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鸾 <h3 id=”htmltimu”>红鸾</h3> 夜,静谧悠远,深沉如水。 繁星点缀的深蓝夜幕下,一道纤细的黑色身影飞快的在暗巷中穿梭着,此刻距离她身后不远的那座府邸,已是一片火光! 刺目的火焰冲天而起,火光照耀下暗巷中忽明忽暗,疾行的黑色身影忽地停下脚步,屏息转身看向身后。 诡异!寂静! 远处冲天火光舞动跳跃,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暗巷的宁静,只转瞬之间数名黑衣人快速奔袭而来! 三米,两米,一米…… 在黑衣人近在眼前之际,原本看似等着束手就擒的女子诡异一笑,扬手向前一掷! “砰——” 随着砰的一声闷响,烟雾骤起,方才追袭而来的众人在闻到随着烟雾散发的气味时,全都浑身一滞,顿时失去了大半气力…… 不远处的阁楼上,半敞的窗子前,几人将暗巷里所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这群废物,连个女人都摆不平!” 望着暗巷里被瞬间撂倒的一众手下,窗前所站的几人中的一名黑衣男子将牙齿咬的咯嘣直响! “那个女人,若是轻易便能抓到,还算是拈花宫的王牌吗?”中间为首的男子,一袭墨色夜行衣,五官隐于黑色蒙面之下,居高临下的望着远处的情景,薄唇几不可察的动了动,眸色微深:“你去!” “爷且等着,属下定会抓到红鸾!” 黑衣男子领命,不敢有丝毫耽搁,恭身领命,翻窗而下。 “爷!” 看着黑衣男子快速消失在夜色之中,另一道男声小心翼翼的开口轻询:“四文能抓到红鸾吗?” 红鸾啊! 拈花宫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王牌,但凡出手便从来不会失手,今夜之事他们已然做了万全准备,却不想还是被她捷足先登! “能不能,今夜总会有结果!” 中间为首的男子转身向里,他轻飘的语气幽幽淡淡,似是这个结果根本无关紧要一般:“回府!” *** 端王府,桃花树下。 赫连远已然换上一袭月白色的云锦软袍,神情淡漠的斜倚在铺了金蚕丝缕的罗汉床上,月白色的软袍,层层叠叠的搭在床榻边,随风翩然而动,肆意轻舞。 微凉的夜风中,他修长有力的指尖一顿,在落下一子后,掬起一片桃瓣,浅浅轻嗅,让人觉得花香馥郁,心旷神怡。 “王爷!” 桃园入口处,一身黑衣的四文低垂着头走了进来,在看了赫连远一眼后,一脸沮丧的单膝跪地:“属下无能!请王爷降罪!” “跟丢了?” 赫连远凤眸低垂,拿手里的花瓣轻轻摩挲着拇指上的碧色扳指,温润而富有磁性的声音清冷而疏离,让人揣摩不出他此刻的喜怒。 “是!” 怒骂属下废物的四文此刻万分汗颜,觉得没脸面对主子,将头埋的极低,“属下一路追击,几次将要追上,却总是被红鸾逃脱……属下死罪!” “死罪免了,待会儿自己下去领罚!” 似是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赫连远的声音仍然淡淡的,优雅扬眉,他支起左腿,长臂随意搭在其上,对跟自己对弈的一文命令道:“她拿到了东西,会去找谁?” 一文闻言,漆黑的眼睛一亮! “属下这几日,定会盯紧慈宁宫,势必拿回属于王爷的东西,将红鸾揪出来!” 赫连远修长如玉的手指微动,一下一下,轻叩着自己的膝盖…… ps:收藏收藏,看过别忘了点收藏……某人花一年时间生了个娃,花一年半的时间,构思了个文,坑品有保证,欢迎大家踊跃跳坑! 紫璃 <h3 id=”htmltimu”>紫璃</h3> 三月的深夜,月朗星稀,却仍春寒料峭。 墨蓝的夜幕下,云紫璃一身青灰色太监服饰,低眉敛目的跟着孙姑姑穿过慈宁宫大殿,一路进入青萝太后的寝殿。。 金碧辉煌的寝殿里,此刻灯火通明。 见她进门,一袭绛紫色宫装,神情慵懒的靠坐在贵妃榻上的青萝太后微翘了略薄的红唇,深幽的双眸中透着几分上位者睥睨天下的气度。 “紫璃参见太后娘娘!娘娘千秋!” 于大殿中伫足,云紫璃不曾抬眸,单膝跪落在地,声音悦耳,却透着几分冷意。 幽幽的眸光,落在云紫璃的头顶,青萝太后语气慵懒,问的随意:“哀家教给你的任务……可完成了?” “是!” 云紫璃颔首,轻回:“胆敢背叛太后的人,不会见到明天的太阳,密账已毁,太后娘娘的母家,不会受到丝毫牵连!” “很好!” 青萝太后唇畔的痕迹渐深,对她的回答十分满意:“紫璃,你果真没有让哀家失望!” “太后谬赞!” 云紫璃眉眼低垂,并未因太后的夸奖露出丝毫喜色,眉目沉静如初:“紫璃若此,全都承蒙太后娘娘教诲。” 深凝着云紫璃沉静无波的美丽面庞,青萝太后精致的眉眼一动,眼帘轻搭:“你不在的这些时日,哀家派太医去了云家,紫生的身子比之以往好了许多……” 闻言,云紫璃眸光一闪,终是抬起头来:“紫璃多谢太后娘娘!” 眼前的女子,眉目如画,肌肤胜雪,虽未施脂粉,仍旧美的惊人,惑人心魄!她的五官生的极美,然长眉入鬓,又多了几分英气! 如此刚柔相济,却丝毫不悖,尤其那双沉静如水的眸子,让人一目怔然,便再也移不开眼。 凝视她如墨玉般闪闪发亮的双眸,青萝太后暗叹如此绝色,难怪她的皇儿见过一面之后便念念不忘,继而敛笑接过孙姑姑递上的茶盏,眉眼轻抬:“哀家现在有新的任务交给你!” 云紫璃再次垂首:“紫璃定当全力以赴!” “紫璃!” 青萝太后轻唤云紫璃一声,声音略沉:“若是这次的任务你能圆满完成,则紫生今生无忧!” “紫璃定然不负太后厚望!” 如是,垂首应声,云紫璃唇角微弯,略带几分嘲讽。 闻言,不曾发现她任何异样的青萝太后颔首:“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如今夜色已深,你先下去歇着吧!” “紫璃告退!” 云紫璃再次朝着青萝太后恭身一礼,微微敛眸,转身向外走去。 青萝太后于她而言,说是主仆,实则却是各取所需。青萝太后看重的,是她的能力和狠绝。她培养她,塑造她,将拈花宫交给她,无非想要借着她的手,去解决那些见不到光的麻烦,而她则是为了求得青萝太后手中的长生丸来为自己的弟弟续命! 她与这位雍容华贵的太后之间,并没有太多的主仆之宜,有的……只是互相利用! 她手染鲜血,不惜一切代价,所求的便是弟弟紫生可以活命。眼下青萝太后既是许她紫生今生无忧,那便表示这个新的任务,必定充满挑战! 亲事 <h3 id=”htmltimu”>亲事</h3> 夜色如水,凉风习习。 云紫璃从慈宁宫寝殿出来,已然时近三更。 回到留宿的住处,看着周围并不陌生的摆设,她略显疲惫的捏了捏眉心,缓步梳妆台前坐下身来。 轻抬眸,看向铜镜中即便扮成小太监却仍旧难掩清丽之色的自己,她微挑了挑眉,纤纤玉手轻抬,将头上的帽子摘下。 随着她摘帽的动作,一头如瀑的青丝飘然垂落…… 夜,万簌俱静,静到只闻烛火嗞燃之声。。 手拿玉篦缓缓梳着自己如云的长发,云紫璃唇角微翘,如点漆般的杏眼中波光流转。 前世,身为孤儿的她,凭着一己之力,成为一名出类拔萃的情报专家,却不想因为一次意外穿越到了现在这个世界。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最初穿越而来时,这副身子的原主人不慎跌落悬崖摔伤严重,哪怕她穿越而来,也几乎命悬一线。那个时候是云紫生……是才刚刚七岁的他每日上山替人背石,换了银钱和药材,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也是为了救她,他才会背着石头滚落山坡,落下内伤不愈的病根。 彼时,她便立志,今生一定要治好他的病,抚养他长大成人。 想到才刚十一岁的云紫生,云紫璃停下梳理头发的动作,洁白的柔荑抚上眉梢,看着镜中自己,沉静如水的脸色,到底柔和了几分。 “紫生,明日姐姐就能见到你了!” 她,并非受制于人的性子。 但是,为了云紫生,她可爱的弟弟,她什么都能忍! 紫生,给了她前世和今生最温暖的时光! 虽然经历前世蹉跎,她向往平淡生活,但是为了他的命,前面哪怕是刀山火海,哪怕万劫不复,她也会一往无前! “紫璃姑娘!” 在云紫璃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时候,孙姑姑温和的声音倏然在门外响起。 “孙姑姑请进!” 云紫璃回神,放下手里的玉篦站起身来。 吱呀一声,孙姑姑推门进来。 对云紫璃轻笑着,她把手里端着的衣裙和首饰,送到云紫璃面前:“这是太后娘娘命奴婢送来的。” “有劳姑姑了!” 云紫璃轻笑了下,伸手接过。 又看了眼云紫璃手里的衣裙和首饰,孙姑姑指着首饰下的面纱轻道:“太后娘娘让姑娘明日戴上面纱……” 云紫璃垂眸,淡淡的视线扫过面纱,面色沉静如初的轻轻颔首。 *** 翌日清晨,云紫璃前往花厅陪青萝太后用膳,过后两人移步大殿。 今日的青萝太后身着深蓝色交领宫装,面色雍容的安坐于大殿之上,云紫璃则一袭暖色软烟罗,轻灵飘逸,美丽动人,仿若不食烟火的仙子一般,淡笑的坐于下位,静等着青萝太后的吩咐。 时间,似手中的沙,在不知不觉中流逝。 青萝太后端起茶盏喝了口茶,终是喟叹着对云紫璃轻道:“哀家给你的新任务,是嫁给端王!” 嫁给端王?! 心中重复着青萝太后的话,云紫璃眸光微绽,却又很快恢复平静。 她早已料到,青萝太后提起紫生后要交代她的任务,绝对不轻松,却不曾想她竟是在自己的亲事上做起了文章。 人家这是要物尽其用,想要榨干她身上那最后的一滴油! ps: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亲们请点收藏~~~ 蹊跷 <h3 id=”htmltimu”>蹊跷</h3> 青萝太后,乃是当今吴皇赫连堂的生母。先帝在位时,她便稳坐中宫,独得万千宠爱,如今新皇登基,她顺理成章登上太后之位,于吴国后宫之中,位分最是尊崇。 不过,纵使尊崇如她,也有烦心之事。 一切皆因先帝驾崩之时,当今圣上赫连堂并非当朝太子,彼时的太子,与他一母同胞,同为青萝太后所生,却不知何故,在先帝驾崩之时并不在京中。待他回京之时,赫连堂早已奉先帝‘遗诏’登基,而原本应该登基的太子殿下,则被新帝封为端王,与皇位失之交臂! 不过,端王身为太子之时,名望颇高,已然开始代先帝监国。是以,即便赫连堂手中有‘遗诏’,在世人眼中,端王并无大错,他这帝位来的蹊跷!更让人觉得疑惑的是,同为亲生儿子,青萝太后对两人厚此薄彼的态度,如此可见,青萝太后和端王的关系,跟当今皇上的皇位一样,相当的蹊跷! 此时,听闻青萝太后要让自己嫁给端王,云紫璃眼底的波光几不可察的荡了下,平淡的脸上并无异色,只等着青萝太后继续说下去。 青萝太后喜欢的,便是云紫璃身上的这份淡定沉稳。 深看她一眼,青萝太后接着道:“你应该知道皇帝对你的心思,但……以色侍人岂能长久?好钢要用刀刃儿上,待会儿哀家会在皇帝面前为你请婚,如今皇帝登基四载,四海升平,哀家不希望吴国再生任何事端!” 云紫璃的视线抬起,迎上她慈蔼却难掩锐利的瞳眸,施施然起身,弯唇福身一礼:“太后的意思,紫璃明白!” 青萝太后这哪里是让她嫁给端王啊! 根本就是让她以王妃的身份去监视端王,以防他造反! 端王啊! 这可怜的娃,一定不是青萝太后亲生的! 深深地看了云紫璃一眼,青萝太后语气中明显有着不悦,幽幽出声:“你才刚刚回京,应该会不知道,皇帝准备立宁国公之女沈灵溪为后!” “沈灵溪?”呢喃着这个名字,云紫璃脑海中快速搜索着关于这个名字的一切,然后优雅的笑着,神情沉静无波:“她与端王,自小青梅竹马。” “没错!”太后淡淡声道:“自皇帝登基起,端王便已离京远游,不过哀家得到消息,他昨日已然回京,今日定会进宫,求哀家为沈灵溪赐婚!” 闻言,云紫璃淡淡扬眉! 沈灵溪与端王青梅竹马,皇上却要立她为后,如此两兄弟便是在争一个女人!青萝太后偏向皇上,沈灵溪为后已成定局! 端王失去了心上人,心中定然不甘,青萝太后再与她赐婚……即便是用脚趾头去想,云紫璃都能想到她以后的日子会有多么艰难! “日后,在端王府,你只怕步履维艰!”如是,青萝太后似是在提醒云紫璃,语气却冷淡的没有温度,昭示她主意已定,云紫璃只能接受。 “太后……”云紫璃心中冷哂,垂首掩去眼底冷芒刚要出声,却见孙姑姑快步进来,禀道:“启禀太后娘娘,端王殿下求见!” “宣!”青萝太后道了宣,然后眸色一深,看向云紫璃。 云紫璃会意,取了面纱轻轻戴在脸上,遮去清丽容颜…… 端王 <h3 id=”htmltimu”>端王</h3> 端王赫连远,人称大吴王朝当之无愧的第一美男子。 他面如白玉,眉如剑,目若星,鼻梁挺直,似是雕刻般俊美出尘。今日的他以玉冠束发,一袭素色蟒袍,昳丽的容颜上虽带着一丝温雅,那双狭长而清澈的墨色瞳眸却冷若寒霜,不见一丝温度。 入殿之后,他径直上前,朝着青萝太后行礼:“儿臣参见母后!” “远儿……” 看着眼前的俊逸男子,青萝太后一改方才与云紫璃相处时的深沉模样,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有些急切的从御座起身,她三两步下了台阶,亲身将赫连远扶起:“好王儿,你可想煞母后了。” “有皇上在,母后还会想起儿臣吗?儿臣不孝,让母后担心了。”面对一脸慈爱的青萝太后,赫连远先是嘲讽一句,嘴上说着不孝,英俊的面庞上并不见愧疚和温情。 青萝太后闻言,扶着赫连远的手臂微僵,妆容精致的脸上,露出些许无奈和伤感! 眼前这场面,当真是母慈……子不孝啊! 云紫璃静立一侧,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道赫连远对青萝太后的怨气还挺深,不由暗暗打量着他。 他,俊美无俦,气势非凡,绝非池中之物。但纵是如此,却并非全无弱点。 当初皇位旁落,他抛下一切远走,如今听闻皇上欲立沈灵溪为后,便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 如此看见,他对沈灵溪情义深重。 这沈灵溪便是他最大的弱点! 似是感觉到她的注视,赫连远剑眉微动,转头迎上她的双眼,冰冷而深幽的视线,似是冰魄一般,能直入人心,让人不寒而栗! 云紫璃心下一沉,却并未退缩,只淡淡挑眉,朝着赫连远福下身来:“礼部尚书嫡长女紫璃,参见端王殿下!” 一语落,赫连远眸中寒芒微绽,却不曾叫起。 青萝太后见状,直接忽略掉赫连远身上的冷意,对他和蔼笑道:“这是礼部尚书云起明的嫡长女紫璃!” “嗯!” 赫连远只是轻应一声,淡淡瞥了云紫璃一眼,便与青萝太后一起落座。 这个男人,实在太冷。 云紫璃笃定,即便自己眼下以真容示人,他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心下自嘲,她低眸,眸华掩去,不动声色的退至一边。 赫连远看向青萝太后,“这几年,母后凤体如何?” “一切安好” 青萝太后点头,睨着赫连远,眼中和蔼万分:“就是思念王儿……” “是吗?” 赫连远淡笑着,端起手边的茶盏浅啜着,眼底始终一片清寒:“儿臣以为,母后有皇上就够了!” 他此言一出,青萝太后面色一变,眸色黯淡下来:“你还在怪母后?当年是你父皇临终……” “母后不必解释!”不等青萝太后说完,赫连远打断她的话,星眸微眯着问道:“儿臣听说,皇上要立溪儿为后?” “是啊!”青萝太后喟然一叹,握紧赫连远的手,侧目睨着他,“皇帝登基四载,后位一直空悬,灵溪那丫头,哀家看着是个好的。” 赫连远微微一笑:“母后,儿臣比皇上年长,府里也该有个主持中馈的主母了。” 垂首坐在下位,云紫璃眸光瞥着他嘴角因笑而现的梨涡,嘴角亦是微微扬起。 赫连远脸上的笑容淡淡的,却透着不容忽视的嘲讽。 今日,终于步入正题了! “王儿可有中意的?”青萝太后凝着赫连远脸上的浅笑,仍旧一脸慈睦和蔼。 “有!” “皇上驾到!” 赫连远方才启唇道出一个有字,便听殿外传来尖削的唱报之声…… ps:收藏收藏收藏啊! 抢婚 <h3 id=”htmltimu”>抢婚</h3> 听闻皇上驾到,云紫璃起身垂首,状似不经意的看了赫连远一眼,恰好瞥见他唇边那抹冷冽的弧度。 青萝太后和赫连堂忌惮他,以他如今尴尬的身份,当清楚自己的处境,与他们母慈子孝兄弟情深以求明哲保身,可他那张迷死万千少女的俊脸上却明明白白写着对他们的不满! 如此反应,容易让人看透,倒是十分正常,但直觉告诉云紫璃,这个男人绝对不会如表面这般简单! 赫连堂有着与赫连远不分轩辕的俊美容颜,与之不同的是赫连远的俊美,即便冷若冰霜,却让人心驰神往,而赫连堂则美的稍显阴沉,让人看一眼便忍不住沉溺其中。不过仔细看来,他们俊美分明的五官并非其他兄弟一般,有太多相像之处。 虽说龙生九子,子子不同。 但是他们是同父同母,却还是不像…… “臣参见皇上!” “臣女参见皇上!” 随着身着龙黄色龙袍的赫连堂入内,云紫璃和赫连远双双起身行礼。 “免礼!” 赫连堂道免,先看了赫连远一眼,与太后行礼之后于上位落座。 “皇上来的正好!” 青萝太后看着赫连堂的神情,慈爱万分,连眼睛都是亮的,“方才哀家正在跟你王兄说起他的亲事。” “是吗?” 赫连堂显然早已料到赫连远此行的目的,却并不点破,只是看了太后一眼,视线转向已然退至殿中的赫连远,俊眉淡淡扬起:“说起来,王兄比朕还要长几岁,早该成亲了。” “皇上说的是!” 淡漠的眸,迎上赫连堂蕴着精芒的眼,赫连远唇瓣的弧度更大了些,亦是冷淡回道:“臣此次入宫,便是向皇上请婚的。” 闻言,赫连堂撩唇一笑,并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先道:“皇兄这次回来就不会再走了吧?如此正好,朕准备立宁国公之女沈灵溪为后,皇兄的亲事,待到朕大婚之后再议!” “皇上!” 眼看着赫连远脸色越发淡漠,不等他开口,青萝太后却已出声,看着下方的云紫璃,她笑着说道:“既是端王请婚,何不喜上加喜,让我吴国皇室双喜临门?” “母后的意思是?” 赫连堂侧目,看着自己的母后。 青萝太后看向云紫璃,满脸笑意:“礼部尚书之女云紫璃,贤良淑德,堪当端王妃之位!” “云紫璃?”赫连堂顺着青萝太后的视线,看向云紫璃。 云紫璃垂首,将头埋的极低:“臣女云紫璃,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赫连堂见她戴着面纱,将头埋的极低,一副小家碧玉模样,存在感渺茫,倒要乐得随着青萝太后的意思,来个顺水推舟:“既是母后看中的,必不会有错,朕准……” “皇上!” 蓦地出声,打断赫连堂的话,赫连远沉眸,恭身说道:“臣与宁国公之女沈灵溪青梅竹马,请皇上赐婚!” 闻他此言,赫连堂面色阴沉,哂笑着:“王兄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当然!” 在帝王强大的威压之下,赫连远面色不改,抬头对上他深寒的双瞳,重复着方才的话:“臣与宁国公之女沈灵溪青梅竹马,请皇上成全!” 他此言说的干脆,掷地有声,让一侧眼观鼻鼻观心看戏的云紫璃不禁在心底喝彩! 敢跟皇上抢婚! 端王殿下端的是好气魄! 赐婚 <h3 id=”htmltimu”>赐婚</h3> “王儿!” 早已料到两人今日会是如此情形,青萝太后看看赫连堂,再看看赫连远,一脸的为难,满是无奈的开口说道:“你们先是君臣,再是兄弟,身为君臣,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身为兄弟,兄长理当谦让……” “母后怎么不说,古有孔融让梨?母后……我们都是您的孩儿,您万不可厚此薄彼啊!” 赫连远轻嘲一笑,说的青萝太后一愣,脸色瞬间难看非常,而他却不以为然的移开视线与赫连堂对视着,“儿臣已经让了他无数次,这一次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让的!” “你……” 赫连远的油盐不进,虽在青萝太后意料之中,但事到临头她的脸色难免难看,不等她开口,便见赫连堂眼中狠厉之色一闪而过,咬牙切齿道:“赫连远!” “请皇上成全!” 赫连远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微微拱手,俊脸上满是坚定坚持:“赐沈灵溪与臣为妃!” 一语落,大殿里的气氛已然僵滞到了极点! 静谧,令人窒息的静谧! 在短暂的静谧之后,赫连堂倏地起身,上前两步,眸色阴戾的看着赫连远:“朕方才已然说过了,欲要立沈灵溪为后,这一次你不让也得让!” 闻言,赫连远剑眉一皱,眸色暗沉。 赫连堂转过身来,重新落座,方才冷冷一笑,对身边的内侍总管沉声道:“宣朕旨意,宁国公之女沈灵溪,贤良淑德,对太后恭谨虔孝,择吉日册封为后!” 闻言,云紫璃暗暗撇嘴。 如今旨意已下,一切已成定局! 除非端王造反,否则沈灵溪注定成为赫连堂的皇后! 感觉到身侧男子身上所散发的森森寒意,她微微侧目,心下不置可否! 君臣? 兄弟? 青萝太后摆明了偏心,赤~裸~裸的偏向。 这端王从进宫开始,应该就已经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可他却仍旧据理力争,丝毫不让! 明明很正常,可云紫璃总觉得反常,而且这种感觉较之不久前更加强烈! 不期然间,原本看着上方的人,忽然调转视线看了过来,她心下一惊,不及闪躲,直直望进他冷漠如冰的双眸之中。 他的眼神冷酷无情,冰冷刺骨,让人觉得在他眼里,自己仿若蝼蚁一般。 怔仲之间,赫连堂的贴身太监石宽已将他的旨意高声宣唱,大殿之内,众人神色各异。 青萝太后一脸无奈,神色黯淡。 云紫璃视线微转,再次垂首,缩小存在感。 将云紫璃的反应尽收眼底,赫连远嘴角忽的邪肆勾起,眸光闪烁,终是不定。 而皇上…… 赫连堂脸色淡然,俊美的脸上微微露出笑意。 如今,他是皇帝。 天下尽在他掌控之中,他想要的东西,谁也别想抢走! “再宣!端王吾兄,朕之臂膀,云氏紫璃,温婉贤淑,秉成百年之好,特许于朕立后之日大婚!”在众人犹自怔愣之中,赫连堂再次宣旨,笑意吟吟的对赫连远叹道:“不接旨便是抗旨,王兄可要想好了!” ps:第二更送到~ 风暴 <h3 id=”htmltimu”>风暴</h3> 不接旨便是抗旨! 面对赫连堂如此咄咄逼人,赫连远原本阴郁的脸色却渐渐平和。似是不经意间扫了眼云紫璃,他心意坚决,拒绝的干脆利落:“这旨意……臣不接!” “王兄不接便是抗旨!”睥睨着他,赫连堂冷哼一声,转头看着云紫璃:“云氏,你也不接旨吗?” 抗旨这事儿吧,端王做得,云紫璃却做不得。 面对赫连堂的质问,她施施然跪落在地:“云氏接旨,谢主隆恩!” 见状,赫连堂满意一笑,再次面露挑衅的看向赫连远:“王兄,你当真要抗旨吗?” 赫连远冷笑,道:“皇上,臣要的是沈灵溪,不是云紫璃!”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赫连堂眸光冷冽的看着赫连远,撩唇而笑:“今日,朕将云紫璃赐给王兄,她便是王兄的王妃,你接旨与否,这个事实都不会有所改变!” 从小到大,赫连远抢走了他的母爱,抢走了属于他的太子之位,如今一切拨乱反正,他也要让他尝尝求而不得的滋味! 他越是不要云紫璃,他就越要把她跟他绑在一起! 想要沈灵溪,哼!门儿都没有! “皇帝!王儿!” 眼看着两人剑拔弩张,青萝太后一脸担心的来到赫连远身边,扯着他的袖子催促道:“赶紧接旨!” “母后!” 赫连远侧目,看着青萝太后的目光,蕴满失望:“儿臣到底是不是您的亲生儿子?” “王儿!”青萝太后脸上如覆冰霜,佯装气急攻心的向后退了两步,云紫璃顾不得太多,连忙上前,“还请太后娘娘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才好。”语落,她满是委屈的低垂了头。 看着云紫璃,青萝太后银牙一咬,对赫连远痛心疾首的沉声道:“正因为你是哀家的亲生儿子,哀家现在才让你接旨!远儿……紫璃性情温顺,哀家极为喜欢,如今皇帝赐婚,拒婚便是死罪,你若还拿哀家当母亲,便给哀家跪下接旨!” 赫连远深深的凝着青萝太后,脸色越来越难看。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眸光一闪,转向云紫璃。 迎着他冰冷的视线,云紫璃不由心头一跳! 尚不等她有所反应,便听赫连远冰冷的声音忽然在大殿里再次响起:“皇上赐婚,母后逼婚,本王眼下倒想看一看云氏女的庐山真面目!” 声落之时,云紫璃只觉脸上面纱一荡,下一刻便翩然落地。 随着面纱落地,几缕秀发柔顺的垂落在云紫璃的面颊两侧,有面纱覆面,她今日并未刻意装扮。但清丽如她,如雪的肌肤吹弹可破,即便不施脂粉,却仍旧美的惑人心魄。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端,她似水的双眸,透着淡淡冰冷,一瞬不变的对上赫连远清冽的星眸! 然,出乎她意料之外的,赫连远在看清她绝美的容颜之时,原本深幽的瞳眸之中,竟是瞬间聚起足以湮灭一切的风暴。 但,也只是一瞬之间,那风暴又烟消云散,快的让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是她 <h3 id=”htmltimu”>是她</h3> “王儿!” 青萝太后没想到赫连远会忽然拂去云紫璃的面纱,心惊之余连忙看向上位的赫连堂。 彼时,云紫璃是面向赫连远的,在赫连堂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侧脸。但即便是她的侧脸,却仍旧清丽出尘,让赫连堂怔愣当场! 赫连堂仍旧正襟危坐于上位,但他的脸色却阴沉的让人心惊! 是她! 竟然是她! 那夜,在御花园中,他对她惊鸿一瞥,便再也不能相忘! 为了找到她,他几乎将整个皇宫都翻了个遍,却不曾想众里寻她千百度,而他却亲手将她赐给了另外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竟还是赫连远! 心中似有惊涛海通顷刻翻涌,他贪婪的凝视着大殿下方的人间绝色,用力将自己因气愤而不停颤抖的手紧握成拳,不停的在心中告诉自己,赫连远尚未接旨,一切还有余地…… “难怪母后如此喜欢!” 静窒片刻,赫连远语气略显嘲讽,终是将冰冷的视线从云紫璃清丽色的容颜上移开,转头看向赫连堂,见对方的视线始终胶着在云紫璃身上,他背在身后的右手不着痕迹的转动了下拇指上的碧色扳指。 身为男人,他不会不明白赫连堂火~热的眼神代表着什么! “王兄……” “皇上!” 思绪飞转间,将赫连堂虽极力隐忍,却仍旧难掩异样的情景尽收眼底,他颇有玩味的微眯了眯眸子,将赫连堂反悔的话堵在嘴里,而后一脸厌恶的看着内侍总管方才迅速拟好的圣旨,心不甘情不愿的伸手将圣旨拿在手里,沉眸拱手:“为了不让母后为难,这圣旨臣拿走便是……臣告退!” 语落,不等赫连堂有所反应,他转身大步向外! 拿了圣旨,便等于接旨! 眼看着他即将离开大殿,赫连堂目色陡地一沉,霍然站起身来! “皇帝!” 青萝太后蓦地出声,行至赫连堂身前,伸手扯住他的手臂,面色凝重的对他摇了摇头:“君无戏言!” “母后!” 赫连堂回眸,阴沉着脸色看了青萝太后一眼,眸光微微一闪,快步行至云紫璃身前,陡的握住她洁白的皓腕,“您知道朕在找她?” 手腕处的痛感清晰传来,云紫璃心下一惊,募然抬头望向此刻正紧握着自己手腕面色阴沉如水的九五之尊。 他在找她?! 现在,她终于明白青萝太后让她戴上面纱的用意了,原来如此! 却不知,她是何时入了他的眼! 面对儿子眼中的怒火,青萝太后无奈一叹,并没有反驳他的质问,只是看着云紫璃说道:“你先离宫回尚书府!” “是!” 云紫璃颔首,看向赫连堂紧握着自己手腕的大手。 青萝太后眉黛蹙起,目光冷凝的与赫连堂对视! 在青萝太后冷凝的目光注视下,赫连堂紧咬了牙关,俊脸几近扭曲,却到底还是松开了手。 云紫璃重获自由,暗暗舒了口气,恭身退出大殿。待她一走,青萝太后眉头一展,对赫连堂正色说道:“云紫璃是拈花宫的王牌,以她的才能,与其入宫争宠,倒不如嫁入端王府!” “嫁入端王府的人选可以再议!”赫连堂的话字字铿锵,听在太后耳中,却头疼不已:“朕……要她!” ps:今天第二更送上,亲们支持云静记得点收藏哦~~ 取舍 <h3 id=”htmltimu”>取舍</h3>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青萝太后看着赫连堂,直接抬手阻他再言,重重一叹:“哀家累了,此刻想要休息了,皇帝先移驾吧!” 知子莫若母! 从方才赫连堂看向云紫璃的目光,青萝太后便知道自己低估了云紫璃在儿子心中的重要性。 不过,即便如此,如今赐婚的圣旨已下,事成定局,赫连远好不容易接旨,莫说君无戏言,纵然她的儿子想要反悔,她也不会同意。 “母后!” 有力的双手紧握成拳,赫连堂狭长的凤眸中,是难以隐藏的愤怒之火:“儿臣现在是皇帝,吴国的天下都是儿臣的,儿臣还怕他区区端王不成?” 只要一想到自己魂牵梦萦多日的女子,将会属于赫连远,他心中便无法忍受! 以前,赫连远是太子,处处压他一头,如今他是皇帝,是一国之君,那个女人,是他的,他……一定要得到! “你不怕他,哀家怕!” 凝着赫连堂充满怒火的双瞳,青萝太后面色严肃,严厉:“你别忘了,只要他活一日,你这皇位便坐不安稳!” 闻言,赫连堂面色一滞,俊美的容颜顷刻阴沉如冰! 他何尝不知,赫连远对自己皇位是多大的威胁,但是那个女人……只要一想到云紫璃那张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想到她会嫁给赫连远,他便如万蚁蚀心一般无法忍受! 看着他一脸不甘的样子,青萝太后无奈轻叹一声:“不过一个女人,你若当真喜欢,等大患得除,再拿捏个身份召她入宫便是,你身为一国之君,如今当知如何取舍……”言语至此,青萝太后语气顿了顿,面露疲惫之色:“哀家累了,皇帝移驾吧!” 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做出正确选择,语重心长的说出这番话,太后转身看着孙姑姑。孙姑姑垂首上前,恭敬地伸出手来,等到太后将手搭在自己手上,恭身送亲青萝太后回寝殿歇息。 待青萝太后离去,赫连堂终是忍无可忍,猛地抬腿将身边的椅子踢了出去,然后转身对内侍咬牙切齿命令道:“云紫璃……带她来见朕!” *** 宫门口,一辆精致秀雅的马车,早已久候多时。 带着太后安排的两个丫鬟打扮的宫人一路出了宫门,云紫璃看见那辆秀雅的马车,面纱下的红唇微微一弯,缓步走到车前。 “大小姐,请!” 驾车的车夫,一袭青色装扮,对她恭敬一礼,将车门打开。 “嗯!” 云紫璃颔首,在登上马车前,对身后准备上车的两名宫人吩咐道:“清荷,清莲,你们跟车!” “是!” …… 清荷清莲异口同声,十分规矩的侍立在马车两侧! 马车内,一身红色云锦的男子眸光潋滟,潇洒出尘。俊脸上笑意慵懒,他星眸盈盈闪闪的看着登上马车的云紫璃,语气哀怨无比:“小璃儿,你再不出来,我就要饿死了!” ps:再出一个妖孽!某妖孽朝你抛着媚眼:“妞,收藏个呗!”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点个收藏,点杯咖啡,给点鼓励哈~~ 祸害 <h3 id=”htmltimu”>祸害</h3> 乍见马车里的俊美男子,云紫璃并未露出多少惊讶之色,只是睃了眼他身上极为骚~包的大红长袍,凝着他期期艾艾的眼,笑道:“师傅不会死的!” “嗯?” 男子挑眉,狭长优美的凤眸中波光流转,自是颠倒众生,足以魅~惑万千少女:“何以见得?” 云紫璃瞥了他一眼,不以为然的再次露出笑意:“师傅,祸害遗千年啊!” “呃……” 云紫璃的一句祸害遗千年,让男子面色一怔,性~感的嘴角忍不住抽啊抽啊,白皙修长的大手扯去她脸上的面纱:“你这臭丫头!我是你师傅!” “我说的就是我师傅!” 紧蹙了着娥眉,以示对男子扯去自己面纱的不满,云紫璃看着眼前比女人都要美上三分的男人,想着这男人要是胡子,定会将吹胡子瞪眼诠释的很好,吩咐车夫赶车,一脸正色的坐下身来对他说道:“世人皆知,无澜公子风~流~潇洒,媚~眼轻抛,惑乱众生,但凡女子,见者失心……在我眼里,你本就是个祸害!” “呵呵……” 被云紫璃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的花枝乱颤,无澜轻拂身上的大红长袍,敛了笑意,俊眉轻挑,琉璃色的眼底透着浓浓邪魅:“既是但凡女子,见者失心,小璃儿难道不是女子?” 什么见者失心? 他只要她的心,她却偏偏是个异数! “你是我师傅!” 云紫璃对于他不时抛来的媚眼早已免疫,闭上双眼轻轻靠在车厢上,不咸不淡的呢喃出声:“师傅,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这会儿倒想起尊师重道了!”见她如此,无澜眸色一荡,眼底光华隐没,再次露出不羁模样,冷哼道:“本公子可没有老到可以当你的父亲!” 闻言,云紫璃的嘴角不禁微微扬起,却不曾睁开眼睛。 无澜见她如此,眼底有无奈之色流淌而过,俊脸之上仍旧优雅的笑着,神情慵懒戏谑:“小璃儿,你要一直这般,视我如无物吗?” 她是视他如无物吗? 当然不是! 他于她,不是亲人,不是爱人,是师傅,是朋友,是她刀口舔血这几年最亲密的战友……在她看来,她和他现在这种相处状态是最好的,最舒服的,她不想踏过那条线,让她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任何改变! 不为别的,只因他……太好! 好的如罂粟一般,美丽妖娆,只要你一碰,就会万劫不复! 她怕死,惜命啊! 半晌儿,仍旧能够感觉到他炙热纠缠的目光,云紫璃的脸上不见任何情绪波动,又过了片刻,她眼帘微抬,对上那双满含戏谑的眸子正要言语,却不期马车忽然停下。 云紫璃皱眉,刚掀起车帘,便见一名青衣男子焦急拱手:“大小姐,大少爷被二小姐带出去游西京湖了!” 云紫璃面色骤变,眸中冷光一闪,对车夫吩咐道:“去西京湖,要快!” 车夫领命,刚要转道,却不料忽然之间有十数身着黑色衣衫的男子,挡在了车前,霸道声道:“云大小姐,我们主子要见你!” 不见 <h3 id=”htmltimu”>不见</h3> 马车外,黑衣人霸道,狂妄,只说他的主子要见云紫璃,根本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 闻声,云紫璃美目微眯,但见一脸随意的无澜脸上也露出了些许冷意,她伸手取了面纱重新戴上,然后掀起车帘一角,向外望去。 因要转道西京湖,车夫寻了个僻静的小巷调转马头。眼下马车被围停在小巷的拐角处,大约有十几名劲装男子挡在车前。他们的眼睛的神色都是冰冷,显然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 看着他们,云紫璃心思飞转,大约猜到了他们的主子是谁,但即便如此,她却还是佯装不知,装傻问道:“不知阁下的主子是哪一位?” “我们主子是哪一位,云大小姐去见了自然就知道了!”赫连堂要见云紫璃,前提是要瞒着青萝太后的,因此在听到云紫璃的问话之后,领头的黑衣人上前,只是如此说道。 聪明如云紫璃,早已料到对方不会表明身份,如此正好! 自从她和紫生回到尚书府,便成了云王氏和云紫凤的眼中钉肉中刺,如今紫生被云紫凤带去了西京湖,以云紫凤的刁蛮跋扈,他此行必定凶多吉少。 紫生不会凫水,她心中惦记紫生的安危,没有时间跟眼前这些人耗下去,随即眸色暗沉,声音肃厉道:“本小姐堂堂尚书府的千金小姐,岂能任人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回去告诉你们主子,他缩头藏尾想见本小姐,本小姐回他两个字——不见!” 语落,她不再多费唇舌,命令车夫赶车,重新转身进入车内。 “如此,在下只能得罪了!”依着今日这般阵仗,一般的千金小姐早已吓的软了手脚,云紫璃的反应,却恰恰相反,领头的黑衣人没想到她拒绝的如此干脆,想到主子的吩咐,他面色一变,陡地抽出长剑,搭在了车夫脖上,将车夫拉下了马车,然后飞身跃上车辕,扯住了缰绳! 车内,云紫璃与无澜对视一眼,瞳眸瞬间覆上冰霜。无澜则坐直身子,眉目如剑,俊美的脸庞上洋溢着兴味:“小璃儿又能跟师傅并肩作战了!” 云紫璃摇了摇头,“我要赶去西京湖,师傅今儿孤军奋战!” 无澜俊脸一垮,只得撇了撇嘴,率先掀帘飞身冲出:“走!” 云紫璃紧随其后,在他飞身冲出马车后,她猛地抬脚,用力踹向坐在车辕上控制了马车的黑衣领头人。 一切变化,只在转瞬之间。 黑衣领头人没有料到无澜忽然冲出,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无澜身上,待他反应过来,云紫璃用尽全力的一脚已然快准狠的踹在他后背的大穴,紧接着他便觉呼吸一滞,喉间腥甜之气弥漫,整个人朝着车下栽去! 云紫璃目光一凛,上前一步直立车辕上,伸手捞起缰绳,双手用力一抖,缰绳狠狠击打马臀:“驾——” 风起,暖色烟罗裙随风起舞,马车如离弦的箭,快速冲出重围…… ps:谢谢大家支持!~ 狂妄 <h3 id=”htmltimu”>狂妄</h3> 领头的黑衣人做梦都没想到身经百战如他,竟然会被云紫璃一脚踹翻在地,等他反应过来,只见车辕上暖色飞扬,马车冲出重围朝着城门方向绝尘而去。 心惊之余,他提剑欲追,奈何半路自马车杀出的红色身影快如闪电,仿若游龙一般在他们中来回游走,只是片刻便将他的手下放倒一片! 快! 太快了! 领头的黑衣人几乎没有看清无澜的真面目,便被无澜飞起一脚踢飞! 大红色的衣袂在空中翻飞,无澜速战速决,头也不回的飞身离去,只留他慵懒迷人的嗓音,在黑衣人耳中不停回荡:“回去告诉你们主子,想见云大小姐,先过我无澜这一关!” 其实无澜想说:小样儿,跟爷比狂妄,你们还太嫩! *** 西京湖,顾名思义,位于京城以西约三里处。初春之时,草长莺飞,西京湖水绿意盈盈,湖上花船锦绣,一派盛世繁华。 立身疾驰的马车之上,云紫璃面色凝重的望着湖上三三两两的绣船,整颗心都急的快要跳出来。 紫生,一定不能有事! 很快,马车在湖边不远处停下。 直接跃下马车,她刚要朝着湖边走去,便听噗通一声闷响,紧接着距离岸边码头不远处的一艘花船传来惊叫声:“啊——大弟落水了!” 那是……云紫凤的声音! 意识到是谁落水了,云紫璃的心猛地一沉,心中冷哂一声果然,她顾不得许多,直接纵身朝着花船飞去。 西京湖湖面宽阔,是为吴国京都附近最大的游湖,深度可想而知。倘若不会凫水之人落水,施救不及,定会丢了性命! “紫生!” 脚步不稳的落身游船之上,入目是不停沉浮于水中的云紫生,云紫璃不由大叫一声,作势便要上前施救! “大姐姐!” 忽然之间,围在甲板上的人群中传来一声轻唤,紧接着便见一道碧色倩影冲出,伸手扯住云紫璃的胳膊,拦在她的身前:“大姐姐,不要上前,前面危险!” “云紫凤!” 立眸看着眼前面容姣好的秀美女子,云紫璃怒喊着她的名字,甩手狠狠给了她一巴掌,将她整个人打飞了出去。 云紫凤没想到云紫璃竟敢对她下如此重手,砰的一声落在甲板上。剧痛袭来,她既痛又恼的对云紫璃吼道:“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云紫璃阴沉着眉眼,像是看一个死人一样看了她一眼,便快速看向云紫生。 云紫凤的母亲,是云家当下的主母,她在尚书府中横行惯了,可是眼下她挨了打,却又被云紫璃身上散发出的狠戾所震慑,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彼时,在湖面挣扎片刻的云紫生已然淹没在碧绿的湖水之中,云紫璃见状,心下一紧,作势便要跃入水中。 “大姐姐!” 云紫凤打定了主意要除掉云紫生,不过若能一箭双雕连云紫璃也除掉,倒也算意外收获!眼看着云紫璃准备跃入水中,她急中生智,惊呼一声,整个人朝着面向湖面的云紫璃扑去…… ps:有米有咖啡?看过记得收藏哦~~ 诡异 <h3 id=”htmltimu”>诡异</h3> 云紫凤的一声大姐姐,喊的可谓是肝肠寸断! 她如此表现,看似是姐妹情深不想云紫璃冒险,实则整个人向前一扑,意欲打乱云紫璃的节奏,让她直接呛水!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淹死的都是会水的,云紫璃会不会水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会水的人如果忽然呛水,也是会没命的! 无论是前世今生,云紫璃的反应力都是极快的,听到云紫凤的喊声,直觉背后一双手要把她推入湖中,她蓦地转身攫住云紫凤的手腕,然后整个人向后一倒,噗通一声……直接把云紫凤一起带入湖中,让她自食其果! “啊——” 云紫凤尖叫一声跌入水中,俏脸之上满是恐惧之色:“救……救命……咳咳……” 春寒料峭。 初春的湖水,仍透着冰寒! 在入水之时,云紫璃便觉寒凉之意倾入四肢百骸,眼看着花船上终于有了救人的动静,她冷冽勾唇,斜睨了眼因恐惧惨白了脸色的云紫凤,见她如无根的浮萍,在水中挣扎着起起伏伏,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力朝着云紫凤胸口蹬了一脚,在将云紫凤蹬离的远一些后,顺势钻入水底。 冰凉的湖水没顶,云紫璃闭着气,瞪大了双眼搜寻着云紫生的身影。 水下,雾蒙蒙一片,能见度极低。 随着寻找的时间越长,云紫璃的心里就越急! 紫生,你到底在哪里? 寻觅许久,感觉自己胸腔里的氧气越来越少,胸腔渐渐泛起痛意,云紫璃心里的世界,也变成了灰蒙蒙的颜色! 紫生! 忽然之间,划水的手臂,触到一片柔软,云紫璃心下一喜,用力抓住云紫生的一条胳膊,将他带出水面! 水面上,云紫凤已经再次露头,抱着花船上递出的长竹竿浮在水面上喘息着。但见云紫璃将云紫生带出水面,她紧咬着毫无血色的嘴唇,双目欲眦! 因为入水救人,云紫璃脸上的面纱早已不知所踪。 此刻的她,浑身湿透,墨色的秀发黏在巴掌大的小脸儿上,本就绝美的容颜,平添了几许别样的风情,几乎让花船上的人都看傻了眼。 直接将云紫生送回甲板,她顾不上自己的仪容,迅速按压云紫生的腹部,直到将他腹中的水快速按了出来,伸手探上他的手腕。 幸好! 感觉到指端下微弱的脉搏,云紫璃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云紫璃!” 才刚被救上来的,云紫凤便气急败坏的朝着云紫璃走来,此时此刻,她杀了云紫璃的心都有,自然不会再虚情假意的喊她大姐姐! 闻声,云紫璃唇畔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似是方才救人耗去了全部力气,体力不支一般,她刚刚站起身来,便踉跄着后退两步,一个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怒气冲冲的云紫凤,然后……又是一声尖叫,她和方才上船的云紫凤再一次从船上跌落…… ps:女主是睚眦必报的个性哈~~ 折腾 <h3 id=”htmltimu”>折腾</h3> 伴随着云紫凤的尖叫,水面上再次传来噗通两声闷响! 花船上,无论是与云紫凤同行的名门闺秀,还是刚将云紫凤救上岸的云家家仆,眼下全都微张着嘴,一时间忘了该如何反应。 他们谁都没有料到,云家的大小姐和二小姐才刚上岸,便又一起掉到了水里。 绿莹莹的湖面上,脸色才刚好转的云紫凤,在呛了几口水后,痛苦的煞白了俏脸,不受控制的在水里起起落落, 在她身侧不远处,与她一起落水的云紫璃像是在看一样让人厌恶的物件儿般看着她,水漾漾的大眼里,满是算计之色。 云紫璃的做人原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让那人悔不当初! 平日里,她的脾气虽算不得好,但也不是太差,但今时今刻,只要一想到云紫凤今日对云紫生的所作所为,只要想到万一自己来迟片刻,便与云紫生天人永隔,她便压制不住自己心中不停汹涌的杀意。 既是压制不住便无需压制,她现在以彼之道还施治彼身,让云紫凤尝尝自食恶果的滋味! “救……救命……” 冰寒的湖水,让再次落水的云紫凤格外恐惧,她不停的拍打着水面,朝着花船方向嘶喊着呼救,想要尽快脱离险境。 但是,花船上的闺门千金全都不谙水性,再加之为了对付云紫生,那些会水的船工早已被她打发了……如此这般,不管她如何嘶喊,花船上的人们除了惊慌了些,却谁都不曾下水来救她! “大……大姐姐……救命……”陡然想起,云紫璃方才救起云紫生的情形,她再顾不上平日与云紫璃姐弟两人之间的宿怨,扯着嗓子喊着身侧不远处的云紫璃:“救命……” 听到云紫凤的求救声,云紫璃唇畔勾起的弧度越发诡异了些。 只见她游到云紫凤身后,刚用手臂圈住云紫凤的脖子,便忽然惊叫一声:“糟了!我的脚被水草缠住了……”紧接着便见她开始剧烈挣扎,连带着被她圈着脖子的云紫凤一起在水中起起伏伏,然后沉入水中,开始对云紫凤上下其手,不停的掐扭,无所不用其极! “啊——” 挣扎许久,求生心切的云紫凤终于冒出水面,不顾仪表大张着嘴巴贪婪的喘息着。然,仅下一刻,云紫璃便又攥住她的脚踝,死命的将她往水里拖。 一次,两次…… 云紫璃目不遗余力的使劲折腾着云紫凤,但凡敢伤害云紫生的人,她必让她们生不如死,后悔来到这世上! 湖水荡漾,被云紫璃几经折腾,云紫凤觉得自己已经被湖水灌饱,肚子胀痛难忍不说,整个身子也越来越沉,越来越没力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噗通之声不绝于耳。 意识到有人下水救人,云紫璃本想要装出一副溺水的样子,等着人来救,却在回眸的一瞬间,看到朝着她游来的男仆眼底闪烁着让人厌恶的淫~光,她的脸上瞬间闪过一抹戾色,手下用力将云紫凤的衣裙撕扯开来,然后瞬时将云紫凤推了过去…… ps:收藏收藏收藏啊~ 贼心 <h3 id=”htmltimu”>贼心</h3> 当今天下,男女授受不亲,更有七岁不同席的规矩,女子名节被看的比之性命都要重要。在拈花宫时,云紫璃甚至听一起受训的姐妹说起,有的女子只因丢了丝绢被人捡到,便不得不委身下嫁……是以,在回眸之际,看到男仆眼底令人作呕的淫~光,她心中已然明了,这贱仆的主子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 名节!名节! 今日若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这恶仆贴身救起,那她也就非他不嫁了! 想算计她?! 门儿都没有! “先救二妹妹!” 云紫璃心中冷哼,眼底戾色闪过,扯开了云紫凤的衣裙高喊一声,直接让男仆称心如意,不过主角却换成了云紫凤! 眉如远山,清眸流盼,如画一般的娇艳…… 这就是传说中养在乡野的云家大小姐吗?! 看清了云紫璃的绝世容颜,想到如此妙人即将属于自己,快速朝着云紫璃游来的家仆早已热水沸腾,心中狂喜不已! 可,他没想到,就在他即将近她身时,云紫璃会忽然将云紫凤推了过来。措手不及的伸手接过已然处于半昏迷状态的云紫凤,入目是云紫凤因湿身而一览无遗的玲珑曲线,他有些艰涩的暗暗咽下口水,便又贪婪的凝视着云紫璃清丽脱俗的俏丽容颜,再次朝着她伸出狼爪! 贼心不死! 云紫璃看着贱仆朝着自己伸出的手,冰冷如墨的星眸中杀机一闪而过! 视线掠过花船甲板上的众人,她心底冷笑,隐于水中的脚用力蹬在云紫凤的后背上,将两人蹬远的同时,借力向后一仰,看似体力不支的朝着不远处另外一艘雕梁画栋的花船飘荡而去…… 眼看着溺水的云紫璃在湖水中浮浮沉沉,离花船越来越远,云家花船上的众人这才将视线投向不远处那艘富丽大气的花船。 待看清花船上随风飘扬的旗子上所书的那个大大的端子,众人心中不由一惊! 听闻在外游历多年的端王近日返京,却不想今日竟也出现在这西京湖上!不过端王爷出了名的冷酷无情,若会相救,早已出手,绝对不会等到现在! 想到这些,众人眼看着体力不支的云紫璃拼死挣扎的靠近那艘花船,心中却已明了……云家大小姐小命休也! 端王府花船之中,临窗的位子上,有一男一女相对而坐。两人之中,男子一袭冰蓝色长袍,俊美清贵,淡淡的眸光中带着一股疏狂和清雅,此人正是端王赫连远无疑。与他对坐的女子红衣加身,面如美玉,容貌姣好,眼底眸光熠熠,透着精明之色……他们两人的视线,从始至终都落在窗外,将水面上的那场好戏尽收眼底…… “有意思!” 见云紫璃朝着自己所在的花船“扑腾”过来,红衣女子视线微转,用余光轻瞟对面的高贵俊男,笑盈盈的对上他如水墨一般让人沉醉的星眸:“王爷你猜,她要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成功脱险?” 条件 <h3 id=”htmltimu”>条件</h3> 一袭冰蓝色长袍的赫连远清雅出尘,仿若皎皎明月,让人忍不住沉溺在他的看似冰冷,实则此刻却带着几分散漫的瞳眸之中。 与红衣女子带着几分玩味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他如黑曜石般璀璨的眸中,微微虚闪:“有人会救她!” “谁?” 沉浸在赫连远深邃瞳眸中的红衣女子微微有些失神,不假思索便已脱口问道。 “你!” 赫连远淡淡挑眉,动作极其优雅,声音醇浓如美酒! 红衣女子闻言,微微一怔,黛眉也跟着蹙起。 方才,水里的女子看似是在救人,实则把人折腾个半死,如今她佯装溺水,是为了在众人面前,为自己善后,博得个好名声,既是如此,她便不能自行上船,只能等人来救。 可是…… 以眼前这家伙的为人,遇到这种事根本就管都不会管。 所以,她才会让他猜,那女子到底要如何脱险。 却不曾想,眼前的男人竟然让她去救! 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吗? 心中纳罕之际,红衣女子当真朝着西边的天上望了一眼……但见蔚蓝的天空之上,云淡风轻,她眉心蹙起的痕迹便更深了些。 “你想救她?” “是你!” 赫连远声音依旧淡淡的,冷淡疏离透着深深的威严:“端王府不会管她的死活,自然不会出手救她,但是你不同!” 他这是想要救人,却又不想自己出面! 红衣女子心中腹诽的看着眼前的俊美男子,冷冷咬着下唇,低声道:“王爷当真品德高华,做好事都不留名!” “当然,你也可以不救!”赫连远毫不吝啬的又是一笑,声音却冷得如同阎殿里的阎王,没有半丝温度。 “你还是别笑了,看见你笑,我浑身发冷!” 红衣女子撇了撇嘴,无奈的看着面前无情冷血的男,眸光闪了闪,脆声道:“你知道的,没好处的事儿,本小姐从来不干!” 闻言,恭身立于赫连远身后的一文,不由手心冒汗。 金小姐这是在跟他们主子谈条件啊! 上个敢跟他们主子谈条件的人,是个什么下场来着? 就在一文护胡思乱想之际,便听赫连远清雅的声音徐徐入耳:“救了她,想要多少银子,跟一文要!” 一文默了,偷偷看向外面已然扑腾着来到船前,尚在水中挣扎的云紫璃,待瞥见云紫璃清丽的容颜时,他心神一震,一时顿在当场。 她…… “本小姐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另一边,谈判仍在继续,提到银子,红衣女子似是在说着最骄傲的事情,眸中光华大盛,声音微扬:“我要你书房里的那块端砚!”房里的端砚归你!” “准!” 赫连远优美的下颔微微一扬,自是风华万千。 窗外,耳力过人的云紫璃将男女谈话尽收耳中,不由抬首望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感情,她的命就值一块端砚! 拜托,她现在“溺水”,快淹死了好不好?这两个家伙居然在慢条斯理的谈条件! 果然不是善男信女! 够狠 <h3 id=”htmltimu”>够狠</h3> 凫水,本就是个力气活。 凫水的同时,还要装作溺水,那就更加耗费体力了。 云紫璃于水中起起伏伏,听着花船里的男女就她谈着条件,结果因一块端砚达成共识,不由觉得啼笑皆非! 心中暗骂赫连远果然不是个好相与的,她呼吸略略有些不稳,眸光却明亮如雨后洗涤一般,哑声朝着窗口方向嘶喊道:“救……救命……” 闻声,花船里已然达成共识的两人相互对视一眼。 “王爷!” 原本守在舱外的四文掀起珠帘,打破舱内沉静,上前朝着赫连远恭身行礼:“外面有人溺水,属下不知……救是不救?” “你说呢?” 赫连远敛了笑,面色淡然的侧目看着四文,“我端王府何时管过别人的闲事?” “属下知道!” 在赫连远的目光下,四文身形一正,有些不好意思的伸手挠了挠头:“不过这女人够狠,属下喜欢的紧!” 方才,他在外面,也将云紫璃算计云紫凤的那场好戏看在眼里。 跟在主子身边,形形色色女人他也见过不少,不过如此狠辣带劲儿的女人,他却是头一回见! 正因为这一点,他才破天荒的想要多管一回闲事! 听到四文的话,一文可不只是手心冒汗了,简直整个身子都冒起了冷汗! “四文倒是有眼光!”红衣女子笑吟吟的睨了四文一眼,又像是看好戏一般看向赫连远,见赫连远低垂眼帘,深色不明的伸手抄起了桌上的玉骨折扇,她轻轻扬眉,起身出了船舱去救人! “一文!” 再次抬眸,赫连远淡然起身,长身玉立于窗前,看着红衣女子跃入水中,他神情明暗不定的拿着手里的玉骨折扇一下一下的轻轻敲打着窗棂,动作优雅万分:“本王把她娶回王府,做你们的主母……可好?” 可好?! 一文嘴角不由自主的抽了抽,震惊之余,干笑出声:“王爷说好,自然就好!” 主子这是在询问他的意见? 主子开口要娶,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说不好啊! 边上,回过味儿来的四文面色刹那煞白,猛地跪在地上,因用力过猛,他的膝盖发出咯吧一声脆响,疼的他想要龇牙咧嘴,却只能紧咬牙关忍着,心中哀嚎不已! 外面的女人,王爷打算娶回王府给他做主母! 可他刚刚说什么来着?! “四文!” 赫连远转身的动作优雅慵懒,春风拂来,将他身上淡淡的桃香带入舱内,窗外的阳光,也将他淡漠轻狂的五官,衬的惊为天人:“你刚才说她什么来着?” “属下……属下……” 跟随在赫连远身边多年,四文清楚的知道,自家主子越是看的云淡风轻,便越是不好相处……眼前的他,明明温润非常,可他却觉得他像个霸气的王者,让他心惊胆战:“属下不记得了……” 四文脸皮够厚,硬着脸皮装起了失忆! 见状,赫连远面色不变,再次转向窗外,看着红衣女子将云紫璃成功“救起”,他眸色深邃,幽幽声道:“把守在宫外的人撤了,红鸾……不必再找了!” ps:四文其实很可爱,有米有?喜欢的话,点个收藏,冲杯咖啡吧,谢谢大家支持哦~~ 无惑 <h3 id=”htmltimu”>无惑</h3> 红鸾,不必找了?! 一文听闻赫连远的话,不由愣了愣! 抬起头来,但见赫连远的视线视线始终停留在窗外,他顺着赫连远的视线望去,看着金小姐将“溺水”的云家大小姐救起,他疑惑之余,心中思绪飞转,就在他灵光一闪,即将茅塞顿开之际,舱外的甲板上变得热闹起来。 赫连远侧目向外望了一眼,对仍旧跪在地上的四文淡淡声道:“回去自己领罚!”然后,不等苦逼的四文有所反应,便先一步旋步朝着船尾的方向走去。 见状,四文苦着一张刚毅的脸求救似的看向一文。 他这才刚领过罚啊! 接收到他可怜兮兮的目光,一文爱莫能助的摊了摊手,边快步跟着赫连远,边踢了他一脚,压低了嗓子示意他回避:“主母要进来换衣裳,还不赶紧回避!” 听到一文的话,四文惊了惊,连忙起身,逃也似的跟着一文去了船尾。 四文前脚刚走,浑身湿淋淋的红衣女子带着同样浑身湿透的云紫璃进入船舱,并吩咐身边的丫鬟准备两套干净的衣裙。 待丫鬟一走,她不由抬头仔细打量起面前清丽绝尘的美丽女子。 虽然同样身为女子,同样容貌出众,但是她却不得不承认,云紫璃的容貌,果真生的极美,美到看着云紫璃,她的脑海中忽然闪过另一张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 感觉到红衣女子灼灼的目光,正拿着巾帕绞着头发的云紫璃不禁抬起头来,望进她怔愣的美眸之中…… “呃……” 红衣女子回过神来,收起自己的失态,笑吟吟的看着云紫璃:“相识即是缘,姑娘怎么称呼?” 虽说,云紫璃对眼前女子跟赫连远之间就救她一事的讨价还价有所不满,但她不可否认眼前的女子确实替她解了围。 迎着女子含笑的眸子,云紫璃淡淡弯唇:“姑娘叫我紫璃就好!” “紫璃姑娘!” 红衣女子轻点了点头,就近坐到云紫璃身边,十分亲昵的开始自我介绍:“我是新越人,姓金,名无惑!她们都尊我一声金大小姐,不过你可以叫我无惑。” 金无惑! 听到女子的名字,云紫璃眸光微闪,脑海中早已搜索到关于金无惑的信息。 当今天下,有三大传奇女子。 其一,北燕皇后沈凝暄,一己之力可定北燕乾坤;二则,新越皇后秋若雨,易容之术天下无双,这最后一位奇女子,按理说该是青萝太后才是,可惜青萝太后排不上号儿,她……是一位女商人。 此女姓金,名燕子,乃是商界奇才,人脉极广,且与当世三国皇室皆有渊源,是为天下第一首富! 若是云紫璃记得没错,眼前的金无惑,便是金燕子的独女,真正的千金大小姐! 不久,丫鬟送上一红一紫两套衣裙,金无惑取了紫色的百褶裙递给云紫璃,这才拿起那套红色的衣裳带着云紫璃一起移步到屏风后面,把身上的湿衣换下。 云紫璃换好衣裳,想到云紫凤衣衫不整,众目睽睽之下被男仆救起的样子,冷笑之余,倒也觉得自己应该亲自观赏,然后继续落井下石才解气…… 不爽 <h3 id=”htmltimu”>不爽</h3> 不久,云紫璃由金无惑陪着搭乘轻舟离开端王府的花船。她知道,端王赫连远就在船上,但从始至终他都不曾露面。 若说在慈宁宫时,她看不透他,那么经由今日一事,她便更加看不透他了。 在外人眼里,他冷酷无情,就算有人淹死在他的面前,他都懒得出手相救,但是今日,却是他以一块端砚的代价,换得金无惑“救”她上岸啊! 虽然对于自己只值一块端砚颇为不满,不过云紫璃却在想,这是否意味着,无论是在慈宁宫时,还是在众人面前,冷漠寡情,不辞颜色的他,始终都在伪装着自己? 云家花船上,云紫凤呼吸孱弱的躺在甲板上,秀丽的俏脸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彼时,她身上衣裙湿透,贴身的水蓝色肚兜随着她呼吸的动作若隐若现,起起伏伏,让人无限遐想。 此前,看到她这个样子被家仆救起,甲板上的几位千金早已变了颜色。 同为养在深闺的女子,她们怎能不清楚眼前这一幕若是被男子看到意味着什么! 今日之行,她们都知道,云紫凤想要借机除掉云家不受宠的嫡子,可是她们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最后的结果会是云紫生死里逃生,云紫凤却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把名声毁了个干干净净。 “二妹妹!” 登上云家花船,云紫璃一眼便看到了软软的躺在甲板上的云紫凤,眸光虚虚一闪,她无比心痛的喊了一声,踏着轻飘飘的步子,看似虚弱的几步上前跌坐在云紫凤身边,挡去了众人目光。 “二妹妹!你醒一醒,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看着双眼紧瞌的云紫凤,云紫璃一手扶着云紫凤的胳膊,一手扶着云紫凤的大腿,看似想要摇醒云紫凤,实则暗暗用力,掐的昏迷中的云紫凤眉头直皱! 过了好一会儿,云紫凤终于被掐醒了。 冷! 好冷! 意识回笼的瞬间,云紫凤最清晰的感觉,便是冰寒入骨的冷意。眼睫轻颤了颤,她迷茫地睁开眼睛,待看清身边眸带笑意的云紫璃时,神情怔了怔,尚还未曾反应过来,便被云紫璃一脸欣喜地抱在怀里:“谢天谢地,妹妹你终于醒了!” “云、紫、璃!” 不知是冷的,还是气的,云紫凤浑身上下不停的打着摆子!想到在水里发生的一切,和自己昏迷前看到的那张猥琐的面孔,她气极之下,猛地伸手将云紫璃推开,她眼底的恨意汹涌:“你……你这个贱人!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 虽然,被云紫凤骂做贱人,着实让人不爽,但云紫璃早已料到会是这个结果,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云紫凤既然敢算计紫生,那么今儿她就让她名节名声一样不留! “二妹妹……” 云紫璃再次上前,在云紫凤身前蹲下身来,伸手扶住云紫凤的手臂,指尖隔着单薄的春衫刺痛了她的皮肉,眼底似笑似雾,软糯的语气中透着浓浓的讨好:“我知你气我打你那一巴掌,可那时候我也是为紫生着急……” 算计 <h3 id=”htmltimu”>算计</h3> 云紫凤的生母云王氏,如今是尚书府的正室夫人。 平日里云紫凤是云家最受宠的小姐,何曾受过一丁点的委屈,但是今日原本想要除掉云紫生的她却在云紫璃手里吃了不少的暗亏! 回想方才被那恶心的仆人救上船……此刻再感觉到手臂上的痛意,云紫凤觉得,她快要疯了! 猛地抬头迎上云紫璃透着几分邪肆的眼,她眼底恨意深浓,径自坐起身来,想也不想便用力甩云紫璃她的手! 云紫璃等的就是她的恼羞成怒,在心中冷笑着,她就势一倒,一副受尽委屈,却努力哑忍的懂事模样:“二妹妹,你没事就好……” 云紫凤见状,登时更恼几分:“云紫璃,收起你那惺惺作态的样子,我看着恶心!” “二妹妹……” 云紫璃泣声,低敛妙目,掩去眸中情绪,精致的芙蓉面上,梨花带雨:“我知道是我不小心带累你落水,但你不要忘了,若非我在水中不顾性命的救你,你此刻早被淹死了!” “就是!” 将云紫璃对云紫凤的暗算看在眼里,金无惑心中那个乐呵,心中暗道这小狐狸如果对上赫连远那只老狐狸,必定火光四射。她枕着俏脸,一本正经的替云紫璃打着圆场:“方才若非本姑娘下水及时,云大小姐早就淹死了!” “就是!” “就是!” …… 随着金无惑出声,船上的千金小姐们,也纷纷开口附和。 毕竟,云紫璃不顾性命去救云紫凤,她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你们!你们……” 云紫璃不提在水里的时候还好,一提在水里的时候,云紫凤便浑身都疼。 什么不顾性命救她?放屁! 眼看着周围众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透着鄙夷之色,她颤手指过众人,最后落在云紫璃身:“你这个贱人!” “云二小姐,不管怎么说,云大小姐都是你的嫡姐,不仅如此,她方才还救了你的性命,你怎可如此谩骂自己的嫡姐和救命恩人?” 同为深闺千金,平日跟云紫凤关系不错的陈婷云到底看不下去了,开口替云紫璃说话。 有一便有二,紧接着素来和云紫凤不对盘的李如雅也跟着讥讽说道:“谩骂嫡姐,有失礼仪伦常,谩骂救命恩人,那是忘恩负义!” 若说,陈婷云的一句嫡姐,让几近抓狂的云紫凤黑了脸,那么,李如雅的有失礼仪伦常和忘恩负义,便是让她彻底发狂! 感受到众人看向自己时的鄙夷,她的呼吸越来越快,直到她猛地蹿起,疯了似的扑向云紫璃。 “二妹妹!” 云紫璃心中冷笑,伸手攫住云紫凤的双腕,一脸惊恐的抬手将她的双手搁在自己脖子上,然后死死抓住她的手,身形一侧,整个人躺在地上,连带着云紫凤整个人都压在她的身上:“二妹妹不要……不要……” 眼前这一幕,在外人看来是云紫凤死死卡着云紫璃的脖子,要把她掐死,唯有云紫凤知道,自己又被云紫璃算计了。 心中愤恨之余,她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却无法如愿,直到后颈蓦地一痛,被人砍了一手刀,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切脉 <h3 id=”htmltimu”>切脉</h3> 云紫凤被打晕后,陈婷云和李如雅等人全都不由自主的看向始作俑者,奈何人家一身红衣迎风展,根本不曾看她们一眼,便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扬长而去。 众人眼见云家三姐弟,晕了两个,另外一个被云紫凤欺负的凄凄惨惨,只得手忙脚乱的将姐弟三人送回了尚书府,将她们亲手交给了云尚书的夫人王氏。 云紫凤的生母云王氏,本是云起明的妾侍,也是云起明的表妹,正因为这层关系,云起明在上位之后,便开始宠妾灭妻,事事偏袒王氏,气的云紫璃的生母唐氏直接带了她们兄妹二人到山间别院度日。 按理说,即便唐氏不归,云起明也该念着自己的嫡子嫡女,可……直到唐氏郁郁而终,在长达六年的时间里,他始终不曾将姐弟二人接回云府。如今,云紫璃和云紫生姐弟之所以能回来,那还是脱了青萝太后的福! 香梨园,是云紫璃在云府的住处。 因云紫生尚在昏迷当中,云紫璃直接命人将他抬进了香梨园。 西厢里,将云紫生安顿好,云紫璃吩咐众人暂时退下,待众人一走,她坐在榻前,转身对窗口方向出声说道:“师傅,进来帮紫生切脉!” 待她声落,窗口处一抹红色闪过,稳稳落在云紫生床前。 看着云紫生微微泛白的脸色,无澜俊眉微拢,探手抚上云紫生的脉门。 “怎样?” 眼看着平日懒散的无澜脸色渐凝,云紫璃的心也渐渐沉了下来。 无澜睇了云紫璃一眼,眉心凝重不散:“你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切过脉了,为何还要问我?” “我只怕自己学艺不精!” 嘴上这么说着,云紫璃眼里满是苦笑:“紫生的身子本就不好,今日落水,倘若再感染了风寒……” “先等等看!实在不行你再去找那老妖婆求药!” 无澜几不可闻的轻叹着,收回切脉的手,抬头看了云紫璃一眼,他眼底含着关切:“今日你也落了水,身子可有不适?” “我没那么脆弱!” 迎着无澜关切额的眼神,云紫璃面色微暖,却又很快又冷沉下来:“我要好好的,好好的……等着我那父亲和王氏!” 无澜抬手,轻轻摩挲着自己的浓眉:“等他们来关心你们?” “你觉得他们会关心我们姐弟的死活?”如此,淡淡的反问无澜一声,云紫璃眸若利刃,冷光迸射,冷哂道:“他们只会来兴师问罪!” 将云紫生托付给无澜,云紫璃出了西厢,移步香梨园前厅。 此刻,云紫生的两个贴身丫鬟和两个小厮全都跪在前厅之内,这四人并非云府的家生子,而是云紫璃专门挑选出来伺候和保护云紫生的。 他们,本是可以相信的。 可是今日,却出了纰漏! 在回来的路上,云紫璃已然得知,云紫凤带云紫生去西京湖,这四人本是极力劝阻的,最终是因为王氏出面,他们才不得不放行…… 计较 <h3 id=”htmltimu”>计较</h3> 缓步行至厅内落座,云紫璃冰冷的视线,在四人头顶来回穿梭。时间流逝,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跪在地上的四人全都冷汗涔涔,她接过清荷端上的热茶,浅啜一口,方才幽幽声道:“你们收拾东西,哪里来便回哪里去吧!” 四人闻言,全都身形一震! “大小姐!” 出声的女子,是平日侍奉云紫生的大丫鬟春儿,她的命是云紫璃救回来的,自然不想离开:“奴婢知错了,请大小姐责罚,还请大小姐不要赶奴婢走!” “还请大小姐开恩!” …… 随着春儿开口,剩下的三人也都纷纷开口求饶。 他们皆非云府的家生子,全都受过云紫璃的恩惠为了报恩方才进府,如今恩未报先犯错,自然不肯就此离去。 冷冷的看着不断求饶的四人,云紫璃冷着俏脸,声音寒凉:“这世上有的错,犯了可以补救,有的错却不能!” 她绝对不会拿紫生的命去冒险! “大小姐!” 望着云紫璃冰冷绝艳的容颜,春儿等人知道她决心已定! 四人为今日所犯之错懊恼不已,到底还是有人忍不住开口说道:“大小姐明鉴,今日大少爷出门之前,奴才们也是极力劝阻的,奈何夫人来了香梨园,夫人温声软语一番,大少爷却生了出门的心思……” 闻言,云紫璃眸光一闪,转头看向说话之人。 此人,正是最早向云紫璃禀报云紫生出门的青衣小厮阿祥! 见云紫璃冰寒彻骨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阿祥心中紧张的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但即便如此,他却硬着头皮,对上云紫璃的目光,不曾有丝毫闪躲:“奴才们犯了错,自当领罚,罚多重都无妨,还请大小姐再给奴才们一次机会!” 同春儿一样,阿祥的命也是云紫璃救的,眼下即便要走,他也要让大小姐知道,问题不只出在他们几个下人身上。 深深的看着阿祥,云紫璃轻蹙了蹙黛眉。 知阿祥定是劝不住云紫生,方才匆匆忙忙去寻了自己,她心中整件事情又有了新的计。 归根结底,还是紫生的心地太过纯良! 也怪她这几年将他保护的太好! 就不知经过今日一事,他是否能够有所成长! 如若不然,待她嫁入端王府,又怎能放心将他留在尚书府…… 思绪飞转之际,门外传来喧哗之声,但见换了衣裳的云紫凤怒气冲冲的进了院门,她星眸微沉,抄起桌上的芙蓉缠枝的茶盏砰的一声摔砸在门前! 厅门外,云紫凤刚要踏进门槛儿,不料云紫璃忽然将茶盏砸落在地。茶盏落地,碎片横飞,滚烫的茶水四溅而起,溅湿了她新换的衣裙! “云紫璃!” 云紫凤本就是来兴师问罪的,眼下门还没进又被云紫璃下了面子,她本就难看的脸上霎时阴沉狠辣,怒瞪着云紫璃,厉声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东西 <h3 id=”htmltimu”>东西</h3> “什么意思?” 云紫璃悠悠然,坐下身来,只抬眸瞥了云紫凤一眼,轻扬了黛眉:“你觉得是什么意思,便是什么意思!” 她以为,来兴师问罪的会是云起明和王氏,却不想云紫凤倒先来了。 看样子,云紫凤被她整的还不够惨! 要再惨一点,她那个总是伪装成白莲花的娘亲王氏,才会出头啊! 看着云淡风轻的云紫璃,云紫凤浑身上下没有不疼的地方,方才换衣之时,身上的斑斑青紫,还有后颈隐隐的痛意,所有的痛汇聚心头便成了恨,在恨意的驱使下,她跨过门槛疾行几步在云紫璃面前站定,狠狠的瞪着云紫璃:“你敢摔我?” “我不只敢摔你,我还敢打你!” 语落,云紫璃脸上一寒,霍地起身,扬手便狠狠甩了云紫凤一巴掌! 啪的一声!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厅内,云紫凤猝不及防,直接被这一巴掌打倒在地! “你……” 耳朵里嗡嗡的响着,云紫凤愣在当场!掌心处,刺痛传来,她抬起手来,看着自己的手掌被方才飞溅的碎瓷划破,随即身形一震,另一只手捂住自己一天挨了两次打的左脸,抬头怒视着云紫璃:“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打我……” “啪——” 不等云紫凤的话说完,云紫璃眸光如电,反手又狠狠甩了她一巴掌:“我是礼部尚书云起明的嫡女,正室所出!云紫凤,你一个姨娘生的,又算个什么东西?我打你又怎么了?” 云紫璃不必唯唯诺诺作戏给别人看,自然大大方方的做回了自己。此刻,她清丽的容颜冷冽非常,与算计云紫凤时判若两人! “啊——” 一连被打了两巴掌的云紫凤,早就头脑发懵,眼下听到云紫璃说的那句姨娘生的,不由尖叫出声:“我娘亲是尚书府的夫人,我不是姨娘生的,我是堂堂尚书府的嫡女!” 云紫凤回到尚书府,早已将花船上发生的一切告知了自己的母亲王氏,自然这其中也包括云紫璃对她的种种暗算!来之前她的母亲王氏边说,云紫璃的那些算计上不得台面,日后在这府里过活,照样还要仰着她们母女鼻息,是以若她来兴师问罪,云紫璃必定还会如在花船上时那般楚楚可怜,到时她只管出气便好! 可是眼下被云紫璃一连打了两巴掌,还骂她是姨娘生的……这跟她和母亲所设想的根本不同,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 “夫人?”看着云紫凤歇斯底里的样子,云紫璃绝美的脸庞浮上浓浓的讽刺:“她由妾室扶正可经过我外祖家同意?哼!这人啊,不是叫一声夫人,便就成了夫人,姨娘终究还是姨娘,姨娘尚且上不得台面,姨娘生的,也终究还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ps:亲们看过记得收藏下哦,然后送杯咖啡,写个评论啥的 王氏 <h3 id=”htmltimu”>王氏</h3> 云紫凤出生的时候,王氏尚未扶正,直到唐氏去世之前,她纵是受宠却一直都顶着庶女的名头。 她最听不得别人说她是庶女! 如今听到云紫璃说她是姨娘生的,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她顿时心头一窒,恨不得将云紫璃那张嘴狠狠撕碎! “云紫璃!” 面色因气愤涨得青紫,她双手紧握,用力将指尖刺进掌心,咬牙切齿的朝着云紫璃怒喊道:“你闭嘴……” “啪!” 云紫凤的声音未落,云紫璃的眼底寒光一闪,巴掌又响:“你个没教养的东西,不遵长幼尊卑,不敬嫡姐,还口口声声喊着嫡姐的名字!该住嘴的是你!” 打人很痛快,可打的多了手掌也会疼! 轻轻的揉了下隐隐的掌心,云紫璃垂眸看着跪在身前的阿祥和春儿等人:“不是要将功赎罪吗?现在给你们机会,把她给我扔出去!” “谨遵大小姐吩咐!” 阿祥先是一愣,很快眸光一亮,忙不迭的应了声,拉了身边的阿飞,同春儿、夏儿起身逼近云紫凤:“二小姐,得罪了!” “你们敢!” 接二连三被狠狠掴了好几巴掌,云紫凤的脸早就肿的不能看了,眼看着四人快步围了上来,她紧咬着牙根儿,恨恨声道:“你们这些狗奴才!姑奶奶要扒了你们的皮……啊……” 随着一声惊恐的尖叫和砰的一声,色厉内荏的云紫凤被毫不客气的扔出了香梨园! “云紫璃,你等着!” 从不曾受过如此待遇的云紫凤狼狈起身,一手捂脸一手捂着屁股,脚步不稳的去搬救兵了。 回过头来,阿祥将云紫凤离开的情形禀报给云紫璃。 云紫璃闻言,冷冷一笑,端起茶盏刚想喝一口,却又很快又把茶盏放下,对提心吊胆站在下首的春儿吩咐道:“去换杯白开水来!” “是!” 春儿忙不迭的点了头,喜滋滋的领命而去。 主子还肯用她,便是真的不会赶她走了! *** 尚书府前院里,云起明才刚回府。 正厅里,虽年近三旬,却仍如双十年华般柔美的王氏见他进了院子,连忙起身迎出门:“老爷!” “柔儿!” 笑盈盈的凝着眼前温柔婉约的如花美眷,云起明拉着王氏往里走:“今儿倒春寒,你身子不好,莫要着了凉!” “妾身哪里那般娇弱!” 在王氏温声软语间,两人进了前厅,有些疲惫的由着王氏替自己更衣,云起明笑看着一袭绯色裙装的王氏,凝着她保养得宜的如花容颜,心意一动,低垂着头刚想温存一下,便见云紫凤捂着脸哭泣着冲进了门。 在今儿一天里,云紫凤已经数不清被打了多少巴掌,她清秀的小脸,青青紫紫,眼下肿的已经不成样子。 进门之后,一眼便看见最疼自己的爹娘,她哇的一声哭的越发凄惨:“爹爹,娘亲,你们要为女儿做主啊!” pa:白莲很白,紫璃是不是要更柔弱些,才能博得老爹疼爱?呜呜,后妈,求收藏~~ 告状 <h3 id=”htmltimu”>告状</h3> 乍见云紫凤如此模样,王氏黛眉一紧,原本似水般柔和的眸色瞬间深沉,云起明则大吃一惊,脸色丕变:“凤儿,你这是怎么了?” “女儿……” “凤儿!回房去!” 不等云紫凤开口,王氏蓦地打断她的话,然后柔了脸庞,温声扶着云起明:“风儿不过是走路不小心摔了一跤,没事的……老爷忙了一天,该累了吧,先用膳吧!” “娘亲……” 云紫凤跺了跺脚,肿胀的脸庞委屈之色更浓:“女儿明明不是摔的,女儿是……” 王氏见状,沉了脸色打断她的话,“赶紧回房去!” “等等!” 明眼人一看便知,云紫凤是挨了打,云起明又岂会看不出,看着最云紫凤肿成了馒头的脸,再见她一脸委屈,王氏百般阻挠似要隐瞒什么,他眉头一皱,不由沉了脸色:“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紫凤闻声,忙道:“是大姐姐打我的!” “紫璃?” 想到那个养在乡野,自己素来不喜的嫡长女,云起明眸光一厉,“你把话说清楚!” 云紫凤瘪了瘪嘴,泪水像是不值钱似的噼里啪啦的直掉,添油加醋的将今日发生的事情说给云起明听,不过关于云紫生落水一事,她只以失足匆匆带过,还将此行到香梨园寻衅说成是关心紫生,着重描述了云紫璃如何欺凌她,暗算她,又如对她痛下狠手并一语带过云紫璃折辱王氏一事……随着她的描述,云起明的脸色越来越沉,直到沉的仿佛要滴水。 “不怪大小姐!” 听完云紫凤声声泣诉,王氏紧了紧扶着云起明手臂的手,朝着云紫凤投去一个噤声的眼神,而后一咬牙,跪在地上杏眼含泪,柔声道:“今日之事,全因妾身而起,都是妾身的错,还请老爷不要责怪大小姐……” “这不是你的错!” 云起明阴沉着脸色伸手扶起王氏,瞳眸中满是厌恶和冷意:“是紫璃那丫头太过分了!” “爹爹……” 总算如愿从云起明嘴里听到一句公道话,云紫凤的眼泪唰唰掉的更加不值钱了:“大姐姐故意将女儿推进湖里,死命的掐弄女儿,女儿好疼,浑身都疼……”说话间,她抬起手拭泪,宽大的袖摆滑落,刚好露出手臂上的斑斑紫痕! 紫色的瘀痕与云紫凤凝脂般的手臂形成强烈对比,瞬间便点燃了云起明眼底的怒火!蓦地冷哼一声,他阴沉着脸色快步向外! “老爷……” 眼看着云起明怒气冲顶的去找云紫璃算账,王氏糯糯的唤了一声,随即阴狠一笑,眼底哪里还有半分柔弱! 转过身来,她朝着云紫凤招了招手:“莫要愣着了,还不赶紧随娘亲一起去香梨园……” “是!” 云紫凤面露得色,挽着王氏的手臂向外走去,边走边愤恨声道:“娘亲,她折辱你的话,女儿还没仔细说……今儿一定要让爹爹扒了云紫璃那小贱人的皮!” 王氏:“……” 跪下 <h3 id=”htmltimu”>跪下</h3> 香梨园。 云紫璃坐在桌前,浅浅抿了口白开水,细嚼慢咽的用着清莲方才做好的水晶糕,静等着云起明和王氏来兴师问罪。 果不其然,不到半个时辰的工夫,天色才刚刚暗下来,云起明便怒气冲冲的进了香梨园。 当然,紧跟在他身后的,还有王氏和肿成了包子的云紫凤! 轻抬眸,直接无视云起明脸上的怒气,云紫璃瞥了眼云紫凤那张带着得意之色的包子脸,慢悠悠的放下手里的茶盏,然后从桌前起身,神色淡然地看着云起明:“父亲此时过来,可是来探望紫生的?” 迎着云紫璃淡然的眼神,云起明走上前来,坐在方才云紫璃所坐的椅子上,面色阴沉,丝毫不掩心中震怒:“云紫璃!你可知错?” “紫璃愚钝!” 云紫璃眉心轻褶,眼底光华闪过,怡然无惧地看着云起明,语气中透着凉凉轻讽:“还请父亲大人明示!” 虽然,她早已料到云起明会偏向王氏母女,不过料到是一回事,亲自面对又是另外一回事。如今她开口提起紫生,他却没有只言片语的关心,不分青红皂白上来便问罪,还真真是伤人心啊! “跪下!” 在朝中任职多年,云起明岂能听不出云紫璃语气里的嘲讽之意,身为人父竟让女儿如此轻视,他心中震怒非常,怒瞪着云紫璃,猛地一拍桌子,将桌上的茶盏震的嗡嗡作响! “紫璃没有犯错,为何要跪?” 迎视着云起明因怒气而胀红的脸,云紫璃精致的黛眉高高挑起,满脸疑惑之色。 “没有犯错?” 云起明冷笑着,伸手指着门口处依偎在王氏身侧的云紫凤,心中怒火噌噌地往上蹿:“紫凤是你妹妹,你将她推入西京湖,暗算她,险些将她溺毙,这算不算错?她来香梨园探望紫生,你出手打她,更大逆不道的折辱你的嫡母,这算不算错?” 听完云起明的质问,云紫璃心中气乐了! 她将云紫凤推入西京湖? 云紫凤来香梨园是来探望紫生的? 她在佩服云紫凤颠倒黑白的能力的同时,不由对云紫凤的厚脸皮暗暗竖起了大拇指! 心动,便赶紧心动! 她冷笑着回眸,冰冷的视线落在云紫凤身上,果真朝她竖起了大拇指,“二妹妹颠倒黑白的功力果然高超,姐姐我着实佩服!” 迎着云紫璃冰冷的视线,云紫凤倒也有几分心虚,但是感觉到王氏用力握了握自己的手,她底气一足,随即高昂着头,正义凛然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你那是什么态度?” 在云起明眼里,云紫璃竖起大拇指的动作是粗鄙的,让人所不耻的,暗恼乡野长大到底粗鄙,浪费了她清丽绝俗的倾国容颜,他再次用力拍打在桌上,语气沉凝、压抑如暴风雨来临前夕:“还不跪下!” ps:明天开始双更~~ 放肆 <h3 id=”htmltimu”>放肆</h3> “紫璃没错,为何要跪?” 面对云起明咄咄逼人的态度,云紫璃陡地转身,迎向他阴沉不定的双眼。看着眼前的男人,想到唐氏的死,想到紫生今日所遭受的一切,她心中有一股怨气,汹涌澎湃,霎那冲击而出:“父亲大人只听她们一面之词,便声声怒喝让紫璃跪下,如此可见你早已先入为主定了紫璃的罪? 可是父亲大人!身为朝廷命官,你应该知道,死囚行刑之前尚且要问过可有冤屈,奈何紫璃身为尚书府的堂堂嫡女,却连申辩的机会都没有?原来在父亲大人眼里,紫璃连那死囚犯人都不如!” 当年,自从云起明纳了王氏为妾,唐氏便带着年幼的云紫璃姐弟搬去了山间别院,云紫璃和云紫生自幼在别院长大,直到唐氏去世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云起明才把姐弟二人接回了云府。 彼时,甚得他欢心的王氏已然为他生下一儿一女,在他的眼里,云紫璃虽然生的容貌倾城,但到底长在乡间,与他并不亲近,加之他不喜唐氏的缘故,即便是接回姐弟二人,他也只是将她们两人直接丢在香梨园,其后便不闻不问,只等着与她寻个夫家将她嫁了出去,也好全了他们父女情分。 在他的眼里,长在乡野的云紫璃是上不得台面的,可眼下……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女儿,却言辞激昂,字字珠玑,将他堵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他那个养在乡野的女儿吗?竟然连消带打到他头上来了! “放肆!” 面对眼前与自己怒目相向,伶牙俐齿的女儿,云起明张了张嘴,却只能说出如是两字,胸口起伏越来越快,他气急败坏道:“你不是要申辩的机会吗?为父给你便是,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将错的说成对的!” “老爷息怒!” 王氏知道云起明被气到了,连忙踩着碎步上前,善解人意的替他顺着胸口,然后抬头看向云紫璃,大有温柔贤良,欲要大事化小的意思:“大小姐莫要再说了,今日的事情是凤儿不对,此事就此揭过吧!” “娘亲!” 听闻王氏所言,云紫凤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今日……明明是女儿受了委屈!” 云紫璃嗤笑,睇了装腔作戏的王氏一眼,看着云起明:“紫生今日落水,父亲大人可知?” “为父知道紫生无碍!” 抬首投以云紫璃一个不以为然的眼神,云起明眉宇一皱,怒目相瞪:“现在为父要过问的是你算计紫凤,折辱你母亲一事!” “呵……” 云起明的话,十分彻底的让云紫璃的伤心变成了寒心,冷然讥诮一笑,她目光沉沉的看着云起明,“若紫璃说,今日紫生落水,是二妹妹故意为之,父亲可信?” 闻言,云起明眉宇一皱,眼底怒火与厌恶交织:“紫凤是个好的,紫生今日溺水,只是个意外!” 那就是不信了! 云紫璃心中一冷,不出意外的点了点头,声音平稳柔和,透着让人难以言喻的威压:“好一个意外!” ps:紫璃雄起,接着看,还有第二更~~求奖励~~ 狡辩 <h3 id=”htmltimu”>狡辩</h3> 云紫凤是好的? 他云起明还真是云紫凤的亲爹! 云紫璃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怒火,静默了下来。就在云起明以为她找不到理由狡辩之时,她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幽幽响起:“紫生溺水,是紫璃救上来的,在紫璃救紫生的时候,二妹妹多加阻拦,紫璃不知她是何意!” 云紫凤紧抿了下红唇,面带得色的道出自己早已准备好的回答:“凤儿是怕大姐姐也溺水……” “全当是吧!” 云紫璃哂然一笑,看都不看云紫凤一眼,直勾勾的望进云起明的眼底接着说道:“父亲大人方才说,是紫璃将二妹妹推下西京湖,暗算她险些将她溺毙,但是事实是,二妹妹因紫璃救起了紫生上前寻衅,不小心掉到湖里,是我不顾性命,置自己生死于度外,救她脱险……” “道是如此!” 云起明目光沉沉,紧盯着云紫璃:“凤儿身上的伤又如何解释?” 迎着云起明沉沉的目光,云紫璃神情平静,语气平稳:“但凡溺水者,恐惧之余都会挣扎,紫璃在救二妹妹的时候,她挣扎的太过厉害,紫璃数次想要将她救起,奈何她出于求生本能,险些将紫璃也带入水中,二妹妹正是好年华,肌肤柔嫩,如此周而复始,落下痕迹是再正常不过的。” “你狡辩!” 云紫凤身上的伤到底是如何来的,她自己最清楚不过,听闻云紫璃的解释,她自然而然的出言反驳。 “是不是狡辩,你说了不算,当时整个过程,花船上的各家千金也都看在眼里……”云紫璃浅笑,梨白的俏丽容颜,让人心旌荡漾,略显邪魅的眸子轻扫云紫凤一眼,最后落在云起明身上:“父亲若是不信,大可以差人到各家去问!” “此事为父自然会差人去问!” 因云紫璃出色的容貌和邪魅的眼神,云起明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头。 自云紫璃进府那日,他便意外于她惊天的容貌,但出于对唐氏那个妒妇的厌恶,他对她自也厌恶不喜,直到此时他才发现,他这个养在乡野的女儿,竟美到浅浅一笑便能动人心魄!深深地,吸了口气,将心头燥意压下,他跳过此事,进入下一话题:“凤儿到香梨园探望紫生,你出手打她不说,还大逆不道的折辱你母亲,此事你又如何解释?” “父亲大人错了!” 云紫璃黛眉轻轻扬起,深幽的眸海碎星闪闪,语气飘飘然如梦吟一般问着眼观鼻鼻观心站在边上的清莲和清荷:“二小姐来时,可曾说过是来探望紫生?” “未曾!” …… 清莲和清荷异口同声,面色诚恳,十分诚实的双双摇头。 见状,云紫璃眉角扬起的弧度更高几分,轻蔑的看着云紫凤:“二妹妹怒气冲冲而来,进门便直呼紫璃名讳,哪里有工夫说她是来探望紫生的……” ps:今日二更送到,云静很勤奋,咩哈哈~~ 折辱 <h3 id=”htmltimu”>折辱</h3> 听了云紫璃的话,云起明脸色一沉,十分不悦的看了云紫凤一眼。 在他的目光注视下,云紫凤心虚的低下了头,但是很快她便再次抬头,眼底恨恨,含着泪意:“女儿之所以如此,是因大姐姐折辱母亲,说母亲是上不得台面的姨娘,女儿是姨娘生的……” 她此言一出,站在云起明身边的王氏脸色霎那苍白,身形摇摇欲坠。 刚才云紫凤告状时,说了西京湖一事后,只说云紫璃折辱她,并未详细说明。她知道云紫璃说她的定然不是好话,但此刻真真切切听了,心下气恼暗恨之余,自然要抓住这个机会好好表现一番。 “柔儿!” 云起明伸手扶住王氏摇摇欲坠的身子,心中一阵扯痛,想也不想的便抬手朝着云紫璃挥去! 云紫璃脸色一沉,向后退了一步,伸手便攫住了他的手腕,再抬头眼底已是万年寒霜:“紫璃无错,恕不能受父亲大人这一巴掌!” 云起明万万没有想到,云紫璃居然敢反抗! 高高举起的手,因心中怒火忍不住颤抖着,他用尽力气,却无法挣脱,气极之下,暴喝出声:“逆女!她是为父的正室夫人,纵然不曾生养你,却还是你的嫡母!” “嫡母?” 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云紫璃如黑曜石般的眸子灼灼的看着云起明:“紫璃的母亲,是这尚书府的嫡夫人唐氏,她一个贱妾……哦不!她连贱妾都不算,充其量只能算个通房,居然敢妄称正室,凭她也配?!” 贱妾? 通房? 王氏一直都知道,云紫璃看她不顺眼,但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做了十几年尚书夫人的她,在云紫璃眼里,竟然只能算是通房! 这是侮辱! 赤~裸~裸的侮辱! 噗通一声! 心头怒火直冒的王氏浑身颤抖着跌坐在地,用力咬了下自己的舌尖,她抬起头来,紧咬着朱唇,泪盈盈的眸子,期期艾艾的凝着云起明,眼底的委屈和隐忍几乎绞碎了云起明的心:“老爷,求你带妾身赶紧离开这里……求你……” “柔儿!” 凝视着王氏蓄满泪水和委屈的美眸,云起明心痛万分,陡地甩开云紫璃的手,他连忙行至王氏身前,伸手将她扶起:“地上湿气重,你先起来,今日之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老爷……” 王氏满是凄楚的站起身来,不停的拿手里的帕子擦着眼泪,微微侧目睇了云紫璃一眼,她满腹委屈,我见犹怜的抽泣道:“妾身知道大小姐对妾身有偏见,不过妾身在这尚书府里做了十几年的主母,谁人不知妾身是老爷的正室夫人?妾身不知,自己到底哪里做的不好,惹了大小姐的眼,让大小姐如此折辱妾身……” ps:今天同样两更,第一更到,亲们连着看吧,勤奋的码字去~~ 尴尬 <h3 id=”htmltimu”>尴尬</h3> “你做的都好!都好!” 眼见着王氏的泪珠似是断了线的珍珠,簌簌的掉个不停,云起明连忙拥她入怀,轻抚着她的背脊哄慰着:“别哭了,你哭的我心都疼了!” 恶寒! 边上的云紫璃眼看着一把年纪的云起明和王氏你侬我侬羡煞情多的样子,不由自主的抖了抖,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这两个老不羞! 心中暗骂一声,她冷笑连连:“王氏你做的再好,也改变不了你是个通房丫头的事实!” “云紫璃!” 云起明转身,目光冷冽的看着云紫璃,额际青筋迸起的怒斥道:“你这个逆女,早在你母亲唐氏去世之时,为父便将她扶正,她是我云起明的正妻!” 见云起明接连发火,云紫璃竟然在想若她再气他一气,能否把他气死!如是一想,她不禁嘲讽一笑:她云紫璃不只是个逆女,还是个不孝女! 睇见云紫璃脸上嘲讽笑意,云起明顿觉刺目,气的那个肝疼:“逆女!你敢嘲笑为父!” “呃……” 云紫璃微愕,神情淡淡的看着一脸怒容,对号入座的云起明,不曾解释什么,只是眸色深深道:“父亲说在母亲去世之后方才将她扶正?母亲去世堪堪六年,可刚才她明明说自己在云府做了十几年的主母啊!” 云紫璃此言一出,王氏的脸色变了变:“方才是我心急,说错了话!” “就当你说错了!” 云紫璃对王氏发解释不置可否,大大方方摆出一副不打算继续追究的样子。 王氏见状,心弦微松。 然,不等她整颗心放下来,便见云紫璃冷冷勾唇,再次对云起明幽幽声道:“父亲大人方才说早在母亲去世之时,你便扶正了王氏……大吴律例,妾室扶正须得原配娘家同意,并落笔为证,敢问父亲王氏扶正之时,外祖家可曾同意并落笔为证?” 经云紫璃如此一问,云起明身形一僵,脸上露出尴尬之色! 感觉到他的僵直,王氏两眼冒着寒光,死死盯着云紫璃,恨不得将她拆装入腹! “看父亲大人的样子是没有了!” 将云起明的反应看在眼里,云紫璃心下了然,脸色瞬时便已沉下,毫不客气道:“既是没有这同意书,王氏的正室之位便名不正言不顺,不合规矩,不符律例!” 一听云紫璃说自己名不正言不顺,王氏终是面露恼怒,紧咬着朱唇抬头看向云起明,她本欲加把劲儿让云起明狠狠整治云紫璃,却不期入目的云起明脸色时青时白,却紧咬着牙关并没有开口反驳。 “老爷……” 王氏心头一跳,忙喊了云起明一声,脸色又变了变,凝着云紫璃的双眸似那淬了毒的刀子。 云起明不语,冷冷的盯着云紫璃。 “不是正室,便还是妾……”心想这王氏总算装不下去了,云紫璃迎着她愤恨的目光,再接再厉,继续落井下石:“可依照规矩,妾室入门需向主母行敬茶之礼,主母受之方算得到承认,但是紫璃若是没记错的话,当初王氏进门之时,母亲便怒极离家,根本没受她的礼……” ps:第二更 恐吓 <h3 id=”htmltimu”>恐吓</h3> 云紫璃的声音,清幽悦耳,本是极为好听的,但她说出的话,却似是山间巨石,狠狠砸在云起明、王氏和云紫凤的心头。 什么正室夫人? 什么妾室? 王氏进门之时,她的母亲唐氏便离开了云府,没有给主母敬茶,得不到主母的承认,她王氏就是个卑贱的通房! “你胡说!” 在场三人,第一个忍不住的便是云紫凤了,只见她怒指着云紫璃,双目欲眦,恨不能吃了她! 要知道,王氏的身份,直接关系到她的地位,王氏是云府的主母,她便是云府的嫡女,若王氏是妾室或者通房,那她岂不又成了庶女? 不! 她接受不了! “我是不是胡说,二妹妹何不问过父亲?” 云紫璃转过身去,懒得再看云紫凤一眼,缓缓踱步到桌前坐下,抬头笑看着对面的云起明:“父亲大人,紫璃说的,可有不对之处?” “老爷!” 饶是王氏再如何能装,眼下都装不下去了。只见她冷冰冰的看了云紫璃一眼,有些紧张的伸手紧握住云起明的大手,朱唇几乎咬出了血,眼底满是泪泽。 过去几年,她从不曾怀疑过自己正室的身份,但是听云紫璃这么一说,她却没来由的心虚起来。 她怕! 怕云紫璃说的话成真,怕云起明否了自己正室夫人的身份…… “柔儿莫怕!” 云起明的目光闪了闪,到底定在王氏柔婉的泪眼上,用力回握着她的纤手,开口说道:“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一日,你便是我的正妻,是这尚书府里的正室夫人!” “老爷!” 王氏面露喜色,眼泪落下,自是喜极而泣。 云紫璃见状,唇角阴恻恻勾起,淡淡道:“父亲,吴国的御史们可不是吃干饭的!” “够了!” 云起明暴喝一声,眼神冰冷的怒视着云紫璃:“云紫璃!你休要威胁为父!” “父亲大人觉得这是威胁吗?” 伸手拿了一块水晶糕搁在嘴边轻嗅着糕点的香味,云紫璃琉璃色的眼底透着邪肆笑意;“这不是威胁……是恐吓!” 闻言,云起明瞳眸骤然一缩,眼底光火大盛。 然,尚不等他发怒,便见云紫璃率性起身,直接将手里的水晶糕丢回盘子里,神情淡漠的对他说道:“从今往后,若王氏再敢自称夫人,自称是我和紫生的嫡母,我便寻御史,将父亲大人宠妾灭妻一事,捅到朝堂!” 她倒要看看,云起明对王氏,到底如何的情深意重! 在他心中,到底是王氏重要,还是他的仕途重要! “你这个孽障!” 云起明气极,再次抬起手来。 云紫璃冷笑更甚,随着他抬手的动作,扬起头来:“父亲大人这一巴掌打下去,紫璃可能会忍不住跑去御史台大哭呢!” 听闻云紫璃所言,云起明即将落下的手,硬生生的停在了半空! 打击 <h3 id=”htmltimu”>打击</h3> 自云紫璃姐弟二人回到云府,云起明表现的并不亲厚,对于她们二人而言,云起明是陌生的,但是对于红鸾来说,云起明却是个为了仕途,可以不顾一切的人。 若非如此,当年他就该直接娶了王氏,而非攀附唐家,许唐氏一生一世一双人,哄的唐氏不顾父母反对委身下嫁! 也正因如此,在他背弃誓言纳王氏入府之时,唐氏才回愤然离开。 是以,云紫璃笃定,在王氏和仕途之中,云起明要选的必然是后者! 云起明的手,迟迟未曾落下,云紫璃自也有恃无恐! 笑吟吟的看着云起明僵持在半空的手,她深暗的瞳眸中瞬间冷意绵延,“父亲大人官居礼部尚书,主管礼仪祭祀,若连内宅妻妾都料理不清,只怕到了朝堂之上,皇上也定然不喜啊!” 云起明一听,心中思绪翻江倒海! 他气,但对云紫璃的话,却无从反驳! 当年王氏入府之时,唐氏确已离府,自然不曾行敬茶之礼,且王氏扶正之时,唐家也确实不曾写下同意书……这件事外人不知详情也就罢了,若是让御史逮到把柄闹到了朝堂,他辛辛苦苦拼来乌纱帽可就不保了! 想到这些,他浑身一激灵,额头冒出冷汗。 高举在半空的手,用力蜷缩,握得嘎嘣直响,他青筋迸露的看着云紫璃,心中恨不能掐死她,眼中难掩戾色! 居然敢恐吓他! 这个孽障!逆女! 云紫凤见云起明收手,不由心下不满,快步上前,仰起头来,想让他看清自己被打到惨不忍睹的脸庞:“爹爹,大姐姐胡言乱语,不顾手足,不敬尊长,竟敢恐吓爹爹……你定要狠狠罚她!” “老爷!” 云紫凤未曾发现云起明的动摇,但王氏与云起明同床共枕多年,自然清楚他此刻反应意味着什么。手里的帕子用力绞紧,她连忙轻颤着嗓子虚弱的喊了他一声。 “先回去再说!” 云起明转头看着王氏,凝着王氏泪汪汪的双眼,心里有些内疚的将实现偏向一边:“此事从长计议!” 王氏闻言,心下狠狠一抽,忍不住后退两步。 老爷这么说,就是认了云紫璃那小贱人的话,如此一来她的正妻名分岂不真的名不正言不顺了? 将王氏深受打击的模样尽收眼底,云紫凤被气的浑身哆嗦,尖着嗓子朝云起明喊道:“爹爹,你怎么可以如此对待娘亲?” 闻她此言,云紫璃不禁哂然一笑,微眯着眸子,森然声道:“二妹妹,这娘亲可不是乱叫的,你叫一个通房娘亲,置我云府故去的嫡夫人于何地?” “你……” “好了!” 此时此刻,云起明早已头疼不已,兀自出声打断云紫凤的话,他沉声命令道:“莫要乱叫!” 云紫凤气极,似是风中残叶,身子抖得越发厉害了。 她不要做庶女! 不要! 王氏深受打击,云紫凤被吓得脸色惨白……看着眼前的母女二人,云紫璃表示心里爽了! “父亲大人慢走!” 冷冷的睨了云起明一眼,她微微勾唇,施施然又坐下身来,轻扬着眉梢端起茶盏——送客! 完了 <h3 id=”htmltimu”>完了</h3> “你别高兴的太早!” 云起明狠狠的瞪了云紫璃一眼,暗道不管云紫璃当下如何嚣张,到底是他的女儿,看他日后如何收拾她,脸色难看的拉着爱妻爱女转身便向外走去。 “爹爹……” 云紫凤不依,用力跺脚想要挣开云起明的手,却不料素来疼她的云起明忽然暴怒,甩手便给了她一巴掌! 云起明的一巴掌把云紫凤打懵了,她捂着自己五彩斑斓的脸,怔怔地看着素来疼爱自己的父亲,眼泪噼里啪啦的掉着:“你打我?” 云起明看着云紫凤控诉的泪眼,心里一揪! “爹爹……”尚不等他的愧疚感在心中扩散,云紫凤便不依不饶的以质问的语气哭叫起来:“你不敢打她,凭什么迁怒于我?” “你再不走,我还打你!” 云起明冲着云紫凤怒喝一声,气急败坏的拉着她们母女二人向外走去。就在三人踏出门槛之时,云紫璃清越动听的声音便再次响起:“哦,对了,就西京湖一事,父亲若差人去各位小姐家求证之时,莫要忘了带上些好的糕点和吃食!” “你这话什么意思?” 云起明顿足,转过身来,神色幽冷的看着眼前这个如画般美好,却让她觉得浑身长满荆棘嫡女。 “俗话不是说,拿人的手短,说吃人的嘴短吗?”手里的水晶糕金莹剔透,轻轻咬下顿时口齿留香,云紫璃满意的点了点头,就着喝了口白开水,笑眯眯的眼睛,如弯弯的明月,闪烁着灼人的光,透着浓浓的戏谑:“今日在西京湖上,我本欲救起二妹妹,奈何折腾太久体力不支,最后衣衫不整的二妹妹却是被家仆救起……不仅如此,在二妹妹苏醒之后,不想如何善后,竟还当着众人的面,欲要恩将仇报,掐死我呢!” 云紫璃的话,似是惊雷一般在王氏的脑袋里炸响,王氏眼前一黑,险些晕死过去。 这些事情,云紫凤并没有跟她提起。 完了! 若云紫璃所说不假,那她女儿的名声和名节,岂不是全都不保? “柔儿!” 看着王氏浑浑噩噩的样子,云起明的心情同样乱糟糟的,转头看向云紫凤,见她眼神虚晃,躲躲闪闪的样子,他心下一沉,咬牙只说出一个字:“走!” 这一次,云紫凤不敢再有异议,低垂着头跟着云起明和王氏一起出门。 看着气势汹汹前来兴师问罪的三人就这么灰溜溜的走了,云紫璃眼底流光溢彩,唇角勾起的弧度尽皆讽刺意味。 半晌儿,她微垂眼睑,刚要将手中茶盏送到嘴边,却是眼底流光一闪,猛地抬头望向院落深处梨花盛开的地方。 在那里,男子一袭白色长袍与春时梨树盛放的粉白交相辉映,他性感的唇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优雅而俊美的脸庞在皎洁的月色下,泛着神秘的清辉,一双熠熠生辉的眸,在夜色之中隐去了全部的情绪,却仍旧让人心神驰往…… 好看 <h3 id=”htmltimu”>好看</h3> 明月皎皎,春风荡漾。 赫连远悠闲的坐在梨树之上,闻花香阵阵,将好戏尽收眼底。 迎着云紫璃看向自己的目光,他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紧迫,嘴角勾起的弧度,俊眸有光火忽明忽暗,若是云紫璃此刻上前,定会发现,那深幽的瞳眸中兴致盈盈。 早在慈宁宫初见之时,他便知道,云紫璃绝非普通的千金小姐。 方才的那场好戏,恰恰诠释了这一点! 心狠手辣掌掴庶妹,巧舌如簧把王氏从正室贬成通房,无所畏惧将云起明气的气急败坏却无处发泄…… 精彩! 真精彩! 忆起方才所发生的一切,赫连远凤眸微眯,饱含深意的远远凝视着厅内端着茶盏的云紫璃,视线从眉到眼,由鼻至唇,再到她精巧的下巴……将她明艳的五官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握着玉骨扇的手微微收紧几分,却又很快又放松开来。 前厅里,云紫璃与赫连远对视片刻,缓步厅门处,倚着门框看着他,淡淡开口:“今日这出戏,王爷看着可过瘾?” 赫连远眸光微动,如黑曜石般闪亮的黑色瞳眸,望向云紫璃琉光闪烁的眸子,清冷一笑,笑痕未达眼底:“有没有人告诉你,比起你现在这种神情,你笑起来会更好看。” “没有!” 云紫璃扯了扯嘴角,冷冷开口:“我不喜欢笑!” “不一定!” 似是十分笃定,赫连远唇角微扬,绽开一抹温润如风的浅笑,如美酒般低醇的嗓音缓缓在空中飘荡:“也许……你只是忘了!”忘了怎么笑! 他的笑,太过耀眼! 清冷的目光定在她那张精致俊美到宛若妖孽版的脸庞上,云紫璃微微挑眉。 面如冠玉,目若朗星鼻梁挺直,丰神俊秀,如此男子,从骨子里透出高雅风华,浑身上下没有不发光的地方。 更重要的是他那双永远都似是深潭般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的双眼…… 谁说的端王冷酷无情?又是谁说的喜怒无常? 看来她的那些徒弟们还需多多调教,拈花宫那些关于他的情报,水份也太大了点儿! 心中暗自腹诽着,云紫璃学着赫连远的样子,仔细打量了他一番,然后轻扯了嘴角,皮笑肉不笑,道:“有没有人说过,王爷若是笑起来,才是真真好看。” “有!” 赫连远抬手,掩唇,毫不吝啬的轻笑了下,让人觉得好像如沐春风一般:“你!” 瞥见赫连远潋滟的笑容,云紫璃心下微微一窒,忍不住又扯了扯嘴角。 妖孽! 无澜是祸害,这赫连远便是妖孽! 她就纳闷了,这个世上的男人,怎么长的比女人都要好看。 赫连远抬眸,正对上她轻扯的嘴角,不由挑了挑剑眉,微垂了眼睑问道:“今日云紫生落水,与云紫凤脱不了干系,可是方才在你父亲误会你的时候,你却根本就没有提起这件事情……” 作废 <h3 id=”htmltimu”>作废</h3> 云紫璃并不觉得自己的家事应该跟赫连远解释,不过想到日后要在端王府过活,她略一思量,不答反问道:“依王爷方才所见,即便我说出云紫生溺水不是偶然,他就会信吗?” 赫连远沉眸,不语。 云紫璃冷笑,继续说道:“对付一个偏听偏信之人,若是没有证据,说什么都是枉然!” “所以,你选择做个逆女!”赫连远轻点了点头,抬头望向云紫璃身后,高深莫测的扬起了唇角:“这就是太后口中所说的贤良淑德?” 闻言,云紫璃远黛微挑。 睇见他嘴角弯起的弧度,她微微眯眸,凉凉自嘲:“我知道,王爷一心所求,另有其人,今儿这赐婚的圣旨您接的心不甘情不愿!不过无妨,王爷不必过分担心,您手里的圣旨十有八~九是要作废的!” “哦?” 赫连远俊脸上轻笑犹在,然眼底却有精光迅速隐没:“此话怎讲?” “按理说,王爷已然接旨,这赐婚的圣旨今日便该到云府才是,但直到现在……”话语至此,云紫璃眸光微微一凝,转身看向与内室相连的长廊,然后双手背负快步向里走去:“云府庙小,王爷请回吧!” 长廊另一头,无澜快步而来:“小璃儿,紫生醒了!” 云紫璃脚步轻顿,然后快步向里。 “无澜……” 听到自内室传来的低磁嗓音,赫连远眼睛微微眯了眯,眼底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 只眨眼之间,梨树之上,粉白竞相绽放,枝颤轻晃,再不见那绝代风华…… *** 西厢里,已然转醒的云紫生双眸微瞌,正在闭目养神。 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他缓缓睁眼,在看清近在榻前的云紫璃时,不由眼光一亮,“姐姐!” “紫生,你醒了?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 眼前的小男孩,浓眉大眼,生的与云起明有五六分的相似。在过去的几年里,他端详着云紫璃明艳的五官,无数次提起,云紫璃生的像唐氏,可怜他却像了云起明…… “我……还好!” 虚弱的动了动手臂,云紫生握着云紫璃的手,像是吃不到糖的孩子一样:“我以为这次……再也见不到姐姐了!” “你还说……” 听了紫生的话,想起他近日九死一生,云紫璃原本平静无波的面庞,渲染上淡淡的愠怒:“我平日跟你说过多少次,让你离王氏母女远一些,可你是怎么做的?” “姐姐!” 云紫生知道,云紫璃是关心自己,如此才会如现在这般斥责他。想起无澜所说,是云紫璃拼命救起他的,他有些艰涩的眨了眨眼,却挡不住鼻息间不停上涌的酸楚:“今日……我本不想出门的,可是母亲说她与姐姐相看好了人家,让我先去瞧瞧……” ps:今日第一更,亲们看过记得点收藏哦~~ 大定 <h3 id=”htmltimu”>大定</h3> “原来如此!” 云紫璃用力回握着云紫生的手,出尘的俏脸冷若寒霜。 这个世上,云紫生所关心的,唯有她了。王氏正是深知这一点,这才有了云紫生此劫! 正因如此,她才不可饶恕! “姐姐!” 看着云紫璃的脸色从开始的愠怒,渐渐阴沉冰冷,眸中厉光若隐若现,云紫生心下一紧,不禁轻晃了下两人交握的手:“王氏素来视你我姐弟为眼中钉,在亲事上自不会善待姐姐,紫生是担心姐姐……紫生知错了,你莫要动气!” 云紫璃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静下心神。垂眸凝着云紫生小心翼翼的小脸儿,她有些无奈的轻抿了红唇,伸手抚摸着他散乱枕侧的长发:“紫生,你相信姐姐吗?” 云紫生神情一顿,赶紧点了点头。 “那你要记着……”紫璃叹息一声,浅浅的笑容,照亮了昏暗的厢房:“姐姐的亲事,王氏插不了手,也一定不敢插手!” 云紫生闻言,心中大定! 迎着云紫璃温和的目光,他重重的再次点头:“紫生记下了!” “你先好好歇着。” 云紫璃笑容不减,仔细叮嘱云紫生,起身离开西厢房。 厢房外,无澜看着她出来,性~感而好看的唇角微微勾起:“小璃儿,为师这回真的快饿死了!” “师傅是没有手还是没有脚?” 无澜一张祸害众生的脸,配以可怜兮兮的表情,当真让人无福消受。云紫璃抬眸睨了无澜一眼,板着脸缓步向外:“想吃饭,就正常点儿!” “呵呵……” 无澜轻笑,正了脸色,跟在云紫璃身后:“小璃儿,你当真不怕那白莲王氏在你亲事上做文章吗?不若直接嫁我好了……” 云紫璃:“……” 无语,懒得理他! *** 话说云起明离开香梨园后,便气恼的将云紫凤赶回了紫凤阁,然后带着王氏回了前院。刚回前院,王氏扑进他的怀里,梨花带雨,哭哭啼啼道:“老爷,妾身好委屈,你要给妾身做主啊!今日这事儿若是传出去,妾身哪里还有脸面见人?倒不如一头撞死来的心净……” “柔儿!” 云起明喜欢王氏,自是见不到王氏受委屈,此刻见她抽噎着哭的好不伤心,他脸色阴郁的轻顺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道:“别哭了,我知道你今儿受了委屈,可是……罢了,日后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 听他这么说,王氏眼底精光一闪。 她知道,眼前的男人,害怕御史弹劾,生怕丢了官位,是真的被云紫璃那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吓住了。 心思飞转着,她悠悠住声,抬起头来,眼泪汪汪的看着他:“为了老爷,妾身纵是背了那通房的名声也是无妨,倒是老爷身为大小姐的父亲,如此受她掣肘,妾身看着委实心疼,妾身有一釜底抽薪之计,不知可行与否?” 奸计 <h3 id=”htmltimu”>奸计</h3> 釜底抽薪之计?! 云起明看着王氏,微眯了眼睛:“说来听听!” 王氏坐直身子,凝眉说道:“给大小姐议亲,早些将大小姐嫁出去!” 闻言,云起明眉头一皱,心中微微思量起来。 今日,云紫璃忤逆不孝,着实将他气得不轻! 既是打,打不得。骂,又骂不得,倒不如真如王氏所言,把她嫁出去,也算全了他和她的父女情分。 王氏一看有门儿,忙打铁趁热,道:“自古儿女亲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小姐纵是再如何不孝,说到底还是老爷的女儿,她的亲事自然由老爷做主。常言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等到大小姐到了夫家,晓得了与婆母相处的辛苦,自然要仰仗娘家,到那个时候,她孝敬讨好老爷还来不及,那里还敢威胁老爷?” 王氏所言至此,云起明心头大亮! 略略思忖片刻,他颇有些为难道:“紫璃虽生的貌美,却到底长在乡野,粗鄙了些,若是议亲,只怕高门入不得……” 可她毕竟是他的嫡长女,若嫁入低门小户,他的脸面又往哪里摆? 王氏盈盈一笑,伸手拉起云起明的手,柔声说道:“老爷,妾身娘家侄儿安哥儿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了。” “王安?” 提到这个名字,云起明的脸色微僵了下,眉头紧紧皱起。 云起明和王氏是表兄妹,王氏的娘家侄儿,云起明自然清楚的很。王家富庶,这王安小小年纪便风~流~成~性,光妾室就好几个了……虽说他不喜云紫璃,但说到底云紫璃还是她的女儿。 安哥儿没有功名,即便家财万贯,身份到底低了些…… “老爷大可放心!” 以王氏对云起明的了解,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悠悠然笑了笑,她柔柔的靠在云起明的肩膀,柔情万千的低声说道:“安哥儿以前虽然胡闹,但如今已然收敛许多,重要的是对于安哥儿我们知根知底儿,待紫璃嫁过去,我们可让安哥儿拿捏她,也可防着她真的受委屈……唉,说到底,她也是老爷的女儿啊!” 话,说到最后,王氏面露无奈,满是对云起明的心疼,一副解语花模样。 “这……” 虽说王氏的话,句句说到云起明的心坎儿里,不过若让云紫璃下嫁给王安,他心中还是不太情愿:“紫璃到底是云家的嫡长女,安哥儿做他的夫婿,实在是……” 王安此人,不学无术,如何配做他的女婿? “老爷……” 眼看着自己说来说去云起明还是不准,王氏并不恼怒,只是轻垂了眼睑,无奈而苦涩的喃喃声道:“罢了罢了,既是老爷看不上安哥儿,就当妾身没提过此事,至于妾身……只要能与老爷长相厮守,便是一个通房的身份,也心甘情愿……”语落,一滴热泪自她眼角滑落,滴在云起明的手背上…… ps:今日第一更~~ 梦魇 <h3 id=”htmltimu”>梦魇</h3> 云起明的手,微微一颤,看着王氏为他忍辱负重的模样,整颗心都缩成了一团。 “为夫不是不同意你的主意,不过安哥实在是……”紧紧拥着王氏的肩膀,云起明的语气柔软万分:“紫璃那个逆女一定要嫁出去,但是人选要好好斟酌,安哥儿实在是差强人意啊!” “妾身并非不想好好斟酌。” 王氏抬起头来,眼泪盈盈,满是少妇风韵:“只是温柔乡,英雄冢,妾身只怕选了别人,到头来,对方被她蛊惑,与她沆瀣一气,那样老爷岂不是要受她压制一辈子?” “这……” 云起明的脸色,瞬时变得格外难看。 “再者说来,紫凤也是老爷的女儿啊,以紫凤的样貌才情,日后必定嫁入高门,为老爷争光,为我云府添彩!” “是啊,还有紫凤……”将王氏的话仔细想了又想,又想着云紫璃大逆不道,云起明凝着眼前受了委屈却仍旧一心为他的女人,不由无奈轻叹一声,最终点了点头:“就照你说的办吧!” “嗯!” 轻轻地,王氏应了一声,再次扑进云起明的怀里,埋在云起明肩头的脸庞泛起一丝阴狠,眼底闪烁着奸计得逞的光华:“老爷放心,安哥儿以后一定会好好待她的。” 安哥儿吃喝嫖赌无所不精,嫁给他云紫璃这辈子也算毁了。 敢折辱于她,这就是下场! *** 夜色,已深,春风簌簌。 轻轻地,放下手里的茶盏,云紫璃看了眼沉睡的云紫生,单手支头,缓缓闭上双眼。 时间流逝,她精致的眉黛微微蹙起,复又松开,接着又再次蹙起……如此周而复始,直到身子猛地一挣,方才悠悠转醒…… 初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云紫璃有段时间一直在做着同样的一个梦。 梦里,烟雾飘渺,她整个人悬挂在悬崖上,千钧一发,随时会摔的粉身碎骨,悬崖之上有人单手紧握着她的手腕,倾尽全力,试图将她救起。 无数次,她抬起头想要看清上方的人,入目却总是一个模糊的轮廓。哪怕经过无数次的梦魇,她除了知道,那是个男人,便再无其他…… 这个梦,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过了,可不知为何,却又一次梦起。 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一直不曾到过有悬崖的地方,所以梦里的情景应该是她现在这副身子所残留的记忆……她穿越过来时,便是身受重伤,依着这个梦,该是坠崖摔伤,可是那个男人是谁? 当初紫生只说她是不小心失足摔伤的,从不曾提起过有关那个男人的事情,她也曾问过紫生,可紫生却十分肯定的告诉她,在回京之前她一直不曾接触过外男。 如此,那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ps:云静完结文《至尊毒后》欢迎大家支持哦~~ 面圣 <h3 id=”htmltimu”>面圣</h3> 云紫璃的思绪,如窗外的夜风,兜兜转转,却是始终不明。 吱呀一声,房门从外面推开。 云紫璃回眸,见无澜进门,不禁淡淡弯唇:“师傅不是去睡了么?” “可能是白日睡的太多,眼下倒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无澜撇了撇嘴,进屋坐在云紫璃早前坐过的位子上,抚平身上的大红长袍,头也不抬的对云紫璃说道:“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今夜便由我来守夜,你去歇着吧!” 无澜哪里是睡不着,根本就是想让她去休息啊! 经今日之变,今夜她不放心把紫生交给春儿她们伺候,但是无澜却是值得信赖的! 定定地,看了无澜一眼,云紫璃微敛了眸华,转身看向榻上安睡的云紫生,也不坚持,只是轻声说道:“那就辛苦师傅了!” “矫情!” 无澜抬起头来,朝着云紫璃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却是波光流转,别有一番风情:“睡觉去!” 云紫璃转身,唇角勾起的弧度无奈上扬。 无澜情,她拒绝了一次又一次,可是这家伙却始终乐死不疲的继续对她好。如此,长此以往,她已然懒得去拒绝了。 这一夜,托无澜的福,她一夜好眠…… *** 翌日一早,王氏早早出府去了王家。 香梨园里,同样早起的云紫璃喂了云紫生一碗热粥后,在无澜的催促下,刚刚坐在饭桌前,尚不曾开始用膳,便见清莲脚步匆匆的进了饭厅。 “何事?” 云紫璃抬起头来,看着清莲。 清莲半蹲着身子福了福,禀道:“宫里来人了,皇上传大小姐进宫面圣!” “皇上?” 无澜瞳眸微收了下,轻挑了眉梢看向云紫璃。 “昨日拦车的人,应该就是皇上的人。”神情淡淡的开口跟无澜如是解释一声,云紫璃知赫连远不会轻易放手,双眸冷冷眯起,垂眸放下手里的筷子,轻声说道:“跟来人说一声,我去换身衣裳。” 语落,她起身出了饭厅,无澜顿时也失了心情,将手里的筷子随手丢在桌上…… *** 云紫璃换上一袭暖黄色雪纺裙装,步履轻盈的出了云府,登上驶向皇宫的马车。 马车启动,朝着皇宫方向进发。 北宫门处,早已有宫人等候,引着云紫璃穿过长长的甬道,缓缓步入当今圣上所居的雍和宫,最后在内殿门前停下脚步,然后示意她自己进去。 这里,是后宫三千佳丽所向往之处,但她一路走来,始终眸华低敛,恪守规矩,从未抬头。 “有劳姑姑了!” 轻抬眸,看了眼退守一侧的宫人,云紫璃深吸一口气,抬步进入内殿。 内殿里,象征皇权的明黄色昭然醒目,一派富丽堂皇。 龙榻之上,赫连堂一袭锦蓝色常服,身后靠着同色大迎枕,正目光灼灼的注视着她! 灼热 <h3 id=”htmltimu”>灼热</h3> 内殿之中,静谧非常。 云紫璃纵然不曾抬眸,也知道皇上在看她。屏息片刻,她面色沉静的朝着龙榻方向施施然行礼:“臣女云紫璃参见皇上!” “云紫璃……” 赫连堂慵懒的斜靠龙榻之上,看着龙榻前敛眸而立的绝色女子,呢喃着她的名字,俊颜展笑,仿佛满堂春~光:“步上前来!” “是!” 人家是皇上,人家最大,云紫璃从不认为骨气可以当饭吃,所以此刻,她既知自己躲不过,她便只能迎头直上,尽量全身而退。 眼看着云紫璃低眉顺目,娉娉婷婷上前,在龙榻前站定,赫连堂微翘了唇角,倾身靠外,探手一抓,握住她纤细雪白的皓腕,不待她反抗,便用力一扯,使得她猝不及防,整个人被他带入怀中。 陡地被赫连堂抱在怀里,云紫璃心下大惊! 仓惶抬头,正对上赫连堂晶亮下场的凤眸,她微微启唇,刚要出声,便见赫连堂眸色一沉,近乎痴迷的伸手抚上她精致如画的容颜:“你可知道,朕找了你多久?” 云紫璃一怔,忍住想要拂袖痛殴赫连堂的冲动,低垂眉眼掩去眼底厌恶,轻轻摇着头:“臣女不知” “一年零一个月又十天。” 薄唇开合,赫连堂伸手勾起她的下巴,迫她与自己对视。 注意到她,是一年前的事情,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夜惊鸿一瞥时,他心中那种悸动的感觉。 可惜的是,他只看了她一眼,便失了心,而她却消失无踪。 赫连堂眼底的光,太过灼热。 无法忽视他眼底势在必得的气势,云紫璃眼睫轻颤,再次低垂了眼睑:“臣女何德何能!” 闻言,赫连堂眸华一闪。 只见他狭长的丹凤眼微眯,再次伸手攫住云紫璃的下颔,将之用力抬起:“看着朕!” 云紫璃无奈,避无可避的凝视着赫连堂,眼看着他的俊脸在自己眼前渐渐放大,她反射性往后仰头,却不期被他的手臂缠上了腰肢……浓郁的龙延香味充斥鼻息,云紫璃几不可察的动了动眉心,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这厮,还想霸王硬上弓不成? 眼看着赫连堂近到眼前的俊脸,瞥见他嘴角那抹促狭的笑意,云紫璃心下微沉:“皇上可还记得?在慈宁宫时,您已经当着太后娘娘的面给臣女赐了婚!” 云紫璃忽然提起赐婚一事,让赫连堂脸色一沉,眼底平添几抹阴鹜之色! 都说知子莫若母! 他对云紫璃的心思,他的母后应该比谁都清楚,但即便如此,她却并没有站在他这一边,而是提前让云紫璃戴上面纱,让他那般轻易便将她许了人。 如今虽说云府还未曾宣旨,但赫连远却是将圣旨带出了宫的,都说君无戏言,即便眼下他出尔反尔,也不一定能够为所欲为。 但是…… 选择 <h3 id=”htmltimu”>选择</h3> 凝着云紫璃的目光急速闪烁了下,赫连堂的脸色越发阴沉了几分。 她,是这个世上,第一个让他动心的女人,他找了她这么久,到头来却要便宜了赫连远? 如此,他心中着实不愿! 赫连堂的脸色变化,云紫璃尽皆收入眼中,只从他看她的眼神,她便已然知道事情关键所在。可是她云紫璃只有一个,可他却偏偏将她赐婚给了端王,如今他想要反悔,便要好好掂量掂量后果。 赫连堂啊! 这次可是搬起石头砸了他自己的脚! 心中思绪百转间,自是哂然冷笑,云紫璃起身脱离赫连堂的禁锢,离龙榻远了一些,方才轻拢衣裙,福身跪地:“臣女进宫之事已然禀明太后,还请皇上准许臣女前去慈宁宫与太后请安!” 听说云紫璃将进宫一事禀明了青萝太后,赫连堂凤眸危险眯起,嘴边浮现一抹哂笑:“若朕不准呢?” 云紫璃抬头,看向赫连堂:“皇上,您是九五之尊,若您不准,臣女自然哪里都不会去!” “九五之尊?”赫连堂丝毫不掩嘲笑,他是九五之尊不假,但他这个九五之尊眼下却要将自己心爱的女人拱手让给自己的死对头,如此……还真是窝囊的很哪! 想到这里,他眼底变幻莫测,状似随意的睨着她问道:“倘若让你选择,朕与端王之间,你当如何?”” “回皇上!”臻首微抬,云紫璃眼睑微敛,不曾看他:“如今圣旨已下,臣女已然没有选择!” “朕给你第二种选择!”自龙榻上起身,赫连堂来到近前,缓缓蹲下身来,紧紧盯着云紫璃低敛的眼帘,“留在朕的身边,做朕的女人!” “可是……”云紫璃眼帘轻抬,无丝毫避让的望进赫连堂的双眸中,蹙眉说道:“皇上已经赐婚,君无戏言,那圣旨……”可是改不得的! “云府的圣旨不是还没到么?如今距离你出嫁还有一阵子,剩下的事情朕自会解决!” 赫连堂心中打定了主意,顿时觉得全身都轻松起来,唇瓣扬起一抹颇为玩味的弧度,他缓缓起身向外:“朕有急事,你先回母后那里!” “是!” 云紫璃眸光一闪,恭送圣驾后,不动声色的起身,整了整衣裙,仪容齐整的转身步出寝殿。 步出雍和宫,她淡淡回眸,唇畔冷意渲染。 如今,刀俎在人手,可她,却不想做那鱼肉! 御书房中,赫连堂双手背负,召见暗卫统领王耐:“朕要端王手上的那道赐婚的圣旨……” “是!” 王耐领命,恭身告退。 不等他出得房门,便听赫连堂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记住,不惜一切代价!” 闻言,王耐心下暗惊,回身行礼之后,悄然离去…… 试探 <h3 id=”htmltimu”>试探</h3> 慈宁宫,安宁,祥和。 寝殿之内处处都弥漫着苏合香的气息,青萝太后神情惬意的靠坐在贵妃榻上,孙姑姑则跪在榻前,正轻轻的为其捶腿。 云紫璃进门,朝着青萝太后福了福身,低眉敛目步上前来,替下孙姑姑的位置,轻缓的替青萝太后捶着腿。 “嗯……” 青萝太后舒服的嘤咛一声,轻垂了眼帘,十分满意的笑看着云紫璃:“还是紫璃手艺好。” 云紫璃弯唇,笑意未至眼底,很快便紧蹙着黛眉说道:“太后,关于紫璃的亲事,皇上……只怕是要悔婚!” 听闻云紫璃说赫连堂要悔婚,青萝太后精妆点缀的脸上并未露出惊讶之色,只眉目纠结,眼底透着几分失望。 无论她如何警告,皇上还是准备一意孤行? “紫璃!” 青萝太后微微沉眸,凝着云紫璃娇美的容颜:“你是想要嫁给端王,还是进宫做皇上的妃子?” “太后!” 云紫璃手下动作微顿,抬起头来看着青萝太后,嘴角微弯,笑容苦涩:“紫璃的意见,真的重要吗?” “当然!” 青萝太后坐起身来,牵起云紫璃的手,眸光不定的叹道:“若你心里,与皇上所想一般,哀家便成全……” “不行!” 云紫璃抬头,眸中惊讶之色一闪而过。被青萝太后牵着的手一颤,她臻首轻摇,迎着青萝太后的目光,淡淡声道:“紫璃代掌拈花宫,比任何人都清楚,端王妃之位,没有人比紫璃更合适!” “哀家果然没有看错你!”云紫璃话落,青萝太后目光微定,老怀欣慰道。 凝着青萝太后泛着精光的双眼,云紫璃玉面含笑,却是心中哂然。 成全?! 以她对青萝太后的了解,倘若她真的想要进宫为妃,青萝太后也一定不会成全她! 所谓成全,不过是对她忠心的试探而已! 若她果真应下,只怕尚未入宫,便会被眼前这个看似雍容华贵,实则心狠手辣的女人杀了灭口。 “皇上那里你不必担心,哀家回去跟他说,这阵子你仔细交代好拈花宫里的大小事宜就好!”轻拍着云紫璃的手说到这里,青萝太后面色一黯,遥想当年,喟然叹道:“当初,哀家见你第一眼便觉与你有缘,后来相处下来,你聪明大气,不失稳重,若无端王之乱,哀家其实也想着让你做哀家的儿媳。” “太后……” 眼中,因青萝太后所言尽是受宠若惊,云紫璃睨着太后,嘴角的笑更加苦涩:“承蒙太后抬爱,看得起紫璃。” 青萝太后颔首,又跟云紫璃亲昵的说了会儿话。 不久,门外有人禀报,道是先皇嫡姐安阳大长公主求见。 青萝太后闻言,忙道了宣。 片刻,安阳大长公主手拿丝帕,轻按着眼角进来,尚不曾行至青萝太后身前,便嘤嘤痛哭起来…… 冲喜 <h3 id=”htmltimu”>冲喜</h3> 安阳大长公主,是为先帝赫连飏的嫡亲姐姐,素来雍容华贵,礼仪大端。此刻见她进门之后便开始嘤嘤痛哭,青萝太后吓了一跳,连忙起身上前,温声询问:“皇姐这是怎么了?” “太后!” 安阳大长公主吸了吸鼻子,抬头看着青萝太后,眼泪掉的那叫一个夸张:“大事不好了,远儿他……他……” “远儿如何了?” 青萝太后眸色一闪,旋即紧蹙着眉头,伸手扶住安阳大长公主。 听安阳大长公主说起赫连远,云紫璃眸子微眯了下,随即垂首起身,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安阳大长公主面色悲痛的张了张嘴,未语又是泪先流,低头哽咽:“远儿他……” “远儿到底怎么了?” 瞪大了眼睛看着大长公主,青萝太后的脸色已然全变,俨然一个担心自己孩子的慈母形象。 “远儿要死了!” 安阳长公主抬起头来,吸了吸哭红的鼻子,眼底一片紧张与哀痛。 “怎么会?” 青萝太后心下一怔,面上尽是震惊,然后用力抓着安阳长公主的手,颤声问道:“皇姐把话说清楚,远儿昨儿个还好好的,怎么会……” “是时疫!” 安阳长公主拿手里的帕子用力按着眼角,似是嫌力度不够,暗地里使劲儿捏着自己的大腿:“这孩子也不知回京之前去哪里闲逛,昨儿夜里开始发热,如今已是昏迷不醒……” 安阳长公主嘴里说着,手下动着,眼泪哗啦着,站在云紫璃所在的角度,刚好将她的动作看的清清楚楚。 待听到安阳长公主的话,她狠狠地抽了抽嘴角,若非她克制的及时,恐怕早已扑哧一声破功了。 呀的! 安阳长公主对自己够狠,赫连远这家伙对自己更狠! 昏迷不醒吗?! 还是昨夜开始发热的?! 那她昨夜在云府见到的是鬼不成? “可命太医瞧过了?”青萝太后眉心紧蹙成川字,眼底仍旧透着疑惑之色:“远儿昨日进宫时明明还好好的。” 先前赫连远跟皇上争沈灵溪的时候可是生龙活虎的,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就已然昏迷不醒? 青萝太后的疑惑和不信,早在安阳大长公主的预料之中。凝着青萝太后怀疑的目光,她脸色一沉,皱起了眉头:“太后的意思是本宫在撒谎?” “呃……” 面对安阳大长公主说变就变的脸,青萝太后一怔,想起眼前这位皇姐素来嚣张跋扈的性子,她心里暗恼,脸上却不显,一脸难过道:“怎么会?皇姐误会了,哀家的意思是远儿的身体素来康健,这才短短一日……” “病来如山倒啊!” 安阳大长公主喃喃一叹,用力抓住青萝太后的手:“太后,远儿现在昏迷不醒,眼看着不好,本宫寻思着不若冲喜如何?” 冲喜?! 听到这两个字,青萝太后愣住了,云紫璃也陡地抬眸,望向安阳大长公主,却不期安阳大长公主不经意间回过头来,别有深意的瞥了她一眼…… 嫌弃 <h3 id=”htmltimu”>嫌弃</h3> 安阳长公主那别有深意的一眼,让云紫璃心下一顿,眼底迅速闪过一丝光亮! 赫连远,果真不似他在青萝太后面前表现的那般冷漠,确是深藏不露。昨夜她故意将赫连堂准备悔婚的事情透露给他,就是想要看看他会作何反应,也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如表面上所看到的那般,一心想娶沈灵溪! 现在,反应来了,只是这反应,有些出乎她的预料。 她想到赫连远可能会按兵不动,任由赫连堂收了她,那样的话也省的他再想办法收拾她。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他果真如她所料一般表里不一,但他会想办法迫使赫连堂放手,然后一切按部就班,等她嫁入王府再收拾她……原本,她倾向于第二种可能,当然,现在也算是应证了第二种可能,只是出人意料的他居然会以病重为由,让她去冲喜! 呀的,如此雷厉风行,他果然够狠! “太后!” 眼看着青萝太后怔愣的样子,安阳大长公主摇了摇她的手,“远儿跟宁国公家的灵溪丫头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依我看你赶紧成全了他们,兴许等灵溪丫头过了门,远儿的身子也会有起色……” “皇姐!” 当安阳大长公主提起沈灵溪的时候,青萝太后的脸色已然起了变化,等她把话说完,青萝太后的脸色开始隐隐发黑:“皇上已经下旨,立宁国公之女沈灵溪为皇后。” 安阳大长公主眉头一皱,脸色瞬时难看起来,看着青萝太后的眼神也透着深究之意:“此事可还有转圜余地?远儿跟灵溪那丫头青梅竹马太后是知道的,皇上是太后的儿子,远儿同样是,如今远儿病重,亟待冲喜……” “唉……” 青萝太后被安阳大长公主看的有些不自在,无奈说道:“若圣旨未下,一切尚有余地,但如今圣旨已下,岂能出尔反尔。” 青萝太后语落,安阳大长公主的脸色越发难看了,松开了青萝太后的手。 见状,青萝太后心下暗恼,面上却不好表现出来,转睛之间,瞥见云紫璃眼观鼻鼻观心的候在一侧,她眼前一亮,忙过去拉了云紫璃的手,朝着安阳大长公主说道:“皇姐有所不知,皇上已然为远儿和礼部尚书府的嫡长女赐婚,这就是远儿未来的王妃——紫璃!” “臣女参见大长公主!” 由青萝太后拉着上前,云紫璃朝着安阳大长公主福身一礼。 安阳大长公主不曾叫起,紧蹙着眉头深看她一眼,旋即一脸嫌弃道:“容貌生的倒是不错,只是这出身跟宁国公府相比未免低了些。” 青萝太后闻言,心思转了转,忽地眼睛一亮,笑着补救:“紫璃这丫头极好,皇姐若是觉得她出身低,大可收她做义女,如此一来,岂不两全其美?” 还有一美,那就是安阳大长公主义女这个身份,可以让云紫璃在端王府行事更加方便…… 义女 <h3 id=”htmltimu”>义女</h3> “太后当真是向着远儿啊!” 安阳大长公主冷笑了下,挑眉看了青萝太后一眼,不冷不热的揶揄一句,“既是两全其美,本宫收她为义女,让她入宫侍君,让灵溪跟远儿有情人终成眷属岂不更好?” “这……” 青萝太后启唇,脸色难看的厉害。安阳大长公主话里话外,拐弯抹角的为赫连远争取沈灵溪她如何听不出来?若非安阳大长公主德高望重,深受群臣爱戴,眼下她早已翻脸,何来看她脸色? 深深地,吸了口气,她皮笑却做不到肉笑:“圣旨不是已经下了吗?” “罢了!本宫的义女,怎可与宁国公府的嫡女相提并论?” 面色不豫的看着青萝太后,安阳大战公主自嘲一笑,懒得再多看青萝太后难看到不能再难看的脸色,转头又看向始终垂首福身的云紫璃:“皇上给你和端王赐了婚?” “回大长公主殿下……” 云紫璃颔首,规规矩矩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儿:“是!” 不管是太后还是大长公主,哪个她都惹不起啊! 安阳大长公主沉着脸色又问:“如今端王病重,随时都可能没命,你可愿意嫁入端王府为他冲喜?” 我不愿意! 可以说不愿意吗? 紫璃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轻抿了抿唇,抬头看向脸色阴沉的安阳大长公主:“皇上圣旨已下,端王殿下病重也好,没命也罢,他都是臣女的夫君!” “那本宫就收你为义女!”安阳大长公主脸色稍霁,却算不得很好,只是淡淡点了点头,转身又看向青萝太后:“太后,本宫的义女,应该有个封号吧?” 安阳大长公主此言一出,青萝太后和云紫璃同是一怔! “有!” 待青萝太后反应过来,连忙道有,然后转身对孙姑姑吩咐道:“传哀家懿旨,云氏紫璃蕙质兰心,今安阳大长公主收为义女,嘉为平安县主,赏金千两,加赐玉如意!” “云氏紫璃领旨谢恩!” 云紫璃没想到,事情到了这一步,倒便宜了她,不只成了大吴最尊贵的安阳大长公主的义女,还捞到一个县主的封号。 “平身吧!” 看着云紫璃领旨谢恩,青萝太后眸光闪了闪,心下有几分得意,却也隐隐有几分担忧。 这丫头翅膀硬了,会不会生出二心? 不着痕迹的瞥了她一眼,安阳大长公主眸光微敛,看着云紫璃起身,不甚满意的淡淡声道:“现在冲喜的人选有了,本宫也就不去找皇上了,太后现在便下旨让她和远儿成亲吧!” “好!” 青萝太后连忙应声,安抚着安阳大长公主:“哀家这就拟旨,稍晚便命人去端王府和云府宣旨!” “那本宫就回府了!” 安阳大长公主朝着青萝太后福了半礼,冷冷的看着云紫璃:“既是本宫的义女,你也该跟本宫亲近亲近,一起走吧!” 云紫璃抬头看向青萝太后,见青萝太后点头,忙应了是,跟着安阳大长公主一起离了慈宁宫,上了大长公主府的马车。 彼时,安阳大长公主阴沉的脸色瞬间转晴,伸手拉住她的手,笑吟吟道:“这丫头长的真水灵,我老婆子越看越喜欢!” 大喜 <h3 id=”htmltimu”>大喜</h3> 安阳大长公主刚过四十,因保养得宜,青丝依旧,肌肤雪白,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俨然雍容华贵的少妇模样。 听到她自称老婆子,加之她说变就变的脸,云紫璃嘴角动了动,到底没能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美人一笑,如花似玉,美艳,清绝,纵是安阳长公主看尽看后宫美色,也不由被晃了眼,嗔怒道:“你这丫头,娘亲有这么好笑?” 听到娘亲二字从安阳大长公主嘴里说出,云紫璃心头一热,也不知是笑的狠了,还是怎么地,清凌凌的眸子里,泛起了水意,显得明亮万分:“不是母亲大人好笑,是母亲大人变脸太快,女儿有些不适应! 娘亲! 人之一生,最重要的亲人,可她前世却无从喊起, 今生,这么美的一个便宜娘亲摆在眼前,按理说她该高兴才是,却不知为何,心里头空落落的,似是被扯住的绳子,这头在手里,不知那头在哪里! 所以,到了嘴边的娘亲二字,让她生生改成了母亲大人! “你这丫头,是在怪娘亲!” 安阳大长公主挑眉,轻拍着她如水葱般嫩白的手,眼底笑意不减:“其实有些事远儿早就嘱咐过不让我说的,不过看着你这孩子,娘亲打从心底里喜欢,这会儿告诉你,你可不许让远儿知道!” 闻言,云紫璃眸光微闪了闪,晶晶亮,好不漂亮:“既是王爷不让说,母亲大人还是不要说了!” “可娘亲是真的喜欢你这丫头!” 安阳大长公主冲着云紫璃眨了眨眼,笑着说道:“我告诉了你,你不要让他知道就好。” “呃……” 云紫璃小嘴微微噏合,眼前真的是传闻中人人尊崇的安阳大长公主吗?不知安阳大长公主对区区自己平白的喜欢和信任来自于何。 安阳大长公主何等精明,自然看得出云紫璃的疑惑,轻叹一声,凝了眉:“远儿这孩子,从来自立,凡事只靠自己,今日进宫请婚一事是他第一次开口让我帮忙!且你这丫头我一看便是心思灵透之人,既是如今你我成了母女,那娘亲便希望你能成为那个可以让他依靠的人。” 对于事情的来龙去脉,云紫璃已然明了,此刻安阳大长公主的话,自然应证了她的猜测。略略一想,她自然明白,安阳大长公主信任的不是她,而是赫连远,只是……成为可以让赫连远依靠的人? 想到那个风光霁月,深不可测的男人,云紫璃暗暗摇头,那个男人,她消受不起,自也不敢妄自尊大! 安阳大长公主本想让云紫璃先去大长公主府熟悉一下,但在云紫璃的坚持下,还是将她送回了云府。 才刚回香梨园,便见云府管家奉命请她到前院。 前院里,云起明正襟危坐,王氏站在他身后殷勤的替他捏着肩膀,见云紫璃进门,王氏冷笑一声,旋即双眼一亮,兴冲冲的迎了上来:“大小姐大喜啊!” 不嫁 <h3 id=”htmltimu”>不嫁</h3> 大喜? 如今太后加封和赐婚的懿旨未到,王氏口中的大喜指的是什么? 云紫璃神情淡漠的看着王氏兴冲冲的样子,再回想到王氏威胁云紫生的话,心中冷哂不已。 冷冷的,瞥了王氏一眼,她转头对云起明福了福身:“不知父亲大人找紫璃何事?” 云紫璃的无视,使得王氏面色一滞,脸色瞬间惨白,绞着帕子的手因用力也跟着变了颜色。 云起明见状,脸色沉了沉,强压着心中怒气道:“为父今日与你相看了一门亲事,对方明日便会来交换庚贴了。” “亲事?” 云紫璃美眸微闪,冷笑着问道:“敢问父亲与紫璃定的是哪一家?” 云起明皱眉,因云紫璃冷淡的态度,也为王安的不学无术,不过看着王氏低眉敛目,一脸柔弱委屈的模样,他心里一揪,沉声说道:“是你祖母家的侄孙儿,安哥儿!” “王家?” 云紫璃挑眉,想到自己初回云府时,在花园里见过的那个不学无术的男子,精致的眉眼透着清冷,微眯了美瞳,斜睇王氏一眼,她勾唇问道:“这门亲事是父亲相看的,还是王氏相看的?” 王氏闻言,抬起头来,见云紫璃面带鄙夷的看着自己,她眼眶一热,瞬间红了眼:“妾身知道,大小姐对妾身诸多不满,不过王家富庶,安哥儿也是个懂事的,若大小姐嫁过去,必然幸福顺遂。” “懂事?” 云紫璃笑的,仿若阴沉许久的天儿,忽然出现的暖阳,美的耀眼,却神情讽刺:“原来在你眼里,吃喝嫖赌无恶不作是为懂事,倘若如此,你何不把二妹妹许给安哥儿?” 王氏没想到云紫璃竟然知道王安的为人,被她说的脸色一僵,随即紧咬了唇瓣。 云紫璃见状,眉眼再次聚上丝丝冷意,想到对于王安的为人,云起明应该很清楚,可他还是点头应下了这门亲事,她转身看向上位的云起明,“父亲大人也觉得,那王安是个懂事的?” 云起明本就心虚,此刻见云紫璃咄咄逼人,不禁心中烦躁的挥了挥手:“不管安哥儿以前如何,他已然答应为父会收敛,日后你嫁了他,为父定然不会让你受委屈。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事就这么定了,你先回香梨园吧!” “好一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云紫璃心头火气,愤怒的眸光深处破碎出一丝冷笑,“若我不嫁呢?” “你敢!” 云起明气极,忍了很久的他猛地拍桌而起:“云紫璃,说破了大天儿去,你也还是我的女儿,我让你嫁,你就得嫁!” “是吗?” 云紫璃挑起了黛眉,依然用愤怒的目光看着云起明:“要嫁你让云紫凤去嫁,我云紫璃……不嫁!” 死心 <h3 id=”htmltimu”>死心</h3> 云起明气极,抬手挥落桌上茶盏,喘气粗的如风箱一般,呼哧呼哧的。 王氏见状,心中冷冷一笑,上前替他顺着气儿:“老爷,既是大小姐不嫁,要不就算了……” “不能算了!” 王氏的劝慰,非但没能让云起明消气,反倒让他火气飞涨,直指着云紫璃怒道:“你这个逆女,当真要气死老子不成?柔儿的事情也就罢了,事关你的亲事,今儿我告诉你,王安不嫁也得嫁!” 云紫璃心下一沉,冰冷的眼神如飞刀一般嗖嗖射向眼前这个无情的男人,原本被所谓亲情牵绊的那颗心,终是死的透透的。 “来人!” 被云紫璃冰冷的眼神看的浑身不自在,云起明怒不可遏的低吼一声,对闻声进门的管家命令道:“送大小姐回香梨园,从今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她踏出香梨园一步。” 闻言,云紫璃冷笑了声,美眸一瞬不顺地看着云起明。她很怀疑,这个男人真的是她的生父吗?如果是,那么为何亲生如他,尚不及安阳大长公主这个才见一面的义母给她的感觉来的亲切?! “大小姐……” 管家领命,一脸为难的在云紫璃身侧恭身。 云紫璃冷晒,觉得再多看云起明一眼都觉得浪费感情,甩头向外走去。 “逆女!” 眼看着云紫璃远去,云起明气喘吁吁的重新坐回椅子上…… *** 云紫璃拒婚被云起明送回香梨园禁足的事情,短短片刻便已传遍云府。 得到消息之后,无澜低咒一声,怒骂云起明实在该死,随即第一时间出现在云紫璃的面前。 看着她低眉敛目,一边吃着糕点,一边喝着白开水,他心弦松了松,薄唇轻抿,坐在了她的对面:“看你这样子,是已然想好了应对之策!”他看似在问话,实则用的肯定语气。 其实,他想说,如果实在不行,就嫁给他! 不过到了嘴边的话,在想到她往日的无视和拒绝之后,他却生生忍了下来。 他的小璃儿,从来都是极有主见的。 云紫璃抬头看了眼无澜,再次低敛了平静无波的眸子,淡淡说道:“师傅,今日太后将我赐婚给了端王!” “端王?!”无澜面色骤然一紧,妖孽般的俊脸沉下,再不见一丝温润:“你同意了?” “不同意让我抗旨么?” 似是在说着今天的天气一般,云紫璃淡淡说道:“这是太后交给我的最后一个任务,她许了我长生丸!” 无澜轻嗤一笑,不满的看着云紫璃:“为了紫生,她让你死你便去死吗?” “为了紫生,我会活着,好好活着!”云紫璃挑眉,看着眼前有些失态的无澜,凝眸道:“师傅,等我嫁入端王府后,紫生就交给你了。” “云紫璃!”无澜没有答应照顾云紫生,只深深凝着云紫璃,脸色凝重的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喊她:“想法子,把亲退了!” 惊怒 <h3 id=”htmltimu”>惊怒</h3> 无澜难得面露凝重,云紫璃抬头看他,见他深邃的凤眸幽深难测,似湖如海,隐隐有光火闪动,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其实……” 静静的,跟无澜对视片刻,云紫璃唇角微扬,拿着手里的糕点咬了一口,细细咀嚼,眸光如碎星一般,闪闪发亮;“比起我那个极品父亲给我说的亲事,嫁给端王……倒也不错!” “你不了解赫连远!” 无澜脸色越发低沉,伸手扣住云紫璃拿着糕点的手,“以你的身份,进入端王府太危险,只怕……” “我知道师傅担心什么!” 云紫璃轻叹一声,不着痕迹的挣脱无澜扣着自己手腕的大手,淡淡说道:“不过这桩婚事,已经势在必行!” 闻言,无澜心头大震,似是有什么东西自那里抽离。凤眸微微眯起,他凝着云紫璃熟悉而娇美的容颜,心中百转千回。 就在他下定决心准备再次开口之时,门外传来云府管家焦急的声音:“大小姐!大小姐……请移步前院接旨!” “知道了!” 淡淡应了一声,云紫璃站起身来,垂眸看着一脸凝重的无澜,却是笑靥如花:“赐婚的懿旨到了,如今已然事成定局,太后娘娘不是王氏,这亲退不得!” 语落,不待无澜出声,她抬步向外走去。 *** 前院之内,原本云紫璃走后,小人得志的王氏安抚好了云起明,正满心欢喜地寻思着以后要如何让王安收拾云紫璃,却不想她才高兴了片刻,便有宫中来人,道是奉了太后懿旨,让云紫璃出来接旨。 眼看着跟云起明热络说话的太监一脸喜色,想来他手里的旨意,应该是喜事! 喜事?还是找云紫璃来接旨? 想到某种可能,王氏方才还在窃喜的心,顿时惴惴不安起来。 不久,云紫璃进门。 众人起身跪落,山呼太后千岁。 平安县主?! 安阳大长公主义女?! 赐婚端王?! 听闻太监念完太后懿旨,王氏脑海中不停回响着这几句话,平日伪装得宜的眼底,再难藏住那深深的不甘和怨毒! 安阳大长公主居然收云紫璃为义女?太后娘娘居然将云紫璃赐给了端王殿下为正妃,且还要三日后便嫁入王府? 如此一来这个小贱人可谓是飞上枝头化作那九天凤凰! 端王,那可是大吴过最最俊美的男子,是凤儿和万千少女心中钦慕的对象,云紫璃那个小贱人,她怎么配?! 更重要的是,如果这个小贱人成了端王妃,那她岂不是要做一辈子无名无份的卑贱通房?! 想到这些,王氏双手紧握,既惊且怒,浑身上下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父亲大人!” 从宣旨太监手中接过圣旨,云紫璃笑意盈盈的将那明黄色的卷轴递到一脸呆滞的云起明手里,然后淡淡扫了如同死了亲娘一般的王氏一眼,笑问:“紫璃要做端王妃了,你和王氏不高兴吗?” 高兴 <h3 id=”htmltimu”>高兴</h3> “高……高兴!” 云起明回过神来,握紧了手里的太后懿旨,心中震惊的同时,见云紫璃看着王氏,忙笑着轻推了王氏一把,当着宣旨太监的面,谁敢说自己不高兴?那样岂不是对太后娘娘有意见? 只是,他脸上的笑,僵硬的很,比哭还难看。 “妾身恭喜大小姐!” 王氏心中万恨,却无处发泄,纵是婆娑了泪眼,也只能强颜欢笑。 王氏素来梨花带雨,那都是为博云起明的怜爱……装的,不过这一回看着她婆娑的泪眼,云紫璃却可以肯定,那眼泪绝对是真实的。 想让她嫁给王安? 不但没门,连窗户也封死了! “既是如此,那紫璃的嫁妆,便劳烦父亲大人了。虽说三日太过紧张,不过紫璃相信有母亲的嫁妆在,父亲大人一定会让紫璃风风光光的嫁入端王府的。” 看着王氏计划落空,愤恨却不得不低头的模样,云紫璃再次表示心里很爽。一句话带过唐氏的嫁妆,将云起明不自然的神情尽收眼底,她故意把圣旨丢给云起明,好好恶心又刺激了他和王氏一把,正准备离开,却听宣旨的太监忽然开口:“平安县主烦请留步!” 云紫璃顿足,回眸看向宣旨太监。 “平安县主……”那太监笑吟吟上前,恭身在云紫璃身前低语几声,将太后所赐的一只锦盒交给了她…… *** 正是三月好时节,香梨园中,花香阵阵,满枝的粉白,随风招展,入眼皆是赏心悦目之景。 自前院回返,云紫璃独自漫步梨香下。在迎风招展的梨枝下停下脚步,她微蹙了黛眉,一身萧瑟,轻抬柔荑揽过满枝花香轻嗅着。 满腹馨香中,她苦涩一叹,低低喃道:“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梨花尚且如此,听闻端王府中,桃花成林,不知是否美不胜收?” 虽说嫁给赫连远,并非她心甘情愿,但为了紫生,她亦可以接受。 只是…… 三日,太短。 短到纵是她早已有了准备,却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出嫁都是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事,可是赫连远那厮,雷厉风行,既然使出冲喜这招,实在太狠…… 抬手之间,任花枝轻颤,见几许梨花飘落,她微微抿唇,其间是淡淡的冷然。 反正,他也不会死。 既是她嫁过去,他就会活,那她就是他的福星,这算不算救命恩人? “璃儿……” 忽地,一声轻唤自云紫璃身后响起,待她回头,却见无澜嘴角微翘,眸色却阴沉无比的对她轻道:“去收拾细软,我带你和紫生离开这里。” 一身大红色长袍的他,本就姿容天妒,如今立身梨花下,更显几分妖娆…… 你我 <h3 id=”htmltimu”>你我</h3> 云紫璃听到无澜的话先是微微一怔,旋即便有一道暖流划过心头,定定地看着他,觉得眼前的男人与方才自己离开时,有了些许变化,她的嘴角微微翘起:“师傅想带我们去哪儿?” “去哪里也比在这里好!”无澜俊美的脸上不见丝毫戏谑,沉声说道:“赫连远,此人无心,不是你的良人!” “他不是!” 云紫璃轻点着头,表示对无澜所言的认同。嘴角浅笑的弧度渐渐扩大,望着眼前丰神如玉,难得面色凝重的男子,她的心,竟隐隐一动。微微侧目,将视线调转到身侧的花枝之上,她轻抿唇角,悠悠叹道:“可不是他,也会是别人。我为浮萍,可以无根,但紫生不行。” 如今天下,虽是三分。 然,想要从京都离开,去新越,去燕国……莫说青萝太后和赫连堂不会善罢甘休,只以紫生的身体,也根本熬不住! 云紫璃的拒绝之语,使得无澜眉宇轻皱。伸手扶住她的肩头,他森然声道:“我知道你担心紫生的身体,这件事我会想办法……” 无澜手心的温度是那么的温暖,温暖到透过单薄的春衫丝丝传入云紫璃心底,让她轻轻扬起一抹笑容,满怀感激的看着他:“师傅的好意,我心领了……” 听云紫璃此言,无澜本就皱着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些,他的眸底一片阴霾。 “师傅,你该相信我!”凝着无澜紧皱的眉头,云紫璃心下滋味难辨:“即便端王府是龙潭虎穴,我也自能保护好自己!” “璃儿,你这样撑着,不觉得累吗?”声音沉下些许,睇着云紫璃柔美的侧脸,无澜将修长洁白的手伸到她面前,满不在乎的说道:“只要你肯把手交给我,我带你和紫生离开这里,日后……由我护你们周全!” 静静地看着眼前对自己伸出手的男子,云紫璃心中轻叹一声,轻摇臻首,语气坚定道:“师傅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路是我自己的,无论前路如何,我都想自己去走!” 语落,不曾去看无澜的神情,她对他微微福身,转身便要离开。 “云紫璃!” 眼看着云紫璃要走,无澜面色一变,伸手攫住她的左手,他声音低哑醇厚,带着丝丝无奈和妥协:“你是一定要我把话说明白了,才肯跟我走么?” 云紫璃心下一窒,神情不变,轻抬眸华,回首望进他深邃如海的双眸之中。 “你如此聪慧……”无澜轻轻一叹,略带嘲讽的问:“当真不知我对你的心意?” “师傅!” 云紫璃眸光闪烁,本欲避开他灼热的视线,却在转瞬之间,目不转睛的迎上他的目光,坚定无比地说道,“你我之间,只是师徒!” ps:今日第一更,亲们喜欢请加入书架哦~~感谢鱼儿赚、依依和wwspy12的鲜花,爱你们~~ 最好 <h3 id=”htmltimu”>最好</h3> 不是不知,只是师徒! 云紫璃的话,如冬日寒冰,浸入无澜的胸腔,使得他身形一怔! 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云紫璃挣了挣胳膊,见他不曾松开,她并不强求,只是定定的看着他:“我曾说过,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觉得当我父亲太老,那这句话不若改成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如何?” “只是师傅么?” 无澜深知云紫璃的脾气,此刻见她如此,他握着她手腕的大手微松,神色黯然。 云紫璃心下微痛,顿了一顿,她眼底漾着一缕笑意,轻道:“只是师傅!” 语落,她再次抬步,头也不回的离去。 在认识无澜的第二年,他看她的眼神便变了,正如他所说,聪慧如她若说看不出他的心思,那是假话!只是,她比谁都清楚自己对无澜的感情,那是师徒之情,是朋友之情,却唯独没有男女之情! 她给不了他全心全意,自然不会去接受他的心意。 再者说来,她的事情里,不只牵扯到青萝太后,如今还有赫连堂和赫连远,他们在吴国,个个身份尊崇,她不想再把他牵扯进来。 无疑,做师徒于她和他,才是最好的。 渐渐的,院子里窈窕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前厅门口。看着她头也不回的离开,梨花树下,无澜站了许久,任身边微风阵阵,衣袂翻飞,花香弥散…… *** 西厢,云紫生得知云紫璃被赐婚给端王之后,脸色变了变,立即差阿祥去请云紫璃。云紫璃才刚回来,便被请了过来。 看着云紫璃进门,他挣扎着坐起身来,眼中氤氲浮动:“姐姐!” “哭什么?” 云紫璃心有疲倦的颦着眉头,上前弹了弹云紫生的额头,嗔怒道:“姐姐要做端王妃了,你该高兴啊!” 云紫生看着云紫璃云淡风轻的样子,睁大眼睛把眼里的泪意逼了回去,用力吸了吸鼻子:“我听说太后懿旨,姐姐三日后就要出嫁,成亲哪有如此着急的?事有反常即为妖,这端王莫不是有什么不好?” “臭小子,说什么呢?!” 偌大的云府,唯云紫生对自己是真心,此刻见他如此担心,云紫璃嘴角噙着浅笑,动作亲昵地摸了摸他的头:“早嫁晚嫁迟早都要嫁不是吗?姐姐早些嫁了,也省的王氏再出幺蛾子不是?” 闻言,云紫生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说什么,可到了嘴边的话,却又迟迟说不出,只是神情复杂的看着云紫璃。 “好了!” 看着云紫生欲言又止的模样,云紫璃轻叹一声,抬手按了按眉心,声带疲惫:“姐姐身上都是慈宁宫的熏香味,难闻死了,眼下去沐浴更衣,你好生歇着。” 不久,净室里,水雾氤氲。 云紫璃仰靠在浴桶上,敛目凝着水面上漂浮着的白色梨花瓣,明眸微瞌,掬起一汪热水撩上脸庞。 有些事情,她需要好好想想。 神思恍惚之间,仿佛听到有极轻的步履声传来,且越来越近,她眉头不禁紧皱,抄起边上裙衫遮身,抬眸之间,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轻蔑 <h3 id=”htmltimu”>轻蔑</h3> “谁?” 云紫璃回眸,声音冰冷,眼底寒光四射。 “大小姐不必惊慌,我不是坏人!” 来人一袭淡蓝色束腰骑装,身形纤细妖娆,对云紫璃香艳半裸的状态丝毫不以为意,缓步浴桶前停步,她垂首半福了福身:“见过大小姐!”。 “你是何人?” 见来人是个女子,亦不曾有过分举动,云紫璃暗暗松了口气。重新没入水中,她冷笑着,语气并不算好的问道:“你如此明目张胆闯入本小姐的净室,还我不必惊慌,不觉的好笑吗?” 垂首立于浴桶前的阿媚,虽不曾抬头,但从她柔美的侧脸,便不难看出其样貌清秀。不过云紫璃可以肯定,她从未见过她。 “奴婢阿媚!” 淡淡地道出自己的名字,阿媚微微抬眸,望着云紫璃的眼:“是皇上的人!” 皇上的人? 赫连堂的人! 仔细打量着着站在眼前的女子,云紫璃思绪飞转片刻,从阿媚提到皇上二字时的眼神不难看出,她对赫连堂定是忠心耿耿的,且还应是他的心腹! “阿媚姑娘既是皇上的人,眼下这个时辰,又怎会出现在本小姐的房里?”按时间来算,赫连堂应该已经得知太后赐婚一事。想到赫连堂对自己的势在必得,她无奈一叹,松开手里早已浸湿的裙裳,再次掬水拍在脸上。 “皇上命奴婢日后跟在大小姐身边伺候。”抬眼看了眼云紫璃,阿媚轻笑了下,在她的眼中,隐隐透着几分轻蔑。 在她眼里,眼前的女人,是皇上和端王争斗的筹码,不过玩物而已。 瞥见阿媚眼底的轻蔑之色,云紫璃先是一愣,随即笑了笑,心中却是泛起冷意。以阿媚的高姿态,该是赫连堂信任之人,如今太后懿旨已下,事成定局,三日后她将会是赫连堂的王嫂,他的心腹留在她身边,赫连远会怎么看? 心中思绪百转,云紫璃笑了笑,心中却是冷哂。 哗啦一声,自浴桶中站起身来,云紫璃毫无避讳的从边上屏风上扯下一件外衫披在身上,伸手捋着湿濡的长发向外走去。 阿媚跟着云紫璃的脚步一路向外,在云紫璃坐在梳妆台前时,她取了干帕子,沉着脸色替云紫璃绞着头发:“皇上旨意,命大小姐即刻进宫。” 又要进宫? 云紫璃在镜中抬头,对上阿媚的半眯的眸子。轻颦了下眉,她轻垂眉眼,起身朝着睡榻走去,声音淡淡,听不出太多情绪:“皇上很生气?” “龙颜大怒!” 王耐不辱使命窃得赐婚圣旨,赫连堂刚拿到圣旨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听说青萝太后赐婚的消息……回响当时赫连堂暴怒的情形,阿媚眸色沉下,抬头见云紫璃侧卧榻上,她眉头紧皱,面露不悦:“大小姐现在该进宫!” 锋芒 <h3 id=”htmltimu”>锋芒</h3> “哎呦,我头好疼。”淡淡的,睨了阿媚一眼,云紫璃轻笑了下,怏怏道:“若没别的事,你去外面候着吧!” “……” 静看着云紫璃暄眼波流转的样子,阿媚的脸色很难看:“大小姐,皇上还在宫里等着你觐见呢!” “有吗?我怎么没见圣旨?” 仰躺在床上将被子盖好,云紫璃满足的喟叹一声,转过身来见阿媚秀眉蹙起,脸色阴沉,她轻笑一声,不紧不慢道:“莫不是你以为本小姐是个傻的?单你红口白牙,我便会当作圣旨贸贸然进宫去?” 如今她可没准备进宫去见赫连堂! 想让她去,可以,拿圣旨来! “你!” 阿媚眉头蹙的更深了些,声音冷冽,作势便要出手:“既是如此,那就恕阿媚冒犯了!” 见状,云紫璃眉心一皱,出手如电,只瞬间便攫住阿媚探出的皓腕。 阿媚一惊,想要挣脱她的手,连用两次力,却无法如愿。无奈之下,她手刀骤起,朝着云紫璃劈去。 云紫璃冷笑,沉稳应对,几个回合之后,阿媚脸色惊变身形后退,两人方才分开。 “我劝你还是三思而后行!”看着阿媚震惊的样子,云紫璃抿了抿唇,唇角的笑微微透着寒意。 阿媚脸色阴晴不定,垂落身侧的手蓦地收紧。 她没有想到,被自己视作赫连堂玩物的云紫璃居然会武,而且还是一位高手。 “本小姐累了,你可以退下了!” 云紫璃看都不看阿媚一眼,扯了被子盖在身上,施施然闭上双眼。 “大小姐不要欺人太甚!” 见她如此,阿媚脸色阴沉无比。 到底是谁欺人太甚?! 云紫璃心中冷哂,刚闭上的眼睛再次睁开,十分随意的抬手轻扶鬓角,手落之时成拳状,她轻拢的指缝之间三根银针寒光闪烁,十分慎人:“本小姐就是欺你,又如何?” “你……” 云紫璃手里的银针,通体冰蓝,入手处缀着红色络子。 那是…… “鸾针!” 不自觉脱口唤出银针名号,阿媚清秀的脸上尽是震惊之色。 莫非她是…… 怎么可能?! “阿媚果真见多识广!” 悠悠然,眉眼轻抬,自是说不出的绝美清艳,云紫璃笑的灿烂,唯眼底锋芒毕露,冷的骇人:“两条路给你选,要么退下,你继续留在本小姐身边,要么留下,让本小姐继续欺你!” “阿媚……告退!” 阿媚睇了眼云紫璃手里的鸾针,知若她所料不错,眼前这块铁板自己踢不动,只能咬着牙,脸色铁青的退下。 耳边,衣袂摩擦声缓缓远去,云紫璃闭了闭眼,再睁眼时手中银针尽没。伸手取出宣旨太监早前交给自己的锦盒,将之缓缓打开,看着锦盒中泛着幽光的丹药,她面色沉下,眼底清冷一片! 不配 <h3 id=”htmltimu”>不配</h3> 长生丸! 云紫生的续命良药! 凝着锦盒中的丹药,云紫璃如葱白般的玉手轻轻抚过,眼底波涛汹涌,最终又归于平寂! 过去几年,她为青萝太后做了那么多事情,为的便是这颗丹药,原本这颗丹药青萝太后准备等她完成了端王府的任务才会给她,却不想今日宣旨的太监却将之当作青萝太后给她的贺礼,随着懿旨交给了她。 这,原本该是件高兴的事儿,可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只因,现在这颗丹药若让紫生服下,旧病得医,只怕又要添上新毒。 青萝太后! 赫连堂! 啪的一声,将锦盒合上,云紫璃敛去眸中冷光,缓缓瞌上双眼。 看样子,她这段时日太过顺从,竟让她们母子以为她可以随意拿捏? *** 这一夜,云紫璃安然如梦。 香梨园中,一片沉静,然紫凤阁里,却不时传出摔砸之声。 哐啷一声! 将手里青花的瓷瓶摔的粉碎,云紫凤气鼓鼓的跌坐在榻上,脸色因怒气透着绯红之色:“凭什么?她云紫璃一介乡野村姑凭什么?” 凭什么她能做安阳大长公主的义女?凭什么她能成为端王正妃? 端王啊! 那可是吴国最俊美风~流的男子,华贵无比,云端一般的人物,她云紫璃如何配得上?配得起? “啊——” 心绪至此,想到云紫璃日后要与自己心中天神一般的男子相依相伴,你侬我侬,云紫凤眼底已因嫉妒渐变赤红,猛地起身,尖叫着将榻上锦被撕扯在地,她恨恨的盯着自己屋里的丫鬟杏儿:“你说,那个贱人凭什么?” 杏儿此刻,早已被吓得亡魂皆冒,恨不能当个隐形人,听到云紫凤的问话,她低垂的双肩微微颤抖,额头冒汗却不敢去擦,手足无措的看着满是狼藉,颤声回道:“大小姐……不配!” “不配?不配她怎么会被安阳大长公主收为义女?不配她会被赐婚给端王?”云紫凤声音拔高,显得格外尖锐,想到云紫璃日后的无上荣宠,她恨不能一脚结果了她才痛快! 听到云紫凤的叫嚣,在她身边伺候多年,对她十分了解的杏儿的双肩颤抖的越发厉害,可谓体若筛糠。 外人都道云夫二小姐如何如何出众,却鲜少有人知道,她在自己屋里的时候是如何的嚣张跋扈,不把她们这些奴婢当人,动则打骂,手段狠辣。 眼下她若一句话说的不对,只怕小命就不保了。 “凤儿!” 就在杏儿为自己的小命担忧之时,一脸阴沉的王氏进了门,将屋里的满室狼藉看在眼里,她抿了抿红唇,上前拉着云紫凤的手,满脸愤恨道:“娘亲知道,你心中不甘,娘亲心中的不甘比之于你,要多千百倍,原本娘亲说好了将她配给你安表哥,可眼下……”脑海中闪过云紫璃接过圣旨时得意的模样,王氏咬牙切齿道:“如今木已成舟,太后懿旨已下,我们即便心中不甘,也定要忍着。” “安表哥?” 想起王安风~流~成~性子,谁嫁她谁就毁了,云紫凤眸子转了转,最后便是一眯,毒计心中生…… 替嫁 <h3 id=”htmltimu”>替嫁</h3> “娘亲,我要嫁入端王府,做端王妃!” 在沉寂许久之后,云紫凤突来一语,惊得正满脸愤恨坐在榻上的王氏从榻上径直站起身来。 知女莫若母! 王氏直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将她眼底的疯狂之色尽收眼底,自是一阵心惊肉跳! 紫凤莫不是想……替嫁?! “你疯了不成?” 王氏杏眼瞪的滚圆,死死的盯着自己的女儿,眼底丝丝火气直冒,“这可是太后娘娘赐下的亲事,岂能任你胡来?搞砸了这桩婚事,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娘亲莫怕,那云紫璃不过是乡野女子,如何配得上端王殿下?比之于她,女儿要好上千百倍,只要女儿能够顺利嫁入端王府,以女儿的美貌和才情,必能博得王爷欢心,到那时,他宠女儿还来不及,断断不会追究替嫁之事。只要王爷不追究,过太后那一关就很容易了……” “万一王爷追究此事呢?” 王氏走过的桥,比云紫凤走过的路都要多,她可不是十几岁的云紫凤,异想天开的以为自己是最好的。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倘若端王追究起来,到时候云紫凤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不会有万一的。” 云紫凤双眸闪烁着自信的光芒,秀美的小脸上尽是得色:“大婚定在三日后,时间紧迫,现在我们该想想如何摆平云紫璃那个贱人!” “紫凤!” 看着云紫凤孤注一掷的模样,王氏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紧紧抓住云紫凤的手,她尖锐的指尖刺入云紫凤的手背,沉声命令道:“不准胡来!听到没有!” “娘亲,你弄疼我了!” 云紫凤嗔怒王氏一眼,尖叫着甩开她的手,抬头对上王氏严厉的神情,她声音拔高,几乎破了音:“娘亲为何不准?云紫璃若当了端王妃,你就得做一辈子的通房,你想做通房不要紧,我还要当云府正经的嫡小姐呢!” “你——” 云紫凤陡然拔高的嗓音,和她不管不顾的叫嚣,就像是一把利剑,狠狠插进王氏的心窝,也不知是疼的还是气的,她纤弱的身子,忍不住的颤抖起来。 “娘亲!” 看着王氏受伤的模样,云紫凤稍稍放低了自己的声音,紧着嗓子说道:“我不管,反正这件事我势在必行,我要嫁入端王府做王妃,云紫璃想嫁……那就让她嫁给安表哥!” 她从来嚣张跋扈,但是在王氏眼里,却觉得女儿天性率真,生机勃勃,可眼下王氏却是真的被她气到了。 看着王氏紧咬着牙关,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云紫凤暗暗咬住舌尖儿,眼泪一颗一颗滚落下来“娘亲,女儿这辈子,只求这一件事情,若不能嫁给端王,女儿就剪头发做姑子去……你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帮女儿!” ps:第二更送上,亲们记得点加入书架哦,明天见~~ 心情 <h3 id=”htmltimu”>心情</h3> 天底下没有不心疼女儿的娘,看着落泪的云紫凤,听着她的决绝之语,王氏心头一软。 “替嫁不是件小事,单~你父亲就不会同意。” 重新拥~着云紫凤坐下身来,她一边轻抚着云紫凤如缎的秀发,一边温柔的说着话,只是那说话的语气却仍旧透着拒绝之意。 “娘亲放心,女儿有法~子!” 云紫凤亲昵的挽起王氏的胳膊,泪水盈盈的大眼里闪过一抹阴~戾的寒光:“此事可先瞒着父亲,若实在瞒不住,那也只能是云紫璃那贱~人婚~前~失~身,女儿为大局替嫁……父亲一定会谅解的。” 王氏微微抬眸,睇见云紫凤眼底的那抹寒光,心不住的往下沉:“你当真要一意孤行?” “娘亲认为是一意孤行吗?女儿却想起了另外一句更为贴切的话。”云紫凤微微垂头,对上王氏的目光,红~唇轻启:“富贵险中求!” 静静地看着她,王氏眸光起伏不定。 见她如此,云紫凤柳眉轻蹙,“母亲休要阻我,否则我会恨你一辈子!” 此言,如此诛~心,王氏心头一震,沉思半晌儿,在心中无奈一叹,最终心绪复杂的幽幽声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此事娘会帮你,但你要听娘的安排,不可轻举妄动。” “娘最疼女儿了!” 云紫凤终于说服了王氏,自是喜笑颜开。她们母女谁都不曾发现,在她们头顶上方的瓦片,不知何时已然被人掀起…… *** 夜,已深。 端王府,桃园书房之中,仍是灯火通明。 噼里啪啦的算盘声响彻房内,偌大的书桌前,一身白色软袍的赫连远翩~翩如玉,一手拿着太后赐婚的懿旨,一手举杯独自小酌,自是说不出的慵~懒优雅。 不久,满室寂静。 他轻转手中卷轴,目光清淡的抬头看向书桌对面那一身红衣的艳~丽女子,声音如珠落玉盘:“看样子,今儿这账你是算不清楚了。” “看样子,今儿你心情很好!” 如玉的手指扫过算盘,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金无惑凉凉的语气昭示着她的坏心情。 “本王即将大婚,自然心情好!” 轻笑着将手里的卷轴放在桌上,赫连远轻轻转动着手上的扳指,一双深邃漂亮的眼睛慵~懒的看着金无惑,昏黄柔和的灯光打在他的俊脸上,平添几分魅~惑,让人忍不住惊叹连连。 “赫连远!” 啪的一声,将手里的算盘摔在桌上,金无惑瞪大美瞳,怒道:“你辜~负我!” “呵……” 赫连远轻笑一声,乌黑的眸子如黑曜石般熠熠光辉,语气似有似无,没有太多情绪:“你我之间,一无父母之命,二非媒妁之言,再不是两情相悦,谈何辜~负二字?” 金无惑蹙眉,张了张嘴,丹凤眼微微眯起,出口的声音,透着几分无奈和挫败:“当年你曾说过,这世上能让你真心求娶之人,唯一人也,这个人可不是她!” 虽然,不想承认,但她……确实是一*厢*情*愿! ps:第一更~ 她? <h3 id=”htmltimu”>她?</h3> “你……” 听了金无惑的话,赫连远略微上扬的凤眸微眯,光芒透射,仿若院中桃花一般绚烂,动人心弦。漆黑的眼瞳,透着淡淡的疏离,隐隐光华流转,他薄唇轻抿着,浑然天成的魅力,让人迷醉,可他说出来的话,却使得金无惑心中一惊:“怎么知道,此她非彼她?” “你的意思是……” 怔怔地,看着眼前倾世无双的优雅男子,金无惑心中因不置信,似是有惊涛骇浪,汹涌澎湃! 那人,不是已经…… 赫连远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出声,修长如玉的手拿起瓷白的酒壶,轻轻晃动了下,将美酒倒出,轻轻抿了一口,然后一脸闲适的靠在椅背上,“只此一次!” 金无惑皱眉,却见他冷冷的看了自己一眼,声音低沉而冰冷的接着说道:“你今夜在这里算账便罢了,以后……未经我允许,不得随意出入桃园!” “赫连远!” 金无惑气极,噌的一下站起身来。 “要走么?请便!” 赫连远兴味索然的笑着,闭上双眼,不再看她。 “你够狠!” 冷哼一声,金无惑提起算盘,负气离去。 在她出门之时,恰好四文进门,看着她不悦的神情,四文停在门口忍不住望着她离去的方向轻轻摇头,只道金姑娘又被主子气的不淡定了。 “四文!” 睁开双眼,入目便是四文摇头的样子,赫连远淡淡扬起唇角,深幽的眼底看似慵懒,却精光四射:“你是要进来?还是要滚?” “进……” 四文回神,忙不迭应声,脸上挂着狗腿的笑,嘿嘿道:“王爷,属下有事要禀!” 赫连远看了四文一眼,对他讨好的笑不置可否。 四文脸色一正,恭身禀道:“王耐偷走赐婚圣旨后,刚交给皇上,皇上便得了太后给王爷和主母赐婚的消息,皇上龙颜大怒,一气之下砸了御书房,最后还是太后出面将此事压了下来。” 赫连堂如此反应,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让他刚以为要心想事成,却又很快便梦碎,如此磋磨他才叫一个痛快。 赫连远嘲讽一笑,淡淡垂眸,不语。 四文知主子这是等着他继续禀报,忙接着又道:“如王爷所料,无澜公子确实藏身云府,不过属下在调查无澜公子一事时,还探得另外一件关于主母的事情……” 赫连远蹙眉,抬头看向四文。 见四文浓眉紧皱,聚精会神的看着自己,他不由嗤笑出声:“四文,你学会卖关子了!” “呃……” 四文憨笑着,顺着竿子往上爬:“属下谢王爷夸奖。” 赫连远看着他,唇角微微弯起,状似随意的整理着袖摆。 四文见状,心头一震。 主子一般做出这个动作,便表明他老人家没心情跟你玩儿,如果你还接着玩儿,那么后果自负! 真敢 <h3 id=”htmltimu”>真敢</h3> “属下探知,在太后赐婚之前,云起明和那王氏,竟妄想将主母下嫁给王氏的侄儿王安。那王安乃是万~花~楼的常客,吃~喝~嫖~赌无一不通,根本就是个废~物!” 听闻四文所言,赫连远不再整理袖摆了,直接成撕~扯了。 四文见状,嘴角抽了抽,暗暗捏了把汗,竹筒倒豆子一般,继续禀道:“在太后赐婚之后,王氏的女儿,意图设计主母失~身,然后替嫁……” “她还真敢想!” 赫连远气极之时,往往笑的灿烂,此刻便如是。 “王爷!” 四文小心翼翼的看着赫连远,轻道:“您放心好了,属下一定会保护好主母的……” “不必!” 赫连远脸上露出儒雅淡漠的微笑,温润而俊美的脸上,带着几分邪~魅:“她的事情,她自会解决,你们按兵不动即可!” “是!” 四文嘴上应着是,心里想的却是主子如此关心主母,无论如何他都要保全主母的安全。另外还有……他家主母行事威武,这次不知又会如何应对? “四文!” 将四文闪烁的目光看在眼里,赫连远的眸光沉了一分:“打探的事情,是三文该做的,在主母未进府之前,你留在府里打点。” “呃……” 四文一听,心里一阵失落,抬起头来,见赫连远目光沉沉,嘴角的笑意却越来越深,他心下咯噔一声,嘴上应着是,心里却不停哀嚎着。 这下,没好戏看了! 无视四文苦着脸垂头丧气的样子,打发了出去做事,赫连远嘴角那抹淡漠的微笑渐渐淡去,但其风华绝代,仍是清雅绝伦,举世无双! 看来,等那丫头进了门,四文得放出去办差…… *** 翌日,晨起。 天刚蒙蒙亮,尚不见华阳升起时,处于梦境中的云紫璃,听到轻轻的叩门生,悠悠转醒。 “进来!” 云紫璃轻蹙眉黛坐起身来,乌黑的青丝如瀑般垂落身后。抬起头来,见阿媚进来,她轻蹙的黛眉微微挑起。 美人如玉,透着晨起的惺忪,清雅,娇美。 乌黑的发,凝脂肌肤,洁白亵~衣,再加上那一丝丝自然流露的慵懒,眼前榻上的人儿,仿佛一幅极美的墨画,让身为女子的阿媚为之一怔,旋即心中苦笑:也唯有绝~色,才能入了那人的眼,让那个人神~魂~颠~倒吧! “何事?” 半晌儿,见阿媚只看着自己,却不出声,云紫璃美眸微眯。 阿媚回神,低敛眉目,轻道:“紫凤阁的杏儿姑娘过来了。” “紫凤阁?” 云紫璃轻眯着眼,唇畔浮上讥讽之意:“让她在外面候着。” “是!” 经过昨夜交~锋,此刻阿媚清秀的脸上,再不见一丝对云紫璃的轻视。微微抬步她刚要转身向外,却又倏地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云紫璃:“大小姐还是进宫面圣吧,否则皇上动了怒,只怕……” ps:感谢wwspyl2的荷包,鞠躬~~ 外客 <h3 id=”htmltimu”>外客</h3> “只怕什么?” 云紫璃刚刚垂下的眼微微抬起,眼底含笑,却渐起冷意:“你放心,在我和端王大婚之前,皇上即便动怒,也不会拿我怎么样的!”她没有说的是:即便他想,青萝太后也不会让他如愿! 阿媚脸色一凝,眉眼沉了沉,转身向外走去。 “阿媚你喜欢皇上吧!” 云紫璃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阿媚身上,看着她眉眼沉下转身向外,再联想到昨夜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她试探着轻问出声。 闻言,阿媚停下脚步,冷眼看向云紫璃。 看阿媚的神情,云紫璃便知道自己猜中了她的心思。勾唇轻笑间,她抬手拢了拢额前发丝,直接无视阿媚不佳的脸色,淡淡声道:“去吧,让清荷进来伺候我更衣。” 不久,洗漱更衣后的云紫璃出现在前厅。 杏儿见了,忙上前福下身来:“奴婢给大小姐请安!” “免礼吧!” 淡淡的看了杏儿一眼,云紫璃坐下身来,“二妹妹让你过来所为何事?” 杏儿知道云紫璃跟云紫凤之间的嫌隙,云紫璃对她如此态度她也见怪不怪,偷偷抬眼瞧了眼即将成为端王妃的大小姐,她暗叹一声真美,脸上陪着笑,巴巴说道:“二小姐说,在西京湖时,大小姐舍身相救,她却因丢了面子,迁怒于大小姐,让大小姐受了委屈,实在是对不住大小姐,万请大小姐念在二小姐年少,不要动了真气。” 这像是云紫凤会说的话吗? 素来嚣张跋扈的云紫凤,居然说了软话?! 云紫璃别有深意的看着杏儿,不说原谅也不说不原谅,只是凉凉勾唇:“二妹妹的话既是带到了,你便回吧!” “这……” 杏儿没想到云紫璃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让她回去,微微一怔,想到云紫凤的吩咐,她扯了扯嘴角,干笑道:“为表歉意,二小姐今儿晌午特意在紫凤阁备了酒菜,请大小姐移步……” 话,说到这里,才算说到了重点。 移步紫凤阁吗? 云紫璃定定地,看着杏儿。 杏儿则是一脸恳切的看着她,生怕她嘴里说出不去二字,那样的话,回到紫凤阁等着自己的,肯定又是一顿毒打。 见杏一脸恳切的看着自己,云紫璃微微一笑,仿若院中盛放的花儿,自是艳丽无双:“你去回了二妹妹,晌午时我一定过去!” “是!” 杏儿满心欢喜的点头福身,转身出了前厅。 看着杏儿出去,清莲斥骂声道:“二小姐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是啊!” 云紫璃敛眸,冷笑了下,对清莲吩咐道:“去紫凤阁瞧瞧。” 清莲颔首,领命而去,待到巳时许,她方自紫凤阁回返,然后恭身对云紫璃禀道:“紫凤阁里,确实备下了酒菜,不过除了请了大小姐之外,还有外客!” 有诈 <h3 id=”htmltimu”>有诈</h3> 外客?! 正在喝着白开水的云紫璃微微抬眸,眸色清冷的看向清莲。 清莲冷笑,想到那个眼底发青,脚步虚浮,已然被掏空了身子的纨~绔子弟,她嘲讽垂首:“是王氏的子侄!” “王安!” 听到这个答案,云紫璃并不觉得意外。 让她去紫凤阁,再设计让王安坏了她的名~节,到那个时候她要么死,要么嫁给王安那个废物,至于端王妃的位子,只怕人家早已经有了打算! 好! 很好! 王氏和云紫凤这么好,这么阴~险的谋算,怎么着她也得配合配合不是? 唇畔勾起的弧度微微上扬,她轻叹一声,十分优雅的站起身来:“去准备身儿出彩的衣裳,晌午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到紫凤阁用膳!” 闻言,阿媚惊讶抬眸,清莲则一脸浅笑的应了声,准备衣裳去了。 “大小姐明知此行有诈,还要去?”阿媚终是忍不住,问着云紫璃。 “有诈才好玩儿啊!” 云紫璃浅笑依依,俏脸无害的对清荷招手,然后在清荷耳边耳语几句,清荷眼底一亮,会意点头,也离了前厅。 随着清荷离去,厅内只剩下云紫璃和阿媚两人。 见云紫璃施施然又坐回桌前,轻松惬意的喝着白开水,阿媚神色微动,不死心的说道:“我若是大小姐,宁可进宫也不去紫凤阁。” “可惜你不是!” 云紫璃勾唇,嘴角牵起一抹难测莫名的冷笑。 赫连堂她会见,但不是现在。 再怎么着,也得等她成了他的王嫂之后……再相见啊! *** 紫凤阁,位于云府正中偏西,是府里最好的几个院子之一。香梨园则偏居云府南侧,两院之间说远不远,要说近却也要两盏茶的工夫。 时近晌午,云紫璃一袭淡紫色软烟襦裙,外加一件同色的纱罩衣,头上簪着玉兰花珠钗,淡笑吟吟,风姿卓越的进了紫凤阁。 屋内,云紫凤早已等候多时。 见云紫璃进门,她眼睛一亮,随即心中妒意升腾,暗自将手里的帕子攥紧,她咬了咬牙快步上前,十分亲昵的挽起云紫璃的手,小心翼翼道:“大姐姐都要急死凤儿了,凤儿还以为大姐姐不想原谅凤儿呢!” “怎么会?” 云紫璃淡笑依依,看着素来嚣张跋扈的人儿转了性,不由轻挑着黛眉看着云紫凤:“二妹妹诚意道歉,姐姐怎能不来?” 云紫凤闻言,莞然一笑,拉着云紫璃便往桌前走去:“也不知大姐姐喜欢吃什么,凤儿特意让小厨房做了些拿手的菜,希望能对大姐姐的胃口!” 桌上的菜色,着色鲜亮,香味弥散,可谓色香味俱全,尽是珍馐美味……可见云紫凤这次为了阴她,煞费苦心啊! 心中冷然腹诽着,云紫璃一脸巧笑的随着云紫凤落座。 云紫凤凝着云紫璃巧笑的脸,恨不能给她撕了。 但她却生生忍住,在心中怒骂着:贱人,我看你过了今儿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嫁妆 <h3 id=”htmltimu”>嫁妆</h3> “这梅子酒,清香醇厚,泛上丝丝酸甜,好喝的不得了,姐姐快尝尝……”凝着云紫璃脸上的笑,云紫凤心中冷哼,脸上却是笑意更深。抬起手来,将云紫璃面前的酒盏注满,她十分殷勤的拿起筷子替云紫璃布着菜:“还有这菜,格外爽口,姐姐也尝尝!” 说着话,她放下筷子抬起头来,却见云紫璃的注意力并未停留在酒菜之上,而是左顾右盼着之余,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大姐姐?” 看着云紫璃仿佛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般,如乡巴佬似的样子,云紫凤心中鄙夷,挑高了黛眉喊了她一声。 “嗯?” 云紫璃终于看向云紫凤,亦是挑眉看着她。 生的好看又如何,到底上不得台面! 云紫凤笑眯眯着眼,耐着性子催促着云紫璃:“大姐姐看什么呢?赶紧吃酒吃菜啊!” “不急!” 云紫璃沉眸,扫了眼桌上的酒菜,再面色幽幽的看着云紫凤,见她满脸笑意,静等着她吃酒吃菜,她将红唇抿成一道线,声音也淡了下来:“这酒菜,用不得!” 闻言,云紫凤心下一沉,笑容僵在脸上:“大姐姐此言何意?” 莫不是,她知道了什么? 不可能啊! 她今儿做的如此隐蔽? “清荷!” 云紫璃转头,唤了声清荷。 “奴婢在!” 清荷应声,上前一步,从怀里取出一本账册,然后打开账册,在屋里转了一圈,回过头来在云紫璃身边说道:“启禀大小姐,二小姐屋里的瓷器、摆件,还有屏风罗帐,全都罗列在夫人的嫁妆册子上……” 清荷话音落下,室内气氛凝滞如胶,静的几乎落针可闻。 云紫璃没有说话,云紫凤脸色却已是瞬息万变。 清荷看着云紫凤的脸色从白到青,又从青到黑,使尽全身力气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奴婢看着二小姐头上带的金丝缠花钗和耳朵上戴着的碧玺坠子也在这册子上,也不知她的妆奁匣子里还有没有了……” “这……” 怔愣半晌儿的云紫凤终于反应过来,尽力掩去脸上青白阵阵,她干笑着剜了清荷一眼:“这是怎么说的?” “是这样!” 云紫璃开口,声音清冷,俏脸之上再不见一丝笑意:“二妹妹该知道,姐姐我过两日便要嫁入端王府了,这嫁妆虽说宫中会置办,可我娘亲留给我的那份嫁妆也是要带过去的。这不……”斜睇了眼清荷手里的嫁妆册子,她看着云紫凤,颇有些意外地说道:“昨儿我已派人清点娘亲的嫁妆,发现少了许多,却不成想这些东西竟然出现在了二妹妹这里……” 云紫璃的话说到这里,云紫凤岂会不知她的意思。 想到自己手里的那些个好东西,她牵了牵嘴角,想要笑一笑,却笑的比哭还难看:“这……这些都是娘亲当初给我的,我……我也不知……” 拿走 <h3 id=”htmltimu”>拿走</h3> “妹妹知与不知,我不想再追究!” 看着云紫凤脸上比哭还难看的笑,云紫璃倒是笑了,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酒菜,她的笑容越发温柔婉约,让人如沐春风:“今儿我过来是跟妹妹握手言和的,既是如此前嫌自然要尽去,只要妹妹将属于册上的东西一一归还,这酒菜姐姐我才能吃得!” “归……归还?” 屋里的摆设,头上的珠钗,耳朵上的坠子……想想这些东西,云紫凤心肝肺全都开始疼了起来。 握着筷子的手紧了又紧,白了又白,她紧咬着唇瓣几乎将唇咬出了血,视线垂落于云紫璃面前的酒菜上,她狠了狠心,忍下浑身上下的疼,干笑着点了点头:“既是姐姐娘亲的嫁妆,姐姐带回去便是!” 闻言,云紫璃笑容更盛,宛若灿烂云阳,让人睁不开眼。 清荷见了,忙喊了人来,将在册子上的物件儿全部搬走,当然云紫凤妆奁匣子里的首饰也未能幸免。 最后,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她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走到云紫璃身边,蹙眉看着脸色已然难看到极点,却仍旧极力隐忍的快要吐血的云紫凤,指着她头上的珠钗和坠子嗫嚅道:“二小姐,您看……” “拿走……” 云紫凤情绪,已然到了爆发的边缘,但是想到端王妃的位子,她咬了咬牙,动作僵硬的取下珠钗和坠子,阴沉着脸色递了过去。 看着清荷接过珠钗和坠子,云紫璃满意的点了点头,见云紫凤再一次殷勤的端起酒盏,她紧皱着黛眉起身对云紫凤说道:“算上二妹妹这里的东西,娘亲的嫁妆还是不够,既是二妹妹这里的东西都是王氏给的,眼下姐姐想着该去王氏那里找上一找!” 云紫凤比谁都清楚,唐氏的嫁妆早已被王氏跟她瓜分了。 若说,她这里的好东西不少,那么王氏那里的好东西只会比紫风阁多,绝对不会比紫风阁少。 一听云紫璃要去王氏那里,她猛地站起身来,想要忍无可忍的骂一声:云紫璃,你够了 可,一想到自己手里的好酒,她却生生忍了下来,从脸上挤出已死笑来:“姐姐若去娘亲那里,凤儿自然不好阻拦,不过眼下凤儿屋里的东西都还了,姐姐也当饮下此酒,全了我们的姐妹情分!” 说话间,她把手里的酒盏朝着云紫璃递了递:“姐姐,请!” 只要饮了这杯酒,云紫璃便哪里都去不成了,到时候她只需打杀了云紫璃身边的两个贱丫头,就一切水到渠成了。 到时,云紫璃这个小贱人除了王安,还能嫁给谁? “不劳妹妹了!” 云紫璃看了眼云紫凤手里的酒盏,并未伸手去接,而是抄手端了早前云紫凤倒给自己的那杯梅子酒,仰头一饮而下…… 漂亮 <h3 id=”htmltimu”>漂亮</h3> “好酒!” 梅子酒的酸甜在口腔中缓缓流转,她喟叹一声,将酒盏放下,然后满是挑衅的看了云紫凤一眼,不等云紫凤出声,便带着清荷和阿媚转身向外。 彼时,云紫凤整个人都懵了! 她是被气懵了! 方才云紫璃眼里的挑衅是那般明显,此刻她若还反应不过来,那就是白痴! 她……被耍了! 云紫璃这贱人早就知道自己要对付她,却将计就计,不但要回了唐氏的嫁妆,还顺带把她当作猴子一般戏耍。 这口气,她怎能咽下? 她如论如何都咽不下! 然,这还不算。 只见云紫璃在门前倏地停下脚步,似是在看一个小丑一般回头望着她,声音清冽如泉:“哦,对了,做为姐姐,我还死要提醒妹妹一声,王氏在云府,不过是个通房而已,你若再唤她娘亲,莫要怪姐姐不讲情面!” 云紫凤如今最痛苦的,便是从云府嫡女,一变成了通房生养的庶出,通房二字在她的心里,已然成了毒疮,是碰都不能碰的。 可云紫璃的话,却如刀子一般,狠狠的插在她的心头,不但划破了毒疮,还挤出了疮里的脓,疼的她直哆嗦,却止不住疮破后不停涌出的血…… “云紫璃,你个贱~人!” 啪的一声! 被云紫璃气的心头一抽一抽的的云紫凤终是忍无可忍,恼羞成怒的将手里的酒盏朝着云紫璃摔去:“欺人太甚!” 云紫璃眸光微闪,侧身避过。 酒盏落地,清香的梅子酒香弥散开来,她抬起头来,赤红了双眼,怒瞪云紫璃一眼后,转身朝着门外喊道:“安表哥,你再不进来,美人儿可就飞了!” 声落,一道瘦高的身影挡在了门前。 此人一身蓝色锦衣,面色苍白,眼底乌青,脚步虚浮,看到云紫璃时双眼放光,一双眼睛贼眉鼠眼,十分不规矩的在云紫璃身上溜来溜去,不是王安还能是谁? 看到王安,再看向院中挡住门口的几个婆子,云紫璃知道今日云紫凤是铁了心要闹个鱼死网破了。 阳光,洒落门前,将一身淡紫的云紫璃镀上一层金黄的光晕,看上去格外诱人……如此绝~色在前,王安心痒难耐,忍不住又向前凑了一步:“多日不见,表妹越发漂亮了!” 天知道,前阵子初见云紫璃时他是如何惊为天人,从那时开始,他茶饭不香,心心念念都是这个美人儿啊! 云紫璃上上下下把眼前游手好闲的废物看了个遍,抬手轻扶着鬓角,毫不吝啬的展颜一笑:“好狗不挡路,我若是你,便闪到一边儿去。” 因着云紫璃倾国倾城的笑容,王安晃了下神,喉头上下移动,忍不住咽下一口唾沫,他双眼泛着淫~光,嗅着云紫璃身上的清香,笑的贪~婪而猥~琐:“想不到表妹不只生的美,性子也如辣椒一般,表哥我实在喜欢的紧啊!” 害怕 <h3 id=”htmltimu”>害怕</h3> 美人在前,此时让王安让路,那简直是要了他的命啊! 贪~婪的凝视着云紫璃如花似玉的俏脸,他心想着别看她现在说话尖刻,等到成了他的人,知道了他的厉害,日后必定柔情似水。 “表哥!” 神情阴~鸷的看了云紫璃一眼,云紫凤面目狰狞道:“人就在这里,你还磨叽什么?” “云紫凤!” 云紫璃神情冰冷的看着云紫凤,声音冷若寒霜:“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当然知道!” 云紫凤得意一笑,脸色阴戾非常:“云紫璃,你好好享~受吧!” 语落,她对门外的婆子使了眼色,转身便向外走去。 王安再也等不及了,嘿嘿一笑,上前便要去抓云紫璃的手。 见他朝自己伸出狼爪,云紫璃微微启唇,声音清冽如冰,带着浓重的厌恶与煞气:“你不是喜欢本小姐性子火辣吗?本小姐的巴掌,更让人喜欢!” 啪—— 云紫璃只挥手之间,王安便如破布一般被抽飞了出去,直接砸在蜂拥而至的几个婆子身上。 如此,哀嚎声此起彼伏。 云紫璃带清荷过来,是看她牙尖嘴利,让她来要账的,至于阿媚……则是来充当打手的! 阿媚皮肤白皙,容貌清秀,身段长的也好,可也别怪云紫璃不知怜香惜玉,看她那身手,干净,俐落,三下五除二就把王安和那几个身形彪悍的婆子给收拾了。 云紫凤没想到,一直低眉敛目跟在云紫璃身后的丫头居然这么厉害,眼看着王安和几个婆子多不敌寡被痛殴,听着那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她心中惊悚之余,抬头看向云紫璃。 但见云紫璃神情冷漠,唇角轻翘的看着自己,她脸色直转急下,逃也似的便向外跑去。 “二妹妹想要去哪儿啊?” 云紫璃一个闪身,落在云紫凤身前,浅笑依依地挡去了她逃走的路。 云紫凤骤然抬头,心惊于云紫璃的神出鬼没,惊慌失措的向后退了一步:“大……大姐姐!” “这时候我又成了大姐姐了?不是贱人吗?”朱唇轻轻开合,声音冷若寒霜,云紫璃眸色讥讽的笑看着眼前惊慌失措,再不见一丝嚣张的云紫凤:“云紫凤,这紫凤阁可是你的住处,要走也该是我走啊!” 语落,她伸手握住云紫凤的手腕,眼底厉芒闪耀:“云紫凤,你敢算计我,就该承受算计不成的后果!” 云紫凤咯噔一下,用力挣扎,却挣脱不开云紫璃的手。眼看着云紫璃硬拉着自己往屋里走,她脸色不由自主又白了白,心神皆颤的吼道:“云紫璃,你放开我,你如果敢伤害我,爹爹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哼!” 听云紫凤提起云起明,云紫璃冷笑连连,直接将云紫凤扯带进屋甩在了地上,她回眸冷对,语气却软了软,佯装害怕:“是啊!父亲大人素来最疼你了……我好怕啊!怕死了!” 黑白 <h3 id=”htmltimu”>黑白</h3> 云紫凤见提起云起明,云紫璃的语气软了下来,不由心弦一松,脸上浮上笑意。 虽然在王氏的事情上,云起明被逼得节节败退,但是说到底那件事情是云起明做的不够周全,被人抓到了把柄。 但是今日之事,可就不好说了…… “现在知道怕,倒也不算晚!”不紧不慢的从地上爬起身来,她整了整自己衣裙,低蔑着云紫璃,得意洋洋道:“从小到大,爹爹最宠爱的便是我,若他知道你欺负我,必定会找你算账!” 云紫璃闻言,不言不语地在桌前坐下身来。 云紫凤只当她真的忌惮云起明,冷哼一声,道:“我若是你,现在便把从我这里搬走的东西都搬回来,然后乖乖的给我磕头赔罪!” “你……” 云紫璃淡定如山,清荷却被气的变了脸色:“你黑心黑肺算计人,倒让被算计的人给你磕头赔罪,简直是笑话!” “你这个贱婢!” 云紫凤斜睇清荷一眼,怒骂道:“你信不信本小姐扒了你的皮?” “云紫凤!” 看着云紫凤咄咄逼人的表现,云紫璃轻蹙着眉头,啪的一声,用力拍在桌上,震的桌上碗碟嗡嗡作响,“想要算计我,还让我磕头赔罪……你当真以为我怕了你?” “谁要算计你了?” 云紫凤挑眉,视线扫过云紫璃身边的清荷,笑的阴恻恻:“各执一词的情况下,你以为爹爹会信谁?今儿我请大姐姐过来,可是要向你赔罪的,谁知你怀恨在心不说,还仗着自己即将成为端王妃,不但抢走了我屋里的东西,还让你的人打人,意图构~陷我跟安表哥……” 好一个颠倒黑白! 从这番言语看来,云紫凤的脑子也还挺好用。 不过…… 视线微侧,见阿媚提着王安进门,她冷笑着取了酒壶,斟酒一杯:“既然二妹妹说我意图构~陷你跟王安,我又怎能不成全她?” 云紫凤闻言,心下猛地一跳:“你敢!” “没什么不敢的!” 云紫璃微微抬眉,端起酒盏递给清荷:“伺候二小姐喝下!” “是!” 清荷接过酒盏,朝着云紫凤走去。 “不要过来!” 眼看着清荷不顾自己的警告端着酒盏过来,云紫凤心头惊跳不已,她想要转身逃走,奈何阿媚提着被打成猪头的王安挡在门前,见识了阿媚的身手,她惊惧不已,哪里敢近身?! 清荷身上也是有功夫的,只见她几步之间逼近云紫凤身前,伸手便扣住了云紫凤的下颔,即便她用力挣扎,仍旧不辱使命的将酒盏里的梅子酒灌进了云紫凤的嘴里。 梅子酒入口,云紫凤的脸上几无血色,感觉一股热~流自小腹蹿起,她是真的怕了,只见她不管不顾地挣扎着起身,想要往外跑,却被清荷一脚绊倒在地。 云紫璃看着这一幕,眼底并无多少情绪波动。 吩咐阿媚给王安灌了酒,看着他和云紫凤的脸色变成不正常的潮~红,她淡漠起身,将两人关在一室,当室内传出呻~吟和喘~息声,她眸寒若冰,带着阿媚和清荷去往前院…… 出事 <h3 id=”htmltimu”>出事</h3> 因云紫璃和端王大婚在即,云起明获准不必上朝,留在云府筹备云紫璃的嫁妆和大婚事宜。 就一些琐碎之事吩咐了管家,他端起茶盏刚要润润口,却见王氏心不在焉的坐在边上,眉头紧皱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柔儿?” 端着茶盏的手微顿了顿,他语气轻柔的唤了王氏一声:“你今儿是怎么了?” 王氏闻声,回过神来,见云起明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她心头一紧,忙扯了一丝笑容:“妾身不过伤冬悲秋罢了!” 云起明皱了皱眉,以为她是在为云紫璃日后越发尊贵的身份而担忧自己的处境,不由心中一疼,将茶盏搁在桌上,伸手握住王氏的手,柔声哄慰着:“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紫璃出阁之后,便该规规矩矩的留在端王府,哪里还能随便回来?以后,这府里仍旧是你做主,你……无需过分担忧!” “是……” 王氏颔首,柔~媚一笑,低垂着头。 她那里是在担心这个? 她是在担心她的女儿啊! 她知道云紫凤请了云紫璃去紫凤阁,也知道云紫凤要如何对付云紫璃,按照计划,事成之后云紫凤该过来请她和云起明去紫凤阁看戏的,可是眼下到了这个时辰,那边却迟迟没有消息…… 如此,着实让她心中忐忑不已。 不久,管家进门,恭身对云起明禀报:“老爷,大小姐过来了!” 王氏一听,脸色变了变。 这个时候云紫璃不是应该跟王安在紫凤阁吗? 在她心中腹诽之际,一身淡紫的云紫璃已然优雅进门,但见云紫璃毫发无损,气度雍华,她心里咯噔一下,轻启红唇,连声音都打着颤:“大小姐不是去紫凤阁跟二小姐一起用膳吗?二……二小姐呢?” 云紫璃侧目,唇角弯弯地笑看着王氏,声音清幽悦耳:“因有事急着要找你,我在二妹妹哪儿喝了杯梅子酒便过来了。” “你有何时要找你母……王氏?” 云起明本来顺口问云紫璃有何事要找你母亲,当他说到母字时,云紫璃轻蹙了眉心,瞥了他一眼,在这一眼之后,他生生将母亲二字改成了王氏。 王氏心头一滞,脸色惨白,用力紧咬住唇瓣。 云紫璃冷笑了笑,伸手接过清荷手里的嫁妆册子,直接递给了云起明,然后指着屋里古瓷、字画等物说道:“母亲的嫁妆如今不在库房,都来了王氏屋里,父亲大人以为如何?” 云起明脸色沉了沉,迎着云紫璃淡漠的眼神,想到她此前与自己的针锋相对,再想到以后她的身份,到底缓声说道:“既是你母亲的嫁妆,你搬走就是!” 他此言一出,王氏差点气的吐血。 云紫璃凉讽一笑,直接吩咐清荷等人开始搬东西。 就在东西搬的七~七~八~八的时候,门外传来杏儿嘶声裂肺的喊声:“老爷,快……您快去看看吧,二小姐出事了!” 欺负 <h3 id=”htmltimu”>欺负</h3> 杏儿喊的那声二小姐出事了,让云起明紧皱了眉头,也让王氏心里一惊,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 看着杏儿急匆匆的冲进门,她上前一步,紧抓住杏儿的手:“二小姐出什么事了?” “二小姐……” 杏儿抬头,正对上王氏仓惶的双眼,心头震了震,声若蚊蝇,字字轻颤:“二小姐被……被安表少爷给……欺负了!” “你此话何意?” 从杏儿的反应,再到她口中所说的欺负,云起明大约已经猜到些什么,但是即便如此,他却打从心底不愿意相信,只脸色阴沉的朝着杏儿怒吼一声,喝问道:“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今儿二小姐本来请了大小姐用膳……”杏儿转头看了眼云紫璃,见她神情淡淡地看着自己,她紧抿了抿唇,孤注一掷的对云起明说道:“可大小姐因有事,只喝了杯酒就离开了,大小姐离开之后,安表少爷便进了紫凤阁,二小姐素来与他亲近,便留了他一起用膳,谁知他喝多了酒,就……就对二小姐动手动脚……奴婢……奴婢人单力薄,实在是拦不住啊!” “这个畜生!” 云起明怒气冲顶,提起前摆便要去紫凤阁兴师问罪:“我非宰了他!” “老爷!” 王氏伸手,死死拽住云起明的胳膊,用力对他摇着头:“如今事情已经出了,若此时老爷过去,凤儿哪里还有脸面活下去……” 云起明闻言,身形一僵,顿下了脚步,因心中怒火,他僵硬的身子,不停的颤抖着。 王氏的脸色已然差到极点,却还是命自己的贴身张嬷嬷过去善后:“去!把表少爷关进柴房,再好好的安抚二小姐,跟她说我稍后就过去!” “是!” 张嬷嬷应声,带着杏儿急急忙忙去了。 王氏转过头来,眸光如刀,直直射向云紫璃,恨不得将她凌迟:“是你,对不对?” “是又如何?” 虽说有杏儿前面的话,如今面对王氏的质问,云紫璃完全可以否认,但是云紫璃比谁都清楚,今日之事无论她否认与否,王氏都不会相信,既是如此,她也懒得去否认了,她只是冷冷的看着王氏,声音沉冷如冰:“害人者终害己!” “云紫璃!” 云起明暴喝,甩手给了云紫璃一巴掌,额际青筋跳个不停:“你这个孽障,她是你妹妹!” 因着妹妹二字,云起明的这一巴掌,云紫璃没有躲! 生生挨下这一巴掌,她缓缓地抬起头来,冷冷的看着云起明:“我是孽障,父亲大人又是什么?妹妹?天底下有哪个做妹妹的会为了那泼天的富贵,心狠手辣的联合外人意图毁掉姐姐的清~白?父亲大人可曾想过,区区云紫璃,如何忽然成了安阳大长公主的义女,还被赐婚给端王殿下?而……如今我大婚在即,若失了清~白,云府会落得如何下场?” 踢飞 <h3 id=”htmltimu”>踢飞</h3> 听到云紫璃字字铿锵的质问,云起明脸色骤变,原本震怒的心也瞬间沉入深渊。 云紫凤是他看着长大的,性情如何,他最是清楚,她与云紫璃不和,哪怕是她错了,也断然不会赔礼。 但是,今日她却以赔礼为名,将云紫璃请去了紫凤阁,且王安竟也出现在紫凤阁……他浸~淫官场多年,大约能猜到个中关键,不止如此,他还知道云紫凤设计云紫璃所图为何! 可是,云紫璃和端王大婚在即,倘若在这个时候失了清白,即便云紫凤替嫁,到底还是违了太后懿旨,云府也会跟着吃瓜落。 况且……想起云紫璃方才话里的意思,他心头一震,怔怔的看着眼前人比花娇的人儿。 是啊! 她如何能忽然入了安阳大长公主的眼,被封了县主不说,还赐婚给了端王? 莫不是端王殿下自己看上了她? 凝着眼前如花骨朵一般的云紫璃,视线自她无一处不精致的五官上扫过,云起明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测,在庆幸云紫璃没有出事的同时也把云紫凤在心里骂了个千八百遍! 这个混账,若今日让她得逞,莫说是他,只怕连整个云家都不保了。 王氏跟了云起明多年,对他最是了解,眼下见他神情变幻不定,她心中一沉!想到自己如珠如宝养大的女儿就这么被王安给毁了,她再顾不得装柔软了,犹如泼妇一般,朝着云紫璃冲了过去:“你个贱人,毁了紫凤还敢强词夺理!我要杀了你!” “谁敢!” 蓦地,一声怒喝在门外响起,声落之时,一道黑影闪入室内,抬脚踢在王氏的心口,又一个扫腿将王氏踹到了门外。 王氏狠狠的摔在地上,胸口吃痛,张口吐出一口血来。 头昏脑胀之际,她听闻一道清雅却威严无比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本宫倒要看看,谁敢动本宫的女儿!” “大……大长公主!” 看着王氏被踢飞,云起明自然心疼的不得了,作势便要冲上前去。但是看到王氏身边,一袭月白色宫装,发髻高挽,雍容华贵的美丽妇人时,他却望而生畏,硬生生的止步,跪落在地:“臣云起明,参见大长公主殿下!” “哼!” 安阳大长公主冷哼一声,不假辞色地睥睨云起明一眼,缓步来到云紫璃身边。云紫璃微微弯唇,垂首福礼:“母亲!” “好孩子!” 安阳大长公主拉起云紫璃,嗔怒着扫了蜷缩在地上的王氏一眼,语气里满是心疼:“娘亲来晚了,让你受委屈了!” “她受委屈?” 听了安阳大长公主的话,五脏六腑都在疼的王氏不淡定了,出声之时,见云起明怒瞪着自己,让自己噤声,她冷笑一下,势要揭开云紫璃蛇蝎真面目:“大长公主殿下明鉴,她蛇蝎心肠,毁了我的女儿,哪里受了半点委屈!” “你算哪根葱,竟敢在本宫面前自称为我?”安阳大长公主面色一沉,对身边的秀姑姑吩咐道:“给本宫撕了这贱婢的嘴!” 护短 <h3 id=”htmltimu”>护短</h3> 安阳大长公主命令一出,王氏的脸便白了,她想要在安阳大长公主面前拆穿云紫璃的真面目,可是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尊贵如安阳大长公主,居然不辨黑白,上来就护着云紫璃。 她还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 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赤~裸~裸护短的人! “大长公主……” 云起明惊了惊,刚要替王氏求情,却不料秀姑姑雷厉风行,快步朝着王氏走去。 王氏见状,第一反应是想要开口求饶,可是她刚张开嘴,秀姑姑的手便到了近前,不由分说的便撕扯着她的嘴,痛的那个撕心裂肺呦! 云起明虽然心疼王氏,但是在强悍的安阳大长公主面前,他却不敢多说一句。听着王氏吃痛的尖叫声,他紧闭了双眼,恨不能变成聋子。 “奴婢复命!” 终于,不负安阳大长公主厚爱的秀姑姑,完成了自己是使命,躬身复命。 安阳大长公主如看死物一般看了眼躺在地上残喘的王氏,转头看向云紫璃,眼底尽是怜惜,语气那叫柔和万分:“我听闻有人要算计你,便马不停蹄赶了过来,可怜的孩子,赶紧跟娘亲说说,她们怎么欺负你的!” “是……” 云紫璃颔首,将紫凤阁内发生的事情说给安阳大长公主听。 随着云紫璃的讲述,云起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虽说是云紫凤算计云紫璃在先,但是云紫璃最后却让云紫凤自食其果。 在他看来,同为姐妹,又身为长姐,云紫璃完全可以大度一些放过云紫凤。 “做的好!” 就在云起明对云紫璃越发不满之时,安阳大长公主忽然出声,娥眉紧蹙着点了点头,说出来的话,让人眼珠子掉了一地:“今儿这事儿你不过以牙还牙,简直太便宜她了!” 云起明闻言,嘴角狠狠抽了抽,再看被撕烂了嘴的王氏,则是血肉模糊,面如死灰,整个人都软在地上。 “云大人!” 安阳大长公主优雅转身,唇畔噙着冷笑:“本宫说的不对吗?” “这……” 云起明低垂着头,不敢迎视安阳大长公主的视线:“紫凤确实有错,可……不管怎么说,她也是紫璃的妹妹……” “妹妹?” 安阳大长公主冷哂,黛眉扬的高高的,护短到底:“她算计璃儿的时候可记得璃儿是她的姐姐?云大人,本宫今儿在这里要提醒你一句,璃儿她如今不只是你的女儿,她还是本宫的义女,尊贵的平安县主,未来的端王正妃,今儿她没事倒也罢了,若她有个好歹,本宫定要你云起明和整个云府陪葬!” “臣惶恐!” 安阳大长公主的话,让云起明心头惊跳,连忙跪下身来。 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安阳大长公主转身面对云紫璃,沉冷的脸色犹如寒冰入夏,瞬间消融:“娘亲已经请示过太后,太后准你从大长公主府出嫁,赶紧的回去收拾收拾,带上嫁妆随本宫回府!” ps:喜欢的各位亲,敬请加入书架~~ 毁了 <h3 id=”htmltimu”>毁了</h3> 云紫璃以安阳大长公主义女的身份从大长公主府出嫁?! 这个消息,如晴天霹雳,把本指望靠着端王飞黄腾达的云起明劈的焦黑焦黑的。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他想要反对安阳大长公主的决定,却碍于安阳大长公主的强悍而不敢开口。 就这样,云紫璃带着最亲最亲的弟弟,带着大笔的嫁妆,风风光光的跟着安阳大长公主离开了云府。 目送马车离去,云起明失魂落魄的转身回府。他并没有回前院,而是去了云紫凤所居的紫凤阁! 紫凤阁里,王安已经被关进了柴房,云紫凤衣衫不~整,鬓发散乱,失魂落魄的拥着被子坐在榻上,裸~露在外雪肤上青青紫紫,惨不忍睹。 毁了! 毁了! 王氏一进门,看到平日神采飞扬的女儿成了这个样子,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凤儿!” 精神有些恍惚的云紫凤怔怔转头,待看清因记挂女儿,被撕烂了嘴却尚未就医,一脸血肉模糊的王氏时,不由惊叫一声:“鬼啊——” 王氏一听,脚下一软,强忍着痛快步上前,抱住云紫凤支离破碎,瑟瑟发抖的身子,霎那间泪流满面:“凤儿莫怕,是娘亲,是娘亲啊!” “娘……亲” 云紫凤回过神来,一脸震惊的看着王氏的嘴脸,想到云紫璃害了她之后,去的是王氏那里,她双目欲眦的大张着嘴,哇的一声痛哭起来:“爹爹呢?云紫璃那贱人该死,她居然敢……娘亲……她不得好死,让爹爹杀了她!杀了她!” 云起明一进门,就听到云紫凤痛哭着喊打喊杀的声音,想到今日之事始于云紫凤意图构陷云紫璃,他心头一紧,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云紫凤面前,扬手给了她一巴掌:“你这个孽障,到了这个时候不思悔改,竟然还敢喊打喊杀?” 这些话如若让大长公主听到,则云府危矣! 比起云府,云紫凤这个失了清白的女儿,不值一提…… “老爷!” 看着云紫凤挨打,本就浑身上下无处不疼的王氏,心里疼的一抽一抽的,险些背过气去。 仰起头来,看着自己无怨无悔跟了多年的男人,她心中惊怒,眼睛瞪得跟牛眼一样,似是淬了剧毒,被撕裂的嘴,一开一合,血流不止:“不管云紫璃如何欺辱于我,我都愿意为了老爷忍着,但是她今儿毁了凤儿的清白,凤儿这一辈子都毁了,可到这个时候老爷不为凤儿做主,竟还打她,凤儿说的没错!云紫璃本就该死,你如此行事,简直让人忍无可忍!” 从前的王氏,容貌姣好,温柔多~情,梨花带雨之时,云起明的整颗心都是软的。但是眼前被撕烂了嘴的王氏,脸上血肉模糊不说,平日梨花带雨的眸子还瞪得跟牛眼一样,虽说她此刻血流不止,却没能软了云起明的心,反倒气的他翻手一巴掌抽在她的脸上。 “忍无可忍,你也得忍!今日之事到底因何而起,你比我清楚,你们母女胆大妄为,将我蒙在鼓里不说,还置我和云府于不顾,有这样的下场,根本就是咎由自取!” 承诺 <h3 id=”htmltimu”>承诺</h3> 大长公主府里,安阳大长公主将云紫璃和云紫生安置在金兰苑,衣食住行全都一一叮嘱,生怕慢待了姐弟二人。 入夜,送走了安阳大长公主后,云紫璃沐浴过后,神清气爽的斜倚在美人榻,听着清莲禀报云府的情况。 当听闻王氏挨打,王安被云起明打的只剩半条命的时候,她嘴角微微上扬,幽深的瞳眸之中,闪烁着愉悦的光芒。 她高兴! 是真的高兴! 经由今日,她如愿带着紫生离开了云府那个让人不喜的地方不说,云紫凤害她不成自食其果,前途渺茫,王氏也算跟云起明离了心……如此结果,还算不错! 下一站,端王府! 想到端王府里的水,比之云府深的不知多少倍,云紫璃觉得有些事情,有必要提前筹谋。 施施然,探手,取了桌上的九连环来,垂眸拨弄着,感觉到身侧探寻的目光,她头也不抬,幽幽然道:“两日后,我便会奉旨嫁入端王府,阿媚可要跟着一起过去?” “阿媚跟在大小姐身边,是皇上的意思。” 阿媚未曾直接回答,只淡淡如是回道,这也就意味着,她会跟着云紫璃同去端王府。 云紫璃抬眸凝着阿媚,见阿媚抬起头来,与自己四目相接,她幽然一笑,目光中带着些许讽意,笑意未达眼底:“本小姐身边,不需要皇上的人。” 阿媚不语,轻抿着唇,直直的看着云紫璃。 云紫璃冷然,言笑晏晏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却让人通体发寒:“我通常不会留不信任的人在身边,对付那些不信任,却要留在我身边的人,我喜欢用毒,也许是断肠草,鹤顶红,让那人一命呜呼,也许是噬魂药,奇痒丹,让那人生不如死……” 云紫璃说话的时候,带笑。 语气,极轻。 但是已经见识过云紫璃手段的阿媚却丝毫不怀疑她话里的真实性! 深深地,凝视着眼前美貌如花,却心如蛇蝎的人儿,她心底冰寒,半晌儿才道:“阿媚走了,皇上还会派别的人来,与其如此,大小姐倒不如留下阿媚,阿媚可以保证,绝对不会伤害大小姐和紫生少爷!” 阿媚说话里的道理,云紫璃怎会不明白,她要的便是阿媚最后的那句承诺! 目光游离的想了想,手里的九连环啪的一声打开,她将九连环丢在桌上,语气淡淡的,却似又包含一切,冷淡中透着不可置疑:“这两日……帮着清荷和清莲去准备嫁妆吧,不必在我身边伺候!” “是!” 阿媚微蹙了蹙眉头,凝睇着云紫璃,终是微微欠身,点了点头。 翌日一早,云紫璃去给安阳大长公主请安。 见她过来,秀姑姑平日轻抿的嘴角溢出些许笑意,朝着她福了福身:“主子眼下有客,不过道是小主子来了便进去见见!” 帝师 <h3 id=”htmltimu”>帝师</h3> “客人?” 云紫璃黛眉轻挑,面露狐疑之色。 能够成为大长公主座上宾之人,大吴国屈指可数,不知眼下屋里的那位是谁? 秀姑姑点了点头,想到自家主子见到那位客人后的欢~颜,脸上的笑意更深:“小主子快些进去吧!” “好!” 云紫璃敛了心绪,唇瓣微抿,抬步向着大殿走去。 公主府大殿之中。 安阳大长公主头髻轻垂,眉眼舒朗,正与一年约三旬有余的青袍男子同桌对弈。见云紫璃进来,她笑看着对面青衣飘逸的男子,“来了。” 那男子剑眉星目,生的极为俊美,他眼底深邃,虽不再年少,却难掩风华,只淡淡一抬眸,便让人忍不住惊叹其气度雍华。 “紫璃给母亲大人请安!”云紫璃淡淡的看了男子一眼,恭敬的对安阳大长公主行礼。 “赶紧起来!” 安阳大长公主说了起,示意云紫璃对青衣男子见礼:“来,见过子真先生!” 子真先生?! 云紫璃心头一震,却是从容起身,对子真先生又微福了福身。 世人都道,子真先生博通古今,深谙御臣之道,传闻当年他深得先帝看重,自荐成为当时还身为太子的赫连远的太子太傅,却在青萝太后的强烈要求下,又收了当今圣上为弟子。 帝师子真,其名如雷贯耳。 只是云紫璃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子真先生,竟然生的如此风华,还如此的……年轻! “起来吧!” 初见云紫璃,子真先生神情莫名一变,但只一瞬过后,他便微翘了唇角,让人如沐春风一般。只是……他笑看着云紫璃的眸海微微闪动,是在近前却看似视线悠远,似是在看着云紫璃,却又像是在她身上看着另外一个人。 感觉到子真先生的异样,云紫璃心中疑惑,忍不住眉心轻皱,眼底精光一闪而过。 子真先生见状,眸色微深几分,却又很快扬眉,淡笑着说道:“我离京远行,才刚回来便听闻太后赐你和端王两日后完婚,这便想着过来先与你见上一见!” “先生如今见到紫璃,可有什么要嘱咐的?”淡淡的,云紫璃眉心舒展,竟是对子真先生露出了些许笑意。 不知为何,云紫璃总觉得眼前这位大名鼎鼎的子真先生十分的亲切! 很奇怪的感觉,却让不由自主的露出些许笑意。 “嘱咐啊?” 子真先生静静凝睇着云紫璃的笑靥,眉眼中渐渐浮上笑意:“以后要跟那个混小子好好过日子!” “呃……” 云紫璃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看来小丫头对我的嘱咐不太满意!”笑看着云紫璃嘴角抽搐的动作,子真先生儒雅的俊脸上笑意更深几分:“这样吧,我送两个人给你当陪嫁!”语落,他合手击掌,只是瞬间便见两道黑色身影出现在云紫璃身后,单膝跪落在地。 陪嫁 <h3 id=”htmltimu”>陪嫁</h3> 高手! 行踪如风,身影鬼魅! 云紫璃感觉到身后两人无声无息的跪落,心头闪现的便是高手二字! 虽未交手,但她可以笃定,身后两人的武功绝对不弱于她,想到方才子真先生说要送这两个人给自己做陪嫁,她轻抽的嘴角一抿,翘起了一抹极小的弧度。 不可讳言,子真先生的陪嫁,比起金玉更对她的胃口! “残月!孤星!” 子真先生面色一肃,沉眸唤着跪落在地的一男一女,视线又转回云紫璃身上,眸光一散,声音低醇如美酒,“两日后,你二人随平安县主陪嫁端王府,从今以后,她就是你们的主子!” “是!” “是!” 残月和孤星异口同声,没有任何犹豫的转而面向云紫璃,磕头认主。 云紫璃眸光闪了闪,并未让两人起身,而是转头复又看向子真先生:“无功不受禄,子真先生这份大礼未免太过……” “你不想要?” 子真先生挑眉,笑吟吟的看着云紫璃,似是看透了她的内心。 “想!” 云紫璃心下一顿,却是点了点头,十分诚实。 “想要就莫要矫情!” 子真先生眉梢落下,对残月孤星吩咐道:“你二人记住,以后若有人欺负你们的主子,你们便给我十倍百倍的欺负回去!她生,你们生,她若死去,你们便也不必再活!” 云紫璃闻言,不由多看子真先生一眼,眼中疑惑更深。 她坚信世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她好,却不知今日子真先生为何会如此行事?莫不是他爱慕安阳大长公主?然后爱屋及乌? 安阳大长公主见状,自座位上站起身来,亲昵的拉起云紫璃的手,轻声叹道:“娘亲知道,让你去给远儿冲喜实在太过委屈,日后远儿若是欺负你,娘亲一定会替你做主!” 云紫璃弯唇,眼底闪过慧黠之色:“王爷若欺负女儿,母亲大人要帮我十倍百倍的欺负回去吗?” 闻言,边上正在喝茶的子真先生竟是一顿,慢道:“大长公主舍不得,就让残月孤星帮你欺负回去!” “呵……” 看着子真先生一脸认真的模样,云紫璃真心笑了。 虽然不知子真先生为何如此偏爱于她,不过她能感觉到子真先生说这话是出于真心! 云紫璃的笑靥,如盛开的昙花,如雨后初晴的艳阳,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凝着她灿烂的笑脸,子真先生端着茶盏的手微微收紧,直到指端泛了白。 云紫璃将她的异样看在眼里,心中疑惑更深,然不等她多想,便见秀姑姑捧着一只精美的雕花匣子进了大殿。 “这是娘亲给你准备的添妆。” 安阳大长公主含笑将雕花匣子打开,匣子里珠钗手饰应有尽有,珠光宝气,皆是上上之品! “这……” 抬眸,望入大长公主含笑的双眸之中,云紫璃受宠若惊! 安阳大长公主拍了拍她的手,将雕花匣子夹层里的小抽屉打开,从中取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递了过来:“这玉佩本是一对的,另一块在远儿手上。” 玉佩入手,触感极凉。 云紫璃轻垂眸华,刚要仔细去看手里的玉佩,便见秀姑姑手里拿着一张拜帖又进了门:“主子,宁国公府大小姐送了拜帖给小主子……” 桃花 <h3 id=”htmltimu”>桃花</h3> 宁国公府大小姐?! 沈灵溪! 赫连远青梅竹马,势要求取之人,赫连堂未来的皇后! 想到这个最近听到耳朵都起茧子的名字,云紫璃看着秀姑姑手里的拜帖,瞳眸微眯,情绪变幻莫测。 见状,安阳大长公主的脸色都变了变。 不等云紫璃开口,她便先一步沉着脸色说道:“紫璃两日后便要出阁,眼下要准备嫁妆和大婚事宜,没工夫见她,去回了她!” “是……” “等等!” 秀姑姑颔首,刚要领命,云紫璃蓦地开口,打断她的话:“请她进来吧!” “这……” 秀姑姑看了眼云紫璃,又一脸迟疑的看向安阳大长公主。 “母亲!” 云紫璃微微侧身,面向安阳大长公主,眼底清明一片,满是认真和严肃:“紫璃想知道,王爷到底喜欢哪种类型,也好对症下药!” “……” 安阳大长公主张了张,想要问云紫璃若知道了又该如何下药,是否要讨好赫连远,不过到底是小辈儿的事情,她也想像不出云紫璃这等清冷性子做低伏小的情景,只能由着她,吩咐秀姑姑将沈灵溪带去偏殿。 大长公主府的偏殿,珠帘玉榻,百花团桌,布置的格外精巧。 大约一炷香的工夫,沈灵溪由秀姑姑引着进入偏殿。 坐在团桌前的云紫璃抬起头来,朝着殿门处放眼望去,只觉眼前一片朦胧。 沈灵溪……那个让赫连兄弟竞相争夺的女子,此刻着了一件淡蓝色的织锦长裙,裙裾上绣着粉白桃瓣,乌黑的秀发绾成坠月髻,髻上不见珠钗,仅插了一支同样是桃花邢的白玉簪,虽然简洁,却格外清新淡雅。 她,虽是略施薄粉,却无损她倾城姿容,她,身姿娇弱如柳,纤腰盈盈一握,着实让男人见者倾心。静静的,凝睇着凝着她头顶和身上或是怒发,或是半敛的桃花,云紫璃心下思绪转动,眸色深远悠长。 桃花…… 端王府,有一座四季盛放的桃花园,此刻她如此装扮,知否是在变相的告诉让她知道,她和赫连远之间的感情到底有多深? 再回神,见沈灵溪已然行至近前,云紫璃心神微敛,盈盈起身半福了身子:“见过小姐!” “虽说我不日便将与皇上大婚,但眼下却并无封号……”沈灵溪不着痕迹的打量着眼前冷若寒霜,却美的不食烟火的女子,心中微凉,唇畔的笑意却越发灿烂,动作亲昵的伸手扶起云紫璃,她看着云紫璃的眼神如水温煦。“该是我给平安县主行礼!” 云紫璃眸华抬起,与沈灵溪对视一眼,请她移步团桌前坐下身来。轻抬手,与沈灵溪倒了茶,云紫璃没有拐弯抹角,淡笑着开了口:“久仰沈大小姐大名,却始终不曾得见,不知沈大小姐此行所谓何来?” ps:定了十二号上架,提前广而告之…… 主意 <h3 id=”htmltimu”>主意</h3> 云紫璃的直接,让沈灵溪面色一缓。 有些黯然的轻垂眸华,她修长的眼睫毛轻轻垂落,剪影柔美,让人心疼,语气幽怨无比:“我听闻,再有两日,你便要嫁进端王府,便想着与你说说话……” “沈大小姐和紫璃,今日才第一次见面。”云紫璃嘴角挂着浅淡的笑意,声音有些低沉:“紫璃不觉得跟沈大小姐有话要说。” 沈灵溪一愣,小嘴噏合,准备好的话悉数鲠在嗓子眼里,却没办法说出,俏脸之上尽是难看之色。 她原以为,以自己命定皇后的身份,云紫璃怎么都会跟自己客气一些,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她竟然如此直白。 这性子,可真是不讨喜! “沈大小姐方才也说了,再过两日紫璃便该大婚了,眼下紫璃尚有许多事情要去做,若沈大小姐无事,便早些回去吧。” 沈灵溪美则美矣,或许在赫连远和赫连堂眼里是块宝,不过在她眼里,却只是个好看些的花瓶。她有时间宁可去睡觉,也不想浪费在跟花瓶猜心思上。 “平安县主!” 看着云紫璃起身要向外,沈灵溪也跟着站起身来,声音清幽悦耳,难掩清愁:“我从小跟他一起长大,对他知之甚多,我今日来此,不过是想要让你多了解他一些,也好全了我们相识一场的缘分。” 云紫璃顿足,转身看向沈灵溪,失笑道:“沈大小姐确定只是想要让我多了解他一些,而不是炫耀你在他眼里的与众不同?” 云紫璃毫不客气的话,让沈灵溪脸色一白,紧咬着朱唇低下头来,一眼望去尽是楚楚可怜。 “我与他,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不假。可是……”沈灵溪忽然抬头,泪水晶莹的大眼看着云紫璃,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不由心生罪恶感:“如今太后选了你做他的王妃,而我也很快便会入主中宫,我们之间终究有缘无份!”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男人会怜香惜玉,但女儿却不会,云紫璃这样冷心冷情的女人,则更加不会。看着沈灵溪泪悬于睫,我见犹怜的样子,云紫璃冷笑着,毫不留情的出声斥道:“紫璃若是沈大小姐,既知无份,便安安心心等着入主中宫,而不是如眼下这般,来与端王的未婚妻,诉说你与端王之间的深情!” “我没有……” 沈灵溪紧咬着唇,晶莹泪滴,簌簌落下:“我只是希望他以后能够过的好,只是……放不下他!” “放不下?” 云紫璃冷笑着凝视着沈灵溪,语气深幽如渊,替她出着主意:“既是放不下,那就舍弃后位如何?只要沈大小姐肯舍,我云紫璃立即便进宫求见皇上和太后,哪怕一死也要成全你们!” ps:今日第二更送上,然后……谢谢大家的月票,打赏,咖啡,收藏等等等等…… 自重 <h3 id=”htmltimu”>自重</h3> “不行!” 沈灵溪神色间闪过一丝慌乱,泪水斑驳的俏脸上,萦绕着浓浓的忧愁之色:“我入宫,是为了宁国公府,并非只为自己!” “说白了沈大小姐是既想当婊~子,又要立贞节牌坊啊!”云紫璃轻嗤一声,嘴角扬起的笑意十分之讽刺,眼看着沈灵溪因为自己难听的话面容丕变,她心中冷笑,目光却沉重如墨色,冷的让人发颤。 “平安县主!” 蓦地,沉声喊了云紫璃一声,沈灵溪心头冰冷,手里的帕子攥的死死的,双眼赤红,怒瞪着云紫璃:“还请你自重?”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沈大小姐让别人自重的时候,当先行自重!”云紫璃不紧不慢的如是说着,看着沈灵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深邃,恍若罂粟绽放,绚烂,妖冶:“你既是非入宫不可,便该安安生生的准备立后大典,去当你的皇后娘娘,而非如眼下这般,跑到别人未婚妻面前,诉说和那人的深情!要知道,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你……” 赫连堂是皇上没错,但端王赫连远风华绝代,哪个女人能不爱?沈灵溪想要当皇后,却也十分享~受世人眼中端王最爱之人的光环。她此行的目的,不过是想要在即将成为端王妃的女人面前,好好表现一把那所谓的优越感,但是……事情的发展,却与她来时所预料的不同! 一则,云紫璃比她想象中的生的要美,美的让身为女子的她都隐隐心生妒意;再则,云紫璃知道了她和赫连远的过去,竟然丝毫不羡慕,不嫉妒,反倒如此用如此粗俗的话来奚落她…… 婊~子? 牌~坊? 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脑海中不停回想着云紫璃粗俗的言语,沈灵溪被气的浑身娇躯轻颤,此刻她看着云紫璃的眼神,就好像野狼盯上了猎物,恨不得冲上前去,将她拆吃入腹,一块骨头都不留。 “沈大小姐没有要说的了吧?” 眼看着即将成为吴国皇后的大家闺秀沈灵溪,被自己奚落的就快出离愤怒,云紫璃心里倍觉痛快。实在觉是美人忍的辛苦,她不禁冷冷一笑,目光森冷,眼底嘲讽之意更深:“慢走,不送!” 这,就是赫连远看上的女人? 既觊觎皇后之位,又贪~婪的不想放开赫连远这天下第一美男子,这种女人也就生了一张好皮囊,反正她是看不上的。 至于看上人家的端王殿下……他不是瞎了眼,就是有眼无珠,反正眼光差的不是一点半点,着实差强人意! 不过话说回来,各花入各眼,她觉得闻名不如见面,也许人家端王殿下喜欢的就沈灵溪这调调也不定! 想到人家以后是要当皇后的,自己得罪了皇上不说,这下还得罪了未来的皇后娘娘……云紫璃摇了摇头,心中冷笑连连,头也不回的出了偏殿,留下恼羞成怒的沈灵溪,胀红了俏脸,却又不能发作,只得强忍着怒意,暗暗调节气息,继续装着大家闺秀…… 合适 <h3 id=”htmltimu”>合适</h3> 回到金兰苑,去看过云紫生后,云紫璃回到自己的住处,方才有时间取出安阳大长公主给她的玉佩细细端详。 玉佩沁凉,雕龙凤,寓意呈祥。 这玉佩,本是一对的,一块在她这里,另外一块在端王手里,轻轻把玩着手里的玉佩,云紫璃眸光微闪了闪。 她知道,安阳大长公主是真心想要促成她和赫连远的姻缘,只是……她和赫连远的这桩亲事,并非真心实意,如今她能做的,便唯有一声叹息了! 青萝太后一定不是赫连远的亲生母亲,否则当初说她病重之时,青萝太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赶往端王府,但是她没有! 如此,也就应证了她们并非亲生母子。 既非亲生,那么她作为青萝太后的人嫁入端王府,前路如何可想而知。 其实,直到现在,她都不太确定,那个俊美如斯,时而冷酷,时而神秘的男人,到底对她抱着什么心态! 他明知她是青萝太后的人,却搬动安阳大长公主又是认义女,又是冲喜的,莫不是真的是想要以她做做筏子,等把她娶回端王府,再收拾她?! 那这厮……就太变~态了! 脑海中思绪千回百转,云紫璃仰躺在贵妃榻上,手中把玩着沁凉的玉佩,想着一个又一个可能,渐渐沉入梦乡…… *** 是夜,皇宫大内,御书房。 自青萝太后赐婚端王以来,皇上震怒,看谁都不顺眼,就连素来得他宠信的大内总管,也被拉出去砍了。 一时间,御书房每日都如寒冬一般,气氛凝滞冰冷,人人自危,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掉了脑袋。 王耐奉旨入内,抬头便看到御案后一身明黄色龙袍的赫连堂怒气冲冠的将手里的奏折甩在新晋内侍总管太监贵秋头顶,惊得贵秋忙不迭的跪地求饶。 “废物!” 赫连堂极不耐烦的皱了下眉,抬眸之间,见王耐进来,挥手让贵秋退下:“滚!” 贵秋闻言,如临大赦,连滚带爬的出了御书房。 “属下参见皇上。” 王耐沉着上前,朝着赫连堂单膝跪落。 赫连堂紧抿着薄唇,沉眸看向王耐:“朕听闻,云起明的次女,想要替嫁?” “是!” 王耐颔首,沉声回道:“不过她算计云大小姐不成,自食恶果,如今已是残~花~败~柳!” “残~花~败~柳好啊!” 赫连堂漫不经心的感叹一声,俊脸上阴沉不不分毫:“你不觉得,残~花~败~柳如她,配朕病入膏肓的王兄,正合适吗?” 皇上的意思是……偷龙转凤! 王耐心下一惊,抬起头来,正对上赫连堂阴鸷的双眼:“你还有一天的时间去完成这件事!” 身为暗卫,王耐理应按照皇上的吩咐去做,但是这件事情事关重大,莫说青萝太后不会答应,就是那云大小姐也不好对付! 想到云紫璃的身手,王耐面露迟疑之色:“可是……” “没有可是!” 你等王耐开口,赫连堂便冷冷说道:“朕在京城外安排了一处庄子,人到手后送去那里!” 夜探 <h3 id=”htmltimu”>夜探</h3> 翌日,大婚前夜,安阳大长公主府,红绸高挂,张灯结彩,处处都透着喜庆。 彼时,秀姑姑已然将赶制好的大红色喜服送到金兰苑,由清荷和清莲伺候着云紫璃试穿。 大红色喜服穿于身上,凤冠霞帔尽齐,云紫璃再次立身于菱花铜镜前,凝着镜中的自己,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句话,远黛轻轻蹙了起来。 女人太美,是祸水! 镜中美人儿,一身大红色喜服,娥眉淡扫,玉肌雪肤,如盛放的娇花,眉眼清丽,瑰姿艳逸。 她这张倾城无双的脸,还真是做祸水的好材料! “大小姐真美!” 清荷一边替云紫璃整理着裙摆,一边抬头看了眼镜中的如花美人儿,忍不住赞叹出声:“赶明儿个王爷见了大小姐,一定喜欢的挪不开眼。” 此时的云紫璃,虽未施脂粉,却已是倾城国色! 秋眸剪水,眸光晶莹,再加上一袭妖冶的大红……如此美人,连身为女子的她看着头心旌摇曳,更何况男子了。 “王爷已然病入膏肓,就不知还能不能睁开眼……”对于清荷的赞叹,云紫璃不置可否,只微微抬气手臂,左右动了动,道:“这喜服做的倒也合身!” “是啊!” 清莲因云紫璃的话脸色变了变,忙附和点头,道:“大小姐坐下吧,奴婢替您试妆。” “明日一早起来便要上妆,现在就不要折腾了,你们先下去歇着吧!”云紫璃忽地眯了下眼,朝清莲和清荷摆了摆手,在梳妆台前坐下身来:“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 “可……” 清莲张嘴刚要出声,便感觉清荷拉了下自己的袖子,转头看向清荷,见清荷朝着自己使眼色,她面色变了变,看了眼窗外,然后默不作声的跟着清荷离去。 随着两人离去,寝室内恢复宁静。 云紫璃坐在梳妆台前,抬头望入铜镜之中的窗口方向,淡淡出声:“既然夜探大长公主府,便莫要藏着掖着了……师傅!” 声落,一袭大红色锦袍的无澜自窗外翻身而入,飘逸落地。 抬起头来,看着菱花铜镜前那抹同样大红的窈窕身影,稍显颓废的他心头一颤,眸光碎裂成无数星光。 他的小璃儿,穿上嫁衣的样子,真美! 美中不足的是:她的这身嫁衣,却不是为他而穿! “师傅过来,只是为了看着我发呆吗?” 云紫璃被无澜怔怔的目光,看的皱起了眉头,自梳妆台前站起身来。她知道无澜的心思,也已然拒绝过,如今是她出嫁前夜,他若真的死心,便不该出现在这里。 “我拿来了些好茶!” 看着云紫璃皱眉的动作,无澜扬了扬手里的茶叶,语气里透着萧索和失落:“无论我花费多少心力,煮出来的茶都跟你煮的不是一个味道……明日,你便是尊贵的端王妃了,不知今日是否还能让为师喝上一口你亲手煮的茶!” 云紫璃知道,这个时候,她应该拒绝无澜的一切要求,但是听他自称为师,想到他过去对自己的关心和帮助,她不禁心弦微松…… 爱恨 <h3 id=”htmltimu”>爱恨</h3> 无澜会煮茶吗? 才怪! 想到那素来魅~惑万分的主儿,守着泥胎小火炉煮茶的样子,云紫璃忍不住心中暗笑。暗暗叹了口气,她面上是冷若冰霜的上前朝着无澜伸出手来。 无澜会意,俊美无暇的脸庞上浮上笑意,将手里的茶叶包递给云紫璃。 云紫璃接过无澜手里的茶叶,凑近鼻息轻嗅了嗅,眸海深处碎光闪闪,在深深地看了无澜一眼后,转身吩咐门外的清荷、清莲准备煮茶用具。 不久,偏厅里,茶具,炉火一一备齐,云紫璃也换上了一身暖色衣裳缓步而来。 轻抬眸,看着无澜皱着眉头,坐在精致的泥质小炉前正煮茶水,她唇角微弯,步上前来,看着桌上已然斟满的茶盏问道:“师傅煮的茶?” “难喝!” 无澜抬头看了她一眼,眸色深深,俊美的容颜带着些许无奈:“不及你煮的茶好喝!” 云紫璃伸手端起茶盏浅啜一口,轻扬了扬眉梢,明眸剪水,瞥着无澜,“火候不对,茶叶冲泡的次数也不对,自然不会好喝!”说着,她提壶将里面的茶水倒掉,动作熟练的煮起茶来。 温水,洗杯,加叶,冲茶……昏黄的灯光下,美人倾城,赏心悦目。 在云紫璃煮茶的时候,无澜一直静静凝睇着她的侧脸。 多久了,他认识眼前的女子,多久了?不知不觉中,眼前女子入了他的心,又有多久? 初见她时,惊为天人,他知她是冷情之人,却鬼使神差的做了她的师傅,带着稚嫩的她完成一个又一个任务,看着她成长,时至今日,婷婷玉立,所向披靡。 如今,她沉稳,淡定,深得青萝太后欢心,却也物尽其用的将她推到了赫连远的面前……想到过去种种,无澜眸光微动,心中思绪起伏,却是面上不显。 片刻,云紫璃将重新煮好的茶水斟满两盏,递给无澜,“师傅!” 无澜敛神,微微颔首,双眸睇着云紫璃,伸手接过茶杯轻啜一口,颇有些不是滋味地叹道:“日后怕是喝不到小璃儿煮的茶了。” 云紫璃浅笑,夹了银霜炭添进炉中,眉眼不抬的说着:“我只是嫁入端王府,并非生离死别,日后师傅想要喝茶,大可到端王府坐坐。” “好茶!” 无澜把杯盏凑到鼻息间嗅了嗅,而后对她绽放出一抹灿烂笑容:“水好,茶香,人美!” “多谢师傅夸奖!” 无澜其人,俊美非凡,笑起来更是耀眼,凝着他明媚的笑脸,云紫璃心下微定,难得戏谑的对无澜轻福了福身子。 “小璃儿,你当真让人既爱又恨!” 无澜声音轻飘,好似说给云紫璃听的,又好似说给自己听的,几不可闻的,轻叹一声,他将另一杯茶递给云紫璃,眼中闪过一抹晦涩,仰头将手里的茶水一饮而尽,继续笑着:“爱而不得,最是心伤,既是如此,倒不如远离,喝过你煮的茶,为师心愿已了,明日便启程离开,今儿你我便以茶代酒,算是为师傅我践行了!” ps:十二号上架哦各位亲,到时候会大更看个够,喜欢的亲请加入书架哦~ 信我 <h3 id=”htmltimu”>信我</h3> 这是无澜第一次在云紫璃面前自称为师。 听得他所言,云紫璃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垂眸凝着折射着灯光的茶水,她抬起头来,神色如常地看着无澜,眸光微微闪动,仰头将杯中茶水饮尽。 茶水入口,味道绵远,落口微涩。 笑意阑珊的将茶盏放下,云紫璃问着无澜:“师傅要去哪里?” “或许回家,或许四处游历,总有去处的!” 无澜同样笑吟吟的看着云紫璃,眼底却深幽如海,微微侧目,将视线移开,他轻叩着桌面,别开了脸:“反正你也不会跟我去,问那么仔细作甚?” 无澜话里蕴着浓浓的失落,云紫璃怎会听不出? 相交多年,她比谁都清楚,眼前的男子,虽平日放荡不羁,总摆出一副亟待阅尽天下美色的样子,但她从来都知道,越是这样的人,若失了心,便会不顾一切,最是深情。 只可惜,他的心,失落在她身上,那种感觉淡淡的,不浓烈,却弥香悠长,让万千女子心神驰往。 可她,却不在那万千之列。 她的心,是冷的,真真担不起他的万千柔情啊! 退一万步讲,明日她便要奉旨嫁入端王府,日后她的身份便是赫连远的王妃,若在此关头,她对无澜在感情上有任何牵绊,那便是对他,也是对她自己,最大的不负责任! 思绪至此,云紫璃不禁冷嘲一笑。 有缘无份的,何止赫连远跟沈灵溪…… 时间,无声流逝。 茶水,一盏接着一盏。 在此过程中,无澜的手,一直轻叩着桌面,一下一下的,闷闷的响动,如叩击在人心之上。 “师傅?” 忽然之间,正在煮茶的云紫璃抬起头来,紧皱着娥眉,似是在极力忍着不适:“为什么?” 正在喝茶的无澜听到她的喊声,抬头看向她,深幽如潭的眼底,闪烁着细碎的星光,轻启薄唇,他说话的语气,如上位者般,不容置喙:“我不能看着你嫁给别人!” “师傅这么做,可想过后果?”云紫璃脸色变了变,清眸怒瞪着无澜,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却因头昏脑胀,无力瘫倒在桌上。 “无论是什么后果,我都将一力承担!” 无澜起身,面色沉静的看着她,语气坚定,无所畏惧:“小璃儿,你该信我!” “信?你如此行事,让我如何信你?” 云紫璃怒极,神情虚弱至极,精致的眉眼第一次在面对无澜时带着蚀骨的冷漠:“云府我不在乎,但紫生对我意义如何,你最是清楚,你带我离去,将置他于何地?” 无澜看着云紫璃的神情,心下一震。他知道她不想离开,却也想着等到日后好好待她,再消除两人之间的隔阂,但是眼下她的神情冷漠如斯,让他心底忽然不安起来。 硬生生的别开脸来,不再看她蚀骨的双瞳,他低声而讥笑地说道:“宫里那位,想要用你那残~花~败~柳的妹妹偷龙转凤,将你囚禁,善后的事情自然由他来做……”言语至此,他到底叹了口气,声音又低了些许:“你若信我,便把心稳稳放在肚子里,紫生不会有事!” 宠溺 <h3 id=”htmltimu”>宠溺</h3> “这世上,若无澜都不能相信,我云紫璃还能信谁?”乍听赫连堂准备用云紫凤替下自己嫁入端王府,云紫璃神情淡淡,不带多少情绪。但,当无澜说若她信他时,她心中失望之余,有些疲惫的闭了闭眼,语气悲怆满是自嘲。 语落,她悲怆一笑,不再硬撑,双眼一闭,终是失去了意识。 无澜见云紫璃终于不再硬撑着抵抗药效昏睡了过去,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若是可以,他愿以一切换她欢颜。 今日之事,实属万般无奈,脑海中闪现着她失去意识前怒瞪着自己的双眼,耳边回荡着她言语时的失望和悲怆,无澜素来邪~魅的俊脸黯淡下来。缓步行至她身侧,他垂眸凝着她无暇的容颜,忍不住伸手描绘着她如卧蚕般的远黛,凤眸深处是无尽眷恋:“若是你肯听话,我断不会如此待你,你啊……让我如何是好?” 方才他跟云紫璃说了那么多,却未曾尽言。 赫连堂要云紫凤替嫁不假,但端王赫连远也不是吃闲饭的,王耐生怕事情不成,被赫连远抓到把柄,届时不好收场,故以并未亲自出面,而是选择重金雇人行事,暗中辅助而已。当得知这个任务之后,他便以无澜公子的名号,接下了王耐的任务,负责将云紫璃迷~晕,将她劫出大长公主府,送往京城外别庄。 如今,人已到手,但送不送往别庄,那可就是他说了算了! 缓缓收手,无奈而又宠溺的轻叹一声,无澜弯身将她抱起,脚步轻盈的大步向外。 深夜,大长公主府后门的暗巷中,一辆马车静静候着。 不久,无澜抱着云紫璃翻墙而出,紧随他身后又有两人翻墙而出,这两人赫然清莲和清荷两人。 四人上得马车,清荷坐在车辕上,驾车朝着城门奔驰。 须臾,暗巷中闪出一道黑色身影,望着绝尘而去的马车,他扬手一挥,指挥身后的数道黑色身影继续追袭,然后飞身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 皇令在手,马车顺利出城,一路顺着官道疾驰。 深幽的郊野,清风,明月,洒落一地银纱。 不知前行多久,马车里的云紫璃忽然睁开双眼,目光清明的看向正怀抱自己的无澜,无澜一惊,刚要有多动作,不期云紫璃出手如电,伸手轻挥,白色烟雾拂过他的鼻息之间,只是一息,他便顿觉浑身无力。 如玉的柔荑缓缓收起,云紫璃坐起身来,静看着一脸惊疑的无澜,一双俏生生的眼睛等着他,唇畔勾起的笑痕,美如盛放的烟火:“师傅很奇怪,为何我喝了你的茶会没事?” 无澜的脸色暗沉了下,但只眨眼间,便恢复了以往清清淡淡的样子,仿佛早前他暗算云紫璃一事根本不曾发生过:“小璃儿一定不介意给我解惑吧?”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到底忘了,他的小璃儿早已出师。 “佛曰:不可说!” 云紫璃摇了摇头,凝着无澜不羁的样子,眼底的沉色褪去少许,“师傅走吧,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言毕,看着无澜的脸色黑沉下来,她作势起身,却不料无澜忽然伸手,攫住她是手臂,“若连区区软筋散都能困住我,我还如何配做你的师傅?” “那……”云紫璃巧笑,眸中精光四射:“师傅有没有听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句话?” 待她语落,不等无澜有所反应,马车骤然停下,前方被黑夜吞噬的官道上,一道修长挺拔的黑色身影,衣袂翻飞,迎风而立…… Ps:咱们风华绝代,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萌哒哒的端王殿下驾到!夺妻之恨啊!痴情的无澜公子会是啥米下场?他能不能抱得美人归?带着小璃儿远走高飞?大长公主府内的云紫凤能不能美梦成功?高高在上的皇上大人能不能得偿所愿?敬请期待明天凌晨一点左右的三万字大更,亲爱的们,文文明天上架了,上架后首订很重要,请大家务必订阅,来支持云麻麻,给云麻麻信心。每天一千字实在有限,后面高?潮迭起,绝对精彩,明天有约,不见不散哦~~ 亲们,在大家热情有力的支持下,我的小说正式上架了!感谢你们对我的喜欢和认可,也希望你们能一如既往的支持我、陪伴我,我一定会努力更新,写出更精彩的故事来回报给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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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以这丫头的性格,当真想要嫁给外面那个男人?! 云紫璃轻笑,声音压得极低:“师傅想要说什么?” 无澜正了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嫁给我,我带你离开这里,来日便将紫生一起接走!” “师傅于我,也非良配!”云紫璃看了他一眼,见他因自己的话,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她心中一叹,似笑非笑的躺下身来,双眼一瞌,眼不见心为净:“今夜,无澜公子只是收了王耐的佣金,负责将我劫离大长公主府,如今我身中迷~药,意识全无……” “你倒是把后路都给我想好了!”无澜凝着她唇角似笑非笑的痕迹,只觉刺眼的很,想到若他就此离开,她今夜过后,便会嫁入端王府,他的整颗心都疼的揪到了一起。 可恨,赫连远武功莫测不说,还人多势众,如今中了软筋散的他独立难支,既是如此,也唯有让她继续‘昏睡’,将她从整件事情里摘出来,对她而言才是最好的。 想到自己谋算多时,不惜与云紫璃离心,又费尽力气折腾了大半夜,却还是落得个如此下场,无澜苦笑摇头,深深地看了她最后一眼,见她双面紧闭,始终不曾睁开眼睛,他脸色又暗了暗,转身撩起车帘立身站在车辕之上,扫了眼近在眼前的四文等人,与不远处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的黑暗王者遥遥相对。 深幽的夜色中,两位同样出类拔萃的男子,一黑一红,四目相对。他们目光不明,却气势如虹,谁都不曾先行移开视线。 气氛,在这一刻,凝滞到了极点,似是有黑云压山一般,让人觉得格外压抑。 看见无澜从马车里出来,赫连远并不觉得奇怪,短暂静默后,他薄唇轻扬,笑容宛若璀璨星光:“大名鼎鼎的无澜公子,总算舍得出来见人了?本王还以为你打算一直做缩头乌龟呢!” 无澜看着他,伸手暗捶着后背上的穴道,借此缓解软筋散的药 效。因着赫连远的那声缩头乌龟,他略略挑眉,声音蛊~惑人心,丝毫都不客气:“病入膏肓的端王殿下都舍得出来见人了,无澜又怎能继续藏掖?” 赫连远眉头一扬,脸上露出儒雅淡漠的微笑,温润而邪肆的看着无澜,“本王病入膏肓,如今就等着大婚冲喜了,可是眼下本王若再不出来,新娘子就要被人拐跑了,没了新娘子就不能冲喜,不能冲喜本王这病可如何是好?” “切!” 听得赫连远的话,说的不急不缓,不咸不淡,无澜不羁的俊脸上,笑意淡漠而嘲讽,因手下暗暗捶打的动作,身子略显好转,他定了定心神,无比好奇的出声问道:“我就纳闷儿了,你心心念念之人,明明是沈灵溪,如今为何盯着云紫璃不放?不若这样吧,你今夜让我将她带走,待明日我想法子将沈灵溪送到你的府上……可好?” “不好!” 赫连远故意把不好两字说的很重,目光似笑非笑,俊美如皎月般的容颜明显带着着几分嘲弄:“溪儿立后的圣旨如今已经下了,若她出现在端王府,皇上正好借机发作,我这残病之躯如何抵挡?反倒是你,你如此行事,既得了想要的人,又害了我,实为上上策,可是对我,却是下下策无疑!” “赫连远……你个妖孽!” 无澜冷冷的盯着赫连远,竟然觉得他似笑非笑的模样,跟马车里装晕的人儿是那般如出一辙,有了这个认知,他心里狠狠紧了紧,面上再不见一丝不羁,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跟眼前男子打着商量:“你早知她是太后用来对付你的棋子,与其日后想尽办法去提防,何不顺水推舟成全了我,如此我也算承了你的情,来日必定报答!如此……可好?” “还是不好!” 赫连远想都不想,再次斩钉截铁拒绝无澜的提议,脸上的笑坏坏的,让无澜恨不得撕了他英俊无双,妖孽绝伦的脸:“本王这人,睚眦必报,既然动不了太后,便只能在她的属下身上讨些利息。本王娶她,不过是想要将她圈在端王府,再好好的折磨她。如若不然,本王又何苦要请动大姑姑出面促成这门亲事?无澜啊无澜,你觉得你的人情,跟大姑姑的人情比起来,孰轻孰重?” “你……” 听赫连远说要将云紫璃圈在端王府,再好好折磨她,无澜恨的咬牙,纵然知道自己眼下不是赫连远的对手,他心中气极,仍旧忍不住纵身一跃,向赫连远出手。 赫连远昂首,怡然无惧,从容抬手之间,似是乾坤转动,与无澜对战数个回合,最后以无澜吃力,迅速后退告终。 “今日算我无澜栽了!” 无澜脚步虚浮的落在地上,接连后退几步,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面色苍白,额头泌出冷汗。 转头看了眼被四文等人围的水泄不通的马车,他眸中似有星辰殒落,终究暗沉下来,咬牙提气,纵身消失在夜色之中:“赫连远,我们后会有期,你若伤她性命,我定让你大吴血流成河!” 人,已去。 声,犹在。 听着无澜霸道而响亮的话语,不停在空旷的郊野回荡,赫连远眸光一闪,微眯了双瞳,辨不清其中情绪,马车里的云紫璃,则黛眉蹙起,神情莫名。 他说,让大吴血流成河! 这也就意味着,传说中的无澜公子,他并非吴国人,且身份绝不一般。 想到这些,再想到方才赫连远说过要圈养她,再折磨她的话,云紫璃顿觉额角青筋跳个不停,头疼之余,心如乱麻一般。 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妖孽,果真表里不一。 她想过个平淡普通的日子,怎么就那么的难? 车外。 手持宝剑,誓死护卫在马车前的清莲和清荷,眼下那叫一个进退两难。 进吧,前面的人是端王,她们主子的未来夫君,退吧,端王方才说过的话,仍旧言犹在耳,她们生怕他做出对云紫璃不利的事情。 赫连远上前,眉眼低垂,睨着清莲和清荷二人。 半晌儿,二人皱眉,在他温和却隐含锐利的目光注视下垂首,握着握剑的手也跟着垂落。 见状,他信步上前,撩起车帘,看向车中昏睡正沉的云紫璃。 云紫璃心乱,头疼,还困。 困的睁不开眼。 她知道赫连远在看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睡觉! 武功高至赫连远,从呼吸便可辨出车内之人是否在装睡,但是事实真相是……这小丫头,真的没有睡着了。 莫不是她真的被无澜算计了?! 脑海中想到这个可能,却又很快想起无澜方才的不对劲儿,赫连远很快便否定了自己心中所想。 或者,她是想偷懒,找个收拾烂摊子的人?! 思绪至此,好看的唇形,微微弯起,他有些好笑的看着安然沉睡的云紫璃,无奈的在心里摇了摇头,俊脸上却是淡漠依旧,谁也看不出什么的将视线转向马 车前垂首立着的清莲和清荷二人,忽然问了一句:“无澜抱着未来王妃时,她们两人是跟着的?” “是!” 三文闪身,立在近前,恭身应声。 赫连远微眯了眯眼,眸中冷光一闪,蓦地挥臂,清莲、清荷二人只觉劲风迎面袭来,身形一顿,便被挥飞两三丈,狠狠跌落在地,口中有鲜血喷~射而出。 “你们该庆幸,明日你家主子大婚还用得着你们!” 冷冷的睇了清莲和清荷一眼,赫连远的声音,仍旧温润如常,让人心生暖意。然面对有着如此温润嗓音的他,清莲和清荷两人却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三文等人见状,眉眼不动,似是习以为常,全都眼观鼻鼻观心的静立一侧。 “把人送回去,王耐准备的人不是可以以假乱真吗?把人原封不动的送回去。”如是,头也不回的对四文命令道,赫连远声落之时,修长的身影已然融入浓浓夜色之中。 “是!” 四文朝着他离开的方向应声,嘴角忍不住又一次抽搐起来。 那人,本是皇上用来恶心主子的,如今看来,最后恶心到的,还指不定是谁呢! *** 大长公主府,金兰苑。 云紫凤坐在菱花铜镜前,无比贪~婪而得意的凝视着铜镜中,倾国倾城的容颜,唇角高高扬起,心中欢悦不已。 云紫璃的眉,云紫璃的眼,云紫璃唇,云紫璃的一切…… 铜镜中的自己,如今已然化作云紫璃,倾城之貌,王妃之尊。 想到只待明日,自己就能以云紫璃的身份,嫁入端王府,成为那个男人的妻子,她眼底光芒熠熠,咬牙启齿的对着铜镜中云紫璃的脸,厉声说道:“云紫璃,你以为毁了我,自己便能如愿飞上枝头了吗?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麻雀永远只是麻雀,如今嫁入王府的人,飞上枝头做那端王妃的人还是我!哈哈……哈哈……” 想到让她替嫁之人说起,云紫璃会从此自世间消失,云紫凤心中便越发得意,连带着她的笑声,也渐渐变的癫狂起来。 “清莲,你听说过乐极生悲吗?” 伴随着云紫凤癫狂的笑声,寝室房门吱呀一声从外面推开。 云紫凤一怔,笑意僵在脸上,转身望向门外,见云紫璃睡眼惺忪,纤手捂唇,十分不雅的打着哈欠,她心下咯噔一声,好像见鬼一般,惊得从梳妆台前站起身来:“你……” “我怎么还在这里?” 云紫璃接着她的话,淡笑的将她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一遍,讥讽摇头:“画皮难画骨,鸠就是鸠,伪装的再像,也成不了雀鸟。” “是啊!” 看着云紫凤的脸色,从惨白到青黑,清荷毫不客气的再砸下一块石头:“想要鸠占鹊巢,也不看自己够不够斤两!” 云紫璃的讥讽朝鲜,已然令云紫凤气急攻心,如今又被清荷如此奚落,她猛地上前一步,扬起巴掌便朝着清荷甩去。 清荷抬手,轻松握住她的手腕,冷冷的盯着她,满眼鄙夷之色:“你以为如今,你还是云府的二小姐吗?” 云紫凤闻言,心下一惊! 如今,她易容成了云紫璃的模样,身在大长公主府,她们完全没必要再顾忌她的身份,云紫璃既然敢在云府毁了她,就敢要了她的性命……想到这些,她身形一抖,第一反应便是脚步凌乱的欲要向外,却见清荷身形一错,挡去了她的去路。 “跟别人合起伙来算计大小姐一次还不够,这一次还妄想第二次,着实该死!” 云紫凤脸色一僵,心中恐慌蔓延,陡地回身朝着云紫璃跪落:“大姐姐!你我是姐妹,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饶了妹妹这一回吧!” “你现在终于知道我们是姐妹?是同根了?晚了!”云紫璃轻笑,看着眼前与自己一出无二的云紫凤,眼底却是一片清冷,杀机顿现:“二妹妹今日在此,只待明日替姐姐我出嫁,可曾想过姐姐我会如何?有些事情,再一再二,绝对不能再有第三回!” “大姐姐……” 云紫凤惊惧地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什么,却在云紫璃越来越锐利的目光下,吓得心头一颤,脸色变幻不定,她紧握了拳,任指尖刺入掌心,声泪俱下的哀求道:“我保证不会再有下回了,大姐姐相信我,不要杀我……” “杀你?我只怕脏了自己的手!” 云紫璃勾唇,看着云紫璃听到自己的话如释重负,冷笑着对清莲吩咐道:“去把方才我煮的茶端来,一滴不下的伺候二小姐喝下!” “是!” 清莲眼睛一亮,忙不迭的转身出了寝室。 “大姐姐!” 云紫凤看着清莲离开,想起那些茶是下了料的,张口想要阻止,却在云紫璃看向自己时,惊的眼帘垂下,立刻闭上嘴巴。 喝了下料的茶,昏 死过去,总比丢了性命要强!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只要活着,她总有一天,要将云紫璃踩在脚下! 在云紫凤忿忿腹诽之际,清莲端着一壶茶水进来,径自放在了云紫凤面前的地板上,云紫凤盈盈抬头,泪眼婆娑的看向云紫璃,见云紫璃倚靠在贵妃榻上,饶有兴味的看着自己,她咬紧了牙关,哆嗦着手提壶斟了一盏茶,又哆嗦着端着送到嘴边,然后仰头喝下。 茶水馥郁,味道极好,可云紫凤却觉得苦涩无比。 抬起头来,见云紫璃嘴角微翘,似笑非笑的凝着自己,她心下一横,又倒了一盏茶,再次喝下。 云紫璃见状,微眯了眯眼,仍旧不动声色的看着。 若王安一事之后,云紫凤乖乖的,淡出她的视线,她自不会赶尽杀绝,如今既是云紫凤不知死活的出现在这里,那便休要怪她狠辣无情! 恻隐之心,可以有,却是要看对方为人的。 对云紫凤这种人动恻隐之心,那就是成心给自己添堵! 对敌人的仁慈,那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一盏,两盏,三盏……一壶茶水见了底,云紫凤已然视线模糊,浑身酥软的瘫倒在地。 见状,云紫璃微眯的眼睛,缓缓睁开。 看着昏~迷在地的云紫凤,她忽然觉得,这云紫凤到了现在,还如此能屈能伸,当真该让她刮目相看,人家就是个打不死的小强,说不定比她师傅那个祸害活的时间都要长……思及此,她有些厌恶地挥了挥手,对清莲和清荷吩咐道:“把人交给端王的人,让他们处置!” ps:第一更,接下来更精彩~~谢谢大家支持~~~ 大婚 依着云紫璃,云紫凤她是要亲手处置的,可……方才回府之时,她可是昏~睡着被清荷抱进来的,这会儿又怎么能醒着处置云紫凤? 如此,也只能便宜云紫璃凤了! 看着清莲清荷应声领命,架起云紫凤离开寝室,云紫璃眸华微敛,目光微微转冷尽。 不久,清莲清荷复命,云紫凤已经被四文带走。 云紫璃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仰首看着因赫连远一击,直到此刻仍旧脸色发白的清莲和清荷,忽地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你们……很好!” 在云紫璃淡淡的注视下,清莲和清荷本就噤若寒蝉,此刻闻她此言,不禁身形一抖,双双跪落,异口同声道:“奴婢有错!” “你们倒是说说,你们错在哪里?”云紫璃抬手,轻抚鬓角。 瞥见云紫璃轻抚鬓角的动作,清莲和清荷一怔,额头上细汗涔涔。 清莲抿了抿嘴,涩然说道:“奴婢们不该不顾主子意愿,帮着无澜公子将主子劫走……奴婢有错,认错,还请主子责罚!丰” “主子?责罚?” 听到清莲将对自己的称位,唤作主子,云紫璃挑眉,抬手将贵妃榻前小几上摆放的更漏挥落在地:“在你们眼里,无澜才是你们的主子!” 更漏落地,发出哐啷一声,似是砸在清莲和清荷的心头,使得两人脸色皆都泛白! “主子!无澜公子对主子是真心,而端王……端王虽俊美无双,却冷酷尖刻,对主子态度如何,方才显而易见,我们只是为主子着想,想要主子过的安乐……” 清荷素来善言,此刻见云紫璃震怒,还想解释什么,却在抬头之际,对上云紫璃寒光四射的双眸时,心下咯噔惊跳了下,顿时噤声不语。 “无澜对我真心与否,你该对我如何?看样子你到现在都不知自己到底错在何处?”云紫璃冷冷瞪了清荷一眼,视线一转,有些失望地闭上双眼,不再看眼前从拈花宫带出的手下,声音淡的几乎不闻:“罢了,你们退下吧,明日不必随我去端王府。” 清荷闻言,心头一惊,转头从清莲眼中看到同样的震惊,她急忙跪行上前,“奴婢知错了,奴婢不该妄自尊大,不顾主子意愿为主子做主,主子就饶了奴婢这一回吧,奴婢知错,还请主子再给奴婢一次机会!” 语落之时,清荷语气一顿,险些咬住自己的舌头。 清莲侧目,狠狠的嗔了她一眼。 清荷素来机灵,今儿也不知怎么地,求饶的话说出来,居然跟云紫凤那个白痴如出一辙,如此一来,她们家主子会原谅她们才怪! 果然,云紫璃轻嗤一声,神色变得有些慵懒,微扬唇角,她清丽的容颜随着扬唇的动作,冷淡这透着难以言喻的华贵之气,“若端王那妖孽,没有伤你们,我还真没打算轻易饶过你们,罢了!明日之后,你们便留在紫生身边,替我好好保护他吧!” “主子!” “主子!” 清莲和清荷同是一惊,一脸渴求的望向云紫璃。 云紫璃缓缓睁开双眼,看了两人好一会儿,深邃的瞳眸渐渐变得清冷,声音飘渺,如风,似云,让人捉摸不定:“若不想保护紫生,你们当下便可收拾东西走人!” “奴婢谨遵主子吩咐!” 跟随在云紫璃身边多年,清莲深谙云紫璃的脾气,今日之事说好听点她们是为了云紫璃着想帮着无澜,可说到底违背了云紫璃的意愿,说的难听些,也算得上是叛主了。 如今云紫璃没有直接让她们滚蛋,已算格外开恩了。 眼看着身边的清荷不死心的想要再求,清莲紧皱着眉头,狠扯了下清荷的衣袖。以主子的脾气,若此刻再求,万一惹怒了主子,只怕她们真得滚蛋了。想到要回那一派锦绣,却冰冷如深渊的拈花宫,清莲二话不说,扯带了清荷便出了门。 待到寝室的门重新关上,云紫璃原本清冷的瞳眸,如春日水泊,涟漪起伏。 自入拈花宫开始,清莲和清荷便跟在她的身边,说没感情那是假话,但正因为有感情,她们协助无澜算计于她,她心中才会生怒。 不过,想到不久前,她们二人自知不敌,却仍旧奋不顾身的挡在马车前,她心底的怒火,便又熄了大半。 赫连远不是说,执意要娶她,实则是要将对青萝太后的不满,都发作在她身上吗?这话无论是真是假,以后她在端王府的日子,只怕不会太平。既然知道前路坎坷,眼下倒不如先将清莲和清荷留给紫生,有她们在紫生身边,日后不管在她端王府中,倒也不必太过担心紫生的安危…… 至于她的陪嫁吗? 残月和孤星会藏在暗处,一个阿媚确实少了些……思绪及此,云紫璃忽然想起云紫凤身边的丫鬟杏儿,想到杏儿当初在前院孤注一掷的替她说话,她心思一定,便又命人去云府将杏儿要来。 待寝室再次恢复宁静,她垂眸,看了眼地上的更漏,再转睛 将实现落在榻上的大红色喜服上,明眸之中光华稍显黯淡。 如今,已然过了子时。 今日,是她和端王大喜的日子! 赫连远那妖孽,容貌非常人,行事也非常人,时至今日,即将嫁他,她却仍旧没能把他看够。 这样一个自己看不透的人,当真并非良配啊! *** 翌日,窗外的天气,恰似云紫璃的心情,沉闷,阴凉,细密的雨丝随风飞舞,飘扬。 清莲、清荷不带去端王府,云紫璃身边伺候的人,自然换成了阿媚。至于子真先生送她的孤星和残月自然也是要过府的,但他们却是暗人,并不会出现在人前。 天还未亮,云紫璃身着大红色织锦喜服,坐在菱花铜镜前开始上妆,梳头!秀姑姑手艺极好,揽了上妆的活儿。笑吟吟的看着铜镜里的美人儿,用极好的胭脂水粉,螺黛,香粉开始在云紫璃的脸上妆点起来。 不久,大功告成。 “小主子是奴婢见过最美丽的新娘子!” 满意的看着铜镜里倾城艳丽的绝色女子,秀姑姑点了点头,功成身退,前去跟主子复命。 阿媚见状,取了凤冠霞帔过来。 不久,安阳大长公主进们,见云紫璃喜服在身,清冷的面庞透着一抹艳色,轻笑着上前先将霞帔给云紫璃披上,然后才将凤冠接过,含笑戴在云紫璃头上。 凤冠华丽,却也极重。 戴在云紫璃的头上,惊艳了一众人等,却让她瞳孔微缩,有种脖子快被压断的错觉。 安阳大长公主见状,轻拍着她柔嫩的小手,慈爱说道:“这东西虽说华而不实,却是今日少不得的,纵是再不喜,今儿也要带着。” “女儿遵命!” 云紫璃乖顺的点了点头,对安阳大长公主轻轻一笑。 又过了片刻,秀姑姑入内,朝着两人福了福身,“启禀主子、小主子,上轿的辰时到了,紫生少爷已经在门外候着了,还请小主子落了红盖头,随奴婢出门。” “紫生?” 刚要落下红盖头的云紫璃,听闻紫生在外面候着,不禁动作微顿。 “紫生想要送你上轿!”安阳大长公主,看向云紫璃,朝她笑了笑,“此事娘亲本事不允的,奈何那孩子坚持,太医也说他身子大好,不会有事的!” 闻言,云紫璃心下安定,点了点头。 虽说给赫连远冲喜,差强人意,不过女子出嫁,本就该娘家兄弟送嫁,紫生如此行事,可见极为看重她这个姐姐。 “好了,莫要误了吉时!” 安阳大长公主看着云紫璃点头,不由再次开口催促。 云紫璃轻点了点头,落下红盖头向外走了几步,悠然转身,郑重的对着安阳大长公主行礼。 “母亲对女儿宠爱有加,这一拜,女儿不跪天,不跪地,只跪您,感谢您丢女儿的百般维护……” 语落,不等安阳大长公主出声,云紫璃跪拜如仪! 安阳大长公主一生未嫁,自然也没有儿女,自认了云紫璃为义女后,也是真的将她视作女儿,是以今日她心中也觉得自己是在嫁女儿。 此刻,见云紫璃朝着自己行礼,她心头一酸,顿时不舍,怜惜等各种情绪纷涌而至,让她人不知红了眼眶:“好孩子,赶紧起来。” 云紫璃起身,嘴角噙着浅笑,再次转身,大红色的喜袍拖曳身后,款款步出屋外。 细碎雨丝,凌乱飞舞,随风飘扬。洒落在大红色的喜服之上,将喜服的颜色浸上点点殷红。 云紫生身着绛色长袍,腰系玉带,虽面色微白,却身姿挺拔的静侯在金兰苑门外。看着一袭大红色喜服的云紫璃由阿媚和秀姑姑一左一右的出了房门,即便落了喜帕,他仍旧不难想像出云紫璃清冷绝美的容颜,想到她的美,他心头一紧,喉头上下滑动,垂落在身侧的双手,倏地紧紧握起,缓慢的蹲下身来。 紫生的身子不算强壮,背起云紫璃已似强弩之末,伏在云紫生的背上,感觉到他的瘦弱,云紫璃在他耳边轻语:“日后姐姐不在你身边,要好好照顾自己!” “姐姐放心!” 云紫生应声,以云紫璃可以感知的弧度轻点了点头,然后双手交握,脚步抬起,却如千斤一般,十分艰难的背着云紫璃朝着门外走去。 云紫璃感觉到他的异样,心下微缓,轻道:“你放下心来,好好养身子,姐姐嫁到端王府,便是高高在上的端王妃,日子只会越过越好,不会有事的。” “嗯!” 云紫生颔首,紧紧抿着唇,不再出声。 不久,云紫生背着云紫璃出了大长公主府的大门。 登轿,轿起,喜乐欢快奏起。 站在门前,看着花轿缓缓离开大长公主府,云紫生只觉心中绞痛,似是那里被人拿刀狠狠剜去一块,痛的他快要没办法呼吸。< /p> 但是很快,他便脸色一肃,紧握着双手转过身去。 舍得舍得! 当舍则必舍,如此才有得! *** 端王府的迎亲队伍一行数十人,阵容庞大,皆都身披红服,依着吴国的婚俗,迎亲队伍簇拥着花轿在京城主道绕行一圈后,方才在端王府门前缓缓停下。 端王府邸,虽不比皇宫雄伟,却也构建精妙,浑然大气。今日,端王府前红笼高挂,张灯结彩,虽是冲喜,时间紧蹙,却仍旧装扮的像模像样。 微雨中,赫连远一身大红色喜服,脸色苍白,不见一丝血色的靠在一文身上,仿佛随时都会跌倒一般,孱弱不已的立身于王府门前,远远望去,虽是风流倜傥无人能及,却病态深极,俨然已经病入膏肓。 他本就俊美,如今脸色苍白,在大红喜服的衬托下,不但不曾失色,反而又多了几分病态的美。 按理说,太后懿旨赐婚,云家嫡女为他冲喜,在这大喜之日,他该欢欣才是,可此刻他的脸色却冷峻非常,即便时至阳春三月,却好似可将人冻僵一般。 见端王如此,前来送嫁的秀姑姑微一抬手,喜乐骤停。 秀姑姑脸上赔笑,从阿媚手中接过太后懿旨,提着裙摆上了王府门前的台阶:“奴婢奉安阳大长公主之命,持太后懿旨,恭送王妃过府,王爷大喜,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嘴上不停的道着喜,秀姑姑并未再宣读懿旨,将手里端着的太后懿旨,双手呈于赫连远眼前。 赫连远看着秀姑姑,视线下移到她手里的懿旨上,神情冷冷的,将懿旨接过,他虚弱地咳嗽两声,笑起来同样冷冷的:“大姑姑派了秀姑姑过来,可是怕本王不肯接旨?烦请秀姑姑回去禀报大姑姑,虽然嫁过来的不是灵溪,但是今日本王……接旨!” 轿内,云紫璃听到他清冷的声音,云紫璃轻挑了下眉,透过轿帘向外望去,正好看见昨夜还生龙活虎的端王殿下,一脸虚弱的接过懿旨,似是承担不住那懿旨的重量,转手将之递给身边随从。 “既是如此……” 秀姑姑将赫连远的动作看在眼里,心中踌躇,脸上依旧笑着:“吉时将至,请王爷踢轿门,接王妃过府。” “本王体弱,踢不动!” 赫连远抬起头来,朝着秀姑姑身后的花轿瞥了一眼,语带不屑的如此冷嘲一声,旋即伸手搭在一文身上,身躯似是摇摇欲坠,随时都会倒下,由一文撑着返回端王府。 自始至终,他都未曾上前。 没有踢轿门,更没有瞧云紫璃一眼。 他之所以出来,只为亲手接过秀姑姑手里的懿旨,仅此而已!至于云紫璃这位新晋王妃,他看都懒得多看一眼,俊美的面容上,厌恶之情自是溢于言表。 望着他由一文搀扶着消失在王府大门,秀姑姑张了张嘴,面露尴尬之色,回头望向身后的大红花轿,她想要上前,却又没办法交代,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秀姑姑!” 就在秀姑姑进退维谷之时,云紫璃轻唤一声,柔白如青葱的手指拢起轿帘。 “奴婢在!” 秀姑姑疾行几步折回轿前,刚想对云紫璃恭身行礼,便闻珠佩轻响,轿内的新娘子已然自行步下花轿。 细密的雨丝洒洒飘落在身,头顶上方的大红喜帕被风吹的扬起一角,云紫璃嘴角轻扬,不见任何愠色,也不见丝毫挫败之色,只轻轻笑着,笑得云淡风轻:“没关系,我自己有脚!” 方才,赫连远的话,不屑厌恶,冷酷冰霜一般,她字字入耳。 如此,倒也应了他昨夜所言。 昨夜他说,他之所以搬出安阳大长公主,千方百计的要让她进端王府,是因为他动不了太后,便只能在她的手下身上讨些利息,他娶她,不过是想要将她圈在端王府,再好好的折磨她。 如今看来,他如此行事,不过是践行昨夜之言。 “小主子……” 秀姑姑瞥见云紫璃微翘的嘴角,暗自咂舌,扫了眼边上的杏儿和阿媚,忙低下头来,语带无奈之意的抬起手来:“请王妃入府。” “有劳秀姑姑了!” 云紫璃颔首,由残月和阿媚搀扶着,抬步上前,缓缓进入王府大门。 端王府内,亭台楼阁,假山堆叠,处处雕栏玉砌,曲径通幽,加之春时百花争艳,自是气势恢宏,美不胜收。 但,与大门前所不同的是,这里一未张灯结彩,二未挂上红绸,不见一丝喜庆之意。眼下,王府庭院之中,早已没了赫连远的影子,有的只是几个丫鬟,和一个衣着鲜亮,珠环玉绕,众星捧月般的女子,正在上下打量着云紫璃。 “染儿见过姐姐。”杏眸微眯了眯,那女子上前,却并未行礼:“王爷身子不适,已然回寝室歇下,特命染儿过来,请姐姐移步暖园。” 闻言,已然盖着喜帕的云紫璃眉心轻蹙着。< /p> 赫连远那妖孽,居然只是将她迎进王府,却不跟她拜堂?! 也罢,人家眼高于顶,看不上她,娶她不过是为了羞辱她。反正这端王府她是迟早要离开的,这堂拜不拜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话说回来,这端王殿下羞~辱她的手段,还真是挺合她的心意! 偷偷抿紧唇瓣笑了下,云紫璃也不准备藏着掖着了,伸手掀起喜帕,直视眼前巧笑嫣然的美丽女子。 “这位是王府里最得宠的侧妃萧染儿!” 正当云紫璃疑惑之际,阿媚的声音适时在她耳边想起。 阿媚是皇上的人! 端王府的一切,对于她来说或许是陌生的,但是对阿媚来说,或许早已了若指掌。 听闻她道出萧染儿这个名字,云紫璃大脑飞速运转,很快便搜索出关于眼前女子的一切信息。 萧染儿! 吴国三军大元帅,安国侯萧敬的嫡女! 此女容貌美丽,性情刚烈,因自幼爱慕端王赫连远,央求萧敬与先皇赫连飏请婚,可人家赫连远只道正妻之位已有人选,无奈之下这个怀揣少女憧憬的侯府千金自愿嫁给赫连远为侧妃,且自入端王府后,便开始暂掌王府中馈,深受赫连远的信任和宠爱。 “原来是染儿妹妹。” 云紫璃不动声色的笑笑,微微颔首。 云紫璃打量萧染儿的时候,萧染儿自然也把她上下打量了个遍。云紫璃的角色,出乎她的意料,让她心中起了忌惮之心,看着云紫璃脸上的笑,她眉梢轻挑,俏脸之上虽是笑看着云紫璃,语气却透着轻视之意:“姐姐和王爷的大婚事宜办的匆忙,妹妹一时来不及准备,眼下只好先委屈姐姐,暂歇暖园之中了” ps:五更二,还有三更哦,看在云麻麻这么勤奋的份上,亲们给点奖励白~~~ 新婚之夜 萧染儿同赫连远一样,都没拿正眼瞧云紫璃。 云紫璃想,这算不算物以类聚?! 不过话说回来,比起三军大元帅,安国侯萧敬,她那爹云起明真真是上不得台面,不够看的。 想人家萧染儿怎么说也是侯府的嫡小姐,却在这端王府只做了个侧妃,到头来还要让区区一介尚书的女儿坐在正妃的位子上,狠狠压过她一头。 这样的事情,放在谁的身上,也做不到坦然接受。 心中如是嘲讽一笑,云紫璃温文一笑,弯唇对萧染儿轻轻点头:“有劳妹妹了!丰” 在这王府之中,住在哪里对她来说都无异。 萧染儿见她点头,心中讥讽一笑,对身后的丫鬟吩咐道:“半夏,你引着王妃去暖园!” “是!” 名唤半夏的丫头点了点头,恭身在云紫璃身边站定,等着她启步。 “王爷身子不适,昨儿夜里折腾的晚了些,今日我也头疼的厉害,就先去歇着了。”萧染儿语带双关的轻揉着额际,随意的瞥了云紫璃一眼,见她淡然依旧,并没有要与自己过不去的意思,她眉心轻蹙了下,便转身带着丫鬟们离开。 太后赐婚又如何?生的绝色又怎样?王爷不喜欢,那就是白搭! 大婚之日,王爷不踢轿门,王府不设喜堂,连天地都不用拜了……这位新王妃美则美矣,头脑大概不太清楚,否则怎地还能笑的出来! “只区区一侧妃,竟敢不把正妃放在眼里……” 看着萧染儿离开,杏儿心中不忿,上前一步想要争辩,却被云紫璃伸手拉住。 “大小姐!”杏儿紧皱着眉头,看着萧染儿渐行渐远,怒不可遏道:“她竟只让一个丫头与我们引路,根本就没有把大小姐放在眼里,实在欺人太甚!” 杏儿在云紫凤身边多年,却碍于云紫凤素日跋扈而叫苦不迭,如今云紫璃念着她那次在云起明和王氏面前对她的公然维护,好不容易跟着云紫璃到了端王府,她打从心底里将眼前美丽清冷,不食人间烟火的云紫璃当成了自己的主子,想要积极表现。 在她看来,王爷再不喜主子,主子也是正经王妃,万没有被一个侧妃欺负的道理。 “今日我们初到,她见王爷不待见我,便也想要给我个下马威。”遥望早已远去的萧染儿,云紫璃的脸上不见怒色,只轻轻喃道:“莫急,如今暂且忍她,一切来日方长!” “是!” 杏儿心有不甘的点了点头:“奴婢谨遵大小姐之命。” 见杏儿如此,云紫璃失笑,轻摇了摇头:“还叫我大小姐?” “王妃!” 杏儿脸色变了变,诚惶诚恐的改口。 *** 所谓暖园,不过是王府僻静处的一座小小院落。虽说院中并非杂草丛生之貌,不过一看便知少住人烟,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云紫璃早已料到会是如此,立身于暖园门外,一袭大红嫁衣的她神色清冷淡漠,不急不恼,并未露出丝毫不悦之色。 “萧侧妃怎么能让王妃住这种地方?这里哪里是暖园啊,叫冬园还差不多!” 进了厅门,杏儿伸手摸了一把桌面,见手上沾上厚厚一层灰渍,不由心生抱怨,瘪着嘴为云紫璃打抱不平。“此事定是她自作主张,王爷定不知情!”嘴上虽然这么说着,杏儿的语气转弱,渐渐少了些底气。 想到端王殿下在王府门前不踢轿门,入王府连喜堂都不曾设下,不曾拜堂不说,在王府之内又让云紫璃住这种地方,院落里连个伺候的丫头都没见着,她又开始为新主子的未来担心起来。 “既来之则安之!” 心想着杏儿虽看着机灵,到底毛躁些,仍需历练,云紫璃进入屋内,缓步来到榻前,见床榻上的被褥倒是新的,她欣然坐下,伸手将头上的凤冠摘下,又抬手解去霞帔,身上只着大红喜服,顿时觉得轻松不少。 不久,阿媚安置好云紫璃陪嫁的一干箱笼,不动声色的进了门,见云紫璃一身轻便,她不禁蹙起眉头:“我刚还想说凤冠霞帔要等王爷来后才能卸去,却不成想王妃的动作如此之快。” “王爷连踢轿门的力气都没有了……”云紫璃轻笑着自我解嘲,丝毫不以为意的看了眼放在桌上的凤冠霞帔道:“这些个东西重的要命,若等着王爷来了才能卸去,今日我的脖子只怕得压断了不可。” 以赫连远今日在王府门前对她表现出的厌恶和嫌弃,今夜他不一定过来,那洞房花烛倒是可以省了。 如此,倒是乐得清闲自在。 阿媚但见云紫璃大婚遭遇如此境遇,却不急不恼,仍然镇定自若,不禁面上微哂,上前将桌上的凤冠霞帔收了起来。 云紫璃的话虽语带轻嘲,不算好听,说的却是事实。 云紫璃笑看阿媚一眼,有些疲倦的靠坐在床廊上,眸华轻闪着问道:“你对端王府了解多少?” 阿媚将凤冠霞帔收进箱笼,转身静看云紫璃,又蹙眉沉吟片刻,将自己的知道的悉数讲与云紫璃知道。 自赫连堂登基之后,赫连远便一直四处游历,自他离府之后,在这端王府中掌握中馈的便是那侧妃萧染儿。 当然,以赫连远的俊美姿容,想要嫁他的女子趋之若鹜,不是正妃,可以是侧妃,侧妃做不成那做个姨娘侍妾也是有人心甘情愿的,加之端王府形势复杂,各方势力也都在府里安插了自己的眼线,赫连远的女人也不可能只有萧染儿一人。在这王府之中,除了萧染儿之外,还有一位侧妃并几位派系不一的侍妾,这另一位侧妃她名唤如烟,擅长琴棋,不过出身比不过萧染儿强势,身子也不好,始终隐居在桃园不远处的望春院,除了赫连远,素来不与人交际,即便是萧染儿和府里的几位侍妾,也不曾见过其真颜。 阿媚所言,与云紫璃所知,基本一样。 暗骂赫连远不在府里住,却养着一大堆女人,着实让人不敢恭维,云紫璃想到萧染儿今日对自己的态度,明眸微微眯起,心中思绪百转千回。 三个女人一台戏,这端王府后院这么多女人,那戏铁定一场一场的没完没了的。今日萧染儿所为固然没将她放在眼里,不过她何尝不知,府里人对她的态度,完全取决于赫连远对她的态度。 如今赫连远对她的厌恶明明白白的摆在脸上,府里的那些拜高踩低的东西对她的态度自然不会好。 一进府便被打入冷宫! 对于这个结果,云紫璃早有心理准备。 不过她却并没有打算去改变什么。 她需要时间。 云府如今在她眼里,已然狗屁不是,眼下她需要时间将长生丸里的毒药剔除,再安置好云紫生,然后才能离开这个虎穴狼窝! 上位者的局,太大,也太过叵测。 赫连堂,赫连远和青萝太后如何,让他们自己去斗。 如今,她已然没有兴趣跟青萝太后继续玩下去了,赫连远那妖孽对她到底抱着什么心态,她不知也不想去深究,离开,已然势在必行。 未雨绸缪,从来都是个好习惯! *** 桃园,馥郁芳菲,满庭桃花竞相放,或是粉红,或是粉白,迷了人眼,惑了人心。 赫连远自府门回来之后,便躺在寝室的榻上,一脸萎靡,神色怏怏,时近午时,仍旧一副病重模样。 榻前,一文笑看着赫连远满脸病态,转头睨了眼正在施针的二文,“你的医术越发精尽了,只区区几根银针,便能让人显露病入膏肓之态,着实匪夷所思。” 二文闻言,抬头看了一文一眼,淡声说道:“金针渡穴,奥妙无穷,若我能拜入鬼婆手下学得精髓,纵是死了也无憾了。” “呵……” 一文对二文的话不置可否,他们主子却兀自一声,温声说道:“二文的志向,当真越来越远大了,竟是要跟北燕的沈后和大长公主做师姐弟!” “属下不过心中期许,随口一说罢了,王爷何苦把话说的如此明白?”二文收了银针,委屈的如那受了欺负的小媳妇儿一般。 “二哥,你省省力气,莫要装委屈了,主母那娇滴滴的大美人,王爷还不肯怜香惜玉呢,这会儿你装的再委屈也是徒劳!” 因赫连远大婚,他身边的亲信除了三文主持王府戍卫,其他三人都在,眼前说话的,便是四文了。 听了四文意有所指的话,赫连远微眯着墨眸,抬头看了四文一眼,见四文正偷偷的看着自己,他眸子一睁,眼底利芒乍现,唇畔勾起无暇的笑痕:“看来,你对本王意见很大!” “属下不敢!” 自西京湖起,四文对云紫璃,多加关注,如今心里那叫一个心悦诚服。是以此刻,即便知道自家主子有需要冷落她的理由,但是想到对女子而言,成亲是最重要不过的事情,他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不过眼下,看着赫连远脸上的笑,和他眼底的利芒,他便又后悔起来。 主子的事情,何时轮到他多嘴了? “我看你敢的很!” 赫连远扬眉,笑意微敛着对一文吩咐道:“去北燕的事情,交给四文。” “是!” 一文应声,看向四文的目光,多了几分怜悯。而四文的脸色,在变了几变之后,满是苦涩之意。 北燕的差事,那可是苦差事啊! 他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啊! 看着四文比苦瓜还苦的脸,赫连远再次闭上双眼,掩去眼底锋芒,淡淡唤了声:“三文!” “属下在!” 赫连远声落之时,三文闪身进门,在榻前恭身垂首,等着赫连远问话。 赫连远不曾睁眼,声音淡泊依旧:“云紫凤送到别庄后,可有好戏看?” 闻言,三文面色变了几分,透着几分不自然。 “王爷神算,一切都如王爷所料!” 他是负责情报的,昨夜四文将易容成云紫璃的云紫凤送到别庄之后,剩下的事情自然由他接手。 主子神算,宫里那位今儿退了早朝,便急匆匆的出宫去了别庄,据下面来报,似是当时那位便宠~幸了昏~迷不醒的云紫凤,可笑那云紫凤竟非完璧,事后宫里那位勃然大怒,当场便发作了。 如此,别庄之内鸡飞狗跳。 王耐觉得蹊跷,仔细查看之后知自己中了计,双腿一区便跪下了。 原本,宫里那位觉得,纵是人已破了身子,自己却到底还是如愿以偿,发作一场便也罢了,但当他从王耐口中得知适才那人并非朝思暮想的人儿,而是她那个残~花~败~柳的妹妹时,登时如吃了死苍蝇一般恶心,直接将王耐责罚一顿,命人将衣衫不整的云紫凤丢在了云府门前…… 听完三文的情报,榻上双眼微瞌的赫连远眼睫轻颤,眉脚扬起,表示心情很好,其他几人便没他那么好的涵养了,全都忍俊不禁。 赫连堂对他们主子做过的事情,他们都是知道的,如今他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着实让他们痛快! 痛快! 真痛快! 敢肖想他们家主母,即便是皇上,那也是不能轻饶的! “暖园情形如何?” 停顿了片刻,赫连远薄唇开合,声音温雅的问着,翻了个身,仍旧不曾睁眼:“为何一直没有消息?” “这……” 三文抬头看了眼主子,苦笑道:“王爷给属下的命令,倘若暖园有动静,方可禀报,可……那边没什么动静!” 闻言,赫连远脸上闪过一抹讶色,但是很快便一笑淡之。 今日他那般行事,换做别人只怕早就哭闹起来,可她却没什么动静! 这丫头,还真能忍! 不过能忍,在他看来,却不一定是好事。 想来,是火候还不够,他该再添上一把柴火才行! 看她能忍到何时! *** 暖园里,秉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杏儿和阿媚带着暖园里的洒扫丫鬟,花了整整一日的工夫,把暖园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个干净,并在小厨房做了可口的饭菜,伺候着云紫璃用膳。 整整一日里,赫连远始终未曾出现,她们怕主子心情不好。 不过显然,她们多虑了。 看着桌上可口的饭菜,云紫璃勾唇,浅笑,用的极为舒心。 晚膳过后,云紫璃遣退众人后有些疲惫的捶了捶肩膀,准备上床就寝,好好睡上一觉补补眠。 不料,哐当一声! 十分突兀的,房门从外面被人猛地踹开! 闻声,云紫璃刚刚解开腰间玉带的手一滞,眸光一凛,她抬头朝着门口望去,便见一身大红喜袍的赫连远由萧染儿搀扶着,踉踉跄跄的进了门。 “王爷!” 随着赫连远进门,云紫璃顿觉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眼底精光一敛,手上的动作不停,她心想将玉带扣上,却不期赫连远整个人已然欺近眼前,用力握住了她的手。 云紫璃抬眸,正对上他深邃的双眼。 这是醉了?还是……没醉? 他的眼神,阴鹜狂野,介于迷蒙与半醒之间。急促的呼吸夹杂着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馥郁浓香的酒味,熏得云紫璃头晕脑胀之余,不禁轻皱起黛眉,水漾的大眼与他直视,神情波澜不兴。 “王爷,你醉了!” 大婚之夜,能带着侧妃来此,她权当他是醉的。 “王爷?” 见赫连远酒醉微醺,与云紫璃四目相对,看着云紫璃清雅绝伦的容颜,萧染儿心底莫名一慌,连忙上前扶住赫连远的手臂。 “本王没醉!” 好似醉鬼永远都会嚷着自己没醉一般,赫连远这极品的容貌,即便说着醉鬼说的话,也一样的让人心神荡漾,赏心悦目。 云紫璃看了眼萧染儿扶着他手臂的手,又看了眼他握着自己小手的大手,淡淡颔首:“王爷没醉。” 不管醉没醉,如今人家是王爷,自然人家最大,看着眼前醉意醺醺的男人,又联想到昨夜与无澜对战时犀凛冽的他,心道丫的这男人的脸,比孩子变脸变得都快,云紫璃歪了歪嘴角,十分恭顺地应了她的话,挣开他的大手,快速将玉带扣上。 “你在敷衍本王!” 见云紫璃歪了歪嘴角,赫连远低沉出声,用力甩开萧染儿的手,他一手抓住云紫璃的皓腕,一手攫住她小巧的下巴。 此刻,他的眼神犀利冰冷。 毫无温度! 让云紫璃的心也跟着沉入谷底! 她算看出来了,这妖孽是来找茬的,还是当着萧染儿的面……带着侧妃来找茬! 云紫璃抬手 拂他开攫着自己下巴的手,复又低头理了理腰上玉带,后退一步想要脱离他的禁锢。 连续两次,见无法挣脱他的手,她淡淡抬头,眸光闪闪,竟是笑着说道:“臣妾说王爷醉了,王爷说没醉,不过在臣妾看来,王爷确实是醉了,否则怎会在大婚之夜,带着侧妃来臣妾这里?” 语落,她再次用力,想要甩开他禁锢着自己手腕的大手,可她想要逃离,就能逃的开么? “云紫璃!” 云紫璃挣得越厉害,赫连远的大手便我得越紧,深沉的眸子中,映照着云紫璃清冷淡漠的小脸儿,赫连远沉声一喝,紧抿着唇线,竟然怒道:“你好本事!竟然哄得大姑姑收你为义女,害本王装病拒婚竟都没有成功,你就这么想做本王的女人?” 云紫璃闻言,也是怒了。 什么叫她哄得安阳大长公主收她为义女? 瞎说! 那是他自己去求的好不好! 什么叫害她害他装病拒婚都没有成功? 胡扯! 他若不装病,她能以冲喜的名义这么快就嫁入王府? 什么叫她就这么想做他的女人? 狗屁! 她对他一点都不感冒好不好! 云紫璃一双既嗔且怒的大眼睛将眼前妖孽定定锁住,在心里把他的话狠狠驳斥一番,但因萧染儿在侧,脸上却是丝毫不显,“原来王爷是装病啊!如此也好,臣妾一入王府,王爷身子便好了,如此传出去,世人只当臣妾是王爷的贵人,恩人,这简直太好了!好极了!” “你——很好!” 饶是赫连远来时想过云紫璃的各种反应,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言辞鄙夷,多番挤兑,百般嘲讽,她非但不恼,居然还如此能言善辩。” 是以,实在触碰不到她的底线,他头疼不已,只得痛下杀招。 在好字落地之前,握着她手腕的手骤然用力,抬手把她的手甩开,紧接着嘶~啦一声,锦帛撕~裂的声音响起,只是瞬间,云紫璃刚刚扣上玉带的大红喜袍被赫连远粗~鲁的拉~至大~敞…… 蜜糖砒霜 云紫璃没想到赫连远竟会突然如此,心下先是一紧,伸手捂住自己的襟口,身子一侧,刚想挡开他接下来的动作,却还是慢了一步。 紧接着,又是一嘶~啦一声尽! 她身上的大红喜服被赫连远毫不怜惜的扯~拽下来,凉意袭来,她清冷的眸子抬起,望向赫连远,从他的眼神之中看到了浓浓的轻蔑和不屑。 “王爷!” 眼见云紫璃衣~衫~不~整,风~光若隐若现,萧染儿心下一惊,生怕她的颜色,迷~惑了赫连远的心,连忙上前欲要安抚赫连远。 此刻的赫连远,定定的看着云紫璃,眼底光波起伏不定。 圆润的肩头,雪白藕臂,好似盈盈一握的腰肢…… 此刻,她的美好尽皆眼前! 当真让人心旌荡漾…… “王爷……丰” 萧染儿轻颤着嗓音,欲要说些什么,可不等她开口,赫连远却猛地甩开她的手,低头用力的吻~上了云紫璃的娇艳瑰丽的红唇。 两唇相接,只刹那间,似是天地失色,斗转星移。 云紫璃浑身一震,明眸大睁,直直的望着近在咫尺的俊颜,着实又羞又恼! 若说,被他撕了衣裳,身为现代人的云紫璃,权当自己穿着泳衣,那么此刻被他如此吻着,她便是无法淡定了。 他的吻,来的激~烈,好似要将她生吞下去,根本容不得她反抗。在他的吻里,没有轻风细雨般的爱恋,有的只是毫无怜爱的蹂~躏和啃~噬。 “唔……” 一声嘤~咛传来,云紫璃恨不能一掌拍死这个腹黑的妖孽,却在抬眸之际,看见一脸怔愣的萧染儿时,脑海中精光一闪,竟双手一垂,只任他吻着,却不再有任何动作。 片刻之后,他终于离开她的红~唇,她的双唇,早已被他吸~吮的又红又肿。赫连远眸色沉了沉,作势便要带她到榻?前。 “你不是想做本王的女人吗?本王今夜便成全你!” 赫连远喘息着,深深凝视着眼前只着贴~身亵~衣又有些狼狈的云紫璃,唇角勾起一抹别有深意的浅痕。 忍字头上一把刀,小丫头我看你这会怎么忍! 虽说赫连远早前说,娶她是为了折磨她时,云紫璃便已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他没想到在洞~房花烛夜里,他竟会如此当着萧染儿的面如此羞辱于她。 他是故意的,也可以说是做给萧染儿看的。 这一点,云紫璃笃定。 她不想配合,但是若不配合,日后又当如何? 只顷刻间,脑海中思绪转了又转,云紫璃深吸口气,最后还是告诉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狠瞪着眼前看似醉酒,却又神智清明的可恶男人怒声问道:“王爷一定要如此么?” “本王怎么了?”赫连远冷嘲着一笑,道:“你是皇上和太后赐予本王的王妃,今夜是你我的新婚之夜,今夜……本王无论如何待你,那都是本王的权利。”看得出她眼神里的不忿,赫连远眼神一肃,猛地扯过她雪白的手臂,俊眉微拢:“你该知道,本王想要求娶之人另有其人,却仍旧处心积虑嫁了过来,怎么?本王如此对你,你觉得委屈了?莫不是你以为本王会与你相敬如宾么?” 语落,他再次俯下头来,却不想云紫璃先他一步起身,竟是径直堵上他的双唇,张嘴,狠狠咬下! “嗯……” 赫连远来不及躲开,被云紫璃狠狠咬了一口,唇上吃痛,他闷哼一声,将云紫璃推开。抬手捂着嘴唇,摊手见殷红刺目,心道小野猫终于开始反抗了,他俊美无俦的容颜冷的掉了一地的冰碴子,扬起手来便要掌掴云紫璃。 即便要忍,却不代表一定要被动挨打不是? 看着赫连远扬手,云紫璃明眸怒睁,下巴骄傲的扬起,非但没躲,反倒抬起脸来,丝毫无惧的迎向他怒气汹涌的冷眸。 在这种情况下,胆小的人通常是会被赫连远吓得闭上眼睛,但云紫璃胆子大的很,她原本打算忍上一段时日,好全身而退,可是眼前这妖孽明摆着不想放过她,这个时候若她再退,那么府中之人只当她软弱可欺,等待她的也将是他更加不择手段的折磨。 唇齿之间,腥甜之味弥散。云紫璃纤手紧攥成拳,尽量忍住胸腔中汹涌的怒火,她冷冷的又扬了扬下颔,“王爷若不介意大婚当日臣妾便哭哭啼啼的回大长公主府找母亲告状,大可肆意为之!” 手,顿在半空之中迟迟未曾落下。 睇着眼前怒视自己的女子,记忆中那个无惧天地的女孩扬着下颔将他护在身后的情景在赫连远脑海中一闪而过。 目光微微一顿,却又转瞬变得冷飒,他咬牙切齿的道:“你胆敢对本王动口,着实该打!” 云紫璃挑眉,又扬了扬头,却是不语。 那意思就像是说,姑奶奶等着你打,你倒是打啊! 见状,赫连远冰冷深沉的眼底一抹笑意飞快闪过,快到无人察觉。 “王爷觉得臣妾该打,打了便是!打完臣妾便回大长公主府去,今儿这事儿即便是闹到太后跟前儿,臣妾也是有理的,就不知到时候王爷怎么跟太后解释你的病,又如何解释今夜这一切!” 云紫璃冷冷的看着赫连远,见他怒瞪着自己,迟迟不动手,便有恃无恐地伸手扯了榻上的锦被裹在身上,然后扫了边上目瞪口呆的萧染儿,看也不看赫连远一眼,直接坐下身来,等着挨打。 “你敢威胁本王!” 赫连远眼中一抹寒芒闪过,虽是冷哼着,却到底还是暂时收手。 这丫头是该打,不过今儿戏已经做足,若做的过了,以她的脾气,日后只怕不好收场。 唇上,火辣辣的感觉仍在,他看似极力压制着心中怒火,复又恢复以往的淡定清冷,却听云紫璃毫不在乎道:“王爷说醉了,便是醉了,说没醉,便是没醉,如今说臣妾威胁你,便当是臣妾在威胁你好了!” “云紫璃!” 赫连远冷哼一声,微皱眉宇,凌厉的目光扫过云紫璃明丽的面庞,其中有怒气,更有浓浓的厌恶:“你休要以为有太后跟大长公主给你做靠山,本王便不敢打你!” “王爷为何要打臣妾?” 云紫璃抬起头来,到底与他四目相对,清冷的眸子里,光华闪动。 “明知故问!”赫连远怒道:“你咬了本王,不该打?” 云紫璃眉梢微抬,不回他该不该打,又问:“臣妾为何咬了王爷?” 听她又有如此一问,微微眯着眸子,赫连远的眉头皱的更深几许。 方才,是云紫璃这几年来最狼狈的时候。 她是聪明人,自然不会再去将方才的事情一一描述。 “王爷方才说,臣妾好本事!哄得母亲大人收臣妾为义女,害王爷装病拒婚竟都没有成功,好似臣妾千方百计要做王爷的女人……”指尖的指甲刺入手心,紧握秀拳,云紫璃抬眸直直的迎上赫连远的视线,却是神色忽然一软,犹如春雨过后的花蕾,柔柔弱弱,那珍珠似的眼泪,簌簌滚落下来:“王爷错了,要收臣妾为义女的,是母亲大人,要臣妾给王爷冲喜的,是太后娘娘,而臣妾……王爷在别人眼里,也许俊美无双,但在臣妾眼里,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没什么好的,若是可能,臣妾还真的不屑做王爷的女人!”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没什么好的? 因云紫璃的话,赫连远眉头,蹙的紧紧的,脸色阴沉无比,唇角也微微翘了翘。 若是四文在,必定知道,他家主子方才那般激烈的表现,不过是在演戏,但是眼下这云淡风轻的模样,却是真的要怒了的表现。 就云紫璃对自己的恶劣评价,赫连远虽然知道,自己做的确实足够恶劣,但是心里那火气却仍旧不受控制的往上蹿着。 他的形象,就这么差? 可是,云紫璃脸上那簌簌滚落的泪水,却似是滴在了他的心头,将他心底的怒火浇的通透,让他心里疼的一抽一抽的,觉得此刻他再对她如何,根本就是丧尽天良! 见赫连远如此,云紫璃的心更定几分。 眼前这妖孽,不好对付。 可怜的她,没有照妖镜,只能摸索着应对。 有时候,女人的眼泪,对于男人来说,是最好的武器。 如今看来,她的眼泪,似是没有白流! 想到这些,凝视着眼前满脸阴沉的男人,她倔强的昂头,任由眼泪不停滚落,她那眼神似是在控诉着赫连远,你今儿想打就打,反正没理的是王爷你! 赫连远紧盯着云紫璃,到底忍不住在心里暗叹了口气。 眼泪,只属于弱者,不该出现在她的脸上。 可是现在,她却哭了! 他没能激起她的脾气,反倒把她惹哭了,他眼下在她心里的形象这办差,日后想要挽回,只怕会有些难度…… 沉吟片刻,他后退两步,冷凝着云紫璃警告道:“日后在王府之中,你最好安分守己,莫要有什么非分之想!否则……休怪本王不容于你!” 话落,他蓦地转身向外走去。 萧染儿见状,深深地看了云紫璃一眼,连忙追着赫连远的脚步向外。 “臣妾恭送王爷!” 云紫璃裹着被子,始终不曾起身,却冷笑着对着早已跨门而出的赫连远恭声相送。 待他走远,她心弦一松,伸手从自己的腿上拔下一根银针。 奶奶的,疼死她了。 为了掉几滴泪,她容易吗? 榻前,碎了一地的大红色嫁衣,是那般的刺眼。 云紫璃微眯了眯眼,看了片刻,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心里想的却是赫连远那个妖孽不知到底在打什么主意,还真是不按牌理出牌,以后还是得想法子 暂避锋芒才行。 “王妃!” 随着一声惊呼,杏儿和阿媚自门外鱼穿而入。 虽说,赫连远是王爷,今日又是他和云紫璃的洞房之夜,不管屋里发生什么,她们两个做丫头的也不敢进来劝阻。 但是,他不该带着萧染儿一起过来。 看他那醉醺醺的样子,一看便知来者不善。 是以,阿媚也曾想过要进来,怎奈他的属下实在难缠,纵是阿媚也没讨到什么好处,生生被拦在了外面。 “王妃!” 凝着云紫璃红~肿的唇瓣,杏儿的声音略带迟疑:“您可还好?要不要奴婢去准备香汤,沐浴过后再就寝?” 云紫璃抬起头来,望进杏儿满是担心的眸中,旋即有些牵强的轻笑了下:“我没事,不用担心。” 在拈花宫这几年,什么样的苦她没吃过?更何况今夜之事,早前她多少有些心理准备,倒也还能受得住。 见云紫璃如此,杏儿紧不禁眉头紧蹙,面露忿忿之色:“王爷他太过分了……” 虽然方才她和阿媚未曾进屋,但是赫连远说的那些话,适才在门外她和阿媚听的十分真切! “好了!他让我安分守己,我们安分守己便是,休要多嘴!” 云紫璃想着如何息事宁人,杏儿如此忿忿,难免让她心生烦躁,抬手阻止杏儿再提起方才之事,她低低轻叹:“你若一直如此纠结此事,哪日遭了灾祸,又当如何?” “是!” 杏儿抿紧了唇瓣,怯怯垂首。 早前她不知自家主子跟王爷之间如何,但经由今日,她也算看出来了,云紫璃和赫连远的关系,就像是个死结,解不开不说,还会越挣越紧。 见杏儿安生了,边上一直不曾出声的阿媚,将她身上的被子拿开,欲言又止的看了眼云紫璃,却是低垂着眼帘,神色不明的替她将尚挂在身上的喜袍脱~下。 “阿媚!” 待喜袍褪~下,云紫璃身上只着单薄中衣,淡淡的凝着阿媚低垂的眼,轻道:“你想说什么?” “王妃想听阿媚说什么?” 阿媚抬眸睨了眼云紫璃,轻叹道:“阿媚只是不明白,为何您明明有康庄大道可走,却一定要走这条独木桥!” “尓之蜜糖,我之砒霜!” 云紫璃知道阿媚话里的意思,与阿媚四目相对,眼带自嘲之意的摇了摇头:“所谓人各有志,以后,你会明白我今日为何如此选择!” 从了赫连堂便是康庄大道吗? 未必! 她无心入后宫,自也不认为那便是康庄大道,终有一日,阿媚会懂得,什么叫人各有志,而她从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我之蜜糖,你之砒霜……”轻轻呢喃着云紫璃的话,阿媚苦笑了下,再次垂眸,遮去眼底涩然:“有些东西,别人想要却不得,王妃唾手可得,却弃若敝屣,这世上的事儿,还真是奇怪!” 瞥见阿媚眼底一闪而过的涩然,云紫璃心头微颤。 别人想要而不得? 阿媚莫非…… 静静的凝视着眼前容貌清秀,与自己同样清冷淡漠,颇有几分相似的女子,云紫璃想起初见阿媚时,阿媚说过的话,唇角不由有些苦涩的弯起。 阿媚,是皇上的人。 原来这句话,并非表明那般简单,竟有如此深意…… *** 新婚之夜后,暖园传出消息,府里的新晋王妃——病了! 桃园中,得了消息之后的端王爷皱了皱眉,俊美的脸上笑意昂然,眼底透着几分冷意。 想前一夜,他逼她到那般地步,本以为她会反击,却不料那小丫头先扬后挫,一边昂着头,将脸送到他面前讨打,口口声声说要回大长公主府告状,一边忽地软了性子,眼泪落的噼里啪啦。 其实,他本该继续逼迫她的,奈何看到她的泪,整颗心都软的糯糯的,这一软不要紧,却是让她逃过一劫! 原本大婚第二日,她该随他一起进宫谢恩的,可眼下……想到云紫璃趁机称病不出,他便暗暗有些恼火的拧了拧眉心。 她不出面,这端王府后院里如何清盘? “王爷!” 破天荒第一次见着自家主子眉头紧皱,一副头疼不已的样子,一文瞪大了眼睛,握着密折的手紧了紧,一时不知该不该将折子呈上。 “拿来吧!” 赫连远抬头,朝着一文伸出手来。一文连忙上前,将折子奉上,便眼观鼻鼻观心的候在一侧。 见一文递了折子却不出去,赫连远瞥了他一眼,将折子打开看过,然后随手一丟,道:“你有话说?” “是……” 一文干笑了下,试探着说道:“其实……若王爷实在舍不得主母,大可直接捧在手心里宠着便是,以王爷的能力,想要保 全主母,根本易如反掌,何须如此……呃,费尽心思不说,还怕主母心里生了怨怼之心!” “捧在手心里宠着?” 听了一文的提议,赫连远悠闲的把玩着手里的碧绿扳指,浓密的眉脚微微上扬,淡淡的扫了眼一文:“本王问你,无澜是如何对她的?” “无澜公子……” 提起无澜,一文语气一顿,心头怔了怔,却又很快苦笑连连:“是属下多嘴了。” 无澜公子,待他家主母,那可是一路宠着,一路护着,可到头来,主母那颗心,却未曾遗落他身上。 由此可见,捧着,宠着,对别的女子,也许管用,但他们家主母,却是个异数啊! 人家,不吃这一套啊! 一文不再说话,赫连远也不曾出声,屋内一时间静地落针可闻。 也不知过了多久,赫连远闭了闭眼,抬腿搭在桌上,对一文吩咐道:“你到宫里走上一遭,禀明本王和王妃身子有恙,敬茶谢恩之事,待到日后再补!” “属下这就去!” 暗道主子越是在意,便顾忌越多,到底还是退了一步,一文颔首领命,转身向外走去,就在他行至门口时,不期纤细的红色身影,自门口快步而去。 “赫连远!” 进门之人,一袭红色骑装,五官秀丽,一双总是精明万分的眸子,此刻难掩惊怒之色:“你骗我!” 此人,赫然便是自那日太后赐婚后便消失不见的金无惑! “骗你?” 眼前的金无惑身上,仍旧穿着那日离开时的衣裳,那红色的衣裳上,尽是泥渍,似是长途跋涉,风尘仆仆的样子,赫连远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不紧不慢的再次低下头:“若我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用得着骗吗?” “你……” 金无惑张口结舌,一张俏脸生生胀的通红。 ps:五更四,精彩仍然继续,另外告知大家一个好消息,《至尊毒后》出版名《步步倾君心》已经出版,正在铺货中,月底可以购买了哦~~ 怒打 金无惑的母亲,本与先皇赫连远是师兄妹,自打儿时初见赫连远,她便惊为天人,整日缠着他,为了博他好感,她做过的荒唐事不是一件两件,若是他行从她身上得到什么,根本用不着骗,只管说来她便会双手奉上! 可是,即便她能做到如此,他视若不见不说,还娶了别人。 想着自己去调查云紫璃的身世,然后紧赶慢赶,跑死了几匹马,还是没能赶上他大婚前阻止他们成亲,金无惑紧咬了下舌头,任那痛意袭来,满目心伤:“我去查过云紫璃,她根本就是云起明亲生的女儿,自小养在乡野,从未与你有过交际,可你却骗我,说她是……” “她是!丰” 赫连远打断金无惑的话,眸光一绽,灼人心扉,惊得驻足门口的一文心头一颤,蹿出门去。 金无惑顿住了口,直直的望着他,终是忍不住说道:“你的那个她,早就已经死了,她明明不是!” “金无惑!本王说过,不准你再入桃园!” 赫连远放下双腿,摆明了不想跟她继续就这个话题纠缠下去,只见他长身而起,一袭银白色织锦蟒袍,将他健硕的身形衬托的挺拔修长。在狠狠地瞪了眼犹在摇着头的金无惑后,他面无表情的丢下狠话,大步向外走去:“我不知你对我有何执念,但是今日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你我之间绝无可能!若是太闲,你大可滚回你的新越去!尽” 闻言,连续几日风餐露宿的金无惑身形一晃,脸色微微泛白。 “赫连远!” 看着赫连远出门,她向前追了一步,却见三文闪身出来,挡在了她面前:“属下奉命,送无惑小姐回新越!” 金无惑咬唇,作势又要追,却听三文以极快极轻的语气说道:“小姐何时见过王爷如此动怒?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我若是小姐,便交由时间来分辨,而非眼下与王爷口头相争!” 说完,三文让出路来,看着金无惑:“要不要追去,还请金小姐三思!” 金无惑沉眸,望着早已赫连远身影的桃园门口,狠狠地跺了跺脚,眸色晦暗无比,却终是没有再追! *** 暖园,春光明媚,岁月静好。 自大婚之夜后,赫连远便再未踏入暖园半步。当然,新晋王妃被王爷所不喜的消息,端王府中人尽皆知!而云紫璃则在称病之后,省去了入宫谢恩,省去了回门,安安生生的在暖园里过起了小日子。 整个暖园里,除了她和阿媚,外加一个杏儿,还有几个洒扫的小丫头,人口相当简单,相对来说规矩也跟着少些。平日里闲来无事,她带着杏儿和阿媚在院子里种下不少的花草,更是颇有兴致的在院子里的大树上,吊上了秋千,以备平日玩耍。 依稀记得秋千吊起时阿媚眼中毫无掩饰的不屑神情,云紫璃不禁莞尔。 在阿媚看来,云紫璃既然选好了路,即便是独木桥,也该好好的去走。是以,此时她该做的是如何拢住赫连远的心,而不是在这里玩物丧志,只是她每每说起,云紫璃都置若罔闻,依旧安然自得,似是十分享~受这无人问津,备受冷落的日子。 数日,一晃而过。 这些时日里,阿媚和杏儿要么去膳房取膳受了刁难,要么选好的菜色被某某侍妾抢了去,眼看着春装换做了夏装,本该属于云紫璃的布料,被谁谁谁夺了去……总之每出一趟暖园,就必定受一回气,不过她每次说给云紫璃的时候,云紫璃总是不置可否的笑一笑,告诉她们难得糊涂,然后继续我行我素。如此这般,阿媚到底死了心,不再浪费唇舌。 这一天清早,天刚破晓,杏儿和阿媚便一前一后端着水盆和热水进得房来。 云紫璃睡的正香,被人唤醒颇有些不满,,微睁了睁眸子,她迷迷糊糊的嘤咛问道:“今儿怎么这么早?” 过去数日里是她在这个世上,过的最舒适的日子,每日她都无所事事,睡懒觉睡到自然醒,过的那叫一个舒服惬意,自然也就显得今日格外早了。 “王妃今儿可不能睡懒觉了!” 杏儿拧干毛巾,喜笑颜开的上前扶起云紫璃为她边净面边道:“方才府里的朗月总管过来传话,道是王爷已然向宫里递了消息,道是王爷跟主子的身子皆已大好,太后娘娘得了消息,便差了宫里的孙姑姑过来,宣王爷跟王妃进宫呢!” “什么?” 云紫璃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当她看到杏儿的笑脸时,却是心里一沉,在心里把赫连远痛骂了一顿! 这个妖孽! 她这才懒散了多久,他便大好了,他好就好了吧,可他居然替她做主,让她的病也好了! 他可真是……想起来怎么拿捏她,就怎么拿捏她! 这种感觉,真真让人不痛快! “王妃?” 眼看着云紫璃的脸色,阴阴沉沉,杏儿忍不住有些担心在她眼前晃了晃手:“您没事吧?” “ 我能有什么事儿?孙姑姑姑姑人呢?”云紫璃伸手握住杏儿的手,脸上露出一抹浅笑,接过杏儿手里的毛巾拭了拭手背,眉头微锁,还不忘再问一句:“她可还说了别的?” “姑姑回宫了,不曾说过其它,只说王爷提到王妃时,脸色有些难看……”回想着孙姑姑说过的话,杏儿满面忧色地接回毛巾放下:“王妃这会儿赶紧起身,待会儿莫要让王爷久等了。” 听杏儿说话,云紫璃不难想像赫连远在提到自己时的冷峻面容。 不过,管他冷峻不冷峻的。 今日既是他打定了主意带她进宫,她避无可避,便也只能勇往直前了! 不久,云紫璃穿着一袭宝石蓝的青纱罗裙,梳了流云髻,簪着八宝凤尾钗,婉约瑰丽的移步花厅用膳,阿媚则出门去打听赫连远的行踪,听阿媚说他昨夜在侧妃萧染儿所居的听雨轩就寝,云紫璃鄙夷的撇了撇嘴,在用过早膳后,带着杏儿前往听雨轩,打算与赫连远会合后进宫。 端王身份尊贵,王府也建的宏伟辽阔。 端王府里有三多,亭台楼阁多,朱漆长廊多,还有一个便是花样女子多。 入住王府多日,云紫璃几乎窝在暖园足不出户,如今第一次出来,面对眼前错综迂回的长廊,却不知到听雨轩该怎么走! 这下她们主仆傻眼了。 一路上边走边问,当她们抵达听雨轩的时候,却只见萧染儿一人在前厅里无比惬意的用着早膳,哪里还有赫连远的影子? “吆!今儿这太阳是打哪边出来了?我们足不出户的王妃娘娘,怎会到我这听雨轩来?当真让听雨轩蓬荜生辉啊!” 萧染儿一袭大红色罗裙,妩媚婉约,美丽面庞上描绘着精致的妆容,见云紫璃进来,她深深打量了眼美貌更胜自己的云紫璃,眼波微微移动,本在用膳的她轻轻放下玉筷,轻笑着自桌前盈盈起身。虽说是站了起来,不过却只是站在桌前,并没有要迎接行礼的意思。 大婚那一日,萧染儿尚还喊她一声姐姐,到了眼前却是连那声姐姐也没了。看着萧染儿对自己不甚上心的模样,云紫璃心中冷哂。 到底是赫连远那妖孽的女人,连目中无人的态度都如此相似,她跟赫连远还真是天生的一对呢! “王爷呢?” 云紫璃挑眉,盯着萧染儿身上的红色罗裙看了一眼,淡然扫了眼四周,语气淡漠不已。 “王爷?!”萧染儿笑看着她,缓缓走向云紫璃,语带可惜的叹道:“姐姐来晚了,王爷方才已经出府,进宫去了。” 那厮故意说自己病好了,摆明了要让她走出暖园,跟他一起进宫,眼下怎么可能自己先走? “既是王爷已然先行进宫,那便罢了!”云紫璃深深地看着萧染儿,心想这萧染儿不行礼不说,还不肯说出王爷的下落,当真趁了她的心意,转身便要离去,回她的暖园去。 然,就在她抬步之际,却听杏儿语气有些冲的对萧染儿怒道:“孙姑姑明明说,让王妃跟着王爷一起进宫的,眼下侧妃娘娘不肯说出王爷的下落,是摆明了不想让王妃见到王爷,让王爷和王妃落个不遵太后懿旨的罪名吗?” 当初萧染儿第一次见云紫璃时,杏儿便对她的态度颇有微词,毕竟就算她萧染儿再得宠,也只是个侧妃,云紫璃再不得宠,也还是正妃! 萧染儿今日,无论是着装还是态度,没有一样合规矩的,真真可恨的很! 赫连远不在的时候,王府里便是由萧染儿当家主事的,由此可见她在府里的地位。眼下杏儿区区一个小丫鬟,竟敢对她呛声,萧染儿如何能忍? 只见她微一皱眉,啪的一声,甩手便给了杏儿一巴掌! 听到那响亮的巴掌甩,云紫璃蹙眉,转身看向杏儿,凝着捂着半张脸仍旧一脸义愤填膺的杏儿,她有些头疼的暗暗抚了下鬓角。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熊一样的队友啊! 杏儿不多嘴,她直接回暖园便是,眼下杏儿多了嘴,还当着她的面挨了打!往日不管杏儿和阿媚说那些侍妾如何如何蹬鼻子上脸,她不在场也没什么,但如今她就在这儿,亲眼看着杏儿挨了打…… “你打我?!” 萧染儿出身武将世家,纵然不是高手,也是有功夫底子的,她这一巴掌,响亮的很,杏儿直觉脸上火辣辣的疼,抬手捂着被打的生疼的面颊,她怒瞪着萧染儿,竟是怡然无惧。 “我打你了又如何?”萧染儿娥眉轻蹙,轻轻摩挲着自己的纤纤玉手,对杏儿嗤之以鼻道:“亏你还知道我是这王府的侧妃娘娘,如今我跟王妃说话,岂容你这下贱丫头在这里胡乱多嘴!” “你——” 杏儿挨了打,本就心中怒火难平,如今被萧染儿骂下贱丫头,自是气的双眼怒瞪,亟待上前理论。没等她开口,站在她身后的阿媚便一步上前,清冷的眉目微微一眯,冷漠声道:“侧妃娘娘要知道,打狗还要看主人,如今即便是奴婢错了,自有王 妃会出手教训,哪里用得着王妃来越俎代庖?!” 语落,她转头朝着云紫璃望去。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她这话是在告诉云紫璃,萧染儿这会儿明着打的是杏儿,实则根本是在下她云紫璃的面子,没有把她这个王妃放在眼里。 接收到阿媚的目光,云紫璃心里那个气呦! 为了方便日后脱身,她千方百计,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无论是赫连远还是王府里的侧妃侍妾,她通通都忍得!可阿媚和杏儿却处心积虑的想要让她出头去争! 这两个……阿媚定是在后面出主意的,杏儿则是那出头鸟,她们故意挑衅萧染儿,为的便是让她走出暖园,做个堂堂正正的王妃! 可是,她不想啊! 她今日若出手,那么往日忍的那些不能忍之事,岂不是白做了无用功?! “王妃!” 半晌儿,香儿见云紫璃始终沉默不语,不由眼眶微红,一脸委屈的看着她。 “闭嘴!” 经由过去这阵子的相处,云紫璃对杏儿也有了些了解,这丫头是你对她好,她便全心全意对你好,以前云紫凤不曾善待过杏儿,杏儿也不曾将云紫凤当成真正的主子,如今杏儿跟在她身边,倒是将她看的极重。 看着杏儿红肿的脸,发红的泪眼,云紫璃压抑着心底对杏儿的心疼,只淡淡的出声说道:“给萧侧妃道歉!” 杏儿闻言,脸色瞬时一白。 “王妃……” 眼见着事已至此,云紫璃仍旧不为所动,阿媚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闭嘴!” 同样是闭嘴两个字,云紫璃送给了阿媚,冰冷的视线,转至阿媚脸上,她狠狠嗔了阿媚一眼,怒哼一声,对杏儿说道:“萧侧妃是主,是你仆,你胡乱多嘴,她打你理所当然!还不给萧侧妃赔罪,求她原谅!” “是!” 杏儿一咬牙,一脸不甘的应声垂首, 虽说在暖园不愁吃喝,但是她家主子到底是王府里的正经主子,该是人人敬重才是。以前在云府的时候,她家主子为了紫生少爷手段凌厉,无惧老爷,直接将王氏和云紫凤踩在脚下,可是现在到了王府却……在过去的这段时日里,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侧妃侍妾作威作福,却只能怒自家主子不争,她和阿媚知道,她家主子不是不能争,而是不想争,不去争。今日她妄想经由自己挨的这一巴掌,能让云紫璃争上一争,可眼下……唉,说到底,她到底自是个丫头,怎么及得上紫生少爷? 一叹之下,杏儿朝着萧染儿福下身来。 “呵……你后莫要如此没规矩就好!” 萧染儿看着杏儿一脸不甘的低下了头,微眯着眼睛冷哼一声,表示不再计较,然后轻轻转身,眸光闪闪,面带歉意的对云紫璃笑着说道:“俗话说无规矩不成方圆,王府里有王府的规矩,这丫头才进府里,合着有不是也该是由姐姐管的,怪只怪我这脾气……实在是一时没能忍住,这才有此越俎代庖之举,染儿在这里还请姐姐见谅!” “让妹妹费心了。” 杏儿挨打,云紫璃自始至终都在边上看着,心里不痛快,脸上却不显分毫,此刻见萧染儿笑着道歉,她也只轻启薄唇说了这么一句。 果然,在她这话说出之后,萧染儿如波水眸中闪过一丝笑意,不过那丝笑意只在她眼中停留瞬间,便因云紫璃蓦地扬起的手而消失不见! 啪的一声! 比之方才萧染儿掌掴杏儿的声音更为响亮,云紫璃毫不客气的,结结实实的,在萧染儿精致无暇的脸庞上抽了一巴掌! 只闻萧染儿痛呼一声,整个人因云紫璃的这一巴掌趔趄着摔倒在地。 众人见状,俱是一惊,连杏儿和阿媚都怔愣的张大了嘴! “你……你敢打我!” 萧染儿是自小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在侯府时是嫡长小姐,人人捧着,人人护着,何曾挨过打?此刻忽然被云紫璃扇了一巴掌,她的第一反应便是捂着火辣辣的左脸,满眼震惊的仰望着云紫璃。 “我打你了又如何?” 云紫璃垂眸,面若寒霜一般的看着萧染儿,嘴里说的却是方才萧染儿打了杏儿后说过的话。 她云紫璃从来不多事,但是遇到事了也不怕事! 既然横竖都不能安生,那便谁都不要安生了。 心下自嘲一声,她好似打了只小猫小狗,面沉如水的俯视着一脸愤怒的萧染儿,不紧不慢道:“方才妹妹说过的……无规矩不成方圆!妹妹身为侧妃,便是王府里的主子,杏儿她不守规矩,你打她是让她懂规矩,知道在这府里不能多嘴,不得妄言!而本王妃子……这会儿打你,无非也是让你长长记性,也懂些规矩!” “笑话!” 萧染儿知道自己的脸颊定是红肿的,气极之下有些狼狈的起身,怒声质问云紫璃:“我忘记什么了? 又犯了哪条规矩?” “看样子过去王爷不在的时候妹妹在王府当家当惯了,以致于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过无妨,相信我这一巴掌,今儿我便让妹妹清醒清醒!”说话间,云紫璃飒然抬手又朝萧染儿脸上甩了一巴掌,然后学着萧染儿方才的样子,轻轻摩挲着自己的纤纤玉手,双眸平静无波的轻道:“你我都是王爷的妃子,只不同的是我是正妃,而你是侧妃,虽只这一字之差,但尊卑有别,你若见我便该礼数周全!可你……” 上下看了眼萧染儿身上的大红色罗裙,云紫璃施施然转过身来,不再看萧染儿恼怒的模样,背对着她,沉声问道:“自本宫入府,你可对本宫行过一礼?身为侧妃,这大红色也是你能穿的?” 自嫁入王府那日,萧染儿见到云紫璃时便未曾行礼,今日亦是。 若杏儿多嘴妄言,她打杏儿合情合理,那如今她不守礼法,不分尊卑,见王妃而不行礼,且恃宠而骄,云紫璃打她自然也无可厚非。 杏儿见状,心里那个激动,方才云紫璃让她赔罪时的不甘早已烟消云散。 原来,主子让她先低头,并非不是不替她出头,而是提前堵了悠悠众口。 “王妃是正妃不假,不过王爷最宠爱的是我,等王爷回府,我定会让你为这两巴掌付出代价!” 接连挨了两巴掌,萧染儿的脸颊火辣疼痛,可云紫璃的话,却字字说在理上,让她无可反驳,但即便如此,她的眸子还是如淬了毒一般,瞪视着云紫璃,并语出威胁…… ps:今日五更三万字,全部奉上,太久没码这么多字,云麻麻快虚脱了,感谢大家的支持,三万字大更,亲们看过瘾没,有米有鲜花,月票和钻石的?请大家继续支持~~ 一时冲动 在这端王府里,萧染儿虽身为侧妃,但到底出身尊贵,受着正妃才有的尊重。从来都是别人巴结着她,奉承着她,何时用着她给别人行礼问安了。在她看来,即使云紫璃是太后赐给王爷的王妃,那也只是个失了宠的王妃。 一个失宠王妃,区区尚书之女,她根本就不曾放在眼里。 可是现在,就是这个不被她看在眼里的女人,狠狠掌掴了她!还妄想用身份压她一头! 这口气,她如何能咽得下?! 倘若咽下,日后又该如何在府中立足立威?! 思及此,萧染儿出离了愤怒,精心描绘的娇美容颜,近乎扭曲变形,但她身前的云紫璃却依旧神情淡淡,精致的眉眼无喜无忧,仿佛遗世而立的空谷幽兰,淡然,高雅,让人仰望。 当然,萧染儿心中百转之时,云紫璃的思绪也没有闲着,她心里在想,听雨轩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都不曾见赫连远现身,可见他确实如萧染儿所言,并不在这里。 莫不是,他真的已经进宫了? 想到这个可能,云紫璃轻蹙了下娥眉,悠悠转身,再次对上萧染儿忿恨的双眼,却是翩然一笑,笑靥倾城,又带着随意而无畏:“想要告状,尽管去,正好你替我带话给王爷,就说……本妃在暖园静候王爷大驾!” 语毕,唇畔的笑,越发飞扬,她转身跨出门外,头也不回的离去。 罢了! 既是躲无可躲,那就莫要再躲了丰。 与其活的憋屈,让身边的人跟着受罪,倒不如肆意而活,活的潇潇洒洒!反正,她从未奢望过赫连远会如对萧染儿这般,宠她爱她!所谓无欲则刚,既是不曾奢望,那么他厌恶一点是厌恶,深恶痛绝也是厌恶,既然没有区别,便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等着便是! 出了萧染儿的院子后,云紫璃便带着杏儿和阿媚依着原路返回暖园。在路上,杏儿时不时抬头偷偷打量着她,踌躇许久,终是有些懊悔的低头小声嘟囔着:“奴婢不该多嘴,今日都怪奴婢一时冲动。” 她是想让云紫璃去争,却不曾想过让云紫璃直接动手打人。 如今这事儿闹大了,萧染儿叫嚣着要去告状,若王爷回府……谁都知道,在王府里侧妃萧染儿最是得宠,如今云紫璃打了她,待王爷回来,势必会为她出头。想起赫连远对云紫璃的冷漠态度,她心里隐隐开始后怕起来。 “一时冲动?” 云紫璃微皱了下眉头,停下脚步,侧身看着垂首绞着手指的杏儿:“你是一时冲动吗?” 杏儿闻言,绞着手指的动作一滞,将头垂的更低了,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了。 云紫璃见状,眸光一转,看向阿媚。 阿媚见她看向自己,眼光闪烁了下,却也是垂眸不语。 “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 云紫璃纤手轻抬,抚上杏儿已然肿起的侧脸,眸光动了动,到底轻叹着问道:“杏儿可知道,我身边的清莲和清荷去了哪里?” “不……不知……”杏儿紧抿着唇瓣抬起眸子,心中忐忑的轻声问道:“两位姐姐去了哪里?” 云紫璃浅笑,瞥了阿媚一眼,道:“让阿媚告诉你!” 这一次,阿媚的脸色变了。 清莲和清荷当初也是为了云紫璃好,才帮着无澜劫她离开大长公主的,但最后她们却被失了在云紫璃身边伺候的机会。 方才云紫璃说,她知道她们是为了她好…… 莫不是她不想再留她们了? “现在知道怕了?” 云紫璃沉眸,眸光清冷,光芒冷冽的对阿媚和杏儿两人说道:“你们以为的好,也许并不是我想要的,所以日后休要自作主张,今日的事情便罢了,若再有下一回,你们便也哪里来,回哪里去!” 一听云紫璃这话,阿媚想到回赫连堂身边,紧皱了眉头,杏儿则吓的脸色一白,噗通一声便跪了下来,急的眼泪直掉:“王妃赎罪,奴婢再也不敢了。” 从哪里回哪里去? 她跟了王妃这么久,若是再回云紫凤身边,只怕也就没有活路了! “下不为例!” 杏儿到底不是清莲和清荷,一吓之下就差哭爹喊娘了,淡淡地看了杏儿一眼,云紫璃颇有些无奈地转过身,继续往前。 今日,阳光明媚。 王府花园中,姹紫嫣红,百花齐放,美景炫目,正是大好时节。 一袭宝石蓝衣裙的云紫璃在百花之中莲步轻移,让满园花儿都失了颜色。微风拂来,不停摆动的裙裾如盛开的花儿,随着微风和云紫璃的走动,翩跹旖旎,荡来荡去,好看的让人心痒。 然,纵是如此美景,杏儿却无心欣赏。 要知道,云紫璃打的可是端王爷最宠信的妃子。 她想着等到王爷回府之后,萧染儿定 会告状,到那个时候……杏儿不敢想了,忍不住低低开口:“王爷回府的话,侧妃一定会让他做主,若他一怒之下,再发作王妃……” 云紫璃闻言,仍是一脸的淡定清冷,边向前走着,边无奈笑道:“既是打了,便没有后怕的道理,他若要替萧染儿出头,我随时奉陪便是。” 世上之事,有些事情不会因为你怕就不会发生。 人,打都打了,再去后怕又有何用? 只可惜,她那无忧无虑的日子,要一去不复返了。 *** 暖园经过数日修葺,已不似初时那般荒芜,相反的,还多了许多生机。 回到暖园,站在暖阳稍显斑驳的高墙外,想起初时墙内杂草丛生,一片荒凉的景象,云紫璃微眯着双眼,心中不禁嘲讽一笑。 有谁会相信金碧辉煌的端王府内,竟还有如此悲凉萧索的院落,而这个院落,还是端王王妃的居住之所? 深吸一口气,鼻息之间似有熟悉的香气飘来,她微抬下颔,又深吸口气,方才紧拧着眉梢,眼底露出疑惑之色。 那味道很熟悉,是……梨花的味道! 恍然间,抬起头来,视线所及是粉白色花瓣在空中飞舞翻转的美景。她微愣了愣,嘴角微翘着,任一抹浅笑自唇角散开。 微抬眸华,见花瓣是自墙内飞出,她的眼底闪过一丝光亮,不禁满是惊喜的疑惑出声:“我们这才出去了多久?这暖园里怎么会有梨花飞舞?” 闻言,阿媚和杏儿对视一眼,纷纷摇头。 她们也不清楚啊! 云紫璃唇畔勾起的弧度微扬,扫了两人一眼后,快步向前走去,只片刻之后,便已然抵达门前,并抬眸向里望去。 院内,此刻竟真的多出一棵梨树。 微风习习,枝叶婆娑,粉白色的花瓣随风飘扬,满树烂漫,如云似霞,更显得站在梨树下那一袭紫衣的男子如梦似幻。 “小璃儿!” 那人浓眉凤眸,高鼻薄唇,一身紫衣翩跹,折扇慢摇,远远凝睇着站在门前的云紫璃,先是温润一笑,然后眸光一聚,蓦地敛去了笑意,朝着云紫璃拱手:“在下紫衣侯,见过端王妃!” 他,竟是无澜! 在她大婚前夜,身中软筋散,不敌赫连远,不得不远走的无澜,她的师傅!如今的他,褪~去一袭***~包的红色,换上了通身紫衣,仍旧风~流倜~傥,俊美如初! 乍见无澜,云紫璃当真意外。 定定地,看着无澜,云紫璃黛眉轻轻一挑,缓步上前,边走,边疑惑声道:“师傅何时成了紫衣侯?” 在拈花宫多年,她从不曾听说吴国有这个封号,不知无澜到底在搞什么鬼! “皇上登基这几年,国库空虚,急需银两填充国库,爷把这几年赚的那些钱,全都捐了,所以这爵位,是爷花钱捐来的!” 说着话,无澜双臂伸展,紫色的袖摆,在微风中轻轻拂动,他温润如玉,淡淡说道:“小璃儿,以后还是叫爷侯爷吧,你那师傅,爷做腻歪了,这辈子都不想再做了。” 闻言,云紫璃眉心几不可见的轻皱了下,却是很快便噙着浅笑,唤了他一声:“侯爷!” 虽然,她想一直将无澜当作自己的师傅,也从心底珍惜两人之间的师徒缘分,本准备还如以前那般,以师徒的身份和睦相处,但是人家不稀罕,这事儿便也不能勉强。 “小璃儿,爷想念你煮的茶了。” 今日是云紫璃与赫连远大婚之后,与无澜第一次相见,自也是无澜第一次见云紫璃将长发挽起,凝着她头上的发髻,他眸色微微深邃,却是十分自然的抬手拂去她头髻上的花瓣,好似吃不到糖的孩子,期待着云紫璃能给他想要的糖果。 见他如此,云紫璃微皱了下秀眉,却不曾开口应下替他煮茶。她抬头仰望上方美丽的梨花树,伸手接着四下飘洒的花瓣,然后翻手任花瓣散落:“梨花的花期,已然过了。” 眼下,地上四处可见新翻的土壤,这树是方才她离开暖园时无澜遣人新栽的。在她离开云府之前便是梨花盛开的季节,如今数日转眼即过,可眼下她眼前的梨花,却是纯白的如此炫目。 “是过了!”无澜看着她手里的花瓣掉落在泥土上,轻轻点着头,温润如水的眸光荡漾着,倒映着云紫璃美丽的模样:“不过,有钱能使鬼推磨,若有心又有钱,便没有什么是办不到的!” 云紫璃闻言愣了愣,随即轻笑出声:“侯爷有钱,果然任性!” 如今梨花花期已过,想要寻这样一株梨树,十分困难,可是无澜却寻到了。这花,该是在北方寻到,待寻到再想办法运到京都,然后还要确保如现在这般盛放情景。 无澜这手笔,还真够大的。 其心可赞! 有钱,就是任性! “在香梨园的时候,你总是站在那棵梨树下,我知你喜欢梨花 ……”无澜漂亮修长的凤眼微弯,将右手放在左胸处,十分君子的恭身道:“这是本侯的一份心无澜意,还请端王妃笑纳!” “让本妃笑纳?” 云紫璃微挑着眉头,饶有兴致的笑看着无澜:“其实,本妃更喜欢桃花!” 闻言,无澜一怔,片刻之后却是无奈摇头,静静地看着云紫璃:“其实,梨花也不错!” 见他眸光熠熠的看着自己,知即使自己嫁入端王府,无澜仍旧不曾死心,她心下不由一黯,对他做了请的动作,引他移步:“还请侯爷移步厅内,作为感谢,本妃将亲自为侯爷煮茶。” “荣幸之至!” 无澜浅笑,随云紫璃一起入内。 暖园前厅里,不见多少贵重摆设,却贵在精致,整理的十分干净。 无澜在厅内略站片刻,随意打量一番,并没有落座,而是神情愉悦的转向窗外,指着梨花烂漫处,笑说外面春光无限,提议在梨花树下设桌,以便煮茶时欣赏美景,更戏谑品茶,赏花,又有美女相伴,堪比活神仙。 他的提议甚好,云紫璃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不多时,杏儿和几个小丫头梨花树下摆好了桌椅,坐上搁了茶具和泥质小炉,云紫璃和无澜二人一左一右,对桌而坐,由阿媚随侍,美其名曰,赏花,吃茶! “紫衣侯不管怎么说都是外男,何以入得王府?且还到了我这院子里?” 将茶煮好,云紫璃轻抬紫砂茶壶将茶杯注满,对阿媚微微一笑,阿媚会意上前,双手端起茶盏,送到无澜跟前:“侯爷,请!” 一棵梨树,半亩花田……无澜四下打量着云紫璃所居环境,薄唇轻勾着回过头来,见阿媚正垂首与自己奉茶,他微怔了下,笑着接过茶杯,将茶杯凑到嘴边浅呷一口,熟悉的味道弥漫口腔,使得他心满意足的喟叹出声,并没有回答云紫璃的问话,而是笑眯眯的多看阿媚两眼:“暄儿身边何时多了如此水灵的丫头?” 众人皆知,无澜公子风~流倜傥,钟情美色,为美人更是一掷千金。 不过阿媚跟在云紫璃身边的时候尚短,他还未曾见过,此时闻他如此一问,云紫璃你了眼阿媚,见阿媚微蹙了蹙眉头,她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理其他,依旧在方才的问题上打转,不过换了另外一种方式:“侯爷到底是外男,长留王府内院总是不妥,若是无事,侯爷用过茶后,便回侯府吧!” 见她上来就下逐客令,无澜眼底笑意一滞,脸上却仍旧挂着笑,收回在阿媚身上打转的视线,他看着云紫璃,见云紫璃冷冷淡淡的看着自己,只得高深莫测的道:“本侯,是王妃的从兄,不算外男。” “从兄?” 云紫璃看着无澜,微眯了双眼,一脸不信模样:“云……无澜?” 她跟无澜相处了那么久,若他是她有血缘关系,她如何能不知?退一万步讲,若无澜当真是他的从兄,又怎会对她生出男女之情? 这男人看似随意,可骨子里对于某些事情,却比谁都严谨。 “云无澜!” 无澜颔首,俊美的容颜,因着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朗:“你父云起明有一同祖从兄,未曾入仕,一直从商,我便是他那从兄的第三个儿子……小璃儿,我如今这身份,入端王府见你,那是名正言顺,还不受诟病!”言语至此,无澜朝着云紫璃抛了个眉眼:“你觉得怎么样?” “呵……” 云紫璃失笑,俏脸明艳艳,梨花树下投影,斑驳了她的美颜,如诗似画一般,好看的不得了! 泥质小炉上,水壶汩汩作响。 云紫璃抬手提了水壶,替自己倒了杯白开水,端起茶杯,垂眸吹着,看着水面荡起层层涟漪,她抿了抿菱唇,抬头对上无澜含笑的双眼,无奈叹道:“不管是你无澜,还是云无澜,无论你如何费尽心思,你我之间,或许是师徒,或许做朋友,至于男女之情,却绝无可能!” 她开门见山的一句绝无可能,让无澜脸上的笑,瞬间便僵住了。 半晌儿,他直接把扇子丢在桌上,朝着云紫璃做捧心状,“我如此赤诚的一颗心,你当真要让它碎成一片一片的……” “当真!” 云紫璃浅笑,将手里的茶杯放下,接着又叹:“如今,我已嫁人!” “狠心的女人!” 凝着云紫璃脸上的浅笑,无澜无可奈何的放下双手,眸色深深的看着她,叹道:“你嫁人与否,那是你的事情,我对你如何,那是我的事情,你就当我自作多情,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不必管我,也不必有心理负担!” “好!” 云紫璃太了解无澜了,深知眼下如何劝都不会有用,如此便也随他去,她相信终有一天,他自己会放下的。 无澜听云紫璃只说了一个好字,连唇舌都懒得废了,不禁苦笑了下,复又拾起桌上折扇轻摇慢舞的同时,端茶一饮,一改方才痴情模样,邪肆而随意的 转移话题:“今日太后不是传你和赫连远进宫吗?怎地你还在府里?” 说实话,经由云紫璃大婚前夜的那场变故,无澜此刻再见云紫璃,多少有些不自在。不过不自在,又放不下,他能做的,无非是让她的日子过的舒心一些。原本,那棵梨树,他打算偷偷栽在暖园就好,却不想她竟然不曾进宫。 如此,避无可避,他也只能厚着脸皮见她,好在她狠心依旧,却不再提起那日之事,他也就乐得轻松,心照不宣的将那日之事从脑海里自动剔除! 云紫璃淡笑,又替无澜斟了杯茶,垂眸轻语:“爷自入王府,便身子不适,王爷该是顾念我身体有恙,便独自进宫了!” “是吗?” 无澜对云紫璃的话深表怀疑,眸光微闪着笑看着她:“爷还以为,你家王爷为了会情人,故意没带你进宫呢!” “会情人?” 云紫璃狐疑重复着他的话,眉梢高高挑起。 无澜点头,抬手一抄,摊开手来,几朵梨花静落掌心,他微微一笑,将之丢在杯盏之中,端起轻轻嗅着:“爷听闻,今日太后会在宫中设宴,宴请新婚的端王夫妇,还有……未来的皇后娘娘!” 说罢,他轻笑着慢慢吃茶。 云紫璃闻言,抬眸对上无澜温柔的双眸:“沈灵溪也进宫了?” “没错!”无澜柔和的五官轻舒开来,含笑点着头。“皇上立后的圣旨以下,大婚的日子已在近前,太后应该是想要提前培养下婆媳感情!” 听到这个消息,云紫璃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既是青萝太后召见,那此刻赫连远该已经见到沈灵溪了。 那可是他心爱的女子啊! 难怪他不等她,便独自进宫了。 想来,是不想在沈灵溪面前跟她出双入对,伤了美人心。不过,如今不只使君有妇,罗敷也即将有夫,就不知他和沈灵溪这对大伯哥跟弟媳妇,在青萝太后眼皮子底下见面,会不会觉得尴尬? ps:没有全勤,还是决定更六千,以此来表示对大家的感谢。感谢13957223696的月票和鲜花,感谢13001967320的月票好鲜花,感谢红红熙熙hong的月票,感谢依依的鲜花和荷包,感谢wwspyl2的荷包,谢谢大家的咖啡,爱你们~~ 休了她,让她风光再嫁 想着立后圣旨已下,赫连堂和沈灵溪大婚在即,赫连远和沈灵溪这对苦命鸳鸯若是见面,最尴尬的莫过于沈灵溪,云紫璃有些好奇的看着无澜:“侯爷,你说如果皇上和王爷同在,沈大小姐当如何自处?尽” “这世上,没有如果!”无澜细细品着茶,挑眉叹道:“他们两个,一个是当今圣上,万万人之上,一位是青梅竹马,风光霁月的俊美王爷,真真不太好选啊!”说话之时,无澜的视线一直未曾离开过云紫璃:“小璃儿,无上皇权和儿女情长,如果是你,你当如何选?” “这世上,没有如果,所以也轮不到我选!” 云紫璃看着无澜,对上无澜的关切的目光,嘴角噙笑,直接拿他的话,堵了他的嘴,然后意兴阑珊道:“不过,经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些后悔没跟着进宫。” 想起早前沈灵溪到大长公主府见她时,鱼与熊掌想要兼得的模样,她忽然恶趣味的想要当着赫连远和赫连堂的面,让沈灵溪选上一选。 如此,也好让赫连远看清他心上人的真面目! 想到既要当婊~子,又想要立牌坊的沈灵溪紧咬着朱唇,一脸为难的样子,云紫璃忽然觉得,心情极好。 “小璃儿可是知道些什么?” 无澜凝着云紫璃嘴边的浅笑,眉梢微抬,手里茶杯见底,十分自然的把茶杯递回。 云紫璃敛了笑,悠悠起身接过茶杯,再次斟满茶水,没有再假以阿媚之手,亲自把新茶递给无澜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眼下,即便她知道沈灵溪的为人,也要说不知道丰。 她的动作轻柔优雅,与那精致如玉的眉眼相辅相成,给人一种极为美好的感觉。 无澜看着她,眸光闪了闪,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若有所思的接过她递来的新茶,他暗暗一笑,随即摇了摇头又浅啜一口,道:“你先别忙着后悔!若爷所料不差,不久之后,孙姑姑还会过来……接你入宫!” 云紫璃一愣,瞥了无澜一眼,呵呵笑着问道:“侯爷如此笃定,可是提前得了什么消息?” 无澜微微抿了唇瓣,声音却是沉了几分:“这阵子,你定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否则怎会不知拈花宫经历了一场大清洗,青萝太后在清理你的根基?” 闻言,云紫璃斜睨着无澜的眸光倏地转冷。 只片刻之后,便见她微扬下颔,敛去眼底冷冽,慢悠悠地道:“青萝太后为了更好的控制我,不惜在长生丸里做文章,如今自我嫁入端王府之后,便一直称病不出,摆明了不给她面子,她如此行事,倒也在意料之中。” 看来,她这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日子,过的委实太久了。 “看样子,你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无澜看了云紫璃一眼,见她脸上不见一丝紧张,不由调侃一声,但是很快他便正了脸色,压低了嗓子说道:“不过,你也不必担心什么,如今拈花宫虽表面上归她掌控,只她却不知,自己徒为她人做了嫁衣裳。” 云紫璃又看了无澜一眼,见他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笑,便也淡淡笑了起来。 无澜知她甚深,自然也知道,她这几年在拈花宫的根基如何,不过有些事情,她知,他知,却不可说。 时光流逝,一个时辰转眼而过,无澜跟云紫璃讲述着最近这阵子他在外面的见闻,也顺便问着她在王府里的生活如何。 茶,两壶饮尽! 云紫璃吩咐阿媚和杏儿去膳房取膳,掀起壶盖,又往里添了些茶叶,再次将茶壶置于小炉之上,云紫璃笑看着无澜,无事闲扯:“你明知今日太后召我入宫,为何偏偏选了今日过来……送树?” 远在现代,男人给女人送花,在这不太发达的古代,无澜倒是别具一格,竟然想着给她送……树! “本候只是想着今日你便可赏到梨花美景,并未想过一定要见你。”无澜笑着说完话,想了想,从襟袋里取出一沓银票,放在桌上,推到云紫璃面前:“这是十万两,你留着傍身!” 云紫璃闻言,垂眸,定定的看着桌上的银票,却是不语。 若问,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是谁,唯无澜是也! 即便她没有跟无澜离开,无澜也知道,她的心并不在赫连远身上,也不在端王府,应该是另有所求。 所以,他不再强~迫她,而是仍旧由着她爱做什么便做什么,爱怎么过就怎么过。 这就是无澜! 表面上随性妄为,喜好美色,风~流不羁,骨子里却透着别人都没有的那股柔情和细心。 再抬头,看向他,她脸上浅笑辄止,声音淡淡:“王爷身份特殊,侯爷家财万贯,即便是我从兄,日后也最好不要经常踏足王府!” “反正你也想方设法的要让我离你远点就是了!”无澜与云紫璃对视片刻,竟是嗫嚅道:“我这十万两银子只能当作打水漂了!” 语落,他竟笑了。 他的笑 ,如春风,好似能够化开无数忧愁:“看你样子,你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哪怕我心甘情愿把一颗心都掏给你,却仍旧死活不肯让我作陪,当真是个狠心又薄情的臭丫头!” “狠心和薄情,有时未尝不好。” 听无澜骂自己臭丫头,云紫璃嘴角微扬,也笑了。 别人都是一笑泯恩仇。 她和他这一笑,似是将大婚前夜的那场变故,悉数化解。 至此,两人之间,再无隔阂! “一阵子不见,牙尖嘴利依旧不改!”满是调侃的对上云紫璃的笑靥,无澜轻点了点头,好看的唇形微抿着,半晌儿又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不过还是那句话,这里水深,莫要不小心被淹死,哪日你觉得辛苦,只要你开口,我随时可以帮你,不管你身在哪里。” 闻言,云紫璃嘴角的笑意更深几许。 微微思量片刻,她轻启红唇:“既是侯爷一心要帮我,那便帮我给清莲和清荷传个信儿吧!” “哦?” 无澜挑眉,追问道:“什么信儿?” “你只需跟她们说,时候到了,即可!” “好!” 无澜颔首,视线一转,却是看向远门处。 云紫璃见状,微蹙着眉,顺着他的视线一路望去,却见有人已进了大门正向着她们走来。 “姑姑!” 云紫璃紧蹙的眉头微微一颦,暗道青萝太后这阵子见不着自己,果真沉不住气了,她抄手将桌上的银票收起,自桌前站起身。 来人正是青萝太后身边的红人孙姑姑,她早前刚来过,且杏儿说她已经回宫了。 孙姑姑笑吟吟的上前,礼仪周全的对云紫璃和无澜分别福了下身,温和的道:“老奴参见王妃,给侯爷行礼。” “姑姑请起!” 云紫璃虚扶孙姑姑一把,微微弯唇,寻思着她去而复返的原因:“听杏儿说姑姑已经回宫了,怎么这会儿又……” 孙姑姑笑眯眯的看着云紫璃,回道:“老奴奉太后之命前来接王妃入宫!” 云紫璃眼睛一亮:“王爷不是已经入宫了?” 孙姑姑语带笑意,“王妃不是没一起过去么?” 云紫璃闻言,心道刚想进宫去瞧瞧,机会便来了,不由兴致不错的转头看向无澜:“那侯爷……” 在王府里,无澜毕竟是客。 “你放心入宫!”手摇折扇,无澜懒散的指着炭火和茶具说道:“这茶煮都煮了,不喝完岂不浪费?” “那……请侯爷自便!” 云紫璃眉梢轻挑,对他的话心中讪讪然,却也不再多说什么,便随孙姑姑一起离开。 在进宫的路上,云紫璃从孙姑姑口中得知,沈灵溪早已进宫,却尚未与赫连远见面,只因她并非是应太后旨意到慈宁宫,而是奉了圣旨进宫,要等到先见过皇上,方才前往慈宁宫。 最近宫里因为皇上大婚,已然将皇上的寝宫迁往承乾宫,而承乾宫距离慈宁宫较远,以致于孙姑姑出宫之时,赫连远和沈灵溪都未曾见到。 这个结果,让准备看好戏的云紫璃,多少有些失望。不过想到等到自己进宫之时,想必沈灵溪也该到了慈宁宫,她不禁唇角勾起,对孙姑姑淡淡一笑。。 素日云紫璃入宫,都是在宫门下车,步行至慈宁宫,但身为端王府,她可乘车入内。是以,马车在宫门未停,直接进了皇宫,朝着慈宁宫行进。 不知过了多久,车辇停驻,负责驾车的车夫在外恭敬禀道:“启禀王妃,慈宁宫到了!” *** 慈宁宫大殿之上,歌舞妖娆,各种珍馐美味罗列桌案,青萝太后太后一袭绛紫色宫装,稳坐于上,赫连远和沈灵溪分坐两旁。 如那日云紫璃所见一般,沈灵溪还是那么美丽绝伦,她的美丽,楚楚袅袅,到哪里都吸引众人目光,只是与她隔空而坐的赫连远却是浓眉紧皱,脸色不善。 他是在恼她终是进宫来,还是已然被沈灵溪所拒? 看着赫连远那张臭脸,云紫璃心下百转千回,脚下步伐沉稳,随孙姑姑上前。 “臣妾参见太后!” 盈盈抬眸,杏眼含笑,云紫璃看了青萝太后一眼,便低眸垂首,恭敬行礼:“太后娘娘万安!” 青萝太后含笑看着云紫璃,眸色微深了深,嗔道:“你这孩子,如今还唤哀家太后?” “母后!” 云紫璃抬起头来,迎上青萝太后深沉却又含笑,隐隐有些不自然的眉眼,从善如流的改了口。 “自嫁入王府你这丫头便不曾进宫看过哀家,还不快些起来。”青萝太后深深地看了云紫璃片刻,眉眼如画,眼波沉稳……但见云紫璃仍如往常一般,她微笑了下,声音里满是溺爱,继而虚抬了抬手,示意孙姑姑将云紫璃扶起。“坐吧!” “臣妾谢母后! ” 云紫璃臻首低垂,从容起身,脚步微旋,仪态大端地来到赫连远所在之处,在他身侧坐下身来。 如今,她是他的王妃,无论他喜或不喜,他身边的位子,都当由她来坐! 刚刚落座,便感觉到一道强烈的视线,她眸华微微抬起,与正不着痕迹悄悄打量着自己的沈灵溪视线相对,瞥见沈灵溪眼底快速闪过的冷意,她不禁微微一哂,回沈灵溪以灿烂一笑。 沈灵溪见状,美丽的眸子光华又是一闪,虽在她眼中并未看到轻蔑之色,不过云紫璃知道,人家不喜欢她,很不喜欢她! “好了!” 静窒片刻,青萝太后见云紫璃与沈灵溪相视无语,复又开口:“你们两人一个如今是哀家的儿媳,另外一个也即将是哀家的儿媳,都不是外人,认识一下吧!”青萝太后语气顿了顿,为云紫璃引荐沈灵溪:“紫璃,这是宁国公府的大小姐沈灵溪!” 云紫璃如今身为王妃,面对尚未册封的沈灵溪,自不必行礼,只笑着颔首,口不对心的话说的那叫一个顺溜:“久闻沈大小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端王妃谬赞!” 沈灵溪起身,视线似有意似无意的扫过一脸冷凝,俊美的宛若雕塑的赫连远,朝着云紫璃福了半礼。 见礼过后,沈灵溪重新落座。 待她坐稳,始终如冰块一般坐在边上散发着丝丝冷意的赫连远却率先开口问着青萝太后:“母后还未回答儿臣,方才儿臣的提议如何?” 青萝太后脸色一变,看着赫连远沉声喝道:“你那是胡闹!” 见状,云紫璃满是不解的看了看两人,笑着开口问道:“却不知王爷方才有何提议?” 赫连远转头,目光灼灼闪动,看着她一眼,便不在说话,倒是青萝太后转头看了眼沈灵溪,又有些担心的看着云紫璃凝神说道:“远儿方才说,他和灵溪青梅竹马,感情甚笃,想要哀家做主,将灵溪改嫁于他,至于皇后之位,则由灵溪的嫡亲妹妹来坐!”话说到这里,见云紫璃震惊的张大了小嘴儿,直愣愣的望着自己,青萝太后眼光闪烁了下,转而对赫连远冷道:“如今圣旨已下,世人皆知灵溪即将为后,你也已然有了正妃,此事岂能儿戏?” “世人只道皇上欲立宁国公府的嫡小姐为后,谁知是哪位小姐?宁国公府的嫡小姐除了灵溪,还有灵兰!”赫连远紧抿薄唇,目光冰冷地斜睇了眼云紫璃,又看向青萝太后:“至于紫璃,她素来温婉,以夫纲为天,只若儿臣愿意,她甘愿以让出正妃之位,做儿臣的平妻!” 饶是云紫璃知道,赫连远这妖孽人长的妖孽,心也生的妖孽,这会儿也被他这一连几个炸雷炸的那个头晕目眩! 以夫纲为天? 甘愿让出正妃之位? 做他的平妻? 他妈的! 他是吃准了她好欺负,不反抗,直接拿她当死人啊! 赫连远的一席话,不只炸晕了云紫璃,青萝太后和沈灵溪,也都震惊的怔在了当场! 青萝太后想的是,无论如何,沈灵溪都得是赫连堂的。 而见识过云紫璃厉害的沈灵溪心中所想的却是,云紫璃绝对不会心甘情愿的让出正妃之位,让她压上一头,去做个平妻。 “母后!” 半晌儿,见青萝太后始终看着自己,却不言语,赫连远看了眼沈灵溪,淡淡开口说道:“母后,手心手背都是肉,儿臣知您眼下不好抉择,可若此事不争上一争,儿臣心有不甘,既是母后从来公正,一时无法决断,不若这件事交给灵溪来选,如何?” 赫连远的话落地,方才还怒火中烧的云紫璃,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火气去了一半。 这厮,明知道青萝太后偏着赫连堂,却给她一个高帽子戴,让她不得不同意将这件事情交给沈灵溪自己去选。 让沈灵溪选! 哈哈,正和她意啊! “唉……” 青萝太后直直的看了赫连远许久,见他始终看着自己,似是要坚持到底,她无奈叹了叹,到底依了他的意思,问着沈灵溪:“远儿的话,你也听到了,如今哀家只等你一句话,只要你说愿意嫁给她为妃,哀家便去找皇上将此事说个明白!” 云紫璃今日进宫,便打着让沈灵溪亲自选上一选,虽说中间过程差强人意,但结果却还是一样的。 此刻见皮球终于踢到了沈灵溪面前,她虽是面沉如水,但那双晶晶亮的眼睛,却犹如狐狸一般,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在她身边,赫连远的目光看似一直胶着在沈灵溪身上,随着太后的话问出口,他的整个人都显得紧绷起来。实则不着痕迹的睨着她,瞥见她晶晶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样子,他心中不由觉得好笑。 这腹黑的小丫头啊…… “灵溪……”沈灵溪对上赫连远的目光,紧咬着朱唇,水眸轻闪,毫不掩饰其中情愫,最后,将 视线停留在云紫璃身上,却是轻启朱唇,语中略带怅然:“灵溪在得知王爷娶了王妃那刻,便心意已决。王爷……王妃是个好女人,如何能屈居灵溪之下做个平妻,这世上有哪个女子,愿意不愿要那正室之位?王爷的心意,灵溪心领了,只不过您万万不可委屈了王妃才是!” 闻她此言,云紫璃眼底冷芒一闪,不禁在心中哂笑连连。 好个沈灵溪! 表面上看她柔柔弱弱,温柔贤淑,私底下这心计却也正如她所料那般……不妨多让。 在太后和赫连远面前,她不说自己想要进宫为后,反倒将事情全都归咎到她这位新晋王妃的身上,如此一来,只能让赫连远以为她不能跟他长相厮守,是因为她云紫璃占去了王妃之位。 那方,青萝太后,眉头纠结,蹙眉欲道:“灵溪……” “灵溪若只因本王娶了王妃,大可不必如此介怀。”不待太后说话,赫连远清冽的声音传来,冷眸一转,似有一道寒光射出,他眼神凛冽的睇了云紫璃一眼,保证道:“只要你愿意,本王立刻便休了她,并与重金相赠,让她风光再嫁!” 他的话,毫无温度,掷地有声,让沈灵溪眼底闪过一丝得意,也使得云紫璃倏地转头看向他! “远儿!” “母后!” 太后冷喝赫连远,刚要出声,却见云紫璃对她轻摇臻首。 青萝太后开口,那是要为她做主的,可是天知道,她多么的希望赫连远能休了她!如若真如他所言,那么她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离开端王府…… 想到这些,云紫璃心里那个激动啊! 素来沉稳的眼波,在这一刻,激动的起起伏伏,她深深地看了赫连远半晌儿,却在想到沈灵溪接下来的回答,又如泄气的皮球,顿时气馁起来。 妈的,沈灵溪要当的是皇后,怎么会愿意做端王妃?! 无奈,只得在心中一叹,她转过头来,满脸笑意的对上沈灵溪的双眸说道:“若沈大小姐小姐愿意,王妃之位我愿拱手相让,且……一点都不觉得受委屈!” ps:周末,又一章因为吻~戏,要周一审核才能看,希望大家理解,没看过那章的周一再看,谢谢大家~明天云静会适量多写一些。 磨爪霍霍,随时都准备挠人一把 云紫璃心中冷笑。 沈灵溪不是将原因归咎到她占去了王妃之位么?怕她会受委屈吗?如今她将计就计,甘愿将王妃之位拱手相让,看她还能如何再演下去! 果然,在云紫璃要让出王妃之位时沈灵溪的神情微变,再看向云紫璃时,她的眼神多出几分怨毒!另一边,方才冷冷说出要休了她的赫连远则眸色一凝,看他的眼神,那叫一个犀利! 云紫璃就知道,赫连远这个阴晴不定的妖孽,一定表里不一,这不她才刚想要顺着他给的梯子往上爬,他那犀利的小眼神儿就如刀子般射了过来。 不过,今日的她,已然不是大婚那日的她丰。 既是打了萧染儿,不打算再忍,他就算手里拿着真刀子,她也是不怕的! 抬手,轻抚发鬓,她朝着他淡淡一笑,唇畔勾靥出遥遥不可及的飘忽,而后从容起身,自桌案后走出,来到大殿中央道:“若灵溪小姐愿意嫁于王爷,臣妾自请随侍母后左右,还请母后恩准!尽” 言毕,她轻垂眸华,跪拜如仪。 见她若此,沈灵溪不禁黛眉微蹙。 若说,方才听闻赫连远要为她休了云紫璃时,她心中满是得意,那么云紫璃此举,便将她心中的得意,冲击的一分不剩! 这云紫璃,以退为进,又将问题踢回给她,逼着她必须表态,当真难缠的很。 “难得你这孩子如此懂事!”青萝太后深看云紫璃两眼,见她神情卑恭,不禁面色沉寂的转头,迎向沈灵溪的视线问道:“灵溪,紫璃做到如此,你心中又是如何想的?可愿意嫁给远儿?” 沈灵溪贪~恋赫连远的俊美不假,但更想坐上那皇后的宝座。 如今面对青萝太后的逼问,她面目难色的看向赫连远,见他双眸澄亮,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她心下惋惜,紧咬着唇瓣低下头来不再与赫连远对视,踌躇半晌儿,方才声若蚊蝇的委婉说道:“灵溪不想因为灵溪使得太后和皇上反目。” 她,虽没有直说,但殿内几人,皆都明了她话里的意思。 人家还是想要当皇后啊! 云紫璃早已料到会是如此结果,不禁心下悻悻然。 此刻她仍旧跪在地上,却明显感觉到自赫连远身上发出的冰冷气息。 在众人眼里,他与沈灵溪自幼相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所以现在他才可以信心满满的说以沈灵溪的意思为准。 但,沈灵溪最终没能如他所愿! 他如此反应,才算正常! 感觉到他周身的冰冷气息,沈灵溪不敢再看他一眼,低垂着头站起身来,快步行至云紫璃身边,对青萝太后福了福身子,“灵溪身子不适,先行告退。” 说完,便准备离去。 “灵溪!”低沉悦耳的轻唤出声,赫连远站起身来,大步来到殿中,一手攫住沈灵溪白皙纤弱的皓腕,语气里蕴着浓浓的失落和质疑:“你可是担心宁国公府那边,若是的话,本王亲自去见你父亲……” “不是,还请王爷放手!” 沈灵溪腕下吃痛,急切的想要甩开赫连远的手。 “本王不放!” 赫连远目光倏地变冷,握着沈灵溪皓腕的手不曾松动分毫。 “王爷!” 沈灵溪抬起头来,蹙眉看着赫连远,眼底水雾弥漫,好不可怜:“皇权在上,你我儿女私情又算得了什么?这吴国,皇上是绝对的主宰,他想要的东西,何时失手过?哪怕太后出面,致她们母子失和,只怕最后结果也是一样。如此,还请王爷放手!” 她这话,说的大义凛然! 舍小情,就大义,即便今日之事传了出去,以前她和赫连远之间的那段情,也不会对她有任何影响。 语落,她垂眸拿下赫连远握着自己手腕的手,不曾有过任何犹豫,毫无留恋的娉婷而去,一时间殿中只赫连远和云紫璃夫妇二人一站一跪! 望着沈灵溪离去的背影,赫连远双拳倏地握紧,脸上如覆冰霜,眼中透着明显的怒意。 “远儿!”青萝太后看着赫连远紧握的双拳,忍不住轻唤一声,将赫连远从他的思绪中拉回,缓缓起身步下高位,亲自弯身将云紫璃扶起,她对云紫璃欣慰一笑,转过身来,微仰头看着赫连远,“男女姻缘要看的是缘分,你跟灵溪虽是有缘,却又无分,听母后一言如何?” “母后请讲!” 赫连远虽面若寒霜,对太后说话时,语气却十分温和。 青萝太后侧身牵着云紫璃的手来到赫连远身旁,将云紫璃的手递到赫连远手里,笑道:“珍惜眼前人!” 他的手,方才紧紧握着沈灵溪的皓腕。 纵是那双手,修长白皙,是云紫璃见过最漂亮的手,但是只要一想到方才的情景,她莫名的就觉得脏,如此心理作祟,她那已然放在他手里的纤纤小手不禁微微瑟缩。 他还没说嫌弃,她 还想躲?! 赫连远素来是一心可以两用之人,一边装着情深伤痛,一边不放过云紫璃的一举一动。感觉到掌中小手的瑟缩,意识到这小丫头想要躲,他双眼微眯,凭着直觉,将她的手握紧。 他的手很大,却如他其人一般,冷冷的,温度极低。 任赫连远握着自己的手,云紫璃看向他,却不料他狠狠瞪了她一眼,然后一时没忍住,回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青萝太后并没有发现两人的互动,只是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满意笑道:“紫璃极好,你要珍惜!” “儿臣会‘好好’珍惜的!” 赫连远有意在好好二字上加重了语气,握着云紫璃的力道,也加深了几分。 云紫璃吃痛,臻首轻抬,望进他的眸中。嘲讽,轻蔑,不屑一顾!见他此刻看着自己的眼神与新婚之夜如出一辙,云紫璃心中冷哼,面带微笑的看着青萝太后,背地里却伸出手来,狠狠掐住赫连远的后腰。 以后,这臭小子敢让她疼一分,她就回他一分,绝对不会亏待他半分! 这丫头,居然胆敢对他下黑手! 赫连远没想到云紫璃居然胆敢掐人,一时微眯了眸子,怒视着云紫璃。 “好了,时辰也不早了,哀家也累了,你们两个今日就先回王府吧!”若是到了现在,青莲太后还看不出两人之间的异样,那她这太后的位子,便不用坐了。将两人之间的你来我往尽收眼底,她心下微沉,却是摆了摆手,吩咐二人退下。 “儿臣告退!” “臣妾告退!” 两人恭身行礼后,赫连远牵着云紫璃的手缓缓向外走去。 须臾,离开大殿后,两人谁都没看对方,原本交握的手,迅速分开。 那速度,那就一个快啊! 人去,慈宁宫大殿中,便显得空荡荡的。直直地,注视着大殿门口,青萝太后脸上笑意一敛,整个人的气势都变得冷峻起来。 “太后累了,奴婢扶您到寝殿歇息!”孙姑姑看了青萝太后一眼,上前将之扶起,朝着内殿走去。 “人老了,总这么跟年轻人周~旋,自然会觉得累!”青萝太后喟叹一声,有些疲惫的揉了揉自己的额际,声音略微发沉:“承乾宫那边怎么样?” 孙姑姑闻言,面色微变了变,道:“皇上知奴婢接了端王妃来慈宁宫,便也要过来,还是太后娘娘有先见之明,提前让宁国公过去堵了人,这才……” “这孩子……” 青萝太后满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走在长长的内廊上,面色晦暗:“难得动一回心,可惜却看上了不该看上的人。” “太后!” 孙姑姑侧目,看着青萝太后,亦步亦趋的向前走着:“今日奴婢仔细观察端王妃,倒也没觉得她有什么变化,若是皇上实在喜欢,大可等到日后端王府事了,让她改头换面,进宫侍驾便是。” “你不懂!” 青萝太后摇了摇头,眼神讳莫如深:“她是哀家的一把利剑,锋刃锐利,吹发可断,对付敌人的时候所向披靡,但名器往往过于锐利,也可能成为一把双刃剑,伤敌亦伤己!” 孙姑姑闻言,眸色沉了沉,不再多言。 青萝太后什么都好,但却从来疑心最重。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倘若在某些事情上,她的疑心不那么的重,先帝也不会撒手而去…… *** 端王府的马车,富贵,精致,装饰不俗。 回程,马车顺着慈宁宫一直往北,出了宫城北门,马不停蹄的向着端王府的方向行去。 车内,云紫璃与赫连远肩并着肩相形而坐,却是神情各异,各有所思。 自登上马车开始,赫连远便面色冰冷的坐着,他身上的冷意,将车厢里的温度整个都降了下来,而云紫璃则对他的冰冷和不善视而不见,眼观鼻鼻观心的坐着,不曾开口言语一声。 见她如此,赫连远想到她听到自己要休了她时,就差欢呼雀跃了,不禁脸色又是一沉,霎时间冷若寒霜。 他只大婚当日,为难过她,可她却哭的那叫一个稀里哗啦,心疼的他呦,事后便下了决心,不再打她的主意,欲要护她周全。为此,今日他才不曾依照青萝太后的吩咐带她一起进宫。 可是,就在他进宫之后,三文传来消息,她竟然出手打了萧染儿,且方才还在慈宁宫大殿,胆敢对他下黑手。 她这是不打算再忍,要怒气反击了? 如此若是放在以前,可谓正中他下怀,正是他想要看到的,但是现在却不然。一切只因,若她终于选择奋起反击,那么他对她的态度,便只能是不喜和厌恶的。 试问,新婚之夜他只欺负了她一次,她便想要离开王府了,若是日后再来,只怕她会逃的更远。 只要一想到她会离自己越来越远,赫连远顿时觉得,自己被她掐过的后腰处,一抽一抽,又疼 了起来。 一时间,原本运筹帷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端王殿下,此刻那张俊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纠结。 这一刻,他心里有一杆秤,秤的一端是坚持原则,另一端则是随心而为,那杆秤这边高来那边矮,此消彼长,却始终定不下来…… 气氛,太过僵滞。 云紫璃不知赫连远心中所想,只安静的凝视着他紧了松,松了又握紧的拳头,云紫璃细细在心里数着他握拳的次数。 直到马车行至端王府前,缓缓停下。 车外,车夫禀报到了,云紫璃看了赫连远一眼,见他仍旧冷冷坐着,微撇了撇嘴,率先下车。 然,不等她起身,赫连远的冰冷的声音便从她的头顶上方幽幽传来:“别以为母后喜欢你,本王对你的态度就会有所改变!” 听了他的话,云紫璃倒也不恼,不过是转身对上他的眼:“王爷的意思臣妾明白,还请王爷放心,臣妾从来都不会高看了自己!” “识相就好!” 赫连远唇瓣轻扬,话里的嘲讽大于夸奖。 “臣妾可以认为王爷是在夸奖臣妾么?” 赫连远的态度,好也罢,不好也罢,如今在云紫璃眼里,都是一样一样的,好她就接着,不好她也不受着,仅此而已! “不知所谓!”冷冷笑着伸手攫住她的下颔,迫~她与自己对视,赫连远黑白分明的眸底深处,如碎星般波光轻闪,轻视之意明显:“你跟灵溪根本就不能比!” 她跟沈灵溪根本就不能比? 是啊! 这话倒是实话,最起码她没有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没有学着沈灵溪对他始乱终弃! 心中如是腹诽着,云紫璃眼波迷蒙的将他眼里的轻视尽收眼底,屏息片刻,她用力紧咬嘴唇,心中想了想,似是下了很大决心。 眼前这妖孽,太危险。 直到现在她还看不透,他对自己到底抱着何种态度,如若不然,试他一试?! 心中想着,便赶紧行动。 她轻轻抬手,自袖袋里安阳大长公主给自己的那块玉佩。白皙的纤手紧握了下玉佩,递到他面前。 “王爷……可识得这块玉佩?” 赫连远低眸,只余光轻飘的扫过云紫璃手里的玉佩,便怒不可遏的伸手将玉佩夺过,眼中尽是愠意和嫌恶,“你不配拥有这块玉佩!” 云紫璃拿着玉佩的手微微一僵,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又看了看赫连远手里的玉佩,竟是蓦地探手,将玉佩抓回手中:“配不配,王爷说了不算,最重要的是,这块玉佩是母亲大人送给我的,那就是我的。” 许是云紫璃抢回玉佩的举动,惹怒了赫连远,虽是春日当空,他的声音却冰冷刺骨,让云紫璃仿佛置身严寒之中。“莫要以为大姑姑将玉佩赐予你,就妄想本王会惟命是从的接受你……你还不配!” “王爷说的对,我是不配!” 不是不配拥有玉佩,而是不配让他接受她。 因为,她本就没打算做他的女人,谈何要让他接受? 冷笑着望进他冰冷的瞳眸之中,云紫璃心下冷嘲着,低下头,将玉佩再次摊在手心,好言好语的打着商量:“王爷,明人面前不说暗话,王爷既是觉得臣妾配不上王爷,臣妾便将这块玉佩还给你,你写封休书给臣妾,如何?” 赫连远闻言,冷冽的眸子不禁一眯。 静默之中,他微眯双眼看着云紫璃,云紫璃便也神情淡淡的任她看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他哂然冷道:“如今因为你,灵溪不肯嫁给本王,你觉得本王会如此便宜的放你离开?” “既是如此,那算臣妾什么都没有说过!” 说完,云紫璃便不再多言,不怕死的对赫连远投以一个其实我在逗你玩的表情,她下了马车。没有行礼,没有告退,她径直踏上台阶,头也不回的向着大门走去。 那步伐,那叫一个坚定从容,那叫一个干净利落。 冷眼看着云紫璃跨过高高的门槛儿,越走越远,赫连远眼底的冷冽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丝丝浅笑。 这小丫头,真的不打算再忍了,便跟一只小野猫一般,磨爪霍霍,随时都准备挠人一把。 如今,竟然连他都敢耍了,着实该打屁股! *** 云紫璃跟着孙姑姑进宫,并没有带人随侍。回到暖园时,杏儿和阿媚正在院子里收拾花草,见她回来,两人连忙起身准备与她行礼。 “不必行礼!” 云紫璃不等两人福下身,便如此说了一句,未曾在她们跟前停驻脚步,一路向里走去。 “王妃!” 杏儿看着云紫璃面沉如水的自身前走过,不由蹙眉出声。 “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想自己静静,你们莫要跟着。” 云紫璃知道杏儿 关心自己,简单说了一声,径自跨进前厅门槛儿,朝着自己的寝室快步行去。 杏儿见状,不明所以,转头看向阿媚。 “可能是平日太闲,今儿折腾久了,累着了。”阿媚看着云紫璃离开的方向,垂眸沉思了下,道。 云紫璃回到寝室,反手将房门关上,然后快步走到榻前,踢掉绣鞋仰躺上榻,十分率性的翘起二郎腿来,将今日在宫里时赫连远那妖孽的一举一动,悉数想了个遍。 虽然那家伙着实可恨,不过她却不能不承认,人家那颜色是真的好,好到让她在琢磨他心里到底打着什么主意的同时,还忍不住多想了他那张脸一下下。 话说,那家伙明着抗婚不娶,背地里却千方百计又把她娶进门,再来还一直欺负她,压~迫~她,却又不放她走,到底意欲何为? 难不成真的是因为娶不到沈灵溪,亦或是因为青萝太后的原因而迁怒于她? 云紫璃想了想,很快便否定了前者。 那家伙表面深情,实则腹黑,沈灵溪到底是个什么货色,她能看的出来,没道理那腹黑到掉渣的妖孽看不出。 所以,他对沈灵溪的所谓深情,只会是用来迷惑青萝太后和皇上的假象。 至于后者……看着倒像是真的。 可,若真的是要迁怒于她,这阵子她的安稳日子又从何而来? 脑海中思绪转来转去,好似有一道灵光闪过,却又没办法抓到,云紫璃想了半晌儿,有些气馁的将腿放下,起身,轻整衣衫,行至梳妆台前,拉开上面小屉,将手里的玉佩丢在了里面。 咔的一声,小屉刚刚关上,门外急促的敲门声和杏儿急切的声音便相约而至:“王妃,不好了。” 云紫璃眉心轻颦,面色沉着地转身对门外的杏儿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她已然让无澜跟清莲和清荷传信,得信之后,清莲和清荷便会带着云紫生离开大长公主府,去往以前她暂居的一处秘密之所。 紫生,从来都是她最大的弱点。 如今紫生安全,那么她便心无所惧,什么都不怕,自然用不着慌乱。 “刚刚奴婢出去送膳具的时候,听听雨轩的半夏说王爷刚回府,便被请去了听雨轩,王爷方才听了侧妃的哭诉大为震怒,只怕很快便要过来找王妃您兴师问罪。” 杏儿想起半夏在与她说起此事时的得意神情,脸色开始发白起来。 “兴师问罪?” 她怎会忘了早前在听雨轩掌掴萧染儿一事,那时候她可是用力十分的力,萧染儿那张脸,如今只怕还肿着,此时当着赫连远的面不用想也知萧染儿会添油加醋的哭诉出来,他震怒在情理之中,而她也早已说过会在暖园中静候他的大驾。 思绪至此,云紫璃轻颦着眉心微微舒展,转身走了几步打开~房~门。 “王妃!” 站在门外的杏儿脸色难看的厉害,看见云紫璃,顿时满脸的自责:“都怪奴婢……” 她是想要云紫璃端起王妃的架子,堂堂正正的在王府立足,但是也十分矛盾的怕王爷跟王妃之间再起事端。 王爷他…… 想到她见过赫连远几面,赫连远总是冷若寒霜的俊脸,再联想到他震怒的样子,杏儿忍不住哆嗦了下身子。 “瞧你那点儿出息!” 云紫璃看着杏儿哆嗦不停的身子,不由心中暗叹,杏儿一直跟在云紫凤那个草包身边,到底没办法跟清莲和清荷相提并论,不禁无奈的摇了摇头,抬脚跨出门槛,擦着杏儿的肩膀出了寝室。 “王妃!” 杏儿急忙跟上云紫璃的脚步,边走边绞尽脑汁的想着补救之法,很快她灵光一闪,忙对云紫璃提议道:“半夏说王爷见了萧侧妃的脸,当即便大为光火,此时他正在气头上,若是不然王妃先去大长公主躲躲?” 云紫璃闻言,停下脚步。 跟在她身后的杏儿心事重重一时不察,直接撞到了她的身上。 杏儿身子一僵,连忙后退两步,将头埋的极低:“王……王妃恕罪!” 云紫璃看着分寸大乱的杏儿,头一次觉得,自己带着杏儿嫁过来,实在是失算的很。静静而又无奈的看着杏儿,见杏儿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她无奈叹息一声:“杏儿,有些事情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那……那怎么办?” 杏儿抬起头来,眼眶红着,眼泪直掉。 怎么办? 凉拌! 云紫璃心底冷笑一声,不曾回答杏儿的问题,缓步进入前厅,却仍是向外走去。 因早前云紫璃走的匆忙,梨花树下的桌子尚还摆在那里,出了前厅之后,她行至桌前,看了眼尚还未灭的炉火,轻笑了下,便安安生生的坐在椅子上又煮起茶来。 见她如此,阿媚倒还好,杏儿则十分沉不住的来回踱步,一副皇帝不急太监 急的样子。 云紫璃静静的煮茶,却不喝茶。待茶煮好,她垂首将手边的茶盏斟满,又把茶杯凑到鼻尖嗅了嗅,茶香泌人心脾,她眯着眸子,微翘着嘴角,看着来来回回的杏儿道:“你怕什么?天塌下来由我顶着,你看这梨花树西景色多好,先过来喝杯茶吧!” 语落,她将茶杯搁到边上,朝杏儿所在的方向推了推。 杏儿身为奴才,哪里敢喝云紫璃煮的茶? “王妃……” 看着桌上的茶杯,她连哭的心都有了。 紧咬着唇瓣,就那么怔怔的看着那杯茶半晌儿,她松开牙齿,唇瓣却哆嗦的厉害,脸上却渐渐视死如归:“今日之事是因奴婢而起,若是王爷怪罪,奴婢甘愿受罚。” 闻言,云紫璃看向杏儿,见杏儿面露惧意,害怕的厉害,却仍旧义无反顾的直视着自己,她心头一软,垂眸,淡淡命令道:“待会儿王爷到了,你管住自己的嘴巴,一个字都不准乱说。” “王妃到底怕本王听到什么?” 她的话,刚一落地,便听外赫连远不带温度的声音从院门传来,声落之时,他轻掀长袍下摆,已出现在门口。 云紫璃抬眼望去,只见他俊美的脸庞沉冷如冰,正快步朝着她所在的梨花树下大步走来。 “奴婢参见王爷!” …… 赫连远行至近前,阿媚和杏儿连忙行礼。 赫连远只冷冷看了她们一眼,便将视线落在云紫璃身上。 云紫璃迎着他的视线,缓缓起身,只面色无波的微仰着他,却不见再有任何动作。 微风拂过,粉白色的梨花自赫连远俊美的脸上轻轻拂过,想到早前三文禀报,无澜送了云紫璃一棵梨树,他恼火的拢起眉头,冷眸扫过站在树下的云紫璃,见她仍然未曾福身行礼,他脸上顿时越发阴寒,周围的气氛,瞬间冷凝到极点,犹如寒冬一般。 “这是王爷新煮的茶,请王爷品酌一二!”阿媚垂首起身,端了云紫璃先前倒给杏儿的茶,想要缓解下气氛。 不过,她把茶送到了跟前,人面如冠玉,脸色如寒冰的端王殿下,竟是连看都没看一眼。 阿媚心下暗惊,知今日之事难以善了了,灰溜溜的放下茶杯,拉了杏儿就要逃离战场。 “云紫璃!” 赫连远双手背负身后,沉声喊出她的名字,脸色紧绷的厉害,却丝毫不影响美感。 “是!” 云紫璃轻应一声,抬眸对上他幽深的黑眸,脸上波澜不惊。 实则,她在心中腹诽,这妖孽一天儿天儿的,装着这张随时带着怒活的冰块脸,到底累不累? ps:今日更新八千字,各位小主儿,有没有赏赐~~~ 醋瓶子倒了 “你打了本王最宠爱的妃子!” 云紫璃看着赫连远累,赫连远在云紫璃面前装的也累,不过装都装了,累还得继续装着。眼下兴师问罪,他说这话时,几乎咬牙切齿,惊得边上尚来不及离开的杏儿不禁轻身一颤,但是云紫璃却丝毫不惧,更是倔强的仰起头来与他对视,颇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势,冷声回道:“她该打!” 只淡淡三个字,已然表明云紫璃的态度。 在这一刻,她和他,梨花树下,落花之中,剑拔弩张! 过去她忍他,怕他,那是想要不动声色的全身而退。如今,既是不动声色的全身而退已无可能,那她便跟他闹个轰轰烈烈,然后再分道扬镳丰! “哼!” 赫连远见云紫璃如此,眼光一闪,中阴霾更甚,冷哼一声,扬手便朝她的脸上抽去:“你比她更该打!尽” “王爷!” 杏儿大惊,想要上前阻止,却被阿媚拽住了胳膊,回过头来,见阿媚沉着眸子朝着自己摇头,她瞬间白了脸色,然,预期中的掌掴声响并未传来。 赫连远怒极扬起的大手,竟被云紫璃单手手死握住手腕,高高架在她的头顶上方。 初夏的风,温煦怡人,吹动着云紫璃宝石蓝的裙摆,仿若盛开的蓝色妖姬,美丽绝伦。 紧紧地,握着赫连远的手腕,她凝着眉,沉着声,语气森冷,道:“即便王爷再如何不喜于我,我也是堂堂的端王王妃,除非王爷休了我,否则若要打我,必要有个合情合理的由头!” 这一刻…… 她没有自称臣妾,只自呼为我。 赫连远手上的力道很大,大到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累的她必须要使尽浑身力气才可挡住,但就算再重,她今日也不能让他再伤她分毫! 王妃的体面,那是她在这端王府立足的根本,今日无论如何,她都不会任人轻贱! “本王警告过你,在王府里最好安分守己!” 赫连远想过云紫璃会反击,却不想她竟是当面罗对面鼓的跟自己对上了,原本盛怒的目光,因她的举动,犹如昼夜聚集的星辰一般,瞬间亮了起来,他手下又加重了几分力气,却不料云紫璃也跟着紧咬牙关,抵抗的力道也跟着加大了。 赫连远眉头皱的更深,心里惊了,也喜了。 他的小丫头,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这是要他按照原计划继续进行的节奏啊! “王爷容禀!” 男女之间,力道悬殊,杏儿见云紫璃同赫连远对峙,早已先入为主的认为云紫璃必输无疑,眼看着情势严峻,她再不顾云紫璃早前的命令,噗通一声跪落在地,垂首颤声道:“今日之时皆由奴婢引起,奴婢甘愿领罚,还请王爷莫要为难王妃……” “闭嘴!” 云紫璃不待杏儿说完,便怒喝一声,转头看了杏儿一眼,惊得杏儿连忙低头,她再次回眸与赫连远继续唱着反调,“王爷确实说过让我在王府里安分守己,但所谓安分守己,在我看来,便是恪守自己的身份,安自己的本分,倘若别人无礼欺我在先,便怪不得我以王妃之名,在这王府里立立规矩!” 萧染儿到底跟赫连远如何哭诉,她不得而知,也不想知道,但是无论如何,对萧染儿她只有一句话,那便是:她该打! “以王妃之名?” 赫连远冷冷的嘲讽一声,但是很快脸色便又是一变,冷冽无情道:“你不配!” 不配! 又是不配么?! 云紫璃心下狠狠一瞪,想着这已是今日他第二次吐出这两个字,她不禁怒极而笑,讥讽说道:“我是皇上和太后赐婚给王爷的王妃,堂堂正正,名正言顺,为何不配?” 云紫璃视线微转,见萧染儿不知何时到的暖园,眼下正站在大门口幸灾乐祸地望着自己,眼底冷芒闪烁,再次抬头对近在咫尺的赫连远讽刺声道:“无论王爷愿或不愿,在你接旨那刻我便是堂堂正正的端王正妃,是这个王府的女主人,无论是谁都休息压我一头!” 语落,她斜睇着萧染儿,接着冷声说道:“无规矩不成方圆,只要是在王府里,不管侧妃如何得宠,在我进门之日,就该与我行礼问安,可自我进门数日,她不但未曾遵守礼法,反倒恃宠而骄屡屡拿王爷的恩宠来压我,不止如此,竟还身着大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如此不分尊卑的妾室,本就该打!” 反正今日她已豁出一切,索性该说的都说出来,随他怎么处置。 最好,他能送她一纸休书! 休书休书! 一整日里,这两个字出现了无数回,云紫璃怨念了。 哪个女人闲着没事总想着让夫君休了自己? 可她偏偏就想! “王爷……” 萧染儿听云紫璃历数自己的罪状,一声娇呼,一脸委屈的踩着小碎步,步上前来,明亮的大眼蓄满泪水 ,她看着云紫璃,嗡声说道:“一切都是妾身不好,是妾身惹姐姐生气了……” 话未说完,她眼泪直掉,复又嘤嘤的捂着帕子低泣起来,活像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呵……” 见她如此,云紫璃忽然想起了王氏那朵白莲花,不禁讪讪一笑。 赫连远听到她的笑声,暗道这丫头果真嚣张,随即眸色深了深,对云紫璃怒道:“本王现在就可休了你!” “那我就谢谢王爷了。”云紫璃脸上挂在笑,心道你别光说不练啊,满脸悻悻然道:“若有了王爷的休书,我在皇上和太后跟前也好有个交代!”话落,她倏地用力,将赫连远的大手甩开。 有些话,总是挂在嘴边,听着听着也就那么回事了。 拿休了她来吓她,以为她就会怕了? 休了她? 她求之不得,他倒是休啊! 只是,他真的肯么? 典型的雷声大雨点小不是? 不是休书就是休了她,能整点有实际意义的恐~吓词不? “你……” 看着眼前有恃无恐的云紫璃,赫连远嘴角抽抽着,想要上扬,却无奈只得用力抿紧,继续一脸怒容。 不过,即便如此,他心中所想,却是……她生气的面容,艳若桃花,盛怒的双眸,灿如寒星,晶莹璀亮,真真是怎么看怎么好看啊! “若要哭,回你的听雨轩哭去!” 在赫连远神游天外之际,云紫璃冷冷扫了萧染儿一眼,转身便往里走去,边走还不忘对阿媚吩咐道:“传本妃的命令,明日一早召集府中管事,本妃要接掌王府内务。” “是!” 阿媚应声,忍不住在心里冲着云紫璃竖起了大拇指。 见阿媚应声,云紫璃冷漠的再次看了赫连远一眼,然后转身便走。 “王爷……” 萧染儿伸手轻轻推了推赫连远的胳膊,满腹委屈的望着他。 她以为,在她一通哭诉后,赫连远过来会替自己做主,惩罚云紫璃,但是眼下的情形,却与她预料的相差甚远。 召集府中管事,接掌王府内务? 这是要夺了她的掌府之权啊! “站住!” 赫连远在短暂失神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只听他冷喝出声,让云紫璃站住,但是云紫璃对他的命令却置若罔闻,脚步未停的继续向前,眼看就要见前厅了。 “云紫璃!”赫连远沉下脸色大步向前,怒极伸手扯住她的手臂。他的力道很大,扯得云紫璃一个趔趄,不得不转身再次面向他。 赫连远用力握着云紫璃的手臂,声音里愠意明显:“谁准你召集府中管事接掌府中内务的?” “王爷啊!” 云紫璃浅笑,唇角的弧度刚刚好,眼睛弯弯如新月,看的人心痒痒的:“当初王爷在慈宁宫请婚之时,可是说的明明白白的,是要为王府求一位主母,莫不是这王府的主母跟别处不一样,不是当家管事的,就是个摆设?” “云紫璃!” 赫连远看着她笑,便忍不住也想笑,不过他不能笑,便只能忍着,忍着,继续忍着,忍的真的很辛苦,很辛苦:“谁给你的胆子曲解本王的话?你当真以为本王不敢休了你!” “怎么会?” 云紫璃敛了笑,十分正经的看着他:“我等着王爷休了我呢!”可惜是你不肯啊!