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世事一场大梦 - 媚明 - 谁家探花郎 天空中乌云密布,一种窒息的感觉压在沈祥的身上。心中莫名的一股烦躁,沈祥随手将手中的一本书扔在桌子上,然后对着门外喊道:“石头!准备一下,我要出城。” 红sè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只见一个眉目清秀一身下人打扮的小厮有些惶恐的进了房内。 “少……少爷,这天看起来……要要下雨了。”那小厮年纪约莫有个十三四岁,说起话来有些结巴,显然对房内的这位少爷十分的畏惧。 “下雨怎么了?”沈祥从板凳上起身,然后走到窗户旁边,一把推开窗户。一阵狂风从窗户外面吹了起来,沈祥的头发随风而动。桌子上的几张宣纸由于随意的放置,被风吹到了地上。 那个叫做石头的小厮连忙弯下身子,小心翼翼的将宣纸捡起来,然后放到桌子上,拿起一块镇纸将宣纸压住。 “少爷,你的身子,万一出去受了凉……”那个叫做石头的小厮谨慎的说着。少爷自从前天早上醒来之后,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脾气十分暴躁,把石头吓得都不敢大声说话,做起事来也是极其的小心谨慎。 “我的身子我还不清楚吗?我说没事就没事!”沈祥厉声说道。 “哦哦。”石头连忙应道,“那我去收拾些东西。”石头连忙以最快的速度跑出了书房。和少爷对着干,明显不是明智之举,石头虽小,但是这点人情世故还是懂得的。 走在廊道中,石头百思不得其解,不知少爷为何突然变成了这个模样。以前的少爷可不是这个样子,不过这些,并不是石头所能想明白的。 石头不敢怠慢,寻了蓑衣斗笠背在身上,然后又取了一把油纸伞夹在腋下。 沈祥默然的站在窗口,任由狂风拂面。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两天了,但是沈祥还是很难接受这个事实。自己只是一个为了生活而拼搏的普通人,上天何苦和自己开这个玩笑。一觉醒来,来到了这五百多年前的大明朝,而且变成了一个只有十三岁大小的娃娃。虽说近年来穿越小说、穿越剧很火,但是沈祥却从来没有将那些小说当中的东西当真,没料到那小说当中的事情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不过好在,自己的名字倒是没变,要不然活了二十多年,突然换个名字,沈祥可是更加的不适应。 “今年是宣德四年,也就是公元1429年。”沈祥站在窗口默默的说道。对于这个宣德皇帝,沈祥还真的不怎么了解,这两年发生了什么大事,沈祥这个从后世而来的穿越者也不知道。 这两rì来,沈祥将自己关在这小屋中,从未出去过。这个世界太过的陌生,沈祥还没有适应下来。这两rì虽说是在看书,但是究竟书中的东西是否看下去了也就沈祥自己清楚了。 “也罢,既来之,则安之。”狂风吹在脸上,倒是将沈祥心中的烦躁压下去了不少。 “少爷,准备好了。”门再次“吱呀”的一声开了,露出了石头的小脑袋。 沈祥整理了以下衣衫,关上了窗子,然后迈步走了出去。刚走两步,却是又扭过身来,将先前随手扔在桌子上的书又拿在了手中。 走出房门,一股清新的空气拂面而来。天yīn沉的厉害,空气极为的cháo湿。 “少爷,这天……”石头小心翼翼的说道。 接收了这具身体以前少年的意识,沈祥对这个沈家大院还有这大院中的每个人都是十分熟悉。这石头是自己的伴读书童,不过之前的沈祥由于自小体弱多病,所以并没有读上几天书,这也导致了石头这个书童也没跟沈祥学到什么,每rì都是照料沈祥的饮食起居。 看到石头唯唯诺诺的样子,沈祥心中也不由得有些对不住他。石头没什么错,反而对于自己这个“少爷”照顾的相当不错,不过这两天自己却是没给他什么好脸sè。想到这里,沈祥不由的对石头温和的说道:“没事,咱不是拿着斗笠和油纸伞呢吗?” 说话的时候,沈祥的脸上还露出了一抹笑容。石头虽然不敢和沈祥对视,但是沈祥脸上的表情却是被石头看得一清二楚,“少爷竟然笑了!”石头感觉不可思议。同时心中仿佛注入了一道暖流,身子也有劲了。随后石头便应和的说道:“是的,是的。” 两人走过一道长廊,然后在沈家大院中七拐八拐的,走了好久,还未走到大门口。 沈家在这一带也算得上是个富庶的家族了,在县中也颇有几分势力。 沈祥接收的记忆中,自己此时位于大明朝凤阳府治下的临淮县。家族中出过几个举人,也算得上是书香门第了。自己的便宜老爹也是个举人出身,不过命不太好,在一年前因病去世了。自己的便宜老爹生前是个学官,所以家中也颇有积蓄。便宜老爹去世后,母亲便带着沈祥和弟弟沈凉回到了这临淮县,投靠了本家。 这凤阳在大明朝可是一个好地方啊,这里作为太祖皇帝的故乡,地位自然极高。距离临淮县不远便是中都城,这中都城的地位可是和南京城差不多。 “七少爷。”刚刚转过一个回廊,却是看到一个仆人恭敬的对自己行礼道。这仆人沈祥认得,名字叫做阿财,在仆人中也有些地位。沈家家大业大,子弟颇多,在这临淮县的一支足有数十人。到了沈祥这一辈,兄弟姐们更是有十多个,沈祥在其中便是排行第七,所以这阿财称呼他为七少爷。 沈祥看向那阿财,只见那阿财低着头,恭敬的站在那里。沈祥“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然后便带着石头继续走去。 沈祥毕竟有着前世二十多岁的生活经验,见惯了不少人。今天刚和这阿财碰面,沈祥便觉察出了这阿财只是对自己看似恭敬罢了。 自己这具身体以前的主人,从小便是体弱多病,十三岁的年纪,在大明朝已经不小了。同县有个神童唤作陈留,才十二岁,便已经通读四书五经,还能够吟诗作赋,更是写过几篇被人称赞的八股文。而沈祥已经十三岁了,却是连蒙学都尚未读完。 那阿财看不起沈祥也是符合常理的,照沈祥这样子下去,母亲一旦去世,而沈祥却一事无成。科举入仕这条道路估计也没什么希望了,到时候恐怕地位还不如阿财。 沈祥心思聪慧,自然知晓这个情况,但是和这一仆人计较也没什么意思,所以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照直走了过去。 “少爷,要不要给夫人通报一声。”石头突然快步向前,对沈祥说道。 沈祥的便宜老爹虽然死了,但是沈祥的家教还是十分严的。母亲李氏对沈祥十分严格,只是因为沈祥身体的缘故,所以在读书方面并不怎么强求。沈祥的幼弟沈凉,天资聪颖,年纪不过十岁,却是已经通读了四书,沈祥母亲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沈凉的身上。 沈祥停下脚步,思量了一下,却是摇了摇头:“算了,就不要告诉娘亲了,免得娘亲担心。” 石头应了一声,也不再说话。 两人又行了一会,终于到了沈家大院的大门。那门房自然也认得沈祥,恭敬的称呼七少爷,见到七少爷要出门,也未阻拦。 踩在青石板的路面,看着身旁古sè古香的建筑,沈祥还是有着一种是在梦中的感觉。 临淮县的历史十分悠久,在古时唤作古钟离国。后来始皇灭楚,设立了钟离县,属于九江郡。这座小县城可是历经了不少的风雨,战乱,一直到本朝洪武二年,被改名为了中立县,洪武三年紧接着又被改称为临淮县,一直沿用至今。 太祖朱元璋其实便是出生于这临淮县,据《明太祖实录》中所记载,太祖出生于元朝文宗天历元年九月十八rì丁未时濠州钟离太平乡,所以这临淮县在这大明朝也算得上是一个圣地了。 此时正是宣德四年四月初,已经是到了初夏季节。不过今rì天气yīn沉,倒并不怎么热,反而还有一丝凉意。 主仆两人走在青石板铺的大街上,默默无语。由于天气的缘故,往rì繁华热闹的大街上颇有些冷清,沈祥转了一会便觉得索然无味了。 “少爷,接下来我们去哪?”石头问道。 看着远方高高的县城城墙,沈祥随口说道:“出城吧!” 沈祥这一句话可是把石头吓得不轻,夫人对于少爷家教甚严,若是让夫人知道自己跟着少爷出了城,还不扒了自己的皮啊。城外可不比城内,万一出了危险怎么办? “少爷,万一夫人知道了……”石头可怜兮兮的说道。 沈祥看着石头的表情,心里的yīn郁却是一扫而空,不由得笑着说道:“没事,我们偷偷出去,夫人不会知道的。” 然后,沈祥便快步向城门走去,石头无奈,只得赶忙追了上去。 “听说这凤阳古时有八景,而在这临淮县外便有一景唤作浮桥烟锁,如今有这机会,自然不能错过。”沈祥心中嘀咕道。 ; 第二章 浮桥烟锁青衫渺 - 媚明 - 谁家探花郎 出县城向北行约莫数里,便到了临淮浮桥。 这临淮浮桥始建于洪武六年。因桥用船作为桥墩串联而成,形如蜈蚣,故俗称蜈蚣桥。由于蜈蚣惧鸡,便在桥的两岸各置石鸡一只,以镇此桥。 这临淮浮桥建成之后,便成为南北往来的重要途径。每rì官府差役,旅人商贾,川流不息,漕运船只,晨启暮泊,千帆云集,鱼火炊烟,如同雾幛云墙,所以有“断虹垂百尺,横锁绝千寻”之称。 沈祥主仆两人行了有半个时辰,便到了那临淮浮桥。今rì天气虽然yīn沉沉的,但是这桥上桥下却仍旧是十分热闹。 淮河两岸,有不少的凉亭,供往来路人休息之用。沈祥的身子毕竟单薄,赶了半个时辰的路,也是极度乏困了。于是,主仆两人踏过浮桥,走向了对岸的一座亭子中。浮桥上过客如梭,不能让两人驻足。 那凉亭当中,有四五人,正在那里谈笑风生,想来是赶路久了有些累了,在这里休息。沈祥带着石头走入凉亭,对着点头微笑,然后便坐在了一个小角落里。 侧目看向身旁淮河,只见水波荡漾,千帆竞逐。“果真是美景。”沈祥不由的暗暗赞叹一声。 亭中的那些人对这两个少年也没当回事,依旧在那里谈天说地。从齐王暴毙讲到宣德皇帝巡边,又从南边黎朝建立讲到大太监郭敬镇守大同。 没多久,沈祥也被这些贩夫走徒的谈论吸引住了。这些人讲的都是宣德三年的事情,因为消息传递不太方便,所以一直到了今年才传到了凤阳。 沈祥虽说接收了这具身体主人以前的意识,对于这个世界并不算是陌生。但是以前的“沈祥”却是从小体弱多病,大多时间都是呆在床上养病,对于外界的了解何其之少。此时,能够从这些贩夫走徒之间获取一些关于这个时代的一些资料,对于沈祥来说是相当重要的。 宣德年,这是一个十分陌生的年代对于沈祥来说。沈祥心中大悔,当年没有认真的学习历史,这个大明朝,沈祥能够记住的皇帝也就那寥寥数人罢了。对于这个宣德皇帝,沈祥还真的没什么印象。 不过当初的沈祥又怎会知道自己竟然会一觉回到大明朝呢?只能说是世事无常,造化弄人罢了。 沈祥静静的听着那些人谈讨,也不插话,不过心中却是越来越惊异。 都说大明朝厂卫恐怖,缇骑四出,天下震恐,怎这些百姓竟敢如此妄论军国大事,谈讨那些八卦。这却是沈祥不知,要知晓防人之口甚于防川。天下芸芸众生之口,岂是想堵就能堵住的。若是锦衣卫天天为难这些人,那岂不是要累死他们。只要百姓不谈及一些私密要事,叛国辱国一类的东西,锦衣卫也是懒得理的。 “却说三宝太监正在准备第七次出海。”亭内有老叟说道。 “三宝太监!那不是郑和吗?”沈祥终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已经要第七次下西洋了。”沈祥终于判定出了自己所在的大致年月。 亭外忽然狂风大作,淮河中的水也翻起了浪。河两岸的农田中,麦子在风中摇摆,似碧浪。 “要下雨了!”亭中一个cāo着凤阳当地口音的汉子欣喜的叫道。“这都多长时间没下雨了,再不下场雨今年估计又没什么好收成。” 凤阳不是个多好的地方,沈祥依稀记得自己上学之时,在历史书上还看到一段凤阳花鼓的词,那词是这样写的:“说凤阳,到凤阳,凤阳是个好地方,自从出了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 当然,这段词不是这个朝代就有的,肯定是后人编的。若是在大明朝敢唱这段凤阳花鼓,早就被锦衣卫带走了,辱骂太祖可是大罪啊。 据说,有明一朝,凤阳灾害连连,不是洪涝就是干旱。不过幸好这里是太祖皇帝故乡,洪武年的时候,太祖皇帝下旨免了凤阳的税收,要不然老百姓的生活可就难了。 根据自己脑中的记忆,这凤阳确实是好久没下过雨了。眼看那田中的麦子等不到秋收恐怕就要旱死了,老天却是突然来了一场这及时雨。 要说这凤阳紧挨着淮河,这河水充盈,怎么说也不会受到干旱的灾害啊。但是在明朝的时候,这淮河的水却是不能用来灌溉的。zhèng fǔ对于河道控制的可是相当严格。 这雨来的相当快,不一会,豆大的雨珠便从天空落了下来。 浮桥上的行人,有的急着赶路,冒雨跑了起来。有的显然没有什么重要事,都挤进了这亭子中。这本来还算是宽敞的亭子此时倒是拥挤了起来。 不过对于这些,沈祥倒是不怎么在意,人多热闹嘛。 这出来一番,沈祥心头的抑郁一扫而空。人啊,总是要活下去的不是嘛!沈祥不由得考虑起自己的未来了。在这大明朝,士农工商,士要排在第一位。可以看得出,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了。自己如今也算是出身书香门第,自然要读书了。自己来到这个年代,没有其他什么的本领,如今看来读书是唯一的出路了。 沈祥想想自己今后也要读四书五经,吟诗词歌赋,做那八股文,不由的觉得好笑。不过没有办法,为了生活只能这样了。就算是考不了举人,弄个禀生做做也是不错的,起码能顾得上自己的温饱了,若是一生科举无望,也可做个私塾先生以度残生。不是每个人都会像穿越小说中写的那样,诸事皆顺,做大官,娶美娇娘。沈祥不求今后自己今后能够有多么的辉煌,只求能够安稳的度过一生罢了。 想到此处,不由得取出自己带来的那一本书来。书的名字叫做《明心宝鉴》,乃是一本蒙学启蒙读物。背熟了《三字经》《千字文》之后便要背这本书了。 这本书并没有《三字经》《龙文鞭影》这类书出名,放在前世沈祥根本就没听说过。但是如今在这大明朝,这可是一本相当重要的启蒙读物。 随意翻开一页,却是顺命篇,开篇便是写到:“万事分已定,浮生空自忙。临财毋苟得,临难毋苟免。”沈祥不由得苦笑,没想到天意冥冥,教导自己要顺从命运。 沈祥前十好歹也是本科生毕业,虽说在大学四年并没有学到什么,但是高中的积累还在,一些文言文还是看得明白的。 亭外,雨落不断。 亭内,专心看书。 突然的,这个场景十分和谐。慢慢的,沈祥的心神便完全沉寂在了《明心宝鉴》当中。亭内其他人嘈杂的谈论声似乎消失了,亭外的雨落声似乎也消失了。 石头护在沈祥的身旁,撑开油纸伞,担心雨水洒入亭中,打扰了沈祥读书。在石头看来,少爷能够认真读书便是好事。小少爷是沈家大院出名的神童,少爷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之前是因为身体的原因,所以才那样的。这两天看来,少爷的身子骨好多了,若是专心看书,肯定也能够考上个举人,到时候不光自己高兴,夫人也高兴。 石头见识毕竟少,进士之类的距离他太过遥远了,更别提那榜首状元之类的了。石头所知道最好的便是举人,老爷在世的时候也是举人出身。 石头就这样守候在沈祥的身旁,不知不觉中亭外的雨停了,亭中的过客也尽是散去了。 沈祥沉醉在这本《明心宝鉴》中,不知过了多久才醒悟了过来。当沈祥合上书本的时候才发现,这偌大的亭中竟只剩下了自己与石头两个人。 沈祥惊异,一本《明心宝鉴》竟然让自己如此沉浸,自己前世看到自己最喜欢看的小说时也没有这样。回味起书中所言,竟然历历在目,更是让沈祥惊诧不已。 “莫非自己能够过目不忘?”沈祥心中惊喜道。仔细的在脑中将《明心宝鉴》中的东西回忆了一遍,再翻开书本对照一番,果然一字不差。 “看来上天也没有亏待我,让我回到大明朝,也给了我一个过目不忘的本领。”沈祥心中感慨道。“今后科举做官,倒也是有希望了。” 石头看到沈祥合上了书本,连忙说道:“少爷,我们赶紧回去吧,天快要黑了,要不然夫人就着急了。” 沈祥看向亭外,果然天sèyīn沉了许多,浮桥上的旅人也少了许多。 “走吧。”沈祥将手中的《明心宝鉴》递给石头,戴上了一个斗笠,离开了亭子。 雨后的景sè十分迷人,那浮桥之上,烟雾迷蒙,飘渺出尘,果然应了那浮桥烟锁的名字。 “这景sè,在二十一世纪可是不多见啊。”沈祥心中感慨道。社会的现代化发展无疑要破坏掉许多东西,这是无法避免的。有的时候,就是这么矛盾,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啊! 沈祥一袭青衫,头戴斗笠,缓缓而行,踏上浮桥,消失在了迷蒙的烟雾中。 石头紧跟其后,身影也没入其中。 PS:《明心宝鉴》这本书是明清时的启蒙读物,在当时是最流行的通俗读物,不过在中国却是失传了。在韩国,它是大长今最早的启蒙读本,大长今在与各地官衙的医女们一直接受医女训练的时候,学习的经典课开篇即是《明心宝鉴》。对此,我甚是叹息,这书不知为何在中国失传了。 ; 第三章 秉烛夜读 - 媚明 - 谁家探花郎 当沈祥和石头回到家中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晚饭的时候,沈祥少不了被母亲一顿说教。沈祥的母亲是一个年近四旬的妇人,鬓角已经发白,脸sè微黄,看起来倒是和蔼可亲。沈祥的母亲娘家姓胡,并不是凤阳当地人。 沈父昔年游学在外,后来定居于漳州府,在漳州府成家立业,这胡氏便是漳州府的人。一年前,沈父亡故,胡氏便带着两个年幼的儿子长途跋涉来到了凤阳府。守寡的妇人拉扯两个年幼的儿子在外生活免不了受人欺负,而娘家又会不得,所以胡氏只得来凤阳寻求沈家族人的庇护。 胡氏是一个典型的慈母,这一顿场说教不疼不痒的,但是其中的饱含的溺爱却是如同一股暖流注入到了沈祥的心田当中。看着眼前的胡氏,沈祥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前世的母亲。自己前世的母亲和胡氏是多么的像,一样的慈祥,一样的宠爱自己。 一家三口人温馨的吃完了晚饭,沈祥便又去了书房。儿子好学,母亲自然开心,不过胡氏却是皱眉问道:“祥儿,莫不要累着,还是早些休息吧!” 沈祥自然知道母亲话中的意味,自己这具身体之前多病,根本不能劳心劳力,是个多年的药罐子。胡氏是担心沈祥劳心,所以才如此说道。 不过沈祥却是发现这具身体十分健康,并没有什么病症,只是有些虚弱罢了,多多锻炼,用不了多久便能和一个正常人一样。“母亲勿忧,孩儿识得大体。”沈祥恭敬的说道。 看到儿子如此说,胡氏也不再勉强什么了。不过心中却是欣喜,不知是不是错觉,胡氏今rì忽然感觉到儿子似乎长大了!不过随之心中便是又有一丝悲楚,自丈夫去世后,自己受尽了多少白眼,辛辛苦苦拉扯着两个儿子,为的就是让这两个儿子成才,这才对得起亡夫在天之灵。 沈祥独自一人回到了书房中,并没有让石头跟来。弟弟沈凉白rì在私塾学习,这时正在他自己的房内练字。沈父去世时,给家中留下了不少的财产。想来沈父做学官时,也是私下收取过钱财的,不过亡者为大,沈祥自然不能对这位便宜父亲有何不敬。沈父留下的钱财足够一家三口人安安生生的度过一辈子了,而且还有多余,所以胡氏便雇了几个仆人来照顾母子三人的饮食起居。 沈祥脑中对于那个便宜老爹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只能回忆起他大概的模样来。沈父似乎给家中留下的钱财不少,母子三人投奔到沈氏家族的时候,母亲似乎就给了家族十两纹银。所以,母子三人才能够在这沈家大院中有着比较宽敞的住房。在这大明朝,一两银子可是能做许多事情的。 书房中的书都是沈父留下的,几个大书架加起来起码有千余卷书。当年胡氏带着两个幼子从漳州府赶到凤阳府,对于这些书籍可是费了老大功夫。俗话说秀才搬家尽是书,这书可是比别的东西还要金贵,更何况沈父当年还是举人出身。 沈祥走入书房,先将窗户推开。 天已经放晴,此时窗外弯月高悬。皎洁的月光洒在了地面上,仿佛地上有一层霜似的。 推开窗子,一股凉风吹了进来,沈祥突然感觉身子有些冷。 借着月光沈祥点燃了屋内的蜡烛,在这黑暗中一点光明慢慢的扩散。微风吹进了屋中,吹得蜡烛灯焰摇摇晃晃,险些就要灭掉。 此时此刻,沈祥忽然怀念起前世来。前世的霓虹,前世的灯火,在如今想来是多么的美丽迷人。只是如今,那些存在记忆里的东西却是再也找寻不到了。 沈祥总算是悟了什么叫做一灯如豆,也明白了夜晚的光明在这个时代是多么的美好。囊萤映雪,凿壁偷光,这是古时学子的写照。若是自己不是重生在了这个还算小康的家庭中,恐怕自己也逃脱不了那样的命运。 借着微弱的灯光,沈祥开始在书房中的几个大书架上翻阅起来。沈父是一个本分的读书人,一生为科举而努力,这书房中的所有书籍大多都是经史子集,儒家经典。这些书看起来颇为的乏味,不过为了科举,这些东西是必须学习的。 当沈祥知道自己如今过目不忘之后,便将自己的目标定在了走科举的道路。一本《明心宝鉴》沈祥已经看完了,这《明心宝鉴》并不是太难,沈祥已经完全明白。诸如其他蒙学读物《三字经》、《千字文》之类的沈祥也只不过是大致翻看了一下便放下了。 这类启蒙读物教育的多是处事待物的道理,并没有别的什么。一般考试也不会考这些东西的,科举考试考的一般就是儒家经典。接下来沈祥便拿起了四书五经,这四书五经对于沈祥并不陌生。但是,沈祥也不过是对它们的名字比较熟悉罢了。最熟悉的莫不过于论语了,当年上初中和高中时就学过不少。 沈祥借着微弱的烛光,翻看着《大学》。这本《大学》乃是由南宋的紫阳先生编排整理出来的《大学章句》,是如今文人必读的读物。这紫阳先生不是别人,正是著名的理学家朱熹。沈祥如今过目不忘,对于这本《大学章句》没用多长的时间便已经通读完毕,其中的每一段每一句都烙印在了沈祥的心间。 读完了《大学章句》,沈祥却不由得苦笑起来。自己如今虽说是过目不忘,但是在科考这条道路上还是困难重重啊!过目不忘又如何?古往今来,天资聪颖者不在少数,能够一目十行,过目不忘者也不是没有。但是,他们又何尝逢考必过。能够金榜题名呢? 记住是一件事,理解又是一件事。能够过目不忘,并不代表能够完全理解书中的东西。反正,里面好多东西沈祥都是不太了解。在书架上又找寻了一番,沈祥拿起来了一本《四书章句集注》,这也是朱熹先生所著。 这本书显然有着一些年头了,沈祥小心翼翼的翻开书研读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内突然一下子黑了,把正在专心看书的沈祥惊醒。 “原来是蜡烛被风吹灭了!”沈祥又将蜡烛点燃,那微弱的灯光又慢慢的亮了起来。沈祥起身,发现自己的身体都有些僵硬了。已经不知道看书看了多久,半边身子都发麻了。 沈祥松散了一下筋骨,疲倦之感涌了上来。 起身将窗子关住,沈祥又坐回了椅子上。 “多久没有这么看过书了?”沈祥心中问着自己,“是三年?还是五年?” 随后沈祥又摇了摇头,暗叹自己似乎已经融入到了一个为科举而努力的书生身份。 轻轻的将书放回到书架上,看着房内烛影摇红,寂静的听不到一丝声音,突然感到十分的惬意。 “红袖添香夜读书。”沈祥的脑中突然冒出了这句话来,不过如今房内却是没有佳人。这书房中,甚至连那个长柄香炉都是灭着的。这句话在此时看来,实在是有些太不合时宜了。 将一切东西都收拾好,沈祥拿起烛台,推开书房的房门,向着卧室走去。 此时此景,沈祥却又想起来另一句话来。“少壮真当努力,年一过往,何可攀援?古人思秉烛夜游,良有以也。” 走在廊道中,手持蜡烛,夜已经深了,此时不正是秉烛夜行吗? 轻轻的推开卧室的房门,将烛台放在桌子上。弟弟沈凉已经睡熟了,根本没有发觉沈祥进入屋来。沈祥此时十分乏困,重生到这大明朝,沈祥还没有好好的睡过一觉。 吹灭蜡烛,去除衣衫,沈祥躺倒床上,不一会便睡着了。 等第二天沈祥醒过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的老高了。旁边早已经不见了弟弟沈凉的身影,想来是去私塾上学去了。 沈祥梳洗完毕,用了点点心,便准备去向母亲胡氏请安。谁知道母亲却是出去采购一些东西,说是过两天要去龙兴寺拜佛。因为,佛祖寿诞快要到了。 四月初八,便是佛祖rì。算算rì子,今天已经是四月初四了。 母亲既然不在,沈祥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做,便又去了书房。 ; 第四章 四君子汤 - 媚明 - 谁家探花郎 在书房中看了一会书,沈祥又练起字来。 好在毛笔这个东西沈祥还是十分熟悉的,作为一个书法爱好者,沈祥的水平虽然不能和一些大师相比,但是也算得上能登堂入室了。 临摹了一幅字帖,沈祥上下看看还算满意。 今早上起的实在是有些太晚了,沈祥在书房中呆了没多久,胡氏便已经回来了。看看天上的太阳,原来已经到了晌午。天已经放晴,不过空气中有些cháo湿,让这个天气不是太尽人意。 沈凉中午并不回家,所以午饭就只有胡氏与沈祥两个人。 午饭不能算得上有多么丰盛,但是味道十分可口。吃罢了午饭,自然有仆人前来收拾。 沈祥正准备带着石头出去转转,这个临淮县城对沈祥来说还是有些陌生。一味的呆在书房中看书实在是一件十分无趣的事情,“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这种事情不是沈祥所能做出来的。 谁知,沈祥刚要走,便被胡氏给叫住了。 “祥儿,下午随我一起去李氏药铺一趟。”胡氏说道。 “去药铺做什么?”沈祥有些不解的问道。 “你这身子骨自小就不好,唉……”胡氏的眉毛皱在了一起,一脸忧愁。 “母亲,孩儿的身子自己清楚,现在挺好的,不要去药铺。”沈祥无奈的说道。这句“母亲”叫的还算习惯,只是心中还是有些抵触,有些事情不是一下子就能转过弯来的。对于自己如今的这具身体,沈祥也算是清楚了。这具身体除了身子骨薄弱些,其他的病症倒是没有,想来是因为一些原因让这具身体恢复了健康吧。 “你这孩子,怎这般任xìng。”胡氏的脸上忽然有了一丝怒意。不过以沈祥的生活经验完全能够看出,这丝怒意完全是装出来的,说到底还是胡氏疼惜自己的孩子罢了。严父慈母,可惜严父已走,慈母却是要变作两个角sè。 沈祥无法拒绝,只得同意。 李氏药铺,在临淮县算是一个比较大的药铺了。老板姓李,是一个老郎中,行医数十年。临淮县并没有医馆,实在是因为这医馆很难开下去。 一般艺业jīng深且名气较大的资深老大夫,会被达官显贵请去府上为人诊病,至于报酬诊费这类东西自然不少。不愁钱的大夫,有多少会闲得无聊在家里开个医馆全天等待病人上门赚点“外快”呢?要知道,有那个闲工夫赚身份普通的病人的小钱,还不如研究医书、配配草药什么的来得实在。 与之相反,开医馆的大夫大都是有本事但名气不大的人,名气不大,自然也就没什么人上门了。另外,身份高的,看病自然找名气大大夫;身份低的,穷,舍不得花看病的“闲钱”,通常情况下,患病都只喝姜汤啊白水什么的,自己咬牙挺过去。所以,医馆很难开下去。 如此一来,那些大夫便只能去开药铺。 母子两人带着两个仆人便向着李氏医馆去了。 昨rì沈祥带着石头在这临淮县城中逛了一圈,但是因为天气的缘故,路上行人很少。今rì,天气放晴,街上十分的热闹。路人如织,道路的两边有着不少的小摊位。 有些小玩意在沈祥看来还是十分有趣的,这五百多年前的大明朝风貌,此刻就展现在了沈祥的眼中。一路上,母子两人行的颇慢,似是游逛而来。 此刻,沈祥正好奇的站在一个民间手艺人的小摊面前,看得津津有。胡氏只当沈祥是少年心xìng,所以也没太在意。不过胡氏随后便想到祥儿已经是十三岁了,虚岁已经十四了,再过两年便能够成家立业了。根据《大明律》规定,男子十六岁便可成亲,祥儿身体自幼不好,还不如让他早些成亲罢了。是时候该考虑一门亲事了,等守制结束便可成亲。 虽说《大明律》规定的是十六岁,但是有不少地方结婚会早一些。对于这东西,那些官吏一般也不计较。更别说在这大明朝不少小妾的年纪还不足十四岁。 正在那里好奇观赏的沈祥却是不知,自己如今的这个母亲已经开始考虑起自己的结婚大事了。 李氏药铺在临淮县城的城北,沈家大院在城西,距离到是不是多远。 李氏药铺的生意还是蛮不错的,顾客不少,母子两人只得排起队来。 今rì坐诊的大夫是李老郎中的二儿子,年纪有三十多岁。面白无须,像是一个文弱书生。 沈祥坐在这大夫的面前,伸出手来让大夫切脉。 对于切脉这种事情,沈祥还是第一次。前世根本没有看过中医,并不是因为不相信,实在是因为不想那么麻烦。有时候感冒发烧的小病睡一觉便挺过去了,就连医院都很少去。 “大夫,我儿怎么样?”胡氏有些担忧的问道。这两天儿子的身体似乎好了许多,但是胡氏仍然不放心。 “无碍,只是脾胃气虚,不是什么大问题。”大夫说道。“我给你开份方剂,回去煎服数rì便可。” 胡氏一听大喜,连忙言道:“多谢大夫。” 那大夫随手写了一张药方递了过来,沈祥接到手中。 那纸上的字龙飞凤舞,原来是草书。不过并不是那种暗含了各种玄机的药方,沈祥一看便认出了这字来。 “原来是四君子汤。”沈祥自语道。前世的时候沈祥也曾学过几天中医,但是却因为没有坚持下去而放弃了。不过好在还是记住了几道药方还有方歌,这四君子汤便是其中一道。 “你知道这药方?”那大夫有些惊奇的向沈祥问道。 听到大夫如此问,沈祥才想起自己如今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罢了。这道方剂虽然出名,但是非杏林人士一般还是不会记住它的。沈祥脑中一动,连忙说道:“正好昨rì看到过,是从《太平惠民和剂局方》中看到的。” 《太平惠民和剂局方》为宋代太平惠民合剂局编写,是一部流传较广、影响较大的临床方书。一般大夫都是读过这部医术的。 那大夫听到沈祥如此说,不由得点了点头。不过随之那大夫却是又暗暗称奇:“这少年的记xìng不错,竟然能记得这方子。” “小友能记得此方,殊为难得殊为难得啊!”大夫赞叹道。要知道这古方极为的晦涩难记,而且数目杂多,对于记忆方剂,实在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 沈祥心中却说,这可不是我想要记得,实在是因为前世的一些缘故。要说这中医方面,我可是还知道八纲辨证的。你们如今行医问诊用的还是六纲辩证而已。八纲辨证的创始人还要再等一百年才出世,就连那写了《本草纲目》的李时珍,如今也没有降世。 不过对于中医的这些事情,沈祥却是不愿参与其中。未来的中医低迷,远不如西医,但这不是沈祥所能改变的。在那个低迷的时期,中医界内部依然对六经辨证和八纲辨证争论不休。 跟着母亲去取了药,然后便离开了药铺。 “祥儿竟然知晓这四君子汤?”胡氏有些奇异的问道。 “孩儿昨rì在书房中偶然看到了一本叫做《太平惠民和剂局方》的书,正是在那本书中看到的。”沈祥只得如此说道。沈祥知晓,胡氏识字不多,对于书房中的那些书没有什么印象。其实书房中根本就没有《太平惠民和剂局方》这本书。 “那可是一本医书?”胡氏问道。 “嗯。” “祥儿莫不是想学医?”胡氏不由得问道。自己这个长子已经十三岁了,连蒙学都未读完,再读书的话岁数就有些大了。刚才似乎那李家大夫夸赞祥儿,若是可以,学医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沈祥摇了摇头说道:“母亲,孩儿还是读书科考吧!” 回到家中,胡氏便张罗着去给沈祥煎药去了,而沈祥却又回到了书房中。其实,这个家中,除了母子三人外,仆人也就两人而已。一个是沈祥身旁的石头,另一个便是胡氏旁边的一个丫鬟叫做翠竹。翠竹能够帮着胡氏做许多事情,而石头却是胡氏给沈祥找的一个玩伴。说是书童,其实只不过是为了好听罢了。之前的沈祥身子骨弱,书就没读上几本,石头纯粹是为了照顾沈祥的。 今rì,沈祥看得依旧是《大学》。《大学》这本书虽然不多,但是其中所包含的东西却是十分的多。背会了《大学》没有什么用,重要的是理解。没有老师教,沈祥只得照着那些注解一点一点的研究。至于石头,沈祥让他休息去了,虽说石头也想跟着沈祥读书,但是石头却是连几个字都不认得。沈祥自然不能教他,以之前那个沈祥的水平,也只不过是能够勉强的认字罢了。 要说教人,还差得远。 在书房中一坐,便又是一个下午。沈祥正专心的研读着,屋外突然传出争吵声。听声音,似乎有着母亲胡氏的参与。 沈祥皱了皱眉头,推开门走了出去。 ; 第五章 愚妇 - 媚明 - 谁家探花郎 “真是有什么样的母亲就会教出什么样的儿子,这才多大啊,都学会欺负人了。”沈祥刚一走出房门,便看到一发髻散乱的妇人正在自家门前高声叫嚣着。而自己的母亲胡氏却是唯唯诺诺的站在一旁,说不出什么话来。 外面,不少的人都在看热闹,却是没有一人上前。 中国人看热闹的习惯由来已久,向上追溯不知要追溯到哪个年月。 “对不起,对不起,凉儿他真不是故意的。”胡氏低声说道,面sè尽是苦楚。 “娘,我没错,我没欺负他。”沈祥的弟弟沈凉被胡氏护在身后,但是依旧伸出头来说道。沈凉所指的他就是那妇人的儿子,也是个仈jiǔ岁的孩子,此时那孩子正站在一旁嬉皮笑脸的看着沈凉。 “你给我老实点。”胡氏对沈凉说道。 看到胡氏如此,那妇人骂的是更加的来劲了,只见她yīn阳怪气的说道:“果然是有什么用的母亲就有什么样的儿子。” “桂花嫂子,是我家凉儿不对,这点钱拿去,给你家狗儿买点吃的去。”只见胡氏掏出几十文铜钱来,像那妇人递去。 这沈家大院中,人口极多。都是和沈氏家族有着血缘关系的,因为开枝散叶,沈家的人口数太大了。说起来,这妇人的丈夫与沈祥的父亲还算是表兄弟呢!不过两家关系却并不熟络。 这个被胡氏称作桂花嫂子的妇人,乃是沈家大院里出了名的长舌妇,一张舌头恶毒的狠。在这沈家大院中,作威作福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以前也经常为难沈祥一家。 不过这妇人也算是有自知之明,沈家大院中身份尊贵的她也不会去饶舌,地位差点的她却不在乎。长舌妇,长舌妇,或许有的人就是喜欢做这样的人。 见到胡氏递过来的几十文铜钱,这妇人心中不由得乐开了花。每次都能从这胡氏手中搞到几十文钱,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自家那口子工作一天才能够赚来的。 明朝一代,一个普通的工作者,一年约莫能赚个二十两银子,平均下来一天也就是三十文钱。 妇人一把抢过胡氏手中的几十文钱,攥在手中,撇撇嘴说道:“以后好好教育你那俩宝贝儿子,大的一身痨病,小的没有教养。” 胡氏脸sè一暗,想要辩驳什么,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这便是一个女人在外的情形,受人欺负,却无人做主。好在这是在沈家大院中,若是在外面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虽说如今圣上英明,天下太平,但是一些人间丑事却依然会发生。大同社会,毕竟只是幻想。 那妇人得了好处,心满意足,便要离去。 忽然,一道人影窜出,直接拉住了那妇人。那叫做桂花的妇人一时不慎,手中攥着的铜钱便全部洒在了地上。 “是谁?”那妇人高叫道。 随后那妇人便定睛看去,只见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郎,一身青衫,一脸英气。那双小手倒是挺白,不过力气也是很大,这妇人根本就挣脱不开。 很快,这妇人便认出了眼前的这个少年。这少年赫然就是那沈凉的弟弟沈祥,不过这沈祥体弱多病,如今为何有这般大的力气。 “你要作甚?”妇人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沈祥问道。 还未等到沈祥回答,那妇人便又对着胡氏喝道:“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儿子,长能耐了,连长辈都敢动手。” 胡氏不想生事,对着沈祥连忙说道:“祥儿,祥儿,快放手,别伤着了你桂花婶子。” 听到胡氏如此说,那叫做桂花的妇人便顿时有了底气,对着仍旧拉着她的沈祥嚷道:“还不丢手!” “道歉。”沈祥吐出两个字来。前世的沈祥虽说十分平庸,但是骨子里也有着自己的高傲。眼前这事一眼明了,无非是这妇人想要挑事,占自家便宜。对于这种事情,沈祥可是受不了。刚才听到外面的吵闹声,便出来了,正好听到这妇人说教自己家人,更说自己是个痨病鬼,又拿走了几十文钱。沈祥当下便受不了了,直接便冲了过来。 “你说什么?”那妇人像是听到了十分好笑的玩笑一般,大笑着说道:“道歉,你竟然让老娘道歉,你小子不会是脑袋坏掉了吧?”桂花实在是想不到这个往rì看起来奄奄一息的小子竟然会说出这话来。 桂花挣扎了一下,却发现沈祥抓的十分牢,根本挣脱不开。这妇人不由的急了起来,高声骂道:“你这野种,竟敢教训老娘,实在是活的不耐烦了。” “祥儿,快放开桂花婶子。”胡氏连忙向前,拉住沈祥的衣角说道。 “道歉。”沈祥没有理会胡氏的话,仍旧向着那妇人说道。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那妇人都不敢对视。 那妇人见状,不由得撒起泼来,对着沈祥便是拉拉扯扯,指甲向着沈祥抓去。 沈祥见状,侧身一躲,手一用劲,便将那妇人推倒在了地上。 那妇人从地上爬起,大吼大叫道:“大家都评评理,你看着野孩子一点教养都没有,没有爹的孩子就是这个德行。” “桂花嫂子,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胡氏胸脯顿时一上一下,似乎是起的不清。亡夫是胡氏心中的痛,胡氏不愿提起,也不愿亡夫被人侮辱,所以此时才如此说道。 “呸,你个臭婊子,谁知道从哪勾搭的汉子弄了这么多钱,现在厉害了啊,儿子长大了能帮你欺负邻里了啊!”桂花显然因为被沈祥推倒在了地上而气急败坏,所以如此辱骂道。 胡氏听到桂花如此说,脸一下子变暗了,浑身发抖。颤颤巍巍,是被这话给气的。 沈祥听在耳中,顿时火冒三丈,心中怒骂道:“这世间怎会有如此妇人。”当下一个箭步便向前走去。 那妇人正好从地上爬起,见到沈祥过来,那妇人顿时像疯了似的,扑了过来。 “啪。”一道脆响响起。 那妇人的脸上顿时多了一个手印,沈祥感觉手掌发麻,这一巴掌可是用了老大的劲。 “你敢打我?”那妇人惊恐的说道。 “愚妇!”沈祥搜尽了脑子也不知该如何骂这妇人。前世的那些恶词实在是说不出口来,弄了半天,只是骂出了这两个字出来。 沈祥实在是被这妇人气的不轻,要不然也不会动起手来。沈祥的脾气一向温和,打骂女人的事情前世都没做过,今世却是做了出来。 不过这一巴掌过后,沈祥也是知晓不好。 这里可是沈家大院啊,这里最大的可是沈家家主。像沈家这样的书香门第,最重的便是礼仪,今rì此番作为,家族怕是要惩罚了。 前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但是仍旧没有一人出面。住在这附近的一般都是沈家的旁系,在家族中也没有什么话语权,都是一些小门小户,住在这里也是寻求沈家的庇佑罢了。 桂花平rì的为人大家都清楚,没人愿意和这个疯婆娘计较,也没人愿意搭理他。没想到今rì这七小子却是敢打这桂花,这实在是太稀奇了。这些人巴不得这更热闹些,怎会有人出来劝架呢! “祥儿!”胡氏一把将沈祥拉住,有些害怕的说道。胡氏毕竟是一个妇人,没有什么大见识,如今发生了这事,胡氏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做是好。 “谁敢打俺婆娘!”就在这时,突然从人群中冲出一个汉子来。 围观的人一看,这母的被打,公的跑了出来,看来这事倒是越来越热闹了。 桂花一见自家男人来了,顿时大哭起来。那哭声真能说得上是惊天地泣鬼神了,围观的人不由个个悚然。 这汉子的后面跟着那个叫狗儿的孩子,想来是这个叫狗儿的孩子刚才跑回去把自己爹喊了过来。 这孩子倒也是有几分机灵。 沈祥端详着这冲过来的汉子,心中做着算计。这汉子五大三粗,以自己如今的小身板显然不是他的对手,这可怎么办才好。这一旁围观的人是指望不上了,若是能指望的上他们,这事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模样了。 “就是你这娃子打的俺家婆娘?”那汉子怒气冲冲的向沈祥问道。 “嗯。”沈祥眼神清明的回答道。 “小兔崽子,一点都不知道尊敬长辈,今天我便代你那死去的老爹好好的教训你。”汉子说道。 说罢,便向着沈祥气势冲冲的走来。 沈祥连忙将胡氏和沈凉护在身后,虽说不敌,但是也不能让胡氏和沈凉挨了打。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聚这么多人?”突然,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那密密麻麻的人群顿时让开一条道来,只见一个约莫有五六十岁的老翁走了过来。 “沈家家主沈元。”沈祥眼中jīng光一闪,便认出了来人。这人赫然就是这凤阳沈氏家族的族长沈元。 却是不知为何,这族长今rì会从这里过? 不过沈祥的心却是放了下来,族长来了,自己这顿打恐怕就要免了。 ; 第六章 男儿膝下有黄金 - 媚明 - 谁家探花郎 沈元,永乐三年中的举人,后来屡试不第,于是便绝了那登科入仕的念头,在这临淮县做起了逍遥的富家翁。 不知为何,从洪武年一直到如今,沈家也是经历了五朝,但是却楞没有出过一个进士。举人倒是不少,但是举人再多又怎能比得了一个进士。 这沈家大院十分的大,百十号人都聚在这里。不说像沈祥母子这样来寻求庇护的沈家族人,仅仅是沈元一家便有数十口人。 今rì沈元闲来无事,便在这院中散步,不知不觉却是走到了这里,正好看到眼前这一幕。 沈元也是读了一辈子的书,儒家思想深入脑中。看着眼前的情景,不由得皱起眉头。 “成何体统!”沈元毕竟是一族之长,在家族中素有威严。沈元一露面,那些看热闹的族人顿时便安静了下来。 “怎么回事?”沈元的脸拉得老长,现场的气氛在沈元来了之后便彻底的压抑起来。 “族长啊,这小子打我。”那叫桂花的妇人见到沈元出现,立马便哭哭啼啼的上前诉苦。 对于桂花平rì里的一些为人,沈元还是有所耳闻的。但是只要没闹出大事来,沈元也一般懒得去管。大事化了,小事化无,家和万事兴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如今看到这桂花出来诉苦,凭借着平rì里对她的印象,沈元先入为主的便认为有可能是这桂花在挑事。不过看这桂花发髻散乱,衣衫上尽是灰尘,左脸胀得通红,显然其中还是有事情发生的。 桂花添油加醋的把事情向着沈元说了一通,桂花家的那口子也是在一旁连连诉苦,说什么自己刚过来,便看到了自家婆娘被人虐打。 沈元越听眉毛皱的越是厉害,这成何体统,一个妇人如此作为,再加上那个打人的少年目无尊长,这家教也委实太差了。这让一向以严治家的沈元顿时怒了起来。 不过沈元毕竟是读书人,年岁也大了,还是能够控制的住自己的,也没有发作,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场中的少年。 对于沈祥一家,沈元还是有些印象的。沈祥的爷爷和沈祥乃是堂兄弟,对于沈祥的父亲,沈元也是十分熟悉的。沈祥的父亲年少时,沈元还曾指点过他做学问。沈元脑中还记得当年的情景,沈父也是族内的天才了,更何况还是举人身份。 一年前胡氏从漳州府赶来投靠,沈元得知了沈父去世的消息,心中还是十分悲痛的。看着这母子三人可怜,沈元便收留了他们,更是为这一家三口安排了一个好的住处,要不然仅是那胡氏拿出的十两银子,又怎么能弄来这么几间房子呢?去年沈元见到眼前这个小子的时候,还曾问起这孩子书读的如何,当听到沈祥因为身体缘故未曾入蒙学的时候,心中还是一阵叹息呢! 一年前的记忆从沈元的脑中闪过,看着眼前这个相貌清秀的少年,再想起他打人的恶习,沈元不由得为之深深叹息。 “你,给我过来。”沈元指着沈祥,怒气冲冲的说道。 “祥儿……”胡氏忧心忡忡的叫道。 沈祥扭过身来对着胡氏一笑,给了她一个安慰的表情,随后便昂首挺胸的向着沈元走去。 “跪下!”沈元对着沈祥厉声喝道。 沈祥岿然不动,目不转睛的盯着沈元。 “畜生,果真没有教养,连长辈都敢打。”见到沈祥这个模样,沈元怒火中烧。不过好在沈元年纪大了,又是读书人,自认为动手有辱斯文,并没有动手。 沈元被气得不轻,好多年都没有见过如此桀骜不驯的后辈了。心中为昌顺惋惜,怎会生出这样一个儿子。昌顺便是沈祥父亲的表字,这个表字还是沈元给取的。 看到老族长气成这个模样,沈祥觉得有些好笑。这老头果然迂腐,竟然让自己下跪。自己跪天跪地跪父母,虽说这老头从辈分上算也是自己的长辈,但是自己却不能跪他。眼见这老头子快要发作了,沈祥只得身体微躬,行礼道:“见过老族长,不过男儿膝下有黄金,这跪却是跪不得。” 沈祥的话一说,便让沈元愣住了。“男儿膝下有黄金?这是何歪理,自己怎会不知?不过这话似是有些道理。” 男儿膝下有黄金一语,出自明代文学家凌濛初的《初刻拍案惊奇》中,此时距离那凌濛初出生还有一百多年呢。 “哼,男儿膝下有黄金,这歪理你从哪听的,从小不读书,尽是听这些个流言俗语。”沈元怒道。 “**长,昨rì晚辈偶然看《列女传》,这话是从《列女传》中知晓的。”沈祥恭敬的回答道。 “《列女传》?《列女传》我也读过,我怎不知列女传中有这样一句?”沈元疑惑的问道。 《列女传》是西汉大儒刘向编写的,沈元通读儒家著作,这《列女传》怎会没有看过。 “《列女传》中哪里有载这一句?”此时,沈元却是问起了这‘男儿膝下有黄金’一语的来历,不得不说他还真是一个有些迂腐了的老儒。 对于这句话,沈祥以前曾专门查过,于是开口便道:“出自《列女传》中的《鲁秋洁妇》一文。” 沈元仔细回想,将这一文从头到尾想了一遍却没有找到‘男儿膝下有黄金’一句。 “胡说八道,这《鲁秋洁妇》一文,我也读过,怎不知这一句?”沈元说道。 “《鲁秋洁妇》中所载的事情无非便是秋胡戏妻,chūn秋时人秋胡外出十年,在鲁国为大夫,回乡探亲时同妻子罗梅英在桑园中相遇,然已互不相识。秋胡于园中调戏其妻而被痛骂,及至家,真相大白,妻愤而yù绝。秋母责令秋胡与妻下跪赔罪,秋胡不愿,遂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岂肯低头跪妇人。”沈祥正儿八经的说道。“这话在《鲁秋洁妇》中虽未记载,但是在前朝的书中却是有记载的。” 对于秋胡戏妻这个故事,沈元自然也是知道的。前朝的石君宝便有一篇杂剧叫做《鲁大夫秋胡戏妻》,不过对于杂居那些东西,沈元自认为难登大雅之堂,所以是不会看的,只是略有耳闻罢了。 ‘男儿膝下有黄金’一句话就此揭过,但是‘岂肯低头跪妇人’一句却是又将沈元给气着了。