其实我一直庆幸当初她没有把你带走。因为我知道这世上,谁都会背弃我,只有你会无条件站在我身边,无论我犯了多大的过错。” 陆邵闻言,臂弯顿时收紧。 他嘴巴很努力地张着,试图在她耳边说什么。 可他努力了很久,喉间却还只是咿咿呀呀的声音。 秦蓁歪了歪头,泪珠从眼角掉落。 耳边涌动的气流,如果细听的话,便会发现是连贯的。 两年前,秦文博用陆邵逼她回国联姻的时候,满身伤痕的他就是这么趴在她的耳边,不停地说着这三个字。 对-不-起! 她想,自己憎恨秦家,大概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的。 …… 医院住院部楼顶,护士口中查房的方铎端了两杯绿茶上来,一杯递给傅恒初,自己正端着另一杯一边慢悠悠喝着一边开口: “我听季霖说,那韩三公子和秦蓁可是青梅竹马,你就这么放着他们两个在一起,不怕秦蓁给你戴绿帽?” 刚才在复健室门口发生的事情,刚好查房路过的他全看见了。 对于傅恒初直接离去的这个举动,以方铎对他的了解,吃惊倒不至于,但总归有几分不赞同。 站在一旁的被点名的季霖感受着自家傅少扫来的阴森森的目光,支唇尴尬地咳了咳。 心底却懊恼无比,刚才不小心被方铎套了话,这方大医生倒好,转个身就把自己给卖了! “安啦安啦,你家傅少心胸宽广,不会计较你的失言啦~”方铎像哄宠物朝他摆了摆手后,扭头看向傅恒初,“我说的对吧,傅大少?” “我看你干脆不要当医生了,狗仔这个职业比较适合你。”傅恒初拿起杯子啜了口茶,但只喝了一口后就没有再碰。 方铎闻言,差点没被呛到,他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呸呸呸!什么狗仔,老子是正儿八经的骨科主任,主任!” “那就请方主任多用点时间钻研点学术知识,再不济,不如学学怎么泡茶?”傅恒初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把杯子还给他,转动了轮椅方向。 季霖见状,上前推着他朝电梯口走去。 方铎捧着杯子追上去,“哎,有就不错了,你还嫌弃我的茶呢?再说,我这怎么能算八卦,不管你娶秦蓁的目的何为,但是现在全江城都知道她是你老婆,这四周眼线这么多,你就不怕被人揪到什么小辫子?” 傅恒初察觉到他话语中几分不寻常的意味,抬手示意季霖停下,问:“什么意思?” 方铎挑眉,“你猜我昨天在医院看到谁了?” “谁?” “你的二弟,傅兴宁。” “很奇怪?”傅恒初看白痴地看了他一眼后,直接让季霖推他进了电梯。 方铎急忙挡住电梯门,“单单看到他当然不奇怪,但是你知道他跟谁在一起吗?就是那个被你老婆毁容又打脸的女明星,这两个人搞到一起,你还觉得不奇怪吗?” 傅恒初蹙眉想了想,问:“林西?” “好像是叫这个名字吧。”方铎也记不太清楚。 “也有可能是巧合,毕竟二少身边从不缺女人。”季霖想了想,插了一句话。 傅恒初轻轻敲击着轮椅,眸色有些深。 …… 傅恒初回到傅家,就敏锐地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厨房里“乒乒乓乓”作响,刘姐却是闲在客厅里。 他定睛看去,就见厨房里围着围裙忙碌的,不是秦蓁又是谁? “怎么回事?”他扭头问刘姐。 刘姐还没出声,厨房里的秦蓁便先探出头来,朝着他笑着说:“回来了?你先休息会,马上就可以开饭了。” 说罢,不等傅恒初回答,便又把头钻了回去。 刘姐见状,在一旁无奈地解释着:“太太刚才问了我几个你爱吃的菜,说要亲自给你下厨。” 傅恒初闻言,眉头果断一皱,“你去看看。” 刘姐进了厨房,替了秦蓁出来。 她解下围裙,奇怪地看着他,问:“怎么了?” 傅恒初指了指腕表上的时间,说:“这个点,你不去上班,在这里抽什么羊癫疯?” 秦蓁撇了撇嘴,也没理会他的嘲讽,好脾气地把他推到饭桌前,说:“我今天没事,便学着做了几个菜,尝尝我的手艺,绝对让你惊艳。” 傅恒初没动筷子,而是看着她淡淡地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知道太太是属于哪一种?” 秦蓁愣了一会,才低声说:“刚才在医院,你都看到了吧?” 傅恒初他瞥了眼桌上的饭菜,了然地答:“所以这些菜是我目睹了自己太太红杏出墙后得到的赔礼道歉?” “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我怎么好像记得,太太昨夜以害怕医院味道的理由拒绝了陪自己丈夫复诊,但今日不但出现在医院,还和其他男人搂搂抱抱,难道这也是误会?” 秦蓁咬了咬唇,无话可以反驳。 昨夜,她拒绝了他是事实,早上,她和韩则在医院搂抱也是实情。 可是,遇见韩则实属她的意料之外。 “我去医院,是去找你的。”秦蓁看着他,认真道:“至于你看到的那件事,我无话可说,但我保证,我没有做出任何损害你名誉的事情。” 傅恒初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后,确定没有在她脸上看到任何撒谎的痕迹后,才蹙眉问:“找我?” 秦蓁点了点头,说:“我有件事想跟你确认。” “什么事?” 她深深吸了口气后,才缓缓开口:“我八岁那年曾经生过一场重病,秦家要放弃我的时候,有一个人出现救了我,我不记得那个人的模样,可我记得那人当时说的一句话。” 傅恒初闻言,挑了挑眉,“什么话?” “他说,生离死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 秦蓁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傅恒初,不想错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可很遗憾的是,她并没有从他的眼底看到一点情绪波动。 傅恒初见状,已然猜到了她的用意。 他扯唇笑了笑,“你是想确认我是不是当年救你的那个人?” 秦蓁眼底一亮,连忙问:“你是吗?” 傅恒初淡淡地看着她,回答:“如果我说是,你当如何?我说不是,你又当如何?” 秦蓁怔了怔。 偶然发现傅恒初有可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后,她想到的只有确认,可至于确认后怎么办,她没有想过。 “一直纠结过去的事情,有意义吗?” 秦蓁回过神,却在触及傅恒初眼底的微嘲时,却陡然明白了点什么。 她的身子不自觉地站直,不可置信地问:“真的是你?” 傅恒初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脑袋瞬间有些发白,因为他的沉默,让秦蓁几乎笃定了。 可就在此时,傅恒初却再次开口:“秦蓁,你在跟我确认这些事的同时,有没有想过,你八岁的时候,我也不过才十来岁,秦家人都放弃你的情况下,我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如何救得了你?” 他的话,犹如当头一盆凉水浇熄了秦蓁的所有想法。 是啊,她怎么没有考虑到,那么多年前,傅恒初也只是个孩子。 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又如何救得了她? 可他,为什么能说出与她记忆如出一辙的话来? 真的仅仅是巧合吗? 秦蓁看着他,略微有些失神。 可心底,又难免有些庆幸。 因为,如果傅恒初真的是当年救她的那个人的话,她反而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设计了自己的救命恩人,拆散了他和自己的心爱的人,变相地以身相许? 这是一场怎样的闹剧,秦蓁想想就觉得有些荒诞。 可庆幸的是,这样的事情并有发生。 她收拾了情绪,看向傅恒初,说:“我去看看汤好了没有。” 傅恒初看着她走进厨房的背影,眼底有一抹戾色一闪而过,“既然我不是你的救命恩人,那么这饭还有吃的必要吗?” 秦蓁的脚步顿了顿,扭头不悦地瞪了他一眼:“傅大少,我既没有作奸犯科,也没有红杏出墙,你可以把这顿饭单纯当成妻子给丈夫做的一顿普通的家常便饭,没有其他特殊含义!”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朝厨房走去。 傅恒初望着她赌气的背影愣了愣,家常便饭吗? 听起来,似乎还不错。 傅恒初的眼底浮现了一抹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笑意。 秦蓁端着汤出来的时候,傅恒初神色已经恢复如初。 他掀眸看了她一眼,说:“听说秦氏签了林西当下个季度的新品代言人?” 第031章 原来你好这口 傅恒初突然关心秦氏的事情,让秦蓁有些诧异,“怎么了?” “秦氏正在转型,或许换一个知名度比林西更高的女星会更有利于新产品的推广。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建议,你也可以当做没有听到过。” 秦蓁沉默了,傅恒初的提议她何尝不知。 只是…… “我何尝不想签苏酒酒那样顶尖的明星做代言人,但是想必你也清楚,秦氏的现状并不怎么乐观,拔不出那么大一笔代言费。” 秦蓁就事论事,苏酒酒这种咖位的明星带来的经济效益,绝非林西能比拟的。但秦氏目前拨不出这么大的一笔宣传费用,所以只能退求其次。 “酒酒?”傅恒初听到苏酒酒名字的时候,抬头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说:“太太还真是无孔不入?” 秦蓁不动声色地喝了口汤,“如果傅少愿意的话,我也不反对。” 傅恒初以痴人说梦的目光看了她一眼,嗤笑:“我劝你还是绝了这个念头,因为就算是我开口,苏酒酒也未必会接秦氏的代言。” 他没说不帮,只说苏酒酒不愿。 一句话已将主谓关系分得清楚,那就是苏酒酒不愿意做的事情,他绝不会勉强她。 这是怎样的纵容和维护?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 不再提及苏酒酒,一顿饭吃得还算融洽。 秦蓁收拾碗筷刚走进厨房的时候,她搁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谁呀?”她探出脑袋问傅恒初。 傅恒初正在斟茶,听见她问话,瞥了眼备注,答:“老爷子”。 “不用管他。”秦蓁说着,又把脑袋钻了回去。 傅恒初就真的不管了,一只手拿起杂志随意翻看,一只手端起刚斟好的茶,细细品着。 铃声第三遍响起的时候,他眼角余光瞥见手机被一只素白的手捞起。 秦蓁当着傅恒初的面毫不避讳地接起秦文博的电话。 老爷子打这通电话的来意很简单,他想让秦蓁在秦氏给秦非安排个职位,美其名曰为协助她管理公司,实则为变相监视。 秦蓁岂会不知他的想法? 等他说完后,才轻轻对着电话笑道:“爷爷,要不我把总经理的位置让给秦非坐,怎么样?” 秦文博被她的态度刺激有些恼羞成怒,隔着电话把她骂了一通后,终于说出他的决定。 从头到尾秦蓁都是笑吟吟地听着,直到对方提到“策划部”三个字的时候,她的脸色才陡然一冷。 “好,策划部。” 她说完,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把手机往茶几上一丢回了厨房。 不多时,厨房里便传来一阵欢声笑语。 傅恒初斟茶的动作顿了顿,视线落向厨房的方向。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见秦蓁背对着他,侧首不知在与刘姐说什么悄悄话,嘴角挂着的浅浅笑意,宜室宜家。 良久,傅恒初收回目光,他垂眸看了眼已经溢出茶水的白瓷杯,眉头不自觉地拧紧。 刚把茶盘拭干,秦蓁便又出现在他眼前,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蹙眉问:“你今天不打算午休吗?” “嗯?” “刘嫂说你中午一般不喝茶,否则便睡不好午觉。刚才我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你喝了不少了,而且你喝的还是绿茶,还睡得着吗?” “……” 傅恒初低头看了眼茶叶,果然是傅老昨天刚让人送来的西湖龙井。 而一旁,秦蓁说完已经拿起遥控器坐到的沙发上,打开电视看得津津有味。 听着夸张的配音,傅恒初瞥了眼电视屏幕,上面闹腾着正是某国产动画片。 秦蓁察觉到他的视线,异常无辜地摊了摊手,“这个时间点,找不到更有趣的电视了。” 傅恒初垂眸,淡淡地说:“十频道。” 秦蓁狐疑地切到十频道,下一瞬她顿时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喃喃着:“傅恒初,原来你好这口啊……” 傅恒初疑惑地看向屏幕,饶是自制力再好的他,此刻也不免嘴角抽搐。 因为十频道正好到了插播广告的时间,广告内容是一堆五颜六色的女人内衣…… 倒是秦蓁已经正襟危坐地看起财经新闻,目不斜视地说:“嗯,男人嘛,我理解。” 傅恒初一瞬间只觉得哭笑不得。 这女人,上一秒你觉得她是个正儿八经的女强人,可下一秒,她又活脱脱是个泼皮无赖。 到底那一面才是真正的她? 傅恒初收回目光,把茶盘收拾整齐,问:“你下午不去公司了?” 如果他记得不错的话,秦蓁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像今天这样闲在家里,倒是她来到傅家后的头一回。 “我不管,自然有人会管,人家愿意操这份心,我又何必把自己搞得那么累?”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听见秦蓁的声音从隔壁传来,有些含糊不清。 似是想到什么,傅恒初看过去,果然看见秦蓁已经歪着脑袋,靠在沙发上睡了。 他蹙了蹙眉,不悦道:“上楼去睡。” 初春的天气还不太暖和,秦蓁抱着脚蜷缩成一团,睡得迷迷蒙蒙间,果断把他当做陆邵耍起赖皮:“不去,睡个沙发而已,这里又不止一条沙发,别这么小气!” 她顿了顿后,又咕哝了一句:“房间太大,冷冰冰的,睡得不舒服。” 傅恒初闻言愣了愣,为了方便他的起居活动,二楼的卧室除了几样该有的家具外,并没有一样多余的东西,确实很空旷。 他沉眉思索了片刻,抓起自己腿上的毛毯丢到她头上,“盖上,感冒了没人管你。” 秦蓁不满地哼唧一声,胡乱团了毛毯睡过去。 刘姐见状,回屋抱着一条干净的毯子,走到傅恒初面前,轻声说:“少爷,你也盖上吧,小心腿着凉了疼。” 傅恒初任由她把毛毯抖开盖到自己的腿上,看了眼秦蓁,问:“刘姐,咱们这小院似乎真的有些空旷。” 刘姐说:“少爷要是怕冷清,不如搬回主宅去吧,你擅自迁到这小院里,听说老爷至今还在气头上。” 傅恒初只笑笑不说话。 第032章 试验对象 秦蓁一掀开眼皮,就看见刘姐在给傅恒初做腿部按摩。 似是有些不适,后者的眉头一直紧蹙着。 她的醒来,二人并没有注意到。 秦蓁坐直身子,垂眸看了几秒从自己身上滑落的毛毯后,起身走到二人面前,说:“刘姐,让我来试试吧。” 二人这才注意到她的到来,刘姐闻言有些犹豫,抬头征询得看向傅恒初。 傅恒初瞥了眼秦蓁平静的脸庞,朝她点了点头。 刘姐起身,秦蓁坐到了她原先坐的位置上。 刘姐似乎有些不放心,站在一旁也没有离开。 对此,秦蓁没什么,只是伸出手在傅恒初腿上先轻轻压了一下,问:“疼吗?” “不会。”傅恒初回答。 得到他的肯定答复后,秦蓁才用双手自踝部从下往上轻轻捏着,劲道恰到好处。 手法,比起刘姐来,似乎还要老道一些。 傅恒初有些诧异地低头看了她一眼,女子的目光很专注,两片红唇轻抿,细密绵长的睫毛拢住她的眼睑,看人一时看不清她的眼底的想法。 “学过?”他问秦蓁。 秦蓁闻言手指稍停了一下,才略带自嘲地回答:“我爷爷的腿年轻的时候受过伤,每逢雨天便会疼痛不止。我小时候为了讨好他,悄悄跟着一个老中医学过好一阵子,只是一直没用上。” 秦文博对她的态度,傅恒初也略知一二,但是以她的性子竟然会去讨好秦文博,倒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秦蓁抬头看见他的疑惑,扯唇笑了笑,“那时候,我也渴望过亲情,后来长大知道了一些事后,心里便不再有这样的念头了。” 傅恒初沉吟片刻,“所以,我是你第一个试验对象?” 话落,秦蓁的指尖几不可见地颤了颤。 “不是。以前我有个朋友车祸受了伤,我帮他按摩恢复过。” 傅恒初没有再多问,但是泛动的眸色却有些深。 按摩在三十分钟后结束。 秦蓁把他的裤腿拉好,抬头问他:“感觉怎么样?” “不差。”傅恒初言简意赅地应道。 秦蓁点了点头,似乎他的答案本在她意料之中。 她上楼洗了个澡,因为背上给傅恒初按摩出了一层薄汗,有些不舒服。 收拾好重新下楼的时候,秦蓁便发现自己的手机进了条新信息,落款人是林西。 林西约她见面,说是相谈有关代言事宜。 她有些诧异,却也没有理由拒绝。 看了眼时间,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秦蓁抿了抿唇,偏头问一旁正开着电脑处理公务的傅恒初,问:“新车我可以使用了吗?” “可以。”傅恒初回答着,视线不曾离开过电脑半秒。 “我出去一趟,争取赶在晚饭前回来。”秦蓁说着便朝玄关处走去。 她离开后,傅恒初的手指在鼠标上轻轻一点。 屏幕上瞬间切换出一篇新闻报道。 待捕罪犯逃跑撞车,华人男子为护女友重伤入院。 时间:四年前十二月八号;地点:美国费城。 …… 林西本是三线明星,知名度并不高,但最近由于受伤新闻和秦氏新品代言人事件颇受关注。 所以她约秦蓁见面的地方是一处酒店包间,私密性很好。 秦蓁到达时,离约定时间还有五分钟。 包间门虚掩着,显然林西已经先一步来到。 秦蓁敲了敲门后,便推门走了进去。 林西并不在包厢里,桌上放着一份翻开的秦氏代言合同,桌子上还有个削了一半的苹果,而水果刀恰恰压在合同上秦蓁签名的地方。 苹果削了一半,临时有事出去了吗? 秦蓁思忖着,可看着就搁在自己的名字上的水果刀,却莫名有些不适。 她伸出手,拾起水果刀合上放到一旁后,合上代言合同。 手刚离开,就听见卫生间的方向有滴滴答答的水声传来。 在卫生间吗? 秦蓁心想着,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但等了好一会儿,林西却好像并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她奇怪,就起身朝卫生间走了过去。 “林西?” 秦蓁叫了一声,没有听到回应。 但是由于走近的关系,可以更清楚得听到水声,滴滴答答的,就好像水龙头没拧紧一样。 正奇怪间,忽然注意到卫生间的门也是虚掩着。 有水从门缝底下渗出,不知道是不是她眼花的缘故,总觉得水的颜色有点奇怪。 突然,秦蓁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伸手“啪嗒”一声把门推开。 她的脑袋顿时一懵,因为卫生间深处放满水的浴缸里,林西和衣躺着,而她搁在浴缸上的右手手腕处有一条狰狞的伤口,鲜红的血还在从伤口里渗出,和着水往下滴到洁白的瓷砖上,触目惊心! 她刚才听到的并不是水声,而是林西的血滴落的声音…… …… 林西约了秦蓁,却在约定的包间自杀。 这番话警察并不信,因为林西用来割腕的水果刀上只有秦蓁的指纹。 而她的经纪人也证实,秦蓁收到的短信并不是林西发的。 秦蓁被警察以犯罪嫌疑人的身份拘留。 “秦蓁小姐,有人说在一周前陆家举办的私宴上,你与受害人曾经发生过节,是否有这回事?” 秦蓁蹙了蹙眉,“这并不能构成我犯罪的理由。更何况林西是秦氏的代言人,我没有动机要伤害她。警官同志,该说的话我都说了,这件事和我没有关系。” “但是林西的经纪人却告诉我们,秦氏与林西签订合同时存在刻意压价的行为,或许这是矛盾的开始?” 闻言,秦蓁看向审讯的警官,目光平静:“请问警官,你有证据证实我杀人了吗?如果没有,那就请不要用审问杀人犯的形式审问我。” 那警官找不出话来反驳。 因为在不久前,医院来消息说,林西已经脱离生命危险,虽然至今昏迷不醒。所以就算秦蓁真犯罪,也顶多是个杀人未遂而已。 警官还想问什么时,却被通知有人来保释秦蓁。 秦蓁被警察带出去审讯室,看到外面保释她的人时,瞳孔不由缩了缩。 第033章 不要逼我 来保释她的人是韩则。 韩则看到她,立即不由分说地拉过她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着急地问:“有没有受伤?” 秦蓁轻轻地推开他的手,问:“你怎么会来?” 韩则眼底有失落一闪而过:“警局里有我的朋友,他通知我的。” 秦蓁看过去,果见他身边站着一个青年警官,注意到她的目光,后者微笑地朝她颔了颔首。 她点头回礼。 韩则拧紧眉心,问她:“阿蓁,这一切怎么回事?” 秦蓁抿了抿唇后,说:“我没有杀人。” “我知道。我刚才确认过了,林西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我的意思是……” “傻瓜。”秦蓁话还没说完,就被韩则轻声打断,他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发顶,说:“我怎么会不相信你?” 他眼底的宠溺,让秦蓁视线有一瞬的恍惚。 这一次,她到底没有再躲开韩则的手。 稍微思索后,就把刚才跟警察说的事重新给他说了一遍,包括水果刀放在她签名上被她移开的事情。 “削了一半的苹果,但是水果刀只有你的指纹?”韩则抓住了重点。 秦蓁点了点头,“对,很奇怪。但既然林西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我想应该很快就有答案了。” “未必。”韩则沉吟片刻,才说:“因为现场除了你和林西,应该还有第三个人来过。” 秦蓁心惊,“你是说有人要害林西,然后栽赃嫁祸我?” 韩则说:“不排除这个可能,但是还有一个可能。” “什么?” “第一,我听我朋友说,现场很干净,林西不可能自己割了腕后,还削了半个苹果再放水躺到浴缸里,这不合理;第二:你说水果刀放在了你的签名上,给你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你才会把刀拿开,那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是凶手故意使用这种心理诱导,目的就是想让你拿起水果刀留下指纹?”韩则看着她,缓缓说道。 有股寒意从脚底涌上,秦蓁只觉得脚底发凉,她嗫嚅着:“她疯了吗?为了嫁祸我,难道连命都不要了!” 她曾经那么努力,只是为了活下来。 因为她知道人只要活着,就总会绝处逢生。 如果韩则的推论是真的,秦蓁实在无法理解林西的行为。 韩则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到她尚且一瘸一拐的脚上,“我听说,你和林西在陆家的私宴上闹过不愉快?因为……傅恒初吗?” 秦蓁眸光闪了闪,说:“跟他没有关系。” 她想大概就连傅恒初也不知道,她当初在对记者说得并不全是客套话。 秦氏确实一开始就有意签下林西为新品代言人,所以关于她的资料,她很详细地了解过。 林西是苏酒酒的圈内好友,这点也是她在去陆家前就知道的。 所以当她在盥洗室听到林西打电话,加在她在宴会上的刻意针对,就已经隐隐猜到了怎么回事。 虽然这件事的起因最终绕不过傅恒初,但确实跟他没直接关系。 所以,这盆脏水不应该由他来背。 但是这话听在韩则耳中,却像秦蓁在刻意维护傅恒初。 嘴角扯出一丝苦笑,他把心底的苦楚压下,转身朝那个青年警官说道:“酒店一般不会主动提供水果刀,都会把水果切好再送到客人房间,如果客人实在有需求也要特别说明下才会给,可以从水果刀上下手,查下厂商和销售情况。还有,你们有调出酒店的走廊录像吗?” “林西所在的那间处于监控的死角区域,根本拍不到客人的进出情况。”青年警官还没有开口,就有一道淡漠的声音替他回答了。 韩则扭头看去,恰好对上一双漆墨般沉静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正坐着轮椅,似乎是腿脚有些不方便。 但满身从容的气质,运筹帷幄的笃定,却非等闲之人之辈可以比拟。 男人说完这句话后,目光定定地落在秦蓁身上,语气不乏宠溺地说:“抱歉,我来晚了。” 韩则脸色一变。 用这样的语气跟秦蓁说话,又正好腿脚不方便。 来人的身份跃然于上。 他就是秦蓁嫁的丈夫,傅恒初。 传闻傅家大少年轻睿智,将承傅家百年家业,却因为不良于行这个残缺常为江城诸人所惋惜。 韩则从没见过傅恒初,但是此刻向来自负的他,在这个男人面前,也只敢用平分秋色四字形容。 而这平分秋色,也是在傅恒初腿脚不方便的前提下。 心底有些不是滋味,他看了眼秦蓁,抱有侥幸地问:“他是?” 若说韩则的到来让秦蓁意外的话,那么傅恒初的到来却在她的预料之内。 因为警察问她家属联系人的时候,她告知的便是傅恒初。 只不过,她没想到他竟会亲自前来。 听到韩则问话,秦蓁垂在身侧的手指,不由握紧。 阖了阖眸后,才给二人作介绍。 “韩则,他就是我的丈夫,傅恒初。” “阿初,这是我的朋友,韩则。他是来保释我的。” 阿初? 韩则的眼珠子剧烈一缩,已经叫得这么亲密了吗? 傅恒初却是饶有兴致地看了秦蓁一眼。 秦蓁垂眸咬着唇,避开他的打量。 在医院的时候,傅恒初已经见过韩则了,可韩则并不知道。 他上前一步,朝傅恒初伸出手,笑道:“久闻傅大少盛名,幸会。” 傅恒初轻轻回握了一下,说:“韩三公子刚回国,就为我太太的事情劳心,真是过意不去。不知令尊的病情如何了?” “我父亲的情况已经稳定了,劳烦傅大少挂心。”韩则看了秦蓁一眼,笑道:“至于阿蓁,我和她向来不分你我,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秦蓁闻言,指甲几乎陷进掌心。 她深吸口气,才走向傅恒初说道:“天气这么冷,你的腿脚不宜在外多吹风,我的保释手续已经办好了,我们回家吧。” 她的眼底看到一抹显而易见的哀求,傅恒初注意到了。 当初,设计他却被他以陆邵相逼时,她硬气地用身败名裂来换; 被傅老逼至绝境,她宁愿嫁给李盛也不肯向他服软; 陆家宴会上被林西使绊子,她也可以不动声色地以牙还牙。 如今却为了一个男人,来求他? 秦蓁,原来他才是最大的软肋吗? 傅恒初垂了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蓁的一颗心,却直接提到了嗓子眼,这两天她和傅恒初的关系是有所缓和,但她并不确定,他在这时是否愿意出声同她在韩则面前演戏。 毕竟早上在医院的复健室外,他明明看到她和韩则拥抱,却还是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连妻子和其他男人亲密的都能完全视若无睹的他,在他心底,想必她连一个名义妻子都算不上。 秦蓁心底一片踌躇的时候,傅恒初却突然抬眸看着她温和地笑了笑,说:“也好,不然太太还得费心为我按摩,手该多酸。” 秦蓁惊诧的同时,也松了口气。 她扭头看向韩则说道:“韩则,今天谢谢你的帮忙。我和阿初先回去了,这个案件和你没关系,你就不要插手了。” 一句话,泾渭分明。 韩则还没有从刚才傅恒初说的那句话里回过神来,就听见秦蓁开口和自己告别,下意识就抓住了她的手,“别走。” “韩则,放手。”秦蓁吃惊,急忙想要甩开他的手。 但韩则却像打定主意一般,看着她定定道:“阿蓁,你要判我死刑,也总得给我一个理由。” “理由我不是……” “那不是理由,你不过是想通过小年告诉我那么一番话。阿蓁,你了解小年,我也了解你,我想知道你嫁给他的真正原因。”韩则打断她的话,看了一眼身旁的傅恒初。 韩则眼底是不顾一切的坚持,而这份坚持灼痛了秦蓁的心。 他说了解自己,可她何尝又不了解他呢? 曾经为了自己的坚持,他不惜与韩父闹翻,被放逐美国足足八年之久也不曾改变心意。 可却从两年前开始,为了她处处妥协。 秦蓁的心不是铁打的,她会感动,她也会心疼,可是韩则若没有了坚持那还是他吗? 心间仿佛被蚁虫密密麻麻啃噬,剧烈地疼痛,她双唇嗫嚅着:“韩则,不要逼我……” “我不过是想要个答案而已,我们相识那么多年,就算是普通朋友,这个要求也不过分吧?”韩则执着地看着她,秦蓁眼底的痛楚让他燃起了一丝希望,“是不是为了为了秦氏,你才不得已……” “韩三公子。” 突然,一道冷漠的声音插入,傅恒初握上了他的手臂,看着他沉声说:“你与我太太认识多年,不知她有没有听她跟你提起过,她八岁那年,曾经生过一场重病?” 话落,韩则的脸色变了变,显然是知道这件事的。 他震惊地看向傅恒初,不可置信地问:“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莫非……” 傅恒初抿了抿唇,不答话,但态度已是默认。 “不可能……这不可能,那都是十六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你才几岁?” 傅恒初深沉一笑,“世界上总有那么多无巧不成书。正巧我那天正好路过,又正好认识一个会治病的医生,又有什么不可能?” 闻言,韩则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 傅恒初趁势将他的手拿开,然后反手一握,将秦蓁的手指拢进自己的大掌里,看着他缓缓道:“韩三公子,你为阿蓁案子费心,我很感激,也替她谢过你。只不过她现在已是我的妻子,毕竟男女亲疏有别,我希望你能注意你的言行。” 他顿了顿,又道:“阿蓁曾跟我提起过,说你与她是多年旧识,我已备下婚宴请柬,不日就会送到韩家,你若要叙旧,不如到时候在婚宴上同大家一起叙叙更热闹,如何?” 韩则双眼死死盯着二人交握的双手,双拳青筋暴起。 秦蓁见状,不适挣了挣,可傅恒初的大掌却突然收紧,让她动蝉不得的同时,还带来一抹骨节摩挲的疼痛。 她只能看向傅恒初,以仅仅二人听得到的声音,说:“够了……” 傅恒初闻言倏地抬头看向她,眼底墨色浓郁得有些骇人。 秦蓁不由怔住了,甚至就连挣扎也忘了。 韩则听不到秦蓁的话语,当二人四目交接的模样却狠狠地刺痛了他的心…… 双拳握紧又松开,这样反反复复几次,他终于看向傅恒初,平静地说道:“傅少的提议不错,希望到时你可不要舍不得放人。” 傅恒初闻言,视线移向他,扯唇轻轻地笑,“自然不会,我不至于如此小气。” 他说罢,看向韩则身后的青年警官,言辞笃定地说:“虽然林西所在的那层楼调不到监控画面,但是酒店大堂和其他楼层却可以调到,林西既然能被抢救回来,就说明我太太进去包间的时候,凶手刚离开不久,监控排查下肯定会大有收获。另外,可以从林西经纪人身上突破,因为在二人之中,我相信我太太并不会是说谎的那个,所以说谎的人只能是林西的经纪人。” 那名青年警官听罢沉肃地点了点头,“放心吧,我们不会冤枉好人。” 傅恒初朝他颔了颔首,朝二人说道:“多谢!那么,告辞了。” 说完,他携着秦蓁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警局。 看着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警局大门,青年警官蹙眉不解地问身边的韩则,“秦蓁八岁生过一场重病是什么意思?” 韩则神色有些溃败地阖了阖眸,“阿蓁从小不受秦家人疼爱,可在八岁那年的生日,秦家却破天荒地给她煮了一大桌菜说要给她过生日。她自然受宠若惊,她天生海鲜过敏体质,她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告诫她不要碰海鲜类的东西,她一直记在心上,可在秦家人的殷勤劝说下,她还是误吃了几口海鲜。 那天半夜她发生严重过敏被送到医院抢救后,秦家人却没有告知医生她亦有药物过敏的情况,把她扔在单独的病房输液,在输液过程中发生二次过敏,差点死亡,幸好有一个人路过,才救了她的性命。” 青年警官闻言沉默了很久,才爆了一句粗口,“这他妈的还是人吗!” “是啊,不是人。所以那个人便成了秦蓁心中的神……”韩则苦涩地说。 而那个神,不是他,是傅恒初。 第034章 你不是他 警局门口。 秦蓁看着傅恒初,目光定定地问:“正巧路过,又正巧认识一个会治病的医生……什么意思?” 傅恒初闻言,目光坦然地反问:“你说呢?” 秦蓁在他脸上看了许久,才失落地移开目光,“你不是他。” 傅恒初眸色一深后,扭头看向季霖,“扶我上车。” 傅恒初上了车,秦蓁却没有动。 “我的车还在酒店,我去开车。”她淡淡解释了一句后,便直接朝路边走去。 傅恒初看着她的背影,淡漠道:“秦蓁,刚才我在警局里的那番话,并不仅仅是说给韩三公子听的。无论如何,你已是傅太太,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你应该清楚,我的忍耐亦是有限度的。” 话落,秦蓁的脚步僵了僵。 傅恒初见状,沉沉地吩咐季霖,“开车。” 季霖启动车子,面色担忧地问:“傅少,要不要提醒太太一下。我听说,酒店现在还有不少守株待兔的记者。” “随她去。”傅恒初不明情绪地说了句后,便阖上眼睛开始闭目眼神。 季霖瞥了眼后视镜,把车驶离警局。 黑色的车身渐渐隐匿在夜色中,秦蓁听着身后隐隐传来的动静,再不犹豫地拦了辆的士去了与林西约见的酒店。 …… “秦大小姐,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免费车夫了?”唐小年把钥匙丢给她,没好气地说。 “谢啦,我请你吃饭。”秦蓁没有计较她的语气,她刚才想要提车的时候,才发现酒店里还有几个摇头晃脑的记者,为避风头,她想起了就在附近报社上班的唐小年。 “那好,我要吃法国菜。”唐小年毫不迟疑地答道。 秦蓁点了点头,嘴角带着抹笑,“好。” 她知道因为请柬的事情,唐小年至今还在生她的气。 唐小年傲娇冷哼了一声,“别以为请我吃顿饭,我就不生气了,这是我应得的。” “知道,至少两顿。”秦蓁一边解锁车子,一边说道。 “呸,说得我跟吃货一样。”唐小年一把夺过她手里的钥匙,嫌弃地说道:“滚去副驾驶,你个半残人士开车我不放心,既然吃了你的饭,我就勉为其难再当一回车夫了!” 说罢,毫不给她反驳的机会,大哧哧地拉开驾驶室的车门坐进去。 秦蓁心里一暖,也不戳穿她,绕过车头坐进了副驾驶座。 “去哪家?”唐小年一边启动车子一边问。 秦蓁系好安全带,说:“还是那家吧。” 下班高峰期的江城有些拥堵。 等待红绿灯的时候,唐小年看着前方,问:“见过韩则了?” 秦蓁目光移向窗外,轻轻“嗯”了一声。 唐小年目光深了深后,说:“其实傅恒初除了腿脚不方便外,其他也挺好的,至少能让秦家人不敢再欺负到你的头上。既然做了选择,就好好过日子吧。” 秦蓁闻言,扭头看向她,笑着说:“这话你说过了。” “这次是认真的。”唐小年说着,按了下喇叭,急躁地说:“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么堵!” 秦蓁见状,垂了垂眸后,手轻轻覆在她的手上,“年年,韩则有他要走的路,我不愿意成为他的累赘。” “可是你问过他的想法吗?”唐小年倏地扭头看向她,眼底有着怨。 “那你就当我自私吧,我不想时过经年后,他因此怨了我。我能做的,是给他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秦蓁眼里有晦涩一闪而过。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最终的选择还是你呢?”唐小年问。 秦蓁一愣,她确实没有想过。 “阿蓁,你永远学不会自私,因为你的自私,从来都是先考虑好别人的。就比如,秦家人如此对你,可这两年你想过把秦氏据为己有吗?你没有,你总是用自己的肩膀,承担不该属于你的责任,可是到最后,你得到了什么,你快乐吗?” 秦蓁哑然,沉默了许久才说,“我自私过的。” 曾经在傅建东面前,她有过让秦氏破产的念头。 “可最后呢,你真做到了吗?” 秦蓁眸光闪了闪,没有答话。 红灯换路灯,后面的车开始鸣笛催促。 唐小年把脸转过去,启动了车子,说:“阿蓁,趁这次机会把你肩上的担子放下来歇一歇,你要是不想扛,没人逼得了你。” 话落,秦蓁的身子颤了颤。 真的如同唐小年若说的,她一直把担子挑在自己身上吗? 可若是她不挑,谁来帮她? 身侧,唐小年的身音缓缓传来,“你别忘了,你有哥哥,也有丈夫,还有一个深爱你的韩则。” 哥哥? 丈夫? 还有……韩则? 车厢里静谧了好久,才响起秦蓁略带沙哑的声音。 她说:“如果可以,我愿意跟他长成同一棵树。” 唐小年一愣,脑中不由浮现出一句话。 他还未茁壮成树…… “小心,我刚从警局出来,可不想出畏惧自杀的报道。” 一只素白的手伸过来扶住方向盘,秦蓁满目笑意的看着她说道。 那样的笑容,唐小年不知道怎么形容,就犹如夏日的天空的银河,徜徉出无数璀璨的星光。 不自觉地,她就湿了眼眶,撇嘴拨开她的手,说:“一时手滑,我可是有十年驾龄的老司机!” 秦蓁收回手,笑:“是,老司机!” 唐小年终于也忍不住噗嗤一笑。 …… 秦蓁和唐小年吃完饭回到傅家小院时,已经将近晚上九点。 一楼不见傅恒初,她把车钥匙放下后,就看见刘姐端着一碗面从厨房走出来。 “这是?”秦蓁问。 “太太,你回来了?”刘姐神色有些诧异。 “嗯,这是?”秦蓁看着她手里的面问道。 “你下午出去的时候说要回来吃饭,但快到吃饭的时间还没见你回来,少爷却突然接到警局的电话,说你在警局,少爷饭也没吃就让季霖开车送他去警局,刚才回来后忙着处理一些事情也没顾上吃饭,我这不才做了碗面,刚想给他送上去。” 秦蓁拧了拧眉,伸手接过碗托:“面条我给他送上去,你去休息吧。” 刘姐没说什么,把面条递给她。 秦蓁端着面条,上了二楼径直走到傅恒初的书房门口,伸手敲了敲门。 第035章 你要我帮你 “进来。”傅恒初的声音从书房里传出。 秦蓁开门走了进去,这是她第一次进傅恒初的书房。 大小和卧室差不多,装修的色调偏冷,让书房看起来更为空旷。 傅恒初坐在对门口的办公桌后,盯着电脑正在处理什么事情。 抬头看见是她,顿时不悦地拧紧眉心:“怎么是你?” 秦蓁端着面条走过去,说:“刘姨说你晚上没吃饭,给你煮了碗面。” 傅恒初瞥了面条,视线又重新落回电脑上,“先放着。” 秦蓁点了点头,把面条搁下,说:“你记得趁热吃,我先出去了。” “把水放好。”傅恒初突然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 “嗯?”秦蓁不解。 傅恒初拧紧眉心,视线重新凝聚在她脸上,说:“我要洗澡。” 秦蓁反应过来,神色略显怪异地点了点头后,转身回了卧室。 她放好浴缸的水并试了水温打算去叫傅恒初的时候,后者就像掐点似得出现在浴室门口。 “水放好了,你进来洗吧。”秦蓁说着,挤过他就要出去。 傅恒初握住她的手,蹙眉问:“去哪?” “我去给你拿换洗衣服啊。”秦蓁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太太似乎总是忘了你的丈夫并不是能行动自如的正常人。”傅恒初看着淡淡说着。 “什么意思?”她不解地问。 “帮我洗。” 秦蓁愣在原地好久才回过神来,耳根子不免通红,“你要我帮你……洗澡?” “有何不可?”傅恒初挑眉问。 秦蓁的内心是拒绝的,“你给我的本子上并没有要帮你洗澡这条。” “妻子帮丈夫洗澡,还需要特别注明?”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这不太好吧?” “要脱光的人是我又不是你,有什么不好?”傅恒初反问。 秦蓁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男人,第一次发现他竟也有这么无赖的时候。 傅恒初的耐心已经磨得差不多了,手上巧劲一使便把她拖进浴室,然后反手“啪嗒”一声把浴室门甩上。 “啊!” 秦蓁一个没留神,直接扑到了傅恒初身上。 傅恒初环着她的腰,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庞,缓缓开口:“傅太太,你再这么磨蹭下去,是想让我洗冷水澡吗?” 男人陌生又温热的鼻息扑洒在自己脸上,秦蓁的脸“唰”得红得彻底。 她抵着他的胸膛,不适地别过脸,做最后的挣扎,“我还是下去叫刘姐上来,我手脚不协调,等下伺候得你全身不舒服。” “怎么会?太太下午的按摩手法让我十分受用。” “……” 心中千万只草泥马崩腾而过,秦蓁总算了解到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了。 早知道,她下午看到刘姐手法不对的时候,就不该突发好心给傅恒初按摩,现在也不会搞得自己骑虎难下。 心中天人交战片刻后,她咬了咬牙,洗就洗吧,傅恒初说的对,反正脱光的又不是她,怎么都算不上她吃亏。 秦蓁这样想着,手已经滑到傅恒初的衬衫扣子上,解开…… 傅恒初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后,放开手,任由她动作。 上衣很快就被抛到衣娄中,她触到傅恒初冰凉咯手的皮带扣上时,手不经意地颤抖了一下。 秦蓁别开眼睛,咬了咬牙,把皮带抽了出来。 再然后,就是他的西装裤…… 好不容易把傅恒初身上的衣服全部除尽,将他扶进浴缸的时候,秦蓁的耳根子已经烫得几乎要烧起来。 幸得被长发遮住,才不至于在他面前显得太过失态。 等傅恒初坐稳后,她拉过一旁的盖帘盖到他的腰迹后,终于敢直视着他的眼睛说道:“你先泡着,我去给你拿衣服。” 傅恒初看着她故作镇静的神色,总算不再为难她,噙着笑点了点头,“好。” 秦蓁被他盯着有些不自在,迅速起身走出浴室。 但慌乱的脚步却有那么丝落荒而逃的意味。 傅恒初望着她消失在浴室门口的背影,嘴角轻轻扬起。 秦蓁说去拿衣服,却许久也没有见她再进来。 水温已经开始变凉。 傅恒初蹙了蹙眉后,睁开了眼睛。 “秦蓁?”他叫了一声,但是外面一片寂静,并没有人回应她。 去哪了? 傅恒初伸手扯过一条浴巾,然后扶着墙壁上的扶手慢慢朝轮椅的方向挪过去。 秦蓁并没有去哪里,而是抱着手机坐在床上发呆。 就连他的轮椅滑到她面前,她也没有察觉。 傅恒初瞥了她的手机屏幕一眼,早已漆黑一片。 “衣服呢?”他问。 他的声音总算让秦蓁这才回过神来,她看着他有些诧异:“你洗好了,怎么不叫我?” “你确定我没叫?”傅恒初反问。 “呃……”秦蓁哑然,看了眼只围着条浴巾的他,连忙放下手机起身去给他翻找衣服了。 这时,她的手机亮了一下。 傅恒初下意识地看过去,下一瞬眼睛便危险地眯起。 因为上面的提醒显示着韩则发来一条未读信息。 所以,刚才的发呆也是因为他? 眼角余光瞥见秦蓁已经拿着他的衣服走过来,傅恒初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 “我先帮你把衣服穿上吧,天气这么冷,容易感冒。”似是已经接受了帮他穿衣服这件事,秦蓁主动说道。 傅恒初当然不会拒绝。 穿衣服可比脱衣服容易,秦蓁很快就把睡袍给傅恒初穿上,但是手经意碰到他的腿的时候,却听见对方闷哼了一声。 “我弄疼你了?”她诧异地问。 傅恒初蹙了蹙眉,“应该是刚才泡太久了,血气有点不通。” 话落,秦蓁顿时有些心虚,心知是自己误了时间才导致他泡太久,他的腿本来就不好,或许是水凉了导致寒气入侵,造成血气不通。 想至此,她试探得问他,“要不,我再帮你按摩一下?” 傅恒初眼底有深意一闪而过,他垂眸沉吟了几秒后,才说:“也好。” 因为是弥补自己的失误,所以秦蓁这次按摩得很耐心。 “傅恒初,我要加点力道了,疼了你要告诉我。” 半天没有得到回应,她奇怪地抬头看去,才发现傅恒初双手交叠在小腹上,竟不知何时已经坐着睡着了。 第036章 傅恒初,你混账! 就这么睡着了吗? 想着傅恒初行动不便,却还特地跑去警局接她,秦蓁最终忍住了叫醒他的冲动。 她伸手扯了被子给他盖好后,下床去洗漱。 出来的时候,傅恒初依旧睡得很沉。 秦蓁看了眼他坐着的睡姿,想了想后,走过去想把他放平,好让他能睡得舒服些。 岂料,手指刚碰到傅恒初的肩膀,他就倏地睁开眼睛,按住她的手,湛黑墨沉的眼睛不悦地盯着她,问:“你干嘛?” 秦蓁吓了一跳,“我怕你坐着睡着凉,想帮你调整一下睡姿。现在既然你已经醒了就自己躺下来睡吧。” 傅恒初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眸底饱含探究,“就这样?” 秦蓁无语,没好气地说:“不然还能怎样?” 他这才放开她的手,扫了床铺一眼,说:“床给我睡,那你呢?” 秦蓁指了指靠窗的小榻,“喏。” 如果她猜得不错的话,那张小榻原本应该就是给她准备的,现在各归各位,倒也不难接受。 傅恒初闻言,抿着唇思索了会后才开口:“我记得今天早上,刘嫂把所有备用被子都搬下去晒了。” 秦蓁一愣,连忙起身去衣帽间查看了一下,诚如他所说,原本放被子的那一格空空如也。 想来是刘嫂晒了被子,还没来得及拿上来。 她顿时有些头疼,天气这么冷,没有被子怎么睡? 秦蓁拉上衣帽间的门,眼角余光瞥了眼傅恒初,想着要不要现在把他赶回书房。 可很快,她就否决了自己的想法,这原本就是傅恒初的卧室,喧宾代主这样的事情她做不出来。 在心底权衡了一会后,她决定下楼找刘姐拿一床被子上来。 傅恒初见状,问:“去哪?” “我去楼下找刘姐要一床被子。” “大半夜下去打扰刘姐休息,就为了一床本不需要的被子?” 秦蓁无奈,她也不想这样,可是有更好的办法吗? 傅恒初看了她一眼,掀开身旁的被子,手在床铺上拍了拍,看着她淡淡地说:“上来。” 秦蓁心下一惊,但脸上还是不动声色,只是蹙了蹙眉,说:“我睡相不好,怕等会踢到你,我还是下去看看刘姐睡了没。” 她说完直接朝门口的方向走去。 手刚握上门把手,就听到傅恒初幽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秦蓁,你我本就是夫妻,你到底在矫情什么?莫非,是怕你的韩三公子吃味不成?” 秦蓁的手一僵,脸色有些难看。 “我说过我的忍耐亦是有限度,我以为你明白。” 秦蓁在原地僵持了很久后,才放开手,垂眸朝床边走去。 她在床沿的地方躺下后,翻了个身,背对着傅恒初说道:“我说过,我既然嫁给你,就会尽好傅太太的本分,不会做出什么让你脸面蒙羞的事情,所以大可放心。” 话落,只觉得一阵大力把她的身子往后扯去,下一瞬,傅恒初的沉重的身躯便覆了上来,伴随着他沉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傅太太的本分,也包括这个吗?” 话落,两片微凉的唇迅速贴了上来,在她的唇上粗暴地碾磨着。 秦蓁仿佛被雷劈了般呆滞住了,反应过来的时候连忙伸手想要推开他。 可她刚一动作,就被傅恒初压制住,他的唇舌开始更加放肆地攻城略地。 这一瞬间,秦蓁根本就不敢相信此刻自己身上的男人还是刚才那个连穿衣服都需要她帮忙的傅恒初。 她呜咽着,挣扎着,甚至狠狠地咬过他。 傅恒初却仿若不觉一样,眼底戾气翻涌,好似要把她活拆入腹一样。 二人的口腔里渐渐有血腥味开始蔓延…… 呼吸交缠间,秦蓁有些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 这样的傅恒初,让她觉得害怕…… 最后,混乱间,她终于寻得一个机会,狠狠得咬紧了下颚。 “嘶”地一声粗重的抽气声响起,被傅恒初握住的手腕处一阵剧痛,可幸的是,秦蓁终于得到了自由,大口地喘着气。 “傅恒初,你混账!”她愤怒地瞪着他,若非此刻不能动蝉,绝对一巴掌甩过去。 刚才的一番纠缠下,让她有些狼狈不堪,红唇微肿,发丝散乱。 傅恒初亦好不到哪里去,浴袍口散开,薄唇边缘被她咬的那个口子还在往外渗着血,漆黑的眼底浓墨翻涌,整个人看起来狠戾无比。 那感觉就好像一只蛰伏在暗处,等待捕猎的狼。 隐忍、可怕。 就算秦蓁从来不把傅恒初当残废看,这一瞬也不免心惊胆战,甚至连挣扎都忘了。 傅恒初沉沉地盯了她许久,翻涌的眼底才渐渐趋于平静。 他松开她的手,淡漠的音色有些哑:“睡吧。” 睡吧…… 这么一句轻而易举的话语,就好像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秦蓁气得差点没吐血,刚想开口的时候,忽然听见头顶的傅恒初又幽幽道:“你若是想我再做点什么,我也不反对。” 他开口的声音很平静,甚至不带任何情欲,但是秦蓁却知道他会做到。 因为刚才的事情已经证明了一切。 她不想引火烧身,只能把满肚子的愤怒吞了回去,没好气地瞪着他,“你先下去,很重!” 傅恒初挑了挑眉,从她身上翻下去。 这时的他又恢复了瘸子应该有的姿态,动作迟钝吃力。 让秦蓁有瞬间都觉得他是不是故意的。 但是,他姿态又从容得你完全挑拣不出来对错。 秦蓁郁闷不已,得脱后,连忙滚离他一个身位,戒备得看着他。 傅恒初这次倒没有再做什么,理了理自己身上的睡袍后,抬手熄了床头灯。 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但是秦蓁仍旧戒备地盯着傅恒初。 直到身侧不再有动静传来,男人绵长的呼吸在空气中响起时,她才松了口气。 秦蓁眸光黯了黯,她抚着自己发肿的嘴唇发怔了片刻后,翻了个身终于忍不住疲惫背对着傅恒初睡了过去。 黑暗中,傅恒初缓缓睁开眼睛,他歪头看了眼秦蓁的背影,神色有些复杂。 第037章 小心傅家 翌日,秦蓁睁开眼睛,傅恒初已经不在身侧。 她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九点半了,傅恒初的作息向来规律,想来已经起来有一阵子了。 手机信息栏里提示着一条未读消息,昨晚韩则发的。 秦蓁解了锁后,伸手点开。 韩则的消息,只有简短的四个字:小心傅家。 紧贴着这条消息上面还有一条消息,也是四个字:林西醒了。 昨夜,她没有听到傅恒初的叫唤,就是因为收到韩则的第一条信息。 她了解韩则,若是事态往好处发展,他会直接告诉她。 但他只说林西醒了,其余的事情一概不提,就说明事态并不妙,而最大的可能就是应了他的猜测。 林西伙同他人故意安排好了一切,然后嫁祸她。 若说林西因为陆家私宴上的事而她有恨,这不难以理解。 但林西混迹娱乐圈多年,在那个大染缸里,最不缺的就是是非,不至于连这点心理素质都没有。 从她接了秦氏代言,就足以说明这点。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近来在林西身上发生的一切都是圈套,而是一个专门针对她的圈套。 从林西公布毁容消息开始就开始设局,甚至还可能预先知道秦氏想要签林西的内部消息…… 在生意场上,秦蓁是得罪过不少人,但大部分都是为了利益,并不会升华到人身攻击的层面,而且还是能知道秦氏内部消息的人…… 是谁? 秦蓁抿唇看着韩则发来的第二条信息,迅速回了几个字过去。 什么意思? 似乎是一直在等待她回复一样,信息刚发送成功没几秒,韩则的电话就直接打了过来。 她顿了几秒后,滑下接听键贴到耳边。 电话那端静默无声。 秦蓁蹙了蹙眉,“再不说话,我挂了。” “等等……”在听到她说要挂电话后,韩则急忙出声,伴随他声音响起的还有“砰”地一声脆响。 又撞到东西了吧? 秦蓁想着,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 果然,没几秒后就韩则懊恼地说道:“水倒了。” “然后?” “书都湿了。” 果然…… 秦蓁收起笑容,切入了正题,“小心傅家是什么意思?” 韩则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小心翼翼地反问:“你昨晚去哪里了,为什么现在才看到短信?” 她一愣,脑中不由浮现出昨夜傅恒初沉戾的模样。 秦蓁眼底一沉,但是声音还是平静如初,“我睡着了,所以没有看见。” 电话那端,韩则似乎松了口气,才认真说道:“警局调酒店监控记录的时发现了傅兴宁的入店记录,就在你到的酒店的半个小时前。而且据知情人透露,林西最近和一位富家公子走得很近,而这个富家公子恰好就是这位傅家二少。” 秦蓁沉吟了片刻,脸色凝重地问:“会不会搞错了?” “警察已经去跟林西取证过了,但只要一提起傅兴宁,她就矢口否认说从来没有见过他,然后借口不舒服把警察赶出病房,这样你还觉得搞错了吗?” 秦蓁沉默了。 因为韩则并没有搞错,而是林西根本就是在撒谎。 在陆家私宴上,她就见过傅兴宁。 所以,这一切都是傅兴宁做的? 原来,他并不是说着说着玩的,在陆家,他就想要抢夺她,被她毫不客气地拒绝后,便想着利用林西毁了她? 得不到就要毁了? 只因为,她是傅恒初的妻子吗? 秦蓁想起在傅兴宁邪佞的眼神,觉得头皮发麻…… 可心里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阿蓁,你还好吧?”电话那端,韩则担忧的声音传来。 秦蓁眼底有晦涩一闪而过,说:“韩则,这件事情跟你没关系,你别掺和进来了。” “事关你的安危,怎么会跟我没关系?”他沉声问。 秦蓁抿了抿唇后,才说:“我不想四年的事情再发生一次。” 她说完,不待韩则回过神来,就挂了电话。 很快,手机进了一条信息。 韩则说:阿蓁,我会等你。 两年前,韩则说:阿蓁,等我。 两年后,他说:阿蓁,我会等你。 同样的一句话,换了主语宾语,就好像曾经那些回忆跨过了万水千山,刺痛了秦蓁的眼睛。 她切掉屏幕,从床上缓缓起身。 与此同时的韩家,韩则望着聊天屏幕上那个久久沉寂的头像,嘴角扯出苦涩地一笑。 阿蓁,我终究还是回来晚了吗? 可他不知道的是,秦蓁下床后直接走到了窗户边。 微风浸入,将她的声音晕得有些模糊,但还是隐约可以听清。 她说:“好。” 心情微酸,却饱含期待。 就好像两年前在从美国回来的机场里应下他的那样。 …… 秦蓁下楼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刘姐要了一床被子。 刘姐二话不说,直接把昨天晒过的被子都搬去了她的卧室。 傅恒初并不在家,听说是因为她的案子有了新发展,他亲自去警局去打理了。 刘姐不明所以,以为是因为她的关系,傅恒初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亲力亲为,对待她的态度不免又亲和了几分,甚至已经直接把她当傅家大少奶奶看待了。 这不,秦蓁还在吃早餐,她就来问她中午要吃什么了。 对刘姐,秦蓁本就没有多大情绪,因为她得出来,刘姐是个真正关心傅恒初的人。 起初对她态度不善,大概是听了些外面的一些流言,认为她就是贪慕虚荣的女人,嫁给傅恒初只是为了钱势。 如今因为傅恒初的态度,她的改变显得很自然。 但是秦蓁心中却深知傅恒初去警局是为了什么,看着刘姐和善的笑容,心里总有那么些不自在。 她垂头啜了口牛奶,掩饰眼底的不自然:“随便,我不挑食。” “我看今天市场的螃蟹新鲜,便买了好一些,少爷爱吃蟹粉,要不中午就做这个吧。”刘姐开心地说。 秦蓁闻言顿了顿,刚想说自己海鲜过敏的时候,有道声音却先她一步响起,“刘姐,太太不吃海鲜。” 第038章 保持距离 开口的人是傅恒初,但是进门的却并不只是他一个。 他的身后,还跟着与秦蓁有过一面之缘的傅兴宁。 秦蓁看过去的时候,傅兴宁也正好看向她,邪佞的目光在她心中搅起好一番不适。 她蹙了蹙眉,手指却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中的牛奶杯。 傅兴宁看了她一眼,很快就移开了目光,看向刘姐说道:“刘姐,你偏心了,大哥喜欢吃蟹粉,我也喜欢吃,怎么就不见你特地做给我吃。” 刘姐笑了笑,说:“二少爷说笑了,您想吃,家里的厨子难道会不给你做?” “可我就想吃刘姐你做的。”傅兴宁说着,竟有些撒娇的意味。 “二少爷要真想吃,刘姐改天去主宅给你做,但是今天恐怕不行,因为少爷刚说了,太太不吃海鲜。”刘姐不慌不忙地应道。 傅兴宁还想说什么,就被傅恒初打断,“行了,人也看过了,还不快回去主宅跟爷爷解释清楚怎么回事?” 话落,傅兴宁脸色微微一变,转瞬又恢复如初。 他看着秦蓁笑着说:“大嫂,你看我才多看了你一眼,大哥就忍不住要赶我走了。我听说大嫂身上最近发生了不少奇怪的事情,你还好吧?” 傅兴宁言语恭敬客气,但是目光却放肆地在秦蓁脸上打量着。 傅恒初不悦蹙了蹙眉。 秦蓁见状,不动声色地放下牛奶,站起身看着他回道:“听二弟这话,莫不是知道些什么隐情?” 闻言,傅兴宁的笑容一滞,“大嫂开玩笑了,我哪有那么神通广大。” “哦。”秦蓁略显失望地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二弟知道点什么,如果真是那样,应该帮我同警察说说,这样我就能少进一趟警局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诚恳,让傅兴宁一时间也分不清真假。 他拧眉看了眼她,又狐疑地看了一旁默不作声的傅恒初。 夫妻俩唱双簧吗? 傅兴宁嘴角的笑意终于消失不见,冷声说:“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自然会帮大嫂的。爷爷找我还有事情,我就不叨扰大哥大嫂了。” “不送。”秦蓁依旧淡淡笑着。 这笑看在傅兴宁眼中莫名扎眼,他眯了眯眸后,转身离开了小院。 待傅兴宁走远后,刘姐才扭过头来问秦蓁:“太太,你不喜欢吃海鲜吗?” 秦蓁点了点头,“嗯。不是很喜欢。” “太太海鲜过敏,以后不要做海鲜了。”傅恒初不知何时出现在二人身旁,一边把外套递给刘姐一边说道。 他嘴角昨夜被她咬伤的地方结了痂,但是一点都无损他冷峻的容貌。 秦蓁想起昨夜的事,神色变了变后,转身坐回椅子上,继续喝她的牛奶。 刘姐何其敏锐,一眼就看出了二人之间的不对劲,拿着外套识趣地走到一边。 在她看来,夫妻都是这样,床头吵架床尾和。 特别是她早晨上楼,无意间看到二人睡在同一张床上,更是笃定了这个想法。 “林西的事情警方已经调查清楚了,跟你没关系,林西的经纪人撒了谎,确实是她约了你谈合作案的事情,而且她最近的精神状态不稳定,所以才会做出如此偏激的事情。”傅恒初看着她说出了最后结论。 秦蓁眸光闪了闪,看着杯中的牛奶,没有说话。 一场精心设计的圈套,最终以林西情绪不稳定轻生自杀而轻飘飘结束。 这个结论漏洞百出,恐怕只要有点头脑的人都不会相信。 而在这个能把吃饭这样一件小事都吵上热搜的社会,事情会就如此结束吗? 当然不会。 这件事会被人翻出来,从细枝末节开始反复剖析,然后各种流言蜚语将至。 若不是早就知道一切,秦蓁恐怕早就会出声反驳。 可是现在,她只是苦涩一笑后,然后啜了口杯中的牛奶,自嘲地说:“挺好的。” 是啊,挺好的。 至少她不需要再进警局接受警察的盘问了。 至于那些闲言啐语,她早就练就了一身无坚不摧的本领。 因为对于一个从小大到,都活在他人鄙夷白眼中的人眼中,那些难听的话多几句少几句又有什么关系? 傅恒初见状,手指在轮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着,蹙眉问:“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没有。”秦蓁端起牛奶喝干净后,拿着杯子起身打算去厨房清洗。 “再怎么说他都是傅家二少爷,就算我想对他做什么,爷爷也不会放任不管的。”身后,傅恒初淡漠的声音响起。 她脚步顿了顿后,头也不回地说:“不用跟我解释,我明白自己的身份。” 秦蓁很明白,在傅家,她只不过是个外人,不说现在林西平安无事,就算她真的出了什么事,傅兴宁也不会出什么事。 因为他姓傅,是傅家的二少爷。 佛说:众生平等。 可是这世界,从来不存在绝对的公平。 有些生来就口含璞玉,命贵如千金,而有些人,却天生命如草芥。 秦蓁虽然有幸姓了一个“秦”,但她的人生有时候还不如一个普通家庭的孩子。 所以从小到大,对于这些是非,她看得比别人跟通透,也掂量得很清楚,更从来不曾抱有侥幸。 又或许,她的心中到底也有几分意难平,只是,被她冷静地压制下去了而已。 她想了想,转身看向他认真说着:“或许,傅少今后应该跟我保持一点距离,这样少点麻烦对大家都好。” 傅恒初看着她,静静说道:“可我怎么记得,太太当初找上我并不是这么说的?” 秦蓁握着杯子,脸色亦是一点点冷静下来,甚至眉眼又挂上了笑,“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我为了躲避麻烦所以才找上了傅少,而现在正是你给我带来了麻烦,我和你保持距离又有什么错?” 话落,傅恒初舔了舔嘴角的伤口,说:“哦?我还以为太太口中的保持距离,是针对昨夜发生的事情。” 他开口的时候,面容依旧沉静无比,可偏偏动作间却带着抹邪气。 第039章 解气了? 秦蓁眼角的笑容一哄而散。 她愤怒地盯着傅恒初看了几秒后,一语不发转身地进了厨房。 明明很愤怒,可是她冲刷着杯子的动作依旧不缓不急。 这是秦蓁两年间在谈判桌上淬炼出来的本事,越愤怒就越不喜形于色。 任由水流浇在自己手上,眼角余光瞥见傅恒初远去,然后离开她的视线。 秦蓁收回目光,盯着手中被水冲刷的杯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刘姐不知何时走了进来,伸手关掉了水龙头。 秦蓁不解地看向她。 刘姐无奈地说:“太太,这个杯子你已经刷了快十分钟了。” 秦蓁蹙眉看了眼自己手中的杯子一眼后,将它倒扣在沥水架上,用干毛巾拭了拭手后,打算出去。 “我不知道太太是怎么得罪二少爷的,但是你怕是错怪少爷了。”刘姐突然开口。 “什么意思?”秦蓁脚步一顿。 刘姐叹了口气,把一盘切好的水果递给她,“太太只需要知道,少爷在傅家的处境并不像外人看起来的那么风光,而且因为他的身世……” 刘姐说到此处,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转而反问她:“敢问太太对少爷的第一印象是?” 秦蓁沉吟了许久,才试探地说:“瘸子?傅家继承人?” 刘姐没有如她所料变了脸色,而是看着她缓缓道:“那太太有没有想过,一个瘸子却终将继承整个傅家家业,怎会不惹人眼红妒忌?很多事少爷不是不做,而是不能。” 秦蓁脸色变了变,“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刘姐看了她一眼,转身端了一盘切好的水果递给她,“是我多话了,太太要是不愿意听就当这些话我从来都没提起过吧!” 秦蓁蹙了蹙眉,接过水果盘,走出厨房。 傅恒初在院子里,拿着鱼食背对着她喂着鱼池中的锦鲤。 他投放得很有规律,几乎把池子里的所有鱼都照顾到,鱼池里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 秦蓁走过去,把水果盘搁在池边的石桌上。 傅恒初听见动静,扭头看了她一眼,眼底微诧。 秦蓁不理会他的目光,抓了一大把鱼食尽数往鱼池里洒去,引得一众锦鲤哄抢,打破了先前傅恒初刻意维持的平衡。 傅恒初顿了顿,原本要投放鱼食的手亦是僵在半空中。 秦蓁满意得拍了拍手,说:“这才是喂鱼嘛!” 说完,她就施施然得进屋了。 傅恒初看着池中哄抢得欢快的锦鲤,眉心几不可见地蹙了蹙。 秦蓁不知道她的那一个动作竟会让鱼池直接损失两条锦鲤。 而且那两条锦鲤是被……撑死的。 原来,傅恒初的这一池锦鲤与他处不同。 这些锦鲤从小到大的食物量都在他的精准计算之下,均匀喂食,分毫不差。 而且几乎每日都是他亲自喂养,少假他人之手。 偶尔有那么一两次不得空闲,也是将鱼食量规划好之后交给刘姐。 秦蓁洒鱼食的时候,正好到了那个临界值。 锦鲤不像人,知道饱饿,主人给多少它便吃多少,其中正好又有两只比较贪吃,所以就发生此等悲剧。 一把鱼食就撑死了两条鱼,秦蓁也不知道是她时机抓得太准,还是傅恒初养的鱼比较娇气。 反正结果就是,两条翻着白肚皮的鱼在鱼池中被鱼群拱来拱去,看起来特别凄凉。 刘姐拿着网兜一边把那两条死去的锦鲤捞出来,一边惋惜地问傅恒初:“这是最初的那两条吧?” 傅恒初瞥了一眼,淡淡嗯了一声。 “什么最初的两条?”秦蓁好奇地问。 “这锦鲤并不好养,起初这池里只有十来尾,在少爷的悉心照料下,活下来了六条,这么多年就繁衍出这么几十条,你看这两条个头这么大,应该就是六条的其中两条,怪可惜的。”刘嫂解释着。 秦蓁汗,感情她就洒一把鱼食,撑死的两条锦鲤还是祖宗级的。 她思忖了片刻后,说:“既然这么可惜,要不……炖了?” 刘姐闻言,诧异地看着她。 而傅恒初的目光,则是有些凉飕飕的。 秦蓁移开视线,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听说锦鲤的营养构成很高,反正已经死了就不要浪费,刘姐,把这两条鱼洗干净炖了,给你家少爷补补身子吧。” 刘姐看了网兜里的鱼两眼,困惑地说:“这……能吃的吗?” “别听她胡说,人工饲养的鱼容易感染细菌传染病,一般不建议食用,把这两条鱼打包好,拿去扔了。”傅恒初眼底沉声说道。 刘姐恍然大悟,不满地瞪了秦蓁一眼后,连忙兜着两条鱼去扔了。 秦蓁耸了耸肩膀,有些无辜。 她的小动作尽数落入傅恒初眼中,他的嘴角抽了抽后,幽幽地问:“解气了?” “什么?”她不解地问。 “亲你一下,你就谋杀我两条鱼,要是我多做点什么,岂不是我这一池鱼都要遭殃了?” 秦蓁神色一变,“你敢!” 傅恒初眉头不悦地一拧,“昨夜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所以不用避我如蛇蝎,我一个残废,对你做不了什么。” 他的这句话并不能让秦蓁信服,他昨夜凶狠的样子,哪里像一个残废? 傅恒初并不再多加解释,而是看向池中跃动的锦鲤,若有深意地说:“有些人,现在还不能动。” 秦蓁想起刘姐在厨房里跟她说过的话,不由问:“从小到大,你的东西傅兴宁都要抢吗?” 闻言,傅恒初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为什么会这么问?” “傅兴宁对我感兴趣,难道不是因为我是你的妻子?” “他跟你说的?” 秦蓁点了点头。 “也不全是,只是对爷爷给我的东西,他比较有兴趣而已。而你,恰巧是爷爷最初替我选的妻子。”傅恒初缓缓道。 秦蓁抿唇沉思了片刻,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按我说,你们傅家人个个都变态!” 傅恒初掀了掀眸,嘴角噙了丝笑意:“后悔了?” “嗯,后悔了,所以我们离婚吧。”秦蓁看向他,突然认真地说。 第040章 真相难堪 “刘姐,我今天要去B市出差,晚上不回来了。”秦蓁走向玄关处时朝刘姐说道。 刘姐抬头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后,便继续做她自己手上的事情了。 秦蓁见状,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唇角,这样的画面在这一周里不知上演多少次。 自从那日她跟傅恒初提起离婚被扔鱼回来的刘姐无意听见后,后者对她便是这么副不冷不热的模样,就好像她刚搬来傅家时的那样。 一周前,小院的鱼池边,听到她说要离婚的时候,傅恒初嘴角原有的笑意被瞬间冻住,但很快就恢复了一惯的淡漠,似是还若有若无地瞥了她一眼,说:“太太莫不是这些日子过得太清闲了,从而忘记自己的身份?亦或是因为某些人的出现,而忽略了我娶你的初衷?” 他的声音很凉,犹如冬月料峭的寒冰,侵入肺腑时仿佛都能听见冰渣碎裂的声音,“如果是这样,我并不介意,把这个小院的女主人换成你的妹妹,秦非。” 秦蓁并没有忘记,傅恒初娶她,只是在自己和秦非之间,选择了她而已; 而她嫁给傅恒初的初衷却是为了摆脱秦家的掌控。 若是一切重置回归,傅恒初并无任何损失,可是她,却是会失去现有的一切,甚至…… 傅恒初似乎觉得自己说得够多了,没等她做出反应就直接转身离去。 于是接下来整整一周时间里,二人虽然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下,却相敬如冰! 甚至,秦蓁已有两天不曾见过他了。 想至此,她阖了阖眸,换好鞋子出门。 却不知道,身后刘姐抬头看了眼她的背影,自言自语地咕哝了一句:“少爷好像也去了B市吧?” 傅家门口,陆邵早已等待多时。 秦蓁把行李甩到后座后,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问他:“那几个老头有动静了?” 她口中的那几个老头,是秦氏里拥立秦文博的股东,思想陈腐,有些不识时务,在这两年里没少反对她的决策,也是多次把她退到风口浪尖的人。 前些天,她听说秦文博私下和这些股东接触甚密,这几个人聚到一处,对她来讲,绝非什么好事。 陆邵抿了抿唇,递了平板电脑过来,示意她自己看。 秦蓁接过,看清楚上面的画面后,顿时了然一笑,“秦非也在吗?先是让我把她安排进策划部,再把她带给股东们认识,老爷子的心思看来已经够明显了,是准备让小非替代我吗?” 她说着,便揉了揉太阳穴神色平静地把平板递还陆邵。 陆邵不解地看着她。 秦蓁察觉到他的目光,放下手指,问:“你觉得我该生气,对吧?” 陆邵蹙了蹙眉。 “他们想做什么就让他们去做吧。两年了,我也有些累了。” 陆邵思索了一会,才惊讶地看向她,“你打算放弃秦氏?” 秦蓁抿了抿唇,没说话。 陆邵见状,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眼底却是说:放弃也好。 秦蓁看了他一眼,神色冷肃地说:“陆邵,是时候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了。” 陆邵一怔,刚才问些什么,却见她又是倏然一笑,说:“对了,你急急忙忙让我跟你去B市一趟,怎么了?” 闻言,陆邵眼眸盖了盖,才看着她缓缓比了个手势,“我找到她的下落了。” 秦蓁嘴角的笑容顿时僵住。 …… B市,第一市立医院 “一个月前,我们科室确实有接收过这名叫做宋静的女病人,但她两天前已经出院了。至于病人的具体情况,属于患者隐私,恕我不能告知,请问你是?” 开口的中年医生名唤柳鹏,是B市的肝科权威,他奇怪地打量着突然出现在自己办公室的一男一女,眼底有狐疑一闪而过。 这一男一女穿着打扮不俗,看得出来身份不一般,但是奇怪地是,至此至终,开口的却只有那个年轻女子。 这一男一女正是从江城远道而来的陆邵和秦蓁。 秦蓁听完柳鹏的话,肩膀几不可见地颤动了一下,她咬着唇,脸色有些难看。 旁边的陆邵,则是担忧地看着她。 但是很快,她就阖了阖眸,看向柳鹏缓缓说道:“柳医生,我是宋静的女儿。” 柳鹏闻言,蹙眉看了她一眼,“秦小姐,你没开玩笑吧?宋静出院就是她女儿来接的,虽然你们两个年纪差不多,但才两天,我不至于不记得她的模样。况且病例家属联系人一栏里宋静写得就是她的女儿,她并不姓秦。” 秦蓁倏地抬头看向他,目光有些骇人,“你是说宋静还有女儿?” 柳鹏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睛,“嗯,病例上是这么写的。” 秦蓁沉默了。 良久,她才抬头向柳鹏歉意地说道:“柳医生,我想我可能认错人了,抱歉打扰了你这么久。” 说完,秦蓁朝他颔了颔首,走出办公室。 陆邵急忙追了上去。 “我没想到事情会这样。”走廊尽头,他比着手势朝秦蓁说道,神情里有些懊恼。 秦蓁扯了扯唇,嘴角笑容却很难看,“事情本来不就是这样的吗?只是我一直以为她有难言之隐,却早该料到传言并非空穴来风,陆邵,她当初是真的抛弃了我们。” 陆邵还想说什么,秦蓁却打断了他的话,“你先回酒店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说罢,转身离去。 陆邵见状,看了眼柳鹏的科室,刚迈动脚步,就听见空中秦蓁的声音淡淡传来,“陆邵,别过去,真相只会让我更加难堪。” 他脚步一滞,最终缓缓地收了回去。 医院有些大,秦蓁漫无目的地走着,竟然一时找不到出路。 走廊上有些喧闹,似是发生了医疗纠纷。 秦蓁没想看热闹,走过去纯属是想看指示牌。 “苏医生小心!”突然,有人惊呼了一声。 话落,秦蓁被迎面跑来的女医生猝不及防地撞了一下,正发怔间,突然看到追着女医生跑的医闹家属手里忽然出现了一把明晃晃的刀,正朝她直直地捅过来…… 第041章 他的心尖人 千钧一发时,一道大力将她往旁边一扯。 刀尖堪堪从秦蓁手臂上擦过,不过她的脚步却没有因此停住,而是跟扯住她的人往后退了两步。 “砰”地一声撞击声响起,秦蓁跌进了那人的怀里。 耳边传来一声男人的闷哼声。 与此同此,医闹家属被一名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制服,男人朝秦蓁的方向看了一眼,脸色顿时一变,“傅少!” 秦蓁的身体亦是一僵,因为制住医闹家属的男人是季霖。 那他口中的傅少是……傅恒初! 她倏地抬起头,果然撞上一对湛黑如墨的眼睛。 傅恒初眉头拧紧,神色似是有些痛苦地说:“你先起来。” 秦蓁慌忙起身,这才发现傅恒初扯她的时候之所以会后退,是因为轮椅承受不住他的力道而惯性后退,而她刚才听到的撞击声,便是轮椅撞上墙壁的声音。 她瞳孔一缩,想起他刚才痛苦的脸色,急忙问:“你是不是撞到哪里了?” “我没事。”傅恒初躲开她的探视。 “傅少,你没事吧?”与此同时,季霖把医闹家属交给赶来的医院保全后,也跑了过来。 “无碍。”傅恒初蹙眉淡淡答了一句后,看了眼被保全带远的医闹家属,问季霖:“怎么回事?” “是医疗纠纷,闹事那个人的儿子因为车祸入院患处感染不得不截肢,他认为是医生故意延误治疗,才会导致他儿子感染到不得不截肢的地步,心中不满,这才心生报复。他原本想攻击是他儿子的主治医生,那医生躲避间撞到了太太,这才导致差点误伤了太太。”季霖解释着 。 傅恒初点了点头,扭头看向秦蓁,瞳孔危险地眯了眯,“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秦蓁视线闪了闪,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说道:“我来B市有点事。” 傅恒初朝她身后看了一眼,问:“你一个人?” “不是。”说完,秦蓁抬头看见他狐疑的目光,撇了撇嘴解释了一句:“陆邵跟我一起来的,我让他先回酒店了。” 傅恒初闻言诧异了一下,然后才“嗯”了一声。 “恒初。”突然一道女声插入,音色清脆,听起来十分悦耳。 秦蓁抬头看向声音出处,只见一个身材姣好的女人朝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女人穿着一件灰色的毛呢长大衣,脚蹬尖头皮靴。 走路的时候,那头漂亮的栗色卷头在空气荡漾出漂亮的弧度。 但秦蓁看不清她的面容,因为她的脸被一顶宽大的帽子遮住,隐隐露出的红唇勾起的弧度令人迷醉。 很有气质的一个女人,她心里叹道。 女人走到傅恒初面前蹲下,有些嗔怪的说道:“你去了哪里?我找了你好久。” 傅恒初拍着她手笑了笑,眼底是秦蓁不曾见过的柔和,“给你和苏伯父留点独处的时间,他精神状态好些了吗?” 女人闻言似是有些失落,把头轻轻地埋在他腿上,轻声说:“还是那样,爸爸跟我说了会话后,就睡下了。” 傅恒初眉心沉了沉后,抬起手自然地顺着她的头发,温声安慰:“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二人之间的亲密自然而然,若说此时还猜不到眼前女人身份的话,那么秦蓁就真是蠢了。 因为她面前的女人正是如今火透半边天的大明星,苏酒酒。 也是傅恒初的……心尖人。 她在傅家两天没有见过傅恒初,并不是凑巧,而是因为后者陪苏酒酒来了B市来探望她生病的父亲,根本就不在家。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秦蓁扯了扯嘴角后,转身走开。 虽然她才是傅恒初的妻子,但她也是导致他和苏酒酒不能在一起的第三者。 如今二人惺惺相惜的模样,倒让她心中莫名起了一股犯罪的感觉。 倒不如眼不见不净。 季霖见状,张嘴想说什么,却被秦蓁摇头制止住。 她走出医院门诊大楼的时候,有滴雨水随风飘到她脸上。 秦蓁抬头看了眼天空,只见原本还晴空万里的蓝天此刻竟然已经乌云密布。 小雨引路,看来大雨将至。 头没有带伞,却又不想马上回酒店。 朝四周看了后,进了一条枝叶颇为茂密的林荫大道。 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是正确的,天气虽然阴沉地可怕,但也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 小雨沙沙了落了几滴后,秦蓁预料中的大雨却迟迟不来。 走着走着,秦蓁的脚步就停了下来。 她面前是一个公园。 下过雨的关系,公园里的人并不多。 秦蓁的目光,落到了一对母女上面。 小女孩在秋千椅子上玩得正开心不肯回家,年轻妈妈在一边看着天气一边耐心得哄着女儿下来。 后来不知道女孩悄悄趴在年轻妈妈身边说了句什么,只见妈妈脸上愣了半秒后,随即嘴角裂开幸福的笑容。 女孩见状张开手臂朝自己的扑过去,嘴里叫着,“妈妈,抱。” 年轻妈妈疼爱地把她拥住,刮着她的鼻子,说:“慢点。” 女孩扑到母亲怀里,咯咯地笑了起来。 秦蓁脑中突然闪过一张同样温柔的女人脸庞,她看着自己笑着说:“阿蓁,慢点。” 这一瞬间,少时的记忆猝不及防地涌入脑中。 她记忆中那张女人的脸上有时在笑,有时故作生气,有时难过,有时面无表情…… 然后,有一天,她满目晦涩地跟她说:“阿蓁,妈妈出去一下就回来,哥哥身体不好,你不能欺负他,知道吗?” 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可是,她的妈妈再也没有回来过。 后来,有人说她的妈妈抛夫弃女跟野男人跑了; 还有人说,哥哥并不是她的哥哥,而是妈妈瞒着爸爸在外面生的野种。 年少的秦蓁对他们的话语一知半解,她只知道,爸爸和爷爷再也没有给过她好脸色。 虽然她什么都不懂,可却牢牢记住了母亲离开前对她说过的话。 有人欺负哥哥的时候,她犹如母亲护犊一般固执地挡在他的身前。 纵使被打得遍体鳞伤,也不愿意后退一步。 她不能欺负的哥哥,别人也不能欺负他! 她以为自己只要牢记母亲的话,好好保护哥哥,总有一天母亲会回来。 可是她并没有等到自己的母亲,而是等到一个陌生的漂亮阿姨带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住进了妈妈的房间,而那小女孩则是顺理成章的住到她原来在妈妈隔壁的房间。 她和哥哥被赶到秦家最偏远的小院里,甚至有段时间吃饭都不准上桌,只有好心的管家会提来一些饭菜给他们。 所以,那个小女孩歪头轻轻脆脆叫她姐姐的时候,她的眼底只有迷茫。 她只有一个哥哥,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一个妹妹? 后来,她又多了个弟弟…… 再后来,托弟弟的福。 爷爷一开心,批准她可以上桌吃饭。 于是秦蓁总算有机会把留下来的好菜,偷偷给哥哥带了回去。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年后,漂亮的继母突然提起要给她过生日。 她受宠若惊,可吃饭的时候,看着满桌的海鲜却犯了难。 妈妈的话,她素来记得清楚。 很小的时候,她就教过自己不能碰海鲜,可是看着继母殷切的脸庞,爷爷不悦的面庞,秦蓁还是硬逼着自己吞了几只剥好的虾。 那天夜里,她发起了高烧,迷迷糊糊间,听见哥哥不知道求谁送她去医院。 对方似乎打了哥哥,她能听见哥哥趴在自己身上闷哼的声音。 她想让他们不要打了,可是嗓子里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终于,管家刘叔看不下去,抱着她和哥哥求着她爷爷,说:“老爷,大人犯了错,关孩子什么事啊,阿蓁怎么说都是你的亲孙女啊! 在刘叔的哀求下,她爷爷终于发了慈悲将她送进了医院,却放任她在一间偏僻的病房里自生自灭。 在秦蓁快要放弃的时候,有个人如神一般出现,她看不清他的模样,却记得他嘴角的笑容就好像三月和煦的微风,他说:“别怕,没事了。” 她捡回了一条命。 可她睁眼的时候,没有见到那个人,入目只有秦家人冷漠的脸庞。 而且她发现,她的哥哥虽然依旧会看着她笑,会抬手疼爱地揉着她的发顶,但却再也没有开口说过话了。 很多年后,她有能力带着哥哥去检查的时候,医生告诉她,哥哥的声带出现了很严重的损坏,恢复的几率微之甚微。 这件事过后,她慢慢知道了一些事情,也不再有讨好秦家人的想法。 也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她秦,而哥哥却姓陆。 为了不惹秦家人不开心,她不再喊他叫哥哥,而是直接叫了他的名字,陆邵。 秦家人不让陆邵上学,她从学校回去后便把自己上课学的东西细细教给他。 她想去参加书法比赛,陆邵便陪着她一遍一遍练柳体,以至于后来,他的字写得比她还好。 后来,陆邵不像她哥哥,反而慢慢长成了她的一个影子。 她在明处保护他,他则在暗处保护她。 秦蓁和陆邵的命运,全部因为一个女人而起。 这个女人,就是她的母亲。 这么多年,秦蓁埋怨过、憎恨过、不解过,却也始终没有放弃过寻找她的下落。 她想问问自己的母亲,问她:“妈妈,你说了回来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回来,你还记得我和哥哥吗?” 这两年,秦氏的事物压得她喘不过气,她经常会忘记寻找母亲这件事,陆邵却替把这件事情记得清楚。 于是,真的让他找到了。 那个叫做宋静的女人,她的母亲。 来B市的初始,她忐忑不安,却也饱含期待。 可是最终得到的结果却凉透了她的所有期待。 宋静有了新家庭,有了另一个女儿。 她忘记了她和哥哥,她抛弃他们? 秦蓁多年的坚持终于在这对陌生的母女面前分崩离析。 她泪流满面。 隐忍多年的泪水仿佛找到宣泄口一样,怎么都止不住。 “你没事吧?”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 秦蓁看过去,只见那个年轻妈妈抱着女儿走到了自己面前,空出来的那只手递了张纸巾给她。 “谢谢,我没事。”秦蓁接过纸巾,看了眼她手中一脸好奇看着她的小女孩,嘴角扯出一丝笑意,“这是你的女儿吗?很可爱。” “谢谢。”年轻妈妈笑了笑,抱着女儿离开。 没走多远,小女孩稚嫩的声音响起,带着困惑:“妈妈,那个姐姐为什么哭呀?” “妈妈不知道呀,囡囡哭的时候是因为什么呢?”年轻妈妈应道。 “囡囡找不到妈妈的时候就会哭啊。” “那可能姐姐也找不到妈妈了吧……” 一大一小对话的声音渐渐远去。 秦蓁站在原地,却久久回不过神来。 她垂眸看了眼手上浸满自己的泪水的纸巾,拳手不由自主地握紧。 找不到妈妈吗? 不,她找到了妈妈,只是妈妈不要了她而已。 秦蓁沉默了许久,揉了揉手里的纸巾,将它掷入不远的垃圾桶中。 她不需要再找妈妈了。 因为,她已经过了需要妈妈的年纪。 秦蓁抹了抹眼睛,转身打算回酒店的时候,走了几步,却蓦地怔住了。 因为在视野不远处,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 面容矜贵,气质从容。 这样的男人,她只认识一个,那就是她的丈夫傅恒初。 只是傅恒初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不是应该跟着苏酒酒在医院陪她的父亲吗? “打你电话为什么不接?”她还没开口,傅恒初看着她不悦地先出了声。 “你打我电话了?” 秦蓁疑惑地掏出手机看了下,果然有他的未接电话,而且还不止一通。 “手机调了静音,没听见。”她把手机重置为铃声状态,奇怪地看向他,“只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傅恒初闻言,眉心几不可见地蹙了蹙,问她:“吃饭了吗?” 秦蓁一愣,摇了摇头。 “我也没吃,找个地方吃饭吧。”他说。 秦蓁莫名其妙,“你跟我吃饭,那苏小姐……” 话还没说完,就见傅恒初突然抬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第042章 住一起 秦蓁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空气中静默了几秒后,才传来傅恒初的声音,“过来。 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往前迈了一步。 傅恒初蹙眉看着她,神色里有明显的不悦。 这些日子接触下来,秦蓁已经大抵摸清了他的脾性,想了想后干脆直接走到他面前,低头问:“什么事?” 他懒懒地抬头看了一眼后,说:“站低些。脖子酸。” 就你傅大少爷怪癖多! 秦蓁腹诽着,慢吞吞地蹲下,抬起头视线与他平齐,“这样总行了吧?” “嗯。”傅恒初淡淡地应了一声后,她就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到自己的眼角,凉凉的有些痒。 刚想扭头躲开,后脑勺就被一只大掌按住,傅恒初看了她一眼,说:“别动,如果你不想拿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去吓人的话。” 秦蓁一愣,“我怎么了?” “妆哭花了。”他解释了一句后,拿着纸巾开始不怎么温柔地给她擦拭妆容。 在这之间,傅恒初也没有放开托住她后脑勺的那只手,男人放大的俊脸近在咫尺,薄削的唇紧抿着,视线集中的时候,专注而又迷人。 秦蓁耳根子一臊,下意识地别开脸。 “就不能安分些?” 傅恒初眉心不悦地蹙了蹙,托着她后脑勺的手又紧了一些,二人之间的距离因此更近一步,鼻息几乎交织到了一处…… 秦蓁神色一僵,脖子维持的弧度有些扭曲。 对方却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妥,仍旧神色专注得给她擦拭着弄花的妆容。 五秒,十秒,三十秒……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 傅恒初终于停下动作的时候,秦蓁的脖子已经麻了。 他把纸巾往不远处的垃圾桶一丢,直接调转了轮椅方向,依旧是那份淡漠的语气:“走吧,我饿了。” 秦蓁心里有些莫名,但是基于傅家大少着实阴晴不定的性子,只能郁闷得揉了揉酸疼的脖子站起来。 傅恒初偏头看了她一眼,嘴角不留痕迹地勾了勾,“快点,季霖开车快到了。” 她瞬间察觉到他话语中的不对劲,“季霖没有跟你一起过来吗?” “我让他回去开车了。” “哦。”秦蓁还是有些困惑,因为自己明明只是漫无目的地选了一条路,为什么他会如此恰到好处地找到她? 但是,傅恒初显然不打算告诉她。 秦蓁只好作罢,推着他刚走出公园没多久,季霖就到了。 上车做好后,傅恒初偏头看向她,问:“你住哪里?” “宜兰酒店。” 这是来B市之前陆邵就定好的酒店,那时是怕事情有所耽搁不能及时回去,现在想来是杞人忧天了。 想至此,秦蓁不由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季霖听她报完酒店后,往后视镜看了一眼,说:“太太,你跟我们是同一个酒店。” 秦蓁闻言,顿时诧异地看向身旁的傅恒初,“你也住酒店?” 傅恒初原本在腿上轻点的手指一顿,看向她的目光里已多了几分审度的意味,“不然太太认为我应该住哪里?” 秦蓁讪讪地移开了目光,“没有。” 苏酒酒是B市人,傅恒初在B市亦有房产,他既是陪苏酒酒来探亲的,她下意识地认为他不应该住酒店才对。 傅恒初狐疑地打量了她片刻后,才沉声吩咐季霖,“回酒店。” “你不是说饿了吗?”秦蓁问。 “太太,傅少已经在酒店的西餐厅定位了。”季霖替傅恒初回答着。 “哦。”秦蓁了然地点了点头。 宜兰酒店的西餐厅因为口味独特的关系在B市颇受上流人士青睐。 秦蓁没什么胃口,吃起来难免有几分食不知味。 