就因为你不肯,所以现在姑奶奶才有恃无恐啊! “唉……爷还以为这里是王府最清静的地方,奈何倒成了看好戏的地方,端王爷这出宠妾灭妻,当真好看的紧。” 在云紫璃淡淡表明态度之时,梨花树上,茂密的花枝间,竟传来悠悠一叹!只轻轻一叹,前一刻还怒气升腾的气氛瞬间冷场,院中几人纷纷抬头。 梨花树上,无澜慵懒惬意的斜倚树枝,紫色的衣袂,随风飘荡,看上去像是刚刚睡醒,不过云紫璃知道,方才树下的事情他看的清楚。自然,关于这一点,赫连远自然也是心知肚明的。 看着一袭紫衣,顶着一张俊脸,很欠揍的笑着的无澜,他沉了眸子,皱了眉头,周身冷意比之面对云紫璃时,又强了数倍。 “我只道侯爷回去了,却不知依然在此。” 云紫璃不着痕迹的脱离赫连远的禁锢,一改方才的咄咄逼人,唇畔噙着浅笑,仰头望着上方的无澜。 一码归一码,她跟赫连远之间的事情,与无澜无关,自然没有甩人脸色的道理。再说了,她跟无澜相识多年,脾气秉性也更为了解,他们两人虽说都生的芝兰玉树,英俊风~流,不过比起赫连远的喜怒无常,无澜的性子更为正常一些。 一个正常,一个不正常,只要是个正常人,就该知道跟谁更亲近些! 眼下,便是亲疏立现啊! 云紫璃的态度,无澜十分的受用。睨了眼脸色黑 的跟锅底似的赫连远,他勾唇一笑,翻身下落。挺拔的紫色身影飘然而下,却让人有种说不出的飘逸之感。待稳稳落地,他轻弹身上的花瓣,并未理会边上冷着脸的赫连远,而是笑吟吟的对云紫璃回道:“你这里爷可是头一回过来,自然没有来了就走的道理。” 方才在云紫璃跟随孙姑姑进宫之后,他便离开暖园在王府花园里转悠,不过花香怡人却不及馨香一人,他转着转着就又转回了这里,无奈云紫璃还没回来,这便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上得树来。 正所谓微风拂面,花香馥郁,树荫之下侯佳人。可他没想到等来等去,竟会看到赫连远和云紫璃起争执的场面。 回想到方才,想起云紫璃的强势,他不禁摸了摸秀气的鼻尖,然后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对边上的赫连远别有深意的戏谑一笑:“外来是客,端王殿下不会只让本侯一直在这里罚站吧?” “不请自来的也算是客?” 将无澜眼底的戏谑尽收眼底,赫连远微眯着凤眸,身上的戾气却渐渐淡了。对云紫璃发火可以,但前提是情敌不在,如今无澜这个外人在,这家伙对他的小丫头可是觊觎多时,说不得随时都会趁火打劫,今儿小丫头的转变来的太快,情况有些乱,但即便如此,他也没道理把小丫头往外推不是? 侧目送无澜一个大大的白眼,他看了眼尚跪在地上的杏儿,吩咐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给紫衣候备茶!” “是……” 杏儿闻言,心弦松了松,慌忙起身往屋里走。 “这里不是有现成儿的茶吗?小丫头不必费事了。”无澜的脸上,始终挂着好似可以融化万物的笑容,见杏儿慌慌张张的样子,他对杏儿十分诙谐的眨了眨眼,便又看向云紫璃,似玩笑又似认真道:“以后在这王府里,爷只喝王妃亲手煮的茶。” 闻言,赫连远眸光一锐,眉头皱起,瞧着云紫璃,却见她淡笑以对,不曾拒绝无澜多少有些过分的要求,而是葱白纤手轻抬:“侯爷请坐。” 无澜闻言,脸上的笑容灿烂如盛放的梨花,轻挑了下眉梢,便气定神闲的从容入座。 这家伙! 见无澜好整以暇的坐下,赫连远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些,清雅矜贵的俊脸上,写着浓浓的不满。 “王爷请自便!” 云紫璃淡淡的瞥了赫连远一眼,直接忽略他脸上的不满,视线一转,不再看他一眼,轻盈落座,便又开始煮起茶来。此刻,赫连远留与不留,与她都没有多大关系。反正这里是端王府,是他的地盘,他爱走爱留随意,反正她不会巴结他,也不会如那些侧妃侍妾一般使尽手段挽留他。 这女人! 她待无澜为上宾,却是他如无物,竟敢跟他呛声,简直,简直……该打! 赫连远被云紫璃气的暗暗咬牙,险些七窍生烟。 她可是忘了自己是谁的王妃,眼下居然区别待遇! 就算他苛待了她,可说到底她都是他的王妃,她如此行事,摆明了就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王爷……” 萧染儿见赫连远一直未再作声,眼神沉幽的直盯着云紫璃瞧,心头颤了颤,紧咬下唇,眼中水雾弥漫,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她本想着仗着赫连远对自己的宠爱好好整治云紫璃一番,让云紫璃知道在这王府里是谁在当家作主,却不成想云紫璃态度强硬,胆子竟然大到不把赫连远放在眼里。更为可恨的是整件事情此刻因为无澜的突然出现而不了了之。 几年荣宠,一朝被压,连掌管内务的权利都要被夺走! 她……心有不甘! “萧侧妃若要哭回你的听雨轩哭去,莫要在这里坏了我与侯爷吃茶赏花的雅兴!” 云紫璃抬眼,冷冷淡淡的瞥着梨花带雨的萧染儿,随即面无表情的低下头来,动作自如的将茶杯斟满,而后轻拢袖摆将茶杯递给对桌而坐的无澜。 无澜从善如流地接过茶杯浅啜一口,连连点头。方才,在云紫璃回来之前,他也曾自己煮茶来喝,可煮了倒,倒了又煮,还是如她大婚前那一晚一样,味道却总是不对。 果然,煮茶这事儿,并不是什么人都适合。 “王爷……” 萧染儿先是挨了打,如今又被云紫璃如此训斥,胸口好像堵了块石头,压的她喘不过气来。转过身来,见赫连远仍旧看着云紫璃,她心头不由危机感蔓延,娇滴滴的轻唤他一声,搂着他的手臂不依的扭捏作态的晃动着身子。她玲珑有致的身子,如水蛇一般一下下的蹭着赫连远的手臂,是个男人心该心软了:“今日染儿这打难道白挨了不成?” 今日云紫璃打她在前,也已然把丑话都说在前面,若赫连远不灭了云紫璃的威风,不站出来为她做主,那府里的女眷们明日必定如墙头草一般随风而倒。 这王府虽不比深宫,但在王府里过活,靠的还不是王爷的恩宠,今日她已然挨了打,这会儿又被云紫璃如此训斥, 若王爷再不作声……换个角度来说,如今云紫璃身为王爷的正妻,且气势压过王爷,此事不了了之的话,那日后她在府里的地位可就一落千丈了。 平日里都是她欺别人,若以后那些个不长眼的以为她失宠,一个个的爬到她的头上作威作福,她怎受得了? 不行,今日的事情,不能就这么了了。 打定了这个主意,萧染儿又喊了赫连远一声。 可眼下,赫连远的眼里只看到无澜含笑饮茶的满足感,还有云紫璃唇畔似有若无的笑意,哪里还顾得上她? 过去,在他还没有找到云紫璃的时候,一直都是无澜守护在她的身边,这一点赫连远一清二楚,自也每每想起,便如百爪挠心一般,难受的厉害。 原本,他深谙云紫璃的性子,也知她对无澜并没有别的想法,但是现在看她前后对他和无澜的反差态度,从来镇定自若,自信强大的他心里顿时有了危机感,早就将萧染儿抛诸脑后。 “王爷?!” 萧染儿见赫连远始终不看自己,心头火起之时,顿时灵光一闪,佯装眼前一黑,便要朝着赫连远身上倒去。 “侧妃娘娘!” 半夏的惊呼声终于把赫连远的注意力从云紫璃身上拉了回来,眼看着萧染儿要晕倒,赫连远伸手扶了她一把,不曾让她倒在自己身上,转身将她交给半夏:“送你家主子回听雨轩!” 萧染儿一听,脸色一白,靠在半夏身上的娇~躯摇摇欲坠,为了提醒赫连远自己所受的委屈,她泪眼盈盈的扶着额头,虚弱道:“王爷,染儿的脸好疼,头好晕……” 云紫璃见状,淡笑着对赫连远道:“王爷不送萧侧妃回去吗?” 赫连远闻言,眉头皱起,轻撇了撇嘴,说不出是气极不好发作还是怎样,心中五味杂陈,他非但并未依着萧染儿的意思帮她出头,也未如云紫璃所问那般要送萧染儿回去,竟也大摇大摆的坐在云紫璃初时坐的椅子上,默不作声的等着她奉茶。 哼,可方才她还跟他剑拔弩张,这会儿倒笑意盈盈的陪着无澜喝茶赏花,他怎么可能放心离开? 见他如此,云紫璃提着茶壶的手一顿,无澜则是轻笑了笑,十分回味的低头继续吃茶。 刚刚在树上之时,他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听得了个大概,只不过这是端王府的家务事,云紫璃不会想让他管,他也用不着去管。 反正他知道,以云紫璃的本事,一定不会吃亏就是了! “王爷……” 眼看着赫连远竟然坐了下来,萧染儿语带哭意,扁了扁红唇,苍白的小脸儿上满是不依。 “本王说了,让你先回去!” 赫连远看着云紫璃跟无澜你笑我笑,你侬我侬,本就火大,这会儿萧染儿如此,不由声气陡的提高,面色微愠。 萧染儿被他一喝,身形一颤,原本因委屈而嘟起的红唇,生生僵在了脸上。杏儿正站在她对面,看着她如此滑稽的模样,一是忍不住竟然扑哧一下笑了出来,萧染儿抬头,狠狠瞪了杏儿一眼,气恼的一咬牙一跺脚,心不甘情不愿的转身离去。 萧染儿离开时,赫连远只轻轻扫了一眼,便又转头面对云紫璃和无澜两人。 他,就那么静静看着云紫璃。 方才她说让他自便,这会儿有无澜在,他就是不走,留在这里就看着她和无澜喝茶。看她还如何差别待遇! 感觉到他冷嗖嗖的视线,云紫璃轻抬臻首,见他黝黑的双眸正盯着自己,微微抿嘴,到底还是给他又斟了杯茶。 “王爷请用!” 虽狠话说在前面,不过她也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离不开王府,既是日后要在王府过活,他便仍是她的夫君。 俗语有云,见好就收! 此刻他既不再追究萧染儿挨打的事情,她已算得了便宜。 所以这茶,她还是要斟的。 谁让……人家是王爷呢! 谁让……她还得在人家手底下讨生活呢! 只是,她的态度,仍旧是淡淡的,不见丝毫热络和讨好之意。 赫连远将她的冷淡疏离看在眼里,眉头微蹙了下,伸手端起茶杯便喝了一大口。平日里王府供给的茶叶都是极品,他喝的好茶自不在少数。此刻茶香入口,醇香不假,却并非最好,她不由轻撇了撇嘴,看向无澜,有些莫名其妙的道:“不就是茶的味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云紫璃本是低眉在温着茶杯,听他这话,不禁眸华轻抬,见他抿嘴蹙眉的样子,她不禁暗笑着轻轻摇头。 这妖孽的容颜和气度,清雅矜贵,融俊美与轩昂于一身,只这会儿蹙眉的动作,倒显得有些孩子气。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无澜满足的发出一声微叹,斜睇着赫连远,见他眉头轻蹙,暗暗撇嘴的样子,温润无波的笑说道:“那种味道,绵软中透着清新,甘甜中又带着丝丝苦涩,像是人生百态,是 要用这里细细来品的。”说话间,他修长好看的手指伸出,轻戳着自己的心口处。 过去几年,她除了喝云紫璃煮的茶,也曾请煮茶的大师傅亲自烹煮过,但是那大师傅煮出来的味道却总不是他心里的那个味道。 云紫璃的茶艺自然了得,但问题的症结却不在茶上,而是在他的心。 “是吗?本王怎么不觉得?” 赫连远冷冷的眯着眸子,若有所思的看着无澜,有些不确定的摆弄着手里的茶杯,然后将视线投放在云紫璃身上。 他心里,很不爽! 只要一想到过去几年,无澜都喝着她煮的茶,他心里就跟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颇为不是滋味。 云紫璃抬眸,再次对上他的视线,见他眼底又染上了丝丝不悦,不禁暗叹这人脸变的比夏天的天变得还快,静静接过茶杯。 “王爷平日喜欢游历,本侯却只做风雅之事,比如饮茶,赏花,赏美人……”说着话他将茶杯送到嘴边,饶有兴致的对云紫璃眨了眨眼。 云紫璃被无澜逗得发笑,轻笑着掩了掩嘴,将赫连远的茶杯再次斟满。 赫连远看着无澜对云紫璃眨眼,眼底冷光一闪,看着云紫璃被无澜逗笑,心里却是冷哼一声,嗤笑道:“附庸风雅!” 这臭丫头,此刻她竟敢当着他的面与无澜眉来眼去! 想起刚才无澜和她的眼神互动,他心中便不禁气恼,一时间心里不是打翻五味瓶了,而是醋瓶子倒了……酸! “随你怎么说!” 无澜脸上笑容犹在,只轻轻耸肩,并未因他的讽刺而坏了兴致。 “梨花不错,茶水尚可,不过……”对着云紫璃挑了挑眉,赫连远有些讪讪的,语气极为轻柔的冷嘲道:“这美人,可是本王的,与紫衣侯你——无关!” 云紫璃原本站起身来正提着热水壶冲茶,听到赫连远的话,手下蓦地便是一抖,滚烫的茶水自自茶壶溅出,眼看就要落到她的裙襟之上。 “当心!” “小心!“ 无澜和赫连远几乎同时出声,声落之时,两人皆已站起身来,一人拉住云紫璃的一条手臂,想要带她躲开溅落的热水。 奈何,赫连远和无澜,一个坐在她左边,一个坐在她右边,他们两人同时用力,力道相左,倒害的云紫璃左右不是,一时间避无可避。 赫连远见状,瞳仁一缩,伸手便挡在了她的身前,替她挡去了溅落的热水…… 今天,依旧更八千……云麻麻很勤奋的说~~~ 小丫头估计会被无澜拐跑了 一切,发生的太快,只在转瞬之间。 任谁都没有想到,对云紫璃态度恶劣,厌恶至极的赫连远,居然会替她挡噩!看着赫连远先自己一步挡住了溅落的热水,原本打算拿折扇去挡的无澜眸海一荡,深深地凝视着赫连远,在赫连远感觉到他的视线转头望过来的时候,有些讪讪的收回了手。 云紫璃反应过来,一脸震惊的看着赫连远替自己挡去热水的那条手臂,直接脱口唤道:“王爷!” “本王没事!” 赫连远垂眸看了云紫璃一眼,眼底未曾化去的柔情让云紫璃又是一怔,等她回神再次看去,却见他眼神平静,冷冷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后,无所谓的将手臂背在了身后尽。 见状,云紫璃心头微颤,在心生疑惑之际,心头隐隐浮上一种怪异的感觉。那感觉怪怪的,伴着几许暖意。 无澜顺着云紫璃的视线,看向赫连远背在身后的手臂,暗恼自己慢了一步的同时,笑吟吟的吹捧着赫连远:“王爷是大丈夫,英明神武,怎么会有事?丰” “英明神武就不会有事了吗?”云紫璃娥眉轻蹙着嗔了无澜一眼。 赫连远这厮一直欺负她,按理说他受点小伤什么的,她乐见其成,不过却不能是为她受伤! 他再英明神武也是血肉之躯好不好? 云紫璃轻嗔无澜的时候,眸光流转,娇俏狡黠,恰恰落入赫连远眼中。 从他所在的角度看,这两人好似在打情骂俏一般,这让他心里像是堵了块石头一般,顿时觉得更加不爽。 动了动自己背在身后的手臂,重新坐下身来,他抬起头来,望着头顶上笼罩的一片梨白,故意轻飘飘的问道:“暖园里何时多出一棵梨花树的?” “本侯今日才刚栽的。”无澜轻摇折扇,毫无隐瞒的告知他梨花树的来历,而后落座继续笑说:“如此以来美景与美人才能齐全不是?” “侯爷,你的茶凉了!” 听无澜又开始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云紫璃忍不住出声打断他的话。 然,不等无澜回声,便见赫连远看了他一眼,竟是冷冷开口问道:“无澜,你口中的美人,现在是本王的王妃,已经名花有主!” 云紫璃抬头,蹙眉看了赫连远一眼。 这家伙今儿个吃错药了?竟然在无澜跟前,一直在宣示对她的所有权! 无澜闻言,看着赫连远,身形前倾,就快挨到桌子了:“本侯知道她是王爷的正妃,不过王爷不是准备休了她吗?若是王爷真的休了她,我必十里红妆,风风光光的迎她进门!”, “侯爷!” 云紫璃眼看着事情又脱离正轨,不由正了脸色,沉眸看着无澜,眼神饱含警告之意:“茶可以多喝,话可不能乱说!” “谁说我乱说了?我说的可是真心话!” 无澜对云紫璃笑笑,看似漫不经心,却意有所指的对赫连远说道:“如此,王爷可愿意成全本侯?” “无澜!” 赫连远俊颜之上黑雾顿显,紧盯着无澜,笑的阴恻恻:“本王从来都不知,喝茶竟也能喝醉!” 人,喝醉了才会胡言乱语! 他这是在指无澜胡言乱语啊! 无澜了然他话里的意思,不以为然道:“喝茶怎么能醉人?本侯说的不过是真心话罢了!” 话到这里,他调~笑着抬头看了云紫璃一眼,面色一正,严肃说道:“咱开门见山的说,王爷早前娶王妃进门,不就是为了折磨她吗?如今她在这暖园里也被冷落了许久了,连府里的侧妃都敢骑到她头上作威作福了,如此也算够了……王妃这人,脾气不好,若她留在王府里,日后指不定这王府后院如何鸡飞狗跳呢!王爷不是一直想要休了王妃吗?正好本侯心悦于她,还请王爷休书一封,成全了本侯!本侯还是那句话,此事就当本侯欠王爷一个人情,来日赴汤蹈火,必定不惜一切代价把这人情换上!” 语落,无澜面色诚挚的朝着赫连远拱了拱手。 因他的话,刚刚缓和的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云紫璃轻笑着将已经凉透的茶水倒掉,用温水灌洗着杯子,对无澜慢道:“侯爷多事的毛病又犯了,即便是王爷休了我,我也不会嫁给侯爷!” 无澜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她比谁都清楚。 不过她不是提线木偶,不是谁想休她就能休,也不是谁想娶她就能娶! 人情么? 她不是什么东西,是个活生生的人,不必也不乐意让人拿人情来换! 即便,这个人是无澜! 随着她的话说出口,赫连远的脸色更加阴沉。 他嘴上说休了她,何时想过真休了她? 他找了她那么久,好不容易才找到她,又费尽心机让她嫁入王府,又怎么可能真的休了她? 无澜这家伙,一直死盯着他的人不放,着实让人觉得讨厌!< /p> 心中想着这些,赫连远的脸色晦暗到极点,一双如深潭般的眸子死死盯着仍旧拱手等着他答复的无澜,赫连远薄唇紧抿成一道直线,刚要发作,却见云紫璃又斟满一杯茶水,并抬头将茶水递到赫连远面前:“王爷请用茶!” 说话间,云紫璃唇角上的笑淡淡的,好似轻风拂过,茶杯递到近前,不等赫连远来接,她的手竟是故意一抖,整杯茶便向着他的衣衫倾覆而去。 “你……” 赫连远蹭的起身,茶杯落地,嵌入松软的泥土之中,发出一声闷响,茶杯里的茶,不算太烫,却悉数洒在赫连远袍襟之上,仔细看去,尚能看到其上热气缭绕。 “这……臣妾一时失手这才……都怪臣妾不小心……” 云紫璃起身,纤手轻掩着嘴,俏脸之上满是惊惶的拿起无澜跟前的手帕胡乱的为赫连远擦着袍襟。 这杯茶,并非刚才煮好,水温适中,算不得烫。不过如今初夏,赫连远身着单薄夏袍,这夏袍不比春衫厚,茶水若浇上去虽不至于烫伤,但袍子湿了便贴在身上,着实不~雅,也不舒服。 “起开!笨手笨脚的!” 赫连远何尝不知,云紫璃是故意的。 她知道他心中因无澜的话起了火,在故意帮着无澜解围! 难道,她就没想过,若他真的厌恶她,她此举便是雪上加霜? 无澜就那么好? 无澜对她就那么重要?! 因着云紫璃对无澜的维护,赫连远早已被醋水浸泡的透透了的心房中火气翻涌,深皱浓眉拂开云紫璃给自己胡乱擦拭的手,恶狠狠的看了她一眼! 无澜何尝不知,赫连远身上这杯茶,是云紫璃故意泼的?想到云紫璃对自己的维护,他心中格外熨贴,此刻见赫连远抬眸瞪了云紫璃一眼,他好笑的替赫连远回答了云紫璃的问题:“王爷没事,只是衣裳添了些彩头,要赶紧换了。” “是啊!” 云紫璃点了点头,轻咬贝齿,黛眉微蹙,有些为难的看着他的袍襟。“王爷的衣裳脏了,该立即更换才好。” 他的衣裳,她这里可是一件都没有的。 迟疑片刻,她看着赫连远的脸色,试探着又道:“要不,我这就命杏儿到王爷的桃园去取……杏儿!”说着话她便喊了杏儿。 “算了!本王自己回去换!” 想着杏儿根本就进不了桃园,赫连远愠怒着又看了眼云紫璃,他知道在无澜面前发作云紫璃,无疑是将云紫璃推向无澜,如此眼下他心里有气,便只能忍着,然后紧皱着眉头又看向无澜。 “本侯很快就走!” 无澜见状,淡淡的,只笑着说了这一句, 听他此言,赫连远转身大步离开暖园。待他走后,无澜转睛看向目光悠远的云紫璃,讪讪笑叹:“你是故意的!” 云紫璃的本事,他比谁都清楚,为了完成各种各样的任务,她学过的本事,多到数不胜数,在过去执行任务的时候,再烫的茶也端过,何时见她失手过? 所以,无澜敢肯定,先前提壶溅出热水是赫连远的话太过石破天惊,但倒在赫连远身上的那杯茶,并非云紫璃不小心,而是她故意为之。 她的目的便是阻止赫连远回答他的问题,让赫连远离开暖园。 云紫璃转头,与无澜对视,倾城的容颜上依旧淡淡笑着,她低眸,看着小炉上的谁烧开,又倒了杯茶,笑看着无澜,黑白分明的双眸如雨后湖水,清澈,透亮,淡淡流光转动:“是不是故意的,侯爷试过不就知道了?” “呃……本侯爷这会儿不渴,这茶还是下回来了再喝吧!”无澜干笑着连连摇头,露出不敢恭维的模样,站起身来一边往外走,他还不停嘟囔着:“方才赫连远那杯茶不烫,这杯茶可是滚烫滚烫的……” 他方才便说很快就走! 眼下是说到做到。 “侯爷!” 眼看着那抹紫色的身影行至院门前,云紫璃悠悠起身,目光清冽道:“王爷休不休我,是我的事情,还请侯爷不要掺活进来,免得到时候横生枝节,大家谁都不好看!” 闻言,无澜身形一滞,但只是片刻之后,他便再次大步向外,其间始终不曾回头看云紫璃一眼。 因为他知道,这丫头一定沉着脸色,好看的小脸儿,跟个冰块似的,冷冰冰的。 若是可以,他也不想掺活到她和赫连远之间的事情里,但是谁让他阅尽天下美色,却死没出息的独独钟情于她。 她不怪云紫璃对他的冷淡,因为即便你再如何出类拔萃,也没有谁规定,你喜欢别人,别人就一定要心悦于你,要怪只能怪他管不住自己的心。 静静地,目送那抹紫色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口,云紫璃方才收回久望的目光,低头看着桌上摆放的茶具。忆起赫连远离开时的愠怒眼神,她轻蹙娥眉,想着他为她挡去热水的那一抹,不禁陷入沉思。</p > 边上,眸光余角瞥见杏儿如释重负的长吁一口气。 云紫璃回神,抬起头来看向杏儿,淡淡喊了她一声:“杏儿!” “王妃……” 杏儿眸子水光闪烁,唇瓣轻颤。 云紫璃眉梢轻抬,脸色渐冷地问:“你可知方才若我不出声,你又如此领罪,等待你的会是什么?” 杏儿身子不禁一颤,紧咬唇瓣,却是不语。 她怎会不知若云紫璃不出面自己会受到何等责罚? 只是,她宁愿受罚,也不愿云紫璃再受羞辱。 在她心里,一切只因早上她多嘴,萧染儿打她那一巴掌开始,云紫璃完全是为她出头才会掌掴萧染儿的,所以,此事若一定要有个结果,那……也该由她来担! 云紫璃见杏儿如此,陡然变脸:“跪下!” 杏儿心下一惊,噗通一下便跪了下来,瑟瑟发抖的抬头看着云紫璃,眼里泪水流转,好不可怜。 然,云紫璃却丝毫不为因她这副样子所动,目光中绽放出灼人的光芒,声音冷肃无比:“本妃早已命令过你,让你管好自己的嘴,可你却明知故犯,你可曾想过,今日为何本妃要让你给萧侧妃请罪?那是为了把你从这件事情里摘出来!可本妃千方百计的摘你出来,你却生生要往里钻!那萧侧妃本妃既然敢打,便一定有脱身之法,可你如此行事,枉顾本妃好意不说,还狠狠的拆了本宫的台!” “王妃……” 云紫璃的话,声声如雷贯耳,震的杏儿身子一颤,瘫倒在地,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也跟着汹涌而出:“奴婢错了,奴婢真的错了!” “住嘴!”云紫璃见状,心中怒意更重:“不许哭!今日起你将为洒扫丫头,不准再进本妃屋里伺候。” “王妃!” 杏儿慌张抬头,见云紫璃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原本脱口要求情的话,全都鲠在喉间。 云紫璃从来知道,杏儿是真心拿自己当主子,不过以杏儿如此脾气,冲动惹事,自作主张,哪怕她提前警告叮嘱,她该怎么做还怎么做,凡事不过大脑。 这样的人,没有坏心,也是真心对她好,实则难能可贵,但越是如此,便越挡不住别有用心之人的利用,今日若不给她些教训让她长长记性,到头来只怕害人害己! “王妃!” 见杏儿受罚,阿媚到底忍不住开口:“杏儿她只是护主心切……” “正因为她是护主心切,所以她眼下才能留下!”云紫璃深深看了阿媚一眼,微眯了眸子,阿媚见云紫璃脸色清冷,便住口不再多言。云紫璃扬眉,转身对候在院子里的两个小丫鬟吩咐道:“天色渐晚,把桌子撤了吧!” “是!” 小丫鬟应声,忙上前收拾起来。 梨花树下,落英缤纷,花香泌人。 留杏儿跪在地上,云紫璃又看了阿媚一眼,转身向里,缓缓步向前厅。 片刻之后,她已立足前厅之内。 前厅里,空无一人,只简单的家具摆设,显得空荡荡的。云紫璃眉头轻蹙,在主位坐下身来,抬头看向跟着自己一起进门的阿媚,浅道:“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见云紫璃如此,阿媚不由苦笑,但是很快她便凑上前来,在云紫璃身边说道:“王妃恕罪,今日之事,阿媚也有责任!杏儿之所以会在听雨轩多嘴,实属阿媚授意!” “是吗?” 云紫璃的手,一下下的轻轻摩挲着腕上的翡翠玉镯,抬头见阿媚看着自己,她轻声问道:“不管起因如何,就不知今日这结果,你可觉得满意?” 听她此问,阿媚微怔。 但是很快,她便再次苦笑着说道:“王妃今日在听雨轩为杏儿出头,打了萧侧妃,奴婢打心底里为您拍手称快,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阿媚凝着云紫璃的脸,观察着她的神色,轻声说道:“依奴婢看,王爷自幼得势,从来都是别人曲意奉承,王妃今日与其顶撞他,倒不如以柔克刚……” “以柔克刚?” 云紫璃盈盈起身,语气稍冷,睇着阿媚道:“如何行事,那是本妃的事,还由不得你来插嘴!” 今日,她称了阿媚和杏儿的心思,奋起反击,却并不意味着,会被她们牵着鼻子走! 冷冷地看了阿媚一眼,她转身向着寝室方向行去。在快到门口时,她再次回头,见阿媚仍旧怔愣在原地,她出声严辞警告:“我不管你过去是谁的人,如今在这座王府内,你只是我身边的随侍丫头,既然是丫头,就该做身为丫头该做的事情。” 阿媚闻言,并未出声反驳,只静立原地,望进云紫璃清冷的眸中,半晌儿不语。 云紫璃见状,收回视线,转身没入后门处。 如今,在她的面前只有一条路,那便是强势出击,树立自己的威信。 但,她在树立威信的同时,也必会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她有责任保身边人周全,但……前提是她们必须谨守本分! *** 桃园。 赫连远靠坐在罗汉床~上,单腿支起,手肘搁在膝盖上,手掌抚着额头,一副头疼不已的样子。 彼时,他的另一只手搭在床~边,衣袖挽起,二文正面色怪异的看着他手臂上那几个圆鼓鼓,油亮亮的水疱发怔。 方才他在药房炼丹,被一文不由分说的拉了过来,只道是主子爷受伤了,可是眼下主子爷这伤…… 天啦! 他们武功高强,动若游龙,行走于千军之中也能来去无踪的主子爷居然被开水烫到了。 这要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他,他都不会相信的。 “看够了吗?” 迟迟等不到二文反应过来,本就有些心烦的赫连远轻勾中薄唇,淡笑着出声问道。 “呃?” 二文回神,抬头看了眼赫连远,瞥见赫连远唇畔的笑痕,他心里咯噔一声,忙点头如捣蒜:“够了够了!” “……” 此言一出,满是静寂,眼看着赫连远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几分,一文暗地里抬脚踢在他的小腿上。 二文吃痛,转头见一文横了自己一眼,忙取了银针,干笑着对赫连远说道:“王爷,有点疼,您忍着点!” 说完话,他手下银针快速扎下,将水疱刺破,然后挤出脓水……从始至终,赫连远却连眉头都没有眨一下。 他依旧用另外一只手抚着自己的额头,等到二文替自己处理好伤口后,缓缓将手从额头拿开,改做轻抚手臂上的烫伤处,声音清越好听地说出一句让一文和二文瞠目结舌的话:“不行啊!计划赶不上变化,如今若仍旧按照计划行事,小丫头估计会被无澜拐跑了!” 一文:爷什么时候,这么没自信了? 二文:如此患得患失,这还是他们素日掌控乾坤,运筹帷幄的主子吗? 赫连远想了想,俊美如玉的脸上,颇有些苦恼之意:“可是……前面本王对她那般恶劣,若忽然转变态度,只怕适得其反……得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一文:“……” 二文:“……” ps:感谢依依的月票,谢谢大家的咖啡,爱你们~~ 王爷,拿好了,这是我给你的休书 翌日,天刚蒙蒙亮,云紫璃便已早早起身。 昨日,她当着赫连远的面让阿媚召集府中管事,道是要接掌府中事务。赫连远到底打什么主意,她看不透,猜不着,便也不再费心思去猜了。不管她是不是愿意帮着赫连远打理端王府的事务,话既然说出去了,便势在必行。 若说,怒打萧染儿,是她在府中立威的第一步,那么今日,便是她在府中站稳脚跟的第一步! 云紫璃心知,萧染儿娘家给力,嫁进端王府这几年,虽顶着侧妃的名头,不管是管理府中事务,亦或出府参见宴会,她的腰杆儿挺得都如正牌王妃一般,如今她想要从萧染儿手里夺权,必定不会顺利。 这不,她早膳都还没用完,前去召集府中管事的阿媚便沉着脸色进了门:“王妃,府里的大小管事,今儿一早都被萧侧妃传去了听雨轩……尽” 云紫璃正端着海棠缠枝的瓷碗喝着粥,听阿媚这话,她微挑了下眉梢,“暖园这边可有管事过来?” 阿媚闻言,抬头看着云紫璃,脸色那叫一个难看:“听雨轩那边人满为患,暖园这边一个管事都没来!丰” “呵……” 云紫璃轻笑,放下手里的粥碗,抬手轻抚鬓角:“门可罗雀啊!” 杏儿被罚,今日给她梳头的是阿媚。 阿媚一手的流云髻梳的极好,云紫璃人生的美,头上戴着一套玉兰花样式的玉质头面,看着清新雅致,却不失贵气,自是俏丽逼人。 “王妃?” 阿媚跟在云紫璃身边这段时日,大约知道云紫璃轻抚鬓角这动作,意味着什么,不禁试探着问道:“可要奴婢过去,将那些管事传来?” 经由云紫璃昨日警告,今日开始,她当真将姿态放的极低,看似规规矩矩的给云紫璃当起了大丫鬟。 “不必!” 云紫璃摆了摆手,那手边的帕子擦拭了下嘴角,然后从容起身,一袭淡紫色的软烟罗夏裙,轻软飘逸,随着她的动作如流沙一般游走:“本妃很喜欢暖园,还不想将这里弄的乌烟瘴气,既是萧侧妃那么善解人意,咱就去听雨轩折腾!” 嘴里,如是说着,她瞳眸湛亮,目光如出鞘的利剑,让人不敢撄锋! “是!” 阿媚颔首,说着话便转身便要向外:“昨日王妃才打了萧侧妃,今日萧侧妃敢如此行事,必定有所倚仗,奴婢去喊了杏儿,多带几个丫头过去!” “若真有什么,杏儿和几个丫头就能挡得住?你是不相信你自己个儿的身手,还是小瞧了本妃的本事?” 阿媚闻言,脚步蓦地一顿。 回过头来,看着云紫璃,想起云紫璃手拿冰蓝色鸾针,目空一切的模样,她不禁苦笑着了起来。 是啊! 她怎么忘了云紫璃的另外一个身份?她若真是那人,又何惧萧染儿之~流? 云紫璃笑看着阿媚,见阿媚闻言顿下脚步,一脸苦笑的看着自己,不知想起了什么,她伸手拢了拢自己的袖摆,摩挲着袖袋里的东西,上前几步从阿媚身边走过:“走吧,本妃既然敢去,便没有吃亏的道理!” 阿媚敛神,看着云紫璃一路向外,忙快步跟上。 *** 彼时,听雨轩中。 萧染儿不曾再身着大红,穿着一件桃红的云绣衫,宫髻巍峨,唇角浅勾着坐在主位上,听着府中管事们禀报着昨日府中事宜。 昨夜里,她拿冰块敷脸,今日她的脸上又着了浓妆,故而不见一丝异样,而她的心情,也不似昨日离开暖园时那般委屈,是止不住的飞扬。 只因,今日一早,一文便过来传了赫连远的话,道是王爷有命,王府事务仍旧由她代掌。 如此,即便云紫璃想要夺掌府之权,她也无惧。 有王爷支持她,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天下三分,北燕冬季偏长,吴国四季轮回,新越则四季如春。如今夏初之时,但吴国京都已见燥热。 听雨轩前厅门外,珠链玉串,叮咚作响,一入院便能窥见厅内繁华。 云紫璃带着阿媚进了院门,一眼望去便见萧染儿随手翻着账册,意得志满的吩咐着负责膳房采买的管事:“我们王府不差银子,虽比的宫中,却也不能含糊了去,这膳房里的东西,你定要亲自过问,省的出了差错,坏了王爷的胃口!” 膳房管事闻她所言,弓着腰身,连连应是:“小的谨遵娘娘吩咐!” “是侧妃娘娘!” 萧染儿合上账册,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喊出侧妃二字,娇美如花的脸上,带着丝丝挑衅之意的望向门外。 昨日,是她失了分寸,被云紫璃先抓住了把柄。 从今往后,她面面俱到,又有王爷做主,看她云紫璃奈何于她! 云紫璃清冷的视线,隔着珠帘与萧染儿的视线相接,了然她的挑衅,她淡淡勾唇,等着阿媚上前掀起 珠帘,缓步入内。 “王妃驾到!” 随着阿媚的唱名,厅内众人一怔,连忙纷纷面向云紫璃行礼。 “免礼吧!” 云紫璃的视线淡淡地,自众人身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萧染儿身上,冷道“昨日本妃已然下令,今日会召集府中管事,行使掌家之权,不知萧侧妃眼下将此举,是为何意?” “姐姐莫要误会!” 萧染儿轻笑,眼帘轻扬,眼底尽是得意之色:“这是王爷的意思。” “王爷?” 云紫璃蹙眉,轻喃二字。 萧染儿颔首,接着笑道:“今儿一早王爷便命一文过来传话,道是这王府事务,无论巨细,仍旧由妹妹掌管!” “是吗?” 云紫璃眸光现出一抹幽深,紧紧盯着萧染儿的脸。 萧染儿见状,眉眼含笑,轻扬下颔,与她四目相对,不曾退让半分。 半晌儿,云紫璃笑了。 缓缓上扬的唇角,如春暖花开,冰面初融时的涟漪,漂亮的让人心痒。视线一转,落在萧染儿身后的半夏身上,她声音为低,却透着不容置喙:“去请王爷过来!”今儿她只带了阿媚,自然没有让阿媚请人,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的道理,那样也忒难看了些。 半夏没想到云紫璃竟会命令自己,不由一怔,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云紫璃见状,脸上笑意更深:“怎么?本妃还指使不动你了?” 半夏一惊,忙偏头去看萧染儿。 萧染儿此刻,正因云紫璃指使半夏心中动气,见半夏看向自己,脸色变了变,声音僵硬道:“姐姐见谅,妹妹身边离不得半夏。” 闻言,云紫璃敛了笑,轻蹙着眉头,不提让半夏去请人一事,反倒一脸不悦道:“什么姐姐妹妹的,本妃出身云府,萧侧妃出身安国候府,我云家可没福气有萧侧妃这样的女儿。” 她此言,本妃自称,直接提起了自己的出身,也提及了萧染儿的出身和她侧妃的身份,更有心让人将两府做比较,再让人想到萧染儿出身高贵,却不过是个侧室,而她即便出身低微,却生生压过她一头,是端王妃名正言顺的王妃。 如此,萧染儿便成了一个笑话。 若说方才,萧染儿还能强颜欢笑的跟云紫璃周~旋,此刻听到云紫璃如此言语,她到底变了脸色。 不过,她只是变了脸色,云紫璃觉得还不够,忍不住又加了一把柴火。 只见她再次看向半夏,声音清冷淡漠,让人心生寒意:“半夏,本妃问你,在这王府之中,是王妃位重,还是侧妃位高?” 半夏见云紫璃如此,想起云紫璃昨日怒打萧染儿,又跟赫连远呛声的气势,身子抖了抖,有些为难的瞥了萧染儿一眼后,颤声回道:“自然是王妃位重!” “原来你还知道!” 云紫璃微扬下颔,低垂着眼帘,蔑视着她:“本妃喜欢给人出选择题,现在也出题让你选上一选,如何?” 半夏闻言一愕,纳纳抬头,似那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云紫璃抬眼,看着半夏,红唇开合,声若玄冰,已然冷到极点:“眼下……要么,你现在就去请了王爷过来,要么,本妃现在就发卖了你!” 半夏一听发卖自己,身子又是一抖,体弱筛糠的跪在了地上。 见状,阿媚嘴角一抽抽,想起了初见云紫璃时,云紫璃也这么对付过自己,不禁心中平衡了。 而另一方,见萧染儿则脸色骤变,眼底终是染上怒色,云紫璃不再看已然面无血色的半夏,转头面向萧染儿,轻飘飘的说道:“本妃是这王府的主子,发落一个奴才的权利总是有的,这奴才不遵本妃的命令,便是忤逆本妃,实在不懂事,待她发卖了,本妃会给萧侧妃寻个懂事的大丫头!” “你……” 萧染儿忍无可忍,上前一步,作势便要发作,却被半夏忽然扯住了袖摆。心下一惊,她猛地回过神来,将心底的怒火压下,皮笑肉却笑不出的对云紫璃轻道:“王妃……半夏不懂事,还请王妃见谅!” 云紫璃不认什么姐姐妹妹,萧染儿便只能咬牙切齿的喊她王妃。 云紫璃看着萧染儿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实在替她那张如花似玉的脸难受,无奈轻摇了摇头,道:“本妃发卖她,已经是见谅了,否则以她方才对本妃的态度,眼下早该被杖毙了!” “你敢!” 身为安国候府的嫡小姐,萧染儿到底跋扈惯了,伏低做小亦是有限度的,此刻听闻云紫璃要将半夏杖毙,你敢两字顿时脱口而出,等她反应过来,心知大势已去,却狠狠地瞪视着云紫璃,似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 半夏自她嫁入王府便跟在她身边,是她身边最得力的人,眼下若她不护半夏,日后谁还敢真心为她? 云紫璃,她简直欺人太甚! 见萧染儿终于不再装了,云紫 璃暗暗在心中点头。 暗道萧染儿到底不如赫连远那妖孽心机深沉,三言两语便让她给逼的撕了面具,她静静地看了萧染儿一眼,非但没有生气,倒是忽而唇角一翘,眉眼弯弯的对萧染儿说道:“敢不敢,半夏眼下还没选呢,萧侧妃着什么急啊?” 云紫璃转变之快,让厅内噤若寒蝉的众人皆都瞠目结舌。 然,身为当事人的半夏,反应却是最快的。只见她不管不顾的从地上爬起身来,对云紫璃福了福身,逃也似的出了门。 美其名曰,去请王爷了! *** 桃园,半夏未到,赫连远便已然得了消息。 今日的赫连远,穿着一件素色的织锦长衫,通身不见珠玉,朴素非常,却又难掩他浑然天成的清贵气质。 听得三文禀报,正在和一文对弈的他不由轻笑两声。 清越的笑声逸出唇外,他将好看的唇形轻抿了抿,随即低垂下眼帘,略有些无奈的暗暗腹诽着:“小丫头就像只小猫,随时都可能挠人,染儿直来直往惯了,不是她的对手。” “王爷!” 忽然之间,三文的声音响起。 赫连远抬头,心想半夏这速度,当真是怕被云紫璃卖了,心情不错地看了三文一眼,便又垂眸看着棋盘:“半夏那丫头这回跑的倒是快了!” 他以为,是半夏到了,可三文却摇了摇头,恭身禀道:“不是半夏,是四文回来了。” 赫连远眼底光芒一闪,“让他进来。” “是!” 三文应声,退出房门。 片刻之后,一身风尘仆仆的四文入内,在赫连远身前单膝跪落:“属下无能,还请王爷责罚!” 闻言,赫连远抬头,微眯着凤眸看向四文,“这趟北燕之行,并不顺利?” 四文抬头,轻摇了摇头:“奴才按照王爷的命令,在子真先生的密信抵达北燕皇宫之前,将信拦了下来。” 赫连远闻言,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语。 四文既是已然将密信拦下,便表明完成了他交给的任务。 但即便如此,他却仍旧自请责罚。 其中缘由,只能让四文自己来解释。 赫连远的目光,让四文觉得针芒在背。后背之上忍不住泌出一层冷汗,他将头垂的极低,沉声说道:“属下离开燕国之时得到消息,北燕太子并不在燕国皇宫,似是已然离开燕京……” “此事本王知道了!” 赫连远微眯着眸子,眸中光华碰撞,绚烂如烟花,却又很快归于平静,淡淡出声:“你这一来一回也累的够呛了,去歇着吧!” 四文抬起头来,没有从他面上看出任何心思情绪,眸光染上了一抹讶异:“王……王爷……” 北燕太子因胎毒之过,身子素来不好。 也正因如此,他甚少离开燕国皇宫。 但是这一次,他却不在燕国皇宫之中,且……子真先生的密信,还是要给他的……这其中种种,四文不甚清楚,却知对自家主子定是十分重要的,否则主子也不会派他不惜一切代价拦下那封密信。 如今,密信确已拦下,可他总觉得自己定还有疏忽之处,如此才有了北燕太子离开燕京一事,这……也是他前来请罪的原因。 可是,出乎意料之外的,他家主子竟然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了他……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世上会筹谋的,不只你主子我一个,那个人生了颗七巧玲珑心,同样不容小觑!”赫连远凝视着四文,见他直愣愣的看着自己,忽然又轻笑了一声,动作优雅的站起身来,轻弹了弹身上的长衫,抄起桌上的玉骨扇,悠悠地打着扇子道:“你若一定要领罚,本王倒是没什么意见的……” 语落,不再看四文,他转身看向门外:“半夏可来了?” *** 赫连远到了听雨轩的时候,云紫璃正悠闲自得的坐在正厅主位上喝茶。 原本听雨轩的主子萧染儿,此刻阴沉着脸,立在她的身后。初夏,天气已然热了起来,厅里的一众管事,全都汗湿了后背,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只在心中叫苦不迭。 赫连远进门,众人纷纷行礼,萧染儿更是直接红了眼眶,楚楚可怜的朝着他福下身来。 “这是怎么了?” 一见萧染儿如此,赫连远脸色一沉,厅内温度陡降。 云紫璃暗道,这妖孽冷起来,倒是比冰块还顶用。施施然放下茶杯,起身朝着他福了福身,起身便说:“今日臣妾本召集了府中管事,准备行使王妃之权,接掌府中事务,却不想萧侧妃将管事们都召到听雨轩,还说这是王爷的命令……” 赫连远挑眉,不悦道:“确实是本王的命令!” 云紫璃不怒反笑,笑靥绽开,美而炫目:“不知王爷此举何意?” 赫连远被她炫目的笑容,晃 了下神,无奈在心中一叹,将自己随时都可能翘起的嘴角抿的紧紧的:“染儿掌管王府中馈多年,从未出过纰漏,本王认为合该让她继续掌管!” “原来如此!” 云紫璃点了点头,上前一步,在赫连远面前站定,微微仰头,看着他:“王爷坚持要将府中事务交给萧侧妃打理?” “没错!” 赫连远沉眸,看着她。 云紫璃眸光一闪,接着问道:“王爷确定?” “当然!” 赫连远的眸海漆黑如墨一般,定定的看着她。 “好!” 云紫璃脆声道好,转身自众位管家身前走过,再次回眸看向赫连远,目光微冷:“敢问王爷,掌管王府中馈,是王妃该做的事情,既然王爷将之交给了萧侧妃,还要我这王妃何用?” 赫连远闻言,唇畔勾起一抹讽刺而冷冽的笑容:“你是王妃又如何?本王才是这王府的当家之人,本王今日还就把掌家之权交给萧侧妃了,你能奈我何?” “我怎奈何得了王爷?” 云紫璃一笑,却是自嘲,但是很快她脸上的笑意便倏地一敛,面色凝重,且严肃看了赫连远一眼,“我只会对自己狠一点,冒天下之大不韪,做一个人人见了都指手画脚的悍妇,休了王爷!” 赫连远笑意一顿,眸光一沉,深幽眸海瞬间漆黑如墨。 云紫璃清清楚楚地看着他眼底自己的倒影,轻叹着从袖袋里取出一张透着墨迹的宣旨来,抬手便拍在了赫连远的胸口:“王爷,拿好了,这是我给你休书!” 云紫璃此举,如平地炸雷,惊得厅里一众人等全都忘了反应。就连赫连远,也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脸色阴沉的看着从自己胸口飘落在地上的休书,半晌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怒喝道:“云紫璃,你疯了不成?!你我的亲事,乃是皇上和太后赐婚,谁给你的胆子,竟敢给本王写休书!” “我!” 一道清幽的声音,自门外悠悠传来,待众人朝着门口方向望去,却见一身道袍的子真先生跨门而入…… ps:云麻麻的娃,一晚上醒了好几回,要崩溃了,谢谢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谢谢大家的咖啡,谢谢~~ 谋算无遗漏 子真先生,丰神俊朗,气度本就极好,如今他一身道袍,步伐轻盈,行之无声,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尽。 “子真先生!” 云紫璃笑吟吟的唤了子真先生一眼,然后转头再次看向赫连远,眼底光芒璀璨,灼灼逼人:“王爷,子真先生是我请来的休夫见证人!” 她早就算准了今日事情不会太顺利,便也想好了趁机提起休夫一事。 虽然,对于赫连远的心思,她还不甚明了。 但是她深深的知道,这妖孽嘴上嚷着要休了她,却是雷声大雨点小,无论如何都不会给她写休书的。 既是如此,那她总不能永远被动挨打不是?这有些事情,人家不做,便由她来做。 至于为何是休夫,而非和离。 和离的话,要娘家人出面,她那娘家有等于没有,是靠不住的,说不定让他们知道了,还会站在赫连远那一边,以孝道相压……所以她想来想去,直到今日用膳的时候下定决心要走休夫这条路。 不过,赫连远既然不肯休她,即便她休夫,他也一定会一笑置之,不会让她如愿。如此,她便需要找个靠山。 安阳大长公主靠不住丰。 人家还指望她跟赫连远好好过日子呢,怎么可能帮她休夫? 想来想去,她决定向子真先生求助,虽说子真先生是赫连远的师尊,不过直觉告诉她,子真先生是个正直的人,一定会助她一臂之力。 结果,事实果真如此。 虽说世上有些事情,总有因由,不过她相信子真先生或许对她另眼相待,却对她没有恶意。 “你……很好!” 云紫璃璀璨的目光,让赫连远心中郁结丛生,只能用锐利阴鸷的目光紧紧盯着云紫璃。 若说,云紫璃将休书甩在他胸口的时候,他还能面色阴沉的看着她,那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身份,自也知道,只要他不想,就算云紫璃想要休他,那也是门都没有,窗户封死的。 但是眼下,看到子真先生出现在门口时,他心里漏跳了下,俊美的脸庞,真的阴沉了下来。 为了能离开他,她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这让他不由心中开始反省自己过去对云紫璃,是否太过分了些。 子真先生是他的恩师,对他亦师亦父,从小教他大义不说,四年前还救过他的性命……若说当今天下,谁的面子是他一定要顾的,那人便是眼前之人了。 可是,若他今日是为支持云紫璃休夫,那这面子还真的不好给。 思绪转了又转,赫连远眸光闪烁的看着子真先生,轻问:“先生要管本王的家事?” 子真先生淡淡看了赫连远一眼,抬步向里,行至他和云紫璃跟前,先冷冷地看了眼萧染儿,最后将视线停落在云紫璃身上:“在你们大婚之前,为师曾见过这丫头一面,当时颇觉投缘,只道来日若是有事相求,也可帮她一二。却不想这丫头今日差人给我传信,道是你宠妾灭妻,对她百般欺~凌,这日子过的实在没意思,让我无论如何走上这一遭,给她做个靠山,助她一臂之力!” 云紫璃闻言,忙拿手里的帕子压了压眼角,随着她按压的动作,她的双眼瞬间便红了起来:“子真先生深明大义,不因是王爷的先生而有所偏颇,紫璃对先生的敬仰之心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好了!” 子真先生何许人也,好话听多了,但是听到云紫璃的话,还是忍不住勾起薄唇,然后轻咳一声,又正了脸色问道:“休书可写好了?” “嗯!” 云紫璃点头,乖巧如兔的指了指地上的休书,哪里还有刚才面对赫连远和萧染儿时的嚣张狂妄?! 美人美矣,如今垂泪,自是我见犹怜。 可是厅内众人在见识了她方才的厉害之后,哪个会相信她是柔弱的?如此,他们全都默不作声的低垂下头,暗道王妃好演技! 子真先生垂眸,睨了眼地上的休书,大手一伸,休书自地上荡起,落在他的手上。将休书的内容仔细看过,他随手合上,轻飘飘的把休书搁在桌上,轻叩了两下桌面,对云紫璃说道:“走吧丫头,我带你离开王府!” “先生!” 赫连远眼看着云紫璃双眼亮晶晶的点了头,作势便要跟着子真先生向外走去,不禁声若寒霜的开了口:“本王不同意!” 云紫璃闻言,脚步微顿。 她身前的子真先生则神情淡淡的回过头来,凝眸深看赫连远几许,道:“为师来问你,你宠妾灭妻,可是真?” “……” 面对子真先生的问话,赫连远无言以对。 “不言不语不反驳,视为默认!” 子真先生见他如此反应,眸色深深的又问:“为师再来问你,自她嫁入王府,你可有好好善待于她?她口中所说你对她百般欺~凌,可是信口开河?”</p > 赫连远闻言,微眯着眸子,有些无奈的在心里叹了口气。 从小到大,他从不曾怀疑自己做过的决定。 但是这一刻,看着云紫璃疏离的表情,他却认真开始反思自己的计划! 见赫连远半晌儿不语,子真先生再次出声:“既是如此,便表明你并不满意她来做你的王妃,人我带走便是!” “本王不同意!” 眼看着子真先生转身便要抬步,云紫璃紧跟其后,头也不回的架势,赫连远面色一凝,再次出声,还是方才那句话。 云紫璃闻言,回过头来,对他微微一笑,很是倾城:“王爷,和离需要双方同意,休夫我自己愿意即可,不必王爷同意!” “你……” 她言笑晏晏的一句话,成功的将赫连远的俊脸,刷成了黑鞋底儿。赫连远视线微转,见子真先生正皱眉看他,不由深吸一口气,抬眸朝着窗外望了一眼后,对云紫璃沉声喝道:“即便你想做那第一悍妇,也要看本王愿意不愿意,你云紫璃生是我赫连远的人,死是我赫连远的鬼,没有本王的同意,休想离开王府半步。” 他的话,甫一落地,便惊了众人。 众位管事将头已然压得低到不能再低,尽量减小自己的存在感。而萧染儿则看着赫连远一眼,见他一脸坚持,丝毫不让,心头一痛,似是被人挖去了一块一般。 子真先生看着这样的赫连远,眸光微闪了闪,不知心里在想着什么。 赫连远并没有注意他们,他的视线,始终胶着在云紫璃精致的面容上。那眼神有盛怒的火,有极力压抑的冰,还有云紫璃从来不曾见过的一丝……柔情? 柔情?! 心中蹦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云紫璃脑海里所闪现的,竟是昨日赫连远替他挡去热水的一幕。 为什么? 不知赫连远眼底的柔情,到底意味着什么,她轻蹙了下眉头,来不及思索,便见安阳大长公主快步进了厅门:“哎呦,这是怎么地?怎么一个个儿脸色都这么难看?” 见着安阳大长公主,云紫璃本就蹙起的眉头不禁蹙的更紧了些。再次抬头,见赫连远眼底柔情不再,竟是染上了几分笑意,她不由暗暗咬牙。 安阳大长公主,是他请来的! 他刚才那些话,也是说给安阳大长公主来表决心的! 莫非,他早就猜到她请了子真先生,打算休了他? 想到这个可能,云紫璃忍不住背脊发寒,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若真是这样,那这妖孽未免太恐怖了些。 “大姑姑!” 在云紫璃心思飞转之时,赫连远转身,面向安阳大长公主行礼。 “母亲大人!” 云紫璃敛眸,也跟着福了福身。 “赶紧起来!” 安阳大长公主方才未进门,便听到了赫连远决绝的话语,刚才一进门又看见云紫璃咬牙怒瞪着赫连远,心里只道这两人只怕是吵架了。 此刻见云紫璃行礼,她忙笑着上前,伸手扶起云紫璃,和蔼问道:“好孩子,告诉娘亲,你们怎么了?今儿这一个个儿的,脸色怎么都这么难看?” “大姑姑!” 不等云紫璃开口,赫连远倒是先开口说道:“王妃生了侄儿的气,直接请了子真先生,写了封休书给侄儿,这要休夫离府!” 听闻云紫璃要休夫,安阳大长公主到底面露震惊之色,惊讶到不行。轻拧眉梢,看了低眉敛目的云紫璃片刻,见云紫璃始终不曾抬头,也不说什么,她面色不悦的嗔了赫连远一眼,便不着痕迹的把话题转移到子真先生身上:“呀?子真先生也在啊?” 子真先生闻言,轻飘飘的看了安阳大长公主一眼,见她笑吟吟的样子,他轻笑了下,双手向上摊手:“我这么大个活人在这里,大长公主才刚看到?” 他的话里的意思,是指安阳大长公主明明看到他了,还故意装作才看到,着实不太地道。 “子真先生实在太素朴,这王府里珠光宝气的,也难怪本宫没一时没瞧见!”安阳大长公主轻笑着跟子真先生打趣着,又看了云紫璃一眼,笑意依旧:“好孩子,来告诉母亲,远儿到底让你受了什么委屈,竟让你走了休夫这条路!” “母亲……” 感觉到安阳大长公主紧紧抓着自己的手,云紫璃心底无奈一叹,抬头看向安阳大长公主,又睨了萧染儿一眼后,她张了张嘴,却到底不语,又拿帕子压了压眼角,紧接着便见她眼眶红了,泪水落了下来。 安阳大长公主见状,脸色一沉,想起方才进门前赫连远说过的话,她抬头看向赫连远时,眸子泛起冷意:“到底怎么回事?你这臭小子如何欺负璃儿了?” 赫连远心头苦笑,伸手摸了摸自己鼻尖儿,轻摇手中玉骨扇,将头转向一边,不声不响,暂避锋芒! “你说!” 见赫连远如此,安阳大长公主冷冷眯眼,不好命令子真先生,指着阿媚说道。 阿媚忍了好久,见安阳大长公主指着自己,总算逮着了机会,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刚才发生的事情毫无遗漏的说了一遍。 随着阿媚的详细解说,安阳大长公主的脸色,那是越来越难看,直到最后她看向赫连远的目光,那叫一个深沉锐利。 “大长公主!” 半晌儿,见安阳大长公主狠瞪着赫连远不说话,子真先生不禁开口催促道:“若是没事,我便先带璃丫头离府了。” “那怎么行?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亲,子真先生这是作甚?” 安阳大长公主回过神来,瞪大了眼睛看着子真先生,侃侃说道:“小夫妻哪有不吵架的,这感情要越吵才能越好,吵了架哪有就闹着休夫离府的?”说着话,她用力拍了拍云紫璃的手背,自责声道:“都怪娘亲,以为你在王府过的好,便一直不曾过问,好孩子……你放心,今儿这事儿,娘亲一定会为你做主!什么休夫离府的?你是这王府里的正经主子,就是要离府,也该是那些个不长眼的!” 听安阳大长公主此言,萧染儿心头一紧,脸色瞬时难看的厉害,紧咬着朱唇向后退了一步,躲在了赫连远身后。 她不承认自己是不长眼的,却也听懂了安阳大长公主话里那句正经主子是什么意思!虽然她出身安国候府,但是到了这端王府里,却只是个侧妃。 侧妃,说好听点,是妃子,说难听点,不过是个入了玉蝶的妾室! 王府的正经主子,只有两位,一位是赫连远,另外一位则是云紫璃,她一个侧室,再正经也正经不过王妃去! 云紫璃将萧染儿的举动看在眼里,微微启唇,想要坚持己见:“母亲……” “远儿!” 看着云紫璃张嘴欲言,安阳大长公主又岂会给她拒绝的机会,只听她沉声一喝,扭头对赫连远怒道:“你还愣着作甚?速速把府里的对牌和钥匙交给璃儿?” “这……” 赫连远眸光闪了闪,看向身后一脸青白的萧染儿。 “这什么这,还不赶紧的!” 安阳大长公主见赫连远犹豫,微眯了眸子,不怒而威。 赫连远看着安阳大长公主,静默半晌儿,面露无奈之色的看着萧染儿:“染儿,将府里的对牌和钥匙交给王妃!” “……是!” 萧染儿迎着他的视线,声音微颤,心中苦涩不已,却不得不依着安阳大长公主的意思,将对牌和钥匙交了出来。 阿媚上前,喜笑颜开的接了。 云紫璃看着阿媚接过对牌和钥匙,一时间仍有些反应不过来。 怔怔地看着那对牌和钥匙,她心弦顿了顿,直觉抬头看向赫连远,却见他眉眼轻扬,唇角微翘,正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 见他如此,云紫璃思绪电转,片刻之后在心里朝着赫连远狠啐了一口,懊恼不已:呀的,又中计了。 什么支持萧染儿掌家,什么她云紫璃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今日之事,可以说本就是他故意导演的,而她则自以为聪明的陪着人家演了一场休夫夺权的好戏。 赫连远这厮,早就猜透了她的心思,知她定然要抢掌家之权,却故意授意站在萧染儿那一边,为的便是激怒她,或许她的休夫之举和子真先生的出现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但是他即便是如此,只要安阳大长公主到了,稀泥一和,不管她如何生气,终究都会软了态度。 事情至此,她心中的念头一个接着一个,原本不甚明了的事情,渐渐明了起来,以前一晃而过却不曾抓住的东西,也瞬间了悟。 她不知为何一定是她。 却知道,赫连远对她并非表面那般厌恶。 他对她的厌恶,不过是表现给别人看,借而逼着她反抗,逼着她掌权,也许更是为了逼着她让她替他肃清整个端王府的后院。 直到此时,云紫璃才有种上了贼船,深深被那妖孽算计了的感觉。但是同时,她也对这个长的俊美如妖孽的男人,升起了忌惮之心。 谋算无遗漏! 此人心思缜密,时而温润,时而冷酷,让人看不清,猜不透……表里不一的可怕! 随着安阳大长公主的介入,王妃休夫一事,就这么揭了过去。 遣散了一众恨不能钻进地缝的管事之后,安阳大长公主勒令赫连远陪同,跟云紫璃和子真先生一起去暖园吃茶。 如此,听雨轩恢复一片宁静。 看着早起还熙熙攘攘的前厅,瞬间空荡荡的,想着自己今日所受的屈~辱,萧染儿火气,伸手将桌上的茶盏挥落,尚不觉解气,把前厅里的摆设,全都砸了个干净,方才泪意涟涟的跌坐在地。 “侧妃娘娘!” 半夏看着萧染儿眼泪不止的样子,半夏心疼不已,连忙上前想要将 她扶起,却被萧染儿直接推开:“出去,让我静一静。” “侧妃娘娘!” “滚!” 半夏无奈,深深地看了萧染儿一眼,伸手抹着泪去了前厅。 萧染儿恨啊! 恨当初不听兄长劝说,自甘堕落,哪怕赫连远不想娶她,却还是央求父亲进宫请婚,执意嫁入端王府为妾,如此才落得今日这般被云紫璃欺~辱的下场! 现在,王府的掌家之权,落在了云紫璃那个乡野下头手里。那个野丫头有安阳大长公主和子真先生做靠山,难不成她要一辈子都屈居她之下吗? 恍惚之间,轻缓的脚步声传来。 待萧染儿反应过来,她的视线之中,已经多出了一双红色锦缎面的绣鞋。 怔怔地,将视线上移。 入目,是一张宜笑宜嗔的俏脸。 “你……”萧染儿张了张嘴,尚不曾发出声音,便听那人轻笑着说道:“萧侧妃堂堂安国候府的大小姐,却被一个尚书之女如此欺压,心中可觉得不甘和愤怒?” 萧染儿闻言,脸色一沉,撑在地上的双手,倏地握紧,如玉的手背,因用力太大,泛起白色。 女子看了眼萧染儿用力过度的双手,凑近萧染儿耳边,吐气如兰道:“若是你想,我可以帮你除掉她!” 萧染儿一怔,紧咬着朱唇,“你为何要帮我?又想图谋什么?” 不管怎么说,萧染儿也出生安国候府,自也知道,天上没有掉馅饼的道理! “你怕我图谋什么?我不过是看她不顺眼罢了!”女子冷淡一笑,直起身来,大步向外走去:“信与不信,由你!” *** 一日,转眼即过。 这一日里,安阳大长公主跟子真先生在暖园对弈,云紫璃安排糕点茶水,赫连远作陪,倒也相安无事。 眼看天色将黑,安阳大长公主和子真先生,总算起身离开了暖园。 将两人送出暖园,云紫璃看也不看身边的赫连远,转身跨进暖园门口,眼看着赫连远抬步欲要跟上,她勾唇冷笑,啪的一声将院门关上,让美美的端王殿下碰了一鼻子灰! ps:感谢依依的鲜花,你家小白兔这章没写到~~ 赫连远不是人,是妖怪 云紫璃的忽然之举,惊得身后的阿媚脸色一变,也吓的门外的一文,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闭门羹啊! 王妃居然让他们主子吃了个名副其实的闭门羹! 眼看着暖园的门板跟赫连远挺直的鼻梁来了次亲~密接触,他心中狂跳,暗暗观察着赫连远的反应尽。 安阳大长公主和子真先生在时,云紫璃一脸温和,仿佛把安阳大长公主的规劝听了进去,对他虽不至于太过亲近,却也不算抗拒。 可谁成想,安阳大长公主和子真先生刚走,她转身就变了脸。 赫连远抬起说来,讪讪轻抚着自己吃痛的鼻梁,脸上带着温润的笑,轻唤着云紫璃的名:“云紫璃,你这是休夫不成,想要反其道而行之,让本王一怒之下休了你?” 一文看见他脸上的笑,心下一惊,默不作声的后退数步,立身于安全之地丰。 暖园里,云紫璃看不见赫连远的样子,只懒懒地靠在门板上,望着院落中花叶纷飞的梨花树,闲闲笑道:“王爷英明!就不知可否让我如愿?” 赫连远闻言,俊眸微眯,眼底幽光闪闪,唇角勾起的弧度,微微透着冷意:“其实……今日大姑姑教训了那么多,本王也觉得对你有所亏欠,如今你已得了掌家之权,以后本王不再苛待你便是,你又何必非要离开王府?” 云紫璃心思微转了转,轻笑一声,笑声如滚珠落玉盘,清脆悦耳:“王爷明鉴,王爷喜怒无常,宠妾灭妻,我实在是疲于应对。我左思右想,实在觉得与其在这端王府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倒不如寻个知心人,天涯海角,策马扬鞭!” 在云紫璃说赫连远喜怒无常时,一文明显感觉到赫连远身形一僵,周身泛起了冷意,等她把话说完,提及要寻个知心人,天涯海角,策马扬鞭之时,那周身的冷意,简直变成了寒意,足以在这夏初时节,使那滴水成冰了。 离开他,离开王府,再寻个知心人,天涯海角,策马扬鞭? “你……休……想!” 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一字一顿的说出这三个字,赫连远转过身来,眸色冷凝,唇畔的笑也已消失殆尽。 “王爷?” 一文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赫连远的神情,试探着唤了他一声,心里满是纠结。 他家主子,这是真的被气到了。 不过,若是主子又要发作主母,事后定然又会患得患失,那么……他眼下是劝一劝呢?劝一劝呢?还是劝一劝? 赫连远抬眸,冷冷地瞥了一文一眼,俊美的脸庞,如雕塑一般,紧绷绷的,线条分明。 一文见状,紧抿着唇,低头不语。 赫连远冷哼一声,越过一文,拂袖而去。 门户,阿媚透过门缝看着赫连远离开,不由有些担心的抬头看向云紫璃:“王爷似是很生气?” “是吗?” 云紫璃浅淡勾唇,看似无所谓的轻挑来挑眉,眼底却透着深思之意。 见她如此,阿媚轻蹙着眉头:“既是王爷想要小事化了,王妃又何必气……”她口中那个他字,尚未说出,便因云紫璃忽然锐冷的眼神,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时候不早了,去取晚膳吧!” 抬头,看了暗黑的夜幕,云紫璃如是淡淡吩咐一声,转身向里走去。 看着她离去的身影,阿媚颇觉无奈,只得带上小丫头去膳房取膳…… **** 王府的掌家之权,归于云紫璃手中。这对暖园来说,无疑是件天大的喜事儿。因为,掌家之权的归属,意味着云紫璃这个王府弃妃,正式翻身做主,以往被侧妃、侍妾欺压的日子,终将一去一复返。 自嫁入王府那日,云紫璃便被赫连远嫌弃,过去数日里更是被弃之暖园不顾。府里的下人们都知道,她名义上是王妃,实则是个弃妃,所以在她的衣食方面,根本不曾上心。在府里面,即便是侍妾的膳食,有时也比暖园要好上许多。 但,只短短两日时间,就是这个众人眼中的弃妃,先是打了萧染儿,继而又大胆顶撞赫连远,最重要的是,在顶撞完赫连远之后,她还强势的夺去了萧染儿的掌家之权。 如此,她在王府里的待遇,立马就不一样了。 这从她的晚膳便不难看出! 过去数日,膳房供给暖园的膳食只是清粥小菜,但是今日阿媚自膳房取回的晚膳,却相当丰盛。 端坐膳桌前,看着桌上荤素搭配极为合理的晚膳,云紫璃心下冷笑了下。 人,就是这么现实。 你越是软弱,他们便越会欺负你,相反的,只要你强势一点,哪怕是一点点,他们对你的态度就会有跟着改变。 “今儿折腾了一整日,王妃也该饿了,赶紧多吃些。”将最后一碟水晶蒸饺摆好,阿媚一脸喜色的催着着云紫璃,心情好的不得了。 “你也一起坐下吃吧!”</p > 看着阿媚将食盒收起,云紫璃拿着银筷的手轻动,开始低头用膳。 今儿折腾了整整一日,午膳面对赫连远,她没心情尽兴,此刻,倒是真的饿了。 看着云紫璃吃的津津有味,阿媚并没有要坐下的意思。云紫璃这才警告过她,她如今只不过是一个丫鬟,如此又能怎能跟主子同食? 是以,即便云紫璃让她坐下,阿媚也只是轻轻的笑着,将食盒放在一边,恪守本份的站在桌前说道:“方才取膳的时候听听雨轩的丫头说王爷离了王妃这儿后直接回了桃园,并未过去听雨轩。” “若我是王爷,今儿也不会去听雨轩。” 云紫璃轻轻弯了弯嘴角,夹了梅菜扣肉送进嘴里细细咀嚼着。 今日萧染儿才刚被夺了权,碍于安阳大长公主在不好发作,若赫连远此时再去听雨轩,只怕会见识到萧染儿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好戏。 “也是!” 阿媚轻点了点头,脸上笑意不减,伸手取了汤碗,一勺一勺的舀着鲜美的人参鸡汤,又道:“膳房的大师傅说让奴婢把王妃喜欢吃的菜式写成清单,让明日一早就送去。” 过去这阵子她们在暖园里过的要多憋屈就有多憋屈,每每她和杏儿去取膳时,更是受尽别人白眼。但是今晚不同,今晚膳房的大师傅亲自与她过话,可见今日云紫璃作为惊到了他们,这王府的天是真的变了。 云紫璃停下吃饭的动作,抬眸瞥了阿媚一眼,见她笑着,也不禁莞尔:“有那么高兴么?” “王妃苦尽甘来,奴婢当然高兴!” 阿媚把手里盛好的鸡汤递了过去,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何谓苦?何为甜?”云紫璃轻笑着接过鸡汤,摇了摇头,对阿媚吩咐道:“列清单的时候,记得把你和杏儿喜欢的菜式也一并加上。” “是……” 知云紫璃是体恤自己和杏儿,阿媚也不矫情,刚应下声来,她视线扫过门口,脸上的笑意一僵,脱口道:“朗月总管!” 朗月总管? 桃园大总管朗月? 云紫璃闻声,端着鸡汤的手微顿,转头看向门口那个久仰大名,却始终不曾见过面的朗月大总管。 门外,朦胧的夜色中站着一人,这人三四十岁模样,脸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虽面容有缺,不过看上去却十分的精明干练,名唤朗月!府里人都知道,赫连远儿时起,便由朗月总管伺候着,就连赫连远出去游历这几年朗月也不曾离开半步。此刻阿媚称呼他朗月总管,可见其在王府的地位。 这朗月总管,在王府的地位,那可是极高的。 云紫璃看着朗月的时候,朗月那双精明的眸子,也在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她。眼看着云紫璃察觉他的打量,蓦地沉了脸色,他低眉敛目,笑吟吟的进屋,快步行至膳桌前,恭身对云紫璃行礼:“奴才朗月见过王妃!” 举手投足间,他礼法周全,对云紫璃不见丝毫轻视之色。 “免礼!” 云紫璃轻应一声,让朗月免礼,深深地凝视了眼朗月脸上的那道疤痕,她低头轻吹手里的鸡汤,喝了口鸡汤问道:“朗月总管此行所为何来?” 自她嫁入王府,今日是头一回见到朗月来暖园。都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是赫连远身边之人,此行该是奉了他的命令而来。 “王爷只道王妃初掌王府中馈,定有不懂之处,特意差奴才过来,协助王妃打理府中内务。” 朗月说话时,脸上陪着笑,弓着身子面对云紫璃,显得十分的恭谨。 “王爷有心了!” 云紫璃似是对赫连远会如此支持她掌管王府中馈,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反应淡淡地,勾唇指了指阿媚,对朗月说道:“关于府里的事务,朗月总管若有什么交代,可以直接找阿媚,本妃今儿折腾了一天,实在是有些累,先去歇息了。” 语落,在朗月和阿媚的怔愣之中,云紫璃起身向里,回寝室歇息。 “呃……” 阿媚怔愣片刻,有些不自然地看向朗月总管,见朗月总管眸色深深地望着云紫璃离开的背影,她不禁干咳一声:“朗月总管您看……” 朗月总管将视线收回,冷眼看着阿媚。但只是片刻,他便温和笑道:“王府事务琐碎,实在不是一时半会儿能交代完的,这样吧……烦请姑娘等王妃睡醒了禀报王妃,事关王府庶务,王妃随时都可以差人来问。” “是!” 阿媚颔首,送朗月离去后,转道便去了云紫璃的寝室。 夜色悠悠,云紫璃的寝室里,灯火阑珊。 “王妃!” 阿媚轻敲房~门,唤了一声,便开门入内。 然,她没想到的是,她才刚刚跨入门口,便见云紫璃近在眼前,伸手啪啪两下,封住了她的穴道。 阿媚心头一震,直愣愣的看着云紫璃,想要出声询问,却无法成 行。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我不想给你答案!” 云紫璃看着阿媚,神情清冷的笑了笑,随即在阿媚的注视下,将阿媚身上的衣裳与自己身上的衣裳对换,又快步行至梳妆台前,将发髻也改成了阿媚的模样。 阿媚见状,双眸瞪得大大的,眸光不停闪烁。 “谢谢你信守承诺!” 云紫璃想到自己大婚之前,阿媚的承诺和她这阵子的表现,对她露出一丝真诚的笑容,将阿媚移到榻上躺~好,复又盖上薄被,然后从榻上暗格里取出一个黑色的包袱,毫无留恋的大步向外。 看着云紫璃如此行事,阿媚知她这是要逃出王府。 什么王妃?什么中馈? 人家根本就不在乎! 她现在才知道,云紫璃是真的想休了王爷,离开王府! 可是,想到皇上交给自己的任务,她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云紫璃出了门…… 云紫璃离开暖园的时候,夜色已深。 站在暖园外,回头看了眼隐没在黑暗中的暖园,她微勾了勾唇,脚步轻旋,快步穿梭在王府深幽的小路上,朝着距离暖园最近的出口行去。 *** 桃园之中。 赫连远自暖园回返之后,连晚膳都不曾用过,便传了三文,直接进了书房。 等三文出门,一文进入书房,却见赫连远一言不发的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时而蹙眉,时而眯眼,神情不定,不知在想着什么。 如此,看的一文,心情起伏,总觉不安。 通常,他家主子露出如此神情,便一定是在谋算什么,且他家主子眼下的心情,很不美妙! 时间,悄悄流逝。 一文数不清第几回看了眼书桌上的更漏,端了冰镇的莲子粥过来,刚要出声劝赫连远用膳,却不期赫连远先他一步幽幽开口:“一文,本王似乎从一开始就做错了。” 他的一句做错了,听的一文那叫一个心惊肉跳,险些没把手里的莲子粥给洒了。 他家主子居然会承认自己做错了? 这事儿太稀罕了! 一文心中腹诽着,抬起头来看着赫连远,见他并没有看自己,心里不由觉得好笑,口不对心的说道:“王爷英明神武,从来都是对的。” “一文……” 赫连远抬起头来,狭长的凤眸危险眯起,那微微上扬的语调,冷冷的,满是警告之意。 “呵……” 一文心头一凛,想要笑着应对,却皮紧的很,实在笑不出,只能正色道:“王爷,其实不管什么样的女人,都是要哄的。” “哦?” 赫连远眼尾上挑,神色淡然不动,看似云淡风轻,却让一文觉得威压迫~人。 一文心头微冷,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心中哀嚎不已。 他家主子这明摆着刁难人啊! 他说没错,他冷。 他说错,他更冷。 反正都是他错啊! 深吸一口气,一文硬着头皮说道:“子真先生曾说,女人个个都是水做的,原本个个都柔情如水。再如何强悍的女人,内心都有柔软的一面,都想要让人疼着哄着……”话说到这,一文偷偷瞥了眼主子冷然的俊脸,看着他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忙又道:“王爷曾说,不想步了无澜公子的后尘,但是在属下眼里,无澜公子的做法没有错,错的是对于主母来说,他不是对的那个人,而王爷……” 后面的话,一文知道,即便自己不说,赫连远也该知道其中深意。 “无澜不是对的那个人?” 赫连远重复着一文的话,语调低沉而平缓,原本清冷的表情,渐渐缓和了些:“或许是本王顾忌的太多……” “子真先生还说过:世上的事,有时若顾忌的太多,便会失了本心,得到结果便也会差强人意!” 见赫连远不曾动怒,一文忍不住伸手擦了擦额头的细汗,暗地里长出了一口气,嘴里说着的全是子真先生说过的话。 然,尚不等他高悬的那颗心落地,便见三文一阵风似的进了门,脸色凝重的在书桌前朝着赫连远拱手,道:“主子神算!” “砰——” 三文话音刚落,原本静静躺在桌上的那块端砚,直接飞了出去,砸在陈列架上的一只青瓷花瓶上,瞬间将花瓶砸的四分五裂! 一文和三文俱是一惊,看了眼碎裂的花瓶,纷纷低眉敛目。 “人呢?” 赫连远起身,方才缓和的情绪再次被点燃,沉声问着三文。 他就知道,那小丫头时刻都抱着一颗离开他的心! “还在府里!” 三文不敢抬头,苦笑着说道:“多亏王爷提前命属下都用了药,否则眼下王府里的暗卫,只怕要倒下一大片 了!” 闻言,赫连远冷峻一笑,本想要亲自过去,脑海中却又响起一文方才所言。 暗道一声,他此刻若过去,必定跟她针尖对麦芒,只会让他们的关系越来越差,他颇有些头疼的揉了揉自己的鬓角,又心绪不定的伸手整理起自己宽大的袖摆:“一文,你过去,不必出面,也莫要伤了她,将她逼回暖园即可!” “是!” 一文忙不迭的点头,知他正竭力压制心中怒火,闪身便出了书房。 就在一文出门之时,四文忽然闪身进来,面色凝重的对赫连远禀道:“一切都如王爷所料,云紫生确实离开了安阳大长公主府,却不曾回云府。” 赫连远听了四文的禀报,丝毫不觉意外。 “本王知道了!” 淡淡地应了一声,他用力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放心,云紫生舍不得云府,一定会自己回来,只管盯着云府便是。” “是!” 四文颔首,对赫连远的话,不见一丝怀疑。 *** 夜色深沉,万簌俱静。 端王府中,上演了一场围追堵截的好戏。 在一文和一众暗卫的围追堵截之下,乔装成阿媚的云紫璃,一脸阴沉的回到暖园,重新出现在阿媚的眼前。 阿媚看着她去而复返,自是无比震惊。 等她解开了自己的穴道,阿媚不由怔怔开口:“王妃怎么?” 又回来了四个字尚未出口,云紫璃便怒极一笑,气冲冲地骂道:“赫连远不是人,是妖怪!” “……” 阿媚眨了眨眼,大约知道,云紫璃定是在赫连远手里吃了亏,只张了张嘴,却又一语不发。 云紫璃眼下正在气头上,她不好说她不好,却也不想劝慰她,替她顺气消火。 谁让她方才也算计了她呢! 云紫璃抬头,见阿媚如此,便知阿媚心里在想些什么。 微微启唇,她刚要开口说话,却见一高一矮两道黑色身影自窗口一闪而入。两人不等云紫璃和阿媚开口,便快步上前,紧接着便听一道沉稳熟悉的男声在寝室内响起:“小璃儿,不好了,紫生出事了。” 彼时,桃园之中,赫连远刚得了无澜入府的消息…… ps:感谢18898589337的月票,谢谢亲爱滴~~ 摊牌 云紫璃闻声,便知来人是无澜,待无澜走近,她才发现,跟在无澜身后的人赫然是本该带着云紫生离开京都的清莲。 “紫生出什么事了?” 云紫璃开门见山,脸色微变,直接问着清莲尽。 清莲看了云紫璃一眼,恭身禀道:“奴婢得了紫衣侯的消息,便和清荷姐姐以主子已经出嫁,要回云府为名,一起带着紫生少爷离开了安阳大长公主府,却不想马车才刚出了京都,紫生少爷便发现了端倪,无奈之下奴婢只得将主子的安排全盘托出,可紫生少爷他……” 云紫璃沉眸,问道:“他不想跟你们走?” 清莲颔首,抿了下干涩的唇瓣说道:“一开始的时候,紫生少爷并没有表示异议,但是半路上他却……他却暗算了清荷姐姐,跑了……” 话,说到最后,清莲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声音也越来越小。 紫生暗算了清荷,跑了?! 云紫璃闻言,美眸骤然睁大,里面的黑色波纹刹那凝聚,半晌儿之后,她忽地眸华一敛,轻声问着清莲:“清荷伤的如何?丰” 清莲见云紫璃到了此时,关心的是清荷,紧绷的身子不由软了几分,低低声道:“清荷姐姐受伤后滚落马车,只怕要休养半年才能见好。” “让她好好休养。” 云紫璃眸色晦暗的点了点头,想到清莲方才说起紫生时用的是暗算两字,虽没问清莲紫生是如何暗算清荷的,脸色却慢慢阴沉下来。 “小璃儿!” 无澜注意到她的脸色变化,以为她是担心紫生,轻声劝慰道:“你不必担心紫生,我已经差人去找他了,很快便会有他的消息。” “不用!” 云紫璃慢慢摇了摇头,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他既是不走,定然有他自己的想法,迟早总是会来找我的。” 随着她的一声轻叹,寝室内顿时无人再语。 夜,已深。 便显得室内格外静谧,静到可以听到窗外的蛐蛐叫声。 静默片刻,云紫璃抬头,对无澜轻道:“夜深了,侯爷在这里总归不好,还是带着清莲先回侯府吧!” “也好!” 无澜点了点头,刚要带着清莲离开,却听门外传来朗月的声音:“王妃可曾安睡?” 声落,众人皆是一滞。 云紫璃却是第一个反应过来,蹙起眉头,出声问道:“本妃已然歇下,不知朗月总管深夜至此,所为何事?” “王妃容禀!” 朗月在门外躬了躬身,禀道:“王爷请王妃移步桃园!” 闻言,云紫璃蹙起的眉头蓦地又是一紧。 但,只下一刻,她便轻道:“朗月总管稍等。” 语落,她看了眼紧皱着眉头的无澜,视线落在阿媚身上。 阿媚会意,跟着她一起向里,行至净室之内。 不久,两人各在换回衣裳,自净室走出。 在对无澜微微颔首示意之后,云紫璃带着阿媚打开~房~门,抬步出了寝室。 朗月见了,忙上前行礼:“奴才见过王妃!” “免礼!” 云紫璃淡淡一笑,抬手。 “王爷可说因何事要王妃过去?”看着朗月直起身来,阿媚一脸关切,的望着朗月,希望他能透露一二。 朗月微愣,随即轻笑着摇了摇头。 主子的事情,他向来不会多嘴。 “好了!你就别为难他了!”赫连远那个妖怪半夜找她所为何来,云紫璃大约能猜到一二,无非是知道她想逃走,又要兴师问罪。想着这些,她冷笑了下,不待阿媚再出声,便对朗月道:“前面带路!” *** 桃园,座落于端王府中央位置,是赫连远平日独居之所,乃是王府重地,府中妃嫔侍妾,若无允许,谁都不许入内。 初入桃园外院,怪石嶙峋,曲径通幽,每个建筑都有它的独到之处。往里走上数步,转过一个月亮拱门,便似到了桃园深处,桃花烂漫,馥郁馨香。 依着朗月的要求,阿媚被留在了外院,云紫璃跟着朗月一路向里,十分淡定的步入赫连远的寝室,待看到正主时,她不禁微露诧异。 此时的赫连远一身白色直裰,黑发随意拢于颈后,十分随意的坐于一架古琴之后,正一下下轻轻拨弄着琴弦,琴声叮咚,舒缓悦耳,柔和了他冷峻的面庞,衬的他少了白日的咄咄之气,反倒平添几多出尘飘逸。 白衣飘渺,瞳眸烟波。 这样的他,仿佛周身都镀着柔和的光华,让人移不开眼。如此,才像外界盛传,素有吴国第一美男的那个端王殿下! “王妃,请!” 朗月回头,见云紫璃面露诧异,微微失神,轻唤他一声,抬手示意她入内,然后恭身告退:“奴才告退!” 云紫璃 有瞬间的失神,见朗月告退,回神的同时,不禁在心中一叹:这男子,当真长了一副好皮囊啊! 须臾,琴声稍落,赫连远悠悠抬眸,迎上她的视线,与她四目相对。 他的目光,柔和轻缓,再不见一丝锋芒,与往日已然判若两日。 如此表现,是决定摊牌了吗? 云紫璃深凝他一眼,微微思忖了下,缓步上前,行至与赫连远几步之遥,却未曾行礼,平静无波的直视着他,轻声问道:“王爷找我何事?” “你以为呢?” 咚的一声,琴音落下,赫连远将修长如玉的双手置于琴弦上,如她一般面色平静无波,淡淡的,缓缓的问着的同时,不禁在心中暗叹:这丫头,连礼都懒得行了,当真是对他不喜到了极点。 云紫璃轻轻的莞尔一笑,嗤声道:“我又不是王爷肚子里的蛔虫,怎会知道王爷的想法?” “王妃!” 赫连远轻笑,凝着她扬起的唇角,也跟嗤笑道:“怒打侧妃,夺掌家之权,休夫离府,再到今夜想要私逃,你如此一次又次的挑战本王的底线,当真好胆识!” “王爷谬赞!” 他的话,讽刺意味深浓,绝非好话,不过……她权当好话听着,语带讥讽的笑看着他,道:“我再如何好胆识,也敌不过王爷的好谋算,如若不然,我此刻早已天涯海角任翱翔了不是?” 赫连远睨着云紫璃轻嘲的笑靥,没有她预料中的盛怒,只是轻轻拨弄琴弦,淡淡的勾起唇角:“虽然不想承认,不过本王却不能不承认,你确实有惹人动怒的本事。” 话虽是如此说着,他的脸上却丝毫不见怒意。 这又是休夫又是离府的,如今这小丫头却仍旧站在他的面前冷嘲热讽,当真好胆识! 按理说他该怒的,可是她这都要跑了,他若再怒,便真的是把她往无澜身边推了。 “是吗?”云紫璃眉梢轻抬,看向赫连远,仔细端详他片刻,叹道:“可……为何我此时丝毫没有感觉到王爷的怒火?” 眼前的他,安坐古琴之后,整个人看上去沉稳淡然,丝毫不见燥怒之色,更逞论怒火了。 “王妃可想知道本王缘何如此?” 赫连远停下拨动琴弦的动作,唇角的笑意敛去,终于抬头正视云紫璃。 若是云紫璃没有记错,平日里,赫连远一口一个云紫璃,叫的那叫一个欢,这是他第一次称她做王妃! 不过这些,不重要。 经过短暂的惊诧之后,云紫璃缓步行至边上的镂空圆凳前坐下,静等着赫连远的下文:“王爷若要为我解惑,我自当洗耳恭听!” 见她如此随意,赫连远几不可见的轻皱了下眉头,视线定在云紫璃平静无波的面容上他眉头舒展,似是在谈论今日的天气般随意:“虽然天下人都知本王与皇上系一母同胞,但是……你是青萝太后的人,应该比谁都清楚,她并非本王的亲生母亲。” 静静的与赫连远对视,云紫璃想到青萝太后对赫连远的态度,神情不自觉的微黯了下,不过片刻之后便恢复如常,挑眉问道:“我便是知道又如何?” “如何?”赫连远失笑,轻蹙了剑眉,半倾上身看着云紫璃,笑容惑人:“你在这王府里待的日子已经不短了,应该知道,这王府后院,乌七八糟,什么货色都有,着实让人糟心!” 这当真是要摊牌的节奏啊! 见赫连远如此态度,云紫璃不紧不慢的将胳膊支在桌上,擎着头笑道:“王爷的意思,我……不太懂!” “是真的不懂,还是装作不懂,这些都不重要!” 赫连远邪肆笑着,轻蹙的剑眉舒展,俊美的面容却是一沉,“重要的是,本王原本打算,利用你来肃清端王府的后院!” 见他当真摊牌了,云紫璃嘴角浅勾,毫不吝啬的称赞道:“王爷知我太后的人,便想着利用我来肃清后院,好一招以毒攻毒!妙计!妙极!” “再好的计策,也要你配合不是?可惜……”赫连远垂眸一笑,敛去眼底深沉,颇有些无奈的看着云紫璃,叹道:“你并不配合!” “所以……” 云紫璃的声音拉的长长的,眸色淡淡的看着赫连远:“这便有了王爷大婚当夜带着萧侧妃对我羞~辱一事!” “是!” 赫连远迎着他的视线,手下大手一挥,琴声铮铮,他薄唇轻启,声若清泉,清冽无温:“其实,对于你的事情,本王早已了若指掌,自然也知你为何要为太后效命,说白了,你不过是个可怜人,而本王在那夜见你哭过之后,便歇了那以毒攻毒的谋算,这才有了本王让你在王府里安分守己的警告,可你……却打了本王最宠信的侧妃!” 云紫璃闻言,想起那阵子在暖园的自在日子,苦笑了下,也只是无奈叹道:“人不犯我我亦不犯人!” 萧染儿挨打,虽说有杏儿挑衅的缘故,却是她自找的。 云紫璃本以为说出这番话,赫连远又该怒了,但今夜的他却一反常态,好似被淋了雨水,湿答答的,这火怎么也点不着。 着实诡异的很哪! “我的这个答案,王爷可还满意?” 脑中思绪百转千回,云紫璃在心中思忖着他为何如此! 她今儿干的那些事儿,哪一件拿出来都能让赫连远暴跳如雷了,可这厮眼下却如此和颜悦色……这,不对呀! 赫连远轻轻颔首,不再追问,再次让云紫璃傻眼,室内顿时安静起来。 事有反常即为妖! 云紫璃水眸轻抬,再看他,只见他唇角又勾了起来,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刚想出声发问,却见他忽然伸手,将他的前襟扯开了些。 “王爷!” 云紫璃心跳蓦地漏跳一拍,本想让他自重,却霎时想起他的身份……他是王爷,她是他的王妃,他如此动作,再正常不过,她让人自重,未免成了笑话。 如此,她张了张嘴,却是自嘲一笑,刚想不着痕迹的别开视线,眸光扫过他微敞开的襟口,却是心下一窒,瞳眸缩起之时,眉头不禁紧皱起来。 他的胸口不见一丝赘肉,本该是完美的,可在其上却蜿蜒着两条狰狞的刀疤,让人看的触目惊心。 “这……” “本王身上这伤,是四年前留下的。” 看着云紫璃怔怔的凝视着自己身上的伤痕,赫连远不禁轻笑着出声。只是,他唇角上的笑,并非欢喜之笑,却透着几分涩然和冷意。抬手,将襟口拉起,他对云紫璃说道:“彼时本王想要去北燕,去寻亲生母亲,却不料遭遇了暗杀,险些丧命!” 若说,开始时,云紫璃觉得,赫连远今夜找她来,是要跟她摊牌的,那么此刻他说出此等秘闻,便表明她所料成真。轻扫了眼赫连远已然合上的襟口,她心下百转千回,将时间定格在四年之前,想起四年前正是天下易主之时,便不难猜到伏杀赫连远的到底是何人。 青萝太后啊! 暗暗在心中呢喃着青萝太后的名字,云紫璃的脸上仍自持淡定:“万幸,王爷虽受了伤,却仍旧逃出生天!” “你可知道,本王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深深地凝视着云紫璃清丽的眉眼,赫连远眸光微微闪动,似是想要将她的模样镌刻在心头一般,苦涩而又清冷道:“本王之所以能够逃出生天,那是因为本王心爱之人舍身相救!” 赫连远心爱之人?! 听赫连远这么说,云紫璃的心,不知为何,竟是微微停滞了下。她早已料到,眼前这妖孽心爱之人,绝对不是沈灵溪。 如今一切得到证实。 她不由暗叹一声果然! 不过转念想来,若他所言为真,那么青萝太后先杀了他最爱的女子,后又将她送到他身边,有青萝太后这层关系在,他对她的厌恶和羞辱,倒也能说的通! 想到这些,云紫璃脸色沉下,又问:“后来呢?”既是摊牌,那她就一次问个清楚明白,也省的日后猜来猜去的。 “后来?” 赫连远自古琴后走出,来到桌前与她对桌而坐,好看的唇形冷嘲的抿起:“待本王重伤未愈,被子真先生救回京城之时,父皇早已驾崩多日,而他却坐上了那把龙椅!” 提起那个人,他的周身都泛着冷冷的气息,与他近在咫尺,云紫璃自是清楚感觉到了。 “王爷认为在半路上伏击你的幕后黑手是皇上?”云紫璃双眸微眯,微抬下巴明知故问道。 赫连远冷哼一声,目光犀利的问道:“不是他,便是太后,总归与那对母子脱不了干系。” 云紫璃闻言,臻首轻垂,却是不语。 虽然四年前,她才刚来到这个世界,不过整件事情若抽丝剥茧,答案倒也呼之欲出。 “王爷与我说这些,所图为何?” 云紫璃长长的吁了口气,笑看着赫连远,淡淡问道。 她于他,除了名分上是他的王妃,什么都算不得,他根本用不着跟她说这些,就如以前那般,可是今夜他却毫无隐瞒的都告诉了她。 她如今,只想弄清楚,眼前这妖孽对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本王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赫连远微抬下巴,目光如炬的看着云紫璃,盛气凌人道:“还有,替本王心爱的女人报仇,而你……本王知道,你本无心王妃之位,对太后也并非真心效忠,如今既是你打了萧染儿,夺了掌家之权,便该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王爷盯着的是皇上坐的那把龙椅!” 云紫璃听他语气坚定,知他根本就该早已有所部署,此刻他云淡风轻,再不见一丝恼怒,可她的心却再也无法平静。 正如青萝太后所担心的那般,他果真有谋反之心,自古帝王权利争夺残酷无情,他既有此心,那日后便只会有两个结果:要么 ,他逼宫成功得登大宝,要么便是被皇上镇~压,此生永难翻身! 而此刻,他既是如此心平气和的跟她提及过往,毫无隐瞒的将这一切摊开来说,便表示他已经决定把她脱下水,让她配合他的行动,不许她逃离! 想到这些,她不禁眼光微冷,幽幽一叹! 今夜,她若硬闯,也未必不能离开,但是眼下紫生下落不明,她尚有牵挂,想要离开这里,只能是空想罢了。 “那把龙椅,本就是本王的,而你是本王的王妃,理应知道该如何行事!” 赫连远的脸色仍是一片冷意,不过说出这句话后,他忽而一笑,胸有成竹道:“今夜,本王既敢跟你摊牌,便不会让你逃走,日后你在这王府里的日子如何,全看你的决定。” 他知道,云紫璃不傻,反则,还聪慧过人,如今他威逼利诱,她一定知道该如何选择! “呵……” 半晌儿之后,云紫璃竟是轻轻一笑:“王爷今日将自己的心思明示于我,我还有第二条路可走吗?” 若她猜到没错,若今夜她拒绝了他的提议,下场只怕只有一个!他既是将谋反之心昭示于她,若她不为她所用,那便唯有一死! 因为,只有死人,才不会乱说。 而她,必须要活! “你真的很聪明!” 赫连远毫不吝啬的赞扬一句,对云紫璃笑笑,笑意深达眼底。 他的笑,温文尔雅,看在云紫璃的眼里,却带着怪异的感觉。 “聪明么?”她眉梢轻轻扬起,迎着赫连远的笑脸说道:“若我依着王爷的意思,那……若到最后王爷成了皇上,我这个王妃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闻言,赫连远凤眸微眯。 见状,她只是淡定一笑,丝毫不觉自己的话有何不妥。 他不是夸她聪明么? 此刻他有用于她,她不为自己讨价还价,怎配得上聪明二字?! ps:感谢13430291518的鲜花,谢谢大家的咖啡和支持,爱你们~~ 想到他心都疼了 “你想要皇后之位?” 赫连远微抬下巴,语气轻扬,眸中光芒忽明忽暗。 “呵……” 云紫璃凝着赫连远忽明忽暗的眸子,再一次轻笑出声,眉眼中戏谑的光芒闪烁:“怎么?王爷想说我不配是么?” “配与不配,本王说了算,自然还需看你表现……”赫连远看了云紫璃一眼,低下头来,自行倒了杯茶,紧皱着眉头,心中想要应下,面上却有些勉为其难的淡淡说道:“若你实在想要,表现又足够好,倒也不是不行!丰” 闻言,云紫璃心中微哂。 皇后之位,于其她女子或许是梦寐以求的,但于她却并不重要尽。 这后位,她还真心不稀罕! 试想,后宫之中,素来都是女人的战场,皇后虽说位高权重,说白一点,无非就是战场上的活靶子! 一则,她不想宫里那些女人的活靶子,二则,更不想将自己的余生,都交代在眼前这个阴晴不定的妖孽手里。 “看王爷为难的样子,我还是不要做皇后了!”在灯光的映衬下,云紫璃的双眸忽闪忽闪的,十分好看,唇角似笑非笑的扬起,梨涡浅显:“正如王爷所说,我对太后真的没什么忠心可言,如今王爷既是用得着我,我自当全力配合,假装恩爱也好,肃清王府后院也罢,我只有一个要求!” “说来听听!” 赫连远看着他,做洗耳恭听状! 云紫璃继续展颜,犹如盛开的牡丹一般美丽而绚烂的笑着:“等王爷日后事成,放我离去可好?” 听了她的话,赫连远眉头一皱,眼中瞬时闪过一抹锐利,但只转瞬之间,便又消弭不见! 见他如此,云紫璃以手肘擎着下颔,明眸澄亮的等着他的答复。 “若本王一定要留你呢?” 看着云紫璃好整以暇的样子,高傲如赫连远,心中顿受挫败,想着他硬了不行,软了她心心念念的,竟还是要离开,他的眼神犀利光芒乍现,声音渐冷。 云紫璃丝毫不惧他的怒火,眉头微蹙,笑吟吟的问道:“王爷厌恶我还不及呢,事成之后,留我作甚?” “其实……” 赫连远看着他,轻笑:“你生的真心不错,若是做个花瓶美人摆在后宫里,倒也赏心悦目!” 云紫璃神情一肃,脸上笑的有点冷:“不瞒王爷,我可浑身上下都带着刺儿的,你若真心不怕来日后宫之中,被我搅和的乌烟瘴气,众妃嫔怨声载道,大可留下我!” “你如此嚣张,不怕本王杀了你?!” 赫连远看着云紫璃脸上的冷笑,放下茶杯,将噙着口中的香茗咽下,微微启唇,抬眸看着她,想从她脸上捕捉一丝神情变化。 但是许久之后,他失望了。 只见云紫璃抬眸扫过赫连远俊美冰冷的面庞,脸上却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面不改色道:“我觉得,肃清王府后院,我是最合适的人选!” 赫连远眸中闪过一抹几不可见的光华,俊眉微拢,倒是肯定道:“你确实是目前为止最合适的人选!” 但,这并不意味着,事成之后,他会放她离开。 她这辈子,注定要留在他的身边,与他生同~床,死同~穴! 轻笑着,端起茶杯浅啜一口,唇齿间茶香缭绕,赫连远接着又道:“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本王会任由你爬到本王头上,受你威胁!” “那……我没什么好说的了。”云紫璃不以为意的一笑,盈盈起身,在赫连远的注视下十分从容的转身向外走去。 “云紫璃!” 赫连远眸色一闪,眼中寒戾顿显,抬眸盯着云紫璃纤瘦的背影,声音中不带任何温度的恐吓道:“本王真的会杀了你!” 云紫璃脚步微伫,凝眉转身看向赫连远。 就在赫连远以为她要妥协之时,却见她颇有些无可奈何的勾了勾唇角,而后一脸不以为然的对他轻耸香肩,摆出一副随你要杀要刮的神情,道:“圣人云: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我云紫璃只区区一介女流,若王爷一定如此,我也只能认命了。不过话说回来,我也不怕王爷更厌恶我一些,紫衣侯如今就在暖园之中,若王爷今夜杀了我,只怕明儿个太后便会得了消息,那样的话,即便王爷能够脱身,却也要颇费些周折,着实有些得不偿失啊!” 以死相挟以为她就怕了么? 他真的想杀她,她早死了千八百回了。 而原本佯装动怒的赫连远,在听到云紫璃毫不避讳的道出无澜就在桃园,且还拿无澜来威胁他的时候,却是心头火起,真的生气了,这从他一直紧拧的眉头便可窥见一二。 想到云紫璃在无澜面前浅笑依依,却在他面前却寸步不让!他心里顿时很是不爽,眉头紧皱成褶,心底的怒火噌噌的直往上窜! 再想到身为他的王妃,云紫璃竟能如此面不改色的告诉他无澜 就在她屋里,他抬起头来,见她浅笑辄止的看着自己,他忽然有种想要掐死她的冲动! 心想,立马便行动,只见他起身走到她面前,然后伸手将她秀气的颈项禁于大手之中。 “本王现在就杀了你!” 声音自齿缝中冷冷迸出威胁,赫连远眼神冰冷的望进云紫璃的水眸之中,手里的力道也跟着加重。 “请王爷下手干脆些!” 云紫璃迎视着他冰冷的眼神,暗道这妖孽这会儿倒是点着了,然后拼命喘息着,即便脸色被瘪的青紫,她的唇畔仍淡淡含笑,没有一点要让步的意思。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 渐渐的,她耳间隆隆作响,头脑也跟着发轻。 自己手下的力度为何,赫连远最是清楚,可看着她渐渐涣散的眼神,他的心刺痛了下,原本用力的大手竟是一僵,而后有些气恼的将她甩在地上。 一文说过,女人是拿来哄得。 他今夜,本也下定决心要和颜悦色的对她,如若不然早在她想要逃离的时候,他就会出面了,可是他忍了一晚上,却不想事情最终还是脱离了掌控。 无澜…… 只要一想到她现在对自己的抗拒,和她对无澜的信任和倚仗,想到过去四年他缺失的那颗心,想到无澜四年来一直都陪在她的身边,他的心便不受控制的烦躁起来。 “咳咳……” 云紫璃双手捂着被掐的剧痛的脖颈,久违的空气拥入鼻息,止不住的咳嗽着,轻轻抬头,她颤着身子望向眼前盛怒中的男人,喘息着问道:“王爷不杀我了?” “若本王再用力一些,你此刻便是一具尸体。” 赫连远眼神冰冷却藏不住他的怒意,拿起桌上的湿巾擦了擦手,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方才她已是生死一线,但她敢赌他不会杀她!喉间痛的厉害,她有些狼狈的自地上站起,然后抬头望着赫连远。 “你赢了!” 赫连远敛目,不再看她,心中恼着自己,也恼着她,紧握着掐过他的大手,大步行至榻前。 他怕,他多看他一眼,便会忍不住把真相告诉她。 告诉她,他的真心。 告诉她,她的真实身份。 可是,那样的话,只怕他想要留她,都是留不住的。 如今,北燕那只玉面狐狸,已经在路上,他的时间有限,再容不得一点闪失。原本,他想着今日借着今日摊牌,缓和下和她之间的关系,可是事到如今,却又……想到素来从容淡定的自己,竟会因为吃无澜的醋,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险些又伤了她,他便恨不得狠狠甩上自己一巴掌! “谢王爷成全!”云紫璃脸色依旧青白,轻轻一笑,转身便要离去。 在他松手的那一刻,她便知自己赢了。 不过,今日他默认了她的条件,待事成之后她就可以离开了。 不是逃走,而是光明正大的离开! 赫连远看着她转身便要离开,不由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了下,在她即将跨出门口之际,幽声开口:“你就这么着急,要回去见无澜?” 话,甫一出口,他便心下暗恼,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怎么心里想来想去,嘴巴里说出来的,却是这么一句?! 云紫璃回眸,看向他。 见他阴沉着脸色,冷幽幽的看着自己,她淡淡开口:“若非知道王爷本心,我还以为王爷是在吃醋呢!” 赫连远本就是吃醋了! 不过他却不能承认,他比谁都清楚,若是云紫璃知道,自己要谋她的心,只怕连这吃醋的机会都不会给他,会想尽一切办法逃离王府。 那样的话…… “本王应下了你的条件,那么从现在开始,你便该听本王的!”赫连远竭力将心头醋意压下,抬手自床上抓起一只绣枕,转身丢给云紫璃。“今日你休夫离府,大姑姑出面训斥本王,碍于大姑姑的情面,本王对你态度转好。从今夜开始,你宿在桃园,不必再回暖园!” 云紫璃伸手接过枕头,听闻赫连远的话,她不由瞪大了眼睛,抬头看向赫连远,语气里满是不置信:“据我所知,桃园乃是王府重地,王爷就这么信任我?肯让我宿在桃园?” 桃园不是王府禁地吗? 他竟让她宿在桃园! “本王觉得,本王的话,说的足够清楚了。” 赫连远迎着她的视线,轻挑了下眉宇,眸色沉沉的看着她,那眼神好似在告诉她,只要她敢说不,他的手马上又会缠上她的脖子。 “那……” 云紫璃苦笑了下,朝着他福了福身:“臣妾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见她如此,赫连远神色稍缓,起身进了与寝室相连的净室。 “喜怒无常 !” 眼看着他消失在净室门口,云紫璃眯了眯眼,咬牙切齿的啐了一声。左右看了看,家偌大的寝室里,出了一张精雕的镂空大床,在临窗处还摆着一张贵妃榻,她神色微微一松,行至床前取了一张锦缎薄被,在贵妃榻上躺了下来。 今日,从早起到晚上,折腾了整整一日,她是真的累了。 既是赫连远安排好了戏路,让她陪着来演,那么她能做的便只能是随遇而安了。 虽说,她仍旧看不透赫连远这个人,不过今夜他既是决定跟他摊牌,也应下了她的条件,那么她留在桃园,便是十分安全的。 困了,便睡! 所谓随遇而安,不过如此。 赫连远从净室出来的时候,已然换上一件明缎的素白中衣,手里的巾帕,一下下的绞着湿漉漉的长发,他扫了眼床~榻,见榻上空空如也,不禁眸色一沉,旋步便要向外,却在瞥见床前贵妃榻上的人儿时,脚步蓦地顿下。 她……还在! 他方才还以为,她自己回了暖园。 想到方才自己心底升起的怒气,赫连远忍不住自嘲一笑,尽量将步子放的极轻,一步一步行至贵妃榻前,缓缓蹲下身来。 榻上的人儿,双眸轻闭,长而翘的睫毛,在灯光下留下一道优美的剪影,她白皙的肌肤,在灯光的照射下,柔和如瓷,将本就精致清丽的五官,衬托的越发柔美。 菱唇,琼鼻,杏眼,长眉入鬓……她的五官,比之四年前,长开了些,少了过去的稚嫩,却越发精致大方。即便是这么看着,也让他不舍得将视线移开。 以前,长路漫漫,枯坐马车里的时候,他总是喜欢在她睡熟的似乎,静静的看着她。 可是自四年前,发生了那场变故,在他疯了似的寻找却无果之后,他却只能在心里回想她的模样,一次又一次,想到他心都疼了。 没人知道,那日在慈宁宫大殿,他看到戴着面纱的她时,心头是如何的悸动! 那双眼,虽然不似往日那般活灵活现,虽然无时无刻不再透着清冷和淡漠,但是他却在看见那双眼的那一刻,便在心中笃定,那就是她。 然后,当着青萝太后和赫连堂的面,他趁她不备,扯去了她脸上的面纱,终于见到了这张令她魂牵梦萦的脸…… 没人知道,那个时候,他的心里,是多么的欢呼雀跃,也没人知道,他到底用了多大的毅力,才在得见她的容颜时,当着青萝太后和赫连堂的面,仍旧摆出那副冷酷无情的样子。 没人知道…… 可,他知道! 贪~婪的注视着她的容颜,他心下暗叹一声,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来,想要抚摸她红润的脸庞,却于近在咫尺时,生生顿住,最后无限留恋的握紧了拳,强制自己起身,朝着床榻走去。 事成之后放她走? 他嘴上同意了,心里可没答应。 她说,他谋的是皇位,是天下,可是唯有他自己最清楚,他要谋的,只是她的一颗心。 如今,老天爷又给了他一次机会,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放她走。 无论如何! 谁都别想把她从他身边抢走! *** 翌日,天刚放亮,清晨的阳光,还不算炙热,洒落在云紫璃身上,柔和了她的五官,她本就白皙的肌肤,乍一看去,似是吹弹可破。 赫连远看了她许久,又看了榻前的更漏一眼,终是起身下榻,行至她身边,垂眸看着她,唇角弯弯的掀了她身上的被子:“该起了!” 云紫璃眉头微蹙,心不甘情不愿的睁开眼睛,有些不悦的仰望着头顶上方低眉敛目看着自己的赫连远。 有人说,似睡非睡,似醒未醒。 如今云紫璃便是如此。 凝着她惺忪而慵懒的睡颜,赫连远的心头,似是有羽毛扫过,酥酥麻麻的。深知如今她若察觉自己对她的感情,她只会跑的更快,他不想让她看出自己的异样,冷哼一声,转身面向屏风,将上面的长衫取下,动作俐落的自行穿上。 云紫璃听得他一声冷哼,不由蹙眉,却没有要动的意思:“这就是王爷对待合作者的态度?” “你想本王如何对你?” 赫连远冷冷丢下一句,动手穿着外衫,却始终不曾回头去看她。 这男人,一会儿冷酷无情,一会儿温文尔雅,脸色说变就变,当真将喜怒无常四字诠释的淋漓尽致! 云紫璃轻叹一声,淡淡的,轻轻启唇:“王爷莫要忘了,此刻我与你的关系是合作关系,并非府里的主子和下人……今日才是第一日罢了,若王爷一直以如此态度对我,我可不保证哪一日会演砸了这场戏!” 闻言,赫连远眉头皱起,将外衫套好,他微转过身,刚要开口说些什么,朗月的声音便在门外忽然响起,“王爷,阿媚过来伺候王妃起身了!” 云紫璃想到阿 媚,唇角微弯,只静静的看着他:“王爷若想这场戏能够演下去,最好在人前对我和颜悦色一些……”话说到这里,云紫璃轻锁娥眉,想了想,又道:“嗯……和颜悦色还不够,为了日后好办事,王爷从今以后还是专宠我好了!” 从今以后?专宠? 她此言正中赫连远下怀,喜的他险些没笑出来。 不过,喜归喜,却要不行于色! 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睇了她一眼,赫连远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将手伸出。 云紫璃可不知道,腹黑的端王殿下心里那些歌弯弯绕,看他那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样子,他只当他是真的心不甘情不愿,无比欣赏他此刻的神情。 水眸荡漾,唇角微弯,她将洁白的纤手递到他的手中,由他扶着起身,缓缓行至榻前落座。 “进来吧!” 赫连远勾唇,伸手捞起她胸前的一缕青丝送到鼻息轻嗅着,声音从容的对外吩咐道…… 自这一日后,云紫璃便一直留宿于桃园,这让王府里的其她女眷皆都嫉妒不已。 要知道,府中女眷都是有各自居所的,而桃园则一直都是赫连远独居的,就连过去他最宠的萧染儿也不曾在桃园内留宿。一时间,府里各院说什么的都有,其中唯以听雨轩传出的消息最是难听,说云紫璃以退为进,在白天顶撞了赫连远后,闹着要休夫离府,夜里却独闯桃园,使尽浑身解数魅~惑他…… 这些,早在云紫璃意料之中。 听杏儿气愤不已的讲述完一切,她只是不屑的笑笑,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她知道,唯有以不变应万变,才能让王府后院那些美人儿们羡慕!嫉妒!恨! 是夜,她再次留宿桃园。 与往日无恙,赫连远在洗漱之后依然睡床,而云紫璃则自得其乐的窝在贵妃榻上看着明史典籍。 见她如此,躺在床~上尚未洗漱的赫连远心头兴起,双腿一支一翘,唇角紧抿着,沉着脸色直勾勾的望着地上的云紫璃,语气不善道:“爱妃,身为本王的王妃,伺候本王洗漱更衣之事,是不是也该你来做?” 王爷不要太自恋,好不好? 古文艰涩,绕口,还难懂,装着现代人思想的云紫璃,哪里会喜欢看,不过是一连几日,始终没有云紫生的消息,她心情烦躁,便拿来做做样子。 过去几日以来,赫连远对她的态度,虽说作戏的成份多些,却与之以往真是有天壤之别。两人相处的时候多了,他虽说仍旧时不时的对她摆摆脸,不过偶尔也会和颜悦色的跟她说说话,当然如现在这般抽风的情况,也是有的。每次遇到赫连远如此云紫璃便只会淡淡一笑,心想既是做不到敬而远之,那便选择缄默不言。 只因她懂得一个巴掌拍不响的道理。 今日亦然,闻他所言,她只淡淡看了他一眼,便辗转过身,面朝窗子,继续……看书! 不过赫连远却并未像前几日一样不了了之,而是脸色又是一沉,一直拿寒如冰魄的眸子盯着她,让她直觉背后凉飕飕的! 知他是没事找茬儿,云紫璃心弦微动,合上手里的典籍,她蹙着眉头侧目看向赫连远,见他虽沉着脸色,却已然无损那无双俊美,她微微一笑:“王爷若是想有人伺候,大可去听雨轩,或是其她妹妹那里,她们定会乐意之至。” 有人说心动则乱,心静则明。 这话一点错都没有。 若是旁的女人见了他,定是争着抢着上前服侍,可她……此刻她只是他逢场作戏的一个合作者,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平等的。 当然,在他面前,想要做到真正的平等很难,就比如他十分没有风度的睡床上,而她睡在贵妃榻上,不过若要她伺候他洗漱更衣,那不好意思,她只能让他去找别人了。 姑奶奶不乐意伺候! 听了云紫璃的话,赫连远脸色微暗,见她再次转头面向窗外,他眼底闪过一丝光亮,腾的一下坐起身来,只一个动作,白衣一闪,他已欺近云紫璃身前。 云紫璃没想到他会突然如此,心里猛地打鼓,扭头望去,见赫连远缓缓在榻前蹲下,眸光深沉的看着她,不由暗暗稳了稳心神,“王爷这是做什么?人吓人,那是会吓死人的!丰” 这阵子,在外人眼里,他对她是专宠,在这独属两人的寝室之中,两人相处起来,她倒也摸清了他一些脾气。他若是跟平常一样倒不难看透,这会儿到让人有些难以捉摸了。 “你这女人,主意大,脾气也不小,确实跟别的女人确实不同,不过本王很想验证一件事情!”两人离的很近,近到赫连远说话时,温热的吐息,吹在云紫璃的脸上,让她忍不住脸上一热。 云紫璃蹙眉,心中暗恼,凝着他微冷的眸子,不知他这又唱的哪一出? 这厮,是在调~戏她吗? “恕我愚钝,不知王爷想验证何事。” 他的突然欺近,让她莫名的不自在,扭着头看人,也着实累的慌,说着话她已坐直身子,不动声色的往后挪了挪。 可,随着她的动作,赫连远竟又欺近几分。 一时间,他们四目相对,寝室内寂静无声,静到只能听到他们彼此的呼吸声,透着几分难言的暧~昧。 他的容颜,本就无懈可击,眸华闪烁,眼底流光溢彩,着实没醉人心。 他的气息,热热的,伴着淡淡清雅的澡豆香味,随着喘息的动作轻轻吹拂在云紫璃脸上,害的云紫璃原本就有些快的心跳更加剧烈的跳动着。 这情况,不太对! 感觉到自己的异样,云紫璃双唇微抿,在心里暗骂赫连远一声妖孽,略微低下头,整个身子向后挪了挪。 她就纳了闷了,整日里守着无澜那祸害不觉怎样,眼下看着这妖孽,怎么就会心跳失速了? “本王已经知道答案了。” 赫连远的眸子,因她低头后挪的动作,绽放出一抹绚烂的光华,唇角邪魅的上扬,他满意的看着云紫璃的反应,知她对自己并非无动于衷,愉悦的心情在胸腔窜动,前所未有的哈哈大笑起来。。 她,并非对他毫无感觉! 这个认知,让他欣喜万分的笑着,清朗悦耳的笑声在寝室内回荡,他四年来第一次笑的这般恣意,就如……孩子似的。 赫连远的俊美的五官,因他纯粹而明媚的笑容,整个都亮了起来,竟又让云紫璃晃了下神儿。 云紫璃黛眉紧蹙,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看着他近在眼前的笑颜,十分严肃的抿起唇瓣,刚想启唇说些什么,却见他倏然起身,心情大好的转身回到榻上,而后背对着她盖上被子,颇有些得意的道:“王妃,终有一日,你会舍不得离开本王的!” 听着他得意忘形的言语,云紫璃先是一怔,后又竟是哭笑不得。 这厮,神经错乱了不是? 她要离开他的心,天地可昭。 可他却得意洋洋的跟她说,终有一日,她会舍不得离开他! 睨着他背对着自己的宽阔背脊,云紫璃轻哼一声,喃喃嗤笑道:“王爷,您这还没睡,就在做梦了,这习惯可不好!” 云紫璃说话的声音很轻,好似是喃喃自语,又似是对赫连远说的。半晌儿,见赫连远不再作声,她轻挑眉梢,不再看他。她也因此未曾发现因她的这声低喃,床上背地着的脊背竟是一僵,久久不曾放松。 “看样子,王妃对自己很有信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云紫璃都快睡着了,赫连远却冷冷抛出这么一句,然后缓缓转过身来,沉眸看着她:“你就这么确定,可以守住自己的心?” 云紫璃眨了眨眼,对他投以一个你很无聊,我懒得跟你浪费时间的表情,作势便要起身去净室:“王爷不要太自恋,好不好?” 云紫璃觉得,事情的关键,不是以后她对自己有没有信心,而是端王殿下眼下对他自己的魅力,十分的有信心。 如此自恋,当真让人不敢恭维啊! 从贵妃榻上起身之际,想到赫连远得意的神情,还有他笑的如孩子一般的样子,云紫璃心里微微一滞,似是在如他一般,要验证什么,三步并作两步,快速欺近他身前,不待他有所反应,她整个人作势便要贴上去。 赫连远反应过来的时候,云紫璃那张美美的脸,已然近在眼前,猛地皱起眉头,他薄唇轻启,上来不及说出话来,她嫣红的唇瓣,已然自他唇上一扫而过。 刹那间,电光火石,他身形一怔,寝室的气氛有瞬间的凝滞。 赫连远微微失神,等他回过神来,却见云紫璃脸色如常,云紫璃唇畔噙笑,倔强而又挑衅的迎视着他的目光。 “你……” 赫连远心头狂跳,看着快速后退几步的云紫璃,整张俊脸都黑了下来,他紧皱的眉头不曾舒展,刚要再次出声,却见她将头抬得更高几分:“我也奉劝王爷一句,请王爷守住自己的心,莫要到时候出尔反尔,违背你我之间的承诺!” 她会舍不得离开他? 不可能! 比起自己会失心,她更担心眼前这妖孽对自己上了心,那样的话,以他喜怒无常的脾气,出尔反尔的事情,不一定做不出来。 “笑话,你觉得本王会失心于你?你以为你是谁?”赫连远被云紫璃的态度气的冷哼一声,对她的话似是不屑一顾,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本王的心里,永远都只有一个人!” 闻听赫连远此言,云紫璃心下会意,知他所说之人,是四年前舍身救他的那个大义女子。 想到那个为爱舍身的女子,再念及赫连远这王府后院里的那些如花美妾,云紫璃竟然在心里为那女孩抱屈。 想来想去,心里始终觉得堵得慌,她不怕死的沉声说道:“但愿王爷能够从一而终,莫要负了心上人的一片深情,否则,我会鄙视王爷的!” 语落,满意的看着赫连远的俊脸又黑沉了些,云紫璃从容转身,一脸悻悻的朝着净室走去。 待她走出几步,赫连远深幽低沉的声音,再次在她身后响起:“你放心,本王类惯从一而终,今生今世,绝对……不会负她!” 闻言,云紫璃脚步一顿,却不曾回头,直接进了净室。 不久,自净室走出,她重回贵妃榻上,将被子盖好,双手交握置于身前,淡淡说道:“这桃园虽好,却是不允人踏足的,如此我如何替王爷肃清后院?我寻思着,我在桃园这了这几日,也是时候回桃园了,王爷以为如何?” “准!” 躺在床上的赫连远张了张嘴,想要拒绝,却停滞片刻后,薄唇一抿,道出一个准字,然后双眼一闭,掩去眸底不舍。 “谢王爷!” 云紫璃嘴角微翘,缓缓闭上双眼…… *** 翌日一早,云紫璃便带着阿媚回到暖园。 短短几日,梨花树上的花蕾已然凋零的七七八八,地上积聚着厚厚一层花瓣。 不同于桃园四季桃花烂漫,暖园里的空气更加自由一些,云紫璃站在院子里,吩咐阿媚先把细软放好,缓步行至藤树下,坐于秋千上,风吹起,以脚尖点地,秋千来回荡漾,裙袂随风翻飞,她微仰着头,望着不远处的梨花树,悠悠叹道:“桃花园里,四季桃花开,可这暖园里,却是花败了,徒留满院馨香。” 她最喜欢落花美景,最不喜的便是繁花落尽后的颓败景象。 阿媚刚把细软吩咐杏儿收好,便听到云紫璃的轻叹声,不由看向她。 感觉到她的目光,云紫璃侧目看了她一眼,却并未言语。 不久,杏儿从厅里出来,取了扫帚便要打扫院落。 云紫璃见状,想到这阵子都是阿媚随侍在自己身侧,杏儿一直都留在暖园里,如今一晃几日,此刻再见到她,就不知她比之以往,可有长进? 想到这些,云紫璃不由朝她招了招手。 杏儿见云紫璃对自己招手,面露喜色,连忙上前,对云紫璃福身行礼:“奴婢给王妃请安!” 云紫璃轻笑着睨着杏儿,笑 颜微展:“免了吧!” “是!” 杏儿规规矩矩的直起身子。 在这几日里,她想了很多,也大约能猜出云紫璃对她严辞厉色,根本是为了保全她。 云紫璃脚尖点地止住秋千,看向杏儿,脸上泛着浅笑:“几日不见,在这里过的可好?” “回王妃的话,奴婢过的很好。” 杏儿垂首而立,抬眸看了云紫璃一眼,便又低下头来。 她的态度,比之以往少了些许浮躁,多了几分恭敬。 云紫璃微微挑起眉头,轻笑着道:“看样子这几日你并非虚度!”她知道,杏儿已然想通了。 未曾多言,杏儿轻笑着上前,扶着秋千上的缆绳,用力向前推去。“奴婢恭喜王妃得王爷专宠!” 随着秋千荡上半空,云紫璃裙衫飘扬,丝带缭绕,乱发拂了双眸,含笑问道:“这下可称了你的心,如了你的意?” “王妃……” 在秋千荡回之时,杏儿低下头来,再次推起缆绳,让秋千荡的更高一些:“奴婢知错了,您就莫要再打趣奴婢了。” 耳边听着风声,在半空中滑翔,在秋千荡到最高点时回首,云紫璃看着低垂着头,喃喃说话的样子,点了点头道:“既是知错了,本妃便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声落,杏儿微怔,略一思忖,她恭身道:“王妃尽管吩咐!” “很好!” 待秋千离地面最近之时,云紫璃以脚支地让秋千停了下来,抬头对上杏儿的眸子,她轻声道:“我要王府里的女眷明日一早都过来与我行礼问安!” 杏儿望着她,想了想,随即点头道:“奴婢这就到各院去送信儿。” 满意的点点头,云紫璃道:“去吧!” “杏儿告退!” 恭着身子向后几步,杏儿转身就要离去。 “等等!” 随着云紫璃的再次出声,杏儿身子一滞,回转身来等着她的吩咐。云紫璃对杏儿笑笑,云淡风轻的吩咐道:“听雨轩就不必去了。” 杏儿眉头微蹙,眸中似有不解,不过却不曾多问,只道了是便再次转身离去。 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云紫璃唇角挂着的浅笑更盛了些。 这丫头,倒真的有了些长进。 *** 在杏儿出门时,恰巧一袭紫衣的无澜到了暖园门口,“王妃可回来了?” “回侯爷话,回了!” 杏儿对无澜微微福身,如是回了一句,便再次抬步,直接离了暖园,去完成云紫璃交代的命令。 看着她逐渐远去,无澜好看的唇形微微扬起,便也进到院内。 云紫璃看着杏儿的视线尚未收回,见无澜进来,尚坐在秋千上的她不禁扬起一抹恬笑:“今儿什么风把侯爷吹来了?” 语落,她对阿媚吩咐道:“去给侯爷备茶!” “是!” 阿媚颔首,半福了福身子,转身进了前厅,将空间留给多日不见的两人。 “你可要看清楚了,爷是走着来的,不是被风吹来的。”无澜一边笑着,一边向里走着,看了眼刚刚进入前厅的阿媚,他回头对上云紫璃的双眸,温和一笑,张口竟道:“林媚儿,前骠骑大将军林雄之女!。” “林雄?!” 云紫璃闻言愣了愣,随即笑道:“侯爷每次见到漂亮姑娘,都会如此心急的查出她的身世么?”因知阿媚是赫连堂的人,她便从未想过要继续调查她。此刻她才知道,原来阿媚姓林,且还是出身将门。 无澜早已听出云紫璃话里的调侃,温柔的笑笑,上前几步来到秋千前轻轻推动缆绳:“我这是替你查的。” “替我查的?” 秋千再次高高荡起,云紫璃别着头看向站在身后的无澜,饶有兴致的问:“我若想查她,大可自己去查!” 若是想查,以她的身份,即便阿媚藏的再深,她也能查清她的祖宗八代。 但是问题是,她真心不想去查阿媚。 阿媚本就是赫连堂的人,注定不会是成为她的心腹。 “你身边的人有哪个是爷不认识的?更何况这丫头生的也漂亮,爷早就想查上一查……”如沐春风的笑着,丝毫不掩饰对杏儿容貌的赞美,无澜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若本候猜的没错,她该是皇上的人。” 云紫璃与他相识多年,她身边的人,他自也知晓,但是阿媚却是凭空出现的,在初见之时,他便心生怀疑,回去后一查,果不其然……阿媚是皇上的人! “侯爷查到的,只是这些?” 将秋千停驻,云紫璃轻轻侧身,仰头望向无澜,等着他的后话。 他替她查都查了,她自该心领,否则,不是枉费他一片苦心? 见云紫璃若此,无澜也就不再吊她胃口:“林 媚儿的父亲是原骠骑大将军林雄,是安国侯一力带出的武将,本技艺超群,可惜先帝在世时他后院不宁,侍妾争风吃醋不说,竟还意图勾结先帝庶弟明王谋逆,累的整个林家被查抄不说,连他也跟着丢了性命……那个时候林媚儿本是被降为奴籍的,却不成想被现在的皇上救下了。” “好一出英雄救美!” 父亲死了,家被抄了,想到阿媚那个时候的无助,云紫璃不禁眸光微利。赫连堂,是阿媚黯淡生活中的一抹亮光,难怪她会对赫连堂另眼相看。 只是这赫连堂,当真那么好心? 亦或是,林雄的倒台,真的如表面那般简单? “要不要爷想办法将她除去?” 无澜目光胶着在云紫璃秀婉的面容上,关切问道。 云紫璃收起思绪,唇形微弯,施施然自秋千上起身,她轻轻摇头:“阿媚若不在了,皇上再派来的保不齐是阿猫还是什么阿狗的,其实……有她在我身边未必不是件好事。” 阿媚和皇上的渊源既可追溯到他登基以前,想来那丫头该是皇上信任的人。 如今,她答应帮赫连远肃清后院,若阿媚这颗棋子用的好,到时有意想不到的用处也不一定。 无澜点点头,道:“既是你要留下,这丫头留下也罢,不过我要提醒你,这端王府里的水不比宫里浅多少,有些人能动,有些人动不得!” 云紫璃视线重新调回到无澜身上,淡淡笑着:“在我眼里,就没有动不得的人!” 她的话,刚刚落地,阿媚便端了茶出来,而杏儿则自院门外进来,在她身后跟着的,竟是萧染儿主仆一行。 “众人皆知,端王风姿卓越,俊美无双,想要入主王府的女人自是数不胜数,但,有时候想和能够是两回事,凡是能够在这里占有一席之地的女人个个都不简单,就如这萧染儿!” 远远望着杏儿带着萧染儿一路走来,无澜素来含笑的眸子竟有一抹冷色闪过。 这萧染儿,只怕是来者不善。 云紫璃眉头微蹙着回眸,将无澜眸中冷意尽收眼底,心下微怔,对无澜不带丝毫敷衍的一笑,道:“侯爷放心,我不会吃亏的。” 连无澜都如此神情,想来萧染儿便在那动不得的人之列了。 不过怎么办? 看着萧染儿那张不可一世的脸,她便忍不住……想要拿萧染儿来开刀! ps:感谢13001967320的鲜花,感谢依依的月票,爱你们爱你们~~ 明目张胆的陷害 片刻,杏儿低垂着头,带着萧染儿主仆停在云紫璃和近前,规规矩矩的福下身来:“方才奴婢刚出去不远就遇到了侧妃娘娘在园子里赏花儿,娘娘听说王妃回了暖园,便一定要过来。” 方才在她衔命而去时,云紫璃可是特别叮嘱过听雨轩不必过去,这会儿一来一回她别的主子没带来,倒领着萧染儿回来了,首先要做的自然便是讲明缘由,把自己摘白清楚尽。 云紫璃了然的点点头,对她微微摆手:“先退下吧!” 杏儿颔首,退至一边。 “妾身不请自来,还请王妃莫怪!” 萧染儿双眸妩媚轻闪,对无澜颔首示意,后对着云紫璃福身一拜:“给王妃见礼!” “萧侧妃不必多礼。”云紫璃轻轻抬手,唇角微扬:“我以为自几日之前本妃打了侧妃,你便不会再来这里,却不想刚回暖园,第一个上门的便是侧妃!” 云紫璃觉得上次赫连远在这里没能替她出气,萧染儿就差没晕过去了,后来她在大长公主的支持下,又抢了萧染儿的掌家之权,再加之如今她留宿桃园数日……她以为萧染儿定会一脸委屈,嫉妒不甘的大肆哭闹一番……但事实却截然相反,萧染儿这一拜规规矩矩,与上次愤然离开时有太大反差。 都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此行定是有所图谋的。 只是,她到底所为何来呢丰? 云紫璃真的很好奇! “过去的事情王妃就不要提了,一切都是妾身的错,今次妾身过来,是要与王妃敬茶赔罪的。”萧染儿抬眸,再次看向无澜,眼波流转,柔声说道:“还请侯爷容我跟王妃独处片刻。” 言语间,她的眸子扫过阿媚端着的茶杯上。 “不愧是安国侯府的嫡小姐,萧侧妃的规矩礼仪果真做的滴水不漏。” 萧染儿的意思是要单独给云紫璃敬茶,无澜心里自然明白,却也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微微点头,他轻笑着称赞着。抬眸对上云紫璃的双眼,意有所指提醒道:“萧侧妃这杯茶,王妃可要仔细喝着,莫要烫着。” 萧染儿闻言,不见黛眉一蹙,巧笑道:“看侯爷说的,妾身的茶,自是水温适宜,绝对不会发生侯爷所担心的事情!” 无澜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不看云紫璃,却对边上的端着茶的阿媚调~笑道:“白费了美人儿的心思,这茶爷下回来了再喝!” 阿媚一听,眉头一皱,却是垂首不语。 “紫生到现在还没有消息,我的意思是,你试探着问一下赫连远,看是不是他动了手脚!” 无澜看了云紫璃一眼,凑近她低语两声,见她脸色沉了沉,他又意有所指的扫了眼萧染儿:“走了!” 云紫璃心中暗暗思量,轻轻点头,“侯爷慢走!” 无澜转身,随意的挥了挥手里的折扇,头也不回离去。 萧染儿看着无澜离去,眸光微闪了闪,心中想到方才他和云紫璃的亲近,她有些激动的握紧了广袖里的双手,轻声说道:“妾身听闻,紫衣侯是王妃的从兄,如今一见,王妃和紫衣侯的感情是真的好。” 闻言,云紫璃眸华微眯,回眸再次看向萧染儿,笑的有些冷:“萧侧妃也说了,紫衣侯是本妃的从兄,我们自幼相识,兄妹感情自然好!” “是……” 萧染儿故意模糊云紫璃和紫衣侯之间的关系,却不想她竟然直截了当的指了出来,说她和无澜是兄妹感情,如此却是下了她的面子,当真可恨的很。 见萧染儿低头应是,心有不甘却尽力隐忍,云紫璃眸光扫过阿媚端着的茶杯,缓缓叹道:“莫要在这里罚站,侧妃还是随我到厅内说话吧!” 说罢,她转身向里,移步前厅。 “是!” 萧染儿眸中精光一闪,低低应了声,跟着云紫璃朝着前厅走去。 进入前厅,云紫璃在主位落座,眉梢轻抬,看向近前正打量着前厅的萧染儿。 暖园偏僻,自是比不得萧染儿的听雨轩。 看着她边打量着前厅,边弯起了唇角,云紫璃并不出声,只是静静的端起茶盏,呷了口茶。 方才,萧染儿说要与她独处片刻,状似有无澜在场拉不下脸面与她敬茶。这会儿无澜离去,她们亦到了厅内,杏儿不曾跟着入内,厅内加上萧染儿还有她带来的半夏,加上阿媚总共有四人。 她倒是想要看看,这萧染儿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不过等了许久,却不见萧染儿接下来有任何动作。 半晌儿之后,她放下手中茶盏,悠悠开口问道:“萧侧妃方才不是说,要与本妃敬茶么?” 萧染儿闻言,几不可闻的轻哼一声,脸上笑的灿烂,一改方才卑微,说话的语气也跟着变了,“云紫璃,你真的以为我会给你敬茶?” 萧染儿态度反差如此之大,使的云紫璃微眯了下眸子,面上不见恼怒,淡淡一笑:“那侧妃此行所为何来?” 若萧染儿会心甘情愿的给她敬茶,那猪都能上树了。 敬茶,只不过是她此行的由头,她到底为何而来,只怕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清楚。 萧染儿见云紫璃低垂眼帘,面带笑容的看着自己,仿佛她有多么高高在上一般,水眸中闪过一抹狠厉,上前两步逼近云紫璃身前,冷笑着微耸黛眉,红唇弯起:“云紫璃,你一入王府先给了我巴掌不说,再从我手中抢走掌家之权,还仗着狐~媚留宿桃园之中……你以为这样便是你赢了么?” 试问哪个女人在荣宠之下会容许别的女人占去了自己的风头,且这个女人出身不如自己,还处处压制于她?此刻萧染儿心中是有恨的,她恨云紫璃打了她却能全身而退,恨赫连远不为她做主,反倒让云紫璃留宿桃园,让她成了王府最大的笑柄。 但她所有的恨,只能对云紫璃,却不能奈何赫连远。 一切只因她爱极了那个男人,而眼前的这个可恶的女人,不仅霸占着正妃的位子,还妄想要将那个男人从她身边夺走。 是以,她要做的,便是不惜一切代价守住自己王府宠妃的地位,而不是乖乖给这个身份卑微的王爷正妻敬茶! 萧染儿如此,云紫璃一点都不觉奇怪。 只是,她真的赢了么? 假的! 眼前赫连远给她的专宠,根本就是浮云啊! 思及此,她眉头紧跟着揪起,扫了眼桌上的茶杯,吩咐阿媚去端新茶过来,然后不紧不慢的反问萧染儿:“本妃是是输是赢,萧侧妃不清楚,这府里众人的眼睛,可是雪亮雪亮的。” “一切才刚刚开始,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萧染儿妩媚的大眼直勾勾的注视着云紫璃,忽地诡异一笑,伸手端过桌上的茶杯,却并未给她敬茶,而是掀开茶盖,将手臂高高抬起,朝着自己迎面倾倒而下! “侧妃娘娘!” 阿媚刚端了茶进来,便看见萧染儿的疯狂之举,惊呼之际,她手里的茶壶茶碗掉在地上,哐当一声摔得七零八落。 再看萧染儿,只见她手里的茶杯落地,茶色的水渍顺着洁白的衫裙蜿蜒流下,回眸冷冷的瞪了阿媚一眼,她冷笑着垂眸看了自己一眼,并未停下动作,只是转身面向半夏,紧接着便传来啪的一声脆响,半夏的手竟狠狠抽击在她的左脸上。 在巨大的抽击力下,她踉跄一下,借势跌坐在云紫璃身前,十分狼狈的伸手拽住云紫璃的裙襟,然后抬起头来,面颊红肿,眸中精光闪闪,语气却柔弱而凄然:“王妃……妾身知错了,再不敢缠着王爷,再也不敢出现在王王妃面前,还请王妃饶过染儿……” 萧染儿这样明目张胆的陷害,云紫璃一直在静静看在眼里,此刻见她扯着自己裙摆,声泪俱下地唱的一出戏,她不禁被气的一笑,然后眸光一冷,抬起头来,朝着门口望去,果然见赫连远沉着那张俊美无双的玉颜,快步而来。 整杯茶水自头面倾倒而下,不仅花了萧染儿精心描绘的妆容,亦将她身上衣襟浸染的一片湿濡。此刻,她狼狈不堪的跪坐在地,紧咬着朱唇,纤手用力扯着云紫璃的裙摆,将楚楚可怜的姿态展~露~无~疑! 将她如此模样看在眼底,云紫璃心底一叹,这萧染儿当真是让自己逼急了,随即便抬起头来,对上赫连远阴郁的瞳眸,“王爷……” 她才刚刚启声,便有人先她一步开了口:“王爷,您可算来了,您再来晚些我们主子她就……就……” 说话的,是半夏,只见她适时转身,双眼泛红,噗通一声跪落在地,一边指着‘饱受欺凌’的萧染儿,一边嘤嘤的抽泣起来:“王爷,您赶紧救救侧妃吧!” 半夏那模样,是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当真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见半夏如此,云紫璃心中微哂! 这主仆二人一早就商量好了,这是要在赫连远眼前演一出双簧戏来害她。 身为侧妃的萧染儿给正妃敬茶,正妃恃宠而骄不仅掌掴于她,更是将茶水浇注其身,这还不算完,她还自持身份让她离王爷远一些。 今日,她萧染儿可是受足了委屈的,而她云紫璃,简直就是个恶毒且心胸狭窄的妒妇。 按理说她们这出戏演的丝丝入扣,若云紫璃与赫连远是正常的夫妻关系,说不定真的能引起他们之间的误会。但,她们做梦都想不到,她留宿桃园五日是戏,她和赫连远的关系也是假! 如此一来,她们主仆最后给她扣上妒妇的帽子就成了大大的败笔。 赫连远见半夏如此,微皱了下剑眉,跨步进入厅内,快行至云紫璃和萧染儿近前,他低眉扫过萧染儿面颊上的殷红掌印,面色幽冷的刚想出声质问,却见萧染儿抓住他的手,无比委屈的摇头道:“王爷莫要动怒,今日之事是染儿不对,染儿不该惹王妃生气,都是染儿的错!” 云紫璃黛眉轻颦,不紧不慢的望进赫连远的眸中,冷笑着顺着竿子往上爬:“王爷也听到萧侧妃说的,此 事是她不对,与我可没什么干系。” 萧染儿做梦都不会想到,云紫璃竟会如此应对,呼吸微微一窒,她不禁咬碎了满嘴银牙:“王妃……” 云紫璃一连留宿桃园五夜早已触及她的心理底线,早前在花园见到杏儿时,听闻杏儿要去传各房主子到暖园敬茶,她便计上心头。 她先差人偷偷去禀报赫连远她要过来与云紫璃敬茶,以求缓解两人关系,却怕她为难自己,想着让他相陪,后又掐着时间演了方才的那场戏,可出乎她意料的,事情都到了这一步,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云紫璃的态度竟仍是如此强硬和……无赖! 赫连远看了眼云紫璃,见她轻轻一笑,柔和了如花容颜,不禁双瞳微缩,看向萧染儿,却是声若寒霜地问着萧染儿:“你哪里不对了?” “妾身……” 萧染儿张嘴欲要回答,却忽然发觉赫连远问的话不太对,不由咂了咂嘴,垂眸审视着自身狼狈的样子,大眼中氤氲朦胧,一时难以成言。 “王爷容禀!” 跪着行至三人身前半夏见主子欲言又止,忙言辞凿凿的道:“主子过来本是要给王妃敬茶的,可王妃不但骂主子魅惑王爷,还……” 赫连远沉眸看着半夏,冷声问道:“还怎样?” “还在打了主子后把滚烫的茶水浇到主子脸上,说要毁了主子的这张脸,让主子以后没脸再见王爷!” “你颠倒黑白!” 阿媚气极,怒斥一声,上前跪在赫连远面前义正言辞道:“王爷明鉴,茶是侧妃娘娘自己倒在身上的。” 赫连远当然知道,茶是萧染儿自己倒的,如若真是云紫璃所为,他当下早已欢呼雀跃了! 最起码,那样的话,说明她多少在意他一些。 微微侧目,见萧染儿轻捂脸颊,他挑眉看向阿媚:“你可是要告诉本王,侧妃脸上的那一巴掌也是她自己打的?”萧染儿脸上的红印清晰可见,一看便知是他人为之。 “当然不是!” 赫连远摆明了向着萧染儿,这让阿媚不禁暗恼,咬唇看着云紫璃,她希望云紫璃自己开口辩解。 那一巴掌是半夏打的。 这是真相,可这个真相就算说出来,赫连远也一定不会相信。 半夏是萧染儿的随身近侍,若按常理,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对自己的主子下手,但方才打在萧染儿脸上的那一巴掌,确确实实是她打的。 见云紫璃始终不语,回想方才半夏手起声落的干脆利落,阿媚抬手指着半夏道:“打侧妃的是半夏!” “呵——” 像是听到了天下最大的笑话,赫连远冷笑出声。 见他如此,阿媚脸色黯然。 他,真的不信! 云紫璃不动声色地伸手轻轻扶了下阿媚的肩胛,冷冷的瞥了眼萧染儿,“王爷觉得侧妃脸上的伤是臣妾打的么?”一边问着,她轻抬纤手,状似漫不经心的把玩着什么。 恍惚间,银光一闪而过。 赫连远不禁皱起了眉头。 看清了云紫璃手上的戒指,他满不在乎的反问一句:”“这里喜欢打人的除了你还能有谁?” 闻言,云紫璃把玩着指间戒指的手微顿,望进赫连远冷漠淡泊的双眸中,见他只定定的看着自己,她不禁冷然一笑。 她相信,今日对错,赫连远心里跟明镜儿似得。 不过以他的立场,坏人她来做,好人自然是他,他定会选择相信一心陷害她的萧染儿,而舍弃了被设计冤枉的她! 其实,就算没有她们合作的这层关系,云紫璃也觉得,赫连远一定不会舍弃萧染儿这颗棋子。 谁让人家是安国候府的嫡小姐呢? 他要想要皇位,手握重病的安国候定然是他极力要拉拢的对象,有这样的大前提在,他又怎会错待了安国侯的女儿? 这也是为何无澜会说,萧染儿是动不得的。 思及此,云紫璃冷冷的看着赫连远,见他横眉竖目,却仍旧俊美非凡的那张脸,她嘴角微向下撇,却又倔强的扬起,她转过身去随意说道:“那就算我打的好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 赫连远声音冷的提高,黑瞳微眯,上前几步伸手紧握住云紫璃的皓腕将她扯到身前。 “王爷想让我有什么态度?打都打了,难道打出去的巴掌还能收回不成?”云紫璃稳住身形,毫不示弱的反问一句,迎向赫连远如鹰鹫一般的锐利眼神,她故意摆出一副妒妇嘴脸:“我就是看不惯她的狐~媚样子,就是嫌她整日缠着王爷,她一再在我跟前耀武扬威,我倒觉得这一巴掌尚不解恨!” 说话间,云紫璃猛地甩手,一巴掌狠狠抽在萧染儿脸上,萧染儿反应不及,被云紫璃打倒在地,感觉到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着,好似有温热的液体流淌而出,她心下猛地一窒,伸手抚上脸颊,再垂首,入 目却是一片猩红。 意识到自己破了相,一直如大家闺秀一般的萧染儿,忍不住尖叫出声。 “云紫璃!” 赫连远怒吼,惊得边上众人浑身一颤! “比谁更大声么?”云紫璃甩开他的大手,气呼呼的回喊道:“我耳朵不背,不必王爷如此耗费气力!” 啪的一声! 云紫璃话音刚落,赫连远扬手朝着她的脸抽去,阿媚一惊,想要上前却已然晚了,只见云紫璃抬手要护住自己的脸,却似是晚了一步,只听啪的一声,捂着脸的云紫璃,整个人都被打的后退了几步。 声音在这一刻嘎然而止! 厅内众人皆都惊愣在原地,一时间噤若寒蝉! 王爷,打了王妃! “王爷……” 看着云紫璃被打,萧染儿只觉大快人心,随即轻掩口鼻,出声打破沉寂。 同样看着云紫璃紧捂脸颊的样子,赫连远紧紧握了下打她的那只手,面无表情的将手背在身后,仍是沉声说道:“本王宠你是因心念太后,这才爱屋及乌,莫要以为因此本王就会一再纵容你在本王面前撒野!” 云紫璃知道,随着他的一巴掌,今日之事可以告一段落了。她轻咬贝齿,静窒半晌儿,终是冷冷一笑,捂着脸转身没入偏门。 “王妃……” 阿媚见状,也连忙跟了上去。 任主仆二人离去,赫连远将视线调转到萧染儿身上。 他毫无遗漏的,将萧染儿眸子闪过的胜利光芒看的一清二楚。 眉头微拧,他竟是微微一笑,伸手将萧染儿捞入怀中…… 此男,只应天上有 “王爷……染儿的脸……” 萧染儿捂着自己火辣辣疼着的那半张脸,整个身子柔若无骨地偎入赫连远的怀中,脸色苍白,面露惊恐。 “让本王仔细瞧瞧!” 赫连远伸手轻轻摩挲着萧染儿微肿的面颊,凝着她脸上的伤,他心里满是厌恶,眸子里却泛着狠意。 然,萧染儿却不知这一点,只觉心里一暖,娇嗔道:“染儿没事,只是王妃她……丰” 她今天是挨了打,重要的是云紫璃也挨了打,想到云紫璃最后被打的捂着脸离开的那一幕,萧染儿的唇角不自觉的微微翘起。 今日,她总算扳回一城,也不枉她精心设计一场尽。 “染儿……”赫连远看着萧染儿,轻叹口气,抬臂圈住萧染儿的香肩,低语道:“她不管怎么说也是母后的人,如今她是正妃,你是侧妃,便是你看不上她,也该礼数周全,实在不该如此!” “染儿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赫连远说话的语气,十分低缓,但是听在萧染儿耳朵里,却让她忍不住背脊生寒。 他这话,什么意思? “你当真不知本王什么意思吗?” 赫连远凝着萧染儿的脸,摩挲着她红肿面庞的手,微微用力,轻拍了拍萧染儿的左脸:“疼吗?” “疼!” 萧染儿心下惊颤,想都不想便应了声。 “那这边呢?” 赫连远伸手,又拍了拍她被云紫璃打过,破了相的那半边脸。 萧染儿吃痛,忍不住呻~吟一声,但只是片刻,便身形猛地一僵,瞬间变了脸色。 云紫璃打她,是用的左手,打在了她的右脸上。这跟她先前那一巴掌,正好相左…… “染儿!”赫连远轻唤着萧染儿,眼底冷冽一闪而过,“王妃是左撇子,且她两只手上都戴着戒指,但凡打你一巴掌,你脸上就会花上一回!” 若说阿媚空口白言,他可以不信,但云紫璃的两只手上都戴着戒指,若萧染儿真是她打的,无论是哪只手打的,留在萧染儿脸上的该如她右脸一般,绝对不会不只是个红印子那么简单了。 那两枚戒指方才他看的清楚,戒指戒身较厚,若因力刮在脸上,少不了会出现一条血痕,甚至破相。 就如云紫璃刚刚打过萧染儿那一巴掌之后那般。 “王……王爷!” 萧染儿浑身哆嗦了下,张嘴欲要解释,却见赫连远哂然起身,转身吩咐门外的朗月:“送萧侧妃回听雨轩,自今日起,没有本王的同样,萧侧妃不得踏出院门一步!” “王爷!” 萧染儿一听,知赫连远这是要禁足自己,扑上前来,拽住他的袖摆:“染儿错了,过几日便是父亲的寿辰,染儿还要出府……” “染儿,你以为方才本王为什么会打王妃?” 赫连远垂眸,满是失望的看着萧染儿,在萧染儿惊惧的注视下,沉声道:“那便是为了安国侯府的面子!本王是宠你,但你却不能将本王当成是傻子,此事即便是安国侯知道,也定然说不出一个不字!” 语落,赫连远扯过她说理的袖摆,抬步便向外走去。在经过跪在门边的半夏身前时,他冷眸一厉,惊的半夏浑身一颤,将头埋在双臂之间。 “半夏,杖毙!” 冷冷地,如是吩咐一声,看着半夏直接瘫趴在地,赫连远对萧染儿的哀求声充耳不闻,径直拂袖顺着前厅的偏门一直寻到了暖园的后花园。 见他头也不回的居然而去,萧染儿知大势已去,身形一软,瘫倒在地…… *** 夏日里,暖园里的后花园不见百花齐放,却是杂草重生。断壁残垣内,独有一座年久失修的八角亭,倍显荒凉。 放眼望去,云紫璃正背对门口坐于亭内,双肩轻颤不止。 赫连远一见,以为她躲在亭子里哭泣,不由心下微惊。 他刚才动手时,明明只用了三分力,且该是打在了她的手背上,此刻她反应如此之大,莫不是真的打到了脸? 思及此,想起大婚之夜云紫璃落泪的模样,他眉头轻蹙着快步上前,伸手扶在她的肩上,缓缓出声说道:“今日这场戏让你受了委屈,本王可应下你一件事情,算是给你的补偿!” “王爷此话当真?!” 云紫璃吸了吸鼻子,蓦地抬头! 她精致的面容,毫发无伤,一双清明的大眼睛里,干干净净,不见丝毫泣色! 见状,赫连远眉头不悦的皱起,脸色瞬间黑了一半:“感情王妃故意装哭,在这儿等着本王呢!” “王爷有见我哭么?” 就算是真的如他所言,她说故意装哭,不过即使装,她也不能承认不是?! “本王确实没见你哭!” 赫连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见她确实不像哭过的 样子,心下微安。低眉扫了眼布满灰尘的石凳,原想坐下的他宁愿站着。 云紫璃见状,也不管他是不是站着,只轻轻一笑,开口道:“王爷方才说要应下我一件事情!” “这话是本王方说的。”四下打量着园子里颓败的景物,赫连远不甚在意的点了点头。转眸对上云紫璃的眸子,他讪讪道:“不过看你若无其事的样子,本王眼下又觉得没那个必要了。” 他摆明一副打算出尔反尔的样子。 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云紫璃柳眉微蹙,反问道:“王爷可是觉得挨了你那一巴掌,我该要死要活的才算是受了委屈?” 赫连远双手背负身后,不置可否的轻轻一笑,而后便直勾勾的紧盯着她。 若是旁人挨了他一巴掌,这会儿不哭天喊地的,也该委屈落泪才是,可这会儿她竟然可以如此镇定的,要跟她讨要好处。 这样的她,聪明又狡黠,让他爱到心底里,恨不得紧紧抱在怀里,揉进骨子里。 “你确实受了委屈。” 今日之事是非曲直他心里明白,虽说他没打到她的脸,但是她挡在脸上的手,定是被打个正着的,身为打人者,之余这一点赫连远从来都不曾否认过。轻点了点头,他垂眸低语:“不过本王也是从不许诺于人的!” 方才,他以为她在暗自饮泣,这才一时说道要应下她一件事情,但是回头想来,若她狮子大开口的话……这件事情还有待商榷。 反正……她也不怕他,他在她眼里的形象也一直不太好,他当真怕她提出什么他接受不了的条件。 “从不么?” 云紫璃看着赫连远,口中软语低喃,心思微微一转,她低声说道:“今日之事说到底最受委屈的人是我,是以,挨王爷一巴掌,换王爷应下一件事情,倒也公平!王爷可以放心,我不会要求太过分的事情。” 她既是如此说了,他若再不应,便成真成了小气之人。 “牙尖嘴利!” 赫连远觉得她脸上的笑格外刺目,却又移不开视线,到底忍不住伸手攫住她的下颔,迫~她仰头,与自己对视,然后轻声哼道:“本王很好奇,你跟无澜相处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 云紫璃听他提起无澜,眸光微微闪烁,任他攫着下颔,她淡淡笑着:“跟王爷比起来,他更好相处一些。” “你觉得本王不好相处?”赫连远不客气的松开她的下颔,微扯嘴角,有些冷嘲的问道:“还是在指责本王对你不好?” 自入王府之后,他处处欺她,她处处跟他做对,此刻她如此言语,意思不就是说他对她不好? 无澜那家伙,从来都是披着羊皮的狼,何时好相处过? 不过转念一想,想到无澜对云紫璃的痴情,他不由在心底冷哼! 无澜所谓的相处,那是要看人的,她是没见过那家伙心狠手辣的样子,才会这么说! “王爷觉得呢?” 云紫璃拿起帕子轻拂被他捏痛的下巴,反问道:“紫衣侯待我,从来都是好的,可王爷却……” 后面的话,云紫璃选择省略,不过她轻扬的眉,微撇的嘴,都在控诉着赫连远对他的态度。 “你……好本事!” 英俊无双的端王殿下,早已自动忽略过去自己对云紫璃的种种欺凌,此刻见云紫璃如此模样,如此言语,他的脸色顿时黑了几分,心中又有火苗蹿动。 他发现自己素来引以为傲的镇定,每每到了云紫璃面前便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个认知,让他暗恼的同时,却又无可奈何。 谁让,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云紫璃面前直接失效,根本管不着自己的心呢! 云紫璃看着赫连远黑了脸,暗道这人的脸比六月的天变得还要快,盈盈起身,对他福身一礼,将他的夸奖悉数照单全收:“紫璃再次谢王爷夸奖!” 赫连远见她如此做派,不禁气极而笑,见不远处阿媚手里端着脸盆有些进退维谷的样子,他有些不耐烦挥手让阿媚退下,然后看着云紫璃问道:“你让人生气的功夫还真是炉火纯青……说吧,你想让本王答应你什么事情!” “这个我还没想好!” 云紫璃微噘着嘴,大眼无辜的扑闪着,作苦思冥想状。 “你在耍本王?” 赫连远这回真的被云紫璃气的没脾气了。浪费半天口舌,到头来,她竟然说还没想好,他似乎被这丫头给耍了,也似乎明白了何为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我从没有要耍王爷的意思,只是此事来的突然,我确实还没想好要王爷应下何事。”摇了摇头,云紫璃郑重否认,轻轻一叹,她又开始苦思冥想。一边绞尽脑汁的想着,她还有意咕哝着:“要跟这一巴掌等价的,该要什么呢?” 看着赫连远黑沉着脸色,怒在心头的样子,云紫璃忽然间发现,生活中的兴趣,是可以创造的。 此时,赫连远的脸上可谓黑云密布。薄厚适中的唇瓣轻嘲的扬起,“本王给你一息时间,你若想不出该要什么,今日之事便就此作罢!” “我想起来了!” 赫连远话音刚落,云紫璃便抬起头来,与他的视线在空中相交,语气郑重道:“王爷,我想知道,紫生的下落!” 赫连远眉头一皱,眼底情绪波涛汹涌的挑眉看着云紫璃:“你以为,云紫生在本王手里?” 闻他此问,再看他的神情,云紫璃心头一空,失望之感油然而生。 紫生,不在他手里。 那么,紫生到底去了哪里? 莫不是在青萝太后手里? 也不对! 若他在青萝太后手中,那么拈花宫一定会得到消息! 既是如此,那么他到底去了哪里? 云紫璃心思电转,实在想不出云紫生现在身在何处,忧心他的安危,脸色渐渐变得格外凝重。 赫连远将云紫璃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本就不好看的脸色又沉郁几分,微微启唇,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一扫眼却见朗月步履匆匆的赶了过来。 “王爷!”朗月进入亭内,恭敬的唤了赫连远,后又垂首对云紫璃恭了恭身子:“王妃万安!” “侧妃可送回听雨轩了?” 赫连远侧过头去,问着朗月。 “是!” 朗月点了点头,应道。 赫连远几不可见的颔首,视线飘忽的扫过云紫璃,对朗月吩咐道:“眼看就是安国侯的寿辰了,她一禁足,便不能去贺寿了,你备好礼品,到时候送过去。” 闻言,云紫璃眉头耸动,眼中闪过惊讶。 她以为,赫连远打了自己,是为了安抚萧染儿,却不想萧染儿竟被他禁足了。 想到他是有意让她知道这些,她的唇畔隐隐现出浅笑。 这妖孽现在看来,也没那么讨厌了! 得了赫连远的吩咐,朗月并未立即离开,赫连远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皱眉问道:“还有事?” 朗月轻点了点头,向赫连远亲近几许,附耳轻声说着什么。 他说的是什么云紫璃听不真切,不过自赫连远黑的一塌糊涂的脸色来看,并非好事。不待朗月说完,只见赫连远倏然转身,疾步如风的向外行去。 “奴才告退!” 朗月匆忙恭了恭身子,赶紧跟上。 当赫连远行至后花园门口时,忽然停下脚步,回首望向云紫璃,“你不是想知道云紫生的下落吗?今夜……等本王回来!” 闻言,云紫璃一愣,旋即眼底光华大盛! 她张了张嘴,却不及出声,赫连远主仆便一前一后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 直觉告诉云紫璃,朗月禀报的事情,跟紫生有关? 转角处早已没了他们的身影,云紫璃眼露狐疑之色,眉头蹙起,心中暗暗揣测,片刻之后,便立即回了前厅。 “去找阿媚过来?” 在前厅里,左右不见阿媚的身影,她直接吩咐杏儿去找人。 杏儿领命,出门去寻阿媚,过了大约半刻功夫,她去而复返,却仍是不见阿媚的踪影。 “奴婢把暖园里里外外都找遍了,就是不见阿媚姐姐的人影儿。” 听了杏儿的禀报,云紫璃黛眉微蹙。略一思忖,她吩咐杏儿不用找了,只道是该回来的时候,她自己就会回来了,然后便带着杏儿回到寝室,在杏儿瞠目结舌中,扒了杏儿的衣裳换上,仔细改装之后,在杏儿震惊的目光下,命令杏儿管好自己的嘴,然后跃出后窗,飞身离去…… *** 夏日的夜幕,群星璀璨,银白的月光洒落大地,微风拂过,安逸而美好。 在距离京城数里外的某处别院里,从外面看十分普通,但是入内却是戒备森然。一连被关押数日的云紫生,被人带出了暗牢,如今的他,头发散乱,衣衫不洁,整个人萎靡不振,,一看便知这阵子过的日子不如在云府时安逸。 在别院里走了一段,云紫生被人推进一间普通的屋舍之中,屋舍之内,光线有些昏暗,却打扫的格外干净,在屋舍中央,竖着一架屏风,屏风上绣着青山绿水,十分之考究。 云紫璃抬眼望去,一眼便见屏风后模模糊糊,似是坐着一人,意识到这人,便该是将自己囚禁在此的幕后黑手,他心头猛地一紧,一开口,嗓音嘶哑的厉害:“你是何人?为何要抓我?你可知我是谁?” “你是谁?” 云紫生的声音刚落,屋里便响起一道极致悦耳的声音,那声音中似是略带戏谑,给人一种他十分想知道云紫生是谁的错觉。 云紫生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那日,他暗算了清荷,独自一人欲要返回京城,却不料在半路上,被人从后面打昏了。等 他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身在暗牢之中。 如此,便是数日。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事情,对方为何不抓别人,却偏偏抓了他,且还一连数日对他不闻不问,就那么关着他? 只有一个解释,那便是对方根本就知道他的身份,要抓的也是他! 想到这一点,他便忍不住向前冲去,想要跟屏风后面的人问个清楚,却才刚向前一步,便直接被人给挡了回来。心急之下,他不由大声叫道:“你是不是王氏派来的人?想要杀我灭口?我告诉你,我是端王妃的亲弟弟,若我有个三长两短,我姐姐和姐夫,一定会替我报仇的!姐姐和姐夫……她们绝对不会放过你!” 边大声叫着,云紫璃跌跌撞撞的想要向前冲去,正在此时,屏风后面的人忽然打了个手势,原本拦着他的两个人双手一松,他猝不及防,整个人向前冲去,哐啷的一声撞在屏风上,只见那屏风晃了两三下,便轰然倒地! 砰的一声! 云紫生狠狠砸在屏风上,身子吃痛,他惶然抬头,正对上一双温润含笑,足以颠倒众生的桃花眼。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漂亮的一双眼? 就好像他的姐姐一样! 眼前的男子,白衣胜雪,身材修长,如墨的长发用白色的发带束起,随意的披散在肩头,狭长的眼眸,眼角微微上挑,仿若桃花,又似是夏日春水,优雅清贵,隐忍迷醉。 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云紫璃的心里,竟是冒出一句十分不合时宜的话:此男,只应天上有! “姐姐?姐夫?” 见云紫生怔怔地看着自己,男子似是早已习以为常,温润一笑,仿若花开百朵,似能勾人心魄,美到极致,恍若仙外化灵:“你确定,那端王妃和端王……是你的姐姐姐夫?” 一听男子这么问,云紫生便是浑身一激灵,下意识的蜷缩了下仍旧趴在屏风上的身子:“我……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 男子唇色微白,却如温玉一般,嘴角微弯,面向门口方向,他俊脸上那轻柔的笑意,犹如夏日微风,让人倍觉舒服惬意:“端王殿下可知否?” 煜太子 男子话音落下,云紫生脸色骤变,转头便看向门口,在静谧片刻之后,房门吱呀一声从外面推开,一袭藏青色锦衣的赫连远,赫然站在那里,整个人融入黑夜之中,眸色阴冷的看着他。 “姐夫……” 很久之前,云紫生曾见过赫连远一次,此刻见那站在门前的男子,眉目如画,优雅贵气,不是赫连远是谁?心头咯噔一下,他看了眼已然从屏风后步出的谪仙男子,转过头来,张嘴便唤了赫连远一声姐夫:“我姓云名紫生,是为云家嫡子,端王府一母同胞的亲弟,姐夫救我!” “云紫生啊!” 赫连远低低呢喃着云紫生的名字,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微微勾唇,却是转睛看向白衣男子,眼底尽是无趣之味:“不过一只小虾米,煜太子如此劳心劳力,值得吗?” 听闻赫连远将自己比作一只小虾米,云紫生面色又是一白,不由紧握了双拳:“姐夫……” 白衣男子含笑瞥了他一眼,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伸出修长的玉手轻轻抚唇,极为慵懒的打了个哈欠,整个动作做下来却是行云流水,尽显优雅与美态:“他是小虾米不假,不过却是只颇有心机的小虾米,本太子闲着也是闲着,倒也不介意陪他玩玩儿。” 若说,赫连远将自己比作小虾米,云紫生是敢怒不敢言,那么眼下他被眼前男子比作一只有心机的小虾米,还可以说成是闲来无事的消遣,他便是怒火中烧了。 可是,这火烧归烧,他却只能忍着内伤,却仍旧不敢发作。 谁让,跟白衣男子相比,他真的只能算是一只虾米呢? 煜太子! 北燕沈皇后的嫡子——独孤煜! 传闻,他生的温润,俊美,让女子都见之汗颜,犹如仙外化灵,只可惜因沈皇后怀孕之时中毒,他生来便身体孱弱,常年疾病缠身,一直在燕国皇宫细心调养丰! 可是如今,何以本该在燕国皇宫调养的人现在出现在这里,还将他抓了囚禁在此? 云紫生心中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却惊的后背起了一层冷汗,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赫连远见独孤煜虽因常年缠绵病榻,面色微微有些白,却精神奕奕,一副你若有时间,大可陪本太子玩玩儿的样子,不禁危险眯眸,眸色沉沉道:“煜太子若是想玩儿,大可回燕国去玩儿,千里迢迢至此,也不怕折腾坏了自己的身子骨儿!” 独孤煜闻言,倒是丝毫不恼,只是嘴角扬起,如玉的面容显得越发温和,“端王当真不知,本太子千里迢迢来此,到底是为了什么?” “本王不知!” 赫连远深看他一眼,微眯的眸子缓缓睁开,面无表情道。 “不是不知,是明知而故作不知吧!” 嘴里虽是问话,但语气却是肯定的,独孤煜看了赫连远一眼,眉脚微微一挑,嘴角勾起一抹慵懒的痕迹,轻飘飘的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眸光闪过,笑吟吟的盯着云紫生:“云紫生,眼前之人,当真是你姐夫吗?” “是!” 云紫生抬头,对上独孤煜笑吟吟的双眼,却仿佛觉得,是被毒蛇盯着一般,心头微寒,点头如捣蒜! “云紫生,本太子再问你一次!” 陡地,将声量拔高,独孤煜比之女子都要美的面庞,笑意更深,“他是不是你姐夫?!” “……” 云紫生已然应了是,却不想独孤煜仍旧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禁也提声应道:“是……” 然,他口中的话语尚未收音,便觉胸口一疼,整个人被踹飞了出去,狠狠的砸在墙上,又弹到地上,随即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赫连远垂眸,眼角微挑,深沉的眼中闪过一丝光火:“姐夫?这两个字也是你能叫的?你也配?” 云紫生浑身上下,都疼的快要散架了。 此刻听到赫连远的话,他止不住的哆嗦了下,却是眸光闪烁着,蜷缩起身子,不敢抬头去辩驳一句。 独孤煜见状,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痕迹,起身行至赫连远身边,眼角是兴味的笑意:“端王这话说的好,什么姐夫妹夫的,这名号可不能乱叫!” “煜太子!” 赫连远沉眸,转头,看着身边的独孤煜,屋里昏暗的灯光,打在独孤煜的脸上,映衬着他如仙般的谪姿,让人忍不住晃神:“如今云紫璃已然嫁给本王为妻,已然成为本王的王妃,还请煜太子……” “你娶她的时候,可经由本太子同意了?” 不等赫连远把话说完,独孤煜眼光一挑,淡笑着,却带着一抹不曾言语的深意:“赫连远,你以为先下了手,人就是你的了?” 赫连远一愣,眼光微沉:“你想怎样?” “不想怎样!” 独孤煜唇角微勾,如黑曜石般的眸子,直直对上赫连远的眼:“本太子此行,是要带她回北燕的。” “不可能!”< /p> 赫连远想都不想,斩钉截铁道。 “本太子最喜欢的事情,便是把不可能变成可能!”独孤煜深看赫连远一眼,半晌儿才眼光微敛,淡淡笑着:“你说,若她知道当年真相,还会不会做你的王妃?” “独孤煜!” 赫连远沉眸,眼中光芒锐利,似剑如刀:“你敢!” “本太子有什么不敢的?” 独孤煜无所谓的挑了挑眉,却是微微思量片刻,便又淡淡到:“不过,我母后说了,凡事留一线,事后好相见!这样吧,两条路,你自己选,要么……让本太子直接去告诉她过去的真相,要么……呃,反正本太子也不急着回去,不若就先不揭你的底,本太子不介意费些心思,让她心甘情愿的跟本太子回去!” “你……” “你先别忙着拒绝!” 独孤煜抬手,没让脸色已然黑沉如水的赫连远再开口,轻勾着唇,眼底笑意阑珊:“这是本太子最大的让步,若本太子是你,现在想的应该是如何在这段时日得到她的心,而非在这里如此这般,无聊而又乏味的讨价还价!” 赫连远知道,眼前这只玉面狐狸,脸上除了笑,从来不会有别的表情,即便是怒极,也是笑吟吟的模样。 眼下,他眼底虽是笑意阑珊,但却语气坚决,决心昭然。 赫连远想到这些,脸色又是一沉,清冷的眸子,尽是凛冽:“本王希望,煜太子能说到做到。” “本太子看着像那种出尔反尔的人吗?” 煜太子挑眉,唇角的痕迹放大,微白俊逸的脸,随着那抹笑痕,灿烂如盛放的樱花:“本太子可是很讲究的呦!” 你讲究,这世上还有不讲究的人吗? 赫连远咬牙,看了地上满脸痛苦的云紫生一眼,低声道:“她在找他!” “哦!” 独孤煜眸光一闪,不以为然道:“赶明儿,云紫生就会回云府,仗着端王妃亲弟的身份发作云起明的那个表妹!那手段啧啧……那叫一个狠辣!” 云紫生闻言,心头又是一热,硬生生又吐出一口血来。 他是打算利用云紫璃的身份,坐稳云家嫡子的身份,然后一路扶摇直上,却从不想自己去跟父亲撕破脸,把事情做的如此直白。 可是这煜太子……他跟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却不知怎么招惹了这个魔星!审时度势之际,云紫生咬牙,想到煜太子说明日自己就能回府,直接眼睛一闭,做昏死状! 独孤煜目光慵懒的看着云紫生,虽看似随意,却眸光熠熠,如何能不知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不过,他才不会让云紫生称心如意。 哼! 云紫璃的亲弟弟? 就这自作聪明的蠢货也配? 敢打云紫璃的主意,想要拿她当枪使,这云紫生就该做好承受他怒火的准备。 至于赫连远…… 独孤煜抬眸,刚对上赫连远阴沉如墨的眸子,他温润笑着,睨了眼赫连远手上的碧玉扳指,眼底光芒大盛,气势陡增。 想要得到不属于他的东西,那也要看看他自己够不够斤两! 赫连远深幽的眸海一荡,尚不及作出反应,便见一道黑影自门外闪身而入,在独孤煜身前恭身:“主子,有人闯庄!” 独孤煜闻言,神情不变,眼底闪过一丝兴味:“可知是谁?” “属下无能!” 一身黑衣的暗卫恭身,垂首:“来人,是两名女子,分别从前后闯庄,庄前的女子,一身红衣,仗剑而行,武功不弱,长驱直入。庄后的女子,衣着随意,手持长鞭,却是伺机而动,看样子不像是一起的。” 赫连远闻言,心弦一动,转身便消失在门口:“本王自庄后离开,煜太子后会有期!” 声落,院落里空荡荡,再无人影。 这小子,还真是草木皆兵。 不过你以为你去了庄后,日后本太子便见不着人了? 独孤煜轻笑了下,眸光熠熠的眯起了双眼。 边上,一直留在他身边保护的枭山皱了皱眉,不禁轻声嘟囔道:“我还以为这端王殿下是如何了得的人物,却不想被太子三言两语便治的服服帖帖!” “你不要小看了赫连远!”独孤煜的心情,看上去十分的美好,饶有兴致的接了枭山的话,低声道:“若是以前的他,只怕本太子要颇费些心力,不过现在的他,有了弱点,这人啊,只要一有了弱点,而你又抓住了这个弱点,那想要对付他,便易如反掌!” 枭山闻言,仔细想了想,看着地上双眼紧闭,面色惨白的云紫生,低声道:“属下明白了,这家伙的姐姐,便是端王的弱点,而太子利用她的姐姐,捏住了端王爷的七寸!” “利用?” 独孤煜笑着转身,看着枭山时,唇畔的笑意又深了深。“这世上的女人都死光了,本 太子也不会利用她!” 枭山心头惊跳,忙垂首道:“属下失言,请主子责罚!” “今儿本太子心情不错!”轻飘飘的如此说了一句,独孤煜表明不想跟枭山计较,挑眉看了眼装昏的云紫生,对不久前进门的暗卫命令道:“带上他,随本太子从庄前走!” “是!” 暗卫应声,直接拎起云紫生,跟着独孤煜和枭山出了房门,一个闪身,便没了踪影。 *** 黑夜中,云紫璃手持长鞭,缓步行走在别庄院落之中,脚步落下,不曾发出一丝声响。 今日,赫连远离开王府之后,她紧随其后。 一路跟着他兜兜转转,直到入夜方才跟着他到了这处别庄。 但是,这别庄虽看似普通,实则守卫森严。 在赫连远入内之后,她再想进来,却不太容易。因不清楚庄内情况,她不想硬闯,只得小心潜入,却不料眼下进了别庄,这里却一片寂静,好似根本无人居住一般。 忽然之间,感觉到一道黑影自前方飞驰而来,云紫璃握着长鞭的手蓦地一紧,眼看着连人速度极快,且朝着自己飞来,她手起鞭落,啪的一声,干净利落的将长鞭甩出。 那人身形一滞,一个翻身躲过她的长鞭。 云紫璃沉眸,刚要再出手,却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你不在王府里好好呆着,怎么跟到这里来了?” 是赫连远! 分辨出声音的主人,云紫璃心弦微松,却并没有回答赫连远的问话。 “云紫璃!” 赫连远在他身前飘然落地,握住云紫璃拿着鞭子的手,声音微愠,却在想到劲敌已现,一个不小心她就会跟人跑了,无可奈何的叹了叹,放软了语气:“本王不是跟你说了吗?让你今夜等着本王回去!” “王爷是说了,不过我没答应啊!” 云紫璃这人吧,其实是吃软不吃硬的。听到赫连远无奈的叹息声,想着自己确实是私自出府,云紫璃的心里,没来由的软了几分:“我只是想尽快知道紫生的下落!” “我不是说过,让你在王府等我回去吗?”夜色之中,月光皎洁,云紫璃软软的语气,娇娇糯糯,让赫连远的一颗心,忍不住悸动,说出的话,也难得柔情万分,连自称都不知不觉的换了。 “我……” 云紫璃蹙眉,因赫连远的称谓,也因他柔情万分的语气,实在是习惯了他的横眉竖目,此刻面对这样的他,她是十分的不适应。 云紫璃,你莫不是受虐狂,竟是习惯了被眼前这妖孽冷待? 兀自在心中自嘲一声,她红唇轻启,张了张嘴,却又有些不适应的闭上嘴巴沉默片刻:“王爷,紫生到底在哪里?” “紫生的事情,回去再说!”赫连远享受于云紫璃此刻对自己的态度,却又生怕别院里那只玉面狐狸出来搅局,心中想着还是走为上策,一切等先离开这里再说,直接拉着她的手,丝毫不觉违和的往外走。 云紫璃反应过来的时候,赫连远已经拉着她的手,走出不短的一段路,被这个男人拉着向外走,她表示自己很别扭,看着身前赫连远在黑暗中,如山般宽阔的背脊,她心底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倏地便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赫连远回头,看着驻足不前的云紫璃,暗夜中他脸上的神情看不清楚,只能辨出大概轮廓:“我到现在,都还没用晚膳,紫生的事情,等回去再说!” “好吧!” 云紫璃一听他提起紫生,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任她拉着自己一路向外,出了别庄,回了王府。 夜黑风高,她始终不曾发现,在他身前拉着她的手,一路往前的男人,唇角扬着笑意,眸光璀璨若星,整张俊脸已然柔的一塌糊涂。 她的手,柔柔软软,赫连远边往前走着,边在心中想着:今儿个她拿手背挡了他一巴掌,也不知有没有红肿…… *** 原本,赫连远带着云紫璃回了王府之后,准备趁热打铁,带她回桃园用膳,然后顺其自然的让她继续留宿在桃园里。 但是,他前脚才刚刚踏进王府大门,后脚三文便现身眼前,面色凝重的在他耳边低语几声。 云紫璃不知三文跟赫连远说了些什么,不过在听了三文的话后,赫连远如玉的面容竟是又染上了一丝冷意。 即便是盛夏,云紫璃也能感觉到那死死冰寒。 “你先回桃园,用过晚膳后先歇着!” 赫连远看着云紫璃,对她如此吩咐一声,随即有些不舍的松开了紧握着她的大手。云紫璃见他转身便要走,不禁连忙出声:“王爷,紫生的事……”他说过,回来后会跟她说紫生的事情。 她已经从白日里等到了现在,现在是一刻都不想等了。 想到云紫生,赫连远眼底闪过一丝嫌恶,那个不入流的东西 ,如何配得上小丫头这般关心对待? 不过,即便心中如是想着,当他看到云紫璃一脸关切的模样时,到底只是皱了皱眉,轻道;“你放心,紫生他很好,明日一早就会回云府了。” 云紫璃闻言,紧绷了数日的心弦,终于松了下来。 “我信王爷,夜深了,王爷早去早回!” 不知为何,她相信赫连远的话。 既然他明日便能回云府,那么明日只要他回去,她便能得到消息,至于他这阵子到底去了哪里,经历过什么,她大可等见了紫生后,亲自问过他! 是以,此刻,她心里不急了,对给了自己消息的赫连远,自也和颜悦色! 云紫璃的一句话,让赫连远不由心神一怔。 她,这是关心他吗? 大红的灯笼,在微风下轻轻晃动,阑珊的灯光下,她的小脸是那般的精致,好看。心中回想着她方才说过的话,赫连远觉得,即便没有用晚膳,眼下自己也是饱饱的,一点儿都不觉得饿! 若是可以,他眼下宁愿什么都不做,就守在她身边,可是金无惑那臭丫头……想到方才三文说过的话,赫连远面色一沉,转身向外走去。 送走了赫连远,云紫璃并没有依着他的要求去桃园,而是直接回了暖园。 暖园里,阿媚已经回来。 云紫璃进门,见到阿媚云紫璃不禁神情微怔! 此时站在前厅迎接她的阿媚臻首低垂,却仍旧难掩刚刚哭过的迹象。 “阿媚?” 云紫璃咂了咂嘴,挑眉轻唤她一声。 “奴婢在!” 阿媚低眉敛目的站着,语气飘渺,嘴角泛着浓浓苦涩道:“宫里传来消息,宁国公府的老太君意外摔了一跤,如今昏迷不醒,若老太君殁了,则沈小姐身在孝期,诸事都需从长计议,为避过孝期,皇上的立后大典易期,定在了五日之后!” 立后大典定在了五日后? 三文告诉赫连远的,莫非是这个消息? 不过,沈灵溪并不是他真正的心上人,那他的脸色为何那么难看,且还走的那般匆忙? 云紫璃思虑重重,抬头看向阿媚,凝着阿媚嘴角那抹苦涩的笑痕,她的脑海中依稀闪过初见阿媚时,阿媚说过的那句我是皇上的人,和她说起那句话时的坚定神情。又想到无澜说起她的身世和她与赫连堂之间的过往……云紫璃静静的,凝视着面前双眼红肿的阿媚,并未拆穿她,只是轻轻摆手,打发她下去备膳:“你且先下去歇着,让杏儿备膳,今夜便由她伺候吧!” “是!” 阿媚应了声,恭身退下。 看着阿媚离开,云紫璃眸光微深。 她知道,阿媚对赫连堂的感情,不止是主仆。 只是,赫连堂那个人对阿媚,只怕除了利用,便再无其他了。 不久,杏儿进来,禀明云紫璃已然命小丫鬟去取膳。 云紫璃点了点头,有些疲惫的回到寝室,坐在梳妆台前,让杏儿先帮着自己拆了发髻,卸了妆容。 轻抬眸,看着镜中虽清丽却也清冷的自己,云紫璃抬手接过杏儿手里的玉篦,将头发理顺,自己动手编了个麻花辫,然后拿丝帕扎住,如此下来,未施脂粉的她,竟是多了几分俏丽和活泼,让人杏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云紫璃瞥见杏儿惊艳的眼神,有些无奈的撇了撇嘴,身子往后靠了靠:“给本妃揉揉鬓角,头疼!” “是!” 杏儿见云紫璃一脸疲惫,边替她揉着鬓角,边道:“按照礼法,若皇上立后,那第二日王妃便应该跟王爷一同进宫与皇后娘娘道贺才是。”说着话,她心里寻思着该给自家主子准备件合体大方的衣裳,以备进宫道贺时装扮。 “也许吧!” 小丫鬟陆续断了菜肴进来,云紫璃对杏儿摆了摆手,起身行至圆桌前,坐下身来。 虽说赫连远对沈灵溪并非真心,不过面儿上却是对她情有独钟,按理说如今赫连堂踩着他立了沈灵溪为后,他颜面尽失,应该不会想要进宫去。 若她不去,她大概也是不会去的。 不久,杏儿将小丫鬟们取来的晚膳一一摆好,取了湿巾过来与云紫璃净手。将湿巾递给云紫璃, 云紫璃净过手后,把湿巾回递给杏儿,抬手取了银箸,开始用膳。晚膳过后她等着杏儿被褥铺好,便吩咐她退下了。 “王妃!” 杏儿仔细端详着云紫璃的左脸,抿了抿嘴,有些欲言又止。今日赫连远走后,她便开始四处寻找阿媚,云紫璃今日挨了打,她都未曾来得及过问。 云紫璃会意,看清杏儿眼底的关切和担忧,不禁轻笑了下,“王爷并非真心打我,自不会下重手,不信你看,既不红又不肿的。”说着话,她还有意侧过脸来让杏儿看的清楚。 赫连远的手,只搭在了她的手背上。 不过这点,她不会跟杏儿说明白,倒不是她不相信杏儿,而是以防万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省的事后麻烦。 “那王妃早些休息吧!” 杏儿仔细瞧了两眼,见果真跟云紫璃说的一样,随即放下心来,伺候云紫璃躺下身,落下帐子便退了出去。 杏儿走后,云紫璃不禁长长出了口气,刚要闭上眼睛,却听窗外传来敲击声。 窗外,敲击门窗的声音时隐时现,并未因云紫璃的不予理会而停歇。 若是杏儿和阿媚过来,必会直接敲门,赫连远自出府之后一直未归,若真的是他,也定会走正门,是以,来人不会是赫连远。那……这个时辰的话,又会是谁? 云紫璃眉心轻颦,只稍作思忖,便已然猜到来人是谁了。轻轻一叹,她起身移步窗前,幽幽出声问道:“窗外何人?” “我……” 低沉绵软的声音传来,果然应证了她心中所想。 窗外之人,除了无澜,不做第二人想。 微侧身形,有些慵懒的斜倚窗棂,云紫璃低喃出声:“以前是大长公主府,如今是端王府,紫衣侯这深更半夜不睡觉,到处乱蹦达的习惯可不太好!” 每回见到赫连远,她的每根神经都会绷得紧紧的,但与无澜相处时,她却可以放松心弦。 在她看来,这种感觉是极舒服的,但却不会放纵自己去享受和贪恋。 “我只是有东西要给你。”无澜声音略微沉了沉,又轻敲了下窗棂,静等着云紫璃的出声。片刻之后,见她一直未语,他轻笑着道:“罢了,我将东西放在窗外,待会儿你取了便是。” 对她,他就是这样。 即便她给出的答案是回绝的,他却仍可轻轻一笑,而后又一如既往的对她好。 他的好,足以让万千少女痴狂。 可他,却独独单恋她这一枝冰冷无心的花! 无澜苦笑着垂首,将东西搁在窗台上,刚要转身离去,却不期云紫璃自内轻轻将门窗推开些许。 银白色的月光洒落一地,月色中万物俱静,仍是一袭洒然白衫,无澜静立窗外,凝视着云紫璃的瞳眸唯一抹艳色闪过。 此刻的她,不施粉黛,巾帕扎起的鞭子,随意的搭在肩前,随意俏丽,在月华照耀下,却更加让人心动。 “原来侯爷要给我的东西,呵……是消肿化瘀的良药,看来侯爷消息灵通,知道本妃今儿挨了打!” 窗台上,是他刚刚放下的消肿良药,云紫璃将之拾起,唇角微扬,心中划过一道暖流。 借着皎洁的月光,无澜视线触及她的脸颊,见她脸上并无明显伤痕,他心下微微一定,却笑中带涩:“他的为人本候太了解,即便打你并非出自本意,也必不会细心到给你备药。” 云紫璃的心,因无澜的话蓦地一沉。 ps:今日八千更新,多出来的两千送给依依~~~谢谢依依的荷包鲜花和月票~~~谢谢wwspyl2的荷包,谢谢大家的咖啡~爱你们~~~ 挨打的不委屈,打人的倒是委屈了 无澜的话,颇有深意。 他说,赫连远打她并非出自本意,可是关于她和赫连远之间的约定,她从未跟无澜提起过。 无澜……可是知道了什么? “怎么了?” 半晌儿不见云紫璃出声,无澜轻蹙了下眉心。 云紫璃轻笑了下,看了无澜一眼,想着不管无澜知道了什么,总归不会害自己,她懒得再去多想。低头把玩着手里的药膏,唇角的笑容更深丰。 无澜说的没错,虽说赫连远没打到她的脸上,却也一巴掌打在了她的手上,而赫连远确实没有关心过她的手,或许他以为她皮糙肉厚,根本不会觉得疼吧! 想起方才他为另外一个女人匆忙离去的身影,她眉头一皱,心底竟然隐隐有股子怪异的感觉弥散开来。 那感觉,微酸,不悦,闷闷的,说不清道不明。 “小璃儿?” 看着云紫璃拿着伤药低头不语的样子,无澜的眉头皱的更深几许。 “我没事!”云紫璃轻轻蹙眉,摒弃心中杂念,待抬起头来,她再看无澜,目光清明,只叹道:“我只是在心中感念侯爷对我的好,侯爷……从来心细如尘。” 无澜那可是人精,岂会听她说了什么,便会信什么?皱起的眉头缓缓舒展,他上身前倾,懒散的靠在窗台上出声问道:“怎么了?今日挨了打,心里不舒服?” 云紫璃见他欺近,微微挑眉道:“任谁被打了,心里都不会觉得舒服不是?”说着,她转身将药膏放在身后的小几上,与无澜拉开距离。 “这几日里,他大约无暇顾及你这里。”无澜见她不着痕迹的疏远自己,直接装作不曾发现,凝睇她片刻,眸光一动,提议道:“这里不比外头,你若实在闷得紧,大可出府去走走,那样的话心情也许会好些。” 这几日赫连远心里顾及的该只有皇上和沈灵溪吧?不过那妖孽所钟情之人,明明另有其人,他所顾及的,应该是如何演好一个受了情伤的痴情汉……云紫璃心中腹诽,转念之间,又觉自己颇为无聊,脑子里竟然开始关心赫连远的事情,不禁觉得这阵子日日与那妖孽相对,自己着实受了影响,不禁对无澜轻轻点头,“侯爷提议甚好,若有机会,我定会多出府走动的。” 无澜闻声,满意颔首,让云紫璃早些歇了,飞身离了端王府。 *** 三更过半,赫连远脸色阴沉的回到端王府。 在他身后,一袭红衣的金无惑紧跟他的脚步,时不时的抬头望他一眼。 忽地,赫连远停下脚步。 金无惑不察,仍旧上前,险些撞在他的身上,却见他后退一步,躲开了去。 “你现在就这么讨厌我?” 金无惑抬头,看着冷若冰霜的赫连远,俏脸上也染上了怒意。 “你说呢?” 深幽的夜色中,赫连远的眸色不明的看了金无惑一眼,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如是反问一句,便扬了声:“三文!” 候在两人身后不远处的三文忙上前应声:“属下在!” “本王命你送她回新越,她何以此时又出现在京都,而且……”赫连远目光如电,怒瞪着三文,“她竟然知道本王的行踪,还跟踪本王去了别庄?” 三文闻言,心里一抖,直接单膝跪落在地:“属下失职!” “三文已经将我送出吴国边境,是我自己回来的,你不必找他麻烦!”金无惑上前一步,挡在三文身前,怒目看着金无惑:“你要怪,尽管怪我好了!” “呵……” 看着金无惑怡然无惧的样子,赫连远竟是冷笑一声,轻勾着薄唇道:“金无惑,你在这端王府,不过是个外人,本王怪的着你吗?” “你说什么?” 赫连远的话,金无惑听的清清楚楚,可是他口中的那句外人,却似是将她打入地狱一般,让她忍不住脱口问道。 赫连远对于她的问话置若罔闻,却是沉声冷笑道:“金无惑,你可知你今夜惹到的是谁?” 听闻赫连远所问,金无惑的脑海中闪现出独孤煜那双眼始终带笑,熠熠生辉的眸子,脸色却霎时雪白起来。 身在新越,北堂家的男人,一个比一个俊美,身为吴国第一美男的赫连远,也是俊美无俦,可是今夜所见的那个人,却已非是俊美所能形容了。 然,那个人,生得一张美丽笑颜,若非身形瘦高,堪堪绝色佳人,可就是那么美的一个人,治人的手段却……想到自己不久前刚经历过的一切,她忍不住耸了下肩膀。 “这是我最后一次出手帮你,日后你好自为之!” 将金无惑的反应尽收眼底,赫连远冷冷说道,转身便向里走去。 见状,金无惑心弦微松。 怎么说,她都是跟他一起长大的,他说最后一次就是最后一次了? 她才不信!</p > 心中冷哼一声,她抬步便要向里,却见走出一段距离的赫连远忽然止步,转过身来,却看都不看她一眼,对三文吩咐道:“送金小姐去驿馆!” “赫连远!” 金无惑一惊,不相信赫连远竟会如此绝情,刚要上前理论,却见赫连远冰冷的视线扫了过来,心头又是一颤,只得顿下了脚步,眼睁睁的看着他修长挺拔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金姑娘,请吧!” 三文上前,伸手请金无惑出府。 金无惑有些抱歉的看了三文一眼,又朝着赫连远消失的方向望了一眼,随即微眯了杏眼,细细想来,心里便有了主意。 赫连远,你以为你挡得住我吗? 想要进端王府,我金无惑有的是法子! *** 赫连远回到桃园的时候,寝室里空荡荡,并没有他想见的那抹倩影。心想着那小丫头定是回了暖园,他眉头轻皱了下,先进净室洗漱沐浴,换上一袭轻薄的月白色夏衫,然后毫无留恋的转身又出了房门。 以前,他夜夜宿在桃园,倒也不觉怎样,但自从云紫璃在这里住了几日之后,再留下他独自一人的时候,他便总觉寝室空荡荡的,就如此刻他的心一般。 四更时,赫连远到了暖园。 负责守夜的杏儿,正趴在桌上小憩,见他深夜而至,不由心头一惊,忙要起身行礼,却被他抬手阻止。 “你先退下吧!” 赫连远看了眼静悄悄的内室,对杏儿摆手。 “是!” 杏儿福了福身,恭身退了出去。 内室里,只在床前小几上,燃着一盏琉璃宫灯。 赫连远脚步无声的行至榻前,借着昏黄的灯光,痴痴凝视着榻上熟睡的云紫璃,原本有些僵硬的脸部线条,渐渐柔和下来。 这小丫头,倒是睡的香甜。 可怜他时近四更,还未曾歇息片刻。 轻勾着唇角,无奈而宠溺的目光胶着在云紫璃的俏脸上,赫连远暗暗一叹,蹑手蹑脚的踩着鞋榻,准备和衣在她身侧躺下身来休息片刻,却不料他才刚在榻上坐下身来,她清冷的声音便已响彻他的耳边:“谁?” “我!” 赫连远没有继续自称本王,淡淡的一声我,使的云紫璃轻蹙了下黛眉,抬眸望了眼窗外的天色,她缓和了语气:“王爷才刚回府吗?现在什么时辰了?王爷不去桃园,怎地来了我这里?” 面对她连续不断的几个问题,赫连远不觉有些好笑,直接忽略她前面的两个问题,他十分自然的在她身侧躺下身来:“你是我的王妃,我来你这里很奇怪吗?” 云紫璃没想到,赫连远竟会直接躺下身来。她本欲让他起身,却在听到他的话时,心里犹豫了下,到底忍了下来。 他说的没错! 她是他的王妃,即便是深夜,他来这里,也合情合理,一点都不奇怪! 没有继续在他该不该出现在暖园的问题上纠缠,云紫璃十分随意的转换了话题,“王爷的事情办完了吗?” “嗯!” 赫连远轻嗯了一声,想起金无惑今夜跟踪他去了别庄,直接跟独孤煜对上了,险些让那只狐狸给活捉了去,他的语气便忍不住有些沉:“算是办完了!” 听出赫连远语气里的不满情绪,云紫璃以为他是因为赫连堂和沈灵溪大婚而心情不悦,想到杏儿今日说过要进宫贺喜的话,不禁轻声道:“皇上立后之后,按理我该跟着王爷进宫朝贺。” 闻言,赫连远沉默了下,半晌儿才道:“按理说,是该去朝贺,不过你想见皇上吗?” 赫连堂觊觎云紫璃多时,在大婚之前还妄想拿那云紫凤偷龙转凤,却不想美人没得到,落得一身***! 赫连堂这个人,身为兄弟的赫连远再熟悉不过了。 得不到,他便绝对不会死心。 是以,为了不让他和云紫璃见面,赫连远不但挡了云紫璃进宫给青萝太后敬茶一事,还在那日云紫璃进宫时,背地里帮了青萝太后一把,阻了赫连堂前往慈宁宫……如今若是他和沈灵溪大婚,立了沈灵溪为后,按理说云紫璃是应该进宫朝贺的。 不过若她不想去,他也大可想法子替她推了。 “王爷想见沈大小姐吗?” 听得赫连远一问,云紫璃轻嘲一笑,忍不住反问。 赫连远闻言,眉宇一皱。 这厮,眉头皱那么紧干嘛? 看着赫连远皱眉,云紫璃忍不住心底冷哼一声,视线轻飘飘的扫过窗外,看着天色渐亮,她心想赫连远到现在都还没睡,眼下还是安心睡觉,不要再招惹赫连远生气了,省的连觉都没得睡,便轻抿了抿唇,闭上双眼,不在言语。 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 吵架,从来都是两个人的事儿! 如今云紫璃不出声 ,一夜未眠的赫连远,深深地看了眼已然闭上双眼的她,有些疲惫的勾了勾唇角。 这小丫头,总是可以轻易拨动他的心弦。 让他为她喜,为她忧,为她惊,为她怒! 若是可以,他想要把她拥进怀里,如珍似宝的抱紧她,跟她一起酣眠。 可惜,他和她的关系,才刚刚向前进了一步,稍微有所缓和,他生怕今夜贸然行事,反倒适得其反,连现在的安宁相处都不复存在,不由心生无奈的也跟着闭上了双眼。 翌日,云紫璃再次转醒的时候,身侧空空如也,已然没了赫连远的身影。在他睡过的地方,却多出一只青色药瓶。 云紫璃轻颦眉心,伸出手来,抚过他躺过的地方,知他已离开多时,遂将药瓶拿在手里,拔了瓶塞轻轻嗅着。 这是……舒肤膏,活血化瘀的灵药。 意识到赫连远为何会留下这瓶灵药,云紫璃的心头,有一丝暖意缓缓流淌,忍不住愉悦勾唇,一张如花美艳,瞬间璀璨夺目。 原来生的俊美,却冷酷无情的端王殿下,竟也是个细心之人。 倒是她此前误会了人家! 将手里的药瓶攥在手里,云紫璃轻叹一声,起身唤了阿媚,吩咐她去云府问过,看云紫生是否已然回去。 *** 云紫生当然回去了。 北燕煜太子说到做到,这日云起明才刚刚上朝,云紫生便带着两名随从回了云府。 自云紫璃出嫁之后,王氏被撕烂的嘴经由数日休养,再加以厚粉掩盖,已然同平日无异,加之到底跟云起明多年的感情,虽说两人吵了一架,在王氏态度转变,柔情似水的哄慰下,云府的中馈再次落在王氏手里。 云紫生回府之时,王氏正在召见府中总管。 云紫生进门,见王氏安坐主母之位,竟是震怒,直接拿了云紫璃的王妃身份出来压人,干净俐落的命人将王氏拉到院子里杖责三十。 身为妇人,被杖责三日已是重刑。 加之行刑之人,是云紫生从外面带回来的,手下力道极大,王氏这三十杖下去,直接被打的屁股开了花,昏死了过去。 “……这其中还有个小小的插曲,那便是那王氏的女儿云紫凤护着王氏,也被杖责了数下……这下,云府上下,应该都知道,云紫生并非表面那般柔弱无害了。”彼时,距离云府不远的如意客栈中,枭山将云府发生的一切,悉数禀报于独孤煜。 “做的不错!” 本在看着书的独孤煜合上手里的书,缓缓抬起头来,他如玉的肌肤,在阳光的照耀下,近乎透明,隐隐闪烁着莹白的光泽,翩翩绝世,风华无边,看的枭山眼光轻闪了闪,连忙低下头来。 独孤煜见状,无所谓的笑了下,一双不染纤尘的黑色眸子,清澈如泉,如水晶般晶亮透明:“端王府的消息,可传回来了?” “传回来了!” 枭山点了点头,将云紫璃嫁入端王府之后发生的事情,从她大婚之日被刁难,到后来怒打侧妃,与赫连远剑拔弩张,再到为夺王府中馈与赫连远翻脸,怒甩一纸休书,要休夫离府……悉数禀明独孤煜。 听得云紫璃的丰功伟绩,独孤煜脸上的笑容不禁更深了。眼中闪着精光,他将手里的书十分随意的丢在一边,嘴角勾起诱人的笑意,看着枭山问道:“这些事情,王府之外的人,可都知道?” 枭山摇了摇头:“这些事情只限于端王府,若非我们的内线,这些事情绝对不会外传。” “是吗?” 独孤煜起身,一袭白衣,谪仙的俊逸,微勾的嘴角,眼底隐隐流动着温润的光芒:“那就帮他们传出去,让吴国京都的人们都见识下他们眼里第一美男的端王殿下,是如何宠妾灭妻的。” 枭山闻言,脸色一正,忙应了是:“属下这就去办!” “知道该怎么办吗?”独孤煜看着枭山! 枭山抬头,有些不解的看着自家主子。 不就是往外传播消息吗? 这里面莫不是还有什么讲究? 枭山长的五大三粗,一脸憨憨模样,如今再露出疑惑之态,怎么看怎么傻,笑吟吟的看着枭山傻愣傻愣的样子,独孤煜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在整件事情里,都是端王不对,云紫璃做什么都是对的,哪怕是做错了,你也得给本太子传成是对的,说来说去,你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萧染儿不算委屈,最委屈的人是她!” 闻言,枭山的眼光骤然一亮,却在心里暗暗为赫连远和萧染儿默哀。 挨打的人不委屈,打了人的倒是委屈了? 这根本是本末倒置! 枭山暗叹一声,对独孤煜垂首点头:“主子的意思,属下明白了。” 语落,他正准备衔命而去,却听那爽朗如清风,却带着丝丝魅惑的声音再次响起:“让人盯紧了端王府!” “是!” 枭山正色,再次颔首,衔命而去。 *** 端王府。 阿媚自王府返回,将云紫生回云府的消息,悉数禀明云紫璃,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他狠辣出手,杖责王氏和云紫凤一事。 听闻阿媚所言,云紫璃微怔了怔。 想着素来柔弱的云紫生,竟会如此行事,她有些不置信的问着阿媚:“此事可当真?” “自然是真的!” 阿媚点了点头,十分肯定道。 见阿媚如此肯定,云紫璃敛了眼光,陷入沉思之中。 若说,在云紫生暗算清荷时,她只当他是不想离开情非得已,不得已而为之,那么今时今日,云紫生所做的一切,已然超出她的认知。 她的弟弟云紫生,为了救她落了病根儿,身子孱弱不说,性情也从来温良,可是为何现在的他行事却如此狠辣? 不行,她必须要见紫生一面! 心中打定主意,云紫璃脸色沉了沉,对阿媚说道:“你再去云府一趟,告诉紫生,本妃要见他,让他来王府!” “是!” 阿媚点头,应声离去。 但是,等她再回来的时候,带回的却是云紫生身子不适,要过几天才能来王府拜见云紫璃的消息。 得了消息,云紫璃的脸色变了变,却终究没有再有行动。 一晃,四日转眼即过。 自那日之后,云紫生始终不曾来端王府见云紫璃,而赫连远也在离开暖园之后,一直没有再出现过。 今日,便是立后之日,按理说云紫璃该同他一起入宫道贺,怎奈午时将过,仍旧不见他踪影,云紫璃在在询问过朗月之后方才知道,自那日离开,赫连远出府,便再未回过王府。 是以,入宫道贺一事,也便搁置了。 此时,云紫璃想起那夜入睡前与赫连远的谈话,知他是故意如此,不禁轻笑了下。 用过午膳,云紫璃躺在榻上小憩,却时不时想起云紫生一事,始终难以入眠,实在等不及云紫生上门,她吩咐杏儿传话给朗月,道是要回云府一趟。 王爷不在,王妃说的话朗月自然不敢反驳,不过在他的坚持下,还是另外安排了两名便衣侍卫随行。 云紫璃回房换上一件绛紫色裙衫,稍作打点,并未让杏儿相随,而是刻意带让这几日一直郁郁寡欢的阿媚同她一起出门。 在她看来,今日伤神伤心之人,当属阿媚…… ps:煜太子很黑很黑的说……赫连远,你接招吧!亲们,后面会更精彩,请多多支持~~ 人云亦云,众口铄金 端王府位于京城临安大街,街道宽阔,车水马龙,门前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云紫璃带着阿媚立于王府门前,轻扫了眼前川流不息的人群,又冷冷斜睇了眼身后紧跟的两尊门神,缓步行至马车前, 轻抬手,扶着阿媚的胳膊踩了马凳,她刚要进入马车,却感觉到一道炙热的视线,而后忽地皱眉,转头望向对街方向,视线所及,使得她微微一愣! 街道对面,一袭紫衣的无澜,俊逸儒雅,正十分惬意的倚靠在一辆马车前,见她抬眸望去,他眸华一眯,还不忘朝她轻挑了挑眉梢,毫无避讳的与她含笑相对尽。 “侯爷怎知本妃今日会出府?” 看着无澜牵着马车过来,云紫璃复又垂眸下了马车,笑吟吟的看着无澜。 “猜的!” 无澜轻挠鬓角,转身亲手打开车门,眸中笑意依旧,迎云紫璃上车。“今日本侯亲为车夫,还请王妃赏光同行。丰” “本妃还有事!” 云紫璃心中记挂云紫生,自然不会跟无澜一起走。 “本侯知道你要去哪里!” 无澜看着云紫璃,略微压低了嗓音,语气中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连称位也跟着变了:“你先上车,我有些关于紫生的事情要跟你说!” 云紫璃闻言,瞳眸微微眯起,到底莞尔一笑,“既是如此,便只能委屈侯爷当回车夫了。” 语落,她命两名侍卫随车,带着阿媚一前一后登上马车,马车内装潢富丽,还放置了消暑的冰块,车内清凉,舒适非常。在车内落座,她回头扫了眼车外一袭紫衣的无澜,不忘轻声调侃道:“侯爷今日可还猜到我会穿绛紫色裙衫?” 无澜今日所穿,是细布袍子,外加一件轻纱长衫,不过他这长衫的颜色么……居然也是绛紫色的。 她穿绛紫色,他亦是身着绛紫色,意外撞衫么? 这未免太过巧合。 若是看在有心人眼里,只怕又是事端! “若我说凑巧,你可会信?” 无澜对上她格外清明的眸子,温文一笑,颇有些不以为然,作势便要关上车门。 “那个……” 他不是说有关于紫生的事情要跟她说吗? 无澜回头,有些无奈的看着她:“如今你是端王妃,我是紫衣侯,即便是你的从兄,说不得也会落人口实不是?再加上你我今儿的衣裳……” 无澜说着话,扫了眼云紫璃身上的裙衫,邪肆一笑,投她以一个你懂得眼神,然后又道:“我是无所谓啦,你跟赫连远混不下去了,直接去做我的紫衣侯夫人便是,不过问题你是愿不愿意……” 闻言,云紫璃呼吸一窒,冷眸扫过,见他倏地住声,她轻哼一声,睨了眼眼观鼻鼻观心,垂首站在马车外的两名侍卫,她乖乖的坐回马车里。 马车上路,在人群中穿行,时缓时急,一路静默无语,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车停,车门自外打开,无澜一脸笑意的看着阿媚:“美人儿,出来替爷驾车如何?” 阿媚闻言,蹙眉看向云紫璃,见云紫璃对她微微颔首,方才面无表情的起身与无澜调换了位置。 透过打开的车门,云紫璃看清车外的景色,不禁有些愣神儿。眼下马车已然出城,这条路云紫璃并不陌生,恰是前往西京湖的必经之路! 须臾,马车重新上路,无澜与云紫璃隔着一张小几,悠闲落座:“小璃儿,看着这条路可觉得眼熟?” “确实眼熟!” 云紫璃瞧着对面的无澜,慢慢回过神儿来,忽地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红唇微启:“侯爷要跟我说的事情,事关紫生上次落水一事?” “小璃儿果然聪明!” 无澜眼光一亮,仍旧紧紧盯着云紫璃,嘴角的笑意微微加深:“若我说,紫生并非你所认为的那般模样,你可会信?” “你想说什么?”云紫璃淡笑着,眼光闪烁着微微的光芒。 无澜轻笑一声,整个人向后靠了靠,却是微敛了笑意,淡淡声道:“小璃儿,只怕你我都看走了眼!” 云紫璃虽然早已料到,无澜会如此言语,但是真正听到,却仍旧有些难以接受。 自她嫁入端王府后,云紫生的行事作风确实有待考量,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所认识的那个云紫生,是假装出来的。 是以,此刻,听闻无澜所言,她的第一反应便是冷笑一声,道:“只因为他暗算了清荷?” 无澜见她如此态度,眸色微凉:“清荷是你的人,跟着他无非是要护他周全,他若不想依着你的想法离开,大可直言,可他却狠狠在背后给了清荷一刀,那一刀直击要害,那是要清荷的命啊,端的是心狠手辣!”言语至此,无澜也跟着冷笑一声:“小璃儿,他这么做,当真让我觉得自己看走了眼!” 云紫璃看了无澜一眼,低眸:“这件事,我尚需问过紫生!” 云紫璃如此,倒在无澜意料之中。 深看她一眼,他叹道:“我知你跟她姐弟情深,他说什么你便会信什么。不过有事情,我觉得还是应该让你知道!” “侯爷的好意,我心领了!” 淡淡抬眸,对上无澜深幽的双眼,云紫璃眼底光华闪动,“侯爷可是还要告诉我,紫生当初在西京湖落水一事,其实另有隐情?” “是!” 无澜诚然点了点头,笑看着她,轻道:“不过我觉得,你不一定会信我!” “也许我会信也不一定呢?” 云紫璃直直的凝着无澜的双眼,唇角含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就不知侯爷所知,紫生当初落水一事的隐情到底为何?” 无澜见她如此,弯唇笑了。 若说,云紫璃的弱点,那便是云紫生了。 无论到何时,她所顾念的人,永远都是云紫生。为了云紫生,她历尽艰险,替青萝太后卖命,还是为了云紫生,她宁愿做个不孝女,跟云起明对抗……是以,想要在她这里将云紫生搬倒,简直是难如登天! 只是,即便如此,有些事情,该说的他还是要说。 所谓说不说在他,信不信,那就是她的问题了。 思绪至此,他微扬下颔,俊颜微展:“那日去西京湖,是云紫生上赶着去的。” “这点我知道!” 云紫璃颔首,想了下,道:“紫生告诉我,王氏拿我的亲事威胁他……” “你信了……” 看似疑问,实则十分肯定的语气,无澜轻嘲一笑,道:“其实说来也是,云紫凤想要借游湖害他是真,他不过是心知肚明,却仍旧顺属推舟罢了!” 云紫璃眸华微闪,心中微微一滞。 心思电转之间,闪过一丝异样,她细细想了一番,眼底浮上浓浓的疑惑,问道:“他这么做有何好处?” “谁知道?” 无澜不以为然的慵懒一笑,笑吟吟的看着云紫璃:“也许是不想拖累你,想着死了也好……” 看着云紫璃的眼光一沉,他话锋一转,声音微冷:“也许是早已算准了你会过去,想要让你替他出头,对付王氏也不一定!” 他的意思是云紫生拿她当枪使? 云紫璃脸色一变,红唇噏合,却终究未说什么,垂眸提了桌上的茶壶,斟了半盏茶,细细啜着。 无澜懿旨静静的看着她,见她低眉敛目,独自一人端着茶水啜着,却不言语,他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也不再多说什么。 他知道,她定是听进去了。 这样,他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云紫生的异常,他才刚发现,有些事情还没弄明白,如今他跟她说这些,只不过让她有所提防,却从未想过她会听了他的话,对云紫生有所改变。 如此,她没有语气坚决的反驳他,已然是极好的结果。 不久,马车再次停下,无澜伸手撩起车窗上的小帘,向外望了一眼:“到了!” 云紫璃将茶盏放下,仍旧敛着眸光:“侯爷该说的话已经说了,我急着去见紫生!” “既来之则安之!” 无澜放下窗帘,回头看着她,面色严肃道:“云府这几天因为云紫生杖责王氏和云紫凤一事闹得鸡飞狗跳,世人都道云紫生如此,全是端王妃授意,仗了端王妃的势……人云亦云,众口铄金,你这会儿过去,即便只是去见云紫生,传出来又会如何?那些惟恐天下不乱的御史眼下可都盯着云府呢!” 无澜难得露出严肃的神情,此刻如此长篇大论下来,当真让云紫璃打消了去云府的念头。 是啊! 她现在回去,即便不是为紫生撑腰,也会被人说成是,既是如此,今日之事倒是她错估形势,没有深思熟虑。 她没有想到,云府的事情,这几日里,竟然闹得如此之大。 如此,紫生的名声…… 云紫生,那个为了她可以连性命都不要的孩子眼下到底在想什么?又想要干什么? 云紫璃有些艰涩的闭了闭眼,暗地里把云紫璃骂了个底朝天,却因心中憋闷,起身打开了车门:“我出去透透气!” 门外,阿媚早已等候多时。 见云紫璃出来,她忙伸手扶着她下了马车,指着人头攒动的不远处说道;“王妃,那里好热闹!” 云紫璃眸华轻抬,朝着阿媚指的方向望去。 那里彩带飘扬,琴声叮咚,远远听着格外悦耳,让人为之向往。 “今日湖上有琴圣会赛,要不要去瞧瞧?”无澜自马车跃下,轻松落地,紫色衣袍随风飘荡,自是俊逸非凡。 琴圣会赛? 云紫璃脑海中闪现赫连远抚弄琴弦的情景,侧目睨了无澜一眼,见他颇有兴味的笑着,她的唇畔也跟着浮起一抹别有深意的笑靥:“看侯爷如此神 态,莫不是今日会赛,有什么好戏要上演?” “是与不是,你自己看了便知。” 无澜轻轻一笑,抬手指向远处的湖面上。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云紫璃微眯了眸子,待看清湖面花船上那抹挺拔的玄色身影时,不禁微愕! 她没有想到,这几日行踪不明的赫连远竟然真的在这儿。 沈灵溪今日被立为皇后,他以情伤为名离府,却在这里抚琴弄弦,忙着参加琴圣会赛么? 这家伙,也忒不务正业了! 他这会儿该躲在什么地方黯然心伤才对,不是吗? 一路随着无澜行至湖边,望眼湖面上,此刻湖上只有两艘花船,花船船头处各坐着一名男子,这两人,远远望去,一人玄色如锦,一身白衣胜雪,指尖拨动,琴弦往来,正在合奏一曲脍炙人口的凤囚凰! 此曲,本应男女相合,可此刻,却是两男对弹……但即便如此,却丝毫不影响众人观看的兴致,和琴曲的美妙清越。 船头上,赫连远一袭玄色夏衫,云阳高端,俊雅绝伦,与他竞技之人一袭白衣,身形清瘦,却更显修长,他唇角轻勾的弧度,与优美的下颔弧度交相辉映,给人以一种极致美好的感觉,然他的俊脸,却藏在一张银白色面具之下,让人心中忍不住有无限遐想,却又不能得见真容。 静静的凝视着那远处的白衣男子,云紫璃不禁微微蹙起眉心。 不知为何,看着那人,她心中竟升起一种莫名的熟悉之感! 她可以确定,她的记忆里没有这个人。 莫不是以前这身子的主人,跟这男子有过接触? 也不应该啊! 紫生明明说过,云紫璃自幼长在山间别院,根本不曾外出过。 忽地,云紫璃的脑海中忽然闪过初来这个世界时,每每午夜梦回做的那个噩梦!梦里,她即将坠落悬崖,有个男子,死死拽着她的手臂,想要将她救起…… 莫非是他? 若真的是他,那么……他和真正的云紫璃,到底是什么关系? 当初她穿越而来,正好是真正的云紫璃坠崖受伤之时,彼时她问过云紫生几回,云紫生只道是她贪玩,不小心摔伤的,那时候她信了。 可是仔细想想,她当真被亲情蒙蔽了太多,竟是毫无怀疑的便相信了云紫生的话。 若,眼前的男子,真的是梦里的那个他,那他……是否就可以解开当初云紫璃坠崖之谜? 一时间,云紫璃望着湖面上的白衣男子,思绪乱糟糟一团,一时间难见清明! 无澜侧目看了云紫璃一眼,以为她正沉浸在琴曲之中,继而浅笑着遥望湖上,视线从赫连远身上一扫而过,却是落在与赫连远对谈的白衣面具男子身上,他眸光骤闪了下,轻声道:“现在只有他们两人斗曲,稍早参加人更多,我们来的虽晚了些,却是恰到精彩之时,看样子胜负即将揭晓。” 言语之间,一曲终落,两人仍是平分秋色。 须臾,西京湖岸边掌声四起,叫好声连连,花船上的两名翩翩佳公子长身而起,遥遥相望。 “看样子还需一曲定胜负!” 花船上赫连远面色沉静,冷冷的盯着对面的白衣男子,一副会魁舍我其谁的架势,而另一花船上的面具男子却是唇畔含笑,整个人给人的感觉,虽不锐利,却又让人觉得不容小觑。 “所谓斗曲,规则如何?” 云紫璃略整思绪,遥望着太明湖上,红唇微弯,问着身边的无澜。 无澜微微一笑,引着云紫璃步上停靠在岸边的一艘花船,“同时奏曲,比快,比准,比意境,音乱者败负,爆音者败负,意境不妙者同样败负。” “参赛者可有要求?” 云紫璃缓缓踱步花船船头,望着静置湖面上的两艘花船,又问。 “任何对自己技艺有信心者皆可参赛。”无澜在她身畔站定,垂眸睨着她绝美清丽的侧脸,眸华灼灼,轻问:“怎么?想要参赛?” 云紫璃眸华凝向无澜,淡淡一笑:“听他们弹琴,实在觉得技痒,想要抚琴一曲,王爷添添乱!” 她的笑容虽是浅浅的,淡淡的,但看在无澜眼中,却比之他以往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灿烂。 “添乱好,添乱好啊!” 无澜爽朗一笑,转身命小厮去打听外面技赏的最后曲目。 不多时,小厮去而复返,只道依照规则,最后一曲是那无名公子所点,名曰《倾城色》! 听到曲名,云紫璃不禁面色一滞! “名曲千千万,为何偏要点《倾城色》?” 无澜俊眉微拢,有些惋惜的声音在云紫璃耳边响起:“这曲子是北燕名曲,乃是燕皇为沈后所谱,道尽沈后生平,曲境婉转多变,意境上最难把握!” 语落,他垂眸看了眼刚刚摆在桌前的伯牙古琴,修长的手指 划过琴弦,琴声叮咚,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我还以为,今儿能有幸听小璃儿弹奏一曲呢,可惜这曲子小璃儿不会啊!” “会不会,侯爷听过自然知晓。” 云紫璃勾唇,浅笑,垂眸在古琴前的绣墩上落座,臻首低垂,一手按住琴弦,一手干净利落的拨动琴弦…… 湖边,琴声骤起,叮咚作响,弦弦掩抑,绵绵相接。 霎那间,无澜眼光亮起,天地之间万簌俱静。 赫连远和那戴着面具的白衣男子同是一惊,双双回首望来。 花船之上,云紫璃发如玉,颜若雪,一袭紫衣,随风飘动,仿若坠入凡间的紫色精灵,抬眸之间,见两人双双看向自己,她唇角上扬,莞尔轻笑,眸底流光溢彩,自是顾盼生辉。 眸华闪烁,再垂首,她白皙如玉的指尖熟稔而又精准的在琴弦上跳跃舞动,让人倍觉赏心悦目。 湖中央,虽相距甚远,但只是一眼,却见赫连远瞳孔微缩。 初时,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但仔细辨认之后,他方确认此时稳坐湖边花船上的人,他这几日里心心念念的小丫头。 他没想到,此刻她竟会在此出现,更想不到她竟敢在这个时候出头。 如此思忖着,他的视线,扫过她身边一袭紫衣的无澜,转而又对上方才与自己斗曲的白衣男子,眸色霎时幽冷。 “臭……丫……头!” 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个三个字,赫连远沉下,稳稳坐回古琴前。 抬手间,琴弦拨动。与云紫璃的琴声遥遥想合。 就在此时,对面花船上同样琴声再起,优美的音符传入众人耳中,悠扬缠绵,令人沉醉! “靠上去!” 云紫璃的琴声,令无澜眼神激荡,即刻吩咐船夫将船靠上去。片刻后,花船缓缓驶离湖岸,向着湖面上的两艘花船靠拢。 北燕名曲《倾城色》为燕皇独孤萧逸亲手谱曲,一曲弹起,倾城天下,短短数年便名扬天下,被人人传奏。 此曲,初时,音律绵长,悠扬凄婉,曲境中弥漫着浓浓的不舍与眷恋。似一对男女,爱而不得,只能忍痛别离,却又心中难舍。 云紫璃在弹奏此曲初时,脑海中竟是闪现出平日梦境,思绪如潮水般涌入脑海,想起梦里那人,即便被利石割破了手臂,随时都有可能被她带下悬崖,却仍旧紧握着她的手腕,想要将他救起,她不禁心弦微颤。 是他吗? 云紫璃眸华若水,低眉轻敛间,遥望不远处正专心抚琴的白衣男子,指下音节不停跳跃回转,不复从前轻拢慢捻。 乐声此起彼伏,对立处赫连远与白衣男子交相呼应,自是技艺超群。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不多时,却似朝云无觅处。” 云紫璃口齿轻喃,弹拨琴弦的力道陡然提升,琴声铮铮,意境一转,似风发水涌,时闻波涛,已有汪洋浩瀚不可测度之势,将沈后为保燕皇江山,手持利剑,亲身上阵之时,猎猎风骨,绝代风华的气势展~露~无~遗! 再扬首,恰遇赫连远远远望来。见他眸色冷峻,云紫璃忆起那日他留下的舒肤膏,对他淡淡一笑,从容以对,手下捻拨琴弦的动作不曾有过半分停歇。 琴上几弦,过去她不知弹了多少回,无论多么繁复的折点,她都可轻松驾驭。 此刻,她心弦合一,更是游刃有余! 西京湖上,明净光洁,景致优美。 一曲倾城色,到了曲尾时,沈后已功成身退,洗尽铅华,安心相夫教子,自是曲音绕梁,如歌缠绵,听的湖边一众观者难以自拔。 不得不说,云紫璃人美,琴艺,也是让人惊叹的。 《倾城色》的意境在她的手下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渐渐的,对面白衣男子悠扬温雅的琴声歇了。 又过了片刻,赫连远咄咄逼人的琴声也渐渐停了。 直到此时,已然将身心融入琴曲之中的云紫璃才微微放缓指尖幅度,心绪渐渐平复,轻拢慢捻须臾后,一切归于沉寂。 四野,鸦雀无声! 云紫璃眸华敛起,轻盈起身。 只一瞬间,掌声响起,此起彼伏! 今日琴声会赛的琴魁,她当之无愧!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西京湖上,三艘花船成三足鼎立之势,船上四人,神情各异,微风轻拂中,云紫璃绛紫色的轻纱裙衫随风飘扬。 “姑娘琴艺精湛,在下甘拜下风!” 轻抬手,示意手下将身前古琴收起,带着面具的白衣男子轻轻拱手,他的眸子,晶亮清澈,十分雍容的对云紫璃淡淡一笑。 “是公子承让了!”云紫璃的眸光自赫连远身上扫过,望向眼前的陌生男子,轻笑着,十分恭谨的对其微微福身。 < p>他的容貌,隐于面具之下,虽看不真切,但云紫璃直觉那该是一张如赫连远般颠倒众生的面容。 白衣男子深看云紫璃一眼,眼底有什么东西缓缓淌过,眸光微闪了闪,他扬眉斜睇了眼另一艘花船上的赫连远,却是眸华一转,越过云紫璃低垂的头髻,对颔首示意,不无羡慕地叹道:“兄台好福气!” 无澜和她,身着同色衣衫,此刻又立于一处,想当然而,对方将二人视作一对璧人。 知其误会了,无澜却并未出言解释,只温润一笑,点头示意,凝向云紫璃,眼波如水一般,饱含深情。 赫连远见状,本就阴沉的脸色,一点点冰裂开来,而白衣男子见他如此,则是温润勾唇,眼底染上了笑意。 云紫璃直望入男子含笑双眸之中,总觉得他应该知道她和赫连远的关系,却故意在赫连远面前,把她和无澜送做堆,随即试探着问道:“公子不是京城人士?”此人绝非平庸之辈,单就从赫连远和无澜对他态度,便不难看出。 “今日只是路过……今日在下尚有要事在身,我们后会有期!” 白衣男子轻笑一声,并未做太多攀谈,只说话间目光灼灼,别有深意的看了云紫璃一眼,又对赫连远点了点头,转身带着两名随从进入身后的船舱里。 不久,花船驶离湖面,朝着岸边而去,待靠岸之后,白衣男子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直到此时,云紫璃方才转睛看向周身森冷,一直目光锐利的注视着自己的赫连远。 “谁准你出府的?” 赫连远一直冷冷瞥视着她,见她终于肯看自己一眼了,不禁怒火中烧,一开口便火药味甚浓。 今日赫连堂和沈灵溪大婚,在外人眼里,他要时刻摆着一副别人欠他钱的表情,不过说到底,那都是假装的,他的心情还算不错。但是此刻,云紫璃私自跟着无澜出府不说,还抛头露面的出现在那只玉面狐狸面前…… 无澜! 独孤煜! 他们两个人,不管是谁,只要靠近她,他心里就有火,眼下她同时招惹了他们两个,他心里的火气,那叫一个蹭蹭乱窜! “王爷没说过不准我出府!” 云紫璃微扬起头,直视于他,目光平静。 她说的,是事实! 可是这个事实听到赫连远的耳朵里,却气的他紧握成拳的手上青筋崩现,冷冷吐息:“你若真的聪明,便不该在今日找本王晦气!” 自方才开始,他看她的眼神,一直都是冷的,这会儿听他这么说,对他阴晴不定的脾性早已习以为常的云紫璃只觉她喜怒无常的毛病又犯了,丝毫不觉意外,仍旧不怕死的顶道:“王爷,我好想从未说过自己聪明!”相反,每次夸她聪明的,是他! “云紫璃!” 果然,听她此言,他眸色愈发的冷了。 云紫璃淡淡抬头,静看着他,不知他的邪~火来自于何处,脸上神情如昔,丝毫不见畏色! ps:八千字,送给wwspyl2和大家,感谢coco3c的月票,谢谢大家的咖啡,爱你们~~ 守你一世 在云紫璃看来,她和赫连远只是合作关系,无关男女之情。眼下这般情况下,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赫连远之所以变脸,是因为吃醋的缘故。 是以,此刻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在满脸怒气的赫连远面前,自然不会心虚,脸上也没有畏惧之色尽。 “不就是输了会赛的魁首吗?端王殿下何必如此小气!”无澜感觉气氛有变,眼见着赫连远和云紫璃针尖对麦芒,俊秀的眉头微皱,适时戏谑着开口道。 “紫衣侯这话说的有意思,不过话说回来,她是本王的女人,即便出门也该与本王同行,何来紫衣侯越俎代庖?”视线自无澜和云紫璃同是绛紫色的衣衫上扫过,赫连远徐徐说出这句话,随机衣袖一拂,沉着俊脸折返船舱中。 “他生气了!” 目送赫连远乘坐的花船驶离,云紫璃唇畔含笑,轻撇的弧度透着几分倔强,似是赫连远生气,她心情十分愉悦。 其实吧,不知为何,这会儿看着赫连远生气,她心里还真的隐隐有几分高兴。 “他生气了,回了王府还指不定怎么给你小鞋儿穿,你竟然还笑?”嗔怪着看向云紫璃,无澜意有所指的轻轻叹息:“不过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吃醋了,也不一定会有事!” 赫连远会吃醋? “他不会吃醋的!不过是我夺了本属于他的魁首,他才生气……”云紫璃当先在心里否定了这个可能,转眸对上无澜清亮的眸子,她微眯了眯眼,说话的声音极轻:“倒是侯爷,明明知道他在这里,却还带我过来,莫不是故意让他看到你我身着同色衣衫,好让他一怒之下再休了我?丰” “随你怎么想!” 无澜轻笑,不曾过多解释,取出一方巾帕,十分轻柔的将之覆在云紫璃鲜血淋漓的手上:“若我知道,你如此争强好胜,一定不会带你过来!” 方才在取琴时,他本是拿了义甲的,可她并没有用。 如今她以一曲《倾城色》技惊四座,在音准的处理上,更是精准无误。如此为之,到最后她确实赢了,却也因用力过猛,伤了自己纤弱的手指。 那如玉的手指,如今血迹斑斑,看的他心疼不已。 都道是十指连心。 云紫璃指尖被琴弦割裂的伤口泛着殷红,因无澜的碰触,痛的她瑟缩了下手指,随即伸手将巾帕握住,不着痕迹的躲了无澜,然后轻轻缠绕,方才抬起头来,微敛着唇角:“不管侯爷心里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不过让人拿来做筏子,这一次就够了,我不希望还有下一次!” 无澜的心思,她比谁都清楚。 可是拒绝的话,她说了又说,他却仍旧我行我素,当真让人头疼。 无澜因他的话,尚未收回的手,微微一僵。紧紧凝视着云紫璃平静的双眼,清晰的看着自己的倒影,他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后他放弃了。 有些话,说与不说,他的心意,她始终知道。 不过是从来不会回应便是了! 如此老生常谈,倒显得无趣! 我们回去吧!” 船舶轻摇,无澜抬手欲要扶着云紫璃晃动的身形,却见她眸色微冷的望着湖面,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不禁轻唤她一声:“小璃儿!” 云紫璃回头,看着他无奈收回的手,轻点了头:“天色不早了,侯爷回侯府吧,我自己回去便可!” 即便她和赫连远是合作关系,她也是他名义上的王妃。 方才赫连远说无澜的话言犹在耳,此刻即便是为了避嫌,她也该与他保持些距离才是。 “那些勋贵门都道,端王情场失意,想来他出现在此,不过是想要发泄一二,却半路杀出你这个程咬金,若你此刻自己回去,只怕此事不能善了!”云紫璃一副要跟自己保持距离的样子,让无澜颇为无奈,轻声蹙眉说着话,他淡淡道:“在他眼里,我总是外人,若我在场,他……” “侯爷能守护我一时,可能守得住一世么?” 云紫璃打断无澜话,苦笑着望进他的眸子,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寂,她轻颤唇瓣,哂然叹道:“侯爷既是担心我,又何苦要带我来此,如今王爷对我的态度,不正是侯爷想要的吗?你我……以前是师徒,但是现在却已然不是,便是我的从兄,我与王爷之间的事情若处处侯爷都掺和进来,只怕到头来,情况会更糟!” “小璃儿……” 她的拒绝之意前所未有的坚定,言语犀利,丝毫不讲情面,使得无澜咂了咂嘴,却无言以对。 就在此时,花船靠岸,随之船身也跟着又是一阵轻晃! 云紫璃脚步不稳,无澜伸出双手,想要扶住她,却又在她的注视下有些颓然的放下。 “本妃先走了!” 云紫璃对无澜微微欠身,脚步一旋准备下船。 看她走出几步,无澜俊逸的脸上浮现一抹郑重之色:“若我说可以守你一世呢 ?” 云紫璃脚步微顿,背对着无澜的身形微微僵滞。静默片刻,她轻轻转头,对上他的笑脸,却是拧了眉,眸光清冷道:“本妃的意思,侯爷该心知肚明,怎地这会儿又在开玩笑了?” “呵呵——” 无澜脸色微暗,干笑两声,无奈的摇了摇头,有些沮丧的道:“你就不能敷衍我一回?” 他,早已料到她会如此反应! 只是,犹自不死心而已! “本妃如今身为堂堂端王正妃,绝无可能再做他人之妇,如此……用得着敷衍么?” 嘴上虽这么说着,她的心底却涌起浓浓的无奈和心疼。 无澜对她的好,她会记在心里,藏在心里,却永远无法作出回应! 她的心意,始终如此! 也唯有如此,才是对她和他最好的。 心中涩然,却是不悔,她转身离去,自始至终都没有再回头看过无澜一眼。自然,她也不会发现,无澜眼中深深的痛楚和始终不曾改变过的温润光芒…… *** 赫连远回到王府之后,并未直接回桃园,而是一进门便传了三文,当着一文和四文的面,将三文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三文表示很委屈。 这几日他一直跟在主子身边,府里的消息虽然不曾断过,不过今日王妃出府,那是经过桃园朗月大总管,等他的人再得到消息,王妃已经在西京湖了。 听了三文的解释,赫连远的脸色沉了沉,嘴角带着笑意:“朗月的事情,本王自会处置,眼下本王再说一次,日后盯紧了紫衣侯,只要他进王府,本王便要得到消息。” “是!” 三文垂首,点头,背脊沁凉。 人都道他家主子爷如何如何俊美,笑起来如何惑人心魄,不过他的笑在他们这些人眼里,却如暴风雨前的宁静,让人心惊胆战。 “四文!” 赫连远看了三文一眼,转头看向低头候在边上的四文。 “属下在!” 四文应声,恭身上前。 赫连远深看他一眼,道:“日后暖园的安全交给你,王妃在哪里,你便要在哪里!” 四文心神一震,有些不可思议的抬头看向赫连远。 想当初,他说了句喜欢主母的狠劲儿,便被主子发配去了北燕,如今主子竟然让他护卫主母安全? 且,还寸步不离? “怎么?” 见四文一脸不置信的看着自己,赫连远不禁笑问:“你不愿意?” “不是!” 怔怔地,看着赫连远,但见他唇角弧度微扬,四文忙不迭地摇了摇头,低下头来:“属下领命!” 声落,他在心中暗自嘀咕,主子虽说让她寸步不离的跟着王妃,不过这分寸他定要好好拿捏,否则少不得又要挨罚。 他这苦命的吆! 待四文领命,赫连远大手一挥,让几人退下,沉着脸色去了云紫璃所居的暖园。彼时云紫璃尚未回府,见赫连远脸色不善的进门,留守暖园的杏儿不禁起了一身冷汗! 好在一进门他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命杏儿备了一桌酒菜,而后独自一人坐于桌前,静静的饮起酒来。 直到华灯初上时,云紫璃才带着阿媚回来。 见她进门,早已等在院子里的杏儿连忙迎上前去:“王妃,您可算回来了。” “怎么?” 云紫璃眉头微蹙,以眼神询问杏儿。 杏儿张了张嘴,又指了指前厅方向,压低声音道:“王爷已经等了好长时间了。” 云紫璃眸子闪过一抹了然,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们都退下吧!” “呃……” 杏儿微怔,一脸担忧模样:“奴婢还是在外面候着吧!” 自进门开始,赫连远的脸色便不好看,她怕这回又跟上次一样。 “你放心!”云紫璃知她是关心自己,轻笑了下,“我跟王爷有事要谈,不会发生你所担心的事情,你跟阿媚先去取膳吧!” 杏儿眼睛轻眨两下,知云紫璃这是有意支开自己,轻点了点头,同阿媚一起去取膳了。 前厅里,赫连远手提酒壶刚刚将酒杯注满,见云紫璃进来,他面色陡的一沉,随即冷哼道:“亏你还知道回来!” “我是王爷的王妃,王爷在哪里,我自然要回哪里!” 早在府外时,他便被她气着了,这会儿回到王府,她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他会以多好的态度对她。 对于他的怒容淡淡一笑,她缓步走到他近前,伸手接过他手里的酒壶,兀自又斟了一杯酒。放下酒壶,她将酒杯举至鼻尖轻嗅,酒香四溢,惹得她满足喟叹一声好酒,然后兀自解释道:“离了西京湖,我又去买了些首饰,这才回来晚了。” “本王的王妃 ?”酒意阑珊的赫连远对于她轻声的解释充耳不闻,抬眸十分轻蔑的睨着她,有些轻嘲的反讥道:“今日在西京湖上,你与无澜形同璧人,与他结伴出行时,你可想过自己是什么身份?!” “身份?!” 听着赫连远的冷嘲热讽,云紫璃知他今夜不肯善了,加之今日因为云紫生的事,她实在身心疲惫,她不禁将眉梢挑的高高的,手握酒杯在赫连远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有些狐疑的望着他:“敢问王爷,今日你在西京湖上斗曲之时,可想过自己是什么身份?” 闻言,赫连远眉心一沉! 云紫璃浅啜一口杯中之物,***之感充斥唇腔,不紧不慢地挤兑着赫连远:“皇后新立,身为皇族,王爷本该偕我一同进宫道贺,若王爷果真记得自己是什么身份,该出现的地方当是宫中,而不是太明湖上!” 听她提起立后一事,赫连远眸子蓦地又是一眯! 这臭丫头,明明知道,他对沈灵溪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却还在这里挤兑他,如此悠闲的说着风凉话? 如此,着实可恨! 仰头将手里的酒杯饮至见底,他冷道:“你当真不知,本王为何不进宫?” 不知好歹的死丫头!臭丫头! 若非不想让她跟赫连堂周~旋,他大可哭丧着一张脸进宫去给赫连堂添添堵,那样的话,有心人都会觉得赫连堂抢了他的心上人,实在不怎么地道,只要他好好引导舆~论,好处自然不会少。 可是,为了她,他只能失魂落魄的出去溜达,还不巧碰上了独孤煜,如此才有了今日西京湖上的一幕! 可她,却丝毫都不领情! 云紫璃不知他心中所想,自然也不知道赫连远在心里骂着自己,不曾回答他的问话,她静静地看着他将酒杯再次斟满,轻抬素手从他手里抄过,不等他反应过来,她已将酒杯送到唇边。 “你……” 赫连远直勾勾的注视着抢了自己酒杯的云紫璃,脸色微沉下来,寒气瞬间逼人心魄。 “王爷,成大事者当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好,你时冷时热,说发脾气就发脾气的性子得改,否则……”云紫璃仰头,将酒水喝下,语带失望,眼底精光烁烁,面色潮红的叹道:“这样的你,成不了大事!” 云紫璃将酒水饮下的动作,当真赏心悦目,加之她用的,还是赫连远用过的酒盏,这个认知,让赫连远忍不住心旌荡漾。 不过,待听清她所说的话,他心里的怒气蓦地升腾到了极点!室内的气氛随她的话瞬间降至冰点,俊美的眸中尽是阴鸷,赫连远横眉冷道:“云紫璃,你在教训本王!” 生在皇家,他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不曾有人像云紫璃这般总是与他唱反调。平时也就罢了,也从不曾像对待她这般一再妥协,但今日他心情差到极点,加之此前在太明湖上她公然与他斗曲,早已让他怒火中烧! 可她……明知他处于盛怒之中,却仍不知死活的敢对他出言不逊! 此举分明就是挑衅! 凝着她精光闪烁的美眸,赫连远忽然在心里自嘲一笑。 这丫头,从始至终,对他都是这个态度,似是根本就不在乎他! 不! 是根本就不在乎他! “我虽身为女子,但王爷今日的所作所为,让我看之不起!”云紫璃连饮两杯烈酒,直觉面色燥热,两朵红云爬上脸颊。俗话说酒壮怂人胆,接着这两杯酒,她即使知道赫连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却仍旧轻掀嘴角,如此缓缓说道。 她似是触到了他的逆鳞,此刻不管她如何行事,他都不会让她好过,既然横竖都躲不过,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且,今日,云紫生的事情,已经让她心生疲惫了,她实在没心情再去周~旋! “你看不起我,又看的起谁?” 阴冷的目光,凝视着云紫璃唇畔的痕迹,赫连远声音略低,眼底暗嘲汹涌:“无澜吗?” “是又如何?” 云紫璃闭了闭眼,单手擎着下颔,面颊红润的看着他,勾唇轻道:“王爷与我,不过是合作者的关系,等你成就大业,我便会恢复自由之身!” “云紫璃!你现在还是本王的王妃!”眸中狠辣之色一闪而过,砰的一声酒壶落地,摔得七零八落,赫连远骤然抬手,握住她的下颔,恶狠狠的望进她的眸子,“本王警告过你,不该今日找本王晦气,此前就罢了,今下莫要再考验本王的耐性,否则……” 此刻,他薄削的唇瓣抿起,俊美的颜面因极怒而显得狰狞 “否则怎样?”因他手下的力道而暗暗喘息,云紫璃忍痛反问道。不以为然的一笑置之,她轻道:“王爷又想打我不成?” 闻她此言,赫连远抿起的唇瓣,几乎成了一道直线。 云紫璃的倔强,他早已见识过。 只是,她的倔强,早已超出他的 认知。 彼时,有一个声音不停在心里告诉他,上一次是意外,但这一次若他真的再对她动手,只能将她推的更远。 想到这些,凝着她倔强而无所畏惧的双眼,他眼中的怒意,一点点褪去,脸上除了冷意,不见一丝情绪:“你可以求饶!” 见赫连远如此,云紫璃讪讪一笑,出乎他意料的,她费力的轻摇臻首,道:“看来,要让王爷失望了,我不会跟王爷求饶,而是向王爷讨打!” “你!” 听了她的话,赫连远的脸色瞬间再次冰封,咬牙切齿间,他的视线更加阴霾。 “我原以为王爷乃是胸怀天下之人,这才答应你演戏一场,可今日看来,王爷心性不定,喜怒无常,着实让人失望透顶……是以,我与王爷请打,请王爷狠狠的打,然后将休书给我,你我一拍两散!” 她的这番话,着实让赫连远恼怒! 在他的森冷的注视下,她道了一声罢了,轻轻抬手拂落他的手,转身行至偏厅的书桌前,在他的注视下提起笔来奋笔疾书。 过了片刻,重回前厅时,她的手里已多出一张写好的休书! “请王爷过目!” 拿着休书的手置于半空,见赫连远没有要接的意思,云紫璃将休书呈于他面前。 她的字,书写工整,娟秀得仪,与上次休书上的字迹和内容,如出一辙! “若王爷无异议的话,便收下吧!”云紫璃面色沉静的看向赫连远,见他一直未动。毫不客气的讥讽笑道:“王爷放心,今夜不会有子真先生,也不会有安阳大长公主,我待会儿便收拾东西走人!” “云紫璃!” 伸手将墨迹未干的休书拿在手里,赫连远直勾勾的注视着云紫璃,紧绷的声线,略微有些颤抖,他想要舒缓情绪,让她留下,可是说出口的话却是:“你想跟无澜双宿双栖?” “那是我的事,不劳王爷操心!” 云紫璃未曾否认,看了眼被他攥的变了形的休书,抬头对上他深幽压抑的双眸,飒然说道:“有了这封休书,日后便是我青灯古佛相伴余生,也与王爷无关!” “想跟本王撇清关系?你休想!”几乎是咬牙启齿的说出这句话,赫连远只手将休书揉进掌中,双目一狠,怒瞪着她片刻,竟是紧握着双拳,转身向外拂袖而去:“云紫璃,既是你不守承诺在先,便莫怪本王不客气,今生今世,只要本王还活着,你便休想离开端王府!” ps:感谢a_jetx77bo的月票~~谢谢大家的咖啡~~ 你在害怕(一更) 赫连远阴沉着脸色来,怒气冲冲的走,惊的候在门外的阿媚和杏儿全都变了脸色,而他留下的话,也等于是判了云紫璃死刑! 今生今世,只要他还活着,云紫璃便休想离开端王府! 这个结果,出人意料,但是对于云紫璃来说,并不重要尽。 若是她想要离开,即便端王府再如何固若金汤,她也一定可以找到机会。 看着赫连远如一阵风般离去,她立身桌前久久无语。许久之后,方才心弦一松,有些无力的轻叹一声,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她从赫连远周身所散发的冷意中不难看出,赫连远这一次,是真的怒了,可是今日,因为云紫生的事,她心底茫然不已,自也难受的厉害,真的没有办法顾及太多。 合作也好,不合作也罢。 去他的赫连远,去他的赫连堂,去她的青萝太后…… 她如今已然打定主意,等见了紫生,不管他打什么主意,也不管他愿意还是不愿意,她都要带他离开京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丰。 她相信,那个为了她可以连命都不要的云紫生,一定不会像无澜所说那般,连她都算计了去。 即便,无澜说的是真,她也相信他一定有他的苦衷! 或许,她可以带着紫生去北燕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神医鬼婆,让她解了紫生身上的毒,那样的话,他也可以和正常人一样,等再过几年,娶亲生子…… 打定了这个主意,云紫璃在心中憧憬着以后的日子,闭上双眼将头轻轻抵在了桌子上。 “王妃!” “王妃!” 阿媚和杏儿进门,看到云紫璃将头抵在桌子上,心头一惊,忙双双上前,异口同声的唤着她,眼底皆都写满担忧之色。 方才酒壶摔碎的声音,眼下屋里一片狼藉,还有方才赫连远离去时的脸色,她们在外面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傻子都知道,王爷和王妃一定又起了争执! “本妃没事!” 云紫璃摆了摆手,随手抄起桌上仅剩的一壶美酒,自斟自饮起来。 杏儿看着云紫璃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酒,不禁蹙眉劝道:“王妃,酒喝多了伤身,您还是不要再喝了。”说话间,她冲着阿媚使了个眼色。, “是啊!” 阿媚忙也跟着出声:“王妃今儿累了一天了,也该歇了。” 面对两人劝慰,云紫璃不语,仍旧我行我素。阿媚见状,只得先让杏儿去煮醒酒汤。不久,一壶上好的梨花白,被喝的一滴不剩,云紫璃这才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却因头晕目眩而轻晃了下。 “王妃小心!” 阿妹眼疾手快,伸手扶了她一把。 “这酒后劲儿还挺大!” 伸手揉了揉鬓角,云紫璃对阿媚淡淡一笑,刚要由阿媚搀扶着去寝室,却从门外传来一阵嘈杂之色。 云紫璃闻声,黛眉一紧,微眯着眸子转身向外看去,却见杏儿一脸慌张的引了四文进来。 “属下四文,参见王妃!” 自进入厅内,四文始终低垂着头,规规矩矩的朝着云紫璃行了礼。 “四文?” 云紫璃在桃园住了些时日,自然认得眼前之人是谁,平日里赫连远这四枚铜钱,可都是堪当大任的,就不知如今四文因何至此! “是!” 四文颔首,仍旧垂首,道:“属下奉王爷之命,自今日起戍守暖园,护卫王妃安全!” 云紫璃一听,微愣了下,却是哂然一笑:“王爷这是要囚禁本王妃?” 不久前,赫连远才信誓旦旦的说过,只要他活着,她便休想离开,这会儿子四文便过来护卫她安全了? 这动作,当真雷厉风行! 这是他第几次夸赞那家伙雷厉风行了? 其实,若他的性子能够再稳一点,确实要胜过赫连堂许多。 “王爷没说要囚禁王妃,不过是让属下寸步不离的保护王妃!” 四文听出云紫璃语气里的异样,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见那昏黄的灯光下,美人脸色绯红,醉意阑珊的倚在阿媚身上,他心下一悸,赶忙又低下头来。 “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云紫璃直觉酒意上头,闭上眼睛摇了摇头,伸出另外一只手搭在杏儿腕上,由她和阿媚扶着回了寝室。 杏儿将榻上的被褥铺好,看着云紫璃卸了妆,面露担忧的轻声说道:“王妃,园子外面被人团团围住了……” “我知道!” 云紫璃轻叹一声,躺下身来,疲惫的闭上双眼:“有他们护卫,暖园里不是更安全?倒也省了你们守夜了,都去歇了吧!” 语落,她不再作声,借着酒意入睡,昏昏沉沉中,衣袂摩擦声由近及远,室内恢复一片寂静…… *** 这厢,云紫 璃借着酒意安然入睡,那厢,怒气未消的赫连远在榻上躺了许久,却是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眠。 脑海中,云紫璃那张宜笑宜嗔的脸,始终萦绕不去,想着他和她才刚过了几天安生日子,便又闹的不欢而散,赫连远头疼的坐起身来,用手砸了砸自己的额头。 他素来冷情,善于谋算,在众人眼里,亦表面冷酷无情,背地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是唯独在面对小丫头的时候,总会情绪失控……忆起不久前才刚发生过的种种,他不由苦笑连连,事情本不该如此的,为何在她面前,他却总是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 头疼的厉害,却也实在睡不着,他无奈起身,只身着中衣,缓步出了房门。 端王府的桃花,四季常开,人尽皆知。 漫步桃园之中,嗅着熟悉的馨香,赫连远心中焦躁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又更胜几分。 夏日的夜,连风都透着湿热。 他静静地立身在盛放的桃花海中,有些烦躁的伸手拨动了下挡在身前的桃枝。 “我以为,你这满园桃花,都是为她而栽……” 恍惚之间,一道低醇的嗓音,伴着轻叹,徐徐在赫连远身后响起。 赫连远闻声,轻皱了眉头,转身向后,看着那一身道袍,头髻以木簪简单束起的人,面色微微一变,唤了一声:“先生!” “嗯!” 子真先生应了一声,缓步赫连远身前,与他并肩而立,望着前方满是花蕾的桃枝,淡淡勾唇:“怎么?有心事?” 赫连远闻言,轻笑:“先生深夜至此,不正是因为知道我有心事吗?” “我听说,你今儿夜里在暖园大发雷霆……”子真先生没有否认什么,只是看着赫连远,神情宁静,淡然,让人觉得高深莫测。 “这端王府里的事情,哪件能瞒得过先生?”盈盈凤眸,微微眯起,赫连远对子真先生,并没有隐瞒什么,唇角笑意依旧:“先生的消息,当真灵通。” 子真先生凝着他嘴角的笑意,眸色深了深,叹道:“我所认识的赫连远,从来喜怒不形于色,即便面对后宫倾轧,亦能面不改色,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是……最近的赫连远,情绪波动太大,就好似变了一个人!” 赫连远轻笑了下,看着子真先生,满是无可奈何道:“还请先生指教!” 子真先生说的这些,他也知道,但是他就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如今既是子真先生至此,便一定是来开解他的。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既是自己不知该如何是好,那么听听先生的意见,也未尝不可! “你倒是不曾否认,还知不耻下问!” 子真先生微点了点头,想到早前残月传来的消息,心下喟叹一声,说话的语气听起来再平凡不过,仿佛就像在问你吃饭了没有:“远儿,你在害怕!” “害怕?” 赫连远轻皱了眉头,轻声重复着这两个字,仔细在心中想着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低柔的声音,如琴弦回声,让人觉得格外好听。 “远儿,她如今已经成了你的弱点,你的软肋!”子真先生偏头,笑看着赫连远,意味深长道:“自你重见她那一日,便害怕失去她,所以你百般筹谋,让她顺利嫁入端王府,可是即便是如此,你还是在害怕她会离开你。你不敢将过去的真相告诉她,你害怕她会自己走,如此却又不能确定她的心意,自然又患得患失,只要有关她的事情,你都不能淡然处之。无澜对她越好,你心里就越是害怕,怕她的心里会有了别人,独孤煜一出现,你心里又没了底,你怕独孤煜将她带走……” “是!我怕!” 赫连远沉思片刻,十分坦诚的颔首,认可子真先生的看法,唇角的苦笑,带着自嘲之意:“先生,我失去过她一回了,不能再失去她第二回,失而复得是喜,若再得而复失,后果如何,我自己都不敢想!” “得而复失?” 子真先生冷嗤一声,面色微淡:“你确定,你得到过?” 子真先生此言一出,赫连远英俊的面庞,蓦地便是一僵!怔怔转头看向子真先生,他深幽的眸海,似是有漩涡一般,不停汹涌,旋转:“先生此言何意?” 子真先生似是长辈在看着晚辈一般,睨了赫连远一眼,挑眉说道:“你即便是将她娶了回来,却始终不曾让她知道你的心意,整日里自己在这里叽叽歪歪,如此也算得到?” 说着话,子真先生的手指,还不忘用力戳了戳赫连远的胸口。 因子真先生的话,赫连远眉毛一挑,微敛了眸子,却仍然难掩心中震动! 是啊! 他从不曾跟小丫头道明自己对她的感情,她也始终抱着跟他合作的态度,感情从来都是两个人的事,只他一个人在这里着急上火,他又如何能怨她不在乎他? 可是,若是坦白自己对她的感情,四年前的事情,必 然会被揭开,到了那时,若她选择跟独孤煜离开,他又当如何自处? 子真先生静静的,将赫连远的反应尽收眼底,不禁又冷了脸色,面色严肃道:“远儿,前怕狼,后怕虎,这可不像是你!” 闻言,赫连远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定定的看着面前的恩师片刻,他却是笑了:“先生说的对,远儿真的前怕狼,后怕虎,既害怕她知道了过去的事情,会弃我而去,又害怕现在这种明明她就在我面前,却不敢跟她明言,看到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就怒火中烧的无力感,她……从来都是我的弱点!” 子真先生没想到,赫连远居然会如此坦诚,有些诧异的看了赫连远一眼,见赫连远伸手握住前方的桃枝,咔吧一声将之折断,他微微垂下眼帘:“说实话,我并不看好你们!” 赫连远回头,看向子真先生,却见子真先生抬起头来,嘴角扯出一丝笑意:“不过既是你用情如此之深,倒不如放任你一回!” “先生……” 赫连远借着月光,看着这个世上自己最为敬重的人。 “赌一赌吧!” 子真先生伸手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洒然离去:“这样下去,你们只会越走越远,那样的话,你当如何?其实说白了,你不过是不确定她的心意,既是如此,何不放开胆子是搏一搏?让她知道你的心意吧,你还不是很厉害吗?若她爱上了你,也许会为了你留下,也不一定呢!” 闻言,赫连远眼中忽然掠过什么,看着子真先生离去,他似有所悟的皱了皱眉,随即……笑了! 先生的话,让他茅塞顿开! 如今他们总是这般不欢而散,她只会当他阴晴不定,喜怒无常,但是若她知道了他的心意,便该知道,他到底为何如此! 只要他有心,她便是块石头,也终有一天,会成为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石头! 思及此,他展颜一笑,一扫方才郁气,自是俊朗无双。 赌!博! 这两个字,他喜欢! *** 翌日一早,朝阳初升。 一大清早,朗月便到暖园传话,道是王爷准备了一桌子的好菜,要请王妃到桃园同他一起用膳。 听到这个消息,原本以为云紫璃又要被冷落的杏儿自然喜出望外。俐落的打点好院子里的琐事,她便和阿媚一起来到云紫璃房里,准备伺候她洗漱更衣。 “王妃,该起身了!” 将洗漱用品备好,杏儿来到床前,接连唤了两次,却不见帐内有所回应。 以往,云紫璃素来有早起的习惯。即便嫁入王府之后,这个习惯也不曾改变,可今日时辰早已比平日晚了些,却仍不见她起身,这让杏儿不禁在心里犯起嘀咕来。 “王妃!王爷命朗总管过来传话,道是让王妃过去桃园用膳!”回头与阿媚对视一眼,杏儿又唤了一声,并将消息告知云紫璃。 “嗯……” 终于,帐内传来云紫璃细弱蚊蝇的轻应声,不过只轻轻一声,便再没动静。 “王妃?!” 杏儿狐疑着上前,伸手掀起榻前的轻纱薄帐。 帐内,云紫璃已然转醒,用尽全身力气想要坐起,却因浑身酸疼,忍不住轻轻呻~吟一声,便又躺了回去。 酒这玩意儿,果然不是好东西。 她才喝了一壶梨花白,昨儿半夜醒来,便浑身虚汗,嗓子干渴的厉害,好似针扎般疼痛。 昨夜,她未曾让杏儿和阿媚守夜,难受的厉害,也只是自行下床喝了些水,便又上床歇着,想着睡上一觉就会好转,却不想一觉醒来,她已烧了太久,全身气力都被抽走了似的。 “王妃可是不舒服?” 杏儿云紫璃状态不对,心下一慌,连忙上前扶起云紫璃,伸手覆在她的额际,惊觉手心处传来的滚烫热度,她面色微变,微抿着嘴角转身看向阿媚:“好烫!” “我去请大夫!” 阿媚转身便向外走去。 “水……” 烧了半夜,云紫璃直觉口干舌燥,要起了水。 “水!” 杏儿应了一声,拿了迎枕给她靠着,起身去给她倒了水。 云紫璃喝过水,又靠着迎枕头歇了片刻,气息稍稳,双眸无神的看向杏儿:“你方才说王爷请我去桃园用膳?” ps:今天更新万字,第一更送上,稍后还有第二更,在这里,感谢闻鸡起舞伊利丹的月票和客户端用户的月票,谢谢大家~~ 哭!(二更) 素日的云紫璃,清丽动人,眸光若影。 可是眼前的她,脸色晦暗,毫无血色不说,连那双清冷却熠熠的眸子,也变得无神起来。 杏儿看着这样的她,向着她有可能已经发了一夜的烧,眼泪啪嗒啪嗒止不住的往下掉,轻吸了吸鼻子,嗡声嗡气的点头回道:“是,今儿一早朗月总管亲自过来传的话,说是王爷备了一桌子的好菜呢!” 云紫璃闻言,黛眉紧紧一蹙,眼底尽是疑惑之色。 她心想,昨夜她才跟赫连远一拍两散,那厮又让她去桃园作甚?如今她和他,那就是王见王,死棋尽! 他这备了一桌子的好菜,又打算抽什么风? 心中暗暗腹诽着,云紫璃虚弱的后仰着头,见杏儿双眼泛红,不禁轻嗔一声:“你哭什么?我还没死呢!丰” 杏儿一惊,连忙伸手抹泪,哽咽道:“都怪奴婢,昨儿若奴婢留下来,能够早点知道王妃生病,王妃也不会烧了一夜……” 云紫璃闻言,颇为无奈:“好了,这事儿不怪你,你也莫要再哭了,眼下赶紧去桃园回话,就道我身子不适,不能陪王爷用膳了。” “是!” 杏儿应声,屈了屈膝,领命而去。 待杏儿离开,云紫璃伸手揉了揉鬓角,静静地望着头顶上方的绡纱帐子。 此刻,她浑身像是被车碾过,没有一处不疼的。来到这个世界四年,她头一回觉得累了。 这种感觉很陌生,但此时她却一点都不排斥。 赫连远要她过去陪他用膳么?莫说她不想去,她便是想去,此刻也是有心无力的,思及此,她唇畔微微扬起一抹无可奈何的弧度,眼帘轻轻垂下。 不久,迷迷糊糊中,窸窣的脚步声传来,微颦了下眉云,紫璃头轻叹口气,她知阿媚定是带着大夫过来了,想着等大夫看过,开~方子熬药便是,便不曾睁眼。 “昨日还好好的,今日怎说病就病了?” 恍惚间,熟悉而又低沉的声音传来,闻声,云紫璃倏然睁开眸子,侧头看去,却望进赫连远深如幽潭,却写满关切的瞳眸之中。 他? 怎么来了? 此刻的云紫璃她,嘴唇干裂,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看上去孱弱不堪。 看到这样的她,赫连远心下狠狠一窒! 从来,他所见到的她素来都是强势的,即便是失去了记忆,再次归来,被他刻意欺辱之时,也不曾如此柔弱。 “奴婢见过王爷!” 杏儿听到赫连远的声音也是一惊,自榻前起身,垂首对他行礼。 “嗯!” 赫连远只轻应一声,十分自然的坐在榻前,见云紫璃一双水眸瞪得大大的,就像是受惊的小鹿,正紧紧盯着自己,他微皱眉头,转身对身后跟着的二文道:“还愣着做什么?” “属下这就给王妃请脉!” 二文身子一颤,连忙将背着的药箱取下放到桌上,然后上前就要替云紫璃请脉。 “等一等!” 眼看着二文的手,就要触到云紫璃洁白如玉的皓腕,赫连远却忽然出声,惊的二文身形一僵,那伸出的手是伸也不是,不伸也不是! 赫连远冷冷地,睇了二文一眼,伸手取了搁在枕头边上的一条丝帕,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覆在了云紫璃的手上,然后对二文道:“可以了!” 二文见状,嘴角猛地一抽抽,在赫连远的注视下,缓缓探出手来,然后飞快的替云紫璃诊了脉,一脸慎重的看向赫连远。 今日的赫连远,一身亮色锦袍,整个人看上去都开朗了些,那他的俊脸如玉一般,剑眉浓密入鬓,双眼深幽如海,长长的睫毛因垂眸看着云紫璃,如扇一般轻轻抖动,似是羽毛一般,搔动着人心,让人忍不住想要摸一摸,却又碍于他的身份,而不敢造次。 看着这样的他,云紫璃的心里不由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 以他昨日愤而离去的架势,她以为短时间内他不会再来暖园,却想不到才隔了短短一夜,他便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且他的视线还一直盯着她看,仿佛她真的是他视若珍宝的王妃一般……在他的注视下,云紫璃第一次有了窘迫之感,不禁紧抿了抿唇角。 “怎样?” 赫连远似是没有发现云紫璃的异样一般,温热的大手十分自然的覆上她的手,并抬眸询问着二文,。 云紫璃被他覆着的手微僵,眉心又几不可见的微微一颦! 仅仅一颦之后,她心下便又释然了。 这阴晴不定的妖孽,莫不是昨夜喝醉了,今夜一觉醒来,把昨夜的事情忘了个干净?不过他忘了,她可还记得清清楚楚。 念及此,云紫璃轻咬干涩的唇畔,竟是有些别扭的想将手抽了回去。 赫连远低眸,扫过她微撇的嘴角,微皱了下眉头,竟觉有几分好笑。< /p> 感情这小丫头,还挺记仇! 只轻扯了下嘴角,他握紧她的手,不容她逃离半分,以眼神询问二文。 “王爷放心,王妃只是偶感风寒,属下这就去开方子抓药。”二文以飞快的速度瞥了眼赫连远握着云紫璃的大手,暗叹主子的占有欲实在太强,他小心翼翼的躲过云紫璃的手取回腕垫,连大气都不敢喘。 “去开方子吧!” 知云紫璃没有大碍,赫连远眉头舒展,轻点了点头。 “是!” 二文又恭了恭身子,唤了杏儿,让她跟他一起去取药。 云紫璃的手,仍被他握于掌中。 见二文领着杏儿出去,她用力的往回抽了几回,可每回她越是往回抽,他就握得越紧! 气的她紧蹙着娥眉,抬头狠狠瞪他! “奴婢去给王妃准备膳食。” 眨眼看着床榻上两人来回拔河,阿媚识趣的选择退走。 这时候,云紫璃的全部心思都在自己的手上,哪里还顾得上阿媚说了什么,试了几次都无法成行,她抽了抽嘴角,气极的唉呀一声,猛地抬眸,有些恼怒的对上他的眸子。 她的眸子,清澈明亮,带着些许恼怒。 可看在赫连远的眼里,却让他不禁心神一震! 她此刻的神情,是那么熟悉,熟悉的让他心疼! 恍然交错间,时光流转,云紫璃带着几分恼羞的明亮眸色,竟与记忆中那抹镌刻心底的眸色汇集到一起,让他整颗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以前,长路漫漫,他总是会趁她熟睡的时候,偷偷握紧她的手,每次她醒来后,都会用这种神情看着他! “王爷?!” 察觉到赫连远眼底复杂难辨的情绪,云紫璃心下不明所以,眉心微微一颦,又试着往回抽手,但他的手,此刻握得紧紧的,她越往回抽,他就握得越紧! 可……她就是喜欢跟他拧着干,是以,他越是握得紧,她就更加奋力的挣扎。 而她越是挣扎,握着她柔荑的那只大手就越是用力。 直到…… 哎呦一声! 纤手被他握得生疼,云紫璃惺惺作态的故意呻吟出声! 因云紫璃一声呻吟回神,赫连远凝着她娥眉微蹙的样子,轻笑着挑了眉梢,手下力道微松了些,却始终不曾放开她的手:“昨日还意气风发夺了魁首,今日却如此弱不禁风,我只道你是铁娘子,想不到也有生病的时候!” 说着话,他修长如玉的手指微动,竟是细细把玩着她柔若无骨的小手,眸底闪过让人一抹了然的宠溺:“好好吃药,赶紧好起来吧!” 云紫璃觉得,赫连远一定是吃错药了! 亦或是,昨夜他们喝的酒有问题。 所以她喝多了,生病了,而赫连远喝多了,则神经病了! 云紫璃紧蹙黛眉,趁着赫连远不注意,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吃痛的揉着自己可怜兮兮的手腕,见其上清晰可辨的手印子,她头也不抬的嘟囔道:“哼!王爷报复的方式还真够特别的!” 她以为赫连远此刻如此,根本是在为昨晚之事借机报复! “报复你又如何?”知道她误会了,却并未加以解释,赫连远的语气,仍旧一派温煦,不见昨日怒色:“夫者,天也,身为女子,便该遵循夫君的意思,可你却偏偏是女子中的一朵奇葩……”眉头皱了皱,他无奈摇了摇头:“你好好想想,自你嫁入王府开始,跟我唱了多少次反调了?何时听过我的话?” 昨夜离去时,他险些被她气炸了,但经过子真先生开解,如今的他,思绪清明时,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已然做好了决定要如何行事。 他啊! 要跟她表明心迹,然后拿他所有心力,爱着她,宠着她,让她也爱上他! 如此,任重而道远! “呃……” 云紫璃微愣着放下手臂,仰望着坐在床榻前的他,见他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仍旧一派温润,含笑看着自己,她没来由的觉得有些冷。 “怎么了?” 赫连远的注意力,一直都全神贯注在她身上,感觉到她的轻颤,他忙一脸紧张的出声问道:“冷吗?” “不冷!不冷!” 眼前的赫连远,一头黑发简单束起,头上的发髻用一根羊脂白玉的簪子固定,白玉晶莹的光泽与他乌黑的长发互相映衬,给人一种十分美好的感觉。 但是,看着这的他,云紫璃却觉得有些惊悚! 许是她真的有受虐倾向,竟然觉得,比之眼前一脸温柔,笑看着自己的俊美王爷,昨夜那个阴晴不定,随时都像要掐死他的那人反倒更为正常一些。 想到这些,纵是烧了一夜的她,已然有气无力,她却仍旧忍不住试探着问道:“王爷是不是也生病了?” 否则,怎会如 此反常? “你觉得本王生病了?” 没有如以往一般被触怒,赫连远轻勾唇角,有些悻悻的看着云紫璃。 自她嫁入王府之后,他待她极为刻薄,如今忽然对她好,她自然会觉得奇怪! “这话是王爷说的。” 云紫璃强撑着转身向里,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躺着,不再看他。 这妖孽,脸色说变就会变,一个不好惹了他,又得是一番折腾,昨夜被病痛折腾了一宿,如今她早已精疲力竭,没力气去惹他,更没力气跟他对着干! 人不是常说,打不过就躲吗? 她现在便如是了。 反正,对他来说,就算是错的,也是对的。跟桀骜不驯的他讲理,那也得能讲的清才行! 云紫璃转过身去,拿后背面对他,摆明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见她如此,赫连远眸色一深,说话的语气,仍旧柔柔的:“紫璃,我们讲和,好不好?” 闻言,云紫璃顿时觉得,自己后背麻麻的,定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感觉到赫连远的目光,知今儿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这厮是不打算放过自己了,她转过头来,有些颓败的望着他幽深的眸子,想说些什么,可张了张嘴,却终是叹息道:“在这王府里,王爷就是天,用不着如此屈尊降贵跟我讲和!” 闻言,赫连远眉头轻皱。 他想好要说的话,因云紫璃这句不用跟她讲和,一时全都鲠在了嗓子眼儿。 “我现在是病人!想歇息片刻!”云紫璃看着他紧皱的眉头,暗道一声不好,想要赶在他发作之前,提前示弱,有些无力的叹道:“我现在只觉浑身冷的厉害,唯一想做的事情便是闭上眼睛。” 此刻,他难道不觉得她该休息么? 赫连远见她再次转过身去,只道她是真的不舒服,紧皱的眉头渐缓。静窒片刻,他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温声说道:“倒是我失了分寸,不该扰你!” 听了他的话,云紫璃心里那个震惊! 亲亲的端王殿下,不仅得了神经病,还吃错了药了? 不过仔细想来,新婚之夜,他不就是因为她哭的稀里哗啦,而放过了她吗?感情,端王殿下吃软不吃硬的。倒是她以前太过倔强,忘了以柔克刚的道理。 “你先歇着,本王晚些时候再来!” 感觉到她的僵硬,赫连远不知她心中在想什么,眉头一皱,伸手将锦被拉起与她盖上,而后转身向外走去。 就在赫连远行至外室,正准备离去之时,云紫璃想着打铁趁热,何不趁着生病,装装可怜,让赫连远放过自己? 旋即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因她的哭声,赫连远脚步蓦地一顿,整个后背都跟着僵直的一动不动。 眼泪,顺着眼角不停的簌簌滚落,云紫璃的身子止不住的轻颤着,唇齿张开,喉间呜咽着,她哭的稀里哗啦的,没有顾及一点形象! 赫连远转过身来,注视着这样的她,紧抿着薄唇,连忙折回榻前。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哭泣变成了女人的天性,自然,泪水也是女人最好的武器! 但,对于赫连远来说,女人的眼泪,向来是他所厌恶的。身为王孙贵胄,且俊美无俦,他身边的女人数不胜数,自然平日里也没少见女人哭。可即便见着了,也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从不曾像今日这般,竟是靠上前去。 谁让,眼下这痛哭的女子,是他的心头肉呢? 听到她的哭声,他的整颗心都要碎了! 床榻上,侧躺着的云紫璃早没了原本的淡定从容,此刻她眼泪稀里哗啦,看上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哭的像个孩子! 赫连远从来不曾想过,她原来也是会哭的! 而且还哭的这么……惊天动地! 一直以来,看惯了她强势的样子,这会儿见她如此,他心里一疼,连忙重新坐回到床榻上,伸手轻晃着她的肩膀:“你哭什么?我又没欺负你!” “呜……” 云紫璃直接无视他,回他的仍是不停不歇的哭声。 他没欺负她? 这话亏他能说的出口! “别哭,你正病着呢!” 对赫连远而言,向来都是别人奉承讨好于他,此刻见云紫璃不买自己的账,他无可奈何之余,只得继续哄着,却听她因哭的太急又剧烈的咳嗽起来,连忙有些手足无措的倾身上前,他伸手拍打着她的后背为她顺气。 他的声音,温润低沉,本是要哄慰她的,可此刻听在云紫璃的耳中,却成了哭泣的催化剂! “呜呜……” 暗道一声有戏,她哭的更凶了! “你……” 赫连远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他算是看出来了,她这是故意哭给他看哪!任她嘶声力竭的哭着,耐着性子干坐床前,轻扯嘴角笑了下:“说吧, 要我怎样,你才能不哭?” ps:亲们,一万字更新送上,有米有打赏?谢谢大家支持~~美美哒端王殿下要进宫,小璃儿却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嘿嘿,后面的故事很精彩哦~~ 反转 云紫璃偷眼看了赫连远一眼,抽噎着哭声说道:“王爷给我一纸休书,放我离开王府吧!” “你休想!” 赫连远一早就猜到她会这样,真正听到,却仍旧忍不住心生怒意,眼看她见自己不答应,又卖力哭了起来,他紧皱着眉宇,极力忍着将要发作的脾气。“今儿你既是要哭,那就哭个痛快,哭到累了为止!” 他是见不得她哭! 但他更容不得她离开尽! 两害相权取其轻,她想哭就哭吧,再怎么哭,总得有不哭的时候吧! 闻他所言,云紫璃把心一横,眼泪鼻涕一大把的大声哭着,且毫无收势丰! 让她哭,那她就狠狠的哭。 今儿就算不把他哭到心软,她也要哭的他心烦意乱,早早离开暖园。 果然,见她大哭,赫连远本就紧皱的眉宇,霎时皱的更紧了,顿时大感头疼! 阿媚进来时,看到的便是他和云紫璃一个面色不善干坐床前,一个躺在床榻上大哭不止的诡异情景。 “王妃!” 阿媚快步行至床前,喊了云紫璃一声。 见云紫璃不理自己,只是呜咽的哭着,她转而面向赫连远,壮着胆子垂首说道:“昨日之事昨日了,王爷若因琴会魁首一事心有不快,大可跟奴婢们发脾气,不过王妃尚还病着,还请王爷移步!” 昨日在西京湖上的一切,阿媚都是知晓的,此刻赫连远面色不善,云紫璃伤心大哭,轻易便让她联想到昨日发生的事情,是以,这才有了她方才所言! “出去!” 阿媚的话,等于是公然撵赫连远走,赫连远视线冷冷的扫过阿媚,面色铁青一片。 阿媚闻言,心头一紧,随即蹙眉看了看云紫璃,见她只是哭着,却没有别的事情,阿媚撇了撇嘴,便默不作声的又退了出去。 云紫璃可不是个会随便掉眼泪的主儿,这会儿她哭的稀里哗啦,定然有她的想法,赫连远实在冷酷,她还是少管闲事为妙! “你若再这么哭下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本王如何欺负你了!”待阿媚离开后,赫连远眉心紧拧着看了眼云紫璃,心底的疼惜之意到底将怒气压了下去。无奈轻叹着,他伸了伸手,又有些无措的放下,最终只得耐着性子蹙眉劝道:“乖,别哭了!” 话说出口,他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云紫璃则以为自己听错了,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哇……” 在赫连远暗自恼怒的时候,云紫璃的哭声更大了。 女人使小性子的时候赫连远不是没见过,但她们都是见好就收的,见他动怒谁还敢再哭一声?可云紫璃却是软硬不吃的。看她哭的正欢,他寻思着她这么声嘶力竭的哭,加之身上本就有病,总也得有哭累的时候。 但又过了一刻钟的功夫,她却仍旧在没完没了的哭着。 不成! 赫连远薄削的唇畔微抿,伴着她的哭声沉思片刻,想着她这么哭下去,莫要哭伤了身子,仔细思忖了下,猛地立身而起,大跨步的向着门外走去。 门外,院落里,杏儿支起小灶儿,正认真仔细的为云紫璃熬着汤药。 按理说熬药的差事,应该是膳房的,但事关云紫璃,她都喜欢亲历亲为。往灶底添了些柴火,听到身后有声响,她轻轻抬头,却见赫连远出了前厅,正大跨步的向着自己走来。 杏儿满脸诧异的起身,见赫连远面色难看,她心下一惊,一时间竟忘了对他行礼,只咂了咂嘴,有些踌躇的出声:“王……王爷!” 赫连远没有出声,直接伸手扯住杏儿的手腕,在她的怔愣中,拉着她转身往回走去。 不出赫连远所料,他带着杏儿回到寝室的时候,云紫璃仍旧在嘤嘤的哭着。 “王妃……” 见云紫璃哭的不能自已,杏儿本就难看的脸色,瞬间便没了颜色。 赫连远冷哼一声,暗道云紫璃还真是有大毅力,拉着杏儿来到床榻前,不等杏儿站稳,他猛地一甩手将杏儿甩在云紫璃身边,并沉声威胁道:“云紫璃!你若是再哭,本王就让这个贱婢从你身边消失!” 杏儿眼泪瞬间盈眶,却不敢吱声喊痛,十分狼狈的刚刚起身,却又噗通一声跪在赫连远脚下:“王爷开恩,奴婢死也不能离开王妃!” “那你就去死!” 如寒冰般的声音出口,赫连远的双眸不看杏儿,只盯着床榻上那抹纤弱的身影。 “王爷……” 听了他的话,杏儿浑身一震,顿时有些六神无主的看向床榻上的云紫璃。今日的事情她不清楚来龙去脉,却也知道,此刻能救她的只有自己的主子。 只是,她跟在主子身边的时日尚短,又犯过错,不知主子会不会为她向王爷妥协。 “杏儿是我的人,谁都别想动她!” 云紫璃哭声戛然而 止,沉着脸色,强撑着孱弱的身子自床榻上坐起。 “呵——” 赫连远轻笑一声,告诉自己,一定要忍,要和颜悦色,耐着性子说道:“只要你乖乖听话,不再哭了,我就不动她!” 她身子不好,若再哭下去,只会雪上加霜。 让她离开,他做不到,即使如此,便只能另辟蹊径,既是哄劝既然无济于事,那么他有的是办法让她停止哭泣! 只是,如今这事态的发展,到底违背了他的初衷。 他本是来跟她表明心迹的,可这威逼利诱,到底违背了他的初衷啊! “你拿她威胁我?” 云紫璃声音,因长时间的哭泣而沙哑,身子,也因气极而颤抖的愈发厉害,重重抽噎了下,她用力咬唇,泪眼婆娑的扬起头来看着眼前英俊潇洒,笑的温润如玉的男子。 不对啊! 若是平日,他早就被他气走了,今儿这是怎么了? 他非但没有露出一丝生气的样子,竟然还笑着威胁她! 这样和颜悦色,温声温气的他,太不正常了! “是又怎样?” 赫连远挑眉,眸光闪闪的看着云紫璃:“这里是端王府,若我想发作她,根本就是轻而易举!” 云紫璃怒哼:“你若敢动她,我不介意跟王府里的女眷一个一个的讲讲规矩!” “本王敢不敢,你大可试试!哦……王妃该知道的,本王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你若是能让她们多守些规矩,也算是对本王做的功德,” 闻言,云紫璃的脸色又变了几分。 让那些女人多守些规矩,不就是替他肃清后院吗? 这哭来哭去,貌似又称了这妖孽的心,如了这妖孽的意! 赫连远满意的看着她的反应,带笑的眸子划过杏儿吓的惨白的面容,心情甚好的笑着:“你信不信,本王若是把她赏给街上的乞丐,那乞丐还得对本王三跪九叩感恩戴德呢!” “赫连远……你混蛋!” 因刚刚的哭泣,云紫璃的眸子异常明亮,狠狠的瞪着赫连远,她咬牙切齿,气的差点倒仰! 混蛋这两个字,是赫连远这辈子第一次听到,若是放在平时,有人敢如此辱他,他定会让那人付出应有的代价。但是眼下,他却觉得格外的……好听! 只要云紫璃不哭,混蛋这两个字随她骂几遍! 天知道,眼前的她是那么的灵动,鲜活,与他心里,那个珍藏多年的形象一点点重合到一起,让他心头悸动不已,恨不得把她紧紧拥进怀里,可是他没有,因为他怕会吓到她,只能邪肆笑着说道:“你若是再哭,本王让你见识见识真正的混蛋!” “王妃……” 杏儿一脸紧张地扑到床榻上,紧紧抓着云紫璃的手,在赫连远说要将她赏给乞丐时,她早已哭的泣不成声! 平日,云紫璃总是将赫连远气的跳脚,但是今日,她却被赫连远气到了,面对如此反转的局面,她握住杏儿的手,紧紧咬着自己的唇畔,心中将赫连远祖宗八辈问候了一遍,表面上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如他所愿,她不哭了。 “不许咬自己!” 看着她紧咬唇瓣的样子,赫连远的眉心忍不住纠结到一起。 “你……” 被他气的一噎,云紫璃刚想开口,却见他满是威胁地扫了杏儿一眼,心下恨他恨的牙根儿疼,她索性躺回床上,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等药熬好了,好生伺候王妃服下。” 好看的唇角勾起,赫连远叮嘱杏儿一句,笑着离开。 从来,都是云紫璃在惹他动怒,从来,他都不知,看人生气,竟是这般快意的事。 子真先生说的没错,与其患得患失,倒不如孤注一掷,好好的去赌上一把,博上一回! 如今他心里有了决定,果真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想到云紫璃气鼓鼓的小脸,他微敛了眸子,心里开始犯起难来,看来今儿不是他表白心迹的好时机啊! *** 赫连远离去之后,云紫璃再哭就是傻子,她只是……气鼓鼓的坐在床上,半晌儿都不曾言语。 “都是杏儿做的不够好,害的王妃受制于王爷……”看着云紫璃不声不响,一脸气恼的样子,杏儿自责不已。 云紫璃微微侧目,看着杏儿胆战心惊的样子,却又满是自责的样子,不禁无奈的软了身子。 “罢了,这事儿不怪你!” “奴婢以前跟着二小姐的时候,时常被二小姐打骂,本以为离开云府,便不用再过担惊受怕的日子,却从不曾想,在这王府之中,亦要步步惊心的过活。”此刻,赫连远虽然早已离去,杏儿仍是心有余悸,眼泪再次决堤。 看着杏儿落泪的样子,云紫璃心下滋味难辨。 杏儿不是清荷 也不是清莲,不过是个普通的婢子,若非当初在云紫凤算计她的事情上帮了她,她也不会带她到这里。 不过现在想想,唉……终究是她考虑不周啊! 杏儿听到她的叹息声,心下思绪微转,将唇畔的咸涩悉数抿入口中,强作欢笑道:“王妃看重奴婢,奴婢知道,但是若再有人以奴婢要挟王妃,还请王妃不要因杏儿受制于人!” 云紫璃对自己的好,杏儿心知肚明,无论再如何不如意,她都不想自己成为别人要挟云紫璃的筹码! 这小丫头,明明胆子小的要命,竟能说出如此大义的话来,着实让云紫璃有些刮目相看! 只是这丫头不想成为她的羁绊,她就真的能做到让人伤害她么? 她向来是人对她好一分,她就还人两分的。 云紫璃轻轻一叹,闭了闭眼睛:“我想一个人待会儿,你先下去吧!” “王妃好生歇着,奴婢出去给您熬药!”杏儿知云紫璃想要静一静,起身对她微恭了恭身子,便退了下去。 *** 将近午时许,先是膳房的大师傅亲自带人过来布膳,后有朗月带着几个丫头送来了不少绫罗绸缎和玲琅满目的珠宝首饰,一时间,平日里人烟稀少的暖园忽然热闹起来。 前厅里,桌子上摆放的各色包裹,皆是朗月刚刚送来的。 朗月吩咐丫头们将东西放好,来到云紫璃近前,对正在喝药的她先恭了恭身,而后拱手笑道:“启禀王妃,这些东西都是王爷吩咐奴才送来的!” 这人要抽起风来,是挡都挡不住啊! 视线扫过桌上大大小小的包裹,云紫璃将最后一口苦涩难咽的汤药喝下,眼底闪过一抹幽光。 赫连远今儿的表现,太不正常。 当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她有些糊涂了! “那……奴才告退!” 见云紫璃盯着桌上的东西,半晌儿不说话,朗月脸上始终堆着笑,带着自己领来的丫头们极为守礼的退出前厅。 “朗月总管送来的,全是些好东西……”阿媚将朗月送来的东西一一清点过,询问着云紫璃的意思:“这些东西怎么处置?” “院子里一共就这么几个人,你和杏儿看着分配吧!” 云紫璃被唇间的苦涩惹得眉头紧蹙,端起桌上早已备好的清水润喉,没有再看那些东西一眼。 方才还在这里发狠说要将杏儿赏给乞丐,这会儿又送来这么多好东西,赫连远明摆着是打人一巴掌,回头再给个甜枣吃! 只是,这枣子送了来,也要看她稀不稀罕! 这男人,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抽的什么风,本来就让人看不透,这会儿简直可恶的让人都不想看到他! 用过午膳后,杏儿便送云紫璃回房歇着。 伺候云紫璃躺下之后,杏儿便出了云紫璃的寝室,一动不动的在门前又站了许久,想着云紫璃今日为了她受人威胁,又想到云紫璃大哭时的情景,她看着院子里已然凋零的梨花树,深吸口气,终是下定决心要出府一趟! 在她的认知里,只有那个人,才能让王妃展颜! *** 逍遥侯府。 大殿内,歌舞升平,无澜一袭紫衣,手握琼浆玉酿,慵懒的倚靠在高位之上,席下几名美艳舞姬身段妖娆,水袖轻舞。 “你说谁在外面?” 明眸微醉,因厅内乐声阵阵,他没能听清管家方才的话语,毫不在意的随口问道。 管家无奈,弓着身子,凑近他的耳边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在听清了管家的话后,无澜眸色微微一深,随即微微抬手。 因他的动作,丝竹之声顿停! “她来做什么?” 无澜心中思忖连连,低语一声,将手里的酒杯放下,对管家吩咐道:“去带她进来!” “是!” 管家点了点头,衔命而去。 “你们先下去吧!” 淡淡的,他复又对下方的几名舞姬摆了摆手。 “是!” …… 几名舞姬谁都不曾多言,乖顺应声,皆都低眉敛目的退了下去。 须臾,管家去而复返,在他身后跟着的,赫然便是云紫璃身边的杏儿。 “侯爷!” 杏儿抬首之间,便见无澜坐于上位,忙有些急迫的三两步上前,却被管家先行一步阻了下来。 “无妨!” 无澜对管家摇了摇头,略整了下身上的紫色锦袍,而后从容起身绕过桌案来到杏儿身前,轻声问道:“你不在王府待着,怎会来本候府里?” “侯爷……”仰望无澜,杏儿眼中泪光晶莹闪烁,双膝齐弯,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奴婢求侯爷替王妃解忧!” 闻言,无澜心下狠狠一窒, 竟脱口问道:“她怎么了?” 见他如此反应,站在边上的管家眸光微闪。 无澜感觉到自己的失态,瞬间手握成拳,有些牵强的笑笑,又换回一副随意模样看着杏儿:“可是昨日回去后受王爷刁难了?” “是……”紧咬唇瓣,杏儿鼓足勇气抬头望着无澜,道:“王妃她……病了!” 无澜眸色微敛,心弦微微一松,却仍旧出声问道:“昨日分别时,她还好好,为何今日却病了?!” 病了? 云紫璃的身体有多好,他最清楚不过,过去几年连个头疼脑热都不曾有过! 这里面定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情! “奴婢不知!” 杏儿眼角的泪不争气的滚落下来,用力摇了摇头。她虽也猜测云紫璃生病是昨夜受了赫连远刁难,但昨夜云紫璃跟赫连远独处之时,她并不在场,自然不知内情。 “可请大夫瞧过了?”无澜微蹙着眉转过身去,温沉的声音有些沙沙的:“此事你家王爷可知道?” 若是可以,他此刻便想陪在她身边,但时过境迁,她昨日也曾提醒过他,他们的身份不同了。 现如今,她……是赫连远的王妃! “今日一早王爷便带着大夫过来瞧过了,不过……”杏儿泪水模糊了双眼,垂下头来,任眼泪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留下朵朵泪花:“不过王妃哭的好伤心!” 闻言,无澜眸子闪过一抹异色,背对着杏儿的他,面上表情莫测:“到底怎么回事?” 他的小璃儿……哭了?! 过去几年,她学功夫,他跟着,她去执行任务,他陪着,在她的脸上,他看到的永远都是坚韧和坚强,从来不曾见过泪水。 可今日,她竟然哭了,而且,哭的很伤心! “奴婢不知道,奴婢只知王妃哭了,王爷不但不曾哄劝,还……”想到赫连远说要将自己赏给乞丐,杏儿浑身止不住的轻颤起来。 “还怎样?” 无澜转过身来,将杏儿轻颤的样子看在眼里,轻声问道。 赫连远最见不到女人哭,以往若是有女人胆敢在他面前哭,他定会躲得远远的! 杏儿泪滴垂落,声音轻颤:“王爷说,若王妃再哭,他便让奴婢从她身边消失。” “你是说端王以你来要挟王妃?!” 无澜眸中隐隐有光华闪过,见杏儿轻轻点头,他的唇角勾起一个奇怪的弧度。 让杏儿自云紫璃身边消失么? 那个不可一世的男人,从来都是女子对他趋之若鹜,他却从不对任何一个女子用心做过什么。 但是今日为了不让云紫璃哭,他不惜做恶人,以杏儿相要挟么? 这……不像他! 或许…… ps:妖孽0528,严玲严玲玲,15858886788的月票,感谢13001967320的鲜花,谢谢大家的咖啡~ 我心悦你 无澜稍作思忖,瞳眸转动,薄唇轻轻勾起,如春风般的笑靥中似无情,却含情,又带着些许冷意。 什么知道小璃儿是青萝太后的人,故意娶她进门尽? 什么跟小璃儿合作? 赫连远根本就是一心要娶她进门! 这点,他始终都知道。 却也知道,他不过拿小璃儿当作替代品,而以小璃儿的性子,也一定不会愿意做任何人的替身! 这样的局面,他本乐意相见,可是现在…… 想到从来不哭的云紫璃,竟然会被赫连远气的大哭,无澜心下大恨,面上却不显什么,缓缓踱步到主位上,轻掀袍襟坐下身来。“她此刻该是不哭了吧?” “是不哭了。” 杏儿轻轻一叹,一脸晦暗的回道:“可王妃的样子却看的奴婢心疼。丰” 无澜刚刚提起的酒壶在空中停滞片刻,抬眸以眼神询问杏儿。 杏儿忙道:“王妃本就身子不适,加之王爷如此行事,她虽不曾再哭,却也是闷闷不乐的。” 本该被注满的酒杯终究还是空空如也的,无澜听了杏儿的话,将手里的酒壶放下,单刀直入的问道:“既是如此,你来见本侯,又想要如何?” 杏儿咬唇说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奴婢不甚清楚,此时王妃表面上虽说一切无碍,可奴婢知道,她哭的那么痛,定是痛在心里,奴婢想着,平日里王妃跟侯爷接触最多,也最是投缘,奴婢想请侯爷过府,好好开解王妃,好让她想开一些……” “这只是你的意思。”无澜不待杏儿把话说完,便打断了她的话,轻笑着问道:“你头来侯府前,可问过王妃的意思?” 杏儿面色微变,摇了摇头。 无澜眸中闪过一丝了然,低头斟酒,沉了声:“你回去吧!” “侯爷……” 杏儿从没想过无澜会断然拒绝,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以为此行定会顺利达到目的,却从未想过会是眼前这种局面。 “你有没有想过……”无澜再次抬起头来,对上杏儿写满惊讶的眸子,淡淡说道:“如今她不再是云家的大小姐,而是堂堂的端王妃,本侯虽是王妃的从兄,但若总是过府去见她,只怕会惹的端王不快,更会落得旁人口食。” 他并未告诉杏儿,这……其实是云紫璃的意思。 “可是……” 杏儿知道,无澜说的有理,可是想到云紫璃痛哭的样子,又忍不住想要出声央求。 “没有可是,你走吧!” 无澜不再给杏儿说话的机会,沉着脸色挥手示意她离开。“下次有事莫要自作主张,先问过你家主子的意思!” “侯爷的意思奴婢明白了,此行是奴婢考虑不周。”杏儿紧咬着唇瓣,定定看着他片刻,深吸一口气,然后以手支地,自地板上起身。伸手拂去眼角的泪珠,垂下头来,十分恭谨轻轻福身,“奴婢告辞!” 语落,不等无澜出声,杏儿转身向外走去。 无澜的话,说的明白。 如今云紫璃是端王的王妃,若是无澜应了她的要求跟她一起过府,只怕真的会造成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来时,她一心只想着无澜跟云紫璃熟稔,相处的极好,让无澜过府,只想让云紫璃的心情好些,并未想到更多,如今想来,她此行确实考虑不够周全。 是以,在无澜断然拒绝之后,她便也不再强求! 一路疾走,她回到王府的时候,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在她从偏门进府的同时,无澜也已抵达王府。只不同的是,他并未如杏儿所求去暖园劝慰云紫璃,而是去了桃园。 彼时,桃园书房内,灯火通明,赫连远一手拿着密折,一手端着酒盏,正听着三文的禀报。 得知云紫璃身边的杏儿去了紫衣侯府,他握着酒盏的手略微一紧,却是很快松开。 “退下吧!” 轻嗅了嗅酒盏里的美酒,他随手将手里的密折丢在一边,刚要就着酒香将饮下杯中之物,却听朗月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启禀王爷,紫衣侯求见!” 闻声,赫连远握着酒盏的手微微一顿,唇角勾起一抹潋滟的笑痕:“请!” *** 无澜进门之时,赫连远早已离了酒桌,立身于书案前,手持画笔描绘着一幅美人图。见无澜出现在门口,他俊美容颜微露笑意,却又很快继续低头作画:“你上次进本王书房,是几年前来着?” “三年前!” 无澜微微一哂,四下看了看,淡笑着说道:“你这人,果真念旧,这里跟三年前,几乎一模一样!” 赫连远停笔,含笑看了眼自己的画作,将笔搁下,抬头看向无澜:“你三年不进我端王府,如今又是所为何来?” 他和无澜,并非因云紫璃而相识,而是旧识,且……还是十分熟悉的旧识! 无澜闻言,看了他一眼,未曾言语,只是行至酒桌前,提起酒壶将自己面前的酒杯斟满。 赫连远抬眸凝视着无澜的动作,目光平静,毫无波澜。 他与无澜相识十几载,知无澜从来都不喜杯中之物,即便表面上看着他是在喝酒,酒杯里盛的也一定不是酒。 可是现在,他竟然自己动手斟酒,且还替他斟了盏酒,递到了跟前。 “来!” 无澜面向赫连远,轻抬手中酒杯:“这杯酒,我敬你!” 赫连远看了无澜一眼,伸手接过酒盏。 短暂静谧之后,杯盏交错声的清脆响声传来,赫连远嘴角微翘着,轻轻跟无澜手里的酒杯轻碰了下,然后仰头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 酒杯下落,无澜也已满饮。 “难得见你如此俐落!”赫连远轻笑着凝视着无澜,眸中光芒闪烁,其中寓意不明。 满饮,这两个字若是放在其他男人身上或许再平常不过,但是出现在无澜身上,就是大大的不同寻常了。 “你该知道的,过去我不是不喝酒,而是觉得没有理由喝酒。”无澜浅笑着,修长如女子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酒杯上的花刻,俊逸的面容因灯光渲染的一片朦胧。 轻轻耸眉,赫连远思量着他语中之意,略带思索的道:“你的意思是说……你今日有喝酒的理由?” 无澜轻敛双眸片刻,抬首望进赫连远眸中,声音轻缓悦耳:“阿远,我助你登上吴国皇位,如何?” 闻言,赫连远眸光骤然一闪。 “你知道,我的实力。”凝着赫连远如星辰般闪亮的凤眸,无澜成竹在胸的接着说道:“只要你点头,我可以动用我可以动用的所有,成为你最大的助力,如此……你想要登上吴国皇位,简直易如反掌!” “成为我最大的助力?”定定地,看着无澜,他沉默半晌儿,方才微眯着眸子,挑了剑眉:“你想要什么?” 聪明如他,自然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 当然,聪明如他,也已然想到无澜想要的是什么了! “阿远,以你我过去的情分,你该知道我的心思!”无澜轻叹一声,眸子清澈如水,声音淡淡如风:“我想要的,昨日你已然看在眼里了!” “你想要的?” 赫连远握着酒杯的手顿了顿,静静的看着无澜,脑海中浮现出西京湖上他和云紫璃同是一身绛紫色衣衫,宛若一对璧人的情景。 心中暗道一声果然,他眉心微拧,冷笑着转身回到书案前,他拿起自己方才在很短时间内便已然画至臻境的美人图,直接丢在无澜面前,不乏嘲弄的说道:“无澜,你我相识多年,眼下你既说我知道你的心思,便也该清楚我的心思!” 赫连远的神情,从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他的语气却冰冷的,让人如临寒冬一般:“以前,我拿你当兄弟,这端王府的书房,别人不能随便入内,你却是如入无人之境,四年以前,我重伤归来,四处寻她,你也曾替我寻找,可是结果如何?你可别告诉我你没见过她的画像,我他妈不信!” 四年前,他重伤归来,皇位已然易主。 但是,他并不在乎。 那个时候,他顾不得养伤,连夜画了数张云紫璃的画像,将全部的经历都放在了寻找她的身上。那个时候,他的书房里,挂满了她的画像,无澜怎么可能不知道她长的什么样子? 无澜低眸,看向飘然落地的美人图,紧紧凝视着图中巧笑倩兮的女子,那眉,那眼,全都像镌刻在他的心头,让他无法放手,也让他的眸光渐渐黯淡下来,“她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她不是?” 赫连远哂然一笑,如黑曜石般的眸子覆满寒霜:“她若不是,你为何三年来不敢踏足我端王府?无澜,你眼下当着我的面说这些话,不觉得心虚吗?” 无澜抬起头来,正对上赫连远冰冷深寒的瞳眸,张了张嘴,竟也冷了俊脸,嗤笑一声,有些不屑的道:“赫连远,你听好了,我不是心虚,而是怕你将她当作替代品,你莫要跟我说,你不会那么做,这王府的望春院里,就有个活生生的证据!” 无澜的话,使得赫连远本就冰冷的眸子瞬间危险眯起。 “你已经有了一个替代品,何必再为难她?”无澜无惧于赫连远危险的眼神,瞳眸清澈如幽潭之水,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不过一个替代品,拿来换这大好江山,孰重孰轻,阿远……你应该清楚!” 赫连远闻言,冷冷笑着,反问道:“你也说,她不过是个替代品,值得你如此吗?” “值不值得,见人见智!”唇畔噙着若有若无的浅笑,无澜低头将酒杯注满,声音轻缓:“再说了,她于你而言,是替代品,但是对我,却是独一无二的!” 听着他如此说道,赫连远一皱,眼底的墨色,浓的仿佛化不开似的。 半晌儿,不见他有所动静,无澜微 微抬头,看向对面正目不转睛冷冷盯着自己的赫连远:“阿远,只要你肯放手,我们还是兄弟!” 渐渐的,眼底的冷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丝丝淡然,赫连远有些玩味的把玩着手里的酒杯,似低喃,又像是在问着无澜:“我若不放手,你我便不是兄弟了?” 无澜端起酒杯送至嘴边,仰头将酒水饮尽,对赫连远的问话不置可否,静静等待他的答案! 见无澜如此,赫连远眸光轻闪,又沉眸看了无澜片刻,见无澜一脸平静的神情,他脸上的缓缓勾起一抹浅笑。 若是不了解他的人,看他笑,只当他是真的开心,但无澜知道,他的笑容越是灿烂,心绪起伏就越大。 果然,在下一刻,赫连远重重叹了口气,目光平淡悠然,却有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力量:“她是我的,这辈子我都不会再放手!” “阿远!” 无澜叫了他一声,沉声道:“你的那个她,是北燕人,可她不是,她是土生土长的吴国人,她有父母,有兄弟……” “那又如何?”赫连远凝睇着无澜,唇畔浮起的弧度,越发飞扬:“父母不是真的,兄弟也可以是假的,我认的永远都只是那个她!” 无澜心头一震,赫连远的意思,是认定了云紫璃就是他要找的人? “阿远!” 只是片刻,无澜便已然回神,轻启薄唇,他刚要开口,却见朗月疾步入内,抬头看了眼无澜,他在赫连远身前恭身:“启禀王爷,宫里有旨意下来,贵秋公公请王爷到前院接旨!” 闻言,赫连远眸色一凛! 斜睇朗月一眼后,他对无澜轻笑着说道:“紫衣侯该说的话,应该已经说完了,本王还有事,恕不奉陪!” 他带着朗月大步向外,在即将跨出门口之时,却忽然顿下脚步,头也不回的再次出声:“桃园乃是王府禁地,日后没有本王传召,紫衣侯还是不要随意踏足的好!” 闻他此言,无澜的身形,猛地便是一僵! 然,赫连远并不给他再开口的机会,不曾再做任何停留,大步离去,徒留无澜独自一人,脸色冷凝的垂眸看向地上的美人图。 半晌儿,他苦笑了下,将手里的酒杯,轻轻搁在桌上。 他知道,赫连远这次,是真恼了他,不再拿他当兄弟了! 看来,小璃儿真的是那个人…… *** 暖园。 云紫璃醒来之时,已然时近黄昏。 饱饱的睡了一觉,身上发了汗,不适已然去了大半。 由着杏儿伺候着喝了汤水,她刚刚躺下,便见阿媚手里拿着一张拜帖进了门。看着阿媚手里的拜帖,她轻挑黛眉,以眼神询问。 阿媚会意,忙将拜帖送上:“新越皇商金无惑姑娘送了拜帖了,道是于王妃有救命之恩,明日要来拜见王妃!” “金无惑?” 云紫璃眨了眨眼,想起那一身红衣的飒爽女子,不禁轻笑了下:“哦……当初是她跳下西京湖将我带上岸的!” 不过……救命之恩? 这金无惑还真敢说! 她明明是为了赫连远一块上好的端砚才会下水的好不好? “那……” 阿媚凝着云紫璃唇角的那抹轻笑,竟想起了雨后的百合,美丽的让人神清气爽:“这拜帖……金府的下人,还在王府门前等着呢!” 杏儿看了眼阿媚手里的拜帖,不由凑近云紫璃,提议道:“王妃身子不适,若不然先回了,等过阵子身子好了再见?” “那样多不好?”云紫璃敛了笑,挑眉看着阿媚手里的拜帖,想着金无惑与赫连远熟识,也许能从金无惑嘴里套出些有关赫连远的事情,以后也好更好的应对那厮,便点了点头:“去回话,让金姑娘明日上门便是!” “是!” 阿媚领命,刚要出门,云紫璃的声音便再次传来,“让杏儿去,你来给我松松筋骨!” 她烧了整整一夜,现在虽然好些了,不过浑身上下还是酸疼的厉害,阿媚身上是有功夫的,手劲儿自然不是杏儿能比的。 这活儿,还是要让阿媚来做。 听了云紫璃的话,杏儿连忙接了阿媚手里拜帖出了门,阿媚则到了榻前,开始替云紫璃 不久,杏儿回来,进门便兴冲冲的对正闭着眼睛,享~受着阿媚服~务的云紫璃说道:“王妃,咱们暖园后面的松竹院,有人住了。” “嗯……” 云紫璃舒服的喟叹一声,不曾睁开眼睛,声音软软的,慵懒而好听:“谁住进去了?” “王妃您一定猜不到!” 杏儿的双眼晶晶亮,满是兴味的想要跟云紫璃绕个弯子。 “嗯,猜不到!” 云紫璃轻喃一声,似是睡着了,再没了动静,摆明了告诉杏儿,你爱说就说,不爱说拉倒, 反正我猜不到,也就不猜了。 “呃……” 杏儿没想到云紫璃会是如此反应,不由干笑了两声,忙道:“奴婢听闻是北国的太子殿下!” “北国太子?”云紫璃挑眉,语气里充满疑问。 北国太子便是北燕太子独孤煜。 这个名字她倒是听说过。 不过…… 北国太子来了该住行宫驿馆啊?怎么住到端王府来了? “嗯!” 杏儿点头,接着解释道:“奴婢听闻这北国的太子,自出声便身子不好,多年来一直在北国皇宫疗养,今次过来也是冲着咱们王府里的药泉来的。” “药泉?” 云紫璃睁开双眼,看向杏儿。 她在拈花宫多年,又在这暖园里住了这么久,怎么没听说过这端王府里有药泉?还就在近在咫尺的松竹院? “不怪王妃疑惑,关于这药泉,奴婢打听过了,府里的人也都是不清楚的,不过宫里的旨意说的是这松竹院里有泉眼,只需打通便可供北国太子疗养身子!” 闻言,云紫璃思索了下,觉得此事跟自己没多大关系,便也不再放在心上。 *** 是夜,云紫璃用过晚膳,又看了会儿书,便又早早歇下了。 夜色,正好。 微凉的风,习习吹来,银白色的月华,透过敞开的窗棂,洒落寝室一地,光影斑驳,让人恍觉身在梦中一般。 赫连远落步无声的进了门,轻轻在榻前坐下身来,垂眸凝视着身着一袭薄纱中衣,正轻蹙着黛眉睡的不甚安稳的云紫璃,眼底的光芒从复杂渐变清明,直到最后归于一片沉静,化作无限柔情。 轻抬手,抚上她的侧脸,感受着手下柔嫩的凝脂,赫连远眸色微闪,忆起她白日痛哭的样子,他心头微疼,口中低低吟喃:“小丫头……你到底让我拿你怎么办?” 他说话的声音,极轻。 却仍旧吵醒了云紫璃。 只见她眼睫轻颤颤,缓缓睁开了双眼。 心跳,在与她四目相对时,蓦地停滞了下,赫连远隐在黑夜里的眸子,微闪了闪,想到先有无澜,后有独孤煜,他们都想着将她从自己身边抢走,他鼓起莫大的勇气,柔声道:“阿璃,我心悦你!” ps:终于表白了哈,新的一月,有没有月票啊各位亲~~ 放手 赫连远的一声阿璃,让刚刚醒过来来的云紫璃心里抖了三抖,等他说出我心悦你四个字的时候,云紫璃轻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在借着月光看清面前的人到底是谁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抬脚,然后猛地踢在赫连远的胸口。 噗通一声,闷响传来。 堂堂的吴国端王殿下,竟然被她直接踹下了床! 赫连远想过无数种自己表白后,云紫璃的反应,却做梦都没有想到,会受到如此待遇! 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踹下床的他,此刻是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狼狈到他几乎忘了自己是暗夜潜来,沉着声音看着坐在榻上的人儿:“云紫璃!” 云紫璃早知来人是谁,此刻听到他的声音,丝毫不觉意外。 不过,她并未起身行礼,而是……直接惊叫一声,双手护在嘴边,扯着嗓子大喊道:“快来人,有刺客!” 闻声,赫连远隐藏在黑暗中的俊脸,顿时黑的一塌糊涂! “你……” 甫一张嘴,尚不等他开口,便听云紫璃再次喊道:“抓刺客啊!” 随着她的喊声,门外快速响起脚步声,很快便听砰的一声,房门被人从外面撞开,杏儿和阿媚还有四文带着数名暗卫悉数冲了进来。 杏儿一进门,便见榻前的地板上坐着一个男人,她惊叫一声,刚要出声,却听赫连远咬牙启齿道:“滚出去!丰” 他声音一落,众人心头猛地一惊,四文看着坐在地上的主子,嘴角一抽抽,不敢有丝毫怠慢,一声令下,赶忙带着众人如潮水般来,又如潮水般退了出去。 从赫连远咬牙启齿的声音中,云紫璃明辨他此刻的心情定是差到了极点。 片刻,杏儿进来,室内掌了灯。 她看着冷着一张妖孽俊脸,坐在地上怒瞪着自己的赫连远,佯装一脸震惊的大张着嘴巴,不置信道:“怎么会是王爷?” 闻言,赫连远冷哼一声,不信她的话,揉着自己被踹痛的胸口,道“你敢说你不知是我?” “我真的不知!” 云紫璃摇了摇头,瞪大双眼,做一脸无辜状:“我刚才一醒过来,便发现床前坐了个人,顿时慌了手脚,便……却不想会是王爷!”说着话,她还不忘干笑两声:“王爷这深更半夜的,怎么会来了暖园?” “怎么?” 赫连远看着云紫璃一脸装无辜的样子,便忍不住皱眉,觉得自己胸口更疼了几分:“这暖园我还来不得了?” “来得来得!” 云紫璃忙不迭的点头,正色扫了眼赫连远拿手捂着的胸口,道:“不过王爷若下回要过来,可要早些知会一声,也省的再出现今日这种意外状况!” 这是意外状况? 赫连远才不信! 不过看着云紫璃小脸儿紧绷,一脸的正色,他知她是打死都不会承认是她故意踹他,心里再呕,却也只能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咽。 可怜他堂堂威武的端王殿下,竟然被自己的女人,呃……给踹下了床! 这简直……成了笑话! “杏儿!” 眼看着赫连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云紫璃便是心情不错,一脸诚惶诚恐的想要起身,却又摆出一副柔弱无力的模样,她紧咬着唇瓣,对一边低眉垂首的杏儿吩咐道:“你愣着作甚?还不赶紧把王爷扶起来。” “是……” 杏儿应声,看着赫连远的脸色,脸色变了变,却还是硬着头皮上前,颤抖着手欲要扶起赫连远。 看着杏儿胆战心惊的样子,赫连远知道,是他白天吓到她了。 “不用你伺候,先下去!” 微微蹙眉,他随意的摆了摆手,以手臂挡开杏儿伸来的手,然后伸手拍在地上,飘然起身。 “奴婢告退!” 杏儿哆嗦了下身子,退了下去。 如此,寝室里,便只剩下赫连远和云紫璃两人。 榻上,云紫璃身着轻纱中衣,静静坐着,赫连远则立身榻前,与她四目相对。感觉到凉被滑落,云紫璃边向上拉着凉被,边出声询问着赫连远:“夜色已深,王爷不早些歇着,怎又来我这里?” 赫连远眯起凤眸,略显低沉的声音幽幽传来:“方才我跟你说过的话,你可听清楚了?” “方才王爷说过什么话?” 云紫璃眉心微颦着,眸光闪烁了下,视线轻飘的扫过眼前的不速之客,一脸疑惑之色。 没听到吗? 听到云紫璃的话,赫连远深思的看着云紫璃。 眼前的她,不哭了,脸色比之初时也好了许多,却也恢复的如原来般的淡然和伶牙俐齿。 她若真的听到他的表白,必定不能如此淡然。 想到自己表白不成,还破天荒被女人踢了一脚,他看着眼前一脸淡然的云紫璃,心头不忿的同时,快步 朝她走去。 见他欺近,云紫璃黛眉微蹙。 “有时候,我还真是恨极了你的这张嘴。”凝睇云紫璃片刻,在她的注视下,赫连远身子一歪坐在床上。不待她有所反应,他竟然大大咧咧的仰躺在她身侧,并有些悻悻然的道:“不过,今夜我是来就寝的,不是来跟你吵架斗嘴的,所以对你的语出无状,本王选择包容!” 因他的话,云紫璃近乎石化! 身侧,赫连远大大咧咧的躺着。 云紫璃的耳朵里,仍旧不停回荡着他刚才说过的那句话。 他说,他是来就寝的。 意思就是他今夜要睡在这里。 白天时,他才刚拿杏儿威胁过她,这才一个对时的功夫,他便又如此霸道的躺在她的床上,高呼是来就寝的? 云紫璃垂眸,看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心中顿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男人……说他霸道吧,更像是个无赖,简直无法让她用语言形容了! “怎么?你不欢迎我?” 赫连远微仰着头,双臂好整以暇的枕在脑后,一脸惬意的俊脸,让云紫璃恨不得抽他一巴掌。 眼看着云紫璃唇角抿起,正居高临下的蔑视着他,更有甚者,在她的眸中,竟隐隐划过一抹讥讽之色,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王爷觉得我会欢迎王爷么?” 云紫璃眉梢轻抬,将问题扔回给她,目视屋内燃到一半的红烛,宁可凝着那垂泪的红烛,也不去看他。 欢不欢迎,自己想去! 云紫璃虽并未直接回答,但态度却十分明确。 他没做让她欢迎的事儿,她自然也就不会欢迎他! 似乎已经习惯了她最近一段时日冷冷淡淡的态度,见她如此,赫连远没有动怒,也并未再自讨没趣。有些慵懒的笑笑,他放下双臂,语气柔和的道:“今日你身子不舒服,还是早些歇了吧!” 语落,他转身向里闭上双眸。 室内,一片静寂! 此刻,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云紫璃可以清晰的听到他的呼吸声,近到她所坐的位置,低眉之时,正好可以看到他浓密而微微翘起的黑色眼睫! 阿璃,我心悦你! 脑海中,浮现出方才他说过的话,云紫璃紧蹙着眉头,看了赫连远一眼,想到他忽然的反常,却也不知他的反常到底因何而来,她思索片刻,转身拿起身后的枕头,抱起凉被,越过他下了床。 床前不远处,有一张样式讲究的锦榻,这是云紫璃出阁时安阳大长公主送她的陪嫁。向前几步,将被子和枕头扔在榻上,她转回身来,来到床前,抬手推了推赫连远的手臂。 才短短片刻,赫连远根本还没睡着,在感觉到云紫璃抱着被子起身的时候,他的心便忍不住沉了下来,此刻感觉到云紫璃的推搡,他眉宇紧皱着睁开眼睛,扭头耸眉看向云紫璃。 “请王爷移驾!” 云紫璃淡淡的,瞥了眼锦榻所在的方向,对赫连远说道。 赫连远顺着她的视线,的目光最终落在锦榻上,待看清上面的绣枕和凉被,他眸华一闪,方才的柔和不见,整个人都变得阴沉几分:“别的女人求我睡她们的床,我还不干呢,你竟然让我睡在锦榻上! 方才,他以为她是要自己换地方睡,却不想她竟然让他换地方睡! 看到赫连远想要抓狂的表情,云紫璃心下竟又舒坦了。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她轻抬了抬眉梢,道:“王爷可是忘了?在桃园时,我也是睡贵妃榻上的,此刻在这里我让王爷睡锦榻,一点也不为过。” “你……” 赫连远被云紫璃的话堵得哑言,却没有起身。而是低头不再看她,继续赖在床上。百无聊赖,见小几上有冰镇的酸梅汁,他信手端来喝了一口,懒懒的丢出一句:“本王不睡那里!” 云紫璃早已料到他不会跟她讲究什么君子风度,把床让给她睡。不过,看着赫连远端着自己喝过的酸梅汁喝了起来,她还是忍不住抖了抖唇,伸手要握住还剩了半碗酸梅汤的碗,“这是我喝过的,王爷想喝,再让杏儿送进来。” “我就喜欢你喝过的!”赫连远眸色轻闪,握着碗的手又用力了些。 什么恶趣味? 云紫璃抬眸,直接平视于他,见他又用力几分,她如孩童一般,有些别扭的微撇了下嘴。 这个动作,不带任何娇羞和妩媚,可看在赫连远的眼里,却是十分的赏心悦目! 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他恶作剧般洒然松手。因他的忽然收手,云紫璃只觉手下一松,险些将碗里的酸梅汤给洒了。 见状,赫连远唇边的笑容更深了些。 手里的碗,冰冰的,凉凉的,知他有意戏弄她,云紫璃并不气恼。 她算看出来了。 她越是恼怒,赫连远便越高兴,跟自己刚才见赫连远吃瘪时,那舒 坦的心情,是一样一样的。 是以,轻轻的,望了他一眼,她轻叹口气,不再跟他纠缠,轻摇着头在贵妃榻前站定,轻轻拾起绣枕放于一边,而后又轻手轻脚的整理着锦被。“可怜我这半病的身子哦……” 有意将声音拉长,锦被整理好时,云紫璃轻轻抬眸。楚楚可怜的瞥了赫连远一眼。 红烛下,她的双眸中波光潋滟,霎时像是点亮了整屋的灯光,让赫连远心里蓦地一抽。 “咳咳——” 云紫璃收回视线,十分应景的轻抬素手,掩唇轻咳两声。 她的咳声,绵软无力,一听便是装出来的。 但,赫连远的心底却因她的动作微微泛起疼意。 俊秀的眉毛纠成一团,他在心里暗叹一声,自床榻上起身,三两步便来到锦榻前。 “王爷?” 云紫璃微仰着头,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可怜兮兮而又充满疑惑的看着赫连远。 赫连远紧抿薄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实在抵挡不住那双大眼睛的诱~惑,伸手扯~掉她手里攥着的锦被一角,有些忿忿的往边上撞了她一下:“起开!” 他让她起开,云紫璃哪里还有继续挡路的道理? 难得没有跟他犟嘴,看着他躺在锦榻上盖上锦被,她嘴角轻抽了下,却总是掩不去强忍的笑意,转身向床榻方向走去。 赫连远掀起锦被坐在锦榻上,视线余光扫过云紫璃微翘的唇角,冷脸提醒道:“熄灯!” “好!” 云紫璃难得干脆利落的应了声,熄灯!。 夜色如水,偶有月华倾泻,屋内并未因熄灯而变得不见五指。 静静的,两人谁都不再言语。 望着头顶上方黑漆漆的帐顶,云紫璃心弦未松,反倒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初时,赫连远的呼吸总是浅浅浮浮的,但,渐渐的,锦榻上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这么快就睡着了? 云紫璃有些怀疑的看了赫连远一眼,旋即也跟着闭上双眼,然她的心绪却总是无法平静。 总是在想着,赫连远今夜说过的那句我心悦你! 那厮为何会忽然如此? 想不透啊! 想不透! 想来想去,实在想不起自己做了什么让他心悦自己的事情,她辗转过身,伸手紧紧攥着胸前的被子,尽量让自己放松些许,缓缓进入梦乡。 梦里。 她似是正坐在一辆疾驰的马车上,马车颠簸的感觉,是那样的真实……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所乘坐的马车忽然陷落,待她再反应过来,车身已然坠入崖底,而她则被人用力握住手腕,悬挂在悬崖之上,摇摇欲坠! 云紫璃倾尽全力仰起头来,想要看清崖上男子的容貌,可他整个人,却似隐在迷糊之中,始终无法明辨。 忽然,男子的身子下滑,似是随时都要坠落,却仍旧死死握着她的手,始终不曾放开。 云紫璃一惊,不由高喊出声! “放手……” “快放手……” “傻子,你不放手,自己也会摔下来的……” …… 迷迷糊糊间,赫连远被床榻上不时传来的呓语声惊醒,听清楚云紫璃口中喊出的话,他眉头紧皱了下,倏然睁开双眼,快速起身下榻。 床榻上,云紫璃满脸泪痕,正如泣如诉的摇着头,因她不住摇头的动作,原本梳得整齐发髻此刻早已散做一团。 掀开床帐,见她双眸紧闭,不停的摇着头,赫连远心头一窒! “乐儿!” 伸手,捧住她的面颊,他俯身抵上她的额头,轻声哄慰着:“不要怕,没事的!” “放手……” 身处噩梦中的云紫璃并未因他的触碰而转醒,原本的低喃声,瞬间高扬。 见状,赫连远眉头紧皱。 双手下落,握住她的肩胛,他想要用力将她唤醒,却在瞥见她梨花带雨的苍白面容时心里蓦然一怔! 怔愣过后,心中仿佛刀绞一般,他无比怜惜的轻轻一叹,伸手将她拥入怀中,一边轻拍她颤抖的背脊,一边轻哄道:“别怕……” 此刻,他的声音低沉,却满是情愫。 似是听到他的低声哄慰,埋首于他宽阔温暖的怀抱之中,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十分奇异的,方才还情绪激动的云紫璃竟然慢慢平复下来。 “乐儿别怕……有我……” 感觉到怀中人儿的变化,笑意不自觉的爬上赫连远的唇角,伸手摩挲着她带泪的眼睫,他依旧柔声低喃着。 怀中轻颤的身子慢慢变得放松下来,呓语不再,未曾睁眼的云紫璃复又沉沉睡去。 感觉到怀中人儿放松,赫连远唇角的笑弧更大了些。 低下头来 ,透着皎洁的月光凝着怀里的人儿,想起方才在她在梦中的呓语,他紧拥着她的双臂,微微有些颤抖。 *** 清晨,明媚的阳光,顺着窗棂洒落一地,洋洋洒洒,透着丝丝和煦。 昨夜,云紫璃不再呓语之后,赫连远直接赖在床上,并未回到锦榻去睡。 床榻上,他低敛星眸,凝睇着窝在自己怀里尚在睡着的人儿许久,身子一动都不曾动过。 云紫璃本就生的绝美,此刻在阳光的倾洒下,她的俏脸朦朦胧胧,竟让他有瞬间的失神。 她的眉心,依然是揪着的。 赫连远剑眉微拢,轻轻抬手,将之抹去,然后淡淡一笑,轻手轻脚的起身下榻。 过去这段时日,他已不知有多少次被她气到跳脚,依着他的性情,今日他该好生等着,等着她醒来之后,拿昨晚的事情羞臊她,可忆起昨夜她梦呓时的情景,他……却舍不得! 将锦榻上的锦被和绣枕收起,看着床榻上睡的正酣的云紫璃,他低语道:“乐儿,终有一日,我会让你忘了那场噩梦!” 语落,他转身步出内室,却不曾发觉,云紫璃眼睫轻颤,原本紧闭的双眸正缓缓睁开。 其实,她早已醒了。 在他刚刚盯着她看之前,亦或是在那场噩梦之后…… 只是,她不想,也不能在他面前睁开眼睛。 昨夜,她做了个冗长冗长的梦。 这个梦,她并不陌生,但却也很久不曾梦到过了。 在梦里,她第一次想要挣脱那个男子的手,生怕他会跟着自己一起坠落。那种恐惧,让她惊惧,让她骇然,却也是在那一刻,他的一句乐儿不怕和着他低沉嗓音传轻喃入耳。 虽只区区四个字,却让她整颗心都渐渐安稳下来。 “乐儿……” 轻轻呢喃着这个名字,云紫璃竟觉有泪水自眼角滑落。伸出手来,拭去眼泪,她怔怔地,看着自己沾了泪水的纤纤玉手,复又神情复杂的望着赫连远离开的门口,久久无法回神! 乐儿是谁? 为何听到那个名字,她会不知不觉的落泪…… ps:谢谢13001967320澜梓晴的月票~~过度章节基本差不多了,后面更精彩,云麻麻爱大家,爱码字,爱生活~ 是吗? 在云紫璃怔仲之时,见赫连远离开的杏儿,端着铜盆进了屋。抬头看见云紫璃红着眼眶的样子,她心里咯噔一声,以为主子又跟王爷闹别扭了:“王妃?” 云紫璃回过神来,见杏儿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平心静气的弯了弯嘴角:“别担心,我没事!” “吁……尽” 杏儿长吁一口气,上前将手里的铜盆放下,伺候着云紫璃起身洗漱,又取了一件淡黄色的轻纱夏裙给云紫璃换上,替云紫璃梳了个高雅的宫髻,髻团上插上只有皇室超品才能佩戴的凤头钗,这才盯着那金光闪闪的凤头钗满意的点了点头:“王妃本就貌美倾城,随意妆扮一下,便让奴婢移不开眼,今儿王妃要见金姑娘,这身装扮刚刚好!” 云紫璃轻笑着,对杏儿的话不置可否。看着铜镜中自己一身妥妥的王妃装扮,她转头看着杏儿,微眯着杏眼问道:“今日大少爷,可有消息?” 杏儿一愣,想到云紫璃口中的大少爷是谁,忙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啊!” 云紫璃重复着杏儿的话,眸光微微有些冷,心中思忖着等身子好了,定要走一趟云府,她双手交握身前,仪态端容的站起身来,缓步朝着花厅方向走去:“走吧,去用膳!” 杏儿忙跟了过去丰。 花厅里,阿媚已然摆好膳。 比之以前那几道清粥小菜,现在暖园里的膳食,那可色香味俱全不说,还玲琅满目,让见者胃口大开。 看着膳桌上精致而又有些陌生的菜肴,云紫璃不禁微怔了下,视线微转,看向阿媚。 阿媚迎着她的目光笑着上前,扶了云紫璃坐下身来,轻声说道:“这是松竹院那边送来的,道是北燕太子在府上做客,实在叨扰,特以美食奉上,聊表心意!” “北燕菜?” 云紫璃垂眸,看着桌上精致的菜色,接过杏儿递来的银筷。 “嗯,全都是北燕菜,已然拿银针试过,王妃尽可享用!”阿媚点了点头,夹了一道说不上名字的菜放在云紫璃面前的碟子里。 云紫璃轻蹙了眉头,夹起送到嘴边,试探的尝了一口。 入口,辣中带甜,滋味浓郁,口齿留香。 云紫璃十分的喜欢! 轻轻咀嚼几口,她竟觉得这菜做的有些不地道,应该更辣一些才好,不由边吃边道:“这菜做的不够辣!” 听了她的话,阿媚一愣,忙笑着道:“送菜来的丫北燕宫人说,这菜本就是辣的,却因不知王妃的胃口,特意做的清淡了些……王妃吃过这道菜?” “没有!” 云紫璃细品着口中滋味,轻摇了摇头。 这菜很对她的胃口,若她以前吃过,又怎会不记得? 阿媚见她摇头,眸光闪了闪:“那您如何知道,这菜做的不够辣?” “感觉!” 云紫璃放下银筷,端起手边的燕窝粥喝了一小口。 阿媚又笑了笑,继续为云紫璃布菜。 松竹院从来的这几道北燕菜,每一道都很合她的胃口。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云紫璃的嘴巴,始终不曾停过。 终于,心满意足的放下银筷,云紫璃喟叹一声,脸上露出些许笑意。 见状,阿媚和杏儿相视一笑,杏儿默不作声的退了出去,再进门时,手里端着一碗汤药。 看着眼前黑糊糊的药汁,云紫璃不禁微蹙了下眉头。 “王妃请用药!” 杏儿轻笑着取了一颗蜜饯,笑着说道:“也好先苦后甜。” “感情为了那口甜,我才喝这苦药?”云紫璃抬眸轻嗔杏儿一眼,端起碗来将药汁悉数喝下。放下药碗,不等杏儿将东西拿出来,她便开始招手:“赶紧过来,让我甜上一甜!” “是!” 杏儿笑的欢快,赶忙将蜜饯送上。 看见杏儿手里的蜜饯,云紫璃眸华轻闪,抬眸看向杏儿。 “王妃?” 迎着云紫璃的视线,杏儿连笑脸一滞,神态透着些许不自然。 云紫璃伸手,轻轻拾起一颗蜜饯送到唇间,浅尝一口蜜饯,酸甜滋味弥散,她心下一叹,再次对上杏儿的双眸:“这蜜饯是哪里来的?” “这……” 想起那人说过的话,杏儿踌躇着轻咬了下唇瓣。 将杏儿的犹豫神情尽收眼底,云紫璃轻抿唇角,问道:“侯爷何时来过?” 那蜜饯,呈淡黄色,产自新越,口感甘甜,几年前无澜偶尔送她几颗,便成了她最喜爱的零嘴儿。 如今,这蜜饯既是出现在杏儿手里,便只有一个解释,那便是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无澜来过端王府。 因云紫璃的问话,杏儿一愣,疑惑的盯着云紫璃:“王妃怎知蜜饯是侯爷送来的?” “果真是他!” 云紫璃 但笑不语,低头将杏儿手里剩下的蜜饯拾起,拿在手中把玩着。 当今世上,肯为她如此费心之人,除了无澜,还会有谁? 既是云紫璃已经猜出,杏儿也就不再隐瞒。转身将身后的粉彩瓷碟端了过来,轻笑着道:“听侯爷说这蜜饯是今早才打南边儿运到的,正好让王妃配药食用。” “今早?” 云紫璃满是狐疑的看着杏儿。 此刻她才用过早膳,若蜜饯是今早才运到的,那便是说无澜才刚刚来过。 只是,不曾与她照面。 杏儿点了点头:“侯爷说王妃身子不好,今日就不见了,将东西交给奴婢便离府了。” “是么?!” 这样,其实是对的。 只是,既他知道避嫌,又何必多此一举? 对她不闻不问,岂不是更好? 云紫璃轻颦着眉心,看着手里的蜜饯,想起杏儿方才说无澜让她拿蜜饯配药食用,她微眯了下眸子,冷哂着再次抬眸凝向杏儿:“他怎会知道我病了?” 杏儿神情一顿,咂了咂嘴,正思忖着该如何回话,却听厅外传来小丫鬟的禀报声:“启禀王妃,前院管家前来禀报,金姑娘已然到了王府,不知您打算在哪里接见!” 闻言,杏儿如临大赦! 抬头偷看云紫璃一眼,却见她正眸色冰冷的看着自己,忙又低下头来。 “这件事情,先给你记下!”冷冷的,将视线从杏儿身上移开,云紫璃对门外的丫鬟吩咐道:“请金姑娘到暖园来!” *** 桃园。 赫连远坐在圈椅上,低垂眼眸,似在看着手里的密信,心里却总是想起云紫璃梦魇时的情形。 三文疾步进门,见他聚精会神的样子,不敢打扰,只得静候在旁。 “说!” 赫连远的头顶,似是长了双眼,薄唇吐出一个说字,却始终不曾抬头。 三文闻言,忙道:“松竹院煜太子,送了几道北燕佳肴给王妃。” “是吗?” 赫连远握着密折的手微微一顿,极快的颦动了下眉心,轻问:“王妃可用了?反应如何?” “用过了!” 三文点了点头,抬头观察了眼赫连远的神色,回道:“那几道菜似是极对王妃的胃口,王妃今儿早多添了半碗饭。” “是吗?” 仍旧是是吗两字,赫连远的声音低低缓缓,让人听不出太多的情绪,不过他眼底流露出的无奈,却是那么的明显。 “是……” 三文察言观色,却看不出什么,回话的声音略小。 静默片刻,赫连远将手里的密折合上,再抬眸,眼底已是一片清明:“既是王妃爱吃,日后让松竹院多送些北燕菜肴过去便是!” “啊!啊?” 三文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不明白,他们家醋坛子王爷,怎么这回变得如此大方了? 赫连远知道三文的反应所为何来,不过他也懒得解释什么。 今日离开暖园之后,他一直在反思过去这阵子自己的表现,然后总结出四个字,那便是差强人意。 不过,对他来说,最差劲儿日子已经过去了。 他反复的问过自己,若是云紫璃要跟着独孤煜离开,他真的就能听之任之吗? 结果,是否定的。 如果说,他这一辈子,注定栽在云紫璃手里,那么这辈子,他注定不会放开她! 既是如此,他又何必再患得患失? 事在人为不是吗? 无澜也好,独孤煜也好,亦或是赫连堂…… 人挡杀人,神挡杀神! 不管是谁,只要挡了他和云紫璃的路,他就想法子灭了他! 心里打定了这个主意,赫连远的心里瞬间晴空万里,不再有一丝焦躁之色,素日的平静幽冷回来了,他又成了一笑之间纵横天下的那个端王! “没别的事,你退下吧!” 抬起头来,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痕迹,赫连远看着仍旧一脸惊愕的三文,慵懒的靠在圈椅上,双腿抬起,搁在了桌上。 他的动作,如行云流水,煞是好看。 看着他凤眸一瞌,三文回过神来,忙又低声禀道:“属下还有事情要禀报!” “说!” 赫连远淡淡启唇,不曾睁眼。 “金姑娘今日进了王府!”说着话,三文抬头偷瞥赫连远一眼,见赫连远眉心倏地一拧,忙继续说道:“属下探问得知,她是昨儿偷偷递的拜帖,王妃眼下让人请了她去暖园!” “金无惑!” 赫连远睁开双眼,眼底闪过一丝阴鸷,不过只是瞬间,他冷笑了下,那丝阴鸷便复又消弭无踪:“罢了,随她去吧 !” 如今独孤煜就在王府之中,即便金无惑不出面,独孤煜也一定会出面搅局。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 既是迟早的事儿,那么便随他们去吧! 有些事,他开不了口,不过只要云紫璃开口问他,他不介意告诉她真相。 反正不管如何,他只要她留在他身边。 如此,即可。 “王爷……”眼前的的赫连远,沉稳,冷酷,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看着过去的主子又回来了,战战兢兢当了多日苦差的三文如蒙大赦,激动的眼眶都泛起了湿意。 “盯紧了松竹院!” 勾唇,浅笑,赫连远如是对三文吩咐一声,想到松竹院里住着的那个人,又想到死缠着自己不放的金无惑,忽然有一个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金无惑那丫头,天生有两大爱好。 银子,美男。 否则她也不会死缠着他。 那一夜乌漆抹黑,独孤煜那张脸也不知她看清了没有,嗯……他该制造机会,让她和独孤煜见上一面。 比俊美,他不输任何人,不过比美啊,谁能美的过那个病秧子?! *** 金无惑对端王府并不陌生,相反还十分熟悉。 不过,暖园废弃多年,她还真从未踏足过。 一身红衣的她,五官明媚,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嘴角微翘的弧度也刚刚好,给人一种朝气蓬勃的感觉。 进入暖园前厅,她的视线自厅内简单的摆设一扫而过,终是落在稳坐主位的云紫璃身上。 今日的云紫璃,一袭淡黄色轻纱裙,掩去了素日清冷,平添几分柔软,加之她的五官生的极为精致,再加上端庄高雅的妆容烘托,仿若一朵盛开的雪莲,清雅,高贵,让人看上一眼,便移不开视线。 真美! 凝着云紫璃的眸子,微微一颤,金无惑赞叹一声的同时,脑海中所浮现的,竟然是另一张能够于这张脸不分轩轾的绝世容颜。 那张脸,美的让人发指! “金姑娘?” 见金无惑一直怔怔地看着自己,云紫璃不禁蹙眉轻唤了她一声。 “无惑参见王妃!” 金无惑回过神来,敛去纷乱心绪,施施然朝着云紫璃福了福身,如玉的面庞,浅笑依依:“一别数日,王妃别来无恙!” “一别数日,无惑姑娘也还是老样子!”红裙,劲装,云紫璃含笑打量了金无惑一番,朝着一边的副位虚抬了抬手:“坐吧!” “谢王妃!” 金无惑敛了笑,坐下身来。 侧目看向云紫璃,见云紫璃正眸光熠熠的看着自己,她心下一突,却又很快在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注视下,恢复平静:“王妃在看什么?” “无惑姑娘又在看什么?” 云紫璃一脸闲适,十分悠闲的看着金无惑,却不想跟她百无聊赖的打机锋,开门见山道:“仔细说起来,你我也算旧识,如今何必惺惺作态?再怎么说,你对我都有救命之恩,怎么也不能见外,自今日起,你称呼我做紫璃,我唤你无惑,可好?” 云紫璃并非喜欢结交之人,但是金无惑这姑娘看似贪财,却取财有道,整个人身上都透着股子利落劲儿,让她打从心底里想要结交! “呵呵……” 金无惑没想到,云紫璃竟然如此干脆,在她面前一点王妃的架子都不摆,直接上来就想跟她以心相交,这让她这个揣着心思而来的人,着实觉得自惭形秽,自己卑鄙的可以。 “怎么?无惑姑娘不愿意?” 前世,云紫璃便是你不顺我意,我便呵呵你,如今被金无惑如此呵呵着,这感觉可不太好! “怎么会不愿意?” 云紫璃那双大大的眼睛,清明莹澈,干净的不含一丝杂质,眼里的真诚自是显而易见。面对这样的一双眼睛,金无惑哪里说的出不愿意三个字。 “愿意就好!” 云紫璃笑着点头,伸手推了推桌上的茶盏,对金无惑道:“无惑,喝茶!” “紫璃你也喝!” 金无惑轻笑着,也推了推云紫璃面前的茶盏。 “一起喝!” “一起喝!” 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开了口,云紫璃和金无惑相视一笑,便是平日不喝茶,今儿云紫璃也得破例了。 年龄相仿,性情相投的女子,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云紫璃和金无惑,便是如此。 两人从生活习惯,到平日爱好,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眼看着到了晌午,便一起去午膳。 在膳桌前站定,云紫璃看着桌上又多了几样新菜式,抬头便看向了阿媚。 阿媚会意,笑着颔首:“王妃猜得没错,松竹院那边听说王妃 有客人,便又送了菜肴过来,让王妃和无惑姑娘尝个鲜儿。” “这煜太子,还挺客气!” 云紫璃勾了勾唇,没有多说什么,便请了无惑入座:“赶紧尝尝,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好嘞!” 金无惑毫不扭捏,应声落座。 不久,等两人用过膳,阿媚和杏儿撤下碗碟,便又上了茶。 云紫璃端起茶盏,浅啜了一口,方才看向金无惑:“我知你跟王爷熟识,想要问一些关于他的事情,就不知无惑可肯为我解惑?” 金无惑闻言,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 抬起头来,对上云紫璃的双眼,金无惑郑重颔首:“你想问什么,直接问了便是,只要是我知道的,我定对你知无不言!” 云紫璃淡淡扫了阿媚和杏儿一眼,两人会意退了出去。 这时,她方轻颦着眉心问着金无惑:“你……可听过乐儿这个名字?” “乐儿?” 金无惑今日之事,为的便是在云紫璃面前提起乐儿,却不想她竟然主动提及。若说以前她是看不上云紫璃,想要过来让她认清自己有几斤几两重,那么如今她和云紫璃交心,拿她当朋友,心中所想的便是云紫璃如此优秀,无论如何都不能给赫连远去当个替代品。 思及此,她紧抿了抿嘴唇,放下手中茶盏,满脸正色的对云紫璃说道:“紫璃!乐儿……是他最爱的女人!” 闻言,云紫璃心中了然。 想到昨夜赫连远抱着自己喊着乐儿的名字,她脸色紧了紧,试探着再次问道:“我长的,是否有些肖像乐儿?” “哪里是有些肖像?” 金无惑握住云紫璃搁在桌上的手,沉着脸色说道:“你的容貌跟乐儿,简直是十分的相像!” “是吗?” 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不过这会儿听了金无惑的话,知她就差没说她跟乐儿长的一模一样了,云紫璃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 不过话说回来,谁也不想当别人的替代品不是? “是!” 金无惑颔首,定定的看着云紫璃,苦笑着说道:“在这王府里,有一座望春院,那里面住的如烟侧妃,便与乐儿有六七分的相像……你若不信,大可去见上一见!” 金无惑都这么说了,云紫璃如何还能不信? 在金无惑的目光注视下,她冷笑着点了点头:“我会去见上一见!” “去见谁?本太子吗?” 十分突兀的,一道优雅而不失清越的男声传来,在云紫璃和金无惑同时望向门口时,一道白影从窗户跳了进来,那道白影速度很快,灵动翩跹,一瞬间便飘然坐在了云紫璃身边的镂空花凳上…… 感谢闻鸡起舞伊利丹的月票~~ 出神入化 云紫璃打量着坐在身边的白衣男子。 眼前的男子,整个人看上一派慵懒,他乌黑的长发飘逸散落,仅以一条翠玉头箍束着,肌肤虽过于白皙了些,却隐隐有光泽流动,他的眉,并不浓密,却也如她一般,长眉入鬓,他的眼,仿若星辰一般,一笑之间,闪烁着璀璨的光芒……深深凝视着眼前的男子,云紫璃竟觉他美的如一幅珍贵的水墨画。 瑰丽矜贵,动人心弦,却又似勿入凡间的仙人,不染纤尘,处处都彰显着他的高贵与雅致。 室内,因他的忽然入内,变得鸦雀无声。 静谧许久,云紫璃率先回神,侧目看向金无惑,见她微噏着小嘴,怔怔的瞪着独孤煜出神,云紫璃优雅淡然的朝着独孤煜笑了笑:“世人盛传,沈后容貌倾世,美艳无双,其子女也都继承了她绝世的美貌……想必这位,应该便是煜太子吧?”问出这句话,云紫璃才想起,刚才人家刚刚自称本太子来着,不由觉得多此一问丰。 “正是!” 独孤煜淡然轻笑,静静地看着云紫璃,他的眸光剧烈闪动了下,却又很快平复下来尽。 “煜太子还真是不走……呃,寻常路!”睨了眼独孤煜身后不远处的窗户,云紫璃再次看向独孤煜,十分奇怪的,面对他的时候,云紫璃丝毫没有面对陌生人的生疏感,反倒觉得有些亲切和熟悉……”思及此,她双眸微眯,却又很快便眸色大亮:“煜太子便是西京湖上的那位白衣公子?” 闻言,独孤煜眼底笑意深了几许:“端王妃好眼力!” 语落,他倏地目光一转,冰冷犀利盯着云紫璃身边的金无惑。 上一次,金无惑跟踪赫连远,虽然见过独孤煜,却是在夜里,被他装神弄鬼恶整了一番,并不清楚他的身份,如今青天白日,再见到他,看清了他谪仙般的面容,素来贪恋美男的金无惑,就快要流口水了。 此刻,在他锐利的目光下,一副花痴模样的金无惑总算回过神来,暗道她这辈子,还真没见过这么……美的男子,她敛眸朝着他福了福身子:“无惑见过煜太子!” “这位姑娘是……” 深凝着金无惑,独孤煜漂亮的凤眸,倏地眯了起来,眼底精光闪动。 云紫璃见状,难得有做为主人的自觉,动作亲昵的拉了金无惑的手,对独孤煜介绍道:“这是金无惑,金姑娘!” “金无惑?” 独孤煜轻轻呢喃着金无惑的名字,再次睁开眸子,看向金无惑。 金无惑迎着他的目光,笑的那叫一个温柔贞静。可是独孤煜在看了她一眼后,又瞥了眼云紫璃握着她的手,然后对云紫璃接下来所说的话,却让她瞬间便变了脸色。 只见他不紧不慢,声音温润的开口说道:“不过一个商家女,端王妃跟她很熟?” 他口中的商家女,如同一记响雷,轰的一声在金无惑脑海炸响! 士农工商! 在这个世界,商户是最低等。 哪怕你身家千千万,也不及一个落魄的士族子弟! 感觉到金无惑的紧绷,云紫璃紧蹙了下眉头,有些不悦的对独孤煜嗔道:“朋友贵在交心,不分轻重贵贱,煜太子还请慎言。” “朋友?” 独孤煜的声音懒洋洋的,却透着一股子浑然天成的贵气,让他整个人都美的不像凡尘之人:“小丫头,交朋友要记得擦亮罩子,省的让那些两面三刀的人算计了去!” “煜太子这话什么意思?” 纵是花痴,金无惑那也是个有脾气的花痴,眼下听独孤煜说自己两面三刀,她沉了俏脸上前一步,道:“你把话说清楚!” “好啊!说清楚!” 没想到刚才还有脸花痴模样看着自己的金无惑,这会儿竟能义愤填膺的让他话说清楚,独孤煜凝了眼沉着俏脸的她,眼底的轻视,反倒褪去几分:“你敢说,你没有联合这座王府里的那个什么萧侧妃,想要对你的这位……新朋友不利?”说着话,他的视线再次落到云紫璃身上。 云紫璃听了他的话,微微一愣,淡淡的看向金无惑。 但见金无惑面色微变,她不禁眉头大皱! “紫璃,你听我解释!” 眼看着云紫璃神情变化,金无惑心里暗叫糟糕,生怕云紫璃不听自己的解释,她紧紧拽住云紫璃欲要抽回的手,看了眼安然落座,正等着看好戏的独孤煜,心头大恨,忙道:“他说的没错,我此前确实想要和萧染儿联手对付你,可是这件事情,并非你想的那样,我今日是真心与你相交,你相信我!” 云紫璃看着金无惑焦急的样子,感觉着自己手上的力道,想着金无惑方才跟自己的交谈时认真的模样,和她现在丝毫不避讳,不曾否认直接承认的态度,竟是悠悠点头,轻拍着金无惑的手,“莫急,我相信你便是!” “呃?” 金无惑没想到,云紫璃竟然这么轻易便会相信她。 “我相信你!不过你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看着一脸怔愣和不信的金无惑,云紫璃心中暗暗思忖:这就是那个商场上无往不利的金姑娘? 她很是怀疑啊! 为今,她如此反应,只能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她伪装的太好,不过既是伪装,独孤煜又没有证据,她直接否认便是!如此,她更倾向于第二种可能。 那便是她真心拿她当朋友,整件事情,确实另有内情。 “等只有你我之时,我一定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金无惑感激的看了云紫璃一眼,转头看向独孤煜,见他动作清雅的动手倒了杯茶,又慢慢品了起来,那姿态那叫一个美。她竟是忍不住心中悸动了下,一开口,说话的语气便有些软:“我这个商户女跟端王妃是朋友,所以在此,就不知煜太子一介外男,又怎会出现在这暖园?” “本太子……” 凑近嘴边的茶杯,微微顿了下,独孤煜抬起头来,斜睨了眼脸色微红的金无惑,温温润润道:“用得着跟你解释吗?” 语落,他又垂眸浅啜了口茶。 “你……” 金无惑蹙眉,小脸更红了,不过是被气的。 云紫璃算是看出来了,这煜太子也是个腹黑的主儿,不过比起赫连远来,看似温润,却毒舌腹黑他倒是更对她的胃口。 想到这些,她心头的那股子熟悉感更浓了几分。 轻轻的拍了拍金无惑的手背以示安抚,她淡淡的看向独孤煜:“煜太子为何到此,用不着跟无惑解释,也应该跟本王妃解释一下吧?” “那倒也是!” 独孤煜点头,放下手中茶杯,轻理长袍,洒然起身,对云紫璃微微一笑,那叫一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本太子今儿过来,是要告诉你一声,本太子决定追求你!” “什么?” 听得独孤煜的话,金无惑面色一变,云紫璃则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然,不等她开口,门外便响起一道低磁醇厚的嗓音:“煜太子决定追求谁?” 语落,已然换上一袭月牙白色长袍的赫连远迈步而入,来到云紫璃身边站定。在看了云紫璃一眼后,转睛盯向独孤煜。 此刻的他,虽然面色平和,但目光却深邃而冰冷,如刺骨寒芒,身上透着难以掩饰的倨傲和冷意。 这……是什么情况? 云紫璃感觉到赫连远身上的冷意,轻颦着眉心,看向对面不走寻常路,还不按牌理出牌的煜太子。 在赫连远的注视下,独孤煜的美人脸上,不见一丝惧色,诙谐的朝着云紫璃眨了眨眼,他笑吟吟的看着赫连远,重复着他方才说过的话:“端王来的正好,本太子已经决定要追求你的王妃了。” 听到他的话,赫连远身上的冷意,化作凛冽寒意,他身后的金无惑,却是蹙起眉梢,有些失望的紧紧盯着独孤煜。 云紫璃,则在方才独孤煜朝着自己眨眼的时候,默不作声的坐在一边,擎着下颔看着他和赫连远。 这两人,一个俊美的见者倾心,一个美的让人嫉妒。 可是要命的是,他们现在是在为她争风吃醋! 苍天啊!大地啊! 她云紫璃何德何能,上辈子清苦的都赶的上尼姑了,这辈子却帅哥美男,一抓一大把,哪里哪里都是桃花运! 罢了,罢了! 反正这俩人,她一个都惹不起,随他们怎么斗! “她是本王的王妃!” 在云紫璃胡思乱想之际,赫连远凤眸轻眯,身上寒意尽退,目光平静的看着独孤煜,向他阐述着这个事实。 “本太子没说她不是你的王妃啊!” 独孤煜轻笑着看了看云紫璃,忽然正色说道:“不过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她现在是你的王妃,谁能保证她以后也会是?” “你这话什么意思?” 赫连远冷笑了下,眉宇高高挑起。 独孤煜似笑非笑的睨了云紫璃一眼,抬眸对上赫连远的眸子:“如今吴国京都,谁人不知端王爷宠妾灭妻?对王妃刻薄成性?谁人不知这王府里侧妃当家,王妃不堪欺辱,怒极休夫?” 他此言一出,厅内众人皆是一怔! 他说的是,吴国京都,谁人不知啊! “煜太子!” 云紫璃起身,行至独孤煜身前,蹙眉问着他:“你的意思是,本王妃所受的这些委屈,世人都知道?” “皆已尽知!” 独孤煜对云紫璃点了点头,又看了眼脸色黑到不能再黑的赫连远,温柔笑着:“所以日后王妃如果想要休夫,世人都会站在你这边!哪日你想休夫了,尽可告诉本太子,本太子可以帮你……” “独孤煜!” 赫连远蓦地出声,沉着脸色打断独孤煜的话:“这些谣言,全都是你传出去的?”< /p> 他口中谣言二字。 完美的否认了他过去的所作所为,让云紫璃忍不住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 “本太子?” 独孤煜一脸惊讶的指了指自己,丢给他一个你别冤枉我的表情:“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既然敢做,便不要怕人知道!”说着话,他转头看向云紫璃:“本太子那日,在西京湖上惊鸿一瞥,便对王妃倾慕有加,若非听闻这些,怎敢如此唐突前来表明心迹?” 是他传出去的又如何,只要他不承认,赫连远又能奈何于他? “最好不要让我查出此事与你有关!” 赫连远冷哼一声,视线转回云紫璃身上,见她神情平淡的看着自己,他紧抿了下唇,转身大步离开。 去处理那些所谓的谣言! 见状,独孤煜脸色一沉,脸上露出浅笑:“还望端王殿下查清此事之后,还本太子清白!” 闻言,云紫璃嘴角一抽,暗叹这煜太子也够黑的。 心中暗叹,此人也当远离,她站起身来,对煜太子说道:“这里是本王妃的居所,煜太子身为王府贵客,若有需要,大可差人通禀一声,不必再亲自前来。” 她这是不让他再踏足暖园? 听出她的弦外之音,独孤煜竟是双眉一撇,楚楚可怜,满脸神伤:“端王妃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真真伤人心!” 云紫璃还没见过,哪个男人能将楚楚可怜诠释的如此……出神入化。 凝着独孤煜那张楚楚可怜的美人脸,她心底蓦地又升起了几分熟悉感,继而轻蹙了下眉头,直接开口问道:“敢问煜太子,我们以前可是在哪里见过?为何本妃看着你,总觉得很熟悉?” 独孤煜闻言,眸光一亮:“王妃也这么觉得吗?” 云紫璃挑眉,却见独孤煜眯起眼睛,又指了指云紫璃的眼睛:“可能是因为,你跟我都长了双桃花眼的缘故!” “是这样吗?” 云紫璃看着独孤煜笑眯眯如婉约般的桃花运,倒真是觉得有几分相像。心中不由腹诽,难道她对独孤煜的熟悉感,真的来自于她们有些相像的桃花眼? “呃……那个!” 看着云紫璃紧盯着独孤煜看,金无惑忍不住开口:“紫璃,可否借一步说话?” “事无不可对人言!” 独孤煜敛了笑,淡淡的看向金无惑。 金无惑那个气! 独孤煜对云紫璃,那是笑的桃花乱坠,对她却冷冷淡淡,连笑都吝啬,这差别待遇,简直让人接受不了。 是以,气恼之下,她冷冷说道:“煜太子在我眼里不是人!” 闻言,独孤煜危险眯眼。 金无惑又道:“是谪仙!” 独孤煜:“……” 金无惑拉了云紫璃的手,转身向外。 云紫璃回过头来,指了指独孤煜身后的窗户,“仙人好走!” 独孤煜嘴角轻扯,看着金无惑和云紫璃出了门,转过身来看着那扇窗子,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 金无惑跟云紫璃回到前厅之后,给她讲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故事里,金无惑的母亲,一见钟情爱上了燕皇独孤萧逸,却因爱而不得,终身郁郁寡欢。 为此,金无惑立誓,定要嫁给当世最俊美的男人。 后来,她因为师伯子真先生,初见赫连远,便惊为天人,立志非他不嫁。 可惜的是,上天又一次没有眷顾金家女子,让赫连远爱上了另外一个女子,那个时候,金无惑本已死心,奈何那女子逝去,她便又觉得自己有了机会,如此便到了今日…… “……你与乐儿生的如此相像,他这才费尽心机把你娶了回来,可是说到底,你不是乐儿,他只是拿你当做一个替代品,在我看来,能够做他王妃的人只有乐儿,所以才……好在这阵子你甚少出府,只一次还有紫衣侯相伴……” 后面的话,金无惑没有说出来,不过云紫璃已然明白她的意思。 “无惑!” 云紫璃伸出手来,拉过金无惑的手,轻笑着说道:“这件事情,就此揭过,可好?” “你不怪我?” 金无惑抬起头来,一脸惊讶的看着她。 “为何要怪你?” 云紫璃反问一句,轻摇了摇头,笑着道:“以前你我不曾深交,并非朋友,你为情所困,对我下手在情理之中,换则言之,若是现在,让你伤我,你可愿意?” “不愿意!” 金无惑十分坚定的摇了摇头,道:“你我如今是朋友,既是真心结交,我又怎忍心伤你?而且……你也不想做别人的替代品!” “无惑!”云紫璃脸上笑意更深,尚不等她言语,却听厅外传来哎呦一声。 云紫璃眉脚轻轻挑动,刚想出声责问, 便见阿媚扯着一个丫头从厅外进来。“该死的丫头,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在王妃这里干起偷听的勾当。” 在厅内站定,阿媚咬牙切齿的呵斥一声,用力一甩,砰的一声将那丫头摔在地上。 “奴婢冤枉,请王妃明察!” 那丫头被摔得七晕八素,挣扎着从地上起身,在云紫璃脚下跪好,战战兢兢的为自己喊冤:“奴婢并非故意偷听,真的冤枉……” “王妃!” 杏儿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丫头,刚想说话,却被云紫璃抬手阻止,对金无惑说道:“今儿你也该累了,暂且回去吧!,改日再过来一聚!” “我也正有此意!” 金无惑看了眼摔在地上的小丫头,从容起身离去。 此时,云紫璃方才轻轻垂眸,睇着眼前其貌不扬,早已泪流满面的小丫头,淡淡的视线扫过身边的阿媚,。 这丫头名唤香草,自她搬入暖园后便一直在这里当差,她多少也有些印象,不过阿媚并非多事之人,合着香草既是被阿媚逮到的,那这丫头刚才定是在外面偷听她和金无惑说话的。 即便阿媚是皇上的人,但是相较于香草,亲疏立见! “王妃,奴婢是冤枉的!” 香草抬起头来,泪眼汪汪的看了云紫璃一眼,忙又低头喊冤。 “就算被人当场逮到,也不能承认是偷听,在这种时候,只要不是痴傻之人,人人都会喊冤。不过……这到底冤不冤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香草被云紫璃的话吓得一哆嗦,胆颤的吞了吞口水,眼泪掉的更急了些,伸手拽住云紫璃的裙襟,身子瑟瑟发抖起来。 “奴婢发誓,奴婢真的没有偷听王妃和金姑娘谈话……”小丫头辩解的话刚刚说出口,阿媚却没给她说完的机会,怒声斥道:“嘴硬的丫头!被我逮个正着还不承认是么?” 阿媚目光犀利的自香草脸上划过,然后看向云紫璃,语气肯定的道:“方才奴婢打外面进来,明明见这贱婢在门外鬼鬼祟祟的偷听,为防她狡辩,奴婢故意在暗处多等了片刻,今儿这事儿,是人赃并获!” 听闻阿媚此言,香草顿时吓得浑身都哆嗦起来。 云紫璃见状,心下早已明了。 她伸手从小盅里取了颗蜜饯咬了一口,似笑非笑的看向阿媚:“你以前在宫里,什么地方当差来着?” 阿媚会心一笑,轻轻点头,别有深意的多看了香草一眼:“回王妃的话,奴婢在宫中时,于慎刑司当差!” 她的话,让跪在地上的香草瞬时白了脸色,偷偷抬起头来,却不料与阿媚的目光相撞,香草急忙别开视线,嘴角不自觉的哆嗦了下。 慎刑司可是宫里处罚犯错之人的地方。 在那里,没有正义与公理,有的只是各种各样的刑罚,出自那个地方的拷问手段,多到让人有一百零八种死法儿,简直惨剧人寰! “她既是不肯承认,那你便先带下去,好好审问一番吧!”云紫璃满意的看着香草的反应,云淡风轻的对阿媚吩咐道。 “奴婢谨遵王妃之命!” 阿媚恭谨的应了一声,冷笑着上前扯~着着香草的衣裙,作势便要将她带出去。 “奴婢认了,求王妃饶了奴婢这回!” 香草此刻,早已被吓得直掉眼泪,如避蛇蝎般挣开阿媚的禁锢,她扑倒在云紫璃脚下,大声求着饶。 云紫璃唇角轻轻勾起,伸手接过杏儿递来的热茶,轻掀茶盖,见漂浮在水面上的茶梗,她眼睫微颤了下,顺手盖上,放在了桌上:“说说吧,你是奉了谁的命!” 一个小小的丫头,敢来听王妃的墙角? 说出去傻子才信! 此刻,香草眸中如坠冰窟,已是惊恐至极,见云紫璃如此问道,她生怕被阿媚带走审问,慌忙将头磕在地上,颤声回道:“回王妃的话,是……是听雨轩的翠儿!她答应给奴婢银子……” “翠儿?!” 云紫璃端着茶杯的手一顿,挑眉询问杏儿。 杏儿忙道:“翠儿是听雨轩的另外一个大丫鬟,半夏杖毙之后,顶了半夏的位子。” 闻言,云紫璃哂然一笑,脸色渐渐沉了下来,想起方才金无惑说过,打算跟萧染儿联手对付她,而萧染儿也答应了,她沉声勾唇:“她们如此明目张胆的窥视本妃,是当本妃是死的吗?” 语落,她扫了眼香草,眸中锋芒毕露! 萧染儿,还真是不懂得夹着尾巴做人! 上一次,虽说赫连远罚了萧染儿,但说到底,她还是白挨了一巴掌,当然在她看来,不管是脸上还是手上,那都是巴掌。如她不去找萧染儿算账,萧染儿不见好就收,反倒自己来找晦气…… *** 距离听雨轩不远处,有一条内院河,河道宽广,上有拱桥浮锁,用于平日端王府涝时向外排水的。 盛夏时 分,绿水清幽,波光粼粼。 翠儿正立在河道上的拱桥处,不时探身瞭望,不耐之色溢于言表。 终于,见香草低垂着头一路走来,她不悦的疾行上前,不等香草开口,她便劈头盖脸的抱怨着:“你这死丫头知道我等了多久么?怎么才来?是不是不想要银子了?” “我……” 香草抬起头来,怯生生的看了翠儿一眼,啪嗒啪嗒的掉起泪来,似是因她训斥之故。 “哭什么哭?!”翠儿紧皱了下眉头,嗔了香草一眼,“今早不是见侯爷到暖园去了么?都做了些什么?可抓到什么把柄了?还有那煜太子,听说也进了暖园,可有什么有用的消息……” “没……” 香草用力的摇了摇头。 “你哭什么?”翠儿胡乱拂掉香草抹泪的手,催促道:“还不赶紧把事情经过与我说了,主子还在听雨轩等着我回去当差呢!” “你以为,你今天还回得去吗?” 杏儿声音冰冷,搀扶着云紫璃缓缓走来,看向翠儿的目光满是憎恶与嫌恶! 翠儿浑身一凛,匆忙转身,见来人是云紫璃,她蓦地变了脸色,心中慌乱之余,她的第一反应便是转身逃跑。 “翠儿这是打算要去哪儿啊?” 翠儿才迈出一步,便见阿媚讪笑着,出现在她身后,挡了她的去处。 翠儿噔噔后退几步,见无路可逃,只得极力让自己镇定,转过身来,看着不远处的云紫璃,她胆颤着上前福身:“奴婢参见王妃!” 云紫璃唇角缓缓勾起,睇着面前垂首行礼的翠儿,眸子闪过一抹冷色! 方才,翠儿说过的话她听的清清楚楚。 如今看来,即便她再如何与无澜保持距离,若别人有心,照旧要在她的身上做文章! “侧妃还等着奴婢回去伺候,若王妃无事,奴婢便先行告退了。”见云紫璃半晌儿不语,只沉眸看着自己,翠儿极为心虚,却还是壮着胆子出声,不待云紫璃应声,她转身便要离去。 为今之计,她心中所想,只尽快脱身而已。 “你如此慌张,急着离开,本王妃只会觉得你做了亏心事!”云紫璃的声音冷冷的,淡淡的,不带一丝情感,瞬间冻住了翠儿的脚步。 在云紫璃的注视下,翠儿直觉浑身发冷,稳了稳心神,她死撑着道:“奴婢不懂王妃的意思。” “你不懂没关系!”云紫璃冷冷一笑,眸中霎时闪过一抹狠戾:“本王妃会打到你懂了为止……来人!” ps:周末,更八千,谢谢红红熙熙hong幽兰66的月票,谢谢大家的支持~~ 狠狠地打 “敬请王妃吩咐!” …… 此时的云紫璃,霸气十足,一声打到你懂为止,让阿媚和杏儿心神振奋,纷纷上前。 翠儿见状,心头猛地一惊,竟脱口道:“奴婢是萧侧妃身边的大丫鬟,侧妃娘娘若是长时间不见奴婢回去,定会差人来寻奴婢的。” 今儿的事情,已然明了,傻子都看得出,定是香草露出了马脚,被人抓了现形,把她供了出来,眼下既是云紫璃将打字说出了口,便没有善了的可能丰。 不过在这端王府中,王妃再大,总也大不过王爷,早前因她主子设计,王爷打了云紫璃一巴掌,虽说事后王爷禁了主子的足,不过到底保全了主子的颜面,由此可见,王爷宠爱她主子更甚! 是以,为今之计她只能拿自己的主子来保全自己尽! 云紫璃听了她的话,微微蹙眉:“你在拿你家主子压我?” “全王府都知道,王爷最宠爱的,便是我家主子萧侧妃。”翠儿心下噗通噗通跳着,虽心生惧意,却也只能孤注一掷,把一切都豁出去了。 现如今萧染儿不在跟前,她却落到云紫璃手里,看云紫璃方才的做派,势必是要发落她的,如此,眼下她便是再如何狡辩,也都是苍白无力的。 她能做的,便是仗着王爷对自己主子的宠爱,让云紫璃不敢动她! “呵……本王妃好怕哦!” 云紫璃做一副胆怯状,却又很快不屑的轻嘲一声,冷冷说道:“今日你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本王妃即便不想打你都难了,否则,你当真以为本王妃怕了你家主子!” 闻言,翠儿心底一惊,忍不住后退一步! “我家主子……” “什么你家我家的……” 蓦地出声打断翠儿的话,云紫璃伸手捏住翠儿尖削的下巴,唇角的笑意极尽嘲讽,“在这端王府里,本妃才是女主人,是王爷的正妻,她萧染儿再得宠,也只是个侧妃,而你,在本王妃面前,连用我字的资格都没有!”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所谓狗仗人势,便是指的翠儿这种人。 就算在赫连远跟前萧染儿再如何得宠,说一千道一万,翠儿也只是她身边的一个奴才! 可是,就是这个奴才,竟然敢在云紫璃面前自称为我! “我……” 翠儿张嘴,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左右想不到脱身之法,她纤弱的身子止不住的轻颤着,额际更是冷汗涔涔。“奴婢是个下人不假,不过却是萧侧妃屋里当下用着最顺手的大丫头,王妃若是打了奴婢,侧妃娘娘必定告到王爷面前,王妃……您难道就不怕王爷怪罪吗?” “本王妃差点忘了,上回因为萧侧妃,王爷可是打过本妃一巴掌呢!”黛眉紧蹙,云紫璃低下头来,似是有所顾忌的微微思量起来。 见状,翠儿心下大喜! “奴婢告退!” 心想着机不可失,她忙朝着云紫璃福了下身子,作势便要脚底抹油——开溜! “站住!” 云紫璃伸手,握住翠儿的手腕,再抬头,她语势陡的一转,看着翠儿的双眸中泛着冷意:“你如此心急离开,还敢说自己没做亏心事!” “王妃莫要冤枉奴婢,奴婢什么都没做……” 翠儿浑身一哆嗦,在云紫璃的注视下,只觉浑身发寒。她想要将手抽回,手下却使不出一点力气! 心思飞转,她一咬牙,抬手用自己尚还自由的另一只手朝自己脸上扇起了巴掌,忍辱负重道:“既是王妃认定奴婢做错了事情,奴婢认了便是,奴婢在此自罚,还请王妃消消气,放奴婢早些回去伺候侧妃娘娘!” 翠儿此刻对自己,不可谓不狠,啪啪的巴掌声不绝于耳。 冷眼看着翠儿抽打着自己,云紫璃心下冷哂! 以为这样就可以逃过今日这一劫了么? 过去替拈花宫办事,她见识过的手段不胜枚举,自然深知对敌人的恻隐之心,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是以,今日,她绝不手软! “什么叫做本王妃认定你做错了事情,你认了便是,好似本王妃逼你认错一般,本王妃最恨的便是你这种整日无所事事搬弄是非的奴才!” 云紫璃冷哼一声,毫不客气的甩开翠儿的手,语气冰冷的对刚刚才赶到的王府外事总管朗月问道:“这贱婢胆敢在本王妃身边安插眼线,窥视本王妃,依王府规矩,该如何处置?” 朗月四十来岁,一脸的精明,闻听云紫璃问话,他抬眼睨了翠儿一眼,见翠儿一脸哀求的看着自己,微皱了下眉头,却仍十分恭谨的回道:“回王妃,按规矩该行杖责!” “多少!” 云紫璃直勾勾的盯着翠儿,声音清凛,黛眉冷冷挑起。 朗月不理会翠儿的求救目光,轻声回道:“三十!” 闻言,翠儿倒抽口凉 气! 三十! 身为女子,莫说是三十,就是二十也得皮开肉绽了! 杖责三十的话,她不死也要丢半条命了。 “听到周总管所言了么?”云紫璃转身看向朗月身后跟着的家丁,美眸开合,目光如炬,声沉如石:“将这个胆大欺主的贱婢给本王妃摁下!狠狠地……杖责三十!” 声落,翠儿身形一颤,整个人瘫坐在地。 不久,河道边摆上了桌椅,云紫璃微微扬眸,安然落座。 翠儿眼看着几个家丁取了刑杖,放了长凳,上前钳制住自己的双臂,泪水在眼眶里转了转,一反方才的认错之态,不甘的嘶喊道:“王妃果真要将事情做绝么?” 语落,她竭力甩动手臂,想要挣脱身旁家丁的束缚! “好一个刁婢,都到这时候了还敢威胁本王妃!”云紫璃抬眼睇了翠儿一眼,伸手接过杏儿递来的白开水,轻勾了勾唇角。冷眼看着几个家丁架起不停挣扎的翠儿摁在长凳上,沉声命令道:“打!给本王妃狠狠地打!” 人确实是摁到长凳上了,云紫璃的命令也下了,但手持刑杖的家丁们并未立即动手。 云紫璃见状,黛眉蹙起,沉眸看着他们,见几人目光所向之人,她不禁轻嗤一声:“怎么?在这王府里,本王妃的命令,还不及朗月总管的受用?!” 闻言,朗月面色微变。 “朗月总管……” 翠儿心下顿现曙光,有些艰难的抬起头来,满脸希冀的望向朗月。 “还愣着做什么?没听到王妃的命令么?”朗月轻咳一声,不曾看过翠儿,低垂着头,让人只能看到他脸上的疤痕,却看不清他的神情,对几人低喝一声:“打!狠狠地打!” “啊——” 随着朗月的一声令下,家丁们手里的刑杖高高举起又重重落下,伴随而来的便是翠儿因吃痛,绝望而又凄厉的哀嚎声。但,只是一声之后,她便紧咬下唇,双眼泛红,死死的盯着云紫璃:“侧妃娘娘一定会为奴婢讨回公道的!” “是么?” 云紫璃神情清冷的看着翠儿,对翠儿的话丝毫不以为意,只淡淡一笑,便像是品茶一般,喝起了白开水。 家丁手里的刑杖一杖又一杖无情的打在翠儿的身上,十杖过后,哀嚎连连的翠儿额际冷汗涔涔,因难忍剧痛,她瞪着云紫璃的双眼渐渐模糊起来,最后竟昏死过去。 见状,几个家丁动作放缓。 “不许停!” 云紫璃不曾抬头,依旧低头喝水,冷冷出声。 算算时间,听雨轩此刻应该已经得了消息才对。该来的,还没来,主角未到,这杖责怎有停下的道理。 “接着打!” 朗月侧目,看了云紫璃一眼,见她沉着淡定,心惊于她的心狠,眼底透出深深的思量之色。 几个家丁见朗月都这么说了,即便再如何于心不忍,却仍是奉命再次开始杖责。 十一杖! 十二杖! 十三杖! 就在第二十杖落下时,萧染儿愤怒的呵斥声适时响起:“住手!” 闻声,一盏白开水见了底的云紫璃嘴角微微翘起。 虽然等的时间有点儿长,不过该来的,总算是来了。 长凳上,翠儿身上的衣衫早已被殷红的血迹侵透,萧染儿疾步来到长凳前,见翠儿浑身是血,已然昏厥过去,可家丁们手里的刑杖却再次高高举起,她俏脸胀红,精致的五官都跟着扭曲起来“你们这些该死的奴才,都给我住手!” 说着话,她胡乱的推了正在杖责的家丁一把,不顾形象的扑倒翠儿身侧想要检查她的伤势。 “翠儿……” 看着血肉模糊的翠儿,萧染儿眸中,泪水模糊了眼前的那抹红,一时间,纤手轻颤,竟不知该从何下手。 朗月见状,眉头轻蹙,和杖责的家丁皆都看向云紫璃。 如今萧侧妃在前,这剩下的十杖还如何执行? “还有十杖,接着打!” 云紫璃不看众人,放下茶杯,淡淡的道。 “谁敢!” 萧染儿霍的起身,怒红的双眼一眨不眨的注视着云紫璃。 自小,翠儿便跟在她身边伺候,比之她的姐妹都要更亲近些,正因为如此,在嫁入王府之后,她给翠儿的差事,永远都是最轻松的。若非半夏被杖毙,她自己被禁足,翠儿仍旧如以往一般,可以在听雨轩继续做她的半个主子,如何会抛头露面?可眼下,翠儿被打了,而且被打的血肉模糊、皮开肉绽! 她心痛! 好痛好痛! 痛的要抓狂! 云紫璃的神情淡泊依旧,并未因萧染儿的愤怒有太大波动,刚刚放下的茶杯复又端了起来,她轻轻启唇,声音如神色般平淡无波:“萧侧妃这是要拆本王妃 的台啊!” “翠儿是我的人,就算做错了什么,也该由我来罚,岂容得王妃越俎代庖?”心中既是心痛又是愤怒,萧染儿的语气难免冲了些。 啪的一声! 云紫璃眸色一紧,手里的茶盖重重盖在茶杯上,低眸间,愈发深沉几分:“好一个萧侧妃,居然在本王妃面前自称为我?” 萧染儿一震,暗恨自己心急失了分寸,被云紫璃抓到了纰漏,却梗着脖子,咬牙怒视着云紫璃。 “王妃!” 朗月见两人眼看着便要剑拔弩张,忙恭身上前,陪着笑脸做起了和事佬:“这翠儿丫头已经昏死过去,合着二十板子足以让她长了记性,还望王妃网开一面!” 虽说平日里跟在萧染儿身边的丫头是半夏,但翠儿平日在王府里仗着萧染儿得宠嚣张跋扈惯了,有时在他面前也趾高气昂的。此时她挨了打,吃了亏,朗月心里倒也舒服了几分,但赫连远此刻不在王府,眼下萧染儿怒火中烧,云紫璃又强硬的一塌糊涂,他怕事情再僵持下去,到最后不好收场。 “朗月总管这是要替她出头?” 云紫璃眸中精光一闪,看向朗月的眸底泛起一抹凛冽。 “奴才不敢!” 朗月因云紫璃眸底的冷意而微微失神,听出她话外之音,连忙低头退至一边。 眼下侧妃出现,云紫璃定不会是极喜之时…… 他虽然对云紫璃的脾气不甚了解,但却也明白,若她肯放过翠儿,定会给他个顺水人情。这会儿她既是如此问了,合着是不打算给他面子,翠儿剩下的十杖,也是跑不了的。 即便,萧染儿在前护着,结果也会是一样的。 “拿冷水把她浇醒了再打!” 云紫璃敛了视线,不再看朗月,低眉浅啜了口白开水,冷冷的,抛出这句话。 边上的家丁,早已盛好了冷水,听到她的命令,不待萧染儿做出反应,端起盆子便朝着翠儿的头顶浇下。 王妃和侧妃,到底还是王妃为正,侧妃说好听点是妃,说难听点儿不过是个妾罢了,即便这妾再如何得宠,她也大不过王妃去! 更何况这位新晋王妃的事迹,府里众人也都是耳熟能详的。她连王爷都敢顶撞,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他们只是府里的下人,自然要听主子的命令,若说方才萧染儿出现时他们或许会心生犹豫,不知该如何行事,那此刻连朗月都抽了,他们只稍微权衡利弊,便会选择听从云紫璃的,给了翠儿一盆冷水。 冰冷与疼痛瞬间来袭,翠儿浑身剧烈一抖,生生疼醒了。 “翠儿!” 萧染儿紧咬唇瓣,声音自齿缝中发出,颤巍巍的抚上翠儿湿濡的发髻,眼底满是心疼。 “主……主子!” 翠儿竭力睁开被冷水打湿的眼睫,待看清了眼前的萧染儿,轻蠕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痛的只顾着掉眼泪。 “还愣着做什么?把剩下的十杖打了!” 云紫璃似是没心情看眼前一场主仆情深的戏码,十分坚决的命令道。 闻言,两名执杖的家丁手起杖落,又重重的打了两下! “你们……” 萧染儿怒瞪家丁一眼,见刑杖再次落下,她情急之下整个人都趴在翠儿身上! 两名执杖的家丁做梦都没想到平日高高在上的萧染儿居然会舍身护住翠儿,待他们反应过来,手里重重落下的刑杖已然来不及收手。 那高高举起的刑杖,重重的打在了萧染儿的后背上。 “啊——” 夏日衣薄,萧染儿吃痛,哆嗦着身子尖叫一声。 时间,仿佛在霎那间停止。 朗月见萧染儿被打,面色惊变,持杖的两名家丁更是被吓得魂不附体,直接丢了刑杖,双双跪落在地! 他们打的,可是王爷过去几年最宠爱的女人,安国侯的嫡女啊! “两个不长眼的混账东西!”朗月呵斥的两名家丁体若筛糠的瘫跪在地,而后疾步上前,就着身子查看萧染儿的情况。“侧夫人……” 萧染儿从小便是娇生惯养,便是略懂武功也只是皮毛,从不曾刻苦练习,自然也未曾受过这般痛楚,但此刻,即便她身上再痛,她心里想的,却只有一件事情。 那便是,她要以自己挨的这两板子,来抵翠儿剩下的八杖刑责。 “敢问王妃,我以侧妃之躯替翠儿挨下这两杖,可抵得上她剩下的那八杖责罚?”萧染儿痛苦轻吟一声,紧咬着下唇,明媚的大眼中雾气缭绕,一眨不眨的注视着云紫璃。 那日,在暖园之中,她陷害于她,害她被打,如今半夏杖毙,翠儿被她抓到把柄,断断没有不了了之的道理。 但……当日,云紫璃初来乍到,便可以为自己的婢女打她耳光,由此不难看出,王爷的这位正妻亦有爱仆之心,如今她同样以主子的身份 为自己丫头甘领杖责,希冀着能触动云紫璃的恻隐之心! 萧染儿来了之后的场景,云紫璃也曾想像过,她想到她会动怒,会大闹,却从不曾想过这个一向被老爹和王爷捧在手心的女人居然会豁出一切替翠儿挡下杖责! 说实话,云紫璃的心底,确实因她方才的所作所为而起了涟漪, 但,这片涟漪虽然随风荡漾,却只在她心里而已。 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云紫璃的面色,并未因萧染儿舍身护奴,而有一丝的动容。视线扫过瘫跪在地上的两名家丁,她语气轻飘的吩咐道:“侧得本在禁足,胆敢私自出院,并在本王妃面前自称为我,合该杖责,方才那两杖也便罢了。本王妃的时间精贵的很,翠儿的杖责,还剩最后八杖!” “你……” 萧染儿杏眼怒睁,身子微颤着从翠儿身上跌落在地,既怒且恨,不敢置信的紧盯着云紫璃! 好么,感情她那两杖挨了白挨,还罪有应得啊! 不过,普通女子,即便二十杖责半年内也好不利索,可云紫璃却一定要打翠儿三十杖! 这哪里是在打翠儿,根本是在打她萧染儿的脸啊! “侧妃可是感觉本妃有些不近人情?” 手指轻轻勾勒着茶杯上的牡丹缠丝镌刻,云紫璃眸色淡然的望进萧染儿饱含怒火的双眸之中,轻声道:“今日这事发生在暖园中,我与她杖责三十,我想……倘若此事发生在听雨轩,你我身份对调,只怕这贱婢的下场会更加凄惨!” 虽然,在萧染儿来到之后,她们并未提及翠儿到底做错了什么,但是云紫璃知道,身为翠儿的主子,事情的来龙去脉萧染儿应该最是清楚。 她敢打保票! 此事若是萧染儿来处置,翠儿这会儿八成已经没命了! 萧染儿被云紫璃的话堵得语塞,红唇轻颤了颤,她最后一咬牙,将姿态放到最低:“算我求王妃了还不行么?” “主子……翠儿不值得……不值得……” 翠儿气若游丝的趴在长凳上,见向来高傲的萧染儿如此低声下气的为自己求人,眼泪瞬间决堤。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一动之下,痛的撕心裂肺…… 善解人意 云紫璃看着眼前这对情深意重的主仆,扶着茶杯的手微顿。 眸底耀眼的光泽闪烁,她心下百转千回。 今日她拿翠儿开刀,一则是翠儿确实犯了事,再来是要杀鸡给猴看,让全府的人都知道,暖园里的这位端王府的正妃,并不是吃素的,警告府里众人以后做事,最好先掂量掂量。 但侧妃萧染儿的反应,却一而再的让她觉得出乎意料。 看来,她低估了翠儿对萧染儿的重要性! 忽然之间,她眉头一紧,微冷的视线,越过萧染儿远远投向远处的花圃上,入目是那不知何时站在花圃边上的俊逸男子丰。 盛夏之时,花圃里百花争艳,姹紫嫣红。赫连远眸色清冷的负手立在其中,人与花互相映衬,丝毫不显突兀。 看他的样子,云紫璃便知他来了不只一时半刻,可他却始终不曾出声……云紫璃看着他,先是神情微顿了顿,颦了下眉头,继而唇角轻轻一勾,透出些许玩味! 一身与早上一样的常服,可推测出他始终未曾出府,那就是说,他离开暖园之后,是回了桃园的。仔细算算时间,从得了朗月的消息,到从桃园抵达这边,他应该将萧染儿挨打的一幕看在眼里的。 可,他并未出声阻止! 云紫璃想到这里,明眸微垂,将视线重新调回到萧染儿主仆身上,在这一刻竟开始可怜眼前的这个女人。 虽然身为赫连远的王妃,但是说句不客气的话,她这王妃做的那叫一个不合格,当然赫连远对她也好不到哪里去,可是赫连远对她再不济,也还神经兮兮的说过心悦她,但对萧染儿这个一心为了嫁给他甘愿做妾的女人来说……只怕除了做足了给安国侯看的表面功夫,便唯有利用二字了。 “你们给本王妃听着,方才挨打是萧侧妃自作自受,赖不得谁!从现在开始,谁再敢动萧侧妃一根汗毛,仔细他的皮!”云紫璃说着话,深深的凝了萧染儿一眼,眸华一冷,看向边上的两名家丁:“愣着作甚?还不赶紧将剩下那八杖打了!” 听她此言,赫连远脸上泛起一抹轻笑,一直背负的双手将双臂交拢抱于胸前,伸出一只手轻轻摩挲着自己的下颔,是如云紫璃所料……继续冷眼旁观! 云紫璃说话的语气很冷,冷的两名家丁不禁浑身一哆嗦。 不让动萧侧妃,又得把杖责打完? 这铁定要得罪萧侧妃! 负责杖责的两名家丁心下一时没了主意,求救似的看向朗月。 朗月何其聪明,赫连远不在,当着两位主子的面,这档口打死他都不会出头。见二人看向自己,他轻咳一声,视线左右不定,愣是不看他们。 见他这个样子,两名家丁死的心都有了。 他们想哭啊! 今儿在场的家丁少说也有四五个,怎么到头来这苦命的差事却让他们给摊上了?! 他们恨啊! 云紫璃是王妃,萧侧妃奈何不了她,但是事后想要弄死他们,就跟捏死两只蚂蚁一样简单! “怎么?” 云紫璃等了片刻见两人未动,冷笑着沉声问道:“要本王妃亲自动手么?” 两名家丁哭丧着脸对视一眼,知畏首畏尾不是办法,只得把心一横,颤巍巍的将地上的刑杖捡起。 “奴才斗胆,得罪了!” 说话的家丁连声音里都打着颤,他不敢直接对萧染儿动手,却是用刑杖将萧染儿隔开,另一人快速抡起刑杖,朝着翠儿的身上啪啪打落。 刑杖打在皮肉上,沉闷的嘭嘭声不绝于耳,翠儿身上痛到要死,声若蚊蝇的呻吟着,本就涣散的精神,再次被打散。 “你们这些***才!” 萧染儿几欲上前,却被身前的刑杖所挡,看着翠儿痛苦的闭上双眼,她双眸被翠儿身上的血色染红,气之所致怒骂出声:“本妃不会放过你们的!” 在她的怒骂声中,剩下八杖打落,长凳上的翠儿也已经气若游丝。 “翠儿……” 身前的刑杖总算撤去,萧染儿忍着后背的疼痛飞奔上前,扑在翠儿背上泣不成声! “你们都给本王妃瞧着,这就是胆大欺主的下场!”云紫璃不曾去看萧染儿主仆一眼,环顾四周,对众人沉声告诫。 云紫璃的告诫,冰冷无情,颇有身为上位者的果决,令在场众人噤若寒蝉! “翠儿……” 萧染儿忍着身上的剧痛,将翠儿揽在怀中,惊觉翠儿出气多进气少,她猛然抬首,怒睁着一双美眸望向高高在上的云紫璃,咬碎了一嘴银牙:“若翠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定会与你斗个鱼死网破!” 此刻,她的双眸,不复初时的妩媚,已被浸染成猩红之色,在那片红里,有火焰在跳跃舞动,不死不休! 云紫璃垂眸,视线轻扫过萧染儿满是怒容的精致面庞,她知道,此刻的萧染儿,定是恨极了她,不过 便是如此,她却丝毫不恼,只是铿锵说道:“妻,永远是妻,妾,永远是妾。妾大不如妻!无论你如何受宠,终究只是个妾侍,而本妃则是太后和皇上钦赐给王爷的王妃!萧侧妃可知,单凭你方才的这句话,本妃便可治罪于你,让你连跟本妃斗的机会都没有!” 今日发生的这一切,是从翠儿身上开始的,自然也要翠儿付出代价,虽说与萧染儿撕破脸虽非她所愿,但她却一定要如此行事,怨只怨,她们的夫君同为一人,而她,在怜悯她人之前,必须先确保自己可以好好的活下去。 “你……” 云紫璃的一句妾大不如妻,将萧染儿气的胸臆间血气翻涌,可是即便她心底再如何不是滋味,却又无从反驳! 论出身门第,她比云紫璃高出许多,即便是做皇后也使得。论美貌才情,她虽不及云紫璃容貌倾城,却也娇美如花,,才情更是稳居京城女子之首,可是这样的她,却偏偏没能坐上端王正妃子的位子。 依稀间,记忆回到几年以前…… 那个时候,新皇登基之后,赫连远重伤归来,整个人萎靡不振,让她心疼不已。彼时,他的父亲安国侯决定让她入宫为妃,可她却不惜违背父命,以死相抗,势必要做他的女人。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圣旨下达的那日,在桃花林中,他凝望着她,语带萧索的问她,可是一定要做他的女人,即使他能给她的,只能是侧妃之位? 天知道,嫁他,是她这一生最大的愿望。 是以,即便是侧妃,她也义无反顾的嫁给了他。 过往几年,她曾偶有问及,为何他不娶正妻,却只许了她侧妃之位?但每每问到此事,他总是微微一笑,语带怅然的说道:“没有正妻,你便是府里女主人,这样不好么?” 无数次,她想要问他,既然他如此宠爱于她,为何却不娶她为正妻。 但是话到嘴边时,看着他如幽潭一般的瞳眸,念及他怅然的语气,她退缩了。 只因,她爱他。 爱惨了他! 她怕问出一个自己承受不了的结果! 她以为,只要她不问,便一直会是王府里的女主人,但,今日她的美梦碎了,只因云紫璃说的那句——妾大不如妻! 曾几何时,一直掌握着王府中馈的她已然忘了,于他,她只是个妾! 而……妻妾有别! 即便她再如何受宠,在这端王府里,始终不及王妃名正言顺! 看着萧染儿的神色,从愤恨,渐渐的转为戚然,仿佛盛放的花儿,忽然凋零一般,云紫璃双眸微眯:“若本妃是你,此刻当做的,便是替自己的丫头去请大夫!”语落,不看萧染儿的反应,她微微抬眸,望向赫连远所在的花圃前。 映入眼帘的,是百花争艳的锦簇花卉。 那个人,早已不知在何时离去了。 到底,他还是没有出面! 这男人,当真薄情啊! 云紫璃在心中喟然一叹,将手搭在杏儿的腕上,轻盈起身。 “恭送王妃!” 朗月见云紫璃要走,低垂着头,第一个恭身相送。 “暖园人手单薄,今日本王妃与朗月额总管多要两个得力的人使唤如何?” 云紫璃听到朗月的声音,欲要离去的身形微顿,悠悠转身,淡淡的,瞥了朗月一眼,敛眉之间,眸中一派平和。 朗月眉头微皱,稍一思忖,心中便已释然。看着边上战战兢兢的两名家丁,他脸上堆着笑,拱手回道:“王妃的意思奴才明白。” “有劳朗月总管了。” 云紫璃轻轻耸眉,投以朗月一个赞赏的眼神,转身返回暖园。 不知不觉,已至盛夏。梨花树下,繁花落尽,落了一地残痕,也落满了花树下的桌子上。 云紫璃踏入暖园的大门,一眼便瞥见那抹熟悉的英挺身影。此刻,赫连远一脸闲适,正独坐树下,见她进来,轻勾了唇角,低头喝了口茶,轻叹道:“回来了!” 杏儿见状,紧蹙着眉头后退了一步,有些担心的看着云紫璃。 刚刚云紫璃才打了侧妃主仆,王爷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不一定是好事,她担心赫连远是来兴师问罪的,云紫璃会受了委屈。 云紫璃迎向杏儿关切的目光,眉梢微颦了下,对杏儿笑笑:“你和阿媚先去取膳吧!今日之事,我赌王爷不会奈何于我!” 她看不清眼前的男人,也不知他到底想要什么,不过现在知道了乐儿的事情,她觉得自己应该跟他开诚布公的谈一次! “可……” 杏儿腹诽:赌,总归是有输有赢的! 紧皱的眉头并未舒展,她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却见云紫璃轻飘飘的扫了阿媚一眼,对她轻摇臻首。 “奴婢告退!” 杏儿微愣了愣,后退一步,和阿媚 一起进了前厅。 杏儿和阿媚离开之后,云紫璃并未立即上前。她只是静立门扉处,静静望着,望着梨花树下那个妖孽版俊美的男人。 午后的阳光,炽热如火烤,可坐在梨花树下,却难得荫凉。 凝着赫连远微翘的嘴角,云紫璃脚步一直不曾移动,她只是怔怔站着,直到……赫连远感觉到她的视线而转头望来。迎着他的视线,云紫璃唇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眸中霎那清明,缓步上前。 “王爷果真好兴致,这会儿居然还有闲暇在此品茗。” 云紫璃行至桌前,瞥了眼赫连远面前热气缭绕的茶杯,轻撩裙摆,从容落座。 她,并未与他行礼,动作行云流水,优雅得宜。 看着她的动作,赫连远眸光微微闪烁了下,却并未发作。只见他抬眸,看了云紫璃一眼,凑近她身前,道:“依你所想,此刻我应该身在何处,又在忙些什么?!” 赫连远的问话和动作,惹得云紫璃眉心微皱! 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明知故问。 云紫璃略一思忖,不禁莞尔一笑,轻拢裙袖,她端起阿媚早前给她准备的酸梅汁,边喝着酸梅汁,边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今日我罚了侧妃身边的丫头,连累的她也受了伤,关于这些……王爷明明都看在眼里的!” 此刻,他应该身在何处,又在忙些什么?! 亏他问的出口! 他不是最宠萧染儿么? 即便是作戏,此刻也该身在听雨轩对萧染儿轻言软语,将戏作的真些。 “今日之事,我看的真切,你要罚的是翠儿,染儿之所以受伤,是她自己替翠儿挡了杖责,这怨不得你!”赫连远说着,仰头将手里的茶水喝了一大口,眸色温润如水的看着云紫璃。 这厮,这会儿还真是善解人意啊! 云紫璃轻叹一声,迎着他温润的眸华,心里竟微微有些泛着冷意。 即便过去几年他对萧染儿的宠爱是做给别人看的,但人与人相处久了,难道就没有一丝感情么? 可,萧染儿被她伤着了,他居然还能笑的如此善解人意的看着自己 曾几何时,无澜说她是薄情女子时,她笑了。 可如今看来,堪堪薄情二字,更适合眼前这位俊美王爷! 赫连远笑吟吟的看了云紫璃半晌儿,见她不声不响,只是静静的盯着自己,不由有些疑惑的对上她细细打量着自己的双眸,然后轻轻的眨了眨那双魅~惑众生的凤眸:“怎么?觉得我很善解人意?” “呃……” 云紫璃被端王殿下雷的外焦里嫩,暗道这妖孽又抽的哪门子风,她轻轻一笑,将心中思绪敛的滴水不漏,不疾不徐的将目光移开,淡淡说道:“萧侧妃都是王爷最‘宠爱’的女人,今日我伤了她,王爷不但未曾替她出头,,还能如此明白事理……当真是善解人意的很!” 有意在宠爱两字上加重了语气,语落之时,她的目光不偏不倚,再次望进他含笑的眸中。 她,虽与萧染儿不睦,却仍旧未能忍住想要挖苦他的冲动。 赫连远凝着她片刻,并未因她的言语而有丝毫不悦,只轻挑眉梢,毫不客气的轻点了点头。 眼前的女子,淡然而无畏。 没有了深夜梦魇时的脆弱无助,如今的她再次恢复到以往的那种状态了。 想起昨夜她痛苦呓语的样子,赫连远心里揪了揪,轻笑道:“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勾心斗角,更别说是在这王府之中,今日既是你要立威,为我肃清王府,我又岂有与你拆台的道理。” 今日,她当着众人的面,冷声沉呵谁敢动侧妃一根汗毛,仔细他们的皮……有这句话在前,纵然他想怪罪于她,结果也只能是如以往一般,最后闹得不欢而散。更何况,今日之事错不在她,身为王妃,她有权利处置王府里的下人,此事说到底,他本就没打算要与她追究什么。 “王爷真是善解人意!” 云紫璃如赫连远般轻笑着,将他面前的茶杯斟满,却是低垂了头,不再言语。 两人之间,一时又陷入寂静之中。 赫连远一直上下打量着云紫璃,端起茶盏喝了茶,将茶杯放下,方才闲闲的问道:“今日紫衣侯过府所为何事?” 云紫璃抬头看了他一眼,她的唇畔,挂着轻嘲,却是如实回道:“也没什么事情,不过是知我生病用药,送了些清口的蜜饯。” 闻言,赫连远面色不愉,没有错过她唇畔的轻嘲,他眸色渐沉:“不管以前你与他之间,有多少瓜葛,现在你已然是我的王妃,所以,你与他之间,最好保持好距离。” “呵……” 云紫璃冷笑着,有些无奈的摇头轻叹一声。 她自己跟无澜保持距离是一回事,别赫连远警告跟无澜保持距离,就又是冷外一回事了。 见她如此,赫连 远抿了抿嘴角,方才还善解人意的那张俊脸黑了黑:“你这是什么态度?!” “王爷想让我是什么态度?” 云紫璃唇角的笑,泛着冷意,凝望着赫连远,语带萧瑟。 早前,翠儿想在她和无澜或是煜太子之间做文章也就罢了,她没想不到,这会儿竟连赫连远都如此言语。 她与无澜之间,本就没有什么,可他既都如此说了,她还能是什么态度?他又指望她什么态度? 虚心受教? 那不就是间接承认她和无澜之间应该保持距离吗? 所以,现下,她并不觉自己的态度有何不妥! 他若果真嫌她态度不好,那不好意思,此刻姑娘她心情不太爽,只能是这个态度了! 因她说话的语气,刚刚还算融洽的气氛,顷刻间飒然变冷。 “你这个丫头……”赫连远睇着她唇畔的那抹冷笑,握着茶杯的手更紧几分,语气中比之怒气更多的,却是恼怒:“还真是一点都不把我放在眼里!” 在他看来,云紫璃如此态度,根本就是对他的警告嗤之以鼻。 换言之,也就是,即便他如此说了,日后她还是会继续跟无澜牵扯不清! “王爷如此觉得么?” 云紫璃好笑的抬眼睨了赫连远一眼,眼底满是玩味。 “本王说的不对么?”赫连远冷哼一声,顿时觉得眼前的茶都没了味道,俊脸上尽是肯定之色。 “我做的有这么明显么?” 云紫璃抬手,故意轻抚自己白皙的面颊,不出意料的,赫连远的眉头瞬间便皱的紧紧的。她心下暗笑,顿时舒服不少,不待他发火,她率先开口,语气郑重的道:“王爷莫气,我眼下还有一事想与王爷问个清楚!” 赫连远脸上的不悦更加明显,冷冷开口:“在这世间有什么是你不敢问的?” “那我就问了!”对他的不悦,视而不见,迎着他黝黑的瞳眸,云紫璃眸光流转,眼底星辰幻灭,闪烁着耀眼的光泽:“王爷……可是把我当成了乐儿的替代品?” 答案 “王爷……可是把我当成乐儿的替代品?” 云紫璃的声音,清冷淡漠,没有太多的情绪变化,却让赫连远瞳眸微缩,眸色愈发深邃几分。 “还请王爷如实相告!” 若是旁人,面对此时的他,该是会怕的。 但,云紫璃却不怕丰! 许是……她的胆子本就大的出奇。 亦或许……她早已习惯了他的不假颜色尽。 “你觉得我把你当作了别人的替身?” 深邃的眸海中,光华起起伏伏,终至幻灭成冰雪,在这一刻,赫连远的眸是冷的,脸色是冷的,云紫璃的大胆一问,使得他周身的气场,都变得冰冷起来。 替代品这个词被用在云紫璃的身上,他不喜欢,很不喜欢! 对面,云紫璃即便被他冰冷的视线瞧着,却仍旧温和的笑了笑。视线微转,不再看他,她缓缓起身,边在桌前踱步边道:“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在这王府之中,有王爷最宠爱的安国侯之女,在那深宫之内,有王爷最钟情的兵宁国公之女沈灵溪,在望春院里,还有那最最神秘的如烟侧妃,与她们相比,我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何德何能,当得王爷那句心悦于我!” 若说,云紫璃开始说起人贵有自知之明时,赫连远的脸色只是冷的,那么当她道出最后那句话话时,他的脸色便足以用臭字来形容了。 那夜,他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去表白,却是被她一脚给踹下了床,事后她说没听到他的话,可是眼下看来,这小丫头根本就是听到了,故意不承认。 也是,如果承认了,又如何解释她踹他的那一脚? 想到这些,赫连远眼底渐渐染上怒意,他的唇角冷冷勾起,却未曾如以往一般怒气冲天,竟是破天荒的淡淡解释道:“何为最宠爱?何为最钟情?我待她们如何态度,你最是清楚,至于如烟……她与你,有云泥之别!” “云泥之别?”云紫璃低敛眉头不曾看他,自嘲的轻笑一声,叹道:“她是云,我是泥吗?”语气微微一顿,想到如烟生的也有几分肖似乐儿,云紫璃眸中,晦暗之色一闪而过“亦或是在王爷心里,她和我一样,都是泥土,只有乐儿才是天上的云彩?” 问出这番话,云紫璃唇角的笑弧更大了些,却微微透出苦涩。 其实,自己在赫连远心里到底是云是泥,根本没什么关系。、 可是不知为何,想到赫连远心里那朵云彩,她的心里便仿佛堵着什么,压的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很奇怪,却又无法控制。 望着她脸上苦涩的笑容,赫连远勾起的唇角一僵,心里的怒火,竟像是被浇上了冰水,瞬间便熄灭了。 这丫头,是在吃她自己的醋吗? 思及此,他拧紧眉心,紧紧盯着她道:“阿璃,你是天上的云!” 他说话的语气,很温柔,很认真,就像那夜对她说起,他心悦她一般,可是就是这样的温柔和认真,使得云紫璃云紫璃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我若是天上的云,王爷的乐儿又是什么?地上的泥土吗?” 她的笑靥,透着几许受宠若惊和不信,看在赫连远眼里,竟是那般刺目。 赫连远微抿薄唇,“她不是……” “她不是,所以身为替代品的……我是!” 云紫璃的语气,淡淡的,透着几许自嘲冷哂。 虽是近在咫尺,但此刻的她,却让他恍惚间生起一种错觉。 他觉得,她离他很远很远。 仿佛远在天涯!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是以,不及多想,此刻,对她,他做出了前所未有的妥协。 只见他脸色微沉的站起身来,走近云紫璃,神情严肃,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似是要将她的模样,镌刻在心头:“阿璃,有些话,我只说一遍,你听好了。” 云紫璃没想到他会忽然走近,还如此神情,不禁微颦了眉心,迎着他的视线,深吸口气道:“自从认识王爷,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我一直看不透王爷这个人,自然也觉得跟王爷相处实在太费心神,眼下王爷既是要给我解惑,可否一次与我说个明白,也好让我日日能够安睡,不再耗费脑力的去猜,去想?” 语落,她轻咬了下唇,自嘲的笑再次爬上嘴角,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是清明。 “云紫璃!” 凝着云紫璃嘴边那刺目的笑容,赫连远却是忽然笑了起来,声音随笑震颤,轻唤着她的名字:“你想看透我?而且还经常为了猜我在想什么,而日日不得安睡?” “呃……” 云紫璃一怔,瞪大了晶亮的水眸,看着赫连远。 这家伙抓的重点,貌似不太对。 “云紫璃!” 轻轻的,又喊了她一声,赫连远俊美如玉的容颜,渐渐染上一丝绯色,那绚丽的色彩,竟是 让云紫璃一时也有些捉不到重点,也就在这个时候,他说:“我会给你答案!” “王爷请说,我洗耳恭听便是。” 云紫璃回神,暗道这厮今儿太诡异了,想要后退了一步,跟他保持安全距离。 然,她才刚抬起脚来,便见他微翘了性~感的嘴角,猛地伸手,然后手臂一勾,圈住她的脖颈,双唇分毫不差的印在她的红唇之上。 赫连远的吻,很轻,很柔,透着小心翼翼,似是在对待世间最珍贵的瑰宝,生怕稍微用力,她便会碎裂一般。 然,就是这样温柔的吻,却像是一道惊雷,轰的一声在云紫璃脑海中炸开,让她脑海中一时间空白一片。 愕然间,她黑白分明的水润杏眼蓦地圆睁,入目,是他俊美无暇的容颜! 赫连远垂眸,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划出一道优美的剪影,半遮的眸子与云紫璃四目相对,看着她眼底的震惊,赫连远眼底眸色一深,蕴藏万千柔情,手臂再次微微收紧。 “唔……” 云紫璃在他深情的注视下,只觉本就稀薄的空气,全部都被抽走了,无意识地呻吟一声,伸手推拒着他健硕的肩膀。 因她的抗拒,赫连远勾着她颈项的手,再次收紧! 望着近在咫尺的赫连远,云紫璃眉心揪起,脸上的燥热,让她不由胀红了脸。 赫连远本只是想给她一个轻轻的吻,此刻却是欲罢不能。她的唇,甜甜的,透着一股清冽的淡香,竟让他不舍离开。 他的眸色,渐渐覆上一层暖色,却不期她回敬他的,却是牙关一闭,狠狠的咬了下来! “嗯——” 赫连远闷哼一声,下一刻便被云紫璃推离,怒道:“这就是王爷给我的解释?王爷的答案还真是与众不同的很啊!” 赫连远凤眸微抬,睇着她唇角的那抹艳~色,眸色温润如旧,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被咬的生疼的薄唇:“你这小丫头,不像小野猫似的用小爪子挠人,就跟小狗似的咬人,这毛病可不好,得改!” 这已不是她第一次咬他! 今日情景,与大婚那日何其相似,只是不同的,是他的心境!彼时,他是要演戏给萧染儿看,可是今日,方才那一吻,乃是情深所致! 只是,他已经这般小心翼翼了,她就这么排斥他的吻么? 心中如是想着,赫连远品尝着唇间咸涩的味道,伸手扯住云紫璃的皓腕,再次将她拉进自己怀里,却见她迅速扬起手来,啪的一下,抽打在他脸上。 