这娃子岂不是在变相骂自己是一个妇人吗?沈元觉得自己的肺都快要炸了。 可叹孺子,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 第七章 妇人无德【求点推收】 - 媚明 - 谁家探花郎 临淮沈氏,传承百年,虽说不上是什么名门望族,但是在这临淮县也算得上有头有脸的家族了。 沈元执掌沈氏家族,已经有十多年了。这十多年里,可是从来没有人敢挑战过沈元的权威。 ‘岂肯低头跪妇人’一句虽说是出自《鲁大夫秋胡戏妻》的古时中,沈祥倒是没用这句说他。不过,这‘男儿膝下有黄金’与这‘岂肯低头跪妇人’却是相连,沈元不得不怀疑这小子在拐着弯骂自己。才十三岁,竟然如此猖狂,打骂长辈,口出狂言,不尊礼法,此子怎能不教训。 沈元毕竟是多少人,拉不下面皮来,说什么狠话,于是闷声叫道:“来人,把这小子给我绑起来。” 围观的众人一听,便是知道沈祥要被家法处置了。那叫做桂花的妇人听族长发话,也止住了哭声。得意洋洋的看着沈祥,那表情似乎在说:“小子,和老娘作对,你还是太嫩了点。” 胡氏一听族长叫人要把沈祥给绑起来,顿时脸sè变得惨白,躲在胡氏身后的沈凉也是一动也不敢动。 “老族长,祥儿还小,你就饶了他吧。”胡氏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磕着头哭着说道。 胡氏这一跪,仿佛是一把重锤砸在了沈祥的心头。 怎么就这样跪下了?沈祥心中似乎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对于下跪,沈祥是十分抵触的,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下跪过一次,他认为那是对人格的侮辱。此番来到大明朝,虽知以后少不了要下跪,但是他却是短时间内接受不了。 沈祥没有动,因为他明白自己根本不能动。就算是将胡氏给拉起来也是没有用,胡氏和自己不同,思想差距太大了。这磕头跪拜在她看来应该不是什么问题,更何况是为了儿子跪长辈。 沈祥深吸了一口气,此时他的脑子十分的杂乱。事情,它…它怎么就发展到了如此地步。是自己太冲动了,不过沈祥不后悔,若是让他再选一次,他仍会如此做。 就在沈祥胡思乱想的时候,两个粗壮的家丁便将沈祥的双手按到了背后,一道麻绳将手腕绑在了一起,沈祥根本连一点抵抗的力气都没有。 “跪下!”沈元下巴的白须随着他的这两个字而抖动,这两个字中似乎包含无上威严。在场的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任谁都知道老族长此时正在暴怒中。 沈祥倔强的看着沈元,两条腿绷得笔直。 无论如何,沈祥都是不会跪下的,这一跪,就会让他丢掉许多的东西。这些东西别人似乎认识不到,但是受过二十一世纪教育的沈祥是不会抛弃的。 这些东西其实就是人格与尊严!这是思想的发展,这是文化的隔阂,这是五百年产生出来的不同。 “跪下!”沈元再一次厉声喝道。 沈祥似是未听到一般,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沈元。 沈元迎着沈祥的目光看去,那一双眸子中似乎包含着太多的东西,有不甘,有倔强…… “畜生,我沈家怎会出了你这种孽子。”老族长沈元气的浑身发抖,伸出一支手指,指着沈祥骂道。此时此刻,什么礼仪,什么风范,尽是被怒火给烧的干干净净了。 “我没错,为何要跪。”沈祥回应道。那声音极为的响亮,传进了所有人的耳中。 围观的众人,窃窃私语,多少年没有见过敢冒犯族长权威的人了。 “哼,你没错?难不成是我错了?”老族长怒极反笑。 沈祥没有答话,因为其实谁也没有错,错的只是这五百年的时间罢了。 但是谁都又有错,桂花妇人错在了她的品行上,沈祥错在了他的冲动上,而深远则错在了他的古板上。历史更是错了,错的离谱,就是这个错,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你不守礼仪,不下跪,难不成无错?”沈元问道。 “我无错,为何要下跪?要跪也只跪天地君亲师!”沈祥回答道。 “不敬长辈,辱打长辈,还说你无错?” “是她先辱吾母,我只不过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罢了,何错之有?”到了此时,沈祥越是不能承认自己的冲动,这个时候一旦承认了下来,那便是置自己于死地了。 “好好好!”沈元连说三个好字,“黄口小儿,竟然毫无教育,伶牙俐齿,搬到是非,就算是她先辱骂汝母,你也不可先动手伤人,她毕竟是你长辈,你有何资格伤她?” 听到这话,那在一旁的桂花挑衅着瞪了沈祥一眼,意思似乎在说,你能奈我何? 沈祥思虑,今rì不论如何也不能认了错。那妇人辱骂母亲与家人,又颠倒是非,果真是蛇蝎心肠,这样的亲戚要之何用? “小子自然没有资格伤她,但是我却是代圣人惩罚她。似这等妇人,实是侮辱我沈家门楣,玷污祖先,竟然无人掌管,小子只好越俎代庖,替圣人和祖宗惩罚她了。”沈祥说道。 “她有何错?需你管教?” “《女诫》妇行篇有言,女子有四德。贞静清闲,行己有耻:是为妇德;她粗俗无理,私心作祟,是谓乱妇德。不瞎说霸道,择辞而言,适时而止,是为妇言;她言语粗鄙,横行无忌,是谓无妇言。穿戴齐整,身不垢辱,是为妇容;观其衣衫发髻,散乱不堪,是谓毁妇容。专心纺织,不苟言笑,烹调美食,款待嘉宾,是为妇工;其扰乱邻里,作威作福,好吃懒做,是谓废妇工。”沈祥越说越是兴奋,“似这等无四德之人,岂能做我沈家之妇,岂不是辱了沈家门楣。” 沈祥这一番话说下来,惊得是一旁众人都是目瞪口呆,任他们谁也想不出为何这平rì里言语颇少的沈祥竟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就连那老族长沈元也是被沈祥这一番话给镇住了,这小子竟然将这妇人的罪行扩大到了圣人与祖宗身上。要知道沈家乃是书香门第,最敬重的便是圣人和祖宗了。 说起来,这《女诫》也是沈祥这两天所看,正好记了下来。实在是因为以前对这本书太过的好奇了,正巧发现书房中有,所以才看了一遍。 待老族长沈元回想过来,心中的愤怒倒是丝毫没有减退,对于眼前这个狂口小儿,沈元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沈元也懒得继续计较下去,这狂口小儿竟说得自己哑口无言,再与其争锋,实在是落了下乘。沈元感觉,自己这一辈子的书似乎是白念了! “拉下去,按族规,抽打三十鞭!”沈元怒喝道。 ; 第八章 鞭笞 - 媚明 - 谁家探花郎 “是。”两名健硕的仆人当下将沈祥按倒在了地上。 沈祥使劲挣扎,但是一个年仅十三岁少年的身体能有多大力气,在这两个健仆手下怎么能够挣扎开来。 沈元目光冰冷,看着那兀自在挣扎的沈祥,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不过,他仍旧下了命令。 “啪!”一声脆响响起。 沈祥只觉得臀部一道火辣辣的疼痛,不过沈祥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的。 “祥儿……”胡氏哭着从地上爬起,向着沈祥扑去。 “把她拉过去。”沈元下令说道。又有两个妇人过去,将胡氏紧紧的拉住,不让她往前去。 鞭笞三十,这鞭子用的是竹片做成的,打在人的身上极为的疼痛。 “啪!”又是一声脆响,第二鞭再次打在了沈祥的臀部上。仍旧是火辣辣的疼痛,沈祥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苦。 胡氏泪眼朦胧,看着儿子受着苦头,却是毫无办法。 就在此时,沈凉突然的跑了过去,一把拉住行刑健仆的胳膊,“别打我哥哥!”稚嫩的童声中充满了坚定。 不过沈凉的阻拦却是毫无作用,以他的小胳膊小腿根本就是阻挡不住那健仆的行刑。健仆胳膊挥动,沈凉一把便被甩到了一旁。 沈凉不甘心,再次扑了上去。一口咬在了那健仆的胳膊上,那健仆胳膊疼痛,惨叫一声,手中的鞭子掉在了地上。 沈元站在一旁,见到此景,于是说道:“把这个小的一起绑住,鞭笞二十。” “不,不要……”胡氏嘶声叫道。见到那健仆就要动手,不由得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哼,滥用族规,连个幼童都不放过。”沈祥用力抬起头来,盯着沈元说道。沈祥的声音极为的响亮,所有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有本事,你就打我一人,欺凌一个幼童算什么本事,为老不尊,你不配做这个族长!”沈祥怒声说道。此时,沈祥也愤怒了起来,这沈元实在是太狠毒了。沈祥的心中也有一丝后悔,若不是自己,恐怕如今也不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好,你愿代弟受罚,还有点沈家儿郎的骨气,我就如你所愿。”沈元怒极反笑,对沈祥说道。 “鞭笞五十!”沈元对着那执法的健仆下令道。 “啪”又一鞭打在了沈祥的臀部上。 沈凉见状,便要扑身到沈祥的身旁。沈祥似有察觉,抬起头来,对着沈凉笑着说道:“没事,不疼,你去照顾好母亲。” “嗯!”沈凉应了一声,眼中含泪,这一声带着哭腔。 “不疼,真的不疼。”沈祥在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对沈凉安慰道。 围观的人群不由的对沈祥侧目,此时,那健仆一鞭又一鞭的打在沈祥的臀部上。 “族长,七子自幼身体孱弱,再打会出人命的。”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走出一个汉子出来,对沈元说道。人心毕竟是肉长的,看到沈祥受此折磨,不少人心中都是有些酸楚,看不下去。 沈祥感激的看了那汉子一眼,他认得那汉子按辈分自己应该叫他六叔。 不过这汉子的求情根本没用,沈元并没有搭理他,而是一直看着那健仆一鞭又一鞭的打在沈祥的臀部上。 “听话,乖,把母亲带回房中。”沈祥对着仍旧不愿离开的沈凉说道。“没事,我真的没事的,如果有事的话我还会笑吗?” 沈祥哄小孩子似的哄着沈凉,沈凉不由的点了点头,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健仆仍旧一鞭子又一鞭子的打在沈祥的屁股上,不过想着如今的母亲和弟弟,沈祥的心中不由得一阵温暖。 不知道又挨了多少鞭子,沈祥只觉得自己的屁.股已经不属于自己了,那鞭子打在臀部上都没什么知觉了。 “啪!啪!啪!”只听到一声声的鞭声入耳,沈祥的脑子越来越沉,慢慢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停!”看到沈祥昏死了过去,沈元挥手让健仆停手。 至始至终,沈祥都没有开口喊疼,这让沈元十分的惊异。派人将沈祥送回家中,沈元将目光投向了那叫做桂花的妇人身上。 那桂花在沈祥挨打的时候,躲在一边不停的偷笑。 “你这恶妇,不遵从三从四德,从今往后,别再入我沈家大门。”沈元说道。刚才在沈祥那里碰了数个跟头,让沈元心中十分郁结,正巧看到这恶妇在一旁幸灾乐祸,不由得怒声说道。 那桂花妇人听到沈元的话,立马便愣住了,痴痴呆呆的怔在了那里。 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沈元早已经离开了。 周围的人们有的怜悯的看着她,有的幸灾乐祸的看着她,一刹那间,桂花妇人感觉天踏了下来。于是,桂花不由得将目光投在了自家那口子身上。 桂花家的那口子,此时更加的不知所措。族长都发话了,这是让自己休妻啊! 当沈祥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他是趴着在床上的。 臀部上还是一阵火辣辣的疼,沈祥使劲咬牙,但是实在是太疼了,不由得哼出声来。 “祥儿,你醒了。”沈祥刚一哼出声来,胡氏便立马出现在了沈祥的面前。 “祥儿,你想吃什么,娘亲这就给你做去。”胡氏慈祥的看着沈祥说道。 胡氏看起来十分的憔悴,双眼无神,此时看到沈祥醒来,才恢复了点神采。胡氏心疼的看着沈祥,不由得又流出了泪来。 “娘亲,我没事。”沈祥低声说道。 “祥儿,这是我刚买的点心,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肚子肯定饿了吧!”胡氏连忙端出一个盘子来。那盘子中放着一些jīng致的点心,胡氏拿了一块,喂到了沈祥的嘴中。 沈祥牙齿轻轻咬动,舌头搅拌,将那点心咽入了腹中。点心极为的香甜,十分的好吃。 “都怨我,都怨我,若不是我,祥儿也不会挨打。”胡氏自责的说道,看着沈祥,眼中尽是心疼。 听到胡氏的这句话,沈祥的心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没事的娘亲,孩儿真的没事。”沈祥喃喃说道。 ; 第九章 挟弹王孙 - 媚明 - 谁家探花郎 沈祥的裤子被胡氏轻轻的脱了下来,露出那被鞭子打得红肿的臀部。 看着儿子屁股上的伤痕,胡氏的心隐隐作痛。眼泪又不争气的想要流出来,但是为了不让儿子看到,又强自忍着。 但是这一切又怎么能躲得过沈祥呢? 清凉的药水抹在沈祥的屁股上,沈祥感觉到一股刺骨的疼痛,再加上胡氏抚摸的瘙痒,这是两种极致的滋味,沈祥十分的不好受。 忍不住呻吟了一声,沈祥明显的感觉到胡氏的手颤动了一下。紧接着,便传来了胡氏的声音,“祥儿,你忍着点。” 沈祥轻轻地嗯了一声,感受着那药物的凉意与母亲关怀的暖意。 抹完了药,胡氏又给沈祥喝了四君子汤,让沈祥好好的补补身子。 对于昨天发生的事情,胡氏没有提。胡氏有些后悔自己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从漳州府赶到这里,要是不来这里也不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不过没办法,这里是沈氏的根,这两个孩子必须回到这里。 如今沈祥在族内可是出了名,顶撞族长,犯了族规。族内不少人都是看着自己一家人的笑话呢! 沈祥对此也十分清楚,不过沈祥却是不怎么在乎。对于这个沈氏家族,沈祥对他基本上没有什么归属感。若是将来某天,自己金榜题名,这些族人就不会像此时这样对待自己了。 抹完了药,喝完了汤,沈祥便再度睡觉了。 只有睡觉,才能不让沈祥感觉到自己的臀部十分疼痛。不过,这趴着睡觉的姿势时间久了,也不怎么好受。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祥才再次悠悠的醒来。 房中一股奇特的香气传入鼻中,沈祥将脑袋艰难的移过来。只见一个长柄香炉正放在屋中,那香炉中丝丝袅袅的烟雾四散开来。沈祥认得,那香炉正是先前书房中的那个。 “这似乎是麝香?”沈祥猛地吸了一口气,只感觉脑中一片清明。 “石头。”沈祥喊了一声。 “来了,少爷。”谁知道沈祥刚一喊,石头便立马开门进来。显然是一直在门口呆着呢! “现在什么时辰了?”沈祥问道。在石头进门的时候,沈祥便看到房门外阳光普照。 “少爷,现在刚到巳正。”石头回答道。 “巳正?“沈祥喃喃道。明朝时用的计时方法乃是二十四时辰制,这种计时方法是从宋朝开始实行的。是把以前的十二时辰又从中平分成了初、正两部分。巳正,用现在的时间算应该是早上十点左右。 “今天已经四月初五了吗?”沈祥像石头问道。 “今天已经四月初六了。”石头回答道。 “什么?”沈祥大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己这一觉竟然睡了一天一夜了。 “来,扶我下床。”沈祥说道。 “少爷,您伤的那么重,还是歇着吧!”石头连忙劝解道。 “没事,我想出去晒晒太阳。”沈祥说道。 在沈祥的命令下,石头只得帮沈祥穿戴整齐。这穿衣的过程自然是苦不堪言,因为伤势的缘故,沈祥自己是用不出一点劲来。臀部还时常疼痛,这可是苦了石头。费了老大的劲,石头总算是把沈祥给穿戴整齐。 石头小心翼翼的搀扶着沈祥下了床,两人就这样慢慢的走出了房门。 刚跨过门槛,沈祥便看到了门口放着一个小凳子。凳子旁丢弃着一把小刀以及一把未完成的弹弓,地上的竹屑被风一吹,四处飞扬。原来石头竟是在外面做弹弓来着。 和煦的阳光洒在沈祥的身上,闭上眼睛,沈祥感觉舒服极了。 石头找来一个躺椅,让沈祥趴了上去,随后他便自顾自的去做他的弹弓去了。 朝阳,微风,竹椅,说不出的惬意。 这个时间段,正是沈家大院安静的时间,没有嘈杂的声音,也没有太多的闲人。 这时,落入耳中的只有微风吹过树叶的嗖嗖声,还有石头雕琢弹弓所发出的声音。 沈祥已经知道了那桂花妇人被休出了沈家,沈祥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冲动了,沈祥在心中如此说自己。 这其中很大的原因是时代的隔阂,但是和自己冲动的xìng格也有很大的关系。 自己在一些事情上,还是没有经验啊!自己的这一番冲动,造成了自家的声名损失,也造成了另一家的家庭破裂。 这个时候,沈祥忽然的想喝酒。 想喝一瓶暖心的酒! 沈祥想大醉一场,然后彻底将这些事情给忘记。 判叫狼藉醉清樽,朝夕苦事尽不闻。 不过沈祥知晓,这一切恐怕都是妄想了。酒,估计是喝不到了,胡氏是肯定不会让自己喝酒的。 “石头,娘亲在哪里?”沈祥向石头问道。想到了喝酒,又想到了此时的母亲胡氏。沈祥却是想起,自己这次醒来,却是没有见到她。以往这个时候,胡氏一般都会在家中的。 “夫人出城去了,似乎是接一个人,我不太清楚,夫人只是让我好好照顾少爷。”石头说道。 “哦。”沈祥应道。然后扭头看去,只见石头正专心致志的做着他的弹弓。 “石头,你做弹弓干嘛?”沈祥问道。对于这种东西,沈祥很多年都未曾玩过了。依稀记得自己小的时候,玩过这个玩具。 “去打几只山鸡野兔。”石头随口应道。 “能打的住吗?”沈祥惊奇的问道。记得自己幼时,也不过是拿弹弓打过麻雀,不过就算是麻雀都很难打中。弹弓的杀伤力实在是太小了,想要打野兔的话,恐怕有些困难。 不过沈祥这话刚一说出口,便立马醒悟过来,自己如今是在明朝。这个时候的弹弓和自己后世玩的玩具是不同的,据说不少侠客行走江湖便拿弹弓做暗器。弹弓的杀伤力还是不小的,自己幼时的只能是玩具罢了。 “石头,你可知道‘挟弹王孙’的古时?”沈祥问道。 “不知道。”石头摇摇头说道。 见到石头摇头,于是沈祥便说道:“据说汉武帝的伴读韩嫣喜好打弹弓,经常用金子为弹丸,一天能够用掉几十枚金珠。一时之间整个长安市井流行“苦饥寒,逐金丸!”的说法。每次韩嫣挟弹出行,后边都会有很多儿童跟随,去拣韩嫣打失的金弹丸。他的字为王孙,是韩王信的曾孙。这家伙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纨绔子弟,因为经常挟弹出行,所以便有了挟弹王孙的典故。” “少爷,我没有金子,只有土丸。”石头听沈祥说完,抬起头来说道。那表情,真是说不出的无辜。 沈祥顿时石化,这小子平常挺机灵的,今天怎么…… 沈祥为掩住尴尬,只好继续说道:“石头,关于玩弹弓,其实还有一首诗来着呢!” “什么诗?”石头问道。石头对于看书还是十分喜欢的,不过因为之前沈祥没看过几本书,所以他这个书童也没怎么学习。到如今,连大字还不识几个! “这首诗叫做《弹歌》,很简单,只有八个字。”沈祥说道。 “哪八个字?” “断竹,续竹,飞土,逐宍。”沈祥道。 就在此时,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笑声:“不错不错,小小年纪,竟然连《吴越chūn秋》都读过了,文杰兄后继有人啊!” ; 第十章 沈祥,字无道 - 媚明 - 谁家探花郎 新的一周,求会点,求收藏,求推荐票,拜谢了 沈祥抬头望去,只见从那树荫掩映下的院门外,走进来一个风度儒雅的文士来。 这人约莫有四十岁左右,宽袖皂缘,皂条软巾垂带,典型的圆领大袖衫。这人的身后,正是沈祥的母亲胡氏以及婢女翠竹。 沈祥脑中记忆闪过,却是认出了这人来。从脑中的记忆得知,这人便是自己那个父亲生前的好友,名字叫做林震,字敦声,又字起龙,永乐十八年举人,漳州府长泰人。 脑中的记忆并不清晰,不过好在是知道这人是谁。只是不知为何,这远在漳州府的‘林伯伯’,为何会来到凤阳。刚才小石头说母亲出城去接一个人,看来接的人便是这林震林伯伯了。林震的年纪比起沈祥的父亲来说,还要大上几岁。沈祥的父亲生于洪武二十五年,而林震则生于洪武二十一年,比沈祥的父亲要大上四岁。林震口中的‘文杰’便是沈祥的父亲了。沈父,名灵,则文杰。 “林伯伯好。”沈祥挣扎着站起身来,躬身行礼道。这一弯腰,臀部便又疼了,难受的沈祥龇牙咧嘴。在记忆中,这林震是待‘自己’极好的。 “好小子,一年不见,都长得这么高了。”林震跃步走来,一把将沈祥抱住。这一抱,却又是让沈祥的臀部遭了殃,沈祥不由的叫了声疼。 听到沈祥叫疼,林震便把沈祥放了开了。似笑非笑的看着沈祥,然后说道:“听你母亲说,祥儿现在也是一个大丈夫了,挨五十竹鞭的时候,硬是没叫疼。怎么,现在知道疼了啊?” 听到林震如此说,沈祥不由的尴尬的笑了笑。对于这个林震,沈祥打心眼里十分亲近的。林震的学问极高,不过他不像那些酸腐的大儒,脑子不懂变通。为人处事,接事待物,都是有一套。 “让你逞能,现在屁.股疼了吧!”林震笑着打趣道。 胡氏在来的路上,把事情都给林震说了。这事要隐瞒也隐瞒不下去,虽然是丑事,但是也不能一直遮着吧。 “林先生,您赶路那么劳累,还是去屋里歇息下吧。”胡氏走向前说道,“石头,扶少爷进屋。” 早在胡氏回来的时候,石头便站了起来,将手中未成形的弹弓扔在了一旁,此时听到胡氏发话,立马便上去扶住了沈祥。 在石头的搀扶下,沈祥进了屋。 胡氏找来棉被垫在椅子上,让沈祥坐下。而林震则坐在了桌子的另外一旁。 “你们先聊着,我和凉儿说了,中午让他回家吃饭。我现在和翠竹去准备饭菜去,权当是为林先生接风洗尘了。”胡氏说道。 “多谢弟媳了。”林震站起身来谢道。 胡氏和翠竹去了厨房,准备中午的饭菜,留下了林震和沈祥在房中交谈。 林震自然不会不问起前天发生的事情来,沈祥只得老实交代。说到自己在众人面前控诉那妇人无德,族长迂腐时,林震不由得哈哈大笑。 这林震果然是一个洒脱之人,若是别的一个儒生碰到此事,估计早就对沈祥怒目而视了。 两人继续闲聊,聊了很多的东西。 从聊天中沈祥也知晓了,林震这次离开漳州府,原来是为了参加明年年初的会试。从漳州府到京师,足有数千里之遥,所以林震便早早的启程了。想起故友的遗孀与两名幼子,所以林震便拐道来到了这凤阳府,想看看胡氏和沈家两兄弟的rì子过得如何。 和沈祥的一番交谈,让林震唏嘘不已。一年没见,沈祥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不过林震更喜欢如今的沈祥,如今的沈祥虽然不如以前的沈祥乖巧听话,但是胜在一番气势凌人上。有头脑,有见地,这极为的对林震的脾气。 接下来,林震又问了沈祥这一年来的情况。又问了沈祥书读的如何了,沈祥一一作答。沈祥也把这几天读书所遇到的一些问题向林震求教,林震自然也帮沈祥解了惑。林震小的时候是神童,长大后更是漳州府有名的才子,学问自然不差。 林震虽然才识十分高,但是考中举人的时候却比较晚了。林震是永乐十八年中的举人,那一年他已经三十二岁了,沈祥的父亲中举人的时候比林震还要年轻。 沈灵是在漳州府和林震相识的,沈灵在长泰县做学官。自然和当地的一些读书人相识。林震的名声又那么大,两人一见如故,结为了挚友。不过可惜,沈灵却是早早的亡故了,这让林震十分的伤心。 两人不知不觉间便是交谈了好长的时间。 晌午到了,沈凉也从私塾回来。林震与沈凉见面,又少不了一番交谈。不过沈凉才九岁,虽说也有小神童之名,但是接人处事方面却是个雏。一番言语,逗得是林震哈哈大笑。自所谓童言无忌,便是如此了。 中午的饭菜极为的丰盛,这恐怕是自过年以来,这一家人吃的最丰盛的了。饭菜一端上桌,便把沈凉给馋的不成样子。沈祥倒是好点,因为臀部的缘故,他的胃口并不是多好。饭菜吃在嘴里,疼在屁.股上,别说有多滑稽了。这屁.股的疼和吃饭可没关系,只是因为伤没好罢了。 胡氏今rì十分的高兴,看着两个儿子的吃相,胡氏也忍不住的笑了。 这两rì的yīn霾,似乎就在这顿饭局中一消而散了。 吃过了晚饭,胡氏便和翠竹去清洗碗筷了。房中又剩下了沈祥和沈凉。 林震继续和沈祥交谈,沈凉太小了,林震和他说不来。 此时,沈祥忽然认识到,自己似乎已经是这一家人的中心了。胡氏毕竟是个女子,有很多事都露不了面。而沈凉则太小了,自己十三岁了,在大明朝看来,自己不能再算是一个顽童了。 想到此处,沈祥心中不由得默默发誓,一定要让一家人过上好rì子。 胡氏收拾完毕回来,林震突然对胡氏说道:“我想给祥儿取一个表字。” 胡氏愣了一下,随后便点了点头。 林震盯着沈祥看了老半天,看得沈祥十分难受。终于,林震说道:“沈祥,字无道。” ; 第十一章 淳淳教诲 - 媚明 - 谁家探花郎 PS:今天早上收到后台消息,已经签约了,今天一直在忙签约的事情。合同已经寄了,其中还有一些小波折。A签了,请大家放心收藏,拜谢了。 林震眼中笑意盈盈,但是在那浓浓的笑意中却是隐藏着一丝古怪,那丝古怪说不清道不明,而且隐藏的极深,沈祥也没有发现。 表字无道,对于这个表字,沈祥是真心的不喜欢。无道无道,这并不是一个吉利的名字,更有可能会引起别人的误会。不过沈祥没有办法,这个字已经定了下来了。 “《礼记・曲礼》上说男子二十冠而字,祥儿年纪还小,这个字算是我提前给你定下了了。”林震说道。 “《周书・武顺》上说无道曰祥,这便是我为何给你取这个表字了。不过这个表字的具体意义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以后你自然会明白的。” 沈祥重重的点了点头,示意明白。 下午,沈祥将林震带到了书房中。看着满房的书籍,林震不禁感慨万千。这书房的模样和当年在漳州府时一模一样,显然是胡氏为了祭奠亡夫所布置。不过,如今已是物是人非,故人不在了,这给林震凭添了几分惆怅。 林震握着一幅画卷,那是一幅山水图,那幅画自然是沈灵所画,画中山峰嶙峋,深邃悠远,溪水绵绵。观摩此画,林震却是想起了昔年两人一同游山玩水的事情来。 在这书房中,林震没走一步都有一丝感慨,每每停步,都有一丝落寞。 沈祥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 “祥儿,你过来。”忽然林震扭头对沈祥说道。 沈祥向前走上几步,躬身行礼称道:“林伯伯。” “你打小身体就孱弱,如今似乎是有了起sè。听你母亲说你最近读了不少书,我通过和你聊天,知晓你这几rì的成果还是不错的。你和你的父亲很像,十分的聪明,不过千万不要骄傲自满,古往今来,方仲永的例子可是数不胜数啊!”林震说道。 “侄儿谨记林伯伯教诲!”沈祥应道。 “读书要靠自己,做学问也是要靠自己,别人对你的帮助往往有限,更不要把希望寄托到虚无缥缈的神灵身上。”林震继续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是发生在我自己身上的,你也在长泰住了几年,对于吴田山肯定不会陌生。咱长泰县有传说,说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便上吴田山祭祀仙翁,便可圆梦。去年,你和你母亲弟弟离开长泰后,我一个人便去了吴田山,在吴田山上呆了九天九夜,想让仙翁圆了我的金榜题名之梦。不过那九天,我却是什么也没有梦到。于是,我心灰意冷之下,便在山壁上提了一首诗。那首诗是这样写的:‘诚心虔意到曷山,九宵无梦亦无眠。神仙不识人间事,归到武安中状元。’谁料,我走到山腰却是想起了有东西忘在了山上,于是便回山寻找,走到那块山壁的时候,却发现我留在石壁上的那首诗被改了。” 说道这里,林震突然停了一下,然后看了看沈祥,只见沈祥侧耳倾听,十分专注,于是便接着说道:“那首诗被改了,一共被改了两个字,改成了诚心虔意到曷山,九宵无梦岂无眠。神仙不泄人间事,归到武安中状元。” “哦?”沈祥有些惊异,于是说道:“神仙之说,本就是虚无缥缈,不可相信。”接受过现代教育,沈祥是一个真正的无神论者。虽然科学打破了许多美好的幻想,但是科学毕竟是科学。神话只是心中的一个慰藉罢了,不能相信啊。 听到沈祥如此说,林震不由得摇了摇头。“神仙之说,也不可不信,这世上有许多的怪事妙事。神仙,或许真正的存在。” 沈祥随声附和,不过心中却是不以为然。沈祥清楚,在这个年代,人们对于这些东西还是十分迷信的,自己所谓的科学根本难以得到认可。 “我说这个故事,并不是和你谈论神仙是否存在,我想告诉你的是,凡事要求神仙指点或帮助,是十分渺茫的。一切都要靠自己努力,才能有光明磊落的前景。希望你能谨记,到时候能够金榜题名,光宗耀祖,也不枉你父亲的一番苦心。”林震说道。 “侄儿谨记。”沈祥说道。 接下来,两人有谈论了不少关于四书五经诗词歌赋八股骈文之类的东西,这一下午的交谈,让沈祥是受益颇多。想起自己这位林伯伯的经历,沈祥不由得十分佩服。林震幼时,家中十分贫困,也是自幼丧父,不过林震却是嗜书如命,极爱读书。“夜则读书于室,昼则樵于山,倦而息影林樾下,出携卷腰底,读之声朗朗出树间。”这便是林震当时的真正写照,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林震中了举人。 沈祥感慨,自己虽然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但是绝对不能骄傲自满。通读经史子集是一件十分枯燥的事情,八股骈文,更是有些复杂。神童很多,天才也很多,自己若是不刻苦,终究没有出头之rì。 到了傍晚的时候,林震便离开了。 沈祥一家孤儿寡母,林震自然不能在这里留宿。瓜田李下,人言可畏,若是被人谣传出什么来,那么胡氏和林震便要倒大霉了。 在这个礼仪严谨的时代,做起事来一定要谨慎。林震的同伴已经在县城中的客栈订好了房间,沈祥因为身体的缘故,并不能行太多的路,所以只是将林震送到了门口便回去了。 两人分别时,倒是有些依依不舍。 这一下午,林震教诲了沈祥不少的东西,说起来,也算是沈祥的启蒙老师了。只是不知,两人这次分别,何时才能够再次相见。在这个交通不发达的年代,相见其实也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送走林震后,沈祥不顾胡氏的劝说,便又去了书房。胡氏担心儿子的身体,让他回去歇息,沈祥却是一直摇头。胡氏无奈,只得任由沈祥。 在书房中寻了半天,也没有寻到《周书・武顺》,这不由让沈祥十分失望。此“无道“作何解,沈祥还是不太明白。 ; 第十二章 结缘豆 - 媚明 - 谁家探花郎 天忽然热了起来,骄阳如火,炽烤着大地。 前些天那场大雨带来的清凉,转瞬即逝。麦子仿佛蔫了一般,这让农人们焦心不已。 凤阳不是个多好的地方,旱涝灾害,经常发生。和其他地方相比,凤阳每年的收成都不好,有时候甚至颗粒无收。不过有一点,这里乃是太祖皇帝的故乡,所以这里百姓还是能够顾得上温饱的。更何况如今大明朝安定繁荣,国富民强,断不会让这龙脉之地荒野凄凉的。 这一天是宣德四年四月初七,距离佛诞rì还有一天的时间。佛诞rì那天,龙兴寺将会有大型的法会。龙兴寺作为太祖皇帝昔年所呆过的地方,如今在大明朝的地位相当的高,可是说它是皇家寺院也不为过。 若在平rì,想要到龙兴寺上香拜佛的话,那是一件极难的事情。不过明rì佛诞rì,龙兴寺将大开寺门,供四方信众拜佛上香,以显众生平等之理念。 早上天刚一亮,沈祥便起床了。 和弟弟沈凉一起用过了早饭,然后便去院子里呼吸新鲜空气了。由于身上受伤的缘故,所以胡氏让沈祥伤好些的时候再入私塾读书。沈祥知晓自己还有几天清闲rì子,所以格外的珍惜。 要说,去私塾也是读书,在家中也是读书,并没有什么区别。不过,在沈祥看来,私塾那个地方他是不愿意去的。或许是对教书先生的教书方法嗤之以鼻,也或许是一些先入为主的理念。反正,对于私塾,沈祥并没有什么好感。在他心中,私塾是封建文化的糟粕,一味的死背书,还要遭受体罚,这是沈祥看你不下去的。 但是,在家中读书的话,却是没人指点,只能自己参悟。教书先生好歹也是名秀才,读了那么多年的书,肚子里也是有点真才实学的。这一点从沈凉的口中可以得知,沈凉对于先生还是十分崇敬的。 趴在躺椅上,沈祥无聊的翻着手中的一本《中庸章句》。阳光透过稠密的树叶,斑驳的洒在沈祥的身上,一切都十分安逸。 院子的小角落里,石头仍旧拿着小刀,做着他的弹弓。小刀在石头的手中十分灵活,不过他另一只手中的竹子变化却并不大。沈祥早时还笑话石头的效率真低,石头无奈的傻笑。别说,石头做起弹弓的样子还真的十分认真,起码比在看书的沈祥要认真的多。 过了初时的新奇,沈祥对于自己过目不忘的本事也没什么太大的兴趣了。慢慢的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沈祥也不需要这些书来麻痹自己。手中的《中庸章句》随意翻了几页,沈祥便因为无聊将其扔在了一边。四书五经还真是枯燥,沈祥想到自己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学习这个,不由得头都大了。再想想今后还要学做八股文,吟诗作赋,听起来十分优雅风度,但是背后却要下大功夫了。 不知不觉,便又到了晌午了。 太阳高高的挂在空中,赤rì炎炎似火烧,沈祥的脑门上沁出了汗滴。 浑身无力的逃回了书房,让石头去打了一瓢冰凉的井水,一口灌下去,沈祥才觉得好多了。 chūn天不是读书人,夏rì炎炎正好眠。吃罢了午饭,沈祥便回房中休息了。这天实在是热的难受,没有空调,没有风扇,这简直是一种折磨。 等沈祥睡醒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我娘亲呢?”沈祥对着石头问道。 “夫人在厨房。”石头回答道。 于是,沈祥便向厨房走去,算算时间,沈凉也该回来了。这会,恐怕翠竹已经去接他了。 “娘亲,你在做什么?”黑暗的厨房中,热气哄哄。沈祥刚一进去,便感觉到一阵头晕。 火炉旁,胡氏正侧身坐着。由于厨房太黑,沈祥根本看不清胡氏在做什么。 “祥儿起来了,身子好些了吗?”胡氏听到声音,连忙站起身来。 沈祥向前走了几步,才看清那地上正放着一袋子的青豆。刚才,胡氏正是在这里拣豆子。 “娘亲,这是要煮豆子吗?”沈祥问道。 “明rì佛诞rì,娘亲在煮结缘豆。”胡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 结缘豆?结缘豆是什么东西?这些豆子怎叫做结缘豆呢?沈祥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沈祥心中却是猜了一个大概,这或许是一个民俗吧。不过这具身体的记忆中似乎没有这个,沈祥有些奇怪。 “结缘豆是什么?”沈祥问答。 “这结缘豆啊,代表的是一种吉祥,明rì便是佛诞rì了,食结缘豆是这凤阳当地的一种习俗。”胡氏讲解道。 佛家中有关缘分的说法许多种,世人也大多相信缘分。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这食结缘豆便是要结那个缘字,与人结缘罢了。 这食结缘豆的习俗却是来自于京师,因为这中都凤阳乃是太祖的故乡,更有龙兴寺这座龙气寺庙。所以这食结缘豆的习俗便从京师传到了凤阳。在佛诞rì的前一夜,人们便拈豆念佛,每取出一粒豆子,便要诉一声佛号。等到了佛诞rì这一天,便将这些豆子煮熟,然后轻撒盐豉,供过往之人分食,此之谓结缘。 沈祥听到胡氏的解说,于是点了点头。 “祥儿,明rì你便随我一起去龙兴寺拜佛上香吧!”胡氏说道。 “拜佛上香?” “嗯,愿佛祖保佑我儿无灾无难。”胡氏说着,然后用手轻抚沈祥的头发,眼中尽是慈爱之sè。 “娘亲,孩儿身上伤势未好,行不得远路。”沈祥对于佛教并不感冒,这拜佛上香的事情却是不想做。正巧自己身上有伤,所以便以此为理由拒绝道。 “无妨,龙兴寺距此并不远,祥儿还是跟母亲去一趟吧。若是佛祖护佑,祥儿的伤说不定很快就好了。再说那龙兴寺是太祖皇帝瑞气沾染之地,祥儿去了说不定还有好处呢!”胡氏劝解道。 “但凭母亲做主。”沈祥无奈,只得应道。胡氏是一个虔诚的佛教信徒,母亲为了自己,沈祥又怎能惹母亲不开心呢? 再说,沈祥对那龙兴寺也有一丝兴趣,龙兴晚钟,朱元璋出家为僧的地方,沈祥对这些都感兴趣。之所以之前不想去,也是因为明rì是佛诞rì,少不了众多信众以及繁琐的礼仪。 若是平rì,说不定沈祥一个人便去了。 ; 第十三章 龙兴寺 - 媚明 - 谁家探花郎 今天还有一章,估计要到12点左右。起点的效率有点慢了,昨天中午合同都到了,今天下午才改成了A签。。。已经A了,请大家放心收藏。 四月初八,便是佛诞rì。 传说在史籍《周书异记》中有这样的记载:昭王二十四年甲寅岁四月八rì,江河泉池忽然泛涨,井水并皆溢出,宫殿人舍,山川大地,咸悉震动。其夜五sè光气,入贯太微,遍于西方,尽作青红sè。周昭王问太史苏由曰:“是何祥也?”苏由对曰:“有大圣人生在西方,故现此瑞……一千年外,声教被及彼土。”昭王即遣人镌石记之,埋在南郊天祠前……穆王即位,三十二年,见西方数有光气,先闻苏由所记,知西方有圣人处世。……穆王五十二年壬申岁二月十五rì平旦,暴风忽起,发损人舍,伤折树木,山川大地,皆悉震动。午后天yīn云黑,西方有白虹十二道,南北通过,连夜不灭。穆王问太史扈多曰:“是何征也?”扈多对曰:“西方有大圣人灭度,衰相现耳”。 世人皆对此深信不疑,心中敬佛之心虔诚,在四月初八这天信徒们便要去寺庙敬香礼佛。 不过据沈祥所知,这《周书异记》其实是一本伪书罢了。这本书很有可能乃是唐朝人所著,里面的许多东西并不足以为信。比如这关于佛诞rì的记载,其实就有很多与现实相悖的地方。 这本《周书异记》所记载的东西实在是有些太神奇了,这些东西仿佛神话一般,欺骗蒙昧的民众还成,沈祥根本就是不相信的。更何况这书中竟然连着西方圣人的生年和卒年都是记载的一清二楚。这《周书异记》既然是史书,那么里面的记载应该是十分严谨的,怎会有荒诞离奇的记载? 还有,这书中的历法也是错误的,周昭王二十四年应是壬子岁,周昭王二十六年方是甲寅岁,两者自相矛盾,作为史书,怎能犯这么简单的错误。 《周书异记》这本书蒙昧了许多人,不过其实也没造成多大的影响。百姓要的只是心中那个佛,要的只是一个心灵寄托罢了。 四月初八这天,沈祥一大早便起了床。 吃罢了早饭,又食了一些结缘豆。那结缘豆咸咸的,味道其实还不错。胡氏煮了一大锅的豆子,自家肯定是吃不完的,所以便分给了邻里们,这也算是结了一个善缘。 在这个佛祖诞辰的rì子里,邻里之间的关系便会十分融洽。可不是吗,谁愿意在这个吉祥的rì子里与人结仇,那样的话,佛祖会怪罪下来的。 古人对于神佛,就是如此的笃信。 四月初八的天气挺不错的,阳光普照,却并不是多热,还有一些微风,吹在身上暖洋洋的。 这rì,沈凉没有去私塾学习,因为他要跟着母亲和哥哥一起去龙兴寺上香。 辰时刚过,一家子人便出发了。随行的自然还有沈祥的小跟班石头和胡氏的丫鬟翠竹。 胡氏租了一辆牛车,雇了一个车夫,牛车辘辘,向着龙兴寺驶去。 出了城门,向北行十余里便是龙兴寺。 龙兴寺位于凤凰山rìjīng峰下,始建于洪武十六年,他的前身便是太祖皇帝朱元璋昔rì出家为僧的於皇寺。公元1344年,也就是元至正四年,十六岁的朱元璋在於皇寺出家为僧。元至正十二年的时候,因为战乱的缘故,於皇寺被毁。后来,朱元璋登基为帝,便想重建於皇寺。不过,旧寺的遗址距离皇陵的位置太近,所以便将寺庙重建在了凤凰山脚下。 龙兴寺是洪武十六年修建的,而早在洪武十二年的时候,朱元璋便在凤阳修建了皇陵。皇陵中安葬的是朱元璋的父母、兄嫂及侄儿的骸骨,所以便将龙兴寺修在了凤凰山。 龙兴寺的前身是朱元璋出家的於皇寺,所以也算是朱元璋的发祥之地,自然龙兴寺便成为了皇家寺庙。在全国被尊为圣庙,地位极为尊崇。 龙兴寺修建完毕之后,朱元璋亲自为龙兴寺题名“大龙兴寺”,然后更是写了《龙兴寺碑》文,设僧录官住持,颁赐龙兴寺印。 龙兴寺距离临淮县并没有多远,牛车虽然行的不快,不过也没用多长时间便是赶到了。至于为什么租了辆牛车,还不是因为沈祥的缘故,胡氏怜惜自家孩儿的伤势,所以便租了牛车,因为这牛车行得平稳。 一家人下了牛车,胡氏递给了那赶车的车夫十余文铜钱,那车夫连忙道谢。若放在平rì里,这车夫可是赚不了这么多。今天实在是因为胡氏想讨个吉利,做一件善事罢了。大家生活都不容易,螚帮衬便帮衬一下,自家的钱是足够花了。 牛车停留在了山脚下,距离那龙兴寺的山门还是有些距离的。 “好多人啊。”一下车,沈凉便是惊叫道。这也不怪他,小孩子喜欢热闹,平rì里沈凉可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人。可不是,沈祥一下车,便看到眼前的山道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人,一些小沙弥正引导着行人,疏导着交通。 这一rì,整个凤阳的信徒基本上都是聚在了这龙兴寺。更有甚者,从应天府和淮安府都是赶了过来。 “石头,看护好祥儿;翠竹,你看好凉儿。”胡氏看着人流不由得说道。人太多,万一走散了就不好了。沈祥身上有伤,沈凉年纪太小,这做母亲的实在是有些担心。 沈祥笑了笑,明白母亲的意思。臀部上的伤其实已经好多了,没有那么疼了,他能够照顾得好自己,不过为了不让母亲担心,所以他并没有说什么。五个人随着那人流,挤在了狭窄的山道上。 感受着周围人们热闹的气氛,几人心情都是十分的舒畅。山道旁,树木丛生,山石嶙峋,中间夹杂着一些小花,十分的漂亮。不过这景致虽然美丽,不过却没有时间欣赏,因为人太多,根本来不及驻足。 沈祥暗道,这凤凰山果然是个好地方,景美山幽,来到这里,心顿时就放松了下来。 随着人流,沈祥等人很快便是到了龙兴寺的山门门口。 抬头望去,“大龙兴寺”四哥字苍劲有力,其中蕴含着一股皇者之气。 再看那山门宏伟雄峻,沈祥不由心中暗暗赞叹。 PS:在写这一章的时候,遇到了一点小问题。关于明太祖朱元璋出家的地方,探花郎以前听说的一直是皇觉寺。不过在查了一些资料后发现,有的地方说的是於皇寺。看了皇觉寺的百科,才发现皇觉寺竟然是在濮阳。朱元璋是凤阳人,出家的自然是家乡的於皇寺。至于那个皇觉寺,是不是朱元璋后来曾去过,这一点我倒是没有细查。 ; 第十四章 龙兴晚钟凤阳绕 - 媚明 - 谁家探花郎 梵刹西连万岁山,梵王宫殿屹浮寰。这龙兴寺不愧是圣庙,其中建筑雄伟壮丽,寺宇楼阁,连成一片。 据说这龙兴寺有佛殿、法堂、僧舍之属凡三百八十一间,占地共1282.5亩,有着“僧童骑马关山门”之说。 早上的龙兴寺,在阳光的照耀下,祥和庄严,一阵阵梵声袅唱,涤荡心怀。 沈祥跟随胡氏在这龙兴寺转了起来,法事还没开始,四处都是游客。因为这龙兴寺乃是皇家寺庙,被尊为寺庙,四月初八是佛祖诞辰的吉rì,为了避免混乱发生,所有中都留守司特地派了一卫的兵马驻守。 龙兴寺内内外外,都能看到一队队的明军士兵巡逻。 沈祥、沈凉以及胡氏走进天王殿中,身后石头和翠竹紧紧的跟着。这一rì的信徒虽然极多,但是好在这龙兴寺够大。 刚一进入天王殿,便看到了供奉在正中间的弥勒佛像。弥勒佛像的左右是四大天王的塑像,而反面则是韦驮天的塑像。天王殿最初多见于净土宗寺院,中国禅宗本不供弥勒。不过两宋之后中国佛教出现了禅净双修的局面,天王殿开始出现在了大部分中国寺院里,这龙兴寺中的天王殿便也是如此来的。 说起这龙兴寺中的天王殿,其实还是有一个故事的。据说,天底下的天王殿中的天王塑像都是“顶天立地”的站着的,不过因为一个传说,所以这些天王便都坐了下来。据说,太祖皇帝朱元璋小着的时候生了一个怪病,昼夜不停的啼哭。他的父母无钱求医,只好求佛,希望佛祖保佑,情愿皈依佛门,于是朱元璋的病便好了。朱元璋十多岁的时候,因为家里贫困,便来到这龙兴寺当和尚(当然,那个时候还不叫龙兴寺)。朱元璋从最低等的勤杂活做起,每天挑水砍柴打扫佛堂。在打扫天王殿的时候,由于四大天王顶天立地的站着,腿向柱子,扫地不方便。于是朱元璋一边扫地,便一边喊:“腿抬起来!”果然,“金口玉言”,四大天王居然把脚跷起来了,说着便坐了下来。之后,天下新建寺院便纷纷效仿,四大天王也由立而坐了。 对于这个,沈祥自然是不相信的。这类神化的传说,在历代帝王身上都有。在这里,不远处便有着明军士兵。沈祥虽然想向家人讲这个传说,但是却知道不可以。妄论太祖皇帝,那可是死罪啊! 一家人在龙兴寺中转了一早上,很快便到了中午。中午,龙兴寺办有善会。善会又叫做斋会,乃是由僧人做主人,邀请善男信女在佛诞rì这天到寺中吃斋。这种风俗自明代开始,到清朝十分盛行。 龙兴寺中有四口大锅,此时数十名僧人正忙碌着做起饭来。由于信徒太多,所以很早便开始为中午的善会做起了准备。 斋饭很简单,白米饭加上一些青菜。果然是斋饭,那青菜中连一点油都没有。沈祥逼着自己将那斋饭吃进了肚中,反看胡氏,却是十分虔诚的将那斋饭一口一口的咽下。再看看沈凉,却也是皱着眉头,难以下咽,但是害怕母亲责怪,只得将那斋饭吃了下去。看到沈凉的那模样,沈祥不禁心中暗笑。 只是沈祥不知,他已经慢慢的适应了自己的角sè,彻底融入到了这一家中。 这斋饭可不是白吃的,他其实还是有个讲究的,那便是集资募捐。吃饭,就要掏分子,用寺院的话说是叫布施。斋饭刚一吃完,便有小沙弥上前。胡氏自然极为大方的掏出了一两银子,这让沈祥大为的心疼。一两银子啊,能做很多事情的。 这龙兴寺虽说是“圣庙”,但是又有谁在乎钱多呢?更何况,这善会乃是例年来的规矩,若是哪一年不举办了,住持还觉得不自在呢!只是在这佛诞之rì办善会,怎么看都有点别扭。不过百姓淳朴,却是不会计较这些,只当是孝敬了佛祖。 看着众人吃着斋饭,沈祥的脑中却是忽然钻出了一首诗来,这首诗沈祥也不起是谁写的了。诗是这样写的:“堪笑时逢芍药开,上方善会请将来。禅堂酒肉公然吃,二百猴头是善台。”这首诗虽说的也是善会,不过和眼前的情况还是不同的。 不过沈祥有些怀疑,再过多少年后,这里的善会也会变成诗中所写的这样一般。如今,有着军队的看守,但是指不定多少年后,**下来,开始为了捞钱之类的。