出了餐厅后,她拿着房卡就打算回自己的房间。 “你住几楼?”等电梯的时候,傅恒初突然问了一句。 “十六楼,你呢?” 傅恒初沉吟了一会后,扭头吩咐身后的季霖,“你去把我的房间退掉。” 秦蓁奇怪,“好好的你退房间干嘛?” “开两间房浪费。” 傅恒初说完后,电梯门刚好打开,他直接滑了进去。 秦蓁看着他的背影,吃惊地问:“你的意思是你要跟我住同一间房?” “有问题?” “呃……没问题。”她不甘不愿地说道。 两个人的夫妻关系,让秦蓁实在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那还不进来?” 傅恒初拦住电梯门,挑眉看向她。 秦蓁的房间是1605。 她刚推着傅恒初慢吞吞挪到门口,正对门1606号的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拉开。 出来的人是陆邵,他看到傅恒初的时候明显吃了一惊。 傅恒初看清是陆邵的时候,湛黑的眸子亦是危险得眯了眯。 走廊里的气氛顿时有些剑拔弩张。 “陆先生,久违了。”是傅恒初先开的口,声音淡淡的却有几分压迫的气息。 陆初蹙了蹙眉,征询地看向秦蓁。 他怎么来了? 偶然碰上的。 二人无声交流,秦蓁无奈耸了耸肩,表情有点想哭。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加之傅恒初又是秦蓁的丈夫,虽然陆邵心里实在不怎么喜欢他,但也只是朝他颔了颔首后,沉默地转身回房。 “陆先生。”傅恒初在房门要合上的时候突然叫住了他,“谢谢你陪我太太来B市,过两天她会跟我一起回江城,就不麻烦你了。” 陆邵的背影僵了僵后,才把房门合上。 秦蓁拧眉地看向傅恒初,不悦地问:“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跟你一起回江城了?” 傅恒初抬头看向她,说:“明天是周六。” “那有什么关系?” “既然来了B市,就顺便逛逛再回去。” “你有空吗?”秦蓁狐疑地问。 “这个太太不用担心。” 傅恒初说完,拿过她手里的房卡,刷卡进了门,动作完全没有一个瘸子该有的迟钝。 秦蓁撇了撇嘴,跟在他后面进门。 对面房间,陆邵听着外面动静消失后,掏出手机给信息最新列表的那个人回了条短信:【你不用过来了。】 【?】 【傅恒初也在B市,他现在和阿蓁在一起。】 手机久久再没动静,陆邵看向窗外,轻轻叹了口气。 第043章 再说一遍试试? 陆邵先回江城了。 有些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秦蓁看了眼窗外的雨雾,给他发了条短信,“下雨天,开车注意安全。” 刚放下手机,就见傅恒初就从洗浴室出来,他身上就裹着一件浴袍,湿漉漉的头发间有水滴顺着的他额角滚落,看起来却丝毫不见狼狈。 秦蓁放下手机,取了条干毛巾给他擦头发。 酒店不像傅家,处处按照他的习惯设计,就比如毛巾放置的位置,他是够不着的。 傅恒初接过毛巾,瞥了眼她的神色,问:“怎么了?” 秦蓁抿了抿唇后,说:“这雨看起来要下好几天的样子。” 他闻言看了眼窗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问:“你想说什么?” “下雨天的话,就没有逛的必要了?” “有事?” “刚想起约了个朋友。” “那就明天看看再说。”傅恒初说完,把半湿的毛巾递给她,问:“季霖把我的东西拿过来了吗?” 秦蓁接过毛巾,瞥了眼桌子的方向,“拿过来了,都给你搁桌上了。” “我有点事要忙,有什么话晚点说。”他说完,直接滑动轮椅朝桌子的方向而去。 秦蓁从浴室出来时,傅恒初已经坐在房间里唯一的那张大床上,躺平的腿上搁着一台笔记本,他低头看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跃动得飞快。 听见动静,他抬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说:“洗好了?你先睡。” 秦蓁点了点头,眉心却几不可见地蹙了蹙。 鉴于一周前在傅家发生的意外,对于同枕共眠这件事,她心里早已有准备。 更何况二人的夫妻事实,就算傅恒初想做什么,她也无力阻止。 既然阻止不了,那就顺其自然。 这是她和傅恒初僵持的这一周里总结出来的最好办法。 秦蓁拿着自己的平板处理了几封急邮后,便掀开被子的一角小心翼翼地躺进去。 为了与傅恒初保持距离,她刻意睡在床沿的位置。 傅恒初眼角余光瞥见她的动作,手指停下来轻轻地搭在键盘上,偏头问她:“我是洪水猛兽吗?” 秦蓁讪讪一笑,避开他的注视,“不是。我喜欢睡边上,你快处理你的事吧,早点处理完早睡觉。” 闻言,傅恒初眉尖微微上挑。 秦蓁反应过来,恨不得咬掉自己舌头,自己刚才是在邀请他一起睡吗? 她果断闭嘴不言了。 傅恒初扫了她一眼,注意力重新回到电脑屏幕上。 似乎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务,他的眉头微微拧着。 过了一会儿后,他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搭在键盘上的手又再次跃动起来。 傅恒初的手很好看,削薄修长,敲打键盘的节奏更是犹如弹钢琴曲般流畅。 她本来没什么睡意,盯着他敲打键盘的动作看了一会儿后,眼皮子竟也慢慢重了起来。 傅恒初处理好事务抬手揉着眉心舒缓的时候,秦蓁已经睡着了。 她卷着被子的身子又往外挪了些,几乎轻轻一碰就能掉下去。 傅恒初心里莫名有些不悦。 把电脑放到一边后,他往秦蓁的方向挪了挪,探过身子想要把她拉进来。 岂料,手指刚碰到秦蓁,她的眼睛突然睁开直勾勾地盯着他。 傅恒初一愣,手上的动作骤停。 秦蓁眼底先是迷茫,然后是惊慌。 再然后,整个人条件反射地往后一缩…… 眼见她就要掉下去,傅恒初下意识地伸手去拉,脚却被子被子缚住,人没拉回来,反而让秦蓁把自己也带了下去。 结果就是,“砰”地一声,两个人连同被子一起摔下床。 姿势还一上一下。 “嘶~”被压在下面的秦蓁倒抽了口凉气。 她扭曲着一张小脸,恼怒地看着身上的傅恒初,没好气地说:“傅大少爷,你不好好睡觉,凑过来干嘛?” 傅恒初本是好心想拉她,结果莫名其妙也摔下了床,见她恶人先告状,脸色顿时一黑:“这么说是我的错了?” “难道是我的错?”秦蓁不满地撇了撇嘴,她好好睡着觉,如果不是看到他,会滚下床吗? 而且现在受害者是她啊! 结结实实摔得屁股开花不说,身上还压着一百多斤的重物,刚才一瞬间差点没断气。 她的脸色变化尽数落入傅恒初眼中,他瞳孔危险地一眯,“再说一遍试试?” 秦蓁绝对是识时务的,手指却往他胸膛推了推,说:“是我的错行了吧,你能不能先起来?” “被子卷住了,起不来。”几秒后,傅恒初才有些懊恼地说。 秦蓁默,这才想起对方是残障人士,“那你翻边上去,我先起来。” 傅恒初瞪了她一眼,撑着手臂刚要起身的时候,呼吸却骤然一沉。 只见身下的女人睡衣领口不知何时滑落,露出一半白皙香肩,胸前的美好若隐若现。 秦蓁不明所以,催促着:“快翻边上去啊。” 傅恒初闻言倏地抬头地看向她,湛黑的眼底浓墨翻涌,眼底毫不掩饰的欲。 这样的情景有些似曾相识。 秦蓁浑身一僵,手下意识地从他身上缩了回来,“傅恒初,你……” 话还说完,就感觉身上一轻,傅恒初已经翻坐靠在了床边。 场景切换的有些快,她不由呆了一呆。 “还不起来,难道是想我陪你睡一晚上地板?”傅恒初望着她,沉声开口。 此时他的眼底已经恢复了一片平静,刚才那一瞬仿佛只是秦蓁的错觉。 没有傅恒初压着,她很容易就从地上爬了起来,解开缠着双脚的被子后,将他搀扶坐到床上,碰到他背的时候,听见他闷哼了一声。 秦蓁见状,吃惊地问:“摔到了?” “无碍。”傅恒初蹙了蹙眉,但额头却有细密的汗水渗出。 她疑惑,刚才摔下来并不会摔到背,为什么背会疼? 莫非? 想起刚才傅恒初洗澡也没有要她帮忙的事情,秦蓁倏地看向他,“傅恒初,你把浴袍脱下来让我看下你的背。“ 傅恒初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没必要。” 见状,秦蓁几乎确信了自己猜测。 他的背,必定白天在医院救她的那时候伤到了。 她素来不爱欠人人情,特别是傅恒初的,意识到这一点后,几乎没有多加考虑就想去掀他的浴袍查看。 手指刚碰上浴袍,就被一只微凉的大掌按住,傅恒初神色不悦地盯着她:“你做什么?” 秦蓁蹙了蹙眉,看着他目光笃定地说:“我记得你在医院拉我的时候,轮椅撞到墙上,是那时候撞伤了,对不对?” 傅恒初闻言,眉梢动了动,沉眸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后,他才抬头看着她,说道:“睡吧,我有点累了。” 说罢,他放开她的手,抖了抖被子,就要躺下。 秦蓁却没等他躺下,直接爬到他身后,拉住他的睡袍往下一扯。 下一瞬,她的瞳孔顿时一缩。 因为傅恒初的左半边背上果然有块拳头般大小淤青,一看就知道是新伤。 她几乎毫不犹豫地翻身下床,“你等我一下。” 速度快得傅恒初几乎都来不及拒绝。 他支着身子,看着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跑出房间的秦蓁,眼底有些发怔。 不一会儿,秦蓁就回来了,手里还抱着一小桶冰和一块白纱布。 傅恒初看着她赤脚端着冰桶的模样,蹙了蹙眉,“你拿这些东西过来干嘛?” “给你冰敷。”秦蓁说着把冰桶放在床头柜上,往纱布里包冰块,头也不抬地说:“如果可以的话,你先趴好。” 瞬间,她又想起什么般,把冰袋放在床头柜上,“我忘了你不方便了,我帮你吧。” 傅恒初扫了一眼冰块,拉起刚才被她扯开的浴袍,淡淡地说:“不需要。” 说完,他直接躺了下去。 秦蓁的手势一僵,她看了眼冰桶好一会儿后,最终只好把它拿去倒掉。 傅恒初似乎已经睡着了。 秦蓁擦了脚,重新爬上床,刚在床沿躺好,就听到一道淡漠的声音钻入耳膜,“睡那么边,你是想再摔下去?” 秦蓁诧异地扭头,正好撞上傅恒初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的眼睛。 她抿了抿唇,往里侧挪了挪,但是两人之间的距离足够再睡一个人。 傅恒初见状已不再勉强,眼皮子重新阖上,“关灯。” 秦蓁拧灭了床头灯,刚打算躺下来,身后伸来一只长臂将她往后一带,把她结结实实嵌进一个灼热的胸膛里。 “如果不想我干嘛的话,就乖乖不要动。”身后,傅恒初的声音响起,声音微哑。 她的身体顿时僵住。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秦蓁感觉到耳畔的呼吸声趋于平稳后,便试着动了下身子。 岂料,刚一有动作,腰间的那只铁臂就倏地箍紧,差点勒得她没喘过气。 无奈之下,她只好说道:“傅恒初,我不动了,你把手松开点,勒得我喘不过气。” 片刻后,傅恒初终于松开了手臂。 秦蓁以为自己会一夜无眠,没想到却在傅恒初怀里一觉睡到了天亮。 甚至,连他何时离开的都不知道。 醒来时,只看到床头柜上压着一条纸条。 第044章 入乡随俗 纸条上写着:自己吃午饭,下午季霖会来接你。 想着他来B市的目的,秦蓁扯了扯唇角,将纸条揉进垃圾桶。 午餐,是在酒店餐厅草草解决的。 走出餐厅的时候,秦蓁看了眼天空,雨已经暂歇了。 雨过初晴的空气,潮润好闻。 B市是国内有名的旅游城市,她住的酒店里亦有不少往来的游客。 就好像此刻,她身边路过的一对情侣正兴高采烈得讨论着B市最著名的景点,言辞间颇为有趣。 秦蓁看了眼时间,离傅恒初说的下午还有点遥远。 她想了想,跟着这对情侣上了旅游专线。 旅游专线环了半个B市,最终来到了最后一站:城隍庙。 秦蓁来B市之前,就听说过这里的城隍庙。 城隍庙闻名的不是庙,而是庙边的那株已有上千年历史的菩提双生树。 所谓双生,就是同根而生,在树干中部分出两个树冠,枝叶盘牵繁绕,最后长得不分你我。 在B市,这颗菩提双生树也被称为姻缘树。 枝叶繁茂的姻缘树上垂下的一条条红带子,结的都是有情人们的虔诚。 那对情侣便是奔着这树来的,毫无疑问他们也是来求姻缘的。 姻缘树求得既是姻缘,对于已经结了婚的秦蓁来说,就没有多大意义。 她秦蓁看了眼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两个小时。 转身刚打算找车回酒店,口袋的手机倏然响起。 “你不在酒店?”傅恒初在她耳边响起的声音略显不悦。 “我看时间还早,出来走走。”秦蓁解释着,同时也在打量来往的车辆。 “在哪?”他问。 “城隍庙。” 电话那边静默了一会,才再次传来傅恒初的声音:“城隍庙东门外有棵姻缘树,知道吗?” 秦蓁拦车的动作一顿,她看了眼不远处的姻缘树,说:“我就在姻缘树这里。” “呆在那里不要乱跑,我很快就过来。”傅恒初说罢,便挂了电话。 秦蓁收起手机,抬头看了眼大雨初晴日头有些烈的太阳,绕到了姻缘树背面的林荫处。 树下聚集着不少兜售着姻缘饰品的小贩,大多千篇一律。 她瞎看着,最后在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的摊子前驻足。 摊子的边上摆着一盒琉璃珠,珠子是透明的,但是中心位置流动的色块却五颜六色的,看起来颇为有趣。 “姐姐要买许愿珠吗?”小姑娘抬头笑盈盈地问。 “许愿珠?”秦蓁好奇地问。 小姑娘指了指姻缘树上的红带子,故作神秘地说:“对啊,运气好的话,可以找到自己和对方的名字哦。” 秦蓁定睛一看,这才发现琉璃珠里面流动的色块有的杂乱,有的却隐隐可以看出字母的形状。 她瞬间了然,不出她所料的话,这珠子里大概二十六个字母都有。 这样,谁都能找到彼此,但是又不会轻易让你找到。 许愿珠只是个噱头,而制造噱头吸引消费者这样的事,身为秦氏总裁的她更是个中好手。 秦蓁朝小姑娘笑了笑:“谢谢,我不需要。” 刚转身打算离开,手却不小心碰到盒子。 她伸手扶住盒子,恰巧两颗珠子跳了出来。 秦蓁伸手拢住,刚想把珠子放进去,目光瞥见上面的色块时,却不由怔了怔。 她运气真是不错,随便挑的两颗珠子竟然都是有字母的。 躺在她手上的琉璃珠小拇指头般大小,剔透的珠心流动的一缕灰黑色,神秘惑人。 C和Z。 看着那两抹隐隐的灰黑色,秦蓁心脏最深的某处,突然抽动了一下。 她握着珠子悄然收紧,抬头看向小姑娘:“这个怎么卖?” …… 两颗琉璃最终被一条红绳串成手链,不若宝石首饰般璀璨,却也通身剔透,别有一番风情。 秦蓁抚摸那抹灰黑色的纹路,很喜欢。 “买了什么?”突然,耳边有道熟悉的淡漠声音响起。 她一震,手上的琉璃珠手链顿时滚落。 琉璃珠手链没有落地,而是被一只骨节修长的大手拢住,然后稳稳地停在他的掌心。 手掌的主人是傅恒初,他手指摩挲着琉璃珠,好奇地问: “这是什么?” 秦蓁眸光闪了闪,回答:“没什么,小玩意,刚才看得好看,顺手买的。对了,你怎么来得这么快,季霖没跟你一起吗?” “刚才就在附近,季霖去酒店接你了,没有赶得及过来。”傅恒初说完,打量了一眼不远处的摊位后,问:“许愿珠,你信?” “入乡随俗。”秦蓁讪讪一笑,伸手想去拿他手里的琉璃珠手链。 手指刚碰到珠子,傅恒初却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秦蓁一惊,想要缩回来,却被他牢牢握住,“你做什么?” “这里的城隍庙很是灵验,既然在这里买了东西,就不能随便乱丢。”傅恒初说完,将琉璃珠套在了她的腕间。 秦蓁望着他的发顶,怔怔地问:“你信佛?” “我不信,有人信。”傅恒初看着她淡淡地说。 秦蓁瞥见他肩上的些末香灰,顿时了然。 姻缘树求的是姻缘,城隍庙却也可以求平安。 傅恒初说他在附近,其实不然,他就在城隍庙里,而且他是陪人前来的。 这个信佛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我也不信佛。”秦蓁脱下手链,把它揣进兜里:“信佛不如信自己。” 傅恒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收回目光说:“走吧。” 秦蓁怔了怔,问:“去哪?” “趁着天气好,逛逛。” 秦蓁默,瞥了眼他的腿,问:“可是你方便吗?” “瞧不起残疾人?”傅恒初说着,脸色却不见半分恼怒。 “不敢。”秦蓁汗颜。 傅恒初瞥了她一眼,终于解释了一句:“四处走走,等季霖过来,没有车的话去那个地方不方便。” 秦蓁推着傅恒初将城隍庙逛得差不多的时候,季霖也正好来了。 上车后,三个人就直往傅恒初口中的那个地方而去。 秦蓁查看着四周的路况,总算明白为何傅恒初会说没有车不方便了。 第045章 精心计算 车子往东行驶了一会后,拐进了一条相对狭窄的道路。 道路两侧高楼大厦渐少,建筑物有些废旧,过往的车辆不多,显然已经出了城区的地界。 秦蓁视线从窗外移回来,看向旁边闭眼小憩的傅恒初,奇怪地问:“这是要去哪?” 后者没答话,似是已经睡着了。 她只好把目光移向驾驶座上的季霖。 季霖感受到她的视线,神情怪异地笑了笑后,说:“太太,是有那么一个地方。” 有说等于没说。 秦蓁不免狐疑,但看车上的另外两个人似乎都不打算告诉她的样子,只好悻悻地坐了回去,一手支在窗户上看外面掠过的景色。 只可惜,窗外并没有什么风景,她趴在窗户上看了一会后,便觉得有些无趣。 于是,秦蓁收回视线,拿起手机玩起小游戏,很快生命值就消耗完了,她只好放下手机又趴到窗户上等漫长的生命回复。 如此反复几次后,傅恒初终于不适蹙了蹙眉,睁开眼睛望向从上车到现在半点不得消停的女人,说:“你就不能安分点?” 秦蓁闻言,趴在窗户上的半个身子连忙端坐整齐,一脸无辜地回答:“我无聊啊。” 那模样,活脱脱一副被虐待的样子。 傅恒初嘴角狠狠一抽,认命地瞥了眼窗外,说:“离目的地还有段路程,实在无聊的话,就睡会吧。” 秦蓁想了一会后,又趴回到了窗户上,“你睡吧,我睡不着,我动作小点,不会打扰到你睡觉的。” 车上开了暖气,较于外面要暖和些许,秦蓁原本穿的长外套被她脱下,随意地搭在腿上。 此刻她身上只穿了一条素色的棉布长裙,长裙长至脚踝,裙上没有过多花样,只有边角的地方设计成花瓣张开的形状,绣了点素色小花点缀。 脚底踩着一双简单的白鞋,因为坐着的关系,露出的半截白皙小腿。 从傅恒初的角度看过去,她的半张脸几乎贴到车窗玻璃上,没有化妆的脸上白皙干净,那对浅褐色的眸子如同一湾静谧的浅泓,车在行驶的关系,时不时有流光在她眼中闪过,密长的睫毛懒懒地掀动,与平素的冷静相比多了几分俏皮。 突然,她的两片红唇翕动了一下,空气中有气流微弱挤动的声音响起,停顿了片刻后,再次动作。 她没有发出声音,傅恒初却从她的唇形中辩出了大概。 秦蓁在数数,而且递增单位为三,只一会儿的时间,她口中的数字已经上升到两位数,而且还有无限往上的趋势。 傅恒初心有所至地看向窗外,注意到秦蓁嘴皮子翕动的时候,便有路灯灯柱闪过的,其间的间隔数量恰恰都是三。 灯柱三十来米就有一个,按现在的车速,差不多一秒到两秒的时间就会有一个灯柱闪过,她选择以三为递增数值,刚好可以把数字数的不缓不急,这绝对不是偶然,很明显她对此经过精心计算的。 还真的是……无聊! 傅恒初阖上眼睛任由她去了。 车厢静谧了好一会儿后,耳膜里秦蓁的声音突然清晰了起来。 六百零六……六百零九……六百一十…… 数值慢慢乱了。 然后,久久再没有动静传来。 傅恒初奇怪地睁开眼睛,就看到秦蓁已经聋拉着眼皮子趴在窗户上,似乎是睡着了。 道路并不是绝对平坦,车身晃动的时候,她的脑袋便要往玻璃上磕去。 他抿了抿唇,抬头看了前方一眼。 季霖察觉到他的视线,瞥了眼后视镜,然后恰到好处地打了个转向的动作。 秦蓁的身子因为惯性的作用,斜斜地朝傅恒初的方向坠了下来。 在她的头落在座位上前,傅恒初伸出手,轻轻托住了她的脑袋,移到了自己腿上。 这动作让秦蓁不适蹙了蹙眉,似乎下一秒就要醒过来。 傅恒初见状,手移到她背上安抚性地轻拍了几下。 奇怪的是,秦蓁原本紧蹙的眉头竟因他的动作舒展开来,然后枕着他的腿,安心地睡了过去。 傅恒初收回手,吩咐前方的季霖,“开慢点,天黑之前能到就行。” 季霖应了一声后,放慢了车速。 傅恒初垂眸看了眼趴在自己腿上睡得正香的秦蓁,拉起她腿上的外套盖至她的肩头后,又重新阖上了眼睛。 秦蓁被傅恒初叫醒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何时趴在他腿上睡着了。 回过神后,她讪讪地从他腿上爬起,有些不自在地问:“我什么时候睡着的?” “在你数到第六百一十盏灯的时候。”傅恒初回答。 秦蓁没想到自己的小动作会被他发现,避开了傅恒初的视线,困惑地呢喃:“可是我怎么会睡到你腿上去?” “大概是觉得我的腿比较舒服。”说话间,傅恒初已经坐上了季霖推来的轮椅。 秦蓁抓起外套,迷糊地跟他下了车。 脚刚及地,就有一阵凉风涌过,让她经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傅恒初瞥了她一眼,说:“把外套披上,海边冷。” “海边?”秦蓁一愣,果然听到了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传来。 趁着还没黑透的夜色,她朝四周打量了一眼,果然看到了不远处的那片海。 B市并没有海滨,他们这是在哪? 还没等她琢磨明白,季霖已经推着傅恒初走远了,秦蓁急忙披了外套跟上他们的脚步。 夜幕渐下,四周黑灯瞎火的,在这人不生地不熟的地方,还是跟紧点比较好。 傅恒初瞥了眼斜后方的秦蓁,侧首朝季霖吩咐:“你去停车吧。” 秦蓁见状,自发上前替代了季霖的位置。 按照傅恒初的指示,二人最终来到一座挂着灯笼的小木屋前。 他们刚停下,屋里内有动静传来,然后一个人影走了出来。 秦蓁看着从木屋里面出来的人时,不由怔了一下,“刘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刘姐没搭理她,而是对着傅恒初说道:“少爷,屋子都给你收拾好了,我就去准备明天要用的东西,就在隔壁,你有事叫我。” “嗯。”傅恒初应了声后,对秦蓁淡淡地说:“推我进去。” 第046章 不要乱走 木屋凌空而建,门前的平台离地面要下几级台阶。 秦蓁朝四周看了一圈后,推着傅恒初绕过台阶,从一侧的斜台上去。 木屋是一套简单的两居室,不大但拾辍干净,看起来格外舒服。 屋里的家具多为木质的,装修是典型的海滨风格,海螺贝壳这样的海洋生物在木屋里并不少见。 而其中,最为特别的大概要属那一方从起居室通往房间的门帘,由形式各样的贝壳打磨串成,随着海风轻轻摇曳着,声音悦耳动听。 房间里的陈设很新,但是秦蓁却从有些泛黄的墙纸上察觉出这座木屋已经建了有些年份。 甚至,平时并没有人居住。 因为窗台上花瓶里的那朵玫瑰枯萎得发黑。 能建造这样一座木屋的人,必然不会允许木屋出现这样一支发黑的玫瑰。 更何况,有人居住的地方,不至于没有一抹油烟灰都没有。 可木屋左侧那间独立厨房里却干净得好像从来不曾有人使用过一般。 傅恒初从进入木屋开始,就一语不发。 秦蓁能察觉到,他的情绪并不是很好。 触及那朵枯萎的玫瑰时,视线更是怔了许久。 想起车上季霖的欲言又止,她想,这个地方对傅恒初来说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于是,秦蓁放开轮椅,走了出去。 木屋四周有一圈浮空的平台,用木栅栏围着。 秦蓁绕着栅栏走着,才发现木屋后竟然还有个庭院。 庭院和木屋连在一起,也是凌空而建。 不过庭院的栅栏并不是原木的颜色,而是被漆成白色,漆还很新,应该刚重新刷过。 栅栏上爬满了的植被嫩叶叠翠,枝干间的锐刺被月光铺了一层银光。 秦蓁认出来了,这是蔷薇花。 未到花期,枝叶中却有几朵花骨儿含苞待放。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伸了过去。 “别动!”耳边,突然有道厉喝声响起。 秦蓁闻言,手骤然收回,慌乱间食指被一丛蔷薇刺勾破。 伤口痒痒的,鲜血渗了出来。 下一瞬,傅恒初出现在她眼前。 秦蓁将手指蜷曲,看着他歉意地说:“抱歉,我只是觉得很好看,没忍住。” 傅恒初瞥了她一眼,不由分说地握住她的手,张开,“蔷薇有刺,你不知道吗?” “我……” 秦蓁刚想说自己只是不小心,话还没说完就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因为,傅恒初直接将她的手指含进口中吮吸着。 温热柔软的触感从指间传来,彷如触电一般,下意识地想要缩回手。 傅恒初按住了她,神色不悦地瞥了她一眼。 秦蓁见状,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涌过。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她的嗓子有些发痒,“傅恒初,可以放开我了。” 傅恒初这才把她放开,他把口中的血吐出来,对着她淡淡说道:“刘姐应该带了医药箱,让她给你处理下伤口。” 指尖仿若有团火在烧,痒痒辣辣的,却不是因为疼痛。 秦蓁把手指藏到身后,说:“只是被刺扎了一下,这点小事都找刘姐,她会嫌我烦的。” 傅恒初闻言,嘴角竟然勾了勾,“刘姐性格就这样,你不用放心上。” 她看向天空,晦涩一笑,“我要是把什么都放心上,那我的人生该过得多累?” 傅恒初闻言,沉默了片刻才说:“进去吧,刘姐应该把饭菜做好了,晚上我们就在这里住一晚。” “住一晚?这里吗?”秦蓁诧异地问。 “不然你能找到更好的地方?” 闻言,秦蓁朝四周看去,最近的一片灯火离此处也有好一段距离。 也可以说,这处地域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想至此,她不由咕哝了一句:“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傅恒初并没有好心回答她。 关于这座木屋的事情,他自始至终没有提起过一句。 倒是秦蓁饭后帮刘姐刷碗的时候,刘姐提了几句。 她这才知道,原来这座木屋是傅恒初的父亲送给他母亲的礼物。 只是小屋刚建成还没来得及送出去,他的父亲就过世了。 那是秦蓁第一次听说傅恒初的父母。 在江城,鲜少有人提及他的父母,传言他父母早逝,但具体他们是做什么的,无从得知。 傅家,似乎也特意掩盖了这方面的消息。 之前,秦蓁在傅家就听见刘姐无疑提了一句傅恒初的身世。 那时没有当回事,现在回想起来,从傅兴宁对待傅恒初的态度上,也可以隐隐嗅出点不寻常。 而当初傅老找上她的时候,就直接言明她能帮助傅恒初走得更远。 莫非,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秦蓁趴在栅栏,兀自想着。 饭后,傅恒初只叮嘱了她一句“不要乱走”后便和季霖离开了,刘姐似乎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所以,木屋此刻只剩下她一个人。 海风吹得有点冷,秦蓁刚想进屋,却感觉身后似乎有道目光在盯着自己。 第047章 鬼使神差 秦蓁倏地回头,却并没有看到半个人的踪影。 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没有当回事,打算进屋。 可是刚迈动脚步,那种感觉又出现了。 甚至,她似乎还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声音,莫名地熟悉…… 秦蓁的脚步倏地一窒,侧耳细听的时候,耳边却只有海浪拍打的声音。 “刘姐,是你吗?”她朝旁边挨着的那间屋子方向奇怪地问着。 木屋里的陈设,傅恒初不允许人动,所以就让人在旁边修了座小屋,便于刘姐做饭休息。 小屋的两间房间,此刻也都亮着灯。 可在秦蓁话落时,灯光却“啪嗒”一声全灭了。 秦蓁脊背一僵,然后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从脚底爬起。 她的双手不由握紧,声音有些发颤:“谁?” 没有人回答她,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却似乎更剧烈了些。 忽然,又是“啪嗒”一声。 这次连木屋的灯光都灭了。 四周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 弯月被乌云蔽了些许,地面上一片压抑的惨白色。咸腥的味道从四面八方扑涌而来,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 不远处海面涌起的灰白色波涛,就像隐匿在黑暗中的千军万马,似乎马上就要奔腾而至。 有股凉气从脑门浇灌而下,秦蓁咬着唇,指尖微微发颤。 黑夜里忽然长出了许多双眼睛,肆无忌惮地窥视她。 恐惧爬满了她的四肢百骸。 下一瞬,她把自己狠狠地锁进木屋。 身体贴着门板滑了下来,秦蓁把脑袋深埋进膝盖。 耳边响起的沙沙声,让她浑身的汗毛都竖到了极致。 而且她还发现,那声音先是杂乱无章,然后竟变得有规律起来。 就好像拿剪刀剪在硬纸板上一样,刀面与纤维摩挲,拉出一丝的晦涩钝响,咔嚓—— 然后又恰到好处的分开…… 再重复…… 声音从远处一点点逼近,最后萦绕到她的耳边,仿佛下一瞬就会破门而入。 秦蓁浑身都忍不住颤抖着,手脚已经冰凉一片。 她拼命捂住耳朵,不愿再去听,可那声音却无孔不入。 “咔嚓,咔嚓……” 终于,它们紧贴到她的身后。 实木门板被它们挤得开始震动,一下又一下,由缓至急…… 秦蓁哆嗦着双唇,把头更深地埋进膝盖中,手指几乎把耳根子搓出血来。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 身后的门板终于安静下来。 紧接着,有道遥远的声音试图钻入她的耳膜。 她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是个男人的声音,有些朦胧不清。 他似乎还说:别怕,没事了…… 声音那么地遥远,却又莫名地令人心安。 秦蓁浑身一震,终于缓缓地放开了双手。 耳边那道声音也变得清晰起来。 “秦蓁,你在里面吗?开一下门……” 那人声线淡漠,话语里却裹着抹急迫。 与刚才她耳边那道遥远的声音交融至一处,陌生却又熟悉。 秦蓁从地板上爬起,倏地把门打开。 月光浅白,映在屋外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 他的眼睛湛黑如墨,眼底映出她的时候,就好像深海中的一湾碧波搅起,涌动。 良久,才慢慢平复下来。 木屋外,傅恒初望着拉门而出秦蓁,解释:“木屋的保险丝烧坏了,我已经让季霖去修了,你……”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怀里钻进了一只毛茸茸的脑袋,腰部更是被人一双纤细的手臂紧紧搂住。 傅恒初垂头看着突然扑到他怀里的秦蓁,眼底有些惊愕。 秦蓁却仿若不觉,脑袋往他腿上蹭了蹭,“你去哪里了,怎么才回来?” 话音三分埋怨七分委屈,如同被人遗弃的孩子。 傅恒初怔了怔,然后抬起手掌揉着她的脑袋,“我去后面和村民谈地皮的事情了,吓到了?” 秦蓁没说话,脑袋却负气地往他怀里蹭动着,“停电了。” 傅恒初手势一顿,抿唇看了她的侧脸片刻,才问:“害怕?” 秦蓁抱着他的腰的手瞬间收紧,然后如猫叫般,低低“嗯”了一声。 她怕疼,也怕黑。 但是不同的是:疼痛,她可以咬牙忍着;黑暗,她却避如蛇蝎。 陆邵深知这点,所以这么多年来,就像影子一样跟在她左右,从来没有让她独享黑暗。 就算在美国的那几年,也还有…… 秦蓁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这么害怕过了。 那种恐惧,就好像是从骨髓中抽丝剥茧,然后灭顶而来。 乃至,她发凉的手脚,至今还没有找到正常的体温。 掌心的发丝柔软异常,傅恒初垂头看着她,认真地承诺道:“抱歉,以后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了。” 秦蓁闻言抬头看向他,她跪在地板上,扬起的小脸被月光照得越发白皙,眼底隐有莹光闪动,“真的?” 傅恒初的心底好似被什么牵动了般,手竟鬼使神差地扶住她的脑袋,然后慢慢贴了过去。 秦蓁看着那张轮廓分明的脸慢慢朝自己逼近,削薄的唇抿起弧度很是迷人。 她攥着他衣服的手蓦地收紧,却在最后的时候,微微偏开脸。 吻最后落在秦蓁的眼角,微凉。 傅恒初动作稍僵片刻后离开,望着她的眼底微愠。 秦蓁眸光闪了闪,偏头说:“来电了。” 季霖已经将保险丝换好,木屋四周又亮了起来。 黑暗被驱散至远处,二人之间的气氛却莫名僵持。 傅恒初缓缓放开她,声音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淡漠,“起来吧。” 秦蓁从地上爬起来,绕到他身后,说:“我推你进去洗漱。” 傅恒初按住轮椅扶手,偏头看向她:“让季霖过来就好。” 淡淡的声音里是毋庸置疑。 秦蓁抿了抿唇后,才放开轮椅,去小屋里把刚换好保险丝正在洗手的季霖叫了出来。 季霖诧异盯着二人看了片刻后,才在傅恒初的催促下,推他进屋。 秦蓁看着二人的背影,眸色黯了黯。 刘嫂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凉凉地开口:“该!” 秦蓁没搭话。 刘嫂见状,看了她一眼后,便重新回了小屋。 秦蓁垂了垂眸,提着裙子在木屋前的台阶坐了下来。 海风涌得脸面有些发凉,心底的某处却越发得清晰。 身边,传来轻微的响动。 她抬头看向去而复返的刘姐,眼底微诧。 刘姐冷哼一声,在她身侧坐下,没好气地说:“要不是少爷饭后特意叮嘱让我给你的伤口消炎,我才懒得理你。” 秦蓁又是一愣。 刘姐已经拧开药瓶的盖子,见她没有动作,难免不悦:“愣着干嘛,还不把手伸过来!” 她这才把自己的右手食指伸过去。 “这里的蔷薇可不比江城的,都是大爷当年亲自培育的品种,加上水土的关系,野得很!被扎破手指,得痒上好几天,你没事去碰它们作什么?”刘姐边给她涂药膏边絮叨着。 她口中的大爷,是傅恒初的父亲。 所以刚才,傅恒初让她不要动蔷薇,而看到她手指被刺扎破后微恼的神情,并不是因为她破坏他父母的遗物,而是怕她被蔷薇扎上吗? 想至此,指尖不由灼热了几分。 秦蓁看着刘姐,问:“爸爸妈妈的感情很好吧?” 没想到,刘姐只是摇了摇头,说:“不知道,不过应该是极好的。” “这是何意?” “我只见过大夫人一次,至于大爷,我从来没见过他。” 秦蓁不免有些诧异,但是刘姐显然已不打算多谈,把剩余的药膏丢给她后,说了一句“早晚涂”后便起身走开了。 她捏着药膏管子又在台阶上坐了好一会儿后,季霖出来了。 他说:“太太,傅少说明天还有正事,让你早点休息。” 秦蓁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季霖见状,便离开了木屋,走进小屋的另一间房间。 秦蓁拍了拍裙子,从台阶上起身。 她朝亮着灯的侧卧走去。 听刘姐说,傅恒初来木屋小住从来都不会睡主卧,因为那是他父母的房间。 秦蓁自然不会去触碰这个禁忌。 傅恒初还没睡,他已经换上了一身简单的棉布睡衣,正坐在床头看书。 见她进来,他眼皮子抬了抬,说:“柜子里有干净的衣服,你挑一件穿吧。” 秦蓁不像傅恒初,在这里有备用衣物,她的行李还在B市的酒店,除了手机和钱包,一样都没有带过来。 她点了点头,拉开柜子的时候,却瞬间就傻了眼,回头有些犹豫地看了傅恒初一眼,说:“里面都是你的衣服。” “嗯。”傅恒初正眼也没有给她一个。 “你的衣服我穿不了。” “你要是想脱光上来我也不介意。”说话间,他的视线依旧没有从书上移开。 秦蓁看了他一眼,心虚地说:“其实我今天穿得挺多的……” 傅恒初这才蹙了蹙眉,抬头看向她的时候,目光毫不掩饰嫌弃:“傅太太,你的意思是想让我跟一个刚才在台阶上坐了不下半个小时,身上不知道沾了多少灰尘细菌的人在同一张床上睡觉?” “……” 秦蓁嘴角抽了抽,然后认命地从衣柜里随便地抽了一件衣服去洗漱了…… 第048章 我知道是你 秦蓁再次走进卧室时,身上套着傅恒初的长袖T恤。 后者听见动静,懒懒地从书上抬起头,可在视线聚焦时,目光却不由自主一缩。 秦蓁身高一米六六,傅恒初若是腿脚正常,站起来身高不下于一米八二,所以他的T恤套在她身上,下摆正好遮过大腿根处,两条白皙的笔直长腿遮不住裸露在外,惹人遐思。 她被傅恒初盯得有几分不自在,手指下意识地把T恤下摆往下扯了扯,下巴朝床的方向抬了抬,说:“那个……其实有点冷……我可不可以先上去?” 木屋里没有暖气,加之海边风大,气温本就低了那么几度,她说话的时候,两条腿已经不自主在打哆嗦了。 傅恒初闻言,眸中有异样一闪而过,他收回视线,顿了一会才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衣柜左边最顶层应该还有套我以前的睡衣。” 话落,秦蓁眼睛一亮,不用他多说什么,就自发朝衣柜奔去,没一会儿,就在衣柜的顶层找到了他口中的睡衣。 睡衣虽然也宽大,却比不能蔽体的T恤好上太多,她T恤也不脱,就直接把睡衣套上了。 因为是睡衣是直接套的,所以秦蓁做这一些的时候并没有避开傅恒初。 耳边,衣料摩擦的声音响起。 傅恒初是君子,但绝对不是圣人。 妻子在自己面前旁人无人的换衣服,他没有办法做到无动于衷。 虽然全程中他都不曾抬过头,可停滞在书页某处的的视线却也久久没有移动过。 最终,他放下书本,抬指懊恼地按着眉心。 秦蓁穿好了睡衣,男人宽大的睡衣罩在她身上显得并不合身,肩线直接搭到了胳膊处,睡裤腿被她卷了好几卷,才不至于拖到地板上。 那模样,看起来有几分滑稽。 傅恒初看着她,忽然觉得刚才的T恤看起来似乎比较顺眼些。 秦蓁不知他心里所想,换了睡衣的她心情很不错,走到床边直接掀开被子像条鱼一样利索地滑了进去。 “我先睡了,你早点睡。”说完,直接留了一个后背给她。 她依旧睡在边缘,虽然不至于翻个身就能摔下去,但是两个人之间还是空出了一大段距离。 傅恒初拧了拧眉,已经无心再看书。 他把书合起放到一旁后,关了灯也躺了下来。 视野陷入黑暗,其余的感官却敏锐无比。 秦蓁刚沐浴过,身上的清香透过棉被所有若无地钻进他的鼻孔。 傅恒初心中,莫名有点燥。 如此片刻后,他干脆翻了个身,直接伸手把身侧的女人捞进怀里。 这次,秦蓁竟意外地没有挣扎,顺着他的动作乖巧地贴进他的怀里。 睡着了? 傅恒初有些讶异,垂头借着月色打量着怀里的女人。 月光下,秦蓁闭着眼睛,密长的睫毛却细微颤动着。 她并没有睡着,甚至很清醒,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男人灼热的胸膛还有他扑洒在耳边的略微粗重的鼻息。 傅恒初的眸色深了深,垂头吻上了她的耳廓。 这一动作,果然惹来怀里的秦蓁不可抑制地一阵轻颤,可即使如此,她还是没有睁开双眼,亦没有推开他。 傅恒初蹙了蹙眉,看向她眼底有些复杂。 最终,他还是放开她。 刚想移开身子,秦蓁却突然自己翻了个身抱住他的腰。 傅恒初身体一僵,却听到伏在他胸膛上的女人低低开口:“我知道是你。” 他想拉开她的手一顿,低头看向她:“嗯?” “你可以否认,但是我知道当年那个人就是你。话语会骗人,但是感觉不会骗人,刚才你出现在门口的那一刻,我已经知道就是你了。” 话落,房间陷入一片静谧。 良久,傅恒初才低低叹息了一声,“这重要吗?” 秦蓁抱着他的手缓缓收紧,“你救了我的命,我应该报答你的。” “所以刚才我真做了什么,你也不会拒绝?” 秦蓁顿了一会儿才回答:“如果你想的话。” 傅恒初的眸色倏地幽深无比,嘴角缓缓浮上一抹凉薄的笑意,他拿开秦蓁搁在腰上的手,淡淡地说:“救你的人并不是我。而且,我若真想做点什么,你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傅太太。” 说完,他把身子翻了回去,没有给她留一丝辩驳的机会。 秦蓁没有再贴过去,却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凝眸看着傅恒初在月色下有些朦胧的侧脸,坚定地说:“傅恒初,我会还你的。” “早点睡,明天早上还有事情要做。”男人飘来的声音有些淡漠。 秦蓁的眸色黯了黯。 一夜无眠。 天空泛白的时候,她小心翼翼地从床上爬起,拿起自己的衣服出了卧室。 天还没完全亮,四周还是一片蒙蒙的雾白色,借着晨色,她终于看清了此刻自己的所在位置。 秦蓁没有想到木屋的所在位置竟然是一个小岛,但却不是完全被水域封闭的岛屿,岛的形前圆后扁,后端狭长的部分与陆地直接接壤。 也可以说,这只是陆地延伸出来的半岛。 半岛的面积并不大,但是方圆数里的建筑物,却只有她们几人栖息的几间木屋。 而她昨夜看到的灯光,则是来自几公里外的那片陆地。 虽然建筑物稀少,但是岛上却一点也不单调,拥有柔软细沙的绝佳海滩不说,岛的西侧还有一座小山丘,山丘上植被翠绿,在晨光之下显得生机勃勃。 早晨的空气很凉,秦蓁并不想感冒,所以没走多远,便回了木屋。 她回去的时候,刘姐已经起床了,看到她的时候不免讶异。 秦蓁没有解释,看她正在择菜便走了过去,问:“需要我帮忙吗?” 刘姐蹙了蹙眉,说:“少爷快醒了。” 秦蓁一怔,垂头看了眼腕表,“还有快一个小时呢。” 傅恒初的作息向来规律,早上六点准时起床,现在不过五点出头而已。 可她话刚说完,就听见木屋里隐有动静传来。 秦蓁脸色变了变,连忙朝木屋里走去。 傅恒初果然已经醒了,他靠在床上,手指抵着眉心,神色有些疲倦。 见她进来,他蹙了蹙眉,问:“没睡?” “醒得早,便起来走走,岛上风景还不错。”秦蓁一边说着,一边把衣服递给他。 傅恒初放下手指,瞥了眼她眼底显而易见的黑眼圈,“下次说谎前记得先照下镜子。” 秦蓁抿了抿唇,问:“这个小岛有名字吗?” 傅恒初脱下睡衣,接过她手里的衣服换上,“泪岛。” “泪岛?”秦蓁蹙了蹙眉,觉得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不舒服。 “从半空中俯瞰,岛屿的形状就好像是陆地上滴出的一滴眼泪,所以取名泪岛。” “原来如此。”她了悟地点了点头。 傅恒初已经穿好了衣服,他掀开被子,两条无力的腿垂在了床沿。 秦蓁习惯性地要帮他换裤子的时候,手却被他按住。 第049章 出大事了! 傅恒初抬头看向她,视线很淡,“在你动作之前,我想明确一点,那就是你现在所做的这一切,是因为把我认错成救命恩人还是只因为你是我的妻子?如果只是前者,请直接转身往后走五步,因为……无功不受禄!” 起身往后走五步是门。 秦蓁的动作一滞,然后迎向他的目光,回答:“傅恒初,无论你是不是当年的那个人,首先,我只是你的妻子。” 话落,傅恒初盯着她的脸沉沉看了好一会儿,才放开手,说:“去把柜子里那套西装过来。” 衣柜里只有一套西装,颜色纯黑,款式正统,每一处折线都熨烫得笔直,只是看起来过分肃冷。 秦蓁按他的要求把西装拿了出来,给他换上。 一身的纯黑把傅恒初本就冷厉的轮廓衬托得越发削薄,微微抿起的唇线分外迷人。 此刻他正垂头专注地扣着自己的袖扣,动作慢条斯理,举手投足之间,矜贵之态展落无疑。 秦蓁目光微微发怔,若他是一个正常人的话,该引得多少女人趋之若鹜? 傅恒初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手上的动作不停,目光却移到了她的脸上,原本抿紧的薄唇掀了条缝,问:“会盘头发吗?” 秦蓁点了点头。 “把头发盘起来吧。”他说。 她并不喜欢盘发,一头柔软的卷发通常都是服帖地垂在肩膀上,平素也没见傅恒初提过,今天是怎么了? 秦蓁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奇怪地看着他。 “盘起来看起来正式些。”傅恒初淡淡地解释了她的疑惑。 “我们是要去见什么人吗?”秦蓁注意到他的措辞,她看了眼傅恒初身上正式的西装,又问:“长辈?” 傅恒初“嗯”了一声,肯定了她想法。 见此,秦蓁不再多问,对着镜子手指灵活地把自己的头发盘起来后,问他:“这样成?” 傅恒初眉头蹙了蹙,不太满意地扫了她全身一眼:“衣服也换一下吧。” 她讪讪地摸了摸鼻头,“你忘了?我只有这一套衣服,其他的都在B市。” 傅恒初这才想起有这回事,蹙了蹙眉后,调转轮椅方向,一边朝卧室外滑去一边说:“那就这样吧。” 语气,莫名地有点嫌弃。 秦蓁望着他的背影,好生无辜。 只是,她没有想到傅恒初口中的拜见长辈,竟然是这么个见法,也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换上一身黑衣。 因为,他们并不是来拜见长辈,而是来拜祭长辈的。 泪岛西侧的那座小山丘的山顶,建着一座简单的坟墓。 面朝大海,四周被青松环绕。 秦蓁看着眼前的墓碑,微微有些发怔。 墓碑上刻着的名字是,苏馨。 卒于二十年前,死亡的时候仅仅二十九岁。 她是谁?又是傅恒初什么人? 为什么自己会莫名地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刘姐已经把带来的祭品在墓碑前摆好,这时点了香递给了她和傅恒初。 秦蓁不知道苏馨是谁,但是傅恒初既然提过是长辈,便认真地跟着他一起祭拜了一遍。 把香插好,她刚想走到一旁跟刘姐一起除草的时候,傅恒初却突然偏头看向她,轻声说:“跪下给妈妈磕个头吧。” 秦蓁一怔,她没料到苏馨竟然会是傅恒初的母亲,也就是她的婆婆。 怪不得,刘姐说傅恒初每年都要来木屋小住几天,他并不是来休闲度假的,而是来拜祭自己母亲的吗? 只是刘姐也说过他的父母感情极好,为何两人过世后却没有合葬进傅家祖坟,而是会单独葬到这里? 傅恒初看着她迟迟不动,眉头不悦地蹙了蹙,“不愿意?” 秦蓁摇了摇头,朝他歉意说道:“抱歉,我刚才并不知道是妈妈。” 她说罢,跪了下来,对着墓碑恭恭敬敬地磕了好几个头。 傅恒初看着她的背影,眸色深了深,“起来吧,心意到了就可以了,妈妈不喜欢过分的礼数。” 秦蓁起身,忍不住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妈妈怎么会单独葬在泪岛?” 傅恒初抿了抿唇后,回答:“妈妈喜欢这里。” 他说的只是部分实情,秦蓁不至于看不出来。 想起他之前的态度,她没有再多问,而是走开给他和母亲留了独处的空间。 秦蓁以为傅恒初会待一段时间,却没有想到香刚燃尽的时候,他便让刘姐收拾东西准备下山。 不免有些诧异地问他,“你不多陪一陪妈妈吗?” 傅恒初视线在墓碑上停留一会儿后,说:“下午B市还有点急事需要我去处理。” 秦蓁闻言,顿时了然。 她差点忘了,苏酒酒还在B市,他急着赶回去也是应该的。 但在离开山顶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回头往墓碑的方向看了一眼。 苏馨。 是那个苏馨吗? …… 季霖已经开车在山下等候了有一会儿了。 秦蓁这才发现,傅恒初早就做好了准备,他们下了山后,连木屋都没回,直接就回了B市。 对此,她并没有意见,她本来就没有带任何行李,回不回木屋都无所谓。 到达B市的时候,已近中午。 草草吃了个午饭后,傅恒初便带着季霖去处理事情了,刘姐则是跟她回了宜兰酒店收拾东西。 今天晚上,他们便要返回江城。 想起自己来B市的初衷,秦蓁的嘴角不由勾起一丝苦嘲。 回酒店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手机充上电,她昨天出门的时候没有带充电器,在车上又玩了会游戏,早上起床的时候,手机就已经没电了。 刚把电冲上,就接收到好几个来自唐小年的来电提醒。 秦蓁有些诧异,马上回了电话过去。 第一次打过去并没有人接,她隔了十分钟再打过去的时候才电话终于被接了起来。 “阿蓁,你在哪里?”唐小年一接起电话就急躁地问道。 秦蓁与她相识多年,心知她的性格虽然风风火火,却也不至于如此急躁。 她不免奇怪地问:“我还在B市,出什么事了?” “出大事了!”唐小年说。 第050章 给你的补偿 秦蓁蹙了蹙眉,“说清楚点。” 唐小年这才把事情大体说了一遍。 总结来说,就是她唐大小姐上楼梯的时候打瞌睡,导致一脚没踩稳摔断腿进了医院。摔断腿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主治医生告诉她这一跤有可能会落下后遗症,严重的话会导致腿部变形。 这对于爱美的唐小年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于是就有了刚开始的那几句对话。 秦蓁听完她的叙述后,嘴角微微抽搐着:“爬楼梯也能睡着,你真是个人才。” “这能怪我吗?我昨天通宵改了一夜的稿子……”唐小年哀嚎了一声,语气苦得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出她的愁容满面。 秦蓁叹了口气,说:“我马上回去。” …… 江城附院 唐小年正躺在病床上疼得龇牙咧嘴。 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医生一边查看她的腿,一边面无表情地说:“腿都摔断了能不疼?忍着!” 话落,唐小年目光愤愤地扫了眼他的胸牌。 方铎。 很好,我记住你了。 检查做完后,方铎合上病例说:“没什么大碍,这一个月好好休养就好!” “什么叫做没什么大碍,刚才那个医生说有可能留下后遗症的,你到底会不会看病?”唐小年被他的态度气得浑身发抖。 方铎蹙了蹙眉,看着她幽幽说道:“你这条打石膏的腿要是再动下去的话,就算没有后遗症也会变成有的!” 唐小年闻言瞬间安静了。 方铎见状满意地把病历挂回床头,交代了几句常规事项便走了。 唐小年瞪了眼他的背影,见他走远,立马拿出手机给秦蓁发了条短信。 【我说秦大小姐,这医生你哪里找来的,靠谱吗?】 【怎么了?】 【年纪轻轻,总让人心里有点不踏实。】 【方铎是傅恒初的主治医生。】 秦蓁回完这句话后,唐小年久久没有回复。 好几分钟后,她终于发来一句话。 【莫名其妙受到傅家大少的恩惠,心里有些不舒服。】 秦蓁放下手机,没有再回。 唐小年的性格,护短得很,纵使秦蓁已经嫁给了傅恒初,但是在韩则和傅恒初之间,她永远向着韩则。 想至此,她不由偏头看了眼身侧的傅恒初。 在酒店给唐小年回完电话,她本是打算先回江城,却没想到刚出酒店门口,就撞上返回拿东西的傅恒初。 在他的询问下,她只好把唐小年的事情说了一遍。 傅恒初听完,先是问了唐小年的所在医院,而后便给方铎打了个电话,让他先照拂一下唐小年。 方铎的医术,秦蓁并不怀疑,有他在,或许唐小年口中的后遗症也能被杜绝。 于是,如此一来,她也没有先回江城的理由,只能等傅恒初把事情处理完后,跟他一起回来。 此刻,几人正在回江城的路上。 傅恒初察觉到她的视线,头也不抬地问:“方铎没有解决你朋友的问题?” “应该是解决了。”秦蓁回答着,唐小年虽然没有具体提及,但是从她的口气中,她已然能猜到大概。 傅恒初对此并不意外,把手里的一叠文件递给她,说:“看看。” “什么?”秦蓁疑惑地接过,定睛一看下,发现竟然是一纸代言合同。 苏酒酒已经签好广告代言合同。 “我听说你已经和林西解约了,我问了酒酒的意思,她愿意解下秦氏的代言,关于代言费,可以商量。” 秦蓁蹙了蹙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傅恒初按了按眉心,说:“林西自杀的那件事,我终究免不了责任,所以我说服了酒酒,就当做给你的补偿。” 秦蓁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把合同推还给他,“不需要。” 傅恒初眼底微诧,但很快就浮起一丝不悦,“作为一个公司的决策人,赌气这种行为并不理智。” 秦蓁看向窗外,说道:“我没有赌气,因为秦氏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 傅恒初闻言,没有再说什么。 秦蓁心里,却莫名有些堵。 回到江城后,她没有跟傅恒初回傅家,而是先去了一趟医院。 秦蓁实在不喜欢这个地方,但是最近却来得很频繁。 后遗症的顾虑消失后,唐小年的精神状态看起来格外得好,秦蓁进门的时候,她正打游戏打得眉飞色舞。 看到她来,只用眼角余光瞥了她一眼,“阿蓁,你回来了?” “嗯,刚到。”秦蓁瞥了眼桌上的花和水果篮,问:“有人来过?” “嗯,韩则刚才来过。”唐小年不经意地回答。 秦蓁扶着椅子的手顿了一下。 唐小年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停下游戏看向她,问:“你是不是跟韩则说了什么,我看他今天脸色不太好。” 秦蓁削了个苹果递给她,才说:“年年,我找到那个人了。” “哪个人?”唐小年咬着苹果,声音有些含糊。 “那年救我的人是……傅恒初。” “咳咳……”唐小年被苹果呛到,咳了好几声才顺过气来,她震惊地看向秦蓁,不可思议道:“你说谁?” “傅恒初。” 她手中的苹果哐当一声掉下床,久久没有出声。 秦蓁捡起脏苹果丢进了垃圾桶,又重新削了一个递给她,说:“别再掉了,削苹果也很累的。” 唐小年接过苹果,却没有马上吃,而是蹙眉问:“韩则是不是知道这件事了?” 秦蓁怔了怔,想起在警局里傅恒初跟他说过的话,点了点头,“算是吧。” “怪不得,他刚才来看我的时候那么失魂落魄,原来是因为这件事情……” 唐小年顿了顿后,又问她:“既然知道傅恒初就是当年那个人了,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我现在不是以身相许了吗?”秦蓁半开玩笑地回答。 唐小年咬了口苹果,闷了好久才说道:“怎么比狗血剧还狗血!” “生活永远比电视狗血!”就比如傅恒初并不承认他救过自己这件事。 秦蓁笑了笑,眼底却有晦涩一闪而过,她问唐小年,“你摔成这样,叔叔阿姨不知道吗?” 唐小年撇了撇嘴,一脸嫌弃,“别提了,两个老不羞上周去环游世界了,早上电话都没打通。你来之前才回了电话过来,说人在欧洲,一时半会回不来,还说给我请了个护工,人应该快到了。” 二人说话间,护工已经来了。 秦蓁想,唐父唐母并不像唐小年口中的那么漠不关心,因为新来的护工对唐小年的喜好一清二楚,想来是有人妥帖交代过的。 她顿时安了心,告别唐小年离开医院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秦蓁看了眼时间,快六点了。 她刚准备打车回傅家,身后却有人叫住了她。 第051章 误人误己 医院旁边的一家咖啡厅内。 秦蓁面前气质雍容的中年女人先开了口:“秦小姐,这个时间本应该请你好好吃顿饭,但我的时间并不充裕,所以选了这么个地方,还希望你不要介意。” 她开口客气,但话语里却透露着一股疏离。 中年女人名叫姜兰,是嘉韩国际的董事长夫人,也是韩则的母亲。 这是秦蓁与她的第二次见面。 秦蓁笑了笑,说:“您客气了。我听说韩董住院了,不知他身体最近有没有好些?” “时好时坏。”姜兰也不隐瞒,啜了口咖啡后,才继续道:“短短一个多月,我没想到,你竟会嫁给傅家大少爷。” “嫁给他,您也乐得其见,不是吗?” 秦蓁端起面前的美式咖啡抿了一口,味道太苦,她不喜欢。 就好像,当初被迫做出的选择,她也不喜欢。 可是,人生里总有那么多不喜欢。 姜兰顿了顿,抬头看了她一眼,说:“既然秦小姐已经做出了选择,又何苦徘徊不前,误人误己?” 秦蓁笑,“伯母的意思我并不太明白。” 姜兰嘴角亦是挂上了一丝笑容,却无温,“不明白?那我换种方式说好了,阿则前两天去了B市,我听说秦小姐这两天也不在江城?” 秦蓁搅咖啡的动作顿了顿。 韩则也去了B市? “秦小姐,得知你嫁个傅家大少爷时,我觉得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只是稍稍点拨就懂得孰轻孰重,但是你先是让韩则帮你处理那个女明星的事情,又与他私下有所接触,会不会有些不妥当?” 姜兰的语调很淡,却如同湾冷泉沁入你的骨肉,让人莫名不适。 秦蓁蹙了蹙眉,看着姜兰,说:“伯母,我想你误会了。我并没有在B市见过韩则,也不知道他去了B市。” 她却忘了,这世上有一种人,极擅于抽丝剥茧,她面前的姜兰就是。 只见后者微诧地挑了挑眉,说:“这么说,韩则帮你处理林那个女明星的事情确有其实了?” 秦蓁顿了顿,因为在这件事上,她没有办法反驳。 韩则确实去警局保释了她,她也接受了他的帮助。 而正巧姜兰就抓住了这点,放下咖啡杯,缓缓开口:“秦小姐,八年前,韩则因为听了你的话,偷偷把高考志愿改成法学院,因此与他父亲闹翻,被遣送出国,导致我们母子八年不曾见面;四年前,韩则去费城见你,却为了救你,差点死在了车祸中;两年前,为了让嘉韩帮助你和秦氏渡过难关,他第一次选择了向他父亲妥协。而现在,韩则父亲重病在床,嘉韩岌岌可危,他是接掌嘉韩的不二人选,他却还在因为你在摇摆不定……” 她顿了顿,又道:“秦小姐,我不知道你给我的儿子下了什么迷魂汤,但你既已嫁做人妇,何苦还要纠缠韩则,莫不成你想重蹈你母亲的覆辙,让韩则跟你一样,变成江城的另一个笑话?” 秦蓁的脸色变了变。 往事一幕幕掀入脑海,不知是不是因为咖啡停留舌尖的关系,秦蓁只觉得口中苦得厉害。 她扯了扯唇角,抬头看向对面的姜兰,问:“韩夫人,您认识你的儿子吗?” 闻言,姜兰眼底有些不悦,“我自己的儿子,怎么会不认识?” “那您知道他真正想要什么吗?” 姜兰的眼底有了一瞬的迟疑。 秦蓁笑了笑,她望着一眼窗外的阑珊的灯火,缓缓道:“八年前,韩则偷改志愿并不是因为我的缘故,而是因为他根本就不喜欢从商,甚至厌恶从商。您不知道吧?你的儿子从小满腔正气,他不想按照你们的要求,当一个浑身铜臭味的商人,把志愿改成法学院,是因为他想当一名检察官。” 姜兰脸色变了变,声音亦是沉了些许,“胡说!韩则从小到大都被当成嘉韩继承人在培养,怎么会有那种可笑的想法?” “您果然不知道。”秦蓁笑了笑,笑容里有些悲悯,“那您大概也不知道四年前在费城到底是怎么发生车祸的吧?那场车祸并不是意外,而是韩则在帮警察逮捕嫌犯,您大概不能想象当时那个嫌犯的癫狂,韩则提前预料到可能发生的最糟糕情况,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去做了。若不是因为当时我还在车上,韩则还有所顾虑的话,恐怕您现在已经见不到他了。” “你说什么?”姜兰手中的咖啡杯震了震,洒了几滴落在了手背上。 死这个字太遥远,但总是让人肝胆俱裂。 姜兰的这种感觉,四年前,秦蓁就经历过了。 秦蓁灌了半口苦咖啡后,又道:“您上次说我是韩则的累赘,可我的存在,何尝不是你们拿捏他的手段?我顺从你的意思离开他,并不是因为我觉得自己是他的累赘,而是我想给他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而这一次,我相信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姜兰沉默了一会,才冷冷一笑,“说得好听,难道你嫁进傅家,就毫无所图?” “自然是有的。”秦蓁笑了笑,眼底折射出霓虹灯的光芒,“我的丈夫虽然腿脚不太好,但是却可以让您坐在这里心平气和地跟我讲话。” …… 姜兰走后,秦蓁一个人在咖啡馆坐了很久,才起身回了傅家小院。 书房的灯亮着,傅恒初还没睡。 秦蓁没有去打扰他,而是回了房间。 她刚进门,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秦蓁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名字,蹙了蹙眉后才接起。 因为打她电话的人是傅恒初。 “有空?”傅恒初在电话那端问。 “嗯。”秦蓁答完,下意识地往衣帽间的方向看了眼,二人就隔着一堵墙,打电话实在有些诡异。 “我让刘姐帮我煮了宵夜,不知道是不是忘了,一直没有端上来,你帮我去看看?” 秦蓁有些无语,“其实,你可以直接打刘姐电话。” “打了,没人接。” “那好吧,我去看看。”秦蓁说完,拿着手机就下了楼,却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刘姐。 她想了想,对着电话那端说:“刘姐不在,我给你煮吧,吃什么?” “随便。”傅恒初顿了顿,又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并不喜欢一个人吃东西。” 第052章 其叶蓁蓁 傅恒初不喜欢一个人吃饭,之前就有提过。 秦蓁得知这一点后,也总会尽量赶回来陪他吃饭,今天亦是,只是没料到会在医院偶遇姜兰,便也就忘了这回事。 想至此,她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胃,这才记起自己似乎也就喝了杯咖啡。 秦蓁走进厨房下了碗面,又取了两只碗两双筷子,端去了傅恒初的书房。 敲门,进入。 傅恒初下颌往旁边的小桌上示意了下,便又埋头做他的事情了。 秦蓁本想提醒他一句面条糊了不好吃,但见他全神贯注的样子,端着面条在原地站了一会后,便也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傅恒初会这么忙,是因为他继承人的地位并不稳当。 傅兴宁对他肆无忌惮,仗得就是傅恒初虽有继承人的身份,却还未完全接手傅氏的事务。 傅老疼爱傅恒初毋庸置疑,但令人不解的是,他让自己的长孙稳居高位又把他推到风口浪尖,可却吝啬给他一把锋利的刀。 所以名义上,傅恒初是傅氏的总裁,傅家未来的当家人,可实权上,却连傅兴宁这个副总裁都不如。 秦蓁把面轻轻搁在小桌上,坐在沙发等傅恒初。 傅恒初书房的视野很宽,书桌背后是一大扇落地窗户,窗外正对着傅家主宅,主宅的灯火通明,与小院稀疏的灯光形成巨大的反差。 虽是如此,遥遥相望的两处,谁也错不过彼此。 她搬进傅家这么多天,却没有去过一次主宅,若说出去,恐怕江城人会一片目瞪口呆。 但真相其实是,秦蓁来的第二天,傅家的管家便前来请过她和傅恒初,只不过被后者不知以什么理由回绝了。 之后,管家又来请了几次,同样还是悻悻而归。 秦蓁多多少少察觉得到,傅老与傅恒初之间有心结,而这个结,极有可能就是她。 “在想什么?”傅恒初不知何时出现在面前,顺着她的视线,目光也落向主宅的方向。 她收回目光,感慨了句:“灯光萤萤,可总觉的少了点什么。” “萤光无温,就只能是光而已。”傅恒初言语间嘴角浮现的笑意莫名,让人窥不透其间的情绪。 秦蓁却倏然醒悟过来少的是什么,少的是温暖,家的温暖。 就好像她曾经无数次趴在秦家那栋落败小楼的窗柩上看着不远处灯火阑珊,却又总觉得格格不入一样。 眼底顿时有些复杂,秦蓁垂头盛了碗连同筷子一起递给他,“面快糊了。” 傅恒初接过,问她:“既然心里好奇,为何不问?” “并非所有的好奇都要弄个水落石出。”秦蓁也给自己盛了碗面,汲了一口后,眉头微皱,拦住傅恒初拿筷子的手,“别吃。” 傅恒初垂眸看着覆盖在自己手背上的那只手,白皙纤细,指甲圆润干净。 秦蓁见状,这才反应过来这个动作似乎太过亲密,讪讪地移开手指,以此同此,还不忘直接把他面前的碗端了回来。 傅恒初挑眉,目光不解。 “忘了加盐了。”秦蓁不自在得移开目光,把碗筷扫进碗托端起,说:“我下去重新给你做一碗。” 急冲冲的背影,看起来像孩童一样毛手毛脚。 傅恒初尝过秦蓁的手艺,虽及不得大厨水准,却也让人吃得舒服。 忘了加盐,并非是因为她厨艺不佳,而是她心思不在。 傅恒初想起他的人刚才在医院门口咖啡厅拍得的那张照片,眼底不由沉了几分,只不过他掩饰得太好,以至于开口的时候竟不见半分情绪。 “蓁蓁。”男人淡漠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在秦蓁要跨出门口的时候响起。 秦蓁原本并未反应过来,待到两只脚堪堪踏出门外时,却好像行至半路,遇到什么骇人的东西一样,倏地止住脚步。 她用了数秒的时间才迫使自己缓慢地扭过头颅,一脸惊疑地问那个莫名被自己收了碗的男人:“你刚才叫得是……我?” 傅恒初看着她有些好笑地点了点头,说:“蓁蓁,我饿久了胃会疼,所以不用重新煮了,我不太挑食。” 他的声音依旧很淡,却显得熟稔无比,就好像开头的那两个字已经在唇舌绕过千百遍一样。 秦蓁手抖了抖,幸得反应及时,才不至于失态地抖掉手里的碗。 她神色怪异地看了眼傅恒初,又垂头看了眼碗里面条,走了回去,犹豫了一会才说:“‘蓁蓁’两个字听起来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傅恒初从她手里接过碗,说着胃疼,却似乎也不急着吃,目光从容地看着她。 秦蓁反倒被这样的他盯出几分窘迫,浅褐色的眸子闪躲着,“学生时代,师长学友大部分唤我‘秦蓁’和‘Zilia’,后来进入秦氏,公司员工都唤我一声‘秦总’,熟识的人也唤我‘阿蓁’,至于‘蓁蓁’二字,从未有人如此叫过。” “哦?那你希望我怎么称呼你?”傅恒初问。 秦蓁怔了怔,“秦蓁,阿蓁,Zilia都可以啊。” “那‘蓁蓁’怎么就不行?” 秦蓁哑然,她觉得自己被傅恒初绕进了一个坑,进去就出不来的那种。 傅恒初笑了笑,动作优雅地汲了一口面条嚼碎咽下后,才再次开口:“桃之夭夭,其叶蓁蓁……我是你的丈夫,称呼你‘蓁蓁’有何不妥?”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蓁蓁”这两个字,由他来叫自然再妥不过。 秦蓁看了他一眼,语气莫名地有了恼,“傅恒初,你知道这句诗的意思吗?” 傅恒初看向她,目光淡淡,“你都在妈妈坟前磕过头了,还问我什么意思?” “啊?” “你愿意妈妈磕头,不是已经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秦蓁有点懵,她和傅恒初本来就是夫妻,给婆婆磕头难道不正常? “吃面。”傅恒初却疲于解释,低头不紧不缓地吃着面。 秦蓁只好也坐了下来,她本就缺乏食欲,此刻对这碗毫无味道可言的面自然提不起兴趣,草草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傅恒初见状瞥了她一眼,“不好吃?” 她点了点头。 没加盐的面条能好吃到哪里去? “我倒是第一次吃到没加盐的面,觉得意犹未尽。”傅恒初说完,动作自然地把她的碗接过去,视线却一直停留在她脸上,说:“秦蓁,做真正的傅太太,如何?” 第053章 真正的夫妻 傅恒初看着她,湛黑的眼底就好如一湾静谧的深潭,让人迷陷其中,可秦蓁感受到的只有惶恐。 她一脸莫名地看着他,“傅恒初,你晚上到底怎么了?” 闻言,傅恒初唇角扬了扬,削长好看的手指在桌面轻轻点着,“恒初、阿初,从小到大,我身边亲近的人大多是这么叫我的。” 他的话语很淡,甚至嘴角还缀着显而易见的笑容,但其中夹带的气息逼仄,令人头皮发麻。 秦蓁蹙紧了眉心,“傅恒初……” “恒初。”傅恒初适时纠正她的称谓,“蓁蓁,以后你就这么叫我吧。” 秦蓁微微发怔,因为“蓁蓁”二字在他口中愈发熟稔,细听之下竟有些百转千回的意味,可又不让人觉得违和。 在她愣怔的时间里,傅恒初已经垂头开始吃面……是她吃剩下的那碗。 秦蓁看着他,心底不由爬起几分异样的感觉,从小到大,就连陆邵都不曾吃过她碗里的剩食,傅恒初这样的动作无疑让她震惊。 此时此刻,她脑中不由出现了四个字:同食同衾。 很亲密的四个字,只是它们放在她和傅恒初身上,合适吗? 傅恒初却仿若不觉,咀嚼的动作缓慢优雅,仿佛吃得不是碗忘记加盐的面条,而是人间美味一般。 秦蓁的手指蜷了蜷,说:“我们现在这样不好吗?” 傅恒初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语气偏冷,“蓁蓁,你应该明白,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可是傅恒初,你并不爱我,我们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夫妻。” “那你爱我?”傅恒初抬头看向她,眼底一片漆黑不见底,“尘世间的夫妻,多得是无爱结合,你当初非要嫁给我,难道是因为你爱我?” 气氛因为他的话凝滞了一会,秦蓁握紧的拳头终于松开,起身朝他说:“你慢慢吃,我去铺床。” …… 当身后那道并不陌生的怀抱把她拥进怀里的时候,秦蓁的身体还是忍不住一僵。 因为她明白,从她刚才转身的那一瞬间开始,她和傅恒初之间就不一样了。 而她知道,傅恒初对她一直有欲望。 男人跟女人不一样,他们总把欲望和爱情分得很清楚,怀里搂着这个女人,心里惦记着却是另一个女人是常有的事,秦蓁不会把傅恒初的欲望归结为他对自己动了心,这种想法太愚蠢。 但是她却不能拒绝,因为他是她的丈夫。仅仅这一点,就剥夺了她所有的话语权。 秦蓁感觉到傅恒初的唇落在她的后脖颈,微凉,辗转间,慢慢变得灼热。 他的手顺着她的肩线缓缓下移,掌心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相贴,每过一处,她的身体便僵硬一分。 察觉到她的不配合,傅恒初贴在他后脖颈的唇慢慢移开,那双湛黑的眸子似乎在背后打量着她,然后那种压迫的感觉慢慢消失。 秦蓁松了口气,可下一瞬,她就感觉温热的鼻息卷到她耳畔,一股电流从耳垂至下猛蹿。 与此同时,傅恒初握住她的手,迫使她翻了过来…… 第054章 你信谁? 电光火石之间,秦蓁紧握成拳的手抵住了傅恒初的胸膛,说:“傅恒初,我还没有准备好。” 傅恒初双臂撑在她的耳畔,脸色因为她对自己的称呼有着明显的不悦,出声第二次纠正,“恒初。” 秦蓁怔了怔,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将他的名字生硬得叫出来,“……恒初,能不能给我点适应的时间?” “我已经给过你适应的时间了。”傅恒初看了眼书房的方向,继续道:“蓁蓁,我从没有睡书房的习惯。” 所以说……他那时候主动睡书房,其实是在给她适应的时间? 这一瞬,秦蓁才发觉自己大错特错,她一直以为自己把傅恒初当做庇护港,他也不过是拿她当搪塞傅老的借口。可若是,傅恒初从头到尾都没这样想过呢? 寻思往事,只觉细思恐极。 带她去陆家的酒会,让她背熟他的个人习惯,他的喜好,要求自己帮他换衣服,甚至洗澡…… 乃至这些日子,她已经把这些事情做得熟稔无比。 秦蓁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来到傅家后,一直在做太太应该做的事情,只是她一直不曾察觉而已。 想至此,她不免嘴角发苦,“原来,你一开始就决定好了?” 傅恒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 “我需要一个太太。” 需要一个……太太。 秦蓁总以为是自己设计了傅恒初,有时想起,心底难免有几分愧疚之意,却没想到她是螳螂,傅恒初却不是蝉,而是黄雀。 这世上最高明的陷阱大概就是,明明你已经掉入别人的囚笼,你却还以为自己是个猎人。 想至此,秦蓁抵只傅恒初胸口的手缓缓放下。 话已至此,说再多只是自讨无趣。 傅恒初反手握住她的手,吻缓缓落下。 温热的气息铺洒在她的耳畔、脖颈,每过一处,那一处的肌肤就好像燃烧起来一样。 秦蓁闭着眼,眼睫毛因为即将发生的事情而轻轻颤抖着。 倏地,傅恒初突然一口咬在她的脖子上,疼得她倒吸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他的手往她的虎口一按,秦蓁手掌一麻,拳头张开的同时,两颗潋滟的琉璃珠从她手里滑落,然后落入傅恒初的手中。 她倏地睁开眼睛。 红绳串成的琉璃珠绕在男人修长的指尖,其间那两抹类似字母C、Z的黑灰色在灯光下流动得过分美丽。 傅恒初看着手里的珠子,目光里顿时有些晦暗,话语夹杂着几分意味不明,“不是说……不信佛?” 他看向她,她却咬着唇,别开了目光。 傅恒初眸底一沉,擒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蓁蓁,不信佛你信谁?” 她不答。 串着红绳的琉璃珠倏然一断,两颗琉璃珠从傅恒初指尖滚落,掉落在地,几声“叮叮咚咚”脆响后,滚到了桌子底下,与阴影融成同一片漆黑。 秦蓁的心,亦随着这几声“叮叮咚咚”不知道飘到了何处。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她几乎记不清了。 只记得一片混乱里,二人渐渐散乱的衣服。 还有疼痛贯穿全身时,傅恒初微诧的眼底,以及他欲望深处,在她耳边低吼的那句“蓁蓁”。 …… 清晨,阳光静好。 屋子里,隐有旖旎气息漂浮。 秦蓁早就醒了,只是一直没有睁开眼睛。 有条铁臂横亘在她的腰间,傅恒初浅浅的呼吸铺洒在她的耳后,二人未着片缕的身体毫无阻碍的相贴。 时间过了很久,身后的男人却依旧没有一点苏醒的迹象。 秦蓁蹙了蹙眉,终于睁开了眼睛。 手伸下去,刚想把男人的胳膊移开时,他却仿若知道她要做什么一样,精准地将她的手指拢在掌心。 秦蓁身体一僵,因为傅恒初醒了。 又或者说,作息规律的他早已先她一步醒来,看透她在装睡,却还不紧不缓地等待她先有动作,然后再一击命中。 被戏弄的感觉在心底泛开,秦蓁倏地恼怒无比,冷声道:“放手!” 傅恒初放了她的手,可却没有放开她,而是将大掌覆盖在她的腰迹处轻轻揉着,声音有些哑,“时间还早,再睡会。” 男人的掌心灼热,肌肤相贴的地方有种奇怪的感觉传来。 昨夜发生的事情一幕幕在脑中闪过,秦蓁眸色黯了黯,推开他的手,“我不困。” 她起身卷起地上的衣服进了浴室。 傅恒初望着她的背影,然后目光落在床上那一抹凝结的血迹上时,怔了怔。 浴室里,热气氤氲。 秦蓁任由温热的水流从身上浇下,发颤的腿几乎站不住。 水流堵住她的听觉,耳边只有一片嗡嗡的声音。 她垂头看了眼自己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很久,才木然地抬起手臂,任由水流冲刷着她的肌肤。 …… 浴室里的水声已经持续了有半个小时了,秦蓁却还一点没有出来的意思。 傅恒初眉头蹙紧。刚捞起落在床下的睡衣披上打算起身的时候,浴室门却“咯噔”一响,秦蓁擦着头发走了出来。 她扭头看了他一眼后,说:“浴缸里已经放好了水了。” 然后,走到窗户旁,拉开了半合的窗帘。 阳光跳跃着涌进,在她素淡的脸笼下一层金光,安静美好。 秦蓁在窗户旁站了片刻后,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搁下毛巾,径直走到衣帽间,取了一套他的换洗衣服放进浴室后,又走了出来对他说:“衣服也放好了,你可以去洗了。” 然后,就再也没有动静。 傅恒初打量着她,眼底有些不悦。 秦蓁似乎没有察觉到他不佳的情绪,翻出电吹风,很认真地吹着自己那一头密长的头发,白皙的手指灵活地在发间打着卷,一缕缕地把卷发的形状吹出来。 “蓁蓁。”他出声。 秦蓁却仿若没听见一样,自顾自地叹了口气,说:“哎,大早上洗头,头发不吹干会头疼的。” 说话的时候,她没有看过他一眼。 傅恒初的太阳穴跳了跳,兀自盯着秦蓁看了很久后,掀开被子缓缓起身…… 第055章 味道不错 傅恒初扶着墙一瘸一拐地走进浴室。 他的动作依旧很缓慢,甚至走路的时候手没有离开过墙面,但是的的确确是走的。 秦蓁对此似乎并不太诧异,抬头瞥了他一眼后,继续吹着自己的头发,等到头发的形状全部吹出来后,她这才收好电吹风回衣帽间换了一身衣服。 要走出衣帽间时,她想了想,又返回去拉开傅恒初的衣柜,拿出最角落那套湛蓝色的西装,又翻出浅粉色衬衫和一条粉蓝色条纹领带放到床上后,才起身下楼。 刘姐已经准备好了早餐,见她一个人下楼,不免有些奇怪地问:“太太,少爷还没起吗?” 傅恒初生活习惯固定,数年如一日,今天难得起得晚,也难怪刘姐会问。 “起了,在泡澡,他说身体些酸疼,就让他多泡泡吧。” 刘姐闻言,不疑有他。只是隔了二十分钟后,见秦蓁还在餐桌上慢吞吞地啃着三明治,似乎已经忘了楼上还有个正在泡澡的傅恒初时,不免出声提醒了一下,“太太,少爷这澡是不是应该泡得差不多了?” 秦蓁点了点头,“是差不多了。刘姐,你今天的做的是三明治很好吃。” 说完,她又埋头继续啃剩下的半个三明治了,一点都没有要上楼管傅恒初的意思。 刘姐终究有些不放心,因为傅恒初的腿脚不好,为防止水汽入侵,泡澡的时间亦有严格的控制。 她解下围裙,刚打算上楼,却被秦蓁唤住,“哦对了,刘姐,恒初刚才说想喝柠檬汁,我记得冰箱里还有几个拧眉,你给他榨一杯,不要调蜂蜜。” 刘姐讶异极了,一脸不可置信地说:“柠檬汁?可是少爷并不爱吃酸的东西啊。” 秦蓁闻言,沉了沉眉,“你去榨就是。” 秦蓁搬进傅家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沉脸,平常和颜悦色,这一沉脸竟有几分傅恒初平时凌厉的意味。 刘姐微微心惊,看了眼楼道的方向后,重新系上围裙,按她的意思走进厨房去榨柠檬汁了。 柠檬汁刚榨好端出来的时候,傅恒初的身影出现在楼道口。 刘姐看清傅恒初的穿着时,不免倒吸了一口凉气。 湛蓝的西装+浅粉色的衬衫+粉蓝色细条纹领带。 刘姐是震惊的,因为平素傅恒初的着装几乎都是黑、灰、白三个色调,她第一次见他穿得这么“鲜艳”! 那套西装她并不陌生,因为一年前,西装被送回来后,傅恒初就让她把它放在柜子最边的角落。 今天怎么会……? 想至此,她不由看了眼正吃早餐的秦蓁。 秦蓁目不斜视,神色淡定地咬完最后剩下的一口三明治,就连傅恒初轮椅滑到她面前时,她也不曾赏过他一眼。 傅恒初瞥了眼刘姐手中的杯子,不适地蹙了蹙眉,“这是?” 刘姐这才反应过来,把柠檬汁放到他面前,“太太说少爷想喝柠檬汁,我刚榨的。” 闻言,傅恒初扭头看了秦蓁一眼,“你说的?” 秦蓁啜着牛奶不说话。 刘姐狐疑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打量了几秒后,倏地明白了点什么,拿起柠檬汁,“我去换杯牛奶过来。” “不用。”傅恒初出声止住了她的动作,淡淡说:“我刚才是说过要喝柠檬汁。” 话落,秦蓁喝牛奶的动作顿了顿。 傅恒初已经端过柠檬汁,啜了一口,淡淡着说:“味道不错,刚好也可以醒神。” 味道不错? 秦蓁看着那杯隔着桌子都能闻到一股酸味高浓度的柠檬汁,不免狐疑。 傅恒初眉头却都不皱一下,接连又喝了好几口,察觉到她的目光,他朝她笑了笑,问:“蓁蓁要不要尝一口?” 秦蓁眸光有异样的情绪一闪而过后,垂头自顾啜着自己杯中的牛奶。 傅恒初收回视线,开始用餐。 从始至终,他的手边就摆着那一杯柠檬汁。 秦蓁垂了垂眸,把空的牛奶杯放下,终于开了口:“早上喝柠檬汁伤胃。” 说完,她拿起自己的包朝门口走去。 傅恒初怔了怔后,抬头看向她的背影。 女人走得很干脆,刚洗完的头发在空气中荡漾出漂亮的弧度,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等秦蓁的身影完全消失后,他才不适地揉了揉自己有些泛酸的胃,对刘姐说:“盛碗粥过来。” …… 附院 秦蓁一进门,唐小年就察觉到她有些不对劲。 她一边喝着护工按她母亲教的方法褒的汤,一边问秦蓁:“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没什么。”秦蓁摇了摇头,看了眼她已经见空的碗底,问:“要不要再来一碗?” “饱了。”唐小年摇头晃脑的,一点都没有病人该有的直觉。 秦蓁接过她手里的碗,放到了一旁。 “对了……”似是想到什么,唐小年猛拍了一下大腿,下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她就疼得龇牙咧嘴的,因为她拍的那条腿好巧不巧就是自己的伤腿。 秦蓁吓得一跳,把她的腿搁置好后,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我说唐大小姐,你还要不要你的腿?” “当然要。”唐小年疼得面容扭曲,缓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刚才是想说,你能不能跟那个姓方的说,让我早点出院?? “哪个姓方的?” “方铎!” 秦蓁反应过来地点了点头,“哦,我跟他不熟。” 唐小年差点没翻白眼,“叫熟的人去。” 话落,病房顿时陷入一片诡异的沉默。 好一会儿后,唐小年才闷闷地说:“算了,当我没说过。” “嗯。”秦蓁应了声,起身替她掖了掖被子,说:“你先好好休息,公司有点事需要我去处理。” “阿蓁。”唐小年握住了她的手,神色担忧地问:“你和傅恒初之间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秦蓁推开她的手,“我会去问方主任看能不能让你提前出院。” 唐小年怎会看不出来她在转移话题,“阿蓁……” “小年,我和傅恒初是夫妻,我们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秦蓁话落,察觉到唐小年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因为后者的目光正直直地落在门口的方向。 第056章 不甘 门口站着韩则。 唐小年看了秦蓁一眼,跟韩则打招呼,“韩则,你来了。” “嗯,今天感觉怎么样?”韩则回答着她的话走进,目光却始终停留在秦蓁身上。 “还行。”唐小年看了二人一眼,说:“你们俩别傻站着,坐呀!” 秦蓁手指蜷了蜷,说:“我该走了,出院的事情,有机会我会帮你问问方主任。” 唐小年瞥了眼韩则,说:“韩则,我腿不能动不方便,你帮我送送阿蓁吧。” 秦蓁蹙了蹙眉,扭头看了眼韩则,说:“不用。” 韩则却莫名地坚持,“我送送你吧,我记得你从小就害怕医院的味道。” 二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接片刻后,秦蓁垂了垂眸,率先走了出去。 韩则大步跟上了她。 唐小年看着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垂头叹了口气:“韩则,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你确定这是帮吗?” 病房里一道声音倏然响起,唐小年看着神出鬼没的方铎,不悦道:“姓方的,偷听人讲话是件很不道德的事情,你不知道吗?” “既然不想让人听到就不要讲得那么大声,还有我不叫姓方的……”方铎抬手指着自己的胸牌,“方铎,骨科主任医师。” “偷听你还有理了!”唐小年恼,不知为何就觉得看方铎很不顺眼,若不是看在他帮自己杜绝后遗症的份上,她早就甩他无数次脸色了。 方铎不再跟她争辩,常规性地检查了下她的腿,记录下查房记录后,便转身打算离开。 似是想起什么般,他回头看了唐小年一眼,若有深意的说:“唐小姐,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据我所知,傅家大少的脾气并不太好,有可能会让你在医院多住上一个月也不一定。” 唐小年脸色一变,“姓方的,你威胁我?” “不是威胁,是医生对病人的好心告诫,我可不想因为某些外因,而损了我的好名声。” 唐小年气得咬牙,“什么主任,你就是庸医!” 方铎脸挑了挑眉,眼底却一片认真之色,“唐小姐,秦蓁已经嫁给了阿初,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刚才的行为会给你的朋友带来不便吗?” 唐小年不悦,“你什么都不知道!” “那重要吗?”方铎反问:“一段感情若是没有结果,充其量也不过是情深缘浅。” 唐小年望着他,一时之间,竟然无从辩驳。 因为,他是对的。无论秦蓁起初是因为什么目的嫁给傅恒初,但是二人是夫妻的事实已经毋庸置疑,就算她再偏向韩则,也该有个度。 方铎见她想明白了,不再多说,转身离开了病房。 …… 医院长廊,秦蓁和韩则沉默地一前一后走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静谧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医院门口。 秦蓁看了眼自己停在不远处的车,转身看向韩则,轻轻地说:“我先回公司了。” 语气温然无波,就好像两年前在美国机场和他告别一样,只不过那时的“回国”变成现在的“回公司”。 韩则的心中不免又是一痛,开口的嗓音有细微的沙哑,“他对你好吗?” “我欠他。”秦蓁如是回答。 因为亏欠,所以不在意好坏。 韩则沉默了好一会儿,说:“我已经答应父亲接手嘉韩国际了。” 秦蓁怔了怔,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恭喜,韩总。” 这声“韩总”成功让韩则蹙起了眉头,“阿蓁,我为什么会接手嘉韩你难道一点都看不明白吗?” 秦蓁明白,正因为明白,所以只觉得嘴角苦得厉害,“韩则,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韩则捕捉到她话语中的不对劲,“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尊重你的选择。”秦蓁阖了阖眸,转身离开。 “阿蓁……” 韩则下意识地想要拉住她,不料刚碰到秦蓁,就被她大力拂开,“不要碰我。” 韩则一怔,看着她过激的反应,伸出去的手讪讪缩回,眼底却有抹难以掩饰的黯然,“阿蓁,我们之间非得生分至此吗?” 秦蓁眼底有痛意一涌而过,她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离开。 韩则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脑中浮现出两天前那片漆黑的夜下的场景。 偏远的小岛,海浪翻涌,皎白月光下傅恒初神色淡漠,语气一如既往的从容,“韩三公子,无论你和我的太太关系多好,但是这样不请自来,总有些不合规矩。” 韩则看着不远处木屋里凭栏望月的秦蓁,情绪亦是沉了些许,“傅恒初,你并不爱她,你不过是在利用她对你的感激。” 傅恒初闻言浅薄一笑,“你爱她?如果你所谓的爱,就是从江城尾随我妻子到这里的话,那么恕我不能苟同。” 韩则眉心蹙紧,“你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什么?” 看来秦蓁并没有告知傅恒初来B市的目的,想至此,韩则的眼底不由浮上一丝笑意,因为在对秦蓁的了解上,终究还是他略胜一筹。 “我听说欢铖的陆总注资秦氏主要是傅少你在背后打点,我们做笔交易,你放过阿蓁,今后若是你需要帮助,嘉韩必定顶力相助,怎么样?” 傅恒初手指在腿上轻轻敲击着,嘴角的笑意缓缓凝结,“我也听说韩三公子并没有接手嘉韩,不是吗?” “家父重病在床,总要有个人帮衬。”韩则不疾不徐道:“傅少以为这个提议如何?” “并不怎么样。”傅恒初手指的动作挺住,看向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其一,秦氏如今的当家人是秦蓁,相较于韩三公子你这个外人,我更相信我的太太;其二,我并不需要你的帮助。” 韩则笑了笑,“傅少应该很明白,环铖的陆总可以私下和你有点交情,但是明面上,他总要向着傅家二房。” “韩三公子倒是把傅家的底细摸得清楚。”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傅恒初垂眸,似乎在估算他话语的可行性。 好一会儿后,他的头终于抬起来,却是看向旁边的季霖,“我刚才让你检查电路,你是不是忘了?” 话声刚落,不远处的木屋处就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 傅恒初和韩则的脸色同时一变。 傅恒初毫不犹豫地调转了轮椅方向,他却被季霖拦住了,后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韩先生,您过去恐怕不合适。” 