那巴掌,是又快有狠,赫连远那张如玉的容颜,瞬间便浮上了一个红色的巴掌印儿。 “你打到我?” 赫连远一脸震惊的抬手抚着被打的侧脸,看着云紫璃的双眼也有几分怔仲! 从来,没有哪个女人敢对他不敬,更逞论对他动手了。 可眼前的小丫头不仅咬了他两次,现在居然还给了他一巴掌!此事,若放在平时,他早已回手还击,可对云紫璃,他疼还来不及呢,更莫要说打了,他可舍不得! 所以,他这一巴掌,云紫璃打了白打,他挨了也是白挨! “我不是哪个与王爷邀宠的女人,还请王爷自重!” 云紫璃微昂着头,微微喘息着,云紫璃无畏的迎着他的目光,甩开他的禁锢,后退了两步。 这妖孽当很以为她好欺负,便宜随便占的。 可恶! 老娘不发威,拿她当病猫啊! “你……”凝着云紫璃脸上那抹不正常的红色,赫连远神情微敛,收起震惊之色,无奈轻叹一声,“下次再打的时候,不要打脸!” “呃……” 云紫璃想过赫连远挨打后会暴怒,会还手,却打死都没想到他竟会如此神来一语,一怔之下,近乎石化,简直就没有反应了。 下次再打的时候,不要打脸? 也就是她下次还可以再打? 这这这……这男人疯了! 世上有一种人,永远都会得寸进尺! 趁着云紫璃怔愣的时候,赫连远忽然倾身,又在云紫璃唇上印上蜻蜓点水的一吻,等到云紫璃回神,他已然直起身来,双手扶上她的肩头,就那么静静的,眸光熠熠的凝视着她:“丫头,你听好了,你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你只是你自己,我喜欢的那个人……是你!” 闻言,正准备出手教训赫连远的云紫璃一愣,眸光如电一般的对上他的双眼。 他的目光,如星辰闪烁,灼烫了云紫璃的心,让她忍不住心下一悸,一时间忘了去挣脱他扶着她肩膀的双手,一张嘴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那为你舍身赴死的乐儿呢?” “乐儿没有死!” 赫连远轻笑,十分自然的伸手将云紫璃面颊一侧垂落的发丝拢到她的耳后,眸中碎星闪闪,迷醉人心:“我说的话,也许你不会相信,但是今日我还 是想告诉你,阿璃……你就是乐儿!” “这不可能!” 云紫璃一双水亮的眸子,瞪的大大的,似是在说,赫连远你开玩笑一般,眼底尽是不信之色:“我是云紫璃,有父有母,有兄弟……” “我知道你不信!” 赫连远苦笑了下,俊脸上笼上一层浓浓的阴郁,然后玉面一沉,声音凛冽至极:“可是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而你的父母和兄弟,全都是假的。” “我不信!” 听闻赫连远的话,云紫璃无惧他眼底的冷冽寒光,目光不闪不避,声音清冷平静的重复着自己方才的话:“这不可能,我不相信!”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云紫璃心中却想着无澜的话,想着云紫生的异常,一时间心乱如麻! “不管你信还是不信,这都是事实!” 赫连远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却如刀割一般的痛着,伸手轻抚她如凝脂般的侧脸,他语气深沉道:“四年前你为了救我,摔落悬崖,事后我百般寻你无果,却不想你竟成了云家寄养在乡野别院的大小姐……” 若说,赫连远说云紫璃是乐儿时,云紫璃心里愣了愣,心里不相信,那么此刻听了他的讲述,她心中顿时便掀起狂涛骇浪,面上霎时褪去血色,喃喃自语道:“你说的这些,我都不记得。” 悬崖! 她……为了就他,摔落悬崖? 这与她那个时常缠绕着她的梦魇,竟是那般吻合! 还有,他说她坠崖是在四年前…… 莫非,她的前身,真的是赫连远心心念念的乐儿? 可是,即便如此,穿越而来的她只是占据了乐儿的身体,却已然不是真正的乐儿! 心,在这一刻,起起伏伏,总是无法定下来,她抬起头来,就那么看向赫连远,就那么任他轻抚着她的侧脸,远远望去,两人郎才女貌,美好如画! 赫连远脸色淡淡,眼底却深情如旧,让人如痴如醉:“我不知你坠崖后,遇到了何种际遇,再见你时,你已经忘了我……” 如此,他事后以重病之由,请安阳大长公主出面,千方百计让她嫁入端王府,加之而后的一切,也总算可以解释的清了! “乐儿……” 轻轻摩挲着云紫璃的俏脸,赫连远嘴角微翘,扬起一抹极为美好的弧度,凤眸之中却有泪水悄然滚落:“你可知道,我找了你多久?你可知道,在重遇你之后,我的心情有多激动?你可知道,你忘了我,我心里有多痛?你可知道,初时为了不吓到你,我百般隐忍,有多辛苦?你可知道,整日看着别的男人在你面前晃,我有多么煎熬?” “我……” 都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堂堂冷酷无情的端王殿下,在这一刻,却掉起了泪珠子。云紫璃没想到,赫连远会激动的落泪,他眼角滚落的泪,涩涩咸咸,似是流进了云紫璃的心头,烫的她忍不住瑟缩了下。他如倾如诉的五个你可知道,声声问的她不忍说出我不是你的乐儿这句话! “赫连远……” 云紫璃有气无力的轻唤赫连远一声,伸手覆上赫连远的手,将之从自己的脸上徐徐移开,唇角渲染出一抹无奈而又苦涩的笑意:“我忘记了以前的一切,所以你说的这些,我全都不知道,现在……我心里太乱,你容我自己清静一下,可好?” “好!” 赫连远眸光微闪了闪,反握住云紫璃的手,微微用力,最后又恋恋不舍的放开,看了她一眼后,转身大步向外。 宽肩,窄腰。 他的身材,极好。 静静的凝视着他离去的挺拔背影,云紫璃不停回想着他方才说过的那些话,又绞尽脑汁的想要想起些什么,却想来想去,头疼不已。 杏儿端着小点心从厅内出来的时候,云紫璃正双手抱着头,面露痛苦之色。 杏儿见状,连忙快步上前:“王妃,您怎么了?” “没事!” 云紫璃抬起头来,面色难看的看了眼杏儿手里的小点心。 见她脸色难看,杏儿微蹙了蹙眉,将自己手里的小点心呈在云紫璃面前:“奴婢刚刚做了几样小点心,这是其中一种,剩下的王妃可要到厅内尝尝?” “不必了。”云紫璃放下捂着头部的双手,微摇着头,轻轻启唇:“这会儿我有些头疼,厅子里太闷,好在今日还有些风,把那些点心端到院子里来吧。” “是……” 杏儿应了声,依言将手里端着的点心先搁在桌上,吩咐小丫鬟去端剩下的点心过来,然后埋头清理上面的茶具和小灶儿。 云紫璃敛了心神,轻抬眸华,见杏儿独自一人收拾着,眉心微颦了下,问道:“阿媚呢?” “刚刚奴婢去做点心的时候,人还在的,可是现在却又不见了人影儿。”通过长时间的相处,对于阿媚的身份,杏儿多少知道一些,一心为了云紫璃的她自 然也有些不满。不过说到底,阿媚的后台貌似很硬,她也不想给云紫璃多找麻烦,微撇了撇嘴角,便话锋一转,偷瞄着云紫璃的神情试探着道:“王妃,您的脸色不太好,可用让御医过来瞧瞧?” “不用!” 云紫璃眉梢轻抬,不禁暗暗思忖起阿媚的去向。 自那日她警告过阿媚之后,这阵子阿媚做事也算中规中矩,此刻她忽然不知去向,大约该跟她的主人有关! 正思忖着,朗月带着早前杖责翠儿的两名家丁进了门。 远远的,看见云紫璃在院子里坐着,朗月脸上泛着笑意,连忙带着两名家丁上前行礼。 “奴才见过王妃!” “免礼!” 云紫璃暗道这朗月还真是善解人意,抬手轻揉额际。 朗月微侧着身,让两名家丁向前一步,朝着云紫璃拱手道:“王妃要的人,奴才给您带来了。” “有劳朗月总管了。” 这两个家丁,依着她的命令杖责翠儿,伤了萧染儿,若她不将他们留在身边,待到萧染儿秋后算账的时候,他们定会遭殃。 “若王妃没有其他吩咐,那奴才先行告退!”朗月点了点头,轻笑着,又拱了拱手,退后几步,转身就要离去。 “朗月总管!”看着朗月离开,云紫璃适时出声喊住了他的脚步,等到他回头,云紫璃淡淡的问道:“本妃想去望春院,不知可否?” 朗月一怔,心想王爷算的没错,王妃果真是要去见如烟侧妃,这王妃莫不是要一日里将两位侧妃都收拾了?怔仲之间,见云紫璃正看着自己,他回过神来,忙陪着笑对云紫璃回道:“王妃是整座王府的女主人,想去哪里都可以!” 云紫璃一笑,起身领着杏儿出了门…… *** 望春院,位于王府西侧,与桃园一样,这里的院子里,也遍栽桃花。 只不过,这里的桃花,不似桃园四季盛放,如今早已开败。 步入望春院,入耳便是琴声叮咚。 听着那低低婉约的琴声,似是女子呓语时,云紫璃轻挑了下眉梢,循着声音一路向里,在不大的桃林在穿行,直到看到那弹琴主人。 那,是一名风光秀丽的女子。 女子一袭桃粉色的夏裙,腰肢盈盈一握,低眉敛目之间,尽是婉约风情。 似是感觉到云紫璃的视线,女子缓缓抬眸,在对上云紫璃清冷的眸华时,微怔了怔,旋即面色一黯,忙裣衽起身,姿态端庄的朝着云紫璃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声音软糯悦耳:“妾身如烟,参见王妃殿下!” “如烟……” 娥眉,杏眼,琼鼻,菱唇……如烟侧妃的容貌,果真如金无惑所说,与云紫璃有几分相像,不!是有八分相像,她们之间,不同的是气韵。 云紫璃的气韵,偏冷,冷的高傲,让人只可远观,可如烟的气韵,却是柔,柔情似水,让人欲罢不能! 若说,早前听了赫连远的话,云紫璃嘴上说着不信,心里意境开始动摇,那么此时此刻,看到如烟这个替代品,就这么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她即便再如何不想相信,却也知道,赫连远说的,应该是真的。 她这副身子的主人,真的是赫连远心爱的女子。 “王妃!” 眼看着云紫璃轻唤自己的名字,却始终不曾让自己免礼,如烟始终保持着福身的动作,这样时间长了,难免会累。 听到如烟软软的一声王妃,云紫璃不禁暗道,如此佳人,这般轻唤,若换做男人,只怕连骨头都酥了。 “免礼吧!” 轻轻的,抬了抬手,看着如烟免礼,云紫璃心情复杂的勾起了唇角,淡声道:“山不就我,我便来就山,本妃嫁入王府多日,始终不曾见过如侧妃过去行礼,如此便只能亲自过来了。” 如烟闻言,心下一惊! 抬起头来,看着与自己有几分相像的云紫璃,感受到云紫璃周身所散发的尊贵气质,她心情复杂不已! 心想着,为何生的容貌相近,可云紫璃是高高在上的王妃,她却是一个见不得人的侧妃,她紧咬了咬红唇,垂眸掩去眼底不甘,柔声禀道:“启禀王妃,不是妾身不想出门,是王爷有命,平日未经允许,不准妾身离开望春院!” “原来都是王爷的错!” 云紫璃轻喃一笑,看向如烟,见如烟低垂着头,弯曲脖颈如同天鹅颈一般优美,脸上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淡然说道:“我今日听人说,你与本王妃,皆是另外一人的替身,便想着你我同命相怜,该来看看你才是!” 如烟闻言,脸色瞬间死灰一片。 不曾抬头,她涩然喃道:“妾身不过地上的污泥,王妃却是天上的云彩,所谓云泥有别,又怎会同命相怜?” 见如烟如此,云紫璃不禁挑眉:“你知道替身一事?” 如烟静默片刻 ,轻点了点头。 见状,云紫璃眉梢下落,蹙起。 如烟抬头,对上她清冷的眸子,柔声说道:“只要能留在王爷身边,便是替身,如烟也愿意!” 闻言,云紫璃心头一动,胸臆间竟隐隐有些酸楚。 也不知是为了如烟,明知赫连远拿自己当替身,却仍旧甘之如饴,还是为了她这副身子骨的主人乐儿,舍身赴死之后,那男人身边仍旧美女成群,便是与她相似的替代品,也算是背叛! 想到这一点,就以后该如何面对赫连远,云紫璃心里已然有了决定! 凝着在看了自己一眼后,很快便又低下头去的如烟片刻,她冷笑了下,道:“王爷当真是好福气!” 语落,她脚步一转,任微风扬起了她的裙纱…… *** 接下来的几日,云紫璃头疼称病,暖园闭门谢客。 在这期间,赫连远每日必到暖园,却从不曾见过云紫璃。无澜也来过,不过每次都是放下要送的东西边走,绝对不会过多停留。除了他们,造访暖园的还有北燕太子独孤煜……当然,笑面虎一样的他,最是难缠! 有几次,他想要偷偷潜入,险些便要突破四文的警戒,最后还是云紫璃直接祭出了孤星和残月两人,才算将他拒之门外。 如此,一晃数日。 这一日,云紫璃起身之后,只穿了件淡绿色织锦的夏衫,不施脂粉,清凉婉约的靠坐在床前的锦榻上看着书,却见杏儿急急忙忙的进了门。 云紫璃抬起头来,看着杏儿满头大汗的焦急样子,不禁蹙起了眉头:“何事如此惊慌?” “王妃,大事不好了!” 杏儿胡乱抹了把汗,喘息着上前在云紫璃身前站定,伸手指着门外的方向结结巴巴道:“二……二小姐……” 云紫凤?! 云紫璃看了眼门外,蹙起的眉头更紧了些,转头对杏儿命令道:“你先稳一稳,慢慢说,二小姐怎么了?” “二小姐和那夫人……呃不!是那王氏……”杏儿脸色胀红,一脸的焦急和担忧:“她们全都带伤跪在门外,道是因为以前的事儿,王妃记恨她们,授意大小姐折磨她们,特此过来就以前的跟大小姐赔罪,请大小姐放她们一条生路!” 言语至此,杏儿低咒一声,恼怒道:“她们这根本是想要败坏王妃的名声啊!” ps:感谢yvonne0401的月票,今天更新八千字,有米有鲜花月票和荷包? 不敢 恰逢夏日,王氏和云紫凤自被云紫生杖责之后,伤口始终不好,虽过了数日,只要一动,仍旧痛的人龇牙咧嘴。 可就是这样,王氏还是义无反顾的带着云紫凤跪在了端王府前。端王府所在的街道,本就是京城主道,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她们两人身着素白衣裙,跪在烈日之下,自是十分打眼,引人注目,只短短片刻,便聚集了一群人看起了热闹尽。 王氏见状,心头大定,以眼神示意跟随她的婆子上去敲门。 所谓人言可畏,今日她势必要逼着云紫璃在世人面前就云紫生欺辱她和云紫凤一事给她一个答复。 否则今日这狠毒之名,云紫璃便背定了。 那婆子会意,恭身来到王府角门叫门:“尚书府二小姐携庶母前来觐见端王妃殿下,烦请代为通禀!” 守在角门的侍卫没有开门,向外张望一眼,见王氏和云紫生一身素白,虚弱的跟什么似地跪在大太阳底下,不禁苦笑了下。 这哪里是来觐见啊? 根本就是来闹事的! 想着这对母女胆子真是够大的,竟然敢到端王府闹事,他在门里大声讽刺道:“我在这端王府守了多年的门子,还是头一回见着觐见竟是用跪的,要见王妃殿下,还请先递帖子,择日来见!丰” 闻声,叫门的婆子神情变了变,脸色有些难看的回头看向王氏。却见王氏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一咬牙,猛地一拉云紫凤,便直接趴在地上如泣如诉的痛哭起来:“王妃明鉴啊,妾身实在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若是等递了帖子,只怕等不到王妃择日,妾身和女儿便已被活活打死了!” 云紫凤被王氏一扯,吃痛的哎呦一声,她本瞪大了眼睛要去看王氏,却在听到王氏的哭诉之后,也嘤嘤痛哭起来:“姐姐,姐姐,你就出来见见妹妹吧,你若不见妹妹,今生只怕就再也见不到了!” 母女唱罢,街上先是一片宁静,但是很快便嗡的一声,纷纷议论开了。 “这不是云府的夫人跟二小姐吗?怎么穿成这样跪在王府门前?” “听说是来跟王妃求情的!” “端王妃出自云府,她们在这里求什么情?” “你没听说吗?云府大少爷靠着端王妃在云府横行无忌,虐打庶母和亲妹,跟云尚书正闹得不可开交……” “啊?靠着端王妃跟自己的父亲闹,还如此心狠手辣?这云紫生小小年纪,未免也太狠绝了,还有端王妃,竟然还不问青红皂白给他撑腰,啧啧……” …… 人,往往总是同情弱者。 眼下王氏和云紫凤痛哭流涕,可怜兮兮,周围议论的声音渐渐变了味道,再加上有心人的蓄意挑拨,众人将矛头指向了云紫生所仰仗的云紫璃。 角门里的侍卫听外面的议论声越来越不像话,脸色变了变,忙起身进离了角门。 门外,王氏听见那些话,暗自吁一口气,趴在地上的云紫凤则阴险的勾起了嘴角,心想着她们母女今日将云紫璃逼了出来,再当着众人的面,让人知道她如何纵容云紫生欺凌她们,到时候她倒要看看,云紫璃如何挡得住悠悠众口…… 她毁了名节,她就要让云紫璃陪葬! 一个臭名昭著的王妃,端王爷如何会喜欢,说不得会进宫请旨直接休弃了她! 想到这里,云紫凤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也不顾身上的疼痛,边痛哭着边朝着端王府大门磕着头:“姐姐,你就出来见见妹妹吧,妹妹好疼,浑身都疼!”抬起头来,她的面露痛苦,额头上也不知是热的还是疼的,挂满了汗珠子…… *** 暖园里,杏儿刚刚义愤填膺的将门外的情形禀明,守门的侍卫便到了园外,将事情禀明了四文。 昨夜,赫连远便得了太后懿旨,一早便进了皇宫,眼下恰好不在府里,四文得了侍卫的信儿,想起主子前些日子说过,王妃的意思,便是他的意思,没有多想,便直接进了暖园,又将事情禀报了一遍。 云紫璃听了,轻垂眸华,似是仍旧在看着手里的书,但是在沉默半晌儿之后,道:“才收拾了萧侧妃,她们便送上门来,果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见不得我清闲!” “呃……” 四文一怔,偷眼瞧了云紫璃一眼,但见诗书在手,美人如玉,当真是处处透着闲适与安逸,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话。 杏儿看了四文一眼,见四文如此,忙出声接了话:“王妃,她们如此恶毒,欲要败坏王妃名声,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那你以为如何?” 云紫璃抬眸,眸光清远地看着杏儿。 杏儿紧皱着黛眉,道:“命人将她抓起来,送进大牢,这样才解气!” “啊!这样啊!”云紫璃皱了皱眉头,却笑了下,点头道:“是个好主意!” 见她点头,杏儿喜不自禁,四文则在沉吟半晌儿之后,讪笑着说道:“杏儿 丫头的主意是解气,可是如此一来,到真的坐实了王妃和舅少爷故意刁难她们母女之名!” 杏儿闻言,脸色变了变,但是很快便又皱眉说道:“可是她们有备而来,劝肯定是劝不走的,若是不去管她们,任她们就在大门外跪着哭嚎,样子实在难看不过,王妃的名声照样会受影响!她们今日这招,让人左右不是,真是恶毒的很!” 这是杏儿第二次提到恶毒这个词,见她紧皱眉头,左右为难的模样,云紫璃有些无语的放下手里的书。 这丫头,天性单纯,跟在自己身边那么久,有些事情还是看不透! 那王氏跟云紫凤跪在外面,本就是要以百姓之口逼她出去,这招若是不狠毒,人家也不会用啊! “守门的侍卫说,外面的人说王妃纵容亲弟,孽待庶母和亲妹,是仗势欺人……正所谓人云亦云,如果任事态发展,他们说出来的话只会越来越难听。”四文沉着脸色,语气有些忿忿地道,“不若放她们进来,先困在府里,再去寻了云大人,将她们带走……” 听了四文的话,云紫璃思绪转了转,仔细想了又想,片刻后才道:“你以为她们闹出这么大动静,本妃的父亲不知道?” 四文面色一变,抬头看向云紫璃:“王妃可是云大人的亲生女儿,云大人应该不至于……”想到今日之事,如果真有云起明的角色,那么被亲生父亲如此对待的云紫璃,未免太可怜的些。 云紫璃看了四文一眼,笑的意味深长:“谁知道呢!” 今日王氏和云紫凤如此一闹,她若出面应下她们的要求,便等于间接承认云紫生是仗了她的王妃之势,她若始终藏而不出,便好像她真的如王氏母女一般,对她们多有怨怼,这才让云紫生对付她们,即便她们如此苦苦相求,她却仍旧不为所动! 如此,这面,不管是出还是不出,她的名声都会受损! 正如杏儿所说,她们今日之举,当真狠毒。 但是以王氏和云紫凤的智商,应该想不出如此狠毒的计策。 这场戏的背后,应该还有一只幕后黑手,是云起明吗?若是他,他真的有这般手段和勇气,胆敢跟端王府对上? 迷雾重重之际,云紫璃的眸光微绽,露出一抹灼人的光芒! “王妃!” 四文想了想,出声道:“不管怎样,属下先想法子把她们弄走!” 云紫璃眯了眼,定睛看着四文,轻摇臻首,道:“今日你把她们弄走了,以后呢?” “以后……” 四文皱了皱眉头,沉思了下,冷笑着说道:“以后这些事情,有王爷操心,不用王妃费神!” “你家王爷是神?” 如此,轻飘飘的反问一声,云紫璃挑眉看着四文:“你家王爷呢?” “进宫未回!” 四文如实相告。 “也就是不在府里!” 心想着王氏和云紫凤敢来闹腾,八成也知道赫连远不在府里,既是如此,那么这件事情越发有意思了。 仔仔细细的将整件事情又思量了一遍,她冷笑了下,并没有真的如四文所说那般指望赫连远,而是轻叹吩咐道:“这件事情,本王妃可以自己解决!” 四文抬眸,一脸诧异的看着云紫璃,那眼神仿佛在问云紫璃,这件事情怎么解决?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云紫璃看了四文一眼,眸光流转着,朝着四文勾了勾手指。 四文那个心惊啊!肝儿颤啊! 他现在要是敢走近云紫璃,别说明天的太阳了,只怕连今晚的星星都无缘得见了。 “也罢!” 云紫璃见四文一脸忌惮模样,倒也觉得让四文上前多少有些不妥,遂对杏儿低语几声,见杏儿上前,低声将话传给四文,她然后才抬步朝着内室走去:“本王妃先换件衣裳,你先出去照我说的去应付她们……” 四文听完杏儿的传话,脸色那个纠结,就跟好几天没有出恭一样。 “王妃!” 眼睁睁的看着杏儿跟着云紫璃的脚步进了内室,他兀自咕哝道:“这样……真的好吗?” *** 话说,云紫璃进了内室去换衣裳,四文则在怔愣半晌儿后,来到端王府的大门外。可是,出乎他意料的,他才刚出了王府大门,便见一袭白衣胜雪的独孤煜,看着顶着炎炎烈日,跪在地上的王氏和云紫凤母女两人,露出了同情之色。 人都说,美人如玉。 那烈日下,身形修长,脸型削瘦,却连肌肤都略显透明的男子,才当得那如玉二字。 可是,看到这比女人都要美上几分的男人凝着他脸上流露的同情之色,四文便觉得心里发苦。暗道一声被这位祖宗同情的人,不知会有什么下场,他苦哈哈的上前,朝着独孤煜恭身行礼:“见过煜太子!” 在他看来,他家主子脾气难 测,这煜太子的脾气却也高深的很,煜太子的手段,这阵子他没少领教啊! 今儿本就热闹,再加上一个他,不要太热闹好不好! 初时,独孤煜从端王府大门步出的时候,王氏和云紫凤,那简直可以用惊为天人来形容,此刻听闻四文唤他煜太子,她们母女二人对视一眼,王氏忙朝着独孤煜磕起头来:“煜太子明鉴,妾身出自端王妃母家,乃是王妃庶母,却因过去做错事情,遭王妃和大少爷记恨,如今落得如此生不如死……您看……您看……”王氏心想反正自己把一切都豁出去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撩起袖子,露出自己伤痕累累的手臂。 云紫凤见状,忙也撩起袖子,露出自己的手臂,她的手臂本就白皙,如今伤痕累累,自是格外的刺眼。 她心中想着,自己这身子,反正已经破了,铁定是要嫁给王安的,如今露不露的,也没多大关系,直接将伤痕示于人前,她明辨独孤煜眼底的同情之意,心想在这么出色的男子面前露出手臂,博了同情倒也合算,便也跟着王氏磕起头来:“求太子殿下帮忙求情,让臣女的大姐姐,放过臣女吧!” “这……” 独孤煜看着身前不停磕头的王氏和云紫凤,有些为难的皱了皱眉头,却是淡声问道:“本太子与你们非亲非故的,凭什么要帮你们的忙?” 他此言一出,王氏母女身形一滞,全都停止了磕头的动作,直愣愣的抬头望着他。 他如玉的俊容,背着阳光,落入王氏母女眼中,犹如神祗一般,可就是这样的他,却静静地看着她们,一脸凝重的问着她们,凭什么,然后还不忘落井下石道:“莫不是你们以为,本太子吃饱了撑的,所以阿猫阿狗的事情,都要管上一管?” “呃……” 王氏听独孤煜将她们母女比做阿猫阿狗,气的浑身发抖,却哆哆嗦嗦的不敢反抗。 云紫凤见状,心思一转,忙道:“煜太子为人大度,温和,悲怀悯人,还请太子殿下帮忙直言,给我们一条生路!” “这话本太子爱听!” 独孤煜笑着颔首,自是俊美出尘,然后转头看向四文:“本太子这些日子见不到端王妃,四文你看,这求情的事儿……” 四文闻言,竟是嘴巴一瘪,噗通一声给独孤煜跪下了:“煜太子明鉴,如今全京都都在传,我们王妃丢了一封休书给我们家王爷,非要闹着要休夫离府,这……属下是王爷身边的人,如何能去王妃面前求情,便是去了,也只能是雪上加霜啊!” 四文这一跪,让独孤煜忍不住嘴角微抽,听着周围众人又是一阵嗡嗡声,声中多是最近京都关于云紫璃的传闻,和她离经叛道的举动,外加端王爷对她的宽厚大度。 独孤煜看着四文,心中暗道:这臭小子,居然拿老子传的那些谣言说事儿,抹黑云紫璃,洗白赫连远不说,还要堵老子的嘴! 他怎么不知道四文这么会说话?! 四文迎着独孤煜的视线,几不可见的朝他眨了下眼,那意思好似是知道了独孤煜在想什么一般。 有点意思! 虽说四文眨眼的动作极快,却还是被独孤煜捕捉到了。 心中轻笑一声,他看向王氏和云紫凤,如玉的俊脸上,就差写上为难两个大字了,“你们也看到了,不是本太子不帮你们,是实在爱莫能助!” “煜太子!” 云紫凤抬起头来,泪眼朦胧的看着独孤煜,满眼都是哀求:“您行行好,我们母女豁出一切,冒着生命危险来求见王妃,今日若是无功而返,只怕……只怕回去之后,会被打死的……呜呜……” 云紫凤生的不及云紫璃,却也不算差,今日她虽素颜示人,却端的清秀可人,此刻她遍体伤痕,呜呜痛哭的样子,难免让人心生保护之意。 随着她的失声痛哭,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大,其中全都夹杂着对云紫璃的不满,让她出来给王氏母女一个交代! “端王妃太过分了,敢做不敢当!” “端王妃虐待庶母亲妹,着实恶毒!” “是啊!是啊!端王妃身为女子,不遵夫纲,竟想休了王爷,实在有失体统……” “端王妃出来!” “端王妃出来!” …… 叫喊的声音,此起彼伏,听的王氏和云紫凤皆都心头振奋! 就在下一刻,王府大门吱呀一声大开。 一身正红色绣着彩蝶宫装的云紫璃,发髻高挽,微扬着下颔,似是俾睨众生一般,目光清冷的扫过众人。 她的人,生的极美,却不妖艳,加之此刻她神情肃穆,威严无比,似是有无形的威压,惊得在场众人,心头微微一颤。 那冰冷的视线下,方才不停叫嚣的人们,全都不由自主的噤了声,一时间王府门前,鸦雀无声! 云紫璃似是没有看到众人关注的目光,自端王府大门,一步一 步向跪落在台阶下方的王氏和云紫凤走去。 随着她的走近,王氏心里抖个不停,云紫凤则死死盯着她身上的大红色彩蝶宫装,心中不甘和愤恨更深。 在她看来,云紫璃本就应该嫁给王安,而端王殿下,合该是她的,端王妃的位子,也该是她的。 不只如此,就连云紫璃现在身上那件该正室才能穿的正红色宫装长裙,也该是她的! 终至,在王氏和云紫凤身前站定,云紫璃身子挺直,低垂着眼睑,蔑视着她们:“你们不是要见本王妃吗?” “……是!” 王氏当先反应过来,忙又梨花带雨的哭了起来:“端王妃求您高抬贵手,饶了妾身,饶了二小姐吧!” “姐姐!妹妹以前不懂事,妹妹知错了,还请姐姐行行好,让紫生罢手吧!” 当娘的哭的稀里哗啦,当女儿的又岂会自甘落后,只见云紫凤哭丧着脸,喊了云紫璃一声姐姐,三言两语便将编排了云紫璃,作势便朝着她的大腿抱去。 云紫璃见状,身形一侧,红色衣袂一闪而过,径自让云紫凤扑了空,直接来了个嘴啃泥! 云紫凤大恨,抬起头来,却见云紫璃清冽一笑,道:“二妹妹说,你以前不懂事,可要有当着在场众人的面,将你过去做的那些错事,全都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云紫凤身形蓦地一滞,却很快便又呜呜痛哭道:“姐姐,我知道过去做错了,真的悔改了,你我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她这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让云紫璃背上狠毒之名。 闻言,云紫璃柳眉一挑,面上不乏冷意! “是啊!” 王氏开口,一脸痛苦的扶着自己的腰,声泪俱下的看着云紫璃:“您如今已经贵为王妃,何其尊贵?何必一定要如此虐待我们母女?” “本王妃便是虐待你们了又如何?” 云紫璃转过身来,看着梨花带雨,却嘴角布满疤痕的王氏,就像是吃了一只死苍蝇般恶心! 目光清冷如冰,直接朝着王氏逼近一步,她眉眼轻挑,嘴角荡起一丝冷意:“本王妃要看着你们母女生不如死,才算痛快!” 王氏见状,心中大喜过望。 她要的便是让云紫璃百口莫辩,背上虐待庶母亲妹的恶名,却没想到,云紫璃居然连辩都未辩,便当着众人的面,如此简单的便认下了让云紫生虐待她们母女一事,如此正好坐实了她狠毒之名! “大姐姐!真的是你?” 王氏心头大喜,云紫凤自然也欣喜不已,就在这一刻,她似是看到了云紫璃被打落尘埃的那一幕。 她想要起身,却因扯痛了伤口,忍不住龇牙咧嘴,视线微闪,扫见不远处的一辆马车前,一道身着白色蟒袍的俊挺身影赫然在立,她心头激荡,脸上却表现的万分委屈的对云紫璃道:“大姐姐,纵是你不念我们的姐妹之情,也该以自己的身份为重,身为端王妃,你怎可如此歹毒?端王殿下云端高阳,你如此岂能配得上他?” 她这话,似是为了规劝云紫璃,但是听在周围众人耳朵里,却只能让众人越发觉得云紫璃歹毒。 “端王妃怎么可以如此恶毒?” “那可是端王妃的庶母和庶妹啊!” “如此行径,如此恶毒,如何还当得起王妃之位?” “就是,就这样,还妄想休了端王爷,我看该休的是她!” “让端王爷休了她!” “休了她!” …… 随着云紫凤的话,也不知谁在人群里高喊了几声,便有人交相呼应,高喊着让端王爷休妻! 末了,也不知谁喊了一声,端王爷来了,群情激奋的人群,方才再次安静下来,在场的众人,纷纷将视线投注到不远处的赫连远身上。 云紫璃的视线,也移到了赫连远身上。 不过,她的眉头,却是紧皱着的。 今日之事,她本想当着世人的面,将王氏和云紫凤过去种种,全数抖落出来,然后再以人证佐之,可是如今看来,赫连远势必要插手此事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赫连远对身边的三文低语几声,然后缓步上前,朝着云紫璃走去。他俊美如玉的脸上,神情平淡,视线却温润如水,始终胶着在云紫璃身上,不曾分心去看别人一眼。 云紫璃看着他走近,脸上神情清冷依旧,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她与他,已经多日不见。 然,此时再见,却似是仍旧停留在他给她答案之时。 彼时,他的吻,他给她的答案,似是才刚刚发生,余韵未散,始终萦绕在她的心头! 虽然,早已下定决心,该如何面对他。 但是,到了真正面对的时候,云紫璃才发现,即便她的灵魂,不是他的乐儿,但是她的心境终究再也回不到从前。 这男人生的皮相甚好,对她这副身 子骨的主人,也是情有独钟,只可惜侧妃侍妾一大堆,不干净了! 心中无奈一叹,在赫连远行至身前之时,她再次扬起下颔,神情冷峻,狂傲:“这件事情,臣妾可以解决!” 赫连远见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站定脚步,勾起薄唇,轻笑了下,道:“解决烦心事,会累,还会影响心情,还是我来!” 他说话的语气,很轻,很柔,似是生怕吓着云紫璃,惊得周围一众人等,瞠目结舌! 这是那个素来冷酷无情的端王殿下?! “……” 云紫璃无语,与赫连远对视片刻,见他始终没有退让的意思,只得冷冷的扫过众人,道:“王爷,他们让你休了臣妾!” “他们?谁?” 赫连远视线四下穿梭,神色不明的自众人身上一扫而过,似是根本没有听到过刚才那些人的叫嚣一般。 众人见状,全都:“……” 他们方才叫嚣让端王休妻的时候,端王殿下明明就在场,可是他却装傻充愣的问是谁喊的……这样的话,谁还敢承认? 云紫凤见状,紧咬了银牙,弱弱声道:“王爷,姐姐纵然再如何狠毒,也已是王爷的正妻,还请王爷不要休了她……” 赫连远闻言,终于转了视线,十分大方的对云紫凤投去一瞥。 云紫凤迎着他的视线,竟然微微红了脸。 云紫璃看在眼里,心中冷哂,却听赫连远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本王何时说过要休了你姐姐?” 他这话,是问云紫凤的。 可是,不等云紫凤回答,他便轻笑着摇了摇头,道:“你放心吧,你姐姐很厉害,本王不敢!” 不……不敢? 堂堂的端王殿下,居然说不敢休了云紫璃?! 周围的人们,因他的一句不敢,全都张大了嘴巴! 云紫凤听了他的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气的牙根儿直痒痒。只见她瞪大了双眼,一脸不敢置信的望着赫连远。 赫连远却已不再看她,将视线转回到云紫璃身上,放柔了声音道:“最近不是总是头疼吗?走吧!别在这里晒太阳!” “可是……” 云紫璃看了眼趴在地上的云紫凤,和仍旧一脸怔愣的王氏,脸色沉了沉,“她们还在这里……” “解决了便是!” 赫连远轻叹一声,视线扫过人群。 只是片刻,人群中便响起几声哀嚎,紧接着便有几个人被从人群里丢了出来,狠狠摔落在地! ps:今天勤奋的云麻麻,依旧更新八千字,其实端王殿下还是很可爱的说,最近很精彩哦,不要错过,然后……感谢wwspyl2和13001967320的鲜花,感谢林赋诗的荷包,谢谢你们的鼓励,爱你们哦~~ 第117章 桃花 看着被三文揪出来的几个人,云紫璃红唇微弯,丝毫不觉意外,王氏和云紫凤见状,则蓦地白了脸色! 三文闪身而落,在赫连远身前单膝跪落,“禀王爷,方才叫喊着让王爷休了王妃的,便是这几人!” 几人之中,有人先反应过来,虽面有惊惧,却仍旧扯着嗓子颤声喊道:“端……端王妃行事狠辣,不淑不德,如何当得皇室宗妇,小的不过说出心中所想,难道这也有错吗?尽” “是……是啊!” “没错!” 一人当头,其他几人纷纷情绪激动的出声附和。 “你们觉得你们没错?” 在几人此起彼伏的声音之中,独孤煜轻缓的声音传来,却奇异的将嘈杂之声悉数压下:“本太子倒是头一回听说,皇室宗亲竟也能由着几个贱民叫嚣,说休就能休!如此那些宗亲的脸面又该摆在哪里?” 语落,他如仙般纯灵清贵的脸上,露出些许玩味和轻嘲,对赫连远颇有深意的笑着:“许是吴国与我北燕不同吧!丰” 他此言一出,赫连远身上气势一冷,在场众人都是一震!早前被丢出来,情绪激动的几人,也瞬间似被冰水浇过一般,忍不住哆嗦了下。 “煜太子说笑了!”赫连远冷眼看了那几人一眼,冷的那几人全都瑟缩着身子。然后竟是忽地一笑,笑意不达眼底:“这几个人,到底是贱民还是故意挑战我吴国皇室尊严的蓄意之徒,还未可知呢? 语落,他眸光一凛,对边上的四文不紧不慢的淡声命令道:“让他们见识见识,端王府给宵小之辈准备的一百零八种死法儿,不能重样儿!” “属下得令!” 四文应声,不待几人反抗,一挥手,便和手下提着几人进了端王府,那几人见状,拼命挣扎,却徒劳无功,只得不死心的大声喊着,“端王妃行事狠毒,虐待庶母亲妹,不配为皇室宗亲……” 赫连远沉眸,看着被拖着走的几人,沉声:“堵了他们的嘴!” 闻言,四文作势便要拿东西,堵了那些人的嘴,却听云紫璃忽然笑道:“不急,先将他们放下,随他们叫喊!” 四文动作一滞,转头看向赫连远。 赫连远点了点头,看向云紫璃。 云紫璃笑意微敛,视线扫过那几人,神情恢复清冷之态,朝着王氏和云紫凤冷肃轻嘲:“庶母?亲妹?她们两个也配?” 王氏和云紫凤闻她此言,脸色霎时又白了一分,再不见一丝血色。 王氏咬牙,知事已至此,扳不倒云紫璃,便是她们母女不得好死,索性朝着赫连远嘭嘭的磕起头来:“端王爷明鉴,妾身在云府十数年,育有一子一女,恪守妇道,服侍老爷,孝顺公婆,如何当不得王妃一声庶母?” “是啊!” 云紫凤拖着疼痛不堪的身子,面色痛苦的趴在王氏身侧,泣声说道:“王爷明鉴,臣女与王妃虽非同母,却是同父,是的的确确的血亲啊!” “血亲?” 云紫璃俯身,如俯瞰蝼蚁一般,冷冷的盯着云紫凤,厉声说道:“二妹妹你与王氏设计引紫生前往西京湖,将他自花船推落,蓄意谋害他的性命时,可曾想过,你与她也是血亲?本王妃下水救人之时,你命贱奴意图毁本王妃清白时,可曾想过,你与本王妃乃是血亲?你与王安勾结,在本王妃酒水里下药,意图让本王妃下嫁王家,如此种种,你不觉得只挨了紫生的打,已然是便宜了你,却还来我端王府闹事,意图陷本王妃于不淑不德,你……配得上你口中的血亲二字吗?” “我……” 云紫凤以为,云紫璃在水中挣扎,与王安有牵连,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如今云紫璃身为端王妃,势必顾忌自己的名声,可是她没想到云紫璃如此犀利,竟然将过去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一一当着众人的面说了出来。 如此,她心下一慌,顿时张口结舌。 王氏见状,猛地抬起头来,强压着周边独孤煜和赫连远的威压,颤声对云紫璃道:“王妃说这些,可有证据?” 见王氏脸色苍白,却挺直了背脊,一身素白,犹如风中白莲,云紫璃不由暗道便是没有证据,今儿自己定要辣手摧花,碾碎了这朵白莲花。 心绪至此,她微启红唇,准备再次开口。 然,尚不等她出声,便听独孤煜悠扬动听的声音响起:“证据稍后再说,你先与大家说说,这王氏都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竟是当不起你一声庶母?” 云紫璃冷笑了下,像是看一件不干净的物件儿一般,看着王氏:“王氏进门之时,未曾与本王妃的母亲敬茶,依照大吴律例,连个妾都算不得,不过是个奴才,竟也胆敢自称为本王妃的庶母!”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王氏方才自称妾身,所谓育有一子一女,服侍老爷,孝顺公婆,简直就成了笑话! 不算是妾,便是通房奴婢。 如此,哪里来的公婆? “呵呵……” 独孤煜不怕事儿大,就怕事儿不够大地呵呵一笑,轻弹自己洁白的袍袖,笑容比之阳光都要灿烂几分:“据本太子所知,这王氏在云府还当了十数年的夫人,却不想竟只是个通房,说起来……云尚书身为礼部尚书,竟是连自己的内院都尊卑不分,啧啧……今日本太子当真是开了眼界了啊!” “这还不算什么!” 赫连远看了独孤煜一眼,薄唇冷冷勾起,视线再次扫过一边的三文:“念!” “是!”三文颔首,自怀里取出一本小册子,掷地有声道:“王氏,云府通房,名不正言不顺,霸占夫人之位数载,苛待云府嫡女嫡子,谋害云府嫡子不成,勾结娘家子侄王安,意图染指嫡女,如今更是在王府门前颠倒黑白,其用心叵测,可见一斑!按吴国律例,其罪当诛!” 王氏闻言,身形一颤,整个人瘫倒在地,但是很快她便挣扎着起身,大声喊道:“我不服,你们没有证据!” “证据?” 三文看了她一眼,冷声笑道:“你霸占主母之位多年,但凡云府中人,皆是证人,你谋害嫡子一事,你身边的丫鬟可为证人,至于王安……他已然招供,如今被羁押在刑部大牢!” 王氏听了这些,知大势已去,脸上再无一丝血色,如烂泥一般瘫在了地上。 三文见状,视线一转,看向云紫凤,接着念道:“云氏紫凤,云府之庶女,却因王氏之故,以妄自尊大,嫡女自居,谋害云府嫡子于西京湖,意图构陷嫡女清白,如今与王氏在王府前颠倒黑白,意图逼迫王妃,心思着实歹毒!按吴国律例,当斩!” 云紫凤原还沉浸在三文说王氏的那句其罪当诛,当她听到自己按照吴国律例当斩时,顿时心惊胆颤,整个人都慌了起来,忙不迭的摇着头:“我……我没有!” 三文似是早已料到她会如此,轻蔑的扫了她一眼:“有些事情,不是你说没有就没有的,当日西京湖上那贱奴和王安都羁押在刑部大牢,想要狡辩,去京兆尹那里!” 语落,他随手一招,便见数名侍卫鱼贯而来,将王氏和云紫凤团团围住。 云紫凤见此情形,自是惊慌失措,抬起头来,见云紫璃神情冷漠的看着自己,她似是看到了自己可以抓住的最后一棵稻草,再顾不得早前对云紫璃的怨恨,手脚并用的爬向云紫璃,“大姐姐,你救救……” 剩下的我字,未曾开口,她便直接被赫连远毫不怜香惜玉的一脚踹在心窝儿上,整个人都飞了出去。 伸手,挡去云紫璃的视线,不让她去看云紫凤摔出去的惨状,赫连远面色一转,眸光温柔的跟方才判若两人一般:“莫要看了,没得脏了眼睛,你这几日不是一直头疼吗?我陪你回去歇着!” 云紫璃见他当着众人,对自己如此态度,不禁黛眉一皱。 不过,想到方才三文所说王氏和云紫凤那些罪状,还有那羁押在刑部大牢的贱奴跟王安……都是他在背地里为她筹谋,她的眉头不禁又舒展开来,由着他扶着自己的手臂,转身向里走去,边走还不忘说道:“再怎么说,她也是女子,你身为堂堂端王,怎可亲自对她动……脚?” “王妃教训的是!” 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下,赫连远声音低柔,却可以让所有人都听得见:“本王下次不会了……” 这两人的关系,何时如此融洽了? 独孤煜微微撇嘴,目光深沉的看着赫连远宽阔的背脊,似是被抢了心爱的东西一般,微眯了双眼。 围观的众人则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还是那个冷酷无情的端王殿下吗? 怎么在冷傲的端王妃面前,温柔的跟只小白兔似的? “戏看完了,都散了吧!” 眼看着主子陪着主母进了王府大门,四文驱散众人,直接和属下提着早前蓄意挑拨的几个人,直奔刑房! 不久,人群散去。 端王府前的一场闹剧,以王氏和云紫凤被送去京兆府而告终。 自这一日起,世人都传,端王妃冷峻,狂傲,连堂堂的端王爷,都开始……惧内! *** 话说,云紫璃和赫连远回到王府,并未回暖园,而是依着赫连远的要求,转道去了桃园。 这是云紫璃嫁入王府之后,第一次漫步桃林之中。 一身正红色宫装的她,姿容天妒,与她身侧的无双男子,堪堪俊男美女,仿若一对璧人,让跟在她们身后的人在心中连连惊叹! 凝着周围不合时节,却开的炫目的桃花,云紫璃的心神,竟有片刻的恍惚! 她似是看到一名粉衣女子,如银铃般笑着,在桃林中穿梭奔跑,在她身后不远处,一名华服少年,嬉笑追逐,好不快活! 云紫璃想要看清那粉衣女子和华服少年的容貌,却无论如何都无 法如愿不说,反倒头疼起来。 那痛,似有东西,一下下抽打在她的脑袋上,让她忍不住扶住额头,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 赫连远见云紫璃脸色有异,不由伸手扶着她的手臂,肃静了脸色,一脸关切的看着她:“可是又头疼了?” “一下就好!没事的!” 云紫璃抬手,躲开赫连远的手,用力甩甩头,神志顿时清明了些。 赫连远眸光闪了闪,有些紧张的出声问道:“我听说这阵子,你总是头疼,真的没事吗?” “没事!” 那痛,来的快,去的也快,只是片刻,云紫璃便恢复正常,眺望桃园美景,她上前两步,伸手拂过身前桃枝,凝着枝颤上的粉嫩花瓣,唇角的笑意浅浅淡淡,格外迷人:“普天之下,唯有端王府,如此时节,尚有如此美景!” “你喜欢桃花!” 赫连远侧目,凝着她唇角的笑意,紧绷的心弦微微松了下来,心情不错的轻勾的薄唇,扬起的弧度十分美好:“所以我在这端王府里,为你盖了这座桃园!” 为她? 云紫璃转头,见阳光下的赫连远,唇红齿白,笑看着自己,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那里是为她啊! 根本是为了他的乐儿才是! 可是,她不是他的乐儿啊! “阿璃?” 赫连远看着云紫璃,见她就始终直愣愣的看着自己,不禁柔声轻唤。 “王爷!” 云紫璃觉得,人长得帅,真的好处多多,最起码在人际交往上,便占尽了便宜。面对疾言厉色的赫连远,她可以奋起反击,但是此时此刻,面对和颜悦色,满脸柔情的赫连远,她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只能无奈说道:“你唤我阿璃,便应该知道,我不是你的乐儿。” 赫连远意味深幽的看着她,俊脸上笑容依旧,伸手折了一枝桃花,送到她的面前:“你不喜欢桃花?” “呃……” 云紫璃看着面前娇艳的桃花,抿了抿嘴,道:“喜欢!” 虽然,这满院子里的桃花,不是为她栽种,但是云紫璃却不能不承认,比之梨花,她心里更喜欢桃花! 听她说喜欢,赫连远眸子亮了亮,点头道:“那你就是乐儿!” “……” 云紫璃无语,暗道:这是什么逻辑?! “我比任何人都肯定,你就是乐儿,你……不过是失去了记忆!”赫连远凝着云紫璃无语的样子,竟是觉得十分可爱,十分自然的伸手轻抚她比之桃花还要愤怒的脸颊,却又在她反应之前,收回了手,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六角凉亭说道:“那边有个凉亭,到那边坐吧!” “好!” 云紫璃第一次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赫连远已然若无其事的向前走了几步,凝着他意兴阑珊的完美侧脸,云紫璃暗骂他狡猾,却想着就今日之事她还有话要说,那拒绝的话在嘴边转了转,到底又咽了回去,随着他一起进了凉亭。 六角凉亭,飞檐走瓦,书梦回两字。 厅内,石桌之上,茶水点心早已备好。 云紫璃看了眼凉亭上方的梦回二字,随着赫连远入内,在石桌前坐下身来,率先开口问道:“就今日之事,王爷可有什么看法?” “你想说什么?” 瞥了云浅月一眼,赫连远淡淡一笑,伸手拿了块马蹄糕递给云紫璃。 云紫璃看了眼他手里的马蹄糕,并没有去接,却见他十分坚持的又往前送了送,到底还是伸手接了过来,“你才刚进宫,王氏和云紫凤闹到了王府门前,这样会不会太巧了些?” 语落,她轻咬了口马蹄糕,味道清香,口感酥软。 “是很巧合!” 赫连远点头,将云紫璃面前的茶盏掀了盖子,随手泼了里面的茶水,然后动作流畅的倒了盏白开水,又递到了云紫璃面前。 云紫璃看着自己面前的白开水,脸色变了变,拿着马蹄糕的手落下,搁在了桌子上。 “怎么?” 赫连远一直注意着她,自然看出了她的变化。 云紫璃抬起头来,对上赫连远幽深的双瞳,想到方才赫连远泼茶的动作,她并不认为他给自己换了白开水,是无意之举。 赫连远观察入微,岂会不知云紫璃的异样来自于何处。视线扫过她面前的白开水,他声音悠扬,饱含磁性:“乐儿告诉我,有个姑婆,素日喜欢拿各种毒药给她尝鲜,为此她从不喝带颜色的茶水,只喝白开水!” 自己不喝茶水,只喝白开水,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云紫璃有些头疼的再次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眼底波澜起伏,心绪十分复杂:“是这样吗?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没关系,终有一日你会想起来的。”</ p> 自从对云紫璃表明心迹之后,过去那个暴躁易怒的赫连远,仿佛一去不复返,现在的赫连远,在她面前,永远都充满耐心,充满包容,温煦如三月春风,满腹柔情! 云紫璃失笑,端起白开水喝了一口,好奇问道:“可是我现在,一直想不起过去的事情!” “那也没关系!” 赫连远勾唇,浅笑,端起茶盏呷了口茶:“一辈子很长,总会想起来的。”其实,他觉得,能够像现在这样,守在她身边,便已极好! 听了赫连远的话,云紫璃闭嘴,心里表示十分有压力! 她是穿越来的好不好? 如何想起这身子前任主子的事情? 半晌儿,见云紫璃缄默不语,赫连远放下茶盏,悠悠声道:“刚才你的意思是说,你觉得今日王氏和云紫凤上门闹事,是有幕后推手的?” 云紫璃闻言,敛了思绪,伸手蘸着茶盏里的白开水,在石桌上写出一个名字,抬头看向赫连远:“能够指使云起明把王氏推出来的,必不会是简单人,若我所料不错,整件事情,应该和他有关!” 赫连远看着石桌上的名字,眼底闪过一抹嘲讽,说出的话,十分的肯定:“我知他过去觊觎你的美色,却想不到时至今日,仍旧不曾死心!” “想不到,他还是个痴情种子!”云紫璃挑眉,仿佛事不关己一般,自我解嘲的笑了笑。 赫连远见状,眸色深了深,道:“放宽心,一切有我!” 云紫璃想告诉赫连远,她一点都不担心,但是凝着他的深邃如海的眸子,她却眸光微动,顿时又觉脑海一抽一抽的疼了起来。紧紧地皱起黛眉,她思忖了下,忽然出声说道:“当年乐儿坠崖的地方……我想去看一看!” ps:感谢依依的荷包,wwspyl2的鲜花,爱你们~~~ 第118章 坠落(万字) 云紫璃口中所说,是乐儿,而非我。 这就意味着,她仍旧没有相信他的话,把自己当成乐儿! 不过赫连远并不急,对他而言,如今她能留在端王府,让他守着她,便已然是上天眷顾了。 思绪至此,他看着她紧皱着黛眉的样子,想要替她抚平,却在对上她清冷的眸子时,到底没有伸出手来。 所谓欲速则不达,这小丫头吃软不吃硬尽。 他得慢慢来! 想到自己竟也有如今这般小心翼翼的时候,他心中不由自嘲一笑,然后轻垂眸华,看着石桌上隐隐化去的水迹,微微思忖了下,温润笑着:“过阵子,我陪你一起过去!丰” “不必!” 云紫璃笑了笑,看着庭院里盛开的桃花,神色淡淡:“那个地方,对你而言,感觉一定不会太好!”她现在只要看到赫连远,心里就纠结的半死,让他陪着一起去,那她还能不能愉快的出门了? 赫连远听着她的话,如玉般的容颜上,顿时笑意更深了,“那个地方,于我,于你,感觉都不会好,不过你如此为我着想,我又怎么舍得让你独自一人去那里?” 云紫璃侧目看向赫连远,紧蹙的眉心舒展开来,好心提醒道:“赫连远,我失忆了。”所以那些不好的记忆,她不记得,他却应该记忆深刻。 “既是如此,还去那边作甚?” 赫连远挑眉看着云紫璃,仍旧没有让她自己去的意思。 笑话! 现在那么多人,全都对她虎视眈眈,他怎么舍得让她离开他的视线?这媳妇儿啊,得自己守着才放心,如若不然,跑了可怎么整? 云紫璃静静地看着赫连远,见他一副这件事情没商量的样子,静默片刻,方道:“最近我时常被头疼困扰,所以想要去看一看,没准儿就此恢复记忆也不一定!” “那好,我陪你去!” 赫连远坚持,如是道。 “赫连远!” 云紫璃眉头一皱,深吸一口气,心平气和,却异常坚持道:“你说我是乐儿,我却不能当自己是乐儿,因为我这里,没有乐儿的记忆!”说着话,云紫璃轻抬玉手,指了指自己的头,然后蹙眉肃声:“我不知你的乐儿是什么样的性情,但是我的性子,却不是随意任何人便能摆布的。今日之事,由你出手解决,我谢你,可并不意味着,我就能接受,我的事情,我可以自己做主,也定要自己做主,所以……此去你不必作陪,你只需告诉我地点!” 赫连远听着云紫璃的话,先是愣了愣,随即便反应过来,凝着眼前女子如朝露般明亮,却格外清冷的眸子,他勾了勾唇,眼底波光闪动:“阿璃!我可以让你依靠,永远挡在你身前!” “可是……我已经习惯了有事自己扛!”云紫璃苦笑着,自石桌前起身,继续坚持道:“或许有了乐儿的记忆,我会选择依靠你,但是现在我要自己去!” 见她如此坚持,赫连远沉默半晌儿,到底妥协,退了一步:“赫连堂对你不死心,你此行需隐秘,我让四文跟你一起去!” “可以!” 云紫璃颔首,知道这算是赫连远最大的让步,也选择后退一步。“地点是?” “吴燕边境,桃城楚阳!” 赫连远定定地看着她,想到当年与她在楚阳的情形,眸色微暖,但是很快便又冷了脸色。 楚阳,对他和她来说,有美好的记忆,也有噩梦般的回忆! “楚阳……” 桃城楚阳,云紫璃是知道的,可惜过去四年,一直没有机会过去,如今听闻那悬崖在楚阳,她轻轻呢喃着,点了点头,对赫连远淡淡说道:“我回去准备,明日一早动身!” 她这话是陈述语气,并不是在征求赫连远的意见。 赫连远心下窒了窒,作势便要起身,却听她又道:“你不必送我!” 语落,不等赫连远出声,她脚步轻旋,洒然离去。 “这丫头……还是如以前那般,凡事都喜欢自己做主!” 看着她离去的倩丽身影,赫连远想到她方才的坚持,眉心轻颦着,有些无奈的轻摇了摇头,伸手拿了她方才咬过一口的马蹄糕,就着她喝过的白开水动作优雅的吃了起来…… *** 是夜,赫连远前往暖园,仍旧被挡在了门外,只道是云紫璃明日要出门,早早便歇下了。 赫连远见状,倒也不恼,只微点了点头,便回了桃园。 翌日一早,朝阳未升,他便又到了暖园,道是要给云紫璃送行的,这一次身为端王府主人的他,终于被请进了暖园。 跟在他身后的三文,从不曾见自家主子如此低声下气,但是这一次算是长了见识了。 暖园前厅里,云紫璃早已用过早膳,正要整装待发。今日的她一袭淡蓝色襦裙,脂粉未施,虽是普通夫人装扮,却仍旧难掩清丽姝颜。 赫连远进门,眯眼看着云紫璃,见她正吩咐杏儿将东西先拿上马车,温声说道:“我让人将马车停在了暖园门口,你们直接坐车出府。” “还是王爷想的周到!” 云紫璃看了他一眼,实在消受不起他那含情脉脉的眼神,直接说道:“我这便出门了,王爷不必相送!” “好!” 破天荒的,赫连远这次爽快答应了。 这妖孽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好说话了? 云紫璃怔了怔,有些狐疑的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笑看着自己,并没有再说话的意思,便不再多说什么,径自出了门。 赫连远见状,轻笑了下,坐在暖园前厅里,依着她的要求,没有出门送她。 暖园外,一辆外观普通的马车静静停驻。 杏儿见云紫璃出来,赶忙上前,扶着她登上了马车。 马车里,装潢精致,空间宽敞,迎枕凉席,茶点小几样样齐全,车厢四角,更是放了冰盆,用以祛暑。 见状,杏儿忍不住赞叹出声:“王爷对王妃真好。” 对于杏儿的话,云紫璃心下波澜微微,却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王妃,是阿媚!” 杏儿站起身来,刚要放下车帘,看着从远处快步行来之人。 这人一身青裳,不是这几日行踪不定的阿媚,还能是谁?! 看着阿媚步履匆匆的样子,云紫璃黛眉轻蹙,微微思量间,阿媚已然到了近前,对云紫璃不卑不吭地解释道:“奴婢家里有些事,这几日没能在王妃身边伺候,还请王妃赎罪!” “是吗?” 云紫璃深看阿媚一眼,见她低眉敛目,却并不打算起身的样子,不由轻声说道::“本王妃眼下要出门,你先退下吧!” 阿媚闻言,看了眼身前的马车,并没有后退,而是轻声说道:“王妃要出门,合该奴婢随时左右!” 云紫璃见她如此,眸华微眯了下,却又想着此行有四文随行,倒也无惧她跟随。直便直接让她上车同行。 不久,马车驶离暖园门口。 又过了片刻,白衣胜雪的独孤煜自距离暖园一墙之隔的青竹院步出,作势便要追上,却不料暖园之中,忽然蹿出一道迅猛的身影,直接挡在了他的身前。 独孤煜沉眸,出手如电,与那人缠斗在一起。 一个回合…… 十个回合…… 一百个回合…… 整整一百零一个回合之后,独孤煜渐渐体力不支,边躲避对方的进攻,边沉着声音,喝道:“赫连远,你欺负一个没吃早饭的人,算什么本事!” 与他缠斗之人,正是端王赫连远。 赫连远听了他的话,淡淡勾唇,“煜太子被欺负,那可是奇观,本王又怎能错过?” “算你狠!” 独孤煜收手,后退两步,气息略微有些不稳。 见状,赫连远也跟着住手,从容不迫道:“煜太子大人大量,今日之事一定不会跟本王计较!” “哼!” 独孤煜冷笑,单手背负身后:“休要给本太子戴了高帽子!” “那就不戴!” 赫连远上前一步,看着冷笑连连的独孤煜,竟是双手一揖,朝着独孤煜将腰弯了下来:“今日,我赫连远在此,有一事相求,还请煜太子务必成全!” 在独孤煜眼里,赫连远那可是个眼高于顶的家伙,可是现在他却对着自己,长揖不起。 人家都是先礼后兵,他是先兵后礼,,这可真真让人震惊的连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 随着阿媚上车,马车里的气氛,明显有些压抑。阿媚也没有言明自己这几日去了哪里,去做些什么,自然,云紫璃也并未询问。 马车驶出端王府,出北京门,一路向北。 从京都到楚阳,要几日的路程。 因天气炎热,只早晨和下午赶路,其余的时候,四文便让人讲马车歇在阴凉处,也好让云紫璃好好休息。 行程枯燥之余,云紫璃便看会儿书,消遣片刻。 如此,一转眼便是几日。 这几日里,云紫璃坐在马车里,时而望着窗外蓝天白云,颇有一种开阔天空的感觉。 如此,一晃眼又是几日,马车抵达楚阳城下。 依着四文的安排,云紫璃宿在了楚阳城中心处的一座绣楼,立身绣楼之上,推窗而望,便可将楚阳最富盛名的桃花花海尽收眼底。 吱呀一声,将窗子推开,云紫璃立身窗前,神情静默的望着窗外不远处的桃花林。 这里的桃花林,比之京都端王府的桃花林,要大上不知多少倍,可惜美中不足的是,端王府的桃花,四季盛放,可这里的桃花林,则遵循着四季变化,如今早已开败,凋零…… “可惜时节不对,奴婢也能沾主子的光,一睹桃花花海之美了!”杏儿端了白开水来,递给云紫璃,在云紫璃身后望着窗外的颓败的景色,不由心生感叹。 “你这是在怪你家主子来的不是时候吗?”云紫璃此刻心情不错,听了杏儿的话,忍不住打趣她:“做人还是不要太贪心的好!” “奴婢不敢!” 杏儿忙摇头道不敢,见云紫璃喝了两口水,接过她手里的杯子道:“如今天色尚早,主子可要到楚阳城里去逛逛!” “不去!” 云紫璃想都不想便摇了摇头,道:“这一路舟车劳顿,你这丫头不累,我可累得不轻,再说了赶明儿咱还要上山去,今儿养精蓄锐还来不及,哪里有时间去狂街?” “也是!” 杏儿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早知道这样,奴婢便让阿媚姐姐多捎点好玩的东西回来!” “阿媚?” 云紫璃闻言,将投在外面的视线收回,转头看向杏儿:“她出去了?” “是!” 杏儿颔首,道:“方才四文大人命人出去采买,她毛遂自荐,说是以前来过这里,对这里熟悉的很,要去给主子买些特产回来!” “是吗?” 云紫璃勾唇,再次转向窗外,却是眸色微深:“去叫四文进来!” 杏儿愣了愣,有些莫名的看向云紫璃。 见云紫璃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她垂首退了出去。 不久,四文入内,面向云紫璃行礼:“主母!” 云紫璃回眸,眸色清冷的看向四文…… *** 翌日,一早,一夜好眠的云紫璃神清气爽,带着杏儿和阿媚,再次登上马车,出了楚阳城,一路往西行。 楚阳城西,有淮山一座,山间茵茵绿绿,郁郁葱葱。 这里,便是云紫璃的目的地。 马车在山脚下停驻,四文的询问声传入车内:“主子,您是要乘车上去,还是徒步而行?” 闻言,云紫璃眉梢轻挑:“马车上不去?” “自然上得去!”不待她四文出声,便听阿坐在一边的阿媚说道:“不过是淮山半山腰,有一座寺庙,到寺里进香的人们,为表虔诚,大都徒步上山的。” 云紫璃看着阿媚,笑道:“你对这里,真的很熟悉!” “以前阿媚父亲在世时,曾戍守过楚阳!” 阿媚没有任何隐瞒,如此解释一句,便又接着说道:“不过这淮山眼下风景正好,主子何不下去走走?” “哦?是吗?那就听你的!” 云紫璃听到阿媚的提议,不由深看了阿媚一眼,见阿媚始终看着自己,她心下微微一哂,心想自己反正闲来无事,沿路看看风景也不错,她便掀起车帘率先下车。 再说了,阿媚这阵子虽极力想要表现的正常,不过越是这样,便越是不正常。此时若她不下马车,又怎能知道,阿媚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春时,百花齐放,万物复苏。 夏时,佳木葱葱,郁郁荫荫。 青山绿水间,绿草浮香,到处生机勃勃,行走在山间小路上,嗅着清新的空气,淡忘了尘世喧嚣,云紫璃的心情,渐渐飞扬,连嘴角都勾了起来。 今日的天气,虽然不算太好,却也渐渐热了起来,云紫璃带着杏儿和阿媚,还有四文和他的几个属下……几人徒步顺着山路蜿蜒而上,时候不长,云紫璃还好,杏儿却已气喘吁吁。 在山腰处,有座供路人歇脚用的凉亭。 恰好走的有些累了,杏儿看到凉亭,眼前一亮,连忙上前抽出帕子擦了擦亭子里的石凳,对云紫璃催促道:“这路走多了,奴婢浑身都发汗了,主子一定累了吧?赶紧过来歇会吧!” “我看是你累了吧?” 云紫璃习武,自然比杏儿好些,不过盛夏之时,走的多了,到底也出了些汗。拿手里的帕子拭了拭额际的汗渍,她坐在凉亭里,迎着徐徐山风,眺望远山郁郁葱葱,眸色深深,让人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还是主子最了解奴婢。” 杏儿在云紫璃身边跟的久了,知在家主子看着清冷,实则对她甚好,嘴也开始贫了起来,只见她笑着说了一句,转身取出水囊,准备给她云紫璃倒水,却见阿媚正望着云紫璃怔怔出神! 云紫璃转感觉到身后寂静,眉心微颦,头对上阿媚专注的视线,却是淡淡一笑,道:“今儿真奇怪,走了这么远的路,竟然连一个要上山进香的人都没碰上。” 阿媚神情一窒,忙也笑着说道:“可能是天气太热了,人们都不想出门……” “是吗?” 云紫璃又是淡淡一笑,不过看着阿媚的眸光,却是微微闪了闪:“进香的人,不是该抱着虔诚之心吗?哪里有天气热,就不想出门的道理?阿媚,你不觉得,这样的借 口,很拙劣吗?” 闻言,阿媚心头一惊! 眸光一闪之间,她猛地将手置于唇间,呼吸之间,哨音响起。 仅仅瞬间,便见数到蒙面的黑色身影,出现在凉亭外侧,将凉亭团团围住。 一切,发生的太快! 快到杏儿半晌儿之后才反应过来,然后开始浑身轻颤起来。 随着她的尖叫声,阿媚身形一闪,朝着云紫璃飞袭而去。 云紫璃见状,伸手抓住杏儿的肩膀,带着她起身躲过阿媚的欺近,而后眸色一沉,整个人的气势都冷了起来:“阿媚,你一定要如此吗?” “自古忠义不能两全,如今阿媚只能委屈王妃了!”面对云紫璃的质问,阿媚眼底闪过一丝挣扎,但是很快便又一片清明。 阿媚的话,是告诉云紫璃,她这么做,是奉了皇命! 云紫璃冷眼扫过阿媚和外围的黑衣人,问着四文:“怎么样?我们的人,对付这些人,可有把握?” “绰绰有余!” 四文出声,一个招手,便见王府影卫,朝着凉亭外围的黑衣人攻去。 阿媚见状,越过四文,看向云紫璃,冷笑着问道:“王妃以为,若非没有万全之策,阿媚会动手吗?” 说话间,她纤手一挥,便见四下噌噌人影不绝。 这么多人? 那些人,皆都身着黑衣,行动一致,且人数甚多! 四文见状,脸色一变! “怎么了?” 感觉到四文的神情变化,云紫璃开口问道。 “这些后来者,整齐划一,若是属下没有猜错,应该是楚阳的戍守军队!” 闻四文此言,云紫璃眸色一沉,心想赫连堂为了她,还真是豁出去了,竟然动用了军队! 他当真就不怕,日后今日之事走漏风声? “王妃!” 四文戒备的看着四周,对云紫璃轻道:“想办法拖延时间!”边说着,四文在心里暗咒一声该死! 昨日云紫璃找过他以后,他利用端王府的情报网,将楚阳外来人员查了个遍,大约算出了除了他们之外,赫连堂派来了多少人。 他低估了赫连堂对云紫璃势在必得的心情,自然也想不到赫连堂居然如此不管不顾,疯狂的动用了楚阳的戍守军队来抢人! 如今,对方人多势众,他和属下杀出重围可以,但是带着王妃和杏儿,便难如登天! 可是,若是王妃有什么闪失,他们家主子,那可是要疯的! 想到赫连远的怒火,他便忍不住心生寒意! 彼时,云紫璃可不知道四文在心里如何叫苦不迭,在听了四文的话后,她心思电转,想着该如何拖延时间,然尚不等她开口,便听杏儿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阿媚!” 杏儿竭力压下自己心中恐惧,直指阿媚怒声问道:“你……你在王府时,王妃待你如何?” 云紫璃闻言,心中一乐! 杏儿啊! 你总算机灵了一回! 阿媚侧目,睨了杏儿一眼,眸光再次回到云紫璃身上。“王妃对阿媚很好!” “岂止是很好,根本是视你与杏儿一般,可是本王妃对你这么好,你却恩将仇报,真真是黑了心肠!” 云紫璃冷笑,接了阿媚的话头,面露失望之色。 “王妃怎么会觉得阿媚是黑了心肠?”阿媚莞尔,嘴角噙着浅笑的笑意,仔细辨别,她的笑竟也带着几分轻嘲:“阿媚在王妃身边过的再好,不过只是个大丫头罢了,不过王妃在王府过的如何,阿媚却比谁都清楚,与其让王妃在王府过的水深火热,阿媚倒觉得,不如让王妃做那人上之人!如此,也算成全了阿媚!简直一举两得!” 如今,在皇宫大内,皇后新宠,承乾宫日日笙歌,她的心早已不能自持。眼下,只要将云紫璃带回去,她在王府的任务也该结束了。 那样的话,她就可以回到皇上身边…… 云紫璃侧目,冷冷的看着阿媚:“何为人上人?你眼中的人上人,在本王妃看来,简直不值一提!” “就是!”杏儿将手里的水囊握得紧紧的,肩膀虽然抖个不停,却仍旧十分坚定的道:“阿媚,我知道你的主子是谁,可是你想过没有,王妃的身份,世人皆知,此去便只能金屋藏娇,你的主子,连让王妃光明正大的站在太阳底下都做不到,谈何让王妃成为人上之人?阿媚,你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私心,莫要口口声声说是为了王妃好,这样只能让人觉得恶心!” “你住口!” 阿媚眼中闪过一抹狠戾,却是扫了眼四文,对云紫璃沉声说道:“王妃,如今负隅顽抗,并非明智之举,我劝您还是三思而后行,莫要到头来做了无用功!” 云紫璃闻言,黛眉明显一蹙,看着阿媚久久不语。 阿媚见 状,惊觉四文似是一直沉默不语,心头惊跳,她转头便对身后的黑衣人命令道:“动手!” 见此情形,云紫璃知拖延无望,伸手自腰间抽出长鞭,一手带着杏儿,一手朝着凉亭外的黑衣人猛甩长鞭。 形式一触即发,顷刻间,四文带着数名手下边护着云紫璃和杏儿,边与阿媚和那些黑衣人缠斗! 此时,云紫璃想要脱身,并不难。 难就难在,她身边还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杏儿! 但是即便有杏儿拖累,她却仍旧眉目清冷,怡然无惧!但凡黑衣人上前,她必有一鞭甩出,既护了自己,也护了惨白着脸色,眼看着就快昏倒的杏儿。 但是,敌众我寡,云紫璃带着杏儿,由四文带着且战且退,渐渐的,被逼到凉亭一角。 “王妃,束手就擒吧!我……” 阿媚眼看胜利在望,连眉目都飞扬起来,一个我字出口,她刚要再上前一步,忽见云紫璃身后的杏儿似是看到了什么,整个人快速上前,将云紫璃扑倒在地。 “嗖嗖——” 两道银光飞来,随即阿媚顿觉肩膀一痛,在发出一哼闷哼后,伸手摸去,顿觉有鲜血汩汩冒出。 “杏儿!” 云紫璃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杏儿,云紫璃心头震了震。 “奴婢没事!” 杏儿摇了摇头,以极快的速度,看了眼受伤的阿媚,云紫璃此刻已然顾不得太多,直接越过杏儿向后望去,却见凉亭后方的山林里,不知何时多又出了几名黑衣人,这几人身高体壮,个个身着黑衣,黑巾蒙面,双眼发直,身上杀意尽显无遗。 阿媚见状,如临大敌! 这是死士! 没有人性,不知疼痛为何物,以特殊手段豢养出的死士! 在他们面前,戍守楚阳的军队,根本就是乌合之众! “杀了端王妃!”” 几人之中,不知谁说了一句,让凉亭里的众人,包括阿媚在内,瞬时心生冷意。 看着几把冰冷雪亮的剑锋迫近,云紫璃知道,这些人跟阿媚等人不同,阿媚要的是她的人,他们要的是她的命! 再不逃跑就死了! 心念至此,她对阿媚冷道:“你家主子,应该不希望我死!” 语落,她又用力拍了拍四文的肩膀,那意思是这里交给你了,然后如拎着提线木偶一般,提着杏儿快速掠过阿媚身侧,朝着山林深处跑去。 见状,阿媚艰难起身,亦是向着她们逃离的方向奔去。 殷红的鲜血,顺着她受伤的手臂缓缓流下,染红了她手里的宝剑! 四文也想去追云紫璃,不过他知道若是此刻他走了,以阿媚留下的那些人,根本不足以对付那些死士。 是以,在咬了咬牙后,他持剑转身,对自己的属下命令道:“苗疆死士可是可遇不可求的试金石,给老子杀!” “杀!” 数人齐呼,紧接着便是兵刃相交的刺耳声和此起彼伏的厮杀声! 云紫璃知道,四文为了保险起见,应该还有别的安排,但即便如此,她脚下奔跑的步伐却并未停驻。 凡事都有万一。 万一王府援兵不到,万一四文抵挡不住那些死士……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她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王妃……” 一直被云紫璃拎着往前跑的杏儿匆匆回眸一瞥,见阿媚竟手持宝剑追了过来,原本惨白的面上露出惊容。 “别看,继续跑……” 见此情景,云紫璃皱紧了眉头,脚下步伐却是不停,继续带着杏儿往树林里面跑。 她们主仆,也不知跑了多久,直到面对眼前深不见底的悬崖,她们才止住脚步……对周围环境生疏,她们谁都没有想到,在半山腰上,有的不是山路,而是断崖! 耳边,风声啸起。 气喘吁吁的垂首望着空旷的崖下,云紫璃面色难看,眉心紧锁。 这个悬崖…… 她一直以为,梦里的那个悬崖,应该在淮山山顶,却不想竟是在这半山腰上。 不过即便是半山腰,那掉下去也是得粉身碎骨的,即便侥幸不死,那也得摔个残废! 想到初到这个世界时,这副身子的受伤的情形,云紫璃的思路越来越清晰,她那个时候若是自悬崖坠落摔伤,那么云紫生所说的一切,所做的一切……想到这些,她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王妃,这可怎么办?” 杏儿胆颤的望向崖下,却不想云紫璃似是被吓呆了一般,心急万分的轻晃云紫璃的手臂。 “慌什么!天塌下来由我顶着!”云紫璃回过神来,微抿着唇,想到杏儿吓成这样,刚刚还舍身救她,她扶了扶杏儿的手,然后四下望了望,见不远处有块大石,顿时眼前一亮! 伸手将杏儿身上的裙襟 撕下大半,弯身挂在崖边,她推了杏儿一把:“你先躲到石头后面去,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也不许出声。” “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杏儿揣摩出云紫璃的意图,知她要一人独对,满脸泪水模糊,连连摇头。“奴婢能得王妃如此对待,也算死而无憾了,奴婢不去!” “呸呸!说的什么晦气话!”云紫璃一连啐了两口,推搡着杏儿往大石方向,对杏儿命令道:“你在这里,只会拖累我,你先乖乖在石头后面躲着,我自有办法脱身!” “奴婢……” “你这丫头,这个时候还磨磨唧唧,难不成你想害死我不成?”云紫璃瞪大双眼,眼神坚定的看着杏儿,语气不容杏儿置疑! 被云紫璃一骂,杏儿微张的嘴复又合上,瘪着嘴,依言蹲下身来,藏身在大石之后。 这边杏儿刚藏好,不远处,便想起枯枝被踩断的声音。 听到声音,云紫璃不禁心弦微松。 那声音很轻,该是一人发出,想来不会是那几名死士。 既然不是死士,那么便应该是…… 想到那个人,云紫璃面沉如水的转过身来,果然见阿媚手持短剑,一身是血的向着她缓步行来。 草地上,自阿媚身上和剑锋上,滴落朵朵血花。 “你想杀我!” 熟悉的血腥之气随山风拂面而来,云紫璃双眼微眯,眼底不见一丝慌乱,尽皆冰冷。 虽说,赫连堂想要的是她的人,但是眼下阿媚的眼神,却尽是杀意。 情爱,可以让人疯狂。 此时此刻,阿媚已经疯了! 什么忠义不能两全,此刻在阿媚眼里,那些已然成了……狗屁! “好一张倾国倾城的脸……”阿媚肩胛处,仍嵌着那枚银色飞镖,松开捂着伤口的手,她把短剑架在云紫璃脖颈上,语气轻飘的道:“若是方才,我即便心里痛的要死,却还是会带你进宫面圣,但是现在……天助我也!”她杀了云紫璃,可以将事情推到那些死士身上。 这样的话,即便赫连堂不高兴,却也怨不得她。 她受伤了,伤得很重,已然尽力了。 “你杀了我,宫里还有三千佳丽呢,你杀得过来吗?”云紫璃忽然觉得,眼前的女子,很可怜! 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垂眸看着阿媚身上的伤口,她蹙了蹙眉,冷道:“你觉得,你现在杀得了我吗?”语落,她眸光猛地一凛,手中长鞭再次出手。 阿媚一个转身,堪堪躲过云紫璃甩出的长鞭,奈何如此一来,两人位置调换,她却到了悬崖边。 不等她反应过来,云紫璃手中长鞭再次出手, 冰冷的鞭尾,在阿媚白皙的颈部留下一道血痕,阿媚吃痛后退一步,却是脚下一滑,有无数山石滚落崖下。 心惊之余,她双眸微眯,抬头之际,见一道白色身形疾如闪电,快速飞驰而来,她知今日无法脱身,心中苦涩难言,却是把心一横,等到云紫璃一鞭抽来之时,不躲不闪,而是迎风而上,扯住鞭尾,然后用力一扯! 云紫璃心下顿知不妙,竭力想稳住身形,却是已是回天乏术,自崖上坠落。 “阿璃!” 风,在耳边响起,身体下落的时候,云紫璃仿佛看到了赫连远那张俊美无俦的脸,还有他深情唤她的那声阿璃…… ps:今天更一万,求荷包,求鲜花,求月票,求……嗯咖啡和评论也行,云麻麻很勤奋,码字也很辛苦,可是订阅涨不上去,留言也很少,云麻麻表示,压力很大~ 第119章 记忆 耳边的风声,忽然停了! 云紫璃的肩膀处,传来撕扯的痛! 腿下,如千钧一般,缀着重物! 她顾不得往下看,蓦地抬头,待看清上方半个身子探出悬崖边,正拼命拽着自己手腕的俊美男子时,她的心脏不禁狠狠一抽! 是他! 赫连远丰! “阿璃……” 人生,要经过很多很多的事情,但是有的事情,经过一次,便已刻骨铭心!四年前,在这个的地方,赫连远亲眼看着心爱的女子坠落悬崖,那个时候,他蚀骨噬心,恨不能陪着她一起坠落。 他,从来不曾想,在同样一个地方,这样蚀骨噬心的痛,他要经历第二次。 刚才,看着云紫璃坠落的一瞬间,他的整颗心,似是都停止了跳动,他不顾一身白衣长袍,不顾狼狈与否,不顾一切……其实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冲到悬崖边的,而这一次竟然如上次一样,他只拽住了她的一条手臂! “抓住我!” 将云紫璃的震惊看在眼里,赫连远忍受着手臂与岩石摩擦的刺痛,倾尽全力,想要将她拉上去。 “赫连远……” 对于穿越而来的云紫璃来说,死亡其实并不恐惧,不过在这个世上,她还有未了的牵绊。 有些事情,还没有弄明白,她又怎么甘心去死? 所以,此时抬头,在看到赫连远那张俊美无双的脸庞,她竟心头狂跳,觉得他俊美的简直惊为天人! 轰的一下,云紫璃脑海中似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然,不等她有太多的反应,她的脚下便蓦地一沉,连带着赫连远的身子,又向外滑了些许。 “王妃!” 看到云紫璃坠崖,杏儿的整颗心都跳出了嗓子眼,急忙便冲了出来,此时见赫连远探出半个身子紧抓着云紫璃的手腕,她虽眼泪模糊,却再不顾尊卑,直接扑倒在地,死死抓住赫连远的脚。 “哈哈……” 悬崖下方,阿媚癫狂的笑声传来,放眼望去,只见她紧抓着云紫璃的左脚,不停的扯拽着:“他不是爱你吗?你就陪我一起走吧!” 云紫璃垂眸,看着下方死死抓着她左脚的阿媚,眸色蓦地一冷,想要用右脚将阿媚踢开,可被她一连踢了几脚的阿媚,仍旧死死抓着她的左脚,势要将她一起带入崖底。 眉梢,因身上传来的剧痛紧拧着,云紫璃凝着阿媚癫狂的笑脸,眼底一闪而过的震惊敛去,心想这女人是临死也要拉她当垫背的,她对阿媚沉声怒道:“阿媚,你现在若不发疯,我还可以饶你一命!” “饶我一命?” 阿媚艰难仰头,眼底尽是苦涩:“你能饶了我,我意图杀你,皇上能饶了我吗?如今我的家没了,亲人没了,唯一赖以活着的爱人,爱的却是你,还让我帮他得到你……哈哈……我林媚儿到底有多可悲……这种感受,你是不会懂的……我活的好累,真的好累……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你想死,我可不想陪你一起死!”云紫璃怒斥一声,对阿媚冷道:“阿媚,你家仇未报,心中所想却是儿女私情,就一点都不觉得羞愧吗?” 阿媚疯了! 但是云紫璃却没疯! 如今千钧一发,如果阿媚继续乱晃,如果赫连远体力不支松……她随时都有可能会死无葬身之地! 是以此刻,她不能摆脱阿媚,便只能循循善诱,想办法让阿媚选择活下去! “我的大仇已经报了!” 想到自己逝去的亲人,阿媚凄然一笑,望着云紫璃的眼神忽明忽暗,已觉了无生趣。“是那个人帮我报的!” 所以,不管他想要什么,她都会想办法帮他得到! 哪怕她心里再痛,也会帮他! 可是她太爱他了,爱到只要一想到他爱着云紫璃,便心中煎熬不已。 如此,便有了这最后的铤而走险! 可惜,她时运不济。 不过这样又如何? 既是做了,她便要做到底,她不能忍受,自己心爱的男人,在她死后,跟云紫璃成双入对! “不!你没有!” 云紫璃觉得自己的手臂快被扯掉了,肩膀处撕扯的疼,时刻提醒她,上方还有一个男人,正不顾生死,死死拉着她,现在她一定要清醒!想到这些,她冷冷垂眸,俯瞰着下方想要将自己扯入地狱的阿媚,冷笑着说道:“你真正的仇人,是你爱的人,杀你全家的幕后真凶,便是你口中所说的那个人!” “这不可能!” 阿媚闻言,如五雷轰顶。 “不是不可能!”想起赫连堂,云紫璃极尽讽刺的一笑:“这是事实!” “不会的!” 阿媚愣愣的看着云紫璃,大脑中一片空白。 “我会证明给你看!” 手臂,因撕扯的痛意,而不停颤抖着,云紫璃如是,丢给阿媚一句话,便不再看她,仰头看向头顶上方的无双男子,看着他探出的大半个身子,以一种极为危险的姿势倒挂在悬崖上,她不禁苦笑着问道:“赫连远,你如此为我,值得吗?” “别说话,用力,我拉你上来!” 赫连远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以实际行动来证明。身下被磨的生疼,他因用力太大,脸色胀红,却仍旧死死拉拽着云紫璃的手。 可即便如此,他却丝毫不在乎! 咬牙抓住云紫璃的手,感觉被她紧握的手忽然卸去了些许力气,赫连远心神一震,竟是泣声喊道:“乐儿,我求你,不要再放手!” 闻言,云紫璃心头一窒! 她用力仰着头,凝望着有氤氲之气萦绕眸间的赫连远,竟觉得这一幕,是那么的熟悉,熟悉到她瞬间热泪盈眶! “抓住我,别放手,不许放弃自己!” 惊见她的泪水,赫连远微惊,更加奋力向外探出身子,紧抓着她的手不放。 “傻子,我不是要放弃自己,不过是手心出汗,想要换个手!” 看着赫连远不顾一切的样子,云紫璃笑着伸出另外一只手,紧紧握住赫连远紧握着自己的手。她脸上的笑容,如时下盛开的海棠,鲜艳夺目。 她微湿的视线,对上赫连远湿润的凤眸,痴痴的笑着,心里想的却是……她是不是乐儿,其实已然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这个风华绝代的男子,可以用性命来换她的命。 前世没有亲人,凡事靠自己,今生一切只为云紫生,却又知被云紫生欺骗的云紫璃,在这一刻,竟然觉得,出奇的温暖! 这份温暖,来自赫连远! 所以,她第一次觉得,做乐儿,其实也不错! “亏你还笑的出!” 看着云紫璃如花般的笑靥,赫连远知自己的体力,早已是强弩之末,却始终紧咬着牙关,不曾放开她的手。 不久,与死士对战的三文和四文终于赶到。 云紫璃被救起的时候,赫连远仍旧紧握着她的手腕,不等她出声,他手下蓦地用力,将她直接彻带入怀,紧紧抱住。 “赫连远!” 被赫连远紧紧箍在怀里的云紫璃,呼吸有些受阻,却也精疲力竭,就那么无力的被他抱着,没有丝毫抗拒。 “你比我幸运……” 阿媚被拉上悬崖,看了眼被赫连远护在怀里的云紫璃,又扫了眼赫连远一直在不停颤抖的手臂,不由羡慕声道。 她声音刚落,紧抱着云紫璃的赫连远动了。 只见他挥手抄起四文手里的宝剑,一个转身,扫向阿媚。 阿媚心下一惊,情急之下,只得扬起手臂阻挡……利刃划过皮肉的声音传来,紧下一刻,鲜血四溅,阿媚的左手啪的一声掉落在地。 剧痛袭来,阿媚险些晕倒,却凭着自己的自制力,紧咬牙关,急退数步。只刹那间,剑吟声起,冰冷的剑锋,夹带着山风呼啸而至,直取她命门。 “王爷不要!” 云紫璃的声音,透着几许焦急,听在阿媚耳里,却让她的心也跟着紧了紧。 她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云紫璃竟然还会替她求情。 无暇多想,为躲开赫连远手中长剑,她整个身子后仰,狼狈不堪的摔倒在地。 剑锋,离阿媚眉心处,只有寸许。 “这只手,是你暗算阿璃的代价!”赫连远停手,看着阿媚毫无血色的脸,眸光冰冷,声音无情:“林媚儿,当初赫连堂设局,杀你全家,你却有眼无珠的以为他是你的救命恩人,今日阿璃不计前嫌救你,从此以后,你这条命便是她的了!” 语落,他将手里的宝剑丢下,发出哐当一声,然后阴沉着脸,弯身将云紫璃抱起,快步离去。 云紫璃想说,她其实可以自己走。 不过仰起头来,凝着赫连远坚毅的侧脸和他紧绷的下颔,她到了嘴边的话,又悉数咽了回去。 微风起,郁木佳。 她靠在赫连远的肩头,回眸望着只剩下一只手,面色毫无血色的阿媚,又望向方才差点让她丢了性命的断崖,想到那个一直困扰自己的梦境,眸色微深了深,在心中无奈叹息一声。 经历今日一场,她到底还是没有想起过去的事情。 想来,那个噩梦,只是乐儿残留在身体里的执念罢了…… *** 云紫璃是被赫连远抱下淮山的。 重新登上马车之后,赫连远坐在她的身边,垂眸看着她狼狈的模样,轻轻出声:“你明明知道阿媚有问题,今日却仍旧涉险,简直是胡闹!” 方才,四文已经将事情经过,悉数禀明于他。 他自然知道,云紫璃一早便发现了阿媚的异样,以她的聪明,根本早就知道,今日不该出行, 但她却偏偏出来了。 且,方才还遇险…… 他不敢想,若是方才,他再晚到半步,后果会如何! 赫连远的声音,轻轻的,但云紫璃却知道,他生气了。慢慢的恢复了些气力,她抿了抿嘴,含笑对上他的眸子:“如果胡闹一回,能让我知道王爷一直跟着我,也算值得!” 云紫璃的话,让赫连远面色一僵:“你这是猪八戒,倒打一耙!” 她出门的时候,可是坚持不让他作陪的,可是他却偏偏跟了过来。 这小丫头,他这才刚要跟她算账,她倒先跟他算上了! 凝着赫连远僵硬的神情,云紫璃轻笑了下,正色道:“这件事,我不追究王爷,王爷也不要再跟我追究今日之事,如何?” 赫连远缄默,定定地看着她,片刻后道:“回去之后,我会将四文调走,让他去北疆。”治不了她,他还治不了四文了? 云紫璃闻言,脸色变了变! 北疆极寒,去那里根本就是去遭罪! 想起当初四文接下她的命令时,苦哈哈的求她到赫连远跟前,一定要替他求情的样子,云紫璃轻叹,对赫连远道:“今日这件事情,不是四文的错,是我坚持……” “你胡闹,他不劝阻,却跟着你胡闹,那就是他的错!”赫连远反驳。 “他没错!”云紫璃沉声。 “我说他有错,他就有错!”赫连远不以为然道。 “赫连远!”云紫璃蹙眉,提到了声量:“你现在追究四文,就是追究我,我算看出来了,你是想让我心里不安生!” “……” 赫连远挑眉,表示自己很冤枉也很无奈。 他是真的生气。 可是又不能生她的气,只能发作四文。 现在可好,四文的气也生不得了! 是以,堂堂的端王殿下,生起了闷气。 “王爷!” 在云紫璃看来,眼前沉着脸色的赫连远,就像是个闹别扭的孩子,一点都威慑力都没有,不过想到方才他不顾一切舍身救她,她抿嘴暗叹,温和的笑,复又爬上嘴角,轻声问着赫连远:“我现在惹王爷生气,算不算恩将仇报?” “得亏你还有点儿良心!”赫连远微颦了下眉,冷哼一声,却是弯了嘴角。 他们两人,谁都不曾发现,经由今日之事,不知不觉中,两人相处的方式,渐渐有了转变…… *** 马车进城的时候,已然华灯初上。 将云紫璃送回绣楼,赫连远直接去了书房,在冷冷的瞥了四文一眼后,分派人手去调查那群死士的出处。 不久,包扎好伤口的阿媚,依着云紫璃的吩咐,被送到了绣楼里。 云紫璃在净室简单梳洗过后,刚踏出净室门口,便见杏儿正一脸不满的对脸色苍白如纸的阿媚道:“王妃现下救了你,你若再害她,就是忘恩负义!” 阿媚咬着嘴唇,并未理会杏儿,感觉到云紫璃的视线,她轻轻抬眸,与云紫璃的视线相接,然后缓步来到云紫璃身前。 云紫璃看了她的断手一眼,声音微沉:“如今王爷废了你一只手,你心中可有恨?” 闻言,阿媚看着云紫璃,有些费力跪下身来。 “阿媚……” 云紫璃皱了皱黛眉,红唇蠕动,伸手欲要将她扶起,却被她侧身躲过。“方才王爷已经将林家灭门的真相告诉了我!” “是吗?” 云紫璃眸光微闪,静静地看着阿媚,心中滋味莫名:“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阿媚为了赫连堂,连性命都豁出去了,现在让她知道,杀了她全家的,其实是赫连堂,这个真相,太过残忍。 但是,阿媚却一定要受着。 云紫璃从来不是妇人之仁! 不过是觉得,赫连远如此利用阿媚,没道理不受到惩罚。 更何况! 这人啊,有时候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面对云紫璃的问话,阿媚沉寂许久,深吸口气,无比坚定的道:“过去的阿媚,方才已经摔下山崖,如今跪在王妃面前的,是一个全新的林媚儿,一个可以为王妃去死的林媚儿!” 云紫璃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道:“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不会让你为我去死,我要你好好活着,只为自己活着。” “王妃……” 阿媚抬起头来,脸色雪白,眼眶微红,心却已成死灰。 她做梦都没有想到,那个救她于危难的人,那个她深爱的人,实则是杀了她全家的人…… 她悔! 她恨! 她的人生,本就是个笑话。 如今,她苟且活着,不过是为了亲眼看一看,那个玩弄自己感情的人,到底会落得什么用的下场! *** 遣退阿媚之后,云紫璃头疼的厉害,加之一整日里,又是爬山,又是遇险的,她着实折腾累了,便早早歇下了。 赫连远过来的时候,已然时近三更。 想到云紫璃该是累了,他没有进门去打扰她,不过在门外站了片刻,便去了楼下的客房歇息。 夜色,已深。 月夜朦胧。 银白色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落寝室,静谧而美好,可寝室内的云紫璃,却睡的不甚安稳。 她,此刻,再次身陷梦中。 刀光,血影,追赶,奔跑…… 与以前如出一辙的。 在梦里,最后她整个人悬挂在断崖上,崖上有人紧紧握着她的手腕,倾尽全力想要将她救起。 这个梦,她做了无数次。 每一次,都是如此,周而复始。 但是这一次,却有了变化! 一滴,两滴,三滴…… 那个男子,似是受了很重的伤,不停有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滴落,打在云紫璃的脸上,那温热的感觉,是那么的明显。 渐渐,殷红的血液,浸湿了两人紧握的手,失血过多的他,似已精疲力竭,随时都可能被她带入深渊。 彼时,她心中急切,不停的让那人放手,可是那人却始终紧握着自己的手,让她不要放手。 心,在这一刻,痛的缩成一团。 她知道,若继续坚持,两人都会没命。当下苦笑着伸出另外一只手取了头顶的簪子,然后紧咬牙关,用力朝着那人手上戳去! “不——” 男子凄厉的嘶喊声,响彻云霄,她在坠落的时候,抬头向上望去,本以为看到的,还是那片迷雾,不想入目却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俊美容颜! 眉如剑,眸若星,还有那人眼底挥之不去的绝望与痛楚…… 那人,是赫连远…… “赫连澈之!” 蓦地,云紫璃惊呼一声,自榻上猛地坐起。 周围,银白一片。 耳边不停回想着梦里赫连远的那声不,她怔怔地,伸手捂住自己大张的嘴巴,眼泪不停的簌簌滚落。 脑海中,顷刻间,汹涌而来的记忆,让她头痛欲裂! 她伸出手来,先是用力的捶打着自己的头,然后无力的双手抱头,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起来…… ps:感谢13001967320的鲜花和钻石,感谢tea_cocohu的月票,感谢香香公主慧的月票,谢谢大家的咖啡,爱你们~~ 第120章 如何 一夜,转眼即过。 云紫璃再出现在赫连远面前的时候,一身桃红色的织锦长裙,外罩纱织素衣,脸上略施脂粉,一眼望去,那眉如远山含黛,肤若凝脂,再配上她头上的珍珠攒丝步摇,将她整个人都衬的雍容华贵,清丽无比。 看着这样的她,等着她用膳的赫连远,眸色微微深邃,久久不语。 “怎么?才过了一夜,就不认识了?”云紫璃微微眯眸,美目流转,顾盼生辉! “不认识谁,也该认识你!” 赫连远轻笑着,微颦了眉心,深看她一眼后,起身为她移开了椅子,方便她落座:“不过是奇怪,今儿你怎么施了脂粉?丰” “昨儿受了惊,半夜做了噩梦!”云紫璃落座,看了眼他递来的筷子,并未去接,而是扫了眼杏儿。 杏儿愣了愣,忙取了筷子递上。 云紫璃接了杏儿的筷子,这才动作优雅的开始用膳。 见她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赫连远脸色微变了变:“昨儿不是一切都还好好的,你今儿这又是什么态度?” 面对他的疑问,云紫璃淡淡不语。 赫连远因她的态度被气的一窒,但是想到方才她说,她昨夜做了噩梦,想起那次她梦呓的情景,他心头微微一疼,伸手覆上她握着筷子的手,眼底是深深的自责:“怪我没有保护好你!” “是我一意孤行,如何能怪得着王爷?” 云紫璃微微侧目,黑白分明的大眼嗔了他一眼,躲开他温热的手,低垂着眸华,继续用膳。 所谓食不言寝不语! 赫连远身为皇室之人,自然深谙此礼。 见云紫璃不言不语,他自然闭口不言。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不停的给云紫璃布菜,即便云紫璃拒绝食用,他却仍旧乐死不疲。 膳后,杏儿上了茶,自然,云紫璃面前的,只是一杯温水。 端起茶盏浅啜了一口,赫连远沉眸看着云紫璃,温润声道:“我们谈一谈!” “是该谈一谈!” 云紫璃点了点头,神情依旧淡淡的,慢条斯理的喝着手里的温水。 见状,赫连远想了想,直接放下茶盏起了身,“走吧,我们去走走!” “边走边谈?” 云紫璃挑眉,抬头看他,清明的大眼里,倒映着他俊逸的身影。 “当然!” 赫连远亲自接了她手里的温水搁在桌上,然后拉起她的手,便向外走去:“刚用过早膳,天气也还不太热,正是散步的好时机。” 谁想跟你去散步? 云紫璃本想说不去,却在感受到赫连远手上传来的温度时,将视线停落在他拉着自己的一路向外走的那只大手上,她抿了抿唇,想要把手收回,奈何他死死握住,就是不让她如愿! *** 桃花花海,位于楚阳城中心的黄金地带。 相传,这里之所以栽满桃树,是因为一个美丽的女子。 每逢花期,桃花盛开,花海玉蕊拂风,美不胜收。 彼时,才是桃花花海最热闹的时候。 如今盛夏,天气炎热,桃花的花期已过,自然游人比之以往少了很多。 不过,即便如此,随着赫连远和云紫璃的出现,还是引起了不小的***动! 赫连远,身为吴国第一美男子,自是俊美无双,但是跟在他身侧的云紫璃,此时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高贵淡雅的气质,众人简直,只觉眼前少女清丽绝俗,美丽的宛若仙女一般! 眼看着围观的人渐多,三文忙差人清场。 时候不长,偌大的桃花林里,便只剩下赫连远和云紫璃缓缓向前。 “这里已经过了花期,美景不比以前!” 赫连远牵着云紫璃一路而来,丝毫不因她的抗拒而恼怒,俊脸上的笑容,亦如春风拂面一般,让人觉得赏心悦目。“以前,你喜欢在花海里穿行,让我追你……” “是吗?” 云紫璃的视线,扫过一棵又一棵的桃树,眼波微闪了闪,却是停下了脚步,左右看了看,然后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我不记得了!” 赫连远一听,眸色微暗,却仍然握着她的手不曾放开。 “不记得也没关系!” 轻叹一声,他看着云紫璃,声音轻柔道:“不管你记不记得以前的事情,我都会一如既往的对你好!” “王爷,我想了整整一夜,觉得有些话,还是应该说明白!” 紧皱着黛眉,看着赫连远的大手,云紫璃手腕一转,指间多出两根鸾针,正对赫连远的大手。 赫连远见状,眸光闪了闪,到底放开了她的手,有些无奈的问道:“你想跟我说什么?” 云紫璃重获自由,先是后退了一步,然后视线微转,看向周围一棵又一棵的桃树:“阿媚和那些戍 守军队,是受了皇命!敢问王爷,可猜的出,昨日那些誓取我命的死士出自于何处?” 赫连远没想到她会忽然提及此事,微愣了愣,深看了她一眼,他思索了片刻,道:“这件事情,有些复杂!” “是有些复杂!” 云紫璃点了点头,静静地看着赫连远,或者我该换一种问法:“四年前,王爷是如何遇险的?” 赫连远皱眉,脸色微变了变,问道:“你觉得,这些人,跟四年前……是出自同一人?可是理由呢?你是她的人……” “也许在某种意义上,我是她的人没错,不过她却并非全然信任哦!”云紫璃轻笑,转过身去,不再看他,声音微微有些冷:“再加上,他的儿子,如今心心念念想要得到我,如若那般,必会被百官弊病……” 赫连远闻言,凤眸危险眯起。 四年前,是那个人,让他痛失所爱,如今四年后,又是那个人,差点让他在经历一次生离死别! 那个人,难道不知,如此这般,回数多了,当初她对他的那点恩情,终将被磨灭! 亦或是,她当真以为拿捏住了他,把他当作纸老虎啊! “赫连远!”静默片刻,云紫璃转过身来,不再尊他为王爷,而是淡声说道:“我与青萝太后虚以委蛇,是为了紫生,可你呢?你明明有反击的能力,却始终不曾动手,是因为顾念她对你的养育之恩吗?若是如此,我可不想日日活的提心吊胆,还请王爷现在就休书于我,让我就此远走高飞!” “我不可能放你走!”赫连远脸色微寒,暗暗沉下一口气,对云紫璃道:“阿璃,念在她的养育之恩,我的仇,可以不报,但是你的仇,我却从来不曾想过与她一笑泯之,四年前不会,四年后的今日,亦然!” “那你想如何?” 云紫璃目光灼灼,步步紧逼:“你不放我走,这一次又一次的,我有几条命都得交代了。” 赫连远见她如此,声音蓦地一柔:“昨日的事情,不会再有下一次!” “王爷空口无凭,我如何信你?”云紫璃皱眉,冷冷轻嘲:“王爷口口声声,说要夺回皇位,可是这么久了,却始终不曾有所动作,如此纸上谈兵,有什么意义?你所谓报仇,可是要等我真的死了,才会真正开始?赫连远,你到底想要如何?” 云紫璃说话的语气,带着轻嘲,却更像质问,使得赫连远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静静的看着她,他思忖片刻,悠悠开口问道:“我想要如何,不重要!现在,你只需跟我说,你想要如何?” 云紫璃闻言,眼底灼灼的目光渐渐敛去,不再咄咄逼人:“我知道你有你自己的计划,不过总是被动挨打,也不是个事儿,该还手的时候,也应该还手!” 她这话,说的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听在不远处的三文耳朵里,忍不住身形抖了抖,连忙偷眼儿去瞧赫连远,却见方才还脸色难看的赫连远呵呵笑出了声,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 片刻后,赫连远止住了笑,胸怀万丈道:“你刚刚说,我口口声声想要夺回皇位,你刚刚也说,我有我的计划。既是如此,那么你也该知道,过去四年,我并非不还手!不过是韬光养晦,等待最佳时机,想要做到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必定手到擒来!” 云紫璃要的就是他这句话! 不管怎么说,青萝太后也是他名义上的母亲。 她所担心的是,自四年前出事,一直到现在,他始终不曾出手,可是顾念青萝太后对他的养育之情? 若非如此,她便可以毫无忌惮的,帮他拨乱反正,让他拿回属于本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此刻听着他爽朗的笑声,看着他俊朗的笑脸,云紫璃心弦微缓,“这个时机,若是等不到,倒不如自己创造!” “我明白你的意思!” 赫连远正色,看着云紫璃:“这些事情,不用你操心,若你的身子无碍,我们还是先回京都吧,皇上一直想要为煜太子接风,奈何煜太子总以身子孱弱为由,不断推辞。不过等我们回到京都,那场宴会也就快要开始了。你我成亲这么久,你也以端王妃的身份,进宫去见见皇后了。” 语落,他伸出手来,轻拥着她转身便要往回走。 云紫璃见状,扭过头来,冷冷的盯着他的手,直到他讪讪的把手收回去,方才起步向前…… *** 翌日,云紫璃随赫连远离开楚阳,返回京都。 一路舟车劳顿,终是在数日后,重回端王府,赫连远便马不停蹄的回了桃园,他本要求云紫璃同往,日后便住在桃园,奈何云紫璃住惯了暖园,在她的坚持下,便回了暖园。 如此,云紫璃重新立身于暖园之中,望着院落中熟悉的景物,还有那棵开败的梨花树,心境与离开前,已是截然不同! 巧合的是,她这才刚刚回府,宫里设宴,让她列席的旨意便到了。 送走了传旨 的内侍,云紫璃在前厅静坐稍许,便对阿媚吩咐道:“去青竹院,请煜太子过来。” “是!” 阿媚被断了一只手,如今安上了一只假手。经过从楚阳到京都的一路休养,她已然适应了一只手的生活,此刻领命,去了青竹院。 不久,她去而复返,并未请回煜太子,却带回了煜太子已然进宫的消息。 听了阿媚的禀报,云紫璃不禁面露失望之色。眸华微敛,她沉思了片刻,道了声罢了,方才有些疲惫的起身回了寝室。 翌日,卯时未到,她便已然起身,开始准备进宫时要穿戴的东西。 一早,杏儿过来伺候的时候,她早已穿戴妥当。 因迎阿媚断手一事,原本云紫璃此次进宫并未打算带上她,但早膳之时,阿媚过来了,道是如今已然习惯了假手,且一定要跟她一起进宫。 她,此刻,比任何时候,都想要再见一见她曾经的爱人,现在的仇人! 云紫璃实在拗不过阿媚。 无奈,只得带着阿媚进宫。 马车前,赫连远早已久候她多时。 今日的他,一身浅色长衫,比平日少了些许棱角,多了几分温文,再不复以前面对他的暴躁模样。。 同云紫璃一起上车,视线轻轻扫过刚刚上车的云紫璃,他转头看向窗外,等到马车上路,方才回头看向她。 今日的云紫璃一袭淡蓝色的宫装,头髻高挽,整个人看上去虽美丽倾城,却也端庄娴雅。 感觉到他的视线,云紫璃抬起头来,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脸:“怎么?我脸上长花了?” 赫连远摇头,淡淡说道:“你今日很……美!” “我觉得,我每日都很美!” 云紫璃毫不谦虚的如是说道,掀起车帘,走马观花的看着外面的街道和建筑。 赫连远看着她,笑了笑,轻道:“如你所料,楚阳的那些死士,确实是出自慈宁宫那位!” “嗯!” 对于这个结果,云紫璃丝毫不觉意外。 她在拈花宫时,便听无澜提起过,青萝太后在秘密训练一批人,如今看来,定是这些死士无疑了。 “还有……” 见云紫璃的脸色,始终淡淡的,没有太大的情绪变化,赫连远想了想,又道:“那日在王府外闹事的那些人,四文那边已经有了结果,与他们接头的,是安国候府的人!” 这一次,云紫璃终于有了反应。 回过头来,正对上赫连远凝视着她的双眸,云紫璃紧蹙着眉头问道:“你确定?” “当然!” 赫连远颔首。 “王氏,云紫凤,云起明,还有皇上,如今又加上一个安国候府……”云紫璃眸华微深,轻轻呢喃几句,面色变得凝重起来。“看来,安国候府即便将萧染儿嫁给你,也未必与你一心!” 王氏和云紫凤那日在王府门前闹事,必是经过云起明首肯的,然云起明那个人呢,她太了解不过了。 那就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 安国候府再如何得势,终究只是臣子,比不得端王府,所以他不会为了安国侯将王氏和云紫凤推出来。 如此,便知有一个解释,他身后的人,只能是他的主子。而安国侯之所以掺和进来,便表明他们应该站在赫连堂那边的。 “安国侯萧敬……” 凝着云紫璃凝重的面色,赫连远轻轻笑着,让人觉得意味深长,“曾经对青萝太后有情!” “原来如此啊!” 云紫璃笑了笑,佯装有些担忧的看着赫连远:“我本以为安国侯是站在王爷这边的,这下糟糕了……” “没什么可糟糕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谁嘴里说着糟糕,脸上还能笑的那么灿烂? 这小丫头! 看着云紫璃灿烂的笑脸,赫连远心下悸动,生生别开头掀起车窗帘看向窗外,才强压下将她紧拥入怀的冲动! 他不能冲动啊! 一冲动,只怕她又要反感了! 马车,已然行进宫门。 车窗外,雄伟巍峨的宫殿,屹立如林。 见赫连远始终看着外面的红墙绿瓦,云紫璃也朝着窗外望去。当她的视线,扫过赫连远手中的碧玉扳指时,心下蓦地便是一滞! 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拇指,她轻蹙着眉,冷哂着挖苦赫连远:“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你在这里生活了那么多年,还没看够?!” “你不觉得那里不对劲么?”赫连远回头瞥了她一眼,便再次将视线投向窗外。 “不对劲?” 狐疑着,云紫璃双眼微眯,顺着他的视线向外望去。 忽然间,她的心底,多出一种不祥的感觉。 片刻之后,赫连 远的脸色凝重的放下车帘,眉心颦起,白皙修长的手指,一下下的摩挲着手上的扳指,轻声询问道:“你也发现了,是不是?” 云紫璃看着他摩挲扳指的样子,心下百转千回,“为今之计,我们也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 宫宴设在承乾宫大殿。 两人进宫,按照规矩,必先先去觐见青萝太后。 不多时,马车在慈宁宫外停驻。 赫连远轻笑着,缓缓步下车辇,对车内的云紫璃微笑着伸出手来:“阿璃……” 云紫璃看了他一眼,亦轻笑着,伸手搭在他的手上,然后缓缓下车。 大殿里。 青萝太后早已等候多时。 见赫连远牵着云紫璃进来,青萝太后眸光一亮,脸上笑意加深几分。 “儿臣参见母后!” “臣媳参见母后!” 赫连远与云紫璃相敬如宾的对视一眼,纷纷对青萝太后行礼。 “平身!” 青萝太后慈爱的笑着,十分亲昵的对云紫璃招了招手“紫璃丫头,快些到哀家身边来。” “是!” 云紫璃微微颔首间,唇角噙笑,缓缓步上高位,来到青萝太后身边。 “你这孩子,自嫁给远儿,便不经常进宫……你可知哀家有多想你!”青萝太后拉着她的手,不满的絮叨几句,而后不依说道:“等会儿午宴时,哀家要你作陪!” “母后……” 云紫璃轻抬臻首,望进青萝太后眼里,抿了抿唇,神色郑重道:“臣媳若与您作陪,皇后娘娘该如何是好?” 云紫璃此言一出,青萝太后神情一僵,但是很快她便笑着说道:“你和皇后,都是哀家的儿媳,自然要一起陪着哀家!” “母后!”云紫璃轻摇了摇头,再次凝眸说道:“今日无论何时,还请您寸步不离王爷身侧。” 她此言一出,青萝太后神情一僵,眸色起伏的看着她,而下站的赫连远却是身形微顿,瞬间眯起了双眼。 “紫璃丫头!”青萝太后双眸微眯着看了眼赫连远,脸上的笑意敛去,神情威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121章 见招拆招(好看) 虽说云紫璃最近的表现,在青萝太后看来差强人意,但说到底,云紫璃还是她的人,若是赫连远有异动,她应该暗中禀报! 但是现在,她却当着赫连远的面,让她寸步不离赫连远,如此行事的深意,便有待推敲了尽。 过去几年,云紫璃一直为青萝太后效命,想当然尔,对于青萝太后的某些习惯,亦是了如指掌! 此刻,她比谁都清楚,青萝太后不高兴了。 虽说有些话,点到为止,不过人家参不透,她也只能勉为其难,再更进一步了。 心中如是想着,云紫璃暗叹一声,轻轻唤了青萝太后一声母后,乖巧的蹲下身来,再抬头仰望着青萝太后,轻蹙着眉头说道:“自皇后登上后位,臣妾便不曾觐见,待与母后请安后,定要单独觐见。臣妾所想,无非是去皇后宫中时,不让王爷跟随。” 她这话,说的好似赫连远对沈灵溪余情未了一般,让青萝太后心思一动,却是很快青萝太后便面色稍缓,轻拍着她的手道:“你这孩子,原来是怕这个……如今他与皇后是君臣,更是叔嫂有别,皇家礼仪清明,即便哀家不在,他也不会有逾规之举!”说到这里,她的语气微顿了顿,复又转向赫连远:“远儿,母后说的可对?” “对!” 从云紫璃方才开口说出那句话,赫连远的心思便已然转了数十转,此刻听闻青萝太后所问,他不满地嗔了云紫璃一眼,冷冷一哼,俨然一副仍旧不曾放下前事过往的样子。 他的反应,看在青萝太后眼里,似是心中所想,被云紫璃拆穿一般,让青萝太后不由多看两眼丰。 不过,只两眼过后,便听云紫璃浅笑盈盈道:“王爷素来行的端坐的正,深受百官爱戴,臣妾这不是怕……” 闻言,赫连远尽是不满的深看她一眼。 今日宫中戍防大肆调动,这小丫头应该是怕青萝太后和赫连堂对他下手,这才变着法的告诉青萝太后,他平素兴味端肃,若贸然对他动手只怕难堵住悠悠众口,与其那样,倒不如在他和沈灵溪的事情上做文章…… 这小丫头啊! 到底有多么不喜沈灵溪?! 不过,话说回来,她这主意是出了,也得看青萝太后和赫连堂舍不舍得拿沈灵溪做筏子! 说到底,人家终究是皇后! 都说人老成精,青萝太后虽然还没很老,不过那心思也是山路十八弯的,怎会听不出云紫璃的言外之意? 心思微转了转,她面上不显,如慈母一般,对云紫璃宠溺的笑笑,然后扶她起身,“时候不早了,官眷们眼下也该到了永和宫,那边正热闹着……最近几日风和日丽,外面的百花都开艳了,哀家便让远儿陪哀家到御花园里走上一走,你尽管放心去见皇后!” “那……” 云紫璃转眸,看了赫连远一眼,与他视线相交,却又很快错开,之后敛眸颔首,又朝着青萝太后福了福身:“那臣媳便先行告退了!” 看着云紫璃姿态优雅的离去,青萝太后将手搭在赫连远的手腕上,去了御花园。 御花园里,百花齐放,姹紫嫣红。 芬芳缭绕中,赫连远与太后缓步其中,如玉的俊脸之上自始自终噙着浅笑。 青萝太后见他始终如此,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心,却又很快舒展开来,轻拍着他的手,悠悠问道:“大婚之后,在王府里过的可好?” 闻声,赫连远心中冷哂! 青萝太后在王府的眼线,不只一个,他在王府里过的如何,她应该比谁都知道。 想到这些,他脸上淡笑敛去,抬眸睨着太后的侧脸,恻恻勾唇,半真半假的道:“母后赐给儿臣的王妃,当真是个厉害的,这阵子儿臣过的算不得太好,却也不算太差……儿臣只能说凑合” 青萝太后早已料到他会如此言语,却是直接忽略他言语中的不满,语重心长的劝道:“紫璃丫头人品贵重,样貌也出挑儿……” “人品贵重?” 赫连远没等青萝太后把话说完,便不由冷笑着打断她的话,道:“母后是没看见,她都把染儿欺负成什么样儿,单就如此还不算,她竟还想要休夫,简直荒天下之大谬,如此也算人品贵重?” 那不都是被你逼的吗? 青萝太后刚想如此言语,却在瞥见赫连远脸上的冷笑时,生生把话又咽了回去,只是转而无奈叹道:“哀家知道,你心里想着灵溪,而灵溪……心里也想着你,不过如今她已贵为皇后,你们之间已经绝无可能!” 听了青萝太后的话,赫连远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既是绝无可能,又何必多此一举加上一句灵溪也想着他? *** 彼时,云紫璃已然到了吴国皇后所居的永和宫,待内侍通禀之后,方才随着内侍进了大殿。 今日,因皇上设宴,为独孤煜接风,皇后列席不说,朝中二品以上大员的内眷也 都奉旨进宫赴宴。 是以,永和宫中,此刻朝臣内眷聚集,一片欢声笑语。 大殿主位上,沈灵溪一袭明黄色凤袍,头戴凤冠,微扬着下颔,姿容富丽,尊贵无比。 这是沈灵溪登上后位后,云紫璃第一次觐见。 她进门的时候,沈灵溪正跟身边一位容貌清婉的青衣女子低语寒暄,言语之间,两人皆都弯了唇角,神态亲昵,看着甚是投机。 “端王妃到!” 随着内侍尖细的声音在殿中响起,沈灵溪转过头来,看向下方徐徐走来的绝代佳人。 云紫璃本就生的极美,面容姣好,身姿窈窕,如今仔细装扮过,更是粉面桃花,清丽脱俗。 看着她一路入内,沈灵溪的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意,不过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迎着沈灵溪微凉的目光,云紫璃在大殿中央站定,从容福身,礼仪得体,端的是大家风范。 “端王妃请起!赐坐!” 沈灵溪的声音,轻柔如风,随着她一声赐坐,便有宫人引着云紫璃落座,看着云紫璃行不动裙的样子,她眉心轻皱了下,却是笑着说道:“端王妃来晚了,可让本宫好等!” 云紫璃闻言,轻笑着颔首,淡淡道:“臣妾这阵子一直身子有恙,生怕过了病气给皇后娘娘,还请娘娘见谅!” “王妃为了本宫着想,本宫又岂会怪你?” 如今的沈灵溪,巧笑倩兮,谈笑得宜,俨然一副皇后该有的模样,不过看着云紫璃云淡风轻的样子,想到那个风华绝代男子,她心中仍旧难免嫉妒。 微一侧目,瞥见身侧的青衣女子,她红唇略微一勾,伸手拉了青衣女子的手,含笑对云紫璃说道:“王妃应该还不认得本宫的妹妹!”说着,她对青衣女子轻声吩咐道:“”灵兰还不赶紧给端王妃见礼!” 沈灵兰穿着一件青色的锦纱长裙,下摆散成莲花形状,胸前绣着富贵牡丹,外罩同色纱衣,梳着流云髻,整个人唇红齿白,亭亭玉立。 得了沈灵溪的吩咐,她缓步轻挪,含羞带怯的朝着云紫璃福下身来,娇柔声道:“臣女沈氏灵兰,参见端王妃!” 如此佳人,解语娇花。 看着沈灵兰,云紫璃忽然想起了端王府望春院里柔柔弱弱的如烟侧妃。 想到方才沈灵兰含羞带怯看向自己的那一眼,她唇角忽地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痕,她朝着沈灵兰微微抬手:“沈二小姐不必多礼!” “谢端王妃殿下!” 沈灵兰勾唇,竟是伸出双手,扶住了云紫璃的手,站起身来:“臣女一见王妃,便觉得投缘,不知王妃觉得臣女如何?” 云紫璃的目光,落在被沈灵兰的手上,涂着桃红色蔻丹的手指莹白如玉,她微微启唇,刚要言语,便听上位的沈灵溪先一步开口,道:“连太后她老人家都夸你这孩子玲珑心肠,端王妃又岂会不喜欢你?” 闻言,云紫璃心中冷笑。 说实话,她还真不喜欢沈灵兰。 谁让,她肖想的那个人是赫连远呢? 不过既然人家姐妹两人这戏唱的正欢,这周围看戏的官家内眷也看的津津有味,她也不好拆了人家戏台不是? 是以,听了沈灵溪的话,她便笑看着沈灵兰点了点头:“沈二小姐玲珑剔透,鲜少有人会不喜欢!” 沈灵溪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便笑着接话道:“既是端王妃喜欢,本宫让她到端王府与王妃做个伴如何?” 哪里是与她做伴? 分明是要给赫连远做伴不是? 暗道这男人,烂桃花还真是一朵接一朵,云紫璃背地里磨了磨小虎牙,转头迎上沈灵溪意味深长的凤眸,直接装傻充愣地笑着说道:“沈二小姐如今待字闺中,留在端王府,只怕不太好!” 沈灵溪一愣,知云紫璃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倒也不再绕弯子,来了个直截了当:“既是如此,本宫便去太后那里请旨,端王爷给她一个侧妃之位!” 沈灵溪这话一说,就等于是捅破了最后那层窗户纸,沈灵兰自是娇羞不已。 云紫璃见状,倒也不恼不怒,脸上仍旧笑意温存,低眉顺目道:“既是如此,那臣妾便等着太后娘娘的懿旨了!” 凝睇着下方低眉敛目,恭顺不已的云紫璃,沈灵溪觉得,压抑许久的心里,终于畅快了少。 视线微转,她对殿内众多女眷声道:“宴会设在晚上,如今时候尚早,御花园的荷花开的正好,本宫已经命人在荷花池边摆宴,这就移步吧!” “是!” …… 随着沈灵溪一声令下,大殿里的女眷纷纷起身。 *** 荷花池,位于御花园偏东,池边杨柳依依,佳木成荫。 随着沈灵溪移驾,荷 花池畔顿时热闹起来。 四下,数名宫人,不停的来回穿梭着,他们手里,或是端着水果,或是端着精美菜肴,虽然繁忙,却也有条不紊,一看便知训练有素。 然,就是这样的训练有素的宫人,端着一盘造诣精致的菜肴,在云紫璃面前的桌案摆放时,不偏不倚撞在了她的身上。 旋即,鲜艳的酱汁浸染了她浅色的裙衫。 见状,那名宫人脸色一白,面露惶恐之色,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奴婢一时不小心,还请王妃饶命!” 上位,沈灵溪的视线正好扫来,见状,脸色蓦地一边,声音微微沉下:“不长眼的狗东西!竟在端王妃面前出了如此纰漏!掌嘴!” 随着她一声令下,当即便有一名宫人上前,伸手打了宫人两巴掌。 一连挨了两巴掌,那名宫人浑身颤抖着跪倒在地,不停的磕着头:“奴才狗眼,求皇后娘娘饶命!” 沈灵溪冷道:“你该求端王妃饶命才是!” 见状,云紫璃眉梢轻敛,眸子有冷光一闪而过。 沈灵溪如此言语,好似她得理不饶人一般,心中冷笑连连,她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让那名宫人下去:“好了,下去吧!” “奴婢谢王妃大人大量!” 宫人如临大赦,恭了恭身子,退了下去。 云紫璃垂眸,轻轻扯下腰间的帕子,低眉擦拭着身上的酱汁。 片刻之后,她瘪了瘪嘴,放弃了。 她的襦裙上,被酱汁浸染了一大片,根本擦不掉。 无疑,眼下当着皇后的面,衣衫不洁,是十分失仪的。 见状,沈灵溪凤眸微转,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直坐在她身边的沈灵兰一眼。 沈灵兰会意,倾身凑上前来,看着云紫璃浸染了酱汁的襦裙,轻声提议道:“天气炎热,王妃身上这件只怕不能穿了,不如王妃先寻一件宫女的衣裳穿上?” 云紫璃眸波一闪,紧蹙着娥眉看向沈灵兰:“本王妃堂堂的宗室王妃,岂有换宫女衣裳的道理!” 沈灵兰没想到云紫璃的反应会如此之大,一时被噎的不知该如何言语。 脸色胀的通红,她紧抿着红唇,瞥了眼沈灵溪,嗫嚅道:“既是如此,不如从皇后这里求一件新裙,妹妹陪着王妃到就近的宫殿换下……” “这……” 云紫璃心思微动,一脸为难的看向上位的沈灵溪:“皇后娘娘的衣裙,凤姿招展,岂是随便能求的?” “倒也未必!” 沈灵溪淡淡凝眉,对身边的大宫女吩咐一声,“去把本宫新添的那件芙蓉新裙取来!” “是!” 大宫女颔首,退下。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大宫女去而复返,便取来了一件淡粉色的芙蓉绣裙。 沈灵溪示意大宫女将绣裙呈给云紫璃,对云紫璃笑道:“这件芙蓉新裙,只绣了芙蓉花,没有太多忌讳,本宫十分的喜欢,你安心的换了衣裳再来。” “是!” 事已至此,云紫璃在心里微微一叹,只得起身和沈灵兰一起离席。 宁国公府心比天高! 单就沈灵溪的野心便不难看出! 与她一母同胞的沈灵兰当真肯做赫连远的侧妃? 人家想要的,应该是端王正妃之位吧! 不过话说回来,若只是谋得端王府正妃之位,便说明她们并不打算动赫连远,既是如此,那宫中侍卫异常调动,又是为了什么? 莫不是……青萝太后亦或赫连堂准备对赫连远动手一事,沈灵溪并不知情,而沈灵溪想要对付的,不过是她而已! 心思电转之间,云紫璃心中不禁冷笑。 就不知,青萝太后知道沈灵溪如此费尽心机对付她,会是如何心情? 眼下,人家今儿不打算放过她,那么她便只能见招拆招了。 *** 春晓殿,位于荷花池南岸,是为距离荷花池最近的宫殿。 一路由宫人领路,云紫璃和沈灵溪到了春晓殿。 甫入殿内,扑面而来,是一抹别样馨香。 这种香,不算太浓,淡淡的,却让云紫璃微眯了眯眸子。 一路跟着宫人向里,直到内殿之中,云紫璃仔细打量着殿内的摆设。 沈灵兰取了芙蓉绣裙,笑吟吟的递给了云紫璃:“姐姐赶紧换上吧!” 云紫璃伸手接过绣裙,看着铜鼎内袅袅升起的青烟,不禁看微蹙了蹙眉,伸手揉着鬓角:“不知怎么地,头竟然有点昏沉。” 沈灵兰闻言,眸光隐隐一亮,不过转瞬之间,便掩藏了去:“兴许是方才喝酒的缘故……” “也许吧!” 云紫璃没有告诉沈灵兰,她实则是一点酒都没有沾,不过即便如此,她仍旧装出头疼的样子 ,用力甩了甩头。 “王妃赶紧换好衣裳,我在外面等你!”沈灵兰唇角微勾了勾,轻声催促着云紫璃,退出了房间,将门自外关好。 云紫璃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芙蓉绣裙,又冷眼看了看焚香的铜鼎,还有那紧闭的门扉,随即冷冷勾唇一笑,直接将手里的绣裙丢在桌上,趴在桌上装起了昏迷。 “王妃换好了吗?臣女要进来了哦?” 不久,房门吱呀一声再次打开。 沈灵兰入内,缓步来到云紫璃身前,伸手轻轻推着她的肩膀:“王妃?你醒醒?” 趴在桌上的云紫璃似是毫无知觉,继续装晕。 沈灵兰得意一笑,目露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嘀咕一声也不过如此,叫了外面的宫女,一起将云紫璃拖到床上,伸手拉上殿内厚重的帘子,使得盛夏整座寝殿,一片阴暗。 沈灵兰轻轻一笑,对大宫女命令道:“你去禀报姐姐,就说得手了,让她安排后面的事情!” “是!” 大宫女颔首,刚要转身离去,却看向沈灵兰:“二小姐不跟奴婢一起走吗?” “我要待一会儿,等人来了,确保万无一失再走!你赶紧去!”有些不耐烦的朝着大宫女挥了挥手,看着大宫女依言离开,沈灵溪坐在云紫璃身边,一只手放在云紫璃的脸上,指尖徐徐自她脸上扫过,声音轻柔道:“区区云家的女儿,就想霸占远哥哥的正妻之位,就你……也配?” “我不配,难道你配吗?” 就在沈灵兰的话音刚落之时,云紫璃开口了。 沈灵兰实在没有想到,沈灵溪到现在还醒着,一脸见鬼的表情,噌的一下便站起身来。 然,她才刚刚起身,便见云紫璃纤手一挥,几根银针飞出,直接没入她的脖颈半寸,随即,她双眼一黑,顿时失去知觉! “就这点儿道行,也敢来算计老娘!” 云紫璃啧啧两声,刚要把沈灵兰拖到床上,便听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心头蓦地一惊,她左右扫过,见无处藏身,心思一转,抬起一脚将沈灵兰踢到床底,然后双眼一闭! 下一刻,房门推开,拥有着一张绝色容颜的男子,薄唇轻抿着出现在门口,他那双弯弯的桃花眼此刻闪烁着耀人的光芒…… ps:明天会更好看,云麻麻要不要加更?看你没的了!谢谢红红熙熙hong和依依的月票,爱你们~~ 第122章 谋算反算(万字必看) 来人,是个男子。 这从脚步便可分辨一二! 若说早前云紫璃从衣裳被弄脏,再到被沈灵兰领到这里换衣时,只是怀疑沈灵溪要对自己下手,那么现在则是真真切切的证实了这一点。 沈灵溪想要往端王府塞一个沈灵兰还不够,竟然在这春晓殿里焚了催~情~香,想要坏她名节,若非她对那些乱七八糟的污秽之物有抗药性,没有真的着了道,此刻她真的昏迷不醒,再加上眼下进屋的男子……等到不久之后,再有人将事情撞破,她云紫璃的名节可就不保了。 堂堂端王妃,众目睽睽之下坏了名节,即便赫连远再如何想要保她,吴国皇室也容不下她,到那个时候,等待她的,只有两个结局,要么去尼姑庵做姑子,要么一死了之! 云紫璃冷哂,沈灵溪此计端的是心狠毒辣丰! 不过,她云紫璃可不是吃素的! 算计她,就要做好被反算计准备,想要毁人名节,她成全她们,不过毁的可不一定是她的名节! 耳边,轻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云紫璃玉手轻转,鸾针再次现于指端,就在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心神皆聚,准备一击必中时,忽闻一股似有似无的药香飘来。 闻到那熟悉的药香,云紫璃眉心轻颦,竟是纤手一收,鸾针没去,整个人都松弛下来。 那人行至进去,垂眸看着床上的云紫璃,见她双眸自然闭合,神情平静,似是真的晕死过去,晶亮的眸子里不禁闪过一丝诧异。 不过转念一想,他便微微皱眉,伸手弹了弹云紫璃光洁的额头,“再过不了多久,吴后便要带人过来抓奸了,你这么轻易便被人算计了去,赫连远知道吗?就不知他会做何感想?啧啧……还有你,你这样的强势的性子,醒过来后若发现本太子坏了你的名节,又会是如何反应……” 来人,竟是北燕太子独孤煜! “你做过吴国端王的王妃,再做本太子的太子妃,是绝对不行的,侧妃也一定不行,不过这妾侍却是勉强可以的……” 听着独孤煜自言自语的碎碎念,云紫璃忍不住轻抽了两次嘴角,心里把他骂了个一百零八遍。 “或许,你不想入太子府,本太子可以在外面金屋藏娇,那样的话,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侧妃良娣什么的,奴才们都要尊你一声夫人,不会有人知道你是谁,更不会有人看不起你……” “……” 听着独孤煜越来越不着边际的话,云紫璃鼓了鼓小脸儿,悠悠叹声道:“独孤煜,你这么淘气,咱母后知道吗?” 说话间,云紫璃裙摆一扫,整人坐起身来,将胳膊肘搁在膝盖上,双眼含笑的看着独孤煜:“哥哥,别来无恙!” 听到她的话,独孤煜先是一愣,等对上她那双笑吟吟的眸子时,他总算明白过来,大笑着伸手又送了云紫璃一个大大的暴栗:“小烦人精,你什么时候想起我的?竟然不显山不露水,着实该打!” “我也是刚想起以前的事情,回了端王府便命人去找你,谁知你进了皇宫……这顿打挨的着实冤枉!”云紫璃叹息一声,凝着独孤煜与自己同出一辙的桃花眼,忽地眸色一厉,冷声道:“倒是你,明明知道我是谁,却装作不认识,该打的是你吧?” “呃……” 独孤煜面色一滞,随口嘟囔道:“这也怪不得我,是赫连远不让我说!”管他三七二十一,北燕煜太子殿下这会儿凡事都往赫连远身上推。 闻言,云紫璃恨恨地磨了磨牙。 心想着眼下有事,回头再跟他们算账,她垂眸睨了眼昏死在地上的沈灵兰,眯着眼睛打量着独孤煜,阴恻恻说道:“那些帐回头再算,先说眼前……依她们的道行,想算计你,简直难如登天,你这会儿子怎么会在这里?” “不过是想看看她们玩儿的什么把戏!”独孤煜一脸随意,因着云紫璃打量自己的眼神,独孤煜嗔了她一眼,然后一脸嫌弃的了眼地上的沈灵兰,沉声道:“收起你的那些坏心思,不许打我的主意!” 云紫璃挑眉,淡淡摊手:“现在你知道他们玩儿的什么把戏,这场戏如果不唱下去,岂不白费了人家皇后娘娘的一片苦心?” “这戏怎么唱下去,还不是你说了算?” 独孤煜得意一笑,笑容比之艳阳都要夺目,看着云紫璃的目光,闪闪亮亮,一点都不像兄长,倒像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你别跟我说,没准备后手!” “本来是没准备,不过既然来的是哥哥你,那事情就好玩儿了!”云紫璃还真的没准备什么后手,她不过是打算让沈灵兰中招而已,却不想来的是独孤煜,既是有了独孤煜这个腹黑哥哥帮忙,她倒真的想要好好玩儿上一玩儿! 心思急速转动,她眸光澄亮的对独孤煜勾了勾手指:“哥哥附耳过来……” 独孤煜一笑,眉眼弯弯,自然欣然上前。 听着云紫璃的计划,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几乎眯眯成一条缝了……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话说沈灵溪身边的大宫女回到荷花池畔,在沈灵溪耳边低语几句,大意是独孤煜已然进了春晓殿,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沈灵溪闻言,心情大好。 视线扫过在场一众女眷,她心中雀跃,却也知道现在过去,只怕好戏还未曾上演,如此便端起手边的果子酒,笑吟吟的让大家同饮。 一时间,荷花池畔,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不久,大宫女提议游园,沈灵溪自然不会反对。 于是一众女眷,便随着皇后鸾驾,缓步荷花池畔。 盛夏时节,正是荷花盛开的好时候,自是美景处处,惹人爱怜。众多女眷跟着沈灵溪一路前行,直至春晓殿前,似是方才想起云紫璃一般,轻声询问着自己身边的大宫女:“端王妃去换衣裙,为何到现在都未曾回来?” 她此言一出,众人皆都面面相觑,仿佛直到此时才想起云紫璃这个人来。 大宫女忙恭身道:“奴婢这就过去瞧瞧。” 沈灵溪颔首,大宫女疾步而去。 见宫女离开,沈灵溪轻勾着唇角,便又开始与身后的女眷谈论起御花园的景色,就在众人谈论兴起之时,方才疾步而去的大宫女脸色煞白的快步而回。 见状,众人全都看向那名大宫女,却见大宫女在沈灵溪耳边低语几声,沈灵溪便也变了脸色。 她俏丽如玉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像是遇到了极难启齿,又难以置信的尴尬之事,脱口便对大宫女大声说道:“你再说一遍!” 如此一来,众人全都安静下来,全都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看向大宫女。 大宫女噗通一声,似是受了惊吓,脸色白的如纸一般,却仍旧硬着头皮说道:“端王妃她……她……奴婢实在难以启齿,还请皇后娘娘亲自……” 不等她的话说完,沈灵溪凤袍一甩,快步进了春晓殿。 众女眷一看,连忙纷纷跟了上去。 待众人跟着沈灵溪行至内殿门外,男人低低的喘~息~声掺杂着女子的呻~吟自殿内传来,众人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一个个先是变了脸色,随即纷纷面红耳赤! 加之方才大宫女的话,她们不用多想,便以为内殿里不知羞耻的女子,定是端王妃云紫璃无疑。 “在这深宫之中,竟有如此胆大无耻之徒,岂有此理,当本宫这个皇后是死的吗?!” 彼时,沈灵溪似是因殿内之事,震怒非常,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只见她沉喝一声,怒不可遏的命令道:“来人!给本宫把门撞开!本宫倒要瞧瞧,到底是谁这般大胆无耻!” 听到她的话,众女眷纷纷垂眸。 谁不知道,里面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是端王妃啊! 不过她们好奇,这奸夫会是谁? 为了端王妃那般绝色,此人竟大胆到秽乱宫闱,倒也应了那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哐啷一声! 内殿的房门,被侍卫一脚踹到大开! 沈灵溪抬脚,刚要进门,却听身边的大宫女摇了摇头,低声劝道:“皇后娘娘,端王妃身为女子也就罢了,可里面的奸夫,此时赤~身~裸~体,实在……” 闻大宫女真真切切提到端王妃三个字,众女眷全都噤若寒蝉,如今里面的人还没见着呢,这大宫女便如此笃定是端王妃? 要知道,跟端王妃一起离开的,还有沈家二小姐呢! 看来,今日之事,从头到尾都不简单。 她们位小言微,还是谨言慎行,保命要紧! “本宫身为一国之母,若是进去,当真不合体统!”沈灵溪像是听到大宫女的劝阻,才反应过来,她生生顿下脚步。沉着脸色如此低语一声,对大宫女道:“你去!” “是!” 大宫女颔首,带着两名内侍进了内殿。 内殿里,光线极暗,四下弥漫着欢~爱过后的糜烂气息。 大宫女带着入内,一眼望去,模糊可见大床上那两道纠缠的身影,男在上,女在下,大宫女见状,刚要惊声尖叫,便听一道冰冷的声音在内殿响起:“滚出去!” 这声音? “皇上!” 内殿门外,沈灵溪听到这个声音,心头猛地惊跳,本能的脱口而出,她原就难看的脸色,霎时间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这不可能!” 怎么会变成皇上? 她的计划,不是这样的啊! 听到她的那声皇上,跟在她身后的众女眷,也都脸色惊变! 皇上跟端王妃?! 说大了,这是君欺臣妻,往小了说,他们也是叔嫂关系! 这……这事情,未免太…… 众人缄默,全都眼观鼻,鼻观心的低着头,当作自己不存在。 只是片刻,大宫女便哆嗦着身子退了出来,在沈灵溪面前噗通一下便跪落下来:“皇后娘娘……奴婢不知道里面是皇上跟……” “闭嘴!” 沈灵溪不等大宫女把话说完,便抬手让她噤声,而后故作镇定的对身后众人道:“本宫乏了,你们先去歇着吧!” 那些女眷,这会儿巴不得早些离开。 然,就在众人行完礼,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见云紫璃一袭青色衣裳,淡笑如宜,款款而来,她唇畔的笑,浅浅淡淡,看向沈灵溪的眸子,带着毫不遮掩的嘲讽:“臣妾还在外面找皇后娘娘的,却不想娘娘竟是来了这里……” 听到她的声音,沈灵溪身形一震! 不只是她,就连即将离开,却并未离开的一众内眷,也都张大了嘴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不是说端王妃在内殿吗? 怎么现在出现在外面? 她在这里,那殿里面那个又是谁? 闻她所言,行礼后,便都离开了春晓殿。 一时间,春晓殿里,寂静一片。 沈灵溪在看到云紫璃的那一刻,心里已然有了最坏的打算。看着云紫璃身上的那一身青色衣裙,她心中暗恨,双手紧紧握起,便是掌心被护甲刺伤也不知疼痛,她目光狠厉的看着云紫璃:“端王妃怎么穿着灵兰的衣裳?灵兰呢?”今日,她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此时她心中所想,便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云紫璃全身而退! “皇后娘娘那件芙蓉新裙,二小姐实在喜欢的紧,臣妾便做主跟二小姐换了衣裳!”解释完自己为何穿着沈灵兰的衣裳,云紫璃面露迷惑的看着沈灵溪,不解道:“二小姐方才跟臣妾换好了衣裳,想起有事情要办,让臣妾先回去……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她这话说的,忒有水平。 既说沈灵兰喜欢那身芙蓉裙,换上新裙便说有事情要办,到底要办什么事情?剩下的众女眷自行脑补,当然是去勾~引皇上了!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此刻云紫璃已然被沈灵溪的目光凌迟了。 面对她狠戾的目光,云紫璃微扬下颔,眸色始终淡淡。 正在此时,内殿传来一声尖叫! 沈灵溪闻声,心头惊颤,却只得紧咬着牙关,转身进了内殿。 内殿里,沈灵兰已然醒了过来。 脑海中闪过昏迷之前,感觉到有人压在自己身上,再联想到自己被云紫璃暗算的一幕,还有此刻身上不时传来的痛意,她的第一反应,便是推开身上的男人,惊声尖叫起来! 在她的尖叫声中,赫连堂回过神来。 因早前阿媚曾禀报,云紫璃似是并未与赫连远圆房,是以方才他感知身下女子仍旧是处子时,并未怀疑身下女子的身份,反倒心头窃喜不已! 但是此刻,听到那不属于云紫璃的尖叫声,他心中一凛,猝不及防被沈灵兰推下了床。 心中怒极之余,已然明辨方才之人是谁,他伸手扯住沈灵兰的光~裸的手臂,沉声问道:“怎么是你?” 沈灵兰此刻也已然认出赫连堂,感觉到他的震怒,她浑身瑟缩了下,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掉:“我……臣女也不知……” “你敢说你不知?” 赫连堂蓦地用力,甩开沈灵兰的手臂,厉声怒道:“沈灵兰,你好算计,竟然算计到朕的头上了!” 今日他本要在承乾宫设宴为北燕煜太子接风,心心念念却是会跟着赫连远一起进宫的云紫璃。 一见紫璃误终身! 他想方设法想要得到她,却始终无法如愿。 却不想再去慈宁宫的路上,有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禀报,道是沈氏姐妹,欲要设计构陷云紫璃,让云紫璃***于煜太子,大宫女生怕此时闹大,壮着胆子将事情禀明。 知道了来龙去脉,他心中怒极,本要将皇后传去怒斥,可转念又一想,云紫璃生的国色天香,他心心念念想而不得,何不就此顺水推舟,反倒成全了好事? 心中如此想着,他便命王耐先行调查大宫女所言是否属实,当他得知真的有宫人去引独孤煜,他命王耐阻止了独孤煜,然后按照大宫女所说,一路到了春晓殿,摸进了内殿。 内殿里,光线极暗,只床上人儿模糊可见,当他摸索到人儿身上的芙蓉花绣时,心情自是激动万分,直觉浑身火~热…… 现在想来,这一切,设计的也许不是云紫璃,而是他……堂堂的吴国一国之君! 这个认知,让他心中怒火噌噌的直往上撞,甩手便给了沈灵兰一巴掌:“沈灵兰,你怎么敢?谁给你的胆子,皇后吗?” 沈灵溪一进来,便见沈灵兰挨打,一时怔在当场。 “不!不是!” 沈灵兰早已慌了手脚,眼下被赫连堂一巴掌打的直接扑倒在床,两行清泪滑落,她不停的摇着头,语焉不详的解释道:“ 皇上您听臣女解释,不是皇上想的那样,臣女是被陷害的。” 泣声至此,她手脚并用的爬到沈灵溪面前,伸手拽住她的凤袍,“姐姐……皇后娘娘,事情你是知道的,我是被端王妃陷害的!” “陷害?” 一连听沈灵兰说了两次被陷害,赫连堂看着沈灵兰梨花带雨的凄惨模样,心中不见丝毫怜惜,眼底反倒多了几分厌恶:“你以为朕会相信你的鬼话?” “皇上!” 沈灵溪脸色难看的睨了沈灵兰一眼,径自上前几步,噗通一下便朝着赫连堂跪落下来,“今日之事,臣妾可以为灵兰做主,确实不想皇上想的那般,臣妾……臣妾要设计的是端王妃,却不知为何成了兰儿……啊!” 她的话,尚未说完,便也被赫连堂甩了一巴掌! 沈灵溪吃痛,伸手捂住自己的脸,一脸震惊的看着赫连堂,却见赫连堂冷哼一声,眸光如刀似刃:“谁让你们设计端王妃的?” “臣妾这么做,还不是为了皇上吗?!” 沈灵溪做梦都没有想到,平日琴瑟和鸣的赫连堂会对自己动手,在这一刻,沈灵溪的心里的痛,比之脸上,要痛千倍百倍,但是即便痛着,她却仍旧不能露出丝毫不满,只能凄凄然然的掉着眼泪,委屈说道:“皇上平日或许不知,但是臣妾却了然,皇上曾多次在睡后,梦呓着端王妃的名字……皇上对端王妃的心意,臣妾心知肚明,臣妾实在心疼皇上日日饱受相思折磨,这才想着要帮皇上筹谋,臣妾想着,只要端王妃坏了名声,端王爷定会将她休弃,到了那时,皇上只需收用了她,不是示于人前,金屋藏娇便可……”却不想事情到最后,却出了纰漏……” 说到这里,沈灵溪低垂臻首,呜呜痛哭起来。 “臣女想起来了!是端王妃,是端王妃扎昏了臣女……”方才,沈灵兰不知赫连堂对云紫璃的态度,更不知他对沈灵溪构陷云紫璃抱什么样的态度,不敢将云紫璃贸然牵连进来,生怕到头来有些事情说不清楚。但是此刻,沈灵溪已然将事情坦白,她自也不会再隐瞒! 听完沈氏姐妹的话,赫连堂沉默半晌儿。 云紫璃诡计多端,若说她暗算了本想暗算她的沈灵溪,这点他相信,但是……今日之事,沈灵溪的话,并不能完全圆过去。 比如…… 他凤眸冷冷眯起,沉声问着沈灵溪:“你既是只想要坏她名节,为何要选择北燕太子?” 沈灵溪泣声回道:“皇上也知,端王不能做大,但煜太子来京之后,却因温泉一事,一直住在端王府,臣妾担心这两人过从甚密,到时候端王再得了北燕的支持,这才……” 说到最后,沈灵溪哭的那叫一个痛,那叫一个自责:“都怪臣妾考虑不周,落得今日这等局面!” 听到沈灵溪的泣声哭诉,赫连堂的脸色十分难看,他阴鸷的目光,深深凝视着眼前娇美柔弱的沈灵溪,在静默半晌儿后,方才传了贵秋,更衣之后离开春晓殿。 随着赫连堂离开,沈灵兰的哭声更大了。 听着内殿不时传来的哭声,殿外某隐蔽处,独孤煜温润笑问着身边的漂亮妹子,“妹妹啊,我们兄妹是不是太狠了点儿,你听人家姐妹哭的那叫一个痛!” 云紫璃浅笑,道:“敢算计别人,就该做好被别人算计的准备,哥哥不觉得,她们姐妹俩这叫罪有应得吗?” 独孤煜挑眉,唇角又扬了扬:“看来你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 云紫璃闻言,冷哼一声:“马马虎虎吧!” “呃……” 沈灵溪和沈灵兰要算计她,她反过来算计了沈灵兰不说,还把沈灵兰给了赫连堂,这是在给沈灵溪添堵啊! 人家一对姐妹,又是***,又是挨打,又是被分男人的,他家这小霸王居然只给了马马虎虎四个字做评价,着实……有些说不过去啊! 思及此,独孤煜启唇,刚要教训她几句,便听她轻快声道:“我还有事,先去慈宁宫了,晚宴上大约说不上话了,有什么话等回府后再说吧!”说着,颇有些哥俩好的拍了拍哥哥的肩膀,云紫璃飞身离去。 “跑的还挺快!” 独孤煜蹙眉嘟囔一声,转身刚要离开,却不料不远处,一道红色身影,不知已然站了多久。 眸中光芒一闪,他转身的动作微滞,随即扬起一抹矜贵温润的浅笑,缓缓踱步过去…… 再说内殿里。 沈灵兰早已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正怯怯的拉着沈灵溪的袖摆,抽噎着问道:“姐姐,我以后该怎么办?我这样还如何进端王府?”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要进端王府?如今你已残花之躯,如何进得了端王府?” 沈灵溪的心里,现在已然气极,她不能对赫连堂如何,却可以对沈灵兰恶语相向,想到沈灵兰办事不利,现在又***给了皇上,唯一的一条路,就是入宫成为皇上的女人。</ p> 所谓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想到日后沈灵兰要跟自己姐妹共侍一夫,沈灵溪便感觉跟吃了死苍蝇一样。 这口气,让她如何能咽得下。 略一沉吟,想到赫连堂提起自己身边的大宫女,她面色阴沉如水,心中恨极,暗道这名宫人她日后必定严惩,随即沉声命沈灵兰更衣,领着沈灵兰便去了慈宁宫。 如今,皇上走了,未曾名言沈灵兰要如何,只能找太后出面给她一个名分了。 *** 话说,云紫璃重回慈宁宫的时候,赫连远正在小憩,倒是青萝太后刚从孙姑姑口中得知了春晓殿的事情,脸上眼底,皆都阴鸷一片。 “臣媳参见母后!” 云紫璃进殿,一眼便见青萝太后脸色难看的样子,不慌不忙的朝着她福了福身。 青萝太后低眸,轻看云紫璃一眼,没有道免,而是面色冷峻的端了手边的茶盏,浅啜了一口方才明知故问道:“紫璃丫头方才出去的时候,明明穿的不是这身儿衣裳啊!” “发生了一些事情!” 云紫璃不曾起身,以福身的动作抬头看向青萝太后,目光坚定无比的说着自己早已打好的腹稿:“皇后娘娘知道皇上对臣媳有意,许是想要撮合臣媳和皇上,可是臣媳跟皇上,君臣叔嫂,岂能乱了纲常,陷皇上于不义?再加上母后交给臣媳的任务尚未完成……臣媳没有办法,只能想法子自保!”她一番话里,丝毫不提独孤煜,好似根本不知沈灵溪一开始是在打独孤煜的主意。 听了云紫璃的话,青萝太后面色稍缓。 云紫璃说的没错,她现在若是真的跟皇上有什么,只会让世人戳皇上的脊梁骨,但是……低蔑着云紫璃,太后淡淡说道:“即便如此,你想法子脱身便是,何必要让灵兰跟皇上……” “母后有所不知!” 云紫璃淡淡出声,打断青萝太后的话,惹得青萝太后微颦眉心。却听她再次出声说道:“今日皇后娘娘的意思是,想要让沈二小姐,进端王府为妃,如此一来,宁国公府与脚踏两只船有何区别?” 闻言,青萝太后面色蓦地又是一沉! 微微思量云紫璃话里的意思,她暗骂沈灵溪一声,将手里的茶盏放下,招手对云紫璃道:“远儿在小睡,你过来跟哀家手谈一局。” “是!” 云紫璃迎着青萝太后的目光,微微颔首,起身走向上位。 沈灵溪带着沈灵兰过来的时候,云紫璃正跟青萝太后一起有说有笑的对弈。 沈灵溪入殿,看着跟青萝太后相谈甚欢的云紫璃,恨得牙痒痒,拉着沈灵溪便跪在大殿上,对青萝太后哭声道:“端王妃设计陷害灵兰,请母后为灵兰做主!” 随着她如此一闹,青萝太后正捏着棋子的手微微一顿。 视线微转,看向哭红了眼的沈灵溪,青萝太后声音淡淡:“有什么话,站起来好好说,堂堂一国之后,如此哭闹,成何体统?” 闻听青萝太后此言,沈灵溪面色一变! 青萝太后则丢了手里的棋子,微转过身,看向跪在大殿上的沈氏姐妹:“你方才说,端王妃设计陷害灵兰?” “是!母后一定要为灵兰做主啊!” 沈灵溪抬眸,看向云紫璃,见她始终唇角含笑,仿佛事不关心一般,顿时心中隐隐不安。 不过今日,若让云紫璃全身而退,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今日,她无论如何都要让云紫璃受到应有的惩罚! 青萝太后见她应是,眸色微微深邃。 扫了眼对面淡笑依依的云紫璃,她低眸看着沈灵溪,叹声道:“你且仔细与哀家说说,她是如何陷害灵兰的?” “是!” 沈灵溪点头,看着云紫璃,怒声说道:“端王妃不小心弄脏了衣裳,臣妾便拿了件自己的衣裳让灵兰陪着她去换下脏衣,却不想她打昏了灵兰,在屋里焚烧催~情~香不说,还引了皇上前去……” “皇后!” 云紫璃的脸上,仍旧挂着淡笑,却是瞪着沈灵溪道:“臣妾为何要设计陷害沈二小姐?” 沈灵溪闻言,厉声道:“你嫌本宫要让她嫁入端王府,心生妒忌……” “够了!” 蓦地,出声打断沈灵溪的话,青萝太后对云紫璃温声说道:“你去瞧瞧远儿可睡醒了?” “是!” 云紫璃知青萝太后一方面不想在她面前下沈灵溪的面子,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接下啦她要说的话,不希望赫连远听到,直接应了是,冷冷勾唇扫了沈灵溪一眼后,便施施然向里走去。 眼看着云紫璃步态优雅的进了内殿,沈灵溪心里那个恨!不由拔高了嗓子,喊了青萝太后一声母后! 青萝太后垂眸,凝着沈灵溪虽靓丽婉约,却写满不甘的容颜,扫了眼边上的孙姑姑,孙姑姑会意,屏退众人。</ p> 一时间,偌大的大殿里,只剩下青萝太后和沈氏姐妹。 “你过来!” 青萝太后起身,朝沈灵溪招了招手。 “是!” 沈灵溪轻声应是,轻挪玉步,立身青萝太后身前,微启红唇,唤了她一声:“母后!” “啪——” 她的那声母后,才刚刚出口,便被青萝太后一巴掌扇在脸上,“蠢货!” 这已经是沈灵溪今日挨的第二巴掌了。 身为皇后,先后被人打了两巴掌,她如何接受得了? 耳朵被打的嗡嗡直响,眼泪不停簌簌落下,她捂着脸颊,一脸不置信的看着素日温和慈爱的青萝太后:“母后,您打我?” “哀家打的就是你!” 青萝太后瞪视着沈灵溪,面色不豫的沉声喝问:“皇帝有多忌惮端王府,你难道不知?竟还妄想将灵兰嫁入端王府?如此这般,是你的主意还是宁国公的主意?若是宁国公的意思,哀家倒要问他一问,他如此脚踏两只船,让哀家如何信他?” 青萝太后的话,让沈灵溪心里那个心惊肉跳! 她忙不迭的跪下身来,扯住青萝太后的衣摆,颤声说道:“母后明鉴,宁国公府对皇上,对母后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青萝太后冷哼一声,“那你如何解释要让灵兰如宁国公府一事?” “是灵兰!” 沈灵溪指着早已被吓得面如死灰的沈灵兰,怒其不争道:“她钦慕端王,一心想要嫁他,且还再三保证,肯为臣妾提供端王府的消息……母后明鉴啊!” 下方,沈灵兰反应过来,体弱筛糠的跪伏在地,哭泣着不敢抬头。 青萝太后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只因沈灵兰再三保证,便许她进端王府?在这一刻,青萝太后直觉选沈灵溪做皇后,是自己失算! “母后!” 沈灵溪仰着头,紧咬着牙根儿,恨恨声道:“儿臣做错了事情,母后该打责打,可端王妃实在可恶……” “你谋算她的时候,便该做好被她谋算的准备,既是技不如人,便不该心有不甘!”青萝太后蓦地出声,打断沈灵溪的话,淡淡说道:“灵兰既是***于皇帝,日后便留在宫中吧,哀家乏了,你们退下吧!” “母后!” 忽然大喊了一声,声音极是凄凄:“云紫璃她……”青萝太后的意思,是要灵兰进宫,却不给她封号……此刻,她恨云紫璃恨到,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连端王妃都不愿意称呼了。 “你给哀家闭嘴!” 轻罗太后目光一沉,语气森冷道:“你当真以为哀家不知今日之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独孤煜是谁?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你竟敢私自做主谋算于他,你可曾想过你要让他来坏了端王妃的名节,便是端王妃反算灵兰,为何跟灵兰在一起的人会变成皇上?而端王妃却也以为,你是要撮合她跟皇上?你就没有发现,这里面从头到尾,那北燕太子下的一手好棋却将自己置身事外?你若还想做你的皇后,今日之事就此作罢,不准再提!” 在青萝太后看来,赫连堂会忽然去了春晓殿,云紫璃或许不知情,但一定跟独孤煜有关,可是这件事却只能到此为止,不能再继续了。 “可云紫璃……” “云紫璃是哀家的人!” 见沈灵溪仍旧不死心,青萝太后气极,只得给了她最后一击! 看着沈灵溪灰头土脸的带着沈灵兰离开,青萝太后微眯着凤眸,终于开始沉思云紫璃早前提议的那件事…… ps:云麻麻今天又是万更,儿子一直在哭,谢谢大家的月票和鲜花,明天再点名感谢哈~~ 第123章 我怕黑!(精彩) 到晚宴时,春晓殿一事早已传遍各宫。 因这场变故,沈灵溪两眼红肿,便是冷敷过后,仍旧效果不佳,无奈之下,她只得重新梳妆,敷上厚粉,才能勉强出席晚宴。 有了白日那场风波,众人偃旗息鼓,晚宴倒显得乏味许多。 晚宴上,丝竹声声,觥筹交错。 席间,赫连远君子如玉,却神情冷酷,他身边的云紫璃则巧笑嫣然,身上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许慧黠,竟像是换了一个人。 反观上位的赫连堂和沈灵溪,则双双面色阴郁,只是强颜欢笑着与北燕太子独孤煜简单寒暄,倒也不至于冷清丰。 独孤煜心情不错,清灵高雅的面庞,始终带着招牌式的笑容,一举一动,一饮一啄,皆都优雅如昔,彰显北燕皇室尊贵仪态,引得席间众多女眷,纷纷脸红侧目,芳心浮动。 丝竹声中,赫连堂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掠过云紫璃倾城的面庞,尊贵的皇后宝座之上,沈灵溪也数不清第几次以怨恨的目光看向云紫璃,云紫璃似是感受到他们的目光一般,悠悠抬眸,并未看向赫连堂,只与沈灵溪的视线相交之时,竟然向她轻轻举杯,然后含笑饮下杯中佳酿! 这是挑衅! 赤~裸~裸的挑衅! 沈灵溪心里恨极,恨不得冲上前去,撕了她的笑脸,却在想到青萝太后那句‘云紫璃是哀家的人!’心下呕血,只能将双手紧紧握起,生生将心中怒火压下! 云紫璃,从初见便不曾将她放在眼里。 如今她身为皇后,她不过区区端王妃,在她面前,却仍旧如此嚣张! 这,让她如何能忍?! 可是,即便是不能忍,她却仍旧要咬牙强忍! 今日之事,太后已经恼了她,皇上虽表面不说什么,却也生了她的气,若这个时候她再与云紫璃起争执,便是她贵为皇后,只怕也没有好果子吃! 如此,直到宴席后期,沈灵溪实在强忍的难受,以身体不适为由,与赫连堂禀告一声,起身离席。 随着她的离席,晚宴草草结束,消息传到慈宁宫时,青萝太后正在用晚膳,只见她将手里的汤匙丢回碗里,久久吐出一句:“如此不堪重任,枉哀家当初高看了她!” 却说晚宴之上,云紫璃已然微醺,左右不见阿媚,她微微思量,等也不等便同赫连远一起上了端王府的马车。 马车启驶,赫连远借着车内琉璃灯的光晕,看着因饮酒过后,双面绯红的云紫璃,整日冷凝的表情,终是软了几分:“从早上折腾到现在,整整一日不得歇,可是累了?” “累!” 云紫璃点头应着,十分慵懒的倒卧在覆着凉席的迎枕上,娇美的小脸上,略带疲惫之色。 美人在卧,自是赏心悦目,更何况是自己心爱的女人! 赫连远静静凝视着云紫璃昏黄灯光下,仍旧盈盈如玉的小脸儿,眸光微微一荡,忍不住伸出手来,语气随意道:“你早就料到,她们想要对付你?” 云紫璃轻摇了摇头,借着摇头的动作,不着痕迹的躲过他伸来的手,“我又不是神仙,怎么会未卜先知?不过是对她们多了几分戒心罢了!” 赫连远轻笑,似是早已料到她会躲开,倒也不恼不怒,温声道:“以牙还牙这招,你用的极好!” 云紫璃翻眼看着他,眸光流转间,狡黠动人:“那娇柔如花的沈灵兰,一开始可是要进端王府的,却被我转手……呃,我记得王爷似乎特别喜欢她那个调调的女人,就不知王爷会不会怪我?” “本王怪你又如何?如今她已经是赫连堂的女人!”赫连远看着他,眸光静静,半晌儿方才勾唇:“不过话说回来,我何时特别喜欢她那个调调的女人了?怎么听着你这话,有点儿酸啊!” “望春院里不就有那么一位?据我所知,王爷对那如烟侧妃,可是格外怜惜的!” 云紫璃挑眉,嘴里提起如烟,心里却也在想着如烟的容貌和做派,然后略带嘲弄的轻笑了下,低低咕哝了声累,便辗转过身,背对着赫连远闭上双眼假寐。 见她如此,赫连远心思动了动,挑眉望向车窗外阑珊的夜景,他唇畔的笑意,微微加深了些。 这小丫头,是在吃醋吗? 不过,既是她提起如烟,那么如烟的事情,也该有所了解才是。 心中打定主意,他轻垂眸华,再次看向身侧的云紫璃,凝着她柔美的侧脸,微微失神! 自告诉她有关乐儿的事情时,他便已然做了决定,要将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让她尽露欢颜,可是现在……想到今日她将他丢在慈宁宫,让青萝太后不离他左右,继而自己出去应对沈灵溪等人,颇有一副将他护在身后的架势…… 想到这些,他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声,到底忍不住再次伸出手来,轻轻摩挲了下她柔嫩的侧脸。 云紫璃似是感受到他的摩挲,眉头颦了颦,忍不住嘤咛一声,语 气颇为不悦。 赫连远失笑,伸手取了薄被,与她盖上,便吩咐四文赶车。 她想要当家作主,一切随她便是! 无论如何,她喜欢就好! 从皇宫到端王府,是有一段距离的。 一路上,云紫璃始终在睡着,等到马车抵达端王府,赫连远刻意以手势要求众人噤声,然后伸出手来,便要抱着她起身。 然,他的手才刚触碰到她,便见她睁开双眼,眨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到了?” “到了!” 赫连远颔首,仍旧继续之前的动作,将她抱在怀里。 因他的接触,云紫璃身形微僵了下,轻推了下他的肩膀,直接坐起身来:“我自己可以!” “好!” 赫连远道了声好,两人一前一后下了马车。 踏着月色进了王府,云紫璃停下脚步,对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后的赫连远道:“王爷不必送我,我自己回暖园即可!” 闻言,赫连远也跟着停下脚步,定定的看着她,说出来的话,竟有些耍赖的味道:“既是你打算将我护在你的羽翼下,何不好人做到底?” 云紫璃一怔,问:“什么意思?” “我怕黑!”赫连远笑着,一口白牙,在灯光下格外显眼:“桃园太大,空旷旷,黑幽幽,我想跟王妃去暖园!” 这个妖孽! 云紫璃被赫连远的好颜色,晃了下眼,却又很快因他的话,狠狠抽了抽嘴角。 他怕黑? 桃园空旷旷?黑幽幽? 人无耻可以,能这么没底线吗? “阿璃……” 赫连远满含期待,看着云紫璃。 “王爷怕黑,可以去萧侧妃那里,也可以去望春院,亦或者其她侍妾那里……”想到过去几年,自己艰难求存,这家伙却三妻四妾,美女如云,云紫璃的话越往后说,声气儿便越差,连带着脸上也不假颜色。 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赫连远低低笑了一声,笑声温雅悦耳。 云紫璃心下一窒,冷冷睃了他一眼,知着了这妖孽的道,懒得理他,转身便朝着暖园走去。 赫连远见状,半晌儿才止了笑,直到云紫璃的身影没入黑夜之中,方才转身桃园方向走去。 边走,他还边对三文吩咐道:“去把本王的刻刀取来!” 三文狐疑的看了眼他,不知他大晚上的要刻刀做什么,不禁在心里暗叹这主子的心思,是越来越难猜了…… *** 云紫璃回到暖园的时候,杏儿早已久候多时。 云紫璃进门,直接让杏儿备了水,待她沐浴过后,阿媚已然候在寝室之中。 云紫璃淡淡的看了阿媚一眼,命杏儿去取些冰块过来,再由阿媚伺候着换上中衣,边系着中衣带子,便轻声问道:“见过皇上了?” “是!” 阿媚颔首,顿了顿,禀道:“王爷雷霆手段,但凡跟奴婢去围追过王妃的人,除了奴婢,唯一幸存。奴婢按照王妃指示的,将楚阳失手一事,全都推到了那些死士身上,并隐晦的让皇上知道,那些人可能跟太后有关……” “他没有怀疑你?” 云紫璃挑了挑眉,坐在榻上。 “没有!” 阿媚冷笑,眼底尽是凉飒:“在他的眼里,奴婢不过是个傻子,只需他几句轻言软语,便可以为他赔上性命,他信任奴婢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怀疑奴婢?” 云紫璃抬起头来,看向阿媚,见阿媚一脸冷清,似是已然绝情绝爱,她眸色微暗,轻垂了眼睑,“你也累了,先下去歇着吧!” “奴婢告退!” 阿媚恭身,退下。 待阿媚离开之后不久,杏儿便取了冰块过来,云紫璃吩咐杏儿几句,便道是乏了,让杏儿熄了灯,上床歇了。 不久,杏儿关上房门,去了隔间儿,听着她离去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床榻上本闭着眼睛的云紫璃,忽地睁开双眼,起身以极快的速度穿上衣裙后,飞身从窗户离去。 夏夜的月色,星河高挂,繁星烁烁。 在夜色之中,云紫璃飞身越过暖园的墙围,刚要去松竹院,便听身后传来一道饱含兴味的声音:“小璃儿这是要去哪儿?” 闻声,云紫璃身形一滞,转身望去,便见月色下,有一人轻衣简行,正坐在暖园的围墙上看着她。 “侯爷?” 这世上,会叫她小璃儿的人,只无澜一人。 那个世人眼里温润如玉,风~流~倜~傥的无澜公子! 那个对她无微不至,情根深种的无澜公子! “是我!” 无澜轻叹一声,飞身而下,落在云紫璃身边:“你这丫头,出门也不告诉我一声,回来也同样不告诉我……我以为你不过是要 与我保持距离,却不想是要绝交啊?” “侯爷说笑了!” 云紫璃失笑,看着多日不见的无澜,低声说道:“我出门突然,没来及通知侯爷,回来后也还没来及通知侯爷,便进宫赴宴。本想着以侯爷的身份,定会进宫的,到时候再见也不迟,却不想一整日下来,连侯爷的影子都没见到。” “反正怎么说你都有理!” 无澜笑看云紫璃一眼,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对她正色说道:“青萝太后今日本打算囚禁端王,我奉命领兵,却不知为何,半路又改变了主意!”他这是在跟她解释今日不曾赴宴的原因。 云紫璃听了,心头不由惊跳了下。 想到今日之事,知定是她跟青萝太后说的那些话起了作用,她心隐隐有些庆幸! 试想,如果赫连远今日被囚,那么她现在恐怕正在费尽心力跟赫连堂周~旋,若是那样的话,哪里还有她如此轻松出行? 云紫璃暗叹一声,不无感激的问着无澜:“你深夜至此,不会是只想要告诉我这些吧?” “是也不是!” 无澜深看云紫璃一眼,声音沉凝:“我来,是想要带你走!” “带我走?”云紫璃眼睛眯了下,冷冷的盯着无澜,等着他的下文。 无澜对她的感情,她虽然不能回应,却也是比谁都清楚的。 自上次她把话说明白之后,他一直恪守身份,与她保持一定距离,如今能够让他忽然改变主意,连夜过来想要将她带走,一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果然,在沉默片刻后,无澜忽地笑了下,道:“青萝太后虽然今日取消了对赫连远的行动,但是宫中军队却仍在集结,想必这一两日里,仍旧会有大动作……” “原来如此!” 虽说云紫璃为解今日之忧,给青萝太后指了条路,但是云紫璃早前想的是走那条路便等于是舍弃了皇后,那样的话,宁国公府一定不答应,如此……青萝太后势必会有所顾忌。 不过只短短半日,青萝太后便已经下定了决心? 亦或是她还有别的打算? 云紫璃的心思,在短时间内,连转了十几个弯儿,却终是不能确定,青萝太后到底要怎么对付赫连远。 无澜看着云紫璃,月夜下,他神情不明,但声音却始终温柔如初:“小璃儿,若端王被擒,身为端王妃的你,必定会被牵连,加之宫里那位一直对你虎视眈眈,你眼下还是离开的好!” “侯爷的意思我懂,不过……” 云紫璃轻笑着垂首,头也不抬地摇了摇头,“我眼下,不能走!” “现在不走,日后再想脱身,只怕不会太容易……”无澜说到这里,静默了下,又问:“你确定?” “确定!”云紫璃抬起头来,目光坚定。 无澜眉头皱起,忽然一叹,苦笑着说道:“其实我来之前,早已料到会是如此结果,果不其然!”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有我的顾忌……”终是,不再称呼无澜为侯爷,云紫璃轻蹙着眉,欲言又止。 无澜见状,语气又温和了些,却尽是无奈:“你是顾忌紫生了?没想到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之后,你心里最关心的还是他,放心吧,你父亲是皇上的人,即便你现在走了,紫生也不会有危险,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云紫璃追问道。 “云府那个紫生是假的!”无澜低垂了头,嘴角勾了勾,轻道:“我查了很久,才确定这个消息,而据我所知,真正的云紫生,应该在北燕太子手里!” 闻言,云紫璃心头一震,直觉豁然开朗! 难怪! 难怪她此前一直要见云紫生,云府那个云紫生却始终推脱不见,原来是个假冒货! 不过话说回来,如今她恢复了记忆,才知自己的身世。 而那个云紫生,确确实实骗了她。 以她哥哥的脾气,一定不会容忍有人以亲情为幌子利用她!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如是,留下一句话,云紫璃转身便要前往松竹院。 无澜见状,急忙出声:“你若是想要去找北燕太子,大可不必去了,他今夜根本就没有回来!” 闻言,云紫璃脚步顿了顿。 有些无奈的回转过身,又颇有些期待的望着无澜:“你既是知道他没有回来,可知他去了哪里?” “不知!” 无澜摇了摇头,见云紫璃并不跟自己见外,真心笑了笑,随即说道:“夜深了,赶紧回去吧,你既是不跟我走,我便先走了,有什么事情……你知道如何找我!” 语落,不等云紫璃出声,他十分干脆的飞身离去。 目送他远去,云紫璃眸光闪了闪,到底莞尔一笑。 其实,说来说去,赫连堂也好, 赫连远也好,在喜欢她的人之中,最顾忌她心情的,便唯有无澜! 只是可惜的是,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若是多出一人,便变了味道。 他虽良人,却终究与她有缘无份! 无澜啊! 到底什么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你? 还有独孤煜! 云紫璃笑容蓦地一敛,冷着俏脸看向松竹院的方向。 这大晚上的,不回来睡觉,到底跑那里去疯了? 他就不能有点正事儿?! *** 翌日,朝阳东升。 前一日折腾了一日,深感疲惫的云紫璃却仍在睡着,直到日上三竿之时,杏儿进门禀报,道是四文来禀,赫连堂身边的贵秋公公,此刻正在王府前院等着,道是赫连远和赫连堂兄弟对弈,激战正酣,特命她进宫作陪! 云紫璃闻言,瞌睡虫一下子便跑了个一干二净。 以最快的速度洗漱更衣之后,她略施薄粉,快步出了寝室,去了前厅。 前厅里,四文手里捧着一只黄花梨的雕花木盒,静立一侧。见云紫璃进门,他忙恭身行礼:“属下见过王妃!” 云紫璃颔首,直接问道:“王爷是何时进宫的?” “今日一早,宫里便有旨意,道是皇上今日雅兴,得了一残局,点名让王爷相陪!王爷不曾用膳便进宫了。”四文回道,将手里的雕花木盒呈上:“这是王爷临走前,让属下交给王妃的。” 云紫璃点了点头,示意杏儿接过木盒,杏儿上前,四文却始终看着云紫璃。 “这里面是什么?”云紫璃本在思忖着赫连堂大清早让赫连远进宫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此刻见四文如此,顿时有些好奇的上前,伸手打开四文手里的雕花木盒。 雕花木盒内,是一条用料讲究,做工精致的长鞭,长鞭把握处,将桃花雕成浮云状,朵朵相连,十分之精美。 “这是……” 如玉的手指,轻轻扫过那一朵朵桃花,云紫璃目光微缓,心中滋味莫名。 “这是王爷为王妃雕的!” 看着云紫璃一脸动容的样子,四文顿觉主子一夜的工夫没有白费,连忙为赫连远请功。 “我知道!” 伸手将长鞭握住,云紫璃轻轻摩挲着掌心下那一处又一处的镌刻,记忆似是回到从前……那个时候,她和他,同在前往北燕的马车上,他素来无事,便喜欢木雕,时不时的雕出各种好玩的,逗她欢颜一笑。 暌违几年,又见他的雕刻手艺,她又岂会不认得?! 四文见云紫璃手握长鞭的样子,神情激荡,忙补充道:“王妃不知道,王爷为了雕这东西,昨夜花一整夜的时间!” 云紫璃闻言,不禁轻笑了下,转而问着四文:“不是说,贵秋公公来了吗?” “呃……是!” 四文点了点头,回道:“说是奉了皇命来请王妃进宫,陪着王爷……” 赫连堂会这么好心? 云紫璃微微思量,将长鞭交给杏儿,命她缠入腰带里,再给她拿过来换上,然后对阿媚吩咐道:“你跟我一起进宫。” “是!” 阿媚迎着她的目光,微微颔首。 不久,云紫璃带着阿媚出了暖园,在端王府前院见了贵秋,随他一起离开端王府,再次前往皇宫。 *** 一路进了宫门,贵秋引着云紫璃竟是朝着永和宫走去。 云紫璃见状,不禁出声问道:“王爷现在永和宫中?” “回王妃的话,是的!” 贵秋嗓音尖细,始终低垂着头:“今儿皇上一早本是跟皇后一起对弈的,却因不尽兴,这才宣了王爷进宫。 昨日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今儿赫连堂会有心情跟沈灵溪下棋? 听了贵秋的话,云紫璃心里越发觉得不安稳。 不过想到赫连远其人,从来谋算无遗漏,根本用不着她担心,她高悬的心变又稳稳落了地。” 进了永和宫,贵秋领着云紫璃一路前行,不过云紫璃发现,他领着她去的地方并不是皇后正殿,而是距离那里不远的一处偏殿。 “王妃请——” 终是在偏殿门前停下,贵秋做引臂姿势,垂首笑对着云紫璃。 “王爷和皇上在这里?” 云紫璃睇着贵秋,眼底尽是怀疑,面色转冷。 不是说早前是皇上和皇后一起下棋,后来才传了赫连远吗?既是皇上和皇后下棋怎会选择如此偏僻,且还没有宫婢留守? 这绝对不正常! “王妃进去便知道了。” 贵秋并未因云紫璃的态度,露出丝毫不悦,仍旧微微笑着,神情莫测如老狐狸一般。 云紫璃转头,望向寂静无声的偏殿内,在贵秋的静候下咬了咬 牙,而后迈步而入! 昨夜无澜说过的话,仍旧言犹在耳,这一两日里,青萝太后应该会对付赫连远。如今赫连远不知身在何处,即便这里面是刀山火海,她也要闯上一闯! 偏殿内,还是没有任何宫人留守。 云紫璃双眸微眯,狐疑着一步步上前,赫然瞧见,在不远处的锦榻上,一抹明黄色横陈于上,其姿态慵懒随性,狭长而明亮的眸子,如盯着猎物一般,正死死的盯着她! “臣妾参见皇上!” 云紫璃心下一惊,暗啐了他一口,连忙福身行礼。 一礼间,她思绪飞转,想着眼下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赫连远呢? 他不是在陪这厮下棋么?此刻他在这里,那赫连远又在哪里? “让朕猜猜,你此刻在想什么!”赫连堂近乎贪~婪的,直勾勾的注视着云紫璃,不放过她的任何动作,慢慢的从锦榻上坐起身来:“你在想,朕的王兄这会儿去了哪里!” “皇上明鉴!” 云紫璃一个深呼吸,心中已然镇定下来,不过脸上,却是一副诚惶诚恐状:“贵秋公公说,王爷正跟皇上对弈,所以……” 闻言,赫连堂的唇角,勾起一抹坏坏的弧度。起身踱步到她身前,他伸手勾起云紫璃的下颔,温柔的眸光中透着邪肆之意,“这永和宫里,除了朕会下棋,皇后也会……” 赫连远跟沈灵溪在一起?! 意识到这一点,云紫璃忍不住握紧了双手,微微侧身,不着痕迹的逃脱赫连远的禁锢,她轻笑着点头:“臣妾明白了!” 嘴上虽是这么说着,她的心里,却如十五个吊桶般,七上八下的。 她的忐忑,与妒忌无关,只是担心。 看样子,青萝太后是真的打算利用沈灵溪将赫连远打入深渊,可是这一切,来的太快了,快到始作俑者的她,都还没来及的跟赫连远通个气儿。 这事儿弄的! 见云紫璃笑着点头,赫连堂脸上的笑意加深。收回手来,他转身向里,充满磁性的声音传来:“那边的棋还要再下一会儿,闲来无事,你也来陪朕手谈一局,可好?” “呃……” 云紫璃红唇微张,心下冷嘲不已! 可好? 不好! 可是她说不好,他就会放过她? 内室里,棋盘摆开,黑白分列。身着明黄龙袍的赫连远早已就座,十分随意的端起一盏茶轻抿一口,他眼帘轻抬,看向一直站在不远处的云紫璃。 赫连堂,你最好祈祷,日后不要落在姑奶奶手里! 在他的目光压~迫下,云紫璃心中冷哼,唇畔的笑,却愈发深了。缓缓上前,落座于棋盘一侧,她仔细观察棋局之后,执黑子先行。 赫连远执白子,落下一子,凝视着云紫璃因垂首而裸露在外的雪白颈项,身下一紧,声音微微哑:“朕知你在端王府受了许多委屈,不过别担心,今日朕会让你成为朕的女人!” ps:昨儿一万,今儿八千,看云麻麻多勤劳,感谢依依的荷包和月票,感谢闻鸡起舞伊利丹红红熙熙hong辛西娅1224的月票,感谢xueronghua_2007的鲜花,爱你们~~ 第124章 死局 担心?今日? 听话找重点,赫连堂这一句话里,云紫璃找到了两个重点。 她能说自己从来都没有担心过吗? 不能! 不过,如今棋局刚开,赫连远便猴急的想要让她成为他的女人,是不是太着急了些丰? 云紫璃心中冷嘲一笑,轻轻落下一子后,方才抬起头来看向赫连堂,对上他饱含情~欲的双眸,她眸华几不可见的微闪了下,却是语气不无担心道:“皇上对臣妾的心意,臣妾从来心知!不过这阵子臣妾在端王府里,并未见端王有任何异常,若是皇上要对端王爷下手,只怕难挡悠悠众口!” 云紫璃的冷嘲一笑,看在赫连堂的眼里,却犹如盛夏幽昙一般夺目,听完她的话,他亦以为她是在为他担心,旋即敛了笑,落下一子后,嗔道:“朕既是敢做,既是想好了对付他的理由,你不必为朕担心!尽” 鬼才为你担心! 云紫璃在心中怒骂一声,心思转了转,面上却渐露欢喜之色:“皇上定能马到成功!” “那是自然!” 凝着云紫璃的笑靥,赫连堂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燃烧了起来,不过他也知道,现在还不是碰她的时候,如此他只得暗暗吸了一口气,将自己身上的异样压下,面上平静无波,赫连堂竟是伸出手来,十分亲昵的覆在云紫璃的手上:“朕借你吉言!” 云紫璃眸色淡淡的扫了眼赫连堂的盖在自己小手上的那只大手,心中厌恶的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皇上,这棋还下不下了?” 轻嗔之间,云紫璃眉角微挑,水眸中光华流转着抽回自己的手,垂眸之际,落下一子,难掩其眸中锋芒。 “自然是要下的!” 赫连堂这阵子,心心念念全是眼前女子,如今佳人就在眼前,掌心似是还能感觉到那柔软无骨的小手儿……他欣悦之余,言语之间自是意得志满,神采飞扬。 低头观棋,他赞叹的轻轻点头。 “美人不但人生的美,连棋都下的这般精妙,深得朕心啊!”赫连堂说着话,邪肆勾唇,笑吟吟的看着云紫璃轻声问道:“今日之后,你想要什么位分?”那口气,似是不管她要什么,都会许她一般。 云紫璃闻言,放下手里刚刚拾起的棋子,抬眸望进他灼~热的眸子里:“皇上,臣妾如今是王爷的妃子,即便是王爷休了臣妾,臣妾也断然没有伴君左右的可能!” 语落,她眼睫轻颤,似是对自己的将来十分迷茫和不安:“再说了,昨日臣妾已经将皇后得罪惨了,若臣妾入宫,只怕几日之后,便要香消玉殒了。” “她?” 提到沈灵溪,赫连堂的脸色露出些许阴郁,声音疏远冷淡的笑了起来:“你担心她会为难你?” “昨日之事,皇上可是一清二楚的,皇后……只怕恨透了臣妾!”云紫璃抬眸,眼底尽是忧色:“她乃后宫之主,若日后想要刁难于臣妾,简直易如反掌!” “她敢!” 赫连堂的眸间,戾色闪过,透着让人无法喘息的阴狠。“这天下,是朕的,朕想要对你好,你就一定会好,即便是皇后,也不能对你如何!再说了,这皇后之位,朕让她坐,她就是皇后,朕不让她坐,她便什么都算不得!” 因赫连堂的话,云紫璃捏着棋子的手,微微一紧。 都道是一日夫妻百日恩! 赫连堂和沈灵溪之间,怎么说也做了这么多日子的夫妻,情分多少总该有些吧? 不过看他这样子,根本就是已经厌恶了沈灵溪。 如此薄情,还真是让人……无语! 心下无奈至极,她抬起头来,正对上赫连堂好整以暇的双眸,竭力维持着表面镇定,笑着问道:“皇上打算怎么对付端王?” “你很快便会懂了!” 赫连堂仍旧笑着,他的笑,神秘莫测,让云紫璃心中惊惶! ………… 雍和宫,距离皇后寝殿只一步之遥的偏殿之中,另一局对弈,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对弈双方,一个是贵为皇后的沈灵溪,另一个便是赫连远。 彼时,贵为皇后之尊的沈灵溪一袭红色凤服在身,华贵雍容,处处透着让人不敢逼视的威仪。 站在殿门处放眼望去,便可见她坐于殿内的贵妃榻上,凤眼微润,正炯炯的凝睇着棋局对面,那容貌俊美,风华绝代的无双男子。 是的。 那个男子,便是赫连远。 吴国最俊美的男子。 她,平生最爱的男人! “皇后!” 沉寂半晌儿,见沈灵溪一直盯着自己,却不落子,赫连远淡淡勾起唇角,出声催促道:“请落子。” 赫连远唇畔的浅笑,和他那句皇后,令沈灵溪的身子,隐隐一颤。看着他对自己彬彬有礼的样子,沈灵溪的心,不 禁也跟着微痛了下。 “这里没有别人,你一定要如此称呼我吗?” 沈灵溪回过神来,缓缓地落下一子,声音里和着淡淡的惆怅。 赫连远看着棋局,跟着落下一子后,声音仍旧淡淡的,让人听不出多少情绪波动:“无论人前,还是人后,你在本王眼里,都是吴国的皇后娘娘!” “阿远!” 赫连远云淡风轻的话,使得沈灵溪扶着棋盘起身,神情变得激动起来,作势便要朝他走过去:“你可是还在怪我当初没有选你?” “皇后请止步!” 看着沈灵溪上前,赫连远眉宇微皱着,起身后退一步,与她保持一定距离,神情淡漠而疏远。 见他如此,沈灵溪脚步微顿,精妆描绘的脸庞亦浮上一抹苦涩的笑容。“你果真在怨我!” “皇后谬言!本王心中对皇后只有敬重,并无丝毫怨意!”赫连远向殿内四下望了望,见殿中不知何时,竟然只剩下他们孤男寡女,心中顿时有了计较,敛眸问道:“还请皇后慎言!” “慎言?!” 沈灵溪容颜微怔,眼泪落下,苦笑连连:“难道我说错了吗?” 言罢,她自嘲一笑,伸手擦去脸上的泪水,有些不自然的轻笑了下,对赫连远说道:“王爷还是先坐吧!” 赫连远不看沈灵溪,安然落座。 沈灵溪面上浮上尴尬之色,,缓步来到赫连远近前,亲自动手,与他斟了满满的一杯茶。 “王爷请!” 赫连远抬眸,视线与她的视线相交,淡淡看了眼她手里的茶盏,却未曾将茶接过。 “王爷方才刚刚说过,对溪儿无怨。” 沈灵溪静静的,端着手里的茶,望着赫连远的眸中,有泪光闪现:“既是无怨,现在又是为何?” “皇后多想了。”赫连远的神情,平静的有几分木纳,仿佛失了心一般,亦或是根本不关心沈灵溪到底如何的楚楚可怜,声音略沉:“皇后与本王,君臣有别,身为臣下,又怎受得起皇后亲自端茶与我?” “是么?”沈灵溪黛眉挑起,微微一笑,直视着他道:“若王爷真的对本宫无怨,则请王爷喝了这杯茶!从此以后,无论人前,亦或人后,本宫都将忘情,与王爷谨遵君臣之礼!” 赫连远看着眼前执意让自己喝茶的沈灵溪,眉心紧紧隆起。 是有反常即为妖! 这茶…… 凝着面前因沈灵溪呼吸而微微波动的茶水,他俊眸微眯了下,终是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茶杯,而后一饮而尽! 茶水入口,微涩,却与以往的味道不同。 赫连远笃定这茶水,一定有问题。 不过想起三文不久前方才送来的密报,知云紫璃此刻同样身在宫中,他在心里暗叹一声:小丫头,一定不要让我失望! 然后直接忽略自己在喝茶时,沈灵溪眸中一闪而过的那抹亮色,选择把茶喝了下去。 “这下,皇后该信了吧!” 赫连远淡淡的,将茶杯递回到一脸呆滞的沈灵溪手里,悠悠的道:“本王对皇后无怨!”因为无心,所以无怨! 他的心,眼下全在另一个人身上。 那个人,会主导今日一切。 而他,将命交给她,从现在开始,只当个傻子,一个在外人眼里被心爱之人算计的傻子!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另一处偏殿之中。 云紫璃和赫连堂的棋局,仍在继续。 眼下,从棋面上看,她虽未见败相,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心底,却总觉惴惴不安! “你不够专心!” 一局棋,下到现在,已经不知落了多少子,赫连堂随手扒拉了下棋盘,抬眸看着面色沉着的云紫璃,十分笃定的说道。 他心悦眼前女子。 因为心悦,所以会去仔细观察! 虽说跟云紫璃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眼下他心中笃定,她表现的越是沉着,心里就越是心绪不宁! 云紫璃闻言,微蹙了下眉,佯装有些轻愠,十分老实的嗔道:“还不是皇上喜欢卖关子惹的祸!若皇上早早告诉我今日到底有什么打算,我哪里还会分心?” “倒是朕的不是了!”赫连堂轻笑了下,眸光微敛,颇有些神秘的轻道:“好戏,就慢慢看,你不必如此心急!” 听他这么说,云紫璃的心,不禁一沉。 伸手轻拾棋子,她不再多言,打算认认真真的陪皇上对弈! 反正,到了该揭晓的时候,谜底自然会揭晓! 迟早,不过都在今日而已。 然,你来我往中,她才同赫连堂落了三子,便听殿外忽然响起贵秋焦急的声音:“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出事了。” 沈灵溪,出 事了?! 听到这个消息,云紫璃虽不觉意外,却仍旧心神一凛。 看来,她才给了个苗头,青萝太后便按照她所铺设的那条路走了下来。 如此行事,可见那青萝太后绝非一般人能比! 只是,如今她还没跟赫连远提起过这件事,这做不到里应外合,就不知那厮会如何应对?! “皇上?” 心思电转间,云紫璃抬起头来去看赫连堂,却见对坐的赫连堂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的,眸光熠熠,让人心惊不已。 “走吧!随朕去看看!”迎着云紫璃震惊的目光,赫连堂心情很好的邪邪一笑,随即带着云紫璃步出偏殿,在面对贵秋时他的神情恢复肃然:“皇后刚刚还好好的,这会儿发生什么事了?” “奴才……奴才……” 贵秋似是有难言之隐,奴才两字说了好几回,却无法成言。 “摆驾!” 顷刻间,赫连堂便敛了笑意,神情变得凝重起来。似是真的关心皇后一般,他双手背负身后,大步向着皇后所在的偏殿走去。 自始至终,云紫璃的眉心,都是紧皱着的,寸步不离的跟着赫连堂的脚步前行。 不久后,随着唱报声响起,云紫璃疑虑重重的跟着皇上到了皇后所在的偏殿。 虽说……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不过一进偏殿,她便被眼前一片狼藉的景象震住了。 眼前,棋盘散落,黑白子交错,精美的茶具糕点散落一地,可谓一片狼藉! 不远处,赫连远微侧着身,状似痛苦的垂首紧握梁柱,在距离他约两米的地方,沈灵溪发髻凌乱,衣衫不整的瑟缩在角落里,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直拿着帕子捂脸,嘤嘤痛哭不止! “皇上……” 沈灵溪精致的容颜,挂着两行清泪,神情哀绝。见赫连堂进殿,她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快步冲入他的怀抱。 “这……” 眼前的场景,明眼人一看便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赫连堂轻抚怀中佳人,看着一直不曾转过身来的赫连远,周身泛起冷意,:“莫怕,告诉朕发生了什么事!” “皇上……你可要为臣妾做主啊!”沈灵溪嘤嘤的哭着,怯生生的回头望了赫连远一眼,断断续续的道:“王爷,王爷他想带臣妾私奔,臣妾不允,他便……他便……想……” 说到这里,她的身子,不停的轻颤着。 原本华丽的衣衫,此刻破碎凌乱,随着她轻颤的动作,不停的抖着,似是展翅欲飞的蝴蝶,却失了翅膀,再也无法飞行。 看着这样的她,剩下的话,她即便不曾说出口,也足以让众人联想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视线掠过身前紧紧相拥的帝后两人,云紫璃的心,一直往下沉,直到沉入谷底! 对皇后施暴未遂! 这是个局,这便是皇上和沈灵溪专门为赫连远所设的必死之局! 按理说,以赫连远的智慧,在没有跟她通信的情况下,不该被沈灵溪算计了去才对,可他偏就让人算计了去! 莫不是,他的脑子又抽了? “王爷……” 云紫璃心中思忖着,自赫连远身后走出,快步上前,来到赫连远身后。见他背对着她,对她的呼唤置若罔闻,她眉心颦起,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身前的他,似在极力压制着什么,以至于,他的整个身子,都在轻颤。 云紫璃心下一沉,用力将他的身子转向自己。 入眼,是他半掩的瞳眸。 抬眸之间,可见在他的眸底,浓烈到泛着血色的欲~望,如海水般汹涌汇聚,将那寸许之地,燃的一片赤红! 也正是这片赤红,惊的云紫璃心头一颤,脚下亦不由后退一步。 沈灵溪,竟对他用那种药! 认识到这一点,云紫璃顾不得去追究聪明如赫连远,为何追着了沈灵溪的道,心中怒火冲顶,一声混蛋险些脱口而出! “赫连远!你好大的胆子!” 就在云紫璃愤怒之时,怒喝声在她耳边响起,只下一刻,她眼前明黄一闪,便被拉离赫连远面前,待她反应过来,已见赫连堂阴沉着脸色,怒气冲冲挡在前面,对赫连远怒斥道:“朕念在手足之情,便是你无理取闹,也屡次忍你,让你,你今日竟敢对皇后做出如此龌龊之事……你如此大胆,让朕如何再忍你!” “皇上这次本就没打算忍!不是么?” 赫连远微喘着,不曾去看近在身前虎视眈眈的赫连堂,冰冷的目光,在云紫璃身上停了下,便落在沈灵溪身上。“今日之事,本王百口莫辩,皇上到底想将本王如何?直言便是!” 当初,乐儿出事,在他痛不欲生的时候,是她,一直守着他,陪着他……所以说,沈灵溪纵有再多不可取之处,但在利用她来当挡箭牌的时候,赫连远的心里, 多少还是有些顾忌的。 但是经过今日,日后他对沈灵溪,再不会留一丝情面。 不过,日后是日后,今日这戏,还是要演下去的! 想到这里,他看向沈灵溪的目光,霎时变得复杂起来,那目光里,包含着震惊,包含着失望,包含着被心爱女子伤害的心痛和哀伤…… “皇上!” 赫连远的目光,在沈灵溪看来,实在太有杀伤力了,在他无形的压迫感下,沈灵溪别开视线,轻抬纤手拭了拭眼泪,抽噎着低下头去。 见她如此反应,赫连远冷冷笑着,直至成癫! 他的笑,苍凉哀怨。 听者心酸! 似是真的因为被心爱女子所伤,万念俱灰一般。 怔怔的,凝望着他,云紫璃的心,仿佛如他一般,早已紧紧揪到一起。 赫连堂见他到了此时,竟还如此狂妄,眸中怒火交织,冷厉出声:“犯下如此错事,你不思悔改也就罢了,在朕面前居然也敢如此嚣张!” “呵……” 赫连远轻嗤一笑,极力压制着身上波涛汹涌的***,赫连远不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来人!” 赫连堂唇角冷冷勾起,转身向外。 片刻,几名带刀侍卫进入殿内。 见侍卫带刀,云紫璃心神一凝! 进来的既是带刀侍卫,可见皇上是有心置赫连远于死地的! 眼下,若他反抗,则格杀有据! 这下,玩儿的有点大了哈! 云紫璃怔愣片刻,紧咬了唇,力持心绪稳定。微微侧目,见赫连远果然蓄势待发,她暗道一声不好,颦了下眉,心思电转。 为今之局,已成死局! 她当如何破局? “端王意图对皇后不轨,秽乱宫闱,将他拿下,押入天牢听候发落……”在云紫璃心思飞转之时,赫连堂冰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端王若是反抗,格杀……” 不等赫连堂口中勿论二字出口,云紫璃忽然伸手自头上取下发簪,快步朝着赫连远走去。 见状,赫连远眸光一闪! 云紫璃的双眼,一直望进赫连远眸底,在他面前没有丝毫停顿,她高高扬手,将闪烁着金色光华的簪子,狠狠插进他的左肋。 赫连远一震,满脸不置信的看着云紫璃…… ps:今天的更新,感谢18898589337zengyy的月票,爱你们哦~~ 第125章 江山,女人,命! “你……” 赫连远直觉左肋处,瞬间有剧痛传来,随着这股子痛劲儿,他身上的燥热也压下些许,连那原本混沌的眸子,也渐渐清明,自然也已看清面前对自己痛下杀手之人,此时满是震惊:“你竟然对我下此狠手?” 冷静! 云紫璃狠狠一簪刺下之后,连自己的心都开始疼了起来,她此刻不能开口,只得红唇开合,以唇语让赫连远知道自己的意思。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丰。 片刻之后,殿内哗然,立于她身后的赫连堂看着这一幕,目光如炬,面露兴奋之色。 虽说,他原本打算直接诛杀赫连远以绝后患,不过眼下云紫璃如此行事,却更顺他的心意,让他心情畅快不已尽! “王爷对得起我么?” 云紫璃见赫连远稍显冷静,原本高悬的心,终于放下些许。厉声质问赫连远一声,她低垂眸华,轻转过身,在赫连堂身前缓缓跪落,莹莹双眸中,泫之若泣,“请皇上为臣妾做主!” 云紫璃此举,无异于落井下石,坐实了赫连远对不起她,她如此行事,令赫连堂十分满意:“端王妃放心!朕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呵……” 眼看着云紫璃和赫连堂一唱一和的样子,赫连远目光如鹰鹫般盯着云紫璃,嘲弄的笑了起来。 听到他的笑声,赫连堂的眸华,渐渐冰封,,冷哼一声后,复又看向赫连远,沉声命令道:“将端王拿下!” “遵旨!” 几名侍卫接下圣谕,向赫连远逼近。 赫连远双眸冷鹜的看了赫连堂一眼,见赫连堂目光不善的看着自己,他冷冷的笑着,伸手拔下插在身上的簪子。 随着簪子拔出,殷红的血色自伤口喷溅而出,那妖冶的红,刺痛的云紫璃的眼,可是她却不能表露什么,只能当作什么都没有看见。 当啷一声! 簪子落地发出一声脆响,赫连远双手背负,未做任何反抗,任几名侍卫将自己押下。在被押着经过云紫璃身侧时,他眉梢轻挑,冷冷瞥了云紫璃一眼。 知道他在看着自己,云紫璃始终没有抬头。 平心,静气,她依旧眼观鼻,鼻观心的垂首跪着。 “带下去!”在赫连堂的眼里,云紫璃已然是他的所有物,如今便是被赫连远看着,他心里也不舒服。冷冷出声,命人把赫连远带下去,他转身回到沈灵溪身边,伸手将她拥入怀中,轻言抚慰:“皇后莫怕,一切都过去了。” 许是药物所致,赫连远的眼神渐渐涣散。视线扫过,见赫连堂和沈灵溪相互依偎着,他凤眸微眯了下,冷冷一笑。 这俩人王八配绿豆,还真合适! 恍惚之间,侍卫推了他一把,就在他准备最后再去看云紫璃一眼时,殿外传来唱报之音:“太后驾到!安阳大长公主驾到!” 安阳大长公主来了? 云紫璃听到安阳大长公主的名字,微微松了口气,余光扫过赫连远的侧脸,她的呼吸不禁再次一滞。 此刻,赫连远的面色,轻松淡然,似是早已料到太后会到! 若是如此,她方才那一簪子,岂不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让他白白受了疼?想到这一点,云紫璃忍不住撇了撇嘴,再看赫连远时,不禁多了几分歉意。 “你们这些***才,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竟敢对王爷动手!” 安阳大长公主和青萝太后一进殿内,便见赫连远被侍卫压制,待走近再看,发现他已负伤,且神智涣散!不由的,她精致描绘的眉梢陡立,声音也不悦起来。 赫连堂闻言,第一个不乐意! 只见他的双眸,如寒夜之星般,有火苗跳动,与此同时,他嘴角的笑,也更加凛冽起来:“朕素来知道姑姑偏爱王兄,不过今日之事,是王兄犯了大错,人证物证俱全,姑姑难道还想包庇他不成?” “皇帝,不管怎么说,安阳大长公主也是你的姑姑!”青萝太后开口,轻嗔赫连堂一眼,继而又对安阳大长公主道:“哀家知道,皇姐见不到远儿受委屈,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先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言语至此,她转头看向赫连堂,肃声问道:“皇上倒是跟哀家说说,远儿到底犯了什么大错,严重到要被你打入天牢?” 青萝太后嘴上这么说着,却是目光犀利的四下看了看,见云紫璃垂首跪地,沈灵溪衣衫又不整……莫说今日之事是她设计的,即便她是个外人,如今也能臆测到不久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母后……” 赫连堂看着青萝太后,又恨恨的睨了眼赫连远,面露尴尬之色:“此事……儿子简直羞于启齿!” 随着他的这句羞于启齿,殿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僵滞! 沉默许久的贵秋抬眸睨了赫连堂一眼,轻咳一声,凑上前去,对青萝太后和安阳大长公主陪着小心道:“启禀 太后,大长公主殿下,方才王爷对皇后欲行不轨之事。” “满口胡言!” 安阳大长公主面色一沉,啪的一声甩了贵秋一个耳光,然后对上他的眸子,冰冷喝道:“王爷对皇后欲行不轨,你是亲眼看见了还是怎么地?事关皇家声誉,你一个做奴才的也敢胡言乱语?简直找死! “奴才告罪!” 贵秋面如酱色,连忙垂首。 “皇姑姑的意思,是本宫以自身清白,陷害王爷么?”沈灵溪听了安阳大长公主的话,妙目含泪,自赫连堂怀中站直身子,如迎柳般的身子,抑制不住的轻颤着。 “呵呵……” 见她如此,边上被人压制的赫连远,竟是冷冷一哂,笑出了声。 安阳大长公主闻声,眸光一冷,紧接着便冷哼道:“这话,是皇后说的,可不是臣说的!” 沈灵溪没想到,安阳大长公主竟如此胡搅蛮缠,当下怔在原地,忍不住落了泪! 见状,赫连堂脸上泛着冰冷,沉声问着安阳大长公主:“今日之事,人人得见,姑姑一定要如此颠倒黑白么?” “那皇上觉得,臣就该看着你治远儿的死罪不成?”安阳大长公主抬眸,与赫连堂对视,许是心中盛怒,吼出的声音亦是颤抖着的:“黑白?这天下是皇上,皇上说黑,他便是黑,皇上说白,他便也能白!” “皇姐!” 听安阳大长公主的意思,是让赫连堂出面放了赫连远,青萝太后眉头大皱,再也不装聋作哑了:“皇后是皇上的女人,今日之事,严格说起来,皇上才是真正的受害者,你如此逼着他说出一个白字,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太后……” 安阳大长公主转过头来,看着青萝太后,言辞凿凿:“远儿是你看着长大了,他品行如何,你该最清楚才是!” “皇姑姑相信王爷的品行,便是不信本宫……” 沈灵溪紧咬红唇,十分委屈的看着安阳大长公主,然后仰头凝望了赫连堂一眼,陡然伸手推了他一把,一个健步,弯身将被赫连远丢在地上的簪子拾起,视死如归的朝着自己的颈项戳去:“臣妾愿意以死明志!” 见状,始终在一边看戏的云紫璃,眸中冷光一绽,心中苦笑腹诽,这沈灵溪今儿算是豁出去了! 而安阳大长公主和青萝太后,则是眉头大皱。 “皇后!”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赫连堂大手一探,将她握着簪子的手紧紧握住:“你这是做什么?” “皇上……” 沈灵溪的眼泪,如珍珠般,颗颗滑落,哽咽着说道:“今日之事,纵是臣妾说的再如何明白,皇姑姑都不会相信臣妾,如此……臣妾没法儿活了,为保皇室声誉,也为了不让母后和皇姑姑伤怀,求皇上放手,让臣妾自裁……” 云紫璃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倍觉讽刺! 若她身为不明真相的局外人,看着他们两人如此,也一定会认为一切是赫连远的错。 但,现在她知道。 却又,只能装作不知! 罢了,就当看戏好了! “你放心,朕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这方,云紫璃思绪百转,那方赫连堂已然将沈灵溪揽入怀中,然后不再看安阳大长公主一眼,沉声对侍卫们下令:“将端王打入大牢!” 一语落地,安阳大长公主震怒,挡在赫连远身前:“皇上果真不顾兄弟之情了吗?!” 有安阳大长公主挡路,侍卫们架着赫连远一时间呆立在前,不知该何去何从。 “都不想要脑袋了么?”赫连堂没有理会安阳大长公主,沉声对侍卫们喝道:“没听到朕的旨意么?” 闻言,几名侍卫人人自危。 为求保命,他们只得架起赫连远,绕过安阳大长公主押入大牢。 “远儿!” 眼睁睁的看着赫连远被押走,安阳大长公主脸色阴沉如水。 她身边的青萝太后见状,则脸色发白,身子不禁向后踉跄一步,摆出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皇上……远儿……你们……” “太后……” 云紫璃一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此刻见青萝太后如此,慌忙起身,将青萝太后扶住。 “皇上……” 沈灵溪梨花带雨的凝着赫连堂,眼底深情如许,难掩感激之色。 “朕信你!” 赫连堂温柔的点了点头,将她的手握于掌心,“今儿你受委屈了!” 见两人如此,安阳大长公主的脸色,瞬间更难看了些。 赫连堂侧身,看了眼盛怒之中的安阳大长公主,然后意有所指的对云紫璃使了个眼色,“母后既是身子不适,还是早些回慈宁宫歇着为好,母后素来与大姑姑交好,如今大姑姑既然也在宫中,便多陪陪母后,今日便留宿宫中吧!”</p > 这等于是变相的要软禁安阳大长公主啊! 他这是怕在最后关头,怕安阳大长公主帮助赫连远逃走吧? 对他的意思,了然于心。 云紫璃冷眼垂眸,微微颔首。 “贵秋,送太后和安阳大长公主回慈宁宫。”赫连堂眉心微褶的对贵秋交代一声,不待太后发作,抱着沈灵溪,大步离去。 “皇上!” 安阳大长公主浑身止不住的轻颤着,气急败坏的跺了跺脚! 见状,贵秋有些踌躇的轻唤出声。“大长公主您看,这……” “本宫不去慈宁宫宫,本宫要去刑部大牢!”瞥了贵秋一眼,安阳大长公主冷冷的道:“此事不能只听皇后一面之词!” “这……” 贵秋无奈,只得求救似的看向青萝太后和云紫璃。 青萝太后轻叹口气,轻抚安阳大长公主颤抖的背脊,轻请劝慰出声:“皇姐还是先随哀家回慈宁宫吧。” “是啊,母亲!” 云紫璃适时开口,搀住安阳大长公主的手臂,轻声劝道:“这里是皇后娘娘的寝宫,眼下多少有些不方便,不若先去慈宁宫,母亲也好跟太后商量下对策!” 闻言,安阳大长公主蹙了下眉头,一脸探寻的看向云紫璃。 却见她神情凝重的对自己点了点头。 她微蹙的眉头舒展开来,伸手搭在云紫璃的腕上,同青萝太后一起离去…… *** 在赫连堂和赫连远之间,青萝太后永远都是偏向赫连堂的,如若不然,她方才不会寥寥无语。 是以,在到了慈宁宫之后,她冷冷瞥了眼青萝太后,直接以身体不适为由拉着云紫璃便进了一处偏殿。 甫一入殿,她便趁着脸色,十分不悦的问着云紫璃:“你为何不让娘亲去刑部大牢?” 她知道,云紫璃和赫连远之间的关系差强人意,不过到底是夫妻,一日夫妻百日恩,不管如何,云紫璃都该帮着赫连远才是! 可是方才,自她抵达永和宫,便不曾见云紫璃替赫连远求情! 面对安阳大长公主的质问,云紫璃并未立即言语,而是眸华轻敛着,行至桌前,为安阳大长公主斟了杯新茶,直到将茶水端起递到安阳大长公主手边,她才盯着安阳大长公主轻道:“母亲即便去了刑部大牢,也不一定能见到王爷。” “你此话何意?” 安阳大长公主看着她,并未接过茶杯,而是继续问道:“今日事发之时你可在场?可是远儿他一时冲动……” 想到当初赫连远对沈灵溪势在必得的神情,安阳大长公主心里,也开始打起鼓来。 莫不是,那孩子心里对沈灵溪,真的余情未了? 可是不应该呀! 若是那样的话,他又何必千方百计的求她出面,要让云紫璃进门? “王爷是被冤枉的!” 云紫璃眸华轻抬,语气笃定道。 “既是如此……”安阳大长公主蹙眉:“那方才在永和宫内,你为何不为他辩白?” “辩白?如何辩白?” 云紫璃苦笑了下,满是无奈之色:“母亲难道没有看出来吗?今日这局便是为王爷设的,对皇后施~暴未遂,他们这是想要王爷的命啊!依今日之势,您觉得我开了口就会起作用吗?” “你说这一切都是他们设的局?” 安阳大长公主眉心紧蹙,语气里有着不确定。 她知道青萝太后和赫连堂十分忌惮赫连远,却想不到她们母子夺了江山还不算,竟然想要斩尽杀绝! “没错!” 云紫璃黛眉紧锁,将不久前赫连远被药物控制,赫连堂本欲下令格杀的事情说了出来:“……若非我横插一杠,拿金簪伤了王爷,今儿只要王爷反抗,必定身首异处!” “我早说过,青萝不会放过远儿,可是先皇不信!终究……是先皇错信了她!”听完云紫璃的话,安阳大长公主有些艰涩的闭了闭眼,再睁眼她那不甚清明的目光渐渐变得深邃。若云紫璃所言不假,皇上如此大费周章的陷害赫连远,那……他想要的结果,必然是他的性命! 想到如今赫连远虽然保住了性命,却身陷囹圄,已然成为赫连堂刀下鱼肉,她的眉头,紧紧拧起,面色愈发的冷了。 先是江山,再是女人,现在是命! 想到赫连堂对赫连远的一步步逼迫,安阳大长公主胸臆间的怒气瞬间直达顶端。 霍然抬手,将云紫璃手里的茶掀翻在地,她旋身快步向外。 她要去找青萝太后问个明白! “母亲……” 云紫璃见状,不及多想,急忙追了上去。 但,只是片刻,殿外便传来安阳大长公主的怒喝声。 只因,在她们所在的偏殿门外,不知何时, 已有御林军看守,而这些军士所得的命令,便是在端王之罪未定之前,将安阳大长公主禁足于慈宁宫中,不得踏出一步。 此举,恰恰印证了云紫璃方才所言。 那对母子,这次是真的要对赫连远下手了! “岂有此理!” 立于刀剑之前,安阳大长公主面色铁青,心下骤冷:“本宫要见太后!” 闻言,守门的御林军恭身应道:“太后娘娘有旨,今日她老人家凤体违和,若大长公主要见,需等明日!” 闻言,安阳大长公主心头一震! 如此,事实昭然,已然不必再问。 她只恨,当年心慈手软,在明知青萝太后并非表面那般宽厚时,听了先帝的话,放了她一马! 早知今日,当初她就该让青萝太后陪着先帝一起去了…… 想到这些,安阳大长公主只觉口中腥甜味上涌,竟是噗的一声,被生生的气吐了血! “母亲……” 云紫璃一声惊呼,语气不善的命令守门的侍卫赶紧传太医,连忙扶住安阳大长公主因气极而挺直的身子,转身回到殿内,待将之安顿在榻上,方才关切问道:“您没事吧?” “我没事!” 安阳大长公主轻摇了摇头,伸手握住云紫璃的手,看着她低声道:“你也许不知,他并非青萝太后所出,在青萝太后入宫之前,一直由我带着,如我亲子一般……紫璃,我知你并非表面这般简单,一定有你的手段,所以我求你……救他!” “母亲!” 云紫璃悲呼一声,趴在安阳大长公主身上,似是在担心安阳大长公主的身体,却在安阳大长公主耳边轻语:“我会救他,等我救他逃走之后,母亲便能重得自由,到那个时候,还请母亲将今日太后和皇上如何要谋害他性命一事公之于众!” 安阳大长公主眸华一亮! 只要她出面,将事情公之于众,便是假的也是有人信的,到那个时候,在天下人眼里,青萝太后母子便会成为众矢之的! 仔细想了想,她刚想要问云紫璃要如何救出赫连远,却不想话未出口,便听贵秋的声音在殿外响起:“皇上有旨,宣端王妃见驾!” 第126章 真心 皇宫的夏夜,本就枯燥和闷热,加之阴雨,铅云低沉,就如云紫璃此刻的心情一般,让人倍觉压抑。 因为永和宫之事,端王被抓,太后对外抱病,安阳大长公主被软禁……宫内一时间人人自危,生怕行之不慎,糊里糊涂便丢了性命尽。 而云紫璃则孤身一人跟着着贵秋,一路离开慈宁宫,前往帝王所居的承乾宫。 赫连堂曾说,今日会让她成为他的女人。 是以,此时他召见她,所为何事,云紫璃心里比谁都清楚。不过,对于即将来临的一切,她的心中,并无恐惧,有的,只是无尽的凛冽之意! 哼! 想要她的人,那也要看她愿不愿意! “奴才只能送王妃到这里,前面的路,只能王妃自己走。”在承乾宫寝殿外的甬道岔口止步,贵秋恭着身子,眸光微闪着对云紫璃笑了笑:“皇上还等着王妃呢!” “有劳贵秋公公了。” 云紫璃只当没看见贵秋眼里的那抹暧~昧之色,对贵秋微微颔首,莲步轻抬,步入通往承乾宫寝殿的幽长甬道丰。 仔细说起来,自赫连堂和沈灵溪大婚迁入承乾宫,这还是她此一次进入承乾宫。 云紫璃脑海中,仔细思量着待会儿该如何跟赫连堂周~旋,一路行至承乾宫门前,她微微抬眸,抬步跨入殿内。 出乎她意料的。 帝王寝殿内,此刻明黄帐落,帐内竟时不时传出呻~吟之声,那声音娇媚婉转,使得云紫璃倏地紧皱了眉头。 “皇上,痒……” 明黄色的帷帐内,沈灵溪似是被挠到痒处,银铃般的笑声轻软动人。 闻声,云紫璃脚步微顿,唇角随之冷冷翘起。 赫连堂口口声声说要让她成为他的人,却在此时宠幸沈灵溪?莫不是因总算将赫连远打入天牢他心情不错?想要先来点儿开胃菜? 虽说将沈灵溪这位皇后娘娘,比做是开胃菜,实在是不太好,不过她不久前,还哭哭啼啼,声称赫连远欲要辱她,想要以死明志,未曾想现下,却又能笑的如此开怀! 无澜总说,她是个薄情的女人。 可,沈灵溪,比她,却更加薄情! 仔细说起来,这赫连堂和沈灵溪,倒也真算半斤八两,天造地设的一双。 渐渐的,软软的娇笑声不复见,帐内,喘~息娇~吟声渐起,断断续续,时高时低。 这个场景,终究让云紫璃心下冷哂之余,忍不住在心中一叹。 “谁在外面?!” 似是听到轻叹声,赫连堂轻喘着,微哑的声音在帐内响起。 “回皇上话,是臣妾!” 云紫璃将心中思绪收起,深吸一口气,她腰背挺直,缓缓上前,在龙榻前轻轻福身,语气艰涩,似是受了天大的打击,语气里尽是失望“臣妾奉旨前来见驾!” 随着她清雅好听的声音响彻寝殿,殿内所有的声音,戛然而至。短暂的静寂后,衣袂摩擦声响起,赫连堂身披一件明黄丝袍自帐内步出。 “臣妾参见皇上。” 云紫璃不曾抬头,轻掂了下交握于左腰的手,虽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但她的声音里,却带着浓浓的失望之意。 那声音停在赫连堂的耳朵里,就像是被心爱之人抛弃了一般,使得赫连堂脸色微变了下,隐隐有些尴尬:“你说你是奉旨来见驾,奉谁的旨?” 云紫璃心里一惊,却是不慌不忙的如实回道:“是贵秋公公前去慈宁宫传的旨,说是皇上宣臣妾觐见……” “贵秋!”见云紫璃眉眼低垂的保持着福身的动作,赫连堂并未立即让她免礼,而是声音冰冷的呢喃一声,然后朝着殿外叱咤一声:“贵秋,给朕滚进来。” 声落不久,贵秋连滚带爬的进了寝殿,疾步赫连堂身前,恭身颤道:“皇……呃……”他口中的上字,尚未出口,便被赫连堂一脚踹在胸口,整个人仰躺着被踹倒在地。 赫连堂上前几步,抬脚踩在贵秋的胸口,沉声问道:“说!你去慈宁宫,传的是谁的旨?” “是皇后娘娘!” 贵秋顾不得身上的痛意,脸色难看的颤声回道:“是皇后娘娘说皇上要召见端王妃,命奴才去的慈宁宫……”话说到最后,贵秋的一张脸已然因为剧痛扭曲起来,连带着声音也越来越小。 “皇后……” 赫连堂眸色霎时冷若寒霜,用力撩起明黄色的帷帐,猛地用力将衣衫不整的沈灵溪从龙榻上扯了起来:“你干的好事!” “皇上……臣妾都是为了皇上好!” 沈灵溪知道,赫连堂对云紫璃有心,却不想赫连堂居然会为了云紫璃下她的面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手臂被他扯的生疼,疼的她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为朕好?” 赫连堂冷哂,用力甩掉沈灵溪的胳膊,沈灵溪单薄的身子,随着 他手上的力道狼狈落地,本就疼的厉害,却听他厉声质问道:“你这厢对朕百般引诱,那厢却命人去传她过来,你如此到底何意?” 以前,沈灵溪是众星拱月的宁国公大小姐,如今沈灵溪是吴国的皇后娘娘!尊贵如她,何曾被人如此对待过? 可是,眼下如此对她的人,却是皇上,是她的夫君。 他便是给她再大的屈辱,她都要咬牙受着! 可是,她奈何不了他,却可以奈何那始作俑者! 视线微转,看向边上始终垂眸不语的云紫璃,她心头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指着云紫璃怒道:“臣妾知道,皇上贪恋她的颜色,可是皇上,她是端王的王妃,她跟皇上您并非是一条心,否则的话,今日她也不会拿簪子去刺端王,她那么做是要保端王的性命啊!若她真的喜欢皇上,昨日在春晓殿时,跟皇上欢~爱的又怎会换成灵兰……皇上,您一定要看清她的真面目,不能信她……” 不等沈灵溪说完,云紫璃猛然抬头,却见她本该亮晶晶的大眼中,泪光盈盈,一脸不可思议的看了眼沈灵溪,然后再看向赫连堂:“皇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臣妾冤枉!” 沈灵溪见她如此,指着她的手,微微颤抖:“你闭嘴!” “该闭嘴的是你!” 赫连堂朝着沈灵溪怒喝一声,惊得沈灵溪微张着檀口,怔怔的看着她。 云紫璃见状,心中冷笑,道:“昨日之事,明明就是皇后一手策划,想要沈二小姐进宫固宠……罢了,既是皇后不信臣妾,臣妾愿以死明志!”说着,她猛地起身,用尽全身力量,朝着不远处的立柱撞去。 赫连堂心下大惊,整个人身形一闪便挡了过去,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健壮如他生生被撞到后退了两步。 如此,也就意味着,云紫璃是真的要以死明志! 想到这些,他整张脸都黑了下来,看都不看沈灵溪一眼,便对摔个半死的贵秋命令道:“将皇后送回永和宫,在端王事了之前,不准她踏出永和宫一步!” “皇上……” “滚!” 不等沈灵溪开口求饶,赫连堂已然送了她一个滚字。 沈灵溪身形一颤,怨毒的视线,如利刃一般,划过云紫璃的俏脸后,哆嗦着身子整理了衣裙,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的出了寝殿。 随着她和贵秋的离开,殿内便只剩下云紫璃和赫连堂两人。 实在是厌恶赫连堂的怀抱,她沉着俏脸见将赫连堂推离,噗通一声便跪了下来:“皇上,等端王事了,还请您恩准臣妾出家,从此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云紫璃……” 赫连堂在她身前蹲下身来,扣住她的下颔,冷冷逼视于她,到底无奈说道:“皇后所言,你不必放在心上,朕信你便是!日后出家二字,不准再提!” 他说话的声音,低哑磁感,透着几分慵懒,可他深幽的眸底,却蕴含着让人胆颤的寒意。被迫凝视着他幽深的双瞳,云紫璃并未应声,只是轻颤着,轻轻启唇:“皇上,若不出家,臣妾势必在宫中过活,皇后身为六宫之主,迟早将臣妾磋磨死,与其那般,倒不如提前出家的好!” “你以为,经由今日之事后,她还能稳稳当当做她的皇后?”如此,反问云紫璃一声,见云紫璃一脸震惊的样子,赫连堂冷然一笑,伸手将她扶起,转而问道:“大姑姑身体如何了?” “太医已经瞧过了,说是急火攻心,需多些时日静心调养。” 嘴上这么说着,云紫璃心里实则还在想着方才赫连堂说过的话,他话里的意思是说,等办了赫连远,沈灵溪也就该废了……想到这些,她心下冷笑了下,又暗道这两人果真绝配,一个比一个薄情!一个比一个狠心! “紫璃!” 赫连堂扶着云紫璃手臂的手未曾放开,眼底的光芒十分灼热。 他这才刚和沈灵溪…… 心中暗自腹诽着,云紫璃恶寒的抖了抖,伸手扶住他的手,眸底的水汪,也跟着黯淡起来。“皇上,臣妾此次过来,母亲大人是知道的,她只当臣妾是来替端王求情的……如今还等着臣妾回去!” 闻她此言,赫连堂脸色微微一沉! 见状,云紫璃黛眉轻挑,佯装羞赧的别过头去不再看他:“等一切尘埃落定,你我……来日方长!” “好!” 赫连堂笑睇了云紫璃一眼,虽然不舍,却到底松开了她的手臂:“今夜你就先回慈宁宫去,替朕好好照顾大长公主!” “是!” 云紫璃颔首,拿广袖不着痕迹的蹭了蹭方才与赫连堂接触的手…… *** 云紫璃刚出了承乾宫,便被永和宫的大宫女挡住了去路,直接被请到了永和宫。 一日之中,再入永和宫寝殿,她心中微凉,唇角嘲弄勾起。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轻抬眸,见 沈灵溪依旧穿着在承乾宫时的衣裳,云紫璃眸波微闪了闪,轻盈福身,垂首问安 “都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眼下看来,此话不假!”沈灵溪阴沉着脸色,上下端详云紫璃两眼,凑近她面前,吐气如兰道:“没想到,你竟是个狐媚惑主之人,云紫璃……你竟巧舌如簧,能让皇上对本宫动手,真真好手段!” 云紫璃心下冷冷一笑,眸华低敛,气死人不偿命的轻轻点头:“皇后娘娘谬赞!”语落,她不等沈灵溪出声,自行翩然起身。 “你——” 沈灵溪被云紫璃的态度气的浑身发抖,不由怒声道:“你大胆!” “臣妾的胆子,本就大的很!”云紫璃扬首,与沈灵溪四目相接,再不见彼时初见沈灵溪的潋滟风华,她的气势力压沈灵溪之上:“皇后娘娘信不信?若你再敢找我的晦气,我会大胆到将你拉下皇后的宝座!” 闻言,沈灵溪面色一滞,却是瞬间便面如死灰! 她信不信? 以方才赫连堂对云紫璃的维护,她想要将她拉下皇后的宝座,简直易如反掌! 她一直不明白! 为何前两日她和皇上之间还相敬如宾,短短两日,变成了这种局面? 可是现在她明白了! 是云紫璃! 都是因为眼前这个贱人! 想明白了这些,沈灵溪的心里,五味杂陈之余,顿时升起浓浓不甘,看着云紫璃不可一世的样子,想到她不过区区尚书之女,便想要将自己踩落尘埃,她阴冷一笑,怒道:“你以为,皇上治罪端王,是为了你吗?” 云紫璃闻言,眉梢微微一挑! 赫连堂确实为了得到她费尽心机,但是若说他今日之举,是为了得到她,那也太过牵强了。 “不是吗?” 云紫璃明知不是,却装作不知,眸华轻抬,冷笑着看向沈灵溪:“请皇后为臣妾解惑!” 沈灵溪轻轻的,将视线自云紫璃身上移开,转身向里,缓缓回到榻前落座于芙蓉帐下。朱纱轻晃,轻拂过她光裸洁白的香肩,却将她的神情,衬得稍显落寞。 半晌儿,她苦笑着说道:“你以为,身为女子,以己身清白为饵,是本宫所愿么?” 听她答非所问,云紫璃不置可否,等她继续说下去。 不管是否是她所愿,她还是那么做了。 不是么? 凝视着她清丽绝伦的面庞,沈灵溪脸上的苦笑,化作冷笑问道:“你可知道,皇上前些天曾微服出京的事情?!” 赫连堂,曾经微服出京么? 云紫璃黛眉紧蹙,微微摇头。 自嫁入端王府后,拈花宫的情报,全都由无澜接收,可关于赫连堂离京一事,他却从未与她透露过分毫。 此事,她从未耳闻。 只怕,连阿媚都不知情。 见云紫璃蹙眉的样子,沈灵溪微微一笑,低垂皓首,让人我见犹怜的问道:“你可知皇上此行的去处?” 云紫璃心弦一动,暗暗思量。 听沈灵溪的意思,赫连堂是因为此行,才对赫连远动了杀心。 想来,他所去的地方,十有八~九暴露了赫连远的秘密。 赫连远才回京短短时日,他的根基和人脉都不在京城,而应该是在……片刻,她便已然猜到赫连堂此行去了哪里,但她却对沈灵溪,神情凝重的摇了摇头。“臣妾不知!” 便是知道,也是不知! “出京城,至西行,一路向外,风餐数日,直达边关。”沈灵溪盯着云紫璃看了两眼,俏丽的脸上,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伸手一下又一下抚摸着自己如瀑般的长发,她眸华闪烁着说道:“那里,紧邻燕国,所驻守的,是大吴最精锐的军队,但,那里的士兵,却不识皇上,只知端王!” “原来如此!” 轻轻的,云紫璃低喃一声。 她心里,随着沈灵溪的话,暗道一声难怪! 世上,没有哪个帝王,可以容忍自己的军队,以另外一个人为核心。 尤其,这个人,是他的兄弟。 因为,只有同是皇族,才能成为他最大的威胁。 这也为何皇上今次和沈灵溪设了此局,便一定要赫连远的命! 不! 不只是皇上和沈灵溪,沈灵溪不过是赫连堂利用的一颗棋子,准确的来说,布局人应该是青萝太后和赫连堂! 沈灵溪的话,说到这里,云紫璃心里,已然明了。 “臣妾明白了。” 半晌儿,她轻叹一声,复又垂首,刚要告退,却见沈灵溪忽然站起身来,尖叫着说道:“不!你不明白!本宫身为皇上的皇后,为了皇权,他都能让本宫以身涉险,区区如你,不过一个二手货,如何能得他真心?” 面对沈灵溪的歇斯底里,云 紫璃心中讪讪! 她从来对赫连堂,都没有真心好不好? 既是如此,又怎会去奢求赫连堂的真心? 今时,知赫连堂为何会对赫连远起杀心,已算是意外收获,她已没有必要继续留在永和宫。 天知道。 她丝毫不愿与沈灵溪独处! 即便,她贵为一国之后! 可是,有些话,她若不说,心里却总是不舒坦,即使如此,倒不如说出来,让别人不舒坦:“臣妾是二手货又如何?皇后娘娘又能高尚到哪里去?娘娘不是一直放不下端王,一心想要端王过的好吗?却不想到头来,害了他的却是娘娘……” 沈灵溪闻言,脸色一变,张了张嘴,却是百口莫辩。 “臣妾告退!” 不等沈灵溪再语,亦不看她的神情,云紫璃冷冷勾起唇角,转身向外走去。 她不怕惹恼了皇后,日后无法在宫中立足, 因为,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在这座宫廷中立足! 她的路,并不在这座富丽堂皇的宫廷之中。 *** 离开永和宫后,云紫璃由沈灵溪身边的大宫女相陪,踩着细长幽深的碎石甬道,缓缓步行返回慈宁宫。 茶靡馨香,复与还落。 世上的人,谁离了谁都可以活。 所以,就算赫连远被擒。 这宫里的夜色,与平常也没有太大不同。 不同的,只是人们的心境。 慈宁宫中,青萝太后装扮,安阳大长公主却是真的焦心……想到那个真心对赫连远好的女人,云紫璃轻轻一叹,不由的,加快脚步,却不期,在前面假山转折处,被人猛地拉向一边! “谁?!” 惊问出口,云紫璃杏眼圆睁,却在看清身边的人后,长长的松了口气,但很快的,她便眉头一皱:“平日没事儿,闲的哪里都是你的影子,用着你的时候你就不见了人影儿,从昨晚到现在,你死哪里去了?” 第127章 我要救他 暗夜之下,熟悉的药香味随风入鼻,云紫璃便是看不清对方的容貌,也能猜到对方是谁!想到从昨夜散了宫宴之后,这人便没了踪影,她说话的语气难免有些犯冲! 此人,正是无比尊贵的北燕太子殿下,独孤煜是也尽! 若是旁人问独孤煜死哪里去了,这会儿早就知道自己死在哪里了,可是云紫璃这么问,他却似是早已习惯她如此态度,伸手轻拍了下她因生气而微颤的肩膀,有些无奈的笑道:“好了好了,不过是有些事情绊住了,这次是哥哥不好,提前该给你传个信儿。” 闻言,云紫璃眉头皱起。 十分惊讶于竟然有事情能够绊住独孤煜,她极力压低声音,语气里充满怀疑:“这世上还有能绊住哥哥的事儿?” “一点小事儿!” 独孤煜想到昨夜发生的事情,微蹙了蹙眉,旋即面色变得肃穆起来:“不说这些了,赫连远那小子眼下怎么样了?” 听独孤煜问起赫连远,云紫璃便知他已经知道宫里今日发生的事情,眉头再次紧紧蹙起,她轻叹一声,微转过身,不让独孤煜看到自己的神情,直接隐去自己在整件事情里所起的作用,刻意将事情说的万般凶险:“今次青萝太后和赫连堂如此大费周章,连皇后名节都谋算在内,万万没有再让他活的道理。” 一语落,想着赫连远如今的处境,是真的凶险万分,不禁又是一叹,在她身后的独孤煜则剑眉紧锁,陷入沉思之中。 微风起,铅云散去,如钩弯月,羞涩的自云间露出一角丰。 片刻,见独孤煜始终寂静无声,云紫璃扫了眼站在不远处的大宫女,转身看着他,轻问:“哥哥可有办法救他?” “办法?”独孤煜眉梢轻耸,深看着云紫璃,忽然轻笑了下:“我为何要救他?” “……” 云紫璃默了默,苦笑着道:“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是你的妹夫!” “妹夫?父皇和母后都没认,我可不敢认下!”独孤煜轻哼一声,暗道果真女生外向,自家妹妹吃了那么多的苦,这胳膊肘还是往外拐,不禁冷冷哼道:“赫连远那家伙胸怀天下,应该早就已经料到会有今日,我相信,即便你我不想办法救他,他也定有办法逃出生天!” 不可讳言的! 独孤煜说的话,极为有理,不过在云紫璃的心里,却有着另外一种认知。 他有没有办法,自然是最好的。 但,今日的事,是她起的头,事发太急,若是他的办法出现纰漏呢? 他的命,只有一条! 还是以她失忆四年,遭罪四年换来的,容不得一丝疏漏! 是以,她想用自己的办法解决! 借着黯淡的月色,独孤煜一直在看着云紫璃。 云紫璃则在沉吟片刻后,目光熠熠,看着独孤煜:“哥哥神通广大,既能深夜至此,应该也有神不知鬼不觉离宫的法子才是!” “你还玩?” 独孤煜这会儿,看着云紫璃险些炸毛,问出一声后,久久不见云紫璃回应,如此便等于是默认,他脸色沉下,伸手扶上她的双肩:“乐儿,你离开北燕四年,该是时候回去看看父皇和母后了,咱们不玩了是吗?” “不玩?” 云紫璃挑眉,自嘲一笑后,声音变的清冷非常:“当初我私自离宫,落得失忆的下场,事后还被人用来当作棋子,哥哥……不是我要玩儿,不过是没道理让那些人玩儿了我,我却不去玩儿死他们!若是那样的话,我有何颜面去见父皇和母后?” 独孤煜定定地看着她,沉默片刻,眸色微深:“你确定,只是要替自己出气,不是为了赫连远?” “不是!” 云紫璃斩钉截铁的摇头。 见状,独孤煜失笑,“你这丫头,还是老样子!越是心虚,否定的就越快!” “……” 云紫璃无语,知跟独孤煜多说多错,倒不如不说,这便耍起赖来:“你管我是不是因为他,你就说帮不帮吧!” “帮,岂能不帮?” 独孤煜无奈轻叹着,自怀里掏出一块金色令牌。 “这是?” 云紫璃抬眸,望进独孤煜幽深的眸中。 “这是吴国的金牌令箭,凭此令牌,可随意进出皇宫。”将令牌塞到云紫璃手里,独孤煜缓缓转身,背对着她道:“别管我是怎么弄到这东西的,赫连远的事情算是吴国内政,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些,至于能不能自大牢里将他救出,全看你自己,若到最后事败,那就是他的命,我不会替你救他,只会打昏了你将你带走……” “好!” 云紫璃轻轻吐出一个好字,将金牌令箭收入怀中,说话就要走。 见状,独孤煜气到发笑,到底有些无奈的劝道:“莫要蛮干,这里不是北燕,母后想要过来给你擦屁股,也只能叹一声鞭长莫及!” 云紫璃闻言,扑哧一笑,沉重的心情如空中弯月,展露一丝光亮:“母后若知道,哥哥将鞭长莫及这四个字用到她身上,不知会是如何反应?” “小告状精!” 独孤煜抬手,用力弹在云紫璃额头。 “讨厌!”云紫璃嫌弃的摸了摸额头,轻哼一声,转身就要走。 独孤煜看着她转身,想到最近调查得知过去四年她所经历的一切,到底心软了几分:“小丫头,当年,是他连累了你,你不恨他吗?” 闻言,云紫璃脚步微顿。 视线放远,放空,她声色幽幽如同夜色一般:“恨!岂能不恨?不过细细想来,他也不想被人追杀,更不想我坠落悬崖,过去四年,他过的并不好……” 独孤煜缄默,不语。 他想要告诉她,赫连远不会是她的良人。 且不论他的身世,单就四年前他累的她坠落悬崖,吃了那么多的苦,他们的父皇和母后,就不会接受他! 但是,话到了嘴边,凝着她纤弱的肩膀,他的心里却泛起了疼意。 静默许久后,千言万语,终是化作一声叹息,他轻声问着云紫璃:“你当真不回去见父皇和母后?” “我会回去的!” 云紫璃轻喃着说道:“不过得等他的事情了结以后!” 独孤煜颔首,顿了顿,对云紫璃轻道:“救他,你身边的人,若是利用的好,可以事半功倍! 云紫璃一听,心下微动了下,勾唇一笑:“哥哥能想到的,我怎么会想不到?”明明说不会帮忙,却还是忍不住给出主意,她这哥哥的脾气,咋就这么拗? 她身边的人? 是无澜还是阿媚? 此事,性命攸关! 即便要救出赫连远的想法有多么迫切,她都不可以,不可以自私的连累无澜! 如果是别人,她大可自私一次。 但,唯无澜,不行! 他不行,便只有阿媚了。 赫连堂一向多疑,素来可近其身者,除了贵秋,只怕也唯有阿媚了。在这座深宫里,此时此刻,大约只有她,可以弄到进出大牢的手谕! 此时,她手里有可以出宫的金牌令箭,只要能将赫连远弄出天牢,剩下的都好说。 只是阿媚…… 身为女子,她比谁都清楚,女人若是爱了,便是飞蛾扑火,也会义无反顾啊! 那个人是自己的杀父仇人又如何? 女人是感性的。 感情,从来都胜过理智! 只是阿媚不行,她便只能亲自动手,方才赫连堂身上可是什么都没有的……心中思绪飞转着,云紫璃心想着或许可以让赫连远的人自己想法子,便辞别独孤煜,快步向着慈宁宫方向而去。 静静地,目送云紫璃离去,独孤煜的眸光,渐渐变得深邃。 许久之后,他深深的吸了口气! 他知道,小丫头想要做的事情,必定能做成。 只是救出了赫连远,只怕日后乱的不只是吴国,北燕也会跟着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这个决定,真的对吗? *** 云紫璃本打算,回到慈宁宫宫后,换上一身小太监的衣裳,便拿着独孤煜给的令牌替赫连远出宫报信儿。 如今,四文铜钱中,跟在赫连远身边的三文被抓,剩下的三枚,可堪大用! 但,当她抵达慈宁宫的时候,阿媚却早已等在那里! 不及跟阿媚说话,她快步行至偏殿,直接打昏了命守夜的小太监,动作熟练的换上起了衣裳。 “王妃这是出宫?” 看着身前正把太监服王身上穿着的云紫璃,阿媚眉头紧蹙。 “今日的事情,你便当作没看见吧!”云紫璃抬眸,与阿媚对视一眼,重新低下头来,系着身上的腰带。 想来想去,她还是担心阿媚没有对赫连堂死心,她哥哥说的对,赫连远应该有自己的后手,为今之计,还是早日将宫里的消息传出去,让那几枚铜钱想法子救主吧! 因她的话,阿媚的脸色,微微变了些许。 换好了衣裳的云紫璃见她如此,也不多言,抬步便向外走。 见状,阿媚忽地伸手,拉住云紫璃的手臂:“王妃不必去替王爷报信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云紫璃脚下骤然一顿,回头望向凝霜。 难道已经有人去报过信了? 阿媚静静的看着她,声音低沉的叹道:“奴婢的意思是说……王妃不必去替王爷报信了,等到王妃报信回来,只怕……一切都来不及了!” “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云紫璃脚尖儿一旋,快步来到阿媚身前,扶着她的肩膀轻晃着。 “王妃……” 阿媚凝着云紫璃,轻咬唇瓣。 “说!” 云紫璃眉头紧蹙,用力晃着阿媚的肩膀,催促她快说。 “方才,王妃去永和宫的时候,奴婢随皇上去了天牢!”阿媚与云紫璃四目相对,将云紫璃紧紧蹙眉的样子看在眼里,心情沉重的道:“他命膳食间,今夜要给王爷备一桌好菜,还吩咐贵秋,二更时分,便去与王爷送上一壶琼浆玉酿!” 阿媚的话,好似晴天霹雳,让云紫璃不禁后退两步。 一切,来的是那么的快! 只在一日之间,皇上便要取了赫连远的性命,不给他任何脱身的机会! 赫连堂,还真是巴不得赫连远立即就死! 思绪,瞬间变得有些混乱,云紫璃的心,轻颤着,止不住那汹涌而来的情绪!伸手抚这自己的胸口,云紫璃明白,那种情绪,叫做恐惧! 虽然,她一直不想承认,但是却又不得不承认,她害怕! 她怕赫连远真的死掉! “王妃!” 阿媚伸手扶着她如盈柳一般轻晃的身子,脸上满是担忧。 云紫璃抬眸,看着阿媚,脑海中闪过独孤煜说过的话。 “阿媚!”有些急切的抓住阿媚的手,云紫璃眸中,情绪起伏,到底决定让阿媚帮忙:“帮我……” 阿媚闻言,眸中寒星闪了闪,最后却是笑了:“王妃不怕阿媚倒戈相向吗?” 云紫璃看着阿媚,未曾出声。 其实她想说,便是阿媚倒戈,她的哥哥独孤煜也不会让她有所闪失。 她如今求助阿媚,不过是想要赫连远安全无虞。 阿媚静看云紫璃半晌儿,苦笑了下,伸手握住她的手,叹道:“若阿媚不想帮你,今夜便不会出现在慈宁宫。” 闻言,云紫璃微怔! 阿媚话里的意思,她听的真切。 分明是早已料到她会想办法救赫连远。 “王妃对王爷的感情一直都隐藏的很好。”眉梢轻挑,阿媚接着道:“但你,骗不了我!” “什么?” 云紫璃眉头蹙起,一脸不解的看向阿媚。 “王妃的眼神……”紧紧的盯着她,阿媚的声音泛着酸涩:“虽然王妃平日的眼神,清冷居多,但自楚阳归来,王妃偶尔看向王爷的眼神,跟奴婢看皇上的眼神是一样的,那种由心而发的感情,别人也许无法体会,但奴婢却是一清二楚。” 闻言,云紫璃面露诧色。 她的眼神,有那么明显么? 眉宇,皱的更深了,云紫璃能做的,只是对阿媚苦苦一笑,也不否认,只是笑说:“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不久前,她以为有了哥哥给她的令牌,她便可以往宫外传递消息,为赫连远找来救兵。 可她,却忽略了。 此事的始作俑者,如此耗费心力,根本就没打算给任何人机会。 而,在这一刻,她心中所想,唯有让赫连远活着,已顾不得许多。 见云紫璃苦笑,阿媚知道自己说中了她的心事,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要再问上一问:“这次皇上打定主意要王爷的性命,然后接王妃入宫为妃,那样的话,王妃便会更加尊荣……阿媚追问王妃一句,王妃打算如何?” “我要救他!” 既是阿媚已然看透她对赫连远的情愫,云紫璃便也不再隐瞒。 如四年前一样,她要他活着! 终于等到云紫璃说出这句话,阿媚的唇角,勾起一抹弧度!这抹弧度浅浅的,可看在云紫璃眼里,却让她的心,渐渐安稳了下来。 轻点了点头,阿媚轻拍云紫璃的手:“王妃放心,阿媚已然想好了办法!” 闻言,云紫璃眸光倏地一亮! “你有什么好办法?” 阿媚微眯了下眼,轻声道:“要出入大牢,必须要有皇上的手谕!” 云紫璃点头。 这个,她知道。 心念一想,她有些担忧的看着阿媚:“想要从皇上手里弄到手谕,谈何容易!” “从皇上手里弄到手谕当然不容易,但是……”眸华轻闪,阿媚有些艰难的笑道:“我亲眼看着他今天晚上,将手谕交给了贵秋!” “贵秋?!” 云紫璃露出一抹笑意,见阿媚对自己轻点了点头,说着:“这会儿他应该正准备要去天牢,王妃你现在这里等我片刻,我去去就回!” “小心!” 云紫璃用力握住阿媚的手,面色肃然的叮嘱着。 “阿媚明白!” 阿媚不再多言,转身步出房间,很快便要消失在夜色当中。 “等等!” 就在阿媚即将离去之时,云紫璃再次开口。 阿媚疑惑着转身,远远望着云紫 璃。 云紫璃对阿媚做了稍等的手势,进入内殿。 须臾,她从内殿取出一只金钗,递给了阿媚:“这里面一边是软筋散,一边是迷~香……看你乐意用哪个!” 阿媚看着眼前的金钗,眉心轻皱了下,便伸手接下。 看着阿媚离去,云紫璃的心底,再不能平静。收回自己的视线,她深吸口气,快步向着安阳大长公主休息的偏殿走去。 殿内,安阳大长公主早已歇下。 静立榻前许久,看着她憔悴无力的样子,云紫璃不禁深深一叹! 她对安阳大长公主最深刻的印象,便是她跟子真先生对弈是,那飞扬的眉脚,还有焕发的容光。但是今日,因为赫连远一事,一直保养得当的她,脸上再如容光。 “母亲放心,紫璃一定会救他逃出生天!”如此,以不足以吵醒安阳大长公主的声音低喃着,云紫璃眸光定了定,缓缓抬步,转身离去。 *** 近侍房里。 漆红色的桌案上,摆有一个古色托盘,托盘里盛着一只琉璃质地的四角琉璃壶,壶身光洁,在灯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晕。 立于桌案前,贵秋看着琉璃壶许久。 因早前被赫连堂踢的那一脚,如今的他脸色苍白,连喘息都觉得疼,但是比起这些疼,此刻他的心里,却满是为难和犹豫,始终郁郁而不得舒! 方才,皇上下令,命他将这壶琼浆玉酿给端王送去。 在外人看来,能得皇上信任,这本是好事! 可唯他这个当事人清楚,这份差事,无论做与不做,他都有性命之虞,根本就是苦差中的苦差! 皇上,差他前去,确实是出于对他的信任! 但,此次,他为端王送去的,是要命的毒酒……端王死了,最疼他的安阳大长公主还在,等端王死后,安阳大长公主动不了皇上,又岂会让他好活?! 毒酒! 就摆在眼前! 他送,安阳大长公主日后不会容他! 他不送,皇上眼下又不答应! 为了心爱的端王妃,皇上可以怒极踢死他,若皇上素来尊敬的安阳大长公主想要他的命,只怕皇上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念及此,贵秋深吸口气,无奈的瞌上双眼,暗暗摇头! “公公怎么了?为何在此唉声叹气的?” 门口处,见贵秋在暗自摇头叹气,阿媚轻笑着,手里端着一盏清茶进来。 “你这丫头,出宫那么长时间,还知道来看看咱家!”贵秋回头,见阿媚朝自己缓缓走来,脸上缓缓堆起一些笑容。 阿媚入宫之后,是他调教的,算他半个徒弟,平日里他们也算熟稔。 “奴婢在哪里,当着什么差,公公最是清楚。”阿媚笑着上前,将手里的托盘搁在桌上,却不急于让贵秋喝茶,而是笑着坐下身来,轻叹:“王妃数日才进宫一次,今儿个也是我硬嚷着才跟了来的。” “来的好,今儿个来了,也就不必再出去了。”贵秋喟叹一声,想到云紫璃那张倾城绝艳的俏脸,意味深长的笑着:“端王妃……可是前途无量的!” “公公说的是,不过日后还要公公多多帮忙才是。”阿媚轻笑着,端起茶盏,规规矩矩的递给贵秋:“王妃说了,公公今儿受了委屈,特意让奴婢过来问候一声!” 贵秋闻言,心下一喜,伸手接过阿媚递来的茶盏。 “王妃真的这么说?” “是啊!” 阿媚点了点头,看着他刚要喝上一口茶,却又苦恼的轻叹一声,将茶盏搁回到桌上,不禁嘴角微翘着,微耸眉梢问道:“公公又在叹气了!” “唉……方才你跟着皇上去了天牢,合着就该知道咱家因何叹气!”说话间,贵秋又是一叹! 轻轻抬头,看了眼桌案上的琉璃壶,他微侧着身子,对身后的阿媚道:“你在宫里的时日不短了,皇上收你入后宫,也是迟早的事情,怕就怕,咱家看不到那一日了。” 闻言,阿媚神情微微怔愣了下。 “端王爷,那可是安阳大长公主的眼珠子!”贵秋看了阿媚一眼,自顾自道:“今夜若咱家去送端王爷这最后一程,只怕过不了几日,你便要替咱家收尸了。” 听贵秋之言,阿媚的脸上,缓缓一丝浅笑:“公公严重了。” 缓缓的,自贵秋身后走出,阿媚看了眼桌案上的琉璃壶,而后郑重的对贵秋自告奋勇道:“过去几年,公公待奴婢如兄似父,今夜这天牢里,奴婢来替您走上一遭如何?” “这……”贵秋眼前一亮,嗫嚅道:“不好吧!” 皇宫之中,金银珠宝,山珍海味,比比皆是。 唯有真心难求! 听贵秋嘴上说不好,却倏然亮起的眸光,阿媚的心底,原本残留的那丝不忍,悉数去了个干净。 “公公也说了,日后奴婢会是皇上的女人,到时候,只要公公相助,等到来日诞下龙嗣,还害怕大长公主不成?”阿媚轻笑着,复又端起茶杯,掀开盖子,递给贵秋:“公公只管在此吃茶,过会儿奴婢自会带着端王的尸首,让公公去跟皇上复命!” “这……” 贵秋伸手接过阿媚递来的茶水,故作为难的思忖着。片刻之后,他浅啜口茶水,对阿媚无比感激道:“今日之事,咱家在此谢过阿媚丫头了。” 语落,他自怀里将进出大牢的手谕取出,轻飘飘的扫了一眼后,将之递给阿媚。 “公公在这里安心等着便是!” 阿媚接过手谕,盈盈一笑,转身之际,笑意转冷,她将托盘端起,缓步步出近侍房! 距近侍房外不远处,易装成小太监的云紫璃早已等候多时。 见阿媚端着琉璃壶出来,她心弦一松,快步迎了上去。 将托盘递给云紫璃,阿媚轻笑了下,将手里的手谕在云紫璃眼前晃了晃,故意拉长声音:“你这小奴才来的正好,随本姑娘到天牢走上一遭!” “喏!” 云紫璃压低帽檐,嗡声应道。 不远处,贵秋早已备好了前往天牢的马车。 对车夫摆了摆手,吩咐车夫不必跟着,阿媚和云紫璃相偕上车。 在路上,云紫璃将琉璃壶里的毒酒,换成了自己调配的药酒。与阿媚并肩坐在马车前辕,听她说起从贵秋手里拿到手谕的经过,她不禁冷嗤一声:“老狐狸!” 嘴上虽是不屑,不云紫璃也知道,在宫里生活,这样的人比比皆是,反倒真心待你的人,众里难寻! 云紫璃暗叹口气,见阿媚苦苦的笑着,她眉心轻颦,看着阿妹如同正常手臂一般的那只假手,轻声关切道:“你的手,可好些了?” 没想到云紫璃会忽然问及自己的假手,阿媚心中微暖,轻笑着伸出手来,她有些逞强的转了转手腕:“如今尚可,假以时日,必然动作自如!” “在我的面前,你用不着逞强!”阿媚转动手腕的动作看似轻松,其中的艰辛云紫璃不是不知,想到赫连远断阿媚手时的狠辣,她脸色变了变:“你对他……可有怨?” “一切都是奴婢罪有应得!” 阿媚微抿着唇垂眸,细细把玩着手里的手谕。 怨吗? 当然会怨! 不过比起怨赫连远,她心里更怨赫连堂! 毕竟,杀了她全家的是赫连堂,而赫连远之所以断了她的手,不过为了云紫璃,且……云紫璃还救了她的命! 她这人,在感情上糊涂,但是也还能分得清好赖。 “阿媚!”凝着阿媚低眉垂首的样子,云紫璃眸色暗了暗,轻轻一叹,道:“今日你如此帮我,来日只怕再也回不了皇宫了,你……可会后悔?” “奴婢不悔!” 阿媚抬头对上云紫璃的双眼,语气坚定道:“阿媚的命,如今是王妃的,王妃随时都可以拿走!” “我要你的命作甚?”云紫璃伸手拉过阿媚的手,诚然说道:“今日,你如此为我,来日,我云紫璃定不负你!” 阿媚笑的不以为然,视线远眺,天牢已然近在眼前…… ps:十分努力的云麻麻,今天更新八千,有么有奖励?呃,明天更一万怎么样? 第128章 逃亡(万字) 天牢,设于皇宫东南尽头,是平日用于关押宫中极刑犯人之所。在这个地方任职的通常都是宫里的太监,这些太监身体不健全,身心自然也健全不到哪里去,所谓酷刑恶吏,不过如此尽。 牢内,阴沉幽暗,即便是盛夏,仍让人觉得周身发寒。 一路跟着看守牢房的太监进入天牢之中,扑面而来的腐朽味道,使得云紫璃忍不住轻蹙了蹙眉心。 昏暗的灯烛下,赫连远神情萎靡的靠坐在杂草堆上,面色苍白,且冷若寒霜。 在他身前的矮桌上,早已备上一桌珍馐佳肴,尽是吴国美味。 可他,此刻却无心品尝。 左肋处,被云紫璃刺伤的伤口,一直在疼着,想到云紫璃当时以唇语传给自己的冷静二字,他淡淡勾唇,浑身无力的闭上双眼。 那丫头对他下手,是真够狠的! 不过是想要让他清醒,就不能用些别的法子?如今他身陷囹圄,她定是要救他的,却不知该如何相救? 其实,想要救他,并不难,她只需想法子通知四文,四文自有办法救他脱身…… 忽地,有脚步声由远及近,紧接着吱呀一声,牢门打开丰。 赫连远眉心微皱着,抬眸向着门口处望去。迎着他的视线,阿媚冷笑着进入牢内,在她身后,云紫璃将帽子压得极低,端着托盘亦步亦趋的跟着阿媚进了牢房。 看清阿媚的面容,赫连远不禁冷冷一哂! 不久前,阿媚已然跟着赫连堂来过一趟,想不到才短短片刻,她竟然去而复返! “怎么?皇上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让本王死?” 轻飘飘的视线,扫过托盘里的琉璃壶,赫连远问出这句话的同时,眸光一闪,眼底杀机毕露。 其实,在云紫璃嫁入王府的那一日,他便知道阿媚是赫连堂的人。她之所以能活到现在,只不过是他尚需通过她,让赫连堂亦或是青萝太后知道自己和云紫璃一些近况! 他没想到的是,阿媚会因为对赫连堂有情,在楚阳时,阿媚竟然敢对云紫璃下手, 那时,他第一次对阿媚动了杀机,奈何,他的小丫头,却想留着她……此刻,看着阿媚,他忽然觉得,自己在小丫头面前,十分的没有立场,如此才会像今日这般狼狈! “皇上心里是怎么想的,王爷该最是清楚,不是么?”阿媚轻轻的,勾起唇角,无惧的迎视着赫连远的目光,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嘲讽:“不过除了皇上之外,想让王爷死的,还有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和”阿媚语气顿了顿,叹了一声:“您的王妃!” 赫连远闻言,眉宇蓦地一皱,却是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青萝太后想要他的命,他信,赫连堂和沈灵溪想要他的命,他也信,单就他的王妃……若说她想要他的命,何必多费周折? 她,只需说上一句,他自会给她! 听着他低沉浑厚笑声,阿媚黛眉蹙起,沉声问道:“你笑什么?” “本王笑什么?” 赫连远看着阿媚,一直都在笑着。只是,他的眼底,却不见丝毫笑意。渐渐的,笑声变缓,直至再也不复听见,他叹了一口气,嘲讽说道:“本王在笑本王的皇弟,身在皇位,九五之尊,却为了陷害本王,无所不用其极!本王再笑,堂堂吴国皇后,竟然为了要本王的命,连名节都赌上了……本王更在笑你,竟然爱上灭你满门的仇人,真是可悲可叹!” 阿媚闻言,脸色变了变。 紧紧蹙起的黛眉,几乎拧成了疙瘩,她双眸怒瞪:“看样子,王爷是笑够了,那就请王爷上路吧!”语落,她对身后微一挥手。 赫连远在笑着的时候,云紫璃心底,也微微泛起了酸涩,如今听了阿媚的命令,她心下喟叹一声,垂首上前,将手里的托盘摆在矮桌上。 “琼浆玉酿醉***!”压着嗓子,轻喃一声,云紫璃抬手提起琉璃壶来,将酒杯注满,而后轻轻捧于手心,敬给赫连远:“奴才送王爷上路!” 这声音…… 便是云紫璃刻意压低了嗓音,赫连远仍旧立即明辨她的声音,神情于瞬间变幻莫测,他眉宇紧皱的睨着眼前将脸垂于胸口的小太监,微微咂了咂嘴。 他素来知她大胆! 却想不到,她竟会大胆到,在这个时候乔装出现在大牢里,而且还跟着阿媚! 她就不怕阿媚忽然反水? “王爷请吧!奴婢还等着回去复旨呢!” 阿媚见赫连远一直看着云紫璃,生怕被人瞧出了端倪,有些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催促着道。 赫连远闻言,沉默着将视线从小太监身上移开,然后缓缓下落,视线停驻到面前的酒杯上,顿时思量万千。 虽说是成王败寇,却也还有一句话,叫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这酒,他本是没打算要喝的。 因为他相信,只要 熬过了今夜,便是云紫璃不救他,王府里便会有人救他! 但此刻,他改变主意了。 比起王府的人相救,他更乐意让她当他的救命恩人! 心绪至此,他伸手便接过云紫璃手里的酒杯,作势便要送到嘴边:“本王向来不喜赌博,但有的时候,却仍想赌上一睹!” 阿媚见状,眸光一闪,脱口问道:“王爷想赌什么?” “本王赌……本王的王妃与皇后娘娘不同!”如是,别有深意的说道,赫连远紧紧盯着眼前低眉敛目的小太监。 闻言,云紫璃心底一颤,连带着自己的身子也跟着轻颤了下。 将她的轻颤看在眼里,赫连远的唇角勾起一抹浅笑,然后微仰着头,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好酒!” 赞叹一声,赫连远只觉眼前的景物渐渐变得涣散!含笑的嘴角,有腥甜之味缓缓溢出,他摇了摇头,想要再看云紫璃一眼,却再也无法将面前已然轻轻抬眸的人看清…… 见此情形,阿媚原本悬着的一颗心,悠悠落下。 她以只有她和云紫璃可以听到的声量,轻轻地道:“王爷对王妃如此信任,不枉王妃百般为他,恭喜王妃!” 她相信,赫连远定是认出云紫璃的。 既是如此,在前面她提起云紫璃也想要他死以后,他还是如此毫不犹豫的接过了她手里的酒杯,便是信任的云紫璃的。 皇权,后宫,无上荣宠。 有多少女子梦寐以求? 再加之赫连堂对王妃的一往情深和势在必得! 这些,说不得日后会成为别人攻击云紫璃的利器,可是他却信她,如此阿媚才觉得,云紫璃的付出,没有白费。 “阿媚姑娘,咱们该回去交差了!” 在赫连远昏迷的时候,云紫璃一直眼睁睁的看着,看着他嘴角流出殷红的血,看着他目光涣散的抬起头来,又看着他满是失落的失去意识…… 她的心,好疼。 可即便再疼,她还是咬牙忍着,跟看守天牢的太监一起将赫连远扔上了马车。 夜色,深幽。 阿媚本就是皇帝身边的亲信,以前也曾半夜出入宫门,今日加之有金牌令箭在手,她驾着马车,十分顺利的出了皇宫。 深夜马蹄踏在青石路上的哒哒声徐徐传来,似是踏在云紫璃的心头。 车外,阿媚的声音传来,问她现在要去哪里。 云紫璃想说回端王府,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端王府如今一定被人监视着,回去便等于自投罗网……如此,心思转了几转,她微微侧目,看着马车里昏迷不醒的赫连远,无奈叹道:“先想法子出城吧!” *** 翌日,御书房里。 光可鉴人的青石地板上,满满散落着被赫连堂自御案上怒极挥落的奏折,不远处,颤巍巍的跪着两人,他们一个是主管禁卫军的禁军首领王耐,另外一个则是内侍总管贵秋。 上方龙椅上,赫连堂明黄色龙袍在身,正襟危坐,眸光冰冷慑人! 自他登基以来,换了两个内侍总管,唯有贵秋留在了这个位子上。 自然而然,他对贵秋亦是信任有加的! 是以,昨夜,他才命他去天牢送赫连远最后一程! 他本以为,一觉醒来,等到的定是赫连远的死讯,那样的话,天下大定,美人在怀,他心必定畅快。 却不想,等来等去,等到的却是贵秋,被阿媚迷晕,更被盗去可以进出天牢的手谕,而本该被毒死在天牢的赫连远,则早已不知所踪。 他本着不可养虎为患的道理,欲要先下手为强,除掉赫连远,却不想最后关头功亏于溃! 他比谁都清楚,今时今日赫连远若活,他日必成大患! 这,让他怎能不怒! “奴才死罪,请皇上重罚!” 贵秋偷瞄赫连堂一眼,却不期与他阴鹜的视线相对,心下一哆嗦,他忙低下头去。 “罚你!朕当然要罚你!不过不是现在!”赫连堂冷哼一声,阴沉着脸色对边上的王耐问道:“查的怎么样了?” 闻言,王耐心下一紧,忙拱手回道:“启禀皇上,臣下查明,王爷一行,于昨夜手持先皇金牌令箭离宫,眼下……恐怕早已离了京城!” “先皇的金牌令箭?” 赫连堂厉声,抄起手边的水晶镇纸便朝着王耐丢了过去:“朕如何不知先皇还有金牌令箭留世?有先皇的金牌令箭又如何?如今在位者乃朕,宫门守将竟然也敢放人!” 王耐眼看着水晶镇纸飞来,却不敢躲,只得生生挨了一下,顾不得喊疼,他便噗通一下跪落在地。鲜血顺着额头滴落:“皇上明鉴,守宫门的侍卫仔细辨别,确是先皇留世的金牌令箭不假,加之手持令箭之人,乃是……阿媚姑娘,所以……” 王耐言 语至此,赫连堂心中疑惑的同时却是眸色一冷,视线阴森的扫过贵秋,昨夜最后跟阿媚接触的,可是贵秋! 此刻的贵秋,噤若寒蝉,早已冷汗涔涔,感觉到赫连堂冰冷的视线,他膝盖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 阿媚对皇上的心思,他比谁都清楚。 因此在昨夜阿媚自告奋勇之时,他也未曾多想。 可,要命的是,她居然拿着手谕,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大牢里劫走了端王! 如果皇上得知个中真相,他的老命,只怕也就到头了。 一时间,整个御书房内,静的让人发慌! “王耐!”抬手狠狠的拍击在御案上,赫连堂的眸底,如万年冰川一般,被冰雪倾覆。“朕命你追剿端王,见者……格杀勿论!” “臣下遵旨!” 听到他的旨意,不管是王耐,还是贵秋,皆都轻轻一颤! 王耐退下许久,赫连堂的脸色都不曾好转。 贵秋时不时抬头偷瞟两眼,见赫连堂皱紧眉头,脸色始终阴沉不减,贵秋打了个寒颤,连大气儿都不敢喘。 “昨夜,阿媚找你时,可说过什么?” 许久,赫连堂冷冷出声,阴冷的目光,让贵秋心下骤紧! “回皇上……”贵秋顿了下,垂首摇头,低声回道:“她只与奴才说了些嘘寒问暖的话。” 昨夜之事,只能烂在他自己肚子里。 精明如贵秋,这等浅显的道理,又怎会不知! 赫连堂轻皱了下眉头,黝黑的眸子,微微眯起:“一点前兆都不曾有过么?”他的声音很轻,像是问话,又似在兀自低喃,使得贵秋一时不知该不该接话。 “不曾!” 贵秋摇头,直觉自己的后背湿的一塌糊涂。 赫连堂看着他,想着阿媚被自己派到了云紫璃身边,心思顿了顿,而后猛地一震,再次出声:“贵秋!” “奴才在!” 贵秋慌忙应声。 “去慈宁宫!” 赫连堂眸光一闪,长身而起。 不等贵秋应声,便听外殿唱报声起:“皇后娘娘驾到!” 声落,沈灵溪进入御书房。 “臣妾参见皇上!” 快步上前,对赫连堂福了福身,她的脸色格外的难看。 赫连堂见她如此,知她定是知道赫连远被救走一事,作势扶了她一把,轻声说道:“皇后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朕有事……” “皇上要去慈宁宫么?” 沈灵溪黛眉紧蹙,凝向赫连堂,没等他把话说完,便出声问道。 “皇后怎会知道?” 赫连堂一双锐利的眸子,紧紧盯着沈灵溪,语气清淡的问道: “天牢的事情臣妾已然听说。”沈灵溪精致的眉脚,紧紧皱起,巴掌大的小脸上,露出几分阴沉:“刚刚,臣妾到母后宫中请安,又去看了大长公主殿下,却始终不曾见到端王妃!” “是吗?” 心中所想得到证实,赫连堂直觉自己的心一直不停的往下沉着,因沈灵溪脸上阴狠神情而微微皱了皱眉,他一脸莫测的缓步回到御案前落座。 阿媚跟在他身边多年,为何会忽然去救赫连远? 此事,一定出在云紫璃身上。 沈灵溪此刻虽没有明说,他却已知道,云紫璃定然不在太后宫中。 不在太后宫中,又在哪里? 阿媚! 云紫璃! 赫连堂眉梢轻抬了下,面色渐渐变得幽冷的同时,置于腿上的手,竟是被气的抖个不停! 她,在他面前,一直恭顺,让他恨不能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却不想到头来…… “皇上!” 见赫连堂半晌儿不言不语,沈灵溪软言说道:“端王在军中素来最得人心,若此次脱险,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背叛朕的人,朕一个都不会放过!传朕旨意,自今日起,端王府实行圈禁,一只鸟都不准飞出去!” 赫连堂冷冷一哂,阴冷眸华抬起,对上沈灵溪的双眼时,厉光闪烁,惊得沈灵溪心头一颤,忙别开了视线。 见状,他冷冷勾唇,对贵秋沉声吩咐道:“传国舅沈宏觐见!” “喏!” 贵秋匆忙应声,逃也似地疾步离去。 *** 端王府邸,暖园之中。 无澜立身于开败的梨花树下,紫衣飘飘,神情淡漠的仰望着上方茂盛的绿色枝叶,怔怔出神。 不多时,杏儿自前厅内走出。她的手上,挎着一个黑色包袱,里面所装的是她日常所需。 听到杏儿的脚步声,无澜将视线收回,转身看向杏儿:“都收拾好了?” “是!” 杏儿点 了点头,轻蹙着眉头看着他:“王妃真的不会再回来了么?” “也不一定!” 无澜眸色一深,俊美的容颜,在阳光下格外炫目:“她,只是暂时不会回来而已!” “那……” 杏儿想了想,面露犹豫之色:“奴婢在这里等着就好。” 闻言,无澜看着杏儿温和一笑,却到底对她摇了摇头:“本候那里,更安全些!” 宫里的事情,他已然尽知。 倒不是他刻意去打听什么,而是得了青萝太后的命令,要去追杀云紫璃和赫连远。 不过,在上路之前,他要替云紫璃做最后一件事情。 那便是,帮她带走杏儿。 以他对云紫璃的了解,自然也知道,经过楚阳之事,她最在意的,便是杏儿! 杏儿微抿了抿嘴,刚要跟他走,却忽然想起什么,“王爷再等奴婢片刻。” 转身,她快步折回屋内。 推开云紫璃寝室的房门,她在梳妆台前站定,拉开小屉,将云紫璃放在里面的玉佩取出,小心翼翼的拿手帕包好。 “奴婢一定会等您回来的。” 紧紧地攥着手帕,杏儿四下又看了几眼,这才转身离去。 屋外,见杏儿出来,无澜温文一笑:“这下,你想走,怕是都走不了了。” 杏儿闻言,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见院门外多出了几名把守的侍卫,一下子变了脸色,连忙把包袱藏于身后。 “走吧!” 无澜悠悠转身,向着后院方向行去。 杏儿转身之间,将包袱抱在怀里,有些紧张的跟着无澜向后院走去。 后院里,还如以前一般,一片荒芜! 见无澜在院墙下站定,杏儿紧张了咽了咽口水,便也跟着来到墙角下。“这么高的墙,我们要怎么才能出去?” “飞过去!”无澜轻轻一笑,看着她:“怎么?怕了?!” “没……没有!” 杏儿连连摇头,道:“奴婢不会飞!” 闻言,无澜投以杏儿如沐春风的一笑,不待她作出反应,伸手揽住她的腰肢,在她的惊呼声中,平地而起,一起一落间,他们已然置身府外。 在震惊中抬眸,望着无澜近在咫尺的俊颜,杏儿仿佛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白皙的脸庞,亦跟着泛起红意。 *** 在天牢里,赫连远服下的药酒,是云紫璃自己调配的一种特效药。服食这种特效药后,会在短时间内出现假死现象,如此,她才能和阿媚骗过了狱卒,将赫连远救出生天。 马车,一路颠簸向前。 云紫璃拿着两个馒头自车内探出身来,看着阿媚风尘仆仆的样子,她坐在车辕上,有些心疼的说道:“我们跑了整整一天了,追兵一时半会儿追不到,先停一停,吃些东西吧!” 出皇宫,离京城,为躲逃兵,她们不敢走大路,只不停穿插小路,已整整一日不曾歇过了。 “眼看就要天黑了,我们再走一夜,走的越远,才更安全!”阿媚伸手从云紫璃手里拿过一个馒头,一边吃着,分心瞥了她一眼,却仍然没有停下赶车的动作。 云紫璃蹙眉,点了点头,而后眺望四野。 周围,荒凉萧索,不见人家。 但这并不代表安全。 今夜,她们仍需赶路。 回过头去,看着车厢里仍在昏睡的赫连远,云紫璃紧紧抿着嘴角,轻蹙着娥眉,眸色微深了深。 阿媚瞥了她一眼,轻声问道:“如今王爷已经救出来了,王妃日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 云紫璃扭头看向前方,见天色渐渐暗下来,似是要下雨的样子,不禁暗叹这六月天的,就是孩子的脸,她轻挑了下眉梢,长长出了一口气:“阿媚,我无心留在他身边。” 阿媚没想到,云紫璃竟然会如此回答,心惊之余,不禁连忙收紧缰绳。待马车停下,她转头看向云紫璃:“王妃方才在说什么?” 在阿媚看来,云紫璃为了救赫连远,抛弃了所有的东西,理所应当留在他身边。 可是她却说,无意留在他身边? “你没有听错!” 云紫璃肯定的笑着,并没有过多的解释什么,只是又看了看天色,对阿媚说道:“找个地方避一避吧,这天儿眼看就要下雨了,今儿夜里只怕不能赶路了!” 语落,她从车辕站起,钻进了车厢。 车内,赫连远仍旧在睡着,云紫璃轻轻抬手,抚上他英俊的面庞,轻轻呢喃:“我该拿你怎么办?” “你打算拿我怎么办?”不期然间,赫连远缓缓睁开双眼,眉心紧拧着,他伸手抓住自己脸上那只不安分的纤手,与云紫璃四目相对。 此刻,他看云紫璃的眼神,犀利中透着明亮,比之往 日,却多出许多难以言明的复杂情愫。 迎着他的目光,云紫璃的心,不禁轻颤了下! 恍然间,她以为自己回到了从前。 记得那个时候,他每日看向她的眼神,总是这般的璀璨明亮,灿烂如辉。 那时候的他,周身聚满了阳光,是个开朗的少年。 可是后来……想到再次相遇时,他的阴沉冷酷,高深莫测,再想到她嫁入端王府后,他的患得患失,阴晴不定,云紫璃的心忍不住轻抽了抽。 “我能拿王爷怎么办?”云紫璃被看的有些心慌,修长白皙的手指微蜷了下,十分别扭的将视线移开:“这都一日了,王爷一直昏睡着,我心想着,若王爷再不醒来,就直接扔出马车好了!” “就知道逞口舌之快!”赫连远唇角轻掀,将握着她的手,收紧了些,语气凉凉地问道:“你就没有话要对我说么?” 昨夜,当她冒险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便已经肯定,在潜移默化中,她对他已然不复以前那般排斥。 否则,她也不会不计后果的舍身救他! 可是,方才他醒来时,她说什么? 她说,没有打算留在他身边…… 想到她方才说过的话,他的心里便像是堵了东西,上不去下不来,实在难受的厉害,连带着说话的语气也有才冲! 因赫连远说话的语气,云紫璃眉心轻颦了下,有些无奈的叹道:“王爷想让我说什么?” 赫连远凝着云紫璃的眸,双眸中光华隐隐,轻声嘲讽道:“说你想说的,该说的。” 为了救赫连远,云紫璃和阿媚已经整整一天一夜不眠不休了,此刻他如此态度,她实在觉得这厮太不懂事了,连带着她说话的语气,也开始变得恶劣起来。 “既是王爷想让我说,那我便多问一句……”睇了眼他微白的脸色,她讪讪问道:“昨日,王爷可尝了鲜儿,皇后娘娘的味道如何?” “云紫璃!” 听她提到沈灵溪,赫连远神情倏变,周身泛起冷意:“我跟她没什么……” “感情之事,向来你情我愿,既是她不选择你,而是选择了皇上她便是皇上的人。无论过去你们有过什么,她的心,也该是向着皇上的……” 云紫璃知道,赫连远对沈灵溪没有多深的感情,不过此时此刻,感觉到赫连远浑身上下的冷意,她眉心微蹙了蹙,将唇抿成一条直线,仍不依不挠的语带双关道:“王爷,收起你身上的冷意,若想成大事,怎能如此儿女情长?!” “我的儿女情长,只对你!” 赫连远气极,却舍不得甩开她的手,只得紧握着她的手,无奈的重复着:“只会对你……” 云紫璃心头轻颤,抿了抿唇,却终是在心里无奈叹息一声:“即使如此,你的态度就不能好些?赫连远,为了救你,我真的已经筋疲力尽了!” 他的儿女情长,只对她。 这点,她何尝不知。 只是,她和他,若想要在一起,只怕她的母后,第一个就不会答应! 云紫璃那句,为了救你,我真的已经筋疲力尽了,赫连远心中郁结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心满意足。 是的。 心满意足! 即便他此刻颠沛流离,亡命天涯。 只要眼前这个女子陪在他身边,他的心,就是满足的,踏实的。 念及此,他紧握着他的手,微仰着头,凝眸说道:“答应我,你不会离开我!” 语落,他看向云紫璃,静等她的回答。 忐忑间,他的心跳,竟骤然快了一拍。 他的眸中,略带几分希冀,让云紫璃的心绪,顿起波澜。 不用想,她现在也知道,刚才自己跟阿媚的谈话,赫连远定是听了去的,这也能解释的通,刚才他的态度了。 只是,让她答应他,不会离开他。 她,却做不到。 但若不答应,他却…… 在与他对视片刻后,云紫璃轻轻的,将视线调转到车窗外,无奈说道:“如今我跟你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除了跟着你,还能去哪里?” 赫连远俊眉皱起:“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我只需你说我答应你四个字!” 闻言,轮到云紫璃皱眉了。 看着赫连远一脸坚持的样子,她无奈妥协,到底说出我答应你四个字,不过暗地里却在心里腹诽,便是答应了又如何?只要她想离开,谁也拦不住! 当然,她心中腹诽的话,赫连远是听不到的。 从云紫璃的嘴里听到我答应你四个字时,他自然也将她的皱眉的样子看在了眼里,心想着定要想法子把她拴紧了,他的跟着她望向车窗外,说着话便要起身:“我们现下走的,是哪个方向?” “哎呦……” 说话间, 赫连远微动了动身子,却扯痛了身上的伤口。 “躺在别动!”云紫璃回头,蹙眉看着了他一眼,轻嗔一声。 “真凶!我就没见过你温柔的样子!”身体有些虚弱的赫连远不见了往日强势,有些僵硬的轻笑着,倒有些享受云紫璃的管教! “想找温柔的人,王爷大可回端王府去!”云紫璃眸华轻抬,不以为然道:“王府的萧侧妃和如烟侧妃,可都温柔的很哪!” “咳咳!” 对她的话,赫连远干咳两声,聪明的选择了充耳不闻。窗外,落起了雨,且雨势不小,透过车窗上随着颠簸一上一下的车帘,他看了看外面的雨势,然后气息不稳的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与皇上前些时日微服出巡时的路线一样……”微眯着眼,云紫璃回头,静等着看他的反应。 闻言,赫连远会意的点了点头。 见他如此,云紫璃抬眸对上他的视线:“你早知前些时日皇上出巡的事情……对不对?” 这事儿,他还真的早就知道。 不过,他能跟她说自己早就知道这事儿? 当然不能! “我早点若是知道,还能被旁人算计了去?”赫连远否定的很干脆,并解释道:“是昨日被皇后下毒之后才知道的。” “事关生死之事,怎可后知后觉?” 云紫璃皱了皱眉,讪讪的,看了他一眼,面色渐冷! “皇上出巡一事,我留在边关的人应该早已知晓,但在那里,他该是声色未露,或是又做了其他部署,这才没有让我的人有所忌惮,我离开军营时给他们的命令,是留在原地强军训练,一般非紧急信报,不必快禀……” 听他所言,云紫璃微微颔首。 若边关之事,事事都需快禀,只怕也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略一沉吟,她黛眉轻轻一蹙! 知她大约在疑惑什么,赫连远微哑道:“想来,送信的人,这一两日就该到了。” 听完他的话,云紫璃微撇了撇嘴。 若依着皇上的计划,等到送信的人到了,他早就掉了脑袋。 凝睇着她撇嘴的模样,赫连远轻叹着望向车窗外:“若我是皇上,也一定会照着这条路线追杀下来。”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云紫璃冷冷的丢出这句话,瘪了瘪嘴:“我现在所能做的,便是将你送到一个对你来说相对安全的地方!” 而这个地方,必是关外! 赫连远脑中思绪飞转,蹙眉问道:“我出事之后,王府情况如何?” 听他如此一问,云紫璃撩着车帘的手不由的一抖! “你出事之后,皇上便下令宫门紧闭,对外封锁消息。”离开皇宫后,为防节外生枝,她不曾回王府,直接便出了京城,也不知杏儿眼下境况如何! 赫连远没有错过云紫璃手上轻微的抖动,微微思量,缓缓说道“若他还想要保住沈灵溪的后位,消息便会一直封锁下去,既是封锁消息,想来王府里,除了本王这个王爷和王妃不见踪影,其他一切,应该无恙!等到一文接到了信,也一定会有所行动的,你放心吧!” “但愿一文能收到信!” 云紫璃想的,可就没有这么乐观了。 听见云紫璃口气,似是事情并不乐观,赫连远微蹙了蹙眉,刚要开口询问,却听闻咕噜一声,自他的腹部传来…… ps:今天更一万,说到做到的哈,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129章 长乐公主 自永和宫出事之后,赫连远一直不曾进食,眼下恐怕是他这辈子最尴尬的时候。只见他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腹部,紧皱着俊眉,可怜兮兮的抬头看向云紫璃。 见他如此,云紫璃的嘴角不禁轻抽了抽,有些哭笑不得。 赫连远生就皇亲贵胄,何时挨饿受冻过?可是这可怜兮兮的样子,实在不太适合他尽! 看着她忍俊不禁的样子,赫连远微微撇嘴,有气无力道:“我饿了,有吃的么?” 仔细算算,他已经两天粒米未进了,饶是铁人也快熬不住了。 云紫璃轻笑了下,从边上的油纸包里取出一个馒头。 看着她手里白花花的馒头,赫连远唇瓣轻蠕,伸手便要接过。 “想吃么?”云紫璃拿着馒头的手躲到一边,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挑眉上下打量着赫连远:“想吃馒头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你啊……丰” 赫连远一叹,无力的放下手来。 都这时候了,她居然还想趁火打劫跟他谈条件。 他觉得她有做奸商的潜力,不经商的话,暴殄天物了。 “不想吃就算了!”云紫璃面露悻悻然,轻轻的,将雪白的馒头撕下一角,自己吃了一口,动作优雅的细细咀嚼着。 赫连远脸色变了变,无奈叹道:“我的命如今都是你救的,你觉得你还有必要跟我谈条件吗?” “世上不是有个成语,不是叫恩将仇报吗?” 云紫璃阴恻恻的,送他个大大的白眼,这次直接把馒头撕下一半,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喂喂!我答应你的条件就是了,你给我留点……” 到底,赫连远还是为了一个,呃……半个馒头而折了腰。 不过,他还不忘在心里补充一句,答应是答应了,到时候会不会履行那可就是他说来算了。 反正在她跟前,信用两字,简直就是摆设! 云紫璃不是赫连远肚子里的蛔虫,自然不知他心里正打着不认账的主意,只见他满口答应下来,她暗暗一笑,不假颜色的道:“你给我听好,从现在开始,你得听我的,不管我做什么决定,都不许有异议!” 赫连远闻言,轻点了点头,暗自在心里补充,她什么事情都可以做主,不过前提是她不能离开他! “还有……” 闻言,赫连远眉心一拧:“唉,不是就一个条件么?” 云紫璃笑,晃了晃自己手里的馒头:“我临时加的不行么?” 赫连远虽是肚子饿着,不过难得她有心情刁难自己,他的心情也好了许多,这边轻轻抿了抿干涩的唇瓣,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不许出尔反尔!” “……给我馒头!” 赫连远暴起,用尽全身力气,抢了她手里的馒头吃了起来。 云紫璃看着他即便是饿到快死,却仍旧优雅如昔的吃相,扁了扁嘴,嘴角弯了弯…… *** 逃亡的日子,总是不太好过的。 初时,云紫璃让阿媚冒着大雨一路驾车西行,到后来,经过休息后,赫连远的身子好些了,便会让云紫璃和阿媚休息,跟她们一起交替赶车。 一路上,他们不敢投宿,只穿插荒野小路,好在出宫时阿媚身上带着应急的银两,马车坏了换一辆新的,马匹跑死了,再换新马,直至五日之后,大约觉得距离够远,足够安全了,他们行车的速度,才渐渐放缓。 夏天,总是炎热的连风都透着潮湿之气。 这一日,他们行至一座矮山前,山上植被翠绿,郁郁葱葱。 为谨慎起见,她们放弃了凉爽的山顶,而选择在山腰处找了个树木繁密的林子驻扎,准备好好休息一晚再继续赶路。 一连数日的接连颠簸,几人的身子,早已疲惫不堪,好在精神都还不错。 周围,鸟鸣啾啾,虫鸣阵阵。 阿媚将周围的杂草打散,往上面铺上两件披风,这便是她们今夜要睡的床了。 夜空中,繁星灿烂。 赫连远在左,阿媚在右,云紫璃平躺在两人中间,微仰着头,瞭望着夏夜星空,神思微远,似是回到了四年前,与赫连远初相见之时。 在过去长达四年的时间里,她一直以为,自己是穿越而来。 直到楚阳那一夜,恢复记忆之时,她方才记起过往种种,她并非穿越而来,而是带着前世的记忆投生而来。 她,在这个世上,还有另外一个尊贵的身份,她的生父,是北燕的皇帝,生母,便是当世三大奇女子之一的北燕沈后! 她,是北燕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让沈后都头疼的嫡亲女儿——长乐公主! 四年前,她无意间在御书房见到了北燕上一任皇帝独孤宸的书信,方知他并未身死,而是在吴国隐姓埋名做了太子太 傅! 独孤宸…… 这个名字,她从小到达听过无数次,对于这个母后第一个喜欢的人,她自然十分向往,想要知道他长的什么样子,更想要八卦的了解当年他和自己父皇母后之间的感情纠葛……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带着两名宫女和侍卫,私自离开北燕皇宫,千里迢迢的来到了吴国,寻找她的宸叔父! 一路舟车,她终是如愿见到了她的宸叔父。 他,化名子真,一派仙风道骨,早已洗尽铅华…… 想到子真先生,云紫璃不禁失笑。 在恢复记忆之后,她才总算明白,为何子真先生会对她那么好,好到将残月孤星都给了她! 她犹记得,当时子真先生看到她时的惊讶和震惊。 尚未等她自报家门,他便已经猜出了她是谁,对她的态度,更是宠溺非凡。 在她坚持不懈的纠缠下,他给她讲了一个唯美的爱情故事,只不过在那个爱情故事里,最终的赢家,是她的父皇和母后,而他则是个失败者。 他告诉她,他之所以留在吴国,其实是为了还债,还一个名叫南宫素儿的痴情女子的情债。 在讲完了那个故事后,他差了人来,命人将她送回北燕。那时候,她想的是,出来那么久了,也该回去了,便也就乖乖的坐上了返回燕国的马车,也就是那个时候,她在半路上遇到了要去北燕寻找亲生母亲的赫连远…… 彼时的赫连远,化名赫连撤之,白衣,黑发,容颜俊美,却随性不羁,他的周身总是散发着勃勃朝气,一颦一笑间,眼底似有寒星闪烁,真真潘安在世,魅惑人心。 饶是她从小见多了独孤煜那张高贵如仙灵的脸,还有他父亲的俊美容颜,还是忍不住被他吸引。 那一年,她本豆蔻年华,情窦初开,一路相处下来,难免对赫连远动了心。 好在,此情并非一厢情愿。 记得,他们初到楚阳,春时,花海中桃花盛开,他们在那里留下了他们的身影,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告诉他,她的父亲曾经以桃花为媒,娶到了她的母亲,所以她喜欢桃花! 那时,他温润笑着,看向她的眼底尽是宠溺:“日后,我定也以桃花为媒,聘你为妻!” 那时,她的眼里,只有他含笑的眸子。 而他,也如她一般。 思绪至此,云紫璃微敛了眸华,嘴角渐渐噙上浅笑,但是很快,这抹笑意便僵在嘴角,直到消失不见。 因为,她想起了她和他的那场生死离别! 那是到楚阳的第二日,他们相约出城,同游淮山,却不想半路遭遇劫杀,对方人多势众,且都是死士,她带的那些暗卫虽功夫高强,却双拳难敌四手,终是寡不敌众……后来,他们被逼到了断崖之上! 其实话说起来,那个时候,以他的身手,本来是可以脱身的,却碍于有她拖累,要分心去保护她,这次给了对方可趁之际。 没人知道,那个时候,看着他身上多出一道又一道的伤口,她有多后悔自己当初不跟教习师傅好好习武,以至于一身三脚猫的功夫,一到关键时候就掉链子! 再后来,看着敌人刺向他的那把剑,她不顾一切的替他去挡,却也因此脚下一滑,跌落悬崖……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时候赫连远死死握着她的手腕时,他后背被死士一刀刀砍下的情形! 他一定很痛! 可他却死死拉着她的手不放,直到她自己挣脱……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他的真实名讳,其实赫连远,更不知道,他要寻找的亲生母亲,便是南宫素儿……眼泪,随着过去的记忆,冲框而出,将一切与独孤宸讲给自己的故事相结合,云紫璃心中涩然,伸手胡乱抹了把脸,深吸一口气后,方才辗转过身,欲要看向睡在左侧的赫连远,却不期正好撞入赫连远正在凝望自己的一汪黑潭之中。 云紫璃心下一震,刚想挪动身子,却不期身后熟睡的阿媚竟也辗转过身,将她刚好夹在中间。 气氛,在瞬间凝滞! 赫连远呼出的热气拂面而来,透着丝丝暧昧,让云紫璃只觉心跳加快,唇齿之间竟也渐渐干涩起来。 这天这么热,三人挤在一起,不觉得口干舌燥才怪! 感觉到她的异样,赫连远的唇角,有些邪气的轻轻一扬,又朝她靠近了些,让两人之间,更加暧昧几许。 他的得意,溢于言表,让云紫璃不禁眉心微颦。 见她如此,赫连远丝毫不以为然。 不待她做出反应,他双眼一闭,伸手横于云紫璃身上,将她拥入怀中。 这家伙,得寸进尺! 云紫璃在心里如此怒骂一声,闻着属于他的男性气息,眉心皱的更紧几许。紧紧咬了下唇,她刚要伸手将他推开,却不料他身形一僵,直接带着她坐起身来。 与此同时,她身后的阿媚,竟也骨碌一 下坐起身来。 有情况! 云紫璃心下一凛,眸光闪动着看向赫连远,却见他伸出一根手指,对她做噤声动作。 “嗷呜……” 狼啸声起,与之相来的,还有哒哒作响的马蹄声。 “是沈宏驯养的枭狼!”赫连远的双眸在听到狼啸声时陡然变得深邃,看了眼怀里的云紫璃,悄声对阿媚道:“他们要寻的,是我的味道,你先带阿璃离开。” “既是带来了枭狼,这会儿即便我跟阿媚逃了,只怕也会被找到。”云紫璃冷冷的扫视赫连远一眼,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阿媚对云紫璃点了点头,只是戒备的观察着四周,却没有做出其他动作。 “你——” 赫连远剑眉一皱,脾气渐急。 但,没等他的脾气起来,不远处,便传来沈宏的充满挑衅的声音:“端王爷,数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沈宏!” 沈宏,宁国公沈林长子,出生即立为世子,骁勇善战,以狠辣作风见长。惊闻沈宏的声音,赫连远一眼望去,便见远处火光闪闪,来不及多想,他攫住云紫璃的一只胳膊,伸手在她哑穴上一点! 今夜能逃是最好,逃不掉他也要确保她的安全! 赫连远! 云紫璃忽然被点了哑穴,顿时双眸圆睁,怒视着赫连远,险些被气的急火攻心! “不要动!乖乖在这里等着!”赫连远的声音里,蕴含着无尽的宠溺和温柔,在他耳语一声,顾不得太多,直接将云紫璃提起丢进一边约有半米高的杂草之中! “王爷!” 阿媚见状,张了张嘴,却又很快释然。 赫连远回过头来,见阿媚正看着自己,示意阿媚也躲起来,却见阿媚轻轻摇了摇头,一脸的坚持。 沈宏一方,有枭狼引路,眼看就要过来,赫连远无奈之下,只能对阿媚轻道:“先离开这里。” 阿媚会意,两人几乎同时纵身蹿入幽黑的树林深处,疾行如风的向着远处蹿去! “端王殿下,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做困兽之斗么?”惊觉两人踪迹,枭狼低吼不断,沈宏冷哼一声,低沉冰冷的命令着自己的手下:“追!” “是!” 短暂的应是声响起,方才那些急促的脚步声还不及接近,便再次远去。 “赫连远!你个混账!” 底下有杂草垫底,云紫璃还是被摔的七荤八素,心底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暗骂一声,她忍着浑身差点被摔散的疼痛,有些艰难的起身后顾不得身上的擦伤,立即从杂草堆里爬出,借着稀薄的月色,咬牙向着不远处火把闪亮之处奔去。 风,将耳际的发丝徐徐拂起。 在这一刻,云紫璃心中所想,是赫连远和阿媚的安危,而非自己能不能顺利脱身! 活,对于她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但在活的前提下,赫连远和阿媚,也都要活着才行! 山路,陡峭难行。 山顶上方,厮杀正酣! 云紫璃疾驰而来,离得越近,血腥气便越重。在飞驰过一段时间后,体力不支的她剧烈的喘息着,但即便如此,她仍旧坚持扶着山石和周边的树木,在树林中艰难穿行,终于在半个时辰后,爬到山顶处。 狼啸声中,沈宏一方的追兵,已将赫连远和阿媚二人逼至悬崖死角。 此刻,阿媚手持长剑,奋力击退一波又一波的追兵,而赫连远则不知何时从追兵手中夺了一把弯刀,此刻亦跟沈家的死士不断厮杀! 耳后,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衣袂摩擦声! 云紫璃知大事不妙,心跳蓦地加速,并未急着转身,而是屏息以待,十分镇定的迎接横在颈间的那处冰凉! 夜空苍凉,月色半隐。 感觉到颈间寒意,云紫璃身上,也透出丝丝冰凉。 “端王妃!” 随着一声轻响,身后之人,伸手解了云紫璃的哑穴! 不曾看见,便知她被点了哑穴,由此可见身后之人心思缜密! 而此人,必沈宏莫属! 穴道得解,云紫璃双眼微眯,心思电转之际,冷冷一笑,强作镇定道:“本王妃素闻沈将军爱兵如子,眼下沈将军还在等什么?有本王妃在手,还不赶紧让王爷停手!” “王妃果然是聪明之人!” 沈宏嗓音低沉的一笑,伸手自旁边接过一只火把,逼着云紫璃向前几步。 “王爷!我奉劝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云紫璃耳际,响起沈宏的冷嘲之声,随着他的这句话,不远处正在与敌人厮杀的赫连远和阿媚,纷纷面色一冷,脸色铁青的停下手上的动作。 “沈宏,你堂堂七尺男儿,以弱质女流为饵算什么本事?有什么事情,你大可冲着本王来,放了她!”</p > 赫连远手里的弯刀上,不断有鲜血滴落。凝眸上前几步,他面如寒霜般,隔着云紫璃,与沈宏对峙崖上。 “弱质女流?!” 沈宏视线在阿媚和赫连远之间来回穿梭,凉凉嘲讽一声,温热的呼吸吹拂在云紫璃耳际,让她眉心紧锁,一阵厌恶!“王爷出事时,她可以不动声色,跟皇上虚以委蛇,事后又神不知鬼不觉的策反皇上亲信,自天牢中救出王爷,倘若端王妃算是弱质女流的话,这世上的女人,又该称作为何?” 赫连远脸色一沉,再次向前迈出两步,语带鄙夷道:“看样子,你是打算让本王拿自己的命,来换回她的命!” “再怎么说,王妃都是王爷的救命恩人……王爷明鉴,末将正是这个意思!” 沈宏的脸上,划过一丝狠戾,声音里充满挑衅! 闻言,云紫璃眉头微蹙,心下竟隐隐有些忐忑! 她想活! 却不想用赫连远的命,换自己独活! 若是那样的话,在宫中时,她大可袖手旁观,也犯不着这些日子颠簸流离! 赫连远的视线,借着火把的光芒,轻轻扫过云紫璃的脸,嘴角轻轻一翘,他俊美的脸上,透出肃杀之气:“女人,如衣服,本王心存的,是家国天下,你还是收起你的如意算盘!” 只他这一句话! 云紫璃的心中的忐忑化去! 她还真怕他不顾一切的来换她,那样的话,她这阵子的苦,岂不是白吃了? 不过,看样子,是她多虑了! 她身后的沈宏似是没有想到,赫连远居然对自己的恩人如此,握剑的手,渐渐收紧。 云紫璃感觉到他的异样,身子轻颤了下,不顾脖颈间尖削的刀刃一下下的割伤着自己,她冷笑着出声:“哈哈……哈哈……沈将军,看来你和本王妃都失算了,对于王爷来说,本王妃根本算不得什么!” 语落,她斜瞟赫连远一眼。 忽地,手中银光一闪,猛然抬手,在沈宏猝不及防之际,将早已备好的一根银针刺入他的腕部穴位! 嘶的一声! 沈宏的手腕不禁一抖! 千钧一发,云紫璃整个身子向下一弯,避开锋利的刀锋,就地向外一滚! 与此同时,赫连远手里的长剑快如闪电,快速向前刺来。 沈宏眉心一紧,顾不得被云紫璃挣脱,扔掉手里的火把,以左手持剑,剑身上挑,攻向赫连远,电光火石之间,两剑相交,铿锵之中,迸出火光! “你们谁都不准插手!” 看着自己的手下跃跃欲试,沈宏自尊心受创,冷的目光,如利刃一般划过赫连远的面庞,持剑与赫连远奋力厮杀! 在此期间,边上的阿媚也没闲着。 只见她纵身一跃,护在云紫璃身前,以手中长剑退敌。 有阿媚在前,云紫璃自地上站起身来,看向不远处被一群死士团团围住的赫连远,而后躲过刀光剑影,弯身疾步上前,自地上拾起方才沈宏扔掉的火把! “阿媚!” 喊了阿媚一声,她将手里的火把向着阿媚用力扔去:“山顶逆风!” 阿媚闻言,心意一动! 伸手准确无误的接过火把,她持短剑快步向前逼近,用火把将地上干燥的草丛引燃。 引火,不只一点! 她以火把为轴,脚下快驰如风。 赫连远意会,在拼杀之余,亦夺取火把,以一线为隔,将沈宏一方隔于线外。 一时间,大火,伴着风声,呼呼而起! 极速蹿起的火苗,如火龙一般,向着沈宏所带的追兵,奔涌而去! 山火,瞬间照亮了夜空,焚烧了一切,也成功阻止了追兵的脚步。 “你啊!” 看着眼前赤红的火焰,赫连远完美的眉形一皱,飞落云紫璃身边,伸出手来,轻扶云紫璃的肩胛,语气不善的道:“我明明让你乖乖等着,你却还是跑了上来,方才万一有个闪失,此刻你这条命都赔在这儿了!” “不是没事吗?大惊小怪什么?” 云紫璃因赫连远的语气,轻蹙了眉头,微侧着目望着他火光下虽有些狼狈,却丝毫不掩俊逸的容颜,目光同样不善! 赫连远睇见她的目光,神情一怔,顿觉反应过来! 刚才为了她的安全,他直接封了她的穴道丢进了杂草堆里,眼下以她的性子,这是要秋后算账的节奏啊! “那个……阿璃……”轻轻启唇,他想要跟她解释什么,却在她的注视下,只咂了咂嘴,却一个字都无法辩驳! 因为,云紫璃的眼光,已经越来越冷了! “哼!” 冷冷一哼,云紫璃眸华轻抬,不再看他,转身从另一侧下山。 “阿璃!” 赫连远无奈,只 得开口又喊了她一声。 “那个王爷,咱们还是赶紧跑路吧!”阿媚看了赫连远一眼,快步追上前方的云紫璃。 赫连远见状,紧皱的眉头,愈发紧了几分。看着她们两人越走越远的身影,他轻叹一声,只得也跟着下山! 一路上,云紫璃一直一言不发! 期间,有数次,赫连远都曾忍不住想要上前搭讪,但想起她那如刀子一般的目光,他便又打消了心底的念头。 大约卯时许,他们一行三人,终于下山。 因为一场大火,又是背风,他们一时不必担心枭狼的追击。 以前,他们所行方向,皆是往西,可是现在西边的走不通了,他们便只能另寻出路。这不,经云紫璃提议,他们一行改道向南,步行两个时辰后,终于来到了一座小镇。 因遇袭突然,马匹和随身所带的东西,皆都丢在了山林里。 无奈,云紫璃只得典当手上的翡翠戒指。。 整个典当的过程中,赫连远时而的转动下拇指上的碧绿色扳指,又时而看向云紫璃,但云紫璃却从未抬头看他一眼。 直到不久后,重新坐上马车,她才悻悻抬头,目光淡泊的看向他:“往西的路不好走,如今我们必须另找一处安全的地方暂时落脚!” 赫连远知道,云紫璃这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见,想了想,道:“如今京城形势不明,我需先与一文取得联系吗,这样吧……我们暂时先由此转道楚阳如何?” “楚阳?!” 再听到这个地方,云紫璃的脑海中所浮现的却是那开满桃花的花海,还有以前赫连远那双明亮而温柔的眸子。 “对!楚阳!” 赫连远微微点头,补充道:“楚阳距离北燕极近,与西方完全错开,赫连堂的追兵,一时半会儿还到不了那里,而且,我有位感情甚笃的皇妹正好嫁到了楚阳,我们眼下去了,可先行在她的公主府里暂住,待与我的人取得联系,再动身不迟!” 赫连远的皇妹安阳公主,云紫璃还是知道的。 她同赫连远一样,皆都非青萝太后所出,不过却在出阁前,常伴青萝太后身边,深得青萝太后的喜欢,如此才赐婚给了楚阳李家,并于四年前出阁后,便在楚阳建了公主府,一直定居于此地。 其实云紫璃想问赫连远,他如何笃定,他这皇妹不会给青萝太后报信? 不过看着他自信满满的样子,想到他从来谋算无遗漏,她到了嘴巴的话,悉数又咽了回去。 几日后,她们再次进入楚阳城。 恢复记忆后,再次远瞻楚阳的街道,云紫璃的心情,已然于上次来时大相径庭。 楚阳的街道,比之四年前,更加宽阔,更加繁华。坐在马车里,伸手轻轻撂开车帘,看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街道,云紫璃的的目光,忽地一闪,定在不远处立身街角处的那抹紫色身影之上…… 第130章 脾气 那是……无澜! 无澜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远远地,凝望着人群中惹人瞩目的紫衣男子,云紫璃黛眉轻蹙,心中疑问重重。 车外,赫连远正优哉游哉的靠坐在马车前辕上,一身寻常的青色布衣,丝毫不减他身上的矜贵之气,唯那垂落的长发,遮去了他大半的俊美容颜,才不至于过分引人注目。, 赫连远回头来,见云紫璃望着远处怔怔出神,语气温和的问道:“是不是有些不适应?丰” 楚阳的天气,比之京都,要更加潮湿炎热,以前云紫璃在这里的时候,曾经说过不适应这里的潮湿天气,是以此刻,他以为她是身子不舒服。 云紫璃收回视线,轻轻的睨着他,便再次看向远处尽。 自上次夜袭之后,云紫璃对赫连远的态度,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 此刻见她只睨着自己,却不言语,赫连远轻动了动眉脚,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当他看到人群中的无澜时,眉宇倏地一皱! 静默片刻,他收紧马绳,作势便要调转马头。 云紫璃见状,收回视线看着他:“怎么?不去安阳公主府了?” 赫连远垂眸,与她四目相对,说话的语气沉冷如冰:“无澜直接听命于青萝太后,如今出现在这里,定是早已料到我们会来安阳……”他的意思,是安阳公主府不能去了! 云紫璃闻言,蹙眉看着他:“赫连远,这些天我一直在马车上,实在颠簸累了。”她的意思,是仍旧要去安阳公主府。 “可是……” “没有可是!” 云紫璃打断赫连远的话,然后放下车帘:“无澜不会对我们怎么样!” 赫连远听了她的话,顿时心里不舒服起来,紧皱了俊眉:“你怎么就如此笃定……” “我相信他!” 淡淡而笃定的声音自车内响起,赫连远心里酸溜溜的不说,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你就这么相信无澜?” 心中不满到了极点,赫连远冷哼一声,回头甩动马鞭,驾着马车往公主府的方向而去。 对于无澜,他比谁都清楚。 她说的没错,以无澜对她的看重,的确不会对她怎么样,不过她这种没来由的信任,却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不,是十分的不舒服! 待马车离去之后,站在不远处的无澜方才抬起头望来,俊美的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 不久,天空中,铅云低沉,沉闷阴郁,竟隐隐的飘起细雨来。 赫连远驾着马车缓缓在公主府门前停驻,回头掀起车帘,十分自然的朝着云紫璃伸出说来,欲要扶着她下车。 云紫璃看了她一眼,虽仍然透着过去几日的冷淡和疏离,但到底还是伸手搭在他的腕上,由他牵着,缓缓步下马车。 显然,对于京城的情况,安阳公主府早已得了消息。 虽赫连远一袭布衣,守门的侍卫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见赫连远前来,守门的侍卫脸色变了变,很快便一脸谨慎的将他们一行请进公主府,并一路引着他们到了一处密室当中。 密室里的摆设,皆属上乘,一眼看去,便知价值不菲! 看着满室的富贵,云紫璃、阿媚和赫连远三人,皆都神色如常,落座之后,缄默不语。 一时间,空气里弥漫着令人压抑的静寂。 安阳公主跟赫连远感情很好是真,不过事到临头会不会站在青萝太后那边亦或明哲保身,谁也说不清楚。 约摸一盏茶的时间,这份寂静随着安阳公主的到来,方被打破! “皇妹!” 看着室门处,一袭翠绿纱缕长裙的安阳公主,赫连远唇齿含笑,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随着他的一声皇妹,云紫璃和阿媚,纷纷起身,阿媚更是依着规矩,低眉对安阳公主行着礼:“参见公主殿下!” 看着眼前的安阳公主,云紫璃总算知道,为何吴国会有大小两位安阳公主了! 眼前安阳公主雍容华贵,却应了那句侄女随家姑,她精致的样貌,竟与安阳大长公主颇有几分相似。 不同的是,安阳大长公主在看到云紫璃的时候,总是慈爱宠溺的,而安阳公主此刻看她之时,却是冷冷的一眼带过,眸中透着些许敌意。 见状,云紫璃心下不禁一哂! 她不明白,此刻长公主对她的冷淡和敌意从何而来! 如此想着,她的眉心,不禁微微一拧。 见状,安阳公主紧致的眉心,轻轻一颦,微冷的瞳眸之中闪过一丝不悦。 赫连远见状,也不由皱了下眉头,就在他准备再开口时,却见安阳公主眼中的不悦便已隐去。 只见她对赫连远微微颔首,引着他坐回到椅子上,一脸关切的问道:“宫里的事情安阳已经听说了,王兄一路逃亡而来,该是吃了不少 苦吧!” “让皇妹挂心了!” 赫连远凝眉,对安阳公主轻点了下头,低声问道:“皇妹可知如今宫中情况如何?大姑姑的身体可有大碍?” “自知你逃离之后,大姑姑的身子大有起色!”言至于此,安阳公主的唇边,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宫中情况,一切尚且太平,太后不出面,皇上和皇后的这些小伎俩,卑鄙龌龊,上不得大台面,不敢公告天下!” “这些只怕并非全是皇上和皇后的手笔!”赫连远想起自己被陷害的经过,脸色瞬时一沉。神情淡漠的端起桌上的茶水,他眸中闪过冷冽:“终有一天,我会同他们算算总账!” 一语甫落,他将端在手里的茶杯用力砸在桌上,杯盏碎裂,他手指之间,顿现鲜红血迹。 见状,云紫璃微垂着脸,眼底闪过不悦! 她费心费力把他救出来,他就这么对待自己? “王兄!” 安阳公主黛眉一蹙,自身边丫头手里接过帕子,伸手拉过赫连远的手,一边为他包扎着,一边关切的问道:“安阳可有什么地方能帮的上你?” 在替赫连远包扎好手之后,她抬头看向云紫璃,见云紫璃一直在边上冷眼旁观,她红唇微抿,眸中不悦之色更浓。 见她如此,云紫璃嘴角轻抽,直觉自己有些无辜! 赫连远的手,那是他自己伤着的,好不好? 而且依着安阳公主现在的神情,倘若她上前替赫连远包扎,只怕会惹的她更为不快! 赫连远将两人之间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有些无奈,他伸手自己将手帕缠上,轻轻点头:“前两年,我寄养在你这儿的信鸽可还在?我需用它与一文飞鸽传书!” “在的!” 安阳公主对身边的丫头轻点了点头,命人去取了信鸽,然后对赫连远语重心长的道:“我这里,虽然不一定安全,但这几日总不会出什么乱子……你且先在此处休息,待飞鸽传书与一文取得联系,再动身去别处也不迟!” 言语至此,她的语气顿了顿,抬眸望向云紫璃:“等王嫂洗漱更衣之后,安阳还有些话,想单独叮嘱王嫂。” 这就是要借一步说话的意思! 云紫璃会意,嘴角泛起一抹浅显的笑靥:“好!” 安阳公主离开之后,云紫璃简单洗漱过后,发髻随意挽起,换上一件软红的夏裙,便带着阿媚跟着安阳公主身边的丫头出了密室,在公主府弯曲幽深的长廊里穿行片刻后,被请到了一间厢房门前。 云紫璃抬步而入,阿媚刚要进门,却被那丫头拦下:“公主殿下有命,要王妃自己进去!” 阿媚见状,眉头紧蹙着看向云紫璃。 “没碍的,你在外面等!” 云紫璃扫了眼引路的丫头,微微一笑,转身进入房内。 房内,苏合香的味道极浓。 云紫璃一步步入内,在临近内室门口时,一眼望去,便见一道紫色的身影,背对着内室门口,似是正在欣赏着墙上挂着的夏莺图。 听到脚步声,那人轻摇折扇,徐徐转身,继而对她温润一笑:“小璃儿,好久不见!” 云紫璃眸光闪了闪,心中腹诽着,明明早前才刚见过,但是嘴上却是笑着说了一句:“真的是好久不见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得到拈花宫的命令,来这里守株待兔,只等你和赫连远至此,然后对赫连远……”无澜语气顿了顿,脸上笑意更深了:“格杀勿论!” 闻言,云紫璃撇了撇嘴,脸上的笑意也浓了几分。十分随意的走到椅子前坐下,她抬头看着无澜,眸光闪烁如星辰:“如今兔子就在眼前,你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是啊!兔子就在眼前,可是我却不忍下手!” 无澜轻叹着,坐没坐相的倚靠在云紫璃身边的椅子上,声音蓦地一低:“杏儿我已经带出王府,你不必担心!” 云紫璃心头一颤,看着无澜的目光微深了深,却是能说上一句:“多谢!” 听云紫璃说谢,无澜自嘲一笑,看着她说道:“我不过是自己想这么做罢了,你何必跟我说谢?”有的时候,他宁愿她不谢,因为那样,最起码还把他当成是自己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嘴里说着谢谢,实则两人之间,却筑起了一道看不见的高墙! “那就不谢!” 云紫璃挑眉,从善如流, 无澜失笑,一副拿云紫璃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模样,摇头叹了叹:“你啊!” 云紫璃见状,也跟着笑了笑,然后敛眸问道:“青萝太后让你在这里守株待兔,你却不忍下手……你回去后打算如何复命?” “我在楚阳,没有等到端王和端王妃!” 无澜淡淡的,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动作优雅的浅浅啜着。 云紫璃颔首,却很快又疑惑声道:“青萝太后明明知道我们之 间的关系,却还是让你来了楚阳,还真是……不按牌理出牌啊!” “小璃儿,方才我说过的话你应该还记得吧?”无澜转头,对上云紫璃的双眼,轻笑了下,眸子漆黑如墨:“我所说的格杀勿论,只是对赫连远,而你……只要我杀了赫连远,可以任我带走!” 闻言,云紫璃冷笑了下,目光微冷:“看样子,她是当家作主的时候太长了,以为我真的任她拿捏!” 她背叛赫连堂,救出赫连远,此事之后,便再无回到赫连堂身边的可能! 便是赫连堂疯了,还想要她,青萝太后也不会答应! 不过青萝太后啊! 先把她许给了赫连远,如今又许给了无澜,她以为她是谁?她的生身父母吗?竟然妄自尊大到想要一直替她当家作主? “你与赫连远逃离之后,皇上便将云起明下了大狱,而云紫生……”无澜看着云紫璃的眸华微微顿了下,面露怪异之色:“我生怕他们会拿紫生威胁你,第一时间便去了云府,却还是晚了一步,不过你说奇怪不奇怪?事后他并没有被羁押在天牢里……”言语至此,无澜紧紧盯着云紫璃:“我竟然见她出现在了慈宁宫里。” 无澜的话,像是一把利剑,劈开了始终萦绕在云紫璃心头的迷雾。 四年前,她和赫连远在一起坠崖,那时候赫连远遍寻她不到,她却出现在了千里之外的云家别院,成了云紫生的姐姐…… 如今看来,一切都是青萝太后有意为之。 那老太婆应该早就知道,她跟赫连远的关系,如此才会处心积虑的为她安排了一个新的身份,让云紫生成为她的掣肘不说,更有甚者竟然让她嫁给赫连远,利用赫连远对她的感情,让她成为对付赫连远的一把利刃! 云紫璃不敢想,若她失去了今生的记忆后,没有保留下前世的记忆,如今是否已经把刀插在了赫连远的心头? 想到这些,云紫璃心底怒火冲腾而起。 那汹涌的怒火,无边无际,燃烧到狂炙之时,竟见她身形轻颤,陡地夺过无澜正在喝着的茶盏便狠狠砸了出去:“可恶!” 砰的一声! 茶盏砸落在门框上,瞬间碎片飞舞,惊得门外的阿媚不顾多想,直接越过守门的丫头便冲进门来。 “王妃?!” 进门之后,阿媚只来得及喊了云紫璃一声,乍见犹自怔愣的看着云紫璃的无澜,瞬间心生戒备。 “无事” 云紫璃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对阿媚摆了摆手:“你先出去!” “是!” 阿媚看了云紫璃一眼,见她真的没事,又看了无澜一眼,不动声色的退了出去。 彼时,无澜也已经反应过来。 看着门口那摔得七零八落的茶盏,他咂了咂嘴,道:“你这清冷的性子,怎么会有这么暴的脾气?” “我一直都是这脾气!”云紫璃横了他一眼。 无澜撇了撇嘴,眸光闪了闪,试探着劝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在你没回去之前,紫生怎么说也是安全的。” 云紫璃知道,无澜误以为她是在为青萝太后准备拿云紫生威胁她而生气,也不多做解释,只是阴沉着脸色站起身来,抬步便向外走:“给青萝太后卖命,实非长久之计,若是无事,你回去复命之后,还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她始终不曾或望,当初大婚之前他从大长公主府劫走她被赫连远拦下时,他说过的那句警告之语。 他,无澜,吴国的紫衣侯,应该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一个可以让吴国血流成河的身份! “喂!” 眼看着云紫璃行至门口处,无澜喊住她,“你不管云紫生的死活了?” 云紫璃停下脚步,心中冷笑:“你刚才也说了,我不回去,他怎么说也是安全的,既是如此,为了他的死活,我也不能回去不是?” “……” 无澜一怔,想了想,不由失笑。 貌似,还真是这个道理! “小璃儿!” 再次抬眸,眼看着云紫璃抬步就要跨过门槛,他又喊了她一声! 云紫璃闻声,回眸。 见云紫璃回头望来,无澜勾唇一笑,将手里的东西扔了过去。 云紫璃伸手接过,觉手中之物触感极好,如人的肌肤一般细腻,顿时心下一紧,垂眸看去,只见一张做工精致的人皮面具,静静躺在手中:“这……” “这东西你留着防身!” 无澜深深的凝视着她精致清丽的容颜,语重若轻:“出门在外,好好保护自己!” “谢……嗯!” 云紫璃本来想说谢谢,但是想起无澜早前说过的话,到底只是轻应了一声,便出了门。 门口处,佳人已去。 无澜却始终不曾将视线 收回。 他在想,云紫璃何以会为了赫连远,不顾她素来视为生命的云紫生? 那个答案,只有一个。 但他,却打从心底里不想接受! *** 门外,阿媚和引路的丫头见云紫璃出来,连忙迎了上来,云紫璃轻扫两人一眼,刚要按照原路返回,却听那引路的丫头轻道:“公主殿下在后花园等着王妃过去,还请王妃移步!” 云紫璃闻言,黛眉轻蹙。 但是很快她便轻点了头,示意丫头在前面引路。 雨,仍在淅淅沥沥的下着。 细密的雨丝,为炎热的燥夏,添上了几许清凉,亦打湿了公主府后花园里姹紫嫣红的花蕾。 头顶上,一把油纸伞让阿媚撑的纹丝不动。 脚下的路,因为落雨,略显湿滑。 云紫璃微微抬眸,唇角噙着一抹浅笑的睨着不远处的安阳公主,轻道:“夏日时节,雨水多是倾盆而至,细雨霏霏的机会真的很少,公主真是好兴致!” 听到她的声音,安阳公主微微转身,目光冷淡的看着她:“王嫂可有兴致陪本宫听听雨,赏赏花?” 云紫璃一路逃亡,好不容易才到里公主府,若此刻给她张床,她能睡到明天去,哪里来的兴致去听雨赏花? 不过…… 这安阳公主对她的态度,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这冷淡之中,还夹杂着些许不喜。 此刻,对方把她引到这里,又自称本宫,恐怕并非是为了赏景,而是另有话说。 只是,和对自己有敌意的人在一起,对她而言,着实,是一种煎熬。 是以,既然人家不愿先开口,她十分乐意,再招人家一次嫌! 只见她莲步轻移,在安阳公主身边站定:“公主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不必拐弯抹角!” 果然,因她的话,安阳公主的眼底,再次浮起一抹冷意。 略一回眼,髻上珠钗拂动。 安阳公主细长的凤眼,自云紫璃头顶轻轻飘过,见云紫璃一脸淡然,她轻哼一声:“你以为,本宫有那么闲么?” 第131章 相拥 “公主当然不会那么闲!” 云紫璃轻轻的扬起嘴角,嫣然一笑:“既是如此,那还请公主明言,莫要与本王妃再打哑谜!”她救了赫连远,安阳公主若真的跟赫连远兄妹情深,该感激她才是,可是她却对她如此态度! 她,实在很好奇,安阳公主对她的莫大敌意,到底来自于何? 听闻云紫璃的话,安阳公主微顿了下身子,眸光冰冷的睨着云紫璃,并未立即说些什么,而是先对阿媚沉声命令道:“你先下去!” 阿媚眉梢轻轻一蹙,握着油纸伞的手轻轻一动,目光却只看向云紫璃丰。 自上次云紫璃在断崖将她救起之后,无论走到哪里,她的主子,只有一个! 那便是云紫璃尽! 除此以外,就算是天皇老子来了,也要看她乐不乐意听他的。 “果然是物以类聚,又是一个不怕死的!”安阳公主声音平淡舒缓,不紧不慢的道:“若本宫记得不错,上次本宫回京都的时候,你该是跟在皇上身边的,这会儿怎会对她如此忠心?” 听安阳公主此言,阿媚一怔,面色变得有些复杂。 安阳公主这时候拿她的身份说事儿,到底意欲何为? 要知道,如今端王和皇上可是势不两立的,她既是皇上身边的,如今又对云紫璃忠心,她莫不是想要离间云紫璃和赫连远之间的关系? 想到这一点,阿媚的脸色,那就不是复杂,而是有些白了。 安阳公主悻悻一笑,不看阿媚,将视线投注到云紫璃身上,静等着她的反应。 皇室之人! 从来,都不会有简单角色! 云紫璃看了安阳公主一眼,半晌儿之后,方才悠悠侧目,侧目对阿媚笑了笑:“你先下去吧!” 她知道! 此刻,阿媚的心里,定是有些不是滋味的。 “王妃……” 阿媚明显感觉到安阳公主对云紫璃态度不善,不禁面露忧色! “没碍的!” 云紫璃眸华轻抬,端详着安阳公主,语带双关道:“为救王爷脱险,本王妃可舍弃性命,本王妃于他是妻子,亦是恩人,公主是王爷的皇妹,只会对我好,不会再有其他!” 此语一落,明显可见安阳公主神情微颤。 云紫璃心下微哂! 这才莞尔一笑,对阿媚微微颔首。 “那……奴婢先行告退!” 阿媚轻叹了口气,将手里的油纸伞递给云紫璃,转身向花园外的长廊走去。 目送阿媚离去,云紫璃轻掂了掂手里的油纸伞。待她再次转身面对安阳公主时,却见安阳公主轻提裙摆,缓缓顺着一垄垄花田漫步在细雨之中。 云紫璃见状,眉梢一蹙,抬步跟上。 知道云紫璃就在身后,安阳公主走了数米后停下脚步,语气淡漠如昔:“妇人有七弃、五不娶……世有恶疾不娶,弃於天也;世有刑人不娶,弃於人也;乱家女不娶,类不正也;逆家女不娶,废人伦也;丧妇长女不娶,无教戒也!当初王兄大婚之时,本宫不在京都,否则你进不了王府的大门。” 云紫璃闻言,心中冷笑。 丧妇长女? 若她是真的云紫璃,可不就是丧妇长女吗? 呵…… 她素来是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既是人家不敬她,那她也就没什么好客气的了。 “谁让公主那时不在京都呢?” 唇角勾起的弧度,泛起清晰的冷意,云紫璃上前一步,在安阳公主身边站定:“如今我已经进了王府的大门,且还深得你王兄厚爱!” “云紫璃!” 安阳公主脸色一沉,怒目看向云紫璃:“你不要太嚣张!” 看着安阳公主出离愤怒的样子,云紫璃但笑不语,心中却在暗道,这安阳公主跟赫连远果真是兄妹两个,连性子都一样,跟炮仗似的,一点就着。 这不,连王嫂都不喊了! 安阳公主见云紫璃一直看着自己笑,也知自己反应太大,不禁深吸一口气,沉声威胁道:“你当真以为,没人知道你跟皇上之间的事情?” “我跟皇上之间清清白白!” 云紫璃闻言,冷笑,语气也不再客气,直接把麻烦推给了赫连远:“皇上对我如何心思,那是他的事,我对皇上如何,王爷最清楚不过。” “你……” 安阳公主咬牙,片刻之后方吐出一口气,沉着脸色叹道:“皇上的事情便罢了,不过自古有云,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就不知你在心中如何理解这句话?” “鱼与熊掌?!” 云紫璃被安阳公主问的一懵,思忖着安阳公主问出这句话的寓意,她神情稍显茫然。 如今赫连远是逃犯,连带着她这个端王妃也被牵连,她还真不知自己到底能 得到了什么,竟然让身为天之骄女的安阳公主,如此看不过眼! “本宫此刻与你所说,是感情之事!” 见云紫璃一脸疑惑,安阳公主不禁嗤笑出声。 “感情之事?!” 云紫璃丝毫没有忽略安阳公主的冷嘲之意,眉梢几不可见的轻皱了下。抬头瞥了安阳公主一眼,她狐疑出声:“公主所指,可是我与王爷之间的感情?” “你为救王兄,可以舍弃性命,你与他情比金坚,本宫自不必多言,但……”略一回眼,安阳公主眸华轻敛着斜斜凝向云紫璃,道:“身为女人,男人,有一个足矣,你还是不要太贪心的好!” 安阳公主的双眸,虽半敛着,却仍旧光华闪闪,冷意涟涟。 因她的话! 云紫璃的心底,似是有根弦,啪的一声断开了。 她这一生中,总是与赫连远纠缠不清。 不过,除了他,她并未再贪心的去抓住任何人! 心绪飞转之间,眉心轻轻一颦。她紧咬了下唇,不明所以的问道:“恕我愚钝,不明公主言中寓意。” 话,如此轻松的便问出了口,但一语落地之时,她心中却陡然一亮,似是想起了什么。 “好一句不明……”轻哼一声,安阳公主转过身来,与她对立:“本宫说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闻言,云紫璃双睫轻颤,唇瓣轻轻蠕动,她想要说些什么,可在安阳公主的炯炯目光下,只得悻悻的选择缄默不语。 她知道! 她不言,则安阳公主必语! 此刻,她什么都不用解释,只静等着安阳公主将一切说明即可。 “据本宫所知,你嫁入王府前,便与紫衣侯相熟,嫁入王府后,他更是为送你一棵梨花树费尽心机……”安阳公主的语气里蕴着浓烈的妒意,言语间她向着云紫璃逼近一步,声音微厉:“你莫要告诉本宫,你不知他对你的情谊。” 果然! 她,是为了他! 听完安阳公主的话,云紫璃心下,思绪飞转。 此刻,她才明了。 安阳公主对她的恨意,到底来自何处! 想到方才她和无澜见面,便是安阳公主安排,如今安阳公主因他对她的好,而迁怒于她,难道……无澜跟安阳公主早就认识? 云紫璃黛眉轻轻一蹙。想到某种可能,心下微微一窒,旋即轻抬眸华,望进安阳公主泛着冷光的眸中。 仅仅一瞥,她便知道,她所料丝毫不差。 安阳公主虽早已有所婚配,但,她的心却在无澜身上。 可无澜在过去几年,却似乎将一切的心力,都放在了她这个对他不可能有回报的人身上。 是以,安阳公主对她的态度,才会不好! 也不可能会好! “公主的意思,我明白了。” 云紫璃纤细的手指,轻轻扫过花枝上的雨水,握着油纸伞的手,向边上一偏。雨丝飘落在脸上,凉凉的,透着清爽,她舒服的喟叹一声,微仰着头道:“公主说的没错,紫衣侯的心意,我全都明白,但公主方才也说了,男人,于女人来说,一个便已足够,而我……从来都不曾对他起过一丝贪婪之心!” 那个潇洒不羁的男人,于她而言,仿佛是一缕阳光,总是在她最需要温暖的时候,照亮她的心。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配不上他。 是以,过去的她,从来都不曾,亦不敢对他有任何非分之想!试问,既没有非分之想,又何来的贪婪之心?! 听她所言,安阳公主凤眼微眯,目透精光:“从来?!” “从来!” 迎着安阳公主的目光,云紫璃不避不闪,郑重点头。 “呵……” 安阳公主的态度,丝毫没有因云紫璃的表态而有所好转,反倒更加变本加厉道:“他如此待你,你却心如磐石,好一个薄情女子!” 听安阳公主吐出薄情二字,云紫璃眉心不悦一蹙,嘴角十分冷淡的向上翘起。 薄情…… 这,已经不是云紫璃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评价于她。 赫连远如此说过,无澜……也说过! 不过,无论是薄情,还是痴情,于安阳公主都不会是可以令她满意的答复。若她说对紫衣侯有情,安阳公主会说她贪心,若她说无情,安阳公主又说她是薄情女子! 念及此,云紫璃心下不禁微微讪讪然,眸华闪烁间,她看向长公主,淡淡轻问:“驸马爷对公主用情至深,天下人尽皆知,就不知公主如此为侯爷不平,可想过他的感受?又有谁为他鸣不平?” 安阳公主对无澜的感情,溢于言表,她断不会看错。驸马爷李坤英生就楚阳人士,对他的事迹,云紫璃自小便有所耳闻。 当年,满腹经纶的李坤英进京赴考,在 文崇殿中初见安阳公主便惊为天人! 自此,他便开始了自己漫长的求亲之路。 三年! 他足足用了三年光阴,才打动了长公主,并应她的要求,放弃朝中高位,带她回到楚阳,在此处定居! 但此刻,她却在为另外一个男人而不平! 是以,此刻,云紫璃能做的,想做的,便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果然,她此话一出,安阳公主原本冷淡的眸色,蓦地变得锐利起来。 “感情,本就是两情相悦的,岂有三人之理?”想起独孤宸说起当年同父皇母后之间的故事时,说过的这句话,云紫璃心中唏嘘,脸上却是讪讪一笑,复又开口道:“紫衣侯对我的好,我心存感激,但,如今我是王爷的妻子,若果真回以侯爷一星半点的回应,便真真成了公主口中所说,想要鱼与熊掌兼得了!” “你……” 安阳公主杏眼怒睁,长公主怒不可遏:“看样子,王兄果真把你宠坏了。” 心想安阳公主和赫连远的脾气,还真是出奇的相似,云紫璃轻轻一笑,对她的话不置可否:“王爷宠我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明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 她知道,说出这句话,依着安阳公主的脾气,必定暴跳!但这阵子,她的心里,同样有股怒气无法发泄!以前没有恢复记忆时,她或许审时度势,会耐着性子极力隐忍,但是如今,这两个字,随着她离开京都,大约也可以跟着一起丢掉了。 “本宫要让王兄休了你!” 安阳公主怒极,俏脸如冰似雪。 “公主殿下请随意!”不曾抬头去看安阳公主因怒气而扭曲的容颜,云紫璃在细雨中转过身来,望向赫连远所在的密室方向。 视线,短暂一滞! 看着不知在密室前站了多久的那个男人,远远的睨着他举世无双的俊颜,云紫璃心里,只觉五味杂陈。 她是堂堂正正的天之骄女! 上有父母宠爱,下有兄长可以任意欺凌,何时遇到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坠崖?失忆?被人利用?如今拼死拼活救了人,还要看人脸色? 心下,苦苦的,涩涩的,涌起一种无法言语的滋味,云紫璃轻抿了抿嘴,鬼使神差的转头又对安阳公主说道:“哦,对了,忘了告诉公主殿下一声,我虽嫁进了王府,却始终不曾跟王爷拜堂,如此也算平生遗憾,若是你想让他休了我,请赶早,我也好早些嫁了紫衣侯,跟他拜堂成亲!” 语落,她冷冷一哂,她将视线收回,懒得去看安阳公主那张黑的跟锅底似的脸,微扬了下颔,轻轻抬步,在细雨纷飞中,缓缓的向着赫连远走去。 自始至终,赫连远的目光,一直都在云紫璃的身上。 方才听到她说没有跟他拜过堂,他心里先是升起一丝愧疚,然那句话说到最后,却变了味道,让他的心情顿时阴郁起来。 可是眼下,看着她在雨中缓缓朝着自己走来,他没来由的竟涌起几分雀跃,那阴郁也随之消散。 “我累了,先去歇着了!” 从赫连远身侧经过时,云紫璃脚下的步伐,未曾停下。 便是有再多的不满,想到他过去四年为情所困,她也只能有气无力的低喃一声。 “阿璃!”赫连远伸手抓住她的皓腕,迫她止住脚步,赫连远沉默片刻,才缓缓说道:“有些事情安阳不知情,若有什么话说的不中听,莫往心里去!” 她,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但他,却这么说了。 “我知道!”云紫璃眉梢轻抬,对上赫连远平静的双眸,神情淡淡的。 她的声音,淡淡的,透着几许疏离。 感觉到她的冷淡,赫连远不禁在心底轻叹了口气! 心下,百转千回。 他细细打量着她片刻,终是叹声转移话题,道:“我已经飞鸽传书给一文,过不了几日,便可收到回信!” “嗯!”云紫璃轻应一声,躲开他略显炙热的视线,轻轻摆脱他的手,“我是……真的累了!”语落,不再停留,她轻轻抬步,向着密室走去。 她似乎,比以前削瘦了许多。 赫连远垂眸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回想着方才握着她手腕的感觉,眉头皱的极紧,就在云紫璃自身边擦身而过时,他心里微微一窒,只一瞬间,仿佛觉得,她好似要消失一般。 心下一惊,他脱口唤道:“云紫璃!” 云紫璃微愣,回头看向他,清丽的眉眼,在微雨中如承露的牡丹一般娇艳。 “呃……” 赫连远回过神来,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动了动嘴角,半晌儿才道:“我去找安阳说些事情!” 闻言,云紫璃眉心轻轻一颦! 赫连远不再看她,有些别扭的转身向着安阳公主所在的方向行去。</ p>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云紫璃眉脚轻动,不明所以的轻摇了下头,她这才转身进入密室。 密室往里,设有两个单室。 在长公主府,云紫璃的身份,是端王王妃。 自然,两室之中,她与赫连远居于一室,而阿媚,则独自一室。 见云紫璃进入密室,阿媚立刻便迎了上去:“公主可有为难王妃?” “在你的印象里,本王妃是那么容易为难的么?”云紫璃轻轻一笑,拉过阿媚的手蹙眉问道。 阿媚被她如此一问,抿嘴轻笑了下。 自她认识云紫璃以来云紫璃一向从容淡定,还不曾见过有人能够真正为难的了她! “我先去歇会儿!” 在困境中,最难见的便是笑容,云紫璃见阿媚笑了,心情也好了不少,轻拍了拍她的手,转身进了内室。 经过一连数日的颠沛流离,云紫璃一挨到床板,便再也睁不开眼。 赫连远回到密室的时候,她早已沉沉睡去。 见他进来,阿媚自床前起身,不曾言语,只对他微福了福身子。 对阿媚微微颔首,赫连远行至床前。 微一侧目,见云紫璃睡的正熟,他对阿媚轻声道:“这些日子,你也累了,去歇歇吧!” 阿媚怕吵醒云紫璃,依旧噤口不语,轻轻点头,转身退出密室。 赫连远回眸再次看向床上的云紫璃,缓缓落座床前。 床榻上,云紫璃侧身向里,呼吸均匀,睡的正酣。 “你气人的本事,永远炉火纯青!” 赫连远轻喃出声,情不自禁的伸手轻轻抚上她的侧脸,想起方才安阳被气到面色铁青的样子,他手指微蜷,不禁莞尔一笑! “阿媚……痒……” 迷迷糊糊之间,云紫璃咕哝一声,伸手将他的手拂去。 见状,赫连远不禁喉结轻滑,忍俊不禁的又笑了笑! 但是很快,他脸上的笑意便渐渐敛去。 她对他,最近总是极其冷淡。 这阵子以来,唯有在她熟睡的时候,他们才可以如此安静的相处。 心道小丫头脾气不小,还特爱记仇,赫连远无奈而又宠溺的一叹,弯身将缕靴脱下,他侧身躺在她的身后。 入目,是她如瀑的青丝,他嘴角微弯,伸出手臂,小心翼翼的自后方将她圈入怀中,睡梦中的云紫璃,只轻轻的挣扎了一下,便又没沉沉睡去。 赫连远莞尔一笑,双眼轻瞌,与她相拥而眠…… 想跟无澜拜堂成亲? 这辈子不行! 下辈子也不许! 等下下辈子,他还是不准! 第132章 错信 翌日,赫连远醒来的时候,云紫璃仍在沉沉睡着。 凝着她酣睡的容颜,想起她这阵子跟着自己颠沛流离,风餐露宿,赫连远的心里微微泛着疼意和愧疚。 她从来都是天之骄女。 比之于他尴尬的身份,她可谓是真正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金枝玉叶, 她,本该备受尊崇,在众人的宠溺下安然过活,却因为他,失忆四年不说,到现在还落得受尽苦难尽! 是他连累了她。 赫连远轻叹,伸手想要去抚触她柔嫩的侧脸,却又生怕吵醒了她丰。 自从那夜将她丢进杂草堆,她就一直对他十分冷淡,若知道昨夜他抱着她睡了一宿,只怕……想到云紫璃冷淡疏离的样子,赫连远心里顿生无奈感,小心翼翼的起身下了床。 才刚洗漱好,安阳公主那边便差了人过来,请他过去用膳,在简单知会阿媚之后,他换了身儿衣裳,便去见了安阳公主。 清晨,雨过天晴后,空气难得的清爽。 蔚蓝的天空中,白云朵朵。 夏日的风,将朵朵白云吹散成各种形状,云紫璃立身庭院之中,在晨起金色阳光的映衬下,心里的阴霾,也渐渐散去。 方才,在她起身之时,赫连远早已不在床上。 心想着大概是这阵子太累了,自己都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起来的,云紫璃微微蹙起眉头,看向端着水盆进来的阿媚:“可见着王爷了?” “是!” 阿媚轻点了点头,将水盆搁在一边,“今儿奴婢起身的时候,王爷就起来了。” “哦……” 云紫璃轻应一声,紧蹙的眉形,缓缓舒展开。起身下榻,她行至水盆边上,双手掬水,轻拂于面。 “王爷说今早要陪安阳公主用膳,不过安阳公主身边伺候的人说,方才用过早膳,说是要出府一趟,奉命过来禀报王妃一声。”阿媚将毛巾打湿,伸手将湿巾递上,轻声说道。 云紫璃刚刚接过湿巾的手一顿,抬眸看向阿媚:“他自己出府?” 如今,外面形势如何,他该是清楚的。 就算楚阳如今还没有朝廷方面的追兵,以赫连远的容貌气质,走到哪里都会引人瞩目,怎可随意出去走动! 恰在此时,见阿媚轻轻点头。 云紫璃拿起湿巾随意的抹了把脸,转身便向外走去。 “王妃,你早膳还未用,这是要去哪儿……”阿媚接过云紫璃丢下的湿巾,随手一扔搭在水盆上,连忙追上云紫璃的脚步。 “出去把王爷找回来!” 云紫璃脚步未停,边走边拢了长发,双手灵活的编了麻花辫儿,然后以腰间手帕将长辫束于脑后,快步顺着抄手游廊向着公主府外走去。 “王……夫人!”阿媚亦步亦趋的跟着云紫璃行至公主府门前,终是忍不住轻扯她的手臂,张口的王妃二字,生生改做了夫人。 “嗯?” 云紫璃眉头一蹙,以眼神询问阿媚。 阿媚迎着云紫璃的目光,眉头紧皱的迟疑出声:“在楚阳城,你我人生地不熟的,就这么自己出去,只怕王……老爷找不到,再把咱们弄丢了……” “在这里,我虽人生,地却很熟!” 云紫璃知道阿媚担心什么,打断她说了一半的话,对她悠悠一笑,然后轻轻抬步,迈出公主府大门。 楚阳城的街道,比之京城,要窄上许多,不过却是热闹非凡。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云紫璃生的美貌,便是头上随意绑了麻花辫儿,也丝毫不减其容,反倒一眼望去,多了几分俏皮,更加引人注目,行走在人群之中,频频惹人回头。 初时,阿媚听她说人生地却很熟时,还不知她口中所谓的熟悉指的是什么。但是一路走来,阿媚发现,在这里的街道上,云紫璃轻车熟路,仿佛永远不会迷失方向。 而此刻,云紫璃走在熟悉的街头,看着与四年前似曾相识的街景,心里一时间涌起浓浓的酸涩! 再往北走,便是城中心了。 那个地方,有一片桃花花海,在那片花海之中,有着她和赫连远最美的回忆。 “日后,我定以桃花为媒,聘你为妻!” 人,都是近乡情怯,可是云紫璃在离那片桃花花海越近的时候,脑海中却忽然回响起赫连远说过的那句话。 那个时候,他如阳光一般,英俊飘逸,眼底心里,满满都是对她的情意。 可是现在…… 想到过去四年,她忘了那个人,为了云紫生活着,而他,却记得一切,在痛苦和自责中过活,云紫璃的心,渐渐的开始痛了起来。 缓缓的,她脚下的步子,也跟着慢慢停下。 眸底,渐渐浮上水雾。晶莹的泪光,在艳阳的照射下,闪烁七彩,让她的瞳眸,渐渐朦胧。 前世的时候,她孤苦无依,却在今生得上天眷顾,有了最疼爱她的父母兄长,也正因为如此,她在过往十几年的时光里,洗去前世清冷,脸上只有欢笑,心中也从未有过怨恨。 可是现在,她的心里却生了怨,涌起了恨,且那怨那恨,滔天一般! 那怨恨,烧灼着她的心,让她觉得,事情不能就这么完了! 不能! “夫人怎么不往前走了?” 改称云紫璃为夫人后,阿媚叫的越来越顺口,见云紫璃走着走着忽然停下了脚步,她也在云紫璃身后停下脚步,面露疑惑之色的看向云紫璃。 这不看还好,一看她不禁吓了一跳! 方才云紫璃明明还好好的。 可是现在她那精致绝美的脸庞上,泪水涟涟,还透着无尽的冰冷和恨意。 阿媚心惊肉跳的问:“夫人,您怎么了?” “没事……” 云紫璃半晌儿之后方才深吸一口气,将心底怨恨压下,轻声叹道:“我不过是觉得,有些该死的人,现在却活的好好的,着实让人觉得可恨!” 闻言,阿媚眉头一皱! 倏然抬眸,望进云紫璃渐渐染上一抹冷意的眸子,她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夫人在这里,可是有什么不好的回忆?” 依着云紫璃对这里的熟悉,应该是来过这里才是,如今她又是这般神情。她知道……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否则云紫璃也不会如此,可又不知其中内情。 “回忆?” 一直站着不动的云紫璃轻轻呢喃,轻勾了红唇,再次抬步,一步步的向着城中心的方向款款而去:“那些回忆,不是不好,是太好了!” 步履交替之间,她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她,要留下! 看着云紫璃继续向前,阿媚也只得一步一步跟着,走着走着,她竟看到了前阵子云紫璃住的绣楼。 片刻之后,前方的视野渐渐开阔。 又向前行进几步,她的眼前,豁然开朗! 便是那片桃林! 经过多日颠沛,如今已到夏末。 桃树上,桃花不再,满树碧绿一片,结果了。桃子由绿变白,慢慢长大,熟透了的桃子如施了脂粉一般,让人忍不住想要一品滋味。 “古语有云,古城之心,地比黄金!在这样的黄金地段,竟有人能够如此大手笔,将这么大一块地,都栽满了桃树……” 上一次来的时候,阿媚便对着这片桃林啧啧称奇,眼下走进桃林,身临其境,她心中越发觉得惊奇,嘴角微翘着自云紫璃身后走出,行至桃树前,伸手摘了颗桃子。 云紫璃见状,唇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缓缓踱步上前,在一棵结满桃子的桃树下站定,伸手轻轻掬起身前的枝颤,情不自禁的轻嗅了下,露出一丝浅笑:“这果子熟的正好,摘些回去吃!” 阿媚笑了笑,刚要上前去摘果子,却忽然面色一紧,一个闪身上前,将云紫璃挡在身后。 云紫璃黛眉微蹙,刚要抬头望去,便见几道黑色身影噌噌飞落,挡在了她和阿媚前后。 “你们是何人?” 见对方来者不善,云紫璃眸华一冷,怒声质问的同时,抬手搭在腰间。 “杀!” 面对她的疑问,黑衣人并未多言,只说了一个杀字,便抽出刀剑,朝着云紫璃和阿媚攻去,招招狠辣,誓要取她们性命。 阿媚见状,心神俱颤,伸手退了剑鞘,如临大敌。 云紫璃则冷哼一声,抽出了腰间长鞭! 眼看着黑衣人近在咫尺,她刚要甩动手中长鞭,却不期数道青色身影从天而降,飞身挡在她和阿媚身前,与那些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刀光剑影,锵锵之声。 那些想要击杀她的人,武功不弱,但是在后来的那些青衣人面前,却不值一提,犹如被砍瓜切菜一般,分分秒秒杀了个干净。 这一切变故,来到太快! 快到阿媚手里的长剑成了摆设,却半晌儿都没有反应过来,倒是云紫璃一脸不以为然的收了长鞭,将视线投放到那些青衣人身上。 这些人是…… “属下枭山,奉命迎接公主殿下回宫!” 声落,青衣人中为首的枭山,在云紫璃身前垂首跪落,紧随其后,他身后的那些影卫也都纷纷跪下身来,齐声:“恭迎公主殿下回宫!” “公……公主殿下?” 阿媚看着众人朝着云紫璃跪落,齐喊着公主殿下,一时间大脑短路,似是傻了一般,愣愣的看着云紫璃。 这是什么情况? 她家王妃,何时变成了公主殿下?哪里的公主殿下? “什么公主,你们认错人了!” 若说,早前云紫璃想等着赫连远安全了,便功成身退离 开他,那么不久前的那段心理路程,却坚定了她留下来的心。 那些人,没道理利用了她,却还可以好好的活着。 她要留下! 让那些过去四年敢拿她当傻子一样玩弄她的人,全部都付出应有的代价! 打定了主意,她不看枭山一眼,拉着阿媚便要离开。 “殿下!” 枭山眼看着她要走,猛得起身,伸手挡住了她的去路:“请公主殿下跟属下回宫!” “你也说我是公主了,当然要听我的!” 云紫璃看着枭山,目光盈盈,伸手便要推开他挡路的手臂:“本宫现在不想回去,你能奈我何?” “他不能奈何于你,我呢?” 似是早已料到云紫璃会是如此态度,在她的话音刚落之时,便有一道叹息声传来。 闻声,云紫璃和阿媚皆都黛眉微蹙,转身向着发声之处望去。 待看清出声之人,云紫璃心下释然,阿媚则神情一怔! 那人,眉目秀致,一袭白衫在身,裹覆起他修长却略显削瘦的身段,微风起,只见他衣袂飘飘,神情怡然,如谪仙一般高雅。 正是北燕太子——独孤煜! “哥哥!” 云紫璃心意微动,轻唤了一声,脚步自然而然的朝着独孤煜所在的方向移动。 听到她喊出的那声哥哥,阿媚瞬间觉得自己玄幻了。 这……这……这北燕太子何时成了她们家王妃的哥哥? 不对! 方才那些青衣人唤她做公主! 莫非…… 想到唯一可以解释眼前状况的那种可能,阿媚忍不住一激灵! “哥哥!” 云紫璃来到独孤煜身前,甜甜的又喊了他一声。 她若想要留下,必然要经过独孤煜的同意,而以她对独孤煜的了解,这家伙吃软不吃硬,要顺着来才行。 独孤煜眉头轻皱,心想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上下打量着云紫璃,问道:“你确定没有认错人?” “呃……” 云紫璃知他是在计较方才她说枭山认错人一事,轻撇了撇嘴,拍马屁不嫌事大的说道:“哥哥生的风流倜傥,貌比潘安,容颜绝世……普天之下独一份儿,我怎么会认错呢?” “少跟我来这一套!”独孤煜翩然一笑,笑凝着打扮随意的云紫璃,道:“如今赫连远你已经救了,该跟我回去了!” 因独孤煜的话,云紫璃神情,瞬间冷凝了起来。 眉心轻蹙着,沉静片刻,她轻声说道:“我不走!” 独孤煜闻言,愣了愣,随即笑着问道:“给我个可以说服我的理由!” “吴国京都的那对母子,为了他们的利益,竟然算计到我的头上,害我过去四年过的浑浑噩噩……”放眼向着前方郁郁葱葱的桃林望去,云紫璃轻轻一叹,目光再次凝向独孤煜:“我就这么走了,岂不太便宜他们了?” “你觉得便宜他们了?”抬眸对上她微冷,却波光潋滟的眸子,独孤煜轻笑了下,“如今他们已经跟赫连远撕破了脸,赫连远活着他们便会日夜不能安寝,这也算占了便宜?以赫连远的手段,他们母子迟早被推下神坛,在他们眼里,皇位高于一切,让他们失去在他们看来最珍贵的东西,也算对他们最好的惩罚了!” 闻言,云紫璃眉心微微一颦! 独孤煜的意思,她都懂! 但却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儿! 心念一转,她笑看着独孤煜,又耍起了赖:“不管怎么说,反正我现在不想回去。” 见她耍赖,独孤煜双眸微弯,笑意盈盈的看向她,一针见血道:“我看你是放不下赫连远吧?” “哥哥明知故问!” 云紫璃眸华远眺,第一次没有口是心非的否认对赫连远的感情。 独孤煜皱了皱眉头,目光微深:“丫头,你该知道他的亲生母亲是……”到底没有说出那个名字,独孤煜叹道:“她会是你跟他之间,难以逾越的沟壑,你若是留下,以后的路,只怕会诸多坎坷。” “会比现在更坎坷吗?” 云紫璃转头,漆黑的眸子,似是侵在水里的黑曜石,水润润,闪闪发亮:“母后曾经说过,有些事情,宁可做过后悔,也不要错过后悔!” 她和他,蹉跎了四年。 便是她恢复记忆之后,也一直打定主意,要离他而去。 但就在刚才,想着她们过去的美好回忆,和过往四年两人之间的种种心酸和苦难,她又忽然下定了决定,想要留下来,留在他的身边。 在她看来,她和赫连远的情路,经历了生死离别,便是再有坎坷,也不过是小风小浪而已,不足为惧! 只要,他心里有她。 而他的心里,也是真的有她!</p > 如此,她便想要试上一试! 情之一字,最是伤人。 既是已然无惧生死,又何不再给对方,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丫头!” 独孤煜凝着云紫璃水亮而熠熠的大眼睛,张嘴想要再劝,可到了嘴边的话,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正在此时,负责清理那些黑衣人的枭山面色有异的恭身上前,在独孤煜身边低语几句。 云紫璃见状,不禁黛眉微蹙。 独孤煜凤眸微眯着,转睛看向她,俊脸上的笑容,微微有些冷:“现在你想走,只怕也走不了了。” “什么意思?” 云紫璃心下一紧,连忙追问。 独孤煜薄唇紧抿着,脸色难得凝重起来:“刚才想要杀你的人,乃是安阳公主府的人。” 安阳公主! 云紫璃闻言,面色微冷,想到安阳公主对自己的不喜和厌恶,再想到早前那传话的丫头……她不禁握起了双拳。 她没想到,安阳公主对她嫉恨到如此程度,竟然对她下此狠手,想要她的命! 独孤煜看了她一眼,接着说道:“方才枭山从活口那里得知,你助赫连远出逃,青萝太后和吴皇共派出了三路追兵,一路往西走大路追击,另一路为沈宏,带枭狼走小路,还有一路……” “还有一路无澜带队,来了楚阳!” 不待独孤煜把话说完,云紫璃开口接了下面的话。 然,听了她的话,独孤煜却摇了摇头,哂然一笑:“青萝太后应该早就将无澜跟你的交情计算在内,那一路不过是个幌子,还有一路比无澜晚上路两天,却因半路遇上大雨,耽搁在了楚阳以南二百里的南风镇,不过眼下他们已经得了安阳公主的消息,明日一早就能赶来。” 抬眸看着云紫璃紧蹙着娥眉,他唇形一弯,悠闲的凑上前去,在她耳边说道:“而赫连远那个亲亲皇妹,如今已经秘密下令封城,如今的楚阳城,只怕连只鸟儿都飞不出去!” 安阳公主,终是站在了青萝太后那一方! 赫连远……那个当年即便知道嫡母非生母,却仍旧渴望亲情的俊逸男子,该有多么信任安阳公主,才会孤注一掷来了这里? 可他,终究错信了安阳公主! 意识到这一点,想到如今的形势,云紫璃的整颗心,都忍不住往下沉,一直往下沉…… 第133章 恶心 “赫连远的心机,这阵子你早该领教过了,根本不必为他担心!” 独孤煜从小看着云紫璃长大,她的心思纵是藏的再深,他也能窥见一二,此刻见云紫璃一脸难看的样子,他不由笑着出了声:“你以为他近日出公主府,如你一般,只是为了散步怡情?” 云紫璃闻言,心弦一松,默然不语。 她哥哥说的没错,赫连远那么会谋算的人,既是敢来安阳公主府,便一定对安阳公主的变数在心里有了计较。 心思转了转,想起他跟安阳公主要的那几只信鸽,她的心里微微释然尽。 “啧啧!” 独孤煜看着云紫璃紧绷的俏脸放松下来,不禁调~笑道:“从京城到楚阳,这么多天了,赫连远也就昨儿才睡了个安稳觉吧?这日子过的,也是够窝囊的!丰” “哥哥一定要这么幸灾乐祸吗?”云紫璃斜睇独孤煜一眼,俏脸上尽是对他的不赞同:“他们要抓的,还有你妹妹我!” 这些日子她一直跟赫连远在一起,赫连远没安稳觉睡,她就有了吗?赫连远窝囊,她就不窝囊了? “我只要亮明了你的身份,谁敢动你?”独孤煜性~感的唇角,勾起一抹完美的弧度,言语之间,是强大的自信。 云紫璃笑了笑,伸手拍了拍独孤煜的肩膀,颇有兄妹俩好的架势,“既是如此,那我带他出城的时候,就全靠哥哥了!” “丫头!” 见云紫璃执迷不悟,独孤煜剑眉一凛,原本含笑的眸子中,瞬间利芒迸射:“你如此行事,到底置父皇和母后于何地?你可知道,过去四年,因你失踪一事,母后的发间,已有了银丝!如今你既是恢复了记忆,便该立即回去,承欢父皇母后膝下才是!” 平日里,独孤煜从来都笑意盈盈,从不曾对谁冷过脸,但是现在,他却动了怒。因他的怒意,桃花林内,瞬间寒意涔涔。 不远处的枭山和阿媚等人,全都心头一震,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那里,大气儿都不敢喘。 然,他的怒意,对于云紫璃来说,却起不了半点威慑作用。 谁让,在她的眼里,她的哥哥,从来都是纸老虎呢? 但是,当听独孤煜说,沈后头上有了白发,云紫璃心头还是忍不住颤了一颤! 脸色瞬间变得格外难看,她悻悻的收回搁在独孤煜肩膀上的手,声音寡淡:“我知道,我从来不是个省心的女儿,可是……赫连远的事情……” “你如今已经把他救出了天牢,还打算如何?替他谋得天下吗?” 到底不忍见自己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的宝贝妹妹落寞难过,独孤煜语气放缓,伸出手来,揽住云紫璃的肩膀,他笑嘻嘻的道:“妹子,这阵子你跟着赫连远受了太多苦,哥哥实在心疼的很,你看……事实证明,还是跟着哥哥有肉吃,有好觉睡,你就不要执迷不悟了!” “哥哥,你先等我一下!” 云紫璃伸手,拂落独孤煜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然后转身向外,清冷声道:“孤星残月何在?” 闻声,众人一怔,独孤煜则眉宇皱起。 紧接着,便见一道灰色身影以极快的速度飞驰而来,闪身在云紫璃身前跪落:“属下孤星见过主子!” 见状,云紫璃微微勾唇:“你们从何时开始跟着我的?” 最近这阵子,她总觉得有人在暗地里跟着自己,但是他们却不像是追兵,对她和赫连远并没有恶意,想来想去,她只想到了宸叔父,也就是子真先生送她的这两个人。 方才,她试探出声,孤星果然便现了身! “回主子,主子离开京都之时,属下和孤星不知主子行踪,便擅自做主去见了前主子,前主子直接给属下指了楚阳,属下也是在来楚阳的路上,发现主子行踪,并开始暗中保护的!” 听孤星如此说来,云紫璃不禁在心里开始佩服他的前主子,暗道这师傅和徒弟,都是堪堪神算,她见只有孤星一人,不由问道:“残月呢?” “回主子,不久前属下和残月发现楚阳城有异动,便由属下留下保护主子,由残月前去查探……”说着话,孤星抬起头来,神情有些怪异的看了眼独孤煜和不远处的枭山等人,再次垂首解释道:“方才主子遇险,属下本该出手,可属下尚未出手,事情便已经了结!” “这件事情不怨你!” 孤行和残月应该是远远跟随保护的,可枭山等人,却是早已候在桃林的,出事之时孤星残月来的稍慢些,不足为怪,所以云紫璃随意摆了摆手,眸光一敛,凝眉问道:“你方才说,你们发现楚阳城有异动?” “是!” 孤星始终低垂着头,道:“不久前,楚阳城忽然封了城门!” 如此,便与独孤煜的说法对上了。 云紫璃轻点了点头,对孤星说了句知道了,然后转头看向仍旧一直皱着眉头的独孤煜,见他一直盯着孤星看 ,她不以为然的轻笑了下,眉眼弯弯如月:“不是枭山他们不济,是孤星和残月离的远,为出其不备,刻意隐藏行踪,再说了他们是宸叔父调教出来的人……” “好了!不说这些了!” 到底,将纠缠在孤星身上的视线收了回来,独孤煜看着云紫璃:“你方才让我等你一下,现在……” “我会跟你回去!” 云紫璃忽然出声,打断独孤煜的话,使得独孤煜一愣,竟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伸手挠了挠:“你刚才说什么?” 云紫璃郑重道:“你说的没错,我以前失忆了,不记得自己是谁倒也罢了,如今既然恢复了记忆,应该回去见父皇和母后!不过……” 早前,独孤煜苦口婆心,他这妹妹死活不松口说回去,眼下却忽然说要回去,也难怪他会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过……当不过这两个字从云紫璃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忍不住扑哧一下,笑着追问道:“看样子,还是有条件的!” “我现在要回安阳公主府,今晚入夜便会想法子和赫连远从公主府脱身,哥哥不是说青萝太后的追兵明日一早便会进城吗?到那个时候,城门总是要开的,我要哥哥帮我们出城!等到他安全了,我便跟你回去!” 如此,说完自己的打算,云紫璃不等独孤煜答应,便转身朝着桃林外走去。 独孤煜见状,有些无奈的撇了撇嘴,叹道:“果真女生外向啊!这胳膊肘往外拐的……” 这丫头,是笃定了他一定会帮她啊! 有些苦恼的摇了摇头,他急行几步,扯住云紫璃的手臂,笑的无害:“赫连远不在公主府,你现在回去有什么用?倒不如跟哥哥仔细商量商量明日的脱身之策!” *** 云紫璃回到公主府的时候,已然到了晚膳时分。 见她进门,王府守卫脸色变了变,连忙去禀了安阳公主。彼时,安阳公主正准备用晚膳,闻讯,脸色瞬间阴沉无比,直接将桌上的饭菜,全都挥落在地:“一群酒囊饭袋,一个女人都对付不了!” 周围服侍的人见状,全都身形一抖,噤若寒蝉。 安阳公主面色冷凝的静谧半晌儿,方才幽幽吐了口气,问着守在门外的侍卫统领:“去查!到底是什么回事?” “是!” 侍卫统领颔首,衔命而去。 室内,寂静一片。 又过了片刻,安阳公主对身边的大丫鬟吩咐道:“准备好人手,命人盯紧了密室那边,若有异动,随时禀报于本宫!” “奴婢遵命!” 大丫鬟应声,忙退下去安排。 安阳公主见状,面色稍缓,重新坐下身来,她凝眉沉思片刻,问道:“紫衣侯现在可用过膳了?” 闻言,边上伺候的丫鬟连忙回道:“晚膳刚送过去,不过侯爷在小憩,这会儿应该还没来得及用!” “不必备膳了,替本宫沐浴更衣,本宫要过去跟侯爷一起用膳!” 丢下这句话,安阳公主也不管丫鬟眼里的异色,起身去了净房。 去见紫衣侯,用得着公主殿下沐浴更衣吗? 丫鬟们面面相觑,脸色越发怪异起来。 彼时,被安阳公主出卖的王兄赫连远,正紧皱着眉宇坐在密室里的喝着茶。 “你去哪儿了?” 见云紫璃回来,他放下茶杯,有些不悦的问道。 云紫璃眉心轻蹙了下,缓步行至桌前,与他对桌而坐:“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是否该告诉我,你今儿去哪儿了?” 今日,先出门的是他。 如今,他倒反过来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问她去哪里了! 是以现在,她的声音,冷淡如初。 听在赫连远耳中,颇有些赌气的意味。 赫连远的眉心,仍旧紧皱着,却并未动怒,只看向云紫璃,无奈说道:“我不是担心你吗?” 自那日深夜遇袭,他将她丢开之后,她对他的态度便一直如此的。 如今,他明明是在关心她。 可她,却一副毫不领情的样子! 这如何能让他不气? 可是纵是再气,他却又舍不得对她发脾气! 如此,便只能忍着啊! “赫连远,如今你我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为何你总是这般的自以为是?”云紫璃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语气算不得好,“我出去,你会担心,却为何不将心比心,想一想你出去了,我会不会为你担心?” “我自己的功夫,自己清楚,用不着……”剩下的担心二字未曾出口,赫连远原本覆着一层厚重阴霾的俊脸,瞬间光亮起来:“你担心我?” 云紫璃静静看着他,不语。 “时候不早了,王爷和王妃都该饿了吧,可有什么想吃的,奴婢这就到膳房去取了。”边上,阿媚见赫连远见 两人相对无语,又想起在桃林发生的事情,还有云紫璃答应独孤煜的事情,不禁在心中一叹,开口打断两人之间的对话。 云紫璃悠悠抬眸,避开赫连远的视线,见阿媚正希冀的看着自己,她轻道:“天气热的厉害,我不想吃东西,你与我端碗酸梅汤便可。” “是!” 阿媚轻应一声,望向赫连远:“王爷呢?” “本王去公主那里用膳!” 因云紫璃的冷淡,赫连远那颗刚刚雀跃起来的心,瞬间又跌回了谷底,站起身来,便要向外走。 云紫璃见状,幽幽声道:“赫连远,当初在遇到沈宏追杀的时候,你将我推开,如今在这里,遇到了事情,你还想瞒着我,既是如此,我又何必留在你身边?” 闻言,赫连远脚步一顿,宽阔的背脊瞬间僵直。 阿媚唇角微抿,不禁在心里再次叹息一声,默不作声的退了下去。 赫连远转身,看着云紫璃,声音沉冷如万年冰山:“你想离开我?” “赫连远,不是我想要离开你,是你在逼着我离开你!”云紫璃起身,来到赫连远身前,抬头望进他漆黑的眼底,声音轻缓却重如千钧:“若你事事瞒我,我留在你身边,不过成了累赘,倒不如早早离去!” 语落,她神情一黯,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转身便要从赫连远身前走过。 “阿璃!” 赫连远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试探着从她身后将她圈入怀中:“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温热的气息,一下一下的打在云紫璃的耳边,她有些无力的靠在赫连远的怀里,自嘲苦笑道:“你可以为我担心,却不想让我担心!” 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 不过,好在她没有将他推开! 赫连远皱眉,将手臂收紧,似是要将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总之,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让你离开我!” 若是可以,我也不想离开你! 心下,如此暗叹着,云紫璃觉得心中憋闷,忍不住挣扎了下,却无法挣脱他的怀抱,无奈之下,她听不出情绪的说道:“赫连远,方才出门,我遇到了刺杀,他们……要我的命!” 闻言,赫连远的圈着他的手臂一僵,周身瞬间泛起了杀意。 云紫璃感觉到他的变化,在他怀里转身,仰头凝望着他:“他们,是安阳公主的人!” “安阳的人啊!” 赫连远咬牙喊出安阳两字,伸手扶住云紫璃的肩膀,见她眉目清远,也没有受伤的痕迹,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旋即低垂了眼睑道:“这件事情,日后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云紫璃见他如此反应,忙轻声问道:“你知道她向追兵报信和封城的事情,对吗?” “刚知道不久!” 赫连远颔首,眸华抬起,难掩眼底失望,却强颜欢笑道:“你不是想听实话吗?我现在就全部都告诉你,其实我之所以要来见安阳,不过是为了那几只可以跟一文联络的信鸽,只有安阳……来之前,我本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却没想到她竟会如此不遗余力,不仅给追兵通风报信,竟然还封了楚阳城!” 云紫璃早已想到,赫连远对于目前的形势,未必一无所知。 如今听他此言,她出声问道:“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再过两日,一文很快就到!” “等不了两日。” 云紫璃摇了摇头,想了想,便对赫连远道:“方才是煜太子替我解的围,他告诉我,朝廷的追兵,明日一早就会到了。” “煜太子?” 赫连远听到独孤煜的名字,紧紧盯着云紫璃,俊脸上满是戒备。 见他如临大敌的模样,云紫璃人嘴角动了动,忍不住想要笑,但是却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赫连远这样,是担心哥哥带她走吧? 心下暗暗一叹,她心头酸涩,却又觉热的够呛,这才惊觉两人的姿势,实在是太过……暧昧,忍不住推了推赫连远,面色微赧地说道:“热!” 赫连远蹙眉,虽然不舍,却还是放开了她。 重新走回桌前落座,云紫璃倒了盏白开水喝了一口,对赫连远轻道:“煜太子已经答应帮忙,明日想法子送我们出城,你也不必去安阳公主那边用膳了,待会儿在等用过晚膳之后,你我还有阿媚先好好歇上一歇,到了夜里我们先离开公主府!” *** 青莲居,乃是无澜在安阳公主府的住处。 安阳公主到青莲居的时候,无澜仍在榻上睡着。 她也不急,便坐在床头,笑吟吟的看着无澜沉睡的模样,直接取了团扇过来,轻轻的替无澜打起了扇子。 安阳公主进来的时候,无澜其实便已经醒了。 常年流连花丛中,安阳公主看他的眼神意味着什么,无澜比谁都清楚,不过清楚是一 回事,便是安阳公主生的如何貌美,让他接受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所以,在安阳公主进门的时候,他选择继续装睡,这样的话,安阳公主总该走了吧。 可是,人家不但没走,还拿了团扇,直勾勾的盯着他给他打起了扇子。 无澜那个心里啊! 就跟吃了死苍蝇一样! 恶心! 实在是懒得去应付她,他索性闭着眼睛,辗转过身,来个眼不见为净,不用晚膳,继续睡下去。 更漏,沙沙不停。 时间,随着沙响流逝。 他这一睡,便是两个两个时辰,再醒来时,已是二更时分,屋里掌了灯,灯火昏黄,却有一张宜笑宜嗔的脸,正饱含深情的面对着他,娇声问道:“你醒了?” 无澜一惊,不醒也吓醒了! “公主殿下怎会在此?” 佯装不知的坐起身来,他慵懒的打了个哈欠,从榻上起身,躲开了安阳公主手里的扇子。 安阳公主见状,眸光闪闪的看着他:“侯爷当真不知,本宫为何在此吗?” “本侯如何知道?” 无澜蹙眉,淡淡笑着:“不过眼下夜色已深,公主在这里于理不合,还是请回吧!”说着,他转身便要向外,却不料安阳公主直接丢了手里的团扇,飞扑过来,从背后圈住了他的窄腰。 无澜身形一滞,伸手想要拿开安阳公主的手,却被安阳公主挣开,“无澜哥哥,你可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当年在宫里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想要嫁给你!” 无澜闻言,眼底厌恶之色顿显,面色蓦地一沉,他用力拿开安阳公主的手,转身后退一步,看着她冷道:“公主殿下,如今你已嫁做人妇,说这些不觉得太晚了吗?” “不晚!” 安阳公主摇头,巧笑倩兮:“母后已经答应我,只要端王兄被擒,便许我休了驸马,为你我指婚!” 无澜闻言,眉头大皱,尚不等他作出太多反应,门外却忽然传来安阳公主身边大丫鬟的焦急声音:“公主殿下,不好了,端王爷和王妃要离开公主府!” 第134章 鸡飞狗跳(万字必看) “传本宫的命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阻止端王和端王妃!”听闻丫鬟的禀报,原本笑的千娇百媚的安阳公主面色陡地一冷,蓦地沉声命令道。 丫鬟闻言,又问:“若端王爷和王妃执意要离去……” “记住本宫的话,是不惜一切代价!” 安阳公主转身,色厉内荏的对门外吼道:“你们只管留下他们,无论生死!尽” “是!” 丫鬟应声离去。 室内,陷入凝滞之中。 安阳公主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无澜,有些牵强的笑了笑:“我本想着陪你一起用膳的,如今看来,今日诸事不宜!今儿夜里府里有点乱,你用过晚膳便歇了吧,不要乱跑!丰” 语落,她轻抿红唇,转身便要向外走去。 “为什么?” 无澜冷眼看着安阳公主往外走,见她出了门,门外多出几名侍卫分立两旁,知这是要禁了他的足,他嘲讽一笑,不羁的俊脸上,难得凝重:“阿远从来最疼你,也跟你最亲近,便是你出身不高,在宫中被别的皇子公主欺负的时候,也是他站出来替你出头……” “是!” 安阳公主转身,凝着无澜俊美的容颜,精妆描绘的大眼中泪光盈盈,期期艾艾:“他从来最疼我,也跟我最亲近,可是他跟太后和皇上对着干,我又能怎么办?” 说着话,安阳公主凄然一笑,泪水潸然落下:“你也说了,我出身不高,我的生母,乃是宫中浣衣房的宫女,低微卑微,带累的我也备受欺凌,便是我的婚事,也不能自己做主,生生与你错过……” “即使你的婚事你能做主,我也不会娶你!” 眼泪,从来都是女人最锋利的武器,但是此时此刻,看着安阳公主落泪,无澜心里非但没有丝毫疼惜,反倒厌恶感倍增。 沉声,打断安阳公主的话,他脸上的嘲讽更甚,声音沉幽:“一个为了自己的私欲,自私自利到可以出卖自己最亲之人的女子,便是你生的如何貌美,我也不会多看一眼!” “你……” 无澜的话,似是一把出鞘的利剑,狠狠插在了安阳公主的胸口,疼的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伸出手来,抚上自己的泛着无尽疼痛的胸口,她苦涩一笑,抬起头来看向无澜的眸子,却已然黑白分明,再不见一丝泪光:“你不看我,又打算看谁?云紫璃吗?” 闻言,无澜凤眸微眯,冷眼看着她:“那是我的事!” “你的事?”她却勾唇一笑,扬起下颔,满腹痴缠的看着他,脸上尽是不赞同:“你为了她,不惜违抗太后的旨意,你可想过,事后太后震怒,你会有何下场?” 言语至此,不等无澜开口,安阳公主便又道:“你没有想过,我却已经帮你想过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弥足深陷,只能让她从这个世上消失,你下不了手没关系,这个坏人由我来做!” “呵呵……” 无澜觉得,多看安阳公主一眼,都会脏了自己的眼睛,微微侧目,不再看她,他嗤声笑道:“照你这么说,你出卖自己的王兄,欲要置自己的王兄王嫂于死地,并非是你自私,反倒是为了我?” “不!” 安阳公主痴痴的看着无澜,想要走近他,却见他嫌恶的后退了一步,不过她也不恼,只是温柔的笑着:“我是为了我们,为了我们的将来,等到他们死了,你的危局也解了,到时候太后会为我们赐婚……” “公主!” 安阳公主美男在前,正憧憬着自己的美好未来,却不期门不久前出去传令的丫鬟喘着粗气跑了进来。 安阳公主安阳公主原本美好的面庞瞬间一僵,让人看着颇为怪异。 “这里是公主府,不是菜市场,你如此毛毛躁躁,成何体统!” “公主殿下!” 丫鬟气息不稳,急得都快哭了,“府里忽然冲进一群神秘的青衣人,护着端王和王妃一路杀到了前院!” “什么青衣人?” 安阳公主面色一沉。 丫鬟见安阳公主面色沉下,偷眼瞥了屋里的无澜一眼,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把外面发生的事情重新复述了一遍。 原来,赫连远和云紫璃要离开公主府,公主府的侍卫遵照安阳公主的命令,打算不惜一切阻拦! 原本,公主府里的侍卫,对付赫连远、云紫璃和阿媚等人,胜在人数众多,倒也未落下风,却不料不知一群青衣人从天而降,将赫连远等人护在了中间。 那群青衣人个个骁勇善战,且行事狠辣俐落,随着他们的加入,局势发生逆转,他们护着赫连远和云紫璃等人且战且进,竟然冲出了后院,到了前院之中…… 听完丫鬟的禀报,安阳公主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那群青衣人,竟能在她的公主府如入无人之境,若是如此,那么他们若想要她的脑袋,岂不是轻而易举! 想到 这一点,她心中既惊且怒,吩咐门外的侍卫守好无澜,便急匆匆的赶去了前院。 云紫璃的本事,没有人比无澜更清楚。 所以,便是安阳公主说,要不惜一切代价留下她和赫连远的时候,无澜也能做到不动声色,眼下听闻外面出现了一批青衣人助她,无澜薄唇优雅勾起,仔细想了想,还是决定出去,给那群青衣人来个锦上添花! 什么紫衣侯? 他披着这身紫衣,那都是为了她。 如今既是她反常了京都,那么这身紫衣对他而言,也就没了意义! 薄唇勾起的弧度,潇洒而邪肆,他抬步向外,大手解开腰间玉带,动作潇洒的将紫衣褪下,露出了里面那身***包的大红色锦袍。 守门的侍卫见他身着一袭大红色锦袍出来,先是愣了一愣,随即连忙上前,准备阻拦:“侯爷请回,公主殿下有令,不准……” 侍卫的话,没有说完,便在一道寒光中戛然而止! 无澜邪肆笑着,伸手拭去长剑上的血渍,右侧嘴角勾起的弧度极为魅惑,“准不准,不是她说了算,也不是你说了算,要爷的宝剑说了算!” *** 公主府前院之中,已然横尸数具,赫连远、云紫璃和阿媚,还有枭山所带领的影卫,正与公主府的侍卫抵死厮杀! 在众人的强大的攻势下,公主府的侍卫节节败退。 安阳公主抵达前院的时候,所见便是如此一幕! 心下震惊之余,她瞬间白了脸色,厉声问着赫连远:“王兄这是要灭了我的公主府吗?” 听闻安阳公主此言,赫连远抬起手来,原本正在酣战的双方,皆都停下了动作。只顷刻之间,便见残月孤星将云紫璃护在身后。 “我道是谁,原来是我最最疼爱的皇妹啊!”赫连远嘲讽一笑,晦暗的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安阳公主艳丽的容颜,手中一直往下滴血的宝剑下落,在空中划出一道美好的弧度。 “王兄!” 安阳公主凝着在火把下,赫连远明暗不定的俊美容颜,紧咬了下朱唇,沉声说道:“如今楚阳已经封城,太后和皇上的追兵,明日便会抵达,你便是离开了公主府,也是逃不掉的!识时务者为俊杰,既是逃不掉,王兄何不放下武器?如此,我也好在太后和皇上面前,为王兄美言几句……” “美言?你替我美言几句,他们母子便会放过我?我好你还是省省力气吧!” 赫连远薄凉一笑间,毫不客气的回了安阳公主一句,眼看着安阳公主脸色阴沉下来,他的眸色陡然一冷,伸手握住云紫璃的手,对安阳公主怒道,“让开!我不想跟你浪费时间!” 赫连远的态度,气的安阳公主忍不住浑身发抖,冰冷的视线,从赫连远俊美无俦的脸庞一扫而过,终是落在他身边的云紫璃身上,借着昏暗的灯光,凝见他们交握的手,想到无澜对云紫璃的百般维护,她心下一紧,扫了眼两人周边的十几个青衣人,冷哂一笑,厉声说道:“安阳已然差人去调集楚阳守备大军,王兄以为今夜逃得出我公主府吗?” “出不出得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面对安阳公主一方的人多势众,赫连远丝毫不惧,唇角的笑容虽冷,却一直不曾敛去,他声音不卑不亢道:“安阳,你日后莫要后悔今夜的所作所为才好!” “既然王兄一意孤行,就莫怪安阳不客气了!”安阳冷笑了下,却又很快沉下脸色,对身后的侍卫猛的一挥手:“给本宫上!” 随着她的命令,方才歇了片刻的侍卫们,纷纷扬剑而上。 见状,赫连远眸光绽放,唰的一声,手中宝剑扬起,很快便与侍卫们厮杀至一处。 另一边,云紫璃也没有闲着。 只见她手中长鞭飞舞,修长的鞭体如游龙一般来回穿梭在敌人之中,只一挥一甩之间,便有两名侍卫被抽飞了出去,突出一口鲜血后,再也动弹不得! “多日未见,小璃儿的鞭法还是这么厉害!” 随着一道清雅的赞叹声,云紫璃身后不远处的一名侍卫应声倒下,云紫璃回眸,一眼便望进在夜色中不甚清晰,却又能让人感觉到笑意的凤眸之中:“侯爷?” “侯爷!” 前一个侯爷,是云紫璃喊出,满是惊疑,后一个侯爷,出自安阳公主口中,颇有些痛心疾首的意思。 “什么侯爷?” 言语之间,赫连远将对手放倒,三两步来到云紫璃身边,无澜看了他一眼,却不曾回头去看安阳公主一眼,冷冷笑道:“青萝太后那个老妖婆,竟然答应你那自私自利的安阳皇妹,只要灭了你跟小璃儿,便给我们俩指婚,你说好笑不好笑?” “像是她能做出来的事儿!” 赫连远动作凌厉的替云紫璃挡去一剑,回头笑对无澜,似是曾经的隔阂从来不曾出现一般,“我是不是该恭喜你小子马上就要做驸马爷了?” 语 落,他身后揽住因他和无澜亲昵言语而微微有些怔愣的云紫璃,抬脚将云紫璃身后的公主府侍卫踹飞,与无澜并肩而立。 “狗屁!谁要做她的驸马?爷都嫌恶心!” 无澜用力啐了一声,也不管安阳公主这会儿的脸色到底有多难看,手中宝剑大起大落,护着云紫璃和赫连远一路向外:“青萝太后既然不想让爷过的痛快,爷也不伺候她了,今儿就反出吴国!” 见状,被侍卫护在身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安阳公主眉心一凛! 一眼得见赫连远和无澜被侍卫攻击,被迫与云紫璃分开稍许,她眸中厉光一闪,直接抽了侍卫手里的宝剑,直接冲了上去。 “公主!” 跟在安阳公主身后的侍卫不敢含糊,手中剑锋一转,也紧随其后。, 睇见疾驰而来的两道寒芒,云紫璃瞳眸微缩,身形牟然后仰,动作凌厉的躲过安阳公主的攻击,她飒然起身,眼看着侍卫手中的剑刃直削而来,当即眸色一凛,一个转身,后退两步,任身侧的影卫与公主府侍卫刀兵相交! “锵——” 刀剑相交的刺耳声音传来,她却充耳不闻,快行两步,分别扯了赫连远的手臂和阿媚的手臂,腰下力道一提,一个点脚,朝门外飞掠而去! “无澜哥哥,这下你看到了吧?你对他再好,在紧要关头,她选择的仍旧是别人!”安阳公主冷哼一声,对无澜说着,旋即黛眉一皱,提剑欲追:“想走,没那么容易!” 既然撕破了脸,再放赫连远和云紫璃离开,无异于放虎归山。 这等浅显的道理,她岂会不知! 眸光微闪了下,她猛地挥手,沉声命令道:“弓箭手!” 随着他一声令下,数名弓箭手搭弓上前。 “想杀他们,先过我这一关!” 无澜目送云紫璃和赫连远、阿媚离去,并没有太大的情绪变化,如今见弓箭手上前,身形一闪,持剑飞落安阳公主身前,月色下红袍飞舞,自是气势无双。 “你——” 安阳公主看着无澜,有一瞬间的晃神。 就在这一刹那,无澜抬手便将手中宝剑横在安阳公主白皙如玉的颈项之上,直接带着她挡在了弓箭手前面! “无澜!”因无澜的阻拦,登时恼羞成怒,浑身都在颤抖着:“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当然知道!” 无澜冷笑,不看安阳公主一眼,只看着前方因顾忌安阳公主性命而不敢射击的弓箭手们,悠悠然道:“我只有这么做,才能不娶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当然最后那句话,无澜并没有说出口,他只是手腕猛地一转,抬脚踢在安阳公主后背上,以实际行动昭示着他对安阳公主的厌恶,而后大红袍迎风招展,转身飞离公主府。 弓箭手见状,刚要射击,却见安阳公主猛地转身,对他们尖声喊道:“不许射箭!” 如此,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澜消失在夜色中。 静谧! 安阳公主府的前院,在这一刻,静谧的鸦雀无声! 片刻之后,安阳公主因气急败坏而变的尖削的嗓音,再次在前院里响起:“都还愣着作甚?赶紧去追啊!” *** 云紫璃等人冲出公主府后,由枭山带路,快速隐匿在位于安阳公主府不远的一座农家小院儿里。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有时间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 所以,早前云紫璃跟独孤煜商量的时候,将暂时的落脚点,定在了这里。 进入小院儿,数名影卫瞬间无踪。 唯有枭山一人,引着云紫璃、赫连远和阿媚三人一路进了正房。 正房不大,却干净整洁。 入内,一眼便见独孤煜一身白衣胜雪,百无聊赖的靠坐在椅子上正摆弄着棋谱。 云紫璃见状,暗暗在心里撇嘴。 她在外面跟人打的要死要活,差点被射成了筛子,他可倒好…… 感觉到众人的视线,独孤煜抬头,在看到赫连远和云紫璃时,他微微一笑,从容起身,对赫连远道:“端王爷受惊了吧?” 语落,他视线一转,看向云紫璃。 云紫璃早前的交代,是赫连远并不知她恢复记忆一事,如此的话,他也只能如在吴国京都时一样,称呼云紫璃为端王妃:“数日不见,端王妃仍旧风采不减!” 闻言,赫连远眉头一跳,看向云紫璃。 “煜太子过奖了!” 云紫璃累的够呛,挑了挑眉,懒得跟他多说什么,直接道了谢:“大恩不言谢,煜太子今日救命之恩,我和王爷没齿难忘!” 见云紫璃如此,赫连远颔首,附和道:“内子说的对,煜太子的恩情,本王记下了。” “不过举手之劳!” 独孤煜随 意摆了摆手,一副不想计较的样子,指着东边的厢房,对云紫璃说道:“今夜王爷跟王妃先在厢房凑合一宿,明儿一早按照我们早前说好的法子,本太子送你们出城!” 赫连远张嘴,想要问他和云紫璃早前说好的法子到底为何,却不想云紫璃赶在赫连远出声之前,扯了下他的袖子,虚应了一声好,便拉着他出了正房。 彼时,无澜已经被影卫引了过来。 见云紫璃和赫连远从正房出来,无澜俊脸一拉,满是伤心欲绝:“小璃儿,我知道你偏心,可你也不能太偏心了不是?你这样只管他不顾我的举动,真真是伤透了我的心了!” 云紫璃见他如此,不由轻笑了下,不以为然道:“安阳公主对你情有独钟,便是留下你,你也不会有事,倒是王爷……她可是要他的命啊!” 就如无澜了解她一样,她对无澜的本事也十分的了解。 以他的本事,莫说公主府,便是皇宫大内,他也如入无人之境,更逞论想要离开了。 是以,今夜的事情再重来一次,她仍旧会跟赫连远和阿媚先行离开,留无澜断后! “偏心就偏心吧,还找哪门子理由?”无澜嘟囔一声,左右看了看,淡淡说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今儿夜里你们藏身在这里,应该很安全,不过我很好奇,明日朝廷的追兵就到了,到那个时候,对方人多势众,想要搜城简直易如反掌……” 云紫璃浅笑了下,不在偏心不偏心的问题上纠缠,说着明天的打算:“等朝廷追兵进城的时候,楚阳城门处,会有一场好戏,到那个时候,我们会趁乱离开……” “好戏?什么好戏?” 无澜挑眉,问道。 赫连远也同样挑眉,一脸疑惑的看着云紫璃。 “暂时保密!” 云紫璃轻笑着摇了摇头,视线在眼前的两个男人身上扫了扫,想到在公主府前院时,无澜和赫连远之间的相处,再联想到曾经赫连远阻止无澜劫走她的情形,她肯定这两人之间有她所不知道的奸~情! 虽说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却不代表她不在意。 是以,在冷飕飕的分别看了两人一眼后,她对眼身后不远处的阿媚,说道:“好累,先去歇了。” 阿媚会意,忙跟着云紫璃一起去了厢房。 赫连远见状,担心她心里又不舒服,回头还要闹别扭,心想着要把无澜跟自己的关系告诉她,可他才刚要抬步跟上,却不料无澜忽然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与他勾肩搭背:“阿远,今儿我们好好聊聊!” 赫连远想跟他说,实在没什么好跟他聊的。 但是无澜却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拉着他便进了与云紫璃相对的厢房之中。 夜色,已深。 看着院落里两男两女,分别离去,立身正房床前的独孤煜,唇角轻勾了起来,顿时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 *** 翌日,天刚蒙蒙亮,云紫璃便带着阿媚去了对面的厢房。 厢房里,无澜和赫连远,仍旧在土炕上睡着。 云紫璃轻笑了下,跟阿媚一起将两人给挖了起来,然后甩了只白绸包袱给他们:“换上!” “这是什么?” 赫连远迷迷糊糊地皱眉,伸手解开包袱,看着包袱里的暖黄色女装,顿时瞪大了眼睛。 “什么东西?” 无澜满眼惺忪,伸着脖子望去。 初时,他以为自己看错了,有些不置信的揉了揉眼,等到确定自己的眼睛没有问题的时候,他嘴角抽了抽,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衣服啊!” 云紫璃轻笑着,说道:“莫不是你们以为,你们能正大光明的走出楚阳城?赶紧的,时间有限,起来换上,我和阿媚还要给你们上妆呢!” “不是吧!” 无澜无比幽怨的看着云紫璃,希望她是在开玩笑。 让他堂堂七尺男儿穿女装? 笑话! “我不穿!” 赫连远跟无澜的想法差不多,当然也心不甘情不愿。 “必须穿!” 云紫璃瞪大眼睛看着他,语气不容置疑。 “阿璃!” 赫连远无奈,唤着她。 “必须穿!” 云紫璃眯眼,将额暖色的长裙塞到赫连远手里:“赶紧的!” “我说!” 眼看着赫连远败下阵来,无澜温和一笑,问着云紫璃:“我不穿行不行?你那里不是还有张人皮面具吗?” “人皮面具我要用啊!” 云紫璃笑吟吟的看着无澜,轻道:“昨儿你不是还说我偏心吗?今儿我一视同仁,你可不能再说我偏心了!” “呃……” 无澜张口结舌,无言以 对。 不久,在云紫璃的威逼之下,赫连远跟无澜都换上了女装。 云紫璃和阿媚对视一眼,想笑却死死憋住,分别上前替两人梳妆。 等到两人梳妆完毕,走出厢房的时候,独孤煜已然带着枭山等人在院子里等着。乍见两人,他们免不得被狠狠惊艳了一把! 赫连远和无澜,一个俊美无俦,一个潇洒不羁,他们的容貌,本就是上乘中的上乘,如今换上女装,再着以妆容,实在……既妖孽,又好看,险些亮瞎了众人的眼。 不久,云紫璃和阿媚全都将脸抹黑,换上了小丫鬟的衣裳出来。 见院子里的众人,除了独孤煜外,全都一脸震惊的看着赫连远和无澜,云紫璃轻咳一声,对独孤煜催促道:“朝廷的追兵应该快要进城了,我们也该去城门了。” “是该过去了!” 独孤煜本极力隐忍的轻笑着,视线若有似无的落在赫连远和无澜身上,他是在忍不住,到底大笑起来。 见他如此,赫连远和无澜纷纷对他飞起了眼刀子。 独孤煜大笑依旧,以不变应万变,率先带着枭山等人向外走去。 云紫璃见状,倒也不急,等着人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后,方才跟阿媚一起上前,一人搀着赫连远,一人搀着无澜:“小姐,奴婢带您去看戏!” 闻言,赫连远和无澜,双双浑身一抖,心里那个恶寒啊! *** 楚阳城虽然封了城,不过城内生活起居,却未受影响。 在宽阔的街道上,人头攒动,车马车流不息。 位于楚阳中心地带的桃花林,更是行人如流水,川流不息。 观花楼,位于桃林对面,与云紫璃早前所借住的绣楼比邻而居。 安坐观花楼上,独孤煜命人摆了琴,眉目清远地笑看着楼下美景。 不久,枭山快步上楼,在他身侧低声禀报:“主子,追兵已然到了楚阳城外,再过不了多久,城门将会大开!” “嗯!” 独孤煜闻言,微微颔首,将修长的双手,置于身前的古琴之上。 铮的一声,琴声乍起。 悠扬的琴声如魔咒一般,萦绕在楚阳城的上空,让人们不自觉的随着琴声向城中心的观花楼而去。楼顶上方的屋檐上,一白衣男子盘膝坐在屋顶轻抚膝上的古琴。屋顶上的男子逆光而坐,让人看不清他的容貌 微风拂过他的衣袍。衣袖和墨发随着风儿轻轻翻飞,让他有一种马上会随风飞去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想把他抓住。就在人们还在想要不要把他抓住的时候,四面八方飞来了许多的鸟儿和蝴蝶停在男子的四周或不远处的树上,静静的聆听琴音。一曲毕。男子如神仙下凡般飞身从来屋顶落于观花楼前。惊起人群中尖叫连连。人们这时才得以看清男子的容貌。在场的人除了惊艳就是惊艳,除了赞叹还是赞叹,惊艳于他的绝世之美,赞叹于他的高超琴艺。 所谓,谪仙下凡尘。 也不过如此! 一时间人声鼎沸,人潮涌动。 独孤煜用食指置于唇上作出噤声的动作,人潮奇迹般的安静了下来。 对众人蛊?惑一笑,他缓缓的出声:“在下路径此地,遇心爱之人,为博美人一笑使劲全身解数,但是美人给在下提了一个难题,以在下区区一人之力恐难完成,今日才出此下策,忘楚阳城的乡亲父老祝在下一臂之力,今日但凡帮过在下者,全都赏银一两。” 说完,在众人惊呼声中,他盈盈一笑看向坐着观花楼最高一层。 在那里,有一红衣女子,风姿绰约,依栏而立。 人群之中,云紫璃和赫连远同样抬眸,朝着栏杆处望去,待看清那人是谁以后,双双便是一愣! 围栏边的女子,竟然是金无惑! 她怎么会在这里? 且,还是跟独孤煜在一起? 而此刻,金无惑看着独孤煜投柔情似水的目光,猛的漏跳一拍,伸手一下子捧住自己的胸口。仿佛连呼吸都不会了一般。只能愣愣的看着独孤煜,不知该如何反应。 “神仙公子,你说需要我们做什么?”独孤煜本就生的不似凡人,号召力惊人,加之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两银子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已经很多了。是以人群中几乎立刻有人出声问道,接着就如跟风似的的大伙都这样开始问道:“是啊,我们该如何助你?” 众人的疑问声中,独孤煜唰的一声打开手中折扇,对众人蛊惑一笑:“在下希望你们能帮在下把这些白纸铺满楚阳城,然后劳烦各位取楚河之水洒于白纸之上。” “好!” “好!” “这个简单!” “不过是出城去取水,再简单不过了!”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独孤煜再次作出噤声的手势后说道:”美人说想在今天看桃花,可是现在已是桃 子满树的季节,所以在下另辟蹊径。“说着用手指了指观花楼前停着的装满白纸的马车;“这辆马车上的白纸,全都用药水浸泡过,只要洒上楚阳河水,在阳光照射下,便会化作粉红,如此成千上万,定然美如桃花盛开!” “公子真是痴情之人!” “走,替公子取水去!” “取水赚银子,赶紧的!” 周围影卫在人群中的作用,人群涌动,朝着城门方向而去。当然,云紫璃和赫连远等人,也都夹杂在人群之中,随着人群涌动,随波逐流! 见状,独孤煜勾唇,对枭山吩咐道:“你去,盯紧了公主,务必等赫连远那小子跟他的人接头之后,将公主带回燕京!” “是!” 枭山领命,带着两人,快速融入人群之中。 *** 楚阳城门处,安阳公主刚刚命令侍卫打开城门,并着人手仔细排查来往人等,准备迎朝廷追兵进城。 然,不等朝廷的追兵进城,便见黑压压一群百姓,兴高采烈地汹涌而来。 “怎么回事?” 站在城门之上,看着下方人头攒动,她紧蹙着黛眉问着身边的丫鬟。 身边的丫鬟不知,忙下去打听。 待丫鬟打听清楚了,回了安阳公主,安阳公主心头一惊,忙出声命令道:“赶紧关上城门!” 但彼时,打算拿楚阳河水换银子的百姓实在太多,且都拥堵到了城门口,等到安阳公主反应过来,再想关上城门,已然晚矣! 朝廷追兵将至,可是眼下,城门却破了。 眼睁睁的看着一切功亏于溃,安阳公主心头如火燎一般,想要张嘴下命令补救,一张嘴却气的吐出一口鲜血来…… 云紫璃和赫连出城之后,回眸一望,刚好得见安阳公主吐血的一幕! 云紫璃哂然一笑,扶着自家“小姐”随着人群一路到了楚河边上,然后和阿媚、无澜一起,坐上独孤煜早已备好的马车,再次开始了逃亡的生活! 她们,走的很急。 急到,云紫璃只能坐在马车里,望着身后,越来越远的楚阳城。 此行,赫连远言明,不去边关,他还有其他去处。 而早前,他已将那个地方通过飞鸽传书告知一文! 是以,他们一行转向西北方向,借机和追兵将路线错开。 在路上,交替驾车的,从原来的赫连远和阿媚,改成了赫连远和无澜!他们两人为了云紫璃,一路上争风吃醋,这逃亡的日子,倒也不再如以往那般枯燥! 数日后,黄昏日落时。 经过一路颠簸,他们终于抵达目的地。 樊城! 地处吴国西北,毗邻燕国,是除京都之外,吴燕两国贸易往来的第二大城池。 这里,也是赫连远所说的最佳去处! 初时,云紫璃以为,进入樊城后,便会有人接应赫连远。 但是不然! 出乎她的意料,赫连远在此地并没有认识的人,而是找了间比较偏僻的客栈住下。 一连几日,一文没等来,赫连远和无澜却把客栈弄的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第135章 反应 一连几日,赫连远和无澜对云紫璃百般殷勤,自然谁看谁也不顺眼,这斗嘴的事情,时有发生! 逃亡路上,云紫璃已经得知赫连远和无澜以前感情甚笃,只因为自己阴差阳错的绝了交,她表示自己很无辜。 不过,如今看着两个大男人整日斗嘴,她很怀疑,这两人之前的关系真的那么好尽? 劝了几次无果之后,她便听之任之。 他们吵架的时候,她若心情好,会观战片刻,聊慰这枯燥的日子,若是心情不好,便回房间呼呼大睡,懒得理他们。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为了不引人注意,几人以行商为名,包下了整座客栈,素日除了无澜做做样子出个门,其他人谁都不曾踏出客栈一步,赫连远也仿佛早就将他的春秋大业,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十日,整整十日。 直到第十日,晚膳以前,一只洁白的飞鸽落在客栈院落之中丰。 赫连远取了信,垂眸看了看,静静的望向云紫璃住的那间客房,却见她不知何时,也站在了窗前,正浅笑辄止的看着他。 赫连远眸光闪了闪,到底轻叹一声,回房里换了件浅色新衣,去了她的房间。 桌上,阿媚刚刚摆上晚膳。 无澜懒洋洋的赖在云紫璃身边,边说笑着,边拿筷子给云紫璃布菜。 赫连远看了一眼,并未落座,只是冷嗤一声,阴恻恻道:“我替教你启蒙的先生觉得汗颜!” “阴阳怪气的,什么意思?” 无澜抬头,十分不悦的扫了他一眼,手下布菜的动作未停。 赫连远挑眉,勾唇:“食不言寝不语的道理,他应该忘了教你!” 无澜闻言,薄唇一抿,把手里的筷子拍在了桌上。 这是又要开战的节奏! 云紫璃想安静吃饭,抬头凝睇着赫连远好看的侧脸,适时出声:“你要出门?” “一文到了!” 面对云紫璃时,赫连远永远都是和颜悦色的,俊美的脸上露出一抹浅笑,温文尔雅,让人看着格外赏心悦目。 闻言,云紫璃拿着筷子的手微顿! 一文,终于到了么? 也就是说,他这次真的安全了。 似有似无的笑意爬上嘴角,她轻声说道:“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嗯!” 赫连远轻应一声,说了一句放心,便转身向外走去。 看着他转身向外,云紫璃长长的叹了口气。 听到她的叹气身,赫连远停下脚步,眉宇紧皱着转过身来:“怎么了?为何叹气?!” “哪有?”云紫璃迎着他的目光而扬起眉梢,有些敷衍的解释道:“这几日你不务正业,整日不是跟无澜吵架,就是蒙头吃睡,都快成猪了,眼见着这会儿终于恢复正常,我这哪里是在叹气,根本是松了口气。” 被人比喻成猪,谁也不愿意。 更何况是平日高高在上的赫连远! 不过这话要是从云紫璃嘴里说出来,他却不觉得不能接受,反倒觉得格外亲切! 亲切到,他紧皱的眉宇渐渐舒缓,轻轻的,对她伸出手来。 云紫璃见状,身子微僵,不知他要做什么。微微侧脸,她本想着要躲,可她的脸别到哪里,他的手就跟到哪里。 无澜见状,心里很是不悦。 既是不悦,那就嚷嚷出来。 只见他抬手打在赫连远的狼手上,怒声喊道:“要出去赶紧的,唧唧歪歪的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我跟我的妻子唧唧歪歪,关你屁事!” 赫连远横了无澜一眼,看向云紫璃的时候,却是目光一转,温柔的很,伸手轻抚云紫璃的脸,他不用看都知道无澜的脸色肯定难看的跟锅底一样,却照旧说着一个普通男人临行前对自己妻子所说的话:“我很快就会回来!” 很平常的一句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却让云紫璃的呼吸,仿佛一下子停止了。 