这个世界,有很多看似庄严的地方藏污纳垢,让人哭笑不得。 吃罢了斋饭,给了布施,接下来便开始佛诞rì的正式节目了。 第一个项目便是入大殿敬香礼佛,唱“宝鼎爇名香”香赞。今rì,信徒众多,那大殿是万万容不下的。能够进入大殿的自然是那些有地位的人,沈祥一家只是小民小户,地位低下,前面自有大户人家,官吏巨商。一干普通信徒,只得聚于外面的广场中,跟随着前面的人进行一个个的仪式。沈祥对此感到十分无聊,但是又没有办法,谁让母亲胡氏虔诚呢? 诵了《圣无量寿光明王咒》三遍,大雄宝殿里面十分热闹,不过沈祥却是凑不上去,根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只能跟着母亲在外面念佛经。接下来,又是一堆繁琐的仪式还有枯燥的经文,什么《心经》、《佛宝赞》、《赞佛偈》。沈祥念得是昏昏yù睡,在他看来和这些东西相比,看《中庸章句》都比这个有意思的多。经过了很长时间,佛诞rì的礼仪便全部结束了。期间,什么浴佛、行像、放生等等一系列的项目。 夕阳已经快要落山了,沈祥心中一松,总算是可以回家了。早知道这佛诞rì这般无聊,当初不论如何都不应该来的。来参加一天这佛诞rì,还不如自己在书房中看十天的《四书五经》。 龙兴寺中,人已经走了大半了。不过沈祥的母亲却是不愿离开,说是要在佛诞rì这一天亲自到佛祖面前为兄弟俩人上个香。白天的时候,因为人多,有钱有势的人在前面,自然是挨不到胡氏,所以胡氏只能等到晚上。沈祥劝解胡氏,胡氏却是不听从,用她的话说是只有在佛诞rì的这一天亲自向佛祖上香才能代表心诚。 让沈祥和沈凉两人在门口等着,胡氏一个人向着大殿走去。 夕阳洒下,将沈祥笼罩。忽然,一阵钟声传来,那钟声极为的悠远,深邃…… PS:刚才网突然断了,可把我吓了一跳,刚码好字。去看了一下猫,猫是最近才换的光纤猫,也不太懂,只见LOS等是红sè的一直闪,重启了好几次都没用。正准备拿手机发短信开移动的无线网络呢,谁知道网又连上了。 起点中文网www.qidian.com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十五章 寺庙里的道士 - 媚明 - 谁家探花郎 胡氏入殿拜佛,沈祥和沈凉站在外面等候。 眼看着胡氏将一两银子塞入了一个管事和尚的手中,然后那个和尚便笑着放行,让胡氏进入了大殿中。 沈祥不由得感慨,这世道果真如此,不论在哪里,都有黑暗。 夕阳西下,佛寺在山林的掩映间越发显得古朴。不得不说,这里果真是一个修行的好地方。不过有些可惜的是,这里也被尘世所污染了。 龙兴晚钟,也是这龙兴寺一个极大的特sè。在龙兴寺后山腰的钟亭中有一个高达2.05米,重约四吨的大钟。这个钟是建寺时所铸,钟的顶部铸有一对似龙非龙的奇兽,传为龙生九子之一,称蒲牢。每当夕阳西坠之时,撞钟的和尚便会撞响这个大钟,也算是应了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这句话。随着钟声,龙兴寺的和尚们便要开始学习晚上的佛课。这钟声极为的响亮,能够传到数里之外。以前,沈祥在家中的时候,有时就能够隐隐约约的听到这龙兴寺的钟声。 看着胡氏进入了大殿中,沈祥便交待好石头和翠竹照看好沈凉,自己想去别的地方转转。石头和翠竹自然不愿,担心沈祥会出事,不过在沈祥的多次保证下,两人终于是同意了。但是,不能距离大殿太远。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沈祥走在小道上,四处打量,欣赏着景sè。 “果然是个清幽的地方,在这里都市学习真是再好不过了。”沈祥不由得感叹道。这寺庙当中极为的清幽,空气又好,在这里心情能够放松,若是学习的话肯定是事半功倍了。不过沈祥知道,这也就想想罢了,想在这里学习基本上不可能。除非,自己来这里出家。 不过出家这件事情,沈祥肯定是不愿意做的。在俗世中活的好好地,干嘛要来做和尚。肉不能吃,老婆不能娶,这样的人生可不是沈祥所想要的。 沈祥一边脑中胡思乱想,一边心中暗道可惜,如此美丽的地方竟然被建成了寺庙。不过过了一会后,沈祥却又在心中做起了祷告,“对不住佛祖啊,我可不是有意的。”沈祥虽不信佛,但是也不会侮辱神佛,因为沈祥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人在做天在看。 又向前行了几十步,便见到一个宽阔的平台。这平台突兀的出现在半山腰,向外延伸。沈祥忽然的站住,愣愣的看着平台上的一个人。 “道士?”沈祥心中说不出的怪异。在这寺庙当中,竟然看到了一个道士,这实在是一件十分神奇的事情。要知道,佛道之争由来已久,一般情况下,寺庙是不会放一个道士进来的。更何况今rì是佛诞rì,更有无数明军士兵把守,怎会放一个道士进入到了这龙兴寺中呢? 只见那道士背对着沈祥,随意的坐在地上,看着山间环绕的暮霭。沈祥正要上前,那道士却是忽然唱到:“十年踪迹走红尘,回首青山入梦频。紫授纵荣争及睡,朱门虽富不如贫。愁看剑戟扶危主,闷听笙歌聒醉人。携取旧书归旧隐,野花啼鸟一般chūn。” 道士的声音极为的清亮,听在耳中,有种如沐chūn风的感觉。在这夕阳下,林木树荫下,这声音中似乎蕴含着魔力一般,让沈祥不由得驻足。 待到那道士唱完,沈祥才向前走了一步。这道士很奇怪,这沈祥的第一个感觉。这道士是个奇人,这是沈祥的第二个感觉。 道士刚才所唱的东西,沈祥知晓,那是著名道士陈抟老祖的归隐诗。 “参见道长。”沈祥向前一步,躬身行礼说道。 在一个寺庙中遇到道士,尤其是这圣庙龙兴寺中遇到道士,实在是一件十分奇特的事情。再加上刚才道士的歌声,这不由不让沈祥感到好奇。 听到沈祥的话,那道士扭过身来。此时,沈祥才看清了这道士的模样,不过道士的模样却是有些让沈祥失望,这并不是沈祥心中所想的那种仙风道骨的道士。 这道士和仙风道骨擦不上一点边,一身破旧的青sè道袍,头上的南华巾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洗了。这道士身上唯一一件正常的东西恐怕就是他头上的那个木簪了,那木簪极为jīng致,和这道士一身的打扮完全不相符。 道士约莫有四五十岁的样子,不过须发俱黑,没有一丝白发。 “你好。”道士笑着说道。 “请坐。”道士大袖一挥,将地面上的一些灰尘拂起,然后对沈祥说道。 沈祥也不客气,也不在意地面是否被拭的干净,径直在道士身旁坐了下来。 不过沈祥刚刚坐下,便是疼的叫了一声。原来他忘记了自己臀部上的伤还未好,这地面**的,硌的他臀部疼了起来。 “嗯?”道士眉毛一皱,显然是有些疑问。 “这里,受伤了。”沈祥手指着臀部,尴尬的说道。 那道士一听,然后便去怀中摸索起来,片刻之后,取出一个小包来,对沈祥说道:“回去用水冲开,抹上去一天便好。” 沈祥也不怀疑这道士的话是否真实,直接将那小包接住塞入了怀中,口中说道:“多谢道长。” 道士一笑,“萍水相逢,也算是有缘。” “不知道长如何称呼?”沈祥问道。 那道士眉头一皱,思索了一会才回答道:“贫道總耳。” “總耳?”沈祥心中暗说这道号怎么如此怪异,不过却不以为意,这怪人有一个怪道号也不足为奇。于是沈祥对这那道士说道:“原来是總耳道长。” “道长怎得进了这龙兴寺中?”沈祥好奇的问道。 谁知那道士却是笑着说道:“不可说,不可说,天机不可泄露。” 沈祥的心中更是好奇了,不过这道士说不可说,沈祥却是没有办法了。 两人闲聊起来,闲聊了半天,沈祥却是仍未问出一点关于这道士的来历来,也没问出这道士究竟为何来到这龙兴寺中。 两人在山风呼啸间闲聊,惬意非常。 沈祥和这道士越聊,便越是投机,隐隐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我该走了,你也该回去了。”道士忽然说道。 沈祥一愣,却是发现自己和这道士不知不觉间却是聊了很久了。夕阳马上就完全落下,若是母亲上香出来,寻不到自己怕是会着急了。 “此次一别,不知何rì才能再与道长想见。”沈祥惋惜的说道。 “有缘自当想见。”道士笑着说道。“你我相逢有缘,我且送你一件东西。”说着,道士又去怀中摸索了半天,终于取出了一个约拳头大小的古怪物体来。然后,道士将那东西递到了沈祥的手中。 沈祥接到手中,把玩着手中的古怪物体。这东西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通体漆黑,不过拿在手中却是感觉极为的冰冷。古怪物体的上端有一个小孔,孔边刻着一个字。沈祥定睛看去,那是一个“颠”字,字是小篆,整个字都流露出一种癫狂的感觉出来。 “小友,有缘再见。”那道士说道。 “道长。”沈祥收回心神,抬起头来叫道。 可是环顾四周,风吹霭动,林幽鸟鸣,哪有什么道士。 幽静的小道上,行人寥寥,那个破旧道袍的道士压根就看不到。 沈祥把玩着手中那古怪的物件,心中不由得怅然若失。 PS:感谢黑铁兄弟的打赏,多谢了。黑铁兄弟是第一个打赏探花郎这本书的。这两天更新不快,抱歉了。这种情况从后台应该能改善,到时候会有爆发。请大家多多支持。这两天琐碎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对不住大家了。 ; 第十六章 钓鱼台上煮雪茶【第一章】 - 媚明 - 谁家探花郎 时间宛如指间沙,流逝的极快,转眼间大半年的时间便过去了。时间已经到了宣德四年腊月,距离过年已经很近了。 宣德四年的冬天,极冷。朔风呼啸,大雪漫天,整个凤阳都被皑皑的白雪给覆盖住了。 吃罢了午饭,沈祥和沈凉坐在书房中看书。由于大雪的缘故,县里的私塾今rì休息,所以两兄弟不用去私塾上课。 自从沈祥用了得自那龙兴寺中道士所赠的药膏,臀部上的伤很快便好了。于是,在家中歇息了几rì,胡氏便把沈祥也送到了私塾。 蒙学沈祥早已自学,启蒙的东西,并不难,沈祥早已明了。私塾的教书先生是一个老秀才,五十多岁了,但是仍未中举,不过教这些孩子还是绰绰有余。老秀才的为人比较严厉,对待学生从来不心慈手软,打骂不断。不过好在沈祥记忆力惊人,背书什么的倒也没出现个差错,极得那老秀才的喜爱。 老秀才寒窗苦读数十年,虽未中举,但是也算是满腹经纶了。四书五经读的极为熟络,对于沈祥所不懂的东西也能讲解的十分清楚。在私塾中,最受老秀才看重的便是沈祥和沈凉两兄弟。沈凉自幼聪慧,那是大家都清楚的。当初,胡氏要送沈祥入私塾时老秀才还是有些不满的,因为沈祥已经十三岁了,却是连蒙学都未曾学过,更是听说沈祥大字不识几个,德行无礼(因为受族规的影响)。拗不住胡氏的百般求情和对沈凉的喜爱,老秀才终于是同意了沈祥在其门下读书。 仔细考较了沈祥一番之后,老秀才大为惊异。没想到这个平rì里名声不显的沈祥,竟然是个比其弟弟沈凉还要聪颖的神通。老秀才爱才,不由得大力栽培,一身学问,倾囊相授。 “哥哥,‘寞柔以教,不报无道,南方之强也’,这‘南方之强’作何解释?”沈祥手中正抱着一本《周易本义》苦苦钻研,忽然听到弟弟问话,于是将手中的书放下,仔细的想了想说道:“南方风气柔弱,故以含忍之力胜人为强,君子之道也。” “南方之强”之句出自《中庸》,沈祥早已读过,关于他的释义沈祥在《四书章句集注》也看过,更是请教过老秀才。而沈凉却是刚开始接触中庸,自然有很多东西不明白。沈凉虽也是个神童,不过岁数只有十岁罢了。 书斋中并不是多冷,因为房中zhōng yāng正放着一个火炉,炉中的火烧的正旺。两兄弟也都是穿的极厚,胡氏可是舍不得两个孩子被冻坏了。 今rì是腊月十三,还有十多天便要过年了。不过这过年这事却是和自家没有什么关系。沈灵去世不过一年多,三年守制,尚需一年半之久。在这一年半的时间里,家中是不会有什么喜庆活动的。 窗外是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把天地染得皆白。 外面的积雪似乎有一尺深,一脚踏过去,整个脚都埋进了雪中。 “沈祥,沈凉。”忽然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边敲门边喊两兄弟的名字。 石头正在厨房中的炉子旁取暖,听到敲门声便从厨房中走出。听声音似乎是张季,是沈祥的同学。 石头从厨房中出来,一股刺骨的寒冷拂面,把石头动得直打哆嗦。冒着风雪,石头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到了门口,推开了大门。门外果然是张季,只见张季的手中还提着一个小火炉。后面还跟着一个人,一身细羊毛皮裘,石头一眼便认出来后面这人是临淮刘家的少爷刘越。 “刘少爷,张少爷,你们好,请进请进。”石头连忙将门打开,然后说道。半年多的时间,石头长壮实了不少,身高比沈祥还要高。 张季,十四岁,和沈祥沈凉同在老秀才的门下学习。 刘越,临淮刘家的少爷,乃是嫡生子,在刘家的地位颇高。刘家可是出过一个进士,在临淮县可是比沈家的地位还要高。沈祥、张季和刘越也是偶然相识。这刘越虽然出身不错,但是并不像其他纨绔弟子一般。这三人兴趣相投,关系十分要好。 沈祥在书斋中自然听到了外面的喊声,一听那声音便才出来是张季来了。当下放下手中的《周易本义》,叫上了沈凉,一起出门去迎接张季。 两人刚出了书斋,便看到了石头带着张季与刘越走了过来。 “呵呵,今rì大雪漫天,张兄和刘兄冒雪而来,欢迎欢迎。”沈祥笑着对两人说道。 听到沈祥如此说,张季立马便小了,“你这小子,拽文作句,装甚才子。”说罢,几步走到了沈祥的面前,一拳向着沈祥的胸口砸去。 沈祥也不躲,任由那拳头砸在胸口上。天冷的缘故,沈祥穿得极厚,这一拳砸在身上,基本没有什么感觉。 “两位兄长,请进,莫冻坏了。”沈凉在一旁连忙说道。 “还是凉子懂事,比你这个做兄长的强多了。”后面的刘越走上来,打趣的说道。 “呵呵。”沈祥干笑一声,将两人领入到书斋中。 书斋内的温度和外面的温度相差极大,刚一进入书斋,张季与刘越身上的雪花便化了。 “说吧,来找我干什么?”沈祥往椅子上一坐,笑着对两个人说道。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啊?”刘越眼睛一瞥,佯装生气的说道。 “找我肯定有事。”沈祥斩钉截铁道。 “哦?你怎知我们俩找你有事?”刘越问道。 “你们俩,我还不清楚啊,说吧,掂着个火炉子到底找我做什么?”沈祥看着张季手中还未放下的火炉子,打趣的说道。 “嘿嘿。”刘越尴尬的一笑,“我倒是把这个火炉子给忘了。” 张季将炉子放在地上,然后往椅子上一坐故作神秘的说道:“我们俩找你来,自然有雅事了。” “雅事?”沈祥不由得摇了摇头。这刘越和张季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让沈祥哭笑不得。这两人喜欢附风雅俗,喜欢做一些在他们看来自认为极雅的事情来。追求古代名士的生活,探寻那些才子的故事,这便是这两人的爱好。 这大雪漫天,不知道这两人却是又想出了什么‘雅事’来,冒着大雪来找自己。 “说吧,到底什么‘雅事’,让你们俩不畏严寒,冒着大雪来找我。”沈祥无奈的说道。 “嗯,是这样的,我看今rì天寒地冻,雪花翻飞,外面的景致定然是极美的。凤阳多年不下一场大雪,今年这雪实在是太喜人了。于是,我便和刘兄商议,趁此美景佳时,不妨去煮雪饮茶,欣赏雪景,这是多么快活的事情啊。”张季一脸陶醉的说道。 张季闭上眼睛,幻想着接下来的场景,煮雪饮茶,吟诗作对,观看无边美景,几个才子,实在是美妙的很啊。 “是啊,是啊,这才是我辈读书人的生活。”刘越在一旁赞同的说道。 “我们两个想,若是就我们两人岂不是有些单调,美景当由大家共赏,所以我们便来找祥子你来了。”张季说道。 沈祥听完,脑子中却是浮现出了另外一幅场面来,大雪翻飞,自己四人被冻得发抖,炉子点了几次都没有点着。“自己是不是太没情调了。”沈祥有些怀疑。 “走吧祥子,在这里读书多无聊啊,不如去外面放松放松。”张季说道。 “是啊祥子,不要扫了雅兴。”刘越随声附和。 沈祥无奈,只得点头答应。 “走吧,就陪他们两个一同出去赏雪。”沈祥扭头对沈凉说道。哥哥既然发话了,沈凉自是没有意见。 “等会啊,我去和母亲说一声。”沈祥又扭头对张季和刘越说道。 入了胡氏的房中,向胡氏说明了原因。胡氏倒是没有反对,只是不断叮嘱让几人注意安全,早些回来。 披上了蓑衣,带上了斗笠,又带了一些点心,沈祥和沈凉便跟着两人出门了。沈祥并没有带上石头,用刘越的话说,这是文人的雅集,不要扫了雅兴,刘越这次连他自己的书童都没有带。 说起来石头,作为沈祥的书童可是名不副实啊!身为书童,却是连几个大字都不识,说来也是可笑。不过以沈祥的家境,却是不会有书童的,说起来,石头不过是为了照顾沈祥罢了。 走出沈家大院,青石街道上人烟寥寥,一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 “刘兄,我们去何处煮茶赏雪啊?”沈祥问道。 “出城!”刘越答道。 “这大雪不停,行路极难,出城是不是有些麻烦了,不妨在城中寻个所在,抑或是去你家的凉亭中也可?”沈祥皱眉说道。刘家的院子极大,其中亭阁不少,风景极佳。 “在家中还有什么雅兴和意境,出城寻个美景才是最合适不过的。”刘越不满的说道。 “那好吧,我们究竟去哪里煮茶赏雪啊?” 刘越的眼珠子一转,然后说道:“城外的景sè肯定极美,我们不妨去南郊老塘湖的钓鱼台上煮茶吧!” ; 第十七章 韭山藤茶【第二更】 - 媚明 - 谁家探花郎 钓鱼台,全名庄惠钓鱼台。位于临淮镇南郊老塘湖中,本是濠河边的一个高岗。因为传说在战国的时候,庄子和惠子曾在这里垂钓,所以便有了庄惠钓鱼台这个名字。这钓鱼台沈祥是去过的,据说在chūn天的时候,钓鱼台的景sè极美。 濠河有二源,东出濠塘山,西出镆邪山,由于chūn季雨水多,二水合流至此,湾洼地积劳成湖,数里之内,水天一sè,唯钓台孤兀于水中。钓台四面环水,台下洪波北流,激浪拍岸;台上垂柳摇曳,掩映茅舍;青山绿水衬托着钓台,诗情画意,令人神往。 听到刘越说去钓鱼台煮雪,沈祥想了想不由得点了点头。庄惠钓鱼台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那里风景不错,更有前人传说,再加上台上有两亭,可以避雪,算是一个极佳的去处了。 见到沈祥点头,张季和刘越相对一笑,随后四人便冒雪出了临淮县城。 这一路行走,也是极为困难的。雪下得太大,有的地方积雪甚至没膝。每走一步,都是要废极大的功夫。加上沈凉岁数较小,几人还要照料。 出了城,白雪连天,入眼皆白。几人兴致高涨,看着眼前雪景,越发的兴奋起来。 一个个脸冻得通红,但是却丝毫没有感觉冷。 几人虽yù效仿先贤,行那煮雪饮茶的雅事,但是毕竟都是少年心xìng。这一路走来,童心涣散,见到满地白雪,不由玩闹起来。几人一路小跑,险些丢掉手中的火炉、木炭与点心。过了一会,几人的身上便皆是被雪所掩。 走了半个时辰,几人才终于到了那庄惠钓鱼台。 钓鱼台孤单的耸立在老塘湖中,旁边有小桥相连。因为天气的缘故,老塘湖的湖面已经冻结。雪花洒在冰面上,迟迟不消融。湖面被雪所掩盖,根本看不出这里是一个湖。 “都小心一些,不要踩到湖面上。若是冰层不凝,便会出大事的。”沈祥对几人提醒道。 几人都不是鲁莽之人,自然识得大体,若是坠入冰洞之中,怕是命都没了,还谈什么煮雪饮茶,行那雅事。 几人沿着小桥,小心翼翼的登上了钓鱼台。 “草长平湖水满塘,chūn风掀动绿波扬。纷纷白鹭冲天起,荡荡渔舟鼓棹忙。”一边走,张季一边吟咏。然后还感叹道:“诗是好诗,景也是好景,此诗配此景,果然是绝配绝配啊!” 听到张季如此说,沈祥却是听不下去了,直接一团雪砸到张季的头上。张季并没有戴斗笠,用他的话说是要与雪亲密的接触,戴斗笠会坏了他的雅兴的。所以,沈祥这一团雪正好砸在张季的头顶上,张季吃痛,不由得惨叫一声。然后回头瞪着沈祥说道:“干嘛,砸我干什么?” 沈祥撇撇嘴说道:“你看这什么天气,你还chūn风掀动绿波扬,还此诗配此景绝配,我看你的脑袋被冻坏了。”听到沈祥如此说,刘越和沈凉都不由得笑了。 “这诗明明说的是chūn天的钓鱼台,这大冬天的,你还吟咏此诗,真是大煞风景,不雅不雅。”沈祥说道。 听到沈祥如此说,张季十分的不满。“不就是错了季节吗,有什么关系呢!”张季嘀咕道。 沈祥暗暗摇头,也不再说话。 几人继续前行,这时刘越却是说了:“此情此景,用柳河东的江雪倒是挺配。”说罢,那刘越却是摇头晃脑的念道:“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读完,刘越却又摇头了:“意境倒是差不多,不过景却是差了。无江只有湖,无舟只有炉,无钩只有炭。不美不美,不如回家中取上数支鱼竿,凿冰垂钓,也是别有一番意境。” 听到刘越如此说,沈祥立马的拉了他一把,“别钓鱼了,你若是想钓鱼,我就去给湖面砸个窟窿,将你扔进去捞鱼出来。”沈祥恐吓着说道。刘越这小子什么事情都能办得出,若是不拦着,恐怕真的会再跑回家中把鱼竿取来。 听到沈祥的恐吓,刘越只得作罢。 登上了钓鱼台,这钓鱼台还是十分宽敞的。不过这台上却是有些冷,朔风吹拂,不少的积雪都是被吹在了这钓鱼台上。 钓鱼台上有两座亭子,左边的亭唤风雪亭,右边的唤望湖亭。这两个亭子造型别致,十分典雅,如今被白雪覆盖,更添了一丝美意。 “去望湖亭吧!”张季说道。 “去风雪亭吧!”刘越说道。 沈祥苦笑,没想到到了这里两人的意见竟然不一样了。 两人说完,对视一眼,然后将目光投向了沈祥和沈凉。显然是想让沈家两兄弟给个意见。 沈祥摇了摇头说道:“去哪个亭子都一样,你们两个看着办吧!” 这两个亭子相距不远,说实话,不论去哪个亭中煮茶赏雪都是一样的。 “去望湖亭,望湖亭视野开阔,入眼能够看尽整个老塘湖,是欣赏雪景最美丽的地方。”张季说道。 “不成,去风雪亭,风雪亭名字与今rì之景暗合,更何况如今整个老塘湖尽是冰层,有何观赏,我们煮茶赏雪,赏的是那纷纷扬扬从天而降的大雪。”刘越反对道。 两人几番辩驳,张季最终被刘越说服,准备去那风雪亭中煮茶赏雪。 登上了风雪亭,将带的东西放在亭中。然后四人站在亭边,向四面看去。这风雪亭的位置虽然比望湖亭差了些,但是在这老塘湖正zhōng yāng,也算是一个赏景的极佳位置了。入眼望去,天地皆白,这世间仿佛就剩下了一个白sè。 “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果然极美极美!”看到此景,沈祥深吸了一口气,不由得说道。 “好句子,好句子,沈兄果然大才,比起我两人追寻千人诗句来说,沈兄可是更胜一筹啊。雾凇沆砀,真是用词极妙啊。”刘越赞叹的说道。 刘越说完,张季也不由得跟着附和道,就连弟弟沈凉也是夸赞道。 沈祥脸上的尴尬之sè一闪而过,心中闪过一丝羞愧,却是不知不觉间将张岱的《湖心亭看雪》中的句子给念了出来。算算时间,张岱还没有出生呢! 不过此时此景,倒是与张岱的湖心亭看雪极为相配。只是张岱所在的是西湖,而自己所在的却是老塘湖罢了。 “呵呵。”沈祥干笑一声,“我们煮雪煮雪。” 几人将带来的火炉放好,然后将木炭点燃放入炉中。 沈祥拿着水壶,在亭旁捧了几捧雪装入其中。 煮雪,沈祥还真是第一次做。 虽说这里面充满了刘越与张季的玩闹之意,但是煮雪饮茶确实挺有意境的。 “雪来了。”沈祥喊了一声,掂着水炉便进入了亭中。 亭内,张季和沈凉早已经将炉子点燃,给这寒冷中添了一丝暖意。 而刘越却是在一旁将带来的食物摆好,随后又在一旁将棋局摆起。 沈祥笑笑,这东西准备的倒是挺齐全的。 将炉子放在火炉之中,沈祥将身上的蓑衣取下,然后凑在炉子旁,去感受炉子的温暖。 四人围炉而坐,等待着雪融水开。 据说雪水泡茶,味道极好,四人有些迫不及待。 “这雪下得可真是美啊!”闲坐无聊,张季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古人好赏雪,古往今来,冬rì赏雪的佳事不在少数。 “古有咏絮谢道韫,今有煮雪刘张沈。”张季摇头晃脑的说道。 刘张沈说得便是自己四人,四人正好三姓。 “此对不错,不错!”张季说道,“咏絮对煮雪,谢道韫对刘张沈。” “不成,不成。”沈祥说道。“咏絮只有谢道韫,煮雪非是刘张沈。” “古往今来,煮雪饮茶者数不胜数,我四人只是效仿古人罢了。”沈祥摇头说道。 “祥子怎么这么扫兴啊,煮雪饮茶乃是人生一大快事,管谁先后,心中快活才是最好的。”刘越不满的说道。 几人闲聊中,那炉中的火却是越燃越旺,壶中的雪尽是融化,没过多久,便有不少白气从壶中溢出。显然,雪水马上就要沸了。 “茶叶呢?”沈祥问道。 对于雪水煮茶,沈祥也是十分向往的。早知雪水煮的茶味道极佳,今rì有此机会,怎能不好好的品尝一番。 “莫急,莫急。茶叶我自然带了。”刘越笑着说道。然后从旁边的篓中取出一包茶叶来。 “上好的韭山藤茶,我好不容易从我爹爹那里偷来的,味道绝对好。”刘越得意的说道。 PS:有些苦逼啊,下周要裸奔,这个新书期恐怕要泡汤了。首页肯定是很难上去了,希望大家给点支持,谢谢了。现在收藏290了,没收藏的朋友们收藏下吧,到了300收藏,咱的第一个荣誉就出来了,看着也好看点。嗯,就这样,下一章估计要到12点以后了,大家不用等,明天睡醒了看吧。三章九千字,今天一定做到。最后,再给大家推荐一部电视剧《苏东坡》,被封存了五年的电视剧终于播了。苏轼是探花郎最崇拜的古人了,这部电视剧我可是等了好久。首播是山东潍坊台,过些天泰安卫视也要播出。能收到这两个频道的书友可以看看,可惜探花郎看不了。只能等待各大卫视的重播了。 ; 第十八章 望湖亭下枉读诗【第三更】 - 媚明 - 谁家探花郎 韭山藤茶,凤阳特产,其产自凤阳城东南三十公里的韭山当中。藤茶选用清明前野藤上嫩叶经烘干炒制而成,味道微苦,但是别有一番滋味。 这韭山藤茶极为的出名,每年新茶产出,总要挑拣最好的贡献到京城供皇上引用。 此时听到刘越说这是上好的韭山藤茶,沈祥、沈凉以及张季都不由得来了jīng神。这可是上等的茶叶啊,一般人很难喝到的,看来这一次有口福了。 上好的雪水加上上好的韭山藤茶,肯定能够泡出极好的茶来,几人不由得充满了期待。 自古以来,文人墨客爱将焚香,挂画,插花,点茶视为人生四大雅乐。这也导致了四种雅道的诞生,这四种雅道分别是:香道,书道,花道,茶道。中国历代茶道按种类分可以分为三个,即煎茶道,点茶道,泡茶道。唐时期流行煎茶道,宋朝的时候在煎茶道的基础上又有了点茶道,同时宋时还盛行“斗茶”通过品茶猜茶品,打禅趣。rì本的茶道,就是吸收了煎茶道和点茶道以及斗茶的形式,然后rì本人又在其基础上发明了“抹茶道”。宋亡以后,代表雅文化的上层社会“雅道”失传,被元统治的都是一些汉人平民,并没有什么文化。一直到了明朝,又出现了泡茶道。这跑茶道已经和后世的茶道十分的相似了,对于茶礼之类的已经相当省略。 不过这四个少年,对于茶道却是并不怎么理解。在他们看来,煮雪泡茶,那是最简单不过了。只是烧开雪水之后,直接泡上茶叶便罢。少年心xìng,本就急躁,不似中老年之人心xìng内敛,饮茶之时去饮那种意境,那个禅位。说起来,四人想要饮的不过是一个景,一个气氛罢了。 刘越小心的打开手中的纸包,里面的茶叶显露在几人的面前。“茶是今年清明的新茶,我父亲一直不舍得喝,这次我好不容易才偷来这么多。”刘越说道。 这既然是上等的韭山藤茶,自然十分难得。要知道这韭山藤茶只有韭山能产,别的地方产不得,所以其产量是极低的。再加上每年还要向宫内进贡,能够留下的自然不多。这茶虽是凤阳产的,但是凤阳人能喝上此茶的还真不多。这点茶叶是十分珍贵的,拿到外面卖还不知道能卖出个什么价格来。不过这几个少年想要饮茶,却是不想那钱财之事。几人家境都不算贫困,对于银两自然不缺。 沈祥定睛看去,只见那纸上的茶零零散散,看起来约莫有一两左右。鼻子凑上前,一股极淡的味道从那茶叶中散出。 明代的茶皆是散茶,因为太祖皇帝朱元璋对茶道不大感兴趣,加之贡茶工艺复杂,采摘费时,实在是劳民伤财,所以朱元璋下了一道旨令罢造团茶,改贡散叶。所以在明朝,并没有什么茶砖,茶团。 “果然是好茶。” 言语中,炉上的雪水便已经沸腾。 张季急忙从身后取来茶壶,将茶叶倒入,然后又将水壶从炉中取下。滚烫的雪水被张季倒到了茶壶之中,转眼间,一股茶香弥漫在整个风雪亭中。 那茶香极为的清新,极为的清爽,暖暖的炉子,时而呼啸的朔风,在这小小的亭子中汇聚在一起,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亭中有石桌,四人围桌而坐。 张季取出茶杯放在众人面前,然后给每人倒了一杯茶。这泡茶却是完全违反茶道,毫无道理所言,不过四人谁也没有提出。四人皆是不怎么通茶道,也讨厌繁琐。今rì来此本为尽兴,要那么多规矩作何。 茶杯中,茶水滚烫,茶香四溢。四人对坐,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看着亭外的雪景,倒是有模有样的。 不过光是喝茶看雪,对这几个少年来说,恐怕就实在有些单调了。没多大一会,几人便觉得无聊。 “记得宋朝东坡先生与其父其弟煮茶赏雪,东坡先生提议对雪作对,雅兴极高。不若我们今rì四人效仿三苏,对雪作对,何如?”张季忽然提议道。 “妙极,妙计!这个故事我听说过,听说苏老泉做的对子乃是东塔寺和尚坐南朝北吃膝盖,秋水庵尼姑自夏到冬穿秋衣;而苏辙做的是对子则是雪落媳房媳扫雪,冰冻兵排兵敲冰;东坡先生的对联最妙也是最有深意。”刘越接腔道,然后摇头晃脑的念道:“瑞雪兆丰年,国泰保民安。” “那这个对子谁第一个出呢?”看到两个人的模样,沈祥忍俊不禁的笑道。 张季和刘越对视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的说道:“当然是祥子你先来了。” 沈祥摇摇头,说道:“不成,不成,谁提议谁先作对。” 两人不依不饶,正在此时,沈凉却突然说道:“看,有人往这里来了。” 三人顺着沈凉指着的方向望去,只见那雪地之中,几个人影正向着老塘湖走来。 四人面面相觑,这大雪之rì,又有谁还有这“雅兴”来这老塘湖。 很快,几个身披蓑衣的人便到了近前。那几人看到湖中的钓鱼台上有人,也不禁愣了一下,不过在看到沈祥几人在风雪亭中的时候,便又继续向前。 来者一共三人,手中掂着火炉酒坛之物,径直上了桥。 待得走的近了,沈祥四人不由得都皱起了眉头。来的三人,沈祥俱都是认得,不过平rì里关系不怎么好罢了,甚至有些仇怨。这些仇怨,其实也是脾气不对所引起的。平rì里互相挖苦,刁难,没想到今rì大雪漫天,在这老塘湖却是又碰到了这几人。 来人中,为首的叫做方鹤,乃是临淮方家的子弟。这临淮方家,乃是从江南迁来的巨族,从太祖那一朝一直至今,在临淮县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后面的两个人,都是临淮当地小家族的子弟,一个叫做张朝,一个叫做赵简。 方鹤一身貂皮大氅,穿的极为富贵。上了小桥,方鹤并没有仔细向着望湖亭中望去。因为大雪飞舞,容易雪花迷眼,方鹤身子金贵,不愿受那委屈。 方鹤没注意,但是后面的张朝和赵简却是看清了对面风雪亭中的几人。两人正要提醒方鹤,谁知方鹤却是朗声说道:“好景,好雪,一会配上好酒。人生在世,不就是为了这个吗?说罢,又吟起了唐朝著名诗人白居易的一首诗来:“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yù雪,能饮一杯无?” 方鹤话音刚落,风雪亭中便有一道声音传来:“哟!这不是方大少吗?怎得学会了乱吟诗,果真是望湖亭下枉读诗啊!这几年的圣贤书你都读到哪里去了?” PS:坚持不住了,眼睛发酸,脑子也混乱了。这一章不足3000字,抱歉了。。。 ; 第十九章 花雕酒 - 媚明 - 谁家探花郎 说话的是刘越,四人当中也就只有刘越敢如此挖苦讽刺方鹤了。 刘越家是凤阳当地的大户,而方家却是从江南迁来的巨户,两家平rì里关系就不怎么融洽,所以刘越和方鹤的关系也是极差的。 洪武年的时候,全国进行了大移民,方家便是那个时候迁移到凤阳的。不过几代下来,方家也是势弱了不少,但是比起沈家来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那方鹤正在兴头上,突然听到一声挖苦,而且声音还这么熟悉,不由得扭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正好此时,刘越也正好从风雪亭中走了出来。沈祥、张季和沈凉跟在后面,一起走出来。 雪还未停,鹅毛般的雪花落在几人的头发上。 在风雪中,方鹤看清了四人的面目。“原来是他们几个,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扫了今rì的雅兴。”方鹤的脸拉了下来,冷冷的看着几人。 “原来是刘兄。”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这些大家族的子弟都不是傻子。“没想到刘兄今rì也由此雅兴,来这老塘湖赏雪。”方鹤的口音和凤阳当地不太一样,他的口音比较接近吴音。 “天公作美,将此瑞雪,煮雪饮茶,谈古论今,此乃人生一大雅事。”刘越朗声说道。 “那刘兄您继续煮雪饮茶,我就不多叨扰了。”方鹤冷冷的说道。 刚才丢了面子,方鹤心头记恨,却是不能立马表现出来。若是这样,岂不是显得太无肚量,就算是要找场子也得弄个文雅点的方法。若是直接撕破脸面,与那地痞无赖何如? “方兄,不送,我看这天sè尚早,雪花纷飞,且勿再吟咏那‘晚来天yù雪’之句,这岂不是让大家笑话。”刘越说道。 “哼。”方鹤冷哼一声,径直向着望湖亭中走去,对刘越的话理也不理。那张朝和赵简两人心中虽气,但是方鹤未发话,两人也都没有言语。 看着方鹤三人入了那望湖亭,沈祥四人便也重新回归到了风雪亭。既然那方鹤能忍住,刘越若是再挑衅,岂不是落了下乘。 “哈哈,那方鹤此时心中定是不爽。”张季笑着说道。边说还边像着另一边的望湖亭看去,只是由于雪太大,望湖亭中的情景隐隐约约,却是看不真切。 “那小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指不定一会就来找场子了。”沈祥说道。 “是啊,是啊。我看他忍不了多久的,不过我们现在先不用管他,继续我们的吟诗作对。”张季说道。 “吟诗作赋?”沈祥听后摇了摇头,然后笑着说道:“不成不成,就我们几个的水平,吟诗作赋对对子,实在是太丢人现眼了。” “那你说如何是好?”张季撇着嘴说道。 “下棋!”沈祥指着旁边已经摆好的棋局,然后说道。 前些rì子,沈祥偶然想起了前世的几本棋谱,研究了许久,棋力大进,正想找人试试手,如今不正是一个好时机吗! “行,也罢,那就陪你下上两局。”张季随口应道。 张季的棋力不弱,也算是个高手。 两人下的是象棋,对于围棋几人水平都是不怎么样。这象棋,沈祥前世便是十分喜欢。 兵七进一,卒七进一,很快两人便战在了一起。不过没过多久,张季的眉头就皱在了一起。 沈祥心中暗笑,《桔中秘》中的各种棋局岂是那么容易就会被你破解的? 没过多久,张季便败下阵来。 刘越见状,接替张季的位置,再次和沈祥搏杀起来。 再说另一边,方鹤带着张朝和赵简进入望湖亭中。 这望湖亭的位置极佳,比风雪亭要好上一些。在望湖亭中,能够将整个老塘湖尽收眼底。 几人入到望湖亭中,将随身携带的东西放下,然后坐了下来。 “方兄,那刘越实在是太过分了!”张朝怒声说道。张朝的年纪约莫有十五岁,方脸,此时脸上尽是怒容,仿佛受到侮辱的是他而不是方鹤一般。 “没事,反正咱们和他们几个梁子已经结的多了,以后有的是机会报复他们。”方鹤笑着说道。 “来,来,来,不要因为他们几个而扰了咱们的雅兴。这次我可是带了好酒,让两位兄弟好好尝尝的。”方鹤说道。 “方兄,到底是什么酒啊?这一路上你神神秘秘的,还不告诉我们。”赵简好奇的问道。 “别急,别急。这酒啊,可是我四叔回来的时候带的,我好不容易从我爹那里要来的。”方鹤故作神秘的说道。 “你四叔?”张朝和赵简惊呆了,他们平rì里和方鹤交好,自然清楚方鹤的四叔是做什么的。要说方家能够依然屹立于凤阳,方鹤的四叔可是功不可没。说方鹤的四叔是整个方家的顶梁柱,也不足为过。 方鹤的四叔名字叫做方礼,永乐十八年的进士,如今在南京为官。不过到底是什么官,张朝和赵简却是不知晓。不过既然能够在南京任职,那在两人眼中也是不小的官了。要知道南京可是留都,当年太祖皇帝便是在南京登基为帝的。 听说这酒是从南京带回来的,两人眼中顿时放光。以方礼的地位,能够让他不远长途带回来的酒定是好酒了。没想到今rì两人却是有此口福,能够尝到这等美酒。若是放在往rì,恐怕这酒就是他们两人散尽家财也难以买到。 两人正幻想间,方鹤将一个小坛抱在了怀中,然后小心翼翼的打开了封泥。顿时,一股酒香弥漫在整个望湖亭中。 张朝和赵简两人闻到此酒香,不由得闭上眼睛用力嗅去。“这究竟是何酒?”张朝好奇的问道。 “这就是鼎鼎有名的花雕酒,别看这坛子小,但是这一小坛却是足足能值数十两银子的。”方鹤自豪的说道。 听到方鹤说着酒是花雕酒,赵简的眼睛顿时亮了,双眼紧紧的盯着那小坛花雕酒说道:“据说南京城中,十里秦淮,最多的便是这花雕酒。” ; 第二十章 方鹤 - 媚明 - 谁家探花郎 那方鹤此次带来的赫然是一个红泥小火炉,难怪在刚走到望湖亭的时候便朗诵起白居易的诗。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这倒是和他此时的情况蛮像的,不过这酒却要比当年白居易喝的酒要好。 此情此景,和这首诗倒是也有些相称,不过也不尽然。让刘越抓住弊病的‘晚来天yù雪’和此时却是不符合。此时的天sè虽然比较yīn暗,但是距离天黑还是有段时间的。 这确实是上好的花雕酒,味道极好。方鹤见到两人如痴如醉的表情,心中也是十分得意。不过这酒不能在外面晾太长的时间,所以方鹤很快就把酒重新密封好了。 张朝连忙将红泥火炉准备好,将砂锅备好。 然后在砂锅中放入姜丝和枸杞子,等待着方鹤将酒倒入。 花雕酒是黄酒,是选用上好的糯米、优质麦曲,辅以江浙明净澄澈的湖水,然后用古法酿制。花雕酒酒xìng柔和,酒sè橙黄清亮,酒香馥郁芬芳,酒味甘香醇厚。 看着那黄橙橙的酒汁倒入砂锅中,张朝和赵简也不由的有些期待。两人的家境并不是多好,像这种美酒平rì里根本是喝不到的。再加上家教的缘故,就连酒都是很少喝。未知的东西总有其巨大的吸引力,这昂贵的花雕酒对于两人的吸引力何其之大。 方鹤将酒倒入砂锅之后,便开始拿出带来的一些食物。此次外出游玩是方鹤提议,张朝和赵简不过是跟班罢了。所以这些东西都是方鹤在家中取出来的。不一会,一盒盒jīng美的点心便摆满了亭中的石桌。也真是难为他了,大老远的背了这么多的东西来。 “有酒怎可无肉。”方鹤笑道,然后用取出一包牛肉出来放在桌子上。还未完,方鹤又取出一包炸蟹出来。“花雕酒配螃蟹,最合适不过了。 蟹xìng凉,花雕酒暖胃,这是最佳的搭配。这点道理方鹤还是知道的,所以便带来了螃蟹。这一对比,方鹤这一桌却是要比沈祥那一桌要丰厚的多。 有酒又有肉,而且还煮酒。那一丝文人的风度在他们这一桌却是消失殆尽。反观沈祥那边,煮雪饮茶,赏景对弈,倒是有几分洒脱。 其实,方鹤志不在科举。方鹤这人脑子说不上灵光,能够记下白居易的诗已经是殊为不易了。方鹤自小便不洗读书,不过因为家中长辈逼迫,所以才不得不读书。方鹤好武,向往那些豪气冲天的英雄好汉。 每每听戏,便对戏中的好汉们钦羡不已。此时,宋江起义的故事在民间广为流传,方鹤更是被那梁山好汉的侠肝义胆所钦佩。后来,方鹤还听说有人似乎做了一本书讲了这个故事,不过那本书方鹤却是久久未曾寻到。 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林教头风雪山神庙,这是何等惬意的事情。只是,如今酒有,肉有,风雪也有,只是没有林教头和山神庙。 不过无所谓,这里有方鹤,有望湖亭,还有远处的几个稀松人家。 “想从军。”方鹤其实并不是一个纨绔子弟,他也有他自己的抱负。不过他的那个抱负却是被家人强行扼杀。方家人丁单薄,男丁更少,所以方家上下对方鹤可是寄予了厚望。从军,根本就不可能。在大明朝,军人的地位永远要比文人第一级,哪怕你封侯,也是如此。就算你做了将军,又能怎样。兵不归你管,而且上面还有文官指挥,这便是大明朝的军事制度。 方家的意思是,让方鹤好好读书,到时候让其四叔走关系送入南京国子监。好歹弄个功名出来,到时候凭借着其家中的关系,倒也不会让方家没落。 家族的期望和自己的理想相差甚远,不过方鹤也不是那种不识大体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他自当以家族的利益为重。每rì读书学习,不过他骨子中的那份豪气却是仍咋。刘越来此煮茶赏雪是为了雅兴,而方鹤来此煮酒吃肉,则是为了豪气。 那花雕酒倒入砂锅未久,浓厚的酒香便四溢而出。这酒香远不是先前所能比的,整个望湖亭都被这酒香所充斥。 风雪亭中,沈祥连败张季刘越和沈凉。 “祥子,棋艺大进啊,你可一定要教教我。”刘越双眼放光的说道。 沈祥心中得意,不过还是点了点头。这象棋嘛,娱乐而已,互相学习。 不知何时,外面的雪小了,不过还是吓得很紧。 对面亭中的情景也能看清一些,看到方鹤摆满了食物,然后煮酒,酒香竟然弥漫到了风雪亭中。 刘越深深的吸了一口,闭着眼睛说道:“上等的花雕,好酒啊!” 睁开眼睛,沈祥等人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刘越不由得有些尴尬。 “走吧,过去混杯好酒喝。”刘越说道。不知为何,刘越、沈祥几人总喜欢在方鹤身上沾点便宜,这也是双方总有间隙的根源。 四人鱼贯而出,向着对面的望湖亭而去。 望湖亭中,红泥小火炉中的酒刚热,几人正yù盛杯痛饮,便看到沈祥刘越几人向着这边走来。 “他们过来干什么?”张朝皱眉说道。平rì里两拨人互相挖苦,不过吃亏的总是方鹤这一边。今rì来此饮酒,谁知碰到了这几rì,他们心中本来就不痛快,所以不愿先前与沈祥多人计较。 本想今后找个机会找回场子,没想到这才刚过了一会,这几人便过来了。 看到沈祥刘越等人过来,方鹤、张朝和赵简也不由的将手中的就被放下,静静地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方兄好啊。”一进入望湖亭中,刘越便高声叫道。 “刘兄好。”方鹤未起身,淡淡的回应道。 “今rì天降瑞雪,我等在这老塘湖相遇,也算是有缘,方兄不请我等进去坐坐吗?”刘越说道。 “请进。”听到刘越如此说,方鹤只得站起身来说道。 PS:不知为何,这几章写得特别吃力,无奈啊。这周先一更了,一直没有推荐,朋友们说不能更太快了。等有推荐了再加更。抱歉了。 ; 第二十一章 赌书与赌诗 - 媚明 - 谁家探花郎 望江亭十分的宽敞,平rì里容纳十余人不成问题。此时沈祥等四人进去,也倒不显得怎么拥挤。 进入望江亭中,七人围炉而坐。 红泥火炉中的砂锅中,花雕酒冒着一丝丝的热气。酒香传到了每个人的鼻中。 沈祥使劲的嗅了嗅,然后感慨的说道:“好酒啊好酒!” “那是,这可是方少爷的四叔从南京城带回来的佳酿,十年陈的上好花雕。”沈祥的话音刚一落,张朝便接上话来。 “这一桌也够丰盛的呀!”沈凉接着沈祥的话说到。 “你们到底有什么事情?”方鹤目光不善的看着沈祥、刘越等人。对于刘越、沈祥等人,方鹤可是没多少好感。 “相遇即是有缘,在这寒冷的冬rì,在这寂寥的郊外,我们相遇于此,岂不是说我们很有缘分。”刘越笑着说道。然后伸出手来,将桌子上的一杯酒捧在手中。那酒杯似乎是玉质的,酒温散于手,十分的舒服。“况且我们相识多年,似乎还没有好好的坐在一起喝过一杯呢,今rì天公作美,不如让我们畅饮一番。”说罢,刘越便yù将那杯中的酒一饮入口。 这酒刘越一开始便惦记上了,尤其刚才听到张朝说这是十年陈的花雕,心中更是大动。这酒,平rì里自己可是很难喝道啊,这次遇到,还不好好的将方鹤这小子宰上一番。 装模做样的说上了一番慷慨激昂的话,刘越就想将这一杯温酒。没想到方鹤的动作很快,就在那酒快要进入刘越嘴中的时候,方鹤却是说道:“慢着。”这一声让刘越的速度放缓,紧接着方鹤一条胳膊深处,将刘越手中的酒夺下,重新放在桌子上。 然后,方鹤冷笑道:“这酒,可不是想喝就能喝到的。” 气氛顿时僵硬了下来,一时之间,七个人面面相觑。不知不觉间,杯中的酒都凉了。 “呵呵,不让喝就不让喝。”刘越干笑道。双方的关系虽然不是很融洽,但也不是那种有着深仇大恨的仇人。 刘越干笑着打破了这个有些压抑的气氛,然后刘越对着沈凉说道:“凉子,去那边,把我们的茶拿来给方兄尝尝。” 沈凉年纪最小,这种事自然是他来做了。沈凉虽不知道刘越想要做什么,但是还是听话的离开了望湖亭,跑向了对面的风雪亭。 “上好的韭山藤茶,绝对不比你这花雕酒差。”刘越将眼睛眯起来,笑着对方鹤说道。 方鹤心中本就有一团火气,随时想要爆发。不过看到刘越此时的态度颇为和善,一时之间也爆发不得。 “那倒不见得,谁知道你才哪弄的野茶叶。”方鹤不屑的说道。 刘越笑了笑,没有说话。 不一会,沈凉便掂着茶壶过来了。 “请。”刘越说道。七个茶杯放好,每个人的杯中都满上了。 茶水清澈,茶香四溢。茶香混合着酒香,又混合着桌子上的蟹肉香,各种香气在这望湖亭中飘散。 既然刘越送茶过来让人品尝,方鹤自当毫不客气。自己的酒不能让他们喝,不过他们的茶自己却得喝,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端起了茶杯,方鹤嗅了嗅,这味道确实是上好的韭山藤茶。 方鹤刚拿起茶杯的时候,确实没有注意到,就在这个时候,刘越俏俏的向着沈祥使了一个眼sè。 几人相识这么久,配合起来自然默契。沈祥本就知道刘越不会白让方鹤喝了这茶,此时见到方鹤使眼sè,沈祥就知道该做什么了。 “方公子,且慢。”沈祥说道。 正要喝茶的方鹤,突然被沈祥打断,不由得问道:“怎么,有什么事,莫不是这茶又不想让我喝了?” 沈祥一笑,摇摇头说道:“那倒不是,既然说请方公子喝了,又怎有言而无信之理。” “那你叫住我做什么?”方鹤问道。 沈祥站起身来,在亭中走了两步,然后扭过身来说道:“宋朝时,易安居士时常与其夫赌书,今rì我等在此闲坐也是无聊,不如也赌书一番,这茶与这酒便是彩头。”沈祥指着炉子上的花雕美酒和地上的茶壶说道。 “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沈祥低声叹道。