韩则停住脚步,他看到秦蓁冲了出来,在月色下惊慌失措地抱住了傅恒初,然后…… 回忆戛然而止,韩则阖了阖眸,眼底有些不甘。 第057章 照片 身后韩则的身影渐渐缩成了一个点。 秦蓁收回了视线,眸光渐渐暗了下来。 待到医院的建筑完全看不见的时候,她缓缓将车靠边停了下来。 秦蓁翻出手机,手指滑到一个安全软件上,输入密码解密后,点进里面的相册,她快速浏览着,最后视线停顿在一张年轻男女的合照上。 照片拍摄于四年的圣诞节。 地点:美国费城。 严寒冬日,照片里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球的年轻女人倚靠在她旁边的男人肩上,手里拿着一根吃了一半的冰淇淋,笑得一脸灿烂,男人垂眸看着她,眼底又无奈又宠溺。 四年前,她还不是秦氏的总裁,只是宾大商学院里一名普通留学生,游梭在课堂和图书馆之间,学业冗重,却因为有自己的坚持和守候而乐在其中。 那年的圣诞节前几天,秦蓁一早打开门看到站在自己公寓外冻得鼻子发红的韩则,只觉得又惊又喜。 在此之前,二人已经阔别三年。 秦蓁一边给他煮着牛奶,一边听他絮絮叨叨讲着自己是如何避开了韩家对他的监视,怎样几经周折从洛杉矶来到了费城的时候,望着炉内沸腾的水,不自觉地笑弯了眉眼。 韩则自然而然地留下来陪她过圣诞节,那几天他白天陪她逛街,看电影,晚上则是栖身于她公寓那条狭窄的沙发里,与她隔着一道帘子聊着天。 她手机里的照片,便是那几天在街上留下来的。 时间对久别重逢的人来说,总是短暂。 圣诞节过后没几天,韩家人发现了韩则的行踪,无奈之下他必须返回洛杉矶。 离开的那天,秦蓁去送他,但是开着她那辆破旧的二手车的人却是韩则。 一路上,二人沉默无言。 快到机场的时候,韩则说:“阿蓁,我们在一起吧?” 秦蓁看着他,笑,“韩则,我们什么时候没在一起过?” 二人认识多年,即使没有挑明关系,却早已熟识人眼中默认的一对。 韩则会跑几条街去买秦蓁爱吃的东西,会帮她教训出言不逊的学友,亦会为了给她栽植一盆耐看的盆景,身为韩家三公子的他在花圃当了一个月的义务小工。 唐小年每每见此,不由感慨:“阿蓁,遇上韩则是你的幸运。” 秦蓁对此没有表示,却在得知韩则赶赴美国后,用了两年的时间悄悄通过了托福考试,申请到了美国院校。 韩则听到她的话,愣了一下后欣喜若狂。 他说:“阿蓁,等我说服韩家,我们就回国。” 秦蓁笑着点头,眼里却已经含着泪。 韩则是懂她的,他明白她在江城的牵挂,所以他说的是回国,而不是留在美国。 只是,那天韩则最终没能离开费城,因为二人出了车祸,在玻璃和钢片倾轧而来的时候,他扑过来护住她,因为严重腿伤,在费城医院整整住了三个月。 三个月后,韩家人带走了他,在那之后,他被严加看视,再见面,已是秦蓁被秦家逼迫回国的时候。 再后来…… 秦蓁阖了阖眸,颤抖的指尖在照片上停留了许久,终于缓缓按下了删除键。 韩则,我已经不是四年前那个秦蓁了。 所以,别等了。 第058章 睡觉穿这么多,不热? 秦蓁放下手机,抬头看向车窗外。 春天走过一半,街道的树木已然换上崭新的模样,嫩叶叠翠,生机勃勃。 副驾驶的车窗玻璃被人扣响,她回头看了一眼后,手指在控制盘上漫不经心一按。 来人卷着一阵风坐进车内,然后,一份夹着寒气的资料送到了她面前。 秦蓁接过随手翻了翻,“动作挺快的。” 她不以为意地把资料扔到仪表台上,一边启动车子一边朝坐在身旁的陆邵说:“安全带系好。” 陆邵并没有按她的意思系上安全带,而是下车绕过车头,拉开驾驶座的门。 秦蓁看着他蹙了蹙眉,“我没事。” 陆邵不动。 二人僵持片刻,终究还是她先服了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不会心情一不好就做飙车这种傻事了。” 陆邵显然不信她这番说辞,她不动,他亦杵着不动,车不断地从他背后擦过,看得秦蓁有几分心惊胆颤。 她叹了口气,解下安全带,挪到了副驾驶座上,“去公司。” 陆邵坐进车内,启动车子朝秦氏驶去。 二人刚进秦氏大门,就见秦文博和秦非陪着一批人从电梯了走了出来,人群里有几张熟面孔先前与秦蓁打过交道,双方还谈了几单不浅不淡的合作。 几人显然刚和秦文博达成了什么交易,与她当面撞上不免有几分尴尬。 相比对方的尴尬,秦蓁只是停下脚步,朝几人略略颔首打过招呼,便直接带着陆邵乘电梯回了办公室。 电梯里,陆邵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不用管,我有更重要的事情。” 电梯到达楼层,二人走出电梯,陆邵想要离开时,秦蓁叫住了他,“陆邵,跟我到办公室。” 陆邵调转脚步跟上她,进办公室前顺手接过秘书递来的需要她签字的文件。 秦蓁瞥了他手里的文件一眼,“先放下吧,我有东西给你。” 说罢,她径直走到办公桌后,俯身打开保险柜,从中取出一个文件袋递给他。 陆邵困惑地接过文件袋,待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时,眼底不免震惊。 因为文件里装得是一家新公司的所有资料,法人的名字写着是……他。 他突然记起前一阵子,秦蓁似乎把他的证件拿走过一阵时间。 “上周刚注册下来的。”秦蓁解释着他的困惑,目光落向他手里的文件袋,声音带着微微的苦楚,“秦家对我无情,我总不可能毫无准备。” 陆邵蹙了蹙眉,察觉到今天的她有些不对劲。 他用自己的方式把疑惑问了出来。 秦蓁静静地看了他很久,才说:“陆邵,这是秦家欠我们的,我只是拿回我们应有的部分,一分不少也一分没多。有人跟我说过,人要自私一点才不会委屈。这么多年,你很委屈吧?” 陆邵抿着唇,没有表示。 委屈吗?他也不知道,但是愤恨,他是有的…… 秦蓁看着他,他亦回望着她,顿了几秒后,他把东西收回文件袋里,抬头揉了揉她的脑袋,目光里问:阿蓁,你希望我收下吗? 秦蓁歪头蹭了蹭他的掌心,“陆邵,就算离开的秦氏,我还是傅家大少奶奶。可你不一样,换句话来说,陆邵,若有一天你能强大,我又有何所惧?” 陆邵一愣,然后眼底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他明白秦蓁的意思了,这么多年,他早已习惯成为她的影子,可却忘记了她身上背负的重担。 而现在,他不应该只当影子了,他要努力成为她能倚靠的肩膀。 …… 陆邵拿着文件袋刚出去不久,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 秦蓁看着不请自来的秦非,把签好的文件放在一边,问:“什么事?” 秦非把一个文件夹放在她桌上,说:“姐,这是最新广告方案,需要你签字。” “怎么是你来送文件?”秦蓁微微蹙了蹙眉,往常这样的文件,都是策划部的经理来送。 “经理有急事处理,我正好有空就自告奋勇了。”秦非解释着,犹豫了一会儿又说:“姐,刚才的事情你不要误会,爷爷只是带我熟悉公司,并没有其他意思。” “我本来并没有误会,但是你这几句话却让我觉得在欲盖弥彰。” 秦非闻言,脸色变了变,“姐……” 秦蓁抬手止住了她的话语,迅速浏览下了文件,然后爽快地签字,“不用跟我解释什么,爷爷带你熟悉公司也罢,见客户也罢,都不在我管辖的范畴内。” 她把自己签好的文件带给她,补充了一句:“还有,以后在公司,你还是称呼我一声‘秦总’比较好。” “是。”秦非抱着文件夹,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见她不走,秦蓁奇怪地问:“还有事?” 秦非犹豫了一会才说:“姐,哦不,秦总,那代言人的事……” “代言人的事,你做得很不错。”秦蓁顿了顿,又道:“只是下次在资金方面要注意把控,我签下林西,一是她的形象符合秦氏的要求,当然是在她自杀事件没有发生之前;二是考量到公司的财务状况。但是CC的知名度跟苏酒酒有得一比,带来的预期收益必然可观,代言费方面也尚且合理,所以,还是可行的方案。” 话落,秦非眼底有些不可置信,她以为秦蓁会驳斥她,却没有想到她只是就事论事。 仅仅就事论事而已…… 她一直以为秦蓁深恶秦家,一定不会给她好脸色,却没想到…… 秦非心底一喜,不可置信地问:“姐,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因为太过欣喜,连称呼都忘记改过来。 秦蓁蹙了蹙眉,反问:“我像在哄你开心吗?” 秦非这才彻底放下心。 “别高心得太早,想要如爷爷期许那样代替我接手公司,你还差得远。策划部的朱经理业务能力很强,跟着他学习,你能得到不少提升。” “姐,我从来没有想过接替你接手公司。”秦非连忙说。 “为什么不呢?”秦蓁淡淡地看着她,说:“好好学习,我等着你来抢,秦非,不要让我失望。” “姐……” “没什么事情的话,出去吧。” 秦蓁已经下了逐客令,秦非就算想再说什么,也只能抱着文件夹出了门。 门落锁的声音响起后,秦蓁放下手里的签字笔,起身走到办公室的落地窗户旁。 她在手轻轻贴在玻璃幕墙上,看着江城湛蓝无比的天空,眸色有些晦暗。 该放下了吧…… …… 秦蓁的一天,在忙碌中渡过。 墙上时钟指向了下午的五点钟时,她的手机闹铃准时响起,秦蓁看了一眼后,掐掉。 下午六点半,秘书敲门进来跟她告别,她抬头看了眼天色,这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下午七点,她起身泡了咖啡后,端着咖啡回到了位置上。 下午七点半,她回复了多封来自国外的邮件,并针对邮件内容回拨了一个国际长途。 下午八点半,秦蓁按了按倦怠的眉头,敲下一笔利润可观的新订单。 下午九点,终于没有事物可以处理,她却依旧没有起身的意思,只是盯着屏幕发呆。 时针指向下午十点钟,她的身体终于动了动。 秦蓁关掉电脑,拿起包和车钥匙离开了早已空无一人的秦氏。 回到傅家小院时,已经将近十一点钟。 刘姐早已睡下,玄关处留了一盏灯,桌上给她留的饭菜还温着。 秦蓁站在饭桌前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洗了手坐了下来。 十一点半,她上楼。 卧室里,床单已经被人换过了,床头灯被调到了最暗。 傅恒初两只手交叠在小腹上,烟灰色的绸缎棉被盖到他的胸下位置,似是睡熟了。 秦蓁站在门口看了他很久,这才阖了阖眸,轻轻地合上房门。 傅恒初的睡眠浅,秦蓁一进门他就醒了,从她站在门口看自己,到翻衣服去梳洗的动作,他都一清二楚。 身侧床榻塌陷的感觉传来的时候,他探出手臂精准一捞,把那具带着沐浴馨香的柔软身体揽进了怀里。 秦蓁没想到傅恒初还没睡着,被他抱住的时候,身体不由一僵。 傅恒初睁开眼睛,深邃的眼底饱含探究,“公司忙?” 秦蓁不适地别开了视线,“嗯。” 傅恒初看了她很久,说:“蓁蓁,有没有告诉过你,其实你不适合撒谎。” “你是第一个。”她游梭商场两年,各种表情面具都戴得天衣无缝,见什么人该说什么话拿捏得准确,其中真假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怎会不适合撒谎? 傅恒初没想到她这么实诚,嘴角不由扬起淡淡的笑意。 秦蓁并不是没有见过傅恒初笑,但他的笑总是带着份浅薄,淡而无温。 可此时不同,即使只是唇角微扬,但那笑里却带着抹真情实意,是因为睡觉初醒的缘故吗? 但很快,秦蓁就否认了自己的想法,因为傅恒初傅恒初湛黑的镇静一片,根本就不像久睡初醒。 这样的认知让她莫名有些恼,“你根本没睡?” “睡了,只不过在你进门的时候,我就醒了。”傅恒初回答着,视线在她身上略过一圈,唇边的笑意越来越深,“睡觉穿这么多,不热?” 第059章 合不合适 秦蓁望着他眼底的揶揄,神色自若地把睡衣拢了拢,说:“不热。” 傅恒初看着她举动,笑着说:“蓁蓁,你莫不是怕我吃了你?” 这句话成功让秦蓁变了脸色,本已被她刻意遗忘的旖旎画面在他薄热的呼吸中渐渐苏醒,她恼怒地瞪着他,“傅恒初,你到底睡不睡?” 傅恒初显然不把她的愤怒当回事,一手环在她的腰迹,另一只手支着头颅看着她,眼底一片意味深长。 很快,秦蓁就败下阵来,因为她冷静,傅恒初只会比她更冷静,而她愤怒的时候,傅恒初却还是一样冷静,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自从她见到他第一面开始就让她格外不舒服,此刻更没必要自讨苦吃。 她推开他的手翻了身,虽然恼怒但声音里却还是没让自己泄露出一点情绪,“你不睡的话,我先睡了。” 傅恒初垂眸看着秦蓁细密绵长的睫毛在床头灯的映照剪影中轻轻振动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变成树丛里展翅的蝴蝶。 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好几秒后,他问:“什么时候发现的?” 他话落,房间里就陷入一片静谧,秦蓁像是睡着了,就连呼吸都变得很浅。傅恒初却深知她没睡,只是不想回答他的问题而已,那样支着手看了她一会儿后,也没有勉强她回答,翻身按灭了床头灯,要闭眼的时候,身边却有声音传来。 “泪岛停电那一晚,我看到你的鞋底有沙子,昨天晚上后……更确定了。” 傅恒初想起自己昨夜的失控,了然地扯了扯唇。他伸手往旁边一捞,把秦蓁轻松捞进怀里,在她挣扎前安抚地说:“睡吧,我今天不会对你做什么。” 他果然没有对她做什么,二人维持着拥抱的姿势安然睡到天亮。 夜里不知何时开始下雨,一直到早晨都没停,天气潮湿得不像话。 秦蓁不喜欢春雨,因为春天的雨大多连绵不绝,寒风钻入皮肤时总觉得它们会入了骨。索性今天的雨水不是太大,又恰逢春夏交接,除了潮湿一点外,其余倒也还好。 傅恒初今天并不出门,让她拿的是一套休闲的家居服,秦蓁从不不否认他的帅气,不过大多时候他的容貌都会被他淡漠的气息所掩盖,让人不会第一眼就注意到他的样貌。今天这身灰白的家具服,将他浑身冷毅的气息消散了几分,突出了他的俊朗。 “今天公司忙?”傅恒初一边拿过手表戴上,一边抬头问她。 “有事?”秦蓁问。 “晚上要去主宅用餐。” “一定要去?”相对主宅,她更喜欢小院的自由,她听刘姐说过,傅家规矩繁多,不像小院,更像一个家。 家?秦蓁因为自己脑中冒出的这个念头怔了怔。 傅恒初看穿了她心底所想,解释道:“嗯。平时没关系,但是今天傅家一月一次的家宴,所有傅家人都要到场。” 他言语里陈述家宴的重要性,但是语气却很淡,显得有点不太上心。 看着他的态度,秦蓁差不多已经斟酌出这场家宴的意义所在,大家族的生意无不环环相扣,为了保证家族利益最大化,之间的联系并不可少,傅家的家宴必然便是熟络感情的一种,说到底,就是大家聚在一起吃个饭而已,顺便交流想法而已。 这样的聚会必定是无聊的,傅恒初兴致缺缺也难免。 她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 想了想后,她又认真地补充了一句:“初次见面,不知傅家人分别有什么喜好?” 傅恒初愣了一下,很快就察觉了她的用意,嘴角扬起些末,“其他人不用管,下午回来的时候去墨斋去拿幅画回来就好。” 秦蓁奇怪,“画?送谁?” “小姑。” 经傅恒初这么一说,秦蓁想起自己曾经调查资料里似乎有查到傅家大少与他小姑感情不错,只是后者长年久居国外,打理傅家海外生意,今天晚上的家宴,她竟也回国了吗? “可是墨斋在哪里?”江城出名的书画店秦蓁也知道好几家,可这“墨斋”却是闻所未闻。 傅恒初似乎早就料到她的反应,说:“下午,、我让人去接你。” …… 下午三点钟,傅恒初的人准时出现在秦氏门口,看见她的时候,那名叫做邵阳的男人朝她恭敬地鞠了躬,大声喊道:“大少奶奶!” 秦蓁被他吓了一跳,路过的秦氏员工见状也都将视线集中过来,让她不由生出几分窘迫,清了清嗓子后,才看着他说:“走吧。” “是。”邵阳又大声地应了一声后,给她拉开了后座车门。 秦蓁无奈,心想面前这个男人虽然名字跟陆邵只差了一个字,但是性格真是大相径庭。 邵阳上了车后就开始自我介绍,从他的话语中,秦蓁得知了两个重要的信息,其一,邵阳跟了傅恒初已有五年时间;其二,从今天开始,他就是她的专用司机了。 秦蓁不由凛眉,掏出手机给傅恒初发了条信息,“我不需要司机。” 傅恒初似乎在忙,很久才回了一条信息回来,“需不需要是你的事,我要不要给是我的事。” 秦蓁瞥了眼信息,把手机丢到一旁,没有再回的欲望。 邵阳听见动静,以为自己第一天上岗就主子不高兴了,连忙识趣地闭上了嘴,从那开始到抵达“墨斋”前一句话都没有再说过。 秦蓁走进“墨斋”的时候,终于发现自己为什么不知道这个地方了,所谓大隐隐于市,墨斋就开在闹市毫不起眼的一隅,若非邵阳熟门熟路,恐怕她就算站到门口也不会想要走进去。 “墨斋”一个老板模样的人看见她连忙迎上来问:“客人是要买画还是卖画。” 秦蓁说:“取画。” 老板打量了她一眼,问:“您是?” “我先生姓傅。” “原来是傅家大少奶奶,您先随便坐,我这就去取傅少要的画。”一听到她的话,“墨斋”的老板就猜出她的身份,给她倒了杯热茶后,便径直上楼取画了。 秦蓁没有坐,而是四处走看,看了一圈后就发现,墨斋之所以叫墨斋,是因为这里面摆挂的都是中国的水墨画,淡淡墨香四溢,倒是店如其名。 她把墨斋兜了一圈后,老板就把傅恒初要的画拿下来了,画卷装在一个价格不菲的紫檀匣子里,不用看就知道必然是珍品。 秦蓁接过匣子,朝老板颔首致谢想要离开的时候,一个人推门走了进来,二人目光对视的时候,皆是一愣,对方先反应过来,朝她笑了笑,“秦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秦蓁望着面前那张令多少男人魂牵梦绕的脸庞,抿了抿唇,才回:“苏小姐,正经意义上,我们应该是第一见面。” “你说得对,B市医院那次我没有注意到你也在一旁,抱歉。”苏酒酒嘴里说着抱歉,却没有任何抱歉的意思,她瞥了她手中的画匣,问:“秦小姐也是来买画的?” “不,我并非风雅之人,只是替我先生来取画而已。”秦蓁说。她不买画,所以用不上“也”,意思是她并不想跟她成为一类人。 苏酒酒显然听懂了她的言外之音,嘴角的笑容凝结了些许,眼中却浮上一抹讥诮,“哦,那秦小姐是什么样的人?” 秦蓁淡淡地睨了她一眼,说:“商人。” “既是商人必然喜欢投资求利,秦小姐想必也做过不少投资吧?” “苏小姐想说什么?” 苏酒酒脸上已经没有笑,她看着秦蓁,以一种洞悉一切的口吻说道:“他,不是你能投资的对象。秦小姐,你并不适合他。” 她口中的他是谁再清楚不过。 秦蓁却是笑了,眼尾危险地勾起,“苏小姐,关于合不合适这个问题,这属于夫妻私密之事,你来跟我讨论,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苏酒酒被她堵得一窒。 秦蓁见状不再多言,“我还有事,告辞。” 身后,苏酒酒突然开口:“秦蓁,你知道这个画匣装的是谁的画吗?” 话落,“墨斋”老板的声音恰时响起,“苏小姐,你的画已经卖光了,什么时候有空再画上几幅?” 秦蓁脚步顿了顿,手中的紫檀匣子蓦然重了些许。 第060章 身世 秦蓁从“墨斋”出来后,便一言不发地把紫檀匣子丢给邵阳。 邵阳心有余悸地抱着匣子,原本想说什么,但因为有前车之鉴,愣是一个字都没敢吭。上好的紫檀盒子搁在副驾驶座上,让他开车都有些心惊胆颤,生怕一不小心就给磕了。 车子没有绕进那条梧桐小道,而是行驶在秦蓁第一次去傅家走过的那条路,而路的尽头的是傅家大门。 傅家主宅内,已经坐了不少男男女女,家宴还没正式开始,大家互相交谈甚欢,并没有人注意到秦蓁的来到。她环顾了四周一圈,发现傅恒初并不在场时,蓦地有些后悔,她不该来得这般早的。 “你就是秦蓁?”身后,突然有道淡淡的声音响起,语气像极了傅恒初。 秦蓁却知道不是傅恒初,因为来人声音虽淡,但是女人的音质却很明显。 她回头朝身后年纪不过四十上下气质从容的女人,颔首客气地唤了声:“小姑。” 傅云打量了眼秦蓁,眼底微诧,“你知道我是谁?” 秦蓁点了点头,“在爷爷的书房,见过一次您的照片。” 傅云闻言抿了抿唇,看向她的目光里有几分审度的意味。好歹这份审度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因为傅恒初的恰时出现,他挡在秦蓁面前,示意邵阳把紫檀匣子递给傅云,“看看?” 傅云打开匣子看了一眼便合上,噙着薄笑望向他,意有所指地说:“二十余年,第一次见你如此殷勤。” “那是您回来得少。”傅恒初神色自若地答:“画是蓁蓁带回来的,我不过是假花献佛而已。” 傅云闻言视线越过他在秦蓁脸上流连了一圈,挑了挑眉,“不介绍?” 傅恒初说:“回国之前您难道没有调查过?我知道得恐怕还不及您知道得多。” “你还说,你这混账,结婚这么大的事情,也不知道通知小姑一声吗?”傅云低斥了傅恒初一句后,突然笑脸盈盈地看向秦蓁,“蓁蓁,这混账平常没少欺负你吧?” 秦蓁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了她几秒后,垂眸询问般看着傅恒初:什么情况? 傅恒初轻轻拢住她的手,不咸不淡地解释说:“她就这样。” 傅云瞪了他一眼,“什么叫我就这样?” 傅恒初空闲的那只手无奈地抬起按了按太阳穴,“我的姑奶奶,我知道错了行不行?” 秦蓁何曾见他如此低声下气过,不由多看了傅云几眼。后者察觉到她的目光,看了眼画匣子,说:“蓁蓁,你跟我把画拿到我房间吧。” 得到傅恒初的确认后,秦蓁这才从邵阳手里接过匣子。 …… 傅云住的“揽月”也是单独的院落,与小院不同的是,“揽月”是主宅建筑群的一隅。傅家建筑中西结合,“揽月”属于中式的那部分,建筑风格十分雅致,亭台楼阁,湖水点缀,十分符合傅云的气质。 “揽月”中有一间画室,墙上挂得的画多以水墨画为主,想来是主人的偏爱。 秦蓁在傅云的指引下,把手中紫檀盒子放进壁格中,而她发现,壁格里还有几个相同的紫檀盒子,显然与她手里的这个出处一致。 傅云见状,说:“恒初知道我喜欢画,我一回国,他就会去墨斋带一幅回来,所以壁格里的盒子数量,也等同于我回国的次数。” 壁格里有八个相同的紫檀盒,傅云出国二十余载,回国的次数显然不算多。 傅云看着她,说:“二十年前,我自愿出国,为的是能让恒初留在傅家。” 秦蓁讶异,她知道傅云把自己单独叫来,必然是有话要说,她没有出声,选择了沉默,等待傅云再次开口。 傅云笑了笑,目光忽地变得有些悠远,“哪个男人年轻时没有点风流韵事,老爷子亦不例外,傅恒初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大哥,其实是个私生子,可他却比任何人都要优秀……” 她说到此处的时候,指尖摩挲过墙上的挂画,眼底有些道不明的情绪,“大概是天妒英才的缘故吧,恒初五岁的时候,大哥遭遇了一场车祸,为了护住同在车上的恒初,他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气息全无,恒初的腿亦是在那时候瘸的。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恒初被接进傅家,我把大哥的骨灰葬进傅家祖坟后,自愿出国打理海外生意,条件是换恒初在傅家安稳成长,没想到,这一过就是二十余年了。” 秦蓁心里一紧,刘姐曾经提过傅恒初并非天生残疾,原来竟是这样惨烈的意外吗? 傅云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情绪中,久久没有话语传来。 秦蓁看了她一眼,放轻脚步转身刚打算离开,却听见傅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不爱恒初,对不对?” 她的脚步蓦地一窒。 傅云走到她面前,目光已经恢复一片澄净,仿佛刚才的万千情绪只是秦蓁的错觉,“若是爱,听到我说这些事情的时候,你的表现不应该如此坦然。” 秦蓁沉默不答,只是指甲不知何时陷入了掌心,有些疼。 傅云了然,她瞥了眼壁格里的画匣子,“恒初说这画是你取的,那你必然知道这画是谁画的吧?” 秦蓁松了手指,迎向她的目光,开口:“知道。” “你不适合他。” 短短几个小时内,秦蓁已经从两个人口中听到她不适合傅恒初这句话,不过这次在傅云面前,她一句都没有反驳。因为对方的目光太透彻,比起傅恒初,又多了几分狡黠世故,争辩只会自取其辱。 “秦蓁,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所以,你应该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最后,傅云如此说。 …… 家宴比秦蓁想象要顺利很多,虽然傅家人员众多,但在傅恒初和傅云姑侄的帮助下,她尚且能应付。 人群散了之后,他们也回了小院。 主宅和小院距离不近,但傅恒初却起了好兴致,说要走路回去。 他起了兴致,却苦了秦蓁,雨虽说已经停了,但傅家草木多,大雨把花圃里的泥土冲了出来,路上还没来得及冲刷干净,她推着傅恒初艰难行走,后者倒好,想到什么便与她说上两句,秦蓁有一搭没一搭得应着,到底也是应付过来了。 二人快行至小院的时候,傅恒初突然说:“小姑明天就要回美国了。” 秦蓁一顿,“这么快?” 傅恒初抬头示意她停下来,偏头问:“她刚才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秦蓁握着轮椅的手紧了紧,才回答:“讲了一些往事……有关于爸爸的。” 闻言,傅恒初的眸色深了深,湛黑的眸子在夜色没有以往的冷厉,其间隐藏的那抹黯然让人有些心疼。 父亲为救自己丧命,无论是谁,怕是都不会容易释怀吧? 秦蓁绕到他面前蹲下,把披在他腿上的毛毯拉好,犹豫了片刻,才问:“小姑跟爸爸是什么关系?” 傅恒初问:“看出来了?” “如果单纯是妹妹思念亡故的哥哥,不应该是那种情绪。”傅云的表现,在她看来,更像对恋人的思念。而且,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提及傅恒初的母亲。 “小姑在认识爸爸很久后,才知道他是自己的哥哥。”傅恒初望着她的眼睛,不知为何,回答异常得认真。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却已经说明一切。 秦蓁没有再问,而是起身看着他说:“外面冷,我推你回去吧。” 傅恒初点了点头。 她推着傅恒初往小院走去,凝神看着不远处摇曳的灯火,脑中缓缓响起傅云说的话。 她一直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只是心底却莫名地眷恋了家的温暖。 第061章 爱屋及乌 回到小院后,傅恒初的欲望来得像疾风暴雨。 烟灰色的床单缠绕着两个人的躯体,他就好像沙滩上搁浅的鱼般在秦蓁身上疯狂得求索。相较初次的茫然和绝望,秦蓁在他的引领下颤栗地感受这种陌生的欢愉。 男人在这方面似乎总是轻车熟路,秦蓁善能察觉傅恒初的生涩,可他总有办法让自己在他身下臣服,最后的那一刻,他湛黑的眼中染了一抹红,逼着自己和他一起攀上了极致。 事毕,傅恒初还匍匐在她的肩上,欢愉的感觉未散,秦蓁的身体轻轻颤抖着,不知怎么了就脱口而出:“你们男人总是这样吗?” 傅恒初闻言抬头看向她,欲望未退的眼底有少许困惑,“什么?” 秦蓁手指蜷起,将目光投向他处,问:“为什么让我去取画?” 傅恒初打量了很久,才回答:“我不方便去取才让你去的,怎么了?” 秦蓁说:“我在墨斋里碰见苏小姐了。” 傅恒初闻言,顿时明白了点什么,他从她身上翻下来,伸手把她揽进怀里后,才开口:“三年前小姑回国的时候,我带她去了趟墨斋,她相中一幅画,但画已有买主不肯转让,小姑心中颇为遗憾,正好酒酒学过画画,便临摹了一幅送给她,那副画你应该在‘揽月’的画室里见过,,名字叫做荷月清风。” 秦蓁脑中掠过一遍后,想起了他说的那副画,她不钟情画,所以原本对这些东西的印象并不太深,之所以能想起来是因为傅云讲述往事的时候,目光一直落在一幅画上,画上画了什么她不记得了,但由于对书法的偏爱,她记住了画的题字,正是“荷月清风”。 想至此,她点了点头,“见过。” “小姑相中的那副画,出自我父亲之手。”傅恒初说。 秦蓁忽然明白了,原来傅云钟情得并非画的本身,而是画画之人,那么对苏酒酒算是爱屋及乌吗? 她阖了阖眸,忽觉得有些疲倦,难得主动把脑袋蹭进傅恒初的怀里,红唇翕动:“困。” 傅恒初低头看了眼怀里的秦蓁,无论世事如何变迁,她似乎总是最清醒的一个,就算情欲未散的此时,她也总能恰时的抽身而退,就比如现在…… 他倏地收紧了手臂,问:“听说你对书法有研究?” 秦蓁被他箍得生疼,却没有睁开眼睛,“少时图好看,练了几天字而已,算不上研究。” “改天写来看看?” “有空吧。”秦蓁敷衍地说。 傅恒初最终还是放轻了力道,在她发顶吻了吻:“睡吧。” …… 大雨过后是连续放晴的好天气,或许是因为好天气的影响,江城的商界也陆陆续续有了换新。 其一,家宴过后,傅恒初正式参与傅氏的管理,与副总裁傅兴宁在职权上平分秋色; 其二,嘉韩的董事长韩义平宣布退居养病,嘉韩的大小事务将由其最看重的三儿子接手处理。 秦蓁看着新闻里一身笔挺西装对所有人都笑脸相迎的韩则沉默良久后,关闭了视频界面,拨通内线把自己进秦氏后便一手提拔的秘书苏西叫了进来,直接问她有没有换工作的意愿。 苏西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惶恐地表示自己的忠心。 秦蓁等她说完,才看着她认真阐明,“薪资双倍,待遇从优,个人发展机会大,但是相比秦氏会有局限性,至于未来怎样,需要你自己去开拓,愿不愿意去?” 苏西能做秦蓁的秘书,对她虽说不能全了解,但至少了解七分,听秦蓁这么问,她几乎立刻就反应说:“秦总,你要离开秦氏吗?” 苏西跟随秦蓁两年,后者与秦家之间的矛盾,没有人比她清楚。特别是前阵子,秦文博把秦非安排进秦氏,目的更是不言而喻。 秦蓁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问她:“具体你不用管,你只需要明白,无论你选择与否,你在秦氏的位置都无人可以动摇。” 苏西没有当面给她答案,但是次日却直接将辞呈递了上来,二人相视一笑后,秦蓁收下了辞呈。 苏西离职后的一周,又有好几人陆陆续续向秦蓁递交了辞呈,其中包括一名财务部的副经理、策划部的骨干、市场部的金牌销售。 这几人平素在秦氏的表现不大,所以他们共同离职并没有引起大多的关注,只当是离职季到了,只是如果有人不知道,这些人在离职之前都在公司或者私下被秦蓁约见过,那将会是另外一番说法了。 当然,秦氏里也不乏有精明的人,比如秦文博,因为离职的这些人,正好可以构成一个小公司的模式。 但秦文博最终选择了视若无睹,因为这几个人都是秦蓁这两年培养出来的得力助手,他们的离去对秦文博来说无关痛痒,带来的职位空缺更是很快就被他指定的人填补,如此一来,就相当削掉了秦蓁的左膀右臂,他开心还来不及,怎会阻止? 但是,秦氏里却渐渐有秦蓁欲自立门户的传言响起。 对于这些,秦蓁充耳不闻,也没有刻意避开秦文博安插到她身边的新秘书,该干什么事继续干什么事情,一时之间倒是让幕后准备借题发挥的人无计可施。 这件事不知道怎么就传到傅恒初耳中,这天吃饭吃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问她:“打算放弃秦氏?” 秦蓁正吃着汤,闻言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消息都传到傅氏了?” 这些日子,傅恒初待在傅氏的时间要比待家里多许多,只是他能知道秦氏发生的事情倒还是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傅恒初咽下食物后,才淡淡提醒:“邵阳。” 秦蓁这才惊觉,邵阳作为她的司机,天天在秦氏往返,听到一些秦氏的风声再转告傅恒初,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那些人是给陆邵用的。”她说。 在傅恒初面前,秦蓁没必要隐瞒,因为他这样的人,在开口问她之前,必然已经查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果然,听到她的话,傅恒初并不吃惊,他一边慢条斯理地用餐,一边头也不抬地问她:“最近看你一直在查国外的景点,打算去旅游?” 秦蓁闻言,舀汤的动作一滞。 第062章 她,有点不对劲 秦蓁说:“帮小年查的,她说最近运气不顺,想着出院后去旅游一趟运气兴许就能好点。 “哦?”傅恒初停顿了一会,才继续:“我听方铎提过她的病情,说是三个月内不能剧烈运动,你把地方选得国外那么远,合适?” 秦蓁抬眸看向他,“那你有什么好建议?” “傅氏在C市有处度假村不错,适合病后休养,你朋友若是有意,我让季霖跟那边的负责人联系一下。” “我问下小年再说。”秦蓁没有马上应下,她垂头啜了口汤,想起今天似乎是周五,也就是傅恒初去医院复查的日子,于是问他:“你今天是不是得去医院复查?” “嗯。” “我跟你一起去,早上让刘姐给小年熬了一罐汤,正好给她带过去。” 话落,傅恒初眉心拧了拧。 秦蓁看着他不太明朗的脸色,陡然明白了点什么,连忙解释,“给小年送汤是顺便,陪你去复查才是正事。” 傅恒初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到了医院后,秦蓁让邵阳把汤给唐小年送,便推着傅恒初去找方铎,却没想到会在方铎办公室里看到唐小年。 二人推开办公室半合的门进去,就见唐小年坐在沙发上,拐杖掉到一旁,方铎的双手则是按在沙发上,两个人的身体贴得很近,姿势暧昧。 傅恒初手支唇咳了咳。 二人反应过来,迅速分开,方铎起身推了推眼镜,脸上一片坦荡,“来了?” 倒是唐小年,脸上一片可疑的绯红。 “什么情况?”秦蓁低声问唐小年。 后者撇了撇嘴:“过来问病情而已。” 秦蓁挑眉,“只是这样?” 唐小年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还能怎样?” 秦蓁识趣地不再多问,在傅恒初相当不悦的目光下,将好友扶回了病房。 “傅氏在C市有个度假村,适合病后调养,你有没有意愿去?”秦蓁一边问一边把刘姐熬的汤盛出来。 “我什么时候说要去度假了?”唐小年被她问得一脸莫名其妙。 “那就是不去了。”秦蓁把汤递给她,说:“有人让我问问你。” “谁?” “傅恒初。” 唐小年讶异地抬起头看向她,“什么时候傅家大少爷对我的事这么上心了,又是找医生又是问我要不要去度假村,你下一句该不会要说这汤也是他让人给我炖的?” 她说着,眼看就要送到嘴边的勺子又收了回来,面色有些纠结。 秦蓁不免失笑:“放心吧,汤是我让人炖的,就是随口问问而已,没什么意思。” “那还差不多。”唐小年终于放下心来。 秦蓁没在病房待多久,她没忘记自己是陪傅恒初来的,要是真在唐小年那里待久了,那就有点本末倒置了。 方铎办公室,检查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见她进来,方铎从桌上抽了一沓纸递给她,“新的治疗计划,看看。” 秦蓁翻了几页,慢慢眉头就皱了起来,“他不是能走了?这份复建计划应该不适合他现在的情况了吧?” 方铎微微吃惊,目光跟傅恒初征询着。 傅恒初点了点头,“没关系,她已经知道了。” 闻言,方铎不再藏头露尾。 秦蓁听得很认真,他提到的细节,她甚至拿纸笔认真记下了,那模样,就像学校里乖巧的好学生。方铎见状,讲得越发起劲,仿佛真的是老师教导学生一样。 傅恒初视线在秦蓁的笔尖停驻片刻后,抬指揉了揉眉心,语气里有些无奈,“蓁蓁,不用记了。” 秦蓁困惑地看向他,一脸茫然,“这么多不写下来我记不住。” 傅恒初凉凉睨了眼方铎,“老师还没当够?” 蓁蓁这才恍然大悟,方铎既然能她一份假的治疗方案,真的治疗方案怎会没有准备?刚才自己的动作真是有些傻了…… 方铎见状,直叹一句“无趣”后,便从抽屉取出真正的治疗方案和一张药单递给秦蓁,说:“药单上的药,我让护士带你去取。” 秦蓁去取药后,方铎望着门口,说:“她,有点不对劲。” 平时陪傅恒初来复建,秦蓁大多时候都是在一旁静听,哪有像今天这般的积极? 无端的积极,有两种可能。 其一,做了亏心事。至于其二嘛…… 方铎摸着下巴看向傅恒初的眼底有些意味深长,“你们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他没注意到,傅恒初同样望向门口的眸子却有些沉,墨黑浮动得有些危险。 他更不知道,此时傅恒初心中想的是:蓁蓁,你到底想干什么? 第063章 在你眼里,我是什么人? 秦蓁取药回来,就发觉方铎看着她的目光有些莫名,她下意识地抬手往脸上抹了抹,“我脸上长了什么吗?” “别理他。”接话的是傅恒初,他瞥了眼她手上的药袋,“以后拿药这种事情,让邵阳去。” “邵阳一个大男人毛手毛脚的,我不放心。”秦蓁很自然地回答。 傅恒初的眸色倏地有些深。 邵阳性格活泼了些不错,但是能跟在他身边五年,怎会是个毛手毛脚的人?他选邵阳给秦蓁当司机,主要原因就是秦蓁性格太淡,活泼的邵阳要比季霖的严谨更得她心。 很显然,傅恒初是对的,初始的排斥过后,秦蓁已经开始慢慢了习惯邵阳的存在。 有个可能在自己脑中渐渐形成,他的嘴角慢慢扬了起来,那便是,秦蓁并不是真的觉得邵阳毛手毛脚,而是觉得相比邵阳,她认为自己更可靠。 太太在关心自己呢……傅恒初在手指上敲动的手指频率明显快了一些。 秦蓁察觉到他此刻的心情很不错,但是她并不知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于是狐疑地看了办公室里的方铎。 方铎摊了摊手,表示他也不知道。 秦蓁狐疑,却也没有想太多,问傅恒初,“回去?” “让邵阳送你先回去,公司有些事情需要我过去处理。” 公司的事物,她不便多问:“让邵阳送你去公司吧,我今天刚好没什么事,留下来陪陪小年。” 傅恒初闻言,目光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方铎,后者察觉到他的目光,装模作样翻起面前的病例,一边说:“我想起好像约了个病人家属谈病情,奇怪,怎么人还没到?” 他欲盖弥彰的动作太明显,让秦蓁都忍不住挑了挑眉。只不过,虽然看得明白,她也只是抿了抿唇,不做片语。 因为,她和方铎还没有熟到交心的地步,她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问唐小年,但是后者显然不愿意言说,秦蓁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习惯,看清楚后便也只放到了心里。 但傅恒初并不一样,他与方铎已是多年故友,略略思索了下,说:“我记得护士刚才是来提醒你等下有台手术吧?” 方铎嘴角的笑容一僵。 “当然,术前与家属讨论必知事项也是正常的。”他又恰到好处得补充了一句。 方铎再也装不住了,抓起桌上的纸巾就往他头上丢,气急败坏地说:“滚。” 纸巾盒当然没有砸到傅恒初头上,行至半路就被他伸手接住递给秦蓁,“提醒一下方主任,乱扔东西是种很不文明的行为,这种简单的道理连小学生都知道。” 他的声音不大却也不小,足够方铎听见,却还让秦蓁帮忙转达,明显就是刻意。 秦蓁微微汗颜,她没有想到素来寡淡的傅恒初竟然还有这样幼稚的一面,倒是有些大开眼界。她接过纸巾盒,放到了方铎桌上,犹豫了半秒钟后,说:“方主任,小年其实不太好追。” 方铎闻言,直接一口气没提上来。 “夫妻同为一丘之貉。”好半天,他铎才咬着牙齿说了句话。 秦蓁想了想,又说:“小年心中有人。” 方铎眸光闪了闪后,没有再接话,神情隐有失落闪过,又好似是秦蓁的眼花。 出了办公室,秦蓁问傅恒初:“我是不是不该说那句话?” 傅恒初摇头,轻轻握住秦蓁的手,“若是真有那心思,即使再艰难险阻,都是个人的命数。方铎心中有数。” 他的声音很淡,却莫名地令人信服。 秦蓁释然,“方医生是个好人,我做不到知情不告。” “好人,你就偏向吗?”傅恒初问。 秦蓁低头看向他,眼底有些困惑,“既是好人,我又有什么欺骗的道理?” 傅恒初摩挲了她的指节好一会儿后,才问:“那在你眼里,我是什么人?” 秦蓁怔了怔,才垂眸看向二人交握的指尖,密长的睫毛掩藏了她的情绪,它们细细颤抖着:“你是我的丈夫。” 傅恒初盯着她:“一丈之内是夫,蓁蓁,你把我放在哪个位置?” 秦蓁没有答他的问题,傅恒初也没有等到她的回答,因为他刚说完,一个来自季霖的紧急电话就响了起来。 她感谢季霖的那个电话,因为接完电话后的傅恒初似乎已经忘了刚才的问题,因为他必须马上回公司。 走之前,傅恒初跟她交待了几句问候唐小年的话。 嫁给傅恒初后,秦蓁便发现他并不像自己当初想象得那般孤僻冷漠,就好如此时,就算事情紧迫,他还记得尚在住院的唐小年。 这样细微的细节,秦蓁承认,自己不如他周到。 看着邵阳推着傅恒初远离自己的视线,她心里却禁不住想:一丈之内是夫,她和傅恒初把男女之间最亲密的事情都做了,她心里把他放在哪个位置呢? 秦蓁想了很久,都没有想出个所以然。 然后,她放弃了。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知道,她其实是个很不爱动脑子的人,但是那个人与她相隔咫尺,却已咫尺天涯。 心里有些痛,秦蓁抬头望了望天,天空很蓝,不见一丝云絮。 她想,她的生命也该如这片蓝天,欠别人的她还,别人欠她的她讨。 如此简单,而已。 …… 唐小年并不安分,秦蓁过去的时候,她正跛着一条腿趴在窗框上,与秦蓁不同的是,她看的并不是天。 “阿蓁,有人在放风筝。”唐小年说。 秦蓁抬头看去,果然有看到风筝的影子,不过放风筝的地方很远,也就是一个影子,至于风筝是什么形状,画了什么,根本就无从得知。 “我想起小时候了,你、韩则、我还有……时墨。你追着韩则从江城到了美国,最后韩则回来了,你却嫁给了傅恒初。我和时墨虽然平淡如水,可我觉得自己总会和他走到一起,可最近我却有点慌了。” 秦蓁看向她,后者的眼底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阿蓁,我已经很久没有时墨的消息了。” 闻言,秦蓁翻开了手机,滑到通讯录时墨那个名字上时,她的食指停住,问唐小年:“年年,你希望我打这通电话吗?” 唐小年咬着唇沉默了很久后,摇了摇头。 秦蓁却没有听从她的意思,直接拨下了通话键,让她诧异的是,等待她的是一阵系统忙音,而唐小年对此似乎并不吃惊。 秦蓁蹙眉挂掉了电话,问她:“你们之间是不是出现什么问题了?” 唐小年捧着脸,声音有些哽咽:“我他妈的要是知道什么问题,就不会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她的语气咬牙切齿,却藏着一股悲戚。 秦蓁直到此时她才知道唐小年摔倒的原因并非睡眠不足,而是因为时墨。 当初便觉得唐小年睡眠不足摔倒骨折有些莫名,但若是因为时墨的话,似乎便合情合理了。 她自责得想,这段日子,她一直沉浮在自己的思绪中,却没有注意到好友的异常,倒是好友忍着落寞,反过来开导她…… 想至此,才觉得缓了一点心脏又再次堵起。 她伸出手,轻轻环住唐小年的肩膀,说:“对不住。” 唐小年的身子起伏得厉害,声音里却只听得出一点微哑,她说:“阿蓁,我只是想知道他在哪里。” 秦蓁轻轻拍着她的肩,无意识抬头时,却发现病房门不知何时被人推开,方铎站在门口,神色有些怪异。 二人对视片刻后,那位年轻的骨科主任朝她轻轻颔首后,拉上病房门安静地离去。 秦蓁目光收了回来,垂眸看了眼唐小年,久不出声。 这天下午,她去了一趟秦氏处理了一些必要事务后,便回了傅家小院。 这阵日子,她和傅恒初忙得都少在家里吃晚饭,刘姐看到她早归微微有些诧异。 秦蓁很随意地接过她的手里的鱼食,问她:“该怎么喂?” 自从上次把傅恒初的爱宠撑死后,她再也没有管过这池鱼,其一,她不想滥杀无辜,其二,傅恒初也没有给过她机会。 刘姐显然也对上次的事心有余悸,把鱼食袋子交给她的时候脸上有几分犹豫,“少爷已经分好了,这些喂完就行。” 秦蓁点了点头,走到鱼池边开始喂鱼。 刘姐站在一旁,见她撒得匀了,不由尖声提醒:“太太,这边太多了,那边的鱼吃不到。” 她的突然出声吓了秦蓁一跳,她蹙眉不悦地看了她一眼。 秦蓁的目光并无太多意义,充其量只有些不太高兴。刘姐却心知自己逾越了,无论如何,秦蓁都是这个家里的主母,就算她此刻手里端得不是鱼食,而是砒霜,在这个家里除了傅恒初之外,也没人可以说她一句不是。 至于傅恒初,之前秦蓁喂死两条锦鲤的时候,也没见他动过一下眉头。就算秦蓁现在把整池鱼都撑死了,他会是怎样的反应? 刘姐豁然开朗,她看了眼鱼池,径直走开。 没有刘姐在一旁,秦蓁干脆在鱼池边坐了下来,一粒一粒投食。但很快她就发现了一个弊端,她投食地方固定,这些鱼食尽数被一只红色偏黑的锦鲤吞入腹中,贪吃的锦鲤肚子圆鼓鼓的,模样很像当初被她撑死的两条。 秦蓁低头反思了一会儿后,便决定用鱼食和锦鲤玩起捉迷藏,锦鲤往这边游,她便往这边投食,这边还没吃到,那边她又投食,四角八方,她面面俱到,一时间鱼池里一片花团锦簇,好不漂亮。 所谓生命在于运动,秦蓁对锦鲤的活跃非常满意。她却不知道,自己的小动作尽数落入不久前刚回到小院的傅恒初眼中。 傅恒初和秦蓁的同时早归让刘姐诧异不已,她刚要开口,却见傅恒初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视线落到了鱼池边的秦蓁身上。 刘姐见状,了然地进了屋。 傅恒初偏头低声朝身后的季霖说:“接下来的事情,你去办吧。” 但是,他显然低估了秦蓁的耳力,她虽然没有听到他回来的声音,但在他刚开口交待季霖时,秦蓁便倏地扭过头,而她的身子还保持伸手捞鱼的动作。 二人视线在半空中触碰的同时,秦蓁的面庞在夕阳光晕中微红。 第064章 要个孩子 既然已经暴露,傅恒初干脆把轮椅滑到秦蓁身边,问:“在干什么?” 秦蓁神色自若地把手从水里捞了出来,面上那抹微红未散,“喂鱼。” 傅恒初没有挑破她,而是顺势握住了她刚从水里捞出的手。 秦蓁一惊,潜意识就想把手缩回去,“你干嘛?” “多大的人,还玩水?”傅恒初不悦得训斥了声,掏出手帕低头给她擦手。 柔软的布料滑过秦蓁的皮肤,她手指微微颤了颤,“那个……我自己来吧?” “蓁蓁,我有名字,不叫‘那个’。” “……”秦蓁理亏,但她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我不是在玩水。” 傅恒初把半干不湿的手帕丢掉后,才抬头看向她,“嗯?” 秦蓁抿了抿嘴后,才指着鱼池里那只红色偏黑的锦鲤说道:“我在研究它为什么那么贪吃?” 傅恒初没想到她竟是跟条锦鲤较劲,显然之前一把鱼食撑死锦鲤的事还是让她耿耿于怀,“那你研究出什么结果?” “腮大。”秦蓁思索了几秒,得出来一个非常中肯的答案。 傅恒初忍俊不禁。 “你笑什么?”秦蓁却不开心了。 傅恒初拉着她坐下,神色认真地说:“没什么,只是觉得蓁蓁这个结论很新鲜。但是现在江城的天气还不大暖和,池水凉得很,蓁蓁以后还要研究的话,让刘姐拿个网兜把鱼捞盆里后,你再认真研究。” “……” 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模样,秦蓁倒有些接不上话了,她不适地把手缩回来,“以后再说。” 手上一空,傅恒初的眸色深了深。 秦蓁看了眼池中游梭的锦鲤,脑中突然浮现出唐小年失落的脸庞,于是扭过头问傅恒初:“傅家想要在江城找个人应该不难吧?” 傅恒初拿起一旁剩余的鱼食投喂锦鲤,“只要活着,都能找得到。” “那你能不能帮我找个人?”秦蓁问。 傅恒初微微诧异,这倒是秦蓁第一次直接开口让他帮忙,就算之前请求他投资秦氏也更像是谈判,他眯了眯眸,“谁?” “时墨,时家大少爷。” 傅恒初投食的动作一顿,回头瞥了秦蓁一眼,只见她原本浅淡的面庞被光晕染上了一层媚色,格外动人。 秦蓁问: “能找到吗?” 许是秦蓁期许的目光让傅恒初分外不悦,半天都没有听到他出声。 秦蓁以为自己为难他了,叹了口气道:“如果你觉得不方便的话,就不用了。” 傅恒初闻言,目光落到自己手中的鱼食上,瞳孔微缩:“你找他干嘛?” 秦蓁想了想,决定告知实情,“时墨就是小年心里的那个人。” 傅恒初听完,继续投喂鱼群,“找时墨不用那么麻烦。” 秦蓁讶异,“你知道他在哪里?” “不知道。”傅恒初把鱼食投喂完,见她一脸困惑,不由失笑:“我不知道,但是子尘肯定知道。” 傅恒初当着秦蓁的面联系了陆子尘,如他所说,后者果然知道时墨在哪里,但却不愿意说。就算傅恒初套话,也没得到撬开他的口。 挂掉电话的时候,傅恒初无奈地说:“感情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秦蓁蹙紧了眉心,她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是时墨这样一声不吭离开,对唐小年来说却极不公平。 傅恒初看着她的神色,手指在轮椅扶手上敲击了几下又停下,问:“蓁蓁,要个孩子的话,你觉得怎么样?” 第 065章 离开 秦蓁怔了怔后,摇头:“不合适。” 傅恒初垂眸沉思了片刻,才了然地说:“是我考虑欠妥,婚礼还没举行就要孩子确实委屈了你。” 秦蓁没有反驳,即使她的“不合适”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但他能主动出声,对她而言再好不过。 无爱婚姻,怎么能有孩子? 不提孩子的事后,二人交谈还算融洽,但多是傅恒初说,秦蓁听,他的涉猎面很广,有好几次险些把秦蓁逗笑,没有成功的原因其实是秦蓁反射弧太长,等反应过来觉得要笑的时候,傅恒初已经讲到了别处,于是就生生憋了下来。 二人就在池边聊了小半小时,季霖来了电话。 秦蓁见状,起身说:“你先接电话,我去给你倒杯水。” 她端着水出来时,傅恒初的电话刚结束,他看着秦蓁递过来的水杯,挑了挑眉,“茶?” “不是,我加了点蜂蜜,润喉。” 蜂蜜润喉? 傅恒初笑,“蓁蓁莫不是嫌我话多了?” 秦蓁只是单纯觉得他会喉咙痒,少时她嗓子疼时,陆邵便会找刘叔讨一勺蜂蜜兑水给她喝,刚才倒水时看到刘姐在镇柠檬,便随手加了一勺。 没想到,还能被傅恒初理解成这样。 秦蓁她收回递杯子的那只手,“你若不喜欢,我回去重新倒一杯便是。” 她的语气很平静,傅恒初却从中听出几分恼意,他恰时握住了秦蓁的手,另一只手取过杯子,说:“走来走去,多累。” 话落,他垂头啜了口蜂蜜水后,赞叹道:“好喝,蓁蓁手艺不错。” 一杯蜂蜜水而已,需要什么手艺? 秦蓁心中本有些恼意,但见他如此,气莫名就消了,“睁眼说瞎话!” “不信?”傅恒初说罢,把还剩一半的水杯递到她面前,神色莫名认真,“试试?” 秦蓁狐疑,但也没去接水,她没忘记杯子刚被傅恒初喝过。 傅恒初见状也不勉强,他低头慢慢喝着水,眼角余光却将秦蓁脸上的纠结尽收眼底。 真有那么好喝? 秦蓁看着傅恒初如品美酒般地品着蜂蜜水,心中疑窦顿生,莫不是刘姐拿来镇柠檬的蜂蜜不太一样?好像也只有这个原因了吧…… 傅恒初注意秦蓁脸色变化,唇边凝结的笑意越发深了,趁秦蓁不注意,突然伸出手坏心眼把她往自己身上一扯。 秦蓁没有防备地被傅恒初一拉,直接跌坐到他腿上,她吓了一跳,刚想起身离开的时候,腰上一紧,然后唇上贴上两片微凉的事物。 她的脑袋蓦地一空,因为贴上的是傅恒初的唇。 傅恒初的吻很轻,如同棉絮拂过后便抽离,但他的手仍旧扶着秦蓁的腰,力道不大,却不容许她逃脱,“你泡的蜂蜜水味道好吗?” 秦蓁看着他,良久无语。 “嗯?”傅恒初似乎来劲了,不得出答案誓不罢休,见她不回答,手还在她腰际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 真的是…… “蓁蓁,或者说刚才你还没有尝出味道,需要再来一次?”傅恒初再次开口,眼底墨色醉人。 秦蓁却看到了墨潭深处的算计,她眼底一沉,拿开他的手起身,淡淡地说:“味道好不好,我重新泡一杯喝了就知道。” 说罢,她头也不回离开了鱼池。 傅恒初望着她消失在门内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怎么都掩饰不住,以至于被刚迈进季霖看到时,后者一脸惊愕。 …… 秦蓁出去叫傅恒初吃饭,便看到不知何时去而复返的季霖,二人在谈公事,注意到她到来的时候,话音戛然而止。 二人身份,公事避讳她也是应当的。 秦蓁站在原地,问傅恒初:“吃饭还是等会?” 她并没有替他做主,用的是征询的语气。 傅恒初眉头蹙了蹙后,答:“吃饭。” “那我让刘姐准备。”秦蓁说完,便又转身进屋。 傅恒初扭头看向季霖,吩咐:“你明天去趟B市,把事情解决好,不要让太太察觉到端倪。对了,顺便联系一下C市度假村负责人,让他把那套山顶别墅空出来。” “傅少最近要去C市?”季霖不免奇怪,傅恒初若要去C市的话,有自己专门的住所,山顶别墅平时是用来给一些尖端游客消费的,这次怎么……? “去做你该做的事就好。”傅恒初淡淡地说。 季霖不敢再多问,推着他进屋。 秦蓁回头看到二人,开口:“季助理,你也还没吃饭吧,要不留下来一起吃?” 季霖平时也不是没留在小院吃过饭,但刚才秦蓁出门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她和傅少今天的气氛不太对劲,自然不会去撞枪口,婉拒秦蓁好意后,便告辞离开。 饭桌上,夫妻二人相对而坐,秦蓁看了眼傅恒初,率先开口:“我要离开江城一段时间。” 第066章 夫妻,不该互相算计 “方主任说小年明天可以出院,她想出去散散心,我不放心她,所以跟她一起去。”秦蓁继续说。 傅恒初淡淡“嗯”了一声后,说:“带上邵阳,他知道地方。” 秦蓁垂头扒了几口饭后,才犹豫道:“其实,我已经买好去南京的机票了。” 话落,傅恒初原本夹菜的动作停滞住了,他抬头看向她,拧紧了眉心:“南京?” “嗯,小年在南京念的大学,此番过去总归也熟悉些,没什么坏处。”秦蓁的理由看起来无可挑剔。 傅恒初沉默片刻后,终于接受了她的措辞,“去多久?” 秦蓁答:“至少要一周吧。” “好。” 饭桌上,傅恒初没有再说什么,但这天晚上在床上却变相地折腾了秦蓁许久,直到清晨,才放她睡去。 秦蓁的生物钟素来极准,无论前天多累,第二天都能准时醒来,但是这一晚纵欲过度的结果却让她错过了飞机。 唐小年行动不便,不可能一个人去南京,自然也没去成。 秦蓁重新联系航空公司,却被告知已经没有航班。 她挂掉电话,满怀歉意地对唐小年说:“抱歉,怪我。” “阿蓁,不怪你。我也就随口说说,没想到你真的订了机票,散心也不是非要去南京,上次傅恒初说的那个度假村似乎不错,要不我们去那里吧?”最终,唐小年建议道。 秦蓁讶异,她心知因为某些原因,好友并不愿意接受傅恒初的帮助,“你之前不是一直不愿意跟傅家沾染上一点关系吗?” “有了一次,也不怕第二次了,况且我们是正常消费,也算是顾客不是吗?所谓顾客就是上帝,好不容意当回傅家大少的上帝,何乐而不为?”唐小年倒也释然,半开玩笑地说。 秦蓁沉默了片刻,才点了点头:“也好。最近南京有雨,湿气重,对你的腿脚恢复不好。” “嗯。”唐小年赞同,但仍有疑虑地问:“只是这一去C市,必然会花上十天半月,秦氏这边,没关系吗?” 唐小年明白,就算秦氏事务再不济,秦蓁身为总裁也没空陪她去C市那么久。 秦蓁说:“无妨,我已经安排妥当了。” 唐小年闻言,却微微蹙紧了眉心,“真的无妨?” 秦蓁听她如此问,不免笑了,“放心吧,秦氏的事务我在线上可以处理,就算真有急事,来回一趟也花不了多长时间。” 这番话虽然打消了唐小年的顾虑,但她心里,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阿蓁,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秦蓁给她收拾行李的动作一顿,“没有。东西已经收拾好了,你等我下,我去安排去C市的事情。” 她说完,拿出手机给傅恒初打电话。 傅恒初没有接,过了几分钟后,他才回了过来。 “蓁蓁,刚才在开会。”秦蓁接起电话,便听见傅恒初的解释,那端偶有争议声传来,似乎会议并没有结束。 “那你开完再说。”秦蓁下意识想挂电话。 “无妨,现在是休息时间。”傅恒初似乎换了个地方,秦蓁方才听见的争议声已经没有了。 她问:“C市度假村现在过去还方便吗?” “怎么?” “南京这几日雨水多湿气重,小年伤势刚好,不利于恢复。所以我想着C市会好一些。”秦蓁斟酌着开口。 她自然不会说,自己昨夜被他累到错过了航班。 不料,电话那端的傅恒初沉默了一会后,歉意地说:“是我的错,早上见你睡得香,便把你的闹钟取消了。” “……” 秦蓁简直不知道用什么语言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她甚至怀疑傅恒初昨夜是为了不让她去南京而故意折腾她的。 似乎感受到她的暴躁,电话那段的傅恒初又恰到好处地开口:“蓁蓁,公司高层还等着我去主持会议,C市的事情我让季霖去安排,有什么需要你直接就联系他。” 一句话轻松把秦蓁所有的坏情绪都压了下去,打扰人家办公本就不妥,更何况她还有求于他,她闷闷道:“我不知道季霖的号码。” “邵阳知道。” 电话传来嘟嘟的占线声,秦蓁抬手地按了按眉头,压下自己那股烦躁的情绪后,才朝病房走去。 与此同时,傅氏会议室外,傅恒初挂断电话,对季霖说:“太太要和朋友去C市度假,你安排一下,不能有任何闪失。” “山顶别墅已经空出来,太太和她的朋友随时可以入住。”季霖回答,他这才知道原来傅恒初昨日让他把C市度假村的山顶别墅空出来,是给秦蓁准备的。 “安全方面也要增派人手。” “都安排好了。”季霖起初以为傅恒初要去C市,自然不会落下安保问题,所以傅恒初问的这句话,显然有些多余。 傅恒初的眸色却因为他的回答而有些深。 季霖心中一凛,他跟在傅少身边多年,虽说揣摩不透傅少所有心思,但至少清楚他的做事风格,反之,傅少又亦会不知他的做事风格,在已经知晓他做好安排的情况下却还出声强调,说明了什么? 说明,傅少很重视秦蓁的安全。 想至此,他抹了把额头的冷汗,说:“我会在C市那边再加派人手。” 傅恒初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说:“推我进去吧。” …… 傅氏的度假村位于C市的海滨,但是最佳的观景地点却是那幢位于海边的山顶别墅。 此时,邵阳正开车载着秦蓁和唐小年往山顶别墅的方向而去。 唐小年瞥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别墅建筑,有些感慨地说:“我那记者工作一个月的薪水估计连这别墅半晚都租不到,这上帝怕是当不成了。” 秦蓁被她的语气逗笑,“怎么,后悔了?” “后悔什么,不是还有你吗?傅恒初的产业,不也是你的吗?” 秦蓁闻言一愣后,扭头看向窗外,“他是他的,我是我的,虽然我嫁给傅恒初,但我从来不认为自己就是傅太太了。” 唐小年闻言,瞥了眼开车的邵阳,问:“这么直截了当,会不会不太好?” 秦蓁扯了扯唇角,并不在乎邵阳是不是在车内:“夫妻,不应该互相算计,所以,我和他,只能算是法律上的契约人。” 昨日,傅恒初问她,一丈之内是夫,她把他放在什么位置。 今天,秦蓁终于有了答案,而她知道,这个答案很快就会传入傅恒初耳中。 第067章 傅恒初沉默半响,说了句:“挺忙。” 秦蓁的话确实原封不动地传入傅恒初耳中时。 听到秦蓁的答案时,傅恒初眸色一深,但很快就恢复如初,他让季霖退下,啜了口茶后,才望向对面的客人,淡淡道:“听闻韩总已经接手嘉韩国际,傅某还没来得及向你道一声恭喜。” 傅恒初的客人正是刚接手嘉韩国际的韩则。 韩则温雅的面庞正是讨女人喜欢的类型,抿唇一笑时更添几分斯文,“若说恭喜,我也要恭喜一声傅少成功接掌傅氏。” 傅恒初挑了挑眉,不置可否,“不知今天韩总前来,所为何事?” 这一周里,韩则的秘书私下约了傅恒初三次,前两次因为傅恒初行程的问题,并没有成功见面,今天的时间亦没有太充裕,所以没必要在客套话上浪费太多的时间。 韩则说:“并无什么要事,就是觉得前几次与傅总的见面唐突了些,总归要正式拜访一下,只是没想到傅总如此繁忙,不知此番前来是否打扰到你?” “既是如此,倒是傅某的不是。”傅恒初瞥了眼时间,手指在杯沿轻轻点着,“时候也不早了,韩总若是不嫌弃,我让助理定个餐厅,我们边吃边聊怎么样?” 韩则没有拒绝。 季霖定的餐厅在傅氏边上,是家法国餐厅,既迎合了韩则的喜好,也方便了行动不便的傅恒初。 原本是极妥帖的安排,但是后面季霖却察觉自己做了一个极不佳的安排。 落座后,做东的傅恒初率先开口:“听闻韩总喜欢法国菜,这家法国餐厅菜式不错,或许你会喜欢。” 韩则点了点头,“说来也巧,我本不太喜欢法国菜,但是我一个朋友却极喜欢,当初在美国游学时,吃她做了几回,我也就喜欢上了。” 这话若放在平常,可以说是极其自然的一句感慨。 可问题是,韩则在美国求学的那几年,一举一动都在韩家的监管之下,可以互相做饭分享的朋友,一只手都可以数出来。 而恰巧,当初季霖调查秦蓁的时候,关于她的喜好那一栏,就有写着极爱法国菜。 韩则口中的这位朋友是谁,不言而喻。 季霖本要走开,闻言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傅恒初一眼,傅恒初正巧也抬起了头,湛黑的眼底淡得几乎看不清情绪,但是他却知道自家傅少的情绪并不是太好。 季霖只觉得脊背一凉,不敢再多看一眼,急步走开。 二人接下来的用餐时间并没有太长,目送韩则离开后,傅恒初问:“太太那边如何了?” 季霖打量了一眼他的脸色,才说:“邵阳说,太太和唐小姐对山顶别墅很满意,休息了一会后,太太便陪同唐小姐逛了一会海滨,二人现在正寻了度假村的一家特色餐饮店用餐。” 傅恒初听完并没做多大表示,甚至对餐厅的事情也不置片语,只是让季霖推他回傅氏,加班。 这夜,在C市的邵阳每隔一小时就会传来一次新的消息: 下午6:30-7:30:太太和唐小姐在度假村特色餐厅享受了一顿悠闲的晚餐; 下午7:30-8:30:经餐厅店主指引,参加了海边的篝火宴会,玩游戏的时候唐小年被抽到,太太代替她上场献了一支舞; 下午8:30-9:30:太太献舞后,和唐小姐小坐了一会便离开了篝火晚会,途中路过一家酒吧,唐小姐建议进去喝一杯,太太没有拒绝,唐小姐点了一杯果酒,太太点了威士忌; 下午9:30-10:30:太太和唐小姐喝酒听歌,10点时,太太顾虑到唐小姐腿脚问题,建议启程回别墅,二人没有坐车,走路; 下午10:30-11:20:太太和唐小姐回到别墅,太太处理事务,唐小姐洗漱后,二人一起聊天。 邵阳最后一次传来消息,时间将近十二点,消息的内容是:太太睡了。 季霖把这四个字带进去后,傅恒初沉默半响,说了句:“挺忙。” 然后,结束了这一日的冗长的工作。 季霖却知道,秦蓁今夜在C市的时间安排虽然很充实,但是期间还有很多空闲时间,比如篝火晚会的期间,多是唐小年在参与,除了献舞的那几分钟,秦蓁大部分时间都在发呆。又比如,回到别墅后,她处理事务其实只用了二十分钟,唐小年去洗漱用了半个小时,这其中还有十分钟的时间差…… 但是,直到睡觉,她也没有给傅恒初打过一次电话,甚至来过一条短信。 季霖想,这大概才是傅恒初口中这句“挺忙”的真正意思吧? 他想起傅恒初听到秦蓁下午通过邵阳传来的那些话乍冷的神色,心里不由想,傅恒初到底是因为苏酒酒的缘故才娶的秦蓁,还是其他原因? 季霖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今天法国菜的事情让他想起,傅恒初让他调查秦蓁资料的时间远比秦蓁逼婚来得久远,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时候的秦蓁应该刚接手秦氏。 第068章 奸计得逞 C市的天气很好,江城还在暖春的季节,这里却有入夏的征兆,但是海边风大,早上还是裹着几分清冷。 清晨五点半,秦蓁醒来,洗漱完换了一套运动服,沿着别墅周边跑了一圈。 七点钟,她回到别墅,嘴里叼了一根从度假村旁原住民小食店里买来的油条,手里还拎了不少早点。 唐小年已经醒了,看她拎着大袋小袋不由愣住,“酒店没供应早餐?” 别墅属于傅氏度假村范畴,秦蓁身份又特殊,怎会没有提供早餐? 只要她愿意,三餐都会有人换着花样送到别墅里。 “低调。”秦蓁说。 她只想陪唐小年好好度个假,并不想被人围着当猴看。所以昨天邵阳说要去通知酒店负责人的时候,被她拦住了。 现在度假村的管理者只知她二人是贵客,其余并不知。 唐小年啧啧两声,“你秦大小姐说低调二字,可谓稀奇,不过这豆浆油条倒是很合我的胃口。” 秦蓁拍开她伸来拿油条的手,把一袋馒头包子递给她,“这才是你的。” “为什么你吃油条我啃包子?”唐小年一脸哀怨得盯着秦蓁手里的油条。油条啊,那可是她的最爱。 秦蓁挑了挑眉,“因为我没有骨折。” 唐小年蔫了,愤愤地咬着包子撒气,“你一个人能吃那么多油条?撑死你!” 秦蓁手里,少说也有四个人的早餐。 “我还怕不够。”她笑了笑,在唐小年狐疑的目光下,把邵阳叫进来,让他把剩下的早餐拿走。 “怎么回事?”身为记者的唐小年素来敏锐,嗅到了点不寻常的味道。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们吃早餐,却让他们看着我们吃,有点不厚道。” “他们?” “你就别管了,多吃点。”秦蓁不解释,把她那份包子一起推到在唐小年面前,然后在后者无比哀怨的目光下叼起剩下的半根油条细嚼慢咽着。 唐小年瞅着手里的包子,想哭。 以前在江城,怎么就没有觉得油条是个多稀罕的物什? 那句话怎么说着来着? 得不到的最珍贵,唐小年现在的感觉就是吃不到的最美味! 感受到好友可怜巴巴的眼神,秦蓁想了一会后,从油条末端捻了一小块递到她面前,“喏。” 唐小年发觉,秦蓁现在的模样就跟自己一个同事逗养宠物狗一样。 一种被侮辱的感觉油然而起,士可杀不可辱!怎可为一条小油条折腰? “滚!”唐小年傲娇地咬了口包子,选择无视。 秦蓁“啧”了一声,眼底若有若无闪过一丝奸计得逞的笑容。 …… 江城,傅恒初醒来的时候,手机里已经收到来自江城的消息。 手机里,秦蓁一身清爽的运动装,原本垂在肩头的一头长卷发,被她扎成马尾束在脑后,迎着阳光,说不出的朝气。 正是秦蓁晨跑的照片。 傅恒初眯了眯眸,放下手机去洗漱。 第二条消息是在他晨读将毕的时候送到的,还是一张照片,不过背景已经换成一间小食店,照片里,秦蓁从店主手里接过早餐,嘴里还啃着一根油条,眼底尽是满足。 傅恒初注意到,她手里早餐的分量异常地多。 果然,下面的还配了一行字:傅少,太太已经发现我们的人了,要撤吗? 傅恒初刚打算移开目光,又有一条信息进来:傅少,太太顺便也给我们买了早餐…… 傅恒初的视线停留了几秒钟,然后手指一动。 屏幕上多了一个字:吃。 至于上一个问题,他没有回复,就说明保持原状。 傅恒初把手机放到一旁,视线重新移回到商报上,将剩下的那点资讯看完折起报纸的时候,刘姐正好端着早餐从厨房出来,是热粥。 傅恒初想起照片里秦蓁啃着油条一脸满足的样子,问刘姐:“油条……很好吃?” “好吃是好吃,但是油条油腻上火,少爷吃不得。”刘姐回答。 “哦。”傅恒初嚼了口粥,咽下后才说:“偶尔一两次,也无妨。” 傅恒初腿脚的缘故,从小饮食都经过严格的控制,油条这一类煎炸的食物,自然排除在他的食谱之外。久而久之,便也就不碰这些东西了,今天突然提起让刘姐有些诧异,她想了片刻,说:“我记得家里有个厨子,油条炸的不错,要不我让他炸一些送过来?” “嗯。”傅恒初态度很淡,似只是因为好奇随口一提而已。 刘姐摸不准他的想法,但还是打电话让主宅厨房炸些油条送来小院。 她不知道是,傅家厨房因为她这一通电话一片兵荒马乱,也不知道接下来的好一段时间,油条成了主宅饭桌上必上的一道早点。 那已经是后话了,油条送来小院的时候,傅恒初已经用好早餐,在鱼池边喂鱼。 油条装在一个精致的小竹篮里,四面覆着油纸,表皮炸得黄澄澄,看起来酥脆好吃,刘姐把油条切成一小段装在盘子里端出去,把筷子递给傅恒初。 傅恒初看着盘里的油条好一会儿后,才接过筷子。 油条入口酥脆、香软,带来一种异样的口感。 好吃是好吃,不过如刘姐所述,油腻上火。 傅恒初吃了两块,便觉得口腔内壁有些不舒服,蹙眉放下筷子看向刘姐,“倒杯水来。” 刘姐连忙进屋倒了杯温水给他,问:“少爷,油条还吃吗?” 傅恒初摆了摆手。 傅家大少首尝油条以失败告终,与此同时,C市的度假村负责人收到了一条消息:往山顶别墅内供应一日三餐,尤其是早餐。要求:式样多,口味好,不能全部是海鲜。 于是乎,C市度假村的厨房也迎来一片兵荒马乱。 这些事情,秦蓁一无所知,她和唐小年吃完早餐,二人便一身轻松地去山下的海滨浴场晒日光浴去了。 对此一无所知的还有一个人,江城附院病房走廊上,韩则抱着一束百合本要去看望住院的唐小年,却被护士告知病人在昨天已经提前出院了,给唐小年打电话,也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韩则奇怪,想了想后拨通秦蓁的电话,同样是无人接听。 心中疑窦顿生,唐小年提前出院,她和秦蓁的电话同时打不通,去哪了? 韩则握着手机思索了片刻,翻开朋友圈查看唐小年的动态,唐小年最新的一条动态是在摔断腿的时候,秦蓁更甚,几乎大半年没有发过动态了,完全找不到任何讯息。 韩则正烦躁的时候,手机突然震动,他本以为是唐小年或是秦蓁回电了,拿起手机看到其上跳动的名字时,眼底的欣喜一哄而散。 “阿则,你在哪里?”来电的是韩则的母亲姜兰。 “来医院看望一个朋友。” “可有大碍?” “没什么事,已经出院了。”姜兰并不认识唐小年,韩则并不想讲太多,“妈,有什么事情吗?” “阿则,上周妈让你跟林家千金约着一起吃个饭,你还记得吗?” 韩则蹙了蹙眉,“我刚接手嘉韩,事务才刚上手,没有那么多时间。” 姜兰顿了顿,才说:“阿则,妈妈知道你什么想法,但是木已成舟,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能一辈子都把心放在一个已经结了婚的女人身上,何况你爸身体一天比一天差,现在你也接了公司,该是考虑……” “妈!”韩则没等姜兰说完就打断他的话,自从他回国后,姜兰就变相让他见一些富家千金,起初他还有兴致去应付一下,现在只觉烦不胜烦,“爸爸早上让我去C市签一个合约,一个小时后的飞机,我现在马上要赶去机场,有什么事我们回来再说。” “阿则……” 姜兰还想说什么,电话已经被韩则挂断。 他没有骗姜兰,他的确是要出发去C市签一份重要的合同,助理已经先带了材料去了机场,而他原本打算看望一下唐小年后,就赶去机场,却没有料到她已经出院。 如此也罢! 韩则把花放在垃圾桶上,身影消失在病房走廊上。 他走后不久,方铎从一间病房走出,他看着韩则消失的方向,推了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 C市?真是巧了。 …… 秦蓁有艳遇。 当然这话是唐小年说的,秦蓁并不认为和一个英国帅哥交谈了十分钟就算艳遇。 唐小年闻言“啧”了好几声,“你没看到那个威廉的表情吗?那眼底的迷恋都快融成度假村的一片江河了。” 威廉是秦蓁遇到的那个英国帅哥的名字。 秦蓁被唐小年的形容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干笑了两声,说:“人家就找我问个C市的景点,就能被你理解成迷恋,是不是你们干记者这一行的都格外擅长捕风捉影?” 唐小年抬起食指摇了摇,毫不惭愧,“这叫职业素养,懂不?” 秦蓁装作没听见。 唐小年没有见好就收,而是曲着伤腿一蹦一跳地凑上来,问:“你别说,刚才威廉是不是打算约你呢?” “约不约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该吃药了。”秦蓁把水杯塞到她手里,说:“方主任说,你要不想留下后遗症,就得按时吃药。” 唐小年撇了撇嘴,“你确定这是那个姓方的说的?” “你可以选择不信。”秦蓁说完,直接走开了。 “秦蓁,我是残疾人啊!”唐小年在她背后喊了一声,她一个残疾人,走路尚且都要蹦蹦跳跳,恐怕还没蹦到放药的地方,水都得洒干净了。 秦蓁闻言不得不返回原地,接过唐小年手里的水杯,叹息:“我家那个真正的残疾人都没有你麻烦。” 话落,她一怔。 好在唐小年并没有察觉到异常,一边嘟喃着“那能相提并论嘛”一边蹦蹦跳跳跑去找药了,她拿好药,看秦蓁还在原地发怔,不悦地催促了一句。 对于唐小年来说,现在天大地大都不如她的腿大。 秦蓁走过去把水递给她后,瞥见停在别墅外的车子,走上去叩了叩车窗。 邵阳正要跟傅恒初做汇报,见秦蓁出现在车外,不免吓了一跳。他连忙放下刚编辑一半的短信,落下车窗,“太太有什么吩咐吗?” 秦蓁瞥了他一眼,素手伸到他面前,淡淡说:“邵阳,什么话该跟你上司说,什么话不该跟他说,你应该清楚。” 邵阳心底一惊。 “下午我和小年不打算出去,准备在别墅休息。” 秦蓁说完,已转身回了别墅。 邵阳看了眼她已经走进别墅的背影,看向那条自己刚编辑一半的短信,编辑界面上显示着:太太在沙滩上偶遇一个鬼佬搭讪。 最终他还是删掉这一行字,换上:太太和唐小姐刚从沙滩回来,二人下午不打算出去。 别墅内,唐小年看到秦蓁进来,好奇地问:“你去跟那个小帅哥说什么?” 邵阳模样偏清秀,唐小年见到他就送给他一个绰号:小帅哥。 “没什么。”秦蓁倒水喝了口后,在沙发下坐下捞起手机查看,发现上面有几通未接电话。 前几通都是公务,她挑了一个重要的电话回了后,视线落在最后一通未接来电上的时候,怔了怔。 来电的人是韩则,时间是在两个小时之前。 唐小姐瞥了眼她的手机,了然地解释:“韩则以为我还没出院,早上去医院看我了,正好我们去晒日光浴,手机都没带,我刚给他回了消息,但是没有跟他说我们在C市。” 秦蓁“嗯”了声后,关闭了消息记录。 唐小年瞥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秦蓁放下手机,看向她:“年年,有话不说可不像你。” 唐小年原本是想说什么,可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罢了,不说了。” 方铎说的对,再好的感情,若是最终没有结果,充其量只能算是情深缘浅。 至于傅恒初,经过这些日子,她虽然谈不上喜欢,却也不再排斥,唐小年心里很清楚,她这些日子能过得如此顺心,都依仗了傅恒初的安排。 所谓拿人家的手软,这种吃里扒外的事,她就不干了。 秦蓁并不知唐小年的旮旯心思,因为她刚放下手机不久,铃声再次响起。 来电的人是傅恒初。 第069章 太太有坏情绪了 秦蓁握着手机起身,看向唐小年,说:“我去接个电话。” 唐小年点头,她并不知是傅恒初来电,见秦蓁谨慎的模样,只当是公司的事务。 别墅倚山而建,靠海的那面有个悬空天台,视野很好,秦蓁拿着手机走到天台后才接起傅恒初电话。 傅恒初问:“唐小年对度假村的环境满意吗?” 秦蓁看了眼唐小年愉快的神色,回答:“满意。” “度假村酒店的海鲜不错,可以建议她尝尝。”他又说。 “好。”秦蓁散漫地答了一句。 傅恒初并不计较她的态度,又问了好几个问题,句句都没离开唐小年,很显然,他明白秦蓁此行的目的,他周全礼貌,秦蓁也没办法把态度表现地太决绝,即使她已经没有交谈的欲望了。 如此又敷衍了几句,秦蓁终于忍不住烦躁得打断他,“傅恒初,你还有什么事吗?若是没有的话,我挂了。” 注意到她暴躁的情绪,电话那端的傅恒初却笑了,“最后一件事,C市今天会降温,注意保暖。” 秦蓁抬头看了眼天空,风和日丽得一点都不像要变天的样子。 “知道了。”她应了声,然后切断了电话。 看着已经切成主屏幕界面,秦蓁舒了口气。 不知为何,接电话的时候心里总觉得烦,挂断电话的时候,心里却莫名有些空。 秦蓁在天台上站了一会,才回了室内。 唐小年见她进来,问:“没什么事吧?” “没事。”秦蓁说着,见她在抱着平板好像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好奇地问:“在看什么?” 待她看到唐小年平板上显示的内容时,不免诧异,“这不是威廉吗?你什么时候和人家交换了联系方式?” 在秦蓁出去接电话的几分钟,唐小年已经和刚才她们在沙滩上偶遇的帅哥威廉聊上了,在她的印象里,唐小年和威廉不过互相介绍了下而已。 这发展,简直令人目瞪口呆。 “我刚才去社交网站溜达了一圈,正巧看见,就加进来聊了。”唐小年说着,仿佛发现什么新大陆一样,喊道:“阿蓁,我就说他对你有意思吧,你看他最新的一条社交状态。” 秦蓁看过去,只见威廉的最新动态上写着:今天在沙滩上遇上一个女孩,是我从未见过的美丽。 “哇塞,赤裸裸的表白啊。”唐小年很兴奋。 相反,秦蓁却平静很多,“沙滩上那么多女的,你怎么知道他是对我意思?” “沙滩上的女人是不少,但威廉就跟你搭过讪。” “你不是女人?”秦蓁剥了瓣橘子塞进好友口中,“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威廉在我打招呼之前是跟你搭讪吧?” “所以我委屈啊,明明是先跟我搭讪的,后面看到你魂都被你勾走了。”唐小年偏过头,躲开她再次塞来的橘瓣,“酸,不吃。” 秦蓁耸了耸肩,把橘子自己吃了,“停止你的主观臆测。” 唐小年朝她做了个鬼脸,继续和威廉聊天去了。 秦蓁看了她一眼,也随着她去了。 秦蓁明白,这些日子,虽然唐小年表现得很自若,但她一直不开心,如果英国帅哥能够吸引她的注意力,而暂忘掉原先的那些不愉快,她乐得其见。 因为,这也是她陪唐小年来C市的目的。 …… 江城 傅恒初看着不请自来的方铎,蹙了蹙眉,“你怎么来了?” 注意到他还背着药箱,傅恒初明白了些什么,沏了杯茶给他,“爷爷让你来的?” 方铎是傅恒初的主治医生,有时候也充当着傅家的家庭医生,但他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家庭医生,只有特殊需要的时候才会找他。 “老爷子崴了脚,我正好没事,来看看。”方铎把药箱放下,啜了口茶后环视了小院一圈,说:“这里不错。” 傅恒初垂眸拢了拢膝盖上的毯子,问:“你来我这,难道只是为了夸一句不错?” 方铎把茶杯放下,“你猜,早上我查房的时候遇到谁了?” “谁?” “韩则。” “唐小年和韩则的交情也不错,他不知唐小年已出院,去探望并不是件什么稀奇的事情。”傅恒初不以为然道。 方铎“咦”了一声,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你知道得还不少嘛。” 傅恒初眯了眯眸,声线有些冷,“你到底想说什么?” 方铎缓缓开口:“我早上无意中听见韩则要去C市,秦蓁和唐小年昨天也是去了C市的度假村吧?” “C市不小。”傅恒初斟茶的动作没有停滞,热气氤氲着他的脸庞有些朦胧不清。 “C市不小,但是说大也不大。”方铎挑眉,若是有心,距离又算得了什么? 傅恒初斟满他的茶杯,说:“这一批茶叶不错。” 方铎在小院坐了一会便告辞了,多喝了两杯茶,本应该是午睡的时间,他却了无睡意。 手机屏幕亮起。 傅恒初垂眸沉思了好一会儿后,拿过手机拨通秦蓁的电话。 对方的情绪有些不耐烦,他嘴角的笑意却愈来愈深。 太太似乎有坏情绪了呢! 好现象。 他睇了眼C市的天气预测,结束了通话。 …… 秦蓁没有想到,原本万里乌云的C市却在午后变天了,乌云积压得让人有些烦躁。 傍晚的时候,云层积压到了极点,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雨水时间并不长,夜间便停了,一场大雨并没有给度假村带来什么影响,因为第二日又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反而经过雨水的浸润,空气间漂浮着淡淡的青草香,闻着格外舒心。 秦蓁头却有点重,因为昨天夜里气温又骤然降低好几度,她没留神,早晨醒来的时候,觉得喉头有些痒。 很明显,她感冒了。 感冒的影响,整个人都变得有些倦怠,跑步跑到一半,她便放弃了。 秦蓁记得,她昨天路过的时候,有看见一间药店,她循着记忆找到药袋,不适得捏着鼻子想要进去买药,抬头却看到从药店门里出来的男人正做着跟她惊人相似的动作。 第070章 迟到 秦蓁对面的男人愣了一下后,欣喜地看着她叫道:“Zilia,好巧!” 秦蓁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威廉,朝他礼貌地笑了笑,看见他手拿着药,便问:“威廉先生也来买药吗?” 闻言,威廉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对。C市天气变得太快,有点小感冒。Zilia,你也来买药吗?” 秦蓁鼻子痒得厉害,忍不住低头打了个喷嚏,才摸着鼻头无奈地“抱怨”说:“对,C市这鬼天气。” 她的动作看在威廉眼里可爱极了,他噗嗤一笑后,把刚买的感冒药塞给她,“Zilia,这个给你。” 秦蓁连忙推回去,“不用,我重新去买就好。” 威廉却不容分说,把药往她手里一塞,“Zilia,你们中国有句话叫礼尚往来,昨天你给我介绍的那些景点听起来十分有趣,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你呢!” 秦蓁默,她对C市并不熟悉,只是来之前在网上搜索了一圈,昨天威廉来搭讪,就正好现学现卖了,她实在想不出何为他所谓的有趣。 但她接过了感冒药,说:“威廉先生,谢谢你的感冒药。只不过,我们中国还有句话叫做‘君子之交淡如水’,我觉得很适合我们。” 威廉显然不不太懂这句话的意思,秦蓁并不打算解释,跟他颔首告辞。 她离开药店,直接回了山顶别墅,唐小年昨天跟人聊天聊晚了,还没睡醒,秦蓁随便吃了点酒店送来的早餐后,就水服了感冒药。 她拿过笔记本坐在天台的椅子上打算处理公司事务,才看了几封邮件,便觉得眼睛涨得难受,秦蓁放下电脑,揉了搂眉心,靠着椅背打算休息一会,没想到却给睡了过去。 她是被唐小年叫醒的,唐小年催促她:“阿蓁,你快换件衣服,我们去吃饭。” 秦蓁愣了一下,把电脑放到一旁,“吃什么饭?” 唐小年朝她眨了眨眼,“我和威廉约好一起吃午餐了。” 秦蓁抬手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说:“你去吧,我不去了。” “那怎么行,我答应威廉我们两个要一起去的,而且他说有个朋友要介绍给我们认识,你不去的话,我一个人多尴尬。” “我怕去了会更尴尬。”在唐小年狐疑的目光下,秦蓁只好把买药遇见威廉的事情说了一遍。 唐小年目瞪口呆,“你就这么直接拒绝人家了?” 威廉不明白“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意思,唐小年又怎么会不明白? “没有可能的事情何必吊着人家,年年,我已经结婚了。” 唐小年嗤了一声,“之前是谁说不当自己是傅太太的?” 秦蓁眼眸垂了垂,“这不是一回事。” 唐小年见状,也不再勉强她,“只是我昨天已经答应威廉了,听说他的朋友今天也来了度假村,现在随随便便找理由拒绝,难免有些冒失。” “你就说我生病了。”秦蓁做势咳了两声,借以证明自己话语的真实性。 唐小年好嫌弃地撇了撇嘴,“真假!” 最终,唐小年还是以秦蓁生病的理由拒绝了邀约,威廉表示理解,他说是自己三天后就要离开中国了,很迫切地希望有机会能在离开C市前能邀请她们吃顿饭,并表示他的朋友也很想认识二人,语气格外诚恳。 唐小年有些拿不定主意,拒绝一个大帅哥的邀约,对她来说简直是暴殄天物,于是期期艾艾地问秦蓁:“去不去?人家这么有诚意……” 秦蓁:“……” “据威廉说,他的朋友是个大帅哥,爆帅的那种。” “……” “而且帅哥还是中国人。” 秦蓁按了按眉心,对相貌协会资深会员的唐小年十分无奈,她敢打包票,唐小年之前答应威廉的邀约,绝对就是冲着帅哥去的。 “罢了,吃顿饭而已。”她终于还是耐不住唐小年磨,终于还是松了口。 唐小年欢呼一声,和威廉去定时间了,秦蓁看着她雀跃的背影,只觉得头越发疼了。 或许,她还需要吃点感冒药。 约定的时间是在威廉离开前一晚上,也就是三天后,但是悲剧的是,这两天里,秦蓁的感冒似乎严重了,到了第三天,虽说缓了过来,但是脸色也没见得多好看。 唐小年一脸担忧地看着她,“你行吗?要不我跟威廉说一声?” “之前就以身体不舒服拒绝过一次了,这次再拒绝不是自打自脸了吗?放心吧,我已经差不多好了,哪能耽误你看帅哥?”秦蓁半调侃道。 “帅哥哪有你重要,要真不行不要强撑。”唐小年仍旧有些担心。 “放心吧。”秦蓁说着,二人走进约定的餐厅。 餐厅是度假村的标志建筑,建在海边的礁石上,有小部分延伸到礁石外,涨潮的时候,海浪翻涌就近在咫尺,用餐的时候只觉得又新鲜又刺激。 秦蓁二人进门的时候就看到威廉坐在窗边朝她们挥手了。 秦蓁和唐小年分别与威廉打过招呼后,便落座。唐小年坐在了威廉的对面,秦蓁的对面并没有人,因为威廉的朋友还没来。 等威廉来朋友的时间里,多是唐小年与威廉在一处交谈,秦蓁坐在一旁安静地啜着水,威廉也有意与她搭话,但许是明白了秦蓁在药店外说的那句话的含义,终究有些悻悻。 这样估摸过了十分钟后,一道温润的男人声音在秦蓁耳边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 秦蓁的脊背猛地一僵,因为这道声音对她来说过于熟悉。 “韩则,你怎么在这?” 身侧,唐小年突然响起的声音,浇熄了秦蓁心底的最后一丝侥幸。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威廉的中国朋友竟然会是韩则! 韩则看见唐小年的时候,也吃惊了一下,唐小年在这里,那他刚才看到的那抹熟悉的背影,莫非是…… 韩则心有所触地将视线移到旁边的位置,待触及那张熟悉的面庞时,他呼吸不由一窒。 秦蓁看着他扯了扯唇角,说:“坐吧,你迟到了。” 第071章 异样 二人视线在半空中交接,韩则没有动,抿唇盯着秦蓁的眼底有些复杂。 秦蓁静静地回望他,眼底无波无澜。 气氛有一瞬的凝滞。 唐小年看着二人,从最初的吃惊过后,眼底只剩隐隐的担忧。 她没想到威廉的朋友竟然是韩则。 一桌四人,三人心思各异,威廉是其中最通透的一个,他看着三人怪异的反应,隐隐明白了什么。 他新认识的这两个美女和自己的朋友显然是认识的,而且关系似乎并不一般,特别是韩则和秦蓁,虽然两个都是极擅于掩饰情绪之人,在威廉还是从其中看出了一丝端倪。 威廉看了眼韩则,又看了眼秦蓁,垂眸沉思了良久,蓦然想到什么般看向秦蓁,“Zilia,莫非你就是‘阿蓁’?” 他的中文说得并不太准,“蓁”字发音几乎咬成“中”。 秦蓁听懂了,她点了点头,可是心中不免有些诧异,之前与威廉交流,用的都是英文名,唐小年亦是没有向威廉提起过自己的中文名,威廉是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Carlos,我之前打电话给你,你怎么没有跟我说Zilia就是阿蓁?”威廉看向韩则,眼底有些责备的意思。 Carlos是韩则的英文名,听到威廉的话语,拉开椅子坐下,视线若有若无地从秦蓁脸上扫过,“我也才知道。” 三天前的一大早,威廉突然给他打电话,一开口就莫名奇妙地问他“君子之交淡如水”是什么意思? 在他追问下,威廉才把那天早上在药店门口遇到秦蓁的事宜说了一遍,他听完总算明白了怎么回事。 对于威廉的困惑,他只回了一句:“没戏”。 君子之交淡如水,对方的意思显而易见。 威廉闻言有些失望,二人本是约着那天中午一起吃饭,后来因为韩则临时有事便作罢,推到了近日,忙完事宜他便赶了过来,对于威廉不是单独一人他并不奇怪,因为后者早先就有跟他打过招呼,只是他没想到竟会是秦蓁和唐小年二人。 二人大哑谜似的对话,让秦蓁不时地蹙起眉头,因为身为主角的她,对于事情却一无所知,征询地看了一眼唐小年,她也是一脸懵懂的样子。 韩则见状,解释:“我和威廉是大学同学,他听我提起过你。” “Carlos说你是他的缪斯女神。”威廉补充,他感慨:“Zilia,若我早知道你是Carlos的缪斯女神的话,我就不会难过这么多天了。” 秦蓁脸色微微一僵,韩则的脸色亦是不大自然。 威廉没注意到,还想说什么的时候,被唐小年及时拦住,她看着韩则笑道:“韩则,你迟到了,是不是该自罚一杯?” “对对对,Carlos你迟到了,自罚一杯!”