怔怔地,看着他转身离去,她唇角轻颤了下,心中渐渐泛起一丝涟漪。 这些天里,她刻意不去跟他单独接触,就是为了怕离别的时候,心里舍不得,但是他却如此简单的一句话,便撩动了她的心弦…… “不吃了!” 无澜看着云紫璃怔怔出神的样子,起身也出了门。 云紫璃以前对赫连远,到底是有心还是无心,他看的清楚。 但是,不知从何时开始,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经过这阵子的相处,傻子都看得出,云紫璃对赫连远有情,他的心里眼里都是云紫璃,又怎会看不出? 他只是,自欺欺人的,选择视而不见。 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你装作看不见,就真的看不见的。 就像刚才,赫连远可以光明正大的抚摸他妻子的脸,而他呢? 心里滋味,在这一刻,五味杂陈。 他自嘲一笑,脚步越来越快。 随着赫连远和无澜的相继离开,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云紫璃回过神来,有些无奈的轻叹了一声! “无澜公子他……好像生气了!”边上,正在用膳的阿媚听到她的叹息声,不禁面带忧色道,但是紧接着她便笑盈盈的说道:“不过爷越是对夫人好,夫人便越舍不得离开吧?” 刚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 不过在无澜和赫连远之间,她知道云紫璃心里的那个人是赫连远,自然而然的便也偏向了赫连远。 她不是觉得无澜不好,而是赫连远……太好! 最近一阵子,赫连远跟无澜斗嘴不假,不过对云紫璃的事情,却是事无巨细,全都要自己经手的。 身为王族贵胄,他能为了一个女人做到如此,可见用情至深! 不过,想到云紫璃跟独孤煜之间达成的协议,她不禁也在心里为两人暗暗叹了口气。 就不知若赫连远知道云紫璃要走,会是什么反应?! “食不言,寝不语!” 面对阿媚的问话,云紫璃选择避而不答,垂首继续用膳。 “……” 阿媚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阿媚,我已经拿你当自己人!”云紫璃沉默片刻,不曾去看阿媚,只轻声道:“你要非拿自己当外人,我也没办法!” 闻言,阿媚有些尴尬的干笑了下。 云紫璃这意思是让她想说什么,便直说啊! 如此,她也不再矫情,放下手里的碗筷,看着云紫璃:“若阿媚是夫人,既知自己的心意,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王爷有大志向,人也长得好,夫人难道就舍得丢下他,便宜了别的女人?” 未来如何,谁也说不清楚,阿媚自然也不知。 不过在她看来,世上最难的事情,是你喜欢一个人,正好那个人也视你如珠似宝。 过去,她不知道云紫璃的心思也就罢了。 但如今知道云紫璃的心思,而云紫璃又为赫连远付出了那么多,她真心觉得,不管是什么理由,他们两个都不应该分开。 “你的意思,我明白!” 云紫璃轻笑着摇了摇头,放下手里的饭碗,对阿媚道:“但是我已经答应了哥哥,要跟他回去……我哥哥的手段,你也应该清楚,如今赫连远正在紧要关头,容不得一点闪失!” “夫人……” 云紫璃一语落地,使得阿媚到了嘴边的劝说之词,一句都说不出了。 煜太子的手段,她确实见识过了。 若是煜太子这个时候对赫连远下手,只怕赫连远的全盘计划都会受到影响……原来,归根结底,云紫璃之所以答应离开,还是在为了赫连远着想。 “我现在离开,并不代表以后不回来,一切都只是暂时的。” 淡淡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云紫璃有些苦涩的莞尔一笑:“如今他等的人到了,便也就安全了,而我们,也是时候离开了。” 即便现在的离开,是暂时的,也并非出自她的本心。 若是可以,她希望与他同进退。 听了云紫璃的话,阿媚眉头紧锁。 深爱,却不相守。 她知道,云紫璃心里,必定爱极了赫连远。 那份爱,深到她可以舍命相救。 如今赫连远既然得救,来日,天下烽烟必起,在她看来,未来的变数太大,无论成败,云紫璃都该留在赫连远身边。 那样的话,北燕也许会因为她,助赫连远一臂之力! “阿媚!” 凝视着眉头紧锁的阿媚,云紫璃再次放下手里的碗筷,轻笑着,拉起阿媚手。“日后到了北燕,你我便不再做主仆,当姐妹如何?” 在这一路上,阿媚虽然自称奴婢,但是云紫璃比谁都清楚,自阿媚帮她舍身救出赫连远的时候,她便已然与她情同姐妹! 只可惜…… 在宫中时,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 她没能将杏儿带在身边。 想到那个没多少心眼儿,莽莽撞撞的丫头,云紫璃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心里想着到时候得让无澜把人送到北燕去才行。 “夫人……” 云紫璃的一句姐妹,让阿媚心中动容,眼底溢满感动。 云紫璃将阿媚动容的样子看在眼里,脸上虽轻轻一笑,心底却微微泛着酸楚。 没有亲人的感觉,她前世亲身体会,最是清楚。 那种渴望亲人的感觉,让人几欲疯狂! 轻轻地,拍了拍阿媚的手,她轻轻垂眸,亲自给阿媚倒了杯茶,并催 促着。“好了,赶紧吃饭吧!” “嗯!” 阿媚颔首,轻应了一声,重新拾起碗筷。 云紫璃笑看着阿媚,吩咐道:“吃完饭,记得把我们的东西先收拾一下,枭山不是一直暗中监视着我们吗?等到赫连远和一文见面之后,我们姐妹便随他一起离开。” “好!”阿媚微微颔首,伸手为云紫璃夹上一箸青菜。 屋内,只传来碗筷轻微触碰的声响。 她们二人,虽不曾言语,却透着别人无法理解的温馨。 也是因为这份温馨,使得身怀武艺她们都未曾发现,就在她们主仆说话之时,早该离去的无澜不知何时去而复返,竟然站在了门外。 自然,他将她们的对话,悉数听进耳里。 她为了赫连远,所以要去北燕! 且,还称独孤煜为哥哥! 那她真的就是…… 只一瞬间,心中早有预感,却一直不肯承认的事情,终于得到了应证,无澜的心中有苦涩,有无奈……百感交集。 吱呀一声,他抬手将房门从外面推开! 突来的声响,令云紫璃和阿媚都是一愣! 回首之间,对上无澜蕴含着各种情绪的眸子,云紫璃心底咯噔一声,扶着桌角站起身来。 方才,她与阿媚,说了很多。 却不知,被他听去了多少。 “无澜公子!” 无澜的目光,复杂多变,一直都停驻在云紫璃身上,惊得阿媚也跟着站起身来。 无澜进入屋内,直勾勾的望着云紫璃,就那么望着她,不言也不语。 凝视他半晌,云紫璃叹气:“想问什么,你就问吧!” 也省的她在离开之前,专程找他解释了。 因她的话,室内再次陷入一阵寂静。 静的,云紫璃可以感受到无澜稍显起伏的呼吸声。 望着她沉静的面容,无澜自嘲一笑,笑意却未及眼角,“你到底是谁?” “我是独孤长乐!”云紫璃微仰着头,望进他海水般深幽的双眸,声音轻缓,动听:“燕皇和沈后唯一的嫡亲女儿,北燕太子独孤煜的嫡亲妹妹,北燕最尊贵的第一公主!” 虽然,无澜的心里,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是此刻听云紫璃自报家门,他还是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他一直都不承认,她就是赫连远要找的那个人。 可是,事实胜于雄辩啊! 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过去四年,背弃兄弟,枉做小人,简直卑鄙到家了。 “独孤长乐,独孤长乐……” 冷笑着呢喃着云紫璃的真正名讳,无澜轻俯下头,看着面色冷淡的云紫璃,想到两人过去相处时的种种,他脸色阴郁,唇角的笑意变得越发冷了:“你是独孤长乐,却在我面前做了四年的云紫璃,不知是你演技高超,还是我有眼无珠……” “我失忆了!” 云紫璃在无澜说出更伤感情的话之前,打断他的话,轻飘飘的陈述着事实真相:“当初赫连远被青萝太后的人追杀,我失足落崖的时候便失忆了。那时候,云紫生告诉我,我是他的姐姐,为了他我因缘际会进了拈花宫,为青萝太后所用……” 在说道因缘际会四个字的时候,云紫璃微微加重了语气。 说到这里,她冷笑着对无澜说道:“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为了紫生,我为青萝太后可谓鞠躬尽瘁!我,独孤长乐!被人当傻子一样利用了四年,直到上次楚阳之行才恢复了记忆!” 听完云紫璃的解释,无澜难看的脸色,到底缓和了些。 云紫璃见状,对阿媚轻道:“你先下去!” “是!” 阿媚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室内,只剩下无澜和云紫璃两人。 在静默片刻之后,云紫璃幽幽一叹,重新坐下身来:“是我不好,我应该在恢复记忆的第一时间,把一切都告诉你!” “小……璃儿!” 终究,还是喊了她璃儿,无澜的脸色虽算不得好,但说话的语气却好了很多,有些无力的坐下身来,“这件事情,你没有告诉阿远!”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赫连远对云紫璃的小心翼翼,他都看在眼里。 如果赫连远知道,她已经恢复了记忆,只怕早就放开胆子又搂又抱了,哪里还会顾忌什么? “我暂时没打算要告诉他!” 云紫璃声音微低,脸上的笑容越发苦涩:“若是告诉他,我只怕就走不了了。” “若不是我听到了你跟阿媚的谈话,你是不是也不打算告诉我?”无澜静静看着她,心中五味杂陈。 不久前,他还可以跟她无所顾忌的同桌而食。 但是现在,他却觉得,跟她之间隔了什么。 并 不是说,他不喜欢她了。 而是,他明明知道自己喜欢她的心没有变,日后却不能再放任自己去喜欢她了。 “我会告诉你!” 云紫璃脸上的笑容,虽然苦涩,但是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却弯弯如月,“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那个一路带着我披荆斩棘的***包师傅!” “呵……” 无澜失笑,俊脸之上,尽是黯然。 他想,她会一直拿他当师傅吧! 可是他,却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师傅!” 云紫璃再一次,喊了无澜一声师傅,让他觉得恍若隔世,苦笑着摇头! 云紫璃见状,也跟着轻笑了起来。 她的笑声,传到门外阿媚的耳朵里,非但没有让阿媚露出喜色,反倒惊得阿媚起了一身的冷汗。 因为,彼时,赫连远双手背负身后,脸色阴沉无比的站在她的身边。 如方才的无澜一般,他将屋里两人的对话,全都听了去。 阿媚就奇了怪了,今儿到底是什么日子,怎么一个个本该走了的人,却都又返了回来,还都听到了不该听的话! “那个……” 阿媚思忖良久,到底有些僵硬的笑着,想要劝说赫连远,请他不要动怒。 “你就当我没来过吧!” 俊脸之上,神情变幻莫测,赫连远背在身后的手,松了紧,紧了松,一次又一次,最后竟是转过头来,云淡风轻的对阿媚说道:“我不知道她恢复了记忆,也不知道她要离开!” “啊?!”阿媚神情一怔,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赫连远也没等她反应过来,再次回头看了眼紧闭的门扉,然后消散转身,飘然离去。只留下阿媚独自一人,怔怔地站在门口,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的风中缭乱。 无澜的反应那么激动,赫连远……竟然就这么走了? 是夜,繁星闪烁,夜色怡人。 时近二更,阿媚来禀,倒是赫连远回来了。 她轻点了点头,在净房洗漱之后,刚要宽衣歇下,却见赫连远一手提着酒坛,一手拎着几只油纸包裹,淡笑盈盈的进了门。 “要睡了吗?” 赫连远笑看着灯光下肌肤如玉的云紫璃,眉眼中尽是掩不去的温柔。 “嗯!” 云紫璃轻点了点头,看着他心情不错的把酒坛和油纸包搁在桌上,她轻笑着问道:“看样子,你心情很好?” “嗯!” 赫连远也学者云紫璃轻应一声,转过身来面向云紫璃,他如黑曜石般的眸子,闪闪发亮,眼底柔情更深:“先不忙着睡,来陪我庆祝一下!” 第136章 出事(精彩必看) “庆祝?” 云紫璃走近赫连远,凝着他尽是柔情的俊脸,轻笑着问道:“一文给你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确实是好消息!” 赫连远温润笑着,眸华闪烁灼人:“不过仔细说起来,还要谢谢你!” “谢我什么?丰” 似是被赫连远灼热的视线蜇了下,云紫璃轻蹙黛眉,缓步门口吩咐阿媚准备酒盏碗碟。 见状,赫连远脸上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一般,好不灿烂:“多亏了你,让大姑姑将宫里的事情散布出去,如今皇上和皇后联手算计我的事情,京城里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尽” 闻言,云紫璃神情一怔! 这才想起当初帮着赫连远逃出皇宫的时候,对安阳大长公主说过的话。 轻缓的笑容,爬上俏脸,她转身走近赫连远,在他对面坐下身来:“照你这么说,沈灵溪的后位,怕是要保不住了!” 当初,赫连堂为了得到她,曾说过要废了沈灵溪的话,不过事后她选择了赫连远,想当然尔,赫连堂还是要重用沈家的,这也是为何她和赫连远逃出京都之后,宫里却没有任何消息传出,只是暗中派人追杀她们的原因。 正因为如此,世人先听到的并非是赫连远意图对皇后不轨,而是安阳大长公主命人四处散布的,赫连堂和沈灵溪构陷赫连远的事实真相。 现在赫连堂和沈灵溪构陷赫连远的事情,已然人尽皆知。 所谓,人云亦云。 他们能封一个人的嘴,却挡不住悠悠众口。 如此,莫说赫连远没对沈灵溪怎么样,就是他真的对沈灵溪不轨,只怕世人也不会相信沈灵溪。 赫连远点头,勾唇:“如今赫连堂已经将她贬为静妃!” “那皇后之位呢?”云紫璃红唇轻轻一抿,说不出的娇俏。微微思忖片刻,她抬眸看着赫连远:“沈家嫡女只有两位,如今沈灵溪被废,沈灵兰上位又不光彩……” “沈灵兰同她姐姐一样,也封了妃位,以兰为名!”说起沈家姐妹,赫连远眼里泛起一丝冷意,她们两个,前一日算计云紫璃不成,翌日便算计上了他,如今能落个妃位,还不算太惨,不过这妃位,能做多久,那可就说不准了。 心思微转,想到一文带来的另外一个消息,他眸色沉了沉:“新皇后出自萧家,乃是萧染儿的堂妹,萧怜儿!” “萧家?” 云紫璃的眸色,渐渐变得犀利起来。 赫连堂这是要文臣武将一手抓! 思忖之间,阿媚端了酒盏碗碟进来。 将油纸包里的下酒菜摆在碟子里,又分别给两人斟了杯酒后,她抬头看了云紫璃一眼,见云紫璃低眉沉思,便又看向赫连远。 赫连远似是早已料到她会看相自己,与她的视线相交之时,微微一笑间,自是意味深长。 他剑眉星目,人生的俊美,笑起来自然也赏心悦目。 可是此刻,他的笑容落在阿媚眼里,却惊得阿媚心头寒毛直竖,直接低了头,默不作声的退了出去。 赫连远见状,莫测一笑,端起手边的酒盏递给云紫璃:“先别想那么多了,这是上好的梨花白,你尝尝!” 云紫璃抬头,看着到了面前的酒,眸底在灯光的映衬下,碎星闪闪! “给啊!” 赫连远迎着她的视线,抬了抬端着酒盏的手,无暇的俊脸上仍旧笑的温温柔柔。 云紫璃轻笑了下,到底接了酒盏,仰头一饮而尽。 微辣却透着幽香的滋味弥漫口齿之间,她眸色微亮,轻点了点头:“确实是好酒!” “既是好酒,便多喝一些!” 赫连远提壶,又为云紫璃真斟了杯酒。 云紫璃啼笑皆非地看着面前泛着涟漪的酒水,问道:“你这是打算把我灌醉?” “我所见的你,从来都是清清冷冷的,却不知醉了是副什么样子!”赫连远看着云紫璃笑了笑,饶有兴味道:“会不会别有一番风情?” “我若醉了,哪里会知道自己是副什么样子,那要问跟我一起喝酒的人!”云紫璃抬手,轻轻摩挲着酒盏上凹凸不平的富贵海棠描金镌刻,见赫连远听了她的话,眉宇轻皱了下,她心思一转,轻蹙着娥眉道:“不过话说回来,过去我一直忙着替青萝太后卖命,喝酒的机会不是没有,却还从来都没有醉过!” 闻她此言,赫连远眉目舒展的问道:“无澜做了你那么多年师傅,没跟你一起喝过酒?” “喝过!” 云紫璃抬手,将酒盏凑近鼻息清秀,顿觉酒香扑面而来。抬眸之间,瞥了赫连远一眼,她眉梢轻挑了下,贪恋着杯中之物:“不过他是师傅,我是徒弟,如果在师傅面前喝醉了,那是要被骂的!” “呵呵……” 赫连远因云紫璃轻挑眉梢,语带娇嗔的模样忍俊不禁: “他是你的师傅,我却是你的夫君,你在他面前不能喝醉,在我面前可以!” 说着话,他又提壶替云紫璃斟满了酒盏! 云紫璃见状,对赫连远翻了翻白眼:“我觉得在你面前喝醉,有种把鱼放到猫嘴里的感觉!” “你是鱼儿我是猫?” 赫连远原本轻笑着,却渐渐脸了笑,盯着云紫璃看了半天,才道:“其实,我见过你喝醉酒的样子!” 云紫璃闻言,刚刚端起酒杯的抽微颤了下。 她,记得他说的那次。 不过,眼下便是记得,也得装作不记得! 是以,在浅啜一口后,她才抬眸看他,佯装有些好奇的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四年前!” 赫连远勾唇,笑盈盈的眸子,紧紧盯着她的眼:“那时候我们初到楚阳,正是桃花盛开的时候,你摘了许多的桃花,说是要酿桃花酒,然后埋在桃花林里,等到过几年再挖出来喝……”说到这里,赫连远脸上的笑容,渐渐灿烂起来:“没想到,酒菜刚酿好,还没等到埋进桃花林里,便被小馋猫给偷喝了!” 记忆,是个奇怪的东西。 有些事情,深藏在记忆深处,不提的话,它便如尘封的老酒,埋在了地下,不去触碰,但是若有人提起,却又那么的鲜活! 赫连远提到过去,已经恢复记忆的云紫璃,当然记得,但是她却眉梢轻挑,又喝了口酒,眸光微闪的看着赫连远,语气里满是好奇:“哦?有这回事吗?我不记得了!就不知我喝醉的时候,是不是别有一番风情?” “是!” 赫连远似是陷入回忆之中,眸色温润,唇角弯弯,俊逸的脸部线条,整个都柔和起来:“你喝醉了,不吵也不闹,只管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这也算别有一番风情了吧?” “……” 云紫璃张了张嘴,有些无语的看着赫连远,那眼神好像再说,你开什么玩笑! 那次喝多之后的事情,她还真的没什么印象,她只记得自己喝多了,等第二天再醒过来的时候,睡在自己的客房里…… “乐儿!” 赫连远伸出手来,提了酒壶为云紫璃将酒杯注满:“你酒品很好!” 云紫璃挑眉,对他的称赞不置可否! 垂眸扫了眼桌上的下酒菜,她兴致缺缺的吃了一口。 赫连远见状,轻问:“不喜欢吃这些吗?我带你出去找些好东西吃!” “这深更半夜,出去能找到什么好东西?”云紫璃拢了拢因发髻随意挽着,而垂落下来的发丝,睁大眼睛道。 “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赫连远起身替云紫璃取了件纱衣外罩,提了酒坛和一只食盒十分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往外走。 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云紫璃轻轻一笑,继续任他拉着。 月色之中,赫连远带着她出了客栈,进了客栈后面的那片小树林。 他口中所说的,竟然是金蝉! 因樊城位处燕吴交界,气候比吴国京都要晚上两个月,所以如今正式盛夏,也正是抓金蝉的好时节! 所以,不长的工夫,他们便抓了数十只金蝉。 赫连远似是对吃金蝉很有心得,并没有油炸,也没有烹煮,直接抹了油,洒了调料,放在火上烤,片刻之后,香味儿便出来了。 “喂!赫连远,你手艺不错,以后如果实在混不下去了,可以考虑当个烤蝉师傅!”数不清第几次从赫连远手里接过串了竹签的金蝉,云紫璃看着仍然在专心烤着金蝉的赫连远问道:“你别光顾着烤,赶紧也吃点!” “我看着你吃,就已经心满意足了。”赫连远抬起头来,含笑看了她一眼,火光下他眸华似水,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蛊~惑。 “真的很香哦,不吃后悔的是你自己!””云紫璃迎着他的目光,慢条斯理地吃着金蝉,心里却在想,这妖孽说起甜言蜜语来,还真是半点儿都不含糊! 不过怎么办? 她听着超级顺耳啊! “英雄配美人,才子配佳人,金蝉能被你吃,也算死得其所,我有什么好后悔的?”赫连远说着话,递了一杯酒给她,“喝点儿梨花白,味道会更香!” 云紫璃看着自己面前的酒杯,心里实在纠结。 虽然赫连远和灌酒的方式,不显山不露水的,不过以她的聪明,怎么会看不出来。 不过看出来是一回事,要不要继续喝下去,却是另外一回事! 谁让,现在她嘴里吃着金蝉,就差这口梨花白呢?! 想到这里,她伸手接过酒杯,仰头喝了,叹声赞道:“好酒!” “这梨花白还不算太好,王府桃园里,有埋了四年的桃花酿,等回去之后,挖出来给你喝!”说着话,赫连远又给她倒了酒,轻声笑问着她:“想不想知道,我第一次醉 酒是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 在客栈的时候,云紫璃已经喝了几杯酒,现在又喝,眼下脸颊泛红,如染桃香。 赫连远凝着云紫璃人比花娇的容颜,心跳微快:“九岁的时候,子真先生给我跟赫连堂讲学的时候睡着了,我偷了他系在腰间的葫芦……” “你还真淘气!” 云紫璃听赫连远讲起他过去淘气的事情,不禁想起初见他时,他那一身的阳光开朗,满是兴味的看着他,她眉眼弯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那时候啊……” 两个人漫无边际地聊着,不知不觉中云紫璃又吃了不少的金蝉,当然也饿喝了不少酒,等她回过神来,想要回去的时候,只觉得有些头晕,身子忍不住摇晃了几下! “你没事吧?” 赫连远见状,忙起身扶住她不稳的身形。 云紫璃抬头,因喝酒而绯红的俏脸,似是云霞一般,映入赫连远的瞳眸,让他忍不住心下悸动,缓缓低下头来。 心跳,鼓动如雷! 唇瓣相触的那一刹那,云紫璃的心头,似是有火花绽放。 头晕目眩中,赫连远吻的极轻,极柔。 热气,随着呼吸一下下的吹拂在耳际,云紫璃觉得自己浑身都热了起来。 在这一刻,赫连远的温柔以待,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你真是……” 到底,忍无可忍之下,暗道离别之前,由她放纵一次,她在赫连远的笑声中,反客为主……接下来的事情她就没了知觉! 夏日的室外,夜色朦胧,蝉鸣阵阵。 室内的油灯,渐渐的熄了。 窗外,阿媚神色变幻不定地立在月色之中,心中暗道,以后在赫连远面前,一定要多长个心眼儿,要不给他买了不定还给他数银子呢! 总之,端王不好惹啊! 翌日,云紫璃醒过来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身子,仿佛被车碾过一样的疼。 昨夜最后的记忆回笼,她蓦地睁开眼,一眼便看见了赫连远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 “赫连远!” 轻唤着赫连远的名字,云紫璃动了下身子,想要坐起身来,却疼的一身冷汗。昨夜的一幕幕不停在脑海中轮转,她眉头一皱,张口便要开骂,却不期赫连远忽然俯下头来,将她的怒骂声都堵在了嗓子眼儿里。 “你先给我边儿待着去!” 云紫璃皱眉,伸手推开他无限放大的俊脸,抬手一巴掌便打在他的脸上。 赫连远被打的一怔,当真乖乖待在一边,不再出声。 云紫璃懒得理他,强忍着身上的痛意起身穿了衣裙。 不久,红绡帐暖。 她衣衫齐整地看着床榻上脸色铁青,捂脸瞪着自己的俊美男人,不以为然道:“昨夜醉酒,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赫连远挨了打,摆着臭脸,却还是风华绝代。在看了她半晌儿之后,方才憋出几个字:“……我记得!” “……” 云紫璃紧蹙着眉头看着她,保持沉默。 也对,这家伙既然处心积虑的得到了她,怎么可能当作不记得? 怪只怪,她太过相信自己的酒量! 在明明知道他居心不良,却还贪嘴那坛梨花白! 如今出了事不假,失了身也是真的,不过她还真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赫连远见她只看着自己不出声,紧抿着薄唇,雪上加霜道:“昨夜是你主动……” “你胡说!” 云紫璃横眉竖目。 赫连远迎着她怒瞪的眸子,神情柔和,语气轻缓,倒像极了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我有没有胡说,你问过阿媚就知道了!” 闻言,云紫璃横着的眉毛,变成的竖着的。 这种事情让她去问阿媚? 他不要脸,她还要呢!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暗自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冷静,然后呼出一口浊气,道:“好吧,昨夜就算是我主动,这件事你就当没发生过!” “不行!”赫连远皱眉,紧盯着她的眸子,扭扭捏捏道:“我……要你对我负责!” “……” 云紫璃心里靠了一声,无语了。 让自己冷静冷静再冷静,她有些无奈的看着他:“你我本就是夫妻,不过是睡了一夜,用得着在负责不负责这个问题上浪费之间吗?” “我就要你对我负责!” 赫连远抬起头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云紫璃,声音低沉道:“我要你保证,负责我一辈子,对我不离不弃!” 这粉末倒置的男人! 心中轻哼一声,云紫璃脑中灵光一闪,随即脱口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就在她问出这 句话的时候,赫连远忽然伸出手来,将她带入他的怀里,紧紧搂住:“乐儿,昨夜的事情是我处心积虑,不过我不后悔,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我不会让任何人带你走!如今我们生米煮成了熟饭,你只需把一切告诉他,跟他表明心迹,他便是再坚持,也会让你留下……” “你果然知道了!” 云紫璃微仰着头,赫连远眼里的炽热和疯狂,让她的身子,忍不住颤了颤。想到他已经知道了一切,她已经恢复记忆的事情,便也没有必要在隐瞒,她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落眼角:“我走了,还会再回来,可是你这么做,实在是……你让我哥哥怎么看你?” “别哭!” 赫连远轻轻搂住云紫璃,伸手扶上她的脸,眼底微微泛红,却是展颜笑着:“我厚颜无耻,我卑鄙下流,只要是为了你,只要你能留在我身边,哪怕让我背负全天下的骂名,我也不在乎!” “傻子!” 云紫璃的泪,越流越凶,直到模糊了视线。 嗔怪着捶了他一拳,她刚要主动伸手缠上她的肩膀,却不期紧闭的房门,砰的一声被人直接撞开了。 云紫璃心头一惊,回头望去,瞬间变了脸色:“阿媚!” 方才撞开门的,正是阿媚。 而她,是被人打的直接横飞了过来,将房门撞到大开。 紧接着,便见一身白衣的独孤煜,面色冷峻的跨门而入。 看着榻前相拥的两人,他的脸色,没了招牌式的笑容,冷冷的看着和联营,哂然笑道:“赫连远,你确实厚颜无耻,卑鄙下流,不过你确定,你的厚颜无耻,卑鄙下流,都是为了她吗?” “哥哥?” 云紫璃起身,却被赫连远握紧了手腕:“乐儿!” 独孤煜见状,三两步上前,不容拒绝的握住了云紫璃的另外一只手腕,在她面前,缓缓抬起手来,“傻丫头,还认识这个东西吗?” “这是……” 独孤煜手里是一直碧玉扳指,这只扳指,本来是她父皇的,却因她从小喜欢把玩,她的父皇送给了她,而后在她坠崖的时候,玉扳指落到了赫连远手中。 可是为何此时,扳指又回到了独孤煜手里? 迎着云紫璃疑惑的视线,独孤煜斜睇赫连远一眼,语气阴沉无比:“如今你被他算计成他的人了,而他……他用你,要挟我,许他北燕三十万大军,以图吴国帝业!” 第137章 不要脸(万字) “这不可能!” 云紫璃的视线,自独孤煜手里的碧玉扳指移到他的脸上,语气斩钉截铁,对赫连远是全然的信任。 独孤煜似是早已料到她会是如此反应,在看了她一眼后,便眸华抬起,越过她看向赫连远。 方才,看到独孤煜手里的扳指,赫连远的脸色,已经暗暗沉下。 如今,见独孤煜看向自己,他俊脸紧绷,眸色深幽,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丰! “怎么?” 独孤煜冷冷看着赫连远,见他迟迟不语,语带讽刺道:“端王殿下现在没有什么话要说吗?尽” “哥哥想要让他说什么?” 云紫璃叫见赫连远不言不语,心中窒了窒,上前抄了独孤煜手里的碧玉扳指,声音略急的说道:“他自始至终,都跟我在一起,如何分身拿着扳指去要挟你?” “他不能分身,他的手下可有的是!” 独孤煜原本是留在楚阳的,不久前得了这扳指,方才马不停蹄的赶来了樊城。才刚刚进城,他便得了枭山禀报,道是赫连远昨夜带着云紫璃喝酒,当时他心中便知要出事。 如今,真的出了事,他心中本就恼火,可是云紫璃却还站在赫连远身边,对他百般维护,这如何能让他不怒? “是谁?是他哪个手下偷了扳指去找哥哥?那人意欲挑拨哥哥跟他之间的关系,齐心当诛!” 幽亮的瞳眸,因怒气而闪闪发亮,云紫璃几乎是咬牙切齿道:“这件事并非出自赫连远的授意,哥哥把那人杀了便是!” 闻云紫璃此言,赫连远的眉头倏地一皱! 他这皱眉的动作,毫无遗漏的被独孤煜收入眼底。 只见独孤煜微眯了下眸子,转瞬之间,便不冷不热的笑看着赫连远:“若果真如此,那我就杀了那人!” “那个人……”迎着独孤煜不冷不热的笑容,一直被云紫璃护在身后的赫连远,终于出了声:“不能杀!” 闻言,云紫璃蓦然转身,直直的望向他:“赫连远!” 赫连远神情极其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最终在她的目光注视下,缓缓将视线移开,轻声叹道:“本王没想到……” 独孤煜冷笑:“没有想到什么?” “本王听闻,煜太子素来最疼自己的皇妹,自然以为,在煜太子眼里,妹妹的幸福,比任何事情都重要,如今你妹妹既已然嫁了本王,又已然跟本王生米煮成熟饭,本王以为作为一个深爱其美哥哥,应该为她铸就一个完美而幸福的美梦,却想不到煜太子如此气魄,竟然破釜沉舟……” “赫连澈之!” 赫连远的话,如同炸雷一般,在云紫璃的头顶炸响,震的她怒吼出他的字时,已抑制不住的浑身颤抖起来。 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在跟赫连远坦诚相对之后,等着她的,竟然是如此一幕! 他这是变相承认,他确实命人带着扳指以她来要挟她的哥哥,欲要借用北燕三十万大军,谋求吴国帝业! 他,是在利用她? 不! 她不相信! 也不能相信! “你现在看清楚他的真面目了吗?” 独孤煜看着云紫璃的反应,眼底露出些许不忍,但是很快他便狠下心来,眸色凌厉的看着赫连远:“本太子确实很疼爱本太子的妹妹,但是在本太子不喜欢被人威胁,而且……本太子的妹妹,是独立的,个性的,也是自有主张的。比起为她铸就一个随时都可能破灭的梦,本太子更乐意让她看清真相,***于你又如何?我北燕丝毫不介意奉养一个终身不嫁的公主!” “煜太子!” 轻唤独孤煜一声,赫连远扬首,自榻上起身,终是直面独孤煜,身上凛然之气顿现:“她如今,已经是本王的女人,没有让你北燕奉养的道理!” “你什么意思?” 独孤煜闻言,眸光犀利起来。 “这里是吴国,不是燕国!” 赫连远俊脸紧绷,脸色阴冷:“没有我的允许,谁都别想带她走!” “若本太子一定要带她走呢?” 独孤煜身形虽然削瘦,但是身高却可与赫连远比肩,便是立身赫连远身前,气势却不输赫连远半分。 随着他的话音落地,门外有数道青衣身影飞落。 “哥哥!”云紫璃黛眉紧皱,红唇噏合着刚要开口,却瞥见赫连远唇角冷冷一勾,扬声道:“一文何在?” “属下在!” 赫连远声音刚落,窗外便响起一文的声音。 阿媚闻声,快步行至窗前,等她看到外面的情形,脸色明显变了变。 云紫璃见状,也跟着到了窗前。 只见窗外,黑压压数百灰衣人,已然将客栈团团围住。 局势,一触即发。 云紫璃回头看着仍旧剑 拔弩张的两个男人,心里似是堵着一块大石头,气急败坏的吼道:“你们打算干什么?” 她尖锐的声音中,尽是怒意。 两个男人闻声,皆都转头看向她。 眼前的两个男人,一个是云紫璃最亲的哥哥,一个是她最爱的男人,他们对她同样重要,可是现在…… 看着他们如此对峙,云紫璃便觉气不打一处来。 视线落在赫连远脸上,她咬牙切齿,沉声问道:“赫连远,你想要怎样?” “那要看煜太子想要怎样?” 赫连远转头,看向独孤煜,眼底是不容置疑的势在必得:“若他想走,随时都可以,若他想带你走,不好意思,本王办不到!” “赫连远!” 这是独孤煜第一次见识到赫连远的霸道,看着眼前唯我独尊的赫连远,他眸光亮了亮,哂然道:“你不敢伤本太子!否则等着吴国的,将是一场战争!” “煜太子可以试一试!” 赫连远对于独孤煜的威胁,丝毫不以为意,仍旧我行我素,笑的猖狂:“如今吴国的当权者,是赫连堂而非本王,若是北燕要跟吴国打仗,本王乐……见……其……成!” 独孤煜凤眸微眯,冷笑:“赫连远,你有没有想过,本太子可以跟赫连堂合作,围剿你!” 闻言,赫连远双眸危险眯起:“那也要看你有没有机会跟他合作!” 本是夏日,天气炎热。 可是此刻,因为他们两人,室内的气氛,冷凝到了极点。 眼看着两人一言不和,便要大打出手,云紫璃回到榻前坐下身来,怒然道:“残月孤星,将他们两个人给本宫丢出去,本宫不想看到他们!” 闻言,原本怒目相对的两人,双双一怔。 “丫头!” “乐儿!” 两人转头,想要看向云紫璃,却见身前黑影一闪,残月孤星已然近在眼前,将云紫璃挡在了身后。 “全都滚出去!” 云紫璃怒喝,双眼紧闭,眼不见心为净。 见状,残月孤星一脸为难的朝着两人伸手请两人出去。 “你个臭丫头!” 独孤煜眼看着云紫璃到现在还坐在那里,一点都没有跟自己走的打算,心中怒气汹涌的同时,不禁怒哼了一声,“我走可以,但是要带你走!” “煜太子还是不要白日做梦了!” 一听独孤煜要带云紫璃走,赫连远便炸了毛! “滚!” 云紫璃紧闭着眼睛,拿着手边的枕头,狠狠朝着两人砸去:“滚出去吵!” 独孤煜见状,怒其不争的皱紧了眉头,不过到底还是出去了。 赫连远知道云紫璃动了真气,眸色黯淡的回头又看了她一眼,见她始终闭着眼睛,他脸色一暗,向外走去。 室内,恢复了安静。 云紫璃原本紧闭的眸子,缓缓睁开。 侧目望着凌乱的床铺,和洁白褥子上的那抹嫣红,她微眯了双眼,只觉格外刺目。 注视着那抹嫣红片刻,云紫璃凉凉一笑! 她的初夜,给了心爱的男人,合着这该是高兴的。 但此刻,她的心中,却好似被捅了几刀! 难受的厉害! 赫连远对她处心积虑,真是只是因为她的身份,想要得到北燕的帮助吗? 那么,过去这阵子,乃是四年前的一切,难道都是假的吗? 她本来是信他的。 只要他说一切都是假的,她便会一直站在他这一边。 可是他,却没有否认! 这让她情何以堪? “小璃儿!” 就在云紫璃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无法自拔的时候,无澜略显沉重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闻声,云紫璃抬头,看向无澜。 此刻,无澜的脸上,再不见以往的不羁与潇洒,尽是凝重之色。 “师傅!”凝着他深邃的眉眼,云紫璃苦涩笑着:“你觉不觉得,我很可笑?” “何出此言?” 无澜看着他,薄唇紧紧抿起,凝着云紫璃唇畔的那抹苦笑,他心下微疼,语气也跟着冷冽起来:“你要记住,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没有错!错的是赫连远,都是他的错,是他卑鄙无耻下流不要脸……” 本是温润如玉俏公子,说出来的话却…… 听无澜说赫连远卑鄙无耻下流不要脸,云紫璃竟然忍不住笑了下。片刻后,她深吸一口气,叹道:“我本来觉得,我与他是两情相悦,所以成为他的女人,并不后悔!”说到这里,云紫璃语气顿了顿,唇畔的笑意更苦了些:“可是现在看来,我不过是他帝业的一块敲门砖!” “他心里有你,你该信他!” 原本,知道了 云紫璃的身份,无澜便想着等她回了燕国,便去跟沈皇后求亲的,可是赫连远这个混蛋却灌醉她设计了她的清白。 虽然对赫连远如此处心积虑夺了云紫璃的清白,十分的恼怒,但是亲眼见识过赫连远四年前痛失所爱后的疯狂模样,他丝毫不怀疑,他对云紫璃的真心。 “我本来是信他的,可是他却亲手打碎了我对他的信任!”云紫璃敛眸,轻轻闭了闭眼,苦笑的俏脸上,满是失落与疲惫:“我累了,想要歇一歇!” “那你好好歇着!” 无澜看着她,伸出手来想要拍拍她的肩膀,却到底将手紧握成拳,转身快步出了房门。 阿媚见状,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云紫璃的神色,试探着问道:“夫人还没有用早膳,要不要用一些?” “不必!” 云紫璃冷笑,嗔道:“气都气饱了,哪里还吃得下东西!” 阿媚闻言,刚要再劝,却听窗外一片喧杂。 “夫人!” 阿媚看了眼窗外,脸色遽变,回过头来,看着云紫璃的脸色青白,她不禁压低了声音:“爷和煜太子还有无澜公子打起来了!” “随他们去!” 云紫璃敛去唇角的冷笑,不用想也知道,无澜跟她哥哥同仇敌忾,赫连远定是那个被打的人,不过纵是她挨打,她心中还是不觉解气。紧咬着红唇眯了眯眼,她对阿媚吩咐道:“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细软,我们今夜离开这里。” 闻言,阿媚一脸震惊。 在她看来,云紫璃现在已经是赫连远的人,应该从一而终留在赫连远身边才是。 云紫璃见她没有反应,只看她一眼,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不过她并没有多做解释,而是再次出声:“悄悄的去!” “是!” 见她如此坚持,阿媚只得赶紧去收拾细软。 等到阿媚出去,云紫璃蹙眉沉思了许久,才对残月孤星道:“外面的几个人,谁都不是省油的灯,不管最后谁赢了,我都不想见!” “是!” 残月和孤星应了声,退出了房门。 室内,徒留云紫璃一人。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听着窗外刀剑相击发出的刺耳声,她苦笑了下,索性双耳不闻窗外事,直接眼睛一闭,躺在床上开始补眠。 许是因为前一夜醉酒的缘故,亦或是前一夜被赫连远折腾的狠了,闭上眼睛没多久,她便沉沉睡去。 窗外,本来赫连远和独孤煜一战,两人实相当,不分轩轾,但是随着无澜的加入,高低立现! 不过,最后赫连远还是胜利者。 因为,一文带来的人马,比独孤煜的影卫要多少不知几倍,就算那些影卫个个骁勇,也难敌对方人多势众。 *** 云紫璃一觉醒来,已是华灯初上。 没有早前的喧嚣和打斗,世界安静的让人心慌。 云紫璃怔怔地望着头顶的帐子,许久之中方才唤了声:“谁在外面?” “是奴婢!” 听到云紫璃的轻唤,阿媚推门而入。 虽说云紫璃如今视她如姐妹,但她在自称时,仍旧以奴婢自称。 “现在什么时辰了?” 云紫璃侧身看着阿媚,问道。 “戌时一刻!” 阿媚上前,扶着云紫璃坐起身来,看着云紫璃如瀑般的长发垂落在身后,她轻轻顺了顺,接着说道:“一文此行,为保王爷安全,带的人不少,煜太子已经离开了,他让奴婢转告夫人,事情不算完,他还会再来!” 对于独孤煜的性子,云紫璃是知道的。 从来,都是他折腾别人,如今在赫连远这里可是说是赔了妹子又吃亏!栽了这么大的跟头,他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在心中无可奈何的又是一叹,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对阿媚轻道:“我饿了!” 阿媚似是没有听到云紫璃的话,自顾自的说着:“夫人睡着的时候,爷让一文过来问了两回,自己过来了两回,无澜公子也来了两回,不过都被残月孤星给挡了……” “阿媚!” 云紫璃蹙眉,看着阿媚,仍旧是方才的那句话:“我饿了!”摆明了一副不想听的样子。 “晚膳早已备好,奴婢这就去端来。”阿媚看着云紫璃蹙起的眉头,无奈在心中一叹,转身出去了。 不久,去而复返,端来了晚膳。 在用膳的过程中,云紫璃一直很安静,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等到用过晚膳,她问着正在收拾碗碟的阿媚:“赫连远在哪儿?” 阿媚心头一震,忙道:“在天字房!” 云紫璃擦了擦嘴,轻道:“请他过来,我有话要问他!” “是!” 阿媚应了声,转身就要出去,却听云紫璃又 道:“等他来了,你便回房,等我去找你!” 阿媚闻言,心头一颤,却还是点了点头,方才衔命而去。 不久,赫连远来了。 此时的他,墨发挽起,手握折扇,一袭月白色长袍,风流俊朗,只是眼角处有一块明显的青污,微微破坏了些美感! 他进门的时候,云紫璃正站在窗前,瞭望着窗外月色。 望着她纤细却孤傲的身影,赫连远眸色微暗了下,摇着折扇上前,语带关切道:“歇了整整一日,身子可好些了?” 云紫璃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却是冷笑着勾了勾嘴角,颇有些阴阳怪气道:“如今你欲谋北燕三十万大军的计划,被我哥哥否定了,难得还会关心我!” 闻言,赫连远握着折扇的手紧了紧,声音微哑:“乐儿,你一定要如此吗?” “那我该如何?” 云紫璃蓦然回头,眼底一片清冷:“赫连远,赫连澈之,你……告诉我,我该如何?” “乐儿!” 重遇云紫璃之后,失忆的她,总是用这种清冷的目光看着他,那个时候他一心在等,等她想起自己,想起他们的过去。 可是,如今她想起来了,却仍旧用这种清冷的目光看着他。 凝着她清冷一片,不含任何情绪的双眼,赫连远忽然心颤了下,伸手便想扶上他的肩膀…… “不要碰我!” 云紫璃身形一侧,躲过他伸来的手,清丽的脸上露出厌恶之色:“我嫌你脏!” 闻他此言,赫连远眉头一皱。 望着她沉静的面容,他神情复杂的笑了笑,笑意却未及眼角,“乐儿,你该信我的。” “我信你的时候,你做了什么?你在我哥哥面前,把一切都认了下来,如今却让我信你?”云紫璃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微仰着头,望进他海水般深幽的双眸,“想要我信你,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 “理由?” 赫连远俯下头,看着面色冷淡云紫璃,脸色阴郁,唇角的笑意变得冷了起来:“若是我不给你理由,你打算如何?” “我会离开你!” 云紫璃看着他,忽然笑了,她眼角的痕,弯弯的,却不达眼底:“赫连远,你跟我解释,那一切都是误会,是有人自作主张是不是?杀了那个人!只要杀了他,哥哥那里我去解释,如今我已经是你的人,只要这件事说的过去,哥哥他不会固执到底,我也可以留在你身边……” “便是他固执到底,你也会留在我身边!” 赫连远伸出手来,无限眷恋的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可是他说话的语气,却透着几分强势,不容任何人置喙! 听到他的话,云紫璃的脸色变了变。 她开始好奇,那个人到底是谁,可以让他不顾一切的去维护! 连她,都不顾! 想到这些,再念及过去她所受过的苦,她的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怨气! 冷冷地别开脸,躲开了他的抚触,她神色黯淡,却眸光锐利:“赫连远,你凭什么自负的以为,我会留在你身边?” “你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赫连远睇见云紫璃锐利的眸光,心下顿了顿,伸手扶住她的肩膀,语气里带着怒气:“乐儿,打消想要离开我的念头!你要知道纵然你心里再气,都要记得我对你是真心的!你要知道如今你我是一根绳上蚂蚱,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谁都别想离开谁。” 人生,错过一次,已然够了,他不想再遗憾第二次。 可是那个人,他不能看着他……死! 时间,随着赫连远霸道的言语,在这一刻凝滞起来。 室内,再次恢复到方才的死寂。 许久之后,云紫璃的手,缓缓爬上赫连远的胸口,轻轻拍了一下,口中溢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一颗搀杂着隐瞒的心,算得上什么真心? 闻言,赫连远眉心拧起,但只是瞬间,他便脸色大变,视线冰冷如刀一般的,在云紫璃脸上来回移动。 细细凝睇着他俊逸的容颜,云紫璃的眸光忽明忽暗:“经历过生死,我才知道,人活着,真的很累很累!赫连远,我只想活的简单一些,可是这样的简单,你却不肯给我!” 此刻,赫连远不能动,也不能言,看着眼神的眼神,变幻莫测。 云紫璃轻轻转身,不再看他,只轻叹口气,自嘲笑道:“既然你不惜陷我于两难,也要保全那个人,我再留在你身边,还有什么意义?” 语落,她笑看着他,只是那笑容,渐渐变得苦涩,最终化作烟云:“赫连远,我有我的骄傲,如今我做错了事,所托非人,无颜面对父母,却也不会没有尊严的留在你的身边!” 不久,她在赫连远的怒瞪之下,将他丢到了床上,然后放下了纱帐。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了轻微的敲门声 ! 是阿媚吗? 不! 阿媚应该在客房里等她的。 云紫璃心想着,在赫连远隔着纱帐的怒瞪下,上前打开了半扇房门。 室外之人,许是没想到开门的人是她,初见她时,神情明显一怔! 但是很快,他便反应过来! “属下见过王妃!” 那人恭敬的,对云紫璃拱了拱手,极力将声音压低。 来人,不是阿媚,而是——一文! “好久不见了,想来这阵子,一文一定很担心王爷吧?”和颜悦色的笑看着一文,云紫璃好看的黛眉微微一挑,轻声问道:“你找王爷有事儿?” 一文低下头去,十分恭谨的回道:“并非属下有事儿,而是安国侯府的世子萧腾——萧大人!” 赫连远被救当日,边关的消息便抵达端王府邸,知事情有变,一文第一时间动用了宫里的内线消息,自然也知道,舍命救出赫连远的,便是云紫璃。 是以,此刻一文对她的态度,比之以往,要更加恭谨! “安国侯世子啊……”知道一文口中所说之人,是萧染儿的大哥,云紫璃印象里对萧腾的情况多少知道一些,没想到这个就快成为国舅爷的人,竟然会是赫连远的人! 心下思绪转了转,云紫璃轻笑了下,而后十分担心的问道:“当日三文跟着王爷一起进宫,如今不知……” 一文轻蹙了下眉,回道:“三文已经脱险,有劳王妃记挂!” 闻言,云紫璃心底,轻轻的,松了口气。 “萧大人方才抵达樊城,按照王爷的意思,今夜便该相见,可萧大人在外头等了半天了,王爷却始终……”说着话,一文朝着房内望了一眼,便低垂下头:“无奈,属下只得自己寻了过来!” “王爷他……” 云紫璃面色有些尴尬的向室内望了一眼,对一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言辞隐晦道:“现在许是累了,才刚刚歇下……呃,有点不方便!” 一文会意点头,不再出声。 垂首,迈过门槛儿,云紫璃转身将房门轻轻关上。 再转过身来,她看着一文:“萧大人何在?” 一文回道:“在客栈大堂等着。” 云紫璃微微颔首,轻声提议道:“天色不早了,你先去跟萧大人说一声,直接也在这里入住就好。” “属下明白!” 一文轻笑了下,又扫了眼紧闭的门扉,转身下楼。 看着一文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云紫璃脸上的笑意,瞬时敛去。复又轻蹙了蹙眉,她沉眸看了眼那紧闭的门扉,然后一路向着不远处阿媚所住的客房走去。 客房里,阿媚一直未曾睡下,听到开门声,她立即便迎了上去。 “夫人!” “嗯!” 云紫璃淡淡应了一声,进入房内,“东西都收拾好了么?” 阿媚点头,自床帐内取出一个不大的包袱道:“我们此行东西本就少,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等我换件衣裳,我们就走!” 云紫璃的声音很淡,说着话便到了屏风后面。 不多时,云紫璃换上一身比较轻便的衣裳出来,阿媚拿起包袱准备便离开客房。 “等等!” 云紫璃喊住阿媚,指了指窗户:“一文在外面,我们从这里下去!我已经吩咐残月孤星准备了马车等在客栈后面,我们到那边跟他们会合!” “是奴婢思虑不周!” 阿媚眸光闪了闪,轻点了点头,把东西收好,然后行至窗前,蹙眉观察了下外面的情况,自窗户跃下,然后回头看向云紫璃。 云紫璃勾唇,纵身跃下。 阿媚是不想她离开吧! 不过她主意已定,非走不可! *** 明月当空,夜色妖娆。 离开客栈后,云紫璃便没有再回头。 她和阿媚在黑夜中快步而行,辗转的向客栈后方行去。 隐约间,觉察前方有人。 她们相视一眼,刚要躲开,却听那人沉声问了一句是谁,然后便抽出宝剑追刺而来。 云紫璃心神一震,刚要作出反应,却见阿媚持剑而上,紧接着便是刀剑相交的铿锵声传来,阿媚被对方震的后退了数步,持剑的手微微发麻。 阿媚心惊之余,并不胆怯,再次仗剑迎敌,与对方厮杀在一起。 见状,云紫璃放眼望去。 因天色太暗,她只能借着月色从对方的身高辨别出那是个身着白衣的男人,且武功高超,屡屡有压制阿媚之势! 云紫璃见状,微眯了眸子,在心里有了计较。 对方这身功夫,着实厉害,定非池中之物! “铮……”</ p> 剑鸣声响,对方又是一记杀招,直取阿媚命门。 云紫璃心下一惊,伸手想甩出自己的鞭子,却鞭长莫及,只得情急出声:“公子,剑下留人!” 似是听到了她急切的声音,那白衣公子手腕一转,剑身贴着阿媚的面颊一扫而过! “阿媚!” 云紫璃快步上前,扶住不住后退的阿媚。“可伤着哪里了?” 阿媚眉头紧蹙,垂首摇头。 她的武艺,虽不算太精,但一般人等,尚奈何不了。 可她却不得不承认,自己不敌眼前的这个无名氏! 这让她,不禁心生挫败之感! 云紫璃轻拍了下阿媚握着短剑的手,苦笑了下:“你气馁什么?输给吴国王朝的骠骑大将军,有什么可丢脸的!” 听她此言,阿媚双眉皱的更紧了些,而方才与她动手的白衣男人,更是一脸疑惑的走上前来出声询问道:“姑娘怎知在下身份?” “我是云紫璃!” 云紫璃抬眸,借着月光,对上萧腾幽深的眸子。 她们在此地落脚,已不是一两日,对于周围的环境,也还算熟悉,从未遇到过武功高强之人。 就在方才,一文刚刚说过,安国侯世子来了,以云紫璃的缜密心思,很容易便将他跟眼前之人联系到一起。 萧腾,安国侯嫡子,萧染儿的大哥! 眼前的男子,一身白衣,英挺不凡,在月光下更加多了几分温文,少了武将的粗犷,着实跟骠骑二字搭不上太大的边,不过借着月华仔细观察,便可见他的样貌,与萧染儿有几分想像! “原来你就是王爷的新任王妃!” 没有对王妃的敬畏,却也并无要替萧染儿报仇的意思,萧腾的语气,反倒多了几分赞赏! 云紫璃杖责翠儿,伤及阮寒儿的事情,他不是不知,相反的,他不仅知道这些,还知道他那个嚣张跋扈的妹妹,为了一己之私,竟然出卖云紫璃的行踪,让青萝太后派了死士,要谋害云紫璃性命一事。 不过万幸的是,云紫璃死里逃生,这才有了今日,赫连远因她得救。 云紫璃的狂妄,京都无人不知。 不过传言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对于云紫璃的胆识,他心打心底佩服! 在他的生活中,但凡女子,皆都养在深闺,熟读女诫,整日所倡无非是女子无才便是德! 但今日,他见到了不一样的,且还一次就见到两个! 念及此,他的视线,有些飘忽的自阿媚身上掠过。 见他看向自己,阿媚轻哼一声,微撇了撇嘴,然后向着客栈后方停着的马车快步行去。 “王妃这是要去哪里?” 萧腾回头,望了眼不远处停在的马车,蹙眉问道。 “我要离开王爷!”明显感觉到萧腾的怔愣,云紫璃轻笑:“如今你们到了,他也就安全了,我也该功成身退了!” 闻言,萧腾一脸好奇之色的问道:“王妃今次舍身救王爷脱险,待日后王爷得势,第一个要报答的便是你的救命之恩,你何故走的如此……呃……匆忙!” 其实,萧腾是想说偷偷摸摸的。 不过考虑到云紫璃的身份,他还是临时改了口。 闻言,云紫璃心下冷冷一哂。 她倒是想光明正大的走,赫连远得肯才行啊! 心底暗暗叫苦一声,她看着萧腾,以他的话作为回复:“正如萧所说,我救了王爷,在他报恩之前,又怎会任我离开?” “那岂不是更好?!”萧腾再次不无好奇的说道:“你们是夫妻啊!”。 要知道,过去,留在赫连远身边,是无数女子梦寐以求的事情,而眼下他虽被迫害至此,但待到日后,只怕这个天下,都是他的! 可是云紫璃却要离开! 虽只是短短片刻,云紫璃对萧腾却生出几分好感! 严格说起,她和他的妹妹,共侍一夫,此刻她离开,合着他该替萧染儿高兴才是,可眼下他不但未曾露出半分喜色,反倒有留她的意思。 想来,这该是个性情洒脱之人! “夫人,我们该上路了,再不走的话,只怕就晚了……”不远处,孤星驾着马车过来,阿媚站在车辕上,时不时的望向客栈方向。 ---题外话---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138章 始料未及 阿媚知道,若是赫连远知道云紫璃离开,一定会出现,那么……今日她们就不用走了。 可是为何,今日王爷一点动静都没有? 莫不是着了王妃的道? 想到这个可能,她不禁心惊肉跳尽。 敢算计王爷,她们家王妃胆子够肥啊! “我有分寸!”对阿媚轻轻说了一句,云紫璃转而问着萧腾:“敢问萧大人一句,令妹与我之间的纠葛,你可知情?” 经她一问,萧腾眉头一皱。 但,须臾之后,他仍是十分诚实的点了点头。“染儿自小被我爹宠坏了,我在这里替她给王妃赔个不是!丰” 见他如此,云紫璃轻笑了下。 她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萧腾的性情,跟萧染儿大有不同! “若令妹在此,眼下只怕会暴跳如雷!”缓缓的,云紫璃有些无奈的轻叹一声,又道:“若萧大人真的想要跟我赔不是,便请萧大人当今夜从未见过我!” “这……” 此刻,萧腾的心,正在忠君与放她走之间,徘徊不定! 见状,云紫璃有些不以为然的道:“萧大人,如今我们有四个人,你身手极好,就不知以一对四,且这四人有两人是燕国影卫出身,一人出自拈花宫,还有一人方才已经跟你交过手……你觉得你有几成胜算?” 言尽于此,她不再多说什么,只悠悠转身,来到车前,而后登上马车。 从始至终,萧腾一直都站在边上,却没有再多加阻拦! 他打不过人家啊! 没办法! 不过他也看出来了,云紫璃非寻常女子。 与其得罪了她,倒不如送云紫璃一个顺水人情! “识时务者为俊杰!”云紫璃在马车内坐定,透过车帘,好心对萧腾提醒道:“待见了王爷,无论情况如何,萧大人都要记得四个字。” “哪四个字?!” 决定了要放云紫璃走,萧腾的心底,反倒轻松了不少。 “缄默不语!” “缄默不语……” 轻喃着,萧腾思量着云紫璃所说的这四个字,了然笑了笑。 云紫璃见他懂了自己的意思,心下稍安。 赫连远一再地说,不许她离开,可终究她还是离开了。 是以,待他解开穴道,其怒火自然可以预料。 不过这些,跟她已然无关! 轻轻的,放下车帘,她命孤星驾车一路向前,由近及远,很快便消失在一片月光洒落的夜色之中…… *** 夜色,已深。 赫连远冲开穴道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 彼时,他心中怒气冲顶,极怒之下,连鬓角处都微微泛着疼! “该死!” 赫连远起身,一脚踹上了床前的小几。 一文闻言,急忙入内。 见赫连远一脸怒容,他心里咯噔一声,脱口喊了声:“爷!” “王妃呢?” 话问出口,赫连远已然阴沉着脸色快步向外走去。 “王妃?” 一文脸色微变,左右看了看,连忙跟上:“早前属下过来寻王爷的时候,王妃还在的!” 他一直以为云紫璃也在屋里歇着。 可是…… 赫连远停下脚步,闭了闭眼。 那个时候,他的神志是清醒的,自然也能听到一文和云紫璃在门口的谈话。 想来她定是故意将一文支去了萧腾那里,趁机离开了。 “这个女人……” 额际,因怒火越发的疼了,赫连远用力的揉了揉鬓角,知道事情不能责怪一文,却仍旧对他吼道:“去她的房间看看,可还有人在!” 嘴上虽这么说着,不过他的心,却早已沉入谷底。 她,该是早已离开了。 “是……” 一文忙不迭的点头,转身便要向外,却不料赫连远此刻又十分懊恼的出声道:“不必了……” “呃?!” 一文转身,脚步一顿,满脸疑惑的看向赫连远。 “派人去煜太子住的地方查,看她是不是去了那里!”愤怒,燃炙了双眼,赫连远板着脸吩咐一文。 “是!” 一文颔首,刚要点头,便又听赫连远沉声冷道:“若她果真在那里,便不惜一切代价拦下!” “是!” 一文心神一敛,点了点头,转身快步离去。 呼吸,渐渐平息,心中的怒气,却丝毫不减。 看着一文离去,赫连远才回转过身,看着曾经与她交颈而眠的床榻,心神竟有些恍惚。 她走了! 真的就 这么走了! 只因为他没有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可是那个解释,他怎么给她? 他不解释,横在他们之间的,只是个误会,他若是解释了,横在他和她之间的,便成了杀母之仇! 两害相权取其轻! 他不过是选择了伤害最小的一个解决方法,可她却如此固执的,一定要弄个明白! 顷刻间,心中怒火,仿佛暴风雨来临一般,他所在的客房,摔砸声不绝于耳,现场一片狼藉。 而一文,依着赫连远的吩咐,差人去独孤煜的住处调查之后,又急忙回了客栈,将消息告知赫连远。 云紫璃,并没有去煜太子那里! 闻听此讯,赫连远怒火更炙:“去找!把人都散出去,找!” 一文在赫连远身边伺候多年,从来没见过自家主子如此暴怒。 见此情景,他曾想上前规劝,却屡屡规劝不成,最后又吃了闷亏,反倒是边上的萧腾沉着淡定,自始至终缄默不语。 此刻,听闻赫连远的命令,他脚底抹油,连忙离了战场,美其名曰去传令了。 不久,屋子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精光,赫连远终是有些艰涩的闭了闭眼,然后缓缓后退,跌坐在床榻上,沉声咆哮道:“独孤长乐,上天入地,无论你逃到哪里,我一定把你抓回来!” 闻言,萧腾抬手拭了拭额角的汗意。 他的心里,亦在替云紫璃祈祷着,最好不要让王爷找到! 跟随王爷多年,他从来不知,王爷的脾气,居然如此火爆! 若云紫璃被找到,那还能有好下场? 仔细思忖了下,他斟酌着对赫连远说道:“王爷,找王妃固然重要,不过经由今日白天您跟煜太子的那一战,樊城领兵对您的身份已经有所怀疑,为今之计,还需先下手为强,夺了樊城!” 赫连远抬眸,直直的看着萧腾。 在他的注视下,萧腾肝颤儿不已,面上却丝毫不显。 直到最后,听赫连远幽幽声道:“照你的意思办吧!” *** 夜色,正深。 独孤煜所在的客栈,却仍是灯火通明。 天字上房之中,独孤煜怒瞪着眼前的枭山,脸色格外凝重:“你刚才说什么?” “属下最新得到消息,公主殿下已经离开端王,可是……”枭山说着话,抬头看向心情本就不佳的主子,嗫嚅说道:“她却没有来我们这里……” 枭山的声音,到了最后,已是声若蚊蝇。 但,即便是如此,独孤煜却仍旧听清楚了他的话。 他那个不省心的妹妹,已经离开了赫连远,可是却没有来这里找他,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对自己太有自信了。 所以才会在找到她到时候,一切都由着她的性子,没有立刻带她回去,可是事情的发展,却是他始料未及的! 原本因她***赫连远,他已然不知该如何跟母后交代,如今她却又这样……早知道这样,当初找到她时,他就该把她打昏了,直接带回北燕。 “太子爷!” 眼看独孤煜的脸色难看的泛着青色,枭山连忙取了丹药,送到独孤煜的面前,然后小心翼翼的问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独孤煜接过丹药,却不急着吃,冷笑着对枭山命令道:“去找啊!趁着天黑,尽快去找!” 如今樊城城门是关着的,今夜若能找到,便是找到了,若找不到,到了明日,城门大开,再想去找的话,只怕会如海底捞针一般! “是!” 枭山颔首,快步离去。 在他出门的时候,与正要进门的金无惑擦肩而过。 一身红衣的金无惑入内,一眼便看见脸色泛青的独孤煜,她心头惊跳了下,连忙上前:“你怎么了?身子又不舒服吗?” “我没事!” 独孤煜摇了摇头,抬手将手里的丹药塞进嘴里,这才抬头看着金无惑,“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我睡不着!” 金无惑简单言语一声,快步行至桌前倒了杯水给他。 看着金无惑递来的水,独孤煜眸华低敛,伸手接过却不急着喝,而是声音平静道:“如今赫连远反出京都,乐儿也已经离开了他……这阵子为了不暴露乐儿的身份,将你一直拘在我身边,实在是委屈你了,等明日一早,我便差人将你送回去!” 听闻独孤煜此言,金无惑的脸色变得有些复杂。 当初,在皇宫之中,她无意中听到了独孤煜跟云紫璃的话,惊知他们两人竟然是兄妹的同时,却被独孤煜发觉。为了防止她泄露云紫璃的身份,他直接将她掳掠了来一直待在身边。 她知道,他这样是不想暴露云紫璃的身份。 但是即便如此,她心里却还是不忿的。 只是这种不忿的心情,在那日他以她为名,请楚阳城的老百姓取水,完成了桃花花海重现的壮举之后,便已然烟消云散。 她知道,那是假的,而他不过是在利用她。 但是,却还是忍不住对他上了心。 这种感觉,不像过去对赫连远那样,却让她甘之如饴! 是以,此刻他说要让人送她回去,而她,却……“独孤煜,你知道女人的名节有多重要吗?如今你既是掳了我来,便该负责我一辈子,休得说送回去,就送回去!” “哐当——” 听了她的话,正准备喝水的独孤煜端着茶杯的手一抖,连杯带水都摔到了地上! 金无惑见状,起身又倒了杯茶,缓步回到他身边,将茶杯递到他面前,对他嫣然一笑:“太子殿下,请!” 独孤煜抿了抿薄唇,看着她久久回不过神来。 这……这是要赖上他?! 她喜欢的人不是赫连远吗? 这变得也太快了些! *** 翌日,天亮之时,无论是赫连远,还是独孤煜,都没寻到云紫璃的行踪。 独孤煜在确定云紫璃离开之后,没有再找过赫连远,直接命人送了他一份大礼后,只留了枭山继续寻找云紫璃,他则一路向北,返回了北燕。 彼时,赫连远已在樊城起兵,并顺利控制了樊城。 看到那份大礼的时候,赫连远正立身樊城高耸的城门楼上,看着城下川流不息的人群,希冀着能在其中看到云紫璃的身影。 听到一文禀报,独孤煜送了大礼给他,他转过身来,看向那个被丢在地上的布袋,眸色忽明忽暗,始终不定。 一文见状,不禁出声问道:“王爷,这……” “把布袋解开!” 赫连远的视线,一直都停留在布袋之上,见一文出声,他也淡淡开了口。 一文领命,忙上前打开了布袋,当他看到布袋里被打的已经肿成猪头的人时,脸色蓦然变了下,竟是脱口喊道:“朗月总管!” 布袋里的人,虽然被打的面目全非,但是他脸上那道疤,却是十分明显的! 这人,正是桃园大总管——朗月! “他伤的如何?” 比起一文的惊讶,赫连远的脸色,十分的平静,仿佛早已料到布袋里装着的是朗月。 一文将朗月从布袋里拉出来,仔细检查过他的身体,脸色变了变,回头对赫连远禀道:“被打的不轻,手脚筋脉也被挑断了,便是再接上,只怕也不能如以前那般灵活了。” 闻言,赫连远眸色微暗! 独孤煜,应该是被气极了,所以下手才会如此狠辣。 不过他也算还有些理智,否则只怕现在送来的,会是朗月的尸体! 如此,在心中叹了叹,赫连远握着折扇的手,略微收紧,用力闭了闭眼,道:“带下去好好医治!” “是!” 一文领命,将朗月带下去医治。 不久,萧腾上了城门楼。 在赫连远耳边低语几声,轻道:“……那边守将,只认王爷不认手令,需要王爷亲自去一趟!” 闻言,赫连远眉宇轻皱! 回眸看着城楼下人来人往的人群,他紧皱着眉头,到底还是说了声:“备马!” ***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云紫璃料定赫连远政事缠身,尚有许多事情要去部署,定不会在樊城久留。 是以,那日别过萧腾后,她和阿媚等人并未离开樊城,而是在樊城南,租了个不大的市井院落,十分安然的住了下来。 自从嫁入王府后,云紫璃的东西,都带到了府中,所以,她的东西是指望不上了。 不过她身上还是带了些东西的。 比如,当初她给阿媚的那支藏了药的簪子,还有,她腕上那只手镯,那可是空心的,不过里面装的不是药,而是几张面额不等的银票! 这些银票已足够她和阿媚等人在樊城十分富足的度过余生了。 一连数日,云紫璃始终不曾踏出院子一步。 每日起来,柴米油盐酱醋茶,悉数由阿媚打理,残月孤星大材小用,当起了跑腿和护院,而她所做的,便是悠闲的待在屋子里,看看书,睡睡觉,难得过上了以往梦寐以求的懒散日子。 自离开那日起,她便在不曾提起过赫连远。 见她如此,阿媚等人自是心照不宣。 直到这一日,云紫璃难得在阿媚的唠叨下拿起巾帕绣着几片树叶,孤星和残月从外面买菜回来,为云紫璃带回了赫连远已经在樊城起兵,并夺了樊城控制权后,离开樊城的消息。 “姐姐,王 爷走了!”自从离了客栈,阿媚对云紫璃的称呼,由夫人改成了姐姐。 闻言,云紫璃紧握着绣针的手一抖,刺伤了自己的手指。 见状,阿媚心下一疼:“姐姐……” “没碍的。”伸手将手指含于口中轻吮,云紫璃轻轻抬眸,十分随意的对阿媚笑了笑:“算算日子,也该走了!” 有的时候,不提起,并不代表不关心。 “嗯!” 阿媚轻应一声,点了点头,伸手接过残月手里的菜篮子,语带萧索的说道:“今日我在外面听说,南方发了大水,百姓们遭了灾,个个哀声怨道的,我寻思着,此次该是王爷起义的最好时机!” 感觉到阿媚语气里的萧瑟,云紫璃轻颦了下眉心,“便是知道他害了你全家,你心里却还是在担心他?”她口中所问的那个他,自然是当今皇上。 便是知道赫连堂并未良人,可阿媚的心,还是系在他身上。 可她,却为了报她的救命之恩,而救下了赫连远。 过去,赫连堂虽与赫连远不睦,却也不曾撕破脸皮。 但此次,他和沈灵溪一起陷害赫连远,欲要置他于死地。 如今,赫连远脱困,他们兄弟之间,势必形同水火,而举兵起义,则是赫连远唯一的选择! 或许,以前赫连远有谋反之心,但毕竟尚未付诸行动,但如今,他不反则不能活! 可以预见,来日,原本安稳的天下,必定刀光四起。 归根结底,在宫中时,沈灵溪的那场戏,反倒弄巧成拙了。 而阿媚,为了报恩,却为自己所爱的人带来了天大的麻烦,此刻,她的心情,可想而知! 阿媚双目,一眨不眨的盯着云紫璃,苦涩反问道:“姐姐可放下王爷了?” 闻言,云紫璃微怔。 但,很快她便淡淡的笑道:“无论放下与否,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 阿媚惊觉自己问错了话,暗暗懊恼。 “其实,我说不上是不是还在担心他!”她轻叹口气,蹙眉凝视着云紫璃,并未隐藏心中想法:“若阿媚说,早在知道他是我的仇人之时,便不爱他,那是假话,不过阿媚若说,在决定要替姐姐去救王爷的时候,阿媚就放下了,姐姐可信?” 真的放下了么? 如果真的放下了,又何必在意别人是否相信? “我信!” 凝着阿媚的漂亮的双眸,云紫璃心中苦笑着,却还是轻点了点头。 见云紫璃点头,阿媚心中受到鼓舞,脸上也再次挂上笑意:“这阵子为了保密行踪,姐姐一定憋坏了,我先去做饭,待会儿陪姐姐出去好好逛逛樊城!” “好!” 云紫璃轻应一声,继续低头,继续看向手里绣的四不像的帕子。 阿媚见状,轻笑着重新提起菜篮子。 微转过身来,她脸上的笑,渐渐僵硬,直到不复再见。 感情之事,并非你想放下便能够放下的。无论嘴上是如何说的,她的心里,终究还是放不下的。 哪怕,那个人,真的是她的仇人! ---题外话---六千三百字,谢谢大家订阅~~ 第139章 趁人之危 情路再如何坎坷,生活总要继续。 不得不说的是,阿媚做菜的手艺,真的很好。 每日她做的菜,云紫璃保准吃的干干净净,胃口好的惊人! 吃过午饭,云紫璃回到寝室,简单梳洗了下,坐在铜镜前取出了无澜早前送她的那张面具。 阿媚见状,不禁轻蹙了眉头。 “我母后常说,女人太美是祸水,我这张脸,走到哪里都会引人瞩目!”云紫璃满是自嘲地笑了笑,把玩着薄如蝉翼的面具,凉凉叹道:“再者说来,如今赫连远虽然离开了樊城,不过说到底,这里如今已经是他的地方。丰” 所以,她要戴上面具,掩饰自己的真容! 如此便也省去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姐姐的意思我懂!” 阿媚点了点头,给云紫璃挑了件样式简单却又不失大方的衣裙,轻道:“还是姐姐想的周全一些!” 云紫璃闻言,不置可否的弯了弯嘴角,将手里的人皮面具戴上。 面具落,真颜掩,倾城绝艳的云紫璃,瞬间换上了一张极为普通的容颜,且还十分的自然! 阿媚惊讶之余,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不无赞叹道:“姐姐这张人皮面具哪里得来的?戴上去竟然能以假乱真,此物定是出自大师之手,真真是人品面具中的极品。” “无澜送的。” 云紫璃丝毫没有隐瞒阿媚的意思,如实将面具的来历告诉了阿媚。 云紫璃提起无澜,阿媚怔了怔,不由惋惜道:“说起无澜公子对姐姐,真是一百个真心,一万个真心,可惜姐姐对他……” 想到云紫璃对无澜无心,她又不禁疑惑而又略带忧心的说道:“我听闻那夜我们离开后,王爷和煜太子都曾找过姐姐,可无澜公子却始终没有动静,就好像那日他打了王爷之后,便凭空消失了一般!” “你放心,他不会有事的!” 提起无澜,云紫璃心中便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她离开之后,他应该也离开了吧! 阿媚点了点头,又仔细看了看云紫璃脸上的人皮面具,不由蹙眉嘀咕道:“这世上可以将人皮面具做到如此炉火纯青的,当属新越的秋皇后,可是无澜公子跟秋皇后,又八竿子打不着……” 闻言,云紫璃心头一跳,却又很快平静下来。 无澜和秋皇后,真的八竿子打不着吗? 若是能打着,那以前他对赫连远说出的那些话,才可以解释的通啊! 等到云紫璃换上衣裙,又略微收拾了下,便留下孤星看门,带着阿媚和残月一起出了门。 门外,原本准备好了马车。 但云紫璃心情不错,想要走一走,便不曾乘车,一行三人,一路朝着樊城最热闹的街市而去。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云紫璃出门,或是车辇,或是快马,像现在这样步行于街上的机会,少之又少,只有上次在楚阳街头一次而已。 依稀记得,小的时候,她的哥哥每次微服出宫,她都会如同小跟屁虫一般,死乞白赖的要跟着,而她的哥哥,那个人见人爱,却心肠腹黑的男子,每每面对她的纠缠时,都会十分宠溺的笑笑,从来都没有发过一次脾气。 可是现在,她心甘情愿的钻了赫连远的套子,陷他于被动之中,生生辜负了他的疼爱与宠溺,让他没办法跟他们的母后交代! 他,应该会为当初与她相认时,没有立刻带她回去而后悔吧! 心中如此腹诽着,云紫璃本来明亮的眸子,瞬时黯淡了下来。 耳边各种吆喝叫卖声掺杂一起,望着身边川流不息的人群,云紫璃看到一对兄妹牵着手从身边走过,心底深处泛起了浓浓的酸楚! 很快的,这种酸楚涌上鼻息,让她红了眼眶,脚下的步子,也跟着放缓了下来。 “姐姐怎么了?” 阿媚回头,见云紫璃面露哀伤,停下了脚步,不禁眉头微蹙,连忙折返回来。 “没事!只是有些想念家人了。”云紫璃轻叹一声,双眸湿润的看着面前人头攒动的街市。 四年了,她一直没有回去见过父皇和母后,如今还辜负了哥哥……她想他们,真的很想很想! 阿媚见她如此,轻拢了拢眉:“若姐姐实在想的厉害,我陪你回趟北燕。” 云紫璃不跟独孤煜回北燕,是因为对赫连远还没有死心,她知道她和赫连远之间有道无法逾越的沟壑,她知道她的父皇和母后,一定不会同意她和赫连远在一起,倘若她回去,再想回来,便会阻碍重重。 所以,她不能回燕国。 她想给她和赫连远的爱情一次机会! 可是如今,她失了身,赫连远却不曾与她交心,她心里实在气着赫连远,也担心独孤煜的不依不挠会坏了赫连远的大业这才选择如现在这般,偷偷藏起来,让她们谁都找不到。</ p> 如此,便是她再如何想念父母和哥哥,都不能回去。 因为回去了,便再也出不来了。 她和赫连远,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思绪至此,她对阿媚敷衍的笑笑,轻轻一叹:“不必了,现在还不是回去的时候!” 闻言,阿媚眼中希冀退下,神情也跟着落寞起来。 她希望云紫璃能过的开怀,却不似现在这样。 可是,云紫璃又是个好强的,只要她打定主意,便是九头牛也休想让她动摇! 气氛,一时有些僵滞。 云紫璃和阿媚,谁都没有再说话,孤星不声不响,亦步亦趋的跟在两人身后。 不久,她们行至街道中央处。 空气中,弥散着一股肉香,甜甜的,腻腻的,让云紫璃忍不住四下寻找。 “快看看,有什么好吃的零嘴儿没有,这味道好香,馋的我都流口水了。”说话间,她来到一个饼摊前,看着摊子上摆好的肉饼,不自觉的抿了抿唇。 “姐姐刚刚吃过东西,怎么又饿了?”阿媚暗叹一声,凑上前去,伸手自荷包里取了几个铜板递给卖家:“老板,给我三个肉饼!” 接过肉饼,云紫璃笑眯眯的看着阿媚和残月人手一个,看着残月皱着眉头看着那肉饼,眼底波光潋滟,便是寻常面孔,也忍不住让人多看一眼。 然她,却丝毫不介意周围人们惊异的视线,大大方方的咬了口肉饼。 见状,阿媚微怔,而后扑哧一笑! 若放在以前,她做梦都想不到,一向严谨清冷的云紫璃,居然会在大街上毫无顾忌的吃东西。 但眼下,一切就在眼前! 一路上,走书场,进庙宇。 阿媚和云紫璃由残月护着,吃遍樊城的各种小吃,赏遍周边美景,一路行来,让云紫璃直呼过瘾。 自由自在的生活总是能够使人快乐的。 她一直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 以前在北燕的时候,她的父皇和母后总是惯着她,她想怎么胡来,就怎么胡来,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只有一点,在人前的时候,公主的尊仪不能丢! 那样,她的日子,总的来说,还是自由的。 可是过去四年,她失去了记忆,自由也被上了枷锁。 如今好不容易恢复了记忆,又能够享受这样自由的日子,她自然玩的尽兴而归。 不知不觉中,天色渐晚。 作为此次出行的最后一站,她们选择了樊城最大的酒楼,打算在这里好好犒劳自己一番! 登高楼。 坐落于樊最中心处,因地理位置高于其它地基而得名。据闻在此楼的底层,便可将樊的大半美景尽收眼底。 樊城,与北燕接壤,平日在酒楼用膳的,大都是来往的商人,有北燕人,也有吴国人,新越人也不在少数。 所以在登高楼里,还是可以吃到地道燕国菜肴的。 正值晚膳之时,酒楼里坐着吃饭喝酒的,也大都是身着各族服饰的商人,虽寥寥有几名女眷,却都姿色平庸,戴着面具的云紫璃容貌虽是一般,但阿媚不然。 虽习武多年,她到底是大家小姐出身,且姿容清秀。 是以,她们两人初入酒楼,周围便时不时的投来众人的倾羡的眼光。 “姐姐,要不我们换一家!” 阿媚左右感觉有些不自在,紧蹙着眉头,看向云紫璃! “女为悦己者容,你怕什么?再说了还有残月这尊冷面神呢!”云紫璃忍俊不禁的轻笑着斜睇了残月一眼,见残月面色肃然,轻挑着眉对迎上来的小二问道:“可还有雅间?!” “现在正是晚膳时辰,雅间早已约满。”店小二摇了摇头,脸上堆起歉意的笑容! 闻言,云紫璃微蹙了眉。四下望了望,见到处都是人满为患,她再次开口问道:“那麻烦小二哥帮着寻个僻静点的位子可好?” “这位女客官,不好意思,今日本酒楼客满了。” “小二!” 店小二刚说了一句,里面雅间有人招呼了一声,店小二回头,有些焦急的应了一声,便急急的转身忙去了。 “呵……”云紫璃蹙眉,轻笑一声,叹道:“有银子也有花不出去的时候啊!” 酒楼跟妓馆,从来都是消息最为灵通的地方。 今晚云紫璃之所以选择在这里用膳,其最大的目的,便是想在此处这里,打听些地方各地的消息! 可,无奈,酒楼爆满,没有余位! 说着话,她转身便要出去。 “唉,姑娘,若是不嫌弃,跟我一起坐吧!” 一声起,紧接着一个商人打扮的中年人站起身来,他的眼睛,一直色眯眯的盯着阿媚。 “是啊,不行就跟我一桌!” < p>…… 四下,起哄声此起彼伏! “不知死活的东西!”瞥见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阿媚眉头紧皱着暗暗咬牙,双手紧紧在身前握起。 云紫璃见状,伸手握住她的手。 “姐姐!” 阿媚看向云紫璃,一脸不快。 此刻,若不是云紫璃拉着她,她早上去教训那个中年商人了。 “畜生而已,犯不着动气!” 云紫璃淡笑,轻轻的,说出这句话,直接无视身后的那个中年人,拉起阿媚便准备离开。 “你这死丫头,骂谁是畜生?” 听闻云紫璃一声畜生,中年商人脸色一沉,声音陡的提高,快步迎了上来。与此同时,与他一起随行的几个外族汉子,也都气势汹汹的围了上来。 见状,残月握了握手里的剑,上前一步挡在云紫璃身前。 然,只他一人,中年商人并未放在眼里,仍旧一脸阴狠的看着云紫璃:“死丫头,你骂谁畜生?” “畜生,骂谁死丫头!” 云紫璃扬首,冷笑着反问! 残月的功夫如何,她早就见识过了,阿媚的身手,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眼下,她倒不是怕事,而是感叹,饭没吃成,只怕要惹一肚子气回去了。 “骂你!” 中年商人怒喝一声,伸手指着云紫璃。 云紫璃笑意更冷,挑眉颔首:“对,畜生在骂姑奶奶我!” “你!好大的胆子!” 中年商人反应过来,知自己被云紫璃拐弯抹角的给骂了去,当即厉喝一声,对几个汉子使了个眼色:“给我教训教训这丫头!让她好好长长记性!” 闻言,几个汉子应了一声,准备动手。 “住手!” 阿媚抬手将一个汉子伸向云紫璃的手打落,颇有蓄势待发之势! “小姐莫怕,他们不会伤害你的,我只让他们教训教训你的丫头!”见状,中年商人恬着脸凑了上来:“我可是十分怜香惜玉的……” 很显然,她将阿媚当作小姐,把云紫璃当成丫头了。 啪的一声! 阿媚想也不想,狠狠的甩了中年商人一巴掌,怒道:“我看谁敢动我姐姐一根手指的试试!” 她此言一出,酒楼里的人皆都一愣! 感情长的好的跟没姿色的是姐妹俩! 不过她们这长相,未免差的太大了点儿吧! “你这丫头,居然敢打我!”中年商人脸上挨了打,面子上也挂不住,怒指着阿媚,恼羞成怒的命令几个大汉:“把这个不知死活的丫头,给本大爷拿下!” “是!” 几个大汉掳去袖子,便向阿媚冲去。 残月见状,身形一闪,挡在云紫璃和阿媚身前,不等大汉近身,他飞起一脚,将前面的大汉踢飞了出去,狠狠砸在一边盛满菜肴的桌子上。 云紫璃抚额,暗道今儿这动静,未免大了一些。 “全都给我上!” 中年商人眼看着残月踢飞了自己的手下,立即瞪大了眼睛,大喝一声! 阿媚眸光一闪,作势便要出手,却见残月将手里的长剑直接丢给了她,轻道:“杀鸡焉用牛刀,姑娘好生歇着。” 声落,他飞身上前,赤手空拳,几个回合便将中年商人的手下收拾的妥妥的。 中年商人的脸色,现在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看着自己的人被残月制服,他左右看了看,随即一咬牙,从怀里掏出数张银票,用力往身边的桌子上一拍:“今儿谁帮老子制服了这三个人,这些银票便是他的。”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看着中年商人拍在桌上的银票,周围用膳的人们眼光发亮,全都跃跃欲试! 中年商人见状,面露得色:“银子就在这里,拿下他们便是你们的!” “今儿个,我倒要看看谁敢在登高楼撒野!” 中年商人的话音刚落,不待那些见钱眼开的人们有所反应,淡淡的,一道低沉的声音,自不远处的雅间方向传来。 闻声,云紫璃不禁眉头一蹙! 狐疑着,她转头望去! 片刻,当她看清出声之人,不禁眉梢一皱! 那人,生的十分刚毅,身着一件藏青色织锦长衫,远远看去,一身行头价值不菲,且气度不凡! 因他的出现,周围原本跃跃欲试的人们,仅一瞬间便安生下来。 “洪……爷!” 见到来人,中年商人手捂侧脸,指着阿媚颤抖着出声:“这死丫头敢在登高楼先动手,不只是打了我,还是打洪爷的脸啊!” 闻言,被称作洪爷的男人眉头轻皱了下,并未理会那中年商人,他缓缓的在阿媚面前站定,唇角亦勾起 一抹与他刚毅面庞不甚相称的笑意。“京城一别,已有数月,想不到今日会在樊城与姑娘再次相见!” 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意料。 云紫璃轻蹙着眉头,以眼神询问着阿媚。 阿媚则在看了那男人半晌儿之后,方才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啊,是你啊!” 如此惊呼一声,阿媚转头看向云紫璃,神情有些不自然的凑近云紫璃耳边,以只有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说道:“当初赫连堂宣布大婚之时,我曾借酒消愁,有一次喝多了,便是这位洪爷帮我安置了住处……” 闻言,云紫璃便想起了当时阿媚私自离开王府,找不到人的时候。 原来,那个时候,她是去借酒消愁了。 而眼前的这位洪爷,非但没有在她酒醉之时趁人之危,还安排了她的住处…… “这位是……” 边上,洪爷打量着云紫璃,眸底深处,隐光闪过,却仍是面带笑意的问着阿媚。 “这位是家姐!” 见云紫璃眉心舒展,已然了然其中关键,阿媚心中苦笑了下,却是对洪爷介绍了云紫璃后,淡淡笑着:“京城一别,真的已有数月,如今在樊城相遇,想来我与洪爷,当真是有些缘分!” “姑娘有礼了!”洪爷眉梢轻抬了下,对云紫璃拱了拱手,然后含笑问着阿媚:“相识就是缘分!上次我临时有事,走的匆忙,还没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家父姓云!” 阿媚没有多想,便用了云紫璃的姓。 “云姑娘!”洪爷又看了阿媚一眼,却是对云紫璃做引臂动作。“在下与令妹也算故交了,云姑娘可否赏脸同令妹一起移步雅间,与在下同饮一杯?” 他是聪明人! 既然云紫璃是姐姐,有事情自然要经过她的允许。 而,在云紫璃看来,他的目光真诚温和,让人很是舒服,自然也难以拒绝。轻笑着点了点头,她侧目看向方才叫嚣,现在垂首立在一边的中年商人,有些为难地蹙了眉:“不过……” 随着她的视线,洪爷敛了笑,眸色冷淡的扫过中年商人。 “误会,一场误会而已!” 中年商人浑身一颤,忙陪笑道。 洪爷见状,微微一笑,看向云紫璃:“云姑娘请!” “洪爷先请!” 云紫璃微微点头,随他一起向着雅间行去。 ---题外话---谢谢大家订阅! 第140章 洪水猛兽 雅间里,布局精致,四面墙壁上,笔墨渲染,颇有些文人墨客所喜爱的清幽安宁。在这里,没有了外室的嘈杂,显得格外安静尽。 残月守在门口,云紫璃与阿媚则随着洪爷入内先后落座。 因跟洪爷有交情的是阿媚,是以落座之后云紫璃不语,阿媚则先倒了杯茶,敬给对面的洪爷:“多谢洪爷出面与我们解围!”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云姑娘不必如此!”洪爷轻笑着,并未接过阿媚所敬的茶,而是回头吩咐着身边的人上菜! 见状,阿媚亦不在客气,低头将茶杯放下:“洪爷年岁不大,可云梅看方才在外面,您颇为受人敬重!” “在下洪寿!” 洪寿轻笑着,报了名字,然后看了云紫璃一眼,为她和阿媚斟了杯茶:“洪爷,不过是商场众人胡乱叫的,其实我还不老!” 听到他的名字,云紫璃眉头几不可见的轻皱了下。 洪寿? 洪水猛兽? 这名字……云紫璃的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丰。 而边上,阿媚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也心神一顿,眸华轻扫云紫璃一眼,见云紫璃微不可见的颦了下眉心,她眸华微敛,毫不忸怩的再次端起茶杯,以茶代酒,从善如流的改了口:“原来是洪公子!幸会!幸会!” 初时,说出自己的名字,洪寿一直在暗中观察着阿媚的脸色,可她却始终未曾露出一丝异色。 此刻,见阿媚颇为豪爽,且目光真诚,他握着酒杯的手微顿了下,便又略略抬起,做回敬之礼。 “云姑娘不是居于京城么?此刻怎会出现在樊城?” 洪寿浅啜一口杯中美酒,喟叹一声,轻轻放下酒杯。 樊城和京城,一个在吴国以北,一个在正中央处,相隔何止千里,可此刻,她们两姐妹身为女子,却出现在了樊城。 如今南方三郡闹了水患,加之天下大势不稳,纵是有门外的男子随行,他也不会认为,这姐妹俩来此,是游山玩水的。 闻言,阿媚将手里的茶杯放下,看向云紫璃。 云紫璃则眸色微暗,语焉不详道:“家里,发生一些变故。” 仔细说来,她此言并不算假! 她的家里,确实发生了一些变故! 赫连远被陷害,险些丢了性命,她救他脱险,一路颠沛流离,如今又被他伤了心……想到过往种种,云紫璃忍不住在心中喟然一叹! 闻她此言,洪寿只抬眼多看了她两眼,却并未追问她口中所说的变故到底为何! 片刻之后,他语带关切之意的问道:“既是如此,那两位姑娘可有落脚之处?” 云紫璃抬起头来,静静的看着他,坦然道:“我跟妹妹带着一男一女两个仆人,暂时租了座小院落,勉强可以遮风避雨。” 话,点到为止。 有时候问的多了,反到不好了。 这个道理,洪寿自然懂得! 于云紫璃而言,今日在这雅间之中,洪寿是主人。 自然,主所不语,她这个客人,也不会多言。 室内,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店小二陆陆续续的,将洪寿早前点过的菜式一一呈上,觉得菜上的差不多了,洪寿对云紫璃和阿媚轻笑着,温文尔雅的对她们抬了抬手里的玉筷,“两位云姑娘,不要客气!” “洪公子先请!” 云紫璃礼节性的微微颔首,拾起玉筷,静等着洪寿先动筷子。 洪寿轻笑了下,不再谦让,先吃起来。 云紫璃和阿媚见状,也便吃了起来。 短暂的热络过后,雅间里,谁都不再言语。 一时间,只有觥筹交错声徐徐传来。 不得不说,洪寿人虽然生的刚毅了些,却是个体贴周到之人,和这种人相处,总会让人觉很舒服。 最起码,云紫璃是如此觉得的。 抬眸,见残月站在门口,时不时冷冷斜睨着洪寿,她心下轻笑了下,便又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如今离开了王府,哥哥走了,赫连远也已离去,许是心里自由了,她的胃口,也跟着变好了些,吃什么都是香的。 半个时辰,转瞬即逝。 主膳撤下,又有甜点送上。 看着桌上五颜六色的精致糕点,云紫璃又开始食指大动起来。 见状,阿媚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洪寿:“让洪公子见笑了,我姐姐她什么都好,就是贪嘴爱吃!” “有你这么说自己姐姐的吗?”云紫璃抬头嗔了她一眼,然后有对洪寿笑了下,再次低头,继续对甜点进攻。 “能吃是福!” 洪寿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把面前的糕点推到了云紫璃面前。 云紫璃道了谢,又伸手拿起一块玉酥糕吃了一口,看着洪寿状 似随意的问道,“洪公子最近可去过京城,可知京城现下的情况?” 美食在前,她也没忘了此行的目的。 “其他不知,只知最近南方三郡闹了水患,不少百姓流离失所,为解百姓之忧,皇上下旨加征商税……”洪寿细心的为云紫璃又斟了杯茶,叹道:“不瞒云姑娘说,今次在下的生意,受到不少影响!” “既是国家有难,像公子这样的商人,更该解囊相助才对!”云紫璃轻笑着,将最后一口玉酥糕塞进嘴里,端起茶杯,刚要凑合着喝口茶,却忽然觉得腻烦起来。 阿媚见状,轻蹙了娥眉,不动声色的替她换了白水。 对面的洪寿,看着这一幕,笑了笑,道:“听云姑娘的语气,不知的还以为在下是奸商呢!” “我有这么说过?”云紫璃眉梢轻轻耸了耸,对他的话不置可否!是不是奸商,她说了不算,不是有句话么,叫……无奸不商! 洪寿见她耸眉的动作,说不出的俏皮,将她那张平庸的脸,都映衬的多了几分光彩。再想到她毫无顾忌,想吃就吃,着实率真的很,不禁由衷笑了起来。 看着洪寿看向云紫璃的眼神,阿媚心头一跳,眼看着天色不早了,她不等云紫璃吃的尽兴,便急着要拉她回去。 见此情景,洪寿并未阻拦,而是十分有礼的,将她们二人送出登高楼! “承蒙洪公子盛情款待,今日我们姐妹吃的很好。洪公子,我们有缘再见!”看着立于酒楼门前的洪寿,云紫璃福了一礼。 “这登高楼,是我的一处产业,若云姑娘姐妹在此地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大可来找洪某!”洪寿的声音里尽是真诚,凝着云紫璃低垂的臻首,做了请的动作。 云紫璃淡淡一笑,眸华低垂,轻轻转身。 “就此拜别!” 阿媚朝着洪寿福了福身,和残月一起,跟着云紫璃一起离开。 街上,华灯初上。 宽敞的道路两旁,随风飘荡的大红灯笼,摇曳着昏暗的余光。 云紫璃已然走出很远,远到几不见人。 但,洪寿却仍然站在登高楼下笑着……他的笑,温和无害,但那双原本尽是真诚的眸子,却是眸光大炙。 不知何时,他的身后,出现一位中年人。 中年人顺着洪寿的目光望去,说话的声音粗哑:“爷,可需我去调查这位姑娘的底细!” 这名中年人,乃是洪寿身边的总管。 初时,洪寿出面替那两名女子解围,是冲着那名容貌秀丽的女子,他以为他看上的是那名女子,却不想一顿饭下来,洪寿的眼光,却落在了那名容貌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女子身上! 他跟随在洪寿身边多年,还从未遇到过像今日这般让洪寿感兴趣的女子。 “不必!” 洪寿的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回头看着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海叔:“云梅姑娘的底细,早在京城初见时,我便已经差人打探清楚了,她是端王妃手下得力的人!” 他,根本就知道阿媚的身份! 这,也是为何,当初他与阿媚素昧平生,却好心帮助阿媚的原因。 “端王妃身边的人?” 海叔闻言,有些不敢置信! 最近天下有三件大事,一为端王起兵,二为南方大水,第三件事情便是正在跟朝廷打的你死我活的端王殿下,竟然在烽火连天之时,还不忘四处寻找端王妃的下落! 世人如今都知,皇上和皇后联手构陷端王,端王妃为救端王九死一生,更是在与端王逃亡的路上跟端王走散了,在他走散之后,端王便不惜一切代价的在寻人。 若是这云梅真的是端王妃身边得力的人,那么她知不知道端王妃的下落? 便是不知道,等到端王大业得成,以她在端王妃跟前儿的脸面,端王殿下也会对她另眼相待才是! 洪寿看了海叔一眼,话锋忽地一转,问道:“海叔!你觉不觉得,云梅姑娘的姐姐,虽相貌平凡,但性情率真,相处起来让人觉得十分的……舒服?” 海叔被他问的一愣,回想起方才在雅间里的种种,他忍不住脱口道:“爷不会是看上云大姑娘了吧?您这眼光未免也忒……” “忒什么?差?” 洪寿挑眉,轻笑了下:“女人,分很多种,有的相貌出众,却德才一般,相处起来犹如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但有的与之正好相反,就如云大姑娘这样,虽然相貌一般,却十分率真,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吸引人的目光!” “主子果然看上云大姑娘了!” 听洪寿说着女人的种类,海叔似懂非懂,但是有一点却是明白的。 他自认为自己的主子,不是肤浅之人! 自然不会以貌取人! 如今既是这么说,八成是真的对人家感兴趣。 想着府里那 些明明容貌娇美,却被爷称作庸脂俗粉的女人们,他心里紧了紧,忙投其所好:“要不,我这就让人去查她们的住处?” “你可别给我把她吓跑了……”洪寿摇了摇头,拿手里的扇子轻敲了下海叔的肩头,转身往里走去:“如今朝廷已然派兵过来收复樊城,过不了几日,樊城就会乱了,这件事情还需徐徐图之!” “徐徐图之?唉……爷,那还派不派人去查啊!” 海叔惊讶于洪寿居然对云大姑娘如此上心,转身紧追洪寿的脚步,很快便消失在登高楼门口处。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云紫璃等人回到住处,孤星早已久候多时。 让残月将院门落了栓,她施施然的坐在椅子上,抬起头来,见阿媚微愠的看着自己,不以为然的笑笑,嚷嚷着可怜了那么好的点心,自己还没有吃饱,便拿起绣了一半的活计,又继续绣了起来。 阿媚嘴角微撇着,给云紫璃倒了杯白开水,将茶搁在云紫璃面前的小几上:“姐姐从来都冰雪聪明,难道没有看出你洪寿看你的眼神与众不同?” 当初在京城的时候,她为情所困,荒唐买醉,偶遇洪寿得了他的帮助不假,不过说到底到底没有深交,她不知洪寿的底细,不觉得她们跟他可以熟稔到一起用膳的地步! “我怎么知道这洪寿的眼光如此与众不同,饶是我伪装成了这个样子,却还是让他另眼相看?”云紫璃端起茶杯喝了口水,对阿媚翻了个白眼:“再说了,你当真觉得我今儿个是随意么?” “那……” 阿媚狐疑的看着云紫璃,有些摸不着头脑:“合着姐姐还是故意的?!” 云紫璃微抿了抿嘴,放下茶杯,连带着把另一只手里绣着一半的帕子也丢在小几上,“你先来与我解释解释洪寿这两个字如何?” 不久前,在登高楼时,她可没错过阿媚听到这个名字时的反应。 自然,这个名字,阿媚该是知道的。 睨着云紫璃眸底那抹感兴趣的光芒,阿媚讪讪说道:“我只是过去从皇……赫连堂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而已!” 闻言,云紫璃眸华闪烁,露出了笑容。 自赫连堂的口中得知,想来这个人的来头必定不小,应该跟她心中所想是同一人! 阿媚见云紫璃看着自己笑,坐下身来,继续道:“在大吴民间流传着这么一句话,权利最大的是皇上,银子最多的是洪水猛兽!” 云紫璃耸眉:“洪水猛兽?” 阿媚点头:“就是指的洪寿!” 云紫璃柳眉轻蹙,这个形容倒是贴切! 天下第一首富,是三大奇女子之一的金燕子不假,但是在吴国,最富有的却是最近几年忽然崛起的这位洪水猛兽! 其实,说白了,这洪寿在短时间内能够发达到这种程度,除了背后有人之外,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他是奸商中的奸商! 想到阿媚是从赫连堂嘴里听说的洪寿,云紫璃略微想了想,又问:“你说从皇上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莫非他是皇上的人?” “如果他是皇上的人,皇上还会想要跟他借钱吗?”阿媚撇了撇嘴,冷笑着哼道:“谁让他富可敌国呢!” 云紫璃面露诧异之色! 按理说,过去几年,吴国境内风调雨顺,又鲜有战事,国库里该有些银子才对! “有的时候,身为一国之君,并不代表可以随意动用国库的储银!”阿媚有些感叹的如是说着,侧目睨着云紫璃,眉心蹙的紧紧的:“不说这些了……姐姐今日如此,可是一开始就知道此洪寿便是彼洪寿?又到底有何打算?” “有句话不是说的好么……大树底下好乘凉!” 云紫璃轻轻的抚弄着阿媚紧蹙的眉头,想将她眉心的褶皱抚平。 闻言,阿媚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云紫璃看着阿媚被自己越抚越皱的眉头,挫败的轻叹一声,缓缓解释道:“你我都知道,樊城如今的平静只是假象,早晚有一日会被打破,等到朝廷的平叛大军到了,必定兵荒马乱的,到那个时候,这小小院落,纵然有残月孤星在,只怕也不会安宁!” “姐姐的意思是……” 阿媚紧皱的眉心,渐渐舒展开来,看着云紫璃的目光闪了闪。 “我原本想着,跟那洪寿有些交情,日后我们可以去洪寿那里,他家大业大,在他的庇护下,随便做些什么都好。” 洪寿说过,大吴南方三郡遭了水患,遍地灾民,此时对赫连远来说,无疑是有利的。如今他已经举兵起义,接下来天下势必大乱! 在云紫璃看来,她和阿媚日后躲在大吴第一首富家里,总比天下大乱时流离失所来的好。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洪寿对阿媚的恭敬,还有……她戴着一张平庸无奇的面具出门,却似乎阴差阳错的得了洪寿的青眼! < p>阿媚想了想,觉得云紫璃说的有道理! 不过,想起赫连堂曾经说过的话,她的脸上再次露出忧色! “怎么了?” 云紫璃轻轻抬眸,见阿媚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神情微凝。 “姐姐的打算,好是好,不过……”阿媚略一思忖,有些踌躇的道:“据我所知,这洪寿是个有本事的,与朝中许多官员都有金钱往来,如若我们在洪府落脚,稍有不慎,便有暴露身份的可能!还有我担心洪寿他对姐姐……” 如今,她们两人身份尴尬。 于王爷,云紫璃是逃妻,她不想让他找到。 但,于皇上,她们是叛徒。 万一被抓到的话,下场可想而知! 还有一点,她想起洪寿看云紫璃的眼神,担心他会对云紫璃生出妄想! 不过这一点,她只说了一半便不说了,但是她相信云紫璃心里明白她的意思。 听了阿媚的话,云紫璃眸华微敛,心下百转千回。 早前,她只道洪寿是个真正有本事的商人,可如今他吴国第一首富的身份,对她们而言,倒有些棘手了。 再加上阿媚所担心的事情…… 她仔细想了想,露出一丝浅笑:“既是如此,我们暂时还是先住在这里,正好也看一看,这洪寿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经过重重思虑后,她只得暂时放弃投靠洪府的打算。 不过,若洪寿真的对她生出妄想,那么她也不介意跟他玩上一玩儿! 人生如此枯燥,要有些乐趣才好啊! “也只好如此了。” 阿媚不知云紫璃心里的想法,微抿了抿唇,有些为难的轻轻点头。 看着阿妹为难的样子,云紫璃轻蹙着眉头,笑吟吟的安慰着她:“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会有事的!” 她的话音刚落,门外便响起残月的声音:“主子,咱家外面多了些小鬼儿!” ---题外话---忽然间发现,题外话还可以显示了,谢谢大家的订阅,然后弱弱问一句,云麻麻这么勤奋,有没有赏啊,鲜花钻石啥米的,有的话,明天加更哦~~ 第141章 先生 阿媚闻言,脸色一冷,刚要起身出去,却被云紫璃拉住了手。 轻轻地拍了拍阿媚的手,云紫璃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后气定神闲的问着门外的残月:“那些小鬼儿很难缠?” “倒也不是!” 残月如此嘀咕一声,轻道:“他们只是不时在外面窥探,并没有更进一步的过分举动!尽” “那就随他们去!” 云紫璃如此吩咐了一声,起身朝着床榻走去。 今日玩儿了一整日,实在是累的够呛,她也该好好歇着了。 见云紫璃上了榻,阿媚连忙跟了上去,替她盖好了薄被,动作熟练地放下纱帐丰。 夜,已深。 深幽的夜空中,寂月皎皎,云紫璃所居住的小院,一片安宁! 然,此时此刻,吴国的朝堂局势,却在发生着改变! 夏末之时,吴国南方的水灾范围,除了三郡,又再次扩大了些。 自水患以来,朝堂之上虽一直在想办法赈灾,但总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加之其中腐败现象堪忧,百姓们无法得到妥善安置,顿时怨气激增,民愤不平。 一时间,灾民大量向吴国中部涌入,朝廷方面逐露难以负荷之象。 就在此时,当今皇上所得皇位并非先皇亲立,乃篡改遗诏所得的流言声起。 不多日,宫中得到西北边关急报,端王赫连远手握先帝遗诏,以正统嫡传为旗号向吴国京都进发。 得到消息,赫连堂暴怒! 百姓,往往是最容易满足的。他们心里想的,无非是温饱二字!在这个皇上坐着的时候,他们吃不饱,穿不暖,便会十分天真的想着,若换了另外一位君主,也许就能改变现状! 是以,在赫连远向京都举兵之后没几日,南方大量灾民纷纷聚众起义,表示响应端王哗变! 自此,天下大乱! 一时间,百姓惶惶不可终日! 不久,朝廷派出清剿端王的先行军到了,一时间樊城也跟着乱了起来。深更半夜之时,残月已经连续三次发现有人想要翻墙进入云紫璃居住的小院儿。 而云紫璃,也在这个时候,病倒了! 她的病,来的突然。 前一日,还精神烁烁,活蹦乱跳的,谁成想第二日一早起来,便觉晕眩不已,只能在床榻上休息。 期间,阿媚执意要出去请大夫,却都被云紫璃婉言拒绝了。 承蒙她母后和姑奶奶的教诲,云紫璃对医术可谓是略懂一二。加之前一夜她睡的极晚,她只道自己没有歇好,稍做休息即可! 阿媚在她的坚持下,无奈,只得先出去买菜,准备给她做些营养的菜色。 半个时辰后,阿媚回来了,在她身后,竟然还跟着洪寿! 孤星忙去禀报了云紫璃。 彼时,云紫璃刚刚起身,正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色,听闻家里来了不速之客,她轻笑了下,用力揉了揉鬓角,有些匆忙的起身取了人皮面具带上,这才出去见人。 厅堂内,洪寿正在跟阿媚说着话,见云紫璃进来,他眸华一亮,含笑站起身来:“听闻云姑娘身子不适?怎地出来了?” 闻言,云紫璃淡淡笑着:“不过是些小毛病,让洪公子见笑了。” “既是云姑娘身子不适,何来的见笑一说!”洪寿左右打量着云紫璃所居住的小屋果真见她面色憔悴,不禁轻轻皱眉,十分随意的在桌前就坐。“在下方才在街上,偶遇云梅姑娘,今日不请自来,是在下思虑不周在前。” “洪公子,请!” 阿媚倒了杯茶,十分客气的将之递给洪寿。 “有劳云梅姑娘!”洪寿接着云梅递来的茶浅啜一口,将茶杯放下,方才对云紫璃道:“如今端王举兵,时局动荡,樊城也不甚安稳,对以后云姑娘可有所打算?” 闻言,云紫璃心下微哂! 今日,他登门到访,果真是在街上偶遇阿媚么? 对于这一点,她心下持怀疑态度。 迎着洪寿的视线笑了笑,云紫璃有些虚弱的扶着桌脚坐下身来,幽幽叹道:“如今天下大局不稳,唯恐过不了几日,这樊城便再难安身了。不瞒洪公子,这几日里,我这小院儿里,时常有歹人闯入,这日子过的实在是让人心惊胆战……” 她的话,言至如此,不禁又是苦恼一叹! 洪寿闻言,眼波一闪。 微微侧目,看了眼边上的阿媚,他转头对云紫璃轻道:“其实说实话,在下有一件事情,隐瞒了两位姑娘,还请云姑娘和云梅姑娘不要见怪!” 闻言,云紫璃黛眉一蹙,眸色深深地看着他。 “其实……” 洪寿看着阿媚,面色微正:“当初在京都时,在下便知云梅姑娘,乃是端王妃身前得力的人,这才会出手相助!” 听到他的话, 云紫璃心道果然,阿媚则装的一脸震惊莫名! 她的震惊,并非是因为洪寿知道她的身份,而是在于洪寿居然如此轻而易举的便将事情坦白了! 如此,便是云紫璃和她都对他有所不满,但是碍于他如此坦诚的份上,也定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暗道这洪寿还挺厉害,说话把人心都算计在内,云紫璃敛眸问道:“既是洪公子初时选择了隐瞒,现在又为何要说出来?” 云紫璃敛眸的动作,轻轻浅浅,但是洪寿却觉得格外赏心悦目。 他心中十分疑惑,为何一个形貌平庸的女子,总是会牵动他的心弦? 微定了定心思,他勾唇笑着:“是这样,据在下所知,大门大户的丫头,比一般人家的千金小姐在教养方面都更好。云梅姑娘在王妃身边服侍,琴棋书画,谈吐举止定都是极好的,舍妹如今正是好豆蔻年华,在下便想着请云梅姑娘过府,教导一二,不知云姑娘意下如何?” 语落,他看向阿媚,双眸含笑,等着她的答案! 总算说出自己的目的了啊! 阿媚迎着洪寿的目光,暗自腹诽一声,黛眉微微蹙了蹙,她有些抱歉的说道:“不瞒洪公子,这谈吐举止,我倒是可以勉强教导洪小姐,可这琴棋书画……”阿媚苦笑着抬起自己的那只假手:“就恕云梅无能为力了。” 洪寿的视线,扫过阿媚的假手,眸光蓦地便是一缩。 但是很快,他便恢复了镇定,复又看向云紫璃:“不知云大姑娘在琴棋书画上可有造诣?” 云紫璃迎合他的目光,仔细思忖了下,终是轻点了点头:“能教洪小姐琴棋书画,自是荣幸之至,不过我有个条件!” 早前,她便打算等到仗打起来,就跟阿媚一起寄居洪府之中。但后来考虑到洪寿的身份,和他看向自己时的那种别有深意的眼神,她的这个打算才作罢! 如今,既是他费了那么多心思,又自己找上门来。 洪府,她可以去。 但前提是,可以保她和阿媚安全无虞! “云姑娘直言便是!” 闻言,洪寿微微颔首。 有条件就是可以答应的意思,他最担心的是她没条件! 云紫璃轻轻一笑,继续道:“我素来喜静,还请洪公子与我们姐妹安排一处安静的院落。” “这个不难!”洪寿眸色渐喜,笑看云紫璃点头:“只要云姑娘肯教舍妹,在下保证不会有人扰你清悠!” “云芝在此先谢过洪公子了!” 云紫璃浅笑着,对洪寿福身一礼,道出自己的假名。 芝,同之,取自赫连澈之。 *** 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 洪府派来接人的马车便等在了门外。 云紫璃和阿媚简单的收拾了下东西,带上残月孤星,随车前往洪寿在樊城的府邸。 洪府! 商贾之家,富贵繁华,与想象中的一出无二,到处都修建的美轮美奂,仿若皇宫一般。 亭台楼阁,雕梁画栋。 碧潭假山,曲径通幽。 这里的建筑,样式新奇,却十分实用,不似京城的宏伟,反倒多了南方建筑的秀气雅致。 自进府之后,云紫璃和阿媚便跟着海叔一路向里。 从海叔的口中,云紫璃得知,洪寿今日一早便因生意之事出了樊城。但他在临走之前,早已一再嘱咐海叔,要将云紫璃和阿媚的事情安排稳妥,务必不能怠慢了她们。 此时,她们便是由海叔领着,前往洪大小姐的住所——欣婉苑! 不得不说,洪府果然是大手笔。 在欣婉苑中,居然引有一条活溪。 云紫璃初入欣婉苑,便见溪水潺潺,加之不远处恰有琴声悠悠传来,那琴声虽转折处略显生硬,但胜在美景在前,其意境之美,让人欣悦! 顷刻,琴声微顿,复又停歇。 不多时,便听一道女声,宛若黄莺落谷一般传来:“海叔叔!” 随声而至的,是一花样年华的锦衣女子! 云紫璃和阿媚双双抬眸,望向那锦衣女子,待看到那女子的脸时不禁微微一怔! 眼前的锦衣女子,鬓发如墨,朱环翠玉,脸上却覆着薄薄的白纱,让人只能观得一双玲珑妙目,不得见其真颜。 不过,虽是覆着白纱,不见其真颜,自她的外露的那双美眸却不难看出,此女定有绝色姿容。 “这就哥哥为我请来的女先生么?”那女子的视线,在阿媚身上不停的上下打量着,神色倨傲,并不见多少应该面对先生时的尊敬之意。 见状,云紫璃眸色微敛,唇角勾起的弧度渐深。 这徒弟可不似她哥哥那般待人圆滑,温厚,相反眼光颇高……看来,便宜师傅不好当啊! “海叔见过小姐!”海叔知道洪寿的心思,自然将注意力都放在了云紫璃身上,此刻见云紫璃低眉敛目,勾唇浅笑,他心里莫名一紧,对锦衣女子恭了恭身,而后抬手先将云紫璃介绍给洪小姐:“这位是云芝姑娘,以后负责教小姐琴棋书画!” 闻言,锦衣女子一滞。 只见她柳眉微蹙,这才侧过身来,拿正眼儿瞧着云紫璃。 海叔的视线,复又看向云紫璃,干笑了下,对她引荐道:“云大姑娘,这便是我家小姐,名唤……” “我叫洪欣婉!”洪欣婉将海叔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心下狐疑之际,径自打断海叔的话,笑看云紫璃。“先生叫我欣婉就行!” “见过欣婉小姐!” 云紫璃十分有礼的,微微颔首。 “我听哥哥说,先生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今日既是见着了,可要好好教教我!”洪欣婉对云紫璃巧然一笑,十分热络的拉起她的手,便要将她引到不远处的凉亭里:“凉亭里有琴,先生要先露一手才好!” “小姐!” 见洪欣婉拉着云紫璃便要走,海叔神色尴尬的喊了一声,然后看向边上的阿媚:“这里还有一位女先生,是负责教导小姐举止礼仪的!” 洪欣婉脚步一顿,回头看向阿媚。 阿媚轻笑,对她淡淡点头。 海叔见状,忙道:“这位云姑娘,可是端王妃身边得力的人……” 洪欣婉闻言,眼光一亮,连忙松了云紫璃的手,往回走了几乎,挽起了阿媚的手:“先生真的是端王妃身边的人?那你定是见过端王爷的吧?我听闻端王爷俊美无双,可是真的?” 阿媚因她的热络本就眉头微蹙,此刻听她上来就问赫连远,她抬头看向云紫璃。见云紫璃正淡笑吟吟的看着洪欣婉,她心头一跳,有些含糊的对洪欣婉道:“王爷是吴国第一美男子,这是人尽皆知的。” “那不都是传言吗?”洪欣婉眉开眼笑,亲切热络的挽着阿媚的手便朝着凉亭走去。 从云紫璃身边经过的时候,阿媚有些为难的看着云紫璃,而她则看都没看云紫璃一眼。 海叔见状,一脸为难的对云紫璃解释道:“我家小姐少不更事,还请云姑娘莫要见外!” “没碍的。” 云紫璃淡淡轻语,抬步也朝着凉亭走去。 凉亭内,洪欣婉似是一早打定了主意,要试探下女先生的本事,依着平日老师教学生一般,早已相对备好两张古琴。 而方才的琴声,便是出自此处。 拉着阿媚在一侧落座,她抬手示意云紫璃坐在另一侧古琴前,轻声催促道:“先生,快些弹吧!” “这……” 海叔看着云紫璃身前的那架古琴,一脸赔笑的看向云紫璃。 阿媚也脸色微沉,作势便要起身。 云紫璃抬手,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后又轻轻抬眸,对有些尴尬的看着自己的海叔无所谓的笑了笑,轻轻拨弄了下琴弦:“就不知,欣婉小姐想学什么曲子?” “当然是《倾城色》了!” 洪欣婉双眸,轻轻眨动,兴致勃勃的道出曲名:“我听闻在京都时,端王妃一曲倾城色弹的出神入化,技惊四座呢!” 闻言,云紫璃眉心一皱,连带着正在拨弄琴弦的手,也跟着顿在弦上。 普天之下,名曲无数,为何洪欣婉却独独要学这首曲子?! 丝毫不觉她的异样,洪欣婉兀自说道:“哥哥说了,不管是琵琶,还是琴筝,我都要将这首曲子,学到精之又精!” 在西京湖上,云紫璃和赫连远斗曲所选,便是《倾城色》! 不过那个时候,她可没有表明身份! 可如今洪欣婉却说她那一曲技惊四座,且洪寿还让她的妹妹,也要精于此曲! 看着洪欣婉眸光熠熠,神情坚定的样子,云紫璃的心底,忽然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难道,一切只是巧合么? 对面,洪欣婉静静的等着。 可云紫璃,却陷入自己的思绪中,半晌儿都没有动作。 “先生?!” 洪欣婉见云紫璃一直未动,不禁出声唤了她一声。 云紫璃自思绪中回神,抬眸之间,看向洪欣婉,有些抱歉的笑笑:“今日我才刚刚入府,对府里的事物尚不熟悉,欣婉小姐可容海叔先与我和妹妹安排了住处,再来教你弹琴!” 这是不想弹的意思! 要弹《倾城色》么?! 可以! 但,要看她心情! 而此刻,她是真的……不想弹! 闻云紫璃此言,洪欣婉面上轻纱拂动,柳眉轻蹙的看向海叔:“海叔还没给两位先生安排住处吗?” 在她蹙眉之间,眼底光波流转,让云紫璃心里不禁微诧。 奇 怪! 她明明是第一次见到洪欣婉,却觉她的眉眼,竟有几分熟悉感。 “爷临走时有吩咐,要奴才先领着两位云姑娘过来见过小姐,再行安置住处。”海叔见洪欣婉看着自己,忙点了点头。 “是这样啊!” 洪欣婉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失望,不过很快她明亮的眸子便微微弯起,状似无所谓的笑了笑:“不过没关系,今日学不了,我自可明日再学。这曲子哥哥喜欢,若当着他的面学好了,也好让他高兴。” 闻言,云紫璃轻轻的,在心中暗叹一声! 原来,她学琴并非出于兴趣,而是为了让她哥哥高兴。 这洪寿和洪欣婉兄妹,感情倒是很好! 只一瞬间,她的心里,再次想起了自己的哥哥。 那个处处疼她,宠她的大哥,如今应该已经回到燕京了吧?他应该已经把她的事情,告诉父皇母后了吧?就不知关于她***这件事,他有没有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呃……” 见云紫璃低眉敛目,似是正在想着什么,海叔对她和阿媚眯起眼睛笑道:“请两位云姑娘起身,随老奴这边走。” “有劳海叔了!” 云紫璃盈盈起身,对洪欣婉微微颔首,便和阿媚一起随着海叔出了欣婉苑。 远远的,目送云紫璃离去,洪欣婉原本灿烂的笑靥,渐渐敛去,直到不复再见。 “小姐这下可以放心了吧!” 扶着洪欣婉坐下身来,她边上的丫头小菊不禁笑着出声:“端王爷果真如传闻那般,生的俊美无双!” “就你碎嘴!”洪欣婉嘴上轻斥小菊一声,却是笑靥如花,开心的点了点头,语气轻飘的叹道:“我看这云大姑娘其貌不扬,生的差强人意不说,还端的拿乔,琴艺也未必会好。与其与她学习,倒不如我平日多加练习,待我将《倾城色》弹得出神入境之时,便是我飞上枝头之日……” “只要大爷心思不变,小姐飞上枝头,是早晚的事儿。”小菊讨好的替洪欣婉打着扇子,轻笑着说道:“小姐只管练好琴,奴婢得了空便去云二姑娘那里走动走动,许能探听出不少关于王爷的消息。 “小机灵鬼!” 洪欣婉笑吟吟的瞥了小菊一眼,手下食指轻拨,琴声又起,自欣婉苑中跳跃出简单欢快的节拍…… *** 欣婉苑旁边一隅,有一座不大的小跨院儿。 为了方便云紫璃和阿媚教导洪欣婉琴棋书画和规矩礼仪,海叔特意将她和阿媚安排在小跨院里暂住。 小院儿不大,位置虽偏僻了些,但景致却不错。 院子正中处,有一座不大的花圃,花圃中独养了一种花卉,竟是茉莉,风起之时,茉莉花香四散,让人心旷神怡。 云紫璃没想到,在这座偏僻的小院儿里,居然会有如此精心裁剪栽种的花圃。 对她而言,这也算另外一种惊喜! 阿媚将东西交给孤星收拾,先去屋里铺了床,这才刚从屋里出来,一眼便见云紫璃正面带浅笑的站在花圃前。轻叹口气,她来到近前:“姐姐,床铺好了,你身子不适,先去歇着吧!” 今日一早起来,云紫璃虽觉得晕眩感稍减,却仍然出了些虚汗,觉得浑身无力。 让她去瞧大夫,她却总说自己没病。 阿媚实在拿她没办法,只得一有时间,便让她好好歇着。 “其实我还不累,本想着多呼吸些新鲜空气呢!”云紫璃回头,对阿媚轻笑着,脚下却迈开步子,向着屋里走去。 见状,阿媚笑了笑。 嘴上说不累,脚下却往里走! 这是累还是不累? 含笑摇了摇头,她也跟着进了屋。 阿媚进屋的时候,云紫璃早已躺在床上,见阿媚神情微怔,她笑了笑,对阿媚招了招手:“来!” “姐姐怎么了?” 阿媚坐在床榻边上,有些不解的看着她。 云紫璃蹙眉,略一思忖,对阿媚问道:“关于洪寿,你可还知道些什么?” 阿媚蹙眉:“姐姐指的是……” 云紫璃微微抿嘴:“比如说出身,籍贯什么的!” 她心里,总有一种感觉,觉得这洪府,有些地方不对劲,单就洪寿,也应该并非一般商人。 可仔细想想,又想不出个所以然,便只能再问问阿媚。 阿媚会意,不过却很快便摇了摇头,道:“我只知道他大约还没过三十岁,尚未曾娶妻,至于他的籍贯么?不太清楚!” “这样啊……那他的出身呢?” 云紫璃微蹙了下眉,仍是毫无头绪。 “至于他的出身么……听皇上说,他经商的手段一流,好像只是在短短几年内异军突起,最后坐上了吴国第一首富的位子!” “只有短短几年么?” 听阿媚此言,云紫璃原本就紧蹙的眉头,几乎纠结到了一起。 见她如此,阿媚不禁问道:“姐姐可是觉得哪里不妥?” “没什么,只是觉得怪怪的。”云紫璃对阿媚莞尔一笑,仔细想了想,又道:“你觉得,他让他妹妹务必学好我在西京湖上所弹的曲子,是为了什么?” 阿媚想了想,疑惑声道:“算算时间,当时他应该是京城的,莫不是那日他也在西京湖?” “也许吧!” 云紫璃如此轻喃一声,眸色微深了深:“如今我们既然住进了这里,便走一步看一步的,我总觉得这个人应该有什么图谋,不过也许是我想多了也不一定……” “姐姐既是多想,便是他有不妥的地方!” 阿媚如此斩钉截铁的说了一声,起身看着云紫璃:“既来之则安之,姐姐莫要多想了,早些歇着吧!” “好!” 云紫璃颔首,看着阿媚将床上的帐子落下,便出了屋子。 缓缓地,收回视线,她望着帐顶半晌儿,终是闭上了眼睛。 她这一觉,睡的很沉。 别人是一觉到天亮,她是一觉到天黑! 如此,入府第一日,云紫璃并未去给洪欣婉教琴,而是在用过午膳后,便躺回床上,继续跟床打起了交道。 因第一日偷了懒,翌日一早,她早早起身梳洗。在用过早膳后,她便带着阿媚,一起到欣婉苑去与洪欣婉教琴, 可出乎她意料的,她此行并未得见洪欣婉,而是被她的丫头小菊给冷冷的挡了回来,只道是大小姐有话,今日要学习礼仪,故而不能学琴。 洪欣婉看不上自己,云紫璃是知道的。 她没有想到的是,这才第一天人家就挡了她的课时。 不过,洪欣婉既是今日不想学,她也乐得清闲,心想着大不了明日再教,便对阿媚笑了笑,留了她教导洪欣婉规矩礼仪,带着孤星回了暂住的小院儿。 但是! 第二日,一早,她再到欣婉苑时,得到的答复,仍是两个字——不学! 第三日,没有时间学! 第四日,亦同! 第五日…… 一连七日,每次云紫璃到欣婉苑去教琴,所得的答复,皆是千篇一律,阿媚却是人家的座上宾! 到最后,云紫璃都被气乐了! 人家这是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人家只跟阿媚学规矩礼仪,根本不想跟她学琴棋书画! 云紫璃本想着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无奈,既是洪欣婉不想学,到第八日的时候,她便直接寻了海叔,打算与洪寿把事情说了。 怎奈海回道,洪寿自前日出门,到现在都不曾回府, 海叔在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告诉云紫璃,他们家大小姐,被洪寿宠坏了,如今既是她不想学,便随她去,什么时候她想学了,云紫璃什么时候再教便是! 眨眼间,半个月的功夫,一晃而过。 洪寿一直不曾回来,洪欣婉也从未提及要学琴之事,倒是西北方向,传来了端王大捷的消息。 ---题外话---八千字更新,求赏~~明天继续八千否?更新时间早的话定在凌晨零点半,晚的话在一点左右,爱你们~~ 第142章 祸从口出 消息或是从海叔口中得知,或是残月打听来的,林林总总,总离不了赫连远的影子。 从他们口中,云紫璃得知,如今吴国朝廷之内,派系林立。 那些居于庙堂之上的大臣们,本来在救灾的问题上便屡有分歧,加之端王起兵,一时间,内忧外患,朝中重臣人人自危,就更无暇顾忌灾民死活了。 也正因如此,大部分灾民皆都以端王为皇统,渐渐向端王靠拢尽。 一时间,南方各地,多处灾民起义,投入端王大军之中。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有了百姓的支持,赫连远的军队,声势浩大,势如破竹! 云紫璃听闻这些消息,唇角浅浅勾起,心情莫名的好丰。 赫连远那妖孽,从来最会谋算,他若是想要这吴国的天下,简直易如反掌。 这些,全都不出所料! 这方,云紫璃心情不错让阿媚多添了半碗饭。 那厢,吴国西北,南安,端王中军大帐。 一身明寒色盔甲在身,赫连远的脸上,除了原本的俊朗,又多出了几分带兵征战的杀伐和锐利。 此刻,他端坐桌案后方,正凝神听着来自全国各地战报! 就在今日,又有一支民兵在东南起义,并言明要顺应天意支持于他。 这于他,本该是好事。 但,在他的脸上,却始终覆着万年不变的冰川! 不知何时,三文自帐外进来。 “你们都下去吧!” 赫连远看了三文一眼,对桌案前的众将领挥了挥手。 “是!” …… 众位将领整齐应声,甲胄声起,以萧腾为首,陆陆续续出了大帐! “王爷!”待到众人一走,三文忙凑上前去,对赫连远恭了恭身子,禀道:“启禀王爷,派去跟着煜太子的人回来了。” 闻言,赫连远眉头,不由轻皱了下。 “可有她的消息?” 此刻,他的脸色,虽仍是冷的,犀利的双眸之中,却也总算有了稍许情绪,那情绪似是期盼。 自樊城逃走后,他一直不曾放弃过寻找云紫璃的念头。 可,却始终没有任何收获! 他何曾不知,天下之大,若她有心躲他。 他即便再如何寻找,只怕终究也是一场空! 但就算知道这些,他还是希冀着,三文此次能够带回关于她的消息! 曾经,在以为她死去的那四年里,他试过疯狂想念一个人的滋味,那种滋味太苦,也太煎熬。 可谁成想,便是失而复得,他却仍旧再次尝到了这种滋味。 他,在想念她,可她呢? 以她怒极而去的性子,许是正想尽一切办法,与他避而不见吧! 想到这点,他心中苦涩。 苦到,当三文摇头说出没有二字时,他的心,竟如刀绞一般,痛的难以承受。 “这该死的女人!” 只瞬时之间,赫连远冷峻的脸上便闪过一丝怒意。“兵荒马乱的,到底藏在哪里!” 此刻,他的心底,是怒,却也在担心着她的安危! 是的! 他在担心她! 担心她有没有吃好,担心她有没有睡好,担心她的一切…… 面对赫连远的怒火,三文脸色变了变,小心翼翼的睇着他的侧脸,三文踌躇道:“虽然没有王妃的下落,不过……” “不过什么?”赫连远俊眉拢起,冷冷的扫了他一眼:“你何时也学的如此吞吞吐吐的了?” “是煜太子让属下带话给王爷!”三文心下一凛,忙道:“煜太子说了,王妃并没有去他那里,让王爷不必白费力气了,他还说……” 三文说道这里,又抬头看向赫连远。 赫连远见状,面色一冷! “煜太子还说……”三文嘴角不自在的动了下,然后学着独孤煜的口气,惟妙惟肖说道:“那臭丫头胳膊肘往外拐,为了不让本太子为难你,才这么偷偷离开的!她既是离开了你,却不来找本太子,摆明了打着迟早要回你身边的主意!” 说到这里,三文语气顿了顿,顺了口气后,接着又道:“赫连远,你也就勾搭勾搭小丫头这样的无知少女有两下子,她如此为你,你又给了她什么?哼!连个正儿八经的拜堂都没有!你若真有本事便夺了吴国天下,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过也不太可能,若是那样,你那些什么染儿烟儿的可怎么整?不过话说回来,小丫头的眼睛里可是不揉沙子的,兴许就是回到你身边,迟早也是会离你而去的!啧啧,哈哈……脸都不要了,到时候再留不住人,本太子要是你,就一头去碰死了事!” 三文一大段话一气呵成地说下来,只字不差,连说话的语气和最后那两声幸灾乐祸 的怪笑,都像极了独孤煜的调调! 说完之后,他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赫连远的神色,心里那叫一个提心吊胆! 本来,独孤煜的话里,尽是挑衅,听到最后,赫连远应该满心怒火才是,但是独孤煜话里说云紫璃是为了不让独孤煜为难他才选择离开,还有他连正经的拜堂都没有给过她时,他便犹如瞬间被泼了盆冷水,顿时有些不是滋味。 半晌儿,方几不可闻的微叹了口气,他对三文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本王想要静一静。” “是!” 三文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即退出去。 赫连远皱眉:“你还有事?” “是!” 三文犹豫了下,禀道:“洪寿从樊城过来了,想要见王爷一面!” “本王现在想要静一静!”赫连远心情不好,眉头紧皱的痕迹始终不曾舒展,依旧对三文重复着这句话,他声音略沉:“让他好好回去做他的商人,若是无事,这阵子不必过来。” “属下遵命!” 三文领命,恭了恭身,退了下去。 “该死的独孤煜!” 待三文出去,中军大帐中,便只剩下赫连远独自一人。立身桌案前,他以两手撑着案面片刻,倏地怒喝一声,握拳朝着桌案上用力捶下。 桌案上的战报,轻轻颤动,终是哗啦一声掉落在地,惊得帐外的三文,心神一震。就在三文准备去回洪寿的话时,有士兵凑近他身前,低语几声。 三文脸色变了变,转身面向大帐,在深吸一口气,再次掀起帐帘入内。 “何事?” 此刻,赫连远心情不佳,见三文去而复返,自然语气不善。 三文心下一凛,上前几步,垂首回道:“启禀王爷,紫衣候求见!” 无澜?! 赫连远的脑海中,瞬间闪过在樊城时,无澜跟独孤煜同仇敌忾,对他狠下毒手的情景。眸华轻闪,其中厉色一闪而过,他的嘴角却是轻轻一勾:“请紫衣侯进来!” 赫连远怒极的时候,往往脸上笑的灿烂,眼底却是冷冰冰的。 现在,便如是! 得了他的命令,三文不敢耽搁,连忙退了出去。 须臾,无澜步入大帐。 他,还是与往常一般。 一袭***包的大红色的长袍,手持玉骨折扇,整个人看上去俊美无暇,魅~惑万分! “阿远,别来无恙啊!” 无澜甫一入帐,出尘无暇的脸上便扬起了慵懒不羁的笑容。 “自樊城被你和独孤煜揍了之后,我如今整日沙场拼杀,怎及得上你清闲?”淡淡的,轻笑着起身迎向无澜,赫连远俊美的面容虽是笑着,眼底却仿佛染上一层冰霜一般。 “谁让你只爱江山的!” 无澜知道赫连远现在心情不爽,不过赫连远不爽,他心里才能痛快!是以,赫连远眼底的寒意,他只当没看见! 他俊美出尘的脸上一直挂着温和的浅笑,轻撩了袍襟,翩然落座。 赫连远冷冷一笑,看着无澜落座,但是很快便心头一跳,将视线扫过帐外。 “谁在外面?” 方才,他仿佛睇见一抹翠色。 那衣裳,可不是军队将士该有的。 莫非是…… 想到某种可能,他的心跳,竟似是生生停止了一般。 “哦!”无澜轻笑了下,对外喊道:“杏儿丫头,王爷看到你了,进来问安吧!” 闻言,赫连远的心,微微下沉。 他还以为…… 不动声色的深出口气,他冷眼看着杏儿进入大帐 “奴婢杏儿,见过王爷!” 杏儿缓缓行至桌前,臻首低垂着对赫连远福了福身。 “免礼!” 当初在楚阳时,云紫璃为保全杏儿,可是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的,俗话说,爱屋及乌,眼下看到杏儿,他难得神情微缓。 示意杏儿一起,他一脸探寻的看向无澜,等着无澜先开口。 无澜自得一笑,拿手里的玉骨折扇,轻敲了敲椅子扶手,笑着说道:“这丫头是小璃儿用着最顺手的,我寻思着一并给带了来。” “她的事情,你还真是操心。” 赫连远心下冷哼一声,上下又打量了下杏儿一眼,神情变幻莫测。 边上,三文已细心的为两人倒了茶水。 赫连远接过茶水,剑眉轻挑着,睨了无澜一眼,方才道:“你此行可是从京都过来?那边情形如何?可有安阳大长公主的消息?” 无澜接过三文递来的茶水,轻轻一叹:“皇上对青萝太后一向恭谦仁孝,既是得了恭孝之名,对安阳大长公主该不会轻举妄动才是!想来,她老人家应该无碍吧!” “应该?”< /p> 闻言,赫连远眉宇微拧。 当初赫连堂和沈灵溪算计他的事情,是安阳大长公主散播出来的,以赫连堂的脾气,定然咽不下这口气的。 “自你逃离京城之后,我便也离了那里。你该知道的,我当初去楚阳,是得了命令去的,结果临阵倒戈……如今已是青萝太后的眼中钉,能回去把杏儿带出来就不错了。”不疾不徐的解释着,无澜有些调侃的看着赫连远。 赫连远冷笑着问道:“你为了杏儿冒险回去,就不怕被抓住?” 淡淡的,睨着赫连远,无澜不以为然道:“想抓我,也要看他们有没有那本事!” “你本事真大!” 赫连远冷哼一声,低头喝了口茶。 无澜温和一笑,讪讪然:“我的本事再大,也及不上你不是?这人啊,至贱则无敌!” 赫连远闻言,凤眸危险眯起。 无澜只当没看见他的神情,端起茶盏,低垂着头,吹了吹漂浮在茶杯里的茶梗儿。 那叫一个有恃无恐! “无澜,当心祸从口出!” 赫连远抿唇,冷声:“亦或,你以为本王不敢对你如何?” “你何苦威胁我?”无澜眼神,透着几许无奈,悠悠的对赫连远道:“我不过是陈述事实而已!”语落,他还不忘翻了翻白眼,好似再说,为了得到云紫璃,你连脸都可以不要了,还怕别人说吗?。 闻他此言,赫连远的脸,毫不掩饰的泛起冷色。 见状,无澜倒也不怕,再次垂首看向茶盏里的茶水,轻轻的喝了一口。 但,很快,他便又将入口的茶水悉数吐了出来。 见状,赫连远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这茶,不及小璃儿所煮之茶的万分之一。”无澜好看的眉形紧皱,微吐了吐舌,有些厌恶的将手里的茶杯搁到桌上,而后抬头看着三文:“你们家王妃呢,赶紧让她出来与本候煮茶!” 因他的话,三文面色一滞,帐内的气氛,瞬间将至冰点。 边上,赫连远的脸色,变幻莫测。 见状,无澜心弦蓦地紧绷,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日,在樊城,知赫连远算计去了云紫璃的清白,他怒极之下跟独孤煜一起对赫连远动了手。 但是事后,考虑到木已成舟,而云紫璃的心也始终在赫连远身上,他心灰意冷之际,便想着尽早将杏儿带出来给她,也算全了他和她之间的情分。 在他的认知里,云紫璃现在,应该是跟在赫连远身边的。 但是现在看来,却不然! “我的侯爷,您就别难为三文了,这时候,奴才去哪里给您找王妃啊!”三文侧目,偷偷的睨了赫连远一眼,脸色可谓极差! 闻言,无澜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 看来,是真的出事了。 “三文大人,王妃不在这里么?” 不等无澜开口,杏儿便眉头紧皱,面露急色的脱口问道。 三文面色为难的蹙起眉头,在看了赫连远一眼后,低垂着头,不曾接话。 无澜转眸看向正前方坐着的赫连远,神情肃然的问道:“云紫璃……人呢?” 她,舍命将他救出深宫,他,不顾脸面让她成了他的人。 何以……此刻她却不在他的身边? “在樊城的时候,她便离开了。”赫连远的脸色,冰冷如昔,语气无奈:“她自己偷偷离开的,本王……也在找她!” “离开了?!” 无澜眸中,带着浓浓的狐疑。 此前,他一直都以为,她跟在他的身边。 所以,直到此时,才出现在这里。 却没想到…… 那日,独孤煜闹上门的时候,他是在场的,她从始至终,一直站在赫连远这边! 她,并没有说过要离开! 但是,却还是离开了! 思绪,转了又转,到最后,大约猜到问题出在了哪里,无澜只得在心底悠悠一叹! 想来,若非这阵子,他心中情关难过,不得不丢下一切,放空自己,应该早就已经得到她离开赫连远的消息。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阴差阳错! 如此在心中腹诽一声,他伸手抓起桌上的折扇,缓缓起身,作势便要向外走去。 “无澜,她是我的女人!” 知道无澜一定要去寻找云紫璃,赫连远并未阻拦,只冷冷的如此说道。 “那是以前!”无澜脚步微顿,转首,回眸,睇着赫连远的眸子微凉。“日后,一切,要以她的意思为准!只要她愿意,纵是曾经是你的女人,又如何?” 闻言,赫连远迎着无澜的视线,双手紧握成拳。 无澜轻轻的,唇角再次勾起,迈步离去。 “侯 爷!” 杏儿刚要跟无澜一起离开,忙上前几步,却被三文伸手阻止。 无澜眉心紧蹙,转身望来。 赫连远微冷的视线,轻轻的扫过杏儿,慢道:“她是本王府上的人,自然要留下。” 闻言,杏儿的身子,不禁微颤! 自上次赫连远以她要挟云紫璃开始,她便从心底惧怕他,此刻他如此态度,她又怎能不怕? “暂时让她留在这里可以,只是莫让她受了委屈!”对赫连远如此说道,无澜侧目,睨了杏儿一眼,轻声嘱咐:“杏儿,你先留下,等到我寻到了小璃儿,定回来接你!” “侯爷……” 杏儿咂了咂嘴,面露不舍,却无法成言。 “属下去送送侯爷!” 三文不等杏儿再说什么,对赫连远微恭了恭身子,快步上前,送无澜出了大帐。 静静的,赫连远一直都不曾言语,只凝睇着无澜离去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大帐门口,方才冷冷的勾起了唇角。 以她的意思为准么? 她的心里,只会有他! 他们之间,经历过生死,岂是说变就能变的? 心下冷哼着,赫连远冷眼看着帐内唯唯诺诺的杏儿,眉头舒展起来:“给本王倒杯茶!” 这个丫头,若无澜不让留下,他也是一定要留的。 无澜有句话说对了。 这是她用的最顺手的丫头。 也该是她最在乎的。 *** “侯爷这是要去哪儿?” 三文送无澜到了帐外,追着无澜的脚步,关切问道。 “本候想念你家王妃煮的茶了。” 侧目无澜,睨了三文一眼,无比慵懒的哂然一叹! 他的话,惹得三文一顿:“可此刻,我也不知王妃身在何处!” “本候有的是空暇,还愁找不着她?”从三文的神情中,知道他说的是实话,无澜笑笑,停下脚步问道:“她……离开以前,可是跟阿远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三文摇了摇头,回忆道:“王妃离开的时候,我还没到樊城,听我大哥说,因王妃不辞而别,王爷还发了不小的脾气呢!” “发脾气了么?” 无澜看着三文,心下思绪,百转千回。 “是!” 三文肯定的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说是把东西都砸了!” 看来,她真是不辞而别的! 看着三文点头,无澜的心下暗叹,拍了拍三文的肩膀,刚要自他身侧越过,却在看着看到不远处那道灰色身影时,蓦地停下脚步问着三文:“那是谁?” 三文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心下了然:“他啊,是我大哥手底下的商贾,叫洪寿,打樊城过来的!” “洪寿?洪水猛兽?” 眯着凤眸,遥望着洪寿的身影,无澜勾唇缓步走了过去:“本侯倒是才知道,吴国的第富商,竟然也是你家主子的人!” 樊城啊! 他正好要过去,倒不如跟这洪水猛兽一起走! *** 以无澜的身份,要跟洪寿一起回樊城,洪寿自然是求之不得的。是以,在离开端王军营几日之后,无澜和洪寿一行抵达了樊城。 因洪寿久未归家,急着回去,无澜暂时辞别洪寿,独自一人行走于樊城城繁华若水的大街上,漫无目的的在人群中来回穿梭。 对于云紫璃,他自诩比之赫连远,要更为了解。也许常人会以为,为了躲避赫连远,在离开他之后,云紫璃一定会远远逃离。 但,唯有他一人知道。 以云紫璃的性情,她会认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根本就不会离开樊城城。 不过,就算如此,樊城城如此之大,他又该到哪里去找她? 望着樊城繁华的街道,无澜眉头轻蹙了下,手中折扇轻转,沿着街道缓步前行。他希冀着,在这座繁华的城池里,可以寻到那抹让他熟悉,却也让他魂牵梦萦的身影…… 洪府之中。 云紫璃早早的用过早膳,看着外面的日头还不算太大,便搬了把藤椅在院子里懒洋洋的晒起了太阳。 不多时,阿媚自欣婉苑教导洪欣婉回来,见云紫璃一脸惬意的躺在藤椅上,小心翼翼的说道:“方才听外面的下人议论,王爷的军队,好似攻占了南安!” 闻言,云紫璃的眉心,微微一颦! 南安,距离樊城要数日的路程,但是却是吴国兵家必争之地。想来,过不了多久,那个人的军队,也就该打到京都去了吧! 想到这里,云紫璃在心里轻轻喟叹一声,对赫连远的胜利不予置评,十分惬意的闭上双眼,继续享受着日光浴。 见云紫璃如此,阿媚也 不再多说。动手为云紫璃倒了白开水,她十分贴心的将茶盏递给云紫璃:“姐姐!” 云紫璃伸手接过阿媚手里的茶水,喝了一口,仰头靠在藤椅后背上,懒洋洋的喃喃道:“困!” 虽然是夏末,但阳光仍旧炙热,总是让人倍觉困乏。 在阳光下坐的久了,她又开始想念屋里的床了。 “姐姐!”阿媚看着云紫璃懒洋洋的样子,轻晃了晃她的手臂,催促道:“若姐姐想睡,大可到床上去睡,等待会儿午膳时候,我再叫你!” “好……” 云紫璃长长的应了声,懒懒起身回屋睡下。 午膳时分,阿媚和孤星摆好了膳食后,本打算进屋喊云紫璃用膳,见她睡的正香甜时,便没舍得打扰。 待用过午膳之后,阿媚便想着要出去打探些消息,交代孤星好生照看云紫璃,便出了门。 她前脚刚走,后脚院子里,便传来小菊的声音。 孤星怕小菊打扰云紫璃休息,连忙迎了出去。 小菊见出来的是孤星,斜瞥了孤星一眼,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我家小姐今儿个心情好,想学琴了,让我过来请先生过去。” 小菊的态度,使得孤星眉心微皱。微眯着眼,她轻道:“可否晚半个时辰?我家大小姐在午睡。” “不行!” 小菊冷冷的凝着孤星:“我家小姐就这会儿想学琴!晚上半个时辰,只怕没了兴致!” 见状,孤星不想跟她一般见识,转过身去,重新回到屋内。 “怎么了?” 云紫璃嘴上说困,但不一定每次都能睡的熟,眼下她本就睡的不太安稳,这会儿嘤咛一声,睁开双眼,眼神迷离慵懒。 孤星伸手,将床上半敞的帐子挂起,垂首看着她:“洪小姐身边的丫头过来了,说是今日要学琴,让主子过去呢!” “呵……她这会儿倒是想学了!”云紫璃呻吟一声,心不甘情不愿的起身:“罢了,人家好不容易想学了,我说什么也该过去一趟!”不过过去了,教是不教,那可就是她说了算了! 简单的洗漱后,云紫璃坐下身来,孤星慢条斯理的伺候着她用膳。 外面太阳正烈,她一点都不在乎让小菊在阳光下多晒会儿。 云紫璃才刚吃了几口菜,便听小菊的声音自门外响起:“请女先生快些,我家小姐还等着呢!” “想教的时候不学,眼下不教的时候,却上赶着!”孤星素来花话少,今天却难得多说了一句,只见她眉头一皱,作势便要出去先把小菊打发了。 云紫璃伸手拉住孤星的衣袖,对她轻轻摇头:“你权当是小狗在汪汪,理会她作甚?” 闻言,孤星嘴角一抽抽,忍不住破功笑了下。 不久,云紫璃用好了午膳,方才由孤星陪着,一起前往欣婉苑! 欣婉苑里,洪欣婉早已等候多时。 见云紫璃进来,她连忙起身,一连兴致勃勃的迎了上来,伸手挽住云紫璃的手臂:“先生!” 轻轻的,看了眼洪欣婉挽着自己的手臂,云紫璃心下微哂。 这洪小姐,打从一开始就看不上她,说不见的时候,七八日不曾出现过一次,眼下这般热络和恭维又是从何而来? ---题外话---依旧八千,谢谢kula1212的鲜花,谢谢369807050的月票,谢谢大家的咖啡,爱你们~~ 第143章 寻到 云紫璃随着洪欣婉一起来到亭内,本欲同上次一般,在洪欣婉对面的琴前落座,却见洪欣婉对她轻摇臻首,“先生坐欣婉这边吧!” “欣婉小姐这是……” 见状,云紫璃眉梢轻抬,看着洪欣婉尽。 洪欣婉轻笑着,抚摸着脸上的面纱:“哥哥曾数次提及,先生的琴曲,弹得极好,让我仔细求学,今日我便跟先生好好学习弹琴,也好等晚上的时候,让哥哥听听!” 闻言,云紫璃了然一笑! 感情,是出门多日的洪寿回来了,这位大小姐这才临时抱佛脚啊! “不用问,欣婉小姐要学的,还是《倾城色》吧!”云紫璃倒也不推辞,伸手取了义甲戴上,坐在洪欣婉常用的古琴前。 “没错!” 洪欣婉眸华灼燃璀璨,放下轻抚面纱的纤纤玉手,轻点了点头丰。 “《倾城色》曲,所讲述的乃是北燕皇帝和皇后的一世情缘,曲间跌宕起伏,时缓时急,弹奏之时手指技艺,当柔且柔,当断也要切记干净俐落!” 想到前世今生,两世为人,最最疼爱她的那两个人,云紫璃在心底愧疚一叹,臻首低垂,将手指置于弦上,然后闭上眼睛,极为干脆的拨动琴弦! 琴声起,始调悠扬,音准分毫不差。 却让高墙之外,由海叔一路引着经过欣婉苑的无澜,脚步蓦地顿下。 “侯爷?!” 海叔发现无澜停下脚步,不禁陪着小心问道:“怎么了?” “这琴声……” 无澜微仰着头,听高墙之内如泉水叮咚的琴声,薄而优雅的唇角,勾起一抹泌人心脾的笑意。 “啊!” 海叔恍然,对无澜解释道:“这是我家小姐在学琴。” “是吗?” 无澜唇角勾起的弧度,优雅迷人,让人觉得魅惑万分:“令小姐的琴艺,出神入化,果真不同凡响!” “……” 海叔再不懂琴,如今听闻无澜如此赞叹,也知里面弹琴的必定不会是洪欣婉,有些牵强的笑了笑,他只得硬着头皮说了声是,便伸出手臂向前引路:“侯爷请!” “有劳!” 此刻,无澜的心情极好,唇角微勾,笑容深邃,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海叔有些不明白,为何刚才进府时还一副心事重重的无澜,会忽然变得如此,一时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欣婉苑内,琴曲悠扬,云紫璃青葱玉指不断变换,在琴弦上轻捻快勾。 倾城色,所说的本是她母后的一生,琴曲由她父皇所作,自然少不得两情相悦的缠绵悱恻,温柔缱倦。 曲到动情处,云紫璃脑海中,竟然浮现当年与赫连远之间的点点滴滴。 那个时候,他白衣飘飘,一尘不染。 连笑容,都透着无语言喻的清澈。 可如今呢? 她坠崖失忆后,入拈花宫,嫁王府,劫天牢,徒亡命! 与他之间发生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再一次自她脑海中闪过,念及面对独孤煜的质问,便是委屈了她,他也不曾与他哥哥解释过半分,云紫璃不禁心下冷笑,脸色转冷! 琴弦震颤,情绪不稳,百转千回之中,此曲渐成她的心魔! 她爱,却非圣人。 所以,心中会有怨,亦会有恨! 离开他,是因爱他,但她自己也知,在她的爱情里,容不得一丁点的沙子! 她,不过是要他一个解释,可是他……却吝啬的不想给! 铮铮两声! 指上的义甲,随着声响,倒飞了出去。 云紫璃顿觉痛意袭来,纤细的手指,轻轻一颤,竟一连错了四个小音,手下地弹奏不得不暂停下来。 见状,孤星上前,一脸担忧的看着云紫璃:“主子!” “先生,怎么了?” 看着云紫璃义甲飞出,呼吸不稳的样子,洪欣婉轻蹙娥眉,疑惑出声。 云紫璃苦笑了下,收起自己的失态,虽然对洪欣婉笑了笑,脸色却仍旧算不得好:“没事,只是这琴,用的有些不顺手。” “那……我让小菊给老师换把琴!”洪欣婉轻摆了摆手,看了小菊一眼。 小菊会意上前,欲要搬走云紫璃面前的古琴,去另外换上一把。 “不必了!”云紫璃对小菊摇了摇头,施施然站起身来,对洪欣婉道:“今日我有些累了,欣婉小姐改日再学吧!” “不行!” 洪欣婉一听云紫璃的话,当即出声,起身便挡住她的去路:“哥哥已经回府了,今日晚膳后便要听我弹琴,在那之前,我一定要学会这首曲子!” 闻言,云紫璃脚步一顿! 感情,这洪欣婉今日要学曲子,是为了今夜便弹给洪寿听, 不过…… 云紫璃微眯了眯眼,淡淡的看着洪欣婉:“琴曲本就难学,更何况是《倾城色》这种有难度的曲子,欣婉小姐早前不学,此刻临时抱佛脚,到头来便是弹了,只怕也差强人意,倒不如直接跟洪公子实话实说!” 毫无疑问,云紫璃所说,是对的。 但洪欣婉却依旧坚持道:“先生不是琴艺高超吗?我相信,只要先生肯用心教,我又肯学,一日之内,照样可以学会!”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云紫璃心底,如此轻叹一声,转身刚要离开,却忽觉头晕目眩,面色微白的晃了下身子。 “小姐!” 见她如此,孤星微蹙了下眉,连忙上前扶住她的手臂,作势便要扶着她离开。 小菊见状,面色一怒,呵道:“我家小姐还要学琴呢,你们怎么能走?” 孤星看似是丫鬟,实则武功高强,性子也是十分倨傲的,今儿小菊接连蹬鼻子上脸,到底惹得她怒哼一声,不冷不热道:“世上,哪里有一蹴而就的事情?早前我家小姐肯教你家小姐的时候,你家小姐何以不学?” 说罢,不待洪欣婉有所反应,她扶起云紫璃,抬步便要向外走去。 俗话说的好,人在屋檐下,该低头的时候,便要低头。 但若像今日这般,明眼人一看便知云紫璃身子不好,可洪欣婉却一定要勉强她为不可为之事。 这个头,低不得! “你……你们吃我们家的,喝我们家的,怎么跟我家小姐说话呢!”小菊被孤星不冷不热的态度气的脸色变了变,指着孤星的后背,不依不饶的喊着:“既是我们爷请了你们过来当先生,你们就该有先生的样子。” 闻言,孤星面色一沉,作势便要转身去争辩。 云紫璃伸手扶了下孤星的手背,不给她跟人吵架的机会,转身面向小菊:“小菊丫头,你嘴里口口声声说我是你们家爷请来的先生,那么,洪公子可曾教过你们,尊师重道这四个字?” 经她如此一问,小菊顿时哑口无言! 连带着,洪欣婉藏于面纱后的俏脸,也跟着面色微变! 云紫璃轻叹口气,刚要离去,便见听洪欣婉沉声问道:“先生今儿是打定主意不教我弹琴了?” 云紫璃脚步微顿,回眸看向洪欣婉,面色冷淡道“今日我身子不适,不想教!” “若我一定要你教呢?” 洪欣婉见状,上前一步,紧皱着娥眉问道:“你可知道,以后我会是什么身份?” 闻言,云紫璃冷冷勾唇:“恕我愚钝,没有未卜先知的超凡之力!” “我们家小姐,那可是要做端王妃的!” 听了云紫璃的话,小菊先出了声,满是骄傲的说道:“等到日后端王爷大业得成,那就是吴国最尊贵的女人!” 小菊话音落下,便轮到云紫璃和孤星脸色惊变了。 端王妃? 皇后? 回过头来,看向洪欣婉,看着洪欣婉不可一世的微扬了下颔,她心中不禁冷笑,面带嘲讽的轻叹道:“据我所知,端王妃乃是云氏女,此女生的美丽倾城,对端王殿下还有救命之恩,就不知欣婉小姐打算如何取而代之?” 吴国最尊贵的女人?! 就凭她一个商家之女? 倒是真敢想! 难怪了! 难怪洪寿会让洪欣婉跟着阿媚学规矩礼仪,难怪阿媚说洪欣婉不止一次问起关于她在端王府时的生活习惯,难怪洪欣婉要跟她学《倾城色》…… 直到此刻,云紫璃才恍然,洪寿请她和阿媚过府,所图的到底是什么! 洪氏兄妹,心比天高啊! 凝着云紫璃脸上那抹嘲讽,洪欣婉心头恼恨,声音微厉:“云氏女如今下落不明,多半已经在追杀中身死,王爷身边的位置,注定是会属于我的……” “那就预祝欣婉小姐得偿所愿!” 懒得再听洪欣婉大言不惭,云紫璃由孤星扶着,转身出了凉亭。 洪欣婉见状,面色一沉! “你这是什么态度?” 小菊见状,上前一步,上前追了几步,指着云紫璃怒道。 孤星回眸,手腕飞转,一颗石子不偏不倚射在小菊的手腕上,只嘎巴一声,痛的她惊叫着捂着自己的手腕呻吟:“我的手……” 洪欣婉眸色一冷,也上前几步,但不等她发作,便见海叔脚步匆匆的进了院子。 “海叔!”见海叔过来,洪欣婉顾不得理会边上被气到忿忿的小菊,急忙迎上前来,问道:“可是哥哥要见我?” 边上,云紫璃轻笑了下。 这洪欣婉总是一口一个哥哥,心心念念的,都是洪寿啊! 这兄妹感情,未免太……好了些! “今儿府里来了贵客,爷这会儿正 在前面待客。”对洪欣婉轻笑着,海叔的视线,越过洪欣婉,投注到云紫璃身上。 见状,云紫璃眉头轻蹙,不禁有些疑惑的开口问道:“海叔是来找我么?” 这次,海叔点了点头,只见他上前两步,在云紫璃身前站定:“今儿府里的贵客说,认识云梅姑娘,可是方才我听闻云梅姑娘出府未归,便想着云梅姑娘和云芝姑娘是亲姐妹,不如先请云芝姑娘过去先见上一见!” 闻言,云紫璃和孤星都是一惊! 能让洪寿尊为贵客的人,还认识阿媚? 她们心里的第一反应,便是赫连远来了。 可,他又怎么知道她藏身于洪府之中呢? 思及此,云紫璃嘴角微微抽着问道:“不知还叔所说的贵客,指的是……” “说起这位贵客啊……”海叔说起无澜,脸上露出些许怪异的神情:“我活了这把岁数,还是头一回见有人能把红色的衣裳,穿的那么……妖娆!” 闻言,云紫璃的心,在一瞬间,稍稍安定了许多。 但,只是片刻,便又欣喜莫名! 红色的衣裳? 一身妖娆? 是他来了! 那个总是给她温暖和帮助的男人,竟然来到了樊城。 且,还找到了洪府! “贵客眼下在哪里?” 云紫璃声音里,有着藏不住的轻颤,心里思忖着自离开京都后,拈花宫的一切资源,她都没有再动用过,无澜是如何知道她在洪府的。 “这会儿正在前厅。”海叔伸手手来,引着云紫璃往外走:“云姑娘这边请!” 云紫璃轻点了点头,云紫璃随着海叔,步出欣婉苑! 洪欣婉看着她们离去,一双妙目,嫉恨昭显。垂首看着正一脸痛苦抱着手腕呻吟的小菊,她微一咬牙,伸手将食指自琴弦上用力划过! “小姐?!” 小菊惊叫出声,顾不得自己手腕上的疼痛,捧着洪欣婉的手颤声问道:“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你去告诉哥哥……”洪欣婉水眸轻抬,对小菊微微一笑:“就说先生不想教我弹琴,与我起了争执,弄伤了我的手……” 小菊脸色变了变,心虚的低下了头。 *** 洪府前厅里。 洪寿和无澜正闲谈当今天下局势,两人相谈甚欢。洪寿知无澜与赫连远之间关系不错,对他自是百般推崇。 言谈之间,见无澜态度随和,他心思转了转,笑着为无澜斟了盏茶;“在下有一不情之请,不知侯爷可否能答应?” 闻言,无澜剑眉微拢,笑看着洪寿:“本侯今儿心情不错!” 心情不错,便是不情之请,也不防说来听听! 洪寿心头一喜,面上却是不显,只是轻咳一声,正色声道:“是这样,在下至今尚未娶亲,如今得一心仪之人,恰逢侯爷至此,便想请侯爷替在下保媒!” “哦?” 无澜端着茶盏的手一顿,斜睨着洪寿的凤眸,别有一番风情:“你至今未娶,该是挑剔之人,能入你眼的女子,必定有过人之处,若是有缘,本侯倒要见上一见!” 洪寿听他这么说,脸上不觉露出笑意。 抬头向外,恰见海叔领着云紫璃进了院子里,他温声说道:“侯爷你看,人来了!” 闻言,无澜放下茶盏,抬眸望去。 见海叔领着一名容貌寻常的女子进了院子,他眸光微闪,灼灼其华。 是她! 真的是她! 他的小璃儿,便是换了容颜,但只消一眼,他便知来人是她! 更何况,那张假脸还是他送给她的! 他找遍了樊城的大街小巷,却不想她竟然藏身洪府之中,这还真是铁鞋踏破,不觅自来。 想到洪寿方才说过想要请他保媒的话,他心下冷笑,唇角勾起一抹悻悻的弧度。 他都娶不到的人,洪寿竟然敢肖想? 正应了云紫璃以前常说的那句话:实在是不能让人跟他愉快的玩耍了! 在无澜的视线,落在云紫璃身上时,洪寿的视线,也定格在她的身上。 海叔先进了门,在洪寿耳边低语几声,便见洪寿转头对无澜说道:“侯爷,云梅姑娘出府未归,在下府里的管事寻思着侯爷应该认得她的姐姐云芝姑娘,便先寻了她过来,您看……” “云芝啊……”无澜唇角勾起一抹慵懒的轻笑,轻轻起身,十分慧黠的,对着门外的云紫璃眨了眨眼:“自京都一别,好久不见了!” 无澜! 丰润如玉一般的男子! 他,本就是风华绝代的。 今日的他,卸去了满身金玉,卸去了那一袭紫色,大红在身,却越发神采飞扬。 他本就该是这个样子 的! 望着他眼底慧黠的笑,云紫璃会心一笑,进了门,福了福身,轻轻启唇:“自京都一别,确实好久不见,侯爷这阵子过的可好?” “托福,一切都好!” 无澜凝着她脸上的笑意,眼底的笑,更深了些,抬手示意她坐下说话。 云紫璃颔首,刚要坐下,却瞥见小菊一脸紧张的进入厅内。 “何事如此惊慌?” 见小菊一脸紧张的样子,洪寿不禁出声问道。 “爷……” 对洪寿福了福身子,小菊看了云紫璃一眼,委屈禀道:“方才女先生在教小姐练琴的时候,说是身子不适,不想教小姐弹琴,跟小姐起了争执,还伤了小姐的手……” 闻言,云紫璃眉头紧锁着与孤星对视一眼,继而眸华微眯,眼底寒芒乍现! 方才,洪欣婉,可还是好好的啊! 可是现在,却因为跟她起了争执,被她伤了手! 洪欣婉好算计! 如今伤了手,再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她的身上,合着是既找到了不用弹琴的理由,又对付了她! “在下失陪片刻!” 洪寿听了小菊的话,飞快的扫了云紫璃一眼,见云紫璃微眯着眸子,冷冷的看着小菊,他并未多言,而是快速起身,对无澜拱了拱手,便快步离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云紫璃冷笑了下,直接将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踢出脑海,转头看向无澜:“师傅这阵子去哪里了?怎么会来洪府?”。 “我曾说过,有你的地方,就会有我在。”如此,深情款款的说了一句,却不见云紫璃有所动容,无澜轻耸了耸肩膀,与她四目相对:“你好狠的心,离开也不知会我一声,害的我以为你跟阿远在一起,把杏儿送去了他那里!” “你把杏儿从京都带出来,送到了赫连远那里?” 听了无澜的话,云紫璃的唇瓣不自禁的轻抖了下,心里也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这种滋味,淡淡的,酸酸的,却还,暖暖的。 她没想到,他这阵子竟是回了京城,去将杏儿带过来。 “我不知你离开了他,只当你陪着他到了南安,这才带杏儿去了那边……” 看着云紫璃一切都好,无澜的心中,如释重负,连说话的语气,都开始变的轻快起来。 “我明白,你不必解释!” 云紫璃心里,已然对无澜感激莫名,凝着无澜神采飞扬的容颜,她心下一叹,语气缓慢而沮丧:“反正我迟早都是要回去的!” “你确定?” 因云紫璃说话的语气,无澜心底似是被人扯了一下,火辣辣的痛着,心里把赫连远骂了个狗血淋头,他伸手轻轻抚上她的发髻,邪肆笑道:“你可知道……有人想要娶你,请了我来保媒。” ---题外话---感谢香香公主慧的鲜花和月票,爱你哦~~ 第144章 脱不了身 云紫璃听了无澜的话,眸华微眯了下,正在此时,站在门外的孤星忽然咳嗽了两声,云紫璃闻声后,懒懒伸手,挡了无澜轻抚自己发髻的手,眸华流转的看着他:“妹妹出门多时,这会儿子也快回来了,侯爷要不要到我们住的院子里去等?” 无澜会意,笑凝着云紫璃明亮的瞳眸,潇洒起身:“正好,本侯也想看看阿媚丫头住的地儿,这就过去吧!” “侯爷请!” 云紫璃起身,领着无澜出了前厅,却见海叔站在院子里,正一脸的笑意丰。 云紫璃眸光微闪了下,淡淡的朝着海叔点了点头,便领着无澜回了小院儿。 *** 欣婉苑。 洪寿进门的时候,洪欣婉正坐在床前黯然垂泪尽。 此刻的她,面纱尽去,雪肤如玉,一张清丽出尘的容颜,不施粉黛,却也格外娇媚。 “哥哥!” 看着洪寿进门,她忙拿手里的帕子,胡乱拭了眼泪,起身迎了上去。 洪寿见她轻快的脚步,眉头微皱了下,目露不悦之色:“我说过很多次了,日后你是要进宫的,要做到行不动裙才好!” 洪欣婉脸色一变,连忙顿下脚步,踩着小碎步上前,规规矩矩的朝着洪寿福了福身:“见过哥哥!” “嗯!” 洪寿满意的点了点头,示意洪欣婉起身,然后将视线落在了她受伤的手指上:“听小菊说,你受伤了?” “不过是小伤而已!” 洪欣婉紧抿了嘴唇,将手指藏在了身后。 见她如此,小菊连忙出声:“小姐,您本就因云先生受了伤,这会儿何必藏着掖着?” 闻言,洪寿眉宇一皱。 “小菊!” 洪欣婉见状,紧蹙着娥眉,低斥小菊一声:“休得乱说,当心我罚你!” “小姐,奴婢……” “小菊,是该罚!” 小菊还想在再说什么,却在听到洪寿的言语时,猛地抬头看向他,当接收到洪寿冰冷的视线时,她忍不住瑟缩了下身子,连忙低下头来。 洪寿冷冷一笑,对门外的下人道:“还愣着作甚?小菊丫头搬弄是非,着实可恶,杖责三十,把小菊带下去,” “哥哥!” 一听小菊要挨打,洪欣婉忍不住惊叫一声! 闻声,洪寿看下个她,再次声道:“主子做错事,身为婢子不劝阻也就罢了,还火上浇油,再加二十!” 他此言一落,洪欣婉的脸色瞬间煞白,小菊则吓得直接瘫倒在地。 夏日衣着单薄,五十板子打在身上,她还有命吗? “动手!” 看着门外的两个下人进来,洪寿看也不看小菊一眼,直接下了命令:“打完后死了便埋了,不死便发卖了!” 两个下人闻声,默不作声的上前将小菊叉了出去。 小菊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忙回头拼命求饶:“奴婢知错了,大爷饶了奴婢吧……小姐救命……救救奴婢!” “小菊!” “欣婉!” 洪欣婉忍不住抬步,刚要上前一步,却忽然被洪寿叫住,“我对你寄予厚望,你却一定要让我失望吗?” “哥哥……” 洪欣婉在洪寿冰冷眼神的注视下,顿时变得局促起来:“我……我没有!” “没有?” 洪寿冷笑一声,看着洪欣婉的眼神,尽是失望之色:“你以为,我不在府里,便不知你这阵子只学规矩,不学琴棋书画?还是你以为,单凭小菊的几句话,我就会真的认为,是云芝姑娘跟你起了争执,害你伤了手?今日海叔请云芝姑娘离开之时,你的手明明还是好的,何以人走了,你的手伤了,却是她的缘故?” “我……” 洪欣婉低垂着头,虽紧咬了朱唇不语,在心里却恨透了云紫璃。 洪寿见她如此,沉了沉脸色,语气稍缓:“今日,我已经请人为我和她保媒,来日她会是你的嫂嫂!” “不可以!”听洪寿此言,洪欣婉蓦地抬眸,一脸惊诧的看着他:“哥哥怎么可以?她配不上哥哥的!” “配不配得上,那是我说了算!”洪寿凝着洪欣婉精致的眉眼,想到以前,想到以后,到底心软了几分,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欣婉,你我是这世上最亲的亲人,来日便是你登上高位,我们也会一荣俱荣,一辱俱辱,我希望你能跟我的妻子好好相处。再者,若她成了你的嫂嫂,云梅必会倾力助你,到那个时候以你的容貌,想要博得王爷垂青,则事半功倍!” 语落,他深看洪欣婉一眼,独留她一人,希望她自己能想明白。 “云芝,你个贱人!” 半晌儿,洪欣婉反应过来,伸手便将桌上的茶盏全都挥落在地,抬起头来,眸华狠戾非常,她心中冷哂:“便是 你做了我的嫂嫂又如何?待我登上高位,连哥哥都得听我的!” 到时候,她定要以皇后之尊,命哥哥休了她! *** 彼时,云紫璃已然带着无澜回到了住处,阿媚也正好回来了。 看到无澜,阿媚神情一怔,但是很快便反应过来,引着无澜进了院子里。 待几人相继进了前厅,孤星脚步一转,守在了门口。 无澜立身正厅内,四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半晌儿,他方轻笑了笑,转而对身边的云紫璃叹道:“你们几个,还真能找地方藏身,若不是今日我听到了你的琴声,大约这辈子都见不着你了。” 闻言,阿媚笑了笑,不曾多言。 她只依着云紫璃的吩咐,去取了煮茶用的小灶儿和茶叶,在厅门外架好了桌子。 出得前厅,云紫璃翩然落座,取了茶叶搁在茶壶里,而后十分熟练的添上水,将之置于小灶儿之上。 无澜垂眸,凝睇着她的平凡的侧脸,轻叹道:“小璃儿可知,自上次离了樊城之后,我有多想你!” 听他此言,云紫璃心下微颤! 抬手,自茶壶里倒出些许水来冲洗着茶杯,云紫璃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师傅想的,只怕是我煮的茶吧!” “小璃儿真的只如此觉得么?” 凝睇着她,无澜的眸里,蕴含着晶莹的光华。 每个人,都有命定之人。 仿若如他一般! 自小,他便远离父母,在大吴长大,表面上,他风流不羁,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并非不会动情,而是要遇上对的人! 直到后来,他遇到了她! 他在拈花宫接任务,完全是闲来无事,兴趣使然,但是那次他却见到了她!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他初见她时的震惊! 是的! 震惊! 并非只是因为她的美。 也并非因为,她跟赫连远要找的人生的一模一样。 而是因为,她让他的心,仿佛活了过来,一下,一下的,跳的更加欢快了些! 如此,便有了后来……可惜的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想到最后,无澜看着云紫璃的视线,微微黯淡下来。 云紫璃知道,无澜一直都在看她。 但她,却半晌儿未曾抬头。 她不能阻止他看她,却可以不去回应。 “我怎么觉得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可以喝到我煮的茶了。”云紫璃垂首,将茶杯注满茶水,微微一笑,递到无澜面前。 “但愿日后能够天天喝到你煮的茶!”无澜唇角的笑,并未因云紫璃的话而消失不见,拢起袖摆,自云紫璃手中接过茶水。将茶杯送到鼻尖处先嗅了嗅,他方浅啜一口。 “茶香入口,浓香不散” 对云紫璃笑着,无澜不禁满足的喟叹出声! 云紫璃轻笑了下,再次为他将茶杯斟满。放下茶壶,她悠悠抬眸,却又不偏不倚的望进无澜幽深的眸底。 “干嘛这么看着我?”刚刚离了壶把的手指轻颤了下,她轻笑着问道:“你刚才在前厅,说谁想要娶我?洪寿?” 凝着她抬眸之间,眉目之间流转的淡淡光华,无澜心旌荡漾之余轻蹙了眉,了然叹道:“我总算知道,为何你戴着张人皮面具,却还能让那洪水猛兽倾心求娶了。” “为何?” 云紫璃的眉,因无澜的话,微挑了下,问着他:“莫不是因为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是啊,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便是一张平庸的脸,也让人竞折腰!”无澜白了她一眼,学着她的样子,挑了下眉,然后浅啜了口茶,俊脸上尽是遐想:“洪寿这家伙,不过是阿远赚钱的一颗棋子,你说若让他知道,他的棋子在奢望他的女人,他会是如何反应?” 云紫璃微怔了下,眸华微敛。 洪寿,是赫连远的人吗? 那就意味着,赫连远才是吴国最富有的人啊! 难怪他说起兵就起兵,原来是要人有人,要钱有钱,根本没有后顾之忧啊! 这个妖孽! 不! 敢惹她生气,他就是个妖怪,连妖孽都算不得! 半晌儿,无澜见云紫璃始终眉眼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轻轻浅浅的又喝了口茶后,不禁轻声问道:“喂,师傅我在这里说着话呢,你能不能给点反应?” “哇!洪寿是他的人啊!” 云紫璃一脸夸张的张着檀口,然后伸手掩住,做震惊状。如无澜所愿,做出了反应:“这反应可以吗?” “呃……” 无澜张嘴,闭嘴,又张嘴,最后不由失笑。 见状,云紫璃也笑了起来。 许是容貌平庸, 她的一双眸子,显得特别灵动与清澄,像极了误入凡间的精灵! 无澜看着她,微怔了怔,垂眸之际,却睇见她手指上的那道血痕,不禁瞬间眸华一敛:“你的手怎么伤到的?” 云紫璃动了动手指,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摩挲着指端的伤口,无所谓的轻笑了下:“这是方才弹琴时不小心割伤的。” 闻言,无澜眉心微拧! 他记得清楚。 上次弹琴时,她便伤了自己,这次又…… 想到方才从欣婉院经过时听到的琴声,和方才小菊说云紫璃和洪欣婉起了争执,伤了洪欣婉的手指一事,不禁眸色微冷了下。 海叔说,那琴声是洪欣婉弹奏的,可是他听的明明白白,那琴根本就是云紫璃弹的。 心下似有一块石头堵的难受,他有些心疼的一叹,微嗔道:“以后这琴,我看你就别再弹了!那些心术不正之人,不配听你弹琴,跟不配做你的学生!” “嗯?!” 眉梢轻抬,云紫璃笑看着无澜:“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是她心术不正,而不是我故意刁难她?” 无澜看着她,冷笑:“我信你!” 云紫璃闻言,眸光闪了闪,却是苦笑。 无澜信她,可赫连远为何就不能像无澜这样信她? 事无不可对人言! 他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和顾忌? 他对她的不解释,从另外一个角度去理解,其实就是他不信她! 思及此,她脸上的苦笑更深了几分。 轻叹一口气,她将自己离开赫连远的原因,说给了无澜。 无澜闻言,脸色微缓,沉了声:“赫连远那贱人,着实该死,就该让他看着你嫁给别人!” 云紫璃静静的看着他,轻笑着问道:“师傅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不会嫁给洪寿?” 无澜面色一变,面露不悦:“我比洪寿强的没影儿了,直甩他十八条街,要嫁你也该嫁给我才是……” 话说到这里,无澜语气一顿,直愣愣的看着云紫璃:“你莫不是想……” “是师傅提醒我的!” 云紫璃冷冷一笑,视线望向门外,目光悠远道:“人都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反则言之,与其我一个人生气,倒不如拉上他一起生气!” “可是洪寿……说到底这阵子收留你,也算是对你有恩!”无澜看着云紫璃,舔着脸说道:“再说了,嫁给我,不一样也能让他生气吗?” “我怕嫁给你,便脱不了身了!” 如此,调笑着跟无澜说着,云紫璃眸色一敛,淡淡说道:“再说了,若非洪寿在背后推波助澜,我又如何会住进洪府?再说了此人野心极大,他所图谋的,可是赫连远登基之后,那无上尊荣的凰权之位!” “是吗?” 无澜听得云紫璃的话,眸中寒芒乍现:“他的野心够大,不过那凰权之位,可不是谁想要,赫连远就会给的!” “就算他给,我还不乐意呢!”云紫璃淡淡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微微思忖了下,她轻声说道:“这样吧,师傅大可回了他,就说我已然嫁做人妇,如今不过与夫君因故分离,看他会如何?” 若是,他知难而退,云紫璃会念在他除了故意派人到她家里捣乱,逼得她住进洪府之外,并无太多过分之举的份上,放他一马! 若是,他一意孤行,那么也就莫要怪她不讲情面! “话我会帮你带到的!”感觉到云紫璃身上的冷意,无澜如沐春风的一笑,眸色渐渐变得深邃:“你真的不考虑嫁给我?我不介意给你当挡箭牌的!” 云紫璃闻言,眉心轻轻一颦,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见他摇头,无澜笑意微敛:“不想便罢了,不过你一定要记得我说过的话!” 云紫璃狐疑,想了又想,才道:“师傅说过那么多话,我哪能都记得住?” “我愿守你一世!” 凝着她好看的眸子,无澜悠悠重复着自己想要云紫璃记得的话。 云紫璃放在桌上的手,微微一僵! 因他的话,展颜一笑! 脸上,虽然在笑着,不过云紫璃却在心里轻声一叹! 她,真的不值得他如此对待。 可他,却始终如一! *** 是夜,洪府前厅。 洪寿因出去数日,才刚刚回府,加之无澜也在,为尽地主之谊,特意命膳房做了一桌子好菜,并命人请了云紫璃和阿媚列席。 席上,洪欣婉似是当白日的事情不曾发生过,像个孩子似得,总是不离洪寿左右。 她的手伤着了,裹着一层纱布,但凡想吃什么,皆要对着洪寿撒娇,让洪寿亲自动手夹给她! 洪寿当着众人的面,实在无奈,只得照做。 虽说,云紫 璃不喜欢洪欣婉。 但是此情此景,看在她的眼里,不禁让她触景伤情,又一次想起了自己的兄长。 她的兄长,那个被她气疯了的兄长啊! 呜呜,她好想他! 感觉到她的情绪低落,无澜想要对她表现的亲昵些,却又碍于洪氏兄妹在场,只能轻笑着问着阿媚:“云梅丫头,你姐姐想什么呢?” 阿媚闻言,看向云紫璃,一脸关切之色:“姐姐又不舒服了吗?” “还好!”云紫璃眉梢轻抬,回了阿媚一声,转而望进无澜温煦的眸中,淡淡声道:“不过是想起了一些往日而已!” 说话间,恰逢家丁端上一道海味,洪寿笑了笑,夹起一块鱼肉,放到洪欣婉碗里,并十分热络的对云紫璃招呼着:“云芝姑娘尝尝,这是我刚从南安那边带回的特产黄鱼,鲜美的很呐!” 说着话,他又夹了一块鱼肉,放到了云紫璃碗里。 见状,无澜眸波微闪,却只是弯了弯嘴角,没有多说什么。 “洪公子不必客气,我自己来就好!” 云紫璃看着自己碗里的鱼肉,眉心轻皱了下,却不知为何,一点都提不起吃的兴致! “云芝姑娘?” 见她怔怔出神,洪寿垂眸凝着她的眼睛。 “呃……” 云紫璃轻笑了下,勉强夹起碗里的鲜嫩的鱼肉,刚想要塞进嘴里,却忽然因那淡淡的鱼腥味而皱起眉头。 见她如此,阿媚刚想要问个究竟,却见慌忙中掩住口鼻,陡然起身向外奔去。 “云芝姑娘!” “姐姐……我去就好!” 见状,无澜站了起来,洪寿也站了起来,阿媚不等两人有所动作,立刻起身跟了出去。 “本侯跟阿媚很熟,也出去看看,洪公子跟令妹接着用吧!” 无澜皱了皱眉,对洪寿轻道了声,不等洪寿出声,便也跟了出去。 “呕——” 云紫璃虽是极力压制,却仍是没能阻挡胸腹间奔涌而来的酸涩。来到门外,她刚扶住廊柱,便哇的一声,不停呕吐起来。 阿媚见状,忙上前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在她们的身后,无澜将她不停呕吐的样子尽收眼底,眉心一直是紧拧着的…… ---题外话---呃……没有留言,没有鲜花,没有荷包,没有啥啥啥,云麻麻实在是不知道,明天还要不要加更了~~ 第145章 狂傲 也不知过了多久,云紫璃好不容易止了吐,脸色却仍旧苍白如纸一般。 眉心,蹙的极紧。 她自嘲的一笑,暗道自己终于知道,这阵子为何总是没有力气,贪吃不说,想睡懒觉了。 其实,自上月天葵未至,她便该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只那一夜尽! 她,竟然怀了赫连远的孩子! 老天,这是生怕她不肯回到他身边吗丰? 紧捂着嘴的双手,止不住的轻颤着,她艰涩的闭了闭眼,有眼泪从眼角滑落,其中伴着喜悦,亦有苦涩。 在她身后不远处,无澜大红色的长衫,随风飘扬。 此刻,他目光深邃,神情莫测。 她,竟然有了身孕! 这孩子,当是赫连远的无疑! 赫连远这贱人,连老天爷都在帮他! 许久,终是轻轻一叹,他忍不住上前几步。 阿媚见状,对无澜点了点头,默不作声的退了下去。 无澜眼里的云紫璃,从来都是坚强、独立的,从来清冷矜贵,可是此刻……看着扶着廊柱喘息的云紫璃,他自是心疼不已。 缓缓伸手,修长有力的手指落在云紫璃的头上,他隔着她头顶的乌黑发丝,轻轻用力,想要籍此给她一些安慰。 男人的力道,跟女人的力道,自然是不同的。 知身后之人定是无澜,云紫璃忍不住轻颤了下,但是很快便放松下来。 感觉到她轻颤之后的放松,无澜的唇角,泌出一丝浅笑,语气格外温柔的道:“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 云紫璃身形忍不住一僵,缓缓回过头来,看着无澜含笑的俊脸,她深吸口气,而后喟然一叹:“是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语落,她伸手抚摸着自己还未隆起的腹部……她觉得,这也许是上天,赐给她最好礼物! 为了她腹中的孩子,她无论如何,都会让一切好起来! 无澜凝着她坚定的双眼,缓缓的伸手扶住她瘦弱的肩膀,轻轻着:“以后,要辛苦你了,在那之前,所有的事情,就由我来担!” 闻言,云紫璃眸中,氤氲顿生! 眼前的这个男人,愿意守她一世,也一直温暖着她的心。 可,今生,她却注定负他! 因为此刻,在她的心底,已然有了决定! 她腹中的宝贝,是她在这个世上,除了父母兄长之外,另外一个最亲最亲的亲人!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他缺失父爱! 不久,云紫璃、无澜和阿媚三人重回晚宴。 席上众人,却全都各怀心思,再无早前的和谐融洽。 洪家的晚宴,大都用的上好食材,可这些在吃在云紫璃嘴里,却如同嚼蜡一般。见云紫璃一直如此,无澜便以她身子不适为由,与洪寿说了一声后,便准备让阿媚送她回去。 起先的时候,洪寿还热络的要帮着请大夫,却被无澜阻止了。 待云紫璃离开,洪寿便命人将洪欣婉送了回去。 如此,便只剩下他和无澜了。 洪寿是个通透之人,如若不然,就算有赫连远当靠山,也不能在商界混的如鱼得水。 回想到云紫璃早前的反应,他紧皱着眉宇,有些迟疑的问着无澜:“侯爷,云芝姑娘她……” “你猜的没错!” 无澜没等洪寿把话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然后悠然笑道:“她有了身孕!” 洪寿闻言,心下一惊,脸色霎时变的难看起来。 “云芝姑娘云英未嫁,怎么会有了身孕?” “谁说她云英未嫁?” 无澜瞥了洪寿一眼,撇了撇薄唇,轻叹道:“本侯今儿得了你的托付,前去与她提亲时方知,她不过是初嫁人妇不久,便因故与夫君分离,这才流落至此……既是如此,有了身孕,也算正常!” “是这样啊!” 洪寿的脸色,本就难看,眼下虽然语气平缓,却又更难看了几分。沉吟片刻,他复又问道:“不知云芝姑娘的夫君……” “她的夫君啊!” 无澜微扬了下颔,笑的有些冷,低垂了眼睑,他邪肆一哼:“不过是个薄情的人,那厮后院妾侍无数不说,还一个比一个嚣张!如今兵荒马乱,他带着那些侍妾美人,也不知躲去哪里,害得云芝姑娘在此战乱之际流离失所!” 闻言,洪寿心头一动。 微微思量了下,他看着无澜,“在下想娶云芝姑娘为妻一事,侯爷可曾跟她提过?” 无澜看了洪寿一眼,淡笑着摇头:“我知她成了亲,便不曾与她提起!” 洪寿心弦松了松! 既是已然成亲,还有了身孕,那么他的正妻云芝姑娘定是做不得了,不过如今兵荒马乱,既是她所 遇非人,若她肯委身于他,便是做个贵妾,也不算委屈了她! 不过这件事,从娶妻变成纳妾,已经不能让紫衣侯出面,只得另想他法了。 想到这里,洪寿定了定心思,替无澜斟了杯酒,道:“此事虽然未成,不过在下还是要谢过紫衣侯!”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无澜别有深意的瞥了洪寿一眼,端起酒盏,轻嗅了下,却又放下了酒杯,只雍容一笑。 见状,洪寿倒也强求。 只因他知道紫衣侯此人,喝酒要看心情! *** 话说云紫璃和阿媚回到住处,阿媚只道云紫璃吃不惯洪府的菜,便亲自下厨,为她做了几道清淡的小菜。 屋里,云紫璃早已躺下。 见阿媚端着饭菜进屋,脸色仍旧有些苍白的她蹙眉看向阿媚:“我还不饿,你何苦又亲自下厨!” 她的话,说的极轻,语气里是对阿媚满满的感激。 “方才在饭桌上,姐姐什么东西都没吃,又吐了那么多,哪能不饿?”看着床上病恹恹的云紫璃,阿媚的眉头,一直都是紧蹙着的。 前一阵,云紫璃的胃口很好,几乎是见到什么就想吃什么,且吃的多的吓死人。 可,今日,她却什么东西都吃不下了。 她端起粥碗,夹了些青菜,一起递到云紫璃面前:“我做了些素粥小菜,姐姐多少吃一些吧!” 云紫璃轻笑了下,刚刚张嘴,顿时又觉得胃腑之间如翻江倒海般翻涌起来。 “呕——” 终是难受的厉害,云紫璃眉头一皱,急忙伸手掩住口鼻。 阿媚忙将手里的碗筷放下,自床边取来痰盂。 “呕——” 云紫璃顾不得太多,头往前倾,即便是夜里未曾进食,仍是不停的轻呕着。 “不行,我要去请大夫!”见她如此,阿媚变了脸色,放下手里的粥碗,便要起身。 “请什么大夫?又死不了人!”云紫璃总算吐的过了劲儿,拿起床边的帕子擦着嘴,强挤出一丝笑容。“我这病,过阵子就好。” “那也不能不看大夫啊!”阿媚扬了声,不依道:“这一直吐着,不能进食,姐姐还说死不了人?” “是死不了人。”云紫璃轻颤着手,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嘴角轻轻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不过是……再多出一个人罢了!” 闻言,阿媚先是愣了一下! 但,很快,她便意识到云紫璃话里的意思。 “姐姐该不是……” 阿媚的嘴角有些不自然的动了动,眉心轻皱的看着云紫璃的肚子,她以眼神询问云紫璃。 端王殿下,不会那么厉害吧! 云紫璃眸中,浮上一层淡淡的水雾,轻抿了抿唇,对阿媚郑重的点了点头:“你猜的没错!” 此刻,在她的腹中,有一个小小的生命在生长。 这,是上天赐给她最好的礼物! 也是赫连远给她的,唯一的,最宝贵的礼物。 她的孩子! 她的……希望! 脑海里,思绪万千。 云紫璃的心里被满满的喜悦盈满,满到,那些喜悦,化作眼泪,要经由眼中溢出! “姐姐哭什么,这是喜事啊,该高兴才对!”阿媚伸手拂去云紫璃眼角的泪珠,吸了吸鼻子,伸手搂住云紫璃的肩膀,喜极而泣。 自从离开赫连远之后,云紫璃一直都是笑着的,但即便是笑着,她的笑里,却透着浓浓的落寞。 但此刻,云紫璃的笑,是幸福的。 而她,也由衷的为她高兴! *** 这一夜,云紫璃身体疲惫,早早便歇了。 然,洪府之中,却有人久不能眠! 欣婉苑里。 洪欣婉躺在床上,脑海中总是回想着白日里云紫璃在面对她时的冷淡和倨傲,再联想到她的哥哥要娶云紫璃为妻,如此一来,云紫璃便成了她的嫂嫂! 想到那么一个平庸的人做她的嫂嫂,她的心里顿时如住进了万只蚂蚁,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眠。、 “小菊!” 到底,有些恼怒的从榻上坐起身来,她紧皱着黛眉,朝着门外喊了一声。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推门而入的,却是新换上的小丫鬟春儿:“小姐有什么吩咐吗?” 看着春儿,洪欣婉方才恍然,小菊已然不在。胸臆间,忽然堵的难受,她紧皱着眉头问着春儿:“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要三更了!” 春儿回道。 洪欣婉沉吟了下,对春儿吩咐道:“你去问问,看哥哥睡下没有!” 这时候? 春儿一脸惊讶的看着洪欣婉,却 不敢多问,在洪欣婉看向自己的时候,忙低头出去了。 不久,春儿去而复返,道是洪寿还在书房,还不曾歇下。 洪欣婉一听,忙让春儿服侍着更了衣,提着早前没吃的宵夜,踏着月色去了前院。 洪寿没想到,洪欣婉竟会半夜过来,直接放下手里的账本,便起了身:“你怎么这个时候还没睡?” “睡不着!” 洪欣婉取了脸上的面纱,对洪寿笑了笑:“我想着哥哥定也没有睡下,便拿了些宵夜过来。” 洪寿看着洪欣婉将宵夜搁在桌上,端了粥出来,便伸手接过,坐下身来浅尝了一口。 从始至终,洪欣婉一直观察着他的脸色,见他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洪欣婉心弦松了下,笑着问出心中所想:“哥哥不是说,请紫衣侯与哥哥和云芝先生保媒吗?结果怎么样?” 一提这事儿,洪寿的眉头不禁便皱了起来。 见状,洪欣婉忙轻声追问:“怎么了?” “云芝姑娘已然成亲,不过是因故跟她夫君分离,如今更是怀有身孕……” 洪欣婉闻言,眸华一亮。 他哥哥的言下之意,是不会娶那个女人为妻了! 想想也是,嫁过人,还有了身孕,怎么配得上她哥哥! “我听紫衣侯说,她的夫君,待她不好,并非良人,如今又是兵荒马乱……”洪寿轻轻转动着手里的粥碗,声音略低:“所以我想,不计较她腹中胎儿,纳她为妾!” “……是吗?” 听完洪寿的话,洪欣婉交握在广袖里的手,忍不住紧紧攥起。 洪府的妾,来日也是泼天的富贵。 那个女人还是不配! 不过如今既是哥哥做了决定,她若反对,势必会引起哥哥反感。 想到为今之计,最重要的是,赶紧让自己飞上枝头,到那个时候,哥哥才会听她的,洪欣婉看着洪寿,试探着问道:“哥哥,我的事情,是不是该着手进行了?” “不急!” 洪寿看着洪欣婉,微眯着眸子说道:“你,要等到端王妃香消玉殒之后,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所以现在,还不是时候!” “可是,谁知道端王妃现在在哪里?她若一辈子不出现,难不成我们要一直等下去?”洪欣婉紧蹙着娥眉,看着洪寿说道:“哥哥,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讲来便是!” 洪寿皱眉看着洪欣婉,等着她说话。 洪欣婉深吸一口气,道:“俗话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如今端王殿下正是艰难之时,若我可以此时留在他身边,一路伴他征伐,其中意义比之他功成名就之时,我再进宫根本就是天差地别。” “所以……” 洪寿眸光微闪了闪,道:“你想现在……” “是!” 洪欣婉点了点头,面色郑重的对洪寿说道:“既是我们兄妹打定了主意要走这条路,早走晚走都是一样的,与其被别的有心人抢得先机,倒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 “欣儿,你长大了!” 定定地,看了洪欣婉半晌儿,洪寿如此欣慰道。 “那……” 洪欣婉站起身来,凝视着洪寿:“哥哥是同意我的意见了?” 洪寿摇了摇头,“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有些事情,还需从长计议!我明日便对外传令,让各个商号寻找端王妃的下落,三个月……如果三个月之后,依旧没有她的下落,我们再作打算!” 洪欣婉想了想,凑近洪寿,轻道:“若是三个月后,还没有端王妃的下落,我们便对外散布她已然亡故的消息如何?” 闻言,洪寿面色变了变,看着洪欣婉的眸光,透着几分锐利和陌生。 “我……” 洪欣婉被洪寿看的心下一寒,连忙垂眸道:“我不过是想着她若活着早该出现了,这才……随口说说。” 洪寿见状,眸色微缓:“将要三更了,你赶紧回去歇了吧!” “嗯!” 洪欣婉乖巧的点了点头,转身向外走了几步,便又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洪寿:“哥哥不是想要纳云芝先生为妾吗?此事若王爷肯赏脸说句话,哥哥必定心想事成!” 语落,不等洪寿开口,她再次转身,消失在门口。 洪寿静静坐在那里,想着洪欣婉最后说的那句话,久久之后,忍不住笑出来声:“臭丫头,还真是块在宫中生活的料,竟能想到以云芝诱他顺着她的意思去办……” *** 接下来的日子,对云紫璃而言,虽看似惬意,却着实难熬。。 自她有孕之后,洪寿便不再让她教洪欣婉弹琴,但她孕吐严重,基本上吃什么,便吐什么,如此,她吃了吐,吐了吃,日渐憔悴。 如此一来,可忙坏了无澜。 他平日的头等大事,便是走街串巷的为云紫璃搜罗美食佳肴,为的不过是让她多吃一口。 日子,在指尖流逝。 大约一个月,朝廷大军攻陷樊城。 过了没多久,秋意正浓时,端王大军袭来,樊城再次失手,成为赫连远的领地。 因端王军纪严明,更有严令在先。 大军进城之后,并没有过多的扰民行为,与守城士兵,十分平稳的做了权利交接。 彼时,云紫璃仍旧吐的厉害,无澜想来想去,不想她的情绪有太大波动,只吩咐她好好安胎,没有让她与赫连远相见。 所谓乘胜追击! 攻下樊城之后,端王大军略作休整,便又转道向南,由赫连远亲自带领,一路浩浩荡荡的向着京城方向杀去。 起初,朝廷一方因诸多弊端,无法及时抵抗,以至于节节败退。 但到了后来,宁国公沈林和世子沈宏父子领命带兵迎敌,赫连堂更是任命当朝新任国丈,也就是萧染儿的父亲,安国侯萧敬与沈氏父子兵分两路,共同抗敌。 俗话说的话,打架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沈家父子率兵出征后,率众顽强抵抗。 一时间端王大军受阻,只得驻扎在京城以北五百里处,与皇朝守兵在南陵城形成对峙之势! 打仗! 从来都是劳民伤财,且耗损时间的。 转眼间,秋去冬来,院子里的草,枯了,原本开满花圃的花,也不见了踪影。 但,始于吴国的这场皇室战争,却仍在继续! “皇上方面,已经派了安国侯出面和谈,若不出意外,过不了多久,朝廷方面,便会有很大的变动!”轻轻的,将一件素白色的锦缎披风披在云紫璃身上,无澜温和的笑着,将有关时局的消息讲给她听。 如今,云紫璃已然有孕五个多月,素日吃了睡,睡了吃,日子过的是过去四年多以来,最为滋润的。 他口中所说的,与她的生活,并无太大关联。 只是,他知道,即便云紫璃嘴上不说,心里却仍是想知道那个人的境况的。 是以,只要她想,他则不介意提起那个人! 让安国侯萧敬出面和谈? 那不是把鱼儿放到猫嘴里了么? 安国侯是谁? 严格说来,他不只是赫连堂的国丈,也是赫连远的老丈人,他的儿子萧腾,刚好也在叛军之列! “安国侯还真是稳如泰山,女婿起兵造反,儿子还是叛军先锋,可皇上却也是他的女婿,他又连连对皇上表着忠心,如此一来,纵是皇上恼了他,却偏偏动不了他!”将手里剩了一瓣的橘子吃完,仰坐在椅子上的云紫璃微皱了皱眉。 她知道,赫连堂不是不想动萧敬,只怕是因为太多的顾虑,而动不了他! 谁让,他在废了沈灵溪之后,立了萧怜儿为后呢? 如今,萧敬是堂堂的国丈大人,以萧敬的威望,若他动了萧敬,则朝中局势必乱! “这老狐狸道行太深,根本就早早扫清了一切可以动他的理由……缺了这个理由,在这时局危难时,皇上便动不了他!”无澜淡淡一笑,细心的试了试水温,然后才将茶盏递给云紫璃道:“自阿远带着萧腾一举兵,为表对皇上忠心,萧敬便在朝堂之上严令参奏,道是没有萧腾那样的逆子,且信誓旦旦的迟早亲手了结了他,以报皇恩浩荡。” 闻言,云紫璃的嘴角,轻轻扯动了下。 这一切,都该是安国侯一早就筹划好的。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赫连远和赫连堂兄弟,犹如两虎! 他们父子,同时立于两方,无论哪一方胜了,最后他们萧家,仍旧会屹立于朝堂之上。 无非是,要么赔了老子,要么赔了儿子。 细细想来,萧腾并非萧敬独子,无论他们赔了哪个,萧家的根基都还在。 不过眼下形势最好! 皇上亲派他出面和谈,看样子,他们是老子和儿子,皆都保全,且萧家繁华,将更胜从前! 萧家啊! 才是这场战争最后的赢家! “人啊,何为争,何为不争,争来争去,还不就那几样东西!” 颇有哲理的说出这番话,云紫璃的手,轻轻抚上自己早已隆起的腹部,嘴角亦勾起一抹幸福的笑容。 如今,她的孩子,已经五个多月了。 只要再过五个月,便会呱呱坠地! 早在离开赫连远时,她便知道,他一定会有所作为! 但这一切,她现在并不关心。 眼下,她心中所想,无非是好好的生下孩子。待到天下太平,再带着孩子回到他身边,得到本该属于她们母子的一切! 这,也算争! “那 ……”阿媚听了半天两人的对话,到底侧目看了云紫璃一眼,试探性的问着无澜:“侯爷觉得,此次谈判,大约会是什么结果?” 云紫璃抚着肚子的手,轻轻一动,眼睑依然低垂着,心下却思虑重重。 阿媚啊阿媚! 她,还是放不下那个害了她一生的男人! 无澜抬眸静静凝视着阿媚,稍作斟酌,终是悠悠说道:“如今,端王大军已经距离京城不远,皇位上的那位,大约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拼死抵抗,要么,禅位让贤,自己得个王爷的宗位。” “阿媚明白了。” 阿媚轻点了点头,然后叹了口气,说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起身出了房间。 其实,在开口问无澜的时候,她大抵便猜到了这两条路。 赫连堂是如何坐上皇位的,她最是清楚。 他的皇位,来之不易,其中有多少见不得光的勾当,她自也是心知肚明。 如今,百姓遭难,深处水深火热之中!端王大军进逼京城,蓄势而发!加之朝中重臣,又都有自己的打算!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是以,此刻的赫连堂,只能以退为进,派了安国侯和谈。 眼下,安国侯既已派出。 则,此战,便已然有了答案! 如今端王大胜归京,登基称帝已是大势所趋! 一切,差的只是时间…… 看着阿媚神色平静的出去,云紫璃微敛了眸,不无好奇的叹道;“其实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青萝太后费尽心机才为她儿子夺得的天下,就这么被赫连远抢了去,她心里会有何感受?” “你就幸灾乐祸吧!” 无澜勾唇一笑,看着她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见他摇头,云紫璃轻挑来挑黛眉,一脸的不以为然:“她过去那么算计我,我如今不过是幸灾乐祸,简直便宜死她了!” “她还没便宜死,不过你却先死了!” 无澜边说着话,边对云紫璃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来:“最近外面都在盛传,端王妃当初在救出端王后,被追兵冲散,辗转到了南方,死于水患!” “啥?” 云紫璃看着无澜,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无澜正色,整了整衣襟,郑重其事的对她说道:“外面的人都在传,你已经死了,在南方水患中,被活活淹死了。” “有这事儿?” 云紫璃眨了眨眼,嘟囔道:“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没关系,重要的是天下人都知道!”无澜温润一笑,懒洋洋的斜靠在椅子上,眸底幽光闪闪,尽是幸灾乐祸之意:“你这又是有孕,又是身死的,这两壶随便哪一壶,都够赫连远喝上一顿了。” “只怕别人想让他喝的,是另外一顿!” 云紫璃略微沉吟,想着那谣言到底从哪里来的,脸上的笑容,让人觉得有些冷。 *** 翌日清晨,一到早起来,阳光正好,云紫璃便由阿媚陪她出去走走,可她们才刚刚出门,却听旁边的欣婉苑里,隐隐约约传来嘤嘤的哭泣声。 “她怎么哭了?” 云紫璃有些疑惑的朝欣婉苑的方向望了一眼,眉心轻轻一颦。 在洪府里,洪欣婉就跟个小公主似的。 虽然平日里她有些任性! 不过,只要她想要的,洪寿都会想法子差人去找。 是以,她可算是这座府邸里,活的最舒心的人。 可现在,她竟然在哭! “应该没什么事儿,我刚去送膳具的时候,还见洪公子去了欣婉苑呢!”阿媚抬头看了云紫璃一眼,低头说道。 “是吗?”云紫璃轻蹙的眉心,渐渐舒展开来,“既是如此,也省的我们多事了。” “大约又在跟她哥哥使些小性子吧!”阿媚轻笑着,扶着云紫璃便又要向前走。 云紫璃挺着肚子,缓缓向前走了几步,到底听着那哭声有些烦躁,转身便往回走:“今儿不宜出门,咱们还是回去吧!” “好……” 阿媚笑笑,连忙跟上她的脚步。 就在阿媚搀着云紫璃刚走出两步的时候,洪寿从欣婉苑里出来了:“云芝姑娘!” 云紫璃神情一怔,轻笑着回头,问道:“洪公子在啊?” “嗯!” 洪寿扫了眼云紫璃日渐隆起的肚子,有些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双眸略显阴郁的开了口:“你这是要回去吗?可是欣婉吵到你了?” “没有……” 云紫璃朝欣婉苑眺望着,虽然不想过问,却出于礼貌,还是出口问道:“欣婉小姐素来开朗,今儿这是怎么了?” 洪寿随着云紫璃的目光回头望了欣婉苑一眼,轻叹了口气:“不过是到了该嫁人的 年纪,我与他相看了一门好亲事,她却说舍不得离开家,也舍不得孤家寡人的兄长!” 听他这么说,云紫璃眉头轻蹙。 洪寿虽未娶正妻,不过这小妾可是有数位的好不好? 如此,也算孤家寡人?! 亏他说的出口! 至于他口中说的那门好亲事,洪欣婉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舍不得离开家? 骗傻子玩呢吧? 见云紫璃蹙眉,洪寿可不知她心中所想,一本正经的劝道:“云芝姑娘若是一直这么皱着眉头,当心肚子里的孩子,也学着如此。” “洪公子!” 云紫璃轻蹙的眉头,瞬间平缓,轻嗔洪寿一眼,作势便要转身离去。 见她要走,洪寿眉心微颦,就在下一刻,欣婉苑里的哭声停了,洪欣婉以极快的速度出了院子,来到了云紫璃和洪寿身前,对云紫璃和颜悦色道:“先生请留步!” 闻声,云紫璃脚步微顿,回头看向戴着面纱的洪欣婉:“不知欣婉小姐有何指教?” 洪欣婉双眸泛红,上前拉了她的手,轻声说道:“先生,你那夫君并非良人,便是你怀了他的骨肉,他也不曾找过你们……” 听了洪欣婉的话,云紫璃脸色一变,却仍旧挂着浅笑:“欣婉小姐请慎言,莫要妄议别人的家事!” 洪欣婉紧紧蹙眉,低声软语道:“我并非要妄议先生的家事,不过是先生所遇非人,而我哥哥也喜欢先生许久,所以我想……” “所以欣婉小姐想要如何?” 云紫璃如此问着,脸上始终浅笑吟吟。 洪欣婉见她笑着,脸上也带了笑:“其实,哥哥原本是要求娶你正妻的,可你如今身怀有孕,所以……” “所以你想让我放着堂堂正正的正妻不做,做你哥哥的妾?”云紫璃忽然沉下脸色,打断洪欣婉的话,也甩掉了她的手,满是狂傲道:“洪小姐今儿是哭昏了头吧?赶紧让人取了冰水醒醒脑子才好!” 她不管你洪欣婉瞬间黑沉的脸色,视线越过洪欣婉,落在一脸惊愕的洪寿脸上:“云芝自知在贵府叨扰多时,也该是离开的时候了,这几个月多谢洪公子照拂!”说罢,她抬手抚着阿媚的手,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哥哥!” 看着云紫璃如此目中无人的离去,洪欣婉可以说是气的心肝脾肺肾,没有不疼的地方:“你就让她这么走了?” “日后切记,凡事要沉住气!”洪寿的脸上,并没有因为云紫璃的拒绝,而露出一丝不悦,反倒满是赞赏与势在必得:“欣婉,你要记得,等你成为端王殿下……哦不,是皇上的女人之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便是求皇上将她赐给我!” “好!” 洪欣婉勾唇,望着云紫璃离开的方向,冷冷笑着。 这女人不是不愿意吗? 她还就偏要让她这个堂堂正正的正妻,给他的哥哥做妾! 看她到时候还如何敢在她面前嚣张狂傲! 不久,洪寿回到洪府书房,自书架上取出一轴画卷。 打开卷轴,看着上面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女子容颜,他眸中光火闪动,提笔又细细描绘一番,直到自己满意了,方才放下手中画笔。 片刻,墨迹干了,他将卷轴徐徐卷起,递给边上的海叔:“将这幅画,以最快的速度,送到端王手里,就说五日后我会在樊城洪府设宴,静候王爷大驾!” “是!” 海叔接过卷轴,转身离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凝望着窗外月色,洪寿莫测一笑,眸华亮如寒星,喃道:”一切,该是时候了……” ---题外话---感谢13001967320的鲜花,感谢13001967320的月票,感谢13001967320荷包,感谢圆圆小姑娘的荷包,爱你们,给你们的加更,万字哦,还有犒劳云麻麻的木有啊? 第146章 乱了方寸 冬夜,极寒,万簌俱静。 端王大军,中军帐内,炭炉滋滋,红烛高照。那不停跳跃的火焰,欢快的舞动着,摇曳生辉,将大帐内的景物,全都渲染上一片黄晕。 此刻,萧染儿身着一件薄丝长裙,结束一段妖冶的轻舞,娉婷挪步,欲语还休的朝着上位上的赫连远款款走来。 帐内,虽烧的极暖。 但毕竟是寒冬之季,她穿得太过单薄尽。 萧染儿强忍着寒意,缓缓的上前,依偎在赫连远怀里,似是想要汲取些许温暖,却总是不见他的回应。 “王爷……妾身好冷!”白皙的双臂,柔若无骨,如水蛇一般缠上赫连远,萧染儿玫瑰色的唇瓣,贴近他的耳际,吐气如兰间,透着浓浓的诱惑丰。 赫连远垂眸,低低的瞥着萧染儿,凝着她那双水盈盈,满腹柔情的眸子,他脑海中却闪过云紫璃看他时的清冷模样。 如今的天气,是真的冷,也不知那丫头,现在穿的暖不暖,会不会也觉得冷? 心下暗暗腹诽着,赫连远淡淡抬手,将萧染儿揽入怀中,他俊美的脸上,不见太多表情,只语气淡然的问道:“既是冷,又何必穿得如此单薄?” “王爷……” 萧染儿娇嗔着嘤咛一声,纤弱的手指,一下下的描绘着他如雕塑般完美的下颔弧度,莺声细语的说道:“妾身想念王爷的怀抱!” 自上次赫连远和云紫璃进宫之后,萧染儿便不曾再见过他。 直至今日,她父亲奉皇命来此和谈,她才有了再见他的机会。 现处皇位的赫连堂,机关算尽! 她那堂妹萧怜儿,明面上是她的堂妹,实则是她父亲当年与自家表妹珠胎暗结,可母亲不同意她做父亲的妾,这才阴差阳错嫁给了父亲的兄弟…… 赫连堂是知道了这一点,才会无视萧怜儿是个奸生子的身份,立萧怜儿为后的。 因为,他觉得不管怎么说,萧怜儿也是父亲的女儿,立了萧怜儿为后,她的父亲仍旧是他的国丈! 他要的,也不过是父亲的支持。 但是,他想错了。 奸生子,永远都是奸生子。 便是全天下都知道,萧怜儿是父亲的女儿,父亲是赫连堂的国丈,在父亲眼里,他名正言顺的女儿,他最最在意疼爱的女儿,仍旧是她——萧染儿! 父亲的心,是向着赫连远的。 更有甚者,兄长对赫连远的效忠,也是父亲授意的。 之余这一点,赫连远是知道的。 所以,当初云紫璃杖责翠儿,而她怒极故意向外透露了云紫璃的消息,差点害的云紫璃身首异处时,他也不过冷落她,不曾对她过多责备。 她,是爱他的。 所以,他的宠爱,也该属于她。 一别半年有余,如今他霸气外露,身份已大不相同。而她此刻深深的知道,当务之急她要做的,无非是使劲浑身解数,来巩固好自己的地位。 她是谁! 她是萧染儿! 安国侯萧敬的女儿! 以前,她是端王最宠爱的妃子! 日后,她则会是大吴皇帝最宠爱的皇后! 是的! 皇后! 即便不计他对她的宠爱,单单她父兄为他鞠躬尽瘁,助他一路披荆斩棘,待他登上皇位之后,那皇后的位子,也该是她的! 云紫璃,不过是转眼即逝的一缕青烟罢了! 念及此,她不禁眸底含笑,红唇轻弯看向赫连远,见赫连远紧皱着眉头,独自喝着酒,她不由轻唤一声:“王爷,妾身跟您说话呢?” “本王听着呢!”赫连远抬手,抚上萧染儿精致的面容,笑窝浅显,嘴角勾起浅笑:“你不是说想念本王的怀抱吗?有多想?” “有多想,王爷试试不就知道了……” 萧染儿眸中,眼波流转,微仰着头,轻颤红唇,欲要吻上他的唇。 见状,赫连远慵懒一笑,抬手拿手边的酒盏挡了她:“喝了它,给本王松松筋骨,本王今日有些累……” 他这是在拒绝她! 意识到这一点,萧染儿心下颇为不是滋味,但是面上却丝毫不显。红唇开合,就着赫连远的手,将杯中美酒饮下,她心头火热如美酒滋味,却还是起了身,看着赫连远褪下外袍,趴身行军榻上,伸出柔软无骨的双手,开始替他松骨解乏。 萧染儿莹白如玉的纤长手指,在他精壮的后背上,来回游走,缓缓施力,半晌儿之后,感觉到赫连远的松弛,她轻言软语的说着:“当初听爹爹说王爷被皇上和沈灵溪暗算,不得已亡命天涯,染儿担心的要死,一直央求爹爹,要他不惜一切代价帮王爷成就大事……如今一别六个多月,染儿好想王爷……” 男人,往往在得到满足之后,最容易给出承诺,可是赫连远其人,自 制力实在太强,他既然说累了,便是她再如何谄媚邀宠,他也只会不屑一顾! 不过,便是如此,念在她的父兄如今为他的大业立下奇功的份上,她还是想从他的口中,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那个位子! 赫连远是谁?那可是个人精,如何能听不出萧染儿的言外之意。萧染儿想要的东西,他不是不知! 不过,她想要,也要看他想不想给。 便是萧家再如何得他重用,也还没到可以在他面前想要什么便要什么的地步。 萧染儿想要的那个位子,在他心里,早已许给了别人,也只能属于那个人! 是以,在萧染儿话音落地之后,他沉默片刻,伸手握住她不安分的手,微微闭上双眸:“今日你与安国侯一路舟车劳顿,早些歇着吧!” 萧染儿闻言,娇躯微僵。 视线微转,望着他坚毅而又完美的侧脸,她的脸上,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 她相信,他定是懂得她的心思的。 但那个位子,他却……仍旧不想给她。 犹如当年! 她不顾一切,誓要嫁她,不惜向先帝请婚。 而他在娶她时,却只给她侧妃之位! 纤纤玉手下,他的心跳,强劲而富有节奏。可,在那个地方,似是永远对她关着一扇门!亦或是,在那里面,早已有另外一个女人的存在! 思及此,她的手,微微瑟缩了下,心底,疼的难以自抑! 眼泪,亦无声的,簌簌落下。 “妾身服侍王爷宽衣!” 从小到大,身为安国侯府大小姐的骄傲,让萧染儿在这一刻,便是泪悬于睫,却仍是极力强忍着,不曾有半分失态。 行军榻上,赫连远似是睡着了,不曾发出声响。 如此,她的心仿佛碎成了一片一片的,直到坠落在地,发出碎裂的声响。 “无论那个女人是谁,便是云紫璃,也别想抢走属于她的东西,休想……”垂眸,默不作声的躺在赫连远身侧,她紧咬朱唇,在心中暗暗启誓! 夜,已深。 同榻而眠的两人,却各怀心事。 *** 翌日,天刚放亮。 帐外便响起一文的声音。 萧染儿微蹙了蹙眉,转身看向身边的赫连远。 “让杏儿进来!” 赫连远此刻,早已经醒了,他的声音,冷冷的,毫无温度。如今的他,已然不复以往,只外表俊美,周身还多了杀伐之气,冷酷中带着威严。 萧染儿抬眸,再想看他,他却已然起身,自边上取了内衫穿上。 片刻,杏儿端着水盆自帐外缓步而入。 杏儿把头垂的极低,将水盆搁到边上,对两人恭敬行礼:“给王爷请安,给侧妃娘娘请安!” 萧染儿未曾出声,妩媚的双眸,因看到杏儿而危险的眯起。 当初为了杏儿,云紫璃对她动过手。 她如何会不认识杏儿? 她只是没有想到,云紫璃身边的丫头,此刻竟然被赫连远带在身边。 赫连远似是没有发现萧染儿的异样,对杏儿轻点了点头,吩咐道:“替侧妃更衣。” “是!” 杏儿稍作屏息,上前取了早已备好的裙褙,对萧染儿轻道:“奴婢伺候侧妃娘娘更衣!” “嗯!” 萧染儿黛眉微蹙,心中虽不喜杏儿,却碍于赫连远在场,面上始终轻轻笑着。 “侧妃娘娘请抬手……” 杏儿将裙褙展开,伺候她穿上。 赫连远淡淡的看了两人一眼,自行至水盆前,开始净面。 须臾,三文进入帐内,面色有些发白的对赫连远恭身行礼:“属下参见王爷!” “有事?” 赫连远轻挽着袖口,抬眼看了三文一眼。 最近休战和谈,军事不多,平日这个时候,三文不会进来。 “是……” 三文迟疑应声,十分谨慎的抬头看了眼赫连远,瞧着他的脸色说道:“有王妃的消息了!” 闻三文此言,赫连远正在整理袖口的手,蓦地一顿! 帐内的萧染儿和杏儿,也皆是神情一滞! 萧染儿的脸色,算不得好,却还是尽量勾起了嘴角:“真的有王妃的消息了吗?王妃现在身在何处?一切可好?” “这……” 面对萧染儿的问话,三文本就发白的脸色,更白了几分。 见状,赫连远淡淡垂眸,继续整理着自己的袖口,状似随意的问道:“她在哪里?” “王妃她……” 三文一直低垂着头,迟疑了下,方才咬了咬牙,直接跪落在地,道:“外面传来消息,说王妃去了南方,已 然溺水亡故!” 听到溺水而亡四个字时,赫连远只觉自己脑海之中,轰隆一声巨响!而杏儿则张了张嘴,无声的落了泪。 “你……” 眸光冷厉如刀似刃一般,他静静的看着三文,语气压得极低,听不出任何喜忧:“再说一遍!” “王爷节哀!” 萧染儿巴不得云紫璃死了,如今听她溺水亡故,心里自然是万分高兴的。是以,在看着赫连远为难三文时,她忍不住开口劝了一声! 闻声,赫连远蓦地转头,目光冰冷的瞪视着她。 在赫连远的目光下,萧染儿心下惊跳,连忙低垂了头。 “王爷恕罪!” 三文见状,低眉敛目,嗡声说道:“是属下无能,未能及时寻到王妃,如今属下已经差人去核实消息,不久之后便会有准信……呃!” 三文的话,没有说完,便被赫连远一脚踢在了心口,直接被踢到了帐门处。 “白痴!”赫连远冷着俊脸上前,垂眸低蔑着三文,语气幽冷:“这件事情,便是去核实,也不会有准信!”她,根本就不会死! 溺水亡故? 便是将她丢在海里,她也能游上岸。 “是属下乱了方寸!” 三文的胸口,火辣辣的疼着,这个时候,赫连远说什么,便是什么,傻子才会争辩:“愿意领罚!” 说话间,一文进了门,在他的手里端着一轴画卷! 看着三文一脸痛苦的捂着胸口,跪在帐门处,他神情蓦地一顿。 “何物?” 赫连远视线,扫过一文手里的画卷,冷冷出声问道。 “洪寿托人送来厚礼一份,请王爷笑纳!”一文对赫连远恭了恭身,将画卷上呈,。 “洪寿?!” 赫连远狐疑着,接过一文手里的画卷,不以为意的缓缓打开卷轴。 在他眼里,洪寿不过是自己的一条狗,但是,洪寿此人虽出身儒商,但野心甚大。而他,喜欢有野心的人。 初时,赫连远以为洪寿为了巴结他,送来的会是哪位名家的古董字画! 但,随着卷轴缓缓展开,看清了画卷上的倾城之色,他的眉心,不禁紧紧拧起,连带着,他的面色,也跟着有了变化! 这是一幅人像画。 入目,是一双清澈无暇的水眸。 那双眸子,曾在他梦中出现过数次,成功的将他的心,瞬间点燃,连带着手,也跟着轻颤了下。 “王爷?!” 萧染儿感觉到他的异常,心下一惊,好奇之余,也跟着凑上前来。 哗的一声! 不等萧染儿看清画卷,赫连远将卷轴合上,眸华灼燃的看向一文:“送东西的人,可还有话留下?” “呃?!” 一文没想到赫连远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被他眼底的璀璨惊得一怔,半晌儿才回过神来,“他,他还说,五日后会在樊城洪府设宴,静候王爷大驾!” 五日? 从这里到樊城,快马加鞭,不眠不休的赶,五日也未必能到! 洪寿这家伙,这日子定的,是真的好! 不过,这一趟他无论如何都是要去的。 赫连远心中冷哼一声,将卷轴递给边上的杏儿,然后行至屏风前,动作俐落的换上一身玄色锦袍! 看着赫连远去了屏风后面,萧染儿眉心一紧,脚下却是往杏儿身边移动了些。 她,想要知道,画卷上,到底画着什么,竟然可以让赫连远如此反应。 “王爷这是……” 一文凑上前来,疑惑的问着赫连远。 赫连远伸手抄起手边的深灰色大氅,不曾去看一文,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走!去樊城!” “王爷!” “王爷!” 待帐内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惊呼声起,赫连远却早已出了大帐。 眼睁睁的看着赫连远头也不回的离去,心里顿时犹如帐外的天气,瞬间冰冷彻骨。 “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王爷如此失态,丢下几十万大君,不管不顾的离去!” 萧染儿又向杏儿走了两步,伸出手来,将画卷自杏儿手里取来。她一定要知道,这世间,到底有什么东西,可以促使赫连远如此迫切的赶赴樊城! 缓缓的,将画卷打开。 萧染儿垂眸,看着画卷上的女子,眼睛蓦地圆睁。 与此同时,她的心,也仿佛被刀割一般,再一次碎成了一片又一片! “原来,是为了她!”红唇轻蠕,如此喃喃自语着,她身子轻晃,十分颓然的跌坐在榻上。 她不是溺水而亡了吗? 她为何不真的溺水而亡?! ***</p > 樊城,与北燕交界。 这里的冬日,本就极寒,落雪之后,则越发寒冷。 这一日,天际初亮时,天空中竟扬扬洒洒飘起濛濛细雪来。 细细的雪丝,落在地上,堆了薄薄一层,颇有几分意境。 云紫璃本打算离开洪府的,但是无疑,这样的天气,是不适宜她出门的。 窗外,雪舞飞扬。 她身上披着厚却又极轻的织锦斗篷,立身在窗前,纤手一下下的轻抚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 她的双眼,始终望着窗外的雪景,她的眉头,时而揪起,时而舒展,心里不知在想着什么。 院里,响起无澜和洪寿的谈话声。 她双眸微微一眯,悠悠转身,凝向门口处。 须臾,二人一起进屋。 “洪公子今日怎得如此空闲?” 凝眉看着正在门前弹雪的两人,云紫璃缓步上前。 若说身为帝王,每日须日理万机。 那坐在吴国第一首富的位子上,忧思之事,也丝毫不少。 至于无澜……他本就闲来无事,整日在她跟前瞎晃悠,她早已习以为常! 看到云紫璃,洪寿的眸子星光闪闪,与无澜相视一笑,他复又看向云紫璃:“方才我听紫衣侯说,云芝姑娘真的要走?” 云紫璃点了点头,“我在这里已然叨扰了好几个月,也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云紫璃与洪欣婉撕破脸时,洪寿也是在场的。 他比谁都清楚,云紫璃为何要走。 是以,见云紫璃执意要走,他倒也没有反对,只是温声说道:“过几日府里要宴请一位贵客,原本我想让欣婉弹琴助兴的,怎奈她琴艺不精……所以,我想请云芝姑娘代劳,如何?” 闻言,云紫璃眉头蹙起。 让她去给洪府的客人弹琴? 莫说那位客人是谁,单就她心里就不乐意! 亏他洪寿说的出口! 大约猜出她蹙眉的原因,洪寿淡淡一笑,道:“到时候我会想法子遮去姑娘的面容,姑娘不必觉得尴尬!” “呃……好!” 云紫璃微微一滞,本想要拒绝的,但是想到洪欣婉所图的是赫连远,能够让洪寿如此看重的洪府贵客,要么跟赫连远有关,要么就是他本人。 想到这一点,她便轻轻点头。 她倒要看看,洪寿和洪欣婉兄妹二人,以什么为筹码,图谋那皇后之位! 还有赫连远…… 他如果胆敢跟洪欣婉有所牵扯,她必会让他好看! ---题外话---感谢香香公主慧的鲜花,和大大大大的钻石,感谢369807050的鲜花,谢谢大家的咖啡,大家周末愉快,为了表示对大家的感谢,下周一云麻麻接着加更,赏的越多,加的越多哈~~ 第148章 刺痛 洪寿见云紫璃点了头,悬在心里的大石总算落下。 如今端王妃离世的消息,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几日后,只要端王见了他妹妹,必定心悦,到那个时候,只要有端王的一句话,眼前的女子,便是不想给他做妾也不行了。 要知道,端王未来即是君,是皇上! 皇上的一句话,那就是圣旨。 谁敢违抗圣旨? 他现在能做的,便是沉住气丰。 只要她肯留待几日之后,即可! 他对她如此看重,为了她如此大费周章,说起来也算是她的福气,虽说她现在不愿意,不过日子长久了,她定会心甘情愿的跟着他! 想到这些,他心情大好,对无澜笑道:“到晚宴的时候,紫衣侯也来列席如何?” “本侯就不必了。”无澜温文一笑,推辞道:“既是洪府的贵客,想来便是达官显贵无疑,如今皇上和端王爷打的不可开交,本侯乐得清闲,实在不想见任何故人!” 云紫璃能想到的,他自然也想到了。 能让洪寿尊为贵客之人,必是有权有势之人。想到早前云紫璃说起洪氏兄妹的图谋,他知这位贵客十有八~九会是赫连远。 如此,战场留给小璃儿就好。 他找个清静的角落,偷偷看戏就好! 洪寿早已料到无澜是如此回答,也不勉强,又含蓄两句,便道很忙,转身经营他的生意去了。 送走了洪寿,无澜的唇角,勾起一抹浅笑,伸手扶着云紫璃的手臂,引她缓步走回桌前,“不是不想跟洪氏兄妹打交道了吗?直接走了便是,何必答应他的请求,在晚宴上奏曲?” “师傅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云紫璃对他投以一笑,满脸幸福的轻抚腹部,故左右而言他:“再者说来,琴曲是陶冶情操的好东西,适合孩子听,谈谈也无妨。” 无澜看着她的肚子,心想着这里面若是揣着他的娃娃,那世界就更美好了,不由有些惋惜的说着:“琴曲是个好东西,不过我担心的是,到时候某些人控制不好情绪,动了胎气!” 云紫璃坐下身来,斜睇着无澜:“师傅一手导演这场戏的时候,如何不想着,我也许会动了胎气?” “我不知你此言何意?” 无澜睁大了眼睛,看向窗外落雪,一脸无辜模样。 “切!” 云紫璃轻切一声,微眯着眸子看着他俊逸的侧脸:“你别跟我说,你没有故意说我所遇非良人,没有故意挽了个套子,让洪寿和赫连远去钻!” 无澜闻言,撇了撇嘴,薄唇紧抿着对云紫璃道:“我说小璃儿,不带你这样的,没道理我守了你四年,最后抱得美人归的是他赫连远,你却连出口气的机会都不给我!再说了,你一开始不是也想嫁给洪寿气死他吗?” “我若不给你出气的机会,方才便拒绝洪寿了!”云紫璃无奈,抚额,满是头疼的看向窗外,不再看无澜。 这祸害,嘴上说她要嫁给洪寿,实在不厚道,背地里将洪寿推到悬崖的还是他,真真是两面三刀,表里不一啊! “其实便是我说了那些,若他安分守己,也不会怎么样!” 半晌儿,无澜看着云紫璃,就这么咕哝了一句,不过云紫璃却看都不看他一眼,继续望着窗外的落雪发呆。 祸害说的没错! 他是挖了坑,不过跳不跳,那是洪寿自己选的! 倒霉也怨不得别人! *** 整整五日,赫连远和一文一行,冒着风雪,一直在马不停蹄的赶路。终于,在第五日黄昏时,他带着一队人马,行别人所不能行,准时抵达樊城。 而此时,洪寿早已在城门前,恭候多时! “在下在此恭候王爷多时了!” 城门下,洪寿一袭深色长袍,满脸惊喜之色的看着赫连远,快步迎了上去。 “洪寿!” 赫连远坐在马上,俯视着下方一脸殷勤的男人,冷哼一声:“你如此故弄玄虚,最好不要让本王失望!” “洪寿不敢!” 洪寿那张稍显粗矿的脸,在夕阳的照射下,镀上了一层金边,对面前风尘仆仆,且神情不善的赫连远微恭了恭手,他极力镇定的笑着又拱了拱手。 赫连远视线,仍旧是冷的,上下打量着洪寿,他眸色微深。 眼前的男人,对他而言,不过是颗棋子。 可是很显然,这颗棋子并不甘心只做棋子,还想要的更多。人有野心正常,但是那野心如果用在他身上,会让他很不高兴,就比如现在! 他,很不高兴! 经过连日征伐,俊美无俦的赫连远,如今俨然一把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威压极盛。在他微深的视线下,便是冬日,洪寿还是忍不住汗湿了背脊。 实在是被他看的发毛,洪寿干笑了下,道:“王 爷一路赶来,风尘仆仆,赶紧随在下进城吧!” “她在哪里?!”赫连远一路赶来,确实风尘仆仆,不过忆起画卷上的女子,他的眉宇,轻轻皱起,并没有急着进城,而是就那么看着洪寿,声音亦跟着泛冷:“本王要见她!” 闻言,洪寿眼中的脸上笑意渐真。 “王爷请移驾洪府,您想见的人,就在在下府中!”说着话,洪寿微转过身,与赫连远让开一条路,对他伸手一只手,略恭着身子。 赫连远淡淡的瞥了洪寿一眼,心思微转了下,到底一甩马鞭,纵马朝着洪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 洪府。 在距离晚宴还有一段时候,海叔便提前到云紫璃的住处,要将她接到了前面举办宴会的大厅里。 彼时,云紫璃刚从无澜口中得知赫连远抵达樊城的消息。 暗道事情果真不出所料,洪寿所请的贵客,真的是赫连远。她看了无澜一眼,幽幽轻叹一声,让海叔在外面候着,起身便进了内室。 等她换了衣裳出来时,无澜还在外室里跟喝茶。 云紫璃走近他身边,含笑问着他:“你真的不去晚宴?” “不去!” 无澜轻笑着喝着茶,对云紫璃摇了摇头,道:“我不想见那个贱人,还是让阿媚陪你一起去吧!” 赫连远在世人眼里,是英俊无比,神勇至极的大英雄,但是在他眼里,却是个贱人。 过去这阵子,云紫璃没少听无澜喊赫连远贱人,此刻听了也是见怪不怪。 想到在过去半年里,无澜一直都不曾离开过她半步,云紫璃心里,温暖之余,却也满是无奈和不舍。 事情不出意外,她会跟着赫连远离开。 如此,过去便也跟无澜分道扬镳了! 她心里的那个人是赫连远不假,但是过去这些日子里,陪在她身边的人却是无澜。 人,都是有感情的。 便是她对无澜没有爱情,那也是有感情的。 深深地,又看了无澜一眼,见无澜低垂着眉眼,面色平静的喝着茶,云紫璃敛眸,便要带着阿媚离开。 “小璃儿!” 蓦地,无澜开口,却始终不曾抬眸去看云紫璃:“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为何要后悔?” 云紫璃转身,看向无澜,眼底清清淡淡,不复方才情绪。 “今日,若你见了他,必定会跟他回去,他的世界里,不只你一个女人,有争斗,有倾轧,还有隐瞒……跟他在一起,你一定会很累!” 无澜看着她,眼底波澜滚滚,让人忍不住沉浸其中:“若是今日,你不去见他,随便他和洪氏兄妹如何,我们还可以如过去这几个月一般,舒服惬意的过日子。” “师傅的意思,我都明白!可是……” 云紫璃凝着无澜的双眼,苦笑着伸手抚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我的孩子,需要父亲!” “我也可以!” 无澜起身,走近云紫璃。 然,云紫璃却后退一步,对他摇着头:“可你终究不是孩子的亲生父亲!” 无澜心头,似是被什么东西狠狠一击,声音微微有些发颤:“我会待这个孩子如亲生,我会让这个孩子以为,我就是他的亲生父亲!” “不一样的!” 云紫璃轻叹着,转身向外,边走边轻声呢喃:“就算你选择自欺欺人,我却不想骗孩子,更不想骗我自己!” 语落,她抬步出了前厅,带着阿媚出了小院儿。 在云紫璃带着阿媚离开之后,无澜望着早已空空如也的门口,他的唇角若有若无的勾了勾,终是无奈喟叹一声! 他不该开口的,却还是忍不住……。 感情,真是个奇怪的东西。 他对她这么好,她心心念念的,却是赫连远。 就算赫连远对她一千一万个不好,她却还是只想着他。 赫连远那个贱人何其有幸,能够在对的时间,出现在她的生命里,而她便是他生命里对的那个人,却因为他出现的时间不对,终究不会属于他! 从小到大,只要他想得到的,便一定可以得到。 可是这一次呢? *** 夜幕,降临之时,洪府前院里,下人们早已忙开了。 不得不说,为了迎接今夜的贵客,此次晚宴,洪府下了不少的功夫。单单是大厅的布置,便已是别出心裁。 在大厅的正中央处,并排摆有两张桌案,桌案上各色瓜果齐备,精美菜肴配置得意,就连喝酒用的酒盅,也是琉璃样式,十分的讲究! 云紫璃弹琴之处,在大殿偏左的地方。 这里,有古琴一把,四周皆有薄纱笼罩,可自内观外,外面却不可透视其内。 无疑,之余这一点,云紫璃是十分喜欢的。 她的身子,已显笨重,确实不该示于外人前。 否则,赫连远一进门,定会注意到她,到那个时候,便是她戴着人皮面具,以赫连远的聪明,恐怕很快便会发现端倪。 那样的话,洪氏兄妹的戏还怎么演? 依着洪寿的吩咐,阿媚被海叔请去了外面,看着阿媚离开,云紫璃冷冷勾唇,缓缓地落座于古琴前,她轻轻抬手,以手指勾弄琴弦,便闻铮的一声脆响。 霎时间,腹部轻动,她不禁一喜! 最近一阵子,只要一听到动静,她肚子里的孩子,便来回动的厉害。 这种感觉,让初为人母的她,欣喜莫名! 门口忽然热闹了起来,云紫璃抬眸,见洪欣婉进入大厅,不禁嘴角轻扬,缓缓站起身来。 彼时,洪欣婉已然看到云紫璃。 这是上次云紫璃拒绝她的提议后,她们第一次见面。看着云紫璃虽身怀六甲,却淡笑如宜的样子,洪欣婉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但是脸上却笑的十分亲切的在云紫璃身前站定,微微福身:“欣婉见过先生!” 她的脸上,仍覆着面纱,原本灵动的双眸,此刻看向云紫璃的时候,却比之以往,多了几分清冷。 “欣婉小姐不必多礼。” 深深的,凝视着洪欣婉,她想着今儿这洪欣婉,可真是懂事的很呐!她微微笑道:“那日见时,欣婉小姐哭的我见犹怜,这几日心情可好些了?” “我的心情,没有好与不好!” 洪欣婉抬眸,对上云紫璃审视的双眸,冷笑着问道:“倒是先生……对于当日我的提议,在这几日里可想明白了?” “我以为,那日我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将洪欣婉冷笑的模样看在眼里,云紫璃在心中也跟着冷笑了下,然后掷地有声道:“我,宁做寒门妻,不做高门妾!” 洪欣婉似是早已料到她会这么说,倒也不恼,只是志得意满的说了句咱们拭目以待,便先行一步,进了内室。 云紫璃看着她从自己面前走过,目送她一步步向里走去,忍不住心中冷哂。 不就是得了赫连远的青眼,想让搬出赫连远以权压人,逼她给洪寿做妾吗? 现在志得意满有什么用? 重要的是,会是谁笑到最后! 不过话说回来,不是让她代洪欣婉弹奏吗?这洪欣婉应该跟她在一处才是,这会儿去了内室,算是怎么回事? 思及此,她转头将疑惑告诉了海叔。 海叔闻言,忙低声对她回道:“爷说过了,既是小姐的琴艺实在不精,与其日后提心吊胆的害怕被拆穿,倒不如另辟蹊径!” 闻言,云紫璃眉梢一挑。 虽然,她对洪寿实在无感。 但是却不得不承认,此人心思确实缜密。 今日,倘若她代替洪欣婉弹琴给赫连远听,来日赫连远登基,知道了事情真相,那便是欺君之罪! 与其那样,倒不如从一开始便另想他法! “云姑娘!” 就在云紫璃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海叔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请到琴前落座,客人要到了。” “好!” 云紫璃轻应一声,微转过身,缓步向里。将薄纱拢起,复又放下,她嘴角微抿,缓缓在琴前落座。 须臾,厅外响起洪寿的声音。 云紫璃抬起手来,将双手置于琴弦之上,听着洪寿由远及近的声音,视线微转,凝眸向着门口的方向望去。 虽然,她的心里,早知来人是赫连远,但是当看清来人之后,她还是忍不住心下一滞! 是他! 真的是他! 置于琴弦上的手,倏然收紧。 看着随洪寿落座于厅中央的那抹熟悉的身影,云紫璃的心底,仿若被人揪住了一般,竟隐隐的泛起疼意。 一别匆匆,数月一晃而过。 比之以前,他俊美依旧,精瘦了不少。 却也越发桀骜! 她,隐于薄纱之后,就那么静静地。 周围,仿佛一下子归于沉静。 直到此刻,她才发现,自己心里对他的思念,到底有多深! 原来,无论她如何恼他,怒他,她却到底舍不得他! 念及此,嘴角再次涩涩勾起,腹中胎儿,似是感受到她的情绪波动,狠狠的踹了她一脚,惊得她连忙伸手轻抚肚子,垂眸之间,她的眼里已然有雾气不断缭绕…… 似是感受到云紫璃炙热的目光,坐于厅内的赫连远直觉的微微侧目,竟也向着她所坐的方向望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云紫璃抬头的刹那,正好隔着薄纱,对上他望来的视线,心跳骤然提升,好似已然跳到了嗓子 眼儿。 可只是片刻,便见他冷冷的,收回视线,眉头一皱,有些不悦的回头看着身边的洪寿:“人呢?” 洪寿神秘一笑,便自桌案前起身,缓步向着云紫璃所在之处行来。 看着洪寿缓缓而来,云紫璃的周身,泛起浓浓的冷意。 在她的注视下,洪寿修长的手指,已然将薄纱掀开些许。 入目,是云紫璃清冷的神情。 他眸中光华轻闪,轻笑了下,对云紫璃轻声吩咐道:“待会儿,欣婉会出来献舞,有劳云芝姑娘了!” 此事,云紫璃已然知情。 是以,她只对洪寿轻点了点头, 视线微转,瞥了眼不远处脸色阴郁的赫连远,她轻启朱唇,竭力压低声音:“洪公子要我以哪首曲子与欣婉小姐伴奏?” “《倾城色》!” 洪寿的声音与她一般,很轻,轻到,云紫璃听到曲名之后,竟然听到了自己的哂笑声。 她猜的没有错,果然还是《倾城色》! 以前,洪寿让洪欣婉学习弹奏此曲,是为了引起赫连远的注意,但是现在洪欣婉弃琴选舞,却不知要如何去吸引赫连远的目光? 就在她思忖之际,洪欣婉面覆红色纱巾,身着一袭红色舞衣,聘聘婷婷步入大殿。一眼望去,便见她两条白皙的手臂,高举过头,成莲花状,眸华流转着,对云紫璃微微颔首。 云紫璃会意,双指紧捏琴弦,向上一勾。 乐声起,莲花轻绽,红巾高甩。 洪欣婉伴着倾城色高亢的起调,如精灵般,翩然而舞。 指尖,拨弄弹旋。 轻轻抬眸,云紫璃望向赫连远,却见他眸华璀璨,正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厅内起舞的洪欣婉。 他的眼光,炙热无比,刺痛了云紫璃的眼,也让云紫璃的心里,仿佛堵了一块石头,压得她,有些喘不上气来。 片刻,云紫璃眸底缓缓流淌的氤氲,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唇角那抹缓缓绽放的冷笑。 唇瓣轻颤,微微的闭上双眼。 她想要不看,却终是忍不住,要再看一眼。 可,就是这一眼,她看见,赫连远竟然自桌案前起身,缓缓向着洪欣婉走去。 ---题外话---感谢大家的咖啡,明天开始加更了哈~~谢谢大家!! 第148章 二嫁(万字精彩) 赫赫连远的目光,一直胶着在洪欣婉身上,他走向洪欣婉的步子,初时很慢,但是渐渐便快了起来。 眼看着他离翩然起舞的洪欣婉越来越近,云紫璃她指下的动作一提,霎时间,乐境大变! 厅内,洪欣婉初见赫连远,便觉惊为天人,此刻见他走近,不禁心花怒放。欣喜之余,她有些卖弄地扬起脚尖,本欲做飞燕点水的动作,却因云紫璃曲调的陡然升高,而脚下一抖,整个人失去平衡,向着一侧跌落而去尽! “啊——” 洪欣婉的惊呼声刚刚出口,便见赫连远长臂一收,将她揽入怀中。 随着他的这个动作,乐曲,戛然而止! 云紫璃静静的坐在琴前,神情冷淡的,远远的凝望着殿中的一男一女,心里似是打翻了醋坛子,那个酸呦! 为了不被赫连远过早认出自己,她在弹奏时故意藏拙,赫连远善琴,听不出是她在弹琴,情有可原,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走向洪欣婉,怀抱洪欣婉就值得原谅。 就在云紫璃心中醋意翻涌的时候,赫连远看着洪欣婉的眼神,却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丰。 “乐儿!” 深情的目光,凝视着洪欣婉的双眼,赫连远轻轻的,呢喃着这个名字,缓缓伸出手来,将覆在洪欣婉脸上的面纱揭下。 随着他的这个动作,洪欣婉一直以来都藏在面纱下的容颜,终于现于人前。 而云紫璃的心,也在看清洪欣婉容貌的瞬间,重重地跌入谷底! 皓齿明眸,肤若凝脂。 自从进入洪府以来,这是云紫璃第一次见到洪欣婉的真容。 她的美,惑人心魄,堪称倾国姝色! 但,就是这样的绝色,却让云紫璃觉得,老天爷似乎跟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难怪,洪氏兄妹野心勃勃的竟敢图谋那皇后为位子。 一切只因,太像了! 若说端王府望春院里的如烟,与她有几分相似,那么眼前洪欣婉的容貌,便是极为肖似她的。 那眉,那眼,那一颦一笑…… 云紫璃没有想到,洪欣婉的容貌,竟然与她相似到了如此程度!也终于明白,为何洪欣婉会事无巨细的跟阿媚打听她的喜好和举止了。 可……讽刺的是,此刻,她坐在这里,而洪欣婉……却偎依在赫连远怀里。 那个爱了她四年多的赫连远…… 初时,看到洪欣婉的面容,他的眼底,闪过一抹亮色,但是很快便有些变的略略有些失望。 不过,也只是转瞬之间,他眉心以极快的速度轻褶了下,看着洪欣婉的眼神,便像着了魔似的,如水般温柔,似是在看着真正的云紫璃一般。 这一幕,看在云紫璃眼里,气的她按着琴弦的手,微微用力,心里像被人瞬间插了一把刀! 嘴角轻轻勾起,她淡淡笑着,眼神却已然极冷。 赫连远,你好样的! 老娘不整死你,就跟你姓! 不远处,洪寿一直含笑看着厅内的这一幕! 云紫璃眸华轻转,斜瞟着他一眼,扶着琴弦的手,缓缓卸去了力气。 洪欣婉的容貌,《倾城色》的情怀! 大约,唯有如此,才能让赫连远忆起过去,从而……如此动容吧! 她不信以赫连远的聪明,会不知怀里的女子是个冒牌货,但是他还是不曾推开洪欣婉,就那么怜香惜玉的抱着,面带万千柔情。 其实,说白了,洪氏兄妹如此行事,不过是利用赫连远对她的情根深种。 思绪至此,云紫璃心弦微缓,心中愤慨渐渐散去。 冒牌货,始终都是冒牌货。 便是再像,也不过是个替代品。 赫连远越是对洪欣婉另眼相看,便表明爱她越深,看她越重…… “王爷……” 洪欣婉被赫连远浓郁的男性气息所包围,面颊绯红,目光流转间,妩媚一笑,她嫣红的唇角微翘着欲要直起身来!随着她这一笑,她精致的俏脸上,梨涡若隐若现,入了人的眼,迷了人的心。 轻轻的,她的玉足重新落在地上,可刚一用力,便痛呼一声,再次跌落在赫连远怀里。 “别动!” 将怀中女子的矫揉造作悉数看在眼里,赫连远薄唇邪肆一勾,低沉而又柔和的嗓音轻轻溢出,微一用力,在洪欣婉的一声惊呼中,将她拦腰抱起。 而洪欣婉,则含羞带怯的顺势靠在了他的胸口。 “告诉本王,你叫什么名字?” 垂首旁若无人的看着怀里的人儿,赫连远的声音温柔如风,面上也尽是柔情,只眼底却始终清冷。 “欣婉!”洪欣婉不敢去看赫连远的双眼,自然也不会发现他眼底毫无温度,微微侧目,眼波流转的望了眼依然坐在桌案前的洪寿 ,她故作娇羞道:“我是洪家的女儿,洪欣婉!” “洪欣婉……”近乎痴迷的凝望着洪欣婉美丽精致的容颜,赫连远的嘴角,轻轻上扬:“好名字!不过不及乐儿好听!” “乐儿?!” 洪欣婉水眸轻抬,虽面露狐疑,但仰望着赫连远时,还是轻声说道:“若王爷喜欢,欣婉便改名乐儿,可好?” 云紫璃冷冷的看着赫连远抱着洪欣婉,恨不得冲上去把他们分开,此刻又听着洪欣婉要改名字的话,再凝着洪欣婉依偎在赫连远怀里那副娇羞不已的神情,云紫璃原本被插了把刀的心里,再次被豁开一道口。 乐儿?! 她的名字,洪欣婉也配叫? 缓缓的,站起身来,她伸出手来,想要撩开面前的薄纱。 但手指触碰到纱帐的那一刹那,看着抱着洪欣婉的赫连远,已然转身看向洪寿。而此时,洪寿也早已自桌案前站起身来,并缓缓走近他和洪欣婉,她的心里不由迟疑起来。 好戏不怕晚! 她这么出去了,岂不白费了无澜的苦心? 罢了,想叫乐儿就叫吧,反正世上的乐儿千千万,随她洪欣婉怎么叫去,待会儿她再跟他们算总帐! “你想要什么?” 看着洪寿走近,赫连远的声音,清冷而薄凉,静等着洪寿开出条件。 眼下,他自然知道,自己怀里抱着的,不是小丫头。 无澜从几个月前到了樊城,便一直不曾离开过。 所以,他虽然不知他的乐儿如今身在何处,却笃信她定然在樊城,甚至极有可能就在洪府之中,否则无澜也不会在洪府一住就是几个月,早已四下去寻找她的身影了。 曾几何时,在端王府时,一个区区的如烟,都能让他的小丫头,醋意大发,若是他身边在多出一个跟她生的几乎一模一样的洪欣婉,他又对洪欣婉宠爱有加……她是不是还能沉得住气,不来找他算账? “自古美女配英雄,王爷喜欢小妹,是她的福气,在下又怎敢再多求其他!”说话之间,洪寿看了眼赫连远怀里的洪欣婉。 未曾与他的目光接触,洪欣婉轻垂臻首,像个鸵鸟似的窝在赫连远怀里。 见状,洪寿只淡淡一笑,便又对赫连远拱手表着决心:“在下不才,有幸得王爷看重,得为王爷分忧,实乃在下之幸,在下愿为王爷肝脑涂地!” 此言一出,赫连远的双眼不禁微眯起来。眸华闪烁中,紧紧盯着洪寿,似是在想着这个将亲生妹妹送给他邀宠的男人,野心到底有多大。 但,片刻之后,他又打消了心里的这个想法。 不管洪寿的野心有多大,在他眼里不过蝼蚁罢了,只要他想,随时可以要了洪寿的命,他又何必现在为他劳心。 轻垂眸,宠溺的看了看窝在自己怀里的洪欣婉,他对洪寿道:“日后,本王的那些生意,仍旧交给你来打理!” 仗,已然打到尾声! 将来称帝之后,国库便会由他掌控,不过他的生意收益,却不会与国库存银混为一谈。 虽说,这些本该交给一文来打理的,但是既然洪寿现在如此费尽心力,他便试他一试,给他一个机会,就看他能不能把握住机会。 “在下,谢过王爷!” 洪寿双手抱拳,对赫连远微恭了恭身。 赫连远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轻掂了下怀里的洪欣婉,作势便要向外走去。但,脚下刚刚迈出一步,他却出于直觉的向着云紫璃所在的薄纱帐内望来…… 隔着轻纱,与赫连远灼灼犀利的目光相对,只霎那间,云紫璃心下一惊! 他,可是发现了她的存在?! “王爷……” 洪欣婉回眸,顺着赫连远的视线望向薄纱帐后,眼底得色更重,轻唤出声,她微微仰头,眸波流转中,凝望望着赫连远完美的侧脸:“那里面坐的,乃是今日晚宴的琴师,也是欣婉的先生。” “是吗?”赫连远眉宇,几不可见的轻皱了下,幽幽的视线,在薄纱帐上停滞片刻后,终是再次移到洪欣婉脸上:“既是你的先生,那她为何要隐于纱帐之后,难道没脸见人不成?” 洪寿上前几步,对赫连远笑道:“王爷有所不知,云芝先生如今身怀有孕,实在不宜抛头露面!” “哦?” 赫连远轻皱的眉头,缓缓舒展,眼底隐隐有失望流淌。 这里面的人,是个身怀有孕的妇人。 他还以为…… 洪欣婉点头,道了声是,轻轻一笑,明眸皓齿间,透着几分与云紫璃相似的欢快:“王爷有所不知,先生琴艺精湛不说,为人也十分的好,只可惜好人不一定有好命,先生所遇非人,那男人宠妾灭妻,这才害的先生怀有身孕,却一路艰辛,流落至此……” “所以呢?” 赫连远淡淡勾唇,看着洪欣婉 宜笑宜嗔的俏脸。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事。 方才还娇羞不已的洪欣婉,眼下既是说了这么多,应该是有所求的才是。 洪寿见时机已到,掀起袍摆单膝跪落:“在下恳请王爷,不!是皇上!将云芝姑娘赐与在下为妾!” 听了洪寿的话,赫连远冷冷敛眸,眼底却露出了笑意:“洪寿,本王还没有登基!” “王爷登基,势在必行!” 洪寿抬头,一脸坚定道! 不得不说,洪寿这马屁拍的,让赫连远大为心悦。 洪寿虽然未在仕途上有所发展,但是洪府却也是富贵人家,想那云芝身怀有孕,还是个弃妇,若是能嫁他为妾,倒也不算委屈了她。 若再加上他来准婚,不但不委屈,还是无上的荣光。 想到这些,赫连远眸华微抬,又望了眼已然静静垂落的薄纱帐子,薄唇微微一扬:“准了!” “洪寿谢主隆恩!” “端王爷将妾身赐给他人为妾,可问过妾身愿不愿意?” 在洪寿一脸欣喜,匍匐在地谢恩之时,云紫璃将在拈花宫学来的变声之术发挥的淋漓尽致,幽幽的开了口。 平日里,云紫璃在洪府,为了更好的隐藏身份,说话时的声音,也是经过变声处理的,是以此刻,听到薄纱帐内那轻轻软软,十分悦耳的声音,洪氏兄妹并没有觉得奇怪。 “欣婉知道,先生是顾忌哥哥的名声,不过今日之事,有王爷做主,断不敢有人再胡乱嚼舌!”随着她的声音落地,洪欣婉的声音便也响了起来,依依不舍的自赫连远怀里下了地,她快步进入薄纱帐内,不顾云紫璃阴沉的脸色,握着她的手如此说了一番,这才回到赫连远身边,小鸟依人的依偎在他的身侧,对他笑着轻道:“欣婉在此,替先生谢过王爷!” “先莫要忙着说谢!” 赫连远抬手,示意洪欣婉噤声,而后神情淡淡的望向薄纱帐中那道模糊的身影:“本王现在就问你一句,你可愿意做洪寿的妾侍?” 她不愿意! 她当然不愿意! 心中如此想着,云紫璃的嘴里自然也是如此回答的。 不过,当她说出不愿意之后,赫连远的脸色刚变了变,便听她再次悠悠开口:“要做,妾身便要做洪府的夫人,当家主母,且……日后我腹中孩儿,还要是洪府的嫡长子,可分洪府一半的家财!” 此语落地,赫连远眸色微亮,洪欣婉脸色怔愣,洪寿的脸色则时青时白,变幻无常。 至于,让他们如此的云紫璃,则用力的握紧了手里的那块玉佩! 那是洪欣婉方才塞到她手里的。 玉佩的主人,是阿媚! 她,竟然拿阿媚来威胁她就范,还真是刷新了她对贱人的认知! 不过,就算如此,她和洪寿若以为她云紫璃会乖乖就范,那便大错特错了。 原本,她还想着,手下留情,但是现在的。 但是现在,人家想要作死,她也不能拦着不让人家去死啊! 心中冷哼一声,她隔纱帐看向外面的洪寿,满是感激道:“妾身的情况,洪公子最是清楚不过,既是如此,他还能请得王爷,哦不!是皇上!既是为了妾身,他不惜请皇上赐婚,可见他对妾身用情至深,妾身的心便是块石头,也该被焐热了!皇上赐婚,妾身实在不敢抗旨,不过让妾身做妾,妾身是一万个不愿意的,妾身不能让自己的孩子,由嫡变庶,便只能另想他法……” 说到这里,云紫璃语气顿了顿,接着看向洪寿又道:“既是洪公子如此器重云芝,该也不会吝啬给云芝一个妻位吧?” 洪寿,是真的看上了云紫璃。 所以,若她没有身孕,洪府正妻的位子,他会毫不犹豫的给她! 正因为她怀有身孕,所以他才退而求而其次,想要让她做妾,便是她不愿意,也要逼着她就范。 他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会当着赫连远的面,以他的情深意重,去求洪府当家夫人的正妻之位! 眼下,若他不答应,则端王很有可能不赐婚,若他答应,让一个野种来做自己的嫡长子?他心里横竖过不了那个坎儿。 洪寿心里的思绪,在瞬间转了几道弯,感觉到赫连远微冷的视线,他硬着头皮抬首看向赫连远:“一切,就依着云芝姑娘的意思!” 想要做他的嫡长子? 想要分得他的一半家财? 那也要看那个孩子,有没有那样的命数! 得了洪寿的答复,赫连远淡淡笑了下,对薄纱帐子里的云紫璃道:“你的条件,洪寿都答应了!” “好!” 云紫璃勾唇,击掌,抚掌之下,笑吟吟道:“改日不如撞日,今日既是我吴国未来的国君在此,我便披了大红嫁衣,嫁给洪寿为妻,烦请皇上为妾身和洪公子主婚,受妾身与洪公子敬 酒!” “在下这就准备喜堂!” 洪寿面色一喜,对赫连远拱手:“王爷一路赶来,尚不曾用过晚膳,眼下便请王爷随舍妹先去用膳,晚些时候再过来给在下主婚!” 赫连远对洪寿轻点了下头,伸手接过一文递来的轻裘,覆在洪欣婉身上,而后大步离开前厅! “恭送王爷!” 洪寿唇角,勾起一抹意味良多的笑靥,目送赫连远离开。 从始至终,云紫璃的视线,一直都胶着在赫连远身上。 她看着他替洪欣婉披上轻裘,看着他和洪欣婉郎才女貌相偕离去,原本就布满阴霾的心,再次渐渐下沉。 许久之后,她的视线,仍旧投注在厅外,久久不曾收回……直到,洪寿来到她的面前。 “云芝?!” 如以往一般温煦的声音响起,垂眸看着薄纱帐内的云紫璃,洪寿问道:“你先去偏厅稍做歇息,我这就让人去准备嫁衣!” “洪公子得偿所愿,应该很高兴吧?我本以为,洪公子救人于危难,是个光明磊落之人,却不想……洪公子,你端的是好手段!为了前途,可以把自己的妹妹,送给别人!便是我拒绝了令妹的提议,你却仍旧搬出了端王来逼我就范!”迎着洪寿温柔的目光,云紫璃垂眸苦笑了下,不等洪寿再出声,她便轻叹道:“其实,我很好奇,我相貌平平,到底哪里入了洪公子的眼!” 冷冷的,声音里透着疏离,云紫璃将对洪寿的称呼,始终是洪公子,没有半天即将嫁为人妻的亲昵。 轻轻抬眸,凝视着眼前因自己的一番话,脸色变的不太好的男人,云紫璃的脸色,渐渐也沉了下来。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静窒半晌儿后,洪寿才淡淡说道:“人活在世,每个人都是有所求的,有的时候,为达目的,便一定要不择手段!云芝姑娘虽然相貌平平,却是蕙质兰心,深得洪寿喜欢……” 云紫璃勾唇一笑,眸露轻嘲的蹙起眉梢。“为达目的,你算计我便也罢了,却也可以赔上自己妹妹的终身幸福,还真是不择手段!” 此刻,她心情不爽。 说出来的话,自然也尖刻的很! 洪寿静静地,站在云紫璃身边,眸如深潭,语气清冷的说道:“无论是嫁给谁,身为女子,婉若终究也是要嫁的!” 若是问他,最喜欢眼前女子哪里,他定会回答是那双灵动的眼睛。 但是此刻,那双他所喜欢的眼睛,在看着他的时候,竟冷冷的,透着凉讽! 这,让他无法释怀! “呵呵……” 云紫璃冷笑出声,微微颔首,表示赞同:“说的也是!” “云芝!”微微垂首,洪寿神情专注的看着云紫璃:“如今事成定局,你既然决定嫁给我,日后便是我的人,我一定会待你……”他视线下移,看着云紫璃隆起的肚子,道:“和孩子好的!” “但愿吧!” 云紫璃双眼微眯着点了点头,继而摊开手掌,露出掌心的玉佩,冷然问道:“好好待我,可不是只嘴巴说说便完了,你先告诉我,我妹妹在哪里?” 闻言,洪寿眸光一闪。 见状,云紫璃的神情,跟着一紧:“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不过是用了些迷~药……”看着云紫璃一脸紧张的样子,洪寿知她和阿媚姐妹情深,微微一笑道:“等你我拜过天地,你便可以见到她!” 他给的答案。 云紫璃并不满意。 阿媚此行,本就对洪氏兄妹怀着戒备之心,绝对不会轻易被下药,既是如此,那阿媚去了哪里,洪欣婉给她的玉佩,又是哪里来的? “拜堂之前,我要见到我妹妹,否则你将迎娶的,会是一具死尸,到那个时候,端王会如何看你?” 冷冷丢下这句话,云紫璃视线微转,不再看洪寿一眼。 都道是宴无好宴! 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视线,在厅内穿梭着,看着下人们忙碌着布置喜堂,她冷笑两声,擎着后腰,缓缓抬步,自洪寿身侧走过,去了偏厅。 偏厅里,烧了地龙,极为暖和。 可是云紫璃却是一脸冷凝的样子,吓的端了喜服进来的丫鬟,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言语半句。 许久,不见云紫璃更衣,丫鬟终是顶不住压力,去禀了洪寿。 就这样,不久之后,阿媚出现在了偏厅之中。 “姐姐!” 甫一进门,阿媚便见云紫璃一脸冷凝的望着窗外,阿媚忙轻唤一声。 云紫璃回转过身,见阿媚一切都好,心弦微松了松,微翘着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洪寿跟我说,他们给你下了药!” 闻言,阿媚不由冷笑出声。 “他的那些虾兵蟹将,还没有那样的本事!”上前扶了云紫 璃离开窗前,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沉声说道:“我不过是怕坏了姐姐的计划,装昏迷罢了。”她没有说的是,洪寿够阴损,居然让人拿雪冰她的脸,好让她“醒”过来。 视线微转,落在桌上的大红色喜服上,她娥眉紧蹙着问道:“我听丫鬟说,姐姐答应要嫁给洪寿为妻了?” 闻言,云紫璃嘲讽一笑:“他们要玩,我不介意陪他们玩一场大的。” “这洪氏兄妹,着实可恨,实在是欠收拾!” 阿媚上前,拿了桌上的大红喜服看了看,转头对云紫璃说道:“不过姐姐乐意玩,玩玩便是,只有一样,不能动了真气,免得伤了孩子!” “我晓得的!”云紫璃轻笑,站起身来:“莫要碎嘴了,赶紧给我更衣吧!” “好!” 阿媚颔首,开始为云紫璃更衣,然后又替她梳妆一番。 不久,门外传来丫鬟的请安声。 紧接着,房门大开,一身喜庆~红衣的洪寿进了门。 梳妆台前,云紫璃一身红色嫁衣,鬓发高挽,却因身怀六甲,并未佩戴凤冠霞帔,只以珠钗点缀。 洪寿走近,站在昏黄的铜镜前,看着铜镜里便是装点过后,仍旧面容普通的女子,心里顿时漾起浓浓的满足感。 世间女子,绝色也好,妩媚也罢,最重要的是要看着中意。 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 便是眼前的女子,以大妆描绘,那普通的容貌,也只能算是清秀而已,可是在他眼里,她却是极美的。 “云芝,你真美!” 赞叹,有感而发,洪寿想要伸手去扶云紫璃的肩膀,却被阿媚放胭脂的动作挡了去。 “可以了!” 阿媚实在受不了洪寿看着云紫璃时那***裸的眼神,浑身抖了又抖,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不着痕迹的挡了洪寿的手,她低眉敛目的扶着云紫璃起身。 “呃……” 洪寿看着身着嫁衣的云紫璃,难得神情微怔了下,忙道:“王爷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那就走吧!” 云紫璃抬手,搭在阿媚的手腕上,神情淡漠的从洪寿身边走过,缓步向外走去。 洪寿见状,轻皱了下,也没有计较什么,便也跟了出去。 云紫璃没有带着阿媚进前厅。 因为,阿媚没有易容,若是她出现的话,今儿的戏就没的演了。 是以,她将阿媚留在了厅门处,眼观鼻鼻观心跟着洪寿进了前厅,从头到尾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始终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她所不知道的是,在她进入前厅之后,阿媚脚步一转,便匆匆离开了。 前厅,上位,赫连远正襟危坐,洪欣婉则小鸟依人的依偎在左手旁,看着洪寿和云紫璃双双红衣,一路进了门,她将手里橘子掰了一瓣递给赫连远,巧笑倩兮道:“王爷,来了!” 赫连远张嘴,将橘子含在嘴里,抬眸朝着厅门处望去。 彼时,洪寿一身红衣,人逢喜事精神爽。 赫连远的视线,只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便转到了他身边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始终低眉敛目,似是在盯着自己的脚尖儿,一看便知是大家出身,规矩礼仪丝毫不差。 不过,美中不足的是,她的长相实在太过平庸,且此刻还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让人一眼望去,便不想再看第二眼。 初时,赫连远还在好奇,洪寿看重的女子,到底是如何的倾城绝艳,但是此刻一见,方知此女简直普通到不能再普通,也不知洪寿到底喜欢她哪里? 不过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也许洪寿喜欢的,就是这种类型。 思忖之际,洪寿已经和云紫璃在赫连远身前站定。 命人端了斟好的酒盏来,洪寿取了其中一盏递给云紫璃,又端起另外一盏,朝着赫连远跪落:“洪寿今日能到娶到心上人,全凭王爷成全,洪寿在此,多谢王爷!” 见状,云紫璃神情不变,仍旧眼睑低垂的看着自己的脚尖儿。 洪寿见状,不由暗暗伸手扯了扯她的裙摆:“云芝,跪下!” 云紫璃淡淡侧目,睨了洪寿一眼,旋即冷笑了下,看也不看赫连远一眼,便跪下身来,将手里的酒盏,轻轻高举过头。 看着这一幕,洪欣婉的眼底,不禁露出一丝满意。 今日,她如愿坐到了吴国第一美男子的端王身边,她的哥哥,也如愿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 他们兄妹,可谓是心想事成! 赫连远看了洪寿和云紫璃一眼,先接了洪寿手里的酒,仰头一饮而尽,而后又要伸手去接云紫璃手里的酒盏。 就在他接过酒盏,准备仰头饮下之际,不期然间,无澜淡淡而清雅的声音:“不是说,要宴请贵客吗?这才一会儿的工夫,洪府大厅怎么变成喜堂了?” 闻声,厅内众人或是转身,或是抬头,全都向外望去。 厅门口,无澜一袭大红色***包长袍,在大红灯笼的照耀下,渲染出一种妖异美感。在他身侧,有一白衣美男,衣袂飘飘,风姿卓绝! 此人,竟是北燕太子——独孤煜! 遥遥的,望着厅内上位的赫连远,再看到他身边的洪欣婉,独孤煜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抬脚迈过门槛儿,徐徐向前走去。 无澜一笑,也跟着进了门。 “阿远!上次一别数月,别来无恙!” 在众人的注视下,无澜和独孤煜在云紫璃身侧站定,抬头对上赫连远深幽的瞳眸,笑吟吟的朝他问着好。 “托你付福,还好!” 赫连远端着酒盏,看了无澜一眼,又目色沉沉的看向独孤煜,轻问:“煜太子是何时到的?” “不过才刚到而已!本太子听闻紫衣侯这阵子住在洪府,便想着过来见上一见,却不想听府里的人说,端王也在洪府!” 独孤煜雍容一笑,如谪仙般空灵地指了指下方跪着的洪寿和云紫璃:“这是……” “他们啊!” 赫连远扫了眼跪在下方的一对新人,抬头看着无澜,漫道:“方才本王还想着何时才能见到你,不过眼下你和煜太子来的正好,本王正在给洪寿和他的新夫人主婚,你也来做个观礼!” 洪寿没想到,无澜会过来,更没有想到,他竟然带来了另一位滔天的人物。 此刻被赫连远点名,他只觉面皮发紧,连忙朝着无澜和独孤煜拱手:“煜太子和紫衣侯若能观礼,是在下和内子的福分!” “这位是你的新夫人?” 无澜挑眉,看着洪寿身边的云紫璃,似是很惊讶的样子,抬头对赫连远说道:“阿远,你莫不是弄错了,这云芝先生,乃是洪大小姐的先生,且已是有夫之妇,如何还能嫁给洪寿?” “侯爷有所不知!”听了无澜的话,洪欣婉忙柔柔出声:“王爷知先生此前所遇并非良人,又念在哥哥对先生一片真心,特意恩准先生嫁给哥哥为妻!” “是吗?” 不等无澜开口,独孤煜便不羁一笑,有些懒散的坐下身来,看都没看洪欣婉一眼,他抬头看向赫连远,阴阳怪气的奉承道:“俗话说的好,好女不二嫁,可是端王爷开口了,这位先生纵是不愿意,也只能依从。如今王爷恩准了她和洪寿的亲事,就不知倘若有朝一日,云芝先生腹中孩儿的亲生父亲寻了来,此事该如何决断?” “自然以今日之事为准!” 因独孤煜对自己的不屑一顾,洪欣婉心下略有不满,不等赫连远开口,她便如此说道。 独孤煜淡淡的扫了洪欣婉一眼,毫不客气道:“不过是个赝品,这里也轮得到你来说话?” 他此言一出,洪欣婉脸色霎时一白,满腹委屈的看向赫连远:“王爷!” 赝品? 煜太子居然说她是赝品? 她在洪府,素来呼风唤雨,何曾被人如此羞辱? “照你说的便是!” 如今云紫璃下落不明,赫连远不想跟独孤煜起冲突,只如此安抚了洪欣婉一句,他将手里的酒盏送到嘴边,在众目睽睽之下一饮而尽! “民妇多谢端王爷成全!” 随着赫连远一杯酒下肚,一直跪的腿都麻了的云紫璃,以自己的声音忽然出声,伸手搭在了无澜的手臂上,缓缓站起身来…… ---题外话---感谢辛西娅1224的月票,谢谢大家的咖啡,爱你们,然后今天云麻麻又一次很勤奋的更新万字,求赏哦,赏赐多多,咱加更多多,来个疯狂五加一也是可以的,比如,今天一万,明天一万,后天一万,大后天一万什么什么的,嘿嘿,爱你们哦,昨晚脑袋一抽,章节数写错了,不过不影响阅读哦~~ 第149章 落魄(万字精彩) 云紫璃现在的声音,清脆中带着一股子朝气,与方才的柔柔软软不同,如珍珠落玉盘,十分的动听。 然,听到她的声音,赫连远的脸色,却是倏地变了,连带着他紧握着杯盏的手,也因用力而青筋迸起。 云紫璃身侧的洪寿,此刻正沉浸在抱得美人归的美梦之中,一时间不曾察觉赫连远的神情变化,也与云紫璃一般,边起身便含笑说道:“洪寿谢……尽” “闭嘴!” 不等洪寿的话说完,赫连远怒喝一声,扬手便将手里的酒盏砸了过去。 洪寿吃痛,闷哼一声,心惊之际,刚刚离地的膝盖噗通一声,再次狠狠落地。 见状,云紫璃神情淡漠的扫了洪寿一眼,由着无澜搀扶着后退了一步。 “哥哥!” 看着洪寿额头出血,洪欣婉脸色蓦地一变,连忙起身扑倒在洪寿身边,一脸惊惶的拿手里的帕子捂住洪寿额头上的伤口,泪眼朦胧的望向赫连远,颤抖着出声:“王爷为何……丰” “就是啊!” 一侧,独孤煜似是唯恐天下不乱一般,悻悻然道:“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手动脚的,简直有辱斯文!” 闻言,赫连远眸光越发阴沉。 “呵……” 无澜轻笑,若非此刻云紫璃扶着他的手臂,他就差给独孤煜鼓掌了:“煜太子形容的真真贴切,不过你莫要被阿远那张斯文的外表骗了,他的实际为人,跟斯文可沾不上一点儿边儿!” “王爷息怒!” 洪寿伸手拂开洪欣婉拿着帕子的手,血流满面的朝着赫连远匍匐下身,“洪寿若做错了什么,定也是无心之举,还请王爷明言,洪寿一定改过。” 明明前一刻赫连远还一脸淡笑,后一刻却立马变了脸,这一切转变之快,实在超出了洪寿的认知,虽说直到现在,都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便是要低头认错。 “你当真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看着洪寿匍匐在地的样子,赫连远的神色更冷了:“洪寿,有些事情,知错后可以改,但是有些错事,在本王这里,是不容原谅的。” 闻赫连远此言,洪寿心头惊跳。 “王爷!” 他猛地抬头,惨白着脸色看着赫连远,连说话的声音都开始打颤:“洪寿只是无心之过,还请王爷念在洪寿一直以来,为王爷鞠躬尽瘁的份上,饶洪寿一命,洪寿来日必定结草衔环……” 洪寿的话,只说了一半,便见赫连远忽然起身,猛地抬起一脚,踢在他的心窝上,硬生生的将他踢飞了出去。 哐啷一声! 他的身子狠狠的砸落在前厅半敞的门框上,在地上翻了几个滚,一脸痛苦的蜷缩在地。 “哥哥!” 早前还心中极乐的洪欣婉,做梦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眼看着自己的哥哥被踢飞出去,又吐血摔落在地,她想要过去查看,却知此时当务之急,是先熄了赫连远的怒火。 是以,在苍白着脸色,满是担忧的看了洪寿一眼后,她三步并作两步,噗通一声跪落在赫连远身前,扯着他身上的大氅,声音破碎地哀求道:“王爷,不管哥哥做错了什么,还请王爷看在欣婉的面子上,饶他一命!” “饶他?” 赫连远站在主位前,修长的身形挺拔如松,却又满是戾气,他拉长了脸,双拳紧握,气的浑身发抖:“他吃了熊心豹子胆,肖想本王的女人不说,居然还胆敢让本王主婚,拿本王当猴耍!洪寿,你活的不耐烦了,简直该死!” “什么?” 乍听赫连远所言,洪欣婉有些反应不过来。 哥哥肖想王爷的女人?还让王爷主婚? 短路的神经,终于搭上了线,她一脸震惊的转头看向从方才开始,一直神情淡淡,便是洪寿挨打被踢飞,也不曾露出一丝情绪变化的云紫璃。 莫非,是因为她? 而洪寿,此刻也反应过来,一脸见鬼似的瞪大眼睛看向云紫璃。 她,是端王爷的女人? 这怎么可能?! 若她真的是王爷的女人,那他以王爷逼她下嫁,岂不是自掘坟墓? 想到这些,洪寿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当这个世上,有一个跟你长的一模一样的人站在你面前的时候,你会是什么心情? 云紫璃现在算是体会到了。 此刻,凝着洪欣婉梨花带雨,又与自己容貌极为相似的那张脸,她除了觉得跟照镜子一样,其实并没有太深的感受。 淡淡的视线,自洪欣婉震惊而惨白的小脸儿上移开,终是落在赫连远俊逸的面容之上,云紫璃冷笑了下,不冷不淡道:“你何苦为难她?最后让我嫁给洪寿的人,不是王爷你吗?” 心中所想的一切都得到证实,洪欣婉只觉自己抽去了身上最后那一根弦,轻颤 了颤身子,满是震惊与惶恐的坐在地上。 她和哥哥一心要利用端王爷逼着云芝就范,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她会是赫连远的女人。 不过,哥哥不是说,王爷最看重的人,不是端王妃吗? 以云芝的容貌,便是端王爷的女人,应该也不过是个侍妾罢了。 而她,可是和端王妃长的一模一样的。 哥哥便是用她,来换了云芝,也不为过才是。 心绪至此,她定了定心神,忙抬头看向赫连远。 但见赫连远微眯着眸子,神情阴冷的看着云紫璃,她心头一颤,紧抿了红唇,咬牙抱住赫连远的腿,柔柔说道:“王爷明鉴,一切皆因云芝先生对我们兄妹隐瞒了身份,这才有了今日之过!哥哥若知云芝先生是王爷的人,打死都不会打她的主意,王爷……欣婉虽不比王妃,但是比之云芝先生,却是绰绰有余的,如今哥哥已然将欣婉给了王爷,但凡有天大的错,也能将功抵过了……王爷……” 洪欣婉貌美,哭的梨花带雨,在她如泣如诉的言语之中,是个男人都会心软。但是此刻在洪府前厅里的几个男人,一个是即将执掌吴国皇印的赫连远,一个是邪肆不羁的无澜,还有一个便是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北燕美太子独孤煜……他们三个,是男人不假,却都是人中龙凤,那泪点自然也与众不同。 “哈哈……” 赫连远任由洪欣婉哭诉,视线始终纠缠在云紫璃脸上,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倒是安坐一旁的独孤煜闻言哈哈大笑。 俊美如谪仙的脸上,笑容灿烂如夏日艳阳,他的目光却依旧那么冰冷,“不过一个赝品,妄想换了真品不说,还口口声声,大言不惭的说什么将功抵过,何为功?何为过?”说话间,独孤煜冰冷的视线,如寒芒一般,射向洪欣婉,凤眸半眯,冷冷笑着“就你也配与端王正妃相提并论?” “什……什么?” 这是洪欣婉第二次被人比做赝品了,不过此时此刻,她顾不得动怒,而是瞪大了瞳眸,脸色煞白,满是不置信的再次看向云紫璃:“她怎么可能是端王正妃?” 她从来都知道,自己音容相貌肖似端王妃。 是以,在她的认知里,端王妃与她生的一样貌美倾城,可是云芝却……她的眉,她的眼……全都如此平庸。 她怎么可能是传说中倾国倾城的端王妃? “你说的对,我不是端王妃!” 云紫璃淡淡勾唇,冷淡的目光中,寒芒闪闪的缓缓朝着洪欣婉走了过去。 “你……你别过来!” 洪欣婉看着云紫璃的目光就像看见了鬼似的,她连滚带爬的起了身,连连后退了好几步,直到抵到了身后的桌案,这才停下脚步。“你想做什么?” “我能对你做什么?” 云紫璃看着洪欣婉面色惨白的样子,一脸的讥笑:“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我不是端王妃,我……我现在是你哥哥洪寿的妻子,是你处心积虑,不惜牺牲自己,才为你自己谋来的嫂子!” “不!你不是!” “你不是!” 在洪欣婉情绪失控的大喊之时,一直紧紧盯着云紫璃的赫连远,终于在压抑中爆发,沉声怒喝一声,“我若知是你,如何会答应你嫁给别的男人?” 因赫连远的怒喝,云紫璃感觉到自己腹中一阵翻涌。 伸出手来,默默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她转身向后,终是正眼看向赫连远:“你不知是我,你便可以强人所难?赫连远,你还没当皇帝呢,便如此荒唐,来日若坐上了皇位,岂不要做个地地道道的昏君?” 听到云紫璃的话,厅内众人,全都噤若寒蝉,大气儿都不敢喘了。 要知道,以前的时候,就没人敢在赫连远面前嚣张,如今他天下在握,即将成为九五之尊,就更没有谁敢对他不敬了。 可是云紫璃,却说他荒唐,骂他昏君? 纵是赫连远的女人,又十分的得宠,她如此谩骂,这……这得有多大的胆子才行啊! 独孤煜嘴角一弯,笑了。 他的妹妹,当如此! 而无澜,则幸灾乐祸的看向赫连远,心里总算舒坦了些。 这两人心里乐了,舒坦了,可赫连远眼底却闪过一丝阴霾,从小到大,连父皇都不曾骂过他,可是他的乐儿却……看着云紫璃脸上那张掩去真容的人皮面具,他心中想怒,又怕弄巧成拙,再把人气跑了,只得忍下这口气,紧蹙了眉头,“罢了,本就是我做错了,你想怎么骂就怎么骂,不过……你戴的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难看死了!”说着话,他起身上前便要将云紫璃脸上的人皮面具揭去。 “别碰我!” 就在赫连远的手,即将触到云紫璃的脸时,她眸华怒瞪,蓦地抬手,打掉他的手,然后在他的注视下,后退一步,冷冷哼道:“你的这双手,才刚碰过别的女人,我嫌脏,肚子里的孩子,也嫌脏!” “乐儿……” 被自己心爱的女人嫌脏,不是什么美好的事情,可是赫连远看着云紫璃拒人于千里的冷淡模样,他心头微痛,却还是柔了声音。 “端王爷叫谁呢?” 看着赫连远在自己面前放低姿态,云紫璃本该高兴的,但是她的心里却没有多少快意,只觉酸酸涩涩,实在堵得慌。 想到他对自己的隐瞒,想到他方才那样抱着别的女人,想到……想到过去几个月,孕吐时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云紫璃的心里,那隐藏在最深处的怨怼,全都浮出了水面。 只见她自嘲笑着,冷冷淡淡的对赫连远道:“王爷的乐儿,已经换做她人,我不是王爷的乐儿,而是这洪府的女主人!” 语落,她深吸一口气,转身便要离开。 赫连远见状,蓦地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而自被赫连远一脚踹在胸口,吐出鲜血受了重伤的洪寿,此刻总算回过味儿来,心知云紫璃此时若是走了,他的命怕是得交代在这儿,他极力忍着剧痛跪趴在地,朝着云紫璃拜道:“洪寿瞎了狗眼,冒犯端王妃,还请端王妃念在洪寿这个几个月的照拂,为洪寿在王爷跟前说句话,给洪寿一条生路!” 语落,他伸手扯了扯一直怔愣在一侧的洪欣婉。 洪欣婉回过神来,虽心中不甘,面上却不敢表现出丝毫,也跟着颤巍巍的跪伏在地:“求王妃饶命!” 见兄妹如此,云紫璃心中冷笑连连。 暗道这两兄妹,为了逼她就范,对她百般算计,这会儿却又求她救命,真当她是圣母不成? 她心中冷哼一声,觉得多看他们一眼都浪费力气,转头对赫连远怒道:“放手!” “不放!” 赫连远坚定摇头,紧握着她手腕的大手,再次加大力道。 云紫璃皱眉,怒瞪他一眼,想要用力甩开他的手。 但是,她用尽力气,甩了又甩,却总是无法如愿。 终是,因剧烈的动作,而引起胎动增多,她心下一沉,想也不想便扬起手来,啪的一巴掌扇在赫连远的俊脸上:“放手!”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前厅。 惊得一众人等全都张口结舌! 便是一向见惯大场面,始终笑盈盈的独孤煜,也微张了嘴巴,一张俊脸似笑非笑,竟透着几分滑稽! “放手!” 这一次,开口的是无澜。 赫连远闻声,眸色一厉,转头看向无澜,却见无澜面色凝重,紧皱着眉头看着云紫璃的肚子。 彼时,云紫璃虽与赫连远怒目相向,但是她方才打人的那只手,却紧紧捂着自己隆起的肚子。 “阿远!” 无澜抬头,看向赫连远:“让孕妇生气,后果可是很严重的!”他说话的时候,神情凝重,目露担忧,还像在提醒赫连远如果还想要自己的孩子,就赶紧放手! 赫连远心头一惊,如触电一般,松开了云紫璃的手腕。 云紫璃伸手,轻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又蔑视了眼跪趴在地上的洪氏兄妹,面无表情道:“赫连远,带着你的乐儿,有多远滚多远!” 语落,不去看赫连远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的俊脸,她身形微转,面向安坐一侧的独孤煜:“今儿我有些累了,明日再跟哥哥叙旧!” 她如此一唤,赫连远和无澜不觉怎样,洪氏兄妹却是身形瞬间一震! 她,不是云家的女儿吗?怎么会唤煜太子为哥哥? 可是她就那么唤了! 独孤煜静看着云紫璃,又将视线落在她的肚子上,到底无奈的叹了口气:“其实,母后有些东西命我带给你……” 独孤煜此话一出,洪氏兄妹那叫一个面如死灰,顿时双双如筛糠般不住的轻颤着。 云芝是云紫璃,已然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如今,云紫璃居然又跟独孤煜成了一母同胞的兄妹,这对他们兄妹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让枭山把东西先送过来!” 云紫璃如是淡淡言语,摆明了今日不想跟独孤煜多说什么,转身便朝着门外走去。 “乐儿!” 赫连远见她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抬步便要去追,却见红光一闪,被无澜挡住了去路。抬起头来,直面无澜,他危险眯眼:“你想拦我?” “我拦你又如何?” 无澜冷笑着,视线扫过洪氏兄妹,面色幽然地啧啧讥讽道:“这对兄妹,早就想要逼着小璃儿做洪家的妾,是小璃儿一直不答应,你倒是好,一来就给他们做了主……阿远啊!奇事天天有,今日特别多!人家都是把别人的女人算计成自己的,你竟然为了一个学自己女人学的不伦不类的赝品,把自己的女人任人算计了去,真真是让我夸目相看啊!” 赫连远脸一黑,怒瞪着无澜:“让开,别逼我动手!”</p > “不让!” 无澜耸了耸肩,一副你奈我何的无赖样子。 赫连远的脸色,已然黑到不能再黑,眼看着无澜不让,他作势便要动手,却听边上的独孤煜轻声说道:“如今她正在气头上,你过去打算如何?气的她动了胎气?然后一尸两命?” “独孤煜!” 赫连远转身,双目欲眦的瞪着独孤煜:“她是你妹妹!” “你也知道她是本太子的妹妹啊!” 独孤煜轻哼一声,说话的语气极为讽刺:“你把本太子的妹妹,胡乱便许了人,是不是应该给本太子一个交代?” 独孤煜此言一出,赫连远面色顿时黑如锅底,跪在边上早已吓得快要魂飞魄散的洪氏兄妹,终于被这最后一根稻草压垮,只见他们面露惊骇,全都瘫坐烂泥。 “把这两个碍眼的东西给本太子丢出去,本太子看着心烦!”独孤煜似是在看死物一般,不以为然的扫了两人一眼,对枭山命令的同时,还不忘吩咐道:“记得办完了差事,把母后给的东西,送去给公主!” “是!” 枭山领命,上前一手一个,提着洪氏兄妹便出了前厅。 至此,前厅之内,只剩下了独孤煜、赫连远和无澜三个男人。 满是兴味的眼神,在赫连远和无澜身上扫了扫,独孤煜伸手,立即便有人奉了茶,掀起茶盖子,优雅的浅啜一口后,他讪然笑道:“人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今儿咱们三个男人聚到一起,应该也是一台不错的戏码!” “煜太子不是要阿远给你一个交代吗?”无澜挑眉,在看了赫连远一眼后,邪肆一笑,“这台戏,我还是不要参与的好!” 语落,他不等独孤煜和赫连远出声,大步迈起,施施然离去! 见状,独孤煜不置可否的笑了下,赫连远则眉宇紧皱,始终不曾舒展。 沉默片刻,他收回视线,转头看向独孤煜,沉了眉眼,道:“事情已出,你打算要本王如何交代?” “好说!” 独孤煜薄唇轻勾,微微的弧度,格外好看,在瞥了赫连远一眼后,他转头喊了身后的影卫:“枭成!” “是!” 枭成闻声,应是,几个闪身,再回独孤煜身后的时候,赫然已将晚宴上的酒坛,全都摆到了赫连远面前。 赫连远见状,眉心处不由皱成了川字。 独孤煜抬手,指着赫连远身前的酒坛,说话的声音,温润如风:“先把这些酒喝了,咱们再接着往下议!” 闻言,赫连远心下一滞,却又压下心中翻滚的情绪,霎时阴沉地看着独孤煜:“煜太子在开玩笑?” 他酒量极好,但是这么多酒喝下去,定然也不会好受。 独孤煜脸色微变,但依然浅笑道:“你若觉得本太子是开玩笑,那便算是玩笑吧!”不过说着话,他已然起身,摆明了你不喝酒,今儿就什么都免谈的态度。 赫连远见状,心下那个怄啊! 可是,谁让人家是大舅哥,自己又爱着人家的妹妹呢? 到底在心中无奈叹了一声,他面色阴沉提了酒坛……一坛酒,两坛酒,三坛酒,一坛一坛又一坛,直到将最后一坛酒饮下,赫连远放下酒坛,俊脸泛红地看向独孤煜。 “这才算有点诚意!”独孤煜含笑看着他,对他的表现,十分的满意。从容起身,他长身玉立,静看着赫连远道:“赫连远,你可知道,其实我本来决定,是今夜便带她离开,并不打算给你任何机会的!” “是吗?” 赫连远轻笑着问道:“既是如此,煜太子又为何改变了主意?” 独孤煜冷笑了下,不再看赫连远,而是转身望向窗外,幽幽问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赫连远皱眉,凝着独孤煜的背影。 “以你的聪明,会认不出自己心爱的女人?”独孤煜回头,幽冷如魅的眸子盯着他:“为什么你明明知道是她,却还由着她嫁给洪寿,跟洪寿跟你一起敬酒?” “什么叫我明明知道是她?” 赫连远俊朗的眉梢,挑的高高的,对独孤煜淡淡的笑着:“我若知道是她,还会看着她嫁给别人?” 独孤煜闻言蹙眉:“赫连远,别给我打哑谜,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 几坛酒水进了肚,赫连远直觉自己浑身都燃烧了起来。强自压下不断冲向脑海的微醺之意,他满是疲惫又颓然的跌坐在身后的桌案上,无奈叹道:“独孤煜,你没有爱过一个人,不知道爱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闻言,独孤煜的眉头,蹙的更紧了。 赫连远见状,笑的有些落寞,略带几分酒意:“你说,人是不是很奇怪?以前我以为她死了,四年清心寡欲,倒也不觉得怎样,但是当她重新回到我身边之后,我却发现没有她的日子,对于我来说,每时每刻都是 一种煎熬!” 说到这里,赫连远回想着过去这几个月里饱受的相思之苦,苦涩一笑,伸手拿了筷子想要夹些菜来压压酒劲儿,却夹了几次都夹不起来。 无奈之下,到底泄了气,他丢下筷子,就那么坐在桌案上,一副落魄贵公子模样,“她躲了我那么久,如今好不容易被我找到,我自然要事事顺着她的心意!” 今日,在晚宴上,他并没有认出薄纱帐中的人,便是他的乐儿。 但是,后来洪寿请婚,云紫璃开出那些条件的时候,他便已然察觉她的身份。 那个时候,他的心情是怎样的? 初时是激动! 激动之余伴着悸动! 看到她大腹便便时,是震惊而狂喜! 当然,还有……小心翼翼! 他怕惊了她,也惊了她腹中他们的骨肉! 如此,便只得顺着她的意思,不管是她想要整治洪氏兄妹,还是想要整治他,他都甘之如饴的配合着,直到最后……她自己揭开真相! 人前的赫连远,从来都是矜贵清雅的,但是现在……这是独孤煜第一次见赫连远如此落魄,看着这样的他,独孤煜早前准备好的那些刁难之词,一时间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赫连远……”有些怔愣的,看了赫连远半天,他不太自然的轻咳一声,叹道:“其实,本太子还是一贯的主张,不同意乐儿跟你!不过如今乐儿身怀六甲,我又不能让自己的外甥或是外甥女没有父亲!” 赫连远眉头轻皱了下,但是很快便舒展开来,就那么抬头望着他,等着独孤煜继续说下去。 片刻之后,独孤煜微眯着眸子,转身向外,冷漠而低沉的声音中,是身为上位者才有的肃杀:“赫连远,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她为你吃了那么多的苦,倘若来日你负她,我穷其一生,也要横扫你赫连氏的江山,让你赫连一脉成为阶下之囚!” “你放心,不会有那一日的!” 赫连远出声,因自己满口的酒气,忍不住蹙了下眉心。 “我给你三日时间,让你想法子求得她的原谅。”独孤煜望着窗外跪在雪地里的洪氏兄妹,笑的十分邪恶:“如果,三日之内,你得不到她的原谅,那我只能将她带回北燕了!” “一言为定!” 听闻独孤煜的话,赫连远精神一振,从桌案上起身,他脚步虚浮的向外走去。 聪明如独孤煜始终不曾发现,他出门之时,唇角勾起的那抹弧度,是多么的意味深长…… *** 云紫璃离开前厅之后,并没有立即回住处,而是由阿媚陪着,静静行走于寒夜之中。 头顶上空,月色妖娆,却略显清冷。 眸华凝注在夜空中的繁星上,云紫璃随着阿媚的步子,缓缓前行。 “姐姐还在生王爷的气?”沉寂许久,阿媚终于忍不住开口问着云紫璃。 云紫璃脚下的步子,随着阿媚的话而微微顿下。 阿媚抬眸睨着她柔美的侧脸曲线,略一犹豫,开口道:“我没想到,姐姐居然会真的……” “真的跟洪寿跪下向王爷敬酒?”云紫璃轻轻垂眸,说着阿媚不曾说完的话,却不看阿媚,只淡淡说道:“阿媚,其实这件事情,从一开始便可以阻止的,可是便是过去了几个月,我仍在气他的隐瞒,且洪氏兄妹实在可恶,而无澜他……我给不了他想要的,不过是想顺了他的心思,让他出口气罢了!” “阿媚知道姐姐的意思了。” 阿媚轻应一声,不再多言,扶着她再次迈开步子。 云紫璃还在气着赫连远吗? 当然! 不过便是再气,也没有怀着他的孩子,去嫁给别的男人的道理。 还有洪氏兄妹! 便是想要教训她,她可以有一千种,一万种的方法,完全不必行今日之极端! 所以,事情会到了今日这种难以收拾的地步,在阿媚看来,大部分的原因,还是出在无澜身上。 无澜对云紫璃的好,阿媚一直看在眼里。 即便云紫璃腹中怀的,是别人的骨肉,他也不曾慢待过。 试问,天下有几个男人可以做到如此? 他对云紫璃,实在太好。 可是……面对这样好的男人,却做不到去爱,想来在云紫璃心中定是觉得有所亏欠, 这才由着他胡闹吧! 想清楚了其中关键,阿媚终是忍不住在心里暗暗一叹! 这感情的事情啊,还真是两个人的事儿,若是多出第三人,便只能是剪不断理还乱啊! 两人回到住处的时候,无澜早已等在前厅里。 见阿媚搀着云紫璃回来,他温润一笑,缓步上前,迎着她们进了屋子。 扶着云紫璃坐在床榻上,无澜关切的问道:“不是说很 累了吗?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过去的几个月,云紫璃脸上的笑容,比之以前多了许多,可此时,她的脸色,却透着浓浓的疲惫感。 “不过去散散心而已!”微侧着身,对无澜勉强的笑着,云紫璃轻轻挑眉:“今日这场戏如何?可还对师傅的胃口?” “你说呢?”无澜伸手,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发髻,“臭丫头,谁让你跟洪寿一起给那个贱人敬酒的?” “不这样,你心里怎么能痛快?!” 云紫璃叹息着轻轻出声,静静的看着无澜:“今儿赫连远估计肠子都得悔青了!” “那也是他活该!眼下你哥哥正收拾他,定然不会给他好果子吃的!”无澜哼了一声,幸灾乐祸的笑了笑,才深看了云紫璃一眼,对她说道:“折腾了那么久,你也累坏了,赶紧歇着吧!” 说着话,他替云紫璃掖好被角,起身便要离开。 “师傅!” 看着无澜要走,云紫璃忽然出声喊住他! “嗯?!” 无澜回转过身,眼神温和的看着云紫璃。 云紫璃唇角,再次微微上扬,轻道:“我有话要说!” “你说!” 无澜浓眉微蹙,转身回到榻前。 云紫璃对无澜轻笑着,道:“日后,寻一个真心为你的女子,好好过日子吧!” 听她这么说,无澜并不觉得意外,只是开口问道:“这世上,还有另外一个云紫璃吗?若是有的话,我便娶了,好好过日子!” “你……”唇角,轻轻动了动,云紫璃语带无奈:“你配得上这天下最好的女子!” 闻言,无澜的眉心,紧蹙了下,却又趋于平缓,沉吟片刻,道:“你一心想着跟赫连远回去,却又担心我,放不下我,是吧?” 闻言,云紫璃眉心微颦! 担心他?放不下他? 还真是如此。 不过,便是如此,她却不能诚实的回答他! 她想要无澜幸福,而无澜幸福的前提,便是将她放下,可是倘若她如实回答了无澜的问题,只怕他知道她确实担心他,放不下他,他便更做不到放下了。 这个问题,是真的矛盾啊! “你不必给我答案,只要记得,一句话即可!” 半晌儿,等不到云紫璃的回答,无澜不以为然的笑了下,动作轻柔的为云紫璃将滑落的被子盖好,他温柔的对她笑着说道。 “哪句话?” 云紫璃蹙眉,追问道。 无澜淡淡勾唇,眼底的神情,不似过往那样的不羁,而是云紫璃十分陌生的凌厉:“在这个世上,有三个男人会无条件的宠你,这三个人,一个是北燕的当朝太子,一个即将在吴国登基称帝,另外一个则可以为了你倾尽天下……所以,小璃儿!你要记住,以后你不管你在哪里,面对什么人,都可以恣意的活,嚣张的过,不必看任何人的脸色!” 闻言,云紫璃心头一震! 但是很快,她便会心笑了。 她的脸色,虽然有些疲惫,但是笑容,却是由心底而发的。 见她如此,无澜自床前起身,然后再次转身向外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云紫璃的心底忽然涌起一丝不舍。 “无澜!” 来不及多想这种感觉来自于何,云紫璃便已叫出了他的名字,不是师傅,而是他的名——无澜! 无澜又一次转身,笑看着她,薄而性~感唇角,泄出一抹颠倒众生的笑意:“又怎么了?” 云紫璃张嘴,刚要说些什么,阿媚便匆匆忙忙的进了门:“姐姐,王爷带着他那个野心十足的手下和那个赝品,一动不动的站在院子里吵着要见姐姐呢!” ---题外话---云麻麻人品大爆发,今天依旧万字!感谢香香公主慧的钻石,鲜花和月票,感谢13707895777的月票,感谢13001967320的月票,感谢闻鸡起舞伊利丹的月票,谢谢大家,加更送给你们,还有没有赏了?有的话,明天依旧万更哦~~ 第150章 残忍(万字必看) 听了阿媚的禀报,云紫璃面色微寒。 今儿白日里落了雪,到了晚上雪虽是停了,天气却是冷的厉害,那冬日的风,吹在脸上,像是一把生了锈的刀子,让人觉得钝钝的疼。 可是赫连远却深更半夜的,带着他那得利的手下和洪欣婉,就那么站在院子里! 他这样,说是要见她,其实说白了,不过是逼着她相见罢了! 哼! 他是吃准了她舍不得他挨冻受冷吧丰? 无澜心下了然,嘴角嘲弄一勾,对云紫璃提议道:“这天寒地冻的,冻坏了可怎么好?” “要不,让他先进来?” 云紫璃眼帘轻抬,眸光流转的看着无澜,只眼角露出的浅笑,道明了她对无澜的调侃! “随你!” 无澜唇角再扬,俊脸上笑容更盛,眼底却尽是晦涩:“反正他进不进来,你心里向着的总是他!” 云紫璃被他自怜自哀,像是吃不到糖果的孩子般的样子逗的扑哧一笑,轻轻掩唇,叹道:“他不过是想用苦肉计来让我原谅他,我却偏偏不让他如愿,想冻着随他去就好!” 闻言,无澜有些意外,很快便淡笑着问道:“你迟早都要原谅他的,早原谅和晚原谅,又有什么区别?” “那区别可大了去了!” 云紫璃挑眉,侧身躺的有些累了,平躺了下也不舒服,索性又躺了回来:“我想原谅他的时候,是心甘情愿的,但是他现在这样,却非我所愿……男人啊!都是有劣性根的,我这次若趁他的心,如他的意,轻易原谅了他,这样的事情,他来日还会再犯!” 无澜听着云紫璃的话,一脸受教的点了点头。 他想跟她说,这样的错误,赫连远绝对不会再犯第二次。 但是,话到了嘴巴,他却有些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心中暗道:让那贱人在外面冻着去吧,他呀的活该,关他什么事儿? 他非圣人,自然也不想当圣人! 见无澜只笑不语,云紫璃眸华微转,对阿媚说道:“他爱在外面喝冷风,便让他喝去,你只管告诉他,姑奶奶我现在心情不好,不想见他!” “……是!” 阿媚迟疑了下,见云紫璃神情坚定,一副打定了主意的样子,只得点了点头,就在她转身准备出去的时候,却听云紫璃又道:“我累了,想要好好歇息,关于他的事情,不必再报!” 闻言,阿媚神情一肃,应了声知道了,便退了出去。 看着阿媚出去,无澜轻笑着问着云紫璃:“你方才唤我作甚?” 经无澜这么一问,云紫璃方才想起来,刚刚无澜要走的时候,她一时冲动喊了他的名字,想起方才那种莫名的不舍情绪,她对无澜微微笑着:“不过是白日落了雪,让你慢些走,莫要摔了!” “放心,我会好好走路的!” 无澜深深地看了云紫璃一眼,见她神情疲惫的样子,毫不掩饰眼底的心疼,垂首取了一瓶丹药递了过去:“这是安神丸,你吃两个,能睡的更安稳!” 看着无澜递来的药瓶,云紫璃想告诉他,她从小到大是被姑婆拿各种药材泡大的,一般的药在自己身上不会起太大的作用,还有就是她身怀有孕,不想吃任何药物之类的东西! 但是,不等她开口,无澜便似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一般,正了脸色说道:“这是方才枭山送来的!” 闻言,云紫璃神情一怔! 但是很快,一晚上思虑重重的她方才想起,她的母后让独孤煜捎了东西给她。 如此,再怔怔的看着无澜手里的药瓶,她心中已是百感交集。 这安神丸,是母后让哥哥带给她的? 想到她失踪之后,母后定然担心的厉害,可她恢复记忆之后,却为了赫连远,对哥哥避而远之,一直不曾去见过母后…… “其实……在两个月以前,我便将你有孕的消息,秘密传给了北燕皇宫!沈皇后说到了孕后期,身子沉了,睡眠也会很差,便亲自动手为你配了这些药!”看着云紫璃神情怔愣,满是复杂的神情,无澜轻轻蹙眉,往回走了几步,把手里的药瓶塞到了云紫璃手里,语重心长道:“人各有志,不能强求,你的生活可以自己选择,所以你有权决定是否留在赫连远身边,但是燕皇和沈后是你的生身父母,他们有权利知道自己的女儿,现在身在何处,境遇如何……” “你别说了,我都明白!”心中,似是有针在一下一下的戳着,云紫璃心痛之余,紧握了手里的药瓶,忍不住涩然苦笑:“说到底,我不过是个不孝之女……还是你想的周全些!” “那你好好歇着吧!” 无澜再次转身向外,他脸上那温暖的笑容始终都在,可就在他跨出门口的那一瞬间,他的眸华蓦地一敛,脸上的笑意,也跟着消失不见! 直到在门外站了半晌儿之后,他才悠悠的叹出口气! 不 管他做的多好,在他的小璃儿心里,总是向着赫连远的,纵是赫连远狡诈到让人想要抽死他,她喜欢的人,还是赫连远。 如今,赫连远来了,也该是他功成身退的时候了…… *** 屋外,寒风凛冽,赫连远身着大氅,静立院中,犹如一座精琢而成的雕塑一般。 看着无澜从屋里出来,他眸色微敛,唇角露出浅淡的笑意。 迎着他的浅笑,无澜一步步上前。 离得赫连远近了些,扑面便是浓郁的酒气,无澜微眯着眼睛,看着在笼光下一脸潮红的赫连远,不带多少情绪的说道:“阿远,算计来算计去,小心弄巧成拙,得不偿失!” 赫连远皱眉,看着无澜笑:“我不知你此言何意?” “不知便罢了!” 无澜看着他的笑,便恨不得给他一拳,愣着脸如是甩了他一句,脚下步伐不停:“我只怕你白白挨了冻,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怎么就知道,我会竹篮打水一场空?”赫连远脸上的笑微冷了下,眼看着无澜就要走到自己面前,却没有要停下的意思,赫连远清越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不管怎么说,过去几个月,我该谢你!” 无澜闻声,又向前走了一步,与赫连远以相反的方向并肩而立:“我照顾她,不是冲着你,所以……你也用不着谢我!” 赫连远淡淡笑着,望向云紫璃的窗口:“便是如此,我还是要谢你!” “随便你!”无澜凤眸微眯着,偏头看向赫连远,余光扫过跪在赫连远身后的洪氏兄妹,他面露鄙夷的冷冷说道:“赫连远,我对她,比你对她好,她之所以选择你,不过是你比我多了幸运两字,但是幸运也有用完的时候。这一次,是最后一次,若是下一次,你再惹她伤心了,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她留在我身边!” “好一个不惜一切代价!” 赫连远转头,看向无澜,见无澜面色坚定,不似说笑,他心中暗叹,自己到底有多差劲儿,先是独孤煜,又是无澜,一个两个的全都对他放着狠话! 看来,以后对他要看紧他的小丫头,否则这一个两个虎视眈眈的,保不准什么时候就真的把人给抢走了。 心中危机意识加强,他深吸一口气,对无澜郑重说道:“我不会给你机会的!” “谁知道呢!” 无澜邪肆一笑,大红色的袍袖一甩,抬步离去。 夜,已深。 冬夜寒凉。 正是最冷时。 *** 暖室内,云紫璃正在床上来回烙着煎饼。 自从怀孕的月份大了之后,她的睡眠,便越来越少了。 无澜走后,一身疲惫的她,躺在床上,又一次失眠了。不停的辗转反侧,来回挪动自己笨重的身子,她想要找个可以尽快入睡的姿势。 但是…… 无数次,她只要一闭上眼,白日所发生的一切,便如走马观花一般在她的脑海中不停流转。 无澜的执着,洪寿的野心,洪欣婉的得意,和赫连远抱着洪欣婉时的万份柔情…… 时间,在渐渐的流逝。 她的脑海中却仍旧一片清明! 辗转过身,望着紧闭的窗棂,她知道,只要自己起身立在窗前,便可以看到赫连远。 但是她却生生忍住了起身的冲动! 她爱他,不假! 但是也怨他! 更为一直被她拒绝的无澜不值! 还有,对她自己的鄙视。 为何,无澜那么好的男人她不去爱,却偏偏在赫连远这个妖孽身上失了心? 这种情绪,很负面。 终是让云紫璃狠下心来,不去想窗外想用挨冻这招苦肉计让自己就范的赫连远,倒出一颗安神丸,和着水服下之后,在不知不觉中,沉沉睡去。 一夜好眠! 翌日,云紫璃醒来的时候,已过是辰时。 窗外,又下起了大雪。 看着窗外白茫茫的雪景,她心头一滞,忙坐起身来,对门外喊了一声:“阿媚!” “在呢!” 阿媚声落之时,推门而入,一脸关切的看着云紫璃:“姐姐可是觉得不舒服?” 云紫璃张嘴,想要问赫连远的情况,却转念一想,那人那么尊贵,多半下雪的时候就走了,松了口气的同时,不禁心下涩然的下了榻:“没有,我只是想问问眼下什么时辰了。” “刚过了辰时!” 阿媚上前取了冬衣,边给云紫璃更衣,边出声说道:“昨儿夜里,煜太子除了差人送来了安神丸,还差人送来了些吃食,吩咐今早热来给姐姐用。” “哥哥从来最知我的口味,今儿我们可以大饱口福了!” 云紫璃轻笑着穿了穿好了衣裳,披散着长发坐在梳 妆台前,对阿媚吩咐道:“去取些药水来!” 她脸上的人皮面具,因为戴的时间长,是以特殊方式固定的,若是取下,需用特殊调配的药水。 如今,既是她的身份已经明了,那么这张人皮面具,便也用不着了。 不久,阿媚取了药水来,云紫璃将药水均匀的涂抹在人皮面具上,等了片刻后,方才将面具轻轻揭开。 菱花铜镜里,清丽容颜尽显,剪水秋眸中波光流转,云紫璃洁白的柔荑抚上眉梢,看着镜中自己,嘴角溢出一抹浅笑,眼神稍显迷离。 女为悦己者容! 她的这张脸,继承了父母全部的优点,自小在北燕便是出了名的倾城姝颜! 此刻,深深凝视着自己的容颜,云紫璃不禁讪然一笑。 虽然,她不喜欢洪欣婉,但却不得不承认,洪欣婉与她生的,真的极为相似。 若非十分亲近之人,只怕真的会被洪欣婉给蒙骗过去。 可是赫连远却知道,洪欣婉并不是他! 如若不然,他也不会开口就问洪欣婉的名字! 想到这一点,云紫璃忽然觉得,心里的火气,顿时消了些许。 身后,阿媚正在替她挽发。 看着云紫璃的神情,从欣悦到凝重,再到慢慢松弛,她默不作声的勾了勾嘴角,将发髻固定好后,轻声询问着云紫璃:“姐姐看看,怎么样?” 阿媚今日为她梳的是坠马髻,配以她绝色的容颜,看上去雍容中透着几分清雅,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云紫璃看着镜中美人,含笑抬手,轻轻抚触阿媚刚刚固定好的髻团,一脸的浅笑:“你梳头的手艺,是越发精进了!” “多谢姐姐夸奖!” 阿媚毫不谦虚的笑着,刚扶了云紫璃站起身来,便见孤星一脸凝重的进了门。 “怎么了?” 孤星素日,十分的沉稳,如今她一脸凝重,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孤星朝着云紫璃恭了恭身,一脸为难道:“禀主子,端王爷方才在外面昏倒了,您看……” “你说什么?” 云紫璃一直以为,赫连远早就回去了,眼下听孤星说他在外面昏倒了,她一时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不是早就回去了吗?” “没有!” 孤星摇了摇头,对云紫璃道:“端王爷从昨夜开始一直站在院子里,这都整整一夜工夫了。” 闻言,云紫璃心下一紧,抬步便向外走去。 阿媚见状,忙快行两步,跟上她的脚步:“姐姐走慢一些,莫要摔了,王爷不会有事的!” 云紫璃听到了阿媚的话,但是却充耳不闻,边往外走,边问着孤星:“他人呢?现在还在外面冻着吗?” “已然抬到西厢了!” 孤星回了一句,云紫璃已然出了门。 门外,极冷。 洁白的雪地上,洪寿和洪欣婉兄妹二人,全都冻得脸色发紫,不停的哆嗦着。 远远地,见云紫璃被阿媚和孤星簇拥着出来,洪寿脸色变了变,想要看清她的脸,却被阿媚挡的死死的,他想要张嘴说些什么,却又因胸口的伤,和整整一夜的严寒,只能哆嗦着嘴唇,半晌儿只嘟囔了句:“王妃……” 洪欣婉被冻了一夜,此刻早已精神崩溃了。 此刻听洪寿喊了声王妃,她顺着洪寿的视线望去,只看到云紫璃被阿媚和孤星簇拥着消失在西厢门口的背影,她心下大急,不禁开口喊道:“王妃,念在我哥哥曾收留您的份儿上,您就饶了我们兄妹二人吧!” 闻声,刚刚走到西厢门口的云紫璃脚步蓦地一顿! 彼时,孤星已然打起了帘子,见云紫璃停下脚步,不禁轻声催促:“主子,外面太冷!” “是太冷了点儿……把他们兄妹,先带到前厅去,待会儿我自有计较!””云紫璃轻叹一声,回头冷冷地看了眼在雪地里瑟瑟发抖的洪欣婉,眼底精光一闪,看了眼已然打了帘子的孤星,对孤星吩咐一声,抬步迈过门槛儿。 西厢房里,炭火烧的正炽。 榻上,赫连远面无血色的紧闭着双眼,榻前,二文正面色凝重的替他把着脉。 云紫璃行至榻前,伸手覆上赫连远的额头,感觉到手底下惊人的烫意,她心头不由一震! 半晌儿,见二文结束诊脉,她忙蹙眉问道:“王爷的身体不是很好吗?何以身受重伤的洪寿没事,盈盈弱弱的洪欣婉也没事,反倒是他出了事?” “王爷昨夜过来的时候,被煜太子逼得喝了不少的酒!”二文起身,朝着云紫璃恭了恭身,先将赫连远为何喝酒的原因交代了,然后接着说道:“按理说,冬日饮酒,是暖身的妙法,但是饮酒太多,便会引起身体燥热,再遇严寒,两两相激,便会成了王爷这般……” 听了二文的话,云紫璃紧绷的心弦,终于松 了下来。 但是很快,她看着赫连远的目光,便变得冷冽起来,直到不久后,冷笑着开口说道:“赫连远,我知道你醒着,不用再装了!你知道自己饮了酒,故意站在外面,不就是为了逼我现身吗?现在我就在这里,你倒是睁开眼睛啊!” 声落,榻上脸色苍白,双眸紧闭的赫连远,竟是轻颤着眼睫,缓缓睁开了眼。 紧紧地凝着云紫璃微冷的俏脸,赫连远无力一叹,声音发软:“乐儿,我好难受……” “你难受,” 云紫璃看着赫连远有气无力的样子,心里除了疼,便是怒了:“不过是你自找的,又能怨得了谁?” 云紫璃的脸色,是冷的。 但她的深幽的眸底,却是熊熊怒火燃起的光华。 知她动了真气,赫连远虚弱声道:“你不要生气,我喝那些酒,也是有原因的……你哥哥他,要我喝了那些酒,才肯跟我谈你的事情。” “所以你就喝了?” 云紫璃挑眉,双手抱胸,斜睇着赫连远,依旧冷言冷语道:“我倒是头一回听说,你赫连远竟然是那么好说话的人!我哥哥让你喝你就喝啊!他让你去死,你是不是就要去死!” “这不是为了你嘛!” 赫连远呻吟一声,拉过云紫璃的手放在自己滚烫的额头上,撒着娇:“乐儿,你摸摸,我发烧了,这会儿我浑身都觉得冷,是真的难受!” “现在知道难受了,早干嘛去了?” 云紫璃说不心疼赫连远,那是假的,但是此刻,她的心里还赌着一口气,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对他和颜悦色! 用力将自己的手从他的大手中抽离,她静静地看着他,像是不认识他一样,眼底满是失望的向后退了一步,:“赫连远,你明明知道,自己喝了那么多酒,若是在外面冻上一夜,必定会出事,却还是一意孤行!你这样做,无非是为了让我心疼,逼我原谅你!赫连远,你真是够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乐儿!” 在云紫璃向后退那一步的时候,赫连远的心便忍不住惊跳了下,此刻听着她的言语,看着她眼底的失望,他心弦紧绷着,俊美的容颜,透出几分焦急:“不是你想的那样,是你哥哥……他只给了我三日的时间,让我挽回你,还有就是,过去这几个月里,我是在太想你了,太想太想……” “我也想你!” 云紫璃打断赫连远的话,凝着过去几个月,虽然纠结却仍旧朝思暮想的那张俊美容颜,看着会他因为她的一句我也想你,而满面的狂喜,她苦笑着摇了摇头:“可我想的那个你,是一心一意爱着乐儿,宠着乐儿的那个你,而不是现在这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将一切责任都推给别人,对乐儿残忍,对你自己也残忍的……你!” 一口气,说完自己所说的话,云紫璃低敛了眸华,不再看他,转身便向外走去。 逼他喝酒这件事情,她那缺德哥哥确实做的出来。 但是,他逼着他喝酒,却并没有逼着他在她的院子里冻上整整一夜! 归根结底,问题还是出在他的身上。 她从来都极有主见。 只要自己认定的路,便会一条道走到黑! 但是此时此刻,她却对自己的决定有所怀疑! 赫连远,固然是爱她的。 否则他也不会心心念念想了她四年,而后又想方设法将她娶进了端王府,做了他的王妃! 但是,他的爱,却不是纯粹的。 他的爱里,有隐瞒,已然让她无法接受,可是现在她才发现,在这场她自认为两情相悦的情爱里,除了隐瞒,有的还有来自于赫连远的种种算计。 赫连远算计人的时候,从来都不会吃亏。 但是对她,他却做得到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来。 如此,按理说她该高兴,但是现在,她很生气,非常的生气! 气到多在这里多待一会儿,便会忍不住想揍他一顿! 看着云紫璃怒然离去,屋里的一文二文全都噤若寒蝉,垂首盯着自己的脚尖儿,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看着他们小心翼翼的样子,赫连远目光黯淡的叹了口气,有些无力的再次闭上双眼。 他所料不错,他把自己折腾病了,她果然心疼他,出来与他相见了,但是他错算了她的脾气,所以整件事情的结果并非如他所愿的,她看在他生病的份上儿,一切怒火烟消云散,而是,她余怒未消,又添新怒! 这个结果,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第一次,他算来算去,把事情给算砸了! 恍惚之间,三文面色凝重的进了门,将一封密信恭身呈给了赫连远:“王爷,军中有急报!” 闻言,赫连远面色一肃,自榻上坐起身来。 伸手接过密报,他一目十行,看完密报之后,心思电转,只是片刻之后, 便对一文吩咐道:“赫连堂,定了禅位之期,我们得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去看看洪欣婉在哪里!” *** 云紫璃离开西厢后,直接便回了前厅。 彼时,洪寿和洪欣婉,已然跪在前厅候着。 “参见王妃!” …… 见云紫璃进门,他们兄妹二人全都心神一震,朝着云紫璃叩首行礼! 云紫璃本就在气头上,现在心里自然也不痛快。 此刻看着跪在地上的兄妹两人,她没有让他们免礼,而是径直行至主位上坐下身来,一抬手便接过了阿媚递上的小米粥,津津有味的喝了起来。 见状,从昨夜到现在一直滴水未进的洪氏兄妹对视一眼,便面色难看的低下了头。 厅内,极静。 静到可以听到云紫璃吞咽小米粥的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碗小米粥下了肚,云紫璃接了茶盏开始漱口。 轻轻地,将口中的漱口水吐在痰盂里,她缓缓描绘着茶盏边缘的刻花,唇畔勾起的弧度,微微有些冷:“洪欣婉!欣婉小姐?” “欣婉在!” 听到云紫璃点名,洪欣婉身形轻颤了颤,小心翼翼的应了声,冻了一夜后,她已然青紫的脸色,仍旧不曾恢复。 美人落魄,我见犹怜,眉眼却依旧清丽非常,无论哪个怜香惜玉的男人看了,都会动那恻隐之心! 可是,云紫璃不是男人。 所以,此刻看着当初趾高气扬,如今却可怜兮兮的洪欣婉,她丝毫不觉得洪欣婉可怜,相反的她还觉得洪欣婉让人厌恶。 “方才我听到你的喊声……”云紫璃拿手里的茶盖子,轻轻摩擦着茶杯,沙砾相磨的声音,让人觉得毛骨悚然:“让本王妃看在你哥哥收留本王妃的份而上,饶你们一命?” “是……是!” 洪欣婉抬起头来,未语泪先落:“王妃,我们兄妹知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念在我们兄妹未曾铸成大错的份儿上,就饶我们一命吧!” “知错?” 云紫璃轻笑着,问道:“你们倒是来说说,你们都犯了什么错?” “我们……” 这一次开口的,不是洪欣婉,而是洪寿!只见洪寿吃痛的捂着胸口,再没了昨日的意气风发,只能面色难看的忍痛说道:“洪寿有眼不识泰山,瞎了狗眼,猪油蒙了心,冒犯了王妃……” 不管再如何有本事,如何钻营,洪寿也不过是个商人罢了。 眼下落魄至此,他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渺小,自己的野心,是多么的可笑。 他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一心逼迫要对方嫁给自己的女人,居然会是名声鹤立的端王妃。若是一早就知道,便是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生出半点邪念啊! 边上,洪欣婉听到洪寿的话,忙也跟着磕头认错:“欣婉年幼无知,无意中冒犯了王妃,还请看在……哥哥在战乱之时收留王妃的份上……” “够了!” 啪的一声,将手里的茶盏用力搁在桌上,云紫璃打断洪欣婉的话:“你口口声声说,是你哥哥好心收留了本王妃,事情当真如此吗?” 说着话,她视线一转,沉声对洪寿命令道;“洪寿,你来说!” “我……我……” 洪寿一连说了几个我,也不知是疼的还是急的,额头上冒起了豆大的汗珠。 他想否认! 但是如今云紫璃既然让他说,便定是知道了什么,若他否认的话,只怕还是逃不了一个死字! 见洪寿如此,洪欣婉心头惊跳不已。 只下一刻,便听阿媚冷笑着说道:“当初为了让姐姐住进洪府,洪寿你派了不少人到我们的暂住之地捣乱,这件事情,你……应该不会忘了吧!” 洪寿闻言,心中猜测得到证实,脸色瞬时一黑,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 “哥哥你……” 洪欣婉见状,如何还能不明白。 面如死灰的看了洪寿一眼,她微启红唇,刚要辩解自己不知情,把自己摘出来,便听云紫璃哂然冷道:“欣婉小姐不是说,你是要做王妃的吗?如今看来,你和你哥哥合力逼我下嫁于他,倒真的为你让了路!” “欣婉惶恐!” 洪欣婉这会儿子,花容失色,连死的心都有了。 早知云芝便是云紫璃,她打死都不敢在她的面前大放厥词,更不敢跟哥哥一起逼她就范……如今这一桩桩,一件件,只怕她们把地板磕穿,都没办法让云紫璃释怀! 曾几何时,她以为她会是高高在上的云,眼前的女子,势必是被她打落在地的尘埃。 可是现在,变成尘埃的人,却成了她…… 洪欣婉不知道,为何短短一日,就什么都变了。 “你们兄妹两个,一个逼着我 做妻做妾,一个扬言要占了我的王妃之位,你们说说……”云紫璃冷冷的看着洪寿和洪欣婉,声音沉下:“若是你们是本王妃,会放过你们吗?” “王妃!” “王妃!” 几乎是同时,洪寿和洪欣婉双双抬头,满是哀求的望着云紫璃,连连告饶,直呼该死! 云紫璃淡淡的看着两人,勾唇伸手抚上自己的肚子,一下又一下。 洪欣婉看到她轻抚肚子时的温柔举止,心头一跳,朝着云紫璃磕着头:“王妃明鉴,还请您为了府中的小王爷积福,饶了欣婉和哥哥,来日欣婉必定吃斋诵佛,以保小王爷安康!” 闻言,云紫璃眸华微眯,看着洪欣婉的眼神,微微有了变化。 这洪欣婉,居然想到拿她肚子里的孩子做文章,脑子转的倒也不慢,不过敢拿她的孩子说事,洪欣婉是绝对留不得的。 只是,一刀杀了她,又未免太便宜她了。 云紫璃敛眸,眉脚轻动着,轻抚着肚子说道“你们应该庆幸本王妃如今身怀有孕,要为孩子积福!” 这就是不杀他们兄妹了! 看着云紫璃轻抚肚子的动作,洪寿和洪欣婉兄妹两人心弦微松! 然,尚不等两人放松下来,云紫璃便又道:“我不杀你们,我让王爷杀你们!” 钝刀子杀人,才最痛! 她看着洪寿兄妹从紧张到放松,又从放松到紧张,忽然觉得无趣的很,径自站起身来,转身朝着内室走去。 “王妃饶命!” “王妃饶命!” 人的求生本能,总是一样的,看着云紫璃离开,洪寿和洪欣婉,几乎是异口同声的求着云紫璃饶命。 他们比谁都清楚,端王爷不会对他们手下留情。 这才想要从云紫璃手里求得一线生机! 他们想着云紫璃身为女子,总比端王爷心慈手软! 可是他们好像错了! 因为端王妃跟寻常女子,并不一样! 任他们喊破了嗓子,云紫璃都没有再理会他们,倒是残月孤星忽然进了门,一人提起一个,将他们又扔到了外面那个冰冷的世界里,并将云紫璃的话,带给了一文,由一文禀明赫连远…… *** 云紫璃怀孕近六个月,时常会觉得疲惫。 一路回对洪氏兄妹的讨饶声充耳不闻,她回到寝室后,便又躺回了榻上,准备再小睡一会儿,却忽然闻到一股属下的味道。 这是……安神丸的味道! 对于昨夜服用过的东西,到底是何味道,云紫璃还是分辨的出的,不过为何安神丸的味道,会如此之大? 敏感的蹙起眉头,云紫璃心中疑惑的同时,想要坐起身来,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竟浑身酥软无力。 心中,顿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轻抬纤手,掩住口鼻,对外喊着阿媚的名字。 可一连喊了几声,却总是无人应声! 片刻,轻微的开门声传来。 微微侧目,她看向门口方向。 来人,不是阿媚! 看着眼前模糊的男人身影,云紫璃的心中大恨,却顿觉双眼发沉,且越来越沉! 很快,她便渐渐的失去了意识…… ---题外话---又是一万字,啊啊,云麻麻多勤奋!!感谢13001967320的鲜花和钻石,感谢大家的咖啡,爱你们哦~~那个,明天还要不要万更了……大家说了算! 第151章 鬼啊!(万字必看) 赫连远酒后在院子里站了一宿生病的消息传到独孤煜那里的时候,他正在跟无澜对弈。棋盘之上,黑白各半,局势不明,他随手捻弄着手里的棋子,勾唇冷笑:“赫连远为了让小丫头原谅他,对自己狠到如此地步,倒是有些出乎本太子的意料了!” “这世上,没有他做不出来的事!” 意味深远的抬眸看着独孤煜,无澜剑眉微拧,笑的温温和和,“他这人不过生得一副好皮囊,实则贱起来没底线,狠起来没章法,只要他想,便没有他不敢去做的事情。” “如此,还真的并非良人啊!” 独孤煜落下一子,凝着无澜拧眉浅笑的俊脸片刻,悠悠一叹道:“比起他,其实本太子更属意于你来做我燕国的驸马!” 闻言,无澜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可惜了!” 视线始终胶着在棋局之上,他道了一声可惜,似是在说可惜了一局好棋,但是接下来却又抬眼朝着独孤煜挑了挑眉,叹道:“你是燕国的太子,却并非公主殿下!” 独孤煜苦笑,伸手抚了抚额头,嗔怪着送了无澜一个大白眼。 从小,身为北燕太子的他,所受的教育,自然也是最严苛的。 但是他的妹妹不同。 父皇和母后对那丫头的纵容,简直让人发指丰。 为此,他也曾怒然反抗,直嚷着他们不公,可是不管他叫嚣的如何厉害,最后也总免不了被弹压的命运。 若是可以,他也想去当个公主,无忧无虑的活着。 可是他能吗? 无澜这小子简直是哪把壶不开提那把壶,活该他爱惨了乐儿那丫头,却求而不得! 面对独孤煜那个大大的白眼,无澜仍旧淡笑如宜! 一局棋,两位高手对弈,必然耗时耗力。 时间,在弹指间流转。 转眼间已然到了午膳时分,看着棋盘上黑白交错的战局,独孤煜刚要提议先用了午膳再继续,却不了枭山一身狼狈的闯进门来。 枭山是独孤煜身边的亲随,武功自然极好,可此刻他却一身雪水,铁青着一张脸进了门,见枭山如此,独孤煜瞳仁微缩! 想到枭山被他派去保护自家妹子了,他紧皱着眉宇问道:“可是公主出了什么事?” “属下无能!” 听独孤煜提到公主二字,枭山本就铁青的脸色,霎那间变得更难看了几分,直接朝着独孤煜便跪了下来:“半个多时辰前,端王赫连远已经带着公主殿下离开了洪府!” “你说什么?” 边上,无澜眸色一顿,瞬间便紧皱了眉头出声问道,而独孤煜则面色清冷的站起身来,冷眼看着枭山:“既是半个多时辰以前的事情,为何拖到现在才报?” 枭山闻言,脸色黑的如锅底一般:“端王走的很急,属下当下便想出面阻止,可他却说主子已然发话,若公主原谅他,便不再过问他们之间的事情,而如今公主已经原谅了他……”话说到这里,枭山抬头瞥了独孤煜一眼,很快便又低下了头:“便是公主殿下亲口说要跟他一起走,属下仍秉着主子不曾发话,便不放人的原则行事,却被他的那些手下压制……” 枭山的话,说到这里,已然讲明了事情经过。 而此时,独孤煜的脸色,已经是极难看。 砰的一声! 狠狠砸在桌上,他怒不可遏道:“乐儿这个臭丫头,真是丢本太子的脸,过去几个月,她受了多少苦,难道她自己不知道吗?竟因区区一个苦肉计便投降了!” “他这是怕你反悔,趁着小璃儿原谅了他,赶紧把人带走了再说!”无澜冷笑了下,丢下手中棋子,一脸不以为然的对独孤煜叹道:“不过话说回来,昨儿夜里我从小璃儿那边过来的时候,她还说没那么容易原谅他的,如今他故意把自己折腾病了,以小璃儿的个性,心疼是肯定的,不过应该会更生气一些才对……” 闻言,独孤煜砸在桌上的手蓦然一缩,心头思绪转了转,冷意爬上眼角,他沉眸看着枭山问道:“你说,公主殿下亲口说要跟他一起走?你可亲眼见到公主了?若是见了,她说话的语气又如何?” “属下只是远远看见了公主,至于她说话的声音……”枭山努力想了下,面色变了变,忙道:“似是有些发颤!” 闻言,独孤煜眸光一闪。 边上,无澜却施施然起了身,“枭山见到的,应该是那个赝品!” 洪欣婉! 想到这座府邸的千金小姐,跟云紫璃生的极为相似,枭山又仔细回忆了下,心头惊跳之余,忙抬头看向独孤煜:“这样说来,公主殿下并没有原谅端王,却被他强行带走了!” “去追!” 独孤煜丢下这句话,不等枭山反应过来,已然如一阵风般刮了出去。 枭山见状,忙也起身追了上去。 无澜看着 这对主仆风风火火的离去,并没有跟上,只是眸色不定的看着桌上的棋局,苦涩的笑了起来。 赫连远带人离开,已经是半个多时辰以前。 莫说雪天路滑不好追,便是追上了又能如何? 这里是樊城! 如今,是赫连远的领地。 那个卑鄙无耻的家伙,占了天时地利,根本就稳操胜券! *** 云紫璃再次转醒的时候,已是第二日黄昏时。 长时间的熟睡,非但没有让她觉得舒适,反倒格外的疲惫。 在轻缓的颠簸中紧皱着眉头,眼睫轻颤数次,方才缓缓睁开双眼,看着周围陌生的寝室居装,她心下愣了愣! 这里,并非她的房间! 念及此,她脑海中闪过昏睡前迷迷糊糊间见到的那抹身影! 赫连远那个混蛋! 在她昏迷之时,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她并不陌生,就是赫连远那个混蛋!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才刚骂了他一顿,他回过头来便把她迷昏,弄到了这里。想着自己被迷昏了那么久,她的第一反应,便是伸手抚上自己的肚子,直到感觉到腹中胎儿安好,她这才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鼻息之间,安神丸的清香之气渲染。 她眉心轻颦着,将微冷的视线扫过床前香烟袅袅的炉鼎。 明辨炉中燃烧的,仍旧是安神丸,对胎儿无害,她心底稍安,这才以手撑床慢慢坐起身来,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入目,但凡可见之物,皆都精致细腻,绝非凡品。 十分之豪华! 耳边,木轮旋转的咯吱声十分有规律的传来,她猜测自己此刻正身处一辆精致奢华的车辇中。 眉心,颦的更紧几分。 垂眸看了眼盖在身上的锦被,云紫璃尚显混沌的脑海里,渐渐清明起来,自然也开始回想昏迷前所发生的事情。 她的体质,一般的迷~药起不了作用,只有她母后亲手调制的安神丸才可以,而安神丸她是交给阿媚保管的。 想到这里,她的唇角,有些苦涩的勾起一抹无以奈何的弧度。右手抬起,缓缓揉捏着鬓角,她轻轻启唇,对外出声命令道:“让阿媚来见我!” 片刻,有人撩起悬挂于车门的棉帘进来。 云紫璃抬眸望去,不禁紧皱了眉头。 她要见阿媚,但是此刻进来的,却是四枚铜钱里的二文! “属下给王妃请安!” 二文早已料到云紫璃看到自己不会太高兴,抬眼轻笑了下,对她恭敬的恭了恭身子。 “阿媚呢?” 云紫璃冷冷的看着二文,问道。 “阿媚不在这里!” 二文对云紫璃的冷漠态度并不觉得意外,脸上仍然带着笑意:“王爷说了,若王妃想要见阿媚和杏儿,这一路上便吃好喝好睡好!” 闻言,云紫璃冷哼一声,轻抚着自己的肚子:“赫连远真是出息了,居然拿她们两个要挟我!” 二文闻言,不敢妄议主子,只得继续淡笑着。 见状,云紫璃十分随意的摆了摆手,“罢了,跟了他这样的主子,算你倒霉,我也不跟你计较了,你下去吧。” “呃……属下多谢王妃体谅!” 对于云紫璃说他跟了赫连远那样的主子倒霉的言论,二文心中倒是深表认同,不过这话云紫璃说得,他却说不得,此刻既是人家说了,他便附和一下好了。 不过,让他下去么? 想到自己进来的缘由,他干笑着又恭了恭身:“王妃见谅,属下还不能下去,属下进来,是要给王妃请平安脉的!” “平安脉?”云紫璃双眼微眯着,面色冷厉看着一文。“你们明知我身怀有孕,还给我用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会儿便是有事又能如何?请什么狗屁平安脉?” 闻言,二文的身子,明显一哆嗦。 “阿媚姑娘说,那药是沈后亲自调配的,不会伤及王妃腹中胎儿……”二文知道云紫璃的冷厉从何而来,轻颤着声,脸上堆满了笑:“其实……便是不请平安脉,小主子也定会无碍,王妃不必担心。” 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 此刻见二文脸上堆着笑,又如此言语,云紫璃心里的火气和不满,渐渐平和了几分。 轻轻的,抿了抿唇,她闭上眼睛,靠在身后的迎枕上,问道:“赫连远呢?” “王爷昨夜已然带着洪姑娘连夜赶回军中了!” “洪姑娘?!” 云紫璃的眉梢,轻轻抬起。 二文会意回道:“是洪府的千金,洪欣婉姑娘!” 他,带着洪欣婉连夜赶回了军中? 心中慢慢消化着这个消息,云紫璃左右想了想,到底想通了其中关键,心下冷冷 一哂,轻抿了下干涩的嘴唇,低声问道:“阿媚应该跟他们一路吧!” “王妃怎么知道?” 二文有些好奇的问着云紫璃,缓步行至边上的小几上,动手为她倒了杯茶。 云紫璃为什么会知道? 她当然知道! 赫连远想要带她走,那也得看她哥哥同意不同意,如今他带着洪欣婉上路,无非是为了掩人耳目,让她哥哥去追他,既是如此,阿媚便一定要同行,否则她哥哥必定起疑……不过话说回来,就洪欣婉那个赝品,想要瞒过他哥哥,简直难如登天,而赫连远想要的,也并非是能够瞒过她哥哥,而是要拖住她哥哥的脚步,因为只有那样,她才能走现在走的这条路,平安无虞的抵达端王大军之中。 想到这些,云紫璃嘴角轻轻一扯,看着二文递来的茶水,她轻蹙着娥眉,没有去接那杯茶:“你还是给我杯白开水吧!” 她素来喜欢白开水,怀孕之前就不怎么喝茶水,怀孕之后就更不会喝了。 “是属下疏忽了!” 将茶杯复又放了回去,二文重新为她换上一杯白水。 面色平静的接过二文手里的杯子,云紫璃睨着二文,轻轻出声:“王爷不是在生病吗?为何忽然要赶回去?” “应该是有重要的事情!” 二文有些迟疑的回了一句,有礼的恭着身子,微微抬眸看向云紫璃。 他的眸华,轻飘飘的扫过云紫璃高隆的腹部,复又低下头来为赫连远说起了好话:“为了王妃的身子着想,王爷走时特命属下将行程暂缓,把马车换成了辇。” “是吗?” 云紫璃淡淡的回问了一句,脸上却没有露出一丝欣喜:“你跟我说这些,可是觉得我应该对王爷的细心和周到而感激涕零?”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二文心下一凛,暗道王妃心情果真不好,现在是说什么错什么,他忙恭了恭身子:“属下不过是陈述事实!” 云紫璃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水杯上的镌刻,将水杯置于边上。 有些费力的自榻上起身,她缓缓的,在二文近前站定,静静看着他:“我有一事要请你答应!。” “属下惶恐!”二文抬眸,十分为难的凝着云紫璃,“王妃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便是。” 云紫璃一乐,故意刁难他:“既然你这么说,那就让我现在就下车。” “这……” 二文脸色变了变,笑的像是在哭:“王妃,属下平日研习医术,除了救人就是救人,做的都是些好事儿,看在我做这么多好事的份上,您还是别难为属下了!” “哦,这件事情让你为难了,那我换件简单的事情好了!”云紫璃看着二文,淡淡声道:“从今日开始,不准在我面前提起赫连远这个人! “这……” 此刻,二文的心里,要多为难,就有多为难! 他们家王爷风~流倜傥,一表人才,人称吴国第一美男子! 过去,有多少女人主动向他投怀送抱,他都不稀罕,可云紫璃却特立独行,王爷对她那么好,她却身在福中不知福,如今还不准再提王爷的名字。 如今,天下大势趋稳,过不了多久,他家王爷便是吴国王朝独一无二的新君! 身为皇后,不是应该先笼络帝心吗? 可是王妃她却…… 想来想去,二文只得在心中感叹,看样子这一次王妃是动了这怒了! 赫连远对云紫璃的看重,别人不知道,他们四兄弟可是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为今之计,此事也只能应下了。 心中打定了主意之后,二文对云紫璃点了点头:“属下尽量便是!” 闻言,云紫璃莞尔。 “你退下吧!” 轻点了点头,她对二文摆了摆手。 后者会意,恭身退出辇内。 待到二文一走,辇车内,云紫璃怒骂声起:“赫连远,你个王八蛋!” 她本就打算回到他身边的。 可是他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她,要挟她,反倒让她生出一种想要逃的冲动! 若非如今她有孕在身,早就破窗而出了。 她还就不信了,他赫连远真敢拿阿媚和杏儿怎么样! 可是! 可是! 可是她现在,带着个球,不方便跑! 那个妖孽,一定连这点也算计到了吧! 云紫璃想到自己不计较赫连远的隐瞒,一心想要回到他身边,给自己的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可是他却对自己百般算计,云紫璃不由大为恼火,直接将车里的炉鼎扫落在了地上。 辇车外,二文听到响声,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转头看向和他一起护送云紫璃的四文,却见四文笑着挠了挠头,道:“这么久 没见王妃,她的性子还是火爆,一点都没变!” 二文:“……” *** 赫连远自军中赶往樊城,花费了五日的时间。 但二文和云紫璃一行,考虑到云紫璃的身体状况,二文不敢让车辇走的太急,一路颠簸之后,等到他们返回军中之时,已是半月之后了。 而这个时候,朝廷方面和端王也已正式达成共识! 最后的结果,与无澜所料不差。 比之端王逼宫成功,将赫连堂赶下神坛,禅位让贤,对于赫连堂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是以,赫连堂决定禅位于端王! 但,他的要求是,希望留在京城之中,对太后尽孝! 自然,这个要求,赫连远是首肯的! 就在达成协议的这一日,沈氏父子撤兵,京城四门大开,恭迎端王的军队进城! 赫连远在临进城前,接到了云紫璃抵达的消息。 听了一文的禀报,他素日紧绷的俊脸,终于露出些许笑意:“让王妃不必下辇,跟随大军直接进城。” “是!” 一文得令,转身便要离去。 赫连远想了想,叫住了他,又道:“小丫头脾气不好,这一路应该都憋着火呢,你去的时候带上阿媚和杏儿。” 一文愣了下,旋即了然颔首,直接衔命而去。 不久,端王大军开拔入京。 云紫璃虽抵达军营,却并未下辇,而是直接乘坐辇车,跟随着端王大军,在百姓的夹道欢迎下,浩浩荡荡的再次进了京都! 辇外,鹅毛雪花,簌簌飞落。 却丝毫不减百姓们冒着雨雪风寒夹到欢迎大军进城的热情! 云紫璃坐在温暖如春的车辇里,透过车窗,看着外面一脸欢喜的百姓们,却不由的苦笑了起来。 百姓们,就是如此现实。 赫连堂当了那么多年的皇帝。 虽不能说政绩斐然,但却也不算是个昏君! 但,即便如此。 在百姓心中,谁做皇帝,对他们来说,并没有太大关系。他们最在乎的,便是战事和平解决,京城免于战火之中,他们仍然能够继续过着吃的饱,穿得暖的好日子。 思绪,渐渐回到以前。 想到一别数月,兜兜转转,她却仍旧回到了这里。 重回故地,云紫璃的心境,已然大不相同。 看着外面的热闹景象,她忽然想起过去那四年里,自己的那些艰辛和苦楚。 缓缓地,抬起轻抚着自己腹部的那双手。 想到手上曾经沾满了鲜血,她整个人顿时都觉得不好起来,连带着眼底闪烁的光芒也渐渐变得锐利! 青萝太后害的她九死一生,失去了几年的记忆不说,还让她给云紫生当了几年的便宜姐姐,让她为了云紫生去拼去搏,去错付……这一桩桩一件件她要跟她慢慢算上一算! 要了青萝太后的命? 太便宜她了! 她寻思着,应该将青萝太后筹谋了一辈子的吴国江山,划拉到自己的孩儿名下! 如此,才算畅快! “姐姐?” 忽然,熟悉的声音在辇车外响起,紧接着便有人掀起车帘进了门。 “阿媚……” 云紫璃早已听出来人是谁,但是当她刚喊出阿媚的名字时,却又忽然噤了声,看着阿媚身后的杏儿微微发怔。 “王妃!” 数月不见,杏儿再见云紫璃,自是激动万分,未语泪先落,她快步上前,朝着云紫璃跪落:“奴婢总算把您盼回来了。” 看着眼前泪意涟涟的杏儿,云紫璃的眼睛也开始微微发酸。 伸出手来,扶着杏儿的肩膀,她喜极而泣:“你这丫头,重逢本是喜事,哭什么?” “就是!” 阿媚上前,扶着杏儿起来,轻声劝道:“你看,你把王妃都惹哭了,赶紧快别哭了!” “奴婢不哭!” 杏儿勉强止了泪,伸手胡乱抹了把脸。 云紫璃见状,扑哧一声笑开了,伸手接过阿媚递来的帕子按了按眼角。 不久,主仆二人都冷静下来,云紫璃问了杏儿这几个月过如何的,知赫连远还算善待杏儿,她心里一直以来对赫连远的不满,总算减少了几分。 看着杏儿哭红的双眼,云紫璃暗暗叹了口气,让她先去敷下眼睛。 杏儿应了是,忙退了出去。 待杏儿一走,她目光微转,看向阿媚:“为什么?” 阿媚心中苦涩一叹,直直在云紫璃身前跪落,紧紧咬了下朱唇,垂首轻道:“姐姐明鉴,王爷当时急着要赶回来,却又怕姐姐会被煜太子带回北燕,这才兵行险招,想要给姐姐下药,将姐姐一并带回来…… 阿媚素来知道,姐姐迟早是要回来的,也怕王爷给姐姐用的那些药会有伤背,更怕姐姐会因王爷算计姐姐,执意不肯跟王爷回来,进而起了冲突动了胎气,这才自作主张……” “你也知道你是自作主张啊!”云紫璃脸色不好的看着阿媚,知她这些日子里定然寝食难安,到底心软了几分,无奈叹道:“其实说到底,你会如此,不过是因为我迟早都会回来!” 闻言,阿媚抬头,看着云紫璃。 云紫璃苦笑了笑,又叹:“你担心的没错,若那个时候他执意带我回来,我定然不会依从,如此也许真的会动了胎气也不一定!” “姐姐!” 凝着云紫璃如花美颜上的那抹苦笑,阿媚心中颇为不是滋味。 “阿媚,你知道吗?” 云紫璃抬眸,似是看着窗外,又似是想要将眼底的水迹逼回,嘴角微微勾着,淡淡说道:“我以前认识的赫连远,犹如阳光一般,可以照亮人的心,让人不自由自在的对他敞开心扉,但是现在的他……” 轻垂眸,终是任眼角一滴泪水滑落,她将红唇紧抿成一道直线:“现在的他,还是那么俊美,性情也十分内敛,但却太精于算计,而感情……从来都是最经不起算计的东西!” “姐姐!” 阿媚因云紫璃的话,脸色变了变,忙出声说道:“王爷真的很在乎你的,否则他也不会为了让你原谅他,向煜太子低头,更不会站在雪夜里挨冷受冻!” “我知道!” 云紫璃深吸一口气,对阿媚勉强笑着:“若是他对我连这点在乎都没有,我现在又何必在此?” 闻言,阿媚紧蹙着娥眉,想要劝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阿媚!” 云紫璃轻唤阿媚一声,笑意微敛,俏脸之上,渐渐覆上寒霜:“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归根结底,这件事情,你应该让我做主!而不是一句为了我好,便替我当家作主!这件事情,是你错了!” 这是几个月以来,云紫璃第一次对阿媚露出这种冰冷的神情。 看着这样的她,阿媚一愣,满是诧异的看着她,觉得陌生之余,心头微微一颤。 “我……” 微微地,张了张嘴,她想要辩解,却在云紫璃越发犀利的目光下,将头低下:“阿媚知错,请姐姐责罚!” “既是如此……” 云紫璃心中思忖了片刻,淡淡说道:“你回头去找王爷,只道你背叛了我,看他如何罚你!” 怎么罚阿媚,她都觉得不忍心。 但是这件事情,她却不能纵容。 是以,阿媚一定要罚。 既然,她下不了手,狠不下心,那就让别人来! 这个人,赫连远最合适不过! 她倒要看看,阿媚帮了他,却背叛了她,他该如何处置! *** 因重要政事相商,赫连远进城之后,便带着一干亲信,进了皇宫。 而他的内眷,则在登基之前,暂居于端王府。 是以,云紫璃所乘坐的车辇,在半路上,便与其它几辆乘坐者女眷的马车转道端王府! 抵达王府大门时,乘车于最前方,身披大红色滚毛边的斗篷的萧染儿,已然由翠儿扶着款款步下马车。 今日的她,不只外面的斗篷是红色的,连身上也着着一件大红锦袍,装扮的极其艳丽。 远远望去,格外夺目,可谓娇艳动人! 在她身后的马车里,洪欣婉面覆纱巾,也由丫鬟扶着,娉娉婷婷而下。 见状,萧染儿眸色一冷,静静的看着洪欣婉,语带挑衅道:“怎么?王妃现在没脸见人了吗?” 闻言,洪欣婉脚步一顿,知萧染儿是将她当成了云紫璃,她心中苦笑,在萧染儿身前站定,十分恭谨的对萧染儿微微福身:“民女洪欣婉见过萧侧妃!” 萧染儿一愣,怔怔的上下打量着她:“你……” “民女洪氏女,樊城人士,并非端王妃!”在她的目光注视下,洪欣婉如是解释了一句,便眸华轻敛,轻抿着红唇,就那么一动不动的,任由她打量着。 “原来,你不是她……” 半晌儿,萧染儿总算反应过来,盈盈浅笑,却是看着洪欣婉怎么都不顺眼,她轻哼一声,直接忽略了方才错认一事,语气不善的道:“前些日子,王爷匆匆离营,过了没多久便把妹妹带了过来,我还真有些好奇,妹妹这张脸,到底生成什么狐媚样儿,竟能让王爷相待?咱们都是自家人,妹妹何必要将脸遮上呢?赶紧把脸上的面纱摘了吧!” 萧染儿说话的声音不低,坐在后方车辇里的云紫璃,自然将她的话听进了耳里。 很快她便柳眉微扬,微眯了双眼。 看样子,这萧染儿,如今是把洪欣婉当成情敌了啊!不过想来,萧染儿最记恨的那个人, 应该是她云紫璃才对! 不远处,面对萧染儿的刻薄言语,洪欣婉心里有气,却是敢怒不敢言! 那日,在樊城时,她本以为自己死定了,却又糊里糊涂的被端王爷带上了马车,一路回到了军营之中。 初时,她觉得自己比端王妃年轻,娇俏,以为端王爷是看中她才会如此,心中欣喜万分,便寻思着该如何讨得端王爷欢心,但是自从来到军营后,端王爷却从来不曾碰过她一下。 如此一来,她心里又开始忐忑起来。 她在端王爷眼里,不过是个摆设,说不得什么时候就给丢了,命如草芥一般。可萧染儿却是侧妃,以萧染儿身后的家族,说不得以后在后宫有多尊贵,她惹不起也不敢惹! 所以,不管萧侧妃说的话有多难听,她也只能听着。 萧染儿见洪欣婉半晌儿不言不语,心里顿时越发来气。 虽然洪欣婉脸上,戴着面纱。 但是看过那副画卷的她,如何能不知眼前的女子,与云紫璃有多么的相似! 想到赫连远那日为了她匆匆离去,一去便是数日,且有可能这数日里每日耳鬓厮磨,她的心里便觉得无法忍受! 杏眼中,满是怒火。 她半天不见洪欣婉有所动作,心念一动,伸手将洪欣婉脸上的面纱揭去! 面纱忽然被揭开,洪欣婉的脸色,顿时微微发白,抬头看向萧染儿:“萧侧妃……” 萧染儿对上她的眸,心中一震,握着纱巾的手,不禁更紧了几分。 果然,如她所料! 眼前的女子,真的长的跟云紫璃一模一样! “侧妃看够了吧……” 洪欣婉在萧染儿眼底看到了愤怒,看到了不甘,看到了太多太多令她毛骨悚然的情绪,心惊之下,她伸手夺回萧染儿手里的面纱,重新戴在了脸上,带着身边的小丫鬟便要进入王府。 片刻,萧染儿自怔愣中回神,看着洪欣婉头也不回的背影,不禁狠狠的跺了下脚! 过去,她有赫连远的宠爱,便是侧妃,在王府那也是独一份儿的,但是后来却苦于被云紫璃以正妻身份压制。 可是如今,外面盛传云紫璃溺死在了南方,因此才会久无踪影。 得到消息的时候,她在心里就好像移开了一座大山,顿觉畅快不已! 她以为,没有了云紫璃,赫连远对她的宠爱,会如以前一般。 但,就在前些天,洪欣婉出现了。 这让她十分不安! 以赫连远对云紫璃的看重,和洪欣婉的美貌,他宠幸洪欣婉只是迟早的事情。她爱了那个男人一辈子,洪欣婉凭什么一出现,就能得到他的万千宠爱?! 此刻,看着洪欣婉从她手里夺了东西,便要先一步进府,她心中愤怒于嫉妒交缠,不顾形象的出声喊道:“洪氏,云紫璃已经死了,你不过一个替代品,凭什么在本妃面前嚣张!” 远远的,听到萧染儿的叫喊声,云紫璃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这世上,以讹传讹,传的还挺快! “王妃,该下辇了。”阿媚一直站在云紫璃身后,自然也将外面的一切看在了眼里,看着云紫璃发笑,她忙也开了口,伸手搀住云紫璃的手臂。 “走吧!” 云紫璃任由阿媚搀扶着自己缓步向外。 王府门前,萧染儿正处于极怒之中。 恰逢此时云紫璃步下车辇,她先是随意向车辇方向扫了一眼,但……只这一眼之后,她便近乎石化了! 在进京前,她便发现车队里多出一辇! 不过,她只以为,那许是赫连远日后要用的,这才没有放在心上。 但是此时,见到自车辇中缓缓步下的云紫璃。 她心头一震,似是被天雷劈过一样,整个人怔在当场,半晌儿才惊声叫道:“鬼啊!” ---题外话---感谢18898589337红红熙熙hong的月票,谢谢大家的咖啡,今天还是一万字,呼,有米有鲜花,有没有钻石,有没有掌声?云麻麻爱你们~~呃,昨晚太晚,虫子没抓完就迷糊了,抱歉抱歉! 第152章 立敌(一更) 如今的端王府,即将成为帝王潜邸,本就万受瞩目,如今萧染儿在王府门前如此一声尖叫,除了惊的洪欣婉停下了脚步,还吸引了不少人围观。 感受到那些人肆无忌惮的目光,云紫璃黛眉微微一拧,心下顿生不悦尽! 阿媚见状,一声叱咤,上前声道:“萧侧妃见了王妃还不赶紧过来行礼,何故鬼吼鬼叫?” 萧染儿闻声,终于反应过来。 眼下虽是冬日,但太阳却是有的。 下意识的看了眼云紫璃身后的影子,她心弦一松,但是很快便有一抹狠戾在眸子闪过! 她没想到,云紫璃居然还活着! 而且,萧染儿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云紫璃高耸的腹部,顿时瞳眸一缩! 她不只活着回来了,还……怀孕了! “主子,王妃的肚子……丰” 自上次被云紫璃杖责,翠儿便恨毒了她,此刻见她活生生的站在眼前,翠儿看着她身怀六甲的样子,再想到自己被打后那生不如死的几个月,心中恨极,声音里有着明显的颤意。 “我看到了!” 云紫璃的肚子,那么的明显,她怎么会看不到?看着云紫璃的肚子,萧染儿好似被人泼了一盆冷水,直觉自己的身子,从头凉到了脚。 不用怀疑,云紫璃肚子里的孩子,定是王爷的没错! 她嫁入王府多年,却始终无出,她比谁都明白,问题不是出在她的身上,而是王爷不想让她怀上孩子。 他不想,她又不敢忤逆他的意思,日子便这样过了下来。 可是现在,眼前这个女人却怀孕了。 凭什么?! 凭什么这个女人的家世不及她,对王爷的帮助赶不上她,却可以从位分到子嗣处处压她一头?! 她除了长了一张好看的脸,何德何能?! 如此,萧染儿心中越想,越觉得嫉妒,紧握了双手,她的脸色,一时间变幻不定! 云紫璃的视线,轻轻的自萧染儿身上扫过,自然将她紧握双手的样子尽收眼底。 知她此时的心情,少不了羡慕嫉妒恨! 云紫璃轻轻一叹,单手擎腰,由阿媚扶着缓行于雪地上,一步步朝着萧染儿走去。 在萧染儿跟前站定,看着她因妒忌和恨意而微红的双眼,云紫璃语气冷淡的道:“如今,我还是王府的王妃,而你,也仍旧只是位侧妃,萧侧妃给本王妃行礼,合情合理合规矩……怎么?萧侧妃当真不打算遵守规矩了吗?” 闻言,周围的众人,虽不敢大声议论,却纷纷交头接耳起来,其言语之间,无非是说萧侧妃不遵礼法云云。 听到众人的小声议论,萧染儿紧握的双手,蓦地收紧。紧到长长的指甲扎进了肉里,她却犹不自知! “主子!” 翠儿紧咬着唇瓣,扯了扯她的袖子! “妾身给王妃请安!” 萧染儿权衡利弊,在众目睽睽下,到底给云紫璃福身行了礼。 云紫璃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道:“看样子,你还是懂礼法的,可既是如此,又为何以侧妃的身份,身着正红之裳?” 闻言,萧染儿面色一变! 她算看出来了,云紫璃今儿这是打定主意要跟她过不去了。 萧染儿对云紫璃本就不服气! 此刻见云紫璃如此,想到自己父兄对拥立赫连远立下的汗马功劳,再想到她如此低声下气,云紫璃也不会善罢甘休,她不等云紫璃让她免礼,索性直接起了身,冷冷的看着云紫璃,声量蓦地拔高:“看样子,王妃今儿是故意要找我的茬儿!” 云紫璃闻声,紧皱着眉头,佯装不能消受的捂了捂耳朵,嗔怪着看着萧染儿:“萧侧妃不是最在意自己的出身吗?既是如此,又怎能如市井泼妇一般,在大街上鬼喊鬼叫?” “你……” 萧染儿气极,作势便要跟云紫璃理论,却见二文和四文忽然从云紫璃身后走出,护在了云紫璃身前:“还请侧妃娘娘莫要冲撞了王妃!否则属下不好跟王爷交代!” 方才,萧染儿并没有看见二文和四文。 “你们……”此刻见他们两人护着云紫璃,她面色一变,整个人忍不住后退了一步,看了看二文和四文,又看向云紫璃:“他竟然把自己最得力的人派来保护你!” 萧染儿虽然行事嚣张,但是说到底她的心始终都是向着赫连远的,如今看到二文和四文全都随扈在她的身侧,也难怪萧染儿会如此反应! 要知道,她入府多年,赫连远身边的那四枚铜钱,不曾为她做过一件事情,更逞论随身保护了! 看着萧染儿备受打击的样子,云紫璃的心里忽然想起女人何苦为难女人这句话! 心想着萧染儿也不过是个为情所困的女人! 她终是不置可否的苦笑了下,缓缓抬步,打 算自萧染儿身边走过。 眼看着云紫璃带着二文和四文要从自己面前走过,萧染儿心里的不甘和妒忌瞬间达到了极点,就在云紫璃即将从她身前走过之时,她心下一横,骤然抬脚! “侧夫人!” 二文惊觉萧染儿的意图,脸色大变,想要阻止,却已然来不及反应! 听到二文的惊呼声,云紫璃眸光一敛! 感觉到脚下萧染儿伸出的脚,她唇角冷冷一勾,不但未躲,竟还一脚踩在萧染儿的脚踝上,然后运功下挫…… 咯吧一声! 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可辨。 “啊——” 紧接着,便听一声惨叫传来。 萧染儿直接倒在在云紫璃身后的皑皑白雪上,吃痛的抱着自己的脚踝,绝美的脸上,因剧痛而扭曲着,怒瞪着云紫璃的双眼,大大的满是水迹。 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她暗算云紫璃不成,却被云紫璃算计了! “萧侧妃这是怎么了?” 云紫璃紧蹙着娥眉,满是不解的回头看着萧染儿,做一脸无辜样:“这大庭广众之下,你怎可如此姿态?” 二文和四文闻言,相视一眼,全都嘴角轻抽了抽。 方才那一幕,他们来不及阻止,但是却看的清清楚楚,他们家主母明明什么都知道,这会儿却装起了无辜。 不过她人生的美丽无比,装起无辜来自然也十分的让人信服! “主子!” 翠儿看着萧染儿一脸痛苦的抱着脚踝坐在雪地上,看着周围人投来的异样视线,颤抖着嗓子问道:“您没事吧?” “我怎么可能没事?痛死我了!痛死我了!”萧染儿从小娇生惯养,何曾受过断骨之痛,此刻她痛的浑身直冒冷汗,几乎是咬牙启齿的对云紫璃喊道:“云紫璃,你好歹毒的心,竟然踩断我的脚踝!” “萧侧妃这话什么意思?” 云紫璃紧蹙着眉心,看着雪地上抱着脚踝的萧染儿,满脸都是你不要胡说的意思,嘴上也跟着说道:“难怪方才本王妃觉的脚下不平,原来是萧侧妃的脚啊,还好还好,本王妃走路一向都稳,如若不然,这要摔伤一脚,只怕……” 话说到这里,云紫璃脸色一变,瞪大了眼睛看向萧染儿:“话说回来,萧侧妃何故把脚伸到本王妃脚下?莫不是要害本王妃一尸两命?” 闻言,萧染儿和翠儿主仆,脸色皆变。 云紫璃这帽子扣的名副其实,还一点都不客气,她们若是不反驳,便会落得个谋害王爷子嗣的罪名! 王爷,马上就是皇上了! 可他膝下空虚,至今都没有子嗣! 如今云紫璃怀了身孕,那就是嫡长,嫡亲! 谋害皇上嫡长嫡亲的罪名,谁能够担得起? 萧染儿纵然再没脑子,也知道这罪名,打死都不能坐实! 是以,唇齿开合几次,在将唇瓣咬出了血后,她惨白着脸色,极力辩道:“明明是王妃踩断了妾身的脚踝……” “本王妃区区弱质女流,便是怀有身孕,又能重得到哪里去?”云紫璃出声,打断萧染儿的话,面色冷厉道:“说本王妃踩断了你的脚踝,也得有人信才行啊!” 萧染儿闻言,面色又变了变。 云紫璃懒得再多看她一眼,扶着阿媚的手,转身便要进府。 府门前的洪欣婉见状,忙低垂了头,候在一边。 “站住!” 萧染儿眼看云紫璃要走,蓦地怒斥出声,由翠儿扶着挣扎起身,忍着痛在府门处挡在云紫璃跟阿媚身前。 “你想要如何?” 云紫璃娥眉轻蹙,冷眼看着萧染儿。 萧染儿冷冷的,睨着阿媚,杏眼横立,森厉道:“你以为伤了本妃,想走就能走么?” 听得萧染儿连自称都变了,云紫璃哂然一笑。 阿媚瞥见她脸上的浅笑,眉心有些无奈的一拧,一点都不像怕事的看着萧染儿冷冷出声,“侧妃还想怎样?” “我……” “萧侧妃能想怎么样?”云紫璃打断萧染儿的话,优哉游哉地斜睇她一眼:“她无非是想让我与她算算,刚才她伸脚绊我的账!这样吧,咱们也别在这儿打嘴官司了,一切等到王爷回来由他明辨就是了!” 闻言,萧染儿面色微变! 云紫璃搬出赫连远,这是要把事情闹大啊! 对于赫连远的性情,她太了解了。 虽然,表面上,他一直宠着她。 但,他宠她的前提,是因为她足够听话。 眼下,正值皇权交接之时,过不了多少日子,后宫之位也会有所安排,在此时,她绝对不能触他霉头! 想到这些,她忽然有些后悔又拦了云紫璃。 将萧染儿阴晴不定的模样尽收眼底,云紫璃 轻轻垂眸。 含笑看着自己隆起的肚子,她并未乘胜追击,而是忽而十分直白地问着二文:“我肚子里怀的,可是王爷的嫡长子,倘若王爷知道有人想故意绊倒我,从而达到谋害嫡长子的目的,你想他会如何处置?” “这……” 二文微微抬眸,扫过萧染儿阴晴不定的娇颜,腹诽着云紫璃此刻问他这话的用意,有些犹豫出口对萧染儿道:“王妃一路舟车,已然累了,还请侧夫人让路!” 见二文如此言语,云紫璃不由失笑。 二文这是要大事化小的节奏啊! 而萧染儿,此刻听二文如此说话,只当他是在给她台阶下,心里想了想,只得咬牙转过身去,心不甘情不愿的向边上让了一步。 云紫璃淡淡一笑,抬步踏上台阶。 看着云紫璃趾高气扬的样子,萧染儿的心里,仿佛有一把火在烧。 见云紫璃向里走去,翠儿有些吃力的扶着萧染儿站在原地,偷偷地瞥了萧染儿一眼,她感觉到自家主子的怒意,欲言又止道:“奴婢原本想着,没了王妃,主子的好日子便该到了,可这一日之间,多了个洪姑娘不说,王妃也回来了,这日后若进了宫的话……”原本,萧染儿便已怒极! 此时,再听翠儿这么一说,只见她眸光一闪,狠辣低语道:“能怀是命,能不能生下来那也是命!生孩子一尸两命的事情难道还少吗?” 闻言,翠儿脸色丕变,刚要出声阻止她,却不想只下一刻,她的耳边便又响起了萧染儿的惊叫声! 云紫璃闻声,回转过头,入目便是萧染儿面色痛苦,双膝跪落雪地的狼狈模样! “云紫璃!你好狠毒!” 本就一只脚痛的面色惨白的萧染儿,这会儿两只脚都在痛着,察觉到自己以极其怪异的姿势跪在王府大门前,她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痛的,直接双眼一番,昏死了过去。 “主子!” 翠儿眼看着萧染儿昏死过去,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想活命,就给本王妃闭嘴!” 云紫璃冷冷笑着,震慑的翠儿闭了嘴,对四文吩咐道:“把人抬进去!” “是!” 四文颔首,进门寻了几个力气大的婆子,把萧染儿抬进了王府。 片刻后,王府门前总算清静下来,云紫璃眉梢轻动,侧目望向不远处。 在那里,无澜俊逸如昔。 一身***包的大红色长袍,外加同色的裘衣,将他衬托的更富风华。 雪花飘落,纷纷扬扬…… 红衣白雪,他如画一般,就站在那里。远远的,凝望着云紫璃,却不曾上前。 他的眼底,蕴着些许的痛和无奈。 虽相距有一段距离,云紫璃却仍可以强烈的感受到他心底的那份痛楚。 此刻,她方知晓。 那一夜,洪府时。 她对他的一再不舍,竟成今日的京城再会! 只是,在洪府时,他可以轻抚她的发髻,可以搀着她在艳阳下取暖,可以坐在她的床头为她颂诗……而此时,在这里,在王府门前,她是端王的王妃,而他,依旧是他的紫衣侯,穿着大红袍的紫衣侯爷! 弹指之间,便废了萧染儿一只脚的紫衣侯爷! 她和他,在回到京城的这一刻,便注定不能再回到从前…… 心下,泛起浓浓酸楚。 云紫璃的唇角,微微勾起,精致的面庞上,却不见一丝笑意。 到底,轻轻的,苦涩一笑! 她别开与他纠缠在一起的视线,扶着阿媚的手,缓步登上台阶! 同样的。 无澜的脸上,也浮上一抹笑靥。 看着云紫璃在门口随意打发了洪欣婉,便继续向里走去,她轻叹一声,迎着漫天飞舞的雪花转过身离去。 她,已然回了王府。 那么,他呢? 一个失了心的人,又该何去何从? 无澜的唇角,轻轻一勾,苍凉一笑,缓步落雪之中…… *** 阔别数月,再次回到端王府,云紫璃的心境,与以往,已大不相同。 二文依着赫连远的吩咐,想要将她安置在了桃园,却不想云紫璃坚持,执意要回暖园。 二文无奈,只得让四文先她送回了暖园。 府里的石砌小路,早已被白雪覆盖。 阿媚和杏儿分别搀扶着云紫璃在雪地里心翼翼的缓步前行。 在她们身后,四文抬眼看了眼她,谨慎说道:“侧夫人娘家,如今于朝廷有功,在王爷面前也颇有脸面,王妃何必在此时惹她?” 女主子们的争斗,他见过不少。 但此时云紫璃有孕,合着见了萧侧妃就该躲着些,但是方才在大门外……她却丝毫不给萧 侧妃脸面,在他看来,云紫璃着实不该在这个时候,让萧侧妃给惦记上。 “你觉得,我如此作为,太鲁莽了是么?” 轻轻侧目,笑瞥四文一眼,云紫璃眸中,眼波流转,竟透着几分促狭,像是心情不错的样子。 见状,四文低头回道:“属下不敢!” 凝着四文的头顶,云紫璃悠悠说道:“四文,你跟在王爷身边的年头,应该不少了吧?” “是!”四文又躬了躬身子,道:“回王妃的话,属下打小儿就跟在王爷身边。” 云紫璃轻轻一笑,停下脚步:“那你就该清楚这王府里水,不比宫里浅多少……不是么?” “这……” 四文迟疑着,半晌儿未曾应声。 主子的是非,他从不议论! 但,不可讳言的。 云紫璃所言……不假! “有的时候,我不去惹别人,别人未必不会惦记着我!”云紫璃目光缓缓投注到不远处暖园的大门口,抓着阿媚的手紧了紧,语气骤然泛冷:“与其我不知有谁,又在何时会惦记着我,倒不如我一开始就先自己选个人,来让她惦记着……一切,防患于未然!” “王妃的意思,属下大约懂了!” 因云紫璃的清晰变化,四文的手心里,隐隐冒着汗,深深的吸了口气,他随着云紫璃的脚步,继续向前。 他一直都知这位王妃不是简单角色! 如今看来,果不其然! 如今萧侧妃仗着父兄军功,正是如日中天之时,王妃选择让萧侧妃惦记上,需要大魄力,但在如今府里女眷形势来看,这样,对她来说,无疑更好些。 府里的女人,不只萧侧妃一人,却都不曾有孕。 但王妃却怀了王爷的子嗣! 无疑! 这对于某些人,是无法容忍的。 都道是人心叵测! 是以,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若萧侧妃会对付王妃,则那些一直隐于暗处的人,便会坐山观虎斗! 此刻,她对萧染儿如此,也是间接在做给别人看! 她要让她们知道,任何人,若有害她之心,先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才行。 “走吧!回暖园!” 半晌儿,身上冷意卸去,云紫璃缓缓的再次抬步! 她知道,四文的话,是好意。 但有的时候,你一直龟缩着,别人不一定就会放过你。 不! 是一定不会放过! 与其,她不知道敌人是谁,倒不如自己给自己树立一个敌人! 如此一来,无论何时她都会有所防范! ---题外话---感谢18898589337的月票,爱你爱你,今天还是更一万,不过实在太困,熬不住了,先更六千,剩下四千中午或者下午更上吧,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153章 撒野(二更) 自云紫璃离开之后,杏儿也被无澜带出了王府,到后来,萧染儿又调走了暖园里当值的丫鬟,一时间,刚刚有了些许人气儿的暖园,再次荒芜起来尽。 经历秋冬,万木凋零,院子里约有半尺高的草,皆都枯黄了。眼下在枯草之上,覆盖着一层白白的雪,让整个院子一眼望去,虽是银装素裹,却越发显得萧条。 脚下,咯吱咯吱的声音传来。 云紫璃在院子里驻足,抬起头来,仰望着上方早已不见生气的梨花树,想到方才在门外时远远望去,无澜脸上的那抹苍凉,她的嘴角,有些苦涩的微微抿起。 “王妃是知道的,经历上次宫中之事,属下这阵子一直随着王爷在外征战,朗月总管也不在府里……这府里没个管事的人,自然顾不得及时修葺这里。”四文将云紫璃脸上的神情看在眼里,以为她因暖园荒芜而心生不悦,轻声解释道:“正是因为如此,二文早前才想让王妃,暂居王爷那里!您看……” “不必麻烦了。”云紫璃回头,看着四文,轻笑着:“反正也住不了多久,你差人将这里简单收拾一下就好!” “是!” 四文低下头,只说了一个字! 云紫璃打定主意不住桃园,让对于云紫璃和赫连远在樊城所发生的一切并不十分清楚的他,忍不住在心中腹诽起来。 在这王府之中,连萧侧妃都想住进桃园,却一直苦于没有机会。 但如今机会就摆在王妃面前,她却视而不见丰! 若说她对王爷无情,他不信,倘若无情,她又怎会舍命相救?但若说她有情,他又有些不懂,若是有情,在救了王爷之后,她为何要逃离? 而且,她的肚子里,还怀着王爷的孩子! 想到这里,四文垂眸,又望了眼云紫璃的肚子,不由在心里直叹是女人心海底针! 思忖之间,他转过身来,刚要吩咐下人收拾院子,却在瞥见院门处的来人后,神情倏然一变! 院门处,安阳公主与翠儿相偕而立,精致的面容一直紧绷着,让人看不出喜怒。 自小,四文便跟随在赫连远身边,合着对安阳公主的性情,还是有些了解的,加之在安阳公主府发生的一切,如今安阳公主既是也在京都,不是该想法子进宫去跟王爷赔罪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且,此刻安阳公主身边,还站着个翠儿。 想到萧侧妃和安阳公主关系甚笃,再看安阳公主如今的脸色,四文心思微转,知定时萧侧妃对安阳公主说了些什么,随即脸色轻敛,堆起满面笑容:“四文,参见公主殿下!” 不管安阳公主做错了什么,如今王爷未曾发落她,她便还是皇家的公主殿下,礼仪不能废啊! 听到四文的问安声,云紫璃身子微微一僵! 连带着,扶着她的阿媚,也是眉头一拧! 这安阳公主当日差点将赫连远和云紫璃乱箭射死,眼下居然还敢出现在端王府,也不是是胆大包天,还是仗着自己跟赫连远之间的关系,拿准了能全身而退,而有恃无恐! 云紫璃冷笑,眉心轻轻一颦,悠悠转身,望向门口处的安阳公主。 安阳公主眼中,敌意仍在! 不,应该说比之以往更甚! 此刻,她看着云紫璃的眼神,依然是虽是冷冷淡淡,不见任何喜色,但眸华之间,隐隐有杀意流转。 远远地,看着安阳公主,云紫璃嘲讽勾唇:“皇妹眼下怎会在我端王府中?” 云紫璃的态度和言语,颇有一副主母姿态,让安阳公主很不舒服。紧皱着黛眉,冷冷的看着云紫璃,她语带不悦道:“本宫今日进京,听闻今儿染儿嫂嫂回府,特意过来探望。” “安阳公主!” 听得安阳公主的话,云紫璃眸色一沉,丝毫不留情面的冷哂说道:“你身为皇室公主,应该最重尊卑,区区王府侧妃,如何当得你一声嫂嫂?你这样做,是想要羞辱于本王妃还是让你自己没脸?” “云紫璃!” 被云紫璃颐指气使的样子气的火大,安阳公主喊了声云紫璃的名字,由翠儿挽着迈入门内,周身气势汹汹! 四文见状,暗道不好,忙迎上前去几步,一连笑吟吟的问道:“公主殿下回京,怎地不提前给王府消息,四文我也好派奴才去接您!” “你今儿个不也是才回京城的?” 安阳公主瞥了四文一眼,丝毫不买他的账,快步来到云紫璃身前,潋滟的双眼中,瞪得大大的,满是怒气:“云紫璃,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在本宫面前放肆!” “公主是东西吗?!” 云紫璃眸华熠熠,迎着她的视线,不曾有过半分闪躲,说出口的话,也很是肆无忌惮:“公主别忘了,现在你身在何处,这里是端王府,我是端王妃的王妃,你要在这里撒野,便是公主之尊,那也要看本王妃容不容得你放肆!”</ p> 听云紫璃如此言语,安阳公主简直气到肝疼! 她匆匆赶回进城,无非是想方设法,想要赫连远念在她们兄妹一场的份儿上,原谅她的过失! 如此,她才想到要来求萧染儿。 可是方才见到萧染儿时,萧染儿却被云紫璃踩断了脚踝,因本就对云紫璃不满,为了求萧染儿能给自己说几句好话,她直接便杀到了暖园,要找云紫璃兴师问罪! 虽说,云紫璃如今还是王府正妃! 早在云紫璃救出赫连远之后,云家就已经完了。 她本就出身卑微,如今更是连个娘家都没有,凭什么敢对身后有安国侯这个强大娘家的萧染儿动手,又凭什么跟她大小声? 是孩子! 视线下移,阴讪讪的睇着云紫璃的肚子,她意识到这一点,唇角弯弯,凉讽笑道:“你在楚阳的时候,还不见动静,这会儿,肚子都这么大了……只是不知道,这孩子是不是王兄的种儿!” 刚刚,萧染儿曾跟她说起。 在云紫璃进门的时候,无澜就站在不远处。 想到无澜对云紫璃的庇护,再想到这些日子以来云紫璃一直流落在外,她心中顿时冒出一个想法。 而这个想法,却让她不能忍受! 如此,说出的话,便也越发难听! 因安阳公主的话,云紫璃心下微微一窒! 暗道一声,这安阳公主白担了跟安阳大长公主一样的称位,简直让人讨厌的不得了,她轻轻一笑,针尖对麦芒地回道:“这就不劳公主担心了,是不是王爷的,他自己最清楚!不过……既然公主提及此事,有句话本王妃却不能不说,公主与驸马成亲多年,却仍旧膝下无子,是不是也该修身养性,去寺庙里拜拜?” 她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都脸色丕变! 就连翠儿,都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安阳公主生就金枝玉叶,自小虽备受欺凌,但后来因为有赫连远维护,日渐嚣张起来,别人见她都要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脸色说话,生怕惹她不悦! 可云紫璃此刻,竟然丝毫无惧她的身份,更拿着自己和她做着比较! 这样,安阳公主不气才怪! 思及此,翠儿紧蹙着黛眉,微微侧目。 果然,此刻的安阳公主杏眼怒睁,娇艳的脸上更是阴郁的厉害。 冷冷的,视线仍旧停留在云紫璃的肚子上,她不怒反笑:“你不就仗着有了倚仗,所以才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么?” 云紫璃知道。 一直以来,安阳公主对她的态度都不算好。 在安阳公主府的时候,人家更是与她打开天窗说亮话。让她知道,她之所以对她态度不好,完全是因为无澜的缘故。 偏见,从来最难改变! 是以,莫说安阳公主当初想要她和赫连远的命,这点她不能原谅,便是她能够原谅,人家打心底里不喜欢她,她也便不再说些冠冕堂皇的话。 浅浅的笑着,她不看安阳公主,而是眼帘低垂的道:“本王妃与人相处,不会去看对方身份为何,是否为达官显贵,只看那人对我是不是真心。” 一语落,眸华轻抬,她的视线,在空中与安阳公主的视线相交。 “你……” 被她的反应,气的愈发愤怒,安阳公主冷道:“云紫璃,你最好记住,无论你现在如何得宠,于王兄来说,只不过一个女人而已,素来,女人如衣服,说扔就能扔。但本宫不然,本宫是他的皇妹,是大吴王朝的公主,与他一般流着皇室最高贵的血液,便是犯了错,也仍旧是这个王朝最尊贵的公主!” “是啊,女人如衣服!” 忆起逃亡那夜,赫连远曾经说过这句话,云紫璃无不讽刺的笑笑,复又问着安阳公主:“既是如此,安阳公主殿下这么高贵的人,又何必跟我这件衣服斤斤计较?!” 她的话,以自损,来损人。 其中揶揄的成份居多,听上去是自损了自己,实则是在损安阳公主这个尊贵无比的皇朝公主小气。 在安阳公主府的时候,安阳公主早已见识过云紫璃的伶牙俐齿。 今日此行,她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怎奈此刻听了云紫璃的话,仍是心下一梗! 这女人,惹人生气的本事,真是一流的! 深吸口气,她满面怒容,没好气的道:“你知道就好!” 云紫璃看着满脸怒容的安阳公主,微微一哂,转过身去,由阿媚和杏儿扶着,准备向里走去。 四文见状,抬眸睨着脸色不善的安阳公主,连忙插嘴:“今日一路舟车劳顿,想必安阳公主殿下也累了,您看这天寒地冻的,还请殿下移步……” “本宫还想在这暖园多待片刻,看看它与其它各院,有什么不同的。” 安阳公主语气冰冷,丝毫没有 要走的意思。 闻言,云紫璃脸色一肃,复又转过身来。 不待她出声,只听阿媚接话道:“暖园里,尚还未曾打扫,只怕不方便安阳公主殿下此刻留下,再说了,王妃舟车劳累,也需要休息……” 她的话,只说到这里。 虽不是明明白白的说出拒绝探望四个字。 不过,阿媚相信。 剩下的话,即便她不曾出口,长公主也该是清楚的。 “你算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么?”安阳公主眉头一皱,开始仔细打量起阿媚来。 在云紫璃和赫连远逃亡安阳的时候,阿媚便是在的。 对她,安阳公主自然有印象。 不过,这并不代表,阿媚此刻可以插嘴。 感受着安阳公主不善的目光,阿媚扶着云紫璃的手微微一紧! 云紫璃眉梢轻挑,视线轻飘飘的自安阳公主头上扫过,而后看向四文:“我这里邋遢,莫要脏了公主的衣裳,把公主请出去!” 听到云紫璃的话,安阳公主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边上的四文则有些头疼的闭了闭眼。 安阳公主不好惹,他们家王妃,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她不说,他还可以想法子把安阳公主请走,她这么一说,便是安阳公主请也不会走了! 心下叫苦不迭,他满是为难的看向安阳公主。 “本宫是不会走的!” 安阳公主怒视着四文,摆出一副你敢请我走试试的架势。 然,她的声音刚刚落地,便听门外响起另外一道声音:“本宫从来不知,安阳公主竟也如此大的架子,竟然敢在自己王嫂面前如此嚣张无礼!” ---题外话---今日第一更送到,今天还是一万啊,连着五天一万,云妈妈也真是佩服自己了,谢谢大家的支持,谢谢13707895777的荷包,爱你们哦,然后还有没有了?额额,有的话,下周一再来一万,嘿嘿 第154章 处置 随声而至,一袭深紫色冬装的安阳大长公主眉目威凛的出现在暖园门口。 安阳公主一见安阳大长公主,心里咯噔一声,脸色骤变! 虽然她知道安阳大长公主乃是云紫璃的义母,不过消息不是说安阳大长公主病重,已经几个月下不了床了吗? 眼下怎么会好端端的出现在这里? 看着安阳大长公主一路行至近前,她心头惊跳的同时,忙低垂着头,十分恭谨的朝着安阳大长公主行礼:“安阳见过大姑姑!” 此刻,她一副知礼模样,再不见方才嚣张丰! “母亲!” 恢复记忆之后,云紫璃再见安阳大长公主,心情自然复杂,不过在看到安阳大长公主在见到自己时紧绷的脸上所露出的那丝慈爱,她心微缓,到底还是唤了声母亲。 “好孩子!” 安阳大长公主满是欣慰的看着云紫璃高高隆起的肚子,又伸手拉了她的手轻拍了拍,蹙眉说道:“母亲来晚了,让你受委屈了!” 云紫璃微微一笑,轻道:“委屈算不上,不过是有些累!” “那就赶紧去歇着!” 安阳大长公主一听云紫璃说累,连忙吩咐阿媚和杏儿:“赶紧扶你们王妃进去歇着!” “是!” …… 阿媚和杏儿双双应声,忙搀扶着云紫璃进了前厅。 等到云紫璃的身影消失在前厅门口,安阳大长公主方才收回视线,沉眸转身,看向仍旧维持着行礼姿势的安阳公主! 看着低眉敛目,眉眼卑恭的安阳公主,她冷哼一声,笑的满是讥讽:“难得,你还肯唤本宫一声大姑姑!” 闻言,安阳公主心弦一颤,忙低声说道:“安阳不敢对大姑姑无礼!” 安阳大长公主眼睛眨了下,看着安阳公主冷笑:“你端王兄即将登基称帝,紫璃身为他的正妻,你的王嫂,你都敢不放在眼里,本宫又算得了什么?” “大姑姑明鉴!” 安阳公主抬起头来,看着安阳大长公主说道:“云氏虽为王兄正妻,但出身卑微,人品低劣,竟心狠手辣断了萧侧妃双脚,如此恶妇……怎可跟她相提并论?” “好一个出身卑微,人品低劣!” 安阳大长公主眼神犀利,面色也十分端凝,看向安阳公主的目光如利刃一般:“她身为本宫的义女,太后亲封的平安县主,身份如何卑微?再说人品低劣?你端王兄遇难之时,她舍身相救,大勇大义,比之某些见风使舵,背弃兄妹亲情的低劣之人,高尚了不知多少倍!还有那萧侧妃,整日无所事事,只会拈酸吃醋,她身为侧妃,对正妻主母不敬,若是本宫在场,断的便不是她的一双脚了!” 总之,安阳大长公主的一席话,褒奖了云紫璃,却将安阳公主和萧染儿全都贬低的一无是处! 尤其在听安阳大长公主说起某些见风使舵,背弃兄妹亲情的低劣之人时,安阳公主的心里直打突突! 见安阳公主不语,安阳大长公主怒哼一声:“安阳,这里是端王府,不是你的公主府,想要撒野,滚回你的公主府去!” “安阳告退!” 安阳公主心头一颤,忙嗡声应道,作势便要离开。 就在她转身就要离开之时,却见阿媚自前厅步出,朝着安阳大长公主落落一礼,凝眉声道:“启禀大长公主殿下,王妃有令,安阳公主在楚阳时曾对王爷和王妃痛下杀手,如今她若夹着尾巴做人也就罢了。然,她却仗着公主的身份,在王府挑衅王妃,实在可恶,万不可轻易饶了去!” 阿媚的话,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安阳公主心头。 脸色微白的转过身来,她忍无可忍的对安阳大长公主道:“大姑姑可都看见了,不是安阳要生事,实在是云氏不想息事宁人!” 安阳大长公主眉心微蹙了蹙,看了安阳公主一眼后,复又问着阿媚:“紫璃要说想要如何处置安阳?” “回大长公主殿下,说了!” 阿媚又屈了屈膝,对安阳大长公主道:“王妃说,今日之事可以不跟安阳公主计较,但是当初安阳公主对王爷和王妃痛下杀手之事,却不能不了了之。安阳公主不管怎么说,都是王爷的皇妹,她可以对王爷和王妃无情,王妃却不能越俎代庖,不经过王爷便处置了她,让四文将公主送进宫去,听由王爷发落吧!” 安阳大长公主听罢,点了点头,道:“紫璃这丫头,想的颇为周到,就依她说的办吧!” 安阳公主闻言,脸色顿时一白。 上次让云紫璃和赫连远逃脱之后,她便整日心神不安! 只因她比谁都明白,她的王兄赫连远,从来都是个有手段的,奈何生不逢时,他硬生生被青萝太后和赫连堂夺去了皇位。 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她也不过是审时度势,选择了在位者罢了! 如今他成功上位,也就到了要跟她 算账的时候了,为此她才匆忙赴京,想要从萧染儿这里下手,让端王兄原谅她的过错。 可是……萧染儿现在还没有帮她说上话,这个时候若是去见她的王兄,说不定她的这条命便交代了。 眼看着四文带了人上前,她心里一阵慌乱,脸色难看的对安阳大长公主求道:“大姑姑,安阳才刚进京,尚未做好去见王兄的准备……” 安阳大长公主失笑,叹道:“你这话说的本宫可就有些纳闷了,既是刚进京,还没有做好见你王兄的准备,你却又为何风风火火来了端王府,来找你王嫂的晦气?” “是萧染儿……” 如今形势,安阳公主已然顾不得太多,直接扯着安阳大长公主的袖子跪在地上,言道:“安阳知道,安阳做错了事,这才立即赶赴京城,想要请人代为说项,求得王兄原谅!大姑姑你是知道的,萧家如今拥立王兄有功,等到王兄登基,萧染儿极有可能凭此被立为皇后,而云氏……她如今无依无靠,不过是个孤女,所以……安阳想着替她出了这口气,也好让她在王兄面前为安阳多说些好话……” 听完安阳公主的话,安阳大长公主冷然一笑。 萧染儿想要坐上皇后宝座,也不看她是不是那块料! 轻垂眸华,斜睨了眼早前还不可一世的安阳公主,她嗤声笑道:“早知今日,你又何必当初?你这条命,想要活,萧染儿帮不了你,还需你自己去求!” “大姑姑……” 安阳公主张口欲要再求,却见安阳大长公主大手一挥,转身向里走去:“你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倒不如怎么想办法求的你王兄的原谅……” “大姑姑……” “公主殿下,请!” 安阳公主才刚出声,四文便打断了她的话,向外伸出了手。 安阳公主眼看着安阳大长公主一路进了前厅,心有不甘的紧咬着红唇,到底还是随着四文向外走去。 就在她即将走到暖园门口时,却听安阳大长公主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见了你家王爷,替本宫告诉他,安阳公主也该换换封号了,没的跟本宫一样,让本宫觉得不爽快!” 安阳大长公主此话一出,安阳公主脸色又是一白,整个人顿时都不爽快起来。 *** 一去数月,暖园里的东西,除了表面上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其它的依旧维持着云紫璃离开时的样子。 云紫璃回来的突然,前厅里尚未打扫。 所以,她进了前厅之后,便一直站在厅内,仍旧不曾歇下。 立身前厅之中,看着厅内熟悉的景物,她心底不禁生出感慨!伸出手来,轻轻拂过桌面,便见些许尘灰跃于指上。 轻弹了弹手指,她有些凄然的看向杏儿。 “待会儿,奴婢好生收拾一下,便又会跟以前一样的。”杏儿走上前来,拿东西将主位擦干净,扶着云紫璃坐下,贴心的递了个手炉给她。 “照我老婆子说,你趁早搬去桃园,岂不是更好!” 感叹声中,安阳大长公主领着阿媚和身边的几个宫女进了门。 云紫璃见状,作势便要起身,却被安阳大长公主出声阻止:“你别动,就这么坐着!” “那样岂不是失了礼数?” 云紫璃挑眉,淡淡笑着,却还是依着安阳大长公主的意思,并没有起身。 “礼数那是做给外人看的。” 安阳大长公主拍了拍云紫璃的手,对身后的几个宫女命令道:“还不见过王妃!” “奴婢们参见王妃!” 几人来到近前,纷纷对她行礼。 “母亲这是……” 看着眼前的几个宫女,云紫璃黛眉微颦的看着安阳大长公主。 “这几个丫头,都我公主府里手脚比较俐落的,我想着你如今身子重,算算离临盆的日子也没几个月了,特意挑选了她们几个过来伺候。” “她们来伺候紫璃了,母亲怎么办?” 云紫璃随意的打量几人两眼,紧颦的黛眉一直不岑舒展,满是不依的看着安阳大长公主。 早已料到云紫璃会这么问,安阳大长公主面色平静的回道:“伺候我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这几个!” 闻言,云紫璃眉梢微微上挑,却是会心笑了。 “还是母亲疼我!” “你是我女儿,我不疼你疼谁?再说了,你肚子里的这个,除了是我的干外孙,还是我的亲侄孙,便是为了这孩子,我也要多疼你一些才好!”安阳大长公主说着话,慈睦的视线,从云紫璃的肚子上,移到云紫璃的脸上,凝着云紫璃精致如画的五官,她眸色微深了深,满是心悦的叹了一声:“我就说,子真先生不会无缘无故的对人好,原来你这丫头是他心上人的女儿!沈后的女儿,自然是极好的,我能认你当干女儿,实在是赚到了!” 听安阳大长公 主如此言语,云紫璃不禁面露诧异之色! 按理说,安阳大长公主不该知道她的身世才是! 心下如此想着,她的面色却依旧如初,轻声问着安阳大长公主:“我的身世,是子真先生告诉母亲的?” “不是!” 安阳大长公主摇了摇头,对她浅浅说道:“是无澜告诉本宫的!” 闻言,云紫璃不禁面露疑惑之色。 安阳大长公主看着她满是疑惑的小脸儿,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敛去了笑容说道:“是无澜!” “无澜?” 云紫璃挑眉,一脸不确定。 无澜不久前才出现在大门口,她进门的时候离开,便是会飞檐走壁,也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让安阳大长公主赶过来替她出气! “是无澜!” 安阳大长公主点了点头,淡笑着说道:“我知阿远今日进京,本打算进宫去见他一面,却不想半路上被无澜拦下。他说你跟萧染儿起了争执,只怕事情不会善了,这才请我过来替你出头,护你安全……” 安阳大长公主看着云紫璃的脸色,无奈喟叹道:“无澜这孩子,对你是真的好!” “是啊!已经好的不能再好了!” 云紫璃颔首,语气清清淡淡,飘飘渺渺:“也不知哪个女人有福气,可以嫁他为妻!” 见云紫璃如此反应,安阳大长公主蹙了蹙眉,有些不自然的轻笑道:“总有那么个人的,我们不必替他操心!啊,对了,他让我这老婆子转告你,你皇兄曾追着阿远一路从樊城来了京都,在得知他拿洪欣婉来了招调虎离山,怒极之下势要带你回北燕,却不知何故,又忽然转道去了新越,所以短时间内,他不会再逼你离开这里……” 闻言,云紫璃不禁面露惊愕之色! 他哥哥转道去新越作甚? 心中思绪转了转,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她知他定然不会有事,索性不再多想,抬头对安阳大长公主轻道:“母亲留下跟紫璃一起用午膳,可好?” “我现在茹素,只怕跟你这孕妇吃不到一个锅里去!” 安阳大长公主轻笑了笑,垂眸想了想,忽地面色一沉,蹙眉声道:“我方才听安阳的意思,萧染儿似是仗着父兄的从龙之功,盯上了皇后的位子。” “哦?” 云紫璃挑眉,笑的有些冷:“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那你打算怎么办?” 安阳大长公主看着云紫璃,轻声提议道:“可要公开你的身份?”那样的话,便是萧家再如何居功自傲,也无法撼动云紫璃皇后的地位。 “不要!” 云紫璃摇了摇头,眸光坚定无比,其间透着自己的坚持:“在我父皇和母后没有承认赫连远之前,我不会公开自己的身份!” 这,是她的坚持! “那……” 想着如此一来,云紫璃若想保住皇后之位,怕是有些棘手,安阳大长公主紧锁了眉头。 “母亲不必担心!我的孩子,必定会是吴国的嫡亲嫡长!” 腹部,胎儿活跃! 云紫璃伸手抚上自己的腹部,感受着腹中小生命的存在,眸色坚定的笑着。 虽然,她对赫连远将她迷晕带回来的行径,十分的抵触和不满。 但是,为母则刚! 她和赫连远之间如何,跟孩子无关,无论是在王府里,还是在深宫之中,谁都休想动她的孩子! 也休想……占了她府中孩儿的名分! 安阳大长公主再三嘱咐云紫璃好生歇着,便离开王府,进了皇宫。 好一阵子不曾住人,暖园之中到处都是冷冷清清的。 窗外的雪,下的愈发大了。 屋里面,阿媚带着众人,生火的生火,擦洗的擦洗,一副忙忙碌碌的景象。 重新回到寝室之中,云紫璃的心情,略显复杂,情绪难明。屋里,依旧是熟悉的摆设,只是,比之以前,少了一些人气儿,多了几分清冷。 缓缓步入内室,伸手轻轻抚过屋子中央的贵妃榻,她的思绪,仿佛回到了从前。 那个时候,她不去桃园,赫连远便会赖在这里……时光辗转间,如今他已然得了天下,只怕再也不会再来这里了。 这,就是所谓的物是人非吧! 前厅里,阿媚已然取来两只小的炭炉,一只搁在桌上供她煮茶,另外一只,则搁在她的脚下,好让她暖和一些。 桌上,细心的宫女,早已备好了几样茶点。 云紫璃抬眸,看着阿媚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轻唤她一声,指了指对桌的椅子。 “姐姐有事?!” 阿媚来到桌前,缓缓落座。 “整整一上午了,你一直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对面,阿媚已然落座,熟 练的盥洗着茶杯,云紫璃提起茶壶,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推到阿媚面前。 云紫璃的眸子,像是洞悉一切,始终带着恬然笑意。 阿媚将热腾腾的茶捧在手心,怅然一笑:“我只是在想,此刻,王爷该是见着皇上的,只是不知……他们兄弟,今次再见,会是何种场面!” 脸上,虽是笑着。 她的心底,却透着无可奈何的苦涩! 要那个人将辛苦争来的帝位,让给赫连远,他当真会甘心么?! 还有赫连远…… 上次,皇上和皇后设计陷害于他,屡次欲要置他于死地! 如今他大事得成,果真会放过他们吗? “你在担心赫连堂?” 云紫璃的话,虽是问句,却透着肯定。 阿媚苦笑:“其实,姐姐一直以来,都知我放不下他的。”只是,她心照不宣而已! 是的! 云紫璃一直都知道,阿媚放不下赫连堂! 但是,该来的,迟早回来。 即便阿媚在这里如何思虑惆怅,宫里的事情,还是会按部就班的进行。 这些,是她们,所不能阻止的。 “既是禅位,皇上便一定是安全无虞的,我想在萧敬出面和谈之前,他便已然做好了今日面对的准备,你无需多虑。”云紫璃淡淡的对阿媚轻笑了下,伸出手来,拉起阿媚的手,轻轻拍着。 “姐姐……” 阿媚凝着云紫璃,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 “你说!” 云紫璃眉梢轻轻耸动,面色一肃。 她知道,此刻,阿媚该是有事情要求她的。 阿媚抬眼对云紫璃苦笑了下,嗫嚅道:“煜太子给你的那块令牌,可还在?” 她手里有赫连堂的手谕。 但是如今王朝皇权更迭,赫连堂的手谕,在宫里只怕再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可云紫璃手里的那块金牌令箭不一样! 那块令牌,乃是先皇所赐,无论赫连堂兄弟谁当了皇帝,令牌都会一直延用。 