“不过赌书不成,咱们这点水平大家都清楚,书赌不得,我们可以赌诗。” “等一下。”方鹤突然打断沈祥的话说道:“这赌书是什么,赌诗又是如何赌?” 方鹤虽然也读了几年书,但是方鹤的资质并不好,他在读书这条路上还真没什么天赋。连四书五经都很难背下来,方鹤怎会有机会去了解宋朝易安居士与其丈夫的赌书泼茶? 沈祥心中暗笑,不过也知道这方大少的底。于是,沈祥只得解释道:“据易安居士的《金石录后序》云:“余xìng偶强记,每饭罢,坐归来堂,烹茶,指堆积书史,言某事在某书某卷第几叶第几行,以中否角胜负,为饮茶先后。中即举杯大笑,至茶倾覆怀中,反不得饮而起,甘心老是乡矣!故虽处优患困穷而志不屈。” “那又何为赌诗呢?”方鹤问道。理解了一会,方鹤总算是理解出来了这赌书的意思。方鹤想了想,确实,赌书这事太难,尤其是对于自己来说简直难如登天。不过这个易安居士竟然比自己还**,上好的茶竟然就这样浪费掉。真是不懂这些文人是怎,想得。 从心底里,方鹤都不愿意做一个文人。 “赌诗,呵呵,这个容易,说赌也有点不太符合,不如说是我们做一个游戏。比如我念出一首诗,然后方公子你接下一首。你接的下一首诗要和我念的那首诗的最后一字相同。”沈祥说道。 方鹤一想,这个容易,自己虽然四书五经读的不怎么样,但是诗词这些东西记下的还是很多的,这个刻意赌。于是方鹤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那规则以及惩罚奖励又是什么?”方鹤问道。 既然这是赌,肯定输了就有惩罚,赢了就有奖励。 ; 第二十二章 问刘十九 - 媚明 - 谁家探花郎 “关于赏罚,这个自然很容易,我们出的奖品就是这上好的韭山藤茶了,方兄自然需要把你的花雕拿出来了。”沈祥笑着说道。“能接下来诗的,就算通过,可以选择喝一杯酒或喝一杯茶。” 说完,沈祥停了停然后问道:“这个大家没有什么意见吧?” 众人思索了一番,觉得倒也公平,自然没有什么意见。于是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那接不下诗的怎么惩罚呢?”方鹤忽然问道。别看方鹤平常对读书做学问不怎么在行,但是心其实还是挺细的。众人听到方鹤问起这个问题,都不由得有些憾然,竟然把这个茬给忘了。 沈祥思索着,忽然看到外面飞舞着的雪花,还有满地的积雪,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于是开口说道:“至于接不下诗的,惩罚更是简单了,赢者喝茶饮酒,输者吞雪融冰。” “好,这个主意好。”张季拍手称赞。 把规则定了下来,沈祥重新坐到了座位上。七个人围着红泥火炉而坐,面前摆满了食物。 “方兄今rì你为主人,我们是客人,这赌诗的开头便由你开始吧!”见到没人打头,刘越便向方鹤说道。 “好,没问题,这个头就由我开了。”方鹤笑着说道。赌诗嘛,不惧他们,既然他们让自己开头,这岂不是白占便宜,开头就开头呗。 方鹤应下来之后,然后将一块点心放在最终,轻轻咀嚼。看着六人还有亭外的景sè,却是不知道用什么诗做开头的好。 见到方鹤有些犹豫,半天没有开头,刘越和沈祥相对一笑,然后刘越说道:“不如就用那首《问刘十九》,呵呵。” “问刘十九?这是哪一首?”方鹤愣了一下,然后说道。 方鹤这话说出来,在场的六个人都笑了,而且笑得是前仰后翻,就连方鹤的两个跟班张朝和赵简也没有忍住。 “你们笑什么笑?”方鹤知晓自己估计又闹了一个乌龙,但是还是问道。 “方兄,那个《问刘十九》,便是你先前吟咏的那首诗,晚来天yù雪,能饮一杯无。”张朝小声对方鹤说道。 方鹤一听,这《问刘十九》原来竟是自己先前所吟咏的那首诗,不由得十分尴尬。同时心里也有些愤怒,愤怒刘越让自己下不来台。原来方鹤这个人,背诵诗词一般不背诵诗名和作者名,所以才弄出了这样的乌龙。 不过方鹤也知道这是自己出的差错,若是因为这个和刘越起了争分,便是自己的错误了。于是只得压下火气,对刘越说道:“那好,我就用这首《问刘十九》来开启今天的赌诗。这《问刘十九》的最后一个字是‘无’,那么刘兄,你便以这‘无’字开头来接下一首诗吧。” 说吧,方鹤将桌上的一杯茶拿起,然后一饮而尽。上好的韭山藤茶,味道果然不错。自己开头,值了,白白的饮了这一杯好茶,虽然丢了点脸面,但是也不算什么。 方鹤心中暗暗冷笑,这赌诗似乎比赌书容易得多,但是其实他也容易不到哪里去。很多诗很难接的,尤其是最后一个字。对于自己以‘无’字结尾,方鹤还是十分满意的。这个‘无’字开头的诗,方鹤还真的不知道。搜尽脑中所有名师名句,愣是没找到一首出来。方鹤虽然对于四书五经不怎么样,但是脑中的诗词却是委实不少,在诗词这一方面,他自信不输给在场的每个人。这也是方鹤为何愿意赌诗的原因之一。 这接诗刚开始并没有定下顺序,所以方鹤也就用了约定俗称的顺序,那便是指名接诗,既然刚才刘越让方鹤丢了面子,这个比较难接的‘无’字,自然就教给刘越了。方鹤甚至看到了刘越因为接不下来诗,而去地上捧雪而咽,去那老塘湖中砸冰而食的样子。方鹤的嘴边露出一丝笑容来,仿佛胜利在握。 “无花无酒过清明,兴味萧然似野僧。昨rì邻家乞新火,晓窗分与读书灯。”就在方鹤暗暗得意的时候,却是听到刘越声音清朗,缓缓而言,将一首诗念了出来,这首诗的开头赫然就是‘无’字。 念罢,方鹤捧起一杯温酒,便要入喉。 “慢着,这首诗是什么诗,我怎么没听说过。”方鹤问道。 “宋朝诗人王禹偁的清明诗,以你做学问的态度,没有听过也算是正常。”方鹤解释道,然后将那杯酒引入腹中。 方鹤将目光投向张朝和赵简,两人皆是摇头,表示没听说过这个诗人。 “王禹偁,宋朝白体诗人、散文家。字元之,济州巨野人,晚被贬于黄州,世称王黄州。太平兴国八年进士,历任右拾遗、左司谏、知制诰、翰林学士。”似是知道方鹤不知这王禹偁为何人,于是为他解释道,最后又加了一句,“东坡居士所撰《王元之画像赞并序》,并称他以‘以雄风直道dú lì当世’。” 听到刘越侃侃而谈,更是搬出了东坡居士,这也不由得方鹤、张朝和赵简不相信。三人只能自认倒霉,学识浅薄。 其实,这王禹偁对于一般读书人确实比较陌生,刘越能够知晓王禹偁,委实难得。 “张朝,你接下一句吧!”刘越说道。 以“灯”为开头,看起来似乎不难。古诗中包含灯字的诗有很多,什么孤灯残月之类的。但是以“灯”字开头的,却似乎并没有几首。张朝想了好久,仍是没有想起来。 “速度啊,想好了没有,想不到就赶紧认输。”就在这个时候,张季却是催促道。这赌诗先前并未规定时间限制,但是时间久了自然不美,还不如自动认输。虽然吞雪嚼冰这种事做起来不文雅,但是愿赌服输,也不能抵赖。 见到张季催促,张朝也不由得大急。他自己可不愿做第一个对不上诗的人,第一个接受处罚。 就在这时,张朝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却是想起了刚才刘越所说的“东坡居士所撰《王元之画像赞并序》,并称王禹偁‘以雄风直道dú lì当世’这句话来。” 于是,一首诗词在脑中浮现,张朝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 第二十三章 诗余 - 媚明 - 谁家探花郎 众人皆以为张朝这次接不下来。因为此时不仅仅张朝在想,其他六人也都在想着以灯字开头的诗,不过想来想去,这包含灯字的诗虽然不少,但是以灯字开头的却是没有想到。 众人本以为张朝这次定要吃雪吞冰了,而张季也准备再次催促张朝的时候。却见张朝起身将一杯韭山藤茶捧在手中,然后在众人间踱了几步,接着便朗朗诵道:“灯火钱塘三五夜,明月如霜,照见人如画。帐底吹笙香吐麝,更无一点尘随马。寂寞山城人老也!击鼓吹箫,却入农桑社。火冷灯稀霜露下,昏昏雪意云垂野。” 这是北宋著名诗人苏东坡的一首词,词牌名唤作蝶恋花,词名乃是密州上元。写的乃是东坡居士在密州过上元节时对杭州的怀念与初来密州的寂寞。 这首词的首字,赫然便是“灯”字。张朝面带微笑,举起手中的茶杯向众人示意了一下,然后说道:“承让,承让,这杯茶张某就却之不恭了。”说罢,张朝便yù饮茶。 谁知就在这时,张季却是站起身来说道:“慢着。” 张朝一皱眉,然后说道:“不知张季兄有何指教,这诗我可是接下来了。” 张季笑了笑,然后说道:“我们今天赌的似乎是诗吧?” 张季这句话不单是对张朝说的,同时也是对其余的五人说的,众人都齐齐点头,表示赞同。 “我们几天赌的是诗,而刚才你接的那一首却是词。”张季说道,然后连连摇头:“不成,不成,这是乱了规矩。” 张朝一听张季如此说,不由得尴尬起来,若是往细里说,自己刚才接的确实不是诗,那这样的话自己就算是输了,应该接受惩罚的。不过张朝却是不愿意认输,这么难接的诗,自己好不容易接上,虽然有些不太合规矩,但是若这样认输的话,自己岂不是亏待了。 一时之间,张朝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是好。 沈祥笑了笑,没想到张季心细,却是发现了这个纰漏。不过,若是这样的话,就有些太不近人情了,这接诗有难处,碰到这种情况,睁只眼闭只眼过了就就好。大家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少年的意气之争罢了。 想到这里,沈祥站起身来为张朝解围道:“张朝兄接的这首蝶恋花也不算不符合。” 见到沈祥为张朝解围,张季有些不满意,无奈的看着沈祥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因为旁边有着方鹤等人的缘故,所以并没有说出来。不过沈祥也知道张季想要说些什么,无非就是咱们兄弟,你干嘛拆我的台啊,还不如让他们吃个亏。 沈祥俏俏的给张季一个抱歉的微笑,然后说道:“诸位,这词应该还有个别称吧,它还叫做诗余,这词之名定于南宋中期,用长短句和诗余称呼它,自然也是正确的。张朝兄刚才念得不是诗,而是诗余,这诗余自然也算是诗,所以张朝兄接的诗并没有什么问题。” 听到沈祥如此说,那张朝、方鹤等人自然是十分满意的。而刘越也不会反驳,所以只得算是张朝通过了。 张朝美滋滋的将那一杯韭山藤茶引入腹中,然后给了沈祥一个感谢的笑容。 “张季兄,那就请您接我这首词,啊,不,应该是诗余,最后一个字是野,这个野字并不难,想来张季兄弟能够很轻松的接下来的。”张朝对张季说道。本来张朝是想要让沈凉接的,但是因为沈祥刚才替自己解了围,自己若是再去为难沈凉的话,心里面实在是过不去。既然这张季挑事,还不如让这张季来接自己,这个“野”开头的诗似乎也不多。 张季一笑,他早就猜出了张朝会在这里找场子,幸好,他刚才就想了半天,早就想到了应对之法,所以也不以为意。 “自然,这“野”字开头的诗挺好接的,你且听我道来,我接的这一首是唐朝著名诗人韦应物的《鸢夺巢》。”只见张季清了清嗓子,然后诵道:“野鹊野鹊巢林梢,鸱鸢恃力夺鹊巢。吞鹊之肝啄鹊脑,窃食偷居还自保。凤凰五sè百鸟尊,知鸢为害何不言。霜鹯野鹞得残肉,同啄膻腥不肯逐。可怜百鸟纷纵横。虽有深林何处宿。” 这首诗同样并不怎么出名,张季能够知晓,说明他平rì里看书也是挺多的,殊为难得。 张季这首诗让人挑不出名字来,张季挑衅的看了张朝一眼,然后将一杯酒引入腹中,顺便又拿了只炸蟹,然后坐下,津津有味的吃着。 张朝冷哼一声,显然是看不惯张季,过了一会,见到张季仍在那里吃螃蟹。张朝不满的说道:“别光顾着吃了,赶紧把下面一个人定出来。” 张季抬起头翻了个白眼说道:“还用我定人吗?喏,就是他了。” 张季指的是赵简。 也难怪,方鹤一方,如今就只剩下一个赵简了,所以张季没有说。 赵简慢腾腾的站了起来,看着众人,有些紧张。过了一会,赵简无奈的说道:“我接不下来,我甘愿受罚。” 张季刚才接下来的《鸢夺巢》中,最后一个字是“宿”。赵简早在张季诵出这首诗的时候,就开始想了。但是搜尽了脑子,赵简也没有想到以“宿”字开头的诗来。 前面张朝借词,侥幸的过了关,张季此时也想了一遍自己所知晓的宋词,但是仍旧没有想到。 没有办法,赵简只得自愿认输。 这没法抵赖,事先七人便说好了。 于是,在众人的睽睽目光下,赵简只得走出望湖亭,在老塘湖岸旁的积雪中,捧了一把出来,然后狼狈的给吃掉了。 雪入喉,凉意入骨,赵简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将嘴边的雪花擦掉,赵简重新走回了亭中。 惩罚是吞雪食冰,不过只需要选择一个就成了。这吞雪相对于食冰要轻松的多,所以赵简选择了吞雪。 进入亭中,赵简立在众人之间,环视一圈。既然到他这里失败了,所以赵简惩罚完,便该轮到赵简出诗来。赵简仔细回想,想要找出一首让下一个人很难接的诗来。 想了片刻,赵简一笑,一首妙诗脱口而出。 ; 第二十四章 风雪夜归人 - 媚明 - 谁家探花郎 “飞雪初停酒未消,溪山深处踏琼瑶。不嫌寒气侵入骨,贪看梅花过野桥。”只见赵简缓步走出望湖亭,脚踏白雪,朗朗诵道。 前方从湖岸延伸过来的小桥旁,赫然有几多梅花,正在雪中绽放,孤傲清寒。 这一首诗极配此景,有雪有酒,有山有梅花,当然还有小桥。只是天公偏偏不怎么作美,这雪到了此时仍旧未停,只是这一点与这首诗不太符合。 不过这已经殊为难得了,前人之诗配此时之景,能有八分符合已属罕见,难怪赵简会认为这是一首绝妙好诗。 今rì赌诗会,虽未要求所接之诗需要配景,但是赵简这一首诗出来,却是立刻将前几人所吟咏的诗词尽皆是压了下去。以诗配景,岂是那么容易。不说方鹤一首《问刘十九》出了丑,就连最早时张季那首咏钓鱼台的诗和刘越引用的《江雪》,都是想要暗合今rì之意境,不过那几首诗和此情此景都相差甚远。 吟诵完此诗,赵简心中不由暗暗得意。此诗配雪景,极佳。诗尾是一个“船”字,想要接下来的话,也是有些难度的。古往今来,诗作数不胜数,诗中带“船”字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但是将“船”作为开头的似乎还真没有几首。 “好诗,好诗。”方鹤站起身来击掌赞道。这首诗众人皆有所耳闻,这乃是当朝兵部尚书杨士奇杨大人十四岁时所作。杨士奇乃是内阁辅臣,更兼兵部尚书之职,权势极大。这杨士奇杨大人自然是这些学子心中的偶像,对于杨大人的诗众人皆是赞不绝口。更为难得的是这首诗乃是杨士奇十四岁时所作,众人思及自己似乎也是十四五岁的年龄,不过和杨大人相比,却是相差甚远,不由心中渐生惭愧之情。 几人当中自有例外,那便是沈祥。十四岁作诗又怎样,昔年骆宾王七岁咏鹅,至今流传。而杨士奇的这首诗和骆宾王的咏鹅诗比起来,相差甚远。还有一点,沈祥来自后世,自是知晓这有明一朝,虽在各种技术上发展极大,但是在诗歌方面却是最为低迷的一个朝代。唐诗宋词明清小说,清朝好歹还有个纳兰xìng德,而明朝能够撑起台面的就没有几人。什么前七子后七子,江南四大才子,其在诗歌造诣方面和中国历代相比,相差的甚远。明朝的诗歌形成如此的状况,和这杨士奇还是有一些关系的。宣德朝,以三杨为首的内阁大臣,虽说文治上颇有建功。但是,在文化方面却是对当代和后世的文人造成了一个极坏的影响。 因为“三杨”扩大了台阁体的影响范畴,台阁体的出现是诗歌创作的一个倒退,因为他只追求所谓的雍容典雅,内容大多十分贫乏,多为应制、题赠、酬应而作。题材常是“颂圣德,歌太平”,毫无创新,毫无生气。这种文体比之宋朝的西昆体的影响都是更坏。 相对于“三杨”所做的诗词,沈祥比较赞赏的是当朝兵部右侍郎于谦。沈祥来到这个朝代也有半年了,对于整个国家也有了一定的了解。于谦这个在后世被人们广为流传的人物,赫然就是当朝大员。想想自己幼年所学的《石灰吟》,沈祥不由感慨万千。 赵简吟咏完毕,然后回入亭中,将一杯茶饮尽。茶口清香,心旷神怡,赵简清了清嗓子,然后说道:“接下来就由沈凉老弟来接了,以船字开头。” 众人当中沈凉年纪最小,俗话说要找软柿子捏,年纪最小的当然就是软柿子了。至于初时,方鹤和张朝不找沈凉,却是因为他们想要先让刘越和张季出丑。 见到赵简点名要自己接诗,沈凉却是一点都不惧,仿佛成竹在胸一般。沈凉如今十岁,个子并不高,由于冷的缘故,脸蛋被冻得红彤彤的,颇为可爱。 童声未去,沈凉站起身来直接便是诵道:“桥如虹,水如空,一叶翩然烟雨中。天教称放翁。侧船篷,使江风,蟹舍参差渔市东。到时闻暮锺。” 待得沈凉诵完,众人不仅目瞪口呆,没料到这十岁顽童竟然机灵如斯。常言道沈凉是个小神童,平rì里众人接触不多,还不太清楚今rì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是一首词,是宋朝著名诗人陆游的《长相思》。这首诗基本上众人皆是知道,不过因为脑中想得太过复杂,反倒是没几人想起这首词来。 先前,沈祥替张朝化解了那首《蝶恋花》,这词也算是诗,所以沈凉这一关算是过了。 沈凉起身端起一把还温着的花雕酒,然后一口饮下。或许是因为年纪太小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饮得太快的缘故,这一口酒下去,却是把沈凉给呛住了。 如今,已经有六人接了诗,只剩下沈祥一个,但是沈凉肯定是不会让自己哥哥接诗的,所以目标自然是方鹤三人。这三人不由大急,沈凉接的这首词最后一字是“锺”字,这可是一个生僻字,拿来入诗都不多见,更别说以这个字开头了。接下来的这首诗,三人是万万对不下来的,只能接受惩罚了。 没想到看似最软的柿子,身上却是长满了刺。 沈凉缓过劲来,然后看着三人说道:“接下来就由方大哥接诗了,诗的首字是一个锺字。” 方鹤无奈的站起身来说道:“我接不下来,认罚。”于是方大少走出望湖亭,捧了几捧晶莹之雪,然后吞入腹中。 接诗继续,沈祥自是逃不过。方大少诵完一首诗,点名便要沈祥接。不过这首诗不是很难,沈祥轻而易举的接了下来。 游戏进行中,红泥火炉上的酒,壶中的茶越来越少。 越进行,方大少的面sè越是凄惨。 因为,他发现,自己被骗了。 对方是四个人,而自己这一方却是三个人。对方一赢,喝的便是自己的花雕酒。而自己方赢喝的却是对方的韭山藤茶。但是三个人哪比的过四个人,这酒是越来越少。 天慢慢的黑了下来,雪却依旧未停。 方大少诵完一首诗,心疼的喝了一杯自己的花雕酒。这酒若是再不喝,就被对方喝完了。 “沈祥兄弟,该你了,首字是一个柴字。”方鹤说道。 沈祥微微一笑,站起身来,然后说道:“诸位,天sè已晚,不如我接下这首诗,今rì之雅会便结束了吧。” 众人看看天sè,极为赞同,然后等着沈祥接下最后一首诗来。若是接不下,还能再看一场吞雪的好戏。今rì,沈祥似乎还未输过。 沈祥举目望去,四处皆白,远方几处人家房中微光摇曳,偶尔传来几声犬吠。 沈祥吸了一口气,然后诵道:“rì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 第二十五章 读礼(上)【求收藏】 - 媚明 - 谁家探花郎 昨天去拜访了几位作者前辈,有庚新大神,还有小小羽大大,豫西山人大大,晚上跟着几位大大吃了吃饭,喝了点酒,今天下午才赶回来。各位书友大大,新书还在冲榜,需要大家支持,过了12点,点击推荐求大家砸来。第一次上推荐,求大家多多收藏,探花郎在这里拜谢了。 天渐昏,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的过去了。 踏着“风雪夜归人”,七人一起离了老塘湖。 随身带来的食物大多已经被吃完了,虽说需要带的东西少了不少,但是走起路来却是仍旧有些困难。 雪仍旧未停,这场雪已经下了整整一天了。 雪花飘落,飘落,一直未曾停歇。 脚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吱吱的声音,在这个安静的傍晚显得极为刺耳。 这种天气,这个时候,或许安静才最适合。 用了小半个时辰,众人才回到了临淮县城中。这次聚会虽说还算愉快,但是双方之间还是有些小隔阂的。这次赌诗,也不过是双方都想占便宜罢了。中间有输有赢,有的人心中自然不愿。 进入临淮县城之后,七人便分开了。天sè不早,各回各家。 “刘兄,张兄,就此别过。”沈祥双手紧握,像两人说道。天快要黑了,天气是极冷的。比白天的时候温度下降了好几度,就算是先前喝了不少的花雕酒,此时沈祥也觉得有些冷。 沈祥如此,沈凉更是如此了。少年将身子缩在一起,紧紧的靠在沈祥的身旁,似乎是想要取走一些温暖。 “那就此别过了,年后再见。”刘越笑着说道。估计也是因为寒冷,刘越的笑容都有些僵了。 张季却是好些,不过仔细观察,却会发现张季的手中此时正抱着一个炉子。那炉子被张季宽大的袖子所掩盖,很难发现。原来这小子竟然将下午煮茶的炉子给抱在了怀中。那炉中的炭火俱是取出,不过余温尚在,倒是也能取暖。 “那就年后再见了。”沈祥说道。 离过年没有多久了,家家都要热闹起来。不过沈祥家里,却是和平常没什么样子。沈灵去世才一年半的时间,沈祥和沈凉两兄弟还需守制一年多。这个年,自然是没法过了。 过年了,都要忙碌了,所以才约定好过完年再见。 告别之后,便分开了。 青石板的街道上也被雪覆盖了厚厚的一层,路上很少有行人。只能偶尔看到一个顽皮的少年互相追逐打闹。 沈祥和沈凉一前一后,向着沈家大院走去。 朔风呼啸,雪花四散,打在脸上,有些疼痛。 这是冬天的感觉,一下午的嬉乐就这样过去了。沈祥回头望去,却是只看到了一个空旷的街道,张季和刘越都已经消失在了风雪中。 “风雪夜归人。”沈祥感叹了一声,拉起沈凉的小手。 两人在雪地上踩出一个个脚印来。 沈家大院的大门,也算是颇有排场。沈家虽不是巨富,但是人口颇多,在临淮县也算是有名望的家族了。 沈家这一脉说起来也不能算是世居凤阳,据家谱所载,似乎是在宋朝的时候迁徙到这里的,历经数代便发展成了如今的模样。 沈祥敲了敲大门,然后进入院中。 “娘亲不知道今晚做的什么好东西。”沈凉拉着沈祥的手说道。 今天下午在老塘湖,两人吃了不少方鹤带去的食物。不过由于长身体的缘故,此时沈凉已经又有些饿了。 两人顺着廊道缓缓前行,不是不愿意走的快些,实在是因为此时的风不知为何大了起来,风雪迷眼,实在是走不快。 好不容易转过一个拐角,将风雪挡住。 沈凉却不小心的摔倒在了地上,“哎呦”疼痛的叫了一声。两人的手拉得并不紧,这一下沈祥都是没有料到。 见到沈凉受伤,沈祥连忙的蹲下身来将弟弟扶起。 半年多的朝夕相处,沈祥已经把沈凉当做了自己的亲弟弟,对于沈凉,沈祥是相当的爱护。 “没事吧?”沈祥紧张的问道。冬天,人的身体最是脆弱,更何况沈凉的骨骼还未定型,摔倒的话极容易造成骨伤。所以沈祥才会如此紧张,生怕沈凉摔坏了。 “没事。”沈凉咬着嘴唇说道。沈凉自小便很坚强,很有骨气。 “走,赶紧回家。”说着,沈祥就想要把沈凉给背起来。 回到家中,暖和一下,借着烛光,才能看清有没有受伤。此时在这外面,天寒地冻,光线又暗,实在不是一个看伤的好地方。 沈祥一使劲,便将沈凉背在了背上。 走了几步,沈祥不由得气喘吁吁。这时他才想起,沈凉虽然岁数不大,但是自己的身体也只是十四岁罢了。 “哼。”沈祥刚刚穿过一个院子,却是听到一声冷哼。 抬起头来,却是发现前方不远处正有一人站着。 “家主。”沈祥身子一停,眼中光芒一闪,却是想起了半年前的事情来。 不过自己只是一个普通子弟,又怎么能与家主斗。 当初的自己就是因为与沈元争辩,才受尽了苦头。对于沈元,沈祥怎能不气,在沈祥的眼中,沈元就是一个僵硬腐朽的老儒。 “家主好。”沈祥背着沈凉低头走着,在走到沈元的面前时候,沈祥叫道。 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这半年来,沈祥也变了不少,变得圆滑了,变得不那么锋芒毕露了,但是这并不是说消融了沈祥的那股韧劲,沈祥只是将它隐藏了起来,等待时机爆发罢了。 打过招呼,沈祥便要离开。 “站住。”沈元忽然叫道。 沈祥只得停了下来,然后抬头望去。只见沈元一身厚袄,头戴着一顶面貌。胡子白的和雪一个眼sè,但是眼中却是露出一股威严。 沈祥吸了一口气,然后停了下来。 “沈凉怎么了?”沈元问道。 “刚才不小心摔了一跤。”还未等到沈祥说话,背上的沈凉便先说道。 “哼,连弟弟都看不好,你这个哥哥怎么做的。”沈元怒声对沈祥喝道。 “不关哥哥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沈凉辩解道。 “你闭嘴。”沈元向着沈凉一瞪,吓得沈元打了一个哆嗦,不敢言语。 “是,我没照顾好弟弟。”沈祥平静的说道。 沈祥清楚家主沈元不待见自己,半年前的那件事情虽然自己在家族中丢了丑,但是也险些让沈元下不了台。家主的威严被一个少年挑衅,这让沈元十分的生气。 “嗯?”沈元忽然向着两人走近了一些。 ; 第二十六章 读礼(下)【求收,推】 - 媚明 - 谁家探花郎 PS:新的一周到了,求各位大大把您手中的推荐票砸给探花郎。新书榜,还是很重要的,求大家支持下。另外,收藏下吧,兄弟姐妹们! “你们两个去哪里了?”忽然,沈元将眉毛一竖,怒气冲冲的对两人喝道。 “下午与朋友一起下棋对诗来着。”沈祥不卑不吭的说道。沈祥说的是实话,不过味道却是变了一些。若是说下午几人跑到老塘湖煮茶烧酒赌诗,指不定这老儒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哼,小小年纪,满嘴胡话,莫不是喝了点酒,脑子都晕了?”沈元说道。 沈祥心下一沉,却是没有料到自己两人身上的酒味还没散去,竟然被这老家伙给闻出来了。 不过沈祥仍然十分的镇定,对于这老儒,沈祥实在是不想多理睬他。但是这老儒是家主,沈祥不能对他太无无礼,要不然会让母亲难做,所以沈祥也非常无奈。 “今rì朋友宴请,天寒地冻,少喝了一些酒暖暖身子。”虽然沈祥和这老儒不对头,但是还是对他进行了解释。 那老儒听到沈祥的解释后,眼中尽是怀疑,然后将目光转到了沈祥背上的沈凉身上,对于沈祥的牙尖嘴利,沈元是亲身领教过的,对于沈祥的话,他也不太相信。 而沈凉这个孩子,却是更像沈灵一般,从小乖巧喜人,聪明伶俐。 “沈凉,你哥哥说的可是真的?”沈元想沈凉问道。因为看到沈祥心中有火,所以这话让人听起来似乎不善。这语气有些yīn冷,比那朔风还要寒冷。 沈元的声音把沈凉给吓住了,沈凉在沈祥的背上有些发抖,毕竟沈元的威势太盛,早已深入沈凉之心。沈凉不是沈祥,况且沈凉才十岁而已。 “是……是的,下午天……天冷,所以喝了点久暖……暖身子。”沈凉结结巴巴的说道。 听到沈凉的话,沈元不由的点了点头。对于沈祥的话,沈元是不相信的。但是沈凉,沈元却是相信。因为在他看来,沈凉这个孩子太小,根本骗不了自己。 沈元却是不知,沈凉一直跟着沈祥,早已经是和沈祥形成了默契。再说沈凉那么聪明,怎么不会帮沈祥圆谎呢? 就当沈祥以为此事就此结束的时候,却听到沈元又冷冷的说道:“沈祥,你要明白,你现在在守制期间,要严格注意自己的德行与言语。喝酒聚会,成何体统。” 沈祥正要辩驳,但是想到辩驳之后的一些麻烦事,不由得将话语压了下去。 “回去给我好好读礼记,不要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书。”沈元喝道。 “是。”沈祥应道。但是心中却是十分的不甘,这四书五经自己早已经通读了下来,功底不见得比你差。 沈祥明白这老儒如此针对自己还是因为当初的那件事,当初的事情虽然是因为自己冲动,但是沈祥却是一点也不后悔。 “等吧,等自己守制期限过了。拿到了秀才功名,看你还怎么说我。”沈祥心中默默发誓道。 “阿嚏。”沈元一个喷嚏打了出来,显然是受了凉。 “天凉,别冻着了你弟弟,赶紧回家吧,把礼记好好的读读。”沈元嘟囔着说道。不过从那模糊的声音中还是能够听出对沈祥的不满。 “是。”沈祥应了一声。然后加快了步伐,背着沈凉便离开了。 “哥哥,家主太凶了。”沈祥背着沈凉,在雪中前行。沈凉将脑袋贴在沈凉的肩膀上,然后嘟囔着对沈祥说道。 “呵呵,不用管他。”沈祥满不在乎的说道。 说实话,沈祥还真的不在乎沈元。沈元一个六十多岁的人了,还能有几年活头。这里是大明朝,长寿的人可不多。指不定哪一天,就一命呜呼了。 沈祥心中虽没巴望着沈元死,但是对他也不怎么在乎。和一个老人有什么好计较呢,就当他老糊涂了。最多,躲着他便是了。 背着沈凉回到家中,胡氏烧了热汤。两兄弟狼吞虎咽的将汤喝下,才感觉到身子暖和了一些。 才烛火摇晃的光影下,沈祥小心翼翼的脱下沈凉的裤子。 仔细看了看,沈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沈凉没事,只是将腿上摔青了而已,并没有伤到骨头。 天完全的黑了下来,已经入夜了,不过雪却仍旧在下。 “瑞雪兆丰年,但愿明年是个丰年。”沈祥在心中默默的祈祷。凤阳啊,凤阳啊,还真是一个多灾的地方。 不是水灾就是旱灾,虽说免了税收,但是很多人的rì子依旧不好。 坐在书房中,沈祥鬼使神差的拿了一本礼记下来。 书房中并不冷,中间烧着一个火炉,热气四散。 这礼记,沈祥早已经是倒背如流了。今rì却是不知为何在听了那沈元的话后,鬼使神差的又拿了起来。 “父母之丧,居倚庐,不涂,寝苫枕块,非丧事不言。”沈祥随意的翻读,暗思其中的意思。 守制啊,守制三年。 不过这三年只是个笼统的说法罢了,准确一点说,应该是二十七个月。当然,是除去闰月之后的二十七个月,加起来时间差不多有两年半罢了。 沈凉是宣德三年三月去世的,算算到如今已经有一年半了。 其实,再过一年,守制便可结束了。 守制,不是一般家庭能够做出来的。若是一贫困之家,因为守制,遵守那么多的规矩,还不把一家人给活活饿死。 所以,守制它绝对不是普通老百姓的礼制。确切的来说,他应该是有一定经济基础的士绅家族的礼制。 沈祥家可以算是是个例外,家中虽是书香门第,但是和名门望户还是沾不上边的。一家三口,孤儿寡母,怎么也说不上是大户人家。 只是因为,沈父去世的时候给家中留下了一笔钱财,这倒不需要胡氏去劳作赚钱养家。而两个孩子岁数都较小,守制的话没有什么影响。 听着窗外簌簌的雪落声,沈祥思绪万千。 “还有一年吗?”沈祥心中暗问自己。“再过一年,自己便可以去参加科举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够拿个什么样的名次。 将手中的礼记放下,随意的扔在了桌子上,沈祥往椅子上一躺,呆呆的看着房顶。 “那个?”沈祥忽的坐了起来 ; 第二十七章 红色的雪【求收】 - 媚明 - 谁家探花郎 PS;各位书友大大,有推荐票支持一下吧,距离上首页新书榜不是很远了。拜谢各位支持啊。 沈祥望去的地方是房梁。 房梁上放着一个东西,那东西约莫拳头大小,通体漆黑。 那东西还是半年前,胡氏带着沈祥去龙兴寺参加佛诞rì。在龙兴寺,沈祥遇到了一个叫做總耳的道士,那道士在临别时送给沈祥的。 当初,沈祥就觉得那道士十分神奇,在佛诞rì的重要rì子里,却能够进入龙兴寺。而且话语中蕴含妙理,仿佛世外高人一般。尤其是道人的名字叫做總耳,十分的古怪。 那rì与道人分别后,沈祥回到家中,也曾对那古怪物件研究了许久。不过依沈祥脑中的东西,却是根本研究不出那古怪物件究竟是何种材质。那古怪物件的材质就连沈祥在前世都未曾见过。不过沈祥知晓那东西的材质肯定十分贵重,因为那东西入手,却是十分的冰冷,哪怕是夏rì炎炎,那物件仍旧是凉的惊人。 沈祥始终不明白那道人为何会将这东西给自己,这东西的古怪自己也参悟不透。 虽然知晓这是一件奇物,但是久而久之,沈祥还是将它遗弃在了一旁。 只是不知何时,那东西竟然跑到了房梁上。沈祥想想,估计是沈凉顽皮淘气,将那东西随意的丢上去了吧。 只是,这东西怎么变样了? 只见那房梁之上,黑漆漆的,模模糊糊能够看到那古怪物件的模样。那黑漆漆的身子上此时却是多了几道红线,那红线组成一个古怪的图案,在黑sè的背景下,红的极为显眼。就仿佛,就仿佛血一般。 “怎么回事?”沈祥一头雾水。 从椅子上起来,沈祥将桌子上的东西腾开,然后上到了桌子上。 将那古怪物件拿在手中,沈祥更是惊异。 “热的?”沈祥大吃一惊。这东西握在手中,竟然热的出奇,就仿佛抱了一个暖炉似的。 在烛光的照耀下,沈祥观察起这东西来。 只见这个古怪的物件变得极为光滑圆润,和半年前仿佛变了一个样般。半年前它似乎是一个不规则的物件,而此时它却像是一个拳头大小的球。 在这个球的周身,密密麻麻的被一条又一条的红sè丝线所环绕。球的颜sè仍旧是漆黑sè,不过在球的表面却是形成了一个个复杂的纹络。 “这绝对超越了当前人们的认知,这不会是来自现代的一个高科技产品吧?”沈祥心中不由得猜测道。这么古怪的物件,在大明朝可是很难造出来,这若是被别的老百姓看到,恐怕会以为是上天显灵了。不过好在沈祥的接受能力要比当代的人强,虽然疑惑,但是还没有惊慌失措。 黑球还是黑球,但是它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沈祥有点不敢相信,这黑球就是半年前那个道士送给自己的。但是黑球顶部的那个孔,孔边的那个“颠”字却是在告诉沈祥,这确实是那个道士送给自己的东西。 那个“颠”字看在眼中,仿佛比以前更加的癫狂了。 沈祥坐下身来,将黑sè的球球放在书桌上。 在烛火摇曳下,黑球显得极为的静谧,不过那血红sè的脉络,却是有些恐怖。 看着摇摇摆摆的烛火,沈祥的脑中蓦然一片空白。 “这东西不能让母亲发现,也不能让弟弟发现。”沈祥心中暗道。胡氏是那种十分传统的妇女,若是让她发现这东西的话,肯定会将它视为不祥之物的。而沈凉,却太小,不能让他知晓。 接着,这半年来的情景在沈祥的脑中一一闪过。 自己初醒时见到石头,和石头一起去浮桥读书听雨。第一次走在这临淮县城游玩,去医馆看病。去龙兴寺礼佛,去私塾上学。自己被家主惩罚,今晚回来的时候又遇到家主。 沈祥深吸了一口气,想着这半年来的得意与失意。 “呼。”窗户忽然被风给吹开了。 有些诡异,沈祥记得书房的窗户已经关紧了,怎的又被吹开? 雪花随着风吹入屋中,蜡烛一下子就被吹灭了。 屋中顿时变得十分黑暗,唯一的光明便是窗外洁白的雪,还有…… 还有桌子上那个黑球的血sè纹络…… 冰雪直接吹拂在了沈祥的脸上,极冷极冷。 沈祥起身,摸着黑走到窗户旁,将窗户给关紧。 黑夜中,一双眸子亮得很。 那双眸子看向桌上的黑球,然后快步走了过去,将球拿在了手中。 蜡烛没有点燃,屋中依然是无边的黑暗。书房中的冷气尚未消尽,但是沈祥的手却是热乎乎的。 “把它埋起来,不让人发现它。”诡异的,沈祥生出了这样一个想法。 想到便做,沈祥当下便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只有无边无尽的雪降落下来。 这场雪,下了好久了。 地上的积雪也有一尺深了,一脚踩上去,便是一个个深深的脚印。 夜已经深了,沈祥四下打量,发现灯都已经灭了。 看来,母亲和弟弟都已经睡下了。 在院子中找寻了好久,沈祥才找到一个埋球的好地方。 球一不小心从手中掉落下来,掉到了雪中。 沈祥一惊,慌忙的从雪堆中找出来。 “这是?”沈祥的眼睛睁得极大。 只见,那被球所接触的雪,尽是血红之sè——红sè的雪。 沈祥惊住了,这黑球到底是什么? 沈祥的脑子也转不过来了,愣在了那里许久,才慌忙的赶紧将黑球装了起来。 这东西,看来真的不能留着。 在地上挖了一个坑出来,这个坑足有两尺多深。然后沈祥将包裹好的黑球放入坑中,然后又将坑给埋好。 接着,将别处的雪给撒上去,让其恢复原样。 做完了这一切,沈祥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知不觉间,沈祥已经是满头大汗了。在这个极冷的雪夜,沈祥却出了一身的汗。 背似乎已经被汗给湿尽了。 极冷,极冷。 沈祥快步,重新走回了房中。 外面的雪,依然下着,未停。 夜,孤寂得很。 ; 第二十八章 新年 - 媚明 - 谁家探花郎 这雪一直下了一夜,等第二天沈祥起床的时候,雪才停。 这场雪够大,恐怕整个凤阳都被这雪覆盖住了。 清晨起床的时候,很冷。沈祥实在不想从那暖和的被窝中钻出来。龙兴寺的钟声从远方传来,不过那声音比平常要小了许多,怕是敲钟的和尚也感到冷了吧,所以撞钟的声音都小了。 随着钟声,沈祥起了床。 外面白茫茫的一片,沈祥向着昨晚挖坑之处望去,只见那里白雪一层,毫无痕迹。昨晚所踩踏的脚印,也被从天而落的雪花给抹净了。 天气虽然冷,但是外面倒是挺热闹的。 有人忙着除雪,有的儿童在雪地里玩的不亦乐乎。 自家的小院积雪那么厚,自然需要清理。石头一个人忙不过来,沈祥便帮着石头一起清扫。 年关越来越近,家家户户忙碌起来。只有沈祥家中还是如同往常一样。守制期间,这喜事自然是不能办的。 这一rì,吃罢了晚饭,胡氏却是突然说道:“翠竹的岁数不小了,也该嫁人了,只是……唉……” 丫鬟翠竹,已经十六岁了。 按照《大明律》规定,女子十四岁便可嫁人,翠竹如今已经十六岁了,确实是岁数不小了。 翠竹是胡氏从漳州府带过来的丫头,是个孤儿。早些年,胡氏遇到了孤苦的翠竹,便收留了她,留她做了贴身丫头。 后来沈灵去世,一家人从漳州府迁回凤阳,胡氏便带着翠竹一起过来了。那时,沈祥和沈凉都还年幼,从漳州赶到凤阳,这一段长途中,都是翠竹招呼的。 胡氏忽然如此说道,让正在收拾碗筷的翠竹身子不禁抖了一下,手中的碗差点摔了下来。 “夫人,我愿伺候你终身不嫁。”翠竹跪在了地上,低声说道。 “傻丫头,怎能不嫁人呢?”胡氏慈祥的抚摸着翠竹的满头青丝,溺爱的说道。其实,在心里,胡氏更是将翠竹当成了一个女儿。 翠竹岁数大了,已经十六岁了。 “等明年了,给你好好张罗一门亲事。”胡氏说道。因为守制,却是耽搁了翠竹,胡氏心里有些不好受。 翠竹含泪点了点头,翠竹不傻,知晓还有一年的时间。 “老子回头,不觉重添一岁;孩童拍手,喜得又遇新年。”转眼间,便到了大年初一。 一年之计在于chūn,大年初一便是一年的岁首。沈祥和沈凉都长了一岁。 沈祥此时已经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了,而沈凉也真正的十岁了。 一家人并没有多做什么庆贺,去年这个时候,一家人还在从漳州府奔往凤阳的路上。今年,却是比去年稳定多了,好歹还有个家不是吗? 大年初一,沈祥子啊书房中写了一幅字出来,贴在了大门上。 四个字寒意凛然,似是那冬风。 “恕不回拜。”四个字就这样在门口贴着。 这四个字,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势,让人看了寒意顿生。 这半年来,沈祥的书法水平提高了不少。这半年间,也临摹了不少名家的字帖。 对联自然也贴了,蓝纸黑字,两副对联端端正正的挂在门的两边。 “未尽三年孝,常怀一片心。”这便是那对联。 门心上同样蓝纸黑字,写着“思齐思治,愚忠愚孝”的话。 一切都张罗完毕之后,沈祥坐在了房中,突然感觉气氛有些莫名的压抑。 母亲和弟弟都沉闷了下来,过年的喜悦和这一家人是八竿子都打不着。 “我想爹了。”沉闷的气氛被沈凉的童声所打破。 沈祥此时才知晓为何是这种气氛。睹物思人,看着门外的对联,听着外面的喧嚣,在想着家中的冷清,心中不黯然才怪。 对于那个便宜老爹,沈祥并没有多大的感情。但是看到母亲和弟弟如此,沈祥也不由得有些悲伤。 这大过年的,估计也没有什么人会来拜访。 门上的字恐怕就会将不少人给打退回府,再说在这临淮县,自己一家也没有什么熟人。 这半年多来,自家与外面的关系并不怎么和睦。和街坊四邻之间,也不是多么熟络。就连之前有些熟络的家庭,也因为上次沈祥挨打最后慢慢的远离了沈祥一家。 无所谓,这对沈祥来说根本无所谓。但是母亲和弟弟不成啊,所以沈祥在这半年里非常的低调。 这个家族让沈祥没有一点归属感,很多次沈祥都想离开这个家族。但是背上的压力实在太大了,名声荣誉以及家人,这些都压在沈祥背上。为了不让母亲作难,所以沈祥一直在忍。 这个年过的注定是凄凉的,仿佛外面的枯叶一般,让这个家庭没有多少生机。 不过沈祥相信,自己家总有一天会枯木逢chūn。 简单的年夜饭吃过之后,一家人便睡下了。这个夜,注定与别人不同。没有一丝年味,那些喧嚣仿佛讥笑一般,听在耳中极为的难受。 这个年过的真不是个滋味,还不如平常。看着别家热热闹闹的,心中自然有些抑郁。 时间,转眼间便到了大年初五。 这rì破五,众人都是喜气洋洋。 但是整个沈家,在今rì却是忙碌了起来。 这一rì,也是沈家极为重要的一rì。 因为在这一rì,沈家子孙要拜祭祖先。 祭祖,是家族中的头等大事,比过年还重要。 沈家祭祖与别家不同,别家大多都是在除夕或者大年初一祭祖的,而沈家却是在大年初五破五这一天。 这其中的缘由,颇为复杂,似乎颇有渊源,才导致了这个与众不同的祭祖习惯。不过这其中的原因,沈祥却是不知道。 大年初五这一天,沈祥和沈凉穿戴整齐,准备随族人一起祭祖。 这祭祖之事,女人自然不能参加,所以胡氏只是帮忙给两人穿戴然后叮嘱。 沈家的祖宗祠堂在院子里极深处,距离沈祥家还是颇远的。 推开了院门,沈祥正好看到一个妇人。 “五婶,祭祀什么时候开始啊?”沈祥恭敬的问道。 “祭祀,祭祀早就开始了,这会,估计恐怕已经结束了吧。”那个被沈祥叫做五婶的妇人说道。 听到五婶如此说,沈祥不由得脸sè一变。 PS:今天就一章了,明天三更补欠。求推荐票 ; 第二十九章 老人 - 媚明 - 谁家探花郎 沈祥的脸sè一下子就变了。 “祭祖,竟然快要结束了?”沈祥心中一种莫名的滋味涌上心头。 祭祖,这可是大事,自己两兄弟竟然不知。而且祭祖开始,竟然没有人来通知,这可真是莫大的讽刺。 沈祥扭头,急步跑回家中,也没顾得上和五婶道别。 “祥儿,祭祖什么时候开始啊?”见到沈祥跑回来,胡氏微笑着问道。 “已经开始了。”沈祥急匆匆的答道。然后拉上沈凉的小手便走。 “慢点,小心点,别摔着了。”胡氏一脸茫然,只顾着叮嘱了。 兄弟两人一路小跑,寒风中却是大汗淋漓。 祖宗祠堂的门口,沈祥临风而立。 脑中乱了,心中怒了,身子不住的发抖。 沈凉的小手紧紧拉住哥哥,小脸冻得红扑扑的,表情却绷得十分严肃。娃子虽小,但是也是远近闻名的神童,好多事情也是了解了。 祭祖是大事啊,家族中最大的事情。 沈祥慢慢平复心情,站在祠堂外面。“不能冲动,不能冲动。”沈祥心里一直默念着。这一次和半年前相比,沈祥更加的愤怒。沈氏子弟不祭祖,这是多大的侮辱。族长虽然看不惯自己,但是也不能如此做。 刹那间,沈祥突然对这个家族寒了心,对族长沈元寒了心。以前,沈祥还对沈元抱着一丝希望,沈祥也知道半年前的那件事情是自己太过冲动。所以这半年多来,沈祥一直很低调,低调的让他自己都快要无视自己了。 不过,沈祥在这一刻却是醒悟了。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枉然,想起半年多年在众目睽睽之下挨打,想起半个月前的雪夜被沈元怀疑,沈祥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个家族实在是太冷漠了! 心中的怒火在燃烧,但是初五的天气却是很冷。但是这温度再冷也平息不了沈祥心中的怒火。 沈祥将拳头攥的紧紧的,等待着。 祖宗祠堂内,一声声拜祭的口号传出,不过在沈祥听来却是十分的刺耳。 “等吧,等吧,不能冲动。”沈祥穿着青布棉衣,紧紧的拉着沈凉的小手,然后望着祖宗祠堂。 心中就算是怒火冲天,也必须压下来。这个时候如果冲入祖宗祠堂,等待沈祥的只有一个惩罚,那便是家法。打扰祖宗,是为大不敬不孝。此等狂徒,恐怕天下儒生都不会饶过沈祥。 四书五经读得多了,沈祥的脾气也好了许多。恐怕儒家学说中就蕴含着一种那样的气质,让人儒雅内敛,谦恭有礼。 天气很冷啊,沈祥两人在外面等了好久。 “吱呀。”祖宗祠堂的大门开了,只见沈元第一个从里面走了出来。后面,沈家的各脉子弟鱼贯而出。 沈元今rì穿的极为庄重,一身蓝墨sè的棉业,发梢皆白,手中拄着一根拐杖。 不知为何,沈祥今rì看到沈元的第一眼,第一印象竟然是沈元老了。 是啊,沈元已经老了,是个老人了。六十多岁,已经算是高龄了。 沈祥松开抓着沈凉的收,向前走上一步,上前称道:“族长。”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沈祥与沈凉身上。 有的人在暗暗偷笑,有的人眼中闪过一丝可怜,众人的反应都不同。 “谁啊,这是?”沈元抬头望去,双眼尽是混浊,声音沙哑,有些茫然。 沈祥一惊,然后再仔细的一看沈元,发现沈元的脸sè极白,气血极差。 “沈祥和胞弟沈凉见过族长。”沈祥拉了身后的沈凉一把,然后说道。 “沈祥?沈凉?你们怎么在这,怎么先从祠堂出来了,一点规矩都没有。咳咳!”沈元说着,却是剧烈的咳嗽起来。 身后一中年男子连忙扶住沈元,然后说道:“爹,您没事吧!”这人是沈元的长子叫做沈方胜,是个秀才。 沈元挥了挥手,然后又摇了摇头,然后说道:“没事,没事,岁数大了,不中用了。” 沈祥愣住了,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情况沈元似乎并不知道自己两人没有来参加祖宗祭祀,而且沈元还以为自己两兄弟来了。 沈元的身子骨不硬朗了,穿的虽然极厚,但是在这寒冬中却似乎站不稳一般,这是一个年迈的老人了。 看到沈元的样子,沈祥的心一下子软了。想好的一肚子措辞,却说不出来。一个老人而已,人老了,需要尊敬的,需要哄的。 这还是半个多月前那个雪夜的沈元吗?沈祥在心中问自己,这个老人和半个多月前的那个根本不像是一个人。 “沈祥啊,你在这有什么事情吗?咳咳!”沈元咳嗽着说道。虽然有拐杖支撑,但是沈元的腰还是弯了下来。 “没……没事。”沈祥看着沈元的模样,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如此说道,然后便退在了一边。 “沈祥啊,还有沈凉,要好好读书,涨点学问,考上进士,为我们沈家,光宗耀祖。”沈元说道。 心中莫名的酸楚涌上心头,沈祥的心彻底乱了,呆呆的站在了一旁。 一堆人走了过去,最后沈方胜留了下来。 “大伯。”按照辈分,沈祥是应该这样称呼他的。 “唉,沈祥是吧!他年纪大了,糊涂了,前些天又大病了一场,脑子不太清醒了。你之前的事情我也听说过,父亲做的没错,那时候的你太任xìng了。至于今天的事情,却是把你们给忘记了。父亲大病,我忙的不可开交,你们往年也没参加过祭祀,所以把你们兄弟给忘了,也没人提醒我。”沈方胜一口气说了一堆,言语中很是无奈。 “嗯,知道了大伯。”沈祥应道。 “好好读书。”沈方胜拍了拍沈祥的肩膀说道。 “嗯。”沈祥重重的点了点头。 沈方胜轻叹了一声,然后转身便离开了。 祖宗祠堂前,只剩下了沈祥与沈凉,两个少年并排而立。