威廉起哄。 对于中国文化,他一知半解,属于有样搬样。 “迟到,是该罚。”韩则没有推拒,端起面前的啤酒一饮而尽,显得十分爽快。 原先的尴尬,莫名就被化解了。 接下来的话题,有唐小年的刻意引导,渐渐也避开了韩则和秦蓁的往事,偶尔避不过的时候,秦蓁也会开口解释一两句,但对于二人的关系,她和韩则默契地保持缄默。 在交谈中,秦蓁了解到,威廉虽是英国人,却从小在美国长大,和韩则在大学是十分要好的同学,知道秦蓁,则是从韩则的钱夹里看到秦蓁的照片。 那照片,秦蓁记得,是她高中毕业照剩下的照片,很生涩。 四年前的圣诞节韩则在她的小屋栖居几日,翻看她的旧物时,从她的书本中顺走,放进了贴身钱夹里。 想至此,口中的食物不免有些嚼之无味。 她看了眼热切攀谈的三人,跟唐小年说了声,起身去了洗手间。 脸上有些发烫,冰凉的水醒过脸庞,这才觉得有些舒服。 感冒还未大好的缘故,头有些昏沉,秦蓁手撑在盥洗台上,想等脑袋那阵胀痛消失,却没想到胀痛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觉得有只无形的手扼住喉咙一样,只觉得呼吸困难。 她晃了晃脑袋,扶着墙往外走,还没走出多远,就感觉脚底虚浮,站不住。 一双手适时扶住她,一道焦急的声音响起,“阿蓁,你怎么了?” 是韩则。 秦蓁推开他的手,站直:“我人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韩则,你帮我照顾小年。” 短暂的碰触,却不妨碍韩则察觉到她异常的体温,吃了一惊:“你发烧了?” “我没事。”秦蓁躲开韩则欲来探她的额头的手,抿唇说:“韩则,我是有妇之夫,不合适。” 韩则动作僵了僵。 秦蓁趁机走开,径直钻入门口停的那辆车里,对邵阳说:“回山顶别墅。” 话落,她察觉车里有些异样。 第072章 傅恒初,别闹 因为她上的不是邵阳的车,但是开车的人她也认识,是秦文博的司机老陈。 车里还坐了一个人,她的妹妹秦非。 秦非本来要下车,看到她的时候愣住了,声音有些犹疑:“姐?” 显然,是意外的。 秦蓁也有些意外,一是因为突然出现在度假村的秦非,二是因为给秦非开车的是老陈。 几十年来,老陈都是秦文博的专用司机,如今却被轻而易举地给了秦非,这其间的用意,秦蓁不得而知。 她蹙眉问秦非:“你怎么在这?” 秦非这才回过神来,闻言目光有些闪烁,“爷爷让我来办点事情。” “我记得秦氏的业务暂时还没有发展到C市。” 秦非犹豫了一会,说:“是……私事。” 司机,私事,度假村…… 秦蓁突然明白了点什么,她冷冷一笑:“老爷子是准备再卖一个孙女吗?” 秦非咬唇不答,但紧攥着包的手指却暴露了她此时的情绪。 “马上回去!”秦蓁冷声。 “可是爷爷那边……” “秦非,我不说第三遍,如果你还当我是你姐的话,就马上给我回江城。”秦蓁扭头吩咐老陈:“送二小姐回去!” “大小姐,这……”老陈有些为难。 “老爷子若怪罪下来,就说是我让你这么做的。” 秦蓁说罢,推开车门下车,却没想到韩则不知何时已经追了出来,看见她下车,不由分说地握住她的手,“阿蓁,你发烧得很厉害,我送你去医院。” 秦蓁被他握住的地方有些生疼,挣不开。她看着韩则焦急的神情,仿若和记忆里重叠,心脏最深处突然触动了一下,她问:“你送我去医院,年年怎么办?” “威廉会送她回去的,你放心。” 秦蓁皱眉,“韩则,威廉对于你来说是朋友,但是对我来说只是才见两三面的陌生人,小年脚伤又未好,你让我如何放心?” 韩则思忖半秒后,说:“我先送你去就近的医院,再回来接她。” 说完,他也不管秦蓁愿不愿意,拥着她就往车停的地方走。 然而,才走出两步,身后就有一道弱弱的女声响起:“韩总,还是我送我姐去医院吧。” 韩则置之不理,秦蓁脚步却猛地一顿。 因为开口的是秦非。 秦蓁看了眼身侧的韩则又扭头看了眼站在车旁的秦非,揉了揉疼得发胀的脑袋,才哑着声音开口:“你们认识?” “不认识。”韩则说。 秦非却只是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秦蓁只觉得脑袋晕沉得愈发厉害,她指着韩则问秦非:“小非,爷爷让你见的人是不是他?” 秦非犹豫了会,才点了点头。 话落,秦蓁只觉得嘴里一片苦涩,她一点点掰开韩则的手,面庞因为发烧的关系有些发红,眼底却很平静地对他说:“挺好。” “阿蓁,这是我妈的安排,我起初并不知情。”韩则连忙解释。 “不用跟我解释,韩则,你不需要。”秦蓁顿了顿,又继续道:“你不用送我去医院了,只是小年恐怕要拜托你了。” “阿蓁……” “韩则,以后见面叫我秦蓁好了,阿蓁两个字,不适合再叫了。” 秦蓁说完,转身朝山顶别墅的方向走去,邵阳不知去了何处,迟迟都没有出现。 韩则看着她离去,脚步刚迈出,又收了回来。 因为,一辆黑色的商务轿车在秦蓁眼前停了下来,车窗降下后,他看到了一双湛黑如墨的眼睛。 韩则眼睁睁地看着秦蓁上车,脚步再也没有迈出过半分。 傅恒初,竟也来了吗? 车窗没有关,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傅恒初把秦蓁拥入怀中,而秦蓁则是安静地蜷进他的胸膛,到离开也没有再回头看过一眼。 傅恒初似是意识到什么,抬头看向他的方向,然后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那笑意,是挑衅,也是对他之前在餐厅说的那番话的绝佳反击。 因为傅恒初,才是秦蓁的丈夫。 韩则垂在身侧的手指倏地紧握成拳,周身散发的气息逼仄。 不远处的车内,傅恒初已经收回视线,车窗缓缓升起,车子很快就驶离了。 “韩总,你没事吧?”秦非看了眼韩则,犹豫地问。 闻言,韩则敛住周遭气息,看向她,“秦小姐,我的意思我想之前在C市就已经表示得很明白了,你若听不懂,那是你的事情,烦请不要跟着我,因为这样会对我造成很大的困扰。” 秦非脸色有些白,她咬着唇问:“韩总喜欢的人是我姐姐吗?” “与你何干?”韩则冷冷应了后,转身朝餐厅内走去。 秦非看着他的背影,几乎把包带拧断! …… 车厢,很安静。 秦蓁不安分地在傅恒初怀里动了动,说:“冷。” 上车后,秦蓁便有些神志不清,她的额头已经烫得可怕。 傅恒初抿唇,似是想到什么,撩开了秦蓁的长袖,果不其然在她的手腕上,看到了一片隐隐的红点。 他的瞳孔顿时一缩。 明知是过敏体质,还吃海鲜,不要命了吗? 亦或是,秦蓁根本就没注意到食物里有海鲜,而能影响到她情绪的,似乎只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韩则。 想至此,傅恒初的脸色不由又阴沉了几分。 “冷”。 秦蓁找不到温暖,身子更是往傅恒初身上凑,傅恒初逮住她,问:“蓁蓁,我是谁?” “傅恒初,这世上叫我蓁蓁的只有你一个。”片刻后,秦蓁哑着声说。 她的意识一直都是清醒的,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傅恒初会恰时出现在度假村,她只知道她很冷,她说:“恒初,抱抱我。” 傅恒初的手臂蓦地收紧,他抬头看了驾驶座一眼,收回视线时,车内的格挡缓缓升起。 傅恒初捧住秦蓁的脸,狠狠地吻了下去。 秦蓁迷迷糊糊地闪躲着他,声音哑哑的,没力气,“傅恒初,别闹,我感冒了。” 傅恒初按住她的后脑勺,不让她躲避,他贴在她的耳边,以仅仅二人听得到的声音问她:“蓁蓁,你刚才叫我什么?” 第073章 不近人情 秦蓁半睁着眼睛看着他,眼底略带迷茫,面庞因为发烧的缘故而微红,看起来有些无辜,又让人忍不住想狠狠地肆虐。 傅恒初最终也没能得到秦蓁的回答,高烧已经严重侵蚀了她的意识,就算把车里的毛毯全给她裹上了,她还是喊冷,可二人的相贴处,体温却烫得灼人。 根据邵阳之前来的消息,秦蓁的感冒已经大有好转,怎么会突然发起高烧? 傅恒初抿唇看了眼车窗外的度假村,心中已有答案。 为了让客人能更好地体验身临其境的效果,方才秦蓁用餐的那家海礁餐厅,因为独特的设计,客人坐在位置上尚能感受海风徐徐涌进,却不影响愉快用餐,在这样不冷不热的天气很受青睐。 若对他人来说,这无疑是绝佳的享受的,但秦蓁不同,她的感冒本就没好,加之海风湿润,会突然发起高烧一点都不让人意外。 傅恒初垂眸看了眼秦蓁,抬手敲了敲格挡。 季霖听见,目不斜视地降下格挡。 傅恒初吩咐:“调头去苏园。” 闻言,季霖眼底有讶异一闪而过,他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山顶别墅,找了一处宽阔处调了头。 苏园并不是度假村的建筑,但对于C市的人来说,并不陌生。 C市比邻海域,适合居住生活,数十年前,因为政府的经济政策扶持,吸引了众多富商侨居,选址安家落户。 其中有一名苏姓富商相中的C市东南山脚的山水,斥巨资在此建了一座东方园林,并用姓氏命名为苏园,后来富商过世,后人家族企业经营不善,不得不变卖苏园,数十年间,苏园几经辗转,换过三次主人。 两年前,在政府有意收购苏园并为C市的现代旅游项前,苏园被一名神秘富商购得,并主动其中的西苑和北苑给政府开发旅游项目,所得收益全部捐增给C市的慈善机构。 这位神秘商人的举动受到C市政府的推崇,苏园渐渐声名鹊起,有不少人慕名而来,其中不乏C市当地人,他们之中,大部分人是来纯粹欣赏苏园山水的,但也有那么一小部分人是碰运气一睹那位神秘富商的真容,而听说这位神秘富商就居住在苏园的东南苑,与西北苑仅仅一墙而已。 但是他们错了,东南苑虽然每日灯火通明,但是神秘富商并不住这里,甚至一年也来不了几天。 因为,那位神秘富商就是傅恒初。 如果此刻有人在苏园周围流连,必然会发现今日的苏园东南苑有几辆黑色的商务车前后滑进,寂静的灯火也开始摇曳。 苏园的夜很安静,初夏时分,静听还听得到几声蝉鸣。 东苑偌大的主卧室里,秦蓁昏睡不醒,手背上还接着半瓶正在注射的生理盐水。 可幸得的是,她脸上潮红已经渐渐褪去,脸色虽然仍旧苍白,但已接近正常体温。 而此刻,已经接近凌晨三点钟。 夜深困顿,除了秦蓁之外,苏园里的人却一个都没敢睡,因为,他们的主人也没有睡。 东苑大厅内,傅恒初垂着眸,手指在轮椅上轻轻敲击着,这只是他惯有的沉思动作,但此刻的大厅安静异常,这阵有规律的“咚咚”声就显得格外渗人。 站在傅恒初面前的邵阳,后背更是湿了一大片。 C市的初夏早晚气温偏凉,根本就不到流汗的地步,可他的后背湿了就没干过。 “傅少,没有注意到太太的异常是我的疏忽。”邵阳主动负荆请罪。 傅恒初闻声,看了他一眼,说:“太太善于隐藏,莫说是你,就连我有时候也会被她骗过,在这件事上你没错,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 邵阳想了片刻后,摇了摇头。 “你错在没有搞清楚自己的职责。”傅恒初缓缓道,湛黑的眼底有些无情,“你是我的司机,就算这些日子跟了太太,但是你忠诚的对象还是我而不是太太,从这点看来,你已经是擅离职守。邵阳,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应该很清楚我的习惯。” 邵阳脸色一变,点了点头后,转身朝外走去。 季霖见状,忍不住出声求情:“傅少,邵阳他也是一时糊涂,没认清楚状况,请您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傅恒初无动于衷。 邵阳见状,朝季霖感激地笑了笑后,加快脚步朝门口走去。 他心里确实觉得傅恒初有些不近人情,但他并不吝承认自己的错误,他是傅少派给太太的司机,最终的忠诚也只是对傅少,可他却因为一时的心软而替秦蓁隐瞒了真实情况。 他也没想到那个鬼佬竟会跟韩则有关系,这已经是犯了傅恒初的忌讳。 门口近在眼前,邵阳吸了口气,突然觉得有些迷茫。 季霖看着邵阳就将离去,眼底不乏失落,秦蓁只知邵阳是傅恒初的司机,跟了傅恒初五年,却不知道,邵阳在没当傅恒初的司机前,是后者的贴身保镖,他跟在傅恒初身边的日子甚至比自己还长。 因为一个知情不报的错误,直接被傅恒初舍弃,究竟是傅恒初过于无情还是傅恒初对秦蓁的在意已经超乎自己的想象? 季霖心里,越发不确定了。 眼看邵阳就要消失在门口,傅恒初却还无动于衷时,季霖不忍再看邵阳萧瑟的背影,垂头别开了视线。 “从今以后,你听命的对象唯有太太一人。” 突然,大厅里一道淡漠的声音响起,邵阳要迈出大门的脚顿时僵住,他在原地愣了很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 心中顿生出一种喜极而泣的感觉,他猛地扭头,大厅里却已不见傅恒初的身影。 季霖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走吧,下次别犯傻了。” 陆邵重重地点了点头,二人同时离开东苑。 卧室内,秦蓁已经醒了,看着推门而入的傅恒初,蹙了蹙眉后。 傅恒初合上房门,滑动轮椅到床边,问:“不再装睡了?” 他看着已经清醒的秦蓁,心里却莫名怀念起刚才烧得有些糊涂的小女人了。 秦蓁开口的声音有些哑:“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怎么会在这里?” 傅恒初笑了笑,自嘲地说:“我不来,太太都要跟别的男人跑了。” 第074章 不会放你走 傅恒初话语带着嘲,何尝又无几分讥讽。 秦蓁想起韩则,指甲不由陷入掌心,有些疼。 输液的那只手陡然被按住,傅恒初的脸色有些不悦,“不要用力,血会回流。” 秦蓁垂眸看向输液管,果然看见在针头附近有些微红,手被按平后,倒流出来的血又重新被推回血管中,然后恢复如初。 就像她和傅恒初之间波动的汹涌,在这须弥之中,已然消散不见。 秦蓁说:“有点困。” “你睡。”傅恒初不计前嫌,对于她这个妻子,他一如既往地大度,甚至伸手替她掖好了被角。 这样的温存,让秦蓁有一瞬间的恍惚,眼底染上几分微茫,她问:“傅恒初,如果有一天我背叛了我们的婚姻,你会怎么做?” 这句话显然触到傅恒初的逆鳞,眼底的湛黑骤然一深,抿唇看着她好一会儿,回答:“至少不会大度到放你走。” “可我不爱你,你也不爱我。” 傅恒初手指微缩,话语却仍然淡淡如初,“这世上无爱夫妻那么多,却没有几个丈夫能容忍妻子的背叛,我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 秦蓁明白了,她阖了眸,苍白的唇角翕动,“傅恒初,如果有一天你厌恶了我们的婚姻,我会选择成全。” 夜深静谧,她的声音在房间里打了个卷,一字不漏地传入傅恒初耳中。 作为妻子,秦蓁无疑也很大度,只不过这份大度,在傅恒初看来却有几分蛮不在乎,因为不在乎,所以,她开口的时候无波无澜。 “你没有机会。” 好一会儿后,秦蓁听见傅恒初如是答。 话语沉着,不容商榷。 她心间,有一瞬的微颤,然后被寂静的夜色掩盖。 …… 秦蓁在苏园住了两日后,感冒已有转好的迹象。 这两日,傅恒初变相地禁了她的足,虽然并没有剥夺她与外界沟通的权利,但是苏园她是一步也踏出不得。 经过傅恒初的特许,唐小年次日也搬来了苏园,从她口中,秦蓁得知韩则在当日就回了江城,威廉更是早就准备离开,自然也没有停留的理由。 唐小年不知从哪得知秦非和韩则的事情,这两日,一提及言语间总带着几分情绪。 秦蓁明白,这是偏见,又或者说是对她的偏袒。 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她的心境亦很复杂,她对唐小年说:“这样也好,秦非怎么说也是我从小到大看着长大,性格怯弱了点不错,但她心思并不坏。” “即使她的怯弱曾经把你逼进了绝境?”唐小年抬头问她:“阿蓁,你甘心吗?” 她要问什么,秦蓁心知肚明。 甘心又如何,不甘心又如何? 秦蓁捻掉一片新叶,借以掩饰左胸腔那股闷疼,“年年,此事莫要再提,从今以后我只是傅家大少奶奶。” 唐小年不愿再戳她的伤心事,“你不乐意我提,我不提便罢。阿蓁,有件事我要同你说。” “什么事?” “时墨给我打电话了,他说来接我回江城。” 唐小年言语间,夹带着蜜意。 显然,她和时墨之间的误会已然消除。 秦蓁拂掉手里的那片新叶,笑着点了点头,“好。” 唐小年也笑了,朝阳下,面庞明媚。 秦蓁想,她的爱情不得圆满,能够看着好友幸福,何尝又不是一件幸事? 下午晚些的时候,时墨如约来了苏园。 C市初夏悄然而至,在C市颇负盛名的苏园更是满园鲜花盛放。可唐小年看见时墨时,脸上的笑容令四周的鲜花都有些黯然失色。 时墨到来时,傅恒初并不在,听说是去处理度假村的事宜。 三个故友浅聊了一番后,秦蓁便找了个借口把唐小年支开,看着时墨说:“这些天,小年很不开心,我看得出来,你有事瞒着她,但是无论如何,请不要伤害她。” 时墨薄唇紧抿片刻后,才掀开了一条缝:“人这种生物,在面对别人的事情时总能时时保持理智,可若那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却总是踌躇不前,这种进退两难的心境,我想你再清楚不过。” 秦蓁怔了怔,蓦地想起那日池塘边傅恒初的话语。 感情的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外人再如何牵肠挂肚,也终究只是个外人。 三人交情再好,但只是交情,在唐小年与时墨的感情间,她也不过是个外人。 秦蓁叹了口气,望着不远处一蹦一跳奔来的唐小年,眼底涌上淡淡的怜惜,“时墨,若伤害不可避免,请尽量手下留情,小年不是我,没有过早地承受喜悲,有些伤害对她来说,是灭顶之灾。” 时墨眸色一黯,“我不愿意伤害她。” 不愿意,终究不是不会啊。 秦蓁移开视线,没有再说什么。 倒是时墨离开前问了她一句,他问她:“韩则知道你嫁给傅恒初的真正原因吗?” 秦蓁摇了摇头,“他没必要知道。” “你牺牲自己成全他的梦想,他却辜负了你的期望,阿蓁,你难过吗?” 难过吗?自然是有的。 只是,事已至此,覆水难收。 秦蓁阖了阖眸,她明白时墨想表达什么了。 “难过,但是不后悔,因为我明白,如此对他和我而言,最好。” “我亦如此。”时墨颓然地笑了笑后,携着唐小年离去。 二人离开不久,傅恒初归来。时间掐得太准,以至于秦蓁不由怀疑他是故意给她和故友空档叙旧。 秦蓁没问,傅恒初也没解释,见她穿着单薄,让人拿了件外套给她披上后,说:“明天我们回江城。” 第075章 婚戒 二人并没有如傅恒初计划回成江城,因为本已感冒大好的秦蓁到了夜里却再次发起了高烧。 这高烧比前几日来得更加严重,医生给秦蓁诊治后,对傅恒初说:傅太太伤寒加重,建议静养,不宜舟车劳顿。 傅恒初闻言,思忖了片刻后,当即决定让季霖先回了江城,自己则是继续陪秦蓁在C市逗留。 这一逗留下来,又是两日,秦蓁的感冒时好时坏,身体状况差得令人担忧。 这日清晨,傅恒初接到了来自季霖的电话,对方的语气有些急:“傅少,二期工程出了问题,昨天晚上还砸伤了人,但是二少爷但现在都没有要解决的意思,任由矛盾激化,现在工人正闹着要罢工。” 傅恒初闻言,蹙紧了眉心:“你去也没用?” 季霖说:“有人在背后恶意挑唆,说一定您亲自出面,我词薄言轻,工人们并不买账。” “我知道了,你先稳住场面。”傅恒初交代完,便挂了电话。 他放下手机,轮椅朝卧室的方向滑去。 秦蓁眠浅,听到声音就倏地睁开眼睛,看见是傅恒初后,精神才重新放松了下来。 连日高烧让她的脸色有些难看,嘴唇更是一片白。 傅恒初伸手探了下她的额角,问她:“烧退了,身体可还有哪里不适?” 秦蓁摇了摇头,精神却分明有些不太好。 “傅氏出了点事情,需要我回去亲自处理,邵阳会留下来,等你病好再一起回去。苏园的管事是李青,你见过几面,有什么事直接吩咐她去做就好。” 秦蓁垂眸,应:“好。” “苏园西北苑已经划为景区,人群混杂,没什么事的话,莫要过去。”傅恒初又吩咐道。 秦蓁还是应了一个好字。 卧室一阵短暂的静谧后,只听见傅恒初叹了口气,“真是令人挫败啊!” 秦蓁狐疑地看向他,身音里带了几分感冒的沙哑:“什么?” 傅恒初与她对视,视线灼灼:“蓁蓁,你希望我留下来吗?” 话落,秦蓁脸上又讶异一闪而过,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你不会。” “嗯?” 她握了握拳,说:“就算我开口,你也不会留下,季霖已经先回了江城,他能跟在你身边这边多年,能力必然不差,若非傅氏事态紧急,恐怕也无需惊动你。既然你必须回去,说明事情已经严重到你需要亲自处理的地步。昨天我处理秦氏事务的时候,偶然瞥见了关于傅氏工程工伤的新闻,你急着回去,必然也是因为这件事情。事关人命,我不至于这么不识大体。” 傅恒初闻言,眼底有笑意一闪而过,他说:“不错,我确实要回去处理工程的事情。蓁蓁如此洞察一切,看来对你先生也并不是漠不关心。” 蓁蓁眼底有异样的神色一闪而过,她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傅恒初抬起腕表看了眼时间,“快到早餐时间了,陪你吃完早餐就走。” 秦蓁点了点头,“你不方便,让邵阳送你回去吧,我就在苏园,有李青照顾我就足够了。” “不必,我自有安排。”傅恒初拒绝了她的建议,顿了顿后,说:“蓁蓁,左手伸出来。” 秦蓁奇怪,但还是把左手从被子里拿了出来。 傅恒初拉开床头柜,从里面取出一个精巧的首饰盒。 首饰盒里面装的是:对戒。 傅恒初取出其间的女戒套到秦蓁的无名指上后,说:“很漂亮。” 秦蓁指节修长纤细,设计精巧的戒指在她手上相宜得章,让人一时移不开眼睛。 戒指刚刚好是她的尺寸。 秦蓁愣了好几秒,反应过来时,便要伸手去摘戒指,“我素来好动,容易丢东西,这戒指看起来很贵重,还是收着吧。” 傅恒初先她一步按住了她的手指,与她十指相扣,眉目里有些不悦:“蓁蓁,这是婚戒。” 秦蓁的心不可抑制地一颤,婚戒的意义很重,他们的婚姻,需要婚戒这东西吗? 傅恒初将她犹疑尽收眼底,他摩挲着秦蓁的无名指,“蓁蓁,婚戒设计还有另一层含义。” 他顿了顿后,又道:“挡桃花。” 秦蓁垂眸看向指间流光璀璨的戒指,莫名的心底有点堵。 原来是她多想了,傅恒初给她带上婚戒,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不过是威廉的事情让他反感,借以用婚戒来诠释自己的主权而已。 如此看来,这婚戒最大的意义并不是婚姻的缔结契约,而只是让她用来阐明她已经结婚的手段,从而避免威廉事情的再次发生。 如此的话,戴上戒指又何妨? 秦蓁没有再去摘戒指的打算,傅恒初见状放开她的手,把还剩下一枚男戒首饰盒合上。 秦蓁看了眼他光溜溜的手指,蹙眉:“这不公平。” 傅恒初很快就意识到她话里的含义,嘴角浮现一抹笑意,“蓁蓁需要我也挡桃花?” 秦蓁眉心越蹙越紧,最终一语不发。 傅恒初抬手揉了揉她的发丝,把戒指盒塞到她手心,“蓁蓁,等那天你觉得需要我也挡桃花的时候,就把戒指给我戴上,可好?” 最后的那声询问,他拉长了尾音,淡漠的声线里裹着哑,无端迷人。 秦蓁攥着戒指盒,就好像攥着烫手山芋一样,丢不得,弃不掉。 因为傅恒初眉眼灼灼,似乎是认真的。 这样认真模样的傅恒初让她有些心惊,有些彷徨,有些……不知所措。 索性傅恒初并没有勉强她必须要回答,又或许是傅氏的事务过于紧急,李青送饭上来,傅恒初看着她吃完后,便离开了苏园。 听到园里车辙声响起的时候,秦蓁鬼使神差地起了床站到了窗边,她看着黑色商务车载着傅恒初缓缓驶离苏园,捏着戒指盒的手指有些发青。 第076章 兴趣 “慢些开。”傅恒初突然出声。 司机诚惶诚恐,邵阳成了秦蓁的司机后,便是他给傅恒初开车。他刚接任不过个把月,有点琢磨不透这位主子的意思,傅恒初说慢,他就慢着跟在地面上挪动一样。 司机一心都在抠“慢”这个字眼,自然没有注意到偏头看向车窗外的傅恒初嘴角挂着一抹很淡的笑意。 车子驶离苏园用了多久,二楼卧室窗口站着的那一抹人影也伫立了多久,傅恒初很满意,收回目光对司机说:“走。” 说话间,他嘴角的笑意已不在,眼底恢复一片凌厉之色,手机端着的平板也已经切换到视讯的界面。 司机将车速提到正常,背后的苏园慢慢缩成一个点,直至再也看不见,车厢里,傅恒初淡漠的声音有条不紊地响起,但他却没有再回头看过一眼。 苏园内,秦蓁收回视线,她垂眸看了眼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转而把它摘下,与男戒一起锁进了床头柜里。 她走进浴室,连日的高烧让她身体有些绵软,温热的水当头浇下的时候,让她觉得格外舒服。 秦蓁收拾好自己后下了楼,苏园的管事李青见状连忙拾了条薄毯将她全身围住,担忧地说:“太太,你病还没好,穿太少了。” 秦蓁穿了一条短袖棉布长裙,在C市这样夏季正值的天气其实很恰好。 但她初来苏园就大病一场,难免把这里搞得人心惶惶。 秦蓁忍有李青举动,捋了捋半干不湿的头发,问她:“卧室里的吹风机坏了,苏园里可还有其他的?” “有的。”李青应道:“太太且先坐着,我去给你取。” 秦蓁“嗯”了一声后,坐下等她去取吹风机。 不一会儿,李青便将吹风机取来,秦蓁吹干头发后,把身上裹着的毛毯取下递给李青,说:“我想出去走走,你不用跟来。” 说罢,也没等李青回答,便提步往外走去。 C市阳光大好,苏园也是一片喜色,朝露之下,草木芬芳。 苏园倚山,建筑也仿山水,设计偏南方园林,假山丛石,格外赏心悦目。 秦蓁略略走了一圈,便发现苏园的建筑面积与傅家差不下多少,又或者更大一些。因为苏园共有四苑,她此刻所在不过是东南苑而已。 东南苑和西北苑隔着一堵高墙,秦蓁需要把头抬得很高才能看到高墙的顶,虽有一墙之隔,却不妨碍墙那侧的鼎沸钻入耳膜。 不过才刚来园的时间,就吸引了这么多人驻足,看来苏园在C市已经声名远播。 秦蓁在墙下站了一会,便择路返回,C市入了夏,太阳太毒,她这大病初愈的身子没晒几分钟只觉得浑身发软。 她走进苏园大厅,李青正拎着她口中已坏的吹风机下楼,吩咐小佣拿去跟厂家换。 秦蓁闻言,眸光闪了闪后,说:“直接扔掉吧,为了把吹风机跑那么远的路,成本都够买一把新的了,太浪费。” 苏园位于半山腰,跟景区走的不是同一条路,出行需要专车接送,为了换一把吹风机,实在不值。 李青显然也明白了这个简单的道理,她转而吩咐小佣,“你等顺路的时候再去,苏园也不是差一把吹风机的钱,但是这种以次充好的态度,不能放任,若他们不肯给个说法,就取消和他们的合作,苏园的物资,以后就不从他们那边进了。” 秦蓁看着小佣抱着吹风机离去,眉心蹙了蹙,“苏园的物资是什么意思?” 李青见她流了汗,递过毛巾给她擦汗,又倒了杯水后,才解释:“太太恐怕不知道,先生把西北两院捐出后,还包揽了景区两院的维护,苏园维护所需物资都由先生指定的商户供应,这其间自然也包括了东南苑。那日听闻先生和太太要过来,我便让商户送了些生活必需品过来,这吹风机也是其中一样,殊不知他们竟然以次充好,实在可气!” 秦蓁明白,她啜了口水后,才说:“或许是你多虑了,产品本就有好次之分,忙中出错也不无可能。” 李青叹息了一声:“太太心善,且不说是有心还是无意,但若是不给他们警告,怕是以后还会钻空子。” 秦蓁没有再说话,端着杯子慢慢啜着水。 刚才李青的一番言语,已能窥出其中的不同寻常之处。 两年前政府有意征购苏园,傅恒初却在政府出手前,恰好将苏园买下,得知政府的意图后,不用他们开口,便主动将西北两苑奉上,不仅包揽了景区的维护,还承诺将资金所得全部捐出。这种上道的行为,不仅受到C市政府推崇,在C市民间更是一片褒赞。 在C市,苏园的名气一部分是因为它独特的景致,另一部分则是因为捐赠人的慷慨。不仅如此,苏园的主人在C市也经常捐资公益活动,于是乎,短短两年时间,这名神秘富商在C市的声望水涨船高。 但这名富商是傅恒初,傅家的基业在江城,度假村只是傅氏产业的外支部分,前两年傅恒初的继承人地位并不稳固,他为什么要将精力放在C市? 除非,C市才是他的根! 秦蓁想至此,手脚有些微微发凉,在江城终日闭门不出的傅恒初,却在C市不动声色地盘下大片江山,这是何其骇人的一件事? 可他又是怎么做到瞒过傅家众人的,她敢保证,就算是与傅恒初最亲近的傅云也不知道自己的侄子在C市竟然有这么多隐蔽的资产。 秦蓁放下水杯,问李青:“先生以前经常过来吗?” 李青摇头,“不常。从买下苏园到现在只来了三次。” 看来,李青对傅恒初的身份并不了解,这点从她口中的“先生”二字也可得知,因为通常知道傅恒初身份的人,都会尊称他一声“傅少”,比如,邵阳和季霖。 秦蓁又问:“前两次来是不是都在三月初?” 李青想了想后,点头:“是在三月初,待两天就走。今年三月先生没来,这才来第一次,因为太太生病的缘故,待的时间算久了。” 秦蓁了然,傅恒初母亲的忌日就在三月初,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去泪岛小住一段时间,而泪岛在地图上,所属C市。 他能在C市成为隐蔽富豪,并不是偶然,秦蓁想,她的丈夫比自己想象中更为深藏不露。 …… 傅恒初走后,秦蓁的感冒竟好得十分快,第二日晚间,傅恒初来电的时候,她除了有些病弱外,已无其他症状。 傅恒初的电话是打到苏园里的,那时秦蓁正在园子里研究花草,她刚把李青递来的电话贴到耳边,就听见对方说:“听说,这两天蓁蓁对我很有兴趣?” 第077章 我要一个妻子 傅恒初话落,几片青叶从秦蓁手里拂过,叶脉间还带着几分白日被太阳灼后的燥热。 她说:“了解一些,倍感惶恐。” 傅恒初笑了,声音里分明夹着一丝倦怠,可那笑声却分外迷人,“如此说来,倒是我的不是了。” 不得不说,电话里的男人很坏,她说话阴阳怪气,他便学着她说话,字里行里却让她挑不出半分不是。 秦蓁干脆沉默不答。 傅恒初似乎感受到她的恼意,话题转换得自然而然,“身体好些了吗?” “李青没告诉你?”电话是李青接过来的,想必已经将她的病情跟傅恒初报备过了,傅恒初如此问,明显多此一举。 没想到,对方煞有其事地答:“嗯,没告诉。” 秦蓁差点没翻白眼,却知道这男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格,闷闷道:“好多了。” “挺好。”傅恒初顿了顿,又道:“感冒虽然好了,但是不能贪凉。C市虽然比江城热了些,苏园草木却不少,这个时辰,院子里太凉。” 闻言,秦蓁忍不住回头看了一圈,苏园内灯火通明,可是除却李青和刚从外回来的邵阳外,并没有看到其他相熟的人影。 傅恒初,简直就像长了千里眼一样。 电话那端的男人见她久不答话,再次出声,“蓁蓁,还在?” 秦蓁慢吞吞地收回视线,回答他:“在。” 傅恒初说:“这两日我忙,可能抽不出时间给你打电话,等你病情大好,邵阳会安排你回来的事宜,我在江城等你。” 他似乎真的很忙,不过短短几句话的时间,秦蓁已经听见别人叫了他两次。 这么忙还抽空给她打电话,她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惶恐,连忙说:“那你忙,我不打扰你了。” 妻子对自己避如蛇蝎的态度,让傅恒初有些哭笑不得,“蓁蓁,你表现得太明显了。” 秦蓁本要切断通话,听到这句话后犹豫了一下后,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傅恒初反问,语气温温的,听起来很舒服。 秦蓁不怕冷漠的傅恒初,可却怕他突如其来的温情,特别是这份温情透过无线电传来,遥寄着缠绵缱倦,让她很无措。 贴着手机的耳根有些烫,秦蓁浑身有些僵,想了好久,才挤出一句话:“该吃饭了。” 电话那端,傅恒初低低地笑,与方才的调侃不同,这次带着几分愉悦,他笑着说:“好。” 秦蓁不会知道,此时的傅恒初刚处理完傅氏的事务,在她开口的时候,季霖刚把晚餐送到他的办公室。 所以,她这句话说得不早不晚,刚刚好。 傅恒初心知她再也说不出什么体己话了,不打算为难她,刚打算结束通话的时候,却听见电话那端的秦蓁的声音再次响起。 她说:“你的胃不好,外面的饭菜再好吃,也不如刘姐知晓你的忌讳,以后能回家尽量回家里吃,如若不能让刘姐做好,司机送到公司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傅恒初讶异,这次,失语的变成他,他愣了好几秒后,才应道:“好。” 有些话讲出第一句后,第二句、第三句便来得自然而然。 “我查过江城这几天的天气,会下雨。我记得每逢雨天的时候,你的腿脚就会酸胀地疼,你晚上回去后,让刘姐给你按摩一下,手法我上次有教过她,如此一来,你睡觉的时候会舒服些。” 傅恒初抬眸看了眼落地窗外,夜色浓郁,看不出来是否要下雨。但他那双伤腿,却隐有酸胀的疼痛。 手指敲着桌面,男人眸底比夜色更浓郁,“回去得早的话,我就让刘姐试试看。” “恒初。”电话里,秦蓁突然低低叫了他一声。 傅恒初手指蓦地一僵,寂静的心湖仿佛被什么撩拨过一样,湖水微动。 “我在。”他说。 “谢谢你。” 傅恒初眉心不悦地拧紧,“夫妻之间言谢过于见外。” “我是替当年那个八岁的小女孩谢谢你,八岁的小女孩早早尝遍了人生冷暖,甚至被至亲遗弃,若没有那一夜的那个人,她恐怕早就死了。那一夜后,那位小女孩便对自己说,无论多么艰苦都要努力活下去,因为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因为只有活下去,才能找到那个人,然后报答他。” 傅恒初沉默了很久,才问:“你打算怎么报答他?” 秦蓁说:“让他得偿所愿。” “你知道他要什么?” “不知道。” 傅恒初眸间浓墨翻滚,他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串琉璃珠,剔透的琉璃珠内,一抹灰黑色在灯光下肆意流动,他薄唇缓缓翕动:“一个妻子,一个与他同舟共济患难与共的妻子,你能做到吗?” 遥远的C市,苏园内微风涌动,潮润的风打在秦蓁脸上,有些湿意。她在笑,浅褐色的眼底有抹潋滟的光芒流动,答话的声音有些哑:“好。” 电话那端已经恢复平静很久,李青出现在秦蓁身后,说:“太太,该吃药了。” 秦蓁把手机递给她,问:“听说苏园景区的景致如何?” “极好。”李青实事求是回答,东南苑建筑物居多,景致却是开放成景区西北苑好,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慕名而来。 “那我们明日也去凑凑热闹。”秦蓁说完,拢紧衣服朝屋里走去。 李青握着手机看着她的背影,不知为何,心里总生出几分不对劲。 第078章 离开 次日,天气晴好。 秦蓁在苏园景区门口下车,随行有邵阳和李青。 正值开园时间,人还并不多。 秦蓁拦住欲让景区管理员开小门的李青,扭头吩咐邵阳买了三张门票。 检票进园的时候,李青不解地问邵阳 :“太太为何要多此一举?” 她的疑惑并不无道理,苏园本是傅恒初的产业,秦蓁也算是苏园的半个主人,哪有主人进自己的地方,还需要买票? 邵阳跟随秦蓁已有一些时日,大抵能猜得她几分心思,“太太想的大概是,苏园既已捐出,我们此行也算游客,进园买票,天经地义。” 李青还是不解。 邵阳叹了口气,睇了眼不远处目光里饱含探究的景区管理员,问她:“李青,这里的人都认识你吧?” 李青点头,她作为苏园的管事,虽然管的是东南苑的事宜,但傅恒初包揽下景区的维护,很多时候都是她出面操办,也少不得和这边接触,与工作人员大都相熟。 “既然他们认识你,你称呼一声太太的人,身份应该很好猜吧?” 李青脸色微微一变,邵阳见她明白了,不再多言,紧跟上秦蓁的脚步,不让她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中。他很清楚,傅少把他留下来,不仅是因为他是太太的司机,还因为他的另一层职责是保护太太的安全。 李青却仍然站在原地,她凝眸认真地看了眼前方停下来观景的年轻女人,女人一身牛仔裤配简单白T恤的装扮,长发松松绑在脑后,面容被宽大帽檐的鸭舌帽挡住,露出的下颌弧度,形状美好。 邵阳说得对,在苏园能让她称呼一声太太的人,身份除了苏园的女主人再无其他。 恐怕今日过后,C市就会有人传:苏园女主人游玩苏园按规定买票入园,不曾擅用职权。 此传言一出,傅恒初在C市的声望必然进一步提升。 李青心里不由暗叹:不愧是先生看中的人,果然特别。 秦蓁并不知这段小插曲,她已经沉迷于苏园的景致中,李青说得不错,西北苑的风景的确要比东南苑好上太多,亭台楼阁,山水环绕,倚山取势,每一处景致都打磨得恰到好处,想来当年那位姓苏的前辈为了建造这一座园林废了不少人力物力。而傅恒初购置后直接捐出,更是阔绰。 秦蓁走走停停,花了一上午时间将苏园上下全部游玩了一遍,她最钟情的莫过于里面的一间书画收藏室,观摩书法的时间几乎占了游玩时间的大半,以至于要出苏园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根从景区中购得的毛笔。 苏园和其它景区一样,也有小贩在里面兜售纪念品,这根毛笔制作得十分有特色,笔杆上仿得苏园美景,还能应游客的要求在笔杆上刻字,秦蓁手里的这根笔,亦是让老板刻了字的。 邵阳上前问她:“太太,要再逛逛还是直接回去?” 秦蓁想了想,把手里的笔盒子递给他,“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洗个手。” “太太,我跟你一起去。”李青没等邵阳回答,就主动接话。 秦蓁淡淡睇了她一眼后,点头。 二人去的地方是女厕,邵阳自然不方便跟过去,二人走开不久,他就接到季霖的来电。 电话一接通,季霖就问:“邵阳,你在哪?太太呢?” 邵阳奇怪,回答:“我一直跟太太在一起。” 那端的季霖似乎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今天早上秦氏有异动,傅少担心太太这边会有情况,记住,在回江城之前,不要让太太脱离你的视线。” “什么异动?” “秦氏官方宣布太太因身体情况隐退,其职权由其父秦正铭暂代。” 邵阳拧紧了眉心,“太太只是患了感冒,怎会严重到要卸职的地步?” “其中缘由我也还没查清楚,反正无论如何你先看紧太太,不能有任何差错!”电话里,季霖凛声道。 邵阳刚挂断电话,就看见李青慌慌张张地从洗手间跑了出来,心中有种不好的感觉攀升,他连忙迎了上去,“李青,怎么就你一个人,太太呢?” 李青急急道:“太太不见了。” 李青说,二人洗了手后,秦蓁说要上洗手间,她就在外面等,没想到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秦蓁出现,于是进去找了一遍,不料洗手间里根本没有秦蓁的影子,这才跑出来想问他有没有看到秦蓁。 邵阳想起刚才季霖的话,心猛地一咯噔,因为他压根也没有看到秦蓁出来。 他几乎没有犹疑道:“李青,你马上去找人去调监控。” 李青问:“那你呢?” “我得跟跟傅少禀告情况。” 李青脸色一变,连忙联系景区管理员去调监控了。 对于邵阳的来电,季霖有些奇怪,“怎么了?” 邵阳吸了口气,说:“太太不见了。” 季霖倒吸了一口气,“你说什么?刚才不是说太太还跟你在一起吗?” 邵阳把事情简单描叙一遍后,电话那端有道淡漠的声音响起,却不属于季霖。 傅恒初对邵阳说:“封园。” 苏园正值午间客流高峰的时候,苏园暂时关闭一小时,对外宣告是苏园内遭贼,丢失了一幅极为贵重的字画,但只有极少数的苏园管理者知道,封园真正的原因是因为苏园的女主人在景区内走失了。 一小时后,苏园重新开放,秦蓁却依旧没有找到。 邵阳握着手机,手心被汗浸湿了一片,调出监控后,他才发现秦蓁早上在苏园并非是闲逛,而是在查侦苏园建筑特点,就连在书法收藏室停留也是有预谋的,因为其间她跟一个男人有接触过,而最后,她便是跟这个男人离开的。 这个男人邵阳不认识,但是季霖却给出一个极准确的名字:陆邵。 秦蓁在洗手间悄悄换装后走出,在陆邵的掩护下,躲开李青和他的视线,迅速离开的苏园,所用时间不过五分钟,谓之步步缜密,也不为过。 江城,傅恒初沉眸听完邵阳的描述,眼底一片浓墨翻涌。 第079章 金蝉脱壳 邵阳从C市赶回江城的时候已经入夜,他趁着夜色悄悄走进傅城酒店时,并没有惹来太大的注意。 总统套房外间,傅恒初坐在窗边,视线专注地落在窗外,侧脸轮廓冷淡得让人看着心惊。 见邵阳入内,季霖走到他身后轻声提醒了一句:“傅少,邵阳回来了。” 声落,傅恒初垂眸拨了拨腿上的薄毯,头也不回地问:“太太留下来的东西拿回来了?” 他的声音依旧很淡,甚至听不出任何情绪,但是二人皆是脊背一凉。 “拿回来了。”邵阳上前,把秦蓁留在苏园的东西递给他,一个装着对戒的首饰盒还有一把在景区购得的纪念毛笔。 傅恒初视线看也没看那个首饰盒,伸手取过了那个装着毛笔的小木匣。 毛笔装在一个劣质木匣里,看得出来质量很一般,但是按照邵阳的说法,秦蓁在景区购置这把毛笔却花了比毛笔本身多几倍的钱,想来其中有什么让她觉得有价值。 看着木匣从手中被抽走,邵阳的眉心不自主的一跳。秦蓁购置纪念品的时候,他就在一旁,他很清楚地明白毛笔本身并没有什么价值,有价值的是秦蓁让老板刻在笔杆末梢的字。 而字的内容…… 小匣子被傅恒初缓缓打开,邵阳的心却一点点提到嗓子眼,季霖察觉到邵阳的不对劲,目光询问地他一眼。 邵阳抿唇,苦笑地摇了摇头。 此间,毛笔已被傅恒初取出,他削长的手指摩挲那根竹制毛笔的末梢,眼底浓郁得不像话。 静默良久后,傅恒初薄唇缓缓翕动,“都出去吧。” 离开套间后,季霖拧眉问邵阳,“我看你刚才脸色不对劲,那支毛笔有什么特殊?” 邵阳叹了口气:“毛笔没什么特殊,特殊的是笔杆上刻的字。” “什么字?”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邵阳顿了顿后,又道:“是太太逛苏园的时候特地让老板刻上去的。” 季霖闻言沉默了良久,才说:“看来太太的离开并不是偶然,傅少恐也有所察觉,才会让我知会你看好太太。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 邵阳闻言,重重地捶了下墙壁,“怪我!若我能长点心,也不会把太太弄丢了。” 季霖抿唇不语,因为他心里明白,只要秦蓁存了离开的心思,无论邵阳如何防备,她都能够金蝉脱壳,这点能力都没有的话,那她这两年又如何能执掌秦氏? 只是他没有想到,秦蓁曾经费尽心机将秦氏攥在自己手中,现在却如此轻易将秦氏拱手让人,恐怕这一点,就连傅恒初都始料未及吧? 季霖更想不通的一点,从邵阳调出来的监控上来看,当时分明就是陆邵带走了她,可是他调查陆邵的时候,却发现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江城,这点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会不会是你认错人了?”邵阳听他如此说,道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不会。”季霖眯了眯眸,监控里的那个绝对是陆邵无疑,他不会认错。 “可一个人总不能有分身术吧,既然从苏园带走太太的人是陆邵,那江城的这个人又是谁?”邵阳困惑地拧了拧眉,“傅少怎么说?” “傅少怀疑,江城除了陆邵外,还有人在帮太太,至于那个人是谁……” 季霖欲言又止,邵阳虽然不擅长猜测,但此时脑中亦是浮现出一个名字:韩则。 韩则是韩家三公子,如今初掌韩家,权势正盛。先前又与秦蓁在C市见过面,加之他与秦蓁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若说他出手相帮秦蓁离开的话,不无可能。 “不是他。”季霖推翻了他的猜测,“韩则在离开C市后,应该就没有跟太太联络过。” 那会是谁? 面对邵阳疑惑的目光,季霖也无力回答,因为他也不清楚。 …… 傅恒初静坐在窗口,话筒里传来的声音有几分战战兢兢,“太太这两天并没有什么异常,都待在苏园内,固定时间起床,固定三餐吃饭吃药,我也没看见她跟谁特意联系过。” 傅恒初垂眸看了眼手里的笔,问:“太太有没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 “太太在苏园话很少,一般有问才有答,我印象里她并没有主动说过什么话。” “确定不曾吗?”傅恒初声音缓缓,可远在C市的李青隔着电话,也能感受到其间的压迫。 电话那端,李青犹豫了一会,才继续道:“先生若是这么问的话,倒有件事我觉得有些奇怪。” 傅恒初摩挲笔杆的手指一顿,沉声问:“什么事?” “您离开的那天早上,太太下楼跟我说卧室的吹风机坏了,我想让小佣拿去跟商户换的时候,太太曾出声阻止过我。太太的意思是,为了一把吹风机,特地跑下山一趟不合算,建议我把坏的吹风机直接扔掉,但我觉得这是商户不诚信,便坚持让小佣第二天顺路去跟商户换,后来小佣回来后跟我说,商户解释并非吹风机质量问题,而是里面的线被人为剪断了。” 李青话落,傅恒初手里的毛笔“咔嚓”一声断成两截。 苏园的物质供应是一笔大数额,巴结李青还来不及,显然,商户没有撒谎的动机。 秦蓁生病的缘故,傅恒初又要解决C市的事宜,所以二人在苏园并没有同起同住,但苏园里能进入秦蓁卧室的人,除了秦蓁本人外,只有他和李青。 那么,是谁剪断吹风机的线路,显而易见。 恐怕,她剪得还不止吹风机的线路…… 半分钟后,李青证实了傅恒初的推断。 秦蓁所在卧室的那间浴室,线路全断了,之所以现在才发现,是因为秦蓁凡事喜欢亲力亲为,并不爱麻烦李青,于是便疏忽了。 傅恒初突然想起一件事,他提出要回江城的那天晚上,秦蓁本已转好的感冒突然加重,连夜发起高烧,家庭医生亦是奇怪,最后只道是伤寒加重,建议秦蓁留在苏园休养。 现在回想,秦蓁的感冒加重只是偶然吗? 第080章 各生欢喜 傅恒初忆及那日的详情,眼底的墨色欲来欲沉。 C市的天气比江城暖和,但那种将热未热的天气里,就算是个正常人在冷水里泡几个小时都会泡出病来,何况是当时感冒并未痊愈的秦蓁? 无疑,秦蓁是有意的,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跟他回江城,在他离开后,她在苏园一切表现如常,其实是早计划着要离开。 只是,她似乎知道自己一定会回江城。 他在苏园的时候,季霖来电说,傅氏工程事件里有人恶意挑唆,需要他亲自回江城出面才能解决,可他回了江城后,原本闹事的人突然噤声不言,解决起来毫不费力,完全不像季霖说的那般棘手。 更奇怪的是,他回江城的这两天,原本安好的项目却相继出问题,问题无伤大雅,但往往都是季霖无法直接决定的,他初接傅氏,要树立声望,自然会选择亲力亲为。 现在想来,是有人洞悉了这一点,而加以引导利用,从而让他无法从傅氏的事务中脱身。 这还不是全部,昨夜苏酒酒拍戏回家路上,被疯狂粉丝尾随跟踪,差点闹出大事,罪魁祸首逃窜,至今还没找到,他难免疏忽了C市的那边的动态。 这些事情来得未免太过巧合,可若有人策划的话,似乎都解释得通了。 蓁蓁,竟都是你吗? 断裂的毛笔笔杆陷入指尖,傅恒初嘴角勾起的嘲讽愈来愈深。 脑中,秦蓁的声音缓缓响起。 她说:你的胃不好,外面的饭菜再好吃,也不如刘姐知晓你的忌讳。 她说:江城这些天天气不好,我把按摩手法教给刘姐了,让她给你的腿按摩,这样你睡觉时能舒服些。 她还说:恒初,我会报答你的。 她说她会当一个好妻子,可最终的结果是筹谋着离开。 蓁蓁,这就是你所谓的报答?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真是……笑话! 殷红的血滴从傅恒初的指尖滚落,他漆黑的眼底戾气涌动,他拿过手机拨通了季霖的电话,缓缓道:“最迟明天,我要知道这几天在傅氏滋事的幕后主使人。” 他刚挂下电话,背后套间的门被人从内拉开,一双白皙的足踝踩在地毯上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身后。 苏酒酒瞥见傅恒初指尖的血迹,瞳孔蓦地一缩,“你受伤了?” 傅恒初这才察觉到她的到来,眉间几不可见地一沉,“还没睡?” 昨夜苏酒酒被疯狂粉丝跟踪后,罪魁祸首还没有找到,傅恒初怕她再出事,便把她安排到了傅城酒店,派专人保护。 “你的手怎么了?”苏酒酒没有回答她,而是蹲下身子端起他的手指察看。 被笔杆扎破的伤口并不大,但是流着血的样子难免有几分触目惊心。 苏酒酒脸色一变,起身:“我让前台送医药箱上来。” “酒酒。”傅恒初叫住她,盖住了流血的手指,“小伤不打紧,你先去睡。” 苏酒酒蹙紧了眉心,但是在傅恒初毋庸置疑的目光下,拿起的电话,最终又放下了。 她屈腿在傅恒初身边坐下 ,把头自然而然地搁在他的腿上,有些委屈地说:“睡不着。” 傅恒初垂眸,他抬起没受伤的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墨色的眼底难得溢上了一丝温情:“吓到了?” “嗯。”苏酒酒闷闷地应了一声后,“晚上你不准走了。” “好。”傅恒初答应得很干脆。 苏酒酒眸光闪了闪后,问:“今天你不回傅家了?” “不回。” 苏酒酒笑了笑,满足地偎进他的怀里。 傅恒初垂眸看了眼毫无戒备的苏酒酒,眼底有些深,“酒酒,你是不是有跟姑姑说过什么?” 话落,苏酒酒的身体一僵,她眼底倏地睁开,“傅恒初,你怀疑秦蓁的离开跟我有关系?” 傅恒初闻言,眸色愈深了,盯着苏酒酒的眸间有几分探究的意味,“我刚才并没有提及一句秦蓁,你怎么知道她离开了?” 他摄人的视线让苏酒酒心下一惊,她眸色闪了闪,才说:“我刚才不小心听到你们的谈话了。” 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凝滞住了,傅恒初抬头看下眼窗外的夜色,霓虹灯闪烁,但是夜已经很深了。 他伸手把苏酒酒扶起,淡淡道:“地上凉,回房间去睡。我就在外面,不走。” 苏酒酒蹙眉,犹豫了一会后,转身朝房间里走去,快到门口的时候,她回头看向傅恒初,“你娶秦蓁,真的是因为我吗?” 傅恒初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视线凝着窗外的夜色,说:“很晚了,我记得你明早还有一个通告要赶。” 苏酒酒站在原地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良久后,最终还是转身回了房间。 听着身后房门合上的声音响起,傅恒初摊开手掌,断成两截的毛笔从他的掌心滑落。 …… 秦蓁消失的第二日,陆邵出现在了傅氏,他带来了一份离婚协议书,协议书里秦蓁早早就签好的名字,恰恰印证了她早就存了离开的心思。 傅恒初眯了眯眸,问陆邵:“她在哪?” 陆邵摇头,表示不知。 “是你昨天从苏园带走了她。” 陆邵仍旧摇头。 傅恒初深知从一个哑巴口中问不出什么,当着陆邵的面把离婚协议丢进垃圾桶,冷声道:“告诉她,我不同意离婚。” 陆邵从怀里取出纸笔,写了张纸条递给傅恒初后,转身离开了傅氏。 纸条上写着:阿蓁说,当初算计你本就不该,她向你道歉。 “跟上。”傅恒初沉声吩咐季霖。 季霖派去跟踪陆邵的人,被陆邵尽数甩掉。 傅恒初闻言,不动声色地将纸条揉进掌心:“再查。” 陆邵从傅氏离开后,江城就失去了他的踪迹。 意外的是,秦蓁的卸任却激起了一番不小的波澜。 她卸任的消息是由秦氏直接公布的,但是本人并没有出来证实,不免引来很多有心人猜测。 众人当然没有忘记她的另一层身份,傅家大少奶奶。 有人便企图想从傅恒初口中得到一点消息,对此傅恒初与秦氏竟出乎意料地默契,都说秦蓁暂退只是因为身体不适。 除此之外,不再应答。 但有人却看到傅恒初近日出现在附院的妇产科,于是便有猜测,说是秦蓁暂离秦氏其实是因为她已有身孕,需要好好养胎。 傅恒初并没有让人阻止流言,于是乎这个传言越传越真,导致傅老还特地打了电话过来询问。 面对傅老,傅恒初没有再置之不理,秦蓁不在傅家多日是事实,前者不至于查不到。但他搪塞傅老的借口也没有多特别,只说了一句“蓁蓁心情不好,我让她出去散散心。”便堵了后者的口。 季霖和邵阳却知道,他们太太并不是怀孕了,而是失踪了。 至于傅恒初出入妇产科的原因,另有其他。 傅氏滋事的背后主谋名为陈远,是傅氏工程里的一个小项目负责人。季霖查到他的时候,陈远不知从哪提前得到了风声,将医院待产的妻子扔下,自行逃跑。 听说陈远夫妻感情极好后,傅恒初放弃了派人去追陈远的打算,选择在医院守株待兔。陈远也算耐得住性子,就连妻子生产的时候都没有回到医院。 第三天,傅恒初亲自去了一趟医院,与陈远妻子说了几句话后,次日陈远便自动送上门来。 傅恒初说了什么,季霖并清楚,但是陈远很快就招出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人,那个人不是陆邵也不是韩则,而是秦氏刚上任的总裁,也就是秦蓁的父亲:秦正铭。 傅恒初听完季霖的汇报,亦是蹙眉:““秦正铭?” 季霖点了点头,回答:“有人看到他最近和一个年轻女人在南京出现过,据我猜测,那个年轻女人应该就是太太。” 傅恒初闻言,敛眸沉思了良久,说:“你马上带人去一趟南京。” 第081章 你来找我 五月份的南京,微雨,秦蓁徜徉在陌生的街道,偶尔驻足观望。 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她不再是秦家大小姐亦不是傅家的大少奶奶,纵使与行人撞个满怀,对方也不识得她是谁,这种感觉令她难得舒适。 从C市来到南京已经一周有余,原本在半个多月前她就应该来到这里,只不过后来因故拐道去了C市,中途兜兜转转,最终还是来到了这座古城。 这一周的时间里,她最大的乐趣便是在南京的街道上走走停停,她逛过秦淮河畔,尝过唐小年叨念的美食,也拣过几枚漂亮的雨花石,像个游客一样惬意地在南京的大街小巷游梭,将这座古城的美景尽收眼底。 但是,也就到这里了。 微雨已经将她的鬓角打湿,秦蓁捋了捋湿发,转身回了酒店。 酒店里,有人在等她。 那人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我真不明白,你在这里停留的意义。” 秦蓁别开视线,取过一条干毛巾一边擦拭着头发,一边答:“南京是座很有底蕴的城市,不知多少人慕名而来,我来看看风景,又有何不可?” “你在C市故意装病也不愿意同傅恒初回江城,如今到了南京却处处停留,阿蓁,有时候就连爸爸都搞不懂你在想什么。” 秦蓁面前的人,正是她的亲生父亲秦正铭。 “父亲已经冷眼旁观了那么多年,也不在乎看得懂看不懂了,不是吗?”秦蓁看向那个自称为爸爸的男人,眼底有些冷,“因为无论结果如何,都不关您的事情。” 父亲? 秦正铭拧紧眉心,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自从秦蓁八岁后,就不再称呼他为“爸爸”,而是改称父亲。 父亲和爸爸虽然表达意思一样,但是其间的意味却大相径庭。 秦正铭拧紧了眉心,“你还在因为当年的事情埋怨我?” “怎敢?若是没有父亲的帮忙,六年前我也不能顺利前往美国,我感激您还来不及,怎么会埋怨你?” 秦蓁的声音很淡,仿佛站在面前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而是一个陌生人。 她当年之所以能顺利瞒过秦家前往美国求学,并不是因为运气好,而是因为有秦正铭的出手相帮。 秦蓁尤然记得,秦正铭把那张足够她在国外生活无忧的巨额银行卡递给她时说的话,他说:“离开江城后,永远不要再回来。” 那时,虽然她对亲情没有多大渴望,但还是被亲生父亲这句话却凉了心。正如此时,她面前被他称为父亲的男人听完她的话后,不悦地开口:“两年前,你就不该回来。” “可终究我还是回来了。”秦蓁唇边勾起淡淡的嘲讽,“父亲,姜终究还是老的辣,你知道爷爷为何会放任我在国外多年不管吗?那是因为他明白只要陆邵还在江城一日,我就终有一日会回来。” 秦正铭闻言,嗤笑:“那个哑巴对你而言就这么重要?” “对我来说,您加上秦家所有人都及不上一个他重要。”秦蓁看着秦正铭一字一顿开口:“父亲,我已经把秦氏还给你了,这两年我为秦氏鞍前马后,就当我还秦家这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从今以后,我跟秦家两不相欠。” 她说完,拉出自己早就收拾好的行李,没管秦正铭的脸色,越过他离开酒店房间。 机场。 秦蓁看着表,视线有些不耐。 两个小时前,陆邵发消息跟她说已经到了机场,可现在登机时间都快到了,她都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秦蓁蹙了蹙眉,第三次拨通了陆邵的电话。 不再像前两次的无人应答状态,这次电话嘟了两声就被人接起,秦蓁松了口气,问:“陆邵,我到机场了,你在哪里?” 电话半响没人回答,秦蓁早已习惯了这种沉默,她说:“我在登机口这里,还有十分钟就登机了,你来找我。” 她说完,打算挂断电话的时候,电话那端却意外地有道淡漠的声音响起,“蓁蓁,既要道歉,是不是要当面说,才显得更有诚意一些?” 话落,秦蓁的脊背猛地一僵,她心有所至地转身,看到来人时,脸色微微一变。 第082章 两回事 秦蓁背后,季霖悄无声息地出现机场,他身后还跟着几个黑衣保镖,堵住了她的出路。 秦蓁拧紧眉心,问电话那端的男人,“陆邵呢?” “他的手机在我这里,你说呢?” 话落,秦蓁的脸色越发沉重,“所以说,两个小时前的那条短信也是你发的?” “否则?”傅恒初反问。 秦蓁沉默了很久,问他:“为什么?” “蓁蓁,我说过,我没那么大度。”电话里,傅恒初很轻地笑:“太太调皮偷跑出去散心,让我一阵好找。蓁蓁,玩够了,现在该回家了。” 说完,通话陷入一阵忙音,傅恒初挂了电话。 秦蓁攥紧手机,不知为何,她的心中却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季霖上前朝她颔了颔首,说:“太太,请随我们回去吧。” 秦蓁放下手机,看着他问:“如果我说不,你将如何?” 季霖回答:“我自然不敢对太太如何,只是江城那边傅少会做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毕竟前阵子,苏酒酒小姐受到疯狂粉丝恶意伤害,傅少已经查出这件事与陆先生有着脱不了的干系。” 秦蓁神色一凛,冷笑:“这莫须有的罪名扣得真重。” 陆邵这些天做过什么事,她都一清二楚,她不知道苏酒酒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绝不是陆邵所为,傅恒初如此说,只不过是在逼她回去。 果然,季霖闻言只是笑笑不语。 但是无疑,他握住了她的软肋,秦蓁蓁阖了阖眸后,才说:“我跟你们回去。” 从南京到江城,并需要太多时间。 淅淅沥沥下着雨的江城,天气明显要比南京更凉快一些,秦蓁踏下飞机的时候,象征着白昼的太阳已经沉底,夜色将江城笼罩,卷起的风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机场外,已有车辆等候,车行的目的地不是傅家而是傅城酒店。 “太太,傅少就在里面。”季霖把门推开,等着她走入。 秦蓁抬头看了眼门牌号,莫名地熟悉,因为这里就是她最初算计傅恒初的地方。 她自嘲的想:她和傅恒初的交集至此开始,若能至此结束,也还不错。 时隔多日,秦蓁再见傅恒初,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后者背对着她坐在窗口,笼在灯光下的被背影依旧从容淡定。 傅恒初不说话,但是秦蓁知道她不能不说,因为她最重要的人此刻正掌握在傅恒初的手上。 垂在身侧的手指蜷起又松开,秦蓁抬头看着他问:“陆邵在哪里?” 傅恒初闻言,似乎笑了声,因为背对的缘故,秦蓁看不见他的神色,只听到他淡漠的声音在静谧的房间里响起:“太太初回江城,一开口就问其他男人,难道就不怕你先生会不高兴吗?” 他的话音很淡,淡得人无法琢磨他话间的情绪,但是莫名让人心惊。 秦蓁的心一颤,顿了片刻后才开口:“傅恒初,你明知道苏酒酒的事情和陆邵无关。” 傅恒初闻言,终于缓缓转过身,瞳孔微缩:“你说无关他就无关?蓁蓁,这世上罪法可不是这么判的。” 秦蓁明白,他是不愿意放过陆邵了。她苦涩地扯了扯唇角,“既然这么在乎她,为什么不肯放我离开?” 傅恒初说:“蓁蓁,这是两回事。” 他顿了顿后,又道:“过来。” 秦蓁没动。 “我听说,陆先生的身体不太好?” 傅恒初淡漠的声音犹如蛇信子钻入耳膜,瞬间击溃了秦蓁的所有防线,她的弱点,这个男人一掐就准。 秦蓁最终还是走到他面前,视线无意中暼过窗台搁置的那部手机时,瞳孔顿时一缩,因为那是陆邵的手机,手机上还有一抹微红。 秦蓁呼吸一窒,狠狠地瞪着傅恒初,“你把陆邵怎么了?” 她的视线自然逃不过傅恒初的眼睛,傅恒初嗤笑了一声,答:“企图拐跑我妻子的人,不略施惩戒,世人大概会觉得我过分大度,你说呢,蓁蓁?” 蓁蓁二字被她咬着十分清楚,秦蓁心底却生出无端一种颤栗之感,她差点忘了这个男人并不是心慈手软之人。 “傅恒初,不关陆邵的事,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让他做的。你若是非要找一个人论罪,那么有罪的那个人应该是我。” 傅恒初闻言,眸色深了深,他早已查清苏酒酒被疯狂粉丝恶意攻击只是意外,秦蓁却愿意为了陆邵担下这莫须有的罪名。 从她进门起,从此至终关心的只有陆邵,在秦蓁心里孰重孰轻,天平早有倾向。 想至此,傅恒初眼底浓墨翻涌,伸手狠狠地将秦蓁扯入怀中…… 第083章 取悦我 傅恒初咬上了秦蓁的唇,顿时有股血腥味在二人唇间弥漫。 痛。 秦蓁下意识地挣扎,傅恒初的手臂紧紧扣着她的腰,不容许她挣脱分毫。 疼痛从唇间蔓延开,秦蓁尝到了自己的血,微咸。 二人呼吸交缠,可谁也没有闭眼睛,傅恒初望着秦蓁的眼底带着审视亦还夹杂着那么一抹沉怒。 生气了吗? 秦蓁眼睫毛颤了颤后,最终缓缓闭上了眼睛,挣扎的动作也放下了下来。 傅恒初察觉到她的顺从,眼底有些道不明的情绪一涌而过后,更加粗暴地掠夺她,箍在秦蓁腰上的手臂几乎快要磨破她的皮。 等他终于餍足放开她的时候,秦蓁的双唇已经红肿了一片,被傅恒初咬伤的地方暴露在空气中,有些生疼。 傅恒初摩挲着她的唇角,呼吸略有些不稳,言语却带着几分缠绵的意味说:“蓁蓁,你说得对,天气湿冷,我的腿就会酸胀难忍。只是你这个老师教得并不好,刘姐手法不到位,按得我有些不舒服。不如,你亲自来?” 秦蓁的身体一僵,二人已亲密多次,她不会品不到他话里的深意,她别过头看向窗外,意味不明地开口:“傅恒初,你换香水牌子了吗?” 傅恒初惯用的男士香水是清冽的冷香,可他今日身上却有淡淡的薰衣草香气漂浮,娇兰的薰衣草系列,曾有好一阵子是唐小年的钟爱。 她听说,大明星苏酒酒对这款香水也格外钟爱。 傅恒初身上的香气是谁留下来的,不言而喻。 傅恒初闻言,脸色有细微的龟裂。 秦蓁眼角余光瞥到时,手指微蜷,浅褐色的眼底却是沉寂一片,“挺好的,薰衣草的味道很是清新提神,适合你。” 话落,只觉得腰间一痛,傅恒初沉沉的目光盯着她,声音好像从齿缝中钻出来的一样,“你说什么?” “傅少和苏酒酒情投意合,之前设计你的事,我很抱歉,还望傅少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我的冒失。只要傅少你肯放过陆邵,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秦蓁笑了,那笑容就好像有朵素淡开在她的嘴角,美丽却又刺目,惹得傅恒初瞳孔微缩。 他沉沉盯了秦蓁良久,吐出的话语凉薄异常,“什么都可以?” 秦蓁依旧在笑,“对。” 傅恒初箍在她腰间的手,再次收紧,他倾首到她耳后,极具魅惑地说:“大量数据表明,身体部分残缺的人往往会在某些方面有些特殊的癖好,而我似乎好巧不巧地在这个范围内。” 这句话莫名地熟悉,在这熟悉又暧昧的情境下,让秦蓁头皮有些发麻。 她想错了,她和傅恒初的交集从这间酒店房间开始,却并不能结束,甚至在他刚才开口的瞬间,重新被拨入一个新的情境。 曾经,她以苏酒酒为挟,胁迫傅恒初娶她。 如今,傅恒初以陆邵为挟,而他的目的…… “取悦我。”傅恒初的薄唇溢出这几个字的时候,秦蓁的身体不由地一僵。 不同于往常二人的亲密,而是要她主动的取悦,未免有些屈辱。 傅恒初挑起她的下巴,声音温温,可眼底却是噙着一片骇人的冷,“怎么,做不到?” 秦蓁阖了阖眸,脸色有些异样的白,她问傅恒初:“你说话算话?” “难道你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傅恒初勾了勾唇角,手在某处轻轻一拨,有什么东西哗啦地掉落。 秦蓁垂眸看去,视线触及地上掉落的东西,脸色顿时一变。被傅恒初拨落的是一叠照片,照片上的人都是陆邵,他被人捆住手脚倒在地板伤,浑身都是伤…… “陆邵……”秦蓁瞳孔骤然一缩,从傅恒身上滑到地板上,她捡起照片的手指在发颤,因为照片并不是合成。看着照片上陆邵难看的脸色,空气中好像伸出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她的喉咙,扼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扭头狠狠瞪向傅恒初,咬着牙齿吼道:“傅恒初,你他妈的对陆邵做了什么?” “企图拐跑我妻子的人,不略施惩戒,世人大概会觉得我过分大度,你说呢,太太?” 房间里响起的傅恒初的凉薄声音让秦蓁浑身颤栗,手里的照片几乎被她揉碎,她失神地看着照片里的陆邵,心中密密麻麻的疼痛铺天盖地而来。 良久,她才哑着声音说:“傅恒初,放了他,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不是要我取悦你,好……” 秦蓁说完,就好像一只没有生气的瓷娃娃般,照片从她手中滑落,她站起身,看着傅恒初的眼底是孤注一掷的决绝,“就在这里吗?” 傅恒初没有回答她,眼底是化不开的冷漠,他只是问:“秦蓁,痛吗?” 痛? 秦蓁身体紧绷得发颤,她想,与其说痛,不如说是恨。 她恨自己…… 如果不是她,陆邵就不会成为哑巴,如果不是她,陆邵也不会被傅恒初折磨得遍体鳞伤,如果不是因为她…… 秦蓁扯动,刚想开口说什么,可没等她回答,傅恒初将她扯入怀中,力气大的几乎揉碎她,“痛就乖乖收起你的爪牙,当一名合格的傅太太。” 第084章 抱住我,我站不稳 房间的空气凝结。 秦蓁沉默了很久,才逼回眼泪点了点头,“好。” 她明白,从她踏上江城的飞机开始,早已没有选择的余地。 耳边的呼吸变得有些粗,傅恒初拥着她的手臂开始发烫,温度隔着薄薄的衣服熨入秦蓁的皮肤,节节攀升。 秦蓁身体僵持了片刻后,终是慢慢放软下来,她稍稍拉离了自己与傅恒初的距离,然后抬起手开始解他的衬衫扣子。 她没有忘记傅恒初刚才对自己说的话:取悦他。 只有这样,陆邵才能无事。 秦蓁从不曾取悦过人,索性二人早已是夫妻的事实让即将发生的事情看起来更为顺理成章一些。 只不过先前与傅恒初的情事,多是他主动,乃至于秦蓁虽然帮傅恒初换过多次衣服,此刻解他衣领扣子的手还是微颤,甚至好半天都解不下一粒纽扣。 傅恒初的大掌适时覆上她的手背,握住她发颤的手指,微动。 第一颗纽扣在傅恒初的帮助下解开,然后是第二颗第三颗…… 做这一切的时候,傅恒初的视线没离开过秦蓁片刻,眼底的滚动的墨色几乎将她淹没。 秦蓁阖了阖眸,略略别开脸躲开他的视线。 而此刻空气中,鼻尖飘浮的淡淡薰衣草味更让她唇角抿得更紧些…… 她不喜欢这个味道,可她却不能拒绝,正好如此刻她的手正被傅恒初控制做着自己原本并不会做的事情。 “蓁蓁。”傅恒初贴在她的耳边哑声蛊惑着她:“去浴室。” 这动作无端旖旎,秦蓁浑身不由自主地一颤,眼角余光却瞥见傅恒初湛黑的眼底除却欲望外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冷意。 原本脱口而出的“不”字被她吞入喉间,因为她知道只要她开口拒绝,陆邵就会再次成为傅恒初逼迫她的手段。 傅恒初轻而易举得扼住了她的命脉,让她没有拒绝的权利,只能臣服。 看来,傅恒初今夜要将特殊癖好表现得完全…… 秦蓁沉默起身,推着他往浴室的方向走去。 进门后,傅恒初说:“扶我起来。” 秦蓁上前将他傅恒初,却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傅恒初的身体朝她倾倒而来,秦蓁没有防备地往后踉跄了几步,眼看后背要贴上墙壁的时候,傅恒初的手却及时环到了她背后,扶住了她的肩膀,“抱住我,我站不稳。” 秦蓁:“……” 她认命地抱住傅恒初的腰肢,心中无端有种伸出一种莫名的感觉,可她无暇多想,因为傅恒初的吻已经密密麻麻地落了下来。 二人贴得很近,体温几乎融成一体。 碰撞间,触到淋浴头的开关,温热的水当头浇下,很快就将二人身上的衣服打湿,水流堵住了秦蓁的听觉,浴室的温度因为蒸腾的热气蓦地升高。 场面有些混乱…… 当头浇下的水流让秦蓁有种快窒息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很恐慌,就好像搁浅的鱼,找不到维持自己生命的水源就要死去一样。 秦蓁不想死,她奋力地推着身前的傅恒初,可后者对她的反抗置若罔闻,直到秦蓁以为她就要这样窒息而亡的时候,傅恒初终于缓缓放开她。 与此同时,水流声停止。 傅恒初手指摩挲着她唇角,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怎么,这点都承受不住,还谈何取悦我?” 秦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她瞪着傅恒初,眼底氤氲着不知是水汽还是泪花。原本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隐忍了下来。 二人浑身都湿透了,看起来有些狼狈,纵使傅恒初还要倚靠外力才能站直身体,但他在秦蓁面前却犹如一个高高在上的王者一样,低语:“蓁蓁,今夜才刚刚开始。” 第085章 约了人 秦蓁睁开眼睛,盯着洁白的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收回视线。 身侧,傅恒初俊朗的面容近在咫尺,两片薄削的双唇抿紧,鼻翼呼吸均匀,还在沉睡。 秦蓁看了他片刻,拿开环在她腰间的长臂,掀开被子起身。 腿刚及地的时候有些发软,秦蓁身子颤了颤,稳住身子往浴室走去。 浴室里,仍有些旖旎的味道漂浮在空气中,秦蓁脚步略停片刻后,才走了进去。她不知道,身后的傅恒初悄然睁开那双湛黑的眼睛。 秦蓁擦着头发走出浴室,一抬头,视线便与傅恒初在半空中交接,后者不知何时已经起身,上半身不着片缕,露出健硕的胸膛,傅恒初的肤色偏白,此刻他的胸膛上却多了几道红痕,看起来无端暧昧。 记忆片段涌进秦蓁的脑海,昨夜从浴室到房间,傅恒初不厌其烦地折腾了她一次又一次,他胸膛的那些痕迹便是那时候她抓出来的,如果她没料错的话,他的后背只会更加惨不忍睹。 而经过昨夜一夜后,她才发现以前的傅恒初有多温柔,纵然前几次有强迫她的意味,却也没有昨夜那样不加克制,那时她被他折腾得意识昏沉的时候,曾一度以为自己会死在他身下。 想至此,秦蓁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放下毛巾,说:“我去给你放洗澡水。” 傅恒初有些意外,他本以为秦蓁看到自己第一眼便会询问陆邵的行踪,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句不痛不痒的话。 他望着她的背影,饶有兴致地眯了眯眼睛。 片刻后,秦蓁走出浴室,拿起方才搁置在一旁的干毛巾一边擦头发一边拉开窗帘,说:“快中午了,午餐让人送上来还是出去吃?” 傅恒初说:“。” 秦蓁的动作顿了顿,想起昨夜鼻尖漂浮的薰衣草香味,了然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明明她的声音很正常,傅恒初却莫名觉得有些不舒服,“等下让邵阳送你回家。” 秦蓁没有反驳,只是回头看着他说:“在回傅家之前,我要见他。” 傅恒初眸色一深后,拿起手机拨通了季霖的电话,沉声吩咐:“把人带过来。” 秦蓁松了口气。 季霖出现在酒店门口已是一个小时后,秦蓁开口询问他陆邵的消息,他却只把目光落到她身后。 秦蓁蹙了蹙眉,回头看向不知何时坐着轮椅滑到了她身后的傅恒初,“傅恒初,你什么意思?” 傅恒初已然穿戴整齐,手指习惯性地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着:“没什么意思,只是蓁蓁,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 脑中响起昨夜傅恒初的声音,秦蓁握了握拳后,答:“当傅太太的好处这么多,我舍不得放弃。” 闻言,傅恒初嘴角勾起一抹类似嘲讽的笑意,扭头看向季霖:“把东西给太太。” 季霖递来的门卡,属于酒店的另一间房间。 秦蓁打开门看见浑身伤痕的陆邵时,瞳孔不由自主地一缩。 第086章 动心 陆邵睁开眼睛,雪白的墙壁,鼻尖淡淡漂浮的消毒水味道,这是医院。 床边那抹熟悉的身影,他看清秦蓁时,挣扎着要起身。 秦蓁拿过一个枕头塞到他的背后,说:“别乱动,医生说你身上虽然都是些皮外伤,但不排除有伤筋动骨的可能。” 陆邵嘴唇动了动,无声说着:我没事。 秦蓁坚持:“哥哥,听我的话。” 陆邵不再动,视线却无意间瞥见她脖子上显而易见的红痕,呼吸顿时一滞,他有些激动地比划着:傅恒初那混蛋对做什么了? 秦蓁注意到他的视线,伸手拢了拢衣领,她早上照镜子就发现了傅恒初昨夜在她身上留下不少痕迹,若此刻说没什么显然有些欲盖弥彰,“都是我自愿的。” 她的话语稀疏平常,并无夹杂伴当其他情绪。陆邵却沉默了,好几秒后才晦涩地抬起手指比着:“阿蓁,是我又拖累你了。” 秦蓁握住他的手指,认真地说:“陆邵,别这样。我不可能放任你不管,自己离去。至于傅恒初,他对我做什么,都是合理的,我们终究是夫妻。” 陆邵问:“他还有什么条件?” 傅恒初是怎样的一个人,陆邵岂会不知,他能放过他,必然是从秦蓁那里取得了他想要的东西。 “他要我乖乖当傅太太,我同意了。” 陆邵闻言,脸色有些沉重。 秦蓁倒是不以为然,从水果篮里拿过一个苹果仔细削着,垂眸问:“那天离开苏园后,你说要回江城办一件很重要的事,办好了吗?” 从苏园出来后,原本的计划是二人一起离开,陆邵却说要回江城办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让秦蓁先去南京等她,她在南京逗留,大部分的原因就是在等他。 陆邵点了点头。 秦蓁也没多问,很快就把削好苹果递他,说:“吃点水果对伤口恢复好。” 陆邵接过苹果,却没吃。 秦蓁奇怪,“怎么了?” 陆邵把苹果放在桌子上,抬头看向秦蓁,说:我把那份离婚协议书交给傅恒初了。 秦蓁神色一僵。 知晓傅恒初就是八岁救她的那个人后,她曾经找人拟过一份离婚协议书,协议内容上的财产分割条款里,是净身出户。 陆邵看着她的反应,继续“说”着:阿蓁,你选择离开,难道不就是想结束与傅恒初的婚姻,成全他和那个女人吗? 秦蓁沉默良久后,空气才响起她淡淡的声音:“陆邵,是我欠他。” 这么多年,陆邵把自己活成了秦蓁的影子,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秦蓁。 他清楚地明白,若秦蓁对傅恒初只是亏欠,那以她的性格,可以有很多种补偿方式,可她却只选择了悄悄离开,说是成全,何尝不是一种变相地逃避? 陆邵叹息,抬手揉了揉秦蓁的发顶,问:阿蓁,其实你对他动心了,对吗? 秦蓁不语,但微动的神色却已给了他答案。 …… 秦蓁坐在傅家小院池塘边,傅恒初养的那一池锦鲤在她脚下游得欢快,一片生机。 她突然有些明白为何傅恒初钟爱这一池锦鲤了,傅恒初腿不能行,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小院中度过,这样的日子无疑是寂寞的。 猫狗这类的动物跳脱,不适合他。唯独这一池数量不多不少却足以活络一院冰冷的锦鲤,正好给他做个伴。 她唇角勾了勾,垂眸却看见池水中就倒映出一张英俊的脸庞,水光粼粼,将傅恒初的面容扭曲得有些变形。 夕阳未下,他回来早了。 秦蓁拍了拍手,起身。视线聚焦的时候,才发现傅恒初并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第087章 傅太太守则 与傅恒初一起回来的人是与秦蓁有过数面之缘的陆子尘。 注意到她的视线,陆子尘微笑着朝她颔了颔首,“秦总,我们又见面了。” 秦蓁点头示意,“陆总客气,我已经不是秦氏的负责人了。” 她听说,陆子尘并没有因为秦氏的改朝换代而撤销投资,也是,如今的秦氏业绩蒸蒸日上,已不是当初岌岌可危的状态。一个真正的商人,总能准确的权衡利弊,无疑,陆子尘就是其中之一。 陆子尘何其敏锐,一眼就看透秦蓁所想,但他并不想在这件事上浪费口舌,于是适宜地转换话题,“我来给姑姑送点东西,正好碰上恒初,聊点事。” 秦蓁了然,“那你们聊,我不打扰了。” 她走了两步,想到什么回头问傅恒初:“陆总要留下来吃饭吗?” 傅恒初闻言,偏头问陆子尘:“留下来吃饭?” “不了,姑母在主宅那边在催了,不能在这里待太久。” “那去书房说。” “嗯。”陆子尘应了一声后,看向秦蓁,“哦对了,嫂子,我爸爸想见你一面。” 秦蓁错愕,一是因为陆子尘口中的这一句“嫂子”,二是因为他的话语。 陆子尘口中的父亲,自然是欢铖的董事长陆煜枫,秦蓁与他并没有交集,不知为何陆煜枫会想见她。 她蹙了蹙眉,“陆总,冒昧问一句,陆董有说因为什么事见我吗?” “我也不太清楚,只是传个话。”陆子尘耸了耸肩膀,并不想说。 既是如此,秦蓁没有多问,却也没立即应下,而是征询地看向傅恒初。 傅恒初抿着唇,显然不太爱管她的事情。 想起他早上的态度,秦蓁收回目光思索了几秒,才朝陆子尘点了点头,“好。” 见秦蓁离开,陆子尘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道:“秦蓁放弃秦氏,跟你有关系?” 傅恒初没有回答,意味不明地问:“陆叔叔这么急要见她,莫非已经确认了?” 话落,陆子尘脸色有一瞬的僵持,但很快就恢复如初,“嗯。前几天,我把你给我的血液样本送去做鉴定,结果已经出来了。” 傅恒初有些意外,望向秦蓁离开方向的眸色瞬间有些深。 陆子尘并没有在小院待太多时间,主宅电话来了两个后,他便告辞离开。 秦蓁看着傅恒初,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自处。 合格的傅太太,是怎么样的定义,她不清楚,但总归傅恒初说什么她做什么,总没有错。 傅恒初看着秦蓁在饭桌上鞍前马后的样子,却微微拧紧了眉心。 在秦蓁打来第二碗汤递过来的时候,他接过放下后终于忍不住说了句:“好好吃饭。” 秦蓁闻言乖乖坐回位置上,安静地吃饭,彷如自己不存在一样。 看着她的模样,傅恒初才吃了小半碗饭,可莫名地就饱了。 他素来没有勉强自己用餐的习惯,索性搁下筷子,离开了餐桌。 秦蓁对他的阴晴不定格外不解,她本就没什么胃口,见状也放下了筷子,招呼刘姐过来收拾桌子。 傅恒初在院子里,江城今天天色有些阴郁,月光偶从乌云团中展露,洒在他有些神色不清的脸上。 秦蓁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转身回屋。 身后有细碎脚步声响起,刘姐拿着一张薄毯出现在傅恒初面前,“少爷,外面凉。” 傅恒初止住她要盖毯子的动作,问:“太太呢?” “在书房。” 傅恒初想了想后,说:“推我进去。” 秦蓁搬到二楼后,一楼的空房间便被她改成书房,作为她在傅家的私人空间。 傅恒初进门时,秦蓁正执着毛笔练字,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墨香味,“傅太太守则”几个大字映入他的眼帘。 秦蓁瞥了他一眼,抿了抿唇,提笔在纸的末端落下一句话。 注:傅太太要恪守包含但不限于以上守则内容,比如傅先生另有要求。 写完这句话,她才放下笔,把宣纸拿到傅恒初面前,问他:“我记得你说过,让我写几个书法字给你看,许久没写了,有些生疏,不知道入不入得了你的眼?” 秦蓁擅长柳体,偏遒劲的字体书在宣纸上写的傅太太守则,显得有些大材小用。 傅恒初把所谓的“傅太太守则”浏览了一遍,挑眉看向她,“傅太太,可以解释一下你的用意吗?” 他的语气很淡,目光却有抹若有如无的嘲讽。 秦蓁捏着纸的手指一紧,犹豫了片刻才说:“我不知道你所谓合格的傅太太应当如何,刚才在网上找了一些,便誊抄了下来,你若是不喜,我丢了便是。” 她说着,便将那一张上好的书法揉了丢进纸篓,然后绕到傅恒初身后,“走吧,我推你上楼。” 傅恒初递了眼纸篓里那一团墨迹未干的纸,示意她停下。 他俯身捻起那团纸摊平后,看向秦蓁的视线有些灼人:“附注一条:傅太太守则最重要一条,心里只能有傅先生一个男人。” 第088章 对不起 书房里一下子安静得出奇,只余傅恒初淡漠的声音漂浮。 秦蓁忽然想起苏园的那个早晨,傅恒初把婚戒套入她指尖的时候,神情与此刻如出一辙,于是她明白了,傅恒初是认真的。 她抿了抿唇后,接过傅恒初手里的纸,说:“我去补上。” 不多时,傅恒初所说的附注一字不差地出现在“傅太太守则”的末端,纸张被揉过的缘故,纸面有些凹凸不平,却不影响新添的那行字的美观。 傅恒初瞥了一眼,神情依旧很淡:“回头让人裱上。” 秦蓁愣住了,“什么?” “裱好挂到房间去,这样太太才会印象深刻。” “……” 这男人,果然很记仇! 秦蓁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当几天后,她一睁眼便看到床铺对面挂着的那幅“傅太太守则”书法,脸色还是不自主地扭曲了。 当然,这些已是后话。此刻,秦蓁在傅恒初毋庸置疑的目光里,把纸张放了回去,说:“我在苏园买了把毛笔,邵阳说在你这?” 傅恒初闻言,眸色一深:“坏了。你若喜欢,回头我让人给你送些上好的给你挑。” 秦蓁眸光闪了闪后,说:“不用。” 她的本意并不在笔,照傅恒初的反应,想必已经看到上面的话了。 秦蓁看着傅恒初,说:“傅恒初,从今天开始,我会试着成为一个合格的傅太太。” “最好如此。”傅恒初冷淡回答后,滑动轮椅离开了书房。 秦蓁垂眸看着手里的傅太太守则,怔忪了好一会儿。 她走出书房的时候,客厅里面已没有傅恒初的身影,想必已经上楼了。秦蓁找到刘姐,交待她明早帮忙熬些生肌活络的汤后,也上了楼。 卧室里,傅恒初靠坐在床头正在接电话,看到她进来,淡淡开口:“子尘问你明天有没有空?” 秦蓁怔了一会,想起陆子尘在院子里对她说的话,点了点头。 “她有空,你安排吧。”傅恒初说完,便挂断了电话,捞起一本书翻着,也没有要理会秦蓁的意思。 秦蓁收回视线,找了衣服去洗漱。她洗完出来,傅恒初已经坐着睡着了,打开的书搭在他的胸口,双手交叠其上。 秦蓁见状,走过去轻轻取走他的书,把薄被拉高到他胸膛的位置。 做好这些后,她从另一侧钻上床。 在南京睡得并不好,昨夜又被傅恒初折腾了一夜,秦蓁有些疲倦,所以此刻入睡得很快。 身侧均匀的呼吸声传来,傅恒初原本已经阖紧的双眸倏地睁开,他偏头看了眼身侧已经蜷缩成一团睡熟的秦蓁,眉心不悦地拧了拧。 纵使二人之间的关系已经亲密无间,秦蓁跟他同床而眠的时候,竟还保持着睡床沿的习惯,翻个身就能轻松落地。 傅恒初虽然不悦,但还是伸出手把秦蓁的身体往里捞了捞,他放开手,刚打算拧灭床头灯,秦蓁的双臂却突然抱住了他的腰。 傅恒初握着她的手腕想把她的手拿开,却听见秦蓁低低呢喃着:“恒初……” 第089章 天经地义 傅恒初双手一顿,身侧的秦蓁却已经安静下来,她惯性地往他怀里钻了钻后,安稳地睡了过去。 傅恒初最终还是没有拉开她,拧灭床头灯由着现在的姿势睡下。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薄薄的叹息声在黑暗中响起,傅恒初强有力的双臂将怀里的女人揽紧。 一夜无梦。 秦蓁次日醒来的时候,傅恒初已不在身侧,后者的作息向来规律,这个时间点应该在晨读。 不出秦蓁所料,傅恒初坐在客厅窗口看报纸,阳光偶尔洒在他的脸上,将他冷毅的面部轮廓柔和了些许。 见她下来,傅恒初的视线朝一旁的茶几上睇了睇,“那个你拿去用。” 秦蓁看过去,茶几上放着一部崭新的手机还有一张不知额度的银行卡。 “我有手机。”她说。 傅恒初抖了抖报纸,“手机里是新买的江城号。” 秦蓁一愣,她差点忘了,离开苏园时她把原来的电话卡扔了,现在用得是在南京买的临时号,既然回了江城,必然要把号码换回来。 既然傅恒初帮她想到了,她也确实需要,就实在没有什么拒绝理由。 秦蓁拿起手机,但没有动那张银行卡,“这个我用不着。” 傅恒初放下报纸,面色不悦,“蓁蓁,丈夫给妻子钱花,天经地义。况且,我不喜欢自己的太太一而再再而三得拒绝我的心意。” 听他如此说,秦蓁忽然想起她初来傅家的时候,傅恒初也曾交待刘姐给过一张一模一样的卡,只是那时她拒绝了。 想了想,她把卡收起。 傅恒初见状,这才重新拿起报纸翻阅。 秦蓁刚吃完早餐,傅恒初给她的新手机就有电话打来,号码没有备注。 傅恒初瞥了屏幕一眼,说:“接吧,是子尘。” 秦蓁这才接起,果然是陆子尘的来电,说是他父亲临时出了点事情,与她改约在下午。秦蓁自然没有意见,于是便这么定了下来。 她放下手机看向傅恒初,问:“从昨天到现在我一直觉得奇怪,陆老为什么见我而?” 傅恒初拿起餐巾从容地拭了拭唇后,才回答:“与其现在胡乱猜测,不如只把它当做长辈对晚辈的普通会面会坦然些。” “话虽如此,可我毕竟与陆老素不相识。” 话落,傅恒初若有深意地睇了她一眼,“之前陆家家宴上,你们应该见过。” 秦蓁蹙了蹙眉,在她的记忆中,那次的陆家家宴,陆煜枫身体抱恙并未吃席,何来见过之说? 算了,就如傅恒初所说,当做普通长辈晚辈之间的会面便是。 既然约定的时间改为下午,秦蓁便想着拿着刘姐帮忙炖的鸡汤先去趟医院,傅恒初也要出门,他看了眼她手里的鸡汤,淡淡地说:“让邵阳送你去。” “我自己去就好。” 话落,傅恒初眉心不悦地拧起。 秦蓁一凛,想来傅恒初还因为自己在苏园不告而别的事情余怒未消,于是识趣地不去惹他,改口道:“好。” 傅恒初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二人在小院门口分道扬镳,傅恒初乘坐另一部车直接去了公司,秦蓁则拎着保温桶上了自己的车。 从傅家从医院的路上,异常地安静。 秦蓁回到江城后便发现,原来话很多的邵阳变得有些沉默寡言。一个人性格的改变,有时候是因为外因的影响,但大部分是因为自身对问题认知的态度转化。 在傅恒初看来,她的离开大部分原因是邵阳看护不力,而她确实也利用了一些邵阳对她的忠诚和信任给自己的离开制造了视觉屏障。 利用就是利用,此刻再辩解也是徒然无功。 秦蓁不喜欢做白费功夫的事情,索性偏头看向窗外,入眼攒动的车流,谱写着一座城市的繁华。 邵阳便是这个时候不经意地看了秦蓁一眼,后座的年轻女人,面容很淡,婆娑的光影从她脸上打落,有种不知明的美。 他想,就算此刻名躁江城的苏酒酒坐在秦蓁旁边,也不见得就能将她比下去。 这世上有种女人,初见就夺人心魄,这是苏酒酒。 还有一种女人,如同一湾深弘,初见不察,可慢慢你就会被迷陷于她的美丽之中,这是秦蓁。 秦蓁与苏酒酒从来就不分伯仲,甚至还更甚一筹,因为她有着苏酒酒所没有的东西,那就是眉间的那抹独一无二的浅淡。 但邵阳并不明白,秦蓁眉眼中的那抹浅淡,并不是把所有事物看得通透,而只是单纯地认了命。 他亦不明白,傅恒初对秦蓁的宠爱已经显而易见,后者却为何一心想要离开? 于是邵阳不再像以前一样多话,而是留出更多的时间来观察自己这位女主人的喜好,但很快他就发现,他猜不透秦蓁的想法,就好像他跟在傅恒初身边这么多年,也猜不透他的想法一样。 秦蓁并不知邵阳的想法,车到医院后,便下车直接去了陆邵的病房,也没去管自己身后一直跟她保持一米距离的邵阳。 她不傻,从苏园开始,邵阳就恰到好处地蛰伏在身侧,就好像多年来活成她影子般的陆邵,这种感觉太熟悉,她不至于分不出来。 邵阳不单纯是司机,亦或可以说是傅恒初派来监视她的人。 曾经,她或许会有些许不适,但是如今,她不会再有任何怨言,既然傅恒初觉得这样他放心,就任由他去吧。 陆邵看起来已经好了很多,已经能下床走动。 秦蓁盛了鸡汤给他,看着他喝完,又扶着他去病人休闲区走动。 