云紫璃沉眸,看着阿妹,“在如何,不在又如何?” ---题外话---感谢qh_yy的月票,爱你哦~ 第155章 胜者为王 “我想进宫!” 阿媚抬起头来,视线与云紫璃相对,面色坚定道。 情之一字,最是伤人! 她,从来都不曾做到真正的放下,哪怕她在云紫璃面前装的再如何若无其事,哪怕那个人跟她有血海深仇,杀了她发父兄,家人! 她,却控制不了自己的心丰。 女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即便她知道,这样做,不对,可是她却控制不了自己,只要一想到那个人将要从云端跌落尘埃,她便忍不住会去担心,想要去看他一眼,哪怕只是远远的一眼…… “我就知道……尽” 云紫璃深深凝视着阿媚的双眼,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轻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做不到真正放下!” 其实,那日赫连远将她带出洪府时,将她的东西,大概的收拾了下。 自然,那块令牌也在! 只是,眼下,她不能让阿媚进宫。 “我知道姐姐还在生王爷的气,不想进宫去见王爷!”见云紫璃只叹气,并未取出金牌令箭的意思,阿媚自桌前站起身来:“不过无妨,你只需将令箭给我,我自己进宫便是……” “你以为,那个人见了你,会如何待你?” 云紫璃抬眸,对上阿媚略显急切的眸子,唇畔泛起苦笑的问道。 别说赫连堂对阿媚,从来都只是利用的关系,不曾喜欢过她。便是他真的有几分喜欢阿媚,现如今对于他来说,阿媚是叛徒。 若不是阿媚当初帮助她和赫连远脱逃,他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如今他失去了天下,阿媚却因放不下他嚷着要进宫,但进宫之后,又能如何? 如今大局已定,什么都已无法改变! 那个曾经身为帝王的男人,只会恨她! 他不能对赫连远如何,只会把所有的仇恨和怨恨全都发泄到阿媚身上。 “我背叛了他,他如何待我,都是对的。”阿媚凄然一笑,不等云紫璃做出反应,双膝一弯,跪在桌前:“还请姐姐成全!” 彼时,在悬崖上,云紫璃以德报怨,救了她。 在那一刻,她的命,便成了她的。 是以,当知道云紫璃要救赫连远的时候,她的心里,即便痛着,纠结着,却仍然出手相助。 如今,端王胜了! 云紫璃自也安全了! 她的恩情,报了! 而她,想见他! 想知道他近况如何! 等不得片刻! “阿媚!你这是做什么?”云紫璃眉头大皱,扶着桌子起身扶她:“快些起来!” “姐姐若是不答应,阿媚便不起来!” 阿媚摇了摇头,眼睫轻颤,垂首之间,一朵晶莹的泪花洒落在地:“阿媚没用,还请姐姐成全!” “你……” 阿媚的泪,让云紫璃心底满满的都是心疼:“怎么这么傻!” 凝眉,长长的叹了口气。 虽说阿媚联合赫连远将她迷昏的事情,她已然心存芥蒂,但是这些无法消弭在过去几个月里两人朝夕相处的姐妹之情。 阿媚,已然够可怜,够可悲了。 她不能让阿媚自己去! 只要有她在,赫连堂见到阿媚,便是再如何怨恨,也会有所收敛才是。 打定了主意,她对门外候着的丫鬟吩咐道:“传话给二文,让他备车,本王妃要进宫去见王爷!” “是!” 小丫鬟轻轻应声,转身离去。 “姐姐……” 阿媚杏眼含泪,眉心纠结的仰望着云紫璃。 “皇上和皇后,不,是沈灵溪……他们上次是怎样算计王爷的,你我一清二楚,如今再见他们二人,他怎会泰然处之?”云紫璃苦苦一笑,抚着肚子的手动了动,“赫连远的怒火,你挡不住!” “姐姐……” 赫连远见了赫连堂和沈灵溪会震怒不假,不过云紫璃见了赫连远,同样不会有好脸色,,可此刻,她却要陪她一起进宫,无疑是在赫连远迷昏她的事情上先退了一步。 这点,阿媚自然之道。 对她感激一笑,阿媚紧咬唇瓣,想要将眼底的泪意逼回。 “还愣着做什么?地上多凉?赶紧起来!”云紫璃不悦的轻斥出声,有些吃力的扶着阿媚的胳膊,轻扯了两下:“去洗把脸,随我进宫!” “嗯……” 片刻,二文来到暖园。 进入前厅,他并未回说马车备好了,而是先对云紫璃恭了恭身子,然后一脸不解的问道:“外面雪下的很大,天色也晚了,王妃此时要进宫么?” 眼下,无论是天气,还是天色,以云紫璃的身体状况,都不适宜出门。 “是!” 云紫璃红唇微弯,缓缓 向二文靠近几步,轻声问道:“马车备好了么?” 闻言,二文薄唇抿起。 略一沉吟,他复又开口:“今日是政权交接之日,宫里的事情会很多,若王妃此时进宫,只怕……那些不长眼的奴才,会慢待了您!” “你说的没错。”云紫璃轻轻点了点头,面露幸色的又一次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不过本王妃既然回来了,便该第一时间进宫去面见太后才是。” “如此……马车已然备好,此刻就在暖园外等候。”知云紫璃打定了主意要进宫,二文微恭了恭身子,让出路来:“属下会陪着王妃一起进宫。” 于二文而言,赫连远既将云紫璃交代给他,那么,他就有责任,保护好她的周全。 既是她要进宫,碍于身份,他不能拦着,便只能跟着了。 看二文的样子,云紫璃知道,今日,若不让他同行,只怕他不会同意让她进宫。 不过,若他同行,一切由他打点,倒会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走吧,进宫去!” 云紫璃伸手,搭在阿媚的腕上,缓缓抬步。 说实话,从小在北燕皇庭长大的她,一点都不喜欢吴国皇宫。 那个地方,虽富丽堂皇,但却一年四季,都是冰冷的。在那里,没有温暖,有的,只是亲人和女人之间的权力倾轧。 此刻,在那个地方,有阴晴不定的赫连堂,有可以为了家族想要害死心上人的沈灵溪,还有……那个她全身心爱着,却不一定全身心爱着她的妖孽男人! 她厌恶那个地方! 如果可以,她宁愿一辈子都不去那个地方。 但今日,乃至以后,为了阿媚,为了那个男人,她却又不得不在那里久住…… *** 酉时许,天色大暗。 雪,纷纷扬扬,随风飘舞,依旧不见停势。 云紫璃进宫之时,已过了晚膳时间。 落雪之中,偌大的皇宫中,一片银装素裹,少见宫人行迹,显得颇为冷寂。 有二文陪着,她和阿媚一行,一路上随说不上畅通无阻,却也并未遇到太多阻拦。 依着云紫璃的吩咐,马车缓缓的在慈宁宫外停下。 二文回头,掀起车帘一角,面色凝重的问着云紫璃:“王妃真的要去见太后吗?不若先去见过王爷再说……” 要说现在最恨云紫璃的人,除了萧染儿,便数青萝太后了,云紫璃此时来见青萝太后,他自然如临大敌。 要知道,云紫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如果有什么闪失,他和四文都吃不了兜着走。 “我有些事情要问过太后……”云紫璃知道,二文在担心什么,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轻道:“你放心,如今赫连堂的生死,仍旧捏在王爷手里,青萝太后不会轻举妄动的!” 闻言,二文想了想,暗想也是,便点头说道:“属下先让人进去与太后通禀,王妃且先稍等片刻。” “去吧!” 云紫璃微微颔首。看着二文进入慈宁宫正门。 在进宫的路上,云紫璃听闻青萝太后身体抱恙,久不出门。不过想来也是,如今赫连远得势,青萝太后太后便是没有病,这会儿也被气的不轻才是! 片刻,荣昌回返。 “启禀王妃,婢子禀报,今日进宫后,王爷便在大殿接受文武百官朝贺,直到午后尚还在安排朝中事物……眼看着这会儿有了功夫,说是要在承乾宫召见安王,太后不放心便也过去了!” “安王?!” 云紫璃双眸微眯,薄唇微微一抿! 这个称位,可是新的。 “那就去承乾宫吧!” 心中,大约猜到赫连堂定是被该封了安王,她轻轻的瞥了阿媚一眼。 “想必,安王便是皇……他吧!”阿媚抬眸,与她的目光相对,苦涩一笑,便又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 安王,取安宁之意。 端王爷……不,现在应该是皇上了,赐了这个名字给赫连堂,意欲明显,却让人很难接受。 “去承乾宫!” 车外,二文的声音响起,马车重新启驶,车轱辘在雪地里轧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 承乾宫,前殿。 正中央处的明黄色帐帷下,此刻端坐的,已不是过往不可一世,意气风发的赫连堂,而是换成了一身月白色锦袍,头戴碧玉冠,俊美无双的赫连远! 今日的他,登上高位,正是意气风发,本就俊美无俦的外表,此刻更显几分凌厉。 在他的旁边,青萝太后正凝着殿下的赫连堂,除眉眼中尽是晦涩,面上无喜无忧。 至于赫连堂…… 此刻,他的脸上,不见往昔那抹自负的浅笑,只一身素黑,眼观鼻鼻观心的垂首恭立于殿下,多少显得 有些落寞。 “王弟,那日你陷害我时,可想过会是今日下般下场?” 赫连远居高临下的端看着赫连堂,眸色深深,唇畔渐渐浮起一抹浅笑。 那抹笑,残酷而冰冷。 让人不寒而栗! “若说那日之事,我不知情,是假话,不过若我说陷害你一事,是沈灵溪一厢情愿,要与我誓表忠心,只怕你也不会相信……”赫连堂幽幽抬眸,眸中仍是如以往一般的狂妄,唇角轻扯:“胜者为王,败者寇,今日,你赢了,你说什么,便是什么,而我……愿俯首称臣,洗耳恭听!” “哦?是么?” 赫连远如刀刻般的俊脸之上,扬起一抹胜利的笑容。只是瞬间,笑容敛去,他神情冷漠的,自高位上站起身来:“事到如今,你以为将此事推到一个女人身上,便可一了百了么?” “皇上!” 边上一直不曾言语的青萝太后,见赫连堂被刁难,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何必再提起?如今你已经得了天下,该想想如何治国才是!” 她的语气很淡。 淡到,若不是亲身经历,赫连远绝对不会认为,是眼前之人,将他抚育成人! 唇角的冷笑,缓缓敛去。 赫连远的心底,冷的发寒! “母后,有些事情,不是说过去,就真的过去了。”冷冷地,瞥了青萝太后一眼,赫连远起身,行至赫连堂面前,与他对视片刻,薄唇轻启,语气仍旧冰冷的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 前一刻,宫内守备增加,后一刻,沈灵溪暗算于他! 再后来,封锁消息,御赐毒酒! 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不可能因他一切皆为沈灵溪所为便可搪塞过去! “是啊!皇兄怎么可能相信?不过皇上信也好,不信也好,要杀要剐,臣弟悉听尊便就是!” 赫连堂微微一哂,眸华扬起,眼中精光如星闪耀。摆出一副你信也好,不信也罢的样子。 “你倒是好气魄!” 只刹那间,赫连远的神情,堪比千年冰川一般冷漠。 因为如此,殿内,本就冷的气氛,此刻,变得愈发的寒冷起来。 适时,殿外传来当值太监的唱禀之声—— “端王王妃到!” 平日,若云紫璃以王妃身份觐见,太监是要通禀的。 但今时今日,端王得了天下,她的名号虽报的是端王王妃,身份却早以凌驾于王妃之上! 声音甫落,殿内之人,神情各不相同! 高坐上,青萝太后,眉心一凛,眼底寒光闪动。 殿中,赫连堂眉头皱起,原本平静的眸中,有些许情绪一闪而过。 至于赫连远,则在瞬间便黑了整张脸! 云紫璃抵达京城的消息,四文早已差人禀报于他。 他本打算处理完宫里的事情,便赶回去看她,却不想她此刻竟然进宫来了。 外面天寒地冻,还落着雪,她若万一走路不稳,摔了可怎么办? 念及此,他眼神如刀,狠狠的剜了眼早前带着安阳公主进宫的四文。 见状,四文眉眼一顿,忙低垂下头,表示自己很委屈。 他进宫的时候,王妃并没有要进宫好不好?! 云紫璃一进门,殿内的三位主子,便全都朝她望去。 赫连远和青萝太后倒还好,赫连堂却似是忘了自己如今的身份一般,眼睛一眨不眨,就那么贪婪的,直愣愣的望着她, 赫连远见状,微眯了眸华,对着赫连堂冷冷一哼! 赫连堂回过神来,目光黯淡下来,再次低垂了头。 早已料到会是如此的云紫璃浅浅一笑,轻轻的,瞥了眼面色微怔的赫连远。她缓步上前! 直接当赫连堂不存在,她立身大殿之中,对太后微微恭了恭身:“臣妾参见太后,愿太后长乐无极!” “紫璃啊!”青萝太后看着行礼的云紫璃,眼波泛冷,想到自己将云紫璃培养成才,她却在背后狠狠捅了自己一刀,青萝太后说出来的话,也没有多少温度:“回来就好!” 青萝太后如此反应,在云紫璃的意料之中,伸手抚上自己的肚子,她笑吟吟的看着青萝太后,问道:“来年三月,母后就会抱到孙儿了。” “哀家看到了!”因着云紫璃脸上的笑,太后的脸上,越发清冷起来:“有好几个月了吧,辛苦你了!” “是,六个多月了!” 云紫璃轻回一声,轻抚着自己的肚子,高高扬起嘴角。 深凝着她的肚子,赫连远的心底,暖暖的,丝丝兴奋之感泛滥! 相爱,若是花。 那里面,是他们相爱的结果! 看着云紫璃巧笑倩兮的抚摸着肚子,他的心情莫名好 了起来,脸上不再冷若寒霜,声音也十分的温煦:“外面雪天路滑,你怎么进宫来了。” “紫璃上次离宫之时,太后尚在病中,今日回到京城,自然没有不进宫探望的道理。”只对赫连远微侧了下脸,云紫璃在说话之时,一直笑对太后。 “你不来,哀家也不会挑你的过错!” 如是,冷冷淡淡的说了一句,青萝太后看了眼边上垂首不语的赫连堂,再想着赫连远自云紫璃进来,和颜悦色了许多,为了赫连堂可以全身而退,她到底还是出声问了局:“可用过晚膳了?” “还未曾用过!” 云紫璃微微的,低下眸子,轻摇了摇头。 “那你来的正好,皇帝也还未曾用过!”青萝太后起身,肃眉说道:“国事再如何重要,这晚膳总是要用的。” 太后的言下之意,是让赫连远与云紫璃一起用膳。 若果真成行,那赫连堂……安王,便可以跳脱出此刻尴尬的境地,暂时离开承乾宫了。 这样,也算是应了云紫璃此行的目的。 思虑至此,云紫璃眸华轻抬,凝向赫连远。 方才,进门之时,她不曾对他行礼。 而现在,则是她从进门之后,第一次正眼看他。 赫连远如今能不知道,青萝太后打的什么算盘。 此刻,他英俊的脸上,神情莫测。 但是,当他对上云紫璃的视线时,终是软了心肠,轻轻的,朝着云紫璃伸出了手。 云紫璃见状,缓步上前,将手搁在他的手里。 稳稳的,将之握在手心,他深深地看着云紫璃,点了点头:“既是没有用膳,便一起用膳吧……” 闻言,青萝太后睨向赫连堂,似是生怕赫连远反悔,忙轻声道:“既是如此,安王就先跪安吧!” 赫连堂闻言,眉心轻轻一颦。 微抬眸华,他看着青萝太后的眼神,透着几许复杂。 云紫璃,背叛了母后。 母后看到她,应该是恨极了的。 可是,母后却为了他,对云紫璃和颜悦色…… 青萝太后不曾看他,十分优雅的伸手搭在孙姑姑腕上,对边上一直低头不语的朗月吩咐道:“去与王爷和王妃准备晚膳。” “奴才遵命!” 朗月微微恭首,衔命离去。 终是回过头来,青萝太后缓缓的,睇了赫连堂一眼,然后看向赫连远:“皇帝,安王可以跪安了吗?” ---题外话---感谢qh_yy的月票~~ 第157章 争执(万字) 赫连远看着青萝太后,眸光微冷,脸上笑容却更盛:“母后若是累了,可以先回慈宁宫,至于王弟,朕打算留他一起用膳。” 闻言,青萝太后和赫连堂脸色俱是一变尽! 不远处,自进殿以后,便一直安静的站着的阿媚,则瞬间紧咬了朱唇,看向云紫璃。 “皇帝!” 青萝太后看向赫连远,气的指尖都开始发抖了:“哀家身子不适,想让安王随侍尽孝。” 她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安王不走,她也不走。 然,面对她坚定强势的态度,赫连远却只是冷冷一笑,摆出一副你爱走不走的表情。 青萝太后见状,面色阴郁非常,直觉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上不去也下不来。 云紫璃斜睇青萝太后一眼,抬眸看向阿媚,却见阿媚满是哀求的看着自己。 这个傻瓜丰! 赫连堂哪里值得她如此对待? 于心下一叹,云紫璃微微的,对青萝太后福了下身子:“母后既是身子不适,便先回去歇息吧,臣妾恭送母后!” 赫连远没想到云紫璃会忽然出声,瞬间便紧皱了眉宇。 云紫璃侧目,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旋即对赫连堂道:“母后需安王随侍尽孝,安王也跪安吧!” 闻言,赫连堂一惊,随即心中升起一丝窃喜,抬头看向云紫璃! 他没想到,到了这种时候,云紫璃居然会为他说话。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对他,并非无情…… 他想从云紫璃的脸上,看出些什么,然抬起头时,云紫璃却已然将视线调转到赫连远身上,并未看他。 眼底,失落顿显,他苦笑了下,便又垂下了头。 在云紫璃话落之后许久,赫连远只阴沉着俊脸,一直都不曾出声。 这,也就意味着,云紫璃所言作数,他可以跪安了。 “臣弟……告退!” 原本阴郁的脸上,如今已看不出任何情绪,赫连堂有些生硬的,对赫连远恭身拱了拱手,旋即随着青萝太后转身向外, 阿媚自进门开始,一直站在门口,不曾发出一丝声响。 此刻,他回转过身,自然而然的,与之四目相对。 看到阿媚时,赫连堂双眸一眯,眼底是深不见底的冰冷海洋,与阿媚满是关切的视线相交,他的唇角,微微勾起一抹意味良多的弧度。 “皇……安王殿下……” 他的眼神,冰冷刺骨,唇角,却勾着浅笑。 这,是何其矛盾的! 矛盾到,阿媚在他的视线注视下,喉间仿佛被堵上了东西,十分艰难的喊出他的新称位! 闻声,赫连堂眸中的冰冷敛去,取而代之的,是几许难辨的自嘲。 一直缄默不语,似是从不曾认识阿媚一样。他扶着青萝太后,缓缓步上前来,自阿媚身侧缓步向外。 在他自阿媚身侧经过的刹那,云紫璃心中忽然生起一种冲动,微抿了下唇,她本欲开口,被赫连远握着的手却蓦地一疼! 云紫璃心下一惊,皱起眉头,侧目看向赫连远。 此刻,他的黑眸,有些危险的眯起,正满是警告意味的在看着她! 知他是在警告自己适可而止,云紫璃心下微凉。 是啊! 此刻,赫连远让赫连堂离开,已然是格外开恩。而于赫连堂来说,留在这里,只能是更大的煎熬! 心下腹诽之间,她再抬头,赫连堂早已扶着青萝太后离去。 而阿媚,则面色戚然的怔在原地,久久不曾挪动半步。 方才,他的眼神已然告诉她……他恨她! 她背叛了他! 合着他若恨她,也是合情合理的! “这下你满意了?” 赫连远将阿媚眼底的失落尽收眼底,眸光微闪了下,已猜到其中关键,随即脸色微缓,温声问着身边的云紫璃。 “什么满意不满意的?我不知道皇上在说些什么!” 淡淡地,扫了赫连远一眼,云紫璃收回自己的手,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对阿媚道:“饿死了,扶我去花厅用膳!” “是!” 阿媚有些踌躇的看了眼赫连远,见他虽紧紧盯着云紫璃,嘴角却是翘着的,忙上前扶着云紫璃去了前厅。 这丫头,一路走了这么多日,这气还没消啊! 看着两人离开,赫连远眸色微深,到底轻叹了口气,信步跟了上去。 *** 花厅里,晶莹通透的玉石桌案上,摆有各色精美菜肴,让人一眼望去,便忍不住食指大动。 顶着赫连远如炬般的目光落座,云紫璃虽腹部不便,却仍旧十分优雅的拿起筷子,让阿媚按着自己的喜好,往自己面前的碗里布菜。 赫连远垂眸,看着她自顾自的动作地用着膳,看都不看他一眼,眉头不悦的皱起:“乐儿……你要一直这样视我如无物么!” 闻言,云紫璃手里的筷子咔吧一声,夹了个空,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僵。 想要她正视,他倒是做几件让她正视的事情啊! 心中如此轻哼了一声,她悠然抬眸,对上他满是不悦的眸子,满是浅笑的看着他,道:“王爷……哦不,现在应该尊您为皇上,皇上还是王爷的时候,便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如今当了皇上,也该越发独断!这世上的事情,只要皇上觉得对,便是对的,皇上……需要我正视吗?” 她此言一出,花厅里的众人皆都噤若寒蝉。 暗道云紫璃果真狂傲! 虽然嘴里尊着赫连远皇上,但是说出来的话,确实连消带打,哪里有半点的敬畏。 赫连远眉心的褶皱,因云紫璃脸上的浅笑,皱的更深了些。在她盈盈的目光下,他不自然的轻抿了几下嘴角,竟夹了些菜来,布在了云紫璃的碗里。 云紫璃秀眉轻蹙,眨巴着眼睛,就那么看着他的举动,看他接下来意欲何为! “你不是要我做让你正视的事情吗?我现在就做给你看!” 未曾看她,只将手上布菜的动作暂歇,赫连远又给她添了碗鸡汤,柔声哄道:“你不是饿了吗?赶紧吃吧!” 边上,二文和四文,还有朗月等人,似是全都没想到,赫连远在云紫璃面前居然会忍让到如此地步,全都有些惊骇的瞪大了双眼。 而云紫璃则,一脸哭笑不得的看着他, 这给自己的老婆孩子夹菜,算是让人正视的事儿吗? 应该也算吧! 说实话,在进宫之前,她想过两人见面后的许多情形,她想过自己会忍不住对他发脾气,而他也会被自己激起脾气……却唯独没有想到,她们此时,竟会如此安然的坐在花厅里用膳! 是啊! 她不饿,孩子也会饿啊! 许是因为饿了,此刻她肚子里的孩子,动的极为频繁。 想到他此刻终于坐在了吴国最高的那个位子,却也能当着众人对她如此低声下气,云紫璃苦笑了下,她这一个巴掌狠狠打出,人家不伸手,还怎么拍响? 思绪至此,她决定先填饱了肚子再说事儿,重新拾起边上的筷子,毫不做作的开始吃了起来。 天大地大,孕妇的肚子最大! 这会儿,她确实是饿了。 半晌儿,吃了不少好东西,腹中饥饿感暂缓,云紫璃喝了一口鸡汤,这才自汤碗中抬头,再次凝向赫连远:“你打算如何处置安王?” 赫连远以为,云紫璃吃饱喝好,也该跟自己兴师问罪了,却不想她一开口问的竟然是这个! “这话……” 静静地看着云紫璃,赫连远眉心轻轻一拧,一边继续为她布着菜,一边不悦出声:“你就这么关心他?” 因他的话,云紫璃端着汤碗的手一顿! 他这话,问的好有歧义! 什么叫她关心赫连堂? 莫不是他以为她跟赫连堂之间有什么? “你觉得呢?” 心生讪讪然,云紫璃看了眼一边面色微微有些难看的阿媚,心知此刻不宜跟赫连远起冲突,只得四两拨千斤,将问题推回给他。 云紫璃看向阿媚那一眼,赫连远如何察觉不到。 早知这丫头是为了阿媚才不顾身子不便进宫的,他暗暗一叹,俊脸上却故意染上了薄怒:“乐儿,从你入宫开始,替他解围,到现在又问题他,我不能不怀疑,你对他……” “皇上!” 眼看着云紫璃因为赫连远的话,脸色渐渐沉下,阿媚生怕两人生了罅隙,连忙跪下身来,出声说道:“皇上明鉴,是阿媚央求王妃过问此事的,还请皇上千万不要误会了王妃!” “阿媚!” 云紫璃本就生者赫连远的气,这会儿见赫连远才开了个头,阿媚便缴械投降,自然也没个好声气儿:“你个傻子,他故意逼你站出来的。” 说完话,她不由嗔了赫连远一眼。 见状,赫连远心下一乐! 如此反应才是她的乐儿啊! 方才那不冷不淡,却为了别人百般隐忍的样子,真真折磨人! “就你不傻!” 赫连远看着云紫璃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垂眸看了阿媚一眼,不由露出一抹笑意:“有什么事情,你以后直接问我便是,不必惊动乐儿!” 阿媚闻言,心头一喜。 赫连远这么说,是准备告诉她的意思。 赫连远没有看阿媚,只是轻轻一笑,夹了块水晶蹄膀送到云紫璃嘴边,然后淡淡说道:“他将江山都让给了我,合着我既是改封他为安王,便该给他块地方,让 他安然度日!” “他退位,只是权宜之计!” 云紫璃蹙眉说着话,并未张嘴去吃他递来的水晶蹄膀,而是面色平静的用筷子接过,而后轻咬一口,细细咀嚼着。 “所以,我并未打算给他封地,而是在京城赐他一座王府,以便他日后可以时常进宫探望母后!”唇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意,赫连远放下公筷。 他何尝不知,赫连堂此时禅位,只是权宜之计! 但,人家既是禅位,若他再杀他,便会有损新帝威名,使他落得个心胸狭窄的名声! 是以,他会留着他。 只是,让他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过活,不会再给他任何翻身的机会罢了! 听了赫连远的话,云紫璃了然的轻点了点头。 看来,赫连远还没有对赫连堂动手的打算! 听到这个消息,阿媚的心,大概也会安定一些。 心里想着,她将实现转移到了阿媚身上,果真见阿媚舒缓了脸色,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彼时,赫连远一直未语。 他的眸光,灼灼其华,始终贪婪地凝视着云紫璃,仿佛要将过去这几个月里的没有看到的,悉数补回来。 因为有孕的关系,他的乐儿比之以往,丰腴了不少。也正因为如此,她的肤色更白,也更加细腻,整个人都容光焕发,让他忍不住伸出手来,想要抚上她的脸颊。 云紫璃将视线从阿媚身上收回,抬眸之间,对上他伸来的手,她眉头一皱,偏头躲开。 “你这气性,还真不是一般的大!”赫连远轻轻一叹后,眼神微暗的将手垂落,半是委屈半是可怜道:“你就不能看在我当初生病遭罪的份儿上,不跟我计较吗?” 闻言,云紫璃低垂了眼睑,却是浅笑辄止。也跟着轻叹出声,她含笑着看向赫连远:“我有生气吗?没有啊!” “你还说你没生气!” 赫连远苦笑了下,一脸无奈的看着她:“我错了还不行吗?” 若是以前的她,这次再见他,肯定会恨不得扒了他的皮。 即便她看在孩子的份上,不对他如何,也定不会如眼下这般……无动于衷! 她的态度,明明在告诉他,她的气还没有消。 “错?你如今是皇上,怎么会有错?错的只能是别人?” 云紫璃哂然一笑,清冷的双眸微微泛起一丝涟漪,轻轻叹道:“至于我,你才刚刚得了天下,来日我坐上了皇后的位子,还想在后位上再多坐几年呢!” 被她的话,堵得稍稍一窒,赫连远咂了咂嘴,紧抿着薄唇又盛了碗参汤,抬手递到她的面前:“既然不气,那就多吃点,为了你能在皇后的位子上多坐几年,也为了咱们的孩子。” 云紫璃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汤碗,轻轻的呼吸,拂动汤面,荡起一偏涟漪。 静窒片刻,她端起汤碗,轻轻的喝下一口,而后抬眸看向他:“对于我肚子里的孩子,你心里难道一点怀疑都没有么?” 早前在王府的时候,安阳便曾怀疑过她肚子里的孩子,为防患于未然,有些话她还是跟他说清楚了为好。 对于无澜一直陪在她身侧的事情,赫连远定是知道的。 这种情况下,是个男人,都会对她和无澜之间的关系有所遐想…… “怀疑?” 听闻云紫璃的话,赫连远墨玉色的眸,在瞬间闪现一丝冷厉,但是片刻之后,冷厉之色尽敛,他唇角一勾,笑的极为自信:“我自己的孩子,怀疑什么?” “怀疑这孩子不是你的,是无澜的啊?你那亲亲皇妹安阳公主,今儿还怀疑过呢!” 什么叫打开天窗说亮话? 云紫璃现在便是了! “你若想要跟无澜生孩子,早就生了,何必等到现在?更何况你方才说的临盆之日,仔细算一算,这个孩子不是我的,还能是谁的?”赫连远说着话,他的笑,轻松自然,蕴着满满的自信,像极了过去云紫璃所认识的那个赫连远。 怔怔的,凝视于他,恍惚之间,云紫璃眸中雾气缭绕,仿佛回到了从前。 一时之间,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怪。 赫连远在笑着,而云紫璃,却快要哭了。 “你哭什么?” 脸上的笑,渐渐僵在嘴角,赫连远的眉头紧锁着:“莫不是被我感动了?” 闻言,云紫璃面色一怔,收回思绪的同时,亦抬手抹去眼角泪意:“赫连远,你的脸皮可以更厚一点!” 赫连远笑着摇头,道:“在你面前,我要什么脸皮啊,我只要你不气就好!” 云紫璃闻他此言,觉得自己若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只怕三两下就又原谅了他! 那样的话,岂不太便宜了他? 打定主意要给他个教训的她,想到这些,微微别开视线,有些笨拙的起身,转 身便要离去:“我累了,先回王府歇着了。” “乐儿!” 赫连远缓缓侧首,睨着她绝色的容颜,轻道:“你以后不必再担心安阳,这世间,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安阳公主了。” 云紫璃脚步顿下,微抿了抿唇,转身看他:“你真的不念兄妹之情,褫夺了她的封号?” “乐儿!我没有妹妹了……” 赫连远起身,行至云紫璃身前,拉起她的手,黯然声道:“我素来跟她最亲,可她在楚阳时却想要了你我的命……我已然下旨,褫夺她的封号,将她送到清平庵静修。” 云紫璃闻言,想到赫连远从小到大,都在青萝太后手下讨生活,将安阳公主视作亲妹,可是安阳公主却背叛了他…… 如今处置了安阳公主,他的心里定是十分难受的。 “赫连远……” 心意一动,云紫璃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赫连远,轻道:“没了妹妹,你还有我,有我们的孩子。” 赫连远闻言,眸光大盛,伸手搂上她的腰肢,将她带回怀里。手下柔软触感传来,感觉云紫璃比之以往丰腴不少,他的眸底,渲染着一抹浅笑:“对,我还有你,还有我们的孩子!” 他的动作,十分轻柔。 但即便如此,云紫璃还是出现短暂的失神。 在她失神的空档,二文对阿媚使了个眼色,几人皆都退了出去。 云紫璃回神抬眸,窥见赫连远眸中笑意,黛眉微蹙,忽然觉得自己又被这个男人算计了去,有些不悦的欲要把他推离。 赫连远眸色深深的凝着她眼中的不悦,不让她拒绝的将下颔搁在她的肩膀,语气柔弱道:“别推开我,我累,真的很累,从樊城过来,一直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乖,让我靠着你歇会儿。” 闻言,云紫璃浑身一颤,推拒着他的动作也跟着停顿下来。 这家伙,在樊城的时候,还病着呢! 满意的看着她的反应,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半晌儿才心满意足的扶她起身,“外面雪大,今夜你留在承乾宫就寝!” “不要!” 顷刻间,云紫璃脑海中浮现出以前赫连堂和宫中妃嫔在龙榻上翻云~覆~雨的情景,她眉头皱起,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拒绝了赫连远的提议。 闻声,赫连远的眉头也跟着大皱! 抬眸,见他面色冷沉,不等他出声,云紫璃眉梢轻挑:“我嫌那张龙榻脏!” 她此言一出,赫连远岂不会不知其意。低沉的笑声溢出口外,他转身对二文吩咐道:“将承乾宫里的龙榻扔掉,与王妃换张新的。” “属下遵旨!” 已然退到花厅外的二文,应声而去。 厅内,云紫璃小嘴微翕。 什么叫与她还张新的? 好似他不睡一样! “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招手让边上的宫婢撤膳,赫连远一脸老神在在的紧锁云紫璃,不曾错过她的一举一动,仿佛不管她想要什么,他都会想法子把东西弄来送到她面前。 “我要让杏儿过来伺候!”嘴角抽了抽,云紫璃能说的,也唯有此句了。 “你身边不是有阿媚么?”赫连远没有应下她的要求,皱眉道:“不过说起来,杏儿虽不算太机灵,贵在勤奋,这阵子我用杏儿也越发顺手了,你就把杏儿让给我吧!” “为何是杏儿而不是阿媚?”云紫璃冷冷一哂,意有所指的轻启朱唇:“你可是忘了,在樊城时,阿媚可是很听你话的。” “……” 赫连远心想,他这好不容易才刚哄好了云紫璃,不能因为阿媚的事情再旧事重提。微微思量了下,他扶着云紫璃坐下身来,轻抚着她的肚子,笑了笑道:“既然阿媚这么不得你的心,那我回头把她随便许了谁便是!” 云紫璃闻言,顿时炸毛:“阿媚是我的人,怎能随便许了谁。” 因她忽然的情绪变化,她腹中胎儿顿时一动。 感觉到胎儿蠕动,赫连远一脸惊喜道:“动了,他动了!” 云紫璃看着他喜笑颜开,纯粹的笑意,不禁暗暗一叹,伸手抚上自己的肚子,不再提阿媚的事情…… *** 随着赫连远一声令下,原本在承乾宫横陈许久的龙榻,被一众内侍给抬了出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崭新的,雕有龙纹图案的明黄色锦榻。 赫连远不久前因政事去了御书房。 此刻,承乾宫寝殿,只云紫璃一人。 榻前,同是明黄的纱帐轻轻垂落。 云紫璃端坐榻上,面色无喜无忧! 须臾,阿媚自殿外而入。 此刻的她,杏眼红肿,一看便知刚刚痛哭过一场! 见状,云紫璃眉心,轻轻一颦,对阿媚招了招手。 阿媚努力的 ,将唇角扬起,上前对云紫璃微福身子:“王妃!” 过去这阵子,阿媚一直喊云紫璃姐姐的,可是此时此刻,却唤作了王妃! 她如此称呼,不由使得云紫璃眉头拧起! “王妃对阿媚的好,阿媚一一记在心里,即便嘴上尊您一声王妃,心底却仍是将王妃当姐姐看待的。” 于阿媚而言,以前在宫外之时,她唤云紫璃做姐姐,是因为她以为日后她们会相依为命。 但如今,她们重回宫闱。 赫连远的身份变了,云紫璃的身份,便也会跟着改变。 而她,再唤她做姐姐,显然是不合适的! 云紫璃心下释然,知再如何坚持,阿媚的心意都不会有所改变,无奈的叹了口气,她伸手拉过阿媚的双手,“有关安王的事情,方才你也听到了。” 被她拉着的手一抖,阿媚抬眸,眸色湿润。 云紫璃莞尔一笑,道:“赫连远虽封了他做安王,但对他的戒备之心,永远都不会消除,未来的日子,他会在京城之内的安王府邸过活!” 她,只说了过活。 并未说是安然,还是如何! 只因这一切,都要取决于赫连堂的野心有多大! “阿媚知道!” 阿媚感激的对云紫璃点了点头。 “我也是有些累了,伺候我更衣吧!”见阿媚点头,云紫璃轻轻一笑,转过身来,准备就寝。 阿媚有些踌躇的看着她,动了动被她拉着的手。 “嗯?!” 云紫璃疑惑着抬头,以眼神询问阿媚。 阿媚有些不自然的浅笑着,避开云紫璃的眼神,萧瑟说道:“方才奴婢去找皇上领罚,皇上没见着,却见在承乾宫外,安王侧妃正在求见皇上!” “安王侧妃?” 云紫璃微眯着眼睛想了想,方才了然是谁。 如今,在外面求见的,是沈灵溪! 如今赫连堂成了安王,他原本的皇后萧怜儿便是安王妃,至于沈氏姐妹,也只能是侧妃了。 “那皇上呢?” 云紫璃冷冷一笑,嘴上虽然如此问着,眉头却是立刻紧皱起来。 阿媚对她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皇上已让朗月传旨,道是于理不合,不便相见,让她回去呢!” 云紫璃闻言,凝着阿媚苦笑的样子,挑眉:“但是她并未遵旨,是么?” 若沈灵溪果真遵旨回去了,那么阿媚此刻,也不会与她提及此事了。 果然,只见阿媚轻点了点头,眼神微凉着回道:“外面大雪纷飞,安王侧妃沈氏不让宫人撑伞,孤身立于大雪之中,说是一定要见着王爷!” 云紫璃知阿媚是在为赫连堂不平,不禁心下哂然! 此刻,沈灵溪见赫连远得势,即便顶着安王册妃的身份,也要求见于他。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赫连堂的女人,在外人看来,她这样做,名节有亏不说,无疑是在往赫连堂脸上抹黑。 说抹黑,已然是客气了。 再不客气点,那就是给赫连远戴绿帽子! 但,谁又知道,于赫连堂来说,沈灵溪仅仅是一枚巩固皇权的棋子而已! 他们,只是相互利用罢了! 如今,赫连堂失势,她舍弃脸面,想要另透赫连远的怀抱吗? 云紫璃思绪百转,想到这些,轻嗤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不管怎么说,她跟皇上还是有过一段情的……那段情,若足以刻骨,只怕她这么闹下去,皇上脸上不好看,终究会心软也不一定!”阿媚面色凝重的一叹,抬眸见云紫璃面色冷然,她改拉着云紫璃的手,“不说这些了,奴婢来伺候王妃就寝!” “不必了!” 云紫璃抽回被阿媚握着的手,作势欲要起身。 “王妃不睡么?!” 阿媚眉头微皱! 天色,真的很晚了。 “睡啊!” 微微一笑,自榻上起身,云紫璃的脸上,浮上沁人的笑:“我只是要去御书房,瞧瞧皇上在忙些什么!回来就睡!” 虽说赫连远对沈灵溪的感情,从来都是假的。 但是关键是,人家认为是真的啊! 若今夜沈灵溪闹的厉害,只怕赫连远也会丢了脸面。 有别的女人在外面觊觎她的男人,她睡的着才怪! 所以,既是睡不着。 此刻,她便要去看看。 依着沈灵溪的如此闹法,她男人会怎么做! “奴婢扶您过去!”阿媚伸手,搀着云紫璃的手臂,会心一笑:“王妃不是说,要阿媚跟皇上请罪吗?眼下过去,也好有个由头!” 如今,她跟赫连堂,已然形同陌路。 她希冀着,她视作亲人的云紫璃,可以在感情上,得到一个完美的结局。 只要看着云紫璃幸福,即便她背叛了赫连堂,而赫连堂自此恨她怨她。 在内心深处,她也是不悔的! 云紫璃侧目,看着阿媚脸上的笑容,忍不住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有大半夜去请罪的吗?” *** 因为皇上的寝宫,设在承乾宫。 是以,为方便皇上处理政务,御书房就设在承乾宫内。 从寝殿到御书房,要经过一道长长的甬道。 甬道两旁,每隔不远,便设有一座烛台。 烛台上,红烛高照,却无法将宽敞黑暗的甬道,照的亮如白昼。 空旷,晦暗。 这是云紫璃此刻的感觉。 也是过去她对这座宫闱的认知。 更是,她不喜欢这里的原因之一。 这里,永远都不会像她从小长大的那座皇庭,到处都充满家的感觉。 缓缓的,云紫璃与阿媚顺着甬道一直往前走。 她们的影子,投注在灯烛的光芒之下,随着她越行越远,被拉的的越来越长,更显冷寂。 过了没多久,她们二人,终于抵达御书房。 眼下,已是亥时,朗月正安排当值的太监,往御书房里奉茶。 “都这个时辰了,王妃怎么还没就寝?” 见云紫璃过来,朗月先是一怔,旋即眸光一闪,对当值太监摆了摆手,连忙迎上前来,对云紫璃恭敬的施了一礼。 云紫璃脸上挂着浅笑,道:“朗月总管大约不知道,这怀孕之人,腹中胎儿月份越大,睡觉的功夫儿,也就越短了。” 闻言,朗月模棱两可的笑笑。 这个,他还真的知道,不过有些事情距离的年头太过久远了,他已然很久不曾想起了。 云紫璃也跟着莞尔一笑,轻声问道:“眼下这时辰,皇上还在商议政事么?” “是的!” 微微颔首,朗月回道:“今日才刚入住皇宫,按理说,明日主子便该早朝,在朝上,有很多问题,需要提前解决。” 这些,云紫璃当然知道。 “既是如此,那我就先回去好了。”端庄温和的一笑,她作势转身,视线却向里望去。 见状,朗月略一思忖,到底开口喊道:“王妃留步!” 云紫璃脚步微顿,转身望向朗月。 朗月微微一笑,道:“王妃稍等片刻,奴才这就进去与王皇上禀报。” “嗯!” 云紫璃耸眉,轻笑,轻嗯一声。 片刻,朗月自御书房出来。 在云紫璃跟前躬身立定,他恭身禀道道:“皇上说还有些事情要议,若王妃不困,可到偏房暂等。” “好!” 云紫璃微微颔首,对阿媚笑笑,两人一起随朗月前往偏房。 偏房,位于御书房内侧,与之只隔着一道雕花锦窗。 透过锦窗的镌格,可清晰的看到御书房内的情景。 自然,里面说话的声音,也可清晰传入。 与云紫璃搬来把椅子,又奉上一杯清茶,朗月便返回御书房外忙碌起来。 云紫璃与阿媚对视一眼,欣然起身,来到锦窗前,并透着薄薄的纱窗,向御书房内望去。 御书房内,赫连远一身月白色明亮锦袍,面色冷沉,似是正与下方的臣子争执着什么。 在御案下方,此刻,共立有五人。 他们之中,云紫璃只识得两个。 他们,一个是禁军统领王耐,另外一个,则是在樊城时,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萧腾。 他们之中,有个上了年纪的,与萧腾长的有几分相似。 想来,该是赫赫有名的安国侯——萧敬! ---题外话---感谢大家的支持,今天更新万字,求赏~~ 第157章 吓死 云紫璃虽然在拈花宫几年,但是多是出去执行任务,如今认出三人已然实属不易,至于其他两人…… 她双眉微微皱起,仔细看了看,面生的很,确实不认得。 阿媚见云紫璃皱眉的样子,不禁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视线在扫过王耐的时候,阿媚眉心一皱,继而冷冷一笑尽。 原来,他也是端王的人。 可惜,他藏的太深。 赫连堂在位的时候,未曾发现他的反叛之心。 “禁军首领王耐身前那个年长些的,是安国侯萧敬,他身边的人王妃该是认识的,是骠骑大将军萧腾,至于后面这两位,一位是主管财政赋税的户部侍郎,另外一位,则是兴管水利的工部侍郎!丰” 阿媚过去在赫连堂身边侍候。与在拈花宫总是出去执行任务的云紫璃不同,她更有机会接触到朝中重臣。 而且,以前,她的父亲,也曾是他们其中的一员。 云紫璃听阿媚说出几人的身份,神情微微一怔,抬眸看了阿媚一眼。 而此刻,阿媚已然低垂下头。 大约猜到阿媚此刻在定是心怀感伤的。 云紫璃眉心几不可见的一颦,在心底轻轻一叹,重新将注意力放在御书房里。 御案前,赫连远正襟危坐,睥睨下方五人,面色冷凝。 如今,天下大定。 他首先要做的,便是如何安抚灾民。 方才,他便是因此,与户部和工部两位侍郎动了怒! 新帝登基,让百姓安居乐业,是首要之举。 但,若要治理南方洪涝,便一定要在灾区兴修水利工程,可户部侍郎回他的,却只有两个字,那便是——没钱! 没钱,并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过去,在先皇治下,朝中国库充盈。 如今赫连堂才当了六年皇帝,何意将国库里的银两,通通的都给败光了? 面对赫连远动怒,户部侍郎忙掀起袍襟,跪落在地,一连委屈苦恼的禀道:“今年之后,为储备军资,皇……安王动用了国库大笔储银,此刻,国库之中,当真是拿不出银子的。” 闻言,云紫璃黛眉轻皱,若有所思的看向阿媚。 以前,她曾听阿媚说过,即便身为皇上,有的时候,也不能随便动用国库的储银。可眼下,户部侍郎却说,在两军对垒时,那些储银早已被用作军资。 这里面,明显该是有些猫腻的。 但他既是这么说了,那么,这笔储银,即便是追查到赫连堂身上,也只能不了了之。 毕竟,仗,已经打过了。 期间耗损的财力物力数不胜数,根本就无从查起。 阿媚轻抬臻首,对上云紫璃疑惑的眸子,苦笑了下。 她知道,云紫璃在疑惑什么。 双唇紧紧抿起,她无奈叹道:“如天下人共知的,先皇……并未将皇位传给他,而他,之所以能够登基称帝,其中,根本是提前将国库里的储银许了人,以此来换的朝中重臣的拥立。” 闻言,云紫璃微微释然。 为了登上皇位,赫连堂将国库里的银两,分给了拥立他的朝廷重臣。 而在他任内,朝廷若要用银子,除了每年赋税所得,便只能去跟商人们去借。 是以,才会有了堂堂一国之君,想要跟洪寿借钱的尴尬境遇。 想来,这皇上,虽是万人之上。 有的时候,却也是不好当的。 在云紫璃暗暗腹诽之际,御书房内,户部侍郎和工部侍郎双双告退。 随即,萧敬又打发走了进军首领王耐。 一时间,房内,便只有沈氏父子和赫连远三人。 云紫璃见状,唇角,轻轻一勾。 大约猜到,此刻他们三人要讨论的话题为何了! 如今,赫连远已然被人尊为皇上,而她,却仍旧是王妃之称啊! “皇上……” 萧敬轻咳一声,打破沉寂,对赫连远躬了躬身,却久久不曾言语。 见他如此,赫连远也不着急,只轻轻端起茶盏,无比悠闲的浅啜一口,道:“折腾了整整一日,合着安国侯,如今该唤作安国公……你也该累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皇上……” 萧敬听了赫连远的话,老眉深皱,不禁再次开口:“如今天下大定,朝中之事今晚也商议的七七八八,只待过几日举行了登基大典,便可一切尘埃落定,不过登基大典之上,合该帝后同行,可是关于皇后之位……” 听萧敬把话说到这个程度,偏房内的云紫璃唇角轻翘,不禁莞尔。 安阳大长公主今日提醒过她,这皇后之外怕是要起争端的,所以方才萧敬父子留下之时,她便已然有了猜测。 如今看来, 果然让她猜对了,人家这是要仗着军功要推萧染儿上位啊! 不过…… 不管怎么说,她也是赫连远的正妻,虽然她并不稀罕皇后之位,但她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尚未出生便由嫡变庶,是以这皇后之位,还真的不能让萧染儿去坐。 而萧染儿,貌似也没有做皇后应该有的气度! 思绪至此,她不禁轻咳一声! 听到她的轻咳声,赫连远剑眉微拢,淡然的视线轻飘飘的扫过偏房方向。 回过头来,他再次看向萧敬:“皇后之位怎么了?” 萧敬脸色一肃,沉声道:“云氏,乃是太后赐给皇上的,加之云起明曾经是安王的人,云氏实在是不适合……” “朕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此事,乃是后宫之事,需朕先跟太后议过,方可做出决定!”他抬头看向萧敬,模棱两可如此回了萧敬一句。 他,并非不知萧敬的意思。 只是,那皇后之位,他并没打算给萧染儿。 只因,他早已认定,在这世上,他的妻子,只能有一人,除了这个人,谁都不行! 听他所言,偏房里的云紫璃眉脚轻动,淡淡勾唇。 而萧敬的脸色,则瞬间发生了几分变化。朝着偏房方向微微侧目,他原本紧皱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些,眼底阴郁渐起。 再次垂首,他暗地里拉了一直静立于一侧的萧腾一把,低声说道:“立后之事,关乎千秋,此事非同小可,还请皇上谨慎斟酌!” 边上,萧腾一直立而不语。 这会儿被自己的父亲一拉,他虽然面露难色,却还是跟着垂眸拱手道:“还请皇上谨慎斟酌!” 见此情景,云紫璃不禁微微一哂! 他们父子,表面上,是在请求赫连远。 实则看似请求,却蕴着浓浓的逼迫意味,对皇后之位势在必得! 但,依着她对赫连远的了解。 这样,不但不能逼他就范,只能适得其反,会让赫连远心生反感。 想到这些,云紫璃唇角,轻轻一勾,再看外面,果真见赫连远沉了脸色,她出盘的笑意更深。 这个话题,她已然没有心情再继续听下去。 “走吧!” 云紫璃转头看向阿媚,正对上阿媚看过来的目光,与阿媚相视一笑,她悠悠转身,手轻轻地抚着肚子,作势便要向外走去。 “王妃不想听听结果了么?” 阿媚见云紫璃向外走去,狐疑着急行几步,伸手搀住她的手臂,尽量压低声音,轻轻问着。 “我倒是想听听结果来着!”云紫璃淡淡一笑,道:“不过这件事情,即便你我再听下去,在今夜也不会有结果。” 出门之时,恰逢二文奉了赫连远的命令过来。 见云紫璃要走,二文恭敬问道:“王妃不等皇上了?” “嗯……” 云紫璃长长的应了一声,垂首笑看着自己的肚子,淡淡声道:“如今我这身子重了,再经不起像以前那么折腾了,王爷既是公事繁忙,我也就不等了。” “王妃不舒服吗?” 一听云紫璃说身子经不起以前那么折腾了,二文顿时如临大敌:“属下帮您把把脉如何?” “不必了!” 云紫璃摇了摇头,叹道:“只是有些累了,歇一歇就好了。” “那……属下送王妃回去歇着。” 二文抬起手来,作势要送云紫璃回去。 从樊城到京城,这一路上,他和阿媚随侍云紫璃左右。 莫说身怀六甲的云紫璃会累。 就连身为男人的他,都有些吃不消呢! 二文要送,云紫璃知他是奉命而来,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纤纤玉手搭在阿媚腕上,她回头望了眼二文,抬步向外走去。 幽暗冗长的甬道上,云紫璃一步步的扶着阿媚向前走着,二文则眉目轻敛的跟在她身侧。 气氛,稍显冷凝。 她微微侧目,看着二文:“皇上可说过,府里的内眷何时入宫?” 二文恭谨的笑着,回道:“待明日皇上上过早朝,定了登基之日,会先去请了太后懿旨,再着手接府中内眷进宫。” “如此甚好……” 云紫璃轻轻点头,知这些都有规矩,便不再言语。 三人才刚行走出不久,不远处,有个小太监一路碎跑而来。 云紫璃见状,微微蹙眉,脚步微顿。 二文见状,不由轻斥出声:“哪里的奴才,如此冒冒失失的,不知在承乾宫内不得疾行么?” 被他一嗓子吓得浑身一哆嗦,那名小太监停下脚步,怯生生的抬眸看向二文。 待他看到二文身边的云紫璃时,忙战战兢兢地上前行礼:“奴才给王妃 请安,奴才该死,冲撞了王妃玉驾。” 此人一出声,云紫璃便明显感觉到阿媚扶着自己的手微微一僵! 轻轻的,阿媚附耳告知云紫璃,此人名唤刘立,是赫连堂以前的奉茶太监。 云紫璃心下了然,微微垂眸,细细打量着着眼前的小太监。 “平身吧!” 借着昏暗的灯光,见刘立的外衣上,有雪花初融的痕迹,云紫璃淡淡出声:“何事如此匆忙?” “这……” 在云紫璃的注视下,刘立面露忐忑之色,眼神左右躲闪。 见他如此,云紫璃哂然一笑。 不过,她说话的语气,却冷的渗人:“你是想进去替安王侧妃与皇上传话吧!” 刘立身上明明是刚淋过雪的,加之他以前的身份,云紫璃很容易,便将他此时的行为跟沈灵溪联系起来。 闻言,刘立浑身一僵。 紧接着,便见他双膝一弯,噗通一下跪落在地,体弱筛糠的颤声道:“王妃赎罪!” 暗道一声果然,云紫璃脸上的笑容敛去。 凝眸细细观察着云紫璃的脸色,二文斥责道:“大胆刘立,你拿了安王侧妃什么好处?” 刘立心底,极为紧张,忙脱口道:“安王侧妃说王爷若知道她还在雪中等着,一定会与她相见,到时,她许给奴才,许给奴才一生富贵无忧……” 话,说到最后,刘立的声音,已然细若蚊蝇。 “一生富贵无忧么?” 云紫璃唇角,又一次凉凉勾起,冷嘲的笑了笑,便又再次抬步。 不过,此次,她要去的,并非寝殿。 而是,承乾宫门口。 她倒要看看,沈灵溪要如何给刘立一生富贵无忧! *** 夜空中,炫目的白雪,如棉絮一般,透着极寒的冷,飘洒而下。 漫天飞雪下,沈灵溪身着紫色轻裘,如盛开的紫罗兰花,神秘而高雅的站在承乾宫门口,纷纷而落的雪花,已然将她的发髻覆上了一层雪白。 初时,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她以为总算等到了赫连远,心中一喜,却是瞬间便红了眼眶,楚楚可怜的抬头望了过去。 可……当她看清来人之后,满目的光华,却在瞬间隐去。 嫣红的宫灯下,自承乾宫宫门处缓步走出的,并非她一直苦等的赫连远! 此刻,站在高阶之上的人,一身锦缎华服,裹着厚厚的披风,一派雍容华贵的女子,不是别人,而是当初救走赫连远的云紫璃! 那个,从初见,到后来,都让她恨到咬牙切齿的云紫璃! 缓缓的,目视云紫璃一步步走下台阶,沈灵溪呼吸一紧,却仍是紧紧攥着藏在广袖里的手,十分骄傲的微扬着头。 如今宫里早就传遍了,皇上内定的皇后,势必出自萧家。 至于云紫璃……只要她今夜能够顺利见到皇上,日后她们两人相见,还指不定谁压过谁呢! “这天寒地冻的,安王侧妃一人自此苦等,不冷么?”脚下的雪,已然没过了脚面,云紫璃求稳,一步,一步的,由阿媚扶着,如履薄冰一般,走的十分谨慎。 “你怎么来了?” 因呼啸在面上的雪花,而微拧着眉心,沈灵溪阴沉着脸色,有些木然的出声问着。 她能不冷吗? 这个女人简直明知故问,实在太可恶了! “沈侧妃可是忘了,你现在,在等的人,与我是何关系!”云紫璃的视线,一眨不眨的望着沈灵溪,在沈灵溪身前不远处站定,她唇角轻勾,轻嘲的笑笑:“像安王侧妃这般美貌,却又心如蛇蝎的女人要见王爷,谁知会不会再行谋害之事?你觉得……我不该过来看看么?” “你……” 沈灵溪气极之下,刚吐出一个你字,却是瞬间便薄唇一勾,看着面前神情平静的云紫璃,她轻拢身上的裘衣,仍旧骄傲的将下巴扬的更高几分:“你是来嘲笑本宫的么?” 对于云紫璃,她了解的一直不是很多。 与她的交谈,更是寥寥无几。 但,每一次交谈,云紫璃都会让她恨不得将她抽筋扒骨,还有就是……她曾以为赫连远再无翻身之日,在云紫璃面前,曾承认过她陷害赫连远一事,却不想才短短数月,江山便已然易主! 如今,赫连堂完了,她来找赫连远,这云紫璃势必是要给她下绊子的。 “你觉得,我是在嘲笑你么?”不疾不徐的反问一句,云紫璃轻松眉梢:“如今,天下大势已定,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情既是做了,无论你想说什么,也不会有所改变!我若是你,与其在这里自求无趣,倒不如早些安心过日子。” 云紫璃知道。 今日,赫连远若是见了沈灵溪,沈灵溪必定巧舌如簧的为自己辩解,可是说到底……与他下毒 的人是她,说他要欲行不轨的,也是她! 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证据,容不得你狡辩! “云紫璃!”不知是冷的,还是其他因由,寒风之中,沈灵溪的身子,止不住的哆嗦了下:“本宫陷害皇上,那是有苦衷的,是被赫连堂逼的。” 她此话甫一问出口,便见云紫璃眉头一皱! 这沈灵溪推脱责任的本事,可真是一流的。 为取悦赫连堂,她陷害赫连远是真。 如今又说有苦衷…… 念及此,云紫璃看着沈灵溪的眼神,瞬间变得有些厌恶:“沈侧妃的逻辑好奇怪,难道有苦衷便可以心安理得的害人了吗?” “本宫……” “别再本宫了,如今你在我面前,有何面目自称本宫?”蓦地,打断沈灵溪的话,云紫璃出声说道。 沈灵溪面色一变,心中气极,整个人瞬间都紧绷起来。 “不管你有什么苦衷,也不该伤害皇上,枉皇上过去对你一往情深,宁可抗旨,也要娶你为妻,可你呢?你差一点就害死了他……”云紫璃看着沈灵溪俏脸紧绷的样子,冷冷一笑,不屑的睨着沈灵溪,冷道:“人都说,蛇蝎美人,他视你为心上人,你却伙同他人要他的命,安王侧妃,蛇蝎美人,汝当如是!” “有的时候,事情不能只看表象,你以为他对我是一往情深么?又岂知我过去对他情深几许?可是当初皇上和太后,都不容我嫁给他……”沈灵溪说到这里,秀眉一敛,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冷冷的,怒目看她:“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里,我们的事情,你没有资格插嘴!” 沈灵溪说话的声音,很冷,很冷。 仿若眼下的天气。 让云紫璃从头冷到脚! 沈灵溪和赫连远在一起的时候,她已然身在拈花宫,为了活着,经受着一场又一场的磨砺。 可他,正和沈灵溪在一起。 耳鬓厮磨,亲亲我我! 念及此,云紫璃心中发堵,到底冷冷一哼,竟是仰头癫笑起来。 “王妃!” 阿媚从没见过云紫璃如此,此刻见她如此,不禁语带关切,扶着她的手,稍稍用力。 寒风,夹杂着雪花,纷落而下。 如玉般晶莹的俏脸上,雪花消融,冰冰的,凉凉的,让云紫璃心下冰凉! “资格?!” 蹙眉,凝睇着沈灵溪绝美的面容,云紫璃凉讽一笑,霍然将身前厚重的披风一掀:“这,就是我的资格!” 沈灵溪的脸,微僵了下,待她看清云紫璃高高隆起的肚子,双眸之间,不禁迸发出两道寒光。 冬衣,本就厚重。 方才,云紫璃的披风,一直拢在身前。 以至于,她根本,就不曾发现,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即将身为人母! 云紫璃怀孕了。 呼吸,渐渐变得沉重,她的内心深处,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只见她不住的摇着头,并口中低喃:“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不可能……他府里的女人,从没有哪一个能够有孕,便是他想要孩子,也应该是跟我……” “世上之事,有什么事情不可能的?”看着沈灵溪神情激动,不停摇头的样子,听着她口无遮拦的言语,阿媚心下一凛,往前两步,稍稍挡在云紫璃身前。她本就看不的沈灵溪眼下水性杨花的做派,这会儿更是冷声嘲弄道:“人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如今看来,此话不假!不过……我若是安王侧妃,此刻不会在这里,而是守在安王身边,与他荣辱以共!” “你算什么东西胆敢教训我?!”沈灵溪终是稍显冷静,轻蔑的瞥着阿媚:“在这里,还轮不到你来撒野!” 语落,她抬手便向着阿媚甩去。 但只是瞬间,她便惊觉手腕一疼。 痛意在瞬间遍布四肢百骸,她娇呼一声,美丽容颜稍显扭曲,待她抬眼望去,只见阿媚一连冰冷的攫住她的手腕,正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弯曲着。 “阿媚,放手!” 云紫璃眉心轻颦,呵斥出声。 她不是不知阿媚在心里替赫连堂不平,但是,沈灵溪再怎么说,以前也是宫里的妃子,且现下的身份,还是安王侧妃。 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此刻,就算沈灵溪已然失势,沈氏家族犹在。 她对沈灵溪态度不好没关系,毕竟她的身份摆在那里,但阿媚则不然! 若此事有人追究起来,只怕又会生起一些无谓的争端! 阿媚冷哼一声,甩开沈灵溪的手,转身立于云紫璃身侧。 沈灵溪,从来都是娇生惯养。 进宫之后,更是母仪天下。 便是后来被废,也得了妃位,在后宫同样可以作威作福,何曾受 过如此欺辱?! 可是眼下…… 眸中阴霾之色闪过,,她紧咬唇畔,冷恻恻的看着云紫璃:“云紫璃,你说,如若此刻我在此受伤,别人会怎么看?皇上会怎么看?” 闻言,云紫璃凤眸微眯! “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这个端王正妃是如何容不下与王爷青梅竹马的我!” 沈灵溪唇角,似笑非笑的冷冷勾起。 不待云紫璃反应过来,她已如那日在陷害赫连远时一般,自头上拔下碧玉簪,然后快速向着自己的倾城姝颜划去! “住手”!” 云紫璃惊呼一声,眼明手快的抓住沈灵溪握着簪子的手。 见状,沈灵溪奋力相夺! 只见她用力一推,云紫璃脚下一滑,惊呼之际,她本欲直接收拾了沈灵溪,却因瞥见身后之人时,手下动作一滞,一时没能站好,整个人向后仰躺而去! 过去,沈灵溪一直以温婉形象示人。 在赫连远面前,亦如是! 她和赫连远的过去,云紫璃不清楚,也不想知道。 反正赫连远跟她之间,不过逢场作戏罢了。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她会如那日沈灵溪算计赫连远时一般,也被她算计了去! 眼下,天气极冷。 还落着漫天大雪。 宫人们,皆都在殿内伺候,整个承乾宫门前,只有沈灵溪和她跟阿媚。 女子,皆为悦己者容! 对女子而言,容貌和贞洁,同样重要。 就像没人会以自己的贞洁陷害别人一般,世上,没有哪个女子,会舍得毁了自己娇美的容颜。 是以,即便赫连远知她并非妒妇,即便有阿媚在场,若沈灵溪真的伤了自己的脸,她就算有理,也难挡悠悠众口。。 因此,她才会不假思索的出手阻止。 可她,在情急之下却忽略了,眼下自己的自身情况,还有周遭的环境。 空中,白雪飘落。 耳际,阿媚的惊呼声清晰传来。 心惊之余,冰冰凉凉的雪花,落在脸上,让云紫璃的心,也跟着骤冷。 她的孩子…… 整个身子失去平衡之际,出于本能的,她双手护住肚子,将全身的力气,都积于后背,想要籍此减轻落在地上的冲撞力! 但,预期中的与地面亲密接触,并未来临。 她只觉背后一暖,随即双脚离地,被人拦腰抱起。 眸中,惊惶不定。 她倏然抬眸,对上赫连远那双如黑曜石般深邃,却布满阴郁的眸子,来不及思索他眸中过多的情绪,云紫璃胆颤心惊的轻拍着胸口:“吓死我了!” 方才,真是吓死她了! 她不敢想像,若赫连远不出现,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不过想到这些,她便又想起了边上的沈灵溪。 那个狠毒的女人…… 侧目,云紫璃刚想去看沈灵溪,却不期望进赫连远深邃的眸海之中。 只见他眉心紧皱着,狠狠的,嗔了云紫璃一眼,然后接过朗月递来的轻裘,轻轻覆在她的身上,这才微微抬眸,看着不远处,满脸惊恐,被冻得如蒲柳一般瑟瑟发抖的沈灵溪。 ---题外话---呃,今天更八千,感谢xueronghua_2007的鲜花哦,爱你爱你~~然后,章节数昨天又写错了,困的哦~~ 第158章 威胁 “王……皇上……” 沈灵溪没想到赫连远会忽然出现,也没想到他会接住云紫璃,不知他将方才发生的事情看去了多少,她震惊的站在一旁,在她白皙的手上,仍握着想要刺伤自己的那支碧玉簪子。此刻,望着赫连远冰冷的眸子,她哆嗦着唇瓣,想要解释什么,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你可是要说,你手里的簪子,是阿璃的,她要用那簪子,毁了你的脸?” 曾经,他对沈灵溪说过,她穿紫色的衣裳十分好看,让人赏心悦目,今日的沈灵溪,便是穿的淡紫色。 所做的事情,却让他越发厌恶丰。 如剑般眉宇中,黑雾隐现,赫连远的声音,比之此刻的天气都要冷冽几分。 即便,他的怀里是暖的尽。 但是,被他抱在怀中的云紫璃,还是觉得周边,被他身上的冷意,冻得掉了一地冰碴子。 “皇上!”阿媚侧目,看了赫连远一眼,不忿说道:“王妃好端端的,为何要毁了安王侧妃的脸?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此事明摆着是安王妃要陷害于她的。” “阿媚!” 云紫璃轻轻启唇,对阿媚摇了摇头。 赫连远何时来的,她不清楚,但她知道,方才沈灵溪自残的真相,他该是看在眼里的。 不过,便是退一万步讲,就算他没看到,曾经着过沈灵溪的道的他,应该对沈灵溪的把戏心知肚明才是。 “皇上……” 赫连远冰冷愠怒的眸子,让沈灵溪如坠冰窟。紧咬着唇瓣,她轻摇臻首,娇躯轻颤,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摇摇欲坠。 她不知,赫连远已然来了多久,更不知,他将方才的事情经过看去了多少。 这种不知的无力感,让她心里没底! 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为了见他,如此精心装扮,再见他时,竟是这般情景! 他看向她的冰冷眼神,让她深深的知道,若她再依着自己原来的打算,诬陷云紫璃,只会自取其辱! “朗月!” 赫连远冷冷地,看了沈灵溪一眼,对身边的朗月沉声吩咐道:“送安王侧妃回去!” “喏!” 朗月恭谨的低了低头,快步来到沈灵溪身前:“请侧妃移步!” “皇上,你一点都不念过去与溪儿之间的情分么?!”此话出口,语气艰涩,却带着破釜沉舟之意,骄傲如沈灵溪,都不禁也泪湿了双眼。 眼泪,一颗颗无声滚落。 一抹碧色,自她手中滑落,无声无息的没入皑皑白雪之中。她的身子,有些轻晃的向前飘了飘,最终噗通一下,跌坐在雪地上。 赫连远的周身,因她的话,瞬间浮上一层冰冷刺骨的冰魄。 此刻,跌落于雪中的沈灵溪,明明楚楚可怜。 可他,看着她的眼神,却渐渐变得陌生而疏离! 他一直都知道,沈灵溪并非纯粹之人,但最起码他觉得,她还算是个蕙质的女人,这才乐于与她逢场作戏。 可是今日,再看她的眸,他却再也寻不到以往的蕙质兰心,反倒多出一层谋算权势的贪婪。 “情分?!若朕不顾念你我过去的情分,就你当初陷害朕一事,此时便不该安立于此。”赫连远的语气里,尽是生疏与冷漠,看着沈灵溪楚楚可怜的样子,他的眼底不见一丝恻隐,冷哼着对她道:“你我之间纵有再多的情分,也经不住你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挥霍!” 语落,眸华低落,他望进云紫璃的眸底,深幽的瞳眸中,尽是阴郁之色。 云紫璃对上他的眼,忍不住心下一沉! 他的眼神告诉她,他现在很生气,十分的生气! 他,是在气她,方才让自己置身于险地! “皇上,溪儿是有苦衷的!” 赫连远的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沈灵溪仍不死心,挣扎着自雪地上起身,他伸手拉住赫连远身上的披风。 如今,江山易主。 她的父兄,皆被削去兵权,幽禁家中。 过了今日,她便会随赫连堂一起搬离皇宫。 今夜,她之所以来此。 是为了她的家族,更是为了她自己。 对于过去的感情,她虽然有亏,却从来不曾忘怀。 但,家族使命,又像是一座大山,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是以,无奈之下,她只得遵循父命,竭力去讨赫连堂的欢心。 如此,才有了当初她陷害他的那一幕! 时间轮转,到如今,世事多变,他得了天下。 她希冀着,那段被她亲手埋葬的感情,可以重新发芽滋长! 她希望,他能够回头看看她…… 她更希望,他可以跟赫连堂要了她! 在赫连堂身边,她如今不过是个侧妃, 若他开口,赫连堂一定会答应,那样的话,她便可以跟他再续前缘,她仍旧可以做皇上的女人,仗着他的宠爱,在这座金碧辉煌的皇宫里,继续呼风唤雨! 那样,才是她的人生! 赫连远回首之间,入目便是沈灵溪泫之若泣模样,在大雪的映衬下,她轻颤的身子,显得格外娇弱。 他微颦着眉心,看着她因用力攥着披风而微微泛白的手,眉脚轻跳。 见他如此,云紫璃的视线,轻轻的扫过沈灵溪雪花凌乱的头顶。唇角轻轻勾起一抹若隐若现的嘲弄浅笑,她不禁在心底暗暗一叹! 虽然她不喜欢沈灵溪的为人,却不得不承认,人家真真是一位大美人! 男人啊! 无论英雄与否,永远都过不了美人关! 赫连远便是不动心,只怕也会生起恻隐之心。 虽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不过想到方才沈灵溪算计自己时的狰狞嘴脸,她又不禁心下冷哼一声! 这个女人,眼高于顶。 一直都不曾拿正眼瞧过她! 且,刚刚还想陷害她! 她,果真是把她当成软柿子,任她揉捏么? “阿远……” 云紫璃轻轻的,险些咬掉自己的舌头,娇娇弱弱的唤了赫连远的名,黛眉微蹙起来。 赫连远闻声,身子一抖,旋即眉心轻皱着看向云紫璃。 见他再次将视线投向自己,云紫璃心下一横! 只见她紧咬唇瓣,面露痛楚之色,本就捂着肚子的手,越发用力了些:“肚子……我的肚子痛!好痛!” 闻言,赫连远轻皱的眉心一拧,眸中闪过一丝促色!整颗心都因云紫璃的一声痛而紧紧揪起,他顾不得再去看楚楚可怜的沈灵溪,直接挣开了沈灵溪的手,抱着云紫璃大步向着殿内走去:“二文!” “属下在!” 二文急忙应声,转身飞奔着追进了殿内。 阿媚见状,狠狠瞪了眼沈灵溪,也跟着进了承乾宫。 只须臾之间,承乾宫的宫门前,便只剩下沈灵溪和得了命令要送她回去的朗月。 沈灵溪身子,在寒雪中瑟瑟的抖着。 想起赫连远方才抱着云紫璃绝然而去的背影,她心底一颤,似是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跌坐在地。 过去,她做梦都不曾想到。 有朝一日,在她和云紫璃之间,赫连远……竟会不选她…… 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回荡。 过去的青梅竹马,已然不复存在。 所谓两小无猜,也早已分拆两畔…… 一步错,步步错,难道这就是她的命吗? 渐渐的,她的眸中,狠辣之色浮现。 她不甘心啊! 浑身忍不住的瑟瑟发抖起来,她紧咬着唇瓣,坚强的不让自己哭泣,却终是没能止住簌簌落下的泪珠。 风雪之中,一抹玄黑缓缓走近。 那人伸着手臂,用手中的油纸伞,挡去了沈灵溪头顶的风雪。 沈灵溪神色一怔,缓缓抬头,对上赫连堂深幽的双眼。 此刻,他的眼神,十分平静。 静到,如死水一般,不见一丝波澜。 “走吧!” 淡淡地看了沈灵溪一眼,赫连堂轻启薄唇,微弯着身,扶住沈灵溪的手臂。 沈灵溪哂然一笑,并没有随着他的动作起身,而是侧目仰首,梨花带雨的问着他:“我此刻,给你丢了脸面,你一点都不恨我么?” “恨?” 赫连堂的唇角,轻轻一勾,难得的,脸上露出一抹真心的笑容:“我恨你作何?” 抢了他江山的人,是赫连远。 抢了他心爱女子的人,也是赫连远。 如今,让他的女人心心念念不忘的,还是他赫连远! 他赫连远何德何能? 他要恨的那个人,是赫连远才对! 凝着赫连堂在笼光下,明暗不定的笑颜,沈灵溪眸华微敛。 即便她嫁了他,做了他的女人,可却始终都知,他心里的女人,从来都不是她! 而是…… 想到那个女人,沈灵溪眸色一冷,转头望向此刻灯火辉煌的承乾宫…… “今日他才刚回宫中,要做的第一件事,自然是与你我兴师问罪。今日他不杀你我,便是个不错的结果……别气馁,一切来日方长!” 说话的语气,与云紫璃初入端王府时一般无二。 在沈灵溪皱眉思忖之际,赫连堂手劲儿一提,把她从雪地上给拉了起来。 “一切,来日方长……” 细细品味着他话里的意思,沈灵溪哂然一笑。 深深的,又朝着承乾宫里凝望一眼。< /p> 她目光渐冷,悠然转身,与赫连堂在大雪中,留下一派深浅不一的脚印…… *** 寝殿外,闻讯赶来的太医院的正副两位院正有些焦急的来回踱步。 殿内,赫连远眉形紧拧,双目一眨不眨的紧盯着正在给云紫璃把脉的二文。 龙榻上,云紫璃眉头紧蹙,似是在忍受着巨大的痛楚一般,双睫不停轻颤。 见状,赫连远脸色更沉! 身处无形的压力下,二文的额际,冷汗涔涔,手心里,也早已全都是汗。 一时间,他竟有些把不准云紫璃的脉搏。 “怎么样?皇后的身子怎么样了?腹中胎儿可有异样?” 半晌儿,终是等的不耐烦了,赫连远阴冷的视线,自二文头顶扫过,语气里,蕴藏着浓浓的肃杀之气。 但即便如此,众人还是没有漏听他对云紫璃的称呼! 二文心下一颤,胆战心惊之余,有些发抖的将手稳住,静心为云紫璃把脉。 渐渐的,他的眉头皱了下,又皱了下,直到最后将头低的不能再低,起身后退几步,对赫连远恭身回道:“回禀皇上,依皇后的脉象来开,并无……并无大碍!” “没有大碍?” 赫连远有些不相信二文所说,双眼怒睁,额际青筋紧绷,语气更是冰冷的将寝殿里都冻得里外三层冰:“没有大碍她会喊肚子痛?!” “回王爷……皇后她……她……她真的没有大碍……” 被他出离愤怒的样子吓得魂不附体,二文纠结着一张脸,满是无奈与委屈。 “你再说一遍!”赫连远眸色一冷,脸色继续阴沉。 “皇上……” 二文苦笑着,刚想解释,便听榻上的云紫璃开口替他解围道:“你先下去吧!” 赫连远的脸,如千年冰山,冻了满地的冰碴子,她实在见不得这阵子一直为她忙前忙后的二文,因为她而遭受了池鱼之灾! 闻云紫璃出声,赫连远瞬时转头凝向她。 迎着他冷冽的目光,云紫璃以手撑榻,神情淡然的缓缓坐起。 她的脸上,哪里还有一丝痛苦之色?! “皇上……” 二文见云紫璃坐起身来,心底长长舒了口气,偷偷望了赫连远一眼,他嘴角轻抽了抽,想要按照云紫璃的命令逃离战场,却又碍于赫连远的威严,不敢轻举妄动。 云紫璃是主子不假,不过他若是想走,还得赫连远发话才行。 “你先退下!” 赫连远双臂环抱,挑眉斜睇着坐在榻上的云紫璃,幽暗的眸底,光华闪烁。 二文如临大赦,感激的偷瞄云紫璃一眼,垂首退出寝殿。 迎着赫连远幽深的视线,云紫璃神情淡定,不疾不徐的对阿媚道:“有些话,我想跟皇上单独谈谈……阿媚,你也先下去吧!” “皇后……” 阿媚轻咬唇瓣,随着赫连远改了对云紫璃的称呼,抬起头来,对赫连远干笑了下,她小心翼翼的道:“还请王爷息怒,一切以皇后腹中胎儿为重!” “出去……” 面对阿媚的规劝,赫连远几乎是从牙缝里紧迸出来的。此刻,他双眼微眯,眉心紧拧,视线仍旧胶着在云紫璃身上。 阿媚垂首,缄默不语,也跟着退了出去。 “独孤长乐,算你狠,居然拿肚子里的孩子,来跟我演戏!” 赫连远语气里,有气,亦有如释重负,气极之下,他双拳狠狠砸在龙榻上,却以双臂为支撑,垂首俯瞰着龙榻上的云紫璃。 这丫头,刚才真的吓着他了。 可她,却…… 此刻,他想掐死她。 然后,再将她吻活! “你觉得我刚才是在演戏么?”云紫璃的眼睛,扑闪扑闪的,晶晶亮,一脸无辜的道:“方才,我的肚子,是真的很疼很疼!” 反正,她早就想好了。 赫连远看她极重,自然也会将她腹中的孩子看的很重。 是以,若他大发雷霆的话。 大不了,她再装一次肚子痛。 不过这回,要痛的更厉害一些才行。 毕竟,是被他吓得! 闻言,赫连远冷嘲一笑。 “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话么?” 说着话,他俯下身来,一动不动的凝视着云紫璃的眸子。 她的演技,一向了得。 他本就是知道的。 但方才,在她抱着肚子喊痛的时候,他心底里有的,是发自内心的紧张和疼惜,根本无暇多想她是不是在演戏! “好了啦!” 半晌儿,见赫连远仍旧没有要收回视线的打算,云紫璃被他瞧得多少有些心虚,轻嗔一声,坦白问道 :“沈大美人在外面楚楚可怜的哭,方才若我不喊肚子痛,你会舍得回来?” 赫连远没有直接回答云紫璃的问题,而是招牌式的冷冷一笑,到底无可奈何的捏了捏她的鼻子,怒道:“你个不安分的女人,外面天寒地冻的,谁让你去见她的?!” 谁也没让她去见沈灵溪。 她只是自己想去! 她和他,虽是两情相悦,却空缺了最重要的四年。而他和沈灵溪,跟萧染儿,跟如烟,也是在这四年里才有的接触! 只要想到她们,她的心里就跟万蚁蚀心般的难受! 云紫璃心下自嘲的笑了笑,凝着赫连远,想说些什么,却终是微撇了撇嘴,将哽在喉间的话,又都咽了回去。 这个女人,无论何时,都是这么要强! 赫连远在心底,无奈一叹,落座榻上,抬脚踢落脚上锦靴,继而转身与云紫璃面对面盘坐着:“你怎就知道本王会不舍得回来?” 脱靴上榻! 他的动作自然流畅,丝毫未让云紫璃感觉到不妥。 眸华微垂,她低眉敛目的轻叹口了口气,转而问道:“日后,你登基为帝,坐拥三千佳丽,可想过把你的青梅竹马,也弄进宫来?!” 即便,她知道他的答案为何。 此刻,却仍要这么问。 因为,她需要一个借口。 一个自己并非一时冲动去见了沈灵溪的借口。 虽然…… 她确实是一时冲动了。 “你觉得呢?!” 赫连远的脸色微沉,因她的问题,轻蹙了眉宇,定定地看着她! 云紫璃心下微微一哂,没好气的表明立场:“御书房里,萧氏父子逼你立萧染儿为后,承乾宫外,沈灵溪想跟你再续前缘……这两个女人,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萧染儿是你的女人,他父兄助你夺得大好江山,你推诿不掉也就罢了,但若你要将我留在这深宫之中,我便绝对不会让曾经害过你的沈灵溪在此有一分立足之地!” 云紫璃的语气,坚定,坚决。 使得赫连远神情微怔! 须臾,他幽深的黑眸中闪过一抹亮色,轻声开口:“我说过,想跟她再有什么吗?” 你不想,她想啊! “她不是说了么?陷害你一事是有苦衷的!”云紫璃唇畔勾起一抹冷笑,毫不客气的对赫连远威胁道:“不过……若你果真想跟她再续前缘,那么便莫要怪我,带球再跑一次!” ---题外话---推荐完结文《至尊毒后》,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第159章 麝香 当初,沈灵溪陷害赫连远时,曾以死相逼,势要他死! 是以,不管,沈灵溪做这些,有多大的苦衷。 莫要说是为了家族。 哪怕,那个苦衷是天大的,她云紫璃都无法原谅那个女人尽。 云紫璃说话的语气,酸酸的,透着深深的不容置疑。看着她紧绷的小脸儿,知她是真的在乎他,赫连远忽然薄唇轻弯,缓缓地笑了。 他的笑,来的有些突然,让云紫璃微微一愣! “我是认真的!”她不明所以的蹙起眉心,狐疑着问道:“你笑什么?!” 以她对赫连远的了解,知道她说要逃,赫连远早就火冒三丈,被气的上蹿下跳了丰。 不过此刻,赫连远的反应,未免有些反常了。 他没有动怒,居然还……笑了! 这态度也忒不严谨了! “没笑什么!” 赫连远轻咳一声,止住笑意,看着云紫璃的眼神,熠熠生辉:“你是害怕,万一我听了沈灵溪的苦衷,会改变心意,再与她有些什么。” 云紫璃微微耸眉,未曾深解赫连远话里意思,直接说道:“自古以来,皇城之内一女侍二夫的事例是屡见不鲜的!” “嗯,说的有道理!”赫连远十分郑重的微微颔首,垂眸为云紫璃往上拉了拉锦被,饶有兴致的问道:“你何以笃定,本王听了她的苦衷,就会改变心意?难道你知道她的苦衷……” “不知……” 云紫璃双唇紧抿着摇了摇头,略一沉吟,随即眉头轻皱,:“你就那么想知道她的苦衷么?” “不想!” 俊脸上,扬起一抹淡然的笑容,赫连远伸手,将云紫璃按倒在床上:“所以,你也不必再想着如何逃走了。” “那你方才出去做什么?” 云紫璃面色一窘,咕哝一声,将姿势从仰卧,改为侧身向里。 听到他出不想两个字的时候,她的心绪,缓缓平和下来,竟还透着几分喜悦。 眼皮,渐渐有些发沉。 经过一连数日的折腾,此刻,她是真的累了。 是以,她其实并不一定非要追究他后来为何会出现。 无论如何,他救了她跟孩子。 不是么? 云紫璃的咕哝声,很小,很轻。 但赫连远,还是听到了。 且,此刻,还因为她娇嗔的样子,险些忍俊不禁。 此刻的云紫璃,如以前一般,狡黠、可爱,让他由心欢喜。 方才,他本就身处御书房内,压根儿就没有要去见沈灵溪的打算。 可后来,朗月来报,说是云紫璃去了宫门处。 是以,他这才匆匆忙忙的赶了过去。 也幸好他及时赶到! 否则的话,也许她和他的孩子…… 想到刚刚她滑倒时,自己几乎骤停的心跳,赫连远垂眸睨着她的后首,伸出手来,轻轻抚上自己的胸口。 许久,他摇头一笑。 伸出手来,替云紫璃将锦被向上拉了拉,赫连远十分自然的躺在云紫璃身后。如那夜在安阳公主府一般,伸手拥她入怀。 云紫璃心下微窒,伸手握住他的手,缓缓的复又睁开双眸。 “别动!” 缓缓的瞌上双眼,赫连远的呼吸,一下下的拂在云紫璃的后颈之上:“明日一早,还要早朝,今日,处理了一整日政务,我太累了。” 心,因他的话,微微泛紧。 后颈上的温热,让云紫璃的俏脸之上,也跟着一热,微抿了下唇,她将手放下,再次沉沉睡去…… *** 四更时,宫中的更声响起。 “皇上,该起身了。” 声落,朗月的声音便自殿外传来。 赫连远未曾出声,动作轻缓的自榻上起身。 将云紫璃身后的锦被掖了掖,他并未让宫婢们进来伺候着梳洗,而是略整了整衣衫,脚步轻缓地步出寝殿。 待赫连远一走,原本双目紧闭的云紫璃,悠悠然睁开双眼。 原本,她对赫连远是有气的。 但是,不管她的态度如何不好,赫连远却始终不温不火。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她比谁都清楚,他一直这样纵容着她,又累的够呛,她反倒心疼起来,原本的气闷,也就根河烟消云散了。 心绪,百转千回。 轻轻而又无奈的一声叹息后,她唇角微勾,再次疲惫地闭上眼睛。 他方才的动作那般轻缓慢,无非是觉得天色尚早,想让她在休息一会儿,既是他如此贴心,她何乐而不为? 两个时辰后,落了整整一夜的大雪,总算停了。 雪过天晴,阴霾过后。 当一缕阳光 照射在龙榻前的明黄色帷幔时,云紫璃终于睡到了自然醒。 轻轻嘤咛一声,便有脚步声在殿内响起。 帷幔掀起,不期然间,入目便是阿媚浅笑辄止的模样。 “你在这里等了多久了?” 云紫璃梨涡浅显,微微一哂间,慵懒的如一只小猫,轻轻挑着眉梢,将自己的小脸儿藏在暖暖的被子里。 “没多久,才不过两刻钟罢了!” 阿媚轻笑着,对外招了招手,便见几名宫婢端着洗漱用品,进入寝殿内。 云紫璃由阿媚伺候着起身,更衣的时候,她侧头问着阿媚:“你在这儿等了我两刻钟,可是可是为了领罚的事情?罢了,皇上政务繁忙,一时半会儿没空处置你,这件事情暂且记下吧!” “等皇上得了空,奴婢一定记得领罚!” 阿媚弯唇从宫婢手里接过湿巾,转手将之递给云紫璃,说道:“其实是孙姑姑一早就来传太后懿旨,道是让您到慈宁宫见她。” 闻言,云紫璃拿着湿巾的手微顿,眉梢轻抬:“何以不早些叫醒我?” “奴婢本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孙姑姑道是太后说了,等您醒了再去也不迟。”阿媚伸手,接过云紫璃手里的湿巾,对几个宫婢摆了摆手,“去传膳吧!” “喏!” 恭身应声,几个宫婢复端起洗漱用品,鱼贯着退了出去。 云紫璃缓缓的,在梳妆台前落座,轻拢发丝:“皇上可曾下朝了?” 阿媚轻笑着摇了摇头,道:“朗月公公早前宫来传旨,让您先用早膳,如今皇上初等大宝,百废待兴,朝堂上要处置的事情还有很多。” 闻言,云紫璃的唇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叹道:“看样子,今日的早朝,该是要持续到午时了。” 今日,是赫连远第一次早朝。 此时,他初掌皇权,朝政上的事情,事无巨细,皆要安排妥贴才可。 莫看人人都想坐上那把龙椅。 其实,身为君主,若当个纸醉金迷的昏君还好,倘若想要是个明君,则会很累很累! 不久,负责挽发的宫人替云紫璃梳好了头,恭身退下,云紫璃由阿媚扶着边往花厅移步,还不忘吩咐道:“我看皇上是不打算让我出宫了,你让四文出宫把杏儿接来。” “是!” 阿媚颔首,应声。 *** 用过早膳,云紫璃移驾慈宁宫。 承乾宫外,放眼望去,但凡所见景物,皆是银装素裹之貌。 今日的云紫璃,,头梳高髻,额发后拢,清丽容颜尽显不说,眉心还贴有花钿,整个人一眼望去,美艳至极,让人有惊为天人之感。 甫入慈宁宫,与以往苏合香不同的浓浓香气扑面而来。 云紫璃微微掩鼻,看了阿媚一眼,却并未入内。 “怎么了?” 阿媚眉头微蹙,回头看着云紫璃。 “是麝香!”云紫璃睇了阿媚一眼,眉心微颦着,眼底有寒光一闪而过。 闻言,阿媚面色一变:“太后明知您今日会过来,却……如此行事,未免太过明目张胆了些!” 青萝太后在后宫沉浮多年,对于麝香的利弊,该是知道的清清楚楚。方才她明明让孙姑姑去请了云紫璃,没道理这会儿又在慈宁宫里拢上麝香的。 这样行事,太过明显,以青萝太后的心机,断不会如此作为。 “要不……”阿媚眉头紧蹙着,略作思忖,最后提议道:“这会儿您还是先回承乾宫,等到皇上下了早朝,在一起过来。” “不用!” 云紫璃轻摇臻首,道:“你先进去,知会孙姑姑一声,让她把殿里拢的香先熄了。” 她和青萝太后,需要好好谈一谈。 今日既是来了,总不好无功而返。 依她所见,今日之时,十有八~九是青萝太后对她的试探。 她在拈花宫,曾学过辨别各种香料,这点青萝太后心知肚明,既是如此,今儿这慈宁宫里却仍旧拢上了麝香…… 青萝太后,不过是想要知道,如今的她,既是肯替赫连堂说话,是不是还把她这个太后放在眼里。 若她眼里还有她这个太后,则今日之时会避而不提! 不过,莫说在失忆之时,她云紫璃心里便没有将青萝太后当作什么好人,如今她恢复了记忆,青萝太后在她这里,又算得上个鸟? “那……奴婢去去就回!” 阿媚紧蹙的眉头并未舒展,轻点了点头,先行进入大殿之中。 片刻,孙姑姑同阿媚一前一后出来。 “奴婢罪该万死,一时疏忽,不晓得哪个该死的奴才,竟自作主张往殿里揽了麝香。”孙姑姑毕恭毕敬的对云紫璃福身一礼,面色难看的垂首道:“方才奴婢已然命人熄了香炉, 此刻正大开窗户散气,还请娘娘稍等片刻。” 闻言,云紫璃的心下不禁冷笑。 孙姑姑在宫里这么多年,什么害人的手段不知道,怎么可能一时疏忽?! “姑姑赶紧起来!” 云紫璃淡笑着微抬了抬手,示意孙姑姑起身,垂首瞥了眼自己的肚子,她轻笑道:“若不是本宫这会儿过来,你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最好不要惊扰了太后。” “是!” 孙姑姑点了点头,免了礼! 云紫璃看了孙姑姑一眼,不冷不热道:“依本宫的意思,这自作主张的奴才,还是早些打发了的好,也省的回头没的做错了事情,连累了姑姑你!” “……是!” 听了云紫璃的话,孙姑姑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微顿了片刻,她轻声道:“太后此刻不在慈宁宫里。” “嗯?!” 云紫璃的眉心,再次轻皱。 她来这里,是奉了青萝太后的旨意,合着太后这会儿,便该在慈宁宫里。 “今日安王殿下和安王妃离宫,太后她老人家由由安阳大长公主陪着,去给他们送行了。”说着话,孙姑姑抬眸,有些牵强的又对云紫璃笑了笑,补充道:“太后临走时说了,若娘娘到了,等她回来便是。” “母亲进宫了么?” 云紫璃对刘姑姑微微颔首,唇角到底勾起一抹温和的笑弧。 “是啊!” 孙姑姑轻点了点头,脸上却仍是笑意盈盈的回道:“大长公主殿下是今早入宫的,不久前,朗月曾来禀过太后,要回王府去接回府里的女眷,过不了多久,她们进了宫,便会直接过来与太后请安!” “是么?” 云紫璃眉心轻颦,兀自低喃一声,抬头眺望蔚蓝天际。 此刻,她的心底,不禁暗生感叹! 今日,赫连堂离宫。 这里的一切,不久之前,还是属于他的。 可此刻,却已再无他们的容身之地。 如此想来,世间一切,果真是世事无常! 想到,过不了多久,萧染儿会来,如烟也会来。 今日这慈宁宫,还真是热闹非凡啊! *** 大约半个时辰后,青萝太后和安阳大长公主一行返回承乾宫。 而此时,大殿里的麝香味已然散去。 云紫璃则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正数着桌上的棋子消遣。 “太后娘娘驾到!大长公主殿下驾到!” 随着唱报太监的一声唱报,她眉心轻蹙,悠悠抬眸。 待看到青萝太后身边的安阳大长公主时,她的脸上浮上一抹浅笑,放下手里的棋子,起身对太后和安阳大长公主福身行礼:“臣妾给母后请安!见过母亲!” 此刻,太后的脸色,略显阴郁,看到衣衫华贵,妆容美艳的云紫璃时,想都自己那个对云紫璃一直念念不忘的儿子,自是面色不善。 倒是她身边的安阳大长公主在看到云紫璃的时候,露出一丝慈爱的笑容:“你眼下有孕在身,这行礼之事,就暂且免了吧!” 闻言,云紫璃微微一笑,复又站直身子。 抬眸之间,她的视线,与青萝太后的视线相交。 眸华轻敛,她微微一笑。 看着眼前浅笑辄止的云紫璃,刚刚送走亲生儿子的青萝太后,神情不悦,眼神依旧是冷冷的。 想到方才孙姑姑回她的那些话,她回云紫璃的,只是有些不悦的一哼罢了! “太后!” 语气里,蕴着些许的劝慰之意,安阳大长公主目光盈盈地看着青萝太后。 云紫璃对青萝太后的反应,丝毫不以为意。微抿着唇,再次问着青萝太后:“母后去送安王和安王妃了?” 提起赫连堂,青萝太后的脸色越发阴沉起来。 她的亲生儿子,她费尽心机辛苦扶上皇位的儿子,就这么被人逐出了皇宫。 由那个孽种夺了天下去! 这让她心中如何能平?! “是啊!安王方才已然带着家眷出宫了。”似是早已料到青萝太后不会出声,安阳大长公主没等着让云紫璃觉得尴尬便开了口。 云紫璃算是看出来了,安阳大长公主哪里来陪青萝太后的?根本怕她被青萝太后刁难,来替她解围的啊! 心中顿时暖暖的,她轻笑着缓步上前,与安阳大长公主一左一右搀扶着青萝太后,轻道:“皇上没有给安王封地,其中有一部分原因,便是能让他多进宫探望太后。” 听她如此一说,青萝太后的脸色,不禁更沉了几分。 赫连远为何不给赫连堂封地,她如何能不知? 眼看着青萝太后的脸色越来越沉,云紫璃不禁暗叹,她现在多说多错,旋即苦笑着低了头, 安阳大长公主见状,作势便要引着她坐到一边椅子上:“你身子沉,莫要总站着了,对了……你可知道,太后此刻传你过来,是所为何事?” “紫璃不知!”云紫璃心下微微思忖,面上却仍是平淡如常,她轻轻摇头,并未坐下身来,而是扶了青萝太后先坐下,这才动手为青萝太后沏了杯新茶递了过去:“母后若是有什么吩咐,直接吩咐臣妾便是。” 看着云紫璃一脸恭顺的样子,青萝太后的脸色,总算缓和了几分。 伸手接过她递来的新茶,青萝太后淡淡勾唇,看着她轻声道:“眼看就要岁末了,皇上登基的日子定了,就在这个月十八!” 闻言,云紫璃哂然一笑。 腊月十八?! 还有几日的功夫。 想来,这该是刚刚自朝堂上传来的消息。 青萝太后睇着云紫璃平静的面容,唇畔的笑意微微有些冷:“哀家听说,皇上刚纳了位侧妃?” 云紫璃一怔,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青萝太后,小说:“王府侧妃,如今已然有了萧侧妃和如烟侧妃,哪里还会有第三位?” 青萝太后看着她,挑眉说道:“哀家听闻,皇上前阵子到过樊城一次,对洪氏女一见倾心,便带回了了京城,欲要纳她做了侧妃。” “太后说的是洪氏女啊!” 云紫璃挑眉,心想着青萝太后的消息倒是十分的灵通,竟然知道洪欣婉一事,她轻笑着,眉眼飞扬,显得格外灵动:“她不过是生的与臣妾有几分相似,皇上拿来给臣妾当替身的……” 在云紫璃说话的时候,青萝太后一直在观察着她的神情。 见她眉目清明,俏脸之上丝毫不见妒意,她心中微冷,浅啜了口茶,凝着云紫璃的肚子,轻声叹道:“如今你身怀六甲,如何还能伺候皇上?这洪氏女既是生的与你有几分相似,倒不如给她个名分,也好让他替你分忧!” “太后!” 青萝太后的话甫一落地,坐在一边的安阳大长公主便站起身来。 青萝太后抬手,示意安阳大长公主噤声,幽幽冷冷的看着云紫璃:“待到皇上登基之后,你们的称位,也会跟着有所改变……且不论事情最后落到哪一步,来年开春时,便又到了选秀之期,到时候,你即将临盆,哀家准备亲自负责此事。” ---题外话---谢谢h_5kkunmd42的月票,谢谢香香公主慧xueronghua_2007的鲜花,亲们亲们,要跟老妖婆过招了哦,要不要加更要不要加更?好纠结哦~~ 第160章 痛快(万字精彩) “太后!” 这边,云紫璃尚未应声,边上的安阳大长公主却第一个不干了。微微侧目,睇了云紫璃一眼,她对青萝太后蹙眉轻道:“宫里要进什么人,那也要皇上喜欢才行,再者说来,紫璃乃是皇上的正妻,便是她临盆,选秀这么重要的事儿,也没有不过问的道理!” “怎么?这件事情,哀家还过问不得了?”青萝太后眉头一拧,侧目对上安阳大长公主的眼,沉声道:“如今皇上即将登基,后位却迟迟未定,这里面的问题出在哪儿,皇姐应该很清楚,名分未定,此事如何交给她打理?” “怎就不能交由她打理?” 安阳大长公主黛眉蹙的更紧了几分,对青萝太后悠悠说道:“何为名分未定?莫说紫璃是皇上的正妻,皇上称帝,她便该是名正言顺的皇后,单就此刻她肚子里怀的,是我大吴皇室的龙嗣,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她就有资格打理后宫之事!丰” 看着眼前的姑嫂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辩着,云紫璃眉目微敛,仿佛事不关己一般。 既然,她是赫连远的正妻,那么,若赫连远称帝,她便该是名正言顺的皇后尽。 听到安阳大长公主这句话,云紫璃的心底,仿佛揉了蜜,却不会感觉到甜,一时间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 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赫连远的女人太多了? 肚子里,孩子调皮的踢了一脚。 明显的感觉到小家伙的动作,她伸手抚上腹部,却是对安阳大长公主莞尔一笑,顺势说道:“母亲的意思,臣妾懂得了。若来年开春,臣妾的身子没有大碍,一定会亲自主持选秀一事。” 这,就意味着,她否定了青萝太后的意思。 青萝太后的脸色,瞬间便黑如锅底,反观安阳大长公主,却是满怀欣慰的笑了。 正在此时,孙姑姑自殿外进来。 “启禀太后,安阳公主……”话一出口,孙姑姑见安阳大长公主凤眸一眯,忙改了口道:“六公主被皇上褫夺了封号,奉旨要去庵堂清修,特来与太后辞别!” “让她进来!” 青萝太后眉头一皱,准了六公主进来,悠悠看向云紫璃。 云紫璃感觉到她的视线,却仍是淡淡笑着,不曾言语半分。 安阳公主,哦……现在应该叫六公主了,现在已经成了庶人,还能对她有什么威胁? 她不是来辞别吗? 那就早早辞别,早早离去的心净! 片刻,一身素服的六公主随着孙姑姑进了门。 “太后!” 甫一进门,六公主看到高高在上的青萝太后,眼泪瞬间便落了下来,一脸憔悴的朝着青萝太后磕着头:“六儿犯了错,已然知错,求您救救六儿,让六儿留下吧!” 见状,安阳大长公主顿时面露不悦之色。 然青萝太后却是一脸痛惜的起身快步行至六公主身前,扶着六公主起身:“你这孩子,快些起来,你这么哭着,哀家的心都要碎了!” 闻言,云紫璃心下哂然一笑。 看着母慈女孝的场面,多感人? 可为何,她却觉得好笑呢? “紫璃!” 青萝太后一手拉着六公主,一手按了按眼角,转身看向云紫璃:“六儿纵是犯了错,却已然知错,她到底是我皇家的公主,又如此年轻,哪里有去庵堂清修的道理?” 闻言,云紫璃心下微窒! 这是想要她帮着六公主跟赫连远求情! 倒是边上的六公主一脸喜不自禁的样子,泪眼涟涟的看着青萝太后:“太后……” “好孩子,你放心!” 青萝太后轻拍了拍六公主的手,继续看着云紫璃道:“紫璃,你倒是说句话啊!” 云紫璃眸华抬起,正对上青萝太后的双眼,有些为难道:“这件事情,恐怕……” 青萝太后只说六公主犯了错,怎么不说这六公主犯的是什么错? 六公主那错,差点就要了赫连远跟她的命,这也是说原谅就能原谅的? “这件事情,由哀家做主,你就去跟皇上说,是哀家留下了六公主!”如此,斩钉截铁的做了决断,青萝太后拉着六公主缓步上位前落座。 云紫璃静静的看着,看着青萝太后落下,看着六公主满脸谄媚的站在青萝太后身前……那心里,是怎么想,怎么都觉得不痛快! 她算是看出来了,青萝太后让她过来,根本就是故意给她添堵的! 她看出来的事情,安阳大长公主自然也看出来了。 微微启唇,安阳大长公主刚要开口劝说,却见孙姑姑又笑着进了门:“启禀太后娘娘,紫衣侯求见!” “紫衣侯?” 云紫璃不爽不痛快了,青萝太后的心里便痛快了,笑看云紫璃一眼,她对孙姑姑吩咐道:“让他进来。” 过去,无澜效命于拈花宫,自然是慈宁宫的常客。 从来都是畅行无阻! 倒是今日,却让刘姑姑先进来通禀了。 须臾,无澜进殿。 今日的他,身着一件***包的红色轻裘,如以往一般,钟爱大红。 脸上,浮现一抹颠倒众生的笑容。 他甫一近殿,先对青萝太后恭身施礼:“无澜参见太后,太后长乐无极!” 青萝太后微抬了抬手,笑问:“你这孩子,前阵子去哪儿了,也不来陪哀家解闷儿了。” 闻言,云紫璃冷笑。 过去几个月,无澜一直跟她在一起,青萝太后既然知道了洪欣婉的事情,这件事情应该也是知情的。 她这是典型的明知故问啊! “太后明鉴,几月不见,无澜甚是想念您啊!” 面对青萝太后的明知故问,无澜乐得装傻,只见他不羁一笑,快步来到桌前,不曾多问,端起桌上的茶杯浅啜了一口。 “嗯……好茶!” 无澜赞叹一声,对云紫璃微眨了下眼,放下茶杯,选了个离云紫璃远一些的位子坐下身来。 他的动作,如以往一般随意。 但在云紫璃看来,却透着几分浓浓的无奈。 过去,他与她,确实是如此相处的。 但一切,在半年前,却早已发生了改变。 只是这些改变,却不容于他和她眼下的身份。 是以,在众人面前,他能做的,便是将那半年多美好的记忆,悉数藏进心底,然后努力的,做回过去的紫衣候! “你啊你!”青萝太后指点着无澜,轻嗔道:“哀家看你是想念哀家的茶多一些!” “知无澜者,太后也!” 无澜温润一笑,无比慵懒的对云紫璃道:“其实比起太后这里的茶,无澜更喜欢喝皇后亲自煮的茶,可惜的是今昔不同往日,皇后如今身份不同,再也不会随便煮茶了!” 闻言,云紫璃不动声色的轻轻一笑,却没有太多的言语。 “哦……” 她没有开口,青萝太后身边的六公主却是了然长哦一声,笑问无澜:“你就这么喜欢王嫂煮的茶么?” 无澜刚称呼云紫璃为皇后,她这边便改回了王嫂,其用意所在,使得无澜微撇了撇唇,好看的眉梢轻耸了下。 见他如此,六公主眸华轻转,轻笑着凝向云紫璃,语气出奇温和:“原来是当真喜欢,不过,眼下王嫂身子不便……哪一日王嫂若是得空,且记得要教六儿学学这煮茶的功夫,到时候六儿也好替你给无澜煮茶!” 这话说的,好像她跟无澜之间真的有什么私情似的。 云紫璃眉心颦动了下,冷冷的看向六公主。 却见六公主侧目,睨了无澜一眼。 只见无澜冷冷一笑,看都不看六公主一眼,道:“饭可以随便吃,话却不能随便说!无澜不过是有幸吃过皇后煮的茶,赞叹皇后煮茶的手艺罢了,何来安阳公主替皇后为无澜煮茶之说?” 六公主闻言,面色倏地一沉! 安阳大长公主见状,觉得不踩她一脚对不起自己,便也轻道:“紫衣侯慎言,如今她已被皇上褫夺了封号,安阳二字还是不要随便叫的好,没的坏了本宫的心情。” 这下,六公主本就阴沉的脸色,瞬间惨白了下来,连带着青萝太后的脸色,也变得不好起来。 云紫璃暗道安阳大长公主威武,微冷的视线,从两人身上一睃而过,心里总算觉得痛快了! 微微抬眸,见孙姑姑再次进殿。 这孙姑姑今儿可真忙! 冷冷地看着孙姑姑,云紫璃眉梢轻抬,端了边上盛了白开水的茶盏,浅浅啜着。 孙姑姑来到近前,对太后微福了福身:“启禀太后,王府里的两位侧妃娘娘并洪氏女,此刻正在门外等着觐见。” 闻言,云紫璃正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抖,眸中瞬间寒光迸射。 洪欣婉,也算是王府女眷吗? 看样子,今儿青萝太后是打定了主意不想让她痛快了! 既是如此,那就谁都不要痛快了! “紫璃!” 看着云紫璃微沉的脸色,安阳大长公主轻唤一声,眼底尽是关切之意。 迎着安阳大长公主关切的目光,云紫璃心中一暖,对安阳大长公主微微颔首,示意她放心。 如今后宫迷云未散! 她知道! 能够在这尔虞我诈的后宫里生存下去的人,只会有两种。 一种,要做到大智若愚,让任何人都觉得,她对她们构不成威胁!而另外一种,则是要做到绝对强势,让别人不敢视她为威胁和敌人! 此刻,她是唯一一个,怀有赫连远子嗣的人。 只多这一个孩子,她便已注定成为众矢之的。 是以,她当不成第一种人。 也只能走第二条路,成为一个,绝对强势的人! 虽说,眼下封位未定。 但只要赫连远在,她的地位,便会一直凌驾于两外两位侧妃之上。 至于洪欣婉,根本就不够分量。 此刻,青萝太后既是有意让她立威,她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无澜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见她目光沉稳的样子,微勾了勾唇,起身对青萝太后拱手:“无澜暂且回避!” “去偏殿歇着吧!” 青萝太后点了点头,命人引着无澜去了偏殿。 临走前,无澜又看了云紫璃一眼。 感觉到他的视线,云紫璃微微回眸,对他轻笑了下,示意他放心。 六公主将两人相视而笑的一幕看在眼里,紧攥着手里的帕子,目光瞬间锐利万分。目送无澜离开,她紧抿了下唇,以更衣为由,暂时告退。 须臾,萧染儿和如烟在前,洪欣婉在后,三人进殿,娉婷而来。 一路走来,她们三人,皆都低眉敛目,姿态得仪。 不同的是,此刻的萧染儿能够独立行走,定是经过接骨或是用了虎狼之药,所以她一脸惨白,额际满是冷汗,而……洪欣婉,则依旧面覆白纱。 见她若此,云紫璃唇角微勾,眼底微微泛起冷意。 看来,在樊城时,她给洪氏兄妹的教训还不够深,所以直到此时,洪欣婉才会不死心啊! “嫔妾参见太后,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 不见前一日在王府门前的剑拔弩张。 此刻,萧染儿和洪欣婉、如烟,皆都对青萝太后跪拜如仪,齐齐出声,自是默契非常。 “平身!” 青萝太后淡淡的,轻轻摆手,动作优雅端和。 得允平身后,两人缓缓起身后,又分别对安阳大长公主和云紫璃行礼之后,谁都不曾越言,而是眼观鼻,鼻观心的垂首而立。 “有阵子不见,染丫头越发水灵了!” 萧染儿嫁与赫连远已然多年,太后对她自然不陌生。 但,对于如烟…… 青萝太后眸华轻垂,淡淡的扫过平日不甚出门的如烟,然后将视线落在了洪欣婉身上。 随即,只见她脸色一变,微露愠怒! 见状,云紫璃眉心轻颦。 方才,在初见之时,她便已然料到青萝太后会是如此反应。 洪欣婉此时此刻,仍旧以面纱示人。 无疑,这对太后,是大不敬的。 “你就是皇上要纳的侧妃?” 青萝太后伸手,自小几上端了茶来,声音里威严渐显:“为何面见哀家,却仍旧戴着面纱?” “回太后的话,欣婉的容貌,实在是与王妃肖像……”洪欣婉微微抬首,眉眼之中,浅笑如风,“如此,是为表对王妃的尊敬之意!” “哼!便是再如何肖像,假的终究是假的,还能变成真的不成?”不待青萝太后再出声,边上的安阳大长公主,便忍不住开口了。 安阳大长公主不善的语气,让洪欣婉心下一窒!不停在心中告诫自己要沉得住气,她力持冷静,眉心颦动,“民女惶恐,不及王妃万千。” “哦?!” 安阳大长公主佯装疑惑出声,有意将声调抬高:“既是自知不及王妃万千,你便该安生本分,如今出现这慈宁宫中,又是所谓何来?” “民女……”被安阳大长公主如此刁难,洪欣婉不禁花容失色。 “好了!” 眼看着洪欣婉在安阳大长公主的挤兑下乱了分寸,青萝太后忍不住开口声道:“方才哀家已经说过了,会让皇上给她一个名分,她今日进宫,也是奉了哀家的懿旨!” 闻言,安阳大长公主冷笑了下,对云紫璃嗔怪着说道:“紫璃你也真是的,太后明明身子不好,这些琐碎之事,竟还要她老人家操心!” “母亲教训的是!” 云紫璃知安阳大长公主并非真的在怪自己,轻笑着接了话,看着洪欣婉叹道:“不过话说回来,关于这洪氏女,女儿本来有别的打算,如今太后这么一来,倒让女儿有些为难了!” “你为难什么?” 青萝太后侧目,看向云紫璃的目光微微不悦:“这洪氏女出身虽不高,不过既是与你肖似,颜色自也是极好的,便是妃位给不了,给个嫔位也是好的,这件事情,哀家帮你拿了主意,你只管依着哀家的意思办就是了!” 听闻青萝太后所言,洪欣婉心头不由一喜,恍然抬眸,她本欲满是感激的看向青萝太后,却不期与云紫璃的视线在空中相交。 只是瞬间,她心头一跳,剪水双眸中满是胆怯之色! “王……” 只说出一个王字,便见云紫璃双眼微眯,洪欣婉赶忙噤声,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青萝太后。 青萝太后对上她的视线,将洪欣婉的失态尽收眼底,太后红唇抿起,冷冷出声:“你还愣着作甚?如今后位虽未定,但紫璃不管怎么说也是皇上的正妻,还不赶紧给她行礼!” 闻青萝太后此言,洪欣婉的身子,不禁轻轻一颤! 见状,青萝太后的眉头,拧的更紧了些。 这洪氏女,到底出身低了些,没见过什么世面。 眼看着青萝太后紧拧了眉心,洪欣婉眸光微闪,作势便要朝着云紫璃福身行礼:“嫔妾……” “先不忙!” 洪欣婉自称的一声嫔妾,让云紫璃微微侧目看向洪欣婉,说话的语气里带着一抹犀冷。 “怎么?”青萝对太后轻笑着,转头看向云紫璃,脸色再次阴沉:“你对哀家的决定有异议?” 青萝太后此言一出,众人的视线全都停驻在云紫璃身上。 云紫璃冷冷地睇了洪欣婉一眼,淡淡一笑,面色从容的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水。 “想来,洪小姐,对宫里的规矩,还不熟悉……”咔的一声脆响,将茶盖合上,她微挑了下眉,对洪欣婉好心提醒道:“但凡宫中女眷,没有太后应允,在太后跟前,皆都不可以物遮面!” 方才青萝太后未曾追究,洪欣婉便以为自己过了关,此刻闻云紫璃所言,她心下恍然,面色瞬间惨白。 “嫔妾失仪,还请太后恕罪!” 说话间,洪欣婉垂下头来,朝着青萝太后再次跪落在地。 “你今日第一次觐见哀家,有失仪之处,哀家可以不予追究追究……”反正在青萝太后眼里,洪欣婉已然算作她的人,对她的自请,她未置可否。面色微缓,她轻抿了口茶,只道:“此刻,紫璃既是已然提醒了你,还不赶快将面纱除去,让哀家见见你的庐山真面目。” “嫔妾遵命!” 洪欣婉轻应一声,抬手将脸上的面纱揭去。 入目,是一张倾国倾城的娇艳。 待看清了洪欣婉的面容之后,青萝太后太后端着茶杯的手一抖,在场的众人,全都怔在了当场。 片刻,青萝太后回过神来,双眸微眯着,侧目看向云紫璃。 洪欣婉的脸,堪为绝美。 可问题是,对这张脸,她,并不陌生! 记得当年,无澜初带云紫璃入宫时,她便因为这样的一张脸,而震惊了。 因为这张脸,太美。 美到,让人惊叹! 像! 简直太像了! 若非云紫璃和洪欣婉一坐一跪,她都快要分不出她们两人谁是谁了。 将众人的震惊看在眼里,云紫璃微微一笑,淡淡转头看向青萝太后,说道:“母后,她生的与臣妾,几乎一模一样的。” “是啊!”青萝太后轻轻地点了点头,复又看向洪欣婉:“若非亲眼所见,哀家也不相信,这世上除了孪生姐妹,竟还有人能生的如此相像!好一张精致的脸面!” “未免太像了些!” 安阳大长公主听到青萝太后的赞叹声,适时开口:“日后紫璃会是吴国的皇后,若是这后宫之中,有一个跟皇后生的一模一样的妃嫔,失了体统是小事儿,只怕会乱了纲常!” 闻言,洪欣婉身形一抖,低垂的眼睑不停的轻颤着。 “大长公主严重了!” 就在众人的目光,全都停驻在洪欣婉身上的时候,一直不曾言语的萧染儿忽然开了口:“虽说王妃是王爷的正妻,但是说到底,如今吴国的皇后人选尚未定下,若这件事情有所变动,那欣婉妹妹,便是长的跟王妃一模一样,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说着话的时候,语气笃定,似是胸有成竹,让云紫璃的双眸危险眯起不说,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冷笑。 昨日,洪欣婉入王府时,萧染儿还对她百般刁难呢,如今才过了一日,便成了好姐妹了。 这果然应了那句话,敌人的敌人,便是自己的朋友! 不过,她萧染儿现在就笃定皇后之位不是她的,是不是太早了些? “染丫头!” 青萝太后看了眼云紫璃,又太后悠悠地看向萧染儿,眼底含笑,脸上却依旧严谨,似是家中长辈,训育子女一般,意味深长道:“如今进宫了,不比在王府里,你要记得,在这深宫里,无论你们身处何位,无论你们家族如何,有些话不到最后,是不能说出口的。当然,不管这皇后之位谁来做,身为皇上的女人,你们要做的,便是只对一个人好,那个人,便是皇上!” “是!染儿谨遵太后教诲!” 萧染儿嫣然一笑,娇艳明媚。转眸看向洪欣婉,她满脸殷切,道:“嫔妾相信,日后,婉若妹妹,也定会如此的。” 萧染儿说话的表情,十分诚恳。 好似她跟洪欣婉,真的是好姐妹一般。 诚然,洪欣婉抬起头来,回她的同是嫣然一笑。 她的笑,衬在绝美的脸上,本是极美的。 可,看在云紫璃的眼里,却不禁让她心下泛起冷意。 这,就是宫廷女子! 哪怕是第一日入宫,她们便已学会,将好的,尽皆展现,将不好的,深埋心底。 一时间,大殿内,各人有各人的心思。 唯云紫璃,神情淡然。 视线,轻轻的,与安阳大长公主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云紫璃对其微微颔首,复又将视线移开,静看着青萝太后跟萧染儿、洪欣婉之间的和睦相处的一幕,心中冷笑不已的同时,思绪转了又转。 “皇上驾到!” 忽然,殿外传来的唱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听闻皇上来了,殿内众人,除却青萝太后,皆都纷纷面向宫门处。 “参见皇上!” 赫连远甫一入殿,殿内一众人等,皆都福身行礼。 “平身吧!” 赫连远轻声道免,抬头向高位上望了一眼。 视线扫过青萝太后和云紫璃,见洪欣婉跪落在地,他轻皱了下眉头。 缓步上前,他对太后恭身行礼:“参见母后!” “免礼!” 对赫连远淡淡说了一声,青萝太后出声问道:“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事情都处理完了?” “七七八八吧!” 赫连远不提政事,而是将视线,落在了洪欣婉的头顶:“她怎么也在这儿?” 见状,云紫璃的眸色微缓。 青萝太后看了眼洪欣婉,蹙眉问道:“你这孩子,还跪着作甚?” 闻言,洪欣婉颜面依旧低垂,紧张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赫连远看着洪欣婉,眉心皱的更紧了些。 “到底出身低了些,虽面皮生的好些,举止修养都要再加习练。”青萝太后轻叹一声,对赫连远道:“皇上有所不知,方才哀家已经做主,让紫璃丫头,给她一个名分,也好将她留在宫里!” 闻言,赫连远微愣,有着不置信的转头看向云紫璃。 倒是边上的云紫璃,面色如常,轻轻垂首。 伸手,抚上高高隆起的肚子,她的唇角,轻轻的,勾起一抹浅显的弧度,对赫连远道:“皇上一大清早起来,便忙到了现在,臣妾看在眼里,都有些心疼了……赶紧坐吧!” 对于洪欣婉要入宫的事情,她始终不曾发表意见。 没有赞成,也没有反对! 赫连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对身边的萧染儿、洪欣婉和自从进门便一直不语的如烟吩咐道:“你们先下去,朕有事要跟太后商议!” 他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怔! 此刻,他要跟太后商议的。 十有八~九,乃是后位归属一事! 思及此,萧染儿面色凝重起来,见如烟和洪欣婉全都起了身,她只得无奈的跟着两人一起退下。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由近及远,顷刻间,该走的都走了。 一时间,大殿内,只剩四人,青萝太后与赫连远安坐高位,安阳大长公主和云紫璃分坐两侧。 “皇上可是有重要的事要说?” 此刻,安阳大长公主的脸色,已然变得凝重起来。 赫连远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缓声道:“此刻,萧氏父子,带着一帮重臣,正等在御书房。” 闻言,云紫璃眉心一拧! 他的话,虽并为直言。 但青萝太后,却早已听出了其中端倪。 “以朝中重臣施压于皇上么?”青萝太后眉头紧蹙着,喟叹一声,一副不出意料的模样:“他们可是要皇上立萧染儿为后?” 如今天下大势得定。 萧家除了得到兵权,更想要自己家的女儿,来掌管六宫,做那世上最尊贵的女人。 如此,皇上的嫡长子,势必出在萧家,萧家的富贵荣华,将会一直持续下去。 “是!” 赫连远眸华轻抬,看着太后,对她微微颔首。 青萝太后凤眸微眯,更显狭长,复又问道:“皇上的意思呢?” “萧家有兵权在手,势力已然太大,朕……不想让整个后宫,也落入他们手中。”外戚这两字,永远都是身为君王者,所最为忌惮的。 青萝太后闻言,有些不赞同的摇了摇头,思虑叹道:“染儿这孩子,礼仪规矩学的不差,倒是个不错的皇后人选!依着哀家看,皇上倒不如应了他们,也省的日后落个亏待功臣的名声!” “依朕看来,朕的皇后,最好没有太深的背景!”赫连远唇形一弯 ,终是将视线,投注到云紫璃的身上。 迎着他的视线,云紫璃本就颦着的眉心,旋即松开。 他,此刻,看着她的眼神,十分温和。 给她一种安定的感觉。 让她放心,让她轻松! 青萝太后听了赫连远的话,本已面露不悦,此刻顺着赫连远的视线,看向云紫璃,她不禁沉声问道:“你的意思是……紫璃?!” “当然,她是朕的正妻啊!”不去管青萝太后的反应,赫连远舒然一笑,淡淡问着云紫璃:“不过,此事,尚需她随朕到御书房一行!” 闻言,云紫璃淡笑依旧,缓缓的,再次离座。 她对太后微恭了恭身,垂首道:“臣妾这就随皇上前往御书房!” 大约猜到了赫连远的心思,青萝太后眸色阴郁地睨着眼前的云紫璃,语重心长的道:“既是皇上要立你为后,哀家也不多说什么,不过在去御书房之前,你还是先受了洪氏女的礼吧!” “太后!” 闻听青萝太后所言,安阳大长公主顿时坐不住了。 然,不等她开口,便听云紫璃幽幽冷冷的唤了青萝太后一声:“太后!” 云紫璃抬眸,看向青萝太后,称她为太后,而已非母后,殷红如盛夏果实的红唇,倔强抿起,她眉目清冷道:“今日过后,臣妾便会是吴国的皇后!就如母亲方才所说,若在这吴国皇宫中之中,若有一个跟皇后生的一模一样的妃嫔,不但会失了体统,还会乱了纲常!是以……只要臣妾在一日,这吴国皇宫中之中,便不会有她洪欣婉的立足之地!” “云紫璃!” 云紫璃的态度,让青萝太后脸色一变,登时铁青着脸站起身来怒瞪着她:“你这是要违背哀家的懿旨吗?” 无惧于青萝太后的怒视,云紫璃浅淡一笑,梨涡浅显:“太后的懿旨若是对的,臣妾自当秉承,但若是错的,臣妾也会一力匡正,臣妾一直都会记得,日后……这偌大的吴国后宫,是臣妾的责任!” “你……” 青萝太后怒指着云紫璃,见她始终平淡如常,不禁肯了眼赫连远后,豁出一切地颤声喝道:“你就不怕哀家抖露了你的底细?” “底细?什么底细?” 云紫璃冷笑着,无所畏惧的看着青萝太后,轻道:“是有关于拈花宫,还是有关于云府,亦或是有关于太后当初是如何给失忆的我,安排了一个弱点,让我受制于你多年?” “你——” 青萝太后原本还想着,拿云紫生的安危威胁云紫璃,可是她做梦都没有想到,云紫璃居然会如此云淡风轻的道出这一切! 她知道了! 她都知道了! 这也就意味着,她的手里,再也没有了可以制衡她的东西! 而云紫璃如此反应,这是要跟她撕破脸啊! 紧紧地,盯着云紫璃清冷,却仍旧如画一般美好的眉眼,她的心里仿佛堵了一块石头,难受的厉害! 伸手,扶住身后的椅子把手才得意勉强稳住身形,她左右看了看,视线落在赫连远身上,顿时气恼万分:“你就容她在哀家面前如此放肆?” “如若不然呢?” 赫连远面色冷凝,目光沉沉的看着青萝太后,嘴角却勾起一抹极为好看的弧度:“她是受害者,是苦主,换做别人,如今早就发疯似的跟母后拼命了,可她却不过小小放肆一下,实在对您太过宽容了!” “赫连远!” 青萝太后怒喝一声,脸色铁青:“哀家是你的母后!” “是吗?” 赫连远伸手接过阿媚奉上的披风,亲自为云紫璃披上,边系着带子,边对青萝太后淡淡说道:“虎毒尚且不食子,这世上有那个做母亲的,会杀自己的亲生儿子?” ---题外话---啊啊,今天更新一万,有没有钻石,有没有鲜花,有没有荷包啥米啥米的,好累哦,爬走睡觉…… 第161章 完了 赫连远说话的语气,清清淡淡,并没有太多的情绪变化,但是听在青萝太后耳中,却如同惊雷一般,震的她浑身一抖,险些没有跌坐回去尽。 “你……你说什么?” “朕在说什么,母后最清楚不是吗?” 赫连远抬起头来,定定看着青萝太后,嘲弄笑着,叹道:“母后,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四年多以前的事情,并非无迹可寻。朕念在过去这些年,您名义上是朕的生母,不去查证,便已然给你我的母子情分留了情面!所以,日后还请母后在宫中好生荣养,不要再找朕……”视线微垂,他看向云紫璃,淡淡勾唇:“还有皇后的麻烦!” “你……” 青萝太后在后位多年,何时受过被人如此轻待,此刻她简直被气的全身的血都冲上了头顶,颤巍巍的指着赫连远半天,却除了一个你字,再说不出任何言语。 “太后!” 眼看着青萝太后被气的浑身发颤,脸色铁青,似是随时随地都要倒下去,边上一直静默不语的安阳大长公主开口说道:“宫里的事情,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如今皇上既是还想继续荣养你,你又何必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青萝太后喘着粗气,看向安阳大长公主。 见安阳大长公主静静的看着她,却不曾为她说一句话,她猛地用力,将桌上的茶盏哗啦一声挥落在地:“反了!反了!全都反了!” 赫连远见状,紧皱了下眉宇,对云紫璃轻道:“这里太吵,莫要惊着了孩子,我们回承乾宫。丰” “好!” 云紫璃点了点头,刚跟着赫连远转身向外,便见六公主进了殿门。 乍见赫连远,六公主脸色一白,瑟缩着便要退到了一边。 看着她谨小慎微的样子,云紫璃哂然一笑,暗道这六公主如今虽然对她构不成什么威胁,不过总是看到这么个人,她心里多少都觉得隔应。 想到这里,她再次回神,眸华微转的看向青萝太后,清冷声道:“太后还是把六公主送去庵堂吧!” 闻言,六公主身子一抖,噗通一下便跪在了地上,一脸乞求的看着青萝太后:“太后……” 青萝太后怒目一瞪,咬牙切齿道:“哀家若不呢?” “六公主曾经想要臣妾和皇上的命,这样的大错岂是说饶便能饶的?留她在这宫里,臣妾心里实在不安生!” 云紫璃注视着青萝太后的双眼,红唇缓缓勾起,眼底寒芒闪烁不已:“倘若太后一意孤行,执意要让臣妾不安生,臣妾便只能让安王也不安生。”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而青萝太后,则做梦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亲手培养起来,亲自送到赫连远身边的云紫璃,竟然会拿她的亲生儿子来威胁她! “云……紫……璃!” 心里,堵得那块石头,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她怒瞪着云紫璃的双眼,渐渐变的赤红,那赤红中的恨意,足以将人撕碎! “太后不必这么用力的喊,臣妾听得到!” 轻轻的,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云紫璃笑吟吟的转过身,对赫连远说道:“走吧,回承乾宫!” 说着,她将手递到赫连远手里,随他缓步向外走去。 安阳大长公主看着云紫璃和赫连远一路向外,眼看着两人行至六公主身前,云紫璃只淡淡瞥了六公主一眼,六公主便忍不住哆嗦了下身子,她不由暗叹云紫璃果然不愧是沈凝暄的女儿! 六公主且不说。 她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能把青萝太后气成现在这副样子! 心里想着,她蹙眉看向青萝太后,却见青萝太后面色一红,竟是噗的一声,被气的吐了血…… *** 慈宁宫里乱作一团,大殿外。 萧染儿、洪欣婉和如烟三人,各自带着自己的丫头,正等在外面。 须臾,见赫连远和云紫璃相偕走出。 萧染儿和洪欣婉眉头皆是一怔,如烟的神情,则始终淡淡的,让人看不出喜忧! “在皇上面前,你不是百般邀宠吗?这会儿装什么清高!” 萧染儿嗔了如烟一眼,见如烟脸色变了变,她对洪欣婉使了个眼色,两人连忙迎了上去。 “皇上!” 萧染儿迎上前来,自另外一侧,十分亲昵的挽上赫连远的手臂。 见状,云紫璃盯着萧染儿的挽着赫连远手臂的手,眸光如刀似刃。 “欣婉给皇上请安!”洪欣婉亦步亦趋的赶在洪欣婉身后,声音婉约,却不敢抬头去看赫连远。 “染儿!” 赫连远看都不看洪欣婉,淡淡地睨了萧染儿一眼,不着痕迹的抽回自己的手臂,“此刻,朕还有事要处理,你们且先随朗月,一起到崇华殿歇着。” “皇上……”</p > 萧染儿眉心一蹙,满是不依之意,而洪欣婉则因赫连远始终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心底酸涩不已。 赫连远看着她,冷冷淡淡道:“这是圣旨!” “嫔妾明白了!” 乖顺的点了点头,萧染儿红唇紧抿,抬眸瞥了眼他身边的云紫璃,凝着云紫璃清丽绝美却又跟洪欣婉如出一辙的五官,她忙伸手拉了洪欣婉的手,对赫连远讨好卖乖道:“皇上你看,欣婉妹妹人长的美,姿态更是我见犹怜,太后已经做主,封了她嫔位……” 闻言,云紫璃眉梢轻抬,藏在披风里的手,悄悄爬到赫连远的后腰,隔着冬袍,狠狠拧了下。 她的动作虽狠,奈何冬日衣裳实在太厚,赫连远不痛也不痒,几不可察的勾了勾唇,赫连远转睛,神情淡淡的看向洪欣婉。 洪欣婉心头一颤,忙低垂了头:“皇上……” 凝着洪欣婉美丽的容貌,云紫璃不无挖苦的看向赫连远:“太后说,臣妾现在不能服侍皇上,她容貌与臣妾相当,正好……” “我怎么听你说话酸溜溜的?” 赫连远轻轻的,垂眸望进她的眸底,唇角微翘着。 “有么?” 眉头微蹙,云紫璃兀自转身,头也不回的朝着她来时所乘的龙辇走去:“这儿实在太冷的,我到龙辇里等着皇上!” 赫连远看着她坐上龙辇,这才眸色一冷,看着洪欣婉轻唤了一声:“三文!” “属下在!” 三文应声,出现在赫连远身侧。 “洪氏兄妹,心比天高,所图甚大,为乱国之根源,朕本已经给过她机会,却怎奈她不知悔改,仍旧心存妄念……” “皇上!” 洪欣婉胆颤心惊的听着赫连远冰冷的话语,脸色骤然一变,不顾冬日寒凉,跪在了地上:“不是民女……是萧侧妃……民女是被萧侧妃的甜言蜜语迷了心窍,这才跟着进了宫!” 萧染儿闻言,脸色也是一变! 抬头看了眼赫连远,见赫连远目光冰冷的看着自己,她心头一颤,忙也跪下身来:“皇上明鉴,她撒谎……” “民女才刚刚进京,若非萧侧妃从中牵线搭桥,又如何能得太后赏识?”洪欣婉不傻,她知道,她知道这个时候,只有要死了萧染儿自己才有活的机会。 “不是我……不是!” 眼看着赫连远的脸色越来越沉,萧染儿明显底气不足。 深深地,凝视着她,赫连远讪讪冷笑,对三文吩咐道:“毁了洪氏女的容貌,将她逐出宫去,至于洪寿,流放三千里,没入贱籍!” 洪欣婉闻言,顿时心如死灰,整个人瘫倒在地。 身为女子,若她没了容颜,在流落在外,其境遇如何,还有她的哥哥,流放三千里,没入贱籍…… 洪家,完了! 直到洪欣婉被人拖走的时候,洪欣婉还在不停的哭着求饶,但是赫连远从来都不是心软之人,便是她再如何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他始终眉目冷凝,不曾有过半分动容。 眼看着洪欣婉被无情拖走,萧染儿心里也怕了起来。 见赫连远冷若寒霜的看着自己,她红唇微微噏合:“皇上……” “染儿,你太让朕失望了!” 赫连远看着洪欣婉,俊脸之上露出失望之色,“你明明知道,朕跟太后关系不睦,当初却将皇后的行踪透露出去,如此便也罢了,这一次你跟太后里应外合,打算将洪欣婉送进宫来……到底是想要将朕置于何地?” “嫔妾……” 萧染儿张嘴,想要为自己辩解,但是当她的视线,落尽赫连远冷冰冰的瞳眸中时,她心下狠狠一窒,有些心虚的惨白了脸色。 “将萧染儿关押于崇华殿!” 淡淡的,如此命令一声,不等萧染儿求饶,赫连远敛眸,抬步朝着龙辇走去…… *** 御书房里。 除了萧敬父子之外,还有几位朝中重臣,有文有武,皆是此次赫连远举义的功臣。 此刻,对于后位归属,他们在心中皆都十分有默契的首推萧染儿。 需知,如今云家已然没落,拥有从龙之功的萧家却是如日中天,加之萧敬本就在众臣中威望极高,在众人眼里,萧染儿登顶后位,已是众望所归。 赫连远在路上,已然将众臣的意思,告知云紫璃。他与云紫璃一起行至御书房外,便停步不前,垂眸看向云紫璃。 云紫璃眉头轻拧着,眼角上挑的看着他。 赫连远脸上,浮上一抹宠溺的笑容,紧握了她的手,淡淡说道:“前面的路,我陪你一起走!” “哼!” 云紫璃轻哼一声,心里却跟灌了蜜似的,轻抿了下红唇,她松开了赫连远的手,眸华微微转冷,冷嘲热讽的出声调侃道:“皇上有心就好,这让人暗暗痛恨的事情,还是我 自己来做了!” 如今,赫连远得了天下不假。 不过,他能够如此顺利的入住宫中,老狐狸萧敬功不可没,在大半年的征战之中,萧腾更是居功至伟。 此刻,天下初定。 一切以维稳为重! 他不想将后位让萧染儿来坐,但是若直截了当回绝,只怕会和萧家父子心中有了隔阂。 所以,这个坏人,只能让她来当了。 赫连远丝毫未曾因为云紫璃的冷嘲热讽而动怒,只是静静看着她,轻声说道:“你确定?御书房里的那些人,有文有武,武将还好,这文臣简直能把人烦死,想要说服他们,你得有巧舌如簧的本事!” “皇上就等着享齐人之福吧!” 云紫璃迎着赫连远的视线,眼底星辰幻灭,笑的颇为自信。 “那……”赫连远迟疑了下,眉脚轻耸着说道:“你就去打头阵,待你堵了他们的嘴,我随后就到!” 闻言,云紫璃轻轻一笑,给他一个你瞧好吧的眼神,从他手里抽回了手,复又搭在阿媚腕上,缓缓抬步,进入御书房。 萧敬是谁? 从安国侯到安国公! 一朝战乱,到最后帝王换了,他却仍可安然无恙。 由此,他的本事,便可窥见一斑! 此刻,在御书房内,等着她的,便是他和他的心腹们。 以前,在北燕的时候,她什么都不用去争,她的父皇母后,都会给她最好的。 无疑,身为父母,她的父皇和母后,是十分合格的。 是以,如今为了能够让她的孩子,也如她一般,有无忧无虑的同年,可以肆无忌惮的活着,她势必要去争上一争。 她的孩子,必须是赫连远的嫡子。 所以,吴国的皇后之位,只能是属于她的。 哪怕,想要得到那个位子,尚需她舌战群臣! 静静地,站在原地。 赫连远看着云紫璃背脊挺拔的扶着阿媚进了御书房,眸中波澜起伏,万分深沉! *** 御书房里,众臣久等不见赫连远驾到。 见云紫璃进来,他们先是一愣,旋即脸色皆都微变! “老臣萧敬参见娘娘,给娘娘请安!”看着云紫璃姿仪得体,缓步入内,萧敬眸光一闪,第一个对她恭身行礼。 早前,萧敬并未与云紫璃有过谋面。 不过,云紫璃的美貌是出了名的,且……在昨日他便收到消息,知道云紫璃已然身怀六甲! 而,他还认得阿媚。 是以,此刻见阿媚搀扶着一名容貌倾城的孕妇进来,自然而然,他便已然猜到,此女是谁了! 随着他的出声,在场众人皆都缓过身来:“臣等参见娘娘,给娘娘请安!” 如今,云紫璃尚未封位。 但她的身份就摆在哪里,称她为娘娘,总不会有错的。 “各位都平身吧!” 云紫璃唇畔含笑,淡淡的,睨了萧敬一眼。 “谢娘娘!” …… “皇上此刻被太后留在慈宁宫里议事,稍后便道,特命本宫过来与诸位大人言语一声!”待到众人平身时,云紫璃已然行至御案边侧,长袖轻摆,在奴才们刚刚搬来的椅子上落座。 一语落地,众人皆都与身边之人交换了眼色,却无人出声造次。 云紫璃的视线,轻飘飘的扫过房内众人,最后停驻在萧敬身上:“安国公!” “老臣在!” 萧敬应声,上前一步。 云紫璃轻轻一笑,颇有一国之母的风范的感慨叹道:“皇上能够成就帝业,安国公一门劳苦功高啊!” 萧敬面色沉稳,回道:“身为臣子,老臣甘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闻言,云紫璃哂然一笑! 这只老狐狸! 想必,当年在对赫连堂表决心的时候,也该如此言语过。不过还好,他脸皮够厚,所以说出死而后已这句话的时候,永远都那么冠冕堂皇! “本宫听说,今日你等聚在此处,是为了商议立后一事?” 云紫璃抬手,接过阿媚奉上的茶盏,俏脸之上,浅笑盈盈,笑意却不及眸中。 萧敬抬眸,暗地里瞧了云紫璃一眼,回道:“如今天下大定,皇上既已定下登基大典之日,合着便该选在那日,册立皇后!” 皇上去而不返,此刻云紫璃却出现在此。 他,已然料到她要问及此事。 但,今日,他敢站在这里,必是做足了万全的准备! “哦?!” 云紫璃轻哦一声,轻掀茶盖,用盖子一下,一下的,划着漂浮在茶水上的茶梗,却始终没有要喝的意思:“就不知众位大人心里,可有 合适人选?” 她此问一出,便有大臣上前。 此人,乃是继云起明后新任的礼部侍郎,掌守宫廷门户,祭祀礼仪,名唤王航。只见他微一躬身,便道:“安国公大人的嫡女,恭谨谦德,嫁入端王府多年,最得皇上宠爱。微臣觉得,若论母仪天下,她是不二人选!” “好一个不二人选!” 啪的一声脆响传来! 云紫璃手里的茶盖,用力的盖在茶杯上。 眸华轻抬,对上王航的双眸,她微蹙着眉,眸中厉色闪过:“你身居何职?” 王航心下一阵惊跳,面色微窘地避开她的视线:“回娘娘的话,微臣官居礼部侍郎!” “礼部侍郎啊!” 云紫璃轻叹一声,啪的一声,重重地将茶杯砸在御案上“亏你任职礼部,掌管宫廷门户仪礼,此刻竟当着本宫的面,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 深吸一口气,她双眸如炬,她死死的盯着王航,语气如夹杂着冰暴一般冰冷道:“本宫问你,本宫是何身份?” “娘娘是皇上的……皇上的……” 王航的额际,早已冷汗涔涔。 面对云紫璃的厉声责问,他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本宫来替你回答如何?” 云紫璃冷冷的,扫了萧敬一眼,不看王航,而是睥睨众臣:“在皇上尚是端王之时,本宫便是他的正妻,如今皇上登基在即,按照祖宗礼法,正妻为后,本宫立后有据!本宫倒是头一回听说,皇上立后,竟是舍弃了正妻,去选一个妾侍!若安国公之女是不二人选,那么……你们打算如何处置本宫这个正妻?!” 闻言,众人皆都噤若寒蝉。 一时间,御书房内的气氛,陷入凝滞,静谧的让人发慌! “娘娘此言差矣!” 须臾,不见有人出声,萧敬犹不死心,亲自开口道:“娘娘过去,虽是皇上的正妻,但……却不能为后!” “安国公何出此言?”云紫璃双眸一敛,目光冷冽的看着萧敬,语气坚决的问道:“安国公的女儿,身为侧妃,都可为后,为何本宫堂堂的正妻,却不能为后?!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娘娘和小女不一样!” 萧敬无畏抬眸,对上她的眸子,眸中闪过一丝阴霾:“小女虽是侧室,但自闺中出阁,便只嫁与了王爷,但娘娘不同。据老臣所知,娘娘嫁入王府时,并未与王爷交拜天地,且入府之后,嚣张跋扈……加之娘娘过去这几个月,一直流落在外,且与紫衣侯不清不楚……是以,老臣觉得,立后人选,当重新斟酌!” ---题外话---感谢闻鸡起舞伊利丹的荷包,爱你哦~~ 第162章 为后 “未曾交拜天地,便算不得夫妻,何以为皇上正妻,又何以立为皇上之新后!” “是啊!” “居然还跟紫衣侯不清不楚……身为皇后,岂能如此不端?” …尽… 萧敬话音一落,立刻便有朝中文臣纷纷附议,一时间议论声声,言辞之犀利,还好坐在当场的是云紫璃,倘若换做别的女子,只怕早已被说的痛哭流涕!。 没有拜堂! 嚣张跋扈! 萧敬的这两句话,倒是句句属实,云紫璃倒也不觉得怎样!不过他最后那一句跟紫衣侯不清不楚,就如同一把刀般,狠狠的插在云紫璃的心口丰。 无澜对她的好,她本就无以为报,但是此时此刻,这些人居然想要将她和无澜送做一堆!如此,败坏了她的名声不说,还将无澜拉下了水! 当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只是云紫璃,听了萧敬的如此言语,就连身处偏房里的赫连远,都因气极而握紧了拳头。 心下,忍不住为她心疼。 赫连远抬步,便要进入御书房。 朗月见状,连忙出声:“皇上还请三思!” 赫连远回眸,望着身后的朗月。 朗月直面赫连远,双眸不移,眼底波澜起伏,丝毫不退半分。 赫连远滞了滞,面色晦暗,眸中怒海汹涌。 过去的事情,若一定说错。 错都在他,而并非云紫璃。 若定要论个是非黑白,她才真真是整件事情里,最大的受害者。 可此刻,他却任她在御书房内,经受如此大的侮辱。 想到这一点,他蓦地用力,握紧了双拳,拳上筋脉紧绷,一目了然。 瞥见赫连远眸底的情愫与心疼,朗月眉心一褶,眸色坚定的说道:“娘娘……出身不凡,气度自也不凡,皇上应该相信,娘娘不会因为这些就倒下的!” 果然,如朗月所言。 御书房内,面对萧敬如此深揭伤疤,云紫璃默了片刻,不但未怒,反倒扑哧一笑! 婉约如银铃般的笑声浅浅溢出,她微仰着头,将眼里的雾气逼回,妩媚一笑,倾国倾城。 见她如此反应,屋内众人,皆都面露疑惑,纷纷以惊异的眼神看着她。 出嫁时未曾拜堂! 与紫衣侯不清不楚! 此刻,安国公接连搬出云紫璃的这些不堪过往。 合着她也该无话可说,痛哭流涕才是。 试问,天下之大,有哪个女子,可以经受的住安国公如此言语? 但她……居然在笑!!! 这让他们,惊愕的同时,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安国公!” 半晌儿,终是止住笑意,云紫璃凝向萧敬,目光冷冽的问道:“本宫问你,当初本宫是如何嫁给皇上的?可入过我皇室玉蝶?” 被她如此一问,萧敬眉心一皱,半晌儿不语。 云紫璃跟赫连远成亲,那是先后经由赫连堂和青萝太后赐婚的,便是赫连堂如今退了位,青萝太后却依旧是皇上的母后,她所赐的婚,自然还是作数的。 再者,但凡嫁给皇室宗亲的女子,除妾侍以外,便是侧妃,也是会被录入皇室玉蝶的。 当时,云紫璃嫁入王府时,虽未曾拜堂,但是皇室玉蝶肯定是入了册。 是以,云紫璃即便没有跟赫连远拜堂,但正妻的身份,却是堂堂正正的。 “本宫可是玉蝶在册的!”见他不答,云紫璃自问自答,眼看着萧敬的脸色沉到不能再沉,她哂然一笑,接着说道:“如若对此事你尚有疑问,本宫许你,去查查皇室宗谱!” “老臣失言……” 萧敬垂首,微微躬身,眼底戾光微闪,脸色多变。 “礼部侍郎!” 云紫璃冷笑了下,轻唤出声,微冷的视线再次调转到王航身上。 此刻,王航早已识相的选择噤口不言。 却没想到,云紫璃又想起了他! 心下轻颤,他躬身应道:“微臣在!” “本宫问你,依着大吴礼度,太后娘娘亲自指婚,可一定需要拜堂!” “回禀娘娘,只要有太后娘娘的的懿旨在,即便不曾拜堂,仍被大吴律法视作夫妻!”回完话,王航微微侧目,偷偷瞟了萧敬一眼,忙又低下了头。 “安国公,你可还有话说?” 轻轻的,迎向萧敬的视线,云紫璃哂然一问。 “老臣……” 眉头紧锁,萧敬面色虽十分难看,却还是抬起头来,沉眸看着云紫璃:“便是娘娘确为皇上正妻,却与紫衣侯关系暧昧不清,如此品行,老臣认为不宜为后!” “安国公,你放肆!” 蓦地,一拍御案, 云紫璃站起身来,横眉竖目的对萧敬怒道:“你口口声声说本宫与紫衣侯暧昧不清,败坏本宫名声,本宫来问你,你是亲眼看到本宫跟紫衣侯之间有什么?还是亲自抓奸在床了?今儿这件事情,你若不给本宫说出个子丑寅卯,本宫拒不善罢甘休!” 云紫璃的话,说的直白,毫不迂回,不留一丝情面! 萧敬知道云紫璃狂傲,却不知她竟然直接跟他撕破了脸! 在立后一事上,他不是没有想到过变数。 但只要一想,自己朝野沉浮几十载,只要一切做的万足,断没有会输的道理。 可他,却未曾想到,云紫璃的口才,竟如此了得! 是他,低估了自己的对手! 但,如今事已至此,脸都撕破了,云紫璃怎么也是得罪了,他已然没了后路。 “娘娘想要老臣说出个子丑寅卯,你老臣便直言了!”萧敬拱了拱手,冷冷看着云紫璃,轻笑了下,沉声道:“当初王妃初入王府,紫衣侯便时常与王妃走动,虽说在名义上,他是王妃的从兄,不过便是从兄也没有日日相伴的道理。据老臣所知,娘娘在樊城时,便有紫衣侯相伴,且娘娘怀上身孕,也是在樊城……” 萧敬此言一出,连云紫璃肚子里的孩子,都算作是无澜的! 如此狠辣之语,使御书房内的众人皆是一震! 云紫璃则眸色瞬间变冷,目光锐利的注视着他! 萧敬阴森一笑,再道:“娘娘,身为人妇,却与他人……” “本宫腹中孩儿,是皇上的子嗣,这点皇上最是清楚,至于在樊城时,紫衣侯之所以相伴本宫左右,也是皇上知本宫身怀有孕,生怕本宫有所闪失,这才请了紫衣侯相伴本宫左右!”没等萧敬说出更难听的话,云紫璃微微一笑,语气轻缓的将事情推的一干二净。眼看着萧敬的脸色由晴转阴,她心里舒坦了,笑的越发恣意:“这件事情,安国公可以跟皇上去求证!”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质疑她腹中骨肉了,既是如此,倒不如一次解决! 她直接把事情都推到赫连远身上。 反正孩子是谁的,没人比赫连远更清楚,这些个文臣武将,若是有胆子去问,便让赫连远跟他们解释吧! 那妖孽一句话,顶得上她一百句呢! “你们谁想问,大可去问皇上!” 萧敬的脸色,已经沉如锅底,云紫璃的唇角,浮起一抹胜利的笑容。淡淡挑眉,深吸一口气,她喟然叹道:“当初,皇上是如何离宫的,你们几位,该是心底有数的。身处逆境之中,本宫不畏生死,舍命救出皇上,与他一路逃亡,可谓同甘共苦,俗语有云,贫贱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 言至此,她语气微顿了下,复又耐着性子,冷冷扫视众人:“这等浅显的道理,连普通百姓都懂得,为何饱读圣贤书的诸位大人,却似乎不懂呢?” 她的话,听似语重心长。 可听在众人耳里,却似利刃割耳一般! 此话,明摆着,是云紫璃在奚落他们,道是他们连普通百姓都不如啊! 悠悠又是一叹! 云紫璃一手抚着肚子,将另外一只手伸向阿媚。 见状,阿媚连忙上前搀扶。 轻抬眸华,她看向门口方向,红唇微微勾起。 此刻,在御书房门内,一抹明黄,赫然入目,紧接着便听朗月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众臣闻声,心神一震,忙敛神行礼! “臣等恭迎圣驾!” …… 在一片迎驾声中,赫连远目色温柔,缓步来到云紫璃身边。 “皇上……” 云紫璃的唇角微微翘起,明亮的双眸之中,到底还是不争气的浮上一抹水色。 有的时候,心在痛,表面上不一定看的出来。 方才,安国公的话,是真的伤到她的心了! 赫连远垂眸,睇着眼前受尽了委屈的云紫璃,却仍旧倔强的微翘着唇角,心底有疼惜,有怜爱,更有不停的自责! 心下一叹! 他倏然伸手,在众目睽睽之下,拥她入怀! “皇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不前。云紫璃被他紧紧的抱着,嗅着他身上熟悉而好闻的味道,心里渐渐安稳下来。 虽然,她的嘴角,仍旧微翘着,但是到底还是红了双瞳。 “咳咳!” 看着赫连远当着众人的面,紧紧拥抱着云紫璃,朗月眸色变了变,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闻声,赫连远黝黑的双眸,深深闭起。 在这一刻,他一点都不想顾忌此刻身在何处,周围又有何人,他唯一想做的,便是紧紧的拥着云紫璃! 给她温暖!让她安心! 见状,朗月的脸色,瞬间变的格外难看。 众臣也都面面相觑,皆都变了脸色。 许久之后,赫连远终是放开怀里的人儿,转过身来,看向房里一众面色各一,尴尬不已的臣子。 凝神以待,他凤眸微眯着,声音略沉,深情说道:“当初,朕被安王所害,险些丢了性命,是阿璃救了朕。一路上,追兵来袭,她与朕不离不弃,数次舍身相救,朕曾答应她,若有朝一日,朕功成之时,皇后之位,便是她的!” 闻言,萧敬面色幽沉,对边上的张老御史使了个眼色。 张老御史会意,上前两步拱手道:“皇上,娘娘她出自云府,众所周知,云起明生前乃是效忠安王的,实乃罪臣,皇后之位,岂可落在罪臣之家?” 言语至此,见赫连远脸色沉了沉,张老御史忙又说道:“不过,念娘娘救皇上于危难,实在功不可没,可尊为贵妃,但皇后之位……老臣仍旧属意萧娘娘!” 张老御史,乃是朝中直臣,以刚正不阿闻名。 他的话,自然有一定分量。 但是此刻,面对他的反对之意,赫连远只哂然一笑,而后轻问出口:“老御史,朕方才所言,你该是听的一清二楚的,你如此言语,是要朕失信于女人,如此,朕又何以取天下?!” 赫连远说话的声音很轻,可他所说之语的分量,却是重中之重! “失信于女人,何以取天下?!”重复着赫连远的话,张老御史面色窘迫,整个人怔在当场,一时进退不得,连连看向萧敬。 赫连远见状,脸上冷意更甚! 冰冷的视线,自萧敬脸上缓缓扫过,他轻勾着唇,眼底冷意尽显,“你口口声声说,云起明效忠安王,乃是罪臣,怎么不说,云起明到底是怎么死的?” 赫连远此言一出,张老御史面色一变! 据传,当初云紫璃救走了赫连远,云起明是受了她的牵连,才被赫连堂诛杀的! 赫连远冷哼一声,声若洪钟道:“你反对阿璃为后,不过是因为云起明效忠安王,但你可知道,你口口声声属意的萧氏,却跟太后过往甚密,就在昨天她还与太后联手,想要将一个女人送进朕的后宫!” 赫连远的话,甫一落地,张老御史忙双膝跪地,连呼老臣惶恐,而萧敬的脸色则瞬息万变,不只是他,就连一直不曾言语的萧腾,此刻也沉了眸,跟着变了脸色! 青萝太后并非赫连远生母一事,如今已然不是什么秘密。 加之青萝太后对赫连远过去的所作所为,她对于赫连远来说,早已是敌非母! 可是萧染儿,他那个没有脑子的妹妹,她居然会跟青萝太后联手! 这……简直愚蠢! 愚不可及! 蠢不可及! “张老御史年岁已高,也该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了。” 淡淡的,睇了张老御史一眼,赫连远如此冷冷言道,便等于是罢了张老御史的官! 看着萧氏父子,皆都低眉敛目,不再出声,他转身,深看云紫璃一眼,朗声下旨:“关于立后之事,朕意已决,此事无需在议!云氏紫璃,恭谨谦孝,端庄仁和,大勇大义,着十八朕登基之日,同立为后!” 言罢,他不看众人反应,只微微转身,扶着云紫璃缓步离去,徒留一室面色各异的重臣…… *** 两人出了御书房之后,朗月便道有急事要禀。 赫连远深深地看了朗月一眼,示意云紫璃先回寝殿休息,便带着朗月去了偏殿。 回到寝殿中,云紫璃的心绪,仍旧无法平复。 她的脑海中,不时浮现方才赫连远在御书房里时而冷冽无情,时而深情并茂的样子。 在忆起他深情的瞳眸时,她的心总是甜滋滋的,无法自抑! 眼看着到了午时,三文奉旨前来。 “属下参见皇后娘娘!” 三文面上,满是恭谨的笑容,对云紫璃恭身一礼:“皇上这会儿在花厅用膳,请皇后娘娘移步花厅!” 过去,在云紫璃舍命救出赫连远时,他便开始打从心底里敬重她。 但此刻,这份敬重之中,又多出了几分深深的佩服。 云紫璃跟二文和四文比较熟,对三文还有些陌生,此刻见三文对自己如此恭谨,她笑吟吟问道:“洪欣婉的事情,可处理好了?” “是!” 三文颔首,引着她一路前往花厅:“皇后娘娘,请!” 花厅里。 赫连远俊美无俦的容貌,配上一身明黄之色,更显俊美不凡,璀璨夺目。 此刻,他正独坐膳桌前,守着满满一桌的珍馐美味,等着云紫璃过来。 在花厅外顿足不前,望着厅里的那抹明黄,云紫璃的嘴角人忍不住微微翘起。 人都说,美人如玉。 可现在,在她眼里,却是美男如玉!</ p> 凝着赫连远完美的侧脸,云紫璃不由轻轻抚上自己的胸口,在她感觉到自己悸动的心跳时,赫连远似是感觉到她的视线,已然微转过身,视线也恰好望向了她! 远远的,赫连远对她勾唇一笑,竖起了带着翡翠扳指的大拇指。 春风十里,不如你! 看着他脸上温煦的笑,云紫璃的脑子里忽然蹦出这句话来,盈盈笑意,蓄满明眸,她亦跟着恬然一笑! 此刻,她很没出息的承认,赫连远的这张妖孽脸,在她这里真的超好用。 “你怎么可以如此的不争气呢?!” 心底,暗骂自己一声,她的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抬步向他走近。 如昨日一般。 花厅里,并没有伺膳的宫婢。 朗月不知去了哪里,今日未曾侍膳,依着赫连远的吩咐,阿媚也被留在了花厅外面。 不过,便是这样,云紫璃并不觉得奇怪。 “饿了吧,赶紧用膳吧!” 赫连远笑看着云紫璃走近,抬手拾起公筷,主动为云紫璃布菜。 云紫璃微微笑着,稳稳落座:“今日,我没有让你失望吧!” “当然!” 赫连远微哂之间,甚为肯定的颔首道:“我本就知道,以你的伶牙俐齿,即便是萧敬那只老狐狸,也要甘败下风!” 闻言,云紫璃亦是哂然一笑。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伶牙俐齿,却不知在他的印象里,她已然伶牙俐齿到,足以跟萧敬相提并论了! 面前的青瓷小碗里,已然布上许多云紫璃喜欢的菜色。 她轻轻的,扫了一眼,有些自嘲的莞尔一笑:“这算是你对我舌战群臣最后还能得胜的犒劳么?” 说话的同时,她抬手拿起筷子,开始用膳。 她深知,方才自己在御书房的一言一行,赫连远都是看在眼里的。 所以,此刻,他说她伶牙俐齿也好,说她尖酸刻薄也罢。 她都认了! 反正她就是这个样子的,从来都不曾对赫连远隐瞒过半分! “你觉得是,就是……不过还有更大的犒劳,你想不想知道是什么?”赫连远摆出一副万事好商量的样子,夹来一块鲜嫩的鱼肉,并十分贴心的为云紫璃将鱼刺剔除。 看着他细心的动作,云紫璃双眸微眯,只觉心底发暖! 十分自然的接过他递来的鱼肉送进嘴里,她忍不住问道:“是什么?!” “是这个!” 赫连远欣然一笑,立身而起。 云紫璃见状,微微仰头看向她,却不料他眸色深深地看着她,然后俯身而下,十分准确的,吻在她的双唇之上…… ---题外话---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163章 全都是渣 赫连远的吻,轻轻缓缓,却让云紫璃的瞬间瞪圆了双眼。 就在她愣神的时候,赫连远轻轻的一吻过后,勾唇浅笑,已然坐回身去。 “你……” 云紫璃眉心紧蹙,瞬间面露赧色,狠狠嗔了他一眼。 赫连远展颜一笑,丝毫不理会她微嗔的模样。伸手自怀里取出一块墨绿色的玉佩,他将之推到云紫璃面前:“这,才是我要给你的奖赏!尽” 云紫璃垂眸,望着桌上的玉佩,云紫璃脸上的赧色瞬时敛去。 看着桌子上静静仰躺的那块墨绿色的玉佩,她缓缓伸出食指,轻轻的刮摩着玉佩上的图案丰。 触手,是与寒冬之间,截然相反的暖意。 凝着那熟悉的图案,她心下微暖,自是百转千回。悠悠抬眸,凝望着赫连远,她明知故问道:“这是……” “大姑姑不是给过你一块玉佩吗?”赫连远温文一笑,雍容矜贵的看着她。 那意思好像再说,小样儿,别装了,我知道你在装傻。 云紫璃嘴角微抽,眉心微颦。 那是安阳大长公主给她的嫁妆,她如何会不认得。 问题的关键在于,此前,她一直将这块玉佩放在暖园里。 后来,为救他,她顾不得太多,只得随他亡命天涯! 再回来时,她曾找过这块玉佩,却已不见它的踪影! 可,此刻,为何这块玉佩,出现在他的手里? 是杏儿给他的么? “乐儿!” 看着她蹙眉沉思的样子,赫连远眸色温润道:“这玉佩,是一对的,另外一块在我这里,这一块自然要交给你!” “赫连远……” 云紫璃轻喃出声,望进他的眸底,眸华舒然,睇着他温润柔情的目光,她心下窒了窒,将玉佩拿在手里,轻轻摩挲:“你想说什么,便说吧,不用刻意营造气氛!” 听了云紫璃的话,赫连远一滞,刚到了嘴边的温言软语,一时间没了用处,生生给憋了回去。 “你啊!” 无奈而又宠溺的轻叹一声,他伸手包裹住云紫璃拿着玉佩的手,唇形微弯。温润如玉的含笑凝望着她:“让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如今人都是你的了,孩子也快给你生了,你还想拿我怎么办?”云紫璃轻轻一哼,白皙的手指,扫过赫连远的手心,巧笑倩兮的看着他。 “也是!” 赫连远想了想,便笑了。 垂首从身上取出一条红线,他亲自动手,将红线穿过玉鼻,然后如珍宝一般,为云紫璃戴在颈项之上。 “当年,在楚阳时,便是亲眼看着你跌落悬崖,我却始终坚信你还活着。”重新拾起云紫璃纤手,赫连远笑看着她,徐徐说道:“我一直在找你,想尽一切办法,走遍大江南北,可是却总是失望而归,直到那次在慈宁宫见到你……” 心下,生出几分感动。 云紫璃看着赫连远的眼神,愈发复杂了些。 渐渐的,她如水一般的双眸上,氤氲之气再次缭绕,却是笑的格外璀璨:“可是,那个时候,我失忆了!” “虽然你失忆了,可我还是坚信,你就是我要找的人,如此才会想方设法娶你过门……” 静静的,看着云紫璃,赫连远叹了一声,眼底的爱意,溢于言表:“我知道,在过去这几年里,你因为我,吃了很多的苦,不过如今一切都好了,如今天下归于我手,你便是吴国最尊贵的女人,我会好好宠着你,爱着你,让你忘了过去的苦,给你欢声笑语,让我们的孩子,可以幸福的长大!” “赫连远……” 听着赫连远深情款款的话语,云紫璃眼里的泪水,不争气的滚落:“你要不要这么煽情啊?” “傻女人,你哭什么?!” 赫连远眉宇一皱,满是怜惜的伸手抚上她的脸。 “是你故意惹我哭的!” 云紫璃吸了吸鼻子,抬眸对上他关切的眼神,蹙眉控诉道。 “好,都是我的错!” 赫连远凝着她的泪眼,心都软成了一团水,俊眉微蹙起来,他的眼底尽是柔情,却故意恶狠狠道:“我刚辞才说要给你欢声笑语,你就给我哭鼻子,这是明目张胆的要抗旨啊!” “赫连远,我刚帮你解决了萧敬那只老狐狸,你此刻就在凶我是不是?!” 说着话,云紫璃想要止住眼泪,可是这眼泪,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簌簌落下,无论如何都止不住! “我都给你认错了,你还打算怎么地?” 看着云紫璃越哭越凶,那简直稀里哗啦了,赫连远无奈轻叹一声,然后轻笑着,将她拥入怀中:“我说这些话,是为了让你高兴,可不是让你哭的!好了,不哭了,再哭对孩子不好!” 眼泪,依旧无法止住。</ p> 云紫璃靠在他的肩头,听着他的心跳,原本不甚平静的心,竟隐隐的生出了几分安全感! 半晌儿之后,她长叹一口气,缓缓闭上双眼:“赫连远,以后你要对我和孩子好……” 闻言,赫连远感觉她的情绪渐渐稳定些,伸手将她扶正,而后十分郑重的凝着她略显红肿的水眸。 此刻,面对她的任性,他竟也想任性一回! 伸手放在她的胸口,他深凝着她,语气坚定的道:“今日,在此,我赫连澈之对天起誓,在这个世上,我赫连澈之,只爱云紫璃一人!日后,也再不会让她伤心,让她心痛!” 面对他忽然而至的誓言,云紫璃的唇瓣,轻颤了下。 “你为何……” 眉心微颦,她咂了咂嘴,“誓言都是骗小孩子的玩意儿,你与其立誓,还不如以实际行动来证明!” 赫连远毫无形象的向上翻了翻白眼,面色微窘:“实际证明不是需要时间吗?你现在哭的稀里哗啦,等我用实际行动证明了,那眼睛估计也哭瞎了?” 闻言,云紫璃撇了撇嘴:“人家眼睛好,怎么哭都不会瞎!” 终是被她打败了,赫连远深吸一口气,扶着云紫璃的双肩,直视她的眼:“乐儿,你听好了,以后我永远都不会让你哭!” 他说的,是永远! 永恒的词语,让云紫璃的心,措不及防! 心底,怦然悸动! 她眼底的泪,像是永远都停不下一般,流得更凶了! 云紫璃唇齿轻颤着,覆上自己胸口上的那只大手,心下五味杂陈! 过去的一幕幕,或是欢欣,或是恐惧,或是痛苦,或是愤怒,皆都历历在目。 想着他的凉薄,他的无情,再到他的阳光,他的深情……他的一切,云紫璃滋味莫辨地轻笑了下,以泪眸仰望,唏嘘问道:“赫连远,自从认识了你,我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父皇和母后了!” 虽然,赫连远从来都没有说过。 但是她知道,他对她的父皇和母后,始终心存芥蒂。 她想,他应该是知道他生母的事情的吧! 否则为何明知她对他的心意,绝对不会放弃他,却不敢让她回去见的父皇和母后。 “刚说过不哭的!” 凝着云紫璃的泪眼,赫连远伸手,抚上她的脸。手指微蜷着,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他语气轻飘,却极为认真的道:“等时局稳定,我便跟你一起回北燕去见他们!” 说出这句话以后,他的心,竟莫名轻松了起来。 听了他的话,云紫璃不禁面露动容,瞪大了眼睛,忘了哭:“真的?” “当然!” 赫连远忍俊不禁的轻笑了下,重新拥她入怀:“君无戏言!” “嗯!” 云紫璃乖顺的偎依在他的怀里,微闭了闭眼,想让自己的思绪,多少清晰一些。心绪渐平,缓缓的睁开眼睛,看着周围富贵繁华的一切,眸中多出几分清明。 这,就是她一直想要的,不是么? 来日,等孩子出生,等他们见了父皇和母后,她便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只是,为何她的心里,总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眸华轻抬,望着他近乎完美的下颔曲线,云紫璃轻轻启唇:“赫连远,你掐我一下!” 闻言,赫连远莞尔! 双手扶住她的臻首,他伸出手来,作势便要掐她的脸。 云紫璃见状,忙闭上眼睛。 见状,赫连远脸上笑意更深,微微倾身,将唇深深印在她的眉心处:“现在,还觉得自己在做梦吗?” 心,随着他的这个吻,多出些许安全感。 仰望着他,云紫璃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直至笑靥如花。 她的笑,似是艳阳,让赫连远的整颗心都暖了起来。 又一次倾身,轻轻吻了吻她,他笑着起身,弯腰将云紫璃抱起,然后皱眉,笑看着她:“你还真是……重!!!” 云紫璃眉头一蹙,抬手抚上肚子,并笑看着赫连远:“对于皇上来说,我和太子殿下,应该是重过江山的,不是吗?” “哈哈……” 赫连远心下,忽然涌起前所未有的满足,对云紫璃欣然一笑,他紧抱着她,返回寝殿…… *** 慈宁宫,太后寝殿内。 浓浓的药香弥漫空中,青萝太后面色沉郁的躺在榻上,紧皱着眉头,眼底尽是恨意。 不久,奉她的旨意前去御书房打探的孙姑姑回来了。 看着孙姑姑闪烁的目光,她恨恨声道:“说!” 孙姑姑心头一颤,忙将云紫璃舌战群臣,最终定下皇后位分的事情禀报了青萝太后。 闻讯,青萝太后心下一窒,顿觉心口憋胀的生疼。 孙姑姑见状,脸色丕变,忙上前替她顺着气:“太后娘娘千万保重身子,安王殿下日后还要靠你庇护,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若皇上再刁难王爷,可如何是好?” 听到孙姑姑的劝慰至于,青萝太后心下一惊,硬生生的憋下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是啊! 如今她的儿子,还需要她的庇护! 便是赫连远和云紫璃再如何恨她,她终究还是吴国的太后,只要她在,赫连远就得扛着那个孝字,只要有她在,她的儿子才能安然无恙! 半晌儿,终是沉下了一口气,她脸色发青的看着孙姑姑,问道:“那个洪氏女呢?让她来见哀家!” “洪氏女……” 听青萝太后问起洪欣婉,孙姑姑一惊,脸色难看的低下了头:“洪氏女如今已然被毁了容貌,逐出了皇宫……” “什么?” 青萝太后脸色一变,挣扎着坐起身来:“何人如此大胆?哀家要扒了她的皮!” 虽然,嘴上这么问着,但是她心中却已然笃定此人是谁! 是云紫璃! 一定是她! 她为了不让洪欣婉入宫,心狠手辣的毁了洪欣婉的容貌! “是……” 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青萝太后的脸色,孙姑姑眉头微蹙:“是皇上!” “是皇上?” 青萝太后面色黑沉,想到赫连远今日作为,她气的浑身发颤:“好!真好!真是太好了!” “太后娘娘!” 原本替青萝太后顺气的孙姑姑,感觉到青萝太后渐渐急促的呼吸,面色凝重起来:“您息怒啊!” 青萝太后喘息着,暗道云紫璃的敌人多了去了,洪欣婉不行,还有别人……心思微转了转,她沉声问道:“六公主呢?” 刘姑姑蹙了下眉头,回道:“方才离了大殿之后,好像就跟紫衣侯一起出宫了。” “什么?!” 青萝太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保养得宜的手止不住的轻颤着,“这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活该让人送去庵堂!” 面对青萝太后的怒火,孙姑姑心里那叫一个苦啊,伸手轻抚青萝太后的背脊为她顺气,她紧蹙着眉头问道:“太后现在我们还有两步棋可以走!” “两步?哪里来的两步?!” 挥掉孙姑姑的手,青萝太后深喘了口气:“如今云紫璃恢复了记忆,只会跟赫连远那个孽障一条心,云紫生那步棋早已废了!” “那……” 孙姑姑微抿了下唇,紧盯着青萝太后,等着她的吩咐。 “既然她已经跟哀家撕破了脸,哀家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青萝太后冷笑着勾唇,眼底满是狠辣与冰冷:“最后这步棋,你去安排,我要让她死,最后一尸两命!” 孙姑姑心头一震,瞪大了眼睛应了是! 就在孙姑姑转身向外之时,青萝太后幽沉的声音,徐徐传来:“差人去紫衣侯府见六丫头,直接送她去庵堂!” 孙姑姑脚步一顿,知青萝太后这是要舍弃六公主这颗棋子,心里暗叹了声,她低低应了是,快步离去…… *** 紫衣侯府。 暖阁里,六公主亲自动手,为无澜煮上一壶热茶。 希冀的看着他将茶水喝下,六公主凤眼微眯,有些忐忑的问道:“味道怎么样?” “很好!” 无澜微微颔首,将茶杯放下。 方才,他才刚刚离开皇宫,这女人便追了过来,直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但是从进门之后,她却什么都没说,一直都在煮茶。 她的心思,他一清二楚。 只是奈何,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 莫说他本就厌恶她,他与她之间,除了他心底装着一个云紫璃以外,还隔着一个驸马爷! 是以,他们之间根本没有可能! “跟云紫璃煮的茶相比呢?” 六公主见无澜颔首,满意的一笑,伸手端过无澜面前的茶杯,又一次为他斟满。 “这很重要吗?!”无澜微微抬眸,睨着她姣好的面容,冷然一笑:“你跟她,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以前,他或许还会跟她虚以委蛇。 但是,自从当初她在公主府想要云紫璃和赫连远的命之后,他对她便再也客气不起来了。 六公主经由无澜如此反问,面色一僵,狭长的凤眼,细细打量着无澜。见无澜始终神情淡淡,兴致缺缺,她唇角轻勾:“她身份卑微,岂能与本宫相提并论!” 见状,无澜哂然一笑。 他再次端起茶杯,浅啜轻抿:“公主到底打算告诉我什么重要的事情,直说便是,我耐心有限!” 其实,六公主虽自小因为赫连远相护,性情娇蛮, 却是该学的,都学成了。 就比如这茶。 她的茶艺,并不差。 只不过,比之云紫璃所煮的茶,略略差了一些! 在喝着她煮的茶时,无澜感受不到云紫璃能给他的那种感觉! 此刻,他不得不承认。 原来,他喜欢喝云紫璃所煮的茶,除了因为她煮的茶,是真的好喝。 最重要的是,煮茶的人! 六公主丝毫不曾因无澜的不客气而生气,始终噙着浅笑,双眸一直凝着无澜俊雅的面容。 感觉到她的视线,无澜蹙眉,面带不悦。 眼看着无澜就要开口赶人了,她忽然起身,行至无澜身前扯住他的手臂哀求道:“无澜哥哥,你带我走吧,带我离开这里。” 六公主忽然如此,无澜的脸色,蓦地便低沉下来。 有些嫌弃的挣开六公主的手,他冷笑着说道:“公主找错人了吧?公主想要离开这里,该去找你的驸马爷!” “我才不要去找那个窝囊废!我喜欢的是你!” 无澜躲一分,六公主便上前一分,丝毫不觉尴尬与难堪:“无澜哥哥,我在进京之前,就已经把公主府里的私产暗中变卖了,这些银子我全都可以给你,只要你肯要我……” “我为何要你?” 无澜勾唇,眼底阴冷如霜,薄凉无情:“天底下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难不成每个喜欢的我的女人,我都得要了她?六公主……你给我听好了,莫说你现在已然失了宠,便是仍旧贵为安阳公主,我无澜对你也不屑一顾!” “无澜哥哥!” 六公主没有想到,自己如此放低身段乞求,无澜竟然仍旧无动于衷。 她此刻,面对无澜的无情,只能怔在当场,一时间没了反应。 恰在此时,侯府管家进了门。 在看了六公主一眼后,他对无澜禀道:“太后娘娘派了人来,说是要送公主殿下去庵堂!” “什么?” 六公主闻言,整个人如同炸了毛一般,噌的一声便站了起来。 无澜见状,冷笑了下,对管家轻轻摆手,“送六公主出去!” “不!我不走!” 六公主如今,知青萝太后要弃了自己,俨然将无澜当作最后一根稻草,说什么都不肯走。 急忙伸手,她想要再扯住无澜的手臂,却被他抬手躲过。 无澜转身,看都不看她一眼,“送她出去!” 六公主急道:“我不走!” “那就丢出去!” 无澜的怜香惜玉,只对云紫璃一人,至于别人,在他眼里……全都是渣! ---题外话---感谢大家的咖啡~~~爱你们哦~ 第164章 交易 六公主身为一国公主,美丽脱俗,嫁妆十分丰厚,但是无澜见过的美人儿多了去了,不差六公主这一个,而且不缺钱,非但不缺钱,还有的是钱,所以……不管六公主如何痛哭哀求,她还是被侯府的管家请了出去。 整个过程之中,无澜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侯爷!” 不久,管家再次进入暖阁丰。 无澜正坐在桌前自己煮着茶,姿态优雅迷人:“走了?” “是!” 管家微微颔首,轻声回道:“六公主哭闹着不肯走,奴才便直接把她丢了出去,关了府门,听角门的人说,她已经被青萝太后的人强行带上了马车,不过并非直接送出了城外,而是进了皇宫……” 闻言,无澜轻挑了下眉梢,淡淡哼道:“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狱无门她偏闯,随她去!尽” 六公主当初不顾赫连远对她的好,联手青萝太后跟赫连堂想要赫连远的命,有今日一切,根本就是咎由自取。 如今她若直接去庵堂清休,也许还能留下一条命,可她却偏偏回了皇宫! 既是如此,日后便是她死无葬身之地,怨不得别人,也不值得同情! “侯爷!” 管家见无澜再次将注意力放在了煮茶上,面色微凝了凝,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 “家里的信么?”无澜抬眸,看着管家手里的信,眉心轻皱,伸出了手。 “是!” 管家轻应一声,将书信递给无澜。 无澜接过书信,起身拿着书信行至书桌前,动作轻盈的将信打开。 入目,是一张空白的宣纸。 纸上,空无一字! 无澜垂首自桌边取来一只托盘,他将书信置于托盘里,又取了一瓶不明液体,将液体倒入托盘之中。 片刻,原本空白的宣纸上,浓墨小楷跃然其上。 狭长的凤目,一动不动的凝视着纸上的字迹,无澜的面色,慢慢的浮上一层厚厚的阴霾! 见状,管家关切问道:“可是家里出事了?” 无澜沉默许久,轻叹一声。 缓缓落座,他未曾去见管家,只是语带潇然道:“伯父病重……” 闻言,管家面色倏变! “大爷身子一向康健,怎么会?” “不过是变着法子想让我回去而已!”无澜微微一哂,略整了整衣襟,他双臂自然垂落在椅子两侧,想着如今云紫璃跟赫连远整日风花雪月,应该幸福的不得了,心下失笑的对管家吩咐道:“你去通知那边,爷这阵子在这边儿过的不痛快,要风风光光的回去!” “是!” 管家心头一震,恭敬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室内,一时间,只留下无澜一人。 沉寂半晌儿,他伸手拧动桌上的镇尺。 木质摩擦声起,屹立于他身后的书架,自中间分隔开来。 在书架之后,赫然藏有一间密室! 自书桌前起身,他转身向后,没入密室门口。 密室之中,灯火通明。 整个密室里,只有一桌一椅,外加一张单床,布局十分简单。 但,在密室的四面墙壁上,挂满了画卷。 这些画卷,美人倾城,姿态张张不同,却又有一共同之处。 那便是,画卷上所画,皆是云紫璃的倾城姝颜。 立于密室之中,放眼望去。 四面墙壁上,画中女子姿态神色各不相同。 有宁静淡然的,有浅的,还有微嗔的,也有凌厉的…… 这里的每一张画卷,都极尽传神。 若懂得赏画之人,一眼便不难看出,作画者情愫尽显,定是爱极了画卷上的女子。 “虽是不舍,却终要别离!” 无澜唇畔轻喃,缓步至一张云紫璃正在抚琴的画卷之下,轻轻抬手,抚上她精致的面容:“小璃儿,希望你我再见之时,你依旧幸福……” 语落,他轻轻抬手。 自墙壁上,将画卷一一取下。 而后亲自动手仔细卷好,珍之又珍的收入一边的箱子之中。 世人都道,无澜公子潇洒不羁,风流成性。 若有人,此刻见他如此认真的样子,一定甚是惊讶。 但,也许,唯有他自己知道。 这,才是真正的他! 而这样的他,只有面对画卷中女子的时候,才会出现…… *** 冬日的夜,处处都透着寒凉。 慈宁宫,青萝太后寝殿。。 苏合香,芬芳尽致,烟波缭绕。 斜倚贵妃榻上,青萝太后身盖锦被,正面色铁青,双目愠怒的注视着刚刚进殿的 六公主:“六公主,你果然长进了,居然想要跟你哀家谈交易!” 甫一进门,便被青萝太后如此怒问,六公主心下惊跳。 但即便如此,她却只是微抿了抿唇,低垂着头,快步上前,径直在青萝太后面前跪下身来:“太后,六儿实在不想去庵堂,青灯古佛下半生……” “哼!” 轻轻一哼,许是双眼实在有些乏了,青萝太后微闭了闭眼,开门见山的道:“莫要拐弯抹角,说那些没用的!说吧,你打算跟哀家谈什么交易?” “太后!” 六公主跪行至榻前,屏退了正在为青萝太后捶腿的宫人,一下下的为太后捶着腿。“您想不想除掉云紫璃?” “什么?!”青萝太后蓦地睁开双眸,睇着眼前一脸阴狠的六公主,眸色变得格外深邃! 如今赫连远即将称帝,他又护云紫璃护得紧,想要云紫璃的命,简直难如登天! “太后如今一定恨极了云紫璃吧?” 不以为然的轻轻一笑,六公主停了替青萝太后捶腿的动作,眼底戾色隐现:“只要太后帮忙,调开了皇上,六儿可以替太后冒这个险,不过太后要答应六儿,等六儿得手之后,要将六儿安全送走!” “哼!” 不悦的轻哼一声,青萝太后气恼的复又闭上双眼,开始思忖六公主的话! 静静的,凝视青萝太后片刻,六公主知道,青萝太后已然动了心,双眉微挑,她紧紧抿着唇,说道:“如果得手,六儿又被抓住,只怕在极刑之下会胡言乱语也不一定!” “你在威胁哀家!”青萝太后再次睁开双眼,抬手便给了六公主一巴掌,眼底尽是怒意。 想她陈青萝,自从进宫便得先帝青眼,何曾受过一丁点的闲气? 可是今日,整整一日,赫连远威胁她,云紫璃也威胁她,就连六公主这个贱人生的,竟然也来威胁她? 她简直把这一辈子的气都受了。 六公主如今比谁都知道,自己已经没了退路! 伸手捂着自己火辣辣痛着的脸庞,她冷冷一哂,无所畏惧的看着青萝太后:“六儿不是在威胁太后,六儿不过是想要活着!” 在无澜拒绝她之后,她已经想的明明白白。 她的那些私产所变卖的银子,足够她一辈子潇潇洒洒的活着。 如今,她与其被送去庵堂,一辈子青灯古佛了无生趣,倒不如带着她的那些银子,远远的选一个山明水秀之地快活度日。 但是,前提是,她要能离开这里。 如今,能帮她的,只有青萝太后了! 她比谁都清楚,青萝太后不是个好相与的,不过便是与虎谋皮,这条路她也要走下去! 只要能离开,等着她的,仍旧是好日子。 六公主此刻豁出了一切,青萝太后如何不知,迎着六公主孤注一掷的眸子,她怒瞪的双眼中,渐渐没了怒气,到最后轻轻一叹,道:“哀家可以给你创造机会去见云紫璃,不过她武功不弱,你若强行刺杀,只怕还没得手,便被她诛杀,要如何除掉她,你要听哀家的!” “是!” 如今六公主所求,无非是除掉云紫璃,然后安然脱身,用什么方法,并不重要。 见六公主点头,青萝太后沉眸颔首,“你先下去歇着,稍晚哀家会命人安排好一切!” “六儿告退!” 六公主应声,退了下去。 看着六公主退下,孙姑姑一脸担忧的看向青萝太后:“太后……您真的想让六公主……” “就她?” 青萝太后嗤笑一声,转头看向孙姑姑,冷笑着说道:“她杀不了云紫璃,不过却能改善哀家跟云紫璃之间的关系!” 孙姑姑闻言,脸色一变,转念想了想,她会意颔首:“若是太后和皇后之间的关系得以改善,安王殿下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是啊!” 青萝太后仰头,望着大殿里明暗不定的光火,眼底尽是不甘,可更多的却是无奈! 她想,即便杀不了云紫璃,她也该让云紫璃吃些苦头! 如此,她才能咽得下心里的这口气! *** 因赫连远的登基大典,宫里的宫人全都忙碌不已。 反倒是居于承乾宫养胎的云紫璃,每日都能睡到自然醒,加之身边有阿媚和杏儿照料,她的日子过的那叫一个轻松惬意! 一晃几日而过,眼看着距离赫连远的登基大典越来越近了,赫连远也越来越忙碌。不过即便如此,夜里的时候,也是宿在寝殿之中,不曾离开她半步。 美中不足的是,每日他回寝殿的时候,云紫璃已然睡了,而云紫璃醒来的时候,他却又去了御书房! 这一日,云紫璃才刚用过晚膳,赫连远便回来了。只道是实在想要陪陪她,难得没有去御 书房处理政务,而是留在寝殿里,跟她一起坐在龙榻上,仔细小心的替她捏着脚,美其名曰,为其舒缓疲劳。 身子,因他的动作,而轻轻晃动。 云紫璃的心底,半是酸涩,半是甜蜜,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俊美的容颜,仿佛百看不厌一般。 “我就那么好看?” 许久,终于在她专注的视线中抬起头来,赫连远眸光熠熠的笑看着云紫璃。 “当然了!”云紫璃眸华闪烁着,凝视着赫连远,唇瓣轻轻开合:“当今世上,在我眼里,最好看的,便是远郎!” 情话,很酸。 实在不符合云紫璃的性格! 不过她却这么说了,还说的十分顺口。 只因,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她想说…… “你吆!”停下手里的动作,赫连远捧住她的脸,轻吻了她的唇,然后咂了咂嘴,狐疑道:“也不甜啊!为什么说出来的话,却跟抹了蜜似的!” 闻言,云紫璃扑哧一笑! 胡乱拂开他捧着自己脸颊的双手,她嗔怪道:“刚刚才捏了脚,又来捧我的脸,你也忒不讲究了!” 赫连远悠悠一笑,挑眉白了她一眼,道:“我每日面对那些朝臣,做张做势的,都快累死了,在你这里若还要讲究,这个皇帝做来何用?” 云紫璃知道,这阵子他很辛苦! 看着他略显削瘦的脸庞,她心底微疼,学着他的样子,双手捧住他的俊脸,亲了亲他的薄唇:“辛苦了,皇帝陛下!” 赫连远撇了撇被她亲过的嘴唇,道:“这还差不多!” 云紫璃笑看着他孩子气的举动,轻轻摩挲着他的刚毅的侧脸,心疼而又无奈的一叹:“日后这座江山,便是你的责任,得天下也许不难,难在如何守住,日后……想要天下太平,少不得还要更辛苦!” “只要你跟孩子陪在我身边……” 唇角处的笑,格外的温煦和暖,赫连远的双眼,变得深邃如海:“便是再辛苦些,我也甘之如饴!” “你说我的嘴抹了蜜,我看你这张嘴才是真的抹了蜜呢!”云紫璃捧着赫连远的脸,以额头抵着他的,轻轻蹭着,笑的见牙不见眼。 她笑,赫连远自然也笑,一时间两人的笑声,充斥寝殿之中,也感染了候在殿门处的阿媚和杏儿。 “皇上……” 忽然,门外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赫连远眉头一蹙,刚要出声斥责,却见朗月一脸惊色的自殿外而来。 “何事如此惊慌?”看着朗月急匆匆的进了门,赫连远凤眸一眯,面露不悦之色。 “皇上……” 朗月急忙躬下身子,没有去看赫连远的神情,面色惨白的垂首回道:“萧侧妃身边的丫头翠儿来报,方才如烟侧妃到崇华殿探望萧侧妃,不知为何,两人便吵闹起来,如烟侧妃推了萧侧妃一把,萧侧妃不小心滑倒,摔了一跤!” “摔了扶起来便是,何来如此慌张,成何体统?!”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赫连远眉梢一挑,不冷不淡道。 云紫璃闻言,想了想,看着朗月问道,“可是伤着哪里了?” “翠儿丫头说,说……萧侧妃伤到了脸……”微微抬眸,睇了眼赫连远,朗月复又垂首颤声回道:“这会儿哭闹要寻短见呢!” 闻言,赫连远眉宇一皱! 而云紫璃则深思了下,冷冷笑着,便也不再言语。 今日这事儿,总是透着股子奇怪! 如烟侧妃素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今儿为何忽然去了崇华殿去探望萧染儿,不但如此,两人还吵了起来,这萧染儿还摔了一跤,这一摔还就伤了脸…… “皇上!” 眼看着赫连远和云紫璃全都不为多动,朗月忍不住出声说道:“奴才僭越,说句大不敬的话,如今皇上夺得天下,萧家可谓居功至伟,虽说萧侧妃德行有失,不能为后。但是看在萧家的战功上,也请皇上移步崇华殿……如今萧侧妃无论如何都是不能有差错的!” 闻听朗月此言,赫连远的脸色蓦地一沉,整个人的气势都变得冷了起来。 云紫璃见状,伸手握了握他的手,虽心里不愿,却也知朗月说的有道理,她暗叹一声,轻道:“你去看看吧!” 赫连远微微侧身,看着云紫璃,半晌儿才道:“天色还早,你先摆了棋盘等我,我去去就回!” “好!” 云紫璃扬唇,笑靥如花。 看着赫连远离去的背影,她垂首抚摸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眸色微淡! *** 赫连远离开之后,云紫璃便命人摆好了棋盘,在屋里转了转,无聊之余,她刚寻了阿媚,想要跟阿媚手谈一局,却见杏儿快步入内,对云紫璃微微福身:“启禀皇后娘娘,六公主在外面求见!” “现在?” < p>正在把玩着棋子的云紫璃动作一顿! 心想着青萝太后居然没有将六公主送走,看样子是她的威胁太过苍白无力,她冷笑了下,沉眸侧目,对杏儿吩咐道:“不见!” 杏儿对于云紫璃说不见,丝毫不觉意外,不过她却并未立即应声,而是有些为难的看着云紫璃。 云紫璃见状,轻蹙了娥眉,问道:“怎么了?” 杏儿张了张嘴,嗫嚅道:“她说有关于紫衣侯的事情,要禀报皇后娘娘!” 有关无澜的事情? 云紫璃轻蹙的娥眉,转为紧皱,定定的看了杏儿片刻,到底丢下手里的棋子,“让她进来吧!” 如今,她跟赫连远幸福相依,两情相伴,对她一片深情的无澜,注定失意万分! 六公主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她都可以不见,但是有关无澜的事情,她无论如何都该听上一听。 不久,杏儿引着六公主进门。 入殿,见云紫璃高高在上的坐着,六公主心中暗恨,动作却是不停,快步朝着云紫璃走去。 云紫璃见状,双眸微眯! 不待六公主走近,阿媚便已然上前,将六公主拦下:“公主殿下,还请止步!” “云紫璃!” 六公主一开口,仍与以往一般,对云紫璃充满敌意,她怒瞪着云紫璃,沉声喝道:“无澜就要离开吴国了,你知不知道?” 闻言,云紫璃心头一惊,面上却是不显:“你说什么?” 见云紫璃如此,六公主冷笑一声:“枉他对你一片真情,百般照拂,你如今只想着自己的风花雪月,哪里还管他的死活?” “你把话说清楚!” 脑海中,一直萦绕着那句无澜要离开吴国了,云紫璃猛地一拍桌子,对六公主沉声喝道:“他为何要离开吴国?你又是如何知道他要离开吴国的?” “我今日方才见过他,知道他要离开吴国,又有什么奇怪?至于他为何要离开吴国……”六公主伸手从襟口取出一封书信,对云紫璃哂然说道:“这是他写给你的信,你看过便知!” 阿媚见状,上前便要接过六公主手里的书信。 六公主一躲,拿着信直勾勾的看向云紫璃,言语之间,尽是对云紫璃的不满之意:“云紫璃,你但凡对无澜有一丝感激之情,今日这封信,便该自己来取!” 云紫璃沉沉地看了六公主一眼,视线自六公主手里的书信扫过,见信封之上,当真是无澜的笔迹,她心下一凛,终是起身…… ---题外话---感谢大家的咖啡~~明天加更吧,如果条件允许的话~~ 第165章 你给我滚(万字精彩) 六公主看着云紫璃起身,眼波微微一荡。 青萝青萝太后一早就知道,云紫璃不好骗,这才准备了早前无澜在拈花宫时留下的亲笔书信,而云紫璃,果然在看见无澜的笔迹时,站起身来。 她还真怕云紫璃无动于衷! 那样的话,她想要近云紫璃的身,简直难如登天! 暗道青萝青萝太后这老妖婆果然厉害,她紧紧盯着由阿媚扶着朝自己走来的云紫璃,有些紧张的攥紧了广袖里的另外一只手。 彼时,云紫璃的注意力,全都在六公主手里的那封信上丰。 缓步六公主身前,眉目清冷的看着信封上那熟悉的字迹,云紫璃心中思绪未明! 那上面,确实是无澜的笔迹! 他,真的要离开了吗? 可是,即便离开,也该来见她一面才是,何故要让六公主代为传信? 她跟六公主,可不是和睦相处的关系! 思及这一点,她冷然一笑,刚要去接书信的手,缓缓收回,转身便要回去。 “云紫璃!” 但见原本就要接过书信的云紫璃忽然收回了手,六公主心头一跳,想也不想便伸出另外一只手,死死攥紧她的皓腕:“你什么意思?” “无澜便是真的想要找人送信,也不会找你!”手腕处,刺痛传来,云紫璃轻颦了下眉心,想也不想便想收回自己的手,却连挣了两下都挣不开六公主的手。 手腕处,忽然有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她双眸怒瞪刚要出手,便见阿媚抬手给了六公主一掌! 阿媚出手极重,一掌便将六公主打飞了出去。 六公主直接撞在寝殿的大门上,在地上滚了两滚,方才停下身来,噗的一声吐了口鲜血! 紧咬牙关,她紧皱着眉头看向云紫璃,眼神冷冽道:“云紫璃,你这个胆小鬼,到底在怕什么?那份封信根本就没有毒!” 在六公主说话的当口,云紫璃已然将信拿在手里,准备仔细查看。 然,尚不等她将信打开,便听青萝青萝太后的声音在忽然在殿外响起:“那封信没有毒,可六儿你的心有毒!” 声落,青萝太后已然出现在殿门处。 殿内众人,不管是云紫璃还是六公主,皆都神情一惊! “青萝太后?” 看着忽然出现的青萝太后,六公主如遭雷击! 计划,不是这样的啊? 青萝太后不该出现才对啊! 心下,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怔怔的,半晌儿之后,才找回自己颤抖的声音:“你……” “六儿,你太让哀家失望了!” 青萝太后冷冷的瞥了六公主一眼,眉心紧紧皱着,快步行至云紫璃身前:“紫璃,你没事吧?” “臣妾能有什么事儿?!” 微颦了下眉心,看着眼前的青萝太后,云紫璃只觉自己浑身泛起冷意。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青萝太后,如今应该恨死她了才对,何以眼下又摆出这副关切模样? 青萝太后见云紫璃如此反应,倒也不恼,只见她深吸口气,面色阴霾道:“你拿安王威胁哀家,哀家无法只得将六儿送去庵堂,谁知这丫头包藏祸心,想要借着找你求情之际毒害于你!” “太后……” 听得青萝太后所言,六公主简直双目一瞪,仿佛见鬼一般,叫着青萝太后的声音,都显得尖锐起来:“你胡说!” “哀家胡说?哀家怎么可能会胡说?” 青萝太后双目一厉,怒瞪着双眼朝着六公主走近,然后蓦地攫住六公主的手腕,将她的双手示于人前:“你的贴身宫人,方才禀报哀家,你将指甲啐了剧毒,想要来谋害皇后……你敢说,你的指甲上没有毒?” 原来,书信真的没有毒,有毒的是六公主的指甲! 心中冷然一笑,云紫璃眉心颦的极紧,手腕处酥酥麻麻的感觉越来越厉害,可她的眸子里,却平静的让人看不出一丝情绪,就那么冷冷的看着青萝太后和六公主! “不……” 六公主不置信的看着青萝太后,不停的摇着头。 这跟早前她和青萝太后所计划的一点都不一样! 她指甲上的毒,明明是青萝太后给的,这会儿子怎么就成了她自己淬了毒? 想到青萝太后,如今当着云紫璃的面如此揭穿她,算是绝了她的活路,六公主浑身一冷,整个人都似沉入湖底一般,不住的哆嗦起来。 “青萝太后,你害我!” 六公主双目欲眦的看着青萝太后,神情惊惶的转头看向云紫璃:“云紫璃,这毒药是太后给我的,是她想要借我的手杀了你,她答应我,只要我得手,便将我安全送走……” “皇后手里攥着安王的命,哀家是傻了还是疯了 ,竟然会想要杀她?便是哀家想,也不会借你这个蠢货的手! 青萝太后冷哼一声,甩开六公主的手,转身面向云紫璃,声音里蕴着浓浓的哀伤,哑声说道:“紫璃,哀家知道,你不信哀家,不过你想想,若此事真的如六儿所言,哀家这会儿又何必要拆穿她?” “是哀家不好,哀家早该将她送走,如今她犯下如此恶事,哀家也不求你留她,不过哀家求你,千万莫要因为此事迁怒于安王……” 说出这番话,青萝太后的眸底,满是自责和愧疚,还有深深的不安。 深深地,凝视着青萝太后唱作俱佳的模样,云紫璃心中思绪百转千回! 眼看着云紫璃面对青萝太后,似是相信了青萝太后的说辞,六公主岂会不知,自己从头到尾都被青萝太后给当成个傻子一样耍了? “青萝太后!” 心中怒火骤起,她不顾一切的挣扎起身,朝着青萝太后扑去:“你这个蛇蝎心肠的老妖婆,我跟你拼了!” 青萝太后转身,眼看着六公主冲向自己,神情肃穆,始终不变! 就在六公主即将扑到她身上的时候,她身边的孙姑姑忽然出手,一把握住六公主的手腕,猛地将她的手腕反转,只听嘎巴一声,六公主的手腕被孙姑姑折断,她手上那淬了毒的指甲,不偏不倚刺入她自己的手臂! 一切,只发生在转瞬之间! 阿媚看着六公主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臂,怒瞪着双眼,满是不甘而狰狞着倒在地上,忙转头看向云紫璃,却见云紫璃瞬间紧皱了眉心。 事情,果然如青萝太后所言,是六公主一人所为? 只怕未必! 以她对青萝太后的了解,若她想把六公主送走,早就送走了,何必等到现在! 只怕,今日六公主所言为真! 六公主这个蠢货,只怕是被青萝太后利用了。 念及此,云紫璃紧握了握发麻的手,唇边渐渐扬起一抹极具讽刺的轻笑。 “皇后?!”见她神情不对,阿媚略显紧张的问道:“可是哪里不舒服?” 云紫璃紧握着自己的手,顿觉酥麻感越来越厉害。 心想着六公主见血封喉,青萝太后准备的这毒倒不是一般的厉害,她紧握的手,骤然去势,进而无力垂落。 “本宫没事!” 有些牵强的扯动了下唇角,云紫璃将自己的手,不着痕迹的置于身后,轻声对阿媚吩咐着,“去传二文,看六公主手上到底淬的什么毒!” “是!” 阿媚应声,有些担忧的看了云紫璃一眼,快步向外走去。 片刻之后,她便又听云紫璃说道:“六公主便是被褫夺了封号,到底还是皇上的皇妹,二文让别人去传,此事兹事体大,你需亲自面见皇上!” “奴婢遵旨!” 阿媚回身,对云紫璃恭了恭身,快步离去。 待到阿媚一走,云紫璃又斜睇了眼直挺挺躺在地上,眼睛瞪得滚圆,嘴角流血,一脸痛苦的六公主,这才悠悠转身,看向青萝太后:“六公主这命,只怕是救不回来了,她若一死,太后说什么便是什么,死无对证了!” 青萝太后面色蓦然低沉,眸色一寒,“紫璃,你这话是不信哀家?!” “大家都是聪明人,太后何必如此惺惺作态?” 面对青萝太后的质问,云紫璃挑眉,想要送她一个冷笑,却在说出一句话后,忽然觉得胸口憋闷的厉害。不去管青萝太后难看的脸色,她费力的深吸一口气,眉头微蹙着,伸手想要抚上自己的胸口。 口中,腥甜之气上涌。 她的手,尚来不及抚上胸口,便见一抹妖冶的殷红,自她的檀口中喷涌而出! “噗……” 周边,弥漫起温热的血腥气。 云紫璃的血,如春日细雨一般,在空中勾勒出一道完美的弧度,悉数落在了青萝太后脸上和身上…… “皇后!” 一直守在边上的杏儿心下大惊,短暂的怔愣之后,她朝着云紫璃快步奔去。 “孩子……”看不清杏儿的模样,却能够感觉到她言语中的焦急,云紫璃紧皱着黛眉,眼帘缓缓垂落。 杏儿伸手接住云紫璃软下来的身子,见她双目紧瞌,已然昏迷不醒,随即脸色骤变,胆战心惊的对殿外喊道:“传二文!” 闻声,门外负责云紫璃安全的四文连忙进了门。 一见云紫璃的昏迷不醒的样子,他的脸色霎时就白了,旋即转身飞奔而去,直接去了二文的住处。 *** 崇华殿。 如烟脸色铁青的带着自己的贴身丫鬟,噤声垂首,立于一侧。 软塌上,萧染儿正靠在赫连远的怀里,嘤嘤的哭泣着。 此刻,她原本完美的侧脸处,因被划伤,赫然出现一道狰 狞的伤口。 赫连远看着她痛哭的样子,紧皱着眉宇,面色神情微冷。榻前小几边上,二文刚刚调配了暖肤膏,正嘱咐翠儿,为萧染儿涂上。 翠儿上前,对萧染儿恭敬的福下身来:“娘娘,奴婢伺候您涂药!” 萧染儿眸华轻抬,柔柔弱弱的睇了眼翠儿手上的暖肤膏,拿手里的巾帕拭了拭眼泪,而后楚楚可怜的凝向赫连远:“皇上……涂了这药膏,嫔妾脸上就不会留疤了么?若是不然,嫔妾宁可死了算了。” 说罢,她一挥手,将翠儿手里的暖肤膏打落在地。 见状,赫连远眸色又是一沉,翠儿连忙弯身,自地上将暖肤膏拾起。 “二文的医术,从来都是最好的,涂了这药膏,你脸上一定不会留疤!”冷冷的,扫了眼翠儿手里的暖肤膏,赫连远脸色黑沉,视线凝向萧染儿。 萧染儿身子,微微一颤! 二文见状,忙道:“暖肤膏有活血生肌的妙用,若太重的伤微臣不敢保证……但,万幸的是,娘娘脸上的伤口,并不深,只要按时涂抹微臣所调配的暖肤膏,过阵子,伤口处,便可恢复如初。” “真的?” 嘴上虽然这么问着,萧染儿却是心头微松! 二文默了默,垂首颔首。 “有劳二文了!” 感激的对二文笑了笑,萧染儿明媚的双眼之中,再次蓄满泪水。 “这都是微臣的份内之事!”比起哭哭啼啼的萧染儿,二文还是更喜欢清冷淡漠的云紫璃多一些,始终不曾抬头去看萧染儿一眼,他转身对赫连远再次躬身:“微臣告退!” “嗯!” 轻轻的,赫连远应了一声。 二文心弦微松,暗道终于解脱了,转过身去有些匆忙的将东西收起,他复又对赫连远恭了恭身,这才退了出去。 二文一走,赫连远的视线,便轻轻扫过如烟主仆。 平日里如烟,虽然不怎么争宠,但是见到赫连远时,话却是不少的,但是此时的如烟,却好似成了哑巴,从他来到崇华殿,便不发一言。 一看便知,做了什么亏心事! 想到早前朗月禀报的事情,赫连远眉宇紧皱着,转头看向萧染儿,然后深深凝视着萧染儿受伤的侧脸。 见赫连远如此,殿内各人的反应,也大不相同。 看着赫连远深凝着萧染儿的侧脸,如烟脸色明显变了变,握着巾帕的手,倏然收紧,即便自己尖削的指甲,刺伤了手心,她也不曾松开些许。 至于萧染儿…… 只见她眉心轻颦,眸华似有意似无意的扫过如烟。 见如烟面色难看的厉害,她心下不禁冷哼,然后红唇一撇,哭的更甚。 边哭,还不忘幸灾乐祸的偷瞥如烟两眼…… 这如烟简直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从进宫那日赫连远震怒之后,她想过无数个法子,想要赫连远多看她一眼,却始终不得其法。 亏得如烟这个蠢货找上门来挑衅…… 以前在端王府里的时候,这如烟虽然一直不声不响,不过说到底也算是她的对手,不过那个时候,她最是得宠,根本就没有把如烟放在眼里。后来的时候,也一直忙着跟云紫璃争宠,也就没觉得如烟怎样,兴许是过去这几日,人人都以为她失宠,向来踩她一踩,这才有了早前如烟挑衅她的事情! 而她,则顺水推舟,假意摔倒,又一不小心伤了脸…… 如今,她的脸不会留疤,又有赫连远在侧……她不过吃了点小苦头,却解决了大问题,合着也算因祸得福! “好了,莫哭了,二文不是说了么,只是轻伤,过阵子就会好了,也不会留疤!”赫连远看着萧染儿哭,又想起了云紫璃哭的时候。 不过,看着云紫璃哭,他只会心疼,但是眼下萧染儿哭,他却只觉得烦闷和不耐。 难道这就是爱和不爱的区别? “嫔妾此刻想起方才的惊险,心里还是后怕不已!” 萧染儿抬手,又拭了拭眼里的泪水,抚上自己的胸口,一副胆颤心惊的样子。 赫连远看着她,心里却越发想念起云紫璃来,眉宇轻皱,他耐着性子,哄慰道:“外面这几日一直落雪,本就路滑,日后走路当心一些便是!” 他此话刚一落地,萧染儿的脸色便变了,边上的翠儿忙怯生生的开口道:“启禀皇上,主子即便是再如何当心,也防不住别人有意迫害啊!”说话间,她意有所指的,侧目睨了眼边上的如烟。 闻言,如烟心里咯噔一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微微抬眸,她有些惊惶的望向赫连远,却见他眸光一寒! “翠儿!” 萧染儿瞥了如烟一眼,黛眉微蹙,作势嗔了翠儿一眼,似是在怪她多嘴。 “奴婢知错!”翠儿微抬了下眸,心不甘不情愿的退至一边。 “翠儿,你将今日的事情经过,与朕讲来。”将主仆二人唱的双簧看在眼里,赫连远不想浪费时间,直接对萧染儿说道:“既然你没事,那就好好歇着,朕还有事……” 萧染儿一听,心知自己弄巧成拙,心里那个悔啊! 眼看着赫连远就要起身,她忙伸手扯住他的袖子,对翠竹使着眼色。 “请皇上为娘娘做主!” 噗通一声! 翠儿跪落在地:“娘娘之所以受伤,全是因为如烟侧妃!” “皇上,嫔妾冤枉,事情不是这样的!” 如烟一听,立即大呼冤枉,也跟着噗通一声跪落在地:“萧姐姐受伤,嫔妾也很难过,嫔妾是真的不小心,并非故意……” 说着话,她竟也十分委屈的哭了起来。 见状,赫连远眉头大皱! 虽然如烟生的跟云紫璃有几分相似,哭的也不丑。 但是,不管她的长相,跟云紫璃再如何相像,此刻她一哭,赫连远的心底,顿时烦躁起来。 被如烟哭的心烦意乱,赫连远冷冷出声:“好了,朕有说过你是故意的么?” 哭声,戛然而止。 如烟双眸含泪,贝齿紧咬红唇。 自是一脸的委屈! 剑眉微拢,赫连远在心中一叹! “今日之事,待到皇后身体好转,朕将交由她来处置,你是不是冤枉的,到时去跟皇后解释!”抬手,有些头疼的揉捏着眉心,他对如烟摆了摆手,道:“你先退下吧!” 听他此言,如烟脸色一变! “皇上不信嫔妾么?” 轻轻的,望进如烟水雾迷蒙的大眼中,赫连远轻道:“既是让朕信你,你便该有信心将事情解释清楚!国家政事已然让朕焦头烂额,这后宫之事,自然该皇后出面,此事朕意已决,你且先退下吧!” 此事,他当然可以当场处置了。 不过,仔细想来,他正好,可借此事,让云紫璃在后宫立威。 赫连远说话的语气,虽然很轻,但听在如烟和萧染儿耳中,却隆隆作响。 他,是她们一直用生命爱着的男人。 没道理她们仍旧不清楚他的为人。 此刻,他说出了朕意已决四个字,此事,便再无转圜余地! 静静的,凝睇着他,如烟深深的,吸了口气,伸手擦去脸上的眼泪。然后毅然而然的起身,退离大殿! 与萧染儿擦身而过,朗月进到殿内。 “何事?” 赫连远眉心,皱的极紧,冷冷问着朗月。 朗月心下沉了沉,恭身回道:“启禀皇上,阿媚来了,说是有要事要面见皇上!” 赫连远心下一喜,紧皱的眉心舒展开来。 心想着定是云紫璃想他了,他面色冷静的对朗月道:“告诉阿媚,让她回去好生照顾皇后,朕很快便回去。” “喏!” 轻轻点头,朗月退出殿外。 萧染儿一听赫连远要走,又想到早前几日,赫连远因自己跟青萝太后之间背地里联系,而动怒冷落自己,还有父亲对自己的怒斥,心里紧了紧,哪里还顾的为难如烟,期期艾艾地扯了扯赫连远的袖子,杏眼含泪,泫之若泣地颤声求道:“皇上,今儿的事情,染儿可以不计较,只求皇上不要生染儿的气了,不要走,好不好?” “这件事情,皇后会处理的!”赫连远睇着萧染儿梨花带雨的娇俏模样,心里想的却是云紫璃从来不曾这般柔弱过,不知第几次将云紫璃跟萧染儿做着比较,他眉宇紧皱着对萧染儿叮嘱道:“以前的事情,便也罢了,日后你要谨记,这里是皇宫,而非端王府,你以后需安分守己才是!” 萧染儿没想到,自己说不计较,赫连远竟然就这么轻描淡写的放过了如烟,抬眸对上赫连远幽暗的眼神,她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是心下一凛,忙低垂下头,弱弱应了一声:“皇上的话,嫔妾记下了!”却是扯着赫连远的袖子,一直不肯撒手! 赫连远见状,眸色沉了沉,却想着朗月早前的话,耐着性子没说什么,等着医女为萧染儿涂好了暖肤膏。他这才开口说道:“既是涂过了药,你今儿个便好好歇着,朕改日再来看你!” “皇上……” 见赫连远要走,萧染儿扯着他袖子的手,微微用力。紧咬唇瓣,她明眸之中,水雾隐现,深吸口气后,尽是楚楚可怜道:“嫔妾的脸伤着了,今日皇上不能留下来陪着嫔妾么?” 闻言,赫连远眉宇轻皱! “只一夜就好,皇上陪陪嫔妾……” 轻轻的,晃动着赫连远的手臂,萧染儿眸光希冀:“皇上……” 殿外,当朗月将赫连远的话,转告阿媚之后,阿媚的眉头,不禁轻皱:“皇上不见我吗?” 面对阿媚的疑问,朗月苦笑着摇了摇头,叹道:“萧 侧妃的脸伤了,如今正哭的厉害,皇上只得先将这边的事情处理了,方可回去。” 阿媚紧皱的眉头,不仅未曾舒展,反倒越皱越紧。 皇后让她亲自面见皇上,无非是因为六公主之事,并非小事,为了避免此事对过几日的登基大典造成影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如此她必须当面见过赫连远,是以,她现在便一定要见着人才行啊! 微微思量,阿媚对朗月说道:“奴婢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要面见皇上。” 朗月蹙眉:“皇上说了,让你先回去好生照顾皇后娘娘。” 朗月说完话,阿媚一脸无奈,刚要开口言语,便见三文脸色难看的快步而来,在朗月身边低语几声。 紧接着,便见朗月面色一变,连忙奔进了崇华殿。 *** 赫连远听闻六公主一事后,神情微怔了下,随即眸色黯淡下来,但是紧接着他在听闻了云紫璃吐血昏迷一事后,立即便丢下萧染儿,离开了崇华殿。 他赶回承乾宫寝殿的时候,六公主早已毒发身亡,被人抬了出去,被喷了一身血点子的青萝太后,脸色更是差到极点! 早前刚刚赶来的二文正满头是汗的替云紫璃诊着脉。 须臾,二文面色微惊,战战兢兢的问着杏儿:“今日皇后娘娘,可进食过什么特别之物?” 闻言,杏儿黛眉微蹙! “今儿娘娘除了晚膳,不曾另外进食!”她摇了摇头,侧目,睨了眼赫连远,补充道:“娘娘的晚膳,是跟皇上一起用的!” 闻杏儿此言,二文面色微变。 云紫璃的脉象来看,明明是中了毒,可是她的晚膳是跟皇上一起用的,没道理只有她一个人中毒才是! 阿媚看着二文的脸色,面色凝重的想了想,上前撩起了云紫璃的广袖。 灯光下,她手腕上辈指甲抠伤的痕迹,一目了然! “啊——” 杏儿惊叫一声,想到早前发生的一切,忍不住颤抖着嗓子说道:“六公主的指甲上有毒,是她伤了娘娘,可是……为何六公主自己受伤已然亡故,娘娘难道……” “杏儿闭嘴!” “闭嘴!” 几乎是同时,阿媚和赫连远呵斥杏儿闭嘴。 杏儿心头一震,脸色苍白,噤口不语! 二文面色凝重的看着云紫璃手腕上的伤,又仔细的替她切了切脉,到底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想到赫连远正面色冰冷的看着自己,他面色一凝,连忙整了整皱巴巴的衣裳,忙对赫连远行跪拜之礼。 “微臣,参见皇上!” 赫连远眸底猩红,再不见一丝沉稳,直接对二文咆哮道:“还拜什么拜,皇后怎么样了?她身子如何?” 此刻,他最关心的,是云紫璃是否有事。 二文身子一颤,忙道:“不幸中的万幸,皇后娘娘以前该是用什么药物养过身子,这才对一般毒药有了抗药性,如今皇后娘娘的脉象虽然有些乱,但是并无性命之忧!” 闻言,赫连远暗暗松了口气,静默片刻,他再次出声问道:“皇后腹中龙嗣如何?” “请皇上先容臣先着人为皇后娘娘检查凤体!” 二文对赫连远恭了恭身,对阿媚招了招手,而后在她耳边轻声吩咐着。 见状,赫连远眉梢紧拧,却是什么都没说。 片刻,只见阿媚微微颔首,缓步上前,伸手将龙榻两侧的明黄色纱幔放下。 不多时,纱幔复又掀起,阿媚自里面出来。 面上,浮上淡淡的笑意,阿媚对二文轻摇臻首:“未见!” 二文心下稍安,对赫连远拱手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腹中皇嗣无碍!” “你确定?” 想起三文方才说云紫璃吐血的样子,赫连远的语气里,尽是担忧。 二文点了点头,回道:“从皇后娘娘的脉象,虽然有些乱,但若仔细调理,戒骄戒躁,少忧少思,过阵子就会好了。” 赫连远面色冷凝的睨着二文,问的还是方才那句话:“你确定?” 闻言,二文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他的医术,虽然比不得鬼婆跟沈后,不过在吴国想要找出第二个来,却是不容易的。 可是,他家主子眼下却…… 心里叹了叹,二文到底还是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是!” 见二文肯定点头,赫连远高悬的心,总算落下大半,沉声对二文摆了摆手:“你去开方子吧!” “是!” 忙点头应声,二文躬身退了出去。 重新回到龙榻之上,伸手抚摸着云紫璃光裸的额际,赫连远心下微窒! 他眼里的云紫璃,应该一直都是强势的。 唯有那一夜,她被梦魇侵袭,才初显柔弱。 可此刻, 躺在龙榻上的她,却如一个陶瓷娃娃一般,好似一碰就会碎! 今日的她,比之那个时候,更加让人心疼。 心,失去一次,便已然足够。 这次,他定不会重蹈覆辙! 深深的,凝睇云紫璃一眼,赫连远霍的起身,转身面向四文问道:“六公主呢?” 四文微微抬眸,却不敢去看赫连远蕴满怒火的双眼,而是侧目看向青萝太后。 彼时,自赫连远回来,便一直被忽略的青萝太后,终于挺直了腰板,对赫连远解释道:“六儿恨哀家揭穿了她的阴谋,想要谋害哀家,被孙姑姑反制,却不料自己伤了自己,已经中毒……死了!” 闻言,赫连远漆黑的瞳眸,明显闪了下。 在来时的路上,他已然从三文和阿媚口中,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此刻听闻青萝太后如此言语,他颇为英气的眉心,微微一皱,目光幽冷的注视着青萝太后! 面对他的怒火,青萝太后紧皱了眉,满是不悦的紧抿了抿唇。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太后。 如今就算这天下属于赫连远,他对她也该有最基本的尊敬! 而非现在这般……怒视着她! 沉寂许久,朗月忽然进了寝殿,看了眼龙榻上昏迷不醒的云紫璃,他在赫连远身边站定,轻声禀道:“萧娘娘和如娘娘听闻皇后有恙,特来探望……” “让她们给朕滚!” 蓦地,沉声一喝,赫连远真起身来,挺拔修长的身姿,因他周身汹涌的怒气,让人倍觉压迫,他定定的看着青萝太后,眸色幽冷,唇角却是微微一翘:“你……也滚!” “皇帝!” 青萝太后杏眼圆睁,满脸不置信的看着赫连远:“你怎么敢如何对待哀家?” “你打算让朕如何待你?” 赫连远唇畔的弧度,越来越大,看着青萝太后的眼神,却是越来越冷:“因你揭穿六公主的诡计,对你感恩戴德吗?” “哀家何时说过让你感激戴德了?哀家是你的母后,是这个国家的太后,你如此对待哀家,就不怕世人诟病吗?” “好一个世人诟病?”青萝太后张嘴,刚为自己辩驳了两句,便见赫连远冷然一笑,不屑哼道:“太后!你以为朕是傻子,不知道今日之事,全都出自你手吗?” 青萝太后心下一窒,怒瞪着他:“哀家不知你此言何意?” “知也好,不知也罢!” 赫连远危险眯眸,对青萝太后咬牙切齿道:“以后,莫要自称朕的母后,你……不配!” “赫连远!” 青萝太后一早所设想的,是自己揭穿了六公主,借此缓和自己和云紫璃之间的关系,她做梦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身为先皇的皇后,当朝的太后,从来都被人敬着,哄着,何曾受过眼下这般羞辱?! “主子!” 孙姑姑眼看着赫连远气红了眼,伸手扯住青萝太后的手臂,对她劝慰道:“此刻皇后正在病重,不宜在此喧哗,皇上知太后受了惊吓,这才一片孝心,想让您回去歇息的……” 闻言,青萝太后面色稍霁! 然,下一刻,便听赫连远云淡风轻,不带丝毫感情的冷笑道:“今日,在这里,没有台阶可下,什么受了惊吓?什么一片孝心?朕的意思很明白,那就是现在朕看到你就恨不得要杀了你……你给我滚!滚!” ---题外话---感谢香香公主慧的鲜花,今天更新一万字,说道更到,还有没有奖励了?有的话,明天再更一万~~ 第166章 慢慢来(万字必看) 赫连远的声音,起初平淡,不带一丝情绪和感情,却在稍后忽然爆发,惊得青萝太后心头狂跳,忍不住后退一步! “你……尽” 她脸色铁青的指着赫连远,气极轻颤道:“不管哀家是不是你的生母,总是你的名义上的母亲,过去也曾像养育堂儿一般养育你,生恩不及养恩大,你如此待哀家,必会落个不孝之名!” “像养育堂儿一样养育朕?朕怎么没见你找人刺杀他呢?” 赫连远嗤笑一声,看着青萝太后被气的面色铁青,似是随时都会倒下,他的心情反倒稍好了些! 施施然,弹了弹自己身上的常服,他缓缓坐在龙榻上,轻握了云紫璃的手,看着陷入沉睡的云紫璃一眼后,斜睨着青萝太后,眼底杀机顿现:“你背着朕的生母之名,却暗中派人刺杀于朕,为自己的亲生儿子谋夺了朕的皇位不说,还对朕百般刁难,三番两次欲要置朕于死地……你以为,若朕不念着你是朕的养母,如今能尊你为太后?容你活着站在朕的面前?” 青萝太后被他眼里的杀机惊的又退了一步,指着他的手不停的颤抖着:“赫连远……你当真要行不孝之事?” 她清楚的知道,赫连远的眼神,代表着什么! 在这一刻,他是真的对她动了杀心的! “母不慈,子如何能孝?丰” 冷冷的,看着青萝太后,赫连远不紧不慢道:“你与六公主,设计谋害朕的皇后和皇嗣,害的皇后中毒昏迷,其心当诛,朕念你养育之恩,仍尊你为太后,但……自今日起,太后禁足于慈宁宫中,没有朕的旨意,不准踏出慈宁宫宫门一步!” 青萝太后一听,立时就不干了:“你信口雌黄,哀家明明揭穿了……” “真相如何,你我心知肚明!”赫连远沉眸,眸光如电,“你若敢再多说一句,明日便是安王死期!” 闻言,青萝太后心头一颤,张着嘴巴,却再也不敢说出一个字! 安王,如今已然成了她最大的弱点! 接连被人拿安王威胁,她心里那个恨啊! 枉她费尽心机,导演了今日这场戏,想要缓和跟云紫璃之间的关系,却从不曾想,到头来竟赫连远根本就不信她那一套,不但禁了她的足,还拿安王威胁她! 什么叫得不偿失? 什么叫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青萝太后浑身哆嗦着,闭上了嘴巴,颤巍巍的倚靠在孙姑姑身上,双眼一闭,便滑了下去。 孙姑姑惊呼一声,惹得赫连远紧皱了眉头。 接下来,寝殿里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可赫连远却始终不曾动过一下,自然也不曾去看过青萝太后一眼。 朗月见状,忍不住出声劝道:“皇上,便是太后再不对,该做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赫连远看着朗月,神色闪过一丝复杂:“朗月,你最近的话,越来越多了。” “奴才惶恐!” 嘴上,虽然说着惶恐,朗月却仍旧保持着进言的姿势:“还请皇上三思!” 赫连远狠狠瞪了朗月片刻,看着众人抬起青萝太后往外走,又看了看榻上昏迷不醒的云紫璃,到底还是起了身。 青萝太后被人抬出寝殿的时候,因脸部受伤的萧染儿,正戴着纱巾和如烟候在门外。 “嫔妾参见皇上!” …… 看着众人抬着青萝太后离去,两人变了变脸色,双双对赫连远福身行礼。 赫连远清冷的视线,轻飘飘的扫过两人头顶,并未在两人之中的任何一个身上多做停留,转身便要返回寝殿。 见状,如烟轻抿了下唇,并未言语,依然保持着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的萧染儿却连忙出声:“皇后娘娘身子有恙,嫔妾便想着过来探望……” 言落,她不禁向着寝殿殿的方向望去。 此刻,她的脸上一脸的关切之意,但是心里却巴不得云紫璃赶紧死了,一尸两命最好。 “染儿的消息,还真是灵通!” 赫连远的心情,本就不好,此刻对萧染儿的态度,亦是冷冷淡淡的。 闻言,萧染儿心头一惊,有些牵强的说道:“嫔妾方才看皇上走的急,便想着定是皇后出了什么事情,仔细差人问过,方知皇后娘娘有恙……” 朗月禀报云紫璃吐血昏迷一事时,是避着萧染儿的。可是眼下,云紫璃出事,才刚刚一个时辰不到,萧染儿却已然听到了消息。 这便表明,在他的身边。 就在这座寝宫里,还藏着萧家的人! 思及此,他不禁悠悠一哂! 看样子,这寝殿里当班的奴才们,都该换换了。 “皇后眼下还在睡着,此刻不宜打扰,你们二人先回去吧!”轻轻的,只如此说了一句,不待萧染儿和如烟回神,赫连远便已转身向里,进入寝殿中。 “皇…… ” 萧染儿犹不死心的刚想再说些什么,却见赫连远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寝殿门口。 “哼!” 萧染儿冷冷一哼,气的险些跺脚。 凭什么? 凭什么先嫁给赫连远的是她,她萧家的功劳也足够大,赫连远却对她不假颜色,始终陪在云紫璃身边! 心下越想,越觉得生气,她抬眸之间,见如烟依旧一脸淡然的站在原处看着自己,她不禁怒瞪如烟一眼,道:“看什么看?” 如烟淡淡一笑,道:“于皇上而言,此刻,没有任何人,比他的子嗣更为重要,可却有人跟个傻子似的,看不明白这一点!” “你说什么?!” 萧染儿杏眼圆睁,满面怒容。 “主子!” 翠儿伸手扯住萧染儿的手臂,满是忌惮的对她摇头提醒道:“此刻皇后正在病重,不宜在此喧哗,倘若再惹得皇上动怒,只怕……” 闻言,萧染儿暗暗咬牙。 不过到底,她也知道。 若此刻惹了赫连远,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念及此,她狠狠的一跺脚,带着翠儿转身向外走去。 静静的,站在外殿,如烟的神情,依旧淡淡的,仿佛方才与萧染儿之间的争吵,未曾发生一般。 她的视线,一直停驻在寝殿的方向。 怔怔的,仿佛入了神! 许久之后,守在她身后的贴身宫人,终是低声说道:“娘娘,我们还是先回吧!” 眸华,仿佛是在瞬间,汇聚一点。 如烟的唇角,轻轻一勾:“皇上借着此次皇后出事,总算收拾了太后……皇后娘娘这场罪,到底也不算白遭!” 语落,想着青萝太后本来打算用云紫璃来对付赫连远,到最后却因为云紫璃被赫连远收拾了,实在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她唇角勾起的弧度,再次上扬,轻轻一笑,却笑的极为怪异,将手搭在宫人的腕上,而后翩然转身离去。 夜色,已深。 这一夜,云紫璃昏迷未醒。 赫连远则停了一切政务,在寝殿里守了她整整一夜,便是喂药也是他亲自动手…… *** 翌日,得到消息的安阳大长公主一早便进了皇宫。 看着安阳大长公主进了寝殿,仍旧穿着昨日常服的赫连远紧皱着眉头从龙榻上站起身来。 安阳大长公主看着因一夜未眠,神色疲惫的赫连远,紧皱了皱黛眉,不待赫连远再出声,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紫璃怎么样了?” 赫连远满是疲惫的捏了捏眉心,回道:“二文已然瞧过了,脉象虽然有些乱,但没有大碍!” “没有大碍就是万幸!”安阳大长公主眉头深皱,面色凝重的看了赫连远一眼,快步行至龙榻前。 龙榻上,云紫璃依旧在沉沉的睡着。 凝眉,垂首。 静静的凝视云紫璃片刻,安阳大长公主转身向外,对赫连远神情严肃的吩咐道:“眼下,她腹中的孩子,已然成形,若是再出差错,只怕会危及大人,剩下的两个月,万不可再有闪失!” “以后的日子,朕自会有安排!” 赫连远微微颔首,伸手轻抚了下云紫璃的额头。 安阳大长公主眸光闪了闪,轻声问道:“昨日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置?”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似是生怕吵到了云紫璃,赫连远扶着安阳大长公主的手臂行往偏殿。 安阳大长公主轻点了点头,并未多言,跟这他一步步的,向着偏殿走去, 脚步,在偏殿门前微顿。 她轻叹一声,终是开口道:“阿远,你心里一定很担心吧?” 过去,她从未曾亲眼见过,赫连远若是爱上一个女子,会是如何反应。 但是此刻,她见到了。 自她进入寝殿以后,他便一直跟在她的身边。 这其中,他虽有数次看向她,但大多的心思,仍旧放在云紫璃的身上。 床上的人儿,只要有一丝动静。 哪怕,只是轻皱了下眉头,他都会伸出手来,轻轻为之抚平。 他的动作,十分自然。 自然到,根本就无从顾及到她的眼光。 都说知子莫若母! 虽说青萝太后是赫连远名义上的生母,但是真正看着赫连远长大的却是她! 对于一生未嫁的她来说,赫连远与其说是侄儿,倒更像是儿子。 她深深的知道,她这个心思深沉的侄儿,是真的爱上了寝殿龙榻上沉沉昏睡的那个女子了! 赫连远没有立即回答安阳大长公主的问话,而是垂首进入偏殿。 眸华抬起,对上安阳大长公主关切的眸子,赫连远微微一笑 :“大姑姑如今应该已然知道,昨夜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今日,他派了三文去给安阳大长公主送的消息。 对于昨夜发生的一切,他并没有隐瞒安阳大长公主。 “我知道!” 安阳大长公主轻点了点头,深深凝视着赫连远,她徐徐道:“不过说到底,六儿已经死了,此事死无对证,如今你登基在即,该以大事为重,没必要跟太后撕破脸!” “大事?!”声音清冷,赫连远淡淡说道:“此事,事关朕的皇后,和朕的孩儿,如今天下,难道还有比此事更大的事情么?” 闻言,安阳大长公主晦暗莫测的问道:“那你打算如何?太后……她不管怎么说,都是先皇的元后!” 赫连远冷笑了下,道:“大姑姑是怕朕会杀了她吗?她做了那么多的恶事,便是杀了又如何?” “阿远!” 安阳大长公主凝着赫连远脸上的冷笑,面色一肃,忍不住开口说道:“你父皇在驾崩时,曾给我留下密旨!让我等你夺回天下之时,无论如何都要保她一命,而我……也已在先皇榻前发过毒誓!” 闻言,赫连远呼吸一窒! “父皇啊……” 怔怔的,看了安阳大长公主许久,赫连远微仰着头,神情失落的苦笑了下,半晌儿方才语气阴冷地叹道:“原来父皇,早已料到朕会夺回天下,那也就意味着,他早已知道,青萝太后并非表面那般贤淑,可他却……想来他是真的很爱她吧?” “应该很爱吧!” 想起先皇赫连飏对青萝太后的感情,安阳大长公主也跟着苦笑了下,“若是不爱,又怎会明知她并非淑人,却还想要保她一命?” 闻言,赫连远眼帘轻垂,闭上了双眼。 安阳大长公主仔细观察他的神情,心里微微泛起疼意,有些踌躇道:“其实你父皇,本就知道太后跟安王不会长久,之所以纵容他们,不过是想要多给你些磨砺!” “是吗?” 赫连远嘲弄一笑,轻挑了下眉,声音冷冽道:“朕已然将她禁足于慈宁宫,你告诉她,最好安分守己,昨夜之事,若再有下次,朕……定不容她!” 安阳大长公主心弦微松,如释重负的保证道:“话,我会帮忙带到,你给她这一次机会,也算全了我在你父皇面前立下的誓言,若她还敢有下次,是杀是剐,我绝不多说一句!” “皇上……” 安阳大长公主话音一落,门外便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赫连远眉头一蹙,刚要出声斥责,却见朗月自殿外而来。 “何事?”想到云紫璃尚在昏睡,赫连远便心生烦躁,此刻见着朗月,他眸光一闪,面露不悦之色。 “皇上……” 朗月恭了恭身子,恭谨禀道:“不知哪里走漏了消息,前朝的大臣们已然知晓皇后娘娘吐血昏迷之事,如今吉日将到,他们唯恐皇后娘娘不能出息登基大典,提议将立后之事暂缓……” 闻言,赫连远脸色微沉,薄唇冷冷勾起。 暂缓? 只怕这一缓,便是云紫璃身子好了,这皇后之位也会再起争端! “大姑姑暂时留在这里照看紫璃!” 如此,对安阳大长公主说了一声,他带着朗月快步而去。 安阳大长公主看着他离去的身形,紧紧抿了抿唇,终是眸色沉了沉,转身出了偏殿。 再回寝殿,立身于龙榻之前,安阳大长公主的脸色,格外凝重。双眸一眨不眨的注视着龙榻上犹在昏睡的云紫璃,想到初见云紫璃时云紫璃的清冷和坚韧和过去这阵子云紫璃所遭受的一切,她的内心深处,并不如脸上一般平静。 边上,阿媚一直远远的凝睇着她。 中途,因怕安阳大长公主站的累了,阿媚曾搬来一把椅子。 可安阳大长公主,却仍旧怔怔的站在,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迟迟无法自拔。 直到,许久之后。 她才悠悠一叹,面色艰难的微闭了闭眼。 那人出行时,曾嘱咐过她,赫连远跟云紫璃之间的情路,只怕会诸多坎坷,不会太过顺遂,让她无论何时,一定护佑云紫璃周全,可是现在……云紫璃和腹中孩子,差一点就出了意外,她该如何跟那人交代? 那人若知道,他心爱女子的女儿,受了这么多的苦,只怕会怪她吧! 心中苦涩不已,她暗叹一口气,转身对自己的贴身宫婢命令道:“去大长公主府把本宫平日所需的东西收拾进箱笼里送过来,本宫要在宫里陪皇后娘娘住一阵子。” “喏!” 宫婢轻轻应声,衔命而去。 就在安阳大长公主将阿媚打发出去熬药之后,床榻上,云紫璃的手指,轻轻的勾动了下。 见状,安阳大长公主眉心一颦,微弯下身来:“紫璃?”</p > 悠悠的,睁开双眸,映入云紫璃眼帘的,并非是赫连远那张俊美的脸,而是……安阳大长公主! “母亲……” 云紫璃唇瓣轻颤着,声音干涩沙哑,作势便要起身。 “躺着别动!”安阳大长公主伸手压住她的肩膀,扶着她重新躺回榻上,继而坐在一边,关切问道:“此刻身上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 身上有哪里不舒服么?! 回想到自己昏迷前所发生的一切,云紫璃的第一反应便是自己的肚子里的孩子,感觉到腹中胎动,她心弦微松,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颇有些无奈的轻摇了摇头。 是她低估了敌人,太掉以轻心了! 不过还好,她和孩子,都没有事! 从来,她都没有感谢过她的姑婆,但是眼下她却由衷的感谢她,感谢她不顾她的反对,拿那些乱七八糟的毒药替她养就了抗毒之身! 否则,她跟孩子,只会落得跟六公主一样的下场! 此刻的云紫璃虽然已无大碍,却因一直滴米未进,双眸晦暗,唇瓣发白,一看便知身子不适。 眸底,泛着对她的心疼,安阳大长公主轻抚她的发髻,语重心长的道:“今日之事,六儿已然自食其果,青萝太后也已被皇上禁足于慈宁宫,往后,她……再不敢犯了。” “是吗?” 云紫璃微微一哂,气若游丝的一叹。 赫连远借着这次机会,将青萝太后禁了足,仔细说起来,她倒也没有白白遭罪! “是!”安阳大长公主伸手,拉过她的手,慈睦的笑了笑,“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了,眼下,你当务之急,便是养好身子,把孩子顺顺利利的生下来……都道是母凭子贵,只要孩子安全了,等着你们母子的,便只有好日子了。” “好!” 云紫璃对安阳大长公主微微一笑,目光在寝殿里来回徘徊。 她昏迷时,是晚上,如今却已然光华大亮! 想来,她已然昏睡了很长一段时间。 按理说,赫连远不是该守护在她身边吗? 何以此刻,却不见人影? “在找皇上是么?”看透了云紫璃的心思,安阳大长公主紧盯着她的双眸,蹙眉说道:“皇上本是在此守着你的,可方才朗月来报,那些朝臣只道你昏迷不醒,想要借机将立后之事暂缓,一听这个,他便赶了过去。” 眉心,轻轻一颦,却又旋即舒展。 云紫璃微微抬眸,迎向太后的视线:“他们想要将立后之事暂缓?” “他走时还央求我在此等你醒来。”安阳大长公主轻轻颔首,双目一动不动的注视着云紫璃:“关于立后的事情,你不必担心,他会解决好的。” 云紫璃牵强一笑,淡淡说道;“关于立后之事,我从来都不担心!” 安阳大长公主闻言,微微一怔,“为何?” 云紫璃一笑,笑的自信而璀璨:“因为我信他!” 安阳大长公主凝着她,眉心轻轻一颦。 云紫璃见状,不禁一愣:“我信他,本是好事,母亲何以如此反应?” “你信他,自然是好事!”安阳大长公主苦笑了下,坐在龙榻边,伸手抚着云紫璃的鬓角:“不过是你那叔父在出游之前,曾跟我说过,你跟皇上情路只怕会有诸多坎坷,不会太过顺遂……可如今你信他,他恋你,你们一个是皇上,一个是皇后不说,连太子也快要出生了,哪里还看得见一丁点坎坷的地方?” 云紫璃微微抬眸,对上安阳大长公主含笑的双眼,语气略微有些晦涩:“叔父真的这么说过?!” “那还有假?” 安阳大长公主挑了挑眉,不置可否的讪讪然道:“难得他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云紫璃看着安阳大长公主挑眉讪讪的样子,不觉莞尔! 殿门处,阿媚端着刚熬好的药进来。 微微抬眸,见云紫璃醒了过来,她神情一怔,原本沉稳的面庞上,顿时浮上惊喜之色:“皇后娘娘!您醒了?” 云紫璃微微一笑,娥眉微蹙:“我现在不是醒着,难不成还是睡着了?” 阿媚唇角,轻轻勾起,抬步上前。 “刚熬好的药,娘娘赶紧趁热喝了吧!” 云紫璃伸手,接过阿媚奉上的汤药,然后微微抬眸,浅笑着睨了安阳大长公主一眼。迎着她的视线,安阳大长公主亦是和蔼一笑,取了托盘上的蜜饯来。 “我不怎么吃这些的。” 对安阳大长公主笑笑,云紫璃略微仰头,将汤药一鼓作气的喝下。 药,一定是苦的。 但,现在她的心里是甜的。 便是不吃蜜饯,也不会觉得苦! 不过……在王府之时,无澜费尽心思从南岳带来的蜜饯,让她至今念念不忘。 想到无澜对自己的好,再想到早前六公主手里拿的那封信,云紫璃不禁又在心底无奈的一叹! 如今事实证明,六公主所言非真。 这也就意味着,他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吧! 心里想着,自洪府一别,她便一直没有与他单独相处的机会,哪怕,是说声谢谢的机会,都不曾有过! 她顿时觉得,自己的心里,比刚喝了药的嘴里还要苦涩! “你吃了药,我的小侄孙,大约也会觉得苦呢?” 即便云紫璃说不吃,安阳大长公主还是轻笑着,将手里的蜜饯,送到了她的嘴边。 凝望着安阳大长公主满是慈爱的双眼,云紫璃脑海中浮现出自己每次生病时,母后为自己进食的场景,直觉心底泛起浓浓的暖意。 微微一笑,她终是轻启朱唇,将蜜饯含入口中。 “真乖!” 满意一笑,安阳大长公主转身对阿媚吩咐道:“去御书房,请皇上回来,就与他说,皇后醒了!” “母亲!” 口中,蜜饯酸甜,滋味正浓。 听安阳大长公主让阿媚去请回赫连远,云紫璃轻声叹道::“身在其位,便该谋其政,该回来的时候,皇上自然会回来,不必阿媚特意去请。” 她相信,即便她不让阿媚去请,只要那边的事情处理完了,赫连远一定会回到她的身边。 “既是你说不请,那就先不请!” 安阳大长公主笑盈盈的看着云紫璃,为她的善解人意而欣慰,轻轻的抚了抚云紫璃有些憔悴的小脸儿,她蹙眉说道:“正好你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洗漱打扮一番,也好容光焕发的去见他!你不知道,你昏迷的时候,他有多担心,整个人看着都颓废了!” 云紫璃闻言,心下一紧! 动了动昨日被伤的手,知六公主指甲里的那些毒,除了让她昏睡一夜之外,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她笑着点了点头。 赫连远,那么担心她,她也该给他个惊喜才是! 见云紫璃已无大碍,安阳大长公主放下心来,先去了自己在宫里的住处,云紫璃则在进了些易消化的清粥之后,恢复了些力气,由阿媚和杏儿伺候着洗漱了一遍! 想到安阳大长公主说起,赫连远在她昏迷之时,对她的看重和关心,云紫璃心情极好,连带着精神也好了许多。 端坐菱花铜镜前,凝望镜中自己,云紫璃轻轻抬手,将头上刚刚簪上的凤钗抽去,任青丝淌泻而下。 此刻的她,青丝寂然,不施脂粉。 却更显清丽脱俗。 “娘娘真美!” 杏儿看着镜子里的云紫璃忍不住惊叹一声,手持玉篦,一下下的为她梳理着长发。 “其实,本宫更喜欢无澜给本宫的那张面皮!” 云紫璃淡淡一笑,对阿媚轻眨了眨眼,贝齿微露,吩咐杏儿梳了初遇赫连远时梳过的发髻,她仔细看了看,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轻轻的,站起身来,擎腰向外走去:“阿媚,皇上快回来了吧!” 此刻,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自己心爱的男人。 似是心有灵犀一般,随着她的话音刚落,耳边便传来开门的声音。 脚步微顿,她抬眸凝望向门口处一身明黄色龙袍的男人,沉静的芙蓉面上,渐渐扬起一抹浅笑,直至笑靥如花! 她,本就生的极美。 如今一笑,似皎月下绽放的昙花,让人耳晕目眩,堪堪倾城! 周围的世界,仿佛在刹那间,都安静了下来。 此刻的赫连远,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急喘的呼吸声。 在他的眼里,只看得到,不远处对她嫣然一笑的绝美女子,还有她唇畔的那抹让他魂牵梦萦的浅笑。 就如,他和她,初见之时…… “乐儿!” 心,不由自主的跳快了几拍。 赫连远痴痴的,凝望着寝殿殿中,那个让他担惊受怕的女子,唯一想要做的,便是将她拥入怀中。 但是,他那颗悸动的心,却让他怔在了原地,只能那么远远的望着她,久久不能移动一步! 这种悸动,好久不曾有过了。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他记得清楚,是当年在淮山之上,她为救他坠崖的那一刻! 也许,在那之前,他是没有心的。 但是在那一刻,那狂跳不止的心跳,却不停的在提醒他,他赫连澈之也是有心的人! 可是他的那颗心,却随着她坠入了断崖之下! 他不相信她就那么死了! 所以,他不顾一切诛杀了那些死士,然后发疯似的冲下悬崖,没日没夜的寻找着,想要寻到她的一丝蛛丝马迹。 他希冀着,世间还有奇迹。 希冀着,他的乐儿,那个狡黠灵动的女子还 活着。 哪怕,她摔残了,毁了容颜,他都不介意。 可是,结果是残酷的。 他将断崖下一寸一寸地翻了个底朝天,找到尸骨无数,却始终不见她的! 那个时候,他曾奢望过,,有朝一日,她还会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也曾奢望过,她能如初见一般,对着她嫣然一笑…… 可眼下,不可能竟变成了可能。 就在今日,他以为回来之后,见到的会是仍旧昏迷不醒的云紫璃时,他的奢望,变成了现实。 他的乐儿,站在他的面前,卸去了与她不符的那层清冷的外衣,犹如初见一般,慧黠灵动的对他笑着…… 似是被感染一般,他的唇角,倏然勾起,脸上亦绽放出一抹灿烂到极致的笑容! 脚下的步子,终是十分坚定的抬起,他脚步沉稳的,一步步的,向着云紫璃走去。 而云紫璃,只是轻抚着圆鼓鼓的肚子,对赫连远笑着,从始至终,都未曾移动过分毫。 轻轻的,脸上依旧挂着浅笑。 她只如此浅笑着,静等着赫连远上前。 “醒了怎么也不让人告诉我?”在她面前站定,双眸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她绝美的容颜,赫连远声音略低,竭力压制自己想拥她入怀的冲动:“你这是想要给我一个惊喜吗?” 唇畔,浅笑依然,云紫璃声音柔软:“这个惊喜好不好?你喜不喜欢?” “当然好!”他淡淡一笑,笑的极为愉悦自然:“我很喜欢!” “赫连澈之!” 唇角处,笑意更浓,云紫璃眸华轻抬,与他的视线,胶着相缠。 轻轻的,纤手轻抬。 云紫璃抚上赫连远棱角分明的俊脸,眸华深邃:“不管是端王府,还是这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还有乱七八糟的人,我已经受够了!我要你给我和孩子一个家,一个没有尔虞我诈,安全而温暖的家!” 闻言,赫连远的脸色,在黑白之间变幻。 想到昨日,若非云紫璃本身对毒药有一定的抗药性,只怕如今她和孩子早就一尸两命,赫连远心下一沉,伸手将她拥入怀中。 殿门处,朗月似是有事情要禀。 惊鸿一瞥之间,窥见云紫璃和赫连远相拥而力,他神情俱震,眸色也跟着隐隐一变! “朗月总管!若非要事,还是晚些时候再禀吧!” 轻轻的,在他身后出声,阿媚望了眼殿内相拥的两人,伸出手来,将殿门关上。 殿内,云紫璃方才的话,让赫连远的心,狠狠的刺痛了下。 “再给我一点时间!”深深的,汲取着她发丝之间的馨香,他面色冷凝,语气坚定、坚决:“我答应你,一定会给你和孩子,一个安全、温暖的家!好不好?” “好!”微微抬头,将下颔置于他的肩胛,云紫璃的嘴角,微微上扬,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都暖暖的。 赫连远想要更加用力的将她抱紧,似是想要将她揉进自己体内,却碍于她的肚子,不敢太过用力,“如今天下初定,安王还不能动,青萝太后还要留着,萧家的兵权还不能削……” 云紫璃的脸上,因他的解释,荡起一抹欣慰的笑靥。唇角轻扯,深深的一叹之间,她白皙的双手,缓缓向上,终是落在他宽阔的背脊之上:“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我保证,不会用太长时间!” 感觉到她的回应,赫连远再次保证,唇畔不禁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他的心,在这一刻,仿佛被填的满满的,再不似以往一般,那么空荡荡的了。 “我信你!”云紫璃莞尔一笑,眸露狡黠之色。 伸出双手,如至宝一般,将云紫璃的小脸捧在手中,他俯下身来,让自己的唇瓣,轻轻的,柔柔的,吻落在云紫璃的樱唇之上…… ---题外话---啊啊,今天一万字送上!感谢香香公主慧的大钻石和鲜花,感谢yvonne0401的鲜花和月票,感谢qh_yy的月票,感谢大家的咖啡,云麻麻的动力啊,弱弱地问句,还有吗? 第167章 认罪 从来,赫连远对云紫璃的亲近,都掺杂着算计,哪怕是夺了她的初夜,也是精心算计之下。 虽然,这次云紫璃从樊城回来,并没有太激烈的反应,也接受了他千言万语的哄慰,但精明如赫连远如何不知,她留在了他的身边,许是因为她腹中骨肉,亦或是为了曾经对他的眷恋,却从来不曾对他真正敞开心扉。 但是今日,中毒再醒之后,她脸上那纯粹的笑容却让他知道尽。 她是真的准备接纳他了! 这,让他无比欢喜! 这一刻,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不管以前,他是否算计过她,但是从今以后,他会给她全部的爱! 全部…… 是夜,躺在床上。 凝睇着身侧安然熟睡的云紫璃,赫连远的脸色,始终透着几许柔情丰。 今日,整整一日,他都陪在她身边。 她用膳的时候,他陪着,她身子还不能动的太多,他便陪她在榻上说说话,看看书,她入睡的时候,他也陪着……只不过,在她睡后,他一夜无眠。 只如现在一般,一直看着她。 对他而言,能够看着云紫璃由醒入睡,感觉着她均匀的呼吸声,比之睡眠,更能让他精力充沛! 许是心结打开了。 此刻,有他在侧,云紫璃枕着他的手臂,睡的极是安稳。 四更的打更声响起。 不多时,殿外,便响起朗月催起的声音。 小心翼翼的,将手臂自云紫璃颈下抽出,赫连远贴心的拿了绣枕放在她的颈下,替她掖好了被角,这才起身披了外袍,离开了寝殿。 大约辰时许,云紫璃悠悠转醒。 感觉到腹中胎动,她弯唇一笑,随即侧目,看着身边空空如也的半张龙榻,伸手轻抚着早已没了温度的那半张龙榻,她的笑容,微敛了稍许。 这个时辰,他该是正在朝堂之上,处理着国家大事吧! 想起昨夜,赫连远见到她梳着以前的发髻时的动容和他的承诺,云紫璃微敛的唇角,再次微微上扬,渲染着几许甜蜜。 在心底,由衷的幸福一叹,她仰躺着,轻唤出声:“阿媚……” 声落,杏儿上前,将纱幔撩起。 对云紫璃微福了福身子,她眉目含笑:“阿媚去给娘娘熬药了,奴婢在呢!” “嗯!”云紫璃轻轻的,笑点了点头,作势便要起身:“准备热水,本宫要起身洗漱。” “喏!” 杏儿伸手,扶着云紫璃坐起,转身对门口处的宫人吩咐了一声,宫人颔首,出去准备洗漱用具。 洗漱过后,早膳便已然摆好。 待到云紫璃用过早膳后,阿媚的药也就到了,又过了不久,绣衣坊的师傅到了。说是奉了圣旨,特来为云紫璃量身,以备在立后大典之前,赶制出云紫璃要穿的凤袍。 其实,大吴历代皇后,皆都是窈窕淑女,在立后时,所穿凤袍大都是一个尺寸。 但云紫璃不然。 眼下,她正是身怀六甲时,身形相较丰满,虽然前几日刚量过,但为了避免她的肚子长的太快,凤袍尺寸不对,只得重新量过。 打发走了绣衣坊的师傅,云紫璃刚想喘口气儿,朗月便又到了。 今日的朗月,换上了原本贵秋身上穿得那身衣裳。 如海一般的蓝色,昭显他大内总管的身份。 此刻,在他的手里,端着一只崭新的烫金名册。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给皇后娘娘请安。”朗月来到近前,眸光微闪的看了云紫璃一眼,很快便敛了神色,对云紫璃恭身一礼。 静静的,看着面前对自己行礼的朗月。 云紫璃明亮的眸子,微闪了闪。 仔细打量着他的一身新衣,她轻挑了下眉,轻笑着,淡淡出声:“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 朗月站起身来,含笑看着云紫璃,略一回眼,他将手里的烫金名册递给身边的阿媚:“这是皇上登基之日后宫的妃位封册,皇上命奴才先行拿来给皇后娘娘过目。” 云紫璃顿了一下,笑眯眯的看着阿媚接过名册,不紧不慢的道:“皇上此刻还未下早朝?” “是!” 朗月微微颔首,回道:“万事开头难,如今皇上初得大宝,要处理的政事实在太多,今日大约又要跟昨日一般,要到巳时许了。” “那你回朝堂伺候吧!” 云紫璃伸手,接过阿媚递来的名册,看都没看一眼,便搁在了桌上,徐徐说道。 闻言,朗月怔愣一下。 他本以为,云紫璃接过名册便会一一过目。 可此刻,她却一眼未看! 微抿了抿唇,他复又开口道:“皇上吩咐奴才,若娘娘对名册上封位有不满之处,可依着娘娘 的意思稍作修改!” 听他此言,云紫璃冷哂一笑。 只要是这本名册上的女人,便都是赫连远的妃嫔。 她不想有她们的存在,不过……有可能么?! 明知不可能,她面色一肃,十分认真的对朗月说道:“本宫希望皇上身边压根儿就没有这本册子,不知朗月总管可否撤了它?” 果然,闻她此言,朗月瞬间便变了脸色:“这……娘娘这不是为难奴才吗?” 早已料到朗月会是如此。 云紫璃脸上,露出失望之色,垂眸看着桌上的名册,悻悻然道:“看样子是不行啊!” 见状,朗月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此事,皇上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如何能做得了主? 他要是能做得了主,如今吴国的皇后之位,也不会是云紫璃了! 云紫璃忍俊不禁的偷笑了下,轻叹一声,有些勉为其难的对他道:“此事既是如此让你为难,本宫便不做任何改动了,你回去禀报皇上,就说……这册立后妃之事,本宫以他的意思为准!” 昨夜,赫连远才给了他承诺。 她不是也说了么? 慢慢来! 瞥见云紫璃嘴角的那抹笑弧,朗月才知,云紫璃方才,根本就是在故意逗着他玩儿! 心底,情绪莫名,他深看云紫璃一眼,再次恭身:“奴才告退!” “去吧!” 轻轻摆手,任朗月离去,云紫璃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眸色深了深。 阿媚有些不明所以的也朝着朗月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不由疑惑问道:“娘娘,怎么了?” 云紫璃蹙眉,看向阿媚,问着:“你觉得不觉得,朗月这人看人的时候,总是阴森森的?” 阿媚眨了眨眼,对云紫璃摇了摇头。 见状,云紫璃失笑,不再多说什么,而是取了桌上的名册,垂下双眸,将名册首页掀开。 阿媚和杏儿见了,都忍不住好奇:“娘娘,皇上封了萧侧妃什么妃位?” 赫连远进宫第二日,朗月便去接了端王府的女眷,不过除了萧染儿和如烟外加一个洪欣婉之外,其她那些侍妾们,一个都没有进宫。 如今洪欣婉被逐出了皇宫,在后宫里的便只剩下萧染儿和如烟了,她们两人之中,如烟没有什么背景,萧家的势力却最大! 是以,此刻,她们最在意的,便是萧染儿的封位。 “萧妃!” 未曾抬眸,云紫璃启声回道。 宫中妃嫔,若并无子嗣,便只能封到妃位。 皇上若是看重,说不得会另外赐予封号。 不过因为萧染儿此前跟青萝太后勾结,如今赫连远并没有特意给她封号,只是以她的姓氏为号罢了。 萧染儿眼下封了妃,若日后诞下龙嗣,则可直接晋为贵妃位。 “那如烟侧妃呢?” 阿媚抬眸,观察着云紫璃的神色,复又问道:“皇上封了如烟侧妃什么封位?” 云紫璃眸首轻抬,将手里的册子,递给阿媚:“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哦……” 阿媚微怔了下,伸手接过册子。 视线,自名册上一扫而过。 “原来,如烟侧妃,只封了如嫔。”她浅浅一笑,将名册复又合上:“这也难怪,她无依无靠的,不过是生的有几分与娘娘相似才进的王府……” 云紫璃轻轻颔首,却是心思转了转。 无权无势,无依无靠的如烟,在她昏迷那日,却去挑衅有权有势,背后有座大靠山的萧染儿,这事儿……还真不是一般的奇怪! “如今这宫里,也就她们一妃一嫔,不过管她们有权无权,我们的皇后娘娘都不怕。”听闻阿媚说如烟的来历,杏儿忍不住笑着开了口。 “你觉得本宫有什么?又为何不怕?”眉心轻轻一颦,云紫璃问着杏儿。 杏儿眼珠子一转,笑回:“皇后娘娘有皇上,不久的将来,还会有太子!” 闻言,云紫璃会心一笑。 转头看向阿媚,她笑意微敛,轻声吩咐道:“去仔细查查如烟侧妃的来历!” 阿媚一愣,深看了云紫璃一眼,见云紫璃静看着自己,心下顿时有了计较,“奴婢回头便去查!” “阿媚!” 轻轻的,云紫璃又唤了阿媚一声。 “在!” 阿媚应声,等着云紫璃的吩咐。 静静地看着阿媚,云紫璃心里想了下,到底笑着说道:“若想事半功倍,你可以直接走三文的路子!” 她,原本想要让阿媚顺便查一查有关朗月的事情,但是想到朗月是赫连远的人,既是她信他,便也该信他用人的眼光,这才使得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p> *** 三日后。 云紫璃一早起来,觉得神清气爽,便知自己的身体,已然无碍。 这两日里,为了让她安心养胎。 赫连远每日只要下了早朝,便会回寝殿陪她,更有甚者,他还将要处理的公务,悉数搬到了寝殿里处理。 俗话说的好,整日在房里闷着,没病也会闷出病来。 是以,用过早膳后,见赫连远尚未下朝,云紫璃便命杏儿取了轻裘,准备去御花园走走。 刚出了殿门,便见阿媚快步而来。 她轻笑了下,让杏儿留下,直言让阿媚随行。 阿媚似是有事要禀,虽然迟疑了下,但很快便搀了云紫璃的手,随她一路去了御花园。 再过不了几日,便是赫连远的登基大典了。 仿佛老天都在为他庆贺似的,这几日里,天公作美,每日都是阳光明媚的晴好天气。 前几日落的雪,这几日里,已然融化的七七八八。 即便有未融的,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晶莹剔透,竟也有残缺之美。 “还是外面的空气新鲜!” 缓步于御花园中。 云紫璃轻轻抬手,伸手拂去覆在冰梅上的些许残雪,轻轻嗅着,唇齿含笑。 见她笑着,阿媚也笑了:“前几日,娘娘身子有恙,自然不能出来。不过奴婢听皇上给娘娘准备的稳婆说,等过了年,娘娘定要多多出来走走,这样才好生产。” 多走动,对顺产有利! 云紫璃知道,阿媚说的是对的。 迎着阳光,她双眸微眯。 看着阿媚浅笑的样子,她的心弦,轻轻颤了下。 想到阿媚从进宫那一日后,一直不曾提过有关赫连堂的事情,她眸色微暗,轻声叹道:“但愿阿媚以后,可以如今日一般,一直陪在本宫身边。” 阿媚伸手,扶着云紫璃的手臂,轻叹一声:“阿媚无父无母,现在唯一想做的,便是一直陪在娘娘身边。” 听了阿媚的话,云紫璃微弯了唇角,转过身来,她凝着阿媚:“如今青萝太后被禁足,定不会善罢甘休,安王如今也不过是在韬光养晦,迟早是要反的……若有朝一日,本宫与安王之间,定要你选择一个,你会选谁?” 闻言,阿媚面色一怔! 连带着,她扶着云紫璃的手,也跟着轻颤了下。 眸华,微微闪烁。 阿媚回望着云紫璃:“娘娘会让阿媚陷于如此两难之境么?” “世间之事,事事难料……”云紫璃冲着阿媚温婉一笑,无奈叹道:“本宫左右不了青萝太后和安王的心……” 闻言,阿媚心下,滋味难辨,不由苦笑了下。 云紫璃待她如何,她心知肚明。 此刻云紫璃对她如此言语,便表明,若青萝太后和安王安于现状,云紫璃不会对他们怎么样,但是若终有一天,安王真的反了,便是他们咎由自取,云紫璃不会对他们手下留情。到那个时候,她便只能在云紫璃和赫连堂两人之间做出选择。 可她,谁都不想选。 因为,他们两人之中,她已然谁都割舍不下。 云紫璃垂眸,轻睨着阿媚。 眸华微敛,她终是苦叹道:“当初,为了本宫,你违心救了皇上,本宫答应你,只要他安心做他的安王,本宫绝不动他!” 闻言,阿媚心下微缓,感激的道:“奴婢谢皇后娘娘!” 她知道。 云紫璃答应她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但是那个人…… 真的会安于现状么? 大概,不会吧! 深看了眼凝眸沉思的阿媚,云紫璃会心一笑,忽然转了话题:“方才在承乾宫,本宫见你欲言又止,你有事情要禀报?” “呃?” 阿媚回过神来,忙点了点头:“是!” 阿媚要禀报的事情,事关如烟! 看了云紫璃一眼,轻声说道:“四年多以前,皇上曾命人照画寻人,如嫔娘娘,便是那个时候入府的,至于她的来历……奴婢听三文说,经由前几日崇华殿一事来看,她似乎是青萝太后的人。” 闻她此言,云紫璃眉头轻轻一颦。心下明了。 三文的怀疑,与她心中所想不谋而合! 这如烟,自入端王府后,十分的低调。 但是入宫之后,却去寻了萧染儿的晦气,且还让赫连远出了面,这倒也没什么,巧就巧在,赫连远刚走没多久,六公主便到了承乾宫。 而六公主,是被青萝太后利用的。 是以,如烟应该也是青萝太后安插在端王府的一颗棋子! 且,如今已然成了一颗弃子! 再如何深藏不露,也总有疏漏之时。</ p> 如烟过去谨小慎微,却抵不住青萝太后让她忽然出手。 这样,暴露了她的身份。 也已然注定了她的结局! 云紫璃的眼里,不容沙子! 萧染儿和如烟这两粒沙子,迟早是要除的,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 云紫璃回到承乾宫的时候,杏儿早已等在殿外。 “启禀娘娘,如嫔娘娘今日特意过来与娘娘请安!” “哦……是么?” 黛眉,轻轻一挑,云紫璃不禁微微一哂! 此刻,她想起赫连远前两日跟她提起的事情, 他,将萧染儿受伤一事,交由她处置。 想来,此刻如烟来此,定是为了此事而来。 对杏儿微微颔首,云紫璃抬步向里,进入承乾宫中。 “嫔妾参见皇后娘娘!” 与以往的态度如出一辙,今日的如烟,仍旧一副乖顺模样,举止得仪的对云紫璃福身行礼! “起来吧!”缓步自如烟身边经过,云紫璃缓缓落坐于殿中。吩咐宫婢为如烟搬来座椅,她故作不明的问道:“本宫身子有恙,皇上已然明旨,如嫔和萧妃在登基大典前不必过来请安,今儿如嫔怎么过来了?” 如烟臻首低垂,苦笑了下,却始终低敛着眉目:“明人面前不说暗话,皇后娘娘应当知道嫔妾今日为何而来!” 如烟嘴上如此说着,语气里却始终恭恭敬敬的,言落之时,她轻抿了下唇,眸中氤氲滋染。 见状,云紫璃淡淡眯眸,轻道:“好好的,哭什么,有什么话,与本宫直言便是。” 她,早已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于此事,自然,也已有了决断。 不过,还是应该听当事人说说经过才是! “皇后明鉴……”如烟抬手,拂去眼角的泪珠,却又有新泪滴落,双眼微红,她抬起头来,与云紫璃四目相对,“嫔妾,是来认罪的!” “认罪?” 云紫璃怔了下,没想到如烟不但没有喊冤,居然还说是来认罪的,凝着如烟,她紧蹙了眉头,淡淡问道:“你何罪之有?” “嫔妾故意推倒了萧妃娘娘,伤了她的脸!” 如烟直视着云紫璃,视线不躲不闪,似是豁出一切,破釜沉舟一般:“这一切,都是太后娘娘授意的!嫔妾乃是太后娘娘安插在端王府的眼线,嫔妾本名并非如烟,而是……” 如烟的语气顿了顿,凝着云紫璃清丽的眉眼,一字一顿道:“云!紫!璃!” ---题外话---感谢柠檬8109的月票,谢谢大家的咖啡! 第168章 君无戏言 云紫璃?! 如烟道出自己真名的那一刻,寝殿里的当值的杏儿和阿媚愣住了,云紫璃也是心头一惊,很快便寒了俏脸! 如烟……是真正的云紫璃?! 大殿内的气氛,一时间十分的僵滞! 静静地看了如烟半晌儿,云紫璃扫了眼边上因如烟的话,端着茶盏生生怔在当场的杏儿,伸手接了茶盏,微敛了眸华,轻轻吹拂着茶盏里的白开水:“把话说清楚!丰” “皇后娘娘……” 如烟原本担心,自己说出了真名,会被云紫璃直接灭了口,如今听她说让自己说下去,她心弦微松,拿手里的帕子按了按眼角:“嫔妾的母亲,当年不顾外公阻止,执意下嫁给父亲,从此断了跟外祖的联系,所以您应该不知嫔妾的母亲,其实跟陈家的旁支有姻亲关系……尽” 闻言,云紫璃眸华微眯! 陈家,青萝太后的母家! 如此说起来,真正的云紫璃和云紫生之所以会跟青萝太后有所牵连,也不算奇怪! 心中冷冷一笑,云紫璃轻挑了眉梢,看着如烟的神色微微转淡,轻轻地喝了口水,身子渐渐暖了起来,她这才幽幽问道:“你既然已经抛弃了过去的身份,何必现在又自己道出?” “因为紫生……” 如烟苦笑,看着云紫璃因她提起云紫生,眼底闪过了寒光,她再次红了眼眶,低垂了头:“自得知皇后娘娘恢复记忆开始,嫔妾便一直觉得惴惴不安,紫生因太后娘娘授意,骗了您那么久,便是现在您身怀有孕不曾对他如何,待到登基大典之后,他的这条命只怕也是保不住的……皇后娘娘!” 如烟抬头,满是乞求的凄凄看着云紫璃,如花般的容颜,让人格外爱怜:“当年,您遇险之后,太后便找到了您,将您养在了云家别院,可您伤的太重了,要休养很久,为了有缓冲的时间,如此太后便想了先将嫔妾送进端王府,待您经她亲手调教之后,能够为她所用,再作打算……紫生骗您,实在是该死,但是请您看在他年纪小,又不敢违逆太后的份上,饶他一命!” 说着,如烟便哭着给云紫璃磕起了头! 砰砰的磕头声响彻大殿,只片刻之后,如烟的额头已然青紫。 阿媚见状,眸光一闪,有些担忧的看向云紫璃。 云紫璃的视线,一直都停驻在如烟身上,见她一直不停的朝着自己磕着头,她心下微冷,却始终不曾阻止。 眼看着如烟的额头,渐渐染了血色,她方缓缓将手里的茶盏搁在桌上,沉声喝道:“够了!” 如烟闻言,身子一怔! 鲜红的血,已然染红了她的眉眼,让人看着触目惊心,她竭力睁大了双眼,仍旧满是乞求的望着云紫璃:“皇后娘娘,求您……” 看着如烟苦苦哀求的样子,是个人也该动了恻隐之心了! 但是云紫璃,却忽然笑了。 且,笑的极冷! “你以为你如此苦苦相逼,本宫便会心软,放过云紫生吗?”睥睨着下方的如烟,云紫璃冷笑着哼道:“你说云紫生年纪小,四年前多以前,他的年纪或许真的小,但是在过去四年多甚至五年后的今天,他的年纪还小吗?” 闻言,如烟身形一颤,不敢多言。 云紫璃嗤笑了一声,淡淡扬眉,却是声音渐厉:“在过去的时间里,他有无数次机会,可以让本宫知道真相,可他是怎么做的?他利用本宫替他除掉王氏母女,将本宫当成个傻子一样耍的团团转……如此,你让本宫如何饶他?” “而你,如他一般,都是青萝太后的爪牙,你的存在如今对本宫是最大的威胁,本宫会不会让你活,且还两说,你如何觉得,本宫会因为你求情,便放过一个心思歹毒,将本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人?” “或许,奴婢知道如嫔娘娘心中所想!”适时,阿媚的声音在大殿响起,看着如烟血泪模糊的脸庞,她目光冷然,道:“如嫔娘娘身为妃嫔,几日后定是要参加皇后娘娘的立后大典的,若今日皇后娘娘应了她的请求,便是最好,倘若不应她的求情,则她今日容颜必定有失,如此待到立后大典时,则势必让人诸多揣测,到那个时候若众人刨根问底,最后知道了她的身世,娘娘的身份就变得尴尬起来,如此,这立后大典也就毁了……” 听了阿媚的分析,如烟的脸色,瞬间就白了起来。 云紫璃见状,哂然冷笑:“你就不怕,本宫现在就灭了你的口?” “皇后娘娘!” 如烟哆嗦着身子,极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紧咬着朱唇深深吸了口气:“如烟若真的怕被灭口,今日何必将自己的身世说出?如烟所求,不过是胞弟的性命……” 云紫璃沉着脸,看了如烟半晌儿,心下有了决定:“有你这么一个好姐姐,云紫生的命,倒也还有些价值!” 如烟闻言,眸光一亮:“娘娘的意思……” “他的命,能不能活, 全看你!” 云紫璃看着如烟,清冷的双眸中,流转着如冰凌一般的光芒:“本宫的意思,你可懂?” “如烟愿为皇后娘娘死而后已!” 如烟长出一口气,整个人都匍匐在冰冷的地砖上。 见状,云紫璃冷冷勾唇。 如烟若真的在乎云紫生的命,早在知道她恢复记忆的时候,就该过来求情了,可是她却等到了今日。 这期间她心里到底想什么,云紫璃不得而知,也不想知道。 如烟今日所做种种,说是为了云紫生,可说到底不过是她想要摆脱青萝太后的控制,为自己赌一条活路。 这样的人,有心机不假,却也不是不能留。 她想要活着! 这就是她最大的弱点! 而她,还真的不担心如烟拿云紫璃的身份来说事儿,大不了她道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便是! 片刻后,阿媚看着如烟仍旧不停在流血的额头,轻蹙了蹙眉:“如嫔娘娘的额头……” 云紫璃凝着如烟已然破了相的额头,再次端起了茶盏,就在她想着该怎么把如烟的伤圆过去的时候,阿媚来报,萧染儿在殿外求见。 云紫璃心思一顿,旋即轻笑了下,“传!” “是!” 阿媚颔首,出了大殿。 不多时,萧染儿主仆,便随着阿媚一起来进了门。 萧染儿面上,仍旧覆上薄纱。 看了眼跪在大殿里的如烟,她冷冷眯眼,将视线转向玉座上的锦绣在身的云紫璃,凝着云紫璃高高隆起的肚子,她心中那个叫一个羡慕嫉妒恨。 莲步款款,行至大殿中央,她朝着云紫璃福身行礼:“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云紫璃轻应一声,让萧染儿免了礼,这才垂眸睇着下方的萧染儿:“萧妃怎么过来了?” 萧染儿看着跪在地上的如烟,冷冷说道:“臣妾受伤一事,尚未决断,臣妾过来,是求皇后娘娘为臣妾做主的!” 云紫璃闻言,暗道果然,轻声问着:“你脸上的伤可好些了?” 萧染儿因云紫璃方才那不咸不淡的声音,心中窝火,却仍旧轻轻点头,回道:“回皇后的话,好多了。” “皇上国事繁忙,却对你仍是十分上心,特意让本宫过问你受伤一事。”云紫璃接过阿媚递来的橘子,含了一瓣在嘴里,说话的语气,仍是淡淡的道:“那日的经过,如嫔已然跟本宫说过,眼下本宫想听听萧妃是怎么说的!” 闻言,萧染儿眸色一寒。 严格说来,她脸上的伤,虽然骇人,却并不算重,最后,也不会落疤。 对她而言,受些小痛,既可以得到皇上的关心,又可以惩治如烟一番,根本就是一举两得的。 此事,赫连远交给云紫璃来处置。 本来,她还想云紫璃与自己不和,如烟若继续喊冤的话,云紫璃定会想着法子袒护如烟…… 想到这一点,她视线一扫,看向翠儿。 翠儿会意,心下一横,上前跪落下来:“启禀皇后娘娘,那日的事情,确实是如嫔娘娘故意为之,奴婢看的清清楚楚的……” “本宫在跟萧妃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么?”云紫璃看着翠儿,面色微冷,眉梢轻立:“来人,张嘴!” 翠儿身子一颤,面色惊变。 “皇后娘娘!”萧染儿惊叫一声,登时便见云紫璃的脸色更冷了些,心下一怔,她压下心里的怒气,迎向云紫璃的视线,欲要替翠儿开脱:“翠儿她初入宫闱,对宫里的规矩不甚了解……” 可,并未等她把话说完,便见阿媚三两步上前,冲着翠儿的脸颊,左右便是几巴掌! 萧染儿心下一颤,心里那个恨啊! 这已经是云紫璃第二次拿翠儿开刀了。 阿媚这几巴掌虽然打在翠儿脸上,实则却是在打她的脸! 云紫璃……简直欺人太甚! “奴才,就该懂得奴才的本份,该说的时候说,不该说的时候,就权当自己是个哑巴!”云紫璃抬眸,将萧染儿暗恨的神情尽收眼底,仍旧淡淡问道:“萧妃,本宫想听你说。” 萧染儿唇角,有些不自然的扯动两下,心里的怒火一直窜啊窜啊的,她告诉自己要忍,却无论如何都忍不下来,最后只的咬牙切齿地出声:“皇后娘娘想要听臣妾说什么?臣妾记得清清楚楚,如嫔那日确实是故意推倒臣妾,伤了臣妾的脸,可是这话说出来,皇后娘娘会信吗?” “你这是跟本宫说话的态度吗?” 云紫璃瞪视着萧染儿一眼,不怒自威:“你怎么知道本宫不信?” 萧染儿在云紫璃的瞪视下,恨不得上去撕了云紫璃的脸。 但是她知道,她不能! 如今立后大典在即,名分已定,她不能以下犯上! 半晌儿,见 萧染儿不言不语,云紫璃微微侧目,将视线停落在如烟身上,轻轻启唇:“方才,如嫔在此,说那日她被猪油蒙了心,一时气极才对萧妃不敬,一心要求萧妃原谅呢!” 萧染儿闻言,不禁愕然! 她没想到如烟今儿倒是不喊冤枉了! 不过这样更好。 这如烟,这算是有自知之明! 知道她不会放过她! 心中暗中腹诽着,萧染儿黛眉一皱,眸色阴冷的转身看向如烟,进如烟始终低垂着头。 云紫璃看了萧染儿一眼,对如烟轻声催促道:“如嫔,你还愣着作甚?还不赶紧给萧妃赔罪!” “一切都是嫔妾的错,嫔妾在这里给萧妃娘娘赔罪,还请萧妃娘娘原谅嫔妾!”如烟未曾抬头,却是从善如流,顺着云紫璃的意思开了口。 如此,萧染儿心中刚刚压下的火气又窜了上来。 云紫璃她如今惹不起,连如烟这个贱人难道也惹不起吗? 这个贱人,伤了她的脸,只一句求得她的原谅,难道就完了吗? “得饶人处且饶人,既是如嫔已然赔罪,萧妃也该大度一些!” 云紫璃说话的语气,很轻。 听上去似是在劝萧染儿息事宁人,但实际上,她是摸透了萧染儿得理不饶人的性子,故意这么说的。 果然,听她一句劝,萧染儿非但没有息事宁人,反倒冷哼一声,“臣妾不求如嫔赔罪,只求公平……” 说着话,她理直气壮的行至如烟跟前,也不等如烟抬头,伸手便在如烟脸上挠了一把! 她的指甲,尖尖长长,涂着大红色的蔻丹,挠在如烟脸上就似利刃划过一般,痛的如烟惊叫一声,伸手捂着脸,满是震惊的抬头看向她:“萧妃娘娘,嫔妾是真心想要求得娘娘原谅,娘娘为何如此狠毒?” 在如烟抬头的那一刻,萧染儿看到如烟血泪模糊的额头,瞳眸蓦地睁大! 如烟这额头…… 心里咯噔一声,她暗道不好,面色再变,转头怒瞪着云紫璃:“云紫璃,你阴我!” 阴的就是你! 云紫璃笑吟吟的看着萧染儿,对她的质问在心中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眸华轻敛,端起一旁的茶盏,轻轻的抿上一口,润了润嗓子,云紫璃并未急着说话,而是安静的等着。 须臾,殿外想起唱报之声:“皇上驾到!” 暗道一声,时间刚刚好。 云紫璃的嘴角,若隐若现的轻轻一勾,伸手搭在阿媚腕上,自主位上起身。 而殿内一脸怒容的萧染儿和妆容模糊的如烟,也都纷纷转身向外,福身行礼。 “臣妾参见皇上!” “嫔妾参见皇上!” “免礼!” 赫连远薄唇微抿,视线自两人头顶扫过,步伐沉稳的一路向里,他来到云紫璃身前。 云紫璃脸上的笑,越发明媚,对他微微福身:“臣妾参见皇上!” “皇后的礼,便免了吧!” 眸中,荡起一抹柔色,赫连远抬手,将云紫璃扶起。 此刻,他背身向里。 无论是萧染儿,还是如烟,都不可能看到他的神色。 但是他说话的语气,却是轻轻柔柔,让两人羡慕嫉妒。 云紫璃暗暗一笑,面色沉着的道:“萧妃和如嫔之间的事情,臣妾已然查明,但是对于臣妾的处置,萧妃并不满意,自己做了决断……” “哦?!” 眉宇轻皱,赫连远眸色微敛。转身落座,他垂眸看向殿下低垂着头行礼的两人。 “如嫔今日过来便认了错,为了求得原谅,更是磕伤了头,臣妾本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是萧妃却想要公平……” 眼看着赫连远看见如烟血泪模糊的样子,云紫璃淡淡的解释着,也跟着落座。 闻言,赫连远面色一冷。 如烟额头上的伤,应该是磕头磕的。 但是她侧脸的在不停渗血的伤口,却应该是指甲抓的。 如烟伤了萧染儿的脸,而萧染儿要公平! 如此,对如烟下手的人是谁,已然昭然若揭! 看着如烟脸上那道深深的抓痕,赫连远眸光微转,一脸冷冽的睇着殿下的萧染儿。 “皇上,不是这样的……不是皇后所说的这样的……” 此刻的萧染儿,在赫连远的注视下,只觉浑身冰冷,止不住的瑟瑟发抖。 自进宫之时被赫连远责罚,她以伤了自己的脸为代价,好不容易才让他原谅了自己,可是现在…… 迎着他冰冷的眼神,萧染儿眸中再次闪过水色,竟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然后偷偷朝着翠儿使了眼色。 翠儿知道,萧染儿这是心里没底! 萧染儿害怕她自 己说出云紫璃阴她一事后,皇上会护着云紫璃,继而迁怒于她,这是让她这个奴婢出头将云紫璃的所作所为道出。 可是,她家主子说了,皇上都不一定相信,若是她开口的话,岂不是……心下瞬间苦涩万分! 脸上,早前阿媚打过的地方,还在疼着。 可是,却不及她的心疼! 轻轻的,看了萧染儿一眼,她用力咬了下嘴唇,再次出声:“皇上明鉴,萧妃娘娘方才并不知如嫔磕头求饶一事,是皇后娘娘有意误导……” “大胆!” 赫连远的视线,随着这声暴怒,冷冷的停留在翠儿的头顶。 此刻,他的眸光,冰冷狠厉,杀意尽显。 “朕之天下,刚刚大定,不想为这后宫之事徒添烦恼,可恨你这等贱婢,竟敢出言污蔑皇后……你让朕,岂能容你?!” 虽然翠儿早已有预感,自己是要遭殃的,但是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浑身一哆嗦,体若筛糠的伏地不起:“皇上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边上,萧染儿知道,赫连远的眼神,代表着什么。 暗道幸好自己没有亲自开口,她心中涩然,不等赫连远再下令,忙朝着上位叩首:“求皇上看在翠儿自小跟在臣妾的份儿上,暂且饶了她!” “她污蔑皇后,本就是死罪!”赫连远看着萧染儿,眸华清冷:“萧妃,君无戏言!” 语落,不等萧染儿再言,立即有人进来,将早已瘫坐在地的翠儿叉了出去。 “翠儿……” 萧染儿看着翠儿面如死灰的被人叉出去,旋即怒瞪着云紫璃,整个人都因心底的怒气,而微微颤抖。 她眼底那滚滚的愤恨,似是要将云紫璃淹没一般。 如此一幕,落在赫连远眼中,使得他眸色一冷,沉声说道:“萧妃心胸狭窄,心狠手辣,实在有失端仪,着贬为美人,自今日起,不准踏足承乾宫!” 云紫璃一惊,一脸诧异的看向赫连远。 她原本不过是老早就看萧染儿不顺眼,想要给她个教训,却从来没有想过,赫连远会夺了她的妃位。 萧家如今如日中天,萧染儿不是还动不得吗? “皇上!” 萧染儿回过神来,不由失声尖叫,一脸不置信的看着赫连远,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你不能这样对我!” 更衣? 他竟然贬她为更衣?! 如今,她的父兄还在! 她如何能被贬? ---题外话---先把萧染儿处理掉……有没有奖励啊各位亲,有的话明天加更~~ 第169章 美好(精彩必看) “什么叫朕不能这样对你?” 萧染儿的尖叫和她有恃无恐的言语,让赫连远瞬间便紧皱了眉心,声音如寒冬烈风一般,冷的让人浑身颤抖:“你污蔑皇后,如今又对朕无礼,朕倒是觉得,对你太过宽容了!” “皇上!” 萧染儿见赫连远如此,心中惊觉大事不妙,眼看着赫连远的脸色越来越沉,她有些慌乱的尖声叫道:“皇上……臣妾……臣妾……” 蓦地,打断萧染儿的声音,赫连远再次开口:“萧染儿自今日起,打入冷宫!来人,把人带下去!丰” “不——” 若说,前一刻,萧染儿是尖叫出声,那么此刻,看着几个年长的宫人朝着自己走来,她就是扯着嗓子,不管不顾地喊道:“我萧家有从龙之功,为皇上立下汗马功劳,皇上如何能如此待我?尽” 挣扎着想要摆脱几个宫人的钳制,她尖叫着,嘶喊着,总算将心里的话喊了出来。 听到她的喊声,赫连远的脸色,瞬间黑沉如锅底。 “赫连远……” 眼看着不管自己如何挣扎嘶喊,赫连远却始终不为所动,萧染儿的心瞬间沉入谷底,眼看着高高在上的赫连远离自己越来越远,她心中涌起无限悲凉与恨意:“赫连远,我为了你,不顾身份,甘心为妾,我萧家男儿,为了你杀场鏖战……你怎么……怎么可以如此待我?” “你与朕为妾时,可曾想过,朕到底想不想要你?你萧家男儿为过效忠,那是应当应分!你在宫中嚣张跋扈,污蔑皇后,对朕无礼,朕将你打入冷宫,已是从轻发落!” 赫连远对萧染儿冷哼一声,看着萧染儿看着他的眸子,慢慢归于寂灭地被架了出去,他冷冷地转了视线,看向身侧的云紫璃。 云紫璃迎着他的视线,面上神情不显,却不禁在心中暗叹了一声。 这萧染儿从小嚣张跋扈惯了,不曾去顾忌身为上位者最忌惮的是什么! 萧家,便是再如何立下汗马功劳,那也是身为臣子该做的。 同样的,他们付出了,所以才会有现在这般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好日子。 他们该恪守君臣之礼,而不是如萧染儿这般,妄想将功劳凌驾于皇权之上,如此便是有再大的功劳,也总有被帝王厌弃的一日! 处置了翠儿,命人给下方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的如烟包扎了伤口,然后送了回去,云紫璃命阿媚摆了膳,同赫连远去了花厅。 膳桌上,基本都是以云紫璃的口味为主。 由着赫连远将她最喜欢出的菜色夹到碟子里,云紫璃静静地看着赫连远。 “想问什么,直接问了便是!” 赫连远停了手里夹菜的动作,抬起头来,迎上云紫璃的视线,淡淡勾唇:“你这样含情脉脉的看着我,我会想歪的……” “呃……” 云紫璃抽了抽嘴角,看着方才在外面冷冽,如今在这里却有些赖皮的妖孽男人,忍不住笑了起来:“不是说,萧染儿还不能动吗?你今儿怎么……” “她看你的眼神,恨不能吃了你,我怎么还敢留她?” 赫连远冷哂一声,放下了手里的筷子,见云紫璃仍旧看着自己,他薄唇紧抿了下,淡淡说道:“今儿早朝,萧敬跟朕提起,说是后宫空虚,如今你有孕,萧染儿受伤,道是有意送她弟弟家的嫡女进宫……” “萧怜儿的姐妹?” 云紫璃蹙了眉,眉目微冷:“皇上是怎么说的?” 赫连远已然封了萧染儿为萧妃,萧敬却仍旧如此,看样子是仍然对后位不死心啊! 想必,这萧怜儿的妹妹,应该比之萧染儿,也懂规矩的多吧! “他当我这后宫是菜园子吗?谁想进就能进的?”赫连远不悦挑眉,眼底微冷,“那萧怜儿如今是赫连堂的王妃,萧家又要把她的妹妹送进宫来,姐妹对兄弟,他这是在恶心谁呢?” “恶心皇上呗!” 云紫璃幸灾乐祸的送了赫连远一个大大的白眼,然后故意气哼哼的说道:“我道是你对付萧染儿,是顺了我的心思,一心为了我,谁成想是因为萧敬恶心你,你才想着为自己报仇的!” 赫连远不由失笑,他这么做,一是不给萧染儿伤害云紫璃的机会,二则给萧敬提个醒儿,让萧家知道,他赫连远可不是泥人儿! 可云紫璃说的,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看着赫连远失笑摇头的样子,云紫璃微一思忖,挑眉问道:“赫连澈之,你跟我说实话,萧染儿跟了你这么多年,你对她又极是宠爱,难道就没有半点感情?” 闻言,赫连远抬眉,笑吟吟的看着云紫璃。 “怎么?吃醋了?” 吃醋吗? 当然吃醋了! 云紫璃只要一想到在自己失去记忆的那几年,赫连远最宠爱的人是萧染儿,这心里就跟百爪挠心一样,难受的厉害!< /p> “我就是吃醋了,怎么地?” 十分大方的承认自己心中的感受,云紫璃伸手,在赫连远健硕的胳膊上拧了一把,“赶紧从实招来!” 见云紫璃大大方方的承认她确实是吃醋了,赫连远眸光璀璨,脸上的笑容更明朗起来。 伸手抓住她施恶的小手,他轻轻把玩着,笑意深邃:“她当初入府之时,正是我寻你不到的时候,并非心甘情愿。而她之所以入府,是她一意孤行,我若真的愿意,又岂会在父皇施压下,只许她一个侧妃的位子?我心不甘情不愿,表面做做样子也就算了,怎么可能去宠爱她?” 是啊! 算算时间,那个时候,她生死为卜,赫连远怎么可能会愿意接受萧染儿?再者,萧染儿那个时候,为了入端王府,不惜让萧敬去求了先帝赫连飏,是赫连飏下了圣旨,才成了赫连远的侧妃。 赫连远不可能连续四年去宠爱一个逼着自己娶她的女人。 “你不可能去宠爱她,可她在王府里却是最为得宠,连她自己都这么认为……莫非……”心思转了转,云紫璃忽地紧皱了眉心看着赫连远:“你……” “聪明的小丫头!” 赫连远凝着云紫璃精光闪闪的眸子,知道她定是想到了,伸手刮了刮她的小鼻子,他轻笑着说道:“端王府侍寝的女人都知道,你夫君我有个嗜好,侍寝之时,屋里的灯必是全灭的,也就你只知道吃醋,什么都不知道。” “我又没有侍寝过!” 云紫璃咕哝一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里顿时舒坦起来。 不过转念一想,想到萧染儿心心念念要跟了赫连远,却落得如此凄凉下场,她心中又忍不住唏嘘起来。 赫连远这个男人,对萧染儿是真的薄情。 可是,她愿他对天下女人薄情,只对自己多情,如此最好! 公事,总是多到处理不完。 用过膳后,赫连远便又回了御书房。 阿媚扶着云紫璃回了寝殿,却未曾服侍云紫璃小睡,而是再次提议,到御花园去走走。 云紫璃眼下心情很好,心想着月份越来越大,该多多活动才好生,又想到早前在御花园的景色,她便又动了要出去走一走的心思。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如烟入宫之后,住进了锦华宫。 被人送回了锦华宫的她,仍旧沉浸在不久前赫连远发落萧染儿的噩梦之中,想到萧染儿专宠多年,赫连远说打入冷宫就打入冷宫了,连她身边的翠儿也难道厄运,如烟头疼脸疼之余,脚底下也跟着发起软来。 最是无情帝王家! 萧染儿身后有萧家那样的倚仗,还说贬就贬了,她身后无依无靠,日后在这皇宫过活,只怕要如履薄冰,不能走错一步! 让自己的贴身宫人送走了承乾宫的人,她脚步虚浮的进了自己的寝殿。 然,她才刚刚踏进寝殿门口,便忍不住神情一怔! 因为,在寝殿中央处的锦榻上,有一男子,身着绛紫色锦袍,早已等候她多时。 “你……” 看到男子,她嘴唇轻颤了颤,单薄的身子,抑制不住的轻颤了起来。 男子感觉到她的视线,抬起头来,在睇见她伤痕累累的模样时,眸光微微闪动了下,却又很快归于寂灭,不冷不淡的开口问道:“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 “我……” 如烟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双眸之中,此刻是忍不住的氤氲,她心弦轻颤着,压下想要逃离的脚步,一步一步上前:“您怎么过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过来了?” 男子俊眉高高挑起,唇角勾起的弧度透着几分邪肆,起身便行至如烟身边,拉着她往里走,“以前,你在端王府的时候,你我可是日日相见的,这阵子不见,我都快想死你了,你难道不想我吗?” 如烟脚步一顿,用力甩开男人的手:“安王殿下请自重!” 没错! 这个忽然出现在锦华宫的男人,正是安王赫连堂! “自重? 赫连堂的声音清冽,语气里却带着深深的嘲弄,连称位也跟着变了:“你在本王身~下承欢的时候,怎么不让本王自重?” 如烟闻言,心下好似被人泼了一盆冷水,瞬间冷凝。 半晌儿,她苦涩的抬起头来,满是哀求的看向赫连堂:“那个时候,您是皇上,而如今的皇上,却逃亡在外,您想要如何,便能如何,可是现在不同了……” “现在有什么不同?” 赫连堂凝着如烟苦涩哀求的双眼,冷笑着问道:“只要本王想,想要什么时候来见你,照样可以什么时候来见你!” “不一样的!” 如烟摇头,眼泪滚落:“现在您是安王,而我是皇上的女人,若让皇 上知道你我之间的事情,后果不堪设想……” “他赫连远不过鸠占鹊巢,终有一日,我会夺回那个本属于我的位置!”赫连堂冷冷看着如烟,见她紧咬着朱唇,不停落泪的样子,眸色沉了沉,却是轻轻伸手,抚触着她受伤的额头和侧脸,嗔怪道:“璃儿,你该知道,我最看重的就是你这张脸,却为何不好好护着?伤成这样,你一定很痛吧?” 听到赫连堂对自己的称呼,如烟整个人都不好起来。 璃儿! 她的本名,确实唤作璃儿。 可是眼前男人口中唤着的,却是另外一个女人。 他,同赫连远一样,把她当成那个女人的替身。 所不同的是,赫连远从来没有碰过她,可是眼前这个男人,却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日没夜的占有着她…… 几近发泄! 毫不怜香惜玉! “璃儿?” 半晌儿,等不到如烟的回答,赫连堂沉眸,钳制住她的下颔,迫她抬头与自己对视,睇见她泪眼中的无尽晦涩,他哂然笑问:“怎么?你不想见到本王?” “没有!我只是害怕,会被人发现!” 如烟心中暗恼,却不敢反抗,只得别扭的扭过头去,躲开了他的手,然后快步自他身边走过,在主位上坐下身来。 “本王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被人发现?” 看着如烟坐下身来,颇有几分云紫璃的味道,赫连堂心情不错的重回锦榻坐下身来,伸手端了边上的香茗,他喝了一口,微点了下头,抬头问着如烟满脸的伤,眼底阴晴不定:“方才去哪里了?” “皇后娘娘那里!” 如烟此时也觉得口干舌燥,知道赫连堂的问题不能不答,她如实回答之后,也端起茶盏喝了口茶。 听闻她去了云紫璃那里,赫连堂双眼微眯了下。 “皇后娘娘,可有为难娘娘?” 抬手将茶杯放下,随手摩挲着茶杯上的花卉,他看着如烟的眸色,透着几分莫名的关切。 “没有!” 看着他眼中的担心,如烟苦涩的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她凝神看着他:“她不只没有为难我,还替我解了围,发落了萧氏!” “什么话?!” 摩挲着茶杯的手微顿住,赫连堂迎着如烟的视线,等着她的后话。 如烟抿了抿嘴,没有提自己真实身份的事情,而是有所选择的将她认罪之后云紫璃给萧染儿挖了坑,赫连远发落萧染儿的事情说给了赫连堂。 赫连堂愣了一下,随即眼神中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了然之色。 他印象里的云紫璃,清冷,淡定,虽然双眸之中,永远都写着从容二字,但是骨子里却像是只小狐狸,曲意奉承信手拈来。 他一直都知道,她美的不可方物,所以才一心想要得到她,却从未想过,自己的一念之差,她成了赫连远的女人,如今更成为大吴王朝的一国之母。 心驰神往的回想着跟云紫璃为数不多的几次相处,赫连堂眸色起起伏伏,情绪不定地收回摩挲着茶杯的手,他忽地抬头看向如烟,眼神透着冷冽之意:“前几日,你去挑衅萧染儿一事,是母后的手笔吧?” 闻言,如烟低垂了眼睑,轻点了点头。 见状,赫连堂脸色微沉,看着如烟的眸子,却是无温无波:“你该庆幸,这一次六公主没有得手,云紫璃安然无恙,否则的话,本王现在便会杀了你!” 闻言,如烟心下一惊,险些洒了手里的热茶。 想不到事到如今,这个男人竟然还舍不得云紫璃受到伤害,她心里惊疑万分,不禁颤抖着出声问道:“可是,那是太后的意思,我没办法忤逆……” 闻言,赫连堂微微一笑,目光温煦地抬眸对上如烟泪汪汪的眸子:“你不能忤逆,但你可以告诉本王,到时候本王自有决断!” “是……” 如烟低垂着头,眸子轻闪了下,并未多说什么,一副逆来顺受模样。 赫连堂见状,想起云紫璃那双灵动的眸子,顿时觉得索然无趣,转而对门外唤了一声:“秀秀!” “奴婢在!” 随声而至,是一个其貌不扬的宫人,那宫人在赫连堂身侧站定,轻福了福身,然后又朝着如烟福下身来:“奴婢秀秀,参见如嫔娘娘!” “这……” 看着眼前的秀秀,如烟犹豫了下,故作不知的看着赫连堂。 “秀秀是本王的人,以后跟在你身边!” 赫连堂看着装作不知的模样,眉梢轻动着如此说了一声,便从锦榻上站起了身:“以后有关皇后的事情,你可以让秀秀给本王传递消息!” 如烟闻言,也跟着站起身来,心中苦笑着点头应了是。 赫连堂早已腻烦了她这种逆来顺受的模样,冷冷的撇了撇唇,便转身向外走去 。 看着他离去,如烟身上紧绷的那根弦,终于啪的一声断裂开来。 无力的跌坐在地上,看着早已空空如也的门口,她不禁凄然一笑! 赫连堂眼底的厌恶,她如何看不出来。 可是,便是看出来,她又能如何? 如今,她的命,低贱到了极点,谁想要便能拿去。 可是云紫璃呢? 她却是那么的高高在上。 不只赫连远捧着,连赫连远的敌人赫连堂也痴迷着,哪怕失了江山,他却仍旧不死心惦记着她…… 如烟不明白,为何她跟云紫璃生的几分相似,命运却如此不同!她讨厌这种无力控制的感觉,想要逃离,却不知哪里是出口! 她要摆脱! 她一定要摆脱这样的日子! 无论如何! 哪怕粉身碎骨! 云紫璃! 云紫璃! …… 心中不停重复着云紫璃的名字,她狠狠的闭上双眼,将眼底的泪水逼回,心中已然下定决心! *** “啊嚏——阿嚏——” 午后的御花园里,正在晒着太阳的云紫璃一连打了两个喷嚏。 见状,阿媚轻蹙了眉头,连忙上前:“娘娘可是哪里不舒服?” 云紫璃拿手里的帕子轻掩口鼻,不以为然地轻笑了下:“瞧你那样子,不过两个喷嚏罢了,干嘛弄的草木皆兵的!” 阿媚唇角轻弯,笑道:“娘娘此刻怀的,是皇上的第一个子嗣,精贵的很呢。” 云紫璃轻轻地,莞尔一笑,伸手抚上自己高耸的腹部。 恰好肚子里的小家伙踢了自己一脚,她心下顿时洋溢着无尽的满足和喜悦。 这个孩子,对别人意味着什么,她并不关心。 重要的是,对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将是她未来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兄长之外,最亲最亲的亲人! 眸华,轻轻的上仰,仰望着头顶上方,一望无垠的蔚蓝天空,云紫璃忽然觉得,心情万分舒畅! 等到生了孩子,她的身子养好了,吴国的局势也该稳定下来了。 到那个时候,赫连远会陪她一起去北燕。 只要一想到她的父皇和母后,她的整颗心都觉得满满的。 过去,未曾恢复记忆的时候。 她总觉得,天是那么的沉! 但是…… 恢复记忆之后,她的世界里才有了斑斓的色彩! 而那些色彩,全是她的父皇和母后给予她的。 他们,给了她一个可以随心所欲的燕国,让她可以开心的笑,开朗的活! 就像如今…… 感情顺遂,人生如意的她,虽然身在吴国,却也因为赫连远的宠爱而开始觉得,这个世界,犹如以往在北燕时那么美好了! 似是感受到云紫璃的好心情,她肚子里的小家伙也一直闹腾个不停,被小家伙闹腾的实在坐不住了,云紫璃只得起来在御花园里来回走动。 扶着云紫璃,一步步向前前,看着她唇角噙着的幸福浅笑,阿媚的心底,渐渐也充实了许多。 她幸或不幸,已无关紧要。 重要的是,此刻的云紫璃,是幸福的。 这一切,便已足矣! 想到那个人的嘱托,她心里无奈一叹,引着云紫璃的脚步,竟向着御花园深处走去。 “这是要去哪儿?”轻抬眸华,云紫璃望了望四周,睨着身边的阿媚:“这会儿子,皇上该是已然忙的差不多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自午膳时赫连远去了御书房,直到此时,都未曾回返。 “应该不会这么早吧!” 阿媚咕哝一声,脚步仍旧向前。 脚下,是鹅卵石铺成的碎石小路,即便是冬日,小路两旁,亦是花草白木,假山嶙峋。 云紫璃认真的欣赏着道路两旁的景色,感叹这里果真美景如画的同时,到底还是停下了脚步,转身沉了眉眼,看向阿媚:“阿媚,你到底搞什么鬼?” 今儿,提议她再来御花园的是阿媚。 眼下,阿媚又将她引到这里。 云紫璃不是傻子,之所以没有立即转身就走,是因为她实在好奇,阿媚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娘娘……” 阿媚轻唤云紫璃一声,却不曾去看她的眼睛。 见阿媚如此,云紫璃眉心微颦。 就在她微启红唇,准备继续追问的时候,却见阿媚抬头望着前面不远处。 见状,云紫璃瞬间紧皱了双眉,视线亦跟着看了过去。 只见她微怔了怔,旋即唇角便轻轻翘起,脸上扬起浅笑。 前方,假山群下, 映入眼帘的,是一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那人,黑发高挽,以玉攒相扣,身着一袭大红色锦袍,在各色冬季盛开的花卉中,显得要多***包,就有多***包! 而穿了一身***包大红衣裳的那个人,此刻正勾着薄唇,对她温润的笑着。 此人,除了无澜。 不做第二人想! “无澜……” 低低的,轻喃一声,云紫璃没有再喊他师傅,脚步再次缓缓抬起,向着不远处的假山群走去。 记得上次单独相处,她们犹在樊城。 虽入宫之后在慈宁宫她也曾见过他,但却因夹杂着太多太多的人和事,而不曾有过只言片语。 后来,六公主带了他的亲笔信,说他要离开…… 云紫璃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 却不想,此时此刻,他不远不近,就站在那里! “娘娘,您慢些!”扶着云紫璃来到假山群下,阿媚微抿了抿唇,福下身来,十分有颜色的轻声说道:“娘娘和侯爷先说会儿话,奴婢有事,去去就回!” “去吧!” 知阿媚是想让自己和云紫璃有机会单独说话,无澜轻笑着点了点头。 “阿媚告退!” 阿媚直起身来,转身向外。 “我听说你中毒昏迷了几日,如今可都好了?”话问出口时,无澜的视线一直胶着在云紫璃的脸上,似是学会了望闻问切中的望诀,想要以肉眼看出云紫璃是否一切安好。 如今,她已然是赫连远的皇后,且即将诞下赫连远的孩子。 他,本不该再见她的。 可是,自从得知她中毒之后,他的心里便始终不曾安宁。 不能亲眼见她安好,他是无论如何都放不下心的。 “我没事!”云紫璃抬眸,对无澜笑了笑,想到早前阿媚的异样,她不由轻叹一声:“你是怎么收买阿媚的?竟然能让她为你所用,将我引来这里?” 闻言,无澜莞尔一笑! 想到过去这些日子里,赫连远将云紫璃保护的极好,便是他想要见上一面,都难如登天,实在没有办法,他才求道了阿媚跟前,并对阿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若说上一次,阿媚自作主张,帮着赫连远迷晕了云紫璃,是违背了云紫璃的心意。那么这一次,她之所以答应无澜,却正是因为,她知道云紫璃的心意。 六公主一事之后,云紫璃嘴上虽然不提,但是心里却是记挂着无澜的。 这世上,并非只有爱情这一种感情。 有友情,有亲情,有师徒之情,还有患难之情! 便是云紫璃和无澜,不是爱情,也会是这几种感情中的一种! 不管是哪一种,都至关重要! 所以,清楚明白这一点的阿媚,终于选择帮助无澜…… “你我偶遇,关阿媚什么事儿?”只如此清清淡淡的一语带过,却是打死都不承认今日之事跟阿媚有关,无澜笑看着云紫璃高高隆起的肚子,眼底光华闪闪的赞叹道:“有阵子没见,你这肚子长了不少啊!” 此时的他,眉目如画。 并未因云紫璃身份的改变,而改变对她的态度。 无澜的语气,柔柔的,软软的,让云紫璃的心,在寒冬腊月里,都跟着暖了起来。 暗暗的,在心下一叹,她不再纠结阿媚到底有没有被收买,微微扬起唇:“这阵子,你……过的可好?” “没有好与不好,只是过回以前的日子罢了。” 声音略显低沉,无澜的语气里,蕴着浓浓的惆怅和不舍。 听到他说话的语气,云紫璃心里,涌上一股难言的酸涩,苦笑着微微垂首,“有的时候,我一直在想,若是当初在樊城时,我没有去弹琴,今时今日,又会是什么情形?” “你如今已经回到了宫中,且不久之后,将成为大吴王朝的皇后!” 脸上的笑,浅浅的,淡淡的,却不及眼底,无澜不由伸手在她额头弹了一记:“整日无所事事,想那些有的没的,有什么用?” 他比谁都清楚,云紫璃便是离开了赫连远,心里想着的也是赫连远! 便是那日她没有去弹琴,有朝一日,她还是会回到赫连远身边的。 无非,只是个时间长短问题! 事情已然发生了,如今再去追思,也只是徒添烦恼罢了! “有你这么弹皇后脑瓜嘣的吗?”被无澜弹了一下,云紫璃不由吐了吐舌头,灰溜溜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有些不悦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她大为不满,但是很快便眸华低敛,颇有些无奈的叹道:“对于别的女人而言,皇后之位,也许是朝思暮想的,但于我……”后面的话,并未说出,云紫璃无所谓地轻摇了摇头。 吴国的皇后之位,他并不稀罕。 她 在意的,不过是那个坐在龙椅上的男人罢了! “怎么?不想当吴国的皇后么?” 难得见云紫璃露出如此狡黠的模样,无澜眸色深了深,嘴上虽然这么问着,实则心里清楚,云紫璃对眼下的生活,还是十分满意的。 云紫璃伸手,意有所指的抚上自己的肚子,迎着他的视线,笑盈盈的问道:“我还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么?” “当然!” 颠倒众生的一笑之后,如彼时在梨花树下一般,无澜对云紫璃又一次,伸出了手。 神情,微微一怔,云紫璃面色愕然! “你又想带我出宫么?” 抬眸望进他温润明亮的眸中,云紫璃的心弦,抑制不住的动了动。 “若你不想当皇后,不想留在宫中,我便带你离开!”温和一笑,无澜的手,往上轻轻一抬,伸至云紫璃面前。“你放心,我会对你肚子里的孩子,视如己出的!” 云紫璃唇角,缓缓的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如彼时一般,笑了笑,“你想带我去哪儿?” 无澜如沐春风的一笑,回道:“天下之大,只要你想,哪里都可有你我的容身之处。” 凝着他的笑,云紫璃看着自己面前那只白皙的手,云紫璃缓缓的,抬起手来。轻轻的,一一抚过他修长的手指,云紫璃悠悠叹道:“如今的天下,都是赫连远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我走到哪里,他都会找到的!” 语落,她的手,已然扫过他的最后一根手指。 指尖温热,透着他体温。 云紫璃的手,在他的注视下,缓缓垂落。 似是,早已料到这个结果。 无澜的面色,并未有太多的变化。 只见他悠然一笑,微仰着头,故意斜睇着云紫璃:“你一定要如此一而再的伤害我这颗纯洁痴情的心么?” “你明知我会一而再的伤害你,为何却仍在一而再的对我好?” 此刻,云紫璃也在笑。 只不过,她的笑,透着深深的无奈! 静静的,无澜睨了眼她大腹便便的样子,也有些无奈的微抬眸华,轻轻一笑:“有句话,我没有说错,云紫璃……果真是个薄情女子啊!” 他的笑,格外刺眼。 让云紫璃的双眸,瞬间浮满水雾。 鼻息之间,酸酸的,涩涩的。 她轻掀唇角,道:“你可还记得过去我曾说过的话么?” 无澜俊眉微拢,轻问:“你指的是哪一句?” 她与他说过的话,可是不计其数的。 “我,从来都配不上你。” 云紫璃的唇角,倔强的扬起,想要让自己做一个薄情薄情再薄情的女子。 可是…… 忆起无澜的好,面对着如此深情的他,她终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泪水。 他对她,总是那么的好。 好到,即便她流~亡在外的时候,他会走遍大江南北,一直寻找。 好到,她的肚子里,怀着别人的孩子,他却仍是,一如往昔的对她好! 可,他付出了那么多的好。 她却无从给他丝毫! 看着她的眼泪,无澜心下微微一窒! 眸光轻闪,他以手指抚过云紫璃含泪的眼角:“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的,也不是我说了算的,要这里,说了才算!”另外一只手,缓缓的爬上胸口,他有些凄然的对她笑着说道:“小璃儿,看你一切安好,我已别无所求,你走吧……” “无澜……” 云紫璃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曾经沧海难为水! 这,便是她与他之间,最适合不过的写照。 抬手,轻抚额际。 眸华低垂,任眼泪簌簌落下。 半晌儿,云紫璃深吸口气,拂去脸上泪意后,又是长长一叹,微转过身,刚要准备离开,却不期,抬眸之际,入目的,是一抹绚丽的明黄…… ---题外话---勤劳的云麻麻万字更新送上,感谢依依和没道理a的月票!谢谢大家的咖啡和支持! 第170章 私会 明黄色,乃是至高皇权的象征。 在吴国,如今有资格身着明黄色的人,唯有赫连远! 赫连远在云紫璃身后站了多久,云紫璃不得而知。但此刻,云紫璃一眼望去,却见他脸色阴沉,双目含冰,一看便知又动了气。 “皇上是什么时候来的?” 愕然过后,云紫璃的心中,是一片坦然! 在曾经沧海难为水中丰。 赫连远是海,无澜是水。 她,并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情,自然也不必紧张。 “朕何时来的,重要么?” 淡淡地,睨了云紫璃一眼,赫连远的视线,越过她落在无澜的身上,有些阴阳怪气道:“无论到何时,无澜都是如此清闲,在朕为国事忙的分身乏术之期,你却如此闲暇,在此与朕的皇后私会,真真让朕十分的不爽!” 私会? 听到赫连远的话,云紫璃面色微变,心底瞬间泛起冷意。 何为私会? 她跟无澜之间,一直都是清清白白的,否则他也不会得到她的完璧之身,可是此刻,他阴阳怪气说出口的话,却是如此伤人。 “皇上觉得臣妾在跟侯爷私会么?!” 赫连远既然自称为朕,云紫璃自然也毫不客气的自称臣妾,她是在提醒他,如今她是他的皇后,私会二字,于她如今的身份,重达千钧,亏他说的出口! 望着她微冷的眸,看着她眼底的那抹伤痛,赫连远知道,她定是也生气了,但是即便如此,他却面色阴郁,噤口不言! 话说出了口,他才惊觉过重。 但,既是已然说了,身为一国之君的他,又怎好收回?! 尤其,还是当着无澜的面! 他对她,已然视若珍宝。 她也应该知道,他看她到底有多重。 她会吃萧染儿的醋,难道他就不能吃无澜的醋? 可即便如此,她却仍旧在此与无澜私自相见。 这不是私会,又是什么?! “呵呵……” 看着云紫璃跟赫连远大眼瞪小眼,气氛实在不算融洽,无澜自嘲的冷哂一笑,缓步凑上前来。 一脸洒脱模样,他光明磊落的对赫连远微微拱手:“敢问皇上,此刻你不是该在御书房处理公事吗?如何会出现在此?” 赫连远冷睇无澜一眼,直道:“朕处理完登基大典事宜,本是要回承乾宫的,却不成想,在路上见阿媚独自一人在假山群外来回徘徊。” 自从云紫璃进宫之后,阿媚除了遵着她的意思,去办些事情,其他时候,根本不会离开她身侧。 但方才,他却见她在外。 只要略一细想,他便能猜到,云紫璃该是也在这里的。 是以,他并未让阿媚发现,而是屏退左右,从后面过来。 他,本想给云紫璃一个惊喜。 却不成想,惊喜没给出去,他却受到了惊吓,看见了不该看到的。 想到方才云紫璃含泪拿着无澜的手指把玩,他心里似是打翻了醋缸一般,既怒且酸,目光如刀一般,看向云紫璃。 这丫头,都快身为人母了,难道不知什么叫做男女授受不亲吗? 不用看,云紫璃也知道,此刻赫连远的脸色,定是难看的厉害。 不过,此刻她的心,也十分的不痛快! “若无澜真的跟皇后私会,阿媚该是藏起来的,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皇上看到,不是吗?”见赫连远如此看着云紫璃,无澜紧蹙了眉头,凉凉声道:“我不过去了趟慈宁宫,被人挡了回来,这才刚要回宫,却不料路过御花园与皇后偶遇罢了,何来私会一说!” “侯爷不必解释!” 云紫璃不曾去看赫连远,只问着无澜:“眼下,侯爷可还有事?” 见她如此,赫连远剑眉皱起。 无澜有些疑惑的望向云紫璃,见她面色平淡,眉心倔强轻颦,他唇角微勾,无所事事的轻笑回道:“普天之下,无人不知,本侯爷,一向闲来无事!“ 闻言,云紫璃仍是不看赫连远,只对着无澜淡淡一笑:“今日心情不错,本宫想在承乾宫煮茶,不知侯爷可吃茶的心情?” “当然!” 无澜肯定的点了点头,饶有兴致的望了眼赫连远,见他冰冷依旧,他挑衅一般,上前一步,在云紫璃身边站定。 他以同云紫璃站在同一战线,气死赫连远为乐! 谁让他卑鄙无耻地抢走了他心爱的小璃儿呢! “皇上该是还有政事要忙的,臣妾就不耽搁皇上的时间了,这就先行告退了!”云紫璃依旧眸华低垂,对赫连远微微福身,转身便要离去。 任他赫连远气到半死,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去看赫连远一眼。 “独孤长乐!” 赫连远的声音里,蕴含深不见底的怒气,伸手拉住云紫璃的手,她的的眉头,皱的已然紧到不能再紧。“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声音,低哑磁感,牙咬切齿地让人倍觉压抑。 “跟紫衣侯私会啊!”云紫璃回眸,如此回了一声,眼看着赫连远周身都泛起冷意,她深深地凝视着他,半晌儿讪讪一笑:“这不是皇上想看到的么?” 语落,抬手挣脱赫连远的手,她再次转身,抬步向外走去。 人,都是有脾气的。 尤孕妇的脾气最大! 此刻,并非只他有怒气,她,也怒了! 过去几年,陪在她身边的人,是无澜! 过去几年,与她朝夕相处的人,也是无澜! 她若真的想要跟无澜有什么,还轮得到他赫连远吗? 但是如今,他明明知道她和无澜之间不可能,且她还怀着他的孩子,可他……却仍旧如此出口伤人。 这让她,如何接受的了。 即便怀着他的孩子,也要与别的男人私会?! 在他心里,她就那么不堪么? 她,为了他,受尽苦难,经历生死,几年没有见过父母。 可是,在他的内心深处,却仍是不相信她的。 这,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 私会? 多难听的字眼! 他既然说的出,那么对不起,她云紫璃就做的出。 老虎不发威,他呀的拿她当hellokitty啊! “皇上到底是对自己没有信心,还是对自己的女人没有信心?”眉心,微微皱起,看着云紫璃越走越远,眸色幽冷地看向赫连远。 闻他此言,赫连远不禁周身一冷。 “好冷,去喝茶!” 无澜有些夸张的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快步上前,就要去追云紫璃,边追他还边气死人不偿命地嘀咕道:“本来打算离宫的,这下可好了,皇后请喝茶,又不能不去……” 听到他的话,赫连远大受刺激,看着云紫璃和无澜一前一后相继离开,他倏然抬手,用力捶打在假山之上。 顷刻间,碎石滚落,他的手指处,顿时鲜血淋漓。 耳边,朗月的惊叫声响起,他却置若罔闻。 此刻他满眼满心,都是云紫璃和无澜一起离开的情形,哪怕是手出了血,竟也不觉得痛! 方才,他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他何尝不知,云紫璃和无澜之间,是不可能的! 可是看着无澜跟云紫璃相处,他就是控制不住的自己的情绪! 想到她们方才相处的那一幕,想到过去几个月在樊城,她们之间那么相处了几个月,他的心便揪了起来,难受的厉害…… *** 室外,冬日严寒,承乾宫内,却是温暖如春。 云紫璃刚一回来,便吩咐杏儿在花厅准备好煮茶的器具。 不多时,热水烧好。 她轻拢了广袖,提起水壶,动作轻盈的将早已泡好的茶杯翻转过来,然后为无澜沏上一杯上好的雪峰毛尖。 灶火上,热气腾腾。 无澜毫不客气的伸手接过云紫璃递来的热茶,隔着缭绕的雾气,轻嗅了嗅,然后无限眷恋地轻声叹道:“好茶!” 云紫璃见状,微微一笑。 无澜眸色深了深,倾身向前:“为了我,跟他赌气,值得吗?” “侯爷如此觉得么?” 云紫璃淡淡挑眉,却没有无澜,而是眸华低敛,给自己倒了杯白水。 这其间,她的眸光温润,让人不觉有任何不好的情绪。 此刻的云紫璃,淡定,从容,柔柔光华,流转在凝脂般的肌肤上,俏脸上尽是母性光辉。 这样的她,沉静而绝美。 可是无澜却更怀念,在樊城时的她。 在洪府时,她的性子,比之现在,要放开许多。 高兴的时候,她会笑。 不开心的时候,她亦会眉头紧锁。 但如今,那些多面的她,他怕是再难有机会看到了。 “侯爷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端起茶盏,喝了口水,云紫璃红唇轻抿了下,终于再次开口说道:“我跟他赌气,是为了自己!” “原来如此!” 无澜抬手,将茶杯送到嘴边浅啜一口。以舌微品,他眉头一拧,有些怪异的看着云紫璃:“难怪,你今日泡的茶,是苦的。” 闻言,云紫璃端着茶杯的手微顿。 她煮的菜是苦的? “怎么可能?” 对自己的煮茶技术十分有自信的云紫璃看了无澜一眼,给自己斟了杯茶,轻啜一口。 入口,涩然而寡淡的滋味,使她的 眉头,亦跟着轻轻蹙起。 这茶,确实是苦的! “看样子,这煮茶,也是要看心情的。”无澜轻叹一声,抬眼嗔了云紫璃一眼:“你啊!可要记仔细了,若你心情不好,连带着肚子里的孩子,日后的脾性,也会暴躁一些。” 云紫璃明眸微眯,不置可否的又看了他一眼:“你这又是从哪里道听途说来的?” 无澜肩胛轻耸,悻悻一笑。 “不信你问问阿媚!”下颔上扬,他意指候在边上的阿媚。 见二人将话题扯到自己身上,阿媚面色一红,也跟着笑了,满是不依地上前两步,她躬身回道:“侯爷可是故意戏弄奴婢?” “本候怎么戏弄你了?” 无澜一脸的冤枉,看着阿媚。 “奴婢尚未嫁人……”阿媚微抿了抿嘴,脸上闪过几分尴尬:“这会儿子,您让皇后娘娘问奴婢关于孩子的事情,岂不是羞臊奴婢么?奴婢哪里懂这些……” 阿媚的声音到最后,越来越小,让无澜神情一缓。 边上的无澜,自也是面色微变。 但是很快,只见他们对视一眼,他们二人同时扑哧一声,皆都忍俊不禁的笑出了声。 “哎呀,阿媚!” 无澜笑到脸色发红,轻盈起身,而后双手抱拳,对阿媚稍稍恭身:“都是本侯的错,是本侯说话之前想的不够周全,本侯在这里我与你赔不是了。” 闻言,云紫璃眉梢一挑! 阿媚身为下人,岂有受他一礼的道理。 见无澜恭身,她急忙侧身,躲过无澜这一礼:“侯爷如此,可是折煞奴婢了!” 无澜就势直起身来,转身看向云紫璃,对她暗暗的眨了下眼。 见状,云紫璃抬手掩嘴,竟又被他都笑了。 “皇上驾到!” 正在此时,花厅外,传来朗月的唱报声。 声落之时,赫连远已然出现在花厅门前。 随着他的出现,花厅里的欢快气氛,瞬间冷场。 气氛,一时间,凝滞到极点。 云紫璃的视线,穿过花厅门口处的珠帘,瞥到厅外的那抹明黄色,面色微微一肃,再不见方才的喜悦。 “奴婢参见皇上!” 阿媚第一个反应过来,对赫连远福下身来。 “平身吧!”冷冷的,对阿媚摆了摆手,赫连远缓步行至桌前。 “无澜参见皇上!” 无澜看着赫连远走近,大大方方的站起身来,对赫连远微微恭身。 赫连远眉宇紧皱,对他点了点头,转头看向身边的云紫璃。 “臣妾参见皇上!”语气,清清的,冷冷的,仿佛例行公事般,云紫璃面色从容的对他躬下身来。 见她仍是如此,赫连远知她是生气了,按理说他噶哄哄她的,但是当着无澜的面,他心里的火气,却噌的一下便又蹿了起来。 “皇上的手怎么受伤了?”一声惊呼,打断了云紫璃和赫连远之间的静窒,阿媚步上前来,作势便要检查赫连远手上的伤。 “朕的伤并无大碍,无须如此大惊小怪的。”赫连远抬手将手臂藏于身后,心下火气不减,漆黑的瞳眸微动,他抄起云紫璃面前的茶杯,便饮了一大口。 见状,无澜眉心微动,唇角处,竟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弧。 “噗——” 刚刚入口的茶,苦涩难咽。 只是瞬间,便被喝惯了好茶的赫连远给喷了出来。 “这是什么东西?” 赫连远眸露不悦,声线冰冷的转身嗔怪的看着朗月:“承乾宫里,怎会有如此难喝的茶?!” 朗月心下一惊,面色微变地张了张嘴,刚要上前询问,却听闻边上的无澜道:“皇上觉得这茶苦么?不会啊?方才本候和皇后喝的时候,味道还是好的没话说呢!” 语落,为表事实,无澜端起面前的茶杯,再次浅啜一口。咂了咂嘴,他风华绝代的对赫连远轻轻一笑:“好茶啊!皇后煮的茶,永远都是最好的!” 赫连远见他如此,眸色微暗,冷冷的扫了无澜一眼。 看懂了无澜脸上的笑。 云紫璃的脸上,隐隐有梨花浅现。 明眸微动,她自赫连远手里接过茶杯,竟也跟着喝了一口。 丁香轻卷,似是在细细品味着茶香之气,她面露疑惑之色的望进赫连远的眸中:“这茶是上好的雪峰毛尖,经臣妾亲手烹煮,气味清新扑鼻,明明好好的,皇上为何会觉得苦呢?” 一个说苦,另外两人却都说是好茶。 此刻,看着两人不似作假的神情,连赫连远都以为,是自己的嗅觉出现了问题。 伸出手来再次接过云紫璃手里的茶杯,他竟皱着眉头,又尝了一口。 入口,苦涩依旧。</p > 但他的眉心,却在拧了拧之后,渐渐舒展。 “皇上?臣妾煮的茶,皇上喝着,果真是苦的么?”云紫璃眉梢轻抬,翘首以盼的看着和联营。 赫连远轻轻垂眸,见云紫璃一连希冀,一颗原本愠怒的心生出一种别样的滋味。喉结轻动了动,心想着等无澜走了,一定要打云紫璃屁股,他暂时压下心中怒火,微微摇头,轻道:“皇后煮的茶,怎会是苦的?方才是朕喝的太急了些。” 此言落地,云紫璃的眸底,不禁荡漾起一缕笑意。 “皇上方才喝的那么急,一定是渴了,再喝一杯吧!”伸手自赫连远手里接过茶杯,云紫璃言语之间,又一次将茶杯斟满,抬手敬给他。 她给他的,只是一点点的小苦罢了。 比之他的不信任,为她带来的心痛,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呃……好!” 心里,无法拒绝云紫璃关切的眼神,赫连远接过她手里的茶杯,又喝了一口苦茶! 天地为证! 自他出生以来,这是他喝过的,最难喝的茶。 看着他暗暗乍舌的样子,云紫璃眸底的笑,更炙些许,心情也渐渐好了起来。 边上,无澜的视线,轻轻的扫过她笑意盈盈的侧脸。 薄而优雅的唇畔,噙起一抹欣慰的笑,他抬手将茶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见状,云紫璃眉头一蹙。 方才,她是有意应着他的意思,来整蛊赫连远的。 却没想到,此刻他竟把整整一杯茶,都喝下了肚。 “无澜还有事,先行告退!” 唇齿之间,苦味弥漫。 如他的心一般,苦涩中,透着些许微凉。 无澜不看赫连远的反应,也没有跟云紫璃去告别,只是轻轻躬身,然后含笑转身,离开花厅。 目送无澜离去,赫连远方才转身看向云紫璃。 眼看着云紫璃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那久违的清冷,他心里越想越不平衡! 他不就吃个醋吗? 她至于这么大反应?对他百般冷落吗? 想到她为自己吃醋的样子,他心下冷哼,脸上却仍旧挂着笑容:“既然你不欢迎我,我便去寻个欢迎我的人来陪,呃……如烟的头伤者了,也不知重不重,我过去瞧瞧!” “赫连远,你敢!” 乍听赫连远要去如烟那里,云紫璃顿时炸了毛。 “我不敢!” 赫连远看着云紫璃怒喝一声后,忽然露出的懊恼神情,不禁笑吟吟的应了声…… 第171章 假君子,真小人! 赫连远先说不敢,云紫璃心里的气便也消了大半,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沉了脸,冷冷哼了一声,视线扫过赫连远受伤的书背,她紧蹙了娥眉,吩咐阿媚准备了包扎要用的医具。 “由本宫替皇上包扎就好,你先下去吧!”轻轻地,如是说着,云紫璃伸手接过接过阿媚手里的托盘。 “喏!” 阿媚会意,轻笑着退出花厅。 将托盘放在桌上,云紫璃伸手自托盘里取出金创药。 不曾抬头看赫连远一眼,他拉过他的大手,将药粉仔细的洒在他的伤口上。 手背上,刺痛感传来。 赫连远眉心微皱。 于他来说,这些小伤,根本不算什么。 但此刻,云紫璃不冷不热的态度,却让他无法忍受。 记忆,仿佛回到几年以前。 那时,还在楚阳,他不小心伤了手臂,而她每日一早起来便会定时为他上药丰。 那时,每一次上药,她都会尽量将动作放缓,以便减少他伤口处的疼痛。 那时,只要他一喊痛,她便会一脸紧张地吹拂他的伤口。 许是沈后实在太过宠她,养成了她活泼慧黠的性子。 在他的印象里,她活泼,阳光,狡黠,骄傲……她的温柔,本不在他的意料之中,让他有种十分奇怪的感觉! 那种感觉,温温的,热热的,渐渐地温暖了他的心,让他沉浸在她的温柔中无法自拔! 但,今日的她。 他的手受伤了,可是她的态度却是冷冷的,淡淡的,虽然上药的动作也是轻柔的,却让他生出一种疏离感。 心里,因为这种疏离感,暗暗有些发堵,他俊美的面容上闪过一丝阴霾,暗暗咬牙,终是忍不住开口:“你就不想问问我,我这伤……是怎么来的么?” 闻言,云紫璃握着药瓶的手,微微一顿。 将药瓶放下,她取了纱布,开始为他包扎:“若皇上想说的话,即便臣妾不问,皇上也是会说的。” 他手上的伤,并不整齐,呈着力点散布。 联想到方才种种,即便她不问,也已大约猜到,他这伤口,是从何而来。 “你还在生朕的气?” 听她仍旧自称为臣妾,赫连远垂眸,看了眼被云紫璃握着的手,黝黑的双眸,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她。 “皇上身为一朝天子,怎会有错?要错,也只能是臣妾的错,何来的臣妾这个犯了错的,竟敢生皇上的气?” 她哪儿敢啊! 双手熟练的将纱布打了结,结束包扎过程,云紫璃轻叹一声,将手里剩余的纱布放回托盘之中。 赫连远伸手,抓住云紫璃的纤纤素手,满是无奈地望进她的眸中,“你现在的性子,怎么这么别扭?不过一个外人,我还不能说两句了?我的乐儿,过去从不会对我如此冷淡的说话。” 明眸微闪,云紫璃终是抬眸,望进他正凝望着自己的瞳眸之中。 此刻,她们近在咫尺。 心里,却又仿若隔着天涯海角。 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浅笑。 云紫璃红唇轻启:“在皇上眼里,无澜就是个外人?可是过去,就是这个外人在过去几年一直替臣妾挡风挡雨!” 说到这里,云紫璃又笑着摇了摇头:“皇上说你的乐儿,过去从不会对你如此冷淡的说话,但是那个时候的乐儿,已然死了,现在,在皇上面前的人,是云紫璃。” 她的眸,淡泊如水,不见一丝情绪波动。 看着这样的她,赫连远的心里,忽然生出一种错觉。 好似她随时随地,又会如以往一般,毫无留恋的自他身边离开。 心,忽然揪做一团,他有些急切的伸手,将她的手覆在掌心。 云紫璃心下一颤,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你听好!” 迎着她惊讶的视线,赫连远优美的薄唇轻抿,声音略带痛苦,却又不容置疑的道:“你我已经错过了四年有余,如今无论你是乐儿,还是阿璃,我都不会让你再离开我身边。” “我什么时候说我要离开了?我跟无澜真的没什么!我对他,只是感激……”云紫璃眉头,紧紧蹙起,凝着一脸紧张的赫连远,莫名其妙地冷嘲一笑:“我以为,你我之间,应该心有灵犀……可是你,却不信我……” 面对赫连远对她和无澜之间一而再的怀疑,云紫璃的心底好似有什么东西嘶啦一声被豁开一道口,竟生出些许深深的无力感。 他口口声声让她信他。 可他,却从来都不曾信过她! “我没有不信你……”一时间,赫连远竟不知该如何将心底的感受表达出来。 “没有就好!” 此刻,云紫璃的心里,苦涩难辨。 清者自清, 浊者自浊! 她和无澜之间,如果真有什么,在不久前,大可选择握住无澜的手。 但是,她没有。 眼下,她心里在气着的,无非是赫连远对她的不信任。 但既是他说没有。 她便该信他。 如若不然,她又怎么有立场指责他对自己不信任呢? 心念一转,极其温柔的抚上赫连远的手背,她幽幽的将将话题转开:“今日如烟过来,告诉我一件事情,也不知这件事情你是否知情!” 听她这么说,赫连远眉梢轻轻一挑,眼底倒显出几分兴味。 他很好奇,如烟告诉了云紫璃一件什么事! 仔细打量着赫连远的神情,云紫璃试探的问道:“她说……她是青萝太后的人,本名唤作——云紫璃!” 闻言,赫连远眉宇一皱,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这件事情,你不知道?” 云紫璃跟赫连远相处的久了,对于他的一举一动,已然十分了解,见他皱着眉头,云紫璃也跟着挑眉,看着赫连远问道。 “我也是才知道不久!”赫连远凝视着云紫璃,轻勾了下唇,笑道:“不过在我看来,这些都是小事儿,本不打算经过你,让你操心的,却不想她竟然主动跟你坦白了身份……如烟,能够审时度势,也算是个聪明人!” 此事,若是经他的手,只怕如烟会不声不响的病死。 可是如今,她跟云紫璃坦白了身份,云紫璃却没有立即要她的命……如此,她也算捡回了一条命! 不过这样也好,有如烟这所谓的青萝太后的人摆在前面,青萝太后也会安生一些。 “她确实不是个傻的!” 想到那个跟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女子,云紫璃轻轻一笑,深看了赫连远一眼,她出声问道:“你是从哪里知道如烟是真正的云紫璃的?” “自然是云紫生那里!那小子知道你回来之后,还妄想进宫与你姐弟相认,当他的便宜国舅爷,直接让我给关了起来……” 提到云紫生,赫连远不由看向云紫璃,见她嘴角凉凉勾起,他悻悻然问道:“你呢?想不想见他?” 云紫璃看了赫连远一眼,冷笑了下:“我答应如烟,暂时不要他的命……” 云紫璃骗了她那么久,简直拿她当猴耍了。 想当然尔,她若是真的见了云紫璃,只怕会一怒之下要了他的命! 知云紫璃的意思,是不见云紫生,赫连远想到她跟云紫生之间的纠葛,轻叹一声,将她揽入怀中,满是愧疚地缓缓说道:“若非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坠崖……都是我的错!” 本来就是你的错! 云紫璃心下微微一哂,云紫璃仰头望着赫连远:“既然知道自己错了,以后就要将功补过,对我更好一些,今日之事,不能再有!” “今儿我不是吃醋吗?”赫连远垂首眸华灼灼地睨了眼云紫璃。伸手抚上她的背脊,耐着性子继续哄道:“再说了,我虽然知道你对无澜无意,但是无澜那家伙却对你心存不轨……” “人家是君子!” 云紫璃抬头,瞪了赫连远一眼,对他翻了翻白眼,好似在指责赫连远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哼!” 云紫璃对无澜的君子评价,让赫连远嗤之以鼻! “你哼什么哼?我说的不对吗?”云紫璃暗暗皱了下眉头,因赫连远有规律的轻拍,有些疲惫的闭上了双眼。 今儿折腾了一整天了,她连午睡都省了,眼下被赫连远抱着,拍着,就快睡着了。 “假君子,真小人!” 半晌儿之后,方才幽幽吐出这几个字,赫连远等着云紫璃反驳,可过了半天,也不见她出声。 “乐儿?!” 抚着她后背的手微顿,他不禁轻唤出声。 “嗯?!” 云紫璃懒懒的,应了一声,不疾不徐的轻掀眼睑,眼底睡意正浓。 轻笑了下,赫连远问:“困了?” 云紫璃笑看着他,想着他百忙之中抽空回来,自己怎么好自己偷懒睡觉,便口是心非道:“还好,怎么了?” 看着云紫璃这副样子,赫连远好看的唇形微弯:“没事,你若是困了,就躺在榻上,好好睡会儿!” “我等你走了之后再睡!”云紫璃面带浅笑地看着他,沉吟片刻后,微扬起唇:“其实,有件事情想要跟你商量下!” 赫连远挑眉,轻拍着她的后背,浅浅笑着:“什么事情,你做主便是,不必跟我商量!” “我怕先斩后奏你会打我屁股!” 云紫璃脸上的笑意微微敛去,郑重其事的看着赫连远:“我想要搬离承乾宫!” 因她的话,赫连远的手,蓦地一僵! 见云紫璃一脸郑重,他薄唇一抿,将云紫璃扶 起,面色凝重地问道:“你不想每日陪在我的身边么?”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云紫璃恬然一笑,解释道:“我要搬离承乾宫的理由有二,一则,历代皇后,册封之后,皆要入主中宫,我自也不例外,二则,这御书房设在承乾宫里,来来往往的大臣不少,现在看着还好,不过再过不了多久,我便该临盆了,到那个时候,总归不成体统!” 此刻,她要搬离承乾宫。 并非是不想住与他日夜厮守。 而是因为,这承乾宫里,是皇上处理朝政之所,若孩子出生之后,再留在这里,见天有婴儿啼哭声,总归不太好! 听完云紫璃的话,赫连远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得紧皱着眉头,面露不悦的问道:“你想要搬去中宫?” “沈灵溪住过的地方,我才不要住!” 云紫璃十分傲娇的撇了撇嘴,对赫连远说道:“就仁和宫吧,那里离这里最近,也方便我过来,或者你过去!” “说的好听,你过来?你这个样子,还怎么来回跑?看样子,以后朕要半夜里来回在仁和宫和承乾宫徘徊了。”赫连远苦叹一声,伸出手来,亲自为自己倒了杯热茶。 举杯,浅饮,苦涩之位弥散唇齿之间,他眉宇轻皱! 这茶,怎么喝怎么苦! 云紫璃见她皱眉,便知问题出在哪里,随即扑哧一声,忍俊不禁。 “你笑什么?” 见她偷笑,赫连远心思转了转,沉声问道。 云紫璃紧抿了抿唇,瞳眸含笑,竭力忍住笑意:“皇上还是觉得这茶是苦的么?” 看着云紫璃如此模样,赫连远越发笃定自己心中所想。 呐呐的,他一侧眉梢挑起:“这茶本就是苦的,对么?” “皇上觉得呢?” 云紫璃抬手,掩住自己唇角的兴味,不答反问道。 “哼!哼!” 赫连远冷笑连连,知自己被眼前的小女人和无澜联手捉弄了,将茶杯里剩下的苦茶张口喝下。 “唉……” 见他明明知道自己被捉弄了,却仍是喝下苦茶,云紫璃不禁惊疑出声。 怔怔的,不待她反应过来,赫连远握着她双臂的手,陡然收紧。 一声惊呼中,云紫璃眸华轻抬,却见他的俊脸,已然近在眼前。 双唇相交。 他的气息,扑面而来。 赫连远双眸微睁,眸中饶富兴味,将嘴里的苦茶,一半咽下,一半渡到云紫璃的嘴里。 “唔……” 嘤咛的抗议声中,云紫璃唇角轻勾,满是幸福的将苦茶咽下。 此刻,她才知道。 有的东西,即便是苦的。 若是给的人不同,情境不同,也会变成甜的。 这一日,赫连远没有再去御书房处理政务,而是留在了寝殿里,陪着云紫璃一起用了晚膳,又一起对弈了几局,然后早早睡下…… *** 翌日。 云紫璃一早起来的时候,赫连远已然在朝堂之上。 不等赫连远下朝。 她先行差阿媚先去仁和宫打扫,后又吩咐杏儿收拾细软。 用过早膳后,赫连远仍未下朝,她便直接做主,让人准备了凤辇,搬离了承乾宫。 仁和宫,位于承乾宫西方,乘坐凤辇约要半柱香的工夫。 仁和宫以前便是吴国历代皇后的居所,后因各种原因而被空置,这里的摆设,雍容大器,清一色的红木摆设,配以暖黄色的菱纱,让人在冬日里倍觉温暖。 立身仁和宫大殿中。 云紫璃不由轻弯了弯红唇。 过去,在拈花宫时,她便听闻这里是吴国历代皇后的居所,可是彼时,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真的会站在这里,成为这座宫殿的主人! 但如今,一切成行,恍然如梦! 大约巳时许,尚留在承乾宫的杏儿来报,道是赫连远已然下朝。 因在他回到承乾宫时,才知云紫璃已然搬离,是以,在承乾宫,他直接暴跳,大发雷霆! “皇上很生气么?” 云紫璃手里正把玩着安阳大长公主刚刚命人为腹中孩子做的鞋子,轻睇着杏儿,轻声问道。 想到赫连远气极的样子,杏儿禁不住浑身哆嗦了下。 怯生生的瞄了云紫璃一眼,她嗫嚅着回道:“娘娘您是没见,方才皇上把朗月总管都给骂惨了。” 云紫璃对朗月本就没多少好感,此刻听闻朗月遭了池鱼之殃她心下不禁一哂!轻叹一声,将两只小鞋在桌上凑做一对,她复又问道:“皇上此刻在哪里?” “皇上本来是要来仁和宫找娘娘的……”杏儿仔细观察着云紫 璃的脸色,道“可他在临出门的时候,如嫔娘娘去了……” “如烟去了么?” 神情淡淡的,并未有太多的情绪变化,云紫璃只问了一句,便不再多问。 她说过,相信赫连远。 是以,并不会酸溜溜的去吃那些无谓的闲醋。 就如她跟无澜一样,赫连远跟如烟若是想有什么早就有了,何必等到现在! 午膳过后,外面阳光大好。 撤了膳具,云紫璃斜倚在锦榻之上,懒得动弹一下。 安阳大长公主一进门,便见她懒洋洋的样子,不禁笑着上前:“如今距离我这乖至孙临盆的日子就差一个来月了,你该适当的走动一下,这样的话,等到临盆之时,才能顺遂一些。” “母亲说这话,好像多有经验似的!” 云紫璃抬眸,见是安阳大长公主,轻笑着调侃一声! 一个人是否真的关心自己,云紫璃分辨的清楚。 安阳大长公主对她,是真心的好。 所以,在跟安阳大长公主相处起来,她也随意许多,亲昵许多。 听到云紫璃的调侃,安阳大长公主嘴角一抽:“你这臭丫头,明明知道我没生过!” “可是母亲知道的多啊!”云紫璃暗暗吐了吐舌头,懒懒地动了动,挣扎着便要坐起身来。 她知道,安阳大长公主说的,是对的! “我没见过猪跑难不成还没吃过猪肉吗?”安阳大长公主自娱自乐,根据自身情况,说出了这句话,并未因云紫璃的玩笑而丝毫不悦,她上前伸手扶了云紫璃一把。“过去宫里的女人,生孩子的都了去了,怀孕的事儿,我不懂,不过这方面的经验,我多少还是有一些的。” “外面天寒地冻的,这御花园里的景,我最近没少看,都看腻了!”自锦榻上起身,云紫璃看了安阳大长公主一眼,满是无奈和嫌弃。 安阳大长公主见她如此,提议道:“御花园往东,梅寒林里的梅花这会儿子看的正艳,不过就是离的有些远,要不我陪你去走走。” “求之不得啊!” 云紫璃轻笑着站起身来。 然,不等她跟安阳大长公主出门,阿媚便进来禀报,道是绣衣坊的大师傅到了,送来了她们不眠不休赶制出来的凤袍,想要让云紫璃试穿一下。 阿媚的话才刚落了地,云紫璃还没来得及开口,朗月的声音便在殿外响了起来:“皇上驾到——” ---题外话---感谢Helen-mi的月票,亲们,月初了,求月票老~~ 第172章 错觉 朗月的唱禀声刚落,一袭明黄色常服,头戴紫金冠的赫连远已然进入殿内。 “云紫璃!” 玉榻上,云紫璃容颜清丽,虽从四更起,已然许多时辰未见,心下有些想她,但此刻赫连远一见到她却面色冷沉。 他是没反对云紫璃搬离承乾宫的提议,可是也没说她立即就可以搬走啊! 她可倒好,先斩后奏,私自搬来了仁和宫尽。 这些天里,他已然习惯了每日在御书房处理完政事,便到承乾宫寝殿里看她。 今日下朝之后,他也如往常一般,马不停蹄的赶回承乾宫,却不料寝殿里空荡荡的,再没了她的身影,让他的整颗心也跟着空落落的丰。 那种感觉十分的难受,难受到他在寝殿里未留片刻,便要赶来仁和宫,却不想如烟去了寝殿…… 打发了如烟,又有政事牵绊,他好不容易处理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心急火燎的赶了过来兴师问罪。可一见到她,看着她惬意的小模样,他方才还满腹的怒火,全部变成了内伤,独是无法对她发泄出来。 云紫璃听到赫连远的怒喝,感觉到头顶上方冷风嗖嗖,忙微抬起头。 见赫连远面色不善,她的情绪,并未有太大的波动。 俗话说,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 是以,此刻她眸华闪亮,面上溢出一抹喜色:“皇上忙完了吗?” “你们年轻人说说话,我先去御花园溜达溜达!” 看着赫连远面色不豫,可云紫璃却没放在心上,安阳大长公主十分有眼力劲儿地站起身来,将空间留给了两人。 目送安阳大长公主离去,云紫璃笑吟吟的看向赫连远,对赫连远的怒气,怡然不惧,她脸上笑意更深,对他伸出手来:“澈之……” “哼!” 赫连远冷哼一声,微微侧了身,就是不看她。 他没有去拉她伸出来的手,只在她身边坐定,有些粗鲁的兀自动手,将脚下明黄色的锦靴给脱了下来,然后负气丢在了地上。 “你这是要干什么?” 云紫璃看着他,眉头微皱,双唇紧抿。 “明知故问!”赫连远冷冷地斜睇云紫璃一眼,长腿一抬,躺在榻上,掀起锦被便盖在了身上,而后眼不见心为静的闭上双眼。 此刻,他在心里告诉自己。 她是孕妇,不宜吵架。 动气!伤身! 可是,忍不住啊!忍不住! “呃……” 他都这样了,云紫璃岂会不知他要干什么! 感情他是生气,特意过来给她摆脸子看呢! 不过…… “皇上要在仁和宫午睡吗?” 看着赫连远乌云密布的俊脸,云紫璃伸手,不怕死的推了推他的肩膀,歪头看着他。 “怎么?我不能在仁和宫睡么?” 问出这句话的同时,赫连远的眸子缓缓睁开,眸光那叫一个犀利。 他的眉,因说话的表情而微微皱起,昭显着生人勿近四个大字。 见他仍旧如此,云紫璃眉心微颦,脸上的笑容已不复再见,面露讪讪然:“天下是皇上的,这座皇宫也是皇上的,只要皇上想,在哪里睡都可以。” 即便,他睡在大街上也没人敢说个不字! 不过这句话,她可没说出口。 那不是火上浇油么? 见云紫璃似乎有些不高兴了,赫连远眉心一皱。 心想自己什么时候,也学会看人脸色了? 他自嘲一笑,以手支撑着坐起身来,伸手抚上云紫璃的侧脸,语气轻柔的道:“乐儿,朕只想睡在你的身边。” 闻言,云紫璃不禁轻轻一颤。 身为帝王,赫连远能如此待她,已属不易。 此刻听着他的甜言蜜语,云紫璃脸上的冷凝卸去,一眼望去,便是一抹与他说话的语气一般无二的柔色:“我知道你心里有我,但是眼下,我身子不便……我搬离承乾宫的理由,也跟你说过了……” 赫连远瘪了瘪嘴,道:“我没说不认同你的理由,不过想着你临盆前搬过来就是,谁让你现在就搬过来的?” 人相处的久了,感情自然而然也就深了,而他已然习惯了身边有云紫璃的日子,一会儿不见就会想,夜里更是真的想留在她的身边。 见他有如此一问,云紫璃有些理亏的轻笑道:“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啊,大不了等生完孩子,我再搬回去就是!今儿你就大人大量,别生气了,成不成?” “你啊!” 赫连远伸手,揽上云紫璃的肩膀,满是无奈而宠溺的叹了叹:“真是让人拿你没办法!” 云紫璃轻靠在他身前,嘴角微翘,娇娇弱弱道:“人家现在人是你的,孩子都快给你生了,你还打算拿人家怎么样?。” 听到她一句一个人家,赫连远身子一僵,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这样娇娇的她,他还真是不习惯! “最近政事处理的怎么样?” 看着他那副无福消受的样子,云紫璃臻首轻摇,转而正了神情,关切问道。 其实,她也不习惯自己娇娇的样子啊! 赫连远就喜欢云紫璃关心自己的时候,此刻听她问起政务,他唇角倏然勾起,双臂自身后拥住云紫璃,无比满足的喟然一叹:“政事哪里有处理完的时候?不是这个事儿,就是那个事儿……如今北方冬日,南方却在闹水患,折腾了这么多日,修葺河坝的银子有了,我也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耳边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云紫璃不禁出声相问:“你这松了口气吗?怎么听都跟叹气一样?” “我是在感叹……” 温热的唇,密密碎碎的轻落在云紫璃的眉脚,赫连远充满磁性的声音传进她的耳里:“我能有你相陪,是我之所幸!” 云紫璃俏脸一热,抬手挡下他的唇。 偷香被挡,赫连远顿感不悦的再次皱眉。 云紫璃脸颊略显酡红,不急不忙的抬起头来,微侧着身,凝望着身后的男人,淡淡笑着:“时候不早了,皇上该去处理政事了。” 因云紫璃的话,赫连远面色陡然一沉,刚刚泛起的暖意,再次倏然转冷。 在宫里,别的女人,都争着抢着,使劲浑身解数想要他临幸! 可她呢? 每次他要留下,且还心无旁骛的什么都不做,她却仍是毫无留恋的把他往外推。 好似,只他恋着她,而她,却一直都是被动接受的。 这,让他的自尊心严重受挫! 静谧片刻,赫连远终是伸出手来,什么都没说,抚上她高耸的腹部。 感觉到她肚子里的小生命十分活跃的与自己互动了下,赫连远面色稍显缓和:“你就见不得我多留一会儿。” “赫连远!” 语气里,饱含浓浓的无奈之感,云紫璃挣了挣,见摆脱不了赫连远的禁锢,她只得覆上他的手,轻叹说道:“在其位,当谋其政!” “是啊!”赫连远又轻叹了一声,半晌儿无语。 “乐儿!”片刻之后,就在云紫璃欲要开口之际,却见他略微有些生气的打破沉寂:“你在乎我么?” 云紫璃眉心,微微一皱,覆在他手上的纤手动了动,以眼神表示,她很冤枉! “以前的你,总是有事没事喜欢跟我腻在一起,我走去哪里,你就跟去哪里,从不舍得让我走,更不会赶我走。”赫连远的声音里,略显疲惫,一只手覆在她浑圆的肚子上,另外一只手则横过她的颈项,将她圈进怀里:“我总觉得,你现在不似以前那么在乎我了。” 因他的话,云紫璃心里,顿时一疼! 想要反转过头,却因他的手臂不能成行。 “我哪里是不在乎你?不过是现在顾不上你!”云紫璃紧握住他的手,让他感觉腹中胎儿的动作:“在这里,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如此,你……还觉得我不在乎你么?”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个女人到底爱不爱你,要看那个女人,肯不肯替你生孩子! 如今,这孩子都要生了,他和她还有必要探讨在不在乎的问题吗? 然,赫连远心里,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只见他听了云紫璃的话轻轻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垂眸凝望着自己大手之下的肚子,微闭了闭眼。 想来,不是她不在乎他,而是他现在,太过在乎她了! 如此,他才会患得患失了啊! “赫连远?!”见他一直不出声,云紫璃不禁视线上移。 “你啊……是我的克星!” 覆在云紫璃肚子上的手上抬,十分宠溺的揉散了她的发髻,赫连远满眼宠溺的对她轻叹一声,而后穿靴下榻。 云紫璃想要跟着起身,却被他压下,命她好好午睡。 目送赫连远离去,云紫璃不仅紧锁了黛眉。 阿媚和杏儿一起进来,行至云紫璃近前,见云紫璃轻锁眉黛,久久不舒,她们相视一眼,皆都有些担忧的看着她,却谁都不曾言语。 沉默片刻,云紫璃微仰起头:“你们有什么话,直接说了便是!” “娘娘,皇上走的时候,似乎不太高兴……” 迎着云紫璃的视线,阿媚不无担心的道:“皇上想要留下,娘娘让皇上留下便是,何必非要惹得皇上不高兴?您总是这样把皇上往外推,只怕会让皇上与您离了心。” “是啊!”杏儿微微颔首,对阿媚的话,大表赞同。 古来帝王,有几个长情的? 但是赫连远最近对云紫璃,却好的没话说。 这,本是好事。 < p>可是这两人相处起来,未免太情绪化了些! 不是这个生气,就是那个生气的,便是两人有再深的感情,只怕也会被消磨掉! 云紫璃知道,阿媚和杏儿,是真的担心她跟赫连远之间会颤声隔阂,不禁舒展了蹙起的眉心,轻轻叹道:“若皇上心里真的有我,即便我再怎么赶,他还是会回来的。” 语落,她不再多言,有些疲惫的躺在玉榻上。 既然她说过,会信赫连远,那就会做到全身心的相信! 她相信,他对她的感情,绝对经得起任何考验! *** 冬日的夜,总是格外寒凉。 承乾宫内,灯火阑珊。 御书房的,赫连远仍旧在处理着堆积如山的政务。 倚立承乾宫寝殿门前,望着殿外如水夜色,如烟轻抚了抚自己缠着白色绷带的额头,面色沉静,不疾不徐的等着。 自进宫之后,每日里赫连远都会忙到很晚。 但,不管有多晚。 他都会回寝殿去陪着云紫璃! 只这一点,便让她嫉妒的整夜无法成眠。 她知道,在无论在赫连远眼里,还是在赫连堂的眼里,她不过是云紫璃的替身而已。 可是,替身也是有感情的。 而她,每每想到在端王府时,赫连远和她说话时的温言软语,还有聆听她弹琴的认真神情,如今全都属于云紫璃,她的心里就难受的厉害。 她知道,她比不得云紫璃。 也从不奢望去跟云紫璃争什么! 她比谁都清楚,有赫连远和赫连堂在,云紫璃无论何时,都会高高在上,她不会自不量力,傻到去跟她一较高下。她想要的,仍旧如从前一般,能够让赫连远多看她一眼,跟她说说话,听她弹弹琴! 这个想法,在早上她本要求见云紫璃,却见到赫连远后,在她的心中生了根,发了芽,且迅速滋长,让她坐立难安。 为此,今夜趁着云紫璃已经搬离了承乾宫,她便壮着胆子过来了。 可是,她在寝殿外等了许久,却始终不见赫连远回来。 心中疑惑之际,她已然派人到御书房打探。 她,并非是邀宠之人。 却为了心中执念,不得不做邀宠之事。 “娘娘……” 略为尖削的声音响起,她派去打探的小太监自大殿外进来。 “皇上呢?可是还在忙着?”如烟敛了心神,黛眉微蹙,轻声问道。 “御书房里的事儿,还没处理完……”小太监低眉敛目,轻声回道:“今儿个,娘娘还是别等了,早些回了吧!” 闻言,如烟的眉心,蹙的越发紧了些:“皇上要忙到很晚吗?” “朗月公公说,皇上忙完了,会去皇后娘娘的仁和宫就寝,应该不会来寝殿这边了……”说到最后,小太监的声音几乎细弱蚊蝇。 这个结果,在如烟的意料之中,却仍旧让如烟心下一窒,双眸微眯。 随着眯眼的动作,她美丽的五官,瞬时冷凝。 冷到,就快要结成冰了。 赫连远甫一进殿,看到的便是如烟那张冷凝的俏脸。 神情微微一怔,他转头看向身边的朗月,却见朗月连忙低垂了头……深幽的眼底迅速闪过什么,但是很快便消弭无踪,他心中有怒气翻涌,周身也渐渐泛起冷意。 不久前,有小太监寻朗月,他便随口问了朗月一句。 却听朗月说,似乎是云紫璃等他等的心急,便回了承乾宫寝殿。 他一听天寒地冻的,云紫璃挺着大肚子里回了寝殿,哪里还能在御书房坐得下去?直接丢了朱笔便赶了过来。 可是,朗月口中的皇后呢? 等在寝殿门外的,明明是如烟,哪里来的云紫璃? 彼时,如烟已然看见他。 “嫔妾参见皇上!” 乍见赫连远,她心下又惊又喜,盈盈的福下身来,脸上的冷凝退去,如烟唇齿含笑。 赫连远闻声,将视线从朗月身上调转到如烟身上,缓步朝着如烟走近,他开口的语气冰冰冷冷,没有多少温度。 “起来吧!” 抬手扶起如烟,赫连远先她一步往寝殿走去:“爱妃方才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闻言,如烟心下暗暗一惊,面上却满是忧色,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赫连远的神色说道:“嫔妾哪里是生气?嫔妾是听说皇上今夜还有许多政务要处理,在担心皇上的龙体!” “是吗?” 赫连远状似无意的反问一句,进入寝殿后,在龙榻上坐下身来。 如烟见他神色尚可,暗暗松了口气,眼看着和联营坐下身来,她忙快步上前,蹲下身来,亲自为他脱靴。“在皇上面前说假话,那可是欺君的死罪,嫔 妾说的可是实话!” 脚下的龙纹锦靴,再次被脱下,赫连远眉头一蹙:“天色已然这么晚了,你怎么会不睡,反倒来了承乾宫?” 如烟抿唇而笑,想到自己早前亲自炖了许久的补汤,笑的如花般娇艳,回以他轻轻一笑:“嫔妾想着皇上日理万机,实在辛苦,特意炖了些补汤送过来……” 看着她的笑靥,赫连远神情微愣了下。 她的脸,长的虽然不及洪欣婉与云紫璃相像,但是她的笑靥,却像极了他初时乐儿时,乐儿脸上的笑容。 很像!很像! 可……自从他的乐儿恢复记忆,再相认之后,成为了云紫璃的独孤长乐,清冷了许多,很少像如此这般,笑的纯粹,倾尽欢颜。 眼下,凝着如烟脸上的浅笑,赫连远心下微动,莫名的,伸手抚上如烟已然结痂的侧脸,她的眼底,满是柔情:“你费尽心思炖了补汤,又大半夜的等在这里,就没有想想,若朕不来,你这一切苦心,就全都白费了?” “嫔妾所等的,是自己的夫君,是这个国家的九五之尊,怎能用得上那个白字?”如烟凝着赫连远眼底的柔情,心旌荡漾之际,趁机伸手抓住他的大手,大大的眼中闪过一抹慧黠,并扬起一抹过去自己学了无数次的娇俏笑弧:“皇上今日不来,嫔妾明日再等,明日若皇上仍是不来,嫔妾还有后天……只要有朝一日,皇上能喝到嫔妾炖的汤,嫔妾就算……” 她的眼神,是那么熟悉。 还有她的笑…… 赫连远心中悸动,伸手将如烟拉入怀中,不等如烟把话说完,她便俯下身来,狠狠的吻住她的双唇。 此刻,他竟有种错觉。 觉得眼前的女子,才是他的乐儿。 而他的吻,似是想要证实这种错觉一般,来的十分急切! 没想到赫连远的吻,会来的如此之急。 如烟娇吟一声,愣了半晌儿,方喘息着回应他的热吻。 许久,一吻终落。 看着怀里面色酡红,气喘吁吁却仍旧含情脉脉的看着自己绝色女子,赫连远轻皱了眉宇,冰冷的眸中,闪过一丝莫名的色彩。 如烟被他炙热的眼神,看的微微发慌,感觉自己好似不着寸缕的呈现在赫连远面前,忙惊喜交加的低垂下头,以此屏去心中忽然涌起的紧张之意…… ---题外话---感谢精灵嘟嘟的月票!谢谢大家的咖啡!! 第173章 异动 “皇上?!” 看到赫连远手上的伤,如烟咦了一声,一时忘了心中紧张,执起他的手,仔细看了看,方才轻声喃道:“皇上的手,该换药了。” 赫连远垂下眸华,睇着手背上云紫璃所绑的结节,轻道:“这点小伤,不碍的。” “在皇上身上的,怎会有小伤?” 如烟嗲怪一声,离开他的怀抱,缓步柜前,自里面取了早已备好的金创药和绷带丰。 看着如烟拿着金创药和帮带朝着自己走来,赫连远双眼之中迸发出两道精光。 迎着他的目光,如烟轻声解释道:“今日嫔妾在承乾宫的时候,便瞥见皇上手上有伤,自那里回返,便到太医院去取了金创药来。尽” “爱妃有心了。” 赫连远眸中,闪过释然之色,任如烟拉过自己的手,面色有些不正常的潮红。 将药置于榻上,如烟温柔一笑。 半跪下身,她轻解赫连远手上的绷带,开始为他处理伤口。 宫里的药,皆是上品中的上品。 经过一日的功夫,赫连远手背上的伤,跟如烟脸上的伤一般,已然结了新痂。 轻轻的,拿起药瓶。 如烟如云紫璃早前做的那般,将里面的药粉,缓缓洒落在赫连远手上的伤口上。 “嫔妾小的时候,如若受了伤,娘亲只要如此,嫔妾便不觉得疼了。”眸华轻抬,与赫连远对视一眼,如烟嫣然一笑,在他炯炯的视线下,如烟吐气如兰,对着他的手背,哈着热气。 身上,仿佛穿过一道电流。 因她的动作,赫连远心神俱震! 云紫璃为他敷药的时候,也会如此亲昵的在他的伤口上哈着气,且……那个时候的她,也曾说过,只要如此,他便不会疼了…… 这一幕,仿佛旧事重演一般,让赫连远的眸色,渐渐深沉。 “皇上……” 如烟见赫连远一脸怔愣,不禁出声轻唤。 她,早已料到,他会有如此的反应。 要知道,她可是花费很多很多的精力,在学着那个女子的一颦一笑。 “乐儿……” 口中唤着的,是云紫璃的名字,赫连远倒映着如烟容颜的双眸之中,有着挥之不去的柔情。 微一抬手,他将如烟重新捞入怀中。 “皇上,你的手……” 惊呼声中,对上赫连远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如烟的声音,皆都消失在他的口中。 她,不是没听到他口中喊的名字。 但是,此时此刻,那些都已经不再重要! 明黄色的帷幔,轻轻轻落,微微摇摆。 此刻,本是***一刻值千金! 却不期,一切的美好,被殿外一阵忽然响起的脚步声所打断! “皇上……” 朗月的声音,十分急促的传来。 赫连远坐起身来,俊脸之上,透着几分红晕,看着眼前衣衫半~裸的如烟,他用力摇了摇头,眉头十分不悦的皱起:“说!” 紧接着,朗月的声音再次传回:“启禀皇上,边关急报,新越异动!” 新越,与大吴南防接壤,一直雄踞南方。 与大吴,北燕,互相牵制,成三国鼎立之势! 此刻,听闻朗月说新越异动,赫连远的脸色,蓦地一沉,不及如烟多想,他看都不曾去看如烟一眼,便将之一把推开。 “皇上……” 如烟娇呼一声,眼看着他披上刚刚褪下的外衣,心中空落的难受,脸色微白的站起身来。 赫连远看了她一眼,紧皱着眉宇行至桌前,端了桌上早已冷了的茶水,一饮而下!心中燃烧的那团火,暂时去了些温度,他的脸上虽然仍旧潮红,眼神却渐渐清明! 视线扫过寝殿里的香炉,他冷冷地扫了如烟一眼,但见如烟面色苍白的厉害,他眸色一敛,然后如风一般,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寝殿门口。 如烟的身子,不由自主的轻颤了下,直觉冷的彻骨。 从龙榻上站起身来,望着空无一人的寝殿门口,她的神情,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哀伤。伸手紧抓着自己刚刚拉至半敞的衣襟,她紧蹙了娥眉,眼睫轻颤,终是没能忍住眼底的湿意。 今日,她费尽心机,使尽浑身解数,好不容易就要达到目的,却终是又落了个空。 想到今日功亏于溃,日后只怕再也没有机会了,她贝齿轻颤着,紧紧的咬住唇瓣。 恍然之间,她竟觉得自己,为达目的,真的下贱的可以。 真真,可悲,可叹! “娘娘……” 边上,刚刚进殿的秀秀,见她一脸悲切,虽然面露鄙夷之色,却仍旧忍不住开了口。 “本宫无碍,回去吧!”如烟不曾抬眸,深吸口 气,伸手取了榻上侧的裘衣。 方才,朗月的话,她都听到了。 新越异动…… 她对国事,虽不甚了解。 却也知道今夜,赫连远一走,便不会再回了。 *** 从承乾宫寝殿到御书房,有一条长长的甬道。 甬道幽长,深夜之时,便是两侧燃着灯柱,却仍旧一片幽幽之色。 赫连远身姿昂藏,脚步略快的行走于甬道之中,在距离寝殿一段距离之后,他忽地停下脚步,猛地回身便是一脚! 朗月见状,眸光一闪,刚要躲开,便又生生顿住了身形,任由赫连远狠狠的踢在他的肚子上。 痛意袭来,他紧咬了牙,整个人捂着肚子跪下身来,一脸震惊的看着赫连远:“皇上……” “难得,你还知道朕是皇上!” 赫连远哂然一笑,面若寒霜的睇着朗月,与他四目相对,眸波冰冷:“不要再挑战朕的底线,否则不管你是谁,朕都对你不客气!” 朗月闻言,瞳眸一缩,但是很快便垂眸声道:“奴才不知皇上此言何意?” “别跟朕装傻!” 赫连远眸光凛冽,怒视着朗月,“朕问你,皇后呢?你不是说皇后娘娘来了寝殿吗?别跟朕说你看错了,皇后身怀六甲,是个长眼睛的就不会看错!还有寝殿里的焚香,你休要告诉朕,是如烟所为,她还没有那个本事!” 朗月闻言,脸色晦暗,紧咬着牙关说道:“皇上,您莫要忘了,皇后她是……” “朕从没有忘!” 蓦地,沉喝一声,打断朗月的话,赫连远语气坚决道:“她的事情,朕自有决断,你若再敢擅作主张,休怪朕翻脸无情!” “……是!” 朗月紧咬牙关的动作,使得他脸上的疤痕,十分的狰狞,在极力隐忍之下,他虽仍旧心不甘情不愿,却到底还是应了声是! “哼!” 赫连远冷哼一声,拂袖转身,快步去往御书房。 幽暗的甬道上,朗月佝偻的身影,也不知是痛的,还是极力忍着怒意,不停的颤动着,显得格外诡异! 彼时,仁和宫中。 云紫璃久等赫连远不到,便差了杏儿到承乾宫打听。 听杏儿说,赫连远似是有紧急公务,正在承乾宫大殿召见一众臣等,靠躺在榻上正在看书的云紫璃轻嗯了一声,便再不做声。 杏儿见状,将唇瓣紧抿成一道直线,张了张嘴,却是欲言又止。 云紫璃抬头,看着杏儿一脸纠结的模样,不禁微微一笑:“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何必让自己那么难受?” “娘娘……” 杏儿唤了云紫璃一声,小心翼翼的看着她说道:“奴婢方才听说,皇上本是在承乾宫寝殿里就寝的,后来因有急报,才去了大殿!” “是吗?” 云紫璃挑眉问着,想到白日里赫连远冷着脸离开的样子,以为他定是在生气,才会在承乾宫就寝,不由轻叹着合上手里的书,面色微微沉凝起来。 “奴婢就说吧!” 边上的阿媚,适时开口,想当然道:“娘娘以后,可千万不要再把皇上往外推了!” “娘娘……” 杏儿有些奇怪的看了阿媚一眼,然后又唤了云紫璃一声,苦笑着说道:“奴婢听说,如嫔娘娘当时在承乾宫侍寝,连灯都熄了……” 啪! 听了杏儿的话,刚要把书放在小几上的云紫璃,手一松把书掉到了地上! “杏儿!” 阿媚嗔了杏儿一眼,上前捡起书来,对云紫璃说道:“如今娘娘眼看就要临盆了,不能服侍圣驾,这宫里能侍寝的也就如嫔娘娘了……不过话说回来,如嫔娘娘好不容易侍寝一回,还遇到急报,真真是不走运啊!” 眼看着云紫璃的脸色微微松缓了些,阿媚忙轻声劝道:“娘娘,天色不早了,您也该歇息了!” “是该歇息了!” 云紫璃眸色暗了暗,长长叹了口气,有些疲惫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就着阿媚伸来的手臂躺下身来。 辗转侧卧,看着榻前红纱垂落,她轻蹙了娥眉,想了许久,最后却自嘲一笑! 她不是,打定主意要信他吗? 既是如此,此番又在这里纠结什么? 便是真的心里不痛快,有所怀疑,也该当着他的面问过才是啊! 心里打定了这个主意,她唇角轻勾了下,对外面的杏儿吩咐道:“给皇上留灯!” 杏儿闻言,心想着皇上还不一定来呢! 但是话到了嘴边时,正对上阿媚沉下的眸子,她撇了撇嘴,只得轻声应了是! *** 夜色,已深。 承乾宫,大殿。 高位上,赫连 远正襟危坐,冷冷的凝视着殿下的萧腾。 方才,因自寝殿来的太急,此刻,他内着明黄色单衣,外覆锦缎披风,俊朗的眉宇之间,不怒而威。 “皇上,末将方才接到边关急报,新越边关忽增五十万大军,只于我大吴边防处安营扎寨,看似准备伺机而动!”大殿之中,萧腾一身常服,一看便知刚从家里匆匆赶来。 说话之间,他已然将手里刚刚接获的边关急报,递给朗月。 “新越五十万大军调动,何以此刻我方才得到消息?” 赫连远眉心皱起,接过朗月递来的急报略看几眼,将之用力的摔在手边的小几上:“周良何在?朕留他在边关,是让他吃闲饭的么?” 周良,是除萧腾外,他身边的另一员猛将。 自边关举义始,他便将周良留在了那边镇守吴越边关。 赫连远动怒,本在情理之中。 萧腾来时,自也早已料到他会动怒。双手轻抬,微微拱手,他对赫连远回道:“回皇上,此次新越军力调动在暗中进行,似是早有图谋,行动迅速,且有意躲过我军眼线,若非五十万大军,调动起来动静实在太大,只怕我方还无法察觉。” “他们可有犯我边线?” 食指与拇指相搓,赫连远面上阴晴不定,冷冷出声问道。 那份急报,他只看了匆匆几眼。 但,他相信,急报上的内容,萧腾已然一字不差的记在心中。 果然,在他问出此话之后,便见萧腾轻轻摇头,面露疑惑之色的道:“新越的五十万大军,只驻扎边关,却不曾越线。” 暗中调兵,却不曾越界,意在威慑么? 不侵犯,却又要威慑,新越到底想要什么?! 心下,百转千回。 赫连远的眉心,从紧皱,到舒展,再到紧皱。 须臾,他复又出声:“北燕一方可有异动?” 萧腾摇头回道:“尚未接到急报。” 赫连远双眼微眯,在心底暗暗思忖片刻。 半晌儿,只见他冷笑一声,对萧腾道:“你先退下吧,此事朕知道了。” 他,大概已然猜到新越的这五十万大军,是所为何来了! 萧腾眉头紧皱,抬眸窥了眼正在笑着的赫连远,忍不住说道:“如今我大吴征战方歇,百姓的日子尚未好过,此刻新越大兵压境,难道又要如几十年以前一样……到时我方可就真的是内忧外患了!” 数十年前,吴国便与新越有过惊世一战。 那一战,耗日持久,仗打到哪里,哪里就哀鸿遍野,到最后,两国百姓皆是哀声怨道,也正因那一战,两国国力耗损过俱,以至于,给了北燕发展的机会,使得其中三国里的最弱一国,最终与大吴和新越比肩而立! 那个时候,先帝赫连飏尚且年幼,如今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此事也已然被渐渐淡忘。 此刻新越忽然调动五十万大军于边关处,让他不禁在心里暗暗揣度。 难道……大吴和新越,又要战火连天了么? 只是,新越就一点不忌惮北燕么? 倘若新越再次跟大吴开战,北燕无疑便又成了最大的受益者! 对于萧腾的疑问,赫连远只一笑置之:“今次你该是接了急报便赶着进宫,尚未曾与安国侯议过此事吧?” “是!” 萧腾点头称是。 他刚一接获战报,便急匆匆的赶进宫来,根本没来得及跟父亲见上一面。 赫连远哂然一笑,道:“你且回去,将此事说与安国侯听,他自会告诉答案!” 闻听此言,萧腾一头雾水。 抬起头来,他想要再问,却见赫连远已然长身而起,向着殿外走去。 *** 出了大殿,赫连远本是要回寝殿的。 但是走到半路,他却伸手揉捏着眉心,靠坐在辇内,一脸疲惫之色的对朗月吩咐道:“不回寝殿了,备辇,去仁和宫!” 朗月闻言,默了默,轻声问道:“皇上要不要先回寝殿换件衣裳?” 方才,赫连远是自寝殿匆匆赶来,此刻,他的龙袍衣佩,皆都留在寝殿,此刻即便要去仁和宫,也该先穿戴整齐了。 “不用!” 沙哑中,略带低沉,赫连远重复道:“休得多言,去备辇!” 闻言,朗月面色微变,忙去备了龙辇。 大殿外,夜色如水,却寒风刺骨。 “起驾,仁和宫!” 赫连远轻轻地靠坐在龙辇上,听着朗月声音再次在辇外响起,不禁双眼微眯,心绪纷乱。 如烟的长相,虽不似洪欣婉像极了过去的独孤长乐,但胜在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有几分乐儿的韵味。 过去,在端王府时,他虽多次留宿在她的房里,却从 不曾动她分毫。 于她,他想保留的,是自己记忆中,有关乐儿的一切美好。 刚刚,在承乾宫内,如烟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像极了他记忆中的乐儿,再加上朗月那些下三滥的手段,所以……他才会一时情难自控! 但是此刻,经新越异动四字一搅和,伴着辇外凉飒的风,他混沌的心,早已清醒了过来。 他的乐儿,之所以让他以国事为重,不曾去做任何邀宠的举动,便该是信任他的。 他不清楚,若今夜真的动了如烟,日后该怎么面对她。 但好在,方才的他,并未来得及铸成错事。 是以,此刻他要去的,想去的,只有仁和宫。 只有,她的身边…… *** 仁和宫中,红烛高照。 寝殿内,云紫璃已然安然入睡。 炉鼎内,拢着安胎养神的香烛,淡淡馨香飘散,满室皆安。 此刻,阿媚正立身床榻前,自愿为云紫璃守夜。 耳边传来轻微的衣袂摩擦声,阿媚眉头微蹙,轻轻侧目,只见赫连远已然脚步轻缓地进了寝殿。 看着赫连远一路走近,阿媚原本微蹙的眉心,渐渐舒展开来。轻轻抬步,来到赫连远近前,她对他福身行礼:“奴婢参见皇上。” “皇后睡下了?” 赫连远低眉看了眼面前的阿媚,望向玉榻之上。 “是!” 阿媚微微颔首,恭谨依旧。 赫连远的视线复又落在阿媚身上,轻叹:“你曾救过朕的性命,在朕面前,不必如此拘谨。” 阿媚心下微微一动,低敛的眸华中,碎星点点。她轻轻地抬起头来,望着赫连远的神情,自也是平静淡然:“既是皇上这么说了,奴婢便斗胆,请皇上借一步说话。” “朕依稀记得,在樊城时,你与朕的言谈,比之现在,要更为轻松!”赫连远的唇角,浮现一抹浅笑,又望了玉榻上的云紫璃一眼,便转身出了寝殿。 阿媚深出口气,亦跟着步出寝殿。 “你想跟朕说什么?” 安坐于仁和宫的大殿之上,赫连远静静凝视着下方恭身而立的阿媚。 “奴婢想问皇上,可知娘娘的真正心意么?”从京城逃到楚阳,再自楚阳到樊城,云紫璃对赫连远的感情之深,别人不知,一路跟着她的阿媚却是一清二楚。 而这些,她觉得有必要让赫连远也清楚! ---题外话---感谢精灵嘟嘟,369807050的月票,明天咱们加更哦,各位亲们,谢谢支持~~ 第174章 有恃无恐(精彩) 如今,云紫璃为了赫连远的江山,才一再推他去料理国事。 没有哪个怀孕的女人,不想自己的男人陪在自己身边的! 阿媚知道,这,实属云紫璃的无奈之举。 虽然,此前云紫璃说过,只要皇上心里有她,即便她让他去别的女人那里,他迟早,也会回到她的身边。 但,在她看来尽。 天下乌鸦一般黑! 世上的男人,皆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丰。 即便是赫连远也不例外。 虽说云紫璃信他! 但她不信! 如今,她怕的是,到最后,云紫璃付出了所有的信任和真心,却落得个心伤落寞,鸡飞蛋打的凄凉结局。 因阿媚的问题,赫连远微愣了下,但是很快,他便恢复平静。 “皇后的真心,朕自然知道。” “皇后一而再的让皇上从仁和宫去处理国事,皇上的心里,只怕早已暗暗与她生出了芥蒂……”阿媚凉凉一笑,叹道:“若奴婢猜的没错,在皇上心里,终是无法接受她这样的真心吧!” 被阿媚说中了心事,赫连远眉宇微皱,漆黑的瞳眸中,光华闪闪。深深的,凝睇着阿媚,他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皇后娘娘的为人是什么样子的,皇上该最是清楚才对。”阿媚的语气里,稍显失望,迎着赫连远的视线,却是怡然无惧,抑扬顿挫的说道:“皇后娘娘,深爱着皇上,这份爱,深到,她可以舍弃自己的性命,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自天牢里救出皇上;深到,在樊城时,明明是皇上处心积虑的算计她,却仍是义无反顾的选择站在皇上这边,对抗她最亲的亲人;深到,她根本不喜勾心斗角,却要为了不让皇上劳心费神,而主动开始行那些所谓宫中之事;深到,皇上便是看着她伤心,却仍旧不肯给她一个和理的解释,可她却仍旧留下了您的孩子,哪怕在最初的几个月,她吐的生不如死……” 想到彼时,云紫璃吐的手都在哆嗦的时候,阿媚忍不住泪流满面,深吸一口气,直直的看着和赫连远,接着说道:“深到,她明明心里想着皇上,爱着皇上,明明怀着皇上的孩子,想要皇上陪着,却为了皇上的江山利益,将皇上往外推……皇上,这世上,您绝对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如此爱您的女人,可您今夜,却伤了这个女人的心!” “够了!” 陡然出声打断阿媚的话,赫连远的脸色,变幻莫测。 此刻,他的心底,好似被阿媚插上了一把尖刀。 刺得他,心痛不已! 是啊! 她说的没错。 云紫璃是爱他的。 彼时,为了爱他,她不顾生死,舍命相救。 在樊城时,为了爱他,她明知他算计她,却仍旧委身于他,更在独孤煜出现的时候,替他据理力争,站在他身边! 且,还留下了他的孩子! 沈后和燕帝,给了她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和与世无争的家,所以他一直都知道,她一向不喜吴国皇宫的争斗。 但! 仍是为了爱他,她留在了自己最不喜欢的皇宫。 正如如今,为了让他做个好皇帝。 她不惜每日催着他去御书房,哪怕惹他不快…… 她的爱,是那么的义无反顾。 可他所感觉到的,却是她的冷淡和疏离! 念及此,赫连远有些艰涩的闭上双眼。 心下,更是涌起深深的愧疚和自责! 恍然之间,他忽然发现,他的爱,与她相比,竟是那么的狭隘与自私。 “皇上和娘娘的逃亡过程,奴婢一直看在眼里。今日,奴婢斗胆多言,无非是不想共同经历故生死的一对有情人,到头来在内心,却心生芥蒂,终至离了心。” “叶媚,朕说够了!” 心下,因阿媚的话,而波涛汹涌,赫连远再一次冷冷出声:“朕今夜,没有……” “今夜的事情,皇上还是自己跟娘娘解释吧!表面上,娘娘淡定大气,事实从容,实则,在感情之事上,她最是胆小,最怕受伤!”不理会赫连远的话和他冰冷的眼神,阿媚轻轻一叹,自顾自地接着道:“奴婢想要皇上知道,在娘娘的心里,是无条件的在信任着皇上,还请皇上,不要再让娘娘的心,受一点点伤害!” 在阿媚说话的时候,赫连远一直都闭着眼睛。 但,这丝毫不影响阿媚情深意切的说出这番话! 要知道,这番话,在她的心里,早已酝酿了许久许久。 自然,她知道,话说出了口,赫连远定是不悦的。 所以,语落之时,她也跟着跪落在地。 她在等。 等着赫连远勃然大怒! 她的话,说完之后。 赫连远已是思绪难平。< /p> 为了不将情绪外泄,他眼睑低垂,仍旧紧闭双眼。 一时间,大殿内,陷入一片沉静。 静到,仿佛一根针落了地,都能听到声响。 又过了片刻,赫连远缓缓的,睁开双眼。 眼睑微垂,他看着阿媚:“你的话,朕明白了,也会记在心里。” 闻言,阿媚微怔! 身为奴婢,最不该管的,便是主子之间的情事。 原本,她以为,以赫连远的脾气,自己以下犯上,如此一番言语之后,他定会如以往一般,怒不可遏,直接发落了她!! 但他,却出人意料的没有动怒。 看着,阿媚怔愣的神情,赫连远冷冷一笑:“你既知朕会动怒,又为何还执意要多说这些话呢?” 听他此问,阿媚的心稍稍安定几许:“真情不易,奴婢希望皇上和皇后之间,永远都不会有隔阂。” 是以,她觉得,有些话,即便云紫璃不说,她也该让赫连远知道。 凝着阿媚清秀淡然的脸庞,赫连远暗叹一声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淡淡说道:“你与朕有救命之恩,日后在朕面前,不必再自称奴婢!” 阿媚愣了下,亦是淡淡一笑,“皇后娘娘对奴婢有救命之恩,倘若不是娘娘要救皇上,依着阿媚跟皇上之间的交情,又怎会为皇上赴汤蹈火呢?” 她过去的身份为何,赫连远是知道的。 是以,赫连远不追究她的过去,她便已然心满一足。 她,根本没有想过在赫连远面前邀功请赏。 不过……此刻,她说的话,却是真的。 倘若不是因为云紫璃,她绝对不会背叛那个她深爱了很多年的男人,去救出赫连远! 绝对……不会! 听阿媚如此言语,赫连远不禁失笑出声:“你起来吧……朕会一直都记得,除了你之外,朕的皇后,也是朕的救命恩人啊!” “天色不早了,皇上还是早些就寝吧!” 阿媚一吐为快,心里轻松了许多,嘴角微微一翘,站起身来。 悠悠转身,并未再入寝殿的意思。 她想,若她是赫连远,也定会喜欢跟自己心爱的人独处才是。 “阿媚!” 在阿媚转身之际,赫连远充满磁性的声音再次传来。 阿媚眉梢轻挑,脚步微顿。 赫连远对阿媚清冷一笑,语气低沉的道:“你父亲的案子,朕会着人重审!” 阿媚心下,狠狠一抽,眸中顿时水雾缭绕。 她的父亲 她直至死时,都还背负冤名! 可是现在,赫连远确实,会着人重审她父亲的案子! 阿媚微转过身,唇角轻抿,极不淡定的垂眸对赫连远行跪拜大礼:“阿媚谢皇上!” 她父亲的案子,当年已被定做铁案。 赫连堂在位的时候,便曾跟她说过。 哪怕她穷其一生,都不可能将之翻案! 但此刻,赫连远却给了她这份希望! 这,让她怎能安然以待?! 赫连远垂眸看着殿下稍显激动的阿媚,知道此时该让她静一静,其他多说无益。 “你下去歇着吧!” 轻摆了摆手,他示意阿媚退下。 “阿媚告退!” 站起身来,阿媚弯了唇角,终是转身离去…… *** 赫连远重入寝殿内。 先命人熄了半数的灯烛,然后借着昏暗的烛光,轻撩纱帐,十分轻易的将实现落在玉榻上的云紫璃身上。 看着玉榻上黯然睡着的人儿,他薄而性感的唇,轻抿着一笑,缓缓抬步,来到榻前。轻轻的,坐于榻边的小凳上,赫连远蹑手蹑脚的脱下锦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 但,即便是如此。 一向浅眠的云紫璃,仍旧因他的轻微的动作,而缓缓睁开双眼。 这边,赫连远脱掉锦靴,转过身来,刚想上榻,却不期望进云紫璃隐隐发亮的双眸之中。 神情,微微一怔! 他对云紫璃眨了眨眼,温柔笑道:“醒了?!” 她眼睛都睁开了,能不是醒着的么? 云紫璃微微撇唇,轻抬臻首,睇了眼玉榻前的更漏,蹙眉问着:“皇上不是宿在承乾宫寝殿吗?怎么半夜又跑来仁和宫?” 既然下定决心要问个明白,云紫璃就没想着藏着掖着,直接开门见山的便开了口。 “承乾宫寝殿朕去过了,不过临时有政事,又回了趟大殿。”赫连远一边说着话,一边在云紫璃身边躺下。 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他伸出手臂,十分自然的将她揽入怀中。 云紫璃嘴唇轻弯,轻笑出声:“回了趟大殿,皇 上便不打算再去寝殿了么?” 赫连远眉梢轻抬,睇了云紫璃一眼,想起阿媚说过的话,他好看的唇形一撇:“你想让我去吗?若是你想,我这就过去!” 云紫璃轻颦眉心:“皇上若想过去,自己过去便是,何来的问我?” 赫连远轻叹,伸手轻抚着她的眉心,也跟着紧蹙了眉心说道:“如烟今儿去了承乾宫寝殿,但我便是面对着她,心里想着的却还是你,既是如此,我该做的便是在这里死死赖着你,何苦再过去?” 听他主动提起如烟,还是如此一番无赖言语,云紫璃不禁莞尔,缓缓地轻叹一声:“你觉不觉得,此刻的你,一点都不像一国君主,倒像是一个长不大的孩童。” 不过,她喜欢这样的他。 因为这样的话,他便可以耍赖留在仁和宫了。 听云紫璃说自己像个孩童,赫连远倒也不反驳。 轻吻了下她光裸的额头,赫连远的手,轻抚着她的肚子,喃喃说道:“你见过被别人称之为父皇的孩童么?” 适时,她肚子里的小家伙,也抬起脚来,对着被他抚摸的部位,狠狠的踢了一脚。 云紫璃眉头一皱,脱口娇嗔:“呵……你们父子一起欺负我!” “呵呵……” 略显低沉的嗓音自口中溢出,赫连远满面惊喜。 抬眸睨着他有些大惊小怪的欢喜表情,云紫璃恬然一笑。 凝着她的笑靥,赫连远的心,终于稳了稳。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乐儿,答应我,以后心里有什么话,便跟我直接说了,莫要藏着掖着,让我胡乱猜测,伤了你我的感情。”轻轻的,吻了吻的她的眉眼,他轻叹一声。 “其实,我只要皇上相信一句,那便是……”云紫璃轻轻的,拉起赫连远的手,将之放在胸口处:“不管你好与不好,无赖与否,你一直都在这里。” 感觉到手掌下的心跳,赫连远心里,瞬间被涨的满满的,不禁灿烂一笑! 云紫璃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又往他怀里又钻了钻,听着他沉稳的心跳,轻声催促道:“明日一早还要早朝,赶紧睡吧!” 有他在侧,她才能安然入睡啊! “嗯……” 垂眸,凝着怀里的人儿,赫连远无比满足的轻应一声:“过了明日,便是你我封王立后之时,你身子沉,到时便要辛苦了。” “你每日操劳政事,比之于我,要辛苦很多。” 语落,云紫璃的眼帘,缓缓垂落。 天知道,早前她虽然闭着眼睛,始终都无法入睡。 但是此时此刻,在她的耳边,响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而他的心跳,很神奇,好似可以催眠一般,让她听着便能入睡…… 翌日。 如以往一般,天还未亮,赫连远便起身上朝去了。 云紫璃一夜好眠。 一早起来,只觉神清气爽。 明日,便是赫连远登基之时,到时她也将被正式立为皇后。 是以,在用过早膳后,她由阿媚和杏儿,一起伺候着,将略显繁重的凤袍穿上了身。 依照吴国规矩,皇后凤袍,该是大红色,绣金线凰图,但因云紫璃立后之日,同为赫连远的登基大典,是以她要穿的凤袍,与皇袍一般,同为明黄色! 明黄色的凤袍之上,金凤飞舞,栩栩如生。 不得不说,绣衣坊大师傅的手艺,果真如云紫璃所言,好的没话说。 此刻,穿着凤袍的云紫璃,姿容天妒,一眼望去,倾城绝色,却端庄高雅,雍容华贵。 “娘娘这身凤袍,真好看!” 杏儿看着穿上凤袍的云紫璃,惊为天人之际,不由赞叹出声,取了同是明黄色的彩凤束带,准备为云紫璃系上。 但是束带在手,她对着云紫璃的肚子左右比划了下,却终是双手一摊,宣告此任务无法胜任。 “这凤袍,好看是好看,可就是太重了些。”云紫璃轻轻咕哝一声,接过杏儿手里的绣带,将之丢在边上的托盘里。“这束带,只是为凸显腰段,做的倒是精致非常,可惜本宫用不上。” 见状,阿媚和杏儿相视一笑,纷纷掩唇。 不多时,殿外传来唱报之声! 安阳大长公主到! 安阳大长公主现在可是这里的常客,听闻她过来了,云紫璃只是笑笑,可云紫璃没想到与安阳大长公主一起来的,竟还有一人。 那人芝兰玉树,黑丝挽髻,一身道袍,尽显仙风道骨! 这人,不是子真先生,还能是谁? 在云紫璃微怔之时,阿媚和杏儿已然对安阳大长公主和子真先生福身行礼。 “母亲!” 看着安阳大长公主让阿媚和杏儿免了礼,云紫璃 盈盈起身,明净的脸上,扬起一抹浅笑,她先唤了安阳大长公主一声,而后又含笑看着安阳大长公主身后的子真先生,“叔父何时回来的?” 随着她的话,阿媚和杏儿皆是一愣! 她们可不知道子真先生跟云紫璃之间,是沾亲带故的! 独孤宸早已然知道云紫璃恢复记忆的事情,此刻听她唤着叔父,他微微柔和了脸色:“刚回来,便想着来看你!” 片刻,见云紫璃脸色红润,他暗暗点了点头,视线扫了眼她身上的凤袍,最后停在她高耸的肚子上:“小丫头,你这下可玩大了,嫁人生子,全都不告知你父皇和母后,你父皇也就罢了,哄哄就好,不过母后只怕不好哄啊!” 闻言,云紫璃脸上的笑意微敛。 想到远在北燕的父母,她苦涩笑着,看着独孤宸的眸子,晶晶亮亮:“我正发愁怎么面对母后呢,此刻见了叔父,倒是松了口气!” “哦?” 独孤宸挑眉,俊雅的脸上,未见多少岁月的痕迹:“此话怎讲?” “有叔父护着我,母后也拿我没办法啊!” 云紫璃摊手,一脸谄媚的看着独孤宸:“远已经答应我,等孩子大些,便带我们母子一起回北燕探亲,到时候万请叔父相陪……” 说着话,云紫璃施施然,朝着独孤宸眨了眨眼,晶亮的眸子,慧黠灵动,让独孤宸觉得,竟似是沈凝暄又出现在了眼前。 “你这个鬼精灵的小丫头!”边上,安阳大长公主看着独孤宸笑吟吟的凝着云紫璃出神,嘴角轻抿了抿,忙含笑出声,将云紫璃的双手拉至大开仔细审度着她身上崭新的凤袍:“快来看看……紫璃这身凤袍穿着如何?” 独孤宸敛了心神,视线又回到凤袍上,最后轻点了点头:“这衣裳绣衣坊做的不错。” “虽然时间有些赶,不过仍旧精之又精,确实不错!”安阳大长公主也满意的点了点头: 云紫璃不曾错过早前安阳大长公主脸上那细微的变化,不过却只轻轻一笑,伸手扶着安阳大长公主,与她和独孤宸一起在桌前落座。 圆桌上,摆有各色茶点,皆是平日里云紫璃爱吃的。 与云紫璃和独孤宸围坐一桌,安阳大长公主不由心怀感叹! 脸上,笑吟吟的。 她伸手,拉起云紫璃的手,感叹说道:“你说你这孩子表露身份多好,如今立后大典,也可让你的父皇和母后一起来参加!” 听安阳大长公主的话,云紫璃不禁在心底苦笑了下。 算算时间,从北燕过来,怎么也得个把月,她的父皇和母后,便是在赫连远入京之日,快马加鞭的往这边赶,也才勉强能赶上,更和别说还有个去报信的时间…… 再说了,她和赫连远之间的纠葛,牵扯到上一代,她的父皇和母后未必会同意,倘若她真的以独孤长乐之姿,成为赫连远的皇后,只怕明日这登基大典就要热闹了! 说不准,只赫连远能登基,立后怕是不成了! 关于这些,云紫璃心里清楚的很,但是却不想说破,轻轻的,对安阳大长公主笑了笑,她笑道:“等日后我跟皇上得了父皇和母后的允许,一定会将身份昭告天下的。” 说话间,她瞥了独孤宸一眼。 却见独孤宸,也如她一般,正笑看她。 沉默片刻,只见独孤宸温润笑着:“你放心,我到时候会陪你一起回北燕……” 这就是会帮她的意思了! 听独孤宸的话,云紫璃眉目舒展,脸上笑意更深。 见状,安阳大长公主心里长松了口气,待独孤宸以要去见赫连远为由离开之后,她面带慈笑的看着云紫璃:“我听说,昨儿皇上过来,被你给赶走了,可有此事?” 云紫璃眉心,轻轻一颦,然后轻笑了下,点头应道:“确有此事,不过母亲是如何得知的?” “这宫里,哪里有什么秘密?”安阳大长公主皱眉,有些不满的唏嘘道:“你的心思,我明白,不过一次两次也就罢了,你不必一直如此,若长此以往的话,只怕会伤了你跟皇上之间的感情,没的便宜了别人!” “此事,女儿心里有数……呃,昨夜皇上便是留宿于此的。”云紫璃明了安阳大长公主语中深意,颔首回道:“母亲放心便是!” 安阳大长公主如此苦口婆心,根本是为了她好。 这点,云紫璃怎会不知?! 她此刻能做的,唯有有些无奈的轻点了点头,应下安阳大长公主的意思。 原本,知道昨夜之事时,安阳大长公主已然想好了很长一段说辞,准备过来说动云紫璃,却不成想,她竟如此听话,不必她再多说什么,便点头应了是。 见状,安阳大长公主不由也轻笑了下。 与云紫璃又寒暄了几句,只道是明日便是封王立后之期,一早还要早起,她嘱咐云紫璃晚上早些就寝,便道还有些事 情,便先行离开了仁和宫。 看着安阳大长公主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又联想到早前她看着独孤宸时的异样,云紫璃意味良深的笑了笑。 安阳大长公主所说的事情,是去找独孤宸…… 等到安阳大长公主一走,云紫璃的视线,便开始在阿媚和杏儿两人身上来回穿梭。 面对云紫璃灼灼的视线,阿媚蹙了蹙眉,有些不明所以,倒是杏儿却干笑了笑,径自说道:“今日一早,奴婢去取膳的时候,遇到大长公主散步回来,大长公主问起娘娘近况,奴婢便一时碎嘴多说了几句,若娘娘不悦,还请惩罚奴婢,莫要动气!” 云紫璃微眯着眸子,看了杏儿半天,直到杏儿脸色越来越白,她才幽幽一叹,一脸凝重的皱着眉头说道:“我只当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长进了,原来还这么碎嘴!” 杏儿一愣,哭笑不得! 云紫璃哼了一声,施施然在寝殿里的玉榻上坐下身来,靠着身后的大迎枕道:“明儿是本宫的好日子,本宫今儿就放你一马,若再有下回,绝不轻饶!” “是!” 杏儿忙应了声,朝着云紫璃屈了屈膝。 因第二日,便是新帝的登基之日。 这一日里,皇宫上下,到处张灯结彩。 宫里的宫人们,不见闲散人等,个个都身影忙碌的来回穿梭着,为第二日的大典做着最后的准备。 与皇宫的热闹非凡不同。 京城以西,安王府内。 冗长的走廊之中,红笼高挂,却空旷无人,静谧凄然。 冷风,徐徐刮过,沁凉了赫连堂原本温热的脸,也让他的心,更显冰冷。 此刻,他无惧于严寒,立于院落之中,正遥望着宫中,想像着那里的繁忙景象! 那些,原本该是属于他的! 不远处,沈灵溪头挽坠月髻,一身深蓝色织锦,正跨出暖厅,向着他所在的方向,款步而来。 来到赫连堂身后,将手里的披风为他披上,沈灵溪吐气如兰的出声劝道:“王爷,该歇了,明日一早还要进宫与皇上和皇后朝贺呢!” 薄削的唇畔处,浅笑若隐若现。 赫连堂悠悠然,转过身来,看着身后的沈灵溪,然后缓缓伸手,双手轻扶着她的肩胛,“溪儿,如今,那座皇宫,已然换了女主人,你……可甘心?” 闻言,沈灵溪苦涩一笑:“王爷忘了,那座皇宫的女主人,早就换了!” 为了那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她舍弃了自己最爱的男人,可是到头来,他选的这个男人又给了她什么? 她,怎么可能会甘心? 就是眼前这个薄情的男人,在利用完她之后,将她狠狠一脚踢开。 可是,不甘心又能如何? 如今,她母族失势,她能够依靠的,便也只有这个薄情的男人了。 “你在怪我!” 赫连堂冷笑了下,却并没有露出怒色,而是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罢了,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明日再入宫廷,你我必要忍受常人所不能忍受的,此前,你最好先做好心理准备。” 他,是前一任的君主。 而她,她的位置虽然早已被萧怜儿所取代,并非前一任皇后,但是在赫连远和云紫璃眼里,是与不是,其实并不重要! 明日,皇宫的主角,将换做赫连远和云紫璃。 而他们,之所以到场,是为了向世人昭显新帝对他们的仁慈和宽容,也是再一次让人们看看成王败寇的巨大反差。 这些,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难以忍受的煎熬! 但,他们,却无从拒绝! “如今的溪儿,已不是过去的溪儿,明日之事,王爷不必担心,即便是再如何不堪,妾身也会昂起头来,从容淡定的从那些人面前一一走过。” 微微抬眸,对赫连堂轻柔一笑,沈灵溪明媚的五官,在夜色中越发动人。 “如是就好。” 欣然一笑,凝着沈灵溪柔美的五官,赫连堂却不为所动,只是轻轻点头。回眸之间,见萧怜儿带着丫鬟一路走来,他眉头一皱,眼底是难掩的厌恶之色。 “王爷!” 夜色中,萧怜儿不曾发觉赫连堂眼里的厌恶之色,笑吟吟的上前:“明儿一早咱们还得进宫呢,您该歇了!” “是该歇了!” 赫连堂冷冷笑着,眸色明暗不定的对萧怜儿说道:“本王今儿宿在溪儿这里,你且先回去吧!” “王爷?” 萧怜儿蹙眉,满是不依的看着他,坚持等着他改口。 以前,赫连堂是皇帝,她处处小心翼翼的,但是如今,他是个落魄王爷,而她却是这府里母家最尊贵的女人,合该他哄着她才是。 可是,自从禅位之后,他每次见到她都是冷冷淡淡,从来 不曾多看一眼,更别说宿在她房里了。 这不,借着明日要进宫一事,她想要让他去正房歇了,可他却如此反应。 这与她心中所想,实在差距太大了。 迎着萧怜儿的视线,赫连堂冷冷一笑。 后宫之中,佳丽三千,经常流连花草中的他如何不明白,萧染儿心里在想什么,不过他却并不想如她的愿,顺她的意! “本王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赫连堂挑眉,看着萧怜儿的眸色渐冷,直到如冰似雪:“萧怜儿,你觉得你身后如今有安国公府,所以想在本王面前拿乔,是不是?” 萧怜儿被赫连堂说中心事,脸色倏地一僵! 见状,赫连堂冷笑,满是讥讽:“安国公府,如今确实风头鼎盛,不过你想没想过,若是没有安国公吃吃里扒外,本王如何沦落到如此地步?本王现在看到你,就会想起你母家的背叛,恨不得杀了你!所以,今日之事,本王不希望再有下次,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 萧怜儿被赫连堂说的,面目微白,既惊且怒!然,不等她把话说出口,便听赫连堂又毫不留情道:“想在本王面前做张做智?哼!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出身!不过一个奸生子罢了!” “你……你……” 萧怜儿没有想到,赫连堂非但没有哄劝她,反倒如此羞辱她,且还是当着沈灵溪的面,这让她瞬时恼羞成怒。 她的出身,那可是极为不光彩的。 以前,她位列中宫,没人敢提及此时,如今就这样被赫连堂说了出来,她顿时失态起来:“你明知我是个奸生子,却仍旧立我为后,你跟我不过半斤对八两,也高尚不到哪里去!” “滚出去!” 赫连堂蓦地沉声一喝,眼底迸发冷意,惊得萧怜儿一哆嗦。 这女人,当真不知道天高地厚啊! 立她为后之后,萧家非但没有为他所用,还背叛了他,他早已悔不当初,可她却偏偏哪把壶不开提哪把壶,真真可恶到了极点! “你……等着!” 萧怜儿愤怒到浑身发颤,猛地甩开袖摆,铁青着一张脸离去。 沈灵溪见状,不由问着赫连堂:“王爷就不怕她回娘家去哭诉?” “让她去!” 赫连堂哂然一笑,有恃无恐道:“本王与安国公府早已势同水火,且让她哭去,便是他那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父亲再如何如日中天,见到本王也得弯了他的腰!” 沈灵溪不以为然的轻笑了笑,看着赫连堂! 想着自那日在宫里被赫连远冷落,赫连堂替她解围之后,她和赫连堂相处的时候,反倒自然起来,她不禁苦笑着叹道:“明日还得起早,王爷早些歇了吧!” “是该歇了!” 赫连堂敛眸,望了眼天上皎月,刚转身跟着沈灵溪往屋里走,便见贵秋引着一人自院门外进来! 待借着朦胧的灯光看清那人之后,他的眉头,蓦地一皱! 那人,此人,体态微胖,面系黑巾,身着一件由上好料子做成的也行衣。 远远地,看到赫连堂,那人身形一闪,动作轻盈的越过贵秋,快步来到赫连堂近前:“参见皇上!” 闻言,贵秋和沈灵溪全都静默不语,仿佛耳聋了一般,赫连堂则淡淡挑眉:“如今,我已经不是皇上了!” “您是!” 那人抬起头来,灯光下的眸子,熠熠闪亮:“如今的一切,不过是暂时的,终有一日,您还会重返朝堂,坐在那把龙椅之上!” “这话说的我爱听!”赫连堂一笑,扬手:“里面说话吧!” ---题外话---谢谢大家的咖啡,万字送上,求赏,继续加更~~ 第175章 野心(万字必看) 沈灵溪如今是侧妃身份,住的地方自然比不得以前。 留了贵秋在外面守着,蒙面人跟着赫连堂和沈灵溪进了暖厅,看着逼仄的厅室,不禁沉了眸色。 赫连堂稳坐主位,示意蒙面人落座。 待蒙面人坐下之后,沈灵溪给赫连堂上了茶水,方才坐在了一边。 “赫连远就让皇上住这种地方?” 蒙面人四下打量着屋里的摆设,眼底的冷意更深丰。 闻言,赫连堂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他是禅位的皇帝,赫连远为堵悠悠众口,给他的王府虽算不得太大,却也说的过去,这里之所以小,那是因为初入王府时,是萧怜儿当家,而她对沈灵溪多有苛待,便安排在了这里。 他之所以听之任之,不过是沈灵溪想要如此,便也就随了她。 不过,这些是他自己的事情,他并没有打算跟眼前人解释,而是端起茶盏,问着蒙面人:“明日就是赫连远的登基大典了,你此时过来,可有重要的事情?” 蒙面人闻言,紧皱着眉心说道:“子真先生回来了!” “先生?” 听着对方带来的消息,赫连堂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半晌儿,他眼睑低沉,眸色轻敛着问道:“你如何得知?” 蒙面人看着赫连堂回道:“今日子真先生去见过赫连远和云紫璃!” “哼!” 冷冷出声,赫连堂笑带讥讽:“他不管到什么时候,眼里都只有那一个学生!” 当年,那人要收的学生,本就是赫连远,若非他母后强烈要求,父皇又亲自出面,那人肯定不会收他这个学生。 即便,过去他身在皇位,对那人百般敬重,那人另眼相待的,始终都是赫连远! “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人,不值得皇上介怀!” 蒙面人看着赫连堂,轻柔了目光,低低劝说着。 赫连堂轻挑了眉,浅啜了口茶,随手转动着茶盏问道:“先生回来了,跟你此行有何关联?” 蒙面人点了点头:“子真先生此行,去的是南方!” 闻言,赫连堂眸光微闪。 吴国南方,此前便水患横行,如今仍在水深火热之中。 “正是!” 蒙面人眼底浮上了笑意:“南方水患,如今已然成了我大吴痼疾,赫连远初登大宝,必定有所作为,方能稳定民心,如今子真先生回来的正好,容他赫连远过了年,便会有人提议,让他御驾南下,到那个时候,京城便是我们的天下……” 赫连堂轻轻嗤笑一声,看着蒙面人,道:“他去南方,必定会将宫里安排妥当,如今我方元气大伤,便是得了天下又岂能长久?” “南方水患未除,我们可以先让他收拾着烂摊子,皇上有所不知,通过最近这段时间观察,那赫连远对云紫璃,可是宝贝的很,既是如此,不如我们……” “先诛其心?” 微微思量,赫连堂唇角一勾,竟隐隐有些兴味的将手里的茶盏搁在桌上:“诛心可以,但是我要她!” 似是早已料到他会有如此言语,蒙面人并不觉得意外,只是笑着提醒道:“她,是太后一手调教出来的,手段自也高竿,所以下手之时,太后的意思是借刀杀人,只怕想要将她活着弄出来,不太容易!” 闻言,赫连堂并未立即表态。 端起茶盏,又浅啜一口清茶,大有一副你不同意,就一切免谈的架势! 见状,蒙面人静默片刻,又道:“若她留在皇上身边,只怕会有危险!” 赫连堂敛眸,仍旧不语。 