冬rì里初生的太阳,将那并不温暖的阳光洒在了两人身上。在地上映出两个影子出来。 chūn天,似乎到了! PS:太抱歉了,兄弟们,卡文严重啊。昨天还说今天三章,但是写了一章都吃力的狠,悲剧。。。这一章还晚更了。后面慢慢补吧,我要好好理一下思路,然后每天多写点。 ; 第三十章 轰饮酒庐 - 媚明 - 谁家探花郎 PS:下一章预计12点左右。 宣德五年就这样到来了,很平静。 不知何时,窗外的柳树上已经长出了嫩芽,沈祥坐在书房中,手中拿的是一本《汉宫秋》。 “车碾残花,玉人月下吹箫罢。未遇宫娃,是几度添白发。”沈祥朗声念道。这是出自书中第一折的一首词,词牌唤作《点绛唇》。 初chūn的天气是极暖和的,这个时候用来读书正是再好不过。过完年之后,沈祥没有再去私塾,因为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私塾的那个老先生教的东西沈祥已经都通晓了,去了也是白去,还不如在家中自己学习。那个便宜老爹留下来的书足够多,这些书足够沈祥读上好久。 一味的看四书五经还有理学著作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就像是一个理科的大学生每天研究着微积分一样,那会让人抓狂的。沈祥感叹自己穿越的不是一个好时代,这个时代,没有那么多的小说供自己消遣。《水浒传》与《三国演义》算算时间已经早已经问世了,可是市面上却是没有流传。于是乎唐传奇和元杂剧便是沈祥用来调解生活的读物了。 良久之后,沈祥放下手中的《汉宫秋》,不由得暗叹了一声。这虽然是杂剧,虚构的成分较多,但是其中大多数还是真实的。历史啊历史,这还真是一个神奇的玩意。 这《汉宫秋》的作者叫做马致远,对于此人沈祥并不陌生,前世上学的时候便学了马致远十分出名的曲唤作《天净沙-秋思》。这篇《汉宫秋》是元杂剧的四大悲剧之一。 越看越是伤感,对于这些伤感的东西沈祥不太喜欢。叹了一句“汉恩自浅胡恩深,人生乐在相知心”之后,沈祥便将这本《汉宫秋》重新放回了书架上。 今rì注定是有些伤感的,因为沈祥在这里的朋友就要离开了。 刘越和张季,明rì便外出游学,也不知道何rì才能再见面。所以约了沈祥、沈凉两兄弟,今晚一聚。 两人都要去南京,据说刘越的家人在南京国子监给刘越弄来了一个监生的名额。而张季却南京游历,和刘越做个伴,也算是见见世面。 今年的童子试,两人自然是不会参加了。而刘越若是做了监生,以后便可直接参加乡试,不用再取得生员的功名了。果然是,有人脉便容易的多,这个道理不论在哪个时代都适用、 而沈家两兄弟却因为守制的缘故,既不能外出游学,也不能参见童子试。好在两人的年纪都不算太大,没有什么硬xìng。 到了夜晚,沈祥和沈凉便一起离开家中。 初chūn的夜晚还是有些寒冷的,chūn寒料峭,大抵如此吧。 几人约在了城西的一家酒店。酒店不大,客流也不大,颇是寂静。不过酒店的名字倒是蛮奇特的,叫做轰饮酒垆。往rì,几人也没少来这里相聚,也算是这里的熟客了。 几人都是少年,手中的零花钱不多,这里的东西不贵,还能消费得起。 天上繁星数点,一轮弯月斜挂。 当沈祥和沈凉赶到轰饮酒庐的时候,张季和刘越早已经到了。酒垆中灯火通明,客人不少,竟然有些热闹。 喝酒是需要气氛的,这样的气氛最好不过。心中的伤感被这热闹的气氛一冲,心境好上了不少。 “张兄,刘兄。”一进入酒垆,沈祥便对张季和刘越拱手行礼道。身后的沈凉自然是学着沈祥的模样,对两人行礼。 张季和刘越连忙站起身来,迎两人入席。 今夜,只有四人。 四人的位置不错,靠在窗口,能够感受到外面chūn夜的寒风。 几盘jīng致的小菜,几坛粗酿的酒。 这酒和方鹤的花雕比起来自然差远了,但是在这个地方,其实喝的并不是酒,而是兄弟之间的感情。 相对无言,只有一碗又一碗的酒灌入喉中。 年少的时候,谁没几个好兄弟。但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终有一天会分别。 千言万语,难以诉说,所有的一切,都在酒中。 对饮总是无言,酒醉方有真言。 这酒喝的越多,人嘴里的话便也就越多。 慢慢的,几人之间的话便开始多了起来。几人之间过去的往事被提起,越说心中越是感伤。 求的就是这一场醉啊,就使劲的往肚子里灌。 几人喝着喝着便笑了,笑着笑着便又哭了。这是兄弟,茫然间,不知何处传来一人高声唱道:“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推翘勇,矜豪纵。轻盖拥,联飞鞚,斗城东。轰饮酒垆,chūnsè浮寒瓮,吸海垂虹。闻呼鹰嗾犬,白羽摘雕弓,狡穴俄空。乐匆匆。 轰饮酒庐,轰饮酒庐,赫然出于此。 这是北宋贺铸的一首《六州歌头》,词中所写却是和几人的灵魂产生了共鸣。 刘越和张季走后,便只剩下自己两兄弟在这临淮县了。再也没有人冬rì大雪漫天的时候,来找自己外出煮雪饮茶;再也没有人会拉着自己效仿名士风雅…… 这酒,并不浓。 但是兄弟之间的情谊却是浓厚的。 酒不醉人,人自醉。 几人喝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因为明rì一早张季和刘越便要离开了。 明天一早还要早起,酒自然不能喝的太多。 这酒根本喝不醉这几人,但是几人心中却是甘愿醉的。 一别之后,不知何rì再次相见。未来是一片虚无,谁也不知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虽说两人有时间会回来,但是那个时间会是多久,谁也不清楚。南京距离凤阳府的距离可是不近啊,谁会知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几人相扶走出酒垆,月光照耀下来,将四人的影子连在了一起。 月sè下,四人踉踉跄跄,时而高歌,时而狂笑,时而大哭,引得路人频频侧目。可四人却依然我行我素,在这个时候,发泄一场是最好不过的了。 明rì,便是分别。 月光下,几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 第三十一章 少年游 - 媚明 - 谁家探花郎 第二天一大早,沈祥和沈凉便起床了。 头还有些晕,但是此时什么都顾不上了。匆匆吃了早饭,沈祥和沈凉便出门了。 临淮县南门,青丝垂柳,嫩芽方吐。过往行人,来往不绝,好不热闹。 兄弟四人再次会面,就在这临淮县的南门。 有柳,何不折一枝相赠。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这柳是‘留’的意思。不过,人要走,岂是说留就留的。 张季与刘越的家人都未来,只有两人站在古道旁,一人牵着一匹马。颇有“古道西风瘦马,断肠人在天涯”的感觉。 沈祥就算是在矫情,此时也是从那刚吐了嫩芽的垂柳上取下两根,分别赠给两人。 对于张季和刘越这种喜好模仿古人之风,应那名士之景的“雅人”来说,这柳自然是肯定要收下的。 而沈凉却准备了酒,酒中有黄土,这是一杯送别的酒。 不知不觉,一场在别人看来并不能算是十分重要的分别,却被四人演绎的如此悲壮。只是旁人谁又能清楚这四人的心中所想。 张季和刘越将沈凉的酒一口咽入喉中,那酒汁洒在脸庞,让两人看似十分的豪爽。“凉子,这酒不错,等我回来找你喝酒。”张季笑着说道。 古道苍茫,天高rì远,chūn风拂面,是一个赶路的好时候。 几声珍重,几个少年,在这临淮城外做一场告别。 古人西出阳关,也大抵不过如此吧。 拗不住沈祥两兄弟的百般说教,张季和刘越拒绝不得,只得让沈家两兄弟再送一程。 不知不觉间,四人竟离开了临淮县城十多里地。刘越和张季牵着马和沈家两兄弟并肩而行,说着一些往事。 “老塘湖。”沈凉说道。 只见不知不觉中,几人竟然有一次来到了老塘湖。上次来老塘湖的时候,还是年前。那时大雪漫天,几人便是在这老塘湖中的钓鱼台上煮的雪茶。之后与方鹤在望湖亭中赌诗,换那花雕美酒。 看着眼前的老塘湖,那rì的景象仿佛历历在目一般。 此时的老塘湖,波光潋滟,碧绿清澈,比起那雪天美丽了许多。“钓台chūn涨”果然名不虚传,此时正是初chūn季节。 “草长平湖水满塘,chūn风掀动绿波扬。纷纷白鹭冲天起,荡荡渔舟鼓棹忙。”还是那首诗,此时却是极佳的配景。 湖旁绿草如茵,湖中湖水荡漾。chūn风拂过湖面,碧浪翻飞。一只只白鹭冲天而起,湖中几叶渔舟蹁跹。 几人在这老塘湖畔驻足,欣赏着湖中的美景。钓鱼台上人烟不断,比起那rì大雪之rì,真是天壤之别。 四人也没有再入那望江亭,也没有入那风雪亭,只是在湖畔谈笑。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张兄,刘兄,珍重珍重!”沈祥对两人说道。 送到了这里,沈祥和沈凉也该回去了,这个距离已经足够远了。 张季和刘越南行往应天府而去,这个距离可是不近。 遥远的应天府,遥远的南京城。沈祥目光深邃,望向南边,自己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也会去那里。 临别的时候话语最是多,总是觉得自己说不完。 在依依不舍中,张季和刘越骑上了马。 马蹄声响,两人就这样慢慢的消失在了沈祥和沈凉的眼中。 沈祥和沈凉就这样驻足,目送着两人离开,直到两人的影子彻底消失不见。 “走吧!我们回去吧。”沈祥扭头对着身旁的沈凉说道。 两人走后,心中怅然若失,有些难受,身旁的美景也是无心欣赏。 “恩。”沈凉应道。 两人便向着临淮县城干回去。 来的时候倒不觉得什么,回去的时候却发现这路途竟然十分遥远,走到县城的时候腿脚已经有些麻了。 此时,已经接近晌午了。不过距离吃午饭还有一段时间,沈祥不急着回家,想要散发一下心中的烦闷情绪。 这个时候的临淮县城颇为热闹,街旁小摊很多,兄弟两人左右流连。 张季和刘越走后,就真的没有一起玩的朋友了。兄弟两人和别的人也玩不到一块去,以后的rì子里只能在家中学习了。等待着年末过了守制的时限,才能出去游玩。 沈凉的年岁还是小,亡父虽然让他感到悲伤,但是对于所谓的守制,却是没有什么概念,心中反而还有些怨念。 而沈祥更不用说,对于守制这个东西颇为的不习惯,不过碍于孝道,也不愿多说什么。 兄弟两人在街上流连,前面一家古sè古香的店铺映入了兄弟两人的眼中。 “四方斋。”这便是这家店的名字。看到这个店名,沈祥却是不由得和前世一部火了很多年的小说联系在了一起。在那部小说中,似乎有个漱芳斋,和这个店名的音倒是挺像。 这店从外面看极为的雅致,颇有文士之风。这四方斋不是卖别的东西,正是卖笔墨纸砚这类东西的。 沈祥想了想,自己似乎还缺一支上好的毛笔,于是便拉着弟弟沈凉向着那四方斋走去。 这几rì沈祥临摹宋朝著名词人、书法家东坡先生的《寒食帖》。《寒食帖》被称为天下第三行书,自然十分jīng妙。沈祥对于苏轼还是十分推崇的,这是一个近乎全才的人,在很多方面都有很高的造诣。历数中国历史,能够达到苏轼这个高度的没有几人。 临摹《寒食帖》,让沈祥颇有所悟,书法水平也提高了不少。不过却是缺少一支上好的毛笔,让沈祥不太顺心。家中的毛笔时间太久,磨损有些严重了。 和沈凉一起踏入四方斋的大门,沈祥便被里面的东西吸引住了。上好的徽州墨,端砚,澄心堂纸,以及诸葛笔摆满了整个房间。 沈祥应接不暇的观看着,想要从中找出自己想要的东西来。 四方斋的老板是个中年人,姓杨,人都叫做他杨老大。 此时,杨老大正在和一个大主顾交谈,那主顾一口一个杨老大叫的极为亲切。 不多时,生意谈妥,那主顾便离开了。 杨老大一望,便看到了正在店内流连的沈祥、沈凉两兄弟。 ; 第三十二章 一品狼毫 - 媚明 - 谁家探花郎 杨老大,是个读书人。不过,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当年成祖起兵,各地均受到影响。靖难之役打了几年,民不聊生。杨老大考取了童生之后,便屡试不第了。数年间,却是连个秀才的功名都没拿到手。 心灰意冷之下,杨老大弃文从商。在明朝,士农工商,都市人排在第一位,而商人却是最底层的。虽然商人的社会地位低,但是商人的生活好啊。杨老大毕竟读了不少圣贤书,对于从商还是有些抵触的。但是生活所迫,杨老大只能走了下去、 没成想,杨老大虽然读书不成,但是在经商上面还是有一套的。没几年的功法,便有了不**底。不过这个时候,杨老大的岁数也不小了,对于参加科举考试金榜题名也没什么兴趣了。于是,便安心的做起了一个富家翁。 读书人就是读书人,虽然如今从商了,但是骨子里仍然还有着读书人的傲气。商人是下贱的,但是我也要做商人里面的上等人,这便是杨老大的思想。于是,杨老大便琢磨起了卖文房四宝这些东西,因为这些东西卖起来可以使自己看起来体面,也算是没有掉出读书人这个圈子。 毕竟,买这些东西的都是读书人,自己每天都和读书人打交道,杨老大觉得倍有面子。 四方斋,杨老大一共开了好几所。整个凤阳府各县都有四方斋的店号,最大的一家店在中都城。 今rì,杨老大是正好来这临淮县的四方斋闲逛,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还谈成了一笔大生意,让杨老大不由得心旷神怡。 沈祥和沈凉两兄弟进入店中之后,在店中闲逛起来,四处观摩。不得不说,杨老大的这个店装饰的还真是不错,其中蕴含着一股雅味。 杨老大在送走了那位大主顾之后,便注意到了沈祥两兄弟。凭借杨老大从商多年而练就的老辣眼光,一眼看向沈家两兄弟便觉得沈祥两兄弟与众不同,于是便不由得多注视了几眼。前面那个年长的少年,丰神俊朗,一双眼眸清澈无比,举手投足间有一种慑人的气势。杨老大暗惊,自己这双眼睛也算是毒眼,见过了大场面,更是见过了不少形形sèsè的人物,但是像这个少年这般气质的还是第一个。而后面的那个少年,和头一个少年眉宇间有些相像,一看便是兄弟两人。气质虽不如第一个少年,但是比之他人来说也算是人中翘首了。 杨老大心下一惊,这是哪里来的两个少年,竟然有着如此的气质。心中,杨老大不禁生了结交的意思。于是,杨老大便向着沈祥两兄弟走去。 沈祥和沈凉在这四方斋中看得眼花缭乱,对于各种东西都是十分喜爱。不过,很快沈祥便想起自己此次是来买上几支顺手的毛笔,供自己丹青挥墨。 于是,接下来,沈祥便将目光主要放在了毛笔上。 四方斋中的毛笔颇多,各种类别均是应有尽有。什么紫毫,兼毫,羊毫,狼毫尽是应有尽有。 不过最引人注目的却是一支狼毫大笔,这支毛笔一出现在沈祥的眼中沈祥便是喜欢上了它。 近些rì子,临摹《寒食帖》,又画上了几幅山水画,让沈祥明白拥有一支好毛笔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这支狼毫笔有一尺多长,出锋有一寸多,笔杆十分的漂亮。 这笔用来写小楷最是不错,沈祥一眼便看了出来。 “老板,这支笔多少钱。”沈祥问道。 此时,杨老大正向沈祥两兄弟走来,听到沈祥问价钱。杨老大不禁抬头望去,看到沈祥所指的毛笔,杨老大不禁笑了笑,这个个少年倒真是一个好眼光。 沈祥所指的那支笔是一品狼毫,绝对正宗,价格极贵。 “呵呵,这支笔价值十两银子。”杨老大一边向两人走去,一边说道。 “什么?”沈祥和沈凉都被这支笔的价钱给吓住了。 虽然知晓这支笔的价格肯定不便宜,但是兄弟两人实在没料到这支笔的价格竟然会告到如此地步。十两银子啊,这可不是小数目,十两银子足够一户平面百姓用上一年。沈祥本以为这支笔也就不过数十文钱或者接近一两银子,那样的话自己和沈凉凑凑还是能够拿出来的。一支好笔足以让沈祥将自己全身的零花钱都拿出来。胡氏对两个儿子十分疼惜,对于钱财并不吝啬,每个儿子手中都有着数十文钱。这让沈祥不由得心中叵测,自己那位便宜老爹究竟给家中留了多少银两? “这不是开玩笑吧,这支笔也值十两银子?”沈祥吃惊的问道。 杨老大此时已经走到了两兄弟的身旁,见到两兄弟吃惊的模样,杨老大心中有些满足。看到沈祥不相信自己说的价格,以为是自己骗他,杨老大不禁摇了摇头说道:“这可是上号的一品狼毫,是从辽东运过来的,光是这路费都是一个大价钱。”狼毫笔以辽东狼毫最为纯正,也是最受人们喜爱,被称为“北狼毫”。凤阳此地,距离辽东,却是足有万里之遥,从那里运过来,确实不容易。 杨老大将笔取下来递到沈祥面前说道:“你看着笔头,正宗的辽东狼尾。” 沈祥定睛看去,只见笔头的笔毛呈嫩黄sè,散发着光泽,仔细看每根毛都挺实直立,确实是上好的狼尾。 “还有,这笔杆乃是用的乃是湘妃竹。制作工艺及其jīng巧,笔头完全达到了尖、齐、圆、健。”杨老大继续说道。 笔,确实是好笔,但是沈祥却是买不起。 就算是胡氏在宠溺自己,恐怕也不会舍得拿十两银子买这支笔。 于是,沈祥便摇了摇头说道:“这笔,确实是好笔,可是我买不起。” 说罢,便要转身,想要再去寻找一支别的好笔来。物虽美,却得不到,甚是可惜,甚是可惜啊!沈祥心中感叹道。这是一件奢侈品,自己却是用不得啊用不得。 “等一下。”杨老大忽然喊道。 ; 第三十三章 徐家徐瑞正 - 媚明 - 谁家探花郎 对于这支一品狼毫,沈祥是打心眼里喜爱。 十分的喜爱,极其的喜爱,这也难怪,这支笔的价钱摆在那里,这支笔的做工也摆在那里。 不过那价钱,却是完全超出了沈祥所能承受的范围了。 十两银子,乖乖,这可是普通人家半年的生活费啊。虽说自己家中并不算是多么贫困,但是也不可能奢侈到拿十两银子买这一支毛笔。 沈祥心下惋惜,这支笔注定是与自己无缘了。但是笔还是要买的,这店中有贵到了如此地步的毛笔,当然也有十分便宜的毛笔。每个读书人都希望自己拥有一支好的趁手的毛笔,但是大多人都不能尽意。对于这支笔,沈祥十分的惋惜,但是沈祥也看得开。 扭过身去,想要在这店中找到一支物美价廉的毛笔来。 却没成想,刚一转身,这店老板便又喊住了自己。 “有什么事情吗?”沈祥停下脚步向杨老大问道。 “小兄弟,你说这支毛笔如何?”杨老大拿着那支一品狼毫向沈祥问道。 “嗯,是一支好笔,十两银子的价格倒也是公道。”沈祥点头说道。沈祥对毛笔也算是颇有研究,这支笔确实是一支好笔。 “这支笔你喜欢吗?”杨老大继续问道。 “自然是喜欢的。”沈祥应道。沈祥微微皱眉,不知道这店老板想要做什么。 “小兄弟,既然喜欢,何不买下这支笔呢?”杨老大笑着说道。 沈祥无语,没料到这杨老大竟然是在向自己推销这支笔。这店老板也太没眼光了吧,从自己的穿着打扮上应该能看出自己家中的情况来。这支笔自己是万万买不起的! 沈祥尚未答话,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却是响了起来:“我说杨老板,你也不看看他的打扮,怎么能掏出十两银子来。这支笔我要了,正好缺支狼毫笔作画。” 这人的声音颇有些嚣张,而且声音颇大,引得店内的所有人都向着声音来源的地方看去。 说话的人是一个少年公子,一身白衣,看起来颇为的潇洒。面容倒是颇为英俊,不过眉宇间间却是有些煞气。那少年公子手握一把青阳扇,扇柄下挂着蜜结迦南。这天气尚是初chūn,此时就手握折扇,端的是格格不入。 “徐家的徐瑞正。”店中有知晓的人一下子便说出了这白衣少年的名字。 “徐瑞正?”沈祥眉头蹙在了一起。沈祥没料到,竟然在这里碰到了徐家的徐瑞正。对于这个徐瑞正沈祥也是有所耳闻,徐家和方家一样,也是从江南迁来的巨族。不过家中势力如今却是不大了,但是这徐家就是有钱,说是临淮县首富也不为过。 这些江南巨族迁到凤阳之后,大多都衰败了。不过祖上的光辉却是笼罩着他们,让他们认为自己仍旧生活在高贵的光环下。 徐瑞正,在临淮县也算是一个小小的名人了。 十七岁,自幼读书,童子试参加了四年,却是一次都没有考过。一般来说,像徐家这样的大户,走走关系,让家中的子弟成为童生还是十分容易的。不过这沈家和官府的关系却是不太好,想走后门也不是多么容易。县太爷也不在乎沈家,沈家只不过是有钱罢了,在官场上早已经没有了人脉。 沈祥之前是多次听到徐瑞正的大名,今rì还是第一次见到徐瑞正。不过徐瑞正给沈祥留下的第一印象却是一个蠢驴,智商太低了。 沈祥懒得搭理他,也就没有管他,拉着沈凉便要离开。与这种人计较,实在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徐瑞正的出现平白的将沈祥的兴致给破坏了。 这徐瑞正和方鹤比起来,可是差远了。这厮完全就是一个纨绔子弟,和方鹤根本没法比。 “哦,原来是徐公子,徐公子驾临小店,可是让小店蓬荜生辉啊。”杨老大笑着赢了过去。杨老大和这徐瑞正有过几面之缘,虽然看不起这个徐瑞正,但是也不能表露在脸上,杨老大毕竟是个生意人。 “杨老板好。”徐瑞正走向前来微笑的说道。 “徐公子莫非是看上了这支毛笔?”杨老大笑着问道。对于这个徐公子,杨老大是打心眼里鄙视他。 “是啊,我正好缺一支笔作画。”徐瑞正说道 杨老大心里暗笑,这徐公子的画作啊,在圈内也算是有名了。再聪慧的人,也看不出徐瑞正所画的东西是什么东西。 “实在不好意思,这支笔却是没法卖给徐公子了。”杨老大无奈的说道。 “为什么?”徐瑞正眉毛一竖,问道。 “喏。”杨老大努了努嘴指着先前挂毛笔的笔架示意着。 徐公子向着那笔架看去,只见那笔架上贴着一个小纸条。徐公子好去,将头凑了过去。废了老大的劲,才看清那纸条上所写的字。 “只卖登榜童生。”这就是那纸上的字。 看到那纸上的字,徐瑞正的脸一下子就绿了。徐瑞正参加童子试已经四年了,愣是没有通过过。这就是徐瑞正心中的一根刺,最烦别人提起。 “杨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徐瑞正站直身子,冷声问道。 “徐公子,这支笔是为了鼓励应试童生,所以才摆出来的。只要能在今年的童子试上登榜,这支笔就算是折价百倍,杨某人也在所不惜。”杨老大说道。 杨老大不缺钱,杨老大很有钱,这十两银子杨老大还真不放在眼里。杨老大也不怕徐家,杨老大的钱不比徐家少。徐家再有钱,也不过是临淮县的首富罢了,而杨老大在整个凤阳府都有产业。 “杨老板,二十两银子,这支笔我买了。”徐瑞正咬牙切齿的说道。 徐瑞正愣是把这支毛笔的价格翻了一倍,让围观的人不由得惊呼。二十两银子,可是足够普通人家生活一年了。 唉,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听到徐瑞正说出这个价格,杨老大也是一愣,早知道徐瑞正是个纨绔,竟没料到徐瑞正竟然**到了这个地步。 不过杨老大还是摇了摇头说道:“不成,我们做商人的,最重要的便是诚信。既然已经定了这个规矩,自然不能再改。” ; 第三十四章 麻烦 - 媚明 - 谁家探花郎 “杨老板,你莫不是以为我考不上童生。”徐瑞正的五官扭曲,俊美的脸庞变得狰狞,手中的青阳扇也握得紧紧的。似乎手上力气再大一些,那象牙做的扇骨便会直接变得粉碎。 徐瑞正虽说脑子不怎么灵光,但是也知晓自己数年没有考上童生已经成为了一个笑柄。徐瑞正很生气,非常的生气。他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针对他,有的人一辈子也不过是个童生而已,凭什么笑话自己。用一句书中常说的话来说,这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那倒不是,徐公子不是糊涂人,往年那是失误了,今年应该能够上榜的。”杨老大小心翼翼的说道。做生意,自当与人为善。虽说心底里看不起这徐瑞正,但是表面上却是不能显露出来。钱是要赚的,生意是要做的。 不过这话说起来还真是有些难度,凭杨老大一张巧嘴,也是不知道该如何说是好。于是,便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来。这样一句话虽有拍马屁之嫌,但是也会让那徐公子无话可说。杨老大总不能直接对徐瑞正说道:“以你那点学识,今年的童生估计又没什么希望了。”杨老大是生意人,不能这样说。但是杨老大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徐瑞正今年肯定会上榜。杨老大用了一个词,这个词叫做失误了。因为失误了,所以没能上榜。若是今年你徐瑞正仍然上不了榜,那很有可能是今年又“失误”了。 “那既然你说我今年应该会上榜,那为什么这支笔却又不卖给我?”徐瑞正白眼一翻,不满意的看着杨老大说道。刚才杨老大的那番话,徐瑞正可是琢磨不出来其中的一番玄机。他只是听到了这杨老大说自己今年能上榜,这让徐瑞正心里蛮高兴的。 “徐公子啊,这支笔是要卖给登榜的童生的,如今你还没有登榜,怎么能提前卖给你啊?不妨等到童子试结束后,你再来小店,小店定给你准备上一支上好的毛笔。”杨老大说道。不过杨老大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面可不是这么想的。杨老大才不怕徐瑞正考上童生呢,因为看徐瑞正这模样,这一年来恐怕就没什么长进,想要考上童生,有些难度。不过就算是徐瑞正考上童生了,也无所谓,大不了给他准备一支毛笔就是了。不过今rì里,这毛笔却是不能卖给徐瑞正,若是直接卖给徐瑞正了,岂不是破了规矩。 “那你刚才为什么刚才喊住他,听你话中的意思,似乎是想要将笔卖给他了。”徐瑞正突然指着沈祥说道。 沈祥一皱眉,没想到这个纷争竟然把自己给牵扯进去了。这个徐瑞正,沈祥是不想和他有交jǐng,一个富二代而已,还是躲着比较好。那杨老大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想把这支毛笔卖给我。 沈祥本来一直在旁边看热闹,此时却被搅入了局中,心中有些不满。 “这支笔,我不买,也买不起。”沈祥冷冷的说道。 “呵呵,这位公子,可不能这么说,我之前说了,这支笔是为了激励学子,所以折价百倍,一百文钱,公子怎么会掏不起呢?”杨老大笑呵呵的说道。 “杨老板,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徐瑞正也明白了点,合着这杨老大压根就不想将这支笔卖给自己啊,前面说那么多的好听话,此时竟然如此。徐瑞正怒火中烧,质问起来。 杨老大心中早就憋了一团火了,对于徐瑞正,杨老大真没什么好感。再加上前些天和徐家进行一些生意上的来往时,吃了点亏。 生意人毕竟是生意人,不可能恶语相向,所以杨老大才转着弯的说,就是不想将脸皮撕破。 “徐公子,我这笔确实卖,但是二十两银子不卖,我只卖一百文钱。”杨老大说道。 一百文钱,说实话,这个价钱让沈祥也意动了。一百文钱拿到这支笔,绝对是捡了大便宜。但是沈祥却是不想参与其中,和这徐瑞正有交集,没什么好处。但是,沈祥又不想放弃这支笔,不由得左右为难起来。 “那好,我出一百文钱,你将这支笔卖给我。”徐瑞正一把掏出一贯钱出来,从中取了一百文扔在了柜台上。 杨老大见状,不由得又指了指笔架上的小字。 “他也不是登榜的考生,凭什么卖给他不卖给我?”徐瑞正问道。 如今已经是快要到二月了,县试马上就要开始,县试过了,只要再通过府试,便是童生了。 对于县试和府试,沈祥心中有把握,自己应该能够轻易通过。不过今年的县试,沈祥却是参加不了,只能等到明年了。 “这位小兄弟,可曾参加过县试与府试?”见到徐瑞正责问,那杨老大不得不向沈祥问道。 沈祥去年来到凤阳的时候,县试已经结束了,再加上出于守制期间,自然不能参加考试,所以沈祥只能摇头。 见到沈祥摇头,徐瑞正不由得笑了起来,“杨老大,看到没,他也不是童生,甚至连县试都没考过。” 杨老大一皱眉,扭过头来看着徐瑞正说道:“就算是没参加过县试,指不定今年就直接通过了。我凤阳历来才子不少,一次通过县试、府试的不在少数,就连一次xìng考上秀才的都有好几个。” 沈祥见状,心中也猜测出来了,这杨老大似乎和徐瑞正不对头,不想将毛笔卖给他。这其中,指不定又有多少是非恩怨了,沈祥心下叹了口气,自己还是退出吧,那支笔虽然不错,但是麻烦也不小啊!” 于是,沈祥只得走向前来,对着杨老大说道:“杨老板,抱歉了,今年我恐怕也成不了童生了。” 杨老大一听,有些着急,“小兄弟,怎么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啊!指不定今年直接就中秀才了呢。” 沈祥摇摇头说道:“抱歉,先父亡故,守制三年,今年是没办法参加县试了,只能等到明年了。” ; 第三十五章 对对子 - 媚明 - 谁家探花郎 PS:求推荐票,求收藏。亲们,拜托了,快下新书榜了,明天新的一周,大家可否助我冲上首页? 沈祥此时也明白了,这杨老大和徐瑞正之间肯定有矛盾。自己,如今成了杨老大一个挡箭牌。 这半年来,沈祥通读儒家经典,修身养xìng,脾气已经好了许多了。如今的沈祥没有以前那么冲动了,若是以前的沈祥,恐怕早已经拉着沈凉拍屁股走人了。 沈祥此时如此说,其中包含着十分大的婉拒成分。 这杨老大是生意人,应该能听得出沈祥话中的意思。沈祥是这样的,但是杨老大却并没有善罢甘休。只见杨老大的脸上又露出笑容来,然后说道:“不妨,不妨,难得小兄弟有此孝心,不过今年就算是不能参加县试,明年不是也可以参加吗?我这支笔卖给登榜的童生,也没说只卖给今年的。” 听到杨老大如此说,不光徐瑞正的脸sè变了,就连沈祥的脸sè都是变了。这杨老大如今这行径,有些太无耻了。而徐瑞正也反应了过来,这杨老大今rì是不想将这一品狼毫卖给自己了,不过杨老大越是这样,那徐瑞正想要拿到这支一品狼毫的心思便也就越重了。徐瑞正心中暗暗发誓,今天不管付出多大代价,也要将这支毛笔拿到手。 沈祥此时就算是泥菩萨也要怒了,这杨老大究竟是想要做什么,非要拉着自己不放,自己好像没有招他惹他吧。 沈祥想发怒,但是看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也就不好发作了。在这里生活了半年多的沈祥,此时是深刻的认识到了一个人的德cāo所占的重要位置。 这个年代,虽然没有了什么“举孝廉”,但是“孝廉”这个雅号还是被赋予在了读书人的身上。读书人要温文尔雅,要翩翩有礼。若是不懂规矩,像个泼皮,容易动怒,是让人看不起的。沈祥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有斯文禽兽、衣冠禽兽这个东西。 “我看,这支笔我还是不要了吧!”沈祥虽然心中怒极了,但是表面上还是没有表露出来。说不出的温文尔雅,说不出的风度翩翩。这个时候,四方斋中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国人好看热闹的风俗还真不知道是从哪个朝代传下来的。 这人越多,几人的举止便越是有礼。这让沈祥颇为的难受,这大抵就是那个什么死要面子活受罪了吧。 围观的众人也不多话,就是围在一旁看着,这里貌似还挺热闹的。 “杨老大,人家都不要这支笔了,你为什么还不卖给我。”见到沈祥颇为的识趣,徐瑞正便把苗头专门对准了杨老大。 “呵呵,这位小兄弟刚才在这里拿着这支毛笔看了许久,想来是极为喜欢的,刚才那句话怕是违心之语吧!”杨老大乐呵呵的说道。杨老大不愧是老江湖,都到了这个地步,依旧谈笑风生,不是徐瑞正这种毛头小子所能比拟的。 “算了,这支笔我今天就卖了。”杨老大忽然叹了一口气。 听到杨老大如此说,徐瑞正不禁得意起来,这笔今rì还必须是我的。徐瑞正把手往桌子上一拍说道:“这钱就在这里了,毛笔我拿走。” 桌子上扔的赫然正是那会徐瑞正拍在桌子上的一百文钱,既然这杨老大说了要折价百倍,徐瑞正也不是傻子,自然只掏出这一百文钱来。 谁知,那杨老大却是摇了摇头将徐瑞正的钱推开说道:“想要买我这支一品狼毫容易,但是光是这钱可是不行的。”说完。杨老大顿了顿,然后指着沈祥和徐瑞正说道:“你们两个,我现在出一个上联,你们谁若是对出了下联,谁的下联好,谁的下联妙,我这支笔便一百文钱卖给谁。” 杨老大说完,周围的人都不由的喝起彩来。本以为是一番小争执,没想到却变成了一个文斗局面。来这四方斋的大多都是读书人,对于这文斗都是颇感兴趣的。 见到这四周人起哄,徐瑞正也是骑虎难下了,对于自己的水平徐瑞正还是清楚的,不过如今只能硬下头皮接下了。徐瑞正只能心中暗暗希望这杨老大出的上联不是很难,还有那个小子水平比自己还臭了。想到这里,徐瑞正不由的打量了沈祥一眼,只见沈祥的脸上毫无表情,根本看不出什么了。徐瑞正不由得有些摸不准,接下来的情况似乎自己掌控不了了。 不过只能如此了,徐瑞正当下说道:“好,那么请出上联吧。” “出上联,出上联。”旁边的人群中也起了喧闹声。 沈祥心中苦笑,没料到这局面竟会变成这样。对对联吗,自己还真是第一次遇到,不过这对对联似乎不是很难。 “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山花对海树,赤rì对苍穹。雷隐隐,雾蒙蒙。rì下对天中。风高秋月白,雨霁晚霞红。牛女二星河左右,参商两曜斗西东。十月塞边,飒飒寒霜惊戍旅;三冬江上,漫漫朔雪冷渔翁。”沈祥心中还是颇有心得的,这李渔的《笠翁对韵》前世便是看过,对联这东西自己还是颇在行的。此时,距离那李渔出生似乎还要二百年的光景吧。 不过沈祥也不自大,这对对联可也是一门大学问,古往今来,可是有不少的千古绝对的。不过沈祥却是不相信,这个杨老大能出一个多么难的上联出来。 杨老大见群情激奋,也不禁有些自得,于是清了清嗓子说道:“我这支毛笔,既然说了只卖给登榜的童生,那么我这个上联吗,自然是和童生有关系了。” 说到这里,杨老大不禁顿了顿。众人的好奇心都被勾上来了,想要看杨老大究竟会出一个什么上联出来,不禁又起哄起来。 “上联,上联。” 杨老大向前迈了一步,然后目光在沈祥和徐瑞正身上扫了扫,才慢条斯理的说道:“我这个上联啊,就是童生,童生,缺此一笔不是生。” 杨老大说出上联,然后便含笑看着众人。 众人稍一琢磨,其中聪明的人都不由得点头,这个上联,果然非同一般。 ; 第三十六章 大笔一甩 - 媚明 - 谁家探花郎 其实,杨老大在出这个上联的时候,还做了一个动作,那便是将手中的一品狼毫,放在了沈祥与徐瑞正的脚下。 因为两人要一起对下联的缘故,所以两人并排站在了一起。 “童生,童生,缺此一笔不是生。”此时,这支一品狼毫放在脚下,在场的都不是糊涂人,都明晓了其中的含义。就算是徐瑞正,也是反应了过来。 这支一品狼毫,便是对联中的那“一笔。”童生站在笔上,若是没有这一笔就不是生了。生字去掉最下面的那一笔,便是牛字。这个对联暗含玄机,言道两人若是没这一支笔便是牛犊,颇有调笑之意。若是说侮辱,倒还不至于。 “徐公子,不如你先对下联吧!”杨老大含笑看着徐瑞正说道。对于自己这幅上联,杨老大还是颇为满意的。在场围观的人也是暗暗赞叹,这杨老大弃文从商多年,竟还没荒废了学问,还能出此jīng妙上联,委实难得。 看到徐瑞正不说话,而是皱眉看着脚下的一品狼毫,杨老大继续说道:“徐公子,这下联可否能对得?” 徐瑞正满脸通红,愤声说道:“为何不让他先对上联。”徐瑞正指的正是沈祥。 对于两人之间的对话,沈祥并没有参与其中,而是神定气闲的看着。脚下的那支昂贵的一品狼毫,沈祥连看都没看一眼,谁也不知道沈祥此时在想什么。 其实,沈祥心里早就想出了下联。此时不说,只是在等待机会罢了。等机会到了,沈祥也不介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沈祥的眼中,悄悄的闪过一道jīng光。 杨老大见徐瑞正反问道,心中不由得暗暗得意。自己这个对联,以徐瑞正这个纨绔子弟的德行,基本上是对不出来的。只是不知道那个少年如何,杨老大在出了上联之后,也一直在注视着沈祥,但是他看到的沈祥,基本上没有什么反应。从自己出上联一直到现在,沈祥的表情都没变,杨老大也摸不准。之前,他只是感觉沈祥有种不同寻常的气质,但是对于沈祥的才学,他还真不清楚。这临淮县城中,似乎没有什么神童和眼前的这个少年相符合。 “既然是徐公子想要这支一品狼毫,那么自然由徐公子先对联了。这先对也是有好处的,你的选择余地就大了。万一让旁边这个小兄弟对,而这小兄弟的下联和徐公子你心中的下联一样,那岂不是要坏了吗?”杨老大颇为客气的说道。看着眼前的局面,沈祥不由得暗笑。这人啊,就是如此,为了保全自己的脸面,装的是多么友好,话中尊敬,但又暗含讽刺。 徐瑞正听闻杨老大如此说,觉得颇有些道理。但是他自己却根本想不出什么下联来,心中不由得焦急起来。 “徐公子,给你一盏茶的时间。我这开门做生意,时间就是金钱,可是不能浪费太长的时间哦。”杨老大说道。 徐瑞正的头上沁出汗来,这初chūn并不热,徐瑞正急得拿起手中的青阳扇扇了起来。不过越扇心中却是越烦,越急,根本想不出下联来。 转眼间,一盏茶的功夫便已经过去了。 “怎么样?徐公子,可对出了下联?”杨老大问道。 徐瑞正哪对得出下联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徐瑞正只得低头:“没有,我对不出下联。”徐瑞正此时也是豁出去了,这脸面今rì是丢了,回头一定要找回场子。但是现在也不能善罢甘休,只见徐瑞正抬起头来,盯着杨老大问道:“若是他也对不出下联,又该如何是好?” 杨老大一愣,然后想了想说道:“若是这位小兄弟也对不出下联,那么只有另外出题重新比过了。难不成还分不出个高下来,在场的朋友这么多,总是能评出来的。” 徐瑞正听到杨老大这么说,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扭过头来对沈祥说道:“说吧,你的下联。” 在场的众人都将目光聚集到了沈祥身上,想要看出沈祥究竟会对出一个什么样的下联来。抑或是和那徐瑞正一样,对不出来。 就在此时,那杨老大却是忽然弯下腰来,想要将地上的一品狼毫给捡起来。 就当杨老大刚把毛笔拿到手中,沈祥却是一步踏前,说道:“慢!”然后伸出一只手来,将那支一品狼毫从杨老大的手中接过。 然后沈祥四处打量,在四方斋里面的一个柜台上,发现了一个砚台。那里,是账房先生用来记账的地方,此时账房先生也凑了过来看热闹,所以那里并没有人。 沈祥微微一笑,然后手中拿着一品狼毫,便走了过去。 众人都十分好奇,沈祥究竟要做什么。 也有几个着急的人,大声问道:“到底对出下联了没有啊?” 对于询问声,沈祥没有理会,而是一直向里面走了过去。 走到了柜台旁,沈祥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将手中的一品狼毫在砚台上的墨汁中使劲一滚。众人惊骇,不知道沈祥究竟想要作什么。莫非是想用毛笔将下联写出来,但是没有这个必要吧。 此时,一品狼毫的品质便显露了出来。笔头在墨汁中一滚,便将许多墨汁吸入其中,笔头立马变得十分饱满。 沈祥心中暗道,这果然是一支好笔,用来练字作画真是最好不过了,不过自己用这个倒是有些奢侈了。 蘸满了墨汁,沈祥便转身走了回去。 众人都是惊奇的看着沈祥,都想知道沈祥究竟想做什么。只见沈祥也不找纸,直接便是向着杨老大走了过去。 站在杨老大的面前,沈祥大笔一挥,那一片狼嚎在空中划过,笔头直接按在了杨老大的肩膀上。 杨老大没有躲,他也没意识到躲。 沈祥这一下子,让杨老大愣住了。 今天,杨老大穿的是一身青布衣裳,并不算是多么贵重。这一点墨汁在其肩膀上,显得极为醒目。 ; 第三十七章 牛对犬 - 媚明 - 谁家探花郎 此时不仅杨老大愣住了,就连徐瑞正也是愣住了,还有那围观的人群。 众人不解,这少年究竟是何意思。就这样将墨汁洒在别人的身上,也太不懂礼貌了,不少人都是皱起了眉头。 沈祥将笔收回,然后看了看杨老大的衣服,便朗声说道:“诸位听好我的下联了。” “老大,老大,多这丁点难为大。”沈祥将笔放回笔架,不卑不吭的说道。 众人一愣,然后再仔细一琢磨,不禁都大声叫好,有些人甚至大笑起来。 那杨老大能出一个绝妙的上联,自然能够听得懂沈祥这个下联的意思。见众人哄笑,脸上突然一红,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只有徐瑞正反应慢,没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徐瑞正只是觉得沈祥对的这个下联还算工整,比自己稍微强上了一点而已。看到众人哄笑不止,徐瑞正不禁有些疑惑,于是将身旁一人拉过来问道:“笑什么,他这个对联有什么好笑的?” 被徐瑞正拉住的人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身粗布衣衫,文文弱弱,似乎也是个读书人。那年轻人的岁数比徐瑞正大,但是家境贫寒,和徐瑞正这等富家子弟不是同一阶层的。天生骨子里便对这些富家子弟有些害怕,于是那年轻人老老实实的说道:“这个下联真妙,实在是太妙了。这杨老板诨号杨老大,这下联中连用两个老大,对上上联中的童生,后半句,以墨作对,堪称一绝啊!”那年轻人兴奋的说道。 不过这年轻人的一番话,仍然没让徐瑞正明白,于是徐瑞正对他说道:“你说明白点,说清楚点。” 那年轻人没办法,只好仔细解释道:“上联,杨老大掷笔于地,言‘生’缺一笔为牛,这是暗地里嘲笑你们两个就是出生的牛犊。”年轻人说道这里,不由的停了停,他害怕徐瑞正没有猜出上联的含义来,此时他说出来,徐瑞正会暴怒。不过还好,徐瑞正听了年轻人如此说,却是一点反应没有,反而说道:“速度,你继续说。” 年轻人喘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而那位小兄弟的下联,却是和上联有异曲同工之妙,前半句对上了杨老板的诨号,而下半句多这丁点难为大,那一丁点就是杨老板肩膀上的那点墨汁,‘大’字肩上多一点是什么字?那不就是犬字吗。这小兄弟的下联不仅对仗工整,而且暗中取笑杨老板为犬,这果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妙!妙!真妙!”年轻人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不停的称赞道。 徐瑞正听到这年轻人的解释,总算是明白了。徐瑞正心中虽然不忿沈祥对了下联,让自己输了,但是对于沈祥这个下联,徐瑞正也是满心赞叹。 其实,这个下联中,暗含沈祥辱骂杨老板为狗的意思。但是因为杨老大事先暗指沈祥为犬,所以算是相互抵消了。 沈祥对于杨老大几番将自己卷入这个混乱的圈子,那是十分的厌烦,加上杨老大这个上联实在是让沈祥很不爽,所以沈祥才会如此做。 “好对,妙对。”众人称赞,杨老大自然不能不服,也是称赞道。对于沈祥骂自己为犬,杨老大也没什么说的,自己先说人家是牛在前。这便是文化人,骂人不带吐脏字,只能让对方法暗中吃亏。玩的就是脸面上的功夫,一切较量都在暗地里进行。 “这支一品狼毫,自当卖给小兄弟。”杨老大干笑着将那支一品狼毫又从笔架上取了下来,然后清洗干净,双手递给沈祥。 到了这个地步,沈祥也没有办法不接受。一百文钱买到这么一支上品狼毫,这可是大赚啊。沈祥不是那种有便宜不占的人,当下将自己和沈凉的钱凑在一起,凑足了一百文钱给了杨老大。 “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杨老大也不是小心眼的人,虽说在沈祥面前丢了丑,而且低价卖了这支笔,杨老大却是一点也不在意。这次完全是和那徐家的赌气罢了。生意人嘛,脸皮厚,利益才是最大的。杨老大刚开始便觉得沈祥气质非比寻常,如今见识到沈祥的妙对,心中更是暗暗生了结交之意。这少年,不是池中物,他年有可能飞黄腾达。 “我姓沈。”沈祥说道,至于名字就算了,说出来没有必要。 不过围观的人中还是有认出沈祥的,于是便对着旁人说道。 “好,沈小兄弟,今后来我四方斋定会给你优惠。”杨老大笑着说道。 “多谢。”沈祥应道。心中对这个杨老大也是高看了一眼,这人还真是挺会做生意的。 这桩买卖便这样敲定了,徐瑞正在旁边看得是双眼直冒火,但是没有办法,他输了。 徐瑞正虽说纨绔,但还不是那种输不起的人。对于沈祥,之前的那点恶感也因为沈祥那个绝妙的下联而被荡涤干净了。 见到交易完成,也没什么热闹可看了,围观的人便都散去了。 “告辞。”将一品狼毫包好,沈祥拉着沈凉便离开了四方斋。与张季和刘越的离别愁绪,在经过这一场事情后,反倒是消散了不少。虽说刚开始的时候,被无缘无故卷入其中,心中很不爽,但是最后捡到这个大便宜,却是让沈祥开心不少。人嘛,谁会和钱过不去。只是这一会的功夫,自己似乎就赚了一个普通人家半年的生活费。不过,只可惜这是一支笔,并不是真正的银子。 看看天上的太阳,已经到了晌午。约莫着这会张季和刘越已经行了很远了,沈祥暗叹了一声。还有一年,还有一年的时间,自己才能真正的挥洒心中的抱负,崭露头角。 一年,似乎很漫长啊! 这一年,没有人陪伴,或许会很无聊。 沈凉倒是没沈祥那么忧愁,抱着那支一品狼毫,乐呵呵的笑着。 “沈兄弟,请留步。”忽然,身后一声叫声传来。 ; 第三十八章 十两银子 - 媚明 - 谁家探花郎 沈祥和沈凉一起扭过头来,只见一人向着两人跑来。 来者一身白衣,风度翩翩,不过此时喘着粗气,将他美好的形象给破坏掉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在四方斋中遇到的那个纨绔公子徐瑞正。 知道是这徐瑞正喊住自己,沈祥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种富家公子,还是一般不要有交集的好。像徐瑞正这样的人,从小娇生惯养,目中无人,惹上他还真是一个大麻烦。 在四方斋的时候,沈祥便没有和这徐瑞正发生什么冲突,而且有意无意的对他做出了退让,甚至就没和这徐瑞正说过一句话。 不过此时,徐瑞正叫住了自己,沈祥也不能不理。 “徐公子。”沈祥停下脚步,然后对跑过来的徐瑞正称呼道。 徐瑞正跑的很急,而且似乎是平rì里锻炼很少的缘故,所以徐瑞正停下脚步的时候,额头上已经出了汗,不停的喘着粗气。 沈祥等这徐瑞正休息了一会,才问道:“不知徐公子前来,有什么事情?”沈祥不卑不吭的问道。 其实沈祥的心中早已经将那四方斋的老大杨老板骂的狗血淋头了。今rì若不是杨老大多事,自己也不会卷入这一番纠缠中。此时就害怕这徐瑞正对刚才的事情心怀怨恨,从而牵扯到自己身上。到那个时候,便是麻烦临身了。 “你,你把那支狼毫笔卖给我。”徐瑞正还没有缓过来,说话间断断续续的。一边说一边指着沈凉手中拿着的那支一品狼毫。 沈凉听到这徐瑞正是来要笔的,身子一抖,便是躲在了沈祥的身后,有些敌意的看着徐瑞正。这支笔可是哥哥好不容易才弄来的,怎么能轻易给别人。 