江城入夏得晚,此刻太阳并不毒辣,晒得暖洋洋得有些舒服。 陆邵从病房出来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秦蓁奇怪,不免追问:“陆邵,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陆邵摇头,在她手心写了一句话:我怀疑,傅恒初能找到我并不是偶然。 秦蓁一怔,“什么意思?” 陆邵想了想,又在她手心写了两个字:秦非。 秦蓁拧了拧眉,问:“你的意思是,在你离开江城前,小非找过你?” 第090章 故人 陆邵点头,他对秦非谈不上厌恶也说不上喜欢,若是没有必要,并不会有交集,但是奇怪的是,前几天秦非突然联系他,说是在家里找到秦蓁的重要东西,但她联系不上秦蓁。 那时秦蓁已在南京,联系不上实属正常,陆邵想了想,还是与她见了一面,却没想到与秦非见面没多久,就被傅恒初的人找到,从而才有了这后面的一系列事宜。 秦蓁闻言,沉默了一会才开口:“秦非让你交给我的是什么东西?” 陆邵手伸进病服口袋摸了摸,取出一张泛黄的老照片递给她。 秦蓁看清照片,瞳孔不由一缩,老照片上面印的是一家三口,一对年轻夫妻和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小女孩的眉眼偏淡,与秦蓁如出一辙。 她手指紧了紧,移开视线,“都是些旧东西,扔了吧。” 陆邵却没有听她的话扔了,而是拉过她的手,轻轻把照片放入她的掌心。 “你干嘛?”秦蓁蹙了蹙眉,想把手缩回。 陆邵朝她摇了摇头,在她的另一只手心写道:阿蓁,这是她给你留下的唯一一张照片。 秦蓁眼皮颤了颤,她用力捏着已经起了毛边的照片,嘴角只余苦笑。她母亲宋静悄然离去了这么多年,她都几乎记不起她的模样了,唯一一张全家福竟还是通过秦非的手给她,想想真是讽刺。 秦蓁终究没有扔了那张照片,把它塞进手包里后,对陆邵说:“我们回去吧。” 陆邵揉了揉她的头,视线担忧。 秦蓁笑了笑,“我没事,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至于被一张旧照片牵动太多情绪。” 陆邵这才放心,二人起身回了病房,与陆子尘约定的地点恰巧就在医院附近,秦蓁索性在医院陪陆邵吃了午饭,这才前去赴约。 秦蓁比约定时间早半个小时到达地方,却没想到陆子尘来得更早,她诧异了片刻后,朝他颔了颔首,“陆总,我来晚了。” “不,是我们来早了。”秦蓁已经比约定时间早到了许多,这种细节陆子尘岂会注意不到,他笑了笑后,侧身让她进包厢,“家父就在里面,你们先聊,有什么事叫我一声。” 秦蓁点了点头,进门,待她看清包厢里坐着的那个中年男人时,不由诧异:“是你?” 陆煜枫温和地笑了笑,说:“秦小姐,请坐。” “您若是不嫌弃的话,叫我阿蓁就好。那日花园的事,我还没来得及跟您说声谢谢。”秦蓁在陆煜枫面前坐下,她没想过,当初在陆家花园给她指路的人竟会是陆煜枫,其实她早该想到的,对陆家如此熟悉的人,又能有几个? 陆煜枫爽然一笑,说:“我怎么记得那时我把你吓了一跳?” “呃……”秦蓁脸色有几分尴尬,因为她当时确实是被神出鬼没的陆煜枫吓到了。 陆煜枫又笑了两声后,才正色道:“好了,我也不打趣你了。今天我让子尘约你出来,是有件重要的事情想跟你确认。” 秦蓁诧异,“重要的事?” 陆煜枫点了点头,眉目间被淡淡的哀愁笼住,“阿蓁,你可认识一个叫做边媛的人?” “不认识。”秦蓁摇了摇头,她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个名字。 陆煜枫闻言,取出一张照片放到她面前,问:“那她呢?” 秦蓁一震,垂在身侧的手指不由蜷紧,因为照片上的那张女人的脸,她今天是见第二次,而第一次,是在陆邵给她的全家福上。 陆煜枫拿出来的竟是她母亲的照片! 秦蓁脸色一白,忽然想到什么般看向陆煜枫,“你是谁?” 陆煜枫问:“她长得很像你母亲吧?” 秦蓁一怔,“什么意思?” 陆煜枫垂眸,手指摩挲着照片上的女人面庞,眼底是满满的疼惜,“她就是边媛,是你母亲的孪生妹妹。” 秦蓁怔住了,“你是说照片里的女人不是我母亲,而是我的小姨?” 陆煜枫点了点头,“阿媛眉心有颗痣,而你母亲没有。” 秦蓁一时半会有点消化不了这个消息,她从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小姨,可既然是她的小姨,为什么会姓边? “具体原因我也不太清楚,但是阿媛从小就被送出宋家,交由B市一户人家抚养成人,跟着那户人家姓边,阿媛十八岁的时候,养父母因为一场意外过世,也就是在那一年,我在B市遇见了她。”陆煜枫说道此处的时候,眼底有痛楚一闪而过,显然不想多谈,或许这段往事对他来说,并不愉快。 秦蓁却还是一片疑惑,“陆老,我不明白。” 陆煜枫缓和了情绪后,才再次开口:“那时我是欢铖在B市的分公司经理,阿媛则是为了生活而在环铖旗下餐饮店打工的兼职大学,原本风马牛不相及的我们却相爱了,后来,我父亲不知从哪得到消息,说阿媛家庭平凡,反对我跟她在一起,在我的坚持下,我父亲终于松了口,说是我能把国外的市场拿下,便同意我们在一起。” 他顿了顿,又道:“我接受了,我给了自己和阿媛三年的期限,我也确实做到了,但是我回来后,阿媛却失踪了,我找了她很久都没有找到,最后我屈服于家里压力娶了子尘的妈妈。直到我父亲去世的时候,他才告诉我,我走后不久,阿媛就发现自己怀孕了,我父亲得知后,要她打掉这孩子,阿媛不肯,带着孩子连夜逃跑了。” 秦蓁问:“那我小姨现在在哪?” 陆煜枫痛苦地阖了阖眸,“阿媛生产的那天难产,她请求医生守住我们的孩子,可她却……” 秦蓁心底不由自主地一凉,“孩子活下来了吗?” 陆煜枫点了点头,但不及开口的时候便脸色一青,扶着胸口剧烈地喘着气,好一会儿,才把那口气顺了过来。 因为陆煜枫的症状秦蓁很熟悉,是哮喘。 听说,哮喘这种病多会遗传。 秦蓁看着陆煜枫,心里蓦然有了答案:“小姨和您的孩子是陆邵?” 第091章 误会 回傅家的路上,秦蓁心绪有些复杂。 她手上的亲子鉴定报告显示,陆邵和陆煜枫的亲子关系成立。若是按陆煜枫的说法,那么陆邵就是他是边媛的孩子。 边媛既是她母亲的孪生妹妹,那么在同卵双生的情况下,陆邵跟她母亲的亲子关系完全有可能成立。这么多年来,秦家既然能信誓旦旦地说陆邵就是她母亲的私生子,那么当年肯定偷偷做过鉴定。 可陆邵既是陆煜枫和边媛的孩子,她母亲宋静为什么不解释,而是选择撒手离去?到底是她真做过出格的事情,还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秦蓁想至此,蓦地有些烦躁,她把亲子鉴定扔到一旁,抬手降下了车窗。 沁凉的风从窗外涌进,将她烦闷的情绪消散了些许,她按了按酸胀的眉心,倏然有个念头钻入脑中。 当一件事被所有都认定时,解释又有什么用呢? 宋家在秦蓁外公去世后便开始衰落,宋静嫁入秦家后没几年,秦文博就堂而皇之地将宋家产业并为所有,边媛过世后,宋家只余宋静一人,如果有人将罪名强加给她,简直百口莫辩,以秦正铭多疑的性格,纵使对她母亲有几分情谊,却也绝不会一昧地袒护她,否则也不会有云瑾华和秦非的存在。 指甲陷入掌心,秦蓁紧咬着双唇,如果真相真是如此,那么宋静当年在秦家的生活该是怎样的水深火热?可在她的记忆里,宋静大部分时候都是笑容满面,除却离开前眼底那抹难以掩饰的晦涩和疲惫。 时过经年,秦蓁再次忆起母亲当初欲言又止的神色,只觉被一抹惊雷滚过,闷闷地疼。她颤颤地从包里取出那张已经泛黄的全家福,望着上面年轻女人明艳的笑容,嘴唇几乎咬出血! 什么跟野男人跑了,她的母亲分明就是被秦家逼走的! 秦蓁记得自己曾经查阅秦氏过往资料的时候,留意到秦氏是在宋静离开的那一年才突然蓬勃发展,她想,或许秦家早就知道真相,秦文博狠心逼走她的母亲,为得不过是顺理成章地接管宋家的产业,借而壮大秦氏。 她心里一凉,因为这样的事情,秦文博完全做得出来。 秦蓁攥着手里的照片,嘴角有些发苦。她想,原来这么多年,她一直误会了她的母亲。 …… 傅恒初回到傅家,扫了大厅一圈,并不见秦蓁,他问刘姐:“太太还没回来?” 刘姐接过他递来的衣服,担忧地说,“下午就回来了,但是太太情绪好像有些不对劲,一回来就把自己锁在书房,还吩咐我不要打扰她。” 傅恒初颔了颔首,表示知道了。他看了书房的方向一眼,拨通了陆子尘的电话,“陆叔跟蓁蓁聊什么了?” 陆子尘答:“爸爸应该把陆邵的身世告诉嫂子了。” 傅恒初闻言,沉默了片刻才道:“你没事吧?” 电话那端,陆子尘笑了笑,笑意却有些牵强,“我能有什么事?我一直知道我爸妈的婚姻形同虚设,现在不过是被真相再有力捅了一刀而已,虽然深,但是已经不太疼了。” 傅恒初见此,也不再多谈,“事已至此,想开点。” 陆子尘应了声后,便说有事挂了电话。 傅恒初看了书房的方向,蹙了蹙眉。 第092章 欢愉 直至吃完晚饭,秦蓁也没有从书房出来。 期间,傅恒初让刘姐去问了一次,确认秦蓁情绪还算正常后,便没再管她,直接上了楼。 有些事情,需要自己去消化,别人说再多也是徒劳无功。 傅恒初的想法也正是秦蓁的想法,此时此刻她并不希望被打扰。 秦蓁回傅家之前,曾去秦家找过刘叔,问了一些当年的事情。 刘叔素来疼爱她,没过多久就松了口,他只是秦家的管家,公司的事情他无从得知,但仅仅是当年在家宅里发生的事情,就已经佐证了秦蓁的想法。 旧事翻起来虽然有些困难,但也不至于毫无端倪,以前她从没有怀疑过陆邵的身份,被先入为主的观念所左右,虽然内心曾抱有侥幸,但还是一步步被诱导到所谓的真相里。而正是这所谓的真相蒙蔽了她的双眼,以至于这么多年一直被瞒在鼓里。 刘叔说,她妈妈在秦家并不快乐,后来陆邵的身份被恶意捅开后,丈夫不信任,众人也带着有色目光看她,曾有好一阵子,她的情绪甚至低落到几乎崩溃。 刘叔说到此处的时候是叹着气的,他直感慨宋静走了好,否则非得被逼疯不成。他还告诉秦蓁,这么多年来,他之所以对她和陆邵照顾有加,也是宋静离开前再三请求的。 秦蓁不免问:既然她母亲知道秦家是泥沼,为何不干脆带着她们二人走? 刘叔说,你母亲以为,秦家再如何厌恶她,你父亲看在往日的情谊上也不至于做得太绝情。 可宋静却低估了秦文博的狠辣,秦正铭虽然不曾伤害过她和陆邵,可秦文博心底却一直梗着一根刺,云锦华为秦家诞下男丁后,他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根刺拔除,这才有了秦蓁八岁那一年的过敏事件。那天,秦正铭并不在家,后来因此对秦蓁产生愧疚,这才有了偷偷帮她出国的事情。 佛说:世上因果循环。八岁那年秦文博在秦蓁身上种下恶因,却让她得来两次善果,一是六年前,她成功前赴美国学习;二是数月前,再遇傅恒初,并知晓了他就是当年那个人。 秦蓁从刘叔口中得知当年真相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秦家,在那里多待一秒,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毁了这个家。 秦蓁不想纵恶,虽有有众多委屈,但她不想自己成为秦文博那样的人,她与秦家的渊源,从她当初将属于宋家的一切从秦氏剥出交给陆邵、把秦氏交还给秦正铭的那一刻,便已经断得彻底。 秦家赋予她血脉,可从今以后她也仅是秦蓁而已,哦不,她还是傅恒初的太太。 想至此,秦蓁沉郁的脸上不免有了丝笑意,她看了眼时间,竟然已经接近十点钟。 刘姐见她出来,问她是否要热饭? 秦蓁摇了摇头,直接上楼。 傅恒初已经从书房回到卧室,他刚洗浴完毕,穿着睡袍坐在床头不知在想什么,甚至不知秦蓁的到来,直到秦蓁几乎走到床边,他才警觉扭过头,视线触及是她后,神色这才慢慢松弛下来。 秦蓁走到他面前站定,看着他低声说:“恒初,今夜要了我吧?” 傅恒初蹙眉看向她,无动于衷,眼底还有那么一抹审视。 秦蓁好不容易积攒的主动,在他淡漠的目光下就犹如泄了气的皮球,没了。 “算了,当我没说过。”秦蓁叹了口气,刚打算走开,手腕被傅恒初握住,一个翻转,就被傅恒初压进床褥中。 “这可是你说的。”傅恒初盯着她,视线有些阴鸷。 秦蓁伸手勾住他的脖颈,主动吻上他的唇,直接用行动证明她的想法。 仿佛天雷勾动地火,秦蓁这一吻下去,顿时一发不可收拾,傅恒初很快就反客为主将她的主动权剥夺彻底。 从起初的主动到后面被迫地承受,秦蓁比往常热烈很多,两个人犹如泥潭缺水的鱼般疯狂纠缠,欢愉即将灭顶而来的时候,秦蓁凑到傅恒初耳边说:“傅先生,从今往后,我跟你姓好不好?” 傅恒初已经红了眼,却还是按住她乱动的身子,哑声道:“你嫁给我这么久,难道现在才明白这一点?” 秦蓁怔了怔,欢愉灭顶而来的时候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 第093章 缘尽于此 秦蓁抱着傅恒初的腰细细喘息,一切趋于平静的时候,她问:“我应该怎么办?” 她问话的时候,眼底带着迷茫,小脸因为刚才的欢愉绯红一片,让傅恒初不由心思一动。他忍不住吻了吻她的发丝,说:“你想怎么办?” 秦蓁摇了摇头,“陆邵这些年在秦家吃了很多苦,若我告诉他众人口中的一切皆是子虚乌有,他该如何承受?” 傅恒初说:“我听子尘说,陆叔有意把欢铖一半的股份留给陆邵。” 秦蓁讶异片刻后,突然不说话了。 傅恒初察觉到异样,看向她:“怎么了?” “陆邵的检体是你给陆家的,你早知陆邵的身份?” 若非不是这次陆邵被傅恒初控制住,陆家哪有机会获得陆邵的检体去做亲子鉴定?而且陆邵身上的伤看似重,但都是些皮外伤,傅恒初在逼问的时候还这样不痛不痒,岂非太不合情理了些? 傅恒初沉默了一会,才道:“不错。你长得像你母亲,陆家晚宴的那天,陆叔注意到你,便让人去调查秦家。至于查到的内容,我想陆叔都告诉你了,抓陆邵的本意就是为了取他的几滴血,另外,我还知道,只要有他在,就不怕你不回来。” 秦蓁一窒,抱着傅恒初的腰的手缓缓松开,她问:“傅恒初,你喜欢我吗?” 她的语气很轻,如同三月的微风细雨,带着那么一抹惆怅。 傅恒初按住她的手,不答反问:“那你呢?” 秦蓁眸光闪了闪,说:“不喜欢。” 傅恒初的脸色一僵,他放开秦蓁,翻身背对她,冷声道:“睡吧。” 周身的温暖蓦地抽空,秦蓁望着傅恒初的脊背,嘴角倏然勾起一抹很淡的笑意。 这世上有那么些人,能把情绪掩饰得很好,即使泰山崩于前也巍然不动,比如傅恒初。可此刻,秦蓁却从傅恒初陡然翻身的这个动作里体会到负气的意味,就好像孩童得并非所求那样。 原来,傅先生竟也有这么幼稚的一面。 想至此,秦蓁伸出手揽住他的腰,把脸贴在她宽厚的脊背上,“傅先生,傅太太守则附注,作为合格的傅太太,心里只能有傅先生一个男人。我确然不喜欢你,但我会试着爱上我的丈夫。” 傅恒初无动于衷,似乎是睡着了,秦蓁也不管,把脸埋在他的脊背中,呼吸均匀,也睡着了。 傅恒初睁开眼睛,他垂眸看了眼环在自己腰上的柔荑,嘴角扬起的弧度很深。 …… 陆邵出院那天,秦蓁在医院看到了秦非,秦非提着礼品站在门口,神色讪讪。 秦蓁问:“那张照片你从哪里来的?” “我……从爸爸书房拿的。” “那他去南京的事情,你也知道?” 秦非脸色变了变,神情蓦地有些委屈,“姐,我不是故意的。” 这话听起来耳熟,秦蓁却不傻:“秦非,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但是事情既然做了就要勇于承认而不是以这种姿态出现在我面前,因为我觉得恶心。” 秦非提着礼品袋子的手揪紧,咬着唇说不出话来。 秦蓁阖了阖眸,说:“你走吧,我和秦家缘尽于此。” 说罢,她扶着陆邵头也不回地离开。 第094章 隐忍 江城即将入夏,十里蓝天,白云浮沉。 陆邵大掌揉了揉秦蓁的脑袋,状似安慰。他早已与秦蓁心意相通,也清晰地明白她对亲情亦有渴求,而因为渴求,在经受现实的一次次打击,更让她痛疲不堪。 秦蓁按住了陆邵的手,身后秦非还在原地,她却没有回头看过一眼,她说:“陆邵,这次我不会再难过了,真的。” 她眼里很坚定,从前隐藏在坚定下的那抹隐忍已经不见了。陆邵不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让秦蓁有这样的改变,但是看到她的从容,他是开心的。 陆邵唇形蠕动,无声开口:做得好。 秦蓁的鼻子蓦地有些酸,声音里带着几许喟叹,“你的声带要是也能恢复的话,那就好了。” 对此,陆邵倒是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阿蓁好,他便觉得好,反正这么多年他都不能开口说话,已经习惯了。 二人走出医院,秦蓁突然对他说:“陆邵,我有样东西给你看。” 陆邵闻言疑惑地看向她。 秦蓁终究还是开不了口,所以她把陆煜枫给她的亲子鉴定递给了陆邵。 陆邵看到鉴定结果时,瞳孔骤然一缩,看向秦蓁的视线如炬。 秦蓁苦笑地说:“以前不知道你为什么姓陆,现在我知道了,因为你不是我的亲哥哥,而是小姨和陆煜枫的孩子。” 陆邵握着亲子鉴定的手有些发颤,他咬着唇,眼底饱含的是质问。 秦蓁握住他的手,“鉴定是真的。陆邵,是妈妈对不起你,秦家对不起你,我亦是对不起你。” 陆邵拂开她往后退了两步,眼底有些颓然,却还是不能置信。 秦蓁却是示意他看身后,只见陆邵身后不到十米远的地方,两辆黑色的轿车安静地停在路边,陆子尘扶着陆煜枫站在车旁,静静地看着此处。 陆邵瞥了身后一眼,神色复杂。 少时,他曾为身世纠结过,但是那时他恼得是没有能力守护年幼的秦蓁,他的心底少有父母的概念,如今突然冒出的亲生父亲,让他有些惶恐,更有些难以接受。 陆煜枫就站在他身后,眼底溢满了父亲的慈爱,可陆邵毫无感觉,血脉的是天生的,但是感情却是后天培养的,他和秦蓁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早已认定她是自己唯一的亲人。此刻,无缘无故多出的父亲也好,兄弟也好,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陆邵想至此,那双与秦蓁极为相似的浅褐色眸底恢复一片平静。他转身朝身后的陆煜枫颔了颔首,这一颔首,只是礼貌无关其它,因为下一秒陆邵就把亲子鉴定撕碎丢进就近的垃圾桶。 陆煜枫见状,按着胸口剧烈咳了起来,陆子尘一边手忙脚乱地给父亲顺着脊背,眼角余光看向陆邵的时候却饱含诧异。 陆子尘对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并不了解,所以他并不明白陆邵为何会做出这个举动,但是秦蓁却明白,陆邵跟她一样都是固执的人,要他马上接受这个真相,太困难了。 秦蓁叹了口气,“陆邵,跟他们回去吧,他们才是你的家人。” 闻言,陆邵眼底突然起了些薄怒,他抿紧双唇,抓过秦蓁的右手,将她的袖子小心捋高,露出胳膊上一条浅的几乎看不见的印记。 那是秦蓁受过数次家法留下的痕迹,说来也怪,其他的地方几乎已经好透了,就胳膊接近手肘关节的这条,还留下一条淡淡痕迹,痕迹虽然淡,但是细看的还是能看出来的。 陆邵问她:他们是家人,难道你不是吗? 秦蓁放下袖子,将疤痕掩住,眼底噙着泪,“你永远都是我的哥哥,可是哥哥,你在秦家受委屈这么多年,如今我已经找到归宿,我希望你过得好。” 晦涩涌过陆邵的眼底,阿蓁,你真的希望我跟他们回去吗? 秦蓁坚定地点了点头。 陆邵见状,手颓然地垂了下来,他沉默了很久后,才蠕动双唇,他艰难地说了一个“好”字。 陆邵的声音还没在空气中凝结 ,就已经被风吹散。 医院门口,秦蓁看着陆邵上了陆家的车,然后车子在她面前驶离。 蓝天依旧很蓝,可她的心里仿佛少了什么,空落落得有些难受。 阿蓁,陆邵找到了自己的家人,你应该高兴。 最后,秦蓁如此对自己说。 …… 陆邵跟着陆煜枫回陆家后,秦蓁有好几日在小院里闭不出户,关于陆邵的消息,有时候是从傅恒初那里听得,有时候是陆邵发消息跟她说的。 听说,陆煜枫已经正式公开陆邵的身份,并宣布他和陆子尘共为陆家的继承人。 还听说,陆煜枫有意重新扶持宋家的产业,也就是秦蓁当初从秦氏剥给陆邵的那家新公司。 秦蓁闻言,笑了笑后,继续喂鱼。 傅恒初的那池锦鲤已成为她最大的消遣,她最近掌握了喂锦鲤的要髓,不用傅恒初分配好食粮,也能恰到好处地把握到度。 傅恒初算是彻底放养了他的爱宠,任由秦蓁折腾,另一个方面,他真的很忙。 傅氏的事物比秦氏要繁杂许多,傅恒初接掌傅氏不过个把月,既是他有再强的能力,很多事物也需要时间去融通,加之最近傅老身体不太好,傅兴宁那边蠢蠢欲动,傅恒初要处理傅氏的事物,还要兼顾兄弟的小举动,内外忧患,他回家的时间已是越来越晚了。 秦蓁不担心傅氏的事物,傅恒初能在短短数月时间在傅氏站稳脚跟,能力必然是过人的。她只是有些担心他的腿,正常人便就罢了,劳心劳力而已,可傅恒初不同,他的腿正在恢复期,前两天秦蓁给他按摩的时候,便发现他的腿有些肿。 方铎说,这是劳累湿气入侵所致,让秦蓁劝傅恒初不要那么拼命。 秦蓁没有劝,因为她再清楚不过,与虎狼同行必须时时保持警戒,否则就会被反咬一口。傅恒初现在的境地,就是如此。 但是,她并没有放任不管,结合药浴每天给傅恒初做按摩,让刘姐变着法子给他熬些温补的汤,只是有时补过头了,就会如此时一样。 “蓁蓁,你在汤里加什么佐料了?”傅恒初埋头在秦蓁的脖颈中,哑声问她。 哪有什么佐料?! 秦蓁发现傅恒初愈发无赖,自己想逞兽欲就说,还非得把责任归咎到她身上。 傅恒初发觉到她的不专心,在她腰间不重不轻地拧了一把,秦蓁吃痛,瞪着身上做坏的男人,“傅恒初,你给我滚下去睡觉。” “再一次就好。”傅恒初说着,已经将话语付诸于行动。 秦蓁泪,说好的残疾人呢…… 第095章 公平 六月份的第一天,江城彻底入了夏。 中午时分,主宅来电话说傅老爷请秦蓁过去,秦蓁只身前往,回小院的时候,她发现傅恒初竟然难得早归了。 傅恒初坐在池塘边,看着被秦蓁喂得明显圆润的锦鲤若有所思,听见动静,他抬头看向秦蓁,问:“爷爷找你?” 秦蓁把从主宅带回的上好毛尖递给刘姐后,才回答:“嗯。爷爷找我去喝茶。” “只是喝茶?”傅恒初挑了挑眉,傅老是什么性格,他再清楚不过,说喝茶又岂是真的喝茶? 秦蓁心知瞒不住,垂头拨了拨一衣摆,有些许不自在地说:“爷爷问我们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傅恒初闻言一愣,他瞥了秦蓁一眼,刚好看见她微红的耳根。心思蓦地一动,但是思及之前提到孩子时秦蓁的反应,便将心中的潮动压了下去,“不急。” “嗯。”秦蓁捋着衣摆的手一紧,看向傅恒初说:“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是为了不让爷爷起疑心,口头上我已应了他。” 傅恒初点头赞许,“这样也好。” 他顿了顿,又道:“蓁蓁,C市那边出了点事情,需要我亲自过去一趟。” 秦蓁一窒,问:“很严重吗?” 其他人或许不知,但是她却知道,C市是傅恒初的根基,既是根基亦是稳固,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无需他亲自出马。 傅恒初眸色一深,“严重不至于,就是有些棘手。” 秦蓁明白,他这一趟是非去不可了,她点了点头,“你去C市带上邵阳吧。” 面对傅恒初狐疑的目光,她解释:“你别误会,我没有其他的意思,让你带邵阳去,不过是……” 说到此处,秦蓁顿住了。 傅恒初的目光似笑非笑,他问:“只不过什么?” 秦蓁眉心蹙了蹙,“没什么。” 傅恒初却笑得益发畅快,他朝秦蓁招了招手,说:“蓁蓁,过来。” “怎么?”秦蓁奇怪地走过去,下一瞬却傅恒初拉进怀中,她想到此间二人还在院子里,低声道:“刘姐还在呢,你干嘛呢?” 傅恒初没有多加废话,按住她的手,将一枚戒指套入秦蓁指间,显然是早有准备。 镶钻的戒指在午后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正是当初傅恒初在苏园给她的那枚,秦蓁看着戒指,一瞬间忘了挣扎。她的另一只手刚触及戒面,腕间却倏地被一只大手无助,傅恒初看着她有些阴鸷地开口:“这次不许摘了。” 秦蓁错愕,这才恍觉自己刚才那个动作似乎有些歧义,眼睛弯了弯后,意有所指地说:“不公平。” 傅恒初察觉到她话里深意后,嘴角亦是扬起一抹很淡的笑意,他故作不懂地问:“那怎样才算公平?” 秦蓁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傅恒初叹息,一枚男戒安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罢了,想要从自己妻子口中听到什么体己话简直比登天还难,就比如别的妻子听到自己丈夫要离家,必定会问什么时候回来,秦蓁倒好,除了一句带上邵阳,什么都没有,让人无端觉得有些挫败。 秦蓁拿过戒指,套进傅恒初的左手无名指间的时候手指微微发颤。她看着二人无名指上的戒指,忽然搂着他的脖子亲昵地说:“傅恒初,我们结婚吧。” 傅恒初心湖掀起一片涟漪,搂着秦蓁腰肢的臂膀蓦地收紧,“我们难道还没结婚?” 秦蓁蹭了蹭他的鼻尖,笑着说:“我有没有告诉你,其实我很喜欢苏园?如果可以,我们的婚礼就在苏园办吧,不用太多人,简简单单就好。当然,不是现在而是等以后……” 秦蓁剩下的话语被傅恒初的深吻吞没,良久后,他才放开秦蓁,抵着她的额头气息不稳地说:“依你。” 秦蓁会心一笑,二人戴着戒指的手指紧扣,脚下一池锦鲤游梭,夕阳西下,美得像幅画。 …… 次日,傅恒初便出发去了C市,他并没有带上邵阳。 但是,他每天会给秦蓁打电话,时间都不太长,一般都在十分钟之内,讲得也都是些琐事,但他只要说,秦蓁就听。 傅恒初去C市的第四天,秦蓁没有如常等到他的电话,她有些奇怪,想是他在忙,但是一直到晚间十一点钟,手机还是寂静无声。秦蓁拿起手机,手指滑到傅恒初的名字,却始终没有按下去。 第五天,第六天,傅恒初依旧没有来电。 第七天,秦蓁无意间在新闻上看到C市发生一起巨大车祸的消息,看着车祸现场,她的心脏蓦地一抽,那一瞬间,她忽然觉得自己是个极不合格的妻子。 她一直在等傅恒初给自己打电话,可却吝于主动打电话给他,人生如此变幻莫测,谁又知道下一瞬会发生什么呢? 傅恒初离开C市的第八日下午,秦蓁终于主动拨通了丈夫的电话。 第096章 想我 电话响了两声才被接起,傅恒初的声音传来,“蓁蓁,怎么了?” 秦蓁有一瞬的诧异:“你怎知是我?” 她用的是傅家的电话,傅恒初怎么笃定打电话的就是她? 闻言,傅恒初的声音里隐有笑意传来,“刘姐早上已经打过电话了,若没有要紧的事情,她一天之内不会重复打电话过来。” “仅是这样?” “嗯。”傅恒初不再纠结这个话题,问她:“这几天在做什么?” 秦蓁想了想,非常实诚地回答:“吃饭、喂鱼、睡觉。” “唔。”傅恒初故作深沉地沉吟了一声,才道:“挺充实。” “……”消磨时间才是吧? 那端,傅恒初似乎能想象到秦蓁郁闷的表情,笑意愈来愈深,“但是还可以再充实些。” “嗯?” “想我。”傅恒初的声音有些哑,透过无线电传来,有些昵浓的意味,“蓁蓁,想我了吗?” 秦蓁的耳根蓦地有些热,果断转移话题,“今天刘姐做的杏仁酥不错,等你回来,我让她也做给你尝尝。” 傅恒初不依不饶:“蓁蓁,我等你这通电话等了足足三天了。” 秦蓁恍然明白,傅恒初不打电话回来不是因为他忙,而是想等她主动打过去。 这男人…… 秦蓁有些无奈地按了按眉心,“我挂了。” 傅恒初叹息,声音比秦蓁还无奈:“蓁蓁,你就不问我什么时候回去吗?” 秦蓁根本就没有挂电话的意思,听傅恒初如此说,眼底闪过狡黠的笑意,压着声音问:“哦,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电话那端沉默了好一会儿,远在C市的傅恒初已经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妻子是在给他下套呢! “不超过三天。”傅恒初说。 “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通话开始到结束,不过两分钟,秦蓁挂掉电话后,嘴角的笑意却维持了很久,直到小院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傅兴宁出现的时候,秦蓁如常在池塘边阴凉处逗锦鲤,身边的石桌上还摆着一壶茶和杏仁酥。 傅兴宁自来熟地在她身边坐下,捻起一块杏仁酥在鼻尖闻着,说:“大哥也真是的,自己去逍遥快活,留大嫂一个人在家里喂鱼,多无趣!” 秦蓁心知傅兴宁是来找茬的,不停自己手中的动作,慢吞吞地答:“爷爷委以你大哥重任,他自然是以公事为重,否则怎么对得起爷爷的期望?至于我,有这锦鲤作乐,倒也不觉得无趣。” 傅兴宁的眸色深了深,他将杏仁酥放回盘中,“哦?看来大嫂并不知大哥这几天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 秦蓁投喂的动作一顿,看着傅兴宁淡淡笑道:“莫非二弟知道些什么?” 傅兴宁挑了挑眉,“我听说那名姓苏的女明星前几天也去了C市,其间还与大哥会过面,大嫂难道一点都不担心吗?” “二弟不也说了,只是会个面而已,你大哥有几个异性朋友实属正常,我还不至于这么没度量。”秦蓁说完,又继续手中的动作,脸色平静如初,一丝恼怒的意思都没有。 有点意思。 傅兴宁舔了舔后槽牙,邪佞一笑,手指敲了敲桌面,才说:“看不出来,大嫂和大哥的感情这么好。” 秦蓁笑笑不答,她心知傅兴宁此番前来,绝不仅试探他们夫妻感情这么简单。如果不出所料的话,应该是为了那件事而来…… 时间追溯到八日前的那天午后,地点:傅建东书房。 那天是个万里乌云的好天气,坐在茶桌后的傅建东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却是“要变天了。” 秦蓁坐在另一侧,乖乖啜着茶,她大概明白傅建东所谓的变天并不是指天气要变,而是傅家要翻天了。 果然,下一刻傅建东就拿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资料袋递给她,“看看吧。” 秦蓁放下茶杯,接过资料一看,不免怔住了,“这是?” 傅建东斟了一杯茶饮了一口,才道:“傅氏的董事资料,我希望你能出面,帮恒初将这三个人收入麾下。” “为什么不直接将这些交给傅恒初,而是交给我?” “盯着恒初的眼线太多,把这些资料交给他,并没有太大的益处。” 秦蓁蹙了蹙眉,将资料收好放下,“可再怎么说,这都是傅氏的机密,爷爷这么交给我,就不怕我有私心吗?” “丫头,你对我那孙子动心了吧?”不同于陆邵当初在医院的询问,傅建东说这话的时候是笃定的。 秦蓁脸色一僵。 傅建东笑了笑,他在商场驰骋半生,若连这点眼力劲都没有,又如何能将傅氏发展到如今一家独大的局面?但他把董事资料交给秦蓁也不仅仅因为如此,秦蓁对傅恒初有心不假,但若将所有赌注放在她的心思上,未免太孤注一掷。 傅建东不是会犯这种傻的人,“小丫头,你想得太简单了,我既然肯把这些人交给你,就料定他们对傅氏绝对忠心不二。就算你有什么心思,我也劝你作罢,否则到头来只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秦蓁了然,她重新抽出资料仔细研究了一遍,“这三个人里,林董和陈总问题都不大,但是这个庄董,我没有太大的把握。” “老庄脾气有些固执,确实是最难劝服的人,你若冒昧约他,怕是会引起他的反感。” “爷爷既知如此,为何还让我去见他?” 傅建东诡秘一笑,“老庄虽然性格顽固不化,却酷爱书法成痴,我听恒初说,你习得一手好字?” 不知为何,看着傅建东的笑容,秦蓁脑中浮现得是卧室里挂得那一幅傅太太守则,她端起茶饮了一口借以掩饰脸上的尴尬,“爷爷的意思是劝服这个庄董的最好方法是投其所好?” “正是。老庄每逢夏季便会邀请一些友人去山上别墅品茶论书,到时你替我去一趟,记住,机会只有一次。” “我明白。”秦蓁应下,把资料收好后起身告辞,“爷爷,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阿蓁先回去了。” 傅建东睇了她一眼,问:“恒初年轻也不小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个孩子?” 秦蓁的耳根子莫名一烫,不知道答什么好。 傅建东见她这幅神情,不悦地拧眉,“怎么,没打算过?” 秦蓁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她答:“爷爷放心,我有分寸。” 傅建东这才满意地摆了摆手:“桌上绿盒里装得是恒初喜欢的毛尖,你一起带走吧。” 秦蓁思绪从回忆中抽回,她整了整衣服起身对傅兴宁:“二弟若没有其他事的话,那我就先进去了。” 傅兴宁亦是慢吞吞地起身:“大嫂,我听说爷爷之前给了你一些东西,这世上能入爷爷眼的必是珍奇,不知我有没有眼福一睹为快?” 秦蓁笑:“自然可以,若是二弟喜欢,给了你也无妨。” 第097章 吃味 秦蓁说完,让刘姐把上回从老爷子那拿的上好毛尖取出来给傅兴宁。 傅兴宁眼里戾气一闪而过,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秦蓁一眼,“我不好茶,这毛尖还是留给大哥吧。突然想起还有些要事要处理,就不打扰大嫂的雅兴了,不过我刚才说的事大嫂也不要不当回事,夫妻之间互相信任固然好,但大嫂一定有自己的判断。” 刘姐端着茶盒子出来时,傅兴宁已经走远。 秦蓁转身回书房,要进门的时候她脚步顿了顿:“刘姐,那盘杏仁坏了,都倒掉吧,等恒初回来重新再做吧。” 刘姐不免奇怪,这杏仁酥刚出炉不过几个小时,怎么就坏了?她自然不知,秦蓁只是嫌傅兴宁碰过的东西脏了而已。 秦蓁走进书房,在抽屉底层拿出傅建东给她的三名董事资料,把那位爱好书法的庄董抽出来后,看着其余的两名董事,眉心蹙了蹙。 傅兴宁已经有所察觉,她必须得行动了。秦蓁在两位董事中挑选片刻,最后视线落在了那名看起来比较好接触的林姓董事上面。 事实证明,秦蓁的选择是对的,在傅恒初回江城之前,她已成功将林董劝服,虽然其间废了不少心思,但至少结果是好的。 这夜,秦蓁洗浴完出来,忽然发现床头坐着一个人,不知何时回来的傅恒初正饶有兴致地翻着她刚才阅读过的书。 秦蓁怔了怔后,想起书上的内容,连忙丢下毛巾跑过去将书抢了过来。 手上一空,傅恒初抬头看向她,睇了眼她抱在胸口的书,目光似笑非笑,“好妻子必读?傅太太,这可不是一个好妻子对出差刚回来的丈夫打招呼的正确方式。” 秦蓁讪讪一笑,把书收起,果断转移话题:“不是说三天后才回来吗?” 傅恒初挑眉,“我分明说的是三天之内。” “……” 傅恒初不跟她咬文嚼字,伸手把她勾进怀里,抵着她的鼻尖问:“想我了吗?” 秦蓁眸光闪了闪,把他推离了一些,“你吃过饭了吗?没吃的话,我让刘姐给你做点。” 傅恒初对她顾左右而言他的态度极为不满,捏了捏她的腰,迫使秦蓁看着他,“蓁蓁,我想听实话。” 秦蓁吃痛,怒了:“实话就是我不喜欢你身上的香水味,不吃饭的话,就给我滚去洗澡。” 傅恒初一愣,随即眉眼弯起,讨好地揉着秦蓁的腰迹,问:“吃味了?” 秦蓁拧眉,“这么说你承认你在C市和苏酒酒见过面?” “确实见过?” “仅仅见过这么简单?” 傅恒初叹了口气,“酒酒去C市取外景,正好碰见一起回来了,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秦蓁沉默了一会,推开他起身。 她知道,关于苏酒酒的事情,傅恒初还不想说,秦蓁不会因为傅兴宁几句挑拨的话就误会傅恒初,但总归心中有些不适。 但看在傅恒初眼底却不是这样,他眼疾手快的拉住秦蓁,问:“去哪?” 秦蓁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给你放水洗澡,顺便吹了头发,头发不吹干我会头疼。” “吹风机拿过来,我帮你。” 秦蓁吃了一惊,“你帮我干嘛?” 傅恒初口里坚定地吐了三个字:“吹头发。” 第098章 清白 秦蓁无视傅恒初的话,放了水,将他撵去洗澡后,又下楼吩咐刘姐煮了夜宵,这才开始拨弄起自己的湿发。 头发刚吹半干,傅恒初搁在床头的电话就响了起来,秦蓁瞥了一眼,备注显示的名字是“酒酒”。 本不打算理会,没想到电话铃声又锲而不舍地响起,秦蓁眯了眯眸,放下吹风机,拿起傅恒初的手机,敲响了浴室门。 “进来。” 傅恒初靠在浴缸边缘,正在假寐,水下的皮肤肌理隐约可见,听见动静微微掀眸看着秦蓁,“怎么了?” 秦蓁面无表情地把手机递给他,“你电话。” 傅恒初瞥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若有所思地看了秦蓁一眼。 秦蓁蹙眉,“我看打了几遍,说不定有什么急事。” 傅恒初挑了挑眉,一手接过手机另一只手却适时握住她的手。 秦蓁狐疑地看向他,“你干嘛?” “听听也无妨。”傅恒初说完,当着她的面直接开了免提。 电话刚接通,那端苏酒酒的声音传来,她问傅恒初:“到家了吗?” 语气,有种说不出地熟络。 “嗯。”傅恒初一边摩挲着秦蓁的指骨,一边开口:“什么事?” 苏酒酒停顿了几秒后,声音才再次响起,“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无论你愿不愿意,那件事情我都会去做。” 至于什么事,苏酒酒并没有提及,显然她和傅恒初之前有过什么约定。 “酒酒,别乱来!”傅恒初闻言,声线一下冷了下来,连带握着秦蓁的力度也加大了几分。 秦蓁不适拧眉,她没有窥听别人通话的习惯,此刻更觉得浑身不自在,伸手打算掰开傅恒初手指时,傅恒初却好似察觉到她的企图一般,反手大力一扯。 秦蓁没有防备,直接扑到傅恒初身上,半个身子跌进浴缸中,吓得她不由惊呼出声。 这一声过后,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 电话那端的苏酒酒沉默了许久后,才声线怪异地开口:“她在你身边?” 傅恒初抬头望着半个身子已在浴缸里,趴在他胸膛上狼狈地瞪着他看的秦蓁,唇角微微勾起,“嗯,一直都在,不想她误会。” 半秒后,“嘟嘟”占线声响起,苏酒酒直接切断了通话。 傅恒初把手机放到一旁,扶着秦蓁的腰,笑着问:“傅太太,现在相信你先生的清白了吗?” 秦蓁双手撑在傅恒初的胸膛,神色怪异地说:“傅恒初,有时候我真看不懂你这个人。” 傅恒初勾了勾唇,意有所指地答:“我还以为蓁蓁现在应该看得很清楚才对。” 秦蓁一愣,反应过来的时候,几乎立刻从浴缸里爬出,怒嗔:“流氓!” 没想到还没站稳,就又被傅恒初捞了回去,秦蓁刚吹的头发再次湿漉漉一片,衣服更别提了,几乎都湿透了。 她不免有些火大,“傅恒初,你神经病啊!” 傅恒初眸色一深,按住她不安分的脑袋,啄了啄她的唇后,才哑声道:“蓁蓁,我想你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如清风拂过,将秦蓁心底的火气尽数消散。 傅恒初想要什么,秦蓁再清楚不过,她咬了咬唇后,说:“去床上。” 话落,傅恒初脸上竟有了些许类似委屈的神情,“蓁蓁,你丈夫是个瘸子,行动不方便。” “……”秦蓁心想,她就没见过比傅恒初更灵活的瘸子了。 她愣怔的瞬间,傅恒初的大掌已经顺着秦蓁湿透的衣摆下方钻了进去,轻车熟路地在她身上煽风点火。 “蓁蓁,就在这里给我好不好?”傅恒初贴在她耳边轻声叫着她的名字,秦蓁的身体莫名就软了下来,最后任由着他胡闹。 浴缸里的旖旎一直持续到床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秦蓁终于想起了夜宵的事情,她手指抵住傅恒初还欲动作的身子,昏昏沉沉地说:“我让刘姐做了夜宵,你先去吃。” 傅恒初挑眉,“蓁蓁这是嫌我不够卖力?” “……” 秦蓁还来不急答话就又被傅恒初重新拉入新的一轮狂风暴雨中,她不免欲哭无泪,尝到自作孽不可活的深意。 身上的男人明显如狼似虎,好端端地她提夜宵做什么呢? 第099章 口感 一夜放纵,傅恒初夜宵没有吃成,倒把秦蓁吃得彻彻底底,一夜里不知道要了秦蓁多少次,直到她最后实在经不住讨饶了才放过她。 秦蓁昏昏沉沉睡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她一睁开眼睛就对上了傅恒初略有些深沉的目光,后者盯着自己,脸上有浓浓的不悦。 一大清早的,怎么就来脾气了? 秦蓁不免奇怪:“你怎么了?” 傅恒初抿唇不语,被下的手指却若有若无地在她左手无名指位置摩挲着。 秦蓁起初不明其意,反应过来的时候不免失笑:“昨天晚上洗澡的时候怕把戒指刮花了,就把它摘下来了,应该还搁在浴室里,你若不信,可以去看看。” 傅恒初闻言,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秦蓁闭上眼睛往他怀里偎了偎,手指却悄悄爬到他的手背上,感觉咯手后,嘴角不由自主地往上扬。 傅恒初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亦是勾唇一笑,吻着她的发顶,问:“再睡会?” 秦蓁点了点头,“嗯,早上没事。” 傅恒初挑了挑眉,“下午有事?” “和陆邵约了。”秦蓁说完,就察觉到箍在自己腰间的手一紧后又松开。 身边温度的突然抽离,秦蓁不解得睁开眼皮,触及的却是傅恒初的脊背。 看来,她眼前的这个男人还在为她当初在苏园不告而别的事情生气。 秦蓁盯着傅恒初的脊背看了好一会后,从背后抱住了他,“你今天不去公司?” 傅恒初沉默了许久后才面无表情地冷哼一声,胸腔轻微震动,秦蓁贴着他的背部尚能感受到他的敷衍。 她抬头看了他的脖颈一眼,忽然心思一动,张嘴在他背上重重地啃了一口。 傅恒初疼得倒吸了一口口气,回头看向她的眼底有些恼怒。 秦蓁不急不徐地移开脑袋,抬头看着他一脸无辜地说:“我就想试试口感。” 傅恒初闻言,脸色阴沉得几乎可以滴得出水来,“那口感如何?” 秦蓁眼底闪过一丝狡黠,抬头吻住傅恒初的唇,稍许才移开,笑着问:“你觉得如何?” 傅恒初面无表情地答:“时间太短,没尝出来。” 秦蓁挑眉,做势要起身,“我起床了。” 还没动作,腰肢就被一只大手扣住,傅恒初的声音里多了抹咬牙切齿的意味,“惹了火就想走?” 秦蓁眯眸,神色懒懒地笑,“那傅先生希望我做什么?” 她这模样成功挑足了傅恒初的火,虽然怒火占了多数,但是他岂会如此轻易放秦蓁离开。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傅恒初拉低秦蓁的头颅,狠狠地吻了上去。 这个清晨的吻缠绵了许久,最后演变成一场二人熟悉的情事,二人紧密贴合的时候,秦蓁好似听到傅恒初贴在她耳边说了句,“口感挺好。” 秦蓁再次醒来的时候,傅恒初已不在身侧。她看了眼时间,已经接近中午。 想着与陆邵约定的时间差不多到了,秦蓁收拾了下自己便出了门。 再见到陆邵的时候,她不由一怔。 陆邵模样本就生得不差,如今已经确定陆家大少爷身份后,气度更是不凡。一身高定的西装皮鞋,头发捋得一丝不苟,他安静地站在那里,竟看不到往日的半点痕迹。 陆邵见秦蓁发怔,似乎察觉到什么,抬手亲昵地揉了揉她的脑袋,似是想借此表达他跟往常一样。 秦蓁不由笑了,陆邵无论是什么身份,在她眼里,他就是她的哥哥,仅此而已。 二人在餐桌前落座后,陆邵才奇怪地问她今天怎么没事? 秦蓁诧异,“为什么会这么问?” 陆邵奇怪地看了她好几秒,说今天不是傅恒初生日? 第100章 不正经 “今天是恒初生日?”秦蓁怔了好一会儿,跟陆邵反复确认从他口中得到的答案。 陆邵点了点头,他本来也不知,早上听到陆子尘吩咐人送礼到傅家时,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只是他没想到秦蓁不知道。 秦蓁确实不知傅恒初的生日,怪不得早上傅恒初听说她和陆邵有约时会置气,她本以为是他还在生自己当初不告而别的气,却没想到另有缘故。 想至此,秦蓁的心里有些急,但却没有表现出一点异常,神色如常和陆邵吃饭,交谈。当然,多数都是她在说,陆邵只负责点头摇头。 秦蓁的目光第三次瞥向腕表时,陆邵终于叹了口气,放下了刀叉。他和秦蓁从小一起长大,岂会不知道她的心思? 心都不在,这顿饭吃得又有什么意思? 秦蓁离开后,陆邵盯着面前切好的牛排发怔,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从外面走进,对他说:“大少爷,陆董说下午要带你去见一个重要的客人。” 陆邵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才重新执起刀叉用餐。这阵子,江城有些地位的人他见了不少,他知道陆煜枫是真心疼爱他才会带他去拓宽人脉,可他一个口不能言的哑巴,这些人见或不见又有什么关系呢? 或许是现在的一切来得太容易,陆邵不禁怀念他和秦蓁当初在秦家偏僻小院里相依为命的日子,那时候,虽然周遭世界都充满了恶意,可他和阿蓁的目标却很明确,那就是:活下去! 想什么呢? 陆邵扯了扯唇角,味道上佳的牛排此刻在他嘴里也形同嚼蜡。 …… 秦蓁从餐厅出来经过一家商场,她让邵阳把车停下进了商场,出来的时候,手里便多了几个做工考究的纸袋。 傅家小院的茶几上,堆了好一些东西,而且大多价值不菲。 秦蓁捏着袋子的手紧了紧,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看来迟钝的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秦蓁出门时曾告知刘姐她会晚回家,所以此刻刘姐见她回来,有些吃惊,但看到她手上的袋子时,顿时了然地抿唇一笑。 秦蓁被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心知刘姐误会了。刘姐以为她想给傅恒初惊喜,殊不知秦蓁只是刚从陆邵那里知道今天是傅恒初生日而已。 但这话,对刘姐总归说不出来。 秦蓁问:“往年恒初的生日都是怎么过的?” “少爷不过生日。” “嗯?” 看着秦蓁困惑的神情,刘姐解释:“除了十八岁成年礼那次,少爷几乎没有过过生日。” 她说到此处,垂了垂眸,“少爷总说,生日也是母亲的苦难日,亲尚不在,生日过不过又有何区别?” 秦蓁心头一震,她几乎都能想到傅恒初提及双亲时怅然的神情,对于早年丧失父母的傅恒初来说,生日对他来说或许并不是件值得庆贺的事。 秦蓁沉默片刻后,把袋子交给刘姐后,问她:“家里可还有一些烘焙的材料?” “太太需要什么?” “面粉,鸡蛋,牛奶,白糖,泡打粉。” 刘姐也是做甜点的好手,此刻一听秦蓁要原材料,马上就明白她要做什么了,眉眼弯弯地说都有。 刘姐没有猜错,秦蓁要做的正是蛋糕。傅恒初不爱吃甜,为了迎合他的口味,她特意做了水果蛋糕,蛋糕上并没有太多的修饰物,看起来并不像生日蛋糕,而像是平时的下午茶。 秦蓁端着蛋糕走出厨房时,季霖推着傅恒初刚进门,二人本在相商什么事情,傅恒初看到她手里的蛋糕时,视线怔了怔后,才继续交待季霖刚才没说完的事情。 秦蓁将蛋糕放下,等二人交谈结束后,才看向季霖问:“季助理,很晚了,不如留下来一起吃饭?” 季霖本是孤家寡人一个,在哪吃饭都一样,以前工作晚了,傅少也会直接留他吃饭,但此刻是秦蓁问话,于是征询地看了一眼傅恒初。 傅恒初手指轻轻敲着在轮椅扶手上敲了敲,默不作声。 季霖松见状,看着秦蓁点了点头,“那谢过太太了,我去帮刘姐端菜。” 见季霖走开,秦蓁绕到傅恒初身后推着他去洗手,说:“我让刘姐把陆总和方主任送来的东西收起来了。还有些药材,我看着你用着着,便留下了,其它的东西我不敢自作主张,你看要怎么处理?” 傅恒初蹙了蹙眉:“无功不受禄,退回去吧。” 秦蓁颔首,“既是如此,那我明天也选些东西,作为收了那些药材的回礼。” 傅恒初看着镜子里倒影出的秦蓁认真的表情,不由扬起唇角,“这些事情让刘姐去处理就好,你何必亲力亲为?” 秦蓁煞有其事地回答:“礼轻心诚。” 傅恒初虽然不过生日,但自他成年礼过后,每年借机巴结的人却不少,但其中也不乏真正关心他的人,比如陆子尘和方铎,这二人是傅恒初的好友,真情实意不必多说,所以他们送来的礼物秦蓁直接就替他收下了。 而送药材的人,大多是傅恒初亲近的长辈,比如傅家那些外亲,这些人知晓傅恒初的脾性,所以只送一些对他有益处的东西,这些人的情面不好直接拂,甚至得与他们打好关系,所以回礼是必须,按他们各自的喜好回礼更能事半功倍。 而至于其他的名贵物件,正应了傅恒初的那句话,无功不受禄。 秦蓁的心思,傅恒初已能猜到八分,他唇角弧度渐深,接过秦蓁递来的毛巾拭干手后,握住她的手,感慨:“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秦蓁的面上有些烧,想起早上的事情,眼底不由浮现出几许愧疚,“抱歉,我那时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 “蓁蓁,不必自责,况且你早上不是已经给过我礼物了?”傅恒初说到此处,把她的手指含在嘴里咬了咬,压低的语气暧昧,“当然,我不介意晚上再来点补偿。” 秦蓁倏地一下收回手,耳尖烧得更加厉害,“不正经!” 二人回到餐桌上,傅恒初就发现餐桌上多了几个人。 第101章 爱过 陆子尘和方铎的不请自到让傅恒初微微诧异了一下,“你们怎么来了?” 方铎挑眉,“我可是特地跟人换了班,怎么,不欢迎?” 陆子尘把带过来的红酒递给刘姐,笑笑不说话。 傅恒初看向秦蓁,秦蓁秀眉一挑,“陆总和方主任我不知道怎么回礼,便想着请他们过来一起吃顿便饭,没有提前征询你的意见,你不介意吧?” 人都请来了,他还能怎么介意? 陆子尘和方铎在各自的行业里都是出类拔萃的人物,秦蓁请他们必定也是废了一番心思。想至此,傅恒初手指在秦蓁掌心挠了挠,温存地说:“难为你了。” “啧啧,这还有外人在呢。”方铎捂住眼睛,似乎看到什么不堪入目的画面一样,“季霖,我说你磨磨蹭蹭什么,本医生都快饿死了。” 季霖刚端着菜从厨房出来,躺枪得一脸莫名,他表示很无辜。 傅恒初凉凉地睇了他一眼,“饿就自己去端,欺负我的助理算什么本事?” “我是客人!有让客人自己去端菜的理?”方铎冷嗤一声,见过护短的没见过这么护短的! 陆子尘忍不住笑了,拍了拍方铎的肩膀,“阿铎,差不多行了,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 秦蓁看着三人相处,笑着说:“你们聊,我去看看刘姐那边好了没。” 她说完,给三人留下独处的空间。 陆子尘看着秦蓁的背影,问傅恒初:“你和嫂子这是好了?” 他下午接到秦蓁电话的时候诧异极了,上次来傅家送东西时,陆子尘还能察觉到二人之间的气氛尚且不对劲,但看秦蓁今天的模样,似乎跟之前有些不同了。 傅恒初摩挲着指间的戒指,嘴角挂着一抹笑,“嗯,好了。” 方铎不明其意,凑了进来,“什么好了没好,你俩卖什么关子?” 秦蓁曾悄悄离开过的事情,方铎并不知道,所以此刻听着二人交谈,一脸迷茫。 陆子尘刚打算开口,傅恒初眼角余光瞥见秦蓁从厨房走出,淡淡说道:“先吃饭吧。” 方铎憋着的一肚子好奇,只能暂时搁下了。 一顿饭吃得和谐,陆子尘带来的红酒启封后,鲜少喝酒的傅恒初也喝了少许。陆子尘和方铎两人,今天就像约好的一样,一杯接着一杯,喝得畅快,最后傅恒初不得不让季霖把醉醺醺的两个人送回家。 秦蓁看着二人离开,看着桌上的酒瓶有些无奈地说:“本想请他们给你庆生,没想到最后变成品酒大会了,蛋糕都没吃成。” 傅恒初亦是抬手按了按额头:“他们心里不痛快,在我这里发泄呢!” 陆子尘不痛快,大概是因为陆邵的缘故,至于方铎的不痛快,秦蓁想起唐小年前几日与她提及的事情,不由叹了口气。 傅恒初拢了拢她的指尖,问:“怎么了?” 秦蓁挣脱他的手,把蛋糕捧到他面前,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既然他们走了,那就委屈傅先生把这蛋糕吃了吧!” 傅恒初看着那个足有十寸的蛋糕,脸色微微犯难。 秦蓁看着他的神情,噗嗤一笑,“逗你玩呢!” 这么大的蛋糕,傅恒初要是都吃了,明知她还不知上哪捞他呢! 她把蛋糕放进傅恒初手里,不知道从哪拿出一根蜡烛和打火机,在傅恒初面前蹲下。 秦蓁点蜡烛的时候很专注,她垂着眸,细长的睫毛随着摇曳的烛火微微颤动着,像一只振翼的蝴蝶。 “好了。”她放下打火机,把蛋糕重新捧进手里,看着傅恒初说:“许愿吧。” 傅恒初看着她,脑中忽然映出一张年轻女人巧笑颜兮的脸庞,她疼惜地摸着他的脑袋,说:“阿初,许愿吧。” 那时候,他许了什么愿望?时间太久远,记忆都有些模糊不清了。 傅恒初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不了,不许也罢。” 秦蓁一怔,但随即就明白了什么,她直接把蜡烛吹灭,“那吃蛋糕吧,我特意做得少甜,你应该会喜欢。” 她说完,就要找刀切蛋糕,傅恒初握住了她的手,“蓁蓁,不吃蛋糕了,陪我待会。” “好。”秦蓁示意刘姐过来拿走蛋糕后,才问他:“要不我推你出去走走,散散酒气?” 傅恒初点了点头。 秦蓁推着傅恒初刚出院子,没想到会看到傅建东,而且看后者的样子,似乎在院外站了有一会了。 “爷爷,你什么时候来的?”秦蓁问。 傅建东笑了笑,不答。 傅恒初眉心几不可察地一拧,他偏头对秦蓁说:“蓁蓁,你先进去。” 秦蓁看了爷孙一眼,点了点头,“那你有事叫我。” 院子外,一时间只剩下爷孙两人,傅建东感慨:“时间过得真快,阿初,你还在怪我吗?” 傅恒初握着轮椅的手倏地收紧,脸色却不见任何改变,“爷爷教养阿初这么多年,阿初没有立场责备爷爷。” “终究还是怨了啊!”傅建东叹了口气,“若我说,我这些儿女中,最中意的是你的父亲,你信吗?” 傅恒初垂眸:“爷爷,你这话不说我不信,恐怕就连小姑也是不信的。” 傅云当年自愿出国,求得无非是傅恒初的安稳,因为她不信傅建东,所以才会牺牲自己来换取傅建东的一个承诺。 想起小女儿当年决绝的脸庞,傅建东眼底有愧色一闪而过,他看着傅恒初嘲讽的眉眼,原本想说的话,一句都也说不出来。 “那个孩子,你想带回来就带回来吧。”最终,傅建东只说了这么句话后,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他的脸上已经疲态尽显。 傅建东转身离去,傅恒初看着他的身影没入黑暗中,攥着轮椅的手有些发青,不知过了多久,一只白皙的手覆上他的手背,秦蓁担忧的脸庞落入傅恒初的眼中。 “你没事吧?” 傅恒初反手将她的手拢住,扯唇笑了笑,“没事,就是突然想尝尝你做的蛋糕了。” 秦蓁莞尔,“我给你切。” 傅恒初先前就尝过秦蓁做菜的手艺,没想到她做甜点的手艺亦是出色,蛋糕入口即化,混合着水果香,他吃了足足一大块。 秦蓁见他喜欢,眉眼弯得好似新月,“好吃吗?” “好吃。”傅恒初放下盘子,虽然好吃,但是他今天已经过量了,他的饮食习惯是多年养成的,并不会因为一个蛋糕而改变,只是有一点,他很好奇,“你说按摩是为了讨好你爷爷学的,那这厨艺又是为了谁学的?” 秦蓁眸光闪了闪。 傅恒初已经猜到了什么,他看着空盘子,突然觉得腹中有些胀痛。 果然,还是过量了。 “四年前,韩则为了救我出了车祸,那时候他情绪不好,我担心医院的食物他吃不习惯,便特地找了一个中餐厨师学了不少中餐。”秦蓁说到此处,看向傅恒初认真道:“如果我说我爱过韩则,我嫁给你的原因也有部分为了他,如此你也不介意吗?” 傅恒初眸色顿深,“什么叫爱过?” “韩则是我的过去,就像你不想苏酒酒成为我们之间的误会一样,我也不想因为我的过去影响了我们,我爱过韩则是事实,我曾经有段时间放不下他也是事实。但是我很清楚的明白,我的丈夫是傅恒初,恒初,你才是我的现在和未来。” 第102章 礼物 傅恒初眼底浓雾渐散,望向秦蓁的视线灼灼,“所以,你现在爱的那个人是谁?” 秦蓁倏然一笑,“傅先生,你到底是对我没自信还是对自己没自信?” 她的话犹如一枚碎石在傅恒初心湖激起片片涟漪,他眼底最后的迟疑消散得无影无踪,嘴角笑意浅浅,“蓁蓁,这将会是我这辈子收过最好的生日礼物。” 秦蓁眨眼,伸出食指堵住他的唇,“一辈子还有那么长,保不齐你以后会收到更好的礼物!” 傅恒初拉下她的手,看着她认真地回答:“那不一样。” 他或许会收到更好的礼物,但他笃定那时的心情绝不会像今日这般开心。就好像今天虽不是满月,他却觉得月色是从未有过的美丽一样。 傅恒初认真的模样感染了秦蓁,她嘴角的笑容越泛越深,“那你可要好好收好了,我这人小气得很,你若把我给你的礼物弄丢了,我便再也不给你了。” 傅恒初捏着她的手,噙着笑道:“太太有言在先,为夫岂敢不从?” “真的?” “嗯。” “那你把这蛋糕都吃了吧,不然放到明天就不好吃了。” “……” 傅恒初又无奈又好笑,索性秦蓁只是随口一提,并没有真要他把蛋糕全部吃掉的打算,否则真有些吃不消。 遇见傅建东后,二人就打消了出去走走的念头,在院子里坐了一会便上了楼。正巧傅云打来电话,秦蓁让傅恒初代她给傅云问个好后,便挽了头发去梳洗。 出来时,傅恒初刚巧结束了通话,心情十分不错。 秦蓁讶异,“你跟小姑都说什么了,心情这么好?” 傅恒初挑眉,“我跟小姑说今天吃了一个很好吃的蛋糕,她便说想尝尝你的手艺。” 秦蓁窘,她只不过做了个蛋糕,怎么连远在大洋彼岸的傅云都惊动了。 傅恒初不再逗她,放下手机,下巴朝沙发上多出的那个纸袋抬了抬,“那是?” 秦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想起这个袋子的存在, 她走过去把袋子拿了过来,说:“我今天路过商场,顺便给你挑的礼物,你看下喜不喜欢?” 说罢,一个宝蓝的盒子出现在秦蓁的掌心,盒子打开后,可以看到一只价值不菲的瑞士手表躺在其中。手表主打色是成熟的银灰色,款式低调,很适合傅恒初如今的身份。 傅恒初只看了一眼,便知晓自己喜欢,他问秦蓁,“只是顺便买的?” 如果他没有看错,这是款限量手表,可不是顺便就能买到的。 秦蓁义正言辞地说是。 傅恒初也不捅破她的小心思,将手上的腕表取下,换下秦蓁新买的这只,然后在她面前晃了晃手腕后,才说:“你顺便买的礼物好看吗?” 秦蓁被他认真的模样逗笑了,按下他晃动的手,“好了,我承认我看中这款已经很久还不行?” 傅恒初揽住她的腰,在她唇上印下一个深吻,“蓁蓁,我很喜欢,谢谢。” 秦蓁抬手抱住他,“我很开心你能喜欢。” 傅恒初吻着她的额角,疼惜地将她拥进自己怀里。 …… 傅恒初生日的第三天下午,傅建东让人送来一张私人邀请函,发函人是庄贤,也就是先前傅建东提到要投其所好的那位傅氏最有话语权的董事。 邀请函上的时间是一周后,地点也与傅建东先前所料得不差,是庄贤位于城郊的一栋山顶别墅,地域清静,倒是一处品茶休闲的好去处。 秦蓁把邀请函收起,傅恒初中午打电话说今日会早归,算算时间,也应该差不多了。 果然,她刚把邀请函收好,就听见外面有动静传来,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邵阳推着傅恒初进了院中。 傅恒初见她出来,不悦地蹙了蹙眉,“怎么出来了,外面热。” 入夏的江城,天气就像架在柴火堆上的蒸笼,热得让人喘不过气,秦蓁不过在门口站了片刻,额角便有汗珠沁出。 “听见声音,便出来看看。”秦蓁说完,看向邵阳,“你先下班吧。” 邵阳走后,傅恒初才狐疑地打量着秦蓁,问:“有话跟我说?” 秦蓁点了点头。 “外面热,进去再说。”说完,傅恒初率先进了屋。 秦蓁跟在他身后,试探性地说道:“恒初,下周三我要出去一趟。” 傅恒初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后,答应得还算爽快,“好。” “我的意思是一个人,不要邵阳和其他人跟着。” 话落,气氛顿时有些沉默。 第103章 再遇 傅恒初良久没答话。 秦蓁叹了口气,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有点事,出去两天就回来。” “你知道我想什么?”傅恒初开口的声音莫名有点沉,“蓁蓁,你既然已经猜到邵阳的身份,难道就猜不到我把他放在你身边的用意?” 秦蓁一怔,却听见他再次开口:“我把邵阳放到你身边从始至终就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保护你的安全,而不是监督你。你要去哪我不管,但是带上邵阳,这是我唯一要求。” 秦蓁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才应道:“好。” 她话落,傅恒初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中断了二人的交谈。 电话那端不知说了什么,傅恒初抬头看了秦蓁一眼后,才回答对方:“我知道了。” 不知为何,秦蓁心中蓦地升起一丝莫名的不安,这种不安给她的感觉很不好。 傅恒初掐断电话后,她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傅恒初看着她,神色有些意味不明:“刚接到消息,嘉韩董事长韩义平突发脑休克没能抢救过来,已经过世了。” 秦蓁瞳孔骤缩,“什么时候的事?” “半个小时前。” 秦蓁呆怔了许久,才收回情绪,她颤颤道:“我和韩则是多年故交,如今他父亲过世,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去探望一下。” “我与韩董也有过几面之缘,明日我陪你一起去。” 秦蓁点了点头,“谢谢。” 傅恒初眸色深了深。 …… 秦蓁没有想过再见韩则会在韩义平的灵堂,韩则一袭黑衣站在灵堂边迎接吊唁的来客,脸色异常得苍白。 看见秦蓁,韩则沙哑地开口:“你也来了。” 秦蓁点了点头,“我们来送韩伯父最后一程。” 我们? 韩则这才注意到秦蓁身边的傅恒初,严重有抹不明的情绪一闪而过后,最终只是朝二人颔了颔首后,侧开身子请他们进了灵堂。 韩义平生前广交好友,来吊唁的人并不少。 上了香后,傅恒初拍了拍秦蓁的手背,说:“我去外面等你。” 说完也没等秦蓁回答,就让季霖推他出去。 傅恒初出去后,秦蓁抬头看向韩则的方向,几乎同时,韩则也将目光移向她。 秦蓁走到韩则面前,轻声说:“逝者已逝,节哀。” “都是我的错。”韩则的声音里有抹难以忽视的痛苦,让秦蓁的心无端揪起。 当年韩则偷改志愿与韩义平闹翻被遣送美国八年,江城人只道韩家父子不合,可秦蓁却很清楚地明白,韩则与他父亲并像众人口中的不合,甚至父慈子孝甚为和睦。而正因为如此,韩则偷改志愿的事情才会让韩义平大发雷霆。 四年前,二人在费城短暂相聚时,韩则就曾对她说过,他说他不后悔偷改了志愿,但他后悔没有跟自己父亲好好交流过,如果…… 如果后面是什么,当初的韩则没有说下去,但秦蓁却知道四年前的现在,他失去慈爱的父亲,心中的痛苦只会多不会少。 秦蓁很想安慰他,可能吐出口的词始终词单力薄,她阖了阖眸,原本已经抬起的手缓缓放下,沉默地转身离开。 第104章 不配 韩则看着秦蓁走到傅恒初身边,二人无声地离去。 很久后,他才扭回头。他看着黑白遗照上父亲慈爱的笑脸,握紧的双拳上青筋爆起,眼底痛楚和愧疚之色交杂其中,原本苍白的脸更加难看了几分。 角落处,有个身穿黑裙的年轻女人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她见状悄悄走到韩则身边,犹豫了几秒后,出声安慰:“韩总,节哀顺变。” 出声的年轻女人是秦非,秦韩两家有些生意上的往来,今天秦非是跟着爷爷前来吊唁韩义平的,见韩则情绪不对,出声宽慰本是情理之中。 却不料韩则听到声音,陡然扭头看向秦非,眼底的锐利让后者心惊地往后退了一步。 但那抹锐利很快就被冷漠所取代,韩则开口话语无温:“你怎么会在这里?” 秦非这才发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她压下自己的情绪才回答:“我陪爷爷来送韩伯父最后一程。” 秦非视线所及处,秦文博正在宽慰韩则的母亲姜兰,察觉到韩则的视线,秦文博朝他点了点头,眼底还噙着对已故之人缅怀的哀痛。 韩则此刻却莫名想起多年前秦蓁在他耳边他说的话,她说秦家人对任何人都心怀慈悲,却唯独容不下她和陆邵。秦蓁说话的时候,除却眼底带着淡淡的嘲讽外,还夹有一份对现实的认命。 那时韩则不能完全理解她的心情,可此刻在父亲的灵堂上,对这句话共鸣得莫名透彻,他看着面前同属秦家人的秦非,眼底浮起一丝冷嗤:“秦小姐,阿蓁曾经跟我说过,秦家除了陆邵之外,就只有你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对她还有几分真心实意,但是在我看来,也不过尔尔。” 话落,秦非的脸变了变,“韩总这是何意?” “何意?”韩则目光似讥似讽,“阿蓁当初为什么会被迫嫁给傅恒初,秦小姐应该比什么都清楚吧?或者我换句话说,阿蓁嫁给傅恒初之前,你对我母亲说过什么话?” 韩则的脸色深冷一片,若不是前几日他的母亲姜兰说漏了嘴,不明真相的他还一直以为秦蓁嫁给傅恒初真如她口中所说的贪图傅家权势,他怨秦蓁遗弃他们的感情,可从姜兰口中得知所有事情的真相时,他才发觉自己错得离谱。 韩则突然想起回国来的数次见面,秦蓁欲言又止的神色和决绝的话语,只觉得心如刀割。他没想到秦蓁嫁给傅恒初的原因只是为了成全他,即使如果没有傅恒初,她也会嫁给丧偶的李盛,因为当初的秦蓁并不是想嫁给谁,只是不想让自己成为韩家要挟他的理由,仅此而已。 再次回想起,当自己初告知秦蓁说要接手公司事务时,秦蓁自嘲地说自己可笑的的样子,此刻才后知后觉的韩则只觉得喉间一片咸腥。 秦蓁费尽心机乃至牺牲自己,只是想给他博一个自由选择的机会,他却不懂她,最终辜负了她的一番心思。 韩则知道真相的时候,当即与姜兰红了眼,甚至有了卸任公司职务的打算。 不料,二人的争执被韩义平无意间听到,韩义平一时急火攻心,本来已经有所好转的病情极速恶化,直至昨日突发脑休克,让他再也没能醒过来。 而这一切的源头,竟然是秦非。一个看起来温良无害连秦蓁都没有防备的妹妹,却不动声色地算计了所有人。 秦非哆嗦着唇,眼底闪躲不定:“你误会我了,我并没有跟韩伯母说什么。” “误会?哦,对,秦小姐只是挑着说了几句重要的话,这些话对其他人来说并没有什么,但对本就对阿蓁有隔阂的我母亲来说,却是一击即中。敢问秦小姐,你是从何得知我当年修改志愿的事情?” 秦非闻言浑身剧烈一震,看着韩则透彻的目光,突然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来。 韩则唇角有抹冷嘲爬过,在他父亲的灵堂上,他的声线无端阴沉:“秦非小姐,从小到大,我与你并不相熟,自问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为何要害我和你姐姐至此?” 而他父亲的病情本已好转,却因为他的缘故,直接丢了性命。 韩则对上遗像上韩义平的眼睛,眼底隐有恨意。 “我没有……”秦非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似乎被面前咄咄逼人的韩则吓坏了,娇小的身子颤抖着,惹人疼惜。 韩则的脸上却只有嫌恶与嘲讽,“够了!今日是我父亲大丧之日,我不想跟人争所谓的对错,秦小姐还请自便!” “为什么?”秦非咬紧了双唇,看着韩则的背影,说道:“秦韩两家素来交好,我自认不比姐姐逊色,可从小到大,你的眼中却永远只有她一个。你对她那么好,可她却害你与韩伯父伯母反目,远赴美国八年不能与亲人聚首,韩则哥哥,秦蓁配不上你!” “配得上配不上,与你何干?” 韩则眼底的冷意足够将秦非冰冻三尺,秦非回过神时,韩则已经重新跪在了父亲的灵前。 为什么? 姐姐已经背叛你们的感情,投入傅恒初的怀抱,你还要如此维护她? 秦非看着韩则的背影,不甘地咬着双唇。 秦韩两家在早些年就有生意上的来往,说起来秦非认识韩则的时间并不比秦蓁短。 秦非七岁的时候,云瑾华给秦家添了一个男孩,秦家子嗣单薄,秦文博格外疼爱这个孙子,取名秦扬,寓意他能将秦家的家业发扬光大。 秦扬一周岁时,秦文博广邀亲朋好友,给孙子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周岁宴,当年与秦家有生意往来的韩义平亦在应邀之列,秦非第一次见到韩则就是在弟弟秦扬的周岁宴上。 少年韩则跟在父亲身后,却一点都没有寻常男孩的顽皮,别人与他打招呼时,他答话适宜得体,无人问津时,便安静地待在一旁,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俨然一幅少年老成的模样。 秦非从韩则进来便注意到了他,少时的秦非灵动可爱又是秦家备受宠爱的小公主,不少世家公子都抢在她身后讨好她,唯独韩则从始至终不曾离开原来的位置。 她素来心高气傲,见状莫名有些恼。似是察觉到她的不悦,韩则视线在她身上凝结的时候,出乎意料地凝结出很淡的笑容。 笑容虽淡,但秦非却莫名感觉到韩则给她的笑容与其他人不同,她的不悦顿时消散,等到她重新整理好情绪找韩则时,却发现他已经不在原处。 那一夜,秦非没有再见到韩则,但却记住他的笑容,而且一记就是很多年。 后来,她从不同的场合见过很多次韩则的笑容,从少年长成青年,他都是一个模范绅士。 秦非印象里的韩则对每个人都温雅有礼,风度极佳,即使风度后面也总潜藏一股疏离。她曾经以为他只是性格使然,后来她才发现自己错了。因为韩则并不是对所有人都疏离客气,就像大多事物都有一个例外一样,韩则的例外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秦蓁。 秦非发现韩则对待秦蓁与众不同时,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但无论多少年过去,她总记得那个闷热的夏日午后,韩则坐在秦家偏僻的小院院墙上,脸色无奈地看着墙下站着的秦蓁,说:“阿蓁,你不厚道。” 秦非不知道秦蓁做了什么惹来韩则抱怨,但她看到韩则脸上出现类似耍赖的神色,几乎把手里原本要送给秦蓁的蛋糕捏碎。 然后,秦非便看见生性冷淡的秦蓁嘴角也掀起一抹淡淡笑意,然后搭上韩则伸出的手,二人翻墙悄悄离开秦家。 哦,对了,应该说是三个人。另外一个是不能言语的陆邵,秦非记得她初来秦家的那几年,陆邵并不是哑巴,但是弟弟出生后的某天她突然发现陆邵再不能说话,似乎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秦蓁看秦家的目光里开始带着嫌恶,包括她。直到她一日偶然发现陆邵发烧,瞒着秦家人偷偷给他送了药后,秦蓁对她的态度才所好转,虽然依旧不冷不热,但是却没有再抵触她。 而那时的韩则,因为秦蓁的关系对陆邵也是与众不同的,这让秦非心底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她是秦家备受宠爱的二小姐,她拥有许多秦蓁所没有的东西,比如亲人的疼爱、良好的物质条件,可是看似什么都没有的秦蓁,却拥有了在她脑中盘跹多年的少年。 韩则对人疏离只是因为他们不重要,秦非是不重要的,秦蓁确实特别的。 这种认知让秦非惶恐,又莫名地有些嫉妒。 从那一次开始,秦非就跟魔怔了一般,她去小院的次数莫名增多,而且每次从小院回去后,她的脾气就会变得特别差。因为她发现韩则在秦蓁面前是完全不一样的一个人,他会耍小脾气,会不顾形象地为了秦蓁翻围墙去摘她喜欢的花,也会跑遍江城只为买一份秦蓁喜欢的糖炒栗子,然后两个人挨着脑袋你一个我一个地将那袋黑乎乎的糖炒栗子分食。 那画面太刺眼,以至于她从小院回来后,随口对母亲提了一句小院的围墙太矮了、不安全的话。 次日,她听说小院的围墙被加高,她还听说秦蓁当夜受了秦家的家法,在床上整整躺了两天才能下床。 院墙加高后,韩则再也没来过,秦蓁看着她的目光也越来越淡。 秦非不敢直视秦蓁的目光,可随即想想她也没做错什么,院墙太矮本来就不安全,如果来人不是韩则而是小偷怎么办?想至此,心中仅有的一抹的愧疚也被冲淡了。 其后有两年的时间,秦非再也没看到秦蓁和韩则同框出现,即使在校园里偶然遇见,二人也会避嫌。秦蓁一心扑在学习上,待在小院的时间也变少了,只要有空闲就会往图书馆钻,那时候她也忙于各种才艺考级,渐渐也就把这件事淡忘。 直至中考过后的一天,秦非约了朋友在市图书馆碰面后一起去逛街,她提前到达于是跑进图书馆避凉,却没想到会在书架后看到两道熟悉的身影。 那两道熟悉的身影正是秦蓁和韩则,二人似乎在争执,秦非看过去的时候,韩则勾着秦蓁的小指正低声亲昵地说着什么。 图书馆很安静,韩则的声音更小,纵使秦非与二人之间只间隔了一个书架,却也只模模糊糊听到要改什么志愿之类。 是了,秦非突然想起来,韩则今年高考,他们口中的志愿想必就是报考志愿。 二人僵持了好一会儿后,终究还是韩则先服了软,他揉着秦蓁的发顶,眼底露出了似曾相识的宠溺笑容,秦蓁见状倏然一笑后,两人相携离去。 秦非的目光定定地落在二人交握的手指上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友人一掌拍在她的肩头,她才如梦初醒,而那时她的浑身几乎都汗浸透了。 友人吃惊地问:“秦非,你是不是生病了?” 秦非机械地摇了摇头,她只是觉得有些五雷轰顶。所谓的避嫌只是避得是谁?秦蓁和韩则从来就没有分开过,只是二人相约的地点从秦家矮墙换到了图书馆而已! 秦蓁拉着友人匆匆离开图书馆,不敢再回头看一眼。 后来没过多久,秦非听说韩则与韩家闹翻,被连夜遣送往美国,短期内不会回来。那夜,秦非鬼使神差地前往秦蓁的居住的小院,心里却带了点幸灾乐祸的心思。 秦非想,她得不到,秦蓁不也没得到吗?但她比秦蓁有优势,仗着秦家对她的宠爱,她若是提出去美国留学,秦家人肯定会同意的…… 秦非沾沾自喜地到达小院时,才发现秦蓁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颓丧,甚至心情颇为愉悦,她站在小院门口,还能听到她在给陆邵讲笑话,屋内传来的笑声在夜色中显得那么得格格不入。 不知为何,她听着秦蓁的笑声,心底莫名地不安。只不过,那时她心里的小窃喜胜过不安,甚至第一次觉得她拥有的那些秦蓁所没有的东西多么地珍贵。 秦非为此沾沾自喜了三年,但事实证明她当初的不安是对的,在她打算向父母提出赴美留学的时候,一个消息如惊天霹雳传来,那就是秦蓁被宾大沃顿商学院录取,两天前已经悄悄前往美国。 秦蓁先斩后奏的举动在秦家惹来一片惊涛骇浪,而在大怒的秦家人中,受到最大打击的秦非却异常地保持冷静,因为她意外地发现在一片众怒中,自己的父亲却格外安静地喝着茶,这种气氛莫名诡异。 有个念头在心中形成,或许秦蓁的离开秦家人根本不是毫无所知,至少她的父亲不是,甚至帮助秦蓁离开的那个人就是他! 那一瞬,秦非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从小到大,秦非品学兼优,自认才貌都不输给秦蓁,可为何每次老天眷顾的人总是秦蓁?就连平素最疼爱她的父亲竟然也是站在秦蓁那边。 她看似集万千宠爱于一生,可她要的东西却永远得不到。反观秦蓁,虽然一无所有,可却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 更重要的是,秦蓁不告而别后,她跟爷爷提及要赶赴美国留学的时候,秦文博脸色阴沉地把她训斥一顿后,便轻松地让她绝了这个念头。 从小到大,秦非第一次被爷爷这样严词厉色的责骂,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秦蓁。 这不公平! 她才名副其实的秦家二小姐,秦蓁她只不过是顶着秦家大小姐的名头而已,她有那样不知廉耻的母亲,凭什么跟她抢! 偏执渐渐在秦非心底形成,然后化成一抹恨意,等待机会宣泄而出。 三年后,秦氏突发危机,难得的团圆饭上,秦文博依旧急得焦头烂额之时,秦非顺着家猫的毛发,状似无意地念叨了一句:“姐姐要是在就好了,她是商学院高材生,说不定能帮助公司脱离困境。” 话落,她手里的猫突然发狂往秦家偏远的一处院落跑去,那个院落亮着灯,里面住着一个多年来被秦家人忽略的哑巴。 那个哑巴对秦家来说可有可无,可却是秦蓁的软肋。 秦非追逐家猫无功,回头看见秦文博骤亮的瞳孔,嘴角滑过一抹良善无欺的笑意。 一个礼拜后,秦蓁回国。 三年时光,秦非出落清丽动人,已经成为江城贵公子争先追逐的名媛,秦蓁却还是一身牛仔裤T恤,看起来极不起眼,可那眉眼若有若无的淡然,却让秦非格外不适。 秦蓁犹如母鸡护犊般把那个哑巴护在身后,拒绝了秦文博提出的联姻要求,接下了秦氏的重担,神奇地将秦氏起死回生。 秦非看着秦文博对秦蓁私底下的赞许,嘴角却慢慢泛起一丝冷笑。 呵~ 姐姐,从你回来的那刻起,你就输了。 你心中有太多牵挂的东西,比如那个哑巴,比如秦氏,又比如韩则。你有出众的能力,可以应付商场的尔虞我诈,可你的性格太纯粹,喜恶在你眼底太分明,所以你不仅会输,而且会输得一塌糊涂! 韩则对你钟情,必定会心甘情愿为了你跟父母求和,可他的父母会怎么想呢?当信任有了一丝裂缝,分崩离析的概率就太大了。 爷爷因为你的能力而对你颇为赞许,可在他的眼底家族企业永远比子孙重要,当有一天你的能力不足以支撑秦氏了,他必然会牺牲你。 秦非从小被秦家泡在糖罐长大,却因此更能见到人性的偏颇与自私,她清楚地明白:人啊,自私起来永远是你想不到的可怕! 后来,秦氏再现危机,秦蓁果然被推进了火坑,而此时的韩家却不会再帮她一次。秦蓁更是为了韩则的自由,甘愿牺牲自己嫁给李盛,直到出现了傅恒初这个变数…… 姐姐,你已经有了江城最尊贵的男人疼爱,虽然是个残废,但总比李盛好不是吗? 为什么你还不知足,还要假意离开,当年父亲已经向着你了,如今他却还是向着你,你离开后,还要跟我抢韩则吗? 不,我决不允许! 我听说傅恒初心底有个深爱的女人,你应该好好待在他的身边,尝尝我当初的痛苦。 秦非视线从韩则身上抽回,转身离开灵堂的时候,指甲几乎陷进掌心。 雾气氤氲了她的眼睛,她是动了些小心思不错,可是爱一个人难道有错? 秦蓁爱韩则,可她也爱韩则,甚至爱得不比秦蓁少。 …… 秦蓁与傅恒初吊唁韩义平出来回傅家的路上,总觉得胸内堵着一口气,细寻下去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她今天的情绪本就不太好,如此一来更觉烦躁。 但她素来把情绪掩饰得很好,即使如此,还是被身旁的傅恒初察觉到端倪,他将秦蓁的手拢进手里,这才发现她的手指格外地凉。 傅恒初蹙眉吩咐季霖调高车厢内温度后,将秦蓁轻轻揽入怀中,“生老病死难免,他总会走出来的。” 傅恒初口中的他是韩则,潜意识里,他把秦蓁的异常归咎于韩则。妻子为其他男人伤神,他心中纵然有些不悦,不过这些不悦与秦蓁比起来,就显得不足挂齿了。 “我相信他。”秦蓁说罢,忽然觉得有些不妥。她从傅恒初怀里挣出来,看着他解释着:“你不要误会,我没有其他意思。” 傅恒初拢着秦蓁的手指猛地收紧,语气淡淡:“蓁蓁,我虽然不太大度,可也不至于如此小气。” 韩则丧父,秦蓁若是无动于衷,那才让人生疑。 秦蓁重新靠在了傅恒初肩头,眸子微垂,“我只是觉得心里头堵得慌,莫名地有些不舒服、不开心。” 傅恒初闻言沉默了几秒后,低声对季霖说了句什么。 季霖点了点头,靠边将车停下,下车。 秦蓁不免奇怪,“你让季助理下车干嘛?” 傅恒初笑笑不语。 季霖从下车到重新出现并没有用太久,秦蓁看着他手里多出的那包糖炒栗子,整个人却蓦地怔住了。 第105章 幸运 秦蓁眼底有一瞬的恍惚。 时光好像重回多年前,秋高气爽的季节,秦家偏僻的矮墙上,还有那个笑容和煦的少年。 时间久远,导致记忆都有些模糊不清,秦蓁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有吃过糖炒栗子了,但无论多久过去,她永远记得属于独属糖炒栗子那甜濡的口感。 因为那是她的青春年少,裹着一份微微发酸的爱恋。 秦蓁发怔的时候,傅恒初已经从季霖手里接过装着糖炒栗子的纸袋,封口一打开,一股甜香味溢满整个车厢。 傅恒初取出一颗栗子去壳,又不疾不徐地除去沾附在栗子肉的那一缕褐黄色表皮后,才把一颗完整的栗子肉递到秦蓁嘴边,“尝尝看?几十年的老店,听说味道很不错。” 栗子入口,久违甜濡的口感顿时溢满整个喉腔,傅恒初说得不错,几十年的老店味道不仅不错,更是十年如一日的熟悉。 她问傅恒初:“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让季霖去买这个?” 剥栗子剥到一半的傅恒初抬头看向她,“怎么,不喜欢?” 秦蓁摇了摇头,不是不喜欢,曾经有一段时间,傅恒初手中的那袋糖炒栗子是她的独爱,喜欢得打紧! 傅恒初又喂了她几个糖炒栗子,但他自己并不吃,却也不许秦蓁自己动手剥。 姿态,无端霸道。 当又一颗橙黄圆润的栗子肉又被送到了秦蓁面前,秦蓁偏了偏头,故意说:“你吃。” 傅恒初眉心几不可见地一拧,他并不爱糖炒栗子这种食物,但是听到秦蓁的话,却还是很给面子把剥好的栗子送入口中。 秦蓁好奇地问:“味道如何?” 傅恒初任由软濡的口感在喉腔化开后,才面无表情地答:“略甜。” 秦蓁眉眼弯了弯,似乎早已预料了他的反应,等着他再给她剥栗子。 傅恒初又剥了两个栗子后,就把还剩大半袋的糖炒栗子收起,不给她吃了。 秦蓁不解地看着他动作。 “突然想起栗子滞食上火,你的体质,不宜多吃。” “……” 不给吃你买干嘛? 秦蓁心底一时之间只剩吐槽,却又不得不承认傅恒初是对的。 而此时,傅恒初已经拿出湿巾擦拭手指,察觉到身侧秦蓁哀怨的目光,略略偏头:“不开心了?” “没有。”秦蓁总不能说,她的食欲被刚才的糖炒栗子勾起,突然很想吃点甜的东西。 怎么的,都有些丢人。 傅恒初唇角微微扬起,“今天不能多吃了,回去后我让傅家的厨子每天给你做一些当零嘴。” “嗯。”秦蓁其实也不是纠结一个糖炒栗子,只是近几天她的胃口奇怪地很,似乎格外偏爱一些甜的东西。 傅恒初收回视线,继续擦拭手指。他的手很好看,手掌很薄,手指修长笔直,这样的手天生就适合翻云覆雨。 想起这双手刚才姿态熟练地替她剥着栗子壳,秦蓁感叹大材小用的同时,心底深处亦觉得有些触动。 与情窦初开年纪是心悦为之不同,成熟男人的每一个动作都饱含深意,傅恒初为她剥栗子壳,其间爱意和责任更是并存。 秦蓁想,她这辈子能遇上傅恒初,何其幸运? 指尖有些凉意,属于傅恒初特有的淡漠声线在耳边响起,“蓁蓁,公司那边有些事情需要我去处理,你先回家。” 秦蓁闻言看向窗外,只见不知何时车子已经行驶到傅氏附近,她想了想后,说:“我跟小年也有好些日子没见了,她工作的报社恰好就在附近,我去见一见她。” 傅恒初颔了颔首,“也好。” 今天这样的日子,或许秦蓁更希望有旧友陪着。 二人说话间,车子已经到了傅氏门口,傅恒初下车之前,还不忘交待秦蓁一句:“下午有雨,记得早点回去。” 秦蓁笑应了一声后,傅恒初这才放心地下了车。 唐小年的报社就在傅氏附近开车不到十分钟的地方,但秦蓁却让邵阳拐离傅氏,往东开了四十多分钟后,最后停在一栋小洋楼前。 第106章 想你 秦蓁让邵阳先行离去后,便上前按响了门铃。 不多会,就有一个中年女人过来开门,秦蓁朝她颔了颔首,问:“周姨,小年在家吗?” 被秦蓁称为周姨的女人认出她后,笑着点了点头,“在的在的。” 唐家花园里,唐小年正在给景观树修剪枝条。她动作专心细致,若是撇开眼前几乎被她剪秃的景观树不说,此情此景倒也惬意。 听见动静,唐小年抬起了头。见是秦蓁,她眼底有些诧异,“阿蓁?” 秦蓁顺手将景观树上一根杂枝捻掉后,才回答她的疑惑:“我和恒初刚去吊唁了韩伯父,他有些事情回公司处理,我也没事,便想着顺路过来找你。” 刚才跟傅恒初说完后,秦蓁忽然想起今日是唐小年的周休日,于是就直接来了唐家。 唐小年剪枝条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才说:“韩伯父的事情我听说了,韩则他还好吗?” “不太好。”秦蓁摇头,刚才在灵堂上,她便察觉到韩则有几分不对劲,似乎韩义平的死另有隐情,但以她现在的身份,并没有立场多问。 唐小年不知她心中想法,又朝景观树下了一剪子,让原本就秃的树看起来更秃了些,“发生这样的事,任谁心里都不好过,阿蓁,顺其自然吧。” “嗯。”秦蓁应了一声,压下心中那股压抑的情绪,眼角余光瞥见唐小年面前的景观树时,嘴角不由抽了抽。 刚才她来的时候,这树还有几杆叶子,现在几乎都快成光杆司令了。 于是在唐小年的剪刀再次落下前,秦蓁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你能换棵树剪吗?” 唐小年愣了愣,目光落在自己手下的景观树下时顿时瞳孔一缩:“卧槽,怎么成这样了!” “……” 秦蓁很努力克制住此想要翻个大白眼冲动,“你才发现吗?” 唐小年绕着景观树转了一圈,确认修补无望后不禁哀嚎出声:“完了!这是我家老头子最爱的树,要是被他知道自己的宝贝树被我糟蹋成这样,非得剥了我的皮不成!” 秦蓁摆了摆手,表示爱莫能助。 唐小年委屈,她又不是故意的,只是想东西有些入神而已。想至此,她果断扔掉剪刀,欲盖弥彰地搬了几盆花把景观树挡住后,才满意地拍了拍手,“搞定!” 秦蓁这次真的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因为唐小年此番行为在她看来根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但唐小年显然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做完这一切便施施然地拉着她进屋喝茶了。 秦蓁接过唐小年递来的花茶时不免失笑,还真是巧了,她好刚吃完傅恒初嫌弃会滞食的糖炒栗子,唐小年就送来一杯健脾消食的菊花茶,若不是知道不可能,她真会以为二人提前串通好的。 唐小年瞥了她一眼,“笑得这么淫荡,绝对没好事!” “你能换个形容词吗?”秦蓁表示非常嫌弃。 “我是记者,一阵见血是我的职业素质。” 秦蓁果断闭嘴,她和唐小年闲聊了一会后,就发现后者有些不对劲,唐小年在跟她说话的时候,目光总若有若无地瞥向自己的手机,似乎在等谁的电话。 秦蓁啜了口花茶,状似不意地问:“时墨最近在忙什么,我好像都没听你提到他?” 唐小年的脸色几不可见地一僵后,才垂眸说:“哦。他最近有个大案子,比较忙。” 这话太疏离,怎么看不像热恋中情侣说的话,倒像是一方被冷落后的埋怨。 秦蓁不由拧紧了眉心,“你和时墨是不是……” 唐小年闻言,自嘲地笑了笑,“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怎么回事?” “我们完了。” 秦蓁一怔,“什么叫做完了?” 唐小年把手机扫到沙发一角,索性眼不看为净,“就是从今以后他走他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的意思。” 唐小年说,时墨从苏园回来后便以性格不合适为由向她提出分手,唐小年自然没有同意,她和时墨在一起那么些年,二人性格合不合,她比谁都清楚。她隐隐感觉时墨有事情瞒着她,后来现实也证明了她的猜想。 说至此,唐小年嘴角的笑容有些苦,“阿蓁,当我看到时墨身边的那个女人时,突然发现之前他先前的异常都有了答案,我不能接受多年的感情发展成狗血剧情,所以在事情变得更加难堪前,同意了分手。可是我至今都想不明白,我和时墨那么多年的感情,为什么他能说变就变呢?” 她的声音似喟似叹,带着一抹微微酸楚。秦蓁感觉,自己原本已经压下的烦躁情绪再次盘跹而起。 看来,今天注定又是不太平的一天了。 秦蓁离开唐家时,唐小年已经恢复了正常,想起苏园里里时墨说的那些话,秦蓁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对劲,沉吟了几秒后才问她:“年年,你有没有想过时墨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 唐小年摇头,“没意义了。” 秦蓁看着她的脸色,蓦地明白了些什么。只怕唐小年并没有对她说出全部的实情,时墨或许有难言之隐,但是以唐小年的性格,她既会如此决绝,必然事出有因。 秦蓁没有再劝什么,与好友告别离开。 