到底,蒙面人无奈的轻点了点头,说道:“皇上,太后若知您在大事面前,却如此儿女情长,会生气的。” “那就不要让母后生气了!” 赫连堂心中思绪转了转,却是轻叹着一声。 蒙面人一喜,忙应了是,如释重负道:“这云紫璃太聪明,依着我的意思,也是越快除掉越好。” 赫连堂微微一哂,道:“这步棋,迟早要走,但如今她怀着赫连远的子嗣,赫连远又看她极重,想要对她下手,需天时地利人和,要好好斟酌该怎么走。” 见他这么说,蒙面人总算放下心来:“如今还有时间,此事尚需从长计议!” 唇角,亦是浮起一抹笑弧,赫连堂转身看向蒙面人:“你且先回宫去,日后若没有本王的召唤,万不可随意出宫,免得暴露了身份,被人抓到了把柄!” “那明日,宫里见了!” 蒙面人点了点头,起身离开。 沈灵溪早已被赫连堂和蒙面人之间的对话,惊得愣在了当场,室内恢复宁静之后,赫连堂看了她一眼:“天晚了,该就寝了。” 沈灵溪回过神来,忙起身开始给赫连堂更衣。 在她替赫连堂松着腰带的时候,却见他忽 然击掌,待贵秋进了门,便听他吩咐道:“年后盯紧了仁和宫,太后要对云紫璃下手,本王……要她活!” 闻言,贵秋忙应声而去。 沈灵溪则手拿着腰带,瞪大了眼睛看着赫连堂,不禁出声:“王爷不是答应太后……” 赫连堂眉梢,轻轻一抬,看着沈灵溪:“本王只答应不让母后生气,却没说会让云紫璃去死!” “可是……” 沈灵溪滞了滞,继续又道:“妾身知道,王爷一直喜欢云紫璃的颜色,可她背叛了王爷……她的心是向着赫连远的,若是留着她,只怕会成了祸患!” “那你说,要怎么办?”赫连堂眉心一皱,看着沈灵溪的眼色微冷:“本王确实喜欢她的颜色!” 听赫连堂此言,沈灵溪连忙言道:“若依着妾身的意思,该以绝后患……” 她的话,说了一半,便见赫连堂眸光如电的扫视过来。 此刻,赫连堂的眸光,透着从未用过的冰冷寒魄,惊得她连忙噤声! “本王知道,你对她一直耿耿于怀,但是……”赫连堂兀自动手,将身上的长袍褪下,静静的看着沈灵溪:“她便是背叛了本王,也是本王自己的事情,本王若想解决她,也绝对不会假以他人之手,若没有本王的命令,谁敢动她,本王定不饶他!” 冷冷的,撂下这句话,他将长袍丢在一边,不看沈灵溪难看的脸色,说道:“明日,宫里的事情,我已然有所安排,到时候,见了赫连远,见了云紫璃,你该知道说些什么吧?!” “妾身明白!” 略略颔首,沈灵溪眉心轻皱,紧抿了红唇,眼底晦暗不明! 凭什么?! 那云紫璃到底有什么好? 赫连远这样,赫连堂也这样! 他们一个是她的曾经,一个是她的现在,他们心里心心念念的该是她才是,凭什么是她云紫璃?! 赫连堂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上榻躺了下来。 让云紫璃死? 他怎么舍得! 他心心念念想了云紫璃那么多年,想要得到她想的都要疯了,怎么可能让她死? 半晌儿,见沈灵溪仍旧站在原地,他冷冷勾唇:“你若不服气,大可继续去找赫连远,看他有了云紫璃,你是不是还能入得了他的眼!” 闻言,沈灵溪心神一震! *** 冬天的早晨,天亮的要晚些,五更时许,外面的天色,仍是极暗的。 今日,乃是赫连远登基之日,亦是云紫璃立后之时。 更声,敲过四下的时候,云紫璃便再也睡不着了。 昨夜,如前夜一般,赫连远留宿仁和宫。 其实,即便他留宿在此。 一早起来,还需要承乾宫去。 而她,则要自仁和宫出发,与赫连远在承乾宫会合,然后前往朝堂。 反正,横竖都离不了折腾二字。 慢悠悠的辗转过身,云紫璃低垂眼睑,凝望着眼前的无暇俊脸,心下五味杂陈。 她和他,经历了那么多,今日之后,她便是他的皇后,此刻的她,自是感慨良多。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只恋着他一人。 亦,想风风光光的嫁他为妻。 虽然,在世人眼里,她早已是他的妻,但是严格说起来,她嫁他时,没有媒妁之言,没有拜堂之礼。 就连女子一生中最是憧憬的新婚之夜,最后……也落得惨淡收场。 是以,今日的立后大典。 于她,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她爱他! 天知道,她心里有多想与他名正言顺的站在众人面前。 唯有那样,她的心,才能真正的安定下来。 也唯有这样,她才可以有信心,堂堂正正的去见她的父皇和母后! 赫连远的睡眠,本就极浅,似是感觉到云紫璃的炽热的目光,她眼睫轻颤,终于自睡梦之中悠悠转醒。 入目,是云紫璃情绪复杂的如水双眸,赫连远的眉心,轻轻皱起,对她慵懒一笑。极尽温柔地伸手抚上她姣好的面容,他轻声问着:“天色还早,为何不睡?” 云紫璃莞尔一笑,蹭了蹭赫连远的大手,微噘着嘴:“月份越大,睡眠也就少了,我最近睡得少,一般到了这个时辰,便思绪清晰,再睡不着了!” 赫连远闻言,露出心疼之色。 眸底,闪过一抹柔情。 他知她大约在想着今日立后的事情,却仍任她说着自己的理由,而不去拆穿。 “既是睡不着,便早些起来准备,省的过会误了吉时。”轻叹一声,赫连远坐起身来,回眸,含笑凝望云紫璃,他伸开双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云紫璃被他夸张的样子,逗到发笑,轻摇着头。</ p> “既是笑着,为何又要摇头?” 赫连远眉宇轻轻一皱,伸手扶着她坐起身来。 “以前,皇上还是王爷的时候,便与我以前认识的你大不一样,那个时候你总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让人恨得牙根儿痒痒……”云紫璃微微抬眸,对赫连远又笑了笑,叹道:“可是现在的皇上,随和温润,透着几分童趣,又与在王府的时候大相径庭……我是在想,这里面,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童趣?” 赫连远因云紫璃对自己的形容,微微挑眉。想到过去,他深深的叹了口气,拥着云紫璃靠坐在自己怀里,“过去的,都过去了,如今我们苦尽甘来,日后……在你的面前,我永远都是最真的那个。” 闻言,云紫璃不禁心下一暖。 如今的一切,让她觉得,恍然如梦,是那么的不真实。 伸手,轻抚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另一只手抱住他的腰身,她唇角勾起,淡淡浅笑,久久不想再动一下。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天长地久。 她希望,时间定格在这一刻! 然,听到两人的谈话声,知道赫连远和云紫璃已然起身。没多久,阿媚和杏儿等人,便纷纷进到内殿,准备伺候两人更衣洗漱。 见状,云紫璃嘟了嘟嘴,暗道理想很丰满,现实果真十分的骨感,她不情不愿的松开了抱着赫连远窄腰的手。 伺候着两人洗漱过后,阿媚便自边上取来凤袍凤冠,准备伺候着云紫璃穿上。 “你们先退下吧!” 赫连远看了眼阿媚手里的凤袍凤冠,轻摆了摆手,并未让她为云紫璃更衣,而是吩咐她和杏儿先到殿外随侍。 “喏!” 阿媚垂首将盛着凤袍的托盘放下,与杏儿退出寝殿。 “你让她们都出去,莫不是想要自己与我更衣?!” 看着阿妹和杏儿出去,云紫璃眉头微微一蹙,一脸不解的望着他。 赫连远温和一笑,轻抚她的长发。 眸底处,光华灼灼,他深情说道:“有何不可?” 闻言,云紫璃心下一动,一脸不置信模样。 “怎么?不信?” 赫连远看着她夸张的表情,不禁轻皱了眉宇。 “不是……” 红唇微张,云紫璃凝眉问着赫连远:“不过是有些好奇,你到底会不会伺候人?”关于这一点,她十分的怀疑。 “会不会,你试过不就知道了?” 温润一笑,赫连远反问一句。 “可……”云紫璃唇瓣轻颤,想说些什么,却终是无法成言。 静静的,她看他亲手取了托盘上的凤袍,而后十分仔细的在她面前撑开。 他,身份尊贵。 何曾服侍过他人? 但此刻,他却在为她更衣。 看着他一本正经,当真要给自己更衣的样子,云紫璃的面色微微泛起酡红,心下不禁泛起阵阵涟漪。 “乐儿?!” 见她一直未动,赫连远眉心轻皱。 轻轻的,展颜一笑,云紫璃微侧着身,将手臂伸入大敞的袍袖。 赫连远唇角含笑,眸华低垂,开始为她穿衣。 云紫璃视线,随着他的动作,缓缓移动,一双水亮的眸子,一眨不眨的注视着赫连远手里的动作, 他的动作,十分轻柔。 轻柔的,从襟口,到衣袖,再到裙摆,皆都为她整理的齐整妥贴。 随着他的动作,云紫璃心下,百转千回,嘴角缓缓扬起,眼底却渐渐有了湿意。 须臾,明黄色的凤袍跃然身上,云紫璃青丝寂然,端庄而美丽。 满意的端详着自己的杰作,赫连远抬手抚摸了下她高耸的腹部,轻笑着悠然抬眸。 但,他脸上的笑。 在看到云紫璃含泪的双眸之后,蓦地一僵! “怎么了?!” 赫连远如画的眉目轻动,凝着云紫璃的泪眼,语气轻柔的仿佛可以泌出水来。 云紫璃潸然一笑,清凉的泪,如珍珠一般,颗颗滑落。 倏然间,她抬起双臂,紧紧的拥住他的颈项。 过去的独孤长乐,从来是想哭就哭,想要就笑,永远都是家人眼里的掌上明珠,是他们的开心果。 但,过去将近五年的时间里,她却学会凡事将情绪内敛于内,变得清冷而坚强! 为了生存,为了那个欺骗了她的云紫生,再多的血泪,她都自己悉数咽下,从不示于人前。 这样的她,总是过于理智。 理智到,便是恢复记忆之后,她亦能泰然处之,不让人看出分毫。 但是此刻! 面对赫连远的无限柔情,她好想哭,想真真正正 的,想要将过去未曾流过的眼泪,统统的,不留一滴的,在他面前流掉! 如此,以后等着她的,便只剩下欢笑! 赫连远伸手,轻轻抚上她因哭泣不停轻颤的背脊。 耳边,听着她嘤嘤的哭泣声。 他的心,狠狠的抽痛着。 人们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可,在过去的几年时间里,他怀里的人儿,从原本活泼好动的独孤长乐,变成如今性情淡漠的云紫璃,性情反差之大,根本判若两人! 试问,一个人,到底要经历多大的磨难和苦痛,才会有如此大的改变?! 心里,想到当初她为救他,坠崖后九死一生! 想到,她被云紫生欺骗,被青萝太后利用! 想到,过去几年,她一直压抑着自己的真实性情。 这些,一桩桩,一件件,没有哪一件,不让他自责愧疚的。 当然,在他心里,除了自责和愧疚,有的最多的,是感同身受的心疼! 他深知,他的乐儿,为了他,受了很多的苦。 这,让他心疼不已!也懊悔不已! “好了,再哭的话,待会儿眼睛该肿了,我可不想,待会儿站在我身边的,是一个哭肿了脸的丑女人!”赫连远的声音里,流露出难以抑制的心疼,动作轻柔的将云紫璃扶正,而后微微抬手,小心翼翼的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滴。 “你说谁是丑女人?!”不依的轻捶赫连远的胸口,本还在哭着的云紫璃,因他的话,一双泪眼里,竟露出丝丝笑意。 “谁是丑女人?!” 赫连远眉梢轻抬,左右看了看,佯装不解的问道:“丑女人在哪儿?” 看着他略显滑稽的样子,云紫璃的脸上,又一次浮现笑容。 “你啊……” 宠溺的刮了下她的俏鼻,赫连远从一边,取来龙袍,自己动手,将龙袍穿上了身。 云紫璃垂眸上前,如他方才一般,亲自动手,为他整理起来。 须臾,更衣完毕。 赫连远扶着她坐下身来,对云紫璃轻声柔道:“朕此刻要移驾承乾宫,待会儿你先用些膳食,等到准备妥当,你直接乘坐凤辇过去,不必去慈宁宫。” 按照规矩,青萝太后今日是要去朝堂观礼的。 是以,禁足多日的慈宁宫,今日准许命妇进出,以云紫璃的身份,应该先去给青萝太后请安,然后跟青萝太后一起乘坐凤辇前往朝堂,可眼下赫连远却这么说…… 云紫璃笑吟吟的看着赫连远,嗔怪道:“这样的话,我会被御史弹劾的!” “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现在怎么会怕那些御史?”赫连远挑眉,看着云紫璃,淡淡说道:“青萝太后做的那些事情,迟早是要人知道的,如今既然已经撕破了脸,你又何苦为难自己?今日所有的命妇都会去慈宁宫跟她行礼,也不少你这一个!” “嗯!” 云紫璃轻轻的,对他轻点着头。 什么是规矩?! 在这座皇宫之中,赫连远的话,便是规矩! 她可是个遵守规矩的好皇后! 赫连远唇边,扬起一抹浅笑,轻吻了下她的额头,转身离开。 不多时,阿媚和杏儿重新进入寝殿。 “恭喜娘娘!” 在云紫璃身前站定,两人一起对她行恭贺之礼。 “平身吧!”云紫璃轻笑着,视线扫过两人,微微抬手。 “娘娘,该梳妆了!” 阿媚脸上,挂着轻笑,步上前来,伸手欲要搀着云紫璃起身。 盈盈一笑,云紫璃扶着阿媚的手臂,缓缓的向着梳妆台的方向抬步而去…… *** 承乾宫。 赫连远所乘坐的龙辇,刚刚停驻,便听外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妾身恭迎皇上圣驾!” 闻声,赫连远面色一沉,眉宇轻皱。 这声音,他并不陌生。 是沈灵溪的。 不过即便知道是谁,他却仍旧问着朗月:“谁在外面?” “回皇上,是安王侧妃!” 赫连远眼睑轻抬,黑眸中喜忧不见,起身步下龙辇。 龙辇前,沈灵溪身着一身紫衣,眸首低垂,仍礼仪端装的保持着福身行礼的动作。 “按照规矩,今日所有命妇,都该去太后宫中行礼,你不去慈宁宫,此刻来承乾宫作甚?”冷冷的,赫连远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情绪,冰冷慎人。 因他冰冷的话语,沈灵溪的身子,十分明显的轻抖了下。 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深吸口气,低眉敛目道:“今日,是皇上登基之日,妾身尚有些话,要在您登基之前说了。” “朕与你之间,早已没有什么好说的。”赫 连远低眉,凝着她头顶的凤钗,冷冷一笑:“你可知,如今之时,你再戴凤钗,乃是妄上之罪!” 且不论以前在宫里,她对他下药陷害,是不是迫不得已! 只那一夜,同是此处,他亲眼见她为了陷害云紫璃,手持玉簪,朝中自己脸上刺去。 单单她如此歹毒的心机,便已然让他失望透顶! “妾身失仪!” 沈灵溪慌忙抬手,将凤钗自头上摘下,不曾起身,只改福身为跪姿。上身伏地,前额贴着冰冷的石质地面,她声音低哑道:“溪儿只有几句话要说,说完之后,便回安王府里,每日焚香诵佛,再不会来打扰皇上了。” 赫连远轻轻地,睇着眼前的沈灵溪,双眼微眯,终是不发一言,快步进入承乾宫中。 沈灵溪心弦,微微一松,唇角暗暗勾起。自地上起身,她视线轻飘的扫过在场众人,后扬起下颔,抬步向里,进入承乾宫中。 边上,朗月眼神轻动,对周围的宫婢们沉声吩咐:“此事,都烂在自己的肚子里,谁若走漏了风声,仔细他的脑袋。” 他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都噤若寒蝉! 谁都不想丢了脑袋啊! *** 承乾宫中,因着今日的登基大典,到处喜气洋洋。 进入大殿,赫连远高坐座上,低头蔑着下方的沈灵溪:“你想跟朕说什么?” “皇上!”沈灵溪再次跪下身来,垂首回道:“那日溪儿陷害皇上,实是无奈之举,溪儿不求皇上原谅,只求皇上听溪儿将事实经过一一说明,如此一来,溪儿也好死心踏地的皈依佛门。” 早已料到她会如此言语,赫连远哂然一笑,却并未出声,只静静的坐着。 知他此时不出声,便是容自己把话说下去,沈灵溪轻吸口气,颤声说道:“在那日之前,安王曾去过边关,在那里,安王深知皇上对边关军事影响深远,便已然对您动了杀心。” “这些,朕都知道。” 赫连远双眉,轻轻一抬,手肘支膝,倾身向前。 沈灵溪此刻所说的这些,早在逃亡的路上,云紫璃便曾经跟他说起过。 沈灵溪眸中,水雾弥漫,无比哀伤的轻轻摇头:“溪儿知皇上知道这些,可皇上可知,安王当初之所以执意立溪儿为后,并非对溪儿有情,而是因为皇上对溪儿有情。” 闻言,赫连远眉头大皱。 感情,赫连堂要立她为后,还是他的不对了! 沈灵溪始终不曾抬头,无比凄然的笑了笑,接着道:“因为溪儿与皇上之间的这段情,安王回朝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羁押了溪儿的父亲……”一语至此,沈灵溪眼底的泪意,终是汹涌而出:“溪儿没有办法……” 凝着沈灵溪的泪眼,赫连远的双眸,渐渐变得幽深,任由沈灵溪流着泪,却始终不发一言! 许久,等不到他出声,沈灵溪心里紧了紧,抬起头来,眸底处,泪光闪闪,她与赫连远对视,胸臆之间,满是无奈与委屈:“溪儿的父亲,早知皇上在军中之事,却从不曾与安王禀报过,有关皇上在边关的只言片字,虽说父亲是有意替皇上隐瞒,但也正因为此,安王才以父亲要挟溪儿,让溪儿陷害皇上……” 如今,她的父兄,兵权被夺,皆都软禁家中。 虽然,过去他的父亲,确实未曾明察赫连远在边关之事。 但此刻,她却只能如此言语。 昨夜,赫连堂提议让她过来之时,她心中也曾有过迟疑。 要知道,身为安王侧妃,她跟赫连远之间,若是有什么,百姓的唾沫就能淹死她! 但是最终,她还是来了。 她知道,赫连堂野心犹在。 但她也清楚,如今赫连远已然得势,赫连堂想要复位,虽不能说完全没有机会,但风险甚大。 在心中仔细权衡之后,她毅然决定,要不惜一切代价说服赫连远。 即便,出卖她的丈夫。 她也,在所不惜! 听了沈灵溪的话,赫连远沉寂片刻。 半晌儿,赫连远语气低稳的问道:“说完了吗?” 沈灵溪一愣,大大的水眸中,泪水氤氲。 “你说的这些,朕已经知道了,朕不会再与你计较!”赫连远沉眸,如此说着,却不忘在心里补充一句:不再计较,不是原谅,而是不值得计较! 他的心里话,沈灵溪听不到啊! 只听到前半句的她,心下一喜,伏身叩拜:“溪儿谢皇上不罪之恩!” 赫连远的为人,她多少了解一些。 既是他说会不再计较,那就是不计较!。 这样,于以后,总归是好的。 “朗月!” 赫连远轻唤出声,自宝座上起身。 须臾,朗月自殿外进来,在沈灵溪 身边站定,躬身应声:“奴才在!” “送安王侧妃出去!” 不看沈灵溪,赫连远沉声吩咐一声,便转身欲向后室而去。 “喏!” 朗月轻应一声,侧身对沈灵溪道:“沈侧妃请……” “皇上……” 沈灵溪不曾起身,有些急切的再次出声:“溪儿还有一事要禀!” 随着她的这句话,赫连远脚步微顿。 这还没完没了了? 心中腹诽一句,他紧皱着眉头,微转过身,他凝向沈灵溪:“你一直要与朕说你的苦衷,如今朕让你说了,你便该如你方才所言,今日是朕的登基之日,朕没有空暇,再听你说些什么。” 语落,赫连远抬步向里。 沈灵溪骤然抬头,震惊于赫连远竟然对她如此,就在赫连远即将进入后室之时,她心下一紧,急忙出声:“此事事关皇后娘娘,溪儿必须在皇上登基之前,让皇上知道。” 听她说事关云紫璃,赫连远的脚步,再次止住。 转过身来,他复又看向沈灵溪。 知他此刻,是在等着自己说话,沈灵溪微抿了下唇,一字一顿的垂首说道:“皇后……她……是安王的人,不只是她,连她身边的阿媚,也一样是安王的人!” 闻言,朗月握着拂尘的手不禁一抖。 眉心一紧,他抬起头来,偷瞄赫连远一眼,想要看赫连远的反应。 可出乎他意料的,赫连远并未动怒,而是依旧面色莫测的凝着沈灵溪。 不曾去看赫连远的脸色,沈灵溪依旧低垂着头:“在皇上身陷天牢之时,她曾到过恩泽殿,那时臣妾才知,她是安王安插在皇上身边的细作,当日,皇上被臣妾陷害之时,她便与安王在一起……” 赫连远此刻才知,那时云紫璃竟与赫连堂在一起,不由眸色渐深。 “如此女子,处处深藏不露,实在让臣妾心惊……”沈灵溪眉心紧皱,眸华之中满是激动,抬头望着赫连远,满脸忧色:“皇上,您可立萧染儿为后,以巩固皇权,却万万不可立她为后啊!” 心下,因沈灵溪激动的神情,而凉讽一笑。 赫连远缓缓抬步,在沈灵溪身前站定,然后蹲下身来,勾起沈灵溪的尖尖的下颔,语音淡漠:“你可知道,如今你是安王侧妃,皇后既是安王的细作,此刻,你便该为她守密,而不是在此与朕揭穿她的身份。” 沈灵溪轻颦眉心,目色朦胧地凝着他的眸,轻声喃道:“溪儿的身,虽背叛了皇上,可溪儿的心,却一直都是向着皇上的。” 赫连远的唇角,随着沈灵溪的这句话,而微微勾起。 伸手轻抚她的侧脸,他的薄唇,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既是如此,那你便让朕看看你的心到底是不是向着朕的。” 闻言,沈灵溪心下一窒! “皇上想让溪儿做什么?”唇瓣轻颤,她轻问出声。 陡然收手,站起身来,赫连远轻道:“我要你策动赫连堂,让他尽快谋反!” 沈灵溪心神一怔,暗暗心惊! 此刻,若是旁人,定会差人盯着赫连堂的一举一动,不让他有造反的机会。 可他,为何却……反其道而行之?! 赫连远眸中,凝着肃杀与冰冷,直直望进沈灵溪的眸底:“你要知道……只有他死,你才有机会再入后宫!” 沈灵溪心下因他的话不禁一颤,略作沉吟,再次伏首:“溪儿明白了。” 赫连远抬眸,看向朗月,对他略使眼色。 朗月会意,再次对沈灵溪道:“安王侧妃请起,奴才命人送您回慈宁宫觐见太后。” “那皇后呢?” 沈灵溪听到赫连远的话,忍不住开口问道:“皇上打算如何处置皇后娘娘!” ---题外话---感谢香香公主慧的月票!!今天依旧万字送上,求赏~~~ 第176章 表妹(一更) 赫连远指了沈灵溪路,哪条路沈灵溪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家族都是要走的,但是在她告了云紫璃的状之后,关于云紫璃,赫连远却始终不提。 如此,便是,知道赫连远听了,会不高兴,她还是不死心,只好再提一次了! “那是朕的事!尽” 赫连远淡淡地看着沈灵溪,眼神冰冷道:“你退下吧!” “皇上!” 沈灵溪张了张,却是紧抿着唇,满是期待的看着赫连远道:“皇后娘娘她……” “退下!” 赫连远皱眉,看着沈灵溪的眼神,又冷了几分:“别让朕重复第三次!” “是!丰” 这一次,沈灵溪没有再多说什么。 只见她深深的凝望了赫连远一眼,见他眼神始终不见多少温度,心弦颤动不止,转身向外,随着朗月出了大殿。 片刻,朗月回返。 见赫连远已然不在大殿,他脚步轻转,朝着寝殿的方向行去。 恩泽殿内,已然有宫婢为赫连远带上朝冠。 朝冠之上,十二旒白玉珠垂落,将赫连远的气质,衬的越发尊贵。 朗月脚步微顿,又疾行几步上前,在赫连远身边恭身站定:“皇上!” 赫连远双目直视,不曾去看朗月,语气淡漠的道:“此事,不能让皇后娘娘知道。” “喏!” 朗月微微颔首,垂首回道:“方才努力已然对外面的那些奴才们下了死命。” “嗯!” 赫连远轻应一声,抬步向外。 “皇上!皇后娘娘那边……” 语气里,透着些许阴鸷,朗月想要说些什么,却在凝见赫连远冰冷眼神的时候,微微顿了顿语气,到底硬着头皮低声道:“若安王侧妃所言不假,那今日的立后大典,万万不可举行!” “你是皇上,还是朕是皇上?”赫连远淡淡的,睨了朗月一眼,如此反问一句,看着朗月变了脸色,他淡淡轻道:“这件事情,朕本就知道,且,在这个世上,有资格站在朕身边的女人……只有她!” 他是她用生命爱着的男人。 而他,怀疑谁,也不会怀疑他的乐儿! 见赫连远如此态度,朗月阴沉下脸,脸上那道疤痕,越发狰狞! “朗月!” 赫连远目色沉沉的看着朗月,沉声:“朕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是朕也奉劝你,收起你的那些心思,否则休怪朕不念故旧!” “奴才什么都没有想!” 如是,为自己辩解着,朗月气的心肝皆颤,为了不让赫连远发现他的异样,他低垂了着头躬下身子。 赫连远轻哼一声,道:“最好如此!” *** 仁和宫。 安坐菱花铜镜前的云紫璃头插九凤簪,垂落金步摇,凤冠于中,妆容婉约,美的让人窒息。 一切准备妥当,云紫璃用过早膳,正准备前往承乾宫跟赫连远会合,却不想安阳大长公主竟过来了。 看着安阳大长公主,云紫璃轻笑着说道:“我正打算去承乾宫,母亲来的正好,一起过去吧!” 安阳大长公主看着妆容天妒的云紫璃,缓步上前,拉着云紫璃的手,冷笑着说道:“去承乾宫之前,你要先去趟慈宁宫才行!” “皇上说我可以不去……” 云紫璃任由安阳大长公主拉着自己的手,说着话却是语气一顿,然后轻蹙了眉头:“慈宁宫出了什么事吗?” 安阳大长公主脸上的冷意更甚:“方才我去慈宁宫的时候,一众女眷都去给青萝太后请安,却不想青萝太后说身子有恙,不想去观礼!” “是吗?” 云紫璃挑眉,却是笑了下,晃着安阳大长公主的手轻道:“那我们去看看便是,母亲何必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生气!” “我能不气吗?” 安阳大长公主气的一哼,道:“她这人,但凡对远儿好一点,远儿如今也不会这么对她!如今远儿不过禁了她的足,在我看来已经是善待她了,她倒还拿起乔来了,不过是想着远儿登基,她不去观礼给远儿难堪罢了,真真还把自己当成一碟菜了!” 闻言,云紫璃淡笑不语,对阿媚吩咐一声,去了慈宁宫。 *** 慈宁宫里。 一众女眷皆都因为青萝青萝太后以有病在身为由,不去观礼而面色尴尬不已的等在大殿里。 然,寝殿里妆容精致的青萝青萝太后,却是淡然吃茶,一脸的不以为然! 不久,云紫璃和安阳大长公主抵达慈宁宫。 安阳大长公主想到早前劝了青萝太后许久,人家就是油盐不进,心生气恼,留在了外殿,云紫璃则由阿媚陪着一起进了门。 云紫璃甫一进入大殿,便见 殿中众人,纷纷对她行跪拜之礼。 “参见皇后娘娘!” …… 淡笑之间,云紫璃眸华轻垂,对众人微抬了抬手:“都平身吧!” “谢皇后娘娘!” 齐声,众人同回,纷纷起身。 含笑看了众人一眼,云紫璃蹙眉问着:“怎地不见太后娘娘?” 她此问一出,众人皆都面露尴尬之色。 即便精装仍旧不能掩去额头淤青的如烟苦笑着说道:“太后娘娘凤体抱恙,方才去了寝殿歇息!” 云紫璃看着她微微颔首,抬步进了寝殿。 寝殿里,安神香,焚的正浓。 “臣妾参见太后!” 身怀六甲的云紫璃,自进门后,恭谨谦逊,对青萝太后略福了福身。 “平身!” 青萝太后仔细打量着云紫璃的妆容衣缕,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却是不冷不淡道:“皇后来的正好,哀家身子有恙,便不去观礼了,便由皇后领着外面的那些命妇们一起过去吧!” 语落,她深深地看着云紫璃,等着她开口求自己。 今日,当着这么多命妇的面,云紫璃还敢对她不逊?还敢拿安王威胁她吗? 她不敢! 所以,这阵子过的太过憋屈的她,打算在今日扳回一城!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吴国的太后! 若是她不去观礼,众臣心里会怎么想? 她,要让云紫璃求她! 求她去观礼! 这样,她才可以跟云紫璃谈条件! 然,听到她的话,云紫璃却让她失望了。 “臣妾遵旨!” 只见云紫璃轻笑着,略低了头,轻点了点头,道了声臣妾遵旨,便将手递到阿媚手里,另一手扶腰,转身便要向外走去:“太后的话,臣妾会说给外面的人听,皇上纯孝,既是您老人家身子有恙,自是以您的凤体为重!” “云紫璃!” 青萝太后没想到,云紫璃居然如此不按牌理出牌。 眼看着云紫璃头也不抬的转头向外,她急急轻叱一声,气的从玉座上站起身来:“你这是什么态度?” 闻言,云紫璃微微蹙眉! 这老妖婆,就不能换句台词吗? 心中冷哼,她淡淡声道:“太后说身子抱恙,不去观礼了,臣妾不过顺着您的意思罢了,如若不然,还要如何?” 语落,她微微转身,看向青萝太后。 此刻,在寝殿内,除了青萝太后和孙姑姑外,在青萝太后身后,还有一名华衫女子,那名女子,虽身着华服,身上的点缀却是极少,一派素净,温柔婉约,让人一眼望去,颇觉有些眼缘。 看着那名女子,云紫璃凤眸倏地一眯! “皇后!” 顺着云紫璃的视线望去,青萝太后十分满意的看了眼身边的女子,眼底眉梢皆都染上笑意,但是很快她便又沉着脸色轻道:“皇上登基,哀家若是不去,面子上可不好看。” “可是太后有恙在身,臣妾也不能逼着太后去啊!” 云紫璃挑眉,淡淡地收回自己的视线,从善如流的对青萝太后如是说道。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事,她倒要看看,青萝太后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青萝太后闻言,不禁笑了起来:“哀家有恙,那是心里不舒坦,若是皇后让哀家舒坦了,这前朝哀家也不是不能去!” “请太后明示!” 云紫璃看着青萝太后,目中精光闪烁。 青萝太后见状,脸上笑意更深,对身侧的女子微微颔首:“这是哀家的侄女,陈莺!” 青萝太后太后一语落地时,便见陈莺自青萝太后身后缓步走出。 “臣女参见皇后娘娘。” 在殿中站定,陈莺不疾不徐的轻言一声。 语落,她双手交握于额前,礼数极致,对云紫璃跪拜如仪。 云紫璃静静的,并未立即出声,细细打量着眼前女子,脑孩子迅速搜索着有关此女的讯息! 跪于大殿上的女子,身形消薄,极为羸弱,好似随时都会随风飘走一般,但越是这样的女子,越让人心生怜惜之意。 陈莺,青萝太后母家陈家的嫡长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京城淑媛之中,也是排得上号的,不过美中不足的是身子弱了些。 按理说,以陈莺的身份,赫连堂在位的时候,该立她为后才是。 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吗? 表哥表妹一家亲啊! 可惜的是,彼时青萝太后长想要利用后位来巩固赫连堂的皇权,而只要有青萝太后在,陈家便一定是效忠皇帝的,所以这位陈莺小姐,便没能入主中宫。 可是,如今青萝太后,却想要在她身上做文 章…… 凝着下方跪在地上等着叫起的病美人儿,云紫璃的唇畔,噙着一抹淡淡的巧笑,缓缓对陈莺说道:“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喏!” 陈莺不见丝毫犹豫,应声之间,已然将头微微抬起。 但,即便她的头是抬着的,眸华,却仍是低敛的。 陈莺的美,并非云紫璃的清丽,也非萧染儿的妖~媚,真真是一种病态的美。 这种美态,可以让男人,十分轻易的放下戒心,并倾心疼爱。 云紫璃细细打量着陈莺,唇角再次勾起一抹意味良多的笑容,璃不禁叹道:“真是我见犹怜!” 闻言,陈莺唇角轻勾,复又低下头去:“谢皇后娘娘夸赞!” 云紫璃轻轻一笑,转身面向青萝太后:“太后,想要如何?” “哀家不过是感念皇上后宫空虚,想要为皇后充裕后宫,略尽绵薄之力罢了!”青萝太后轻勾着唇角,笑问着云紫璃:“不知皇后觉得如何?” “有何不可?” 云紫璃挑眉反问一句,再次看向陈莺:“陈小姐自今日起留在宫中!”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既然青萝太后想玩,那她就陪着她们玩儿! 宫斗什么的,最讨厌了。 虽然在北燕皇宫,并没有这样的困扰,不过并不代表,她不会! “皇后果然上道!” 青萝太后微微颔首,对陈莺摆了摆手,后者起身上前搀扶着她一路向外走去:“走吧,先去承乾宫见了皇上,将此事定下来!” 云紫璃哂然一笑,与青萝太后一起向前,出了慈宁宫,乘坐凤辇,向着承乾宫所在的方向缓缓而行…… *** 承乾宫,赫连远朝冠巍峨,一身明黄色龙袍,将他的身形,衬得愈发挺拔高昂。 此刻,他立身宫门处,遥望仁和宫所在的方向,已然等候多时。 “皇上,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来了……” 终于,随着朗月的声音传来,在青石路的尽头的转角处,凤辇初现,缓缓驶来。 远远地,看着云紫璃与青萝太后同行,赫连远眉宇不禁一皱! 他不是说过,不用她去慈宁宫吗? 这丫头怎么那么不听话? 不多时,凤辇近至身前。 云紫璃与青萝太后太后同时下辇,云紫璃与身后众人,皆对赫连远福身行礼。 “臣妾参见皇上!” “皇后免礼!” 轻轻的,对云紫璃笑了笑,赫连远将她扶起,而后对青萝太后恭身行礼:“参见太后!”如今,便是当着众人的面,他对青萝太后的称呼,也始终都是太后,而非母后! “皇帝免礼!” 青萝太后伸手扶住赫连远的手臂,对他慈爱一笑,而后转身向后:“你看今儿个谁来了!” 见太后装模作样,一副慈母做派,云紫璃唇角微弯,只淡然以对,有些幸灾乐祸的静观赫连远的神情。 她怎会不知,此刻,青萝太后要让赫连远看的人,是陈莺! 顺着青萝太后的视线望去,赫连远的目光,终是停落在陈莺身上。 旋即,只见他眸色微眯,连撒谎能够露出些许笑意:“几年不见,莺儿表妹的身子,可好些了?” “回皇上话,好多了。” 陈莺不曾抬头,轻言软语的回道。 在他们一问一回之间,云紫璃心下微凉。 表妹? 她倒是给忘了,青萝太后名义上也是赫连远的生母,这么论起来,他和陈莺也是表哥表妹啊! 感觉到云紫璃的静默,赫连远的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很暖。 暖到,因为他的手,云紫璃的思绪,都渐渐明了,心里也渐渐暖和了起来。 微微侧目,见他正对着自己笑,云紫璃亦轻笑了下:“皇上,太后的意思,是让莺儿表妹进宫,您看……” 恰在此事,朗月适时出声: “启禀皇上,时辰差不多到了,该起驾了。” “嗯!” 赫连远轻笑一声,又看了陈莺一眼,淡淡说道:“朕自小便跟莺儿表妹十分投缘,既是太后有此意,稍后朕会对莺儿表妹另行封赏!” 闻言,青萝太后总算满意了,可云紫璃心里却十分的不爽。 视线似有似无的,与赫连远的视线在空中接触,见他一直淡淡笑着,笑意却未达眼底,她轻挑了下眉头,打算静观其变! *** 金銮大殿前。 大吴王朝但凡有品级的朝臣,早已按照官阶高低,恭立于两侧。 在他们身前,有声乐仪仗,皆是相对而立。 殿门外,礼炮严摆,静等吉时震响。 辰时三刻许,赫连远和云紫璃所乘坐的龙辇在大殿外缓缓停驻。 明黄色的纱帐挽起,辇内二人,相视一眼,而后携手步下龙辇。 随着他们二人的脚步甫一落地,顷刻间,礼炮声响。 “走吧,朕的皇后!” 赫连远双眸,灼灼其华,凝望云紫璃。 云紫璃嫣然一笑,伸手置于他的掌心,脚步轻抬,与他亦步上前。 前方,众朝臣之中,有许多云紫璃相识之人,或是眷恋,或是阴沉,或者温润如昔的看着她。 他们之中,有赫连堂,有萧敬父子,亦有无澜…… 今日的无澜,仍是一身大红,如烈火一般,耀眼非凡。只不过与赫连堂等人不同的是,他并非位列朝臣之中,而是隐于声乐仗队之后。 远远的,见云紫璃含笑望来,无澜倾城一笑,对她暗暗竖起大拇指。 见状,云紫璃微勾的唇角,不禁扬起一抹格外好看的弧度。 同样,赫连远也看到了无澜与云紫璃的互动,远远地睇着无澜,他眸华轻敛,牵着云紫璃的手微微用力。 云紫璃眉心微颦,轻轻抬眸。 收回视线,与赫连远相视一眼,见他面色微沉,知他心里定是又打翻了醋缸,云紫璃亦用力握了握他的手。 虽然凤冠沉重,凤袍繁琐,但是她的脚下,却步伐沉稳。 举止端庄的,与赫连远一起上前,他们先通过声乐仗队,后向着金銮大殿所在一路前行。 通往大殿的这段路,其实并不长。 只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步前行,总是会有些压力的。 一路屏息,终至大殿。 与赫连远偕手缓缓步上高位,云紫璃嘴角微翘,淡笑怡然的悠然转身,看向大殿下方的一干重臣。 在这一刻,殿下众人,屏息以待,一片静寂。 虽然,赫连堂禅位,天下皆知。 但现在,他的禅位诏书,却仍要重新由朗月唱读一遍! 这期间,殿下的赫连堂,面色平静,淡泊,不见一丝窘迫,他的视线,始终纠缠在云紫璃身上。 今日的她,真美! 可惜,站在她身边的人,却不是他! 她应该是属于他的! 可是…… 看着云紫璃与赫连远交握的双手,和她高高隆起的腹部,赫连堂不禁紧握着双拳,眼底幽深一片…… ---题外话---明天中午还有一更! 第177章 后招(二更) 赫连堂的视线,实在太过炙热,感觉到他的视线,云紫璃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只一眼之间,却见他眸华轻抬,直直的望入她的眸底。 赫连堂的眼神代表着什么,云紫璃心知肚明! 他,还是不死心吗尽? 心下,冷然一哂! 云紫璃的神情,并未因他的视线,而有丝毫改变。 以前,失忆的她便不怕他! 如今的她,岂有怕他之理丰! 巳时正,赫连远与云紫璃一起祭天,祭拜太庙后,正式登基称帝,改年号嘉和。 新帝登基后的首要之事,便是立后。 是以,一切按部就班。 在众目睽睽之下,云紫璃恭领圣旨,接册宝,掌凤印。 自此,她成为大吴开国以来,唯一一位,与皇帝登基之日同时举行册封大典,母仪天下的一国之后! 新帝登基之后,所要先行之事,尤为国事为主。 但,云紫璃不然。 在祭过祖庙之后,她便由御林军护送,如众星拱月一般,返回仁和宫。 在这里,她将第一次执掌凤印。 以皇后之姿,授予各宫妃嫔与之称位相称的宝册! 看着云紫璃离开,安阳大长公主本打算一起随行,却不料赫连远派了四文过来,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说的她一愣一愣的,顿时瞪大了双眼! *** 仁和宫中, 高位上,先一步返回的青萝太后正襟危坐,一身羽衣霞光闪动,尽显雍容华贵。见云紫璃进殿,她眉梢一挑,看上去心情十分不错。 “恭喜皇后娘娘!贺喜皇后娘娘!” 大殿下方,如烟和陈莺并一众命妇齐声恭贺。 云紫璃的视线,轻轻扫过在场众人,不疾不徐,一手由阿媚相扶,另一手扶腰,缓缓行至高位之上,后对青萝太后行礼:“臣妾,参见太后,太后金安长乐!” “皇后身子不便,免礼吧!” 青萝太后微微颔首,便微扬了下颔,再不说话。 “谢太后!” 云紫璃直起身来,在青萝太后身边落座,这才睥睨殿下众人:“诸位平身吧!” “谢皇后娘娘!” 齐齐出声,几人相继起身。 杏儿手中,早已端着皇上早前,早已落印的宝册。 云紫璃轻轻扫过杏儿手上的托盘,看向青萝太后,含笑相询:“太后……”表面功夫,总是要做的。 青萝太后看着她,神情肃穆的点了点头。 云紫璃转身向前,看着殿下的如烟和陈莺,对阿媚微微颔首:“开始吧!” 阿媚会意,自杏儿手上取过置于上方的宝册,将之递到云紫璃手里。 这只宝册,是如烟的。 与此前所知,一般无二。 皇上封了如烟正六品,延用如字,为如嫔! 赐住锦华殿! 闻声,如烟缓步上前,在大殿中三行跪拜大礼,自云紫璃手中接过宝册。 她恭身退后,立于一侧。 第二只宝册,是赫连远方才命人送来的,不用想也知道是陈莺的。 自阿媚手中接过宝册。 云紫璃微微垂眸,准备将之封号念出。 但,当她看到宝册上的封号之时,却是神情一怔,旋即凤眸微眯。 手中的宝册,十分轻便,但是在此时此刻,却让云紫璃觉得,心绪难平,重逾千钧。 赫连远,还真是抬举他的这位表妹! 宝册上赫然写着——陈莺,赐字伶。 封位为正一品,贵妃! 赐住咸福宫。 这比原本萧染儿的封位,还要高上许多。 萧染儿,是为妃位,那是从一品。 要知道,从一品,与正一品,不但在品级上,有所不同。 其意义,也是大大不同的。 若论嫁入王府的时间,和家族对朝廷的贡献。 无疑,萧染儿是最该封后的。 但如今,云紫璃身怀六甲,舍身救驾,稳坐后位! 只因,俗语有云,母凭子贵! 便是她萧染儿不被褫夺封号,她也只得等到怀上了皇上的龙嗣,方可名正言顺的添上贵字,升入正一品! 但,此刻,陈莺的封号,却是正一品伶贵妃! 单单这个贵字,便让云紫璃心里不舒服,很不舒服! 赫连远的脑袋,被驴踢了吧! “皇后?!” 见云紫璃拿着宝册怔愣半晌儿,却一直不曾言语,青萝太后不禁有些不悦地出声打断她的思绪! 如今登基大典已过,这云紫璃,莫不是想要反悔 ? 不过,反悔她也不怕! 她今儿可是准备了后招的! 听到青萝太后的声音,云紫自思绪中回神,转头看向青萝太后。见青萝太后以下颔指向宝册,眼底光芒锐利,意味深长,她复又转头看向大殿。 “陈莺!” “臣女在!” 轻应一声,陈莺款款而出,立身大殿之中。 云紫璃微抬了抬手,将宝册上移,看了眼身边的阿媚。 视线,轻轻扫过宝册,阿媚眉心轻皱。 不过即便如此,见云紫璃点头,她仍是开口宣道:“陈氏莺儿,温良贤淑,赐伶字,受封正一品,贵妃位,赐住咸福宫!” 阿媚此言一落,殿内一片哗然! 首先,第一个站出身来的,便是安阳大长公主! 只见她上前一步,微扬起头,一脸不快的对阿媚道:“你可是看错了?怎么可能是贵妃?!” “怎么不能是贵妃!” 出声的是青萝太后,只见她轻轻一笑,缓缓说道:“皇上跟莺儿自小一起长大,若非莺儿身子孱弱,保不齐这位分还要再进一进呢!” 贵妃位,再进是皇贵妃,亦或是皇后…… “这不可能?!”听到她的话,安阳大长公主眉头大皱,一脸不快的看着青萝太后:“太后莫要以为她是你的侄女,便如此肆无忌惮!” “何为可能,何为不可能?” 从今日一早,安阳大长公主已然跟青萝太后决裂,此刻冷冷的,睇了安阳大长公主一眼,青萝太后出声说道:“皇上方才在外面,不好名言,那么就由哀家来说吧,莺儿如今怀有皇上龙嗣,已然成孕两月有余!” 闻言,安阳大长公主面色一变,顿时白了脸色! 连云紫璃的心下,也是狠狠一窒! 心底,微微一哂,她的唇角处,亦扬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陈莺……怀了赫连远的孩子? 只是……两个月么? 两个月前,赫连远在哪里? 他可不在京城! 这也就意味着,陈莺若想要怀上他的孩子,那个时候就应该在军营! 可是方才在见到陈莺时她是怎么说的? 几年不见,莺儿表妹的身子,可好些了? 这会儿,云紫璃思绪转来转去,饶是再如何精明,这会儿也糊涂了! 几年不见,跟怀孕两个月,这时间差,貌似太大了些! “臣妾谢皇后恩典!”就在云紫璃脸色理不清头绪之时,陈莺已然跪下身来,她没有抬头,没有解释,只是规规矩矩的对云紫璃三拜三叩。 盈盈起身,她恭身上前,在云紫璃面前高抬双手。 手中宝册好似烫手山芋一般,让云紫璃想要脱手,却又有些踌躇。 她知道,她该相信赫连远的。 但是,却仍旧忍不住心下纠结,不知道那个妖孽,又在搞什么! 按理说,后宫血脉不容混淆,她该让陈莺解释清楚才对! 但是,那妖孽素来喜欢谋算,如今给陈莺如此高的位分,该是留有后手的!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捧得越高,摔得就越惨! 心思转了转,凝着陈莺脸上的笑靥,云紫璃扫了眼安阳大长公主,见安阳大长公主脸上此刻不见一丝怒意,反倒对她俏皮的眨了眨眼,云紫璃心弦一松,俏脸上浮现出淡淡笑意。 缓缓的,她将宝册放在陈莺手里,然后优雅收手。 陈莺微微抬眸,对云紫璃温婉一笑,退至一侧。 青萝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复又转头看向云紫璃:“如今后宫妃嫔凋落,依着哀家的意思,来年开春,便该准备选秀之事,也好早日为皇上充盈后宫!” 云紫璃再次侧目,对着太后笑了笑:“此事,还需问过皇上的意思!” 他要是敢答应,她就给他好看! “好孩子,果真秀外慧中!” 眼下看着云紫璃,青萝太后忽然觉得心里畅快了,喜笑颜开的对殿内众人道:“这会儿子,但凡三品以上的官员女眷,皆已在仁和宫等候,那里设有酒宴,你们都随哀家一起,移步仁和宫,入席吧!” 今日,是云紫璃正式被立为皇后的日子。 自然,在仁和宫里,也是设宴席的。 因接连征战,国库空虚,加之南方大灾,今日的登基大典,虽办的十分隆重,但用于庆贺立后的晚宴,却依着云紫璃的意思,一切从简,只如平时家宴一般,在仁和宫大殿里备了酒席。 待云紫璃一行人,回到仁和宫时,贺宴便正是开始。 端坐于大殿之上,云紫璃先受如烟和陈莺行礼朝贺,后得朝中官员女眷跪拜行礼。 待一切结束,酒席拉开,歌舞升平。 眼下,皇上正在 前朝处理政务。 虽是如此。 殿下的几位彩衣女子,却仍在跳着皇上最喜欢的凝裳舞。 视线,似是停在殿中的舞者身上,云紫璃的心,却总是无法平静下来。 微微侧目,她看向左下方正浅笑赏舞的陈莺。 不得不说,陈莺的五官,长的十分精致。 她的美,虽不是那种让人一眼看去便惊艳不已,却让人看着十分舒服。 明明要相信,为什么还会觉得不舒服呢? 云紫璃在心中如此嘀咕一声,不禁自嘲一笑。 想起阿媚不久前探听的消息,说这陈莺是个极好的人,待人十分亲切,还没有架子! 云紫璃心想,但凡待人极好者,要么,是真的性情,要么,便是最心机。 陈莺是青萝太后的侄女,怎么可能没有心机?。 是以,云紫璃断定,她会是后一种人。 似是感觉到她的目光,陈莺转过头来,微微抬眸,与云紫璃的视线,在半空中相交。 收回心神,迎着陈莺浅笑的眸子,云紫璃能做的,便只有轻轻的,回她一笑。 见状,陈莺亦微微颔首,一笑回之。 边上,如烟看着两人你笑我笑的样子,忍不住暗暗嗤笑了下,悠闲的欣赏起了歌舞。 午后,宴会终歇。 因即将临盆,云紫璃的身子,已然很沉。 待宴席一散,云紫璃对太后微微施礼,带着阿媚和杏儿,一起回了寝殿。 初入寝殿,云紫璃脸上的笑,便已不复存在:“累死了!累死了!” 缓缓的,行至贵妃榻前落座,她取下凤冠,轻抬双腿,由着杏儿为她脱去凤靴。 伸手,支着下颔,斜倚贵妃榻上,云紫璃微垂眸华,凝着杏儿:“你在军中时,一直跟随在皇上身边,可曾见过伶贵妃?” ---题外话---感谢闻鸡起舞伊利丹的月票~~今天的一万字! 第178章 佩服 杏儿拿着凤靴的手,微微一顿,仔细想了想,抬眸对云紫璃轻摇了摇头:“奴婢只见过萧氏,不曾见过伶贵妃!” 今日,她亦是第一次见到陈莺。 以陈莺那样的角色,她若是见过,定然是不会忘了的尽。 闻言,云紫璃面露狐疑之色。 两个月前,若陈莺不曾到过军中,此刻,她肚子里的孩子,又是从何而来的? 心知云紫璃在纠结什么,阿媚为她端了盏燕窝粥,而后递到她的面前:“奴婢知道娘娘在想什么,若是依着奴婢的意思,此事到晚上的时候,您大可直接问了皇上。” 那夜,赫连远说过的话,她言犹在耳。 人,有的时候,什么都可以假装。 唯独爱情不可丰。 从那日听了她的话后,见识了赫连远的神情和话语,她便不难知道,那个男人对她的主子,的确是真心的。 只是,身在皇家。 尤其是身为一国帝君。 有的时候,总有些迫不得已的苦衷! 是以,今日之事,她觉得,云紫璃既是心里疑惑,便该亲自问他,省的最后落得心中嫌隙。 听了阿媚的话,云紫璃不禁淡淡一笑。 她何尝不知,此事只要问过赫连远。 便一切都可真相大白。 只是,爱一个的人,有的时候,便真的会如她此刻这般,哪怕只差片刻,只要那个谜底不揭晓,她便会在心里一直想着,一直念着,一直纠结着。 这,也许是女人的通病! 毫无例外的,她亦是如此。 心里想着,一语赫连误终身! 她这辈子,算是毁在赫连远身上了! 云紫璃心中晦涩一叹,对阿媚道:“取文房四宝来。” “是!” 阿媚微微颔首,出得寝殿。 待她再回来,手里已然端着云紫璃要的东西。 将东西搁在边上的小几上,阿媚动手将纸张铺好,“娘娘,可以了。” 云紫璃喝完了燕窝粥,将粥碗递给杏儿,然后动作迟缓的从贵妃榻上起身,缓缓行至小几前。 轻垂眸,她提起嗥笔,只在纸上书了两个字——缘何?! 既是相爱,与其因为想不明白,而在自己心里难受,倒不如直接问过赫连远。 她相信,他一定会给她一个合理的答案! 想到这里,她微微一笑,放下嗥笔,眉眼弯弯的对阿媚挑眉说道:“走一趟前朝,将东西交给朗月,请皇上过目。” 阿媚会意,将纸张收好,端着离开寝殿,前往前朝。 未时许,云紫璃已然上榻歇着。 可,心中思虑甚多,即便躺在榻上许久,她却一直不曾入眠。 不多时,便见杏儿自殿外进来。 “慈宁宫的孙姑姑奉了太后懿旨在殿外求见!” 闻言,云紫璃眉头一蹙。 心想着这青萝太后事儿可真多,她靠坐在凤榻上,对杏儿吩咐道:“传孙姑姑进来!” “是!” 杏儿颔首,片刻后领了孙姑姑进门。 不等孙姑姑出声,云紫璃便先开了口:“孙姑姑有什么事么?” “是!” 孙姑姑微微颔首,十分恭敬的,对云紫璃微福了福身,道明此行来历:“太后她老人家道是今日天色大好,这会儿领着宫中女眷去了梅寒林赏梅,遣奴婢前来,请皇后娘娘过去呢!” “赏梅?!” 想到梅寒林的美景,云紫璃淡淡一笑。 想到此刻陈莺、和如烟都在,再外加一个青萝太后,她心中实在无感,凉凉的暗叹一声,轻笑着说道:“想必太后今日心情不错,不过……本宫是真的有些累了……” 眼下,如烟的心情如何,她不得而知! 不过陈莺册封贵妃一事,便是事出有因,她心里也是不痛快的。 孙姑姑凝着云紫璃的笑容,略一思忖:“那奴婢便回了太后娘娘,只道娘娘您累了,不再过去便是。” “嗯!有劳孙姑姑了!” 云紫璃轻轻一叹,微微颔首。 今日,她确实有些累了。 人累,心也累。 她可是个快要临盆的云府啊! 平日里躺着都会累,更何况今日这般操劳,不累才怪呢! 见云紫璃没有要去的意思,孙姑姑面色恭谨地笑了笑,心道她不去主子的心情多少会好些,主子的心情好了,她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孙姑姑也不劝说,径自转身退下。 云紫璃重新躺下身来,以侧卧姿势躺好,缓缓闭上双眼,想着要小睡一会儿,却总是无法成眠。 又过了不久,耳边再次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她眉 心微颦,再次转身,却见阿媚手持纸张,又返了回来。 微冷的视线,轻飘飘的自阿媚手里的纸张上划过,云紫璃眉头紧蹙着问道:“怎么?没见着皇上?” 仔细算算,阿媚离开的时间已然不短了。 但此刻,她去而复返,手里却仍旧端着那张纸,便不由让云紫璃联想到一个可能,那便是……她未曾见到赫连远! 可是,这不应该啊! 赫连远阿媚见不到,难不成连朗月也没见着?! 见她眉心紧蹙,阿媚眨了眨眼,含笑摇了摇头:“娘娘写的那张,皇上留下了,这张,是皇上写的。” 说话之间,阿媚已然立于榻前,将手里的纸张摊开。 方才,云紫璃让阿媚送去的纸张上,只写有两字,而赫连远让阿媚带回的这张,却还是两个字。 不过,看到这两个字,云紫璃竟然扑哧一笑,整颗心都跟着安定下来。 你猜?! 他,没有解释,只写了这两个字。 以调侃的心思,让她自己猜! 然,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已然让云紫璃心情稍微转好。 “我若猜得出来,还问你做什么?”兀自嘟囔一声,云紫璃唇角处,浮现一抹好看的弧度,垂眸浅笑。 既是万事有因。 她等着他的解释便是! 云紫璃的好心情,让阿媚心弦松了松。 看着宣纸上偌大的你猜两字,她轻笑着,将纸张合上,而后云紫璃说道:“娘娘,朗月到了,在殿外候着呢!” “看来我今儿这觉,是无论如何都睡不安稳的!”云紫璃眉梢轻抬,轻叹着,再次坐起身来,然后看向阿媚。 此刻,朗月该是在赫连远身边伺候着的,这会儿既是到了,想必该是有什么事情的。 可阿媚方才刚刚从前朝回来,有什么事情,赫连远不能让阿媚捎带着办了,却一定要朗月过来才可?! 阿媚将手里的纸张,放到一边,回头对云紫璃道:“奴婢知娘娘等的心急,拿了皇上的字,便赶了过来,朗月比奴婢晚了一步,一路追着奴婢过来,直到奴婢进殿的时候,他才到的。” 云紫璃眸中闪过一丝了然,淡淡出声:“让他进来吧!” 语落,她对候在殿门处的杏儿摆了摆手。 杏儿会意,快步上前,扶着她起身。 凤袍太重,午休的时候,云紫璃便已然换下。 此刻的她,身着一件暖色棉锦,锦缎上织造凤凰图,裙边缠枝牡丹托底,不失皇后该有的端庄。 须臾,朗月进殿。 抬眸,含笑看了眼云紫璃,他缓步上前,在云紫璃身前站定,而后拂尘一甩,行跪拜大礼:“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今日,是云紫璃立后之日。 朗月此礼,她当得起! “平身吧!” 在云紫璃轻轻抬手之间,朗月欣然起身。 恭立云紫璃身前,他侧头望向阿媚,一脸唏嘘之色:“阿媚姑姑的脚程还真不是一般的快,只奴才进出大殿的功夫,便再追不上了。” 当初赫连远逃出生天,阿媚是功不可没的! 可,对于阿媚,赫连远虽没有给任何封赏。 是以,自今日起,朗月便直呼她为姑姑。 只他这一声姑姑,连带着整座皇宫里的奴才,都得跟着唤阿媚姑姑才行。 “是朗月总管提前不曾言语一声,你若说有事,我哪里有不等的道理?”阿媚对朗月轻轻一笑,为云紫璃剥了蜜橘,递了过去。 “是!是!阿媚姑姑说的是!” 朗月微恭着身字,一连道了几个是! 接过杏儿递来的蜜橘,轻掰一瓣,云紫璃轻声问道:“这个时辰,你不在皇上身边伺候,怎会来本宫这里?” 说着话,她将橘瓣放入口中,细细品嚼。 自入宫之后,如无特殊事件,朗月一直都跟在赫连远身侧。 可谓寸步不离! “回皇后娘娘的话,奴才此行,是奉了皇上的旨意而来。”朗月面色一肃,低眉顺目的,笑看着地板上自己的倒影,并恭敬说道:“奴才来跟皇后娘娘讨句话!” 注意到朗月话里,是他来跟她讨话,而非赫连远的意思,正在咀嚼着橘子的动作微顿,云紫璃檀口轻张,顿了片刻方道:“有什么话,你直接说了便是!” “是……” 朗月颔首,低声说道:“事关原本在皇后娘娘身边服侍的残月和孤星两人……当初娘娘回来的时候,他们被留在了樊城,如今两人已经进京,不过子真先生的游历归来,皇上让奴才为先生安排人手,奴才听人说那两人以前是子真先生身边的人,便想着……” 话,点到为止,朗月的话说到这里,便没了下文。 < p>残月啊孤星啊! 想到这两个曾经朝夕相处的人,云紫璃眸华微亮! 心思微转了下,她便已然命了朗月话里的意思,随即嘴角微翘,低垂臻首,慢悠悠地剥着手里的蜜橘:“你的意思是让残月和孤星,还去照顾子真先生?” “……” 面对云紫璃的问话,朗月低垂着头,轻声说道:“奴才不过自作主张,娘娘若是答应,便是解了奴才的燃眉之急!” 见状,云紫璃轻笑了下,挑眉看着朗月,眼底的笑意却是一点点的消失了:“残月和孤星,本就是子真先生送本宫的,不过他们既是认了本宫这位主子,便再没有回子真先生身边的道理!” 这就是拒绝的意思了! “……” 朗月没想到云紫璃如此干脆便拒绝了自己的提议,顿时脸皮有些挂不住,但是即便如此,他却仍旧强自露出一丝笑意,然后朝着云紫璃微微恭身:“娘娘的意思,奴才明白了!奴才告退!” “去吧!” 云紫璃轻摆了摆手,将手里吃了一半的蜜橘,置于桌上。 目送朗月退出寝殿,阿媚面露疑惑的问着云紫璃:“他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娘娘如此拒绝了他,只怕……” “你以为,本宫答应了他的要求,他日后就会向着本宫吗?”微微凝眉,云紫璃看着阿媚的眸子晶晶亮亮,好看的不得了! 阿媚能理解的,她自然也能心会。 然,朗月其人,看似卑恭,但是她在面对朗月的时候,总是觉得有莫名的寒意在周身弥漫。 此人,绝对不似表面这般谦恭。 心中如此做了决断,云紫璃心下,暗暗一叹,悠悠起身。 “将本宫的银色轻裘取来。” “喏!” 杏儿轻应一声,行至玉榻边上,打开柜子,自里面取出赫连远刚刚赐给云紫璃的银色轻裘。 为云紫璃将轻裘穿上,阿媚不禁问道:“娘娘这是要去哪里?” 云紫璃唇角处,浮现一缕浅笑,叹道:“这一会儿的工夫,本宫这里,便来人不断,看样子,今日本宫不适宜午休,既是如此,出去走走也无妨。” 闻言,阿媚会意,与杏儿一左一右,搀着云紫璃出了仁和宫,向着青萝太后太和如烟并陈莺所在的梅寒林放缓步行去。 *** 梅寒林中,青萝因为陈莺被封为贵妃,心情好的不得了,回了慈宁宫命人在梅花开的最盛之处,备了桌案,摆上瓜果梨枣,供宫里的两位妃嫔,和今日参加午宴的一众命妇官眷享用。 此刻,陈莺和如烟,皆都重新换上了一套裙衫,且靓妆细抹,无疑,此刻的她们,仍是精心打扮过的。 短暂的齐聚之后,太后便让众人随意走动,以便更好的观赏梅林风光。 席间,安王府一方,萧怜儿一脸冷凝,沈灵兰亦巧笑倩兮,只沈灵溪一直安坐一隅!凝着沈灵溪拢着淡淡清愁的容颜,青萝太后眉头轻皱了下,满是不悦的沉了脸问着边上的孙姑姑:“哀家听说今日一早,她去找过皇上?!” 孙姑姑闻言,垂首回道:“找是找了,不过……好似皇上并未见她!” 连孙姑姑都不知,赫连远其实是见过沈灵溪的。 只是在事前和事后,朗月对承乾宫的奴才们,都下过死命令,没人敢往外乱说罢了。 “哼……让她过来跟哀家说话!” 青萝太后冷哼一声,缓缓自桌案前起身,将手搭在随时的小李子手上,缓步向着梅寒林里走去。 旋即,孙姑姑行至正在沉思的沈灵溪身前。 对沈灵溪微恭了下身子,轻道:“太后传王妃过去说话。” 闻言,沈灵溪倏然抬头。 朝着青萝太后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她点了点头,自席间起身,随着孙姑姑缓步跟了过去。 “嫔妾参见太后!” 沈灵溪深入梅寒林深处,十分恭敬的对太后福身行礼。 未曾立即让沈灵溪起身,太后蔑了她一眼,声音转冷:“听说,今日你去找过赫连远?” 沈灵溪心下一颤,却仍旧轻轻点头:“是!” 青萝太后双眼微眯,稍显浑浊的双眼中,闪过浓浓的不悦之色:“你可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如今你已经是安王的侧妃了!” “嫔妾当然记得自己的身份!” 美丽的容颜上,闪过一丝晦涩,沈灵溪臻首低垂,紧咬唇瓣:“嫔妾今日过去,王爷是知情的!” 闻言,青萝太后愣了愣,却是轻挑了挑眉,讪笑着道:“你当哀家是傻的吗?堂儿是痴了还是傻了?竟然明知你要给他戴绿帽子,却无动于衷?!” 沈灵溪深吸口气,声若蚊蝇:“关于这点,嫔妾实在不知,不过此事王爷确实是知情的,不止如此,还是他让嫔妾去的!” “你给 哀家闭嘴!”垂眸,睨着沈灵溪,太后怒喝一声,冷然问道:“明明是你要跟赫连远重修旧好……” “……” 青萝太后让闭嘴,沈灵溪只得紧紧抿着唇,缄默不语。 她的男人,让她去见另外一个男人! 这是多么的匪夷所思啊! 也难怪青萝太后会怀疑了! 青萝太后见状,眸华轻敛,伸手勾起她的下颔:“哀家在这里只说一句,你听仔细了!” 沈灵溪眉心紧皱,心中一紧。 紧紧的,凝睇着沈灵溪的如花美颜,青萝太后唇瓣开合道:“若是赫连远真的想跟你重修旧好,你顺势从了便是,那样的话,他德行有亏,必定会被世人戳脊梁骨……如此,也算你帮堂儿出了几分力!” 闻言,沈灵溪心中冷笑! 赫连堂是痴是傻她不清楚,不过她自己傻过一次,却不想一辈子都傻下去! 赫连远给她机会重修旧好,她当然会顺势从了。 然,她却不会傻到继续给赫连堂出力,让他们母子继续压榨她! 不过,如今既是青萝太后这么说了,她便应了青萝太后,也好跟青萝太后谈谈她的酬劳! 思及此,她轻轻伏下身来,以额际着地,声音带了凉意:“太后的意思,嫔妾明白,不过……嫔妾还有个条件!” 青萝太后没有想到,沈灵溪居然敢跟自己谈条件,顿时眸华一敛,双眼中闪过狠厉之色,嗤声道:“讲!” 缓缓的,直起身来,沈灵溪不卑不亢的道:“若日后,溪儿为保皇上,立了大功,还请太后给溪儿做主,让溪儿重归后位,并准许溪儿的父兄,可以重入仕途,为王爷的江山,效犬马之劳!” “哀家准你!不过你也要记住你的职责!” 青萝太后太后轻哼一声,又斜睇沈灵溪一眼,转过身去,由孙姑姑和小李子搀着,依着原路返回。 跪于梅寒林中,目送太后缓缓离去的背影,沈灵溪的眸中,亦划过一道异彩! 赫连远和赫连堂之间,必定还会有争端! 可是现如今,无论他们谁胜谁负,她都有一条不错的后路! 她简直太佩服自己了! 然,她没有发现的是,在她自己佩服自己的时候,在她身后不远处虚掩的梅花林中,云紫璃已然不知由阿媚和杏儿在那里站了多久…… ---题外话---谢谢大家支持! 第179章 人不人鬼不鬼(万字精彩) “皇后娘娘?” 杏儿眼看着沈灵溪起身,弹了弹裙摆,娉婷而去,一脸担忧的看着云紫璃。 沈灵溪虽然不是安王王妃了,却也还是侧妃,是赫连堂的女人,可青萝太后居然让沈灵溪去跟赫连远重修旧好? 此事,若换做别个女子,只怕早就羞愤而死了,可……人家沈灵溪却偏偏答应了! 这青萝太后跟沈灵溪,现在当真是贱到没底线,连脸面都不要了丰! “没事,随她们去!” 淡淡地,收回自己的视线,云紫璃对阿媚浅笑了下,轻轻道:“莫说赫连堂现在翻不起大浪,便是翻起大浪来,本宫也给他拍下去!尽” 如今,她已经是赫连远的皇后! 这个国家,属于她跟赫连远,还有她们的孩子! 莫说赫连远那人本就手段了得,便是他无力回天,她就算借助父母之力,也会守住这江山! 阿媚见云紫璃没放将沈灵溪的事情在心上,倒也放下心来,不禁嗤声冷笑:“这沈灵溪也是够了,青萝太后让她去勾~引皇上,她便去勾引,如此水性杨花,青萝太后看的分明,莫说赫连堂不可能夺回江山,就算是夺了去,那皇后之位,也不会是她的!” “你倒是想的通透,可人家想不明白啊!” 云紫璃侧目,睨了阿媚一眼,微微思量了下,轻声问道:“哎呦,生气了啊?就不知这气到底是为谁生的?” “皇后娘娘……” 被云紫璃如此调侃,阿媚的脸色面色变了变,露出几分尴尬之色:“奴婢……奴婢……”说了几个奴婢,她都没能说出到底是为谁生气的! 她生气,自然有为赫连远的成份,却也有赫连堂的关系…… 静静看着阿媚难得局促的样子,云紫璃眸华微敛,在心中暗叹:阿媚,终究还是放不下走不出啊! 那赫连堂,到底有什么好的? 许是各花入各眼吧! 长叹一声,她挑眉,轻抬脚步:“走吧,陪本宫多走动走动,等到宴会结束时再过去露个面!” “是!” …… 阿媚和杏儿应了声,陪着云紫璃朝着寒梅林深处走去。 *** 宴会上。 青萝太后重回桌案前的时候,候在那里的女眷,赏花的赏花,寒暄的寒暄,并未有人注意到沈灵溪去了哪里。 她含笑,缓缓在刘莺身边落座,慈爱而关切的笑问着:“怎么样?身子可有不适之处,如若觉得不适,便早些回去歇着吧!” “刚好有些倦了!” 刘莺嫣然一笑,轻点了点头,就势起身,对青萝太后恭敬的福了福身:“臣妾先行告退!” “去吧!” 青萝太后轻笑着点了点头,目送她离开。 对于她的话,刘莺从来都不曾违背。 这样的女子,懂得变通,凡事不落死角,自然让她欢喜不已! 可惜就是身子太弱了些! 虽说她从未打算让刘莺真的生下赫连远的孩子,不过就她那身子,只怕月份大了,也是要遭罪的! 想到这里,她抬眸望向不远处的如烟,唇角泛冷,不禁暗暗摇头。 这如烟身子倒是不错,可就是太没用了些! 她和刘莺,一个娇弱,一个没用,说深了都不得她的欢心。 但是云紫璃却不然! 那丫头,是真的能干! 不过,可惜的是,她却背叛了她! 轻轻地叹息一声,青萝太后眸色一沉,看着沈灵溪回来落了座,她竟是想到了多次给自己通风报信的萧染儿! 心里想着,如今萧染儿已经被赫连远废了,若是她将萧染儿从冷宫弄出来,既能让萧染儿效忠自己,又能对安国公府示好,简直是一举两得,青萝太后便再也等不及了,转身对孙姑姑低语几句。 孙姑姑闻言,眼睛亮了亮,忙衔命而去。 宴会,仍在继续,欢声笑语中,青萝太后又找到了以前被人尊崇的感觉! 果酒一杯接着一杯,她深吸一口气,又扬眉吐气一番,心情好的不得了,直到抬眸之际,看到杏儿和阿媚正扶着云紫璃缓步而来,方才微微敛了眸华。 “参见皇后娘娘!” …… 众命妇女眷见云紫璃驾到,连忙起身相迎。 在众人恭谨行礼之下,云紫璃款款而行,直至青萝太后身前站定,恭身垂首。“臣妾参见太后!” “皇后过来了!” 脸上的笑容,敛去了许多,青萝太后轻声问着云紫璃:“方才孙姑姑不是说,你已然歇下,这会儿怎地又过了来了?” 云紫璃迎着青萝太后的视线,亦是轻轻一笑:“孙姑姑走后,臣妾想了又想,想着太后在此,既是让孙姑姑过去 传了话,若臣妾不来,岂非驳了太后的面子?” 闻言,青萝太后心里受用,想到萧染儿出来,还要云紫璃点头,她示意云紫璃上前,嘴角勾起一丝浅笑,“你如今是特殊时期,哀家又不是不知,又怎会怪你?!” “谢太后!” 云紫璃唇角含笑,礼仪周全的对青萝太后轻点了点头。 待到云紫璃落座不久,孙姑姑去而复返。 见孙姑姑点了点头,青萝太后轻笑了下,对云紫璃说道:“皇后啊!哀家如今身子不适,想要跟你要个人过来侍疾,你看……” 云紫璃闻言,微眯着眼,看了青萝太后一眼,轻问:“太后想要谁侍疾?” 朗月早前来要人,这会儿青萝太后又来要人,她身边的人,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抢手了? “哀家……” “臣妾身边,杏儿和阿媚是用顺手了的,不能给太后……” 不等青萝太后说要的是谁,云紫璃便率先开口,直截了当的将阿媚和杏儿护了下来。 这两人可是她的心腹。 谁都不能给! “皇后用顺手的人,哀家怎么开得了口!”示意云紫璃稍安勿躁,青萝太后对孙姑姑道:“把人带上来!” “是!” 孙姑姑颔首,带着一名宫女上来。 云紫璃微微垂眸,看向那宫女,待看清宫女的长相,她眸光一凛,顿时沉下脸来。 青萝太后早已料到,她会是如此反应,忙趁热打铁,当着众多命妇女眷的面,笑声说道:“不管怎么说,染丫头也给哀家做了多年的儿媳妇,也曾在哀家身侧侍疾,如今她不过是个宫人,哀家便想着让她来哀家身边服侍,皇后你看……” 听着青萝太后的要求,看着下方眼观鼻鼻观心的萧染儿,云紫璃生气了! 云紫璃很生气!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打不死的小强吗? 赫连远明明都把萧染儿打入冷宫了,如今青萝太后却又想当着一众命妇的面,让她答应把萧染儿给她…… 这不是让她打赫连远的脸吗? 还儿媳妇? 萧染儿一个侧妃,算是她哪门子的儿媳妇? 青萝太后今儿啊,还真是够够的了! 这老妖婆是笃定当着命妇女眷的面,她不会违背她的意思吗? “皇后!” 眼看着云紫璃的脸色越来越沉,却只能极力隐忍,青萝太后心中冷笑,再接再厉道:“哀家就想让染丫头来侍疾,你看……” “谁都可以,只她萧染儿不行!” 云紫璃转头看向青萝太后,目光清冽依旧,丝毫不见一丝退让:“将她打入冷宫的,是皇上,太后娘娘现在,却让臣妾准她去给您侍疾……您如此,到底用意为何?” 青萝太后本想着,今日陈莺的事情,云紫璃已然让步了,如今当着众多女眷的面,她初登后位,万不会拂了她的面子。 可是,她没有想到啊! 云紫璃居然反问她到底用意为何? 这样落她的面子,顿时让她心中有一股怒火冲起! “你这话什么意思?” 青萝太后沉声,紧皱了眉头,满是不悦! “太后让臣妾去打皇上的脸,还问臣妾什么意思?”云紫璃起身,垂首瞪视着青萝太后,沉声一哼,丝毫不留情面! 既然不想要脸,那就撕破脸算了,反正她在端王府时,便有狂傲之名,今日又何必再忍?再忍下去这老妖婆只会以为她当真让她拿捏的死死的! “你……你……” 青萝太后又被云紫璃气到了,怒指着她的手指,不停的颤抖着。 “太后不是凤体有恙吗?今儿折腾的也够久了,也该回去歇着了!” 云紫璃冷哼一声,转头看向孙姑姑,面色清冷非常:“孙姑姑还愣着作甚,还不赶紧扶太后回慈宁宫!” “云紫璃!” 青萝太后再次开始嘶吼咆哮模式:“你敢!” 云紫璃对她的嘶喊声充耳不闻,看着孙姑姑的眸子蓄满冷意:“孙姑姑违逆本宫懿旨……” “奴婢遵旨!” 孙姑姑知道,云紫璃一个违逆懿旨的罪名扣下来,她的命也就交代了,连忙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青萝太后身边,对青萝太后劝说:“太后娘娘,您身子不适,咱们回慈宁宫吧?” 青萝太后此刻,心里那个怒火奔腾啊! 可是,她却只能咽下这口气! 孙姑姑在她身边贴身服侍多年,对她忠心耿耿,云紫璃现在摆明了在众女眷面前不给她面子了,按理说她该坚持的,若她继续坚持,只怕孙姑姑就真的…… 想到这些,青萝太后咬牙切齿的看了云紫璃一眼,只得由孙姑姑搀扶着离去。 < p>送走了青萝太后,云紫璃垂眸看向下方的萧染儿。 此时,一身宫女装扮的萧染儿,早已抬起头来,且怒瞪着她! 青萝太后身边的孙姑姑说,只要她乖乖听话,太后便能救她出去。 却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这个结果! 既然横竖都出不去了,她自然不会给云紫璃好脸色。 迎着萧染儿恨不得将她凌迟的狠辣目光,云紫璃无所谓的勾了勾嘴角,沉声命令道:“将萧氏带回去!” “是!” 阿媚应声,上前就要将萧染儿带下去。 萧染儿见状,当场就炸了毛,这些日子里,她冷宫的日子,已然过够了,当场不管不顾的指着云紫璃怒喊道:“云紫璃,你不得好死!” 云紫璃闻言,眉心一皱,“将萧氏带去浣洗处单独劳作,日后没有本宫的命令,谁也不准见她一面! 萧染儿一听,身形一颤:“云紫璃,你好狠毒的心肠!” 浣洗处,是宫中浣洗之处,衣裳,被褥,全都要经那边的手,如今寒冬腊月,云紫璃让她去浣洗处单独劳作,如此不可谓不毒! “辱骂皇后是什么罪名,你该心知肚明!本宫若真的狠毒,你以为你还能活着吗?堵了她的嘴,带下去!” 萧染儿如何肯让人堵嘴? 连忙挣扎了起来! 不过,再挣扎她也是刀上俎肉! 看着萧染儿被堵了嘴带下去,云紫璃微扬了下颔,这才看向下方的众命妇女眷,悠悠然坐下身来:“萧氏一事,你们都看在眼里,谁对谁错,应当分明!至于太后……本宫今日之所以高居后位,全仗太后她老人家赐婚,你们也看到了,太后她老人家身子不适,而本宫是最最至孝之人,不能让她老人家继续留在这里挨冷受动……” 闻言,下方女眷,皆都忍不住在心里撇了撇嘴。 这皇后娘娘,果真如外界所传那边,狂傲的很啊,在太后面前都敢放肆! 且,太后拿她还没办法! 非但没办法,还吃了哑巴亏! 不过话说回来,如今她是皇后,她占了上风,自然她说什么便是什么,是以,她一语落地,众多女眷纷纷出声附和。 附和什么? 附和皇后娘娘至孝,皇后娘娘千岁啊! 众人之中,沈灵溪见状,不由心下轻哼,倒是如烟看着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云紫璃,顿生无力之感! 她,纵是再如何学上位上的那个女人,也做不到她这般的狂傲嚣张! 这真真是人比人会气死人啊! 心中苦涩莫名,她不疾不徐的起身,对云紫璃恭身说道:“嫔妾有些不舒服,想去梅林透透气!” 云紫璃淡淡敛眸,笑看着她点了点头:“想去就去吧!” 如烟又福了福身,缓步向着梅林深处行去。 此刻,在她身边带着的,是赫连堂给她的秀秀。 因不甚熟稔,自来了梅寒林后秀秀便始终不曾出声,累的她形单影只的坐在宴会里,略显寥寂。 “娘娘……还是别往里面走了,外面天寒地冻的,还是早些回去吧,若是皇上召见娘娘,找不到娘娘可如何是好?”见如烟一直往梅林深处走,她身后的秀秀无奈地出声相劝。 闻言,如烟不禁苦笑了下。 赫连远会召见她吗? 不会的! 自从上次承乾宫一事,她连承乾宫都进不去了,在赫连远眼里,他不过是个替代品,如今真品在那,谁还会想她这个替代品啊! 不过即便如此,她却仍是对秀秀吩咐道:“既是如此,你便先去外面等着,若皇上果真召见本宫,你便顺着这条路,再过来寻了本宫便是!” “既是如此,那奴婢便依着娘娘的吩咐行事!” 出人意料的,秀秀居然毫无反驳,第一次这么爽快的就答应了如烟的要求。 “去吧!” 如烟愣了愣,想着秀秀应该也觉得她无趣的很,想要摆脱她吧,旋即苦笑着对她摆了摆手,然后独自一人,兴致缺缺的,缓步梅林之中,与人群越走越远。 不知不觉中,身后已然不见众多女眷的喧哗之声。 如烟回过神来,看着四周迎风飘落的梅花瓣,不禁轻叹一声,仰望着头顶怒放的寒梅,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 她的笑,倾国倾城。 仿若让梅寒林的梅花,都跟着失了颜色。 只这一笑间,自旁边不由传来一声惊叹声! “美景美人,真真绝配!” 闻声,如烟神情微怔,很快便变了脸色。 悠然转身,她循声望去,却见梅花树下,一身形伟岸,容华俊美之男子,正饶富兴味的遥望着她! 此刻,他的眸华,灼灼清亮,其中尽是侵略性! 此人,正是安王赫连堂! “安王殿下?” 如烟蹙眉,躲过赫连堂侵略的眼神,面露不悦之色! 此刻她总算明白秀秀方才为何走的那般干脆了! “今儿你这身儿打扮不错……”面对如烟蹙眉不悦的神情,赫连堂缓步上前,轻叹说道:“不过跟她比起来,还是差了些!” 如烟深知,他口中的她指的是谁! 想到那个高高在上,却活的恣意的女人,她不由怒声说道:“她是皇后娘娘,我却不过小小如嫔,如何比得过她?” 语落,她不等赫连堂上前,急忙后退几步,转身便要离去。 可,她的脚步再快,却没有赫连堂的手快。 只见她刚迈开步子,便被那赫连堂攫住皓腕,略一用力,他将她扯带入怀。 “你放开本宫!” 霎那间,面色燥热烧灼,如烟用力的推拒着身边禁锢着自己的赫连堂。 “你不过才封了嫔位,便便将本王放在眼里了?好!真好!”赫连堂一笑,低沉而略显沙哑的声音溢出口外:“若你想要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此刻我们在一起,大可放开嗓子,大声叫喊,反正……本王无惧,大不了让别人看场如嫔娘娘,勾引本王的好戏罢了!” 闻言,如烟身形一滞! 赫连堂趁机俯身,凑近她的脸。 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如烟的脸上,使得她心跳陡然加快,不得不紧咬唇瓣,忍受着赫连堂的肆意轻薄,“安王,你如今已是刀俎上的鱼肉,皇上正愁找不到你的纰漏……” 赫连堂墨色的眸子里,光华点点。 修长的手指,十分轻~佻的摩挲着如烟与云紫璃相似的侧脸,他眼底幽深闪亮,低笑着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不说,本王也不说,谁会知道……” 如烟心下冰凉,如拂柳般的身子,不由轻颤了下。 “你……” 眼看着赫连堂的手,顺着自己的脖颈往下,如烟呼吸稍显急促,颤声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呵呵……” 赫连堂等的就是她这句话,随即轻笑出声,收回自己的手,轻飘飘的回道:“本王不想怎么样,只是想见见皇后娘娘罢了!” 闻言,如烟心中不禁咯噔一下。 赫连堂唇边的笑意,更深几许:“你该知道,本王之所以要你,全都是为了她,如今本王想她想的都要疯了,你去把人给本王引来……” 凝着赫连堂唇边的笑意,如烟顾不得他那句之所以要你,全是为了她,是多么的让人受不了,而是浑身发冷。 赫连堂想要见云紫璃,还想让她帮忙? 她若真的将云紫璃引了来,事后无论云紫璃如何,只怕她的死期也就到了! 想到这里,如烟冷冷的,哂然一笑。 她的身份,被云紫璃顶了去,落得如今顶着如嫔的身份,却***给了赫连堂,简直人不人鬼不鬼! 她也曾想过去争宠,可是赫连远不要她。 他不要她,她还可以活,云紫璃也不屑对她动手,可是赫连堂现在却是让她去死! 老天爷,到底要让她有多悲哀?! 身上,那只让人厌恶的手,不停游离着,如烟艰涩的闭了闭眼,渐渐的,她的唇角处挂着一丝决绝,然后心下一横,微扬起头,竭声朝着宴会所在的方向喊道:“来人啊,救命,有刺客!” 闻言,赫连堂面色一冷。 他没想到,如烟竟然当真敢喊! 这个女人! 如烟侧目,端着赫连堂冰冷的脸色,如烟冷然一笑:“王爷没想到吧,与其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本宫宁愿选择与王爷争个鱼死网破!玉石俱焚!” 语落,如烟红唇大张,狠狠的咬在赫连堂的手掌之上。 曾几何时,如烟被赫连堂折腾的命都快没了,却也只是默默垂泪,不敢反抗! 是以,赫连堂根本没想到如烟会忽然如此,一时不防,他顿觉手上吃痛,不得不放开禁锢着如烟的手。 与此同时,梅林之中,亦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见状,赫连堂眉心一立,眸色极寒,顾不得再对如烟如何,一个转身,没入梅林之中。 只瞬间,护卫梅寒林的御林军围了过来。 不多时,云紫璃由众多女眷簇拥着也都赶了过来。 “皇后……” 如烟被吓得花容失色,噗通一声跪在云紫璃身前,满脸都是泪水。 “刺客在哪里?” 云紫璃目光幽幽,声音冰冷地问着如烟。 如烟抬眸,扫过赫连堂逃离的方向,却指着与之相反的方向,颤声回道:“往……往那边跑了……” 闻言,在列的御林军,连忙朝着她指的方向追了下去。 云紫璃眸色轻转,侧目看了阿媚一眼。 阿媚会意,不露声色的脱离人群。 她脚尖轻点,向着赫连堂逃离的方向飞奔而去…… 以眼神示意杏儿将如烟扶起,云紫璃黛眉轻蹙,一脸凝重:“你可看清那刺客长什么样子?有何面目特征?” “没有……”如烟眸中慌乱难掩,似是受到巨大惊吓一般,不住的摇着头:“嫔妾,嫔妾不认得那人,方才只顾着害怕了,也没看清那人的长相……” 闻言云紫璃凤眼微眯,目露精光:“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才嫔妾赏梅至此,不想梅林里忽然出现一贼人,他上前便想将嫔妾掳走,嫔妾好害怕,只来得及大叫出声……” 眼泪,哭花了妆容。 如烟颤巍巍的回忆着方才情景,一脸惊恐之色。 听着如烟的哭诉,云紫璃的眉头,紧紧皱起。 今日赫连远初登大宝,宫里戒备森严,怎么可能忽然出现贼人?还要掳掠了皇上除了皇后之外,唯一的嫔妃去? 云紫璃心思定了定,看着如烟的目光,却透着几分审度! 片刻之后,她冷冷的,扫视众人,对负责戍守的四文吩咐道:“皇宫大内,戒备森严,今日竟然有人,胆敢掳掠皇上的嫔妃,着实是胆大包天!传本宫的命令,宫内戒严,定要将这个胆大包天的贼人给本宫抓来!” “末将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四文恭身领命,面色沉重,疾步而去。 云紫璃垂眸,一脸沉静的看向跪在地上的如烟,眉心轻蹙着,上前一步,然后伸手握住如烟的手,亲自将之扶起身来:“如嫔妹妹莫怕,本宫一定会严令彻查此事。” “嫔……嫔妾……谢皇后娘娘……” 如烟语中落泪,颤抖着对云紫璃福了福身。 “杏儿!” 云紫璃唇角微抿,微侧过身。 杏儿闻声上前:“奴婢在!” 视线轻扫过如烟,云紫璃对杏儿说道:“你且代本宫护送如嫔娘娘先回去,仔细伺候她好好歇下。” “奴婢遵旨!” 杏儿伸手扶过如烟,与混乱之际,回到如嫔身边的秀秀,一起扶着她返回锦华殿。 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云紫璃眸华一敛,心下思绪飞转。 但凡女子,受惊之后,语无伦次,皆都在情理之中。 但此刻,如烟的神情,虽惊慌不假。 但她的语速和吐字,却有条不紊! 是以,方才可能真的发生了什么,但却不会如她所说一般,只是遇到贼人掳掠,经她一喊,将对方惊走了! 需知,这里,是皇宫大内。 而如烟,则是宫里的妃嫔。 且今时,她衣着不凡,样貌不俗,但凡宫中之人,一眼便可辨其是主。 若真如她所说,有人要掳掠她而去。 那么,那个人,绝对不会是寻常人等,更不会给她任何可以逃脱的机会! 如今看来,此事另有蹊跷! 一切,只能待到阿媚回来,再下定论了! *** 俗话说的好,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 今日,赫连堂便遇上了。 且,他还被那女鬼,咬伤了手! 今日,登基大典之后,她脑海中不停浮现出云紫璃的音容相貌,他想要见她,疯了一般的想要见她。 如此,才鬼使神差的传信给了秀秀,来找了如烟,想要让如烟帮他将云紫璃引过来。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 素日忍气吞声的如烟,竟然敢反抗他…… 在梅寒林内,奔出数里,原本以为已然安全,赫连堂停下脚步,调整气息,一副安然淡泊的样子。 他的身份特殊,此刻在宫中,乃是大大忌讳。 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 他敢笃定,如烟绝对不会说出他是谁! 是以,此刻,他可以在此安然以待,稍等片刻后,便能离宫而去。 忽地,耳边衣袂摩擦声,伴着风声骤然而至! 罡风正烈! 惊觉有人对自己出掌,赫连堂陡然转身,迎掌而上! 此刻,身后之人既然对他出手,便是敌非友! 他清楚的知道,眼下但凡在这梅寒林见过他的人,一个都不能留! 是以这一掌,倾尽全身之力。 但,当他看到身后之人是阿媚时,不禁眉心一皱,随即腕力一减,将手掌错开! 阿媚一路追来,此处已然是梅寒林的最南端,已然极为偏僻,平日甚少有人来此。方才,因追得太急,她见前方梅枝轻颤,有人影闪动,便选择先下手为强。 但,令她所没有想到的是。 眼前之人,竟会是她心中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而此刻,她掌风如电,再想收手,已无可能! 噗的一声! 她用尽全力的一掌,狠狠的击在赫连堂的胸前。 胸口处,仿佛裂开一般,痛的撕心! 赫连堂墨色的瞳眸,紧紧的凝着面色倏变的阿媚,鲜红色的血,自嘴角溢出,他一侧的嘴角邪佞勾起,抬手将她推离自己身前。 阿媚身子一晃,落在地上,看着赫连堂嘴角处溢出的血迹,她心下一痛,顿时心如刀绞,连声音都打着颤:“皇……王爷!” 阿媚上前几步,有些急切的想问清赫连堂的伤势如何,不过在看到他冰冷的眼神时,不禁心下一窒,再也迈不开步子。 “你对本王,还真是够狠的!” 赫连堂凉凉一笑,睇着阿媚,面露嘲讽之色。 看着他一脸嘲讽,暗带愤恨的的样子,阿媚微愣! 心下一痛! 阿媚脸上却仍旧保持着原来的神情,紧皱眉心,看了眼赫连堂抚着胸口的手,她不禁出声问道:“刚才那个人……是你?” 此刻,在他手上的虎口处,明显又一圈被咬过的伤口。 不用再找什么证据,阿媚便能断定,方才如烟口中所说的那个贼人,该是赫连堂无疑! “是本王又如何,你是想抓了本王,去赫连远和云紫璃面前‘领功’么?”故意在领功二字上着重语气,赫连堂面色冷然的凝着阿媚,等着她的下一步动作:“来啊!” 今日进宫之时,他未曾想过会见到阿媚。 对于阿媚,他的感情多少有些复杂!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心里的那个人是云紫璃,但是阿媚……他害死了她的全家,她却仍旧傻傻的爱着他,这感情竟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想到每次她见到自己时的悲伤神情,赫连堂打算赌一赌! 他赌阿媚,不会为了抓他! “王爷……” 阿媚心下五味杂陈,张了张嘴,想跟他解释些什么。 可话到了嘴边,她却一个字都说出口。 她能跟他说什么?! 说云紫璃救了她的命,待她如亲姐妹? 所以她才救了赫连远,以至于害他丢了大好河山么?! 自嘲的轻笑一声,她转过身去,不再看他:“你走吧!” 此刻,她能做的,只有如此了! 闻言,赫连堂原本冷凝的面色,瞬间一松,但只是片刻,却又恢复如昔! “你肯放我走,她也肯么?!” 阿媚知道,他口中的她,指的是谁! 痛苦的闭了闭眼,她沉声说道:“今日我追人至此,便再不见其踪!” 话,是这么说的。 但回到仁和宫,她便一定会对云紫璃说明一切! 她,已然背叛过赫连堂,便绝对不会再背叛云紫璃! “你不后悔?!” 深深的,凝望着她的背影,赫连堂眸华一敛,心中竟然隐隐有几分不忍。 “也许,再过片刻,我便会后悔,所以,你最好现在马上就走,否则此事若是闹到皇上跟前,你的下场,只会更凄惨!” 如烟,是皇上的女人。 而他,虽不算是亡国之君,却也差不了多少。 若赫连远知道他轻薄了如烟,定会让他好过! 轻薄如烟…… 他,定是因为如烟生的跟云紫璃有几分相似,才会如此吧! 阿媚的神情如何,赫连堂不知,听了阿媚的话,他哂然一笑,唇角扬的高高的,转身便要离去。 “等等!” 阿媚再次出声,依旧不曾转身。 “怎么?”赫连堂脸色黑了黑,沉声问道:“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 对于他的冷嘲,阿媚只苦涩的弯了弯唇角,深吸口气,她转身直面赫连堂…… ---题外话---感谢萤火虫1214的月票,今天万更送上~~ 第180章 劳师动众(精彩必看) 赫连堂知她转身,眸色微冷,当真以为她反悔了,心中思忖着今日该如何脱身,却不想她只是深深看着他,轻叹出声:“皇后娘娘曾答应过我,若你一直安守本分,便可在安王府内安然度日!” 她,竟然为他去求云紫璃? 赫连堂冷冷一哂,转过身来,看着阿媚,语气冷冽的问道:“你觉得,我在丢了江山和帝位之后,有可能窝在安王府里,安然度日么?亦或是……你以为,只要我在安王府里蜗居不出,赫连远就会放过我么?” 阿媚被他接连问的一窒! 见他眸色冰冷的紧盯着自己,她心下苦涩,眼睫却止不住的轻颤着。 世上之事,有许多,是她可无力改变的。 就如云紫璃答应若他安守本分,便不会动他一样。 她虽是这么说了。 但赫连堂一定不会老老实实的在安王府待着。 而过去,他和沈灵溪将赫连远陷害的那么惨。 赫连远也一定不会容赫连堂在安王府里老死一生! “你走吧!丰” 她知道,劝不了他。 却也无法将他抓到云紫璃面前问罪。 是以,此刻,她能做的,只是顺了自己的心思,放他离开而已! 深深的,在凝视着阿媚为情所困的模样,赫连堂的唇畔之上,浮现一抹浅笑。 心道阿媚这颗棋,还能用,他笑吟吟的问道:“你今日放我,可是觉得心里对不起我?” 闻言,阿媚神情一怔,凝着他脸上的那抹浅笑出神。 他有多久没对她笑过了? 很久很久了! 久到她已经忘了到底有多久! 当初,在她家族危难之时,他也是这般笑着,出现在她的面前的…… 赫连堂见阿媚怔怔出神的模样,笑意更深,“阿媚,你若想让我原谅你,其实并不难!” 这一次,阿媚的眉头皱了起来。 赫连堂接着说道:“我要见云紫璃!” “不可能!” 这下,阿媚的脸色总算变了,毫不犹豫的便送了他不可能这三个字。 赫连堂皱眉,脸色沉下:“你不是想让我原谅你吗?” “你在让我原谅你之前,不觉得应该先求得我的原谅吗?”阿媚神色淡淡的看着赫连堂,眼底情愫虽在,更多的却是难以掩饰的失望之色:“赫连堂,这世上谁也不是傻子,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当年是你设计害了我全家!” 赫连堂心头一震! 不等他有所反应,阿媚已然再次开口:“滚!别等我真的后悔!” 何曾,阿媚对赫连堂如此态度? 她,竟然对他说出滚字! 赫连堂看着眼神渐渐冰冷的阿媚,心里滋味莫名,到底转身离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阿媚才苦笑了下,深吸一口气,将眼底的泪意逼回! 她确实爱着这个男人! 所以,即便知道他跟自己有不共戴天之仇,却仍旧放不下他! 可他呢? 她放了他,他却得寸进尺,想要见云紫璃。 便是她阿媚再如何糊涂,也不会糊涂到那个份上! *** 如烟遇惊一事,不等前朝事完,云紫璃便差人通知了赫连远。 酉时许,前朝正是大宴之时,赫连远便离朝而去,直接去了锦华宫。 自然,在第一时间,身处仁和宫的云紫璃,便已得了消息。 不过赫连远这个时候过去,尚在情理之中,她也不便多说什么。 阿媚回到仁和宫的时候,云紫璃早已等候她多时。 见她进殿,云紫璃眸光一闪,自贵妃榻上缓缓起身:“可追到了?” 阿媚垂首,对云紫璃恭了恭身,轻轻摇头,极力让自己的面色,看上去坦然一些。 云紫璃眸华轻抬,凝望着阿媚的尚算平静的眸子片刻,眉心一颦,便重新坐回到贵妃榻上。 杏儿正跪在榻前轻轻的为云紫璃揉捏着双腿,轻轻的,又揉捏了两下,她轻声说道:“依着奴婢看,这贼人一定有通天的本事,否则这偌大的皇宫中,何以他可来去自由?” 闻言,阿媚双唇紧抿,一脸冷沉。 云紫璃微抬眸,睨着阿媚的侧脸,轻轻一叹,故意轻道:“本宫看他,只不过是个皇亲国戚中的登徒浪子,也算不得有什么通天的本事。” 阿媚的面色的方才微微缓和,却因云紫璃的话,眉心再次蹙起。 见她如此反应,云紫璃心下微凉。 她,已然猜出大概! “好了,你去看看晚膳备好了没!” 云紫璃对杏儿轻摆了摆手,将她打发了下去,这才将视线重新调转到阿媚身上 。 阿媚迎着她的视线,垂下头来,缓缓跪落在地。 云紫璃眉心,紧紧一蹙,出声问道:“那人是赫连堂?!” 在这个世上,可以让阿媚如此维护的人,少之又少。 她是一个,而另外一个,则只能是赫连堂了。 只是,让她颇感无奈的是,她和赫连堂终究不可能和平相处! 而这一切,若要有个结果的话。 阿媚一定会受到伤害! 她不想伤害阿媚,不过现在看来,事难两全啊! “是!” 阿媚抬头望着云紫璃,点了点头,应证了她的猜测。 这个结果,她早就知道云紫璃一定会猜到,本就没打算瞒她! 暗道一声果然! 云紫璃看着阿媚,蹙眉问道:“你可知他和如嫔之间发生了什么?” 赫连堂跟如烟,应该是没什么交际的。 可他为何要掳掠如烟呢? 十分诚实的摇了摇头,阿媚回道:“奴婢只知如嫔娘娘咬伤了他的手,至于她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恐怕也只有她们二人心里最是清楚。” “你这话说了,就等于没说。” 云紫璃微微一笑,无奈的凝着阿媚,对她道:“此刻你一定累了,待会儿陪本宫用过晚膳,便早些去歇了吧!” 阿媚神情一怔,望着云紫璃:“娘娘不怪奴婢?!” “你我姐妹,是过命的交情,我为何要怪你?我也曾说过让皇上罚你,可真的罚你了?”云紫璃反问一句,揉了揉鬓角,轻叹着笑道:“本宫让你去追,只是想知道是谁,并没有打算就此事刨根问底……今儿本宫让青萝太后没脸,实在不该,你不觉得,此事让皇上来出面,才会更加稳妥么?” 听云紫璃这么说,阿媚的脸色,微微好转。 “好了,起来吧!” 云紫璃轻笑了下,扶着阿媚起身。 “谢娘娘!” 阿媚略一低头,满脸感激。 *** 戌时三刻许,云紫璃仍旧未曾上榻歇着。 此刻,暖炉里,香烟袅袅。 她已然卸去了满头华饰,只任长发披散双肩之上。 身上,淡黄色的内裙略有些肥大,将她的大肚,衬的浑圆。 斜倚贵妃榻上,眼角余光,时不时的瞥着玉榻前的更漏,云紫璃睡意全无,只静等着赫连远的到来。 大约亥时许,赫连远到了仁和宫。 朗月张嘴,刚要唱报,便被赫连远一个眼神扫过,生生闭上了嘴巴。 赫连远不曾看他,缓步向前。 听到他沉稳的脚步声,云紫璃唇角轻撇,未曾起身,只调整了下姿势,转头望向门口方向。 赫连远迈步而入,见云紫璃仍旧未曾上榻,只懒懒的侧仰在贵妃榻上,眉宇一沉,对身后的朗月摆了摆手,快步上前。 “都这个时辰了,你怎地还不曾入睡?” 赫连远伸出双臂,十分自然的将云紫璃自贵妃榻上抱起,嗔怪的凝了她一眼,将她置于玉榻之上。 “我在等着皇上给我一个解释啊!” 云紫璃轻轻弯唇而笑,她唇角的笑意,缓缓的,带着几分冷意。 “不是说了,让你猜吗?”赫连远轻抬眸华,深情的睇了云紫璃一眼,然后半蹲下身,就着榻凳,竟为云紫璃将脚下的绣鞋亲手脱了下来。 因他的动作,云紫璃的心里,暖的好似快被融化一般。 “我现在懒得去猜,就等着你给我答案!”云紫璃微抿着唇,轻声问道:“如果你给我的答案不满意,我定不会饶你!” “夫人说的是!” 赫连远将绣鞋置于榻凳上,将云紫璃的双腿抬到玉榻上,而后也跟着宽了衣,翻身上榻! 放下纱帐,在榻上躺好,云紫璃乖乖的,任由赫连远将自己裹成粽子,静静的等着,等着赫连远先开口。 静窒片刻,纱帐内,好似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许久,赫连远轻叹一声,开口说道:“我以为,今日你看到陈莺册封的宝册,一定会直接杀去前朝去质问我,可到底,你还是没去。” 这,让他多多少少有些失望。 云紫璃闻言,冷笑了下,方才唇畔轻撇:“如今我身怀有孕,还是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要临盆了,气生多了,不好……” 天知道,在看到那只宝册之时,她的心里,是一种什么感受! 那心路历程,不提也罢! 赫连远伸手,抚上她的肚子,深处口气,语气晦涩的道:“陈莺于我,是表妹,不过我对她并没有多少感情!” 闻言,云紫璃不禁微蹙。 她想问,既然如此,那她肚子里的龙种,又是哪里来的?</p > 但是话到了嘴边上,看着赫连远满脸的无奈,她紧蹙着眉头,却只平静说道:“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 赫连远久久无语,轻拥云紫璃:“你还记得端王府里的那些侍妾吗?” 云紫璃心下,觉得蹊跷。 仔细想了想,忽然侧身,眸华灼灼的凝视着赫连远。 赫连远薄唇轻抿,按住她的身子,十分耐心的解释道:“两个月前,我尚在军中,不曾回京,而陈莺,则一直在京城之内,不曾踏出半步,我与她,根本无从交际……” 话,已言至此,赫连远侧目云紫璃,等着她的反应。 “那……” 云紫璃思绪纷飞,眸中渐渐露出一丝笑意:“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那个替身的?”轻轻的,问出这一句话时,云紫璃的语气里,透着几分笃定。 “不是说爬得越高,摔得越惨吗?” 赫连远轻冷冷一哼,吻云紫璃的颈项,无比深情的道:“我爱的只有你,又怎会做让你伤心之事?!” 云紫璃轻轻弯唇,会心一笑。 她的脸上,幸福洋溢。 美丽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赫连远伸手留恋不已的摩挲着云紫璃的侧脸,叹道:“乐儿,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你该懂得的。” “所以……” 漂亮的眸子,微微眯起,云紫璃轻声问道:“你之所以容着陈莺,是为了我和孩子的安全?” 赫连远微微颔首:“她的存在,可分散朝中和宫中的一部分注意,于你和孩子,都是好的!” 云紫璃闻言,思量了片刻,并没有说话。 “我的这个解释,还算合理么?” 赫连远抬起头来,凝着云紫璃,捏了捏她的鼻子,对她露出一个迷人的笑脸。 “勉强算你过关!”云紫璃俏皮一笑,轻笑着揉了揉他头顶的发髻。 赫连远对于她的反应,颇有些不满,面色一沉,刚要发作,却听云紫璃轻声问道:“如烟怎么样了?” 原本佯装沉下的面色,这次真的沉了下去,赫连远面色不善的冷冷说道:“受了些许惊吓,太医说需静养些时日。” 云紫璃问:“她可有说那人是谁么?” 赫连远眉宇紧皱,摇了摇头。 方才,他在锦华宫的时候,如烟便一直只顾着哭,其他的,根本无暇顾及。 不过,便是她不说…… “是赫连堂!” 云紫璃语气低沉的,道出赫连堂的名字,神情莫测地打断赫连远的思绪。 “呵……” 赫连远抱着云紫璃的手臂微僵! 其实,他也早已猜到,那人该是赫连堂无疑! 梅寒林,地处御花园内,一般外面的贩夫走卒,根本就进不得皇宫。 尤其,今日还是他登基立后的日子。 自前几日里,整座皇宫,便已加强戒备。 若不是皇族贵胄之人,根本就进不了御花园。 而赫连堂,却可以…… 轻轻抬眸,凝着赫连远明亮的双眸,云紫璃出声问道:“此事,你打算怎么处置?” 眉心,紧紧一皱! 赫连远并非不懂云紫璃的意思。 他轻轻一叹,潇然说道:“今日之事,若能抓个现形,朕便可治了他的罪,但如今……他成功脱身不说,连如烟都因种种顾虑不曾指出是他,我这又才登基,实在是……” 赫连远的话,说到这里,云紫璃已然知道他心中所想。 想来,今日之事,且不论赫连堂是色心作祟还是如何。 眼下,还不是动赫连堂的时候。 半晌儿,见云紫璃不再言语,赫连远将头枕在她的绣枕上,轻叹着说道:“过了年,我只怕要离京之日,若是以前,我一定会带你同行,但如今你即将临盆,再经不起太多折腾了。” 被他拥着的身子,微微一僵! 云紫璃微侧着身,看向赫连远:“你要去哪里?” 再过不了多少时日,她便要临盆了! 到那时,他怎能不在?! “先生此番游离,刚从那边回来,跟我说了些那边的事情。今日在朝堂之上一致商议,朕需去南方一趟,亲巡灾区,以便更好的安抚百姓!”感觉到云紫璃的不安,赫连远温柔一笑,紧了紧拥着她的双臂,他洒脱说道:“我知道,你即将临盆,等过了年,这一来一去,也就十几日的光景,我若再赶一些,到底能在你临盆之前,赶回京城!” 闻言,云紫璃心下,稍显安定,轻点了点头道:“如此便好!” 轻轻的,吻了吻云紫璃的唇,赫连远安抚着她:“你放心,我离开了,这宫里,还有姑姑在,她知你是我的心头肉,自会好生照顾你的!” “嗯!” 云紫璃轻应一声,声音渐缓:“今日累了一日,早些睡吧。” 殿外,月夜薄如烟雾,殿内,两人相拥。 在寒冷的冬季里,云紫璃的心,温暖如斯…… *** 翌日,尚不至四更。 守在殿外的朗月,便出声叫了赫连远起。 赫连远眉宇紧皱,俊美的五官因没能睡够而揪作一团,见云紫璃尚睡的香甜,仔细的为她盖了盖被子,他身披外袍,一路向外。 “你是怎么回事?” 甫一出寝殿,赫连远便再忍不住起床气,对朗月质问出声。 面对赫连远的起床气,朗月能做的,便是低眉敛目,默不作声。 半晌儿,气过之后,赫连远神色不佳的看着他:“什么事?!” 朗月恭身,自袖袋里取出一本折子,拱手于赫连远面前:“边关刚到的急报!” “不早说!” 伸手接过朗月手里的急报,赫连远不悦的嘟囔一句。 见状,朗月皱了皱眉,低头不语。 他倒是想要早说来着,也没见赫连远给他说话的机会啊! 不过这话,他只敢在心里面碎碎念着。 无论如何都不敢说出来。 在朗月暗暗腹诽之际,赫连远早已看完了急报。 此刻,他的面色微变,比之方才更要黑上几分! 拿着手里的折子敲打了下自己的手掌,他语气冰冷的说道:“给朕更衣!” 朗月一怔,连忙上前,但他还不曾进入寝殿之时,却又被赫连远给拎了回来。 “别吵醒了皇后!” 恶狠狠的丢下一句,赫连远快步向外。 方才他出来的时候,一路上小心翼翼的,唯恐吵醒了云紫璃。 但是此刻,若朗月进去替他取回龙袍的话,云紫璃便一定会被吵到。 这,可不是他所乐见啊! “皇……皇上!” 朗月左右看了看一边守夜的几个小宫女和宫人,见他们皆都掩嘴偷笑,不禁皱起了眉头,眼底一片冰冷。 要知道,他可是堂堂的大总管! 可此刻,却…… 看样子,皇上是真的打算跟云紫璃这么过下去了! 意识到这一点,他不禁紧握了双拳。 正准备悄悄离去的赫连远忽地回眸,正好瞥见他紧握的双拳,旋即微眯了下眸子,这才进了寝殿。 回到承乾宫,赫连远一边由着朗月为自己更衣,一边对身边三文吩咐道:“请安国公,朕有事要与他相商!” “是!” 微恭了恭身,三文退下。 待到朗月为赫连远整理好龙袍朝冠,便见他看着朗月,一脸严肃的吩咐道:“去请先生跟大姑姑!” 闻言,朗月心下一凛! 先请安国公,又请子真先生跟安阳大长公主,看来今日之事,十分重大! 是以,朗月片刻不敢耽误,衔命快步而去! *** 云紫璃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时。 稀松的阳光,透过窗棂,斑驳洒落在玉榻前的纱帐上,让玉榻上正睡着的人,备感温暖。 缓缓的,睁开惺忪睡目。 看着身边空空如也的床位,云紫璃轻叹一声,抬起双臂,伸了伸胳膊。 “阿媚!杏儿!” 轻唤之间,她已然伸手,将玉榻上的纱帐,向着两侧分开。 “娘娘!” …… 接连应声,阿媚和杏儿一起来到榻前。 她们两个,一个挽帐,一个扶着云紫璃起身。 侧目,看了眼小几上的更漏,见已然到了辰时三刻,云紫璃眉心微颦,不悦说道:“今日是本宫立后第一日,本打算跟母亲一起用膳的,这都辰时三刻了,怎么也不见你们喊起?!” 此刻,她之所以不悦,并未是真的在恼着阿媚和杏儿,而是气自己平日睡的都不好,偏偏昨夜这一觉,却一睡便到了现在! 以至于误了用膳的时辰! 昨日,她可是跟安阳大长公主说好了的。 扶着云紫璃起身,阿媚取了件五彩凤飞织锦裙为云紫璃穿上,期间还不忘笑着安抚她道:“娘娘不必如此着急,今日一早,大长公主便去了前朝,直到这会儿都还不曾回来。” 闻言,云紫璃黛眉微蹙。 “母亲去了前朝?” “是啊!” 喜笑溢于言表,端着脸盆进来的杏儿点了点头。 云紫璃心下略一沉吟,问道:“可说是为了何事?” 安阳大长公主从来不曾干政,但此刻前边儿该尚在早朝之中,何以她却去了前朝?! “没说!” 杏儿摇了摇头,取了巾帕,边为云紫璃净面,边如实回道。 云紫璃轻点了点头,将巾帕递回给杏儿。 杏儿接过云紫璃递回的巾帕,端了水盆退了下去。 云紫璃洗漱过后,便自寝殿内出来,转路至花厅用膳。 刚刚落座,还不曾吃了几口,便见阿媚自门外进来,并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而来。 见状,云紫璃放下玉筷,眸华轻抬。 阿媚在云紫璃面前福下身来,轻道:“启禀娘娘,紫衣侯在殿外求见!” “无澜?!” 云紫璃眉梢轻抬,对阿媚道:“赶紧请他进来。” “喏!” 阿媚点头,再次转身离去。 须臾,她去而复返,自然,与她一起进殿的,还有一向风~流倜傥的紫衣侯……无澜! “小璃儿!” 不曾称云紫璃为皇后,亦不曾行礼,无澜在膳桌前站定,一脸温和笑意,让人备感温暖。 云紫璃嫣然一笑,问着无澜:“可用过膳了?” 无澜垂眸看着满桌玲琅满目的美食,笑着摇了摇头。 “那便坐下来一起用膳吧!”云紫璃手掌向上,做了请的动作,而后对阿媚道:“为侯爷添上一副碗筷!” 阿媚会意,微微颔首。 “侯爷慢用!” 自边上取了新的碗筷,递到无澜面前,阿媚对他微一颔首,便带着花厅里的两个小丫头一起离开,独留他和云紫璃相处。 动作优雅的取了玉筷,无澜夹了些素菜,浅尝两口,便又将玉筷放了下来。 其实,在进宫之前,他已然用过早膳。 只不过此刻见云紫璃一人用膳,难免想要凑个热闹。 云紫璃见无澜正笑看着自己,不禁轻问:“这会儿你怎么想着过来了?” “今日我此行,是来与你辞行的!”无澜淡淡一笑,语带萧瑟:“这次,我是真的要离开了!” 闻言,云紫璃眉头一蹙。 放下手里的筷子,她轻启朱唇:“你总是说要走,却一直未走,眼下休要再来诳我!” 无澜温和一笑,让室内的百花盆栽,都跟着黯然失色:“在京多年,我已有很多年不曾回过家里,这一次,我是要回家的。” “回家?!” 一个家字,让云紫璃的心里顿时酸涩难耐,眸中水雾缭绕,她有些感怀的吸了吸鼻子,看着无澜一脸认真的模样,目光直直的看着自己,她知他这一次是真的要走了,叹声说道:“能回家……真好!” 感知到云紫璃心下的无奈与苦涩,无澜莞尔一笑,对云紫璃轻道:“此一别,就不知再相见,会在何时了。” 闻言,云紫璃唇角微扬:“不管怎么样,还是要恭喜你回家!” “谢谢!” 短短两字,无澜的眸中,有暖光闪过。 长长一叹,他由衷的对云紫璃道:“以前每年过年,我都会陪着你,这一回我希望有阿远的陪伴,可以过的开心一些。” “开心么?” 云紫璃看着无澜,语气中,自是感慨良多:“便是开心,也是短暂的!” 闻她此言,无澜神情一顿:“怎么了?” “也没什么!”云紫璃摇着头,叹道:“过了年,他要南下!” 听了她的话,无澜不禁心下一凛:“你的意思是你临盆之时,他不在京城?” “他说会赶回来!” 云紫璃淡淡一笑,凝着无澜关切的目光,挑眉说道:“你不必担心我,放心的回去吧!” 正在此时,花厅门前,一身明黄色龙袍的赫连远,双手背负,傲然独立。 云紫璃看着本该出现在前朝的人,忽然站在自己面前,不禁微蹙了眉头站起身来看着他,却见他神情冰冷的凝向无澜,阴恻恻的笑道:“你就不问问他,要回哪里去吗?” 他的话,惹得刚刚站起身来的云紫璃,神情微微一愣! 无澜的身世,她一直有所猜测。 不过,无澜不说,她也不会去问。 眼下赫连远这么说,便是要她去问无澜身世的意思! 在她对面,无澜面对赫连远的冰冷不善,神情依旧,并未因他的话,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只见他神情怡然,淡笑从容的自座位上起身,施施然对赫连远微恭了恭身:“见过皇上!” “哼!” 赫连远冷哂而笑,缓步行至云紫璃身边,扶着她坐下身来,柔色说道:“赶紧用膳,要不饭菜该冷了!” 云紫璃见他如此,唇角轻勾,暗暗松了口气。“你这个时候怎么过来了?” 每次她与无澜在一起,赫连远总会心生不悦。 不过,此时,他的情绪,尚可! “不过是听说无澜在这边,有些话要跟他说上一说!”赫连远伸手揽着云紫璃的肩头,看向无澜的眼神冷沉,不见以往热络:“你想要回家,跟朕言语一声便是,如此劳师动众的,倒显得你我生疏了。” 闻言,云紫璃眉心一颦。 无澜为了回家劳师动众吗? 怎么个劳师动众法? 无澜淡淡一笑,兀自站起身来。 他的身高,与赫连远相差无几,倒是身形偏瘦一些,更显风雅飘逸。 温润的笑意,仍旧蛰在唇角,他看着赫连远,丝毫不见一丝惧色,只轻声说道:“皇上的意思,无澜不甚明白!” “皇上?” 云紫璃同是语带疑惑的凝望着赫连远。 此刻,她也有些搞不清状况了。 “看来,你对无澜所知还是太少了。”赫连远转头,对云紫璃轻笑了下,唇角处勾起一抹冷冽的笑意。 视线微转,他如炬的目光,再次停落在无澜身上,声音低沉的说道:“方才,在朝堂之上,新越使臣已然呈上你父皇的亲笔信函,道是你来吴国,已有八年,如今你皇伯父身子有恙,特令使臣来接你回国!” 无澜,虽是大吴王朝的紫衣侯。 但紫衣侯之位,实乃挂名候衔! 他真正的身份,是新越帝后的嫡长子,一出生便高居太子之位,被世人称之为澜太子的新越储君——北堂澜! 当初,在接获边关急报时。 知新越大军只屯兵边防,却一直不见其他动作。 赫连远便早已猜到,这整件事情,该是为了无澜的去留而来。 但今日真正见到新越使臣时,他的心中,却是大为不快! 新越皇帝的信函中,语气诚恳,着词考究,看上去是想要接无澜回国,可实际上呢?在吴国边防,新越五十万大兵压境,这又是闹的哪般? 难道,就是为了接无澜回去吗? 若是往常,心高气傲的赫连远绝对会扣了无澜,你有五十万大军,我便也出动五十万大军,看看到底谁怕谁! 但如今,大吴自然灾害与战事接连不断,无论是为了百姓民生,还是图的皇权安稳,无澜此行,虽然太过嚣张,可他却不得不放行。 “北堂澜……” 其实,关于无澜的身份,云紫璃已然猜到了七八分。 此刻,听闻赫连远所言,她却仍旧忍不住眉心轻抬,问着无澜:“侯爷真的是澜太子?” 她倒不是恼怒无澜对自己隐瞒身份,试问她就没有隐瞒过自己的身份吗? 她,只是想到无澜此一行远隔数千里,日后……莫说相见不易,即便有机会相见,她们之间也已然身份有别,云紫璃的心里,便微微泛起一丝酸涩之感。 过去几年,是他一直陪在她身边。 也是他,一直无微不至的关心她,照顾她。 可此刻,之余这些情分,她无以为报,却只能藏在心里。 “我确实是新越的太子北堂澜!” 轻轻的,目光中蕴着丝丝暖意,无澜对云紫璃翩然一笑,复又看向赫连远:“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何如此劳师动众吗?” 赫连远眉宇一皱,语气冷冽的道:“愿闻其详!” 无澜的唇角,勾起一抹温暖好看的弧度,在看了眼赫连远后,眸光倏地一绽,眼底精光熠熠的对云紫璃说道:“小璃儿,你看到了,我的身份比他差不了多少,如果他日后敢对你不好,我的怀抱,随时向你敞开,我新越的太子妃之位,也随时等着你来坐!” 闻言,赫连远的脸色,倏地又是一沉! 无澜垂眸,睇着赫连远头上的朝冠,视线下落,对上他幽深的瞳眸,低沉说道:“我的话,你听到了哦,赫连远……不要给我机会,否则的话……” “我绝对不会给你机会!” 没有等到无澜的话说完,赫连远已然站起身来,蓦地出声打断他的话。 他的乐儿,只能是他的。 无澜弄再大的排场出来,都休想抢走他的女人! “但愿如此!” 轻轻的,如是回了一声,无澜的温煦的视线,在空中与云紫璃的视线相遇。 云紫璃心下微窒,张了张嘴。 终是莞尔一笑:“一路上多加保重。” “我会的!” 深深的,凝睇着云紫璃的容颜,无澜心中满是眷恋的对她温文一笑,点了点头,而后对赫连远摆了摆手,道:“走了!” “无澜!” 赫连远再次出声,叹息说道:“我希望,你回新越之后,大吴和新越,可百年相安。” “那要看你的表现!” 无澜意有所指的看了眼云紫璃,便很快移开了视线,然后转身离去。 今日分别,已成定数。 无论他想与不想,也无论他舍与不舍,他都要离去。 离开这个国家,离开心心念念的她…… ---题外话---万字…… 第181章 去母留子(重要章节) 无澜离开后许久,赫连远的脸色,仍是低沉冷凝的。 云紫璃抬眸,迎着他如千年冰山一般冰冷的俊脸,复又低下头来,不再看他,只盯着面前的的膳盘问道:“你最不喜欢我与他在一起,今日却偏偏又遇上了,这会儿心里,可是又在生我的气?” 赫连远随着她的话,脸色渐渐好转。 半晌儿之后,他拉过云紫璃的手,轻叹一声,语气温柔的道:“你的肚子里,怀着我的骨肉,心里装着的也是我一人,今日他既是来辞别的,我自然理解,又怎会生你的气呢?” 听赫连远此言,云紫璃的脸上,不禁扬起幸福的笑,连带着她的双眸之中,也泌着丝丝幸福的滋味尽。 伸手抚上他拉着自己的手,云紫璃红唇微弯,轻声询道:“你的脸,这会儿拉的老长,跟那什么似地……既不是在生我的气,又在生谁的气?” 赫连远探手将她拥入怀中,有些忿忿的叹道:“你可知,他走就走吧,我又没拦着他,何苦闹这么大的阵仗,如今我们吴国战乱方歇,他这么做是拿准了我不会跟他开战……这让朕如何咽得下这口气!丰” 原本,依着无澜和他的关系,和无澜对云紫璃的感情,无澜若是想要回去,他高兴都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去阻止? 但现下,他以如此方式离开,他的心里,总是心有芥蒂的。 这是挑衅啊! 是无澜对他赤~裸~裸的挑衅! 什么他随时对他的乐儿敞开怀抱,他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洞悉他心中所想,云紫璃原本淡淡睁着的眸子,染上了笑意,缓缓闭上。耳边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她轻声软语的宽慰道:“你心中所想,我大约知道了,不过我觉得他这样,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闻言,赫连远眉宇一皱,却听云紫璃接着说道:“你想啊!他若在吴国内乱时这般行事,你待如何?” 赫连远的眉心,随着云紫璃的这句话紧紧一蹙,也正是在这一颦之中,他原本冰冷的神色,也渐渐有所缓和。 感觉到他周身冷意散去,云紫璃轻轻一笑,叹道:“你应该很了解无澜,他心里可没多少仁义道德的章程,主要是活的痛快就行!不过他一般言出必行,我想……只要你对我好,等他回到了新越,新越和吴国两国之间,便会长远安定,不会有战事发生。到时……才能为大吴养精蓄锐,赢得更多的时间。” 毫无疑问,云紫璃的话,是对的。 赫连远垂眸,揉捏着她柔若无骨的纤手,嘴角缓缓一勾:“反正在你眼里,他什么都是好的。” 他的话,说的酸溜溜的,让云紫璃不禁莞尔。看着他轻笑的样子,她整张小脸儿都明快起来:“那是,他现在可是我的靠山,你若是敢不对我好,我就哼哼……” “你就怎样?你就怎样?” 赫连远伸手挠着她的痒痒,只她咯咯的笑声中,花厅内的气氛,也跟着变得缓和许多。 “对了!” 赫连远将云紫璃自怀里扶起,拉起她的双手,一脸温煦的嘱咐道:“后日一早,朕便要动身离宫了,这阵子,你可要记得,好生照顾自己,在宫里安心的等朕回来。” “明日?这么快?!” 云紫璃脸色一变,整个人都僵在他的怀里:“不是说年后吗?怎么忽然又变了?” 亲,说好的过年以后呢? 看着云紫璃一脸紧张的样子,赫连远有些心疼的笑着,亲吻了下她的唇,大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肚子,无比温柔的道:“随着新越使臣过来的,还有南方的灾情急报,那边气候湿润,这边是冬日,那边却阴雨绵绵,堤坝尽毁,如今民心十分不定,加之过阵子你便要临产之事,我怕回来的晚了,见不到你我的孩子降生,这才与先生商议过后,打算他立刻就走,而我稍晚两日就动身,这样的话,虽然不能陪在你身边过年,却能早些回来!” “哦!” 云紫璃听了赫连远的话,心里喜忧参半,喜的是赫连远在她生孩的时候,一定会回来,忧的是他后日便要动身。 细细把玩着他的大手,她蹙眉说道:“母后曾说,生孩子的时候,是女人一生中,最凶险的时候,也是最痛苦的时候,在我临盆之时,你一定要在外面等着才行。” 这样,她可以安心。 “是!” 云紫璃口中的母后,指的是谁,赫连远最是清楚,他甚少听她提起沈后,此刻既是听她这么说了,不由自责叹道:“过去的时候,我让你受了那么多苦痛,这一次,又怎么舍得,让你独自一人面对?” 云紫璃展颜一笑,眸中满满的,都是情意。 “我在这里,等着你回来。” “小家伙,听到父皇的声音没有?父皇若还不曾回来,你可不能早早出来哦……”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靥,赫连远双唇微抿着对着云紫璃的肚子轻言继续,而后……准确无误的吻上她的 唇。 云紫璃莞尔,双臂圈着他的脖颈,回应着他的吻,心中却仍旧空落落的。 她想,习惯这两个字,果真可怕! 以前倒也罢了。 如今,她已经习惯了他的陪伴,只要想到他要离开那么久,她的心里便有些不安稳…… *** 殿外,阳光明媚,天气大好。 离开仁和宫后,无澜回头望了眼巍峨的宫殿,温润笑着,转身便要离去。 就在他步下最后一级台阶时,便见杏儿风风火火的从仁和宫里追了出来! 在赫连远和云紫璃一起逃亡的时候,杏儿一直跟在他的身边,他们两个自是十分熟稔的。没想到居然还能见到杏儿,无澜淡淡一笑,出声问道:“杏儿丫头,你这是赶着要去哪儿啊?” 杏儿脚步一顿,见无澜站在近前,脸上顿时浮现激动之色:“奴婢以为侯爷走了呢!” 说着,便疾步上前,气喘吁吁的对无澜福身一礼:“奴婢见过侯爷,给侯爷请安!” “这里又没什么外人,在本候面前,还如此拘礼作甚?”无澜不以为然的抬了抬手,轻笑着,让杏儿起身。 “谢侯爷!” 杏儿轻掂了掂手,笑吟吟的直起身来。 抬起头来仰望着身前温润如玉的男子,杏儿面色一红,眸中便浮出一抹水气:“奴婢听闻侯爷要离开大吴,前往新越,此事可是真的?” 她对无澜,是什么时候有的淑女之思? 大约……是那日,他抱着她飞离端王府时吧! 从那以后,她的目光便时不时的在无澜身上打转。 天知道,方才在听到赫连远和云紫璃的对话之时,她的整颗心,都跟着乱了,想也不想便追了出来。 无澜微微一笑,蹙眉看着杏儿:“你既是听闻了本候要离开的消息,也定然已经知道,本候的身份了,不是么?” “嗯!” 杏儿双唇紧抿,微微颔首,心底却满是落寞。 原本,他还是侯爷的时候,他们之间便是云泥之别,如今他是新越的澜太子,她在他面前,便只能低落尘埃之中了。 无澜可没心情去猜杏儿的心情,唇畔噙着温和的笑意,对杏儿说道:“今次,本候是要回家,你该为本候高兴才是。” “可是……” 杏儿轻摇了下头,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一时之间,只字都不能言语。 见状,无澜又笑了笑。 “好了,你赶紧回去当差吧,本候现在去向太后辞行!”伸手,轻扶了下杏儿的肩膀,他转身便要向前。 “侯爷!” 杏儿心头一紧,顺手抓住肩膀上即将离开的手,屈膝在无澜身后跪落在地。 “杏儿?!” 无澜眉心一蹙,轻盈的转过身来。 杏儿微仰着头,红着双眼,语带乞求的道:“侯爷若是离开,便带着奴婢一起离开吧!” 毫无疑问的,对云紫璃杏儿是十分忠心的。 但此刻,她的心,却因无澜要走,而不可自抑的难受起来。 如今,在云紫璃的身边,有了阿媚,且依着阿媚对云紫璃的忠心,她一定会给云紫璃无微不至的照顾。 是以,此刻,她想要自私一回。 跟着自己心走,跟着无澜走…… 即便,于他,她根本算不得什么,她也愿意,如飞蛾扑火一般,一直跟在他的身边,照拂他的生活起居! 只此,便已足矣。 无澜细细的打量着跪在地上的杏儿,见她双眸泛红,一脸坚定,他轻皱了眉头,沉默半晌儿之后,轻叹一声! 伸手将她扶起,他眉梢轻抬,问着杏儿:“你可知,本候方才去了哪里?” 杏儿怔了怔,回眸望向他所来的方向,点头回道:“侯爷方才不是在宫里跟皇后娘娘辞行吗?” “没错!” 无澜笑了笑,直言道:“她是本候,在大吴唯一的牵挂,此刻本候要走,自然第一个,要先去与她辞行!” “奴婢知道!” 杏儿苦涩一笑! 过去几年,无澜的心,一直都在云紫璃的身上。 之余这一点,她当然清楚。 “本候此次离京,短时间内恐无缘再回来。”无澜施施然一笑,四下看着周围美景,蹙眉一叹,道:“在这皇宫之中,一切看似平静无波、富丽堂皇,实则处处暗藏杀机,如今她身在后位,更不知红了多少人的眼……” 说着话,他微垂着头,凝向杏儿:“皇上对他再如何上心,总不能一直寸步不离的守着她,所以……本候希望,你能留在她的身边,不仅仅是只尽主仆之宜,更为了替本候好生照顾她。” 无澜在说话之时,情真意切。 杏儿自然感受的到 。 凝着他眼中不容置喙的神情,她心下苦涩一笑,终是在他的注视下轻轻点了点头。 她本就知道,他不会带她走。 却仍想最后争取一下。 但是如今…… 垂首,蓦地后退一步,她再次福下身来,面色平静的应道:“侯爷的心思,杏儿明白,杏儿甘为娘娘,死而后已!” “本候信你!” 无澜浓密的眉毛,轻轻一挑,然后温润一笑,伸手扶起杏儿,然后倏然转身离去! 他绝然的背影,让杏儿的心,蓦地一窒! 她的眼泪,再也不受控制的自眼角处,滚落而下…… 她深知! 今日一别,他与她,恐难再见了。 *** 青萝太后的心情很不好。 因为被禁足的关系,关于无澜的事情,她尚不知情,因此当得知无澜要离开时,她伸手便将桌上的茶盏拂落在地。 云紫璃和无澜,本就是拈花宫的顶梁柱。 如今云紫璃背叛了她,无澜又要走了,拈花宫势必没落。 如此,她如何能不怒? 无澜见状,倒也不恼,施施然行过礼后,转身便要离去。 “无澜!” 蓦地,开口唤着无澜,青萝太后怒极吼道:“哀家奈何不了赫连远和云紫璃,难不成还奈何不了你吗?” 闻言,无澜顿足,转身看向她。 却见她脸色冷冽,道:“你信不信?你若敢离开拈花宫,哀家定会让你无法在大吴立足!” “我信!” 无澜微微一笑,唇角勾起的弧度刚刚好,不羁而飞扬:“不过,日后我不打算在大吴立足!” 语落,他转过身,刚往前迈了一步,便又转过身来,对脸色青黑一片的青萝太后施施然笑道:“哦,忘了告诉太后,我本名不叫无澜,而是北……堂……澜!” 逐个在北堂澜三个字时加重语气,无澜满意的看着青萝太后的脸色从青黑,变成黑紫! “北堂澜?!” 青萝太后呢喃着无澜的名字,脸色变了又变:“新越澜太子?” “正是!” 无澜笑着不羁,眉眼间尽是气死人不偿命的轻狂:“如今我新越五十万大军候在大吴边境,就等着接本太子回去,所以……你除了奈何不了赫连远和云紫璃意外,也奈何不了本太子!” 语落,他眉梢一扬,笑吟吟的转过身去,不疾不徐的稳步向外。 “北堂澜!” 青萝太后怒吼,气极之下,顿觉胸口胀痛,她吃力的捂住胸口,重重的跌坐在伸手的玉座上。 “太后!” 孙姑姑惊叫一声,连忙上前替青萝太后顺气。 无澜听到身后的动静,始终不曾抬头,只嘴角勾起的弧度,越来越高! 不远处,奉命接无澜回新越的蓝毅正等着他。 无澜进宫时,只知新越使臣已然去了朝堂,却并不知来的是谁,此刻看到蓝颜,到底微微一怔,有些受宠若惊的笑着上前:“这太阳打哪边过来了?蓝大叔居然不守着王伯父,居然来了吴国?” 听到他的调侃,蓝毅清淡一笑,在对他恭了恭身后,淡淡说道:“澜太子说笑了,便是微臣到了这吴国,也是不会离开王爷半步的!” 闻言,无澜的眉头,紧皱了下,面色变了几变,快步向外走去:“你不早说!” 蓝毅:“……” 他跟这位爷,才说了一句话好不好? **** 一晃,又是两日。 这日,赫连远上过早朝之后,便正式动身,带着萧腾一行,御驾南巡,前往南方诸郡,巡查灾后百姓境况! 在他离开之时,但凡后宫有品阶的嫔妃,皆都出宫相送。不过青萝太后有恙,只草草露了一面,并没有出宫相随。 跟青萝太后相比,从小看着赫连远长大的安阳大长公主反倒不像他的姑姑,更像是他的母亲! 城门外,安阳大长公主一脸忧色的为赫连远系着披风上的带子:“皇上此行,切要记得,好生保重自己!” “姑姑放心,朕自会照顾好自己。” 赫连远侧目,见朗月低眉敛目的站在不远处,双眸之中,闪过几簇精光:“朕交代姑姑的事情,姑姑莫要忘了!” 安阳大长公主侧目,瞥了朗月一眼,眉梢轻抬,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放心吧!” 赫连远转身,看着身侧的云紫璃,与她对视一眼,他温柔一笑,复又转身看向安阳大长公主:“皇后,朕就交给姑姑来照顾了。” 此刻,他是君,云紫璃是后。 且她即将临盆。 是以,即便身后有宫中众人,他如此言语,也不怕她人妒忌。< /p> 安阳大长公主笑看着云紫璃,点头应道:“皇上放心,本宫一定会将皇后照顾妥贴的。” 赫连远一笑:“如此朕便放心了。” “皇上……” 一身绿色宫装,如烟双眸含水,一脸泪意盈盈的凑上前来。 这两日,她一直以惊吓过度在调养。 如今一眼望去,仍旧脸色微白。 赫连远看了她一眼,蹙眉说道:“哭什么?朕很快便会回来。” “是!” 如烟红唇轻启,略福了下身,不禁抬手掩鼻。 在她身后,陈莺的脸上,一直噙着浅笑。 赫连远对她微微一笑,并未多说什么,只轻轻点头。但即便如此,却不见陈莺的脸上,出现任何不悦之色。 只见她由宫婢扶着轻轻福身,对赫连远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皇上此行,必得百姓之心,臣妾在此,提前恭祝皇上,早日平安归来!” 她说的话,没有邀宠的意思,却让人听着极为舒服。 云紫璃唇角轻勾,微微侧目,不禁又多看了陈莺一眼,心下思绪微转。 她从来都知道。 此女,不简单! 这么个不简单的人,当真连自己怀了谁的孩子都不知道吗? 赫连远再次看向云紫璃,双目炯炯,满是不舍,语气深长的道:“朕走了!” “嗯!” 云紫璃轻轻颔首,低眉敛目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而后轻启唇瓣:“臣妾和孩子,等着皇上回来!” 赫连远握着她的手,倏然紧了几分,表情肃穆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缓步步上龙辇。 “臣妾,恭送皇上……” “恭送皇上……” 行礼不便,云紫璃只微微恭身。 在她身后。 宫中众人,皆都福身的福身,行礼的行礼。 明黄色的纱幔落下。 凝望着赫连远俊美无俦的脸庞,隐于龙辇之中。 云紫璃的心,竟蓦地跳漏了一拍! 伸手,抚上自己的胸口。 她眉心微蹙,不明自己为何如此? 过去,她逃离他身边几个月有余。 而如今。 他,只去数日而已! 可她的心,竟跳的如此不安! 看着龙辇渐渐远去,云紫璃蹙眉,自嘲苦笑了下,抚着胸口的手缓缓放下…… *** 赫连远走后,云紫璃觉得,冬日里的吴国皇宫,一片清冷,便是烧着火龙,也是冷清一片! 为此,安阳大长公主还不只一次的调侃她,让她给赫连远多生几个孩子,也好让皇宫里热闹一些。 云紫璃闻言,不觉莞尔! 一晃又是几日。 这日,月夜薄凉如水。 锦华宫来报,如烟因上次受惊过度,又开始高烧不退,几个太医去瞧了,也开了方子,却始终不见退烧。 无奈,云紫璃只得差阿媚去传了赫连远特意为她留在宫中的二文,吩咐他今夜留守锦华殿中,务必要让如烟退了热。 阿媚刚走没多久,安阳大长公主不期而至! 懒洋洋的斜靠在贵妃榻上,听着杏儿的禀报,云紫璃轻眨了眨眼,最后不得不坐起身来:“还不赶紧请母亲进来!” “是!” 杏儿含笑,急匆匆的出了门。 须臾,安阳大长公主进殿。 云紫璃一见她便蹙眉说道:“母亲每日都来,何苦的每次都要通禀?” “无规矩不成方圆啊!”见云紫璃端坐贵妃榻上,面色红润,笑意吟吟,安阳大长公主盈盈上前,在她身边坐下:“今儿我刚惩办了不懂规矩的奴才,自然自己也得按着规矩来!” “……” 这算是以身作则啊! 云紫璃看着安阳大长公主,好奇问道:“母亲从来都很好说话的,今儿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在母亲身边犯了规矩?” “还不是那个朗月!” 安阳大长公主冷笑了下,脸上不见再多神情,眉梢紧蹙着说道:“皇上要离京,按理说他该是要跟着鞍前马后的,可他不早不晚偏偏这个时候病了,如今皇上走了几日了,他倒在宫里作威作福了!” 在从安阳大长公主口中所出朗月两字的时候,云紫璃的心头,忍不住跳了一跳,听着安阳大长公主的话,她微微沉吟片刻,问道:“如今眼看着就没几日就要过年了,他身为大内总管,总是有差事的,母亲是怎么处置他的?”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皇上的人,我充其量不过把他关了起来!”安阳大长公主轻抬眸华,对上云紫璃的视线,随即摆了摆手,轻道:“好了,不说他了!你今儿可有不适的地方?” “我一切都好!” 云紫璃伸手接过杏儿奉上的清茶,转手递给了安阳大长公主:“这几日里,让母亲挂心了!” “说这么见外的话作甚?” 安阳大长公主不悦的嗔了她一眼,伸手摸着她圆鼓鼓的肚子,脸上尽是笑容:“你若真觉得过意不去,就该给我生个健健康康的侄孙出来!” “……” 云紫璃笑了笑,挑眉:“侄孙女不成吗?” “侄孙女也成啊!最后给我养才好!” 安阳大长公主刚弯了嘴角,笑意尚未抵达眼角,便见杏儿急匆匆的进了门:“大长公主殿下,您快去看看吧!” “怎么了?” 安阳大长公主看着杏儿一脸焦急的模样,瞬时冷了脸色。 “是太后娘娘……” 杏儿紧蹙着眉头,说道:“太后娘娘犯了心疾,如今召了太医过去,情况不太好……” 闻言,安阳大长公主霍地站起身来。 云紫璃见状,也要跟着起身,却被安阳大长公主按住了肩膀:“你不用去,我去就好!” 语落,她抬步便向外走去。 “四文!” 赫连远离开的时候,带走了一文和三文,将二文和四文留给了云紫璃,此刻云紫璃看着安阳大长公主离去,微眯了眯眼,便喊了四文进来,让四文也跟着去了慈宁宫。 虽然,青萝太后这人实在招人烦,但说到底她还是太后,如今赫连远才刚刚登基,时近年关,若青萝太后薨了,实在不太美妙! 待四文走后,云紫璃简单洗漱过,正准备歇下,却见一身大内总管服饰的朗月施施然进了寝殿。 眼前的朗月,还是那个朗月! 眼前的他,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还在,可是他的身姿却挺拔如松,再不似以前那般弯腰驼背模样! 看着这样的朗月,云紫璃微微一愣! 就在她怔愣之时,却听朗月对殿内伺候的宫人说道:“你们且先退下,咱家有重要的事情要与皇后娘娘单独禀报!” 闻言,殿门处的几个小宫婢,皆都退出殿内,唯近前的杏儿,不曾动过一步。 见状,朗月不禁眉头紧蹙:“杏儿丫头在皇后身边这么久,怎么一点眼力价儿都没有?没听到咱家的话吗” 面对紧皱眉头,面色肃穆,却带着几分狰狞的朗月,杏儿仍旧缄默不语。 这朗月总管,今儿也太奇怪了。 事有反常即为妖! 越是这样,她就越不能离开! 且不说她本就下定决心要伺候云紫璃一辈子,便是为了她的心上人,她也要坚持到底! “这个丫头,一直跟在本宫身边,只听本宫的命令行事!”云紫璃微微侧目,睨了眼杏儿,端起手边的热水喝了一口,似笑非笑的一叹道:“罢了!杏儿你也退下吧!” “皇后娘娘!” 听闻云紫璃的话,杏儿又满是戒备的看了朗月一眼,一脸不依模样。 “他不会对本宫如何的!” 云紫璃淡淡敛眸,另一只手轻抚着自己的肚子,笑着说道:“朗月总管伤谁,都不会伤害皇上的子嗣!” 闻言,朗月眸光一闪。 显然,云紫璃说的,是对的! 杏儿见状,只得应了是,恭身退出殿内。 直到此时,偌大的寝殿里,只剩下朗月和云紫璃两人。 看着在站在殿门口的朗月,云紫璃低垂的眼帘,缓缓抬起,对上朗月微冷的视线,悠悠然笑问:“现在,这里没有别人了,你有什么事情,可以禀报了!” 朗月轻轻一哂,缓步行至桌前,自己倒了杯茶,竟是不管不顾的坐下身来,堂而皇之的喝了口茶,然后轻抬眼睑,凝睇着云紫璃的面庞说道:“有没有人说过,你生的跟你母亲很像?” 他问这话的语气里,有着强烈的怨恨,那怨,那恨,让人心惊,也使得云紫璃瞬间便紧皱了黛眉! 但是,很快! 便见她雍容一笑,又喝了口水,方才幽幽叹道:“人活一世不容易,得放下时且放下!你说是不是,朗月总管?” 言语至此,云紫璃忽然又道:“哦不!我现在应该称呼你为南宫月朗!” 当初,在樊城时,赫连远宁可她误解,也不给他解释,一直在维护的人,便是眼前之人! 他母族最后的一个亲人! 他嫡亲的舅舅! 南宫月朗! 这也是她在重新回到赫连远身边后许久,才慢慢猜测出来的。 朗月! 月朗! 这不就是一个人吗? 而通过她最近一段时间的观察,越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闻言,朗月眉头紧蹙,却是忽地笑了,笑的癫狂而恣意,直到最后 连眼泪都流下来了! 云紫璃眸华似水,不言不语,就那么冷冷地看着他。 直到他最后止住了笑,伸手抹了眼角的泪水,双目欲眦的怒视着他,冷笑着说道:“独孤长乐,你以为你很聪明吗?” 云紫璃深深凝视着眼前笑到落泪的男人,迎着他怒视的目光,抬手,将手里的茶杯,置于一边,轻轻说道:“我聪明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我是他爱的人,很快也会是他孩子的母亲,南宫月朗在……上一辈人的事情,不要牵扯到我跟赫连远之间来,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我们以后会幸福,你是他的舅舅,应该希望看到他幸福……” “不!没有过去!” 朗月猛地摇头,紧握着手里的杯盏,双目泛红:“若不是你的母亲,素儿怎么会死?你母亲明明不爱独孤宸,为何要做独孤宸跟素儿之间的第三者,因为你的母亲,素儿丢了一条命,我也落得如此这般……过往十几年的痛苦,不是你一句过去了都已经过去了,就能算了的!” “那你打算如何?”云紫璃黛眉一蹙,眼中尽是不悦:“当初南宫素儿之所以会死,不过是个意外,她一心为救自己心爱的男人而死,死得其所!而如今,我已经是赫连远的皇后!是他最爱的女人……” “独孤长乐,方才我便问过你,你以为你很聪明吗?不过现在看来,你不过是个天底下最大最大的傻子!” 朗月打断云紫璃的话,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一般,满是嘲讽的笑看着她:“一个从一开始便被远儿玩弄,到头来却仍旧以为远儿爱你的傻子!”, 云紫璃眉心一颦,冷哂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朗月轻嗤笑一声,语气清冷的道:“远儿若真的爱你,王府里的那些侍妾又如何雨露均沾,远儿若真的爱你,如今这皇宫之内,哪里来的伶贵妃?” 朗月的话,让云紫璃心下一窒,蓦地站起身来:“赫连远是有替身的,王府侍妾雨露均沾还有陈莺的事情,全都跟他无关!” “好一个无关!”朗月眉心一皱,面色幽沉:“也只有你这个傻子,才会相信所谓替身的说辞!” “南宫月朗!” 蓦地,喊了一声南宫月朗的名字,云紫璃精致的双眉,紧紧皱起,指着门口方向,怒声吼道:“我念你是他的亲舅舅,是他唯一的亲人,不对你动手,现在……你给我滚出去!” “怎么?不想听了?”面对云紫璃的怒火,南宫朗月冷冷一哂:“你不想听,我却偏要说给你听,把所有的事情都说给你听!远儿从一开始就知道独孤宸的身份,从你出现在吴国京都的时候,便知道你是北燕的公主,什么寻亲偶遇,那根本就是他处心积虑的跟你遇上的……” “你闭嘴!!” 云紫璃心下,因朗月的话,狠狠一窒!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再次看向朗月。 此刻,她的眼神,冰冷骇人,透着些许冷冽。 紧咬牙关,她冷冷说道:“你想用这些谎话来破坏我跟他之间的关系,门都没有!” 赫连远对她,是真心的。 这一点,直到现在她都笃定! “谎话?别不信,我说的句句是真!” 朗月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垂眸睨着云紫璃高耸的肚子,冷笑道:“我说的话,你可能不信,但信不信,这话,却是事实……你可知道,为何他要在此时离开京城?” “为什么?” 云紫璃呼吸稍急,眉心紧皱,竭力让自己平静心绪。 朗月讪讪一笑,斜睇云紫璃一眼,蹙眉说道:“因为他想去母留子!” 闻言,云紫璃瞳眸蓦地一缩! 垂落身侧的双手,紧紧握起,她缓缓呼吸,压抑着心中不适,轻轻扯动唇角,语气沉稳的问道:“去母留子?” ---题外话---感谢萤火虫1214的月票,本周最后一个万字更新,呼,长出一口气,亲们有荷包吗?另外《至尊毒后》出版名《步步倾君心》已经上市,内含秋若雨的完整版番外,嘎嘎,遁走~~ 第182章 她恨! “没错!” 斜睇了云紫璃一眼,朗月冷然道:“如今你就要临盆了,他避出去不过是给青萝太后一个机会,让青萝太后对你下手……” 眸中闪过狠戾之色,朗月的面目,略显狰狞:“不过你放心,便是你难产死了,我也会保护你腹中皇嗣的周全!你该知道的,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沈后的外孙,只要留着他,便是你难产死了,再将青萝太后推出去,北燕是不会对吴国大动干戈的!” 说完这些,看着云紫璃的脸色微微泛白,朗月凑近她耳边低语道:“你该知道的,远儿最擅谋算,这个天衣无缝的计划,既为他的母亲报了仇,又除去了青萝太后,还让你的父皇和母后找不到发作吴国的由头……只有他能想得出来!” 心,因朗月的话,瞬间跌落谷底丰。 云紫璃脑海中,顿时隆隆作响! 身子,不由自主的轻颤着尽。 只瞬间,她颓然后落,重重的,跌坐在身后的贵妃榻上! 这个计划,真真天衣无缝! 处处都谋算的一清二楚! 真的,像是赫连远的手笔! 也只能是他的手笔! 听了朗月所说的计划,饶是云紫璃再如何相信赫连远,此刻也开始动摇了! 可是,她还是不肯完全相信! 唇瓣,剧烈的哆嗦着,她猛然抬眸,凝着朗月:“你说此事,皇上果真知情么?” 将云紫璃怔愣的失心模样,尽收眼底,朗月冰冷勾唇,目光阴鸷道:“你说呢?” 云紫璃咬牙,怒瞪着他,眼底氤氲浮动:“我不信!” “那我就给你证据!” 朗月阴森一笑,拿出一封泛黄的书信,伸手甩在云紫璃面前。 云紫璃看着那封书信,颤抖着手将之取出,垂眸便看了起来。 慢慢的,看着信里的内容,她的眉头紧皱了起来,拿着信纸的手,也微微颤抖着起来,直到最后,再也拿不住,由着那纸张自她手中滑落! 见她如此反应,朗月得意一笑,不忘继续落井下石:“远儿在接近你时曾经说过,你们独孤家,欠了素儿一条命,那么就拿你的命来填!” 因他的话,云紫璃的心,陡然痛了起来。 拿她的命,来填南宫素儿的命! 这话……是赫连远说的! 亦是方才,那书信中的最后一句! 那信并不是现在的,应该是他们初相遇时,她从吴国京都返回北燕,与他口口声声说要去寻母的他偶遇之后,他写给朗月报平安的! 他,真的如朗月说的那般,一开始就知道她的身份,故意接近她的! 此刻的云紫璃,想到从初识到现在,与赫连远之间的一幕又一幕,想到为了赫连远,她与哥哥做对,想到为了赫连远,她明知母后想她想的白了发,却不曾回去尽孝……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自己的胸口,好似被人插上了一把刀! 痛的,根本无法呼吸! 眼泪,不停的簌簌落下。 檀口大张,她用力的想要呼吸些新鲜的空气。 却越来越觉气喘的厉害! 她独孤长乐果真是天下最大最大的傻子! “独孤长乐?!” 发现云紫璃的异常,脸色丕变! 眉心紧皱,他扶着云紫璃的双肩,用力的摇晃着,想要籍此让云紫璃恢复正常。 云紫璃伸手,死死的抓住南宫朗月的双臂,双目渐渐变得赤红! 她的眸中,仿佛仍旧在流转着过去的一幕一幕。 漫天桃花中,赫连远对她眉眼含笑…… 淮山断崖之上,赫连远扯着她的手臂时,望着她时那震惊的眼神…… 还有后来,她和他重遇,他对她的欲擒故纵,还有那夜的酒后缠绵…… 这一幕幕,自她眼前一一晃过,最后,皆都汇聚到朗月的身上…… “是你……” 手上的义甲,深深的刺入朗月因她的挣扎而裸露在外的手臂,云紫璃原本空洞而赤红的双眼之中,无边的恨意汹涌而至! 她恨! 恨赫连远竟会如此残忍的欺骗她! 枉她给了他所有的信任! 他竟将她玩弄于股掌之上! 恨自己有眼无珠,两世为人却仍旧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竟然为了这样一个满腹算计的男人,违逆哥哥,不孝父母! 她恨!!! 恨朗月! 恨赫连远! 恨青萝太后! 恨赫连堂! 她恨所有所有的人! 但她更恨她自己! 想到赫连远与她相处的一个个瞬间。 此刻的她,似是严寒冬日,被人兜头 浇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可谓万念俱灰! “放手!” 手臂上,火辣辣的痛着,面对着云紫璃火红的眸子,朗月猛地挥手,想要将死死抓着自己不放的她甩开。 却不料云紫璃一个抬手,竟生生挡下了他的动作,然后猛地伸手自头上拔下发簪,迅猛如电的将发簪朝着他的胸口刺下:“南宫素儿的死,是她自己犯贱,凭什么让我来填她的命?凭什么?!” 朗月心神一紧,又是一抬手,硬生生的让簪子从自己的手臂划过,刺进了自己的左上腹, “啊……” 朗月吃痛,闷哼一声,面色变了变,抬手便朝着云紫璃挥去一掌! 云紫璃眸波如电,一掌便打在了朗月的伤口,将外露的发簪全数拍入他的体内,朗月吃痛,回手便是一掌! 这一掌,云紫璃本是可以躲开的。 但是,忽然之间,她顿觉腹部一紧,紧接着便是一阵剧痛袭来,趁此机会,朗月一掌打出成功将云紫璃打落到地上。 云紫璃腹部着地,腹中蓦地又剧痛起来,只瞬间功夫,殷红刺目的血液,便浸染了她身下的裙裾! “皇后!” 杏儿因听到声响,而进入寝殿,乍见见云紫璃摔倒在地,不禁面色煞白,忙跪落地上,想要查看她的情况:“您怎么样?” 肚子,硬梆梆如石头一般,痛的死去活来。 云紫璃心里,亦如刀割般难受的生不如死。 在巨大的痛楚下,她整个身子不由自主的剧烈颤抖着,却倾尽全力抬起头来,眸色腥红,死死的盯着一边的朗月。 被云紫璃看的发毛,朗月的视线落在她被鲜血染红的裙裾上时,不禁瞳眸大睁! 方才,云紫璃的发狂,让他措手不及。 他没想刚刚云紫璃好死不死,竟然摔在肚子上,她肚子里的孩子,可还有大用呢! “来人啊!传太医!” 杏儿知道,云紫璃跟朗月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但是此时此刻,她却顾不得朗月,扯着嗓子对外喊了一声,她边喊还不停颤声对一脸痛苦的云紫璃说道:“娘娘您忍一忍,太医很快就到了!”” “南宫月朗……你……该死!” 云紫璃腹痛难忍,断断续续,气若游丝的骂出这句话,便险些昏死过去。 “娘娘,为了腹中皇子,您要振作,千万不能睡啊!” 杏儿轻颤着声,苍白的脸上,已然泪痕密布。 此刻,她心中焦急万分! 可是,她奈何不了朗月,眼下所能做的便只有抱着云紫璃,不停掐着她的人中,不停的跟她说着话,让她有机会撑到太医赶来。 因为,唯有如此,云紫璃才能有活命的机会! 眼看着云紫璃昏死过去,朗月的脸色变了变,伤口不停流着血,他想要忍痛拔出发簪,却因发簪尽数没入体内而无法如愿,只得咬牙忍痛,捂着伤口,踉踉跄跄的暂时逃离寝殿。 云紫璃女人生孩子,那就是在过鬼门关。 如今云紫璃摔倒了肚子,今日势必凶险,后面的事情,该青萝太后跟赫连堂出手了。 想要拿他当抢使,青萝太后还太嫩了些。 她做梦都不会想到,他跟赫连远的关系。 他不傻也不疯,怎么可能替他们筹谋他亲外甥的江山?! 今夜的事情,他筹谋许久。 云紫璃,一定会除掉! 一定! *** 锦华殿。 因如烟最近几日,一直高热不退。 立于如烟的床榻前,阿媚刚看着二文给如烟把完脉,正等着他开了方子,便命人去御药房取药。 就在此时,在仁和宫当差的小太监,跌跌撞撞的便闯了进来。 阿媚伸手,扶住小太监有些踉跄的身子,声音清冷的训斥道:“何事如此冒失,惊了如嫔娘娘,你担当的起么?” “阿媚姑姑!” 惊慌失措的看了眼阿媚,小太监眼睛四下像是在找着什么。见二文正在写着方子,他二话不说,上前拉了他的手,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便往外走。 “大胆!” 阿媚声音陡的提高,正准备怒斥小太监,然尚不等多说什么,便见小太监心急火燎的道:“皇后娘娘怕是要生了,这会儿正急着让二文大人过去呢!” 方才,是杏儿对外喊着,要传太医的。 此刻,对于寝殿内的情况,他也不甚了解。 “娘娘的临盆之日,不是还差数日么?” 阿媚面色丕变,顾不得对如烟的礼数,伸手抓了二文的手臂,转身便向外奔去。 床榻上,面带病色的如烟眉心一皱,缓缓的,坐起身来。 望着阿媚和二文消失的门口,她看向身边的秀秀:“ 皇后要生了……” 秀秀笑了笑,淡淡说道:“此事,若娘娘不知便也罢了,既是听说了,即便是病着,也该到仁和宫守着。” “你说的有理!” 如烟深看了秀秀一眼,略正鬓发,强撑着下榻更衣,“去取本宫的衣裳来。” 秀秀闻言,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些:“是!” 低声应了是,她眼底泛着冷意,转身刚要去给如烟取衣裳,却忽觉后颈剧痛传来。 “你……”伸手,捂住自己的后颈,她瞪大了双眼转过身来,却见如烟手持金簪,面色狠绝的对她冷笑着说道:“你以为我这阵子为何会病的这么厉害?无非是我知道太后要对皇后下手,你家主子对皇后,应该还没有死心吧……你家主子算盘打的太响了,想让我替云紫璃去死是不是也该问问我愿意不愿意?如今我重病,连榻都下不来了,如何去守着皇后娘娘?” 语落,不扽秀秀有所反应,她手中金簪再次落下…… *** 彼时,仁和宫中。 方寸大乱的杏儿已然命人将云紫璃抬上玉榻。 玉榻边上,太医院的几位医女皆都眉头紧蹙,一脸忧虑之色,在她们身后,早已随侍在仁和宫的两位稳婆正有条不紊的准备着接生事宜。 此刻,玉榻上的云紫璃虽未完全昏厥,却是情绪激动,一直痛苦不已! 也正因如此,她身下的出血,一直未断,且有越来越多之势。 阿媚带着二文回来,见是如此情景,不禁大吃一惊! “怎么回事?” 阿媚语气里,有心疼,有怒火,直接冲到云紫璃问着杏儿。 玉榻边上,几位医女见二文到了,连忙凑上前去,不知跟他说着什么。 “二文大人,方才太医院的副院正已然给娘娘瞧过了,你还等着作甚?还不快过来与娘娘请脉!”急急的朝二文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杏儿的脸上早已被泪水浸湿。 闻声,二文面色一肃,忙恭身上前,为云紫璃请脉。 杏儿微微抬眸,看向阿媚,眸华在灯火的影照下,碎光闪闪,“方才大长公主走了之后,朗月总管便到了,他说有要事要跟娘娘单独禀报,娘娘便遣退了我,却不想,只不长的功夫,我再进来,娘娘便已然成了这副样子。” 说完话,不等阿媚反应,杏儿将手里的参片,塞进云紫璃口中,让她含着:“娘娘,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失职,奴婢不该出去,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可让奴婢怎么活啊!” “你说的这是什么丧气话?!” 阿媚心中想到朗月,眸中寒光一闪,但此刻她尚顾不得许多,低声呵斥杏儿一声,她对二文问道:“娘娘的脉象如何?” 二文神情骤变,收手自药箱里取了银针,他且现在云紫璃的双腕之上行上两针,这才有些惊惶的看向阿媚:“皇后娘娘此时是因外力冲撞,而胎气大动,像是有血崩之象!” 闻言,阿媚的脸色也是一变。 她虽未曾生育过。 却也曾见闻过血崩之事。 但凡血崩,十有九死! 如今,云紫璃的孩子尚未生下,便发血崩,这若是一个弄不好,大人孩子都会丢了性命! 紧握的双手,止不住的轻颤了下,她急声问道:“娘娘的肚子里的孩子可有大碍?” 低垂下头,二文拱手回道:“娘娘腹中已有出血,孩子自然会受到影响,此刻若让娘娘服下催产药,便可诞下龙嗣,可若是那样,娘娘的情况,便……危矣!” “给本宫催产药!” 在众人的手忙脚乱之际,云紫璃不知何时,已然渐渐平静下来。 她虽不如自己的母后和姑祖母对医药那般精通,却也是略知一二的。。 没道理不知自己此刻是何情况! 此刻的她,去了怒气,虽因出血过多,而使得大脑有些混沌,却是眸华清冷,眼中透着几分决绝和几分薄凉的自嘲! 枉她以为,在这深宫之中,步步为赢。 有皇上疼她爱她,有大长公主护她! 却到头来,落得个,被挚爱欺骗的下场。 为了爱赫连远,她舍弃太多太多 更是无条件的信任他。 却没想到,到头来,终是将一颗赤子之心,错付了他。 但即便如此,她腹中的这个孩子是无辜的。 是以,即便再如何凶险, 她都要留下这个孩子。 “娘娘!” 阿媚声音陡的提高,面色冷然,双目如刀一般划过二文的脸庞:“若只能保一个,必保娘娘无疑!” “这……” 在保谁的问题上,借给二文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做主啊! “皇后肚子里,是我大吴未来的一国之君,谁敢说不保孩子 ,哀家第一个要了她的脑袋!”正在二文踌躇之际,寝殿门外,便传来青萝太后威严的声音。 紧接着,便见孙姑姑搀扶着青萝太后,出现在寝殿门口。 见状,阿媚心下一冷,忙福下身来。 倒是杏儿,面色冰冷的看着青萝太后,始终不曾行礼。 青萝太后不是犯了心疾吗? 眼下看着一点事情都没有啊! 反倒是去看青萝太后的大长公主殿下,一直都没有出现! 很快,除了杏儿意外,殿内众人,皆都朝着青萝太后所在的方向行礼:“参见太后!” 青萝太后睨着众人,大声喝道:“这都什么时候,还顾着给哀家行礼,该做什么,便做什么!” “喏!” 众人齐齐应声,便又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行至榻前,青萝太后懒得搭理杏儿,目光如炬地凝住云紫璃毫无血色的脸庞:“紫璃,你可有大碍?” 云紫璃身上,因失血过多,神智本就有些涣散。 此刻,看着青萝太后因俯身而近落的面容,她几不可闻的轻哼一声,唇角处亦勾起一抹凉凉的笑弧。 眼下青萝太后出现在仁和宫,她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局中局,雾中雾。 朗月也好,青萝太后也好他们所图的不过是她云紫璃的一条命! 将云紫璃冷冷的笑,看在眼底,青萝太后微敛了双眸,转身看向二文:“方才在外面,哀家听闻,若要保全孩子,皇后的命则危矣,此话可当真?” “回太后娘娘!”二文双手拱起,面色凝重地回道:“皇后娘娘腹中已然大量出血,这比产后血崩要凶险千万倍!” 产后血崩,尚且十有九死,更逞论现在皇后这种情况了。 青萝太后闻言,面色变了变,状似为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太后容禀!” 二文跪落在地,拱手道:“娘娘此前遭创,已然出现血崩,今时若要保龙嗣,则必要先产,若是先产,血崩情况必然加重,到时……臣唯恐……无法控制……” “别给哀家解释,哀家不想听,你们在太医院当差,便该保主子安全无虞,此刻皇后和龙嗣遇险,若母子不能平安,哀家要你们何用,皇上要你们何用?” 听了青萝太后的话,玉榻上痛的死去活来的云紫璃不曾舒心,却是心下冷笑连连。 冠冕堂皇的话,谁不会说? 此刻,太后如此费心费力的说这番话,无非是猫哭耗子假慈悲的要显示对她的看重和厚爱,在众人面前做做样子罢了! 心想着,若是赫连远在,只怕也会如此吧? 云紫璃苦笑了下,将口中含着的参片咬下一段,让自己尽量清醒。 伸手竭力扒着榻边起身,她气若游丝的对二文道:“给本宫催产药,然后用虎狼之药为本宫止血补气。” 虽然,她此刻大约明白。 即便她今日过了这一关。 青萝太后也不会放过她和她的孩子。 但,她还是要争上一争! 第183章 产子 云紫璃说要争,却又如何不知,今日她生机渺茫! 不过朗月还要用她腹中孩儿,来牵制她的父皇和母后,这孩子生下来,总是有活的机会的! 想到自己多活一世,却落得如此下场,还带累了自己的孩子跟着经历如此凶险,她的唇角一勾,双眸之中,露出一抹凄迷笑意。 那抹笑,透着浓浓的哀怨,让榻前的阿媚和杏儿,皆都忍不住痛哭出声:“娘娘……” 青萝太后深深凝睇着云紫璃,见她对着自己凄迷一笑,冷冷勾了勾嘴角,面色沉静地转而对二文沉声说道:“没听到皇后娘娘的旨意么?准备催产药,先保龙嗣,再以虎狼之药为皇后止血。尽” 闻言,二文心下一颤! 云紫璃的法子,对皇嗣总是好的,虽是好的丰。 但若用催产药催生下了孩子,再用虎狼之药,只怕皇后娘娘熬不过去,但……皇后执意如此,青萝太后又在侧威逼,他能做的,便只有依命行事。 “准备催产药!” 明明是隆冬,二文的额际,却有豆大的汗珠子,一颗颗滚落下来。想到赫连远离开时对自己的嘱咐,他心下一横,快速站起身来,对医女下达命令,然后依着规矩,退出寝殿,准备催产药,依着青萝太后的旨意,先保下孩子,再努力救下大人。 原本,为云紫璃临盆,仁和宫里提前准备好了血房。但此刻,云紫璃情况特殊,再经不起任何轻微的挪动。待产的几个稳婆,只得忙碌的来回穿梭着,往寝殿里端着一盆盆的热水,随时准备接生下皇上和皇后的第一个子嗣。 “皇后……哀家会在外面好好守着你。” 如是,青萝太后再一次,俯下身来,微勾着嘴角在云紫璃耳边低语一声,然后轻轻地拍了拍云紫璃的肩膀,准备退出寝殿。 “太后……” 云紫璃喉中此刻充斥着参片的刺激味道,干涩的唇瓣,一开一合,双眼清冷无神地凝望着太后:“你把……大长公主如何了?” “皇后说的是什么话?大长公主不过是偶感不适,暂时在慈宁宫休息罢了,在她身边还有四文守护,不会有事的!” 青萝太后重新回转过头,阴恻恻的说了一句,嗔怪的对云紫璃摇了摇头:“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总要先顾好自己,放心吧,这里……是中宫所在,集所有富贵于此,我大吴的列祖列宗,定会保佑你平安诞下龙子。” 云紫璃凝着青萝太后嘴角那抹得意的笑痕,苦涩无比的笑了一笑,腹中虽疼痛难忍却仍是十分淡然的,闭上双眼。 残月孤星如今不在她身边,二文四文也都是赫连远的人,如今她已然成了刀俎下的鱼肉,横竖也就这么着了。 青萝太后既然说好好守着,那就让她守着去吧!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如今她落到如此地步,已然身不由己,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走一步算一步! 生死,听天由命! 不多时,医女便端来了催产药。 一时间,殿内,万簌俱静。 静到,可以听闻医女身上,传来的衣袂摩擦声。 看着医女手里黑糊糊的汤药,阿媚极力隐忍,咬牙对云紫璃暗暗摇头:“娘娘……” 这催产药,对于血崩的云紫璃来说,根本就是催命的毒药! 看着云紫璃羸弱不堪的模样,青萝太后唤了孙姑姑一声,只见孙姑姑上前,青萝对太后微微躬身:“奴婢在!” 青萝太后转眸,凝向云紫璃,语重心长的对孙姑姑吩咐道:“回哀家宫里,将哀家那里最好的阿胶取来,为皇后止血保命!” 什么叫猫哭耗子假慈悲? 眼下青萝太后就是了! 云紫璃哂然一笑,轻颤着手,接过医女手里的催产药,毫不犹豫的一饮而下。汤药入口,喉咙中苦涩难耐,她苦苦一笑,看着青萝太后唇角含笑的转过身去。 “好了!” 青萝太后等着云紫璃喝下催产药,然后适时出声,对众人说道:“医女和稳婆留下,其他的一众闲杂人等,都随哀家到大殿等候!” “太后!” 阿媚福下身来,垂眸轻道:“请太后容奴婢和杏儿在此陪着皇后娘娘。” “让她们留下!” 这一次,开口的是云紫璃,虽然虚弱语气却坚定非常。 青萝太后微微蹙眉,见云紫璃坚持,终是略微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窸窸窣窣的一阵脚步声后,寝殿大门,悠悠关阖! 一时间,殿内,除了医女和稳婆外,便只多留了阿媚和杏儿两人。 催产药入腹,云紫璃的下体,比之方才,坠痛的更加厉害。 渐渐的,阵痛加剧。 她墨黑的瞳眸,微微眯起,紧咬着牙,忍痛艰难出声:“阿媚……” “姐姐!” 不再自称奴婢,阿媚跪落玉榻之前,伸手牵起云紫璃的手,面上再不能平静,眼底尽是泪水。 方才,青萝太后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她皆都看在眼里。 局势如何,她分辨的清楚,自然知道眼下到底有多凶险。 云紫璃的呼吸,渐渐因疼痛变得急促起来,紧握着阿媚的手,她艰难抬手,对杏儿伸着手,招她过来。 “娘娘……” 此刻的杏儿,早已泪流满面,哭到不能自抑:“您别说话,省些力气……” 痛! 很痛! 真的很痛很痛! 腹部,难以忍受的痛,一次又一次的袭来。 因剧烈的痛楚,云紫璃的身上,已然泌出涔涔冷汗。 此刻,她的整个身子,都如寒风落叶一般,瑟瑟发抖。 玉榻之上,稳婆已然在榻顶上系上白绫垂带。 手中端着一块白色布巾,稳婆凑上前来,恭敬的垂首说道:“娘娘,此刻阵痛加剧,莫要说话,请咬住布条,手握白绫垂带,奴婢们为您接生!” “等……等一下……” 云紫璃十分急促的深吸口气,没有去接过稳婆递来的布条,而是依旧看向玉榻上的阿媚和杏儿。 “姐姐,你莫要说话,此刻要紧的是……” 阿媚侧目,见稳婆已然将云紫璃的双~腿~分开,语气颤抖的劝慰道:“既是先喝了催产药,姐姐尽力将孩子生下,到时便可用药止血保命。” 云紫璃苦涩一笑,接连摇头。 “你们听着……” 又是一波阵痛来袭,云紫璃紧咬牙关,剧烈的喘息着:“今日之事,我一言半语……也说不清楚,眼下……大长公主被禁,只怕连四文也折了进去……青萝太后……要对我动手,即便孩子生下,我大难不死,她也断断没有再让我活的道理……” 闻言,阿媚和杏儿俱是一惊! 连带着,站在她们身后的稳婆,脸色都跟着瞬间惨白。 这,不该是她们能听到的话。 可是她们却听到了。 在宫中,有的时候,多听了话,也是罪过! 那是要丢掉性命的! 杏儿面色陡变,惊叫:“皇后说的什么话?太后她怎么敢……” 话,说到这里,便再说不出。 杏儿的眸中,满是惊惶之色。 如今大长公主和四文不知去向,二文……虽然在外面,可他不过是个医痴,如何凭借一己之力救皇后娘娘逃出生天! 太后娘娘真的要下手,皇后娘娘该怎么办?! “姐姐想要我们怎么做?” 不似杏儿一般惊慌失措,阿媚的反应,倒显得沉着冷静。 如今,云紫璃如此说了,事实便该是如此。最要紧的是,现在她该怎么做?她又能做些什么,来救下云紫璃命! 云紫璃气息孱弱的闭了闭眼,深吸口气,复又睁眼,颤声道:“哥哥的那块令牌……本宫放在妆奁盒子里,你此刻便去取了令牌……待会儿,待本宫生产之时,你们便趁乱从后面的偏门,逃离这里,去……去找无澜……他上次辞别之后,便没了消息,应该是已经离开了,可是现在,我无计可施,只能让你去碰碰运气……” 提起无澜的名字,云紫璃不禁自嘲一笑。 她到底有多可悲,多可恨,到了这个时候,第一个想起的,居然还是无澜! 习惯,这两个字,当真可怕! 她过去习惯了赫连远的甜言蜜语和陪伴,更习惯了对无澜的索取……她,本不该在牵累无澜的,但是她想要活啊!她想要她的孩子也活下去! 无澜,应该已经走了,可是她就是有种感觉,他应该还是舍不得她的吧!应该还在吴都…… “若他还在,让他务必保全我的孩子,他若已经走了,那么……你们就不要再回来了,往北走,去北燕找我的哥哥……” 若是无澜真的已经离开,她力所能及的,便是尽量保全阿媚和杏儿这两条性命。 若她们能活,也不枉阿媚与她姐妹一场,还有杏儿伺候她一场! 如此,她便余愿足矣! “要生,杏儿跟皇后一起生,要死,便一起死,杏儿不走!”坚定的摇着头,杏儿眼泪决堤,晶莹的泪珠,簌簌落下,泪湿了云紫璃的手背。 她没有说的是,无澜将云紫璃托付给了她,眼下这般情形下,她无论如何都是不能离开云紫璃的。 再说了,她手无缚鸡之力,跟着阿媚走,知会带累她…… “杏儿!” 云紫璃眉头大皱! 杏儿摇头,眸色仍然异常坚定:“娘娘无需再劝,奴婢心意已决,死有什么可怕的?若娘娘死了,奴婢跟着娘娘陪葬便是。” 云紫璃心下,满 满的,都是感动,眼角的泪,亦然簌簌落下。 她从不曾想,当初服侍云紫凤的杏儿,竟然会陪着她走到现在,对她忠心耿耿。 “你既是不走,便好好照顾好娘娘……” 阿媚说着话,便站起身来,快步行至梳妆台前。只见她打开妆奁盒子,从里面找出令牌,便要转身向通往后花园的偏门处走去。 在临近偏门之时,她回过头来,又深深地睇了云紫璃一眼,然后决然转头,快步离去。 看着阿媚离去的背影,云紫璃的唇角,闪过一丝欣慰的笑意。 此刻,宫缩越来越频繁,她已然痛的不能自已。 张口,含住稳婆递来的布条。 她的双手,亦用力抓住空中垂落的白绫。 “皇后娘娘,请听奴婢的,等到再痛的时候,便屏气用力,力气越大越好,直到将龙嗣生下……” 耳边,稳婆不住的轻声叮嘱着。 当阵痛再来之时,云紫璃紧咬布条,屏住呼吸,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 “很好……娘娘……继续用力……再用力……” 稳婆的鼓励声,不停传来,云紫璃紧蹙着眉头,咬牙坚持着。 她的口中,因用力过甚,连齿缝里,都溢出丝丝血迹。 殷红的血,染红了布条。 让人乍然看去,不由心惊! *** 时光,在渐渐流逝。 眨眼之间,已过了三更。 大殿外,青萝太后一直不曾入睡,一直在等着寝殿里的消息。 “伶贵妃驾到!” 随着一声唱报,陈莺由贴身宫婢相扶,缓缓进入大殿。 “臣妾参见太后!” 陈莺恭谨有礼的对太后微微福身。 “起来吧!如今正值隆冬,天寒地冻的,你身子本就不好,这大半夜的何必往这里跑?”话里,虽是嗔怪之意,但青萝太后说话的语气,却极为温和,眼底也尽是宠溺之意。 “臣妾听闻皇后娘娘临盆,实在心中记挂,便想着过来看看。”陈莺温和一笑,行至青萝太后身边,望向寝殿方向。“皇后娘娘如何了?” 此刻,那里门扉紧闭。 虽只隔了道门,门里的云紫璃正经历生死攸关之时。 实在让人唏嘘不已! 听陈莺问起云紫璃,青萝太后冷笑了下,朝着那紧闭的门扉望了一眼,然后轻轻地抚上陈莺的手背,微微抿了下唇才道:“也不知怎么搞的,那么不小心……二文说是血崩,要先行催下胎儿,才可为皇后止血。” 陈莺闻言,紧蹙了眉头,一脸的关切之意。 青萝太后看着她,沉思了下,叹声说道:“皇后今日凶险,若是有个万一,可怜了小皇子……只能累的哀家来带了!” “臣妾惶恐!”陈莺闻言,顿时一脸诚惶诚恐,“皇后娘娘是福缘深厚之人,定会平安无事的!” “也许吧!” 青萝太后嘴上这么说着,脸上露出了冷笑! 见状,陈莺低垂着眉眼,唇角也跟着缓缓勾起。 *** 寝殿内,腹痛阵阵之中,云紫璃犹在拼命的使着力气。 此刻,她口中的布条,早已被浸染成红色。 就连她握着垂带的双手,也都因用力过大,而勒出了两道血痕。 但这一切,对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她所求的,无非是能够平安的生下自己的孩子。 “娘娘,肚子可是又在发紧?用力……再用力啊!”极短的喘息之间,稳婆急切的声音,再次传来。 云紫璃的腹部,一阵阵的痛楚传来,累的她,全身都被汗水浸湿。口中的参片,吐出一片,又换上一片,她已然数不清,这样的折磨,已然经过了多久回。 痛! 真的好痛! 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身为人母,是多么的伟大。 眼泪,瞬间模糊了双眼。 在头顶上方,她似是见到了自己的娘亲。 那个时而威严,时而温柔,时而宠溺,总是在看着她的美丽女子。 “娘亲……” 声音低哑的如呓语一般轻唤出声,止不住泪水下落,云紫璃的思绪,开始慢慢变得混乱:“娘亲……” “皇后娘娘……” 杏儿伸手,掐住云紫璃的人中,颤声喊着:“娘娘要坚持,再过不了多久,孩子便可生下,娘娘……” 杏儿的声音,终是将云紫璃的神志,再一次给拉了回来,她竭尽全力,紧咬唇畔,坚强的不让自己呻吟出声, “娘娘!” 杏儿眉心紧皱,将布条再次递到云紫璃嘴边。 云紫璃张口,再次将布条咬住,屏住气息,如拼命 一般,又一次,使尽了全身的力气。 “娘娘……坚持住……看到孩子的头了……娘娘……” 稳婆的声音,如一道曙光一般,让云紫璃心下一震。 这一次,即便再痛,她都未曾再入方才一般,停下屏息用力的动作。极力坚持着再一用力,就在她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蓦地感觉身下一轻,紧接着,便传来‘哇’的一声,婴儿的嘹亮啼哭! 紧绷的心弦,因听到这声啼哭,而蓦地一震。 因这一声啼哭,云紫璃的唇角,无力的扬起。 “启禀皇后娘娘……是位皇子……是皇长子……” 稳婆的声音里,满是激动,动作熟练的将母体与孩子之间的联系剪断,而后将孩子凑到云紫璃眼前看了一眼。 虽是双眼已然模糊,云紫璃却仍想看清自己的孩子。 但! 不等她看清,稳婆便将孩子递至一边,交给另外一位稳婆,自己则要为云紫璃取出胎盘,然后准备为云紫璃清理……可,当她的视线再回云紫璃腿距之间时,双眼确实蓦地一睁,继而哆嗦着身子,起身向着殿外跑去。 殿外,青萝太后见稳婆出来,她连忙上前:“怎么样了?可生了?” “太……太后娘娘!” 稳婆噗通一声跪落在地,脸色苍白的道:“皇后娘娘,血崩严重,此刻出血不止……” 青萝太后眉头一皱,暗暗松了口气,轻声问道:“那孩子呢?” “皇……皇……” 稳婆轻颤着身子,垂首回道:“皇长子无忧!” 青萝太后蹙眉,问道:“你是说皇后生了个皇子么?” “是!” 稳婆点头如捣蒜,胆战心惊的应声道。 见稳婆不停的点头,青萝太后眸色微冷! 她原想着一尸两命一了百了,如今看来云紫璃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倒是个命大的,不过如今便是孩子活了又如何? 今儿只要云紫璃的性命交代了,那个孩子能不能长大还是两说呢! 想到云紫璃的死,会对赫连远造成的打击,憋屈许久的她,心中顿时一阵畅快,深吸一口气后,她又扫了那稳婆一眼,喊了孙姑姑,端着早已备好的止血药进了寝殿! 云紫璃,是她带到赫连远面前的。 如今,送她最后一程的,也该是她…… 第184章 陪她去死 看着青萝太后带着孙姑姑端着汤药进来,玉榻上已是强弩之末的云紫璃微眯的双眼,渐渐透出几分冷凝,却到底苦笑了下,便视而不见。 此刻,她何尝不知,青萝太后这是来送她上路的? 不过,眼下她比谁都清楚自己的下身,随着孩子的出生,已然血流成河,定是命不久矣!此刻,她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冷的厉害,仿佛坠入冰窟一般,再没有一丝气力,去顾及其他事情了尽。 “皇后啊!你为皇上诞下皇长子,是我大吴王朝的大功臣,哀家亲自喂你喝药!吃下这些,你定可安然度过今日危机。” 嘴里说着冠冕堂皇的话,青萝太后吩咐稳婆将胎盘等物清理干净,也不嫌玉榻污秽,亲自坐于榻前,手里端着药碗,以汤匙轻舀,十分亲昵的将之送到云紫璃嘴边! 在青萝太后殷切的目光下,云紫璃唇角冷凝的弧度依旧,斜睨着太后,她心中苦笑着,有气无力道:“太后不必麻烦了!” “皇后说的这是什么话?”青萝太后眉头一皱,再次将汤匙送到云紫璃嘴边,然后凑近她耳边说道:“哀家等这一日,已经等了好久了,如何能嫌麻烦,好孩子,乖乖的把药喝了,哀家保你孩儿无忧!” 听出青萝太后话中的威胁之意,云紫璃微眯着眸子,但是等到青萝太后再次将药送到嘴边,她却无论如何都不喝了,她只是直直的看着青萝太后,然后声若蚊蝇道:“这药,我喝与不喝,其实并没有多大用了,如今我已然油尽灯枯!我……恭祝太后娘娘得偿所愿!不过烦请太后见到赫连远时,帮我转告他,我有眼无珠,才会信了他!” 青萝太后没想到云紫璃竟会如此言语,顿时端着药碗的手,蓦地一僵丰。 想到云紫璃跟赫连远的感情一直甚笃,却不知为何她会如此言语,青萝太后忍不住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赫连远应该知道吧…… 云紫璃苦涩一笑,眼角处泪滴滑落,眼睫轻颤了下,她的眼皮越来越沉,直到缓缓坠下,再也睁不开…… “娘娘……” 看着云紫璃昏死过去,杏儿一声惊呼,跪落玉榻前。 在她身后,一众人等,皆都纷纷跪下身来,悲戚声道:“皇后娘娘!” 听到众人的悲戚声,杏儿反应过来,连滚带爬的便要向外冲去:“二文大人!” 孙姑姑见状,上前便要阻止,却见青萝太后微微摇了摇头:“这丫头想让二文救,那就让二文进来,也省的到时候说她怠慢了皇后的病情! 如今,云紫璃血崩不止,在她看来,已是回天乏术。 “是!” 孙姑姑颔首,恭敬接过青萝太后手里的药碗,搁在了边上的小几上。 *** “乐儿!” 夜色之中,赫连远在惊呼之中,自床上坐起身来,灯火照耀下,他已是满头大汗。 “皇上……” 听闻声响,一文自辇外进来,见赫连远满头大汗,面色不佳,他忙在床榻前微恭着身子,关切问道:“您可是做噩梦了?” “噩梦?!” 当然是噩梦! 赫连远掀起锦被,有些木然的自床榻上下地,快步行至窗前站定,听着辇外不停传来的车轮转动声,心下起伏不定。 方才,他梦见云紫璃,长发披肩,身着一身大红,来到他的床前,坐在了他的身边。 起初,她眉眼弯弯,是对他笑着的。 但到了最后,她却哭了,且……哭的极痛! 直至泪流满面! 这期间,他数次想要开口劝她,哄她,却总是发不出声音。 直到最后,她一言不发,只泪眼绵绵,无比哀怨的看了他一眼,便起身要走。 而他则心下一惊,伸手便去拉她。 却怎奈,一个落空,她飘然离去,而他……则在瞬间惊醒! “一文!” 赫连远转身向里,凝着不远处的一文,紧皱着眉宇,轻道:“去请先生过来!” 这个时候? 一文怔了怔,抬头看向赫连远。 子真先生先他们一步离京,这才刚从前面查看了灾情过来跟他们会合,才睡下没多久…… 见赫连远紧皱着眉宇,没有要改变主意的意思,一文微微思量了下,恭身应了是,退出了龙辇。 片刻,在另外一辆车内歇息的独孤宸披着大氅进了门。 见赫连远临窗而立,挺拔的身姿在黑夜中显得落寂莫名,独孤宸有些疲惫的捏了捏眉心,缓步上前问道:“怎么了?” 赫连远单手扶着车窗,侧身看着他,眉目仍旧不舒:“朕方才梦到了皇后,梦到她一直在对朕哭,然后起身离去……此刻,朕的心里总是无法安宁。” 独孤宸闻言,轻笑了下,揣测道:“ 是皇上与皇后感情太深,连这几日,都舍不得离开皇后娘娘,这才会夜半梦见她……” “是这样么?” 赫连远眉宇轻皱,双手背负身后,语气有些迟疑的再次望向漆黑的车窗外:“这才区区数日,我便如此放不下她,看来日后若再要出行,定要将她带在身边才行!” 独孤宸听着他的话,沉思了片刻,方幽声问道:“出宫时,你可将朗月安置好了?” “嗯!” 赫连远知道独孤宸的意思,轻点了点头,道:“朕出宫之前,已经交代了大姑姑,让她暂时将朗月囚禁起来……” “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独孤宸淡淡敛了眸,看了赫连远一眼后,出声说道:“为师知道,朗月是你母亲那边最后的一个亲人,不过朗月心胸狭窄,这辈子都不可能从仇恨里走出来,若你想跟丫头长长久久,留他总不是个办法,你也该有个决断!” 独孤宸语落,辇车内一片静谧。 沉默许久后,赫连远叹道:“先生的意思,朕明白!等这次回宫之中,朕会给他个去处!” “如此就好!” 独孤宸颔首,伸手拍了拍赫连远的肩膀,忽地笑了下,宽慰道:“那丫头本就是个有主意的,武功也不弱,一般人根本动不了她,加之你将二文和四文都留给了她,宫里还有安阳……你为她已经做到如此周全,还怕她会出事不成?” 赫连远笑了笑,唇角勾起的弧度极为好看:“世上不是有四个字,叫关心则乱吗?” 语落,他幽深的视线放远,缓缓抬手抚上自己的胸口。 哪里,此刻总是不甚安稳。 空空落落,难受的厉害! *** 彼时,紫衣侯府。 滞留京城多日,宫中一直太平无事,无澜终于决定待到天一亮,便动身离开吴国都城,返回阔别多年的新越。 如今,在侯府门前。 他明日要乘坐的车辇,已然安排妥当,停驻在门口,静等一早,便启程离京。 夜色迷蒙,冷风萧瑟。 一片漆黑之中,阿媚脚步极快,喘息着来到侯府前,拿手里的金色令牌,用力的砸着侯府的大门。 不多时,府们内传来声响。 大门打开,门房一脸惺忪的上下打量着阿媚。 见阿媚身着宫装,他不曾怠慢,只轻声问道:“姑娘深夜到访,不知有何事?” 阿媚将手里的金色令牌示于门房眼前,语气十分急躁道:“我要见侯爷!” 说着她抬步边往里走。 门房看到阿媚手里持着令牌。 他的双眼,蓦地大睁! 见阿媚已然从自己身侧走过,他眉头一皱,并不多问,只快行几步追上阿媚的脚步:“姑娘,这边请!” 因是深夜,紫衣侯府内,一片静寂。 一路随着门房前行,终至一座堂室前停下脚步,只见那门房上前轻敲了敲门。 “何事?” 须臾,便闻里面传出侯府管家的声音。 阿媚闻声,眉头一皱,径直说道:“我奉皇后娘娘之命,要见紫衣侯!” 声落,很快便打开了门。 管家趿拉着鞋子便跑了出来,快步朝着里面走去:“姑姑这边请!” 阿媚见状,连忙跟上。 不久,管家便敲响了无澜的房门。 很快,无澜温和的声音,自门外传出:“何事?!” “启禀侯爷……” 不知阿媚如何称呼,管家侧目问着她:“姑娘如何称呼?” 并未回答管家的问题,阿媚上前一步,急切声道:“侯爷请起,姐姐有难!” 随着她的出声,室内静了片刻。 以为无澜又睡着了,管家不禁又要敲门。 可,他的手,才刚刚抬起,尚不及落下,原本紧闭的门扉,便被从里面打开了。 “阿媚,你把话说清楚!” 无澜神情肃穆,身着素白锦缎内衣,只来得及披上一件披风。 面色一凝,阿媚唇瓣轻颤:“朗月伤了姐姐,姐姐难产,青萝太后如今已经掌控后宫!” 闻言,无澜俊逸的眉头,紧紧皱起。 “备马!” 重回堂室,无澜随手抓了自己的衣裳,来不及穿上,便大步向外走去。 见状,管家忙去备车。 而阿媚,则快步跟上。 “到底怎回事?” 路上,无澜不曾回头,只沉声问着阿媚。 “听杏儿说,今夜朗月到过寝殿,后来不知姐姐与他发生了什么,他将姐姐推倒在地,造成姐姐孩子未生,便先起了血崩。” “朗月?!” 语气再不 见从前的温和,无澜紧皱着眉宇,俊脸之上,一片肃杀之色。回头,瞥了眼阿媚,他的双眸,目光锐利:“孩子未曾出生,便先起了血崩,岂不是母子双危?” 阿媚郑重点头:“我出宫之时,姐姐已然依着青萝太后的意思,喝下催产药。” “她要的是孩子,不要大人!” 无澜面色大变,第一次心中,怒火中烧。 跟上无澜的脚步,阿媚微微喘息着道:“最重要的是,姐姐方才跟我和杏儿说,今日即便孩子平安生下了,青萝太后也不会放过她。” 无澜脚步微顿,眸光闪烁。 但只是瞬间,他便再次抬步,步下府门前的台阶。 台阶下,马早已备好。 不再所言,他与阿媚一前一后,策马而去! 在他离开后不久,一道伟岸挺拔的身影出现在紫衣侯府门口处,望着无澜离去的方向,那人对身后的蓝毅吩咐道:“备车,你跟着去!” “是!” 蓝毅拱手,就要步下台阶,却听那人又道:“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属下遵命!” 蓝毅应声,却不曾回头,快步消失在夜色之中…… *** 仁和宫。 寝殿内,血气弥漫。 玉榻之上,云紫璃浑身扎满银针,却仍旧昏迷不醒,她的下体,仍旧出血不止,即便是拿虎狼之药相抗,仍旧未见停止之势! 玉榻前,二文脸色苍白,额头冒汗,已然束手无策。 见此情形,杏儿忍不住捂嘴痛哭。 守在榻前的青萝太后则几不可见的弯了弯嘴角,面色凄哀道:“皇后……可怜的孩子,你还这么年轻!” 语落,她竟也拿着手里的帕子,捂着嘴呜呜痛哭起来。 “太后娘娘!” 孙姑姑搀扶着青萝太后,亦是泣声说道:“您千万保重身子,如今皇后已然这样,您若再有个三长两短,这偌大的皇宫,连个当家作主的人都没有了……” “哀家知道!哀家知道!” 青萝太后不住点头,佯装一副体力不支的样子,将整个身子都靠在孙姑姑身上。 孙姑姑见状,忙道:“太后娘娘您没事吧,奴婢扶您回去歇着。” “哀家应该在皇后这里守着的……” 青萝太后的语气里,尽是自责之意,却是脚步不停,由孙姑姑搀扶着出了寝殿,边走她还边道:“皇后这个样子,仁和宫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小皇子,将小皇子也带到慈宁宫去……” “是……是……” 在孙姑姑的接连应声中,青萝太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杏儿侧目,满眼皆是愤恨,却是无可奈何! 她如何不知青萝太后想要让云紫璃死?不但如此,她还想霸占云紫璃的皇子! 可是,怎么办? 她不过区区奴婢,如何斗的过青萝太后?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云紫璃躺在玉榻上生死未卜,看着青萝太后抱走她的孩子……回转过身,看着云紫璃奄奄一息的样子,杏儿声泪俱下,求着在一旁一直唉声叹气的二文:“二文大人,皇后娘娘她……您倒是再想想办法啊!” 二文这个时候,脑子里简直都是乱的。 在杏儿的哭泣声中,他伸手抚上云紫璃的脉搏,却惊觉云紫璃的脉象,越来越弱,几乎都要摸不到了。 二文大惊,整个人怔在当场! 回想赫连远离开时的叮嘱,他不停的摇着头,口中呢喃道:“不能死!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口中,不停的重复着不能死三个字,他猛地起身,朝着门外奔去。 “二文大人!” 杏儿见状,眼泪顿时流的更凶了。 “我去查鬼婆药典……” 二文已然奔出去很远很远,但他的声音仍旧在寝殿内回荡着。 听到二文的话,杏儿不禁苦涩一笑! 二文这个时候就算从药典里查到了什么又能如何? 云紫璃现在情况危急,还能等得到他找到方法来救吗? 想到这一点,她不禁大声哭泣起来。 以至于,边上的宫人们都跟着动容起来。 “你们且都退下吧,莫要吵着娘娘休息!” 半晌儿,杏儿深深的,吸了吸鼻子,红肿着双眼站起身来,对跪在四下的宫人和医女们命令道。 众人静默片刻,到底窸窸窣窣的出了门。 只是,独一人跪在原地,却动都未曾动过一下。 杏儿又看了那人一眼,也不理会,行至一边的梳妆台,自小屉里,取出玉篦,然后重回玉榻上,轻轻的,开始为云紫璃梳理早已汗湿的长发。 见她如此,那名宫人的眉心,不禁微微一颦。< /p> 沉默片刻,那人终于开口:“亏得你还是个忠心为主的丫头,以前倒是我错看了你!” 听到那人的声音,杏儿拿着玉篦的手蓦地一僵! 猛地回头,看向那名宫人,她瞪大了红肿了眼睛问道:“你是谁?” “怎么?在云紫璃身边跟的久了,连你的前主子都不认得了?”那名宫人阴恻恻的笑着,伸手从脸上撕下一张人皮面具,露出杏儿所熟悉的眉眼。 “二小姐……” 凝着眼前人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眉眼,杏儿心中瞬间涌起惊涛骇浪:“你怎么……” 这人,不是别人,竟是当初因和王氏在端王门前闹事被送进大牢的云紫凤! 她不是该在牢里的吗? 这会儿子怎么会出现在宫中? “我怎么还没死?” 迎视着杏儿震惊的双瞳,云紫凤笑的阴冷无比,视线扫过玉榻上的云紫璃,云紫凤冷哼一声道:“我差点就要让人在牢里折磨死了,不过托她的福,太后娘娘将我救了出来,还将我安排在了这里,为的便是让我亲眼看着她是怎么死的!” 话说到最后,云紫凤双眸怒瞪,情绪已然渐渐激动起来。 听云紫凤提到青萝太后,杏儿并不觉得有多吃惊。 毕竟,今儿是青萝太后是要置云紫璃于死地的! 心下无奈而又涩然一叹,杏儿再次将注意力放在云紫璃身上,轻轻的替她梳着头发,轻抿了下唇,喃喃说道:“二小姐想要看到的,现在已经看到了,恭喜二小姐得偿所愿!” 云紫凤没有想到,以前胆小怯懦的杏儿,此刻竟然在自己面前如此淡定。 想到过去自己在牢房里受到的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折磨,再看那此刻在玉榻上躺着的女子都快要死了,却仍旧清丽绝俗,拥有倾国姝颜 她眉心一皱,快步上前,夺了杏儿手里的玉篦,猛地摔在地上:“你的主子是我,不是她!” 咔嚓一声! 清脆的响声传来,玉篦四分五裂! 但饶是她如此举动,杏儿却只是淡淡回眸,冷冷的看着她:“我的主子,只有云紫璃一个!” “好!好!好!” 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云紫凤慢慢后退:“既然你的主子只有她一个,那你就陪她去死吧!”说话间,殿门处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便见二文和两个宫人鱼贯而入。 云紫凤皱眉,默不作声地退出寝殿,将寝殿大门关上,回眸望了眼身边的烛台,她紧咬唇瓣,扬手将烛台推翻在地…… 第185章 薨逝(必看) 原本,在京城之中,人人都知道云紫凤是尚书府的嫡女,但是因为云紫璃和云紫生的出现,这一切都变了! 她的娘亲从尚书府的正妻,变成了通房,而她也从嫡女,变成了庶出! 不只如此,她还***给了王安那个废物,后又被人掳掠了去,又***给了一个连她都不知道是谁的人,再回来在牢房里,她被人百般折磨…尽… 她的人生,本来该是似锦年华,却落得如此凄惨,这一切都全都因为云紫璃! 而如今,云紫璃的死期到了。 想到此刻躺在玉榻上的那个绝色女子,她心下冷冷一哂! 狰狞的脸上,闪过狠厉决绝之色。 看着烛台上的光火,顺着殿前的纱幔,噌噌的窜上房梁,她眉心一皱,转身便准备逃离。 可是,待她转身,映入眼帘的,却是朗月那张带着狰狞疤痕的脸丰! 心中俱震! 她伸手抚着胸口,不由的后退几步。 而朗月的视线,则越过她的肩膀,直望着她的身后。 明暗不定的火光,将朗月的脸,照的忽明忽暗。 “朗月总管……” 云紫凤檀口轻张,唇角十分牵强的弯了弯,想要扯出一丝笑意,却在惊觉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早已揭下之时,整张脸都僵硬起来。 方才,青萝太后在离去之时,已然撤去了仁和宫寝殿以外所有的宫人,里面的那些宫人纵是出来,也会被遣,何以朗月此刻,却又出现在此? “你做的好事?” 并未因云紫凤身后正在蔓延的大火而惊慌失措,也不见有任何救火的动作,朗月的神情,淡然冷漠,让云紫凤不禁心下一颤! “奴……奴婢是不小心……” 云紫凤咂了咂嘴,还想解释什么,但转念一想,若正常情况下,朗月见仁和宫起火,早已大呼小叫的喊人救火。 但此刻,他却只站在那里,看着大火越着越盛。 既是朗月如此反应,再想到早前云紫璃本来没事,却因为朗月的缘故,忽然就伤了肚子,云紫凤心思转了转,想着他也该是青萝太后的人,便整个人都松懈下来,试探着问着朗月:“朗月总管,应该也是太后娘娘的人吧?” 闻云紫凤如此一问,朗月眸华微眯。 云紫凤见状,忙道:“奴婢也是太后娘娘的人!” 朗月轻挑了眉梢,静静地看着云紫凤,沉寂片刻方才终是开口,不过他对云紫凤,并没有责怪的意思,而是狐疑问道:“姑娘的意思是,这火是太后娘娘让你放的?” 见朗月如此反应,云紫凤以为他真的是青萝太后的人,忙不迭的点着头,道:“没错,就是太后娘娘让我放的!” 见她点头承认,朗月笑了,笑的脸上那道疤在火光下都不那么狰狞了。 见状,云紫凤高悬的一颗心总算稳稳落了地。 但是很快,便见朗月忽然上前,一把扼住了她的咽喉! “朗……月……” 云紫凤瞪大了双眼,一脸震惊的看着朗月,口中指来得及唤出朗月两字,便再发不出一丝声响。 “云紫凤!”朗月微微一笑,迎着她瞪大的双眼,凑近她耳边冷道:“有什么话,等皇上回来,跟皇上去说吧!” 眼看着云紫凤听到他的话,整张脸变的毫无血色,他哂然一笑,在大火尚未惊动仁和宫以外的人之前,快步离开火场。 两人前脚刚走,孙姑姑后脚便到了。 站在寝殿外,看着从寝殿里不时冒出的黑烟,孙姑姑咦了一声,面色晦暗的幽幽一叹! 看样子,是太后多虑了。 今日,血崩之事,便已宣判云紫璃的死刑。 此刻仁和宫走水,便再没有云紫璃再活的道理。 可惜了那个美艳倾城,清冷倨傲的女子! 幽幽又是一叹,孙姑姑转过身去,一步步的离开大殿,直至……消失在殿外的夜色之中。 此刻,方才还不算大的火焰,已然初具规模,灼红的火蛇,已然顺着殿椽,自向寝殿方向奔涌而去。 此时,寝殿之内。 杏儿凝望着玉榻上云紫璃异常苍白的的绝色容颜,面色凄婉,心下自责不已。 昨日,她才答应过侯爷,要好生的照顾云紫璃。 可,只一日之间,云紫璃却落得如此田地……想到一切皆是因朗月而起,她心中愤恨,恨朗月,也恨她自己! 若是那时,不曾听云紫璃的话,她执意留下。 或是此刻,便不会如此光景。 边上,两名小宫女端着早已取来的寿衣,在玉榻前哭声相劝:“杏儿姑姑,你先莫要急着伤心了,还是趁着娘娘的身子未僵,赶紧替娘娘换上冥衣吧!” 闻言,杏儿面色一变,怒目嗔着说话的小宫女:“你说的 什么话?娘娘尚还有气,活人穿什么寿衣?!” 小宫女被她出离愤怒的样子吓得浑身一哆嗦,噗通一声跪落在地:“奴婢该死!奴婢失言!” 冷冷的瞥了眼垂首跪地的小宫女,杏儿抬眸,看向一边,去而复返,正在不停为云紫璃行针的二文:“二文大人,皇后娘娘可还有救?!” 闻言,二文老眉深皱:“杏儿丫头,你让我清静一会儿,有救没救我这不都还在救吗?” 赫连远走的时候,明明交代过他,务必保皇后周全,可现在却……如今皇上不在宫内,皇后若是难产而死,他也就没脸再见主子了。 此刻,已然顾不得是否为大不敬,他摸索着,在云紫璃的脐下,又行上两针,想要籍此来缓解她失血的速度。 “有劳二文大人了!” 杏儿知道,二文已经倾尽所能了。 抬手抚上云紫璃憔悴苍白的面容,杏儿轻轻抿了抿唇,将嘴角咸涩的泪水,悉数吞进肚里。 半晌儿,不见云紫璃有一丝反应,她哀叹一声,复又看向二文,语气关切的问道:“你说皇后娘娘此刻,可还会觉得疼么?” “皇后娘娘,此刻陷于深度昏迷之中,不会再有痛感……”二文的话,只说了一半,便因扫见自门口处冒入的滚滚浓烟,而一时怔愣在原地。 不知为何二文没了动静,杏儿抬眸,见他面露惊色,唇瓣哆嗦着望着门口处,杏儿黛眉一蹙,也跟着望了过去。 但,只此一眼,她的脸上,便瞬间惨白,一见一丝血色。 “火……不好了……着火了……” 二文指着门口处,面露惊慌之色!。 “啊——” 此刻,在寝殿内,先前端着冥衣进来的小宫女,见门口处冒入滚滚黑烟,皆是面色惊变,不禁尖叫出声! 杏儿自玉榻上慌忙起身,快步行至门前。 她伸手刚要打开大门,探清外面的情况,可是她的手才刚触碰到殿门,便因大门上的火热温度,而蓦地一疼! 忽然间,想起云紫凤方才说过让她陪着云紫璃一起去死,杏儿苦笑着摇了摇头。 云紫凤真够狠! 竟然想要活活烧死她们! 前方,因大火燃烧,寝殿的门上,不时发来滋滋的声响。 就在杏儿一边苦笑摇头,一边快步后退之际,厚重的红木殿们,因受不住大火焚燃,轰然倒塌。 轰的一声! 原本被禁锢在外殿的火苗,如火龙一般,倾涌而入,毫不留情的吞噬着可以吞噬的一切! 身上,顿觉疼痛欲呲。 杏儿避之不急,被倒落的半扇门扉,重重的砸落在地。 门上的火焰,只是瞬间,便燃着了她身上的衣裳。 “啊——” 剧痛伴着灼热袭来,杏儿只来得及痛呼一声,便再顾不得其他。 “杏儿!” 二文惊呼一声,自边上端来一盆血水,迎头泼洒在杏儿身上。不由分说,他伸出手来,将杏儿自烧的如红炭一般的门扉下,给用力拽了出来。 此刻,他已知今日自己必定凶多吉少。 既是如此,在眼下这种情况下,他又有何可惧?! 该救的,他一定会救。 最后能不能活,那都是命! “皇后娘娘……” 杏儿的右腿,因被烧成了炭木的门扉砸伤,痛的险些晕死过去。 鼻息间,充斥着肌肤被灼烧的味道。 她紧咬牙关,气若游丝的望着玉榻上的云紫璃。 此刻,杏儿眸底的那抹光,只能用绝望二字来形容。 但就是这抹绝望之中,却透着几许坚定。 正是这份坚定,使得她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一点点的,向前爬着。 她,想要爬回云紫璃的身边! 死,也要陪着她一起死! 这,此刻她心中,唯一的一份执念! 浑身被大火镀上火红,二文急忙弯身,竭力将杏儿拖向玉榻所在方向。 须臾,他累的满头大汗,终将杏儿,重新置于云紫璃身侧。 “娘娘……杏儿答应过侯爷,一定会好生照顾你,可眼下看来,杏儿无能,只能对侯爷失信了。” 大火,已将寝殿内的木质器具,一一燃着。 身边,几名小宫女痛苦的哀嚎声,和着噼里啪啦的木质燃烧声,不时传来。 忍着身上被火灼烧的剧痛,杏儿凄然一笑,感激的望了一脸死灰的二文一眼,伸手握着云紫璃略显冰冷的纤手。 随着她握手的动作,好似有所感觉一般,云紫璃的手,竟也跟着,微微的,瑟缩了下。 “娘娘知道,此刻杏儿在陪着你么?” 杏儿面露惊喜之色,即便身 上再痛,仍是满足的喟叹一声。她转过头来,看向二文,被浓烟呛得剧烈咳嗽几声,她忍痛说道:“在这寝殿之中,尚有一偏门,二文大人此刻,可从偏门逃离!” 可,她的话音刚落,便闻听偏门方向,传来凄厉的哀嚎声! 如今,在众人眼里,云紫璃已然药石枉医。 所以,方才的时候,见火势一发不可收拾。 那两个小宫女,为了自保,皆都跑去偏门,想要自偏门逃离。 可是,在偏门以外,早已有侍卫把守。 她们才刚刚出了偏门,便见刀光剑影自各自眼前一闪而过。 紧接着,她们是尸体,便被人重新扔回了寝殿。 侧目,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杏儿只觉自己心中,冰凉刺骨! 就在刚刚,她们还是两条鲜活的生命。 但是此刻…… 身边,虽大火焚燃,可她的心和身子,却冷的发抖!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 在这深宫之中。 人命,只如草芥一般! 可是如今,才总算见识到了! “看来,此刻这偏门,不是人能走得的。”二文苦笑着,也跌坐在玉榻之上。 早知道,他就该跟一文,三文和四文学些功夫防身了。 现在可好,一文和三文陪在主子身边,四文那个没用的,不知死去了哪里,而他今儿只怕会被大火活活烧死的! “连累二文大人了。” 杏儿亦跟着苦笑了下,无奈的闭了闭眼。 随着大火的蔓延,寝殿内一片火红之色,殿内的温度,也越来越高。 紧随而来的,便是呛人的滚滚浓烟。 看着周围无情吞噬着一切的大火,二文慌忙起身,将玉榻上的纱帐通通拽落,然后将之尽量扔的远些,让纱帐和玉榻绝缘。 见状,杏儿紧蹙着眉头,一脸痛苦的问道:“二文大人,你这是……” “好死不如赖活着!更别说现在还不是好死!皇后宫中的这张玉榻,虽不能长久抵抗火焚,但却可拖延片刻!”被浓烟呛的直咳嗽,说话间,二文弯身,用尽全力将玉榻边上的被褥一并扔掉,只留着云紫璃身下的一床被褥,将之尽量堆在中心处。 拖得了一时拖得了一时么?! 二文的举动,在杏儿看来,根本就是在做困兽之斗。 身边,火蛇肆虐。 身上清晰传来的灼痛感,让杏儿倒吸口气,咳声问道:“二文大人以为,如今还会有人来救我们么?” 如今皇上不在宫中,太后又要置云紫璃于死地,阿媚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估摸着侯爷早就离开京城了…… 不会再有人来救她们了! “人生处处都有希望,我过去跟在主子身边,绝处逢生的事情,并不是没遇见过。”嘴上,虽是这么说着,不过二文的脸上,却扬起一抹自嘲的笑容。 云紫璃凶多吉少,青萝太后又痛下杀手。 他知道,今日他们该是必死无疑的。 只是即便如此,他也想要在临死之前,再做些什么。 他不想坐以待毙! 火势,越来越大。 熊熊大火,已然将大半个寝殿吞噬,唯玉榻之上,尚有立足之地。 不过,即便玉榻上不见易燃之物,在不停攒动的火蛇之下,杏儿和二文两个有知觉的人,早已被烘烤的浑身疼痛欲裂! 两人此刻,就像是炭火上的羊肉,就快给烤熟了! 哐当一声! 偏门处,原本被从外面关上的门,忽然自外被人一脚踹开。 玉榻上的杏儿和二文都是一怔,然后双双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倏然,杏儿无神的双眸,顿时闪过一抹精光! 只见,无澜一手背负,一手狠命的擎着禁军守领王耐的脖颈,将他自偏门外,一路逼入寝殿,到最后,更是迫他靠至尚未燃透的一根椽柱上。 “大胆王耐,你以为皇上不在,本候就不敢要你的命么?居然胆敢谋害皇后性命,此乃诛九族的死罪,即便皇上回来,也断然不会保你!” 此刻,无澜狭长的凤眸之中,再不见一丝温和,他的神情,凛冽冰冷,单手用力将王耐的身子狠狠的压在已然着火的椽木上,犀利的目光,如刀似刃一般,仿佛要把王耐生吞活剥了一般。 “末将是奉了朗月总管和太后的命令,还请侯爷饶命!” 王耐身后已被烧红的椽木烫的生疼,面对无澜的强势,他想要挣脱,却总是不能如愿,只得眉头紧皱,看向玉榻上仅剩的三个活人,语气艰难道:“朗月总管有皇上的手谕,皇后娘娘临产之时,去母留子!” 王耐此话一出,无澜的脸色蓦地便是一沉,手上的力道也倏地加重! 赫连远这个王 八蛋! 从他手里把人抢了去,居然……去母留子! 然,只下一刻,玉榻上的二文便暴跳起来,被烟火呛的不停咳嗽着,他怒指着王耐骂道::“王耐你个混账王八羔子,皇上疼皇后娘娘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去母留子!他离京之时,明明交代我务必保护皇后周全……” 闻言,王耐脸色大变! 二文是皇上亲信,他既是这么说,那么这件事情只怕还有内情! “可是朗月总管……”他也是皇上的亲信啊! “现在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在无澜身后,阿媚手持长剑,一身血渍。待她看到二文身边的云紫璃和杏儿时,见她们暂时并未被大火吞噬,心下稍定,先深吸口气,以湿巾掩住口鼻,然后便不顾大火肆虐,快步上前,一跃至于玉榻上。 “姐姐!” 阿媚伸出手来,用力的晃着云紫璃软弱无力的双臂。见她一直不曾有所反应,不禁眉心惊跳! “阿媚姑姑放心,皇后娘娘尚一息尚存,还未曾断气。”二文心中焦急不已,望了眼四周的大火,语气也跟着急躁起来。“这里就快要塌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将娘娘带到安全地带,再另行诊治!” 要不,都得烧死在这儿啊! 听闻二文说云紫璃尚还有气,阿媚心中大定。 转头看向一边的杏儿,见杏儿身上被烧的血肉模糊,惨不忍睹,阿媚心下一阵惊跳!她紧皱着眉头刚想要开口,却不期杏儿倒先出了声:“阿媚姐姐……咳咳……先救皇后娘娘……” “好!我先把娘娘救出寝殿,再来救你出去。”阿媚伸手,将捂嘴的湿巾覆在杏儿的鼻息之间,被浓烟呛得一阵咳嗽,她喘息着,拿云紫璃身下的被褥将云紫璃裹的严严实实。 “等等……” 杏儿咬牙忍着腿上的剧痛,伸手自云紫璃的颈项中一摸,然后用力,将她佩戴在脖颈上的玉佩狠拽下来。 “杏儿?!” 见状,阿媚眉头大皱! “将皇后娘娘安置妥贴,你便回来救二文,他能为姐姐保命。” 因周围燃烧的大火,杏儿脸色异常嫣红,被火苗灼伤的伤口,剧烈的疼痛着,她不住的倒吸凉气,却仍不住再次剧烈咳嗽起来:“咳咳……咳咳……” 此刻,她浑身上下都好似要被烤熟一般。 权衡局势,她的心下,已然有了自己的决定,唇角苦涩的弯了弯,她挣扎着往外推着阿媚:“快走!快走啊!” “你且在这里等着,我必会回来救你!” 如是,对杏儿嘱咐一句,阿媚竭力抱起云紫璃,转身跳下玉榻。 此刻,玉榻之下,早已成为火海。 她顾不得许多,直接跳落在地,任脚下被烧的疼痛难忍,也不曾吭出一声。直至将云紫璃抱到无澜身后,她这才转身,重新返了回去。 无澜回眸睨了眼棉被中昏迷不醒的云紫璃,眸色一黯,掐着王耐脖颈的手,愈发用力许多。 耳边,噼里啪啦的断木声,时时传来。 无澜眸中上过一丝狠辣,作势便要捏断王耐的脖子。 王耐心惊,忙道:“侯爷!不!是澜太子……末将有官职在身,你若杀了末将,只怕会祸乱两国!” “王耐,你太高看自己了!” 无澜冷然一笑,手下力度加大:“二文的话你已经听到了,而今是太后要杀皇后,而不是皇上,倘若本太子将今日之时告到了皇上那里,你以为他会怪本太子?!” “咳咳咳……” 持续咳嗽几声,王耐心思电转,一脸肃穆的迎向无澜:“皇上若知道了此事,末将会死,可死眼下整座皇宫都在青萝太后掌控之中,你便是杀了末将,也不一定能带走皇后娘娘!” 往日,紫衣侯在宫中,只流连于脂粉堆中,从不崇尚武艺,更逞论出手了。但是方才,见他阻于偏门,他却不由分说的便与他动起手来。 他的手段,招招狠辣,让他心惊之余,却也疲于应对。 如是,只十个回合,他便被他生擒。 俗语道,胜者为王败者寇! 他一直知道无澜身上有功夫,如今对无澜,更是输的心服口服。 但若论今日之事,无论无澜再如何厉害,只怕想要救下皇后娘娘,也并非易事! 无澜冷笑着说道:“你跟本太子说这些,无非是想要本太子留你一条狗命!” 闻言,王耐面色变了变,却没有立即出声,只是等着无澜继续说下去。 无澜眸华一敛,睇了眼地下的几具尸体,再次抬眸望进王耐的双眸之中。“大火烧过,皇后娘娘被烧的面目皆非,今日死了这么多人,谁知道哪一个是皇后娘娘……” 这,才是他此刻,不去救人,而在此与王耐纠缠的根本原因。 因为,只有这样, 日后云紫璃若活,才可以活的安枕无忧! 无澜的眸华,在火光之下,晶莹璀璨,让王耐不由心下一窒! 他大约明白,无澜为什么从方才开始,只是不停的掐着他的脖子,却迟迟不掐死他的原因了…… 再说阿媚。 此刻,她已然再回玉榻之上。 浓烟强逼,杏儿和二文,都已然到了强弩之末,随时都可能昏厥过去。 见阿媚重新回来,杏儿心下一喜,不等阿媚出声,她便率先开口道:“先救二文大人!” 如今要救云紫璃,离不了二文。但二文手无缚鸡之力,加之云紫璃此刻昏迷不醒,无澜和阿媚,顾及他们已然力所不及。 眼下,她的腿伤的极重。 若跟他们一起离开,只能成为他们的负担! 是以,她决定……替云紫璃去死! 如此一来,无澜便可带着云紫璃,一起逃离京城! 这样,她也算兑现自己的诺言了。 于阿媚而言,杏儿顾及云紫璃的性命,本就是对了。此刻,火势渐大,寝殿上方,不停有带火的木屑掉落。 时间紧迫,阿媚没有闲工夫与杏儿再争执什么。只见她眉心一皱,又一次拎起二文的襟口,将他带离玉榻。 偏门处,王耐的心理防线,早已土崩瓦解! 见阿媚拎着二文出来,无澜眉头一蹙,不禁出声问道:“杏儿呢?!” “还在里面!” 阿媚气喘吁吁的,将二文放在云紫璃身边,头都没抬便回了一句。 闻听杏儿还在里面,无澜眉头一皱! 转过身来,他刚想亲入火海救人,却不期寝殿上方的承重梁坠落,刚刚好砸落在玉榻之上,掩去了杏儿的身影。 “杏儿!” 无澜身子微僵,眸底一冷,不禁又向前走了几步。 “侯爷不要过来!” 杏儿身上,已然被大火点燃。忍受着浑身上下无处不在的剧痛之苦,她无比艰难的自火海中站起身来。 此刻,她不为别的。 只为能够再看无澜一眼。 如今,她见他为她如此,便一生足矣! 通红的脸上,缓缓地绽放出一抹幸福的笑容,她立身熊熊大火中,遥望着火的另一端,那个她明知配不上,却仍旧心之觊觎的男子。 “侯爷……杏儿……没有……食言……你一定要……要把皇后……娘娘……救活……如今……杏儿能……为娘娘……做的……便是……替她死去……” 杏儿身形不稳的站在玉榻上,抬手让无澜看见自己手里的玉佩,然后再次将手紧紧攥住,转过身去,义无反顾的投入身后的火海之中! “杏儿!!!” 阿媚眼睁睁的看着杏儿如此决然的投入火海之中,撕心裂肺的喊出声时,双眸中不禁热泪盈眶! 无澜的眸华,则在一片火光中,瞬间黯淡下来。 片刻后,一伙黑衣人冲了进来。 彼时,无澜正怀抱云紫璃准备出去,见此情形,不禁蓦地皱起了眉头。 只下一刻,便见黑衣人身手,又出现一队人马。 那队人马出现之后,不等前面那伙黑衣人反应过来,已迅猛出手,以雷霆之力,将那伙黑衣人灭杀! 在此期间,蓝毅已然快速闪身无澜身侧,对他拱手,禀道:“微臣奉摄政王之命已然备好了马车,前来为太子殿下善后!” *** 夜,深沉。 安王府中,赫连堂不曾入睡,端坐堂室之内,一直转动着手里的檀香手串。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渐渐不安起来。 皇宫方向,大火已起。 冲天的火势,照亮了半个夜空。 见状,他直接从座位上起身,吩咐贵秋出去打探,然后便开始在堂室里来回踱步。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可他派出去的人,却始终不曾回来。 心,止不住的往下沉! 他眉宇紧皱着,行至窗前,将窗口打开。 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让一夜未眠的他,瞬间又清明了许多。 不久,房门吱呀一声,从外面推开。 见贵秋进了门,他神情一顿,连忙上前两步:“怎么样了?可有消息了?” “王……王爷……” 贵秋看着赫连堂一脸急切的模样,面色拘谨,一副提心吊胆的样子。 见贵秋如此,赫连堂的心下又是一沉:“你倒是说啊!” “王爷……” 贵秋咂了咂嘴,偷看了赫连堂一眼,“宫门紧闭,奴才什么消息都没打探到!” 闻言,赫连堂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如此看来,他派出的那些人,该是没有完成任何的! 面色冷沉地睇着贵秋,他语气冰冷的训斥道:“本王真是不明白,以前你这个大内总管到底是怎么当的!” “奴才没用!” 贵秋低垂着头,一副愿打愿挨的模样。 “没用的东西!” 赫连堂冷哼一声,抬步便向外走去:“备马,本王要立即进宫!” “王爷!” 听闻赫连堂要这个时候进宫,贵秋心下一凛,连忙上前,扯着赫连堂的袍子便跪了下来:“如今宫里形势不明,您这个时候不能去!” 赫连堂身形一滞,转身看着贵秋,怒道:“滚开!” 昨夜,得知云紫璃提前发做,他便派了人出去,目的便是偷龙转凤,将云紫璃换出来,可是人派了出去,却迟迟没有消息,再加之如今宫门紧闭…… 他知道,他的计划失败了。 云紫璃,应该已经凶多吉少了。 可是,即便是如此,他也要亲自去看上一看,哪怕她真的葬身火海,他也要亲眼证实……否则,他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死心! 赫连堂一路出了堂室,命人备了马。 然,尚不等他上马,宫里便传来消息,道是皇后已除,青萝太后有命,令他今日无论如何都不能进宫! 听到消息,赫连堂心下一滞,拿在手里的马鞭啪嗒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 冬日,天际破晓。 燃烧了整整一夜的仁和宫,终化作与皇宫大内的富丽堂皇,十分不相衬的,一片黑色废墟。 这一夜,宫中的这场大火,照亮了京城的半片天空。 让京中百姓,无比唏嘘! 在这场大火中,但凡在仁和宫寝殿内当差的宫人,一个都不曾活着逃脱。 冬风凛冽,晨起,寒意正浓。 仁和宫所在的废墟之上,仍旧不时传来噼啪响声。 立身于一片狼藉的仁和宫前,青萝太后面色凄戚,不禁落下热泪。 经过陆陆续续的整理,侍卫们共从废墟中寻出不下二十具尸体。看着那些罗列在侧的焦尸,青萝太后眸色微冷,紧皱的眉头,几乎成为川字。 王耐恭身上前,无比沉痛的对太后拱了拱手,语气萧瑟而沉重地禀道:“启禀太后娘娘,在废墟之中,共寻到尸首二十九具,不曾发现生还者。” 听了王耐的禀报,青萝太后身形一滞,脚步蓦地后退,不无沉痛的闭上双眼,直到半晌儿之后,方才痛心问道:“这其中,可分得出哪个是皇后?!” “暂时不能!” 王耐面色郑重的摇了摇头,随即低垂着头对太后说道:“这些尸身被大火烧的太厉害了,早已面目全非,属下实在无法辨明到底哪一位是皇后娘娘!” 闻言,青萝太后的身子不禁又是一颤! “太后!” 孙姑姑见状急忙伸手,欲要相扶,却见她无力的摆了摆手,并声泪俱下道:“此乃皇长子不幸,亦是我大吴之不幸!” 随着她的这句话。 只一夜之间,甫被立为皇后数日,且刚刚诞下皇长子的云紫璃,宣告薨逝! “太后娘娘!” 孙姑姑面露哀容,将手里的帕子送到青萝太后面前,语气忧虑道:“如今宫中尚需太后娘娘做主,还请您节哀……” “还请太后娘娘节哀!” 在孙姑姑的身后,陈莺和如烟比肩而立,皆都面露哀色,掩唇轻啼! “王耐!” 青萝太后深吸口气,老泪纵横的看向王耐。 “末将在!” 王耐垂首恭身,恭领太后懿旨。 青萝太后薄唇紧抿,沉痛下令道:“将皇后的凤体,妥善安顿,此事暂时不可对任何人吐露风声,就道是皇后生产后着了风疾,此刻搬入哀家宫中静养……派人与皇上八百里急报,请御驾回宫!” “喏!” 王耐郑重点头,拱了拱手,转身向外。 直到离开废墟稍许距离,他方才如释重负的长长的吁了口气。转身远远眺望着不远处的数十具焦尸,他在心中不由又是长长一叹! 饶是他在宫中见多识广,经过昨夜那场火,仍旧忍不住胆战心寒! 云紫璃! 那可是一国皇后啊! 可短短一夜,她就…… 他不能怪青萝太后狠辣,不狠辣人家也坐不到太后之位上! 可是如今,虽说如今事情已然告一段落,但是只要一想到真正的云紫璃被无澜带走一息尚存,她若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但她若活了,只怕来日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想到这一点,王耐的后背上,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寒风瑟,衣袂翻飞。 青萝太后立身废墟之前,视线同样落在那数十具尸体之上。 想到这里面,便有云紫璃的尸身,她整个人心中都觉得畅快了不少。 眼下,云紫璃已除,为今之计,她要做的,用剩下的时间,来将她对皇上的说词,准备的天衣无缝! 当然,这其中最关键的所在,便是安阳大长公主! *** 彼时,慈宁宫后院的一间柴房里,昏迷了整整一夜的四文终于醒了过来。 周围的视线,幽暗不明。 他睁了睁眼,顿觉头痛欲裂,只得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脑袋,方才能稍微清醒一些。 半晌儿,终于好受了些,昨夜的记忆渐渐回笼。 回想到昨夜自己本在慈宁宫外候着安阳大长公主,却被人以迷~药迷晕……他紧皱着眉头,四下观察着自己所处的环境,终于在角落里的柴草堆上,看到了同样昏迷不醒的安阳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殿下!” 四文惊呼一声,起身想要到安阳大长公主身边,却发现自己的双腿,竟然用不上一点力气。 他伸手捶打在双腿之上,虽有些知觉,却十分麻木,用不上力气。 心,止不住的往下沉去! 知这是中了软筋散,他紧咬着牙,用尽所有力气,又在自己的腿上捶打了片刻,待终于有了些知觉后,方才朝着安阳大长公主爬去,直到费尽力气,好不容易爬到安阳大长公主身前,有气无力的唤着安阳大长公主:“殿下……殿下……” 在四文的呼唤声中,安阳大长公主也跟着悠悠转醒。 冷! 疼! 周身冷的不停打着寒蝉,她一手抱住自己的肩膀,另外一只手用力捶打着自己不停抽疼的脑袋。 “您没事吧?” 看着青萝太后不停捶打脑袋的动作,四文忍不住出声问道。 听到四文的声音,安阳大长公主一愣,但是很快便脱口喊道:“别管我,赶紧去仁和宫,皇后有难……” 话,说到这里,安阳大长公主见四文苦涩一笑,不禁心头咯噔一跳,整张脸都变了颜色。 “殿下……” 四文见状,涩然说道:“如今外面的天儿都快要亮了!” “是啊!” 安阳大长公主仰头,无力的靠坐在柴草堆上,苦涩叹道:“外面的天儿都快要亮了!” 可是,昨夜整整一夜,皇后却没有来找她和四文! 这说明什么! “皇后,只怕凶多吉少了!” 如此,又是一叹,她眼底氤氲顿起,一时间热泪盈眶,“都怪本宫实在太过轻敌,竟然着了青萝的道!” 言语至此,安阳大长公主的眼泪噼里啪啦的不停往下掉着,用力深吸一口气,她满是忿恨地咬牙切齿道:“青萝实在太狠了,她居然敢对本宫动手,早知今日当初本宫就该让先皇赐她一杯毒酒,让她陪着去了!” 四文闻言,刚想跟安阳大长公主提起,眼下他们该想办法逃出去,却不料这才刚刚张开嘴,柴房紧闭的门被人打开! 抬头望去,便见青萝太后昂首挺胸,扶着孙姑姑入内,并哂笑着对安阳大长公主道:“皇姐!这世上可没有卖后悔药的,你不觉得,现在说这些,太晚了吗?” 见青萝太后如此趾高气扬模样,安阳大长公主和四文的心,再次沉落谷底! 安阳大长公主见状,怒指着青萝太后:“你把皇后怎么样了?” “就是皇姐想的那样!” 青萝太后冷笑了下,不无得意道:“如今堵在哀家胸口的那口恶气,终于散了,真真是痛快之极啊!” “你……” 一听青萝太后如此言语,安阳大长公主终是出离了愤怒,想到赫连远的嘱托,想到独孤宸离去时的交代,她整个人如发疯一般,瞬间赤红了双眼,作势便要朝着青萝太后冲去! 孙姑姑见状,一个闪身,挡在青萝太后身前,挥手便将安阳大长公主甩回柴草堆上。 “殿下!” 四文伸手,扶住安阳大长公主,回首怒瞪着孙姑姑:“大胆!” 青萝太后看着四文,紧皱着眉头,对门外喊道:“来人呐,给哀家把四文拉出去!” “是!” 下一刻,从门外进来几个侍卫,青萝太后由孙姑姑扶着暂时退出柴房,几个侍卫快步朝着四文逼近。 四文想要反抗,可他身上的软筋散药效未散。 安阳大长公主见状,心中明了,暗地里将自己早前藏起的一根发簪递给了四文,四文抬手作势便要出手,却听安阳大长公主以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道:“本宫给你这个,不是让你在这里做困兽之斗的,跟他们出去,用簪子刺伤你的腿,籍此低抗药性,想办法逃出去……将一切告知皇上!” 四文面色一变:“可是殿下……” “没有可是!” 安阳大长公脸色不佳,在面对几个侍卫时,却仍旧端得公主威仪:“这是命令!” 语落,几名侍卫已然行至近前。 四文无奈,只得束手就擒,被几个人拉了出去。 须臾,青萝太后和孙姑姑重新入内。 安阳大长公主怒瞪着青萝太后,眸光冰冷如万年雪山,没有一丝温度:“青萝,成王败寇,今儿本宫算栽在你手里了,要杀要剐,给本宫个痛快!” 从小到大,安阳大长公主何曾受过今日之辱? 怪之怪,她一心念着对赫连飏的承诺,竟然养虎为患! “你是先皇最敬重的皇姐,哀家怎么会对你喊杀喊剐的?”青萝太后温和一笑,上前两步,在安阳大长公主身前缓缓蹲下身来,低敛了眸华,阴恻恻道:“哀家会让你活着,好好活着,只不过……要换一种法子活!” 语落,她抬眸看着安阳大长公主,然后站起身来,对孙姑姑挥了挥手。 只见孙姑姑对她微微颔首,拿着一只青花瓷瓶上前,从青花瓷瓶里倒出数颗泛着幽光的丹药来。 安阳大长公主看着孙姑姑手里的丹药,心头一阵惊跳:“这是……” “这是五石散!” 看着安阳大长公主听到自己提及五石散三字时,面色蓦地一变,青萝太后眼底光华大盛,对孙姑姑点了点头,癫狂笑道:“皇姐不是不可一世吗?连先皇都要遵从皇姐的意思!就不知皇姐以后的日子若是疯疯癫癫的,是不是还有人会像以前那般敬着你!” 闻言,安阳大长公主暴怒:“青萝,你这个狠毒的女人!你这么对我,就不怕皇上回来找你算账?” “在这皇宫里,不狠不毒,能活吗?”青萝无所谓的笑着,嫣红的唇,微微抿起,唇畔噙着一丝冷笑:“皇上回来的时候,你已经疯了,因为没有保护好皇后,自责而癫狂!” 言罢,看着安阳大长公主面如死灰,她对孙姑姑使了个眼色。 孙姑姑会意,拿着五石散上前。 看着孙姑姑将五石散喂服于安阳大长公主,青萝太后唇畔的笑意更深几分,转身离开柴房! 对于安阳大长公主的结局,青萝太后想了许多种。 不过想来想去,她还是觉得,这样是最好的! 云紫璃死了! 安阳大长公主公心中愧疚自责,直至疯癫! 多么的合情合理啊! 安阳大长公主想要躲开孙姑姑,却无能为力,口中充斥着五石散的味道,她未疯便已癫狂,“青萝,你以为你真的赢了吗?今日之前,你得罪的不过只是皇上和皇后,若安分守己,也许还能苟且活着,可今日之后,你得罪的是全天下,终有一日,大吴,北燕,新越都将没有你陈青萝立足之地!” 闻言,青萝太后转身,紧蹙着眉头,目光狠厉道:“不知所谓!” *** 吴国皇宫中,皇后薨逝,仁和宫燃成一片废墟,而远在吴国南部的赫连远却又一次,做了与前一晚一模一样的梦! 自梦中转醒,他眉宇深皱,安坐榻前。 若说昨日,说他是太过想念云紫璃的缘故,这才总是梦见她。 那么今日,他除了梦见她。 他心中不安,则更甚! 几经犹豫,他终是伸手,扯了下榻前的铜铃铛。 须臾,一文闻声而进。 “奴才参见皇上!” 赫连远微微抬眸,睨着榻前低眉敛目的一文,神色凝重的道:“停辇,依原路返回京城!” 闻言,一文神情一愕! 圣驾南巡,这是前些日子里朝廷便拟好的行程。 可此刻,他们尚不到南方各郡,赫连远却说要返回京城! 这不是开玩笑么? “皇上可是又梦到皇后娘娘了?”一文脸上堆起轻笑,抬眸端详着赫连远的脸色,轻声说道:“如今圣驾南巡,地方各郡早已接获皇令,一路上都在等着,若皇上此时回宫的话,只怕……不妥吧……” 语落,见赫连远神情变幻莫测,一文暗暗咋舌,便缄默不语。 赫连远眸华轻抬,睨着一文,声音低哑的重复道:“停辇,依原路返回京城!” 低压拂过,一文的身子,不禁轻颤! 他连忙恭身,应声而去。 须臾,车辇停下,但,却并未改道。 不多时,一文再次进入辇内,“启禀皇上,大将军求见!” 他口中的大将军,便是此次随行的萧腾! 自赫连远登基之后,便大赏有功之臣。 这其中,萧腾便由原来的骠骑大将军,直接被封为了大将军!需知,朝中骠骑大将军,有三位,而大将军之位,却只寥寥一人罢了! “让他进来!” 随着赫连远出声,萧腾已然进得辇内。 “末将参见皇上!”萧腾略一恭身,不解的看向赫连远。 “免礼!” 赫连远冷冷出声。 见状,萧腾再次恭身:“听一文说,皇上要改道返回京城?” 赫连远双手抱胸,知萧腾定是来劝说的,冷冷的瞥了一文一眼,道:“朕意已决,你无需多费唇舌!” 随着他此言出口,萧腾面色一滞,紧接着只得选择三缄其口! 初时,他确实想要相劝。 但此刻,赫连远那张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谁劝我跟谁急这几个大字! 虽然,此行是为了让民心大安,进而巩固皇权, 但! 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他还是懂得。 是以,既是皇上执意要回,他便也不再多说什么,省的到头来,落得个吃力不讨好的下场! 待萧腾离开圣驾所在的车辇,御驾南巡的整个车队,便依从皇命,改道依原路返回京城! 只一日不到,青萝太后派往南方的八百里急报,便与回返的南巡车队相遇。 按照惯例,但凡急报,身为大将军的萧腾,都可提前过目。 “也不知是何事,竟让太后派出了八百里加急,莫不是皇后娘娘提前临盆了?”萧腾伸手,接过信使手中的急报与边上的一文玩笑一声,便将之打开。 只见,在他看到急报之后,面色蓦地惊变! 一文轻抿了口茶,见他如此反应,眉头一蹙,出声问道:“发生何事了?!我还不曾见过,有什么事情,能让大将军如此大惊失色呢!” 他和萧腾,还是十分熟悉的。 所以平日里,在交谈之时,也不见太多拘泥。 萧腾抬眸迎向一文的视线,哑声说道:“皇后……薨了!” 一文双手一抖,手里的茶杯落地,不及理会洒落一身的茶水,他急忙探手,接过萧腾手里的急报,而后仔细看个明白。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双手不停的抖动着手里的急报,一文满脸不敢置信。 他的主子,如今视皇后如何,旁人不知,他却一清二楚。 他不敢想,若赫连远看到了急报,会是如何反应。 “太后的急报都到了,怎会不可能?!” 萧腾伸手拽住一文抖动的手,沉声说道:“此事必须禀报皇上!” 一文心下一窒,张了张嘴,却只得无奈的闭上双眼。 此事,他若相瞒,数日后车队回京,赫连远到底还是会知道。只是到了那个时候,他便犯了欺君之罪! 手中本只有两张纸厚的急报,此刻对他来说,却重达千钧。缓缓的,将急报合上,他毅然转身,向着圣驾坐在的龙辇行去。 辇内,赫连远批阅完奏折,正立于书桌前,手握毫笔,一笔一划的,勾勒着云紫璃的容颜。 抬眸,见一文垂首而入。 他微皱了下眉,不禁出声问道:“有事?” “是!” 一文不曾抬头,轻应一声,将手中急报握紧。 见状,赫连远复又垂眸,仔细的绘出云紫璃好看的唇形。 嘴角浮上一抹愉悦的浅笑,他见一文仍旧低眸垂首的站在书桌前,瞥了眼一文手里握着的东西,眉梢轻挑着问道:“你手里拿的什么?” “是……” 一文心下忐忑,语气顿了顿,道:“是刚刚自京城而来的八百里急报!” “八百里急报?” 赫连远将手中的毫笔置于边上,对一文伸出手来:“是何急报?大将军可曾看过了?” “是!” 一文痛苦的闭了闭眼,深吸口气,咬牙伸出手臂,将急报呈给赫连远:“是太后自宫中给皇上的急报,皇后娘娘于前日夜里,诞下皇长子……” 闻言,赫连远心下一喜。 但,他的喜悦,尚未溢于言表,便又闻一文说道:“诞下皇长子后,皇后娘娘突发血崩……薨了!” ---题外话---狂更一万五,居然把女主写死了,嘿嘿,有没有荷包鲜花啥啥的 第186章 之后 因一文的话,赫连远心下,狠狠一窒! 他说……皇后薨了?! 脑海中,出现短暂的空白。 直待半晌儿,思绪再回时,赫连远眉心一紧,瞬间自眸中射出两道冰刃,并对一文厉声责道:“你胡言乱语些什么?朕离开时皇后还好好的,怎么会……怎么会……”薨逝两个字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见他如此反应,一文身子一僵,只得垂首继续呈上急报尽! 见状,赫连远眉峰一凛,再次出声:“日后你若再出如此纰漏,朕定不饶你!”嘴上怒斥着一文胡言,他手下动作未停,将一文手中的急报拿在手中。 手中的急报,与平日所批阅的奏折,薄厚相当丰。 轻轻抬手,他欲将急报打开。 可,即便是如此简单的动作,此刻对他而言,却是难上加难! 难到,他只拿着急报,便觉重达千钧,双手止不住的颤抖着。 难到,他一连试了几次,都没能将手中的急报打开。 一文自幼跟随在他身边。 在言语和办事上,何时出过一丝纰漏?! 但此刻,他却极力希望,今次,真的是他出了纰漏! 一定是一文出了纰漏! “皇上……” 一文偷瞄了赫连远一眼,声音低缓,而后恭身上前,轻颤着手,自赫连远手中将急报接过,缓缓将之打开,而后缓缓呈现在赫连远面前。 眉头,紧皱,赫连远的视线,缓缓下落。待将急报上的内容看清之时,他原本半眯的墨瞳,不禁快速收缩了几下。 急报上。 白纸黑子,写的清清楚楚。 道明云紫璃因难产,而造成产后血崩,进而在诞下皇长子之后,便不幸薨逝! “这……不可能是真的!” 抬手,啪的一声,将急报挥落在地。 赫连远的心里仿佛被人挖去了一块,痛的血肉模糊,痛的窒息!微张着嘴抬起头来,他想让一文告诉自己,这一切不是真的,却见一文面露戚色的低垂了头。 如此,饶是火龙暖暖,他却觉得周身都泛起冰冷之意。 她和他,明明说好了。 会等他回来,让他守着他们的孩子出世! 可此刻,只短短数日,为何她便又没了?! 当年的那场劫难,她都坚强的活了下来。 如今又怎么会死? 怎么可能会死?! 胸臆间,疼痛难忍。 赫连远面色痛苦的手捂胸口,蹙眉喘息了下,而后脚步一旋,疾步如风的向着辇外而去。 “皇上?!” 见赫连远身着常服步出龙辇,一文面色惊变。快步行至衣架前,取了赫连远平日穿的斗篷,他连忙追了出去。 此刻,他们虽已然往南边走了数日,但到底是隆冬之际。 在龙辇之中,虽是温度适中,只着常服便可。 但! 外面的天气和温度,却仍是极冷的。 步出龙辇后,赫连远的脚步,并未停顿。 只见他脸色冷凝的纵身一跃,跳落于龙辇旁的护卫身边。 惊见圣驾突现,守卫大惊,忙自马上翻身而落:“皇……皇上……” 不曾看他一眼,赫连远已然翻身上马。 龙辇一侧,自一文进入龙辇之后,萧腾便一直守在辇外。 此刻见赫连远跃上马背,他连忙上前,对着赫连远恭身劝道:“皇上不可,如今您是圣驾出巡,若您嫌这车辇太慢,末将可立即吩咐换乘,您万万不可……” “驾!” 不等萧腾把话说完,只见赫连远一手持着马鞭,一手勒紧缰绳,而后双腿用力夹击马肚。 只是瞬间,马匹便绝尘而去! 换乘么?! 急报上的一切,他不相信是真的! 他的乐儿,一定不会死! 一定不会! 心中,尚有一丝希冀。 此刻! 他现在恨不得飞回京城! 根本分秒都等不得! “皇上!” 眼睁睁的看着赫连远驾马扬长而去,抱着斗篷的一文与萧腾对视一眼,而后十分有默契的纷纷跃上马背,一路追了上去。 车队后方,独孤宸紧皱着眉,遥遥看着这一幕。 等赫连远的身影消失在官道尽头之时,他快步进入龙辇内,捡起了地上的那份急报…… *** 云紫璃产子那日后,京城的天空中,扬扬洒洒的,落起了雪来。 初时,雪花不大,只悠然而落。 但过了半日,便变成了鹅毛一般,将整座京城,都笼罩在一片银白之中。 雪,一下便是数日。 大雪中的皇宫大内。 寒风凛冽之中,处处白绫高悬,弥漫着浓浓的哀伤。 放眼望去,入目的,除了银白色的雪,便是一个个身着素白的宫人。 如今,仁和宫被大火燃尽。 皇后凤驾,已然移至太后所居住的慈宁宫中。 而宫中众人,亦正为皇后停灵之事,十分忙碌的来回穿梭着。 锦华殿中。 如烟花容憔悴,面色惨白。 同是一身素白的她,正由宫婢伺候着用药。 将苦涩难咽的药汁喝下,她眸华轻抬,凝望着立身床前一副小太监打扮的云紫生。 那日,她杀了秀秀之后没多久,便听闻云紫璃薨逝的消息,若说早前她对秀秀让她去仁和宫的目的,只是有所猜测,那么随着云紫璃的死讯传出之后,她的猜测便得到了肯定。 赫连堂一直对云紫璃不死心。 那夜,他让秀秀将她带去,不过是想要替云紫璃找一个替身! 想清楚了这一点,一直以来心神不宁的她,终于一病不起。 如今,云紫璃死了,秀秀死了,可赫连堂还活着。 这几日里,赫连堂痛失所爱,还没顾上收拾她,等他回过神来,她的好日子估计也到头了! 如此,在心中苦涩一叹,如烟看着自方才,他便立身床前,一直低眉敛目,半晌儿都不曾动过一步,出过一声的亲弟弟。 她和他,虽是亲生姐弟,但是许久未见。 此刻,她有些好奇,此刻,在他的心中,到底在想着什么。 唇齿间,苦涩之味弥漫。 拿着巾帕轻掩口鼻,她接过宫婢递来的蜜饯,十分优雅的含入口中,而后才悠悠说道:“原想着,皇后娘娘会是宫中最让你我兄妹头疼的人物,却未曾想,她竟如此轻易的便去了,这样也好,她没了,你的安全便也无虞了!” “她顶着姐姐的身份活了那么多年,姐姐心里一定也有怨气吧?”云紫生抬起头来,露出黝黑的眸子,他就那么看着如烟,似是看透了她的心底:“如今,姐姐心里应该痛快了吧!” 闻言,如烟黛眉轻皱。 “你此话何意?” 如烟看着云紫生,目光微冷:“说的好似你心里不痛快一般!” 云紫生淡淡敛眸,心中思绪不明! 痛快吗? 他该痛快吗? 眼前的如嫔,是他的亲姐姐不假,但是比起她来,过去几年是住在仁和宫里的那个云紫璃一直护着他,宠着他,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而他,却骗了她! 他,不是什么好人! 可是,纵然再坏,他的心也是肉长的,他也是有感情的。 云紫璃对他是真的好。 在那么久的朝夕相处中,他的一颗心早已失落自她的身上。 如今,她死了,他又如何能痛快得了? 他不痛快! 真的不痛快! 如烟见他如此,不禁眉头皱的更紧了几分:“紫生,她已经死了,如今你痛不痛快,都不重要了!” “是啊!” 云紫生浅显的,勾了勾唇角,再次低垂了头,轻声叹道:“日后在宫里,紫生所能依靠的,便只有姐姐了,所以还请姐姐,千万保重!” 眼前的女子,与云紫璃有几分相似。 但是眉眼之间的那丝忧愁,却是云紫璃脸上从来都不会有的。 她,总是清冷的,淡漠的,但独独对他,却万分细心与关切! 看着愁云惨淡,眉头紧皱的如烟,云紫生的思绪,不由回到西京湖上。 忆起那时云紫璃不顾一切的跳入湖中舍身救他,他的心中不禁五味杂陈。 脑海中,闪过她清冷淡漠,却在看到他时,温温润润的双眸。 他的唇角,又是轻轻一抿! 此刻,他心里的感觉,怪怪的。 这种感觉丝丝酸涩,竟让他忍不住眼角发涩! 如烟淡淡地瞥了云紫生一眼,猜不透他低垂的脸上,会是何种神情。轻蹙了眉头微微一哂,她自桌前起身:“除了我,你可以依靠的,还有皇长子,不管怎么说,你都是他名义上的舅舅,不是吗?” 闻言,云紫生抬起头来,随即笑着颔首:“也是!不管怎么说,我都是皇长子的舅舅!” 听着云紫生重复的这句话,如烟心头一跳,有一个念头飞快自脑海闪过。 如今,皇后殁了。 云紫生又是皇长子除了皇上外最亲近的人,若是由他开口,将皇长子交给她来养,日后在这后宫之中,她岂不是多了一层有力的保障? 到那个时候,赫连堂又有何惧? 想到这 一点,她心里忍不住一阵激动,便脱口说了出来。 闻她所言,云紫生抬起头来,笑的满是嘲弄:“姐姐,莫要做不切实际的梦,你这是嫌我活的时间太长吗?以皇后跟皇上之间的感情,她知道我是冒牌的弟弟,皇上又岂有不知之理?你让我去打皇长子的主意,就不怕皇上一怒之下杀了我吗?” 云紫生的话,就似是一盆冷水,兜头便倒在了如烟头顶。 被浇了个透心凉的如烟张了张嘴,面色变了几变,到底只得无奈一叹:“罢了,我不过随口一说!算算时辰,皇上也快回宫了,这会儿子,本宫便要前往太后宫里,与皇后守灵,你若是没事,便早些回去,千万记得这阵子要低调行事。” “是!” 云紫生轻点了点头:“外面天冷,姐姐身子才刚好,到了那里,照顾好自己!” 如烟唇角,轻轻一勾,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由侍婢伺候着披上披风,将毡帽戴好,她轻轻抬步,转身向外。 如烟离开之后,云紫生便也离开了锦华宫。 一路专挑小路走,他七转八转出了几个月亮门,行走在僻静的假山群中,打算穿过假山群经御花园离宫。 天际,仍旧不停的落着雪。 寒风凛冽,钻入襟口,让他忍不住瑟缩了下,不由加快脚步。 却不想,忽地有人握住了他的脚踝,惊得哀嚎一声,整个人摔落在假山后的雪地上,浑身疼痛不已。 “你……” 心惊之余,看着仍旧抓着自己脚踝的那个人,他碍于身份,不敢出声呼喊,只得壮着胆子伸出手来想要脱离那个人的禁锢,却不想那人的手死死的,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开! “见鬼!” 云紫生低咒一声,胡乱摸了块冰冷的石头,作势便要朝着那人手上砸去,却不想那人竟气若游丝出了声:“你是……云紫生?” 云紫生闻言,浑身汗毛直竖,举着石头的手,也僵在了半空。 “我是皇后娘娘的侍卫四文!” 四文浑身是伤,此刻更因伤重,虚弱到了极点,连说几句话都要费力喘息。 “你……” 云紫生一脸狐疑的看着四文,迟疑问道:“你既是姐姐的侍卫,如何会伤的这么重,还……” “一言难尽!” 四文摇了摇头,咬牙说道:“云紫生,你姐姐是被人害死的,你可会信我?!” 云紫生一直以为,云紫璃是难产而死,死后杏儿烧了仁和宫,可是此刻听了四文的话,再见四文如此模样,他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心中,瞬间被一种叫做愤怒的情绪所充斥,他深吸了口气,将手里的石头丢在一边,低声问着四文:“我……我该怎么帮你?” 四文闻言,心弦一松,忙道:“青萝太后那些人,只当我已经死了,这会儿顾不上我,所以暂时没有人来抓我,你想法子给我找些吃的,再给我弄身太监的衣裳,我要出宫去找皇上!” “呃……” 说给四文找些吃的,弄身太监衣裳,云紫生可以做的到,不过他扫了眼血肉模糊的四文,心中实在怀疑的很。 四文这个样子,能混出宫就不错了,他身上的伤那么重,怎么也得养上三五个月才能下床…… 不过,他思绪转了转,想着云紫璃已经死了,现在重要的是能不能为她报仇,眼下当务之急是先把四文救了,只要四文活着,到皇上跟前去说明真相,不过是个迟早的问题! 打定了主意,他左右看了看,先把四文从小路拖到一边的假山洞里藏好,然后又急匆匆的返回锦华宫,去给四文寻身衣裳来…… *** 慈宁宫,大殿之中。 依着王耐的辨认,在数具尸首之中,被认为云紫璃的那具尸体,头蒙凤纹殓布,横躺于大殿之上的灵榻之上。 灵榻前。 当值的小太监,手里动作不停,一直往火盆里填着冥纸。 再往前看。 伶贵妃和一众命妇,皆都一身素衣,面色哀怜的依次而跪。 如烟缓缓地步入大殿之中,视线陈莺脸上扫过,她心中黯然一叹,缓步上前,跪落于伶贵妃左侧。 微微侧目,睨着如烟,陈莺轻声问道:“如嫔妹妹用过药了?” “是!” 如烟轻轻颔首,语气低婉柔弱。 方才,便是伶贵妃,让她回去先吃了药,再过来守灵的。 “如今,宫中正值多事之秋,太后和本宫尚顾不得妹妹,你便要更加自己的珍爱自己。”陈莺抬手,拿手里的帕子,轻拂鼻梢,说话的气息,虽十分孱弱,但语气里,却透着毋庸置疑的权威。 如今,皇后已薨。 在这偌大的后宫之中,除了青萝太后,妃位品阶最高的,便是她这位贵妃了! 如烟闻言,心下思绪微 转,淡淡地垂首应声:“姐姐的话,嫔妾记下了,嫔妾谢姐姐关心。” 陈莺唇角微微一勾,脸上却不见笑意,因香烛的味道而忍不住轻咳了下,她转而望向灵榻上的早已被烧的面目全非的云紫璃,而后双眸紧闭,开始轻声诵经。 眼前,陈莺病弱的样子,让人不由心生怜爱之情,加之她此刻正尽心尽力的,为云紫璃念着度人经,若这一幕,让皇上看见了,必会觉她贤慧恭孝! 有意博宠,却不露锋芒! 如烟知道,比之萧染儿,陈莺只怕要难对付千倍百倍。 不过,面对陈莺,她倒是不怕什么! 单就陈莺与青萝太后同宗,出身陈家,便注定她不可能登上后位! 不过,如今皇后薨逝,皇长子由谁来抚养,便已成了关键! 青萝太后不可能,安阳大长公主听闻这几日因皇后只死,而自责不已,已然闭门谢客,可……陈莺如今怀着一个,还能再养一个? 如烟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抚养皇长子的美差,便是没有云紫生出面,说不得也会落到她的身上! 思绪至此,她瞬间眉飞,然尚不及色舞,便意识到场合不对,双眉微微一颦,睇了眼灵榻上的尸体,不禁也跟着缓缓垂下眼帘,口中喃念起度人经。 *** 太后寝殿中。 苏合香,香气清新,宁静,致远。 锦榻之上,青萝太后一脸倦容,正闭目小憩。 殿门,吱呀一声,自外被人推开。 她微抬了抬眸,见是孙姑姑,复又闭上双眼,懒懒出声问道:“何事?!” 方才,她已下过旨意。 殿外之事,悉数交由伶贵妃处理,由孙姑姑从旁协助。 既是此刻,孙姑姑进入寝殿。 想来,她便该是有事要禀的。 “启禀太后,安王侧妃进宫,请旨要为皇后娘娘守灵。” 孙姑姑微福了福身,缓步上前。 见青萝太后眉心紧蹙,她行至太后榻前,伸手为青萝太后轻揉鬓角,想藉此让她舒适一些。 “安王侧妃?!” 想到沈灵溪,太后半眯的眸子,微微睁开了些,眼底尽是轻视与不屑。沉默片刻,她轻叹说道:“身为臣妻,皇后薨逝,她自该在皇后灵榻前恭守!” “奴婢明白!” 孙姑姑轻应一声,垂首点头,却不急着退下。 青萝太后微微侧目,睨了她一眼,轻声问道:“还有事?” “是……” 孙姑姑有些迟疑的应了是,踌躇着看了青萝太后一眼,沉默半晌儿才道:“安王侧妃说,安王爷自皇后薨逝之时,便茶饭不思,总是醉生梦死,今儿一早还感染了风寒……” ---题外话---感谢zzf123456789和闻鸡起舞伊利丹的月票,谢谢大家! 第187章 陪葬 孙姑姑的话,让青萝青萝太后瞬间便沉了脸色,想到这阵子自己费尽心机,连头发都白了许多,可她的儿子却如此不争气,她几乎是恨铁不成钢的咬牙说道:“哀家处心积虑,机关算尽到底是为了谁?他倒真给哀家长脸!尽” “太后息怒!” 孙姑姑恭身,诚惶诚恐道:“王爷少年得志,唯皇后求之不得,不过一时想不开,也是难免的,如今皇后已故,他迟早都会想开的,此刻万请太后以凤体为重!” 青罗太后看着孙姑姑,深深地吸了口气,又长长一叹:“罢了,随他去吧,反正皇上也快回来了,他这样倒也免得皇上怀疑!” “太后娘娘说的是!” 孙姑姑含笑附和一声,垂首点头,又道:“您先歇着,奴婢去前边盯着!”说完,她转身就要退下。 见孙姑姑要走,青萝太后便又出声:“等等!” “是!” 孙姑姑脚步顿下,转身看向青萝太后,静等着她接下来的吩咐。 青萝太后眉梢轻抬,缓缓闭上眼睛问道:“哀家的皇孙怎么样了?” 闻言,孙姑姑垂眸敛目,再次躬身回道:“回太后的话,皇长子由乳母照拂,除去早些时候有些哭闹,这会儿睡得极是香甜!伶贵妃道是慈宁宫里停有皇后灵柩,阴气太重,便做主将皇长子送去了她那里。丰” 因孙姑姑的话,青萝太后微睁了睁眼。 想起陈莺素日柔柔弱弱,如今却也知道何为先下手为强,她唇角轻掀:“她倒是机灵的很!” “如若不然……” 孙姑姑仔细端详着青萝太后的面色,有几分犹豫道:“奴婢,到将皇长子接回来……” “不必了!” 青萝太后轻摆了摆手,眸华轻抬,对上孙姑姑的双眼:“死了一个云紫璃,等皇上回来,还指不定如何闹呢,这个时候,他留在哀家宫里,没事倒好,万一有事,纵是哀家也不好交代,便是在她那边,也需吩咐乳母一定要小心喂养才好。” “诺!” 孙姑姑微微颔首,道:“方才贵妃娘娘,已然亲自吩咐过了。” “嗯……” 青萝太后心下略略安心几分,思忖片刻,复又问道:“大长公主呢?” 孙姑姑眉心一皱,又回:“今儿一早,又喂了一回五石散,如今早已神志不清,奴婢亲自去看过,披头散发,胡言乱语,一副疯疯癫癫模样。” “哼……” 想到安阳大长公主以前不可一世的样子,青萝太后鼻息间冷冷一哼,满意地闭了闭眼,眉头紧皱道:“算算时间,皇上的圣驾,这一两日便会回宫,你仔细着这几日里,多喂她一些五石散。” “奴婢晓得!” 孙姑姑又点了点头,这才转身离去,返回了大殿。 大殿内,哭声阵阵,到处都弥漫着哀伤的气氛,在殿内稍一立足,孙姑姑的视线落在灵榻之上,不由眼神微暗。 想到过去几年,云紫璃为拈花宫效力时,她们之间多有接触,那个时候她总是感叹,那么美的人儿,也不知会嫁了谁,却不想如今…… 不知云紫璃为何会跟青萝太后到了这般你死我活的境地,她心里忽然觉得有些发堵,转身向外,想要先透口气。 慈宁宫大殿外,有一株樱花树。 孙姑姑微微抬眸,凝望着上方干枯的枝叶,不禁在心中悠悠一叹! 冬日,樱花树上,枯枝弥漫,毫无生机,就如那大殿灵榻上的焦尸…… 赫连远对云紫璃的宠爱,她可是看在眼里的。 如今,伊人已去。 等到赫连远回来,这宫中定会再次动荡啊! “孙姑姑!” 忽然,一道急切的呼唤声自身后传来。 孙姑姑倏然转身,见是禁军首领王耐,正疾行而来。 孙姑姑眉心一蹙,开口问道:“王大人何事如此慌张?” 王耐不及上前,便已出声回道:“城门守卫来报,皇上已于二刻以前进京。” 闻言,孙姑姑面色一滞! 随即,她脚步一旋,快步向着大殿方向而去。 按照时间推算,皇上接获急报,最快也得数日的功夫才会赶回来。 可此刻,他却比之预期的最快时间,提前了整整两日。 这个速度,绝不是车辇可以达到的速度。 只要略一思忖,孙姑姑便知,赫连远定是骑马回京的。 依着他如此速度,若二刻以前,他便已然进京,那么以此刻算,再过不了多久,皇上便会抵达皇宫了。 大殿内,一众人仍跪于云紫璃灵榻之前。 这其中,比之方才,又多出了一个沈灵溪。 见孙姑姑匆忙而入,殿中众人纷纷转头。 可孙姑姑却不曾停留,便快 步进了寝殿。 见状,她们各自神情微变。 她们之中,每一个人都知道。 能够让孙姑姑变了颜色的,此刻只有一件事情,那便该是——皇上回宫了! 寝殿之内。 青萝太后见孙姑姑再次进来,眉头深皱着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太后!” 孙姑姑直接行至榻前,急声对青萝太后禀道:“皇上圣驾回宫了。” 闻言,青萝太后心头惊跳:“怎么会这么快?” 与孙姑姑一样,她也没想到赫连远回来的会如此之快! “快……扶哀家起来。” 青萝太后面色凝重,由孙姑姑扶着起身。 只片刻,青萝太后便由孙姑姑扶着出了寝殿。 立身大殿之中。 她的视线,轻飘飘的扫过众人。 轻启唇瓣,她刚欲命众人与她一起到殿外接驾,却惊闻一文的唱报声,自殿外适时响起——“皇上驾到!” 青萝太后面色一凛,由孙姑姑扶着转身向外。 几乎是同时,原本跪在地上的陈莺等人,也都纷纷起身,转身向外。当她们的视线,停驻在殿门处时,身着一身单薄常服的赫连远,已然大步进入殿中。 此刻的他,因不眠不休,连夜赶路,而一脸胡茬,双眸通红。 他的身上,仍穿着跃下龙辇时所穿的的那件单衣。因他一路马不停蹄的赶来,路上风餐露宿,顾不得换衣,这仅仅的一件单衣,也已被霜雪打湿了。 如今,外面天寒地冻,他快步而入,周身都带着冷飒之气。 青萝太后见状,轻挑了下眉梢,以众人都听得到的声音侧身对孙姑姑轻声吩咐道:“快去,给皇上备衣!” “诺!” 孙姑姑轻点了下头,转身进入寝殿。 “皇上!” 青萝太后转过身来,见赫连远已然行至近前,向前两步,刚要出声说些什么,却见他只目视灵榻方向,未曾看她一眼,更逞论与她行礼了。 青萝太后心下一颤,胸臆鼓动,却只能尽力压下。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他名义上的母后,过去他便是再如何不讲情面,见了面总是要行礼的,可是现在……他却直接视她如无物一般! “乐儿是不会死的……绝对不会……” 赫连远的视线,阴阴沉沉,死死的纠缠在灵榻上被殓布蒙盖着的那人身上,从始至终都未曾去看青萝太后一眼。 口中,轻轻的,碎碎念着,他似是念给自己听,又似是念给别人听。 此刻,他距离灵榻,只有区区几米的距离。 但,他的脚下,好似灌了铅石一般,越是往前,便越发沉重。 只这几米的距离,便让他觉得,好似隔了一生一般。 竟变得,冗长起来。 “皇帝!” 青萝太后脚步郑重,行至赫连远身边,泫之欲泣:“前些日子在你离开之时,皇后都还好好的,这才没几日,她便撒手人寰……母后没有照顾好她……母后愧对于你……” 赫连远仿佛未曾听到青萝太后的话,面色冷凝,仍是一言不发! 此刻,他眸色晦暗,紧咬牙关,眸光直直的目视前方。 缓缓的,他一步,一步的向前,自青萝太后身侧越过,一步一步向前,直至最后,终于立身于灵榻之前。 大殿内,一时间,鸦雀无声! 半晌儿,赫连远深吸口气,而后微弯下身。 心下,仍存有侥幸。 他的手掌,不受控制的轻颤着。 伸手抓住覆盖着整张灵榻的殓布,他眸色一黯,而后猛然用力,将殓布自灵榻上一掀而起。 殓布尽去。 灵榻上,入目的,是一具被烧的面目皆非的焦尸。 蓦地,赫连远双眸圆睁,不由后退两步。 “这不是她!不是她!” 看着眼前如焦炭一般的尸体,赫连远心下俱震,直觉告诉他,眼前这具尸体,绝对不会是他心心念念的爱人,他口中如此呢喃着,然后抬步,步履稳健的缓缓后退。 “皇帝,哀家知道,你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但……”青萝太后早已料到赫连远会是如此反应,十分笃定的泣声叹道:“这是皇后无疑!” 赫连远猛地转过身来,眸华幽冷地看向身边的青萝太后:“太后急报中不是说皇后是死于难产么?何以此刻……躺在这灵榻之上的,却是一具焦尸?!” 他接连数日,马不停蹄的赶回京城,在进宫之时,更是直接转道仁和宫,却听宫城守将禀明,道是皇后停灵慈宁宫时。 因此,他顾不得多问,直达慈宁宫。 在青萝太后在急报之中,不曾提及仁和宫走水之事。</p > 是以,在进入慈宁宫时,他想过无数种结果,却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见到的竟会是一具焦炭一般的尸体。 自然,他也还不知道,仁和宫早已化作一片废墟! “皇上……” 青萝太后凝望着赫连远,并没有因他阴鸷的神情而露出不悦,而是紧皱着眉头,老泪纵横:“在你离宫后没多久,皇后便夜半腹痛,有了临盆之兆,哀家片刻不敢耽误,早早的便遣去了二文和一众医女、稳婆,但凡能够准备的,皆都无一遗漏,但……” 语气哽咽地拿手里的巾帕拭了拭眼泪,青萝太后声泪俱下的叹道:“皇后命苦,天妒红颜,在诞下孩子之后,便突发血崩,二文和太医院想尽一切办法,都不得其法,终至……终至……” 语气,微顿。 青萝太后看着赫连远的脸色越来越沉,在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后来,哀家心中哀痛,想到无法与皇上交代,实在不能在仁和宫多留片刻,便回了慈宁宫,可哀家前脚刚走,许是仁和宫里的奴才们,因主子离世,魂不守舍的,一不小心,竟打翻了灯烛,致使仁和宫半夜走水……” 听着青萝太后声泪俱下的讲述,赫连远的呼吸,渐显急促,眼底有嘲弄之色闪过,他看着青萝太后,犹不死心的问道:“太后当时可是亲自看着皇后离世的?” “皇上在怀疑哀家所说的话么?” 青萝太后眉心紧蹙,满目伤怀。 “朕当然怀疑!” 想到云紫璃早已跟青萝太后撕破了脸,可是到头来,最后守在云紫璃身边的人却是青萝太后,只要想到这一点,赫连远便忍不住心底发冷,如此冷冷说出一声,他眉梢高抬,双目中满是希冀的左右看了看,问道:“大姑姑呢?” 听闻赫连远问起安阳大长公主,大殿内众人皆都噤若寒蝉。 “皇上当真不信哀家啊!” 青萝太后面露受伤神情,将半个身子都靠在孙姑姑身上,微微侧目,睨了孙姑姑一眼,孙姑姑会意,忙垂首说道:“回皇上的话,大长公主殿下因皇后之死,一时间忧心过度,日夜必须服用五石散方能安宁,初时还好些,可是这几日里,神志越发不清楚了……” “什么?” 听闻安阳大长公主因服用五石散而神智失常,赫连远眸光霎时一冷,整颗心如坠寒潭! 方才,他还希冀着,无论再如何凶险,安阳大长公主都会保全云紫璃。 他希冀着,他的乐儿产后只是昏死了过去,等到大火烧起来,她便又醒了,最终被大长公主所救逃过这一劫! 可是现在他才发现,他的想法,很天真。 他的乐儿难产而死?还被烧成了一具焦尸? 大姑姑因自责愧疚乱服五石散疯了? 这一切看似合情合理,但是未免太过天衣无缝! 微转过身,垂眸睨着灵榻上的焦尸,他心中思绪飞快转动,将牙根咬的生疼:“这不是皇后,绝对不是!如果这是皇后,朕就让你们这里所有的人都去陪葬!” 他的声音,低哑,深沉。 透着一股莫名的哀伤。 但是听在众人耳中,却惊的众人亡魂皆冒! 在这一刻,如烟脸色煞白,就连一直以来面色柔和的陈莺都变了脸色。 她一直以为,赫连远和赫连堂一样,所看中的,不过是云紫璃的好颜色。 但此刻,她才知道。 原来,一直以来,她都错了。 直到这一刻,她才了悟。 赫连远不只爱重云紫璃的好颜色,他的整颗心都失落在了云紫璃身上! 为了云紫璃,他可以什么都不顾! “皇帝……死者已矣!” 看着赫连远心疼神伤的样子,青萝太后忍不住再次出声:“你是一国之君……” “一个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的一国之君,朕当来何用?”双眸中,血丝密布,赫连远蓦地出声打断青萝太后的话,沉声低吼道:“她说过要等我回来,说过要我亲眼看着我们的孩子降生,我还没有回来,她怎么会死?” 在这一刻,他不再是大吴的皇帝。 他! 只是他自己——赫连远! 一个痛失所爱的普通男子! 总之一句话,他不相信! 不相信那具焦尸,是他的乐儿! 青萝太后见状,自然深知赫连远的情绪,已然到了崩溃的临界点。 他徘徊在信与不信的边缘! 以不信来支撑自己! 若是信了,便会直接崩溃! 此刻,她巴不得赫连远崩溃了才好! 微微侧目,她深吸一口气,对刚刚为赫连远取了龙袍来的孙姑姑吩咐道:“还愣着作甚?快些伺候皇上更衣。” “奴婢遵旨!”< /p> 孙姑姑轻应一声,将龙袍暂且为赫连远披上。 “滚!” 骤然抬手,挥落刚刚披上肩头的龙袍,赫连远如一头暴怒的雄狮一般,转身直指灵榻上的焦尸:“将这具尸体搬走,这不是皇后,不是……” 心中,有着无法宣泄的情绪! 再不曾去顾忌青萝太后的身份! 他怒吼着,在心中不断的告诉自己,他的乐儿,一定不会死。 但,当他的视线,扫过焦尸已然被烧的变形的手骨时,却不由浑身一震! 那只手骨,明显与正常的不同。 似是紧紧攥着什么。 双眸一凛,他伸手将手骨用力扳开…… 当他看到手骨中紧紧攥着的东西时,不禁心下一沉,整个人颓然跪落在地。 青萝太后见状,不由紧蹙眉头,惺惺作态道:“皇帝?你怎么了?” 对青萝太后的话,置若罔闻。 赫连远虎目含泪,死死的盯着自己手里的东西。 在那烧的变性的手骨之中,紧紧攥着的,是一块玉佩。 因高温烧灼,这块玉佩上的图案,已然崩裂,但却丝毫不影响,他辨别出,这块玉的来历! 这是进宫后,他送给云紫璃的那块玉佩。 他如何能不认得? 轻颤着,将玉佩捧在手心。 凝望着灵榻上早已面目全非的焦尸,赫连远的心,在这一瞬间,仿佛被人掏空了一般。 空空的,落落的…… 脑海中,浮现着云紫璃的一颦一笑。 他的唇角,微微扬起,原本隐藏在眼底的情绪,渐渐汹涌而出。 这,真的是她么? 若方才,他还可以天真的以为,她难产后未死,且逃过火劫。 那么此刻,看到这块玉佩。 他的心,是真的凉了。 他悔! 悔不该,好不容易等到她,却仍想着天下黎民。 悔不该,给了她承诺,却仍是让她一个人,独对生产时的恐惧与疼痛。 心中,想到云紫璃临死时的绝望与恐惧,他用力的闭着双眼,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狠狠的,朝着自己的脸上,甩了两个耳光! 见状,众人哗然! 在场的所有人,谁都不曾想到。 身为堂堂的一国之君,赫连远竟会当着众人的面,自己掌掴自己! “皇上如此反应,可是相信了?” 青萝太后上前,捡起地上的龙袍,轻轻地披在赫连远的肩膀,然后凑近他耳边,以只她和赫连远才能听到的声量低低说道:“不过,她临死的时候,让哀家转告你,她瞎了眼,才会信你!” 第188章 杀无赦 “她临死的时候,让哀家转告你,她瞎了眼,才会信你!” …… 当这句话入耳之时,赫连远心头一震,猛地抬头,一脸震惊和不信的看着青萝太后! 青萝太后明显感觉到,身前的赫连远,在听到自己的话时,整个身子,都变得僵硬起来尽。 这,正是青萝太后想要的结果! “别这么看着哀家,哀家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说!”她迎着赫连远的视线,缓缓直起身来,神情淡淡,唇角的笑泛着几分得意之色:“不过,这些,确实是她亲口所说。” 为什么? 乐儿为什么会这么说丰? 只一瞬间,赫连远的思绪,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转动着。 “朗月……” 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目光阴沉下来,视线在大殿内来回睃视着,始终不曾见到朗月,他陡然起身,如一阵风一般,转身大步向外。 见状,青萝太后本就微翘的嘴角,不禁又扬起了些。 然,只下一刻,便见赫连远猛地转身,如一头盛怒的狂狮,又朝着她大步而来。 “皇?皇帝?!” 见赫连远一脸怒容,青萝太后饶是再如何淡定,也因心中有鬼,不受控制的全身大震,如此……却来不及掩去嘴角的弯起的弧度。 赫连远双目泛红地看着青萝太后,心中似是在极力克制隐忍,但是很快他便放弃了克制,陡然伸手掐住青萝太后的脖颈,厉声说道:“别以为你做的天衣无缝!朕知道,是你!皇后之所以出事,跟你脱不了干系!” 眼前的一幕,让殿内众人,皆都心神一窒!被赫连远掐着脖子的青萝太后更是怒喝道:“皇帝什么意思?哀家不明白?你如此对待哀家,可想过后果没有?!” 闻言,赫连远无所谓的笑着,掐着青萝太后脖子的手,微微收紧:“朕现在什么都不想,就想着送你跟皇后一起陪葬!” “皇上!” 孙姑姑眼看着青萝太后的脸色由白转青,不由嘶喊出声,她顾不得尊卑,只记得护主,伸出双手,拼尽全力拉扯着赫连远如铁一般的手臂:“皇上可是忘了,她是您的母后,你儿时之时,唯她对你最是疼爱……” “远儿……” 青萝太后的脸色,已然憋得青紫,感觉到周围的一切,越来越模糊,她心头惊惧,听到孙姑姑的话,她心思一转,无比艰难的出声,双眸中尽是以前先帝犹在时,她看他的慈睦眼神! “母后……最疼朕的母后?!” 赫连远语气冷潇,冷冷扫过孙姑姑,大手下的动作,又是一狠:“朕怎么觉得,她巴不得朕死!” “皇上!” 眼看着赫连远目光阴沉,手下动作狠辣,不留一点余地,孙姑姑心神皆颤,实在无法阻止赫连远的动作,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求道:“皇上息怒啊,太后娘娘乃是一国太后,便是犯了再大的错,再对不起皇上,也不能死在皇上手里啊!” 闻言,赫连远眉心一皱,手下力道却是不减分毫。 他何尝不知,孙姑姑的意思。 但是,他和他的乐儿,若不是因为青萝太后,又怎会一再错过! 五年前是这样,现在又是这样! 他几乎可以笃定,如今这一切,皆是因她而起。 全都因为她!!! 眼下,他只想让她死! 让她给他的乐儿偿命! 彼时,青萝太后瞪大了眼睛,尽是不置信的看着他,她张了几次嘴,却只能艰难说出几个字:“你……疯……了!” “朕早就该疯了!” 赫连远哂然一笑,凝视青萝太后的双眸,阴沉无比,冰冷无情! “皇上若杀了太后,世人会怎么看您啊?” 青萝太后渐渐因憋气而面色青紫,不停的翻着白眼,孙姑姑声音中,满是惊慌,即便吓的体若筛糠,却仍旧不懈的扯动着赫连远的手臂:“万请您三思啊!” “朕管世人怎么看朕?朕现在已经疯了,一个疯子管世人怎么看作甚?便是被世人当成是魔鬼,又有何妨?”唇畔,因孙姑姑的话,浮上一抹冷笑,赫连远的眸底,满是对自己的嘲讽和不管不顾的疯狂! 若非一直顾忌着青萝太后的身份,如今她早就是一具死尸了。 哪里还轮得到她来替云紫璃给他传话? 他,本就不该让她活着。 若是那样,他的乐儿,又怎会再一次离他而去? “皇上!” 眼看着青萝太后大张着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响,双眼更是一翻一翻的,孙姑姑吓的眼前发黑。 就在她无计可施之时,忽地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响彻大殿。 在这一刻,大殿内一片静寂。 除了婴儿的啼哭声,和炭火燃烧的滋滋声,便 再无其他! 赫连远的心,在听到那声嘹亮的婴孩啼哭声时,蓦地便是一缩,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半晌儿,他循声望去,冷冷的睇向偏殿门口处正抱着孩子的陈莺。 “皇上!” 陈莺的声音,仍旧如她的名字一般,婉转如莺啼,抱着孩子缓步来到赫连远身前,她施施然跪落在地:“皇上回来,还没有见过皇长子呢,您看皇长子生的粉雕玉琢,多好看啊!” 赫连远的视线,一直都纠缠在陈莺怀中的孩子身上。 那孩子的哭声,一声一声的,就像是打在他的心头,让他心中震动不已。 说实话,在他的心里,对这个孩子,是有几分埋怨的。 因为,若不是为了生他,他的乐儿也不会发生意外。 但是,只要一想到,这个孩子是他跟乐儿爱的结晶,他的乐儿为了生他,可以不顾性命,他的心里又忍不住被那小小的一团所牵引。 目光直直地看着襁褓中的小婴儿,他掐着青萝太后脖子的大手,蓦地一松,将她推倒在地! 因窒息太久,青萝太后已然神识涣散。 忽然被赫连远推离的她,噗通一声,硬生生的摔倒在地,痛的紧锁了眉头。 “太后!” 孙姑姑上前,手忙脚乱的想要将青萝太后扶起,怎奈青萝太后此刻头脑发懵,双脚发软,根本就站不起来。 彼时,赫连远已然从陈莺手中接过孩子。 从没抱过孩子的赫连远,姿势生疏而僵硬,看着怀里软软小小的人儿,凝着那与云紫璃相似的五官,赫连远的目光渐渐柔和下来。 这是他跟乐儿的孩子。 这个孩子,本该得享万千宠爱! 可是,如今乐儿却……生死未卜! 是的! 就算眼前这具焦尸上有他给乐儿的玉佩,他也不承认这就是她! 是以,用生死未卜四字,才最是贴切! 短暂的晃神之后,思绪又回到了云紫璃身上,赫连远眼底的柔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锐利和锋芒。 因赫连远的眸光,青萝太后的心底,狠狠一窒! 精明如她,怎会不明白,他的眸光代表着什么。 “一文听旨!” 眸色,如万年冰山一般。 赫连远睇着青萝太后,唇角处浮现一抹凌厉的冷哂:“此今日起,太后囚禁于慈宁宫佛堂之中,每日青灯古佛,素衣食斋,没有朕的允许,不准踏出福堂一步,否则……杀无赦!” 闻言,青萝太后浑身一颤。 顾不得颈间疼痛,她极力扶着孙姑姑想要起身,却脚下一软,以极其狼狈的姿势,跪坐在地:“哀家是太后……你不能这样对哀家!” “皇上!” 陈莺此刻面色晦暗,亦是哆嗦着出声:“皇后薨逝之后,一直都是太后娘娘在主持大局,她老人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请皇上三思!” 随着陈莺如此言语,殿内由沈灵溪起头,其她几人也跟着纷纷跪地求情:“还请皇上三思!” “谁若敢为她求情,就给她一起滚去佛堂!”不曾去看陈莺一眼,赫连远语气冰冷地丢出了这句话。 他此言一出,众人皆都噤若寒蝉。 青灯古佛,素衣食斋。 慈宁宫的佛堂不算小,但是也算不得大。 若是吃喝拉撒全在佛堂之中,是何情境可想而知! 青萝太后左右看了看,见众人皆都缄默不语,作势便要出声,却被孙姑姑用力拉了下胳膊。 “这已然是朕三思后的结果!” 赫连远冷冷的扫过众人,视线在青萝太后身上停留,厉声说道:“皇后的事情,朕会仔细彻查,太后最好跟这件事情无关,否则的话,朕不介意做大吴历史上第一个弑母的皇帝!” 听到他的话,青萝太后紧绷的心弦,啪的一声断裂开来。 她以为自己将事情做到了万全,却不想赫连远压根儿就不信她! 直愣愣的,就那么看着赫连远,她想要为自己辩解,但是在赫连远冰冷如刃的目光下,却张了张嘴,难以成言。 见状,赫连远冷然转身,抱着孩子回到灵榻前。垂眸深情的凝望着灵榻上的尸体,摊开紧握着玉佩的手,他看着玉佩上的裂痕,用力闭了闭眼。 虽然,所有的证据,都表明这具尸体便是乐儿的。 但是,他看着这具尸体的时候,心中却没有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感觉! 可是,不管这具尸体到底是不是他的乐儿,终究改变不了,她难产时他不在身边,她受到伤害时,他没有好好保护好她的事实。 他,身为帝王。 却保护不了自己的心爱的女人。 想到这一点,赫连远渐渐冷静下来,嘴角亦哂然勾 起。 许久之后,双眸复又缓缓睁开。 他将玉佩攥如掌中,沉声问道:“二文何在?!” 现在,当务之急是弄清楚乐儿产子之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既是保护不了,那么他便为她所遭受的一切,讨一个说法。 在他的话,问出口后。 大殿内,一片静寂,并无人上前回话。 半晌儿,只见孙姑姑上前回道:“启禀皇上,在皇后娘娘薨逝之后,二文大人因未能救活娘娘,请罪仁和宫中,已被证实,葬身于火海之中。” 闻言,赫连远龙眸微眯。 也就是说,出事的时候,二文是跟云紫璃在一起的。 不! 除了二文,还有阿媚跟杏儿! 而四文,又哪里去了? 沉吟片刻,他再次看了眼灵榻上的焦尸,便将视线移开,冷冷的,如嗜血的魔鬼对一文吩咐道:“先将太后请去佛堂!请大长公主到承乾宫!” “是!” 一文恭身,应是。 赫连远抬步,抱着皇长子,快步离开慈宁宫大殿。 *** 新越,地处大吴南邻。 自京城离开,无澜所乘坐的车辇,便浩浩荡荡一路向南而行。 一路上,云紫璃始终昏迷不醒。 直到车队即将抵达新越和吴国边境之时,她才自昏迷中悠悠转醒。 缓缓的,睁开双眸。 入目的光,微微有些刺眼。 在朦胧的光华之中,云紫璃的唇角,不禁微微勾起。 她,还没有死! 这是此刻,她最直观的认知! 头顶上方。 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承尘和纱帐。 许是因生产时失血过多,此时她双眸之中所看到的景物,全都有些模糊。 紧蹙着眉,轻眨了眨眼后,感觉情况稍好。 感觉到有人正在擦拭着自己的手,她不禁轻动了动手指,将实现移到那人身上。 那是……阿媚! 见她转醒,阿媚心下一喜,瞬时便喜极而泣,将手里的湿帕子搁在热水盆里,阿媚不由出声感叹道:“姐姐,你可算醒了?你可知这几日我有多担心你……” “嗯?!” 淡淡一个嗯字出口,低哑的让人心疼,云紫璃轻轻抬起手来,想要揉揉自己的太阳穴,却因浑身无力,而终是无法成行。竭力凝注着一脸激动的阿媚,她抿了抿干涩的唇瓣,轻声问道:“这是哪里?我的孩子呢?” 她记得,她生下了孩子。 然后,青萝太后端了虎狼之药进门……在那之后,她应该血崩而死才对,可此刻,她却还活着! 记忆,渐渐回笼,想到当时发生的一切,她不由自嘲一笑。 人,有的时候,活着,比死了,要痛苦千百倍! 就如她现在这般! 见云紫璃一醒来,便问起孩子,阿媚的面色不由一滞! 她有些勉强的轻笑了下,轻轻的拉着云紫璃的手道:“这里,是侯爷……是澜太子所乘坐的车辇……姐姐的身子,尚未转好,如今还是先别想其他的了。” 闻言,云紫璃眉头微蹙。 无澜的车辇?! 想到在临产前,她曾让阿媚去找过无澜,她心下了然,却还是明知故问道:“是他救了我么?” “是!” 阿媚未曾否认什么,轻轻点了点头! 只需稍作思忖,云紫璃便知,此刻自己该是正在前往新越的路上,她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重复着刚才的问题,轻声问道:“我的孩子呢?” 听云紫璃提起孩子,阿媚面露为难之色。 见状,云紫璃心下微凉,眼眶也跟着泛红。 阿媚如此反应,只能是因为她的孩子,留在了吴国皇宫里。 阿媚忙道:“姐姐生产之后,太后便将皇长子带去了慈宁宫,澜太子为救姐姐出来,已然在仁和宫大开杀戒,为了能让姐姐顺利脱身,只能……” 云紫璃知道,阿媚想说的是只能舍弃她的孩子…… 但是,任何人都能舍弃她的孩子,身为母亲的她却不能,“停辇,我要回去,我的孩子还在那里!” 说话间,她便挣扎着欲要起身。 直到此刻,她仍清楚的记得。 当她生下孩子之后,只扫过匆匆一眼,什么都不曾看清。 那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 他是那么的小,那么的脆弱,她怎能离他而去?怎能将他置于青萝太后鼓掌之间?! “姐姐!” 阿媚声音略略提高,面露愠色:“姐姐难道忘了么?太后要置你与死地,此刻若你回去了,岂不是羊入 虎口?” 云紫璃心下一顿,紧皱着眉头,眸中水雾浮现:“我的孩子……” 可怜,她的孩子! 才刚刚出生,便离开了母亲的怀抱! 阿媚知云紫璃最挂念什么,但是此刻,她真的不能回去! 用力的握着云紫璃的手,她坚定无比的道:“澜太子说慈宁宫已经安排了人手,定会保护小主子平安,姐姐莫要伤心,日后我们有的是机会回去,此刻你要做的,便是好生调理好身子,而后再回吴国皇宫,夺回孩子,为杏儿报仇!” “杏儿怎么了?” 阿媚的一句为杏儿报仇,使得云紫璃心跳陡的快跳两拍,双眸一眨不眨的注视着阿媚。 阿媚知道,对于云紫璃而言,有些事情,她迟早都是要知道的。 所以,听她问起杏儿,看着她虽面色蜡黄,却精神不错,阿媚想着要燃起她的斗志,也并未多做隐瞒,只是双眸微红,轻颤着唇瓣说道:“姐姐有所不知,在姐姐昏迷之后,仁和宫里,竟莫名其妙的走水了,杏儿她……” 云紫璃心下忽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双眼微眯,扒着阿媚的手臂,面露急切之色:“杏儿她到底怎么了?” “杏儿她为了让姐姐能顺利逃出,拿了姐姐的玉佩,跳入了火海之中……”话,说到最后,阿媚眸底的水雾,便再也无法忍住了。 “杏儿……死了么?” 心底,又一次揪疼起来。 云紫璃呐呐的张了张嘴,却再说不出其他。 杏儿……死了! 那个一开始总是犯错,傻乎乎却对她忠心的丫头,就这么烧死了? 想到生产那日所发生的一切,云紫璃苦笑着,身子止不住的轻颤了下。 只是瞬间,她顿觉自己的下体,有一股热流奔涌而出。 恍惚之间,她心头剧痛,只觉眼前一阵模糊,便再看不清任何景物! “姐姐?!” 阿媚眼看着云紫璃情况不对,不由惊疑出声,然后面露惊色,想也不想,伸手拂过云紫璃的双~腿~之间,见自己的手上,沾上一抹殷红,她急忙起身,转身向外室喊道:“二文!” 二文本是在外室里配药的。 听闻阿媚的喊声,他连忙放下手里的药材,进入内室。 见二文进来,阿媚连忙开口说道:“姐姐方才醒过了,可此刻,却又……又……” 第189章 真假(必看) 二文不等阿媚把话说完,便面色一沉,上前搭在云紫璃的手腕之上。 片刻,只见他面色微变,不由分说,便自边上取了银针,快速为云紫璃又施了几针。 那日,无澜自皇宫将云紫璃救出之后,他便倾其所能,开始为云紫璃做了止血治疗。 其中,更是辅助有许多名贵药材! 原本,二文以为,云紫璃的出血,这就该止住了尽。 可,天不遂人愿! 他也没想到,她这才刚醒,便又开始血流不止丰! 无澜进到辇内之时,云紫璃已然面无血色的仰躺在床榻之上。 而此刻,她身下的锦褥,早已被血水浸湿。 在床榻边上,二文满头大汗,正为云紫璃施针急救。 无澜心下一惊,凤眸微眯,剑眉拢成川字问道:“怎么回事?” “我……” 阿媚眉心紧皱,直言道:“方才姐姐醒了,我便将杏儿的事情告知了她……” 闻言,无澜面色倏然一沉,却顾不得责怪阿媚,而是转头看向刚刚将行针告一段落的二文:“可有需要本太子做的事情?” 二文伸手,拭了拭额际的汗水,看向无澜,十分恭谨的拱手说道:“想要娘娘活命,需要几味宝药,需殿下尽快找齐!只是这些药,太过珍贵,若殿下要找,只怕会耽误了你回国的行程!” “无妨!” 无澜斩钉截铁的点了点头,道:“你只需将药名和出处写下即可!” *** 吴都,皇城之内。 赫连远回到承乾宫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下令命三文去寻找朗月的下落,并吩咐萧腾,去一一调查云紫璃临产之时在仁和宫当值的奴才。 此刻,他仍能清晰记起,在他离开前夜,与云紫璃说过的话。 她既是说过,会等他回来,便一定会信守诺言。 即便,事情真的如青萝太后所言,她是难产而死。 但是,有些事情,他也一定要弄个明白! 身为帝王。 他自小在这深宫里长大。 对深宫之中的权力倾轧,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是以,他绝不相信,云紫璃仅是难产而死。 若是难产而死,又何来之后大火?! 这一切,未免太过巧合! 巧合到,处处都透着蹊跷! 是夜,殿外,寒风呼呼,大雪纷飞。 雪夜之下,整座皇宫,万簌俱静! 不久,一文进了寝殿。 有些踌躇的看了眼正吩咐乳母给皇长子喂奶的赫连远,他恭身上前行礼:“启禀皇上,大长公主殿下到了。” 赫连远闻言,抬头看向一文。 迎着他的视线,一文低垂了眼帘道:“不过皇上最好有些心理准备,殿下他……” 见一文面色凝重,赫连远紧皱了眉宇,待乳母抱着皇长子退到一边去喂奶时,他起身整了整身上的常服,快步出了寝殿。 寝殿里,安阳大长公主虽身着华服,却发髻散乱,眼神不安的蜷缩在角落里。 看着赫连远带着一文入内,她目光瑟缩了下,又往角落里缩了缩。 赫连远远远见了,目光微微闪烁了下,不由快行两步:“大姑姑……” 然,安阳大长公主看到他,却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蓦地惊叫一声,从角落里蹿起,步履不稳的向远处的角落躲去。 见她如此,赫连远俊美的容颜上,尽是痛惜之色。 一文察言观色的看着赫连远,小心翼翼道:“属下找到大长公主的时候,她正在毫无节制的食用五石散……” “呵……” 赫连远冷笑一声,面色微敛。 何为毫无节制? 不就是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一个已经疯了的人,居然还能想吃多少五石散,就有多少五石散…… 微眯着眸子,看着安阳大长公主一脸戒备的样子,赫连远没有继续上前,而是淡声问道:“四文呢?” 提起自己的兄弟,已然痛失二文的一文,面色沉痛:“属下正在找……” 也就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赫连远皱眉,又看了安阳大长公主一眼,对一文吩咐道:“让太医院帮助大姑姑戒除五石散,想法子让她恢复神智!”二文不等阿媚把话说完,便面色一沉,也顾不上隔帕子,直接上前搭在云紫璃的手腕之上。 片刻,只见他面色微变! “怎么样?” 阿媚见二文的脸色变了,顿时更紧张了。 二文不由分说,紧皱着眉头自边上取了银针,快速为云紫璃又施了几针。 那日,无澜自皇宫将云紫璃救出之后,他便倾其所能,开始为云紫 璃做止血治疗。 其中,更是辅助有许多名贵药材! 原本,二文以为,经过这些日子的努力,云紫璃的出血,应该止住了。 可,天不遂人愿! 他也没想到,她这才刚醒,便又开始血流不止! 她在醒来之后,定是受了什么刺激才是。 无澜进到辇内之时,云紫璃正双眸紧闭,面无血色的仰躺在床榻之上。 而此刻,她身下的锦褥,早已被血水浸湿。 在床榻边上,二文满头大汗,正为云紫璃施针急救。 无澜心下一惊,凤眸微眯,剑眉拢成川字问道:“怎么回事?” “我……” 阿媚眉心紧皱,直言道:“方才姐姐醒了,吵着要回去,我便将杏儿的事情告知了她……” 闻言,无澜面色倏然一沉,却顾不得责怪阿媚,而是转头看向刚刚将行针告一段落的二文:“可有需要本宫做的事情?” 二文伸手,拭了拭额际的汗水,看向无澜,十分恭谨的拱手说道:“想要娘娘活命,还需要几味宝药,还请殿下尽快找齐!只是这些药,太过珍贵,若殿下要找,只怕会耽误了殿下回国的行程!” “无妨!” 无澜斩钉截铁的点了点头,道:“你只需将药名和出处写下即可!” “好!” 如今寄人篱下,二文心里想的是如何保住云紫璃的性命,也没跟无澜客气,直接去开了方子。 *** 吴都,皇城之内。 赫连远回到承乾宫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下令命三文去寻找朗月的下落,并吩咐萧腾,去一一调查云紫璃临产之时在仁和宫当值的奴才。 此刻,他仍能清晰记起,在他离开前夜,与云紫璃说过的话。 她既是说过,会等他回来,便一定会信守诺言。 即便,事情真的如青萝太后所言,她是难产而死。 但是,有些事情,他也一定要弄个明白! 身为帝王。 他自小在这深宫里长大。 对深宫之中的权力倾轧,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是以,他绝不相信,云紫璃仅是难产而死。 若是难产而死,又何来之后大火?! 这一切,未免太过巧合! 巧合到,处处都透着蹊跷! 是夜,殿外,寒风呼呼,大雪纷飞。 雪夜之下,整座皇宫,万簌俱静! 不久,一文进了寝殿。 有些踌躇的看了眼正吩咐乳母给皇长子喂奶的赫连远,他恭身上前行礼:“启禀皇上,大长公主殿下到了。” 赫连远闻言,抬头看向一文。 迎着他的视线,一文低垂了眼帘道:“不过皇上最好有些心理准备,殿下他……” 见一文面色凝重,赫连远紧皱了眉宇,待乳母抱着皇长子退到一边去喂奶时,他起身整了整身上的常服,快步出了寝殿。 寝殿里,安阳大长公主虽身着华服,却发髻散乱,眼神不安的蜷缩在角落里。 看着赫连远带着一文入内,她目光瑟缩了下,又往角落里缩了缩。 赫连远远远见了,目光微微闪烁了下,不由快行两步:“大姑姑……” 然,安阳大长公主看到他,却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蓦地惊叫一声,从角落里蹿起,步履不稳的向远处的角落躲去。 见她如此反应,赫连远脚步一滞,俊美的容颜上,尽是痛惜之色:“大姑姑!” 往日,赫连远一声大姑姑,必定让安阳大长公主展颜。 可是今时今日,安阳大长公主却对他的呼唤置若罔闻,整个人护着怀里的东西,不停的往角落里钻。 “大姑姑手里拿的是什么?” 赫连远上前一步,安阳大长公主便后退一步,他算是看出来了,安阳大长公主根本不让他靠近,便也停了脚步,驻足不前。 “是五石散!” 一文察言观色的看着赫连远,小心翼翼道:“属下找到大长公主的时候,她正在毫无节制的食用五石散……” “呵……” 赫连远冷笑一声,微敛的双眸中,幽光闪闪。 何为毫无节制? 不就是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一个已经疯了的人,居然还能想吃多少五石散,就有多少五石散…… 微眯着眸子,看着安阳大长公主一脸戒备的样子,赫连远没有继续上前,而是淡声问道:“四文呢?” 提起自己的兄弟,已然痛失二文的一文,面色沉痛:“属下正在找……” 也就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赫连远皱眉,又看了安阳大长公主一眼,对一文吩咐道:“让太医院帮助大姑姑 戒除五石散,想法子让她恢复神智!” “是!” 一文颔首领命,恭身退了下去。 一文将安阳大长公主带走之后,已是时过二更。 赫连远即便因连日赶路,而满目通红,却也未曾歇下。 期间,陈莺来过,如烟也来过,却都被他拒之门外! 世间,有哪一个女子,不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的乐儿,自然也想。 但是在她生时,他做不到。 如今,她生死不明,他又岂能让那些女人占去属于她的位置?! 此刻,偌大的承乾宫大殿里,空空荡荡的,只赫连远孤身一身,望着周围金碧辉煌的摆设,他的心里却空落的难受。 缓步上前,朝着龙椅走近,他伸手抚摸着明晃晃的龙椅,面色颓然,有些失力的靠着龙椅滑坐在地,面色幽沉,俱显殇怀! 双眸之中,温润浮现。 他在心里,回想着云紫璃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此刻,他的脑海中,有关于她的一切,都是那么清晰。 清晰到,他想起她曾说过的话,竟有些痴痴的勾起了嘴角。 许久,他便一直那样痴痴的坐着,不曾移动过分毫。 过去,他顾虑太多。 多到,必须将对她的感情,狠狠的压于内心最深处,多到,只想着等一切尘埃落地,才安安心心的跟她过日子。 如此,不过是为了这张龙椅! 但! 如今,她生死不明。 而他,却才幡然悔悟! 什么后宫,什么权力,都及不上她在他身边多留片刻! 可这一切,终究是不可能了吗? 只心中想到不可能三个字,他便顿觉心如刀绞! 殿门,吱呀一声,自外推开。 殿外,寒风,夹杂着雪花,四下席卷。 一直在承乾宫伺膳的宫女秋儿,领着几个小宫女,端着晚膳一路进殿。 在赫连远身前不远处停下脚步,秋儿屏息垂首,恭声道:“皇上,晚膳已然又温过一次,您趁热用些吧!” “搁着吧!” 闷闷的,如是说了一声,赫连远摆了摆手,不见有任何要用膳的动作。 秋儿眉心轻蹙,却是无奈,只得对身后的几个小宫女挥了挥手,与众人一起,恭立一侧,静静的等着。 自到了晚膳时辰,她便带着几个宫女将晚膳端来了承乾宫。 但,自始至终,赫连远一直粒米未进。 她端来的膳食,早已凉透了几回。 实在不得已,方才她只得有将晚膳端回了御膳房,温过之后才又端了回来。 可,即便如此,赫连远却仍旧没有要用膳的意思。 此刻,她心里虽急,却又不敢拂了圣意。 无奈,只得继续在边上等着。 须臾,领命去调查仁和宫当值奴才的萧腾回返承乾宫。 一进门,便见赫连远靠坐在地板上,萧腾面色微变了变。 见他进来,秋儿眸色一闪,不禁面露乞色的望向他! 不用问,萧腾也知此刻是何状况。 心下一阵心疼,他面色凝重的快步行至近前,而后噗通一声归落在地:“皇上,这几日里,您一直不眠不休,粒米未进……臣知您心中悲戚,可皇上可否想过,若皇后尚在,也定不想您如此糟蹋龙体……皇上,臣求您了,您就勉强进些膳食吧!” 萧腾的话,说的情深意切,到最后,竟是双眼一红,直接落了泪。 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赫连远! 赫连远的视线,轻轻的扫过萧腾的泪眼,轻挑了眉,语气中透着几许清冷:“朕让你查的事情,你可查过了?” 见赫连远如此,萧腾心下不禁一沉! 他知道,这次,他的主子,是真的伤了心的。 无奈在心中悠悠一叹,他深吸口气,垂首回道:“那日,在仁和宫里当差的奴才,皆都死于大火之中,最后到过仁和宫,却幸免于难的,只有太医院的几位医女,还有……” 蓦地,双眸紧眯,赫连远眸中神情晦暗不明:“还有谁?” “还有……”微微抬眸,荣昌凝着赫连远的神情,缓声回道:“还有太后娘娘、孙姑姑和伶贵妃!” “太后、孙姑姑和陈莺?!” 眉心紧皱了下,赫连远心思微转。 看样子,青萝太后当时真的见过乐儿。 那么,她说的那些话,便有可能是真的。 乐儿说,瞎了眼才会信了他…… 这句话,就像是一把刀,狠狠的插在他的心口,让他一想起,便心中绞痛不止! 萧腾不知赫连远在想什么,轻点了点头,应 道:“太后娘娘和伶贵妃身份尊贵,臣不敢过问,孙姑姑……陪着太后入了佛堂,臣亦无法详细问过!” 在这深宫之中,等级制度何其森然。 于萧腾而言。 青萝太后和陈莺是主,他只是仆。 此刻若没有赫连远的旨意,他是万万不可前去调查的。 萧腾心中在顾虑什么,赫连远自是明白的。 不过,他也知道,便是萧腾亲自去问,青萝太后也只会百般狡辩,绝对不会说实话!孙姑姑多年来一直跟随在青萝太后身侧,青萝太后说什么,她自然也会说什么。 至于陈莺…… 他皱了皱眉,眸华轻敛,看着近前的萧腾问道:“那几个医女,你可曾问过话了?” “是!” 萧腾微微颔首,垂首回道:“那日在皇后娘娘诞下皇长子之后,那几位医女便奉二文的命令,退离了仁和宫…”话说到这里,他微微抬眸,瞥了眼赫连远。 “然后呢?” 赫连远轻抬眸首,对上萧腾的双眼。 萧腾抿唇回道:“她们说,皇后娘娘当夜,确因临盆,而引发血崩,在诞下皇长子之后,更是血流不止,即便太后娘娘亲自喂她服下止血药,也已回天乏术……” 闻言,赫连远心底一痛,缓缓的瞌上双眸。 她,果真是死于难产么? 是因为,诞下皇子后,血流不止么? 当年他被青萝太后追杀时,也曾身负重伤,血流不止,那种血液一点一滴自身上流逝的感觉,冰冷的让人发寒。 可那时候的他,却不觉得冷,只想着要活下去。 因为是她,是她舍弃了自己性命,宁可坠崖也要换他活命! 是她,给了他重生的温暖。 可是,当她血流不止时,他却不在她的身边。 在这深宫之中,竟没有一个人,给她一丝温暖,只任她那样死去…… 心中,想到这些,赫连远顿时凄凉冰冷,眼角再次浮现泪意。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可他,却终是忍不住,为她心疼,为她落泪! 深深的,吸了口气,咬牙之间,复又睁开双眼,他对萧腾命令道:“传伶贵妃!朕要亲自与她问话!” “喏!” 萧腾垂首应声,起身向外,离开大殿。 陈莺所居的宫殿,距离承乾宫不算太远。 萧腾领旨后,命小太监去传陈莺,再到陈莺抵达承乾宫,一前一后,也不过才一刻钟的功夫。 甫一入殿,陈莺便在昏暗的灯光下,寻到了赫连远的位置所在。 此刻,他仍旧维持着先前的姿势。 独自靠坐在龙椅之前,一副颓然模样。 陈莺深吸口气,莲步轻抬,缓缓上前:“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早已知道。 云紫璃于他的重要性。 此刻,见他如此,并不觉有多奇怪。 是以,从进殿,到行礼,她事事恭心,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稳重如仪,从不曾有过半点疏失。 “此刻,朕问你的话,你必要如实回答,不可有半殿谎言!”幽幽的,凝睇着陈莺,赫连远的双眸之中,不见以往那抹温和,有的,只是淡淡的清冷与疏离。 闻言,陈莺心头一颤。 但是,她的面上,却丝毫不见紧张之色。 只见她轻点了点头,轻轻应了声是! 赫连远面色冷沉,轻声问道:“朕听闻,当夜,除却太后和那些医女,你也曾到过仁和宫!” “是!” 陈莺狠狠的,用力咬了下舌头,清明的双眸之中瞬间浮上水雾。依旧保持着福身的姿势,眸华轻抬,她迎着赫连远的视线,深深凝望:“那夜,臣妾听闻皇后娘娘临产,便赶了过来,却不想最后皇后娘娘她……” “朕只问你……”赫连远淡淡的,别开视线,不她莺梨花带雨的模样:“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太后可有加害皇后?” 陈莺黛眉一颦,身形轻颤着跪落在前。 面上,瞬间清泪涟涟,陈莺颤声说道:“皇上请相信太后的话,娘娘那日,确实是难产血崩而殁的。” 眉梢,轻轻一抬,赫连远的鹰眸之中,闪过一抹锐利的光芒。 自龙椅前起身,他缓步来到陈莺身前。 伸手攫住她尖削细润的下颔,他声如鬼魅的问道:“那场火你可知是怎么回事?” 陈莺摇了摇头,一脸狐疑之色。 “臣妾离开仁和宫时,殿里尚是好好,不曾起火。”为了应证自己所言非虚,她补充说道:“此时千真万确,臣妾绝无半点隐瞒,但凡当日活下来的人,都可以为臣妾作证!” 闻言,赫连远微眯着眸 子,攫只陈莺下颔的手微微用力。 “皇上?!” 陈莺吃痛,微蹙着眉。 “你先退下吧!” 赫连远松开手,转身重回龙椅前,示意陈莺先行退下。 他早知从陈莺嘴里问不出什么,却还是忍不住想要问上一问。 结果,还是如他所料。 陈莺唇角微弯,垂首起身:“臣妾告退!” 她以后的日子,还很长。 不差这一两日! 待陈莺离去之后,萧腾便复又进了大殿,与他同行的,还有去查探朗月下落的三文! 赫连远见三文回来,不禁紧皱了眉头:“可有朗月下落?” “是!” 三文恭身颔首:“朗月被大长公主殿下囚禁在大长公主府,臣已然将他带到,如今他正在殿外候旨!” 赫连远闻言,眸光如电。 他临走的时候,便跟安阳大长公主交代过,让她将朗月软禁,如今朗月也确实囚禁于大长公主府没错,若是这样,那么乐儿最后又怎么会说出那句话? 难道是他想错了? “皇上?” 见赫连远半晌儿无语,三文不禁有些迟疑出声! 赫连远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蹙眉重回龙椅落座,他大手一挥,沉声道:“传朗月进来!” “是!” 三文应了声,转身向外走,但是走了几步,他却又转了回来,对赫连远恭身禀道:“方才臣自大长公主府回宫的时候,路上遇到了国舅爷,他要有重要的事情,一定要求见皇上!” 初时,三文提起国舅爷的时候,赫连远第一个想到的,是北燕太子独孤煜! 但是转念一想,若独孤煜此刻真的到了吴国,只怕会直接提剑杀进皇宫,哪里会去拦住三文求见于他? 是以,三文口中的国舅爷,当是云紫生才对! 想到云紫生,赫连远蹙起的眉头蓦地又是一紧! 云紫生这个时候见他,是想要找死的节奏啊! 见赫连远眉头皱的紧到不能再紧,三文低垂着头,斟酌片刻,方才嗡声说道:“云紫生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当面禀报皇上,说是……事关皇后!” 云紫生那国舅爷,根本就是个冒牌货。 这点三文当然知道。 不过云紫璃在时,没有发作他,他在世人眼里,确实是大吴国的国舅爷没错! 三文比谁都清楚,赫连远这个时候不会乐意见到云紫生,这也是他方才迟疑的原因,不过转念想到云紫生说有要事要禀报皇上,且事关皇后娘娘时那一脸急切的模样,他到底还是开来口。 倘若,云紫生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要禀报皇上,让他给半路拦了,这后果他可承受不起! “皇上!” 等了片刻,三文仍旧没有等到赫连远的命令,不禁抬起头来,却听赫连远微眯着眸子,淡淡说道:“先传云紫生进来!” 云紫璃本该早早处置了云紫生,却容他苟延残喘至此,可他现在却自己送上门来,他跟皇后许久不见,能有什么事关皇后的事情禀报? 想来想去,想不出个所以然,赫连远冷笑一声,在心中暗叹:罢了,不管云紫生所为何来,他不介意替云紫璃送云紫生一程, *** 片刻后,云紫生跟着三文进入大殿。 自进入大殿,便不敢抬头,他颤巍巍的在大殿中央停下脚步,朝着赫连远叩拜如仪:“罪民云紫生,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罪民?” 听云紫生自称罪民,赫连远微眯的凤眸中,幽光闪烁。 “是!” 云紫生将额头贴在冰凉的地板上,颤声说道:“罪民并非皇后的亲弟弟,却受命于太后娘娘欺瞒皇后多年,实乃死罪!” 赫连远冷哂! 懒得跟云紫生多费唇舌,他直接开口道:“既是如此,你还活着作甚?来人,将云紫生拖下去,即刻杖毙!” 云紫生虽然早已料到赫连远必定不会饶了自己,却没有想到这才一上来就被喊打喊杀! 按理说,皇上不是应该先问他关于皇后的事情吗? “皇上!” 云紫生浑身一抖,高呼一声,声音颤的越发厉害,不敢再有丝毫耽搁的搬出救兵来:“罪民是受四文大人所托前来,还请皇上容罪民禀明罪民所知,再处置罪民!” 云紫生的一声四文大人,让三文的脸色猛地一变! “你见过四文?”就连上位上的赫连远,也眸华大开,身体前倾,沉声问道:“他在哪里?” 四文怎么会跟云紫生牵扯到一起的,赫连远不清楚。 但是,若是他真的是受了四文的托付而来,那么他要说的事情,便真的跟云紫璃有关才对! “启禀皇上!” 云紫生浑身忍不住的颤抖着说道:“四文大人被罪民藏了起来,如今很安全,不过四文大人浑身是伤,手筋脚筋也全都被挑断了,还需早些派太医过去诊治……” 听了云紫生的话,赫连远和三文的脸色全都起了变化! 浑身是伤?手筋脚筋尽数被挑断? 四文他……只怕是废了! 暗暗地,沉下一口气,赫连远冷声问着云紫生:“他让你跟朕禀报什么?尽数禀来!” “是!” 云紫生仍旧匍匐在地,将四文交代他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告知赫连远知道。 其中,听到四文和安阳大长公主在云紫璃临产当夜到慈宁宫探病时被青萝太后下药,到事后四文被折磨将死,安阳大长公主被喂服五石散时,赫连远面色冷凝,置于腿上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 果然是青萝太后! 青萝……那个贱人! 赫连远其人,越是生气,便越是镇定。 是以,在听完云紫生的讲述之后,他整个人神情冰冷,镇定的让人心惊。 见状,三文那叫一个胆寒,低垂着头,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沉默许久,赫连远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却低沉的让人倍觉压抑:“你是太后的人,如何如今却帮着四文?” 云紫生在他的威压之下,饶是壮着胆子,却仍旧难抑周身恐惧:“罪民以前确实受命于太后不假,但是在那几年里,姐姐……皇后对罪民的好,却也是真到不能再真!罪民不是什么好人,却也是有心的!”” 语落,大殿内一片静寂。 “带太医跟着他去给四文诊治!” 赫连远看着云紫生一眼,只如此,淡淡地,对三文吩咐了一声,便开始面无表情地整理着自己的宽大的袖摆,道:“传朗月进来!” “是!” 自家主子一扯袖子,便你说明他心情极为不好,三文一见,忙不迭的应了声,带着云紫生退了下去。 在三文将云紫生带下去之后,赫连远仍旧在继续扯袖子的动作,且力气越来越大! 不久,朗月稳步而入。 经过多日修养,他身上的伤,已然结痂,如今换了新衣,不知内情者一眼望去,根本不知他身上有伤。 甫一进殿,看见龙椅上安坐的赫连远,他眸光一闪,低垂了头,恭身朝着赫连远行礼:“奴才参见皇上!” “免礼!” 淡淡地,让朗月免了礼,赫连远紧皱了眉宇,端详朗月片刻,方才出声说道:“这里没有外人,舅父不必自称奴才,数日不见,舅父一切可好?” “承蒙皇上挂念,一切都好!” 朗月恭了恭身,从善如流地挺直了背脊,不再自称奴才。 “舅父当然会觉得好!” 赫连远有些疲惫的靠在龙椅上,悻悻笑道:“皇后已殁,舅父大患得除,必定心神舒畅,好的不得了!” “微臣惶恐!” 朗月身形一颤,连忙跪下身来,诚惶诚恐道:“皇上明鉴,皇上对皇后一片真心,微臣看在眼里,早已去了算计皇后的心思,若非安阳大长公主将属下禁足于公主府内,皇后出事之时,微臣定会全力救助……” “是吗?” 赫连远勾唇,笑容微冷,显然不太相信朗月的话,伸出手来,轻抚眉心,他满是疲惫道:“关于皇后的事情,舅父就只想对朕说这些吗?” 朗月闻言,抬头看了赫连远一眼,紧皱着眉头说道:“不瞒皇上,此事乃是青萝太后所为!” “哦?” 赫连远挑眉,满是怀疑道:“舅父被大长公主囚禁于公主府中,竟还能如此手眼通,知道事情是青萝太后所为?” “是大长公主!” 朗月为了表示自己没有说谎,直视赫连远的双眼,镇定说道:“太后毒辣,害死皇后之后,竟还想着利用云紫凤毁尸灭迹,却不想云紫凤被大长公主生擒……大长公主气极,又怕青萝太后杀人灭口,在命人将云紫凤押入大长公主府之后,便去找青萝太后讨要说法,却不想一去不返……” “南宫月朗!” 蓦地,沉声打断朗月的话,赫连远腾地一下,从龙椅上霍地起身,三两步便跨到了朗月面前,抬起一脚便将他踢飞了出去:“到了现在还想骗朕!” 第190章 匪夷所思 赫连远这一脚,极快极狠,直接踢在朗月胸口,将他踢飞出去两三丈,又再重重落地后又滚了两滚,方才停了下来! “皇上……尽” 朗月震惊之下,面色惨白的支起上身,却在开口之时,噗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来。 “大姑姑在皇后出事之前,便被青萝太后暗算,根本不可能在仁和宫失火之后抓了云紫凤,然后再将她送去大长公主府!” 语气如寒冰一般,让人冰冷刺骨,赫连远疾行几步,撩起前袍,一脚踏在朗月胸口,将刚刚支起上半身的朗月,再次用力压在地上,倾身凑近朗月面前,沉声说道:“你以为,大姑姑疯了,不会揭穿你!你以为青萝太后逼疯了大姑姑,杀了四文,心里有鬼,自会百般狡辩,定会让你蒙混过关!你以为你的计划天衣无缝!可是你忘了一句话,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皇上!” 赫连远的话,让朗月的心如坠冰窖,胸口处痛的撕心裂肺,嘴角亦不时有鲜血流出,他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兀自强撑着:“舅舅不知你在说什么!” “若非是你,皇后最后怎么会让青萝太后转告朕,是她瞎了眼才会信朕?” 赫连远脚下再次用力,如愿看着朗月脸色一变,又吐出一口血来,讪讪冷道:“你装!你可以接着装!朕不妨告诉你,四文还活着!” 青萝太后将后事,处理的的确干净丰。 但是四文却活了下来。 若非四文还活着,他也许真的会真的被朗月蒙骗过去! 没人知道,他现在到底有多恨! 恨他自己妇人之仁,竟然念着朗月的身份,对他一再手下留情! 朗月听闻四文还活着,心里咯噔一下,本就惨白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了些。 胸臆间痛的憋闷,他深吸一口气,却不料血气上涌,忍不住又咳出了血来,口腔里血腥气弥漫,感觉温润的血液,染湿了自己的前襟,他倒也不再狡辩什么,直接抬起头来,双眼怒瞪着说道:“皇上可是忘了,你的母亲,便是因她的母亲而死,她独孤家欠了我南宫家的,身为独孤家的女儿,她便该把命偿还给我南宫家!” 说道这里,他忽地一笑,笑容狰狞万分:“我初时将皇上接近她的目的告诉她时,她还不相信,却不想不过是当初皇上写给我的一封信,便让她受不了……哈哈……哈哈……” 在朗月癫狂的笑声中,赫连远面色一戾,脚下再次用力,直到听到咯吧一声脆响,他方歇了力气,眸中光芒如刃:“朕早就警告过你,歇了对付皇后的心思,既然你把朕的警告当作耳旁风,那么也休怪朕不讲情面!” “皇上!” 朗月怒叫一声,痛的龇牙咧嘴:“我是你的舅舅,但凡所为全都是为了你好,当年一开始的时候,你不就打着让她为你母亲偿命的主意吗?我如今不仅顺着你的心思除了她,还让她的死,化作一把可以让你永远除掉青萝太后的刀,如此一举两得……” “住口!” 赫连远沉喝,打断朗月的话,整个人如同疯了一般,抓住朗月的领子,咆哮道:“朕当年被你蒙蔽,才会一心算计她,这次寻回她之后,朕对她是真心实意!你口口声声说为了朕好,可曾想过她若死了,朕会如何?可曾想过她若死了,朕的孩儿会如何?别跟朕提朕的母亲!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当初为了别的男人可以抛弃朕,凭什么让朕为了她去算计朕的心头肉?凭她……也配!” “她是你母亲!” 朗月因赫连远口中那不知廉耻四个字,剧烈挣扎起来,却碍于赫连远的脚,总是无法脱困:“独孤长乐不过是沈凝暄的孽种!” “她配身为人母吗?” 赫连远冷哂,施施然松开自己的脚,有些脱力的向后退了一步:“为了不爱自己的男人,舍弃自己的亲生骨肉,只顾自己却不管自己的骨肉没有亲生母亲照拂,会过的怎样凄惨……这样的女人,根本就不配做朕的母亲!更不配跟乐儿相提并论!” “不!” 朗月挣扎着起身,想要去抓赫连远的脚,却被他躲开,狼狈的趴在地上吼道:“你不能这么说她……” 赫连远如今,已经懒得再去理会朗月! 看都不看朗月一眼,他沉声对一直候在一侧的萧腾命令道:“挑断他的手筋脚筋,将他打入天牢,终身不得见天日!” 挑断手筋脚筋,终身不得见天日! 如此惩罚,可谓极重! 重到萧腾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重到朗月蓦地惊叫起身,欲要朝着赫连远爬去:“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你舅舅,是你最亲的人,你不能因为那个贱人对如此待我……” 他口中的那声贱人,成功让萧腾回过神来。 眼看着赫连远停下脚步,萧腾连忙上前,直接提了朗月,便向外走。越是往外,朗月的叫喊声便越大,但对于他的尖叫,赫连远却充耳不闻! 只见他脚步不停,径自行至龙椅一侧的兵器架上,取了兵器架上的宝剑,冷若寒霜的提剑向外。 殿外的风,寒冷凛冽。 让赫连远浮躁的心,瞬间平静了几分。 微闭了闭眼,将一日里所发生的事情,悉数转了个遍,他对身边的萧腾吩咐道:“朕交给你一个任务!” 萧腾闻言,连忙恭身:“请皇上吩咐!” 赫连远对萧腾吩咐了几句,待萧腾衔命而去,前去送安阳大长公主的一文回返,方才冷冷勾唇,缓缓步下高阶:“摆驾慈宁宫!” *** 慈宁宫,佛堂之中。 侧身靠坐在罗汉床上,青萝太后的脸色,此刻亦是郁郁而不得舒。 四文死了,安阳大长公主疯了,仁和宫里那些奴才该灭口的也全都灭了口,她自认算计云紫璃的这一局,做的天衣无缝,可是赫连远的反应却出离她的预料! 他竟然不管不顾,便对她动了手,便是她做的再如何周全,他却只认定了她,以至于落得个如此难以收拾的局面。 脖颈间,早前被赫连远掐过的地方,青紫一片,仍旧隐隐泛着疼意,下意识的抚摸着自己的脖子,她顿时更加心烦意乱了。 “太后可是觉得脖子疼?如若不然,奴婢再跟您涂点活血化淤的药?!”说着话,孙姑姑连忙取了边上的药膏,伸手剜了些,便要给青萝太后涂抹。 “哀家说脖子疼了吗?” 青萝太后本就心烦意乱的,这会儿看着孙姑姑伸手便要给自己抹药,心情顿时更加烦躁了。“你烦不烦?” 孙姑姑见状,即将碰到青萝太后脖子的手蓦地就是一僵,一时间药膏在手,涂也不是不涂也不是! 见状,青萝太后自罗汉床上坐起身来,眉头深皱对孙姑姑说道:“如今哀家被囚禁在此,哪里有心情涂药,为今之计,是将哀家所遭受的一切,告知外家,让他们发动舆~论,让皇上对哀家低头!” “是……” 孙姑姑知道青萝太后心情不好,忙不迭点了头,道:“此事贵妃娘娘一定会想办法通知陈家的,太后不必担心!” 听孙姑姑提到陈莺,青萝太后原本紧蹙的眉心,蹙的更紧了些。 按理说,今日陈莺以孩子替她解围,算是做到不错,但是在她看来,陈莺却做的远远不够! 比如现在,她被囚禁于佛堂,陈莺身为她的侄女,便是赫连远不准,也该给她送些东西才是。 可是到现在,她却一直不声不响,没有任何动静! 孙姑姑跟在青萝太后身边多年,自然知道她此刻心中所想,可她眉心紧皱的样子,她不由宽慰道:“今日的情形,您又不是没有看到,如今皇上正在气头上……依奴婢来看,贵妃娘娘现在不过是避其锋芒,这样总是万全之策,待到日后定会好好为太后筹谋!” “但愿如此……” 青萝无奈的深叹口气。 毫无疑问,孙姑姑所言,是对的。 为今之计! 陈莺就该明哲保身! 心思顿了顿,她紧蹙的眉头,更紧了几分:“今日发生的事情,沈灵溪如今应该已经告知堂儿了,哀家现在就盼着这个不省心的,能够暂时放下那些儿女情长,跟陈家联合起来……” 闻言,孙姑姑也跟着蹙了蹙眉,却还是宽慰道:“太后放心吧,莫说王爷自己本就不傻,便是他想要继续醉生梦死,只怕太后的外家也不会答应!” 青萝太后不让赫连堂进宫,为的便是让他撇清关系,但是如今情况不同了,青萝太后白日里险些被赫连远掐死,身为人子的赫连堂自然该冲在最前头,如若不然,世人只会认为皇后之死当真跟青萝太后有关! 要不然,哪个当亲儿子的,可以眼看着自己的亲娘被人欺负,却无动于衷的? 这边,青萝太后因为孙姑姑的劝慰,心下才刚刚安定片刻,便又闻外殿传来唱报声:“皇上驾到!” 主仆二人,同时心下一凛! 青萝太后和孙姑姑相视一眼,纷纷望向门口方向。。 “参见皇上!” 赫连远甫一进殿,便见孙姑姑恭身立于罗汉床前对他行礼。 未曾理会孙姑姑,他大步上前,在青萝太后身前站定。 自赫连远入殿,青萝太后的视线,便一直胶着在他的身上,见他在罗汉床前站定却不行礼,青萝太后气到一窒,却还是强忍着率先开口问道:“皇帝此时过来,可是觉得将哀家囚禁于佛堂的行为有错,想要改过?” “怎么会?朕是皇帝,怎会行为有错?若是错,那也是太后错了!”赫连远唇角轻轻一勾,冷冷地看着青萝太后,见青萝太后因他的话,脸色难看的厉害,他淡淡挑眉:“朕只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来找太后为朕解惑。” 闻言,青萝太后眯了眯眸子,丝毫不掩眼中怒意。 面对她的怒容,赫连远心中郁结却淡了一分,冷冷的勾了唇。 青萝太后见状,气到胸口憋闷,却到底咬牙切齿道:“皇帝想问哀家何事赶紧问了了事,哀家还等着就寝呢!” 赫连远面色缓缓沉下,对青萝太后问道:“太后不是说那日在仁和宫当差的人都烧死了么?既是如此,那……杏儿的尸首此刻在那里?还有……阿媚的尸体,又在哪里?” 青萝太后眉脚轻挑,咬牙说道:“那日在火场中清理出的尸体,多达数十余具,这其中,定有那两个丫头的。” “是么?” 赫连远声音,微微泛起寒意,让人不寒而栗:“太后就这么肯定,那些尸体里面,有阿媚的么?” 若说云紫璃难产而死,杏儿被大火烧死,他没有理由辩驳。 但阿媚呢? 她可是身怀武功的! 即便火势起的再急,她也应该可以脱身才对。 而且,还不止如此…… “皇帝此话何意?你这是在怀疑哀家么?” 青萝太后心下,虽因他的话,而多出几分忐忑,但她脸上,却仍旧一片淡然,挑起的眉梢,缓缓落下,她轻叹一声,从容回道:“阿媚是个忠义的丫头,她一直对皇后忠心耿耿,试问……在仁和宫走水之时,她会扔下皇后,独自一人逃命么?” 当初,因云紫璃临产前血崩,仁和宫的寝殿内几乎一片混乱,她自是未曾在意阿媚的行踪。 但此刻,经皇上如此一提,她才发现,自云紫璃产子之后,她再进寝殿时,已然没了阿媚的影子。 若她还活着,且重见赫连远的话…… 想到这种可能,青萝太后的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整个身子,都泛起了寒意。 她一定要尽快找到阿媚的下落! 一定! “太后说的极是!” 赫连远唇畔,扬起一抹冷笑,连连点头,但是忽然,他眸色一厉,紧跟着连说话是语气都泛起了寒意:“但是……朕不相信那些尸体里面有阿媚的!” 因赫连远的态度,青萝太后眉头一皱,面露不悦之色,实在不清楚阿媚到底是否如她所想逃过一劫见到了赫连远,她沉了声,故意问道:“皇帝如何肯定,那些尸体里没有阿媚?” 就在她声落之时,佛堂外忽然传来萧腾的声音:“启禀皇上,臣萧腾有事要禀!” 青萝太后闻言,眉头一皱,赫连远则微扬了下颔,目无焦距地出了声:“禀!” “是!” 萧腾应声,直道:“方才臣奉皇上旨意前去查看过仁和宫走水后清理出来的尸体,那些尸体,咯咯双手齐全!” 听闻萧腾的禀报,赫连远毫无焦距的双眼,逐渐目光如炬,青萝太后顿时有些不明所以。 “太后应该不知吧!” 赫连远凉凉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阿媚是一只手,可是方才萧腾的禀报你也听到了,那些尸体里,个个双手齐全!” 闻言,青萝太后面色不由一变。 赫连远的意思,虽然表明他并未见过阿媚,但是却也证实了,阿媚逃出升天一事! 如此,阿媚便成了悬在她头顶的一把利剑! 看着青萝太后如自己所料变了脸色,赫连远脸上的笑意更冷了几分,转过身来,他对门外的一文命令道:“传朕旨意,一日不见阿媚,皇后便一日不发丧!” 闻言,青萝太后皱眉,大声说道:“皇后已然薨逝,则发丧之事势在必行,皇上怎可拿祖宗规矩如此儿戏?” “朕是皇上,朕说的话,便是大吴的规矩!”转身,看向青萝太后,赫连远双眸微睁,轻声问道:“朕很好奇,太后此刻,是顾着祖宗规矩,想让朕早些找到阿媚,还是害怕因某些事情大白于天下,永远都不想让朕找到她?” 听闻赫连远此言,青萝太后心下一窒,顿觉周身发冷。 冷冷的睇了青萝太后,赫连远双手紧握,隐忍胸中痛楚,缓缓在罗汉床前蹲下身来,与青萝太后四目相对。 眼前的赫连远,俊美如昔,但是被他瞧着,青萝太后却似是觉得有条毒蛇在对她吐着信子,随时都可能咬她一口。 就在她实在被看的心底发毛,准备开口之时,却听赫连远淡淡说道:“太后一定快要气死了吧?” 闻言,青萝太后双眸怒瞪,眸子里不停往外喷着火! 此刻,她的胸口处,憋闷的厉害。 她丝毫不怀疑,若长此以往,真的会被赫连远气死! 见青萝太后如此,赫连远心思转了转,却是席地而坐,静静的看了青萝太后许久,最后无奈的叹了一声,转而对一文又道:“罢了,刚才那道旨意撤了,再替朕下另外一道旨意,先行择日为皇后发丧,然后宫不可无主,则一年之后,立伶贵妃陈氏女陈莺为后,皇长子交由陈氏抚育!”</ p> 初时,听到赫连远说要把前头那道旨意撤了,再另外下一道旨意的时候,青萝太后愣了愣,不知道赫连远出尔反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到了最后,赫连远在新旨意里,为云紫璃发丧不说,竟然还要立陈莺为后,更将云紫璃所出的皇长子交给陈莺抚育…… 这,简直太过匪夷所思了! “太后觉得不可思议吗?” 看着青萝太后目瞪口呆,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赫连远笑了,多日的疲惫之下,他的笑容也带着疲惫和沧桑:“让朕猜一猜,朕将你囚禁在此,你定会让陈家联合赫连堂,一起在外制造舆!论,以孝道对朕施压吧?” “……” 青萝太后心里的打算被赫连远说中了,自然保持缄默,不言不语。 赫连远扬眉,看着青萝太后,淡淡说道:“一个皇后,一个太后,孰轻孰重,陈家分辨的清楚,如今朕许陈家一个皇后之位,他们应该就不会再为了太后跟朕大动干戈了!” 闻言,青萝太后的脸色,整个都黑了下来。 “太后又生气了!太后千万不要生气,一定要好好活着!”赫连远见了,淡淡笑着,深深凝视着青萝太后,扶着罗汉床站起身来,然后左右看了看佛堂的摆设,悻悻说道:“这佛堂不错,日后太后便在这里修身养性吧!” “为什么?” 青萝太后看着赫连远转身要走,忍不住脱口问道:“为了云紫璃可以天不怕地不怕吗?为何现在又忽然忌惮了陈家?你不是怀疑皇后的事情跟哀家有关系吗?陈家可是哀家的外家?” 她实在想不明白赫连远的忽然转变,到底是因何而来! 这让她,心里极其不安! “四文,还活着!” 淡淡地,说出这句话,赫连远转过身来,俊美如玉的容颜,在灯光下格外柔和,他的眼神却透着看透世事的凉薄和对算计人时那种无情的凛冽:“所以,朕肯定你跟皇后的事情有关!你也好,陈家也罢,迟早都会灭亡,不过朕不会让你们死……如今皇后恨透了朕,也定然恨透了你,只有你和朕都好好的活着,活的滋润无比,她才会回来,找我们报仇!” ---题外话---啊啊啊,男主不正常了……莫要拍我,遁走! 第191章 取名 赫连远那一句四文还活着,已然让青萝太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四文还活着! 四文怎么可能还活着! 若是四文还活着,那么她算计安阳大长公主一事,赫连远如今定然一清二楚。 至于云紫璃……便是不用其他证据,赫连远也能跟她联系到一起,这样的话,她便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迎着阴恻恻的目光,再听到赫连远后面的话,青萝太后只觉得毛骨悚然,心中被前所未有的恐惧所笼罩,她想也不想,自罗汉床上跪坐起来,伸手抓了身边的药膏,便朝着赫连远投了过去:“你这个疯子!云紫璃已经死了!死了!死了!丰” “没错,朕是疯了!” 赫连远伸手,握住青萝太后递来的药膏,猛地用力将之摔在地上,瓷片四分五裂,他冷冷扬唇,笑的阴冷迫人,执拗的让人觉得可怕:“在朕听说她已经死了的时候,朕就已经疯了,所以现在,若你还想在这佛堂里苟且偷生,最好不要挑战一个疯子的底线和耐性!她还活着,一定还活着,所以朕不想再听到有人跟朕说,她已经死了!” 赫连远疯了! 这是青萝太后现在唯一的认知! 在他仿佛要吃人的目光下,青萝太后不曾再多说一个字! 心想着跟一个疯子生气,是不明智的,如今反正云紫璃已经死了,若陈莺可以为后,而她自己短时间不会有危险,事情倒也可以从长计议,她紧咬了牙,低下了自己的头。 见状,赫连远忽地冷笑了下,幽幽而笃定地说道:“你别高兴的太早,她还活着,所以很快就会回来,若是她回来晚了,晚到朕的太子都要登基的时候,朕会先一步送你和陈家一起上路的!” 青萝太后猛地抬头,怒瞪着赫连远:“你就不怕哀家将这些话,全都告诉外家知道?” “谁会信?有人会相信吗?” 赫连远的谋算无遗漏,此刻尽显无遗,“他们只会以为,你嫉恨他们为了皇后之位,而舍弃了你,以此方法挑拨他们跟朕之间的关系!” “你……” 青萝太后从来都知道,赫连远不是个省心的,却从来都不知,他竟然将人心都谋算到如此程度,简直可怕至极! “太后好生歇着吧!” 知青萝太后今夜必定无眠,以后的日子,也会在不安和焦虑中度过,赫连远优雅勾唇,转身向外走去。 死,很简单。 活着,才最难! 他相信,以后的日子,青萝太后会过的生不如死! 望着赫连远离去的背影,青萝太后紧绷许久的心弦猛的一松,整个身子,也不由自主的跌落在罗汉床上。 “太后!” 孙姑姑惊呼出声,忙跪落罗汉床前。 “哀家没事!” 双眸中,氤氲缭绕,青萝太后推了推孙姑姑的手,眉心紧皱着,闭上双眼。 她的神情,看似平静。 但是不停颤抖的身形,却出卖了她真正的情绪! *** 回到承乾宫后,赫连远便下令,命萧腾将灵榻上的尸体,暂时火化了,而后以白玉瓷坛为器,安置在承乾宫偏殿里。 不久,带着太医去为四文诊治的三文回来,向他禀报三文的情况:“青萝太后一早就下了死命令,要四文永远闭嘴,也就四文命不该绝,那些施刑的人以为他必死无疑,正准备将他丢到外面的乱葬岗,却不想他憋着一口气,愣是爬了出去,那些人怕青萝太后责怪,便对上面谎称已经处理了四文……一番折腾下来,四文虽然侥幸保住了性命,不过浑身都是伤,手筋脚筋被挑断倒还是其次,只怕日后……” “日后如何?” 赫连远已然问着三文,眼底一片冷寂。 三文想到四文的惨状,和他脸上自嘲的那抹笑意,心思沉了沉,低声说道:“四文伤了子孙根,只怕日后不能人道……” 听闻三文所言,赫连远眸光剧闪,一侧的一文则忍不住闭上了眼。 沉寂许久,赫连远终是淡淡出声:“让他好生养伤,日后跟在朕的身边。” “是!” 三文颔首,应了声。 殿内,再次陷入静谧之中。 就在一文看着赫连远落寞的身影,准备劝其就寝之时,却听他忽然开口说道:“分派两路人马前往北燕和新越,务必仔细探查,看石否有皇后的消息,哪怕是蛛丝马迹,也不可放过!” “是!“ 三文心下一凛,忙恭身应了声,就在他准备衔命而去时,赫连远再次幽幽开口:“北燕你亲自去,至于新越……” 他转身看向候在一侧的萧腾。 萧腾会意,刚要出声应旨,却听殿外忽然传来一道低醇的嗓音:“新越便由为师走上一遭吧!” 众人闻声,全都循声望 去,只见独孤宸一身青衣道袍,本该仙风道骨,脸上却带着浓浓的疲惫之意。 “先生?” 赫连远看着不声不响站在殿门处的独孤宸,和他身后一脸为难,诚惶诚恐的小太监,倏地皱起了眉宇。 “北堂凌其人,阴险狡诈,若小丫头果真大难不死流落新越,他必定保护的滴水不漏,萧腾去了,只怕不是他的对手!” 闻言,赫连远心下了然! 深深地看着独孤宸,他自嘲一笑,满是自责道:“让先生失望了,朕没有保护好她……” “只有日日捉贼,没有日日防贼,有人费尽心机的算计,便是你做到周全,又如何能做到万全!” 独孤宸抬手,示意赫连远不要过多自责,看着赫连远面色青黑,一脸疲惫的样子,他叹了一声,道:“为师进宫之前,已然去看过你大姑姑,北堂凌这些年精研医术,为师此行正好带你大姑姑一起过去!” “也好!” 赫连远点了点头,对一文吩咐道:“你去准备!” 一文颔首,领命! *** 翌日一早,独孤宸便带着安阳大长公主离开了京都,前往新越,赫连远则命一文对外宣布,为皇后云氏发丧,伶贵妃陈氏女陈莺位同副后,暂掌后宫,并代替先皇后抚育皇长子,只待一年丧满,立为新后! 此消息一出,世人哗然! 随着赫连远命人将皇长子送去伶贵妃宫中,便是被赫连堂鼓动,欲要进宫为青萝太后请愿的陈家家主,也在连夜召开了家族会议后,将赫连堂请出了陈府,歇了要替青萝太后出头的心思。 正如赫连远所说,比起太后之位,荣耀后宫的皇后之位,更让陈家垂涎! 赫连堂气极,执意孤身进宫。 但,他连赫连远的面都没有见到,便被人直接遣送回了安王府,只道赫连远有旨,命其闭门思过三个月! 接下来,一连三日,赫连远不上朝,不议政,只将自己关在寝殿里。 在此期间,无论谁来求见,他所回的,永远只有两个字! 那便是——不见! 直到第四日,安国公萧敬,陈家家主陈云,称是以国家为重,带着一干重臣,前往承乾宫请愿,恳请赫连远上朝议政! 奈何,饶是大臣们一个个在大殿外等到脚底发麻,赫连远却还是无动于衷,没有要见他们的意思。 如此,陈家家主心思动了动,便去了陈莺宫中。 时至午时许,承乾宫外,便出现了一道纤弱了身影。 这人不是别人。 正是如今在宫中身份位阶最高的伶贵妃,位同副后的陈莺! 而此刻,在她怀中的襁褓中所抱着的,正是云紫璃前些日子里刚刚产下,至今方堪堪半月有余的皇长子! “贵妃娘娘,您这是……” 一文垂眸看了眼她话里的皇长子,满脸为难之色。 若是旁人,一文大可如以前一般,以赫连远的旨意,将之打发了。 但此刻,赫连远明摆着要抬举陈莺,见陈莺抱着皇长子,正站在瑟瑟寒风之中,他心里猛地打了个突! 陈莺将怀中襁褓护得极严,对一文温文一笑:“去禀报皇上,就道是本宫,抱着皇长子来请皇上赐名!” “喏!” 一文轻应一声,快步折回大殿之中。 *** 大殿之中。 赫连远虽然衣衫干净整齐,却面色憔悴,与赫连堂的醉生梦死不同,他手里拿着刻刀不停的在雕刻一具已然初具美人形态的雕塑。 在殿门处稍立片刻,一文虽心下踌躇,却终是向前几步,在赫连远身前恭身行礼:“皇上……” “朕说过了,谁都不见!” 赫连远声音里,蕴着弄弄那个的疲惫之意微侧过身,不曾抬头去看一文一眼,他微微侧身,俊雅的脸庞之上,透着几许不耐。 早已料到赫连远会是如此的一文并不气馁,而是硬着头皮禀道:“皇上,来人是伶贵妃,她还抱着皇后娘娘前些日子才刚刚诞下的皇长子!” 听一文提到皇长子三个字! 赫连远的身形,陡的一僵! 当初,在对外为云紫璃发丧之后,他便命人将孩子送去了陈莺宫中。 他如此行事,一则是想着,若云紫璃还活着,得知她的儿子被陈莺抚育,必定会立马杀回来,然后咬死他! 二则,如今云紫璃生死未卜,他虽然知道,那是她拼死生下的孩子,但是偶尔也总会想起,若非那个孩子,她也不会死。 总之,他的心里,是十分矛盾的。 他心里多少有些排斥那个孩子,但是此刻,听闻陈莺抱着那孩子站在外面,却又为之气恼! 终是眸华轻抬,他睇着一文,语气清幽,将那丝烦躁压在心底 ,让人辨不出丝毫情绪:“你说伶贵妃抱着皇长子在殿外?!” “是!” 一文微微颔首,凝着赫连远。 得了一文肯定的答复后,赫连远的眉心,有些不自然的耸动了下。 那个由他和云紫璃结合而诞下的孩子,是云紫璃给他留下的最为珍贵的礼物。 可是陈莺,却这么冷的天,还抱了他过来! 紧皱着眉宇静默半晌儿,他冷了眸,嗫嚅着出声:“外面天冷,让她将皇长子抱进来!” “奴才遵旨!” 一文心下一喜,连忙恭身退出大殿。 不久,陈莺便抱着孩子,进了大殿。 甫一进殿,她便见赫连远停了手里雕刻的动作,正朝着她所在的方向望来。 迎着他平静的视线,她唇畔轻扯,缓步上前,在对赫连远福了福身后,将襁褓中的婴儿露出脸来,轻声叹道:“自皇上将皇长子送去了臣妾那里,还未曾去探望过皇长子,您瞧,这几日小殿下又张开了许多,长的越发像皇上了!” 心里,因陈莺的话,忽而有些软了。 看着眼前尚有些皱巴巴的小脸儿,赫连远的唇角,竟不自觉的勾起一些。 这,是乐儿用生命换来的孩子。 原本,他以为,见到这个孩子,他还会如前几天一般心生怨怼! 怨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害的他和乐儿分离。 但此刻,很奇怪的,他的心中,竟不见一丝怨怼。 有的,竟是满满的,由心而发的,一种别样的感动! 陈莺抬眸,静静的凝视着赫连远,见他的神情,正发生着微妙的变化,不由轻声劝道:“皇上,姐姐虽走了,但她与你的孩子还在,若姐姐在泉下有知的话,定也不希望你如此颓废的过活。” 陈莺的话,赫连远自然已然听进耳里。 他自然之道,她此行的目的。 “此刻,你抱着孩子过来,是受了你父亲的嘱托吧?!”嘴上虽如此问着,赫连远的语气里,却充满了笃定。 陈莺也不隐瞒,直接轻轻点头,叹道:“今日,臣妾的父亲,确实找过臣妾,不过即便臣妾的父亲不来找臣妾,臣妾也定会过来,让皇上自噩梦中,醒转过来!” “噩梦?!” 赫连远唇角,有些不屑的轻勾了下,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她说,这一切是噩梦! 若真是噩梦的话。 若他醒转过来,他的乐儿就会回来了?! “皇上,死者已矣,但活着的人,却仍要好好活着!”轻轻的,抱着孩子直起身来,陈莺语重心长的道:“姐姐已然走了,此刻无论你如何想她,她都再也回不来了,不过……她与皇上的孩子还在,皇上难道不想,给这个孩子,一个好的将来,为他铸就一座,铁打的江山么?” 闻言,赫连远心中,微眯了眼,静静的看着陈莺,似是想要从她脸上,看出她说这番话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就在此时,陈莺怀中的婴儿,啼声顿起。 见状,陈莺忙轻轻拍抚着:“皇长子乖,莫哭!莫哭!” 赫连远凝眸,望向陈莺怀里一直啼哭不止的婴儿。轻轻放下手里的刻刀,而后对她伸出双手来。 陈莺会意,身形微微前倾,将孩子递到赫连远敞开的双手之中。 当,自己的双手,抱着自己孩子的那一刻,赫连远那颗冰封的心,仿佛瞬间,便泌出丝丝暖意。 胸臆之间,渐渐的,不再钝痛。 俯视着怀里的孩子,赫连远心下复杂的闭了闭眼。 陈莺见状,红唇微弯,适时提醒道:“皇上,皇长子,还不曾取名。” 眉心,深深一锁! 赫连远思忖片刻,道:“缅!赫连缅!” 孩子的眼,清澈水润,如连绵不绝的河流一般,温润含蓄,像极了他的乐儿。 缅字,取缅怀之意。 他希望,日后,他的孩子,会永远记住,为了他的降生,她的母亲付出了多少! “赫连缅……” 重复着赫连远口中的名字,陈莺温柔一笑,笑靥中,梨涡浅显:“好名字!”抬起头来,凝着赫连远的俊逸出尘的侧脸,她轻抿了红唇,单手抚摸着自己尚不算十分明显的肚子,坚定说道:“皇上放心,臣妾一定会将缅儿视作亲生孩子,将他与臣妾腹中孩儿,好好抚育长大!” 闻言,赫连远看向陈莺。 见她眸光微闪,却在自己的注视下力持镇定,他忽然想起了当年的青萝太后! 彼时,他要比缅而大上许多,青萝太后在先皇面前,也曾如此保证过。 但是事实又是如何? 思绪至此,他在心中自嘲一笑! 陈莺是不是下一个青萝太后他不知道,但是他绝对不 会是先皇,他的孩子,也绝对不会重蹈他的覆辙! 至于孩子的母亲,也绝对不会如他的母亲那般! 她,一定会回来的! *** 秦城,位于新越与吴国交际之地,此地温暖适宜,青水长流,四季如春。 新越太子北堂澜归国的行程,因要寻几味难得的宝药,而一改再改,终至最后,要由秦城出关,返回新越。 车辇内,二文正在为云紫璃行针治疗。 这,已然不知是他这一路上,第多少次为云紫璃施针了。 但,床榻上的人儿,却面如纸色,始终昏睡。 十数日来,一直都未曾转醒。 此刻,他们身处的车辇,分内外两间,宽敞明亮,自那日从皇宫救出云紫璃之后,云紫璃和阿媚便居于内室。 而车辇真正的主人,则屈居外室,每日皆在外室的软塌上入睡。 榻前,阿媚见二文收针,不由紧蹙着眉头出声问道:“姐姐已然昏迷了这么久,你每日都为她行针治疗,为何却一直不见她醒转?” 这,已经是阿媚数不清第多少次问这句话了! 见她日复一日的再次问出了相同的问题,二文不疾不徐的将手里的银针一一收好,而后才对她笑着说道:“娘娘失血过多,自是动了命之根基,得亏得澜太子手眼通天,备齐了所需各种宝药……你不必着急,如今娘娘的身子已然没有大碍,即便是恶露不断,只等着一两日里,也便能转醒!” 二文并未跟阿媚提及,云紫璃此刻之所以昏睡不醒,其实是他给她多服了一味药。正是这位药,可以让她等到身体状况好些之后,才自昏迷中转醒。 如今,云紫璃身上恶露不断。 若她醒来,情绪过激的话,只怕病情又会有所反复。 外室之中,无澜手下摆有一盘残局,见二文出来,他温和一笑,对他招了招手。 二文在无澜面前微恭了恭手,坐下身来。 “这阵子,有劳你了。” 无澜抬手,手执黑子先行,神情淡然,处处透着一股让人感觉十分舒适的柔和魅力。 “太子见外了,为娘娘治病,本就是我份内之事,相反的,我还该多些太子的救命之恩呢!” 无澜不置可否的轻轻一笑,侧目往内殿方向看了一眼。转眸之间,他拿起棋子,刚要落子,却闻得内室传来阿媚充满喜悦的惊呼声:“姐姐你醒了?” 无澜心头一震! 啪的一声! 手中棋子坠落棋盘之上,不等二文起身,他便已长身而起,快步进入内室之中…… ---题外话---感谢szjiajia的月票,感谢初见始终的月票,感谢raxyou的月票! 第192章 往生(精彩必看) 无澜和二文先后进入内室之时,阿媚已然满脸喜悦之色的从榻前站起来,含笑对无澜,语音轻颤道:“方才我寻思着要给姐姐盖盖被子,却见她半睡半醒着,只是半晌儿不曾出声罢了!” 自上次听闻杏儿惨死,云紫璃便再次出血不止尽。 如今,数日一晃而过,每日见她昏迷不醒,阿媚的心里,便会自责不已。 她知道。 即便她瞒下杏儿的死讯,定也瞒不了多久。 但,她却忽略了。 最近一段时间,接踵而至的打击,便是从来心性坚韧的云紫璃,也已被伤的千疮百孔。 此刻,她的心,已然再也经不起任何冲击了。 好在,眼下她醒了。 这让阿媚的心里,多少安定了一些丰。 “二文!” 无澜心知,此刻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听了阿媚的话,他并未急着上前,而是侧过身来,看着身边的二文。 “二文明白!” 二文会意,对无澜微微颔首,快步行至榻前。 床榻上的云紫璃,双眸低敛,时而睁开,时而闭上,却不见多少波澜,说是醒了,其实神志尚不完全清醒。 二文抬手之间,动作熟练的以两指搭住云紫璃的手腕。 被二文按着的手腕微动,明显感觉到云紫璃的挣扎,他紧皱了下眉头,将把脉的力道又放缓了几分。 随着他的动作放缓,云紫璃的抗拒,也几渐消失。 二文唇角轻勾,闭上双眸,十分认真的替她把着脉。 “二文?姐姐的身子可还有大碍?!” 须臾,见二文长长的出了口气,阿媚不由出声问道。 阿媚的话音刚落,便听无澜目光深幽,也轻轻启唇:“二文……” 二文如释重负的一笑起身,对无澜道:“娘娘的身子,虽然仍旧十分虚弱,却已没有大碍,接下来只需多加调理,不出百日,便定可无虞!” 闻言,无澜高悬的心总算安稳落了地,如沐春风的温润一笑。 “辛苦了!” 边上的阿媚,更是喜不自禁的,再次回到床榻前。垂眸凝睇着依然在昏睡与转醒之间来回徘徊的云紫璃,她的声音里,有着压抑不住的激动之情:“姐姐?!” 因她的一声姐姐,云紫璃的眼睫,轻轻一颤。 见状,阿媚再接再厉,又喊了一声:“姐姐!” 稍稍停滞片刻。 云紫璃的眼睑终是缓缓轻抬,与阿媚的视线,在半空相交。 阿媚心下一喜,眉心轻蹙着,眸子水华流转。 如今的云紫璃,虽然卧床多日,但美貌依旧,不过比之以往,多了分柔弱,让人我见犹怜! 只是,此刻,她的脸色,尚还苍白的厉害,仍需依着二文的意思,日后仔细调理。 无澜轻轻步上前来,立身阿媚身畔,一脸关切的斜睇着床榻上的云紫璃。 阿媚眸华轻抬,双眼泛红的看了云紫璃一眼,然后自觉起身,让开榻前的位子。 无澜唇角浮上一抹浅笑,眸华轻垂,凝向床榻上的云紫璃。 但! 当他的视线,迎着云紫璃的视线,望进她的双眸中时,他的神情却蓦地一怔! “你?!” 踌躇着,只说出一个你字,无澜面色微变。 过去的云紫璃。 多数时候,都是从容的,淡定的,透着几许她人没有的清冷与睿智,放佛有吸引力,总是可以引人沉溺其中。 但此刻! 与他对望的这双水眸中,宁静不复,却是格外清澈的。 是的,清澈! 眼前的这双眸子。 清澈到,几乎可以用纯粹二字来形容! 比之他当年初见时,更甚! 就仿佛,仿佛是初生的婴儿! 意识到这一点,无澜刚刚落了地的心,瞬间又揪了起来:“小璃儿,你……” “你……” 与他发出的音节一般无二,云紫璃的眸中,透露出些许迷茫,和对未知的恐慌。她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方充满疑惑的问着无澜:“你是谁?!” 只如此短短的三个字。 不仅是无澜心下一窒! 连边上的阿媚和二文,都跟着面色一变! “姐姐不认得侯爷了么?” 阿媚心里咯噔一下,紧蹙眉心,匆忙上前,面色惊慌的迎着云紫璃的视线。 “你叫我姐姐?可是我的妹妹么?”眸中惊慌淡去,云紫璃有些急切的,有些犹豫的拉过阿媚的手,她抬起另外一只手,用力的捶打着头部,黛眉轻挑着问道:“我这是怎么了?为何什么都记不起来?” 见状,阿媚心惊之余,连忙拉住 她不停捶打自己的手。 凝眉望着眉头紧蹙的云紫璃,阿媚的唇角,有些苦涩的弯了弯:“记不起来,姐姐便不要勉强。” 她大约,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了。 心下,五味杂陈! 她微微抬眸,满是担忧的,看向身侧的无澜。 跟在云紫璃身边这么久,她自然知道,云紫璃曾经失去过记忆,却从未想过,遭逢大劫之后,云紫璃再次醒来,会不记得她,不记得紫衣侯无澜。 可事实,往往最是残酷。 此刻,她是真的不记得他们了。 忘了过去,忘了所有…… 心下,思绪千转。 无澜深深的看了云紫璃一眼,眸光闪了闪,最终复又深邃。深吸口气,他以询问的眼神,望向立于边上,一直都不曾出声的二文。 此刻的二文,面色淡然,神情平静。 好似早已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念及此,无澜眉心轻颦,转身向外:“移步外室,本候有事要与你请教!” “是!” 二文略微恭了下身,对阿媚轻声说道:“阿媚姑娘不必担心,你姐姐既是醒了,性命便不会再有差池!” 此刻,在云紫璃醒来之后,他对她的称呼,也已然不再是娘娘二字! 这让阿媚多少有些惊讶,但是听二文说云紫璃既然醒了,性命不会再有差池,她的心,多少安稳了些。 心中想到在吴国皇宫发生的一切,想到云紫璃对赫连远的恨,想到青萝太后的迫害,想到杏儿的死,阿媚觉得,若是有些事情,可以相忘,未免不是好事! 如此,她苦笑了下,转而看向紧紧拉着自己的云紫璃。 此刻的云紫璃,眸光清澈,眼底不再清冷,反倒多了几分对她的依恋,就好似一张白纸一般。 或许因过往的熟悉感犹在,她并不害怕阿媚的接触。 且,还因她方才的一声姐姐,将她视做最亲的亲人! 阿媚心下,暗暗一叹,轻轻抬手,满是怜惜的为她将额前的发丝掖到耳后,而后关切问道:“姐姐此刻,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 “就是头有些晕晕的!” 云紫璃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鬓角,满是疑惑的问道:“你叫阿媚是么?我是谁?为何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是阿媚的姐姐啊!姐姐名叫阿乐!” 阿媚苦笑着,拉过云紫璃的另外一只手,含笑劝慰着她:“以前的事情不记得没关系,重要的是,姐姐身子无恙,姐姐先好生歇着,日后等你身子好些……我定会将过去的事情,一一与姐姐说了。” 阿媚的话,虽是如此说着。 但她的心里,此刻却并不做如是想! 过去的事情,对云紫璃而言,打击太大,太过伤怀。 若是忘了,也未尝不是好事! 只是念及在吴国皇宫的那个孩子,她到底忍不住叹了口气。 人生自古,有舍才有得。 那个孩子说到底是赫连远的亲生儿子,跟着他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才是! 云紫璃听完阿媚的话,还想多问些什么,却到底轻应一声,点了点头。 此刻,她的脑海中,混混沌沌,总是不太清醒。 可是,她却又想不起,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些头疼的蹙了蹙眉头,她紧咬唇瓣,一脸的严肃与苦闷! *** 虽然,无澜与二文说的,是到外室相见。 但,出了内室,他并未在外室停留。 而是直接向外,一路行至车辇的外辕之上。 辇下,蓝毅稳坐马背之上。 见无澜出了车辇,他脸上立即堆满笑容:“爷!方才我们的车队,已然越过边界,此刻,我们已然身处新越境内……我们,回家了。” “是啊!回家了!” 无澜轻轻的,应了一声,心底不由满满的,都是感叹! 一别十余载。 今日,他终于回来了。 在这一刻,他的脸上,虽是十分平静的。 但唯有他自己知道。 他的内心深处,可谓感慨良多。 新越的气候,比之大吴,要暖和一些。 此刻,立身车辕之上,感受着拂面而过的冷风,无澜凤眸微眯,语气低沉的问着身后之人:“到底怎么回事?” 虽然,他不曾转身,却已然知晓,二文此刻便站在他的身后。 方才,见云紫璃什么都不记得。 他心中震惊,阿媚也是一脸讶然。 唯有二文,从始至终,面色如常! 由此,他便不难猜出,此事若问二文,必能得知事情原委。 他所认识的云紫璃。</ p> 从来都是倔强的,坚韧的。 即便面对灭门之痛,却仍旧顽强的活着。 她,绝对不会因为无法承受某些苦痛,而丧失以前的记忆。 打击固然有,却还不至于如此时这般。 是以,他想,此事定与二文有关。 来前,二文早知无澜要问什么。 此刻听无澜如此问道,他有些无奈的苦笑了下,对无澜道:“其实,就算我不说,想来,澜太子也已然猜出了事情大概!” 无澜双眸微眯,眸中光华灼灼地转身望向二文。 辇外,骤起的风,将他的衣袂,吹至半空,衬得他愈发飘逸。 二文在无澜的注视下,定了定神,朝着辇车后方望去,语气无奈而苦涩:“皇上将我留在宫中,是为了保皇后娘娘周全,可是到头来……我却辜负了皇命……” 无澜顺着二文的视线望去,目光停留在车队最后那辆同样宽敞的辇车之上,瞬间便紧皱了眉宇,然后飞身而去。 辇车外室,北堂凌一袭藏青色盘纹锦衣,一人独坐摇椅之上,正神态悠扬地垂眸看着手里的医书。 似是早已料到无澜会过来,他神色不变,连理都没理身边的大侄子。 “为什么?” 北堂凌,威名远播的新越摄政王,以一己之力富强新越,却始终不曾登顶,无怨无悔将皇位拱手于自己的兄弟,这样的他,无澜自小便格外敬重! 是以,此刻即便对他的所作所为,十分有意见,却仍旧不曾露出不敬之色。 听到他的问话后,北堂凌并未立即给他答案,而是在看完了正在看的那一页医书内容后,方才抬起头来,眺望着一望无垠的大好河山,温声说道:“那丫头的身子,在吴国宫中时,便已然到了强弩之末,如你所知,她的身子,再经不起一丝折腾,就像数日前,在她得知自己贴身之人罹难之后,便又因打击太大,而突发大出血……于她来说,此刻,保命为首要,但,若要保其性命,便定要稳其心神,倘若不然,则她性命必定不保!” 北堂凌说的,是对的。 但是…… 无澜眸色一黯,不禁蹙眉:“所以,您未曾跟侄儿商量过,便对她用了药,残忍的让她忘记了过去的一切?” “残忍?!” 北堂凌讪讪一笑,轻皱了眉宇,终于转头看向无澜。他俊美的容颜上,淡淡岁月的痕迹昭然,却让他一眼望去更加成熟稳重。 自医书里抽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来,他将之递给了无澜:“在本王看来,让她记得过去的那一切,才是真正的残忍!” “这是……” 无澜面露疑惑之色,却还是伸手将之接过,当他看清信上模糊可辨的内容时,先是一脸惊讶,但是随后却是十分震怒的将信纸攥紧于掌心:“赫连远这个混蛋!” 他以为,赫连远之所以能得到云紫璃,不过是较早认识她,却不想这其中还有这样的内情! 然,如此内情,却让他忍不住想要将那个卑鄙无耻的男人给撕了! “这信,是那丫头被救出之后,仍旧攥在手心里的……依你之前所说,她跟赫连远感情甚笃,鹣鲽情深,以她的心性,得知这一切不过是有心所为的一场算计,如何能受得了?这也正好解释,她为何会忽然临盆!”北堂凌淡淡的对无澜解释着,素来冷情的他,言语中竟也带着几分疼意。似是应证了那句爱屋及乌,他对那小丫头,难得也上了几分心,“她在吴国宫中,拼死拼活生下来的孩子,被青萝抱了去,且青萝还欲要将之赶尽杀绝,其用心之毒辣,倒也当得一国太后,在加上贴身之人的替死……若她记得这些,再想到赫连远的算计,好与亲生骨肉的分离之痛……那才是真正的残忍!” 语气顿了顿,北堂凌轻抬眸华,对上无澜的双眸的同时,亦是悻悻叹道:“本王倒是觉得,让她忘却以前的那些痛苦过往,也未尝不是好事。” 经由上次云紫璃醒后,听闻杏儿之死一事,便险些丧命,北堂凌无法想像,若云紫神智清醒后,心中,会是如何的纷乱迭杂! 小丫头爱的飞蛾扑火,爱的不顾一切。 为了赫连家的那个小子,宁可不会北燕,不见自己的父母。 可是到头来,却发现那不顾一切的爱,不过是个笑话,那样的苦痛,比之病痛的折磨,要残忍千倍万倍! 是以,在三思之后,他选择以药物让她忘却一切。 虽然,如此一来,她忘却了错爱的人,和刚出生的孩子,但她……却获得了新生! 其实,他还是另有私心的。 在他看来,依儿的女儿,本该是他的儿媳妇,便是他没有儿子,那也还有侄儿,到头来却让赫连家那个心眼子贼多的小子给算计了去! 再加上那小子还是南宫素儿的儿子,他就更看不上了。 小丫头本该是万千宠爱的,可是过去这几年,那 小子让小丫头吃了那么多的苦,遭了那么多的罪,不用他计较,自然有人会去计较,不过这小丫头如今既然被他的侄儿救了回来,那他自然没有再让她回去的道理。 现在,她的命保住了。 这,才是最重要的! 听了北堂凌的话,无澜久久无语。 直到许久之后,他才轻叹一声,缓缓问道:“您与她用了什么药?” 北堂凌十分看重云紫璃的性命,他与云紫璃用药,也是为了她好。 他又岂能过分责备?又有什么立场去责备? 既然,一切已成事实。 那么,他此刻能做的,便是安排好云紫璃的以后。 “往生!” 不曾对无澜有任何隐瞒,北堂凌淡淡回道。 闻言,无澜眸华一敛! 这味药,十分霸道,乃是新越皇室秘药,与新越皇室的蛊毒一样霸道,却已失传许久。 往生的药效,会强制服药之人,忘却以前的所有,然后从头来过。 他以前曾有过耳闻。 却从未想过,他的王伯父竟会懂得配制此药。 将无澜的表情尽收眼底,北堂凌有些遗憾的轻声叹道:“此药,乃是北堂家家门秘传,过往的时候,因有人以此药,祸害他人,便不再外传,本王也是才得了秘方没多久。” 听闻北堂凌所言,再联想到他一生对沈后爱而不得,无澜大约能猜到他语气中的遗憾是为了什么,双眸之中,闪过一抹释然。 有些无奈的勾了勾唇,他微微颔首,再次问道:“服过此药,可会半路恢复以往记忆?” 关于云紫璃的事情,事无巨细,他皆要问个清楚方可。 北堂凌轻轻一笑,剑眉微拢:“人之一生,奥妙无穷,据新越家传所记,有的人,服过此药,终身不记前事。但,亦有少数几人,因太过执着,亦或受某些事物刺激,重新恢复记忆。” 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情。 此刻,云紫璃服下往生散。 虽然,她不记得以前的事情,却也保住了自己的一条性命。 至于以后,她记起也好,不记得也罢。 那便,都是她的造化了。 听了北堂凌的话,无澜本就蹙着的眉心,不禁又蹙的更紧了些。抬眸之间,见阿媚不知何时,竟站在辇车外,他不由哂然一笑。 有些事情,关心则乱。 就如现在,一遇到云紫璃的问题,他便失去了平日灵敏的洞察力。 循着无澜的视线回头,似是一点都不意外看到阿媚,北堂凌对她点了点头,而后又对无澜摆了摆手道:“去!去!去!休要打扰本王看书!” 无澜见状,薄唇轻勾,转身离去。 一路无语,重回云紫璃所在的辇车之上,他转身看向身后的阿媚。 阿媚抬眸仰望着无澜,直接出声问道:“如今,姐姐如此状况,侯爷打算怎么做?” 无澜微微一笑,无奈叹道:“王伯父先斩后奏,如今小璃儿已然失忆,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本宫能做的,只是将她照顾周全。” “那……”阿媚眉心轻皱,追问道:“侯爷心中所想的,只是照顾姐姐周全么?” 闻言,无澜温文一笑,眸光微闪着,垂眸问着阿媚:“除此之外,你还打算让本候做些什么?” “这个问题,侯爷大可问问自己的心!”阿媚说出此言,明显感觉到无澜神色微变。轻皱的眉心舒展开来,他对无澜直言道:“以前,姐姐心里有皇上,侯爷对姐姐的好,姐姐只能一一都记在心里,之余这些,阿媚也略知一二,彼时,有皇上在,姐姐不能对侯爷有所回应,如今……皇上负了姐姐,姐姐也忘记了皇上,忘却看一切,正好万事从头开始。” “你想让本宫趁人之危么?” 无澜睨了阿媚一眼,淡淡一笑,眼底光华流转,明暗不定。 “在大吴皇宫中之中,处处充满杀机,就如青萝太后一样,这次不就险些要了姐姐的命吗?”阿媚冷冷的,嗤笑一声,继续道:“至于皇上……如今姐姐与皇上之间,已然隔了万丈沟壑,忘了也罢!” 云紫璃对赫连远的感情如何,她看的清楚,心里也明白。 正因为如此,震惊于赫连远的算计,云紫璃才会失了常心,让朗月有了可趁之机! 不用想,她也知道,云紫璃的心里,到底有痛苦! 如此,如今云紫璃既已然失去了记忆。 她便想着,何不让过去的一切,都如过眼云烟,随风散去。 无论是云紫璃对赫连远的爱,还是恨,其实都是伤人的利器! 不,不只伤人,还伤己! 此刻,云紫璃历尽凶险,九死一生! 在方才,见云紫璃忘记一切之时,那迷茫却清澈的眼神,她的心里,便已然有 了自己的决定! 那便是,今生今世,她都不会让云紫璃,再回大吴! 有些人,穷其一生想要忘记那些不好的事情,却总是做不到! 如今,云紫璃既然已经忘记,那……便这样吧! “她是人,不是物件儿,如今她或许忘却了过去,但若本宫趁此与她有了什么,若有朝一日,她恢复了记忆,你让本宫与她,该如何自处?” 阿媚的意思,无澜不是不明白。 只是,若他真的依着她的意思做了,不仅对云紫璃不公平,对他也不公平! 在这个世上,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或许有些许许多多的无可奈何。 就如云紫璃与赫连远! 但! 于他来说。 他对云紫璃的感情,是他心中,最美的一道风景。 十分纯粹! 纯粹到,在这其中,不禁一丝杂念! 他与她之间的事情。 日后,除非云紫璃愿意。 否则,他绝对不会强迫她做些什么。 于她! 他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赫连远已然伤她太深。 他不想,不能,也舍不得,再伤她分毫。 在阿媚眼里,无澜毫无疑问,是喜欢云紫璃的。 但,即便喜欢。 过去在王府的时候。 他从来都恪守本份,只在暗处帮扶着她。 后来,到了樊城。 即便,他知道,云紫璃肚子里,怀着别人的孩子,却仍是无微不至的,如孩子的父亲一般,在细心体贴的照顾着她。 直到这次。 知云紫璃有难,又是他挺身而出,救她出逃离苦海。 可他,却并未因为付出,便去计较所得的回报。 就如现在一般。 即便话是她提出的,他却仍旧要谨守着与云紫璃之间的那条底线。 一切只因,他不想云紫璃恢复记忆之后心生悔意! 他是真的。 很珍惜他和云紫璃之间的那份感情! 念及此,阿媚心下感叹,总算明白,云紫璃为何总说无澜配得上天下最好的女子! 用力撇了撇唇,终是轻轻而又苦涩的喟然一叹,她苦笑着对无澜说道:“可是……侯爷,过不了几日,我们便会抵达新越京都,在此之前,你便该给我和姐姐,一个可以说的过去的身份才可啊!” 无澜此行回到新越,身份之高,将会是站在新越权利顶端的人。 在他身边相随的人,必会被宫中严查。 且云紫璃的容貌如此出色,万一有别有用心之人认出她是大吴的皇后娘娘可怎么办?若是那样,说不定还会引出不必要的麻烦。 “你的意思,本宫懂了。” 无澜唇角,勾起一抹若隐若现的弧度,不以为然的对阿媚轻轻一笑,他转身再次望向后方的那辆辇车:“新越跟吴国不同,有人可以一手遮天!” 阿媚循着他的视线望去,见北堂凌不知何时正站在车辕上,淡笑吟吟的望过来,心头蓦地一紧,有些了然的应了一声:“阿媚明白了!” 语落,她轻轻的,对无澜福了福身,垂首进入车辇! 她怕云紫璃什么时候再醒了,会因为看不到她,而害怕…… *** 是夜,月色如水,夜风柔和。 云紫璃再醒的时候,已然过了二更时分。 “阿媚?!” 因白日里,只记下了阿媚的名字,再次醒来,她出于本能的,便喊出了阿媚的名字。 “姐姐?!” 边榻上,阿媚已然和衣就寝。 听闻云紫璃的唤声,她连忙起身。 “阿媚在呢,姐姐稍等片刻。” 语落,阿媚只身披一件外衣,便下榻来到云紫璃床榻前。 云紫璃对阿媚苦笑了下,大大的双眸中,满是可怜的轻声问道:“可有什么吃的东西,我都快饿坏了。” “吃的东西?!” 过去的云紫璃,从来都稳重大方。 何时如现在这般? 因她可怜兮兮的模样,阿媚怔了怔,不禁哑然失笑。轻轻抬手蹭了下鼻尖儿,她缓步行至一边,自暖箱里端出一碗温热的小米粥来。 “我本想着姐姐晚膳的时候就能醒来,便备了些养胃的膳食温在暖箱里,却未曾想到,姐姐到此刻才醒!”垂眸将手里的小米粥置于小几上,阿媚伸手,缓缓的将云紫璃扶起,这才落座,重新端起粥碗来,然后伸手拿汤匙舀了一匙送到云紫璃的嘴边,轻笑着道:“粥还是热的,姐姐赶紧用些吧!” “我的头好疼,好像总也睡不够似的,害你担心了。” < p>将汤匙里的小米粥悉数吃下,云紫璃不好意思的轻轻笑了笑,在她一笑之间,一双漂亮的眸子,微微弯起,格外明亮。 看着她明媚的笑容,阿媚的心,微微抽痛了下。 有些僵硬的也跟着笑了笑,她面不红气不喘的扯着谎:“姐姐前阵子骑马摔伤了头,自然会觉得头疼。” “是因为骑马摔伤了头么?”云紫璃满脸的狐疑之色,极力想记起些什么,却越想越头疼,终是徒劳无功,紧皱着眉头暂时放弃了。 “自然是摔伤了头,要不然你又怎会忘了以前的事情?!” 阿媚肯定的点了点头,又喂了云紫璃两口粥。 许是真的饿坏了。 云紫璃觉得,嘴里的粥滋味细腻,十分好喝。 很快,一碗燕窝粥下肚,她却仍有些意犹未尽……没有吃饱! 见云紫璃还有再吃的意思,阿媚不禁轻声劝道:“姐姐身子尚十分虚弱,进食不易太饱,这会儿子不饿了,便赶紧睡下,明日一早再多进些早膳!” “嗯!” 云紫璃腹中饥饿感渐消,听阿媚如此说了,也只得轻应一声,接过阿媚递来的帕子轻轻的擦了擦嘴,再次躺下身来。 “阿媚!” 静默片刻,云紫璃微抿了抿唇,再次出声:“今日与你一起进来的那个侯爷是谁?” 闻言,阿媚微微蹙眉。 无澜如今的身份,是新越太子北堂澜,因为过去的习惯,她一直称呼他侯爷,此刻听云紫璃问起,她微转了转心思,轻声回道:“能够如此关心姐姐的人,除了自家亲人,便只有姐姐未来的夫君了。” “是我未来的夫君吗?” 云紫璃轻喃一声,深幽的瞳眸中透着几许疑惑之色。 “是不是,姐姐明日自己见了他问过便知!”阿媚伸手为云紫璃盖好被子,催促道:“距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姐姐再睡会儿吧!” “好!” 云紫璃因仍然觉得疲倦不已,并未拒绝阿媚的的提议,再次闭上双眼。 但只是片刻,她刚刚闭起的双眼,便又再次睁开。 见状,阿媚不禁眉梢轻抬。 云紫璃微撇了撇嘴,有些尴尬的问道:“你只告诉我,我的名字叫乐儿,你还没告诉我,咱们姓什么呢!” 关于这个问题。 阿媚早已在心中想过无数遍。 此刻,见云紫璃问起,她便十分自然回道:“我名唤林媚儿,姐姐自然也姓林,唤作乐儿!” “林?!” 云紫璃蹙了蹙眉,低声呢喃着,又问:“小字呢?” “无痕!” 前事无痕! 阿媚希望,杏儿的替死,再加上云紫璃的失忆,可以让云紫璃以后的日子,过的更加安稳些。 她希望,无痕这个名字。 可以让云紫璃,永远的远离大吴宫廷,远离那个伤了她心的男人! 让她在新越,平平静静的生活下去。 “无痕!” 云紫璃轻笑着点了点头,有些自娱的揶揄道:“这世上,只怕只有我这个摔坏了脑袋的人,才要从别人口里,问出自己的小字,感觉还真有些奇怪……” 此刻,她的心中,并不是没有疑惑。 只是,任她想破了头,都想不出以前的事情,她又何必过分的为难自己? 反正,她对阿媚有种天生的亲切感,想必这当真是她的妹妹无疑! 阿媚闻言,微微笑着:“今次受伤,好在姐姐福大命大,只是不记得过去的事情罢了,以后姐姐习惯了,便不会觉得奇怪了。” 云紫璃对阿媚笑笑,微微颔首:“我知道了,你整日都要照顾我,该累了吧,赶紧休息吧!” “好!” 阿媚点头道:“我先看着姐姐睡下了,再回榻上休息。” 闻言,云紫璃便不再多说什么,长长的,叹了口气后,缓缓闭上双眼。 须臾,听着云紫璃的呼吸变得沉稳。 阿媚的唇角,不禁微微勾起。 过去的云紫璃,经过生活磨砺,性情清冷,有时候会让人捉摸不透。 但,眼前,忘记了前事的她,心性也跟着变了些。 好似放开了自己身上所有的枷锁。 这,让她由衷的为她感到高兴。 对她而言! 其实,无论云紫璃失忆与否,她只是希望,她能够幸福快乐的生活。 ---题外话---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今天更新一万,明天继续加更~~ 第193章 太子妃(精彩必看) 翌日一早,阳光明媚,在阿媚起身之后,先去找了无澜,跟无澜提起了昨夜与云紫璃交谈的内容。 听到阿媚的话,无澜微感惊讶。 迎着阿媚坚定的眸子,他怔了片刻,到底无奈勾唇:“你的意思,本宫明白了,本宫……我先去见过王伯父,也好给你们一个合适的身份!”既然,他现在成了她的未来姐夫,那么便也不再自称本宫了尽。 阿媚点了点头,看着无澜步下辇车。 彼时,北堂凌刚用过早膳,正在看着蓝毅刚刚送到的吴国情报。 听到无澜的脚步声,他抬头看了无澜一眼,在看完手里的情报之后,方才看向已然在对面坐下的无澜:“可用过早膳了?” “是!” 无澜颔首,轻道:“侄儿有事情要跟王伯父商量!”随即,他把阿媚所说的事情,详细告诉了北堂凌。 “没想到阿媚那丫头还是个通透的!”听完无澜的话,北堂凌勾唇笑着,目光深邃的看着他:“你什么意思?丰” 无澜垂了眸,淡淡说道:“侄儿从不隐藏对她的真心,只是……” “只是你不想趁人之危?” 北堂凌看着眼前用情至深的大侄子,剑眉轻皱,星目中多少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瞧你那点子出息,看着放荡不羁,实则……啧啧,你先瞧瞧这个!”说着,他抬手将手里的情报丢到了无澜面前。 无澜轻挑了下眉,拿了桌上的情报看了起来。 情报上,记录着自云紫璃离开之后,吴国皇宫发生的事情。 从赫连远回宫,到他险些掐死青萝太后,进而又将青萝太后软禁,然后下旨将皇长子交给陈莺抚育,欲要一年后立后……悉数历历在目! 当看完这一些,无澜的脸色,已然沉到发黑。 北堂凌仔细瞧了他一眼,好看的眉形高高挑起:“对于赫连小子的这些举动,你有什么看法?” 无澜将手里的情报丢回桌上,笑容非常之冷:“他太了解小璃儿的性子了,如此这般不过是想逼着小璃儿自己回去报仇!” 闻言,北堂凌点了点头,送他一个你还没有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你对小丫头,比之于他,如何?” “情比他深,人比他真!” 无澜抬眸,对上北堂凌的双眼,视线一动不动,专注而坚定。 “臭小子!”北堂凌啐了他一声,总算笑了:“既是如此,你还有什么好跟本王商量的?” 无澜微微一哂,无奈说道:“侄儿想跟王伯父商量她该以什么身份出现在父皇和母后面前!” 北堂凌扬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无澜眸色定了定,神情凝重道:“她真正的身份,是北燕的公主,但是这个身份,赫连远是知道的,想来现在他已经派人盯着北燕那边了,如此倒不如暂时给她一个身份,等到日后在……” “你的意思本王明白了!” 北堂凌轻笑着点了点头,轻抚着光裸的下颔,轻道:“就说是本王故人之女,自幼被本王收做义女,如今她父母已故,一直跟随在本王身边,如何?” 无澜听了,眼睛一亮:“好是好,不过阿媚的身份做王伯父的义女,只怕低了些……” “阿媚的身份怎么了?” 北堂凌不以为然的耸了耸眉:“单就她对小丫头的忠心,便当得本王的义女,就这么办吧!” “好!” 无澜十分干脆了应了声好,道是要去将消息告知阿媚,起身离开。 臭小子,明摆着早就有了主意,却等着他自己开口。 “哼!” 看着无澜离去,北堂凌冷哼一声,端起手边的茶盏,浅浅啜着! 这世上,能够让他丢弃原则的,从来都只有一个人。 得亏小丫头是那人的女儿,否则的话,他才不会让无澜如愿呢! *** 回到辇车之后,无澜便将跟北堂凌商量的事情告诉了阿媚。阿媚一脸受宠若惊模样,不过想了想,觉得如此甚好,倒也接受了。 无澜见她如此,便问起了云紫璃,听阿媚说云紫璃仍在睡着,他轻挑了挑眉,蹑手蹑脚的进了内室。 内室,床榻上,云紫璃睡的正香甜。 在床榻前落座,无澜轻掀床帐,凝望着她的睡颜,他薄而优雅的嘴角,不禁微微勾起。 此刻的她,睡的格外香甜,毫无防备。 这,若是放在以前。 根本,是不可能的。 回想那夜,阿媚到紫衣侯府找他之时。 听阿媚说,青萝太后要对她动手。 他的整颗心,都不禁高悬起来。 当他赶到宫中,看到仁和宫冒出滚滚浓烟的时候,紧张的连呼吸都快停滞了。 身为北堂家的嫡长子,自小到大,他做任何事 情,都不曾那么恐惧过。 但那个时候,他的心里,真的充满了惊慌和恐惧! 此时此刻,回想当时,他不禁开始在心中庆幸。 庆幸,他没有去晚。 庆幸,二文将她救活。 眸色,变得越来越柔和,他轻轻抬手,有些情不自禁的轻抚她侧脸的发梢,唇角的笑意,变得更深几许。 在他轻笑之间,床榻上感觉到他碰触的云紫璃,已然转醒。 此刻,她眸华轻闪,正静静凝视着他。 如昨日不同。 今日,她的双眸,虽仍是十分清澈的。 但眸华之中,已然不见昨日的胆怯和恐惧,取而代之的,竟是丝丝笑意。 “你醒了?!” 无澜收回手来,丝毫不觉尴尬的对她展颜一笑:“今天不怕我了?” 她失去的,是以前的记忆。 并非是情智有问题。 所以,此刻,对于她在情绪上的些许改变,他并不觉有何不妥! 云紫璃眸华微闪,神色却仍旧平和,并没有抗拒之意,却还是轻声问道:“你是谁?” 她觉得,眼前的男子,十分熟悉。 熟悉到,看到他的笑,她的心,便可以安定下来。 所以,在初见他时,她可以肯定。 他于她而言,定是十分亲近之人。 其实,昨夜听了阿媚的回答。 她便已然信了。 只是,今日醒来,忽见他在身前,她一时不知该问些什么,这才又把这个问题搬了出来。 对于她并不抗拒自己的态度,无澜的心中,多少有些喜悦。微侧着头,他仍凝着她,“我是谁你妹妹没有告诉你吗?” 云紫璃眉心颦动,道:“阿媚说,能够对我体贴入微的,除了自家亲人,便只有我未来的夫君,她是我的亲人,那么你呢?你可是也与我有血缘亲情?” 无澜轻笑着,微微摇头。 云紫璃宛然一笑,道:“那么果真如阿媚所言,你是我未来的夫君?!” 凝着她脸上的笑,无澜的心,也跟着变得柔弱起来。心下百转千回,终是自嘲一笑,几不可闻的轻轻一叹后淡笑不语,算是默认了。 他的笑,柔柔的,暖暖的,看在云紫璃的眼中,也让她的心,稍稍安定了些,眸色明媚地道:“阿媚说我骑马发生了意外,摔伤了头,这才忘了以前的事情。” “嗯!” 无澜轻笑了下,也做默认状。 这个理由,很好! 云紫璃轻轻一笑,有些意有所指的又道:“阿媚说,我姓林,闺字无痕!” 无澜眸华轻抬,望进云紫璃清澈的双眼之中,心下思绪微转,并未注意到她话里的其她意思。 抬手轻抚过她姣好的侧脸,他脸上的笑,多出几许希冀。 林乐儿,字无痕! 这个名字,也好! 他希望,在以后都日子里,她可以用这个名字,开心的,快乐的,无忧无虑的一直生活下去。 他的希望,仅此而已! 见无澜半晌儿无语,只痴痴的望着自己,云紫璃眉心一蹙,不悦的说道:“此刻,我知道你是我未来的夫君,也告诉你,我的名字叫什么!” 看着她眉头紧蹙的不悦神情,无澜收回心神,有些疑惑的凝望着云紫璃。 只是片刻,他便反应过来。 只她不悦从何而来,他悻悻一笑。 感情,她是在告诉他,她知道了他的身份,知道了自己的名字,却还不知他的名讳! 如此女儿心思,当真与过去的云紫璃截然不同! 无澜涩然一叹,眉头轻蹙,问着她:“阿媚只跟你说我是你的未来夫君,却不曾跟你说起,我的名字么?” 闻言,云紫璃摇了摇头:“我没顾上问,她自也没说。” 无澜轻轻的,扬起一抹倾城笑靥,语气郑重的道:“我本姓北堂,单名一个澜字,乃是新越的太子,你义父北堂凌,是我的伯父!” 世上,无人不知。 新越皇族,复姓北堂! 而新越当朝在位的皇帝膝下,育有三子,北堂澜便是名满天下的澜太子! 只是,这个名字,他已经很多年不曾用过了。 “北堂澜!” 重复着无澜的话,云紫璃满意的轻笑了下:“很好听的名字。” 无澜轻笑着点了下头,道:“承蒙夸奖!” 云紫璃莞尔一笑,然后又忽地挑眉:“你刚才说你的伯父,是我的义父?” “是啊!” 无澜笑着点了点头,跟云紫璃说起了北堂凌的故事…… *** 新京! 新越国 京都所在。 亦是新越国商业最发达的城池之一。 无澜的车队,浩浩荡荡,一路上行进将近月余,终在年后上元节晚膳之前抵达新京。 新京方面,提前早已得到消息。 按照规定,平日过了酉时,城门便会关闭。 但今日,为迎接无澜回京,新京的东城门上,红笼高照,一直未曾关闭。 戌时许,车队进城。 此前,新越国皇帝北堂航便已然下令,若无澜回京,车辇必直达皇宫。 是以,在车队进城之后,派去接回无澜的蓝毅,便护送着无澜所乘坐的车辇,一路前行,直至抵达皇宫。 车辇,缓缓停驻。 云紫璃一袭淡紫色的裙装,与无澜立身车窗前,有些好奇的向着车窗外望去。 仅这一眼,却见她神情微怔! “怎么了?” 无澜凑上前来,顺着云紫璃的视线向外望去,很快便知云紫璃的怔愣从何而来,因为……他也怔住了! 此刻,在下方迎接他回宫的队伍中,为首的那人,竟身着明黄色龙袍。 那人,在容貌上,与他有几分相似,俊美非凡,然却多了岁月的痕迹。 正是他的父皇,新越国的当朝皇帝——北堂航! 他没有想到,他的父皇会亲自来迎他! “夜里气温低寒,你身子又不好,便暂且不要下去了。” 无澜回过神来,看着身边的云紫璃,细心叮嘱着。今日的云紫璃,虽不施脂粉,却难掩天姿,出色的容貌,继承了她父皇和母后的所有优点,若是他母后见了,必定十分欣喜,只是……她的身子,尚经不住寒风吹拂。 新越的天气,虽然四季如春,不过如今北方正是严寒时,这里的夜风,多少都会透着寒凛之意。 “这……” 云紫璃唇瓣紧抿,有些迟疑的看着无澜:“会不会不太好?那人毕竟是他的父皇,” “怎么会?” 无澜对她轻笑了下,微转过身,轻扬下颔,指了指后方的辇车:“有你的义父在,没人会说你不好,把心放在肚子里,乖乖的在这里待着!” “嗯!” 云紫璃唇瓣紧抿,对无澜点了点头。 无澜对她轻笑了下,微转过身,而后抬步向外走去。 *** 辇车外,众人早已等候多时。 无澜缓缓的,步下车辇,步履沉重的在北堂航面前站定,有些激动的单膝跪地,他拱起手来,对北堂航高呼:“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北堂航生的目如星,眉似剑,十分的俊美,只是脸色不太好,看着无澜跪拜行礼,他唇角轻扯着,亲自弯下身来,伸手将他扶起:“赶紧起来!” 在北堂航的一声轻骂之下,无澜垂眸,掩去眸中水雾,扶着北堂航的双臂,声音轻颤着道:“父皇,儿臣回来了。” “难得你这臭小子还知道回来!” 北堂航紧皱着眉头,虽然尽量沉着脸,却终是难掩激动之情,无法自抑的用力拍了拍无澜的肩胛:“父皇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他们父子,一别数载。 今日,总算再次团聚了。 想到当初儿子毅然决然的离去。 此刻,他的心中,自是感慨良多! 心情激动之余,许是拍打无澜肩胛的时候太用力了些,北堂航刚停下动作,便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父皇?” 无澜英俊的面庞,露出担忧之色,皱眉凝着北堂航。 他记得当初在离开之时,他父皇的身体还很好,如今怎会如此? “朕没事,老~毛病了!”微微抬眸,模糊可见辇车车窗处,云紫璃临窗而立,北堂航不禁眉宇轻皱:“她是……” 无澜顺着他的视线回头望去,嘴角微翘:“她是无痕,儿臣……最爱的女人!” 只他口中,最爱两字,便不禁使得北堂航眸华轻闪:“既是你心爱的女子,为何不出来见见父皇,嗯?” 在他眼里,可不是随便哪个女人,就可以配得上他儿子的。 这女子初到便对他避而不见,只怕不是心虚,便是来路不正! 见北堂航如此反应,无澜道:“她方才大病初愈,身子孱弱,儿臣怕她吹风,便没让她下来。” 眼看着北堂航皱了皱眉头,脸色又沉了几分,无澜似是再想起来,轻笑着又补了一句:“哦,儿臣忘了告诉父皇了,她是王伯父的义女!” “呃……” 北堂航神情一怔,有些怀疑的看向无澜:“怎么可能?你王伯父无缘无故收什么义女?就他那性子……”连亲生女儿都不乐意认! “是真的!” 无澜迎着他的视线,笃定说道 :“若是您不信,大可去问上一问,王伯父他就在最后那辆辇车里……父皇应该是知道的吧,他老人家跟蓝毅一起去了大吴……” “他明明说要去游山玩水的!” 北堂航兀自咕哝一声,又多看了云紫璃一眼,眼底的不悦倒是消褪了几分,由无澜扶着转身向里:“朕怕你母后感染了风寒,便没让她出宫,她还在宫里等着呢,此刻你便随朕一起过去与她请安!” 无澜的生母秋氏若雨,乃是北堂航唯一的皇后,自入宫之后,宠冠六宫,无人能及,更是连生三子,一改北堂家族子嗣偏少的局面。 她所生的三子,长子北堂澜,英俊儒雅,潇洒不羁,自出生之后,便被立为太子。次子北堂风,年纪轻轻,便统御新越二十万大军,是难得一见的武王,至于其三子北堂庸,在生产之时,险些难产而死,也正因为如此,秋若雨对他格外怜爱,如今年纪尚小,性子自然也跋扈些,不过倒也巧舌如簧,最讨秋若雨喜欢。 当年,也正是因为秋若雨对这第三个儿子偏宠,使得北堂庸生出了不该有的想法,对北堂澜暗中投毒,却害了自小看着他长大的乳母……然,即便如此,秋若雨却仍旧以北堂庸年岁尚小,受了奸人挑唆为由,并未对北堂庸如何重罚,这也就造成了北堂澜与她之间的隔阂,气的北堂澜远走大吴。 此一去,便是数载。 如今再见,秋若雨自是泪悬于睫,与他有着说不完的话。 在这一段时间里,依着北堂航的旨意,云紫璃一行被安顿于平时冬暖夏凉的如意殿中。 早在无澜进宫之前,如意殿内,便早已打扫干净,重新布置装饰,一眼望去,焕然一新。 甫一进殿,云紫璃便觉夹着桃花香的暖风迎面拂来。 她深深嗅着了嗅,展颜一笑,缓缓上前,终至软塌前停下脚步。 “在辇车上,虽吃喝用度从来不缺,却仍是不及如今脚踏实地的感觉舒服惬意!”言落,她轻笑着,落座于软塌上,而后整个身子后仰,便躺了上去。 阿媚微微抬眸,先是看了云紫璃一眼,见她一脸惬意的慵懒模样,便又与二文对视一眼,不由笑出了声:“一路舟车劳顿将近月余日,莫说姐姐这有伤病之人会累,连我与二文都觉得疲惫不堪呢!” 闻言,二文无奈的摇了摇头:“我这素日养尊处优的胳膊腿儿,亏得没被折腾散了。” 云紫璃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来,将脚下的绣鞋脱下,任裹着足衣的双脚,来回摆动着。 见状,二文微微侧身,别过脸去,似是在观察着殿内富丽堂皇的摆设。 新越国富民强,这区区如意殿,竟也处处都透着富贵。 “二文的胳膊腿儿也忒差了些,该好生练上一练!” 经最近一段时间的相处,她与每日都要替自己诊脉的二文,已然十分熟稔。自从知是二文救了她的性命,她便再不把他当外人看,想说什么,便会说些什么。 将身上的药箱,至于边上的桌案上,二文有些不堪重负的捶打着肩膀:“我这把骨头又酸又疼,姑娘饶了我吧!” 回过头来,见云紫璃仍旧毫不自觉的摆动着双脚,他眉头一皱,赶忙说道:“姑娘的身子,此刻不宜受风,还请赶紧将双足藏于被下。” 闻声,正在收拾着衣物的阿媚回眸。 见云紫璃脱了绣鞋,她眉心一蹙,快步上前,取了锦被为云紫璃盖上。 云紫璃抬眸,看了眼二文,眉头一皱,有些不解的笑看着阿媚:“我是骑马摔伤了头,又不是女人坐月子,哪里有那么娇弱?” 她的话,说者无心。 但,听者有意。 阿媚侧目,睨了二文一眼,轻笑着回道:“姐姐即便是摔伤的,也已然昏迷数日,身子自是比之以往要单薄许多,再说了……谁说只有坐月子的女子,才见不得风的。” 说着,她转头看向二文,眉心轻动的问着:“二文,你说是不是?” 二文煞有其事的点点头道:“我要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仔细算来,云紫璃的产子,已然月余。 但她因失血太多的缘故,导致身体孱弱。 需静养三个月以上才可算完全康复。 见二文点头,云紫璃努了努嘴。 没有多说什么,她自己动手,将锦被往身上拉了拉。 阿媚和二文,是为了她好。 她自然没有不领情的道理。 自苏醒之后,阿媚一直在边上照顾着她。 这一路上,因她身体不好。 她做这个,阿媚会说不行,做那个,无澜会不紧不慢的对她摇头。 否则,便是二文一直都絮叨不完的医药理论! 从二文的絮叨之中,她明白了一个道理,那便是:若想自由自在,随着心意而活,她必要先行远离病痛,珍爱自己的身体。 *** 无澜返回如意殿的时候,云紫璃已然睡下许久。 “侯爷?!” 见无澜一身疲惫,却面带笑容的进了门,正在为云紫璃守夜的阿媚不禁轻笑了下。 纵然,他负气一走就是数年。 但今日,他再次回来,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亲人,想起母后那喜极而泣的泪水,便也觉得,有的时候,该放下的,最好还是要放下,如此才好! 如今,他放下了,自然心情也就轻松了起来。 阿媚看着无澜脸上的笑,想到他刚才去见过新越皇后,不由忽然心生感叹! 有亲人,真好! 无澜凝着阿媚脸上的笑意,也轻轻对阿媚诚然一笑,问道:“在这里,你还要称呼我为侯爷么?” 闻言,阿媚不禁一滞! 是啊! 紫衣候,是他在大吴时的身份。 如今的他,已然回到了自己的国家。 在这里,他该有本属于他的称位才对! “你可以叫我澜太子,亦或是太子殿下!” 没有将阿媚视作外人,此刻的无澜,并未自称本宫,朝着阿媚眨了眨眼。 阿媚会意,略福了福身:“阿媚参见太子殿下!” 无澜轻轻一笑,望了眼早已垂下纱幔的软塌,轻声道:“我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儿,你且先去歇着吧!” “是!” 阿媚微微颔首,并没有任何犹豫地恭身退下。 无澜对云紫璃,比之于她,要更加体贴入微。 有他在,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缓缓的,行至软塌前。 无澜伸手,将纱幔撩开一隅。 昏暗的灯光下,云紫璃如玉的肌肤,仍旧清晰可辨,凝望着纱幔里,云紫璃酣睡的娇颜,他的心里,忽然间明白了满足二字的真谛! 家人和她! 他的这颗心,其实很容易便能满足。 现世安稳,便已足矣! 念及此,他的唇角,轻轻勾起,而后,不由喟叹出声! 一切,就这样吧! 随着他的一叹,云紫璃的眼睫,不禁轻动了下。 停滞片刻,她睁开双眸,望进无澜满是柔情的眸华之中。 半晌儿才回过神来,云紫璃眉心一颦,继而嫣然一笑,轻问:“你何时回的?为何不叫醒我?” “才刚回!” 无澜同是笑着,回道:“看你睡的熟,便不曾叫你。” “嗯!” 如小猫一般,慵懒的蜷缩着身子,云紫璃侧卧着看着无澜说道:“这阵子一路舟车,你也该累了,既是回了,便该早些去歇了。” 如今是深夜,但凡男子进入女子闺房,不是该有所避讳吗?可是无澜出现在云紫璃的睡房里,云紫璃却并不觉得意外和不妥,反倒像是已经习惯的样子。 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如此随意的样子,无澜唇角笑,越发灿烂了些。 过去的云紫璃,与他师徒相称,虽朝夕相处时尽可随意调笑,然却不会让他进入她的闺房。 更逞论如现在一般,在他面前如此随意! 好心情的又笑了笑,无澜眨了眨眼,垂眸轻道:“太子妃殿下说的是,我说几句话,便去歇着。” “我还不是太子妃呢!” 如此,挑眉纠正无澜的称呼,云紫璃微侧了侧身,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以示洗耳恭听。 无澜被她的样子,逗得发笑,含情脉脉的道:“方才,我去见过母后了,并与她和父皇,言明你身子不适,需静养三个月,这三个月里,你只需住在这如意殿里,安心养病即可。” 今日,在见到他的母后秋若雨之时,便提及了云紫璃一事。 因他一句最爱的女人。 还有他父皇北堂航补充的那句北堂凌的义女,无论是他的父皇还是母后,对云紫璃都十分上心。 在与北堂航和秋若雨闲谈之事,他便直接为云紫璃请了三个月的静养时间来,以便她能安心调养身体。 而,在与父皇单独言谈时。 他已然知道,皇上并没有要下赐他太子府的打算。 他们说他离开了那么久,也时候该替他父皇承担些国事了。 是以,以后的日子,依着他父皇和母后的要求,每日一早,他的父皇便会差总管将当天的奏折送到如意殿。 他只需在如意殿中,代他批阅奏折,协理朝政便可。 至于云紫璃,则无需与他的父皇和母后请安行礼,只需在如意殿安然养病即可。 听闻他的话,云紫璃不禁蹙眉问道:“在这期间,我也不用与皇后请安么?” 无澜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母后为人和善,你不必太过拘礼,待三个月 一过,你身子大好,我自会带你过去。” “嗯,我知道了。” 云紫璃轻点了点头,对无澜淡淡一笑。 无澜与她相视一笑,劝道:“今日,你该是累了吧,早些歇着吧!” 云紫璃又一次,轻点了点头,握着他的手,轻笑着:“你也去歇着吧!” “我等你睡了再走!” 无澜将她的手,置于锦被下,对她温润一笑。 “那我得赶紧睡下!” 云紫璃莞尔一笑,用力的闭上双眼。 见状,无澜又一次轻笑出声! 这个可爱的丫头啊! 以前怎么就没这样过? 不多时,在无澜的守护下,云紫璃再次沉沉睡下。 待她睡熟之后,无澜本是要走的。 但,她将他的手,握得极紧。 接连两次,不能将手抽出,无澜无奈一叹,只得重新落坐于榻前的小凳上,细细的,凝望着她的睡颜。 从眉到眼,由眼至鼻,最后落在唇上。 似是受了蛊惑一般,他不受控制的微微倾身,轻吻了下她的唇瓣,却惹得她不耐的嘤咛出声。 无澜失笑,仍旧由她握着自己的手,重新坐了回去,然后……反握了她的手! 他想,既然上天给了他这次机会,那么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放手! 时间,渐渐流逝。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眼皮,越来越沉。 直到,趴在榻前,也跟着沉沉睡去…… *** 一个月时间,说长不长。 说短,也不算短! 转眼之间,便到了二月中旬。 新越的春天,来的比之大吴,要温暖许多,没有乍暖还寒一说。 恍然之间,如意殿后花园中的草木,渐渐绿了,原本含苞的花蕾,也盛开了五颜六色的花朵,实乃满园春色。 到处生机勃勃! 经过一个月的调理,云紫璃的身子,早已大有起色。 就在她们抵达新越整一个月这一日,无澜刚进书房批阅奏折,秋皇后宫里的玉珠姑姑,便来到了如意殿。 今日的云紫璃,身着一袭水蓝色软烟罗襦裙,桃枝遍身,优雅娴静之余,美的不可方物。 初见云紫璃,玉珠姑姑便怔在了当场。 她家主子,曾经有燕国第一美人之称。 但是眼前的女子,却比之年轻时,美的更胜几分! 这姑娘,也太美了。 “玉珠姑姑?” “啊?” 在阿媚的轻唤声中回过神来,她连忙道是奉皇后旨意,请云紫璃过去吃茶聊天。 本来,即便玉珠姑姑不来,云紫璃在身子好些之后,也是打算要前往皇后宫中的。 此刻,既是玉珠姑姑来了,她便也就跟着去了。 一路上,繁花似锦,恰时争开。 云紫璃的脸上,自也是笑容洋溢,满是生机。 在她身后,阿媚一直亦步亦趋的跟着。 她的脸上,与云紫璃一般,亦是挂着淡淡浅笑的。 早前,无澜便已料到,虽然说好要让云紫璃歇上三个月,但是他的母后定会忍不住提前让人来传云紫璃过去。 不过,对于此行,她却并不担心。 只因,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处,她知道,云紫璃虽是失去了以往的记忆。 但,她对于人,或是事的分寸,还是有的。 更何况,这秋若雨皇后,曾经是北燕沈后身边的第一心腹。 而云紫璃是谁? 那可是沈皇后的掌上明珠! 想到这里,她嘴角含笑,往前望了一眼,却是面色骤然一变,便停下了脚步! 在前方不远处的花丛之中,有一美男子,白衣胜雪,人比花娇,恍若谪仙一般,此刻他正朝着她和云紫璃柔柔笑着! 那是…… ---题外话---连续更新两万,荷包有没有呀呀呀呀~~ 第194章 做妾 那可以美到让花儿都自惭形秽的谪仙男子,浅笑吟吟,远远望来,却让阿媚瞬间便变了脸色,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 云紫璃见阿媚没有跟上来,轻蹙了娥眉,缓缓转过身来,一脸疑惑的唤着阿媚:“妹妹?怎么了?” “姐姐!尽” 阿媚回过神来,将视线调转到云紫璃身上,俏脸上难掩惊慌之色。 云紫璃虽然失忆了,却并不傻。 感觉到阿媚的紧张,她娥眉紧蹙,转头望向身后,却见一抹绝色翩然而来! 这是个比女人还要美的男人。 不过,他除了身形稍显削瘦以外,并不似女子那般阴柔,周身散发着高雅矜贵之气,让云紫璃一见便忍不住心生好感的同时,心里越发疑惑起来。 按理说,这样的男子,阿媚纵是不会一见倾心,也不该出现这般犹如见鬼一般的反应才是啊丰! 思忖之际,男子已然行至两人身前,正笑吟吟的看着她们。 阿媚看着眼前男子,动作僵硬的牵了牵嘴角,“煜……啊!”才刚刚吐出一个煜字,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她便被独孤煜直接赏了一颗爆栗,忿忿不满的数落道:“你这丫头,擅自带你姐姐出门,闯了祸回来,整日躲在如意殿不敢出来,可是做贼心虚了?北堂澜那小子倒是把如意殿守的铁桶一般,你有本事倒是带着你姐姐藏在如意殿里一辈子不出来啊!” 他的话,使得云紫璃一怔,也让阿媚愣在了当场,有些反应不过来。 眼前之人,是云紫璃的亲生哥哥。 方才一见,她生怕他会挑明了她的谎言,再刺激了云紫璃。 却不想,此刻他竟会如此言语。 片刻,独孤煜转头看向云紫璃,紧蹙着好看的眉宇,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将云紫璃端详了一遍,他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目光也变得温煦起来:“休养了这么久,伤可都好了?身子还有不适的地方吗?” 方才独孤煜的话,云紫璃全都听进了心里,此刻凝视着眼前唇红齿白,俊美的不像话的独孤煜,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并没有回答他的关切询问,而是狐疑问道:“你是谁?” “我是你哥哥林煜!” 独孤煜气闷,抬起手来就要像对阿媚那样,弹云紫璃一下,却在她如水般清澈的眸华注视下,到底柔了心,软了意,高举轻放的点了点她的额头,让她整个人忍不住后仰:“受伤了吧?失忆了吧?哼!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跟小妹一起胡闹了!” “……” 云紫璃躲开独孤煜那根如玉瓷般的手指,无语默了默,转身挑眉看向身边的阿媚:“小妹?” 独孤煜同样看向阿媚,剑眉高高挑起,睨着她:“小妹!” “呃……” 阿媚心里这会儿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的,哪里还敢去看独孤煜,只得在看了云紫璃一眼后,皮笑肉不笑低头喊了声:“大哥!” “嗯!” 独孤煜眉梢落下,轻应了一声,看向云紫璃:“这下你信了吧!” “信!” 阿媚都喊大哥了,云紫璃怎么会不信? 不过看着阿媚的样子,心想她定是犯了错,怕大哥罚她,便忍不住眯眯了眼,插科打诨一手指着自己的眼睛,一手指着独孤煜的眼睛道:“大哥跟我长了一样的桃花眼,一看就是兄妹啊!” “呃……” 独孤煜听着曾经从自己嘴里说出的话,就这么从云紫璃的嘴巴里顺溜了出来,嘴角轻抽了下,撇嘴一哼:“臭丫头!” 云紫璃也不恼,笑嘻嘻道:“臭哥哥!” 独孤煜凝着她如花般灿烂的笑靥,忽然感觉似是回到从前,到底弯唇笑了起来。 看着眼前容颜天妒,同样出色的兄妹二人,阿媚紧绷的心弦,总算松动了些许,看着前方恭身候着的玉珠姑姑,她不禁出声提醒道:“哥哥,姐姐,玉珠姑姑还等着呢!” 闻言,独孤煜挑眉,看向玉珠姑姑。 玉珠姑姑见他看过去,身形一滞,忙恭谨的低了头:“奴婢见过公子!” “玉珠姑姑免礼吧!” 独孤煜点了点头,让玉珠姑姑免了礼,转头对云紫璃和阿媚说道:“既是皇后娘娘召见你们便赶紧过去吧。哥哥我刚到京城,这厢见了你们,再去见见澜太子!” “是!” 阿媚垂首应声,一副听命姿态。 云紫璃见状,微微蹙眉。 独孤煜嗔了阿媚一眼,道:“别以为你这个样子,哥哥我就原谅你了,哼!” 阿媚:…… 云紫璃:“哥哥真小气!” 独孤煜被说小气倒也不恼,倒是见怪不怪道:“皇后娘娘要见你,你家澜太子知道吗?” 云紫璃因他口无遮拦的那句你家澜太子,露出些许羞赧之色,扯了扯嘴角道:“应该不知道吧, 他早前跟我说,要休养三个月才去见皇后的,却不想今儿皇后派了人过来请!” “那你们去吧!” 独孤煜沉吟了下,但很快又点了点头,示意云紫璃和阿媚跟玉珠姑姑先走,“我待会儿见了他将此事告知便可!” “那就有劳哥哥了!” 云紫璃对独孤煜有一种天生的亲切感,在她看来,既然眼前人是自己的哥哥,那么她自然也就没有客气的道理。 *** 凤仪宫,新越皇后寝宫。 月麟香,清香沁脾。 金兰玉阙的凤殿之上,曾经贵为北燕第一美人的秋若雨梳牡丹头,珠钗素雅,却雍容端庄,虽不再年轻,然美态依旧。 云紫璃入殿,未曾细看,便已然垂眸敛目,盈步上前:“民女林乐儿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语落,她跪拜如仪。 在她身后,阿媚亦同时跪落在地:“民女林媚儿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你身子不好,免礼吧!” 自云紫璃进殿,秋若雨便在仔细端详着她,奈何她始终低眉敛目,虽然一眼望去,肤色雪白,眉若远黛,却看不清其它:“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是!” 云紫璃未曾起身,依言缓缓抬头。 待她精致绝伦的五官,落入秋若雨眼中,却使得秋若雨面色一变,一时放了端在手里的茶…… 见状,玉珠姑姑忙低声唤道:“皇后娘娘……” 秋若雨闻声回神,眼底迅速闪过一丝懊恼,紧蹙着眉头将手里的茶盏搁在桌上,她对玉珠姑姑吩咐道:“还不赶紧把人扶起来!” “是!” 玉珠姑姑忙不迭的上前,伸手欲扶云紫璃起身。 “民女谢皇后!” …… 臻首,再次缓缓垂下,云紫璃和阿媚双双起身。 “澜儿一直将你藏的极好,这都回来一个月了,本宫今日总算见着了,你且快些过来,让本宫好好看看。”说话间,秋若雨有些迫不急待的对云紫璃招了招手。 “是!” 云紫璃恭敬的点了点头,垂首上前。 秋若雨伸手拉起云紫璃的洁白如玉的双手,见她一直都将头压得极低,不禁笑着出声:“怎么?你是打算让本宫看你的发髻,梳理的可否整齐么?” 闻言,云紫璃的双唇,不禁微微一弯。 微微抬眸,她望向秋若雨。 在看清秋若雨的面容之时,她不禁微微一窒! 自失忆醒来,他最熟悉的男人,莫过无澜了,在过去的一个多月里,她没少说无澜面相生的好。 此时,她才知道,他的长相,根本是完全遗传自他的母亲。 秋皇后的容貌,与无澜的长相,有几分相似之处,却比之他的,更添几许柔美,堪堪风华绝代! 在云紫璃看直了眼的时候,秋若雨的眼中,也渐渐有凝重之色汇聚。 当日,皇上曾说,在车辇之上,与云紫璃有过一眼之缘,却从未提及,这丫头的容貌,竟是如此出色,且……想到无澜护这丫头护的紧,一定要她休养三个月后方才肯带出来让她见上一见,她心思转了转,联想到不久前吴国送来的消息,不由在心里一叹! 澜儿,果真把这孩子藏的极好! 竟然连这孩子的身份,都对她隐瞒了下来。 只是如此,真的好吗? “皇后娘娘,您真好看!” 在秋若雨犹自沉浸在自己思绪之中的时候,云紫璃唇角微弯,笑的极是真心。 秋若雨敛了心绪,会心一笑,轻拍着云紫璃的手,叹道:“本宫老了,儿子下面都有孙子了,怎及你出落的水灵。”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不过……女为悦己者容! 即便岁月如刀,芳华逝去,云紫璃的话,对秋若雨而言,还是十分受用的。 更何况,在听到秋若雨的话后,云紫璃还十分真诚地摇了摇头:“皇后娘娘一点都不老!” 在她看来,秋皇后保养得宜。 岁月,并未在她的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 秋若雨轻笑了笑,睇了眼云紫璃身后的阿媚,而后转而问道:“你是哪里人,家里还有些什么人么?” 若是旁人,比如这宫中妃嫔,她才懒得去问这些。 但云紫璃不同! 她是她儿子最心爱的女子。 还极有可能是她最敬重之人的女儿。 而她,对她的儿子,心中蕴满了浓浓的愧疚之情。 对那人,更是十分的敬重! 这该问的,总要过问一下。 “乐儿是燕国人士,家中父母皆已亡故,如今只与妹妹……还有哥哥,一起跟随在义父身边。”说话之间, 云紫璃微微回眸,望了眼身后的阿媚。 这些,都是前阵子阿媚告诉她的。 如今秋皇后相问,她自然毫无隐瞒的,悉数告知于她:“民女的义父,乃是摄政王!” 闻言,秋若雨神情一震,顿时觉得心中猜测得到了证实,看着云紫璃的目光,越发柔和起来。 北堂凌,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想认,却认她做义女。 这世上,能够让他另眼相待的,也唯有那人,而眼前的女子,与那人生的如此相似,定然是她的女儿无疑! 想到往年书信之中,那人总是提及儿女,最近几年却不再提起,前阵子独孤煜过来的时候,说她跟了南宫素儿的儿子赫连远,还没等她消化完这个消息,赫连远便在吴国登基称帝,并宣旨立她为后……如今又见这丫头出现在这里,又似是白纸一般,不记得以前的事情,秋若雨仔细想了想,颇有感触地轻叹一声,拉着云紫璃的手,温软说道:“既是摄政王的义女,便一定是个好的。日后若是无事,你便来本宫这里,陪着本宫吃吃茶,解解闷儿。” 原本,她还在好奇。 自己的儿子,那么优秀,到底该是什么样的女子,可以让他如此深爱。 但是此刻,看着眼前的云紫璃。 她心中释然了! 样貌出众,礼仪得体,出身也足够贵重! 且,她待人真心,不似宫中的那些女子。 这,从她清澈的双眸之中,便不难看出一二。 最重要的是,她还是她的娘家人…… “承蒙皇后娘娘不弃!” 应了秋若雨的话,云紫璃便与阿媚一起,留在凤仪宫中,陪着秋若雨吃茶聊天。 这期间,有数次,她将秋若雨逗得不亦乐乎! 午膳时分,秋若雨有意留了她一起用膳。 但,想到素日里无澜总是会等自己一起用膳,云紫璃便直言道,要回如意殿陪他一起用膳。 无澜是谁?! 那可是秋若雨的嫡长子。 见云紫璃对他如此上心,秋若雨也便没有再做挽留,直接应了她的意思,由着她会如意殿用膳。 云紫璃离开后许久,秋若雨的视线,仍旧凝注在殿门的方向。 见她如此,跟玉珠姑姑常年伴在秋若雨身侧的明珠姑姑不禁出声叹道:“乐儿姑娘容貌好,规矩也好,可惜是出身卑微了些,若嫁给太子殿下做妾也就罢了,若是正妻,只怕有些高攀了。” 秋若雨轻蹙了蹙眉头,将视线自门口收回,扫向明珠姑姑:“身份,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就如哀家,当初的时候,本宫不也如她一般,出身卑微?再说了,她是摄政王的义女,深得摄政王宠爱,若让摄政王知道你如此贬低他的义女,仔细你的皮!”关于云紫璃的身份,有太多的忌讳,如今便是她心里明白,却还不能直言。 “奴婢失言了!” 明珠姑姑心头一凛,忙恭了下身子。 秋若雨见状,轻轻一笑,并未将明珠姑姑的所谓的失言放在心上,只是心情不错地叹道:“打今儿开始,管束好宫里的宫人,关于林姑娘的事情,任何人不得外传!” 如今,她认定了云紫璃的身份,自然也明了,无澜将她护在如意殿的用意。他之所以以三个月为期,不让她踏足凤仪宫,应该是担心凤仪宫里,有吴国的眼线!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话说独孤煜此时正在如意殿中,薄唇抿起,冷冷的看着对面一直都在批阅着奏折的无澜。 无澜在他的注视下,慢条斯理的将手里的折子看完,又一一做了批阅,这才抬起头来,不躲也不闪的迎上他的视线,浅笑道:“事儿,就这么个事儿,如今也已然成了这个样子,我知道自己趁人之危,做的不够地道,要打要骂,要杀要剐,都随你!” “哼!” 无澜肯正面应对了,一直看着他的独孤煜反倒不再看他了。只见独孤煜伸手端了边上半温的茶轻轻一抿,然后不紧不慢的丢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声音凛冽道:“你再如何趁人之危,做的不够地道,也比赫连远那小子地道。说到底你是为了救她,可是赫连远却害她至此,便是要打要骂,要杀要剐,也该是对那小子,而不是对你!” 闻言,无澜愣了愣。 从桌案前起身,坐到独孤煜面前,蹙眉问着他:“你不怪我?” “怪你救了我妹妹?” 独孤煜斜睨无澜一眼,悻悻的将手里的茶盏搁在桌上,凝眉看着无澜:“怪你即便我妹妹生了别人的孩子,你却仍旧如珠如宝的护着她守着她,心甘情愿的跟她一起?” 经独孤煜的话,无澜笑了笑,忍不住讪讪然的蹭了下鼻子。 他以为,要过独孤煜这关,还要费些周折,却不想独孤煜竟然如此……呃,善解人意! “你比赫连远强!”独孤 煜看了无澜一眼,轻笑了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起身:“我在听说妹妹她出事之后,便赶去了吴国,赫连远那小子……不说也罢!”语气顿了顿,独孤煜来回踱步,冷笑了下道:“我此行,只是想要确定乐儿的情况,如今知道她很好,我也就放心了,这便要返回吴国!” 无澜皱眉:“你……” “我妹妹,那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宝贝,父皇和母后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何曾让她受过半分委屈?过去她所受的那些,不过是念着赫连远对她的感情,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到头来却如何?” 独孤煜冷笑一声,眼神凛冽无比,没了笑容的俊脸,整个人如一把出鞘的利刃,让人有一种陌生的感觉,“他既然敢算计我妹妹,就该承受我的怒火!没道理我妹妹吃苦受罪,生了孩子便宜了别的女人,也没道理我妹妹九死一生,他赫连远却毫发无损!” “你想怎么样?” 无澜看着独孤煜,却对他周身所散发的王霸之气并不惧怕,而是笑问:“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你照顾好她,便是帮了我!” 独孤煜居高临下的斜睨着无澜,忽地勾唇一笑,周身的气势锐减,整个人又柔和了下来:“我离开吴国时,已然吩咐下去,不能让赫连远过的太自在……得,不说他了,提起他就闹心!” 跟刚才一样,提起赫连远,便有些不耐烦,独孤煜摇了摇头,这才将来时见过云紫璃的事情说了出来。 无澜一听,顿时皱了眉,作势便要起身。 “人估计都快回来了,你这会儿过去作甚?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该知道的,迟早会知道,你又不能藏她一辈子,便是你想,我母后也不会答应的,既是如此,何不大大方方的……”伸手压着无澜的肩膀,让无澜坐了回去,独孤煜笑看着他,神情凝重的问道:“我来问你,若赫连远以雷霆手段逼你将她交出去,你会如何?” “雷霆手段?” 无澜挑眉,看着独孤煜。 独孤煜挑眉,打着比方:“比如说,两国安危……” “呵呵……” 无澜呵呵一笑,摇了摇头道:“他会千方百计的算计,却一定不会拿吴国的百姓开玩笑,不过这问题你既是问了,我若不答,你定不舒坦……”语气微微一顿,无澜脸上的笑意变的灿烂起来:“莫说两国,便是三国,北燕,中吴,新越……整个天下都掺和进来,我都不会将她交出去!” ---题外话---感谢依依和闻鸡起舞伊利丹的荷包,好爱你们哦~~ 第195章 罪魁祸首 无澜的回答,独孤煜十分的满意,自然对无澜不吝啬笑容。 见他如此,早前因云紫璃失忆,而担心独孤煜会发作的无澜,终于定下心来,如此接下来自也相谈甚欢。 话说云紫璃离开凤仪宫后,并未再去他处,而是带着阿媚,沿来路一路返回如意殿。 如意殿位处新越皇宫中央偏南的位置。 在如意殿旁边有一座活泉尽。 即便是冬日里,也都冒着滚滚热气,让人倍觉温暖,为了不让暖意消融,皇上下令,在此处多建了一座殿房。 殿房之中,以木板铺就地面丰。 木板下,隔着砾石,引入暖泉。 若立身木板上,便可觉得脚底温暖,让人舒适不已。 平日里,无澜处理国事的时候,云紫璃闲来无事,便会来此游玩。 正好,自凤仪宫中回返,会经过活泉所在之处。 想着离午膳还有一段时间,云紫璃在殿房前停下脚步,望着活泉处汩汩翻滚的水源,唇畔勾起一抹令人***的弧度。 见状,阿媚眉梢轻动,笑问出声:“姐姐,可又是想暖暖脚了?” “反正我想什么,你都能猜到。” 云紫璃对阿媚回以一笑,并未否认什么,而是弯下身来,手脚麻利的将脚下锦靴脱下,随后将之递给阿媚,伸手将足衣也脱了下来。 洁白如玉的玉足,落于地板之上,温暖的感觉自脚底传来,云紫璃不禁舒适的喟叹出声! 都道是,脚热了,便浑身都不冷了。 此刻,她只觉脚下暖流上涌,舒畅的无以言喻! 轻轻的,以玉足踩地。 她唇角含笑,一步步上前,竟如一只白兔一般,活泼的在地板上跳跃了几下。 “姐姐,你慢些,莫要摔着!”见云紫璃如此高兴,阿媚的脸上,也有笑容浮现。 “哈哈……真暖……阿媚你也光脚试试!” 银铃般的笑声溢出口外,云紫璃回过头来,黛眉微蹙着,一边倒退着往后,一边调侃说道:“你口口声声叫我姐姐,性子却沉稳的一塌糊涂,闷的我都想叫你姐姐了。” “姐姐以前并不是这样,如今却变得如此活泼。” 阿媚无奈的摇了摇头,提着锦靴的手,微微抬高,“姐姐还是把鞋袜穿上吧!”只抬眸之间,见不知何时,在云紫璃身后竟多出两人,她脸色大变,忙出声喊道:“姐姐小心!” 但是,她的声音,终是慢了几许。 待听到她的喊声之后,云紫璃急忙回头却已然晚矣。 她的身子,不受控制的,撞在了身后之人的怀里。 那人的胸膛并没有多坚硬,然因有些猝不及防,她的鼻子狠狠的撞在上面,还是很疼的! 因突来的撞击,云紫璃鼻尖一酸,剪水明眸中,朦胧之气骤起。意识到自己此时的失态,她莲足后移,轻抚着鼻梁,微抬眸华,看向身前的罪魁祸首。 被他撞上的人,是一名陌生男子。 这名男子,挺拔俊秀,身上却透着浓浓的脂粉气。 在云紫璃捂着鼻子打量陌生男子的时候,那陌生男子也在看着她,不过与她的单纯打量不同,他在看清云紫璃清丽的容貌时,眸光剧闪,眼底光芒炙热。 在陌生男子,灼热闪耀的视线下,云紫璃心中惊跳,眼底厌恶与戒备交织,忍不住接连后退了几步,站在了阿媚身边。 男子饱含侵略的目光,阿媚自然早已看见。 她的眉心,不禁一颦,双唇紧抿的上前便福下身来:“民女的姐姐无状,冲撞了三殿下,还请三殿下恕罪!” 能够在宫中行走之人,非是王爵,便定是官宦。 眼前男子衣着华贵,身负龙纹佩,容貌又与无澜有几分相似,论起年龄,大约十四五岁,阿媚很容易便推断出了他的身份。 他,当是秋皇后最宠爱的幺儿,三殿下北堂庸! 阿媚行礼的时候,北堂庸的注意力仍旧停留在云紫璃身上。 眼前的女子,眉若飞柳,眼似衔珠,堪堪容貌倾城。 当是他见过最最美丽的女子。 他宫里的美人,各种各样的都有,可是却没有一个能与眼前的媲美……眸光又是一闪,他轻勾了薄唇,笑吟吟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本殿怎么不知这皇宫里何时添了你这位美人儿!” 听到他轻挑的言语,刚刚穿好足衣的云紫璃黛眉蹙起,眼底厌恶之意更浓。 “殿下!”阿媚见北堂庸的双眸一眨不眨的注视着云紫璃,握着锦靴的手倏然一紧,却又很快松开,将手里的锦靴搁在地上,示意云紫璃穿上的同时,对北堂庸说道:“民女和姐姐,是住在如意殿的,眼下太子殿下还等着民女和姐姐回去……” 语落,她拉着云紫璃给北堂庸福了福身,便要从北堂庸身边走过。</p > 北堂庸听到阿媚说她们住在如意殿时,眉头瞬间皱的更紧了些,此刻见阿媚拉着云紫璃就走,顿时脸色一沉,视线紧随着云紫璃移动。 他身后跟着的,乃是他的随身太监陈六,常年在他身边当差的陈六,最擅长的便是察言观色,上前便要挡在云紫璃身前。 云紫璃见状,想也不想,便抬起脚来,阿媚眸光一闪,猛地拉了她一把,上前一脚踢在陈六的肚子上! 陈六吃痛,看着北堂庸哀嚎一声。 北堂庸沉眸,刚要开口,便听阿媚冷冷说道:“三殿下这是要跟太子殿下做对吗?” 见阿媚这么说,北堂庸的脸色更沉了几分:“你以为你们是太子的人,本皇子就动不得你们?” 阿媚冷冷扫了他一眼,再不理他,拉着云紫璃便走。 见状,北堂庸的脸色沉的跟锅底似的。 远远看着云紫璃和阿媚消失在走廊尽头,他眸色不定的对捂着肚子哀嚎不止的陈六喝道:“还愣着作甚,去给本皇子查!” 是太子的人又怎么样? 只要他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 话说云紫璃跟阿媚一路走远,见北堂庸并没有追来,不禁打趣着阿媚:“方才我明明都要收拾那奴才了,你为何又横插一脚?” “姐姐,那人是姐夫的三弟!”阿媚停下脚步,看着云紫璃:“若日后你跟姐夫大婚,便是他的嫂子,我得罪他,总好过日后他与姐姐不睦!” “便是那样又如何?” 云紫璃早知无澜当初负气离开问题出在那北堂庸身上,所以方才得知北堂庸的身份后,心里已然有了计较,否则也不会在陈六拦路的时候动脚了!如今听闻阿媚所言,她不以为然的携着阿媚继续向前:“正因为我会是他未来的大嫂,才更应该好好教导他,省的他长歪了!” 阿媚闻言,嘴角抽了抽,却到底还是笑了起来。 纵然失去了过去所有的记忆,纯粹如白纸,云紫璃这本性,却终究还是如此! 云紫璃思忖了下,对阿媚吩咐道:“澜跟他三弟本就有嫌隙,今儿这件事情还是不要与他提起了!” “是!” 阿媚自然知道云紫璃在担心什么,不过云紫璃知道心疼无澜,事事为无澜着想,她乐见其成。 至于北堂庸……那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孩子,无足为惧! 两人有说有笑回到如意殿的时候,无澜跟独孤煜仍对桌坐着,在兴致勃勃的谈论着什么! 见云紫璃跟阿媚进了门,无澜眼睛一亮,忙迎了上去。 独孤煜将无澜对云紫璃的看重悉数看自眼里,弯唇笑了笑,只嚷着两人回来再晚些,就快要饿死了。 无澜命人传了膳,一顿午膳几人用的十分融洽,独孤煜跟云紫璃更是时不时的逗逗嘴,气氛十分融洽。 午膳过后,无澜送云紫璃回去歇下,便动身去了凤仪宫。 如今,他母后已然见过云紫璃,凤仪宫里的人,只怕该见的也都见了,虽说这个时候过去,根本就是亡羊补牢,为时已晚,不过他还是想要尽力却补上一补! 待两人走后,膳厅里便只剩下独孤煜和阿媚两人。 见状,阿媚连忙起身,朝着独孤煜福身行礼:“姐姐遭逢大难,醒来之后情绪激动,实在性命攸关,却不想厄运之后竟失去了记忆,阿媚擅自做主,隐瞒了姐姐的身份,还请煜太子责罚!” “小妹这主做的好啊!”独孤煜挑眉,放下手里的茶盏,斜睇着阿媚,见阿媚浑身紧绷,他忽地勾唇笑了起来:“既然好,哥哥又怎么会怪罪小妹呢?” 闻言,阿媚面色一变! “阿媚当不起煜太子的小妹!” “你说当不当得起,不算!”独孤煜笑着起身,抄了手边无澜留下的扇子,托着阿媚的手臂让她起身:“单就你对她的忠心和过去这阵子对她的照顾,你就当的起我的小妹!” “太子殿下……” 阿媚看着独孤煜,满脸动容之色。 “你喊我妹妹叫姐姐,跟我却还太子殿下?”独孤煜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忽地皱眉说道:“吴国那边的事情,也不知枭山处理的怎么样了,过几日哥哥要吴国一趟,你姐姐还需你照顾!” “是!” 阿媚恭身应声,心里却在想着独孤煜到底让枭山在吴国处理什么事情。 恍然之间,见独孤煜一路往外走去,她心头一跳,脱口问道:“哥哥可想过姐姐的孩子,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我自有打算!” 不等阿媚把话问完,独孤煜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出了膳厅。 *** 无澜抵达凤仪宫的时候,北堂庸正软糯着声音,跟秋若雨求着:“……儿臣打听过了,那女子身份不高,做儿臣的正妃是不成的,却可以给儿臣做妾,母后不知道,那女子儿臣实在喜欢的紧 ,您就答应了儿臣吧!” 贵妃榻上,秋若雨听的眉头直皱。 伸手拂掉北堂庸正在给自己按摩的双手,她满是不悦的皱眉看着他:“庸儿,你才多大,便张口正妃闭口妾的?成何体统?” 北堂庸闻言,瘪了瘪嘴,一脸委屈的样子:“母后给儿臣取名庸儿,不就是想着儿臣平庸一些吗?国家大事有皇兄他们,儿臣不想着吃喝玩乐,又能想些什么?” 秋若雨神情滞了滞,想到幺儿自幼因难产身体孱弱,她为此才总是偏宠他一些,在国事之上,并没有对他寄予希望。 此刻见他一脸委屈,她心底微疼,无奈叹了口气:“罢了,收起你那副委屈的样子,在这皇宫里谁人不知,母后最疼的便是你!” 闻言,北堂庸脸色大亮:“母后的意思是……您答应那女子给儿臣做妾了?” “我……” 秋若雨张嘴,刚想反驳他,却见玉珠姑姑进了门:“启禀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求见!” “澜儿来了?” 秋若雨眼睛一亮,自贵妃榻上坐起身来:“赶紧让他进来!” “是!” 玉珠姑姑颔首,退了出去。 北堂庸见状,不由嚷嚷道:“母后还说最疼儿臣……” 秋若雨无奈斜睨他一眼,抬眸看向门口处。 片刻,无澜出现在门口处,见北堂庸在内,他眸光微微闪烁了下,上前几步,对秋若雨恭身行礼:“儿臣参见母后!” 秋若雨忙抬了抬手:“这里又没有外人,赶紧免礼!” “谢母后!” 无澜颔首,刚直起身来,便见北堂庸笑吟吟的上前,“皇兄来的正好,臣弟正好有事要跟皇兄说!” 闻言,无澜双眸微眯,秋若雨则紧蹙了眉头。 北堂庸笑容依旧,接着说道:“皇兄的如意殿里,住着两位姓林的姑娘吧?臣弟方才已然跟母后提过,母后已经答应,让她们两人给臣弟做妾!”他本来打算只要美人的,但是那个林媚儿实在太过目中无人,竟然敢忤逆他! 如此,倒不如一起要了过来,再仔细收拾她! 听完北堂庸的话,秋若雨的脸色瞬时就变了。 她没有想到,北堂庸方才跟她提的女子,居然是云紫璃跟阿媚。 整颗心,霎那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看向无澜,果真见无澜阴沉着脸色,目光凛冽的看着北堂庸。 “那个……澜儿啊!” 心,在瞬间紧了紧,秋若雨生怕无澜会对北堂庸动手,急忙开了口:“别听你弟弟乱说,他才多大,母后怎么可能答应他如此无礼的要求!” “母后!” 北堂庸转头看向秋若雨,一脸的不依。 “你给我闭嘴!” 秋若雨难得沉着脸色,嗔了他一眼,然后转而对无澜轻道:“你弟弟少不更事,语出无状,你莫要往心里去!” “希望三弟是真的语出无状才好!” 无澜不冷不淡的说着,视线幽幽扫过北堂庸,却让北堂庸周身泛起冷意。轻挑了眉梢,看着秋若雨,他淡淡说道:“儿臣听闻,母后今儿见了她,既是见了,便该知道她不是三弟能动的,所以这一次,母后千万看好了三弟,莫要让三弟再惹了乱子出来!” 无澜的语气,淡淡的,凉凉的,不该是儿子对母亲的态度。 可是,他还就这么跟秋若雨说着话。 “儿臣此行,是想告诉母后,她身份特殊,还请在儿臣未曾大婚之前,当心凤仪殿里有吴国的眼睛,仅此而已!”如此,将自己要说的话,悉数淡淡说出,无澜并没有去看秋若雨的脸色有多难看,轻恭了恭手,退了出去。 见状,北堂庸不禁叫嚣:“母后,你看皇兄,他这是什么态度……” “你给本宫闭嘴!” 这一次,秋若雨是真的怒喝,沉着脸对边上已然变了脸色的北堂庸道:“你看中的女子,是你皇兄未过门的正妃,比你年长,休得胡闹!” 听闻秋若雨此言,北堂庸呐呐垂首。 不过,他的眼底,却浮现出一抹与年龄不相符的狠绝! 太子之位生来是北堂澜的,那女子也是北堂澜的……凭什么他那么走运?凭什么?! *** 大吴的二月中旬,仍旧透着清寒。 赫连远每日下了早朝,都会到仁和宫前驻足片刻。 经过一个多月的清理,仁和宫的废墟,已然清理完毕,开春之后,这里将会重新建起一座宫殿,仍旧叫做仁和宫。 静静地站在仁和宫前,赫连远双手背负,凤眸微眯,周身散发着凛冽之意。 算算时间,乐儿离开已经两个月有余了,可是两个多月过去了,他还没有找到阿媚! 如此,他才能不断提醒自己,他的乐儿还活在这世上的某一个地方 。 只是,她到底在哪里? 寒风起,天空竟然有细雨落下。 一文见状,忍不住开口:“皇上,您该回去用膳了。” “乐儿,朕会等你回来的,你一定要回来!” 赫连远唇角,有些苦涩的轻轻一勾,自仁和宫前转身。 此刻,他在自喃之中,再一次,自称为朕。 一切只因,他要时时刻刻的提醒自己。 他是这个国家的皇帝,尚还有着未曾完成的使命! 那便是……为他和乐儿的孩子,铸就一座铁打的江山! 用过早膳后,赫连远要做的事情,便是回到御书房中,批阅当日的奏折。 今日,亦然如此。 但,当他的龙辇,即将抵达承乾宫的时候,孙姑姑焦急的声音,却从辇外传来:“皇上,太后娘娘病的极重,实在不宜再住在佛堂,还请皇上准许太后娘娘迁回前殿!” 龙辇微顿,赫连远轻掀辇帘,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孙姑姑,冷然问道:“极重是有多重?” 自上一次在佛堂见过青萝太后之后,他便一直不曾再去见过她,却不想今时今日,孙姑姑竟然会跪在外面替她求情。 不过话说回来,他禁的是青萝太后的足,却没有处置孙姑姑。 这孙姑姑三不五时的便过来求上一求,才能让他知道青萝太后现在的日子并不好过,如此他的心里倒也畅快不少。 对于赫连远冰冷的问话,孙姑姑早已习以为常。 要知道,这已然不是第一次,她来求赫连远了。 不过赫连远却从来都是这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唇角有些苦涩的微微一勾,她恭身回道:“太后娘娘自住进佛堂后,身子一直不好,这几日整日咳嗽的厉害,几乎夜不能寐!” 闻言,赫连远眉宇不禁哂然一笑:“上次朕不是派了太医过去吗?!” 孙姑姑一滞,想到青萝太后不肯让太医医治,脸色苦的跟苦瓜一样。 见状,赫连远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冷冷勾唇,他不再看孙姑姑,只是冷声问道:“说吧,她到底想要如何?” ---题外话---感谢客户端用户的月票~~ 第196章 庶子 “太后娘娘……” 孙姑姑小心翼翼地抬头望了眼龙辇,却已看不到赫连远的脸,只得嗫嚅着低了头:“她老人家想要见皇上一面!” “你不是说她病的极重吗?既是病的极重,该见的是太医才是!”赫连远眸华微冷,挑眉轻道:“朕又不是太医,她见了朕又如何?” 孙姑姑神情一滞,几乎哀求道:“皇上……太后娘娘她这阵子身子不好,精神也不济……” “罢了!丰” 青萝太后越惨,赫连远心里便越觉得痛快,不过现在他不想再听孙姑姑啰嗦,却想看看青萝太后如今到底有多惨,直接开口命令道:“摆驾慈宁宫!” “喏!尽” 龙辇外,一文轻应一声。 旋即,龙辇转向慈宁宫。 孙姑姑没有想到,刚才还一脸冷笑的赫连远,居然就这么改变了主意,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龙辇从离她两丈远时,她方回过神来,忙不迭的爬了起来,去请青萝太后吩咐她去请的另外一个人。 不久,她出现了伶贵妃宫中。 彼时,已然显怀的陈莺正在吩咐乳母为赫连缅喂奶,听了孙姑姑的话,不由抬眸看了眼下方恭身敛眸的孙姑姑:“皇上已然下了明旨,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私自去探望太后,孙姑姑如此,岂不是让本宫公然违逆皇上的意思吗?” “奴婢不敢!” 孙姑姑连道不敢,低眉敛目道:“太后娘娘让奴婢转告贵妃娘娘,皇上如今之所以对娘娘许下一年后立后的承诺,不过是为了稳住陈家,她老人家是陈家的女儿,自然事事为陈家着想。如今皇上已然前往慈宁宫,这会儿请娘娘过去,不过是尽她老人家最后一点心意,为娘娘筹谋,为陈家筹谋,定对娘娘百利而无一害……还请娘娘放心!” 闻言,陈莺心下一震,思绪百转千回。 自为云紫璃发丧之后,皇上除了偶尔关心皇长子的喂养问题,根本不曾召她侍寝。 她自幼长在大家,如何不知,他对她如此态度,却仍旧许下一年后立她为后的承诺,不过是为了稳定局势,让陈家在她和青萝太后之间做选择。 毫无疑问,陈家选择了她,而背弃了青萝太后。 是以现在,按理说,她不该去见青萝太后。 但是,孙姑姑又说今日去了对她百利而无一害…… *** 慈宁宫。 青萝太后所居的佛堂之中,炭火未燃,一派冷清。 赫连远甫一进门,殿内当差的两名宫人便纷纷福下身来。 “参见皇上!” 赫连远的视线,冷冷扫过众人,始终不曾作声。 罗汉床上,青萝太后和衣拥被而坐。 如今的她,鬓发白了许多,面色蜡黄,满是病态。 她似是等了赫连远很久,但是看到他,却是眉目不兴,神色恹恹道:“哀家以为,到死都见不了皇帝最后一面了!” 赫连远闻言,双眼微眯了下,缓步上前,却并未行礼,他低蔑着青萝太后:“孙姑姑说太后病的极重,朕怎么看着不像啊?!” “哀家身体虚弱至极,如今不过强撑罢了!” 青萝太后说着话,忽然咳嗽起来,在一阵咳嗽后,脸色泛着潮红,轻轻拢了拢袖摆,指向自己身边的位子:“皇帝坐吧!” 赫连远不再出声,轻掀龙袍,落座于青萝太后身侧。 青萝太后让孙姑姑请他过来,必定是有话要说的,他来都来了,自然不会白来一回。 他倒要听听,青萝太后到底想要说什么! 适时,孙姑姑自门外进来。 立身罗汉床前,她微微恭身:“启禀皇上,太后,伶贵妃抱着皇长子已然在殿外等候。” 眉心,赫连远轻轻一皱,回眸睇了青萝太后一眼,轻扯了下嘴角,冷冷道出一字:“宣!” 须臾,陈莺进殿。 在她怀里抱着的,便是赫连远与云紫璃的孩子。 赫连远的视线,扫过陈莺怀里的孩子,对一文略使眼色。 一文会意,连忙上前:“贵妃娘娘身怀有孕,皇子殿下还是由微臣抱着吧!” 闻言,陈莺眉心几不可见的微蹙了下,抬眸看向赫连远。见赫连远眉目淡淡的看着自己,她浅笑着道:“有劳一文大人了,不过……这孩子,跟本宫亲近,见不得生人抱。” 言下之意,她……并没有将孩子交给一文的意思。 见此情形,高位上的赫连远,不禁眉宇一皱! 罗汉床上,青萝太后的视线,似是停留在下方抱着皇子的陈莺身上。 实则,她眼底的余光,一直观察着赫连远的神色。 见赫连远皱眉,她的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朝着陈莺伸出双手,慈声道:“这孩子哀家还没好好瞧过,抱过来让哀家仔 细瞧瞧。” 闻言,陈莺抬眸,在看了眼青萝太后以后,看向赫连远。 赫连远淡淡抬眸,看着她:“把孩子给一文!” 陈莺一怔,微微颔首:“臣妾遵旨!” 语落,她将赫连缅交到了一文手里。 见状,青萝太后本就难看的脸色,冷沉如水,深吸一口气,将胸臆间的怒气极力压下,她蹙眉看向赫连远:“皇上,这孩子,眼见着皇长子都两个多月了,最近这段时日,他一直寄养于莺儿那里,若长此以往,并非长久之计。” “呵呵……” 赫连远冷呵两声,轻轻抬眸,眸华清冷的问着青萝太后:“太后不是身体有恙,兀自强撑吗?何以还有心力多管这些?” “皇上不是要抬举莺儿,让陈家舍弃为哀家讨回公道吗?哀家如今沦落至此,若莺儿真的能够登顶后位,倒也觉得可以接受,怕就怕陈家如今为莺儿对哀家的事情视而不见,到头来陈家会落得两头空也不一定啊!”青萝太后微眯着眸子,说出这席话的时候,看了陈莺一眼,又将视线落在一文怀里的赫连缅身上,微冷的声音渐渐缓和:“莺儿为人细心,对这个孩子,亦是视同己出,如今这可怜的孩子,失了母后,皇帝既然又要抬举莺儿,便现在将他过继于莺儿名下,也省的莺儿他日登顶后位,这孩子身份尴尬不是?!” “原来太后是这个意思。” 赫连远方才,大约已想到这个结果,此刻听了,并不觉有何意外之处。 视线轻移,他目光如炬的看向陈莺。 曾几何时,青萝太后也如方才一般,十分慈爱地笑看着他的乐儿。 但如今,他的乐儿,已然不在了。 轻轻的,自嘲一笑。 他对陈莺问道:“莺儿也是这么想的么?” 陈莺感觉到赫连远的视线,臻首低垂着看向一文怀里的孩子,满是柔软和怜惜的说道:“臣妾只觉,跟缅儿有缘,若是皇上不嫌,臣妾愿……” “原来你也是这么想的啊!” 赫连远没有等陈莺将愿意二字说出,轻叹一声道:“朕已然决定将孩子由你抚育,若你真心对他,来日他必定视你为亲母,若你在她和你的亲生儿子之间厚此薄彼,便是过继到你名下又能如何?” 闻言,陈莺面色一变。 聪明如她,如何不知,赫连远这是不乐意的意思! 果然,只下一刻,便见赫连远唇角,冷冷勾起,哂然笑道:“朕不答应!” 闻言,青萝太后眉头大皱,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她就是要让陈莺和陈家看看,赫连远到底是打的什么之意! 她要让陈家知道,赫连远之所以对陈莺另眼相看,并非真的要重用陈家,而是牵制陈家,让陈家舍弃她! 至于陈莺,便是赫连远许下了要立她为何的承诺,她能不能真的坐到皇后之位,也未可知! “缅儿,乃是元后所出,其身份之尊贵,不言而喻,即便朕许你一年后为后,如今你也不过还是个贵妃,若朕现在将他过继给你,岂不是让他由嫡子变为庶子……降低了他的身份?!”唇角的冷意,一直不曾卸去,赫连远凝着陈莺,双眸之中,平静无波。 有的时候,有些人,他的眸中,越是平静无波。 则说出的话,越是不会顾及到别人的感受。 赫连远此刻,便是如此! 云紫璃的身份,是皇后。 而陈莺的身份,只是贵妃! 在这后宫之中,说大了,有三千佳丽,春色无边。 但真正的主子,只有两位。 这其中,一位,是皇上,另外一位,便是皇后。 陈莺虽位尊贵妃。 但说到底,若论民间的论法,她到底只是个妾侍! 陈莺的神情,因赫连远的话,变的青白交加,越发难看了些。 而对面,青萝太后的脸色,却比刚才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只见她冷笑了下,眉心皱的极紧,深吸口气,轻声叹道:“不就十一个月吗?这孩子便是做十一个月的庶子,宫里也没人敢怠慢他!” 闻言,赫连远的面色霎时间,变得极为冷凝。 “十一个月?” 冷哼一声,他语气森冷道:“就如安王弟是太后的心头肉一般,缅儿也是朕的心头宝,他是朕的元后亲生嫡长子,莫说做十一个月的庶子,便是一日朕都舍不得委屈他!若是太后舍得,朕大可立即让安王弟过继到其她太妃名下,让他也当十一个月的庶王爷如何?” 青萝太后闻他此言,眸底猛地一寒:“你敢!” “朕是皇帝,还是个不太关心名声的皇帝,有什么不敢的?”赫连远蹙眉,冷眼看着青萝太后,薄唇开合:“怎么?母后不同意?” “你!” 青萝双眼怒睁,眸底尽是挥之不去的阴霾 之色:“安王是哀家跟先帝嫡出之子,由哀家抚育长大,嫡亲王爷的身份毋庸置疑,你身为一国之君,岂能如此胡闹?” “哦?” 赫连远眉角轻动,长长的哦了一声,随即问道:“这会儿太后觉得,朕这是在胡闹么?方才太后为何不觉得将缅儿过继到伶贵妃名下是在胡闹?” “哀家……”青萝太后怒极,张嘴欲言,却见赫连远微微一哂,冷声说道:“太后若是有工夫,想要将缅儿由嫡子变成庶子,倒不如多吃些斋饭斋菜,虔心修佛,将身体养好了!早前过来的时候,朕还想着,若太后身子一直不好,便让安王弟去安国寺为太后苦行祈福呢!” 他的话,让太后不由心下一凛! “你……” 眸中,阴郁更盛。 青萝太后纵是明白了赫连远的威胁之意,却还是忍不住哆嗦着唇瓣,尽力压抑着心中伤痛:“皇帝此话何意?” 赫连远冷道:“字面上的意思!” 边上,听了赫连远的话,陈莺心惊胆战,面色变化莫测。 佛堂内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僵滞! 沉寂片刻,陈莺终是开了口:“皇上,臣妾……” “朕意已决,任何人都不必多言。”不疾不缓的站起身来,赫连远垂眸,与陈莺四目相对:“朕当初将缅儿交给莺儿抚育,倒是忘了莺儿身怀有孕,多有不便,既是如此,朕将他带在身边抚育便是!” 闻言,陈莺神情大震! 在她犹自震惊之中,赫连远伸手,接过一文手里的孩子,垂眸深深凝睇腹中婴孩一眼,冷冷勾唇,抬步便要离去。 “皇上!” 见赫连远要将孩子抱走,陈莺的眸中,终是闪过一丝惊慌之色。 平日赫连远便不曾让她侍寝,若如今再将皇长子抱走,来日她若想见他一面,只怕…… “皇长子一直跟着臣妾,若忽然换了地方,只怕会不习惯……”陈莺上前两步,在赫连远身前有些急切的福下身来。 赫连远停下脚步,看了陈莺一眼,冷冷说道:“这里是皇宫,朕更是一国之君,岂有连自己的皇子都照顾不了的道理?” 过去这些时日,孩子虽在陈莺寝宫中,但这并不代表他不知真正照顾孩子的人是谁。思及此他对陈莺带进殿的两位乳母道:“自今日起,你们两人,在承乾宫当差。” “喏!” …… 两名乳母急忙应声! 赫连远的视线,自陈莺身上,又到青萝太后身上,冷笑一声,不冷不热道:“才几十天的孩子,本就孱弱,经不起折腾,日后孩子养在朕的宫里,也省的有人大冷天里总是抱着孩子跑来跑去!” 闻言,陈莺慌忙抬起头来,被赫连远的眼神,惊得心头一跳。 眼眶里,晶莹的泪水开始打转,她微启红唇,刚要解释什么。 可,不待她的话出口。 赫连远已然抱着孩子一路往外走:“朕还有政事要处理,平日无暇来多来慈宁宫,还请太后千万保重,莫要整那些有的没的,安王弟这阵子不太安分,朕正考虑要不要给他些教训呢!” 语落,他抬步离开佛堂。 “奴才告退!” 对青萝太后恭敬的恭了恭身,一文也步出佛堂。 殿下,两位乳母,只等他近前,这才转身,也跟着他出了大殿。 “姑母……” 如花的容颜上,泪意涟涟,陈莺伸手抹了把泪,阴恻恻的看着青萝太后:“这就是你所说的,对我百利而无一害吗?” 闻言,刚刚因赫连远不敬而心中怒火升腾的青萝太后脸色一沉:“哀家是让你看清楚,皇上到底存的什么心思!他不过是在利用陈家,利用你!在他的眼里,心里,你永远比不得云紫璃!” “利用又如何?比不得云紫璃又如何?” 陈莺的眼睛,仍旧湿湿润润,但是脸上却又挂上了招牌式的笑容:“如今云紫璃已经死了,可是我还好好的活着,以后的日子全都是我的!便是他利用我,只要他跟给我体面,给陈家体面,便好过陈家为了姑母跟他做对,站在皇权的对立面,迟早被诛连灭门!” “你……” 青萝太后气极,噌的一下从罗汉床上半跪起来,指着陈莺说道:“你到如此还执迷不悟!” “我看执迷不悟的是姑母才对!” 陈莺笑容柔软的如此说了一句,便不想多做停留,头上金步摇轻晃着,她转身便要向外:“皇上的话,姑母方才也听到了,为了堂表哥,您老人家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语落,不看青萝太后听完自己的话后,变得异常愤怒的神情,陈莺快步向外,打算去追赫连远。 云紫璃已经死了,如今这皇宫了位分最高的便是她。 她现在要做的,便是尽量靠近皇上……她相信,只要她肯付出, 迟早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一日! *** “皇上……” 慈宁宫外,赫连远已然抱着赫连缅行至龙辇前,就在他准备上辇之时,却闻陈莺娇弱温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刚刚抬起的脚步微顿,他回眸向后望去,见陈莺正快步而来,不禁眉心轻皱。 “臣妾参见皇上!” 陈莺快步而来,于赫连远面前恭敬一礼,微微有些喘息着。 “起来吧!” 赫连远怀里抱着他与云紫璃的孩子,赫连远眸华轻敛,并未去扶身怀有孕的陈莺起身,神情始终淡淡不欢。 “谢皇上!” 陈莺微一掂手,缓缓起身。 看着她起身,赫连远并未多问什么。 此刻,是她自殿内追了出来,即便他不问,她自也会主动说些什么。 “皇上……” 陈莺抬眸睨着赫连远,又看了眼他怀里的孩子,轻声问道:“皇上可是恼了莺儿?” “莺儿觉得呢?” 赫连远没有直接回答陈莺的问题,不紧不慢的反问一句。 陈莺唇角微动,轻笑着说道:“莺儿觉得,皇上此刻心中,该是在气着莺儿的。” 她,说的没错。 此刻赫连远,确实是在气着她的。 赫连远薄唇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不带任何感情的说道:“朕所赏识的莺儿,能歌善舞,心细如尘,从来都不会与人争宠,时时刻刻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可是……现在的莺儿呢?” 听他此问,陈莺不禁面色一怔! 在她怔然之间,赫连远唇角的冷冷的弧度,更大了几分。微微转身,不再停留,他抱着孩子,登上龙辇! “贵妃娘娘请!” 对陈莺恭了恭身子,一文高声道:“起驾回宫!” 咯吱声起。 木质的龙辇,再次启动。 缓缓驶离陈莺身侧。 看着龙辇越行越远,陈莺面色一黯,不由的,深深叹了口气。 过去的她。 并非是不争! 而是以不为,而争有为。 只是这一切,今日都被青萝太后那句百利而无一害而破坏了。 如今赫连远生气了,剥夺了她对赫连缅的抚育权,而她必须要做些什么来挽回这一切! 或许,该从那个孩子下手! 第197章 成全 归途,龙辇中,赫连远怀抱襁褓,垂眸细细的打量着那熟睡婴孩,凝着孩子粉雕玉琢,承继了他和云紫璃所有优点的五官,他的唇角,不禁勾起一抹苦到极致的浅笑。 不可讳言的。 这个孩子,长的极好。 他的眉眼,像极了他的乐儿。 只唇鼻,俊挺秀气,薄而优美,与他有几分相仿。 他可以想像,若是云紫璃还活着,看到这个孩子,该是何种喜悦的神情。 但,这一切,现在却成了空想。 伸手,自怀中取出一物。 摊于掌上,赫然是那块被大火烧到崩裂的玉佩,他的眸光不禁黯淡下来。 现如今,他和云紫璃之间有关的的,除了这玉佩,便只有这个孩子了。 凝着怀里的孩子,赫连远本就黯淡的眸光,瞬时又深邃了些。 抬手,将手伸进襁褓之中丰。 他笨拙的,将玉佩戴在了赫连缅的脖颈之上。 日后,他在这世上,只有两件事情,需他去做。 其一,他要找到阿媚。 找到他的乐儿! 即便,事情到最后,也许会是他所不能够承受的! 其二,便是要潜心朝政,给他的孩子,一个太平的将来…… 回到承乾宫的时候,三文正候在殿门外。 赫连远步下龙辇,远远看到面色凝重的三文,眉宇轻皱了下,等到三文行至近前,他不待三文出声,已然开口问道:“可是先生那边有消息传回来?” 在过去的一个多月里,北燕的消息已然让他失望了一次,而新越……子真先生自带着安阳大长公主前往新越之后,迟迟都未有消息传来。 他曾经想过,也许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如今算算时间,他们早该抵达新越了,也该是是有消息传回的时候了。 他,希冀着他的先生,能够给他带来好消息。 但是,三文说出的事情,却让他失望了。 “先生传了消息回来……因大长公主殿下时不时会犯病,一路上多有周折,如今已然在新越境内,很快便会抵达新京城……” 也就是还没有乐儿的消息! 这阵子,便是新越皇宫里的那些眼线,也没有传回关于乐儿的蛛丝马迹。 难道,她真的不在新越? 北燕没有,新越也没有,她到底去了哪里?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袭上洗头,赫连远抱着孩子的手,略微收紧几分,听到孩子的嘤咛声,到底又放松开来,有些落寞的缓步进入承乾宫…… *** 新越,新京,皇城门外。 独孤宸上次来这里的时候,是北堂航跟秋若雨大婚之时,睽违数年,他再入新京城,自是感慨良多。 不久,城门内玉珠姑姑快步而来。 身为秋若雨的陪嫁,玉珠姑姑自然是认得独孤宸的,此刻远远看见他,玉珠姑姑不禁面露惊喜之色:“奴婢给……先生请安!” “玉珠啊!” 独孤宸笑看着已然上了些年岁的玉珠,不禁笑着抬了抬手:“赶紧免礼吧!” “是!” 玉珠姑姑起了身,笑吟吟的看着独孤宸:“皇后娘娘接到您的信,可高兴坏了,一早便命奴婢给您准备好了住处,奴婢先带您过去,再引您去见皇后娘娘!” “玉珠!” 独孤宸看着玉珠姑姑,仍旧笑的俊逸温和:“我此行是带了吴国的大长公主过来让摄政王瞧病,你且先替我安顿好了她……而我,想先见一见澜太子!” 听到独孤宸的话,玉珠姑姑一愣! 看着他俊逸温和的面庞,知他并非在跟自己开玩笑,玉珠姑姑不禁笑着说道:“皇后娘娘有旨,先生算是娘娘的娘家人,想要见见澜太子自也无可厚非,不过您这才刚到,娘娘那边也备了晚膳,您看您要不要先去见过皇后娘娘再……” “不必了!” 独孤宸淡淡笑着,缓缓抬步向里。 他倒是想先去见秋若雨,不过云紫璃不在这里也就罢了,若她真的在这里,他担心有人趁机将云紫璃给藏起来。 玉珠姑姑见状,鲠在嘴里的话没有说出口,只得望着独孤宸的背影轻叹了一声,然后迎了后面的马车,先去安顿安阳大长公主。 独孤宸对新越皇宫并不陌生,相反还十分的熟悉。 稳步后宫,如闲庭逸步,他缓缓朝着如意殿走去。 彼时,如意殿中,无澜手里正拿着独孤宸早前差人给秋若雨送的那封信,望着窗外开的正艳的春花,他对身后的随侍太监路儿吩咐道:“去请阿媚姑娘!” “奴才领命!” 路儿年岁不大,十分的机灵,应声之后便快步出了大殿。 不久, 阿媚便随着路儿进了门。 见无澜一脸凝重的面向窗外站着,她轻蹙了娥眉上前:“太子殿下有事吗?我正跟姐姐练习插花呢!” 闻言,无澜弯唇一笑,回神看向阿媚,有些无奈的挑了挑眉,将手里的信递了过去:“让你过来,自然是有事的!” 阿媚伸手将信接过,在打开看过之后,面上笑意尽敛,满是凝重之色:“子真先生到了新京,还进宫了?” “嗯!” 无澜轻笑着点头,无奈叹道:“他何止是进了宫,这会儿应该正往如意殿赶来,若我猜得没错,他此行定是受了赫连远的嘱托,来寻找小璃儿的!” 阿媚闻言,脸色越发凝重起来。 赫连远找云紫璃做什么? 他还嫌云紫璃不够惨吗? “阿媚!” 无澜打量着阿媚的脸色,不禁轻唤了她一声,郑重说道:“他,我们是瞒不过的,但是我绝对不会让他将小璃儿带走!” “所以,要说服他,帮我们一起隐瞒姐姐的行踪!”阿媚如此低喃一声,思绪转了又转,定定抬眸,看着北堂澜:“这件事情太子殿下出面不太合适,没有人比我更合适!” 无澜莞尔一笑,看着阿媚的眼底,尽是称赞之意。 自桌案之上,取出那封赫连远写给朗月的信交到阿媚手里,他在阿媚的注视下,轻轻地抬起手来,朝着阿媚行作揖之礼:“北堂澜在此,多谢阿媚成全!” “太子不必如此!” 阿媚错开一步,目光熠熠的对无澜说道:“阿媚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姐姐!” 无澜扬首,面色温润而坚定:“日后我定不负她!” *** 独孤宸是在即将抵达如意殿的时候,在御花园里见到阿媚的。 远远看到万花丛中一身翠绿的阿媚,他脚步微顿了顿,眸中光华闪动,有波澜起起伏伏,却终究归于寂灭。 那丫头,是暄儿的女儿。 如何会轻易丢了性命? 他本就怀疑,那小丫头还活着。 如今在这里见到阿媚,那么那小丫头,应该也在新越皇宫才是! 有了这个认知,他不禁轻勾着嘴角,静静的看着阿媚,等着她过来。 “阿媚见过子真先生!” 迎着独孤宸的视线,阿媚一步步上前,终是在他面前停下脚步,十分恭谨的福下身来。 “阿媚……”凝着眼前垂首福身的翠衣女子,独孤宸温润内敛的双眸,灼灼其华,看着她的眼神,蕴含几许清朗之色。“你不是已然葬身火海了?却为何此刻出现在新越皇宫之内?” “听子真先生的意思,合着阿媚定该葬身火海,断不该再活于世了?”阿媚抬眸,对上独孤宸的视线,唇畔露出些许苦笑与自嘲。 “你活着,当然是好的!” 独孤宸凝视着阿媚唇角的那抹苦涩,视线从她那只假手上一扫而过,笑看着她,道:“仁和宫那么多的尸体,却找不出你的……皇上说了,你武功高强,断断不会被大火烧死在仁和宫中!” 阿媚动了动自己的假手,讪讪一笑,回问道:“皇上就那么笃定?皇上何不说我阿媚对皇后娘娘忠心耿耿,救不出皇后,甘愿赴死呢?” “你还活着!事实证明了一切……不是吗?” 独孤宸缓步从她身侧走过,稳步继续向前:“其实,我是奉了皇命,来新越皇宫,找你和紫璃丫头的,如今你在这里,紫璃丫头呢?可是在如意殿中?” 阿媚眼睫轻颤,暗道一声果然,面色不变的轻声问道:“先生怎就如此肯定,我一定跟皇后娘娘在一起?” 闻言,独孤宸微微一笑,唇角勾起的时候,一侧竟有梨涡浅显。看着阿媚紧蹙着眉头的样子,他轻叹一声,道:“因为你对小丫头忠心耿耿,若是救不出她,甘愿赴死!” 被她如此一说,阿媚先是微微一怔,后也跟着苦笑了下:“子真先生拿我的话,堵我的嘴,果然厉害!” 听她如此夸赞,独孤宸不以为然的轻挑了下眉,却不置可否,脚步继续往前。 阿媚见状,唇角轻勾起一抹凄婉的笑弧,忽地转而问道:“皇上他……还好么?!” “你觉得皇上会好么?!” 独孤宸反问阿媚一句,未曾有过丝毫隐瞒,满是无奈的回道:“自得知小丫头薨逝的消息,他便再不似以前的赫连远了。” 脑海中,忆起赫连远因云紫璃一事而满是情殇的模样。 独孤宸不禁在心中一叹! 无论有多爱。 无论有多少的付出。 英雄难过美人关! 这世上,最苦的不是穷日子,而是一个情字! “皇上再不似以前的皇上又如何?” 阿媚唇瓣如刀子一般紧紧抿起,仰望着独孤宸, 凄然笑道:“比之皇后所受到一切苦难,我倒觉得,无论皇上如今是什么样的,都算不得什么!” 过去,云紫璃曾经为了赫连远,坠落断崖,九死一生,为此还失去了记忆,被青萝太后和云紫生利用,玩弄于股掌之上。 后来,从王府,到亡命天涯,再到最后回宫。 云紫璃与赫连远之间的事情,云紫璃对赫连远的付出,没有人比她看的更真切了。 但最后,她得到了什么? 被害‘惨死’,骨肉分离! 还有那等于捅了云紫璃一刀的真相! 思绪至此,阿媚不禁紧握了握手里那张皱巴巴的信纸。 听闻阿媚的话,再看她如此神情,独孤宸轻皱了眉宇,心下微凉。 静默片刻,他狐疑着出声问道:“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 白纸黑字,怎么可能是误会? 阿媚眸色一冷,语气坚定的迎着独孤宸的视线将手里的信纸递到独孤宸面前:“这上面白纸黑字,全都是皇上的笔迹,若是看过这些,先生还觉得这其中有误会,那么阿媚无话可说!” 独孤宸微眯着眸子看着阿媚,见阿媚一脸坚持,到底还是伸手接了她手里那张皱巴巴的信纸,他在看信的时候,先是皱了眉,旋即沉了脸。 “先生应该很熟悉这信上的笔迹吧?” 阿媚凝着独孤宸阴沉而下的脸色,冷笑着轻声问着他,“这是皇后临盆之前,朗月送到皇后娘娘面前的,正是因为这封信,皇后娘娘受了刺激,摔倒早产……” 听着阿媚的话,独孤宸心神俱震,双手将手里的信纸攥在手里,他的手因太过用力,青筋迸起,指关节泛白。 对于朗月的身份,他早已知晓,但是念在朗月是赫连远母族唯一的亲人,加之他对云紫璃也未行过极端之事,这才放任不管。 但,即便如此,在赫连远离京之前,还是对朗月做了安排。可是到头来,怕什么,来什么,问题还是出在了朗月身上! 还有,就是这封信。 信上的内容,他并不知情。 虽然他早已料到,赫连远和云紫璃的情路,会有诸多坎坷,却直到此时,方才知晓,当初赫连远是故意接近云紫璃的…… 回想当初赫连远在面对云紫璃时,烦躁易怒的态度,想来那个时候,赫连远心里应该是极其矛盾的,爱……若始于算计,则后果必定苦涩! 怪只怪,当初他并未深想…… “其实,这一切,全都始于我,错也在于我……”心里似是压上了一块巨石,独孤宸觉得,自己连喘息都觉得痛! 当初,是他的心不够坚定。 伤了南宫素儿,伤了沈凝暄,亦伤了他自己! 可是,所有的纠葛,都是上一辈的事情,既是赫连远能够平静的接受他,对他百般敬重,那么他对云紫璃,也应该分得清楚到底是迁怒,还是真爱。 “皇上……应该是真的爱着小丫头的!” “从欺骗和谋算开始的爱,未免太沉重,也太过伤人!”阿媚摇头苦叹,满是沉痛的对独孤宸说道:“皇后娘娘已然被那份爱,伤的遍体鳞伤,此次更是九死一生……先生是娘娘的亲人,还请您站在娘娘的角度,为她好好想想!” 独孤宸眸色一黯,沉声对阿媚说道:“来时,皇上曾嘱托我,若皇后跟你真的在这里,定要将你们带回吴国,届时……你们只需将实情一一说出,他一定会为皇后娘娘讨回一个公道,至于她跟小丫头之间的感情纠葛,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吧!” “解?!” 好像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阿媚冷嘲说道:“敢问先生,皇后娘娘的心已经死了,您……打算让皇后娘娘如何去解?” 此刻的阿媚,满脸都是不屑之色。 见她如此,独孤宸不禁启唇,刚想说些什么,却又闻阿媚兀自出声说道:“先生,姐姐已经死过一回了,那样的痛,经历一次就够了!” “你的意思是,就这么算了?” 因阿媚的话,独孤宸的眉宇,不禁紧紧皱起:“阿媚,皇上爱她,她也爱皇上,他们之间的爱情症结,就像是一个脓疮,若是直至不管,会溃烂,会疮脓……” “也许皇上会,但是皇后娘娘却不会!” 阿媚眉梢轻抬,冷冷一笑,微转过身去,眺望满园春色。 但,即便美景在前。 她的眸子里,仍旧是冷的。 原本,云紫璃每日想着赫连远,念着赫连远,希冀着她们的孩子快些出生……可是忽然之间,一切都变了。 爱是假的,又遭遇灭杀…… 那日在仁和宫时,云紫璃是多么的痛苦,多么的无助? 比起那时的痛苦与无助,云紫璃现在的生活,才是最好的! 因阿媚坚决的态度,独孤宸 的神情,略微有些变化。凝着阿媚的侧脸,他沉眸说道:“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他们之间的事情,该让他们自己去解决,你莫要忘了,他们之间还有……孩子!” “是啊!他们之间,还有孩子!” 阿媚的唇角,冷冷一勾,转过身来双眸紧紧的盯着身前的独孤宸,然后眸色一暗,无可奈何地说道:“阿媚逾越,不该在先生面前放肆,先生请吧,阿媚带先生去见皇后娘娘,倘若见了她之后,您还是打算带她回去,阿媚无话可说。” 阿媚的话,让独孤宸心下一怔,顿时有种不好的感觉。 “先生请吧!” 阿媚侧身,引着独孤宸一路向前。 两人穿过如意殿大殿,并未在殿内停留,而是一路出了大殿,到了如意殿的后花园。 后花园中,花团锦簇,姹紫嫣红。 在百花丛中,有一座凉亭,亭中石桌上,摆着牡丹,芍药,玉兰,海棠……各种各样的花卉,是桌前有一浅紫色烟罗装的女子,梳少女发式,正红唇微勾着,一手拿着剪刀,一手拿着花卉,修修剪剪,然后抬起头来,伸手插在一边的花瓶中。 在她抬眸的一刹那,明眸皓齿,顾盼流转,让周围的花,似是都失了颜色! 远远地看着凉亭中正醉心插花的绝色女子,独孤宸的心,忍不住轻跳了下。 小丫头的眉眼,顾盼之间,像极了他的母亲,让他仿佛在这一刻,回到了从前,那个时候,又一次让他体会到了年轻时见到沈凝暄时的那份悸动! “姐姐!” 阿媚并没有察觉独孤宸的异样,只是含了笑,快步行至凉亭前,轻唤了云紫璃一声。 云紫璃闻声,回眸看向阿媚,如花的笑靥,瞬间流露出几分不满 :“你这丫头,说好一起练习插花的,不声不响跑去哪里了?” “是家里来人了!” 阿媚回眸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独孤宸,笑吟吟的对云紫璃说道:“这位是咱们的二叔父!” 云紫璃怔了怔,侧目看向独孤宸。 见独孤宸气宇不凡,雍容淡泊的样子,她连忙起身,快步下了台阶,垂首在独孤宸面前福下身来:“乐儿胡闹,摔坏了脑子,因而不记得二叔父了,有怠慢之处,还请二叔父莫怪!” 第198章 心疼 看着眼前垂眸福身的云紫璃,独孤宸怔在了当场! “姐姐又说笑了,二叔父平日最疼姐姐,姐姐怎么胡闹都不曾怪过姐姐呢!”在独孤宸怔愣之际,阿媚笑吟吟的开了口,伸手扶了云紫璃起来。 云紫璃闻言,只是看了阿媚一眼,却并未立即起身,而是抬眸看向独孤宸。 回过神来的独孤宸见状,轻挑了下眉宇,嘴角有些牵强的动了动:“阿媚丫头说的对,二叔父平日最疼你,如何会怪你?赶紧起来吧!” “是!” 云紫璃莞尔一笑,盈盈起身丰。 看着眼前如少女一般的女子,独孤宸轻蹙了眉头,心中情绪复杂,滋味难辨! 阿媚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便又对云紫璃说道:“姐姐,二叔父才刚刚进宫,尚未曾见过未来姐夫,姐姐去帮忙看看姐夫忙完了没有,可好?” 闻她此言,独孤宸轻蹙的眉头,改成紧皱了。 未来姐夫? 莫非说的是无澜? 一边,云紫璃见独孤宸紧皱着眉宇,不禁轻抿了红唇对阿媚嗔怪道:“我跟你一起陪着二叔父说话,让宫人去请!” “那怎么行?” 阿媚蹙眉,满是不依:“未来姐夫在处理国事的时候,从来规矩最大,谁都不能打扰的,只有姐姐是例外!” “这……” “乐儿去吧!” 独孤宸知道云紫璃其实是想去的,便在她再次将视线投向自己的时候开了口。 云紫璃闻言,低垂了头,面颊微微有些红润,满是俏皮道:“那我去去就来!” 看着云紫璃带着两个宫人离开,独孤宸便瞬间沉了脸色,转头看向阿媚:“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先生所看到的!” 阿媚垂首,低眸,盯着自己的脚尖,神情莫辨的对独孤宸福下身来,语气冷淡的轻声说道:“您也看到了,姐姐忘记了过去的事情,如今过的很好!她已经忘了皇上,谈何要跟皇上解开心结?她这个样子,您觉得适合那个冰冷诡测的宫廷吗?” 不适合! 当然不适合! 如今的云紫璃,就像是一张白纸,心性纯粹,俏皮开朗,再不是以前那个她! 想到吴国皇宫里的青萝太后和陈莺等人,独孤宸紧皱着眉宇,薄唇紧紧抿成了一道直线! “阿媚言尽于此,阿媚请求先生,让姐姐能够快乐的生活下去,答应与否,全凭先生一人定夺!” 见独孤宸半晌儿不语,阿媚径自跪落在地:“还请先生成全!” 凝着跪落在身前的阿媚,独孤宸的双眸之中,不由闪过一丝阴霾之色。 想到阿媚方才对无澜的称呼,和提到无澜时云紫璃脸上的红润,他不禁开口问道:“无澜也是这个意思?” “是!” 阿媚颔首,再次开口补充道:“新越摄政王,也是这个意思!” “他当然是这个意思!” 阿媚一提到北堂凌,独孤宸就想要炸毛,想到当年他和北堂凌,全都爱沈凝暄而不得,如今那老小子居然怂恿自己的侄儿挖他徒弟的墙角,这招不可谓不狠,让他如何不炸毛?! 沉默片刻,他问着阿媚:“我问你,北堂凌那老小子对小丫头如何?” 闻言,阿媚想了想,抬头对独孤宸说道:“很好!” “很好?”独孤宸皱眉:“怎么个很好法?” “摄政王对姐姐如珠如宝,跟眼珠子似的,什么好东西都往姐姐这里送,不仅是很好,是非常之好!” 听她如此回答,独孤宸眉宇倏然紧皱,陡地升起一股子危机感! 北堂凌将云紫璃视为眼珠子,他进宫的消息那老小子这会儿也该得到消息了,这会儿想要带走云紫璃,简直难如登天! 远远地,见云紫璃跟无澜一路过来,俊男靓女,仿若璧人一般,他到底有些无奈的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虽然,在心底里,他着实为赫连远和云紫璃这对苦命鸳鸯儿心疼。 但,到情之,命之。 眼下云紫璃摆脱了过去那道清冷的枷锁,忘记了过去那些伤心与苦难,过的如此开心,自在, 他虽说是赫连远的先生,但更是小丫头的叔父。 想来想去,他能做的,便唯有妥协了。 这辈子,他只对两个女人妥协过,一个是这小丫头,另外一个便是她的母亲,他的狠绝和无情,在她们母女身上,全都是浮云…… 气氛,一时间陷入一片沉寂。 又过了片刻,只听独孤宸又是一叹,缓步朝着无澜和云紫璃走去:“你的意思我懂了……起来吧!” “先生?!” 阿媚眸光一闪,唇角轻动。 他这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独孤宸从阿媚 身边走过,不曾回头,淡淡说道:“今日,在新越皇宫之内,我不曾见过你和小丫头!” 闻言,阿媚深深的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语气诚然道:“阿媚,谢先生!” 独孤宸无奈一笑,轻叹说道:“你若再不起来,你姐姐可过来了,你打算让我如何圆这个谎?” “是!” 阿媚轻盈起身,跟在独孤宸身边一路向前。 阿媚与独孤宸,只错开一步。 期间,阿媚本想自独孤宸口中探得皇长子的消息。 但,话到了嘴巴,她却又悉数都咽了回去。 她想,身为大吴的皇长子。 有皇上在,即便她不问,那个孩子,也会健康长大的。 但是,即便她不问,只要一想到那个孩子,她的心,便会忍不住替云紫璃心疼起来。 初生,便离开娘亲。 在那冰冷的皇宫之中,即便别人再亲,又岂会如亲母一般,对他的爱,不掺杂任何多余的东西! 待云紫璃和无澜走近,独孤宸对云紫璃淡淡笑了下,这才看向无澜:“我有些事情,想跟澜太子单独谈一谈!” 闻言,云紫璃不禁些疑惑的问着独孤宸:“事无不可对人言,二叔父有什么事情,要跟澜单独谈啊?” 独孤宸凝着她自然而然扯住无澜袖摆的手,不禁正色说道:“莫不是我要与澜太子谈你你们的婚事,你也要在场?” “二叔父!” 云紫璃黛眉一蹙,面颊微微泛红。 见云紫璃如此反应,独孤宸眸色不定。 阿媚见状,唇角清清冷冷的勾了勾,垂首说道:“既是如此,那……阿媚便跟姐姐先行回避了。” 语落,不等独孤宸再出声,阿媚拉了云紫璃的手,折入通往前殿的走廊之中。 就云紫璃的事情,独孤宸一定有话要跟无澜说。 眼下她能做的,该做的,便是带走云紫璃,让他们把话说清楚。 待阿媚和云紫璃一走,独孤宸的面色,瞬间便沉了下来:“几个月不见,从紫衣侯到澜太子,你小子别来无恙啊!” “无澜身为新越太子,重返故土,何恙之有?”无澜见他如此反应,倒也不觉得意外。面前的暖石玉桌上,摆有云紫璃不久前煮茶的茶具,还有几碟精致的小点心。他轻勾着薄唇,翩然落座,弹了弹身上的太子常服,慢悠悠道:“承蒙子真先生挂念,无澜一切都好!” 见状,独孤宸面色阴郁的道:“抢了别人的媳妇儿,你小子心情倒是不错!” 闻言,无澜端着茶盏的手微顿,眉宇跟着一皱,然后冷冷抬首,看着独孤宸:“先生错了,无澜对小璃儿,永远都不会用抢的。不过……” 他微微一哂,将茶盏置于桌上,又倒满一杯,将之送到嘴边:“如果重来一次,无澜知道阿远对她,存了算计之心,一定会拼死将她抢过来,最起码那样的话,她不会伤心到,只要记得过去的事情,便性命堪虞!” 语落,他复又冷哼一声,再次抬臂,他将杯中涩中带着甜意的茶水再次饮尽。 独孤宸的视线,从始至终,都在无澜身上。 听到无澜的话,他沉重的脸色终是变了变,而后轻声说道:“现在,她失去了记忆,你如此趁人之危,难道就不算抢吗?如此岂是君子所为?” 啪的一声! 将手中茶杯摔的粉碎,无澜眸华泛红,咬牙切齿道:“君子,好一个君子,我早已不想再当什么君子了。若是我不当那君子,就不会后悔,悔当初在樊城没有带着小璃儿远走高飞,终落得她险些惨死宫中!” “无澜!” 独孤宸眉宇一皱,声音转冷的唤了无澜一声。 “子真先生!”自鼻息中哼出声来,无澜面色清冽地站起身来:“你说我趁人之危也好,说我小人也罢,早知如此,我绝对不会将小璃儿留在他的身边。今时今日,我只想告诉先生一句话,那便是……我,从今往后,绝对不会再让她离我而去!” “你……” 看着眼前比之以往有天壤之别的无澜,独孤宸缓缓问道:“你就不怕,因为她,会引起两国纷争?” 无澜哂然说道:“他若当真舍得为小璃儿给我新越开战,倒是我看低了他,不过无妨,我无澜无惧,就在这里等他来战!” 听了他的话,独孤宸沉默了。 过去的无澜,从来都是唇角含笑,一副万事好商量的潇洒模样。但是如今的他,却是一个为了心爱女子,而不顾一切的男人……面对这样的无澜,他能做的也唯有保持沉默了。 *** 只是…… 在静默许久之后,独孤宸看着无澜,再次开口说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永远的秘密,以赫连远的聪明,迟早会知道小丫头还活着的消息,虽然你无惧与他一战,但是一战之下生灵涂炭, 世人不会管谁胜谁负,只会记得这一切的根由是因为小丫头,这样……真的好吗?” 此一语,落下,无澜也跟着沉默了。 直到独孤宸离开后许久,他才长长而又无奈的叹了口气! 好也罢了,不好也罢了,他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便是跪着也会走完! 便是千夫所指又如何? 他始终都会陪在她的身边,陪她荣辱与共,替她挡去所有的脏水,护佑她一生一世一辈子…… *** 云紫璃跟阿媚回到住处之后,始终静不下心来,躺在贵妃榻上,不停翻来覆去。 她的二叔父,要跟无澜谈她和无澜之间的婚事,她如何能静下心来? “第十一……” 边上,阿媚忽然如此言语着,使得她刚要翻身的动作一滞,抬头看向阿媚,清丽的容颜上,尽是疑问:“什么第十一?” 阿媚唇齿含笑,挑眉说道:“姐姐从躺下,翻来覆去第十一回!” “呃……” 云紫璃抽了抽嘴角,凝眸看向阿媚:“你个臭丫头,敢取笑我!” “不是我想取笑姐姐,是姐姐实在是……”被云紫璃的样子,逗得扑哧一笑,阿媚忍俊不禁的说道:“不就是二叔父跟未来姐夫谈谈你们俩的婚事吗?看把你紧张的!” “你姐夫人品贵重,待我又极好,我紧张难道不对吗?” 云紫璃轻挑了挑眉,眯眼看着阿媚:“倒是你这丫头,最近这阵子总跟二文来往,二文生的也不错,你们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阿媚面露浅笑,不以为然地说道:“我这辈子,只想跟姐姐在一起,早已舍了男女之情。” 闻言,云紫璃满脸的不赞同。 轻蹙着眉头,她缓缓说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这天底下,有哪一个女子是不嫁的?我这个做姐姐的,更不会让你耽误了自己。” “好!好!好!” 一连说了三个好,阿媚对云紫璃道:“那二文就算了,见天浑身一股子药味,熏死个人,姐姐就帮我寻一个,跟姐夫一般好的人如何?” 闻言,云紫璃轻笑着道:“在新越,长得好,又胸怀大志的英雄男儿比比皆是,如若不然,姐姐让你姐夫帮你寻一个如何?” “啧啧啧……这会儿不是未来姐夫,都成姐夫了!罢了罢了!姐姐还是管好自己跟姐夫之间的事情吧!我的事,就不劳烦姐姐费心了。”阿媚笑哼一声,轻轻的抿起了唇角,也来到贵妃榻前,身心有些疲惫的仰躺在软榻之上,幽幽叹了口气。 她的心,在离开大吴的时候,就留在的那里的某一个角落。 即便新越的男儿再如何英勇,于她而言,又有何用? 云紫璃听到阿媚的哼声,趴在阿媚身侧,轻撩起她的一缕发丝,细细把玩着:“你别叹气啊!实在不行,我果真去找了你姐夫,让他给你找个更好的。” “让我找个什么?” 无澜刚刚进殿,听云紫璃提到自己的名字,不禁轻笑了下。缓步行至桌前,将云紫璃喝了一半的蜂蜜水轻轻端起,他仰头喝了两大口,才转头看向贵妃榻上的两人。 阿媚在他进门的时候,已然坐起身来,云紫璃却仍旧懒懒散散的趴在上面。 迎着无澜的目光,她自软榻上轻盈起身,来到无澜身前,轻挽他的手臂,琼鼻轻嗅,娇嗔着瞥着他,无言控诉他的喝她蜂蜜水的行为。 她好不容易晾凉了…… 无澜会意,唇角轻勾:“下不为例!” 云紫璃满意一笑,这才回头看了眼阿媚:“我说让你帮着阿媚妹妹寻个好人家!” 闻言,无澜眉心一蹙。 再看阿媚只见她一脸不敢恭维的站起身来,而后规规矩矩的对两人同时福身一礼,道:“两位活祖宗,你们就饶了我吧!” 见状,云紫璃与无澜相视一眼,而后都是扑哧一笑! *** 午膳过后,云紫璃便有午睡的习惯。 伺候着她睡下之后,阿媚便转身向外,前往无澜所在的书房。 “太子殿下!” 一进书房大门,见无澜在窗前背身而立,她轻唤一声,抬步上前。 视线,远眺窗外。 无澜望着宫内的各色建筑,不曾去看阿媚,只淡淡说道:“子真先生已经带着安阳大长公主从宫里搬去了摄政王府。” 方才,负责如意殿守卫的初九来报。 早前独孤宸自如意殿离开之后,似是心情不佳,当即便与去见了他的父皇和母后,并以要请摄政王为安阳大长公主医治为由直接搬去了摄政王府。 提到独孤宸,阿媚唇角轻弯,轻轻叹道:“子真先生说,今日在此,不曾见过阿媚和姐姐。” “如此最好。” 无澜转身,看向阿媚, 无奈叹道:“他到底是赫连远的先生,言谈之间,仍旧是向着赫连远的,再者……赫连远对小璃儿,也并非真的没有一丝感情。” 虽然,独孤宸与阿媚的谈话内容,他不得而知。 但,这并不代表,对大吴皇宫里发生的一切,他一概不知! 需知,他过去在那个地方生活了数载,即便此刻回到新越,在那座皇宫之内,也定是会有些安排的。 只是,他这样自私的,极力隐藏云紫璃的存在。 真真是趁人之危啊! 不过……趁人之危,又何妨? 他甘之如饴! 听了无澜的轻叹,阿媚眸华低敛着轻叹口气:“在大吴的一切,过去的,就这样过去吧,我希望姐姐日后在新越,可以有一个美好的将来。” 闻言,无澜眸华灼燃,温润一笑。 “你就这么肯定,我会给她一个美好的将来么?” 阿媚看着无澜,脸上亦露出笑容:“我相信,太子会的。” “呵呵……” 低沉而又复有磁性的嗓音溢出缓缓溢出,无澜暗叹一声,有些黯然的道:“有些人,有些事,也许注定从一开始便不属于你,即便你再如何争取,到头来,只怕还是会如指尖细沙一般,想握住,却还是会流走……” 闻言,阿媚眉心一皱。 “太子此话何意?” 无澜的话语里,满是伤感和消极。 她不明白,他此言从何而来。 对阿媚清凉一笑,无澜的唇角,勾勒出一道完美的弧度。轻轻地叹了口气,他缓缓说道:“这是以前,你姐姐心心念念着赫连远时,我的内心读白。” 阿媚心头一跳,生怕无澜改变主意,眉梢轻蹙,道:“姐姐如今过的很好,她每天醒来,脸上都带着笑靥,这……难道不是太子想要看到的么?” “我自然希望她快乐!哪怕这样的她,并不完整!”无澜轻抿唇角,暖暖一笑,眸中光华熠熠,然后伸手抚上自己的胸口:“但这样的她,更让我心疼!” “太子……” “奴才连生,给太子殿下请安……” 阿媚轻启朱唇,刚想多劝说几句,却听书房外,大内总管连生的声音忽然在书房外响起…… ---题外话---感谢依依和wwspyl2的鲜花,爱你们~~ 第199章 拒婚(必看章节) 连生,身为北堂航身边最得力的人,平日出行,必是带着北堂航旨意的! 无澜轻蹙着眉头,微微侧身,对着门外轻问:“连生总管此时过来,可是父皇有事要交代?” “是!” 连生立身书房门口,微微恭身道:“皇上眼下正陪着皇后娘娘品茗,特命奴才过来,请殿下一起同往,道是想跟殿下谈谈心。尽” 无澜眸华轻轻一闪,轻点了点头:“本宫知道了。” 连生唇角轻轻一弯,又道:“皇后娘娘有旨,前些日子见过林大姑娘,心中甚是喜欢,让殿下此去,带上林大姑娘,道是与林大姑娘有话要说!” 闻言,无澜与阿媚对视一眼。 以前的时候,云紫璃在如意殿休养,北堂航和秋若雨未曾见过,只念着是北堂凌的义女,倒也不会多说什么丰。 但是如今,他的母后已经见过云紫璃。 而云紫璃的身份,又实在太过敏感,想来……他的父皇和母后,这是打算过问他和云紫璃的事情。 “太子殿下?!” 见无澜走神儿,阿媚不禁轻唤一声。 无澜收回心绪,看了阿媚一眼,见她下颔微抬,指向门外连生所在之处,他轻笑着对她道:“你去将无痕叫起,稍作整理,便先与她到母后宫中。” 眉心微皱,阿媚又问:“那太子殿下呢?” “我随后就到!”无澜微微一笑,轻道:“放心,母后不会为难她的!” “那……好吧!” 阿媚轻点了点头,抬步向外。 “阿媚!” 忽然,无澜唤停了阿媚的脚步,看着她转过身来,他唇角扬起,温和笑道:“以后莫要总是尊称太子殿下了,你该叫姐夫!” “是!” 阿媚颔首,又叫了一声姐夫,再次转身向外。 在门口处对连生微微颔首,她依着无澜的意思,先行返回云紫璃所在的寝殿,伺候她起身洗漱。 “连生总管!” 待阿媚一走,便见无澜转过身来,又唤了连生。 闻声,连生急忙上前,恭身应道:“奴才在!” 看着连生,无澜蹙眉说道:“你且先去母后宫中,将父皇请回御书房,就道是本宫有事要与他详谈!” 心下,虽有些不明所以。 但,在宫中多年,连生深知作为奴才,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是以,他轻点了点头,应声回道:“奴才这就去。” 语落,他又朝着无澜恭了恭身,转身便要离去。 “等等!” 在连生转身之际,无澜再次出声。 顿下脚步,连生重新对他恭身行礼,等着他的吩咐。 无澜轻叹一声,轻皱了剑眉,微微抬头:“最好不要让母后知道,是本宫在御书房里等着父皇。” “太子殿下的意思,奴才明白,奴才自会斟酌!” 连生都快成精了,自然知道,无澜跟秋若雨之间的隔阂,若是秋若雨知道,无澜单独请了皇上过去,却独独避开了她,心里指不定如何难受,太子此举实则是为了顾忌秋若雨的心情。 心下默默一叹,他恭身,轻点了点头,转身步出书房。 无澜微转过身。 视线,再次落在窗外。 想到云紫璃的身份,母后应该不会介意,但若他想要娶她,要过的还有父皇这一关,他顿觉满目美景失色,双眸之中,晦暗不明。 不过,有些事情,早来是来,晚来也是来,迟早都是要来的。 既是事已至此,他也不会退缩。 *** 云紫璃被阿媚叫起之后,初时还在懒散,不过听闻是要去见秋皇后,立时便精神了起来,拿着自己喜欢的衣裳,比了又比,不知究竟该穿哪一身好。 微微侧目,见阿媚一脸淡然的样子,她忍不住轻问出声:“连生总管可说皇后娘娘此行传我过去,是所为何事?” 阿媚转头,对上云紫璃略显惺忪的眸子,轻笑了下道:“也许是好事也不一定。” “好事?!” 云紫璃满面狐疑,重复着阿媚的话。 阿媚抿唇,忍俊不禁的轻笑出声,说道:“若我猜的不错,该是跟姐姐谈谈二叔父跟姐夫谈的事情……姐姐和太子殿下的好事近了!” 闻言,云紫璃的脸色,瞬间酡红一片。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有哪个女子谈起自己的亲事,会脸不红心不跳的? 更何况,她的未来夫君,还是那风华绝代,人人敬仰的人上之人…… 想到无澜,云紫璃微嘟着红唇,嗲怪着戳了戳阿媚的脑袋:“就你这死丫头知道的多。”言语之间,俏脸上浮上淡淡喜色。 自她醒来之后,便知 无澜是她的未来夫君。 不过,如今一晃几个月过去了。 她们的关系却仍旧保持原样,不曾有过任何改变。 虽然,她觉得,眼下的日子,过的很好。 不过,身为女子,年岁大了,总这么没着没落的,还住在无澜的宫殿里,她的心里,难免会泛起嘀咕。 此刻,听阿媚这么说,她的唇角自然而然的轻轻一勾,露出一抹浅笑来。 阿媚说过,她们的父母,皆都已然离世。 如今,在世上,虽说她上有叔父,下有兄长,不过铜是铜,铁是铁,叔叔大伯当不了爹,而他那兄长,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只露了一面便不知去向…… 此刻,相依为命的,也就她跟阿媚姐妹俩。 她心里想着。 等到她大婚之后,她也好为自己的妹妹,找一个好的归宿! 这样,也算对死去的父母,有个交代! *** 凤仪宫中。 知秋若雨素来喜爱花草。 北堂航便费尽心思,让人于她宫门前,栽种了许多名贵花卉。 正是春暖花开时。 花园里,各种花卉竞相开放。 偶有几朵偷懒的,却也是一副含苞待放的美妙模样,让人看着便喜欢。 此刻,阳光明媚。 在姹紫嫣红竞相放的百花之中,摆有桌案团坐。 在桌案之上,不仅各色精致点心罗列,更有茶香沁人。 云紫璃着一袭鹅黄色越式春裙抵达凤仪宫中之时,只见秋皇后一人独坐百花前,却不见皇上的影子。 秋若雨正端着茶盏在喝茶,远远见云紫璃与阿媚同来,她眼睛一亮,旋即慈睦一笑,拢起裙袖,放下手里的富贵海棠缠枝茶盏,对她招了招手:“快来快来!” 云紫璃眉心轻轻一颦,唇角轻勾着踩着碎步上前。 垂首,立足。 她对着秋若雨十分恭谨的福身一礼:“乐儿参见皇后娘娘!皇后万福金安!” 她自幼在燕国皇宫长大。 以前,虽然她的父皇和母后,由着她自由成长,想怎么活就怎么活,但是公主该学的规矩,却一样都没落下。 即便如今,她失去了过去的记忆。 但是,有些东西,早已渗透骨髓,成了习惯,再也无法抹去。 就如现在一般! 她的礼法,不用别人去教,却仍旧十分周全,不见一丝懈怠。 自然,见她如此守礼,秋若雨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灿烂了些。 “赶紧起来吧!” 秋若雨微抬了抬手,看向一边的玉珠姑姑。 玉珠姑姑会意,忙上前轻抬云紫璃的手臂。 “谢皇后娘娘!” 云紫璃嫣然一笑,眸华似水,对秋若雨又福了福身,便顺着玉珠姑姑的手劲翩然起身。 待云紫璃起身,阿媚便也跟着福下身来:“媚儿见过皇后娘娘,给皇后娘娘请安!” “你也是个好孩子!” 秋若雨轻点了点头,也跟着抬了抬手:“坐吧!” “谢皇后娘娘!” 阿媚微微垂首,与云紫璃一起在秋若雨右侧落座。 左边,虽也摆有一只团坐。 不过,左为上位。 那个地方,该是皇上坐的地方。 云紫璃轻轻地斜睇了眼秋若雨左侧的位子,不禁轻蹙着眉头,笑问秋若雨:“方才连生总管去通传的时候,不是说皇上也在么?何以此刻却只有皇后娘娘一人在此?” 她怎会知道,无澜早已先她一步,让连生将北堂航请到了御书房! 秋若雨轻笑了下,看着玉珠姑姑为云紫璃斟上茶水,道:“皇上方才本是在的,这会儿似是有什么政事,被连生给叫了去。” “嗯!” 云紫璃轻轻点头,叹道:“皇上日夜为国事操劳,辛苦可见一斑!” “这一国之君,也不是那么好做的啊!”秋若雨抬手,又端起茶盏,浅啜一口,无比赞同的点了点头。眼看着云紫璃一直规规矩矩的坐着,她不禁挑高了眉梢催促道:“这是本宫让玉珠和明珠用玫瑰花瓣泡的花茶,你赶紧尝尝!” “是!” 云紫璃莞尔一笑,也端起茶盏,如秋若雨一般,浅啜了一口。仔细品了品唇间芳香滋味,她颔首笑道:“花香味不浓不淡,刚刚好,玉珠姑姑好手艺。” “姑娘谬赞!” 玉珠姑姑屈了屈膝,一脸的浅笑。 秋若雨见状,也笑了笑,遂放下茶盏,问着云紫璃:“上次本宫忘了问,丫头今年芳龄几何?” 同是放下茶盏,云紫璃微抿着唇角:“正是双十年龄。” 这,是阿媚告诉她的 。 过去的事情她不记得了,阿媚说什么,就是什么……呃,说的跟她多逆来顺受一样。 闻言,秋若雨弯着唇角,摇了摇头:“本宫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然有了澜儿了。” 云紫璃轻笑了下,道:“太子殿下生的极好,皇后娘娘五年三子,个个人中龙凤,娘娘好福气!” 说话间,她轻盈起身,对秋若雨福了福身。 “好福气,那可都是儿媳妇的,不过你这孩子会说话,就是招人喜欢!” 眼尾处,笑纹顿显,秋若雨笑点了点头:“你身子还没大好,赶紧坐下。” “无痕说的可是实话!” 说话间,云紫璃缓缓再次落座。伸出手来,手指轻轻的摩挲着茶盏上的花刻,她不禁出声问道:“来时,连生总管说皇后有话要与无痕说?” “是啊!” 秋若雨面上,喜笑颜开,对她点头,又朝着她伸出手来。 云紫璃会意,起身来到秋若雨身前,将手递到了秋若雨手里。 秋若雨摸着她略带薄茧的小手,心下微疼:“好孩子,本宫自小,便亏欠澜儿甚多,日后将他交给你,你好好待他,可好?” 云紫璃一愣,怔怔地看着秋若雨,“娘娘……我……” 秋若雨见她如此,再次笑了笑,又问:“别你啊我啊的,你只管告诉本宫,好还是不好!” “……” 云紫璃抿嘴,看着秋若雨,重重的点了点头:“好!” “好就好!” 秋若雨满意的颔首,又拍了拍云紫璃的手臂,示意她回去喝茶,“你跟澜儿,都已经不小了,过会儿,皇上来了,自会提起你们的亲事,此刻,你且先陪着本宫吃茶赏景如何?” “是!” 云紫璃回到座位坐下,轻笑着对秋若雨举了举茶盏。“能陪皇后娘娘吃茶赏景,是乐儿的福气!” “你的福气,以后还大着呢!” 别有深意的看了云紫璃一眼,秋若雨抬头仰望蔚蓝天空。 入目,见天际白云朵朵。 她心中有感,不禁轻叹出声:“云从风中过……” 云紫璃顺着秋若雨的视线,也微仰着头看向天空。 见天上的云朵已然被风吹散,她悠悠笑说:“万变不留痕!” 秋若雨闻言,会心一笑! 在她一笑之间,只闻北堂航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好一句万变不留痕,果真是应了你这丫头的小字!” 云紫璃闻言,心神一震,微微侧身,看向不远处,正缓步而来的北堂航和无澜,她忙敛了心神与阿媚一起起身,对一袭明黄色龙袍,沉稳内敛的北堂航福身行礼:“参见皇上!” “免礼平身!” 北堂航的视线,自云紫璃绝美清丽的容颜上一扫而过,并未因她绝色的容颜有太大的震惊之色,只笑看她一眼,便落座于秋若雨左侧,眸色温润的看着秋若雨。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在他眼里,他的皇后才是最美的。 无澜见状,一脸浅笑的在云紫璃身边徐徐坐下身来。 “都忙完了吗?” 秋若雨含笑问着北堂航,见北堂航点头,她复又转向无澜,轻问:“不是让你跟乐儿丫头一起过来吗?你怎会跟你父皇一起过来?” 无澜抬眸,看向北堂航,见北堂航淡淡扬眉,神情淡然的喝着茶,他轻笑着开口回道:“儿臣有些事情,这才来晚了,不想在拱门处巧遇了父皇。” 秋若雨闻言,倒也没有怀疑什么,含笑对无澜点了点头,她又看了眼云紫璃,而后悠悠说道:“既是,你们二人都到了,那么皇上……”转身,看向边上的北堂航,秋若雨轻道:“接下来的旨意,便由你来下达吧!” 闻言,云紫璃的心跳,不禁漏跳了一拍。 双手紧紧的绞着手里的帕子,她不禁侧目,轻轻地瞥了无澜一眼。 虽然,阿媚已然说过。 她的好事近了。 秋皇后方才也略有提及,可……彼时她并没有多大的真实感。 但是现在,秋皇后让皇上为她和无澜赐婚! 那意义可就不一样了! 无澜侧目,睨了云紫璃一眼,不禁温和一笑。 可笑意,却不达眼角。 云紫璃的眼神,代表着什么,无澜岂会不知。 不过,她想要的,他暂时还给不了她。 “咳咳……” 看着无澜跟云紫璃眉来眼去的样子,北堂航忍不住掩唇干咳了两声,待到两人的视线,全都落到他的身上,他方凝向对面的云紫璃,唇角微弯,却又不失威严地开口说道:“仔细说来,你随太子来到新越已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你一直都在养病之中,朕见你的机会甚少,朕还以为想要见着你,定 要再等两个月,却不想皇后忍不住提前见了你,且对你赞不绝口,朕本想着该是为你们二人操办婚事的时候了,却怎奈太子说了,最近一年,想要专心于政事,对婚姻大事,想要暂且搁下。” 北堂航的声音,很温和。 如无澜的声音一般,温和的,让人忍不住沉醉。 但是,他说出的话,却让云紫璃眉心轻皱,心下微微抽痛! 皇上说,他要给她们赐婚。 可……她未来的夫君,却以最近一年需专心政事为由,拒绝了…… 这个结果,是她始料未及的。 秋若雨眉头大皱,面色沉着的问着北堂航:“皇上,这是怎么回事?” 方才,他们明明已然说好的。 要为澜儿操办大婚一事。 可此刻,为何皇上一去一回之间,竟又说是澜儿的主意?! 侧目,看向一边的无澜。 想到方才他们父子同行而来,秋若雨心中顿时清明。 想来,方才命连生请走北堂航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她的儿子! 思及此,她凝着无澜问道:“澜儿,你觉得大婚了,便不能再专心政事了么?若果真如此,哀家大可让你父皇少给你安排些政事!” 她之所以一力促成他的婚事,根本是因为,他与他父皇说的那句话。 他说,车辇上的女子,是他最爱的女子。 只最爱两字,便足以让她亲自过问此事了。 可是过问之后,更坚定了她要为他操办大婚的决心。 那是长乐,独孤长乐啊! 是她主子的女儿,虽然自小她只在小丫头儿时见过一两回,但是在她心里却跟亲生女儿没什么两样。 听了秋若雨的话,云紫璃眉心紧皱,亦看向无澜。 此刻,她唇角的勾起,已然变得格外勉强。 在她的眼神中,透着几许晦涩。 这些,看在无澜的眼底,让他也跟着不由的心痛起来,暗暗深吸一口气,他唇瓣轻启,微抬眸华,对秋若雨道:“儿臣不是不能专心政事,而是……” 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能道出。 无澜能做到,便只有将所有的一切,悉数咽回肚子里。 “而是太子殿下根本就不想娶我?!” 一个男人,和你朝夕相处了两个多月,却仍旧不想要娶你。 这,只有一个解释。 那便是,他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你! 可是既然他的心里没有她,又为何对她那般的好? 目光,炯炯的注视着他,云紫璃的眼神里,满是苦涩跟疑惑。 心下,忽然觉得,自己竟看不透,眼前这个男人的心,她直接打断他的话,转身看向北堂航:“皇上的意思,民女明白了。” 见她如此,无澜至于腿上的手,不禁紧握了下。 丝毫没有错过无澜手上的小动作,北堂航眉心轻皱了皱。 抬臂,向下压了压手,他缓声说道:“朕的话还没说完!” “是民女逾矩了!” 云紫璃唇瓣噏合,深吸口气,静待皇上把话说完。 严格说起来。 她,只是一介草民罢了。 此刻,即便自己再如何生气,也断然不能失了分寸,给眼前的这位九五之尊脸色看。 北堂航轻叹一声,轻道:“既是你暂时跟太子不会大婚,但依着太子的意思,日后你仍要长留宫中,朕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先给你一个身份!” 闻言,云紫璃心下一哂! 在这个深宫里,但凡是女子,都是皇上的女人。 如今,尊贵的太子殿下不肯娶她,她若不想做皇上的女人,留在这里便一定要有个身份。 气氛,一时僵滞起来。 半晌儿,见云紫璃一直不曾言语,北堂航沉声说道:“你是凌王兄的义女,朕自今日起,封你为乐安郡主,以你的小字为名,日后你可以郡主的身份继续住在如意殿,等到一年之后,再议你与太子的婚事。” 云紫璃闻言,并未立即领旨谢恩,而是微微抬眸,看向无澜,见身侧的无澜一直不语,她顿时心下五味杂陈。 见状,阿媚悄悄的扯了下她的衣襟。 眸中,氤氲顿起。 蓦地,别开看向无澜的视线,云紫璃自团坐上起身,在秋若雨和北堂航身前跪拜如仪:“无痕谢皇上隆恩!不过无痕既然是义父的女儿,便不再适合住在如意殿中,还请皇上准许无痕搬离如意殿,入住摄政王府!” 闻言,无澜面色一变,当即出声:“我不同意!” 云紫璃抬眸,神情淡淡的看着他,“无痕的要求,合情合理,太子殿下为何不同意!” “无痕……” 在过去的这段时 间里,云紫璃看向无澜的眼神,永远都是温和带笑的,但是此刻,却是那般的清冷,这让无澜的心,忍不住瑟缩了下,终是咬牙朝着北堂航单膝跪地:“儿臣恳请父皇,先为儿臣和无痕定下婚期。” 见无澜如此,云紫璃心弦一颤。 边上,秋若雨则蹙眉看向北堂航,目光微沉:“皇上?” 她算看出来了,自家儿子想娶人家都想疯了,这会儿子怎么可能又想要醉心政务了?这问题啊,一定出在自家男人身上。 北堂航看着她的脸色,无奈叹了一声,只得对云紫璃道:“既是如此,朕便将你们的婚期定在来年二月十六!” “谢父皇!” 无澜眸光轻闪,朝着北堂航拱手。 而云紫璃,则以身体不适为由,暂时离席。 她走,无澜自然也要走。 看着两人离去,秋若雨侧目睇着北堂航:“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北堂航面对秋若雨凌厉的目光,有些无可奈何道:“我知道她是沈凝暄的女儿,你格外看重她,可是对于她在吴国的事情,澜儿又告诉你多少?你又知道多少?” 闻言,秋若雨目光放柔,“她知道她跟南宫素儿的儿子之间的事情,不过那孩子既然不珍惜她,澜儿又这么看重她,如今她既已失忆,前尘尽可去,如何不能成全了两个孩子?这天底下有你这么狠心的爹吗?” “我这爹怎么狠心了?” 北堂航哭笑不得的看着自己呵护了半辈子的女人,轻揽了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我我夫妻这么多年,我是什么人,你难道不清楚吗?只要儿子喜欢,我可以不在乎那丫头跟赫连远之间的那些事情,再说了她是你娘家侄女儿,本就该千恩万宠的,既然那赫连远不知道珍惜她,有咱们儿子珍惜她也行不是?可是若若,事情并非她失忆那么简单,澜儿定然没告诉你,她跟赫连远还有个孩子!” “什么孩子?” 秋若雨皱眉,虽三十有余,却仍旧面若桃花一般的脸庞上,满是惊骇之色。 北堂航忍不住伸手抚了抚秋若雨的侧脸,柔柔说道:“那孩子在吴国,顶的是云氏紫璃的身份,云紫璃这个名字,你应该听说过吧?” “云紫璃?!” 口中呢喃着这个名字,秋若雨思绪转了转,只觉得这个名字十分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你啊,总是懒得去理那些前朝之事,当真被我宠的懒散无比,哪里还有半分北燕奇女子的样子?” 北堂航苦笑,紧皱着眉宇,满是无奈的看着爱妻:“她是吴皇赫连远登基之日,一起受封的皇后!” 听北堂航这么说,秋若雨心下恍然,脸色顿时变的有些难看起来:“她……” 她只知道,那丫头跟赫连远之间的关系,却不知她在吴国,竟然顶着别人的身份,受封成了吴国的皇后! 不过,等等…… “我好想前几日听谁说,吴皇的皇后已然大行,都已经发丧了啊!” “不就是出事了,然后被咱儿子带了回来吗?”北堂航挑眉,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鬓角:“我知道咱儿子,咱儿子对她情有独钟,若她真的跟赫连远没了牵扯,成全他们倒也无妨,可是她在吴国,留下了一个儿子,便是那吴国的皇长子……” 看着秋若雨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伸手抚了抚她紧皱的眉心,满是担忧道:“她失忆了不要紧,恢复记忆也不要紧,要紧的是,只要有这个孩子在,她跟赫连远之间,便永远都会牵扯不清,这也是我最担心的!我不怕澜儿为了他跟吴国撕破脸,也不怕那丫头会恢复记忆对埋怨澜儿,毕竟澜儿对她是真心,怕就怕他们成了亲,木已成舟时,那丫头恢复了记忆,会放不下那个孩子,而赫连远又诡计多端,据我所知,他跟那丫头之间有误会,却也是用了心的,若他得知那丫头还活着,说不定会在孩子身上做文章……那样的话,受伤最深的,只会是澜儿!” 秋若雨闻言,面色变得格外凝重。 仔细思忖了片刻,她看着北堂航:“澜儿是怎么说的?” “他说他会想办法解决这件事情,让我给他时间!”想到自家儿子,对独孤家那丫头志在必得的决心,北堂航不禁悻悻说道:“到有点当年我的风范!” “呸!” 秋若雨因他的话,想到当年北堂航对她的死缠烂打,忍不住啐了他一口:“澜儿比你好多了!” 北堂航皱眉,动作夸张的抹了一把脸,瞪大了眼睛看着秋若雨:“这下,省的洗脸了!” *** 回到如意殿后,云紫璃没有给无澜解释的机会,将寝殿里伺候的宫人都撵了出去,沉着脸将自己关在寝殿里,任无澜在外如何敲门,一直都不曾出来。, “无痕,你先把门打开!” 门外,无澜已经数不清是第多少次如此言语了。 但,寝殿的大门,仍旧紧闭着,不 见打开。 寝殿内,云紫璃娥眉紧蹙着,一脸气鼓鼓的安坐在软塌上,任无澜在外面敲着门,却始终不为所动。 阿媚静坐在她身边,见她一直不语,不禁微微侧目,静默了片刻,她站起身来,刚要过去开门,却听云紫璃冷冷说道:“你若想要开门,便跟他一起,到那门外头去!” 闻言,阿媚心下一窒,脚步亦跟着顿了下来。 凝睇着云紫璃的怒容,阿媚半晌儿后轻叹一声,缓缓说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经过这么久的相处,未来姐夫对你如何,不必我多说,姐姐也该是心知肚明的。万事总有因,姐姐难道就不想知道,未来姐夫这么做的理由么?” “理由?现在还需要理由吗?”云紫璃眉梢轻抬,抬眼瞥了阿媚一眼,又低垂了眉眼,沉声嘟囔道:“他既是不想娶我,便定是心里没有我。” 阿媚没有想到,云紫璃的反应,会如此之大。 这,还是过去那个性情清冷,对感觉格外执着的云紫璃吗? 怔怔地,看着眼前紧蹙着眉头,满是不悦的绝色女子,她的心不由收紧了几分。 是因为在乎吧! 因为在乎无澜,所以她现在才会如此生气! 意识到这一点,再想起过去在樊城时,无澜跟云紫璃之间的点点滴滴,阿媚不由苦笑了起来。 云紫璃对无澜,有一种天生的依赖。 但是过去,她执着于与赫连远之间那段少年的感情,始终不曾发现这一点,如今她失去了记忆,不记得过去,不记得赫连远,这种依赖便会渐渐显现,直到不知不觉中,变成如现在这般的……在乎! 有些人,可以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但是有些人,却在错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或者在对的时间,遇到错的人! 第一种相遇,固然最好。 可是情之一字,实在太过难求,老天爷并不会特意眷顾某个人。 至于云紫璃当年跟赫连远,那是在对的时间,遇到了错的人,所以才会情路坎坷,所以才会九死一生,为情所伤! 云紫璃和无澜,则是在错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 至于第三种,就如她和赫连堂,不提也罢…… 半晌儿,没见阿媚出声,云紫璃忍不住抬头看向阿媚:“你不说话,是不是因为我说对了,他的心里本就没有我,而是另有其人?” “姐姐!” 阿媚眉心紧蹙,苦叹一声,忍不住摇了摇头。 无澜心里,怎会没有她? 暗暗腹诽一声,她轻轻说道:“若未来姐夫心里没有姐姐,又何苦来的,将姐姐和我千里迢迢的带到新越,还将我们姐妹俩安置在他的行宫之中?” 闻阿媚此问,云紫璃唇瓣轻蠕,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她到底轻哼一声,转头不看阿媚。 见她的态度有所松动,阿媚继续说道:“以前的事情,姐姐不记得了,自然也不记得未来姐夫对你的好,不过过去这些日子,未来姐夫对姐姐如何,姐姐心里该是最为清楚的才是,如今他只说要再等一年,却非是不娶姐姐,你大可听听他的解释,若他的解释说的过去,我们顶着乐安郡主的名衔,再等上一年又何妨?” 云紫璃转身,看向寝殿外的方向,伸手抚上自己的心口。 “阿媚,你不知道,方才的情景,我好似以前经历过一般,就在刚才,知他拒绝娶我的时候,我的心,真的好痛!” 阿媚眸华一闪,知云紫璃定是对以前赫连远拒婚的事情,有着一星半点的印象,有些紧张地咂了咂嘴,然后连忙上前,抚上云紫璃的手背:“姐姐莫要心痛,你暂且歇下,我这就去与他问个明白!” 语落,阿媚转很向外。 寝殿外,无澜正倚靠门前。 此刻,他紧皱着眉宇,在他俊朗的脸上,满是忧郁之色。 阿媚出得殿门,转身将殿门关好,复又向外走了几步,这才一脸失望之色的转身看向无澜:“阿媚不明白,您的心里,到底是作何想的?” 此前,在书房里,他一切都还好好的。 却未曾想到,只转眼的工夫,他竟然向皇上拒绝了他和云紫璃之间的婚事! 无澜早已料到阿媚会是如此,有些无力地苦笑了下,看着阿媚的眸色渐渐转冷:“阿媚,我知道你对她一直忠心耿耿,可以舍命护她周全,想让她日后生活无忧,但是……你不觉得,她的一生,该由她自己做主,而不是像现在这般,由你我强加给她……” 因无澜的话,阿媚不禁心下一凛! 她的眉心,轻轻皱起,看着无澜的眼睛,双睫轻颤,对他的称呼,又改回了太子二字,“太子此话什么意思?” “在返回新越的路上,我便说过,在她失去记忆之时,我不想趁人之危,但那日,你却私自做主,告知她我就是她的未来夫君……” 阿媚面色微变, 咬牙说道:“我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姐姐好!” “我没说你这么做,不是为了她好!” 看着阿媚的脸色,渐渐变得有些难看,无澜微转过身去,背对于她:“我自是知道,你是为了她好,想让她彻底的告别过去的一切,让她如过去这将近两个月一般,每日都欢快的活着。” “我这样做……”阿媚的声音里,隐隐有着轻颤,强忍心痛的微微哽咽道:“难道不对么?” “你这样做,对不对,我不予置评,因为我也自私的想要拥有她,随了自己的心,跟你一起给她编织了美好的梦。不过……你可知道,这样的人生,是你我提前与她安排好的,并不是她自己所选择的,若父皇赐婚,而她又在失去记忆的前提下嫁给我,若是哪一日,她恢复了记忆……到那时,你让她如何面对我?如何面对她的孩子?又如何面对她自己?” 娶云紫璃为妻,是他平生所愿。 但,原则上,他想要的,是云紫璃心甘情愿的嫁给他,而并非如眼前这般,在她失去记忆,忘记一切之时。 但是,他的心,却背叛了他的原则。 而他,在真心面前,根本就做不到坚持原则! 无澜的一番话,说的情深意切,让阿媚的身子,都禁不住轻颤了下。 “原来,太子殿下一直都觉得阿媚做的是错的……” “阿媚,我说过,对与错,我不予置评!” 无澜深深的,叹息出声,转头看了眼身后不远处紧闭的门扉,想到门内令他自己牵肠挂肚的人儿,轻叹着道:“因为不管是对是错,这条路我既然已经做了选择,便会一往无前的继续前行,一路走到底!” 闻言,阿媚一愣,有些不明所以道:“既是如此,那你为何要拒婚……” “我不拒婚如何能知道,她对我的感情?” 无澜转过身来,温润如玉的脸上,露出让人迷醉的笑意,声音低到几若未闻:“我将会用未来一年的时间,将她的孩子安置好,清除掉一切可以影响到我和她的障碍!” 无澜的声音,很轻,但是阿媚却听的清楚仔细,听无澜这么说,她的一颗心,总算安安稳稳落了地。 无澜屏息,敛眸,淡淡的扫了眼仍旧紧闭的门扉,清幽说道:“既是她此刻,不想见到我,便由你将我的意思,传达于她知道……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以后能够站在我身边的人是她,但是在此刻,还不是时候。一年!再等一年,如若这一年之内,她恢复了记忆,仍愿意嫁我,我自愿相娶!” 阿媚闻言,淡淡笑问:“若是一年后,姐姐还是记不起以前呢?” 无澜双眉一凛,道:“来年二月十六,若她还是记不得以前,我仍旧会娶她为妃!” 他,早已想过。 一年时间,他一定会安置好她的孩子。 那样,也算给他父皇一个交代,堵了他父皇的嘴! 到那个时候,不管云紫璃的记忆有没有恢复,他都会娶她为妻,定不会让她红颜孤老。 “好!” 阿媚双眸微扬,仰望着眼前丰神如玉的男子:“此话,是未来姐夫你自己说的,到时候,且莫要再行反悔之事!” 无澜唇角斜斜上扬,微微颔首:“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 数日后,大吴,承乾宫内。 大殿上,赫连远坐于高位,一身明黄之色龙袍,将他整个人衬得都修长挺拔,愈发冷酷。 在距离龙椅不远处的摇篮里,刚满四个月的皇长子赫连缅,此刻,正挥舞着双臂,不停地咿咿呀呀着。 大殿之下,独孤宸自新越派来送信的信使一路上风尘仆仆,终是于今日抵达皇宫。 赫连远伸手,一下,一下的,轻晃着身边的摇篮,神情清冷,半晌儿才出声问着下方的信使:“依你之言,先生在新越皇宫,见过澜太子,却不曾寻到阿媚的踪迹?!” 信使微微颔首,拱手回道:“回皇上的话,确是如此!” 见信使颔首,赫连远的面色,说不出的冷沉。眸中隐隐的泛着冰冷之色,他垂眸,凝注着摇篮里的赫连缅,他语气清幽的问道:“先生可说过,无澜……澜太子,他该是已然知道了皇后之事,他……反应如何?” “他……” 信使想起独孤宸在他临行时的交代,垂首面露犹豫之色,双眸隐隐游离。 赫连远眸华一闪,抬眸看向阮皓然:“你直说无妨!” “是!” 信使微微抬首,略有审度的道:“先生说,澜太子说了些浑话!” “说了些浑话?” 以无澜对云紫璃的感情,在知道了云紫璃的死讯,便是不疯也该暴走了,说些浑话,倒也算正常。 思绪至此,赫连远眸色微沉,冷声问道:“他说了什么?!” “他说……说……”信使看 了赫连远一眼,再次垂首,道:“他说,皇上连皇后都保护不了,着实让人失望透顶,若早知如此,他绝不会将皇后留在皇上身边……” 此话,说出口时,信使便抬起头来,双眼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赫连远的神情。 他以为,听到这番话,赫连远一定会动怒。 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 听了他的话,赫连远并未动怒,只双眸之中,染上一层凄暗。 赫连远轻轻垂眸,见信使一脸谨慎的紧盯着自己,轻摆了摆手,“这一路上,你辛苦了,先退下吧!” 闻言,信使如临大赦! “微臣告退!” 忙不迭的再次恭身,他弓着腰退出大殿。 目送信使离去,赫连远心下冷哂。 这个小信使在担心什么,他怎会不知。 不过,今日的他,早已不是以前的他。 而无澜说的一点也没错! 他确实没有保护好云紫璃,莫说无澜失望透顶,在他自己心底,每时每刻,想到云紫璃当初所遭受的一切苦难,都有悔意在噬咬着他,让他痛不欲生,却生不如死! 摇篮里,‘哇’的一声,赫连缅不知何故,大哭出声! 赫连远眸色一柔,垂眸弯身,自摇篮里将他抱起,而后轻轻晃动。 他的动作,十分轻柔。 轻柔到,好似他怀中抱的,是他的所有,他的一切。 但,随着他的轻晃,方才四个月的赫连缅,并未止住哭声,反而越哭越凶! 脑海中,忽然想起,那一日,在王府之中,云紫璃大声哭泣的场景,赫连远的心,狠狠一窒,仿佛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蜇痛的厉害! 负责照看赫连缅的奶娘见孩子一直哭个不停,不禁快步上前,在位下福下身来:“皇上,小皇子殿下该是饿了。” 闻奶娘所言,赫连远面露释然。 他唇角轻勾着,睇了哭个不停的赫连缅一眼,含笑嗔道:“你这小家伙,只饿了便如此爱哭,朕将来如何放心将天下交付于你?!” 语落,他见一文进殿,示意他上前。 见状,一文连忙上前。 小心翼翼的将孩子接过,他快步行至殿中,将之交由奶娘。 “快去喂好小殿下!” “奴婢告退!” 奶娘十分恭敬的将赫连缅抱于怀中,对赫连远又福了福身,赶忙转身向里,进偏殿为赫连缅喂奶。 待奶娘离去,一文这才转身,对上位的赫连远恭了恭身道:“皇上!” 赫连远的视线,仍旧停留在偏殿方向,听着赫连缅的哭声,由强变弱,终至不见,他方微微回眸,凝向一文:“何事?” 一文垂首回道:“孙姑姑到了,此刻正在殿外等候。” “这已是今日的第二回了,她倒是锲而不舍……” 赫连远眉宇轻皱,冷声低喃一声,而后对一文道:“让她进来!” “喏!” 一文微微颔首,转身离开大殿。 须臾,他便带着孙姑姑重返大殿之中。 “奴婢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在殿中站定,孙姑姑低眉敛目的福了福身。 “孙姑姑可真是太后的好心腹!” 已然坐回龙椅上的赫连远并未让孙姑姑免礼,而是语气轻飘的冷嘲热讽道:“你是看朕这里太安静了,才想着见天儿过来膈应朕的?” “奴婢不敢!”’ 孙姑姑面色一变,噗通一下便跪了下来。 赫连远见状,神情中难掩厌恶,视线轻飘飘的扫过孙姑姑的头顶,声音低沉的问道:“说吧,孙姑姑此行又是所为何来?” 对于赫连远如厌恶的态度,孙姑姑并不惊讶,很是平静的回道:“回皇上的话,太后娘娘已有数日不曾见过安王殿下,心中甚是想念,此刻特命奴婢过来,恳请皇上准许安王殿下进宫探望!” “哦……”赫连远俊秀的眉梢,轻轻一抬,冷笑了下:“原来,她是想儿子了!” “是!” 孙姑姑点了点头。 赫连远蔑视着孙姑姑,食指轻勾着,一下下的敲击着手下的龙形把手,“可惜,今日天色已晚,实在不适宜进宫……” “那……” 孙姑姑退而求其次道:“可以等到明天!” “明天?”赫连远冷冷一哂,道:“明天也不行啊,安王弟如今正在禁足,哪里都去不得!” 闻他此言,孙姑姑面色微变! 她知道,皇上这是明摆着不让青萝太后如愿! 虽然早已料到会是如此,但是想到自己赖以生存的信念,她暗暗舒了口气,她脸上笑容依旧:“太后娘娘身子虚弱,又实在思子心切……今日,已是奴婢来的第二次,皇上总是如此 ,她老人家的身子,只怕会受不住……” 赫连远眉宇轻皱,深深看了孙姑姑一眼,冰冷的道:“受不住也得受着!” “是……” 孙姑姑心下一颤,忙应了是,知赫连远此刻定又是动了气,也知她回去之后将现在的情况如实回了青萝太后,青萝太后必定气到胸闷,她悬着的一颗心,总算安稳下来。 那人要的就是让赫连远和青萝太后,谁都不痛快。 如此,她的家人才能平安啊! *** 慈宁宫,佛堂。 青萝太后的头上,早已华发早生,精神状态也不太好,再不似云紫璃以前所熟识的模样。 此刻,她正立身宫门处,翘首以盼,等着孙姑姑将赫连堂带来,但是,等了许久,她见到的,却仍是孙姑姑一人独返! “奴婢参见太后!” 孙姑姑行至太后身前,面有难色地垂首行礼。 “怎么?” 青萝太后凝着孙姑姑的头顶上的发髻,语带沮丧的问道:“皇上还是不让哀家跟安王见面?” “不是!” 孙姑姑轻轻抬头,弯了弯嘴角:“皇上说天色已晚,安王不适宜进宫了。” “哼!” 青萝太后哼笑一声,转身向里,语气晦涩的轻轻叹道:“你不必如此与哀家宽心,哀家知道,便是青天白日,他也不会让安王进宫见哀家。但凡是能够让哀家不痛快的事情,他都乐意去做!” 孙姑姑看着太后落寞的样子,张了张嘴,忙出声宽慰道:“太后,不是您想的那样……” “不是哀家想的那样,又是哪样?”青萝太后不无凄哀的讪讪冷笑:“四个月……皇后死了四个月,哀家就已经有四个月未曾见过安王了,如今哀家被困在佛堂里,消息闭塞,也不知他过的究竟如何,长此以往,迟早要想儿子想到想死!!” “太后!” 孙姑姑张了张嘴,还想再劝,却见青萝太后微微抬手,不让她继续说下去,“你莫要多说什么了,在这皇宫之内,一步错,步步错,无论做什么事情,哀家一直都谨小慎微,步步谋算,却不曾想,到头来,却落得母子不得相见!” 语落,苦涩而又无奈的长叹出声,青萝太后原本浑浊的双眼,渐渐浮上阴霾之色。 “太后……” 孙姑姑心底,泛着疼意,却是眉头紧蹙:“您说的没错,不能如此继续下去,我们要想办法,改变现状!” 青萝太后沉寂片刻,深深的,又吸了口气,缓缓的闭上双眼。 再睁眼,她的眸中,已然变得清明许多。 只见她转身看向孙姑姑,哑声说道:“陈莺那边,为了自保,如今已然跟哀家划清了界线,如今我们能动的,只有如嫔这一招棋了!” “如嫔?!” 闻言,孙姑姑神情怔了怔,很快又道:“奴婢听说,皇上这阵子,除了处理公事,倒是真的到如嫔那里去过几回!不过他每日都是带着小皇子去,酉时前必会带着小皇子回承乾宫就寝!”。 “嗯!” 青萝太后点头,道“想来……他该是只想看看如烟的那张脸了!”微微转身,她对孙姑姑道:“你且让个得力的奴才,到如嫔那里,让她务必想办法让哀家见安王一面!” “可是……” 孙姑姑眉心紧皱,道:“如今连贵妃娘娘都……如嫔她……” “无妨!” 青萝太后冷冷一笑,道:“你告诉她,她若不允,哀家就说谋害皇后,她也有份……” ---题外话---今天狂更一万五,大家中秋快乐!!!!求荷包,求鲜花,求……其实大家快乐最重要!!! 第200章 两全其美 孙姑姑看着眼前不顾一切的青萝太后,心下忍不住咯噔了下! 她自小跟着青萝太后,在青萝太后身边伺候多年,如何不知青萝太后的手段,那是要多狠辣,就有多狠辣,是以在过去这几十年里,她凡事谨小慎微,生怕出了纰漏。 如今,几十年过去了。 若是可以,她也想从一而忠,落个忠仆的名声。 可是……想到如今自己的侄儿一家的命都攥在别人手里,她咬了咬牙,终是压下心中不安,面色凝重的看着青萝太后:“太后,这件事情兹事体大,不便假以他人之手,奴婢觉得,还是应该奴婢亲自出面,如此也更加稳妥一些!” 青萝太后看着孙姑姑万分凝重的脸色,不禁心怀安稳丰。 想到孙姑姑是她跟外界联系的唯一途径,她语重心长道:“好在赫连远没有禁足于你,哀家这阵子,全都靠着你,你此去千万小心,莫要让人抓住了把柄!” “奴婢自有分寸!” 孙姑姑再次恭了恭身,离开佛堂,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她想起赫连远说起天色已晚的说辞,不禁冷笑了笑,去了锦华殿。 眼下,宫门还有一个多时辰才下匙。 什么天色已晚。 不过是皇上打定主意不让青萝太后如愿罢了! 想到她此行锦华宫要做的事情,她不由深吸一口气,暗道一声那人果然厉害,竟然能猜得到青萝太后走投无路,能想起的便只有如嫔。 只是,若照那人的意思行事,她跟太后多年的主仆情分,也就算断了。 在此一刻,主仆之情和自家亲人的性命,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 云紫生因为救了四文,时不时便会进宫探望受伤的四文。 念着他在这件事上多少也是有功的,也算是四文的救命恩人,一文和三文对他进宫一事,直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视而不见! 这不,今儿他探望过四文,便走小脸到了锦华宫,来看一看自家姐姐,与她闲话家常。 锦华殿,花厅里。 如烟和云紫生,分坐桌前,正在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什么,两人的兴致都不算太高。 不多时,秀秀死后顶差的宫人冬梅自殿外进来,福了福身禀道:“娘娘,孙姑姑来了。” 闻言,如烟心下一惊,端着茶杯的手微顿! 见状,云紫生不明所以的轻笑道:“青萝太后不是被禁足了吗?这孙姑姑怎么还能到处溜达?” 如烟轻蹙娥眉,喝了口茶,将茶盏搁在桌上,柔声叹道:“谁知道皇上打的什么主意,明明禁足了青萝太后,却留一个孙姑姑在外面随意蹦达,可能是想从孙姑姑嘴里知道青萝太后过的如何不如意吧!” “青萝太后落得如此下场,那是罪有应得!” 过去,云紫生和如烟,全都听命于青萝太后,如今青萝太后害死了云紫璃,被赫连远软禁,他们姐弟才算恢复了自由。 如今,云紫生提到青萝太后,便恨得牙痒痒:“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就不知这老妖婆这会儿过来有什么事儿?” “不外乎是青萝太后有什么指示!如今她被禁足,贵妃和陈家又弃了她,她能想起我们,也不奇怪!就不知她此刻为何事而来?” 如烟冷笑一声,眸华微眯着对云紫生说道:“本宫与孙姑姑有话要说,你且先回避一下!” “这个没问题!” 云紫生唇角轻勾,仰头喝完了手里的茶,起身进入偏殿内暂避。 须臾,冬梅将孙姑姑带进殿来。 孙姑姑抬眸,对如烟笑笑,缓步上前,对如烟福身行礼:“奴婢参见如嫔娘娘!” “孙姑姑可是稀客,免礼吧!” 如烟看到孙姑姑,一改方才冷淡,忙亲自上前,将孙姑姑扶起,轻笑了下,出声问道:“就不知姑姑此行所为何事?” 如烟的抬举,让孙姑姑十分受用,起身之后,她含笑道:“奴婢,是奉了太后懿旨,来与娘娘送个手脚俐落的奴才过来!” 闻言,如烟黛眉轻蹙。 孙姑姑的话,说的十分婉转。 不过,她又怎会不知,太后此行,必有所图! 见如烟轻蹙着黛眉,深深凝视着自己,孙姑姑低垂着眼睑轻道:“太后娘娘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要有机会见见小皇子。” 闻言,如烟眸华倏地一眯! 青萝太后跟赫连远都已经水火不容了,会想要见赫连远的儿子? 这件事情,她可不能答应! 如烟心里打定了主意,眉心皱的更紧了些:“如若太后娘娘果真要见小皇子,应该去跟皇上请旨,本宫可无能为力!” “皇上若是准,奴婢何苦再来这一趟?” 孙姑姑温和笑着,对如烟的态度却是不卑不吭:“太后娘娘说 了,如今这后宫里,皇上连贵妃娘娘那里都不去,就只来如嫔这里,这个方便无论如何都是要如嫔娘娘给行的!” “那怎么行?” 如烟变了变脸色,十分坚定道:“若本宫擅自让人抱了小殿下去见太后娘娘,即便太后不会让小殿下有丝毫闪失,单就此事让皇上知道了,只怕日后……皇上连本宫这里都不来了呢!” “如嫔娘娘的脸,长的极美,皇上来不来,那要看娘娘的本事……”孙姑姑早就料到如烟会拒绝,倒也不恼,只是语气顿了顿,意有所指的道:“如若太后见不到小殿下,一气之下说仁和宫的事情,如嫔娘娘也有功劳,不知皇上会如何……” 如烟心下瞬时一惊,不等孙姑姑把话说完,眸色一厉,道:“孙姑姑何苦含血喷人?当时本宫卧病在床,如何能……” 孙姑姑冷笑,打断如烟的话,不冷不热道:“能不能是一回事,太后娘娘说了,皇上信不信,那是另外一回事!” 如烟霎时间,如坠冰窟一般,整个人周身发寒,怒瞪这孙姑姑低声喝道:“孙姑姑,你莫要欺人太甚!” “如嫔娘娘,这不是奴婢的意思,是太后娘娘她老人家的意思!”孙姑姑仍旧一脸镇定,不以为然道:“她老人家说,若娘娘不肯就范,便让奴婢将如嫔娘娘也扯到那件事情里去,啊!娘娘那个时候,确实卧病在床,不过事后听说伶贵妃去了仁和宫,便也拖着病体去了,您去的时候,小殿下已经顺利降生,您恨皇后娘娘夺了您的身份,嫉妒她尊贵顺遂,便在仁和宫外放了把火……” “你闭嘴!” 如烟眉心紧皱,花容失色的看着孙姑姑,因心中气极,她连气息都开始不稳起来,半晌儿之后方才恨恨说道:“孙姑姑带的奴才在哪儿,直接留下便是,莫要再多说什么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娘娘这样就对了嘛!”孙姑姑憨憨一笑,圆润的脸庞,泛起一丝愧色,用力握了握如烟的纤纤玉手:“奴婢让如嫔娘娘为难了,这一切都是奴婢的罪过,不过太后娘娘眼下思孙心切,正眼巴巴的张望着,若娘娘应下此事,日后在她老人家面前,保准儿能落个好!” 如烟闻言心里苦笑,如花般的俏脸阴沉无比。 鬼才信青萝太后会思孙心切! 她还指不定把那孩子抱去做什么呢! 如今青萝太后自己都落不了好,谁稀罕在她跟前落好? 不过现在,她被逼迫至此,已然别无选择! 想到赫连远事后必定震怒,她用力将自己的手自孙姑姑手上抽离,咬碎了一嘴的银牙,道:“孙姑姑意思,本宫省的!” 在这深宫之中,有的时候,你不生事,并不代表,事情不会来找你。 其实,如烟没有想到,即便她千方百计,躲开了仁和宫的那件事情,到头来却还是被人逼迫至此! 那夜,我没有去过仁和宫。 可是若青萝太后一口咬定,事情跟她有关,她就是跳进黄河都没办法洗清自己了! 眼下,她明明知道,皇上若是来此之时,她让人偷偷抱走小皇子,便是推说不知情,也定会惹了皇上厌恶。 可她,却不得不让孙姑姑在自己身边安插上眼线,应了青萝太后的心意。 因为,她怕! 她怕,那件事情,传到赫连远的耳朵里。 她知道自己在赫连远心里的分量,比谁都清楚,如若真的那样,她的小命,只怕也就不保了。 “娘娘果真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儿。” 孙姑姑微微一笑,淡淡垂眸,暂时转身出去。 只过了片刻,便见她又一脸笑意的带着一个小太监重新入殿。 甫一进门,孙姑姑身后的小太监便恭身向前,在如烟面前单膝而跪:“奴才小林子,给如嫔娘娘请安,还请如嫔娘娘多加抬爱。” 如烟垂眸,睨了眼小林子,轻叹道:“你这奴才,嘴巴倒挺俐落。” 小林子机灵,忙应声点头:“奴才谢如嫔娘娘夸奖!” “那……” 孙姑姑的视线,轻飘飘的自小林子头顶划过,对他微微点头,看向如烟:“如嫔娘娘先歇着,奴婢现行告退!” “孙姑姑慢走!” 如烟轻笑了下,对冬梅吩咐道:“送孙姑姑出去。” “是!” 微微颔首,冬梅与孙姑姑一前一后离开大殿。 待孙姑姑一走,如烟的神情,便已瞬间冷凝。冷冷的,睇了依然跪在地上的小林子,她转身向里,不紧不慢的吩咐道:“起来,退到殿外随侍!” “喏!” 小林子恭敬应声,勾唇恭身退下。 如烟眉心紧蹙着,出了花厅,想要回寝殿歇会儿,却见云紫生紧皱着眉宇,静站在偏殿门口处。 方才,孙姑姑的话,他听得仔细。 是以此刻,从他周身的冷 意,如烟不难窥探出,此刻他该正处于盛怒之中的。 如烟的唇角,不自然的轻勾了下,笑了笑:“天色不早了,你也别在这杵着了,赶紧出宫去吧!” 云紫生紧皱的眉宇下,眸色忽明忽暗,双眸微眯着凝着如烟,语气轻幽的问道:“仁和宫的那场火,真是你放的?” 云紫生的语气,虽然清幽,但是却带着质问的意思。 如烟回眸,对自殿外回返的冬梅略使眼色,然后缓步进入寝殿。 云紫生见状,眸华轻抬,亦跟着进入内殿,然后微一侧身,抬手将殿门关上,这才再次转身,看向如烟,眸火不定的轻斥出声:“你如此行事,可知后果如何?” 火烧仁和宫! 这是何等的罪名?! 自皇后死后,皇上迁怒于青萝太后,将之囚禁佛堂之中,更将朗月收了监……从他的一系列反应来看,他对云紫璃可谓是情深意重。 而且,在他看来,那份感情,竟重到比之亲情都要深上几许! 由此,便可想而知。 若有朝一日,他知道仁和宫的那把火,是如烟放的,后果会是如何! 只怕……到那个时候,她连命都保不住了! 如烟抬眸,凝望云紫生一眼。 本就因青萝太后欲加之罪,却无力辩驳的她,此刻根本没有心情跟云紫生解释什么,听着他的质问,她心里的烦躁更甚,极力压制了片刻,方才唇角十分牵强的扯动了下,眸色泛冷地看着云紫生道:“你我姐弟从小一起长大,我是什么性子,你不知道吗?我胆子本就很小,怎会那般大胆,火烧了皇后所在的仁和宫?” 云紫生定定地看着如烟痛苦惊惧的神情,双眸轻轻眯起。 是啊! 她说的没错! 她的胆子,一直都很小。 小到,以前的时候,一遇到雷雨天气,便会吓得睡不着觉。 只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你是我亲弟弟,难道也不信我么?普天之下,任何人都可以不信我,唯有你……一定要信我!” 如烟从云紫生的眼中,读到些许怀疑,苦笑着摇了摇头,眼底泪光晶莹地说着:“我那日根本就没去过仁和宫,这一切全都是青萝太后欲加之罪,想要逼着我顺着她的心思为她做事……我如今是百口莫辩啊……弟弟!” 如烟有多久不曾喊过云紫生弟弟了? 很久很久了! 久到云紫生听到她这声弟弟,眼底忍不住闪过一丝柔色。 云紫生深看着她,上前轻拍她的肩膀,慢慢叹道:“你莫哭,我信你便是,只是……你有没有想过,如今你应下了孙姑姑,留下了青萝太后的人,这件你本就没做过的事情,便成了你的把柄,今日她可以此为由,在你身边为青萝太后安插人手,来日便定会以此来要挟你做其他的事情。” 语落,云紫生眸光闪烁。 如今皇后得去,如嫔才有得势之机。 若孙姑姑一直如此,待到日后必成大患! 如烟闻言,手心凉凉的,已然泌出汗意,却是无奈说着:“这件事情,你会信我,但皇上不一定会信……”抬眸,看向云紫生,她鼻息一热,扯住云紫生的袖摆,满脸焦急之色:“弟弟,你定要替我想想办法!” 云紫生垂眸,看着如烟梨花带雨的模样,心思电转,终是在半晌儿之后轻拍了拍她的手,冷冷勾唇:“如今既是青萝太后要你这么做,你便应下她的意思,她想见小皇子,你便如她所愿,让她见上一回。” 如烟黛眉微蹙,道:“她见小皇子,定时要利用小皇子达到她的目的,到时候皇上必然恼怒!” “皇上的心,虽然并非钟情于你,不过……你的这张脸,对他多少还是有些诱惑力的。”云紫生哂然一笑,淡淡说道:“这件事情,我来解决,到时候皇上若是震怒,你只管学着皇后娘娘哭上一哭,我保你没事!” 赫连远对云紫璃的钟情。 他可是看的一清二楚的! 如今云紫璃已然死了,赫连远除了处理政务,不去别的女人哪里,却屡次驾临锦华殿。这便已表明,如烟的这张肖像云紫璃的脸,对他来说多少还是有些吸引力的。 想到这些,云紫生看着如烟的眸子,不禁微眯了眯,似是想要从如烟身上,看到另外那个人! 见云紫生这样看着自己,如烟眸中蕴着浓浓的哀伤和无助,心里确实气的直哆嗦。 她,一直都知道。 自己,只是某个人的替代品。 对赫连远来说,是这样。 却不想对云紫生,亦是如此。 瞥了眼云紫生不停闪烁的眸子,她的心底,微微泛起一丝冷意,唇瓣却是轻颤了颤,再次满是怀疑地开口问道:“这件事情,你真的能解决?依你看来,我除了哭,可还用做点别的?” “什么也不做!” 云紫生扶着如烟坐在椅子上,轻笑着说道:“这宫里谁不知道,皇后之死跟青萝太后有关?当初仁和宫大火之事,她们没有提起你,几个月已然过了,也一直不曾特意传你觐见,如今却想往你身上泼脏水,就随她泼去,她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事后你哭上一哭便是!” 如烟苦苦一笑,面上极为忐忑! 见状,云紫生又道:“姐姐放心,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嗯!” 如烟抬眸,轻轻地瞥了眼云紫生,再次叹了口气,出声说道:“天色不早了,你还是赶紧出宫去吧!” “好!” 云紫生颔首,离了锦华宫。 在他离开之后,如烟拿手里的帕子,拭去了眼泪,知道他并不会立即出宫,让冬梅一路跟着他,看他到底去了哪里。 冬梅一去良久,直到华灯初上时,方才急匆匆的回返。 彼时,如烟正在用晚膳,见冬梅进来,她不禁蹙眉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回娘娘的话……” 冬梅福了福身,对如烟轻声禀道:“国舅爷出了锦华宫后,并未离开皇宫,而是去了四文大人那里,过了没多久,三文大人也到了那边,国舅爷又随了三文大人,一路去了承乾宫,奴婢一直在承乾宫外等着,直到不久前国舅爷出了皇宫,这才赶了回来!” 如烟似是早已料到会是如此,听了冬梅的禀报,脸上并没有多少惊讶之色! 轻摆了摆手,示意冬梅下去歇了,她端起手边的燕窝粥轻抿了一口,然后高高挑起眉梢轻喃道:“果真去了承乾宫啊!” 语落,她的嘴角,弯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她若在答应了孙姑姑后,直接便去找皇上说明真相,莫说皇上不会信,只怕连青萝太后她都得得罪了。 以青萝太后的心机,能不得罪,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如今,整件事情假以云紫生之口,既能让赫连远相信她,又不会得罪青萝太后……简直两全其美! 第201章 争宠 申时许,赫连远果然带着赫连缅来到了锦华殿。 今日的赫连远,一袭明黄色常服,头戴紫金冠,整个人一眼看去,俊美之余,多了几分冷肃。在如烟迎着他进殿之后,一直守在门外的小林子,便脚步一转,快步朝着慈宁宫的方向而去。 “你说真的?皇上果真带着小殿下到了锦华殿?!”听闻小林子带来的消息,孙姑姑轻蹙了眉头,心中一阵紧张。 “千真万确!” 小林子点了点头,回眸说道:“奴才亲眼看着皇上抱着小殿下进去,这才连忙过来与姑姑您禀报的。” “好!丰” 孙姑姑连连点头,塞了几片金叶子给小林子,随即对他摆了摆手:“你且先回去,我入夜便过去。” “奴才谢姑姑赏!” 小林子攥了攥手里的金叶子,满脸喜笑颜开,“姑姑上次做的点心十分好吃,若是这金叶子再配上那点心……” “你这皮猴子!” 孙姑姑嗔了他一眼,轻声催促道:“赶紧走,回头就给你做!” “是!” 小林子恭身,退了下去。 看着小林子出去,孙姑姑转头望向青萝太后所在的佛堂方向,眸色染上一层厚厚的阴霾,不过很快她便将眼底阴霾隐去,快步去了膳房。 那人已经答应她,事成之后,会将她的亲人,全都带到安全之处,保他们一世衣食无忧,为了这个,她什么都可以去做。 不过! 入夜之前,她得先亲手给小林子做点心,堵了他的嘴…… 锦华殿中。 如烟淡妆怡然,正手持琵琶,细细捻动着琴弦,弹奏着那首云紫璃最拿手的《倾城色》曲! 这首曲子,难度极大。 以前的时候,她总是弹奏不好。 如今,经过几个月的苦练,她的琴艺,意境虽不能与云紫璃同日而语,却已达到另外一个高度,比之以往好了太多。 耳边,听着如烟弹奏的曲调。 赫连远微微垂眸,睨着摇篮里的赫连缅,俊脸上神色不明。 这首曲子,讲的是乐儿母亲跌宕起伏的一生,如今如烟弹奏的这一段,曲调缠绵,离别之情依依。 过去,在西京湖上,他的乐儿,将此曲弹得出神入化,是何等传神。 可他,却不曾想过,这个世上,也许,只有她一人,可以弹出那样的意境。 轻抬眸,痴痴地凝望着如烟与她有几分相似的面容,赫连远的唇角,不禁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弧。 如烟的琴音,比之云紫璃的,到底缺了些什么。 是感情和意境吧…… 如今,那个可以弹出《倾城色》曲真正意境的人,又所在何处? 随着她的离去,他的心,也跟着死了。 若非在此,还有他们的孩子,还有黎民百姓。 他早已不顾一切的去找她。 但是,他不能! 因为不能,所以,他此刻能做的。 便只有在这锦华殿里,看着如烟的这张脸……聊慰伤怀! “贵妃娘娘驾到!” 殿外,与缠绵乐曲,十分不和谐的唱报声响起。 闻声,如烟倏然抬眸,对上赫连远因听到唱报声,正渐渐泛冷的瞳眸。心下一凛,她正在弹琴的手,微微一顿,以至于乱了整支曲子的节奏。 赫连远低眉,敛去眼底情绪,不动声色的又看向摇篮里的赫连缅。 他可以对陈莺视而不见,如烟却不能,只见如烟连忙起身,将手里的琵琶递给冬梅,双手交握,低眉敛目的对身着一袭桃红色宫装,柔美温和的陈莺福下身来:“嫔妾参见贵妃娘娘!” “妹妹赶紧免礼吧!” 陈莺含笑,伸手扶了如烟,轻幽的视线,落在赫连远身上,她好似是没想到一般,愣了愣,便露出一抹温柔的浅笑,挺着硕大的肚子上前福身行礼:“皇上也在这儿啊?臣妾给皇上请安!” “嗯!” 赫连远唇角,冷冷一勾,淡淡应声。 对于他的冷淡,陈莺一点都不觉奇怪,脸上仍旧挂着温柔的浅笑,但是很快,便见她双眸一亮,朝着赫连远身侧的摇篮行去。 见状,赫连远双手神情淡淡,并未出言阻拦。 平日里,陈莺多次想要探望赫连缅,都被他挡了回去,如今既是她已然见着了,他能做的,也只能是淡然处之。 陈莺也好,如烟也罢,没有了乐儿,她们争宠的诸多手段,他根本就懒得去计较,反正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她们喜欢折腾,那就可劲儿的折腾好了。 摇篮里,赫连缅一双大眼,忽闪忽闪的,让陈莺见了,不禁喜笑颜开,轻轻地伸出手来,她将赫连缅如世间珍宝一般,小心翼翼的揽入怀中:“小殿下真是越长越精神,真 好!” 如烟轻笑着,盈盈凑上前来,探身看着陈莺怀里的赫连缅,她嫣然而笑,细声软语道:“殿下的眉眼长相,像极了皇上自然长的好,不过以后贵妃娘娘的孩子,也会与皇上有相似之处,定长的极好!” “承妹妹吉言!” 陈莺回眸,睨了如烟一眼,将视线再次停留在赫连缅胖嘟嘟的脸庞上。 她的孩子,也是赫连远的,长的自然不会差! “如嫔觉得缅儿长的像朕么?” 赫连远冷冷出声,打断陈莺和如烟的话,淡淡的声音中,微微透出凌厉:“朕怎么觉得,他的长相,像极了逝去的皇后呢?皇后比贵妃生的好,她和朕的孩子,自然比朕和贵妃的孩子,生的好看!” 他这话,说的毫不客气,让陈莺脸上的笑,瞬间便僵住了,正抱着赫连缅的抬手,也蓦地将手收紧了几分。 云紫璃比她生得好,她不能反驳,可是皇上一定要把话说的这么直白吗? 她一直都知道,皇上对她好,是为了做给陈家看,稳定朝纲。可是自上次她抱着赫连缅到佛堂见过青萝太后以后,皇上在她跟前,连戏都懒得做了。 这让她心里不由一抽一抽的痛着。 如烟见状,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见赫连远冷冷的逼视着自己,心下一凛,忙侧了侧身,垂首应道:“嫔妾失言了。” 她说话的声音,极轻,轻到,仿佛受尽了委屈,让人忍不住我见犹怜! 而她侧面望去,与云紫璃最是相像! 赫连远眉心一颦,眸中闪过一丝异色。 “朕说别的了么?何以你摆出如此模样?” 如烟眸华微微一瞥,雪白的贝齿紧咬唇瓣,眼底泪光盈盈,却忍着不让泪珠坠落:“皇上什么都没说,是嫔妾失言了。” 她知道,如今,她不只是如烟。 还是另外一个人的替身。 如今的赫连远,是最见不得她哭的。 是以,面对他隐忍的不悦。 能若想保全自己,便只能如此。 见状,赫连远的眉心,蹙的越发紧了。 “臣妾本来就生的不如皇后好。” 陈莺深吸一口气,牵强一笑,想了想,便不再隐瞒道:“小殿下也确实是臣妾见过最漂亮的孩子,如此臣妾才会听说皇上带着小殿下在这里,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她的话,明摆着是告诉赫连远,她此时过来是为了看孩子,而非争宠…… 听她此言,赫连远微微侧目。 静静的凝视着陈莺,他轻声说道:“朕尚有国事未曾处置,这便回承乾宫了,你既是过来了,便在这里多留片刻!” “臣妾恭送皇上!” 陈莺微微福身,却丝毫没有将赫连缅递给赫连远的意思。 “贵妃!” 赫连远淡淡出声,语气平和道:“朕要将缅儿一并带回。” 陈莺无视赫连远眸中冰冷,在依依不舍的看了眼怀里的赫连缅后,满是委屈的轻道:“皇上,臣妾知道,上次是臣妾不知分寸,惹怒了皇上,臣妾知道错了……臣妾不敢奢望皇上重新将小殿下交给臣妾抚育,但求皇上可以容臣妾多看小殿下片刻。此刻既是皇上尚有政事要处理,臣妾便暂代皇上照顾小殿下片刻……可好?” 语落,陈莺抬起头来,眸中满是希冀之色。 说实话,赫连远今儿过来的时候还真没打算把孩子带回去,不过他没有想到,陈莺居然会出来插上这一杠子。 罢了,既然她上赶着往枪口上撞,他还能不让她撞? 心中冷哼一声,他满是不悦的淡淡说道:“缅儿还小,不适合出去,你若照看,只能在锦华宫,且……入夜之后,缅儿必须回到承乾宫中,否则……” 听赫连远此言,陈莺不禁轻怔了一下。 只是瞬间,便见她的唇角,浮上灿烂的笑意:“入夜之后,臣妾定会亲自将小殿下,送回承乾宫,否则愿凭皇上发落。” 闻言,赫连远微点了点头。 未曾再看陈莺,他只目光清冷的瞥了眼如烟。如烟不敢与他如炬的目光相接,眸华低垂,盈盈福身:“嫔妾恭送皇上!” 赫连远淡淡的,将视线移开,转身大步离去。 “微臣告退!” 一文回身,对陈莺和如烟恭了恭身子,连忙跟上。 目送着赫连远离开,陈莺唇角的笑意,依旧如故。回眸看向身边的如烟,她轻叹一声,徐徐说道:“今日之事,因为本宫,让你受委屈了。” 如烟臻首低垂,苦涩一笑:“不关贵妃娘娘的事!” 素日低调的陈莺,十分满意如烟的低眉顺目,满意的点了点头,坐在了赫连远方才所坐之处,将赫连缅放回摇篮之中。 轻轻摸了摸赫连缅的小脸儿,她眸华轻抬,端详着如烟半晌儿 ,挑眉轻道:“今日你为本宫受了委屈,来日等本宫位极后卫自不会亏待于你。” 闻言,如烟面色一喜,忙福下身来:“嫔妾谢贵妃娘娘!” “起来吧!” 陈莺不再看她,看着赫连缅的双眼中,虽然带着笑,却也透着几分轻寒…… *** 春日,白日渐长,入夜时,已然过了酉时。 不到晚膳时分,天黑了下来。 陈莺打算用过晚膳再送赫连缅回承乾宫,如此也好能够在承乾宫多留会儿,说不定还能留下…… 打着这样的主意,她命人哄睡了赫连缅,便让如烟备了晚膳,要求就着摇篮用膳。 她这样,孙姑姑还怎么来偷孩子? 想起赫连远从来不把孩子留在这里,却在见过云紫生后,便留了下来,如烟心思转了转,巧笑了下,只道晚膳已然备好,就在隔壁膳厅,搬来搬去实在麻烦,反正小殿下也睡着了,请陈莺过去用了,也省的吵醒了小殿下。 陈莺想了想,便起身跟如烟移步膳厅用膳。 待两人进了膳厅后不久,小林子便步履匆匆的进了门,蹑手蹑脚的行至摇篮前,将襁褓里的赫连缅裹好了,不声不响的抱了出去。 锦华宫外,微风徐徐。 孙姑姑在暗处看着小林子抱了孩子出来,心里揪了揪,见左右没有人,赶忙迎了上去。 “姑姑!” 小林子左右看了看,小心翼翼的把裹着孩子的襁褓递给了孙姑姑:“姑姑赶紧的吧,让太后娘娘看过孩子就抱回来!” “好……好!” 孙姑姑忙不迭的点了点头,想着今儿这孩子这一去,只怕再也抱不回来了,小林子的命也就交代了,顿时满是歉疚的看了小林子一眼,把手里的的点心塞给了小林子:“这是你最喜欢吃的点心,赶紧趁热吃了,等你吃饱喝足,我也就把孩子送回来了。” “姑姑有心了!” 小林子颔首,满是欢喜的接过点心。 孙姑姑笑了笑,抱着襁褓转身消失在夜色之中,小林子则拿了孙姑姑亲手做的点心,边走边喜滋滋的回去当差。 待他重回锦华宫时,三文的身影出现在夜色中,飞身朝着孙姑姑离去的方向追去…… *** 春日,上弦月时,月色不明。 在宫里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孙姑姑为谨慎起见,别过小林子后,便转了小路,踏着夜色,七转八转,朝着慈宁宫行进,可她并没有进慈宁宫,而是疾步从慈宁宫后院穿过,转道偏南的一处荒芜院落。 在那里,早已有人等候多时。 甫一进院,孙姑姑看见暗夜中那模糊的人影,正双手背负身后,似是已然等了多时,忙收敛了心神,对等在院落里的人恭敬声道:“殿下,您安排的事情,小的已经办妥了!” “嗯!” 那人闻言,轻应了一声,微转过身,幽暗的月色中,他的容颜俊美如玉,薄唇浅勾着朝着孙姑姑伸出手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北燕太子,云紫璃的嫡亲哥哥,独孤煜是也! 孙姑姑见独孤煜伸出手来,忙将怀里的襁褓递了过去。 独孤煜接过襁褓,轻轻撩开蒙头,翻手之间,一颗夜明珠显露,照亮了少许范围,也照亮襁褓中熟睡的婴孩,睇见婴孩的脸,他眸色一闪,直接将襁褓塞回给孙姑姑:“抱上这个孩子,马上去慈宁宫,按照第二套方案行事!” 闻言,孙姑姑心里咯噔一下! 不等她开口相问,独孤煜便沉声说道:“你中计了,这孩子早就被人换过了,等不了多久,赫连远的人便会追过来。” 独孤煜的话,就像是一盆凉水,将孙姑姑浇了个透心凉。 眼看着独孤煜转身就要走,她心弦一紧,脸色惨白的连忙出声:“小的此去,凶多吉少,小的家人……” “本宫答应你的事情,自然会办到!” 独孤煜头也不回,飘然消失在夜色之中:“他们已经启程前往北燕!” “小的谢殿下!” 孙姑姑想到自己今夜可能会有的下场,不禁凄然一笑,然后紧咬着唇,抱着怀里的襁褓,快步离了小院,回到慈宁宫后,一路去了佛堂。 佛堂里,青萝太后刚刚用过晚膳。 因孙姑姑不知去向,她这顿晚膳,没人伺候,吃的格外气闷。 听到门外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她紧皱着眉头,将手里的筷子放下,满是不悦的抬起头来,“你去哪里了……” 她后面责备的话,尚未出口,便因看到孙姑姑怀里的襁褓,而蓦地一怔,转而问道:“你怀里抱的是什么?” “这宫里头,这么大的孩子,也就那么一个,太后娘娘以为奴婢抱的是谁?”孙姑姑上前,来到青萝太后身边,边说着话边把襁褓递到了青萝太后手里。</p > 青萝太后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被动的接过孩子,呐呐问道:“你把他抱过来作甚?” “太后娘娘不是想要见安王殿下吗?” 孙姑姑垂首,唇角勾起的弧度微冷,指着青萝太后怀里的孩子说道:“如嫔娘娘好话说尽,皇上还是不准。奴婢见太后娘娘实在想安王殿下想的紧,只得自作主张,另辟蹊径!如今皇上将小殿下看的跟眼珠子似的,有小殿下在,咱们还怕皇上不肯就范吗?” “你糊涂!” 青萝太后心里一惊,铁青着脸色刚要起身吩咐孙姑姑把孩子送回去,便听门外传来一文的唱报声:“皇上驾到——” 青萝太后闻言,神情一怔,竟是一时忘了反应。 赫连远进门的时候,刚好看见她怀抱襁褓,一脸铁青的样子。 赫连远见状,冷笑连连的看着青萝太后,哂然道:“太后,你才安稳了几日啊,便又开始折腾,这一次竟然偷偷的挟持朕的皇儿,你……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不!” 青萝太后闻言,浑身忍不住轻颤了下,下意识的便要抱着孩子起身:“不是……” 然,她才刚说出不是二字,便听站在她身侧的孙姑姑义愤填膺道:“太后娘娘怕什么?如今小殿下奴婢已经遵着您的旨意给您抱来了,您想要见安王殿下,大可跟皇上明说!” 赫连远闻言,眸光霎那一冷,如出鞘的利刃! 青萝太后则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孙姑姑:“你胡说什么?哀家什么时候让你去抱小殿下了?是你自作主张!” “太后……” 孙姑姑好像被青萝太后的话伤了心一般,一脸震惊的看向青萝太后,半晌之后,方才苦笑了下,大义凛然地说道:“是啊!太后娘娘从来都没有让奴婢去抱小殿下,一切都是奴婢自作主张!” 孙姑姑说话的神情和语气,一副大义凛然模样,好似为主分忧的忠仆,听了她的话,青萝太后的眉头,整个都拧了起来。 而孙姑姑则伸手将襁褓从青萝太后怀里接过,面色凝重的看着赫连远,语重心长道:“皇上明鉴,太后就算有天大的错,您也是养在她名下的,无论如何也不该对她囚禁在此,害的她老人家每日思子心切,凤体更是每况愈下……今日,奴婢求您,就让她见见安王殿下吧!” 她嘴上说着求,实则更加用力的抱着怀里的孩子,使得那孩子哇的一声便大声啼哭起来! 这,明明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啊! ---题外话---感谢玛丽丽丽的月票!!! 第202章 毁灭性的打击 佛堂不大,婴儿的啼哭声却十分的响亮。 青萝太后眼看着孙姑姑竟然敢威胁赫连远,青萝太后霍然站起身来,对孙姑姑怒道:“你这样到底是在帮哀家和安王,还是在害我们母子?” “太后……” 孙姑姑满是受伤的看着青萝太后,不住的摇着头:“奴婢跟在您身边多年,对你忠心不二,怎么可能会害您?您这阵子思子心切,身体虚弱,奴婢看着心疼啊!可是皇上他却……奴婢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你闭嘴!” 青萝太后对孙姑姑怒喝一声,满是乞求的看向赫连远:“皇帝,这件事情,都是她自作主张,并非哀家的意思,你千万不可迁怒堂儿……丰” “呵呵……” 赫连远冷笑一声,看着青萝太后一副慈母模样,眸华瞬间更冷了些,然说出口的话,却是云淡风轻:“哦,朕知道了,一切都是孙姑姑自作主张,此事跟太后没有一分一毫的干系!” 听出赫连远语气里的讽刺之意,青萝太后咂了咂嘴,刚想说些什么,却见赫连远视线一转,冷眼看着孙姑姑,语气中毫无温度:“把孩子放下!” “不……” 孙姑姑用力摇着头,脸色惊惶的对青萝太后道:“太后,奴婢知道,奴婢今儿活不成了,但是奴婢还是想为您做最后一件事情!” 语落,她浑身不停颤抖着再次看向赫连远:“皇上若想奴婢放了小殿下,就依着奴婢的意思,让太后跟安王见面!” 闻言,青萝太后心弦一紧,一脸紧张的看向赫连远。 不管怎么说,既然事已至此,她知道孙姑姑今日必定难以脱身了。 但是,她已经好几个月不曾见过亲生儿子了,若是可以见到他,倒也是一丝安慰! 可,她的希望,很快便落空了。 只见赫连远在听到孙姑姑的话后,目光冷冽如电,蓦地一勾嘴角,无比冰冷的对身后的三文吩咐道:“孙姑姑,视朕如无物,杀无赦,死后鞭尸,就在这里!” “皇帝!” 青萝太后咯噔一下,反应过来首先想到的是孙姑姑怎么说也跟着自己这么多年,对外联系都要靠孙姑姑,而且孙姑姑如今也是为了她,她刚要出声想劝,却见身前人影一闪,紧接着孙姑姑便在一阵嘹亮的婴儿啼哭声中,轰然倒地! 青萝太后下意识的看向倒在地上的孙姑姑,见孙姑姑双眼瞪的圆圆的,血液从喉间不停涌出,整个人还一抽一抽的,她心头一窒,闭上双眼的瞬间面如死灰! 赫连远冰冷的视线,扫过瘫坐在椅子上,紧闭双眼的青萝太后,唇角冷冽勾起,不曾言语一声,便转身离去。 在他离开之后,一文上前抱走了仍旧哇哇大哭的那个孩子,三文则沉着脸上前,命人拖了孙姑姑的尸体,装进了麻袋里,然后扬起了鞭子…… “住手!” 青萝太后蓦地出声,喝住了扬起鞭子的三文,直愣愣的看着地上那不停往外渗着血的麻袋:“这里是佛堂,如何能见血?” 三文闻言,有些无奈的对青萝太后道:“太后娘娘恕罪,这不见也都见了,又能如何是好?再说了,这是皇命,若是不照办,微臣只怕要见血!” 语落,他高高扬起手里的鞭子,毫不犹豫的朝着麻袋抽了下去。 青萝太后身边,孙姑姑是最得力的人,两人相处的时间也最长……如今那啪啪的抽击声,就像是抽打在青萝太后的心头,让她的身子,不由自主的轻颤起来! 活了一大把岁数,她处处筹谋,却从来不想会落的如此狼狈! 今日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 为什么孙姑姑会自作主张去偷赫连缅?然后又拿赫连缅来要挟赫连远?还说是她授意的? 心里一个又一个的疑问,随着那鞭笞声,不停的叩击着她本就千疮百孔的心房,青萝太后知道她心里的疑问,随着孙姑姑的死,已经没有人替她解开,整个人仿佛失神一般,直勾勾的注视着在三文鞭子下,渐渐不成样子的麻袋和麻袋下不停渗出的血水,胸闷至极时,忍不住趴在膳桌上呕吐了起来。 一时之间,佛堂之中,檀香味,血腥味,与酸腐味相互交织,三文皱紧了眉头,手下动作不止,直到青萝太后用力扶着胸口,脸色青紫的昏厥过去…… *** 上弦月的月色,格外朦胧。 薄凉如水的月光和长廊红笼的交挥映照下,已然换了一身玄色常服的赫连远独自一人,缓步御花园中。 如烟弹得一手好琵琶,在弹琵琶的时候,神情更是与云紫璃有几分相似,往日的此时,他都会在锦华殿里,听如烟弹琴。 但今日,自午后从在锦华殿出来之后,他便失了到锦华殿听曲的兴致。 青萝太后自从被她禁足之后,明着暗地,想尽一切办法,想要联系上赫连堂。 但他,却从来都没有让她如愿!</ p> 有证据也好。 没有证据也罢! 在他心中,一直都笃定,仁和宫的事情,跟青萝太后脱不了干系。 他要等着乐儿回来,然后让她亲手处置青萝太后,所以他暂时不会让青萝太后死,却也不会让青萝太后称心如意的活。 不仅是她! 任何伤害过乐儿的人都不行! “皇上!” 一片静寂中,一文的声音,显得格外清亮。 因他的一声呼唤,立身花丛中的赫连远,悠悠转身。 朦胧的月光,将他衬托于百花之中,更显其丰神如玉,俊朗无边!看着一文缓步上前,他温声问道:“缅儿睡下了?” “是!” 一文恭敬的微微颔首,回道:“微臣出来的时候,小殿下已然由奶娘安置妥帖。” 赫连远轻轻的,点了点头,微转过身,闻花香阵阵,徜徉百花之中,却脸色清冷如昔,让人辨不出他的情绪如何。 “皇上!” 一文亦步亦趋的跟随在赫连远身后,踌躇说道:“方才伶贵妃和如嫔娘娘,都到了承乾宫外,道是要跟您请罪!” “请罪?哼!” 赫连远冷哂一哼,脚步未停,语气冰冷:“若是缅儿真出了什么事情,她们这会儿来请罪,又有什么用?” 一文垂眸,静静聆听着赫连远的话,并没有出声。 赫连远又往前走了几步,脚步微顿,扶着身侧的牡丹花枝,转身看向一文,刚要吩咐些什么,却见三文大步而来,在赫连远身前恭了恭身:“参见皇上!” “事情办完了?” 赫连远松了手里的花枝,淡淡的问着三文。 “是!” 三文颔首,轻道:“微臣亲自执刑,鞭尸后将孙姑姑的尸体,丢到了乱葬岗!” “太后呢?” “太后心疾发作,昏了过去!” 赫连远点了点头,冷道:“让太医保住她的命,她还不能死!” “是!” 三文点了点头,刚应了是,便听赫连远又道:“去查孙姑姑的底!” “微臣遵旨!” 三文抬头看了赫连远一眼,转身便要离开,却又听赫连远淡淡说道:“罢了,不必去了,若朕所料不错,如今她的家人,应该早已不知所踪了!” 闻言,三文脚步一怔,转身看向赫连远时,正好听一文问道:“皇上的意思是,今日之事,并非太后的手笔!” “安王如今虽在朕的手里,却性命无忧,太后只要不傻,就不会拿缅儿来威胁朕,她比谁都清楚,这么做会让安王的处境更加艰难!” 听赫连远这么说,一文沉默了下,试探着问道:“既是如此,那皇上为何不揪出幕后黑手?” “幕后黑手要揪出来,但是今儿这罪名,太后也得背着,如此朕才能大张旗鼓的去动赫连堂!” 赫连远冷笑一声,对一文命令道:“你今夜盯紧了宫中各门,若是有人想要出宫,切勿打草惊蛇,速来报朕!” “是!” 一文心头一凛,领命而去。 待一文走后,赫连远沉眸问着三文,“赫连堂最近可有什么动静?” “没有!” 三文摇了摇头,回道:“安王府沈侧妃今日早报,安王最近一段时日,一直赋闲王府之中,从不曾外出一步!” “果真遵旨闭门不出么?他还真打算应了自己的称位,打算安宁度日么?” 三文点头,皱了皱眉头:“规矩的很呢!” 赫连远眉脚轻轻一抬。冷笑了下,又道:“前几日里,沈灵溪送来的密报名单在哪里?” 三文微微一笑,回道:“微臣收着呢!” 此前,身为安王侧妃的沈灵溪,曾秘密送来一份名单。 名单之上,所记录的,皆是平日与赫连堂暗中有所往之朝臣。 赫连远暗暗的点了点头,唇上噙着一抹冷冽的笑意:“将那个名单上的人,以主次划分,你此刻将名单带出宫去,交给萧腾,告诉他……朕要他留主去次!” 闻言,三文心下一凛! “奴才明白!” 微微恭身,他转身离去。 三文一走,偌大的御花园里,除了遥遥候在远处的几名宫人,便只有赫连远了。 阵阵花香中,赫连远握着花枝的手,倏然用力,只听啪嗒一声,花枝折断,与根茎相离。他星眸半垂,瞥了眼手里的断枝,的唇角,冷冷的泛起哂笑:“赫连堂,你不动,朕便先动上一动,看你是否还能坐得住?!” 至于那个幕后黑手…… 想到那人,他轻拈了拈手里的断枝,幽幽长出了一口气…… *** 赫连远离开御花园,回到承乾宫 时,已然是二更时分。 在承乾宫的大殿上,陈莺和如烟早已等候多时。 “皇上……” 见赫连远回返,陈莺面色一喜,忙从座位上起身相迎,如烟则跟着她起身,对赫连远福下身来。 赫连远视线,凉凉的自如烟脸上飘过,最后落到陈莺脸上,口气淡淡的问道:“这个时辰,你不早些歇着,来承乾宫做什么?” 以前,但凡是妃嫔,皆可出入承乾宫。 但,除了皇上圣恩之外,没有人可以在承乾宫过夜。 当然,这期间,云紫璃是个例外。 不过,这个例外,也只有她有权享受。 因为,在她出事之后。 皇上若要见哪位妃子,便会自行前往。 而,整个承乾宫中,则再不见有妃嫔进出。 是以,此刻陈莺如烟出现在这里,难免赫连远会如此言语。 因赫连远的冷淡之意,陈莺不禁莲步微顿,轻轻启唇,她的声音渐渐低下:“臣妾知道,今夜孙姑姑偷偷抱走小殿下一事,皇上定是不悦的,臣妾此行,特来与皇上请罪!” “请罪?” 赫连远缓步上前,以手指将陈莺稍显尖削的下颔挑起,星眸半眯,眸中精光一闪:“你早前跟朕做过保证吗?既是你现在来请罪,朕若不罚你,岂不是朕的过错?”言语之间,他转身对外声道:“传朕旨意,自今日起伶贵妃迁入坤明宫,抄佛经一百册,完成之后再行代掌六宫之权。” “皇上!” 陈莺的寝殿,虽不及仁和宫距离承乾宫最近,却也不算远,但是坤明宫便远太多了。 她知道今日之事,赫连远必定会动怒。 可是也仗着自己身怀六甲,以为赫连远便是再怒,也会顾念她腹中的皇嗣,然结果却…… 如烟见状,忙低垂着头,弱弱出声:“皇上明鉴,贵妃娘娘平日甚少到嫔妾的寝宫,今日是知道小皇子跟皇上在嫔妾这里,才特地过来照看小皇子的,她对小皇子事无巨细,是真的关心小皇子,孙姑姑之行为,定跟贵妃娘娘无关……” 她的话,让陈莺一怔,明辨如烟话里的意思,生怕赫连远真的如如烟所说,以为她跟青萝太后串通好的,她连忙出声辩解道:“皇上,太后虽然是臣妾的姑母,但是她命孙姑姑抱走小皇子一事,臣妾真的不知情……” “你若知情,便不是迁入坤明宫禁足抄经这么简单了!” 赫连远神情冷漠的扫了陈莺一眼,对已然在门口候着的太监命令道:“立刻送伶贵妃前往坤明宫!” 赫连远对陈莺的软软糯糯的轻唤充耳不闻,直接命人将她送去了坤明宫。 陈莺自然不愿,但张了张嘴,见赫连远始终冷若寒霜,心思转了转,到底不敢违逆赫连远的意思,只紧咬着朱唇,一步三回首的离开了承乾宫。 如烟眼角的余光,直到陈莺出了大殿方才收回,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她微微抬眸,刚想对赫连远露出云紫璃的招牌式的浅笑,却不期直接望进赫连远如海洋一般幽深的眸底。 如烟心头一凛,但是很快便轻轻地吸了吸鼻子,满是委屈和无奈地说道:“今日之事,是嫔妾这里出了纰漏,臣妾万死难辞其咎!可贵妃娘娘如今执掌整座后宫,她不请自来,而且要留下小殿下……嫔妾只区区如嫔,实在不能违背她的意思?” 闻言,赫连远本就半眯的眸子,眯的紧了些。 如烟的话,说的极为有理。 如今,在大吴的这座后宫之中,没有皇后行使凤权,便只能是身在贵妃位的陈莺代管六宫。 而如烟…… 即便在众人眼里,她再如何得宠。 她的封位,只是如嫔。 断不能与贵妃相提并论! “你是在嫌朕给你的封位太低么?” 赫连远逼视着如烟,伸手扣住她的下颔,看着那张与云紫璃相似的脸,手上的力道加大,惹得如烟忍不住娇哼一声! 但,即便如此,如烟却仍旧微昂着头,面目坚定的回道:“皇上明鉴,嫔妾不敢!” “好一个不敢!” 赫连远看着如烟眼底的坚定之色,竟又有瞬间的失神。 记得彼时。 云紫璃也曾无惧他的扼颈之威,亦是以如此坚定的眼神凝望着他。 思及此,赫连远眉心一皱。 心中,顿觉酸苦。 但是很快,便眸光一冽! 如烟,她是吃准了他舍不得她这张脸啊! 有那么一瞬间,赫连远几乎要动手像当初对洪欣婉一般,毁了如烟的脸,可是……他还真是舍不得这张脸! 心中自嘲一笑,他颓然收手,转过身去,喉间凉薄的轻轻出声:“今日之事,朕不怪你,回你的锦华殿去!” “皇上果真不怪嫔妾?!” 如烟眸中瞬间清明,心弦微松,轻轻启唇。 她深知,方才的那一刻,眼前的这个身居天下至高之位的俊美男人,又将她视作了另外一个女人。 不过,这又何妨?! 无论那个女人得到了多少。 她都已然死了。 而她无福享受的这一切,如今……全都是她的! “你很聪明,而朕今儿累了,不想多说什么,《倾城色》你弹的火候还不够,且回去勤加练习!”赫连远轻叹一声,微微抬步,缓缓的,向着寝殿的方向而去。 他既是这样说,便是还会到锦华殿去听琴。 知其话中涵义,如烟心下一喜,连忙福下身来:“嫔妾定将此曲练到炉火纯青,以供皇上赏听!” 闻言,赫连远冷嘲嗤笑一声。 微转过身,看着如烟满是欣喜的去了,他凤眸危险眯起,然后在略微思忖后,薄唇冷冷一勾,“传朕旨意,伶贵妃禁足抄经,赦萧染儿之罪,重封萧妃,自今日起,由她暂代掌控六宫之职!” 陈莺今日到锦华宫,当真是巧合吗? 反正他是不信的。 如烟这么高兴,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如今太后禁足,皇后之位空悬,陈莺又被罚抄经,如此后宫的妃嫔,便只有如烟一人了,不过……后宫自然不能落到如烟手里,如此便重用萧染儿吧! 萧家一直嚷嚷着要往后宫里送人,既是如此,倒不如将萧染儿扶起来,反正,她跟乐儿不合。 等乐儿回来,收拾一个是收拾,收拾两个三个也是收拾,也不在乎多这一个! 眼下,先让萧染儿跟如烟去斗! 当天夜里,在三文将名单送到安国公府后,依着赫连远的意思,萧腾将名单上的一众人等,以主次划分,只留中坚力量,剩下的,则连夜领兵,一一擒拿入狱。 只一夜间,京城之内,凡三品以上官员,便被抓去了不下十人。 而他们,全都明里或是暗中与安王府有所接触! 安王府的势力,在一夜之间,接连受创,虽不至于遭受到毁灭性的打击,却也损失不小…… 第203章 有你……正好!(必看) 翌日一早,安王府邸,气压低沉。 膳桌上,刚刚摆上的精美菜肴,尚不及有人品食,便被赫连堂大手一挥,悉数拂落在地。 “废物!一群废物!” 噼里啪啦的碎瓷声中,赫连堂怒喝出声,他原本俊美的脸上,因怒气而面色阴戾,五官几近扭曲:“本王命令一切按兵不动,他们却仍旧让赫连远连夜起底,简直废物……” 膳桌前,贵秋眸华轻抬,求救似的望向脸色也不算太好的沈灵溪尽。 沈灵溪接收到他的视线,微微点头,而后缓步上前两步,轻扶赫连堂的肩膀,温言细语道:“如今事情已然出了,动怒发火亦然无济于事,还请王爷息怒!” “息怒?!丰” 赫连堂冷冷一哼,转过身来看着沈灵溪,墨色的双眸之中,愠怒升腾:“萧腾一夜之间抓了本王身边不下十名心腹,这代表什么,你可知道?!” 沈灵溪被他如此一问,蓦地紧蹙了娥眉,如花般精致的娇颜之上,闪过一丝阴霾! 赫连堂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知道她不傻,已然想到事中关键,声音冰冷地似是掉了一地冰碴子:“这表明,在本王的身边,有赫连远的眼线,否则,他怎会如此轻易的,便抓了本王这么多心腹?” “王爷是在怀疑安王府的人么?” 沈灵溪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手心里微微泌着冷汗,与贵秋对视一眼,而后疑问出声:“如果真如王爷猜测那般,那么赫连远的这个眼线,该当是王爷身边之人,否则的话,他不可能知道那么多!” 闻她此言,贵秋身形一滞! 一脸惊颤的看了沈灵溪一眼,他抬眸凝向赫连堂,见赫连堂冰冷的视线,不偏不倚,正落在自己身上,瞬时面色一变,噗通一声便跪落在地:“王爷明察,奴才对王爷忠心耿耿,愿为王爷死而后已,此事……绝对与奴才无关!” 这安王府里,上上下下,有不少人受到朝廷监视。 王府正妃萧怜儿,数次叫嚣着要回娘家,早已被赫连堂关了起来,平日里可以近赫连堂身侧的,除了沈灵溪,还有沈灵兰几名他的侍妾。 但在沈灵溪和那些侍妾面前,他从未提起过政事。 是以,此刻嫌疑最大的,便属贵秋了。 赫连堂沉眸,冷眼看着贵秋轻颤着身子匍匐在地,眉宇轻皱着哂然说道:“本王说是你了么?” 听赫连堂这么说,沈灵溪心下惊跳! 她的眉心几不可见地轻动了下,尽量稳了稳心神,对赫连堂面不改色的道:“王爷身边,虽只有臣妾和贵秋总管两人,但贵秋总管一直追随于你,而赫连远却对我绝情绝意,百般羞辱,我们二人,皆与王爷在一条船上,断然不会出卖王爷。此事,好在未曾伤到拥立王爷的核心重臣,依臣妾来看,该是在府外的某一环中走漏了消息,这才让赫连远有了可乘之机。” 此刻的沈灵溪,并未对贵秋落井下石,反而在为贵秋开脱的同时,将自己也摘排清楚了。 毫无疑问,她此举,是十分聪明的。 既可以明哲保身,又能让贵秋承她的情! “赫连远……” 在听了沈灵溪的话,赫连堂面色稍缓。咬牙切齿的喊出赫连远的名字,他看了眼尚且跪在地上的贵秋,声音低沉的命令道:“你且先起来,去传本王的命令,让底下的人,暂时沉住气。至于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让赫连远得了先机,要尽快查清楚!” “奴才这就去!” 贵秋连忙起身,快步出了门。 待贵秋一走,沈灵溪看了眼地上被摔的一片狼藉的碗碟,不禁抿唇轻笑了下:“王爷不管再如何生气,都该先顾好了自己的身子,臣妾这就命人,重新备膳。” 深深的,压下心中怒火,赫连堂侧眼睨了沈灵溪一眼,而后蹙眉点了点头。 不久,一桌美味佳肴,又摆在了赫连堂面前。 沈灵溪动作轻柔的替他布着菜,而他的脸色,却始终不佳! 在沈灵溪的催促下,他刚拿起筷子,贵秋便急匆匆的又进了门,与他禀报了昨夜慈宁宫佛堂内,孙姑姑威胁赫连远,被诛杀鞭尸一事。 听完贵秋的禀报,赫连堂握着筷子的手,倏地用力,用力,再用力,直到咔吧一声,将手里的筷子折断…… “王爷!” 沈灵溪一惊,刚要上前查看他的手,却见他啪的一声将断了的筷子拍在桌上,起身边往外走去。 “王爷!” 沈灵溪见状,连忙上前扯住了他的袖摆:“臣妾知道,王爷很气,但是还请王爷听臣妾一言!若太后娘娘这个时候能够传出消息,定然希望你能安然,不想你以卵击石,跟皇上起冲突!” 因沈灵溪的话,赫连堂没有继续往外,却因极力克制着心中怒气,而身形颤抖着。 沈灵溪见状,忙轻声安抚道:“王爷到现在还没用膳呢, 您还是……” “母后如今在宫里憋屈的要死,我这个当儿子的,如何能吃的下……不吃了!”赫连堂怒哼一声,甩来沈灵溪的手,大步出了门,到院子里练起了剑! 见状,沈灵溪眸波一闪,唇角有弧度勾起,若有若无,似见非见…… *** 黄昏之时,落霞西升。 承乾宫里。 赫连远稳坐承乾宫后花园的假山上,头顶夕阳落幕时,一手持着宝剑,一手拿着浅色巾帕,动作轻缓地擦拭着手里的宝剑。 园门外,一文步履匆匆,疾行而来。 进的后花园内,他的视线在花园内穿梭而过,却在一抬眸间,见赫连远竟然落座于假山上。 此刻,他俊美如玉的容颜,在晚霞的映衬下,徒添几抹别样的色彩。 “皇上!” 一文微微的,拱了拱手,对假山上的赫连远道:“等了一天一夜,您要等的人,终于出宫了。” 闻言,赫连远正在擦拭着宝剑的手微微一顿,好看的眉梢轻皱着,他垂眸看向一文:“出宫了?” “是!” 一文轻轻点头,回道:“申时正时,自正北门出宫。” 赫连远眸色起伏不定,将手中宝剑收起,问道:“此刻可知道他身在何处?” 一文点头:“方才飞鸽来报,他自北正门出宫,一路向北,目的地不明。” “一路向北……” 赫连远视线放空,低低呢喃一声,紧跟着长身而起,自假山上跳落下来。明黄色的衣袂在空中翻飞,直到他翩然落地,方才停止荡漾。再抬眸,他的眸光之中,透出些许复杂的情绪:“目的地在哪里不要紧,要紧的是,朕要见他!” 闻言,一文神情一震,忙垂首应了是。 见赫连远抬步向外,他亦跟着转身,一起出了院门。 *** 城中偏北,为京城之中,最大的集市所在。 独孤煜此刻,易了容,换下了锦衣,头戴斗笠,身着平民布衣,快步穿梭于人群之中。 自出了正北门后不久,他便发觉,自己身后有人紧随。 在不知身后是何人跟踪的前提下。 他一路上,尽可能的选择人流密集之地前行。 为的,便是尽量甩掉身后的尾巴。 过去,他也曾经用这个办法,甩掉过父皇和母后派来监视他的人,成功出去疯跑。 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 今日,不同于以往。 不管他如何疾行,身后的尾巴,却一直跟着,从来不曾跟丢,十分之执着! 他可没心思跟这些人浪费时间! 眼看着天就要擦黑了,他脚步一旋,折入内巷,准备解决掉身后的尾巴,抄小路离开这里。 但,如他所料一般无二。 跟在他身后的两个尾巴,也跟着他折入小巷,并一前一后,挡住了他的去路。 “两位壮士,在下与你们,素昧平生,何以此刻,你们二人却拦我去路?”说话间,独孤煜不着痕迹的自袖袋中取出两只菱形飞镖,将飞镖夹于两指之间,他面色沉静,薄唇轻勾,眸中却杀意难掩。 “煜太子莫要急着动手,我家主子只求见你一面。” 独孤煜的功夫不弱,不过挡住他去路的两人早有防备,所以并未忽略他手中的动作,在他行动之前,十分客气的先行开了口。 闻言,独孤煜冷笑了下,心中早已猜出眼前两人的主子是谁,他却故意露出疑惑之色:“你家主子是谁?” 跟他说话的那人未曾回答他的问题,只抬起头来,十分恭谨的对着他身后的方向微恭了恭手,恭敬出声:“爷!” 独孤煜眉宇一皱,双瞳极快的收缩了下,毫无征兆的骤然转身,电光火石之间,他手中的两只飞镖脱手而出! 从转身,到掷出飞镖,独孤煜的动作很快,快到挡在他身前的人,根本就来不及反应。 但于他身后之人,却早已洞察他的突袭。 是以,只见他手腕微抬。 随即,便闻咔咔两声脆响。 只见,独孤煜掷出的飞镖在碰到宝剑之后,发出两声脆响,瞬间改变轨迹,竟直直的回返而去。 独孤煜眸光快速闪动,身形翻飞,堪堪躲过那两枚出自己手的飞镖。 直到两枚飞镖咔咔两声没入墙体,他方眸华冷哂,微扬着头,看向身后之人。 那人,一袭白色春衫,手持龙纹剑。 此刻,正唇角轻勾着凝视着他。 他的容貌,俊美无俦,不是赫连远,还会是谁? “赫连远!” 看着眼前一身冷漠,目光不可一世的绝世男子,独孤煜声音清冷的唤出他的名字。 赫连远微微一笑,蹙 眉看着独孤煜:“煜太子,好久不见。” 独孤煜眉心轻皱,侧目看了眼身后之人,而后挑眉笑道:“本太子易了容你也认识,真真是好眼力!” “煜太子不管如何装扮,身上的气度总是不会变的!”赫连远眉梢轻敛,轻轻笑着,似是问着语气却十分笃定:“让孙姑姑去偷缅儿的人是你?” 独孤煜闻言,讪讪冷道:“本太子若说不是,你信吗?” 自方才,他屡屡前行,却总是甩不掉身后跟踪之人,便知赫连远定然发现了他, 这不,事实证明,他果然猜对了。 “煜太子!” 对独孤煜淡淡一笑,赫连远轻道:“你是乐儿最亲的兄长,缅儿的亲舅舅,所以……我不想与你为敌!” 闻言,独孤煜望着赫连远,冷笑着嗔道:“赫连远,你是不是觉得,你不想跟本太子为敌,本太子就该对你感恩戴德?” “当然不是!”赫连远轻轻摩挲着手中宝剑,眸色黯淡道:“独孤煜,我只是想要跟你和平相处……” “以前你说这句话,本太子信,但是现在……” 看着赫连远神情黯淡的样子,独孤煜蹙起眉头,眸光如电,轻撩薄唇:“在乐儿死后,你觉得可能吗?” “她没有死!” 独孤煜一句在乐儿死后,让赫连远始终淡然的俊脸终于龟裂开来,他紧握着宝剑的手,因用力多大,而微微泛起白色:“乐儿,她没有死!” 见他如此反应,独孤煜的唇角处,浅笑敛去,眸中杀气弥漫:“不赫连远,她死了,是因为你而死,被你害死的!” “不是!” 赫连远怒声否认,沉了沉心思,极力压抑着心中怒火:“我爱她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害她?” “你怎么可能会害她?” 独孤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仰天癫笑一声:“五年多以前,你害的她坠崖,从而堂堂的公主至尊,竟为人驱使,受尽世间困难。这一次还是因为你,若不是你算计她***于你,她早已随本太子回了北燕,哪里还会经受难产之痛和仁和宫的那场大火?如此这般,你还敢说,她不是你害死的?” 闻言,赫连远眉宇轻皱。 他早已料到,独孤煜的态度,不会太好,反之该十分的恶劣。 只是他想不到,单就独孤煜的一番话,便让他心中苦涩不堪,却无语反驳!紧握宝剑的大手,微微放松,又蓦地收紧,他低敛了眸华,凉凉重复道:“独孤煜,她没有死!” “她没有死?!”十分肯定的重复着赫连远的话,独孤煜仰头一笑,忽地面色一沉,怒道:“她身为母亲,若没有死,如何舍得离开她的亲生孩子?她若没有死你赫连远对外发丧的皇后娘娘又是谁?赫连远,别自欺欺人了,她死了,早就死了,死于你的无能,死于这座看似富丽堂皇,却实则龌龊到极点的宫廷!” 赫连远闻言,唇角勾的笑,越发的冷了一些,可是想到云紫璃,他心里的怒火,如潮水般退去:“独孤煜,我们不说乐儿,只说缅儿,他是你的亲外甥,你……” 独孤煜不等他把话说完,便微扬起头,说道:“你若是念着乐儿的好,就把那孩子交给我北燕抚养,如若不然,就别跟老子提什么外甥不外甥的,不说乐儿?没有乐儿,本太子哪里来的外甥!” “缅儿是我大吴的皇子,将来还会是太子,如何能交给北燕抚养?”无论如何,赫连远到底还是有脾气的,念在云紫璃,他虽然对独孤煜客气许多,但是有些事情,却是无法容忍的。就比如独孤煜现在叫嚣着让他将他和云紫璃的孩子,交给北燕抚养! “既是如此,你还废什么话?” 独孤煜对赫连远的怒火丝毫无惧,直接抬手撕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那张轻灵高雅的俊美容颜,笑的凉哂,有恃无恐:“让孙姑姑去偷孩子的人,就是本太子又如何?赫连远……有本事你就杀了本太子,否则只要本太子活着,日后给你添堵的事情,本太子一定还会做许多!” “论公,你是北燕的太子,我不想两国交战,所以不会杀你;论私,你是乐儿的哥哥,缅儿的亲娘舅,我也不会杀你!” 赫连远静静地看了独孤煜许久,幽幽的说出这句话后,轻扬了眉宇,抬步朝着巷口方向走去,一步一言,缓缓前行:“我一直很好奇,如果我们两个人对上,到底会是谁胜谁负,如今没了乐儿,我在这皇位上坐着实在寂寞的很,有你……正好!” 他倒想看看,独孤煜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待赫连远离开之后,拦住独孤煜去路的两个人,也都离开了。 独孤煜愣着脸,在小巷里站了许久,最后轻轻一笑,弹了弹身上的布衣,转身向着小巷深处行去。 “爷!” 站在巷外的酒楼二楼,看着独孤煜一路向里走,原本挡在他身前的那人,不禁以眼神询问身旁的赫连远。 赫连 远手腕轻抬,将宝剑握在手中,对自己的手下点了点头。 见状,那人微微侧身,悄悄又跟了上去。 一路上,独孤煜在前,那人紧随其后。 独孤煜并未走大路,而是一直在小巷中穿插,直到最后……在一座府邸的后门处停下脚步,然后轻轻将门扉扣响三下 须臾,门内便传来抬起拴木的声响,紧接着,便见大门吱呀一声,自里面打开。 抬眸,见独孤煜站在门前,贵秋眉头轻皱着说道:“眼看着宫门大关的时候就要到了,您怎么现在才来,主子早已等的不耐烦了。” “路上有些事情,给耽搁了。” 独孤煜轻笑着这么说了一句,转身看向门外不远处的跟踪者所在的地方! 那人早一步,消失不见。 贵秋循着他的视线,见府门外没有其他人,原本轻皱的眉头,转而深皱几许,却还是耐着性子陪着小心:“您再看什么?”” “哦……” 迎着贵秋的视线,独孤煜不以为然道:“没什么,进去吧!王爷不是还等着吗?” “是!” 贵秋点了点头,将他让进了门。 赫连远不久后过来,左右观察了下四周的环境,三文凑近赫连远耳侧轻道:“这里是安王府的后门!” “安王府!” 赫连远闻言,心下思绪飞转,轻抬眸华,看了看眼前的王府后门,他哂笑着说道:“看来他是打定了主意,要让朕不痛快!” 心思至此,他眉心紧皱,心下难免有些窝火。 看样子,独孤煜真的打算在吴国的土地上,跟他来场博弈了。 “爷您放心,安王府尽在掌控之中,不会出现什么幺蛾子的。”见赫连远面色不豫,三文想了想,如此宽慰道。 “我什么时候担心过?” 赫连远凉凉地看了三文一眼,再次看向那紧闭的门扉,缓缓扬起了嘴角…… *** 安王府,大厅之中。 独孤煜一派慵懒的靠坐在椅子上,他虽仍旧身着布衣,坐姿也不太规矩,但那俊美的容颜,如玉一般,丝毫不会让人觉得不雅,反倒感叹如临画境一般。 赫连堂得到消息过来的时候,他修长的手指,正优雅的轻轻敲击着桌面,一派雍容模样。 “王爷驾到!” 随着贵秋的一声唱报,独孤煜正在敲打着桌面的手微微一顿。 微眯着眸子,缓缓抬眸,见赫连堂跟沈灵溪同步而来,他的眸光中,有精光一闪而过,随即,便又瞬间敛起。 初时,赫连堂听到贵秋禀报独孤煜到了府上时,还有些不信,眼下见到独孤煜一身布衣,端端的就坐在大厅里,他不禁微变了变脸色:“当真是煜太子!” 沈灵溪跟着他低眉敛目的进入大厅,对独孤煜微福了福身子:“参见煜太子!” “不是本太子是谁?” 独孤煜语气清淡的扫了赫连堂一眼,视线睇着沈灵溪,冷冷扬唇:“沈侧妃免礼吧!” “谢煜太子!” 沈灵溪颔首,优雅起身,低眉敛目的垂首立于赫连堂身侧。 赫连堂扫了她一眼,快步行至主位坐下,面色凝重扫了眼独孤煜身上的布衣,问着独孤煜:“煜太子亲临,安王府蓬荜生辉,只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煜太子如此装扮至此,到底是所为何来?” 独孤煜,北燕皇帝独孤萧逸之下,最尊贵的男子。 他虽然病弱,但是以前自北燕传回的消息,却处处表明此子手段了得。 俗话说,牵一发而动全身。 身份地位越高,牵扯也越多。 以独孤煜的身份,走到哪里都有他的用意,只是……今时今日,身为太子的他,如何会意如此装扮出现在吴国? 独孤煜将投放在沈灵溪身上的视线收回,十分随意的,端起边上的茶杯,笑看着赫连堂,轻挑了眉梢:“若本太子说,本太子是来帮你,你信是不信?!” 闻言,赫连堂眸光一闪。 想到独孤煜身后是整个北燕,他的心几乎在一瞬间停止了跳动,但是又在下一刻,猛地又狂跳起来:“煜太子此言何意?” 独孤煜浅啜了口茶,因茶水的涩味,而微微皱眉,旋即将茶杯搁到一边的,一脸嫌弃道:“王爷如今当真混的不好,竟然连茶都这么难喝!” 见他如此反应,赫连堂不禁眉心微皱,却是冷笑道:“成王败寇!如今本王便是顶着安王的身份,却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皇上欲要将本王除之而后快,这待遇什么的,自然比不得以前!” “呵呵……”独孤煜唇角轻扯,侧了侧身子,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些,斜睇了眼身边的赫连堂:“人们都说啊,从不曾得到,便谈不上失去,更谈不上伤心,不过安王曾经安坐那龙椅之上,如今却……你这样, 一定很不甘心吧?” “本王当然不甘心!”赫连堂眉峰一拧,迎着独孤煜的视线,并未隐瞒自己的野心,却又无奈冷道:“本王原本就是皇帝,却被赫连远窃得了江山,如今他更是软禁了本王的母后……本王心中又恨,但却无可奈何,赫连远实在太过狡诈了,本王如今处于劣势,想要复位简直难如登天!” 独孤煜早已对赫连堂的野心,一清二楚,听了赫连堂无奈而有愤恨的话,他嘴角轻扬:“如今在世人眼里看来,吴国天下大势已定,但是在本太子看来,这大好河山,到最后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赫连堂听他这么说,目光大炙:“煜太子的意思是……” “本太子方才就说了,本太子是来帮你的!” 轻轻的,挑了挑眉梢,独孤煜在赫连堂的注视之下,十分闲适的,翘起了二郎腿。 闻言,赫连堂不禁对独孤煜微微一笑,瞳眸闪闪发亮:“煜太子与本王过去的交情,实在是……呃,一般般,就不知为何要帮本王?” 赫连堂的心机,虽然没有赫连远深沉,不及赫连远会算计,但是自小生在皇家,有青萝太后面提耳受,又身在上位那么久,他比谁都清楚,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本太子看赫连远不顺眼,这吴国的江山,谁来坐都好,就是他来坐……”独孤煜凝着他闪闪发亮的眸子,不由轻笑了下,随意的弹着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本太子看着不爽!” 这个理由……十分的牵强! 不过,看独孤煜的样子,赫连堂又觉得他是真心不想让赫连远当吴国的皇帝,并不是跟赫连远串通好了设局来引他入瓮! 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独孤煜那可是水晶琉璃心肠,看着赫连堂眼底的疑惑,便是轻轻一笑,并不啰嗦着去过多的解释什么,而是丢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这么说吧,本太子之所以看他不顺眼,是因为云紫璃,而我帮你的条件,便是事后赫连缅要交给本太子,而安王殿下,则不可以过问!”” 听独孤煜提起云紫璃,赫连堂心里一抽! 想起那香消玉殒的绝色佳人,他心中滋味莫名,却又很快想到独孤煜当初初入吴国,便是住在端王府,而且对云紫璃也是另眼相待,莫非他对云紫璃也……心中顿时有着茅塞顿开之感,他想了想云紫璃跟赫连远之间的孩子,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本王答应你。” 斩钉截铁的应下独孤煜的条件,赫连堂邪佞一笑,一侧唇角,缓缓勾起。 有独孤煜相助,他复位指日可待! 独孤煜见状,挑眉,唇角,也跟着轻轻勾起。 一笑,倾国又倾城…… *** 新越。 那日,在御书房中,无澜便已然将云紫璃的身世,悉数告知了北堂航! 在得知云紫璃的真正身份之后,北堂航震惊之余的第一反应,便是……云紫璃与无澜的婚事,暂不可行! 但! 念在无澜对云紫璃一往情深的份上。 他权衡利弊得失之后,做出决定,那便是,他再多给无澜和云紫璃一年时间,仅看这一年之中,云紫璃的记忆情况落得好坏! 还有就是,无澜能不能处理好她跟赫连远之间的那个孩子。 在得知无澜和云紫璃定下婚期之时,三皇子北堂庸却是一脸不忿,想着那如天仙般的人儿,即将成为他的大嫂,他便急的坐立难安。 那个女人,可是他看上的! 是以,他又一次去寻了他的母后,不过这一次不是求妾,而变成了求妻! 以前他还觉得,那女子的身份,太过低微,不过如今她封了郡主,既是能配得上太子,自然也配得上他! 她虽然比他大上几岁,不过女人大几岁,才更有味道…… 可是,当他在凤仪宫说出自己的请求时,向来宠他的母后,这一次却对他板了脸,严厉的拒绝了他! 此刻,只见他阴沉着脸色,问着身边的陈六:“你倒是给本皇子想想办法啊!” “这……” 陈六被北堂庸这一嗓子吼的浑身一哆嗦,苦着一张脸道:“三殿下,如今皇上已经下旨赐婚,这事儿……还是算了吧!” 闻言,北堂庸的面色,渐渐变得越发难看起来。 “算了?如何算了?”他自座椅上起身,在大殿内来回踱步,直到来回两趟之后,蓦地顿下脚步,沉声说道:“本皇子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时候,便是太子也得给本殿下让路!你平日鬼主意不是很多吗?你说……母后如今不同意将她给我,既是如此,那本皇子便给她来个生米煮成熟饭,如何?” “可是……” 陈六心中大骇,震惊地张了张嘴,一脸为难道:“她如今是摄政王的义女,若是一个弄不好” “摄政王?” 北堂庸眉宇紧皱着,无所 谓道:“王伯父这些年空担着摄政王的名号,只顾着研究医术,早就不管这些俗事了。再说了,此事事成之后,便是他动了怒也没什么,不就是个义女,跟了本皇子,还是正妻之位,也不算委屈了她!” 闻言,陈六心下一颤! 他知道,自家主子,这是打定了主意了,九头牛都拉不回! 心中惊惧之余,他胆战心惊的看着北堂庸:“殿下说的对,不过具体该怎么施行,咱们得有个计划,省的鸡飞蛋打……您得容奴才好好寻思寻思!” “你给本皇子想仔细了!”北堂庸略显狭长的凤眸微眯,想到云紫璃的美貌,他眸光凌厉的对陈六道:“如今是春日,到来年二月,还有十个月,你可不能让本皇子等的太久了!” “是!” 陈六唇角微微的,苦涩一弯。 这事儿,弄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啊! *** 一晃数日而过。 自那日赐婚之后,云紫璃便不曾再出过如意殿。 而无澜则在第二日,便接了圣旨,以代君西巡百姓近况为由,西巡一个月。 那时,云紫璃虽听了无澜让阿媚带给她的话,心里的怒气,其实已然消了大半。 但,在内心深处。 她对无澜的做法,还是有些不满的。 是以,在无澜离宫之时,她……并未出宫相送。 只是让阿媚代为传话,道是等到他归来之时,她心情好些,定去相迎。 于无澜来说,他知道,云紫璃需要时间来平复自己的心绪。 而此刻,她说一个月后会迎他归来,已然是很好的结果。 所以,在接了圣旨之后,他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带着一干亲随,以太子之姿,西巡而去。 如此,岁月静好。 如意殿里。 经过数日的沉淀,对于无澜的心意,云紫璃大抵上已然能够接受。 从阿媚的传话中,她不难看出。 他,其实是真心待她,更是真心,想要娶她的。 因为是真心。 所以,他心中所想的,所顾虑的,要比她心里想的,多上许多。 从他的话里,她不难感受到,他之所以将他们的婚事推迟一年,并非是不爱她。 而是因为,他根本爱惨了她。 所以,他才会想着,以一年之期,或是她恢复了记忆,来约束他们之间的婚事。 对于这些,也许初时,云紫璃不能理解。 但在过去的这数日的时间,她的内心,早已释然! 他这是,不想让她后悔! 不过,到底有什么事情,可以让她后悔嫁给他?! 关于这一点,她想了很多次,想到脑仁都疼了,却仍旧没有相出个所以然来,反倒开始想念起无澜来。 在她的思念中,无澜不曾回来,却有另外一队人马,纵马狂奔,跨过吴国与新越边境,马不停蹄地朝着新京而来。 几日后,凤仪殿当差的玉珠姑姑,面带笑容与恭谨地到了如意殿…… ---题外话---节日快乐!!!!!! 第205章 告知身份 算算时间,无澜也快回来了,玉珠姑姑到如意殿的时候,云紫璃正在与阿媚,正挑选着无澜归来时,云紫璃前去迎接要穿的衣裙! “奴婢参见乐安郡主!尽” 一进殿,玉珠姑姑便恭恭敬敬的对云紫璃行了宫礼。 “姑姑还请免礼!” 见玉珠姑姑到访,云紫璃与阿媚对视一眼。放下手中挑选了一半的衣裳,她轻笑着上前,缓缓问道:“姑姑今日怎的如此清闲,竟有功夫过来如意殿?” 自上次赐婚一事云紫璃离开凤仪殿后,无澜便以太子之姿西巡了,他早前说过云紫璃要休养三个月时间未到,秋若雨便让她好好将养,一直没有传召过她。 是以,此刻见着玉珠姑姑,云紫璃才会如此惊讶! 玉珠姑姑眸首低垂,轻道:“启禀殿下,皇后娘娘有旨,请您到凤仪宫觐见!” 闻言,云紫璃眉心一颦! 自无澜离开,她便没有再去过凤仪宫,如今无澜去而未归,皇后怎么会忽然传召她丰? 阿媚心思一转,出声问着玉珠姑姑:“姑姑可知皇后娘娘传姐姐过去,所为何事?” “皇后娘娘没说!”玉珠姑姑如是说着,又含笑揣度道:“皇后娘娘素来喜欢郡主,兴许是多日不见,想郡主了也不一定。” 闻言,云紫璃不由撇了撇嘴。 玉珠姑姑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姐姐?!” 阿媚心下,莫名的生出几分担忧,轻蹙着眉头看向云紫璃。 玉珠姑姑抬眸,见阿媚面露忧色,忙又道:“这一两日里便该是太子返京之时,奴婢想着,皇后娘娘此刻召见郡主,所说之事,该是十有八~九与太子有关!” 听她此言,阿媚的心,多少安定了几分。 再看云紫璃,只见她略整衣衫,便准备随玉珠姑姑一起前往凤仪宫。 见状,阿媚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命人将衣裳收好,也起了身,随着云紫璃一起过去。 是以,大约巳时二刻许,玉珠姑姑便带着云紫璃和阿媚两人,抵达了凤仪宫。 不过,这一次玉珠姑姑并没有如往常一般,直接领着她们两人进去,而是在殿门处驻足,转身对云紫璃略恭了恭身,再次恭谨轻道:“还请殿下稍候,奴才这就去先行通禀了。” “嗯!” 云紫璃看着在自己面前恭谨行礼的玉珠姑姑,虽然轻蹙了蹙眉头,却还是点了点头。 等玉珠姑姑进去,阿媚不禁在云紫璃身边嘟囔道:“姐姐,我觉得玉珠姑姑今儿有些奇怪!” “不是有些奇怪,是很奇怪!” 云紫璃总觉得,玉珠姑姑今儿看她的眼神,有那么点怪异,便是她如今封了郡主,玉珠姑姑这态度也未免太恭谨了些。 只是片刻,玉珠姑姑去而复返。 再一次微微的,在云紫璃身前恭了恭手,玉珠姑姑道:“殿下,皇后娘娘传您进殿!” “嗯!” 云紫璃唇角轻勾,抬步便要向里。 可,她才刚刚走出两步,却听闻阿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玉珠姑姑,你这是何意?!” 阿媚看着横挡在自己身前的玉珠姑姑,黛眉紧蹙,一脸的不悦之色! 自云紫璃来到新京之后,都是云紫璃去哪里,她便跟去哪里,便是上两次觐见也是如此,从来未曾遇到过阻拦,可是今日玉珠姑姑却…… 见状,云紫璃脚步轻旋,再次回到阿媚身边,侧目看着玉珠姑姑,轻声问道:“玉珠姑姑何以不让妹妹与本郡主同行?” 玉珠姑姑对云紫璃轻笑了下,只是说道:“皇后娘娘只传了殿下一人!” 闻言,阿媚面色微变。 玉珠姑姑转身,看向阿媚,道:“还请林二姑娘体谅奴婢的难处……嗯,前头花园里的花开的不错,您可以先去赏花。” 皇后的旨意,说的明白。 只传云紫璃一人觐见。 里面的人,也只有乐安郡主才能见! 既是如此,林二姑娘便一定不能进去。 若云紫璃进殿之后,尚还带着林二姑娘,那便是……她的失职了! 过去在吴国皇宫时,阿媚也曾伴驾赫连堂之侧,此时,她自然知道玉珠姑姑的难处为何! 阿媚的心中,虽担心着云紫璃。 但,面对皇后的旨意,她能做的,便只有无奈苦笑了。 伸手拉起云紫璃的纤手,阿媚小心叮嘱道:“姐姐,进如大殿,一定要记得,谨言慎行,知道么?” “我是你的姐姐,又不是小孩子。” 云紫璃轻拍了拍阿媚的手,籍此来让她安心,微转过身,抬步向大殿缓缓走去…… *** 凤仪宫大殿之中,缭绕着一种别样的香气。</ p> 这种香气,有别于云紫璃所知的任何一种香料,又多出了些许的药香,但云紫璃却并不觉得陌生。 云紫璃入殿之后,嗅着那浓浓的香气,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眉,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大殿内,秋若雨一袭宫廷皇后正装,雍容华贵,于大殿上正襟危坐,颇具皇后威仪。 云紫璃甫一抬眸,便见秋若雨正浅笑着凝睇着自己。 她唇角的笑,不似无澜一般温暖,却又透着几分,让人安心的慈爱。 云紫璃心神微顿,定了定心神后,再次垂首,缓步上前。直至在殿中央站定,她恭谨福身,声音清脆:“无痕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吧!” 秋若雨仍旧笑睇着云紫璃,对身边的明珠姑姑吩咐道:“与乐安郡主赐座!” “喏!” 明知姑姑应声,自边上搬了把椅子来。 “无痕谢皇后娘娘赐座!” 云紫璃微微垂首,再次福了福身,而后翩然落座。 边上,宫婢垂首上前,奉上香茗。 云紫璃唇角轻勾着颔首,抬手接过茶盏,方才微微抬眸,看向高位上的秋若雨:“皇后娘娘此时传无痕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之事?” 仔细算来,自她来到新越。 这是她第三次见秋若雨。 却也是第一次与秋若雨单独相处。 对于眼前的这位皇后,她并不觉得,有任何畏惧之感。也许是因为无澜的关系,她觉得倒是觉得,秋若雨十分的好相处。 不过,平日里,云紫璃所见的秋若雨,皆都寻常宫装,但今日,则不同。 今日,她可是穿了一身皇后正装的! 只是,这不过年不过节的……思绪转了又转,云紫璃在这一刻,心里的疑问不禁更深了几分。 听云紫璃一问,秋若雨不禁微微蹙眉。 “怎么?本宫若是没有要紧之事,便不能传你过来么?”黛眉紧紧拧起一个疙瘩,秋若雨的语气,仍旧十分温和。 云紫璃摇了摇头,轻笑回道:“只要皇后娘娘想见,自然可以随时见到任何一人!” 因云紫璃的话,秋若雨不禁想起了此刻身在后殿的那人。 想到过去这二十年,她倒是想见人家,但是客观条件不允许啊! 如今……看着云紫璃,她思绪一顿,微挑了挑眉,眸中不禁多出一抹柔色:“那也不一定!” 语落,她自身前的桌案上,拿了桌上一份奏折,示意明珠姑姑递与云紫璃。 明珠姑姑恭身,垂首接过她手里的急报,缓缓的步下台阶,将之恭呈于云紫璃面前。 “这是?!” 看着明珠姑姑递来的东西,云紫璃额头急促,疑惑也上了脸,只见她檀口微张,却并未立即接过宫人手里的东西。 秋若雨轻叹一声,端了手边的茶,看也不看云紫璃,缓缓说道:“你一看便知!” 闻言,云紫璃将手里的茶盏,递给一边的宫婢,而后才从明珠姑姑手里接过急报,将之打开仔细阅览! 须臾,将急报看完,她的心中,竟隐隐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这种感觉,她不知从何而来,却令她十分难受。 “这是吴国前阵子命人送来的诏折。” 轻轻的,说出这句话,秋若雨十分仔细的,观察着云紫璃的神情。 “是!上面说,吴国皇后云氏,因难产薨逝!”云紫璃竭力,将心下的难受之感压下,定定地见诏折上的内容又看了一遍,这才合上手里的折子,眸华轻抬着,看向秋若雨:“恕无痕不明白,这是两个月以前的诏折,皇后娘娘为何现在要给无痕看?” “若本宫来说,此事与你有莫大的干系呢?” 秋若雨喝了口茶,放下手里的茶盏,倾身上前,紧紧的凝视着云紫璃,眸光如夏日繁星,一闪一闪,让人觉得意味深长。 云紫璃见状,心下微窒,满脑袋都是问号。 她,失去了以前的记忆。 对以前的事情,自是一概不知! 关于过去的事情,她并非没有问过阿媚。 但阿媚的回答,十分简单。 那便是,她们生就书香门第,父母都是读书之人,且与摄政王北堂凌私交甚笃,更因为摄政王的关系,早早便跟无澜有了婚约,是以在父母双亡之后,特来投奔摄政王…… 但此刻,秋若雨的眼神,告诉她。 这其中,或许,藏有更大的秘密。 心下,百转千回。 想来想去,却实在想不明白,云紫璃深吸口气,紧抿了下唇,而后定声对秋若雨说道:“无痕不知皇后娘娘到底想跟无痕说什么,还请皇后娘娘为无痕解惑!” 秋若雨静静凝睇着云紫璃,见她到现在,还 能稳得住,不由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将唇角的笑,渐渐敛去:“孩子……你便是吴国那已经薨逝的皇后——云紫璃!” 闻言,云紫璃面色一愣,犹遭五雷轰顶一般! 脑海中,隆隆作响。 她绝美的脸上,满满的,完全是不置信之色:“这怎么可能?皇后娘娘您开什么玩笑!” 见她如此,秋若雨轻皱了眉,只是神色凝重地看着她,却是不语。 凝望着上方处,秋若雨越来越冷峻的神情,云紫璃的心瞬间窒息,直觉周身泛冷,浑身上下,如坠冰窟一般。 她是吴国的皇后?! 她怎么可能……是吴国的皇后?! 对于过去的事情,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只知道,她是林无痕,有兄有妹,是无澜的未婚妻子! 仅此而已! 可是,此刻……秋若雨的神情,却明明告诉她,这一切,并非玩笑,而是事实! 她,竟然早已嫁做他妇! 且,还是吴国的皇后! 更可笑的是,这吴国的皇后,还薨逝了!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本宫是一国之母,自不会信口开河!” 秋若雨凝着云紫璃不停变幻的神情,眉宇之间,多出几分冷凝,沉默了片刻,方沉声说道:“你除了是大吴皇帝赫连远的皇后之外,还是大吴皇长子赫连缅的嫡亲生母!” 云紫璃闻言噌的一下,自椅子上站起身来,面色煞白。 她生过孩子么?! 由此,思绪电转。 想到自醒来之后,在车辇上的一切经过,她紧蹙着娥眉,细细思量,终得些许端倪。 那时,她醒来后,阿媚说她摔伤了头。 可她,却一直浑身无力,天葵久留。 当时二文的说法是,她醒来之时,气脉较虚,恰逢天葵刚至,这才一直不曾净身。 此刻,听了秋若雨的话,她才恍然大悟! 她生过孩子! 只因才刚生产过,所以她才会天葵久留,恶露不断。 她的孩子! 虽然,尚不曾记起,以前的记忆。 但,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孩子,此刻云紫璃的心下,便涌起浓浓的酸楚之意,瞬间难受的她好似心被剜去了一块,疼到无以言喻。 阿媚…… 无澜…… 还有二文…… 她是那么的相信他们! 可为何,他们却要如此骗她?! 女人,最大的软肋,除了爱,便是孩子! 此刻,云紫璃的失态,完全在秋若雨的意料之中。 静静凝视着她不正常的脸色,秋若雨再次开口,叹声说道:“本宫不知你在吴国之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但……如今吴国已经为你发丧,全天下的人,人人都以为吴国的皇后已然薨逝,且……是死于难产!” 随着秋若雨的话,云紫璃仍旧有几分纤弱的身子怔怔的轻晃了下,瞬间失力,砰地一声,坐回到椅子上。 她,是死于难产么? 既是死了,为何此刻,她却活在新越? 为什么?! 这其中到底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秋若雨设身处地的站在云紫璃的角度上思考着问题,看着她青灰的脸色,不禁心疼起来,但是想到内殿那人的吩咐,她只得用力勾了勾嘴角:“本宫心中,也很好奇是为什么,不过这些,恐怕只有原来的那个你,最是清楚!” “可是,原来那个我的记忆,全都不在了!” 云紫璃讪讪一笑,自怔愣中回神,脸色难看地看向秋若雨:“过去,之余这些,太子和阿媚,应该都在竭力隐瞒着我,甚至于说皇后娘娘也曾跟他们一样隐瞒着我,可今日,皇后娘娘却将此事告知我知道,就不知……皇后娘娘既然已经瞒下,今日又这样做的目的,到底为何?” 秋若雨眸华闪了闪,语气里满是无奈和心疼:“孩子,你应该知道你的身份,是何等的敏感,而澜儿……他可是要承继大宝的,若是澜儿真的娶了你,日后你便是新越的皇后!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有朝一日,你的真实身份暴露出来……世人会说,吴国的皇后,被新越的皇帝拐了去,做了新越的皇后!到那个时候,只怕等着吴国和新越的,便只有战争了!” 闻言,云紫璃倏地皱眉,心中思绪陡转,思索着秋若雨话里的真正涵义! 想到自己若真的是那吴国的皇后,跟无澜便一定有缘无份,她的心蓦地疼了起来。 原来,无澜在不知不觉中,已然在她心中生根发芽,若想连根拔起,她会痛的死去活来,血肉淋漓! 缓缓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她用力喘息片刻,方悠悠开口:“皇后,是想让我重回大吴?!” “你也可以不回去!” 秋若雨并未否认云紫璃的话,轻轻一笑,意味深长看着殿下死气沉沉的云紫璃,心底到底还是做不到狠心,无奈说道:“当然,本宫深知澜儿对你情深意重,你如今对他,亦是极为依赖,所以……如今,本宫也不勉强你,只给你两条路,一是,装作什么也不知,留在新越,等来年二月以无痕的身份,嫁给澜儿,从此以后,与吴国那边,断的干干净净,世间再无吴国皇后云氏。” 云紫璃轻轻一哼,哂然一笑:“皇后娘娘所指的第二条路呢?” 秋若雨继续道:“二则,想办法回吴国去继续做你的皇后,和你孩子的母亲!” 其实,此刻她的口中,虽然说的,确实是两条路。 但,同样身为女人的秋若雨知道。 云紫璃会选的。 一定是这两条路之中的第二条! 在吴国,有她的孩子,她的过去。 这些,虽已然被她遗忘。 但她若不去追寻的话,便注定今生,将不再完整! “皇后的意思,我明白了。” 轻飘飘的站起身来,云紫璃不曾再做行礼,神情怔然地转身向外。 “你……” 秋若雨望着她落寂的背影,不禁神情凝重的问道:“你想做谁?林无痕……还是云紫璃?!” 云紫璃脚步轻顿,微侧过身,再次看向秋若雨,眸中早已煙满的水雾,只瞬间,便化作两行清泪。 “我究竟是谁,便是谁,我只是我,不存在做谁不做谁!再者说来,在这世上,从来没有林无痕,有的……只是云紫璃!” 多么讽刺啊! 直到此刻,她才知道,她的名字,原来唤作云紫璃! 而她,竟然对这些一无所知不说,还忘记了自己的孩子! 想到无澜和阿媚对她的百般隐瞒! 云紫璃心下,五味杂陈。 苦涩的笑着,她用力的吸了吸鼻子,微微抬手,十分倔强的将脸上的泪水拂去,然后长长一叹,脚步异常坚定的抬步向外。 无论是一年也好,十年也好。 在得知了自己原本的身份之后,她和无澜之间的婚事,已然注定会夭折。 虽然,此刻,她的心会痛! 但她不想,日后在恢复了记忆之后,真的心存悔意! 毕竟,她还有割舍不下的孩子…… “皇后娘娘……郡主殿下她……” 才从外面进来的玉珠姑姑有些担心的睨了眼云紫璃纤弱的背影,不禁瞬间便皱起了眉头。 “不会有事的,她比本宫想像的要坚强。”秋若雨轻轻的,摇了摇头,打发玉珠姑姑和明珠姑姑都出去。 在她们离开之后,内殿处明黄色的纱幔,缓缓撩起。 在纱幔后方,一张让周围一切都黯然失色的倾世容颜,出现在秋若雨面前…… 第205章 娘娘好淡定 秋若雨看着纱幔后的人徐徐走出,面色变了变,眸色凝重的轻声问道:“她的身上,有您的影子?” 此刻,自纱幔后走出的女子,虽年近四旬,却似得上天眷顾,肤若凝脂,貌美倾城,清丽的容颜,让见者惊叹! 一袭淡紫色的衣裙,将她整个人衬托的分外脱俗! 听了秋若雨的话,女子面色清冷的笑了笑,眼底微有波澜,却又很快归于平静,缓步上前来到秋若雨跟前,淡淡勾唇:“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像我不是很正常吗?尽” 此人,正是云紫璃的亲生母亲,贵为北燕皇后天下三大奇女子之意,沈后——沈凝暄! 秋若雨闻言,与沈凝暄一起落座,然后垂首端起桌案上已然冷了的茶水微微抬眸,睨着近在眼前的绝色女子,满是不解的问道:“身为人母,大约都像让自己的孩子过的幸福安康。这孩子既是您身上掉下的肉,早前又经过那般蹉跎……如今我那痴情儿子对她有情,您倒不如顺水推舟,成全了我那傻儿子,让他守她下半身,何必……”如眼前这般,将那残酷的事实真相告知于她? 当然,后面的话,便是秋若雨不曾问出口,她相信沈凝暄也是明白的。 “她是我的女儿,所以我也最了解她的性子!丰” 沈凝暄轻轻一笑,微一探手,将秋若雨手里的茶杯接过,而后十分随意的摆在一边:“路,是她自己选的,便是跪着,她也该走完!否则……” 秋若雨因她自然而随意的动作,轻蹙了蹙眉:“否则如何?” “否则……” 沈凝暄凉凉一笑,抬眸对上秋若雨的双眼,眸色内敛,却让人备感压力:“即便她糊里糊涂的做了你的儿媳妇,等有朝一日她恢复了记忆,以她的性子也不会善罢甘休。如今她的事情,不过是北燕和吴国还未曾摊开的私事,新越还未曾牵扯进来,若等到日后,因为一个她,三国皆乱,无论是她,还是你那痴情儿子,亦或是赫连飏家的那个混蛋小子,都不会幸福……” “唉……” 听沈凝暄一席话,秋若雨只得无奈轻叹一声,转了话题 :“你不想跟她见上一面吗?” “不急!” 沈凝暄淡淡一笑,有些疲惫的靠在椅背上,伸手捏着眉心,道:“今儿该说的,你已经尽然都告知于她,待她想法子记起以前的事情,自会来见我!” “……” 秋若雨感叹,她家这前主子的心,到底是个大的。 自家女儿受了那么多的苦,如今又失去了记忆,换做别的母亲,早就扑上去心肝肉啊地搂着痛哭一番了。 可这位娘娘,她好淡定啊! 不过也够矛盾的! 若说,她不在乎自己的女儿,她可是快马加鞭,跑死了几匹马从北燕赶过来的,一路上连腿都磨破了皮。 若说,她在乎这个女儿,可她眼下却…… 秋若雨瘪了瘪嘴,到底忍不住道:“也只有你这样的娘亲心狠,这么久没见自家女儿,却还如此沉得住气!” “反正我不似你那般溺爱你家幺儿!” 沈凝暄哼笑一声,放下捏着眉心的手,十分不客气的奚落着秋若雨:“若我是你,断然不会不分青红皂白的偏袒,倒害的长子与你离了心!” “您真是哪把壶不开提哪把壶!我现在对庸儿已经开始严加管教了!” 秋若雨倒也不恼被沈凝暄奚落,不过想到自家幺儿,还终究做不到沈凝暄这样!轻轻暗叹一声,她倾身看着云紫璃:“独孤宸带了吴国的安阳大长公主过来治病,现如今住在摄政王府!我那大伯哥跟独孤宸对你,可都是情根深种的,你如今到了新京,可要移驾摄政王府?” “不去!” 秋若雨口中的情根深种四个字,让沈凝暄蹙眉,干脆利落的回了她一句不去后,起身离开大殿:“我现在很累,只想睡觉,不想见任何人!” 她女儿的路,是她自己选的没错。 不过身为人母,哪里都不心疼自家儿女的。 整件事情说到底,起源于南宫素儿,而南宫素儿的事情,全由独孤宸而起……所谓迁怒二字的涵义不过如此! 在云紫璃的事情上,她多少对独孤宸是有些怨怼的。 毕竟,当初孩子出门,是为了寻他,事后经历那些蹉跎,便是开始他不知,后来却也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至于北堂凌……把她女儿药的失忆了,打着让她女儿给他当侄媳妇儿的如意算盘,她如何能不知道? 这两个人,她怕自己见了,会忍不住上去咬他们两口,所以现在……不想见! *** 话说云紫璃挺直背脊出了凤仪宫大殿之后,便觉似是被人抽走了全部力气一般,身形一颤,脚下的步子,渐渐变得虚浮。 大殿外。 阿媚见云紫璃脸色不佳,连忙便迎了上去,关切问道: “姐姐?你没事吧?” 云紫璃回过神来,抬手轻轻拂过额际的刘海,轻声问着阿媚:“我方才便说过了,我是你的姐姐,不是你妹妹,有些事情,完全可以自己应对,你何来的如此紧张?” 听云紫璃说话的语气,一切还算正常。 阿媚的心,稍稍安定了几分。 伸手挽上云紫璃的手臂,她轻声问道:“皇后娘娘今日找姐姐,究竟所为何事?” 云紫璃侧目深深的睨了阿媚一眼,见她亦抬眸看向自己,眼底的紧张关切之意做不得假,不由轻笑了下,缓缓说道:“皇后娘娘知道,因你未来姐夫推迟大婚一年,我定是怨着他的,这会儿子传我过来,无非是想做个和事佬罢了!” 闻言,阿媚垂首而笑:“姐姐根本早已原谅了未来姐夫……看来,是皇后娘娘多虑了。” “是啊!” 云紫璃轻应一声,眸色渐渐转暗,神情莫辨的笑了笑:“我此刻才深刻的了解到,他之所以不肯娶我,根本一直都是在为我着想的。” “姐姐明白就好!” 阿媚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跟着云紫璃一起离了凤仪宫,往如意殿方向走。 从凤仪宫,到如意殿,必然经过御花园。 云紫璃有心事,始终轻蹙着眉,思索着秋若雨告诉她的那一切,一路上不曾言语。阿媚只当她是因为秋若雨的话,觉得自己错怪了无澜,心里懊恼,便也不去打扰她。 连人就这么悄没声息的走着,就在她们即将穿过御花园的时候,却不料被人挡住了去路。 那人出现的极快,让云紫璃险些撞上。 云紫璃睇见那人身上的名贵服饰,紧皱了眉头,后退了一步,待看清那人乃是无澜的三弟时,在对上那双满是侵略,让人十分不舒服的眸子,她的眉头,瞬间皱的更紧了些,却还是沉着气,略微福身:“见过三殿下!” 礼毕,她低垂着头,便准备自北堂庸身边经过,却不料北堂庸忽然伸手,攫住了她的皓腕,语气轻佻道:“唉,美人儿,相请不如偶遇,平日本殿下见你一面那么难,如今好不容易见着了,如何能让你这么快就走?” “殿下还请自重!” 因北堂庸轻浮的举动,云紫璃紧皱着眉头,面露怒色的用力想要挣脱北堂庸的手,却被对方死死抓住不放。 阿媚见状,不由冷声说道:“三殿下,姐姐已然与澜太子定下定下大婚之期,将是未来的太子妃,您的大嫂,您如此就不怕被人看到……” “去他的太子妃!” 北堂庸不等阿媚把话说完,便朝着她所在的方向啐了一口,阴阳怪气的看着云紫璃,眼底闪烁着贪婪光芒:“本王费尽心机,今儿好不容易在这儿截住了你,便是有人看到也只能当作没看到,等过了今日,你便知能是本殿下的皇子妃!” “谁稀罕当你的皇子妃!” 云紫璃闻言,娇颜含怒,扬起另外一只手,便朝着北堂庸挥去:“放开!” 北堂庸抬手,握住她的两外一只手,邪肆勾唇,作势便要将她往假山方向拖去。 阿媚一惊,刚要上前,却不料被陈六和几个侍卫挡住了去路。 “滚开!” 阿媚怒极,眼看着云紫璃被北堂庸拖走,上手便是狠招。陈六等人不料她竟然会武,且武功高强,一时间被打的接连后退,直到溃不成军…… 一息之后,阿媚终于冲到假山之前,却惊闻一声哀嚎,顿时心神一紧,忙闪身没入假山,却在看到假山后的情景时,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只见云紫璃黛眉紧皱,手里拿着一块巴掌大的假山石,气喘吁吁的站在哪里,而方才不可一世的三皇子北堂庸,却面色惨白的捂着自己的头,哀嚎不已地瘫倒在假山底下,鲜血顺着他的蜿蜒过他的手掌,顺着他的手臂一路流下…… “姐姐?” 阿媚惊魂未定的扫了眼地上的北堂庸,一脸愕然的盯着云紫璃。 “活该!” 云紫璃狠狠啐了他一口,将手里的石头丢在地上,抬步迈过那块石头,从怔愣之中的阿媚身前经过,说了一声走吧,然后扬长而去! 直到此时,一直怔愣在一侧,被阿媚打到鼻青脸肿的陈六方才反应过来,忍不住惊叫一声,朝着北堂庸奔去…… *** 不久,消息传到凤仪宫。 彼时,秋若雨正在过目无午膳菜式,听到禀报声,拿着菜谱的手不禁抖了抖。 看着下方鼻青脸肿,不停瑟瑟发抖陈六,她顾不得多问,起身便带着玉珠姑姑去了北堂庸的住处。 秋若雨到的时候,太医已然为北堂庸包扎完毕。 秋若雨进门,见素来疼爱的小儿子衣襟染血,头覆绷带的模样,心疼之余,不禁脱口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母后……” 北堂庸因失血过多,脸 色如纸色一般:“母后要为儿臣做主,是乐安郡主,是她伤了儿臣……” “我知道是她伤了你,可是她为何会伤你?” 秋若雨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受伤,自然心疼,但是知子莫若母,云紫璃今日刚出了如意殿,便伤了她儿子,必定是他儿子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 是以,此刻她凝着自家儿子的目光,十分的严厉。 “儿臣……” 北堂庸甚少见秋若雨如此严厉的看着自己,不禁心中气恼:“母后明明一直都知道,儿臣喜欢她的颜色,却偏偏跟父皇将她许给了哥哥,既然母后不帮儿臣,那么儿臣便只能自己想法子……” “啪!” 北堂庸的话,没有说完,被直接被秋若雨狠狠扇了一巴掌! 响亮的巴掌声响彻室内,脸上亦火辣辣的痛着,他一脸不置信的看着秋若雨:“母后,您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这个混账!” 秋若雨虽然没等儿子说完,便打了他,但她比谁都清楚,他儿子对云紫璃,必定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什么是自己想法子? 不过是想要先下手为强,提前将生米做成熟饭罢了! 亏他还说的如此理直气壮! “母后!” 北堂庸被秋若雨那一巴掌打的半晌儿才反应过来,尖叫着坐起身来喊道:“您为了那个贱人……” “啪!” 没有等北堂庸把话说完,秋若雨毫不客气的又赏了他一巴掌,怒气冲冲道:“你骂谁是贱人?张口贱人,闭口贱人,你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母后……” 北堂庸何时挨过打? 还一连被打了两个耳刮子? 眼下看着秋若雨怒目的容颜,他心里不由咯噔一声,虽眼底仍旧满是不忿,但他素来知道如何哄秋若雨开心,直接低了头,嗫嚅道:“母后息怒,儿臣今日伤的这般重,实在是受了委屈!” 若是往常,他使出这一招,必定无往不利! 但是今日,他却失策了! 只见秋若雨哂然一笑,冷声说道:“我看你不是受了委屈,你是活该!” 北堂庸闻言,一惊之下,猛然抬头,却正对上秋若雨紧皱着眉头,满目凝重的脸:“待会儿我去见你父皇,请他赐下你的王位和封地,等你伤好了,便去了吧!” “母后!” 北堂庸从来没有见过待自己如此绝情的秋若雨,也做梦都没有想到,今日自己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被人打伤了头还不说,竟然还要被送出宫去! 事情,不该是这个结果啊! 是以,看着秋若雨起身往外走,他连滚带爬的便追了上去:“母后!” “你可知道她是谁?” 秋若雨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自家幺儿,虽心有不忍,然想起沈凝暄早前说过的话,再联想到他对云紫璃所做的事情,不由面若寒霜,咬牙沉声:“她是北燕的公主,沈皇后的女儿,你皇伯父最最深爱之人的女儿,你若不走,大可等到你王伯父得知你对她所做的事情,到那个时候,你倒霉的可就不是脑袋这么简单了!” 闻言,北堂庸心下大惊! “她怎么可能是沈后的女儿?” “这样的事情,我有必要骗你吗?”秋若雨自嘲一笑,又深深地看了眼自家小儿子,沉了脸色,转身离去。 她无比庆幸,如今的云紫璃失忆了。 否则,若是以前的她,被人如此冒犯,只怕伤的便不只是脑袋,而又可能是命了! 看着素日最疼爱自己的母后就这么毅然决然的走了,北堂庸半晌儿反应过来方知害怕,浑身上下不由冒起了冷汗,瑟瑟的打了个颤! *** 云紫璃回到如意殿时,已然过了巳时。 回到寝室,刚刚落座于梳妆台前,望着菱花铜镜中,自己的如画美颜,她唇角轻勾,心下,却隐隐有些苦涩之意。 抬手之间,将发髻上的簪子和珠钗一并取下,轻抚镜中容颜,她用力回想了许久,却到底眸色暗了暗,准备起身到花厅用膳。 但,她尚不及将身上的宫装换下,便听路儿的声音自外殿传来。 闻声,云紫璃心下不由一怔! 路儿是无澜身边的贴身随侍,如今路儿出现在这里,那无澜呢? 思绪至此,她心里隐隐有些期盼,但心里又难受的厉害,只得自梳妆台前站起身来向外走去,她才刚刚出了寝殿,便见路儿自殿外进来。 “奴才参见郡主殿下!” 路儿微抬了下眼,对云紫璃恭身行礼。 “免礼!” 云紫璃轻轻抬手,左右看了看,“太子殿下呢?” 方才,初听路儿的声音,她以为无澜提前一日在京外回返了。 可是哪里有无澜的影子啊?! “回郡主,太子殿下尚在路上呢!” 轻轻的,抬眸看了云紫璃一眼,路儿的脸上,堆满笑意:“奴才此行,是特意奉了王爷之命,来与殿下送上一份礼物的。” 云紫璃眉头微蹙,轻问:“什么礼物?!” 路儿神秘一笑,微侧过身:“请殿下容奴才先卖个关子……至于是什么礼物,还请您移步一看!” 闻言,云紫璃的眉头蹙的更紧了些。伸手扶在阿媚的手腕上,她轻轻抬步,顺着路儿的指引,一路过了走廊,又出了大殿,最后竟是着后花园的方向而去。 殿外,春光正好,微风徐徐。 云紫璃尚未抵达后花园时,便觉鼻息之间,沁着一股熟悉的香气。 深吸思及此,她深吸了口气,不禁微微顿足。 阿媚见状,也跟着停下脚步:“姐姐怎么了?” “这味道……”遥望着后花园的方向,云紫璃呢喃出声:“好熟悉!” 阿媚唇角,轻轻勾起一抹涩涩的笑弧,轻声问道:“姐姐可想的起在那里闻到过这香气?” “想不起!” 云紫璃臻首轻摇,微微一叹! 心里想着,莫不是在吴国皇宫里? 阿媚见状,心弦不禁微松,忙劝慰着说道:“姐姐去看了,也许会想起些什么呢?” 话,虽是这样说。 但,她已然猜到,此刻弥漫在空中的香气,到底由何而来! 这个味道,既是她都觉得熟悉了,对云紫璃而言,当然也会觉得熟悉。 两人随着路儿,又往前走了几步,终是越过拐角处,进入后花园。 正如阿媚所料。 此刻,在后花园中,正有几名宫人,在移栽种着一棵梨花树。 梨花树上,几多成簇,稚嫩而纯洁的白色花瓣,迎风飞舞,夹带着迷人的馨香,令人沉醉其中。 鼻息之间,花香缭绕。 双眸之中,花落纷纷。 这个场景,对云紫璃来说,是那么的熟悉。 熟悉到,此刻的她,竟恍然觉得,周围景物渐变,她正身处于一座有些颓败的小院之中…… 第206章 执意 “郡主殿下?!” 路儿见云紫璃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不禁轻唤她一声:“这是太子殿下此行,在路上偶然得到的梨花树,太子殿下说了,郡主您最最喜这梨花,这才特命奴才将此树提前移栽于此。” “是吗? 云紫璃心思恍惚的如此呢喃一声。 “姐姐可是想起了什么?丰” 阿媚看着云紫璃的神情,渐渐发生变化,心中不由的有些紧张起来。 云紫璃自思绪中回神,看着一脸紧张的阿媚,眸光微微闪烁了下,面容却十分平淡地说道:“这梨花,对我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么?我该想起些什么?尽” 阿媚被云紫璃如此一问,脸色微微一变,却又很快莞尔一笑,摇了摇头:“以前在姐姐的院子里,也曾栽种着这样一棵梨花树,同样的……那棵树,也是未来姐夫给姐姐栽种的。” “是这样啊!” 云紫璃的心中,闪过一丝了然,伸手接住自空中漂亮的馨香花瓣,将之凑近鼻息,轻轻一嗅,忍不住赞叹着对路儿说道:“这花,还真香,替我谢过太子殿下!” 轻飘飘的,任微风将花瓣自手中垂落,云紫璃抬起手来,轻揉自己的额际,“昨夜睡得不好,这会儿大好的阳光一晒,我竟然觉得有些乏了。” 语落,她又看了眼一片纯白的梨花,不曾在梨花树下多做停留,转身便顺着原路返回寝殿。 “郡主殿下慢走!” 路儿对云紫璃恭了恭身子,转身看向几名宫人尚在填土埋着的梨花树。 他的主子,在得了这棵梨花树后,便马不停蹄的命他与云紫璃送来。 可此刻,他的东西送到了。 可这乐安郡主的反应,却并非如他所料一般,被他的主子感动的喜极而泣! 她这样的反应,多少让路儿有些失望。 若是换做旁的女子,若有人如主子这般对待,只怕早就欢欣雀跃起来了,可这位却……看着云紫璃款款离去,路儿只能暗暗摇头了。 阿媚知云紫璃身体不适,回到寝殿之后,便差人传了二文,命其为云紫璃诊脉。 二文如今仍旧住自如意殿中,不过说是住倒不如说是被软禁在如意殿里,平日里他除了可以看些医术,捣鼓些草药,便只能呼呼睡大觉。 想要跟吴国那边联系,那是门都没有的。 不久,二文到了云紫璃的寝殿,开始替云紫璃切脉。 云紫璃垂眸,看着眼前手隔纱巾,正在为自己认真把脉的二文,不禁眸华微动,心中思绪不一。 须臾,二文轻皱了眉头,收了诊脉的手,然后起身行至一边的桌子前书下一方。 待方子晾干,他将方子交给阿媚,语气郑重的低声嘱咐道:“此药,需姑娘亲自前往,容不错有丝毫差错。” 闻言,阿媚眉心一蹙,刚接过方子的手微微一顿。 见二文对她轻点了点头,她便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接过药方,跟云紫璃报备一声,便前往御药房为云紫璃抓药。 二文目送阿媚离开,这才看向云紫璃:“郡主殿下此刻心绪不稳,可是今日受了什么刺激?” 方才,在他为云紫璃把脉的时候,只觉脉中有异。 她的脉象,比之旁人,要快上近半。 且心绪不宁! 云紫璃静静凝睇着二文,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双眸一眨不眨的注视着他。 二文被云紫璃看的有些发毛,眉心紧皱了下,旋即眸华轻抬,不卑不亢地对上云紫璃的视线:“郡主可是有什么事情要问在下?” “本宫表现的这般明显吗?” 云紫璃唇角轻勾,目光如炬地凝望着二文文质彬彬的脸庞,淡淡挑起了眉梢:“罢了,既是你这么说,那我便也不绕弯子了!二文,本宫问你,本宫……可是生过孩子的?” 闻云紫璃此问,二文的神情不禁一僵,虽然干笑了下,但眼底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殿下……” 在二文看来,阿媚和无澜,早已达成统一阵线! 他又被软禁在如意殿中,终日不得自由,更逞论跟他们的皇后娘娘说明真相了。 只是,如今无澜身在外地,又是谁泄露秘密,难不成是阿媚? 想到阿媚,二文暗暗摇头。 阿媚对皇后娘娘的忠心,他可算是见识过了,如今她一心撮合皇后娘娘跟无澜,她是最不想让云紫璃恢复记忆的人,又怎会告诉她,她曾经生子一事?! 可是……既不是阿媚,又不是无澜,他想不通,云紫璃到底是从哪里知道此事的呢?! 不过不管是谁说的,那可是说出了他的心声啊! 将二文的反应,尽收眼底,云紫璃直觉自己的一颗心,倏地下坠,跌落无底深渊一般,让她惊惶之下,不由涩然一笑:“二文不必解释什么,本宫已然知道答案了, 可怜我这做母亲的,竟然连自己的孩儿都不记得!” “这……”二文咂了咂嘴,思绪转了转,想了又想,怕云紫璃反应过激,会有变端,不得不轻道:“此事已经过去了,殿下不必太过介怀!” “不必太过介怀?” 云紫璃眉梢轻抬,眸中尽是对二文此言的不赞同:“本宫的孩子,如今才几个月而已,却要失去娘亲,本宫身为人母,在亲子尚在襁褓之时,便不曾与他尽过一点母责,这……能不让本宫介怀么?” 二文被云紫璃问到语滞,瞪着眼睛看了云紫璃许久,心情无比紧张的问着:“殿下既然已经知道,自己生育过孩子,便该知道,您以前的身份,如今……您打算如何?” 此刻,既是云紫璃已然笃定自己曾经有过生子一事,合着早已知道她自己的真实身份了,这正是他乐见的。 “本宫打算如何之前,需要知道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比如……”云紫璃看着二文,眸色清冽地问道:“本宫是如何失忆的?又如何会在生完孩子之后,抛弃亲子和身份,来了新越?” 二文默了默,在心里斟酌了片刻,低下了头,如实说道:“在您临产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微臣不清楚,但是在您临产时,已然血流如注,恰逢事后血崩,太后娘娘又欲要置您与死地,是澜太子和阿媚拼死将您救出……您当时血崩不止,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为救您活命,新越摄政王您用上了一味药,名曰往生,让您忘却了前尘!” 二文的描述,基本如实,没有任何藏掖和不实之处,直听的云紫璃眉心一颦,心知无澜在这件事情里,算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心底隐隐安稳之余,不禁自嘲一笑。 她本还怀疑,她身为吴国的皇后,之所以会来了新越,还失去了过去的记忆,可能是无澜动了手脚。 可是现在看来,无澜从头到尾,都是为了救她的命…… 是她太过狭隘了! 如此,怎配无澜那般真心待她? “过去的事情,既已发生,本宫便不想再提,此刻……本宫想要恢复记忆!”腹诽之间,心中已然有了决断,云紫璃黑亮的眸华之中,繁星闪烁,说话的语气清幽,却透着坚定不移的信念。 她的过去,她可以忘记。 但是,却不能忘记她的孩子。 绝对,不可以!!! 而她可以笃定,药既是二文用的,他便必定有可解之法。 至于无澜……无澜对她的好,她会,也只能,记在心里! 二文早已料到云紫璃想要说的便是这个,按理说听到云紫璃这么说,被软禁在如意殿这么久的他,应该高兴才是。但是想到这阵子云紫璃在如意殿的惬意生活,和她回去吴国后所要经历的一切,二文不由苦涩一笑,轻声叹道:“此事,别人任谁都帮不了您,以前的事情,到了该记起的时候,您自然会记起,一切顺其自然最好,不必可以做些什么!” 听了二文的话,云紫璃不禁眉头紧皱。 “二文是想要本宫后悔一辈子么?!” 二文抬眸凝着云紫璃的双眸,在她的注视下,静窒片刻,终是自药箱里,取出两根银针。撇去宫中礼仪,他抬手在云紫璃的眉心轻点了点,而后将两根银针留在软塌前的小几上,这才抬起看向云紫璃,无奈轻叹一声,将药箱背在身上,语重心长的说道:“其实……过去的事情,并不一定就是好的,若您不悔……执意要忆起以前,便自己动手吧!” “过去的事情,即便再残忍,我也不想忘却自己的孩子,倘若……记起他,便意味着要忆起过去的百般痛苦,那么……我甘之若饴!” 云紫璃心存感激的,对二文苦笑了下,将闭上捏起银针,闭上双眼,凭着自己的直觉,欲要将银针扎在方才二文所指的穴位上。 见状,二文不禁心头滞了滞! 看样子,皇后娘娘这次是真的想要恢复记忆的! 既然如此…… 朝着门房方向看了看,他见阿媚还没回来,忙放下药箱,复又上前,伸手接过云紫璃手中的两根银针,干脆利落的在她眉心连下两针…… 按理说,但凡医者行针,皆都要小心翼翼。 但二文此刻的动作,却干脆利落,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世人都知,往生可让人忘却前尘,一切重新开始。 但这种东西,药性太过霸道,用的分量太重,便会伤及所用之人的神志。 是以,北堂凌当初,给云紫璃所用的药量并不大。 也正因为如此,在无澜问北堂凌服用此药后何时能恢复记忆时,他才给出了那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而二文,她一直都知道。 能够配得上他家主子的女子,绝对不会是一般女子。 是以,即便无澜软禁他,不让他有机会跟吴国联系,他却仍旧不吵不闹,安心的等着,一切只因为,他知道云紫璃的心性太强, 迟早会有今时今日的这一刻发生。 所以,被软禁之后,他翻遍了如意殿里的医书,一直在练习这两个穴位的下针手法。 为的,便是为云紫璃扎上这两针! 银针刺入的片刻,云紫璃并未立时恢复记忆,而是心弦一松,不受控制的,陷入了深深的沉睡之中。 有的时候,无知,便是福气! 可有的人,一生之中,注定有太多太多无法割舍的东西。 二文垂眸,看着软塌上的云紫璃,想到这阵子每次见她时,她脸上那不同以往那般清冷的开心笑容,不禁轻皱了皱眉。 他不知道,他这样做,对云紫璃来说,到底是对还是错,但若出自对自家主子的忠心,今日这两针,则势在必行! 思及此,他心绪微定,伸出手来,轻轻的将两根银针之中的一根拔下,而后喟然一叹,将东西收好,提起药箱,缓步离开寝殿。 *** 寝殿外,阿媚刚刚取了药材,安排了煎药的人回来。 见二文背着药箱出来,她忙加快脚步,眉眼含笑的迎了上去,在二文身前顿足,无不关切地问道:“二文,姐姐的身子怎么样了?” 二文轻轻底叹息一声,将药箱跨在肩上,眼睑轻抬,看着眼前的阿媚说道:“没什么大碍,该是偶然风寒,只要用过药便会好了。” “那刚才那药……” 阿媚满是狐疑的看着二文。 既是偶感风寒,为何却说这药容不得闪失? 二文知道阿媚在想什么,眼皮子都不眨一下的说道:“郡主今儿应该是受了惊吓,这些药是必须的,你尽管煎来给她服用,药到很快病除!” “这样我便放心了!” 想到云紫璃怒砸北堂庸那一幕,阿媚暗叹一声,面上透着几分安心,轻道:“我已然命人熬药,用不了多久,便可让姐姐服用了。” 微微点头,二文对阿媚叮嘱道:“殿下这会儿睡着了,你且莫要打扰,等到药熬好了,你取了她额际的银针,她自可转醒。” “阿媚省的了。” 阿媚轻轻点了点头,目送二文离去。 寝殿里,被施了银针之后的云紫璃,感觉自己好似掉进了无尽的深渊一般。 她只觉,自己的身子,轻飘飘的。 但这份轻飘,并未能阻挡她的坠落之势。 周围,到处都是黑漆漆的。 她清楚的感觉到,自己一直都在往下坠,一直往下坠……一直…… 感觉,过了好久。 又恍然,只是瞬间。 她的眼前,终是漆黑散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有些破落的小院儿。 这座小院儿,虽稍显破落,但云紫璃却清晰的觉得,这里到处都弥漫着梨花的香气。 不仅如此! 入目,更有白色花瓣,随风飞舞。 放眼望去,在小院之中,果然栽有一棵正值花期梨花树。 梨花树下,落花缤纷。 有一女子,面容清丽,正与一身红衣的无澜对桌而坐,品茶,赏景,谈笑风生。 那个女子……是她! 此刻,她才知道。 原来,过去的她和无澜相处时,也是这般的惬意。 渐渐的,院子里,多出另外一人。 那人,容颜无双,神情俊美。 若说,无澜给人的感觉,是不羁潇洒的。 那么此人,给人的感觉,便是锋芒毕露,让人不可忽视的。 他……是谁?! 脑海中,不停回旋着这个问题。 云紫璃的心里,因想不起他的名字,而微微泛着堵意。 正在她竭力思索之时,她忽然觉得,眉心一松。 紧接着,方才在她脑海中出现的一切,顷刻间便消失不见。 她微蹙着眉心,微动了下头。 却仍是不见方才景象。 “姐姐,该喝药了!” 轻轻地,阿媚的声音传进耳中。 云紫璃眼睫轻颤,轻动眉脚,而后,缓缓的,睁开双眼。 入目,是阿媚满是关切的双眼。 因她眸中的关切,云紫璃的眸华,隐隐一闪,却终是如以往一般,清澈光瑕:“阿媚!” “姐姐这会儿子可觉得好些了?!”见云紫璃醒来便唤了自己一声,阿媚只以为她不舒服,忙放下手里的银针,弯身将她扶起:“来,赶紧趁热把药喝了吧,凉了就不好了。” 说话间,她往云紫璃身后垫了个绣枕,伸手自小几上端起汤药,递到她身前。 云紫璃抬手,接过阿媚手里的汤药,凝着那黑糊糊的汤药轻声问着:“二文呢?” 她以为,依着他的法子,扎了银针 便可恢复记忆。 但此刻看来,是她的想法太过单纯了。 想来,那银针刺穴,只能对她的神志起到刺激作用! 都道是世上没有一蹴即就之事。 若她想要真正的恢复记忆,只怕这一两日里,还不大可能! “二文见姐姐睡下了,吩咐我不要打扰姐姐,便先行回去了。”阿媚垂眸,自边上托盘里取了蜜饯,在在床边安然落座。 云紫璃微仰着头,将苦涩难咽的汤药一饮而尽,暗暗吐了吐舌头:“这药可真苦!” “是药,哪有不苦的?良药苦口利于病啊!” 阿媚笑看着她吐舌的动作,抬起手来,欲要将手里的蜜饯,放进她的嘴里:“姐姐,来!” “唔……不用了。” 云紫璃臻首轻摇,别开了脸,没有如往常一般吃下阿媚递来的蜜饯。 见状,阿媚拿着蜜饯的手不禁微顿了下。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苦药喝着,才更有滋味。”云紫璃抬手自阿媚手中将蜜饯接过,将之放回到托盘里。 听云紫璃如此说来,阿媚眉心轻蹙着出声叹道:“若姐姐乐意受这苦,倒也罢了!” 她总觉得,现在的云紫璃,有些不对劲儿。 但到底是哪里不对,她却有说不清楚。 她想着,该是无澜快要回朝了,所以,此刻云紫璃因为情怯,才会如此吧! 阿媚心中如是想着,询问着云紫璃的意思:“姐姐此刻起来用膳,还是想再多睡一会儿?!” 云紫璃抬手,轻抚着自己的眉心,轻道:“我想到后花园里走走。” 阿媚眸华微动,笑问:“看样子,姐姐这会儿是真的好过些了,这才想着去看未来姐夫与姐姐送来的梨花吧?” “就你知道的多!” 云紫璃眉心一颦,食指轻点阿媚的眉心。 阿媚呵呵一笑,自出榻上起身:“眼下午膳的时辰已过,姐姐还是简单用些东西再去,省的过会儿饿了,再嚷着要吃些什么。” “嗯!” 云紫璃知自己若说个不字,阿媚的话,又会唠叨个没完,只得轻点了点头。 由阿媚伺候着起身,简单的用了些膳食,云紫璃便起身向外,一刻都不曾耽误的,朝着后花园的方向一路行去。 阿媚见状,含笑摇了摇头,忙也跟了出去。 第207章 联姻 在阿媚看来,云紫璃此时的行为,充分印证了她此前的猜想。 她,根本是因为情系无澜所致。 如若不然,又怎会如此着急的去看梨花?! 春日的艳阳,虽不及夏日的炽烈,却也在午后的时候,晒得人浑身发热。 后花园中,方才栽好的梨花树,刚刚浇上了水尽。 甫入梨花树下,树荫遮去了艳阳,花香之下,阳光斑驳,让人倍觉舒爽。 鼻息之间,淡雅的花香,随着呼吸,泌人心脾丰。 云紫璃立身梨花树下,仰望着头顶上方开的正是绚烂的满枝梨花,不禁唇角微勾,满是陶醉的,缓缓闭上双眼。 阿媚侧目,凝着云紫璃恬然秀美的侧脸,不由感叹出声:“未来姐夫还真是有心,知道姐姐喜欢梨花,便特意命人移栽一棵到这里,只供姐姐观赏!” 因阿媚的话,云紫璃双眸微睁。 悠悠转身,她敛了笑,眺望着身后不远处的阿媚:“其实比起梨花,我更喜欢的是桃花,不过没有桃花,有梨花也是好的,比之在吴国的那棵梨花树,这棵要粗壮不少……” 闻言,阿媚心下一惊,直直望进云紫璃如汪洋一般深邃的双眸之中。 “姐……姐……” 阿媚的声音,有些发涩,怔在原地,心绪纷乱。 自云紫璃失忆之后,她从来不曾提及在吴国的事情。 可此刻,她却提及……吴国的那棵梨花树! 想起早前见到她见到这棵梨花树时的神情,阿媚的心里,微微透着几许凉意。 若是以前,无澜送她什么东西,她定会欢心不已。 但今日,她却忽然说身体不适…… 合着,她该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想到这些,阿媚看向云紫璃的眼神,瞬间变得格外复杂。 云紫璃眸中泛起一抹苦笑,静静凝视着阿媚,而后唇瓣轻启:“有的时候,有些事情,即便你是为了我好,可到头来,所得到的结果,却不一定是我想要的。” “可是姐姐,在吴国时,皇上算计你,太后要你死,朝中重臣更是容不下你……既是活的那般辛苦,你此次死里逃生,何不忘却前尘,直接当作重活了一回,在这里跟澜太子有个崭新的开始呢?” 阿媚即便知道云紫璃恢复了记忆,却还是深深的,吸了口气,仍极力游说着云紫璃。 “忘却,谈何容易!” 云紫璃有些冷然的转过身去,不去看阿媚。 皇上算计她,青萝太后要她死,朝中重臣容不下她! 原来,在吴国皇宫,她的境地,竟是如此的水深火热么? 闻她此言,阿媚坚持说道:“姐姐要信阿媚的话,更要相信自己!只要你想,没有什么事情是忘却不了的。” “没有什么是忘却不了的么?” 云紫璃眸中,水雾泛滥,望着头顶上方开的极美的梨花,喃喃自语着。 她的语气,透着几许凄然。 其中,又蕴着浓浓的不舍。 此刻,她心中所想,是自己尚才几个月,却一眼都不曾见过的孩子。 人都说,母爱,是最伟大的。 可她,却将自己的孩子,忘得一干二净! 眼下,既知有那个孩子的存在。 即便她不记得以前的事情,即便她不知自己的孩子长成什么样子。 但是,只要一想到他,她的心底就会有痛意和悔恨汹涌而来。 见云紫璃如此反应,阿媚心里泛疼,眉头紧皱,几步上前,她拉住云紫璃的袖摆,语气低沉的叹道:“我知道,姐姐的心里,一直都爱极了皇上,可是他实在是……” 云紫璃对赫连远的感情到底有多深,没有人比阿媚更清楚。 阿媚以为,此刻在云紫璃心底,舍不掉的,是对赫连远的那份感情。 她所不知的是,云紫璃此刻,其实并未恢复全部的记忆。 她只是,对过去的事情,有些模糊的印象。 却不知,自己过去,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爱极了那个男人么?” 回想方才模糊之中,记忆里那个俊美的男人,云紫璃的心里,顿有闷闷痛意袭来,想到阿媚方才说,那人算计她,她眸中清泪……决堤而下,倏然转过身来,泪眼模糊的凝望着阿媚,神情渐冷:“他之所以算计我,我却留在他身边,定是因为他对我,多少是有些真心的,倘若他真的不值得我去爱,那么……我便定能舍弃他……” 闻云紫璃此言,阿媚的双眸,不禁蓦地一亮! 但,很快,不等她在心里松上一口气,她便又听云紫璃十分坚决的说道:“我可以舍弃全天下,却独独不能舍弃我那苦命的孩子!” 虽然,她并不记得过去的事情,但她心里明白,在皇宫之中 ,遍地都是女人与女人斗争。 如今她离开了那里,但是她的孩子却仍旧留在那里,幼小无依的他,极有可能沦落为别人争宠夺势的工具! 这些,过去,她不知也便罢了。 如今既是知道,她便再不能如前几个月一般,没心没肺的,过着悠闲快乐的日子。 她不在乎吴国皇宫中,到底如何凶险。 也不在乎那个男人到底对她抱着什么样的心态! 此刻,她心中,只有一求! 那便是,回到她的孩子身边,守护他,爱护他,亲自抚育她的孩子长大! “姐姐……” 阿媚张了张嘴,还想再劝,却见云紫璃紧蹙着眉心对她说道:“你无需再劝,我心意已决!” 只她心意已决四字出口,阿媚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几分。 她一直都知道,云紫璃的性子,虽看似清冷淡漠。 实则,是十分执拗的! 否则,她也不会一而再的违背煜太子的命令,义无反顾的跟在赫连远身边。 此刻,既是她说出了心意已决四个字,便再无回寰余地! 不过,只要一想到吴国宫廷里的那些争斗,想到青萝太后,想到伶贵妃,想到如嫔,还有那个伤害云紫璃至深的赫连远……她便又忍不住最后一次尝试着要说服云紫璃留在新越。 阿媚抬眸,仰望着头顶上方娇艳粉白的梨花枝颤,颤声叹道:“姐姐难道就不为澜太子想想么?他这一两日里就会回京,姐姐一直都知道的,他对姐姐,几年如一日,从来都是痴心一片!即便姐姐嫁了皇上,他也在默默守护着姐姐……每当姐姐有难,出手营救的,也总是他……” 这是阿媚第一次在云紫璃面前称呼无澜为澜太子。 听她提起无澜,云紫璃的身子,微微一僵,看着阿媚的双眸,顿时闪过一丝波动。 毫无疑问,阿媚的话,正中云紫璃软肋。 无澜对她的好,是毋庸置疑的。 这,从他和她过去这几个月的相处,便可窥见一二。 可是,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之后。 她与他,早已注定,没有未来。 虽然,秋皇后郑重其事的与她说,给她两条路,让她自己选。 但,若她果真让她和无澜在一起,又何来的,要告知她的身份,让她多出另一份无法放下的牵挂呢?! 她,是失忆了,却并不痴傻!又岂会不知,这整件事情,在秋皇后召见她的时候,便早已注定了结局! 想到那个温润如玉,总是含笑凝视着自己的男子,云紫璃的心,微微泛起疼意。 眼角处,温温凉凉,有泪滴滑落。 云紫璃唇瓣轻颤着,喃喃自语:“他……会懂我的。” 语落,不再给阿媚说话的机会。 她翩然转身,抬起沉重的步子,一步步的步出树荫之下。 在艳阳之下,她不曾回头,不曾驻足,只缓缓前行。 此刻,她心中笃定,无澜一定是最懂她的那个人! 若是不懂,他又何必深爱着她,却会提议将婚期后延?而不是立即娶她?! 那个人,只怕早已猜透了她的心性。 知道有朝一日,只要她恢复了记忆,便会重新回到属于她自己的生活中去。 此子,着实让人疼,让人爱。 可是她,却身不由己,便是心里有他,也只能选择别离。 不过,此刻她心底有个疑问,那便是……秋皇后早前既然已经同意她和无澜的亲事,为何到现在却又忽然变卦? 早前她问的时候,秋皇后不过是含糊其辞。 如今,她心中既然已经有了决定,那么有些事情,她便该问清楚了才是。 除此之外,她伤了北堂庸,也该再去见一见秋皇后才是! *** 云紫璃离开后花园之后,并未回到自己的寝宫,而是独自一人,离开如意殿,重新去了凤仪宫。 凤仪宫外,明珠姑姑正对当值的宫人吩咐着什么。 见云紫璃独自一人而来,她微微怔了怔,旋即脸上含笑,连忙迎了上来。 “奴才给郡主殿下道安!” 明珠姑姑恭身,对云紫璃行了一礼,笑吟吟的问道:“眼下这时辰,殿下不在如意殿里歇晌儿,怎会顶着这么大的太阳独自一人过来?” 云紫璃凝眉,看着明珠姑姑,轻道:“本宫有事要见皇后娘娘,请明珠姑姑代为通传吧!” 闻言,明珠姑姑面露难色。 见状,云紫璃的眉头,不由紧皱几分。 “怎么?!” “郡主来的不巧!” 明珠姑姑垂首,对云紫璃恭了恭身,轻道:“皇后娘娘今儿有些乏,这才刚刚由玉珠姐姐服侍 着歇下,要不然……”明珠姑姑仔细端详着云紫璃的神色,有些犹豫的提议道:“郡主晚些时候再来?” 云紫璃低眉,端详着明珠姑姑的笑脸,唇齿开合:“本宫此刻,并非以乐安郡主的身份要求见皇后娘娘,而是……吴国的皇后!” 明珠姑姑心下一震,瞬时抬眸,正对上云紫璃清冷却潋滟的眉眼。细细的打量云紫璃一眼,见她也在低眉敛目的盯着自己,明珠姑姑干笑了下,忙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那……郡主还请稍等,奴婢立即进去禀报!” 言罢,明珠姑姑转身进入大殿。 云紫璃看着明珠姑姑入内,转身望向空中艳阳,眉心紧蹙着,微眯了眸华。 失去了记忆的她,在无澜和阿媚的照顾下,并不觉得害怕和恐慌,但却也不尽安心。曾几何时,她也曾迷茫过,但是此刻,她的心却比之过去几个月里的任何时候,来的都要坚定! 她,一定要回去! 一定! 不久,明珠姑姑回返,引着云紫璃再次进了大殿。 不过,这次大殿里,并没有秋若雨的身影,反倒是自偏殿里步出一名白衣女子。 那女子,一眼望去,约三旬出头,容貌清秀,算不得美艳,却举止端庄,举手投足之间,皆有韵味涵入其中。 白衣女子缓缓上前,在云紫璃身前微微福身:“见过郡主殿下!” 云紫璃眉心一颦,凝着眼前女子,不禁出声问道:“你是谁?本宫要见的是皇后娘娘!” “我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白衣女子轻轻一笑,却不失芳华,再次略略福身,语气清幽飘渺的说道:“郡主来到宫里已然数月,合着我早该去见,怎奈一直有事在身,这才于今日相见。” 眼前女子,在云紫璃面前,自称为我,不卑不亢,说话时无论是语气还是分寸,都拿捏的极是得体,然却让云紫璃心中升起浓浓的熟悉感。 即便云紫璃知道,若对方有心相见,早该见着了,且区区女官,自称为我,未免太过托大。 但,面对眼前言笑晏晏的清雅女子,她却怎么也生不出一丝反感来。 只见她唇角轻轻一勾,轻声说道:“是既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也该有自己的名讳才是。” 白衣女子轻笑:“我姓萧,郡主唤我依儿便可!” “萧依儿……” 云紫璃静静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努力早脑海中搜索着跟这个名字有关的信息,想来想去,却是枉然! 她可以确定,萧依儿这个名字,自己是第一次听到。 “郡主不是要见皇后娘娘么?我现在便引你进去!”萧依儿任由云紫璃打量着自己,先是展颜一笑,而后轻笑着,微微抬手,静等着云紫璃向里。 “有劳萧女官了。” 云紫璃微微颔首,跟着萧依儿进入大殿。 眼下,正值午后。 秋若雨正在凤仪殿内的寝殿里小憩。 萧依儿未曾在大殿停留,直接引着云紫璃一路向里,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直至进入寝殿,在寝殿门口处对云紫璃轻笑了下,她缓步上前,轻唤着秋若雨:“皇后娘娘……” “别闹,本宫正乏着呢!” 秋若雨的黛眉有些不悦的轻皱了下,不曾睁眼,只轻轻咕哝一声,便辗转过身,面朝里而睡! 萧依儿嫣然一笑:“娘娘,乐安郡主到了,此刻正等着你说话呢。” 萧依儿的话,说过之后,躺在龙榻上的秋若雨,并未立刻有所反应。就在站在不远处的云紫璃,以为她又沉沉睡去之时,却听她悠悠一叹,而后紧皱着黛眉从凤榻上坐起身来。 “你这丫头……” 秋若雨轻叹之间,眸华轻抬,悠悠的,对上云紫璃半眯的星眸,满是不悦的紧蹙着眉头问道:“早前你已然选了自己要走的路,何以这会儿又过来了?可是因着打伤了本宫的皇儿,来跟本宫请罪的?” “非也!” 云紫璃臻首轻摇,淡淡一笑,直接回道:“三皇子殿下被我打伤,那是他咎由自取,实属活该,何来请罪之说?” “咳咳……” 云紫璃的话,让秋若雨忍不住咳嗽了起来:“你这丫头,胆子倒是不小!” 萧依儿见状,忙上前轻抚她的后背,替她顺着气儿,说出口的话,竟也让人十分惊奇:“皇后娘娘您看吧?您把三殿下宠的,连乐安郡主都不乐意了!” “你也来打趣本宫!”秋若雨轻咳数声,斜睇萧依儿一眼,面色沉了沉,问着云紫璃:“说吧,你此行过来,所为何事?”也就是不追求云紫璃的意思。 云紫璃闻言,证了下,道:“我要回去!” “可以!”秋若雨皱眉,看着她;“不过有件事情你要想清楚,吴国已经为你发丧,你再回去,不过是个死人!” “这个问题,在来时的路上,我已经仔细 想过了!”云紫璃苦笑了下,挑了挑眉,正色说道:“如今,我尚未恢复以前的记忆,若以我的真实身份回到吴国皇宫,势必一举一动,皆如如履薄冰。” 秋若雨眸光一闪,询问着她的意见。 “那你打算如何?” 云紫璃唇角,冷冷一勾,眸中闪过几分清冷之意:“在那座皇宫之中,我本就如履薄冰。现下,与其一进宫便因人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而处处在暗算于我,倒不如让我撇去以前的身份,只以乐安郡主的身份进入吴国皇宫之内。” 说到这里,云紫璃语气顿了顿,又道:“还请皇后娘娘派人到吴国,商谈新越和吴国联姻一事!我将以乐安郡主的身份,嫁入吴国……” 既是,她想要亲自抚育自己的孩子长大。 那么…… 无论到何时,何地。 她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想办法保全自己的性命。 依着阿媚所说,若她是云紫璃,则吴国皇宫之中,敌人太多,实在步履维艰! 但,若她只是乐安郡主。 便成了身负新越和大吴两国联姻使命之人! 那样的她,虽不能如她是云紫璃时知道的多些。 但,对吴国来说,到底还是有利用价值的。 沉吟片刻,秋若雨看了眼萧依儿,似是在以眼神询问她的意思:“此事……你怎么看?!” 见状,云紫璃几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心。 看样子萧依儿在秋皇后跟前的脸面极大,这种问题竟然也问她! 萧依儿迎着秋若雨的视线,轻道:“自太子返回之时,新越边境的屯兵便已然对吴国起到威慑作用,如今新越大兵压境,既是我新越肯派出一位郡主联姻,吴国为大局着想,便只有接受这一条路可走!只是……” 萧依儿侧目,看向云紫璃,语气微顿。 “只是什么?!” 紫璃眉梢轻抬,云轻问出声。 萧依儿苦笑:“只是那吴国皇帝,早已将后位许给了她身边的伶贵妃,只待一年期满,便会行立后大典,若你以乐安郡主的身份前去和亲,只怕他不会许你后位!” 第208章 激动 (必看) 那个人,已经将那后位,许给了旁人吗? 这才几个月? 还真有些迫不及待啊! 听了萧依儿的话,云紫璃微眯着眸子,脑海中闪现出不久前梦中所见的场景。 此刻,在她的心里溲。 那个男子的五官容貌,竟越发清晰了些。 可是这样的一个男人,竟在她死后几个月,便对另外一个女人许下了皇后之位,未免太过薄情! 想到这些,云紫璃冷冷弯唇,抬眸见秋若雨眉目紧皱,正等着她的回应,她无所谓的苦笑着说道:“世上的女人,并非人人以后位为生,但那后位,我却不会便宜了旁人,至于我坐不坐……且看我日后的心情再定!恧” 世上,没有一模一样的人或是物。 她相信,即便她以乐安郡主的身份重回吴宫。 若那个男人真心爱她。 便一定会知道,她……便是他的皇后! 那样的话,日后她行事起来,也可以少一些顾忌! 如若不然……他便真的不值得过去的那个她深爱了! 还有其她人…… 只要她身为新越的乐安郡主,只要她的存在牵扯到两国之间的利益。便没有人,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她的头上动土。 连青萝太后……也不可以! 云紫璃之所以如此提议,完全是出于保证自己安全的心态,不过她所提的这些,秋若雨早前已经听别人猜测过…… 不着痕迹的抬头看了眼身边的白衣女子,秋若雨眸光闪了闪,立即命人去请了北堂航,并在无澜回京之前,派人前往吴国议亲。 不过,因着云紫璃已然以乐安郡主的身份与无澜订下大婚之日,是以此次圣旨之上,她的身份有了变化。 她,不再是新越摄政王的义女乐安郡主,而是新越皇帝和皇后的义女——端顺公主! *** 回如意殿的路上,云紫璃的神情,一直郁郁寡欢。 一路上,她的脑海中,总是不停回想着跟无澜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记忆里的无澜,或是温柔,或是不羁,或是无奈……给了她一个男人可以给一个女人所有的宠爱! 哪怕,她早已嫁做人妇,哪怕她为别的男人生儿育女,他却仍旧那般深情不顾! 可是现在,她却要离开…… 行至如意殿门前,她心中实在难受的厉害,只得微微顿下脚步,闭上双眼,竭力稳了稳情绪。 许久,她缓缓的睁开双眸。 然,在她的双眸之中,仍旧思虑重重。 又过了片刻,只闻她轻叹一声,便脚步一旋,抬步欲要向着自己的寝宫行去。 但,她的脚步,刚刚抬起,却又因看到了不远处所站之人,而再次顿下。 此刻,站在她身前之人。 不是别人。 恰是该过两日才会返回京城的——无澜! 此刻的他,一身风尘仆仆,素日大红的衣衫,蒙上了些许灰尘,一看便知刚自宫外归来。 “你……” 看着眼前的无澜,云紫璃思绪难辨,轻启朱唇。 她刚想问他,为何会提前回来,却尚不及将话说出,便见无澜一脸坚定的大步朝她走来。 几步之后,他终是立身她的面前,然后温和一笑,蓦地伸手,将她用力拥进怀中:“丫头,我想你了!” 他的手臂,收的极紧。 紧到,云紫璃的身上,因他手臂上的力度太大,而泛起疼意。 紧到,云紫璃耳边,可以听到两颗心跳的频率。 这其中,一颗,是她的。 另外一颗,则是他的。 而他道出口的那句我想你了,让她整颗心都开始刺痛起来。 “你怎么早一日回来了?” 许久之后,云紫璃稳了稳心绪,终是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只不过,此刻,在她的声音里,多出了几分无澜离开前,不曾有过的……冷静与自持! 无澜却以为她仍旧如离开时那般,还在生他的气,不禁温文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只是有些贪婪的吸吮着她发间的清香,给出的理由,还是方才那句话! “我想你了!” 其实,他是怕她会在他出行之时,恢复了记忆,然后忽然想要离开。 但是,有些事情,不一定你怕,便不会发生! 云紫璃感觉到背脊之上,来自无澜双手上的轻颤,忍不住心下微凉! 她红唇微微弯起,轻笑着伸出手来,迫无澜还她自由,而后眸华轻抬,眸光灼灼其燃,就那么定定的凝望着无澜温雅的俊颜,语气萧索的说道:“你的担心,是对的,不用一年,现下的我,便已然决定,要回吴国去了。” 虽然,方才,无澜已然自阿媚口中,得知云紫璃准备回吴国的消息。 但此刻,亲耳听到她说要会吴国。 他的心,还是狠狠的抽痛了下。 静静凝视她半晌儿,他长长的,叹出一口气,籍此来掩藏自己心底里真正的情绪。此刻,在他英俊的脸上,神情平淡依旧。唯有握着云紫璃双肩之手的轻颤,暴露了他的真正情绪。 如此,沉寂半晌儿,无澜语气清幽的道:“和亲之事,尚且从长计议,我需多做些事,让你在吴国宫中,不敢有人对你肆意!” 他,比任何人,都想要将她留下。 但,他比谁都清楚。 就算她留下了她的人,却总也留不住她的心! 是以,既是她已经恢复了记忆,那么他所能做的,便只有将她送回属于她的那个地方,送回到,赫连远的身边。 听闻无澜此言,云紫璃心里酸酸的,胀胀的,却又甜甜的,自唇畔轻轻的,扬起一抹绝美的笑靥:“无澜……” 此刻,她明明可以感受到。 身前的这个男人,是多么渴望她留下。 可他,却不曾说出任何一句勉强她的话。 他该是知道的。 即便她留下了,却也会终生挂念着自己的孩子。 所以,他宁可心痛,也会如她的愿,顺她的意,一切都为她筹谋好! 他……对她的好,今生,她无以为报。 只盼他在以后的日子里,能够寻找到属于他的那份幸福! 现在想来,以前的她,在面对如此好的他时,心里也是极其矛盾的吧! 泪水,不知不觉中,无声无息的滑落。 她轻扬着头,迎视着无澜的视线,直到一切变得模糊不清,都不曾将视线收回。 无澜见状,薄唇轻轻勾起,伸手轻抚着她的脸,拭去了她的泪,眼底满是怜惜,满是不舍,终是缓缓而无奈的叹道:“我会与父皇自请,亲自护送你回吴国! *** 数日后,大吴,金銮殿上。 一文刚刚禀报了,赫连远的手中,紧握着边关守将刚刚萧腾命人快马送到京城的急报。 自萧妃复宠,萧腾便自请镇守吴国南部边防。 而这,已然是他半月之间,收到的第十封急报。 急报的内容,大概一致,皆都是简明扼要的说明了新越囤积在吴国边境的几十万大军的近况! 虽然,自他登上帝位,一直想要避免与领国的战事,以达到休养生息的目的。 但,天不遂人愿! 自新越大军压境,接回了无澜之后,却始终不曾撤去,如今看起来,倒有些来者不善,虎视眈眈的意思。 单就大吴目前的国力,根本不足以与新越相抗衡!加之最近,安王赫连堂,有独孤煜背后相助,始终蠢蠢欲动。 是以,此时大殿内的气氛,已然僵滞了许久。 半晌儿,见赫连远已然没有要出声的意思,安国公萧敬出列,微恭了恭身子,朗声说道:“皇上,依老臣拙见,此刻想要牵制新越,唯有北燕与我大吴联盟才可!” “北燕?” 赫连远想到独孤煜背后的那些动作,唇角处浮现一抹凉凉的哂笑。眸华低垂,睨着萧敬道:“依着安国公的意思,朕此刻……该怎么做?” 萧敬微微抬头,恭身回道:“依老臣之见,为今之计,和亲是与北燕联盟的唯一的一条路!” “是啊!安国公说的极是!” …… 随着萧敬的提议,其他大臣纷纷附和。 他们在官场,一个个比猴都要精,如今大吴内乱方歇,国力绝对比不得一向富庶的新越,如此以来,想要抵抗新越,便只有一条路可走。 那便是,联合北燕,以结盟之势,令新越心生忌惮,不敢贸然造次! 只是,若想要联合北燕,则必须要有个合适的理由。 至于这个理由,想来想去,便唯有和亲这一条路可走。 关于这一点,赫连远比谁都清楚。 只是,他身为一国之君。 之余和亲之事,只能是由大臣提及。 而他,则绝不能由亲口提及。 萧敬何等精明。 赫连远能想到的,此刻他自然也已然想到。 是以,他开了口,再有众臣附议,而上位英俊潇洒的赫连远则佯装略作思忖。 虽说是在思忖,不过赫连远比谁都清楚,北燕……如今恨不得落井下石,绝对不会对吴国伸出援手! 但是,这些话,他不能说,否则实在太过动摇军心! 只见他面色一肃,沉声问道:“先皇的公主,如今早已出阁或是许了人家,与朕同龄的皇亲中,并没有合适的女子,若要和亲,该指派谁家的女儿前往?” “这……” 因赫连远的话。重臣陷入沉思之中。 沉寂半晌儿,便见陈太傅开口说道:“皇上可寻我朝中官宦人家的女子,给予公主封号,再指派其前往北燕和亲。” 闻言,赫连远哂然一笑,开口问道:“北燕皇帝对沈皇后情有独钟,这和亲人选,必定落在煜太子身上。那煜太子可是个眼睛里不揉沙子的性子,此事乃是我大吴开口,兹事体大,若让他知晓,我大吴指派前去和亲之人,实乃鱼目混珠,又该当如何?!” 赫连远此话一出,大殿内瞬时陷入一片静寂。 许久,都不曾有人再出声! 赫连远说的没错,若被北燕知道大吴指派去和亲之人,并非真正的公主……到头来落得大吴以鱼目混珠,高攀北燕太子之名,非但联盟之事不成,反倒会徒添了两国之间的嫌隙! “皇上!” 稍显尖削的声音,瞬间打破了金銮殿内的沉寂。 声音甫落,殿外随侍的太监,脚步匆忙的自殿外进来。 见状,赫连远眉宇不禁一皱! 大殿上,随侍太监一路向里,在近前站定,而后恭身禀报:“启禀皇上,新越太子太傅周扬大人,携新越圣君御旨,前来我大吴,为端顺公主请婚!” 闻言,赫连远瞳眸微缩。 连带着,大殿上的众臣,嗡的一声,皆都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安静!” 赫连远颇有君主威严的冷冷扫视众人,赫连远沉声问道:“周太傅此时何在?” 任谁也没有想到,他们在这里想着去北燕求亲来应对新越,人家新越却派人前来大吴为新越的公主请婚。 这样一来,那几十万大军,虽有些逼迫的意味,可是他方所面临的难题,便已迎刃而解! 见赫连远发问,随侍太监连忙回道:“周太傅的车队,留在京城之外,他与随从,此刻正带着新越皇帝的御旨,在殿外等候!” “传周太傅觐见!” 此刻赫连远眉宇轻皱,脸上看不出多少情绪。 “喏!” 随侍太监恭敬的再次躬身,垂首后退,一路退出大殿。 须臾,新越太傅周扬,手持北堂航的御旨和公主画像,缓步进入大殿。周太傅虽年岁已过五旬,但面对赫连远和一众吴国大臣之时,气度从容,不卑不亢! 缓缓的,他一步步上前,终至九级真龙阶梯之下,方才驻足恭身。 “新越太子太傅周扬,奉我主圣旨,前来吴国为我新越端顺公主请婚!还望我新越与贵国,能够以此缔结姻亲,和平富荣!”语落,周太傅微微垂首,将北堂航的御旨和公主画像呈于身前。 赫连远垂眸,睇着殿下的周太傅,微微侧目,看向身边的一文。 一文会意,垂首步下高台。 “周太傅,请!” 恭敬垂首,他自周太傅手中接过北堂航的御旨与新越公主的画像。 赫连远伸手,自一文手里接过北堂航的御旨,仔细读过之后,将之递给一文后对周太傅说道:“贵国帝君和平富荣的意思,朕深表赞同,不过如今新越几十万大军压在我吴国边境,今日这桩婚事,我大吴若是应下,国威何在?” 闻声,众臣全都心下一凛,对赫连远心生敬仰之意。 他们的国力现在不如新越不假,不过若是这个时候应下这桩婚事,便是告诉世人,他们对吴国低了头。 周太傅对于赫连远的反应,似乎并不觉得意外,只见他微微抬眸。对赫连远温和一笑,又看了眼一文手里的画像,哑声说道:“今日,老臣前来为之请婚的,乃是我新越端顺公主,还请皇上一观画像,再决定是否与新越联姻!” 历史上,曾多次出现过,联姻一方的君主,因嫌弃对方的公主容貌不济,而拒绝请婚的。若是那般,周太傅道出此言,合乎情理,没有半分不妥之处! 但此刻,赫连远拒绝的理由,明显不是那么回事啊! 虽然对于赫连远来说。为保家国居安,他此次一定要与新越联姻。 但是,适当的拒绝,那是对他和吴国身份尊严的维护! “吴皇陛下,请!” 周扬见赫连远不为所动,不由笑的更加温和,恭谨的抬了抬手。 “贵国太子殿下,与朕也有数年交情。他生就俊朗非凡……自他身上,便不难看出,新越皇室血脉,定皆是人中龙凤……”几个月以来,赫连远鲜少露出笑意,此刻见周扬坚持,他狭长的凤眸中,不禁露出浅浅吟笑。 只淡淡一笑之间,他微微抬手,将手掌摊开。 一文会意,上前两步,将手中的画像递于赫连远手中。 赫连远唇角微弯,双手分上下交握于画卷两轴之间,缓缓将手中画像展开。 入目,为云鬓。 再看,是娥眉。 随着画卷徐徐展开,赫连远心下仿佛被人狠狠的敲击了一锤。 此刻,连他原本含笑的双眸,都不禁微微一眯。 画像中,眉梢之下,眸华似水。 琼鼻,朱唇。 芙蓉面。 那镌刻在脑海中的绝色五官,一一呈现在赫连远面前,使得他紧握着卷轴的手,竟隐隐轻颤了起来。 记得,在将近一年以前,他也曾收到过洪寿送来的一张画像。 那张画像上的女子,与这张画像上的人,有七八分的相似。 初时,他以为,世间,总有奇迹。 那画像上人,会是他的乐儿。 所以,这才连夜赶往樊城。 但最后,他失望了。 那画上的女子,是洪欣婉! 但,今时今日,由周太傅带来的这张画像,却比之洪欣婉,无论是神,还是形,都更像真正的云紫璃! 世上,相似的东西,何其之多。 难道画像上的这张倾国倾城的容颜,果真如此普通,已然到了比比皆是的地步么?! 赫连远心下,微窒! 他扪心自问,得到的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但是,事情的关键,在于无澜! 几年前,在乐儿坠崖的时候。 他未曾寻到她的尸首。 几年后,她以另外一个身份,回到了他的身边。 他一直坚信,他的乐儿,可以逃脱那次劫难,那么几个月前的那场火也可以不死。 这端顺公主,是他的乐儿! 因心中的这个认知,赫连远的心跳,咚咚作响! 雀跃的,仿佛欲跳脱而出。 眸华轻抬,他凝着周太傅的双眸之中,眼中有炙热光华闪现:“我大吴答应与新越联姻,周太傅回国之后,还请贵国帝君,尽快安排端顺公主来吴事宜!” 最近的一段时日,赫连远的眸子,总是死气沉沉的。 但此刻,他眸中的光华,却炽烈灼眼。 萧敬抬眸,静静凝睇着高处的赫连远,眸色微变,心下自是细细思量起来。 周扬似是早已料到赫连远会如此反应,含笑捋着美须,问道:“不知吴皇打算让我端顺公主与贵国哪位贵胄婚配?” 他此言一出,大殿之上,众人心思飞转。 萧敬更是别有深意的瞥了陈太傅一眼,陈太傅一愣,心中顿时有种不好的感觉。 上位,赫连远则眉心一拧,沉声说道:“端顺公主,身份尊贵,若是来吴,自然要入朕的后宫!” 周扬笑着,点了点头后,面色忽然一肃,道:“端顺公主在新越深受吾主和摄政王宠爱,身份自是尊贵无比,若是与吴皇联姻,必不能屈居人下。本来吴皇元后薨逝,倒也没什么不妥,不过老臣听闻,在元后薨逝之后,吴皇似是早已有了新后的人选!” “周太傅所言不错!” 周扬话音刚落,陈太傅便连忙接了话,十分恭敬的朝着上位的赫连远拱了拱手:“吾皇已然下旨,等元后丧满,便立伶贵妃为后!” “原来如此!” 周扬颔首,一副恍然模样的再次朝着赫连远恭身:“如此,便请吴皇为端顺公主,另寻联姻人选,老臣听闻,贵国安王殿下,似是才休了正妻,如此……” 闻言,萧敬面色微变! 萧怜儿乃是她的私生女,自从赫连堂禅位之后,一直吵着嚷着要和离,闹腾了这么久,到底让赫连堂给休了。 如今,既是赫连远不能给端顺公主后位,赫连堂却是可以给正妻之位的! 但是……皇上怎么可能让安王搭上新越这条线? “安王不合适!” 正在萧敬腹诽之时,赫连远悠悠开口,“端顺公主身份尊贵,既是到吴国联姻,自然要入主朕的后宫……” “皇上!” 不等赫连远把话说完,陈太傅头一个不干了。 然,他才刚刚开口,喊了一声皇上,便见赫连远的视线,如刀子一般向他扫来:“端顺公主,代表新越,太傅难道想要端顺公主,做安王的王妃吗?” “……” 陈太傅心下一冷,紧咬着牙,满心满眼都是不甘,却在赫连远冰冷的目光下,最终低下了头。 如此,赫连远下令,与新越端顺公主联姻,作为补偿,伶贵妃陈莺,升皇贵妃位,另行嘉赏! 不久,赫连远命人安排好周太傅要下榻的行馆,也不管陈太傅脸色如何,直接宣布退朝! 回到承乾宫后许久,他的心绪,却仍旧无法平静下来。 他手里始终握着那副画像,将画像打开,看着那画像上熟悉的美丽容颜,缓缓在桌案前坐下。 可,他才刚刚坐下,却再次复又站起。 这才,他没有再坐,而是不停的来回踱步,以此周而复始。 跟在他身边的一文见他一副心事重重,坐立不安的样子,不禁眉头微皱。 赫连远不知在殿内来回走了多少遍,蓦地回眸,看向一文,终是轻声问道:“周太傅可说了,打算何时启程返回新越?” 一文恭身回道:“三日之后!” “三日之后?!” 赫连远眉梢轻轻一抬,双眸之间闪过一丝精光:“你此刻立即与新越宫中的暗线传讯,命他将端顺公主的一切情况,在最短的时间内给朕调查清楚!” 闻言,一文面色微怔! 方才,他只以为,赫连远的心绪改变,完全是因与新越联姻之后,新越的威胁便可忽略不计。 但此刻,他才搞清楚一些状况。 原来,他的情绪暴动,并非因国事,而是缘起端顺公主! “愣着做什么?你先看看这个!” 赫连远见一文怔在原地,半晌儿不语,唇角轻轻一勾,将手里的画像递了过去。 “呃……” 一文回过神来,接过画像,又狐疑的忘了赫连远一眼,他这才将画像打开…… “这,这怎么可能?”片刻之后,一文满目震惊之色,重新抬起头来望向赫连远:“皇上觉得,这端顺公主,有可能是皇后娘娘?” 此刻,他总算明白,赫连远的异常源自于何了。 是啊! 在这世间,能有什么事情,可以让赫连远如此刻这般失态?! 只怕唯有,有关皇后的事情了。 可,皇后已然薨逝数月。 便是皇上从来都不信,可那尸体摆在那里啊! 此刻,画像的人,也许又如如嫔亦或洪欣婉一般,只是与她长相相似而已! 只是,这,未免太巧合了些。 “嗯!” 赫连远深吸口气,轻勾薄唇,点了点头:“是不是,朕上暂时不敢肯定,但若是见了,朕定能将她认出。” 只要端顺公主真的是他的乐儿,他定可以一眼便认出。 这份自信,他还有的。 一定可以! “可是……” 一文察言观色的望着赫连远,小心翼翼的说道:“皇上可曾想过,若这端顺公主便是皇后娘娘,那早前焚烧的那具焦尸又该是谁?若她是皇后娘娘,她又是如何离开吴国皇宫,而又出现在新越,成为他们的公主的呢?” 面对一文的一连数问,赫连远面色微窘。 乍见端顺公主的画像,一向沉稳的他,只顾着激动了,一文的这些问题,他一个都不曾想过。 “正因为有如此多疑问,所以……” 心思转了许久,他悠悠一叹,语气低沉的对一文说道:“朕才命你给暗线传讯,让他调查端顺公主的情况啊!” “臣这就去传讯!” 一文听了赫连远的话,心下释然,轻点了点头,转身便要离去。 “等等!” 不等一文抬步,赫连远再次对他言道:“传讯之后,你且先去看周太傅,以体微之心,先行问过端顺公主的情况!”他想着,等飞鸽传书,总不及周太傅那里的消息来的快些。 “喏!” 一文再次恭身,衔命而去。 看着一文离去,赫连远的心下,暗暗吁了口气。眼下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画里的人,到底是不是他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如若,端顺公主真的是他的乐儿,那么他心中想到的第一个可能,便是此事该与无澜有关! 无澜…… 想到子真先生前往新越后传回的消息和无澜的反应。 赫连远的唇角,不禁冷冷一扬! 当初,无澜既是以那般言语,想要消除他的疑心。 此刻,新越又为何会送她来与他和亲呢? 想来,该是她放不下他跟孩子吧…… 此时,赫连远的心中,心下思虑重重,尚有诸多疑问。 但,计较这些之前,他首先要做的,便是先确定新越的端顺公主,到底是谁!!! 想到当初那具焦尸,他微眯了凤眸,轻语低喃:“若她是我的乐儿,你又是谁?!” *** 在依着赫连远的吩咐,飞鸽传书于新越的暗线之后,一文时刻不敢耽误,直接便去了周太傅下榻的行馆。 一文离去之后,赫连远即便稳坐御书房,却仍旧无心国事。 午膳时分,一文回返。 而此刻,因听闻大吴要和新越联姻,新越端顺公主将会入主后宫一事,陈莺已然来到承乾宫,正红着眼眶,泪眼盈盈的陪着赫连远用膳。 见陈莺挺着七个多月的大肚子坐在赫连远身边,一文垂眸上前,在膳桌前站定,一文十分恭谨的恭着身子,而后分别对两人行礼道:“臣参见皇上……参见贵妃……皇贵妃娘娘!” 膳桌上,赫连远面色冷凝,一直在默默用膳。 陈莺则因为一文那句皇贵妃,而脸色煞白,带着鼻音的轻声问着一文:“自打方才本宫到了,便不曾见过你,你不在皇上身边伺候着,到哪里去了?” 一文抬眸,睨了眼赫连远,见他始终低头不语,轻声回道:“回皇贵妃的话,臣方才去了行馆。” 此时,赫连远既然不曾出声,便表明,他此行,没有必要对陈莺有所隐瞒! “哦?!” 陈莺黛眉微蹙,看着一文,等着他的解释。 抬头看了陈莺一眼,见她秋眸依依,一文轻笑着低了头解释道:“自朗月总管告老之后,这宫里一直没个正经的总管,臣跟在皇上身边这个几个月,便暂代了朗月总管的职责,对各位主子的衣食起居,都要一一过问,如今既是我大吴与新越联姻一事已成定局,臣提前问及端顺公主的一些情况,也好有所安排!” “嗯!” 陈莺听了一文的解释,苦笑着点了点头,对一文的举动,十分首肯:“你这样做,倒是十分体贴的,做的很好。” 一文应道:“这些,都是臣该做的。” 陈莺微微颔首,想要露出招牌式的温柔浅笑,却多少有些牵强。 毕竟,在此之前,赫连远已然下了旨,只等明年她就要是吴国的皇后了,而她也一直在等着做皇后的,因为那样的话,不只是陈家,连她肚子里的孩子,身份都会有所不同。可是现如今……那快要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皇后跟皇贵妃,一个是妻一个是妾,那可是有天壤之别的。 这样的变故,换做是谁,一时间也难以接受! “莺儿!” 赫连远到底放下了手里的玉箸,在唤着陈莺时,俊脸上虽脸色冷凝,双眸之中,却透着明暗不定的火焰。 见陈莺抬眸,迎向自己的视线,他轻叹出声:“如今,正是我大吴生死存亡之际,与新越联姻,实乃权宜之计,这端顺公主,于吴国而言,意味着和平与生存。” 在他的心里。 云紫璃难产之时,他不在她的身边,没有保护好她,一直都是一个疙瘩,且这个疙瘩一直不曾解开。 他在想着,若端顺公主,真的是云紫璃。 那么,等到她回来。 无论是谁,都不能再伤她分毫! 赫连远话里的意思,陈莺只理解为他要她顾全大局,将宫中妃嫔,全都约束好些,尽量让端顺公主在吴国过的适应一些。。 想到她现在还可以约束妃嫔,但是端顺公主来了之后,她便要交出掌控六宫之权,她的面色微变了变,轻轻颔首:“皇上的意思,臣妾明白,若端顺公主来到吴国,便是吴国的皇后,宫中妃嫔自然会对她格外敬重。” 赫连远轻点了点头,不曾再有言语,他再次低头,取了玉箸,继续用膳。 见状,陈莺静静的凝睇他一眼,而后在心中苦涩暗叹一声,这才缓缓起身,轻轻又有些无奈的扶着肚子说道:“臣妾身子沉,这便回宫了!” 闻声,赫连远看了她一眼,神情淡漠的微微颔首。 “恭送皇贵妃娘娘!” 一文对陈莺低了低头恭送。 陈莺点了点头,由贴身侍女搀着,转身离开花厅。在她转身之际,有泪水自眼角滑落,一眼望去,自是楚楚可怜,惹人怜惜。 然,赫连远却始终无动于衷。 陈莺离开后,赫连远貌似随意的问着一文:“朕交代你的事情,都办妥了么?” “喏!” 一文垂首应声,回道:“信,奴才已然发出,至于周太傅那边,奴才也去过了。” 赫连远不曾太抬头,轻问:“可问出什么了?” 一文轻轻地摇了摇头:“周太傅为人谦和恭谨,言辞之中,可谓滴水不漏,奴才并未问出什么有意义的答案!” 闻言,赫连远握着玉箸的手微顿。 静窒片刻,他眼睫轻颤了颤,再次垂眸,继续用着午膳。 第209章 陌生男子(必看) 三日后,周扬带着赫连远的御旨,启程返回新越,并言道,两个月之后,送端顺公主入吴境和亲! 两个月,只是辇车在新京和吴都之间来回的时间,其实并不算长。 但,考虑到吴国边境那几十万新越屯兵的形势,赫连远还是决定,提前将大吴和新越和亲之事公告天下。 因为,唯有如此,才能安定民心。 同一时间,贵秋出现在了京城一座隐蔽的四合院之中溲。 他此行,为的是替赫连堂与独孤煜送上密信一封。 最近这段时间,独孤煜开始成了赫连堂的背后军师,为了隐藏行踪,他对于外界的情况获知,全都来自安王府那条线。 看过贵秋送来的密信,本还在抚琴弄曲的独孤煜,当即砸了琴,简单的收拾了下行礼,便带着枭山等人,也急匆匆的,离开了京城恧。 这一日,天气晴好,鸟鸣啾啾。 下了早朝之后,赫连远并未窝在御书房里批阅奏折,而是带着已然六个月的赫连缅,在御花园里晒着太阳。 御花园中,花开正艳,芬芳四溢。 赫连远怀抱赫连缅,行走于百花丛中,俊逸的脸庞上也渐渐露出些许笑意。 六个月的孩子,已经学会了笑,已然知道大人的呼唤。能够往见着太阳,赫连缅稚嫩的小脸儿上,自然满是笑容。 且每每听到赫连远的呼唤,他都会咯咯的笑出声来。 这,也难怪赫连远此刻的心情,会如此轻松。 游途正在兴起时,赫连远却见在百花丛中,多出一抹淡淡的暖色。 定睛望去,只见萧染儿一身雪纺宫装,神情素雅的立身花丛之中,不知正在做着什么。 见状,赫连远眉心微蹙。 自萧染儿复位之后,他只到过她宫里两回罢了。 经过几个月的冷宫庶人生活,萧染儿比之以前在王府的时候,好似变了一个人。 即便,他每日都去如烟那里,却也不曾再见她有多大的醋意。 如今的萧染儿。 好像,真的开始修身养性了。 “咳咳……” 见赫连远眯着眸子看着萧染儿,萧染儿却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文抬手掩唇,有意轻咳两声, 闻声,萧染儿倏然回身,在她的手中,正握着一把花剪。 想来,方才她正在修葺着身前的花草。 “臣妾参见皇上!” 萧染儿见着赫连远,眸色亮了亮,忙将花剪背于身后,语气轻柔的,对赫连远微福了福身子。 “起来吧!” 赫连远的声音,极轻。 但,丝毫不影响萧染儿听进耳中。 “谢皇上!” 萧染儿唇角含笑,盈盈起身。 赫连远垂眸凝着萧染儿的侧脸,见她不似从前,每日浓妆艳抹,如今倒显得清丽许多,不禁开口问道:“朕有一阵子不曾见过你了。” 萧染儿心下,苦涩一笑,微微颔首:“这阵子臣妾掌管后宫事宜,大事小事,实在琐碎,便没了空暇……今日,有皇贵妃接手那些事情,方才……” 言语至此,萧染儿的脸色忽然变了变,再次深蹲下身:“那日,皇贵妃娘娘本在禁足,升了位分那日,却私自去了承乾宫……是臣妾的疏失……” “这都过去多久了,你才来请罪?” 赫连远看着眼前福着深礼的萧染儿,不由淡笑着调侃了一声,眼看着萧染儿花容变色,他又无所谓道:“朕既是升了她的位分,便没打算拘着她!” “是!” 萧染儿似是松了一口气,微微颔首,思忖了下,又道:“皇贵妃如今升了位分,那宫殿是否……” “是该换一换!” 赫连远蹙眉,想了想,道:“除了如嫔的锦华宫,你跟皇贵妃的寝宫都换一换吧,这件事情交给你,安排好了禀报于朕即可!” “臣妾领旨!” 萧染儿再次颔首,面带笑容的起了身,想要跟赫连远多说几句话。 许是嫌赫连远站的太久,赫连缅咿咿呀呀的,努力的抗议着,使得赫连远暂时顾不得萧染儿太多。 萧染儿凑上前来,凝望着赫连远怀里的赫连缅:“皇上,小皇子好可爱,可许臣妾抱上一抱?” 若是以前的萧染儿,嚣张跋扈,赫连远定不容她靠近赫连缅分毫。 但是眼前的萧染儿,淡然从容,再不似从前那般。 如此,他唇角,轻轻扬起,抱着孩子的大手微抬,刚想着要说些什么,却见一文望着自空中一飞而过的信鸽说道:“皇上……鸽子!” 闻言,赫连远面色微变,抬手将孩子向怀中一揽,他对萧染儿轻道:“朕还有事,你且继续留在此地修葺花草为好。” 语落,不等萧染儿多言,赫连远抱着孩子,快步离去。 “微臣告退!” 一文略恭了下身子,亦跟着抬步离去。 看着疾步而去的赫连远和一文,萧染儿并未动怒,反倒是悠然一笑,而后重新拿了花剪,依赫连远所言,再次转身修葺着花草。 在冷宫的日子,让她明白,在绝对的权利面前,儿女情长,在这深宫之中,根本狗屁都不算。 此次重回妃位,她的父亲曾叮嘱过她,如今在宫中,不比在端王府时。后宫之中,有陈莺,有如烟,还有许许多多如花似玉的宫人……她若想得到皇上更多的眷顾,则要学会忍让和谦逊。 唯有如此,皇上才会多看她一眼。 就如方才…… 她明显的感觉到,赫连远看她的眼神,已然不似以往那般。 只是可惜。 方才,只差一点点。 她便可以亲自从他手里,接过皇子殿下了。 如今云紫璃已薨,单就她留下的这个儿子,成了赫连远的心头肉,父亲说过,即便那端顺公主成为皇后,只要她能抓得住那个小娃子,这吴国的后宫,就会如那早前的端王府一般,成为她的天下! 陈莺的儿子,可没有赫连缅金贵! *** 回到承乾宫,赫连远便将赫连缅交由乳母照顾。 不多时,他便见三文手持飞鸽传书,一路小跑着进了内殿。 “皇上!” 在赫连远身前驻足,三文双手高抬。 一文接过飞鸽传书,快步回来到赫连远面前,将之交给赫连远,赫连远眉宇一敛,神情凝重的欲要将之打开。 但,就在他即将打开传书之时,却又见他拿着书信的手微顿,半晌儿不曾有所动作。 见他大半天没有动作,一文张了张嘴,终是忍不住出声唤道:“皇上……” 赫连远侧目,睨了一文一眼,抿了抿薄唇,将传书复又递回到他的手里。 见状,一文的神情不禁一怔! 赫连远转身,不看一文,有些别扭的命令道:“你……念给朕听!” 一文似是意识到什么,知主子这是生怕新越那边传来的消息,不是他想要的,这才会如此别扭,忍不住唇角轻扯,想笑,却不敢笑,只得点了点头,而后将折成寸许的传书缓缓摊开。 眉头,从舒展,到紧皱。 一文自看了传书之后,大半天都没个动静。 见他如此,初时屏息以待的赫连远,脾气立时渐长。就在他眸色一黯,正面色不悦的欲要催促之时,手持传书的一文,总算有了反应。 只见他,双手轻颤,神情满是激动的对赫连远点了点头:“皇上,这……端顺公主……是娘娘……没错!” 闻言,赫连远心头一震,遂大手一挥,将传书握于掌上。 传书之上,并未写明,新越的端顺公主,便是大吴云皇后。 上面只是写着,年节过后,新越太子北堂澜回归,与她一起归来的,还有一病中女子,为她……澜太子特与新越帝君与皇后请病三个月,将她精养在如意殿中,不让外人见也!而此女便是后来的端顺公主! 赫连远看着传书上的内容,心中悸动之余,双眸之中,瞬时煙起一抹水雾。 北堂澜,便是无澜。 算算时间,定是他自大吴带走了云紫璃无疑! 而端顺公主。 恰恰……正是他朝思暮想之人! 她,还真的还活着! 双手,止不住的轻颤着。 赫连远握着传书的手,倏然收紧,将传书紧紧的攥入手中。 眉宇紧蹙着,缓缓闭上双眼。 他的眼角处,有清泪滑落。 虽然,他不知,手中传书上的消息,是无澜有意让人透露给他的。 但,在这一刻,他在心中感激上苍。 感谢苍天,为他的乐儿,为他的孩儿……也为他,将早已关紧大门的幸福,又打开了一扇窗! “皇上……” 一文的脸上,此刻也早已泪湿。 眼看着赫连远落泪,他轻叹一身,为赫连远递上一块巾帕。 “传朕密旨!” 赫连远没有接过一文递来的巾帕,而是随手在俊朗的脸上一抹而过,转身下旨道:“调谢鹏前往吴南坐镇,命大将军萧腾立即回京!” “呃?!” 一文一愣,心中不明所以,轻声问道:“皇上此刻要调萧将军回京?!” 如今,虽说新越和吴国联姻的消息已然传出。 但毕竟新越的端顺公主,尚未入住吴国皇宫。 这一切,还尚不曾坐实! 新越短时间内不会有所动作不假,但这并不代表日后也不会有动作。 万一…… 赫连远回眸,目色坚定,沉声道:“朕要亲自前往新越。” 听他此言,一文面色大变,几乎与三文同时脱口惊呼: “皇上不可!” …… “有何不可?!” 赫连远眉梢耸动,轻笑着道:“朕此刻知她身在新越,怎么可能如此安然的,在这金碧辉煌的皇宫大内,再等上两个月才能见到她?!” “皇上……” 一文深吸口气,想要竭力说服赫连远:“如今天下初定,属多事之秋,即便新越不敢妄动,在前朝之中,尚有安王虎视眈眈哪!” 听一文提起赫连堂,赫连远哂然一笑:“安王那边,你大可放心,如今之势,他也许比朕看的都要透彻几分,若这天下都没了,他还与朕争些什么?” 至于独孤煜,如今应该已经知道,云紫璃要回新越的事情,应该早已不在吴都了。 “皇上……” 一文眉头紧蹙,还想再劝,却见赫连远眉心一颦,对他说道:“朕此行之前,会提前抱恙在身,将朝中之事,暂且交由大将军处置!” 顿了顿,赫连远又道:“让假面出来……他不是一直想要看着自己的孩子出生吗?皇贵妃也快要生了,他这时候正好派上用场!至于朝堂之上,能不能瞒过天下之人,还要看你的本事了。” 一文心下,蓦地一沉,瞬间觉得,自己身负万钧。 然,见赫连远双目放光,决心已定,他暗暗的叹了口气,低垂下头,终于不再多说什么。 *** 数日后,新越。 最近这一阵子,因接连以银针刺激神经,云紫璃的睡眠,变得极差。 每到夜里,她都会辗转反侧,不能安然入眠,久而久之,她才刚刚养起来的那几斤肉,又掉了下去。 虽然,期间二文和阿媚,都曾出言,劝她放弃针灸。 但她,却仍旧十分执拗的,自顾自的每日以银针刺穴! 这期间,阿媚曾找过无澜。 想让他出言,劝动云紫璃。 但,对于阿媚的请求,无澜只轻轻一笑,却并未应下,只是让阿媚多与云紫璃说说,她在吴国的那些人和事。 这一日,云紫璃又一次到后半夜才安然入睡。 因前半夜里不睡,她的这一觉,便会拖延到半前晌儿了。 巳时许,知她大约醒了,无澜批阅完公文,便踱步来到她的寝殿之外。 “太子殿下!” 阿媚见着无澜,微微对他福了福身。 “小璃儿呢?” 如今,他对云紫璃的称呼,再次变回了小璃儿。 提起云紫璃,阿媚苦笑了下,望了眼寝殿:“昨夜里,大概睡的又晚了,这会儿还不曾起身。” 无澜垂眸,眸色微暗,又抬眸看了阿媚一眼,轻笑了下,便转身就要离去。 “太子殿下!” 阿媚出声,将他唤住,涩然相问:“你难道就果真舍得将姐姐送回吴国?!” “她的性子使然……”无澜唇角,有些苦涩的勾起,微侧着身,对阿媚说道:“将她留在我的身边,不一定就是好,她回到吴国,也未曾不是好事!” “殿下……” 阿媚眸中,闪过深深的疑惑,忍不住摇了摇头。 “有些事情,也许以后你会知道,但此刻,我真的不想多说什么。”无澜语气落寞的,说出这番话,淡淡地睨了阿媚一眼。 阿媚迎着他的视线,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印象里,在吴国时的无澜,虽然在拈花宫混日子,还花钱买了紫衣侯的爵位,身份地位怎么都比不得现在的新越太子身份,但是却比现在活的潇洒。 那时的他,每日潇洒不羁,眸中含笑,一身大红色的长袍……依着云紫璃的形容,那简直就***包到了极点。 但,自从带着她们回到新越,她发现,无澜那张俊美含笑的脸上,笑容越来越少,直至现在,已然不复再见。 在阿媚愣神儿之际,无澜转而望了眼云紫璃所在的寝室。剑眉高高耸起,他眸色淡然,轻轻说道:“自来到新越,小璃儿从不曾到京城四下好好游玩,我已知会过连生,若她醒了,你陪她出去走走吧!” 无澜心想着,出去透透气,对云紫璃的身体,也许有所帮助,深深的而又无奈的,叹息一声,而后转身抬步,缓步离开。 在无澜离开后许久,阿媚的心头,仍旧缭绕着他最后的那一叹! 在他的一叹之中,透着伤感、幸福、无奈,隐忍,挣扎等各种情绪波澜! 这让她,满心不解! 无澜…… 既是如此在意,又为何不去争取?! 在她看来,云紫璃对无澜,并非没有一丝感觉,倘若无澜加把劲儿,也许有机会可以改变现在的局面。 可是无澜却……这一次,叹气的换成了阿媚! 云紫璃起身的时候,已然时近午时。 午膳之时,她便听闻,北堂航派去吴国请婚的周太傅,不辱使命,已于昨日回朝。 而他,自然也带回了吴国皇帝应婚的御旨! 赫连远,在看到她的画像之后,许了她皇后之位! 这是否意味着,她对他来说,还是有些吸引力? 云紫璃心中腹诽,命人备了午膳。 在得到周太傅传回的消息时,阿媚一直观察着云紫璃的神情。 见她从始至终,一直面色平静。 阿媚在心下,不禁暗暗一叹! 她抬手为云紫璃夹起一箸青菜,轻声说道:“太子殿下方才来过了,说是姐姐来新越这么久,尚未到京城各处走走,特意让连生总管安排了马车和侍卫,以便你我姐妹可以出门游玩!” 云紫璃闻言,刚刚夹起青菜的手,微微一顿,缓缓抬眸,只看了阿媚一眼,她便垂下眼帘轻轻地说道:“我打伤北堂庸的事情,你忘了不成?在这宫里,他找不到报仇的机会,可若是出了宫的话,可就不一定了……你我姐妹,就快离开新越了,在最后关头,我可不想节外生枝!” “三皇子应该不会那么蠢吧!”阿媚知道云紫璃在担心什么,有些狐疑的反问了一句,忙又轻笑着道:“再说了,既是姐姐想到的,太子殿下又岂会想不到?这一切,连生总管都会安排妥当的,即便他安排的不妥,不是还有妹妹我么?” “你?!” 云紫璃看着阿媚,眉梢高高挑起。 阿媚眉心一皱,的语气里,略显迟疑之色:“姐姐不记得,我其实是会武的么?” 云紫璃心下微窒,轻笑了下:“三皇子派来的人,岂会是泛泛之辈?我只是觉得,即便你身手再如何了得,也有双拳不敌四手的时候不是?!” 闻言,阿媚十分赞同地点头:“既是如此,我便让连生总管多派些人手便是!” “……” 云紫璃默了默,知阿媚是打定主意让她出去散心,倒也不想辜负了阿媚的心意,慢慢的放下了手里的箸子:“既是如此,那就走吧,我们姐妹这便出宫去瞧瞧。” 权当散心了! *** 所谓新越京都。 自是新越最繁华之地。 新越本就是天下最为富庶的国家,其都城新京的街道上,自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丝毫不逊于北燕和吴国帝都的热闹景象。 云紫璃出宫之后,没有乘坐辇车,而是选了辆外观朴素,内置却十分好话舒适的马车。。 在马车两侧,有侍卫随行。 不容任何外人靠近。 春已过,夏日来袭。 和暖的风,拂过车窗,让马车内,平添几许凉意。 马车里,云紫璃眉目清冷地伸出手来,动作轻盈的掀开车窗,望着车外人头攒动的人流,怔怔出神。 片刻,似是直觉一般,她微微侧目,却在半空之中,迎上一道炙热的目光。 不远处的人群之中,一位白衣公子,面覆银白色面具,虽然不见其真容,却是风度翩翩,不染一丝尘埃。 这人,不是别人。 正是当初得了赫连堂的消息,于近日自吴国赶赴新越的独孤煜。 初时,立身人群之中,独孤煜的瞳眸,是清幽淡泊的。 但,当他惊鸿一瞥,看到车窗内的云紫璃时,他的神色,却再不见一丝平淡,反倒多了几分阴冷,连带着……此刻,他的眼神也在瞬时间变得愤怒起来。 他的视线,一动不动的注视着车窗内的那双眸子。 身前,人来人往,多少有些拥挤。 他脚步轻抬,想要追上前去,却又一时间,寸步难行。 因对方的眼神,充满了怒意。 云紫璃眸华微敛,眉心不禁冷冷一凝。 若她尚有记忆之时,一定知道,站在不远处的那个人,是她那易容乔装后的大哥。但此刻,她只见过独孤煜一次,如今他戴着面具,而她并没有认出他! 远远的,见面具男子身边,忽然多出几人,云紫璃眉心微颦着,试图在脑海中寻找有关那几个人的记忆! “姐姐?!” 阿媚感觉到云紫璃的神情变化,不由轻唤一声,狐疑着转头向外。但待她循着云紫璃的视线望去之时,却只见人头攒动,早已不见独孤煜的身影。 她轻蹙着黛眉,满是疑惑的转头看向云紫璃:“姐姐刚看到什么了,竟是如此模样?” “没什么,只是大老远的,看见一个很奇怪的人,不过只一眨眼的功夫,他便又不见了。”云紫璃红唇一弯,再次向外望了一眼,清丽的容颜上,浮上一抹浅笑,美的让人炫目。 方才,那人在看着她的时候。 她自然,也在凝视着对方。 不过,在阿媚唤他之时,她只一转头的功夫,那人却已然不见踪影。 那个人,真的很奇怪! 若说,他是寻常的登徒浪子,又不像。 可他方才,看她的眼光,却有些不正常! 那眼神里,似是蕴含着无尽的愤怒之意…… “这世上,什么奇怪的人也有,只是有的,我们还没遇着。”看着云紫璃笑,阿媚的脸上,也挂着浅笑。 对于阿媚的话,云紫璃只得会心一笑,轻问:“你那里可有蒙面用的纱巾么?” 阿媚点头,自边上取出一只帏帽:“姐姐长的太美,还是遮着一些比较好。” “就你贫嘴!” 云紫璃嗔了阿媚一眼,伸手接过帏帽,轻问着阿媚:“我们此刻要去哪里?” 阿媚笑着回道:“听太子殿下说,在京城北边,今日有一处不小的牡丹会展,姐姐是爱花之人,我们此刻便过去瞧瞧!” “原来是去看牡丹……” 云紫璃淡淡一笑,放下手里的车帘,将帏帽戴好后,轻轻地抿了抿唇,语气轻缓的道出心中已然思虑许久的打算:“过些时日,我赴吴国和亲,你便不用跟着了。” “姐姐?!” 阿媚心下,咯噔一声,猛地抬眸:“什么叫我不用跟着了?” 在她看来,云紫璃此行,比之以往要更加凶险。 而她,又怎能放心让她独自一人回去?! “我此次以端顺公主的身份回去,再不是以前的云皇后了。” 过去,阿媚一直生活在吴国后宫之中。 如今的阿媚,早已随着仁和宫的那场大火,而离开人世之间。 若此刻,她带着阿媚一起出现在众人面前。 则是在告诉所有人。 她,就是云紫璃! 关于这个问题,她早已想过数遍。 最终,她的决定便是……在尚未恢复记忆之前,无论如何,她都会坚定的认为,自己是新越的端阳公主,而非云紫璃! 即便她的容貌,实在骗不了人。 只要她不承认,阿媚不出现,吴国皇宫里那些女人,就得发扬知之为不知的风格,将她视作新越的端顺公主! 阿媚听了云紫璃的话,脸色微变,苦笑着“姐姐独自一人回去,我如何能放得下心?” “阿媚,你可是忘了我的身份么?” 云紫璃轻轻一笑,安慰性地拍了拍阿媚的手,喟然叹道:“以前的云紫璃,手中无权,更无势可依,如今,云紫璃已然死了,我乃端顺公主,是新越的公主,若我入吴,即便那些人对我的身份一定会有所怀疑,但……我的身份,太过敏感。我的安危,便代表着新越与吴国之间的安危,关乎国之根本,即便那些吴国皇宫里的女人,再如何容不下我,她也一定不会贸贸然的对我再下黑手。” 想到吴国皇宫的那些妃嫔,云紫璃忍不住眯了眯眼。 最近这段时日。她十分急切的想要自己恢复以前的记忆,也好回到吴国皇宫,可以小心应对。但她每次行针之后,所能忆起的,总是一些凌乱的画面,却从不曾有过完整的一段记忆…… “姐姐!” 轻唤云紫璃一声,阿媚语气坚定的摇了摇头:“就算一切都如姐姐所说的这样,可姐姐孤身一人回到吴国,阿媚还是放心不下!” “有的时候,孤身前往,不一定就是坏事!” 云紫璃对阿媚投以一个安慰的笑容,轻道:“我已然嘱咐无澜,让他替你寻一张好的面皮,到时你也可以假面重新回去,在此之前,你大可放心,皇上既让我以公主身份回到吴国,则必定会将一切安排妥贴!” 阿媚面色变了又变,拉着云紫璃的手,刚想要继续劝说。 恰在此时,马车停驻。 紧接着,马夫的声音在车外传来:“殿下,到了。” 闻言,阿媚咂了咂嘴,将剩下的话,悉数咽进肚里。 此刻,她们所在地的地方,是一条特殊的街道。 街道两旁,各色牡丹花开,艳彩夺目! 阿媚先一步打开车门,动作利落的跳下马车。 将马凳摆好,她刚想回身扶着云紫璃下车,却在抬眸之间,惊见一个百姓装扮的魁梧的男子,竟立身数米外的高墙之上,正将一把铮亮的匕首,狠狠地朝着马车前方的马背上甩掷而去。 阿媚心头一惊,脱口喝道:“大胆!你干什么?!” 紧随着阿媚的呵斥之声,只闻噗哧一声闷响,匕首没入马背之上。 被刺伤的马匹,因瞬间剧痛,前蹄离地,一阵嘶鸣! 不等阿媚作出反应,它前蹄落地,狂奔而起,将马车带的一个急转弯,便快速顺着旁边的一条小路飞跑而去! 原本,云紫璃已然站在了马车前车辕上。 此刻,因这突来的变故,她脚下不稳,一个趔趄,快速跌回马车之内。 变故,来的太过突然。 一时之间,随云紫璃出行的几名侍卫,皆都来不及反应。 “姐姐!” 阿媚惊怒,抬眸快速望了眼高墙之上正翻身而下的男子。她顾不得拿下男子问个清楚,只得狠一跺脚,对身边犹在梦中没有反应过来的侍卫使了个眼色,而后以脚尖点地,快步朝着云紫璃所乘坐的马车追奔而去。 马车里,云紫璃因车速太过,早已被颠的七晕八素。剧烈的颠簸之中,她十分艰难的抓住窗棂,竭力稳住自己的身形。 嗖的一声! 马车前方,竟多出一个陌生男子。 见状,云紫璃心下不禁剧烈跳动起来。紧紧盯着那人,注视着那人的一举一动, 只见那人,伸手一挥,将缰绳抄入手中,而后双腿大敞,在马车上稳住身形,然后回头望了后方正在拼死追赶的阿媚等人一眼。 那人他并未将马车停下。 而是冷冷一笑,用力一抖缰绳:“驾!” 见状,云紫璃心下一惊,眼皮剧烈的轻跳着。 她,被劫持了! 虽然,早前她便想过自小被宠到大的北堂庸上次在她手里吃了那么大的亏,一定会伺机报复。 可她,却不曾想到。 即便,连生加强了护卫,且有阿媚在侧,她仍是在朗朗乾坤之下,落得个被人劫持的地步! 到底,是她大意了。 京城的街道上,因马车的横冲直撞,人们皆在慌不择路的四下躲闪。 追到城门处,见马车准备急速驶出京城,早已被落下很远,且满头大喊的阿媚不禁扯着嗓子大喊出声:“端顺公主被劫,挡住前面的马车!” 随着她的喊声,守城士兵连忙行动。 但尚不等他们做好拦截准备。 云紫璃所坐的马车,已然疾行如风,直接闯过了城门处的关卡,瞬间消失在城门口处。 见此情形,阿媚的脸色,瞬间惨白。 她不及多想,快步疾奔至城门口处,伸手扯过城门处的一匹战马,动作利落的翻身上了马。 “立即禀报太子殿下,端顺公主被歹人劫持了。”撂下这句话,阿媚用力一夹马肚,头也不回的绝尘而去。 被人劫持的马车,驶离京城,便上了大道。 坦途之上,马车不再如京城时一般,颠的人东倒西歪。 但,它的速度,比之在京城时,却要快上不少。 马车上,云紫璃头上的帏帽早已被颠簸的吊在了车厢里。 此刻,她心神凛冽,面色非但不慌,反倒愈发沉着了。 冰冷的双眸,一眨不眨的盯着前往车辕上的人,她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思绪快速飞转。 眼下她尚不知,劫持她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若想知道自己将来的处境如何,她当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搞清楚,自己到底落到了谁的手里。 迎着因马车急速行驶而灌入车内的强风,云紫璃深吸口气,朝着正在驾车之人大声喝问道:“大胆贼人,你可知本宫是何身份?竟敢斗胆掳掠本宫至此!你不想要命了么?!” 闻言,正在驾车的男子,身形一顿。 那人很快转身回眸,望了云紫璃一眼,复又狠狠的抖动了下缰绳,将马车赶的越发的快了。 “如此如花似玉的公主殿下,你素来娇生惯养,定是没受过如此颠簸之苦,在下还真是舍不得让你受苦,不过公主放心,我并无害你之心!” 云紫璃身形一晃,即便紧握着车厢隔板,还是被摔回了车厢里。 “你他娘的!”浑身上下被摔的似是要散架一般,她紧咬着牙,紧握窗檐端坐于身后的车凳上,面露嗤笑:“依着你的所作所为,不是要害本宫,又能是为了什么?!” ---题外话---感谢60142885和you1you的月票,感谢13922321775的鲜花和钻石,爱你们,谢谢支持! 第210章 害羞 局势紧迫,外面赶车的人,似是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后面的追兵上,一时没有说话。 云紫璃蹙眉,心思飞转,当即自手腕上,取下一串水晶佛珠,而后猛一用力,将串连佛珠的线挣断,自车窗向外,一颗一颗的丢下。 这佛珠虽小。 却因是水晶材质,能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璀璨的光华。 无澜当初把佛珠送给她的时候,她还戴在手上在太阳光下晃了晃,与阿媚戏言,若是有日被人劫持,这珠子大约可以派上用场溲。 如今,她希望,佛珠折射的光芒,能够晃了阿媚的眼。 好让阿媚和救她的人,尽早追上来。 “嘿嘿!恧” 马车颠簸了大约半刻钟后,后面一时间看不到追兵了,劫持云紫璃的人嘿嘿得意一笑,仍旧不曾回头,只侃侃说道:“不瞒公主说,在下生在吴国,对吴国的皇上,还是有些了解的,像殿下这般如花似玉的美貌女子,不适合皇上,更适合我们王爷……” “王爷?!” 云紫璃心思一顿,手下又丢下一颗佛珠,不禁循循善诱的开口问道:“你说的是哪位王爷?” 北堂庸如今还未曾封王,世人都称他为三皇子,既是如此,那么今日劫持她的人,便不是北堂庸! 可,不是北堂庸,又是谁? “过几日里,我家王爷便会抵达新京,到那时候见了,你便可知他到底是谁了。”面对云紫璃的疑问,绑架她的人,只如是道出一句,便安静驾车,再不多言。 闻言,云紫璃心下一窒,于垂眸之间,微微苦笑! 既是,过几日才会抵达新京,想必他口中的王爷,并非新越中人。 只是,她尚不明白。 这位王爷,不是新越国之人,又会是哪里人? 眼前这人,是吴国人! 且对吴国皇帝,有些了解! 那么,他口中的这位王爷,也该是吴国的王爷! 不过,不管对方是什么人。 他们此刻,尚不敢伤她分毫就对了! 马车,一路飞驰。 终在两个时辰后,折入一座村庄。 顺着村路一直往里,经过约有一刻钟的颠簸,一路由京城飞驰而来的马车,终是在一座不算太小的宅院前,缓缓停驻! 但! 马车刚刚停稳。 尚不及云紫璃下车,便听后方传来马蹄声声,由远及近! 闻声,云紫璃蓦地掀开车帘。 自车窗探出身来,见阿媚策马而驰,飒爽英姿,她眉色一喜,不禁惊叫出声:“阿媚!” 随着她口中,阿媚二字出口。 刚刚方才停驻的马车,再次前行。 且,如在京城时一般,速度极快! 见状,云紫璃面色一变!眸华清冷地伸手握住车窗的下檐。 眼睁睁的看着车辕上驾车的男子,不停的挥舞着马鞭,她心思微转。 从方才的观察中,她不难看出。 这个男子身上的功夫,定不会低! 此刻,情况危急。 而她,绝不能只寄望于阿媚。 思忖之间,云紫璃向车外望了一眼,见四周皆是草地,心中有了决断,轻轻抬手,自头髻上取下金钗,而后骤然抬眸,双眸之中,厉光一闪。 乡村路段,不同官道,颠簸的厉害,在剧烈的颠簸之中,云紫璃单手扶着车窗,本能反应的以马步姿态下蹲,在极力稳住身形后,试探着抬起脚步,她脚步虽有不稳,却速度不减,在冲至车门之时,抬手之间,将金钗刺入男子后背。 在男子的痛呼声中,云紫璃的身子向前一探,整个人自马车上跳落。 因惯性,也出去本能,在落地之时,云紫璃就地滚了几圈,再抬头时,马车已然奔出数米之远。 而阿媚,则已然驾马飞奔至她身后数米之处。 此刻的云紫璃,头髻散乱,脸上,身上,有多处擦伤,显得有些狼狈不堪! “嘶——” 她微动了动,却疼的倒抽一口凉气,咬牙强忍着浑身的疼痛,自地上艰难爬起,却在起身之际,脚下一痛,她险些跌倒。 云紫璃心知自己定是伤了脚踝,眉心紧蹙着,一瘸一拐的向着阿媚跑去。 因为腿伤,此刻,她的姿态,实在是……至于速度,更是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看着阿媚越来越近,她唇角轻勾,眸中有泪光闪烁。 但,就在她与阿媚近在咫尺之时。 在她的玉颈之上,却多出了一只金钗。 因颈项之间的冰凉触感,云紫璃脚下一顿,面色瞬间冷凝。 男子侧目睨着云紫璃完美的侧脸,不顾自己后背上汩汩留下的鲜血,而是凉讪讪的在云紫璃的耳边说道:“我娘有句话说的极对,越是美丽的女人,便越是心狠手辣!” “你觉得本宫的心,十分狠辣么?可本宫觉得,本宫这么做,完全是为了自救,不受你控制罢了!” 云紫璃哂然一笑,将声音压得极低,不曾看男子一眼,只看着已然到了身前的阿媚,“你以为你还逃得了么?本宫看你还是束手就擒的好!” 阿媚勒住缰绳,见云紫璃被劫持,面上不禁泛起黑色。冷冷的,嗔着男子,她动作自如的翻身下马。 在来时的路上,除了云紫璃洒落的佛珠,还有她一路上留下的暗镖。 想来,再过不了多久,无澜便会带着援兵到了。 在此之前,她要做的,便是将欲要绑架云紫璃的歹人拖住! 能拖一时,算得一时! 拖到援兵一到,则最好不过! “束手就擒?我家王爷对我有恩,他教给我的任务,我一定要完成,今天这位公主,我是要定了!”男子的呼吸因伤痛,而有些急促,静窒片刻后,随即而来的,却是阴狠一笑。他阴恻恻地看着阿媚,冷言说道:“此刻,这里只你一人,而我,却还有其他帮手,如此以众敌寡,我占尽优势,又何必要逃!” 语落,他的视线,越过阿媚,看向她的身后。 在阿媚身后不远处,此刻多出几人。 其中,为首的那人,一袭白衣,面戴银白色面具,乍眼一看,神秘莫测! 远远的,看着阿媚身后,忽然多出的神秘男子,意识到此人正是不久前那个满眼愤怒的男子…… 云紫璃唇角轻勾,不禁哂然一笑。 这会儿的局面,还真是以众敌寡! 不过却是对方为众,她和阿媚为寡! 见状,阿媚心下一突。 她微微侧身,远远向着身后瞥了一眼。 只这一眼之后,她便不禁眉头一皱,面色脸色变了变。 “煜……太……子!” 她的语气之中,透着些许的疑惑和试探,一字一顿的唤出煜太子三个字。 “难得,还有人识得本太子!” 独孤煜唇角,轻轻勾起,双眸中一片淡然,再没有云紫璃早前所见的愤怒之色。 远远的,睇着被男子劫持在手的云紫璃,他并未立即对阿媚出手,而是轻喃着问道:“这就是端顺公主吧?!” “正是!” 阿媚不知道独孤煜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心里倒是轻松下来,顺着他的话应了下来。 这人,可是云紫璃的亲哥哥,断没有害她的道理! 只要他在,云紫璃今日当无虞! “倒是个难得的美人儿!” 独孤煜扫了阿媚一眼,凝睇着云紫璃的剪水双眸,双眸之中似是滑过一抹亮色! 在独孤煜的注视下,云紫璃的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星眸微微眯起,她沉声问道:“你是谁?!” 随着她如此一问,无论是阿媚,还是独孤煜,皆都是微微一愣! 于阿媚而言。 她一直以为,云紫璃虽然总是头疼,整日以银针度穴,却早已恢复了记忆。 可……独孤煜今日的伪装,并不算高明,连她都认得出来,没道理云紫璃认不出啊! 独孤煜则以为,云紫璃之所以会回吴国,也定是恢复了记忆的,可是现在看来,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啊! 这丫头,居然问他……他是谁! 真是…… “他是谁?!” 云紫璃身后以金钗逼着她的男子冷冷一笑,语气哂然出声解释道:“他与我一样,都是王爷的手下!” 闻言,云紫璃双眸大睁,直勾勾的注视着独孤煜。 王爷的手下,那就是敌人了! 阿媚稳了稳心神,脚步微旋,对上独孤煜,语带讽刺的问道:“从何时开始,身份尊贵的煜太子,也开始为人所用了!” 面对阿媚的凉讽,独孤煜只轻笑了下。 他,并未回答阿媚的问题,而是带着身后的手下快速上前,越过阿媚,在云紫璃身后,与劫持她的男子,比肩而立。 男子得意一笑,冷道:“如今端顺公主在我们手上,我方又人多势众,姑娘若是聪明的话,还是乖乖让路吧!” “今日,即便我敌不过你们,也断然没有,让你将公主殿下带走的道理!” 阿媚冷哼一声,转手之间,取出短剑,冷眼直视着劫持者云紫璃的男子,眸中火焰簇簇。 她不知煜太子打算怎么着,不过不管怎么着,她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将云紫璃带走! 见阿媚如此,云紫璃的唇角,微微的,勾起一抹苦笑。 阿媚此刻,根本是在以卵击石。 她这样做,虽让她十分感动,却是不明智的。 思及此,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平淡的对阿媚说道:“你不是他们的对手,收起你的剑!” 闻言,阿媚的面色,瞬间变得极是难看。 “姐姐!” 云紫璃皱起眉头:“你若不听我的话,便不必再叫我姐姐!” 阿媚面色一滞,暗暗咬牙。 手腕一转,她将手中短剑收起。 “哈哈……” 正劫持着云紫璃的男子,哈哈一笑,气势大增。冷冷地望了阿媚一眼,他押着云紫璃,转身便要向着马车所在的方向行去。 但,只在他一回头间。 只见,碧色飘落,在剑影闪亮之后,他的脖颈之间,多出一道血痕! 温温热热的鲜血,自血痕中喷涌而出。 殷红的血渍,溅了云紫璃满满一脸! 让她不禁花容失色! 杏眸,因惊吓而大睁! 她的心下,瞬间冰冷。 碧玉之箫,合之,为箫。 分之,则为剑! 就在方才的一分之中,它便收割走了一条性命! “为……什么?” 男子满脸不置信之色,直勾勾的注视着手持玉箫的独孤煜。 此刻,他握着金钗的手,被独孤煜扳开,他的身子,亦向后直直倒落。 独孤煜不曾多言,抬手之间,将金钗***云紫璃的云鬓之中。 今日的一切,仿佛发生的,全都如此突然! 有句话,云紫璃说的不假。 双拳,不敌四手。 在阿媚,面对独孤煜和劫持她的这名男子时,她知道,阿媚并无胜算! 前一刻,她以为,她今日,必会被人劫走。 可这一刻,劫持她的人,竟被他身边的同伙送上了黄泉路! “为……为什么?!” 云紫璃怔怔地问出和那名男子同样的话,眸华轻抬,凝向独孤煜。 此刻,因过度震惊,她紧蹙着黛眉,眼底尽是疑惑。 她不明白。 何以此刻,眼前的男子会想要救她! 唰的一声! 将手中刚刚一分为二的碧玉箫,重新合在一起。 独孤煜垂眸,睨着满脸是血的云紫璃,眸色微微一柔,想要抬起手来,帮着云紫璃拭去脸上的血渍。 但,他的手,并未触碰到云紫璃的面颊,便见她微微一侧,将脸别开了去。 见状,独孤煜微撇撇了唇,眉心紧皱着抬手弹在她的额头上,恨恨嗔道:“臭丫头,越来越不可爱了,连哥哥都不认识了!” 闻言,云紫璃心下一窒,满是疑惑的问着独孤煜:“你到底是谁?” 独孤煜凝着眼前女子满是疑惑的双瞳,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她过往的一颦一笑,一娇一嗔。 这丫头啊! 暗暗在心中无奈一叹,他唇角微扬着,微微抬手,想要轻拢云紫璃的经过方才那一番折腾散落下来的碎发,却被她十分戒备的再次躲过。 只见她黛眉一皱,声音上扬着,再次问出心中疑问:“你到底是谁?” “我到底是谁?” 静静地凝睇着眼前的倾国姝颜,看她戒备的跟受惊的兔子一般,独孤煜弯唇而笑,隐藏于面具之下的瞳眸,微微闪烁。 “我在回答你我是谁的时候,你是不是应该先告诉我你到底是谁?”语气里,透着些许无法自持的情感,他郑重问道:“你……到底是谁?是端顺公主?是吴国皇后,还是过去在北燕时那个恣意飞扬的捣蛋鬼?” 一时间,云紫璃过去与现在,所有的身份,皆都自独孤煜的问话中出现。 云紫璃神情微愕,满是疑问的看向阿媚。 她知道,她是新越的端顺公主,亦是吴国的皇后。 却不曾记起,男子口中所说在北燕时那恣意飞扬的日子! 阿媚迎着云紫璃的视线,唇角苦苦一勾。 她没有去看独孤煜,只是蹙眉问着云紫璃:“姐姐并未恢复过去的记忆,是不是?” “我确实,不记得以前的事情。” 云紫璃淡淡一笑,并未对阿媚再做隐瞒,只是垂眸之间,看到地上死不瞑目的劫持之人。 地上,殷红的血液,鲜艳刺目。 凝着她鲜红的颜色,她的脑海中亦是一片赤红,深吸一口气,将一切杂念摒弃,她暗暗咬了咬牙,淡淡说道:“不过……就算我不曾记起以前的事情,我也一定要回到吴国。” 谁让,她的孩子,在吴国呢?! 知她执拗如昔。 回吴国之事,已是势在必行。 独孤煜微微垂眸,看了眼地上被他结果了性命的歹人,不由勾唇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上车再说吧!” 语落,在他回眸之际。 已然见枭山将马匹换好,赶着马车来到三人近前。 对于他的提议,云紫璃和阿媚,都无异议。 待到三人上车之后,枭山便对不远处随行的几个人使了个眼色。 众人会意,上前将尸体移走。 初上马车。 车内三人谁都不曾言语。 云紫璃的视线,一直都停驻在独孤煜的身上。 虽然,她已然忘记了过去的事情。 但眼前这位煜太子,既然能够提前她在北燕时的样子,便一定该是与她十分亲密之人。 此刻,她最好奇的,便是他的身份。 煜太子? 北燕? 莫非他是北燕太子独孤煜? 独孤煜迎着云紫璃渐渐变得惊疑不定的视线,不由撩唇笑道:“别总盯着哥哥,哥哥会害羞的!” 说着,他抬手便揭去了脸上的面具,露出那张俊美如谪仙般的无双容颜。 “哥哥?!” 云紫璃看着眼前曾有一面之缘的绝世面容,心下俱震,黛眉不由挑起。深深凝视着独孤煜含笑的双眼,见其中水汪深重,却隐隐含笑,她唇瓣噏合,却喉间干涩的,只得怔怔的轻唤了一声! 她没想到,这带着面具的煜太子,居然会是林煜! 不过转念一想,既然她跟阿媚的身份可以是假的,这林煜的身份,自然也不可能是真的! “没错!” 独孤煜凝睇着眼前云紫璃的清丽容颜,因她脱口而出的一声哥哥,星眸之中,闪过一抹痛惜:“我是你哥哥!同父同母,一母同胞,你看……我们兄妹长着一样的桃花眼!” 说着话,独孤煜还不忘笑眯眯的指了指自己的凤眼。 “……” 云紫璃小嘴微噏,眉心一颦。 见状,独孤煜洒然笑道:“你还没有恢复记忆,不记得我很正常。不过不用怀疑,我确实是你一母同胞的嫡亲兄长!” 听他此言,云紫璃心下微沉,却是不动声色的扬起眉,双眸微眯着,问向独孤煜:“既是如此,你是北燕的煜太子,那么我呢?莫非我是北燕的公主?” “是!” 独孤煜颔首,笑容微微有些冷:“你就是那北燕独一无二,受尽万千宠爱,恣意飞扬,又执拗任性的……我不争气的妹妹……长乐公主!” 原来,她还真是一位公主! 不过并非新越的公主,而是北燕的! 且,还执拗任性,不争气…… 心中不停回想着独孤煜对自己这是贬非褒的评价,云紫璃眉心一蹙,唇角轻扯了下:“你说我执拗,我承认,不过这不争气,却是从何说起?” 第211章 为你留下 关于云紫璃到底如何执拗和不争气的问题,独孤煜并没有跟她争辩,而是静静地看着她,将她那执拗且不争气的过去,事无巨细的讲给她听。 从她独自离家,到被赫连远所累坠崖失踪,再到失忆后为青萝太后效力,最后说到她恢复记忆,却一意孤行,违逆独孤煜的意思一心一意的跟了赫连远…… 独孤煜人生的气死神仙,还有一把好嗓子,声音低磁悦耳,叙述时语速不紧不慢,若身为外人听之,只会觉得格外动听,但是云紫璃听着,却一直紧皱着黛眉,久久不得舒。 “丫头!” 说到云紫璃产后一息尚存,远走新越,独孤煜的喉间,似是有千言万语,却终是全都哽在其中,一时间无法得舒溲! 深吸口气,他犀利的双眸之中,泪光隐现:“实话跟你说,哥哥我并没有让你回吴国的打算!” 闻独孤煜此言,云紫璃凝睇着他双眸之中的水色,心里蓦地发堵。眉心紧凝着垂下眼睑,她目无焦距的抿唇苦笑:“我的人生路,全是自己选的,便是前途黯淡,你该让我自己走完!” 此刻,她的心境,早已有所变化恧。 也自知,独孤煜没有骗她。 但是,父母连心,她的孩子留在了吴国……吴国,她是一定要回去的,否则前半辈子岂不白白执拗且不争气了? “丫头!”独孤煜早知云紫璃不会乖乖听话,眸华闪烁,伸出手来,睨了眼云紫璃的芊芊玉手。 见状,云紫璃并未多做矫情,径自将手伸了出来。 独孤煜轻轻拉过云紫璃的手,将她柔若无骨的纤手,握于手中,略带薄茧的大手,拨弄着她纤细白皙的手指。 若是旁时,被男子如此拨弄自己的手指,云紫璃定会觉得不妥。 但,十分奇异的。 此刻,对于独孤煜的触碰。 她竟丝毫不觉反感! 食指过后,是中指,再到无名指……随着独孤煜的动作,云紫璃的呼吸,竟微微有些急促。 终于,独孤煜的手,重新停在她食指和中指的手缝处,将之轻轻撑开。 赫然! 在她的两指缝隙之间,竟隐有一颗谷米大小的黑痣。 见状,阿媚的双眸,也跟着倏然睁大。 虽然,最近一年多的时间里,她一直跟随在云紫璃身边。 但,她手上的这颗痣,隐于两指之间,平日里即便在云紫璃弹琴的时候,也不曾被发现过。 独孤煜细细摸索着那小小的黑痣,眸中闪烁着柔柔的光彩:“记得彼时,每次我惹了祸事,累的父皇和母后责罚。你都会伸出自己的手,再拉起我的手,不停的来回轻晃着,并替我向父皇和母后求情……那个时候,这颗痣,便已成了我眼中,最美的景色。每每想到那个情景,我都会在心中立誓,定要护你一生,宠你一世……” 因独孤煜真挚的话语,云紫璃被他握着的手,微微蜷缩了下手指,却听独孤煜幽幽再道:“吴国的事情,哥哥会替你处理好,你如今只需留在新越,好生将养……” “哥哥……” 世上,最亲的人,莫过于父母亲人,云紫璃笃信,独孤煜真的是她哥哥,而且十分疼她,爱她!是以,不等独孤煜把话说完,她眸华之中便有泪水,如珍珠一般,簌簌滑落。 独孤煜轻轻拍了拍云紫璃的手背,自座位上起身,在她身前蹲下身来。轻轻的将云紫璃散落在额前的发丝拢于而后,他拭去云紫璃眼角的泪水,轻声抚慰道:“哥哥日后一定会好好保护你,不再让任何人伤害你,莫要再哭了。” “嗯……” 云紫璃没有打算改变回吴国的主意,但是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却有一块地方,忽然之间,变得软软的。 点头之间,犹有泪珠滴落。 边上,阿媚见兄妹二人如此,不禁也跟着眼眶一热。 许久之后,兄妹二人双手仍紧握一处,只两人的情绪,都稍稍平复了些。 “哥哥!” 云紫璃眉梢轻抬,轻吸了吸琼鼻,长叹出声:“你方才也说了,我是个执拗的人,所以吴国我还是要回去的!” 闻言,独孤煜脸上的笑意微敛:“哥哥方才说了,你安心留在新越,吴国便不要回去了!” “我的孩子,尚在宫中,我怎能不回去?!” 云紫璃面色一涩,轻轻说道:“我再回吴国,身份便也跟着变了,这……其实,未尝不是好事。” “丫头!” 独孤煜紧皱着眉宇,面色微冷的唤了云紫璃一声:“哥哥说过了,吴国的事情,哥哥会处理,那个孩子哥哥也会带来给你……” “哥哥!”云紫璃淡淡笑着,直视他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桃花眼,紧抿着红唇道:“我心意已决,你不必再劝!” “吴国皇宫中,尔虞我诈,步步惊心……”独孤煜目光深邃的,注视着云紫璃的容颜,皱眉问道:“你如今尚未恢复记忆,果真要冒险以新越公主的身份,重返吴国的话,再见那些牛鬼蛇神,你就不怕……” “为何要怕?” 云紫璃哂然一笑,冷冷说道:“我已经是死过两回的人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你……” 独孤煜凝着云紫璃眸色坚定的双眼,张了张嘴,却知无论自己再如何相劝,都是白费口舌,难得霸道声道:“你怕也好,不怕也好,反正我是不会让你回去的!” 闻言,云紫璃脸色微沉! 就在她紧抿着薄唇,准备跟独孤煜争辩之时,却不料阿媚轻扯了扯云紫璃的衣袖,对她摇了摇头:“既是哥哥不想让姐姐回去,此事还是从长计议,万不可伤了兄妹之情!” 云紫璃心绪飞转,又过了片刻,到底没有再出声。 “别说那些不开心的了!”独孤煜见状,十分温和的笑了笑:“你就不想知道,今日想要劫持你的人是谁吗?” 云紫璃迎着他温暖的视线,打蛇随棍上:“是谁?” 独孤煜挑眉,轻道:“是吴国的安王殿下!” 此刻,只要是云紫璃想知道的。 他都会无条件的告诉她! 听独孤煜提起安王,云紫璃不置可否,根本就没印象,阿媚的面色,却是瞬间微微一变!不等云紫璃出声,她便已然出声问道::“哥哥身份尊贵,何以会沦落到给安王当爪牙的地步?” 面对阿媚的疑问。 想到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独孤煜不以为然的讪讪一笑,开口说道:“不就是想给赫连远添点堵嘛!” 提起赫连远,他的双眸之中,闪过一丝厉色:“那家伙,如今皇权在握,伶贵妃,萧妃,如嫔,女人一个接一个……爷我看着实在不爽!” 闻言,云紫璃眉心一颦,眼底闪过阴霾之色! “女人一个接一个?!” “是!” 独孤煜点了点头,轻轻启唇,“所以你如今既是忘了他,便干脆永远都不要再想起,他不配……”言语至此,他毒舌的还想在云紫璃面前把赫连远彻底打落尘埃,却闻马车外,一连串的马蹄声徐徐传入耳中。 紧接着,便见马车停摆。 须臾,车门大开。 映入眼帘的,便是无澜阴沉无比,却又帅气非常的俊脸! “小璃儿!你没事吧?!” 无澜的脸上写满担忧,因一路赶来,他的脸色已然不复从前温和…… 云紫璃抬眸,对上无澜关切的眼神,象征性地动了动被摔的生疼的手臂,而后轻声回道:“我没事,你不必过分担心!” 无澜瞥着她唇角的那抹淡淡的弧度,原本高悬的心,瞬间落地。微一侧目,他的视线,自车内的独孤煜身上一扫而过。 眸中,光亮一闪,复又很快将视线调转回来,他眉心紧拧着出声道:“煜太子!” 上次,独孤煜前来之时,已然同意将云紫璃交给他。 可是现在…… 独孤煜迎着无澜的视线,温和一笑,略微颔首:“妹夫,好久不见了!” 他一声妹夫出口,无澜脸色一僵,云紫璃也跟着怔住了。 “你现在喊我妹夫,未免……” 无澜反应过来,对独孤煜轻笑着说了一句,又看了眼云紫璃:“不合时宜!” 人家的妹妹,不嫁他了,好不好?! 见状,独孤煜挑眉,看了云紫璃一眼,道:“我不会让她回吴国的,你放心!” 闻言,云紫璃眉心几不可见的轻蹙了下。 她蹙眉的动作,极为微小,却被无澜看在了眼里。 知她并不同意独孤煜的话,他并没有再继续纠结她回不回吴国的话题,而是细细端详她片刻,见她一切尚好,只是一身狼狈,他心弦微松,不禁有些自责地轻叹一声:“今日是我考虑不周,让你受委屈了!” 初时,他并非没有想过吴国会差人来破坏和亲。 可他却不曾想到,在朗朗乾坤下,又在这京城之中,居然还有人胆敢如此堂而皇之的对云紫璃下手。 若早知如此,他便该推了公务,与她一起出宫。 云紫璃听出无澜话里的自责之意,轻勾了勾唇:“幸好有哥哥相助,我这才逃过一劫,既是没有大碍,你便不必如此自责!” 无澜想要感谢独孤煜,但是到了嘴边的话,却因想起云紫璃跟独孤煜的关系,比之自己跟她的关系,要亲近了不知多少倍,他只得感激的看了独孤煜一眼后,又应了一声好,在对身后的一众亲兵下达了返城的命令后,便登上马车,与云紫璃等人同车回宫。 回宫路上,云紫璃便将大概的事情经过,一一讲于无澜知道。 听闻她半路跳车,无澜的面色,不禁变了变。 回到如意殿后,知云紫璃跳下马车,身上必定有所擦伤。无澜去凤仪宫寻了医术精湛的萧依儿,请她到寝殿查看云紫璃的伤情。 他自己,则命人备好了茶点,与独孤煜去了大殿。 *** 云紫璃的寝殿之中。 云紫璃褪去外衫,手臂上因摩擦而出血的伤痕,虽不太深,却因血迹弥漫,而显得触目惊心。 萧依儿面色凝重的检查过云紫璃的伤势,为她仔细清洗了伤口,道是这伤口不会留疤,便取出药膏,作势要帮云紫璃涂上。 “我来吧!” 阿媚轻语之间,对萧依儿伸出手来。 萧依儿含笑对阿媚微微颔首,将药膏递了过去,笑吟吟的打趣道:“你们姐妹感情倒是挺好!” “那是自然的!” 阿媚也露出了笑意,轻道:“她是我姐姐啊!” 萧依儿因她她口中的姐姐二字,微微挑了挑眉,不动声色的看向云紫璃,见她黛眉紧锁,面色沉重,似是在想着什么重要的事情,萧依儿忍不住开口询问:“公主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吗?” “也没什么!” 云紫璃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抬头睨了萧依儿一眼:“不过是我哥哥来了,不同意我回吴国!” “公主的哥哥?” 萧依儿眉心紧拧,唇角几不可见的勾了勾,“北燕太子独孤煜?” 云紫璃闻言,再次抬眸看向萧依儿。 想着萧依儿是秋若雨身边的人,便是她知道自己原本的身份,也没什么奇怪的,她轻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独孤煜的身份! 萧依儿沉思了片刻,有些迟疑地说道:“我跟煜太子倒是相熟,若不然我去帮忙劝劝?” 云紫璃求之不得,轻轻摆手:“去吧!” “那……” 萧依儿笑了笑,半福了身:“依儿告退!” 待到萧依儿走后,云紫璃只觉浑身疼痛,直接仰躺在软塌之上。 阿媚笑了笑,落座于软塌边缘,垂眸拉着云紫璃的手臂,轻轻的为她涂抹着药膏:“车到山前必有路,姐姐不必担心,不管姐姐是走还是留,阿媚都会站在姐姐这一边的。” 伤口处,因药膏的作用,而微微刺痛。 云紫璃微蹙了下眉头,抬眼看向阿媚:“你是我妹妹,自然要站在我这一边!” 闻言,阿媚的心下,不禁一暖。 轻轻将药膏涂匀,而后慢慢轻揉着,她抿了抿唇,轻点着头叹道:“自然!” 刺痛过后,是冰冰凉凉的感觉。 云紫璃低眉,看了眼自己的伤口,而后不无担心的轻叹出声:“可是哥哥这人,素来发号施令惯了,若是我执意违拗他的意思,只怕会伤了我们之间的兄妹情分。“ 世上,有许多东西,可以假装。 但唯独孤煜在看她时的宠溺神情,是无法假装的。 那是……发自内心的。 虽然她现在失去了记忆,但是对于亲情,还是十分渴望的。 是以,如果可以,她并不希望跟独孤煜起冲突! “不会的!” 将药膏涂好,阿媚抬眸看向云紫璃,对她投以一个安心的笑容:“依儿姑娘不是去劝了吗?姐姐别担心了!” 云紫璃忍不住苦笑了下:“但愿她可以劝通哥哥。” 可是哥哥…… 想到独孤煜对无澜的称呼,云紫璃好似有百蚁挠心一般,顿时头疼了起来。紧紧蹙眉,她坐起身来,对阿媚道:“去找二文,让他过来见我!” 她想,若让独孤煜心甘情愿的放她回吴国,她必须早些恢复记忆才行。只要她恢复了记忆,便会一一迎刃而解! 是以,此刻,她仍要与二文旧事重提,好好的探讨一下,有关她何时恢复记忆的问题! *** 彼时,如意殿,正殿内。 一身玄色长袍,将无澜挺拔的身形,衬托的愈发欣长。 落座主位,抬眸之间,他的视线,与独孤煜的视线,不期而遇。 无澜薄唇轻抿,有些涩然的长叹一声:“此时此刻,我还真有些怀念上次你我促膝长谈的时候。” 独孤煜轻轻一笑,端起面前的茶盏浅啜一口,不无失望地说道:“我以为,你能留住她,却不想……” 闻言,无澜苦笑摇头:“她的性子,我太过了解,既是她打定了主意要回去,我再做挽留,也只是徒然罢了。” 独孤煜哂笑着出声问道:“你都没有试过,如何知道她不会为你留下?” “我……不想强迫她!”无澜神情凝重的注视着独孤煜,唇畔勾起的弧度,透着苦涩与无奈。 他的整颗心都失落在她身上。 若是可能,他宁愿她超然世外,永远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但,吴国,有她的孩子,和她的过去。 虽然,如今她不记得从前之事。 可她,想回吴国的意愿格外强烈,而且如今已然势在必行! 因为在乎,所以做不到勉强! 既是,他不能阻拦她回国,便只得在吴国皇宫之内好好照顾她! 他,一定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她分毫。 哪怕,倾尽他的所有! 亦,在所不惜! 算算日子,过不了几日,云紫璃便该随着周太傅,一起启程,前往吴国了。 心下,因即将到来的离别,而涌起浓浓的不舍之情。 但,这一切,是他的选择。 亦是云紫璃自己的选择。 如今,他能做的,便是成全她,然后再来一声叹息! 听到无澜的叹息之声,独孤煜微抬了抬眼:“既是对她如此情动,又何必放她回去?你可想过,你的不想,也许会永远失去她?” 当初,云紫璃自樊城被赫连远掳走,无澜便不曾再去将她抢回。 他所做的,只是寻到她,然后眼睁睁的,看她入主吴国中宫! 无澜对云紫璃的好,独孤煜已然看在眼里。 但当时,他不曾过问过。 如今,看着无澜如此不舍,却又咬牙成全云紫璃的样子,他便再也忍不住,问出心中疑问。 无澜不曾抬头,只语气轻忽的缓缓说道:“即便,我能留下她的人,她的心,也能一并留下么?” 说此话之时,他用的是问句,却说的极是笃定。 他知道。 挡在他和云紫璃之间的,不只是孩子。 还有,隐藏于她记忆深处的——赫连远! 此刻的无澜,双眸晦暗,眉心紧皱。 与当初,在吴国时独孤煜所见那个风~流倜傥的潇洒男子,简直判若两人! 独孤煜心下,暗暗一叹,垂眸端起茶盏,轻轻的品着茶香,轻轻叹道:“既是如此,那这个恶人,便由我这个哥哥来做吧!” “以她的执拗……”无澜唇角噙着浅薄的笑意,嗫嚅说道:“估计你便是做了恶人,也阻止不了她!” 独孤煜对无澜点了点头,再次将茶盏送到了嘴边:“不试试,又怎么知道阻止不了?” “你现在倒是想阻止了,早干嘛去了?” 忽然,一道女声自殿外传来,萧依儿一袭白衣,随声而至,娥眉轻蹙,神情严肃的嗔视着独孤煜…… ---题外话---感谢闻鸡起舞伊利丹caixiaotao的月票~~ 第212章 翻脸 萧依儿的话,毫不客气,还带着几分迁怒。 无澜转身,看着殿门口的萧依儿,微微有些失神。 正端着茶盏喝茶的独孤煜,刚喝了一口茶,听到萧依儿微冷的话语,喉间一哽,呛了一口,咳嗽了个大红脸的同时,直勾勾的看着大殿门口,容貌秀丽,却神情不悦的萧依儿,颤巍巍的抬起手来,指着她:“你……你……你……” “哦……” 无澜这还是第一次见独孤煜如此失态,想到萧依儿方才那毫不客气的嗔责,他连忙出了声:“这位是我母后宫中的萧姑姑!溲” “咳咳……” 独孤煜咳嗽着,脸色胀红不已,以极其奇怪的眼神瞥了无澜一眼。 无澜有些莫名其妙,又知秋若雨一向十分器重萧依儿,担心独孤煜因萧依儿的无礼而发作,不由又道:“萧姑姑在母后跟前十分有脸面,她说话不过直白了些,有些不大好听,你可莫要生她的气!恧” 生她的气? 他哪儿里敢啊! 独孤煜咽了咽口水,总算止了咳嗽,有些苦着一张美丽的脸庞,巴巴的来到萧依儿跟前,竟是十分恭谨的恭身揖手,面露震惊,目露狂喜,那模样怎么看怎么别扭:“我的娘唉,您咋来新越了?” “……” 无澜因独孤煜的狗腿模样,抽了抽嘴角,心下却是蓦地一窒! 独孤煜的娘,那不就是小璃儿的生母,北燕的沈皇后——沈凝暄?! 意识到这一点,他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剑眉紧皱着看向萧依儿。 不! 现在,她应该叫做沈凝暄! 彼时,沈凝暄正满面清冷,凤眸微眯着凝着独孤煜! 独孤煜脸皮发紧,在老娘的威压下,不由干笑着,叫了一声:“娘……” 一声娘,叫的婉转悦耳,甜腻的让人浑身发酥! 可是,他娘却十分淡定的笑了笑,抬起手来,五指分开,一巴掌便罩在他谪仙般的脸孔上,然后用力一推,自他身边走过,缓步朝着无澜而来。 沈凝暄的,是带了面具的。 那张脸,清丽有余,却并非绝美。 可就是顶着这样一张脸的沈凝暄,偏偏一路走来,风姿绰约,让人移不开目光。 “北堂澜参见舅母!” 秋若雨是以独孤萧逸义妹的身份驾到新越的,是以他尊称沈凝暄为舅母,是合情合理的。 “你是个好孩子!” 沈凝暄深深地看了无澜片刻,如此轻叹了一句,便坐在了独孤煜方才所坐的位子上,转头看向独孤煜:“你方才说,你打算做恶人,来……且来跟为娘说说,这个恶人,你打算怎么做?” 她此问一出,无澜和独孤煜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倒不是因为沈凝暄的问题,而是沈凝暄在外面将他们的对话都听了去,他们却谁都没有察觉! 沈凝暄见状,远黛高高扬起,倒也不急,悠哉悠哉的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呷着。 独孤煜偷眼瞄了老娘一眼,轻咳了一声,凑到老娘身边:“娘,赫连远那厮,实在并非良人,妹妹为她两经生死,我这做哥哥的,如何能让她再回去……” “说重点!” 轻轻将手里的茶盏搁在桌上,沈凝暄抬头看向自家儿子,眉目清淡,看不出什么情绪:“她若执意要回吴国,你要如何做这个恶人?” “儿臣,想要将她带回去!” “她不肯……” “那就强制!” “强制?” 沈凝暄挑眉,语气微微上扬:“当初你找到她的时候,为何没有强制将她带回去?” 独孤煜表示很冤枉:“她不是不肯吗?” 沈凝暄笑了:“那她现在就肯了?” “还是不肯……”独孤煜表示很委屈。 “哼!” 沈凝暄冷哼一声,站起身来,嗔怪着独孤煜:“赫连家的那小子并非良人,害的她经历生死不假,但若是当初,你便将她强制带回去,岂会有后面这些事情?你妹妹前一次生死,是因赫连远,后一次生死,却也有你的缘故,为娘说的对是不对?” “……对!” 独孤煜脸色一肃,俊脸之上,一时间委屈冤枉,什么都没有了。 见儿子如此,沈凝暄面色稍柔,微微缓了口气,她再次坐下身来:“为娘知道,事情不能全怪你,但是煜儿,你是北燕的太子,北燕的天下,终有一日会交到你的手上,在乐儿这件事情上,你可是就错了!男女之情可断,可……你既是从一开始就妇人之仁了,如今那吴国留了她的血脉,便是你再如何狠心,又能断得了母子亲情吗?” “儿臣知错!” 独孤煜恭身,垂首,面色凝重的问道:“可是若让妹妹回去……” “路是她自己选的,自然要自己走完,便是跪着,也得跪行而止!”沈凝暄沉声,面露心疼之色,却字字坚定,没有任何回旋余地。 “娘……” 独孤煜喊了一声娘,还想再劝,却见沈凝暄蓦地抬手:“此事你不必再过问!” “是!” 独孤煜低低又应了一声。 沈凝暄抬头,对边上因独孤煜挨训,而面色冷凝的无澜说道:“澜太子应该还有政事要处理吧?我还有事情要单独跟煜儿谈谈!” 这是让无澜回避的意思! 无澜会意,恭了恭身,抬步离去。 “娘……” 看着无澜离去,独孤煜不由满是疑惑的问道:“除了妹妹的事情,您有什么重要事情要单独跟儿臣谈吗?可是有关国事?” “并非国事,却也很重要!” 沈凝暄看着素日人前一脸笑吟吟,满腹心计,在自己面前,却巴巴跟个孩子似的儿子,放缓了语气:“你来跟娘说说,金无惑是怎么回事?” “……” 提到金无惑,独孤煜的脸色忍不住变了…… *** 不多时,连生总管携皇命抵达如意殿。 一则,他奉皇命,问及端顺公主被劫一事。并代圣意言道,如今大势未定,距离端顺公主赴吴国和亲之日,只剩几日,此事事关两国安危,万不可出了什么纰漏……自今日起,端顺公主不得再出宫犯险! 另外,他还带来了不少折子,道是请无澜早些批阅了,好与皇上交差! 无澜原本打算去瞧瞧云紫璃的伤势。如今有公事在身,便直接去了书房。而独孤煜则在跟老娘交代了金无惑的事情之后,如释重负的离开了正殿。 甫一出门,他便见阿媚倚门而立,似是早已等了许久。 “煜太子!” 见独孤煜出来,阿媚对他微福了福身。 “你还可以如以前那般叫我哥哥,不必如此拘礼!”独孤煜因阿媚福身行礼的动作,眉心几不可见的轻颦了下,而后抬步向前:“这个时辰,你不在丫头身边守着,怎会出现在此处?” “姐姐此刻传了二文,正在询问该如何行事,方可快些恢复记忆!”阿媚抬步,快步上前,引着独孤煜向着云紫璃所在的寝殿行去。 独孤煜回眸,睨了阿媚一眼,吁声轻道:“过去的事情,对她而言,太过残酷,既是忘了,又有何不可?她何必要如此执拗,一定要早些记起那些!” “姐姐说,她若能尽快恢复记忆,再回吴国的话,您也好放心……”阿媚顿下脚步,苦笑着说道:“哥哥也说了,姐姐是个执拗的人,这样的人,只要打定了主意,便不会再回头……阿媚但请哥哥在做任何事情之前,先行想过姐姐心中所感,莫要让她为之伤神伤心,反倒坏了兄妹情分!” 阿媚此言,并非多事。 她只是想要让独孤煜知道。云紫璃要回吴国的决心,让独孤煜心里先有了分寸,也省的到时候兄妹二人因为意见相左而伤了感情。 闻阿媚之言,独孤煜脚步微顿。 他的眸火,明暗不定,轻叹一声,对阿媚轻扯唇瓣:“臭丫头何其有幸,一直有你在身边相护!” 阿媚莞尔一笑,垂眸说道:“阿媚早已将姐姐视作唯一的亲人,自然要护着她。” 她,家族被诛。 唯有己之一人! 她,早已将云紫璃视作亲姐。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独孤煜沉寂片刻,有些怅然的苦笑着说道:“这件事情,已经有人接收,不归我管了。” 闻言,阿媚不由一愣! 煜太子……这话什么意思? 独孤煜又看了阿媚一眼,见她满脸疑惑,也不曾解释什么,便再次抬步。 不过,这一次,他脚下的步子,比之方才,要快上不少。 今日挨骂,全都拜那丫头所赐,他先去看看她,若她伤势无碍,他非要……非要把她的屁股打开花才能解气! “哥哥!” 阿媚停在原地,复又出声轻唤,并未抬步跟上。 独孤煜脚步再停,眉梢轻挑着转过身来,等着阿媚出声。 阿媚唇角有着不自然的抽了抽,微微抿唇:“你今日说……你是奉了安王的命令,来此劫持姐姐的。” 虽然,远在千里之外。 但,对于吴国帝都里的那个男人。 她却一直,都不曾忘情! 过去,云紫璃曾说过,只要他肯在安王府里安度余生,便不会再对他动手。 但如今,万物俱变。 云紫璃命悬一线,失忆苟活。 而他,却也不安本份,仍在觊觎吴国皇权! 他,是决计斗不过赫连远的。 所以这一次,他若败了,便再也不会有人帮他求情了! 独孤煜细细的,观察着阿媚的神色,心思微转了下,想到阿媚的出身,不禁点了点头,淡淡出声言道:“你以前在安王身侧随侍,该知他为登上帝位,不惜花重金笼络朝中重臣……如今,他虽是禅位于皇上的,却也是迫于当时形势,无奈而为之,安王……其实一直都不曾放弃对皇位的追逐!” 如今,新越对吴国,虎视眈眈。 原本唯北燕和吴国联盟,吴国方可度过眼前危机。 但现在,新越先行抛出了橄榄枝……若新越的端顺公主,果真嫁给了赫连远,日后若他赫连堂再想登上帝位,则新越必不会袖手旁观。 是以,此刻,他之所以出现在此。 并非是赫连堂要破坏新越和吴国,两国联姻,而是想要亲自与端顺公主相见。 且,不惜一切代价,定要从她这里,改变主意,道其与吴国安王倾心相待,欲要嫁安王为妃! 到那时,即便赫连远知道其中内情后,勃然大怒。 却也要忌惮新越威胁,答应这桩婚事。 而于赫连堂来说,他娶了新越的端顺公主,便等于寻到了新越这座靠山。 日后,若他再想坐上皇位。 也便又多了一份助力! 阿媚虽然,早已猜到独孤煜所说的话。 但,猜到是一回事。 真正听到,却又是另外一种感觉! 她只觉顷刻间心下微凉,轻颤了下唇瓣,又很快紧紧咬住:“他原来,是想抢走姐姐,让她嫁他为妻!” 阿媚细弱蚊蝇般轻轻呢喃着,半晌儿之后,方才深吸口气,而后微扬起头,满心满眼,都充斥着一股子深深的无力感…… *** 是夜,月色薄凉。 今日,云紫璃遣走了二文之后,便一直与独孤煜独处。 听他讲述着自己儿时的一些趣事。 经过一日的折腾,云紫璃本就不算太好的身子,越发疲惫了些。 独孤煜见状,十分有眼色的起身走了。 云紫璃因身上有伤,不能沐浴香汤,只得命阿媚以湿巾为其擦身。 阿媚将湿巾以温水浸湿,抬手为云紫璃擦拭着白皙光裸的肩膀处。凝望着眼前如凝脂白玉一般的雪白肌肤,阿媚欣然而叹:“姐姐的身形,一直都保持的很好,当初怀有身孕的时候如此,如今生了孩子,却仍如过去的身形一般!” “莫要在这儿羡慕我了,你以为我没见过你的身形么?” 云紫璃唇角微勾着打趣着阿媚,微微抬眸。眸华似水,她嫣然一笑,为满室之中,徒添几抹靓色。 “姐姐!” 因云紫璃的话,阿媚面色微窘:“哪有你这样说妹妹的啊!” 说着话,她怕云紫璃着凉,替云紫璃擦完了身子,忙将云紫璃褪至肩下的薄纱中衣复又提起。 回首,将湿巾放下。 她又取了药膏来,准备为云紫璃重新敷药。 正在此事,却听寝殿外的值班内侍禀报声起:“萧姑姑到!” 闻言,云紫璃与阿媚相视一眼! 在她们双双起身之际,寝殿的大门,被自外推开,沈凝暄一袭白衣,罩衫绣着芙蓉花,一颦一笑,让云紫璃觉得心里格外舒服。 在云紫璃看来,虽说这萧依儿的样貌,只算的上清秀。 可是,此时此景,室内的灯光,加上她嘴角的笑靥,将她的身上,衬托出一种别样极致的风韵。 “依儿见过公主!” 迎着云紫璃的视线,沈凝暄眸中碎星点点。略微福了福身子,她从容起身,缓步上前,伸手挽住云紫璃的手臂,上下端详着她::“怎么样?歇到现在,身上是不是更疼了?” “疼!” 云紫璃不知为何,但是在面对沈凝暄的时候,总是可以轻易的放下戒备之心。就如现在,见沈凝暄如此平易近人,她便不由惨然一笑:“歇了一歇,如今哪儿哪儿都疼!” 见状,沈凝暄不禁眉眼含笑:“亏得你还知道疼,看你下回还敢乱跑!” “萧姑姑有所不知,太子殿下说,姐姐自来了新越国之后,便一直在如意殿里养病,如今她身子好些了,却又要离开新越国,到吴国去和亲……”阿媚轻叹一声,扶着云紫璃往软塌行去,说道:“考虑到姐姐从来都不曾好好看看帝都的景色,今日这才命安总管派人随护我们姐妹出宫,却不成想……” 想到即便有多带了侍卫,云紫璃却仍是被人以惊车之法掠劫了去,阿媚心下惊跳之际,便不禁又是一叹! 见状,沈凝暄也随着云紫璃来到榻前,扶着云紫璃坐在软塌上,她望着阿媚说道:“不幸中的万幸,今日你们姐妹无事。” “嗯!” 阿媚轻应一声,转身为她搬来一只绣凳。“姑姑请坐!” 沈凝暄翩然落座,复又看向云紫璃:“我已然帮公主劝过煜太子了,他答应不会左右公主的意思,方才我去了皇后宫里,听闻公主离京的日子,已然定了,在五日之后。” 闻言,云紫璃眸首轻抬。 独孤煜不再阻止自己回吴国,这点她是知道的。 不过,她没有想到,她离京的日子,竟然定的如此之快。 她以为,是还有些时日。 却原来,日子定在五日之后。 “姐姐!” 阿媚满脸担忧的看着云紫璃,忍不住轻唤一声:“吴国后宫,如今是何形势,你我皆都不得而知,我还是放心不下你一人独自上路……” 即便,云紫璃恢复了记忆,独自回到吴国,阿媚心里也会为其担忧。 更逞论,如今的她,忘却了以前的事情。 宫里的那些人和事,对她而言,是陌生的。 只要一想到,在那座深宫之中,云紫璃孤苦无依的样子,阿媚的心,就会倏然发紧! “我不是说过么?有的时候,不知未必不是好事!”云紫璃轻轻的拍了拍阿媚的手,叹道:“无澜如今正为你寻着合适的面皮,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你便可回到我的身边了。” 吴宫之中的情况,最近几日,阿媚已然与她说的七七八八。 此去,她是为和亲而去。 只要吴国不想跟新越翻脸,她就是安全的! 吴国经由内乱,正是修生养息之时,绝对不会跟新越翻脸的!而且……说不定,回到那里,她便能恢复记忆呢?! 沈凝暄见阿媚一脸忧郁和担心,不禁浅笑辄止道:“谁说你姐姐会一人独自上路的?” 阿媚抬头,蹙眉对上她的眼睛:“虽然,太子殿下和周太傅,会一起送姐姐回到吴国,不过一入宫门,他们便不能再时刻守在姐姐身边了……若她身边,没个可靠的人,只怕……” 阿媚在担心什么,沈凝暄怎会不知?! “他们两个,若是能随意留在吴国的后宫之中,过不了几日,便会传出吴宫之中,有秽乱宫闱之事。”见云紫璃与阿媚,皆因自己的话而微微一愣,沈凝暄不由呵呵一笑,轻轻抬手摩挲着自己尖削的下颔:“我知阿媚你担心你姐姐安危,就不知……若由我陪在你姐姐身边,你的心,会否可以安生放下?!” 第213章 我要见她 沈凝暄一说要陪在云紫璃身边,阿媚眸中精光一闪。连边上的云紫璃,也都一脸惊喜的看向她。 “你要随我一起去吴国么?” 沈凝暄眼波流转,盈盈一笑,微微颔首,眼底神色渐淡几分:“人都道家丑不可外扬,不过我却不介意让公主殿下知道,我有一女儿,实在任性,一跑出去便不回来,前些日子听说去了吴国,此行便想着去吴国把人逮回来……我知公主失了阿媚,就好似失了左手右臂一般,既是如此,便与皇上请旨,顺路随公主殿下一起赴吴。” 云紫璃与阿媚闻言,心下皆是一喜,在对视一眼后全都会心一笑! 在她们看来,萧依儿沉稳干练,心思缜密,又在秋若雨身边多年,还颇有脸面。若由她跟着前往吴国,即便在深宫之中,也会有诸多裨益溲。 然,想到她方才所说她跟她女儿之间的关系,云紫璃不禁转而问道:“姑姑是宫里的,如何能有女儿? 沈凝暄苦笑了下:“此事说来话长,一言半语也说不清楚,等公主见了我那女儿,便自然知晓了!” 听人家这么说,云紫璃也不好打破沙锅问到底,轻轻点了点头,便转而问道:“皇后娘娘会同意么?恧” 眼前女子在秋若雨跟前颇有脸面,宫里人都是一清二楚的。 此行,自新越国,到吴国,一来一回都要一个月的时间,不用想也能猜到,若萧依儿亲赴吴国,秋若雨定是舍不得她的。 “我去了又不是不回来了?” 沈凝暄宛然一笑,淡淡说道:“皇后娘娘素来与我亲近,连皇上看了都眼红。这阵子,皇上正烦着我呢,所以,我一提到走,他巴不得欢送呢!只要皇上准了,哄了皇后高兴,即便我在那边待上个一年半载,也没什么关系……再说了,到了那边,找着了我那女儿,我只等到阿媚易容回到吴国,便回返新越国!” 听沈凝暄这么说,云紫璃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北堂航虽身为新越至高无上的帝王。 对秋若雨的感情,那岂是一个腻歪可以形容的。 抬起头来,凝着沈凝暄嘴角的笑。 只忽然之间,云紫璃觉得,她的笑容,是那么的耀眼,那飞扬的神采,和言谈间提起皇上和皇后的随意,才算是真正的恣意飞扬。 想到恣意飞扬这四个字,云紫璃又想到自己,心下微微一哂! “既是姑姑这么说,我便再不多说什么,至此以后,要多劳烦姑姑了。” 云紫璃自软塌上起身,对沈凝暄一笑之间,微微福下身来。 见状,沈凝暄连忙侧身避过:“公主这样,可是折煞我了。” 谈笑之间,她将云紫璃扶了起来。 “既是有萧姑姑相随,我的心,便定了大半,只是……”阿媚抬眸,又看了沈凝暄一眼,有些担忧地轻道:“可否求过皇上和皇后娘娘,再为姐姐身边添上一两个有些身手的陪嫁宫婢?” 沈凝暄轻笑:“这些,我自然会安排,你且把心放在肚子里,过阵子只管得了面具,再回吴国吧!” “阿媚,谢过萧姑姑了!” 阿媚心里稍稍安定了些,十分恭谨的,也对沈凝暄福了福身。 在她看来,这萧姑姑一直深居后宫之中,对宫中争斗,自是屡见不鲜。若有她在旁代为随侍,即便云紫璃不曾恢复记忆,她也该安心无虞了。 *** 一晃,两日后。 云紫璃身上的擦伤,已然结痂,这两日正是长肉的时候,痒的厉害,眼看着就要好了。 最近几日,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 北堂航给无澜安排的公事,越来越多。 多到,他只有在用膳之时,才可与云紫璃短暂的见上一面。 待到用过膳食,便又回书房去批阅奏章了。 期间独孤煜曾经来过,不过道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去求见摄政王北堂凌,陪云紫璃坐了片刻就离了宫,一直不曾再来。 如此,平淡的日子,维持了两日。 直到第三日时,路儿手持一封书信,快步进入无澜所在的书房之内。 “何事?” 在路儿进门之时,无澜便已察觉,不过他眉眼低垂着,一直不曾抬起。 “启禀太子殿下,方才……” 路儿低眉顺目的睨了眼手里的书信,轻道:“奴才去宫外办差之时,有个孩童,径直跑来,将这封书信递给了奴才!” 闻言,无澜眸华轻抬,蹙眉看向路儿、 “奴才检查过了,信上没有毒!” 路儿说着话恭身上前,将手中的书信置于无澜的书案左侧。 无澜垂眸,看着书信上龙飞凤舞,如行云流水般的无澜两个大字,星眸微眯,眸光如电! 信封上,这两个大字的字体,和用力习惯,是他过去十分熟悉的。 这,是赫连远的笔迹! 无澜定了定心,伸手将书信拾起,把以火漆封上的一端撕下,自里面取出书信,继而垂眸,看着书信上的内容。 信看完,无澜面色微变,“可知来风楼在何处?” 路儿抬眼睨了无澜一眼,回道:“来风楼并不在京城之内……出了南城门,再往前走出三四里的样子,便是来风楼。” “在京城以南三四里的地方么?” 无澜眼中,光华微颤,唇角处勾起一抹凉凉的笑弧。 书信中,只短短一句。 那便是——故人亲至,望来风楼一会! 身为吴国的一国之君,赫连远竟然亲自到了新越的帝都! 这,多少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回殿下的话,确实在京城以南三四里的地方!”路儿以为无澜仍是不太确定,再次补充道。 “备车,本宫要去来风楼!” 无澜面色微暗,双手合十,将手中的书信揉碎于掌心。 “是!” 路儿连忙应声,退出书房。 须臾,他再次回返时,无澜早已褪了那件大红色的袍子,换了件浅蓝色的常服。 *** 无澜出宫后,午膳之时,云紫璃的膳桌前,便只有云紫璃和阿媚两人。 想到无澜最近忙碌,也就用膳的时候见上一见,眼看她就要离开了,只怕以后再见无澜一面也难了,云紫璃低眉,看着满满一桌子的精美菜肴,不禁眸色微暗,不禁弯唇苦笑。 见状,阿媚忙替她夹了新菜。 云紫璃垂眸,扒拉着碗里的饭菜,阿媚语气低沉的对云紫璃出声叹道:“最近一阵子,澜太子许是怕见了姐姐心里难受,比之以往,过来的次数,已然少了很多。” “既是见了难受,又何必勉强相见,日后……待我回了吴国,只怕与他见面的机会,更是微乎其微了。”轻轻地瞧了阿媚一眼,云紫璃夹起碗碟里的菜色,轻咬一口,慢慢咀嚼着。 世间万事,有舍,才能有得。 如今,她为了自己的孩子,要回到吴国。 在这之前,她必先要舍弃新越的一切。 这一切之中,当然,也包括无澜! 可叹,他对她情深意重,她却不能与他长相厮守。 若说,就近几个月的朝夕相处,她对无澜一点好感都没有,那是天大的谎话! 但! 她,是吴国的皇后。 而他,是新越的太子。 他们二人的身份,早已注定! 她和他,自是情深缘浅。 *** 来风楼,为一座独立的三层雅楼。 其,位于新越京都以南,约有三四里的地方。 这个地方,虽不在京城,周围青山绿水,有风自来,环境却好的没话说。 再看来风楼本身,只见其外观装潢大气,内室规格高雅。 相传,来风楼主,是一位江湖人士。 这人,曾经救过摄政王北堂凌的性命。 素来敬重兄长的北堂航对其,自是极为推崇! 是以,此处门槛儿极高。 非王孙贵胄或是文人雅士,一律不得入住其内。 当然,王孙贵胄之中,有些许败类,楼主也会毫不客气的,将之逐出来风楼! 无澜生就天之骄子,本就矜贵清雅,加之他完美的容貌和外形,初入来风楼,他风华绝代的气度,便引来不少人为之侧目。 无澜只在门前稍站,便见有人自楼梯处走下,快步向着自己走来。 这人,过去,在吴国皇宫之内,任禁军首领一职。 在云紫璃诞下赫连缅那日,被他扼颈抵于断椽之上,不是王耐,还能是谁! “见过澜太子!” 王耐上前几步,在无澜身前站定,略恭了恭身,将声音压得极低:“请澜太子这边走!” “嗯!” 无澜的视线,冷冷的扫视堂厅,双手背负着轻应一声,而后复又抬步,随着王耐踏上楼梯。 并未在二楼处多做停留。 他随着王耐经过二楼,一路上了三楼,并在一间书写着竹字的雅阁外停下脚步。 王耐垂首,对无澜恭着身子,轻道:“我家主子就在里面,还请澜太子自己进去。” 无澜视线,轻飘飘的扫过王耐的头顶,眸色微暖,轻声问道:“你与他可是说过什么?” 赫连远既是选择了让王耐随他一起来到新越,其必定不会隐瞒他的来意。 而,在来时的路上。 一直想要升官进爵的王耐,又怎会放过这个邀功的绝佳机会呢? 他,一定不会! 果然,随着无澜的一问出口,只见王耐微笑着说道:“身为臣子,自是该对自己的主上义胆忠肝!” 王耐的话,已然说明一切。 当日,他自大火之中救出云紫璃一事,早已在来时路上,便找机会跟赫连远坦白了。 此刻,赫连远该早已知情! 直到此时,他还清楚记得,赫连远在听到他的禀报时,那怔愣过后,癫狂大笑的模样…… 无澜看着王耐,眉梢微动,讪讪说道:“好一句义胆忠肝,本太子多问一句如何?” “澜太子请问!” 王耐再一次,恭了恭身子。 “你家主上是主子,主上的妻子,就不是主子了么?”无澜撇了撇嘴,哂然说道:“在皇上南巡,太后要置皇后于死地时,也不见你如此义胆忠肝,舍身护主啊!” “虽说在后来,不过到底你也不算傻,知道进退,替她逃生制造了机会,本太子看你,有功,也有过,到最后,也只能落的个功过相抵!” 语落,无澜冷冷的,轻哼一声,视线上移,伸手打开竹室的房门。 因他的话,王耐面色微变! 无澜所说的话,与赫连远笑完之后所说的话,几乎如出一辙! 此前,赫连远早已说过,他功过相抵。 就仁和宫一事,即便再查出什么,也与他无关! 想到赫连远和无澜,同为上位者,说出的话,意义也差不了多少,王耐顿觉背脊发寒,深吸口气,他双眸晦暗的,伸手将房门关上。 *** 来风楼的雅阁之中,分内外两室。 两室之中,布置巧妙,装饰典雅。 外室为花厅,有桌椅摆设,美酒佳肴。 内室,则是供人休憩的寝房。 无澜进入竹室之后,并未在外室见到赫连远的身影。 他环顾四望,抬步向里,轻掀竹帘,到底在窗台前,瞥见了那抹熟悉的俊挺身影。 此刻,赫连远一袭玄黑,正双臂背负,透过大开的窗户,神色莫名地眺望远方。 他,似是没有发现无澜的到来,一直都保持着向外的姿势,不曾转身,更不曾出声,就那么静静站着,背影寥寂,仿佛入定一般。 室内,一时间,寂静分明。 唯有轻轻晃动的竹帘,勾起些许碎响。 沉寂半晌儿,无澜见窗前的赫连远,仍旧没有出声,不禁哂然一笑,凉凉说道:“堂堂吴国的一国之君,眼下……却微服到了新越帝都,就不知你今日找本太子来,可是觉得几个月不见,怕本太子忘了你是谁,想让本太子如现在这般,仔仔细细的,瞧瞧你的背影?” 终于,随着他一语落地。 赫连远的鼻息之间,也发出一声冷哼! “是你,把她从大吴,带到了新越!”赫连远的语气里,蕴着极冷的气息,他不曾回头,仍旧保持着原来双手背负的姿势。 无澜冷冷一笑,眸光如电,不再自称本太子,语气冷冽道:“若我不救她,她便会死在青萝太后手里。” 闻言,赫连远的挺直的背脊,不禁微微一僵! 关于青萝太后命王耐劫杀逃出仁和宫之人一事,王耐已然在来时的路上,与他说明。 这笔帐,他回头一定会清算! 但是现在…… 赫连远徐徐的,终是转过身来,眸华灼灼,目光如炬的注视着内室门前的无澜。 睇见眼前的赫连远,无澜不禁微皱了眉头。 如今的赫连远,比之几个月前,要削瘦许多。 但,就因为身形上的削瘦,他整个人的气质,却多出了几分犀利与冷冽。 许久之后,只听赫连远凉讽一笑:“即便你救了她,却也并非只带她离开这一条路……你可以将她留在京城,等我南巡回来,却不该自作主张,将她带离大吴,一路来到新越!” 言语至此,赫连远的语气,微微一顿,冷道:“北堂澜……他是我的女人……我一早便知你与她有情,却从不曾想过,为了得到她,你会不顾你我之间过去的兄弟情谊,将她贸然带离吴国!” 赫连远的话,听上去,虽有些过份! 但,站在他的角度上。 想起过去几个月,他从心痛,到心死,又到彷徨,最后过着仿若行尸走肉般的日子。 他觉得,此刻,他这样说,已然算是客气的。 但即便如此,这话听在无澜耳朵里,却仍是格外的刺耳。 “兄弟情谊?你我之间的兄弟情分,不是早就因她不复存在了吗?!”无澜唇角一撇,讥讽一笑,淡淡说道:“我救她,完全是因为我要救的人是她,而不是因你赫连远。还有……我不管你身份如何,此刻你所在之地,是我新越,吴国时的无澜早已不复存在,如今在这世上,只有新越的太子北堂澜!你如此兴师问罪,爷我听着不爽!” 无澜的语气,从来都是随和如风。 此刻,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仍旧是淡淡的,但其中,却包含一切,比如……他心中的几许怒气。 他若是百无顾忌,如今也不会有云紫璃再回吴国一事。 “还有……” 静静的,与赫连远对视着,他冷声说道:“她会忽然早产,说到底是因为什么你心知肚明,你既是负了她,又有何资格在这里与我这般理直气壮?” 听闻无澜的话,赫连远心下微窒,却也冷笑着说道:“我负没负她,不是你说了算的,她如今既是选择回去,想必还是念着与我之间的情分,而你……到头来万般奢念,换来的不过还是一场空!” 虽,心中已然知道无澜动了真气。 但他却,丝毫无惧! 在内心深处。 他感激无澜救下了云紫璃,让他不至于与她生死相隔。 但是,他的心里,是真的生气。 他气! 气无澜,隐瞒云紫璃的行踪,制造了她惨死火海的假象。 虽然,他说做这一切,皆是为了掩过青萝太后的眼线。 但他,却仍旧觉得胸臆鼓鼓,气不打一处来! 俗话说,话不投机半句多! 此刻,无澜觉得,他与赫连远便是如此。 若非看着云紫璃,顾忌云紫璃的想法,他赫连远有什么资格站在他面前如此大放厥词?! 暗定了定心神,迎着赫连远的视线,他嗤然一笑,冷道:“说吧,你此行到底想做什么?!” 再过不了几日,云紫璃就该启程回吴国了。 赫连远,本不该以帝王之躯,涉险进入新越。 但他,却是来了。 “我要见她!” 赫连远的语气里,透着无比的坚定,斩钉截铁的,给出无澜答案! 他此刻,想要见她。 迫不及待的! 想要重见他的乐儿! “可以!” 无澜冷冷开口,哂笑道:“但不是现在!” 待到云紫璃回到吴国,他爱怎么见,就怎么见! 但此刻! 哼哼! 他太子大人心里不舒服,不想让他见! 赫连远俊朗的眉宇,轻轻一皱,沉声问道:“我可以等,你来安排便是。” 第214章 互殴 “身为吴国帝君,你还真实悠闲!”无澜轻轻一笑,微侧了侧身,言语之中不乏调侃之意。 经过这段时日帮着北堂航批阅奏折,无澜深知坐上那把龙椅的人,并不似外人看的那般风光。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这其间的辛苦,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可是此刻,赫连远竟说,他可以等溲! 眼巴巴的丢下吴国的国事,在新越等着! 也难怪无澜会如此反应。 而对于赫连远来说恧。 他自然挂念吴国的国事。 但此刻,国事有萧腾辅助,一文也留在了那边,他最想做的,便是见到他朝思暮想的乐儿! 见赫连远半晌儿不语,无澜眸华轻闪,苦笑着问道:“这会儿倒显得如此执着,就不知等到小璃儿回到吴国,你能给她一个什么样的公道!” 此刻,他尚未告知赫连远,云紫璃失忆了。 在他见到云紫璃之前,他首先要做的,便是为她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赫连远被无澜问的微微一窒,瞬间便皱紧了眉头:“此事,我自有主张,总之不会让她受了委屈便是!” 无澜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语气阴森的说道:“赫连远,你最好记着,今次若她跟你回到吴国,你若再气她,伤她,不能护她周全,我定会毫不留情的将她抢回来……到时,即便她心里念着你,即便她会恨我,我也会让她死生不再与你相见!” “若是今日之事换做你身上,你会怎么做?!” 面对无澜毫不留情的警告,赫连远的面色,忽然变得格外平静,凝视着无澜的俊脸,静静等着他的答案。 闻赫连远此问,无澜眯起了眼睛,语气沉重的说道:“若我是你……连心爱的女子都护佑不了,又谈何护佑江山子民?哦……我倒是忘记了,你接近她是有目的的,其实并不一定真的心爱于她,如此,倒不如放手了事,让她幸福去飞……” 今日的赫连远迁怒于无澜救下了云紫璃,却自作主张瞒着他将她带到了新越。 但,因他确实未能保护好她。 加之他一开始接近云紫璃的时候,确实是出于算计,也确实有错在先,所以在面对无澜的冷言冷语,他一直尽量忍耐。 现在,听到无澜半带嘲讽的言语,他想要反驳,却又觉得多说无益,只是迎着无澜的视线,郑重承诺道:“你放心,今次她回到大吴,我定会将她仔细保护好,不会再让今日之事重蹈覆辙!” 闻言,无澜轻轻的扯了扯唇角,便转身向外。 “无澜!” 赫连远冷冷的,唤出无澜的名字,上前几步,在无澜身后站定,并耐着性子,语气冰冷的重复着自己方才的话:“我要见她!” 此时此刻,于赫连远来说,他竟有些痛恨自己的身份! 若不是吴国的皇上。 哪怕他还是端王,此刻的他,便早已不顾身份,独闯新越皇宫去见云紫璃了,而不是在这里让无澜安排了。 “过几日,她便会启程赶赴吴国,等她到了吴国,你再见吧!”无澜斜睇赫连远一眼,见他因自己的话脸色黝黑,满目怒火,旋即唇角轻勾,心下没来由的大好,抬步便要向外走去。 “北堂澜!” 赫连远睇见无澜唇角的那抹得意的笑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他名字。在他转身之际,陡然伸手,抓住他的肩胛,然后用力一扯,迫其转身之际,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起手来,狠狠的,朝着他无澜的俊逸白皙的脸上,招呼了一拳头! 赫连远的拳头,来的极快,极狠! 无澜察觉他的动作,本是可以错身躲开的,却在转念之间,身形顿了顿,任由他那重重的一拳揍在左脸之上。 无澜吃痛,只觉口中,腥甜味上涌,身子有些不受控制的向后踉跄了下。 只是瞬间,他的左侧脸颊,便高高肿起。 无澜抬眸,俊眸中冷光闪过,嗔视着赫连远满是怒气的俊脸,遂是骤然抬手,狠狠的,也朝着赫连远的俊脸回了一拳! 赫连远闪躲不及,也实实在在的挨了一拳。 “我这一拳,是你该受的!但是赫连远……”无澜眼睁睁的,看着赫连远被打之后的一脸愤怒,哂然一笑,冷声质问:“没有保护小璃儿的人,是你!在她濒死之际,救她活命的人,却是我!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你有什么资格在此与我挥拳动手?方才你那一拳,爷不是躲不开,之所以受了,就当全了你我过去的兄弟情谊!” 语落,不给赫连远开口的机会,无澜后来者居上,竟再次抬起左拳,对着赫连远尚好的一侧俊脸便又是一拳! 赫连远面对无澜生猛的拳威,本第一反应也是要躲的,却也如无澜方才一般,默默承下他的这一拳! 无澜说的没错! 他确实没有保护好云紫璃! 而无澜,也确实将她救下了。 是以,这一拳,他选择承受! 因为这样,他心中的自责和愧疚,兴许可以减少几分! 那样的话,他的心里,也能好受一些。 “我没有保护她,自是心中自责不已,可你却万万不该,将她带离吴国,让我以为与她阴阳相隔!”赫连远惯力之下,身子将身后的矮桌碰的后移几许,脚下维稳,他俊美的脸庞上,愤怒昭显。 说话间,他怒喝一声,手握成拳,再次抬手,朝着无澜脸上便又是一拳! 忆起南巡回来时,在慈宁宫见到那具焦尸时的心中剧痛! 赫连远深深的闭了闭眼睛。 自幼,他便与无澜感情甚笃。 对方的身手,他自是比谁都清楚。 但此刻,他与无澜,只求心中郁郁得舒,根本无暇顾及所谓的招式如何,体统为何! 无澜因赫连远的话,迎着他刚劲的拳头,定身而立,并未有丝毫闪躲。 砰的一声! 他脸颊一疼,脚下更是因为突来的一击而蹬蹬后退! 俊脸上,火辣辣的痛楚再次传来。 无澜眉眼一竖,腾腾两步上前。 不再多费唇舌,他抬起手来,对着赫连远的俊脸便又是一拳! 都说打人不打脸,如今他还就觉得打脸痛快! 管他是吴国皇帝,还是什么。 如今,云紫璃即将回到吴国,他心里本就窝火。 此刻,赫连远既是动手。 他又岂有怕他之理?! 在这一刻,他不再是那高高在上的澜太子,只是为情所伤,为情所困的无澜! 赫连远本是做着要挨打的准备,只要无澜挥拳,便不会闪躲。 就这样,他已然数不清,到底挨了无澜几拳了。 噗的一声! 啐出一口鲜血。 赫连远紧咬唇瓣,忍痛抡起手臂,便又回了无澜一拳。 此刻,他们心中,都有不能言语的情殇。 这些伤,藏在心中,让他们二人各自倍觉压抑! 在这一刻,无论是赫连远,还是无澜。 他们皆都摒弃了身份,忘记了武功招式,只以最简单直接的方式互殴起来。 一切只因,在他们心中,共同深爱着一个女人! 她……便是云紫璃! 赫连远挥出一拳。 无澜必定回以更重的一拳! 就这样,他们你一拳,我一拳,不是碰到桌子,就是挨到椅子,在竹室之中打的不亦乐乎,桌椅七零八落倒了一地,一片狼藉。 初时,在竹室之外,听闻室内有所响动。 王耐和路儿相视一眼,而后又皆都有些不自在的轻笑了下。 如今,既是主子没有出声相传。 他们则不能进入竹室。 是以,他们能做的,便是在门外好好守着。 但,又过了片刻。 竹室内的动静,非但未停,反倒压来越大了。 两人心下,顿时都犯起了嘀咕。 他们的主子,皆都是尊贵之人,若是闹出个好歹……想到这些,他们全都起了一身白毛汗,再也无法安心的守着。 只见两人对视一眼,随即一左一右,有些急切的将房门自外推开。 室内,映入眼帘的一幕,让王耐和路儿都是一惊! “主子!” “太子!” 看着室内你一拳我一拳正在互殴的两位天之骄子,王耐和路儿只觉眼皮惊跳,几乎同时惊呼出声。 他们的声音,一点都不小。 怎奈,正在挥拳相向的两人,谁都不曾理会过他们。 仍是……呃……激战正酣! “哎呦,我的两位爷……你们两人……手下留情啊!” 眼前,正在挥拳相向的两人,一个是吴国的皇帝,另一个,是新越的太子爷。 他们身份尊贵。 互殴倒是没什么。 但此刻,可苦了他们这些做奴才的! 尤其是王耐! 空有一身武艺,却不敢出手相助赫连远。 按理说,赫连远是君,他是臣。 赫连远有难,他自当第一个冲挡上前。 但,此刻,他们身在新越,并未大吴境内。 他深知,赫连远与无澜身份相当。 他们互相挥拳倒没什么。 毕竟身份地位在那里摆着。 但,只要他出手。 哪怕是碰到无澜的一根手指头,新越都不会善罢甘休! 早知道如此,他宁可跟三文换了差事去打探消息,也不留在来凤楼。 “谁如此大胆,胆敢在此动粗!” 正在王耐和路儿满面焦急之时,忽然之间,一把浑厚有力的嗓音在室外响起。紧接着,便见一位身着酱色锦缎华服,精神矍铄的老婆婆,拄着龙头拐杖,由一名年约三旬的妇人搀扶着自室外而入。 见老婆婆进来,路儿瞳眸紧缩,心下暗道不好。 龙,乃是君主自专用。 老婆婆如今手拄龙头拐杖,便不难看出,她的身份到底为何!而且眼前的老婆婆,他过去在皇上身边当差曾是见过的。 “将房门关上!” 如是,命令身后的随从一声,老婆婆抬眸之间,浑浊的目中锐光一闪。视线在赫连远和无澜身上来回游离,她上前几步,抬起龙头拐杖,便要朝着面色青一块紫一块,依然打的难舍难分的赫连远和无澜身上抽打而去。 “大胆老妇!” 王耐一看主子挨打,一声暴喝,忍不住出声:“你可知此刻在你面前之人到底是何许人也,竟也敢贸贸然的举起拐杖……” 与此同时,他出手如电,将老婆婆手里的拐杖握在手中。 老婆婆原本浑浊的目光,因王耐的出手相阻,而瞬间冷冽如电。“我管他是谁!天王老子来了,在我老婆子这里,都得恭恭敬敬的,岂容你们在此如此徒添事端?!” 老婆婆冷哼一声,看了眼身边的妇人,那妇人伸手握住拐杖中端,手臂用力一甩,竟将王耐的手自拐杖上震开了。 被妇人如此一震,王耐顿觉手臂发麻,面色剧变! 这妇人,看似不显山不露水。 但,只她一个甩手动作,便让他手臂发麻。 由此可见,她必是世外高人无疑! 妇人不理会王耐的震惊之色,便退至一边。 只老婆婆一抬步间,便立身赫连远与无澜身侧。 见两精贵男儿,早已气喘吁吁,一身狼狈,却仍拳头乱飞,你来我往。她手起杖落,毫不偏颇的,一人一杖,再次打在赫连远和无澜的后背之上:“反了你们这些小兔崽子了,居然胆敢在我老婆子这里撒野……我让你们……让你们撒野!” 因老婆婆的突然介入,打的难解难分的赫连远和无澜两人,不得不停下手中互殴的动作。 但,即便如此。 老婆婆却仍旧不依不饶的拿拐杖抽打着两人! 赫连远和无澜都是习武之人,且功夫不差,自然躲闪。 老婆婆见状,直接把手里的龙头拐杖丢给了身边的妇人,“给我老婆子打!” 妇人眸光一闪,手起杖落,饶是赫连远和无澜武功再高,但此刻在妇人的拐杖下,不管如何闪躲,却都是无所遁形! 他们的身形,躲到哪里,老婆婆的拐杖,便会紧随而至! 一时间,两人心中怒气顿消。 皆都忙着躲闪。 “我让你们撒野……” 杖责,如雨点一般,一一落在赫连远和无澜身上。 老婆婆的嘴里,还气鼓鼓的如此嘟囔着,可见她心中怒气正盛! 而于赫连远和无澜来说。 此刻的他们,面色铁青,皆都被打的没了脾气! 试问,他们二人,生就天之骄子,自小在吴国横行无忌,对自己身上的功夫也有几分自信! 但,此刻,他们却让一位无名妇人执以杖责。 这,让他们顿觉颜面扫地! 一时间,竹室之内,出现一副十分怪异的景象。 原本,两位容貌俊朗,身形俊逸的男子,此刻,皆都面庞乌青。 这还不算。 他们身边一位老态龙钟的老婆婆训斥着不说,还被一名妇人以拐杖打的上蹿下跳! “此乃当朝澜太子,还请主母看在皇上和摄政王的面上,手下留情!” 路儿眼见着老婆婆怒气不消,妇人手里的杖责不停,生怕主子出了差错,噗通一声跪落在地。 路儿在到如意殿当差之时,曾是北堂航身侧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当初在北堂航身边当差的时候,他便见过眼前的这位老妇,依着北堂航和秋若雨对老婆婆的尊敬之意,他自然也知老婆婆的身份不一般。 是以,此刻,他才会有如此言语! 随着路儿的一跪。 室内众人,都是一滞! 他们,自路儿对老婆婆的称呼中,便可窥见其身份非凡之处。 更有,路儿并未以皇室身份相压,只对她提到北堂航和北堂凌,恳请老婆婆看在两人的面子上手下留情……综上种种,不难看出,外面的传闻基本为真。 这位老婆婆,也许是真的,对北堂航有恩! 老婆婆闻听路儿所言,不禁冷冷一哼:“枭云,停了吧!” “是!” 妇人应了声,停下手里的动作,转手将拐杖又递给了老婆婆。 老婆婆这才开始仔细端详着室内一身狼狈的赫连远和无澜两人。 此刻的他们。 发髻凌乱,面上青一块,紫一块,哪里还有过去的一点风姿! 老婆婆眯了眯眼,不悦视线在看清赫连远的长相之时,不禁微微一怔! 但,只是片刻,却有见她将眸中怔愣掩去,眸华微冷的对无澜嗔怪说道:“你父皇和你皇伯父,且不敢在我老婆子这里撒野,如今你小子倒长了本事了!” 方才,她凝睇两人之时。 便是在分辨这二人之间,到底哪一个,才是路儿口中的当朝澜太子。 无澜的长相,虽更像秋若雨。 但身为父子。 他难免有些地方,长的与北堂航相像! 无澜抬眸,看向老婆婆,知她定然与自家父皇和皇伯父有关系,他也不好计较什么,只有些吃痛的看向赫连远,先告起了状:“婆婆见谅,今日是他先的动手打我,若我不还手,便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 闻言,老婆婆转睛睇着赫连远:“我不知你是吴国的皇帝,还是安王……你不在吴国好好待着,却跑到新越来打人家的太子爷,这就是你父皇对你的谆谆教诲么?” 在来时的一路之上,赫连远的身份,一直隐藏的很好。 即便来到了来风楼。 他也不曾与三文、王耐等人,向外泄露过自己的身份! 但此刻,老婆婆却能一眼便知他的身份。 这,未免太过出乎他的意料! 赫连远心下,思绪飞转。心想着眼前的老婆婆,与新越皇帝和自己的父皇,过去都曾有过来往,定不是简单人物。他深吸口气,一手轻揉着自己高高肿起的面颊,另一手,则直指无澜:“若是没有急事,婆婆以为,我会离开大吴,涉险来到新越么?” 语气,轻轻一顿,赫连远看向无澜:“婆婆可知,这小子过去一直生活在吴国,是最近几个月才回到新越的?!” 为无澜回国,新越不惜调动几十万大军屯兵边境。 此事动静,本就极大。 加之老婆婆所在的来风楼,素来王孙贵胄来往甚从。 自然,她对此事,也是有所耳闻的。 老婆婆轻点了点头,道:“此事我老婆子自是知道一些。” 赫连远面色稍霁,冷然控诉,:“他回来的时候,拐带了我的妻子,大吴国的皇后娘娘!” 第215章 再相见(必看) 依着赫连远看来,眼前这位神秘的老婆婆,既是提及他的父皇,便对他不会有太大的敌意。 是以,此刻,在老婆婆面前,为了给无澜制造压力,他并未继续掩饰自己吴国皇帝的身份! 闻听赫连远此言,老婆婆不禁老眉深皱。 “他说的,可是真的?” 她眸华微顿,看向无澜溲。 老婆婆并未因赫连远表明身份,而对他另眼相看,仍旧不急不慢的询问着无澜。 无澜对于赫连远避重就轻的表述方式,所能回的,只能是哂然一笑,然后冷冷一叹,轻声说道:“他说的不假,本太子确实带回了他的妻子,不过……” “你这小子,色胆包天,怎么行事如此不计后果?”不等无澜把话说完,老婆婆抬手,便又是一杖落下,见无澜侧身躲过,老婆婆气恼的戳了戳地板,急声说道:“若是寻常女子,你占也就占了,怎么拐带都成,可你为何却偏偏要拐带别国的皇后……这可以会引起两国交战的恧! 老婆婆的话,听进赫连远的耳朵里,让他的额际,不禁冒出黑线! 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 何为若寻常女子,你占也就占了,怎么拐带都成?! 感情若非无澜拐带的是吴国的皇后,她还十分赞成他的这种做法呢! 老婆婆一句话,换来的,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表情。 此刻,赫连远额暴黑线。 可无澜,却被老婆婆的话,逗得险些发笑! 方才他躲得并不快,若老婆婆真的要打他,则一定不会落空。 但,知道他的身份之后,她却果真手下留情了。 加之她方才言语,根本没有责备他的意思,也难怪他会暗暗发笑了。 “婆婆何以只听他一面之词?吴国后宫之中的女人,一个比一个有心机!连太后都想着要那女子的性命,他也不是个好的……” 无澜睨着赫连远轻哼一声,顾不得脸上疼痛,正了正脸色,沉声说道:“本太子之所以带她回宫,根本是当初情况危急,为了救她性命罢了,如若不然,我大可将之占为己有,又何以让她以端顺公主的身份,再次嫁入吴国?” 听了无澜道话,老婆婆的嘴角,竟隐隐浮上一抹浅笑。 回眸看向赫连远,她面色沉着的说道:“世间一切,皆都有自己的因果,此事在我老婆子看来,已是皆大欢喜!你们两人的身份,既是如此敏感,又怎可不顾大局,在此贸然动手?!” 赫连远哈哈冷笑间,却扯痛了肿胀的俊脸。 伸手抚着自己的侧脸,他哂然说道:“此事演变至今,确实已是皆大欢喜,但问题是,如今我知端顺公主便是我妻,他却阻我与她相见。” “谁说不让你见了!” 冷冷的,睇了边上的无澜一眼,老婆婆抬手,拉起赫连远的大手。“我老婆子好久没见过若雨那丫头了,这就想进宫去瞧瞧她!” 语落,她拉起赫连远的手,转身便向外走去。 见状,王耐连忙跟上。 看着老婆婆拉着鼻青脸肿的赫连远出了竹室,无澜眸色微闪! 她口中的若雨丫头是谁?! 自然是他的母后! 只是,老婆婆口中喊着若雨丫头,却拉起赫连远的手入宫。 这明摆着是要顺了赫连远的意。 此刻,她的所作所为,倒让他有些迷惑了。 这老太婆,到底想要帮谁? 想到赫连远此行必会见到云紫璃,他的面上,非但不怒,反倒自唇角处,浮现一抹淡淡的浅笑。 活了二十几年,他甚少如今日这般痛快的与人动手! 却从不曾想到,那个人,居然会是赫连远! 抬手揉了揉肿胀的脸颊,他轻哼一声,便带着路儿也跟了上去。 云紫璃尚未恢复记忆一事,对他而言,并不是秘密! 方才,他并未告诉赫连远。 她,其实,失去了记忆。 是以,他想,等到赫连远见到云紫璃的时候。 就不知,还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 *** 因过去这些年一直在吴国长大,无澜对新越这边的人和事尚知之甚少。 他虽然没有见过这个老婆婆,不过从老婆婆的言谈举止和路儿的反应不由想起一个人来。 这老婆婆莫非是那人? 眼看着老婆婆和赫连远一起入座来风楼准备的马车内,他也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然后好整以暇的落了座,不声不响,只静静看着老婆婆跟赫连远有一句没一句的寒暄。 从入城,到进宫。 一路上,马车畅通无阻。 见到这一幕,他便更加笃定老婆婆的身份。 进入皇城,马车便直直向着凤仪宫中而去。 无澜侧目,看了赫连远一眼,见他虽一脸狼狈,面上却并未不堪之色,旋即蹙眉对老婆婆轻道:“小璃儿如今与我同居如意殿中,不在母后宫中。” 闻言,赫连远眉宇深皱,忍不住面色不悦的开口问道:“何为她与你同居如意殿?” 以前,他所认识的无澜。 虽说潇洒不羁,却永远都明哲保身,将真正的自己,隐于自己的轻笑之下。 但,几个月不见。 今次,在新越再见。 他却不再隐藏自己的真性情,总是在找他晦气,让他心思沉郁。 “欲要别人信你,必你先信了别人……” 无澜定定的,迎着赫连远稍显冰冷的目光,知他心中在意什么,又在想着什么,慵懒的微仰头,将身子靠在车身之上,不无揶揄的轻叹说道:“新越的后宫,比之你吴国的后宫,丝毫不见一丝逊色,本太子所居的如意殿,可不是独室独院!” 赫连远被无澜说中心事,青紫交加的俊脸上,面色微变,透着几分不自在。 不过想到,再过不了多久,便可见到云紫璃。 他心里的怒火,便皆都消失不见了。 只见他冷冷的,扯动了下唇角,微转过头,看向车窗之外。 老婆婆将二人的不忿皆都看在眼里,目光闪了闪,并未多言,只拿着龙头拐杖戳了戳车门。 “待会儿再去皇后宫中,此刻先去如意殿。” “是!” 马车外,车夫恭敬的应了声,而后转道,前往如意殿。 *** 如意殿中。 云紫璃才刚用过午膳。 本来,她想着先行到后花园里走动片刻,然后再回到寝殿午休。 但,不等她出宫。 便又见萧依儿一脸恬笑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公主要出去?” 沈凝暄看着云紫璃由阿媚挽着手臂,像是要出门的样子,不禁轻抬了眉梢。 “是啊!” 云紫璃微微颔首,轻道:“打算到后花园里走走。” “如今是夏末,外面日头已然不算太毒,公主多出去走走,总是好的。”沈凝暄温润一笑,上前与阿媚一左一右的挽着云紫璃的手臂:“不过这会儿,我应了阿媚的意思,为公主带来了两个会些拳脚功夫的婢子。” 语落,沈凝暄引颈向外张望着:“来人哪!” 随着她的声音,遂见两个身着翠绿色宫服的宫婢,垂首进入寝殿之内。 “奴婢青儿……” “奴婢杏儿……” 两人,同时对云紫璃福下身来,异口同声道:“参见公主殿下!” “杏儿?!” 云紫璃垂眸,看着面前的两名宫婢,清幽的视线落在身前左侧的女子身上。唇齿轻颤着,呢喃着杏儿的名字! 虽然,她仍不记得以前的事情。 但对于杏儿的舍身相救,她还是知道的。 虽说,不知,不见,便不会真的痛。 但此刻,听眼前女子名唤杏儿,她的心底,竟也隐隐发紧! 沈凝暄似是察觉到什么,轻笑:“她们的名讳,都是进宫后所服侍的主子另取的,若公主觉得不妥,直接改了便是。” 闻言,云紫璃唇角轻弯,不曾说些什么,倒是边上的阿媚开口说道:“青儿尚可,杏儿就该做果儿好了。” “果儿多谢赐名!” 杏儿轻轻福身,依言改名为果儿。 “青儿和杏儿两人,身上都有功夫……”沈凝暄笑意吟吟的看向阿媚,轻道:“这下阿媚姑娘该放心了吧!” “让姑姑费心了!” 阿媚勾唇,轻轻笑了笑。 “你们先下去吧!” 对青儿和杏儿两人轻轻摆手,沈凝暄挽着云紫璃的手,一路向外:“现下仔细算算日子,离公主赴吴和亲,已然这两日光景了,就不知……公主殿下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萧姑姑不必挂心,这等小事,阿媚早已料理妥贴!不过……”云紫璃微微顿足,含笑看向沈凝暄:“二文与我一路自吴国而来,如今却不能随我返回家乡,其思乡之情,自是他人不能想像的。” 沈凝暄轻笑:“公主的意思,我明白,此事我会跟皇后去提,定保二文随你一起赴吴。” “有劳姑姑了!” 云紫璃轻轻一笑,再次抬步,迈出寝殿门槛。笑看身侧两人,一起向着后花园方向步行而去…… *** 赫连远随着老婆婆一起抵达如意殿的时候,才知云紫璃已然去了后花园。 老婆婆不曾多做停留,直接让无澜引着她们,赶赴后花园。 后花园中。 百花盛开,姹紫嫣红,自是美景怡人! 今日的云紫璃,身着一袭浅黄春衫,虽不施脂粉,却仍是清丽佳人。 远远的,遥见百花丛中。 云紫璃迎春风而立,身上衣袂如百花飞舞。 赫连远不禁脚步微顿,素来清冷的双眸之中,竟隐隐有氤氲缭绕。 在知她真的还活着的时候,他的心便已是雀跃不已! 今日,终是见到云紫璃活生生的样子。 即便身边有无澜和他人在侧。 他还是忍不住,心头一热,眉眼含酸。 虽然,他是吴国的帝王。 虽然,他是堂堂七尺男儿。 但,这些,于他,早已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那个让他愿意以一生去爱惜的女子……还活着! 老婆婆见赫连远如此,未曾作声,只寓意良多的睨了无澜一眼。 无澜察觉到老婆婆的视线,会意老婆婆眼神中的涵义,唇角处不禁噙上一抹苦笑! 虽然当初自北堂凌那里看到那封赫连远早前写给朗月的信时,他也曾气急攻心,但是回头冷静下来,再回想到赫连远跟云紫璃之间的种种……他早知,赫连远对云紫璃是真心的。 但,感情之事,有的时候,真的说不清楚。 就如他,渴望得到云紫璃,却又害怕得到她! 这一切,只因他们之间的因果,并不似外人所知的那般。 深深的,呼吸了口新鲜空气。 赫连远眼睑微抬,将眸中水气逼回,然后抬手,恭身,对老婆婆拱手说道:“谢过婆婆了。” 语落,他薄唇一勾,抬步便向着云紫璃所在的花丛处走去。‘ 老婆婆目送赫连远远走越远,手下顿了顿,龙头拐杖戳在地上的脆响声传来。然后转过身来,感慨良多的对无澜说道:“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冥冥中,早已注定,你即便再任何想要强求,却终是只得徒劳一叹罢了!” 无澜的视线,一直都紧随着赫连远的身影。 听了老婆婆的话,他的唇角,苦涩而又有些无奈的勾了勾,便又轻道:“有的时候,有些事情,人心之中,早已知道该放手,但知道是一回事,要做到,却谈何容易?!” 无澜深深一叹,唇角的笑弧,蓦地向上一扬:“婆婆,既是来了,便一起过去瞧瞧如何?” 闻言,老婆婆眉头轻皱。 无澜这是还不想放手的意思? 见无澜抬步向前,她亦拄着拐杖,一步步上前。 百花丛中。 云紫璃仿若花之仙子,浅笑辄止,姿容倾城。轻轻的,嗅了嗅枝头开的正艳的牡丹。盈盈回首间,她的视线,本是要看向沈凝暄和阿媚的。 却不期,与她们身后那道炙热的目光相互交叠。 那是…… 看清了那人俊美的眉眼,她的心下,狠狠一窒,眉心几不可见的轻轻一颦。 虽然,她尚不曾恢复记忆。 却已然,在梦中,见过他千百回。 虽然,此刻的他,面颊红肿,好似刚被打过。 但,他早已,被她藏在脑海深处。 可是,他不是吴国的皇帝么? 眼下,却为何出现在新越的皇宫之中?! 云紫璃檀口微噏中,心思转了几转,瞳眸微微一错,待她瞥到无澜同是青肿的面庞时,眉心不禁紧紧蹙起。 感觉到云紫璃神情上的异样。 阿媚和沈凝暄纷纷回身。 见赫连远就站在身后不远处,阿媚心下惊跳,忙福下身来:“阿媚见过皇上!” 见状,沈凝暄眸光一闪,凤眸微眯,眸色低沉地打量着眼前的赫连远。 她不得不承认。 即便此时,赫连远的脸上,青的青,紫的紫,但这些,却丝毫不掩他俊美无俦的容颜。 不过,容貌不过是皮囊,谁知是否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思绪至此,沈凝暄唇角,轻轻一勾,对他略福了福身:“我道是谁,原来是吴皇大驾到了。” 在这一刻,赫连远的眼里,心里,只有她身后的云紫璃。 是以,他对于沈凝暄的话,置若罔闻! “乐儿……” 轻轻唤出云紫璃的名字,他大步上前,来到云紫璃身前,凝着她精致无暇的绝美容颜,唇瓣轻颤着:“原谅我,我来晚了!” 语落,他抬手之间,便要将云紫璃拥入怀中。 却不期,立身她眼前的云紫璃,却是面露疑惑之色的后退了一步,仰头迎着他的视线轻声问道:“你是吴国的皇帝么?何以我看你如此眼熟,我们……以前见过么?” 赫连远原本雀跃激动的心,因云紫璃的一句话,好似被兜头泼上了一盆冷水,瞬间冰凉。 她,竟不认识他了么? 赫连远想到这个可能,心下顿觉闷痛不已。迎着云紫璃满是疑惑的视线,他心下轻动,轻轻的,抬起手来,欲要抚上她精致的面庞:“乐儿……是我啊……” 虽说,云紫璃确实失去了自己的记忆。 但,眼前之人,却屡屡入她梦中。 她又怎会认不出他? 此刻,在她的心里,多少都有些赫连远的影子。 不过,即便如此。 她与他,却仍是陌生的。 经历过生死和失忆之后……她,再不是以前的那个云紫璃了。 云紫璃提醒自己,不能沉浸在赫连远忧伤的双眸之中,见他对自己伸出手来,轻蹙了娥眉,微微侧身,躲过他过分亲昵的抚触。 “如今你我,虽已然有了婚约,但到底还不是夫妻,还请吴皇谨守分寸!”云紫璃强言软语间,阻止了赫连远的动作,凝睇着赫连远脸上的青紫肿胀。 赫连远闻言,心下狠狠一窒,面露苦笑的将手垂落。 云紫璃看着他的动作,唇角轻扯着问道:“你既身为吴国的皇帝,又怎会有人胆敢与你动手,且还如此不要性命的伤了你的颜面?” 赫连远想到自己脸上的伤,不禁哂笑着转而睇了无澜一眼。。 云紫璃娥眉微蹙,转头对阿媚吩咐道:“赶紧的,你且去二文那里,为……呃……吴皇,取些消肿化淤的药来。” “喏!” 阿媚抬眸,又睨了赫连远一眼,却并没有立即去拿药,而是心绪微转! 此刻,云紫璃记忆尚未恢复,赫连远却忽然而至。 在这种情形下,她怎可放心离开?! 是以,只见她转身,看着站在不远处随侍的青儿,吩咐道:“青儿,你且先去取了药!” “奴婢这就去!” 青儿福了福身子,身形后退几步,而后转身离去。 目送青儿离去,云紫璃轻轻回眸。 “今次,本宫与吴皇才初次相见,万不可失了礼数……”嫣然一笑间,她这才微微福身,对着赫连远行礼说道:“新越端顺公主,见过吴皇,吴皇万福!” 此刻,她和赫连远皆是身在新越。 而她如今的身份,亦是新越的端顺公主。 是以,在此,她不能尊呼赫连远为皇上! 只能如现在这般,称他为吴皇! 赫连远看着眼前正垂首福身的云紫璃,眉心皱的极紧,那脸色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半晌儿,他暗暗咬牙,终是忍不住扶着云紫璃的双肩,并用力的摇晃着出声说道:“乐儿……当真你不记得我了么?