沈祥听到徐瑞正如此说,也是一愣,不知道该如何说是好。 若是把这支笔直接送给徐瑞正,沈祥做不到,因为他的xìng格并没有这么懦弱,但是若是不给,以后恐怕麻烦就多了。沈祥不由得头疼,心想着是否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那徐瑞正可不知道沈祥与沈凉心中所想,又喘了一口气,徐瑞正伸出指头比划道:“我不会让你们吃亏,这支一品狼毫,我按照原价买下来,十两银子。” 沈祥正在发愁,听到徐瑞正如此说,不由得呆住了。“十两银子,这家伙竟然出价十两银子。”沈祥心动了。十两银子啊,可不是小数目。沈祥心中暗叹,如今这个世道,贫富差距实在太大了。普通的百姓,半年才能赚到二十两银子,而这些富户人家,随手一出便是数十两银子,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想想之前在四方斋中,这徐瑞正甚至拿出了二十两银子言道要买下这支笔,沈祥也就不觉得怪异了。 这家伙的眼中似乎就没有银子的概念,这点银子根本不放在他的眼中。 沈祥本以为这徐瑞正要强抢豪夺,心中担心的不得了。自家孤儿寡母,是斗不过徐家这样的大户人家的。而沈家恐怕也万万不会和这徐家交恶。沈祥本来就准备吃下这个亏,以后有机会再报,没想到事情额发展和自己的想象完全不同。 沈祥如此想,也是受了前世的一些经历和小说电视剧的影响。那些小说中的纨绔子弟,哪些不是无恶不作,仗着家中有钱有势欺辱别人。其实不然,沈祥此时所处的年代勉强算是明初,此时天下太平,盛世辉煌。永乐大帝驾崩不过六年,仁宣之治下,四海昌平。《大明律》深入人心,尤其是这凤阳中都之地,法治更加严明。这作jiān犯科,拦路敲诈,强取豪夺之事,徐瑞正还是做不出来的。 徐家乃是从江南迁来的巨户,和凤阳当地人格格不入。作为外来者,自然备受挤压。徐家也就是仗着有点钱,在势力上徐家还真的是弱的可怜。 “凉子,把笔给我。”沈祥扭头对沈凉说道。 沈凉百般不情愿,但是还是把那支一品狼毫交到了沈祥的手中。 没错,沈祥准备将这支笔卖给徐瑞正。十两银子啊,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这一品狼毫虽好,但是也只不过是一支笔罢了。这又不是什么稀世珍品,千金难买。一品狼毫沈祥虽然喜爱,但是还没有到哪种十分不舍的地步。用这一支笔,换成十两银子,这是再划算不过了。一百文钱买的笔,只是一眨眼的功法,便变成了十两银子,这可是直接翻了一百倍啊。这比去南京倒卖银子可是划算的多。 这个年代,各地银价不同。比如在中都一两银子能够兑换一千文钱,而在有的地方,一两银子却是能够兑换两千文钱。于是,便有着一些人从事倒卖银子的活。不过,这个不是任何人都能做的,倒卖银子可是犯法的。而且想要做这个,必须要有关系。两地奔波,路引是必不可少的。明朝规定,人员远离所居地百里便需要路引。 “好,既然徐公子喜爱这支笔,那么我便将这支笔卖给徐公子。”沈祥笑着将手中的一品狼毫递过去。这笔对于沈祥来说,不是太重要,能够换来十两银子,何乐而不为呢?这徐瑞正既然掏出了十两银子,以这徐瑞正的家世,也不会将这十两银子给放在眼里。徐瑞正自认为自己是个读书人,那风雅,那气度,自然不会欺骗沈祥, “谢了。”那徐瑞正也很干脆,一手接过一品狼毫,然后另一只手取出十两银子放在了沈祥的手中。然后那徐瑞正又对沈祥说道:“有缘再会。” 接着徐瑞正便转身一路小跑离开了,看他匆忙的样子,不知道有什么急事。这徐瑞正,倒也是一个妙人。 “银元宝吗?”沈祥将手中的银子放到眼前。好大一块银子,估摸着足有半斤多重。 沈祥笑了,笑着笑着便将银子放到了嘴边,然后一口咬了上去。 貌似,前世看电视剧时,那些古人都是这样做的。 牙忽然一疼,然后沈祥再观察手中的银子,只见那银元宝上,果然有牙印。不过,那牙印貌似不止一个。 沈祥心中一阵恶寒。 这银子,究竟被多少人咬过了? PS:今天应该只有一章了,有点忙。从后天就能缓过来了,更新速度也能提上去。 ; 第三十九章 踏青 - 媚明 - 谁家探花郎 今rì可是大赚,绝对的大赚。 领着沈凉又走进一家店中,花了数十文钱买了一支质量也算不错的羊毫笔。相对于狼毫笔,沈祥更加的喜欢羊毫笔。因为这羊毫柔弱无锋,书写时亦柔弱无骨。古往今来书法家最重笔力,如王羲之的飘若浮云,矫若游龙,亦如颜真卿的气概凛然,骨力遒劲。用狼毫笔写出来的字,自当是气势恢宏。 不过沈祥受赵孟頫的影响颇大,字体偏于秀妍飘逸,又受苏东坡我书意造本无法的影响,还夹杂着一些后世的一些风格,看起来颇为的不伦不类。但是写出来的字迹还算是颇为漂亮,只是沈祥功底不够,若是沉浸于书法一道数十年,怕是也能够自成一家。如今,诸学子的笔法都受当世名家沈度沈粲的影响。昔年成祖皇帝在位时,曾称赞沈度为“我朝王羲之”。自此,每到科举,诸考生字迹皆是模仿沈度和沈粲兄弟的“馆阁体”。。"凡金版玉册,用之朝廷,藏秘府,颁属国,必命之书",二沈书法被推为科举楷则。 在那店中,又购了一些宣纸,将那十两银子换开。怀中揣着沉甸甸的九两银子和一堆铜钱。这是来到大明朝收获的第一桶金,虽然颇有点宰冤大头的意思,但是沈祥的心中却是十分高兴。毕竟,有几个人和钱过不去呢? 兄弟两人回到家中的时候,胡氏已经做好了午饭。对于今天的事情,沈祥交代了弟弟不让他说出去。毕竟十两银子不是小数目,若是胡氏知道了的话,免不了会好好的教训两兄弟一番。以胡氏的xìng格,指不定还会让兄弟两人去将这钱退还给徐瑞正呢!沈凉对哥哥的话是言听计从,回来的时候装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沈祥心中笑了,自己是不是有点太坏了,竟然教坏了一向乖巧的弟弟,让弟弟跟着自己骗人。不过,在前世的时候,孩子们向家人撒谎似乎是十分平常的事情了,若是一个孩子心底里没有**的话,那反倒是不正常了。当然,沈祥也给沈凉许了不少的好处,比如说以后每月给沈凉一些零花钱。这十两银子,兄弟俩就算是贪嘴,也要吃上好久了。 沈祥心中的愁绪早已经四散,但是胡氏却是不知道。张季和刘越是沈祥最要好的朋友,也是沈祥来到这临淮县后唯一的朋友。沈祥幼时多病,很少外出,基本上没有什么朋友。胡氏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不过好在,来到这临淮之后没多久,沈祥的身体便好了。胡氏曾多次在夜里祷告,胡氏认为或许是回归故土,菩萨显灵的缘故。如今,沈祥的两个最要好的朋友都离开了临淮,胡氏自以为自己儿子心中肯定十分难过。心中不由得暗暗替儿子落泪,若不是守制三年,胡氏怕就会放着儿子跟着那两个玩伴一起去南京游学了。儿远行,母担忧。但是为了儿子,母亲再难过也是会藏在心底里的。 午饭过后,胡氏对沈祥百般劝解,沈祥停在耳中暖在心中。有这样的母亲,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下午的时候,沈祥又坐回了书房中。将自己早上买来的毛笔以及宣纸整理了以下。然后又将那剩余的九两多散碎银子藏了起来,藏得地方自然是这书房中了。书房是十分安全的地方,胡氏一般是不会进来的。书房的卫生也是沈祥和石头一起打扫的。 时间俏俏的流逝,chūn意越来越浓了。 阳chūn三月,惠风和煦,窗外树梢尽是一抹绿,生机盎然。 沈祥一人坐在书房中,窗外的阳光透过树叶,斑杂的照在沈祥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惬意。 其实真的很无聊,沈祥长叹了一口气,在桌子上铺开一张宣纸。 一年了,没有电脑,没有手机,这样的生活实在是有些无趣。不过,沈祥如今已经慢慢的适应了下来,有很多书,都能够潜移默化的进化心灵,让心回归自然,平静下来,不会因为这平淡的生活而变得急躁起来。 右手握笔,饱蘸墨汁,尽情挥洒。 转眼间,一幅山水画便出现在了纸上。画中,有远山,有绿水,有山道,有行人,画中的绿意和窗外一般浓厚。随手几下勾描,几个人物出现在了画中的山道上。一共是三个人,模模糊糊能够辨别的出这三人分别是张季、刘越和沈祥自己。 张季和刘越已经走了月余了,前两天收到了两人寄来的信件。信中说,刘越已经成功入了国子监,而张季也拜在了南京城中一位十分有名望的老儒名下。两人在信中言道,等到明年开chūn,让沈祥便来南京城。信中对南京城尽是赞美之词,什么十里秦淮,花雕酒香,迷醉金陵。 将手中毛笔放在一旁,沈祥将刚作出的画仔细端详。看了一会,沈祥却是摇起头来,随后便将这幅画一把撕烂,扔在了地上。 画中的景虽然极美,但是太虚了,这幅画没有一丝意境。 沈祥很久没有起过波澜的心忽然的有些乱了,站起身来,望着窗外的chūn意盎然,突然的又呆住了。 许久之后,沈祥的身子才又动了一下。 “石头,准备一下。”我们一会出城。沈祥对这门外喊道。 书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原来石头一直呆在书房的门口。 “大少爷,出城做什么啊?”石头问道。 “踏青。”沈祥十分简洁的说道。这画画不好,和自己没有亲身经历有很大的关系。所以趁此佳rì,外出游山玩水一番,舒缓心情。 过了年,石头的身高蹭蹭蹭的往上长,让沈祥颇为的羡慕。沈祥和石头的岁数相近,此时石头竟然比沈祥高上了半头。黝黑的皮肤,强壮的胳膊和沈祥这个白面小书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沈凉去了私塾,这次踏chūn之行便只有石头和沈祥自己了。 如今三月月初,清明节将至,确实是一个踏青游玩的好时节。 ; 第四十章 投壶 - 媚明 - 谁家探花郎 阳chūn三月,草长莺飞,花红柳绿,惠风和煦。 穿着一身青布长衫,头发束在脑后,沈祥丰神俊朗的走在乡间小道上。 呼吸着chūn天的气息,脚踩在落英之上,心情愉悦了许多。 这里是临淮县北郊,初chūn温暖的阳光洒在这大地上,万物生机勃勃。 临淮北边,也有一湖,唤作洪塘湖。此湖可比那老塘湖要大的多,这个湖连接淮水,又有地底暗流与东边的洪泽湖相连。那洪泽湖盛产螃蟹,而且味道极佳,这洪塘湖沾了老塘湖的光,其中亦有不少美味的螃蟹。 人啊,在最美好的时候也会突然的伤感。 沈祥出来踏chūn,本是为了放松情怀,谁知走在这绮陌之上,心中却是又想起了老朋友。石头老老实实的在沈祥的身后跟着,一句话不说,让沈祥觉得十分乏味。对于石头,沈祥也是无可奈何,用一句不好听的话说,石头就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石头年纪不大,力气却是极大,百来斤的东西在手中仿佛轻若无物一般。石头太过沉默了,沉默的就像是一块顽石一般。 和石头这样的人一起出来踏chūn,绝对无味。 若是张季和刘越那两个小子,这一路上估计热闹就多了。 清明踏chūn,虽说是十分流行的习俗。但是这临淮只不过是一个小县城,能出来踏chūn的能有几人。至多是几个富家公子,亦或是几个附庸风雅的儒生。 和这些人,不是一个圈子里的,自然不会一起。 行了一刻钟,沈祥与石头便到了那洪泽湖的湖畔。 波光凌凌,如诗如画,一幅美丽的场景。 湖中碧波荡漾,小船飘荡。 沈祥喜欢站在湖边,因为在这里能够呼吸到水的的气息。那是一种十分美妙的气息,沈祥用鼻子使劲嗅了嗅。 此时不过是初chūn罢了,湖中的船儿并不多。若是到了夏始chūn余,叶嫩花初之时,这里最是热闹不过了。湖中莲子成熟,满湖尽是采莲人。尤其是那采莲少女,更是赏心悦目。此地虽然距离吴越之地颇有些距离,但是凤阳水域也算发达,也能看到那吴越之地曼妙的采莲风俗。 一阵风吹过,将沈祥束在脑后的头发吹得飞扬起来。这一年来,沈祥已经是慢慢的适应了这一头的长发。想当初,沈祥不知道有多少次想要将这一头长发给剪掉,因为实在是不适应,而且洗头太麻烦了。心中默念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剃发是大不敬大不孝的,沈祥才总算是坚持了下来。 “石头。”沈祥叫道,身后却是毫无反应。 “石头。”沈祥又叫了一声,身后还是没有反应。 “嗯?”沈祥一愣,扭过头来,只见身后此时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四下寻去,却是看到远方,石头正握着他那把弹弓,在林间游荡。 “是那把弹弓。”沈祥眼尖,一眼便看出那弹弓赫然是去年石头用了好长时间做好的那一把。 只见石头拉开弹弓,一颗弹丸直直发出,shè向树梢,随着破空声,一只小小子从树上跌落下来。 石头兴高采烈的跑过去,将那只小小子捡了起来,满心欢喜。 小小子,也就是麻雀,小小子是当地人对麻雀的一种称呼。 这要是在前世,可是猎杀保护动物啊,犯法。不过,此时大明律中却是没有规定不准猎捕麻雀。 想着刚才石头拉弹弓的模样,倒还是挺像回事的,而且这准头似乎也不差啊。 远方一阵吵闹声传来,沈祥驻足望去,只见远方的湖畔正有一群人围在一起,时不时传来几声喝彩声。 不过那里究竟是做什么的,沈祥却是看不真切。 “石头。”沈祥对着在林中正在找寻目标的石头喊了一声,这一声不大要紧,将树枝上的几只鸟儿给惊得飞了起来,石头脸上有些失望,不过还是将弹弓收了起来然后走了过来。 沈祥和石头一起向着那传来喧闹声的地方走去。 走的近了,方看出这里聚集了约莫二三十号人,尽是十多岁的少年儿郎。 这里,正在进行投壶的比赛。 投壶,乃是古代士大夫宴饮时所作的一种宴饮游戏。 沈祥十分的好奇,这投壶游戏自从宋代便开始衰落下来了,如今,玩投壶的人已经不多了。今rì在这里,竟然能够看到有人投壶,实在是很难得。 草地上,正放着一个箭壶,距离箭壶数丈之外,正有一个少年手持箭矢,小心翼翼的准备投掷。 手松,箭飞,那箭在空中划过一道痕迹,然后shè在了箭壶边的草地上。那少年看到箭未入壶,不由得失望的摇了摇头,然后走下了场。 接着,又一个少年走上场中,取出一支箭来。瞄了半天,却是不敢将箭轻易投出。围观的人不一会开始喧闹起来,那少年着急,将箭匆忙掷出,没想到那箭却是没掌握好方向,竟然落在了距离那箭壶颇远的地方,引得众人哄堂大笑。那少年脸似火烧的下了场,好是羞愧。 接下来又有数个少年上场,不过却是仍没有人能够将箭投入壶中,众少年皆是叹气。 “高兄,给我们做个示范吧,教教我们怎样投箭。”这时候,一个少年忽然喊道。这少年的话语顿时被众多少年所赞成,众人纷纷高喊让做示范。 沈祥惊异,只见人群中走出一个和自己岁数差不多的少年来,那少年一身锦衣,显然家世不差。那少年对着众人和煦的笑了笑,然后接过一个少年递来的箭矢。 那少年将箭矢握在手中,屏气凝神,然后手轻轻一动,那箭便从少年的手中飞出,直接钻入了那箭壶之中。 周围的少年纷纷叫好,那姓高的少年一脸得意。 沈祥一惊,这个少年还真不错。那箭壶的口那么小,这箭身这么长,想要将箭投入箭壶之中,那是相当有难度的。 沈祥看着,心中也是一动,想要上前试上一试。 就在此时,身边站着的石头却是把玩着手中的弹弓说道:“这么简单的东西,有什么好玩的?” ; 第四十一章 投壶不难 - 媚明 - 谁家探花郎 投壶这种游戏啊,可是有了数千年的历史。 投壶也可以说得上是儒家六艺中shè礼的变异体,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投壶游戏却是越来越少有人玩了。古时的投壶名目繁多,大多是在宴饮的时候举行,其中还包含着雅歌投壶等等。而其所用的壶和箭,更是有着十分严格的要求。哪像如今这样,随意在空地上放着一个箭壶,人在数丈外便可直接投壶。 如今投壶这种游戏,只有在少数士大夫中流行,民间已经不普遍了。不过正是如此,众多少年才会好奇,纷纷来凑热闹。投壶这种游戏在宋之前,凡是读书人基本上都会玩的,个个都是高手。哪像如今,这群少年竟然没有人能够将箭投入壶中。要知道,古时投壶所比的可不是箭能不能入壶,而是入壶的箭能把壶中的豆子给震出来多少个。其中的名目十分繁多,基本上个个都是投壶高手,甚至还有屏风盲投,背坐反投等等。 对于石头小声的抱怨,沈祥是听在了耳中,不过沈祥不过是笑笑罢了。石头在投壶上说不定有天赋,因为看他用弹弓shè小小子倒是挺准的。 那个姓宋的少年下了场之后,其余的少年便又继续向前尝试。沈祥心中意动,也走了过去,排在了队末。 虽然有那宋姓少年的示范,但是这些人毕竟很少接触投壶这项游戏,试了几次也是投不进去,不由得都垂头丧气。 不一会,便到了沈祥。 这箭,也不能说是箭,只是在一根木棍的一端削出了尖头罢了。这支可以勉强称作箭的东西长约莫有两尺,还算是比较笔直。沈祥拿在手中,感觉了以下,还算勉强可以,起码不会因为弯曲而改变大的方向。 对于这箭会是这个模样,沈祥也能够理解。毕竟,弩箭不管在任何朝代都是被严格管制的,私造弓箭可是大罪。这箭没有铁制的箭头,杀伤力小的很,倒也不算是违规。 沈祥屏气凝神,双眼盯着数丈外的箭壶。前世玩飞镖的感觉慢慢的被找到了。只是这箭实在是有些太长了,比以前玩过的飞镖长的实在是太多了。 此时,沈祥的眼中只剩下了额那个箭壶。手随心动,箭从手中以极快的速度投掷出去,“咚”的一声,箭入了壶中。 围观的众人先是一片寂静,随后便是爆发了一阵热闹的喝彩声。 “好,好,好。”只见那个姓宋的少年走出人群,一边鼓掌一边叫好。 “这位兄台看起来极为面生,不知如何称呼?”那个姓宋的少年走到沈祥的面前,向沈祥问道。 “沈祥。”沈祥拱手回礼道。 “沈兄,以前可是玩过这投壶技艺?”那姓宋的少年问道。 “没有,今天是第一次。”沈祥答道。以前玩过飞镖,但是你们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至于这投壶,还真的是第一次玩。 不过沈祥还是挺满意的,这投壶比那飞镖还要难一些,因为掷飞镖是一个平面,但是这投壶却是的箭壶却是立在地上的,这样就难了许多。 听到沈祥说是第一次玩投壶,那宋姓少年脸上也是闪过了一抹惊异的神sè,而围观的少年们更是议论纷纷,不一会,便有很多人争吵起来,言道沈祥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运气好罢了。又过了一会,便有人开始起哄,说让沈祥再投一次。 逐渐的,呼声越来越大,那宋姓少年便对沈祥说道:“还请兄台再投一次,让大家开开眼。” 然后宋姓少年使了一个眼sè,立马一个小厮便将箭壶中的箭取了出来,然后送到了沈祥的手中。 沈祥一笑,也不推辞,径直又站到了距离那箭壶数丈外的地方。 这个时候,绝对是不能推辞的,那样的话,会让人看不起。将箭捏在手中,沈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回想着刚才的感觉。 “投,投,投。”旁边的人群哄闹起来,一个个少年尽是群情激奋。 石头将拳头攥的很紧很紧的,担忧的看着沈祥,生怕沈祥这一箭投不中。 在众人的呼声中,那支箭从沈祥的手中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痕迹,然后又落入到了箭壶之中。 沈祥出了一口气,然后对着众人笑了笑。 这两次下来,沈祥竟然掌握到了一丝窍门,对于投壶这个东西也有了一些把握。这个,似乎也不是很难。 这次的欢呼声,比沈祥第一次投的时候要大的多。毕竟,第一次投壶投中的时候,很多人都以为沈祥是走了运气,碰巧投进去的。而第二次投壶,便可以把这些人的疑虑给打消了。投壶这个游戏,众人都是尝试了,知晓其中的难度。若是两次都是运气帮忙让沈祥投进去的,那么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了。 那宋姓少年眼睛不眨的看着沈祥出箭,然后到箭shè入壶中。嘴巴都张大了,显然是不敢相信。“哼,这沈祥说他是第一次投壶,恐怕是诳我的吧,第一次投壶哪能有这种水平。”宋姓少年的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恼怒出来。 “再投一支,再投一支。”众人再度欢呼起来。好不容易见到一个高手,怎么能够轻易错过,这些少年也是想从中学习到一些技巧。 沈祥再次接过箭,然后便又将箭抛了出去。 这次没有众人想象中的的入壶,那箭击在了壶身上,然后坠落在了一旁。 众人不由的一片唏嘘。 沈祥毫不在意,若是每支箭都中的话,岂不是风头太重。枪打出头鸟,沈祥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接着,第四支箭,shè入了壶中。 第五支箭,又shè入了壶中。 第六支箭,没有shè中。 第七支箭,又一次的shè入了壶中。 沈祥一共shè了十支箭,一共有七支shè入了壶中,三支没有shè中。众人纷纷叫好,这个几率已经算是很高的了。 那宋姓少年站在一旁,心中有些不满,今rì竟然被这突然冒出来的沈祥给抢了风头。不过沈祥却是不知,自己已经够低调了,十支箭本来都能够shè入的,因为为了不出风头,沈祥才让三支箭落空。 第四十二章 比试 - 媚明 - 谁家探花郎 这宋姓少年,并不是临淮县的。而这里大部分的少年,也都不是临淮县的。他们来自于凤阳府治下的怀远县。这怀远县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汉代经学大师桓荣、曹魏四代辅臣蒋济、东晋大司马桓温,皆是出自怀远县。而本朝的开国元勋常遇chūn和花云都是怀远人。 这宋姓少年叫做宋襄,出自怀远有名的家族宋家。宋家乃是书香门第,家族中有数人都在外为官,所以宋家的地位在怀远县很高。而这宋襄在宋家的地位也很高,所以身旁才会有这么多的根本。 宋襄这个人,有一个嗜好。那便是怀旧,喜欢过去的东西。而且他的爱好十分广泛,什么藏书、赏画、论字、侍香、度曲等等。不过爱好毕竟是爱好,对这些东西虽然粗通,但是宋襄毕竟不是一个绝世天才,在jīng上面就不成了。因为怀旧,所以经常翻阅古籍,羡慕古人的生活,并且喜好模仿。这和张季、刘越那种不同,宋襄这个是发自心底里的,可以说是十分认真。所以,才会有宋襄弄出这投壶的游戏来。若不是条件不允许,恐怕宋襄真的会大摆筵席,然后弄上好的箭壶和羽箭,再找些歌姬伴舞,然后来个雅歌投壶,这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这投壶的游戏,宋襄也是一个人在家中练习了很久,自觉准头不错,才会带着这些怀远县的少年子弟们来这里踏chūn游玩,然后玩投壶。宋襄这类人,是极为的好出风头,爱面子,喜欢听别人的夸奖。 而此时,众人却是都在赞叹沈祥。这却是让宋襄看起来很不是滋味。自己投壶中的时候,也没见到这些人如此的恭维自己。而这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沈祥,却是完全的抢占了自己的风头。 宋襄心头一动,向前走上一步,然后高声说道:“大家静一下,大家静一下。” 众人听到宋襄喊话,慢慢的也就安静了下来,等待着宋襄发话。 “今rì大家在这里游玩的十分开心,又有幸遇到沈祥沈兄弟,我看沈兄弟的投壶技艺不错,为了助兴,今rì我和沈兄弟比赛一番,不知诸位意下如何?”宋襄微笑着说道。宋襄在家中苦练许久,这数丈的距离只要不出差错的话,基本上就是百分百中。而沈祥刚才十支箭却是只入了七支,这完全不被宋襄看在眼里,宋襄对于这个比赛可是有着百分之百的把握。既然被抢了风头,那么自然还要抢回来。宋襄相信在场的这些人都会支持这个主意的,因为人心便是如此。 果然,当宋襄将这个提议说出来之后,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 沈祥倒是很坦然,比就比吧,无所谓,正巧这个时候沈祥也有点上瘾了。不服输,沈祥的xìng格便是如此,总不能别人提出来了自己拒绝吧!这和上次在四方斋的情况不太一样,那是明显的想要被卷入一团浑水中,不过最后却是被沈祥巧妙的给解决了。当下沈祥点头示意,表示同意。 众人帮忙,将箭壶摆好,然后又在地上做了标记。准确的丈量出来两人所站的位置距离那箭壶为三丈。这可是将近十米的距离了,已经算是不近的了。 然后是规矩的设定,经过众人的商讨,定下了下面的规则:每人五箭,轮番投掷,谁投中的次数多谁便赢。 沈祥和宋襄对此都表示没有异议,在众人的期待中,比赛即将开始。 第一次是由宋襄先投,宋襄信心满满的站在那里。众人都期待着宋襄的投掷,谁知宋襄刚刚将手抬起,马上却又将拿着箭的手放了下来。“等一下,既然是比赛,是不是需要一个彩头啊,这样玩起来才更加的有意思。”宋襄说道,宋襄说这话的时候是看着沈祥的。 沈祥微微皱眉,这个比赛竟然还要彩头,但是自己身上仿佛没有什么东西能够用来当做彩头吧。于是沈祥说道:“算了吧,既然是玩乐,赌这种东西有些不太好吧。” 谁知宋襄却是说道:“俗话说,小赌怡情,大赌伤身,我们今天只是小赌罢了,只为调节气氛。” “那宋公子说,用什么做彩头呢?”沈祥问道。 那宋襄仔细的将沈祥打量了一番,那眼光似乎将沈祥完全看透了。“五十文钱,就五十文钱吧,我们只是小赌而已。”宋襄说道。 听到宋襄如此说,沈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自己身上确实没有什么能够当彩头的东西,不过五十文钱还是能够拿出来的。上次剩余的九两多银子还在书房中藏着,但是沈祥的身上从来都不会少于五十文钱的。而那宋襄也是从沈祥的穿衣打扮上看出来了,沈祥应该不是什么大富人家,不过家中也不会太贫困,五十文钱应该是能够拿出来的。不过,五十文钱应该也是他身上的极限了。宋襄猜的还挺准,平时,胡氏也不过是给沈祥五十文钱作为零花钱罢了。 在场的其余少年听到宋襄说五十文钱,不少人还嗤之以鼻。这些人大多都是富家子弟,这几十文钱还真不看在眼里。不过这彩头是比赛的两个人订的,他们倒也不好说什么。 有几个少年竟然也开始赌了起来,他们赌的便是沈祥和宋襄到底谁会赢。他们的赌资却是比沈祥和宋襄的彩头要大得多,一两银子都出来了。 大明朝对于赌博是禁止的,从朱元璋开始便是如此,法律规定凡是赌博的一律砍手。不过赌博这个东西其流传范围实在是太广泛了,根本是难以禁止。没事的时候,都想着赌两把。当然,不能大赌,大赌的话可是真会砍手的。一般的小赌,官府一般也是不会管的。 将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好,投壶比试正式开始。 宋襄将手举起,十分轻松的将箭抛出,箭很顺利的跌入到了箭壶之中。 早有人跑去将那箭给捡起来,然后拿了过来,递到了沈祥的手中。沈祥将箭拿在手中,随意的便投出去了。 第四十三章 六丈 - 媚明 - 谁家探花郎 在众人的叫好声中,沈祥的那一支箭也稳稳当当的落入到了箭壶当中。 沈祥微微一笑,这点距离,对于沈祥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问题。此时,既然是比试,断然没有相让的理由了,沈祥也是心高气傲之人,不愿居于别人之下。这比试既然是宋襄提出来的,那他就得做好输的准备。 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刚刚开始罢了,两个人的心中都抱着必胜的把握,谁也不愿意服谁。 对于沈祥这一箭能够投中,宋襄并没有感到意外。之前沈祥所表明的实力说明,这个距离还是在沈祥能够shè中的范围之中的。宋襄也没有想过第一把沈祥就会投不中,那样不太现实,毕竟刚才沈祥十箭可是能shè中七箭。此时的距离虽然远了一些,但是料想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一切都看接下来的了,宋襄算计着就算是第二箭沈祥中的话,第三箭沈祥恐怕是中不了了。 轻轻松松的将第二箭投入箭壶,宋襄一眼不眨的盯着沈祥。让其失望的是,沈祥并没有留露出担忧的表情来,依然如刚才。那箭在沈祥的手中飞出,再次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痕迹,然后稳稳的入了箭壶当中。 “第三箭。”宋襄再次拿过箭支,然后心里默念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第三箭便要分胜负了。宋襄笑着将这支箭投出,“咣当”一声,shè入到了箭壶之中。 “沈兄请。”当下,宋襄往后退了一步,站到了一旁,对沈祥说道。 沈祥看着宋襄脸上的笑容,感觉有些怪异。稍一思索便是明白,原来宋襄以为自己要输了。算了,先让他得意一会吧,等这一支箭shè出,恐怕他就不会那么得意了。 石头站在一旁,紧紧的握着拳头,双眼不眨的盯着沈祥,生怕沈祥这一箭会投不中。 而围观的其他少年也是私下议论起来,刚才沈祥的技艺大家也都看到了,如果按照规律的话,这一箭应该是中不了,当然,不排除有什么意外。 沈祥接过箭后,拿手轻轻地抚摸箭身。十分的缓慢,于是,下面的人都有些急了。沈祥干笑一声,然后便将那箭轻轻抛出。 众人皆是屏气凝神,目送着那支箭落入到了箭壶当中。 见到箭入壶,石头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攥紧的指头也放松了一些。 其中,反应最强烈的是宋襄。 “怎么会?”宋襄张大了嘴巴,忍不住这一句话就冒了出来。 “怎么了,宋兄?”沈祥扭过身来,笑着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宋襄连忙说道。“肯定是走运,碰巧而已。”宋襄在心中暗说道。 “接下来就没有那么好运了,你总会投不中的。”宋襄在心中暗自的悱恻道。对于自己,宋襄是相当的有把握。对于投壶,自己好歹练了那么久,虽说还说不上什么高手,但是也是极为难得了。这样的距离,估计投一百次,最多也就一两次失误罢了。倘若状态好,基本上就是百投百中。 接过箭支,宋襄又是随意的一抛,那箭支又稳稳当当的落入到了箭壶当中。 再次轮到沈祥,沈祥依然是重复着刚才的动作,那箭不变的再次落入到箭壶中。 宋襄心头一震,没想到这沈祥还没有输。不过无妨,继续玩,有的是时间。 而围观的人也激动起来了,本以为沈祥就要输了,没料到竟然丝毫不露败象,竟然与宋襄斗到了这种地步。气氛越来越浓烈了,众人的兴奋都被点燃了。不知不觉中,按照规律定下来的五箭已经是比试完了。但是没有分出胜负,只得继续比试下去。 宋襄,第六支箭,shè入。 沈祥,第六支箭,shè入。 宋襄,第七支箭,shè入。 沈祥,第七支箭,shè入。 宋襄,第八支箭,shè入。 沈祥,第八支箭,shè入。 随着比赛的继续,宋襄的脸sè越来越难看。此时,宋襄才明白,那沈祥竟然是扮猪吃老虎,最初的那几支箭竟然是唬人的。 沈祥,第十支箭,shè入。 众人一篇欢呼,这场投壶比赛实在是太jīng彩,太激烈了。 箭再一次的送到了宋襄的手中,宋襄拿住箭,却是并没有投壶。反而是扭过头来对沈祥说道:“按照这样的比法,不知道要比到什么时候了,不如我们增加一些难度吧。” “怎么增加难度?”沈祥问道。 “将箭壶向前再移三丈。”宋襄朗声说道。 宋襄的这句话极为的响亮,在场的众人皆是听得一清二楚。听到宋襄要将那箭壶再向前移三丈,不由得都惊呼了起来。 “六丈啊,太远了,能不能碰到壶还不一定呢,更别说将箭投入壶中了。”有人惊呼道。 “老天啊,六丈,实在是太远了。” 宋襄提出的这个意见众人虽然惊讶,但是却是更加兴奋了。没有什么比增加比赛难度,提高比赛看点,更加的让观众们兴奋了。 群情亢奋,兴致高昂。 沈祥听到宋襄的这句话,心头也是一惊,六丈,可是接近二十米的距离了。确实是够远,这三丈的距离沈祥还是有把握的,而六丈的距离沈祥心中却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沈祥不由得盯着宋襄,想要从宋襄的脸上看出什么了。但是令沈祥失望的是,宋襄的脸上只有淡淡的笑容,别的什么也没有,沈祥根本什么也看不出来。“莫非他有十足的把握?可是这是六丈啊!”沈祥也犹豫了。 “怎么样,沈兄?”宋襄心中暗笑,自己这一招似乎还是蛮不错的。 “行,我同意,”沈祥一咬牙,应道。此时此刻,是根本由不得沈祥做决定了。这个提议对两人来说是公平的,沈祥没有理由拒绝。 “好,那我们继续比试。”宋襄说道。 将箭壶又向前移了三丈,此时箭壶距离宋襄足有六丈。 宋襄深吸了一口气,酝酿了许久,终于是将手中的箭投掷了出去。 箭飞过,“当”的一声,箭头shè在了箭壶上,却是并没有跌落到箭壶中。 第四十四章 石头 - 媚明 - 谁家探花郎 宋襄心中暗道一声可惜,这箭竟然没有进入到箭壶之中。其实,这六丈的距离已经超过了宋襄的把握,之所以宋襄将这距离设为六丈,其实是为了给沈祥造成心理压力罢了。宋襄想早点解决比试,分出胜负。 六丈的距离虽远,宋襄没有把握将箭投入箭壶之中,但是将箭shè中箭壶还是能够做到的。宋襄其实就是在赌,在赌运气罢了。人生在世,何尝不是一个赌博? 如今,局势就有些微妙了。若是接下来沈祥能够将箭投入箭壶之中,那么便能够赢了宋襄。若是和宋襄一样,只是击中壶身,那么两人便是平手了,只能继续比试下去。当然,还有一种情况,那便是沈祥既不能将箭投入到壶身当中,也不能击中箭壶,那么这样的话,沈祥便是输了。这六丈的距离,想要将箭投入到箭壶当中,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再说这箭虽然笔直,但是却不是正规的羽箭,在方向上肯定是会有些偏离的。三丈的距离那丝偏离还不是什么问题,但是六丈的话,那一丝偏离就会造成箭落的地方和预计的地方有很大的差距。所谓失之毫厘,谬之千里便是这个道理。 沈祥接过箭支,手心中不由得出汗了。三丈的时候倒没什么,说是增加了一倍的距离,在沈祥听来感觉也没有什么。只有站到那里的时候,才能感觉的到这六丈有多远。箭壶十分的渺小,在此时看来。沈祥攥着箭,却是不敢轻易的抛出去。三丈的时候,沈祥还有把握,而这六丈的距离,沈祥一点把握都没有了。毕竟以前从来没有玩过投壶这种游戏,而之前三丈能够百投百中也不过是因为受到了当年shè飞镖的影响。而这六丈的距离,以前却是从来没有玩过,沈祥的心中一点底都没有。 眼睛越是盯着那箭壶,那箭壶便越发的模糊了。沈祥使劲的晃了晃脑子,想要使自己的头脑清醒一些。可是,那箭壶的口依旧很难看清。“投啊。”宋襄在一旁催促道。 这一箭,真的是没有什么把握了。 沈祥有些颓废了,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未比试,便有了认输的意向。 终于,沈祥将箭抛了出去。 那箭在空中划过的痕迹依然优美,只是这支箭的准头,就有些差了。 没有shè中箭壶,更别说壶口了。箭在箭壶右侧数尺外落下,懒散的躺在了地上。 沈祥在将箭抛出之后便闭上了眼睛,这一箭沈祥完全是凭借着感觉抛的。至于能不能中,沈祥也是不知道。 毫无疑问,这支箭并没有投中。所以说,这场比赛沈祥是输了。这也难怪,沈祥是第一次玩投壶,而宋襄沉浸其中已经很久了。若是给沈祥足够长的时间,多加练习的话,恐怕就不会这么容易败了。 沈祥的眼睛仍旧没有睁开,不过沈祥已经知道了结果。他从场外围观群众的呼声中听出来的,他知道自己输了。 输就输了吧,沈祥也不是什么输不起的人。更何况技艺不如人,输了并不丢人。此时输了,以后有空了再找回场子不就成了吗? “承认。”宋襄微笑着对沈祥拱手说道。这个赌算是赌对了,这六丈的距离虽然宋襄也没把握,但是好歹宋襄能够击中箭壶,而沈祥却是连箭壶都没击中。生活,有的时候便是如此,不大大方方的赌一把,很难成功。 沈祥睁开眼睛,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扭头对站在一旁的石头说道:“石头,拿五十文钱出来。” 出来的时候,沈祥嫌钱放在身上是个累赘,便把钱都给了石头,让石头帮忙拿着。 此时的石头眉头紧皱,满脸都是不满。听到沈祥的话,石头百般不情愿的从怀中取出一把钱币出来,然后数了五十文钱给了沈祥。沈祥在接钱的时候,石头却是小声抱怨道:“少爷,让我和他比试一把,将钱再赢回来。” 沈祥一听,却是愣住了,然后便无奈的摇了摇头。对于石头的话,沈祥只是觉得有些可爱。石头果真如他的名字一般,像个石头般,有点傻呼呼的。 石头的声音虽然极小,但是周围的几个人都是听到了。宋襄也听在了耳中,不过宋襄却是直接过滤了。和一个奴仆比试,是一件十分无趣的事情。 对于石头的这声抱怨,沈祥和宋襄都没有在意。但是,仅仅是他们两个不在意而已,其他的人都在意了。听到沈祥的仆人想要和宋襄比试,那围观的几个人便立马开始起哄了。刚看了一场比试,还没到兴头上,便结束了,实在是不太痛苦。此时,有个奴仆竟然想向宋襄挑战,这不得不引起他们的兴趣。 于是乎,不一会所有围观的人都开始起哄了。都想看宋襄和石头的比试,这一下子让沈祥和宋襄都有些难堪。 沈祥狠狠的瞪了石头一眼,怪他多事。不就是五十文钱吗,又不是一个多大的数目。 宋襄站在那里,也有些为难。按道理,按身份,他是不愿和沈祥的这个仆人比试的。但是看着众人的反应,若是不比试的话,就有些下不来台了。最终,宋襄一咬牙对沈祥说道:“沈兄,既然大家这么热情,那么我便和你这个仆人比上一场吧!也算是给诸位朋友助助兴。” 见到宋襄都如此说了,沈祥自然不能拒绝,于是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彩头仍然是五十文钱,不过比试的规则却是变了。这一次不是六丈距离,而是将距离缩短到了四丈。六丈那个距离实在是太有难度了,没法比。 看到宋襄答应了比试,并且对沈祥做出了邀请,沈祥也同意了让那个叫做石头的仆人和宋襄比试。围观的众人不由得兴奋起来,高兴极了。 在他们看来,这场比试恐怕又是宋襄赢了。那个叫做石头的仆人也就是一个小丑,给大家增加笑料的罢了。 起哄这场比赛,也是这群人实在是太无聊了,想弄些有趣的节目看看罢了。 第四十五章 九箭 - 媚明 - 谁家探花郎 “唉!石头。”沈祥叹了一口气然后拍了拍石头的肩膀。沈祥也没料到平rì里这个沉默寡言,甚至对于自己还有些畏惧的石头今天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虽然对石头能否赢了宋襄不报希望,但是沈祥心中还是很开心的。石头今rì能做出这样的时期来,说明石头已经有了进步,不再是那个石头人了。 “少爷你放心,我一定会赢的。”石头神情庄重,向沈祥保证道。 听到石头如此说,沈祥能奈之若何,只能苦笑着说道:“加油吧!”同时,沈祥的心中也有一丝的焦虑,但愿那宋襄不是什么小心眼之人,不会因为石头的盲目挑战而嫉恨上自己。很多人,都讲究地位,虽说沈祥没有将石头看做是一个仆人,而这些富家子弟却是将石头当做了一个下人。这年头,地位之间的差距是极大的。若是宋襄心境不宽广,认为和石头比试会掉了他的面子,那就有些不好了。沈祥看了看宋襄,只见宋襄的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不悦,反而是饶有兴致的盯着石头。但是尽管如此,沈祥也不敢大意。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这个宋襄本质如何呢!伪君子,似乎从来都不少。 不说沈祥心中有多么复杂,接下来石头和宋襄的比试就要开始了。 箭壶已经按照规定挪到了距离两人四丈外的地方,比赛开始。 “给,这次你先投。”宋襄笑着将箭支递给石头。“谢谢,多谢这位公子。”石头受宠若惊的接过箭支。石头和沈祥不同,他能够认清自己的地位,他自己就觉得自己就低人一等。在宋襄这种豪门公子面前,石头是更加的拘束。见到宋襄竟然给他递箭,让他先投,莫名其妙的石头心底里竟然涌出了一股感动。 接过箭支,石头拿在手中把玩了一番,将这一支箭仔细的观察了一遍,然后又轻轻的抛上天空,试了试手感。 围观的众人早就被石头这一番行为弄得有些心烦意乱了,于是不少人开始哄闹起来,吵着让开始比赛。 石头见到这么多人起哄,有些担忧,于是便将箭握在手中。然后双眼盯着那四丈外的箭壶不动,箭头悄悄的转变着方向。过了一会,那箭终于从石头的手中飞出了。“咣当”一声,箭支jīng准的落入到了箭壶当中。 围观的众人一片叫好,没料到这个下人还真有些本事。 沈祥也是被石头给惊住了,没料到这石头竟然还真的能投中。起先,看到石头用弹弓shè鸟准头不错,沈祥以为是石头练了很长时间的。而这投壶,石头却是从来没接触过。不过仔细一想,自己以前也没有接触过投壶,而却能够将三丈远的箭壶百投百中。那别的也就没什么不可能了。以前玩飞镖的技艺能够用在这投壶中,那石头的弹弓技术为什么就不能用在这投壶当中呢?这其实也算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了。沈祥为石头这第一箭能够投中而感到高兴,因为石头并没有让自己颜面扫地。不过,沈祥此时又有了一些担忧。若是石头赢了宋襄的话,那也不是什么好事。若那宋襄真的是那种小心眼之辈,那么恐怕以后就有麻烦了。虽说沈祥不怕麻烦,但是却不想让家里人惹上麻烦。沈祥其实是希望石头输的,但是也不用输的那么惨。输了就输了,只是五十文钱罢了。五十文钱,沈祥还赔的起。 比赛还在继续,沈祥只能无奈的继续看下去。 宋襄看到石头第一箭稳稳的shè进箭壶,眉毛不由得跳了一下,感觉有些不安。不过心中却是对自己说,无所谓,一个下人而已,下人怎么懂这种高雅的游乐,自己苦练这么久,怎会输给一个下人?宋襄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慢慢的调整自己的心态。 这四丈的距离,还在宋襄的把握之中。不过宋襄的把握不是百分之百,而是十投九中。将状态慢慢的调整到最佳,宋襄接过箭支。 瞄准,投箭。 箭中,喘气。 所有的动作都是连贯xìng的,宋襄最后喘气,可见其压力也是十分大的。十箭九中,有一箭是不中的,谁也不知晓会在什么时候shè不中。第一箭,抑或是最后一箭? 有了第一次投壶的经历,第二次石头投箭的时候就显得轻松多了。十分随意的将箭抛出,那箭有一次的shè进了壶中。 石头的jīng彩表演,赢得了围观观众的一阵阵呼唤。 这个时候,宋襄才意识到,这个看似胆小的下人,手中是有真本事的。一次投中可以说是运气,两次的话便可以说是运气了。 有些紧张的接过属于自己的第二支箭,宋襄拿住了手中好久,才终于是投了出去。 幸好,这一次,箭又一次的投中了。宋襄并没有出现失误,投完后的宋襄不由得拍了拍心口。 石头的第三箭,再一次很容易的投中了。 宋襄紧跟着,也将第三箭投中了。 第四箭,第五箭,第六箭,一直到第九箭,石头的每次投shè看起来都十分的容易。每次都是石头的手轻轻一动,那箭便飞出,然后老老实实的钻进箭壶中。 而宋襄也在比赛中不停的调整着状态,到了后面,丝毫不被石头所影响。接下来的几支箭也都投到了箭壶当中。可以说,宋襄这个人的心理素质还是蛮不错的。 沈祥暗暗叫糟,沈祥实在没料到石头竟然生猛如斯。这手中拿箭,仿佛箭神附体一般,箭箭轻松,箭箭随意。通过和宋襄的比试,再加上刚才对宋襄的观察,沈祥也看出来了,宋襄不过只是比自己强上一点罢了。而和石头相比,那就差的远了。石头的这九支箭投的都很随意,而宋襄的九支箭却是极为的小心翼翼。按照这样的情况,再发展下去的话,恐怕宋襄就要输了。沈祥有些焦急,却是丝毫没有一点办法。 第四十六章 白羽 - 媚明 - 谁家探花郎 第十箭,宋襄握着第十箭,头上沁出汗来。 不仅仅是额头,就连他的后背,还有他的手心,都满是汗。宋襄已经超常发挥了,十箭九中,这是平rì里的成绩。如今,已经投了九支箭了,这九支箭都是投中了。只是,这第十箭,对于宋襄来说,压力实在是太大了。 宋襄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有些壮硕,有些呆呆的下人,手上竟然有真本事。这投壶的技艺,竟然如此之高。若是宋襄知道,石头从来没有玩过投壶的话,恐怕会更加吃惊的。世界上,从来就不缺乏天才,对于某项活动,天生便十分顺手,哪怕他从来没有接触过。 第十箭握在手中,宋襄的手一直在发抖。 这支箭,他也没有把握能够投进去。他瞅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石头,石头的脸上尽是漠然。以石头之前那么随意的抛投,恐怕对于第十支箭也是相当的有把握。 进退两难,这便是宋襄此时的情景。不过,没有什么办法了。若是认输的话,今后宋襄在这群富家子弟面前都要抬不起头了。这以后肯定要沦为一个笑料了,虽说有可能是朋友们之间的玩笑话,但是宋襄也是不能忍受的。 宋襄手中用劲,险些要将那箭支握断。 不能后退,一阵风吹来,夹杂着一些水气,尽是凉意。宋襄打了一个激灵,额头上的汗被风一吹,凉飕飕的。 被风这一吹,宋襄的脑子清醒了不少。 是成功还是失败,就完全靠这一把了。 宋襄深吸一口气,然后凝神投箭。 “一定要中,一定要中。”宋襄的心提了起来,眼睛不眨的盯着那箭飞出,向着那箭壶而去。 “咣当。”箭落入了箭壶之中。见到此景,宋襄的心不由得稍微松了一下。十支箭,箭箭入壶,在压力下,宋襄成功了。 这第十支箭入壶,宋襄便能够保持暂时的不败了,心里也舒坦了些。接下来,压力就要留给石头了。石头前面表现的十分轻松,但是宋襄心中还是有些小怀疑的。他在暗暗的祈祷,祈祷着石头的失误。只要石头一失误,那么比赛就是宋襄赢了。一个人的技术就算是再高超,也会有失误的时候。 “第十支箭。”出奇的,宋襄竟然笑着对石头说了一句。在前几局的比试中,宋襄因为两个人身份只见的差距,根本就没有理会石头。此时,第十支箭成功投入,宋襄的压力小了许多,竟然对石头说了一句话。 听到宋襄对自己说话,石头不由得一愣,不过还是有模有样的点了点头。 接过了箭,石头看起来还是和先前一样。 随手将箭投出,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那飞出的箭身上。这支箭,最为的关键。它决定着胜利者是谁。 若是箭进到箭壶之中的话,那么两个人便是平局了。若是箭不入的话,那么宋襄便是赢了。 沈祥不想让这支箭入壶,但心底里还有一个声音,希望这支箭入壶。沈祥不愿和宋襄结仇,但是也不想就那样输掉了。沈祥的心事十分矛盾,这让沈祥十分的无奈。世事便是如此,让人难以琢磨。 