热浪扑面,空气闷热异常,原本还算晴朗的天空此刻乌云覆顶,竟真如傅恒初所说的,要下雨了。 夏天的雨说来就来,秦蓁刚矮身坐进车内,便听到雨水拍打车窗的声音。 邵阳启动车子,征询她:“太太,直接回去吗?” 秦蓁颔首后,扭头看向窗外已被雨水浸湿的道路,拿起手机,拨通了傅恒初的电话。 电话没响两声就传来傅恒初薄沉好听的声音,“到家了?” “我刚从唐家出来。” 对于为什么从报社跑到唐家,傅恒初没有问,但就算只是通过电话,他依旧察觉到秦蓁此刻的情绪不是太好,他问:“交谈得不愉快?” 秦蓁一下没一下地抠着椅背,轻轻地喊了声:“恒初。” “嗯?”傅恒初接过季霖递来的文件,签字。 “我想你了。” 钢笔在A4纸上戛然而止,傅恒初瞳孔蓦地一缩,“你说什么?” 秦蓁眉间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恒初,我想你了。 第107章 抱歉 下雨天湿滑,秦蓁让邵阳放慢了车速,从唐家到傅家原本四十分钟的车程,最终用了一个小时。 邵阳撑着伞拉开车门,秦蓁刚准备下车,忽然心有所触地看向前方。 傅恒初不知何时已经回到小院,他坐在门口,正静静的看着她。 秦蓁下车的动作顿住,与傅恒初隔着雨帘静静凝视着,直到身边的邵阳轻声提醒了句,她才如梦初醒。 一段并不长的距离,秦蓁却花了好几分钟才走到傅恒初面前。 她在傅恒初面前蹲下,与他视线平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蓁蓁?”傅恒初话音一止,他垂头不解地看着突然钻进自己怀里的脑袋。 秦蓁把脸轻轻搁在傅恒初腿上,说:“唐家与傅氏在不同方向,可从地图上看唐家却是介于傅氏和傅家之间,我打电话给你还在公司,可说要开会的却比我还早到傅家,这不科学。” 傅恒初已经抬到秦蓁发顶的手滞了滞后,才轻轻落下,他垂眸看着她,嘴角噙着笑,“视讯会议而已,我在车上并不影响开会。” 秦蓁却隐隐猜到了什么,语气里有些自恼:“抱歉,我不应该那时候打电话给你的,耽误你工作了。” “不。”傅恒初抬起她的头,语气认真,“蓁蓁,我很高兴你有事情第一个想到的是我。” 秦蓁是个根本不会撒娇的人,先前傅恒初在电话里怎么哄骗,她都不肯说想他,但是今天却突然打电话说想他。傅恒初察觉到她有些不对劲,这才临时将原本需要他到现场亲自主持的高层会议改成视讯,直接回了傅家。 秦蓁喉头莫名有些痒,她轻声说:“我原本是有些不舒服,但是现在突然发现没事了。我们进去吧,我记得下雨天你的腿会不舒服。” 傅恒初颔了颔后,二人进屋后,傅恒初扭头对刘姐说:“刘姐,麻烦做碗面条。” “你还没吃饭?”秦蓁闻言不由蹙了蹙眉,现在已经快一点钟了,傅恒初的胃本就不好,经不起这样折腾。 傅恒初好似知道她在什么,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弧度,“我吃过了,我让刘姐给你做的。” 秦蓁讶异地看着他,心里想得是傅恒初怎么会知道她还没吃饭? 傅恒初捏了捏她的手指,“你在那个时间出唐家,必定是没吃饭。” 秦蓁沉默了片刻,才说:“没胃口。” “那也吃点。”傅恒初态度很坚决,秦蓁努了努唇后,没有再反驳。 刘姐很快就把面条端了出来,秦蓁吃,傅恒初在旁边拿着报纸看着,好似生怕她偷工减料。 可就算在他灼灼的目光,秦蓁还是意思地扒了几口面条后,就放下了筷子。 傅恒初拧了拧眉,合上了报纸,“不合胃口?我让刘姐做点其它的给你吃。” 秦蓁拦住他,说:“早上是不是还有半包糖炒栗子,我想吃那个。” “丢了。” “……” “可是我想吃甜的。” 傅恒初想了想,吩咐刘姐做了碗开胃的甜羹。 第108章 不辜负 秦蓁喝甜羹,傅恒初秉着不浪费的原则将她只动了几筷子的面吃了。虽说这已不是傅恒初第一次吃她碗里的食物,但秦蓁看着仍有几分发怔。 傅恒初察觉到异常,挑眉看向她,眼里有几分询问的意思。 秦蓁不语,垂头喝了口甜羹,烫嘴,可甜味却进了心里。 原本没什么食欲的她,喝了足足一大碗甜汤。 傅恒初看着她面前的空碗,眼角不自觉地弯了弯,“吃饱了吗?” 秦蓁点了点头,“以前也吃过不少糖水,看起来材料都一样,但都没有刘姐做的这碗好吃。” 傅恒初并不乐衷甜品,但见她喜欢,便笑了笑,“以后想吃的话,让刘姐做给你吃便是,我记得她还会好几种甜汤。” 秦蓁闻言,却拧眉摇了摇头,“不要。” 傅恒初不解地望着她。 “会胖。” 对于这个对现代女性来说无解的难题,傅恒初只用一秒时间思考便给出了答案:“那不是你应该担心的事情。” 因为在他看来,秦蓁的体重根本不达标。 秦蓁挑眉,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你没觉得我最近胖了不少吗?” 从南京回来后,她深居简出,明显感觉自己身上长了不少肉,而且按她最近喜爱甜食的程度,体重有明朗上升的趋势。 “胖点好。”傅恒初顿了顿片刻后,又认真补充了一句:“摸起来比较有手感。” “……”光天化日,一本正经耍流氓呢?! 秦蓁果断不再和他讨论胖不胖这个问题,偏头看向门外的雨势,淅淅沥沥的,看起来还要下阵子。 她刚打算收回视线,却看到一个人影进了院子,是季霖。 季霖收了雨伞进门后,朝秦蓁颔了颔首后,才覆在傅恒初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傅恒初闻言,眉头顿时拧紧,“你让司机把车开过来。” 季霖匆匆走了出去。 秦蓁见状,心猛地一咯噔,“出什么事了吗?” 傅恒初看着她紧张的眉眼,脸上的神情缓和了许多,他笑着说:“一点小事。我得出去一趟,恐怕来不得回来陪你吃晚饭了,你不用等我。” 虽然他说小事,但秦蓁直觉并不是这样,否则季霖不会亲自前来。但是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秦蓁有分寸,“雨这么大,让司机路上开慢点。” “嗯,好。”妻子难得温情,傅恒初怎会辜负? 车外秦蓁的身影被雨帘隔绝,傅恒初嘴角的笑容一点点皲裂,目光危险眯起,“你刚才说C市的事情是秦家在背后捣鬼?” 半月前,傅恒初赶赴C市,是因为他旗下控股的多家超市被爆出食品掺假事件,导致几名孩童生病入院,事件一出,顿时引起民众的口诛笔伐。 所幸这几名孩童并无生命危险,傅恒初亲自出面与家属协商支付了高额赔偿费,又关闭了一家涉事超市,才将此事平息了下来。 但超市的货源把控严格,食品安全向来放在首位,此事不由让人生疑。经严查才发现是超市一个采购负责人采购的时候出了错,这才导致这次风波。 傅恒初怒不可遏,但却察觉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那名采购负责人为傅恒初做事多年,深得他的信任,多年来从未出过大错,这次又怎么会在采购这样重要的环节出错? “傅少可还记得,太太和唐小年在C市度假的时候,秦家二小姐也在度假村出现过?” 傅恒初眯了眯眸,“隐约有些印象。” “老杨半年前新娶了一名娇妻,据我所知,他的新妻与秦家二小姐颇有些交情,在老杨出事前,秦非与他妻子碰过面。两个月前,秦氏曾派人和老杨商谈入驻事宜,那时被你否决了,我怀疑他们陷害超市出事,为得是能取而代之,却不曾想超市的幕后主人就是傅少您。” “太太知道这件事?” 季霖摇了摇头,“太太并不知情。” 傅恒初手指在车窗台上点了点,说:“注意下这个秦非,仅凭几句话就能策反老杨的人,这个秦非……恐怕没那么简单。” “傅少是怀疑?”季霖讶异,他想了想后,才道:“可据说这位秦二小姐近些日子才接触秦氏的事务,之前并未听说有何异常。” “我记得当初秦蓁打算签苏酒酒为代言人的时候,这个秦非无声无息地签下了另一个与酒酒不相上下的女明星,而且代言费不及平时的一半?” 季霖神色一凛,“我明白了。” 在这世上,最可怕的永远不是你面前的敌人而是你背后信任的朋友,或许,就连秦蓁都不了解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 傅恒初离开后,秦蓁睡了一觉。 醒来时,手机呼吸灯闪烁,有条来自陆邵的信息。 阿蓁,我听说韩义平去世前,韩则曾因为你的事情与他父母有过争执。 秦蓁握着手机沉默了很久,才缓缓放下手机。她起身走到窗边,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可空气中却好似有什么变了。 脑中忽然浮现一张染血的脸庞,四年费城的那场惨烈车祸,鲜血从韩则脸上滚落,他嘴角却还带着笑,他对她说:“阿蓁,别怕。” 秦蓁阖了阖眸,当时的韩则不知道,她并不害怕,因为她已经做好生死相随的准备。 “对不起。”空气中,女子淡淡的呢喃声漂浮。 秦蓁不知道在窗口站了多久,直到一双有力的臂膀自身后轻轻拥住她,她身体不由一僵,扭过头时,正好对上傅恒初那双墨黑的眼睛。 第109章 自愿 秦蓁先是一愣,随之才发觉二人此时的姿势是傅恒初自身后抱住她的腰,轮椅则是安安静静地停在他身后不远处。 他是站着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秦蓁眼底不由涌上一阵狂喜,“傅恒初,你的腿……” 话落,她感觉傅恒初环在她腰间手臂力道重了些,后者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将大部分重量压在她身上,“别动,让我抱抱。” 秦蓁闻言,原本想要掰开傅恒初查看的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背,安静地靠在他怀里,“好。” 这个拥抱持续的时间并不太长,因为傅恒初的腿并没有秦蓁想象中的恢复得那么好,二十多年的伤腿,如今能重新站起来,已是奇迹。 秦蓁扶着傅恒初到床边坐下时,他的额角已经溢出了一层薄汗,显然刚才的那个动作,耗费他不少气力。 对于别的夫妻来说,这只是夫妻间寻常的拥抱,可这在她和傅恒初之间却显得近乎奢侈。 秦蓁抿紧了双唇,沉默地帮丈夫擦着额角的汗,手指却有些发颤。 傅恒初捉住了她的手,目光淡淡,却莫名安抚人心,“别担心,没事。” 秦蓁停滞了一会,才迎上他的目光,“疼吗?” 傅恒初本想说不疼,可触及她那对浅褐色眸子时,原本已经到了喉边的话语,变成了一个“嗯”。 他的腿可以勉力一站,甚至可以行走数步,但却掩盖不了曾经受伤的事实,没走一步,骨缝间咬合的疼痛就会让他疼痛不堪,方铎说这种情况还会持续一阵子,就算以后康复了,他也无法像寻常人那般步履稳健。 他用了二十多年才让自己站起来,这点疼痛又算什么? 傅恒初越是云淡风轻,秦蓁看着心底却越是难受,他这二十几年的心情,她虽然无法感同身受,却可以猜到那种心路历程并不好过,“傅恒初,以后不要勉强做一些让自己痛苦的事情,好不好?” 傅恒初嘴角一勾,神情莫名柔和了些许,“如果那样抱你也算一种痛苦的话,痛不欲生又何妨?” 他的话语很轻,却仿佛一枚细石掷入秦蓁的心湖,轻松击溃她原本驻守的防线,有种奇怪的感觉漾满了她心间的每一个角落,头皮微微发麻,秦蓁眉眼雀跃地弯起,“你不痛,可是我怕痛。” “嗯?”傅恒初的眼底尽是不解。 “傅恒初,我会心疼。” 傅恒初捏着秦蓁手指的手一顿,眼底难得有些呆滞,似乎不敢相信她说了什么一样。 看着傅恒初这副表情,秦蓁不由噗嗤一声笑出来,抬手在傅恒初眼前招了招,“傅先生,魂归来兮。” 傅恒初抓住她乱动的手指,声音哑哑的,“你刚才说你会……怎么?” “有吗?”秦蓁狡黠地眨了眨眼,把给傅恒初擦过汗的纸巾丢到垃圾桶里,“我刚才什么都没说,你有听到什么吗?“ “嗯,听到了,你说你会心疼。” 傅恒初这么实诚,倒让秦蓁有些接不上话,耳尖儿爬上一抹微红,她扭头默默转移话题,“你不是说晚上不回来吃饭吗?” “蓁蓁,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傅恒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他的声音带着一抹显而易见的自嘲。 秦蓁一怔,因为“没用”两个字放在傅恒初身上简直是天方夜谭,能在两三月时间就在傅氏站稳脚跟、又悄无声息盘下C市半片江山的人,怎会没用? 即使傅恒初是个瘸子,但她从来不觉得他没用,甚至从一开始,她对他的警戒也在正常人之上,江城有那么多人,他们大多身心健康,可及得上傅恒初又有几个? 他怎么有这样的想法,莫不是自己刚才的举动让他有了这个错觉? “当然不是,在我眼里……”秦蓁解释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傅恒初眼中哪有一丝自怨自艾的迹象,墨色的眼底一片漆黑,与平时毫无二致。 秦蓁蹙了蹙眉,原本着急的语气也淡了些许,“你又何必妄自菲薄,以你的能力当今江城能及得上你的又有几个?” 她说的事实,应该说在陈述一个事实。 秦蓁说话的时候,视线已经从傅恒初脸上移开,因此她没有发现她话落的时候,傅恒初墨潭似的眼底有一瞬的震动,他很认真的听他说完后,才说:“蓁蓁,我并非戏弄你。刚才的动作,在寻常夫妻做来,必然简单至极,可对我来说却要废很大劲,一个连日常拥抱都不能给予妻子的丈夫又何尝不无用?” 傅恒初的声音从身侧淡淡传来,秦蓁手指不由蜷了蜷,心里好似被什么裹住一般,透不过气来。终于,她回身轻轻地拥住了傅恒初,“傅恒初,既然你无法拥抱我,以后就让我来拥抱你。我们是夫妻,夫妻之间,不分彼此。” 傅恒初垂头看了眼怀里的脑袋,就好像有什么撞进心里,“蓁蓁,如果当年救你的人确然不是我,你还会说这样的话吗?” 话落,他明显感觉怀里秦蓁的身体一僵,只是环在他腰迹的手,倏然紧了几分。 傅恒初眼底浮出一丝晦涩,他笑了笑,才说:“蓁蓁,当初救你的人并不是我。” 秦蓁身体颤了颤,但埋在他怀里的头却始终没有抬起来过,似乎并不想接受这个事实。 傅恒初已经预料到她的反应,他握住她的臂膀,让她直起身子,“蓁蓁,你并不欠我。” 秦蓁颓然一笑,语气有些埋怨的意味,“傅恒初,你就不能骗骗我吗?” 傅恒初抿唇不语。 “只有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无论你对我做了什么,都是我欠你。” 傅恒初环着秦蓁,有什么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却快得抓不住。 秦蓁沉默了几秒才重新开口,眼底似讥似嘲:“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当初救我的人是苏酒酒吧?” 傅恒初先是惊诧,随即眉心一紧,语气莫名有些沉,“你早就知道了?” 是啊!她早就知道了,又或者说她早就猜到了。 傅恒初曾经不止一次说自己不是当年的个人,但秦蓁从未相信,因为她相信自己的直觉,又或许说她那时下意识就不想否认傅恒初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因为亏欠,才能无视他对自己的伤害,因为亏欠,才可以心安理得对他好。 可秦蓁并不是傻子,傅恒初这样的人,没必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否认一个既定的事实,所以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确实不是当年救她的那个人。 所以那段时间她用自己的手段重新找了当年的就诊记录,也就是那时候她才发现苏酒酒在她入院的那段时间也正好入院,但是之前她并没有查到苏酒酒的住院记录,这说明当年有人刻意抹了她的住院记录,十多年过去,秦蓁也仅仅只能查出她曾经住过院而已,至于是因为什么病因住院,依旧一无所知。 在江城有这能力的人,秦蓁几乎都认识。而鉴于苏酒酒和傅恒初之间的关系,后者对当年事情的态度又有些模糊,于是她心里隐隐有个猜测。 如果她的猜测是对的,那就说明傅恒初并没有骗她,因为当年救她的人并不是傅恒初,而是苏酒酒。 想起来,还真有些讽刺。 如果她亏欠的人是苏酒酒呢? 所以她在秦氏内部动手脚,将当年属于宋家的一切从秦氏剥离交给陆邵,抽离心腹,做出另立门户的姿态。同时,她还找了律师悄悄拟了一份离婚协议书交由陆邵。 秦蓁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离开做准备,她成功地瞒过傅恒初,也瞒过了陆邵。 唐小年的受伤的事情正好给了她契机,却没有想到阴差阳错去了C市,也没有想过傅恒初竟然会跟着她去了C市。 事情与她想象中的有些偏离轨迹,使得秦蓁不得不找上秦正铭,在让他在江城制造混乱,牵住傅恒初,而她利用冷水使得自己感冒加重而顺利留在苏园。 陆邵在苏园的出现实则有些出乎秦蓁的意料,二人离开苏园后,陆邵就给了她一张南京的机票,告诉她秦正铭已经在南京等她,会把她送到安全的地方后,便不顾她的阻拦回了江城。 秦蓁到了南京看见秦正铭后,隐隐察觉到陆邵的意图。 以傅恒初的性格,当初发现她离开后,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正是因为深知这点,秦蓁做所有事情的时候才会瞒着陆邵,而她知道自己给陆邵留下的东西足够他生活无忧,更何况还有她还留下了几个她一手栽培的人辅助她。 但秦正铭却不一样,或许他对自己这个女儿还有些许愧疚,但对陆邵,他绝无半分怜悯。不知他对陆邵说了什么,导致陆邵不惜以自己为饵在江城引开傅恒初的视线,给她争取离开的时间。 如若不知情也罢,秦蓁既知就绝无可能放任陆邵不管? 于是她在南京逗留了一周,只是为了等陆邵,而后被傅恒初找到。 那一周,秦蓁想了很多。 她想过无数种被傅恒初找到的下场,她坐过最坏的打算,可是在二人相识的那个酒店房间,傅恒初只是把她狠狠地搂进怀里,问她:“痛吗?痛就乖乖地收起你的爪牙,当一名合格的傅太太。” 秦蓁怔住了,因为她能感受傅恒初搂着她力气几乎将她拆食入腹,甚至声音里都有些咬牙切齿,但是语气里却有些慌。 心里仿佛被什么重击一样,那一瞬间泪意爬上秦蓁的眼眶,她应了一个“好”字。 后面那一夜混乱,说是傅恒初强迫,又何尝没有几分她的主动? 所以,秦蓁对陆邵说是她自愿的。 她年少的时候刻骨铭心地爱过一个人,那人差点为她付出了生命,最后她奋力给他争取自由,二人最终有缘无分; 而今,她甘愿为傅恒初所缚,忘却前尘往事,只当他的傅太太。 所有的一切,早已无关亏不亏欠。 从她答应傅恒初的那时开始,她就只是傅太太,仅此而已。 被傅恒初握住的地方有些疼,秦蓁视线飘向他处,苦涩地点了点头,“我让人查了当年的入院记录,发现在我入院的那段时间,苏小姐也恰巧在医院就诊,那时我心里就有了猜测,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我那时候听到的分明是个男孩的声音,怎么会是苏酒酒救了我?” 傅恒初盯着秦蓁看了很久,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些许端倪,他看了一会并未发现异常后,才开口:“酒酒跟你一样海鲜过敏,那次她因为海鲜过敏入院。有天半夜,她趁着医生护士不注意偷偷溜出病房,正好听到了你家人的谈话,她觉得奇怪边多看了几眼,这才误打误撞救了你的性命。” “那那个男孩是谁?” “是我,那天我也在医院,但是救你的人并不是我。” 至于傅恒初为什么会在医院,秦蓁没有问,因为她突然想起另一件巧合的事情,那就是当初傅恒初仅一眼就瞧出了她身上的过敏症状,如此想来也是因为苏酒酒吗? 心里莫名堵得慌,秦蓁闷闷道:“傅恒初,你与苏小姐很小就认识吗?” “嗯。” 还是青梅竹马吗? 秦蓁扯了扯嘴角,拨开傅恒初的手从床上站起来,也没看他,“我去把你的轮椅过来,下楼吃饭吧。” 手上一空,傅恒初看着秦蓁把轮椅推过来后,才沉声开口:“我父亲过世的时候,给母亲留了个遗腹子,我母亲把我送进傅家时,已经有了七个月的身孕,是个女孩。” 秦蓁诧异地看向他,蓦地想起什么,不可置信道:“你还有个妹妹?” 傅恒初点了点头,眼底有痛意一闪而过,“母亲把我交给傅家后,就带着身孕离开了江城,小姑找到母亲的时候,她已经因病过世,只留下了五岁的小女孩,那个女孩就是酒酒。” 秦蓁的神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你的意思是苏酒酒是你的妹妹?” 傅恒初摇了摇头,“父亲去世后,母亲哀恸过度,导致妹妹出生的时候心肺功能不全而去世。酒酒,是母亲捡来的,因为妹妹的缘故,母亲将当初不足两月的酒酒当成亲生女儿来抚养。后来母亲过世后,小姑便她带来了江城,交由一个信任的手下抚养长大。” 秦蓁没有想到傅恒初和苏酒酒之间竟有这样的关系,那么他护着苏酒酒就可以找到解释,虽然他和苏酒酒并无血缘上的意义,但是苏酒酒既是他母亲抚养长到五岁,对他而言已于妹妹没有区别。 而她记得,先前傅云回国提到苏酒酒的时候,神色亦是有几分奇怪,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可是我看苏酒酒的资料介绍,说她是B市人,并不是江城人。” “那户抚养她的手下后来调任B市,酒酒便随着他们回了B市,她确实是B市人。”傅恒初说到此处的时候,看向秦蓁的视线亦有几分灼灼,“上次在B市你遇到我的那次,是因为酒酒的养父生病了,我陪她去探望。” 秦蓁一愣,若他没提起,她已经忘记B市的事情,心底有股涌上,“你不用解释了,我明白。” 莫说那人是苏酒酒的养父,他也是傅云的得力手下,于情于理,傅恒初都应当前去探望。 傅恒初轻轻“嗯”了一声后,长臂一捞将她拥进怀中,“对我而言,酒酒只是我的妹妹,而你,是我的太太,你和她,不一样。” 秦蓁蜷在他的怀里,感受着傅恒初胸膛里传来的体温,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那她呢?” “什么?” “你把苏酒酒当妹妹护着,那她也把你哥哥吗?” 话落,傅恒初的身子僵了僵。 秦蓁苏酒酒接触得并不多,但从几次短暂的接触中,她都能察觉到对方对她有明显的敌意,而她的敌意只能来自于傅恒初。 另一点奇怪的是傅云的态度,作为最疼爱傅恒初的小姑,她当时明确地表明秦蓁并不是适合傅恒初的人选,但她话里行间似乎是偏向苏酒酒的,可想而知,傅云心中合适的人选十有八九就是苏酒酒。 如果没有她这个变数,或许,苏酒酒会如愿嫁给傅恒初也不一定。 真是命! 秦蓁垂了垂眸,眼底有晦涩一闪而过。 “蓁蓁,酒酒的心思我不知道,但是我的心思我却明白。”傅恒初抬起她的头,抵着她的额头温声道:“我告诉你这些事,是不想让你心存愧疚,酒酒救了你一命,妈妈当初也救了酒酒一命,如此一来,你们已经扯平了。若说亏欠,那么你亏欠的是妈妈,当初泪岛那一拜,已经还了恩情。你若还觉得不妥,便当做欠了我好了,我要求不多,只要一个太太而已。”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就算知道救命恩人是苏酒酒,秦蓁也不会有离开的心思,但是听着傅恒初的这番话,心中别触动的同时,不免笑着反驳:“那能这样算的?” 傅恒初一本正经道:“怎么不能?你是我的人,我的妈妈就是你的妈妈。” 秦蓁被他这番话弄得哭笑不得,第一次发现自己的丈夫是这么护短的一个人,可是被他护着,心里却有几分甜滋滋的。 “若你还觉得不妥,我有个提议……”傅恒初突然覆在她耳边,在她莹润的耳垂上啃了一下。 一阵电流涌过,秦蓁的身体不由往后弓,却被傅恒初的臂膀锁住,无处可逃。她看着面前似笑非笑的男人,心底蓦地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什么提议?” 傅恒初嘴角缓缓扬起,眼底仿佛攒了一条流动的银河那么亮,“给我生个孩子,怎么样?” 秦蓁素来自谓皮厚,可此时此刻脸却不由自主红了,她扭过头不看傅恒初,一边拍着他的手,“别闹,先下去吃饭,你都忙了一下午了,难道不饿吗?” “饿。” “既然饿的话,那就放开我……唔。” 秦蓁的话语被傅恒初的深吻吞没,他轻松翻个身便结结实实地把她压在身下,看着秦蓁恼怒的目光,他的眼底有丝戏虐一闪而过,“但是我更想吃你!” “你……” 秦蓁的所有反抗最后在傅恒初猛烈的攻势下尽数消弭,不多时,她便在傅恒初身下软成一滩泥,被迫承受他带来的风暴。 最后的结果自然逃不过秦蓁被傅恒初吃干抹净,然后一脸满足的男人讨巧地揉着她的腰,“起来吃点饭,不吃的话,你晚上会饿。” “不吃。”秦蓁累得根本不想动,加之傅恒初掌心温热,熨着她酸疼的腰格外舒服,昏昏沉沉地直想睡。 傅恒初去捏她的脸,“你下午不是刚睡过,怎么又想睡了?” 秦蓁闻言,眼睛半睁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我刚跑完全程马拉松,还不许我歇会?” 全程马拉松? 傅恒初噗嗤一笑,这是什么形容,重点是那个跑马拉松的人怎么说也应该是他吧? 秦蓁恼了,直接拍开他的手,翻了个身不理他了。 傅恒初望着她的团在被下的脊背,又好气又好笑,但心知她是被自己累到了,也没再强求她起来吃饭,“那你先睡一会,我让刘姐把饭温着,等下叫你起来吃。” 秦蓁含含糊糊应了一声,便睡了过去。 傅恒初看了她一会后,果断伸手将她捞进怀里,另一只手则是在她的腰迹处轻轻按着,以便于她能睡着更舒服一些。 秦蓁的确很舒服,一觉睡醒已经是深夜了。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傅恒初正坐在床头看什么资料,察觉到动静,他扭头看向她,笑道:“睡饱了?刚才叫了你几次都不肯醒。去吃点东西吧,我估摸着你快醒了,才让刘姐刚端上来的,应该还温着正好吃。” 秦蓁迷迷糊糊记得傅恒初有叫她起床的事情,听到他的话后不免还是愣了一下,“你这么晚不睡觉,就是为了等我起来吃东西?” 傅恒初扶了扶金边眼镜,“嗯,怕你饿醒。” 第110章 实话 秦蓁吃饭,傅恒初坐在床头看没看完的文件,金边眼镜架在他高挺鼻梁上,增添几分儒雅气息。 夜深人静,一碗尚有余温的汤,身边有个陪伴的人,汤才如喉间便已暖至心间。 傅恒初察觉到秦蓁的目光,视线从文件上抬起,嘴角噙着笑,“看什么?” “忽觉傅先生生得赏心悦目,不由多看两眼。” 傅恒初闻言,嘴角笑意更深了些,“可否如得了蓁蓁的眼睛?” “入得、入得。”秦蓁乐呵呵地接话,又送了一口汤进了嘴里,不知不觉,一盅汤已经下了大半。 秦蓁将汤喝完收好碗时,傅恒初也刚好将文件看完,他摘下金边眼镜,朝秦蓁招了招手,“来看看。” 秦蓁翻着傅恒初递来的图纸,眼底微诧,“这是?” “苏园的平面图。”傅恒初一手拥着她,另一只手指着图纸上的一处空旷处,说:“你觉得这里当婚礼的主宴会场如何?” “婚礼?” “嗯,这两天我让人重新画出苏园的平面图,苏园大部分时间都是空置,在那里举行婚礼,很多东西都需要提前准备。”见秦蓁发怔,傅恒初轻轻地捏着腰迹,不解地问:“怎么了?” 秦蓁摇了摇头,她只是有些讶异,不久前她随口提了一句想在苏园办婚礼,却没想到傅恒初竟是上了心,还让人重新画了苏园的平面图。她望向傅恒初指的图纸的位置,是东苑的一处草坪,她对照了一下照片,又在脑中回忆了草坪模样后,摇了摇头,“不妥,C市天气炎热,此处过于空旷,太热。冬日的话,此处阳光正盛,倒未尝不可,只是怕遇到大风天气,总归有些不舒服。” “说得也是。”傅恒初点头赞同,又抽出一张图纸,指了另一处,“那这处呢?” 傅恒初重新指的这一处与刚才空旷的草坪相比,有蔽荫处不说,空气流通,只要稍稍布置一下,莫说婚宴,平素宴客也是极其合适的。 秦蓁只看了一眼,便点了点头,“适宜。” 傅恒初闻言,把这张图纸单独抽到一旁后,又拿出几张设计图,“再看看这些婚宴场景设计,我让人准备了西式还是中式的,你看喜欢哪个?” “这几张都很好。”秦蓁一张张细细对比后,才说:“中式庄重,西式浪漫,各有各的出彩,如果非要我选的话,我更偏向西式,至于花的话,如果能换成蔷薇的话,再好不过。” 傅恒初沉吟片刻,从秦蓁手中抽出两张图纸叠在刚才选出的那张图纸上,“那便西式主场,中式备用。” 秦蓁又陆陆续续选出几个图案,细到卡片的图案,傅恒初都让一一挑到她满意的,期间有几处秦蓁不满意的细节,他都仔细记下,方便到时让人修改。 如此一番挑选下来,不知不觉已经过大半小时,等傅恒初把挑出来的图纸分类放好后,秦蓁才偎到他的怀里,问;“这些东西应该不是十天半月就能准备好的,你准备这些准备了多久?” 那些图案都是单独设计的,而且显然是经过傅恒初挑选甚至返工过的,不是几日的工程。 “苏园的平面图是这几天我让重新画的,至于其它的,从公布婚讯后就开始准备了。” 秦蓁一怔,傅氏公布婚讯的时候,她并没有在意过婚礼的事情,傅恒初竟然私底下准备了这么多,而且一点都没有让她察觉。 又或许,她当时根本没有正视过自己和傅恒初的婚姻。 心中说不感动是假,秦蓁在傅恒初怀里蹭了蹭,“傅恒初,如果当初你没有找到我的话,你会和我离婚吗?” 傅恒初垂眸看向她,眸色深深:“你想听实话?” “嗯。” “会。” 秦蓁闻言心里有些失落,但是想想也无可厚非,以傅恒初的地位,即使身体有些残缺,江城趋之若附的女人大大有之,他又何苦于执着一个声名狼藉又欺骗了他的自己? “但我更相信我能找到你。”傅恒初看着她缓缓道,语气淡淡,但眼底有一抹不可忽视的从容与笃定。 秦蓁心底某根神经狠狠地颤动了一下,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问话有些多余,她笑了笑,迎上他的目光,“我也信。” 夜灯下,眉目淡淡的女人笑容温浅,骨子里却透着一股倔,让傅恒初不由会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与死亡濒临一线的八岁小女孩,被至亲所遗弃,却还是不服输地咬牙与死神争分夺秒,那一夜他从病历卡上瞥见秦蓁的名字,记住。 也仅仅是记住而已,如果不是数月前酒店的那场意外,这个名字还会继续在他记忆里尘封。 秦蓁不会知道,当初看到她不顾一切的模样,傅恒初心底的意外多于怒,无论时过变迁,秦蓁那倔傲的模样倒是与当初如出一辙。她拿照片威胁他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一个词叫做“恩将仇报” 给她婚姻,是想顺手拉当时走投无路一把还是处于某些私心,傅恒初想了很久都没有想通,即使此刻看着秦蓁巧笑颜兮的面容,他心中亦然没有答案。 傅恒初俯首啄了啄秦蓁的唇,“假设性的问题并没有任何意义。去洗洗,陪我再睡会。” 或许是知道秦蓁此刻并无睡意,所以用的是“陪”。 秦蓁发觉到傅恒初的措辞细节,又怎会忍心拒绝他的邀请? 秦蓁重新钻进被窝的时候,被傅恒初直接捞进怀里,傅恒初下巴抵着秦蓁的发顶,馥郁的香气钻进鼻尖,格外勾人。 温香软玉在怀,傅恒初的鼻息不自觉地有些乱,他下巴在秦蓁的脑门磨蹭了两下,哑声说:“蓁蓁,我后悔了。” “嗯?” “我突然发现我没那么困。”傅恒初翻了个身,将她密实地压在身下,眉目灼灼地说:“太太秀色可餐,我把持不住自己。” “……” 傅恒初温热的吻落下,窗外磅礴的雨声,也挡不住卧室的一片旖旎。 第111章 动手 傅恒初睁开眼睛便看到秦蓁坐上床头发呆,视线下移,便看到她手里的拿的东西,昨夜他审阅的文件。 没有任何不悦,傅恒初从秦蓁手里取过文件,合上:“什么时候醒的?” 秦蓁这才回过神,眼底异样一闪而过:“刚醒不久。” 顿了顿后,她又道:“抱歉,我原本只是想收拾设计图,不小心碰到了碰翻了文件,并不是有意要偷看的。” 傅恒初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大掌拢住了她微凉的指尖:“别想太多,不关你的事。” 秦蓁看得文件正是C市回馈上来的市场份额的调查,本是平淡无奇的一份资料,可是资料里却显示了秦氏对C市的市场占据,秦蓁虽然已经将秦氏拱手相让,但对秦氏之前的开发项目一清二楚,在她的记忆里,秦蓁未来半年的规划都不会延伸到C市,可是傅恒初手里的这份资料却准确地显示,秦家早已将目光放到C市,甚至已经以不太光明的手段从傅恒初手中夺得了市场份额。 想至此,秦蓁不由沉了眉眼,“你之前去C市也是因为这件事吗?” “嗯,不是什么大事。”傅恒初轻描淡写地将事情略过。 秦蓁却知道没这么简单,秦家人私下的那些手段她比谁都清楚,前阵子C市的事务严重到需要傅恒初亲自出面解决的地步,想必这块肉割得只多不少。 秦蓁在心中略略思索了一下,便想明白了怎么回事,“当初我以为在C市见到秦非只是偶然,看来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傅恒初闻言,微微挑眉。 秦蓁看了他一眼后,继续道:“从小到大,秦非便爱与我争强斗胜,我一直没放在心上,因为无论输赢,秦家人褒奖的都是她,与她比较实在没意思。但我知道我这个妹妹,看似软弱可惜,实则极擅逢迎,秦非当初出现在C市,显然是奉了老爷子之命,主导了这些事的发展。” 可笑地是,她当初还以为老爷子也把秦非当做利用的筹码,规劝过她,现在想来,那时看到秦文博的司机亲自护送秦非时,就早该明白,事情并没那么简单了。 脑中有些模糊讯息闪过,秦蓁的脸几不可察地变了变。 傅恒初没有注意到她的变化,捏着她的指尖说:“我以为你跟你妹妹还有些情谊。” 秦蓁脸上的异常恢复如初,她眯了眯眸:“当年陆邵生病的时候,是秦非送来了救命药,我承过她的恩,如今这份恩情已经还清了。” 秦非故意陆邵的行踪泄露给傅恒初的那一刻,她们之间的恩情已经一笔勾销。 傅恒初点了点头,“也好,如此我便放心了。” 秦蓁讶异:“你要对秦家动手?” “我是瘸子不错,但不意味着我是软脚虾,秦家,也该为此付点代价。” 秦蓁脸色却有些凝重,“你要动秦家我不反对,但是陆子尘现在也是秦氏的股东,你此番是不是应该先跟他打声招呼?” 话落,傅恒初的脸色有些不佳,捏着秦蓁手指的力道大了几分,声音沉沉:“你担心他?” 如果秦蓁细听,就会发觉他的语气有些奇怪,就好像是没熟的果子,有些微酸。 “他不是你好朋友吗?”秦蓁奇怪地问,既是傅恒初的好朋友,她此番考虑难道有什么不对? “是。”傅恒初应答,那股酸味已经没了,嘴角挂上一抹淡淡的笑容。 第112章 听话 秦蓁就算再迟钝,此时也或多或少意识到傅恒初的异常了,不禁失笑:“我会担心陆子尘,只是因为他是你的好朋友而已,你别瞎想。” 傅恒初不以为然地挑眉,“我有说什么吗?” 秦蓁暗嘲,您老是没说什么,但是都把情绪都写在脸上了,她果断不跟傲娇的傅先生做无谓的口舌之争,将他扶起来,“时间还早,泡个澡再下去……阿嚏!” 傅恒初拉住她的手,蹙眉问:“不舒服?” “没事,刚才起来贪凉吹了会风,现在鼻头有些痒,过会就没事了。” 但事情并不想秦蓁口中的“没事”,傅恒初收拾妥当从浴室出来时,又见秦蓁打了好几个喷嚏。 “等会下去,我让刘姐找点感冒药给你吃。”毫无疑问,秦蓁的易感冒体质,又妥妥地感冒了。 秦蓁摇了摇头,拿过领带给傅恒初系上,“有点着凉而已,没严重到要吃药的地步。” 傅恒初闻言,眉目有些不悦:“听话。” “不是我不听话。”秦蓁放慢了手势,她低头看向傅恒初,耳尖儿有些红,声音低低的:“你忘了吗,你昨天晚上没戴那个。” 傅恒初一愣,随即明白了些什么,长臂一伸将秦蓁捞入怀中,薄唇在她双唇上轻柔碾过,呼吸沉沉,“是我考虑不周。” 秦蓁“嗯”了声后,垂头仔细地将他的领带系好,藏在发间的殷红耳珠子若隐若现。 傅恒初没让秦蓁吃药,却吩咐刘姐煮了姜茶给她驱寒,盯着她喝完后,这才去了公司。 轻微感冒的缘故,秦蓁一整天都没出门,傅恒初夜晚回来的时候,她正抱着平板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看电影。 傅恒初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烧后,眉目才略松了些。 秦蓁拍掉他的手,“我说你一天要处理那么多事情,回来的第一件事还要确认我的身体情况,累不累?” 傅恒初嘴角噙着笑意,“不累,太太的健康胜过一切。” 秦蓁秀眉挑起,“傅先生,我可以把刚才那句话当做情话吗?” “你若想听,我可以说得再多点。” “不要。” “嗯?” 秦蓁偏头看向他,一字一顿地开口:“俗话说,物以稀为贵,话语也是,说得多了便不那么中听了。” 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傅恒初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尖,“哪来这么多谬论?” 秦蓁躲开,“谬论往往验证真理。” 傅恒初无话可说,太太过于能言善辩,有时候也挺让人头疼。 “你别那么紧张,我真的没什么事,躺一天感冒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吃药只是为了防患于未然。” 傅恒初也觉得自己的精神过于紧绷了,自从早上听到秦蓁那么说之后,他的心绪就有些躁,这不太像平时的自己。 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傅恒初的视线无意中瞥过秦蓁手里的平板,看着其上定格的的画面,微微诧异:“华尔街之狼?” “嗯,人性之恶表现得很淋漓尽致。” 傅恒初敛眉,只说了两个字,“少看。” 秦蓁将平板放下,狐疑地看向他,“为何?” “脏话多。” “……” “好。” 秦蓁默默地画面切掉,没忍心告诉他自己已经将这部电影看了不下三遍,她把平板放下,忽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对了,我今天喂锦鲤的时候,发现它们都恹恹的,不知怎么回事,我查了资料,像是肠炎的症状,但是我不敢确定。” 提起他的爱宠,傅恒初果然一脸凝色,当即去鱼池边查看了一圈后,才松了口气:“是肠炎,给它们喂点药就好了。” 确定锦鲤没事后,二人便进了屋,行至门内时,傅恒初突然说:“庄董那里不必去了。” 秦蓁怔然,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你都知道了?” 傅恒初点了点头,“他是二弟的人,没必要去浪费口舌。” “怎么会?”秦蓁讶异,傅恒初口中的庄董是傅建东让秦蓁去劝服的三位董事中最古董难化的一个,秦蓁查过他的底细,她所掌握的资料显示这名庄董多年来在傅氏都是持中的态度,从未偏向过哪方。 傅恒初嘴角扯出淡薄的笑容,“不奇怪,利益驱使下谁都不是圣人,更何况我们本身就是商人。” 秦蓁忽然明白了些什么,眉间不由蹙起:“那陈董是?” 傅恒初笑:“我的人。” 秦蓁腹诽,恐怕就连傅老也没想过他最看重的三个董事里面,早有两位已经分门列派了吧? 如此说来,傅老给她的三个人里,其中一个是傅兴宁的人,另一个是傅恒初的人,还有一个本来保持中立,但已被她劝服。 二比一,傅恒初略胜一筹。 意识到这个结果时,秦蓁心里莫名一松,“总归还是占了点优势。” 傅恒初微笑颔首:“蓁蓁,我欠你一份人情。” 秦蓁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我也欠妈妈一份人情,要不我们一笔勾销?” 话落,傅恒初嘴角微笑的弧度渐深,“好。” 四目相对,秦蓁嘴角亦是笑魇如花。 …… 六月底,江城已经进入盛夏。 秦蓁接到唐小年电话,她说:“阿蓁,你去看看韩则吧。” 秦蓁攥着电话,良久沉默不语。 “怎么说也爱过一场,难道你就忍心看到他那样堕落下去?”与时墨分开后,唐小年改变了不少,若是换做以前,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必然带着一股怨气,但此刻却只有平静。 “他在哪?”最终,还是秦蓁妥协了。 唐小年给了秦蓁一个地址,是江城出名的夜总会。韩义平的葬礼过后,韩则便没从里面出来过。听说他的母亲姜兰来来回回去了多趟,也没能让儿子从灯红酒绿里脱身。 秦蓁不知道姜兰心中有没有过后悔,但她看到本应该正气堂堂的韩则浪荡不羁地萎靡于烟酒女人中时,瞳孔却是剧烈地一缩。 唐小年跟秦蓁说过韩则堕落,她却没想过能堕落成这样子,面前这个满身酒气的男人哪还有一丝她记忆力少年的模样? 韩则看到秦蓁时,有一瞬的错愕,他往口中狠狠地灌了口酒,起身走到她面前,语气有些怨憎:“我没想过你会来。” 第113章 偏执 “小年说你在这里。”秦蓁缓缓开口。 “小年。”韩则嚼着这个名字,眼底有股嘲讽的意味,喃喃道:“如果不是小年要求,你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吗?” 一股浓重的酒气钻入鼻尖,惹得秦蓁不适地蹙了蹙眉,“韩则,你喝醉了。” “或许吧。”韩则自嘲一笑,声音里有几抹冷然,“有时候,清醒也是种痛苦,还不如一醉方休。” 他招了招手,便有一个穿着短裙身材高挑的女人走到他身边,女人偎在韩则怀里目光放肆地打量着秦蓁:“韩少,酒才喝到一半怎么起来了呢?呦,这位是?” 韩则闻言,视线从秦蓁身上移开,“不重要的人。” 说完,他反手勾住女人的腰带着她往卡座走,低眸浅笑:“宝贝,走,陪我继续喝酒去。” 这个女人陪了韩则几日,今天却是第一次看到韩则这样笑,不免有些飘飘然,恨不得使出浑身力气去讨好他,“只要韩少您想喝,想怎么喝我都陪你。” “怎么喝都可以吗?” 韩则覆在她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只见女人害羞了一下,娇嗔:“韩少,你怎么可以这样,太坏了。” 秦蓁冷眼看着这一切,视线环顾了包间一圈,最后落到桌上的那堆空酒瓶上。 “哐当”一声,酒瓶碎裂的声音响起,原本热闹的包间顿时寂静无声。 韩则蹙了蹙眉,眯眸看向秦蓁脚边多出的几只砸碎的酒瓶,视线落到脚背上的红痕上时,眼底幽深一抹而过。 秦蓁看着韩则,一字一顿地开口:“让她们出去,我有话跟你说。” 韩则还没回答,他身边的女人倒是忍不住先出了声,“你什么人呀,凭什么对韩少呼来喝去!” 秦蓁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只一眼,便有一股冷意钻进女人的心底,纵使原本想说些什么,但是此刻看着秦蓁却一字也说不出来。 “滚。”韩则看着秦蓁缓缓开口,声音有些哑,明显是动了怒。 那女人听罢一喜,得意地看向秦蓁,“听到没有,韩少让你滚,识相地赶紧离开,否则的话……” “我让你们滚!” 韩则阴鸷的话语打断女人的话,后者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韩则是让她滚,眉目间不免有些委屈,“韩少……” “还不滚?难道是打算让我把你们请出去?” 女人脸色一变,急忙和其他的几个人快步走出包间。 一时之间,包间里只剩下秦蓁和韩则两人。 韩则靠在皮质沙发背上,拿了根烟,点燃:“人都走了,有什么话,说吧。” 秦蓁走过去拿下他叼在嘴里的烟,捻灭,淡淡道:“我记得,你并不会抽烟。” 如同秦蓁对海鲜过敏一样,韩则的身体对烟草也有些排斥,所以他并不抽烟。 韩则微怔,但很快就被一抹嘲讽替代,“那又如何?” “如果糟践自己能让你好受些的话我并不反对,可是韩则,你现在好受吗?” 韩则抿唇不语。 秦蓁将烟头扔掉,指尖染上的烟味让她略有些不喜,“韩伯父若是知道你沉迷声色而放弃嘉韩上下数千名员工不管不顾,大概会死不瞑目吧?” 提到韩义平,韩则的眼底有痛苦翻涌而过,紧握成拳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秦蓁看着他,缓缓道:“韩则,你既已选择了嘉韩,那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要好好守护它,否则,你怎么对得起已经过世的韩伯父?” 韩则身体一震,呢喃道:“选择?谁给过我选择了,爸爸没有给我选择,妈妈也没有给我选择,就连你……” 他看向秦蓁的目光犹如困顿的小兽,他低低吼着:“阿蓁,自由和你,我想要的从来都只是你,难道你不明白吗?” 秦蓁手指一颤,眼底有些晦涩,她缓了缓情绪后,才问他:“韩则,你现在觉得很痛苦吧?” 韩则沉默。 “被迫做选择很痛苦,但若如果被迫做了错误的选择又会怎么样?或许刚开始你会觉得值得,但是时间一久呢,当你开始厌恶你做的选择,当你开始厌恶我了呢?” “我怎么会厌恶你?阿蓁,我怎么会厌恶你!”韩则握住秦蓁的手放在右胸口的位置,看向她的视线有些灼灼,“你还记得这这个吗?” 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布料,秦蓁的指腹在有轻微的凸起,原本想要抽回的手在触摸到这片凸起的时候僵住了。 秦蓁怎会不知道?四年前的那场车祸,在韩则的右胸口有一条可怖的疤,虽不是致命伤,但那条疤痕却怎么也消不掉,此刻那道看不见的伤疤在秦蓁指下几乎要灼烧起来。 她苦涩一笑,看向韩则轻轻道:“韩则,对不起。” 韩则狠狠地把秦蓁揉进怀里,在她耳边哀恸地呢喃:“不,阿蓁,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误会了你,我辜负了你的期望,不仅如此,我还害死了爸爸……” 秦蓁瞳孔微微一缩,韩则他果然都知道了吗? 她沉默了片刻,原本垂在身侧的手臂慢慢滑到韩则的背上,轻轻拍着:“韩则,韩伯父的死不是你的错,我相信若他还在世,一定不希望看到这样的你。” 韩则没说话,但秦蓁的肩膀上却有些许湿意传来,她刚想动,韩则臂上的力道便倏地收紧,像个被遗弃的孩子般呢喃着:“别动,一会就好。” 秦蓁眸色黯了黯,最终轻轻应了一个“好”。 包间里静默了很久后,才响起韩则的声音,有些哑:“阿蓁,我们还回得去吗?” 秦蓁说:“抱歉。” “是因为他吗?阿蓁,你爱他吗?” 秦蓁阖了阖眸, 响起傅恒初的样子,嘴角漾出一丝浅浅的笑意,“对,我爱他。” 韩则嘴角扯出一抹苦嘲,缓缓放开她,布满血丝的眼底近乎偏执:“你终究还是爱上他了,阿蓁,你还记得我们当初在美国的时候约定的事情吗?” 秦蓁看着这样子的韩则,不适地拧眉:“你想干嘛?” 韩则邪魅一笑:“阿蓁,你把她们都赶走了,难道不是想自己留下来陪我吗?” 第114章 溃散 秦蓁身子不留痕迹地往后挪了挪,对韩则说:“别这样,这不像你。” 韩则将她的动作看在眼底,说:“阿蓁,人是会变的。” “那我便当记忆的那个人死了。”秦蓁开口,薄凉而又冷漠,就好像生性如此。 韩则却深知不是,他记忆的阿蓁会哭会笑,即使大部分时间是冷淡的,但是看向他的眼底也总是溢满温情,让他忍不住想把她牢牢熨在心底。 回忆翻涌,韩则有些无力,这些日子的放纵并没有让他觉得好过,反而是一如既往地疲惫,他看着眼前的秦蓁,突然很想好好睡一觉。 “你总是仗着我会让着你。”韩则头一歪,轻轻靠在了秦蓁肩膀,犹如大男孩话语委屈,“这次你也让我一次吧,阿蓁,让我靠一会,一会就好。” 说完,他便闭上眼睛。 秦蓁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庞,多日不见,韩则的脸已经削瘦了一大圈,眼底青色很浓,下巴有些胡茬, 整个人看起来毫无一丝往日温文尔雅的样子。 秀眉蹙了蹙,她注意到韩则脸上的潮红,心有所至般,秦蓁伸手朝韩则的额头上探去,岂料还没触及到额头就被韩则的大掌拦住。韩则缓缓睁开眼睛,沁满红丝的眼底有抹乞求的意味:“别拒绝我。” 被韩则握住的手腕有些烫,秦蓁几乎可以笃定韩则现在的身体状况很糟糕,只是不知道是饮酒过度的缘故,还是其他原因,但无论是哪种原因,她都不可能继续放任韩则这样下去。 秦蓁叹了口气:“你生病了,我让人送你去医院。” 韩则沉默了许久,才看着她哑声问:“让人送我去医院,那你呢?” 秦蓁刚想回答,就被一道突兀的铃声打断,来电是傅恒初。 韩则瞥了屏幕一眼,把头歪到另一侧,他再也不看秦蓁一眼,靠上沙发背上姿态慵懒地说:“你走吧,出去的时候记得把刚才的人的叫进来。” 听着身侧脚步声远去,韩则扯唇笑了笑。 不一会儿,又有细碎的脚声响起,韩则眼皮子都懒得掀一下,“告诉你们负责人,闲杂人等不要再放进来。” 没有人回答他。 韩则拧了拧眉,缓缓睁开眼睛,却见秦蓁不知何时去而复返,她看着他淡淡地说:“我打了120,救护车二十分钟内就会到,你是现在跟我去医院,还是二十分钟后被抬进救护车,自己选择。” 韩则眉心拧得更紧了些,并不相信她说的话。 秦蓁拿着手机一字一句说得很慢,就像在谈判桌和人交锋一样,声色凌厉:“或许我现在可以放个消息给报社,我听说姜总因为你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这个消息一出,她在嘉韩好不容易稳住的人心,应该会重新溃散吧?” 韩则闻言,脸色终于有了松动,嘉韩是他父亲一辈子的心血,他不会让他在手里毁于一旦。秦蓁深知这一点,才会借此刺激他。 只是…… 韩则笑了笑,随手捞起一瓶酒灌入喉咙间,“阿蓁,别白费功夫。就算没有我,单凭我母亲个人之力,也能把嘉韩牢牢掌控在手中。” “那如果傅氏介入呢?”秦蓁看着他,缓缓道:“傅氏和嘉韩在城东的那带的商圈建设上素来都有争端,这个新闻一出,对傅氏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韩则倏地抬头看向她,目光有些渗人,“为了傅恒初,你就非得把我逼到这个地步吗?” 秦蓁平静地答:“如果嘉韩注定颓势,那么傅氏借机分一杯羹又何不妥?韩则,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 医院病房,淡淡的苏打水味道漂浮。 感冒高发季,输液区人满为患。 在输液区最角落的两个位置,韩则偏头看着秦蓁,神色有些冷:“你不回去?” 秦蓁抬头瞥了输液水一眼,视线依旧平静,“我回去了,谁帮你盯药水?” 韩则拧了拧眉,“我可以住院,那时自然有人过来照顾我。” 刚才二人来到医院,就被告知没有病房了,但是以韩则的身份地位,想要一间有病房的医院,又有何难? “你都不要命了,还去侵占什么社会资源?”秦蓁冷冷地反驳了一句,按了呼叫铃,让护士过来换药物,才再次开口:“睡吧,我不走。” 韩则闻言,眼底有一瞬的恍惚,好似回到四年前费城医院,秦蓁也是这样陪着他,说着同样的话。 只是时过境迁,一切都变了。 韩则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阖上眼睛什么都没有问,或许只是因为私心,他希望秦蓁留下来。 护士来换药的时候,韩则已经靠在椅子上睡着了,秦蓁交待了下护士,拿起手机走出了输液室。 医院外,秦蓁接起电话的时候,深夜的风扑在她脸上,有些凉。 耳边,傅恒初问:“还在医院?” 秦蓁眸子垂了垂:“嗯。” “唐小姐好些了吗?” “看起来应该好些了,你怎么还没睡觉?” 傅恒初一般在11点都会准时上床睡觉,而现在已经零点了。 傅恒初答:“想你,睡不着。” 秦蓁心底有些不是滋味,看了眼输液室的方向,眸光闪了闪:“对不起。” 傅恒初沉默了一会,才道:“只要你觉得正确的事情,没必要跟我说对不起。” 秦蓁扯了扯唇角,没有再解释什么:“我明早回去。” “好,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秦蓁挂了电话,在门口吹了一会风才回了输液室,韩则靠在椅背上沉睡,毫不设防的模样完全看不出也是一个偌大企业的执掌人。 秦蓁叹了口气,抬起他的手,把一条毛巾垫在他的手下,好让他能舒服些。 她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傅家,傅恒初靠坐在床上正翻看着手机里的照片,照片的角度拍摄得很好,可以将上面正在拥抱的那个女人脸看得一清二楚,正是打电话跟他说要照顾唐小年的秦蓁。 傅恒初望着照片里秦蓁的脸,湛黑的眼底幽深一片。 第115章 留下 凌晨五点钟,韩则输完液,秦蓁递了一瓶水给他:“附近买不到你喜欢的那个牌子,你将就着喝。” 韩则看着手中的瓶装纯净水,掀开盖子灌了半瓶,输液后口苦,竟也尝不出原先水的味道。他攥着剩下的半瓶水,看向熬了一夜神色疲倦的秦蓁,“要走了吗?” 秦蓁点了点头,把药递给他,“我给你叫了车,应该快到了。你好好休息,药记得准时吃。” 韩则盯着那一小袋药,问:“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这个问题,我也想了很多年。”秦蓁扭头看向他,问:“韩则,秦非是天之娇女,我只是秦家厌恶的存在,你为什么又对我那么好?” 韩则怔了怔,想起当年初遇秦蓁的模样。 秦家独孙的周岁宴,父亲带他一同前往祝贺。他不喜这种处处逢迎的场合,于是在酒宴过半场偷偷溜了出去。韩则的本意只是想出去透口气,却不曾想误入秦家那个偏僻的小院,见到了那时正在捉蚂蚱的秦蓁。 韩则错愕极了,在她印象里女孩子都是娇娇弱弱的,一条小虫就能把她们吓哭,但是面前的秦蓁却有些异类,她不仅捉,还拿着刀子解剖,一边说:“陆邵,我听说有道名小吃叫做油炸蚂蚱,要不我做完实验把它炸了吃?” 秦蓁说完,便见屋内走出一个比她高半个头的男孩,他瞥了地上的蚂蚱,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韩则胃里却直泛恶心,差点没把刚吃的东西吐出。他知道有些地方有吃虫子的习惯,但是江城却没人这样吃,却不曾想今天竟然见到的这个小女孩,竟然信誓旦旦说要吃虫子。 心中涌上一股敬佩之情,韩则在秦蓁解剖完蚂蚱时,脚步不自主地没有移动过一步。 但是吃虫子的一幕终究没有发生,秦蓁解剖完之后,用一片树叶将蚂蚱的尸体包起来埋进土里,对陆邵说:“本来我把它捉来当实验品已经很不道德了,若再把它吃掉,岂不人神共愤?所以蚂蚱啊蚂蚱,你啃了树的叶子,最后变成它的肥料,也算死得其所了。” 韩则听到此处,没忍住笑出声。 这笑声自然惊动了秦蓁和陆邵,二人看向他的时候目含警戒,尤其是陆邵,犹如母鸡护犊般,把秦蓁护到了身后。 见来人只是个十来岁的小男孩,二人的神情略松了些,秦蓁问:“你是谁?” 韩则这才真正看清秦蓁的模样,八九岁上下,齐耳短发,看见他的时候后者眼底错愕了一下后,便再无其它的情绪,换句话来说,眼前的这个小女孩跟他一样,有一种异于同龄人的早熟。 她是谁? 电光火石之间,韩则的脑中掠过很多念头,但还是一点都找不到任何能与面前的女孩子匹配的信息。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秦蓁已经陆邵身后走了出来,对他说:“从右边那条小路直走一百米,再右拐便可以直接到前厅。” 韩则错愕,“你怎么知道我迷路了?” 秦蓁好似看白痴地看了他一眼,“穿成这样,不是来参加我弟弟的周岁宴,难道是来找我和泥巴的?” 韩则的耳朵莫名有些烧,但却注意到秦蓁的措辞,有些吃惊:“你弟弟的周岁宴?那你怎么不在前厅?” 话落,秦蓁眼底有戾气闪过,但很快就恢复如初:“关你屁事!” 韩则吃瘪,也意识到是自己的不对,本来误入人家地盘已是他的不对,如今探听人的隐私已不像君子所为,想起父亲教育自己的“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原则,他决定先做自我介绍:“我叫韩则,跟我父亲一起来参加贵府公子的周岁宴,本来想出来透透气,却没想到迷路了,刚才有所失言,抱歉。” 秦蓁说:“哦,那你赶紧走,别让秦家人发现你来过这里,不然我会很麻烦,我不喜欢麻烦。” 最终韩则也不知道秦蓁的名字,他按着秦蓁的指引回宴客厅前,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他发现刚才口口声声说不喜欢麻烦的秦蓁,此刻正站在陆邵搬来的凳子,费力地爬上矮墙头,矮墙正对这宴客厅的方向,与此间的幽暗不同,那一侧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韩则的心就像被什么揪住一样,有点难受。乃至于他回到宴客厅后,直接以身体不舒服的理由,请求父亲提前离席。 忆及往事,韩则仰头饮了口水后,才回答:“十二岁那年,我看到了那个说怕麻烦的女孩不厌其烦地攀上高墙,只为了窥视那不属于她的热闹,从那时起,我便想着以后若是有机会,便要对她好一点。” 秦蓁目光微动,但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都过去了。” 二人说话间,秦蓁叫的车已经来了。 上车前,韩则问她:“阿蓁,这么多年,你爱过我吗?” 秦蓁回答:“如今说这些已经不重要了,但是韩则,两年前我回国的时候,你若说一句留下,我便是众叛亲离也会留在美国。” 韩则身体颤了颤,他沉默了许久才哑声问:“那现在呢?若我说留下,你还会留下吗?” “不会。”秦蓁摇了摇头,她看了眼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的司机,催促:“上车吧。” “若我非要你留下呢?” “韩则,你应该知道,我已经嫁入傅家,不论初衷如何,我现在都是傅家大少奶奶,我昨天来见你,是因为你和小年一样,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不想你出什么意外。” “那今日过后呢,你是不是打算不再见我?” 秦蓁抿唇不答。 韩则扯唇,“果然如此。” 他不再多言,迈上的士,离开。 秦蓁看着车身疾驰而去,蓦地松了口气,她掏出手机拨通邵阳的电话,“我在医院门口,来接我吧。” 不一会儿,一辆熟悉的商务车停在她面前。 秦蓁拉开车门上车,对邵阳说:“直接回家。” 邵阳发动车子,刚走出没多远,就听到他诧异地“咦”了一声。 秦蓁本在闭目养神,听到他的声音刚睁开眼睛,就看到前方有辆车直直朝他们的车撞了过来…… 第116章 蓄谋 附院走廊,傅恒初一脸沉肃地问面前的中年医生:“刘主任,为什么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我太太还没有苏醒的迹象?” “傅太太伤到脑部,没有这么快醒来,但按一般情况来看,这两天也该醒了。” 傅恒初颔首:“我明白了,刘主任,这几日我太太的病情有劳您多加费心了。” “傅少哪里的话,这本是我的职责。对了,傅太太醒来可能会有间歇头痛现象,这是正常现象,注意休息即可。” “多谢提醒。” 刘主任离开后,傅恒初扭头问季霖:“警局那边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 季霖摇了摇头,“警官说,那段路的监控器在太太发生车祸的前一天刚好发生故障,还来不及抢修,发生车祸的时间又早,基本上没有目击证人,调查起来有难度。” “这么巧?”傅恒初眸色沉了几分:“邵阳的情况怎么样?” “还未脱离险境。”季霖拧了拧眉,又道:“傅少,从车祸现场来看,在发生车祸前邵阳临时转了向,这才将伤害大部分转移到自己身上,若是邵阳没有及时转向,那么只怕……” “只怕如今待在重症病房的是蓁蓁,也许会当场毙命也不一定!”傅恒初眸子危险地眯了眯,声音冰凉透骨:“这场车祸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冲着蓁蓁来的。” 季霖心中已有猜测,听完还是不免心惊:“太太在江城应该没得罪什么人才对,谁会下此毒手? “你忘了上次那个明星的事了?” “您是说二少爷?” “老爷子前阵子把傅氏的董事资料交给了蓁蓁,我听刘姐说,二弟曾经来找蓁蓁试探过口风。” 季霖闻言思忖了片刻,才蹙眉说:“傅少,有一点我不明白,若车祸真是二少爷找人做的,他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傅恒初手指在腿上点了几下,才开口:“傅兴宁还不至于那么蠢,此事应该不是他做的,但也应该和他脱不了干系。警局那边你多盯着点,不要错过任何蛛丝马迹,有什么新情况马上跟我汇报,去吧。” “我明白。”季霖推开病房门,让傅恒初滑进后,这才转身离开。 病房内,刘姐正拿着棉签沾水给秦蓁润唇,傅恒初止住她的动作,说:“刘姐,我来。” 刘姐把棉签递给他,端着水站到一旁。 “你不用这里照顾了,先回去。”傅恒初接过水搁在桌子上。 刘姐有些担忧:“少爷,你这一周都没好好有休息了,要不今天就让我留下来照顾太太,您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无妨。”傅恒初淡淡应了句后,拿着沾了水的棉签轻轻润着秦蓁干涸得有些脱皮的嘴唇。 刘姐见他心意已决,也没有再劝说:“那我先回去了,您有什么需要打电话给我。” 傅恒初头也不抬:“嗯。” 给秦蓁润了唇后,傅恒初拿起季霖刚送来的那一摞文件,开始审阅、批复。 不多时,文件便被分成两叠放在桌上,傅恒初放下笔,按了按有些倦怠的眉心。 他放下手,看了眼病床上依旧嘴唇又再次起皮的秦蓁,重新取了根棉签给她润唇。 把棉签丢弃后,傅恒初掀开被子,刚要把秦蓁的手放进去时,却发现掌心被轻微挠了挠。 傅恒初顿了顿,抬头看向秦蓁,却只触及后者依旧闭合的眼睛,他想了想,压下被角,没有把秦蓁的手放进去,而是轻轻握在自己的掌中,然后靠着轮椅阖上眼睛,闭目小憩。 傅恒初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闭上眼睛的时候,病床上的秦蓁嘴唇动了动。 疼…… 脑子炸开一般疼,秦蓁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一片暗无天际的泥沼之中,四周涌过来的气息压迫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想要摆脱这片泥沼,但脚下却好像有股力气,扯着她往下坠,疼痛蔓延全身,让她几乎没有力气挣扎。 在秦蓁的意识再度陷入虚无时,突然感觉有一只手握住了她,那只手很温暖,手掌很宽阔,还带着她熟悉的温暖气息。一股强烈的光亮穿过了黑暗,秦蓁眼皮子动了动,缓缓地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鼻尖漂浮着熟悉的消毒水味道,秦蓁蹙了蹙眉,她不喜欢这股味道。 “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一声微哑的声音响起,秦蓁偏头,正好与傅恒初的视线对上。 秦蓁看了眼二人交握的双手,问:“我怎么了?” 她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哑得可怕。 “你出了车祸,已经昏迷一周了。” 车祸?秦蓁记得自己陪韩则输液出来后,便让邵阳来接她回家,然后后面发生了什么? 不记得了…… 脑中钻进一股疼痛,秦蓁疼得蹙了蹙眉。 傅恒初察觉到她的异常,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疼。” “医生说车祸伤到头部,疼痛是正常的,不要胡思乱想,安心休息。” 秦蓁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什么,睁大了眼睛:“我出了车祸,那邵阳呢?” “重伤昏迷,还没有脱离危险。”傅恒初顿了顿,又道:“你不用担心,只要熬过今夜就没事了。” 秦蓁这才稍微放下心,她在手指在傅恒初掌心挠了挠,哑声说:“你都知道了?” 她出了车祸,想必之前见韩则的事情已经瞒不过傅恒初了。 果然,傅恒初闻言只冷脸不说话。 秦蓁嘴角扯了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瞒着你,我怕你不高兴。” “那你现在出车祸了,你觉得我会高兴?”傅恒初的声音亦是冷冷的。 秦蓁理亏,垂眸不说话。手指却下意识地往他掌心蜷了蜷,看起来有些委屈。 傅恒初叹了口气,放开了她的手,声音依旧是冷冷的:“先好好休息,其他事等你伤养好再谈。” “哦。”秦蓁闷闷地应了声,她咬唇沉默了片刻后,看向傅恒初:“口渴。” 傅恒初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命地让人来进来把病床调高。 第117章 人祸 秦蓁喝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有些使不上力,“我的手……” 傅恒初解释:“医生说车祸伤到脑部,颅内还有残余血块压迫神经,导致右手会有些无力的情况,慢慢就能恢复过来了。” 秦蓁了然,把病服往下捋了捋,挡住腕间还没消去的淤青,因为有点丑。 傅恒初好似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说:“没关系,我不嫌弃你。” “……” 秦蓁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没想到扯到了某条脑部神经,最终变成疼得倒吸一口气。 傅恒初眸色一深:“很疼?” “有点。” 傅恒初看着她额头冒出的冷汗,果断按下了呼叫铃。 医生检查的过程中,秦蓁除了配合检查外,还偷偷瞄了傅恒初几眼。后者察觉到,眉心蹙了蹙,问:“哪里不舒服,跟医生说。” 秦蓁摇头摇了一半,便改成阖了阖眸,因为脑壳实在疼。 傅恒初忍俊不禁,嘴角微微上扬,但除了秦蓁并没有人看出他这细微的动作。 医生很快就检查完毕,对傅恒初说:“傅少,傅太太的身体并没有异常,只是头疼的情况比预期中的重一些,建议拍个片再看下血块残余情况。这阵子要静养,少用脑多休息。” 傅恒初颔首。 医生又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傅恒初看了眼秦蓁,问:“再睡一觉?” 秦蓁答:“不太困。” 她顿了顿,又说:“傅恒初,我没有事,你让人送你回去休息会吧!” 刚才一醒,秦蓁便注意到傅恒初的眼底有很浓的青色,不免心疼。 “嗯。”傅恒初应了声,唤了个人进来把批阅好的文件取走后,这才靠在椅背上合上了眼睛。 秦蓁推了推他的手,“回家睡,这样睡你会不舒服。” 傅恒初闭眼抓住她乱动的手,“别闹,待会还有场视讯会议。” 他的手指没怎么用力,但是秦蓁却挣不开,她叹了口气:“要不你上来睡会?” “不用。” 秦蓁反手挠了挠傅恒初的手心,煞有其事地说:“要么你上来睡,要么你回家睡,你这么睡,我看着头很痛。” 一句头痛轻松让傅恒初睁开了眼睛,他定定地看着秦蓁,墨色的眸底,一片浓雾缠绕。 秦蓁抽回手,艰难地往旁边挪了挪身子,“傅先生,看在你太太这么辛苦的份上,你就从了她吧?” 傅恒初最终还是拗不过秦蓁,病床狭窄,他只睡在很边缘的地方,即使这样,也很快就睡着了,想来是累极了。 秦蓁抬手轻轻抚平傅恒初睡梦中微微隆起的眉峰后,偎着他轻轻闭上眼睛。 靠着傅恒初,没有那片混沌的迷雾,虽然头隐隐发疼,但秦蓁很快便入了梦,梦中她回到出车祸的时候,医院送别韩则,坐上自己的座驾,然后看到一片刺目的红。 秦蓁倏然睁开眼睛,一片洁白逐渐将她梦中的刺目的红色替代,她盯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医院。 “太太,你可算是醒了。”刘姐看见秦蓁醒来,把病床摇高,“你不知道你昏迷的这阵子,少爷有多担心。” 听刘姐提及傅恒初,秦蓁才发现自己的身侧不知何时已经空了,她问:“恒初呢?” “少爷去公司了,让我跟您说一声,他很快就回来。” 秦蓁想了想,问:“刘姐,你有季助理的手机号码吗?” 刘姐点了点头。 “帮我打个电话给季助理,开免提。” 刘姐拨通季霖的电话,开了免提后,将手机递给秦蓁。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季霖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刘姐,怎么了?” 秦蓁按了按脑袋,说:“季助理,是我。” “太太?”季霖讶异地一瞬,才道:“傅少在见一个客户,应该差不多快谈……” 秦蓁打断他的话:“季助理,我是找你的。” “找我?” “嗯。我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 “太太请说。” “你家傅少下午的行程安排到几点钟?” “约摸五点钟。” “那好,五点后,你直接送他回傅家,若他责怪你就说在医院看到他我头疼。” 季霖愣了一会,随即了然道:“我明白了,太太。” 秦蓁把手机还给刘姐,说:“刘姐,你也回去吧。恒初腿脚不方便,又不喜欢其他人照顾他,我不放心。” 刘姐吃惊,“可是我回去了,太太你这边怎么办?” “这不是还有我吗?” 门口,突然有道声音响起,唐小年不知何时站到了门口,刘姐下意识地挡在了秦蓁身前。 “刘姐,没关系,小年是我好朋友。”秦蓁看着唐小年,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你还说。”唐小年瞪了刘姐一眼,抱着一束花从门外大步迈进,埋怨:“秦大小姐,见你一面真不容易。” “怎么回事?” 唐小年朝刘姐努了努嘴:“你问她。” 秦蓁更讶异了,唐小年与刘姐并不相识,怎么感觉二人之间似乎有敌意? 刘姐尴尬地咳了咳,解释:“太太,您昏迷的时候,这位唐小姐来过两次,但少爷吩咐不许任何人打扰,所以我……” “所以我就被赶出医院了,你说医院又不是他傅家开的,凭什么傅恒初让我走就走,哪曾想他让人直接把我撵出去了,不说了,说起来一肚子的火。”唐小年挤开刘姐,把花往桌上一放,问秦蓁:“你感觉怎么样了?” “还好。” 唐小年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是碍于刘姐在场,欲言又止。 秦蓁了然,吩咐刘姐:“刘姐,你先回去吧。” 刘姐交待了秦蓁记得喝汤后,不放心地看了唐小年一眼,这才离开病房。 “啧啧,我好歹也貌美如花,至于把我当高危病毒一样不放心吗?”唐小年顿了顿,握住了秦蓁的手:“阿蓁,其实我明白,傅恒初对我有怒火也并不是毫无道理。毕竟若我没有让你去劝韩则,你就不会发生这场车祸,总归这件事与我脱不了干系,对不起。” 秦蓁想起自己刚才做的那个梦,不由拧了拧眉:“小年,天灾或是人祸,都不关你的事。” 第118章 报复 “阿蓁,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不得不说,身为记者的唐小年,直觉异常敏锐。 秦蓁答:“不太清楚。” 车祸那瞬间发生的事她记不起来,只是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就好像这场车祸本就是冲着她来的一样。 唐小年见状,不再多问,她拿着花瓶接了水,将自己带来的洋桔梗摆放好,一边自言自语道:“最近跟医院真是有不解的缘分。” 秦蓁失笑:“这缘分你自己兜着就好,我不要。” 唐小年翻了个白眼,“现在躺在病床上的人是你不是我,幸好你没什么大碍,否则我这辈子都原谅不了自己。” 秦蓁心里叹了口气,心知唐小年和她一样都是执拗的人,一时半会是没办法劝服她了。 唐小年已经打开刘姐带来的汤,汤温在保温壶里,还冒着热气,“要不要喝点?” “喝水,口渴。” 唐小年把汤合上,倒了碗水拿着汤勺搅凉后才喂到秦蓁唇边,“我听说韩则已经回韩家了,我没有跟他说你出车祸的事。” 秦蓁啜了口水,“没有必要跟他说。” 唐小年垂着眸,“嗯,如今你和韩则之间,能不接触便不接触为好。” 秦蓁看着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答:“我只是不希望你们都把罪责揽在自己身上,除了徒增烦忧之外,并无太大的益处。” 唐小年愣了一霎,勺中的水由于惯性洒了一些到秦蓁的手背上,她吃了一惊,急忙扯了纸巾给秦蓁擦干净,“阿蓁抱歉,我……” 唐小年声音有些哽咽,最终温水没有烫到秦蓁,唐小年的泪水却烫到了她,前者逼回眼泪强迫自己绽放出一个笑容:“阿蓁,你说我们四个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和时墨分道扬镳,秦蓁和韩则形同陌路。 秦蓁拍了拍她的背,浅褐色的眸底亦抹怅然一闪而过,“是呀,怎么会变成这样?” 唐小年闻言,情绪瞬间失控,腿摔断的时候她没哭,和时墨分手的时候她没哭,却在这日午后趴在秦蓁的病床边缘,将积压许久的负面情绪悉数爆发。她的动静太大,期间护士担心地进来检查了一次,守在病房外的保镖甚至差点打电话通知傅恒初,幸好被秦蓁及时拦下了。 “你好些了吗?”秦蓁看着两只眼睛哭得像核桃的唐小年,把纸巾盒递给她,忽然觉得自己这个病人成了家属。 “舒服多了。”唐小年拿纸胡乱将脸团了一下,起身说:“我给你盛汤。” 秦蓁说:“我劝你先去洗把脸。” “脸?”唐小年掏出手机照了一下,下一秒几乎整张脸都扭曲了,“别告我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是我?” 秦蓁听着她自黑的话语,忍俊不禁:“千真万确。” 病房里有单独的洗手间,唐小年汤也不盛了,急吼吼地打算朝洗手间走去,正好此时有人推门走了进来,后者看到唐小年的时候,停顿了两秒钟,然后:“艹,鬼啊!” 秦蓁:“……” 唐小年:“……” 再然后,“砰”地一声砸门声响起,震得秦蓁脑壳发疼。 秦蓁一脸无奈地看着方才推门而入的方铎,说:“方主任,损坏医院公物,收费不?” 方铎明白刚才自己失态了,摸了摸鼻尖,“照价赔偿。” 他顿了顿,又道:“我会让人记到你家那口子账上。” 秦蓁没忍住笑了:“你怎么过来了?” 方铎一脸认命地说:“你家那口子不放心你,离开医院的时候让我有空过来看看,我这不刚下了手术就过来了,哪曾想……” 他说到此处,瞥了眼洗手间的方向,叹了口气。 秦蓁了然,问:“方主任,现在几点钟了?” “快五点钟了,怎么了?” 秦蓁但笑不语。 方铎莫名其妙,“怪了,怎么夫妻俩一个比一个爱装神秘?” 这厢方铎还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厢傅恒初已经提前结束一天的行程,刚要吩咐司机去医院,就看见季霖也跟上了车。 傅恒初蹙眉问:“不是让你下班了,还有什么事?” 季霖答:“太太刚来来过电话,让我今天送您回傅家。” “何时?” “在您见刘总的时候。” “去医院。”傅恒初吩咐完司机,朝季霖摆了摆手,“你要是太闲的话,就去把下一期招标的策划案拟一份出来。” 季霖没有放弃,继续将秦蓁交待的话语贯彻彻底:“太太说在医院看到您,她会头疼。” 话落,后车厢沉默了好几秒钟,才听见傅恒初冷声道:“回傅家。” 季霖憋住笑,示意司机开车。傅恒初嫌弃地望向他:“你不下车,是不打算下班了?” “太太让我务必将您送回傅家。” 傅恒初沉默,再沉默……然后直接拿出手机拨通了方铎的电话。 “傅恒初”三个字在手机屏幕上跳起的时候,方铎瞥了秦蓁一眼后,才接起电话没好气地说:“我就在你老婆这里!” 电话那端的傅恒初“哦”了一声后,说:“正好,我找她。” “……”方铎的小心脏受到了暴击,“你说什么?” “我说麻烦你把电话给蓁蓁一下。”似乎是怕他听不清,傅恒初一字一顿说得很慢。 “你找你老婆怎么不直接打她电话。” “考虑到手机辐射大,对她的病情恢复不好,我还没给她配新手机。” “……” 方铎刚要认命地把手机给秦蓁的时候,只听见那端幽幽又来了一句:“哦,对了,记得开免提。” “艹!”方铎第二次爆粗口后,直接挂了电话。 这一幕正好被从洗手间出来的唐小年看见,她倚在门框处冷冷地看了方铎一眼,“一个大男人,小气成这样,叫你庸医还真是抬举你了。” 方铎:“……” 姑娘,你确定不是在报复吗? 秦蓁视线在二人脸上环顾了一圈,只觉头越来越大了,“方主任,唐大小姐,要不你俩换个地方决一胜负?” “我才不跟庸医计较。”唐小年冷哼一声,走过来直接将方铎手中再次响起的手机递给秦蓁,“快接,你家男人的电话。” 方铎一脸懵逼,那是他的手机,能不能不要这么不客气? 唐小年挑眉看了他一眼,意思你有意见你说。 方铎蔫了,好吧,这世上唯有女主和小人不可得罪! 秦蓁没有理会二人之间的波涛暗涌,拿过唐小年递来的手机,按下了免提键。 电话接通后,傅恒初带着几分试探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蓁蓁?” 秦蓁笑了:“嗯,是我。” 傅恒初顿了片刻,问:“唐小姐也在?” “不在。”唐小年听见,撇嘴应了句后,直接把方铎拖了出去。 傅恒初:“……” 秦蓁笑着解释:“现在确实不在了。” 第119章 温情 傅恒初叮嘱了几句后便挂了电话,与此同时,唐小年和方铎推门而入。 唐小年吐槽:“啧啧,想不到傅大少还有如此温情的一面。” 秦蓁笑而不语,傅恒初叮嘱的无非是些注意伤口,多加休息类似的话语,若说温情也不为过。她把手机递还给方铎,“方主任,谢谢你的手机。” 方铎回以微笑,“客气了。” 唐小年睇了他一眼,在床边坐下,托起秦蓁的手臂轻轻捏着,说:“刚才庸医说,你的手会有局部麻痹的现象,我给你揉揉看会不会舒服些。” 秦蓁闻言,看向方铎,后者神色有些不自在地点了点头:“对,确实是我说的。” 秦蓁又看向认真给她按手臂的唐小年,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造成她手臂的直接原因是脑部血块挤压神经,身为医者的方铎不会不知道,他恐怕是看出了唐小年心中对她的负疚,故意这么说的,而刚才方铎与秦蓁对视时不自在的神色也正好证实了她的猜测。 只是方铎的一番苦心,唐小年并不明白。 秦蓁垂了垂眸:“嗯,确实会好很多。” 唐小年闻言,如释负重地松了口气,“那我以后每天都过来给你按一会。” “好。” “庸医,每天要按多久才有效?”唐小年扭头问方铎。 方铎无语地按着眉心,对“庸医”这两个字眼颇为不满,“唐大小姐,你就不能换个称呼?” 老这么庸医庸医地叫下去,搞不得哪天他会怀疑人生。 唐小年翻了个白眼,“好吧,看上你还算有些用处的份上,我以后就不叫你庸医了。方大医生,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二十分钟左右适宜。”方铎的嘴角扬起了一抹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微笑。 唐小年得到准确指示,认认真真地秦蓁按了二十分钟,然后盛了汤,一口一口喂她喝。 最后一口汤下肚的时候,秦蓁看向唐小年身后一直没有离开的方铎,问:“方主任,你今晚要值夜班吗?” 方铎摇头:“今天不是我的班,准确来说,刚才手术完我就下班了。” “那正巧了,能不能拜托你帮我送小年回去?” 方铎眼睛一亮,刚要应下,却被唐小年出声打断:“我不回去,我要留下来陪夜。” 秦蓁挑了挑眉:“你明天不用上班?” “上班哪有你重要?” “唐大记者,你的职业操守呢?” “离家出走了。” 见唐小年似乎是铁了心要留下陪夜,秦蓁幽幽地叹了口气:“其实年年,看着你我也头疼。” 唐小年:“……” “不信的话你问方主任。” 方铎察觉到二人睇来的目光,立马收好脸上的笑容,一本正经地说:“弟妹伤到脑部,这种情况是正常的,安静的环境有利于她养伤。” 唐小年狐疑不已。 秦蓁却直接被方铎的那句“弟妹”雷酥了,据傅恒初说,方铎比他大两岁,二人行如兄弟,这声“弟妹”叫得合情合理,但她怎么总有一种方铎在趁机占傅恒初便宜的感觉。 与此同时,刚到傅家的傅恒初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 唐小年确认了好几遍之后,最终不甘不愿地跟着方铎离开,傅恒初已有安排护工照顾秦蓁,方铎离开医院前也有跟值班的护士打过招呼,所以这夜秦蓁除了伤口的疼痛有些难忍外,睡得还算安稳。 次日清晨,秦蓁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傅恒初已经坐在床边。秦蓁愣了愣后,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傅恒初拿过一个枕头垫在她背后,好让她能舒服些。 秦蓁挪了挪身子,问:“现在几点了?” “差十分钟七点。” “这么早?”秦蓁蹙了蹙眉,她昨天让季霖送傅恒初回去,不过就是想让他好好睡一觉而已。 傅恒初看透她心中所想,说:“昨夜睡得早,我带了早餐过来,你先去洗漱,陪我吃点。” 秦蓁失笑:“傅先生,我才是病人,一般不都是家属陪病人吗?” 傅恒初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可我记得病人昨天说看见家属陪护头疼。”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秦蓁撇了撇嘴,这男人,真是计较得很! 傅恒初这才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哦,那就我陪你。” “……” 秦蓁由护工扶着洗漱出来,傅恒初已经支好床上桌,让人将早餐摆好了。 早餐虽然清淡,但是样式很多,而且大多都是秦蓁喜欢的口味,至于粥类,有清粥、咸粥也有甜粥。 傅恒初问:“想吃哪份?” 秦蓁指了指甜粥。 “好。”傅恒初把甜粥和清粥小菜留下,然后让人将剩余撤掉。 粥还有些烫手,傅恒初拿着勺子搅了一会后,才喂到秦蓁嘴边:“小心烫。” “还是我自己来吧,我今天手好多了。” 秦蓁想要去拿勺子,却被傅恒初躲开,他蹙眉不悦:“张嘴。” “傅恒初,我说真的。”为了证明自己话语的真实性,秦蓁抬了抬手。 傅恒初无动于衷,依旧保持原来的姿势,“张嘴。” 秦蓁没有办法,只能乖乖地张嘴任由他投喂。 一小碗粥下肚,傅恒初问:“还吃吗?” “我吃饱了,你快去吃吧,不然菜都凉了。” 桌上的白粥青菜几乎都要凉了,傅恒初胃素来不好,忌生冷。 “不急。” 傅恒初放下碗,在秦蓁不解的目光中,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第120章 很甜 傅恒初唇瓣微凉,轻柔地碾过秦蓁的唇,秦蓁尚且怔忪中,傅恒初已经抽身离开,他抚摸着妻子的唇角低低地笑:“很甜。” 秦蓁耳根子莫名有些热,伸手推了推他的胸膛,“快去吃饭。” “好。”傅恒初俯首啄了啄她的唇,这才扭过头开始用早餐。 傅恒初吃饭时,秦蓁便支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傅恒初见状挑了挑眉,“看早餐还是看我?” 秦蓁故作神秘:“你猜。” “看我。” “看来傅先生很有自信。” “相比早餐,我自信自己比较赏心悦目。” 秦蓁忍着笑:“有理。” “承认在看我了?” “不能看?” “能。”傅恒初顿了顿,又道:“不仅如此,还能吃。” “……” 秦蓁只当没听见,移开了视线。 傅恒初唇角勾了勾,低头喝粥。他的胃不好,吃东西慢条斯理,但姿态却一点都不显怠慢,一口一口恰到好处,秦蓁承认,吃着饭的傅恒初也很赏心悦目。 一顿早餐,傅恒初用了二十分钟,他放下筷子,接过秦蓁递来的纸张一边拭着唇,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你在秦氏的时候可否得罪过什么人?” 秦蓁一愣后,才点了点头:“为了公司利益,多多少少得罪过一些人。你是怀疑车祸跟那些人有关吗?应该不至于,我如今已经离开秦氏,就算要找麻烦,也轮不到我。况且,也没有人傻到得罪傅家。” “确实。”傅恒初点了点头,“私人恩怨呢?” 秦蓁挑眉:“苏小姐算不算?” “额?” “我抢了她男人。” 傅恒初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秦蓁口中的男人是他,有些无奈地抬起手指按了按太阳穴,“蓁蓁……” “除了苏小姐,我没有跟其他人有私人恩怨。” “……”傅恒初叹了口气,“我了解酒酒,她不会做这样的事。” 秦蓁本是随口说说,但听见傅恒初如此笃定地信任另一个对他有私心的女人,心底莫名地不舒服,“是啊,苏小姐怎么会做这种事!” 听着她阴阳怪气的语调,傅恒初的眉心不自觉地跳了跳,“蓁蓁,我的意思是酒酒是我看着长大的……” “时间不早了,你该去公司了。”傅恒初话没说完就被秦蓁打断,后者将头扭向窗外,傲娇地留了一个侧脸轮廓给他。 傅恒初看了她一眼,一边收拾床上桌一边说:“等医生给你换了药我再去。” “现在就去,看到你我……” “头疼?”傅恒初失笑:“蓁蓁,你赶我走,就只有这个理由吗?” 秦蓁抿唇不语。 傅恒初伸手捏了捏她的腰肢,“生气了?” 秦蓁眼角余光冷冷地睇了他一眼:“我为什么要生气?” 傅恒初思忖了片刻,道:“似乎没有理由。” 秦蓁本来只是不舒服,听完他的回答已是恼火了,直接拍开傅恒初的手,“既然傅先生觉得自己没错,何必多此一问?” 傅恒初趁势拢住她的手,说:“不,我有错。” 秦蓁原本想要挣扎的动作顿了顿。 傅恒初望着她,温声道:“没考虑到太太的感受,维护另一个女人,是为错一;心知蓁蓁看到我会头疼,我还坚持要留下,是为错二。傅太太,看在你先生如此诚恳认错的份上,可否原谅他这一次?” 第121章 救谁 望着傅恒初认真的脸庞,秦蓁心中本就没有多少的火瞬间就没了,但还是板着脸佯装问道:“我要是不原谅呢?” “唔,容我想想。”傅恒初说完,当真敛眸沉思了片刻,才试探地说:“要不我回去写个傅先生守则挂房间,蓁蓁认为如何?” 想起卧室里的那一副画风迥异的挂字,秦蓁嘴角微微抽搐片刻后,果断拍开他的手,“滚!” 傅恒初趁势拢住她的手指捏在掌心,嘴角浮现出一丝无奈的弧度,“蓁蓁,在我眼中酒酒只是妹妹而已。” 秦蓁冷哼一声,“那要是哪一天我和你妹妹同时掉入河里,你救哪个?” 话落,傅恒初的脸顿时沉了下来,捏着秦蓁的手掌也随着收紧几分,“蓁蓁,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他说话的时候眉眼凝重,那模样让秦蓁怔忪了片刻。她瞥了眼丈夫的腿,不免自责,她怎么忘了,傅恒初腿脚不太好,自己刚才那个同时掉入水中救谁的问题,无疑是往他伤口上撒盐。 这并不是秦蓁的本意,原本的恼意早已消散得无影无踪,此刻看着傅恒初认真的脸庞,她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傅恒初脸色已经恢复如常,但握着秦蓁的手却没有松开,“蓁蓁,以后不要问这些没有意义的问题,酒酒只是妹妹,而你不一样,你是我的妻子,是要和我过一辈子的人。” 秦蓁心笙微颤,眼底有点湿,被傅恒初握住的那只手指蜷起,不自觉在他掌心地挠了挠,应道:“好。” 二人之间的距离很近,鼻息几乎交织在一起,秦蓁应下这句“好”后,感觉身侧傅恒初的呼吸一重,他放开她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托住秦蓁的后颈,脸缓缓贴了上来。 “咳咳!” 就在四片唇即将相贴的时候,一阵干咳声在病房里突兀响起,打破了这旖旎的气氛。 傅恒初动作一僵,不悦地扭头看清始作俑者时,眼底有些愕然。 秦蓁亦是看清了门口站着的那位老人,脸上顿时像烧起来一样,她伸手推了推傅恒初,才对着门口的人讪讪叫了声:“爷爷。” 来人正是傅建东,傅建东瞥了傅恒初一眼,不悦地蹙了蹙眉:“一大早不去公司,在医院里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傅恒初让人扶他坐到轮椅上后,才开口:“您怎么也来医院了?” 傅建东不语,跟在他身后的管家适时接话道:“少爷,老爷是来做检查的。” 傅恒初闻言眸色一沉,“检查?爷爷身体哪里不舒服?” 管家刚想回答,就被傅建东的眼神止住,他望向秦蓁,问:“身体怎么样?” 秦蓁连忙点头:“好多了,让爷爷担心了。” 傅建东颔首,他问傅恒初:“查清楚怎么回事了?” 傅恒初摇头:“现在看起来,应该只是一场意外。” 傅恒初说完后,不知道是不是秦蓁的错觉,她感觉傅建东的神色似乎松了些。 因为下一秒傅建东已经恢复如常,叮嘱了秦蓁好好养伤后,又扭头吩咐管家让厨子炖些补身子的汤送来医院。 秦蓁注意到,在这过程中,傅恒初异常地沉默,想起爷孙两人间怪异的气氛,秦蓁来口道:“恒初,我应该还有一段时间才换药,要不你陪爷爷先去做检查?” 傅恒初答:“有文叔陪着爷爷去就行了,我去了也碍手碍脚。” 