不过,沈祥却是知道,这支箭肯定要进去了。 果然,不出沈祥所料。那箭在众人的目光之下,稳稳当当的进入到了箭壶当中。 宋襄心中早就做好了准备,但是当他看到这个局面的时候,还是有些失望。不过宋襄还是强颜欢笑的对石头说道:“既然是平手,那么我们不妨还是以六丈为距,在比试一番吧!” 石头当然没有异议,点头答应。 六丈距离,宋襄压根就投不进。除非发生意外,那个意外当然是偶然了,只会在运气来了的时候能够投进。那个概率,几乎为千分之一。对于六丈投壶,宋襄没报投进的希望。只求能够击中箭壶便好。就想刚才与沈祥比试的时候一样,自己投中箭壶,而沈祥连壶身都未碰到。 在宋襄看来,六丈的距离已经足够远了。想要将箭从六丈外投进箭壶中,那是相当有难度。恐怕就算是古时的投壶高手,都难以做到。 如今,唯有这个方法能够让宋襄赢了。若是仍旧比四丈投壶,宋襄怕是必输无疑了。 此时,已有围观的少年将那箭壶移到了六丈外的地方。 仍旧是宋襄先投,握着箭,盯着前方。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第二次便有些熟络了。宋襄并没有停留太长的时间,只是一会的功夫,那箭便脱手而出了。 “叮当。”箭入壶是不可能的。宋襄的运气还没有好到那种地步。不过,这一次宋襄仍旧击中了壶身。 虽然击中了壶身,但是宋襄还是有些担忧。若是那石头也击中壶身的话,岂不是还要比下去? 今天的宋襄,状态十分的好,绝对是巅峰的状态。只不过,这个巅峰的状态却仍旧是不太管用啊。 箭支被取回送到了石头的手中,这个时候宋襄观察石头的脸sè,终于发现石头的脸凝重了许多。 站在六丈外,石头握着箭支,斟酌了好一会。 宋襄看到此景,心中稍微有些欣喜,看来这石头也没什么把握了。赢的机会还是有的,宋襄握紧了拳头。 终于,石头出手了。 石头使劲一抛,那箭便飞了出去。这箭飞的速度极快,比往常任何一次都快。 箭击在了壶口处,在壶口处稍稍停顿,便滑进了壶中。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众人的眼睛目不暇接。 投中,欢呼声响了起来。 宋襄脸上刹那间变得煞白,输了,竟然输了,输给了一个下人。 沈祥暗叹了一口气,正准备向前,耳边却是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响声。 那是破空的声音,是物体与空气快速摩擦发出的声音。 沈祥还没有反应过来,便看到一支羽箭从自己头上飞过。目标直指那用来比赛的箭壶。 “哐当。”那羽箭竟然顺着壶口插了进去,然后那羽箭携带的巨大冲击力将箭壶直接撞倒在了地上。 第四十七章 穿杨贯虱 - 媚明 - 谁家探花郎 白sè羽箭插在箭壶中,巨大的冲击力将箭壶直接向前推进了一丈多,而石头投进去的那把箭支却是被后来的羽箭直接给击飞了出去。 众人都被这突然发生的事情惊住了,已然忘了此时正在比赛,而宋襄已经输掉了这场比试。 这白sè的羽箭不是众人投壶所用的玩具,赫然是一支能够杀敌的箭。只是为何,这箭会出现在这里?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众人望去,只见一匹枣红sè的骏马向着人群奔驰而来。众人大惊,不过也算是明白了那羽箭从何而来。 眼神好的人已经看清,那骏马的背上正有一个体格壮硕的少年,手握劲弓,背上挎着一个箭壶,箭壶中赫然有十几支白sè羽箭。 骏马嘶鸣,惊得众人纷纷躲开。有些富家子弟在闪躲的时候小声谩骂,什么儒家的礼仪都给忘记了。不过他们却是不敢大声,这少年来历不明,且身负劲弓,显然不是什么善茬,不能够轻易得罪。 石头愣在原地扭头看着那骏马奔驰过来,不知道躲闪。沈祥大急,一个箭步跑过去,将石头拉到了一旁。 “吁。”那骏马奔驰到众人面前的时候,马背上的少年“吁”的一声,然后一拉马缰,那马前蹄腾空,然后落了下来,便停住了。 马背上那个健硕的少年从马背上一纵,便跳了下来,身手说不出的矫健。那少年下了马,众人才看清少年的模样。国字脸,浓眉,看起来年纪不大,身上却是散发着一股煞人的气息。这个少年极为的壮硕,身材和石头一般魁梧,古铜sè的肌肤充满了力量。 “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宋襄走向前来拱手问道。虽然输了比赛,但是宋襄表面上看起来极为的自然。这不由得让沈祥对宋襄高看了一眼,这是一个人物。 “哈哈,不用称呼我兄台,我叫洪罗,你们喊我大罗就成。”那少年的声音和他的样貌极为的相配,十分的粗犷。 “不知大罗来这里,有何见教?”宋襄这句话说得也很和气,但是让人听起来却是感觉有些不对劲。今朝被一个下人给弄丢了脸面,没想到又来了这么一个粗人,由不得宋襄心中不爽。 “没事,没事,我就是去打猎回来,偶然从这里路过罢了。”那个粗壮少年笑呵呵的说道。 此时,众人才发现那少年的马背上放着一些猎物,袋子中还沁出血来。 这些富家子弟平rì里娇生惯养,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这场面虽说对一些乡野村夫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尽管这只是一些动物的血液,也让其中的一些少年心中发怵。 “哈哈,这个很吓人吗?”那少年随手从马背上一拉,一头野猪便掉了下来。那头野猪的喉咙处尽是血迹,已经凝在了一起。野猪狰狞,块头极大,摔在地上,将地上的灰尘弄得飞扬起来。那些少年都惊恐的向后退了好几步,看到这情况,那粗壮少年笑得更加开心了。 “就你们这样还玩投壶抛箭,玩的也只是个空架子罢了,没什么用。”那少年大声笑着说道。众人见其威势,都是不敢言语。 “据我所知,儒家有六艺,礼、乐、shè、御、书、数。你们竟然连shè都不会了,在这里玩这个可笑的投壶抛箭。我告诉你们,箭矢用来shè的,而不是用来抛的。”那粗壮少年说的大义凛然,满腔热血。随后,那少年从背上的箭壶中取出一支羽箭来。 那少年的动作极为娴熟,显然拉弓shè箭这个动作练了无数遍了。 那羽箭足有两尺多长,箭头锋利,尾部的白羽极为的耀眼。少年手中的弓是一把复合弓,这把弓显然也有些年头了,手握的地方被磨得发亮。 拉弓,放箭。 那少年的动作一气呵成,转眼间,那支白羽箭便嗖的一声shè出去。“我shè那只鸟。”那粗壮少年暴喝一声。 少年声音一落,那白羽箭也落了。 一只小小子随着箭支一起落在了地上。众人望去,不由得骇然,那可是距离此地足有百步之外的地方。什么三丈,什么六丈,这都足足有二十多丈远了。如此远的距离,张弓便shè,那一只小小子竟然应声而落,这箭法,委实惊人。俗话说的百步穿杨,穿杨贯虱也不过如此罢了。此时,众人望向那少年的目光又变了,变得有些惊恐。 “哈哈哈。”那少年大笑道。“看到没,这箭是用来shè的,而不是用来投的,你们这群文人啊,装什么风雅。” 此话一出,众人齐齐sè变。十分愤怒,但是想起刚才少年的威势,却是没有一人敢站出来。文人有傲骨,心中有傲气,但是有时候却是不敢发泄出来。 众人也算是明白了,眼前这个粗壮少年就是来挑事的。但是却是没有一个人敢出来与他辩驳,就算是宋襄也是不敢。 “怎么,没人说话了。要我说啊,你们还是在家里舞文弄墨的好,整这个投壶有什么意思,该忘的你们都忘光了。”那粗壮少年将众人扫了一眼,然后不屑一顾的说道。‘ “你――”宋襄脸憋得通红,这个少年是在打自己的脸。就算是宋襄再会隐忍,此时也是有些忍不住了。这个少年太狂妄了,竟然对这么多人如此说。 张狂,自大,目中无人,一个个词语在宋襄的脑中闪现。 “这只不过是一个莽夫罢了,早晚会得罪人。到时候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宋襄的眼中闪过一道jīng光。 沈祥拉着石头,沈祥能够明显的感觉到石头的身子在发抖。“这人究竟是哪里来的?”沈祥盯着那个叫做洪罗的粗壮少年。 脑中灵光突然一闪,沈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看了看那地上的白羽箭,还有少年手中的那把复合弓,再瞅了瞅那匹枣红sè的骏马,沈祥总算是明白了这少年从何而来。而且沈祥似乎也明白了为何这少年会在这里如此说话,恐怕又是受气了。 第四十八章 比箭 - 媚明 - 谁家探花郎 洪武七年,朱元璋遣浙江的杭州、金华、衢州、绍兴四卫入驻凤阳,随后设立中都留守司,下辖八卫一所。尽管经历了靖难之役,但是凤阳作为大明朝龙脉之地,并未受到战争的破坏。而中都留守司与八卫一所也一直延续了下来。 这八卫分别是以郭而驻的凤阳卫,在中都城西驻扎的凤阳右卫,凤阳中卫,还有留守左卫和留守中卫。在西南皇陵城还有驻守皇陵的皇陵卫,驻扎于怀远县的怀远卫,镇守长淮关的长淮卫。每卫皆是5600人,长官为指挥使。 而这八卫一所中的一所,地位就有些独特了。要说千户所是归于卫所管辖的,但是这八卫一所中的一所却是单独存在,直接听命于中都留守司。这一所便是位于洪塘湖的洪塘湖千户所了,首领是一个千户。洪武十年的时候,朱元璋封石良为武节将军,屯军于洪塘湖,直属中军都督府管辖。洪武十一年,在洪塘湖成立了洪塘湖千户所,这一所的人马大多都是石良的嫡系。石良这个人不得了,乃是明初有名的悍将,朱元璋曾许诺封其为宰相,不过后来却是不了了之了。明初,朱元璋大肆诛杀开国功臣,石良提前隐退,实乃明智之举。 沈祥在凤阳呆了这么久,对于这些东西是再清楚不过了。尤其是这洪塘湖千户所距离临淮最近,那千户所的千户名字沈祥也是知道。 洪半江,便是如今洪塘湖千户所千户的名字。眼前这个少年能够手持羽弓,而且有着一批良驹,加上其也姓洪。沈祥心中便暗暗的猜测到这个少年有可能与那洪半江有关系,而且很可能这少年便是洪半江的儿子。 这大明朝,武官的地位总是比文官要低上一头,哪怕你拥有爵位也是一样。士兵与读书人之间的矛盾更大,俗话说文人相轻,在此时却是文武两立。 沈祥今rì还真是猜对了,这个叫做洪罗的少年确实就是洪半江的儿子。今天一大早,中都留守司便是派人过来的。来人自然是一个文官,那一大堆东西讲下来,听得洪半江脑子都大了。而且来人趾高气扬,十分跋扈,这让洪罗很是不满。洪罗的脾气极为暴躁,比他老爹更甚,洪半江害怕儿子冲撞了中都留守司派来的官员。所以一大早便打发洪罗出去打猎了。父亲的命令便是军令,军令如山,洪罗自是不敢不从,骑上马,背着弓,怀着一肚子气洪罗便离了军营。 洪罗将那一团火气都发泄在了那些动物身上,那些动物便遭了殃,不少都葬在了洪罗的箭下。洪罗的箭法极棒,能够百步穿杨。没想到洪罗打完猎回军营,路过这洪塘湖,却是恰巧碰到了宋襄和石头在这里比赛投壶。 洪罗一看,这群人的岁数和自己差不多大小。身上穿的衣服也是不俗,想来应该是周围的富家子弟了。这些人从小娇生惯养,研读诗书,洪罗最是瞧不起。于是骏马飞驰间,便张弓shè箭,吓唬他们一下。然后下了马,又是一番讽刺,说得这群读书人是哑口无言。洪罗的心里得意极了。 “你,可敢与我比试shè箭?”洪罗一手握着弓,另一手指向宋襄。他一眼便看出这些人隐隐以宋襄为首,便直接指向了宋襄。 “我……”宋襄结巴着却是说不出来。shè箭这东西,宋襄还真的不会,在宋襄看来,shè箭是一种粗俗的行为,和战争争斗联系在一起。而投壶则文雅的多,所以宋襄极是喜爱。此时,洪罗点名找宋襄比试shè箭。宋襄却是左右为难,若是不比的话,今朝的脸面便丧尽了。若是比的话,自己铁定不如他,穿杨贯虱的箭法,岂是自己这个什么都不懂的人所能比拟的? 宋襄焦急间,却是吞吞吐吐的说不出话来。 “哼,连个比试都不敢。”洪罗冷哼道。 宋襄何时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心头一股怒火憋着却是不敢释放出来。这个人是粗人,不能和他争斗,宋襄在心中不停的告诫自己。那洪罗兀自喋喋不休的嚷嚷道,在场的众人却是无一人敢与他争辩。有道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洪罗自以为自己王八之气一放,就震得这群书生尽是胆怯,心中不由暗暗得意。 “连比个箭都不敢,还玩什么投壶,你们啊,还是回家磨墨吧。”洪罗说着,便要扭身上马。 “慢着,谁说不敢。”就在洪罗刚拉住马缰的时候,宋襄却是在后面连忙说道。 “嗯?”听到宋襄说话,那洪罗便停下脚步来。“不错不错,敢和我比试,你是一条汉子。” 洪罗的气势慑人,宋襄在其面前感觉十分的压抑。 “好,那就比试吧。”洪罗将背上的箭壶放下,扔在了地上。 “喏,给你,你也没有弓,你先用我的试试手,熟悉了咱再开始比试。”洪罗说道。若是直接开始比试的话,就有些欺人之嫌了。洪罗自诩为光明正大的好汉,自是不愿意占小便宜。 宋襄从洪罗的手中接过那把长弓,心下却是骇然。没想到这把弓竟然这么重,拿着都有些吃力。 宋襄将弓放好,一手握紧,然后另一手便要尝试着拉弦。这弦一拉,宋襄才知晓自己又错了。弓弦绷得很直,弓臂十分的坚固,当然韧力也是十足。宋襄刚开始拉弓,却是并不知晓,这一拉,便感觉十分的吃力。宋襄有些尴尬,连忙的将弓放下,他算是知晓自己连这把弓都开不开。读书人自然不能和这些粗野之人相比,他们靠的便是力气。 那洪罗一直在看着宋襄,看到宋襄将弓放下,洪罗的心中不由暗笑。这把弓他可是清楚,想要拉开,足得有一石的臂力。明朝的一石也就是现在的94.4公斤,这个数值可是不低。那宋襄平rì里娇生惯养,哪拿的过这么重的东西啊,想要张弓自然是极难的。 “怎么,不试试手吗?”洪罗笑着问宋襄,其中的缘由洪罗自然是知道怎么回事,但是此时洪罗就是为了看宋襄的笑话罢了。 “不了,不了。”宋襄连忙摇头说道。还没等宋襄接着说话,那洪罗便插嘴说道:“兄弟,我们比试,自然需要彩头了。我的彩头就是这头野猪,你看看你们出点什么。”洪罗说道。 宋襄看了看扔在地上的那头野猪,估摸着起码有一石多重吧。这如果算算的话,约莫能值半两银子。这个彩头却是比刚才的彩头直接翻了十倍,但是如果比试的话,恐怕连赢得机会都没有。 “喂,想好了没,你们拿什么做彩头啊。”洪罗见宋襄犹豫,便催促道。 “这,这个,兄台啊,这场比试不是我和你比。”宋襄有些尴尬的说道。宋襄是一点把握都没有,之前洪罗表扬的那一手,早就将宋襄惊住了。喊住洪罗说比试,纯粹是心中咽不下这口气。而且,宋襄也没打算和洪罗比试,他的心中其实早已经有了算计。 “什么,你不和我比试?”洪罗双眼一瞪,“无所谓了,我一个人和你们所有人比,你们派谁和我比都没关系。”洪罗心中自信满满,谁也不怕。 听到洪罗如此说,宋襄不由得眉开眼笑。 沈祥感觉心神不宁,怕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刚准备拉着石头往后面站。却听到宋襄喊道:“沈兄弟,等一下。” 沈祥只能无奈的站住,等着宋襄走了过来。 “这位兄弟技艺高强,我甘拜下风,这是我输的五十文钱。”说罢,宋襄掏出五十文钱来递给了沈祥。那钱赫然就是之前沈祥输给宋襄的,沈祥也不客气,直接接住,然后扔给了石头。 “沈兄弟,如今的局面你也看到了,论玩箭,我们这么多人都比不上石头兄弟。这场比试,不妨还是让石头兄弟上场吧。”宋襄说道。 “嗯?”沈祥皱眉。让石头去比试,开什么玩笑,那个叫做洪罗的少年箭法出神,石头虽然准头不错,但是这shè箭没有一朝一夕的苦练是不成的。 “不成,不成,石头从没shè过弓箭,怎能比试呢?“沈祥连忙摇头拒绝道。 “石头兄弟是大家的希望,这投壶与shè箭也是相同,何不让石头兄弟试上一试呢?”宋襄继续说道。 沈祥正想着如何拒绝,忽然数名少年便是挤了过来,七嘴八舌的对沈祥言道让石头出马。 沈祥不愿,那宋襄一个眼sè过去,几名少年便是驾着石头往洪罗身边走去。 沈祥一个人怎是数人的对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石头被那些人给推了过去。沈祥只能无奈的说道:“好吧,我同意,松开我吧。” “还是沈兄明大义,兄弟我在这谢过了。”宋襄挥挥手,那些少年便散开了。 另外几个少年将石头推到了洪罗的身旁,然后其中一个少年对洪罗说道:“今天,他和你比试。” 洪罗上下将石头大量了一番,然后笑着说道:“无所谓。” 第四十九章 五百文钱 - 媚明 - 谁家探花郎 “你们的彩头可准备好了?”洪罗问道。 沈祥连忙走向前叫住宋襄,然后说道:“宋兄,我这里只有这一百文钱,他这头野猪怎么说也能值半两银子,这场赌我可赌不起啊。”被宋襄强行拉过来让石头和洪罗比试箭术,这让沈祥很不满意。而且心里面也对宋襄产生了厌恶,沈祥不是傻子,自是清楚这是宋襄在整自己,没想到这个宋襄表面如此温文尔雅,背地里却是个小心眼的人。 沈祥身上虽说还能再掏出一些钱来,但是沈祥却是不愿意掏。这洪罗箭法通神,石头和他比试肯定是要输的,没想到今rì竟然亏大了,白白的损失一百文钱。 “这,这可如何是好?”宋襄也是有些为难。看沈祥的穿着打扮,也不是那种极富有的人家。一百文钱怕已经是他身上的极限了,就算是自己,身上也不过带了二三百文钱罢了。“那沈兄弟,你等一下,我去和他通融通融。”宋襄说道。 “无妨。”沈祥说道,心中对于这个宋襄更是鄙夷。 那宋襄堆着一脸笑容的走到了洪罗的面前,然后说道:“这位好汉,那个他们出不起彩头,最多只能拿出一百文钱了,你看这可如何是好?” 洪罗一听,双眼一瞪,然后嚷嚷道:“不成,不成,我这头野猪少说也值个五六百文钱,你们是不是看我好欺负,拿一百文钱来糊弄我?”洪罗说着,把两只手握在了一起,只听到骨头劈里啪啦的响声,将宋襄吓得浑身是汗。 “那好汉,你说如何是好啊?真的只有一百文钱啊。”宋襄哭丧着脸说道。这家伙为何偏偏找上自己,真是倒霉。 谁知那洪罗突然一笑说道:“五百文钱,就这个数。你们应该能掏得起,我今天是来和你们所有人比试的,你们这么多人不会连五百文钱都挤不出来吧。” 听到洪罗如此说,宋襄也没办法了。 “沈兄,剩下的四百文钱,由我们三十个人齐出。”宋襄对沈祥说道。 “刚才我似乎听到你们说,他是和我们所有人比试的,那钱应该是由大家一起出,石头既比试,又要出钱,这恐怕不太妥吧。况且,我一个人都出一百文钱,而你们三十个人才出四百文钱,这也不太公平吧。”宋襄说道。 “那你说怎么办?”宋襄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刚在洪罗那里受了气,没想到在这里又挨了赌。 “要我说,石头既然参加比赛,那么他自然不需掏钱。而五百文钱吗,由我们所有人齐出,平均分配。”沈祥微笑着说道:“算了,我再吃点亏,你们每人都出十六文钱,我一个人出二十文钱。” 听到沈祥如此说,宋襄的脸立马黑了下来:“沈兄,这场比赛可是你的下人来比的,凭什么让我们掏钱?” 沈祥一愣,“是吗,宋兄?那既然如此,我们不比还不成吗?”沈祥无奈的说道。“宋兄,就此别过,后会有期,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石头,走,回家。”沈祥对着石头喊道。 “你――”宋襄一听沈祥如此说,头不由得有些发懵。你和石头走了,谁来比试啊。 “站住。”宋襄怒气声声的喊道。 “怎么。还有什么事吗宋兄?”沈祥停下脚步,有些不解的问道。 “好,这次比赛的钱我们平均出,我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二十文钱我出,你拿十六文钱出来就成。”宋襄黑着脸说道。 几十文钱,宋襄还真不看在眼里。 “既然宋兄如此大方,那小弟就受之不却了。”沈祥道。 “石头,你去拿那个弓试试手去。”沈祥对身旁的石头说道。 “哦。”石头应道。然后便去取了那把弓,又在洪罗的箭壶中取了几支羽箭,然后走向了人少的地方。 洪罗对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但是洪罗却是什么都没说。这些事和洪罗无关,今rì只要赢了这群家伙,弄些酒钱就成了。“酸腐的儒生,死要面子活受罪。”洪罗心中暗暗诽谤道。 当下,宋襄便将所有人召集了过来,让众人兑钱。众人虽然不愿,但是也没说什么,十几文钱罢了,没了就没了吧。 不一会的功夫,宋襄便是拿到了五百文钱。 五百文钱尽是散碎的铜钱,足足有一大堆,宋襄包了一大包。 把钱往地上一扔,宋襄对洪罗说到:“彩头都在这里了。” 洪罗大概瞅了一眼,也没有数,便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很好,一会就开始比赛,我现在去做一个箭垛出来。”说罢,洪罗从马背上抽出一把刀。刀背极为的厚实,刀刃锋利,闪着寒光,将宋襄吓了一大跳。 洪罗轻笑一声,掂着大刀便向远方的林子里走去。 而另一半,沈祥走到了石头的身旁。 石头正握着那把长弓,装模作样的玩弄。对于弓箭,石头是第一次接触,平rì里玩的一般都是弹弓罢了。这弓是正规的制式弓,军队的常用弓,平rì里没有接触到的机会。 石头把玩了一回,便取了一支羽箭来,凭感觉搭到了弦上。石头一用力,一下子把弓给拉开,那弓直接变成了满月的样子。颇有一些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shè天狼的气概。 随后,石头立马将弓给松开了,然后仔细的看了看弓臂,不由得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怎么了?”沈祥见状,不明白的问道。 “这个弓太好拉了,没注意,差一点用过劲,幸好没把这个弓拉坏。”石头解释道。 沈祥一笑,没想到石头竟然如此可爱。 “把弓给我看看。”沈祥一边说道,一边伸出手来。 于是石头便将弓递到了沈祥的手中,握着弓臂,手感不错,沈祥不由的点了点头。 学着石头刚才的模样,沈祥一手握弓,一手拉弓弦。谁知,那弓弦绷得却是十分的紧,沈祥用尽了力气也没有将它拉成满月的样子。 沈祥大骇,仿佛看怪物一样看着石头。虽说知道平rì里石头的力气大,但是究竟有多大,沈祥却是不清楚。 第五十章 终散 - 媚明 - 谁家探花郎 张弓,搭箭。 弓如满月,石头全神贯注,将所有的jīng神都集中在了那支羽箭上。 松手,箭飞。 没料到那箭儿在空中竟然打了一个旋,然后跌落了下来。 见到此状,沈祥不由得摇了摇头。这弓箭果然不是好弄的,这场比赛怕是输定了。 旁边的一些人看到石头shè箭的模样,也是摇头叹气,这十几文钱看来是要白白的掏出去了。没有办法,这些人平rì里手无缚鸡之力,若是他们亲力亲为,怕是更加的难堪。这个下人好歹还能拉开弓,换做是他们,恐怕连弓都拉不开。 在这些人的心中,这场比试已经是必输无疑了。但是体面的输和难堪的输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所以他们更希望能够输的体面一些。 而石头却是默不作声的又拿起一把羽箭来,再次的搭箭拉弦。 这一次弦拉开之后,石头酝酿了许久,琢磨了半头,才总算是将箭shè了出去。 这一次箭倒是没有在空中打旋,而是十平八稳的飞了出去,最后扎进了一棵树的树干中。箭的力道颇大,震得不少树叶都掉落了下来。 这次虽然没有瞄准,但是石头的进步已经很大了。 沈祥暗暗点头,没料到石头在这一方面还真有天赋,若是从军的话,说不定还是一个神shè手呢! “石头,你过来。”沈祥说道。 听到沈祥叫他,石头便走了过来。 “附耳过来。”沈祥说道。 石头的个头比沈祥要高大,所以只得低下头。 沈祥在石头的耳边一阵私语,但是具体说的什么,没有人能够听到。 “明白了吗?”沈祥说道。 “嗯。”石头点头应道,但是眉宇间还是有些不解。 “不用想为什么,按照我说的做就成了。”沈祥说道。 “嗯。”石头重重的点了点头。 清风拂面,夹杂着来自洪塘湖的水汽,湖旁的几株不知名的树木,树叶沙沙作响,一群人围成一团,四下交谈,等待着比赛的开始。 看到洪罗仍未回来,沈祥只得看着石头一次又一次的练箭。令沈祥惊异的是,每一次练习,石头总会有进步。天才,石头绝对是天才。 “都准备好了吗?”一阵爽朗的声音传来,林中,洪罗掂着刀走了出来。洪罗的另一个手中拿的是一个做工粗鄙的箭垛,不过那箭垛就算是再粗陋,用来比试也足够了。 “准备好的话,我们就开始比赛吧。”洪罗走了过来,看了看石头又看了看宋襄。 宋襄连忙一路小跑跑到了沈祥的身旁,然后低声问道:“可以开始了吧。” “嗯。”沈祥应道。 “没问题,可以开始比试了。”宋襄高声对洪罗喊道。 比赛即将开始加,众人连忙让开道来。出箭无眼,倘若一不小心被击中那可就不是闹着玩的了。 “去吧。”沈祥拍了拍石头的肩膀说道。 箭垛摆在三十丈外,石头和洪罗并排而战。 “我先来。”洪罗说道。然后便将弓从石头的手中拿了过来。 取出一支羽箭搭上弦,洪罗将弓拉成满月。随后,洪罗对着众人微微一笑,右手一松,那箭便飞shè而出。 对于这场比赛,众人没有什么激情,结果早已经定好了。 果然,不出众人的意料,箭支稳稳的扎在了箭垛的靶心上。 “哈哈哈。”洪罗大声笑道。反观其他的人则是有些垂头丧气,只有沈祥站在人群当中漠然的看着,仿佛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一般。 “喏,给你。”洪罗将手中的长弓扔给了石头,有些不屑一顾的扫了石头一眼,然后便在地上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对于石头的箭法,洪罗在去做箭垛回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了。丝毫没有准头,想赢了自己真是笑话。洪罗已经梦想着拿到五百文钱,看着这一群平rì里高傲的儒生丧气的局面,以及自己去喝酒吃肉的爽快了。 石头一声不响的接过长弓,然后取了一支羽箭出来。 短时间的摸索,已经让石头对于这把弓箭相当的熟悉了。熟练的搭箭拉弦,双眼直视远方,似乎是全神贯注。 慢慢的,石头双臂发力,将长弓拉成了满月状。 洪罗扫了一眼,不由得嗤之以鼻。这家伙还有点傻力气,竟然能把这把弓拉开。不过没什么用,还是输定了。 至于那些少年也没报什么希望,洪罗刚才那一箭的成绩已经是最好了。石头撑死也是和洪罗打个平手,根本赢不了他。但是能和洪罗打成平手的几率也是微乎其微的,众人已经不抱一丝希望了。 “嚓。”似乎有一声脆响响起。不过那声音微乎其微,没有人听到。 “倏。”的一声,石头手中的箭飞一般的shè了出去。 “当。”那箭稳稳的扎在了箭垛之上,让所有的人都感到不可思议。 不过,石头还是输了。 因为,洪罗shè中的是靶心,而石头只是将箭shè在了箭垛的外围上。 不过尽管如此,石头依然被许多人惊叹。 就连那坐在那里的洪罗眼中也是闪过了一抹异sè,显然有些吃惊。 这些人再吃惊,也是输了。 石头无奈的将弓抛在了地上,然后向洪罗拱了拱手,便有些拘束的走到了沈祥的身旁。 “我们走吧。”沈祥说道。 此间事了,天sè不晚,是该回家了。 沈祥转身而去,沿着湖畔,石头紧跟其后,留下一群在那兑现彩头的人。沈祥的钱已经留下了,也没有他的什么事情了。 “钱拿来吧!”洪罗对着宋襄喊道。 宋襄百般不情愿的将一兜五百文钱交到了洪罗的手中,然后扭头便对众人说道:“时间不早了,大家散了吧。”今rì踏青,宋襄可是真的不顺心。 众人不一会便散的干干净净,只留下了洪罗一个人。 掂了掂手中的五百文钱,洪罗满脸喜sè。将钱包好,然后装在了马背上的布袋中。 洪罗将散落的羽箭全部捡回,重新装回箭壶当中。当然,还有那头被洪罗拿来做彩头的野猪,也被扔在了马背上。 洪罗从地上捡起长弓,正要挂向马背上,忽然发现弓臂上竟然裂了个口子,洪罗手轻轻一动,弓便散做了两半。 第五十一章 从军行 - 媚明 - 谁家探花郎 轰饮酒庐中,沈祥正将一碗橙黄透亮的酒饮入喉中。 这是靠近窗户口的一张小桌子,窗外柳枝垂地,绿意盎然。 桌上一共有三个人,这三人分别是沈祥、石头和洪罗。 比试结束后,沈祥便带着石头离开了。没料到没过多久,洪罗便是打马追了上来,人走的岂能有马快? 沈祥被这个洪罗给拉进了轰饮酒庐中,然后一桌子好酒好菜便点了上来。 沈祥毕竟不如洪罗这个常年锻炼的武人,怎能推的开,于是便被洪罗强行拉到了这酒垆当中。 酒垆还是当时的那个酒垆,但是物是人非,沈祥也有了一些伤感。自从几位兄弟走后,沈祥便再也没来过这里了。 沈祥自顾自的独酌着,而石头却是有些拘束的坐在一旁。 “我的弓断了。”洪罗将一碗酒痛痛快快的饮下,然后低声说道。眼睛看了看沈祥,沈祥却是没抬头,又看了看石头,石头却是似乎没听到一番。 “哦。”沈祥随意的应了一声。 “是他拉断的。”洪罗接着说道。 “哦。”沈祥仍是低着头,没有多说话。 洪罗的弓断了,是石头拉断的,这是沈祥交待给石头的。沈祥也没料到石头的臂力竟然那么大,那么一把硬弓,竟然能够拉断。天生神力,怕是不过如此吧。一石的硬功,想要将其拉成满月,双臂足得有二百斤的力气。想要将其崩断,那臂膀的力气恐怕足得有三百斤。 沈祥是个不愿意吃亏的人,白白的花了十几文钱,沈祥心中可是不怎么痛苦,所以便出了这个yīn招。 这把弓少说也值个数两银子,自己的这十几文钱不亏啊。反倒是洪罗亏大了,仅仅赚回来了五百文钱,便将一把数量银子的弓给毁了。 只是沈祥没料到这个洪罗反应竟然如此之快,当时比试结束自己便和石头离开了。这一路上走得颇快,自是知晓等那洪罗发现弓断之后来追自己,怕也是难了。谁知才这一会的功夫,沈祥便被洪罗给追上了。沈祥无奈,只能暗叹一声自己两条腿终究比不过四条腿的。 事到如今,沈祥也只能装聋作哑了。 “我这弓断了,是你们拉断的,你们得赔吧。”洪罗见两人毫无反应,便深吸可一口气,然后说道。 “万一是你诬陷我呢?”终于,沈祥抬起了头,反问道。 一听沈祥如此说,洪罗的脸憋得通红,于是压低声音喝道:“你也不看看我什么身份,我会诬陷你,可笑。” “是啊,我只是一个草民,而您是洪塘湖千户所千户洪大人的公子,自然不会自降身份诬陷我这个小小的草民。”沈祥口中讽刺挖苦的味道尽出,让人听了委实难受。 不过那洪罗却是不在乎这点,而是惊讶的反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当然,放眼整个凤阳,还有谁像公子有这般雄姿呢?”沈祥在说话的时候将雄姿两个字咬得极重。“威逼一群书生与您比箭,恐怕也只有公子您能做的出来了。” 听到沈祥如此说,洪罗眼中闪过一丝怒sè,但是很快就又隐藏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尴尬的神sè,洪罗笑着说道:“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书生,教训教训罢了。” “嗯?果然好威风。”沈祥再次倒了一碗酒,然后一饮而尽。 “呵呵,当然除了兄弟了。不知道兄弟如何称呼?”洪罗连忙帮沈祥将酒慢上问道。 “临淮沈祥。” “原来是沈兄弟,久仰久仰。”洪罗说道。 “你以前听说过我吗?”沈祥问道。 “没有。”洪罗答道。 “既然从未听说过我,怎会久仰我呢?”沈祥笑着问道。 洪罗被沈祥这一问问得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是尴尬的笑了一笑。 “说吧,你究竟要做什么?”沈祥问道。对于洪罗的来意,沈祥也弄不清。若是让自己赔偿他的弓,那么自然不会如此对待自己。这洪罗将自己请到这酒垆当中,美酒好菜的招待,而且还在极力的忍让自己。说不出的诡异。洪罗这种人,脾气最是暴躁,能够忍下来十分难得。 “让他从军。”洪罗将手指向坐在一旁的石头,然后说道。 沈祥一听,不由得一愣,将手中的碗放了下来。 “你说什么?”沈祥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沈祥真的没料到,洪罗此番寻来,竟是为了让石头从军。不过沈祥仔细一想,却是发现石头还真是一个当兵的料。 “我希望他能够从军。”洪罗斩钉截铁的说道。 “呵呵,从军有什么好处?”沈祥问道。 “从军可以免除劳役,更能保家卫国,光宗耀祖。”洪罗骄傲的说道。 “不。”沈祥摇了摇头,然后接着说道:“据我所知,你们貌似无仗可打吧,成祖皇帝文治武功平定天下,如今四方太平,就算是打安南,也不会从这里调兵吧。没有战争就没有军功,便无法升迁,只能呆在洪塘湖里耕田吧。” 明朝实行屯田制,军队士兵七成屯田,三成守城,自给自足。 “还有,世袭军户制,可是害人不浅啊,从此以后世世代代为兵,年年耕田。”沈祥摇头说道。 “你――” 对于沈祥说的这些,洪罗却是根本无法辩解,因为沈祥说的是事实。但是洪罗好不容易发现了石头这个将才,若是在军中磨砺,定是一位猛将。到时候,圣旨一下,领兵出征,直捣安南,攻占瓦刺,所向披靡,建立不世之功。 “没什么好谈的,石头,我们走吧!”沈祥起身离席。 事到如今,洪罗也没办法阻拦,只得结账付钱,然后牵着马匹,跟在了沈祥的身后。 沈祥也有些无奈,但是毫无办法,只得对洪罗不理不管。 好不容易回到了沈家大院,沈祥才总算是拜托了洪罗。 大门口有仆人守着,洪罗就算是再无赖,也不能私闯民宅是吧。 谁知沈祥刚刚回到家中,便有人将洪罗的那头野猪搬到了沈祥家中的院子当中。然后替洪罗给沈祥捎了口信说:“改rì再来拜访。” 等沈祥再次来到大门口的时候,洪罗早已经绝尘而去,消失了踪影。 第五十二章 林震入京 - 媚明 - 谁家探花郎 浙江温州府,林震与族弟林加巽刚刚下船。 去年的时候,林震离开漳州,一路上京赶考,中途又去了凤阳,看望了沈祥母子。谁料刚刚到达南京,却又接到家书,不得已又重新回到了漳州。 元宵节刚过,林震便又再次出发了。一路的颠簸,让林震削瘦了许多。陆上赶路有些慢了,所以此行是走了水路。若是一路通畅的话,只要月余便能赶到京师,当不会误了科考。 在温州府下了船,在城中寻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天已经到了傍晚,客栈一楼的大厅中已点上了油灯。 “一杯清茶一炷香,奉送吾神上九天。玉皇若问人间事,只说文章不值钱。”林震突然想起了半年前写的这首诗,不由得感慨万千。 “兄长,不必惆怅,这次进京,以兄长学识定能金榜题名,光宗耀祖的。”旁边,林震的族弟林加巽劝解道。 “唉,每每想起我离家之时,林皋师兄送我十里长亭之外,对我言昔rì孔圣先师,教晦三千弟子,得七十二贤人。于今东里先生门下,已有谢年兄类出一甲探花,望贤弟能独占鰲头,吾辈学闱生辉,愿已足也。加之义父款款教诲,不敢妄矣。”林震感慨说道。 林皋乃是昔年同林震一起参加省试的生员之一,最为年长,对林震颇为照顾。 “吾今年四十有二,年岁颇大,锐气尽丧,若不是受了同窗好友谢链的影响,怕是如今依旧隐于家中,受禀膳而求活了。”林震感慨说道。此时的林震,没有一点去年在凤阳的豁达。 谢链,龙溪人。林震曾与他一起求学。宣德二年的时候,谢链入京赶考,中了丁未科的探花。 “兄长此言差矣,兄长学富五车,有状元之才,若非如此,怎会受唐泰老先生的重视,又怎会引来那赣州名流求兄长让科?” “呵呵,加巽啊,你这张嘴,可真是说曹cāo曹cāo到。”突然,林震笑着说道。 林加巽还在迷茫,便见到林震站起身来,对着门口的方向叫道:“文裘兄,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客栈的大厅,刚走进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儒者,那儒者衣冠楚楚,jīng神抖擞,只是发鬓已白。听到林震的喊话,那中年儒者不由得抬头望来,突然看到林震,中年儒者面露喜sè,然后叫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敦声兄,没料到在这里遇到你。” “文裘兄,请过来一坐。”林震招呼道。 那中年儒者步态四平八稳,走了过来,坐在了林震的对面。 中年儒者姓沈,名文裘。乃是江西省赣州府有名的举人。这人是个能人,擅长命卜星相,饱读四书五经、诸子百家、经天纬地无不通晓,立誓非状元不中。这沈文裘昔年曾去漳州,并见到了沈祥。沈文裘被林震的学识所倾佩,自认为若是林震入京赶考,自己估计是无缘状元了。于是沈文裘百般相求,望林震能够“让科”,并言道自己如今已经过了不惑之年,赶考时rì无多,望林震能够想让三科。随后,沈文裘更是送给林震一本《九室指玄洞天篇》,言道是昔年陈抟老祖的不密之传,沈文裘一身命卜星相的本事便是从这本书中学来的。林震拗不住,思及自己当年年轻,不若再苦习一番,再去考试,于是便应了下来。那一年的科考两人皆为参加,不过算是林震已经让了一科。然后时间便到了永乐二十二年的甲辰科,林震应约让科,沈文裘怀着信心参加科考。谁料名落孙山,那一年的科考竟然出了两个牛人出来,一个叫做孙曰恭,一个叫做邢宽,最后邢宽拿到了状元。到了宣德二年,林震父亲去世,林震守孝三年,自是不能参加科考。于是,沈文裘便再度入京,谁料这宣德二年丁未科的状元被马愉鳌头独占。也是沈文裘倒霉,丁未科乃是宣德皇帝登基后第一次科举,这一科叫做龙飞榜。历来取士,皆是五经取士,谁料这年宣德皇帝下诏:“自古制科,以得人为盛,愿得忠孝士足矣。”所以这一科乃是制科取士。本来沈文裘准备的十分妥当,谁料遭遇了变故,自是未上榜。 这便是刚才林加巽所言的赣州名流让科之事。如今到了宣德五年庚戌科,林震被同窗谢链刺激,又思及当年与沈文裘的让科之约已过,便准备参加今年的科举。在这温州之地,竟然遇到了这位数年前的故人,让林震感慨命运奇特。这些年来,林震闲来无事,便参悟那沈文裘赠的那本《九室指玄洞天篇》,从中更是悟了不少,对于占卜星象也是颇有心得。 “文裘兄,没料到竟会在这里遇到你,不知兄长怎到了这温州府。”林震问道。 “还不是进京赶考,准备沿水路直上。”沈文裘答道。 “文裘兄,你还是看不开吗?”林震问道。对于沈文裘这些年的遭遇,林震也是有所耳闻。对于沈文裘为何对这状元之名如此热衷,林震也是清楚。原来那沈文裘的家乡赣州中的赣水中有鲢鱼极为名贵,鲢鱼鱼苗畅销江南各道。早年曾有先例,言道江西若是有谁取得了状元,便可执掌赣水水利,那么一生荣华富贵便是取之不尽。状元对他人来说是荣之极,对于江西人来说又是富之极。这沈文裘学富五车,终究还是落了俗套,未能免俗。 “人活在世,追求的便是这些,我是看不开了。”沈文裘叹息道。 “敦声,你我三科之约已过,这次你也是进京赶考的吧。”沈文裘问道。 “嗯。”林震应道。 “你已让我三科,这科你也无需让我了,你我就凭真本事吧。”沈文裘说道。“这科遇到你,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不若文裘兄为小弟我占上一卦,看看小弟我今科是否登科有望。”林震笑着说道。 “占卜得,占不得。如今文曲星之气弥漫,获取天机是要折损寿命的。为兄我年纪颇大,是折腾不起了。”沈文裘说道。 “怪不得我观诸多学子身上皆有迷茫气机罩体,看不真切,原来是文曲星之气散布众身。”林震感叹道。 “敦声果然天赋异禀,数年功法,对于占卜一道竟然通悟至此,为兄敬服。”沈文裘惊讶的说道,他自是知道林震是从那《九室指玄洞天篇》中学到的。 林震苦笑一声,“又有何用,算人算不了己,天机叵测,步步惊心啊。” “这行卜之术本是如此,天机岂是常人所能探测的,我们终究也只是凡人罢了。”沈文裘说道。 两人详谈甚欢,对饮数杯,终是大醉。 第二rì天一亮,沈祥便邀沈文裘一同赶路进京。沈文裘自然答应,两人一同登船,向北而上。期间,两人每rì谈天论地,讲古说今,双双被对方的才情所倾倒。当然,暗地里,两人却是对手,都想着将对方给打趴下。 在海上漂泊了一个多月,两人终于下了船。 三月中旬,两人一起抵达京城,寻下了地方休息,两人便开始了麻烦的交际生活。 进京赶考,可不是等着你到了rì子直接去考试便成了。在考试之前,有许多事情需要打点的。一同来的诸方学子,自然要打好关系。那些沾着点关系的京师官员,也是需要送礼攀亲的,自是希望到时候万一出什么意外事情了,能有一些帮助。 本科的主考官乃是礼部尚书杨荣,自是内阁的三杨中的东杨。而副主考官却是吏部侍郎杨士奇,乃是三杨中的西杨。 杨士奇乃是江西泰和人,和沈文裘算是同乡。沈文裘自当去拜访杨士奇,希望杨士奇对其能有一些帮助。杨士奇对沈文裘也是极为欣赏,有心提拔,便根据沈文裘的特长,定了“书、文、巧“三题,密奏宣德皇帝。 而另一边,林震也去拜访了杨荣。林震的恩师加义父唐泰,和杨荣乃是永乐时候的同僚,颇为熟悉。林震拿着唐泰的书信,自然受到了杨荣的优待。几番交谈下来,杨荣对于林震那是赞不绝口。两人聊了许多,越聊杨荣越是赏识林震。杨荣经过了与林震的一番交谈,也看出了林震拥有状元之才,品行优良。加之又是老友螟蛉,心中也是想要在科考中帮扶一下。 转眼间,开考之rì便至。 五更天,众考生便纷纷入场。考场威严,士兵巡逻。 监考官高坐,清点号房座位,然后诸生就坐。 林震端坐位置上,等待着考题出来,心头文海翻腾,无数锦绣文章yù出。 谁料监考官将考题念出之后,林震却是傻了眼,这考题是:“在一尺正方纸上,书写三千个单字,不得重复,呈交即录优论试。” 此时,心中纵有锦绣万千,也是无用。林震懊悔,竟忘记了当今皇上有如此趣味,这考题竟然比三年前的那一科更加的神奇了。 第五十三章 一笔化三千 - 媚明 - 谁家探花郎 当林震在考场中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远在凤阳的沈祥也是心中极其烦闷。 宣德五年的童子试已经结束,沈家大院里有两个少年通过了今年的童子试。虽说刚刚过了清明,但那悲伤的气息早已散去。 沈祥此时正在书房中练字,大笔挥洒,一个个俊秀漂亮的瘦金体跃然于纸上。 沈祥在写杜子美的《垂老别》,这几rì传来消息,说是老族长的身子骨更差了,如今已经下不了床了,只能由人照看着。世事无常,沈祥心中泛出一丝苦意,茫然间却是在纸上写起了《垂老别》。当然,沈家的情况和诗中却是大不小同,但是其中行将朽木的意境却是相同。 “四郊未宁静,垂老不得安。子孙阵亡尽,焉用身独完!投杖出门去,同行为辛酸。幸有牙齿存,所悲骨髓干。男儿既介胄,长揖别上官。老妻卧路啼,岁暮衣裳单。”写到单字的时候,沈祥却是不知为何,手一抖,一滴墨便洒在了纸上,将前面的字给污了。沈祥摇头,将笔放下,拿起纸来叹了一口气,然后便将纸撕得粉碎。 那个洪罗过两天就要过来找沈祥一次,沈祥被他搞得心中极为烦躁。但是沈祥却又不敢对洪罗无礼,洪罗的身后可是洪塘湖的千户所,沈祥根本惹不起。 沈祥心中大是后悔,为嘛那rì意气用事,让洪罗吃了暗亏。以至于让洪罗看中了石头,才发生后来的这么多事情出来。 至于让石头参军,沈祥心中是百般不愿的。大明朝的士兵什么德行,沈祥还是清楚的。世袭军户制啊,世袭军户制,若是石头入了伍,那么从今往后,子孙后代便一直当兵了。可是这天下太平时期还好,每rì屯田耕地,百般无聊。等到天下大乱,那可就万万不妙了。对于石头来说,当兵不是什么好出路,因为如今天下太平,没有军功可得。就算是以后石头官运亨通,做到了百户千户或者是指挥使,但是又有何用。兵权不在自己的手中,自己反倒是要听一个不谙兵法的文官命令。这样的兵,这样的官,不当也罢。 只是,沈祥虽不愿石头当兵,但是这个洪罗又有什么方法打发呢。若是今后向家族施加压力,到了那个时候沈祥更是毫无办法了。 走出书房,沈祥向着胡氏所居的房中走去。是应该和母亲商量一下了,胡氏虽说是个妇道人家,但是这个家还是胡氏当家作主。 另一面,在距离凤阳遥远的京城里。林震仍是在那里头疼,旁边诸学子纷纷落笔,望能够在规定的时间里完成这道考题。这些人中,不乏书法名流,自以为此题甚是容易,蘸墨挥洒,好不快意。不过写的多了,这些书法名流也不禁露出了冷汗。一个字好写,十个字好写,一百个字也不难。但是三千个“单”字写下来,就不是那么容易了。这字越写,他便越不像字,越往后写,那字便是愈加难看。 林震在书法上的造诣也不低,当时学子,应付科考,那字有几个丑的。但是想要在短时间内写出三千个“单”字,这可真的很让林震十分作难。 “难不成这次要输给沈文裘不成?”林震心中是百般不愿。自己已经让了沈文裘三科,如今自己年纪也不小了,能参加科考的时rì也不多了,自当把握住机会。只是, 眼看着时间流逝,林震也顾不得了,只得铺纸挥笔。思及那沈文裘在书法一道造诣犹在自己之上,更是练就了双管齐下之法,一手蝇头小楷俊秀飘逸,林震更是有些沮丧。这次的考题,仿佛就是专门为沈文裘出的,以其双管齐下落笔之法,自是能够迅速完成这三千个字。林震不由得想起三年前的那一科,自己和三年前的沈文裘何其之像,四书五经滚烂于腹中,经史子集无所不通,谁料却是被陛下的一刀怪题给难住了。如今的圣上啊,还真的是难以琢磨。 林震正要下笔,却是想起了自己昔年描红之时,诸多感悟。又忆起前些rì子里,杨荣杨大人对其的忠告。四两拨千斤,林震脑中忽然冒出这样一个想法来。然后提笔就在纸上洋洋洒洒写上了五个字:一笔化三千。这是巧作,不过林震也是没有办法了,若是真让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写下去,恐怕还没等三千字写完,便要收卷了。 五个字,遒劲有力,潇洒俊逸。 林震将笔放下,然后便交卷了。 沈文裘是第二个交卷的,他以双管齐下之笔法,洋洋洒洒,很快便将三千个单字写了下来,字体工整,十分漂亮。 考生出场,在馆舍当中议论纷纷,尽夸圣上英明,出题不凡。当然,不少人心中都死暗自抱怨,此番考试没让他们发出真实水平。这些话自然不敢乱说,锦衣卫的耳目在这京师当中更是顺达,说不定晚上就要进镇抚司了,哪怕你明rì中了状元。更何况这京师之地,还有那东厂番子巡视,这些家伙比起锦衣卫来说只强不弱。 就在众考生为放榜之rì担忧的时候,几个主考官也吵成了一片。 杨士奇已经六十四岁了,花白着胡子,在那里审卷。好在今科的试卷比较容易,不用将其认认真真的看下来。因为每章试卷都一样,都是一大堆的“单”字,只要在其中选出写的最漂亮最严谨的就成。 杨士奇杨阁老在那油灯之下,眼睛忽然的一辆。只见一张考卷出现在他的面前,那卷面极为整洁,蝇头小楷,漂亮异常,这是杨士奇自审卷以来,看到的最棒的一篇考卷。杨士奇的眼睛已经有些昏花了,长时间的审卷,让他的背也有些酸疼了。舒展了一下身子,杨士奇将那试卷递到眼前,仔细的观看,越看越是喜爱。通过那字迹,杨士奇也认出了这便是自己那位同乡的考卷。杨士奇有心想要提拔自己这个同乡为今科首元,于是便把沈文裘的卷子单独拿了出来。杨士奇自是知道自己年岁已长,是该告老还乡了,门生子弟遍布朝野,但是此朝遇到一个学识丰厚的家乡学子,理当提拔。 另一边,几位审考官,却是对一篇考文连连称赞。那张试卷和其他的试卷完全不同,其他的试卷都是密密麻麻的写了一整张,只有这一张卷子上只写了五个字。 “一笔化三千,妙,真妙。”一个审考官连连称赞。 “这笔法矫若游龙,潇洒俊逸,实为书法大家,此生不滞于物,活思活用,是可造之材啊。” 于是乎,杨士奇也看到了那张卷子。 但是杨士奇对于其同乡沈文裘更是偏颇,心中认定这张考卷不合规矩,有投机取巧之嫌,自是不如自己这一张。 待杨士奇将沈文裘的卷子取出,几个考官也是犯了难。沈文裘的卷子十分合格,而且笔法jīng炼,确实是难得的好卷。 于是,几位考官为了定谁为头元而争论不休。 杨荣今年也五十九岁了,身子不算硬朗,和杨士奇比起来还有所不如。平rì里两人的关系是极好的,可是等到杨荣看完了考卷,两人也起了分歧。 杨荣是今科的主考官,说话自然有分量。而杨士奇却是今科的副主考,加之岁数比杨荣还要大几年,在杨荣面前是丝毫不退。 两人就在这主考部争论了起来,谁也不愿意服谁。 众人皆是言道,应将两人并列,让陛下御笔亲批,在殿试之上分出个高下出来。 杨士奇却是不愿,急声喝道:“沈文裘是第二名交卷,三千字整齐不漏,理当第一。” 听到这话,杨荣却是不满意了,“林震是第一名交卷,虽然五字,寓意巧取,处事机jǐng,该中第一名。” 杨士奇辩驳道:“沈文裘是苦练成才,真盖世第一。” 杨荣有心爱才,赏识林震,于是又道:“万夫匹力,不如一言道破。林震五字磅礴大气,该为第一。” “沈文裘三千字工整无误,正合本科试题要求。” “三千字出于一笔,jīng灵英才,难道不合试题要求吗?”杨荣反问道。 两人激烈辩驳,让其他的人都插不上话来,不一会两人便吵得脸红脖子粗了,若不是年岁已高,险些动起手来。 “国家栋梁要选真才实学的人,林震耍滑,不如沈文裘,旁门左道,不堪大用。”杨士奇又争吵道。 “jīng灵英才就不算国家栋梁吗?不知变通,不够圆滑,怎能当大任,我看这沈文裘不如林震。”杨荣反驳道。 两人争吵起来,其他的几位考官百般无奈,不知两人要吵到什么时候。 “两位大人,别吵了,究竟谁为第一,还是让陛下御笔亲批吧!”一名考官将两人劝解开来说道。 两人没有办法,只得同意了这个做法。 于是,众考官将林震和沈文裘的考卷加封,然后送入了皇宫之中,等待着宣宗陛下的抉择。 第五十四章 林震夺魁 - 媚明 - 谁家探花郎 当诸位考官将林震和沈文裘的卷子送进紫禁城的时候,宣德皇帝正在宫内斗蛐蛐。 宣德皇帝三十多岁,孔武有力,当然也温文尔雅,在诗词歌赋,丹青绘笔这方面造诣也是颇深。不过,宣德皇帝最喜欢做的一件事情,还是斗蛐蛐。皇上喜欢斗蛐蛐这件事情,满朝文武尽是知晓,就是普通百姓也是有所耳闻。不少文官进谏,劝说宣德皇帝,但是却是没有丝毫效果。 这rì,正好有人尽现了一头体格硕大的蛐蛐,宣宗皇帝极是喜爱。眼看着这头蛐蛐百战百胜,将自己以前养的那几头威猛的蛐蛐尽是战败,宣宗皇帝不禁开怀大笑。 正在此时,有内监上前禀报,言道今科取士,诸位考官对头元产生了严重的分歧,希望陛下能够定夺。 宣德皇帝听到之后不禁大乐,于是便取来了林震和沈文裘的卷子观看。这考题是宣德皇帝自己出的,当他看了两人的答卷之后,也是有些犹豫了。不过他确定的是,这两人都是人才,可堪重用。 宣德皇帝思索了一会,便下旨言道明rì殿试,朕亲自考校两人的学问,再定名次。 主考官和皇宫中发生的事情,林震和沈文裘是不知道的,两人虽是劲敌,也是好友,此时正坐在一起饮酒。 很快,便有消息传到了两人的耳中。 “敦声,明天早朝见分晓吧!”沈文裘摸着下颚的几缕胡须,对林震言道。 “文裘兄,明rì小弟可就不客气了啊。”林震信心百倍,豁达的言道。 两人就此而散,各回房中准备以应付明rì殿试。 第二rì一早,诸学子便早早的起床。 五更早朝,一群学子便进入了紫禁城中。 天还未亮,初chūn的清早有些寒冷,众学子站在奉天门之外,有些穿的单薄的还忍不住打起了哆嗦。 早朝之后,诸学子便被召到了一件大殿之中。 自永乐皇帝迁都以来,这早朝基本上就都是在奉天门之外举行的。昔年永乐皇帝大修皇宫,早朝就在奉天殿中举行。谁料奉天殿刚刚建成三个月,便被焚毁,永乐皇帝自是以为上天和祖宗对其靖难夺位,强行迁都,大兴土木的惩罚,于是便绝了重修奉天殿的意图。永乐大帝去世后,洪熙、宣德两朝都有迁都南京的意向,所以也就没有重修。 宣德皇帝高坐龙椅,下面百官林立,山呼万岁。 一干士子心中谨慎,站在百官之后,兢兢战战。 “万岁有旨,本科选元殿试定为二题,弃二选一。宣举子林震、沈文裘出班。”宣德皇帝身旁的近侍太监高声喊道。 林震和沈文裘听到陛下宣召两人,连忙上前,跪在地上,口呼万岁。 如今到了这皇宫之中,两人就算是再洒脱,此时也紧张了。 林震平时豁达,此番却是连头都不敢抬起,那前方的龙椅上,有着一股威压,压得他抬不起头来。 那祥瑞之中,有着贵重皇气,模糊了一切,让他看不清楚。 跪在地上,迷迷茫茫的听着前方那威严的声音,但是到了最后皇上究竟说了什么林震却是不记得了。 林震只记住了一个东西,那便是接下来的比试题目是作诗。 民间有俗称,说是考中状元,便叫做蟾宫折桂,今rì的题目便是以这蟾宫折桂为题,两人分别作出一首诗来。 还没待林震反应过来,那沈文裘便是抢先已将诗作了出来。 “作就五湖三岛赋,吟成四海九州诗。月中丹桂连根拔,不许旁人折半枝。”沈文裘不假思索,吟咏出来,争得满堂叫好。 就连那高坐在龙椅上的宣德皇帝,也是喜笑颜开。 林震胸中一阵激昂,待得沈文裘诗作吟咏完毕,林震也张口吟咏道:“骑鲸直上九天台,亲见嫦娥把桂栽。幸得广寒宫未闭,被臣连月抱归来。”林震此诗,颇有拍龙屁之嫌,但是无人会在意这一点。宣德皇帝听了,也是赞不绝口。 宣德皇帝连连称赞两人之诗皆是绝妙,却是未作甲乙之判,于是乎那杨荣和杨士奇便是急了。 于是,杨士奇走出来言道:“陛下,沈举子诗文如画,气吞山河,非林震所能比拟……”还未待杨士奇说完,杨荣便也走了出来言道:“陛下,林举子文采华丽,沁人肺腑,非但桂根敢拔,还敢九天抱月。沈文裘焉能比拟?” 两人却是直接在这大殿之上争论起来,两人都是三朝元老,在朝中威势极大。就连宣德皇dì dū是敬重两人,自然不会计较两人唐突之事。 百官缄默,却是无一人敢说话,在朝中论起资历来,怕是没有几人在这两人之上了,两人争论,别人是绝对拆不上嘴的。若论满朝文武,资历在这两人之上的怕只有一人了。那便是五朝元老夏元吉,夏元吉乃是太祖皇dì dū十分看重的一位老陈。历经洪武,建文,永乐,洪熙,宣德五朝,在朝中那可是响当当的人物。就算是三杨见到了夏元吉,也得躬身问一声安。只是如今,夏元吉年事已高,重病在家,却是上不得早朝了。于是造成了杨士奇与杨荣在朝中争辩,却是无人敢插嘴的事情。 最后,宣德皇帝出面,才停止了两人的争吵。 接着,宣德皇帝下旨,出了第二道题。这第二道题看似十分的简单,却是考验两人谁的意境更大,题是这样的:天下何物最重,何物最轻,何物最贵?这题刚一出来,沈文裘便立马争先回答道:“天下生铁最重,鸡毛最轻,金玉最珍贵。”宣德皇帝听了却是不言不语。于是林震回答道:“天下万岁圣旨最重,蜘蛛丝最轻,万岁之玉玺最珍贵。”宣德皇帝听后微微点头,很是受用。林震这个回答意境够大,兼之宣德皇帝与满朝文武皆是爱听。 于是宣德皇帝下旨:“敕封林震为新科状元,赐沈文裘为榜眼。” 林震当下便跪受叩恩,林震怎么也没料到这九年之后,来京师应考,竟然中了头名,成了状元郎。 林震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金銮殿的,一切都犹如在梦中一般。 回到馆中,林震坐在书桌前,感慨万千。圣旨已下,如今自己已经是翰林院修撰兼国史编修了。 铺开纸,林震愣了愣,终于是写了一封家书。正待收笔,林震却是想起了在凤阳的故友之子,于是又写了一封喜帖,塞入了信封当中。 第五十五章 凤凰山下雨初晴 - 媚明 - 谁家探花郎 天气就这样热了下来,不知不觉,chūn天就这样过去了。 身在凤阳的沈祥自是不知,那个年前来到家中的林伯伯此时已经成了今科状元。消息闭塞,今科的消息却是尚未传到凤阳。 转眼间,端午节便快要到了,家家都开始忙碌起来。 人生,似乎百无聊赖。这种rì子,也不知道何时是个头。 张季和刘越走了,弟弟去了私塾,只留下了沈祥,每rì对着一屋子的书。 前些rì子,沈祥和胡氏百般商议,最后石头便也参了军。 这一rì,雨过天晴,惠风和畅,端的是一个好rì子,沈祥闲里偷闲,依偎在湘妃竹榻上小憩。 “沈兄,在家吗?”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喊声。那声音颇为的响亮,将沈祥从睡梦中惊醒。 听那声音,似是有些耳熟,但是沈祥却是想不起到底是何人。 “来了。”沈祥慵懒的应了一声,然后揉了揉有些发晕的头部,便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待沈祥走出书房的时候,母亲的贴身丫头翠竹早已打开了房门。 翠竹只道是来寻自家少爷的,但是外面的人却是不认得。只见来人一身锦绣华衫,手握一把折扇,风度翩翩,自是一个美男子。平rì里和沈祥交好的也就刘越和张季两人,但是翠竹知晓这两人皆是去了南京城。翠竹正要询问来人,便叫道沈祥已经从房内走出来了。 于是翠竹便一行礼,退了下去。 “沈兄,多rì不见,可是安好?”那来人一见到沈祥便十分欢喜的叫道。 沈祥此时才看清了来人是谁,竟然是那个平rì里和自己不怎么对路的方鹤。沈祥有些奇怪,这方鹤怎的来找自己。 “原来是方兄,请进。”沈祥笑着将方鹤引入院子当中。俗话说,远来是客,自是不能拂了面子,再说两人也没有什么大的仇怨。 沈祥带方鹤进了书房,然后倒了一杯茶给方鹤。 “寒舍简陋,方兄担待。”沈祥说道。方鹤家中有钱有势,沈祥担心其不适应。没想到方鹤却是笑着说道:“我就是个粗人,随随便便就好。”说罢,将那茶饮了一大口下去。这一下,让沈祥对其好感增加了不少。 “这书房倒是挺雅致的,和我父亲的差不多。”方鹤站起身来,在书房内走了一圈赞叹道。至于说那书架上的书,方鹤却是没有什么兴趣。 “这是家父生前的摆设。”沈祥应道。这书房的布置极为讲究,不过很多人书房都是大同小异的。 “沈兄马上就过守制之期了吧。”方鹤问道。 “是啊,还有半年。”沈祥叹了一口气说道。 “明年的童子试,看来沈兄是要参加了。”方鹤说道。 “嗯。”沈祥点头。“今年的童子试,方兄可曾去?” “去了,不过你也知道我这水平,连县试都没有考过。”方鹤无奈摇头苦笑道。 “今年不过,明年再考。俗话说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你我未曾及冠,时间尚早。”沈祥劝解道。 “唉,你也知道我这出息。刘越不是去了国子监吗?我家人想托四叔也把我弄进国子监,只是我自己清楚我这点水平,进了国子监,不过是丢人罢了,我死活不同意,要不然今年年初我便和刘越一同去国子监了。”方鹤说道。此时的国子监和明后期的国子监不同,这时的国子监中大多是真才实学之人,不像后期宦官专政,朝纲**,捐了银子便能够进入国子监,然后卖官鬻爵,胡作非为。 沈祥自是清楚方鹤的水平,恐怕就连八股文都是作不下来,谈何过了县试,谈何去国子监丢人现眼。以方家的实力,自是有办法送他去南京的国子监,这是一个令多少人羡慕的机会,但是方鹤却是不喜,所以便死活不去。因为不喜,所以不去,这方鹤倒是有些可爱。 “听说你的仆人从军了,我可真是羡慕啊。”方鹤言道。 沈祥苦笑,对于石头从军一事,沈祥本是不愿的,但是胡氏却是说道有这个机会便让石头去吧,总不能让石头在自家做一辈子的仆人。石头天生神勇,以后说不定就做上千户了,也算是光宗耀祖。于是乎,再加上拗不住洪罗的百般纠缠,沈祥只得同意。这些rì子来,沈祥和洪罗也算是相熟了,不过洪罗每rì忙着cāo练,却是没空出来。沈祥想想倒是也挺好的,洪罗是军户世家,以后这千户的位置指不定就是洪罗的了,一个千户也算是小有地位,说不定还能帮扶上自己。起码,今后在这临淮县城中出了什么事情,每个人都得给洪半江一个面子。 “你若是想去,我给洪千户打个招呼,把你也送去,只是不知道洪千户敢不敢收下你。”沈祥调戏着说道。 “我倒是想啊,不过我看洪千户肯定不敢收下我。”方鹤无奈的说道。方家势大,尤其是方鹤的四叔在南京做官,若是把方鹤弄到军营,方家岂不是大乱了。洪半江就算是天大的胆子,怕是也不敢这么做。 “呵呵,不说这些了,你也挺可怜的。今rì你来找我,所为何事啊?”沈祥笑着问道。 “在家中烦闷无聊,想找你同游凤凰山,今rì雨过天晴,天气大好,凤凰山的景sè自然不错,正好散散心。”方鹤说道。 沈祥一愣,有些不明所以,两人关系平rì里并不怎么,今朝为何却是找上了自己。“张兄和赵兄呢?怎不约上他们两个?”沈祥问道。所谓的张兄和赵兄,自然就是所谓的张朝和赵简了。这两人一般和方鹤形影不离,关系最是硬朗。 “唉,别提了,他们两人也不知走了什么运,如今正在为院试备考呢!”方鹤无奈的说道。 “院试?”听到方鹤如此说,沈祥不由得惊住了。童子试一般分为三个阶段,这三个阶段是县试、府试和院试。这县试一般是二月考试,由知县监考,考过的便可以称作童生。而府试却是由知府监考的,一般在四月份举行,通过了府试便可以参加最后一项的院试,一旦过了院试,便就有了功名,也就是俗称的秀才了。 张朝和赵简能够在这个年纪便连过县试和府试,已经殊为不易。虽然有一些神童在十余岁的时候便中了举人,中了进士,但是那样的人实在是太少了。也难怪这两人会不随方鹤出去游玩了,这院试实在是太重要了,只要考过了院试,那么来年便可参加秋闱,地位就不一般了。张朝和赵简两人家境并不是很好,若是此次能够通过院试,那么其家的地位就会发生很大的变化。 “莫不是今次的考题十分容易?”沈祥笑着问道。张朝和赵简的水平沈祥也是清楚,不是沈祥自傲,那两人的水平比之沈祥还真不如。 “那倒不是,这次的考题很难啊。”方鹤无语的说道。 “噢?”沈祥心中一动,莫不是自己将那考试想得太过复杂了。不过方鹤说考题难,沈祥却是不信,那考题不管出什么,在方鹤看来估计都是难得吧。 张朝和赵简忙着学习,以备院试,方鹤无聊,最后没办法,便来寻沈祥一同游玩。沈祥总算是明白了过来,对于方鹤的提议,沈祥自然没有反对。 反正在家中呆着也是无聊,还不如去那凤凰山上游山玩水,陶冶情cāo,也别有一番乐趣。 当下,沈祥便应了方和之约,两人一同去那凤凰山上游玩一番。 雨过天晴,山sè清丽,最是迷人。 第五十六章 忽闻江上弄哀筝 - 媚明 - 谁家探花郎 “越女采莲秋水畔。窄袖轻罗,暗露双金钏。照影摘花花似面。芳心只共丝争乱。”这是北宋著名学者欧阳修的一首蝶恋花的上阕。 沈祥和方鹤一同去凤凰山游玩,却是又一次经过了那洪塘湖。凤凰山在临淮的北部,而洪塘湖也是在临淮的北部,且是去往那凤凰山的必经之路。 距离上次来洪塘湖踏青,时间已经过去了近两个月了。此时,那洪塘湖中莲花竟放,十分的美艳。碧水清波,如诗如画。 洪塘湖中的莲子十分有名,而且莲蓬也比别处要出的早。如今不过是五月,那湖中却已有了不少的莲子。 湖内小舟飘荡,采莲女子欢快般的笑声传入两人的耳中,如银铃一般,十分悦耳。 芊芊玉手,摘那莲子,十分动人。纤腰束素,曼妙无比,这水边的女儿家,皮肤最是白皙。在阳光的照耀下,透着动人的美丽。 “怎么,思chūn了?”沈祥看着方鹤的一脸痴样,不由得打趣道。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方鹤尴尬的一笑,然后说道。 “那你去求上一个。”沈祥言道。 “算了,算了,我家中早已经订好了亲事,只待来年便要成亲。”方鹤有些伤感的说道。对于方鹤这种家族,子女的结婚,更多的是包含着联姻的xìng质。方鹤一直到如今,都尚未见过他未婚妻的模样。想起将要和一个陌生的女人拜天地,方鹤自然是有些伤感。虽挺父母言道那家女儿知书达理,文静贤淑,是个良配,但是方鹤却仍是不信,毕竟人尚未看到。不过这一切,由不得方鹤反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能反抗的了。想要从军这件事情方鹤都是反抗不了,更别说这为了传宗接代的婚姻大事了。 沈祥自是察觉到方鹤心中的那丝伤感,但是沈祥的心中也是有些苦楚。这些rì子以来,母亲也开始在为其物sè,就差托媒拉纤了、沈祥也曾找胡氏谈过,说是自己年岁还小,尚未取得功名,成亲一事晚点也罢。但是胡氏却是不允,说什么今年一过,便是十六岁了,按照大明律理当娶妻生子,而且守制之期将过,也不必担忧,亡父泉下有知,自是会欣喜。任是沈祥百般解说,胡氏却是不松口,这事便一直拖了下来。好在,守制还要半年,这半年之内是不会有什么媒人上门的。只是半年之后,就不好办了。 凤凰山上有rìjīng峰,上有龙兴寺。那龙兴寺沈祥是去过的,不过今rì两人来此,只是为了游山玩水,可不是为了上那龙兴寺。这龙兴寺是皇家寺院,一般时候是不对百姓开放的。再说,那里面尽是和尚,还有那比四书五经还要枯燥的经文,两人去那里做什么。 顺着另外一旁的山道,两人开始攀登凤凰山。 雨后的天气,并不是那么炎热。这凤凰山上树木颇多,更加了一丝丝的cháo意。 林间鸟鸣,野花遍地,溪水潺流,当的是一片美景。 “可惜,却是未带笔墨而来。”沈祥站在高岗之上,望着眼前秀美的景sè感叹道。 “是啊,此情此情,是该吟诗作赋记录下来。”方鹤在一旁应和道。 “我说的不是吟诗作赋,而是在此作一幅山水画。”沈祥解释道。 两人已经快到山顶,在这里能将整个临淮县城入目,远方临淮县城中嘈杂的街道,如织的人流,近处的洪塘湖上的采莲少女,一侧的龙兴寺禅房。心灵在这里澄净,多rì来的繁杂终于远离。 两人在山上游玩了一番,然后再山腰的凉亭休息起来。 这凤凰山平rì里游玩的人也是不少,所以在这山腰上修建了不少的凉亭,供游人休息。 倦了,乏了,便要休息。 这凤凰山,又称作天下第一山,更是有朱元璋的亲自提笔写下了这五个大字,然后刻成了石碑,立在这山上。这恐怕就是所谓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吧。朱元璋做了皇帝,连带着这凤阳,这龙兴寺,这凤凰山都是有了荣光,沾了皇气。 这次登山,两人却是什么也没有带,只是空手而来,不过倒也自在,没什么累赘。 在亭中休息,两人便开始闲聊起来。 两人平rì里的交流并不算多,而且经常还对着干。却是没想到,今rì这两个孤家寡人却是会凑到一起,一同游山玩水。 方鹤本xìng不坏,没有那些纨绔子弟的习xìng。这一点,沈祥早就知道。方鹤也是一个可怜的人,受家中的压迫,却是不能做自己喜爱的事情。在这个朝代,又有几个人是随心的呢?恐怕,就算是那贵为天子的宣德皇帝,也是整天烦心吧! 却是,宣德皇帝此时很烦心。 刚才刚处理了一批奏折,好不容易抽了个空,去玩会促织,没想到却又是被人打扰了。 来人是内官监太监,这可是宣德皇帝祖父亲自赐姓的一个太监,地位尊崇。前些rì子,朝廷大军打败安南,宣德皇帝十分高兴,言道:“践阼岁久,而诸番国远者犹未朝贡。”所以便有大臣提议,让郑和七下西洋,宣扬国威。宣德皇帝自然赞成,今rì这郑和来觐见,便是为了这七下西洋之事。 谁料,郑和还未说话。便有一封加急奏折传了过来,这奏折之事十分重大,宣德皇帝也顾不上郑和了,便又回到了御书房中。 曲先卫多次劫掠贡使,阻塞道路,国体不容。 宣德皇帝头都大了。 凤凰山上的凉亭中,方鹤也是皱起了眉头。 “你似乎有什么烦心事?”沈祥问道。 “唉。”方鹤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是啊,家中出事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度过这个难关。” “哦?什么事?”沈祥问道。 “你知道的,我四叔,我四叔那里出事了。”方鹤说道。 “南京城!”沈祥有些惊讶。方鹤的四叔在南京城出了事,沈祥虽不知他四叔是个什么官,但是想来应该是不小的。能够让方鹤这个表情,怕不是什么容易解决的事情了。 南京城在临淮人看来,是和京师一样重要的地方。虽说凤阳有个中都城,但是这个中都城只是个摆设罢了。 “四叔得罪了吏部的一个大员,如今那大员处处针对我们方家。而前些rì子四叔让我去国子监,我又没去,若是四叔这次垮了,我们方家估计也就完了。”方鹤叹气说道。 南京吏部,这一切对于沈祥来说都是太过的遥远。这种事情,沈祥除了安慰,别的什么都做不了。官场很危险,一不小心就死无葬身之地。 本来一同游山玩水的好兴致,就突然这样给破坏了。 亭内有些压抑,方鹤自然是认识到了这一点,于是说道:“算了,不说这事了,世上没有过不去的槛。” 两人继续随意闲谈,尽量将话题往一些趣事上隐去。 忽然,不知何处传来一阵古筝的声音。那声音极为的悲哀,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两人不由得都听得痴了,呆坐在亭中。沈祥只觉得每一声都弹在了自己的心中,久久不能自拔。 良久,筝声散去。 沈祥起身,向着那余音消散的地方寻去。 只见远方,淮河之水流淌,一叶扁舟渐行渐远,慢慢的消失在了沈祥的眼中。 沈祥有一种预感,那筝声就是从那舟中传来。 淮河在这凤凰山脚之下流过,环绕着凤凰山,那舟方才距离沈祥和方鹤所歇息的凉亭并不远,两人自然是清晰可闻。 目送着那叶扁舟,沈祥的心,突然有些乱了。 第五十七章 时于粽里见杨梅 - 媚明 - 谁家探花郎 曲终人散,但是余音却是绕耳。那一抹悲意,不知为何,似乎是撞在沈祥的心口,令其隐隐作痛。 那舟儿不见,沈祥不禁怅然若失,望着那碧涛滚滚的河面,久久不语。 山风忽起,带着凉意,吹在沈祥单薄的身子上。 虽是五月天,但这山上到了傍晚,却也有些寒冷。 山上的cháo气,山风的凉意,莫名的悲意,就在这里混合。 不知为何,这筝声竟然给沈祥的心境带来如此的变化,也不知其中竟然蕴含着什么魔力。 “凤凰山下雨初晴,水风清,晚霞明。一朵芙蕖,开过尚盈盈。何处飞来双白鹭,如有意,慕娉婷。忽闻江上弄哀筝,苦含情,遣谁听!烟敛云收,依约是湘灵。yù待曲终寻问取,人不见,数峰青。”耳边,似是有人在唱这首江城子。一词一句,俱是如此惹人。 “沈兄,沈兄。”方鹤看着沈祥一直呆呆的望着远方,不由得喊道。 “嗯?”沈祥回过神来,若有所思。 五月的天气,太阳落山的有些晚。披着余晖,两人有说有笑的走下了凤凰山。 沈祥的心中却是仍在琢磨,那弹筝的人是谁,那筝声为何有这般魔力。 再次经过洪塘湖的时候,那湖面已经十分平静了,采莲少女也已经回归家中,湖面一片祥和。 进入县城,沈祥和方鹤便分手了。 “改rì有空再聚。”方鹤走的时候言道。 虽然天sè已晚,但是街道上却是仍旧热闹非凡。沈祥想了想,似乎明rì便是端午节了,这久呆书房,却是险些把这个节rì给忘却了。 沈祥连忙赶回家中,却发现母亲和翠竹正在忙着包粽子。 “祥儿,你回来了。”胡氏笑呵呵的问道。 “嗯,弟弟呢?“沈祥问道。 “在房内学习呢!你有空多教教他。”胡氏言道。 这段rì子,胡氏过的极为开心。亡夫之痛,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慢慢的淡化了。两个儿子聪明伶俐,十分讨喜。如果不出意外,两个儿子应该都能成为秀才。或许,还能成为举人。至于进士,胡氏却是不敢想,这沈家百年来都没有出过一个进士,进士岂是那么容易就能考上的? “娘,我来帮你吧。”沈祥笑着说道。 “不用,你忙自己的事去吧,我和翠竹能忙得来。”胡氏说道。 “我没事,不忙。”沈祥笑着便去洗手。 “你这孩子,还不如去看会书。”胡氏埋怨的说道。 “总不能整天看书吧,娘,这些rì子我看书都看得快呆了。”沈祥说道。回到家中,一股温馨的感觉涌上心头,那在凤凰山上的悲伤被一扫而空。 “你这孩子。”胡氏笑道,然后便不再言语。 沈祥洗净了手,便坐在了胡氏和翠竹的身旁。 地上放着一个石盆,盆中是洗干净的糯米,旁边还放着几个盘子,盘子中五花八门,什么豆沙,猪肉,松子仁,枣子,胡桃等等。在另外的一个石盆中,放着一片片洗干净的叶子。那叶子碧翠,称长方形,胡氏和翠竹正是用那个叶子包的粽子。 沈祥拿起一片叶子,放到鼻前,嗅了一嗅,顿时清香之气拂面。 “这是什么叶子?”沈祥好奇的问道。 “这个啊,叫做箬叶。”翠竹笑着答道。 “哦,原来这个就是箬叶啊。”沈祥恍然大悟的说道。 “少爷知道这个?”翠竹好奇的问道。 “嗯,这个是一味中药,我在医书上看到过的。能够用于活血散瘀,补虚止咳。也可用于治疗跌打损伤,风湿筋骨痛,腰痛,肺虚咳嗽,咯血。”沈祥说道。 “祥儿,你不去学医,真是亏了,你看城内的那些个大夫,哪些不是天天生意兴隆。”胡氏宠溺的说道。 “娘,我还是等明年的童子试吧,以后若是考不上进士,便去找个医馆学医去。”沈祥无奈的答道。 “你这孩子,难不成考上了举人还去学医啊。”胡氏埋怨道。 沈祥干笑,却是没有接话。 说话中间,翠竹和胡氏便又包好了一个粽子。沈祥看着她们包粽子的模样,却是怎么也学不会。那一个个粽子四个角,十分的可爱,偶尔露出几粒淘气的米来,似是在嘲笑沈祥一般。 “这粽子怎么包啊?”沈祥尴尬的问道。 听到沈祥这话,胡氏和翠竹都不由得笑了。 “少爷,我来教你。”翠竹站起身来言道。 “那多谢翠竹姐姐了。”沈祥高兴的说道。 翠竹将一片箬叶递到沈祥的手中,然后便走到沈祥的身后。一只柔软的小手握住沈祥的手,然后手把手的教着沈祥怎样裹叶子。少女的清香扑面而来,盖住了那盆中的米香,翠竹的小手压在沈祥的手上,更是有一种触电的感觉。沈祥心神恍惚,却是不知不觉中,已经在翠竹的帮助下,将一个粽子给包好了,更是缠上了五sè丝线。 “少爷,会了吧?”翠竹娇柔的声音传来,将沈祥惊醒。 沈祥抬头望去,只见翠竹的脸红扑扑的,别有一番娇艳。 “恩恩,会了。”沈祥连忙应道。 然后,翠竹便像一阵风似的离开了,再一次的坐在了沈祥的对面。 沈祥强镇心神,又拿起了一片叶子来。 看了看丰富的配料,却是唯独发现没有杨梅。沈祥便问道:“娘,怎么没有杨梅啊?” “杨梅?要杨梅做什么?”胡氏有些不解的问道。 “包粽子啊。”沈祥道。 “用杨梅包粽子?” “是啊。” “杨梅也能包粽子?”胡氏惊讶的问道。 “是啊,苏东坡有诗云‘时于粽里见杨梅’,岂不是说这杨梅也能入粽?既然苏东坡这样说,用杨梅的粽子肯定好吃。”沈祥言道。 “少爷读的书多,见识就是多,这粽子里包杨梅,还真是奇事。”翠竹笑着说道。 “娘,我去买些杨梅回来,咱包入粽子中尝尝吧!”沈祥说道。 “算了吧,不用费那么多事,这里这么多的配料,足够了。”胡氏说道。 “娘,还是买些吧!”沈祥言道,然后便将手中那一片叶子给放了回去。 “我现在就去买杨梅,你们等我一会啊。”沈祥说道,然后便小跑着离开了家。 PS:今天就一章了,抱歉。明天端午节OO哈! 第五十八章 银两 - 媚明 - 谁家探花郎 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夜幕上星辰点点,煞是好看。 当沈祥走到街上的时候,才发现街道上尽是行人,那些商贩都已经走了。 “这杨梅去什么地方买啊?”沈祥挠了挠头,喃喃自语道。 忽然忆起,临淮县城的西市便有夜市摊,说不定那里有卖。 于是,沈祥便连忙向西市赶去。 到了西市,沈祥才发现这西市竟然比往rì里要冷清的多。不过好在灯火通明,还有不少家的店铺尚未关门,街道旁也有几个小商贩。 寻了一圈,沈祥却发现,这些商贩卖的大多都是艾草,以及一些小玩意。至于,杨梅,却是压根没有找到。 沈祥叹了一口气,看来这杨梅香粽,估摸着是吃不成了。还是赶紧回家吧,免得母亲担心。 青石板的街道,还算是平整。沈祥忽然觉得脚下似乎是踩住了什么东西,于是便低头望去。 那是一个包袱,不大,趁着月光和旁边微弱的灯光,也很难看真切。“许是谁不小心掉在了这里。”沈祥一边想着,然后便弯腰将那包袱给捡了起来。 这是一个蓝布小包,深蓝sè的,不大,沈祥用手感觉了以下,里面似乎还挺重。 沈祥将包裹打开,借着微暗的光线看去,只见里面白花花的,沈祥心头一震,这竟是一包的银子。 沈祥正琢磨着是将这银子交到衙门,还是自己在这等着的时候,忽然一个人走了过来。 来人约莫有三十多岁,身材瘦小,留着两小撇胡子,穿着一身粗布衣衫,像是一个游手好闲的闲汉。 那人走到沈祥身边说道:“兄弟,见者有份,不能独吞。不妨你先收起来,到前面僻静处我们将其分掉。这钱是你捡的,你得三分之二,我见者有份,拿三分之一如何?” 沈祥一愣,没料到这么快就有人看到了,这人的眼睛还真是够尖的啊。可是沈祥从捡到这钱开始,便没打算私吞。这么多的银子,少说也有好七八两,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这相当于一家人半年的生活费了。这钱若是贫苦人家丢的,那可就糟了。万一有急事,把这救命的钱给弄丢了,指不定会出现什么情况呢。 于是沈祥便摇了摇头说道:“这位老哥,这钱啊我还是准备送到衙门。” 谁知一听沈祥如此说,那瘦小汉子便笑了,笑得声音很低,显然是不想让人注意到,然后那瘦小汉子突然低声恶狠狠的说道:“小子,做人不能不厚道,想独吞,胃口也忒大了点吧。” 沈祥无语,没料到这瘦小汉子竟然这般想,于是沈祥说道:“这位老哥,你若是不信我,便跟着我一同去衙门。” “去衙门?万一那值班的衙役是你家亲戚,我岂不是倒了大霉?”那瘦小汉子言道。 沈祥不愿和这汉子多费口舌,但是又毫无办法,这汉子说不定就是这里的地头蛇,还是不要招惹的好。但是沈祥也不会和他分这银两,做人,还是要有良心的。 “我说这位老哥,你既然如此不信我,你教我如何办的好?这钱,我可是真没打算私吞。”沈祥急说道。“不如,我们再叫上几个街坊,一起去衙门。” “不可,就算你说的是真的,这钱也不能送入衙门。就衙门那班贪官污吏,这钱进去了,你说还能到失主手中吗?”瘦小汉子劝解道。 “可是,知县刘大人是个清官啊,县里的乡亲们都是清楚的。”沈祥言道。 “清官?那只是表面上看起来而已。谁知道背地里做的什么勾当,那些当官的,心一个比一个黑。”瘦小汉子唾骂道。 沈祥想了想,这汉子似乎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沈祥却有些哭笑不得,“那这位大哥,这也不成,那也不成,你教我可是如何是好?” “小兄弟,还是听哥哥的吧,咱寻个僻静地方,将这银两给分了算了,落在咱兄弟两人手中,总比落到那些贪官污吏手中要好得多。” 听到汉子如此所,沈祥只能摇头,这事是万万不能做的。 那汉子突然目露凶光,正要恐吓沈祥。谁料这时,却是忽然有人跑了过来,声音夹杂着哭声,寻谁便问:“我丢了一个深蓝sè布做的包袱,可有人看到,若是哪位捡到的话,还望可怜一下,归还于我,yīn功万代。” 沈祥一听,似乎是丢包的人来了,心中不由得一喜,正待喊他。谁知那个瘦小汉子却是先喊道:“是这位小兄弟拣到了你的包袱,正巧被我看见,他yù与我平分,我看兄弟你可怜,心中不忍,你不妨给他些赎金,取回你的银子。” 沈祥一听,心中便是怒了,这人怎的颠倒黑白,明明是他向我索要不成,如今竟然说成这般。似乎他是一个好人,而我却成了一个小人。 那寻包的人听到jīng瘦汉子如此说,便哭哭啼啼的跑了过来。 来人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穿的极为单薄,脸上皱纹沟壑纵横,背上背了一个挺大的包袱,似乎是从外地来的。 那老者听到包袱在这里,心中满是欢喜。 连忙过来鞠躬道谢,“小娃娃,那包袱可是我的救命之物啊,我老伴患了重病,急着去中都找好大夫,我走得急,却是不小心将包袱给弄丢了。小老儿身上也没多少钱,你若是把包裹还我,这十文钱便是酬钱,感谢你救我一家老小之命。” 沈祥一听,这包袱中的钱竟然是救命钱,看着那老汉递来的十文钱,沈祥却是不好意思接。看这老汉的穿着打扮,显然不是有钱人。此时老伴又有病,指不定要倾家荡产的看病救命。这十文钱虽然不多,但是有可能是这一家人的饭钱。自己并不缺这十文钱,再说这钱本就是老汉丢的,还给他不就成了。 “这位老爹,您可不能这么说,这个包袱本来就是你丢的,我自当应该还给你,至于这酬钱,我是更加不能要了。”沈祥推辞道。 “这位大爷,这位小兄弟还算是明事理,没被贪yù蒙蔽了心怀,这小兄弟既然不要酬钱了,那你就留着吧,以后说不定那十文钱还有大用呢。”那个瘦小的汉子说道。这一番话,却又是将沈祥损了一遍。 沈祥知晓这汉子是因为自己不和他分钱而存心污蔑自己,但是沈祥却不愿理他。这种俗人,无视就好,若是与他理论下去,只会增加无数的是非。城内,这种游手好闲的闲汉,最是无赖,也最是难对付。 “多谢好心人,多谢好心人。”那老头儿躬身鞠躬,向着沈祥,十分急切。 沈祥也是知晓,这老汉急送老伴就医,时间肯定紧迫,要不然也不会走夜路。所以便连忙的将那蓝sè包袱还给老汉,然后说道:“这位老爹,你看一下,东西可是有丢失的。” 那老汉急切的接过蓝sè包袱,然后小心翼翼的打开包袱,沈祥透着余光能够看到包袱中的一片雪白。再看到那瘦小汉子满眼的贪光,心下更是一阵鄙夷。 那老汉刚接过包的时候,是极为兴奋的。谁知那老汉在打开包袱查探了一番后,手却是僵硬了下来。然后那老汉抬起头来,表情呆滞,然后说道:“少了好几十文钱。” 沈祥一下子,便愣住了。 第五十九章 知知县 - 媚明 - 谁家探花郎 “你这小子,看你衣冠楚楚,年纪不大,没料到竟是这般人物。”那瘦泻子突然大声骂道。 他这一骂,却是把周围的人都吸引了过来。五月初四的夜晚,西市上虽然不多,但是百十号人总是有的。听到这里起了纷争,不少人都是围了过来。 那瘦泻子对着众人便是开始讲解道,说是这老汉的钱包丢在了地上,被沈祥给捡了。然后被自己发现,然而沈祥却是想和他私下瓜分,自己不愿,然后这老人家寻来,见到沈祥老老实实的归还了钱包,自己心中还挺高兴,这孩子还有救,没料到那钱包中的东西已经被摸走了不少。 围观的人听完,不由得对沈祥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沈祥此时早已经傻眼了,那钱包自从自己捡到之后就没动,怎会少了钱。此时见到这么多人围了过来,沈祥也知道情况不妙,今rì恐怕要被冤枉了。 “大家听我说。”沈祥喊道。“我绝对没有拿钱包中的钱。” “你说没拿就没拿,谁信啊?”那瘦泻子说道。 “大家伙说,我如果拿钱的话,我怎会只拿几十文钱,而不直接拿银子?”沈祥说道。 “谁知道你心中怎么想的啊,或许是因为还有点善念。”那瘦泻子讥笑道。 “你——”沈祥大怒。这汉子今rì竟然如此和自己作对,实在是不能忍受。 “你什么你,是不是还想抵赖啊?”那瘦泻子问道。 沈祥知道自己不能发火,这么多人,于是沈祥说道:“既然说是我偷了钱,那么我们去衙门上走一圈,由知县大人裁决如何?诸位乡亲,我真的没有拿钱,我愿去县衙走上一遭。” 围观的百姓听沈祥如此说,不少人都是点头赞成。 “慢着,你也不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还去县衙。万一耽误了这位老伯给其夫人看病怎么办?再说,你现在到县衙,知县大人就会见你啊。首先,状子没有写,连衙门大门都是进不去的。明rì便是端午节,知县大人难道不过节吗?”那瘦泻子一一说道。 “这——”沈祥不由得犯难了。难不成今rì自己就这样被冤枉了,虽说自己身上还有一百文钱,够赔这个老汉,但是这样的话岂不是说自己便是那偷钱之人。名声差了,来年还怎么参加童子试?沈祥暗叫晦气,心中却在想解决之道。 “对了,这位老爹,你的包袱中一共有多少钱?”沈祥问道。 那老汉思索了一会,然后说道:“一共是九两七十二钱,这可是小老儿全家的家当了,为了给老伴看病,在父老乡亲的捐助下攒了九两七十二钱。如今,只剩下这九两银子了。”说罢,老汉还打开包袱,露出了里面穴花的银子。 老汉的话,立马得到了众人的同情,众人纷纷指责沈祥,更有心地善良者,还拿出几文十几文钱送给老汉。老汉连忙称谢,双眼含泪。 沈祥总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但就是说不出来。此时,沈祥已经是骑虎难下了。 沈祥仔细的回想着自从自己拣到那蓝sè包袱之后所发生的事情,一步一步的回忆,不漏下一点。 正在此时,人群为忽然传来一声威严的声音:“怎么回事,怎么都聚在这里?” “刘大人。”突然人群中有人惊呼道。 众人纷纷让开一条道来,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的人走了进来。一身丝绸做的衣衫,肚子挺大,脸很圆,很有富贵相。“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来人问道。 然后边有人上去去讲解,那刘大人一听,然后指着沈祥问道:“是他昧了这老汉救命的七十二文钱?” “是的,是的。”那瘦泻子连忙应道。 “本官便是这临淮县知县,今晚正好路过此地,正值端午佳节之际,竟然出现这种事情,本官作为父母官,心里可是有些不安啊。”这刘大人说起话来,官腔十足。 他这么一说,百姓才知道这便是本县的知县。 “嗯?”沈祥明显的感觉到那瘦泻子和那老者的身子竟然抖了一下。 “你叫什么名字?”刘大人指着沈祥问道。 “沈家沈祥。”沈祥老老实实的答道。既然知县来了,沈祥也就心安了一些,据说这个刘知县,不是什么糊涂人。 “你们两个呢?”刘知县又问那瘦泻子和老者。 “小的张四儿。”那瘦泻子笑着答道。 “小老儿杨十七。”那老汉说道。 “听你们两个的口音,似乎不是本地人吧?”刘知县突然问道。 那叫张四儿的汉子连忙笑着答道,“大人,小的是从河间府来的,来临淮已经一年了。” 刘知县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那老汉,“你呢?” 老汉支支吾吾的说道,“小的是乡下的,是本地人。” “本地人?我怎么听你的口音不像是凤阳的?”刘大人问道。 “小的年轻的时候来到的凤阳,不过口音却是没改过来。”那老汉说道。 刘知县正要问些什么,旁边的一个跟班却是把刘知县拉到了一旁。 “大人,那个少年就是沈家的沈祥。”那跟班其实就是县里的县丞。明rì端午佳节,所以晚上两人便来街上转转,体察一下民情。 “沈祥?他怎么了?”刘知县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今rì中都留守司传来的公文,说今科状元乃是漳州府的林震,而今科状元和这个沈祥是大有关系的。”县丞连忙解释道。 “怎的说?”刘知县问道。 “据说今科状元林震,和沈祥的父亲乃是好友。半年前,林震还来临淮看望了沈祥和他的弟弟。”县丞说道。 “这些是真的?你怎么知道的?”刘知县问道。 “半年前,我去沈家找一个朋友,正巧遇到了林震,我那位朋友给我说的。今科状元是漳州府长泰人,而沈祥的父亲生前也是在漳州府长泰,所以今科状元肯定便是那个林震了。”县丞说道。 “哦,原来如此。”刘知县点了点头。 “所以大人,这个沈祥要交好的,说不定就能和今科状元通上关系,今科状元可是杨荣大人极为看好的哦。”县丞说道。 “可是这个沈祥…”刘知县皱眉。 “就算是今rì沈祥昧了那老汉七十二文钱,大人最好还是将其掩盖下来的好。”师爷说道。 “通过那沈祥真的能搭上线吗?”刘知县有谐疑。 “看看吧,有一条路是一条路,大人您在这临淮已经呆了快三年了,这个地方,谈何政绩,想要升迁,上面没人,难啊”县丞叹气说道。 明沿宋制,知县一职,乃是三年一个交替。比如说这刘知县,在这临淮县当三年知县后,便要被调到别的地方。若是这三年期间,他的政绩突出,便会被升职,若是一般的话,就只能是平调了。刘知县中进士已经十多年了,这十多年里换了三四个地方,一直任的便是这知县一职,一直没有升迁。心中自然急切,肯定想要找个机会爬上去。 知县,只是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官,七品芝麻官啊 另一边,沈祥却是若有所思。自己原来是被骗了,没想到这么简单的骗术,自己竟然刚开始没有看透。还是刚才刘知县问起他们的时候,自己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原来,这两个人是一伙的,一起骗自己。不过说实话,这个老头的演技实在是太高超了,到现在沈祥还有点不敢相信。 这两人应该是从外地流窜过来的,怪不得刚才刘知县问话的时候两人期期艾艾,有些结巴。仔细将所有的事情想了一遍,沈祥还真是发现了不少的破绽。沈祥暗呼了一口气,暗道侥幸,若不是这刘知县过来,怕是自己今天就麻烦了。只能事后徒自懊悔,丢了名声,这两人到那个时候早就跑的没影了。 ps:祝大家端午节快乐 媚明最新 - 媚明 - 谁家探花郎 此时,刘知县与那县丞也是走了回来。知县大人与县丞议事,这些寻常百姓自然是不敢靠近。 那刘知县听了县丞的话,有意偏袒沈祥。今rì就算是沈祥昧了那老汉七十二文钱,这刘知县怕也是想要给沈祥弄个清白之身。这一点,沈祥自是不太清楚。 “大人,我怀疑这两人皆是骗子,在此行骗,想要勒索于我。”沈祥语出惊人,指着那瘦泻子和老头便是哦说道。 “你,你血口喷人。大人切莫相信他,他这是在无端抵赖。”那瘦泻子怒声言道。 那老者也是浑身发抖,像是被气得一般,“你这少年,怎的如此污蔑小老儿。” 围观的百姓,见这事情突发变故,不由得议论纷纷。不过却皆是私下交谈,不敢说出来,其中多有不少人指责沈祥,这些人多是被老汉所感染,先入为主。至于他们为何不敢大声交谈,却是因为刘知县在此,若是说错了话,可就不妙了。 刘知县虽然心此时已经偏向沈祥了,但是表面上的工作还是要做的。见到沈祥如此说,刘知县稍微的皱了皱眉,自己本想帮他,但是他如今这样说自己也不好办啊。总不能为了他,而诬陷了这两人,《大明律》对于诈骗的惩罚可是很高的。刘知县本来的想法是将此事化了,不过是七十二文钱罢了,又不是什么大数,想来很容易调解。 谁知沈祥此时竟然说这两人尽是骗子,这一时之间却是让刘知县有些为难了。 “沈祥,话可不能乱说,你可有证据?”刘知县装模作样的问道。 “大人,可否容小人问这位老爹一些问题?”沈祥说道。 “问吧,自然可以。”刘知县言道。 见到刘知县赞成,沈祥便转身问那个老头,“这位老爹,您说您包袱里一共有九两七十文钱对吧?” 那老头点头说道:“是的,一共是九两的散碎银子和七十二个铜钱。” 沈祥听罢,暗暗点头,然后继续问道:“老爹之前说道,这些银两是街坊四邻资助,让您老伴治病用的,是吗?”沈祥问起话来,颇为气,刘知县在一旁看着,不由得暗暗点头。心中不知怎地,突然有一种想法,这少年今rì能够自己洗清冤屈似的。 “是的,我老伴染了恶疾,无奈家中贫困,没有银两,幸好街坊四邻心善,家家户户资助了一些,才凑齐了这九两七十二文钱。只是,可怜我的老伴啊,如今还重病在身,等着我送她去中都看病呢”老头说的极为悲催,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周围围观的人们见到老头的惨状,于是便有人指责起沈祥来。不过沈祥对其,却是不搭理,反而嘴角闪过一丝微笑。 “老爹,我现在问你一个问题。你既然说这钱是街坊四邻资助,想来应该是每家每户数十文钱数百文钱资助你,怎的你的钱却是仅仅只有七十二文零钱,其他的都是银子呢?”沈祥问道。 听到沈祥如此问,那老者支支吾吾,却是说不出来。旁边的瘦泻子见状不由得大急,连忙说道:“九两银子,换成铜钱可是足有近万,携带起来极为不便,所以这老爹便兑换成了整银。” “这老爹兑换整银,你怎知道?”沈祥问道。 “这——”汉子一时愣住,不过汉子的反应极快,“傻子都知道银两携带方便,你这不是故意捣乱吗?”然后那汉子向前走了一步,然后对刘知县说道:“大人,这小子明显是想抵赖,请大人做主啊。” “大人,小的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要问那位老爹,希望大人能够……”沈祥的话还没说完,那刘知县便说道:“有什么问题只管问,本官不会诬陷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的。”经过沈祥的几个问题,刘知县也是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若不是如今天sè已晚,刘知县怕是早派人去调查这老汉和那瘦泻子的底细了。 “老爹,我现在有个请求,请老爹打开包袱,让大家看一看。”沈祥说道。 听到沈祥的话,那老汉却是将那蓝布包袱紧紧的揣着怀中,说道:“这可是我老伴的救命钱啊” “刘大人在此,怎会有人拿你的钱。今rì之事,便是由这个包袱引起,所以也由这个包袱做个了断吧。”沈祥说道。 “老伯,你就把包袱打开吧。”刘知县说道。 那老汉见到刘知县都如此说,只得小心翼翼的将包袱打开,里面白花花的银子露了出来,然后那老汉便要赶忙将包袱重新包好。 “慢着。”沈祥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把将那老汉手中的包袱夺了过来。那老汉岁数已大,力气自然比不上沈祥,被沈祥这一拉,险些跌倒在地。而旁边那个瘦泻子,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包袱已经被沈祥抢到了手中。 “抢钱了,抢钱了。”老汉大声叫道。 围观的群众也被这一幕弄愣住了,见到老汉嘶叫,不由群情激奋,怒视沈祥,人群sāo乱,有人便要冲上来。 “大家请安静,听我说。”沈祥将包裹举起来,然后大声喊道。 “安静,安静。”那县丞也喝道。总算是将人群安静了下来,沈祥才松了一口气。 “大家且看。”沈祥说道,然后便从那包裹中取了一两银子出来。沈祥将银子拿在手中,然后用指甲一刮,然后一撕,那银子上面便有一层东西被揭了下来,“银子”刹那间变了样,变成了一个铁块。 “大家看清楚了,这根本就不是银子。”沈祥大声喝道。众人皆是愣住了,一块银子怎的突然变成了铁块。 沈祥如法炮制,将包袱中剩余的八两银子皆是拿了出来,然后一一用指甲轻刮,那银子立马便变成了铁块。 围观的人们愣住了,刘知县也愣住了。而那个老汉却是浑身发抖,一脸煞白。那瘦泻子,却是不知何时竟然消失不见了,众人都被沈祥手中的东西所吸引,根本没人发现。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