傅建东听罢,脸色变了变,他神色复杂地看了傅恒初一眼后,对管家说:“走吧。” 傅建东二人离去后,秦蓁看向傅恒初,狐疑地问:“关于车祸,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第122章 复杂 傅恒初眸色微动,但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半点异常,“车祸的事情你别管,好好养伤。” 秦蓁直觉有些不对,试探道:“傅兴宁?” 傅恒初沉默了一会,才道:“不是他。” 闻言,秦蓁的脸色并没有好多少。因为,她的车祸几乎可以确认并不是意外。 不是傅兴宁,那便是其他人。 无论是谁,敌在暗我在明,都叫人不寒而栗。 秦蓁的手指微微发凉,头上的伤口也不由胀痛了几分,她问傅恒初:“邵阳还没醒吗?” 傅恒初摇了摇头,大掌轻轻覆上她的手背,“蓁蓁,是我连累你了。” 秦蓁错愕地看向他,“这是何意?” “因为,或许那人原本是冲着我来的。” 秦蓁沉默了,因为傅恒初说的无不可能,傅家能在江城稳居这么多年,得罪的人自然也不少,有一两个人想要傅恒初的性命,并不足为奇。 “车祸的事情你不要管了,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养伤,然后……”傅恒初说到此处,顿了顿。 “然后什么?”秦蓁狐疑地看向他。 无奈,某人但笑不语。 秦蓁一脸莫名其妙,她想起刚才过来的傅建东,不由问:“你真的不去看下爷爷吗?” 傅恒初嘴角的笑容缓缓消散,良久才回答:“不用,该知道的总会知道。” 秦蓁起初不明白傅恒初话里的意思,待到不久之后,管家再次出现在病房的时候,终于明白了他这句话的意思。 管家看了秦蓁一眼,欲言又止。 秦蓁明白他在顾虑什么,傅老的身体状况无论对傅家还是傅氏来说是件大事,有些话,她并不适合听。 于是,秦蓁扭头对傅恒初说:“今天天气不错,我想出去透透气。” “不许,医生说你这几天还需要卧床休息。”傅恒初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她的提议。 秦蓁原本已经掀了一半的被角,又讪讪地盖了回去。 她的那点小心思,傅恒初岂会不知,他抬头看了眼面前的管家,冷声道:“文叔,蓁蓁是傅家的大少奶奶,你有什么话都可以当着她的面直接说。” 管家这才开口:“老爷让我告知少爷,只是老毛病而已,让您无需担心。” 傅恒初点了点头:“爷爷身体没有大问题,自然最好不过。文叔,辛苦你了。” “都是我应该做的。”管家说到此处,犹豫了一会,才再次开口:“少爷,老爷最近记不太清事情,却总经常想起些往事,前阵子,我还看见他拿着你父母的照片发呆了很久,想来也是……” 管家说到此处后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发现傅恒初脸上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语出现任何变化,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后,他才再次朝二人开口:“少爷,少奶奶,文叔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先告辞了。” “文叔,我最近身子不便,劳烦您多多注意爷爷的情况,有什么事情请及时跟我和恒初说。” 管家似乎没料到秦蓁会突然开口,错愕了片刻后,才朝她笑着颔了颔首,“我会的,少奶奶。” 看着管家离开,秦蓁的眉头渐渐蹙起,“记不清当前的事情,却经常记起往事,我怎么觉得,文叔并不是单纯来当说客的?” 傅恒初眸子眯了眯,才略有疲惫地按了按眉头,“你想到什么了?” “我见过一些老人会有记忆减退的现象,久而久之,会连最亲近的人的名字都想不起来。” “痴呆症?”傅恒初开口的时候神色依旧是淡淡的。 这不免让秦蓁联想到什么,她问丈夫:“你都知道?” 傅恒初轻轻地“嗯”了一声。 “你都知道?”秦蓁诧异,“可你刚才对文叔的态度……” “很冷淡?”傅恒初瞥了他一眼,“你若是老爷子,会希望我知道你的病情吗?” “不会。”秦蓁几乎脱口而出,但也随即明白了些东西。 以傅建东的性子,怎么会让自己的孙子知道自己患上这种病?这一点,从刚才管家的话语上,亦可以体现一二。而傅恒初,分明对自己爷爷的病情了若指掌,却故作无视,又是怎样的态度。 想至此,秦蓁的神色不免有些复杂,“恒初,你当真怨恨爷爷吗?” 傅恒初闻言,顿了顿才迎上她的目光:“你刚才是说要出去透透气?” 秦蓁心知他在转移话题,闻言看了窗口一眼,见风不时捋动窗帘,“不去了,风大头疼。” 傅恒初嘴角微扬,“本来也没想让你出去。” “……” 秦蓁嘴角抽搐,“那你干嘛还问?” “我在想如果你真得憋得慌,下床透气两分钟还是允许的。” 秦蓁磨了磨牙齿,最终没忍住,低低吼了声:“滚!” 傅恒初笑得像一只偷腥狐狸,不过他并没有在病房再待下去,因为公司还有事等着他去处理,而在傅恒初走后不久,秦蓁病房的门再次被人推开了。 第123章 偏见 秦蓁本以为来得会是唐小年,没想到来的是陆邵。 她有些诧异,“陆邵你怎么会……” “来”字还没说完,就被陆邵狠狠地瞪了一眼,秦蓁哑然,二人长这么大,陆邵还是第一次这么凶她。 陆邵脸色很难看,秦蓁想,若他能正常说话,此刻必然已经拎着自己劈头盖脸地训了。可最终,陆邵只是沉着脸在她床头坐下,直到反复确认她只是稍微伤了脑袋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秦蓁见他脸色稍微缓和了些,试探地开口:“你怎么会知道我在医院?” 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陆邵身上又“嗖嗖”地刮起一阵冷气。 秦蓁:“……” 几经询问下,秦蓁才知道,原来是陆邵前日偶然听见了陆子尘和傅恒初之间的通话这才知道自己出了事情。而他如此火大的另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得知消息要来医院看望秦蓁的时候,和唐小年一样被傅恒初以各种借口拦住了,以至于直到今日,才得以见到秦蓁。 “我早说他不是良配。”陆邵笔尖在纸面重重划过,原本一手漂亮的柳体此刻在纸上却有些草。 秦蓁蹙眉:“不关他的事,这次的事情只是意外。” “意外能有一就会有二,没保护好你,就是他的错。” “陆邵,你这是偏见。” “阿蓁,我不是偏见,我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傅家现在是什么情况,你难道会不清楚?” 秦蓁闻言,眸色不由沉了沉。 不用陆邵提醒,她对傅家的状况也清楚不过,如今傅家表面的平衡都是靠着傅老在维系,但傅老身体情况不明,一旦有什么不利的消息传出,傅家内部必然会被打乱,以傅恒初一己之力,若是没人帮他的话,想要掣肘一切,很难! 陆邵仿佛知道什么般,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不到万不得已,你千万别插手!” 秦蓁凝着那行字,却没有立即应下。 没有听到她的答话,陆邵手下的劲道收紧了几分。 秦蓁视线从纸上抬起,她看向陆邵,沉声问:“陆邵,你老实跟我说,傅氏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陆邵脸色变了变后,放开了她的手。 若说刚才秦蓁只是猜测,那么这时看到陆邵的反应,几乎已经可以确认了。她突然想起,她初醒的时候,傅恒初的脸色格外得不好看,当时没有细究,如今回想起来,傅恒初多夜未眠,其一是因为她的缘故,而另一方面,大概就是因为傅氏。 想起早上傅恒初提及自己是因为他才出的祸事,秦蓁想到什么,蓦地脸色一变,她着急地看向陆邵:“陆邵,傅氏到底出了什么事,恒初他是不是有什么危险?” 陆邵拧眉,脸色有些凝重,“阿蓁,无论傅氏出什么事,都跟你无关!” “怎会无关,他是我的丈夫!”秦蓁吼了一声,因为情绪过分激动,而牵动了脑袋上的伤口,顿时一阵巨痛从脑壳泛开,疼得她几乎掉出了眼泪。 陆邵一看不免急了,一边手忙脚乱地将她扶好后,一边比着手势道:“你先别激动!” 秦蓁咬着唇忍着疼,执拗地看着他。 到底还是陆邵先败下阵来,他叹了口气后,才撕了一张干净的纸写道:“傅氏内部是出现了争端,以傅兴宁为首的那些股东最近在给傅恒初施压,但据我所知,都被傅恒初压下了。” 秦蓁问:“还有呢?” 陆邵停顿了良久,才抿唇写道:“秦氏。” 秦蓁的瞳孔蓦地一缩,眼底骤然冷了几分:“秦氏又做什么了?” “秦正铭多年来看起来不管世事,实际上,他早已暗中搅入傅家的争斗之中。” “他帮的人是傅家二房?” 陆邵点了点头。 秦蓁扯了扯嘴唇,怪不得当初她想要离开傅恒初的时候,秦正铭可以如此轻易地在秦氏内部搅起风雨,而傅兴宁却熟视无睹。现在想来,或许这就是傅兴宁的手段也不一定。 当初宋静预料的并没错,秦正铭是真的念了一些父女情谊,所以在她要离开傅恒初的时候,他什么也没说鼎力相助,因为他早就预料到傅恒初一定会输。 只是,这难能的情谊此刻在秦蓁看来,却如此可笑。 脑门上的疼痛似乎并不那么厉害了,秦蓁只觉得浑身发凉。 陆邵有些担心地望着她,笔尖在纸上写道:“没事吧?” 秦蓁摇了摇头,蠕动着双唇,“我没事。陆邵,我只是在想,原来这么多年来,我根本就没有了解过秦家人,比如秦非,比如我的父亲。” 陆邵放下笔,大掌握住她微凉的手指,看向秦蓁的视线如少时般宠溺。 他一言未发,秦蓁却懂他的意思,她扯唇笑了笑,眼底却隐隐有股狠绝,“陆邵,我明白你是为了我好,可若是恒初出了事情,我不会坐视不管,即使是秦家人,我也不会放过。” 陆邵太清楚秦蓁的性格了,他阖了阖眸,重新取过纸笔,“放心吧,傅恒初不会那么轻易出事的。” 秦蓁轻轻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这么多年,傅恒初都能在傅家安然度过,丈夫有多少本事,秦蓁清楚。 陆邵不再提及这些不开心的话题,在病房坐了一会后,便让秦蓁休息了。 下午时分,唐小年例常给秦蓁做四肢按摩,按摩完才坐了没多久,一听说傅恒初马上就要到了,便急急忙忙便撤了。 傅恒初来到病房时,已近黄昏,他扫了一眼花瓶新换的花,顿时了然:“唐小姐刚来过?” 秦蓁想起好友在电话里还能怼傅恒初,但现实听到他要来如老鼠见猫逃跑的模样,不由噗嗤一笑:“嗯,听到你说要来,便火急火燎地走了。” 傅恒初冷哼:“不是我的问题,是她心虚。” “其实,在小年的角度上,她并没有做错什么事情。”秦蓁忍不住为好友辩解了一句。 “无论在什么角度,错了便是错了。” 秦蓁看着他冷肃的颜色,也不再争辩了,转移话题道:“对了,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第124章 害怕 听到“出院”两个字,傅恒初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凶巴巴地说:“不准!” 秦蓁委屈,她不过随口问了一句出院的事情,怎么像犯了滔天大罪一样? 傅恒初见她可怜巴巴的模样,神色不免软了几分,“伤没好前,给我好好待在医院,哪都不能去!” “哦~”秦蓁闷闷地拉长了尾音。 这孩子般赌气的生动模样愉悦了傅恒初,他剥了一瓣橘子喂到她嘴边,“闷了?” “有一点。”秦蓁咬了一口橘子后,眉头顿时拧成一座小山,“好酸。” 傅恒初尝了一瓣,也不由蹙起眉头,果然很酸。 他把酸橘子放到一旁,连剥了三个尝了后,才松开眉头,“这个甜。” 秦蓁喜滋滋地吃了两个甜橘子,想要再吃的时候,却发现傅恒初不给她剥了。 傅恒初说:“等下还要吃饭,不能多吃。” 然后,果断把水果篮给收了。 秦蓁:“……” 为什么她有一种被当做小孩子对待的感觉? 晚饭傅恒初自然是陪着她吃的,饭菜都是刘姐在傅家做好带来的,菜系清淡,对秦蓁养伤有帮助,但对于傅恒初,就显得有点简单。这样一顿两顿不是什么问题,但她发现傅恒初陪她在医院吃饭的这些天,吃得都有些随意。 秦蓁眸光闪了闪,她把刚啜了一口的鸡汤推到傅恒初面前,“你喝。” 傅恒初诧异挑眉:“不好喝?” 她摇了摇头,“不想喝,腻。” “那也得喝,医生说对你身体好。”傅恒初想也没想就把碗推了回去。 秦蓁盯了那碗推回来鸡汤好几秒后,才看着傅恒初道:“你明天不用过来陪我吃饭了。” 傅恒初手势顿了顿,望向他的目光有些不解。 秦蓁垂眸,拿着汤勺戳着碗里的鸡肉,“公司本来就那么忙,你还要公司医院两头跑,我怕你的身体受不了。” 傅恒初不比常人,他还有一双伤腿,这样长久下去她怕他吃不消。 傅恒初愣了半晌后,视线落在那碗鸡汤上,倏地明白秦蓁的心思,唇角往上翘了翘后,他说:“我喝。” 傅恒初把碗里的鸡汤喝了,又重新盛了一碗放到秦蓁面前,“吃饭吧。” 秦蓁应了一声,晚饭吃得很香。 晚饭后,傅恒初并没有走,相反地还让人抱了电脑进来,然后在不影响秦蓁休息的情况下,加班了。 秦蓁劝他回去,没想到傅恒初挑了挑眉,煞有其事地答了一句:“蓁蓁不是怕我两头跑辛苦,所以我决定以后留下来陪夜。” 秦蓁竟然无言以对,实在拗不过他,也就没再说什么。 “那你早点休息。”她吃了药,此刻眼皮有些重。 秦蓁醒后就换到了VIP病房,这里有陪护床,虽不及家里舒服,但傅恒初应该能好好睡一觉。 傅恒初正在电脑前处理事情,闻言抬起头看见秦蓁困倦的神色,不免了然几分,他放下电脑,来到她面前,问:“困了?” 秦蓁“嗯”了一声,没有睁开眼皮。但是片刻后,却感觉身侧有些异常,睁眼一看,竟是傅恒初坐了上来,她愣了两秒钟后,习惯性地往他身边偎去,“事情处理好了?” “嗯。” 秦蓁瞥了桌子一眼,撇了撇嘴,“骗人,你电脑都没关。” 傅恒初唇角勾了勾,却也是不解释,抚着她的脊背道:“睡吧,我在这里陪你。” 秦蓁又往他身上偎了偎,满足地闭上了眼睛,不多时后已是呼吸均匀。 傅恒初看着妻子安静的睡颜,抬头拨了拨她额前的碎发。 手刚要离开,却被一只纤细的手握住,秦蓁仍旧闭着眼睛,声音细细地说:“其实,我昨天睡得不好。” “还没睡?”傅恒初拢住了她的手,大掌很温暖。 秦蓁缓缓睁开双眼,眼底有些莹光闪烁:“我梦到了八岁被秦家遗弃的那一夜,恒初,我很害怕。” 傅恒初沉默了片刻,附身在她的额上落下轻轻一吻,眼底的那一湾漆黑莫名安抚人心:“我在呢!” 第125章 庆幸 秦蓁望着傅恒初漆黑如墨的眼睛,突然很想吻他,而她,也真的这么做了。 在傅恒初还没有完全直起身的时候,秦蓁勾住傅恒初的脖子一拉,抬头印上了他的唇。 男人唇瓣微凉,不若她口中药味苦涩,傅恒初的口腔有股淡淡的薄荷清香。 傅恒初尚在愕然中,秦蓁的唇已经抽身离开,她亲昵地蹭了蹭丈夫的鼻尖,说:“傅先生,晚安。” 温热的鼻息洒落唇边,痒痒的。 傅恒初发现自己,莫名有些燥。 他知道秦蓁现在身体不合适,却还是忍不住伸手轻轻托住她的后脑勺,摩挲着她的脸颊,哑声问:“就这样?” “不然怎样?”秦蓁完全不知自己已经惹了火,浅褐色的眸中一片无辜。 傅恒初喉结滚了滚,俯身压上了秦蓁的唇。 不同于秦蓁的浅尝辄止,傅恒初的吻极其缠绵,又带着他特有的霸道,两人就好像鱼儿般在水里纠缠,呼吸沉沉浮浮,一时间竟都乱了。 不知过了多久,四片唇终于分开,二人的呼吸都有些不稳,傅恒初咬了一口她的唇瓣,低低笑着:“这样。” 望着这张近在咫尺的俊脸,秦蓁的心跳得莫名有些快,她伸手想要推傅恒初离开,却在碰到他的时候,倏地如触电般地收回手。 因为,男人的体温有些灼人。 而这种感觉,太熟悉了。 傅恒初挑了挑眉,问:“怎么了,蓁蓁?” 秦蓁别过脸,耳根子微红:“没什么。” 傅恒初心思一动,但想到秦蓁现在的身体状态,又生生把那股冲动压了下去。 他替妻子掖好被角,温声说:“傅太太,晚安。” “晚安。” 秦蓁偎着傅恒初,满足闭上了眼睛,没过几秒钟就睡匀了。 傅恒初凝着妻子的睡颜,想起季霖刚才给他发的简讯,眸子危险地眯了眯。 秦家吗? 秦蓁一夜无梦,醒来的时候自己竟然抱着傅恒初的腰睡着了,而后者阖眸靠在床边,似乎保持了这个坐姿一夜。 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秦蓁收回手,想叫醒傅恒初,但看着他眼底的青色又没忍心叫醒,只是拉着被子往他身上盖了盖。 倒是傅恒初眠浅,察觉到动静,睁开眼睛触及秦蓁欲言又止的目光,握住她的手,困惑地:“是不是伤口疼?” 秦蓁摇了摇头,问:“昨天晚上你这这样坐了一夜?” 原来是因为这个? 傅恒初笑,他指着陪护床上有些凌乱的被子说:“睡了几个小时,半夜突然听到你叫我,我不放心,就过来看看,然后你就抱着我不肯放了。” 秦蓁闻言脸色一躁,拍开他的手:“瞎说,我昨晚哪有叫你?” “叫了。”傅恒初很认真地回答。 睡梦中的事,真真假假,秦蓁哪里记得起来。 他说叫了,那便叫了吧。 秦蓁不满地嘟嚷着:“那我抱着你的时候,干嘛不把我拉开?” 闻言,傅恒初盯着她看了好久,才说:“舍不得。” 三个字,堵得秦蓁什么埋怨的话都说不出了,心里只剩下心疼,她叹了口气:“时间还早,要不你将就着再睡会?” 傅恒初挑了挑眉:“你陪我?” 秦蓁点了点头。 狭窄的病床,两个人显得莫名的挤,傅恒初干脆长臂一勾,将秦蓁捞进自己怀里,但都很有分寸地避开了伤口的地方。 秦蓁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结实有力的心跳,唇角勾了勾:“傅恒初,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不用顾及我的感受。我在江城的亲人,充其量也只有陆邵一个而已。” 傅恒初有些诧异,低头想要看秦蓁的脸,却只能看清她的发顶。 他低头吻了吻妻子的发顶,道:“不是说陪我睡觉,讲这些做什么?” 秦蓁伸手将他的腰身抱紧,“没什么,只是想表明一下我的态度。”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蓁蓁在江城的亲人只有陆邵一个,而我是在蓁蓁心中是……爱人?” “嗯。”秦蓁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你还是很重要的人。” 傅恒初眼睛一亮,伸手抵住她的脑袋,免得她蹭到自己的伤口,问:“有多重要,比陆邵还重要吗?” 秦蓁“噗嗤”笑出声,抬头看向傅恒初的目光有些无语:“你为什么总跟陆邵较劲?” 傅恒初挑眉不语,显然对这个答案很在意。 秦蓁想了想,看着他认真道:“曾经,为了陆邵和自己,我告诉自己就算苟延残喘也要活下来,但若有一天你有三长两短,我怕自己是活不下去了。所以恒初,我很庆幸,这次出车祸的是我不是你。” 傅恒初环着她的手臂收紧,不悦斥道:“不准胡说八道!” 秦蓁眼皮子颤了颤,“傅恒初,你答应我,好好保护自己好不好?” 病房里沉默了良久,才传来傅恒初坚定的声音:“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第126章 收买 傅恒初八点钟有个会议要开,所以季霖一大早就来医院接他,却没想到一推开病房门,看到就是这么一副夫妻抱着睡得正香的模样。 他停顿了两秒后,默默地退出关上病房门,正好遇上刚交接班顺道过来探望的方铎,后者奇怪地问:“季霖,你干嘛不进去?” 季霖欲言又止。 方铎往镜窗里看了一眼,顿时了然,抬手看了眼时间后,低声说:“这几日恒初估计也没睡好,让他多睡会,半个小时后再叫他起来吧。” 季霖点了点头,他本是提早过来,让傅恒初多睡一会并不会耽误会议。 方铎问:“早饭吃了?” “还没有。” “走吧,一起去吃。”方铎拍了拍季霖的肩膀,率先转身离开。 季霖跟了上去,问方铎:“方主任,你一大早来找傅少是有什么事吗?”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方铎脚步一顿,神色有些严肃:“邵阳昨夜醒了。” “邵阳醒了?”从季霖口中听闻邵阳苏醒的喜讯,秦蓁的反应比傅恒初更大一些。 傅恒初将青菜夹进秦蓁碗里后,才问季霖:“人怎么样?” “我去看过他了,精神还算正常。但车祸的事情,邵阳说当时事发突然,他只来得及躲避,并没有看清楚对方是谁。” “意料中的事情。”傅恒初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你让他好好养伤,其他的先不用管。” “是。”季霖看了眼时间,提醒:“傅少,该出发去公司了。” “嗯。”傅恒初应了声,对秦蓁说:“待会我让人把手机给你送过来,如果闷了,就给我打电话。” 秦蓁打趣:“你开会能接电话?” “能,但是恐怕你要跟我一起开会就是。”傅恒初一本正经地答。 “就不怕我听到什么公司机密?”秦蓁没把他的话当真,她说:“不是还有刘姐嘛,不会闷。” 傅恒初这才放心地离开了医院。他走后不久,手机就送了过来。 秦蓁捏着手机,看了眼正在收拾碗筷的刘姐,打开了股票软件。 傅氏的股票,毫无意外地绿油油的一片。 股版资讯里,不利傅氏的负面新闻居多,看起来,莫名地糟心。 秦蓁想了想,点到了秦氏的股票界面,与傅氏不同的是,秦氏的股票正以稳健增长的趋势上升,个股股价相比她在位的时候,上涨了百分二十。 秦蓁自嘲笑笑,拉着屏幕翻阅着资讯,突然目光落到嘉韩国际有意和秦氏合作的新闻上。 嘉韩国际和秦氏? 秦蓁手指顿了顿后,点进去资讯内容。她滑动着手机,视线停滞到一处时,突然觉得头上伤口疼得厉害。 刘姐回身,看到秦蓁脸色发白的模样,吓了一跳:“太太,你哪里不舒服?” 秦蓁收回视线,把手机放下,“没事,就是伤口突然有点疼。” “那太太先躺着休息一会,等下医生来换药的时候再让他认真检查一下。” 秦蓁应了声,视线落在手机上的时候却有些发怔。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后,看向刘姐:“刘姐,你跟我讲讲恒初小时候的事情吧。” …… 傅恒初开了整整一早的会议,回到办公室掏出私人手机一看,有两条来自秦蓁的未读短信。 唇角勾了勾,他点开了时间较早的一条。 秦蓁说:“我没有特别闷,因为刘姐跟我说你小时候的事情,我才知道,原来傅先生小时候就这么呆板无趣。” 傅恒初无奈地按了按眉,似乎都能想象到秦蓁嫌弃的表情。他从小腿脚不便,家里学校两点一线,后来傅老请了名师来家里给他授课后,更是深居简出,生活本就单调不堪,哪里来的乐趣? 第二条短信接收的时间是十分钟之前,秦蓁发的是:“傅先生,先吃饭再做事。” 傅恒初本不觉得饿,看到秦蓁的短信时,才觉得胃里隐隐有些发疼。下一秒,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季霖捧着拎着好几个食盒走进来放在桌上,说:“傅少,太太让人从给您送了午饭过来。” 傅恒初颔了颔首,在季霖转身要出去的时候叫住了他:“还没吃饭的话,一起吃。” 季霖微笑地说:“傅少应该还不知道,太太中午请客,整个总裁办公室的人都有份。” 医院,秦蓁看着傅恒初的名字在手机屏幕上跳动时,眉眼含着笑:“会开完了?” “怎么想到要请办公室的人吃饭?”傅恒初问,听着声音应该是边吃饭边给她打电话。 秦蓁挑眉:“傅先生,难道你看不出来吗,我在帮你收买人心。” “人心可不是一顿饭就能收买的。”傅恒初的心情似乎不错,“为什么我的午餐跟他们的不一样?” 秦蓁闻言蹙了蹙眉,“你胃不好,我特地吩咐人从傅家给你送过去的。怎么,不合胃口吗?” 第127章 关系 “不。”傅恒初顿了顿,才继续道:“蓁蓁准备的,自然是极好的。” 独属傅恒初的暗哑声线钻入耳膜,秦蓁贴着手机的半个耳廓莫名地有些热,“不过一些家常小菜,如果你喜欢,等我出院后亲自给你做。” 傅恒初笑着答:“好。” 二人又闲聊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秦蓁把手机放下后,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不见。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条来自陆邵的信息:阿蓁,你真的打算这么做? 半分钟后,秦蓁手指迅速跃动,回了一个字“嗯”。 她放下手机,抬头看向窗外,今天阳光不太好,天气阴沉,似乎要下雨了。 下午时分,果然下了一场雨,傅恒初进病房时,身上还沾着些许水汽,他接过刘姐递过去的干毛巾一边擦手一边对秦蓁说:“我刚才遇上刘主任了,他说检查结果良好,你下周就可以出院回家静养了。” 听到可以出院,秦蓁的心情不免好了几分,“对了,你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 傅恒初蹙了蹙眉:“路过医院便顺路进来看看,刘姐说,中午吃药吐了?” 秦蓁别开了视线,神情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下,“是有那么一回事。” “哪里还不舒服?” “没什么不舒服,就是没想到中午的药那么苦,一个没忍住而已。” 傅恒初这才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秦蓁听罢便明白了,路过是假,恐怕是傅恒初听了刘姐的话,放下手头的事务特地跑来了医院。 她叹了口气,说:“你腿脚本就不便,以后这种小事,不用亲自跑过来确认。” 傅恒初闻言,神色有些不悦:“你的事,怎会是小事?” 秦蓁嘴巴张了张,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可是脸上的笑容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一周的时间过得很快,秦蓁出院的那天,傅恒初临时有事并不能来接她,唐小年听说后,便自告奋勇要来接她,可秦蓁实际出院的那天,开车送她回傅家的人却是方铎。 因为傅恒初担心腿伤初愈的唐小年没有办法称职充当司机的角色,这才顺便拜托了他的好兄弟。 方铎开车,唐小年原本想跟秦蓁坐后座,但看了眼扶着秦蓁的刘姐后,咬了咬牙迈进副驾驶座。 方铎开车很稳,但唐小年仍旧不放心:“哎,你倒是开慢点啊,阿蓁的脑袋受伤还没好,你开这么快,她等下晕了怎么办?” 方铎嘴唇动了动,认命地放慢车速。 但唐小年还是不满意,如此几次后,方铎按着跳动的太阳穴,说:“唐大小姐,这条路限速三十,我再快又能快到哪里去?” 唐小年,“……” 秦蓁忍俊不禁,她笑着对方铎说:“方主任,我没事,小年只是关心则乱而已。” 一行人好不容易以龟速挪回傅家小院,方铎因为医院还有些事,送秦蓁回到家后就直接回了医院,唐小年则是留在傅家陪她。 二人闲聊的时候,唐小年突然问:“阿蓁,你还记得那个苏酒酒的明星吗?” 秦蓁眸色深了深,但脸上并没有任何情绪变动, “记得,怎么了?” “你之前不是让我帮你发过一篇苏酒酒和傅恒初之间的报道……”唐小年顿了顿后,才看着她道:“她跟傅恒初是什么关系?” 第128章 慰藉 秦蓁咬苹果的动作一顿。 唐小年的触觉何其敏锐,见秦蓁如此,顿时讶异地瞪大了眼睛:“当初的新闻不是你故意炒的吗?” “这圈子真真假假,是是非非的,你入行那么久,难道还没看透?”秦蓁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初,唐小年的问题她看似答了,却又什么也没答。 苏酒酒和傅恒初的关系,即使是对唐小年,她也不宜多提。 唐小年对她的含糊很不满意:“阿蓁,我是在提醒你,男人的情,都是此一时彼一时。” 她说话的时候,语气有几分落寞,像是想起了谁。 秦蓁叉了块苹果递给她,“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唐小年爱八卦,但要是事关自己人时,她把界限掂得很清。 如此问,必是发现了什么。 唐小年说:“前两天,我和主编去参加一场慈善宴会,碰上了苏酒酒。” 秦蓁挑眉:“不很正常?” 慈善晚宴,商业大鳄云集,明星亦不在少数,苏酒酒自从出道以来口碑极佳,出现在宴会上,实属稀疏平常。 “不正常的是傅恒初也出席了,而我在后台无意间看见苏酒酒在和他交谈,两个人的关系,似乎非同一般。” 秦蓁闻言,自嘲笑笑:“若说因为恒初见了苏酒酒一面就要苛责他,那更应该被苛责的人难道不应该是我?” 唐小年嘴巴张了张后,发现自己找不到话来反驳秦蓁。 秦蓁拍了拍她的手,神色认真地对好友说:“年年,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但是如果夫妻之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的话,那婚姻岂非岌岌可危?想必猜忌,我更愿意相信他。” 唐小年盯着她看了几秒,倏地笑出声:“你说的对,是我狭隘了。时墨是时墨,傅恒初是傅恒初。” 秦蓁笑了笑,把刘姐新做的杏仁酥推到她面前:“我记得你喜欢吃这个,尝尝看,刘姐的手艺很不错。” 唐小年咬了一口,赞叹:“确实不错。” “喜欢便多吃点,甜的食物总让人的心情愉悦。” 唐小年闻言愣怔了半晌后,点了点头。 唐小年陪了秦蓁一上午,在傅家用过午饭,才被临时电话叫走。 离开前,她对秦蓁说:“阿蓁,我明白你的意思,食物可以慰藉人心,但这世上总有些情愿作茧自缚的人,总有一天我会冲破这道茧。” 秦蓁颔首,因为时间永远是这世上最好的疗伤良药。 …… 傅恒初夜晚回来,一进门就看到茶几上摆了不少花草,秦蓁握着剪刀和玫瑰,正端详着从哪一截茎脉开始下剪子。 灯光浮影下,女人面容恬静如水,美好得不像话。 秦蓁精神很专注,以至于傅恒初的轮椅滑到她面前才发现他的回来。她抬起头,看向傅恒初的时候,眼底沁了一抹柔情:“你回来了?” “嗯。”傅恒初瞥了眼茶几上的花朵,问:“在干嘛?” “插花。”秦蓁说完,捧着刚弄好的花瓶,献宝似地推到他面前,一副讨夸奖的模样:“你太太我是不是特别有天赋?” 傅恒初瞥了面前那瓶颜色纷杂的花草,点了点头。 “点头是什么意思?” 傅恒初斟酌片刻后,才说:“蓁蓁,其实有时候后天磨砺比天赋更重要,你可能还缺乏练习。” 秦蓁:“……” 直接说不好看有这么难吗? 她放下剪刀,闷闷道:“洗手吃饭。” 傅恒初望着她吃瘪的神色,唇角微扬:“姑姑的院子里有片不小的花园,种着不少花草品种。” 秦蓁不解地看向他:“嗯?” 傅恒初将落上她身上的一片叶子拾起,说:“姑姑平素不在家,你可以随意采来练习。” 傅云爱花草,她的院落也种了不少,可供观赏也可供采摘。但她长居国外,那一院的花草,虽有专人打理,但也没有她在时的那般仔细,拿来给秦蓁练手,再合适不过。 秦蓁顿时满足了。 傅恒初却适时地打击了一句:“但是我估计一园子的花可能不太够,傅氏可以考虑一下发展花田业务。” 秦蓁:“……” 她果断起身去洗手了。 傅恒初望着她的背影,嘴角笑意渐浓。 晚饭后,秦蓁又在捣鼓她的花花草草,傅恒初坐在一旁看新闻。 “我听说秦氏的内部最近似乎出了些分歧。”切换台的时候,傅恒初状似无意地说了一句。 “老爷子野心太大,秦氏内部有分歧是迟早的事。”秦蓁随意应着,动作并没有因此有任何停顿。 “但若嘉韩和秦氏合作,这些问题便不是大问题。” “韩则没那么傻!”秦蓁说完,意识到什么,看向了傅恒初。 傅恒初没有接她的话,但脸色也并没多大变化,注意力似乎被新闻吸引住了。 秦蓁松了口气,扭过头刚打算把剪下的枝叶扫掉时,傅恒初却突然伸手将自己往他怀里一带。 第129章 消弭 “小心剪刀!”秦蓁惊呼了一声。 傅恒初的动作太过突然,以至于她手里的剪刀还没来及放下,只能奋力张开双臂,以防伤到他。 傅恒初却无心理会剪刀,单手环在秦蓁腰迹,下巴蹭着她的脖颈,缓缓说:“明知不该,但不知为何,听到其他男人的名字从蓁蓁口中吐出,心里总有些不舒服。” 秦蓁怔了怔,嘴角爬上了一抹笑意,空着的那只手轻轻环住他的腰,“我不过是就事论事,并没有其他意思,你若不喜欢的话,那我不提以后便是。” 傅恒初沉默几许,才箍紧手臂,脑袋趴在她的肩膀上发表意见:“嗯,不要提。” 秦蓁不免失笑:“好。” 心中暗嘲:傅先生吃醋的方式,真特别! 腰间一疼,竟是傅恒初拧了她一下,力道不轻不重,却足以让秦蓁注意力集中。 “在偷偷骂我?”傅恒初拉离她,凝视着她的眼神很笃定。 秦蓁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答:“这你也知道?” “自然,因为我是你的丈夫。” “我还以为你要说,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傅恒初挑眉:“那是什么东西,有我好看吗?” “……”秦蓁默了片刻:“你好看。” 傅恒初唇角一勾,微微笑了,眼底的暖意像一团晕开的烟波,格外潋滟。 秦蓁,竟有一瞬看呆了。 傅恒初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嘴角含着笑:“看来,我果然很好看,蓁蓁都看呆了。” 秦蓁回神,脸色微臊:“自恋。” 傅恒初但笑不语。 秦蓁被他笑得越发不自在起来,原本的淡定自若,遇上傅恒初时总会溃不成军,她从他怀里挣出,不看他:“我对赏心悦目的事物都会多关注上几眼。” 傅恒初脑中自动跳出了四个字:欲盖弥彰。 太太脸皮薄,他理解。 傅恒初嘴角的笑意越发地深:“有件事,我想有必要和你解释一下。” 秦蓁把枝叶扫进垃圾桶,回头看向他:“什么事?” 傅恒初看向她的目光有些灼灼:“从小到大,酒酒遇到不能解决的事情,都会先来询问我的意见。” 秦蓁眉心微拧:“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 傅恒初上前,握住了她的手,“三天前的一场慈善晚宴上,酒酒找过我,因为她最近接到两个新剧本,但是角色差异太大,她抉择不定,便来询问我的意见,而我适当地给了她一些建议。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秦蓁错愕:“你怎么会知道年年跟我说的话?” 不对,白日她和唐小年交谈时,刘姐并不在身边,所以傅恒初应是不知道这事才对! 那就只有一个理由解释得通了,就是在慈善晚宴上,唐小年看到了傅恒初和苏酒酒的交谈,傅恒初对此也并非一无所知。 果然,傅恒初证实了她的猜测:“我并不知道唐小年跟你说了什么,蓁蓁,我告诉你这些,只是不希望你胡思乱想。” 秦蓁盯着他看了半晌,才问他:“傅恒初,你想知道小年跟我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我是怎么回答她的吗?” “嗯?”傅恒初的语气很平静,但握着她的手却收紧了几分。 秦蓁看向他,脸上笑意温浅:“我说,我相信你。” 就算傅恒初不解释,她也会选择相信他,但他刚才的一番解释,足以让秦蓁心中所有的芥蒂都消弭。 她顿了顿,又道:“傅恒初,其实我心眼有点小,但既然我选择了信任你,便是毫无保留。我的前半生不幸居多,最近这些日子却幸福得倍感惶恐。人的一生不知有多长,未来变换太多,我不敢求一生,但求当下,你莫要辜负我的信任。” 否则,这场婚姻,我将会如履薄冰。 傅恒初盯着她很久,才拢住她的手郑重道:“此生,定不辜负蓁蓁的信任。” 他的语气太认真,秦蓁氤氲了眼眶,语气里却难得有了些许撒娇般的娇嗔:“你可要记住今天你说的话,若是你说话不算话,可别怪我到时……” 傅恒初放开她的手,指尖爬上她的眉梢,问:“到时,你当如何?” 秦蓁把脸轻轻贴在他的大掌中:“情有多深,恨便有多浓。傅恒初,恨一个人太累,我不想恨你。” 傅恒初指尖一颤,手绕到她的后颈将她拥进怀里,贴在她耳边温声说:“蓁蓁,我爱你。” 第130章 顺势 秦蓁心笙颤动。 她也不过是个尘俗女人,对丈夫的深情告白怎会无动于衷?心间好像五彩烟花绽放,酥麻了心间的每个角落。 “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见,再说一遍。”秦蓁靠在傅恒初肩头,嘴角噙着笑,却故作一无所知的态度。 傅恒初咬了咬她的莹润的耳垂,又将刚才的话语重复了一遍。 秦蓁笑,眼底像徜徉了一条银河般璀璨。 若时间能静止的话,她希望能静止在此刻。 秦蓁伏在傅恒初肩头,声音细细地说:“我也爱你。” 话落,腰间的臂膀倏地收紧,箍得她一时喘不过气来,脑袋蓦地有些晕沉。 秦蓁连忙拍了拍傅恒初的手,“别抱那么紧,头疼。” 傅恒初吓了一跳,连忙将她拉开,检查了一遍她额头上的伤口:“还疼?” 秦蓁看着他紧张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不疼了。” 傅恒初这才松了口气,掰开秦蓁的手,拿开她一直握着手里的剪刀放到茶几上,“别折腾了,陪我看会新闻。” 秦蓁瞥了眼电视上的画面内容:“新闻已经过了,现在是广告时间。” “哦,现在的广告制作得也很精良。”傅恒初顺势而下。 秦蓁挑了挑眉,语气有几分阴阳怪气:“你确定?” 傅恒初眉心突突一跳,意识到什么将视线扭向电视屏幕时,正好看到苏酒酒那张美丽的脸庞。 好巧不巧,电视里播放的是苏酒酒代言的洗发水广告。 傅恒初默了默,果断拿过遥控器换台,但是巧得是,苏酒酒的广告铺天盖地,好几台都是她的代言广告。 秦蓁望着他的动作,眉头越挑越高。 傅恒初干脆直接将电视关了,“没什么好看的。” “哦,既然如此,那我先上楼了。”秦蓁拍了拍衣服,施施然起身。 傅恒初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按了按眉头,蓦地觉得自己的头也疼得厉害。 秦蓁走到楼梯口,偏眸正好看到傅恒初扶额的动作,嘴角勾起一抹很淡的笑意。 …… 回到傅家后,刘姐变着法子给秦蓁补身子,傅老也时常差人送来不少好东西,秦蓁的伤势好得很快。但傅恒初却越来越忙了,有时候秦蓁整天都见不着他一面,只有在深夜迷糊的时候,感觉男人强有力的臂膀将她圈入怀中,每当这个时候,秦蓁总会自发地往他宽阔的胸膛里凑,然后安稳地一觉睡到了天明。 这样的日子持续半个月后,秦蓁收到了一个没有署名包裹,里面有不少傅恒初和苏酒酒的亲密照,甚至还有共同出入酒店的照片。 当夜,傅恒初归来时,秦蓁将照片交给了他,淡淡地说:“傅先生,是不是需要解释一下?” 傅恒初拧了拧眉,“角度取得刁钻,都是些不入流的手段。” 秦蓁闻言,转身让刘姐起了个火盆,直接将照片付诸一炬。 傅恒初见状,拢了拢她的手指,火光映射下的眉眼灼灼:“你信我?” 秦蓁点了点头:“信。” 她信他,无关其它,只是单纯地想相信自己的丈夫。 傅恒初眉眼沉了下来:“我会查出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 “嗯。”秦蓁顿了顿,又问:“难道你应该先担心苏小姐的名誉会不会因此受到影响吗?” “这个人没有直接拿照片威胁酒酒,说明他的目标并不是她,而是你。” 秦蓁眸光闪了闪,心里隐隐有了个猜测。 傅恒初见状,问:“你想到什么了?” 秦蓁摇了摇头,“没什么。” 如果真的是她想的那样,那么有些人应该快要按捺不住了,她只需静观其变就好。 傅恒初知晓她有事瞒着他,但并没有多问,将火盆浇灭后,“最近都没能好好陪你,今天去医院检查的结果怎么样?” 秦蓁回答:“医生说恢复挺好的,只要好好休息,应该不会落下什么后遗症。” 傅恒初神色略松,“那便好,这些日子没有什么必要的事情,就不要出门。” 邵阳虽然醒了,但秦蓁车祸的主谋一直没有查到,对此,傅恒初始终放心不下。 秦蓁明白他的担忧,朝他颔了颔首后,眼角余光瞥见自己的手机进了一条新信息,看清发件人时,她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第131章 索取 秦蓁这一次回秦家,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礼遇。 该到的人都到齐了,秦正铭夫妇,秦非甚至还有还在上学的秦扬。 秦文博往她身后看了看,问:“恒初没来?” 秦蓁被他自来熟的态度惹来了一阵鸡皮疙瘩,她不动声色地啜了口水,“他忙。” 秦文博对此颇有怨言:“再忙也不至于连吃一顿家常便饭的时间都没有。” 秦蓁冷笑不语。 没等到傅恒初,只能如此开了饭。秦蓁瞥了一眼饭桌的菜色,不知该喜还是该悲,这么多年了,秦家人终于记起她海鲜过敏的事,今天的饭桌没有一道海鲜不说,还特地为她准备了汤水。 “阿蓁,听说你前阵子出了车祸,这汤是我特地熬给你补身子的。”云瑾华殷勤地把一盅汤放到她面前,笑容虚伪刺眼。 秦蓁啜了口汤,看向云瑾华,笑着问:“哦,云姨怎么知道我出了车祸?” 傅恒初特地封锁了消息,她出车祸的事情,江城并没有几个人知道,秦家的消息,真是非一般灵通。 云瑾华被她盯得眼底有些心虚,“云姨这不是看你头上有伤。” “有伤就是出车祸?说不定是我没看路,一不小心摔伤了脑袋也有可能。” 云瑾华被她哽得说不出话来。 秦正铭蹙了蹙眉,“别搞得跟警察审问犯人一样,你云姨也是一片好心。” “那我要多谢云姨的关心了,只是这份关心,我恐怕无福消受。”秦蓁说着,放下了汤勺。 饭桌上的气氛,剑拔弩张。 秦文博见状不对,手指在桌上点了点:“先吃饭。” 他既然开了口,饭桌上恢复了一片和气,只是这饭除了一无所知的秦扬外,没有一个人吃得舒服。 吃过饭,就是秦家的茶点时间。 秦蓁拿起餐巾拭了拭嘴,看向秦家的众人,问:“饭也吃了,有什么话直接说吧。” 秦文博看了她一眼,拧眉道:“我听说你和傅恒初准备筹办婚礼,婚礼这样的大事,怎么能不和家里商量一声?” 家? 秦蓁听到这个字眼,不免有些好笑,“都是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我自己能处理,不用劳烦家里。”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婚假乃是大事,纳彩请期都要详细商议,哪能随随便便说定就定了。” “那爷爷觉得应该如何?” 秦文博想了想,说:“在婚礼之前,你回秦家来住,由双方长辈议定婚期,这样才合乎规矩。” 秦蓁还没回秦家之前就知道这顿饭吃得没这么简单,却不曾想是顿鸿门宴,把她困在秦家,然后以商定婚期的名义冠冕堂皇地向傅恒初索取吗? 倒是打得一副如意算盘! 秦蓁笑,笑意不达眼底,“莫不是秦氏又出现什么危机了?” 秦文博不悦:“我在跟你说婚礼的事,你别把话题跑偏了。” “原来爷爷真的是在关心我,我还以为是秦氏出了什么问题,爷爷希望阿蓁帮你做些什么呢!” 秦文博没想到秦蓁会主动开口,斟酌了片刻才道:“我听说傅恒初在C市颇有些影响力?” 傅恒初在C市,又何止是有影响力? “生意上的事情,恒初并不会跟我多说,我只知道傅氏在C市有座度假村还有部分产业涉及。”秦蓁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口,语气里真假难辨。 秦非看了她一眼,开口:“秦氏在C市遇到了一些问题,爷爷正为此一筹莫展,我听说,姐夫在C市有些人脉,兴许能帮秦氏一把……” “他为什么要帮?”秦蓁打断她的话,反问:“再说,帮了秦家又有什么好处?” 秦文博接话:“他娶了你,也算是半个秦家人,力所能及帮忙一把又有什么关系?” 看吧,秦家人说话永远这么理所当然。 秦蓁冷笑,“秦家难道就只有我一个女儿?既然秦家能卖一个女儿,不如再卖一个女儿,最好找一个能对言听计从的,岂不比放下身段求我更好?” 若非万不得已,秦文博不会纡尊找上她,他找上自己,只能说明和嘉韩的接洽失败了。 话落,秦家人脸上顿时格外好看,尤其是秦非,温婉的表象几乎维持不住。 秦蓁视线扫过他们,一字一顿道:“这个忙,我帮不了也不会帮,至于婚礼的事情,就不劳烦秦家了。” 她说完,转身就走,但是还没走到门口,就被人拦住,拦她的人是秦正铭。 秦正铭淡淡开口:“天色晚了,今晚先在家里住下,明天我再让人送你回傅家。” 秦蓁看着他,以仅仅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父亲,这么多年,你心中对妈妈难道就没有一丝愧疚?” 秦正铭身子僵了僵,眼底有痛色一涌而过。 原来也不是无动于衷。 秦蓁扯了扯唇,绕过他迅速离开。 眼睁睁看着秦蓁走远,秦文博气得不打一处来:“正铭,你怎么不把这个逆女拦住!” “爸,算了。” “什么算了,你知不知道……” 身后的声音逐渐远去,秦蓁却突然停住了脚步,她偏头看向身侧,声色冷淡道:“别再用那种不入流的手段了,如果你以为这样就能离间我和傅恒初之间的信任,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她说完,也不管身后之人什么反应,快步离开秦家,在这里多待一秒,她都觉得难受。 秦非从阴影中走出来,她看着秦蓁离去的背影,嘴唇几乎咬出血。 第132章 家暴 秦蓁一回到傅家,刘姐就告知她,傅恒初晚上回来后脸色有些不太对劲。 秦蓁眉头跳了跳,示意刘姐无事后,便端了茶,上楼敲响了傅恒初的书房门。 好一会儿后,里头才应话让她进去。 秦蓁将茶放下,傅恒初抬头看了她一眼,一边处理公务一边问:“不在家好好休息,跑去哪了?” “和朋友约了吃顿饭。”回秦家的事情,秦蓁不打算说。 “唐小姐?” “嗯。” 傅恒初睇了她一眼,手指在键盘上跃动了几下,将电脑屏幕移向她,语气森森:“一个小时前,唐小姐在城郊火宅现场的实时采访报道,莫非当时蓁蓁也在现场?” 秦蓁直接傻眼了。 傅恒初手指在书桌上点了点:“傅太太,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秦蓁沉吟片刻:“我去了趟秦家。” 听闻“秦家”二字,傅恒初的眸色不由一深:“秦家人又为难你了?” “我能处理。” 傅恒初沉默片刻,才对她道:“如果C市的事情,你希望我……” “不用!”秦蓁打断他的话,“一切都是秦家咎由自取,你不必考虑我的感受,因为我比你,更想看秦家不痛快!” 傅恒初微怔,然后扬了扬唇,“好。” 秦蓁却沉默了。 傅恒初察觉到异样,“怎么了?” “我是不是很可怕?” “胡思乱想什么?秦家对不起你在先,不闻不问已经是最大的宽容。” “话虽如此,但总归心里有点不舒坦。”秦蓁微垂着眸,眼底有失落一闪而过,“但凡他们对我有一丝情谊,哪怕只是说一句好话……” 她说到此处,自嘲地笑了笑:“我在想什么呢?” 傅恒初放下手头的工作,对秦蓁颔了颔首,声色还是有些冷硬:“过来。” 秦蓁走过去,便被傅恒初拉到了怀中,她吃了一惊:“不行,你的腿……” 傅恒初扣住她的腰,不让她乱动,斥道:“下次不准悄无声息地出去了,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秦蓁闻言,脸上顿时有些愧疚:“抱歉,秦家分明居心不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不想让你烦心。” “嗯?”傅恒初掐了掐她的腰,拉长了尾音,眼底明显余怒未消。 秦蓁叫苦不迭,她发现傅先生有个很不好的习惯,就是掐她的腰,而且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不至于让她受伤,却能疼得她龇牙咧嘴,她连忙举白旗,“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傅恒初这才满意地放开了手,“这才像话,下次再犯的话,罚背一百遍傅太太守则。” 秦蓁双眼惊恐一睁,她揉了揉被傅恒初捏疼的腰,“傅恒初,我要投诉!” “什么?” “你家暴!” “……” “还体罚!” “……” 傅恒初嘴角抽了抽,“我什么时候家暴了?” 秦蓁果断掀了一片衣角,露出被他捏红的那片腰,“你看,家暴证据,还红着!” 秦蓁大概不自知,此刻她的动作看在傅恒初眼中就是赤裸裸的勾引,他呼吸一沉后,大掌覆上秦蓁雪白的肌肤轻轻揉着,哑声问:“捏疼了?” 秦蓁努了努嘴:“你让我捏下看疼不疼?” 傅恒初挑眉,“你捏。” “捏就捏!”秦蓁毫不客气地伸手在傅恒初腰间拧了一把。 力道不轻不重,傅恒初没察觉到多少疼痛,感受到的都是痒意,身体某处更是隐隐发胀。 算一算日子,自秦蓁出车祸后,二人已经将近一个月不曾亲密过了。 “蓁蓁……”傅恒初声线一沉,搁在秦蓁腰上的那只手有些不安分了。 这时,秦蓁忽然抬头狐疑地看向他,“傅恒初,你晚上是不是去过秦家?” 第133章 不安 傅恒初的动作顿了顿。 秦蓁看着傅恒初的反应,几乎已经可以确认他去过秦家了,因为她在傅恒初身上闻到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而秦家四周刚好种了一片栀子花,这个季节花期正盛,香气浓郁。 傅恒初不仅去过秦家,还在秦家外面待过一段时间,否则,身上不会染上花香这么久还不散。 秦蓁拧紧了眉心,不可置信地看向傅恒初,“莫非你一直在外面等我?” 傅恒初冷哼了一声,当做回答。 秦蓁刚出了车祸,傅恒初岂会在她身上掉以轻心?她去秦家的消息,他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傅恒初心底明白秦家人在秦蓁身上讨不到任何好处,却还是鬼使神差地秦家门口等了一个多小时,直到看到秦蓁出来,这才吩咐司机调头回了傅家。 兴师问罪是真,但只要秦蓁承认错误,他便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偏偏这女人什么都不说,着实令人恼火! 秦蓁望着丈夫冷肃的脸庞,笑眯眯地问:“傅先生,既然你当时就在门外,若我真的被秦家人强留下来,你会进来割地换美人吗?” “你说呢?”傅恒初脸色很臭,只差没翻白眼了。 “不会。”秦蓁笃定地摇了摇头:“按傅先生的手段,应该会选择直接把秦家给灭了会更合理一些。” 傅恒初挑了挑眉,“这么了解我?” “那是。” “蓁蓁。”傅恒初叫了她一声,抵住她的额头轻轻地磨,“地没了可以再抢,可美人只有一个,若是给秦家让利能换你平安,那让几分利给他们又如何?” 秦蓁一怔,只觉得心间暖暖的,她凑过去吻了吻傅恒初的唇角,说:“傅恒初,不要对我这么好,否则我会容易得寸进尺的。” 傅恒初捏了捏她的鼻尖:“傻,我不对你好,你希望我对谁好?” “那还是对我好吧!”秦蓁果断说道。 傅恒初挑了挑眉:“既然如此,那蓁蓁是不是该有所回报?” 秦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主动吻上他的唇,四片唇相接的时候,傅恒初几乎马上掌控了主动权,手也悄然滑进她的衣襟。 秦蓁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傅恒初剥了大半,二人许久没有亲热,她也渴望傅恒初的接触,只是终究还没有失去理智,“别再这里,你的腿会受不了的。” 傅恒初凑近秦蓁耳边,轻声道:“只要蓁蓁你主动点,我的腿就没事。” 秦蓁脸色一臊:“傅恒初!” 傅恒初笑得跟只偷腥的狐狸,语气却无辜至极,“难道蓁蓁忍心让我伤上加伤?” 秦蓁咬了咬牙,从了! 书房的气息,渐渐乱了…… 一片混乱过后,傅恒初一脸心满意足,秦蓁却累得趴在他怀里动不想动,心里思忖着以后再也不来书房了…… …… 八月初的时候,秦蓁头上的伤口已经差不多好了,只是右额角留下了一道三公分长的疤痕,平时被头发遮住也没感觉,但若要把头发盘起来的话,就显得有些难看。 婚期已经定了下来,时间选在了十二月,傅恒初说C市属于亚热带季风气候,十二月不冷不热,举办婚礼刚刚好。但傅老听说后,却是反对了好一阵子,傅家是江城传统大家族,亲族都在江城置业,傅家长孙的婚礼怎么能不在江城举办?直到傅恒初应允在江城也办一场婚礼后,傅老这才不再反对。 婚礼自然不能披头散发,秦蓁只要一想到额头那道疤,就莫名惆怅,甚至打算在婚礼前去医院做个去疤手术。 傅恒初听说后坚决反对,理由是伤口刚好,容易感染。 就连唐小年,也是这样说的:“阿蓁,虽然我很同情你,但是这次我赞同傅恒初,而且你这伤疤也不深,过几个月自然也就淡了,何苦去再糟那份罪?” 秦蓁只能默默把祛疤念头弃了,琢磨着结婚那天让化妆师多盖几层粉也就是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江城的人仿佛都归回了原位,秦家最终舍弃了C的肥肉保住了江城的半壁江山,陆邵也开始已陆家大少的身份游刃有余地出入各种社交场合,唐小年做她的记者依旧活跃在各个现场,韩则真正完全地执掌了嘉韩国际。 就连傅恒初,似乎也慢慢得空了下来。 一切事情都往好的迹象发展,可不知为何,秦蓁心中却有些莫名的不安。 第134章 不配 江城的八月,天气热得不像话。秦蓁大病初愈,整个人有些懒洋洋地不想动。 刘姐端来一盘刚切好的水果,问秦蓁:“太太,你最近精神似乎不太好,要不我让家庭医生过来给你瞧瞧?” 秦蓁摇了摇头,“之前去医院复查也没什么问题,估计是车祸后遗症吧,再加上这天太热,本就懒得动。对了,恒初呢?我睡前听他说要回来,怎么现在都还没回来?” “少爷在你睡觉的时候打电话回来说公司临时出了点事情,晚上不回来吃饭了,让太太不要等他。” “哦。”秦蓁点了点头,起身拿了鱼食去喂院里的锦鲤。 她现在已经摸透了这些锦鲤的进食规律,把喂养当成了闲居的一种乐趣。 但空余的时间多了,傅恒初又时常有事务傍身,不能时时陪她,日子一长,未免有些无聊。昨日秦蓁跟陆邵发牢骚提到的时候,陆邵沉默了片刻后,问她有没有兴趣来帮他处理新公司的业务? 秦蓁当即就愣住了。 陆邵见她如此,解释说陆家事务繁多,他已经没有太多时间放在新公司的事务上,新公司本是秦蓁从秦氏剥离出来的隶属宋家的份额,里面的核心人员又都是她一手培养出来的心腹,加之秦蓁也是宋家后人,如果秦蓁能接手新公司,自然再好不过。 说实话,秦蓁有些动心,现在的生活虽然惬意,但她心里总归有些不踏实,如果能找点事做,她乐意至极。但她顾虑的是,她和傅恒初的婚期在即,如果她听陆邵的话接手了新公司,傅恒初会不会不开心? 秦蓁并没有马上答应陆邵,只说要考虑几天,陆邵明白她的担忧,并不强逼她,只是给她发了一条很长的消息:阿蓁你要知道,无论你怎么选择,哥哥都不会怪你,但是哥哥了解你的性格,现在傅恒初宠爱你不错,但是今后呢?若是他完全接掌了傅家,可你又不能倚仗秦家,到时候你与他之间的差距就会越拉越大,纵使那时傅恒初还疼爱你如初,可是阿蓁,你能想象那样的画面吗? 秦蓁看完短信,沉默了很久。她对爱情的理解从来都是势均力敌,如果有一天她觉得自己配不上傅恒初了呢? 想到此处,她不免后脊背阵阵发寒…… 秦蓁垂眸,她捏着手里的鱼食,心底已经有了决定。 傅恒初回傅家的时候将近晚上十点钟,见秦蓁不在客厅,便问刘姐:“太太睡了?” “太太等了一晚上,刚刚说困了才上去不久。” 傅恒初止住刘姐要给她盖薄毯的动作,“不用了,我上去看看。” 秦蓁并没有睡,傅恒初上楼的时候,她还抱着手机坐在床头发呆。 傅恒初拿下她的手机放到一旁,问:“不是说困了?” “你回来了?”秦蓁听见声音,抬头起身说:“我给你去放洗澡水。” “不急。”傅恒初拉住她,漆黑的眼底一片清明:“刘姐说你等了我一晚上,有话跟我说?” 秦蓁脚步一顿后,点了点头。 傅恒初问:“什么事?” 秦蓁深吸了口气后,才看着他说道:“傅恒初,我答应陆邵接管新公司了。” 傅恒初视线锁着她,良久没说话,但微蹙的眉心却昭显着他此刻情绪并不是太佳。 第135章 检讨 傅恒初的反应在秦蓁的预料之内,她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刚要说的时候,傅恒初突然开口了:“你这两天闷闷不乐就是因为这件事情?” 秦蓁怔了怔后,点头。 傅恒初挑眉,“你觉得我会不同意?” 秦蓁骤然一喜:“那你的意思是?” “工作可以,但我有要求。” “你说。” “第一,身体为重,工作其次;第二,不能因为工作忽略家庭;第三,如果有了孩子,马上停止工作。”傅恒初没有丝毫停顿地说了三点要求。 秦蓁思忖着:“前两条可以,至于最后一条,怀着孩子工作的人也不在少数,只要孩子情况稳定……” 秦蓁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她察觉到身边的空气突然变得冷飕飕的。 傅恒初掀眸凉凉地看了她一眼,“如果三点之中有哪一点做不到的,那么工作的事情就免谈!” “……” 秦蓁聋拉着小脑袋,妥协了:“好吧。” 傅恒初看着她小媳妇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勾了勾,“蓁蓁,我不是反对你工作,我只是怕你辛苦。” 他是了解秦蓁性格的,她本就不像其他的阔家太太名媛千金,从小在夹缝里求生存的她能忍这么久才跟他提起工作的事情,已是实属难得。 秦蓁闻言,顿时云开月明,扑过去抱着傅恒初亲了一下,蹭着他的额头说:“我答应你,一旦我们有了孩子,我一切都会以孩子为重的。” 傅恒初扶着她的细腰,戏谑地说:“看来我得加把劲了。” 秦蓁只当做听不懂,躲开傅恒初热烈的视线,说:“我去给你放洗澡水。” 傅恒初却扶着她的腰不让她走,眼神越发热切:“原来蓁蓁喜欢这种调调,那么我就只能牺牲点自我满足蓁蓁的特殊爱好了。” 秦蓁刚开始没反应过来,等她明白傅恒初的话里的深意后,不免耳根子一臊:“忙了一天都没把你忙坏,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俗话说饱暖思淫欲,何况我现在温香软玉在怀,如果我真的什么都不想,太太就应该自我检讨了吧?” 秦蓁忍不住在心里悄悄翻了个大白眼,“我为什么要自我检讨?” 傅恒初说:“丈夫对你没有性趣,难道你不应该检讨一下是不是自己的个人魅力出了问题?” “滚!” 秦蓁额头青筋忍不住跳了跳,果断起身去浴室给他放水了。 傅恒初看着她的背影,幽幽地补充了一句:“蓁蓁放心,我对你的身体很有兴趣。” 秦蓁脚步微顿,突然回头皮笑肉不笑地问:“傅先生,听起来你似乎只对我的身体有兴趣?” 傅恒初嘴角笑容僵住。 秦蓁唇边笑容收起,凉凉道:“晚上给我睡书房去!” 傅恒初沉默了,突然间有种自砸自脚的感觉。 好好的老婆不抱着睡,却跑去睡书房,这种赔本的生意,傅恒初是绝对不干的,他看着秦蓁冷淡的脸色,果断讨饶:“我不仅是对太太的身体有兴趣,我是对太太的所有都有兴趣。” 秦蓁挑了挑眉:“别以为这样就不用睡书房了,今天无论你说什么,书房你是睡定了。” 她说完,轻飘飘地进了浴室。 “……” 傅恒初按了按额头,娶个软硬不吃的太太,真是头疼啊! 睡书房就睡书房吧…… 秦蓁没有想到傅恒初洗完澡后真的就打开衣帽间的暗门乖乖去睡书房了,她冷眼看着他动作,并没有去阻止。 然而半夜秦蓁被一只在她身上做坏的大掌惊醒时,才蓦然发觉,其实傅恒初也就只是表面很君子而已…… 第136章 克制 秦蓁答应陆邵后的第三天就开始着手接手新公司的工作,由于公司的高层都是她当初挑出来的心腹,所以秦蓁并没有花太多的时间去适应。 原本在秦氏便是秦蓁秘书的苏西再次成为她的秘书,下班的时候,苏西带头向秦蓁提议聚个餐。 秦蓁询问陆邵的意见,陆邵点了点头,眼神示意她随意。 秦蓁沉吟了半晌后,问:“‘暮色’怎么样?” 暮色是江城数一数二的酒楼,因为菜式精致环境优雅而极受权贵还有明星们青睐。 苏西直接欢腾起来:“秦总,你简直太给力了,不愧是傅大少的女人!” 秦蓁闻言嘴角抽了抽,“难道我以前不给力?” 对于员工,她向来赏罚分明,该大方的时候她从来没有小气过。 “不,老大,以前你虽然大方,但是大方里隐藏着一股克制,现在是大方得格外放肆!”苏西干脆秦总都不称呼了,直接喊秦蓁老大,秦蓁蓦地有种感觉,自己过去两年认识的都是假秘书,面前这个苏西才是正确打开方式。 不过苏西说得倒是没错,以前在秦氏,被秦家盯得紧,做事难免缚手缚脚,此刻秦蓁却无后顾之忧,只是为什么听着苏西的话,她有种格外败家的感觉呢? 陆邵揉了揉她的脑袋,微笑:就暮色吧。 秦蓁挑了挑眉,当着几名心腹的面指了指陆邵,说:“我请客,你们陆总买单。” 苏西等一众心腹:“……” 一行总共有六个人,分两辆车前往暮色,秦蓁和陆邵一辆,苏西和其他三人一辆。 在路上,秦蓁突然想起应该给傅恒初打个电话,她拿出手机刚解锁,屏幕上就跳起一个熟悉的名字。 秦蓁唇角轻勾,几乎在电话响起的同时接通了电话。 傅恒初那端微诧:“接这么快?” 秦蓁笑:“刚好想给你打电话你就打过来了。” 这番回答显然愉悦了傅恒初,他的声音里亦有了少于笑意:“怎么了?” “今天第一天上班,晚上要跟公司的员工聚餐,跟你说一声。” 傅恒初沉吟:“我也刚想跟你说这个事。” “嗯?” “晚上我有些事要处理,也不能回家吃饭,对了,不回去吃饭的事,你跟刘姐说了吗?” 秦蓁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我忘了。” 傅恒初叹了口气,似乎已经料到这个结果,叮嘱:“聚餐可以,但是不准沾酒。” 秦蓁笑着应道:“知道了,傅先生。” 秦蓁挂断电话便察觉到陆邵有些怪异的视线,不免奇怪地问:“陆邵,你怎么了。” 陆邵摇头,扭过头专心开车,但心里却有些复杂,从小到大,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秦蓁笑得这么开心的模样,可不知为何他心里却好像堵着什么一样,就像当初他骤然被掀开的身世的时候,错愕得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 陆邵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如此荒诞的想法,阿蓁能得到幸福,最开心的那个人难道不应该是自己吗?” 他扯了扯唇,看了秦蓁一眼后,将车子滑入暮色的停车区域。 第138章 威胁 聚餐进行得很顺利,几名高层都是秦蓁曾经的心腹,私下又是朋友的关系,没有条条框框的束缚,大家很随意。 席间,有人提议给秦蓁敬酒,秦蓁想起傅恒初的话,以伤刚好的缘由婉拒,众人得知后,便不再坚持。 聚餐半程的时候,苏西趴到秦蓁耳边,神秘兮兮地说:“老大,你猜我刚才在外面看到谁了?” 秦蓁挑了挑眉:“谁?” “大明星苏酒酒,就在这不远的包间,而且我还听到了男人的声音,绝对有料!” 秦蓁颇为无语,心想她这秘书怎么跟唐小年上身一样,这么八卦! 她抬手敲了敲苏西的脑袋,以一副上司教育秘书的口吻说道:“苏秘书,少八卦,多做事。” 苏西摸着额头别提多委屈了,“老大,现在是下班时间啊~” “那就多吃菜,少八卦。” 苏西:“……” 她默默地从秦蓁身边挪开了,老大不八卦,她找别人去八卦好了。 秦蓁任由她去了,她看向陆邵,后者正在笑着听几名下属的意见,听到关键处,也会用自己的方式表达意见,毫无一个哑巴该有的窘态。 曾经秦蓁总会犹疑让陆邵回陆家究竟是对是错,但此时看着他毫无障碍地与同桌人谈笑风声,以往的那些顾虑瞬间消失了。 陆邵已经不是她的影子,他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人生。 想至此,秦蓁的心脏蓦地柔软了几分,在一年前,她绝对想不到自己和陆邵会有如今的际遇,现在的一切,让她觉得满足。 秦蓁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悄出了包厢,本想去透透气,却包厢不远处抬头看清对面之人的人,顿住了。 听苏西说苏酒酒就在暮色的时候,秦蓁并没有多大的感觉,但二人隔着数米视线直接对上的时候,她却有冤家路窄的感觉。 秦蓁没那么大方,即使得知傅恒初对苏酒酒不过是哥哥对妹妹的感觉,也没有想去主动示好的欲望,所以从最初的愣怔反应过来后,她移开视线,打算直接越过苏酒酒离开。 只是,苏酒酒却似乎并不这样想,二人错身而过的时候,苏酒酒突然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看着她说:“秦小姐,我们谈谈吧。” 秦蓁垂眸看了眼苏酒酒的手,然后轻轻推开:“苏小姐,我想我们之间并没有交谈的必要。” 秦蓁迈动脚步刚想走,耳边苏酒酒的声音幽幽传来:“如果我说刚才和我吃饭的人是恒初,秦小姐还认为没有交谈的必要吗?” 秦蓁脚步微顿后,偏头看向苏酒酒:“苏小姐是不是还想说,半个月前你和我丈夫一起出入过同一家酒店?” 她把“丈夫”二字咬得清楚,并成功地看到苏酒酒变了脸色。 到底是演技派,苏酒酒脸色略微破碎后很快便又恢复如初:“竟不知秦小姐还有查人隐私的爱好。” 秦蓁嘴角无温地勾了勾,“苏小姐,我现在已经嫁了人,你还是唤我一声傅太太合适些。至于你的隐私,我并没有兴趣,只不过事关恒初,多看了两眼而已。” “如若没有兴趣,怎会知道我和恒初一同出入过酒店,难道不是雇了私人侦探?” “苏小姐在娱乐圈混了这么久,难道不知道有种职业叫做狗仔吗?”秦蓁眼里带着嘲:“我不想知道,但总有人千方百计让我知道,但对于我的动怒西怨,他们应该对你的身败名裂更感兴趣吧?” 话落,苏酒酒的眼底有些微微的怒意:“你威胁我?” “与其说是威胁,不如说是劝告。”秦蓁敛眸,眉目间气势逼人:“恒初跟我说过,苏小姐只是他的妹妹,他既然说你的妹妹,那么作为长者的我,对你定会以礼相待。但若苏小姐还有什么其他想法,那么秦蓁是多小气的人,苏小姐过往应该听说过一些。” 苏酒酒微微心惊,秦蓁的传闻她确实听过一些,外传她声名狼藉,但这样的她两年前却成功地让濒危破产的秦氏起死回生,这其中的利害可想而知。当初为了嫁给傅恒初,她更是不择手段。 想至此,苏酒酒不由有些恼了,“秦蓁,别以为我不知道恒初当初是为了什么娶你的,如果不是你拿我逼他,恒初怎会受你胁迫?” “你说得对,是因为你。”秦蓁想起往事,自嘲笑笑:“可那又如何,他现在是我的丈夫。所以苏小姐,别再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了,我还没有愚蠢到那么容易被挑衅。” 秦蓁说完,转身离开。 苏酒酒望着她的背影,轻轻道:“秦蓁,就算恒初只当我是妹妹,可你又怎知在他心中,是妹妹重要还是妻子重要?毕竟,他曾经失去过一个妹妹,不是吗?” …… 秦蓁鞠了抔凉水泼到脸上,脑中响起的却是苏酒酒刚才的话语。 在傅恒初心中,妹妹和妻子哪个重要? 不久前在医院,她也曾经问过傅恒初类似的问题,她记得当时傅恒初动了怒,却没有给她一个准确的答案。而那时候自己因为负疚,并没有过分纠结这个问题的答案。 今日,同样的话经由苏酒酒的口提起,秦蓁却莫名地有些茫然,甚至还有那么些……不舒服。 秦蓁知道自己不该有这些情绪,可又不可否认苏酒酒说得对,傅恒初曾经失去过一个妹妹,就算如今的苏酒酒跟他没有半分亲缘关系,可却是他过世的母亲留给他的亲人。 傅恒初对苏酒酒好,何尝不是对素未谋面的妹妹的弥补? 秦蓁扯唇笑了笑,缓缓拧上了水龙头。 从盥洗室走出,秦蓁便看到陆邵,看到她出来的时候,后者松了口气。她出了车祸后,二人相处,陆邵就不敢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生怕她再有一点闪失。 对此,秦蓁既感动又无奈,她走到陆邵身边,仰头看向他:“我们回去吧。” 陆邵敏锐地注意到她脸色不好,询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秦蓁摇头:“就是觉得有点闷,没事。” 陆初问: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我进去坐坐就好。” 二人说话间已经走到包间门口,苏西看见他们推门而入,对秦蓁说:“老大,你包里的手机刚才震了。” 秦蓁闻言,掏出手机看了眼,果然有一通未接电话,来自傅恒初。 她蹙眉考虑了片刻,走到一旁回拨了回去。 电话里,傅恒初问:“聚餐结束了吗?” 秦蓁瞥了眼还在交谈的众人,说:“可能还需要点时间。” “要多久?” “半个小时吧。” “你在哪里?快结束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让司机绕过去接你。” 秦蓁沉默了一会,才答:“暮色。” 第139章 矫情 半个小时后,傅恒初出现在暮色门口,秦蓁掀眸看了傅恒初的座驾一眼,脚尖在地上画圈不肯上车。 傅恒初降下车窗,狐疑地问:“怎么不上车?” 秦蓁看了他一眼,咕哝了句只有自己听得到的话语后,迅速拉开车门上了车。 傅恒初敏锐察觉到自己的妻子有些小情绪,不由捏了捏她的手,问:“聚餐不开心?” 秦蓁不说话。 傅恒初挑了挑眉,“对我不满?” 话落,秦蓁动了动。 傅恒初了然,他按了按额头,说:“抱歉,刚才和几位合资人多聊了一会,这才来晚了几分钟,生气了?” 秦蓁闻言挑了挑眉:“合资人?” “嗯。”傅恒初点了点头,“傅氏最近在开发一项新项目,晚上跟他们约了商量项目事宜。” 秦蓁突然又不说话了,傅恒初以为她还在为晚来的事情生气,捏着她的手背温声安抚:“别置气了,下次我一定准时。” “我没生你气,我是在生自己的气。”秦蓁拍开他的手,傅恒初因为正事耽搁了几分钟,她还不至于到因此动怒,从头到尾她只不过是气自己还是被苏酒酒影响了情绪而已。 傅恒初有些愕然,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秦蓁手也不回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不要理我,让我自我调节一会就好。” 傅恒初垂眸看了下自己被拍的肩膀,又看了眼偏头看向车外的秦蓁,收回视线闭目养神。 这一路,傅恒初果然没有再理过秦蓁,等秦蓁将情绪缓和过来的时候,车子已经驶进了傅家小院。 下车后,傅恒初问她:“好些了?” 秦蓁点了点头,“刚才在车上是我情绪不好,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傅恒初说罢,也没有去探寻引发秦蓁糟糕情绪的源头。 对于秦蓁,傅恒初向来很尊重。 秦蓁感谢他没有刨根究底,因为若傅恒初问起来,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难道说,自己被苏酒酒的一句话给影响了?想想,就觉得矫情,即使事情真的如此。 秦蓁甩了甩脑袋,抛却自己的坏情绪,问傅恒初:“晚上有吃过吗?” “吃了一些。”傅恒初摸了摸胃部,笑道:“这会儿好像又有点饿了。” “那我给你做点东西。” “蓁蓁。”傅恒初叫住她,说:“你伤刚好,叫刘姐去。” “好。”秦蓁说着,叫了声刘姐,二人不知交谈了几句什么,一同走进了厨房。 傅恒初看着秦蓁的背影,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太太晚上在暮色除了跟公司同事还跟谁有接触过……你说苏小姐也在暮色……好,我知道了。” 傅恒初挂掉电话,眼底有些凝色,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着“酒酒”两个字,直接挂掉电话。 刚放下手机,就看见秦蓁端着一碗汤从厨房走出,“刘姐熬了些鸡汤,我给你盛了一碗,趁热喝吧。” “嗯、”傅恒初接过碗,一边搅了搅,一边说:“让刘姐也给你盛碗。” “我不饿。” “陪我喝点。” 最终,秦蓁还是让刘姐再盛了碗汤出来,她确实不饿,喝了几口后,剩余地都让傅恒初代劳了。 一天忙碌下来,秦蓁有些累,可上楼洗漱后却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睡不着觉,傅恒初照例倚在床头看书,见状伸手捞了捞,直接将她捞进怀里。 秦蓁吓了一跳,撑着眼皮看向他:“怎么了?” 傅恒初大掌安抚地在她背上拍了拍,垂眸看向她的时候眼底一片暖意,“没事,你继续睡。” 秦蓁合上了眼皮,却是毫不犹豫地伸手抱住傅恒初强健的腰身,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140章 噩梦 秦蓁睡着后,傅恒初合上书,小心将她身体摆正,垂眸端详了好一会儿后,才移开视线翻出耳机戴上,点开了手机里的一段视频。 视频的内容,正是暮色里苏酒酒与秦蓁对话。 不知听到何处,他眉心微蹙后,摘下耳机连将手机放到床头柜上,这时,秦蓁正好翻了个身,头朝着他,不知梦到了什么,眉头拧得像座小山,嘴里还无意识地喃喃着:“恒初……” 细听之下,声音竟有些颤抖。 傅恒初微诧,做噩梦了? 秦蓁又叫了一声。 傅恒初毫不迟疑地将妻子拥入怀里,吻着她的发丝温声说:“蓁蓁,我在。” 在他的安抚下,秦蓁僵硬的身体缓缓放松,终于安稳地睡了过去。 傅恒初撩开她的发丝,在她额上印上轻轻一吻。 次日六点,秦蓁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瞥见一人坐在床头,傅恒初不知何时醒来,听见动静视线凝向她时唇角微勾:“醒了?” “嗯,还困。”昨夜夜里睡得并不踏实,秦蓁眼皮子还重的厉害,能准时睁开眼睛,全都依赖生物钟。 傅恒初揉了揉她的脑袋,“还早,再睡会。” 秦蓁闭着眼睛坐直了身体:“我去给你拿衣服,昨天晚上好像忘了。” 傅恒初腿脚不便,每天秦蓁都会提前给他把衣服配好,长时间来,早已成了一种习惯。但此刻她的脑袋还有些懵,动作完全是条件反射。 傅恒初失笑,拦住她欲下床的动作,“不用,我已经穿好了。” 秦蓁闻言,眼皮子掀开了一条缝,这才发现坐在床边的傅恒初确实已经衣裳整齐,烟灰色的衬衫,硬领挺括,衬得他脸部轮廓越发分明,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好看。 秦蓁睡意消了大半,拿起傅恒初手里的领带,跪坐在他身前认真给他系,嘴里咕哝着:“怎么不叫我?” “看你睡得香,没忍心叫。” 说话间,秦蓁已经将领结系好,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视线凝向傅恒初,“刚才是你自己去拿的衣服?” 傅恒初微微颔首。 秦蓁瞥了眼从床头到衣帽间的距离,还捏着他领带的手指不由颤了颤:“傅恒初,你的腿……是不是好了?” 傅恒初摇了摇头:“没有。只不过比原来站得久一点,能多走几步路而已。” “哦。”秦蓁眼中的光芒暗了下来,显然这个答案令她有些受挫,最近她跟方铎问起傅恒初的情况,方铎都告诉她傅恒初恢复得很好,于是她心中便存了很大的希望,虽然明知奇迹也需要时间等待,但还是希望这个奇迹能来得快一些。 相比秦蓁,傅恒初坦然很多,二十多年过去,他的心态已然平和,将秦蓁的手从领带上拿下来,傅恒初问:“困得话去睡会,我给你定一小时后的闹钟?” 秦蓁摇了摇头,伸手抱住傅恒初将头埋进他,说:“傅恒初,我昨天晚上做了个噩梦。” 傅恒初想起她昨夜睡梦中恐惧的模样,手在她脊背上轻轻拍着:“只是梦而已。” 秦蓁抓着他衣服的手,却不由收紧,“我梦见自己掉进了一个很深的坑里,我害怕得到处喊你,可我却找不到你,后来你终于出现了,可是……” 傅恒初手微微滞了一下,“可是怎么了?” 秦蓁咬了咬唇,声音略有些委屈道:“可是你来得太晚了,我那时候都快吓死了。” 傅恒初低低笑了,“是我的错。” “嗯,就是你的错!” 听着妻子置气的话语,傅恒初无奈的叹了口气,“蓁蓁,我会时时在你身边,不会像梦里一样,让你找不到我的。” 秦蓁听罢很久,才“嗯”了一声。 二人又闹了一会,傅恒初才下了楼,秦蓁看着空荡荡的卧室,想起昨夜的那个噩梦,不免有些浑身发寒。因为在她的梦里,傅恒初最后出现了,可却没有伸手拉她一把,他在洞的最顶端犹如审判者般看着她,臂弯里挽着的苏酒酒笑容明媚。 …… 秦蓁一到公司,陆邵便敏锐地察觉到她脸色不太好。 面对他的询问,秦蓁解释:“昨夜没睡好,有点落枕。” 对于她这个解释,陆邵将信将疑,秦蓁见状,连忙把话题转开:“对了,你昨天跟我说想恢复宋氏在日用香精这方面的生产?” 陆邵点了点头,道:秦氏虽然当初并购了宋氏,但日用香精这块当初并不是宋氏的主要产业,所以也渐渐被秦家搁置,我找到当初的提取配方,只要能稍做改良,成效应该不错。 “秦氏确实对这块不太重视,因为提取香精前期科研成本巨大,所以被放弃了。这是秦氏当初面临的问题,也是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还有工厂的选址,也要考虑。” 陆邵笑了笑:资金方面不用担心,至于工厂…… 他卖了个关子,秦蓁却不免好奇了,“你已经选好了?” 陆邵颔首,递给她一份文件。 第141章 幼稚 秦蓁没想到江城的郊区还有这么一块地方,半斜的山坡,清风徐来,就连空气都伴着青草香,一点都没受到大城市的喧嚣所影响。 江城城郊往西行三十公里有片绵延起伏的山,陆邵选中的工厂地址就在其中的一座山坳里,由一座私人作坊改建,毗邻是几片花圃,陆邵将其一齐盘下,供以后研究使用,倒是天时地利人和。 秦蓁下车看了一圈后,连连赞叹:“陆邵,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这里拿来当工厂未免有些暴殄天物,都可以修旅游度假区了。” 事实证明,她的判断是正确的,这里虽然没有建旅游度假区,却备受影视拍摄所青睐,今日就有一支古装剧组在此取景。 秦蓁走着走着就停住了脚步,陆邵注意到异常,拍了拍她的肩膀。 秦蓁回头就看到陆邵征询的目光,她开玩笑地说,“我刚才就是在想这里是影视基地,工人们要是都跑出来追星影响生产,那我们岂不得不偿失?” 陆邵解释:其一,剧组取景的地址和工厂并不在同一片区域;这里地方虽美,但是大制片并不缺实景,只有一些小制作的剧组会在这里取景,所以追星的情况无需担心。 秦蓁颔首,她也不过是略微一提,没想到陆邵已经地如此考虑周全,接下来的流程几乎不用走,她已经知道陆邵必然安排妥帖。 二人在山上待了大半天,回到江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钟,车经过傅氏楼下的时候,秦蓁让陆邵停下,给傅恒初发了条短信:在干嘛? 傅恒初很快就回了两个字过来:开会。 秦蓁眉眼弯了弯后,回:傅先生,开完会后可否赏脸陪傅太太吃顿饭? 傅恒初:你在哪里? 秦蓁:傅氏楼下,附近有家法国餐厅看起来不错。 傅恒初:没那么快结束,上来等。 秦蓁:不上去了,我在餐厅等你。 傅兴宁也在傅氏,对于这个傅二少,秦蓁的印象并不好,在傅家的时候就是能避就避,此时又何必上去找不痛快? 她告别陆邵了,在法国餐厅定了间包间,在位置上坐着等傅恒初。闲着有些无聊,秦蓁找出在山上拍得照片给唐小年发去。 不一会儿,唐小年就回复过来:卧槽,这是哪里?好漂亮。 秦蓁嘴角抽了抽后,打了两个字:“这是公司的新工厂地址,花圃是实验基地。” 唐小年回复:我还以为傅大少给你真给你买花田了。 秦蓁打了个问号过去。 唐小年:你先前学插花,把傅家的花园都糟践了一片,傅恒初不是说要给你买花田? 秦蓁愣了愣,想起了似乎有这回事,那时她被傅恒初嫌弃得打紧,找好友吐槽的时候随便提过这件事,忆起那时傅恒初无奈的眉眼,秦蓁眉眼笑弯了。 “你提醒了我。”她回唐小年。 唐小年发了个撇嘴的表情后,跟了一句话:你就别辣手摧花了,我都替花儿感到心疼。 秦蓁笑眯眯地回了个:滚! 屏幕上马上无数个打滚的表情。 秦蓁莞尔,二人又聊了一会,便见保镖推着傅恒初走进包厢。 她微微错愕了一下,放下手机起身替下了保镖的动作:“你不是说在开会,怎么这么快?” “剩下没什么大事,交给季霖主持了。”傅恒初瞥了她的手机一眼,淡声道:“跟谁聊天聊得那么开心?” 秦蓁闻言,笑眯眯地在他身前蹲下,“你猜。” “唐小姐。” “嗯。”秦蓁应了,却没有立即起身,傅恒初见状挑了挑眉,“有事?” 秦蓁问:“傅恒初,我们是不是还没有一起去度假过?” 傅恒初闻言眼底有些愧色,他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抱歉,我腿脚不方便,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秦蓁岂会不肯体贴他的难处,她抬头凝着他,说:“陆邵今天带我去看了新工厂,有片很漂亮的花田,我们婚期过后,如果你能抽出时间,我们去趟法国,就当做蜜月旅行好不好?” 傅恒初与她凝视片刻,轻轻颔首:“都依你。” 秦蓁很开心,眼角眉间都泛着璀璨的光,她拿下傅恒初的手在他的拇指外侧处咬了一口。 “嘶!”傅恒初疼得倒吸了口凉气。 蓁蓁移开脑袋,看着自己咬出来的印记满意地说道:“这是你今天做出承诺的记号。” “……” 傅恒初默了默,傅太太这做记号的方式太特别了,又或者说是:幼稚。 秦蓁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孩子气地努了努嘴,“你嫌弃我做的记号?” 傅恒初失笑,语气一副妻管严的姿态:“不敢。” 秦蓁哼了声后,看向他时已是一脸正色:“傅恒初,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欢愉只是须臾,疼痛才会刻骨铭心。我给你做下记号,是怕你一不小心忘了对我的承诺时,这个痛能让你想起。” 第142章 置气 秦蓁说完后,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傅恒初。 心里却忍不住自嘲地想,对于这段婚姻,她还是不可避免地诚惶诚恐,才会做那样的梦。 傅恒初不知秦蓁心中所想,却从她那对偏浅的眸子看出了一丝渴求,霎时间心好像被无形的手捏住,有种说不清的难受。 他垂眸看了眼手上的印记,将秦蓁的双手紧紧握住,郑重说道:“蓁蓁,我没有听过这句话,但我答应你,我一定会记得我对你的承诺,婚礼后,你想去法国也好,其它地方也罢,我都陪你去。” 傅恒初的话语好似给秦蓁打了一剂强心剂,让她心间阴霾渐散,她站起身说:“吃饭吧,听说这家法国料理不错,我以前和朋友来过几次。” 傅恒初听到“朋友”二字的时候微微蹙了眉。 秦蓁却以为他不喜欢吃法国料理,顿时有些懊恼道:“抱歉,我都没有问过你喜不喜欢法国料理,如果你不喜欢吃的话,我们换一家餐厅。” 傅恒初见她懊恼的表情,心中少许的不快顿消,他问:“蓁蓁很喜欢法国料理?” 秦蓁点了点头:“喜欢。” “那我也喜欢。” 闻言,秦蓁一脸忧愁地看着傅恒初:“你要是真的不喜欢的话,我们就换餐厅,没有必要迁就我。” 傅恒初笑:“我看起来像不喜欢吗?” “你看起来也不像喜欢。” 傅恒初嘴角的笑容越发深了,“蓁蓁,我没骗你。” 蓁蓁把他盯了半晌,确定他没有说谎后,这才放下心来。 傅恒初确实没有说谎,因为他吃饭素来克制,但是今天的晚餐却用了不少。 只有在最后上甜品的时候,他才略微不适地挑了挑眉,问秦蓁:“你点的?” 甜品是一道冰淇淋甜点,酷暑的天气,吃着正舒服。 秦蓁不假思索地答:“嗯,天气热。” 秦蓁还没碰到甜品,傅恒初就让人撤了,注意到她哀怨的目光,他幽幽解释:“你伤还没好,不能贪凉。” “我的伤明明已经全好了。”秦蓁忍不住咕哝了一句。 “那也不能吃!”傅恒初的语气不容商量。 秦蓁挣扎片刻无果后,最终妥协了,但精神却有些蔫。 傅恒初见状颇为好笑,他拿起餐巾拭了拭唇,“下午去新工厂了?” “嗯,宋氏原来就是靠香料起家的,但当年秦家接过手时,没有重视这方面的发展,陆邵想重新扶持起来,我觉得可行。” 傅恒初思忖片刻后,亦是点了点头:“宋氏当年在江城香料行业地位确实举足轻重,只是后来你外公过世,这才逐渐没落下来,如今你和陆邵想重新扶持,虽说会费一番心思,但亦不失为一种好想法。” 秦蓁点头:“我原本也有些诧异,但陆邵解释后,便觉得想法不错。” 傅恒初不置可否,他朝秦蓁微微颔首:“过来。” 秦蓁微诧,但还是起身走了过去,“怎么了。” 傅恒初笑了笑,猛地拉低她的身子,薄唇覆上了她的唇。 微凉的唇在秦蓁唇上碾过,混合着淡淡的红酒香,秦蓁不免呆了呆,回过神的时候,傅恒初已经稍稍离了她的唇,二人呼吸交杂间,只听见他低声道:“想吻你了。” 话落,双唇又覆上上来。 秦蓁眸光闪了闪,纤臂主动缠上他的脖子,唇齿交缠,呼吸错乱。 二人分开的时候,傅恒初抬指摩挲着秦蓁有些红肿的双唇,哑声道:“听说蓁蓁会法国料理?” 秦蓁点头:“会一些。” “我怎么不知道。”不知道是不是秦蓁的错觉,她感觉傅恒初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置气的意味。 “因为工序麻烦,我并不怎么做。” “是这样吗?”傅恒初盯着她,湛黑的眼底一片透彻,让秦蓁有些心虚地别开眼睛。 她有一段时间,确实是经常做法国菜的。 那已经是四年前的事情了,韩则来费城看她后来出了车祸,车祸伤到了双腿,那时候医生诊断他的腿不能完全恢复,韩则情绪不稳,她想方设法开解他,给他按摩,变着花样给他做各种菜系的菜,导致那段时间厨艺精进了不少。 秦蓁视线闪了闪后,说:“嗯,你若是喜欢,我以后找机会给你做。” 傅恒初岂会看不出她的闪躲,但是并没有过分追究,而是点了点头:“我是喜欢,但若是蓁蓁觉得实在太麻烦,没有必要为了我费工夫。” 闻言,秦蓁噗嗤一笑:“你若是喜欢,我费点工夫又有什么关系,我怕的是你不喜欢。” “喜欢,只要是蓁蓁做的我都喜欢。”傅恒初眼底眸色深了深后,又道:“但是做这些太繁琐了,我不想你太劳累。” “我只给你一个人做,怎么会劳累?” 傅恒初瞬间眼底蕴满了笑意,他低低道:“你刚才说,就给我一个人做?” “嗯。” 傅恒初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嗯,那就给我一个人做。” 秦蓁看着他荡漾的神色,不知为何总有几分不对劲。忽然想到什么,她倏地看向傅恒初,“你怎么知道我会做法国菜?” 傅恒初移开目光,神情淡定地开口:“唐小姐说的。” “年年?”秦蓁诧异地挑眉,“她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如果她记得不错的话,唐小年本来对傅恒初并没有什么好印象,后来态度缓和了些后,又因为之前车祸的事情,看到傅恒初就好像老鼠看到猫,躲都来不及,怎么会跟傅恒初说这些? 傅恒初说:“她没有跟我说。” “那是?” “她跟方铎提过,方铎跟我说的。”傅恒初扯谎扯得面不改色。 秦蓁更莫名了,“你的意思是说,年年跟方主任说我会做法国菜,然后方主任再传达给你?” “嗯。” “……”唐小年和方铎什么时候已经熟到这种程度了? 看着傅恒初一本正经的脸色,秦蓁有种世界观碎裂的感觉,而莫名被背黑锅的方铎和唐小年在各自家里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喷嚏。 第143章 约会 傅恒初嘴角几不可见地扬了扬,低头在秦蓁唇上啄了啄:“吃饱了吗?” “吃饱了。”秦蓁点了点头,总算没有再去细究傅恒初到底是怎么知道她会做法国菜这件事。 秦蓁不去傅氏,本意是不想碰上傅兴宁,却没想到推着傅恒初刚走出餐厅,就与傅兴宁迎面撞上。 傅兴宁停下脚步,目光若有所思地在秦蓁脸上扫过后,叫了声:“大嫂。” 秦蓁点了点头:“二弟,真巧。” 傅兴宁笑了笑:“我说大哥会议开到一半急冲冲去哪里了,原来是来见大嫂了,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白担心了一场。” 他说得很随意,但听在秦蓁耳朵里却格外不舒服。 “二弟多虑了,能有什么大事?只不过是你大嫂不喜欢一个人吃饭,我来陪陪她。”傅恒初适时替秦蓁接过话头,他看了眼傅兴宁的身后,问:“二弟一个人?” 傅兴宁脸色有一瞬的不自然,但很快就恢复如初:“约了朋友。” 他顿了顿后,略有些感慨地说道:“大哥大嫂的感情真是好的让人羡慕。” 傅恒初闻言偏头看向秦蓁,秦蓁也低头看他,视线相接的时候,二人相似一笑。 傅恒初收回视线对傅兴宁说:“二弟年纪也不小了,前阵子我记得二婶还在我耳边唠叨有空给你介绍个对象。” “还是不劳烦大哥了,我虽然羡慕你跟大嫂的感情,但是这江城像大嫂这样的女人,又有几个呢?” 傅兴宁的话语毫无挑剔,但是秦蓁却听懂了个间的讽刺之意,脸色不免有些微白。 傅恒初的脸色亦是一沉,却怒极反笑:“二弟说得对,在江城的确找不出几个像你大嫂这样聪慧自持的女子。既然二弟自有想法,那我就不瞎操心了,我和你大嫂还有事,先行一步。” 说罢,他扭头看向秦蓁:“蓁蓁,你不是说要去看音乐剧,时间快到了,我们走吧。” 秦蓁会意,姿态极佳地朝傅兴宁颔了颔首:“二弟用餐愉快!” 看着二人上车离去,傅兴宁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他朝身侧看了一眼,冷声道:“人都走了,你可以出来了。 话落,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声音响起,一个穿着时尚的高挑女人缓缓走到傅兴宁面前:“二少的心情看起来有些不好?” 秦非打量了一眼秦蓁二人离去的方向,幽幽道:“傅老爷子真是偏心,傅家家业那么大,什么好处都让一个私生子的儿子占去了,反而你这个正宗的傅家少爷一点好处没有捞着,傅二少,我真替你感到寒心啊。” 傅兴宁睨了她一眼,冷嗤:“秦小姐说这句话的时候,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云瑾华在嫁给秦正铭之前,已经生下了秦非,那时候秦正铭还没有跟宋静离婚,若要论私生子女,秦非的身份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果然,此话直接戳了秦非的软肋,她的脸色顿时青白交杂,格外难看。 傅兴宁冷笑。 秦家两个女儿,大小姐秦蓁名声狼藉,二小姐秦非美貌温婉。 如此极端的存在,真是让人唏嘘。 只是秦非当真是美貌温婉吗? 江城人都被她乖巧的表面骗了,一个三番两次置自己亲姐姐于死地的女人,心思又是何尝的恶毒? 想至此,傅兴宁忽然饶有兴致地笑了笑:“秦非小姐,你说要是你姐姐知道当初林西自杀的事情和车祸的事情,其实都是你一手策划的,她会怎么想?我听说,你姐姐虽然厌恶秦家,但是从小到大对你这个妹妹却是呵护有加。” 秦非的脸色已经缓和过来,听闻傅兴宁的话,她勾了勾唇:“二少这说的是什么话,林西的事情明明是您做的,怎么就跟我扯上关系了。还有什么车祸?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呵~”傅兴宁打量着她毫无破绽的神色,低低笑了:“装傻充愣的本事倒是厉害,若没有你的挑唆,林西怎会想到自杀栽赃这种蠢办法?” 秦非的神色依旧无辜:“二少,我怎么越来越糊涂了,我与林西小姐素不相识,怎么会去挑唆她?” “这话留着说给你自己听吧,秦小姐。”傅兴宁收起笑容:“我突然很赞同我大哥说的话,这江城能跟你姐姐秦蓁相提并论的女人还真没有几个,比如你,就差远了。” 他说完,大步朝餐厅里迈去。 秦蓁嘴角笑容皲裂,银牙几乎咬碎。 又是秦蓁吗? …… 从法国餐厅后,秦蓁和傅恒初直接驱车离开。 本以为要直接回傅家,但是窗外掠过的景致却不像回傅家,倒像是往城区中心去的。 秦蓁问傅恒初:“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傅恒初答:“去看音乐剧。” 秦蓁诧异,“那不是拿来敷衍傅兴宁的话吗?” 傅恒初抿唇一笑:“刚才是,现在不是了。” “嗯?” “你就当做是约会。” 秦蓁被傅恒初吐出的最后两个字惊住了,傅恒初虽然没有比她大几岁,但是少年老成,秦蓁跟他相处久了,几乎忘了自己还属于青年的范畴。约会这个词从他口中吐出,听起来真的是太新鲜了! 她的反应让傅恒初有些不悦,他蹙眉道:“现在年轻人不都流行约会,看看电影逛逛街什么的,街我恐怕不能陪你逛,但是看个音乐剧还尚且可以。” 秦蓁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了,乐呵呵地问:“所以我并没有听错,傅先生现在是准备和我去约会?” “有何不可?” “可以是可以,但年轻人约会还流行穿情侣装,傅先生也要跟我一起穿吗?”正好车遇红灯停下,一对穿着情侣装的小年轻走过,秦蓁便指着他们对傅恒初说:“喏,就是那样的。” 傅恒初瞥了眼小情侣身上花花绿绿的衣服,一脸嫌弃:“不穿。” 秦蓁乐得差点没笑弯腰,“幸好你说的不穿,你要是说穿的话,那真的会吓到我。” 傅恒初终于明白过来,秦蓁是在故意拿他开刷。 他挑了挑眉,将秦蓁往自己身上一扯,圈住她的腰肢,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 第144章 释然 从剧院出来,秦蓁的心情格外好,于是提议:“傅先生,我们在附近散散步再回去吧?” 傅恒初点了点头,吩咐保镖在二人身后远远跟着就好。 剧院坐落在江边,夜晚十点钟,城市的喧嚣开始慢慢走向停歇,江风徐徐,扑面而来的凉意,散去了几分盛夏的燥热,令人身心格外舒畅。 秦蓁推着傅恒初沿江慢慢走着,她抬手指了指江边的某处随意说着:“我小时候,妈妈经常带我来这里,那时这附近有家卖糖人的店,我总吵着她给我买。” 在秦蓁的记忆里,少时的事情早已模糊不清,唯有这件事记得清楚,她眸间黯了黯:“可惜,我一次都没有得逞,小时候我身体不好,吃东西容易过敏,妈妈根本不敢让我乱吃东西。妈妈离开秦家后,我的身体反而好了起来,后来年纪大点的时候,我拿着零花钱过来特地过来买个糖人,却发现味道没有想象得好吃。” 秦蓁仍然记得那个糖人的味道,嘴里甜得齁,嘴角却苦到发麻。 那一年,她八岁。刚刚生完一场大病,从鬼门关走过一遭。 傅恒初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视线所及处却只有一块空荡荡的地皮。二十年过去,江城的变化翻天覆地,秦蓁口中的糖人店,也永远停留在了她的记忆里。 但他没有错过秦蓁话语里的微苦,秦蓁极少提起自己少时在秦家的事情,但是傅恒初只需想想便知道她当初在秦家过得是什么日子,想至此,他眼底不免有些寒。 傅恒初抬手握住秦蓁的手,轻轻道:“蓁蓁,都过去了。” 秦蓁微微错愕,嘴角扯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你不要这么凝重,我只是有感而发,并没有其他的意思,这么多年过去,我若还放不下心底那点不平衡,那你此刻见到的也不是现在的我了。” 在逆境的日子里,有时候逆来顺受是种本事,因为当你的性格柔软到一定程度,便不觉得有什么了。 这么多年,秦蓁学会认命,但并不是一昧的认命,她学会了蛰伏,然后在命运给她安排的轨迹里成功撕开了一道口子。 傅恒初见她是真的释然了,心间这才松了些,他敛眉思忖了片刻后,问秦蓁:“蓁蓁,你有没有想过找到妈妈?” 秦蓁嘴角笑容僵了僵后,摇头道:“想过,也找过,但是现在不想找了。” “嗯?” “她当年离开或许是有诸多无奈,但是我心中仍是不能释然。换而言之,找到又有什么用,她可能已经有了新的家庭,我的出现,对她来说,只会是困扰。既是如此,不如不见。” 傅恒初点了点头,同意了她的看法:“也对。” 垂眸的时候,眼中却有异样的光芒掠过。 秦蓁推着傅恒初沿着江边走走停停,不自觉过了大半个小时。 江边的风,有些大,夜深的时候吹在身上已经有些凉了。 秦蓁鼻子被吹着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傅恒初蹙了蹙眉,抬手示意保镖将车开过来后,将秦蓁被风吹得有些冰凉的两只手合在一起搓了搓,“很冷吗?” “不冷。”秦蓁说完,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 傅恒初见状,唇角不悦地往下压了压。 秦蓁有些理亏地摸了摸鼻头,“江边风是有点大。”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恒初,我今天很开心,谢谢你。” 傅恒初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对秦蓁说:“等下回去让刘姐给你熬完姜茶,喝了再睡觉。” 秦蓁其实是不太喜欢姜茶这类东西的,但是看着傅恒初关切的神情,笑着应了声“好。” 二人话落,保镖已经将车开了过来,秦蓁先扶傅恒初上了车后,才从另一侧上了车。 一上车就听见傅恒初在跟刘姐打电话吩咐姜茶的事情,心中不免有一阵暖意涌过。 也就在此时,她完全忘记了昨夜做的那个梦。 手机呼吸灯闪烁,秦蓁发现自己的手机不知何时进了条信息,来自唐小年。 她点开看了下,看着那一大串文字,明白这是唐小年顺手给她点的转发,信息内容大概是青城最近一阵子会有大雨,注意出行之类的话语。 这边,傅恒初已经打完了电话,见她在看手机,瞥了一眼后挑眉问:“下雨?” “嗯,我看天气预报也说最近有雨。” 秦蓁将手机放下,车窗外,月色皎洁,明朗得一点都不见要下雨的样子。 第145章 惊喜 事实证明,天气预报有些不靠谱,因为接下来几日,太阳一如既往的艳阳高照。 新工厂吸纳了原来的工人,科研人员也尽数到岗,随时都可以投入使用。陆邵见秦蓁有兴趣,便放心地将整个项目都交给她来接手。 新公司与秦氏无法相提并论,秦氏立业数十年,已经有一套良好的管理机制,但新公司不同,人手不足,事物零散,秦蓁处理起来难免有几分手脚被缚的感觉,但这一点都不能剥夺她对新产品开发的热情。 整整半月的时间,秦蓁几乎一门心思扑在了新产品上,每日的数据都亲自比对过才放心。有时因为太专注忘了吃饭,被傅恒初逮到,就是被后者板着脸的一顿好训。 被傅恒初训了两次过后,秦蓁学乖了,在手机上设置定时用餐的时间,傅恒这才满意的让她放手去做。 虽然偶有忘记吃饭的时候,但是秦蓁一直记着自己答应傅恒初以家庭为重的话语,知道傅恒初不喜欢单独吃饭,所以无论再忙,晚上都会回去陪他吃晚餐,然后同样很忙的两人再分别扎进书房,直到休息的时候才得以见面。 这种怪异的相处并没有磨淡二人的感情,或许正是因为二人相处的时间被各自的工作压缩了不少,亲密时总觉得格外缠绵,耳鬓厮磨,情谊昵浓得不像话。 傅恒初看着秦蓁眉眼间淡淡的倦容总会有拧眉沉思,但是见她幸福满足的模样,一吻落在妻子眉心后,便拥着她安稳地睡到了天明。 新工厂重新投入使用的时候,预计中的雨季终于姗姗来迟,天气预报并没错,这果然是一场大雨,滂沱雨势从天空浇下,本来炎热的江城温度像是马上被浇熄了一般。 这日下午,苏珊揉了揉手上起的鸡皮疙瘩,感慨了一句:“江城最近这天气怎么跟女人来大姨妈时的情绪一样,说变就变。” 她这话说得不拘小节,却惊得办公室里的几个男同胞目瞪口呆,一个正在喝水的男同事更是直接把水喷了电脑满屏,模样好不狼狈。 苏珊见状,嫌弃地把一盒纸巾丢过去,“快擦擦,恶心死了。” 男同事表示很无辜,闷着声抽了纸巾擦电脑屏幕,心里却默默赞同苏珊的话语,这天气真的是说变就变,早上还是万里乌云利于出行的好天气,下午就大雨滂沱,天边偶尔还有紫色的闪电闪过,在黑色的云层上撕裂了一条长长的口子,轰隆隆的雷声搅得人心神不宁。 秦蓁从办公室走出,正巧看到这一幕,不免有些忍俊不禁。 以前在秦氏,秦蓁不止苏珊一个秘书,那时候的苏珊规规矩矩,在一众秘书里并不出众,也正是因此,秦蓁接手秦氏后才选中了她,后面才发现苏珊的业务能力其实并不差,而且处事方式格外灵活,因为感激秦蓁的知遇之恩,对她更是一条心,于是乎渐渐成了秦蓁的心腹。 但到了新公司,苏珊的性格算是完全被打开了,少了秦氏的规矩,她处事越发灵活,能力发挥地淋漓尽致,这点到有些出乎秦蓁的意料,但她乐意看到下属这样良好的改变。 秦蓁支唇咳了咳,打破几人玩闹的气氛。 几人见到她,连忙敛神坐好,各忙各自的工作。 反倒是秦蓁笑了,“你们不用这么紧张,上班偶尔也需要开开玩笑活络气氛,只要事情没有耽误就好。周辉,今天的产品数据传来了吗?” 被秦蓁点名的周辉应道:“我还在整理,等会送到秦总您的办公室。” 秦蓁颔了颔首,她抬起腕表看了眼时间,问苏珊:“陆邵还没回来?” 陆邵早上跟她提过下午要一起去工厂,但现在到了时间,却迟迟还没有出现。 苏珊答:“陆总早上出去了,没有见他回来过。” 秦蓁拧了拧眉,回了办公室给陆邵发了条短信,问他在哪? 没过几分钟,就收到陆邵的回复,说是陆老找他临时有事,暂时走不开,言语间有些无奈。 秦蓁唇角微扬,大概能明白陆邵言语间这份无奈的源头。 陆邵年纪并不小了,先前因为身份的缘故从来没有考虑过结婚的事宜,但是现在他的身份今时不同往日,加上他身为陆家长子,陆煜枫难免操心,最近正有意给他安排相亲。 陆邵虽然口不能言,但长相英俊,加上陆家长子的身份加持,亦有不少名媛千金趋之如骛。只是陆邵对此总兴致缺缺,因为这些女人里大部分看中的只是他陆家长子的这个身份,这样的相亲让他觉得索然无味,但是陆煜枫每次都兴致勃勃,他也不能直接了当地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去见那些形形色色的女人,然后再找理由敷衍过去。 秦蓁却不完全赞同陆邵的想法,纵使那些女人大多是贪图陆邵如今的身份和他即将继承的财富,但并不是每个女人都是这样,他总会遇到一个只看中他这个人的人,只不过是时间长短问题。 就好像她和傅恒初,初始的时候,连她自己都不觉得他是良配,可是现今…… 想到傅恒初,秦蓁的眉眼不由弯了弯。 秦蓁放下手机,看了眼不见停歇的大雨,幽幽叹了口气。 电闪雷鸣不停,这样的天气,看来下午新工厂是去不成了。 秦蓁把手机推到一旁,看了会文件之后,忽然想到什么,给傅恒初发了条短信:晚上几点回家? 半个小时后,傅恒初才回了短信过来:还不知道,怎么? 秦蓁故作神秘:晚上准时回家,有惊喜。 傅恒初的答复只有一个字:好。 一如既往地简单粗暴。 办公室门被敲响,秦蓁收起嘴角的笑容,对门口说了声“请进”后,将手机锁屏放到一旁。 周辉送来了秦蓁需要的产品数据,她认真比对并修订完计划后,时间已经指向下午四点钟。 秦蓁按了按酸疼的脖子,看了眼窗外已经转小的雨势,收拾东西起身。交待苏珊几人下雨天下班早点回家后,秦蓁第一次早退了。 而她早退的目的是为了去超市挑选食材,打算晚上给傅恒初做一顿法国料理。 在超市遇到韩则让秦蓁有些始料未及,二人正好看中了同一块牛肉,秦蓁刚要伸手去拿,另一只手已经将牛肉拿起,二人视线对上的时候,脸上都有微微的错愕。 秦蓁率先回过了神,她问韩则:“你怎么会在这里?” 韩家并不缺少用人,不至于他一个大少爷要亲自来买菜。 韩则视线恍惚了半瞬后,才回答:“我已经从韩家搬出来了,现在自己一个人住。” 他看向自己手中的牛肉,问:“做法国菜?” 秦蓁点了点头:“嗯,很久没做了。” 韩则眼底有异样一闪而过,但很快就恢复如初,他将手里的牛肉递给秦蓁:“这个给你吧,我突然想起自己用不着。” 秦蓁没接,而是重新挑了一块差不多的牛肉放进购物车,“不用,你留着吧。” 她说完,推了购物车转身就走。 韩则看着她的背影,心猛地一窒,曾经二人有多亲密,如今秦蓁的冷漠对他来说就有多锥心刺骨。 他看了手里的牛肉片刻,追上了秦蓁,不由分说地把她购物车里的牛肉换了出来,在秦蓁诧异的目光里解释:“傅恒初喜欢吃嫩的牛肉,你拿的那块有点老了。” 秦蓁脚步顿住,脸色上有些惊讶,一是因为韩则的动作,二是因为他的话语。 “你怎么知道恒初喜欢吃嫩口感的牛肉?” 韩则听到恒初两个字的时候,动作微微一顿,他收拾好情绪后,朝秦蓁淡淡一笑:“有幸和傅总一起吃过一次饭,就在傅氏旁边的法国料理店,那时候注意到而已。” 是了,韩则当初的意向职业是检察官,觉察力本就比其他人要敏锐几分,能发现傅恒初的这个爱好,倒也不是很意外。 但是秦蓁脑中却有白光微微闪过,她试探地问韩则:“是你告诉傅恒初我会做法国料理的?” 韩则点了点头,那时候自己的心思,纯粹是想让傅恒初不舒坦而已,现在回忆起来,着实有些可笑。 秦蓁不知怎么形容她此时的心情,又好气又好笑? 她那时候便觉得奇怪,唐小年怎么会跟方铎谈起她会做法国料理的事情,而方铎怎么会恰巧就想起告知傅恒初了呢? 秦蓁那时候虽然怀疑,但是傅恒初信誓旦旦,后面又适时转移了话题,所以她并没有过分的计较,但是现在从韩则口中得知真相,她想起傅恒初一本正经地栽赃方铎和唐小年的画面,嘴角不免微微的扭曲。 那时候,傅恒初大概已经知道她曾经给韩则做过法国料理的事情,再千方百计地把她绕进去,哄得她答应以后就给他一个人做饭,这份弯弯曲曲的心思,秦蓁真的是自愧不如。 原来,这世上还有人能醋得这么不动声色,厚积薄发,而这个人是,傅恒初。 第146章 老不老 “阿蓁,你怎么了?”韩则见秦蓁沉默不语,不免有些担忧,以为自己说了什么话惹了她不快。 秦蓁回过神,朝韩则摇了摇头后,说:“我已经挑好东西了,先去买单了,你慢慢挑。” 韩则原本还想说什么,但是最终还是将话语咽了回去,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好。” 秦蓁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韩则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嘴角的笑容一点点散去。他不由自主地跟上秦蓁的脚步,直到看到她提着东西上了车离开,他才堪堪在门口站住。 韩则望着秦蓁的车消失在雨幕中,眼底有些溃败一涌而过。 曾经,他以为秦蓁总有一天会有真正属于他,他自信满满,却没有察觉到从秦蓁回国的那刻开始,二人早已渐行渐远,最终像这样变成一条平行线,再无交集的可能。 他想,这世上,最悲哀的莫过于此。 车上,秦蓁凝视着后车镜映出的那个人影,抿紧了双唇。 韩则跟着她,她有所察觉却故作不知。曾经在她的生命,韩则占有很重要的位置,秦蓁放下了,却做不到以朋友的身份跟他友好相处。 她与韩则之间,既然注定做不成朋友,如此当个陌生人便也很好。 车后,韩则的身影逐渐被雨幕掩盖,秦蓁收回视线,叹了口气。 …… 傅家,刘姐接过秦蓁手里提的东西,诧异道:“太太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秦蓁笑了笑:“下雨天没事,早点回来。” 刘姐看着袋子里的食材,顿时明白了秦蓁早归的目的,笑道:“太太有心了。” 秦蓁但笑不语。 傅恒初偏爱中餐,刘姐的中餐做得很好,但是西餐做得一般,所以晚餐秦蓁没让她帮忙,全部食材都是亲手准备,烹饪。 刘姐见状,将能做的做好后,便出了厨房。 一出门,就发现傅恒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刘姐刚想开口提醒秦蓁的时候,傅恒初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刘姐见状了然一笑,悄悄走到一旁。 秦蓁并没有注意到傅恒初的回来,垂头一心剥着玉米粒,金黄圆润的玉米粒从她白皙的指尖剥落,颜色显得分外好看。 灯光下,秦蓁神情专注,一缕头发滑落在她的腮边,她也没有去管,迅速将玉米粒剥好后,她便扭头去看牛排的腌制情况,做这些时,她的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 傅恒初见状,嘴角亦是勾起一抹自己不曾察觉的笑意,特别是注意到厨房里面的食材后,他嘴角的弧度更是越来越深。 如果他猜得不错的话,这顿晚餐是以法国料理为主。 傅恒初并不是个注重口舌之欲的人,但不知为何,此刻仅仅是看着秦蓁准备食材的样子,胃里就饿得隐隐有些发疼。 秦蓁注意到门口的傅恒初时,已经是好几分钟之后的事情了,她扭头看向门外,汤勺还悬空在锅面上,看清是傅恒初的时候,她眉眼愉悦地勾起:“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傅恒初并没有告诉她自己已经在门口看了她好一会儿,滑动轮椅进了厨房,问:“在做什么?” “法式洋葱汤。”秦蓁见傅恒初进来,连忙放下手里的勺子,将他重新推了出去,“你不要进来了,厨房里油烟大,你在外面看会报纸,很快就好了。” 傅恒初也没有拒绝,任由秦蓁把他推离厨房的区域后,心里早已猜到了,但还是故作不明地问:“你在短信里说的惊喜就是亲自给我下厨?” “嗯,惊不惊喜?”秦蓁望着他,眼睛亮晶晶的,模样就好像讨赏的孩子一样。 傅恒初挑了挑眉:“现在回答是不是为时过早,至少要等吃了之后才能评判是惊还是喜,不是吗?” 秦蓁原本喜滋滋的脸庞一下子就垮了下来,佯怒道:“你不相信我的厨艺。” “实验是检验真知的唯一手段。”傅恒初嘴上虽然如此说着,但心里却无比清楚地明白,无论秦蓁做出来的晚餐味道如何,他都是会喜欢的。 秦蓁冷哼了一声,将他往旁边推了推,“去去去,不要在这里影响我发挥。” 傅恒初抿唇笑了笑后,顺从她的心意滑着轮椅离开厨房。因为秦蓁口中的惊喜,他特地提前回了傅家,还有些事情没有来得及处理,冯清正等在线上,等待他最后的指示。 傅恒初交待完冯清后,厨房里已有煎牛排的香味飘了出来,等他将公司的事宜全部处理妥当后,秦蓁的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看清桌上的晚餐之后,傅恒初脸色微诧。 因为秦蓁是自谦了,她的法国料理做得岂止是不错,但看菜色,已经足以跟一个大厨的水准媲美。 毫无疑问,比起中餐,秦蓁更擅长的是西餐。 秦蓁看着傅恒初诧异的样子,满意挑了挑眉:“傅先生,是惊还是喜?” 傅恒初答:“又惊又喜。” 几乎不用吃,就知道这顿晚餐的味道必然好极,尝了之后,果然如此。 秦蓁一边切着牛排,一边随意地开口问傅恒初:“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西餐会做得这么好吗?” 傅恒初闻言,身体稍稍稍稍一僵后,才反问她:“这很重要?” “不重要。”秦蓁把切好的牛排送到口中细细咀嚼吞下后,才看着傅恒初幽幽道:“对了,我刚才买食材的时候无意间遇到了韩则,他告诉我你们曾经一起吃过饭。” 傅恒初眉心跳了跳,但动作上还是不动声色:“哦,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 “我会做法国料理的事情,真的是方主任从小年口中得知再转述给你的吗?” 傅恒初在她灼灼的视线下,淡定自若地开口:“年纪大了,大概是我记错了。” 秦蓁差点没翻白眼,阴阳怪气道:“是啊,跟我相比,傅先生确实很老。” 傅恒初闻言,端起手边的红酒杯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后,才看着她意有所指地开口:“我老不老,蓁蓁不是最清楚吗?” 第147章 节操呢! 傅恒初言辞之间极为暧昧。 秦蓁挑了挑眉,故作听不懂,“我确实清楚,傅先生不过是与我隔了两个代沟而已!” 傅恒初抿了口酒,湛黑的眸子在灯光的映射下深邃迷人,“哦,有代沟吗?我以为我和蓁蓁无论身心都契合无间,默契十足。” 话落,秦蓁差点没一口把果汁喷出来。 她连忙扭头确认刘姐没有注意到这边后,才咬牙恨恨地看着傅恒初:“要不要脸?” 傅恒初不以为然地笑笑:“如果蓁蓁喜欢,我可以不要脸。” 语气一本正经,可话语偏生带着几分轻挑的意味。 秦蓁默默地不说话了。 某人不要脸,她还要呢! 她拿刀嚯嚯地切着牛排,有些郁闷地想,明明起初兴师问罪的是她,怎么莫名其妙就被傅恒初占了上风呢? 这种感觉格外地……不爽! 傅恒初瞥见妻子拿着牛排出气的模样,眼尾眯了眯,笑得犹如一只偷腥的狐狸。 结果,一场本该美好的晚餐,傅恒初吃得身心愉悦,秦蓁却吃了一肚子的闷气,看着傅恒初悠悠哉哉的模样,更郁闷了。 用完晚餐后,傅恒初照例去书房处理事务。 秦蓁今日无事,难得没往书房里钻,吃完晚饭消了会食后,就抱着平板早早地往床上一趟,约了唐小年杀几局游戏。 唐小年惨败数局后,恼怒地给秦蓁发了消息:“我说秦大小姐,你是被人虐了在我身上找平衡吗?” “我也不想的,实力问题。”秦蓁回了一个很无辜的表情,“我要是真的放水的话,你也不会乐意吧?” “秦蓁,这朋友没得做了!!!!”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唐小年的咬牙切齿。 秦蓁:微笑。 唐小年:“……” 秦蓁友善建议:“其实年年,你可以下线遁的。” 唐小年:“艹!” 下线遁你妹,姑娘我技艺高超,难道会一直输? 唐小年心中千万头草泥马崩腾而过,战意顿起。她向来属于越挫越勇型,在被秦蓁再次狂虐三回合后,终于反败为胜。 她发了个傲娇的表情给秦蓁,“看到没,胜利的旗帜在迎风飘扬。” 秦蓁没有回复,直接拨了个电话过去,笑眯眯道:“今天不用写稿?” 唐小年没好气地冷哼一声后,说:“你拉了我杀了两个小时游戏,才想起问我要不要写稿?放心吧,我要是有正经事,绝对不会陪你在这里浪费生命,我说,你晚上到底怎么了?” 在游戏里厮杀了两个小时,秦蓁的那点郁闷早已烟消云散:“没什么,就是想起好久没和你一起打游戏了。对了,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吃个饭?”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唐小年语气格外警戒,她试探道:“秦大小姐,我说你该不会是欲求不满吧?” 秦蓁:“……” 她嘴角无语地抽了抽,不过是普通的约吃饭,怎么就成欲求不满了? 见秦蓁沉默,唐小年果断当她默认了,“被我猜对了?我说傅大少啥都好,就是那腿……哎,你们做那事的时候应该很多姿势都不能尝试吧,夫妻之间的趣味被有限的姿势限制,也难怪你欲求不满了……” “不是年年,我说……” “阿蓁,你别觉得不好意思。”唐小年打断秦蓁的话,越来越觉得自己想得很有道理,“阿蓁,我说你要不要上网看看一些辅助工具,花样一把一把的,夫妻之间性和谐是根本,这样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再比如你说我吧,偶尔给你虐虐还成,这要是经常虐,我也会心里扭曲的,所以为了我的身心健康,你就考虑下我的建议吧。” 秦蓁听着耳边好友滔滔不绝的建议,连反驳的欲望都没有了,她揉了揉眉心,刚想扯开这个话题时,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了一道黑影。 床头坐在轮椅上,穿着黑色衬衫,似笑非笑睨着她的男人不是傅恒初,又是谁? 秦蓁眉心重重一跳,也顾不得电话那端的唐小年了,急忙问傅恒初:“你什么时候过来?” 傅恒初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手机话筒里再一次传来唐小年的声音:“阿蓁,我说有没有在听?我刚好搜了下,好像真的有适合你和傅恒初的辅助工具,叫……” 秦蓁脸色一变,在唐小年说出那个惹人瞎想的名词前,打断好友的话:“年年,先这样,我有空再打给你。” 说罢,也不等唐小年回答,她就中断了通话。 如烫手山芋般把手机扔到一旁,秦蓁面色有些发臊,莫名地不敢直视傅恒初的目光,她不知道傅恒初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又是否有听到她和唐小年之间的对话。 想起二人刚才的通话内容,秦蓁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傅恒初会提前出来,就不该纵容唐小年谈论什么性和不和谐的问题了。 “那个,我和小年开玩笑的,你不要介意。”秦蓁有点没底气地解释着。 傅恒初瞥了她一眼,像个没事人一样地点了点头:“朋友之间开点无伤大雅的玩笑,我不会介意。” 咦,这反应? 秦蓁狐疑地看向傅恒初,只见后者一脸我不计较的模样。 难道除了最后一句,她和唐小年先前的谈话傅恒初并没有听见? “怎么,我错过什么了吗?”傅恒初见她神色怪异,奇怪地问了一句。 “没什么,我和小年随便聊聊而已。”秦蓁松了口气,原来傅恒初是真的没听见。 那她也没什么好担心了,帮傅恒初拿了衣服放进浴室后,秦蓁重新拿起平板打算退出游戏的时候,发现刚才和傅恒初说话的时候,不小心在游戏里点了开始,而唐小年一点都没有客气,把她杀得片甲不留后,直接下线遁了。 节操呢! 秦蓁唇角抽搐了两下后,关掉了游戏界面,切了一部肥皂剧边看边等傅恒初洗完澡。 肥皂剧有些无聊,秦蓁看得昏昏欲睡时,感觉身侧的床垫一沉,她猛地一激灵地睁开眼睛,果然看到傅恒初披着浴袍坐在床头,浴袍的领口因为他的动作而胸口大敞,发丝的水珠淌过脸颊、脖颈、胸膛,最后滑进松垮垮的腰带里。 秦蓁不由吸了口气,好一副美男出浴图。 见秦蓁醒了,傅恒初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声道:“我把你吵醒了?” 闻言,秦蓁的思绪一下子从美色中抽离出来,她坐了起来,不悦道:“你怎么不喊我?浴室那么滑,要是不小心摔了怎么办?” 傅恒初被她说得一愣,才笑道:“好,下次喊你。” 他莫名的顺从倒是让秦蓁有种无的放矢的感觉,她叹了口气后,起身去拿电吹风,打算帮傅恒初吹头发。 傅恒初坐在床边,秦蓁跪在他身前为他吹头发,男人的头发大多硬邦邦的,傅恒初的头发却很柔软,摸起来格外舒服,但是胜在头发少的缘故,没一会儿就吹干了。 秦蓁收起电吹风,想要扶着傅恒初躺好时,身体却一个失重,秦蓁手下意识地勾住傅恒初的脖颈,二人的身躯一起砸进柔软的床铺间。 “你……”肌肤紧贴间,秦蓁这才哭笑不得地发现,傅恒初身上某处正蓄势待发,而且有越来越蓬勃的姿态。 傅恒初双臂撑在她的耳畔,视线幽深,声音哑哑的:“蓁蓁今天想要什么姿势,不妨说说看?” 男人灼热的呼吸扑面而来,秦蓁心底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原来傅恒初的无动于衷全是假的,她和小年的通话他岂止是听到了,恐怕还听得一字不漏。 怎么忍得这么久的? 秦蓁挑了挑眉,勾着傅恒初的脖颈往下一拉,在他嘴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口,笑得魅惑:“什么姿势都可以?” 她的媚态让傅恒初呼吸又沉了几分,手沿着她的腰肢缓缓往上滑,嗓子几乎哑透了,“说说看。” 秦蓁红唇贴到他耳边,轻轻说了几个字。 傅恒初听完,掐在她腰上的手倏地收紧,咬着牙说了句“妖精”后,便狠狠吻上她的唇。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落雨声渐渐遮不住卧室旖旎的气氛。 …… 江城这一波的雨季特别长,受沿海热带风暴的余韵波及,雨或大或小地下了大半个月都没有停歇的迹象,堪堪可以比拟梅雨季节,潮得不像话。 按苏珊的话来说,就是快发霉长蘑菇了。 “这天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放晴?”某天吃着早饭的时候,秦蓁对傅恒初抱怨着。 傅恒初闻言,放下喝了一半的牛奶,拿过手机噼里啪啦地敲了一通。 秦蓁看着他动作,不免奇怪地问:“你干嘛?” 话落,傅恒初手机的信息提示灯闪了一下,他拿起手机看了眼后,说:“明天雨就会停了。” “你怎么知道?” “刚才发了条短信问了下气象局。” “……” 秦蓁深深感受到了土豪的好处,她瞥了傅恒初一眼,打算悄悄把掰了一半的面包放回去时,傅恒初突然抬头看向她,问:“你最近好像有点食欲不振?” 第148章 火气 秦蓁动作一僵,然后摇了摇头,除了现在不那么想吃饭外,她的胃口挺好的。 傅恒初瞥了眼她还拿着一半面包的手,说:“也对,我记得正常情况下,你能吃完两片面包一杯牛奶,继续。” 秦蓁默默把半片面包放回自己盘里,心想:套路真深。 傅恒初看着她委委屈屈的模样不由微微一笑:“要是实在吃不下就不吃了。” 又不是孩子,家长说什么就是什么! 傅恒初发现自己下意识地把秦蓁定义成孩子时,嘴角不由抽搐了一下,看来秦蓁的那个关于老不老的问题,对他影响颇深。 当然,一脸郁卒的秦蓁并没发现他复杂的心路历程。 最终,那块面包没吃,而是掰碎喂了院中的锦鲤。 傅恒初本想提醒她不能随意喂食,但见她开心,也就任由她去了。 鱼重要,太太更重要。 二人用完早餐,分道扬镳。 重新挂名宋氏的新公司与傅氏并不在同一方向,秦蓁当初选址,首选考虑便是避开傅氏,所以两地离得有些远。 秦蓁一进公司,就看到一脸喜悦的陆邵,陆邵最近正为陆煜枫安排的程度密集的相亲宴犯愁,露出这样轻松的神色倒是少见。 心中隐隐有了猜测,秦蓁问他:“是不是萃取香精的事情?” 陆邵点了点头,现在的宋氏在以往的基础上,对经营项目进行改良,除了原来香精业务,陆邵买下花田的另一个目的是为了能萃取出一种新型的对人体无害的香精,很明显,现在已经成功了一步,而且是离目标很近的一步,或许在不久的将来,香氛也会成为宋氏的另一项业务。 为此,二人去了一趟山上的工厂。 陆邵选择恢复宋氏的香精产业,有部分原因是宋家人天生嗅觉格外灵敏,他们可以轻易地分辨出每一种香型的不同,虽然不是调香师,但是已经足以媲美。 秦蓁和陆邵有幸都继承了宋家人的这点优点,但秦蓁从来都不敢让陆邵亲自试验,因为他的哮喘遇到刺激的气味便会发作,即使宋氏的香精气味温和,她也不愿意让他冒险。 对此,陆邵倒没有过分坚持,科研团队里多得是能人,送到他这里的,都已经做过严格的测试,再不济,也是秦蓁把过关的。 新型香精的萃取结果比秦蓁想象中的还要好,或许是因为陆邵选址的问题,香精融合后,涣发出来的香气格外地纯粹。 秦蓁和陆邵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底看到了笑意。 测试了新产品出来后,已经将近中午,下了大半月的雨正好停了,天气仍旧阴沉,但已经隐隐有几分明朗的趋势。 或许正如傅恒初所说的,雨就要停了。 陆邵见状不由感慨:好兆头。 秦蓁点了点头,可是不知为何心突然跳得厉害,就像是那日从梦中惊醒的那样,很不安。 特别是在离开前,在隔壁的影视基地看到苏酒酒的时候,这种感觉更甚。 陆邵注意到她的视线,也微微拧紧了眉心,本来像苏酒酒这样的大明星是不会出现在这种小影视基地里,但不知为何,她前阵子突然接了部小制作的剧本,剧组看中这片外景,在这里会有为期半个月的拍摄,因为怕秦蓁不开心,所以他并没有说。 苏酒酒并没有看到秦蓁二人,她拿着一叠厚厚的剧本认真研读,身边只带了一个助理,无论谁跟她打招呼都是一脸笑意。 秦蓁不由想起外界对苏酒酒的评价,演技好、人品好、为人低调亲和。以前她觉得这不过是经济公司为她打造的形象标签,但此刻看着苏酒酒认真工作的模样,她才意识到外界所言非虚。 就算秦蓁与苏酒酒清楚地站在对立面,也曾经对她冷嘲热讽,但也不得不承认,苏酒酒的优秀。 一只手盖到她的肩上,陆邵捏了捏她的肩膀,脸色复杂。 苏酒酒和傅恒初的关系,他大概是知道的,看到秦蓁露出这样的神色,不免有些担忧。 秦蓁回了神,嘴角扯出一丝笑意,“我既然选择相信傅恒初,不至于连这点自信都没有。” 或许是因为她的笑容在陆邵看来格外难看,所以后者并不怎么相信她的言语。 “我们下山吧。”秦蓁不再解释,矮身坐进了车里,对车窗外的一切视若无睹。 陆邵看了眼背影,眸色深了深后,也坐进车内。 身后的景致渐渐被甩至身后,秦蓁握了握拳,才发现自己手心不知何时湿了一片。 第二日,果然是大雨初晴的好天气。 久违的阳光破云而出,扫清了所有人脸上的阴郁。 下了大半个月的雨,大家都快憋坏了。 刘姐扫了院子的落叶,把能晒的东西都搬出来晒了,去潮气。 秦蓁昨天在山上多吹了风,今天头疼得厉害,索性今天是周末,便直接在家里休息了。脑壳里突突地疼,车祸终究还是落下了后遗症,现在的她多吹点风,或是头发湿了没吹干,便会头疼得厉害。 “又头疼了?”傅恒初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身后,将她极力忍痛的样子瞧了清楚。 那阵剧烈的疼痛已经缓了过来,秦蓁对上傅恒初关切的眉眼,道:“不太疼了。” 傅恒初脸上却有些不佳,“蓁蓁,如果实在不行,不要急于上班。” 秦蓁几乎立刻反驳:“这跟上不上班没关系,我的身体我清楚,傅恒初,你不要总拿上班来说事好不好?” 她的脾气来得有些莫名,有些不可理喻。 傅恒初本只是关心秦蓁的身体,此刻未免沉了声:“蓁蓁,你想上班,我从来没想过去阻拦,但是一切都是以你身体健康为前提。如果哪天你的身体确实不适合上班了,我也不会像现在这种放任而之的态度。” 秦蓁本就头疼得烦躁,闻言瞬间起了火,“所以呢?你打算把我像金丝雀一样圈养在傅家吗?” 傅恒初看着她,冷声道:“如果万不得已,这也不失为一种方法!” 第149章 冷战 秦蓁与傅恒初吵了一架后,以冷战告终。 当夜,傅恒初直接宿在了书房。 秦蓁知道自己被偏头疼影响了情绪,但看着傅恒初一言不发地进了书房,本来已经到口的道歉又咽了回去。她拥着被子一夜无眠,乃至次日起床的时候,眼底有一圈很重的黑眼圈。 刘姐看到,叹了口气:“太太,你何苦跟少爷闹脾气,他也是心疼你。” 昨日二人吵架,刘姐都看在眼里,忍不住替傅恒初说了句话。 秦蓁沉默地吃了几口早餐后,才问:“他呢?” 今天一大早,秦蓁就听到书房有动静,她知道傅恒初的作息向来规律,可她下来这么久,却并没有看到他。 刘姐答:“少爷刚刚就出去了。” 出去了? “我知道了。”秦蓁点了点头,垂眸用餐,没有再询问过傅恒初的事宜。 傅恒初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钟。 秦蓁虽然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但并没睡。她感觉傅恒初在床前停留了片刻,然后在床头柜上放了什么东西后,滑动轮椅回了书房。 听着身后的动静,秦蓁扯了扯了唇角,将被子掀过头顶,也没有去管放在床头的东西是什么。 傅恒初拿了睡衣从书房出来,就看到闷头而睡的秦蓁,他蹙了眉,来到床边把蒙在秦蓁头上的薄被掀开,刚一有动作,便对上秦蓁没有情绪的眸子。 傅恒初动作微滞,他把秦蓁盖到脸上的被子扯下来:“别闷头睡,影响大脑代谢。” 二人冷战两天,这是傅恒初对秦蓁开口的第一句话。秦蓁看了眼他腿上的睡衣,翻身背对他,闷声说:“浴缸里水已经放好了。” “有劳了。”身后,傅恒初的声音传来。 客气又疏离的三个字,让秦蓁心里一阵发堵。 更加让秦蓁发堵的是,傅恒初身上的那股淡淡的香水味,她对味道本就敏感,加之那股香味实在熟悉。 那是属于苏酒酒的香味。 想至此,秦蓁才平复下来的心情又开始烦躁起来,直到浴室的门合上。 秦蓁倏地从床上起身,走到窗户把窗户拉开,任由裹挟着几分燥热的风打在脸上,这才缓缓压下自己的情绪。 待鼻尖的气味消散干净后,秦蓁才合上窗户走了回去。 她抬手倦怠地按了按眉心,视线落在床头柜上凝住了。 秦蓁刚才察觉到傅恒初在床头柜上放了什么东西,却没想到是一对糖人,糖人装在一个透明的盒子里,是互相依偎的男女,与秦蓁小时候见到的糖人不同,这对糖人五颜六色,对细节勾勒很讲究,但是技艺却有些粗糙。 糖人隐隐可以看出是她和傅恒初,但是与现实不同的是,这对糖人里的傅恒初是站着的,与秦蓁并肩而立,简单美好。 秦蓁捧着糖人,心里莫名有些酸涩。 听到浴室里有动静响起,秦蓁连忙把糖人放下,重新钻进被窝。 傅恒初从浴室出来,看了眼床上已经睡沉的秦蓁,调转方向打算回书房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床头柜那个盒子被人动过。他动作顿了顿后,再看向秦蓁,发现她的脊背以几不可见的弧度动了一下。 傅恒初在原地想了想后,调转轮椅方向朝床头方向移去。 第150章 原则 秦蓁闭着眼睛,尚能感受到身后傅恒初的靠近,身侧床垫轻微塌陷,傅恒初坐上床的时候,她没忍住往床沿的方向挪了挪。 傅恒初见状,原本抬手要给她捋头发的手顿了顿。 果然没睡。 身后许久没有动静,秦蓁以为傅恒初不会开口的时候,就听见他叹了口气,然后空气中传来他稍显淡漠的声音:“蓁蓁,能吃的。” 什么能吃的? 秦蓁蹙了蹙眉,没理会。 傅恒初又道:“糖人能吃的,我亲手做的,不脏。” 秦蓁的心微微触动,原来那对糖人竟是傅恒初亲手做的,难怪手艺看起来有些粗糙,只是糖人制作工序复杂,傅恒初从小深居简出,怎会知道糖人的做法? 似乎是知晓她的困惑,傅恒初下一句便是道:“酒酒的养父会祖传的糖人制作秘技,酒酒学得一些,这两日闲时我找她学了一些。” 原来傅恒初身上的那股香水味是这么来的,秦蓁蹙紧的眉头渐渐松开,心间的烦躁也平息了不少。 但,还是不想理他。 一只手从被中绕了过来,环住了秦蓁的腰,把她往床铺中央一带,傅恒初的声音微微不悦:“跟你说过过多少次了,不要睡那么边,等下摔下去你又疼。” “要你管!”秦蓁扭了扭身子,却挣不开傅恒初禁锢她的有力臂膀,她咬牙扭头看向他,冷冷道:“你放开我!” “不。”傅恒初的手箍得更紧了些,“我管你,是因为我怕你掉下去后,我没有能力将你抱回来,蓁蓁,我不是个健康人,我有很多的力不能及,比如,你摔下床后,身为丈夫的我却不能将你从地上抱起来,所以我能做的,只有杜绝你掉下去的可能。” 秦蓁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后,最终一语不发。 傅恒初又继续道:“我并非想干涉你的自由,你想做的事情,我不会阻拦你,但我害怕上次车祸的事情再发生一次。蓁蓁,我怕有一天,你脱离我的视线,我会失去你。” “我承认我生过禁锢你的想法,甚至想折掉你的翅膀,让你再也不能飞翔,陪伴我这个瘸子左右。” 秦蓁闻言怔住了,傅恒初或许强大,乃至她经常忘记自己的丈夫是个身体有缺陷的人,她因为小时候的伤害,遇事便像只刺猬一样习惯性地把浑身的刺张开,却没有考虑到真正关心她的人会不会因此受到伤害。 二人吵架的根源,并不是上班不上班的问题,而是她内心的不安全感堆砌到了极致,然后寻了一个不太合适的出口爆发了出来,最终伤人伤己。 傅恒初纵使话语偏激,但事情因她而起。秦蓁眼睫毛颤了颤后,说:“我很抱歉。” 她顿了顿,又有些委屈道:“可你也不该一声不响地去睡书房。” 如果傅恒初没有睡书房,或许两个人的冷战时间不会这么久,秦蓁并非是得理不饶人的人,在意识到自己错误的时候,早已有服软嗯态度。 傅恒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以为你需要静静。” 秦蓁咬唇不说话。 傅恒初见状,将她的身子翻了过来,紧紧拥进怀中,在秦蓁额头轻轻吻了吻,低低道:“傅太太,是我会错意了,还生气?” 秦蓁早就不气了,闻言还是板着脸道:“那你以后还会不会因为上班的事情跟我吵?” “在你身体条件允许下,不会。”傅恒初坚持自己的原则。 秦蓁心里默默翻了个大白眼,偎进傅恒初怀中,汲着丈夫身上沐浴后的熟悉香气,莫名觉得心安。 大概,是她忧思过了。 第151章 罪有应得 “恒初,我觉得自己最近不太对劲。”秦蓁趴在傅恒初怀里,闷闷道。 傅恒初闻言,一只手伸到她额角的地方,轻轻按着,问:“是不是头还疼?” “不疼。”秦蓁拉下他的手,贴到嘴边狠狠咬了一口。 傅恒初吃痛,好气又觉得好笑:“蓁蓁,你真的是……”明明不属狗,怎么就动不动就咬人呢? “你去见苏酒酒了?” “嗯?”傅恒初听出秦蓁语气里的酸味,顿时明白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愉悦的笑容:“蓁蓁是在吃醋?” 秦蓁沉默片刻,才“嗯”了一声。 以前她总骗自己不在乎,可是真的把傅恒初和苏酒酒联系在一处时,心底的酸味却怎么都掩饰不住。 秦蓁心里有个声音对她说,她很在乎,在乎得要命。 傅恒初看着别扭的妻子,明白二人冷战的源头或许不仅仅是因为上不上班,还有可能是因为苏酒酒。 想至此,他不由蹙紧了眉心,“是不是酒酒又跟你说了什么?” “没有。” 正因为苏酒酒什么事都没做,秦蓁才更觉得自己的气来的莫名其妙。 “我跟酒酒学做糖人是在一家烘培店,保镖和员工都在,并非单独相处。你若不放心,可以当面问问他们就知道了。” “嗯,那我明天就去问。”秦蓁说着,把傅恒初的手放开,一头扎进他的怀里,蹭着他结实的胸膛。 傅恒初被她蹭的心痒难耐,他知道秦蓁虽然口头上这么说,但是并不会去做这种事,她太太,对他亦是尊重的,否则就不会是生一顿闷气这样简单。 “蓁蓁。”傅恒初声音有些痒,“别蹭了。” 秦蓁闻言,抬起小脸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剪眸中水光盈盈,莫名勾人,“你不想要我吗?” 傅恒初脑袋一轰,浑身血气直往下体某处冲去,胀胀地疼,他声音几乎哑透了,箍住秦蓁的力道倏地收紧:“蓁蓁,你是在勾引我吗?” “你说呢?”秦蓁舔了舔唇,眸中流光潋滟,媚态尽显。 没有一个男人能够拒绝自己妻子的勾引,特别是温香软玉在怀时,傅恒初也不例外,几乎在秦蓁话落的同时,他翻身压住她,抬起她的下颚,狠狠吻了上去。 这个吻带着欲望,傅恒初的动作无端地凶猛。 山雨欲来。 秦蓁被咬得双唇发疼,十指陷进傅恒初的发间,忽然有些后悔方才那番勾引的举动。 发了狂的傅恒初很可怕,特别是在床上的时候。 傅恒初只觉心中有团火要发泄,无视秦蓁细微的反抗,折住她的手,凶猛地进入,在她身上兴风作浪。 或许是因为沉默的爆发,二人在冷战过后,都急切渴求一个突破口,双方的渴望在这场情事中尽数爆发出来,格外凶猛绵长。 欢愉涌进四肢百骸,每个毛孔都跟着舒张开来,秦蓁脑中犹如炸开烟花,一瞬间的空白之后,美到了极致。 她不由轻吟出声,傅恒初见状,抱着她一起冲上巅峰。 待一切重归平静,傅恒初撩开妻子汗湿的头发,眉眼间竟是满足后的愉悦,他喘息着望着妻子,挑了挑眉:“还勾引吗?” 秦蓁看着他如同小人得志般的眉眼,简直无法将他与平时的傅恒初联系到一处,她伸手推了推她的脸,不满道:“得了便宜还卖乖。” 傅恒初笑,一口咬在秦蓁的手指,不轻不重的力道,惹来她此刻本就敏感的身子又是一阵颤栗。 秦蓁如触电般把手缩回,声音哑得勾人,“你下来,别闹了。” 二人方才这番云雨,谁也没放过谁,都带着一股要把对方融入骨子的狠劲,酣畅淋漓,却也筋疲力尽。 傅恒初笑了笑,从她身上翻下来,转而把拥进怀里,略带薄茧的大手在她腰腹轻轻揉着,“有空我带你去医院再拍个片检查一下头部。” 虽然之前复查,秦蓁脑部的淤血已经散了,但是她是不是就头疼的情况还是让傅恒初有些不安。 但他只说有空,却并没有强求的意味,一切都尊重秦蓁的意思,即使在无比担忧她身体的情况下。 秦蓁听出傅恒初言语中小心翼翼的试探,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想了想,说:“也好。” 车祸后遗症很严重,但如果检查能让傅恒初觉得安心的,她愿意去费这点时间。 况且,如果真有什么问题,也能提前解决,她也被这头痛折磨得有些烦躁。 见秦蓁没有反驳,傅恒初亲吻着她的额头,温声道:“别想太多,睡吧。” 秦蓁没答话,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傅恒初察觉到妻子有心事,拧了拧眉,问:“怎么了?” “恒初,你是不是已经查到我车祸的主谋?” 傅恒初揉捏秦蓁腰迹的手一顿后,才轻轻“嗯”了一声。 “谁?” “这件事我会处理,你不用管。” 傅恒初没有直接回答,秦蓁已经猜到了答案,她眼皮子颤了颤,说出了心底的答案:“是秦家又或者说是秦非?” “睡吧。”傅恒初拍了拍她的脊背,板着脸道:“不要再想了,要不等下头疼,我可不跟你吵架。” “我不跟你吵。”秦蓁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我自认没有对不起秦非的地方,却不知她为何处处针对,直到前几日我遇到韩则的时候,我突然想明白了。” 说到此处,秦蓁扯唇苦涩一笑后,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秦非逃婚说是因为不想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若她喜欢的那个人是韩则的话,那么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她以为之前傅恒初肆意打压秦家是因为C市的事情,如此看来,那时候他就知道是车祸是秦非搞得鬼了吧。 “蓁蓁。”傅恒初搂住她,轻轻道:“是他们无情,不是你无义。” 秦蓁手指覆上他的大掌,“你都知道了?” 她曾经让陆邵偷偷送了一份秦氏的资料给傅恒初,否则傅恒初对付秦家也没有那么容易,秦家也不会在走投无路的时候,眼巴巴地想要拿她的婚事做文章。 “秦家如今只是金玉其外败絮其内而已,就算有二弟的资金在支撑,怕是撑不了多久,他们是罪有应得。” 秦蓁阖了阖眸,“对,他们是罪有应得。” 第152章 姐,救我 秦家会再次找上秦蓁,她一点都不意外。 因为,有些人骨子里就是这么自私。 但是老爷子卧病在床,加之是刘叔打电话的邀请,于情于理,秦蓁都应该回去探望。 只不过有了上次的经历,秦蓁这次去秦家按傅恒初的叮嘱,带了他的一个贴身保镖。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让保镖在楼下等后,秦蓁跟着刘叔上了楼。 刘叔没有骗她,秦文博确然卧病在在床,但是身体并不见得不好,因为看见她进来,秦文博二话不说,就抄起手边的台灯砸了过来。 秦蓁躲过,台灯砸在地上,灯泡碎成了一团玻璃花。 “看来爷爷的身体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差。” 秦文博气得直咳嗽,一脸怨恨地盯着秦蓁:“我看你是巴不得我去死!” “老爷,大小姐是诚心诚意来看您的。”刘叔一边替秦文博顺气,一边替秦蓁说话。 “就她?”秦文博好不容易喘过气,他冷嗤一声:“她要有那么好心,就不会看着自己丈夫整垮秦氏而不闻不问,或许是她背后助了力也不一定。” “老爷,你误会了,大小姐怎么会是那种人。” “刘叔,他没误会。”秦蓁抬头,看向秦文博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爷爷说得对,我是没那么好心,我还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傅恒初了,我就是要看他弄垮秦氏。” 秦文博闻言气得说不出话,就连刘叔也不可置信地看向秦蓁。 “孽障,滚,秦家没有你这样的不孝女。” “呵。”秦蓁冷笑一下,“我看爷爷身体挺好,既然我来惹得爷爷如此不舒坦,那么我以后不会再踏进秦家一步。刘叔,好好照顾爷爷,以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秦蓁说完,转身走出秦文博的卧室,却没想到一出门就看到秦非,看后者的样子,并不像刚来的样子。 秦蓁扯了扯唇,她抱着手冷淡地看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让刘叔打电话给我,是你的主意?” 秦非点点头:“是我让刘叔打电话给姐的,爷爷生病了,他想见你一面。” 秦蓁冷笑,刚才秦文博的态度,可一点都不像想见她的样子。 在世人面前,秦非永远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只不过,秦蓁已经学会冷漠。她看着面前秦非,冷嘲道:“秦非,一直戴着两副面具不累吗?” 秦非眼睫毛颤了颤:“姐,秦家已经走投无路了,我知道秦家对不起你,我不求你什么,只希望你能说句话,让傅恒初不要再为难秦家就好了。” “秦家怎么会走投无路,不是还有傅兴宁吗,我听说父亲跟傅兴宁的关系不错。还有你,秦非,你都能找人撞我,以你的能耐难道还找不到一个愿意为秦家注资的人吗?” 秦非小脸儿吓得一白,“姐,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么会找人撞你……” “因为韩则啊。”秦蓁自嘲地扯了扯唇角:“我之前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对我抱有那么大的敌意,是因为韩则吧?秦非,你喜欢韩则对吧?” 秦非浑身颤了颤,眼底的楚楚可怜渐渐被一股恨意替代。 这才是她原本该有的样子吧。 秦蓁突然觉得有些嘲讽,这么多年,她即使不喜秦非,但却一直以为她心底善良,不谙世事。现在才知,那个不谙世事的人是她。 她阖了阖眸,看向秦非一字一顿道:“秦非,这么多年来,爷爷疼爱的是你,父亲疼爱的是你,你是秦家的掌上明珠,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 秦非颤抖着双唇,不语。 太阳穴突突地跳,秦蓁的头又开始闷闷地疼,她想傅恒初说得对,她确实应该好好休息。 忽然觉得追究这一切已经没有意义,秦蓁扭身就走。 刚走到楼梯处,忽然听见秦非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呵~你说爸爸疼爱我,错了,秦蓁,爸爸疼爱的人只有你。” 秦非走近,恨恨地看着秦蓁,面容扭曲:“爸爸爱的只是你,你知道我为什么叫秦非吗?非就是错,在爸爸心里,我永远只是错误存在的存在,可是你秦蓁,你却是他的珍宝。” “当年爸爸明明知道我也被美国的学校录取,可他却自私地送了你去美国,把我留在国内。他就是偏心,他想让你和韩则顺理成章地在一起,然后嫁入韩家,可是我也爱韩则,我也是他的亲生女儿,他为什么能这么对我?” 秦蓁微微拧眉:“你胡说什么?” “我有没有胡说,你可以去问问爸爸?”秦非抓了把自己的头发,神态已有些癫狂,“秦蓁,我自认从小到大什么都不比你差,可韩则却从来都不肯我都看一眼,就连爸爸也是向着你,我不过就是爱一个人,我有什么错?” 秦蓁心间一颤,看着面前的秦非,眼底只有冷笑:“爱一个人是没有错,可是你爱一个人却拉着一群人给你陪葬,那就不是错没错的问题,那是自私。” 秦非闻言,浑身一震。 她垂了垂眸,忽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姐,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我当初跟韩太太说你让你韩则该高考志愿的事情,也不应该把你离开的消息告诉陆邵,害你跟韩则私奔不成,我知道你一直怨恨我,可是车祸的事情真的不是我做的。我知道你不会见我,才会让刘叔打电话让你回来,姐,秦氏快不行了,傅大少对你那么好,只要你肯开口,他一定会放过秦氏的。” 秦非突然改变的态度让秦蓁有些莫名奇妙,她脚步一顿,不悦道:“秦非,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我做了很多做事,但你和韩则之间就再也没有可能,姐,是秦家对不起你,可是没有秦氏,爷爷会撑不下去的,求求你,就帮秦家这一次好不好?” 秦蓁已经不想跟她争执:“抱歉,我帮不了你。还有,我从来没有想过跟韩则私奔,我的丈夫只有一个,他叫傅恒初。” 见秦蓁要走,秦非连忙起身拉住她的手臂,“姐……” “放手!” 秦蓁用力拂开秦非的手,可意外就在这电光火石间,二人本就是站在楼梯口,秦非脚底一滑,突然踩空,从楼梯上直接掉了下去。 秦家的别墅是挑高设计,二楼到一楼的台阶毫无阻挡。 秦蓁大惊,连忙伸手去拉,刚触及秦非的指尖,脑中却突然一阵剧痛,她动作顿了一下,然后双手抓空,眼睁睁地看着秦非摔下了一楼。 “啊!” 一声惊恐的叫声划破午后的天空,秦非半蜷的身子看起来痛苦无比。鲜血濡湿了她素白的裙子,她痛苦的朝秦蓁伸手,惨白的唇哆嗦,“姐,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孩子?! 秦蓁仿佛被雷劈了一般,耳边突然响起云瑾华尖锐的叫声:“小非!” 然后她的身子被人推开,云瑾华甩了她一巴掌:“秦蓁,你的心怎么狠!将你爷爷气病还不够,现在害怕小非嫁进傅家,还故意把她从楼梯推下来,小非若是有个三张两短,我定饶不了你!” 四周一片混乱,秦蓁瘫坐在地上,她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血,突然头疼欲裂。 第153章 放我走 秦家一片吵杂,似乎还有警车的声音。 人影攒动,震惊、动怒、鄙夷、哀怜,各种神情混杂至一处,冲撞进秦蓁的脑袋。 头疼欲裂…… 喉头一片咸腥,秦蓁脑袋嗡嗡地响,直到一个熟悉的怀抱将她拥进怀中。 那个人说:“蓁蓁,抱歉,我来晚了。” 秦蓁眼底血红,她双唇颤抖地看着傅恒初:“我杀人了。” “秦非还在抢救,她没有死,你没有杀人。” “孩子……孩子呢?”秦蓁记得,秦非摔下楼梯的时候,嘴里说着孩子。 傅恒初抿唇沉默。 秦蓁周身一冷,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未婚的秦非会怀上孩子,可在秦非摔下楼梯的时候,自己明明有机会抓住她的。 为什么没抓呢? 她记得那时候她的头突然剧烈一痛,以至于错过本来可以救秦非的时机。 “啊~”秦蓁扯着自己的头发,如困顿小兽般吼了一声,双目已经血红一片,她痛苦呢喃着:“我可以救她的,我本来可以救她的,都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蓁蓁,你冷静点。”傅恒初将秦蓁拥进怀里,贴在她耳边安抚着:“蓁蓁,你听我说,不是你的错,你没有推秦非,是她自己失足掉下去,这只是意外而已,都过去了,警察已经查清楚了。” “警察……意外……” 秦蓁嗫嚅着,血红的双眸也慢慢恢复正常。入目的事物不再是秦家那一滩殷红刺目的血迹,耳边纷杂的吵闹声已经尽数停歇,她想起来了,这是她和傅恒初的婚房。 风从洞开的窗口涌入,带来瑟瑟的凉意。她的思绪也渐渐苏醒,之前四个月发生的事情犹如潮水一样涌进她的脑袋,她本就没有温度的手指因此更加冰凉。 四个月前,秦非失足从楼梯摔下,虽然及时送往医院,但她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保住,更因为出血过多,造成大脑缺氧至今昏迷不醒。 秦非出事后,秦文博气得一病不起,云瑾华报警,指证秦蓁故意伤人,秦正铭有意阻拦,但云瑾华联系了各大舆论媒体,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细数秦蓁的罪责,最终这件事情闹得满城皆知。 秦蓁的名声本就不太好,后来因为傅家的关系,无人再敢对她说三道四,但是此事一出,一瞬间关于秦蓁心肠狠毒的言论霸占了各大网络版面,甚至还有不知名的营销号,专门解析秦蓁和傅氏兄弟之间的风流韵事。 最令人信服的一种言论,大概就是,秦蓁因为丈夫是个残废得不到满足,悄悄勾搭上了傅家二少傅兴宁,但意外发现妹妹秦非和傅兴宁情投意合,为了不让妹妹嫁进秦家,她恼羞成怒下,借着回家探病的缘由,将已经身怀六甲的妹妹推下楼梯。 因为秦非肚子里怀的是傅兴宁的骨肉。 这个帖子一出,几分钟之内,跟了数千条评论。 评论的内容大同小异,无一不是对秦蓁的谩骂。 不忠,水性杨花,不知廉耻,各种难听的词语一涌而上。 回复里偶尔也有几个为秦蓁辩解的,但犹如汇入河里的水滴一样,拨弄起点水花后,就被人掩埋掉。 后来博主更是放出了重磅,是一张当初在傅家酒会上秦蓁和傅兴宁亲密的照片,照片角度取得极其刁钻,二人看起来就含情脉脉地盯着对方一样。 铁证如山,评论区再次炸开了锅。 原本还为秦蓁辩解的人,一下子也成为被攻击的对象,事态演变成两方的掐架,支持秦蓁的毕竟是少数,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自然是输得一败涂地。 一夜之间,秦蓁声名狼藉。 傅恒初废了很大的财力和物力才将这些言论压了下来。 但更糟糕的是,院墙内起火,这一滩风波也烧进傅家,除了傅家老爷子装作视若无睹外,傅家二房以傅兴宁为头,开始对秦蓁开始施压。 明眼人都知道,傅兴宁对秦蓁施压是幌子,他的真正目的是傅恒初,亦或者可以说是傅家的产业。 这一波压力都被傅恒初挡了下来,后面警局证明秦非是失足落下楼梯,秦蓁的罪名被洗脱,但在多数人看来,这只是傅恒初的手段,用权势压下了这一事件而已。 更有甚者,更是直接骂傅恒初不仅退瘸还眼瞎,竟然位秦蓁这样女人开罪。 秦蓁就是在那时候开始产生异常的,她有时癫狂,有时浑浑噩噩,脾气变得极端暴躁,有时直接眼睛一黑,往地上一栽,不省人事。 四个月的时间,江城人的茶语饭资已经换了许多个,她还循环在自己的梦里。 一百多个白天黑夜,对秦蓁来说恍然一梦,而且是场噩梦。 她大概知道自己是病了,但是什么病,她也说不清楚。她无数次被梦魇住,梦中的人指责她,谩骂她,她甚至还梦见傅恒初掐着她的脖子,目龇欲裂地质问她,为什么伤害苏酒酒? 是了,在秦非摔下楼梯后不久,傅恒初和苏酒酒的前程往事被人翻出,笔墨渲染下,演变成一出秦蓁破坏青梅竹马逼婚又出轨的狗血豪门剧。 苏酒酒是公众人物,此言论一出,便有媒体争前恐后欲要大作文章,苏酒酒对此保持缄默,但是媒体不依不饶,在苏酒酒的新作发布会上,不关注新作问题,反而提及这个话题,一场好好的新作发布会,顿时变得不伦不类,苏酒酒对媒体这种本末倒置的行为格外反感,终于忍不住与媒体呛声。 苏酒酒本是烈性,哪知发布现场出了意外,器材脱落,直接砸在她头上,当场昏迷送往医院,听说是伤到了眼睛,能不能重归荧幕还是未知数。 秦蓁阖了阖眸,她蜷进傅恒初怀里,喉痛涌上一片片咸腥,她哑声说:“恒初,你放我走吧。” 傅恒初抚着她的脊背的手一僵后,又恢复如常:“好,我们的婚期快到了,你不是一直想去法国,等我们婚礼后,我就带你去法国。” 第154章 离婚 秦蓁眼眶一湿,她手指揪紧了傅恒初的衣服,“我是说……我们离婚吧。小姑说得没错,我就是个害人精,我害了秦非失去孩子害她成为植物人,我还害得苏酒酒失去了眼睛,我甚至害你失去傅家半壁江山了,我有罪,就算警察没有定我的罪,我也永远是个罪人。” 傅恒初闻言,将秦蓁拉离了些许,视线沉沉道:“你听到我和小姑的谈话了?” 苏酒酒出事后,傅云当即从国外飞了回来,这才得知了之前被傅恒初刻意隐瞒下来的一些事,素来雷厉风行的女强人当即暴跳如雷,傅云本就不喜秦蓁,发生这样的事情,对秦蓁更是厌恶到了极致。 两天前,姑侄在楼下因为秦蓁起了争执,秦蓁站在楼梯口,将二人的争执内容听得一清二楚。 傅云说:“秦蓁就是个祸害,当初知道你要娶她时候,我就该阻止,现在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 傅云还说:“要是酒酒的眼睛真的治不好了,那秦蓁就算拿她的眼睛来赔罪也不为过。” 何为亲大于疏,这一点在傅云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在她眼里,苏酒酒是亲人,而秦蓁永远是个外人。 那日秦蓁身体本已好转,想下楼透透气,但是脚刚迈下楼梯就又收了回去。 她回了房间,隐隐约约间,还听见傅云让傅恒初跟她离婚。 离婚吗? 也挺好的。 至少能离开江城这个是非地。 秦蓁没有回答,但傅恒初知道秦蓁不仅听到了,而且还听到了不少,他盯着她沉声道:“小姑只是一时气话,酒酒的事根本就不是你的错,别说傻话了,先把药吃了。” 秦蓁看了眼他手中白色的药丸,问:“这是什么药?” “能让你好好睡一觉的药。” 安眠药吗? 秦蓁点了点头,配合地把药吃了,她确实该好好睡一觉了。 在阖上眼睛之前,秦蓁问傅恒初:“苏酒酒因我受到牵连,你是否责怪过我?” 傅恒初答:“不曾。” “那你是否骗过我?” 傅恒初还没得及回答,秦蓁已经偎在他怀里,困倦地闭上眼睛。 傅恒初抚摸秦蓁的脸颊,轻声道:“骗了,你刚才吃的药并不止是安眠药。” 而是能使人神经疲乏,手脚无力的药物。 刘姐走进来,说:“少爷,人请来了。” 傅恒初头也不抬地道:“让他们把窗户钉上,你再看下房间里有什么尖锐的东西,都收走。” “可是太太醒来如果发现……”刘姐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傅恒初从床头摸出一只刮眉刀。 刮眉刀的刀口不锋利,但却也是利器。 刘姐走过去,接过刮眉刀,视线瞥向还青肿的小腿上,瞳孔缩了缩。 这几个月,秦蓁的情绪一直不稳定,有时候会像变了个人一样,还偶有自残的行为,但清醒过来后,就对之前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她小腿上的这道淤青,便是昨日翻窗从二楼摔下来导致的,幸好草层厚,没有骨折,只是淤青了而已。 医生说,车祸创伤加上秦非事件的刺激,秦蓁将罪责归到自己身上,才会产生自我厌恶的情绪,乃至做出一些极端伤害的事情。 简单来说,秦蓁精神出了问题,也就是所谓的精神病。 这病可大可小,起初的时候,秦蓁的只是头痛得厉害,可偏偏秦家不肯放过她,傅家不放过她,网络喷子更是不肯放过她,这才导致了她情绪的进一步崩溃。 傅云之所以会坚决让傅恒初跟秦蓁离婚,是因为她一次无意间发现了秦蓁的异常。 傅家不需要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成为未来的主母,为了表明她的立场,傅云已经将苏酒酒从医院接进了傅家。 傅恒初拦不住傅云,只能拦住秦蓁。 现在的秦蓁,已经受不得一点刺激了。 刘姐道:“钉窗子声音大,怕是会吵醒太太。” 傅恒初闻言,却只是抬头看向她的身后,淡淡道:“来了?” 刘姐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门口,后者看着秦蓁,眼底情绪复杂。 男人嘴唇蠕动了片刻,却没有丝毫声音从他唇间溢出。 刘姐惊愕地发现,这个男人竟然是个哑巴。 傅恒初对陆邵说:“蓁蓁睡着了,你把她抱到隔壁去吧。” 陆邵走近,看到削瘦的秦蓁,瞳孔剧烈一缩后,俯身将秦蓁抱起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去。 傅恒初望着他的背影,说:“你不能这样带她走,蓁蓁的性格你也知道,她若不能放过自己,那么你带她去哪里都没有用。” 陆邵抱着秦蓁的手臂收紧,最终还是调转了脚尖朝隔壁的书房走去。 看着陆邵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傅恒初对刘姐说:“你去吧。” 书房内,秦蓁安静沉睡,陆邵坐在床头,一点点理顺她杂乱的头发,看见傅恒初滑着轮椅而入,他的眼底厌恶的情绪毫不掩饰。 无论如何,我都会带走阿蓁,傅家已经容不下她了,陆邵说。 苏酒酒被接进傅家的事情以及傅云对秦蓁的态度,他皆有耳闻。 傅恒初看了秦蓁一眼,问:“秦非还是老样子?” 陆邵闻言,一脸沉肃地点了点头。 四月前,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让人应接不暇,但是现在回头细究,却发现处处存有疑点。 因为,当初的事情的并不像意外,而像是故意设好的圈套,一环接着一环,算计得恰到好处。 秦非摔下楼梯,云瑾华就适时向傅恒初施压,秦氏藉由这次契机死灰复燃,傅兴宁也在傅氏掀风作浪,秦蓁毁了,秦家和傅兴宁却互相得益。 这未免也太巧合了。 特别是苏酒酒和傅恒初的关系,傅恒初的保密手段做得很好,并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些往事。但是网上的那篇帖子却披露得言辞凿凿,时机掐得恰到好处,又处处让人存疑。 显然,对方是有备而来,而且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而背后黑手针对的对象很明显,是秦蓁。 第155章 软禁 傅兴宁目的在于傅家,针对秦蓁的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能影响到傅恒初,除此之外,他没有置秦蓁于死地的理由。 但是故意披露,引导舆论走向的人,显然对秦蓁夹杂着一股恨意。 傅恒初调查苏酒酒的事情中发现,发布会上器材的砸落并不是意外,而是有人买通了发布上的人,在苏酒酒受伤后,更是引导她的经纪人联系了傅云。 那个人,很了解傅家。 在江城,最恨秦蓁的人,莫过于秦家人。 而又恨秦蓁又熟悉傅家的人,除了秦非后再无第二个人。 陆邵闻言,拧紧了眉心。 傅恒初这番言论,虽然很有道理,但秦非在摔下楼梯后便昏迷不醒,她虽然有最大的嫌疑,可是一个植物人能做什么? 傅恒初嘴角扯出一丝极薄凉的笑意,他将秦蓁掉落在外的手轻轻放进被子下,掖好,冷声道:“若是她一直是清醒的呢?” 清醒? 陆邵微微一愣,怎么会是清醒的? “医院对秦非的诊断结果上显示,她的一切身体指标都正常,但是不知为何,却一直未能苏醒。” 话落,陆邵眼底有戾色一闪而过。 莫非秦非根本就已经清醒了,而是在装植物人? 那么意义何在? 对,只要她不清醒,秦蓁就永远有罪,而没有人会把这些罪责怪罪到她的头上。 然后,在未来的某天,她再睁开眼睛,轻飘飘地说几句原谅的话语,便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了。 而那时候,秦蓁估摸已经毁了。 陆邵额头青筋暴起,若不是顾虑秦蓁还在沉睡,恨不得一拳砸穿墙壁。 傅恒初说得对,秦蓁不能走,在没有将这身污名彻底洗清的情况下,这四个月间江城发生的事情,都会成为她的噩梦,终其一生都会受到伤害。 现在带秦蓁走,短时间内看起来是对她的保护,但其实是替她坐清了这些罪名,方便秦非以后胡言乱语。 打破这一僵局最好的方法,就是让秦非睁开眼睛。 秦非若一直躺着,就永远都是个受害者,就算把真相捅出,也不会有几个人相信,但只要她能睁开眼睛,那么所有事情,都有了破绽。 但是想让一个装睡的人睁开眼睛,何其之难? 陆邵看向傅恒初,后者却只是盯着秦蓁熟睡的脸庞,没有说话。 他明白了,解铃还须系铃人。 …… 秦蓁“嚯”地睁开眼睛。 四周是一间陈设考究的房间,木质地板纤尘不染,桌布和窗帘上的挂穗捋得纹丝不乱。 而她,躺在价格高昂的檀木床上,烟灰色的被罩盖到腰迹,纤瘦白皙的手交叠放在小腹上处。 秦蓁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她和傅恒初的卧房。 不,现在只是她的卧房。 几秒后,秦蓁眼底的迷蒙渐渐被沉静取代,起身走到窗边,“唰”得一声将窗帘全部拉开。 午后的阳光从洞开的窗口涌入,只可惜被钉了铁条的窗户切割成无数片,零零散散地洒落在地板上,看起来孤寂又落寞。 一个月前,傅恒初给她喂了颗安眠药,然后她醒来的时候就发现窗户变成这副模样,就连屋里的家具也恢复到最简洁的模样,她的梳妆桌上瓶瓶罐罐都被收了起来,只要能成为利器的东西这个房间都没有。 秦蓁那时看到大变样的房间,愣了几秒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那天摔下楼的细节她已经记得不多,但隐隐记得是在窗外看到主楼的一抹熟悉人影。 主楼的方向太远,秦蓁看得并不真切,所以她探出窗外想要看得更清楚点,却不曾想会失足掉了下去。 傅恒初以为她情绪失控跳楼,但他不知道秦蓁怕疼地很,她若真想死,会选个一了百了的手段,而非选择从二楼跳楼,最后非但死不了,还有可能落下个半身不遂的下场。 秦蓁从窗口摔了下去,却也在恍惚中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在傅家出现的人是苏酒酒。 苏酒酒在傅家出现,傅云又逼着傅恒初和她离婚,这其间意味着什么,秦蓁已经隐约可以猜到了。 她问傅恒初,有没有怨过她,傅恒初回答不曾,她信。 她问傅恒初,有没有骗过她,但她没有听傅恒初的回答,因为不想知道答案。 醒来后,看到几乎相当于被软禁的自己,秦蓁已经失去所有责备的能力。 这一月里,照常吃饭睡觉,只是再也不肯见傅恒初。 她让刘姐搬来了几本书,清醒的时候就翻一翻,虽然清醒的时间很少。 不知傅恒初让人在饭菜加了什么东西,秦蓁每次吃完后,只觉得手脚发软,有时几乎连翻书的力气都没有。 秦蓁心里明白,却也不哭不闹,每天刘姐送来什么她便吃什么,从来不谈价还价。 只是她依旧不肯见傅恒初,即使察觉他就在她身后,她也懒得扭头。 被软禁后,秦蓁的情绪稳定很多,不再失控暴躁,不再浑浑噩噩,只是不曾改变的是,她依旧会做噩梦,然后在醒来的偶尔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会问刘姐时间,后来干脆就不问了。 因为在秦蓁被困的这个月,她和傅恒初原定的婚期已经过了。 傅恒初说过,结了婚就带她去法国,去度蜜月。 男人说的话总是此一时彼一时。 现在看来,不如做一场梦来得实际。 那一日后,秦蓁就没有再问过刘姐日期,她唯一惦记的事情已经化为齑粉,知道每天是几号对她来说再也没有任何意义。 门外有响动响起,秦蓁站在窗口,没去管。 无论是刘姐还是傅恒初,都不能激起她心中的半点波澜。 但是意外的是,门外的人并没有要进来的意思,而是试探性地敲了下门。 秦蓁无动于衷。 门外人见状,又敲了门。这次的敲法与刚开始的试探不同,而是连敲三声,有些急促。 秦蓁怔了怔,因为这样的敲法她已经很久没听见了,小时候她和陆邵在秦家相依为命,有一些只有他们二人知道的习惯,比如这连敲三下门。 门外的人,是陆邵。 第156章 死亡 秦蓁的眼底难得有光芒闪过,她跌跌撞撞地跑到了门边,颤声问:“陆邵?” 听到她的声音,陆邵又敲了两下门,作为回应。 三下,两下。 这是独属于二人之间的记号,门外的人是陆邵无疑。 门下有张纸条塞了进来,陆邵的柳体字写得格外漂亮,他说:阿蓁,你还好吗? 秦蓁点了点头,忽然意识到他看不见,捏着喉咙很久,才勉强应了声:“我挺好。” 她顿了顿,又哑声问:“你怎么来了?” 傅家安全措施做得极好,陆邵不可能悄无声息就进来。 门外又塞了条纸条进来,他说:子尘帮我的。阿蓁,我并不能待太久,两周后,你装病让傅恒初带你去医院,我让人带你离开江城。 秦蓁看到纸条的时候,顿了顿。 陆邵递来的纸条字迹工整,显然是提前做好了准备,他为了说服陆子尘帮他进来傅家,必定废了好一番功夫。 只是离开,又有什么意义呢? 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度日如年而已。 秦蓁将纸条揉进掌心,阖了阖眸后,才颤声道:“没有用的,傅恒初给我喂了药,而且这间房间里一点利器都没有,傅家有家庭医生,就算我弄出个小伤也做不到需要送往医院的程度,除非……” 陆邵又塞进一张字条,他问:除非什么? “除非我死。” …… 门外已经恢复一片寂静,陆邵离去已经有一会儿了。 秦蓁从地上起身,她缓步走到了衣帽间里,找到自己的当初从秦家带来的行李箱,她废了好大力气把行李箱从衣帽间搬了下来,从夹层取出一叠薄薄的文件。 “人体器官捐赠协议书”几个字端正地印在纸面上方。 这是两年前,秦蓁在医院里见证了一场悲欢离合后,签署下来的。 “傅恒初,我换她一对眼睛,这辈子我们就两清了。若有下辈子,就不要再见了吧。” …… 秦蓁又开始数着时间过日子了,刘姐每日来送饭,便会发现她的精神头好了许多,每天最爱的还是那几身棉布长裙,但她会把头发挽起,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虽然还有些病态,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丽。 而秦蓁最爱做的事情,便是坐在窗边的那张小榻上看书,若非被那几根铁条影响,那眼前的这幅画面应该是极美的。 刘姐垂了垂眸,端着餐盘走过去,说:“太太,该吃饭了。” 秦蓁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动作,而是继续看手上的书,还有几页就差不多看完了。 “太太,吃完再看吧,不然等下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往常刘姐这样说的时候,秦蓁虽然不悦,但多数都会放下书吃饭,但今天她却有些异常,固执要看完这几页书,似乎不看完,就没有时间看了一样。 刘姐被自己生出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本想再劝秦蓁先吃饭,但是看着她专心致志的模样,心中陡然生出几分不肯。 她把饭菜放下,静静地等了秦蓁把最后几页书看完。 这一等就是十分钟,秦蓁把书递给刘姐后,站起来径直往书桌走去,饭菜温温的,正好下口。 用完饭不久,那种手脚无力的感觉又席卷而来。 秦蓁将刚才看完的书摞到一处,缓缓往床铺的方向走去。 刘姐刚换了床单,还是傅恒初喜欢的烟灰色,清清冷冷的,不见一丝温度。 秦蓁被困的第四十七天,终于看完了一本书。 但她知道,她不会翻第二本书了,因为,今天是陆邵和她约定的日子。 如果不出意外,陆邵会带来几片她需要的药丸,然后引发她的药物过敏,然后休克。 再然后……死亡。 陆邵,抱歉,我知道你得知真相后一定会埋怨我,但是我不想作为一个疯子活在这世上。 一双眼睛,一条命,足够偿清我对世间所欠下的罪恶了吧? 就算不够,我也一无所有了。 药效扼住了秦蓁的呼吸,她仿佛回到了八岁那年,在生死一线里浮沉。 恍惚间,似乎有个男人拉了她一把,他说:秦蓁,从今以后,你的命就是我的。 她的手往黑暗中抓去,触及的却只有一片虚无。 呼吸慢慢被攫走,秦蓁知道自己要死了。 八岁那年,她就该死了,多活了这么多年,也算死得其所了。 只是为什么,眼前会慢慢浮现出傅恒初的脸。 秦蓁看过一本书,书上说,人将死的时候看到的那个人就是你心中最挂念的那个人。 傅恒初,我终究还是舍不得你…… 秦蓁嘴角扯出一丝无力的笑容,几页薄薄的纸从她的手心脱离,连同她眼角的那滴泪。 第157章 真真假假 新的一年走到四月份,草长莺飞,江城也慢慢重归平静,但是所有人提起月前发生的那些事都不由唏嘘不已。 二月底,有传言,傅家大少奶奶因为药物过敏送进医院抢救无效死亡。 外界人士不知消息真假,但据知情人士透露,自从目睹秦家二小姐失足掉下楼梯后,秦蓁精神状态就有些失控,严重到需要药物控制的程度。而且据说秦蓁打小就体质特殊,对许多药物过敏,八岁那年还因为误吃了海鲜差点失去生命。 在这个网络横行的世界,一旦陈年秘辛被挖出一点角料,各种消息接踵而至,一名自称是江城附院退休医生透露了这件十几年前被掩盖的往事。 退休医生说,当年八岁的秦蓁海鲜过敏被送来医院的时候,秦家人故意不告知医院秦蓁也有药物过敏史,导致她在抢救过程中差点因为二次过敏死亡。 既然不想救人,为什么还要把人送往医院? 无数网友讨论下,得出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结论:秦家不想救秦蓁,但却又不想承担冷漠无情的坏名声,于是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将秦蓁丢到医院,任其自生自灭,若是不幸发生意外,那也是医院的过错,归咎不到秦家头上。 众人沉默了。 有人去悄悄去查了这位傅家大少奶奶的生平,发现她从小到大品学兼优,更是沃顿商学院的高材生,因为家族企业出现问题,她毅然从美国回来,仅凭一己之力令秦氏起死回生,在秦氏就任总裁期间,更是默默做了许多慈善之举。 秦蓁曾经的秘书还透露,秦蓁和傅恒初的感情极好,根本就没有出轨之说,而那张之前与傅兴宁的照片只是秦蓁跟傅恒初在参加陆家的酒会时,与傅兴宁偶然碰上而已。 大哥介绍大嫂给小弟认识,本是极为稀疏平常的一件事,但却被有心人故意拍下这么一张照片,无中生有。 对此,陆家二少爷陆子尘证明了这一言论的真实性。 也是这时候,大家才知,与傅家二房有姻亲关系的陆子尘竟是傅恒初的至交好友,他证实傅恒初和秦蓁确实是对恩爱夫妻,夫妻之间生活简单,秦蓁对傅恒初甚是耐心,在照顾丈夫上这件事情上更是亲力亲为。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引起骚动,苏酒酒高调宣布重归影坛。 众所周知,几月前,苏酒酒在新作发布会上,被掉落的器材砸中伤到了眼睛,伤情未明。 数月间拒绝任何访谈的苏酒酒,这次宣布回归时并没有直接出面,但是她的经纪人却强调当初器材掉落不是意外而是人为,此事已经移交警局处理,将会追究到底。 当意外变成了恶性伤人事件,其轰动程度可想而知。 苏酒酒的粉丝迫切请求警局查清这件事情的始末,还偶像一个清白,也有无数粉丝守在医院门口,默默支持眼睛刚动过手术,尚未完全康复的苏酒酒。 与此同时,傅家刊报声明大明星苏酒酒乃是傅恒初一母同胞的妹妹,选在此刻公开她的身份,是因为之前苏酒酒不想让人因为她的身份另眼相待的缘故。 有颜值有背景,却还要靠才华吃饭,苏酒酒作为娱乐圈中的一股清流,顿时粉丝暴涨。 这时,人们不由想到了那位颇有争议的傅家大少奶奶。苏酒酒的身份是傅恒初亲自公布的,但是问及他妻子的时候,他虽只字未提,但神色间却有几许极其压抑的哀恸。 一个猜测在众人心中默默形成,莫非真如传闻所说,这位傅家大少奶奶已经香消玉殒了,不然傅恒初何故露出如此哀痛的表情? 有人仔细梳理了这其间的脉络关系: 若秦家人心狠手辣为真…… 若秦蓁和傅兴宁之间清清白白…… 若苏酒酒和傅恒初之只是兄妹关系…… 若之前广为盛传的豪门狗血只是一出无稽之谈…… 那么真相该是如何的触目惊心? 一个对丈夫妥帖之至、面面俱到的妻子会背叛丈夫吗? 一个被家族遗弃却以德报怨、心底满是慈悲的人会为了一己之私亲手将自己身怀六甲的妹妹推下楼吗? 答案,无疑是否定的。 江城的大部分人发现他们错了,他们错把风向当真相,被人当做推手推波助澜。 又或者说,警察早已给出真相,但被他们忽略。 若秦蓁真的身死,那么他们无疑罪孽深重。 言语不是明剑,但却句句伤人,无形之中,他们成了罪恶的刽子手。 网络上顿时再次掀起一番波澜,被欺骗的愤怒让他们将苗头指向这些事件的源头,秦家。 有时候证据只是被暂时掩埋,而并未真正消失,抽丝剥茧下,人们终于发现这件事疑点重重。 秦非入院,云瑾华控诉秦蓁的同时,秦家却在悄悄坐收渔翁之利,无数产业崛起,在业界分得不少羹。而傅兴宁更是凭借一个未成形的孩子,成功夺下傅恒初的半壁江山。 有人还发现,数月昏迷不醒、被医生宣判成为植物人的秦非在秦蓁传出死讯后不久,突然苏醒,而且已经悄悄出院回了秦家。 纵观这一事件,原本被大家一昧谴责的秦蓁和傅恒初其实是最大的受害人。 而最大的受益人竟然是秦家和傅兴宁。 用一个女人和一个未成形的孩子,来换取商业利益的手段,着实让人胆寒。 无论秦蓁和秦非,都是可怜人。 …… 唐小年看了眼网上的言论,冷嗤了一声:“秦非可怜?你们是瞎了吗?” 鼠标轻点,她将早已编辑好的邮件发送出去后,关掉电脑,拿起搁置在椅子上的外套起身,结束了一天的工作。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警察局的人此刻已经到了秦家,而在几个小时后,秦非曾经故意雇凶制造车祸试图谋杀秦蓁的新闻将会爬上头条。 有丝凉意飘到唐小年的鼻尖,她抬头看了眼天空,一时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阿蓁离开的那天,也像今天一样,天空飘着小雨,冷彻心扉。 第158章 不缺憾 肩上一重,唐小年的肩膀上多了一件仍有体温的外套,她偏头看向不知何时出现的方铎,笑出了眼泪:“你来了?” 方铎点了点,递了手帕给她:“今天是个好日子,别哭。” 唐小年点了点头,接过手帕,拭干了眼泪,道:“你说得对,我们走吧。” 微雨中,唐小年和方铎离去。 而与此同时,秦家是另一番翻天覆地。 秦非因为涉及故意杀人罪被警局带走,秦氏的饮料产品被爆出有害物质超标,好几个合作商要求解约,毫不容易翻身的秦氏再次面临破产的窘境。 不过这次却没有人帮他们,因为傅兴宁也因涉嫌经济犯罪案被调查,傅家花了不少财力将其保释出来,但他在傅氏的权利已经大部分被收回来。 一夕之间,在江城立业数十年的秦氏分崩离析,在几日后宣告破产,秦非蓄意谋杀的罪名成立,秦文博病危,秦家家不成家。 …… C市,苏园。 唐小年漫不经心地看着江城的推送新闻,嘴角慢慢浮出一丝嘲讽的笑意:“活该。” 她放下平板,走进了内室,来到了窗口背对着她而坐的那个女子身旁,轻声道:“阿蓁,时间到了,我们该出去了。” 秦蓁扭头漠然的看向她,没有说话。 唐小年鼻子莫名一酸,她说:“今天是你和傅恒初结婚的大喜日子,你不是等这场婚礼等了很久?婚宴现场很漂亮,你不想去看看吗?” 秦蓁看了她很久,然后缓缓地扭过头,一语不发。 从江城到C市,秦蓁已经整整一月不曾开口说话,也不爱理人,每天除了吃饭睡觉,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坐在窗边,就那么盯着窗外,而且一坐就是整整一天。 唐小年曾经好奇窗外有什么,但是她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窗外除了苏园的建筑物外,什么也没有。 秦蓁认识她,对她却不再熟络,应该说她认识任何人,但是对任何人都视若无睹。 尤其,是对傅恒初。 唐小年深深吸了口气,刚想开口再劝些什么,眼角余光却见一抹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来人朝她打了手势,唐小年点了点头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阿……蓁。” 这声呼唤粗嘎异常,犹如上了锈的铁栓艰难地从喉间磨动。 秦蓁听到声音时,眸间颤了颤。 陆邵在秦蓁面前蹲了下来,大掌怜惜揉了揉秦蓁的发顶,嘴唇无声翕动着:对不起,哥哥来晚了。 秦蓁紧紧地盯着他很久后,嘴唇才缓缓蠕动:“陆邵……我那么相信你……为什么连你都骗我?” 陆邵心间一痛,他阖了阖眸:因为哥哥想保护你。 秦蓁拍开他的手,喃喃道:“你和他一样,都是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陆邵无声承受着她的苛责,他说:阿蓁,你说我是骗子,可你何尝不是骗了我? 秦蓁当初跟他说要制造药物过敏的假象,好让傅恒初能送她去医院,然后再和他理应外合在傅恒初的眼皮底子下离开江城,可是傅恒初却跟他说,秦蓁让他拿的那个药物剂量对她本身来说是致命的。 那时候,陆邵才知,秦蓁根本就不想活了。 如果傅恒初没有及时换掉药物,那他岂非会成为害死阿蓁的凶手? 秦蓁浑身一颤,咬唇不语。 陆邵叹了口气,取出一条精致的项链,戴在她的脖子上,比着手势说:阿蓁,出去吧,他已经等你很久了。 罢了,他将秦蓁手挽在自己的臂弯里。 秦蓁沉默片刻才起身,薄毯从她身上滑落,露出她身上那件花纹繁复的婚纱,步履摇曳间,美得惊心动魄。 她看着陆邵缓缓道:“你骗了我,我也骗了你,我们扯平了。” 陆邵含笑点了点头。 白蔷薇环绕的红毯上,陆邵挽着秦蓁缓缓走过,婚纱裙摆在地上迤逦出美丽的弧度,顿时万众瞩目。 方铎看见秦蓁的时候,微微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今天这婚礼是办不成了。” 唐小年冷哼了一声:“你果然是不了解女人。” 阿蓁纵使对傅恒初有万般埋怨,但又不是不明是非之人,之前的事情她已得知真相,这一个月的冷落,对傅恒初的惩罚已经足够了。 秦蓁有多爱傅恒初,就有多期待今天的婚礼。 方铎闻言无奈,伸手去拉唐小年的手,唐小年挣了挣后,最后扭过头当做没看见:“今天是阿蓁的婚礼,我不跟你计较。” 方铎笑答:“好。” 二人说话间,秦蓁已经走到傅恒初面前,陆邵朝傅恒初点了点头后,把秦蓁的手交给了他。 傅恒初看了眼妻子冷漠的脸色,扭头对陆邵说:“谢谢大哥。” 说罢,他攥紧了秦蓁的手,扶着轮椅的一端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秦蓁震惊地看着他,“傅恒初,你的腿……” 竟然能站了? 傅恒初揽住妻子的纤腰,低头抵着她的额头,笑着说:“蓁蓁,为了这一刻,我等了好久。” 说罢,他抬起妻子的下颌,温柔地印上她的唇。 秦蓁尚在震惊中未回过神来,傅恒初已经离了她的唇,贴在她耳边,以只有二人听得到的声音道:“我现在最多只能站二十分钟,等下记得抓紧我。” 秦蓁冷漠的脸色瞬间挂不住了,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你……” 傅恒初笑,眼底璀璨得堪比亿万星辰。 他说:“我想给你一场完美的婚礼。” 人生或多身不由己,但我想赠你一次不缺憾。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