你看看我,我是赫连远,是你的赫连澈之啊……” 云紫璃肩胛处,被他握得生疼,眉心紧拧的望进他深潭一般的黑眸之中。 “吴皇,你弄疼我了。” 见云紫璃面露痛苦之色。 阿媚三两步上前,不顾冒犯与否,抬手握住赫连远有力的手腕:“公主因仁和宫之事,早已忘记了以前的事情……皇上还请放开公主,莫要惊吓了她!” “当年,为了我,她可以连性命都不要,后来又为了我,不惜亡命天涯,过去……她对我情深入骨,而今怎会说忘就忘?”赫连远眸中,满满写着的,皆是不可置信之色。他没有去看阿媚,只直勾勾的注视着云紫璃。深深的,凝视着她水波荡漾的明眸,想从中寻找出一些端倪,好证明她只是假装失忆,不是真的不记得他。 云紫璃听着他的话,目光婉约,眸华轻抬,迎着赫连远的视线,心思微暗。 他对她,果真如此深情吗? 既是如此,那封信又如何解释? 他对她,从来存的,都是算计之心!想到无澜给她看的那封信,云紫璃稳了稳心绪,便也不再装作不认识,而是唇角轻扯,一脸决绝的轻声说道:“虽我不知,过去你我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对于过去之事,我每次只要一想,便会满腹心伤,过去……对我而言,既是如此痛苦,我何以不能相忘?吴皇还请记得,我之所以会以端顺公主的身份重回吴国,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我那可怜的孩儿!” “乐儿……” 赫连远心下,因她的话,而颤了几颤,眸色晦暗无比。 此刻,在他的内心深处,有痛苦,亦有悔恨,自是滋味难辨。 过去的几个月。 于他而言。 对云紫璃的思念,是噬骨的痛楚。 如今,再相见。 他想要做的。 便是狠狠的,用力将她拥入怀中。 而后,用自己的后半生,将她如至宝一般,供在自己的心房,不让她再受半点委屈。 但, 此刻,她不认得他了。 且所说之话,竟如此决绝! 她,当真不认得他了么? 瞳眸睁而不眨,紧紧的盯着她眼睛,赫连远多么希望,从她的眸中,看出伪装的一点破绽! 可是,该死的。 在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瞳眸,竟是那样的清澈。 清澈到,只如他们初见之时。 清澈到,果真如她所言,没了过往的忧郁与苦痛。 半晌之后,他失望了。 她,并非假装不认识他,而是真的把他给忘了。 想到,她的心里,再没有了自己的位置。 记忆里,也已然将他们的过去遗忘! 赫连远的心,骤然剧痛! 痛到,他握着她肩胛的手,也跟着再也使不上力气。 因赫连远俊脸之上的凄哀神情,云紫璃的心,不禁也跟着微微泛起疼意。 重得自由,她交握于裙袖之中的双手,却是倏然攥紧……紧到,她那不算长的指甲都刺痛了肉皮。 裙袖下的双手,微微有些发抖。 云紫璃轻抬眸华,明目左右轻摆,想藉此来分散自己内心的异样感觉。 视线,越过赫连远的肩膀,终是投注在不远处。 见无澜远远而立。 她的唇边,不禁浮起一抹浅笑。 但,笑意未曾达到眼角,她的眉心,便又是一皱! 抬步向着无澜所在的方向快步而来,云紫璃满是心疼的出声问道:“你此次出宫,是去与人打架了么?怎会与吴皇一般,都带着一脸的伤回来?!” 面对云紫璃的关切之意,无澜的面色,不禁一柔,而赫连远的背脊,则骤然一僵! 曾几何时,在无澜和他之间,云紫璃的心,总是在他身上的,可是现在她不认识他,却那般关心无澜…… 沈凝暄站在距离赫连远不远的地方,只觉冷风飕飕而过! 心中冷冷一哂,她视线微转,不期瞥见立身与无澜身侧的老婆婆,双眸倏然一亮:“师……婆婆!” 老婆婆原本正紧蹙着眉头,神色不明的打量着眼前的云紫璃,听到她的的呼唤,动作滞了滞,待看到她时,面色瞬间又沉了沉,但是很快便又舒展开来,再不似面对无澜和赫连远时严谨。 只见她老人家眸色一缓,满面慈目的笑着说道:“你这孩子,这会儿才看见我老婆子啊……该打!”说话间,老婆婆还不忘拿手里的龙头拐杖狠狠的往地上戳了戳。 “婆婆舍得用皇上御赐的拐杖打我才怪!” 沈凝暄轻轻一笑,施施然上前,看了眼边上面目青肿的无澜,她眸波一闪,不由又是一笑。 无澜是何等身份? 在新越,谁能,谁又敢出手伤他? 此刻,赫连远伤了,他也伤了。只要不是傻子,大概都能将事情经过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虽然,眼下云紫璃所言,并未言道是他们两人相互动手。 不过,在她的心里。 却该是最清楚的。 沈凝暄轻挑了眉,轻笑之间,十分亲昵的挽上老婆婆的手臂,面露黠色:“婆婆今日过来的正巧,我正寻思去来风楼看您呢?您这眼巴巴的过来,可是想我了?” “你这丫头如今混的风生水起,我老婆子三五年见不着个人影儿,害的我这么大年岁,想要见你一面都难!”嗔笑着睨了沈凝暄一眼,老婆婆的视线,微微一侧,再次落在身前的云紫璃身上。 “哦!” 沈凝暄会意,浅笑着看向云紫璃,而后轻声说道:“我不在的这阵子,听皇后说婆婆最近几个月一直都不曾进宫,尚未曾见过公主吧……这是我们皇后娘娘新认的义女,赐号端顺。” 闻言,云紫璃只得暂时放下无澜的伤势,对老婆婆福了福身:“端顺有礼了。” 在云紫璃看来,萧依儿不是简单人物。 被她称作婆婆,却又讨好奉承之人,又岂会简单?! 是以,此刻,云紫璃对老婆婆行礼的时候,可谓是一丝不苟! 老婆婆端详云紫璃几眼,眸华微闪地扫了眼身边的沈凝暄,却见沈凝暄有些苦涩的撇了撇嘴,不由心里明了几分,点了点头说道:“嗯!真是个水灵的丫头……难怪有人要为你争破了头!” 闻言,云紫璃面色一滞! 其实,她此刻,并没有打算过问无澜和赫连远打架之事。 反正无澜没吃什么亏,而赫连远……活该挨打! 见云紫璃有些不自在,无澜不禁开口:“婆婆……” 老婆婆老眉轻耸,瞥了他一眼,终是点了点头,问着云紫璃:“你就是过些时日,要到吴国和亲的那位公主?” “正是!” 云紫璃微微颔首,唇角轻轻一勾。 沈凝暄抬眸,迎着云紫璃的视线,对她介绍着老婆婆:“这位是北燕沈皇后的师尊,当朝皇后的义母,深受皇上和摄政王爱戴,尊号鬼婆!公主唤她老人家婆婆即可!” 鬼婆?! 二文的偶像,神医鬼婆! 北燕沈皇后的师尊! 听到沈凝暄的介绍,云紫璃不由怔了怔! 无澜在听闻老婆婆是他母后的义母时,不由紧皱了下眉头。 若是他母后的义母。 那,她便也是他的外祖母了。 难怪来风楼时,她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就打。 试问,他父皇和王伯父爱戴之人,连他母后都唤她义母,在这新越境内,谁又敢对她不敬?! 半晌儿,总算反应过来的云紫璃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些,再次福下身来:“端顺见过婆婆!” “好!好!” 鬼婆一连说了两个好,睨了眼一脸木然的赫连远,而后拉起云紫璃的手,与沈凝暄说道:“我老婆子要去瞧瞧若雨丫头,你们两个,也一并过去吧!” 云紫璃闻言,瞳眸微侧向赫连远所在之处,但却不曾回头,轻笑着对鬼婆点了点头:“是!” 见状,鬼婆会心一笑,满脸的皱纹褶子:“再过不了几日,他便是你的夫君了,此刻你与他既是见着,该守的礼数,且还是要守的。” 都道是,姜还是老的辣! 人老成精! 鬼婆活了这么大把岁数,方才从来风楼到皇宫中,该看的,不该瞧的,她都收进了眼里,入了她心中。 再加上她的亲亲徒弟,竟然也易容在此…… 眼下,她已然大约猜到云紫璃的身份, 虽然,她不知云紫璃过去在吴国时,与赫连远有何种的误会和纠缠。 但如今,她似是失去了往日记忆,把他忘了个一干二净。 不过,即便如此。 夫妻,总归是夫妻。 看赫连远对她一往情深的样子。 想来,她们的缘分,从都不曾断过。 “婆婆的意思,端顺明白!” 云紫璃对鬼婆回以一笑,微转过身,对赫连远福身行礼道:“端顺尚还有事,暂且别过吴皇。” “去吧!” 赫连远张了张嘴,无比艰涩的吐出两个字。 他,想要留她! 却也知道,有众人在前,她心里即便有话,却也不会与他多说什么。 鬼婆抬眸,看向赫连远,轻道:“赶紧去梳洗一番,省的对了帝王体统!” 闻言,赫连远心下一凛! “走吧丫头!” 鬼婆不再看赫连远,拉着云紫璃的手,轻扯了下,抬步离去。 云紫璃也不曾再看赫连远一眼,随着鬼婆和沈凝暄,一路前往凤仪宫中。 见状,阿媚微福了福身,便也跟了上去。 *** 后花园中,美景如画。 除却百花争艳,前些日里,无澜才命人移栽的梨花树。 如今,梨花开过,盛极而败,正到了花期后时。 梨花树前,花香四溢,满目花瓣随风落,堪堪落英缤纷! 此刻,赫连远立身梨花树下,任花落簌簌,神情自是有些落寞。 他的俊脸之上,青肿交加,眸色虽晦暗,其中却隐隐有火苗攒动。静寂许久,他终是悠悠一叹,而后轻喃着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乐儿何以……会失去记忆?” 只要,一想起方才云紫璃对他的疏离,他的心,便隐隐作痛起来。 那种痛,不强烈,却格外难受。 难受的他,忍不住想要嘶喊出来。 “这其实,便是我暂时不想让你见她的理由之一。”立身于赫连远身后,无澜微昂着头,语气里,也有着藏之不住的晦涩之感:“阿远,明人面前不说假话,你聪明绝顶,当初在仁和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心里大约该是有数的……我救她离开皇宫之时,她便已然因失血过多,而在生死之间来回游离!后在,来新越的半路上,知杏儿惨死,她的情绪过于激动,再次引发出血……药是王伯父给的,却也是经过二文之手的,二文之所以让她忘却前尘,其实,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为的无非是留下她的这条性命!” 第216章 独处 赫连远听无澜一席话,微侧过头,眸色深沉的看着他,心中却如惊涛骇浪一般,久久无法平静。 忆起吴国皇宫中所发生的一切,想到云紫璃的血一点点自体内流逝掉的冰冷感觉,他深幽的瞳眸之中,如北极寒冰一般,冷的让人瑟瑟发抖。 深深地,凝着无澜许久。 他的内心深处,自也是百转千回。 须臾,只见他有些出乎无澜意料之外的轻言说道:“你救了她的性命,便是我与她的恩人,先前……是我冲动了,我在此……先行谢过!溲” 前事大错既已造成。 他断不会再行否认之事。 此刻,他是由衷的,自内心深处感激无澜能够救云紫璃逃出生天恧。 在这一刻,赫连远不是吴国的皇帝。 也不再倨傲自诩。 他,只是一个深爱着云紫璃的普通男子。 只见他双手,在身前微合,态度谦卑而虔诚的对无澜垂眸拱手。 倘若,此刻的赫连远,还如初见时一般,得理不饶人,无澜倒也不怕他什么。 但,此刻的他,竟如此低姿态的谢恩于他。 这,不禁让无澜心下大动,不由对他刮目相看。 他们识于微时,对于赫连远倨傲的性情,他自是十分了解的。 但,此刻,赫连远既能够做到因云紫璃向他低头。便可见,在他心里,云紫璃的地位,到底有多么重要! “其实,你我兄弟一场,你根本不必因为小璃儿与我交恶。”无澜如沐春风的招牌笑容再次浮于脸上,轻扯唇角,有些无奈的说道:“无论我如何帮她,救她,她的心,始终不曾在我身上停留,而她最后的路,则仍旧在吴国……” 于无澜而言。 无论,他再如何付出。 其实,从一开始,他与云紫璃的结局,早已注定。 他可以是她的蓝颜,可以是守护她的人,却独独不会是,她心里的那个人! 更不可能,是与她厮守终身的人! 闻听无澜此言,赫连远轻敛了眸华。 眼下他已然明白了云紫璃失忆的真相,但是心里却是五味杂陈,一点都不觉得轻松。 许久之后,他深深一叹! 想起云紫璃很快便会随周太傅前往吴国和亲。 赫连远唇角微弯,平心近气的缓缓说道:“记忆,失去了,终有恢复的一日,待她回到大吴,我定不会再让她受到半点委屈。” 虽然,不久前,云紫璃方才一脸决绝的,不想忆起以前的事情。 但,她既是答应到吴国和亲,便表示,对于过去的事情,即便记不起,她却仍是十分在意的。 只要在意,他便一定可以,让她那颗早已布满伤痕的心,重新焕发生机。 天下,没有解除不了的误会,只看你肯不肯下功夫,能不能持之以恒! “其实,过去的事情,对她来说,无疑是残酷的,忘了,也未尝不可……可是,你这人倒是会坐享齐人之福,短短数月,在吴国后宫之中,有陈莺不说,还有有萧染儿,有如烟,再加上一个心思缜密的青萝太后……” 无澜言语至此,满是嘲弄的斜睇赫连远一眼,见赫连远又拉下了脸,蓦地展颜一笑,眸华灼灼,迎着赫连远的视线轻道:“她虽多少知道与你之间的关系,但到底失去了过往记忆,此次又是以新越端顺公主的身份重返吴国,待她在吴国皇宫里展露真容之时,必定掀起一场不小的风波,届时,你可别忘了,此时此刻,你与我说过的话。” 赫连远郑重的点头回道:“帝王之尊,自是君无戏言!” 无澜与他相视一笑,轻抚自己肿胀的面庞,而后轻声问道:“她回吴国之日,定在两日之后,身为吴国的一国之君,你打算在新越逗留多久?” 赫连远面上,露出苦笑,轻道:“若今日与她解开心结,我明日便带她返回吴国!” 闻言,无澜面色微变。 虽然,心里早已有了准备。 但,若云紫璃明日就走,他的心里,仍是十分难以割舍的。 “怎么?” 赫连远凝着无澜的神情,不禁问道:“你担心,你的父皇不会答允么?” 他,不是没看出无澜眼底的不舍。 但,世间有些事情,知道,却不挑明,也许会更好! 无澜抬眸之间,将心下不舍悉数压下,淡笑着摇了摇头:“她此去见过母后,若得回返,只怕也得半个时辰,若你等的,又能够与她解开心结,明日就走,倒也无妨!” 既然迟早要走,早点晚点,又有何区别? 赫连远端凝着无澜脸上的笑,心下不禁微微一动。片刻之后,他将薄唇抿于一线,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说什么。 一番平心静气的交谈过后,两人都冷静下来。 须臾,无澜将赫连远,引到了云紫璃所居之处,命宫女与他奉上茶水,他便留起身告辞:“今日因要赴约于你,我耽搁了不少父皇交代的政事,这便过去处理了。” “你去吧!” 赫连远微微颔首,并未多说什么。 见状,无澜轻笑了下,便转身向外走去。 “无澜!” 就在,无澜即将迈出门槛之际,赫连远的声音,却再次不期而至。 虽然,这一次,赫连远仍旧将他唤作无澜。 但,此刻,他的语气,却是十分温和的。 不带有任何一丝其他的情绪! 无澜眸华一闪,脚步顿下,微转过身,他凝向不远处的赫连远。 赫连远迎着无澜的视线,悠悠轻声说道:“过去,我一直都视你为兄弟!” 无澜闻言,唇角处,缓缓扬起一抹浅笑。 他静静的看着和联营,并没有出声,只眸色微微闪烁了下,便转身离去。 赫连远说过去一直视他为兄弟。 那么,他呢? 答案,唯他心中,最是清楚。 不久之后,他便回到书房之内。 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 此刻,在书房里,并非空无一人。 就在他平日批阅奏章的桌案上,新越皇帝北堂航,一身明黄色常服,正伏案挥笔,批阅着他尚来不及批阅的奏章! 无澜眉宇一皱,恭身上前:“参见父皇!” “嗯!” 北堂航轻应一声,并未抬头,只垂首问道:“赫连远可安顿好了?” 在这皇宫之中,北堂航是独一无二的主宰。 是以,此刻他知道赫连远身在新越宫中,一点都不奇怪! “嗯!” 无澜轻应一声,直起身来,并落座于边上的椅子上,对北堂航如实回道:“他说如若今日与端顺解开心结,明日便会带她一起回吴国。” 北堂航握着嗥笔的手,微微顿下。 而后,复又至于砚台之上,终是眸首轻抬。 入目,见无澜面上青紫密布,他紧蹙了下眉头,后不由问道:“如今,就父皇和母后让端顺去和亲的做法,你可有怨言,心下……可是后悔了。” 虽然,要以吴国和亲之时,表面上是云紫璃自己开口要求的。 但,过去因为秋若雨早年对北堂庸的溺爱,北堂航到底觉得亏欠了无澜。就云紫璃前往吴国和亲一事,虽说是沈凝暄背地里推波助澜,但若初时无澜开口求上一句话,要阻拦吴国和新越两国和亲之事。 则,身为他的父皇,念及过去他受了委屈,一定会顺了他的心意。 可他,因心中有自己的顾及,终是没有开口阻拦。 从头到尾,只字未提! “后悔不后悔,现在说这些,已然没了意义!”无澜唇角,有些苦涩的勾起,眸色晦暗的端起一杯茶,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要回吴国,是她的决定,即便父皇顾及儿臣的感受,强行将她留下,到头来,也不一定就是好!” “为父但愿你心中,果真如你口中所言这般看的开。” 北堂航看着无澜平静无波的面容,眸色清韵,轻叹一声:“下次斗狠之前,切记先思虑过自己的身份和对方的身份,就如你此时这般,赫连远也是这等面容,朕还如何与他相见?!” 身为帝王,难免会顾忌颜面。 如今赫连远的脸上,跟无澜一般,姹紫嫣红。 同是身为帝王,明知赫连远身处新越,北堂航该立刻与之相见但如今赫连远圣颜有损,严格论起,他与赫连远是平起平坐。 但无澜却不是! 他若此时与之相见,则必要给人家一个说法。 北堂航的话里的意思,无澜自然听的明白。 他的俊脸上,堆着笑意,浅啜口茶,哂笑着说道:“他此行进宫,乃是鬼婆带路而来,并未对我新越表明身份……即使如此,父皇大可装作不知!” 因他的话,北堂航的眉头,不禁皱的更深了些。 不过,他并未在此事上多做纠缠。 很快,便见他眉形一舒,缓缓说道:“吴国的安王,今日也秘密到了新京城!” 闻言,这次换做无澜眉宇紧皱了。 “他的皇位,丢的窝囊,自是心有不甘的。” 北堂航抬眸,看了他一眼,说道:“前几日,端顺遇劫,便与他有关!” 无澜心下,思绪飞转,道:“凡事有一便会有二,于我新越和吴国联姻之事,他必定不会坐视不理,端顺公主此行赴吴国,只怕路途凶险!” “他已然派出两支暗兵,随时准备出手。”身为新越帝王,北堂航自然有自己的手段,和消息来源! “那……” 无澜心思电转,将手里的茶杯放下,面色冷凝的说道:“若端顺明日启程赴吴,则护送军力,要大大增加,势必要保她周全。” 北堂航知自己的儿子,是自内心关心云紫璃。唇角冷冷一弯,轻咳了两声,方才说道:“这样还不够!” 闻言,无澜心思飞转。 须臾,他神秘一笑,轻轻说道“将安王的消息,传给赫连远。我方只管护送即可,剩下的事情,便交给他去想办法。” 依着眼下形势和他对赫连远的了解,若他猜的没错。 赫连远得到消息之后,必会想办法对付安王。 北堂航颇为赞同的微微颔首,自桌案前起身:“当初,你既是将端顺带回了新越,那么……如今她的返吴之路,无论如何,都不能出一丝的纰漏和意外。” 无澜眸色一黯,忙道:“父皇放心,儿臣会亲自送她回去,绝对不会让任何意外发生!” 北堂航缓步,来到无澜身前。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潇然的一叹说道:“难为你了!” 无澜唇角弯起的弧度,似有似无,略带苦涩。 “人之一生,总有属于自己的风景,也许……你的风景,仍在以后……”语重心长的如是说道,北堂航轻蹙着眉头,对无澜说道:“方才父皇不小心看到了桌案下的东西,你总是如此,又如何能做到取舍?!” 闻言,无澜面色微变。 桌案之下,有一木箱。 那木箱之中,皆是过去他为云紫璃所画的画像! 静滞片刻,他苦笑了下,瞳眸微转,看向身侧的父亲:“父皇的意思,儿臣明白了。” “既是如此,该处置的东西,便早些处置了吧!” 北堂航知道自家儿子心思通透,满意的点了点头,心思一转,他含笑说道:“说起来,还有一件喜事要告诉你!” “什么喜事?”无澜轻挑了眉梢。 北堂航轻轻叩击着桌面,笑吟吟说道:“方才你王伯父入宫,为无惑请了郡主封位,并请婚北燕!” “哦?” 无澜怔了怔,半晌儿后方才笑着说道:“王伯父终于肯认女儿了?” 世人都知道,金无惑的母亲是三大奇女子之一的金燕子。 可世人所不知的是,她的父亲乃是新越的摄政王,他的王伯父北堂凌。 不过可惜的是,她的父母,并非两情相悦,而是一个爱着沈后,一个爱着燕帝,两个同命相怜之人,杯觥交错,一场酒后乱!性,却落得生就郡主血肉的金无惑一直流落在外。 然他的王伯父,却并没有要认回她的打算。 便是他的父皇出面,人家都不买账。 可是现在…… “此事乃是沈皇后出面调停,并言道只要他认回了女儿,便准了独孤煜跟无惑之间的婚事,跟他做儿女亲家!” 无澜心中恍然,想来此次促成此事的,也唯一沈皇后了。 每个人,都有越不过的劫! 他王伯父的劫,便是沈皇后了! *** 云紫璃自入了凤仪宫中,便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因鬼婆久未入宫,秋若雨欢喜之余,特意设宴款待。 一并,有沈凝暄和云紫璃作陪。 晚宴之时。 桌案上,虽满满的,皆是玲琅满目的美食。 但云紫璃心有旁骛,整场晚宴,吃的并不尽兴! 秋若雨见状,不由看向沈凝暄。 沈凝暄察觉到她的视线,只是淡笑着饮了桌上的酒,却始终不曾出声。 鬼婆将两人的眉来眼去看在眼里,微眯了眯眼,寻思着回头该仔细过问这件事情才好。 云紫璃自凤仪宫中回返时,已是戌时许。 她甫一进入外殿,便不禁神情微怔! 外殿内,桌案前,赫连远本负手而立。 随着她和阿媚进殿,他也已然转身朝着两人望来。 云紫璃心下,微微一滞,然片刻之后,却仍是暗暗咬了咬牙,一步步缓缓上前,在赫连远身前停下脚步,轻轻启唇:“吴皇来了许久了么?何以不曾命人到皇后宫中与本宫传信?” 赫连远痴痴凝望着云紫璃如花一般的容颜,勾了勾薄唇,深情说道:“有的时候,等人,未必就是煎熬,等你,于如今的我而言,却也是一种幸福。” 这话说的,怪肉麻的! 云紫璃腹诽一声,唇畔浮上一抹浅笑。 那笑,冷冷的,淡淡的。 淡道她对身侧的阿媚说话时,已然不复再见:“你先出去,我与吴皇有些话要说。” 方才,在后花园时。 他出现的太过突然。 突然到,她根本没有一点的心理准备。 对于他。 她本有着不少的话要问,却碍于有外人在前,一直不方便开口。 “姐姐……” 阿媚侧目,看着身边的赫连远,不禁面露忧色! “没碍的。”云紫璃知道阿媚在担心什么,对阿媚投以一笑,轻道:“你去吧!” “是!” 阿媚轻轻应了一声,垂首后退,而后转身离去。 待阿媚离开之后,外殿内便只剩云紫璃和赫连远独处。 “乐儿……” 静默片刻后,赫连远垂眸,眸色温柔,静静凝视着眼前的云紫璃轻道:“来到新越半年有余,你……过的可好?” 若是可以,他此刻想做的,便是紧紧的拥她入怀。 但此刻,她失去了往日记忆。 虽然,她很快便会启程赴吴国和亲,等到了吴国,她便又是他的女人。可眼下,如他强行抱她,只怕她又会如今日在后花园时一般,对他有所抵触。 “承蒙吴皇上挂心,我一切都好。” 云紫璃轻轻一笑,不曾看他那深情的眉眼,只转身向着桌椅所在抬步而去。 在新越皇宫之中,她不能称他为皇上。 但是此刻,四下无人,却已然可以。 见云紫璃在桌椅前落座,赫连远抬步上前,与她对桌而坐。 桌上摆放着宫女们不久前刚为赫连远奉上的新茶。 茶杯温热,正好可饮。 云紫璃柔荑轻抬,玉指拂过茶杯上牡丹缠枝的镌刻,将之退到赫连远面前。 赫连远见她思虑重重的样子,不禁眉梢轻抬,到底忍不住伸手覆上云紫璃置于桌上的纤手,柔声轻道:“想问什么,你直接问了便是。” 因他的碰触,云紫璃的手,不禁微微瑟缩了下。 轻轻抬眸,与他四目相对。 云紫璃并未将手抽离,只是嘴角轻抿着叹声问道:“孩子……我的孩子……怎么样了?” 虽然,不曾记得过往。 但身为人母。 这便是她最关心的事情。 “他很好!” 想起,远在吴国皇宫的赫连缅,赫连远的面上,不禁一柔。他轻轻地紧了紧握着云紫璃的手,轻道:“我离京之时,他已然有六个多月,懂得咯咯的笑了……他如今与乳母赐住承乾宫中,等你回去,我便立他为太子。” 第217章 狗改不了吃屎 云紫璃闻言,并未忽略赫连远脸上的那抹柔色,暗道他对孩子,倒是有几分真心,不禁轻弯了唇角。 见云紫璃如此。 赫连远的心,略微安定了几分,迎着她的视线说道:“我与他取名缅字,缅怀于你……待到你我回宫,他便也该八个月了,到那时,便由你来亲自抚育他!” “缅儿么?!” 云紫璃低声,轻喃着,眸底氤氲之气缭绕溲。 她的孩子,自出生便没了母亲。 如今都七个月了,她却不知他生的如何模样! 心下,满满的,都是酸涩恧。 云紫璃深吸口气,有些牵强的微微一笑,而后不着痕迹的将自己的手抽回。 “过去的事情,自阿媚那里,我大概知道一些,但如今,前情尽去,之余我与你之间的情分,我当真是不记得分毫!”她自座位上起身,缓步殿中:“现下,即便我要再回吴国,你心中也自该明了,我心中所想无非只是你我之间的那个孩子!” 云紫璃的话,早在赫连远的意料之中。 但却仍旧让他忍不住心下涩然! 有些失落的握了握方才覆在云紫璃手上的那只手,他不曾起身,只抬眸望着她,“即便是两国联姻,若你不想,有些事情,我自不会勉强于你,眼下……只要你肯回去,我一切都依你便是。” 他只要她回去即可。 因为,他相信。 即便是石头,也有被焐热的一天。 云紫璃的记忆,终是有一天会恢复的。 到那时,他会跟她坦白一切! 他将有她,有子。 如此,便……别无他求! 云紫璃回眸,望进他幽深的双眸之中,见他神情真挚,她轻蹙了下眉头,淡淡说道:“我还有一个条件!” “你说便是!” 赫连远微微挑眉,看着她。 “我听闻,你在吴国皇宫中,从皇贵妃到妃嫔,受宠的也有那么三位!”言语至此,云紫璃略带嘲弄的睨了一脸深情的赫连远一眼,淡淡垂眸,不以为然道:“此行,我若以端顺公主的身份,再回吴国皇宫,必会生起天大的波澜……是以,此刻在此,我则要先请御旨,在宫内佩戴面纱,即使面见太后,也可不揭面纱。” 听到吴国皇宫里的那三个女人,赫连远嘴角微抽了抽,略略有些觉得冤枉! 天知道,他抬举那几个女人,是料定云紫璃容不得她们,想要气她早些回去,却不想她竟然失去了以前的记忆,根本就不记得她们了,如此一来,他倒有些弄巧成拙了。 想着云紫璃心里,指不定这会儿怎么看自己,他苦笑了下,再想到青萝太后,脸色不禁一沉。 “太后如今被朕禁足在慈宁宫佛堂,没有朕的准许,不得离开佛堂半步,你不必担心她……”赫连远知道云紫璃顾虑什么,先行轻描淡写了对青萝太后的处置,至于其她几个女人,他心想与其费心费力去解释,倒不如让云紫璃亲自去看,便歇了心思,笑看着云紫璃说道:“你的意思,我心里明白,此御旨,我照准便是,不过……” “不过什么?” 云紫璃眉心轻轻一颦,等着他下面的话。 “不过……你即便戴着面纱,但举止动作,声音神情,皆都难变……” 其实,他想说的是:即便,她以云紫璃的身份回去,他也一定,不会再让人伤她分毫! 云紫璃眉梢,轻轻一抬,绝色容颜之上,浅笑荡漾着轻问:“便是她们怀疑,还能上前揭了我的面纱不成?” “她们不敢!” 赫连远凝着他脸上的浅笑,不由心旌荡漾。 云紫璃敛了轻笑,面色无波,继续说道:“以前在吴国皇宫之中的云紫璃,到底是一副什么样子,我并不知晓,也未曾问过阿媚,当初的云紫璃,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但如今站在你面前的我,失去了过去的记忆,不记得过往,却是一个崭新的我!” 因为,再回吴国,她并非是以原来的身份回去,而是以端顺公主的身份回去。这是两种身份,自也是不同的两个人。 是以,为了彻底丢掉云紫璃的影子。 她,从来都只问阿媚,过去在宫里发生的事情。却从不曾问过她,过去的云紫璃,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听了云紫璃的话,赫连远唇边的苦笑犹在,定定地凝着云紫璃,他深情说道:“不管你是以什么身份回去的,你都会是吴国的皇后!” “其实我回去,不过是为了缅儿那孩子,做皇后也不过是想名正言顺的抚育他!”云紫璃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自娱自乐道:“但愿这次不会落得上次那般凄惨下场!” 见云紫璃如此,赫连远心下,苦涩难辨,忍不住深深的在心里叹了口气! 说到底,即便是失去了以前的记忆,对于他。 她的心底,还是有怨的。 “你所担心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薄唇,轻抿了下,他温和说道:“我回宫之后,便会下旨,在宫中你可覆戴面纱,一切……都按照你说的办!” 云紫璃得到允诺,心里却不见一丝喜悦。 有的,唯是浓浓的酸楚之意。 唇角,有些苦涩的扬起,她轻轻的,对赫连远福身一礼:“端顺在此,谢过皇上!” 赫连远起身,上前几步。伸手之间,将云紫璃扶起。低眸之处,是她不施脂粉的精致容颜,他心里酥酥软软,双眸中,透着无限温柔的轻声问道:“方才,我已然与无澜说起,明日便要待你启程回吴国,新越方面,没有意见,你……可愿意?!” “明日?!” 云紫璃微讶的看着他,“怎会走的如此之急?” “自知端顺公主,便可能是你,我便不顾一切的赶了过来!我此行……瞒过了大吴天下和朝中众臣!”赫连远薄唇一弯,轻笑着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的道理,不必我多说,你自也是懂得,如今,既是已然寻到了你,在新越这里,我自然不能再多做耽搁!” 赫连远话里的意思,云紫璃怎会不懂! 她眉心轻皱,思绪微转! 沉吟片刻后,方才轻点了点头:“那……便明日吧!” 此事,既是他已然告知无澜。 既是新越方面,没有意见。 那……她便也不会有任何意见! 她的孩子,已然快七月有余。 她巴不得早一日回去,好好的看看他,亲亲他,抱抱他…… *** 赫连远征得云紫璃的同意之后,便让她先行休息。而他自己,在命令王耐召回三文,并准备第二日启程之事后,便去往无澜所在的书房。 书房内,红烛高照,焰火跳跃。 无澜已将桌案下的箱子取出,置于桌案之上。 此刻,在他的眼前,正有一画卷摊开。 画卷之上,云紫璃一身青衣,正在赤脚在温泉地板上来回跳跃。只回眸一笑中,百媚皆生! 无澜唇角轻勾,微微抬手,无比怜惜的轻抚画像上的清丽容颜,久久不曾回神。 路儿自书房外进来,见无澜正痴痴的对着画像发怔,微微一叹,近前禀道:“太子爷,吴皇到了。” 无澜眉心,紧紧一皱,自画卷上抬眸。 此刻,赫连远已然进入书房。 唰的一声! 挥手将画卷合上,他看向赫连远:“小璃儿可同意了?” “是!” 赫连远微微颔首,轻道:“贵国的护送队伍,还请今夜安排妥当!” “这些,我早已安排妥当。”无澜眸色黯淡了几分,薄唇一勾,轻笑着说道:“人,是我带到新越的,明日,我将亲自送她回吴国!” “如是甚好!” 赫连远垂眸,睨了眼无澜手里紧握的画卷,轻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就要离开。 “阿远!” 无澜轻轻地唤出赫连远的名字,面色肃穆的说道:“安王派出了两支暗兵,意欲破坏你跟小璃儿联姻,而且……” 话至此,他欲言又止! “而且什么?” 微转过身,赫连远挑眉问道。 “安王也到了这里!” “安王?!” 赫连远眉宇,瞬间冷凝,看向无澜:“他私自到了新京?” 因三文在外,尚未归来,是以赫连堂私自来新越的消息,他还未知。 无澜点了点头,轻道:“前几日,小璃儿在宫外,曾被人掳掠而去,幸得煜太子相救。” 赫连远心下微窒,轻问:“此事是赫连堂所为?!” “没错!”无澜郑重的点了点头,又道:“他如此行事的目的,你该最是清楚,为今我所担心的,是他此次未能的手,在小璃儿回吴国的路上,必会再次出手!” “我知道了!” 赫连远自知得知云紫璃还活着的消息时,便不管不顾,只一心赶来新京,一时没有在意赫连堂的动作,却没想到他竟然将手伸到了新京。 眸色,冷到极寒。 他淡淡应了一声,便再次转身。 “阿远,他想要的,是吴国的江山,而此事是你吴国内事,我不便出面……他对小璃儿的觊觎之心,实在让人不爽……” 赫连远脚步微顿,却未曾回头,他想跟无澜说,不只赫连堂对云紫璃的觊觎之心让他不爽,无澜对云紫璃的感情,更让他不爽。 但是话到了嘴边,想到无澜对云紫璃的好,他深吸一口气,冷冷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此事……我自有分寸!” 语落,他抬步向外。 看着赫连远离开,无澜唇边,露出一抹苦笑,握着画卷的手,紧到关节发白! 虽然,赫连远说过,视他为兄弟。 但,他们之间,隔着两国利益,隔着彼此对云紫璃的感情,终是……做不到兄弟一条心! *** 翌日一早。 新越皇宫之内,便一片热络。 一切只因,端顺公主即将于今日启程赴楚。 如意殿,云紫璃的寝殿之内。 阿媚早早起身,便忙着为云紫璃梳洗装扮。 她抬手为云紫璃插上一只金灿灿的牡丹步摇,轻轻说道:“萧姑姑今一早便差人过来传信,道是亲~日由澜太子亲自护送姐姐离宫,届时她会乘坐马车,在姐姐辇车后方跟随!” 说完话,阿媚一想到自己要与云紫璃离别,眼底不由满是水雾。 “看你这样子,哪里像个身负武功的女侠?”自镜中,看到阿媚眸色湿润,云紫璃微微抬眸,对她轻声说道:“过一阵子,得了另一张面容,你便也跟着回了,你我姐妹,只是小别罢了!” “嗯!” 终是没能忍住眼里的泪水,阿媚抬手拭了拭眼角的泪渍。抬眸之间,自铜镜中,见赫连远不知何时,已然站在身后,她忙垂首转身,对他福身行礼:“阿媚参见皇上!” “这里是新越皇宫,你对朕不必如此拘礼!” 赫连远轻轻的,朝着阿媚抬了抬手,对云紫璃伸出手来:“今日,我想亲自带你回去。” 云紫璃自铜镜前起身。 垂眸,凝着赫连远的大手,有些狐疑着问道:“皇上的意思是……” 赫连远唇角,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对云紫璃轻笑着说道:“无澜所护送的和亲队伍,会依时启程,但……你要随朕,走另外一条路!” 闻言,云紫璃心下一窒! 凝着赫连远修长莹白的大手,她并没有将手递过去,而是抬起头来,迎上他的视线问道:“为何?” “赫连堂……哦,吴国的安王,也就是上次命人劫持你的人,他派出了两支暗兵,意欲破坏你我再续前缘,如此乃是权宜之计!” 赫连远薄唇轻启,如此解释一番,朝着云紫璃微扬了扬手。 云紫璃紧蹙了娥眉,到底伸出手来,将手置于他的大手之中。就在赫连远因她伸手而心下喜悦之际,却听她关切问道:“无澜……他知道此事吗?” 心下,因她对无澜的关心,涌起浓浓酸意,他暗暗定下心神,对云紫璃宛然笑道:“他当然知道!” “哦……” 云紫璃一直都因无澜会亲自送她挥吴国,所以并没有特意跟无澜告过别,此刻听闻赫连远说他知道此事,可他昨夜却没有过来……想到两人之间似是渐行渐远,她的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赫连远比猴子还精,如何能不知云紫璃正因无澜心绪不佳。 是以,聪明如他,并没有再多问,只是含笑牵着云紫璃的手,缓步向外走去…… *** 宫门外,新越派出护送端顺公主前往吴国和亲的车队,已然整装待发。 辰时,便是车队启程的时辰。 但,时辰到了,云紫璃却并未出现,只阿媚一人,出现在无澜和沈凝暄面前。 “小璃儿呢?” 似是因即将离宫的缘故,今日的无澜,无澜一袭红袍,稳坐白驹之上,潇洒风***,风华无两。 原本正在福身的阿媚见无澜如此一问,不禁微微一愣! “不久前,姐姐已然随皇上回吴国了……皇上临行前,还跟姐姐说,此事太子殿下知情,还让阿媚转告太子殿下,请太子殿下依着原计划,护送车辇按时启程。” 赫连远离开时曾跟阿媚说过,按照计划,虽说云紫璃已然跟他回去。不过到了吴国京城,她仍旧要与车辇会合,由无澜和周太傅,亲自送进皇宫。 “她,跟着阿煦走了么?” 因阿媚的话,无澜的心里,顿时空空的,透着几分难受。 昨日,知她准备与赫连远一起回去。 他还想着,即便走的再急。 在送她回去的路上,他和她,终究还是能说上话的。 但此刻…… 暗道赫连远这厮,还是那么卑鄙,还是那么的不是个东西。无澜唇角的苦涩,越发浓了些。静默许久,他深吸一口气,轻轻叹道:“罢了,在回去的路上,她跟在赫连远身边,无疑是最安全的,如此也好,省的赫连堂暗兵突袭时,伤着了她,又惊着了她。” 闻言,阿媚一怔,顿时明白过来。 想到赫连远居然骗云紫璃说无澜知道他要带云紫璃先走,她不由心下一沉,暗暗腹诽果真画皮画心难画骨,云紫璃这还没回去,人家又算计上了。 这真是……呃……说句大不敬的话——狗改不了吃屎! 边上,沈凝暄睨着无澜一眼。 见他神情晦暗,不禁将话锋一转,出声说道:“公主既是走了,合着这大好的车辇,也就无人乘坐了。”说话间,她轻提裙摆,缓缓登上车辇。 “您……” 无澜微愣,随即眉心微皱,轻声说道:“母后有令,命我仔细保护你的安全,这车辇……您乘不得!” 如今,云紫璃虽已随赫连远先一步离去。 但赫连堂的暗兵并不知情。 在未来前往吴国的道路上,这架车辇,必将成为他们狙杀的目标。 前面,有他母后的嘱托。 他又怎可,让沈凝暄乘车辇犯险? “我怎么就乘不得?”沈凝暄瘪了瘪嘴,无所谓的慧黠轻笑:“这车辇里,有人和无人,可是两回事,有我在这儿充当端顺公主,才可更好的引赫连堂的那些暗兵入瓮而来!” 无澜的心里,在担心什么,她不是不知。 不过,大风大浪她早已经历过不少,今次倒要看看,所谓吴国安王手里的暗病,到底都是些什么货色。 “可是……” 无澜星眸微眯,仍是觉得不妥。 “太子不必多说什么,若是皇后在,也改变不了我的心意。”沈凝暄眸华低垂,将脸上的笑意敛去,不等无澜再规劝,便转身进入辇内。 见状,无澜能做的,便只是无奈的轻轻摇头。 他的王伯父,那可都他见过最最厉害的人物,却也拿这个女人都没办法,他能拿她怎么着? 如今,她明知乘坐车辇的危险,却仍旧如此为之……那么,他能做的,便只有在一路上,加强戒备,尽全力保护好她了。 反正,沈凝暄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念及此,他哂然一笑,继而回头,看向阿媚,微抿了抿唇,语气温和的说道:“人皮面具,我已然托人寻到,再过不了多久,便会送进宫来,到时你得了面具,便可回吴国守护在小璃儿身侧!” “阿媚明白!谢过太子殿下!” 阿媚微微颔首,对无澜福了福身,起身之际,见他转身要走,她不由脱口问道:“兜兜转转,姐姐终还是回到吴国,殿下明明心里装着她,恋着她,到底却还是不知何故,任她自身边溜掉……阿媚很好奇,此刻您心里是何感受?” 阿媚知道,无澜的心里,定是不好受的。 但,对于他的做法,她仍是百思不得其解,到底忍不住问上一问。 无澜被阿媚问的,面色一怔,半晌儿苦笑,却没有回答阿媚的问题,转过身去,扬起手中马鞭,策马而去…… 第218章 当死 赫连远与云紫璃所说的另一条路。 其实,就是越过新越边境,一路前往樊城,再由樊城沿着他们当初一起逃亡的路线,返回吴国京城。 虽然,云紫璃曾说过,对于以前的事情,每每想起,便会头疼不已。 但,在赫连远心里。 对于赫连缅诞生那日发生的事情,他仍是耿耿于怀的溲。 是以。 他希望,经此一路。 云紫璃可以恢复以往的记忆恧! 自新越帝都出发后,赫连远便将自己变装成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像极了平日在外跑生的商户,至于云紫璃的脸上,则覆上一块大大的伤疤,看上去十分狰狞,让人识不出她的真实颜面。 一路上由三文探路,王耐驾车,他们二人只如寻常民间夫妻一般,夫唱妇随,并于几日后抵达樊城。 樊城,在赫连远看来,对他和云紫璃有着特殊的意义,他本想久留今日,却因京中一文苦守承乾宫,他时间实在有限,所以他只短暂的带云紫璃到了早已物是人非的洪府,而后便再次与她投宿到他们上次所住的那家客栈。 中途,忆起与云紫璃再见时,她说过的话。 在洪府之中,与她提提及过往时,怕她会心生抵触,赫连远只是简略的提及以前她怀着孩子的时候,曾在那里小住过一阵子。 至于,在客栈中,他为留下她,而不惜算计她***的事情,皆都有选择的,只字未提! 黄昏时分,夕阳昏暗,透着几分朦胧之美。 立身客栈二楼的木质栏杆前,眺望远山夕阳日落的美景,赫连远回头看着身侧临立的云紫璃,眉眼含笑的赞叹说道:“这里地理位置虽不算太好,但胜在环境清幽,周围风景却也是不错的。” 眼下,云紫璃的面目,十分丑陋。 但看在他的眼里,却是最美的风景。 “是啊!” 云紫璃同是赞叹的轻笑了下,远远眺望着天之尽头渐渐没入山峦的红日,不无可惜的叹道:“只可惜的是,眼下风景虽美,我却一点都想不起,之余这里的一点一滴!” 赫连远的心思,云紫璃不是不知。 其实,她比谁都想要更快的恢复记忆。 只是,该试过的办法,她都已然试过。 到头来,忘记了的,却终是不曾想起。 闻云紫璃所言,赫连远唇角一弯,不无关切的说道:“想不起,便不要勉强自己,省的又落得个头痛。” 云紫璃抬眸,迎向赫连远的灼灼的眸华,点头笑了笑:“谢夫君体谅!” 俏脸之上虽是笑着的,但她唇角的笑,却透着几分苦涩。苦笑之间,她悠然回眸,却见王耐不知已在楼梯楼站了多久。 赫连远顺着云紫璃的视线向后望去,见王耐对自己低了低头,眸色一冷,而后开口问道:“有事?!” “是!” 王耐微微颔首,不禁多看了眼云紫璃。 “这几日,总是在赶路,身上有些乏了,我且先去小憩片刻。” 王耐的眼神,意味着什么,云紫璃心中自是明白的。是以,她十分识趣的转身向里,进入自己所居的客房之中。 赫连远并未立即问王耐发生了什么事情,先是目送云紫璃进入客房,这才转过身来,步入旁边的一间客房。 甫一进入客房,不待赫连远发问,王耐便率面色凝重的率先开口说道:“爷,新越护送端顺公主和亲的队伍,在新越和吴国交接处,遭遇安王两路暗兵半夜偷袭!” “哦?!”赫连远双眸一眯,在桌前落座,神情平淡的问道:“具体情况如何……可有伤亡?!” 护送和亲的队伍,被偷袭一事,本在他意料之中。 倒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王耐看了他一眼,略低下头,轻道:“据臣下所得消息,是夜偷袭车队的,端顺公主随您离开之后,凤仪宫的萧姑姑便坐上了辇车,安王派出的两队暗病本事得了手的,但不知何故,他们又将劫走的萧姑姑给送了回去!“ 闻言,赫连远有些狐疑的皱了下眉头,想到当初在新越皇宫与那萧姑姑有过一面之缘,知萧姑姑定非简单之辈,他原本冷冽的眼神,初现缓和之色:“那女人落入虎口却没有被灭口,倒是个有本事的。” 他早知赫连堂离开大吴,到了新越。就连和亲队伍的出发时间,亦是他有意透露给赫连堂的。 不过……赫连远为何劫走了人,却又送回去? 那萧姑姑到底如何说服赫连堂的? 赫连远心思飞转,实在是疑惑难解,只得暂时将此事搁下,开口问道:“伤亡情况可严重?” “至于伤亡情况么……” 王耐抬眸,对赫连远察言观色,再次垂首:“貌似……澜太子伤着了……” “何为貌似?!” 赫连远语气再次转冷,言语中带着不悦的质问。 在提及此事前,王耐的心里,便在打着鼓。这会儿见赫连远如此,他将直接将飞鸽传书丢给自己就闪人的三文骂了个底朝天,垂首恭了恭身子,“爷且容禀,飞鸽飞来之时,只怕遇上了阴雨天气,这才污了传信上的字迹!” 俗语有云,伴君如伴虎! 虽然,过去,他奉青萝太后太后懿旨,做了不改做的事情。 但那时,赫连远不在京中。 今次与赫连远出行,在他身边当差,他时刻都提着十二万分的精神和小心。 他知道。 如今,他与帝王直对。 但凡有一句假话,那便也是欺君的死罪。 是以,飞鸽传书上写的什么,他便会说什么。传书上既是有字迹不清,他也定不敢胡乱揣测,只得图个谨慎,如此回话罢了。 “安王此行,所派暗兵,必是精兵中精兵,想要击退他们,多少是要付出些许代价的!”赫连远眸光一闪,对王耐吩咐道:“此事我知道了,不得与夫人提起。” 无澜受伤的消息,若云紫璃知道,必会心绪受扰。 是以,他决定,此事暂且瞒着她! “是!” 王耐垂首,十分恭谨的恭了恭身子。 *** 翌日。 在樊城留宿一夜之后,赫连远便带着云紫璃再次启程。 几日后,他们马车抵达楚阳。 楚阳,对于赫连远和云紫璃来说,可以说是定情之地,有着特殊的意义。 年少时,他们曾驻足于此,也是在此地生死别离。 后来,他们逃亡之时,又来过这里,在经历安阳公主的剿杀之后,辗转到了樊城。 如今,路线反转。 他们自樊城回返,再次回到楚阳。 今日的楚阳大街上,似是有什么庆祝活动,到处都人满为患,连道路都被围的水泄不通! 随手,抓了个人来一问,三文才知,今日是楚阳城内有名的百花节。 听三文提起百花节,赫连远的面色,不禁闪过些许异常。 原来,年少时他们途径此地,虽未曾经历过百花节,却也是有过听闻的。 按照楚阳的习俗, 百花开艳,但凡到了适婚年纪的善男信女,都会上街祈福。 当初他和独孤长乐到这里的时候,虽然没有遇到百花节,却也曾经出门为彼此的姻缘,虔诚祈福过。 不过,祈福归祈福,信不信,在于人。 至于灵不灵,便更是见仁见智了! 想到他与云紫璃之间的坎坷情路,他便不禁在心中苦笑。 看样子,这祈福也不一定就管用。 街上,人来人往,正是拥挤之时。 王耐见马车不能再往前行,无奈之下,只得对赫连远禀道:“爷,路上人多,马车怕是过不去了。” “无妨!” 赫连远转头,看向云紫璃,含笑伸手:“夫人可愿陪着为夫,下车同行?” “君若愿执,妾自当从命!” 云紫璃缓缓弯起唇角,将自己的柔荑,置于赫连远温热的大手之中。 虽然,她知道,到了吴国后宫,这个男人,不一定完全可以靠得住。 但,却也是她,必须要依靠的。 是以,这一路走来,她与他的相处,还算融洽! 轻轻一笑间,赫连远执她的手,起身下车。 马车外,人头攒动,热闹非常。 到处都是为姻缘祈福的善男信女。 随着人群一路前行,赫连远拉着云紫璃的手,一直都不曾放松过。 他不知,看着眼前的景象,云紫璃会否想起一起的事情。 但,此刻的他,却仿佛回到了从前。 那一日,他与她,因人流走的太急,才第一次牵手。 也就是那时,他才知道。 对于他牵着的那个女子,他的心里满满都是悸动,并非全无感觉。 手心,渐渐的,冒出些许汗意。 觉得自己,像个未经人事的毛头小子。 赫连远自嘲的轻笑了下,转头看向云紫璃。 恰在此事,因身后人头攒动,云紫璃被挤得十分狼狈,最终只得靠近赫连远的怀里,才免于被推来搡去的苦境。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人声鼎沸中,云紫璃在赫连远话里抬头。 此刻,她唯有扯开嗓子,才可让他听到自己的声音。 赫连远闻言,目光深情地轻笑了下:“我带你去看桃花!属于你我的桃花!” 他深情的笑颜,让云紫璃的心,不禁刺痛了下。 恍然回神,见他正淡笑着凝睇自己,她张了张嘴,却终是没说什么,只任他牵着自己,随着人流,向前一步步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许是午膳时候到了,周围的人群,渐渐散去。 而云紫璃,则由赫连远,自城门一路牵着,到了城中心的桃花花海前。 只是,正是初秋,但楚阳的桃花,却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仍旧常开不败, 放眼望去。 入目,桃花烂漫。 那一棵棵桃树之上,枝颤俏丽,棠花朵朵,让人目不暇接! 这,本是无暇美景,可奇异的,看在云紫璃的眼里,却让她的心,蓦地发疼! 赫连远脚步微顿,回眸端着云紫璃怔愣的模样,叹声说道:“按理说,这个时节桃花该败了,不过我知道你喜欢桃花,特意命人想了些法子,让这里的桃花如端王府中的桃园一般,香气长留!” “真美!”眸华轻抬,云紫璃凝向赫连远:“夫君有心了!” “为了你,为夫做什么都值得!”赫连远牵着她的手,蓦地发紧,“只要你喜欢!” 闻言,云紫璃不仅莞尔一笑。 赫连远见状,心头一悸,深吸口气,而后拉着她一路向里,没入花海之中。 脚下,随着他的步伐,加快了脚步。 云紫璃任赫连远拉着自己,一路向里。 身侧,不时有桃花花枝刮蹭。 但她却不曾理会,只是跟着赫连远一路向前,随心而已! 在花海中穿行许久,远离了尘世喧嚣时,赫连远的步伐,终于渐渐慢了下来。 云紫璃心神微敛,亦跟着停下脚步。 抬眸,见他一直目视前往。 云紫璃亦顺着他的视线,缓缓望去…… 当她看清他视线所及的东西时,心下不禁狠狠一窒! 她没有想到,在桃林深处,竟然挂着挂满了她的画卷,一幅,两幅,三幅……幅幅不同,形态各异,竟似是她和赫连远从相识到相知的一幕一幕…… “乐儿,我们以前初见时……” 赫连远看着云紫璃怔愣的模样,优美的唇瓣,轻颤了下。 虽然,想以此让云紫璃恢复记忆。 但,直至立身于前。 赫连远此生,才第一次觉得,有些话,若想说出口,竟是如此的困难。 云紫璃将被他握着的手抽回,缓缓抬起,示意他噤声,然后不受控制的,缓缓向前。 怔怔的,望着桃花树上悬挂的一幅幅画卷,她缓缓伸出手来,轻抚着那副她悬落断崖的画卷,嘴角泛滥着浓浓的苦涩。 她曾经真的爱这个男人到如斯地步吗? 因为爱的太深,所以不容欺骗…… “当年,我年少气盛,实在……” 赫连远凝着云紫璃嘴边的苦笑,眉心轻皱了下,涩然说道:“我承认,我接近你,确实存心不良,但是在朝夕相处中,我真的对你动了心,尤其后来你舍身救我……” “不是说,失去了以前的记忆,便什么都不记得了么?”云紫璃忽然抬手,打算赫连远的话,轻抚上自己的胸口,清澈的大眼中,两行清泪簌簌滑落:“为何此刻听你说这些,我的心竟是如此的疼痛?!” 虽然,早知道他接近她,真的始于算计。 可是真正听他亲口说出,她的心却做出了最诚实的反应! 想到她是真的深爱着这个男人,可是却所爱非人,云紫璃顿时觉得自己心里的痛,越来越厉害。 痛到,看着眼前的一幅幅诠释过往的画卷,她连呼吸,都觉得刺痛难忍! 倏地转头,看向赫连远,她颤声问道:“赫连远,你骗的我好苦!” 因云紫璃的话,赫连远伟岸的身形,不禁微微一僵! 看着他的反应,云紫璃的眸光微微闪烁,不过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大的痛楚! 只要一想到,她过去用生命爱着的男人! 而且,还与他生下了孩子。 可他,却一开始便对她心存算计,她就觉得心痛难忍! 无比艰涩的,闭了闭双眼,片刻之后复又睁开双眸,深深的,最后扫了眼那一幅幅画卷,她蓦地转身,向外奔去! “乐儿!” 赫连远一声惊呼,旋步向外。 一路往外奔走,云紫璃不知,自己此刻,要去哪里,又能去哪里! 她只知道,此刻,她的心,真的很痛! 脚下,步伐紊乱,却依旧向前。 自桃花花海中直奔而出,她看着百花节祈福的人群,顿觉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生生憋得她眼前发黑。 “乐儿!” 赫连远追过来的时候,正是云紫璃昏倒之时,他惊呼之中,疾步上前,稳稳接住她摇摇欲坠的身躯。“你不要吓我!” 云紫璃半眯着眸子,目光涣散地看着眼前一脸焦急的男人,却是张了张嘴,便昏迷了过去。 赫连远见状,心下大惊,刚要抱着云紫璃起身,却余光瞥到,一长相俊逸的青衣男子,御马而来。 虽然,如今的赫连远,将自己刻意伪装的不修边幅。 但若是遇到熟人,必当一眼就能认出。 远远的,看清了赫连远的面容,马上的男子面色一惊,忙勒住缰绳,自马背上翻落下来。 “皇……” 男子快步上前,略微恭了恭身,张口之间,似是想起了什么,连忙改口问道:“您现下怎会在此?” 来人,竟是六公主的驸马——李坤英! ,赫连远不曾应声扶着云紫璃自地上站起身来,而后反问李坤英:“你如此急匆匆的,又是要去哪里?” “这……” 因赫连远一问,李坤英的脸色,瞬间变得晦暗:“我本想趁着百花节,去给公主点长明灯……” “你对她倒是长情,可她却并不一定领情!”想起六公主对无澜的妄想,赫连远轻嗤一声,看了眼怀里昏迷不醒的云紫璃,想到自己当初跟云紫璃逃亡时在安阳公主府相拥而眠的一幕,他皱了皱眉,沉声说道:“去准备马车,我要暂时歇在公主府!” 闻赫连远此言,李坤英不禁偷偷瞥了他怀里的云紫璃一眼。 赫连远察觉到他的视线,眉宇再次皱起。 李坤英见状,忙恭了恭身,去准备马车了。 虽然安阳公主在京城时,被褫夺了封号,不过公主府仍然在,不过这座公主府的女主人,却已然不在人世了。 被褫夺封号的六公主死的极不光彩,并未对外发丧,这也是为何公主府仍为撤掉的原因。 安阳公主府内,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建筑奢华大度,不失皇家威仪。 对于已故的六公主来说,原本她远离朝歌,所生活的环境,必是清闲悠哉的。 但此刻,这一切的富贵荣华,却都已与她无关! 堂厅内,自赫连远抱着云紫璃进厅,李坤英的视线,便一直胶着在云紫璃的身上。 他的眸色,从惊讶,到疑惑,到最后的恍然大悟,终是化成为了最后隐藏于眸底深处的凛冽之气! 当今世上,被赫连远视若珍宝之人,唯有一人。 此人,当死! 第219章 不急 敏锐如赫连远,感觉到李坤英周身所散发的冷意,剑眉一皱,猛地回头看向李坤英。李坤英不防,未曾来及将凛冽的视线收回,整个人愣在当场,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赫连远沉眸,抱着云紫璃穿过堂厅去了客房,在替云紫璃盖好薄被后,起身向外走去:“你随朕出来。” 李坤英眉宇轻皱,眸华闪烁了下,跟着赫连远起身出了门,去了隔壁的偏房。 入门之后,赫连远没有立即出声,他看向门口处的三文! 三文知赫连远此刻有话要单独跟李坤英谈,会意点头:“微臣暂且到外面守着!溲” 待到三文一走,赫连远眸中,早前隐忍的怒火,直是爆发而出。 只见他猛地转头,看向身后低眉敛目的李坤英,冷嗤一声,定定问道:“你可知她是谁?” “她是……恧” 看着赫连远脸上的冷笑,李坤英心中冰冷至极。 他知道,赫连远方才看到他那眼神,必定不会让他蒙混过去,既是如此,倒不如直说了便是。 他有些牵强的,扯动了下嘴角,低声说道:“若是臣所料不错,她应该是皇上的元后!” 闻言,赫连远眉宇倏地一皱! 半晌儿,方道:“当年父皇在世时,曾经说过,你是聪明人,六儿配了你,看上去是你高攀,实则你是低就了,如今看来,父皇当真有先见之明!” “皇上谬赞!” 李坤英始终不曾抬头,只是狐疑声道:“不过微臣疑惑,云皇后她不是已经……” “事实证明,她还活着!” 赫连远微侧着头,睇着李坤英的脸色,眼底寒凉一片!“而你……方才对她动了杀机,是也不是?” 随着赫连远的这句话,原本就脸色不佳的李坤英,瞬间便白了整张脸。 毫无疑问,赫连远一语道出了他心中所想。 赫连远睇了眼他惨白的脸色,冷冷一哼。他的双眸中,迸发出骇人的光芒,哂然一笑,沉声问道:“回答朕,是也不是?” 被赫连远冰冷如刃的视线,吓得心里猛地一哆嗦,李坤英颤了颤唇瓣,到底说道:“无论如何,臣与公主,也是少年夫妻。人非草木啊,微臣想到她枉死,实在是……” 六公主为人倨傲,待人也不好,但是说到底,颜色却也是极好的。 成亲这几年,他和六公主虽不是柔情缱倦,却也相敬如宾,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经过过去几年的磨合,在李坤英看来,若是可以,这样过一辈子,也不是不能。 但是现在, 一切都变了! 如今公主府犹在,但伊人已逝,且因她死的不光彩,世人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他这数月里,整日守着这座空荡荡的公主府,心中说没有怨,那绝对是假的。 青萝太后早已秘密传信给他,六公主之死,全因云皇后。 他恨云皇后,是真。 若对赫连远说假话便是欺君! 所以,只能诚实以对,然后眼观鼻,鼻观心的在这站着。 听了李坤英的心里话,赫连远静静的,看了他一眼,见他阴沉着脸噤若寒蝉,赫连远唇角,扬起一抹如刀般犀利的弧度。 “看不出,你对她倒有几分真心,可是她的心,却不在你身上,她做的那些事情,更对不住你待她的这份真心!” 冷冷的,如是说道,赫连远对李坤英问道:“枉死?谁说她是枉死?当初给你传消息的,是太后吧?太后一定跟你说,六儿被皇后所害的……” 李坤英不禁抬头看向赫连远,却见赫连远轻嘲一笑:“因为如此,你不只是对皇后有怨,对朕也有怨恨,所以才会暗中帮着安王联络朝中中庸文臣吧?” 闻言,李坤英心头一震,猛地抬头看向赫连远。 赫连远目光凛凛的看着他,冷笑着勾唇:“朕知道,朕什么都知道,朕还知道你们所不知道的,你要不要也知道一下!” “皇上……” 李坤英面色发白,噗通一声跪落在地,冷汗顺流而下。 赫连远冷笑连连,嗔道:“关于六儿到底是如何死的,又是谁害死的,朕这里还有一个版本,回头让三文说给你听。听过之后,你到底还想不想让云皇后死,另当别论,不过关于云皇后,你也看到了,她还活着好好的,不过你真弄不死她,知道为什么吗?” “知道!” 李坤英面如死灰,颤声道:“因为有皇上护着她……” “你错了!” 赫连远上前两步,在李坤英身前蹲下身来,与他四目相对,语气冰冷道:“因为她以前是云皇后,如今是新越的端顺公主,不只如此,她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北燕的长乐公主……”眼看着李坤英的双眼,因为自己的话,越瞪越大,满是不置信,赫连远哂哂笑着:“她不只是有朕护着,更有义父义母护着,有亲爹亲娘护着,她的义父义母,是新越的皇帝皇后,她的亲生父母,是北燕的燕皇和沈皇后。以她的身份,天下四海横着走,便是踩着你的脸过去,都无人敢嘤声!日后在吴国,朕惹不起她,青萝太后和赫连堂惹不起她,你李坤英和李氏一族几百口更加惹不起她!” “微臣惶恐!” 世人都知,云氏紫璃是云家的女儿,而云家早已落寞,谁会想到她竟有如此惊天动地的身份?此时此刻惊闻此事,李坤英如坠冰窟一般,似是因为想到他因记恨云紫璃为安王做的那些事情还有自家几百口人命,他周身瑟瑟发抖:“微臣万死!” “朕不要你的命!” 赫连堂起身,施施然抚平长袍褶皱:“滚出去,继续联络你所联络的那些人,不过你可要弄清楚以后到底该怎么做!” “是……” 赫连远忙不迭的应了声,倒退着出了门。 却不期云紫璃跟三文正站在门外。 李坤英心头一抖,不敢去看云紫璃,忙对她恭身行礼:“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云紫璃轻挑了下眉,淡淡扫了他一眼后,理都没理他,便进了门。 三文静静的看着一脸尴尬的李坤英,垂首轻道:“卑职奉命与驸马道明公主死因!” *** 室内,赫连远看着云紫璃进门,一改方才冷冽,面色一柔,“便是醒了,你也该好好休息,怎么起来了?” “不起来,怎么知道,皇上路过楚阳,并非全然是与我故地重游,其实还算计着要收服驸马爷啊!”云紫璃进门的时候,以为自己会动怒,会生气,但是看到变脸比翻书还快的赫连远,她的内心却出奇的平静。 似是,早已对这个男人的百般算计习以为常。 “呵……” 赫连远并没有直接否认什么,有些尴尬的抬手蹭了蹭鼻子,左右看了看,行至桌前为她倒了杯水:“口渴了吧?来!先喝点水!” “谢皇上!” 云紫璃看着眼前与方才在门外所见判若两人的男人,看着身为一国之君的他,跟个做错了事情的被抓包的普通人一般,端着茶一脸讨好的样子,淡淡扬了扬眉,上前伸手接过茶碗,唇角轻轻一抿,然后讪讪一笑! “你在笑什么?” 方才,在桃花花海中,因看到那些画卷,她的情绪,尚激动的难以自制。 可……这会儿,她的情绪,不但平复了,竟还在暗暗发笑。 这,让赫连远心下一怔! 不禁好奇起来! 按理说,她这会儿该生气的不是吗? 云紫璃闻言,却是不语,只是又向前走了两步,行至桌前坐下身来。 赫连远见状,也跟着落座,十分自然的,伸手拉住云紫璃的手。 云紫璃抬起端着茶杯的另外一只手,将茶杯放回到桌上,兴致缺缺的叹声说道:“我在想,以前的自己,到底做过什么,何以那么多人,都想让我死?” “不管你做过什么,在我看来,始终都是没有错的!”赫连远微微侧目,不看云紫璃,无比苦涩的说道:“都是我的错!” 心,因他的话,微微动了下。 云紫璃的面上,却平静如常!轻轻一叹,她低眉顺目的说道:“皇上如此揽错,可是觉得对我有愧?” 赫连远闻言,想起自从与自己相遇之后所经历的那些生生死死,顿觉心头仿佛被人狠狠的插上一刀。 眸色深沉,他语气无波的微昂着头:“朕确实对你有愧!” “既是如此,但愿以后不管我做了什么,皇上也会觉得都是对的。”云紫璃幽幽的道出此言,并没有露出多么欢喜的表情,见赫连远的脸上,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她自桌前起身,微微福身:“我累了,回去歇着了。” 眼前的男人,英眉剑目,实在俊美无俦,十分的出色。 自知道自己以前的身份,她便一直都知,自己过去深爱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可,让她痛苦不堪的是,她为了他不见父母,违逆兄长,可是到头来才知道,她们之间的一切,不过始于欺骗而已。 真心换来的,应该是真心才对。 她和他之间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 所以,她的下场,才会那般凄惨! 若是不知赫连远真正的为人,单就他的身份外貌和他的那份柔情用心,是个女人都会倾心。 但是,事实经验告诉她,此人很危险,想活命,需远离! “看过那些画,你没有话要跟我说吗?” 赫连远看着云紫璃起身,定定地凝睇着她,语气低沉。 云紫璃眸中,氤氲萦绕,缓缓抬头,轻声叹道:“皇上想要我问什么?问你为何以虚情假意,算计我的真心,最后却让我落得凄惨无比的下场吗?” “乐儿……” 凝视着云紫璃的泪眼,赫连远的嗓音,无比艰涩:“我也不想的!” 云紫璃凄然一笑,轻道:“事情都过去了,又何必再提?” 提了,也没什么意义! 赫连远苦笑了下:“朕答应你,一定会帮你报仇!那些伤害你的人,一定会很惨很惨!” 云紫璃唇角,凉凉一勾,轻笑:“我静等那一日便是。”缓缓地,直起身来,她有些倔强的,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乐儿!” 赫连远眉宇深皱,看着云紫璃秀丽的背影,语气顿了顿,终是无言以对,只得无奈叹了叹,转而问道:“护送你赴吴国的队伍,半路遭受偷袭,你难道就不想问问,有关护送队伍的事情?” “若是皇上想说,何苦我来问?” 云紫璃声音,轻柔,仍旧不曾转身回头。 赫连远见状,心中苦涩不已。 眼前的女人,明明是他的乐儿,可是她就这么站在他的面前,他却觉得两人隔得好远好远。 想到年前离京南巡时,她仍旧对他满腹柔情的模样,他的心里忍不住暗暗抽痛起来。 深深地,吸了口气,让自己好受一些,他黯然声道:“无澜,他受伤了!” 闻言,云紫璃娇躯一震,隐于广袖中的手,不由紧紧攥起。 室内的气氛,一时间如凝胶一般僵滞。 就在赫连远以为她不想说话,准备开口之时,却见她微微侧目,苦笑着说道:“他此行,所为的,无非是新越和吴国联姻和亲之事,但因路途遥远,在中途必然会多出许多波折。皇上与他情同手足,若此次他真的伤重,你便不可能瞒得住我!” 无澜受伤,她不是不心疼。 但是,她也知道。 此刻,她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你猜的没错,他的伤势,并不严重,估摸着到了京城之时,再与你我相见,便已然好了。”见云紫璃面色淡然,却不曾看着自己,赫连远起身,将云紫璃的身子,扳向自己:“你一定要如此冷淡的与我说话么?” 云紫璃略微一滞,半晌儿之后方道:“皇上,我真的累了!” 赫连远眉宇,紧紧皱起,脸色微微一变,静静看着云紫璃的眼底,波澜顿起。 但是最终,他并未发火。 他只是,自门外,唤来婢女,而后命其引着她至客房歇下。 “谢皇上!” 云紫璃轻喃一声,转身便要离去。 赫连远抬手,拉过云紫璃的手,轻声叮咛道:“在这里,我们会多逗留一日,后日才启程离开,今儿个夜里,你可以好好歇歇!” “好!” 云紫璃微微颔首,未再言语,面色平静无波的,随婢女前往客房。 看着云紫璃聘婷的身影,在视线中渐渐消失,赫连远苦怨一叹! 直到此时,他原本紧绷的心弦,也跟着放松了片刻。 不急! 他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来挽回他! 所以此刻,即便她对他万般冷漠,他还是在心里不停告诉自己——不急! *** 一路自新越而来,赫连远与赫连远,一直都是分房就寝的。 在安阳公主府,他们仍旧如此。 就如此刻,赫连远便居于旁边的客房之内。 是夜,躺在客房的床榻上,云紫璃怔怔地望着黑漆漆的帐顶许久,终是辗转反侧,不得入眠。 无论何时,只要她一闭上眼睛。 她的眼前,便会出现桃花林中挂着的那些画卷。 睁眼,再闭上眼。 那一幕又一幕,仍旧那么清晰的呈现在她的脑海中。 也许是知道没办法隐瞒,赫连远在那些画卷中,就事论事,对于过去的事情,没有丝毫隐瞒。 她没有隐瞒他对她的算计。 可是,越是如此,她便越觉得生气。 当然,不是生赫连远的气,而是在生她自己的气! 独孤煜说她执拗,不争气,那都是客气的。 在她看来,她就是个傻子! 活该被人算计去,还给人家称银子! 心下,百转之余,云紫璃在心中,暗暗一叹! 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深深的,又是一叹,终是因为睡不着,她自床榻上坐起身来。 缓步,行至窗前。 眺望窗外月色,但见幽深夜色之中,一抹身影隐于暗处,她微眯了眯眸子,唇畔的冷笑更甚。 算计人的人,若是让人算计了,也不知会是如何心情? *** 翌日一早,朝阳西升! 云紫璃起身之时,赫连远还未曾起来。 与三文打过招呼之后,道是她要去桃花花海去走走,三文忙应了声,只道伺候赫连远起身,让赫连远陪她一起。 云紫璃未曾阻止,心想左右三文和赫连远都会跟来,便在三文去叫赫连远的时候,独自一人,自膳房取了些吃食,而后缓缓挪步,离开公主府。 公主府门前。 云紫璃提着食盒步出大门后,却在在距离大门不远处,遇见了身着一身蓝衣的李坤英。 抬眸,凝着云紫璃一半姣好,一半伤疤的脸庞,李坤英想到六公主,眸色微暗,唇形微撇着,轻声问道:“您这是要去哪里?” 因知道了云紫璃的身份和六公主的真正死因,此刻他再见云紫璃,心情十分复杂。 见李坤英如此,云紫璃淡淡一笑,提了提手里的食盒:“夫君说,明日才会启程离开这里,花海景美,我今日早起,去桃花花海赏景!” 闻言,李坤英微怔了下,“您自己去?” 云紫璃浅笑,道:“赏景贵在自在,若让人跟着,岂不少了情趣?” “是!” 李坤英拱了拱手,微微侧身。 云紫璃再次微微一笑,缓缓抬步,离开公主府。 目送她缓步离去,李坤英的眼神,亦渐渐变得深沉了许多…… *** 云紫璃漫步于海棠花海中。 一路向里,大约到赫连远昨日挂图之处停下脚步,就在她准备将手里的食盒放下之时,忽闻身后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快步逼近!。 “谁?!” 云紫璃心下一凛,惊问出声! 不等她转身,便已被人捂住了口鼻。 尚拿在手中的食盒,啪的一声,掉落在地。 不等云紫璃多想,有人蒙了她的眼。 一片漆黑之中,她感觉被几人七手八脚的带上一辆马车。 不知过了多久,急驶中的马车,终于缓缓停下。 随即,车门打开,她便被人犹如拎小鸡一般,拎着到了附近半山腰处的一座茅草屋里。 砰的一声! 被人扔在地上。 云紫璃不顾的自身疼痛,惊惶抬头,却不期一眼望进李坤英那双冰冷的双眼之中…… ---题外话---今天本来该加更的,但身体出了问题,后期补吧! 第220章 重生 苍穹下,茅草屋外的树林之中。 赫连远虽面容晴朗,神情却冷沉的让人心底发颤! 此刻,他一身玄青,双手背负身后,正眸华闪烁的,眺望着茅草屋所在的方向:“你的人,可都交代仔细了?” “是!微臣早已交代下去,定要确保皇后娘娘性命无忧!” 在他身后,三文面色忐忑,垂首恭立于一侧溲。 静窒片刻,赫连远未曾再语,只是眉宇紧皱成川,凝望着茅草屋的双眸,蒙上了一层莫测的冷凝。 “皇上,臣心有不解!” 许久,与三文左右跟随赫连远的王耐终是忍不住轻声说道恧。 赫连远眉梢,微微一蹙,微微旋身,看向王耐。 王耐被他这一看,吓的心惊肉跳,紧紧闭上了嘴巴。 赫连远见状,淡淡勾唇:“若是旁时,朕也懒得替你解惑,不过眼下朕心情不错。” 王耐心想皇后娘娘被劫持,万岁爷不是该暴跳如雷的吗?怎么会心情不错? 然,说出去的话,就如那泼出去的水,既然万岁爷说了心情不错,他虽然心下忐忑,却也只得硬着头皮吻下去:“既是皇后娘娘出府之时,皇上便已然料到会是眼下的这等局面,为何不及时上前,与娘娘同行?撇开这些不说……皇上您既早已知驸马爷会对皇后娘娘下手,却又为何不提前出面阻止……” 经王耐一问,赫连远的脸色不变,眼底却如石如深潭,波澜起伏。 他听闻云紫璃独自出府,为了安全起见,方才立即带着三文和王耐追了过去,如此正好遇到云紫璃被劫持上马车。 是正好……而不是提前料到。 实则,今日的一切,并不在他预料之中。 他昨夜已然威慑过李坤英,以为他是明白人,谁成想他还是个痴情种子,居然在知道前因后果之后,还能为六公主执迷不悟到如此地步。 不过想到云紫璃明知独自一人出门会有危险,却还是单独出了门,明知他就在后面,却仍旧跟李坤英说要一人出门……如此,想必是要试一试他昨日对李坤英的算计,到底有没有疏漏! 难得,她对他的事情不再淡漠以对。 是以,此刻便是他的算计有了遗漏,他的心情,却也不算太差。 经历过过去的那些风风雨雨,他比谁都明白,在这世上,江山帝业,名声算计,全都不及她的乐儿分毫。 以后,他只想好好守着她还孩子,好好的跟她过日子! 至于李坤英,他近日既是如此选择,想必早已想过后果,原本他还念在他的才华,想要让他戴罪立功,现在看来,大可不必了! 思忖之际,心中已有决断,赫连远嘴角,浮现一抹幽冷的凉笑,对王耐轻道:“该说的,昨日朕已然跟李坤英说过,皇后想要试一试他,朕有岂有不许之理?这李坤英既是不能为朕所用,朕便该有除掉他的理由……朕若追上了皇后,驸马还有机会动手吗?” “这……” 对于赫连远的问题,王耐一时间,思绪飞快转动,片刻之后,惊出一身冷汗,默然许久,他轻道:“劫持皇后这罪名,够将李氏一族连根拔起了!” 赫连远冷冷的,哼了一声,语气里,不掩失望的黯然说道:“只是可惜了他的大好才华!” *** 茅草屋内。 云紫璃跌坐在地,与李坤英四目相对,心中冷笑一声,美眸中却未见慌乱,只是冷冷的看着李坤英。 看着云紫璃身处如此境地,却仍旧不卑不亢,只是冷冷的看着自己,李坤英冷凝的颜面上,不禁浮上一抹嘲弄的笑意:“怎么?才刚刚见过,皇后娘娘便不认识我了?” “本宫怎么可能不认识你?你方才说我们才刚刚见过了!”云紫璃面色难看的厉害的回了李坤英一句,看了眼周围的环境,又看着满屋里面无表情的公主府侍卫,而后沉声喝道:“你这是做什么?” “我做的还不够明显吗?” 李坤英冷笑,凑近云紫璃,“皇后娘娘,公主殿下在下面,一定很孤单,我想让皇后娘娘去跟公主做个伴儿!” 云紫璃眉心一颦,目光幽幽的注视着李坤英:“你明知皇上待本宫极好!视本宫极重么!此刻竟敢如此对待本宫!谁……给你的胆子?” “我当然知道皇上待你很好,视你极重,如若不然我也不会知道你到底是谁!”李坤英重复着云紫璃的话,不以为然的笑了下,有恃无恐的冷然说道:“你是吴国的皇后娘娘,新越的端顺公主,北燕的长乐公主,身份尊贵的不得了!一般人还真没胆子如此待你,不过我敢!”蓦地冷哼一声,李坤英眸色渐冷:“你问我谁给我的胆子,是安阳!是我妻!”” 关于自己跟六公主之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往事,云紫璃在路上早已听赫连远提起过,此刻见李坤英如此叫嚣,她不禁冷笑一声,恻恻说道:“你说的安阳,不就是被皇上褫夺了封号的六公主吗?哦……她后来连公主都不算了。真真是笑话,她活着的时候,还没胆子对我怎样,死了倒了你胆子!” “你闭嘴!” 李坤英上前,伸手便要钳住云紫璃的下颔,却被她甩头躲过:“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拿脏手碰本宫!” 见她如此,李坤英心中怒火直冲,怒火之下,身子竟在剧烈的颤抖着,感觉到他心中的怒火,云紫璃不禁冷笑着起来:“吆,这么容易就生气了,我还有更难听的话没有说呢!枉你对她如此痴心,竟然为了她来跟姑奶奶我寻仇,可是她呢?她明明做了你的妻,却水性杨花整日想着紫衣侯……唉我说驸马爷,按理说你生的也不错,她怎么就看不上你?是不是……” 说话间,云紫璃不由往李坤英某处扫了一眼。 李坤英意识到她话里的意思,下身一僵,眸中光火一闪,怒火。更加炽烈,怒不择言道:“堂堂北燕公主,你竟……你闭嘴!” 六公主喜欢的人是无澜,他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不过那个时候,他已经跟六公主做了夫妻,也动了真情。初时他也接受不了,也曾气过,恼过,但是终究抵不过自己的心,到底对这件事情睁一眼闭一眼!如今六公主虽然死了,但是每每想到六公主对无澜的感情,他还是觉得难以忍受。 如今被云紫璃如此挑衅,他焉有不怒之礼? 只见他把心一横,再次朝着云紫璃伸出手来,却不料云紫璃在就着他的姿势,张嘴便死死咬在他的虎口处! 剧痛之下,李坤英觉得自己被云紫璃咬去了一块肉。 他实在想不明白,眼前的女人,不是北燕的公主吗?何以言语粗俗,举止也如此不堪? 手上剧痛一阵阵袭来,他用力甩开云紫璃。 垂眸一看,果真见自己的手上少了一块肉,他心中怒极,作势便要再次上前。 “驸马……” 正在此事,跟在李坤英身边的幕僚不由开了口,“如今我们做的可是掉脑袋的事,还是赶紧完事要紧,事后她再如何尊贵,如何厉害,也不过是个死人,您何必要跟个死人置气?” 云紫璃闻言,眸色微沉,定定的,看着李坤英身后那藏头露尾的幕僚:“眼下本宫还未死,便将本宫当成是死人了。” 自昨夜里,见李坤英遥遥望着自己所在的房间,她便很想知道,赫连远的算计,是不是真的算无遗漏。 在她看来,纵是你算计的再准,却算不透人心。 她今日赌的便是李坤英对六公主到底是不是真心。 结果,人家是真心。 她就这么落到人家手里了。 不过,她倒不害怕。 赫连远虽然算不透忍心,不过追到这里的本事,应该还是有的。 “莫要着急,本驸马这就送你赴死!”李坤英双眸一眯,声音冰冷的对自己的手下命令道:“将她绑起来,关上大门,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 三文虽然将公主的死因都告诉了他,但是在他看来,若不是眼前的女人,青萝太后又怎么会利用公主。 青萝太后固然是罪魁祸首,不过眼前女人,却也脱不了干系。 青萝太后要遭报应,云紫璃也别想安然度日。 她是尊贵,但是若是死了,尊贵能抵个屁用! 如今他除掉这个女人,皇上再怎么处置他都好,处置李家也好,反正到时候他成了死人,也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想到这里,他不曾再去看云紫璃,不做停留,转身向外。 云紫璃一听这厮说要放火,挣扎着起身就要跟上。只伸手之间,便扯住她的袍子,死死的,不再撒手:“驸马爷,别走啊!您这么爱六公主,怎么也得陪本宫一起去啊!” 赫连远还没到呢! 她怎能容他离开?!” 李坤英没有想到,云紫璃居然会不顾体统的跑过来扯住自己的袍子,再听到她说出的话,他眉头一皱,转过身来,在接触到云紫璃冷冽的眼神,他心下一震,脸色铁青的慌忙抬手:“放开!” 因李坤英的推搡,云紫璃的身子,一时不稳。踉跄之际,她直起身来,再次伸手,这一次,她抓住了李坤英的肩膀。 见李坤英作势便要推搡自己,她手下的力道,瞬间加重,竟然生生卸下了李坤英的胳膊!。 这一切的变化,来到太快。 快到,茅屋里几个侍卫,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皇后跟驸马打架,他们都是头一回见! 直到听到李坤英的暴喝声,他们才回过神来,连忙上前。 拉扯之间,入目的是李坤英惊慌失措的面容,云紫璃的脑海之中,似有相同的一幕瞬间闪过。 只不过,记忆里的那人,脸上似是有一道狰狞的疤痕……顷刻之间,过往的思绪,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 恍然之间,她仿佛见到了自己的父母和兄长。 他们,皆都无比宠溺的,对她笑着…… 但只是瞬间,他们却都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赫连远冰冷的面庞,和青萝太后和蔼的笑容…… 再往后…… 云紫璃眉心皱起,心下纷乱不已。 怔怔的,被人七手八脚的自李坤英身边拽开。 她仿佛在瞬间失了神。 只双眸大睁着,却一时间没了其他的动作。 李坤英行至门口,抬眸睨了她一眼。不曾多想,她的转变,到底因何而来。便逃似的,奔出茅草屋! 在屋外蹲下脚步,他回眸之间,嫌恶的蹙了蹙眉头,片刻都不曾多留。 屋内,公主府的侍卫们,一刻不敢耽误的用绳子将云紫璃绑上。 在这期间,他们发现,云紫璃不但未曾露出惊恐之色。 而且,她竟然……在笑! 心想,她定是被吓得魂不附体了。 几人将她绑好,而后推她在地,便拔腿出了茅草屋,准备放火! 噗的一声! 点燃的火把,被几个奴才掷于茅草屋上。 火苗上蹿,瞬间将茅草屋点燃。 左右看了看,见周围不见人影,几人相互点了点头,而后静等大火烧尽。 在李坤英离开之时,赫连远便已然带着三文和王耐并几名御前侍卫,守在不远处。 见大火烧着,他心下一惊,疾步如风,飞身奔向茅草屋。 “皇上!” 三文和王耐反应过来的时候,赫连远已然抬脚将茅草屋的烧了半边的木门给踹开了。 守在门外的那些公主府的侍卫见状,一时间全都怔在了当场!三文和王耐想都不想,直接冲进了茅草屋,那几名侍卫则被御前侍卫拿下。 只瞬间的功夫,他便将被捆绑着的云紫璃自茅草屋里救了出来。 “咳咳……” …… 因被浓烟呛着,自茅草屋里逃出的赫连远和云紫璃,皆都剧烈的咳嗽着。 抬眸,见赫连远正解着自己身上的绳子,云紫璃好不容易止了咳嗽,有气无力的喘息说道:“我从来都不曾如此庆幸过,你算计这般精准!” 闻言,赫连远脸色微变。 但是他手里的动作,却一直未停。 将云紫璃身上的绳索解开,他紧皱着眉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颓然后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不管怎么说,我都救了你一命?!” “哼!”云紫璃冷冷一笑,轻问:“若我猜到不错,你从一开始就跟到这里了,却偏偏到最后一刻才出现救命,这救命之恩,实在是让人消受不起!” 说着话,云紫璃又轻咳数声,自地上站起身来。 “乐儿!” 自她身后起身,赫连远目光深邃。 云紫璃回眸,端详着眉宇紧皱的赫连远,挑眉问道:“怎么?想让我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不是!” 赫连远摇了摇头,无奈叹道:“这次不要自己涉险了,好不好?”” 听的赫连远的话,云紫璃心下微凉。 在她的脸上,不禁露出凉讽一笑! 一笑过后,她面色淡然的点了点头:“我答应你,下次绝对若有险情,绝对不再涉险,一定让你先上!” 闻她此言,赫连远不禁微微一怔! 云紫璃扬眉看了他一眼,冷冷说道:“折腾了一早上,我也累了,后面的事情,你来处置吧!” 赫连远心弦,微微一松,问着云紫璃:“李坤英我会单独处置,那些不长眼的侍卫,你打算如何处置?” “他们方才可是要让我死的!” 如是,淡淡言语一声,云紫璃的视线,扫过不远处早已被生擒的侍卫们,见他们一个个面露绝望,她幽幽地收回视线,看向赫连远。 赫连远迎着她的视线,苦笑:“我明白了!” 云紫璃哂然一笑,翩然转身。 双眼之中,眸色一寒! 她想过无数种办法,都没办法恢复记忆。 却不想今日却误打误撞,就这么想了起来。 如今回过头来,再看赫连远。 经历过生死的她反倒觉得,他真心也好,算计也罢,其实已然不再重要。 她是北燕的公主,更是新越的公主。 有这两重身份在,便是赫连远对她并非真心,她日后也能在吴国皇宫横着走! 除非,他可以以吴国同时对抗新越和北燕! 今日起,云紫璃死了,独孤长乐重生。 她的仇,她自己会报! 那些欠了她的,她会一笔一笔讨回来! 思绪至此,她凛冽勾唇,抬起无比沉重的脚步,缓步离开。 看着云紫璃娉婷而去,赫连远敛了苦笑,对三文使了个眼色,三文会意,快步跟了上去,引着云紫璃登上了早已备在暗处的马车。 马车内,富丽堂皇。 连座位,都是锦线丝绣。 云紫璃深吸一口气,尚且觉得胸口憋闷,便掀了门帘子,想要透透气。 在车辕安坐,三文面色难看的看着茅草屋所在之处。 见方才还活生生的公主府侍卫,只眨眼之间,便身首异处。 他不禁开口问着车内的云紫璃:“这几个人,只是忠心为主,并没有什么大错,严惩便可……娘娘您不觉得,杀了他们,太过残忍么?” “你问本宫这话,可想过如若方才皇上不曾出现,此刻成为这俎上鱼肉的,便是——本宫!”唇角,微微泛起一丝冷笑,云紫璃不看窗外,只对三文咬牙切齿道:“就不知,他们对我下手时,可曾想过,那火烧在本宫的身上,也会疼……会让我火活活的疼死!” 她有前世记忆,今生又自幼长在深宫,便是父母恩爱,宠爱不尽,阴私之事也见过不少,再加上吴国皇宫里的那些鬼魅魍魉…… 如若可以,她也惟愿双手干干净净的过活。 但,现下,她若一再仁慈。 便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 三文看着她的淡定模样,心下蓦地一寒:“娘娘此时与昨日柔弱摸样,简直判若两人!” “是么?” 云紫璃冷冷一笑间,微扬起头:“本宫只是刚刚从死亡线上爬回来,心境变了一些罢了!还有……” 眸色,蓦地一寒,她轻声问道:“三文,何为娘娘?” “呃……” 三文一时语塞。 虽然,他一直都知道,云紫璃未死。 但,其他人,却并不知情! 是以,他一口一个娘娘,总是不妥的。 面上,喜怒不形于色,云紫璃语气幽深:“你且要记仔细了,眼下在这辆马车上,你还可以唤本宫为娘娘……但是离开这辆马车,本宫便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新越的端顺公主!” 听云紫璃如此言语,三文身形微微一僵,连忙应道:“微臣记下了……公主殿下!” “嗯!” 清冷的嗯了一声,云紫璃对他说道:“李坤英如今一定以为本宫烧死了,处置完这些虾兵蟹将,也该去收拾他了!” ---题外话---感谢红红熙熙hong的月票!!! 第221章 遇上 李坤英文人出身,何曾动手杀过人?便是下定决心要云紫璃的命,却也到底不敢真正去听大火烧起时茅草屋那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是以,在离开茅草屋后,他便带着幕僚急匆匆的回了公主府,一脸惊颤的坐在堂厅的椅子上,颤手接了幕僚奉上的茶盏,等着属下来复命! 可是,他等来等去,没等来复命的属下,却见堂厅之外,云紫璃与赫连远缓缓而来。 李坤英见二人同行,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抖,茶水洒了一身。 再次抬眸向外望去,见站在赫连远身边的果真是云紫璃,他的面色,如见鬼一般,心下被惊得跳快了几拍溲! 在他看来,云紫璃该必死无疑才对。 可此刻,她却活着回来了,且还是跟着赫连远…… 侧目,心绪紊乱的睇了眼赫连远,见赫连远眸色幽冷的看着自己,他原本惊惧的心,在极度惊惧之后,却是缓缓平静下来,有些艰涩的闭上双眼恧。 眼前的形势,便是个傻子都能看出,他李坤英大势已去,虽然在行事之前,他便没打算全身而退,可说到底云紫璃还活着,如此一来,他今日所做一切,不过是徒劳,反倒赔上了自家性命! 真真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赫连远远远看着堂厅内艰涩闭眼的李坤英,心下凉凉一哂! 早知现在,何必当初? 云紫璃和赫连远进入堂厅,李坤英再次睁开双眼之时,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只见他放下茶杯,自桌前从容起身,立身与堂厅之内,面向赫连远和云紫璃行恭礼:“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免礼吧!” 赫连远唇角,浮现一抹浅笑,似是根本不知李坤英方才欲要置云紫璃于死地一事,轻轻抬手,示意李坤英起身,轻声问道:“驸马的脸色怎会如此苍白?不舒服吗?” 皇上这是明知故问啊! 李坤英苦叹一声,苦苦笑道:“还好!” “那就好!” 赫连远颔首,扶着云紫璃落座身侧,然后亲自倒了水,往她面前推了推:“今日吓得不轻,来喝杯水压压惊!” “谢皇上!” 云紫璃轻笑了下,十分恭敬的,微微颔首,便将茶杯端起。 此刻,她说话的语气,轻轻的,淡淡的,让人听上去十分温柔。 但,这份温柔,却让赫连远心中,莫名的多出些许疏离感。 云紫璃抬手,端着茶盖刚要茶,却似是想起什么,对边上面色惨白的李坤英轻道:“昨日来的匆忙,一路上也没什么好带的东西,本宫今儿个出去,为驸马爷备了些薄礼,还请驸马爷笑纳!” 言罢,她放下茶杯,浅笑辄止的瞥了眼门外的三文:“三文,将本宫为驸马备的礼物,呈上来!” 闻言,李坤英不禁面露疑惑之色。 而赫连远的视线,也稳稳的落在三文的身上。 “驸马慢慢的看仔细了……那些,可全部都是好东西。”云紫璃轻叹一声,自座椅上起身。纤手伸出,她看向赫连远:“皇上,我有些累了,你陪我一起去休息一下吧!” “朕其实也想看看,你送与驸马的礼物到底为何!”赫连远轻笑着,瞥了脸色难看的李坤英一眼,含笑睨着云紫璃。 闻言,云紫璃凛然一笑。 “若皇上想要看,留下来看了便是,我先告退了!” 言落,云紫璃不等赫连远出声,便已轻轻抬步。 “我先送你回去,回来再看也是一样的!” 赫连远在她身侧,伸手握住云紫璃的手,面色平静无常的随她一起离开堂厅。 待云紫璃和赫连远一走,三文自厅外而入。 砰的一声! 他将一只一直在滴血的包袱直直的丢在了李坤英的脚下。 “这……是什么东西?” 李坤英脚下一缩,面色煞白地脱口问道。 三文微抬起头,如是相告:“这便是端顺公主殿下送与长驸马的厚礼,还请驸马笑纳!” 三文再一次,恭了恭身,转身退下。 须臾,自堂厅之中,传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声! 彼时,云紫璃刚刚出了堂厅所在的院子。 听到那尖叫声,她停下脚步,淡淡回眸。 赫连远侧身,也朝着堂厅方向望了一眼,然后垂眸看向云紫璃。 见云紫璃始终轻勾着唇角,神色淡淡的看向堂厅方向,从不曾抬头看他。他的心里,有一种特别的感受油然而生。 这种感受,让他十分难受。 难受到,云紫璃明明在她面前,他却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隔得很远很远! 沉寂半晌儿,他终是忍不住出声打破沉静:“既然这么想看他的下场,为何又要出来?” 云紫璃闻言,到底将视线移开,抬眸对上赫连远的视线,与他四目相对,面色坦然的轻声问道:“如今我是新越的端顺公主,还不是贵国的皇后!皇上若要处置贵国的驸马,我自当回避才是!” 听她这么说,赫连远眉头一皱:“乐儿……” 不等赫连远再多说什么,云紫璃提前一步出声说道:“今日之事,实则我莽撞了,让皇上担心,是我的不是!不过这驸马对六公主情深意重,若是再留,恐有后患!” “我自会处置他!” 见云紫璃率先开口认错,赫连远微抿了抿唇,伸手握住她的手臂,语气略略发沉:“至于今日之事,我没有怪你,你在我面前不必如此谨慎!” “我知道皇上不会怪我!” 云紫璃眸华轻抬,她看向赫连远,轻轻挣脱他的大手:“皇上对我情深意重,我自当铭感五内,不过在我恢复记忆之前,还是只做端顺公主,不想其他……” 赫连远闻言,眉宇轻轻一皱,心下五味杂陈。深深的,吸了口气,他满是颓然地点头轻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嗯……” 云紫璃轻应一声,微福了福身子,再次抬步离去。 见她如此淡漠,赫连远心中,不免发苦。 眼看着她越走越远,他轻声说道:“我出门的日子,已然不短,虽政事暂时有人暂代,不过到底不是长久之计……明日一早,我们便启程离开安阳,直接回京,你今日好好歇息。” “好……” 云紫璃停下脚步,唇角轻勾着回头看了眼赫连远,满面忧思之色:“听说,你宫里的女人很多,个个都是漂亮能干的,就不知进宫之后,等着我的,会是何种处境?” 因她的如此一句,两人之间的气氛,再次陷入僵滞之中。 见她如此,赫连远神色微变,郑重承诺道:“我不会容任何人伤你分毫!” “皇上说笑了!” 云紫璃哂然一笑,轻道:“俗话说的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赫连远眉心紧蹙而起,上前两步,扶住云紫璃的双肩:“乐儿……你不相信我?” “不是不信,而是我必须居安思危!” 云紫璃轻轻摇了摇头,眸华轻抬,凝着赫连远的俊脸柔声说道:“我相信,皇上定会保护我,不会让任何人伤我分毫……” 仔细想想,到了后宫之中,她她所能倚仗的,只能是赫连远。 即便,他的所作所为,让她心寒。 她却仍旧,别无选择! 只是,她已然恢复记忆一事。 她不会让他知道便是了。 “这一次,朕一定不会如以前那般,让厄运之事,再发生在你身上……”赫连远此话,说的信誓旦旦,是给云紫璃听的,也是告诫他自己的。 “皇上说过会保护我,我便该信了皇上才是!” 嘴上,虽如此说着。云紫璃的内心深处,却是百转千回,却终是凉讽一笑! 过去,她全心全意的信他,可是结果呢? 从一开始,他就将一切算计在手,而她就跟个傻子一样,为他违背父母兄长,为他生子,更为她去死…… 此刻,在她的心里,虽有着千言万语。 想要指责眼前的这个她所深爱的,看似痴情,却又极其薄情男人。 可,想着自己两世为人,竟然活成这番窝囊样子,连她自己都瞧不起自己!这话到了嘴边,她却又将之悉数咽了回去。 终是,化作幽幽一叹! 她轻声说道:“明日,回京!” *** 赫连远送走了云紫璃,重新回到堂厅的时候,李坤英正面无血色的跪坐在地上,看着身前血淋淋的人头,似是魔症了一般,呆呆愣愣。 赫连远入内,看着他如此模样,面无表情的从他身前走过,行至主位上落座:“怎么?杀人的时候都不怕,现在却怕了?” 语落,他端起自己早前给云紫璃倒的茶水,微微浅啜了口。 李坤英怔怔抬眸,正对上赫连远斜睇而来的冷冽眼神,他心头骤然一缩,却到底苦笑着爬起,整了整衣袍后,方才朝着赫连远跪拜而下:“李坤英死罪!” 赫连远眸波一闪,扬手便将手里的茶盏掷了出去! 茶盏擦着李坤英的身子飞过,哐啷一声摔在门框之上,溅湿了一地! 李坤英身形一僵,将头埋在双臂之间。 赫连远起身,快步行至李坤英身前,抬脚便将他踢的歪倒在地上:“你也知道自己是死罪?朕昨日明明警告过你,你却还敢对她下手,你确实该死,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足惜!” “是!” 李坤英应声,却是苦笑着又跪正了身子:“臣自知此事一出,则必死无疑,是以事先便准备好了后事,只是可惜……” 赫连远眯眼,眸光冷冽:“可惜你费尽心机却事败,皇后未死?为了一个不爱你的女人,你竟然拿自己和李氏家族的命如此行事,倒是个难得的痴情种子!” “皇上谬赞!” 李坤英重重颔首,从袖袋取出一本名册,恭身置于赫连远脚下:“皇上明鉴,此乃微臣所联络的那些文人名册,皇上只需照着名册提前行事,则安王如同失去一臂……” 赫连远看着脚下的名册,微微愣了下。 他以为,李坤英既是对云紫璃下手,心里必定是倾向赫连堂的,可是他却又将名册拿了出来。 心思飞转,他眼底精光一闪,沉眸冷笑:“说说吧,你想拿这名册换什么?” “微臣死罪,但所犯之事皆因微臣一人所为,李家并无人牵连其中,便是这名册之中,除了微臣也无李家一人……” 李坤英抬起头来,面露乞求之色的看着赫连远:“还请皇上,看在微臣交出名册的份上,饶李家株连之罪!”” “呵呵……” 听到李坤英的话,赫连远不禁冷笑出声,“李坤英,你好心计,竟是算计到朕的头上来了!” 闻言,李坤英一愣,很快便低下了头。 赫连远敛了笑,嗔道:“你认为,害死六公主的人是皇后和太后,所以打从一开始便想着要一石二鸟,先杀了皇后,然后再将名册交给朕,让太后也不好过。然后再让朕念在你献册有功的份上,饶恕李家一脉,是也不是?” 李坤英并没有回答是还是不是,而是浑身一颤,整个人都瘫在地上。 赫连远见状,哂然一笑,抬步越过李坤英,便向外走去。 “皇上!” 李坤英大急,连忙出声唤了赫连远一声:“千错万错,都是微臣一人之错,还请皇上饶了李氏一族!” “你对皇后动手的时候,怎就不曾去想,事发之后,李氏一族会如何?”赫连远停下脚步,并没有回头,只是冷冷一笑! 瞭望着门外白云朵朵的蓝天,他微眯了凤眸,半晌儿后才道:“你该庆幸,皇后没有出事!” 李坤英闻言,眼睛一亮! 却见赫连远双手背负转过身来,冷冷淡淡的看着他:“今日,皇后未死,则必定有人要死,李氏家族会如何,全都看你……” 听了赫连远的话,李坤英心头一荡,眼底的亮光,忽然黯淡了下,却又很快大炙! “皇上的意思,微臣明白了,微臣谢主隆恩!” 说话间,他十分恭谨的,再次朝着赫连远拜下…… *** 翌日一早,驸马府便传出驸马暴病身亡的消息。 听到消息的时候,云紫璃已然登上即将前往京城的马车。 这个结果,在她的意料之中。 是以,她并不觉得意外。 面无波澜的撩起窗帘,静静的望着马车外晴空碧洗的流云,想到六公主的跋扈和李坤英的痴情,她眸色迷离,竟然淡淡勾起了红唇。 赫连远上车的时候,正看到她噙在嘴角的浅笑。 见她心情不错的样子,他面色一柔,忍不住开口问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云紫璃回过神来,淡笑吟吟的看着赫连远,松手将窗帘落下,声音轻缓悦耳:“我在想……这一次,李坤英比无澜先走,应该会最先遇上六公主吧!” 听云紫璃提起无澜,赫连远皱了皱眉,摇头说道:“最先遇上,并不一定就会倾心,人和人之间,还是要看缘分的。” 闻言,云紫璃将实现移到他的俊脸上,笑道:“六公主如何我不知道,不过若是可以,在你和无澜之间,我倒想先遇到他!” “你……” 赫连远心口一堵,想要说些什么,却在张嘴之际,无所谓摇了摇头:“千金难买若是和如果……” 云紫璃闻言,心头发涩,淡淡闭上双眼。 赫连远见状,轻敲马车:“启程!” 从楚阳,到京城的路,云紫璃已然走过不下数遍,并不算生疏。 这一次,可谓一路顺遂。 数日后,他们一行,终抵达京城! 因有消息称,由无澜所护送的和亲队伍,已然到了京城之外,只等第二日一早,便送端顺公主入宫。 是夜。 赫连远将云紫璃暂时安顿在驿馆歇息。 想到宫中有事,他只得与云紫璃暂时惜别,道是第二日便来接她,而后便急忙返回宫中。 夜色如水。 云紫璃将屋里的窗门一一打开。 落座于菱花铜镜前,望着镜子里的无盐女,她冷笑了下,微微抬手,将面上用于伪装的的疤痕,用力揭下,口中喃喃自语:“缅儿,娘亲回来了!杏儿……本宫回来为你报仇了!” *** 转眼之间,已是七月末。 吴国秋末的天气,如以往一般,仍旧让人燥热难耐。 熙熙攘攘中,新越护送端顺公主前来和亲的队伍,缓缓驶入京城。 他们,将在驿馆暂歇片刻,而后前往宫中见驾! 驿馆内。 云紫璃真颜示人,本就清丽绝俗,再加一袭朱色罗衫,更显妩媚妖娆。 凭立长廊下。 见无澜与沈凝暄由一群新越的宫人簇拥着出现在长廊的另一端,她神情微滞了下,原本微翘的嘴角,不禁缓缓勾起,自俏脸之上,煙起一抹倾国倾城的笑容。 远远的,与无澜的视线在半空相交,云紫璃紧绷的那根弦,不禁微微松动。 原本,听闻他受伤一事时,她的心,曾是高悬着的。 但此刻,见他一切无恙。 她便也放下心来。 视线微转,在沈凝暄身上停留片刻,看着沈凝暄一步步朝着自己走来,她紧握着广袖里的手,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却终是心中酸涩之余,眸华微闪了下,缓缓抬步,上前相迎。 沈凝暄并不知云紫璃已然恢复记忆,与云紫璃相聚廊下,她亲昵的与她双手相牵:“公主走的早,到底赶在我们前头到了这里。” “奴才青儿!” “奴才果儿!” 青儿和果儿自沈凝暄身后步出,十分恭敬的对云紫璃福身行礼:“参见公主殿下!” “奴婢们参见帝姬殿下!” …… 随着她们的动作,跟随在后方的一众宫人,也都纷纷福身的福身,行礼的行礼。 “都起来吧!” 云紫璃紧握着沈凝暄的手,微微垂眸,让众人免礼。抬眸之际,恰好望进无澜幽深温润的眸华之中。对他微微颔首,她巧笑嫣然的拉着沈凝暄的手,旋身引着她们一起往厅子里走:“近日天气大热,姑姑与太子皇兄一路舟车,合着也该累的不轻,赶紧的,到厅子里吃上杯茶,说话的功夫,我们就又该进宫去了。” “公主说的是!” 凝着云紫璃紧握着自己的手,沈凝暄浅淡一笑,易容后尚算清秀的脸上,有别样风韵荡漾。 进得厅内,外面的燥热感,霎时去了不少。 留无澜与云紫璃对桌而坐,沈凝暄居于下位。 云紫璃抬手,端起桌上的茶盏,轻掀茶盖,睨着沈凝暄关切问道:“听闻在路上,车队果真遇到了安王暗兵的偷袭,可惊着姑姑了?” 沈凝暄抿唇,喝了口茶,眸华轻抬:“意料之中的事情,倒也不算惊着,只是太子殿下受了伤,这一路上天儿热的厉害,他的伤口,总不见好,是真的遭了罪的。” 闻言,云紫璃娥眉微蹙,满是担忧的看向无澜:“皇兄……” 她娘的医术,她可是知道的。 可是即便如此,无澜的伤口却总不见好。 可见他伤的实则不轻! 迎着她紧张的视线,无澜淡雅一笑,宽慰说道:“只是些皮外小伤,你莫听萧姑姑夸大胡说。” 云紫璃看着无澜,眸中关切之意甚浓:“待入宫之后,我会与皇上请旨,以极品的好药为你疗伤!” 无澜看了她一眼,微笑道:“我听闻,你昨日才到,今日进宫,你要先上朝堂,再接封位,而后入住新宫,这一趟下来,也该累个够呛……你且先管顾好自己,我的事无需挂怀。” 无澜的脸上,挂着淡笑。 说话的语气,也是淡淡的。 但,这份淡然,却让云紫璃原本空落冰冷的心里,溢出丝丝暖意。 她红唇微弯,对他的话不置可否,转身对沈凝暄说道:“姑姑快与我说说,这一路上,可有什么新鲜见闻么?” 事情,总有两面。 虽然,在从新越到吴国的路上。 沈凝暄所在的车队,遭遇了安王暗兵的伏击。 但,除却这些,却仍有不少新鲜之事。 时间,渐渐流逝。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的功夫,守在厅外的青儿步入厅内。 福身,对云紫璃和无澜分别行礼。 她轻声说道:“宫里派来接公主殿下进宫的大人到了。” “嗯!” 云紫璃微微抬眸,轻道:“让他稍等片刻,本宫梳妆之后,便立即出去。” 语落,她自椅上聘婷起身,含笑看向沈凝暄:“姑姑与本宫梳妆,可好?” 沈凝暄深深看了她一眼,也跟着站起身来:“我正好想为公主殿下梳妆呢,就怕公主殿下嫌我粗苯!” “姑姑巧手,连皇后娘娘都称赞,梳的头髻,自也明丽动人。”伸手,搭在青儿的腕上,云紫璃对无澜道:“我先下去了。” “去吧!” 无澜轻轻地吐出如此二字,神情悠然。 表面上,他是在喝茶。 实则,他的双眸,一直紧盯着云紫璃的背影。 直至她消失在偏门口处。 他哽着喉间的叹息,方才悠悠溢出…… ---题外话---今天补上一千~~回来了哦~~~ 第222章 皇后 云紫璃和沈凝暄进入内室之后,便屏退了左右,然后关上了房门。紧紧扶着房门,云紫璃深吸一口气,终是转身面对沈凝暄。 沈凝暄早已发现她的异样,正轻皱着黛眉,眸色深深地凝视着她,等着她接下来的反应。 云紫璃转身,正对上她幽深的瞳眸,旋即紧咬着朱唇,顷刻间泪如雨下:“娘亲!”泪水随着出口的那声娘亲,潸然落下,她直直的朝着云紫璃跪落:“女儿不孝!” 此时的云紫璃,声声如泣如诉,尽是悔恨与愧意。 这世上,没有那个当娘的,不心疼自己的女儿溲。 沈凝暄看着云紫璃痛哭而跪,心里也如刀割一般的痛着。 但,即便如此,她却并未上前扶她起来,而是任她就那么跪在地上哭着,面色无澜的回转过身,施施然坐在了椅子上,语气平淡道:“私自离家,不顾父母,违逆兄长……你如此不顾一切,若是安好,倒也罢了,可你任性一番,竟落得差点被人害死,与亲生骨肉分离……如此,确实不孝!” “女儿不孝!恧” 云紫璃听了沈凝暄的话,心中自责愧疚各种情绪交杂,口中仍旧重复着这四个字,她的眼泪却落的越来越凶。 见状,沈凝暄沉心闭了闭眼,“罢了,事已至此,你便是哭瞎了又能如何??” “娘亲……” 云紫璃抬起头来,俏脸之上梨花带雨,清丽容颜我见犹怜! 沈凝暄凤眸微垂,凝着自己自小最为疼爱的女儿,声音郑重肃沉:“如今时间有限,既是你已经恢复了记忆,为娘少不得问你一句,吴国皇宫你可还要去?” “为何不去?” 云紫璃眸光如电,咬牙切齿道:“那里有我的孩子,有我的仇人,爱恨皆有,我怎能不去?” 沈凝暄静静地看着她,片刻后才道:“那就去吧!你自己选的路,即使跪着也该走完!” “娘亲……” 眼泪,早已模糊了视线,云紫璃弯唇,眼泪自扬起的嘴角滚落。 “起来梳妆吧!” 沈凝暄看着她那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心疼的不得了,可是面上却仍旧淡淡的,不怒而威:“歇了泪,起来为娘给你梳妆,等一切尘埃落定,为娘另行追究你的过错!” “是!” 云紫璃垂眸,任眼泪滴落在地,化作朵朵泪花。神情恭谨的与沈凝暄又磕了头,她方才站起身来,随着沈凝暄在梳妆台前落座。 云紫璃说的没错。 贵为北燕皇后的沈凝暄梳妆的技巧,是极好的。 她为何知道? 沈凝暄自小宠她,她的发髻,从来都不曾假以他人之手。 沈凝暄考虑到云紫璃今日是以和亲公主的身份进宫,为突显身份,必要盛容之姿。 是以,在与云紫璃梳妆之际。 她双手齐动,不多时,便为其梳了最是端重的高团髻。 团髻华胜,眉心花钿。 滋以描红重些为彩,自妆容姿点之下,云紫璃的眉眼,与更显妖娆,与过去大为不同。 须臾,待云紫璃再次出现在厅内的时候,让原本还在悠闲吃茶的无澜,都不禁心下狠狠一窒! 他一直都知道云紫璃生的极美,但是以往之时,她总是淡妆示人,便是立后之时,也不曾如此浓妆,今日她着以重彩,实在美的让人心惊,也让他心疼! 这么美的人儿,他心心念念护了五年,最终却不属于他,如何能让他不心疼? 见无澜如此,沈凝暄忍不住戏谑出声:“世间男子,于美色之前,纵然再如何超脱,也会有惊为天人之时啊!” 闻言,云紫璃双眸微眯。笑看无澜一眼。见他已然收起失态,她轻笑了下:“皇兄与我,相识岂止几日?他此刻若此,根本是未曾见过我如此盛装!” 语落,她对着边上的青儿,伸出手来。 青儿上前,恭敬的将手里捧着的那条白色面纱递上。 抬手,将面纱覆好。 云紫璃眸华之中,清冷闪过,左有沈凝暄,右有青儿,她沉下心来,抬步出了厅堂。 厅外,由赫连远派来接她入宫的人,早已等候多时。 这人,云紫璃认得。 正是一文! 许是早前赫连远便有过交代。 是以,见云紫璃面戴纱巾,一文并不吃惊,只满面堆笑,上前恭敬的躬着身子:“微臣一文,参见公主殿下,给殿下请安了。” 云紫璃微微抬手,示意一文免礼:“有劳一文大人了!” “谢殿下!” 直起身来,一文恭身上前:“车辇已在驿馆外候着,微臣恭迎殿下进宫!” 云紫璃抬眸,看了一文两眼,唇瓣微弯了下,搭在青儿腕上的手,微微一动。 青儿会意,扬声:“公主殿下起驾!” *** 京城驿馆,建在原来端王府的东侧不远处。 若要进宫,要走的,便是同一条路。 辇外,阳光正好。 云紫璃于辇内安坐。 抬手轻掀纱帐,有微风袭来,将面纱拂动。 故路重游。 她的视线,轻飘飘的在周围熟悉的建筑物间来回徘徊,内心深处,除了酸、甜、苦、辣、咸这五味之外,偏又多出了以抹痛的滋味。 以前,从宫中,到王府。 又从王府,到宫中。 过去,她曾经历过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刺痛她的心。 眸中,氤氲顿生。 她急急眨了两下眼,深吸口气,竭力将心下的酸楚同感压下。 过去的,已然过去。 便不再提起。 此生,她除了保护自家的孩子,还为复仇而来。既是复仇,便当……绝情绝爱! 思及此,她心下一沉,望向车外的眸子,蓦地清冷一片…… 再入皇宫。 云紫璃的车辇,得御旨恩准下,一直行驶至金銮殿前的高台之下,方才停驻。 为表对新越端顺公主前来和亲的欢迎和重视之意。 金銮大殿前,早前已然修葺一新。 虽然,云紫璃对这里,并不算陌生。 但,此刻她身份不同。 前面,自然也该由一文引路。 一路,由一文引路。 一身红衣的无澜与周太傅在前。 云紫璃由沈凝暄和青儿、果儿簇拥着缓行于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缓步向前,步入大殿之中。 大殿之上,一身明黄色龙袍,将赫连远衬的气宇轩昂,面色如玉。 见云紫璃蒙着面纱进殿。 他唇角处,有浅笑若隐若现。直至无澜与周太傅恭身行礼,并再次重申和亲之意,他唇角的笑意,便越发灿烂了些。 待周太傅宣读了新越帝君的圣旨之后,云紫璃依礼上前,对赫连远极是恭谨的福下身来:“新越端顺公主,参见吴皇,吴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赫连远见云紫璃福身,面色蓦地一柔。自龙椅上长身而起,他步伐沉稳地步下台阶,一路来到云紫璃面前,然后双手轻摊,凝着云紫璃明亮清丽的双眸,轻声说道:“公主殿下为我吴越两国交好,一路舟车而来,辛苦了!” “能为两国交好做出贡献,是端顺的福气!” 云紫璃轻轻地伸出纤手,仪礼周全的,再福了下身子,这才随着赫连远的手力,聘婷起身。 赫连远手下,微微用力,此刻的心情,如至宝重获,可谓心潮澎湃!眉宇轻皱间,他微微转身,面向众臣郑重说道:“传朕旨意,新越端顺公主,衔两国和顺之命前来和亲,朕甚感欣慰,堪立为后,入住奉贤宫,主六宫事宜,待元后一年丧满,另行立后大典!” 待他语落之时,一文已然端着早已备好的皇后风印,恭立于云紫璃身侧。 “臣妾,谢皇上隆恩!” 云紫璃侧目,瞥着一文手中金光闪闪的凤印,潋滟红唇,微微勾起。 抬手之间,待她将凤印接过。 朝下重臣,随即山呼皇后娘娘千岁,共出恭贺之语! 对他们而言。 端顺公主的到来,止了吴国和新越的一场战乱,代表着和平之意。 他们,自然是欢迎的。 而以她新越公主的身份,皇上也早已答应立她为后,便是今日赐下凤印,亦在情理之中。 是以,此刻,他们并无任何异议。 不过,看着云紫璃将盛着凤印的托盘递给身边的青儿时,隐没在人群中的陈太傅,却是满眼不甘之色! 那凤印,本该属于陈莺的,皇上连圣旨都下了。可是现在,却半路杀出个端顺公主,生生给夺了去。 他,如何能甘心?! *** 奉贤宫,乃是吴国后宫之中,地势最高的一座宫殿。 亦是,平日里,风景最为秀美之处。 原本,吴国开国之时,这座宫殿,便该成为皇后寝宫。 但因它地理位置偏于宫南,与皇上所在的宫殿相距甚远,这才一直空落下来。 当然,此宫风景如此之好,必有妃嫔想要入住。 就比如,得不到后位的萧染儿和后来才晋了皇贵妃封位的陈莺,不过,虽萧染儿和陈莺都曾与赫连远提过此事,却终是未曾得他垂怜,直至最后萧染儿搬去了永康宫而陈莺则入住了长春宫。 甫入奉贤宫。 众人便觉凉爽之意拂面而来。 云紫璃舒适的喟然一叹,不禁转眸看向送自己来此的一文。 “虽然入了秋,但天气仍旧炎热,为我了让皇后娘娘舒适一些,皇上一早便命奴才起了冰窖里的寒冰,置于奉贤宫各个角落。”一文面上扯着笑,抬眸略迎了下云紫璃的眸子,便复又垂眸敛目的恭身说道:“若是有事,奉贤宫的大总管人选也是皇上亲自安排的,稍后便会过来与皇后娘娘见礼,娘娘您若是有什么事情,大可吩咐他去办了。” “本宫省的了!” 云紫璃点头笑了笑,轻道:“多谢一文大人了。” “皇后娘娘客气了!” 一文再次恭身,轻道:“皇上尚在殿上,微臣这便过去伺候着了。” “一文!” 云紫璃见一文要走,眉心一颦,忍不住开口:“孩子……” 一文闻言,恭谨笑着:“此时皇上自有安排,还请娘娘安心等待!” “嗯!” 云紫璃轻应一声,转身对青儿吩咐道:“送一文大人出去。” “喏!” 青儿点了点头,垂首上前送一文离开。 待一文一走,云紫璃要做的,自然是命人将来时所带的东西,一一归置了。看着青儿和果儿忙忙碌碌的唤了奴才行动起来,云紫璃自座椅上起身,缓步行至奉贤宫的亭台之上。 天空中,艳阳高照。 蒸的人,浑身刺痛难忍。 立身于高高的亭台之上,云紫璃面带薄纱,借地势之便,赏尽宫中繁华。 何为一览众山小。 此刻,身在奉贤宫中,她方有此感。 迎着微风,她不禁感叹,以前怎么不知这吴国皇宫还有这么好的地方? 沈凝暄站于云紫璃身后不远处,凝着她纤弱的身形,见她半晌儿一动不动,不禁轻声说道:“这日头太毒,娘娘还是赶紧下来,到殿里歇着吧!” “这深宫之中,看似富丽堂皇,实则冰冷无情。”不曾回头,云紫璃的目光,依旧远眺他方,悠悠开口,她轻声叹道:“虽此刻,我立身烈日之下,但只要一进这深宫,便觉心里冷的厉害……心里冷了,身子便在放到火上烘烤,自然也是暖不了的。” 听了云紫璃的话,沈凝暄不禁眉心微颦。她缓步上前,立身于云紫璃身侧:“报仇就报仇,何苦为难自己,既是默觉得冷,大可敞开心扉,让阳光照射进去……” 因沈凝暄的话,云紫璃心下一暖,却又很快微微一哂,低垂着头,露出了细腻白皙的雪颈。 她的心,何曾不想暖和一些。 可…… 杏儿的仇!她的恨! 还有她以真心换得的,赫连远那欺骗的心…… 这些,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她。 她,绝对不可以再心软了。 哪怕一点点,都不可以! *** 入宫之后,接了圣旨和凤印,云紫璃在后宫之中,主持后宫事宜,便已然算是皇上的皇后。 按照宫廷礼度。 她入主奉贤宫后,要做的第一件事,除了将行装收好,便是前往慈宁宫,觐见青萝太后,与青萝太后行礼请安! 看着带来的东西,由青儿和果儿带着一众宫人,里外穿插,在很短的时间内便收拾妥贴。 云紫璃的双眸之中,不禁露出些许笑意。 正在这时,自寝殿外走进一深蓝色太监服饰的人。 那人,背脊挺拔,不似卑躬屈膝之人,但是却穿着一身太监衣裳来到云紫璃面前,在云紫璃震惊的目光下,对她恭身行礼:“奴才四文,奉皇上之命执掌奉贤宫,日后愿为皇后娘娘鞠躬尽瘁!” “四文……” 云紫璃怔怔地看着眼前脸面干净的男子,不由回想到初见他时,他那不凡的身手和爽朗的笑声:“你怎么……” “回皇后娘娘,当初奴才和安阳大长公主遭逢青萝太后暗算,事后险些被折磨致死……事后奴才虽侥幸未死,却……” 四文抬眸看了蒙着面纱的云紫璃一眼,苦笑着摇了摇头:“总之一言难尽!” 闻言,云紫璃震惊之余,娥眉紧蹙! 她在新越时,曾经听闻安阳大长公主疯了,但是那个时候,她尚未恢复记忆,便是明知安阳大长公主和独孤宸在新京治病,却担心被人左右了心思,狠心始终不曾去看过一眼。 如今她恢复了记忆,想起安阳大长公主对自己的好,她心中不由酸涩不已! 她,该去见安阳大长公主一面的! 云紫璃长长地叹了口气后,示意四文起身,:“倒是委屈你了!” “奴才不委屈!” 四文勾唇,抬眸笑对着云紫璃:“奴才能够留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看着皇后娘娘替奴才报仇,已然是上天眷顾,奴才知足的很!” “你放心!” 云紫璃眉心舒展,冷笑着说道:“本宫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四文恭身,含笑:“奴才相信皇后娘娘!” 便是四文笑着,云紫璃却仍旧能觉察出他心里的苦,暗暗在心中叹息一声,她轻挑了黛眉,左右看着已然收拾好的大殿,她双眸微眯着,双手交握于身前说道:“既是如此,你便随本宫一起去觐见太后吧!” “是!” 四文朝着云紫璃伸出手来。 云紫璃抬手,搭在他的腕上,起身向外。 四文边走,便对云紫璃说道:“太后娘娘本被皇上禁足在慈宁宫佛堂,可前几日里却因皇贵妃难产,后宫无人主持大局,破佛堂而出……” “哦?” 云紫璃侧目,睨着四文:“皇上回来什么反应?” “皇上回来动了怒,可是怒过之后,却说……” “说什么?” 云紫璃忍不住追问。 四文淡淡笑了下,无奈道:“太后娘娘之所以破佛堂而出,是因为后宫无人主持大局,但皇后娘娘回来了,她老人家便没了理由,只能乖乖回去!” 闻言,云紫璃不禁冷然一笑! 轻轻地敛去笑意,她皱着眉头问道:“皇贵妃怎么样?孩子可生了?” “是!” 四文颔首,回道:“有太后娘娘护佑,皇贵妃和二皇子母子平安!” “母子平安啊……” 知陈莺生了个男孩,云紫璃皱起的眉头,缓缓舒展,回头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后的沈凝暄,又扫了眼恭身立于一侧的青儿和果儿等人,她轻道:“既是东西都收拾好了,此刻你们便随本宫,一起到太后宫里请安吧!” “喏!” …… 众人齐齐应声,准备随云紫璃前往初霞宫。 不过! 正当她们行至殿门之时,却又见一文领着数名太监,出现在大殿门前。 见状,一文不禁问道:“皇后娘娘这是要去哪儿?!” 云紫璃双唇微抿,轻道:“本宫要去与太后娘娘请安!” 一文了然,微微颔首,并未让路。 “皇上赏了不少的好东西,特命奴才与娘娘送来。”而是满面笑意的说道:“还请娘娘移步大殿!” 闻一文此言,云紫璃这才仔细看过那些小太监手里端着的东西。 他们手中,每个托盘中,都有一物。 其中,或是首饰,或是绫罗绸缎,数目之多,让人目不暇接! 第223章 众生态 云紫璃自幼养的金贵,沈凝暄和独孤萧逸那可是当成眼珠子一样养大的,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不过赫连远让一文送来的东西,却全都是极品中的精品。在云紫璃看来,这些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看在眼里,会觉得他对她这位新皇后到底有多重视! “有劳一文大人这大热天的,一连来回奔走。” 云紫璃的视线自小太监手里的托盘上一一扫过,如此言语一句,转头看向沈凝暄。 沈凝暄会意,命宫婢们将东西一一接下。 待东西都被拿了进去,云紫璃这才含笑说道:“烦请一文代本宫多谢皇上厚赐!溲” 一文颔首:“微臣记下了。” 云紫璃含笑,再次轻抬莲步,刚要往外,便又闻一文说道:“皇后娘娘请留步!” 闻言,她脚步微顿,旋身看着一文,等着他把话说完恧。 一文面色如常,恭谨轻道:“皇上有旨,今日天气大热,娘娘方才进宫,定是累了……故特下旨与娘娘,道是今日可不必到太后宫中请安!” 云紫璃心下,百转千回,隐于面纱之下的绝世容颜上,露出些许的疑惑之色。 只因为热和累,她便不必与太后请安了么?! 可是,她还真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见一见自己的仇人呢! 见云紫璃面露疑惑之色,一文轻笑着再次恭身垂首:“皇上眼前,正在御书房里批着折子,过不了多时,便会起驾奉贤宫!皇上说了,娘娘一路舟车,才刚入宫,合该心情舒畅,不宜见那些让娘娘觉得糟心的人!” “这话说的……” 云紫璃唇角弯弯的,看着一文,“倒是挺直白!” 一文笑着拱了拱手:“皇上还说了,太后是因皇贵妃产子,宫中无人主持大局才出的佛堂,命微臣给娘娘送了东西后,便过去宣旨,道是日后宫中有皇后娘娘在,万事不必劳烦太后娘娘,请她老人家安心礼佛!” “这样啊!” 云紫璃眉梢挑的高高的,心中透着几分审度。 沈凝暄见状,不由开口说道:“依我看皇后娘娘才刚到这吴国皇宫,与其去见那让人添堵的劳什子太后,倒不如依着皇上的意思,先行歇息,等着皇上带了大皇子来,共享天伦之乐!” 云紫璃闻言,不由侧目看向沈凝暄。 沈凝暄迎着她的视线,对她微微点了下头。 见状,云紫璃落了眉梢,颔首轻叹:“既是如此,便听皇上的吧!” 语落,她转身向里走去。 “微臣先行告退!” 一文看着云紫璃转身,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沈凝暄,沈凝暄对他投来的视线视而不见,施施然转了身,也随着云紫璃重回大殿。 *** 慈宁宫,青萝太后寝殿。 自陈莺产子,青萝太后踏出佛堂重掌后宫事宜之后,她便又过去了以前养尊处优的日子。她本以为赫连远会出面再次将她打入佛堂,却不想这一次赫连远对于她踏出佛堂一事,始终不曾说过什么。 如此,她原本病弱的身子,竟也好转起来,气色更是好的不是一点半点。除此之外,宫中众人也皆都如以往一般,对她极为尊崇, 这不,今日一早,因新越端顺公主入宫一事,后宫里的妃嫔们,早早的便到了慈宁宫中。她们在与青萝太后行礼请安之后,便分坐大殿两边,静等着前朝的消息。 巳时一刻许,有消息传来,皇上封了新越端顺公主为皇后,授凤印,且赐住奉贤宫,年后行立后大典。 闻讯,座下的众人,刚出月子不久的皇贵妃,萧妃,如嫔,还有皇贵妃为了固宠不久前刚从本家挑选入宫的云嫔,个个皆都心思各异! 原本,自云紫璃薨逝之后。 宫中妃位,以陈莺的贵妃为最高位,在众人眼里,皇后之位,早已成了她的囊中之物。但此刻,却半路杀出了个端顺公主! 且,甫入吴国,端顺公主便被立为皇后。 虽说陈莺的位分也升了皇贵妃,但是后位为正妻,皇贵妃若论不过是妾,堪堪皇后之位又岂是皇贵妃之位可以比拟的。 对于赫连远封端顺公主为皇后一事,青萝太后的反应,是有些抵触的。 于世人而言。 端顺公主对国家有益。 但是对她而言,端顺公主做赫连远的皇后,却并非是个好消息。 要知道,如此一来,赫连远的皇位,便更加稳固,这也就意味着,她亲生儿子想要复位,又多了阻碍。 至于端顺公主赐住奉贤宫一事……那座宫殿已空置许久,给了新皇后,也并不无可! 青萝太后面上,始终冷冷淡淡,但心中却是思绪起伏。 深吸一口气,想到依着礼制,端顺公主获封之后,将行装收于奉贤宫,便该过来与她行礼请安,她不由沉下心来,静静等待。 但! 自前朝的消息传来后许久,却仍旧是不见新皇后前来请安! 一时间,青萝太后的脸便又有些挂不住了。 半晌儿,位分最低的云嫔终是打破沉静。只见她,自座位上起身,对青萝太后微微福身:“太后,端顺公主虽身份高贵,但既是做了吴国的皇后,便也该遵循吴国礼制才是!” 这云嫔,乃是陈莺的庶妹。 她的封号虽仍为云嫔,但自她进宫之后,她在宫中的地位,却因对青萝太后言听计从,深得青萝太后的格外垂青,短短时间,犹如扶摇直上一般。 此刻,见云嫔如此言语。 如烟便也温温开口:“若她真守礼懂矩,此刻早该来与太后请安才是!” 闻言,青萝太后面色微冷! 双眸之中,浑浊之气尽敛,她并未启声,而是微微侧目,睇向因坐月子养的珠圆玉润,且一直不曾言语的皇贵妃——陈莺! 感觉到青萝太后的视线,陈莺盈盈抬眸。 轻轻一笑,她扶着桌角起身。微微福下身子,她气息孱弱的轻声说道:“想来,这端顺公主自由生长在新越皇宫,对于宫中的礼度,自不会有所差错,倒是她一路舟车劳顿,今儿才进宫中……有些迟怠,倒也并不奇怪!” “嗯!” 青萝太后赞赏的微微颔首,对陈莺笑了笑。 虽说陈莺和陈家前阵子的行事态度,青萝太后颇有微辞,不过却不得不承认,她比云嫔要沉得住气。 思及此,青萝太后转头对云嫔说道:“身在宫中,你当以稳重而先行之。” 云嫔闻言,心下一凛,起身对着太后恭敬一礼。 “嫔妾谢太后教诲!” “坐吧!” 青萝太后微微摆手,眸华轻抬,睨着边上娇颜微变的如烟。 “这行礼问安,最晚不过午时,端顺公主身份特殊,且才入宫头一日,只要午时未到,便算不得失礼……”语落,青萝太后抿嘴轻笑:“既是莺儿如此说了,你与哀家,便一起等着。” 如烟呼吸一沉,亦福下身来:“嫔妾遵旨!” 如此三言两语,大殿内复又安静下来,青萝太后跟陈莺说话,跟云嫔说话,连如嫔都开过口了,独独没有理会萧染儿。 依着以往,萧染儿早就暴走了。 可是现在,经过以前那些蹉跎,她倒是能沉住气了,便是无人理会,也仍旧就那么静静的坐着。 青萝太后以为,端顺公主最迟也会赶在午时之前过来与自己请安。 但,又过了许久。 端顺公主连个影子都没有,她的心里,也渐渐的生起了一股子燥意。 手指,微蜷着,一下,一下的轻叩着桌几,在几盏清茶见底之后,她终是看了眼边上新挑选出来给自己当差的刘姑姑。 刘姑姑会意,侧目瞧了眼边上的更漏,而后在青萝太后耳边恭身回道:“启禀太后,午时一刻了。” 青萝太后面色,蓦地阴沉晦暗,眉心也因刘姑姑的话,而紧紧拧起。 “罢了!” 许久,只闻她如此轻叹一声,便作势要站起身来:“既是这皇后,没有遵守来与哀家行礼问安的规矩,那么哀家,便屈尊前往奉贤宫,亲自去与她过问一下新越宫里的规矩到底如何!” 青萝太后此言一出,殿内众人神情各异。 有如皇贵妃一般面色平静的。 也有如云嫔一般,幸灾乐祸的。 不过,更多的,却是如烟与萧染儿脸上的跃跃欲试! 虽然,不同的身份,早已注定一切! 但! 她们,都想要看看。 如今顶掉陈莺坐上皇后宝座的女子。 除了身份尊贵之外。 比之她们,到底强在哪里! 在青萝太后言语之时,刘姑姑已然伸臂上前,青萝太后抬手搭在刘姑姑手上,微昂着头,缓缓抬步,向着殿外方向走去。 正在身后几人准备跟上之时,却听闻一文的声音自殿门处响起。 “微臣给太后娘娘请安!给几位娘娘请安!” “嗯!” 青萝太后声音清冷,垂首低蔑着一文,轻哼说道:“你这眼高于顶的奴才,此刻对哀家倒是毕恭毕敬的!” 过去这段时日,赫连远并不在宫中。 但对外,他却声称龙体有恙,免了早朝,并每日于承乾宫里批阅奏章。 这期间,每日大将军萧腾都会前往商议国事。 除此之外,宫中妃嫔,他一律不见。 初时几日,听闻皇上龙体有恙,宫里的这几位娘娘,也都前往承乾宫探望过,但一文却以皇上旨意,将她们给挡了回来。 到后来,时日一长,众人心中难免有所怀疑。 是以,此后,身怀六甲的陈莺便又去了几回,却生生的,都给一文挡了回来。 对此,陈莺一直心快! 直至后来她生产时,青萝太后出了佛堂,强行硬闯承乾宫,这才得见一脸不悦的赫连远,并将之带到了长春宫。 不过,对于一文当初的阻拦,青萝太后可是记忆犹新的。 青萝太后对自己的态度,根本在一文的意料之中。 不过,身为臣子,他深知尊卑有别。 岂有与主子志气的道理?! 不过在一文看来,青萝太后根本算不得他的主子,而是他主子的敌人,是以在听得青萝太后的那声奴才之后,他虽脸上堆着轻笑,但语气却是冷的:“太后明鉴,微臣不过是因朗月总管抱恙,暂代总管一职,是为臣子而非奴才。而微臣在承乾宫时,也是遵了圣命,不敢有违!” 闻言,青萝太后心下火气,沉声道:“所以,你就要违了哀家的意思!” 一文闻言,不语,只依然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当皇上和太后的旨意有所冲突时,他自然会选择遵循皇上的旨意。 边上,见一文遇上窘境,一直不曾开口的萧染儿,倒微微启唇,轻声问着一文:“这会儿子,你不在皇上身边当差,怎么过来了?” 过去,在王府时,一文没少帮衬着她。 之余这点,她心中一直有数。 一文不曾抬眸,依旧垂首回道:“微臣奉皇上旨意,来办两件事情,一则是为禀明太后,因皇后娘娘一路辛苦,外面天气大热,皇上便准其今日先行休息,待精神好些,再过来与太后请安!” 一文的话,甫一开口。 跟在青萝太后身侧的几人,皆都面色微变。 这,是对青萝太后的不尊重,也是在为那位新皇后树立威信。 看样子,皇上对这位新皇后,还真是关怀备至! 如此,难道果真只是因为她的特殊身份么?! 若依着她的身份,她身为新越的端顺公主,吴国的皇后,但凡懂点事儿,便更该做以表率。 今天这个礼,是一定都不能免得。 气氛,一时间,有些僵滞! 又过了不久,青萝太后终是微侧着身,对身后的几人叹声说道:“既是皇上说了今日皇后要歇着,不必过来请安,你们几个且先回去,赶明儿个一早,到奉贤宫先与她请安,再一同到哀家这里来。” “是……” …… 几位妃嫔虽然仍旧想知道,一文要办的另外一件事情是什么,但是此刻青萝太后开了口,她们却不好违逆,只得纷纷垂首应声,由皇贵妃陈莺在前,她们以品阶高低,先后带着自己的贴身宫人离开慈宁宫。 待到几位妃嫔离去,一文这才抬眸,睨了青萝太后一眼,后垂首说道:“皇上还让微臣办第二件事情……” “你且先慢着,哀家还有话要问!” 青萝太后轻看一文一眼,与刘姑姑一起重回大殿,在高位上缓缓落座。居高临下地凝着殿下的一文,她颇有些感慨的说道:“哀家记得,第一次见你时,你才刚刚入宫侍读,如今一晃眼,几十年已过,你已成了皇上身边最得利的人。” 闻得青萝太后此言,一文忙道:“微臣谢太后娘娘夸赞!” 心想这一文倒是一点都不谦虚,青萝太后冷着脸端了手边的茶盏,吹拂着茶面上的茶梗儿,轻道:“你是皇上身边的人,合着忠心于皇上,总是对的。但……你切莫忘了,哀家是皇上的母后,虽然……皇上因皇后之死,对哀家心生怨怼,但是,你要知道,哀家与皇上,终究有多年的母子情份!” 青萝太后话里的意思,一文怎会不明白。 人家这是在拿她跟皇上之间过去的那些所谓母子情份,来敲打他过去对人家的不敬! 一文心中冷笑,面上不显,垂首声道:“太后的意思,微臣明白。” 闻他此言,青萝太后轻笑,将茶盏凑近嘴边浅啜一口,她轻嗫问道:“皇后是你接进宫的,你对她感觉如何?” 一文依着早前赫连远交代过的回道:“皇后娘娘身份尊贵,气度雍容,堪堪公主风范,只是……” 青萝太后端着茶盏手,微微一顿,蹙眉问道:“只是什么?!” 一文顿了顿,回道:“只是她不曾以真容示人。” 青萝太后愣了愣,随即出声问道:“何以不能以真容示人?!” 一文垂眸,看着光可鉴人的地板上,自己清晰的倒影,耐着性子对太后十分恭敬的解释道:“听皇上说,皇后品行良和,琴棋书画样样都好,可美中不足的是,她的脸上有一块不小的胎记,初时,因担心她脸上的胎记会遭皇上厌弃,所以新越一早派人前来和亲时,便先送上了画像,让皇上看了娘娘真容,再决定同意和亲与否!” 如若可以,一文也不想跟青萝太后废话。 可是…… 这,是赫连远早已想好的说辞。 为的,便是能够让云紫璃在宫中可以更方便的佩戴面纱。 听了一文的解释。 许久,都不曾见青萝太后出声。 终是,喟然一叹! 她放下手中茶盏,无奈叹曰:“皇帝,为保大吴河山,甘与无盐公主和亲,实乃大义之举。” 女子,面上有污,乃是姻缘大弊。 但赫连远却仍旧答应了新越的议亲要求,立端顺公主为后。 此刻,在青萝太后心中。 只觉赫连远为了国家才不得已委以端顺公主皇后的称号。 如此,她的心里多少痛快了一些。 “皇上确实大义!” 一文毫不客气的夸赞这自家主子,对青萝太后轻道:“因皇后面容不雅,故皇上准其在宫中任何时候都可佩戴面纱。” “嗯!” 青萝太后轻应一声,微微颔首:“此事,哀家知道了。” “那微臣便说皇上交给微臣的第二件事情了!”一文颔首,抬头,看着青萝太后笑着:“皇上说了,太后娘娘只因皇贵妃临盆,后宫无人做主方才出了佛堂,实乃有情可原,此事便不追究了……” 一文的话,说到这里,青萝太后的脸色,已然从开始平静到阴沉,再从阴沉到如释重负,经历了过山车般的变化。 然,一文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刚刚如释重负的心,噗通一下坠入寒潭之中:“皇上说,如今皇后入宫,宫中事宜当交由皇后之手,太后娘娘身上的担子卸下,日后尽可继续在佛堂中潜心礼佛!” “你……” 青萝太后端着茶盏的手,微微颤抖,声音低缓:“你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是……” 一文迎视着青萝太后的视线,淡淡笑着,唇齿开合:“后宫由皇后管着,太后娘娘大可放心,皇上……让微臣亲自送太后娘娘回佛堂!” 哐啷一声! 青萝太后气的煞白了脸色,手里的茶盏掉落在地…… 第224 亲近 奉贤宫,花厅中。 膳桌前,云紫璃与赫连远如普通夫妻一般对桌而坐,正细品着御膳房精心烹制的美食。 两人身侧,青儿、果儿两人手中团扇轻摆。 “御膳房今儿做的菜色,都是以前你最爱吃这几道,虽然如今你不记得以前之时,不过这口味多半是不会变的。”赫连远说话之间,亲自动手为云紫璃夹了一箸冰晶笋片,面色柔和的凝睇着她绝美的面容。 此刻的云紫璃,不曾佩戴面纱,以真容示人溲。 虽然如今的她,着以浓妆,但他总觉一直都看不够! 云紫璃看着眼前的冰晶笋片,神情淡淡的,夹起笋片轻咬一口,而后垂眸说道:“皇上不吃些菜食,只看着臣妾,便可以饱了么?” 自方才开始恧。 她在吃着饭菜。 而赫连远的炙热视线,却一直凝注在她的身上。 仿佛,她成了一道珍馐美味一般。 赫连远见她吃了一口,便又补上一箸。 “你若当真记得以前的事情,便定会体谅我此刻的心情。” 他的视线,仍旧停留在云紫璃的身上,语气温和地笑道:“珍馐美味,填饱的,只是人的肚子,而你,却可以让我赏心悦目,只觉得格外满足。” 心,因他的话,微微一动! 云紫璃将手里的箸子放下,抬眸之间,望入他深不见底的温柔眸海之中。静静地,凝睇赫连远片刻,云紫璃淡淡地转了话锋:“臣妾不知在吴国如何,不过在新越,今日午时之前,臣妾便该到太后宫中与她请安,而不是如此刻这般,跟皇上安然的坐在这里用膳!皇上不曾让臣妾去太后宫中请安,就不知她老人家,可会心生不悦?臣妾虽说恨她至极,但是为堵悠悠众口,臣妾觉得该行的礼还是要行的,如今如臣妾这般,真的好吗?” 过去的事情,她当然记得。 也自然能够体会,他对她失而复得的激动心情。 但这些,并不能弥补她心里的伤痛! 现如今,她再入吴国皇宫。 是为自己的亲生孩子而来,更是为复仇而来。 不过,之余这些,她只能将之暂时藏于心中。 此刻,她要做的。 便是在后宫站稳脚跟。 而后再做筹谋! 可,今日她才第一日入宫。 赫连远便阻了她到初霞宫与太后请安。 这,无疑是不合规矩的。 云紫璃在担心什么,赫连远心知肚明,轻轻一笑,他抬眸与她对视:“我已然命一文到慈宁宫中传旨,明日一早你再过去,也未尝不可!” 既是,赫连远都这么说了。 那么,云紫璃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静窒片刻,她轻咬唇瓣:“再就是关于缅儿……你何时让我们母子相见?!” 早前,一文说他会亲自带孩子过来,但是如今他在这里,孩子却没有带来。 她知道! 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她的身份摆在那里,今日她才入宫第一日,根本就不可能见到自己的孩子。 但,身为人母,即便她的心再狠再硬,却仍是剪不断对自己亲生骨肉的思念! 赫连远眸色轻柔,对云紫璃笑着。 伸手拉过她的纤纤玉手,他轻拍了拍,对她保证道:“今日,有多少双眼睛都在看着奉贤宫,缅儿实在不宜过来,待明日里,你见了太后,我便将孩子带过来与你相见!” 云紫璃暗道一声也只能如此了,唇角勾起一抹苦笑,轻道:“皇上的意思,臣妾省的,臣妾只能明日便是!” 赫连远微微颔首:“缅儿已然八个多月,长的虎头虎脑的,煞是可爱!” 云紫璃淡淡地瞥了赫连远一眼,眉头一蹙,不依的轻声问道:“皇上可是有意让臣妾心里不舒服么?”只听得见,却看不到,这对云紫璃而言,无疑是种煎熬。 闻言,赫连远看着她似笑非笑,略带娇嗔的娇俏模样,拉着她的手,不禁倏然一紧! 一时间,他的心跳,都有些快了。 眸华微闪,与她四目相对。 赫连远轻轻抬手,欲要抚上她柔美的侧脸。 云紫璃却在她即将碰触到自己的那一刻,微微将脸侧开,自膳桌前起身:“皇上,臣妾用好了。” 赫连远心下,五味杂陈,轻轻一笑,有些颓然的将手掌落下:“朕也用好了。” 在他看来。 云紫璃还不曾恢复过往的记忆。 在这段时间里,她抗拒他的接近,情有可原。 不过,他并不气馁! 因为日后,他们之间,有的是时间可以培养感情! 只要,她还活着。 那他,便可以慢慢亲近!可以慢慢等!等她的心房,再次对他打开! 秋日如老虎,仍旧透着燥热。 午膳过后,困乏之意便也随之而来,赫连远和云紫璃,自然也要小憩一会儿。 奉贤宫偌大的寝宫里,只一张凤纹锦榻,摆放正中央处。其他的地方,虽有桌椅锦榻,但若小憩,却终究不如凤榻舒适。 在如此情形下,云紫璃与赫连远,只得同榻而眠。 见状,云紫璃对赫连远轻笑了下,便福下身来:“臣妾还不算乏,皇上先歇着吧!”言罢,不等赫连远出声,云紫璃已然直起身来,而后转身向外。 见云紫璃离开,赫连远的心下,微微泛起酸涩,满腹愁肠中,除了酸涩,又透着继续浓浓的无奈之感! 他知云紫璃是有意躲着自己,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直直的看着云紫璃离开寝殿,而后……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忆起以前,无论是在承乾宫中,还是在仁和宫里,云紫璃总喜欢枕着他的手臂,被他拥着入睡,满满都是对他的依恋,赫连远闭眼之间,唇角缓缓一勾,露出一抹浅浅的笑痕。 他,好怀念过去…… 过去数日里,虽赫连远在去往新越之前,将国事交由萧腾暂为处置。 但国家大事,总有萧腾做不了主的。 一趟新越之行后,他在承乾宫堆积的公务,已然成山。 是以,虽云紫璃让出了锦榻,但赫连远只在寝殿里小憩片刻,便又依依不舍的离了奉贤宫,回到承乾宫里批阅奏折! 奉贤宫,大殿内。 宜合香,清新,淡雅。 合着赫连远走了,云紫璃就该睡了。 但今日,她身子虽乏,却总是无法入眠。 躺在龙榻上,在她心中,想的最多的,不是仇恨! 而是赫连缅。 那个自出生,她便不曾见过,据赫连远说,已然长的虎头虎脑的孩子! 她想念,她的孩子。 可,不管在她的心底,有多么想念赫连缅。 既是赫连远发了话。 她若想见到孩子,便只得等到明日了。 但是,仅仅一日。 对她而言,也是一种煎熬! 是以。 既是无法入眠,闲来无事,她端坐于大殿的主位之上,正手握古籍,看到正入神处。 过了没多久,自午膳前便出去的沈凝暄终是回来了。 一进殿,见云紫璃坐于大殿上,沈凝暄温和一笑,缓缓步上前来,“启禀皇后娘娘,我饿了,还请娘娘赐些好的吃食吧!” 语落,她在云紫璃跟前十分恭敬的福了福身。 见她给自己福身,云紫璃嘴角抽了抽,浑身都不自在的侧了侧身,没敢生受。 “姑姑真是的,用膳的时候,不见了踪影,这会儿倒想起饿了?”她心里苦笑着放下手里的古籍,施施然抬起头来,尚未对上沈凝暄的眸子,她的视线,却不期与无澜温润的视线,在空中相会。 无澜眸华浅暖,迎着她的视线,潇洒不羁的扬唇一笑:“恭喜皇后娘娘入住奉贤宫!” 云紫璃会心一笑,自座位上起身,她并未对无澜说些什么,只对沈凝暄道:“皇兄来了,姑姑怎么不早说!” “他这么个大活人在这儿,你迟早都会看见啊!”沈凝暄不以为然的轻笑了下,落于下座:“皇后娘娘不是说要我为澜太子殿下治伤么?” “是!” 云紫璃点了点头,凝着沈凝暄的眸子满是真挚,微微启唇说道:“有劳姑姑了!” “好说!” 沈凝暄微微颔首,扫了无澜一眼:“方才我已经瞧过殿下的伤了,也不算太重,待会儿去配些药来即可!” “如此才是万幸!” 听了沈凝暄的话,云紫璃的心里稍微安定了些、 沈凝暄见状,视线轻飘的自无澜身上扫过,这才轻声说道:“方才出了奉贤宫,我便在皇宫里走了走,虽景色秀眉,但唯美中不足的是天气太热……皇后娘娘先与澜太子殿下说着话,我且先去洗把脸,再吃些东西。” 沈凝暄说着话,抬手拭了拭额际的细汗,不等云紫璃应声,便已旋步向里,进了偏殿。 “她一直都是这般我行我素,在来时的路上,我早已见识过了。”无澜迎着云紫璃的视线,有些无奈的轻轻一笑。 云紫璃心想,她母后从来手段过人,年少时在北燕便是没有她父皇,也可以力挽狂澜,如今年岁渐长,人家我行我素的本钱更足了。 按理说,无澜应该是知道她母后身份的,如今这样言语,该是还不知她已然恢复记忆一事。 思及此,云紫璃悠悠然,收回视线,朝着无澜微微抬手:“皇兄坐吧!” “嗯!” 无澜洒然落座,四下打量着大殿里的格局摆设,感觉到殿内格外凉爽,他轻叹说道:“这里与外面,一个是秋日,一个是夏天,根本就是两个节令。” “如此可见皇上对我还是十分上心的。”云紫璃轻轻地笑了笑,微侧着头,对无澜说道:“我记得,你最喜欢喝我煮的茶,既是这里不热,我便再为你煮上一壶!” 闻她此言,无澜面色微窒,心头狂跳! 自云紫璃失去记忆后,无论是他,还是阿媚,谁都不曾再与她提及煮茶一事。 但此刻,她却如此言语。 无澜心下,思绪飞转,眼神渐渐变得深邃不已。微微抬眸,迎着云紫璃的视线,他薄唇一勾,浅笑辄止:“既是皇后记起了以前的事情,那便是本太子今日有福了。” 九死一生后,她本可在新越安然度过余生。 但宿命使然。 如今,自新越,返回吴国。 她,终是恢复了以往记忆! 一切,都是天意吧! 这一刻,于他心中,是无比庆幸的。 因,只要云紫璃恢复了记忆。 在这座皇宫之内,该如何自处,她自会拿捏仔细。 这样,他也就可以放心了。 无澜的反应,本在云紫璃的意料之中。她只淡淡一笑,并未多做解释,命人取来小灶和茶具,而后动作熟练的便煮其茶来。 在这期间,无澜眸光灼灼,一直都凝注着她。看着她熟稔的煮茶动作,他的唇角,竟不知不觉,勾起一抹意味良多的笑弧。 须臾,大殿内茶香四溢。 云紫璃将精致的琉璃杯盏那开水烫过,斟满茶水,抬手端起,微扬着头,递到无澜面前:“师傅,请!” 只,简简单单三个字。 无澜便不禁眸色微变。 但他嘴角的笑意,却越发的深了。 抬手,接过面前的香茗。 他缓缓的,递于唇畔,温润勾唇,而后浅啜轻尝。 “嗯……” 满足的喟叹一声,无澜抬眸笑看着云紫璃,似是忆起往昔,挑眉轻道:“还是原来的味道,一点都没有变!” 云紫璃唇角,荡漾起一弧浅笑,轻轻垂眸,为自己也斟上一杯清茶。 她浅尝一口,抬眸浅笑,倾城容颜,百媚生花:“忆起上次与你煮茶,那茶……是苦的,这次的味道,倒还是不错的。” 语落,无澜眸华流转,又喝了口茶后,这才将茶盏放下,凝望眼前女子,面色温和的说道:“如今……你既是恢复了记忆,那么对于日后,你心中可有新的打算么?” 以前,她回吴国皇宫,只为孩子。 但如今,只怕一切都不同。 “自然是有的!” 小灶上,沸水中的茶具滚烫,云紫璃触之,却又面不改色。 见她如此,无澜心下微疼。 抬眸之间,望进云紫璃微漾的双眸之中,他无奈叹道:“自你出事之后,便是有杏儿替死,阿远也从来都不相信那是你,不止如此,他囚禁青萝太后,封赐陈莺和萧染儿,更下了要立陈莺为后的圣旨……这一桩桩,一件件,不过是他想着你若活着,心中必定不甘,想要逼你回来报仇!” “无澜想做我与他之间的和事佬么?” 云紫璃将提在手里的茶壶放下,伸手接过他手里的杯盏,动作轻盈的又斟上一杯:“你不是一直对我情根深种,一直都看不上他的百般算计吗?何以此时此刻,我觉得你在为他说话?” 赫连远所做的事情。 她的心里,比谁都明白。 好一个若她死了,别的女人会占了她的位子,睡她的男人,打她的孩子……他是怕她一去不回,算计准了她咽不下这口气啊! 如此行事,也只有他才能做的出来。 “我素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唯你的事情,才最为上心……我不是在为他说话,而是为了你!”无澜悠悠抬手,端过云紫璃面前的茶盏,喝上一口,这才缓缓说道:“虽然我看不上他那个百般算计,但他对你如何,你比我该最是清楚明白,小璃儿……我希望你能幸福!你也一定要幸福!”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 无澜根本不会如此多费唇舌。 但,云紫璃命运多舛,他心疼她,更爱惜她! 他希望她以后的生活,可以过的顺遂一些。 不过,人活一世,有许许多多的无奈。 而云紫璃和赫连远之间,实在有着太多太多的无奈。 这一切,也只是他所希望的罢了。 以她对云紫璃的了解,她定不会听他劝的。 因无澜的一席话,云紫璃面色微暗。动作优雅的举起茶杯,她喝了一口后,方才无奈一笑:“你的意思,我明白,经历过生死和再次失忆,如今恢复记忆,我所看到的,所想到的,与以前已然大不相同,不过他既是给我安排了这么好的一条路,我又如何能让他失望?” 云紫璃唇角的笑,浅浅的,凝着茶面上竖立的梗叶,眸华清悠。 对于赫连远,她的心绪,是十分复杂的。 若说,当初因为朗月拿出的那封信,她觉得万念俱灰,那么经过这么多事情,若是说赫连远对她无情,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只是,几经生死之后。 如今,她再回来。 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情,已然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她有要报的仇,有要守护的人! 此时此刻,念及杏儿,她心中悲痛,想到自己的孩子,她的唇角的浅笑,又不禁弧度上扬。 “那……” 看着云紫璃脸上那抹真心的笑靥,不知她是因心念赫连缅所致,只当她是因赫连远的安排真心如此,无澜似是看到了她和赫连远破镜重圆的一幕,心下微疼,握着茶盏的手微顿:“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既是无澜如此言语,对于自己的心思,云紫璃并没有打算要隐瞒无澜。 只因,在她心里。 眼前的这个男人,虽与她无缘,却早已是举足轻重。 她抬眸,对上无澜的眸子,轻笑着说道:“倒也没什么,只不过是想在惩治了青萝太后之后,以真面目在这皇宫大内,安安生生的,相夫教子,便一切足矣!” 寻青萝太后报仇是真! 教子是真! 但是这相夫嘛……她不过是说给无澜听的。 自打她从新越返回吴国的那一刻,她和无澜之间的关系,便已然有了决断。无澜是新越的太子,而她是新越的端顺公主,他们之间只能是兄妹关系! “你能如此想,便是最好!” 无澜早已料到,若真正的云紫璃回来,以她过去对赫连远的深情,如今赫连远又这般低姿态的做派,她原谅赫连远是迟早的事情。但是此时亲耳听到云紫璃这么说,他的心里却还是难受的厉害。 无澜轻笑着,将茶盏放下,而后站起身来:“今日既得进宫,此刻我也该先去见见他!” “皇兄!” 不再是师傅,而是皇兄,云紫璃轻唤无澜一声,眸光微漾,悠悠然然,映入他温和的眸光之中,也跟着起身,:“如今,奴婢算得我的娘家人,若是得空,大可多来奉贤宫走动走动。还有……他还不知我恢复记忆的事情,此事我想亲自告诉他!” 第225章 遇人不淑 无澜深深地看着云紫璃,许久之后方才悠悠一笑:“依你便是!” “多谢皇兄!” 云紫璃含笑,对无澜道谢:“如今我初到吴国,还望皇兄多留些时日!” “那是自然的!” 无澜又点了点头,虽然不舍,却还是将视线从云紫璃身上移开,然后取了别在腰间的玉骨折扇,轻轻旋步,如以往一般,潇洒而去溲。 待他走后,一直隐于偏殿的沈凝暄,才款款走出。 “若我如你一般,得澜太子这般至情至信之蓝颜,我便是死了,也心甘了。”沈凝暄屏退了青儿和果儿,在无澜方才坐过的地方落座,巧笑倩兮等着云紫璃为自己斟上一杯清茶。“就这么错过了与他之间的姻缘,你不觉可惜么?” “可惜么?恧” 云紫璃唇角苦涩一勾,坐回原处,扪心自问。 无澜对自己的好。 她怎会不知?! 只是,她的这一世,早已与赫连远纠缠不清。 而他的这份情,她根本无从回应。 “北堂家的男人,从来都最是痴情!””云紫璃微微苦笑,收起心神,凝睇着沈凝暄的笑靥,语气淡然的问道:“就不知错过了北堂凌,您心里是否觉得可惜?” “你这丫头!” 沈凝暄撇了撇嘴,摇头叹道:“这话要是让某人听到,只会骂你胳膊肘往外拐!” “某人不是不在这儿吗?” 云紫璃自然知道,沈凝暄所谓的某个人到底是谁,有些夸张的左右看了看,她没有再提无澜,而是注视着沈凝暄问道:“方才娘亲不在的时候,我便问过青儿,在来时遇袭的事情,娘亲可否与我详说一下,那日被安王劫走之后,您与齐王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和亲队伍自新越京都驶离之后,过了没多久,便遭遇了突袭。 这动手的,自然便是吴国的安王赫连堂了。 只是,那个时候,赫连堂成功将身处辇车里的沈凝暄劫了去。 但没过多久,他却又把她给送回无澜手里。 初时,她还未曾恢复记忆。 沈凝暄说要陪她一同前往吴国。 她和阿媚心中所想,无非是有她在,她们的日子,会更好过些。 但如今,恢复了以往的记忆。 知道了沈凝暄的真实身份的她,自然再不是那个不懂世故的端顺公主! 对于自家娘亲的手段,她还是十分了解的,不过便是了解,她却仍旧好奇沈凝暄到底用什么法子,让赫连堂把她劫走之后,又乖乖地送了回去。 “你猜!” 沈凝暄似是早已料到云紫璃会有此一问。神情如旧,不见丝毫异色。随口让云紫璃去猜,她手指轻轻的刮碰着琉璃茶盏的杯缘,眸华轻抬,眸中光尽悠然自得。 云紫璃静静的,看着她,半晌儿都不曾言语,许久之后,她方才轻声叹道:“我又不是您肚子里的蛔虫。” 这也就是猜不出的意思了! 沈凝暄笑吟吟的放下茶盏,斜睨着她:“臭丫头,越来越懒散,连脑子都懒得用了。” 沈凝暄闻言,赖皮笑着,俏脸娇嗔,与素日冷漠判若两人。 看着眼前连五官都明媚起来的女儿,沈凝暄心里不由泛起疼惜之意,想着五年多以前她离开北燕时,也是这般欢快,却不想短短几年,几经生死,历经蹉跎,整个人都沉寂起来,她暗暗叹了口气,并没有继续卖关子,只是淡淡挑眉:“赫连堂那小子,也喜欢你!” “呃?!” 云紫璃被沈凝暄这忽来一语,说的一怔! 想到过去赫连堂对她的纠缠,她不禁嘲弄笑道:“他不过是喜欢我的颜色罢了!” “我看未必!” 沈凝暄摇了摇头,静静看着云紫璃:“我被他的人劫走之时,并没有易容!” 云紫璃闻言,黛眉紧紧蹙起,“娘亲以真容见的赫连堂?” 沈凝暄淡淡颔首,笑的有些异样:“我跟他说,我是你的母亲,要去吴国替你报仇!” “……” 这人啊,有的会长,有的不会长,云紫璃就是那会长的。她的长相,虽然承继了父亲的优点,但是却肖母,所以只要她和沈凝暄站在一起,明眼人一看便知是母女! 只是云紫璃没想到,赫连堂居然就这么信了沈凝暄的话,相信沈凝暄是去吴国皇宫找赫连远为她报仇的,竟是把沈凝暄乖乖送了回去…… 凝着云紫璃幽深的双眸,沈凝暄黛眉微蹙,眸泛异彩,微侧着头,她的嘴角,噙着一缕浅笑:“他对你,可并非单单只喜欢你的颜色那么简单!” “妹娘亲还真是心细如尘!” 云紫璃心里一叹,抬头看向沈凝暄,将新煮好的茶向前推了推,悠悠转身:“我身子乏了,先去小憩片刻。” 赫连堂对她的感情如何,她从来都没有去仔细深思过。 他在她的眼里,从一开始就是个反派角色。 以前是,以后也会是! 所以,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喜欢她,在她看来,其实不重要。 无澜她都辜负了,更逞论他赫连堂…… *** 翌日一早,天刚破晓时,云紫璃便已然起身洗漱。 昨日,她不曾到慈宁宫去跟青萝太后请安,已是坏了规矩,今日一早,她自然要早起一些。 这边,沐浴更衣后,经过一番折腾,云紫璃才刚刚梳妆完毕。 寝殿外,青儿的声音便悠悠传来:“娘娘,长春宫皇贵妃,永康宫玉妃,锦华殿如、云嫔等四位娘娘,奉太后懿旨,同来与您请安!” 闻言,菱花铜镜中,云紫璃扶着高髻的手,微微滞怔! 青萝太后,这是无形之中,在掌她的脸呢! 潋滟的唇角,淡淡勾起,她轻笑了下,便继续转头看向身边的亲娘。 沈凝暄似是没有听到青儿的话,动作轻盈的为她戴上面纱,而后轻扶她的手臂:“昨日娘娘没有守规矩,太后今日却让后宫妃嫔,不得失了规矩,只这一招,便可见你日后在这吴国皇宫里的日子,定会很精彩!” “您觉得精彩么?” 云紫璃抬眸之间,眸华璀璨,顺着沈凝暄的手劲,盈盈起身。 “当然!” 沈凝暄捏了捏云紫璃的手,以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最起码在北燕皇宫,找不出这么多的妃嫔……” 云紫璃侧目,明眸善睐,流光溢彩,声若蚊蝇:“怪女儿遇人不淑,没有您那般的好福气!” 说着话,两人移步大殿。 大殿内,几位妃嫔,个个盛装出挑。 见云紫璃自偏殿而入,随着陈莺的一安礼,其余几人皆都福下身来,对着云紫璃行礼问安!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 “都起来吧,看座!” 云紫璃手中,彩帕微挑,环佩叮当中,已然从容落座,目光悠然的打量着几人。 对于端顺公主面覆薄纱一事,赫连远早前,早已命人通禀六宫。是以此刻,见她不以真容示人,众人脸上,并未显出惊讶之色。 云紫璃看着几人恬然落座,淡淡出声:“本宫初入宫中,尚不识各位妹妹,既是今日你们来的这般的早,便先在此让本宫认了脸,咱们大伙儿,再一起到太后宫中与她老人家请安!” 云紫璃的视线,在几人头顶,来回穿梭。说话间,她除了声音淡泊之外,连隐于面纱下的脸色,也是平静无波的。 陈莺抬眸,瞥了眼云紫璃。 见她眸色平静,不见丝毫波动。便盈盈起身,对上位又是一礼:“臣妾陈氏莺儿,居于长春宫!” “原来是皇贵妃!” 云紫璃眸华低敛,与陈莺的视线在半空稍稍一触,眉头微蹙着轻道:“听闻妹妹才刚出了月子不久,却仍在打理六宫事宜,在宫中最是辛苦!” “能为皇上为忧,为皇后娘娘分担,是臣妾的本份和福分!”陈莺嫣然一笑,再次福身,她的身形虽孱弱,却也轻盈。 “妹妹坐吧!” 云紫璃微抬了抬手,淡淡的视线,停落在萧染儿身上。 此时四人,是以位分高低排列,陈莺之后,自然也就该轮到萧染儿了。 萧染儿见云紫璃看向自己,连忙垂眸上前:“臣妾萧氏染儿,居于永康宫!” 如今的萧染儿,不再似当初王府之中的那个女子那般嚣张跋扈,反倒多出几分淡然宁静来。 云紫璃看着这样的萧染儿,不由想到那次青萝太后想要将萧染儿从冷宫拎出来被她拒绝时时,萧染儿那般愤恨的模样。心中疑惑她的改变,由何而来,她只微微颔首,便示意她落座。 一个女子,可将自己性情改变。 便也足以,让她另眼相看了! “嫔妾如烟,位居锦华殿……” 当如烟上前行礼的时候,云紫璃的心下,滋味难辨。 殿下的女子的容貌,明媚动人。 与她的容貌,有几分相似。 这如烟,曾是她的替身啊! 须臾,待到云嫔自报家门之后,云紫璃便道:“好了,时辰不早了,众位妹妹且随本宫一起到太后宫里请安!” 众人应声,随着云紫璃一起离了奉贤宫,前往慈宁宫给青萝太后请安! 她们一行人,抵达慈宁宫的时候。 刘姑姑早已在殿外相迎。 见宫中妃嫔,簇拥着一戴着面纱的女子远远而来,她唇角微抿,忙迎了上去。 简单行礼之后,她对云紫璃禀明,青萝太后已然奉旨重入佛堂,请云紫璃和众位娘娘移驾佛堂! 闻言,云紫璃并不觉得奇怪,倒是其余三人面色各异。 昨日,她们才刚见过青萝太后,却不想今日她便又去了佛堂,此事该是昨天发生的,可是直到现在她们才得到消息…… 不多时,孙姑姑引着众人一路进得佛堂。 对于慈宁宫的环境,云紫璃闭着眼睛都能来回走动,佛堂在哪里,她自然也十分的清楚。但此刻,她却只得安静的跟在刘姑姑身后,缓缓进入佛堂。 佛堂里,太后一身青灰色僧尼袍,只挽了一个简单的髻团,单手持佛理,单手敲击着木鱼,宛若佛堂居士一般跪坐在佛龛前。 甫一进入佛堂,云紫璃便已然窥见青萝太后晦暗的脸庞。 她心中冷笑一声,轻垂眸华,眼观鼻,鼻观心的缓步上前,在青萝太后身后站定,尽己所能的忘却原本的自己,对青萝太后行叩拜大礼:“臣妾参见太后娘娘,愿太后万福金安,长乐无极!” 随即,跟在她身后的皇贵妃等人,亦然福身行礼: “臣妾参见太后!” …… 随着众人行礼,青萝太后握着木鱼的手一顿,不由转过身来。 “皇后请起!” 青萝太后的声音中,尽是威严,只见他对刘姑姑微微颔首,而后才对众人道:“你们都起来吧!” “谢太后!” …… 齐齐应声后,众人起身。 也就在此时,见刘姑姑端着早已备好的礼物,恭送与云紫璃身前:“这是太后与皇后妃娘娘的见面礼!” “谢太后赏赐!” 云紫璃示意沈凝暄将东西接下,谢赏! 青萝太后受礼之后,便命众人落座。 当众人落座之后,云紫璃却并未落座。 只见她再次垂首,对青萝太后恭身福礼:“臣妾昨日入宫,今日却方来与太后请安,还望太后恕臣妾失仪之罪!” 原本,青萝太后还端着的脸色,因云紫璃的请罪,而稍见缓和。 “从新越,到吴国,一路上有多远,哀家心里清楚,昨日你才刚到,合着身子却是疲乏,况且……不来行礼也是皇帝的意思,哀家怎会怪罪于你?” 云紫璃知道,青萝太后并未对自己的身份起疑,眉眼含笑,道:“臣妾谢太后不罪之恩!” 青萝太后嗯了一声,抬手道:“起来吧!” 云紫璃微微颔首,轻盈起身。 待云紫璃落座,青萝太后轻唤着道:“小丁子!” 只见,立身佛堂外的小太监,快步上前,而后恭身在殿下行礼:“奴才在!” 云紫璃眸华微眯,抬眸看向太后,也就在她抬眸之际,青萝太后也看向了她。 “你自新越皇宫,到吴国皇宫,必有许多风土人情不甚熟悉,奉贤宫一直空落,如今你是新人入主,则更该有个用着顺手的人才行。” 青萝太后轻轻的,慈爱一笑:“这小丁子,行事到也还算机灵,哀家便指给你,做奉贤宫的总管太监吧!” 青萝太后如此行事,虽表面看着,是体贴端顺公主新到吴国,特意派了人过去伺候。实则,是要在奉贤宫安插自己的眼线。 过去在拈花宫时,云紫璃为青萝太后效命四年,是以,此刻对青萝太后的心思,她心中自是明了的。 但,即便知道青萝太后的心思。 此刻,她的意思,她却不能拂逆。 “臣妾谢太后恩典!” 轻轻的,自唇角勾起一抹浅显的笑弧,云紫璃再次起身,于桌前对青萝太后微福下身。 见她如此,殿内众人,除却陈莺之外,皆都隐隐有些不屑的轻笑了下。 在她们看来。 青萝太后,明摆着要在奉贤宫安插人手。 可身为皇后的端顺公主,却一副油然不知的模样,还一脸感激的含笑谢恩。 此刻,她们都觉得,这位新任的皇后,大约只是新越皇宫里,被宠坏的温室花朵一般,没什么心机才是。 “你总这么行礼,不知道的还以为哀家对你如何苛刻呢?你要记得,你所代表的,是新越和吴国,两国的安宁……赶紧起身吧!”青萝太后昨日才被赫连远气个半死,今日面对云紫璃的顺从,觉得十分受用。笑看着云紫璃起身落座,她接过刘姑姑递来茶水,浅浅抿上一口,而后温和问道:“昨日入宫之后,可还适应?” “回太后的话,一切都好。”云紫璃微微点头,脸上薄纱拂动。 “如此便好!” 青萝太后轻笑着也点了点头,语重心长的说道:“如今吴国风雨飘摇,哀家心中悲痛,便想着日后不出慈宁宫,常留佛堂为国祈福。你既是如今进了宫,便是哀家的儿媳,待到日后得空,便常来慈宁宫里走动走动。” “臣妾谨遵太后懿旨!” 云紫璃淡淡一笑,眉眼之中,花钿正艳,那那双澄澈的双眸,让青萝太后不禁眉心紧蹙。 今日,与端顺公主,虽是初见。 但她,对端顺公主,却觉有几分熟悉感。 今日,云紫璃已是尽量的,不去想着自己是什么样子的。 但此刻,睇着青萝太后眸底的疑惑。 她知青萝太后,必是感觉到什么了。 越是如此,她看向青萝太后的视线便越是坦荡:“在臣妾自新越启程之时,臣妾的母后,便有话让臣妾带给太后。” “新越皇后?” “嗯!” 云紫璃轻笑着点头,说道:“母后说了,臣妾性子顽劣,若是做错了什么,还请太后莫要见怪!” “呃……怎么会呢?” 青萝太后闻言,深看云紫璃一眼,“哀家看皇后仪礼端和,温柔贤淑,哪里有半点顽劣之处?” “有太后这句话,臣妾也就放心了!”云紫璃眸光闪了闪,又起身与青萝太后多礼了一次。 青萝太后见她又行礼,连忙笑道:“你这孩子还真……让人给你家母后传话,哀家会好好待你,定不让你受上半点委屈!” 听青萝太后此言,云紫璃轻笑颔首:“臣妾谢过太后!” 饮尽一盏茶,青萝太后对云紫璃笑道:“昨儿,皇上说这宫里的事情,要交给你,如今在这宫里,协理六宫之人乃是皇贵妃,你若有什么不顺手的,直接问她便是。” “臣妾有礼了。” 闻听青萝太后提到自己。陈莺悠悠起身,对云紫璃福了福身子。 “妹妹不必如此!” 话,虽是如此说着。 云紫璃却受了她这一礼,对陈莺淡淡颔首。 见状,陈莺暗自皱了下眉头,行礼过后退至一边。 又过了片刻,一文到了。 一文在佛堂立足,对青萝太后恭敬行礼:“奴才一文,给太后娘娘行礼了。” “免!” 青萝太后对一文微微抬手。 青萝太后自昨儿开始,对一文可恶深恶痛绝,此刻瞧着一文,她不禁老眉深皱:“何事?” 一文轻轻垂首,轻道:“回太后的话,皇上特差微臣过来请皇后娘娘前往承乾宫,陪圣驾一同进膳!” 闻言,云紫璃抿唇一笑。 侧目,见青萝太后正笑看着自己。 她站起身来,淡笑着福下身来:“那……臣妾便先行告退了。” “去吧!” 青萝太后和颜悦色的对云紫璃轻摆了摆手。 云紫璃起身,扫了眼青萝太后新赏的小丁子,转过身时,眸中寒芒一闪,随一文一起步出大殿。 第226章 说破 待到云紫璃一走,殿内一直不曾吭声的云嫔,便仗着青萝青萝太后是自己的姑母,哼声说道:“面上看着春风得意,却不曾用心想想,就她那副尊容,皇上能看得上才怪!” 闻她此言,青萝青萝太后不禁眉头皱起,目色不悦的看向云嫔。 “云嫔这话说的,好似你见过皇后的真容似的。”不等青萝青萝太后开口,萧染儿不冷不淡的轻叹嘲讽道:“话说回来,若云嫔妹妹,也有皇后一样的出身,可为皇上和太后分忧的话,那此刻……陪着皇上一同进膳的,便是妹妹,你便也不用在此说这些风凉话了。” “你……” 云嫔气极,想要怒指萧染儿,却在接收到青萝青萝太后警告的目光时深吸一口气,哂然笑道:“嫔妾怎么觉得,萧妃姐姐说这话,好似是吃不着葡萄,嫌葡萄酸啊?!溲” “你……” “你们都给哀家闭嘴!” 萧染儿原本瞧不上云嫔,更不屑跟她起冲突,但是此刻她给鼻子人家上脸,便也想不冷不淡的刺云嫔两句,却听青萝青萝太后忽然冷喝一声,只见青萝青萝太后抚上自己的鬓角,一脸头疼的样子:“哀家还在这里坐着,你们便可如此肆无忌惮的,是当真觉得,皇上将哀家囚在这佛堂之中,哀家就不当用了么?恧” “臣妾不敢!” 萧染儿站起身来,对青萝太后垂首福身,一副毕恭毕敬姿态。 云嫔冷冷一哂,看向萧染儿,眸中满是敌对。 她们,在儿时便是故识,且姿容不相上下。 但最后,萧染儿凭借父兄之力和嫡出身份,先嫁给了赫连远做侧妃,后又位列萧妃之位,而她,却因为庶出身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陈莺入宫,尽享荣华,直到最后才靠着青萝太后的缘故,勉强能够进宫做了个嫔。 这,让她的自尊心,深受打击! “没有心肝的东西!” 见云嫔如此模样,青萝太后暴喝:“哀家让你进得宫来,是为了让你更好的照顾好皇帝,可此刻你倒好了,先学会以下犯上,目中无人了!” “嫔妾知错了,太后息怒!”云嫔被青萝太后喝斥的浑身一抖,连忙垂首认错。 青萝太后凤眸半眯,眉心紧拧,半晌儿,才暗叹一声,扶着刘姑姑站起身又走到佛龛前跪下身来。。 见状,柳莺并未多说什么,便带着自己的人,也离开了大殿。 看着殿中央处,剑拔弩张的萧染儿和云嫔,如烟不禁娇笑出声:“两位姐姐如此相争,可能争出个皇嗣么?如若不能,便还请两位姐姐都平平火气,毕竟……姐姐们,都不是皇上最宠爱的人!” 如烟此言一出,无论是萧染儿,还是云嫔,皆都面色一滞! 自皇后出事之后,在宫里,皇上一直最宠的,都是如烟! 可此刻,她竟如此言语! 这不是明摆着,在向她们两人炫宠么?! 两人的视线齐齐落在正抬步向外的如烟身上,若眸华可为刀剑,此刻她们定已将如烟,施以凌迟之刑! *** 承乾宫。 宫殿巍峨,台阶高耸。 云紫璃步下凤辇,缓步向上。 对于这里,她并不陌生。 可谓是十分熟悉。 但,此刻,只要一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自己孩子,云紫璃的心,便随着脚下台阶的一一后退,而跳动的越发快了些。 终于,台阶数尽,她得立承乾宫前时,却又生出近乡情怯之感。 一文见云紫璃伫足不前,不禁催促道:“今日,皇上特意在大殿上摆膳,只等着娘娘过来一起享用,娘娘请……” 云紫璃垂眸,是一文做着引臂动作的手臂。 静默片刻,她深吸口气,唇角微弯着,抬步迈入大殿门槛。 大殿内。 赫连远怀抱赫连缅,早已等候多时。 当耳际,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时,他倏然转身。 只他一转身间,他怀中,已然八个月,只穿着一件明黄色小肚兜的人儿,直直的,映入云紫璃的双眸之中。 云紫璃心下,微微一颤,双眸之中,隐隐有氤氲之气萦绕。 那是她的孩子啊! 她九死一生生下后,却一眼都没有见过的孩子啊! “娘娘,我便不进去伺候了。” 窥得云紫璃的心下起伏,沈凝暄往里面忘了一眼,看着那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父子二人,双唇不禁抿成一条直线。 赫连家那小子,果然好算计。 他知道她家傻女儿最在乎什么,也知道如何体现出他的不可或缺! 不过,他这样费尽心机的样子,她并不待见就是了。 沈凝暄说话的语气不带好,不过这会儿云紫璃已然顾不得老娘高兴不高兴了,她满心满眼,都是赫连远怀里的孩子。 低低轻应一声,她眉心舒展,竭力止住自己唇瓣的轻颤,缓缓抬步,向着大殿中的赫连远父子走去。 一文笑看着云紫璃入内,为这一家三口难得的团圆而动容,不由也跟着勾了勾唇角。见小丁子脚步未停,也想跟着云紫璃一起入内,他蓦地抬手,挡住了小丁子的去路。 “呃……” 小丁子见拦住自己去路的是一文,面色微变,忙垂首恭身:“奴才见过一文大人!” “怎么着?” 一文低蔑的看着小丁子,讪讪然道:“连本官都留在了外面,你还想进去跟皇上和娘娘一起用膳不成?” “奴才不敢!” 小丁子见一文神色不善,想了想,后退两步,止步殿外。 大殿内。 云紫璃已然行至赫连远身前。 水眸中光华闪动,她的视线,直直凝望着赫连远怀中,正吸吮着手指的赫连缅,见他虎头虎脑,粉雕玉琢的样子,她心下一酸,终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哭什么?莫哭!” 赫连远抬手,动作轻柔地抚上她的眼角。俊美的脸上,浮现一抹浅笑:“见到了缅儿,你该高兴不是么?” “我的孩子……” 脸上的泪水,刚刚被他拂去,却又再次泛滥。云紫璃心中,母爱泛滥,用力吸了吸琼鼻,微扬着头,努力让自己的视线,可以清晰一些,她弯起嘴角朝着赫连缅伸出手来。 自赫连缅出生之后,她连一眼都不曾仔细的看过他。 一晃,八个月过去了。 如今,她终于可以好好的看看他了。 眼前的孩子,是她怀胎十月诞下的。 他的眉眼之间,有像她的地方,亦有像赫连远之处。 他是那么的小。 那么的可爱。 那么的漂亮。 那么的,让她心疼! 轻轻的,将他搂抱怀中。 云紫璃那颗千疮百孔后,已然冷透的心,只在一刹那间,便变得格外柔软。 或许,是母子天性。 对于云紫璃的搂抱,小小如赫连缅,并不反感,而是伸出白胖的小手,轻轻扒着云紫璃脸上的面纱,黑黑的大眼睛里,满是好奇跟疑惑。 云紫璃握住他的小手,无比亲昵的磨蹭着他的小脸,眼底的泪,再次决堤,连带着,打湿了她面上覆着的白色纱巾…… “乐儿……” 赫连远见她一哭不可收拾,深深喟叹一声,伸出手臂,将云紫璃母子,如至宝一般,轻拥入怀。 他从不相信永恒,但是在这一刻,他却希望这世上真的有永恒! *** 许久之后,云紫璃的情绪,才稍显平复。 看着膳桌前,抱着赫连缅,已然哭肿了双眼的云紫璃,赫连远心下钝痛! 咬了咬牙,将心下痛意压下,他抬手取下她的面纱,而后动作轻柔的逝去她脸上的泪水:“你若再哭,便该吓到缅儿了!” “嗯……” 声音里,依然带着轻颤,云紫璃垂首,又亲了亲赫连缅光洁的额头。 赫连远眸底一柔,垂眸为云紫璃添上一些饭菜,轻声问道:“方才你见过太后了?” “是!” 云紫璃只顾看着赫连缅,随意的附和了一声。 赫连远微微一笑,问道:“再见她,可有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感觉?” 云紫璃闻言,终是抬眸看了赫连远一眼,淡淡地扬了扬眉头,她并没有回答赫连远这个问题,便再次垂首,逗弄起怀里的赫连缅来。 赫连远知她的心思,此刻都放在孩子身上,无奈的摇了摇头,亲自动手,往盛着燕窝粥的膳具中添了些菜色,他轻轻端起,并以汤匙搅匀舀起,送到云紫璃嘴边。 因他的动作,云紫璃的心,蓦地一僵,不禁再次抬眸看他,提醒他他的身份:“皇上,您是皇上!” “我是皇上!”赫连远迎着她的视线,轻轻一笑,扬了扬手里撑着燕窝的汤匙,理所当然的轻道:“不过我伺候自己的妻儿,却是天经地义的!别说这些了,我知你一早起来,快些用些东西,饿着还怎么带孩子啊?” 云紫璃闻他此言,心中滋味,酸楚犹在,却无奈,也无心力,去抗拒赫连远此刻的温柔。垂眸看了眼怀里的孩子,实在舍不得将孩子放下,她暗叹口气,轻轻启唇,张口将汤匙里的燕窝粥含入口中。 口中,粥菜交~融的味道弥漫。 抿唇之间,和着咸咸的眼泪,被云紫璃悉数咽下肚里。 赫连远微微垂眸,又舀上一匙,眉宇轻挑着喂着云紫璃:“我听闻,太后派了小丁子到里宫里当差?你若是觉得不便,我可将你把他处理掉!” “不必!” 云紫璃眸华微睁,抿唇一笑,对赫连远轻道:“青萝太后所想,无非是在我宫里,安插上自己的眼线,如今她光明正大的让小丁子跟着我,总比暗地里不知派了谁来的好些。” 当初,阿媚之所以来到她的身边。 根本就是因为,她也是别人安排给来的眼线。 但最后,阿媚却成了她最好的姐妹。 有的时候,别人派来眼线,不一定就是坏事。 “你的意思是,当真要让小丁子跟在你身边?如此怕是日后你行事起来,会有诸多不便!”赫连远凝着云紫璃唇角的那抹浅笑,不动声色的抬了抬手里的汤匙。 云紫璃倒也不客气,径自张口吃下。垂眸深凝着怀里的赫连缅,云紫璃的心下再不见任何负面的情绪。 “我是说把他留在奉贤宫,而非让她跟在我身边,此事我自有对策,你不必操心!”眼看着赫连缅握住她的手指,竟也要往口中送去,她红唇微弯,而后又绝美一笑。 将她的笑,尽收眼底,心下微动,赫连远握着汤匙的手,蓦地一顿! 云紫璃感觉到他的怔愣,眸华轻抬,疑惑出声:“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这里有些脏了……” 语落,赫连远倾身上前,准确无误的,轻吻云紫璃微翘的唇角。 赫连远的吻,来的突然。 让云紫璃一时间,忘了该如何反应。 心跳,瞬时间漏跳一拍。 明眸微扬,眼睁睁的看着赫连远坐回原位,云紫璃抱着孩子的手,不禁收紧了几分。 赫连远迎着云紫璃的视线,唇角处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静静凝视她半晌儿,见她只怔怔的看着自己,却不见其他反应,赫连远眉宇一皱,轻声问道:“可是生气了?” 云紫璃生气吗? 赫连远如此,本在她预料之中。 她倒算不上生气,不过是心里不舒服罢了。 暗自强定心神,她脸上浮现一抹苦笑。 无论愿与不愿。 如今,她既是再回后宫。 便是他的女人。 他这样做,并不算过分! 低眉敛目,将视线重新停落在赫连缅身上,她轻叹说道:“身为皇上的皇后,当以皇上恩宠为荣,我为何要气?!” 话,虽说的好听。 但云紫璃脸上的那抹苦笑,却让赫连远的心底,蓦地一疼,霎那间酸涩不已。情不自禁的,拥着云紫璃母子入怀,他轻揉她的发髻,满眼满心都是对她的宠溺:“在这深宫之中,女人都喜欢为难女人,既是别人会想方设法的来为难你,你又何苦要自己为难自己?” 云紫璃黛眉微蹙,在他怀中昂起头:“皇上此话何意?” 赫连远垂眸,与她四目相对。 沉寂半晌,不曾言语。 许久,终是紧了紧搂着云紫璃的手臂,他如她一般,轻轻苦笑:“昨日夜里,无澜来过承乾宫,他与朕把酒相对,直到深夜才归。” 云紫璃心下微窒,想到无澜,她思绪微转,呼吸稍急。 她的第一反应便是无澜将她恢复记忆的事情,告诉了赫连远。 “他从不是多话之人,想必今次,却多少让我失望了些……”轻轻的,喟叹一声,云紫璃声音转冷:“他可是跟你说了些什么?” 话,问出了口。 云紫璃才知,自己根本是多此一问。 从新越到吴国,赫连远对她珍之又珍,可谓视若至宝。 但即便如此,他却从不曾有过任何逾越的行为。 但此刻,他却如此…… 可想而知,无澜到底对他说了什么! “你我今生,已然蹉跎过不知多少回,他也是希望我们两人,可以不必再错过,希望你我和孩子,可以真正的团圆!”看着云紫璃的反应,赫连远亦然略显疲惫的轻叹问道:“如若他不说,你又打算何时才与我言明,以前的乐儿,已经回来了?” 闻言,云紫璃直觉自己的整颗心,噗通一下沉入了谷底。 赫连远凝眉,注视着云紫璃,眉头紧蹙:“乐儿,你明明知我心中想你忆起从前,既是恢复了记忆,便不该瞒我!” “不该么?!” 抱于怀里的赫连缅,因云紫璃陡然拔高的声量忽然哭啼,云紫璃抱着他站起身来,在赫连远身前来回踱步。 “那皇上觉得我该如何?”反问赫连远一句,云紫璃轻轻回眸,并冷然一笑,“比起皇上对我的隐瞒,我所隐瞒的事情,不过寥寥!” 既是,他已知她恢复记忆。 那么此刻,她大可与他打开天窗说亮话! 曾几何时,她对赫连远的信任,是百分之百的,没有一丝怀疑的。 但如今…… 在云紫璃看来。 从一开始,赫连远便不曾与她真正交心。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既是他不曾拿出真心,她又岂会傻的如从前一般?! 赫连远见月脑子里眼底冷然,语气冰寒,不禁俊眉一凛,轻唤:“乐儿……” “皇上可是忘了?” 云紫璃蓦地出声打断赫连远的话,冷冷开口:“以前我便说过,独孤长乐已然死了,如今……云紫璃也死了,而我……是新越的端顺公主!既是如此,过去的事情,记不记得又有何干?便是记得,我觉得也没必要要跟皇上言明!” 听到云紫璃如此赌气的言语,赫连远的面上,顿时覆上一层薄怒!声音陡的升高,他怒声说道:“你是端顺公主没错!但你却也如朕一样健忘不成?此刻你除了是新越的端顺公主,还是朕的皇后!” 他在最后一句上,格外加重了语气。 云紫璃闻言,哂然一笑,便再不辩驳什么。 是啊! 几经生死,她到最后,还是回到了他的身边。 仍旧是他的女人! 但是,即便如此,她却还是要让他知道:“我是你的皇后又如何?赫连远,你听好了,记住了,不管我恢复记忆与否,我之所以回到吴国,做你的皇后,都是因为孩子,而不是因为你!” “独孤长乐!” 赫连远气极,声音又高了一度:“我知道你在气我什么,那件事情我可以解释!” “我不想听!” 怀中,赫连缅哭的更大声了。 云紫璃心下暗慌,眼底的泪水,瞬间决堤:“缅儿莫哭,莫哭……” 赫连远抬眸,凝着她蕴着慌乱和心疼的侧脸,有些恼怒的闭了闭眼,而后缓步上前。伸手将一直啼哭的赫连缅接过,而后轻晃抚慰,待孩子哭声渐歇,他方才对云紫璃柔声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怨我,怨我一开始接近你动机不纯,怨我没能保护好你,但说到底,你的心里,还是有我和缅儿的,既是如此,你又为何不能多给你我一个机会,让我们相互坦诚呢?” 不管是她的人,还是她的心,他都害怕再次失去。 如今他已经悔死了,今日既然将事情说破,不过是认个错,先低个头,他乐意的很! “坦诚?!” 云紫璃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眉心紧拧着仰望着赫连远:“皇上该坦诚的时候,未曾坦诚,如今再来坦诚,不觉得晚了吗?” 闻言,赫连远面色倏然阴沉。 云紫璃垂眸,任泪水滴落,双眸微暗,如深潭一般,让人不知其深浅:“若是在我最信任你的时候,你对我坦诚,或许我还会相信,但是现在……” 云紫璃冷冷的,凛然一笑,迎视着赫连远的眸子,语气冰冷道:“若不是我临盆那日,朗月到仁和宫,让我知道了一切,我想……你应该骗我一辈子,永远不会知道真相如何!可怜!可悲!可叹啊!枉我对你一往情深,从不曾想过你的嘴里,除了金口玉言,竟也会说出谎言!” 他,辜负了她对他所有的信任! 这让她觉得自己的心,真真是错付了他! 面对云紫璃的指责和冷言奚落,赫连远不禁有些痛苦的闭上双眼! 愤怒!悲恨! 他,可以想见,在那个时候,云紫璃的心底,会是如何心境! 双拳,倏然握紧。 紧接着,便闻听哇的一声! 怀里的赫连缅,因他手下用力,竟又痛哭起来! 见状,云紫璃直接的第一反应,便是伸手去接孩子。 但,赫连远并未将孩子递回给她。 而是任其趴在自己的肩膀上,而后轻哼哄慰着。 云紫璃抬眸看着身为一国之君的赫连远,竟如此细心的将赫连缅哄的不再哭啼,心下滋味莫名。 用力的,深吸口气,她面露哀色,委屈说道:“若我不曾有事,此刻孩子最亲近的,便该是我。” 赫连远怔了怔! 意识到她话里的哀伤,他心底如针扎一般。 深深的,一叹过后,他轻声说道:“如若你想,日后与孩子最亲的人,必定是你。” “日后?” 云紫璃望进赫连远幽深如海的双眸之中,半晌儿,方才哂然笑道:“但愿如皇上所言!我能平安伴他长大成人!” “你当然可以伴他长大成人!” 赫连远皱眉,似是立誓一般,凿凿声道:“今生,你已为我死过两回,我若再保护不了你,这一国之君,还要来何用?” 一次,他是无奈! 两次,是疏失! 而这一次,他一定不会容忍任何人,再伤害自己心爱的女人一根毫毛! 谁都不行! 将孩子置于摇篮,赫连远回到云紫璃身前。 抬手,扶住她的双肩。 他轻声说道:“我不管你是乐儿,还是云紫璃,亦或是新越的端顺公主,以前的事情,无论我此刻说些什么,都是苍白的……此刻,我只许你以后……我,以江山作保,必保你和孩子安全无虞!” 云紫璃抬眸,凝睇着赫连远无比坚定的神情,云紫璃心意微动,但是很快便告诫自己,莫要好了伤疤就要忘了疼…… 第227章 互掐 “乐儿……” 赫连远凝着云紫璃的目光从游离到坚定,心下莫名紧张,直接唤了乳母将摇篮里的孩子带出去,他作势便要朝着云紫璃走近。 “你且先让我静一静!”云紫璃后退一步,与赫连远对面而立,说话的声音极轻,极轻,轻到赫连远差点没有听清她的话。 但! 他即便是听清楚了,却仍是守在一边,不曾移动过分毫溲。 “我只再问你一个问题!” 沉默许久,云紫璃终是再次对上赫连远的目光,缓缓出声。 赫连远薄唇抿起,轻道:“你直接问了便是!恧” 云紫璃深吸一口气,望着赫连远的双眸,泪水涌下:“如果当初,我在楚阳未曾为你坠崖,你事后是否会继续你的计划,拿我的命去抵你母亲的命?” “这个问题我没有想过,乐儿……你说过的,世上没有如果!”赫连远眉心紧皱,黯然叹息一声,无奈而苦涩道:“不过我想,即便当初你没有为我坠崖,到头来我还是会爱上你!” 他原本的计划,确实是奈何不了燕皇和沈后,便用她的命,来抵他母亲的命,但是后来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然对她动了心,这一点虽然是在她坠崖后他方才意识到的,但是却是真实的。 是以,即便当初云紫璃不曾为她坠崖,在以后的朝夕相处中,他还是会爱上她,将一颗心都遗失在她的身上。 云紫璃听了赫连远的话,心情稍微缓和了些。 又停滞了片刻,方才问道:“真相呢?如果当初不是朗月将一切捅破,你可是打算要瞒我一辈子?” “不会!” 赫连远摇头,语气顿了顿,叹道:“我会在你我现世安稳之时,将一切告诉你!” “是吗?”冷冷的,嘲讽一笑,云紫璃转过身去,显然根本就不信他:“赫连远,你说的这些,连你自己都不相信,何以让我相信? “乐儿!” 赫连远伸手,将她的身子扳正,心中压抑着极大的情绪:“你是我所深爱的女人,而我的母亲,她在我的生命中不过只是个名字,便是我一时被南宫月朗蛊惑,也终有看清楚自己内心的时候。你和她,孰轻孰重,我分得清楚!” 赫连远比谁都清楚,她和他母亲之中,他到底倾向谁! 若是可以,他甚至可以把自己的心都掏出来让云紫璃看,让她知道,他对她的真心。 现在,她摆明了不信他。 这让他有一种深深的无奈感! 定定的,迎视着他纠结的视线,云紫璃轻问:“皇上口口声声说深爱着我,可是我却毫无感觉,从开始的欺骗,到事后的隐瞒,当初在楚阳时,你要维护的那个人是朗月吧,便是我哥哥如何动怒逼我,让我回去,我又如何逼你,气你,你都没有想过,要将朗月的事情道出,如此轻重……倒真是分的清清楚楚!” 赫连远双眉一蹙,面露痛苦之色:“乐儿……我当初那么做,是怕你知道我母亲跟你父皇母后之间的纠葛,怕你离开我……” “那个时候我便知道,你是南宫素儿的儿子!” 云紫璃瞪大了双眼,任由眼泪自眼角滚落,颤抖着嗓子喊道:“我在遇到你之前,就从叔父口中得知了南宫素儿的事情,我若真的在乎,何苦还要跟你在一起!” 闻言,赫连远心下微窒! 他没有想到,云紫璃在那之前便知道他母亲的事情,而她即便知道她们之间横着那些恩怨,却仍旧选择了他,可是他呢? 他隐瞒她,算计她,欺骗她……却从来没有想过要跟她坦诚! “赫连远,你心里满满都是算计,从来都不想,也做不到与人坦诚,即便那个人是你口口声声说深爱着的我!”云紫璃柳眉轻挑,沉着俏脸,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对你早已死心,此次回来也只是为了缅儿!” 闻言,赫连远苦笑:“你死心了,可我的心在看到你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这可怎么好?!” 赫连远苦着那张俊脸,说着这番话,怎么看怎么听,都有些无赖的意味。 这是要拿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劲头啊! 云紫璃哂然一笑,侧目见一文进入大殿,眸华一敛,伸手擦了脸上的泪水,面上再不见一丝情绪。 一文早已知晓她的身份,在看到云紫璃的时候,脸色如常,并不见丝毫异样。在两人身前不远处站定,一文恭身禀道,“启禀皇上,刘姑姑在殿外求见!” “刘姑姑?” 赫连远星眸半眯,伸手取了面纱为云紫璃戴好,而后轻道:“去了一个孙姑姑,这又多了个刘姑姑,太后手底下的人,还真是用之不尽……传!” “喏!” …… 刘姑姑进殿的时候,赫连远与云紫璃对桌而坐,一副相敬如宾的模样。 刘姑姑在膳桌前垂首而立,对两人分别轻福了福身子:“奴婢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嗯!” 赫连远轻应一声,看向刘姑姑:“刘姑姑这会儿过来,可是母后有什么吩咐?” “正是!” 刘姑姑微微颔首,道:“太后懿旨,皇后娘娘远道而来,她老人家甚为欣慰,特意在慈宁宫为皇后娘娘设宴接风,请皇上跟娘娘,午膳时一同到慈宁宫赴宴同饮!” 刘姑姑此言一出,赫连远的脸色倏地便是一沉! 云紫璃凝着他沉凝如幽的脸色,勾出笑了笑,对刘姑姑颔首:“烦请姑姑回去回禀太后娘娘,本宫午膳时,定去慈宁宫赴宴!” “奴婢领旨!” 刘姑姑小心翼翼的看了赫连远一眼,见他不曾出声,暗暗长吁一口气,对云紫璃颔首福身:“奴婢先行告退!” 礼毕,她恭身退了出去。 待到刘姑姑一走,赫连远的脸色不禁又黑了几分。 云紫璃见状,却是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感情皇上禁足的圣旨,在太后那里根本就没当一回事啊!” 赫连远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紧咬着牙关,牙齿嘎嘣直响:“她不过是不知你的真实身份,以为朕碍于你的情面不好发作才如此罢了!” “真好!” 看着赫连远被青萝太后气的变了脸色,云紫璃却觉得格外舒坦:“看皇上生气,臣妾心中十分欢喜!” 赫连远眉心皱成川字,凝眸看着她:“乐儿,她差点害死你,是你的仇人!” “臣妾没说她不是臣妾的仇人!” 云紫璃施施然站起身来,高高挑起黛眉笑道:“你不让她好过,他不让你痛快,看着你们这般互掐,我心甚慰!” “你……” 赫连远气极,怒瞪着云紫璃,却舍不得对她发火,只得将心里的怒气悉数压在心头…… *** 午时,慈宁宫中大摆宴席。 云紫璃和赫连远抵达的时候,青萝太后尚在佛堂诵经,得闻两人抵达,她方由孙姑姑搀扶着一路到了大殿。 席上,赫连远的脸色,冷若寒霜,看向青萝太后的目光,更是冷冽非常。 然,青萝太后也死猪不怕开水烫,直接无视他的冷脸,含笑在云紫璃身边坐下身来,然后笑看着云紫璃和众妃嫔一起向她行礼。 礼毕,众人落座。 云紫璃的视线扫过赫连远冰山般的面庞,最后落在青萝太后含笑的那张老脸上,不禁暗暗勾了勾嘴角。 “太后!” 心中思绪百转,她眸华轻抬,举杯之间看向青萝太后:“臣妾才刚刚入宫,日后诸事,还要劳烦太后多加照拂,在此……臣妾先敬太后一杯!” 青萝含笑端起身前酒杯,扭头看了眼身侧的赫连远,轻声说道:“好孩子……甚得哀家心意!” 语落,她浅啜一口。 而云紫璃,则以面纱之下喂入,也只小酌。 席间,虽有丝竹阵阵,歌舞升平。 但终究是靡靡之音,司空见怪! 见众人兴致缺缺,云紫璃轻轻一笑,将视线落在如烟身上:“听闻如嫔擅长音律,一曲《倾城色》弹得出神入色,最得皇上喜欢。今日不知有幸否,听妹妹弹奏一曲?” 她此言一出,众人的视线,纷纷投向如烟所在的位置。 此时的如烟,身着一袭暖黄色软烟罗,姿容清丽,神情寡淡,颇有几分云紫璃当初的风范。 原本,她尚在欣赏歌舞,此刻见众人皆都看向自己,她倒也不扭捏,只颇为无奈的苦笑道:“皇后娘娘有所不知,嫔妾这阵子身子不适,疏于练琴,这弹琴的本事,只怕也生疏了,不过……” 如烟微微展目,笑看萧染儿“当初听闻萧妃姐姐未曾入端王府之时,便十分善舞,一曲惊鸿,最是迷人!” 她弹琴博宠,只是对皇上,却不乐意当众表演! 闻她此言,云紫璃黛眉一挑,心想如烟不想当众表演,落了身份,萧染儿难不成就乐意了? 她不禁看向萧染儿:“对于萧妃妹妹的惊鸿之舞,本宫也有所耳闻,就不知妹妹可否赏光?!” 如烟都不愿意做的事情,萧染儿怎会乐意? 只见萧染儿面上,带着浅笑,盈盈起身对着云紫璃微福了福身,一脸歉然:“既是皇后开口了,合着嫔妾就该舞上一曲,可天不遂人愿,今儿早的时候,不当心伤了脚踝,这会儿便再舞不得了。” 闻言,云紫璃眉心微颦。 赫连远睇着萧染儿,见她低眉敛目的样子,轻道:“既是不能舞,便罢了!” “臣妾谢皇上!” 萧染儿妩媚一笑,再次落座。 “既是姐姐们都不方便,那便由妹妹,来舞上一曲,为太后和皇上解闷儿吧!”一语落,云嫔唇角噙笑,一脸跃跃欲试的自起身步出。 云嫔进宫之后,始终不得盛宠,虽是顶着嫔号,却一直未曾侍寝,如今当着赫连远的面,正好表现一把,这送上门的机会,又怎么会放过? 曲起,云嫔翩翩起舞。 她身段妖娆,舞姿也尚可,舞间还不忘朝着赫连远连抛了几个眉眼,只可惜赫连远对她视而不见,一直独自啜饮,她那些媚眼全都抛给了瞎子! 一曲落,掌声起,云嫔面色微红,朝着赫连远福身一礼,正准备听赏,却听一直静静站立在云紫璃身后的沈凝暄淡淡出声:“云嫔娘娘的舞,美则美矣,却无甚新意,不若由我来为大家再舞上一曲!” 沈凝暄的自荐献舞,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这其中,自也包括云紫璃! 她双眸微瞪片刻,终是眉心微颦,睨了沈凝暄一眼,见沈凝暄只对自己从容一笑,她心下暗暗思忖,对正在细细打量着沈凝暄的青萝太后笑道:“这是萧姑姑,乃是本宫母后身边最得力的人儿,她与其说是臣妾身边的侍婢,倒不如与臣妾更像长辈,平日里被臣妾和母后自在惯了……” “既是她今日有心,哀家准了她的意思便是。” 青萝太后打断云紫璃的推脱之语,问着沈凝暄:“在这里,萧妃和云嫔,可都是舞之翘楚,你如若想要一舞惊艳,只怕要多费些心思。” 云嫔,不管怎么说,都是她陈家的人。 她进宫无宠,邀宠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于青萝太后来看。 眼前这个丫头,相貌平平。 就不知有何底气,竟敢当着她和皇上的面,上前跟云嫔邀舞! “那是自然!” 沈凝暄会心一笑,眸光微闪的复又对青萝太后屈膝行礼,“我所舞,名曰剑舞,与平日宫廷之舞不同。” “剑舞?!” 陈莺适时出声,看向赫连远:“皇上与太后在此,岂可由人随意舞刀弄剑?” 沈凝暄想做什么,云紫璃不知,但是不管她想作什么,总有自己的理由。 是以,此刻陈莺如是言语。 她只静静垂眸,不曾多说一句。 见她如此,青萝太后轻笑了笑,而后转头询问着赫连远的意思。 赫连远抬眸,将云紫璃的反应看在眼里,轻笑着小酌一口:“无妨,让她舞来!” 闻言,云紫璃眉心微皱。 当她抬眸之间,沈凝暄已然开始着手准备,而她,则与她目光相对。 稍许过后,乐声再起。 听闻曲调,青萝太后原本含笑的眸色,不禁倏然一凝。 耳边,伴随着激昂之意的精悍舞曲徐徐传来,云紫璃将青萝太后的反应,毫无遗漏的尽收眼底,不禁双眉微蹙。视线微微一转,她的目光,随着沈凝暄手持双剑干净利落的飒爽舞姿,在大殿上来回穿梭! 此刻,她可以确定。 她老娘这舞,是有名头的。 云紫璃的视线,注视着沈凝暄的每个动作,明眸微眯,抬手之间,轻拢面上薄纱。 舞场之上,沈凝暄眉目,精光初绽。手中飞剑轻旋。 她动作极快,快到,周身上下,皆都被剑花缭绕,让人目不暇接! 剑若繁花之际,她眸华抬起,对青萝太后悻然一笑! 青萝太后凝见她的笑靥,心中微怔,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丝熟悉之感! 在青萝太后怔愣之时,沈凝暄脸上的笑容,不由更炽了些! 刀光剑影中,她脚下一点,疾步向前,似要御风而行,却惊得众人一身冷汗! 只因,她双剑所向,竟是青萝太后落座之处! 见状,众人心惊! 只见青萝太后凤眸大睁,直直凝望着快速逼来的双剑,想躲却又躲不开。 “哗——” 众目哗然之中,赫连远眸中精光一闪,甩手将手中喝了一半的酒盏掷出! 嗖的一声! 轻响过后,沈凝暄双剑合一,稳稳将酒盏置于剑端之上,盏中美酒,一滴不落,恭送圣前。 至此,铮铮声落,沈凝暄一曲舞毕! 席上,众位妃嫔,皆已满是惊惧地站起身来。 唯云紫璃,自始至终,一直稳坐位上,从不曾露出半分惊色! 视线自在场众人惊惧的脸庞上一扫而过,她淡淡的,一笑置之,对沈凝暄道:“萧姑姑也真是的,惊了太后凤驾,该打!” 赫连远睇了眼云紫璃,星眸半眯,若是要打,她早就打了,何苦等到现在?视线扫过一脸惊魂不定的青萝太后,他笑看沈凝暄两眼,朗声说道:“此舞英姿飒爽,果真比之以往宫舞,令人耳目一新!” “谢皇上夸赞!” 沈凝暄唇畔,浅笑依旧,抬剑恭身,将剑上酒盏又往赫连远面前送了送。 赫连远抬手,将酒盏端起,仰头之间,将其中酒水饮尽,他看向太后:“云嫔的舞不错,不过萧姑姑的舞则更有新意。朕觉得萧姑姑该赏,太后觉得呢?” “既是皇帝都如此说了,自然是该赏的!” 青萝太后心下,惊悸犹在! 面上,却竭力镇定。 她对赫连远微微一笑,微微侧目,看着云紫璃:“皇后身边,果真是藏龙卧虎,竟连身边的随从,都如此深藏不露!就不知这位姑姑叫什么?” “让太后见笑了!” 云紫璃莞尔一笑,眸华轻垂:“此女姓萧,唤作依儿!” 此刻,唯从她所在的角度可见。 青萝太后的双手,竟仍在微微颤抖着的。 “依儿?!” 默念沈凝暄的名讳,青萝太后总觉在哪里听过,却又一时间想不起来。见众人都看着自己,她微微颔首,对刘姑姑道:“将哀家最近新得的那件首饰取了来,赏给这丫头!” 闻言,云紫璃不以为然的轻笑了下。 沈凝暄唇角轻勾,对青萝太后福身道:“谢太后赏赐!” 语落,只见云紫璃也跟着起身行礼:“萧姑姑是臣妾身边的人,这会儿得了太后赏赐,臣妾在此,亦自当谢过!” “嗯!” 青萝太后轻应一声,脸色仍旧有些不好,转头看向众位妃嫔,她含笑说道:“这天儿热了,午膳过后,人便也跟着倦怠了……哀家乏了,你们各自都散了吧!” “是!” …… 殿下,众人皆都起身应声! 她们之中,有谁不知,青萝太后虽嘴上说乏了,实则是被吓着了。 待青萝太后由刘姑姑扶着离开大殿,赫连远听身边的云紫璃轻声咕哝道:“看她以后还敢拿我做筏子!” “……” 赫连远嘴角一抽,默了默,带着众人步出了大殿。 “皇上……” 一声轻唤,透着几分娇柔,萧染儿自身后前行几步,于赫连远身前站定,而后嫣然一笑:“臣妾最近将勤练《倾城色》曲,已初至臻境,就不知比之如嫔如何?皇上可要到嫔妾宫中一赏?” 第228章 团聚 萧染儿复宠之后,一直不曾主动接近过赫连远,如今如此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在听到萧染儿的话后,他眉宇轻皱,眸底深处,微澜浅显。 在他身后,众人皆都停下脚步。 云嫔脸上,更是一脸懊恼。 后悔方才自己不曾先一步出声! 如烟则因萧染儿抢了自己的桥段,红唇紧抿成一道直线溲。 “皇上每日为国事操劳,难得眼下得空,依臣妾看来,此时皇上却该寻个好去处,不过……不是去听曲,而是好生小憩片刻!”不待赫连远出声,陈莺便如是开口,意有所指的阻了萧染儿以琴曲留人的如意算盘。 见状,萧染儿娇颜微变。 如烟见状,轻笑开口:“嫔妾宫里,新分了一批极品毛峰,还请皇上一同品茗。恧” “皇上……嫔妾宫中也有……” 随着云嫔出声,云紫璃的脸上,不禁露出一抹凉凉的浅笑。 身为帝王。 在面对宫中妃嫔的时候,有时难免无法做到个个周全!就如此刻,这几个女人巴不得将赫连远给五马分尸了! “皇上!” 心下,冷嘲一笑,她微福下身,不看赫连远,只垂眸敛目道:“虽歇了一夜,臣妾仍觉力不从心,身子到底还是乏的……臣妾先行告退!”语落,她径自起身,旋步向后便要离去。 “皇后!” 唤停她的脚步,赫连远几步上前,与她并肩而立:“朕今日,到奉贤宫歇晌儿!” 他此言一出。 身后的几个女人,不知碎了几颗玻璃心。 不过这些,云紫璃并不关心! 她唇畔,浮上一抹好看的弧度,只轻笑了下,与赫连远一起,行于专属与他的明黄色华盖之下…… 慈宁宫门外,徒留几个女人……羡慕、嫉妒、恨着! 奉贤宫。 不比殿外燥热,此处冷香孑然! 今次,是赫连远第一次进入奉贤宫的寝殿之内。 屏退左右后,他四下相看,见桌明几净,一切连细微之处,都收拾的极好,这才心下微定,看着已然横卧于贵妃榻上的云紫璃,轻声问道:“今日萧姑姑献舞之事,乃是你所授意,还是你并不知情?” 云紫璃早已料到,赫连远会有此一问。 贵妃榻上,她双眸微瞌,失笑问道:“若我说,我提前并不知情,皇上可信?” 虽,表面上一切无异。 但今日,在初慈宁宫时,沈凝暄的双剑,确实惊着青萝太后了。 青萝太后虽极力佯装镇定,不过……赫连远坐于青萝太后身侧,比之任何人,都要清楚! “朕信你!” 赫连远语气虽是淡淡的,但此刻他的声音里,却满是肃然:“这件事情不管是不是你授意的,倒也有敲山震虎之意,正好让太后知道,你并非纸老虎,也不是好惹得,省的她再拿你做筏子!” 闻言,云紫璃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气氛,凝滞片刻。 见赫连远半晌儿没出声,云紫璃终是缓缓睁开双眼。 赫连远迎着她的视线,原本带着几分冷意的眸色蓦地一柔。 入目,是赫连远深情款款的样子,云紫璃心下一叹,复又低敛眼睑轻声说道:“皇上也该累了,早些歇着吧!” 今日慈宁宫的那场舞剑,与其说是在敲山震虎,倒不如说是她老娘看到青萝太后,恨不得冲上去将青萝太后抽筋剥骨,为她这个不孝顺的女儿报仇雪恨! 她老娘的身份,她知道,可赫连远不知道。 赫连远说,他信她! 可她呢? 以前,她亦可以将整颗心就交给他! 可现在,她那颗千疮百孔的心,早就已经对他的柔情免疫了。 信他! 其实不难! 她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乐儿……” 赫连远见她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眸色微暗地唤着她。 云紫璃沉默良久,凝着她晦暗的双眸,弯唇轻叹:“我依稀记得,以前的时候,皇上还是王爷,在王府之中,你我于众人之前演戏,背地里,却要在桃园各自安睡。” 她把床让给他,两人一床一榻两不相干! 赫连远凝睇她许久,终是将视线调转到床榻之上,不禁长叹一声! 人都说,物是人非! 今次,他与她,亦是! 此刻,他心中苦闷。 唯有,他自己最是清楚! 夏末秋初,最是困乏。 不知过了多久,云紫璃便沉沉睡去。 赫连远默不作声地起身,立身与贵妃榻前,十分宠溺的俯视着熟睡中云紫璃。 缓缓的,蹲下身来。 他轻轻抬手,以食指抚摸过她柔嫩的面庞。 薄唇,微微勾起。 他俊颜浮霾,苦涩而无力地轻喃:“乐儿,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消弭横在你我之间的隔阂?” 语落,他明显感觉到,云紫璃的眼睫,微微轻颤了下。 见状,他心下一窒,张口之间,他刚要再多说些话,却听闻一文的声音,自寝殿外响起——“皇上……” 赫连远眉心一皱,又深深的看了云紫璃一眼,终是依依不舍地站起身来,抬步离开寝殿。 一时间,寝殿内,一片静寂! 云紫璃缓缓睁开双眼,潋滟的红唇微微弯起,露出一抹苦笑! 想来,赫连远该是有事离开了。 许久之后,寝殿大门上的竹帘,簌簌作响。 云紫璃微微抬眸,只见沈凝暄双眼含笑,手托棋盘,自殿外而入。 “醒了?” 沈凝暄缓步上前,将棋盘置于桌上,随手为云紫璃倒了杯茶,轻道:“闲来无事,想着很久没跟你下过棋了,便寻了一残局,过来与你切磋一下!” “确实很久了!” 云紫璃看着桌上的残局,思绪微远。 她的棋艺,可是母后手把手教的,以前无事,总会对弈几局,她们母女自她私自离开北燕至今,已然长达五年有余未曾对弈过了。 沈凝暄等了半晌儿,却不见云紫璃起身,不由抬起头来:“发什么呆啊?” “哪有?” 云紫璃回过神来,咕哝着自贵妃榻上起身。 缓步桌前,她静观棋局,不无试探的脆声说道:“这几年我的棋艺都生疏了,只怕比不过您!” 语落,她探手取子,执子先落。 “倒是学会了谦虚了!” 沈凝暄悠悠抬眸,笑看云紫璃一眼,拾起一子,落下一子后,苦笑着道:“我与你父皇曾经想着要将你教养成最骄傲的女子,可以恣意飞扬的活,不必看任何人的眼光,不必动任何心思与人勾心斗角!就你的夫婿而言,对你三心两意者,不要!对你有利用之心者,不要!在你跟前伏低做小攀附荣华者,不要!生的丑了,不要!薄幸之人,不要……我们总觉得自家女儿,配得上最好的,总想给你找一个最好的人” “好多不要!” 云紫璃心中酸涩,娥眉微耸,轻颤着手,又落下一子之后,她看向沈凝暄的双眸,一片黯然:“是女儿让父亲和娘亲失望了!” 听云紫璃如此言语,沈凝暄不由抬头看了她一眼,重新落子后,她淡淡笑说道:“经过这两天的旁观,我发现其实事情走到如此地步,并非全都怪你!” 云紫璃闻言,眸华微闪,眼底闪过几分疑惑:“娘亲……” “真的不能全怪你!” 沈凝暄对她肯定的点了点头,十分大方的承认道:“要怪只能怪我跟你父皇,将你教育的太好,没有教会你勾心斗角,你虽有些小聪明,但是跟赫连远比起来,却是小巫见大巫,也难怪被人算计的就快尸骨无存了!” “娘亲……” 听完沈凝暄的话,云紫璃眼睫轻颤了下,已是泪悬于睫。 “果真是越来越没出息了!” 见云紫璃如此,沈凝暄眸中,华光隐现,明清不定垂眸凝着棋盘,似是在斟酌棋局,她对云紫璃讪讪笑道:“我如此言语,并不代表已经原谅你,而是要告诉你,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就不要让人动摇你的心,有些事情,当断不断,反倒受其乱!” “女儿谨遵娘亲教诲!” 云紫璃知道,自家老娘这是在告诫自己,不能心软,许是也担心她又犯了以前的老~毛病,被人哄了去。 沈凝暄深深的,看了云紫璃一眼,又落一子,复又沉声道:“青萝太后当初敢算计你的命,我便敢要了她的命,但是今日若是只一剑,干脆利落的让她去了,岂不太便宜她了?” 云紫璃捏着棋子的手,暗暗一顿,在落子之后,眸华轻抬,迎向沈凝暄的双眸之中:“娘亲放心,我会让青萝太后得到她应得的下场!” “嗯!” 沈凝暄眸中光华一闪,只轻轻嗯了一声,凝睇着云紫璃眸中水雾,她红唇紧抿,终是垂眸,再次落下一子。这才再次抬眸,看向云紫璃的双眼,轻声叹道:“我知你心中有沟壑,便也不再强求多问,日后我会在边上看着,不再擅自出手!只期……你不要让我太失望!” “是!” 沈凝暄悠悠起身,眸光坚定的应了是。语落之时,她对着沈凝暄,十分恭敬的行上一礼! “起来吧!” 沈凝暄唇畔苦笑萦绕,伸手将云紫璃扶起:“动作快些,否则你父皇一个人在北燕,该寂寞了!” 闻言,云紫璃干笑了笑,自责道:“都是女儿的错!” “你当然有错!” 沈凝暄十分不客气的如此回了一句,再次把心思都放到棋盘之上。 一盘棋,本就是残局,却因下棋的两个人,终究仍是落成了残局。 半个时辰后,终是被磨去耐性,沈凝暄将棋子一丢,便不再下了。 “既是娘亲兴致缺缺,这盘残局,便在此留着如何?”轻笑着拾起沈凝暄丢下的棋子,云紫璃轻道:“等到娘亲什么时候有心思了,再解来看看!” “搁着吧!” 沈凝暄轻点了点头,自桌前起身,缓步大敞的窗前。 因天气太热,连窗外迎面而来的风,都夹杂着燥热之感。 沈凝暄喟然一叹,双眸微微眯起。 “娘娘……” 伴随着一声轻唤,青儿自寝殿外而来。 见状,云紫璃悠悠转身,凝向青竹。 青儿先对云紫璃微福了福身,方才轻声禀道:“启禀娘娘,澜太子偕同北燕煜太子在外殿求见!” “煜太子?” 听到青儿的禀报,沈凝暄不禁面色一沉,自窗前转过身来。 在她们来吴国的时候,金无惑应该也去了北燕,如今独孤煜应该在北燕成亲才是,如何跑来了吴国? 云紫璃看了沈凝暄一眼,眸华一闪,唇角却浮现一抹真诚的笑弧。 她娘亲想得到的,她自然也想得到,不过这是她恢复记忆后,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哥哥,心情自然可想而知! 自新越一别,云紫璃与独孤煜,便再不曾相见过。在她恢复记忆后,最想见的人,除了赫连缅,便只有他了。 是以,此刻听闻青儿报说他来了,云紫璃的心,不禁也跟着雀跃起来。 边上,沈凝暄缓步上前,见她如此欣喜,不禁冷冷嗔道:“前一刻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此刻倒又像极了不谙世事的孩童!” 云紫璃轻笑着伸手,搭在她的腕上,睇了她一眼,不依轻喃:“女儿便是再如何,在娘亲和哥哥面前,总还觉得是个孩子,自我恢复记忆,尚不曾见过哥哥,娘亲也是的,您难道就不想哥哥吗?” 闻言,沈凝暄不禁冷哼一声! 想归想,但是独孤煜现在出现在吴国,总是不对的。 看着云紫璃抬步就要出去,她紧蹙了眉头,不忘提醒道:“外面有青萝太后的眼睛,在外人眼里,你哥哥总是外男,你还是戴上面纱稳妥一些。” “嗯!” 云紫璃轻轻的,应了一声,由着沈凝暄为自己戴上面纱,而后又由她扶着抬步出了寝殿。 奉贤宫,大殿。 独孤煜一袭锦蓝,手持碧玉箫,与气宇轩昂的无澜,长身玉立于正中央处。 听到声响,独孤煜微微抬眸,见云紫璃和沈凝暄自后面出来,沈凝暄狠狠瞪了他一眼,他唇角含笑,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灼燃闪烁:“北燕独孤煜,参见吴后娘娘!” “煜太子免礼” 云紫璃轻应一声,由沈凝暄扶着缓缓落座于上,眸华轻抬着淡淡笑道:“本宫听闻,煜太子与本宫皇兄相交甚深,就不知此刻,怎会到了本宫这里?!” 她们之间的关系,赫连远最然知道,但是暂时不能让不相干的人知道。 是以,此刻,她只能如此言语。 “回吴后娘娘的话,吴后以新越公主之姿与吴国联姻,北燕自然要有所表示!今次本宫奉吾皇旨意,特意送了贺礼过来!” 独孤煜微微抬眸,抬手向后拍了两掌。 随即,便见殿外有人送了不少精贵物件儿进来。 胭脂,首饰,绫罗,丝竹…… 修长的手指,一一掠过身后之物,独孤煜微微恭身:“北燕的一点心意,还请吴后娘娘笑纳!” 独孤煜的话,说的极好。 于自己此行,按上了一个十分合理的由头。 “燕皇有心了!” 云紫璃唇角含笑,却不得人见,双眸微眯着对身边的沈凝暄低语道:“也不知燕皇给本宫送了什么稀罕物件儿,姑姑且去瞧瞧,也好准备回礼!” “喏!” 沈凝暄眸华低垂,轻轻应声,却没有立即行动。 云紫璃的视线,轻飘飘的扫过独孤煜身后的东西,启唇含笑:“有劳煜太子了……小丁子!” “奴才在!” 闻声,小丁子忙恭身上前。 云紫璃轻轻一笑,吩咐道:“将燕皇送的这些东西,去收好了,登记入册。” “喏!” 小丁子应声,领命而去。 云紫璃笑看着小丁子带人端着东西出门,视线自无澜身上一扫而过,见无澜神色平静,目光却在她和沈凝暄之间来回游离,她暗暗思量了下,这才声道:“青儿,赶紧给煜太子和皇兄赐座看茶!” 不多时,待独孤煜和无澜落座,又打发了青儿和果儿两人,云紫璃转身看向沈凝暄,但见沈凝暄的视线,温柔缱倦,一直停落在无澜身上,她心下一窒,看向无澜的眼神,变得有些不同了。 “父亲……” 云紫璃凝眉,端着坐于下位的独孤煜,激动的唇角轻抖着:“是你吗?” “为父这一回来,带了些好茶,回头命人与你送来!”易容成无澜的独孤萧逸听到云紫璃那声父亲,端着茶杯的手忍不住颤抖了下。将茶杯递到嘴边,浅啜一口,他喟叹一声,将茶杯放下:“这里的茶……不好!” “父亲……” 又是一声轻唤,云紫璃的唇角,似要上扬,又在下撇。 闻声,独孤萧逸眉宇轻皱,握着青瓷茶杯的手微顿,这一次,他终是抬眸,迎向云紫璃的泪眼。 彼时,云紫璃已是热泪盈眶! 睇见她的眼泪,独孤萧逸心下,狠狠一抽!他放下茶杯,自桌前起身,满心无奈的叹了叹:“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倒哭起来了?” 同是自桌前起身,云紫璃的视线,直直的望入独孤萧逸的幽深的双眸之中。 晶莹的泪珠,不受控制的,一颗颗滚落而下。 她终是唇角撇下,快步向前,埋头扑入独孤萧逸怀中,竟呜呜的痛哭起来! 见状,沈凝暄险些没咬牙切齿的痛骂云紫璃。 臭丫头,见着她就跪着哭,见着她男人就扑进怀里去哭,真是……亲疏有别! “乐儿?!” 独孤萧逸的身子,蓦地一僵,任云紫璃抱着自己痛哭,爱女之心在心田泛滥,他原本张开的双臂,轻轻拢上她孱弱的肩头,一下一下的轻拍着。 “记得儿时,父亲最疼爱乐儿,知道乐儿喜食糯米蒸糕,每每一早,都会先行吩咐御膳房提前备下……记得儿时,父亲走到哪里,乐儿便会跟着父亲到哪里,虽每次父亲都说乐儿是跟脚虫,小烦人精,却不曾厌弃过一次……记得儿时,每每是乐儿做错了,到头来被娘亲骂的却是父亲,只说都是父亲宠坏了乐儿,无法无天,不知天高地厚,那时父亲便说,女儿就是拿来宠,拿来疼的……父亲,乐儿好想你,好想你!” “乐儿……” 独孤萧逸虎目中,泪光晶莹闪烁,双臂紧紧拥住怀里的云紫璃,心潮澎湃不已! 来时,他家那臭小子告诉他,他的宝贝丫头失忆了,让他不要太热情,省的吓着她。 可是现在,他知道,此刻在自己怀中的云紫璃,已然记起了往昔一切! 他的女儿,回来了。 如今,在这吴国的奉贤宫大殿里,有他的爱妻,有他的爱女,还有那不省心的儿子,他们一家终是团聚了! ---题外话---感谢zzf123456789的月票! 第229章 霸气 云紫璃的恣意妄为,无法无天,与其说是沈凝暄宠出来的,倒不如说是独孤萧逸惯的。 每一次,独孤煜只要犯了错,独孤萧逸会变着法子惩罚,可云紫璃犯了错,便是沈凝暄红了脸,他也会死死护着。对此沈凝暄十分有意见,可是独孤萧逸就是护的死死的。 为此,独孤煜那可是羡慕嫉妒恨的红了眼,云紫璃便套句前世的话来挤兑他:“女儿,那可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你嫉妒吧?羡慕吧?眼红吧?赶紧钻回娘肚子里重新投胎做女儿!” 独孤煜闻言:“……” 那可是满头的黑线溲! 如今,任性遭了劫,再见最宠溺自己的父亲,云紫璃那个眼泪啊,那是无论如何,都止不住! 知自己的眼泪,浸湿了独孤萧逸的衣襟,她紧闭了闭眼,无比懊恼的呜咽着:“父亲对不起,是乐儿错了,乐儿不该不听话,害的……害的……” 话,哽在喉间,终是无从说出恧。 云紫璃闭目之间,似是回到了自己临盆之日那火光通天之时,忍不住周身颤抖着。 独孤萧逸心里那个疼啊! 轻轻皱眉,他扶着云紫璃的肩头,与之俯首对视。 见云紫璃眸中湿润,不停抽噎着,他有些牵强的扯动着嘴角:“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知道错就好了,反正任性到最后害的不过是你自己,为父知道你遭了罪,受了委屈,赶紧别哭了,再哭为父可就要去找赫连家那小子去拼命了。” 对于宝贝丫头这几年所经历的事情,他早已查的一清二楚。 如今,在他看来。 千错万错,都是赫连远的错,她家宝贝闺女即便有错,那也是被赫连远蒙骗的! 别人当爹怎么样他不知道,不过他这个当爹的,就是这么护短! 爱咋咋地! “父亲不怪我?” 云紫璃明眸微醺,泪眼涟涟的凝望着独孤萧逸。 “你不是也三番两次险些丢了性命么?”独孤萧逸微微苦笑,语气深沉的说道:“你活着,对为父而言,便是上天最大的犒赏,我疼你还来不及,又怎舍得怪你?” 云紫璃当初的执拗和任性,这才铸就了今日之错。 独孤萧逸若说不气,那是骗傻子呢! 不过,他比谁都清楚,在云紫璃知道真相之后的每一分每一秒,对她而言都是一种煎熬! 如今,她能活着。 对他而言,便是最好的。 身为父亲,他不舍她再心痛分毫! “告诉为父,你是何时恢复记忆的?”云紫璃一抽一抽的哭着,独孤萧逸的心也一抽一抽的疼着。抬手宠溺的为她拂去眼角的泪,他慈睦一笑,扶着云紫璃坐到一边,轻言软语的问着。 见状,沈凝暄微眯了眸子,一脸悻悻的也坐下身来。 父女久别重逢,潸然泪下,合着她该被这爷俩感动的痛哭流涕才是。 可是这会儿,她心里怎么都觉得酸溜溜的。 他男人,打从进来,眼里心里只有他的小情人,哪里有她的影子? 独孤煜睇见老娘不悦的脸色时,又看看坐在边上腻歪的父女俩,不禁有些忍俊不禁! 爹呦,后院起火了! 独孤萧逸的后宫,从来清静的只有沈凝暄一人,哪里让沈凝暄吃过醋,眼下他乍见宝贝闺女,一时心情激动,虽是察觉到沈凝暄那犀利的小眼神儿,却分身乏术,生怕慢待了女儿,让女儿觉得受了委屈。 云紫璃自然也察觉了老娘的不满,但见独孤萧逸到底还是女儿最重,眨眼之间,泪珠再次滚落! 她老娘,为了女儿,不惜丢下最爱的男人,长途颠簸去了新越,又从新越来了吴国;她老爹,为了女儿,顾不上最爱的女人心里不悦,仍旧以她为重…… 可是她呢? 她却以实际行动,舍弃了他们! 此刻,云紫璃心中的悔意,那叫一个排山倒海! 她早已后悔为了赫连远伤了父母兄长的心不假,却不曾如现在这般后悔自责的肠子都青了! 用力,吸了吸鼻子,她拿手边的帕子擦了擦眼泪,没有再提李坤英劫持自己的事,只是对独孤萧逸如是回道:“自新越返回吴国之时,他带我回了楚阳,在那里我恢复了记忆。” “楚阳……” 独孤萧逸对于楚阳并不陌生,但是此刻听到这个地方,他的眸色,却浮上一丝阴霾:“是你当年坠崖的地方?” “是!” 云紫璃拿哭红的双眼望着他,喃喃低语:“当年在楚阳时,我不知他是故意接近我……” “为父知道!为父都知道!”对于过去的事情,独孤萧逸未曾一一细说,只如此一语带过,微皱了皱眉,他声音沙哑说道:“你素来被保护的好,不会将人想的太坏……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闻言,云紫璃心下苦涩不已! 她今生被保护的好是真,但是前世也白活了吗? 父母说不是她的错,其实说到底,她遇人不淑,识人不清,已是大错特错!后来明知父母想她念她,却仍旧为了那个人,固执的不肯回去,简直又错上加错! 她错的离谱! 云紫璃抬眸看独孤萧逸。 他脸上的人皮面具,虽然将他易容成无澜的模样,但是那发间隐隐的银丝,却让人云紫璃心头一震,缓缓伸出手来。 青丝变银发的,不只是他,还有沈凝暄。 只是,她深深记得当初哥哥说过的话,从来不敢仔细去看老娘的头发。 可是现在,她却再也无法逃避! 独孤萧逸眸华一敛,竟生生的躲开了她的手。 纤手,置于半空。 云紫璃双眼泪汪汪的看着他,心下顿时酸楚难耐:“父亲的头发……” “何止你父亲的头发,你都没发现为娘的发间也有白发吗?”见云紫璃哭的差不多了,独孤萧逸的父爱也表达的差不多了,一直在边上枕着脸的沈凝暄终于开了口。 “娘亲……” 云紫璃本就不敢去看沈凝暄头上的白发,此刻听她这么说,顿时心虚不已。 见状,独孤萧逸抬眸,对上沈凝暄的眼,脸上陪着笑:“小暄儿……” “呃……” 云紫璃嘴角抽了抽。 莫说这称呼跟无澜喊她的时候有几分相似,单就如今,他老爹易容成了无澜,拿着无澜的敛,当着儿女的面喊她老娘的爱称,便让她觉得浑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了。 见女儿如此,沈凝暄忍不住嗔了独孤萧逸一眼,“新越和北燕联姻之事,乃是我定下的,你如何能容煜儿胡闹,跟你来了吴国?” 闻她之言,独孤煜笑了笑,却不出言解释。 在独孤萧逸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后,他迫于压力方才扬唇轻笑:“儿子当初带着无惑回了燕国,父亲听闻妹妹之事,便要将国事交给儿子,独子前往。儿子想着咱们一家许多年不曾团聚过了,便也带了无惑一起过来。” 沈凝暄脸色稍霁,问道:“那你媳妇呢?” 提起金无惑,独孤煜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娘亲不带这样的,难不成只管你家一家团聚,就不兴别人兄妹叙旧了?” 他这一句话,不只交代了金无惑的去处,连无澜所在也交代清楚了。 云紫璃想到无澜前脚答应自己的要求,后脚就把自己卖给了赫连远,心里不由忿忿,但是此时此刻,她一家团聚,高兴还来不及呢,又哪里还能顾忌太多? 想着哥哥方才出口的那一家团聚四个字,她刚刚歇了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 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独孤萧逸温润一笑,再次抬手替她逝去眼泪,他轻声嗔道:“如今你已身为人母,怎可总是如此哭哭啼啼,眼下我倒开始想念在北燕时的乐儿了。” 因他的话,云紫璃不禁破涕为笑! 在北燕时,她独立,自主,周身都洋溢着自由和飞扬。 但此刻,她却如鼻涕虫一般,一直忍不住眸中落泪。 云紫璃深吸口气,唇角有些牵强的动了动:“今日是父母在前,我才会哭的如此毫无负担的痛哭,若是旁人,想见我哭,我还不乐意哭呢!” 独孤萧逸脸上,因她的笑颜,而浮现笑意,深深凝睇她片刻,他眸色忽然一黯,颓涩说道:“乐儿,这些年,为父没有找到你,让你受苦了……” 云紫璃心下一动,轻轻摇头:“今日能与父母和哥哥再见,受再大的苦,也值得了!” 闻言,独孤萧逸凝望云紫璃的目光深了深,周身泛起冷意:“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伤害你的人,全都付出代价!” 云紫璃心下一滞,满是担忧地瞧着他:“父皇……” 她这一声,唤的是父皇,而不是父亲。 如此,所蕴含的意义便大不相同了。 她这是在提醒独孤萧逸,这里是吴国,有些事情,若是处理不好,会引起两国纷争! 知云紫璃在担心什么,独孤萧逸哂道:“此事为父自有分寸,你不必过问!” 闻言,云紫璃苦涩一笑。 她老爹素来虽在娘亲面前温柔如水,但是到了朝堂之上,却是杀伐决断。想来他此行千里迢迢,心中定是已然有了决定。 独孤萧逸沉着脸色,目光锐利道:“赫连远!青萝太后还有南宫月朗!为父此行,定要跟他们把账一笔笔的都算清楚了。” 独孤萧逸没说要如何复仇,但是他眸中闪烁的复仇之光,却已然表明了一切! 一切,只是时间问题! 云紫璃静看着他,忍不住轻问:“您想怎么做?” “自然是一切以你为重!”独孤萧逸唇角微勾,看向云紫璃的目光微微变柔:“为父只问你一句,你对无澜可曾动情?对赫连家那小子可还是真心?” 经此一问,云紫璃心头微震,垂眸苦笑,将眼底的情绪掩去。 她对无澜动情与否,其实不重要。 她对赫连远是不是还有真心,也已然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今生注定跟无澜无缘,此世与赫连远也再也回不到从前。 “我与无澜,注定有缘无份!” 只云紫璃苦笑之间,独孤萧逸心下已然明了。料到她会如此回答,他抿唇轻道:“既是几经周折,你仍是回到赫连远身边,那你只管留在赫连远身边,暂时好好照顾孩子,日后只管在宫中保全自己,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我带你你们母子回家……至于我想怎样,你不必过问!” 只独孤笑意一句话,云紫璃眸中氤氲顿起。 她眸华轻抬,凝视着独孤萧逸幽深晦暗的瞳眸,张了张嘴,她想要劝说,却终是一字都无法成行。 “父亲……” 云紫璃声音中,透着无比艰涩,对独孤萧逸苦笑一声,她鼓足了勇气,到底轻道:“您的意思,我省的了,不过……这是女儿自己的事情,受苦遭罪的也是女儿,此事无论您打算如何处之,都由不得我置身事外!” 独孤萧逸闻言,抬手覆上云紫璃的手,轻道:“傻丫头,为父只是不想让你再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云紫璃哽咽一笑,抬眸看了眼一直在边上旁观的娘亲,轻轻喃道:“路,是女儿自己走的,便是跪着,女儿也要自己走完!” “这才像我妹妹!” 独孤煜旁观许久,终于忍不住发表意见。 他父皇只要出面,事情便不再是云紫璃和赫连远之间的事情了,仔细说起来,这报仇的事情,他还真不赞同由他父亲来做主。 “你这臭小子!” 因独孤煜的忽然出声,独孤萧逸脸色幽沉的扫向独孤煜。 “你凶什么凶?” 沈凝暄见独孤萧逸凶自家儿子,冷冷开口道:“报仇的事情,乐儿自有主张,除非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否则你不准出手!” “……” 独孤萧逸面色一滞,有些不自在的看向沈凝暄:“小暄儿……” 沈凝暄没让他把话说下去,便霸气出声打断道:“你我旁观,不让女儿受委屈便是,此事就这么定了!” 独孤萧逸:“……” 独孤煜:老娘威武! 云紫璃的视线,从沈凝暄和独孤煜脸上扫过,最后停在独孤萧逸脸上:“父亲,报仇的事情便让女儿做主吧!” 独孤萧逸悠悠一叹,有些无奈的笑了下:“你千万记住,若是有处理不了的事情,一定要告诉为父!” 云紫璃深深凝望着他脸上的笑,紧咬着唇瓣,用力点了点头。 “娘娘!” 殿外,青儿的声音,徐徐传来:“小丁子来禀,煜太子送的礼物,已然收拾妥当,可还有别的吩咐么?” “让小丁子到御书房传膳,今日本宫要在奉贤宫设宴款待皇兄和煜太子!”云紫璃转头,对殿外如此吩咐一声,随即眉心轻蹙着,话锋一转,对独孤萧逸说道:“好怀念以前,可以肆无忌惮缠着父亲的日子,一别五年有余,今夜咱们一家四口,便在此与我一起用顿团圆饭吧!” 云紫璃的这个提议,在场的另外三人,自然不会有异议。 一顿团圆饭吃起来,一家人和和乐乐,似是又回到了从前,不过中间小丁子时不时想要进门刺探消息,倒让独孤萧逸微微有些不悦。 云紫璃见状,在晚膳之后,送别了独孤萧逸和独孤煜,冷笑着命青儿传了四文。 四文进殿,对云紫璃行了礼,便听她幽声问道:“四文可恨太后?” “恨!” 四文闻言,紧皱了眉头,抬头看向云紫璃,直截了当道:“四文恨太后恨到恨不得将她抽筋剥骨,碎尸万段!” “当真是恨极了!”云紫璃迎着他的视线轻笑了下,道:“小丁子乃是太后安插在本宫身边的眼线,既是你那么恨太后,该如何处置小丁子,就交给你了。” “奴才恨太后至极,对太后的人,自也不会客气!”四文淡淡朝着云紫璃颔首,就在她恭身欲要退出大殿之时,却又有些犹豫的停下脚步。 云紫璃见状,微微蹙眉:“还有事?” “是……” 四文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瞥了云紫璃一眼,沉声说道:“当初奴才九死一生之时,乃是云紫生救了奴才的命,奴才知他以前错的离谱,却想替他与皇后娘娘求个恩典!” 云紫生?! 云紫璃静静地看着四文思忖了许久,方才点了点头:“说起来,本宫也好久没有见过他了,既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如今又是本宫身边得力的人,那么本宫也该见见他才是,不过如今本宫才刚进宫,此事日后再议吧!” “是!” 四文暗暗在心里替云紫生松了口气,恭身退了出去。 只过了一夜,才刚被青萝太后安插到奉贤宫的小丁子被四文给咔嚓了! 消息传到青萝太后耳朵里,气的她摔了手里的佛珠…… *** 翌日,一早。 云紫璃才刚梳妆完毕,如烟便到奉贤宫来问安了。 而此时,云紫璃的脸上,已然换上一张精致的芙蓉面具。 如烟一袭粉裙,妖娆万泽,进到大殿,微微一笑间,对安坐上位的云紫璃福身行礼:“嫔妾参见皇后娘娘!” “如嫔妹妹免礼。” 云紫璃微抬了抬手,轻笑:“妹妹来的正好,本宫正想着要寻人在奉贤宫陪着一起用膳,也好算是替本宫膳饮温居了。” “若是膳饮温居,不是人越多越好么?!” 一语落,自殿外又进来三人。 说话者,是云嫔,在她身后跟着进来的,是沈凝暄和云嫔的贴身婢女。 见状,云紫璃黛眉轻蹙。 沈凝暄讪然一笑,看都不看云嫔一眼,轻道:“方才果儿去传膳的时候,半路上偶遇云嫔娘娘在赏花,云嫔娘娘过来,本该通禀的,可是云嫔娘娘急着跟皇后娘娘请安,便……” 云嫔闻言,笑靥如花的对云紫璃福身行礼:“嫔妾不请自来,还请姐姐莫怪!” 这云嫔,姓陈,闺字云雅,因出自青萝太后的母族陈家,在皇宫中位分虽不高,却素来眉眼极高。就如此刻,她身着的衣裳,不似其他宫嫔,以素雅为主,取了明绿之色,格外艳丽惹眼。 俗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见云嫔如此,云紫璃并未多说什么,只再次轻抬皓腕:“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妹妹既是来了,便是好的,留下一起用膳吧!”语落,她对沈凝暄轻道:“既是云嫔也到了,你便再差人去请了皇贵妃和萧妃两位妹妹一同过来。” 如烟过来请安,不出她的意料,一起用膳,也是随口一说,此刻既是云嫔也到了。 合着今日的早膳,便成了众妃相聚的宴会了。 第230章 在乎 不久,沈凝暄送过信后,重回奉贤宫,陈莺和萧染儿也先后抵达奉贤宫。 然,与陈莺同行的,竟还有青萝太后身边的刘姑姑。 刘姑姑面上,恭谨二笑上前行礼:“奴婢参见皇后娘娘!见过几位娘娘!” 云紫璃浅笑依然,黛眉轻挑:“刘姑姑请起。” “谢皇后娘娘!溲” 刘姑姑直起身来,低眉敛目的对云紫璃说道:“太后娘娘有旨,请皇后娘娘得空到慈宁宫走上一遭。” 云紫璃挑眉,心中思绪微转,面上却是笑容依旧:“好!” 刘姑姑见她应了好,旋即笑看了看几位妃嫔,“方才萧姑姑到初慈宁宫时,太后刚用过早膳,不过她老人家听说几位娘娘要到皇后娘娘这里用膳,心中十分欣慰,已然对御膳房有所交代,如今精膳齐备,让几位娘娘吃好,喝好。恧” 刘姑姑的话刚刚落地,便闻赫连远的声音自殿外传来:“今日这奉贤宫里,还真是热闹啊!” 闻声,云紫璃凤眸微眯。 殿内几人,则皆都面露喜色。 她们几人纷纷起身,皆都对着殿门处福身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嫔妾参见皇上!” …… “都起来吧!” 赫连远带着一文进入大殿,视线自己人身上一扫而过,脚下却不曾有过分毫停顿,大步向前,最后立身于云紫璃身前。 彼时,云紫璃尚还福着身。 他亲自伸手,将她扶起,拧眉说道:“方才一文到御膳房传膳的时候,听闻你这里有宴,朕便也过来凑个热闹……可是来晚了?!” “皇上来的正是时候,臣妾这里的早膳还不曾开始!” 云紫璃由着他的手,直起身来,将主位让出,自己则安坐一隅。 赫连远垂眸,视线不偏不倚的落在刘姑姑身上:“刘姑姑这会儿过来,所为何事?” “这……” 刘姑姑知赫连远如今恨极了青萝太后,声怕自己一个不小心遭了池鱼之殃,心下不由忐忑起来。 云紫璃见状,淡淡笑说:“太后有事情要见臣妾,让刘姑姑过来传话。” 闻言,赫连远眸色微深。 刘姑姑心下微寒,忙出声请辞。 赫连远跟青萝太后过不去,倒也犯不着为难她个做奴才的,待刘姑姑走后,御膳房也把早膳送了过来。 须臾,大殿的桌案上,各种珍馐呈然于上,杯觥交错中,各人心下,思绪暗转。 席间,赫连远数次亲自为云紫璃布菜。 他的这一举动,看在众人眼里,皆都艳羡不已。 陈莺眸色温煦,静静地凝睇着赫连远对云紫璃的柔情蜜意,内心悸动之余,却又莫名蹙眉。 赫连远的个性,那只对一个人深情,对旁人可谓薄情。 可是他眼下的举动,却有些让她看不明白了。 就算碍于端顺公主的身份方才如此,他也大可不必做到如此地步啊! 心中左想右想,总是不得关键,陈莺苦笑了下,先小酌一杯,便自案上抬头:“姐姐背井离乡,初来大吴,一切可还适应?” 云紫璃展颜一笑,颔首回道:“一切尚好,有劳妹妹挂心了。” 陈莺轻道:“前阵子臣妾协理六宫,姐姐初到,日后若有什么用得着臣妾的地方,尽管吩咐便是。” 边上,云嫔见此,巧笑出声:“皇贵妃姐姐不必担心皇后娘娘过的是否适应,皇后娘娘出身新越宫廷,这后宫事宜处理起来,自当得心应手才是!” 闻言,云紫璃则唇角含笑,眸中会意深邃。 凝望云嫔,她心下百转。 眼下的云嫔,倒有几分像王府时的萧染儿,竟然仗着青萝太后的偏爱,挤兑起陈莺来了。 俗话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相对的,太跋扈的人,便是宫斗之中的出头之鸟。 如今,萧染儿学会了蛰伏,而云嫔初入宫闱,却仗着青萝太后而如此高调……她,是还不曾尝尽这宫中百态啊! 陈莺听了云嫔的话,眸光微转,看向云嫔。见云嫔满是挑衅的看着自己,她轻轻一笑,荣辱不惊的对云嫔道:“妹妹说的极是!” 说话间,她轻盈起身,以退为进,朝着赫连远福身请道:“皇上圣恩,自臣妾出了月子,一直协理六宫事宜,还请皇上将协理六宫之权,交由皇后娘娘执掌,臣妾从旁协助便是!” 见状,殿内众人皆都脸色一变! 宫中女子,唯争权与争宠! 她们谁都没有想到,陈莺竟会如此轻易的便交出大权。 赫连远抬眸,低睨陈莺一眼,见她低眉敛目,似是真心要交权,他并未言语,只眸色温柔的看着云紫璃。 云紫璃眸华轻抬,与赫连远对视一眼,凝向陈莺:“如今本宫身为中宫皇后,掌六宫之权本是应该,不过本宫听闻,皇贵妃临产之前,宫中事宜皇上交给了萧妃,但是后来皇贵妃临产之时,太后娘娘又将后宫大权握于手中,直到皇贵妃出了月子方才交给了皇贵妃,不知此时可属实?” 闻言,低眉敛目仍旧福着身的陈莺面色微变。 场面话谁不会说? 她不过是说两句场面话,却不想人家好像当了真! “确实如皇后所言!”半晌儿,见陈莺依然如此,赫连远声音低沉道:“之前朕确实将掌宫之权交给了萧妃!” 这些,陈莺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既是如此……” 云紫璃唇角弯弯,淡笑着说道:“那日后本宫掌管六宫,便由萧妃来协理吧!” 她此言一出,陈莺猛地抬起头来。 云紫璃正对上她的视线,目光淡淡道:“听闻皇贵妃的身子,一直不好,自诞下二皇子之后,更是虚弱,如此孱弱,本宫怎舍得让你再为六宫之事操劳?协理之事便交给萧妃吧!” “臣妾谢皇后娘娘为臣妾着想!” 陈莺轻应一声,这一句话说的差点就要咬牙切齿了,在萧染儿起身谢恩之际,她面色微白的坐了下来。 一场宴席,本该气氛活跃,经此一事,倒显得有些沉闷。 席间,有些人,虽吃着美食,却如同嚼蜡。 是以,晚宴并未持续多久,陈莺便先行起身,以身体不适为由,提前离席。 目送陈莺离去,云紫璃黛眉轻耸,眸中情绪复杂:“皇贵妃可是因为方才之事有所不悦?” “既是皇后娘娘心疼皇贵妃,皇贵妃怎会不悦呢?”如烟浅笑一声,接着云紫璃的话盈盈起身,上前几步,她对赫连远福身道:“嫔妾昨日新得了一张凤尾琴,琴声清脆,犹如天籁,嫔妾心性一起,练了一夜的琴,不知皇上和皇后娘娘可兴致同行赏曲。” 萧染儿侧目,睨了如烟一眼,不等赫连远和云紫璃作声,倒是先行开口道:“如嫔妹妹的一曲《倾城色》练得出神入化,听者心动,本宫也练了许久了,就不知今日本宫可有幸一聆?” 闻言,如烟不禁眉心一颦! 她此行,无非是要撇下萧染儿和云嫔,引赫连远到锦华殿去,却不曾想萧染儿竟想着要跟去。 云嫔几步上前,对赫连远福了福身:“久闻如嫔琴艺精湛,嫔妾也想要一饱耳福呢!” “既是萧妃和云嫔都想要听曲,一起过去也无妨!”赫连远转头,看着云紫璃,对上她的眸,唇角浅扬:“皇后娘娘的意思呢?” 对于如烟,他一直只视作云紫璃的替身。 在云紫璃出事之后,他之所以常去锦华殿听曲,无非是为了聊慰心中对云紫璃的思念之苦! 他相信,他的苦痛,云紫璃该是能够体会的! 云紫璃迎着他的视线,心里不禁泛起些许酸涩之意。 她何尝不知,赫连远对如烟好,便是对她好。 但即便如此,她的心里,还是颇为不是滋味! 原来,她心里,还是这么在乎吗? 暗自腹诽一句,她微微抿唇,问着边上的一文:“这会儿外面可还凉爽一些?” “是!” 一文颔首回道:“不比午后炎热,有微风徐徐。” 云紫璃莞尔一笑,轻点了点头。 清幽的视线,自众人头顶一一掠过,终至与赫连远四目相对,她浅笑道:“秋高气爽,可惜了御花园里,那些应季开放的话儿,依臣妾之见,倒不如在御花园摆案,几位妹妹一并过去,一起听曲赏花也是不错的。” 如烟此人,虽不显山不漏水,但心中有城府。既知如烟想要邀宠,她自没有再容她荣宠的道理! “就依爱妃的意思!” 赫连远会意,俊美无俦的面庞上浮现一抹浅笑。 微微侧目,见如烟脸色不太好,他只当不见,轻声吩咐:“差人回锦华殿里取了琴来,你在御花园弹奏即可。” “嫔妾……遵旨!” 如烟唇角轻抽,终是有些勉强的扯动了下,有些尴尬的起身吩咐着贴身宫人去取琴。 *** 秋日的御花园中,桂花飘香,丁香绽放,所到之处,处处花香弥漫。 桌案前,宫人呈上凤尾琴,如烟安坐,玉指轻拨。 琴声叮咚,曲调熟悉,正是云紫璃再不想弹起的那首《倾城色》! 几月不见,如今如烟的琴艺,比之以往,境界早已大升! 由此可见,这阵子在琴艺上,她没有少下功夫。 什么疏于练习?不过是不想当众示人罢了! 云紫璃面色恬然,静听那首过去让她心碎梦碎的琴曲,看着如烟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容颜和那模仿自己模仿到入木三分的举止动作,她唇角轻翘,睇向身边的赫连远。 桌案下,赫连远大手伸出,覆上她的手,迎着她的视线,温和而笑。 云紫璃凝着他唇角的浅笑,听着《倾城色》曲,心下思绪难辨。 此曲,出自她父皇之手,也算是她和赫连远的定情之曲。 然,此刻,却出自另外一名女子之手。 此情此景,何其讽刺?! 想到桌案前,三名女子,每一个,都是他的妃嫔! 她的心下,不禁哂然! “如嫔妹妹的琴曲,确实出神入化,臣妾领教,不过……”云紫璃敛起心神,轻抬皓腕,躲开赫连远的手,不着痕迹的轻笑着了下,便起身对他行礼:“眼下臣妾有些乏了,便先行告退了,愿皇上和几位妹妹听曲听的舒心!” 赫连远抬手,扶着她交握的双手,星眸之中,光华灼目:“朕陪皇后一起回奉贤宫!” 琴音戛然而止,如烟微微抬眸:“皇上……” “皇上……” …… 边上,云嫔和萧染儿见状,皆都希冀着轻言出声。 见状,云紫璃浅笑着道:“在这深宫之中,臣妾虽不熟悉,但回奉贤宫的路,还是可以寻到的,此刻几位妹妹兴致正浓,如嫔妹妹琴音绕梁,皇上还是留下仔细听曲吧!” 对于赫连远要跟她一起回去的要求,婉言相拒,云紫璃微微抬手,将他的手拿起,复又放下,而后转身离去。 赫连远见她如此,眸华顿黯,心下抽痛!紧咬牙关之际,他的神情瞬间冰冷。 她终究,要如此将他推入别的女人怀抱么?! 他以前的时候,将这个几个女人安排在后宫里,不过是想要让她生气,气的回来找他算账!可是现在他回来了,他才发觉,留着这几个女人,他根本就是搬起石头砸了他自己的脚丫子! 不远处,百花丛外。 早前以身体不适离开奉贤宫的陈莺,手抚花枝,静听身边奴婢巧儿带来的消息。 听闻皇后娘娘撇下皇上,独自一人回了奉贤宫。 她轻抚花枝的纤手微怔。 许久,一切如常,她将丁香拂于面前,轻嗅其香:“皇上反应如何?” 巧儿回道:“皇上初时面色不佳,自皇后娘娘离席之后,他看似在听曲,实则杯中之物不断。” “是这样么?” 似是一切,早已了然于心。 陈莺目光绵软,遥望远处灯火阑珊。 “是!” 再次点头,巧儿回道:“奴婢不会看错的!” 啪的一声! 陈莺手中花枝折断! 看着手中的娇艳的牡丹花,她哼笑一声,面色凄然,眸中有厉色内敛! 怎么会这样? 不应该这样的啊! *** 云紫璃回到奉贤宫时,沈凝暄对着棋局左右手对弈,见云紫璃回来,她忙朝着云紫璃招了招,云紫璃见状,便笑着坐下身来,继续早前的那盘残局。 不多时,青儿送了茶水进来。 抬眸,瞥了青儿一眼,云紫璃轻声吩咐道:“不管今儿谁来,都道本宫身子不适,先行歇下了。” “喏!” 规规矩矩的福了福身,青儿退出寝殿。 “心情不佳?”沈凝暄手起子落,抬头笑看云紫璃。 “何为佳?何为不佳?” 云紫璃不曾抬眸,只垂首静观棋局,眉梢轻抬:“不过是见了青萝太后心里发堵,今儿不想去见她罢了!” 沈凝暄看着她,哼了一声:“小样儿,还跟我在这里口是心非!” “好吧!” 云紫璃无奈,只得撇了撇嘴:“我确实心情不佳!” 闻言,沈凝暄扑哧一笑! 云紫璃抬眸睇了她一眼,轻道:“娘娘,有时候我在想,若是感情,可以随意控制,那该多好!” 那样的话,她便不会让自己爱上赫连远。 也就不会一意孤行! 更不会活的如此辛苦! “你本是聪明人,这会儿子倒说起傻话来了!”沈凝暄轻叹着,无奈说道:“若一切可以控制,人世间只怕便不会有那些千古情殇了!” 云紫璃苦笑:“还是娘亲好,能得父亲一生独宠!” “你怎知我就不曾受过情殇之苦?”沈凝暄讪讪一笑,抬眸瞟了云紫璃一眼。 云紫璃眉心轻皱,从沈凝暄的眼中似是读到了些什么。 想到沈凝暄和独孤萧逸还有独孤宸、南宫素儿之间的那些纠缠与过往,她淡淡一笑,并未多问。 静窒片刻,沈凝暄轻声问道:“虽说报仇的事情我让你做主,但是却少不得问你一句,在见过了青萝太后和宫中一众妃嫔,你可想过下一步要如何行事?” “如何行事?” 云紫璃抬眸看着沈凝暄,苦想半晌儿,终是落下一子:“原本我想先安安稳稳跟缅儿培养培养感情,一切慢慢来,不过想着父亲和您身份特殊,时间有限,便也只得速战速决了!” 闻言,沈凝暄落下一子,眉心轻皱:“决定好了?” “当然……” 云紫璃微微一笑,刚刚执起棋子,尚不待落子,便惊闻殿外,青儿的声音喏喏传来:“皇上,皇后娘娘身子不适,已然歇下了……”随即,便闻赫连远的咆哮声传来:“大胆奴才,你还敢拦朕不成?!” 声落人至,不及青儿阻拦,赫连远大步向前,已然进入寝殿之内。 哐啷一声! 因脚下轻飘,他身子稍显不稳,将寝殿门口处所摆放的古董花瓶撞到地上,只瞬间便摔得粉碎! “皇上!” 青儿和果儿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欲要搀扶赫连远,却被他双手猛力一挣,双双趔趄着后退数步。 赫连远的视线向前,紧紧胶着在云紫璃的身上,语气冷凝,抬步上前:“独孤长乐……你给我一个解释!” 云紫璃自棋局中抬首,侧目凝向赫连远,见他手提酒壶,一脸醉醺醺的样子,不禁眉头轻皱:“皇上此刻,是想砸了臣妾的寝宫么?” 过去,她并非没有见过他喝醉酒的样子。 比如当初,初入端王府那日,新婚之夜,他便趁着酒醉,撕碎了她的嫁衣。 但今日,他比之那日,醉的更加厉害些! “皇后娘娘恕罪,奴婢实在……” 青儿咂了咂嘴,只看了眼云紫璃,便因未能阻止赫连远入内,而自责的低下头来。 她和果儿,虽有些身手。 但对上赫连远,莫说她们不适对手。 即便力敌,也不敢动手! “没碍的,你且先退下吧!”云紫璃知道青儿的难处,从容起身,对青儿淡淡摆手。 从始至终一直冷眼旁观的沈凝暄此时也跟着站起身来。轻轻地瞟了赫连远一眼,她启唇说道:“我先行告退了!” “嗯!” 云紫璃微微颔首,目送她出去,眸华轻抬,凝睇着赫连远满是醉意的俊脸:“皇上,你喝醉了,试问……身为一国之君,你此刻成何体统?!” “醉?我巴不得自己醉了!” 赫连远冷冷的,哼笑一声,扬了扬手里的酒壶,脸色极为难看的轻忽说道:“可无论我喝多少的酒,到底却醉不了自己的心。” 第231章 江山与她 在这一刻,赫连远不想当大楚的皇上,只相当深爱着云紫璃的那个男人而已! 可她呢? 无论他怎么做,她一直都拒他于千里之外! 就像今日这般,即便她明知他的心意,却仍旧将他推给那些女人,那种滋味格外的让人难受。 面对眼前明显喝高的男人,云紫璃面沉如水,静看着他,却一直不曾言语溲。 此刻,他喝醉了。 而与醉酒之人说话,是浪费力气。 她懒得白费力气和口舌恧! 赫连远静静地,凝了云紫璃好一会儿。 见她始终不言不语,他脚步轻飘的上前几步,然后伸出手来,欲要拉起她的手。 云紫璃心下思绪微滞,稍显踌躇,本想着要躲开,却在对上他黑蒙蒙的眸子时,却到底还是任他拉起自己的手。 “你在躲着我!” 修长的手指,轻轻把玩着她柔弱无骨的纤手,赫连远眼底,满满的,都是失望之色。 他以为,她恢复了记忆,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听了他的解释,便可如以前一般,与他朝夕相处。 但今日,他才发现。 他错了! 无论她恢复记忆与否,也无关他跟她如何解释,从她看到他以前写的那封信的那一刻,她的心门便对他关上了……她与他之间,永远都隔着心。 她对他的态度,亦是淡淡的,透着几许疏离。 天知道! 这样的感受,让他心里有多难受! 那种难受的感觉,让他如百爪挠心,都快要抓狂了! “皇上何出此言?” 云紫璃唇角微翘,望进他满是氤氲的双眸之中:“若臣妾真的躲着皇上,直接在新越终老,亦或是回北燕去,岂不是更好?” 闻言,赫连远低沉悦耳的苦笑声传来,凝着云紫璃的眼,垂首凑近她的俏脸轻道:“你可知,过去这阵子,我从不与后宫妃嫔在外饮宴,今日,我为了你,破例在御花园听曲赏花,你却当着众人的面儿,撇下我走了……” 脸,凑得越来越近。 近到,他们彼此,可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心之所至,想起她撇下自己离开,加之酒精作祟,赫连远紧抿的唇,狠狠的攫住云紫璃的红唇。 云紫璃唇瓣一疼,在一怔之后,黛眉紧蹙。 鼻息之间,浸染着浓浓的酒意。 她微闭了闭眼,抬手欲要将赫连远推开,奈何他却抓住了她的手。 几经挣扎,终是将他推离。 云紫璃抬手,抹了下嘴唇,与赫连远怒目相视:“赫连远!你发什么酒疯?” 入目,是她娇艳欲滴的红唇。 赫连远苦笑拢眉,声音低磁:“这次你倒是没有咬我!” 闻言,云紫璃眼底冷波闪过,眉心蹙的更紧几分! “若你想要找人咬你,大可去找为你弹曲的如烟,或是给你生下二皇子的皇贵妃,但凡宫里的其她妃嫔,只要你开口,让她们咬死你,她们也愿意!”冷冷的,丢下如此一句,云紫璃转身坐于锦榻上,冷凝着俏脸,赌气不看赫连远一眼。 赫连远心中,久久压制的怒火,几乎是汹涌而出,怒极之下,对着她的后脑勺怒吼出声:“你将我留在御花园,不就是为了把我推给她们么?我还就偏偏不让你如意!” “那……依着你的意思,我该在那里将如烟所弹奏的《倾城色》曲听罢了,才可离席么?”回头,迎上他的眸,云紫璃苦涩一笑:“赫连远,你该知道《倾城色》在我心中,有何意义的……” 因云紫璃如此一问,赫连远神情微怔! 看着他怔愣的模样,她挑眉哂笑:“你可知道,过去在樊城的时候,每每弹起此曲,我便会想起,过往于你之间的点点滴滴!每次想起,我的心,都如刀割一般难受!” 手手掌,抚上心之所在。 云紫璃双眸含泪,却倔强的忍住,紧紧的,与赫连远的视线在空中纠缠,她静窒许久,凄然颤道:“我自己弹奏此曲尚且如此,更逞论今日,为你弹奏此曲的,是另外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还在我生死蹉跎之时,分去了你对我所有的爱意!” 既是他借酒装疯,她又何苦忍着。 大可将心里的话,在此时一并与他说了。 账,总是要算的。 差一点,早一点,又有什么区别? “乐儿……” 赫连远看着云紫璃眼底的泪水,心下一震,酒意瞬间退去一半,忙上前几步,于她身后站定,颤手轻抚她的肩膀。 “此曲,乃是我父皇为母后所作,我权当是你我的定情曲,但凡你对我有一丝一毫的在意,除了我之外,便不会让任何人在你面前得意奏响……” 云紫璃双肩,止不住轻颤着。 她眸华轻抬,侧首与赫连远四目相对:“赫连远,你口口声声说爱我,过去是算计,也就罢了,如今就是这样爱的?我知在我不在之时,如烟于你算作什么,但你可想过,现下我还活着,当我听她弹奏此曲之时,心下该是如何感触?你难道就如此狠心,定要我坐在那里,将此曲听完心下才可舒服些么?” 因他的话,赫连远心弦微震! 手下微一用力,他将云紫璃揽入怀中。 这一次,云紫璃倒没有抗拒他的拥抱。 “以前百般算计,全是我错……”俊脸埋于她的颈项之间,轻嗅着她身上独有的香气,赫连远声音低哑:“我一直所想,是留你在身边,时时刻刻的陪着你,从不曾想过,要让你心痛,更舍不得让你心痛!” 似是感觉到他心底的惶惶不安! 却又对此无可奈何,早已打定主意不再原谅他的云紫璃能做的,便唯有凄然一笑。 赫连远双臂,收的更紧了些,轻道:“过去之事,大错已然铸成,我们只看以后,好不好?乐儿,我爱你,真的爱你,我不能没有你,你只要原谅我,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是吗?” 云紫璃眸中,闪过一抹厉色,打断赫连远的话,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她唇角不由泛起浓浓苦涩:“若是让你放弃江山呢?!” 闻言,赫连远呼吸微窒! 半晌儿,终是深吸一口气,他蹲下身来,与云紫璃凝眸相望,“乐儿,你和江山……并无冲突!” “是吗?” 同样还是是吗这两个字,云紫璃瞳眸微转,深深凝睇着他,忽地轻嘲笑道:“若到了有冲突的时候,你是选择我还是选择江山?我要青萝太后为杏儿偿命!要将陈家打落谷底!如此,势必牵扯前朝……” “你!” 云紫璃唇角的轻嘲,刺痛了赫连远的心,心动至极,他轻吻了吻她的嘴角,动情的与她相拥:“你曾说过,会信我,既是信了,便一直信下去,若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一定会选择你!” 云紫璃将下颔轻轻搁在赫连远的肩头,听着他如此信誓旦旦的言语,眼波却始终平静无澜。 曾经,她确实说过会信赫连远,也确实毫不保留的去相信他,可是到头来她得到了什么? 若非她命大,如今她早已死的透透的了。 如今,她如何再信他? 微侧着头,感受着他稍显粗重的呼吸,她缓缓勾唇:“但愿,你不要再让我失望……”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是云紫璃心里却已然觉得赫连远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其实已然不重要了。 人都说,有爱才有恨,没有爱,哪里来的恨? 她回来的时候,满心都是仇恨,如今心中,自然也恨意居多。 她对眼前这个男人,早已失望透顶,再也不会相信了。 赫连远听到云紫璃的话,双肩微僵,缓缓闭眼:“放心!” 云紫璃唇畔,噙着苦笑,亦跟着闭上双眼。 云紫璃唇畔,噙着苦笑,眼底尽是冷意。 既是如此,那么就让她看看,在他心里,江山与她,到底哪一个更重要! *** 那日,自赫连远醉酒自御花园前往奉贤宫后,宫里众人见他怒气冲冲的样子,都想着皇上与皇后娘娘之间,该会发生不快。 但翌日一早,众人给皇后请安之时,见皇后虽戴着面具,却眉眼弯弯,一切安好。 且自此之后,皇上便长留奉贤宫中,羡煞宫中一众人等。 期间,其她三宫,皆都想尽一切办法,想要分得圣宠,就是平日淡然温和的皇贵妃,也以二皇子生病为由,差人去请了赫连远两回。但怎奈,皇后得宠,与新越与吴国两国有益,前朝盛赞,赫连远乐见其成,更是以此为理由让陈太傅出面训斥陈莺,如此也就促成了云紫璃的一味专宠! 一晃数日,眨眼而过。 在这数日之间,青萝太后有让刘姑姑到奉贤宫传了云紫璃数次,道是有事要见她,谁知人家根本就没放在心上,等刘姑姑一走,该做什么继续做什么,就是不去慈宁宫。 倒是一直于吴国养伤的无澜伤势渐愈,在与周太傅因伤停留吴国数日之后,准备启程回新越。 这一日,四更时。 一文已然恭身于云紫璃寝殿门外。 云紫璃看着身侧赖着不走,却睡的香甜的赫连远,轻轻抬手,以手指勾勒着他绝美的五官,唇角处的笑弧若隐若现。 最近这段时日,赫连远将孩子,留在了她的身边。 母子团圆,她自是欣喜不已的。 是以,在不曾与太后一方揭露真身之前,她近乎贪婪的,享受着相夫教子的幸福生活! 锦帐外,哇得一声,赫连缅哭嚎声起。 旋即,赫连远眉心一拧,倏然睁开双眼,与云紫璃四目相对时,他微微一愣,旋即悠然一笑。 自榻上起身,赤足行至小榻前,他弯身将赫连缅抱于怀中,轻声哄慰着。 “四更准时,缅儿不早一分,不慢一刻,着实比一文的叫起,对你早起,更见奇效!” 云紫璃长发寂然,披散肩上,虽不施脂粉,却仍是明艳动人!侧目睨了眼榻前的更漏,她亦是赤足,缓步赫连远身侧,淡淡笑看着他怀里的赫连缅。 闻她此言,赫连远施然一笑。 “这小子,日后若登上大宝,必省去贴身侍从叫起的苦处。”说话间,赫连远只觉手下一热,紧接着,他的眉宇轻皱而起。 见状,云紫璃面色微变:“说过多少次,你就是记不住,孩子起身先做的便是让他如厕。” 云紫璃轻嗔着,伸手接过赫连远手里的孩子,将赫连缅至于榻上,而后动作熟练的为其换上尿布。 赫连远立于一侧,见云紫璃十分轻柔的蹭了蹭赫连缅的鼻头儿,轻道:“昨夜,你便起来两次,这些本可交由乳母来做的。” 自赫连缅留在奉贤宫,云紫璃除了让乳母喂食,其他的便一切亲历亲为! 无论是半夜,还是晨起,只要赫连缅有动静,她才刚刚躺下,也会不厌其烦的接连起身照看。 这些,看在赫连远的眼里,毫无疑问,温馨之余更多的却是心疼。 “身为人母,在他初生之时,我不及疼爱于他,这本就是我心中一大憾事,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补偿的机会,我又怎可将一妾假手于她人?” 她不知道最终会跟赫连远走到哪一步,却怕日后自己,没有机会再照顾赫连缅了。 是以,此刻,她想要竭尽所能的,为自己的孩子,多做些什么。 轻轻转头,见赫连远仍旧站着,她眉心一蹙,对门外的四文轻道:“四文在殿外愣着作甚?还不赶紧进来与皇上更衣,想误了早朝不成?” “喏!” 四文轻应一声,自殿外进来,仔细伺候赫连远洗漱更衣。 赫连远由着四文为自己更衣,目光温和的看着云紫璃轻道:“今日周太傅同无澜回新越,你可送他们出京!” 闻言,云紫璃微微一怔! 自她父亲易容成无澜频繁进宫后,赫连远可没少吃醋。 平日里,赫连远小气的厉害。 只要她跟无澜多说一句话,他都会醋意大发! 但今日,竟然如此大方! “我已然命王耐亲自带兵护送你过去,记得送他离开之后,早些回宫,莫在外面多做停留!”赫连远在她怔愣之间,偷吻了下她的额际,轻拍她的脸,转身步出寝殿,与一文会合乘坐龙辇,一路往前朝而去。 赫连远离开后许久,云紫璃的嘴角处的浅笑缓缓隐没。 将赫连缅交给乳母,她寻了沈凝暄,简单的洗漱更衣后,便覆上面纱,亦起身离宫。 自来到吴国之后,周太傅一行,便居于驿馆之内。 而无澜则跟独孤煜一起,居于赫连远潜邸的端王府中。 暖园中。 梨花树犹在,却早已过了花期。 地表上,枯败的花瓣与落叶交织,堆的厚厚一层,一直不曾打扫除去。 在花瓣雨落叶堆中,有一座孤丘。 这,是杏儿的墓。 乃是无澜与云紫璃商议之后,决意葬于此处的。 孤丘旁,一桌两椅,一套茶具,早已备上多时。 云紫璃进院之时,无澜身着大红锦袍,丰神如玉,早已久候多时。 云紫璃缓步上前,自青儿手中接过香烛,先于杏儿坟前上香,这才悠悠转身,对无澜轻笑说道:“皇兄好兴致,到了此时,竟还有心思在此喝茶!” “一个人,贪恋什么,便会一直想着,即便有天大的事情,都不能动摇他对贪恋之物的决心!”抬手,将手里的玉骨扇啪的一声合上,无澜盈盈浅笑,意有所指的指了指桌上的茶具。 云紫璃会意,宛然一笑! 从容落座,她毫不迟疑的取了茶具,仔细盥洗起来。 沈凝暄见状,不由笑道:“感情太子在此,就等着皇后娘娘煮的这口茶呢!” “是也!非也!”无澜抬眸,摇了摇头,笑看沈凝暄:“如今舅母一家都在这吴国,终是有些不妥的,就不知舅母打算何时回去?!” 秋若雨乃是北燕人士,以独孤萧逸义妹身份嫁入新越,他喊人家一声舅母,也不见外! “该回去的时候,自然会回去的。”沈凝暄如是,回他一句,轻笑着问道:“何为非也?” 无澜轻轻的,神秘一笑,但笑不语。 桌上,茶具盥洗好了,云紫璃刚提起茶壶,正要煮茶,却不见茶叶所在。 她微微蹙眉,问着无澜:“你今日想喝煮沸的白水么?” 无澜温柔一笑,对身后人道:“莫兰,茶叶。” “喏!” 名唤莫兰的婢子,轻应一声,将茶叶奉于云紫璃面前:“娘娘,茶叶!” 只她轻轻一声,云紫璃的心,竟是微微一颤! 抬眸,望着眼前从不曾见过的一张清秀脸庞。她眸华微闪,终至展颜而笑:“你何时到的?竟不想着提前知会与我知道!” 被唤作莫兰的婢女,方才云紫璃初入暖园时,便已立身于无澜身侧。 因她样貌普通,并不出挑,且一直毕恭毕敬的站着。 是此,无论是云紫璃还是沈凝暄,都不曾注意到她。 但,只方才她开口的短短几个字,便让云紫璃为之一愣! 这声音,她太熟悉了。 虽短短几个字,却已然让她辨出了此人是谁! “姐姐安好!” 莫兰轻盈福身,浅笑:“我昨日才到的京城,还不及进宫,太子殿下直说让我给姐姐一个惊喜!”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寻了一张人皮面具的阿媚! 云紫璃侧目,看着无澜,眉心微颦,满脸不悦:“你给我的,还真是一个大大的惊喜!” 无澜轻笑:“为了聊表谢意,还请皇后娘娘与本太子煮上一杯上好茶水!” “你啊!” 云紫璃轻吟浅笑,眸中眼波流转。轻嗔一声,她一手接过阿媚手里的茶叶,一手拉着她进至身侧,而后对青儿和果儿吩咐道:“莫要愣着,到屋里再搬两把椅子过来。” “喏!” 青儿和果儿应声,进到屋内,搬了两把椅子出来。 阿媚抬眸,也看了云紫璃一眼,并未推辞,只乖顺的同沈凝暄一起落座。 一盏茶的功夫,并不长。 但喝完一盏茶后,无澜并仍旧不见要动身的意思,反倒要了第二盏……第三盏…… 秋日当空,白云朵朵。 过了许久,仍不见无澜要走,云紫璃不禁微蹙了蹙眉。 恰逢此刻,路儿自院外进来。 行至林荫处,他先对云紫璃和沈凝暄恭敬的恭了恭身,后对无澜躬身行礼:“启禀太子殿下,周太傅已然上路了。” “嗯!” 无澜轻应一声,对路儿摆了摆手,继续悠闲的喝着云紫璃煮的茶。 见状,云紫璃目露疑惑的看向无澜:“你不走么?” 第232章 虚以委蛇 无澜是新越的太子,如今身处吴国,是与周太傅与她送亲而来。 可此刻,周太傅走了。 他却老神在在的仍旧坐在椅子上,没有一点要动的意思。 “离开新越时,母后便对我有过交代,让我务必保舅母周全,如今舅母还不回去,我又岂能辱了母后使命?”无澜轻轻一笑,放下手里的茶杯,俊朗的眉形微微耸动:“我从未说过要走,何以你们都以为,我此次必会与周太傅同路返回新越?” 边上,一向对无澜印象极好,沈凝暄敛眸一笑,附和道:“他确实没说过要回去!溲” 云紫璃唇角轻撇,莞尔轻叹:“早知如此,我便不必冒着这大太阳,来与你煮上这壶茶了。” 无澜懒散一笑,靠坐椅背之上,笑容温润,俊逸非凡:“你可知我等你这壶茶等了多久?今儿个你不来,我必入宫去要,合着这壶茶,你早晚都是是躲不掉的!” 听他此言,云紫璃投以他一个无奈的眼神恧。 倒是院门处,传来赫连远清朗的声音:“日后你若想喝茶,大可让路儿去沏,她是朕的皇后,不是你身边的煮茶丫头,精贵的很呢!” 众人都没想到赫连远回来,但无澜却好似早有所觉。 他眉心一皱,轻笑了下,与众人一同起身相迎。 “参见皇上!” “参见吴皇!” “皇上说的极是!” 云紫璃神情淡淡地看着大步而来的赫连远,对于他所说的话,倒是深表赞同之意。 “此刻并非在深宫之中,你们不必拘礼!” 赫连远对阿媚等人轻言一声,当着无澜的面牵起云紫璃的手,将她带至身边,语气格外轻柔:“若早知他不走,我早些时候,便不让你顶着大太阳,跑上这一趟了。” 云紫璃浅然一笑,轻道:“皇上可也是来送皇兄的?” “本是来送他的,可方才刚知,他并没有打算离开。”赫连远微侧着身,看向无澜,不无调侃的轻叹道:“想来比起做新越的太子,每日都要批阅公文,他更喜欢在大吴做紫衣侯的日子!” 无澜望着眼前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眸华似水地悠悠一笑,然后微微颔首:“知我者,阿远也!” 此刻,赫连远身着青色便装。 他大可随意一些。 寒暄几句后,众人再次落座。 赫连远对沈凝暄的十分,多少有些猜测,是以再次落座之时,她仍旧如方才一般,坐的十分安然。倒是赫连远所坐的位子,刚好是化身为莫兰的阿媚,刚刚空出的那把椅子! 阿媚抬手,为赫连远斟茶一杯。垂首将茶杯恭递于他的面前:“皇上请喝茶!” “嗯!” 轻应一声,抬眸睨着阿媚,赫连远接过茶杯,侧目,看向云紫璃,他轻声问道:“我不记得你身边还有这么个丫头啊!以前为何从未见过?” 若他刚才看的没错,方才她可是与云紫璃同坐的。 云紫璃看了眼阿媚,轻道:“她叫莫兰,是以前臣妾在新越时伺候我的宫女。” 语落,阿媚连忙福身:“奴婢莫兰,参见皇上!” “莫兰?!” 赫连远眉心紧蹙,打量着眼前的女子,看着她陌生的脸庞,他微微一笑,后轻抬了抬手:“起来吧!” “谢皇上!” 阿媚起身,再次回到云紫璃身后垂首而立。 赫连远星眸微眯,眸中尽是思量,静看阿媚立身云紫璃身侧,又见云紫璃含笑看了她一眼,不禁心下了然。 普天之下,可以让云紫璃以心相待的丫头。 只有两人! 其中杏儿已殁,如今这世上,便也只有阿媚一人。 此刻,莫兰是谁,便昭然若揭了。 赫连远垂首,浅啜一口清茶,赞叹的点了点头,对阿媚轻道:“朕答应过你的事情,已经做了……” 闻言,在场众人皆是一怔! 阿媚更是一脸莫名! 云紫璃斜睨无澜一眼,伸手拉住赫连远置于桌上的手,亲昵问道:“皇上答应过莫兰什么?” “她曾救过朕的命,你若再以莫兰称之,岂不是与我疏远了?”抬眸对云紫璃笑笑,赫连远的视线,再次停留在阿媚身上:“林家的冤案,已然平反,当初陷害你父的一众贪官污吏,皆已伏首,感念林家冤屈,朕命人于京城西郊建坟,日后你可随时前去祭拜父母家人!” 阿媚原本沉静的面色,因赫连远的话语而蓦地一变! 心下喜悦莫名,她轻勾着唇角,满是激动之情。 她知,赫连远定已然猜出她的身份。 是以,便不再以莫兰自居。 “阿媚,谢皇上大恩!” 阿媚说着话,噗通一声跪落在地,满怀感激的对赫连远行跪拜大礼! 她家的冤狱,乃是赫连堂暗中一手造成的,她以为永远都无法洗脱。 可如今,赫连远却帮她林氏一族,洗清了冤屈。 这,让她怎能不心生感激?! “林家,本就是被冤枉的,还之以清白,也是朕该做的,你何须谢朕?若说要谢,你一直替朕照顾皇后,合着该是朕要谢你!”赫连远对一文略使眼色,示意他将阿媚扶起,然后看了云紫璃一眼,语重心长的对阿媚说道:“赶紧免礼吧!” “阿媚谢皇上……” 一文并非内监,阿媚怎能让他扶自己起身,在谢恩之后,她眸华轻抬,眸中水雾弥漫。 “好了,莫要哭了,这是喜事啊!”云紫璃眸中,泪光隐现,蹙眉睨了阿媚一眼,而后微微抬手,紧握住赫连远的手。 此刻,她虽心中滋味复杂,却仍是满是感激的对他笑了笑。 赫连远见云紫璃对自己那感激的笑,又想起方才她的亲昵,不由心中欢喜,俊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些。 边上,无澜见云紫璃眸色湿润,眸中情绪复杂的对赫连远笑着,赫连远也笑的开怀,不由心下微凉。 “呵呵……” 故意呵呵出声,他打破有些沉闷的气氛,优雅说道:“我说你们两个,可不可以不在我跟前如此你侬我侬羡煞情多的样子?真是让人看着……唉……咬牙切齿!” 如此轻叹一声,他自椅上长身而起,一边装出一副摇头苦叹的样子,一边抬步向着堂厅走去。 见状,云紫璃黛眉微蹙,与赫连远面面相觑之后,再对上沈凝暄的视线,她不由淡淡挑眉,神情清冷地勾起了唇角。 他不是为了让她好好跟赫连远过日子,才将她恢复记忆的事情告诉赫连远吗? 如今,她如他所愿,跟赫连远好好的,他倒看不下去了。 心里不舒服? 想要咬牙切齿? 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这都是他自己作的,活该! *** 奉贤宫,温雅富丽。 因朝中仍有事做,赫连远和云紫璃并未在王府中久留。 用过午膳,赫连远前往御书房处理政务,而云紫璃则在寝殿内,酣然小憩。 寝殿内,风车辘辘,寒香怡人。 云紫璃的这一觉,睡的极为香甜。 也不知睡了多久,感觉到鼻息之间,瘙痒难耐,她眼睫轻颤,蹙眉醒目。 入目,是赫连远近在咫尺的俊美笑颜,她紧蹙了娥眉,克制住自己不去推开赫连远,而是低喃着挥掉仍停留在鼻端的发丝,“别闹,乏着呢!” 赫连远仔细的凝睇着她清丽的容颜,轻声笑了下,将她的发丝,远离鼻端,却仍旧细细把玩着。 见她仍旧闭目酣睡,他轻勾着薄唇,忍不住亲了亲她的侧脸:“小懒猫,都睡了一个半时辰了,还不够么?难不成今晚不用睡了?” “你见过哪个人午膳吃多了,就不用晚膳的吗?”云紫璃因他得寸进尺的亲昵举动,忍不住嘤咛一声,心情烦躁地转身向里,躲过他的***扰。 “嗯!确实要用!” 赫连远轻点了点头,但很快便又坏坏一笑:“晚上用多了,正好适当运动下,也好消食儿!” 听出他话中之意,云紫璃眉心一皱。辗转过身,正好见阿媚端着脸盆,进退维谷的站在不远处,她心里的烦躁,瞬间爬上了脸。 赫连远微愕,亦转身看向阿媚。 “呃……我寻思着,皇上既是来了,皇后娘娘就该醒了……” 阿媚原本,还想不声不响的退出去,这会儿见云紫璃看见了自己,略微踌躇了下,终是在两人的注视下,端着脸盆步上前来,将脸盆至于边上的小几上,然后干笑了下,便转身向外。 “阿媚?!” 见阿媚走的急,云紫璃不禁轻唤一声。 阿媚回头,迎着云紫璃的视线,轻笑了下:“我方才什么都没听见!” 闻言,云紫璃面色微窘! 不待她在出声,阿媚已然出了寝殿。 寝殿内,一时寂静无声! 半晌儿之后,便见云紫璃一脸气鼓鼓的转身再次向里,辗转之际,还不忘负气道:“都怨你!” 赫连远抬手,拉住她的手,落座榻上。自身后拥她入怀,轻嗅她的发香,他不以为然的轻笑着:“我一没杀人,二没放火,只是跟自己的夫人说上几句悄悄话罢了,我怎么了?!我何错之有?!” “你……脸皮真厚,哪里像是一国之君的样子?!” 云紫璃昂首,仰望着他弧度优美的下巴,紧咬着牙关,好气又好笑的低头轻哼了哼。 “谁说一国之君就不能跟自己心爱的女人谈情说爱了?”声音里像是调侃之意,赫连远的脸上却瞬间变得极为冷凝,“若是不能,这一国之君,我大可不做了!” 闻言,云紫璃凝视着他的目光,不光微微深邃。 赫连远见状,倏然一笑,轻吻了吻她的香唇:“看什么呢?我说的可是真话!” “谁知道真假……” 云紫璃兀自嘟囔一声,心头处怪异的感觉犹在,再次垂首,她的唇角处,不禁露出一抹苦笑! 他说江山和她,他会选择她。 而她,不信! 再者一国之君,怎能说不做就不做了? 他如此言语,到底是只一句玩笑罢了! 赫连远听到云紫璃的话,眸华低敛,却只字不语,搂着云紫璃的双臂,越发的紧了些。 云紫璃感觉到他的沉默,轻声问道:“皇上在想什么?” 赫连远轻轻一笑:“在想无澜为什么没走!” 闻言,云紫璃莞尔。 她本想回他,无澜没走,是因为她老娘还没有走。但回头一想,无澜那么说,无非是在找借口,即便她如是说了,赫连远也不会相信。 是以,停顿了下,她浅语轻道:“以前无澜对我,体贴入微,却从不曾逾越分毫。” “我知道!” 赫连远以下颔,摩挲着她的发髻,轻道:“于你,他是真正的君子!” 自接回云紫璃之后。 对于她在新越皇宫所发生的事情,他自然调查的一清二楚。 对于无澜,过去,是他太过狭隘。 但,普天之下,有哪个男人,会不忌惮如无澜一样,觊觎自己女人的男人呢? 这一切,无关乎,他优秀与否! 而是因为,他是真心…… 天下之人,无论手段如何高明,最怕的,到底只真心二字! 待到赫连远回了御书房,阿媚才堪堪重回寝殿。 见云紫璃微眯着眸子,神情淡漠的坐在窗前,再不见与赫连远相处时的娇俏摸样,她轻皱了下眉头,缓步上前:“姐姐既是心里放不下那些过往,又何必在皇上面前强颜欢笑,虚以委蛇?” 云紫璃闻言,微眯的眸子缓缓睁开,却不曾回头去看阿媚:“阿媚,你觉得,等我报了仇,皇上会让我带着缅儿离开吗?” 阿媚一怔,不由深吸一口气:“大皇子马上就要是皇太子了,皇上怎么可能让姐姐带走?莫说皇上不会让姐姐把孩子带走,在阿媚看来,便是姐姐自己走,他也定时不允的。” “是啊!他不会答应的!” 云紫璃冷冷够蠢,眉梢轻动:“既是如此,我只能让他先放松警惕,趁其不备带着孩子离开……” “姐姐!” 阿媚惊叫一声,直愣愣的看着云紫璃:“姐姐可想过这么做的后果?” 她一直以为,云紫璃这次回来,一则是为了孩子,二则是为了给杏儿报仇,但是那个孩子,乃是赫连远的骨肉,赫连远不会让人带他走,她也只当云紫璃是打算报仇之后,安安生生的留下来教养那个孩子,却不曾想过她会带着孩子离开,如此赫连远一定会疯了的,那样的话,吴国和北燕…… “吴国正值多事之秋,北燕和新越又是同声同气,若他要对付北燕,则新越必定出手,所以……只要我能带着孩子离开,便是他再如何发疯,也不会不顾吴国安危的!” 对于赫连远,她还是比较了解的。 他,算是一个好皇帝。 所以,他绝对不会在羽翼未丰之前,不顾百姓死活。 这也正是为何他口口声声说江山与她之间,她最重要的时候,她选择不信的理由! *** 翌日一早,云紫璃和沈凝暄刚在花厅用过早膳,大殿里当值的四文,便进得厅来。 “启禀皇后娘娘,安王侧妃在殿外求见!” 闻言,刚刚端起漱口水的云紫璃微微一愣! 边上,阿媚神情微恙。 云紫璃抬眸,与阿媚对视一眼,轻声问道:“只安王侧妃一人么?” 她一路和亲而来,赫连堂可是添了不少麻烦的。 如今,合着她入宫已然多日,今次却是沈灵溪第一次露面。 就不知赫连堂可有同行?! 赫连远曾与她说过,沈灵溪如今是他在赫连堂身边的一双眼睛。 但,就不知他所谓的这双眼睛,是否真的能够骗得过赫连堂?! 赫连堂生性多疑。 若想骗过他,根本难上加难。 沈灵溪不傻,但却仍旧不及他的心智。 四文闻言,微微颔首,回道:“只安王侧妃带着个贴身之人。” “哦……” 云紫璃轻应一声,不由多看了阿媚一眼,见她神情依旧,由她扶着自己起身,对四文吩咐道:“传她进大殿,本宫随后就到。” “喏!” 四文恭了恭身,快步离去。 云紫璃抵达大殿的时候,沈灵溪正眼观鼻,鼻观心的静立于中。 随着四文的一声:皇后娘娘驾到! 她不曾抬头,便已福身施礼:“臣妾安王侧妃沈氏灵溪,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安王侧妃不必多礼!” 云紫璃的声音,冷冷的,淡淡的,没有太多的情绪掺杂,在翩然落座后,微微抬手:“给安王侧妃赐座!” 很快,便有宫人搬了把椅子上前。 “谢皇后娘娘赐座!” 沈灵溪再次垂首,盈盈而坐,而后眸华轻抬,看向云紫璃。 高位上,云紫璃只看了沈灵溪一眼,便是心下俱震! 以前的沈灵溪,如色艺双绝,仪态万千。 但此刻,坐于殿下之人,气色孱弱,脸色蜡黄,与她所认识的那个美丽女子,简直判若两人。 沈灵溪只看了云紫璃一眼,将她脸上的震惊尽收眼底,无奈苦笑:“如今王爷休了正妻,王府一切事物皆由臣妾打理。皇后娘娘进宫已然多日,若按着规矩,臣妾早该过来与娘娘请安的,怎奈这阵子,臣妾身子不佳,这才拖到了今日。” 云紫璃瞧着她,半晌儿才开口道:“安王侧妃何处不适?可找太医瞧过了?” 沈灵溪轻轻点头:“在王府的时候,已然命大夫瞧过,说是没什么大碍。” 闻她此言,云紫璃心下百转。 恰逢此时,沈凝暄端着两盅酸梅汤进入殿中。 云紫璃接过一盅,浅啜一口,口中酸爽滋味令她喟然一叹,笑看着沈凝暄将酸梅汤递给沈灵溪,她轻声说道:“如今虽然入秋,天气却仍旧炎热,难为你一早入宫,来与本宫请安,这天儿太热,本宫觉得,喝什么茶水,都不及酸梅汤来的解暑!” “臣妾谢娘娘体谅!”沈灵溪接过酸梅汤,起身又福了福身。 待她坐回位子,凑近盅缘,刚要喝上一口,却不期腹中酸涩,来的汹涌。来不及忍下,只闻她呕的一声,连连干呕起来! 见沈灵溪呕吐不止,云紫璃眉心一颦,眸华倏然一冷,边上……阿媚的神情,亦是微微一怔,而后露出些许涩然! 无论,是对于已然身为人母的云紫璃而言,还是她这个自云紫璃怀孕之后,便一直陪在身侧的丫头来说,此刻沈灵溪的反应,她们……并不觉得陌生! ---题外话---感谢zhtulip的月票,感谢zcz127006的月票,感谢客户端用户的月票,感谢萤火虫1214的月票,感谢zzf123456789的月票,感谢爱咋的咋的的月票感谢dengbibo的月票谢谢大家! 第233章 有喜 云紫璃静静凝睇着下位上沈灵溪苍白憔悴的面庞,心下了然,沈灵溪——该是有孕了! 不过,转念之间,她心中便又开始思忖连连。 赫连远说沈灵溪是他放在赫连堂身边的眼睛,就不知这双眼睛如果怀了赫连堂的孩子,到底会偏向与哪一方? 殿下,沈灵溪自丫头手里接过帕子,拭了拭嘴角,她轻轻捂唇,有些尴尬的牵强一笑:“臣妾在皇后娘娘面前失仪,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云紫璃自思绪中回神,轻笑着道:“谁没个痛痒不适的时候啊?没碍的!溲” “谢皇后娘娘体谅!” 沈灵溪臻首轻垂,也跟着轻笑了下。 云紫璃看着她脸上的笑,眉心一皱,不禁关切出声:“安王侧妃怎么了?可是吃错了什么东西?竟吐的这般厉害!可需本宫再传御医?恧” “不!不用劳烦皇后娘娘了!” 沈灵溪臻首轻摇,连忙相拒。 她自己的身子,自己怎会不知真情如何?! 云紫璃心思微转,站起身来,缓缓步下殿中高台,她来到沈灵溪近前。 “皇后娘娘……” 沈灵溪目视云紫璃行至近前,十分从容的站起身来,对云紫璃浅笑了下。 云紫璃想到过往,与沈灵溪之间的那些恩怨纠葛,心下感慨之余,不禁也跟着浅笑了下,然后伸手拉起沈灵溪的纤手,手指轻滑,只在沈灵溪的手腕上不着痕迹的稍作停留……旋即,拉起沈灵溪的手,她启唇说道:“你身子既是如此孱弱,本宫没见着也就罢了,既是见着了,又怎能不闻不问?” 闻言,沈灵溪面色微变。 “皇后娘娘……”她红唇轻启,刚欲推辞,却见云紫璃已然对四文吩咐道:“去请太医过来!” “娘娘……” 沈灵溪杏眼微睁,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 云紫璃看着四文衔命离去,浅笑回眸:“你身为安王侧妃,亦是金枝玉叶,千金之体,即便只有微恙,也该仔细着。”说话间,她轻拍沈灵溪的手,轻声说道:“莫要推辞了,在本宫这里,全由本宫做主!” 沈灵溪眸子一紧,唇角轻抽,却终是福下身来:“臣妾谢娘娘体慰!” 语落,她心下苦涩一叹! 该来的,终究是要来的。 有些事情,即便她想要隐瞒,却终是不能如己所愿! *** 不多时,四文带太医抵达奉贤宫。 沈灵溪虽心下仍想推脱,但云紫璃盛情在前,实在难却,如今太医已然到了,她能做的也只能是由着太医为自己诊脉。 在仔细的替沈灵溪诊过脉后,太医稍稍点头,便谨慎起身。 云紫璃看着太医起身,不禁先行开口问道:“怎么样?安王侧妃身子可有大碍?” “微臣恭喜安王侧妃了!” 太医先行,对沈灵溪拱手贺喜,转身对上位的云紫璃垂首说道:“启禀皇后娘娘,安王侧妃并非病恙,而是喜脉!” “真的?!” 云紫璃微微上扬的黛眉,轻轻一挑,明眸含笑,侧目看向沈灵溪。“难怪王妃脸色如此难看,原来是害喜的缘故。” 方才,虽只是少许片刻,她却已然探得滑脉。 这个结果,本就在她的意料之中。 不过如今她是并无子嗣的皇后,是新越的端顺公主,而不是母亲姑祖母都是杏林圣手的北燕公主独孤长乐! 是以,面子上该做的,她还是要做的。 此刻,沈灵溪虽唇角轻勾,心中……却又透着几许苦涩。 她岂会不知,自己是喜脉。 只是这个孩子,不该来,来的也不是时候。 想到云紫璃正在看着自己,她抬眸对上云紫璃含笑的双眸,也跟着轻笑了笑,只一瞬间,她眸中晦暗悉数隐去,她双唇微抿,她转头看向太医,面色谨慎:“果真是喜脉么?” 太医点头,恭身:“回侧妃娘娘的话,确实是喜脉,微臣绝不会断错,依微臣推算,该已成孕两个月了!” “这可是大喜事,既是已然断定,还愣着作甚?”云紫璃对沈灵溪轻笑了下,看向青儿,并对她吩咐道:“本宫素闻太后对安王和安王侧妃皆都十分疼爱,这会儿子你便过去慈宁宫,先与她老人家报喜!” “喏!” 青儿恭身领命,退出大殿。 云紫璃转头,看向太医,郑重说道:“安王侧妃如今身子不适,脸色也不好,你赶紧开方抓药,保她安胎!” 沈灵溪脸上的苦涩和无奈,她并非没有看到。 但如今,她只能装作看不到! “微臣遵命!” 太医连忙恭了恭身,对沈灵溪身边的丫头轻道:“请姑娘过来取药!” “呃……好!” 沈灵溪身边的丫头轻点了点头,随着太医一起离开。 不多时,只青儿一去一回的功夫,奉贤宫外,便响起了他唱报声:“太后娘娘驾到!” 闻声,云紫璃心中冷笑。 得知自己的儿子终于有了血脉,青萝太后便是顶着雷也会出来,哪里还管得着赫连远是否将她禁足? 心绪至此,她与沈灵溪相视一笑,而后皆都起身,迎向大殿门口。 “臣妾参见太后!” …… 见青萝太后进殿,云紫璃和沈灵溪双双行礼。 “都起身吧!” 青萝太后低敛眉目,睨了眼沈灵溪,太后双眸之中,情绪莫名。 眸华一转,她看向云紫璃,眼底精芒闪过,轻轻伸手。 这阵子她让刘姑姑传了云紫璃多少次,她都快记不清楚了,可云紫璃却迟迟不曾去过慈宁宫。 过去,念及赫连远的禁足旨意,她不好离开慈宁宫,但是今儿乍听沈灵溪有孕,她已然顾不得太多了。 云紫璃哪里不知青萝太后正对自己满心不满,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笑盈盈的上前搀扶着青萝太后缓步向里走去:“原本让青儿过去与您道喜,却想不到您竟自己过来了,这大热的天……是臣妾考虑不周了。” “眼下外头的日头,还不算太毒,哀家这把身子骨还招受的住。”青萝太后顿下脚步,转身向后,仔细打量着沈灵溪,见她面色蜡黄,难看的厉害,她轻声嘱咐:“如今皇长子都快八个多月了,你这才怀上,合着你这一胎来的晚了,越是这样,便越该好生安胎才是!” “是!” 沈灵溪垂眸敛目,微微颔首:“太后的嘱咐,臣妾记下了。” “嗯!” 青萝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对她说道:“既是身子不舒服,便早些时候回王府吧。” 沈灵溪手下一紧,抬眸多看了青萝太后一眼。 待青萝太后落座,她轻点了点头道:“臣妾是随王爷一起入宫的,如今他正在承乾宫面圣,待他事了,便随他一起回府!” 她此言一出,云紫璃不禁微微抬眸。 她现下才知,赫连堂今日竟也进宫了。 眼神轻瞟阿媚,见阿媚面色如常的静立一旁,她微弯了弯唇,拉着沈灵溪的手,就势坐在一边:“安王也一起入宫了么?” “是!” 沈灵溪肯定的点了点头,对青萝太后福了福身:“过不了多久,便是太后寿诞之日,今日王爷得皇上召见,亦是为了让他为太后准备寿宴一事。” “太后的寿诞么?” 云紫璃抬眸,笑看着太后,暗暗在心中思忖着。 算算日子,沈灵溪说的没错,再过不了多久,确实便是青萝太后千秋了。 青萝太后听沈灵溪如此一说,慈爱一笑:“难得皇上和安王两人如此有孝心,只他们二人有这份心,即便没有寿宴,哀家也心满意足了。” 既是她的千秋宴,她这主角必定出席,那样的话,赫连远给她的禁足令,便也不攻自破了。 云紫璃知道,青萝太后此刻是真的欢喜,不由巧笑说道:“太后好福气!” “还是皇后嘴甜!” 笑眼如弯月一般,青萝太后对云紫璃道:“莫要贫嘴,差人去与安王报喜,一并送安王侧妃到承乾宫。” “这……” 云紫璃略有些犹豫,轻笑着说道:“臣妾可以差人去送安王侧妃,不过这报喜一事么……此事,合着该由人家自己亲口说了才有意义!” 青萝太后觉得有礼,温和一笑,点头:“依你便是!” 云紫璃抬眸,对上青萝太后的眸子,笑吟吟的站起身来。微微转身,对上阿媚平静无波的双眼,她轻声吩咐道:“你且送安王侧妃先到承乾宫,待安王事了,且记得要让安王侧妃亲口说了喜事,再把安王的反应给太后和本宫说了。” ---题外话---从开文到现在,云麻麻没有断更过一天,最近身体一直不好,昨天实在撑不下去了,明后天要去做个大的检查,所以只能更三千了 第234章 毅然 阿媚与赫连堂,也算是孽缘! 虽然她表面上,看似平静。 但云紫璃知道,即便是孽缘,却是阿媚所无法割舍的。 而她,所能为阿媚做的,不能太多,只能是让她见上赫连堂一面! “奴婢省的!溲” 阿媚微福下身,上前,在沈灵溪身前站定:“侧妃娘娘请!” “臣妾告退!” 沈灵溪起身,福礼,随阿媚抬步离开大殿恧。 沈灵溪一走,大殿内便只剩下青萝太后和云紫璃两位主子。 一时间,她们二人,谁都不曾言语。 如此,使得大殿里的气氛,僵滞到了极点! 高位上,青萝太后眸华灼燃,凝睇云紫璃许久,却只字不言。 下位,云紫璃知青萝太后在端详着自己,却不疾不徐,端起桌上的酸梅汤,十分优雅的浅啜几口。 须臾,将酸梅汤放下,她微微抬眸,语气潇然的轻道:“太后老盯着臣妾看作甚?可是想看看臣妾到底长的什么鬼样子?!” 如今,她脸上戴的不是面纱,而是芙蓉面具。 这张面具,做的极好。 是覆盖整张脸不假,不过却眉眼口鼻俱全,对进茶进食,没有丝毫影响。 进宫之后,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已与过去大相径庭,她有自信,只要她不表明身份,知道她身份的人个个缄默,青萝太后不可能窥得面具之下,她的真实身份! “你何必妄自菲薄?” 因云紫璃的话,青萝太后不由轻叹一声,抬手对她摆了摆手,轻道:“女为悦己者容!虽你表面如此活泼,说的好似不在意,不过哀家知道你心里的伤痛,自然不会忍心去揭你的伤疤!” 青萝太后的这席话,说的极为动情。 若没有以前的记忆,若她只是端顺公主,一定会被青萝太后感动的一塌糊涂! 但可惜的是,她是云紫璃……那个早已见识过青萝太后真面目的云紫璃! “臣妾谢太后体谅!” 云紫璃唇畔,露出一丝苦笑,从容起身,缓步来到青萝太后近前,满是既委屈,又无奈,还略带愧疚道:“这些时日,您差孙姑姑来了数次,臣妾也有心要去慈宁宫,可是皇上他……” 青萝太后闻言,微眯了下眸子,见云紫璃定定的看着自己,目光不闪也不躲,加之赫连远确实不可能让她去慈宁宫,不由伸手拉过云紫璃的手,温柔的轻拍了下:“皇上和哀家有心结,如此倒也怪不得你!如今沈氏有孕,但愿可一索得男,如此安王那边,哀家便不必操心了,不过……自你进宫之后,皇上便对你独宠,哀家想着,不知何时,可听到你的好消息!” 青萝太后明显在转移话题,云紫璃岂会不知。 心念一转,她不再追问青萝太后所谓的心结为何,却是垂眸轻笑,而后眉梢轻抬:“太后的话,既是说到了这里,臣妾便有一事,不得不问了。” 青萝太后点头:“你尽管问来!” 云紫璃深吸口气,迎着太后慈睦的眼神,轻声问道:“元皇后故去之后,在这后宫里,便不曾再添皇嗣,便是最受宠的如嫔,也无所出,近日臣妾听闻,这是皇上的意思,不知此事可为真?” 青萝太后眸色一凝,脸上的笑容不由淡了几分:“皇帝与哀家确实有些心结,不过到底是母子,终有一日他会转过这个弯儿来。就你说的这件事情,倒也是真的,若非皇贵妃在皇后在时变怀了身孕,只怕如何后宫之中只有元后诞下的大皇子了!” 云紫璃听青萝太后这么说,不由苦涩一笑,轻道:“原来真的是这样!” 青萝太后静谧片刻,方才沉声说道:“便是这样,又如何?”语气顿了顿,她再次开口叹道:“世间男子,哪一个不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以你的身份和地位,只要你能留住皇帝的心,若想有孕,岂会是难事?” 闻言,云紫璃心下冷哂一声,目中眸华敛去,她垂首轻道:“臣妾……自当尽力!” *** 承乾宫。 飞檐走瓦,宫廷高耸。 阿媚送沈灵溪到承乾宫的时候,赫连堂仍旧在御书房内不曾出来。阿媚与一文言语之后,她便同沈灵溪一起等在大殿。 旧茶凉了,换上新的。 直到半个时辰后,一文才传话过来,道是御书房的事情已了,赫连堂很快便会出来。 闻言,阿媚面色低沉,心神不禁一凛! 果然,又过了片刻,一身玄青的赫连堂,俊容含笑的自偏殿处步出。 阿媚看着心中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向着自己缓缓而来,眸中波光闪烁,唇角不禁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她以为,她的心,已然死了。 如今却发现,其实不然! 沈灵溪神情顿了顿,片刻便也勾起一抹笑弧,上前几步,轻问出声:“王爷!可以回府了么?” 只这一声,阿媚心下便不由一滞,只是瞬间,思绪回到现实的她,将唇角的笑意,尽皆敛去。 “只等着跟母后请过安,便可回去了。” 赫连堂清越好听的声音溢出,扶了沈灵溪的手臂一把的同时,抬眸瞥了眼阿媚。 他的视线,并未在她身上多做停留。 阿媚抿唇,深吸口气,镇定转音,开口说道:“奉太后懿旨,沈侧妃娘娘身子不适,王爷不必过去请安,早些陪沈侧妃娘娘回去便可。” “你身边的人呢?” 赫连堂终是再次看向阿媚,皱眉轻问。“本王怎么没见过?!” 阿媚浅笑福身:“奴婢莫兰,是奉贤宫的宫人。” “莫兰?皇后娘娘身边的人?!” 赫连堂星眸半眯,细细打量着阿媚,眉头始终紧皱,不曾松动半分。 微微颔首,不紧不慢的回道:“承蒙主子们照应,奴婢有幸在皇后娘娘身边当差!” 赫连堂多瞧了阿媚一眼,并没有要与她过话的意思,转头看向沈灵溪:“这阵子,你身子总是不适,此刻进宫,该寻个太医仔细瞧瞧!” 见赫连堂对沈灵溪如此体贴,阿媚的唇角,不禁凉凉一勾。 此人凉薄,不过在人前,却真如心疼妻子的夫婿一般。 “不必了!” 沈灵溪低垂着头,不曾抬眼看他,轻摇了摇头,说道:“方才在奉贤宫,皇后娘娘已然请了太医替妾身问诊!” 赫连堂低头,凝望着沈灵溪,见沈灵溪垂眸不语,他不由抬头看向阿媚:“太医怎么说?” 阿媚脸上冷笑,僵在唇边,扯了扯嘴唇,方垂首回道:“太后懿旨,太医的话,需沈侧妃亲自与王爷言明。” 闻言,赫连堂俊眉微耸,再次看向沈灵溪。 沈灵溪抬眸瞧了莫兰一眼,涩涩一笑,兴致缺缺的对赫连堂道:“如王爷所愿,妾身有孕了!” “恭喜王爷,沈侧妃有喜了。” 沈灵溪一语落地,阿媚也跟着恭喜。 听到这个消息,赫连堂的脸上,丝毫不见惊喜之色。 这一切,仿佛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只眸华不转的,盯着阿媚,看了许久,许久…… “奴婢的事情,已然办了,这就告退了!” 阿媚无视他的注目,对两人福了福身,而后兀自转身,朝着来路抬步而去。 看着她的背影,赫连堂的眸华,瞬息闪亮。 不及多想,他便脱口出声:“站住!” 阿媚脚步微顿。旋步之间,她身上的白色宫裙如莲花般绽放,眸华轻抬,与赫连堂的视线,仅在空中交汇片刻,她便复又垂首:“不知王爷还有何吩咐?” “你……” 端详着她沉静冷淡的模样,赫连堂满目迟疑:“本王看你有些眼熟,过去……可是在哪里见过你?!” 见他如此,沈灵溪眉头轻皱:“王爷?!” 他的性情,她从来捉摸不透! 更不明白,此刻他为何会对一个皇后身边的宫人有此一问! 赫连堂不曾理会沈灵溪,静静地凝视着阿媚。 他的眼神,好似要穿透她的身体,将她看个通透一般。 “过去,王爷还不是皇上的时候,奴婢便在宫中当差,想来是过去奴婢做事之时,曾与王爷晃过一面!”阿媚嘴上说着心中早已说过不下百遍的说辞,浅笑一声,再次对赫连堂福身轻道:“皇后娘娘宫中事忙,若王爷没有吩咐,奴婢便先行告退了。” 语落,她再次转身! 不容赫连堂再做言语,毅然抬步。 有些人,有些事,她知执着是错。 却总是无法控制自己! 但今时今日,在这一刻,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是以,此刻,即便对身后的那个男人如何留恋。 她能做的,却仍是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开。 抬眸,见赫连堂仍旧注视着阿媚离去的方向,沈灵溪轻声问道:“王爷觉得这丫头眼熟么?” “只是背影有些像,却终究不是那个人……”眸中光华隐约,赫连堂回想过去,唇角轻轻一勾! 在他的印象里,那个人……或许是背负着家仇的缘故,在他面前,从来都笑的很少。可方才的那个丫头与那个人,莫说长相不像,就连笑容,也比她多上许多…… 第235章 殷勤 奉贤宫。 寝殿内,云紫璃斜倚锦榻之上,正与靠坐在贵妃榻上的沈凝暄寒暄着。 阿媚进来,见二人如此,便不禁轻笑了笑。 沈凝暄扶榻而起,轻道:“早膳才刚用过没多久,便又饿了,我先去瞧瞧午膳准备的怎么样了!” 对于老娘如此言语,云紫璃不觉得有何讶异溲。 她微微一笑,轻点了点头:“都说秋老虎秋老虎,果真如此,让御膳房多备些莲子羹,也好去火。” “是!谨遵娘娘旨意!” 沈凝暄轻摆腰肢,故意对云紫璃福了福身,眼刀子一飞,似是在说,臭丫头当真差遣起她来了,旋即起身离去恧。 云紫璃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抬眸看向阿媚,见她面色沉静如常,便端起小几上的茶水,轻抿一口,咂了咂嘴唇问道:“在承乾宫可如愿见着他了?” “是!” 阿媚笑的有些发苦,几步上前,落座于云紫璃身侧,感激的看着她“见过才知,只要他一切尚好,我便别无他求……多谢姐姐成全!” 虽然,自云紫璃逃到新越之后。 她从来不曾再提起过吴国皇宫里的任何事情,但即便不提,她的心思,云紫璃也是知道的。 是以,在明人面前,她大可敞开心来说话! 云紫璃见她如此,浅笑着道:“谢我做什么?你说姐妹,全都所遇非人,也算同命相怜!” 阿媚心下微动,脱口说道:“姐姐与我怎会一样?”感觉到自己的失态,她不由叹道:“害了林家的人,从来都是赫连堂,我们之间是血海深仇,可是姐姐跟皇上之间,却只是误会……” 可悲! 可怜! 可叹! 即便他是她家族覆灭的元凶,她对他的情,却仍旧无法自拔! 明明知道不可以,却终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 想来,这就是感情吧! “虽有些不一样,却到底还是一样的!” 云紫璃眸中凝起一抹意味良多的讪笑,轻道一声:“如你所说,我们之间没有深仇大恨,可是那误会,却比在我身上捅刀子来的都要痛!” 凝着云紫璃嘴角的笑意,阿媚苦笑:“姐姐和皇上之间,虽有太多太多的羁绊,倒也算有缘亦有份,开花亦结果。而我……我们,从来都没有开始过。” 阿媚的语气,低沉,飘渺,垂首轻摇了摇头。 云紫璃心里有赫连远,赫连远爱着的也是她云紫璃,纵是他们之间有心结,也都是可以解开的。 可是她呢? 她和赫连堂之间,从来都是她一厢情愿。 云紫璃看着阿媚为情所苦的样子,不禁眉心颦起。 许久,她能做的,便只能是悠悠一叹! 感情之事,从来最是伤人! 如今天下大定,赫连堂却仍旧雄心勃勃。 日后,若政局再有变动,苦的,怕就是游离在她和赫连堂之间的阿媚了。 *** 是夜,夜色如水。 白净的月光,洒满庭院,云紫璃容颜清丽,长发轻垂,身着一袭沙织缎裙,赤足静立于床前。 迎微风徐徐,赏月光柔美。 想到沈灵溪有孕之事,她心下思绪,不禁千回百转。 行至寝殿门前,见阿媚迎上前来,赫连远忙以食指比唇。 见状,阿媚噤声,只微福了福身。 赫连远轻轻一笑,俊美的容颜柔和几分,在寝殿门前自行脱下龙靴,他赤足向里。 寝殿内,云紫璃目光轻柔,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直不曾回神。 许久,她轻轻一叹后,刚要转身,却不期自身后,被人抱个满怀。 她心下一颤,仓惶抬眸。 待看到赫连远那温煦的双眸,她不禁自嘲一笑。 外面,有阿媚守着,能够无声无息进入寝殿的,除了赫连远,还能有谁?! 赫连远想来,是云紫璃方才想事情想的太过出神,这才因被他一抱,便慌了神色。下颔微抬,置于她的肩胛处,弯唇而笑:“在想什么?竟想的如此入神?” 云紫璃唇角的笑弧,极浅,似笑非笑的回道:“我在想……皇上在齐王身边的那双眼睛,只怕是要失明了……” 赫连远俊眉微隆,问道:“你此话怎讲?” 云紫璃回眸,睨了他一眼,轻问:“沈灵溪怀孕之事,你可知情?” 似是对沈灵溪有孕之事早有所料,闻云紫璃所言,赫连远似是并不意外,只微微颔首,算是默认了云紫璃的问题! 云紫璃哂然一笑,重新望向窗外,轻道:“对于女子而言,最重要的,除了男人,便是孩子。如今,沈灵溪有孕。即便,以前她将一切赌注,都压在你的身上,寄望你日后除了安王,收她入后宫,但如今……” 如今为了肚子里的那块肉,她势必会对赫连堂心生偏颇。 这句话,云紫璃虽不曾说出口。 但她相信,赫连远一定能够理解她话里的意思。 “你只是在担心这些么?” 赫连远轻轻一笑,笑声格外悦耳,在云紫璃耳边轻喃:“朕以为,你会怀疑,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朕的!” 云紫璃转身,瞧了他许久,望进他的眼底,轻声说道:“试问,皇宫里的女人,尚且得不到孕育皇嗣的恩宠,身为安王侧妃的沈灵溪,又怎会怀上你的孩子?!” 沈灵溪,对于赫连远而言,早已成为过去。 骄傲如他,怎么会去碰赫连堂的女人? 是以,她可以笃定,沈灵溪肚子里的孩子,一定不会是他的! 因云紫璃的回答,赫连远不禁莞尔一笑! 轻轻的,闭上双眼,他悄然说道:“以前处处有青萝太后在前,倒是显不出安王弟如何,不过我却知道,他的手段,从来不差,为了重得天下,他能算计的,全都算计到了。” 闻言,云紫璃亦弯唇一笑。 “所谓无所不用其极!他竟连自己的子嗣都算计上了!” 沈灵溪嫁给赫连堂时日不短了。 在过去,她身为皇后时,一直不曾有孕。 如今,却又忽然怀上了。 这其中,只有一个可能。 那便是,一切问题,皆出在赫连堂身上! 过去,他身为帝王之时,对沈家的势力,应该也是有所忌惮的! 所以,沈灵溪才会一直不孕! 此事,若她猜的不错。 该是赫连堂已然发现沈灵溪心存二心,自也知道沈灵溪可能是赫连远放在自己身边的一双眼睛。 是以,他做了一个一劳永逸的决定。 那便是,让沈灵溪怀上他的孩子! 因为,唯有如此,沈灵溪才会死心塌地的效忠于他! 只是,如此一来,赫连远便有些被动了。 心知云紫璃在替自己担心,赫连远不曾睁眼,只轻笑着说道:“少思,少忧,你尽管在奉贤宫里,陪着缅儿即可,前朝的事情,我自己有分寸!” “后宫……不得干政的道理,我还是懂得的!” 云紫璃清幽一叹,抿唇轻笑了下。 这后宫,貌似安静许久了…… *** 翌日一早,长春宫中。 陈莺将自己亲手熬制的莲蓉粥盛入精致的青瓷碗中,待粥碗凉些,眉目低垂的,将之置于食盒之中。抬手,盖上食盒盖子,她对外轻唤一声:“巧儿!” 须臾,巧儿自殿外进来。 “娘娘有什么吩咐?” 陈莺抬眸,看着巧儿,轻笑着拍了拍食盒盖子:“最近天气干燥,宫人们都闹起了喉症,这是本宫亲手熬制的莲蓉汤,去火温胃,十分爽口,你且将之送到奉贤宫去,给皇后娘娘享用!” “喏!” 巧儿垂首上前,提起食盒,恭身后退。 “等等!” 陈莺再次出声,唤住巧儿,巧笑道:“本宫要到御花园去采摘花卉与皇上调配香汤,你随本宫走御花园那条路!” 巧儿抬眼,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主子,到底还是低眉敛目的点了点头。 *** 辰时许,奉贤宫。 云紫璃早早起来,洗漱过后,便起身前往花厅用膳。 膳进中途,青儿进入花厅:“启禀娘娘,长春宫皇贵妃的贴身宫婢巧儿,奉了皇贵妃之命,过来与娘娘送来一碗皇贵妃娘娘亲手熬制的莲蓉粥……” “莲蓉粥?!” 云紫璃闻言,握着玉箸的手微顿。 边上,阿媚眉头轻皱:“这皇贵妃,忙着交接后宫事宜,已是忙的脚打后脑勺,这会儿子怎么想起给姐姐送粥了?” 抱着赫连缅逗弄的沈凝暄轻轻一笑,道:“无事献殷勤……呵呵……” 云紫璃侧目,看了她们两人一人一眼,微微抬手,将玉箸置于一边:“传巧儿进来!” 第236章 有毒 云紫璃侧目,看了她们两人一人一眼,微微抬手,将玉箸置于一边:“传巧儿进来!” “是!” 青儿颔首退下,片刻后巧儿提着食盒进入花厅。不敢抬头去看云紫璃,巧儿几步上前,小心翼翼的轻福了身:“奴婢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云紫璃淡淡笑着:“平身吧!” “谢皇后娘娘!溲” 巧儿轻掂了下身子,起身将食盒提于身前:“皇贵妃娘娘说,最近天气干燥,宫人们都闹起了喉症,这是皇贵妃娘娘亲手熬制的莲蓉粥,去火温胃,十分爽口,特命奴婢与皇后娘娘送来!” “天气赶早,这秋老虎也着实厉害,皇贵妃身子不好,又要忙着宫里琐事交接,这还亲自下厨熬粥……”云紫璃眉心轻颦,心想在这吃人的皇宫大内,吃食是随便乱送的吗?却还是点了点头:“难为她有心了,你回去之后,且与她说了,本宫多谢她的这份心意!” “是!恧” 巧儿将手里的食盒,递给步上前来的沈凝暄,十分恭谨地垂首点头:“奴婢记下了!” 沈凝暄轻轻一笑,将食盒盖子打开,伸手端出尚有些温热的莲蓉粥,微微一笑,自边上查食太监手里取了一根银针,而后置于粥碗之中。 瞬间,银针自下向上,泛起乌黑。 “这……这粥有毒!” 随着青儿的一声惊呼,花厅内众人,皆都大惊! “大胆!” 云紫璃眸华一凛,冷对巧儿:“竟敢谋害本宫性命!” “奴婢不敢……” 巧儿微怔了下,脸色瞬间惨白,膝下剧烈颤抖着,噗通一声跪落云紫璃身前:“怎么会这样?奴婢冤枉,皇后娘娘饶命……” 皇宫之中,从来不会少的,便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只在这八字之间,赔上的,便是数不尽的冤魂!云紫璃自然不想,也不可能让自己变成这些冤魂中的一个! 不过这倒是一个很好的契机,一个让她对这吴国后宫大刀阔斧动手的契机! 她,正需要这样的契机! 云紫璃心中腹诽,既然不做冤魂,那就当阎王好了! 是以,在探出莲蓉粥有毒之后,她当即首先命人到前朝通知了赫连远,后便命人押着巧儿去往慈宁宫! 她是新越的公主,更是吴国的皇后,皇贵妃让人送来了这有毒的莲蓉粥,意图谋害她的性命,皇贵妃是青萝太后的侄女儿,这交代该让青萝太后给,虽说如今青萝太后禁足佛堂之中,不过她相信青萝太后一定会给她个交代! 慈宁宫,宜合香优柔,清香,让人心神俱安! 大殿上,云紫璃居于殿左,刚刚从佛堂被请出来的青萝太后,则居于殿中,在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正冷眉怒目,恨铁不成钢的死死盯着下方体弱筛糠的巧儿。 如今,已是秋日。 天气却依旧炎热难耐,但……此刻的巧儿,却心底发寒,浑身不住的瑟瑟发抖!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今日之事,自己不过是替主子送了一趟粥,到最后竟会落得如此局面。 方才,青萝太后已然差人去传了她的主子和宫里的其她妃嫔! 她尚不知,等待她们的,将会是什么,却比谁都清楚,今日自己性命休矣! “皇上驾到!” 随着一声唱报,赫连远一袭明黄,头上的冠冕,尚来不及脱下,便已抵达慈宁宫!抬眸之间,见云紫璃安然的落座于殿左,他不由轻挑了眉梢,紧悬的心,这才稍稍安定了些! “臣妾参见皇上!” 云紫璃大约能猜到赫连远听到消息时的反应,这会儿见他如释重负的样子,连忙轻盈起身,朝他福了福身。 “皇后平身!”赫连远大步上前,亲自将云紫璃扶起,“让你受惊了!” 云紫璃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臣妾并未接触毒粥,皇上严重了!” 赫连远暗咬了咬牙,这才转身,对青萝太后微恭了恭身:“见过太后!” “嗯!” 并未追究他礼法前后之差,也没心情再去计较许多,青萝太后微微颔首道:“今日之事,哀家已然听说,这巧儿出自皇贵妃宫中,不过此事事关重大,唯恐另有隐情,哀家已然命人去传各宫过来,今日之事,定要给皇后个交代!” “那是自然!” 赫连远扶着云紫璃手臂的大手,倏然握紧,声音转冷无比。 方才在惊闻有人与云紫璃投毒一事时,他的心跳几乎都停止了。只是瞬间,他便被过去那种害怕失去的恐惧所包围! 那种感觉,是他今生今世,都不想再有的。 在回宫之前,他便答应过云紫璃,定会保她周全! 如今才短短数日,便已有人按捺不住,要对她下手么? 那么今次,他定会杀鸡儆猴,让所有人都知道,敢动云紫璃,便只有死路一条! “说,到底是谁指使你毒害皇后的?!” 黑眸中,寒凉一片,他的视线,如刀子一般,自巧儿身上划过。 面对赫连远的无上威压,巧儿心下,害怕的厉害,惨白着脸色,颤声回道:“回……回皇上……此事……此事……奴婢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不是奴婢……奴婢冤枉……” “你还敢狡辩!” 砰的一声,赫连远的拳头重重砸在桌上,周身皆都泛起寒意。“东西是你送来的,你会不知这其中有毒么?” “皇上……皇贵妃娘娘亲手熬制的莲蓉粥,绝对是无毒的!”巧儿心神一震,哆嗦着身子伏在地上。 今日种种,她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不过事已至此,今日之事,已然不是她所能左右的,而她的主子,或许可以!此刻,她能做的,便是保全自己的主子。 唯有如此,她才有可能争得一丝生机! 退一万步来说,她死了,她的家人可都还在主子手里捏着呢! 时间不长,青萝太后派去传的几人,除却皇贵妃陈莺之外,皆都陆陆续续抵达慈宁宫。 初入大殿,见巧儿战战兢兢的跪于下位,萧染儿、如烟还有云嫔,皆是一怔! 巧儿是皇贵妃身边的贴身之人,她们过去,经常见着,岂会不识得?! 看来今日有好戏看了! 几人相互对视一眼,心中各自思绪翻飞,皆都上前对高位上的三人行礼 对于三人的行礼,青萝太后只轻点了点头,唯赫连远面色冷凝的沉声说道:“都起来吧,暂且坐于一侧!” “谢皇上!” …… …… 三人谢礼,纷纷起身,落座于下位。 待三人落座之后,赫连远仍是面色冷沉的坐着,却一直不曾言语。 虽才刚刚进殿,但萧染儿等人,大约早已猜出,巧儿该是犯了大错的。否则,赫连远和青萝太后的神情,根本不会如现在这般冷酷! 殿内众人,皆知此刻,赫连远到底在等着谁,是以,个个都噤若寒蝉,谁都不曾出声。 大殿外,陈莺从容而立。 遥望殿内,她眸色平静,唇角处,苦笑隐约。在她身侧,刘姑姑躬着身子催促道:“太后和皇上都在等着……皇贵妃娘娘,请!” 陈莺看着刘姑姑,唇角一勾,而后款款抬步向里。 进得大殿,紧拧着眉头睇了眼地上的巧儿,她对太后赫连远和云紫璃三人,十分守礼的分别行礼,“臣妾参见皇上,参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青萝太后垂眸,看着陈莺一直维持着福身的姿势,语气肃穆道:“哀家问你,今早起儿,你可是命巧儿丫头到奉贤宫送了莲蓉粥?!” “回太后的话,是……” 陈莺轻点了点头,并不否认,只轻轻抬头道:“臣妾看最近几日气候炎热,亲自动手煮了几碗莲蓉粥,命人送与皇后娘娘尝鲜儿!” 闻她此言,青萝太后紧皱了眉头,眸色一深! 赫连远目光如电,冷冷勾唇,沉声问道:“那莲蓉粥里,可是加了什么东西,比如说……毒药?!” 闻言,殿内众人,皆是一惊! 早前奉贤宫出事,云紫璃便带着巧儿来了慈宁宫,她们只知奉贤宫有事,却不清楚内情,此刻,听闻赫连远所言,她们才知,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竟能让青萝太后和皇上,如此大动干戈! 陈莺面色一惊,满是不解的脱口道:“臣妾送去的莲蓉粥里,怎么可能会有毒药?!”语落,她看向巧儿:“到底怎么回事?” 巧儿骤然抬眸,迎着陈莺的视线,仿佛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气息不稳,颤声说道:“娘娘救救奴婢……奴婢也不……奴婢……” 因为太过紧张,巧儿温吞半晌儿,紧张的竟不能言语。 看着她的反应,似是了悟一切,陈莺檀口微张,忙跪落在地:“请太后、皇上、皇后娘娘明察,臣妾所煮的莲蓉粥,自己也曾食用一碗,的确不曾放过任何不该放的东西!” 赫连远面色低沉,眉宇一皱,瞳眸中冰冷一片,静看着下方的陈莺。 “你说你在莲蓉粥里,不曾放过任何不该放的东西,但巧儿送去奉贤宫的莲蓉粥,竟是有毒的,若皇后不小心食用了,此刻早已毒发身亡了!” 只要一想到云紫璃的性命有忧,赫连远的心中,便纠痛不已!痛过之后,满是狠戾! 无论凶手是谁,都该死! 闻言,云嫔阴讪讪的插嘴道:“皇贵妃红口白牙,自然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但皇上和太后,可不是如此轻易便可欺瞒的!”话锋一转,她对太后和赫连远说道:“皇后如今要让萧妃娘娘协同打理后宫事宜,皇贵妃表面上并不贪恋协理六宫之权,但谁又能知,她是否包藏祸心呢?” 如烟闻言,故作惊讶,蹙眉叹道:“皇贵妃该不会是那种人吧……” 萧染儿轻哼一声,似是早已洞察一切,冷冷说道:“俗话不是说过么……知人知面不知心!” 如今偌大的皇宫里,除了元后的儿子,便只有陈莺一人诞下皇子,在陈莺的问题上,这三个人可以说是同仇敌忾的。 听闻萧染儿说话的语气,云紫璃不禁微微侧目。与萧染儿的视线,在半空中相交,她眉心紧拧,细细品味着她话里的意思。 在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对话之时,青萝太后微勾紧抿着,神情变幻莫测!半晌儿,她老眉深皱,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莺儿……你太让哀家失望了!” “太后……臣妾真的不曾做过……!” 陈莺迎着太后的视线,高呼一声,整个人伏在地上,“天地可鉴!皇后娘娘身份尊贵,又体贴臣妾辛苦,这才将协理后宫之权交给萧妃,皇后娘娘这是为了臣妾好,臣妾为何又要害她?若一切是臣妾所指使的,又岂会笨到用自己的丫头去送下了毒的粥点?” 赫连远双眸微闪,冷笑着站起身来。垂首俯视陈莺,他哂然笑道:“你如何证明,此事与你无关?!” 陈莺眸中,梨花带雨,抬首尽是柔弱的望向他:“请皇上明察,容臣妾细问巧儿!” 赫连远眉宇轻抬,叹道:“该问的,朕方才已然问过了。” 今次,事关云紫璃的安危,无论是谁,只要有嫌疑,他便一定不会放过! 赫连远如此态度,陈莺早已料到。见他如此,她在心中苦笑了下,而后满是希冀的转身看向云紫璃:“臣妾冤枉,还请皇后娘娘给臣妾洗清冤屈的机会!” 因陈莺的话,所有人的视线,几乎同时落在了云紫璃身上。 在巧儿送莲蓉粥到奉贤宫的时候,沈凝暄便曾说过,陈莺此举是无事献殷勤! 那个时候,云紫璃一直想不透陈莺心里在谋算什么。 此刻,人证物证俱全,她已是百口莫辩! 她倒要看看,陈莺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静静凝视着陈莺片刻,云紫璃黛眉微挑,微侧着头,看向赫连远,:“臣妾想来,此事之中,一定有所误会,还请皇上容皇贵妃问过巧儿再做定夺!” 面对云紫璃的提议,赫连远并未多说什么。 只当他是答应了,云紫璃对陈莺道:“正如妹妹所言,你与本宫之间,并无恩怨,今日之事实在出的蹊跷,你既说要问,本宫便准你问了。” “臣妾多谢皇后娘娘!” 半跪而起,陈莺直起上半身,看向巧儿:“本宫问你,你奉本宫旨意,到奉贤宫送莲蓉粥时,中途可遇到什么人么?” 她此问一出,巧儿的脸色,不由一怔! 陈莺眼角轻瞟了眼身侧,轻道:“此事事关你我主仆的性命,你可要想仔细了!” 闻言,巧儿心下一凛,随即微微侧目,她的视线,竟直直的望向一边的云嫔! 云嫔心下一突,杏眼圆睁,“你这贱婢,看着本宫作甚?” 巧儿浑身又是一哆嗦,抖着嗓子俯首出声:“启禀皇上,奴婢途径御花园时,曾遇到过云嫔娘娘,那时她问奴婢要到哪里去,奴婢便一一回了,听闻主子与皇后娘娘亲手熬了莲蓉粥,她还曾打开食盒盖子瞧了瞧!” “你胡说!” 云嫔愤然起身,怒瞪着双眼,玉指直指巧儿。 巧儿面露惧色,瑟缩了下身子。 见状,陈莺轻道:“巧儿是不是胡说,妹妹说了不算。” 云嫔黛眉一敛,气的浑身哆嗦,连声音都变了:“难不成你说了算么?” 见云嫔如此反应,云紫璃的嘴角,不禁微微一翘! 不曾想,这件事情,竟会牵扯到云嫔身上! 这是要同根相煎? 今日之事,看样子……是越来越热闹了。 “奴婢方才惊的魂儿都散了,一时间心乱,不曾想起,难道云嫔娘娘也忘了,今日您在御花园里曾见过奴婢么?”巧儿十分胆怯地看了云嫔一眼,身子又是一哆嗦,垂首伏身,她战战兢兢的对赫连远颤声禀道:“启禀皇上,奴婢途径御花园时,曾遇到过云嫔娘娘,那时她问奴婢要到哪里去,奴婢便一一回了,听闻主子与皇贵妃亲手熬了莲蓉粥,她还曾打开食盒盖子瞧了瞧……” 虽然,她没有说一定是云嫔下的毒。 但她此言,却一时间让众人心中,都对云嫔起了疑心! 云嫔愤然起身,上前便给了巧儿一巴掌,说话的语气,更是不善:“大胆贱婢!你的意思,是暗指本宫下毒么?简直一派胡言!” “奴婢没说是云嫔娘娘下毒,奴婢只是据实以回主子疑问……”巧儿瑟缩了下身子,面露惧色。片刻之后,她目光毅然的抬起头来,对赫连远嘤声说道:“奴婢所言,句句是真,还请皇上明察,莫要冤枉了好人,轻纵了真正的凶手!” 云嫔心下一晃,颇有些百口莫辩的滋味,急急看向太后:“太后,巧儿这贱婢无中生有,想要冤枉臣妾!” 早前,青萝太后曾因陈莺要得后位,而跟陈家离了心,这才有了她入宫的机会,自入宫之后,她一直自持青萝太后撑腰,在宫中横行无忌,此刻遇事,她首先想到的,自然是寻求青萝太后庇护! 青萝太后低蔑云嫔两眼,眸中几多思量。 半晌儿,她并未直接替云嫔说话,而是视线微转,满是深思地看向陈莺。 此刻,对于陈莺,她心中满是疑问。 陈莺不躲不闪,直直迎视着青萝太后的视线,却是期期艾艾道:“臣妾是太后的亲侄女儿,更是您老人家一手调教出来的,自然明白太后的心意,但如今真相不明,一个不好,臣妾便要担上谋害皇后娘娘的罪名,这罪实在太大,还请太后不要阻拦臣妾寻出真相,为自己洗脱冤屈!” 陈莺,这是让青萝太后在她跟云嫔之间做取舍啊! 她一语落地,赫连远眼底闪过嘲弄之色,微微转头看向青萝太后。 而云紫璃,亦然! “莺儿!” 青萝太后眉头紧皱,脸色瞬间铁青! 陈莺的话,既提到了她们之间的关系,又说的好似她要与云嫔护短。 这话,当着赫连远和云紫璃的面说出来,就好似此事她提前知情,根本是直接纵容了云嫔去做一般! 此事,关乎两国安危。 即便她身为太后,也万万不能参与其中! “皇上!” 云紫璃好整以暇的看着这姑侄俩儿,心中冷笑,吐气如兰。扬眉之间,她眸中水漾萦绕,满是担心的凝望赫连远:“臣妾才刚入宫短短数日,今日便有人要对臣妾下毒手,就不知是妒忌臣妾多得皇上宠爱,还是这皇宫里有包藏祸心之人想要挑拨我吴国与新越两国之间的关系……若此事皇上不彻查清楚,这吴国皇宫,臣妾是万万不能待了!” 闻言,殿内众人,包括青萝太后在内,皆是心下一凛! ---题外话---身体一直不太好,药也没断过,本来不该码字的,不过想着年前还是该有个交代,亲们,爱你们~~ 第237章 翅膀硬了 “皇后娘娘此言极是!” 出乎云紫璃意料的,此刻如此附和之人,竟是萧染儿。只见萧染儿,静静的瞥了她一眼,而后轻道:“若皇后娘娘在我大吴出事,那么大吴与新越的关系,必然大伤,如今两国是否交好,关乎天下大局……到那时一切便并非是后宫之事,定会演变为前朝危机啊!” 萧染儿此言一出,殿内的气氛,几乎是瞬间,便降至冰点。 有了她的这句话。 今日之事,若要查出,那便是重罪中重罪溲! 到时,不仅凶手要严惩,只怕还会连累她的家族…… “太后……” 赫连远紧了紧拉着云紫璃的手,面色微沉的转头看向青萝太后:“朕说过,今日之事,定要给皇后一个交代!太后莫要阻拦莺儿,朕倒要看看,这个藏在暗处的黑手,到底是何人!恧” 青萝太后闻言,面色不禁变得愈发难看了。 她怎会听不出,赫连远的语气中,所透露出的,竟和陈莺要表达的意思,是一样的……心下,顿时蕴起浓浓的失望之意,她轻哼一声,冷冷的看向陈莺,选择缄口不语! 云嫔,那也是出自陈家的啊! 知青萝太后此刻对自己,定是恨的牙根痒痒,陈莺只得在心下冷冷一叹! 这宫中有她一个陈家的女儿就可,多一个云嫔,除了添乱,还能如何?皇上跟太后离了心,如今对皇后又……所以,陈家必须要支持她,青萝太后也必须站在她的身后,今日她除了试探皇后意外,另外一个目的便是要让青萝太后看明白,谁才是陈家的希望! 云嫔,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她分分秒都能除掉的一个玩意儿, 心绪至此,她不去看太后的脸色,转头看向云嫔:“巧儿是不是无中生有,云嫔妹妹说了不算。” 云嫔黛眉一敛,气的浑身哆嗦,转头恶狠狠的直视陈莺,她连说话的声音都变了:“难不成皇贵妃说的就算了么?” 陈莺冷冷的,睇了她一眼,问道:“云嫔妹妹,今日敢说,自己不曾到过御花园么?” 陈莺的视线自殿内的每一张脸上掠过,然后深吸口气,眸华轻抬,凝向赫连远:“宫中几乎人尽皆知,如嫔每日都有到御花园练琴的习惯,若巧儿果真无中生有,要找人推脱罪责,大可说是遇到了如嫔,何必要说云嫔呢?更何况,你与本宫,还同出一家!” 云嫔闻言,突然脸色一变! 见状,陈莺再次叩首:“臣妾自诩安分守己,不曾生过害人之心,还请皇上和太后彻查此事!” 赫连远眸华一转,眸华阴冷,厉声问着云嫔:“你今日可到过御花园?!” 云嫔热泪,瞬间盈眶,花容失色的凝望着赫连远:“嫔妾今早,确实到过御花园,也确实遇到了巧儿这贱婢,只不过当时嫔妾与她只是偶遇,根本不曾动过她的食盒,更逞论在莲蓉粥里与皇后娘娘下毒了……” 也恰在此事,却又闻巧儿轻道:“皇上明鉴,奴婢遇到云嫔的时候,并非没有她人瞧见!” 闻言,云嫔面色瞬时惨然。 而云紫璃,则眉梢轻抬。 从一开始,巧儿战战兢兢,到现在她竟能思维如此清晰的在赫连远面前一点点的将云嫔拉入险境。想来,她不仅仅低估了这个丫头,更低估了整件事情! 侧目看着巧儿,她开口问道:“既是皇上问话,你便该把事情一五一十的悉数禀明……说吧,谁可与你作证?!” 巧儿轻颤了下身子,嗫嚅回道:“当时,云嫔娘娘正要打开食盒之时,如嫔娘娘正好路过,奴婢想着,她该是能为巧儿做证的!” 没想到,事情竟也会牵扯到如烟。 云紫璃不禁心想,今日之事,还真出乎意外的热闹。 似乎早已料到巧儿会提及自己,如烟丝毫不觉意外,只十分镇定的起身对福了福礼:“今早在御花园,嫔妾确实见云嫔和巧儿在一起,而那时云嫔也确实十分好奇的打开了巧儿手里的食盒……” 她与云嫔,皆是妃嫔。 自然,也是竞争者。 加之云嫔素来嚣张,不把她放在眼里。 是以,此刻,她并未帮云嫔遮掩,而是选择实话实说。 “好一个不曾碰过!”赫连远瞳眸紧缩,眸中冷光乍现,喝声问着云嫔:“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皇上……” 云嫔身子一颤,面色颓败的看着赫连远:“即便嫔妾打开了食盒,也只不过是好奇皇贵妃所熬得莲蓉粥罢了……”转身,看向如烟,她目光恼怒的质问道:“你可亲眼见我下毒了?” “未曾!” 如烟轻咬臻首,如实回答。 “皇上……” 云嫔明媚的大眼中,蓄满泪水,语气有些急切:“臣妾方才是怕被人歪曲事实,这才说不曾碰过食盒……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既无人见嫔妾下毒,又怎可将此事算作嫔妾身上?这粥可是皇贵妃亲手熬的!” “云嫔此言,确实有理!”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应下她这句话的,居然是陈莺!陈莺盈盈转身,与云嫔视线相交,语气冷然:“为表清白,臣妾愿请皇上同搜臣妾和云嫔住所!” “搜宫?!” 云嫔眉目大睁。 “是!搜宫!”静静凝视着云嫔,陈莺轻道:“但凡世事,皆都有依可循,无论下毒之人做的如何隐蔽,也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最重要的是,这样无论是对云嫔你,还是对本宫,都是最公平不过的!” 赫连远寒魄慑人的视线在云嫔和陈莺身上来回穿梭,半晌儿之后,转头看向青萝太后。 “太后的意思呢?” 青萝太后心下涩然一叹,抬眸之间,瞥见陈莺淡定从容的面庞,对赫连远轻道:“今日之事,既是闹到了如此地步,搜宫已然势在必行!” 搜宫的结果,她大约可以预期! 但此刻,殿下针锋相对的两个人,一个嫡出一个庶出,都是她的娘家侄女儿,若她说不搜,则又会被认作,是想要偏袒其中的任何一个! 是以,她能做的,便只有如此言语了。 一切,让搜宫的结果来说话! 得了青萝太后的话,赫连远微微颔首,对四文道:“此事,由你带人去办!” “喏!” 四文恭了恭身,、转身准备离开大殿。 “等一下!” 云紫璃适时出声,看向赫连远:“让萧姑姑和莫兰也跟着去,毕竟女子心细。” 赫连远唇角轻勾,点头:“准!” ……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 就如更漏里的沙子,一直簌簌落下。 在这期间,大殿内的众人,皆都面色沉重。 抬眸看着殿下的陈莺和云嫔,见陈莺面色淡然,云嫔倒也还算安宁,云紫璃的心中,思绪一直飞转,从不曾有过半刻停歇。 其实,事情到了这里。 她已然猜到些什么,只是不知这其中到底有何缘由! 时近午时,四文回返复命。 在他的手里,赫然多出了一只精巧的药箱。 见状,云嫔不禁黛眉一立! 四文恭身立于大殿之上,轻道:“启禀皇上,奴才奉命搜查两位娘娘的住所,特来复命!” “可有什么发现?!” 赫连远双眸微眯,瞟了眼药箱。 在皇贵妃居所,无所获,在云嫔娘娘处,寻的药箱一只,此药箱中便有毒害皇贵妃之物!” “这不是本宫的箱子!” 云嫔面色惊变,噌的一下站起身来,她满是不置信的快步走向四文:“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为何不可能?” 陈莺冷冷一笑,哂然说道:“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东西……是在你宫里找到的,此事难不成你还想推到本宫身上不成?!” “一定是你!一定是你陷害我的!”云嫔声音瞬间变得尖削,怒向陈莺。 陈莺脚步后移,面不改色道:“你蛇蝎心肠,下毒嫁祸本宫意欲谋害皇后娘娘,本宫还不曾说些什么,你反倒倒打一耙!” “云嫔!” 忽地,赫连远厉色怒道:“来人!与朕将云嫔拿下!” “遵旨!” …… 不等云嫔逼至陈莺近前,便见四文身后的两个侍卫快步上前,一左一右将云嫔的手臂外拐压下。 “皇上!嫔妾冤枉!嫔妾是被人陷害的!”云嫔面色惨白,杏眼之中,尽是泪光,拼命想要挣脱侍卫的禁锢。“皇上可想一想,皇贵妃害皇后娘娘,是因皇后娘娘抢了她的后位,而嫔妾若害了皇后娘娘,对嫔妾又有什么好处?!” 听云嫔此言,云紫璃不禁哂然轻笑。 她还真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啊! 她轻轻一叹,看着云嫔轻道“本宫听闻,云嫔素来与皇贵妃不和,也许云嫔并无谋害本宫之心,只是想要嫁祸皇贵妃也说不定!” 此刻,她倒不是想帮陈莺什么。 云嫔要怪,只能怪她的姓氏不对! 只她这一句话,云嫔便已万劫不复! 无视她的泪眼,赫连远冰冷下旨:“传朕旨意,云嫔自入宫以来,嚣张跋扈,蓄意谋害妃嫔,即刻起打入冷宫!” “太后!太后救我!” 惊闻赫连远将自己打入冷宫,云嫔面色惨白,梨花带雨,花容失色的向青萝太后求救。 “皇帝……” 青萝太后张口,刚欲要为云嫔求情,却见赫连远转头迎向她的视线:“若她不是出自太后本家,她的家族朕也会一并发落了,如今朕只打她入冷宫,已是轻判,还请太后缄言!” 因他的话,青萝太后呼吸一滞,面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 “皇上,嫔妾是冤枉的……” 赫连远转头,看向殿下,对云嫔所言,充耳不闻:“还愣着作甚?将她打入冷宫!” “是!” 两名侍卫应声之后,押着百般挣扎的云嫔离开大殿。 眼睁睁的看着云嫔被侍卫带走,青萝太后面色晦暗,心底深处,更是郁气丛生! 云嫔被带走许久,殿外仍旧响着她的告冤之声! 一时之间,殿内的几位妃嫔,人人心中自危! 对她们而言,在前一刻,云嫔与她们一般,同为皇上妃嫔,但只一刻之间,她便被打入冷宫,此生再无出头之日! 毒害皇后之事,虽人证物证俱全,但到底是不是云嫔所为,她们心中都不确定! 只因,在这深宫之中,表面上的一切,不一定是真。 而真相,往往会被深埋!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 她们谁都不知,云嫔的今日,会否是她们的明天! 垂眸看向下方的巧儿,赫连远的双眼,不禁危险眯起。 巧儿感觉到他犀利的目光,忙伏在地上:“还请皇上饶了奴婢这一回!” “饶?!” 哂然一笑,赫连远道:“今日之事,若非你的疏忽,皇后娘娘也不会遭遇险境……来人哪,将巧儿拖出去,杖毙!” “皇上饶命!” 闻言,巧儿立刻体若筛糠,再也站不起来! 她终究还是逃不过一个死字! “皇上!” 陈莺再次跪落在地,颤声求道:“今日之时,臣妾有罪,巧儿也有疏忽之错,不过还请皇上念在她自由照顾臣妾的份儿上,留她一条命!” “既是有罪,今日起边闭门思过!”赫连远眉色一拧,看也不看陈莺一眼,直接冷道:“此事朕心意已决,你你不必多言!” 只要一想到巧儿送的莲蓉粥,险些要了云紫璃的命,赫连远心中的火气,便难以浇熄! “朕每日繁忙前朝之事,后宫本该是安逸之所,却不该如此勾心斗角!”视线冷冷的自陈莺、萧染儿和如烟身上一一扫过,赫连远沉声说道:“日后,在这后宫之中,朕不想再看到任何一丝污秽之事!” 闻言,殿下三人,连同他身侧的云紫璃皆都起身,齐齐福身应声! 抬手将云紫璃扶起,赫连远作势便要起身。 青萝太后见状,低低沉沉出声:“今日皇后定是惊着了,便由四文先行送回宫去,哀家还有话要跟皇帝说。” 闻声,赫连远冷冷勾唇,却是对云紫璃柔声轻道:“你且先回奉贤宫,朕晚些时候过去!” “臣妾先行告退!” 云紫璃点了点头,对青萝太后投以一笑,恭敬行礼,带着沈凝暄和阿媚,先行离开慈宁宫。 云紫璃一走,青萝太后便遣散了众人,身边更是只留刘姑姑一人随侍。 “太后若是想为云嫔求情,朕看就不必了!”待众人一走,赫连远便开口道:“若朕是太后,这会儿子直接回佛堂才是正理!” 青萝太后脸色变了变,直接忽略回佛堂的话茬,摇了摇头,苦叹:“云嫔不知进退,皇帝罚了也就罚了,哀家此刻要说的,另有其事!” “嗯!” 赫连远只轻嗯一声,便不再出声,静等青萝太后开口。 青萝太后幽幽一叹,蹙了蹙眉心:“皇后乃是新越公主,她与你为后,所为的,是吴国和新越两国和平共处。今日,若她有个闪失,则后果不堪设想,也正因为今日之事,有些话,哀家不得不与你说上一说!” 赫连远静静看着太后,轻道:“太后想说什么直说便是!”这是一点儿都不想在这儿浪费时间的意思! 青萝太后心中大恨,却只能深深吸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若要吴国和新越两国长久缔盟,唯皇后膝下有子才可!” 赫连远眸色微沉,“皇后若是有子,缅儿的身份可就尴尬了!” “你与皇后有子,是为吴国和新越国之间的关系再多上了一层保障!”青萝太后见状,神情凝重地凝视着赫连远继续说道:“至于缅儿,即便你和皇后有子,缅儿也已是太子,日后继承大统的,自然是他!” 赫连远敛眸,轻轻嗤笑出声:“太后是真的为两国安危着想,还是担心日后缅儿登基,会为母报仇,绝了太后跟安王的生路?” 青萝太后没想到赫连远会把话说的如此直接,不由沉了脸色:“哀家自然是为了两国安危着想!哀家已然说了,纵是你跟皇后有了孩子,缅儿也是太子,日后继承大统治的人仍然是他!” “是吗?” 赫连远敛去唇畔冷笑,微微侧目,站起身来,朝着青萝太后走近两步:“俗话说的好,有后娘就会有后爹,朕觉得太后如此提议,不过是觉得皇后若是有子,朕便会冷落了缅儿,久而久之,等到朕对元后的感情淡漠之时,缅儿若再有个意外……过去您做过的那些事情,便再也不会有人追究了……” 说到最后,赫连远的声量越来越轻,然听在青萝太后耳朵里,却让她觉得格外刺耳! 深凝着青萝太后变幻莫测的脸色,赫连远冷冷一笑:“若没其他事情,朕便摆驾奉贤宫了。” 语落,不等青萝太后出声,他已然阔步离去。 他明明下旨让青萝太后禁足佛堂的,看这老女人却时不时的出来蹦跶下,根本没把他的旨意放在眼里。他对她,早已没了耐心,更懒得跟她周~旋。若非云紫璃想要自己玩儿死她,他早就自己动手了。 罢了,这禁不禁足的,他也不追究了,若是真的禁了她的足,他的皇后还怎么玩儿?! 在赫连远离去后许久,青萝太后仍旧沉着脸色坐在主位上,许久不曾动过一下。 见状,刘姑姑眉心紧蹙,有些困难的牵动了下嘴角,递给太后一盏安神茶,“太后,云嫔绝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哀家知道!” 青萝太后垂眸,喝了一口茶,眼底阴晴不定。“莺儿翅膀硬了,不听话了,陈家也隐隐有以她马首是瞻之态,哀家本以为云嫔进宫之后,可为哀家争些颜面,却不曾想,她竟如草包一般,心机全都摆在脸上,如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之人,哀家要她何用?!” 刘姑姑在边上察言观色许久,再次出声:“可用奴婢去传皇贵妃过来么?” “不必了!” 青萝太后面上一脸波澜不惊的样子,淡淡说道:“她的性子,从来隐忍,却不想如今有了皇子,这心就大了。不过……若非云嫔,过去在宫中一直仗着与哀家偏宠,对她不恭不敬,她大约也不会出此险招!” 青萝太后笃定,今日之事是陈莺所为,她这么做,并非是想要谋害云紫璃的性命,而是借机铲除处处与她做对的云嫔之余,让她只能将所有的宝都押在二皇子身上。 “皇贵妃以前对您的命令言听计从,虽然后来出了些事情……不过到底是皇上许了皇后之位作梗!”刘姑姑沉思片刻,语气略带迟疑:“此次她如此行事,着实出乎奴婢意料,奴婢担心,今日她胆敢如此,待到日后,只怕会不好驾驭!” “无妨!” 青萝太后喟然一叹,将茶盏放下,来回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肩膀:“且容她去,哀家最近心力交瘁,倒不若遂了她的心意,待到日后……哀家能如她所愿,自然也能让她坠入尘埃!” 第238章 了结 赫连远抵达奉贤宫时,已然是午膳时分,云紫璃已然取下面具,正在花厅里用膳。 听闻殿外的通报之声,云紫璃放下玉箸,自桌前起身。见赫连远快步进来,她婉约一笑,刚要福身,却见他大步上前,伸手拉过她的手,而后猛然向他怀里一带! “皇上……” 云紫璃被他紧紧拥着,轻皱了眉,嘤咛一声,双眸清冷地仰头将下颔置于他的肩胛。 “乐儿……溲” 赫连远动情的唤着她的名字,声音里竟透着明显的颤抖:“你可知今日听闻有人与你下毒,我的心里有多怕……” 他害怕! 他害怕失去恧! 虽然,身为帝王,拥有全天下。 但他却仍旧害怕! 害怕自己尚不及抓紧怀中女子的手,便又会失去她……那种感觉,他这辈子都不想再体会了。 “我这不是好好的么?”云紫璃身子后仰,轻笑着迎向他幽深的瞳眸,轻眨了眨眼,抿唇叹道:“经历两次生死,足见我福大命大,更何况……缅儿还小,我怎会舍得自己如此轻易便被毒……” 赫连远忽地抬手捂住她的唇,将她要说的晦气话,全都堵了回去,剑眉微拢的自责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此次是朕疏忽了,没能照顾好你!” 云紫璃看着他的自责模样,心中酸酸涩涩,轻轻一笑,她眸中光华闪烁着道:“下不为例便是!” “下不为例!” 赫连远被云紫璃脸上的笑,牵动了心弦,忍不住俯首轻啄了啄她的唇角。 “皇上……” 云紫璃蹙眉,神色僵硬地睨了眼边上垂首立着的阿媚,嗔怪的白了赫连远一眼。 赫连远满不在乎的洒然一笑,拉着她落座。看了眼她手下的玉箸,他转身对四文吩咐道:“自今日起,皇后的膳具,一律与朕同等,以银器铸之,伺监试毒!” “奴才记下了!” 四文轻轻一笑,恭了恭身。 见赫连远如此紧张自己,云紫璃心下若说没有点感觉,那是骗人的,不过即便如此,那又如何?如今她的心,早已冷了……在心中暗暗一叹,她亦勾起一抹浅笑:“皇上不必如此,只需阿媚多加注意即可!” “万事都有万一,还是当心一些为好!” 赫连远回眸,见云紫璃对着自己笑,不以为然的伸手对阿媚道:“银针!” 见状,云紫璃蹙眉道:“这些阿媚已然验过!” “我得亲自验过才会放心!” 语落,他神情凝重,又伸了伸手。 “皇上是信不过奴婢啊!”阿媚轻笑了下,将银针呈上。 “朕知你对皇后忠心耿耿,不过是心里这道坎儿,要自己过了才行!”垂眸看着桌上的各色菜肴,赫连远亲自动手,一一以银针试过,方才拾起玉箸,与云紫璃布菜。 此刻,赫连远的言行,云紫璃到底有些感动! 但,正是这份感动,让她内心深处的酸涩更重几分。 深吸一口气,忽略掉心中涩然,她抬眸注视着他近乎完美的侧脸,轻声问道:“太后留你,所为何事?” 赫连远喂了她一匙可口的饭菜,笑着开口:“不过小事儿,好好的,不提她,省的坏了心情。” 云紫璃早已料到这个结果,便也不再多问,细细咀嚼着口中饭菜,轻笑了下,“皇上不用喂臣妾,臣妾可以自己用,您用过还要去御书房呢!” 赫连远闻言,并没有放下手里的汤匙,而是得寸进尺的扬起下颔,笑吟吟地看着她:“你来喂我就好!以后我都让你喂!” 这人的脸皮眼下是越发厚了! 云紫璃默了默,见他坚持,眸光闪了闪,倒也不曾拒绝,到底拿起玉箸,也喂了他一口,轻道:“看样子,日后我也要有的忙了。” “你怎么会忙?”赫连远十分不赞同的说道:“日后我负责处理国事,你只需负责貌美如花地与我喂饭,余下琐事你可以交由阿媚处置,不必亲历亲为。” “……” 这脸皮,已然练的比城墙还厚! 云紫璃轻笑了下,垂首进食。 “对了……” 赫连远抬眸,凝望云紫璃,挑眉提议道:“这一两日里,我会命人将御书房里的折子,都搬到奉贤宫来,如何?” 闻言,云紫璃握着玉箸的手微顿:“皇上要在奉贤宫批折子?!” 赫连远点了点头:“你在这里,缅儿也在这里,奉贤宫距离承乾宫又远,我自然要来这里。” “远?!” 云紫璃抽了抽嘴角,又在城墙拐弯加了夹板,绝美的脸上,露出些许迟疑,眉心轻颦道:“御书房才是处理国事的地方,这样……真的好吗?” “当然好!”赫连远展颜一笑,补充道:“谁敢说不好?” “还真是没人敢说不好……” 既是赫连远如此言语,云紫璃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用过午膳后不久,一文便报,有紧急之事,需赫连远亲自到御书房一趟。 赫连远虽心有不愿,但仍是以国家政事为重!在他离开后,云紫璃哄睡了赫连缅,直接把孩子丢给乳母,便准备小憩片刻。 但,天不遂人愿! 这边,寝殿里,她才刚刚躺下。 便见阿媚自殿外进来:“姐姐,煜太子和侯爷进宫了!” 云紫璃心想他们二人,该是听说了早起的消息,眉心一皱着自榻上起身,轻扶发髻,她边往外走,边出声问道:“他们此刻人在哪里?” 阿媚紧随云紫璃的脚步,回道:“在大殿里,萧姑姑正陪着他们吃茶呢!” …… 大殿内。 无澜和独孤煜,相对而坐,他们两人一人红衣,一人白衣,气度雍容,却气质各异,大不相同,唯一相同的是在沈凝暄面前,他们两个都十分的……乖! 殿左侧,独孤煜白衣飘飘,俊逸潇洒,独拥绝代风华之姿,殿右侧,无澜一袭大红色华衫,尽显张扬,风~流不羁。 一进大殿,看着沈凝暄对面的两位人中龙凤,云紫璃的双眸之中,便不由闪过一丝惊艳之色。 她嫣然而笑,款步入内。 “今日是什么风,竟将两尊大佛,都吹到奉贤宫来了。” 见云紫璃进来,独孤煜和无澜皆都望向她。见她无恙,他们二人相视一眼,皆都放心的笑了笑。 “听闻今早宫里出了些事,父皇便立即要进宫,却不想到了宫门遇到了澜太子……如此一来,便只好我跟他一起过来看看。”独孤煜想到自家父皇易容成无澜的样子在马车里跳脚的样子,忍不住心情很好,但是对云紫璃的关切,却是真心实意:“怎么样?你没事吧!” 虽然,他们早前已然得到消息,知云紫璃无恙。 但一切,都要亲眼见了,他们才能真正放心! “不用担心,我一切都好!”云紫璃落座之后,抬眸看他和无澜:“不过你们来的正好,我有些事情,要跟你们商量!” “商量什么?!” 见云紫璃面色凝重,无澜的脸上,闪过一抹幽光。 云紫璃轻轻一笑,置于桌上的手指,轻刮杯盏上的秀镌,紧蹙着眉心,轻道:“商量下,我回家的行程!” “回家的行程?”无澜意会云紫璃是要离开吴国返回北燕,看着她的双眸光华微绽,独孤煜适时开口:“现在就回吗?你舍得就这么走?” “当然要让该死之人付出代价才能走!”云紫璃耸眉,将手里的杯盏搁下,轻道:“只怕到时候赫连远会从中作梗……” 闻言,独孤煜浅笑了下! 赫连远是一定会从中作梗的,不过……想到自家老子听闻早起下毒事件后,恨不能立即挥兵帮女儿把仇报了,然后带着妻女回家的样子,他微敛了眸华,温煦说道:“父皇说了,只要你跟母后没事,世上就没有大事!” 无澜点头,扫了眼老神在在喝着茶的沈凝暄,意有所指道:“确实是这样,我家王伯父也曾让人传信,只道会全力协助舅母在吴国的行动,不计任何代价!” 沈凝暄听出他话里的深意,微眯着双眼,抬眸看了无澜一眼。 无澜接收到她的视线,讪讪一笑,抿了唇,不再多言。 “还有件事!” 云紫璃见无澜被自家老娘看的悻悻然,不由笑着转了话茬儿。 沈凝暄见状,施施然起身,看孩子去了。 无澜自在了许多,看向云紫璃:“什么事儿?” 云紫璃冷笑:“查查陈莺的事情,事无巨细!” 独孤煜接话道:“陈莺的事问赫连远不是更简单?” 云紫璃无语的看着他。 她当然知道问赫连远一劳永逸,不过却不想打赫连远的情。 “陈莺的事情我来查好了!”无澜轻笑着对云紫璃眨了眨眼,调侃道:“不想打他的情,记下我的情就是了!” “……” 云紫璃额际隐隐浮现三条黑线,对于无澜的戏谑无言以对。 “你这是要对陈莺动手?”无澜好看的唇形,微微勾起,眸色深深地笑看着她。 云紫璃挑眉,冷道:“是她先动手的,不是吗?” 见状,独孤煜眉宇轻皱,出声问道:“你怀疑今日之事,云嫔是被她陷害的!”虽然是问话,但是语气却十分笃定。 她既是让无澜调查陈莺,必然是怀疑陈莺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 “只是有这种感觉罢了!” 云紫璃看着独孤煜,深思道:“今日之事,虽落在云嫔陷害陈莺的点子上,但事实如何,两位兄长应该跟我想的一样吧?” “她胆子倒是不小!” 独孤煜眸色转冷:“赶紧的解决了陈莺跟青萝太后两个渣滓,我们也好回家!” 云紫璃抬眸将独孤煜的冷眼之色看在眼里,出言宽慰道:“哥哥放心,不会太久的……” “过不了多久,为兄大约会先回家主事……”独孤煜眸华轻抬,与她四目相望,颦了颦眉,终只是碍于场合,淡淡说道:“为兄知你想要自己解决,不过……若有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言语,莫要缚手缚脚,到头来慢待了自己!” 云紫璃心里一暖,微微颔首,瞟了眼无澜,她闲闲叹道:“这里不是还有无澜么?如今他可是我娘家兄长,有他在我倒也没什么好怕啊!” “难得你如此信任我!”无澜轻笑了笑,面色倏然一肃:“陈莺的事情回头我尽快查了便是!” 云紫璃莞尔一笑,浅笑着点了点头。 无澜凝着他的笑,心下微动,滋味莫名的别开视线,朝着沈凝暄离开的方向张望了下,他轻声问道:“方才我语出无状,舅母会不会生气了?!” 听他如此言语,沈凝暄不由无奈失笑:“你当真担心你家舅母会生气?” 无澜眸华微闪,一脸真诚,毫不作假道:“我自然担心!” “她不会生气的。” 云紫璃垂首,端起茶盏,浅啜一口清茶。 她娘亲可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看着她悠闲而笃定的样子,无澜倒也跟着放心下来:“舅母乃是大度之人!” 闻言,云紫璃好整以暇的又喝了口茶,这才不紧不慢的轻声说道:“越是大度的人小心眼起来,才越要人命啊!” 听她此言,无澜皱起眉头! 这到底是生气还是没生气? 独孤煜笑看着就差交头接耳的两人,眸子动了动,有些好笑的说道:“臭丫头,休要说娘亲坏话!” 哎呦喂,这还有个她娘的亲儿子呢! 云紫璃看了独孤煜一眼,又左右看了看,佯装不解的问道:“谁说娘亲坏话了?” 见她如此,独孤煜恨恨一哼,转而对无澜说道:“你先回避下,我有些话,想要跟妹妹单独谈谈!” 无澜深看独孤煜一眼,并不多说什么,只看向阿媚:“带我去瞧瞧你们太子如何?” “自然好!” 阿媚笑吟吟的点了点头。 无澜微微颔首,长身站起,衣袂如风一般,抬步离去。 云紫璃轻轻一笑,目送无澜离去,视线终至落在独孤煜身上。 “丫头……你没事吧?!” 无澜这个外人一走,独孤煜的脸上再没有一丝笑容,声音里透着些许被压抑的关切之情,脸色也隐隐发生着变化。 感情他是以为她方才是在无澜面前逞强才让无澜回避的啊! “我真的很好!”云紫璃看着独孤煜难得凝重的脸色,抿唇轻笑,道:“哥哥就算不相信我,也该相信娘亲才是啊!” 独孤煜紧紧隆起的剑眉,并没有因为云紫璃的如此言语,而舒展开来:“父皇让我带话给你,若是觉得辛苦,他可立即安排你跟孩子离开这里……” “哥哥!” 云紫璃苦涩一笑,自座位上起身,然后缓步上前,立身独孤煜身前,眸色坚定的凝望你着他:“若是我想回去,大可不必来吴国,如今既然重入吴宫,以前的事情便必定要有个了结,否则这几年的遭遇,将会是我一生都无法越过的心魔!” 独孤煜迎着她坚定无比的视线,半晌儿之后,才有些怅然的点了点头。 他的妹妹,从来都是这么倔强,就如小时候! 记忆,仿佛一直都停留在以前! 但事实,却残酷的,从不曾停下自己的脚步! 如今站在他眼前的云紫璃,早已不是过去恣意飞扬的独孤长乐了! 她已然长大! 且,身为人母! 几经生死磨难…… 独孤煜微眯的双眸中隐有泪光闪过,怔然回神:“兜来转去,你和他不过是场孽缘,早些了结,早些放下吧!” “当然要了结!”云紫璃的唇角,不禁微微扬起:“我也一定会放下!” “嗯!” 独孤煜点了点头,如儿时那般,伸手拍了拍云紫璃的头顶,旋即眸色一敛:“我还有件事情要与你说!” 云紫璃浅笑一声,落座于一侧问道:“什么事情?!” 独孤煜眉心紧蹙着,凝望尽在近在眼前的笑靥,想到过去她所遭受的一切,心下窒了窒,后方低声说道:“安王最近这些日子,背地里跟我们的暗人做了几单大的生意,他所并购之物,多为兵马粮草……我怀疑,不久之后,安王府将有异动!” 闻言,云紫璃微怔了下,旋即凤眸眯起。 普天之下,但凡懂事之人,皆知安王之所以禅位,并非是不想当皇上,而是迫于天下时局的无奈之举。 是以,此刻,听到他要有所动作,云紫璃并不觉有多诧异! 直觉侧目,见阿媚不知何时去而复返,立身偏殿门口处,她不禁无奈一叹:“此事,倒也不觉意外!” “是不意外!” 独孤煜微点了点头,侧身对云紫璃轻道:“若想保全皇位,赫连远必定也要有所作为才是!这段时间,他应该顾不上你和孩子,其实我想……” 云紫璃眸光微闪,蹙眉冷道:“我知道哥哥的意思,可是不灭了青萝太后和陈家,我是绝对不会走的,不过……若是趁乱能让一切尘埃落定,倒也不是不可以……哥哥早做准备也好!” …… 两日后。 如赫连远所言,一文命人将御书房里的折子,悉数搬至奉贤宫,而赫连远,则也堂而皇之的,日夜长宿奉贤宫。 一时间,宫中无人不知皇后娘娘尊享圣恩独宠,加之她已手握六宫之权,更是羡煞后宫众人。 这一日清晨,秋风瑟瑟,阳光和煦。 沈凝暄一早起来,便离开奉贤宫,不知所踪! 不过,云紫璃知道,她定是安全的! 因为在前一夜,她与沈凝暄一起下棋时,沈凝暄方才刚刚说过,要出宫去与她独孤萧逸见面,让她不必担心她的安危! 用过早膳,云紫璃怀抱赫连缅,脚步轻盈的闲庭漫步御花园中。 缓步花丛中,闻花香阵阵,云紫璃笑看赫连缅,面庞之上,虽着面具,却仍藏不住满脸的幸福笑容。逗弄半晌儿孩子,她抬起头来,见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边的阿媚正看着自己出神,她眉心不禁轻皱:“怎么?我脸上有脏东西么?” 阿媚回过神来,轻笑了笑,摇头:“没有,只是觉得若姐姐摘下面具,必定比这花儿要娇美数十!” “当心隔墙有耳!” 云紫璃浅笑着,轻叱出声,亲了亲赫连缅,抬步向前。 “我听着呢,周围不见多余的耳朵!”阿媚轻轻一笑,抬步跟上:“长春宫最近几日,一连招了几位太医过去问诊,似是皇贵妃身子不好!” 第239章 二小姐 “刚醒了没多久,便又想睡了,这孩子……带太子回去歇着。”云紫璃将昏昏欲睡的赫连缅递给边上的乳母,待乳母离去,略整衣襟,不以为然道:“她的身子本就不好,再加上产子,必定每况愈下,那日投毒之时,她到底出于什么目的已然不重要,重要的是青萝太后已然厌弃了她!如今她不仅失了协理六宫之权,还让青萝太后厌弃,自然要伤神一阵子!” 阿媚了然点头,垂首拨弄着身侧的花枝:“方才我去看过陈云,被削夺了封号,打入冷宫,她的日子……过的不太好!” 云紫璃不以为然的轻笑了下,淡淡说道:“人,总要经受些许挫折,才能磨去一些棱角,她自入宫后仗着青萝太后的势,嚣张了好一阵子,如今也该尝尝,这被人厌弃的滋味,到底如何的!” “嗯!” 阿媚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溲。 忽闻不远处,琴声叮咚,悠扬婉转。 但,听悉琴曲,云紫璃的唇角,却不由露出一抹哂然! 阿媚循声,向着琴声来处望去,瘪了瘪嘴:“是如嫔又在练琴了!”下颔微抬,目视前往,她轻嘤说道:“在这皇宫里,若说谁没有变,也只有她了!恧” “确实!” 云紫璃苦笑着,摇头一叹,不曾上前,而是转身向后,沿来路返回。 跟着转身,阿媚亦轻叹一声:“明明被人当作一件替代品,却仍旧如此费尽心机的想要博得圣宠,以她的才貌,若放在宫外,必使无数男子为其倾心,可惜的是,她如今落到了宫里……仔细想想,这如嫔才是真正的云家小姐,可是现在却她那身份已然随着一场大火去了,而她永远不能做回真正的自己不说,如今更是分不得姐姐半点恩宠……着实也够可怜的!” “可怜?!” 听得阿媚感叹,云紫璃眉梢耸动,脑海中精光一闪,倏地顿下脚步,她静默片刻,淡淡出声:“也不一定!世人不是都说么?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阿媚闻言,心中不明所以,却见云紫璃并未多做解释,而是若有所思的笑了笑,再次抬步离去。 …… 一晃又过了几日。 独孤萧逸舍不得老婆闺女,留在了吴国,独孤煜则回北燕暂代朝政,无澜那日答应去调查陈莺的事情,一直不曾回来。陈莺去慈宁宫求见过青萝太后,被刘姑姑挡了回去,而安王方面,则如以往一般,仍旧不见什么大的动静。 日子,看上去风平浪静,然却又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这日,一早起来,待送赫连远去了前朝,云紫璃便似是视察后宫一般,带着阿媚和青儿、果儿几人,一路自奉贤宫,到了慈宁宫,最后竟到了陈云所居的冷宫之中。 冷宫。 冷僻破败,阴冷潮湿,名副其实! 陈云所居的院子,除了门是完好的,连房屋都是破破烂烂,四面透风的! 在这里,不比被圈禁在自己宫里。 没人打水,没人送饭,凡事都要她自己动手。 否则,便有饿肚子的可能! 之余这些,无论是在宫外时,还是进宫之后,陈云何曾受过?! 云紫璃抵达冷宫的时候,她正以草绳系着木桶从井里取水。 “咳咳——” 立于院落半晌儿,见陈云一直提不上水来,阿媚不禁轻咳了两声! 闻声,陈云有些狼狈的抬起头来。 见戴着芙蓉面具,一身凤袍,雍容华贵的云紫璃竟出现在冷宫之中,她心下一惊,手里的木桶噗通一声,便掉进了水井里。 “嫔……奴婢不知皇后娘娘驾到,请娘娘恕奴婢失仪之罪!”陈云伸手有些局促的拂了拂自己凌乱的发丝,伏身跪地,对云紫璃行叩拜大礼。 “你起来吧!” 云紫璃眉眼微眯,打量着眼前狼狈至极的陈云,淡淡出声。 眼前的陈云,与过去那个意气风发的云嫔,根本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如今的陈云,已然没了以往的跋扈。 只见她起身,垂首而立! 片刻,阿媚已然搬来了椅子。 云紫璃翩然落座,左右观察着四周环境,不禁凄然一叹:“这里环境如此恶劣,你身子金贵,定是住不惯的吧!” 明知故问这四个字,被她诠释的很好! 陈云眸华依旧低垂,并未应声。 见状,阿媚不禁斥道:“大胆陈云!没听到皇后娘娘在问你话么?” 陈云身子一抖,沉寂半晌儿,忽然噗通一声跪落在地,对着云紫璃哀求道:“皇后娘娘明鉴,奴婢是冤枉的,奴婢从未有过要毒害皇后娘娘的心思,奴婢是被人陷害的,还请您相信奴婢,饶了奴婢吧!” 对她而言! 此刻,她已然生不如死! 经过这些时日的折腾,她再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云紫璃见她如此,眉梢轻抬,哂然一笑:“感情,你以为本宫过来,是来给你穿小鞋的?” 陈云身子又是一颤,想到这阵子在冷宫的遭遇,不由苦笑着道:“世态炎凉……这些时日,奴婢才知自己过去在宫里到底得罪了多少人!” “本宫此行,是有话要问你,倒没想着要落井下石!”云紫璃轻嘲一笑,低蔑陈云:“若你回的话,是实话,说不定本宫还会让你以后的日子,多少好过一些!” “奴婢谢过娘娘!” 陈云心下,如释重负,微微伏下身。 云紫璃敛眸,面色一冷,问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本宫问你,那日投毒之事,你到底可有牵扯其中?” 陈云抬眸,直直的望进云紫璃的眸底,信誓旦旦的说道:“奴婢敢以性命起誓,投毒一事,与奴婢没有半点干系,是奴婢点子背,被人拉做了替死鬼!” 云紫璃微眯了双眼,静静凝视着陈云的双眸。 感觉到她的视线,陈云心下紧张,脱口便道:“奴婢若是有一句假话,甘受天谴!” 云紫璃听到她的誓言,又不曾在她双眼之中,看出丝毫闪躲,轻点了点头,自椅子上起身:“莫兰,将陈云入宫所带的家生奴才送至冷宫。” 闻言,陈云心下一喜,对云紫璃的背影感激的连连道谢:“奴婢谢皇后娘娘恩典!” 云紫璃刚出了冷宫,便见四文一路小跑的自远处而来。 “奴才可算找到娘娘了!” “有事?!” 云紫璃微微侧目,睨着他。 四文点了点头,自袖袋里取出一封信函,“这是紫衣侯刚命人送进宫的,吩咐奴才一定要亲手交给娘娘!” 云紫璃眸光一闪,抬手接过信函,尚不及她将之打开,便又听四文道:“刘姑姑奉了太后旨意,这会儿正在殿里等着呢?” “那就先回吧!” 云紫璃拿着信,登上凤辇。 在回奉贤宫的路上,云紫璃将无澜送进宫的信函拆开来看了。 信函很厚,信函里,无澜将陈莺从小到大,从陈家到宫中所经历的所有事情,事无巨细都调查了个遍,对于陈莺小时候的事情,云紫璃并不感兴趣,她比较感兴趣的是陈莺进宫后的事情…… 云紫璃垂眸敛目,看着信纸上龙飞凤舞的漆墨字体,唇畔不禁浮上一抹浅笑。 “娘娘,到了!” 阿媚的声音,适时自辇外传来。 “嗯!” 云紫璃将信重新折好,复又重新塞进信封,轻掀纱帐,步下辇乘。 奉贤宫里。 刘姑姑早已等候多时。 见云紫璃回来,她忙向前几步,含笑福礼:“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 “刘姑姑免礼!” 面具下的眸子里,浅笑吟吟,云紫璃看了刘姑姑一眼,自她身边走过。翩然落座,接过青竹递来的新茶,她眸华轻抬,问着刘姑姑:“刘姑姑此时过来,可有太后对有什么吩咐么?” “是!” 刘姑姑笑呵呵的点了点头,垂首说道:“再过不了几日,便是太后她老人家的寿诞了,因过去一年,大吴不是在打仗,便有闹灾的地方,如今皇后娘娘嫁入大吴,大吴国势初定,实在不宜大行奢仪之事……关于寿诞之事,太后想要交由皇后娘娘安排,她老人家说了,只在宫里小宴,一切从节,从简。” 心想青萝太后还真拿自己当盘菜,云紫璃端着茶杯的手微顿,笑看着刘姑姑:“太后以大局为重,可见胸襟广辽!本宫方才入主后宫,对宫宴事宜还不太熟悉,只怕会有所疏漏……” “皇后娘娘不必担心!”刘姑姑抬眸看向云紫璃,并轻道:“娘娘尽心太后便会觉得舒心。” “如此就好!”云紫璃轻笑着,放下手中茶杯,对刘姑姑道:“劳烦刘姑姑回去,代本宫回禀太后,她老人家的的意思,本宫省的了。” “奴婢惶恐,娘娘怎可与奴婢以劳烦二字?!” 云紫璃轻轻一笑,淡淡说道:“本宫觉得可用,便是可用的。” “是!是!” 刘姑姑含笑应声,有些犹豫的抬眸看了眼云紫璃,却是欲言又止。 云紫璃轻轻一笑,道:“本宫最见不到弯弯绕绕的,刘姑姑有话,直接说了便是。” 刘姑姑不好意思的憨笑了下,踌躇说道:“太后娘娘的寿诞,每年都有陈家小姐相陪,可今年却……”话音至此,刘姑姑便又停了下来。 见状,云紫璃微愣,旋即心思微转。 沉吟片刻,她无奈说道:“陈云被贬,不是还有皇贵妃吗?到时候让皇贵妃与她老人家作陪,也是一样的……” “皇贵妃确实也是陈家的女儿,不过……” 云紫璃蹙眉:“不过什么?” 刘姑姑迎着云紫璃的视线,又道:“陈家最得太后欢心的,其实是二小姐!” “二小姐?”云紫璃面露狐疑,静静凝睇着刘姑姑垂下的头髻,轻声问道:“刘姑姑的意思是……” “不瞒皇后娘娘,太后跟皇上母子之间,是有些误会的,个中因由,也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清楚的,如此也使得太后跟皇贵妃之间有了嫌隙……”刘姑姑轻咬唇畔,抬眸看着云紫璃,笑道:“依奴婢看来,眼看着便是太后寿诞,届时皇贵妃即便送上金镶如意,亦不及让陈二小姐进宫与她老人家小住作陪,让她老人家开怀……皇后娘娘觉得呢?” 听闻刘姑姑的话,云紫璃唇角的笑若隐若现,隐隐透着冷意。 瞥见她唇畔的冷意,刘姑姑不禁一愣! 云紫璃微敛了思绪,轻掩口鼻,暗嘲的看向刘姑姑:“若依刘姑姑所言,这份礼于太后而言,倒是最称心不过的。” 刘姑姑怔怔回神,点头道:“奴婢逾越,合着是不该多嘴的!” “不!” 云紫璃打断刘姑姑的自贬,颔首轻道:“你的意思,本宫听明白了,这件事情,本宫记下了,你且回去好生侍奉太后便是!” “喏!” 刘姑姑脸上露出笑意,再次垂首,恭身道:“那奴婢便先行告退了。” 云紫璃闻言点头,看了眼四文:“送刘姑姑出去。” 四文轻点了点头,转身看向刘姑姑。 “刘姑姑请!” 目送刘姑姑离开大殿,阿媚轻声笑道:“以前有孙姑姑在,处处都显不得这刘姑姑,这阵子看她如此鞍前马后的为太后办差,却是个忠心的。” “忠心吗?也许吧!” 云紫璃抬眸,看了眼阿媚,从容起身,旋步向里,她哂笑着说道:“孙姑姑以前不是也挺忠心的吗?” “呵……” 阿媚冷笑了下,跟着上前。侧目睨着云紫璃唇角的浅笑,她不禁问道:“关于陈云今日所言,姐姐可是信了?” “我为何不信?” 云紫璃抬眸侧眯了阿媚一眼,清幽说道:“她之所以能进宫,一切都是因为太后的缘故,没有太后的允许,借她一百个胆子,她都不敢对我下手!更何况……如今她已然身在冷宫之中,与我争宠,已然没有可能,依我想来,她最近想做的事情,无非是找个人,替她报仇而已!” 而她,无疑是最合适的那个人选! “那……” 双眸微眯,阿媚轻问:“皇贵妃那边……” 看来此事,还真是陈莺所为! 云紫璃顿下脚步,轻问:“你不是说最近这阵子她一连请了好几位太医么?” “是!” 阿媚点头,却有蹙眉道:“自上次的事情,她便对外声称身子有恙,不过到底是真的有恙,还是装的,则不得而知!” “不管是真的,还是装的……”眸中意味深长,云紫璃抿唇而笑:“既然她对外宣称病着,那就好好病上一场吧!” 见云紫璃再次抬步,阿媚思忖了下,不禁冷笑着轻叹说道:“话说回来,她还真算是个人物,若别人摊上了上次投毒一事,必定先来与姐姐这里洗清,但自上次之事,她废掉了一个云嫔,根本没有过来与姐姐解释。” “她不是不想洗清自己,而是根本就知道,无法洗清自己!”虽然,不知陈莺为何要对自己投以剧毒,但自巧儿当时的言行,她想不怀疑陈莺,都不行! 如今,见过了云嫔。 对于自己内心的感觉,她越发笃定了。 “就不知她如此为人,皇上可看的真切!”低眉,察言观色的看着云紫璃,阿媚跟着云紫璃这不进入大殿。 “你以为,皇上为何要杖毙巧儿?” 他看的,也许,比她都要真切吧! 既然,陈莺是被陷害的,巧儿也便是无辜的。 可他,却对陈莺的求情,视而不见,生生将之杖毙了。 云紫璃苦笑了下,见寝殿里空无一人,不禁眉头微蹙:“太子呢?” 闻言,阿媚连忙唤了青儿,青儿进入寝殿,左右不见乳母和赫连缅,她面色一紧,朝着偏殿方向而去。 只一来一去,很快她便自偏殿走出:“娘娘,乳母抱着太子在偏殿里玩耍呢!” “今日怎么到偏殿去玩儿?” 赫连缅的乳母,是赫连远的人,对他自然也忠心耿耿。 是以,云紫璃许她可在寝殿内带着赫连缅。 偏殿里,乳母正带着赫连缅玩耍。 见小小的赫连缅,不知遇到什么高兴的事儿,正在咯咯的笑着,云紫璃面色一柔,快步上前。 “皇后娘娘万安!” 乳母抱着赫连缅福身,抬手将他递给云紫璃。 接过赫连缅,云紫璃的语气里,透着些许不满:“今儿天气不好,这里气流不畅,你怎地不带太子在寝殿里玩耍,却选在这里遭罪?” “娘娘恕罪!” 乳母脸色难看的微福了福身,边擦拭着赫连缅嘴角的口水,边回答云紫璃的疑问:“寝殿里刚燃了香,太子殿下又闹腾的厉害,所以……” “你为太子着想,到底是对的,何罪之有?” 云紫璃微抿了抿嘴,抱着赫连缅,刚要往寝殿走,便闻一文的声音在大殿方向响起。 “皇上驾到!” 云紫璃顿下脚步,只得转了方向向外。在大殿上,与赫连远相遇,她抱着孩子微微福身:“参见皇上!” “起来!” 赫连远亲自伸手,将她们母子扶起,轻揽她的肩头,与她缓步向里:“缅儿可曾睡过了?” 云紫璃看了眼乳母,见她轻摇了摇头,笑道:“大概是今日太热,小家伙也闹腾的厉害了些。” 赫连远俯身轻吻了吻赫连缅的额头,也看了眼乳母,“秋日气躁,切记要照顾好太子。” “喏!” 乳母点头,恭身应声! 云紫璃轻笑了笑,微抬了抬手臂,对乳母笑了笑。 乳母会意,上前接过赫连缅,“奴婢告退!” “去吧!” 赫连远轻点了点头,含笑看向云紫璃。 “我有些事情要与你说!” 云紫璃展颜一笑,伸手拉起他的手进入寝殿。 寝殿内。 古朴的香炉里,香烟袅袅,溢的整座殿阁,都有香气缭绕。 一进殿,便有馨香铺面而来。 “今日这寝殿里的香气,与以往不同,格外的香啊!”赫连远轻笑着感叹一声,与云紫璃入内。 云紫璃随意瞥了眼香炉所在的位置,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拉着他一左一右就桌而坐:“方才刘姑姑来过!” “嗯!” 赫连远薄削好看的唇形,轻勾了勾,问道:“她来做什么?” 桌上有刚刚洗好的水果,云紫璃拿了一块递到赫连远嘴边:“她说太后钦点了我为她准备寿宴,并嘱咐我一切从简!” 张口将水果含入口中,赫连远轻嚼两下,也拿了一块,喂了她:“理她作甚?!” 第240章 急 “当然要理!” 云紫璃的脸上,不禁浮上几许笑意,将嘴里的水果咽下,她挑眉说道:“如今臣妾可是她老人家眼里的好儿媳呢!” “好儿媳啊……” 赫连远看着云紫璃顿了顿,嗤笑说道:“她这么做,不过是以为你不知我跟她之间的关系到底恶劣到什么程度,以为我碍于你的面子,不好对她太过……罢了,宴席之事交给萧妃就好,她最有经验!” “是!溲” 云紫璃眸挑起的眉梢缓缓落下,“谢皇上指的这条路!” 赫连远见她眉目舒展,眼底不禁柔情四溢,抬手取下她的面具,他唇角轻勾,轻抚她精致的眉黛,整个人都柔和下来:“只要你开口,我可以替你解决掉一切烦恼。” “她到底是你名义上的母亲,我可不像让你因我背上弑母的罪名!”气氛凝滞了下,云紫璃微蹙了蹙眉,抬手拉下他的手:“对了,有关太后想要的贺礼,刘姑姑也指了条路给我!太后想让娘家人进宫陪驾!恧” 看着云紫璃蹙眉的样子,再听到她的言语,赫连远眸色微厉,见云紫璃已然端来了茶水。他抬手接过,轻抿一口,轻笑着问道:“她给你指的那条路,该是跟陈家二小姐有关吧?” 云紫璃默默不语,亦端起茶杯静静的喝着茶,算是默认了。 见她如此,赫连远轻道:“此事你不必理会,朕会处理。” 云紫璃微笑着应了是。 她脸上的笑,浅浅淡淡,却美的让人炫目。 赫连远的视线紧紧地注视着云紫璃,凝着她脸上的浅浅笑意,他的眸色渐热,犹如光火闪动,灼灼逼人。 “皇上怎么了?我脸上有脏东西么?” 云紫璃见他目光如此炙热,心下不禁一突! “嗯!” 赫连远面无异色的点了点头,只见他动情一笑,放下茶杯,对云紫璃招了招手:“乐儿……你过来……” 不等云紫璃作出反应,他便忍不住伸手拉住云紫璃的手,然后长臂一收,拉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突然到云紫璃只来得及浑身僵硬的看向他,赫连远感觉到她的僵硬,迎着她的视线,轻吻她的耳垂,喃声低语:“脏东西在这里!” 此刻,云紫璃整个人都如绷紧的弦,好似随时都要咔吧一声断裂。 “哎呀……青天白日的……” 她直觉想要推开他,却在伸手之际,极力忍下。赫连远温热的呼吸轻吹拂在她的耳际,她到底咬牙挣扎了两下,却都徒劳无功。 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体温渐升,浑身无力,连脸色也渐渐变成不正常的艳红之色。 “青天白日么?我怎么觉得到了晚上了?” 她,并没有拒绝他! 这让赫连远仿佛受到鼓舞一般! 笑看她嫣红的可以掐出水的面颊,赫连远轻轻吻着她的下颔,他的鼻息间,呼出的热气,恰恰吹在她的耳畔,令她全身酥~麻不已。 “皇上……” 云紫璃心下一热,浑身不受控制的颤栗了下。她觉得浑身发热,脸上更是燥热的仿佛要烧起来一般。心底有个声音在不停的告诉她不可以……然她眸中暧色湍湍,不见往日自持与隐忍,她的心底,情愫浓浓,不再有任何的压抑和控制! 大脑中,混沌一片。 心,也仿佛要跳出胸口一般。 她侧目之时,余光瞥见四文正识相的自寝殿外将殿门关上,不由眉心一颦,心下一片阴沉…… *** 许久,寝殿睡榻上,赫连远自身后紧拥云紫璃入怀,他们二人交颈而眠,睡的极是沉稳。 更漏中,沙沙之声徐徐而来。 云紫璃再次醒转之时,已是午膳时分。 身侧的赫连远仍旧睡着,看着他额头上的汗意,脑海中回旋的,是不久前的一幕幕,她轻颦了眉心,抬手刚要将他横在身上的手臂放在一边,却见他瞳眸微睁,正仔细的瞧着自己。 “醒了?!” 云紫璃动作微滞,有些不自在的扯了扯嘴角。 “嗯!” 赫连远慵懒应声,压下她的手,再次将她拥入怀中。 云紫璃身子蓦地一僵,却不曾反抗。 赫连远感觉到她是顺从,不禁唇角一勾,不禁抱的更紧了些。 他以为,以她对自己的排斥,想要跟她同床共枕,尚需多等些时日,却不想今日竟会有这般惊喜! 如今她的态度虽仍有些差强人意,不过对他而言,已然是极好。 他相信,假以时日,他们一定会回到从前的。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不是吗? “皇上……别闹了!” 云紫璃红唇微噘,眉心紧蹙的嗔怪看赫连远。 赫连远伸手捞起她的一绺长发,轻嗅了嗅,将之置于手心,细细把玩着,抬眸看她,他坏坏一笑:“我饿了!” “呃……” 眉目一怔,云紫璃脸色又是一红。 尼玛,还饿?! “皇上,这是白日……” 赫连远看着她担惊受怕的神情,恶作剧般的一笑:“该是午膳时候了吧?我体力透支,是真的饿了!” “你……” 云紫璃抬手捶了他一拳,不依的嗔怪道:“你逗我!要用午膳,回你的承乾宫去!” 闻言,赫连远莞尔。 此刻,云紫璃并非是视他作君主,却让他心中格外欢喜。 “我不遗余力,奋力耕耘,你却……这般小气!” 赫连远倾身在云紫璃的眼角处,细细落下碎吻,满足轻叹,翻身下榻。 云紫璃轻轻一笑,微微抬眸,看着他在自行更衣,她并未起身伺候,而是十分慵懒的蜷缩在榻上,静静注视着他穿衣扣带的每一个动作。 须臾,待他穿戴妥当,便要转身向外。 蓦地起身,薄被下滑,云紫璃伸手揪住,脱口问道:“唉……你要去哪儿?!” 赫连远苦苦的撇了撇嘴,眉梢高挑:“虽然,我也想与皇后耳鬓厮磨,不死不休,但前朝公事堆积如山,既是你这里不管午膳,我自然要先去处置了政事,再凑合着对着四文进食了。” 他说的,好似自己多苦命一般。 倒让云紫璃不由轻嗤道:“皇上觉得命苦么?如若觉得苦,大可将这江山留给别人去操心!” 世上的苦,千千万万。 唯一他所受的这种苦,是万人自己上赶着要受的。 俗曰:他这是自找的! “我喜欢方才的你,柔情似水,让人欲罢不能……不似现在这般,又开始尖牙俐齿起来!”上前几步,赫连远狠狠攫住她的唇,用力一吻,便抽身向外:“记得给我备好晚膳!” 这样的赫连远,不再小心翼翼,仿佛别了天下家国,眼里只容她一人……就如以前! 云紫璃凝视着他离去时伟岸背影,脸上始终挂着笑容,直到殿内开启的声音传来,她唇边的笑,才渐渐收敛。 他终究,还是要为天下家国,却忙碌操心的。 眸华上敛,看向一边的香炉,她抬手自边上取了散落的裙衫披上,后对殿外唤道:“阿媚!” 阿媚应声进殿。 “姐姐可是饿了?” 听到饿字,云紫璃面色微僵了下。 见状,阿媚唇角的笑意,不禁更深了几分。 “你笑什么?!” 凝着阿媚的笑脸,云紫璃的嘴角,不自在的轻抽了下。 阿媚忍俊不禁,轻道:“姐姐这是要改变主意留在吴国了吗?” “谁说我改变主意了?”云紫璃苦笑着轻轻拢起裙襟,然后起身下榻,快步行至炉鼎前。 香炉内,早前焚的香,虽早已尽了,却馨香浓郁。 她蹙起了眉,提起盖子,探身查看。 阿媚见状,不禁疑惑上前,抬手以灯剪自炉鼎里取出些许香灰,她递到云紫璃前,任其查看! 云紫璃接过灯剪,只轻轻一嗅,心下微哂! 自回宫之后,她和赫连远,朝夕相对,不是没有动过情。只是念着前事,赫连远即便再想,也定能自持,不会强要了她。 但今日…… 此刻,看到这香灰,她才明了。 原来,一切的缘故,皆出在这里。 “姐姐?” 阿媚将云紫璃变幻莫测的神情尽收眼底,轻声唤着她。 “你去把乳母叫进来!”云紫璃垂首将灯剪置于小几上,转身向里,落座于梳妆台前。 她可没忘了,早前乳母说过寝殿里焚了香的事情。 只片刻工夫,乳母便被阿媚带到了寝殿。 梳妆台前,青儿正为云紫璃梳理着发髻。 云紫璃不曾回头,只在镜中瞧着后方垂首而立的乳母,轻问:“你早前说过,寝殿里焚了香,这香……该不适本宫身边的宫人所焚的吧?!” 乳母脸色一变,头垂的更低了些,颤巍巍的回道:“回禀娘娘,方才四文总管说娘娘寝殿里,太过肃朴沉闷,不及其她娘娘那里的气氛……后来他就亲自焚了香。” “四文啊!”想到四文关闭殿门的举动,云紫璃眸光一凛,冷笑了下,转身质问乳母:“既是他焚了香,何以你方才不与本宫禀明?!” 乳母吓了一跳,连忙跪下身来:“四文总管吩咐,这香是皇上赏给娘娘的,且太子太小,尚不能闻之,让奴婢带太子躲着香气,也不必与娘娘提起……” 云紫璃看着乳母战战兢兢的样子,知她所言非虚。 她垂眸,暗暗沉吟片刻,对乳母轻道:“日后你也且要记得,本宫……才是你的主子!” 闻言,乳母呼吸一窒! 重重点头,她应声回道:“奴婢谨记!” “照顾好太子!” 再一次,叮嘱出声,云紫璃对乳母摆了摆手。 待乳母退下,阿媚观察着云紫璃的脸色,试探着替四文开脱道:“四文如此,该是看着姐姐跟皇上之间关系冷淡,所以才……” 哐啷一声! 桌上的妆奁盒子被云紫璃扫落在地! 阿媚见状,连忙噤声! 云紫璃双眸怒瞪,紧皱着眉头,连呼吸都有些急促,可见此刻是真的动了怒的!阿媚仔细打量着她的脸色,不由在心中为四文默默点蜡! “罢了!” 就在阿媚以为云紫璃出离了愤怒,要寻四文算账的时候,云紫璃忽然抬手扶了扶头上刚刚梳好的发髻,颇有些无奈的叹了叹:“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念在他因我受的那些苦,这件事情就此揭过便是,收拾一下,我要去萧妃宫里!” “……” 阿媚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但是很快她便明白,云紫璃是念在四文因保护他之故,最终落得如此可怜地步,而选择放四文一马…… *** 过去,在端王府之时,云紫璃以主母之姿,杖责萧染儿身边的心腹丫头,几乎成了萧染儿的眼中钉肉中刺! 但,自那次被贬入冷宫,萧染儿仿佛开了智,仅在一夕之间,便学会了身在后宫之中的生存之道! 其实,云紫璃何尝不知。 在这后宫之中,要么你真的荣宠至极,要么你就要敛去锋芒,蛰伏以候,等待着日后上位之机。 否则,就如云嫔,即便她身后家势庞大,却终究落得个连青萝太后都不敢不顾的下场。 萧染儿所居的宫殿,娴静淡雅,到处都透着几许冷清。落日时分,云紫璃的到来,为冷冷清清的宫殿里,平添了几抹活跃气氛。 自然,她的到来,出乎萧染儿的意料。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萧染儿福身行礼,免礼后迎着云紫璃进了大殿。 云紫璃与萧染儿一同向里,轻迈过门槛儿,笑言:“今日本宫不请自来,萧妃妃妹妹不必太过拘礼,本宫比你虚长几月,你唤本宫姐姐就好!” “皇后娘娘上座!” 遵循规矩,进到殿内,云紫璃该居于主位,而萧染儿则落座于坐下之位。笑看着宫人端来茶水,萧染儿清幽说道:“不知皇后娘娘会来,臣妾这里也没准备下什么上好的东西,这是家父从宫外带来的青菊,配上枸杞,可清肝明目,皇后娘娘且先尝尝!” 云紫璃抬手,接过柳儿手上的菊花茶,笑着说道:“听闻萧大将军一直对妹妹十分疼爱,即便是妹妹坐上了萧妃的宝位,他却仍旧每每有好东西便差人送了过来……萧妃妹妹这里的东西,保准错不了。” 萧染儿弯唇而笑:“臣妾这里的东西,再好也做不过是府里的东西,皇后娘娘生在新越皇宫,断不会稀罕这些。” 云紫璃垂眸,看着殿下正喝着茶的萧染儿,轻笑了下,无奈叹道:“过去在新越,本宫是女儿,从不管这后宫之事,如今要管了,才知是如何的繁琐难暇,多亏皇上提到,萧妃妹妹于此中经验甚足,否则本宫还真是有些头大呢!” 萧染儿轻轻一笑,芙蓉面上,巧笑倩兮,将茶杯放下,看向云紫璃:“能为皇后娘娘分忧,乃是臣妾之幸,皇后娘娘若有吩咐,直言便是。” “既是妹妹如此说了,本宫也就不再藏掖了。”云紫璃轻笑着端起茶杯,以杯盖细细的拨弄着茶面上漂浮的菊瓣:“过几日便是太后寿诞,太后心想着节约开支,便指派了本宫,本宫想着……在此之前的筹备事宜,全权交由妹妹来做如何?!” 萧染儿对于云紫璃的话,并不觉意外,从容起身,对她福身行礼:“为不枉皇后娘娘亲睐,臣妾自当尽力做到最好!” “嗯!” 云紫璃笑着颔首,轻道:“有劳妹妹了。” 萧染儿淡淡一笑,翩然落座。云紫璃又与萧染儿寒暄几句,便带着阿媚一起返回曌庆宫。 待她们一走,便见萧染儿的贴身宫人凑近萧染儿身侧轻道:“恕奴婢多嘴,如今皇后娘娘在宫中独宠,娘娘大可与她交好,以博皇上欢心。” 萧染儿抬眸,瞧了眼家里才送进宫来的贴心之人,苦笑着摇了摇头:“皇上宠爱她,是因为她的身份关乎到两国大局,他心中本就无爱,我又何必徒添烦恼……” 如今,她的母族,已然足够强盛,她只需依着自己的喜好,在宫中能够如此安然便可。 至于她情之所至……在她看来,那个人,自元皇后薨逝以后,便再没有心了。 …… 脚下,由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光滑崎岖,自御花园里蜿蜒前行。 阿媚侧目,睨着云紫璃的戴着面具的侧脸,轻道:“如若不是亲眼所见,我定不会相信,方才之人竟会是萧染儿……她的变化,可真不是一般的大!” 云紫璃抬眸,看四周繁花似锦,心底却不禁微微一叹:“若说在这偌大的皇宫中,有谁对皇上始终如一,真心一片,唯她而已。可惜这宫廷之中,女人如流水,今日离宫,明日便有新进宫的,在如此宫闱蹉跎岁月,也难怪当年的萧侧妃,如今变成了如此脾性!” 阿媚怔了下,有些担忧的看着云紫璃:“姐姐……” 曾经,云紫璃对赫连远,那也是一心一意,豁出去全部的。 云紫璃淡淡苦笑,缓步前移:“我不过有感而发,并没有别的意思,你不必担心。” 前方,花海之中,仇婉若正落座琴前,听泉水潺潺,响琴音叮咚。 自然,她现下所弹奏的,仍旧是那曲《倾城色》! 熟悉的曲调,熟悉的琴音,再听此曲,云紫璃的心境,却早已不复从前。 遥望前方花海,阿媚蹙眉说道:“如嫔又在练曲了,姐姐听着心烦,我们这就回去吧。” “如烟的琴,弹的越来越好了。” 云紫璃没有依着阿媚的话回去,而是脚步轻抬,朝着如烟所在的方向缓步而去。 芙蓉花下,如烟一袭白裙,妖娆芬芳,让人不能直视。 立足于她身后不远处,静静聆听着她正在弹奏的琴曲,云紫璃思绪纷飞,好似一切又回到了从前。 这首曲子,算是她跟赫连远的定情之曲,她本是极为熟悉的,但如今的她,却深受宫廷洗礼,再听此曲,却觉得十分陌生。 正在云紫璃愣神之际,如烟恍然发现,云紫璃竟立身于她身后不远处。 琴声止,她轻盈起身,莲步轻移,对云紫璃行礼:“嫔妾参见皇后娘娘!” 云紫璃微微抬手,轻扶如烟的纤柔手臂,轻道:“本是想着上回没能欣赏,今日凑巧在此,便想着便上回的一并听了,可谁知……竟让妹妹觉得不自在了!本宫想去妹妹宫里喝杯茶,不知可否?” 第241章 死心 仔细说起来,如烟跟萧染儿一样,都是赫连远仍旧是端王爷的时候,便陪在他身边的女人,如今兜兜转转,从王府到皇宫,萧染儿起起落落,可如烟却始终安然度日。 如此可见,此人并不简单。 带着云紫璃和阿媚一行回到自己的寝殿,如烟命宫人为云紫璃沏了时下宫里最好的茶,面色恭谨的亲自递到了云紫璃面前:“这茶不过是寻常的,不过嫔妾身的宫人煮茶的功夫却是不错的,皇后娘娘且尝尝!” 云紫璃微微一笑,接过茶盏,浅啜了下,不由颔首;“手艺果真不错!” “承蒙皇后娘娘夸奖!”如烟听到云紫璃的夸赞,俏脸上满是欢喜之色:“娘娘喝着对口就好!。溲” 云紫璃点了点头,又喝了口茶,抬头对上她的眸子:“本宫听闻如嫔每日都要到御花园去练琴?” “是!” 如烟轻轻一笑,浅啜口茶,满心欢喜的开口说道:“嫔妾琴艺生疏,只得多加练习,以求勤能补拙。皇后娘娘觉得嫔妾方才所弹奏的琴曲如何?恧” “极好!” 云紫璃脸上的笑意,不由更深了些:“如嫔弹琴的技巧,犹入臻境,不过与元皇后所奏相比,却输在境界!” 闻言,如烟的脸色,不由一变! 她没想到,眼前的女子,竟会提及云紫璃,且好似听过云紫璃弹琴一般! 云紫璃见她如此,不由眸华轻抬,望入她的眸底,轻道:“世人都知道,这首曲子,是元后与皇上的定情之曲,自然弹奏起来,感情更加饱满,可如嫔所奏之曲,只追寻琴艺上的精湛,却忽略了情感上的共鸣!” 如烟微微怔了怔后,眸色流转,自嘲着说道:“原来世人都知道,此曲是皇上跟元后的定情之曲!” “云紫璃!”云紫璃忽地喊出如烟的真正名字,放下茶盏,神情淡淡道:“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如此这般,真的值得吗?” “皇后娘娘……你……此话何意?!” 如烟心下一紧,眸中闪过一丝讶异,眸色大睁,满是惊恐:“您……忽然唤元后的名字作甚?”” 她,竟唤她——云紫璃! 在这世上,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如今只有寥寥,眼前的女子,绝对不可能知道才是! 云紫璃将如烟的震惊尽收眼底,却没有立即回答她的问话,只是缄默不语。 她只直直的注视着如烟的双眸,让她躲无可躲。 片刻之后,她不由嘲一笑:“她抢走了你的身份,让你活的人不人鬼不鬼,可你却要费尽心机,学着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真真可怜!可悲!可叹!” “嫔妾不知皇后娘娘在说些什么!” 如烟慌乱之下,想要将手里的茶盏放下,却因过于紧张,使得杯盏倒在了桌上。 “不!你知道!” 云紫璃眸光如电,起身缓步朝着如烟走来:“她占用了你的身份,你心爱的男人,心心念念全都是她,而你却只得可怜兮兮的躲在角落里,做她的影子,以此来获取那个男人的宠爱!云紫璃,本宫既然能够说出这些,便已然知晓一切,如今本宫只想要问你一句,你心里难道不恨吗?” “我恨!” 如烟被云紫璃逼得步步后退,明眸中泪光缭绕,她神色惊惶的面对着云紫璃,内心深处,只觉痛如刀绞:“可是我恨又能如何?好死不如赖活着,我想活着,便是苟延残喘,也想要活着……我不过想要活着……您又为何要逼我……” 云紫璃静静凝视着如烟,看着她轻晃了下身子软到在地,到底感叹道:“你……比影子更真实!” 语落,抬眸之间,窥见如烟眼中盈满的泪水。 想到眼前女子的隐忍和心机,她心下微暗,幽幽一叹,“如果本宫放你出宫,给你足够的资产,让你带着你的弟弟远走高飞,你可愿意?” 闻言,如烟身形一僵,低垂了头,并未立即回答云紫璃。 云紫璃见状,便知她对赫连远,还是有妄念的。 “本宫不怕告诉你,本宫并非良善之辈,皇贵妃有心毒害本宫,本宫自也容不下皇贵妃,如此必定与太后对擂,未来后宫必然腥风血雨,这是本宫给你唯一的一次机会!”半晌儿,见如烟一直不曾回复,云紫璃眸华微闪,微微抬步,转身便要离去。 “皇后娘娘!” 如烟急忙起身,上前拉住云紫璃曳地的裙摆,满脸凄然的轻唤着她。深吸口气,她语气颤巍的问道:“嫔妾不会生事,还请娘娘给臣妾一条生路,容臣妾留在皇上身边!” 云紫璃冷冷回眸,又瞧了如烟一眼:“本宫方才说过了,放你出宫,是本宫给你的唯一的一次机会!” 迎着云紫璃冰冷的双眸,如烟扯着她裙摆的手不由轻轻一抖。 云紫璃身上,有一种上位者固有的威压,她到从心底里有所忌惮,但是想到过去几年,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那个男人,她不由苦涩的摇了摇头! 赫连远对她的好,固然 绝大部分,是因为她的长相,与他深爱的女子相像,但更多的,她宁愿相信,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终有一日,只要她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他对她的好,是出自于真心,亦或是,她一直所渴望的,男女之爱…… 想到这些,她眼底渐露希翼,扯着裙摆的手,已然拧到紧的不能再紧,她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终是艰难继续求道:“嫔妾绝对不会影响到皇后娘娘的大计!” 云紫璃早已料到,她不会轻易放手,如今听她如此言语,唇畔不禁嘲弄一勾。缓缓地,转过身来,她在如烟身前蹲下身来,浅笑盈盈道:“当本宫早前的话没有说过!”语落,她便站起身来。 如烟心下一惊! 疯了似的,再次抓住云紫璃的裙摆。眼中水雾犹盛,她眸色大睁,怔怔的望进云紫璃晦暗如海的眸底,情绪十分激动,已然顾不得尊卑,不再以嫔妾自称:“皇后娘娘想要报仇,我可以替你报仇,我只求皇后娘娘放我一条生路,容我在宫中终老!” 从来,她都不曾对人提及。 在她初见赫连远时,她的心,便已然沉沦。 没人知道,在过去几年,她的内心深处,却早已对他情根深种! 因此,才有了她的百般隐忍和苟且偷生! 那个男人,在她的心里,甚至排在了亲弟之前…… 云紫璃看着这样不顾一切的如烟,心底顿时滋味莫名! 前有萧染儿,今有如烟,赫连远还真是…… 仰头,深吸口气。 落日的余晖,自窗棂透入,将她脸上的银芙蓉面具,镀上一层耀眼的金边。 转身,垂目。 看着梨花带雨的如烟,云紫璃轻轻一叹,如玉般纤纤玉手,微微抬起,轻抚上她姣好的容颜。 “皇后娘娘……”脸上被云紫璃的手指,摩挲的发痒,如烟紧咬贝齿,眸光盈盈,心底却是阵阵发寒。 “如烟,你看清楚我是谁!” 云紫璃原本的声音,轻灵动听,但听在如烟的耳里,却如五雷轰顶! 看着云紫璃伸手摘下脸上的芙蓉面具,看清了面具下的那眉,那眼……她仿佛见鬼一般,瞪大了双眼,心神俱震! 是她! 居然是她! “你觉得,我会留你在他身边吗?” 云紫璃红唇轻勾,声音缓缓,仿佛魔咒一般,让如烟不寒而栗。 此刻的如烟,仿佛是失了心的布娃娃一般,在极度震惊过后,双目空洞,不见任何情绪。 咔吧一声! 手指断裂的声音传来,她紧抓着裙摆的手,因用力过大,致使义甲内的真指甲断裂开来…… 一直候在殿外的宫人,待云紫璃走后,才进到大殿。 见如烟跪坐在地的一幕,她心下一惊,连忙疾步上前:“娘娘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在地上坐着?啊……”看到如烟的手指处,血淋淋一片,她不禁倒抽口凉气:“娘娘的指甲断了,还怎么好为皇上弹琴啊?皇后娘娘这是……” “皇后娘娘很好!”如烟艰涩的闭了闭眼,哆嗦着唇,任眼角泪水滑落。“以后我再也不必苦练琴艺,去讨好皇上了?再也不必了……” 如烟唇角处,泪水咸涩的味道,弥漫心间,此刻的她,只一瞬间,万念俱灰! 宫人见状,一脸担忧:“娘娘……您没事吧?” 如烟怔怔看了宫人一眼,终是回过神来,想到方才云紫璃临走之前说过的话,她哆嗦着身子扶着宫人站起身来:“走,去慈宁宫……” *** 是也,奉贤宫,红烛高照。 赫连远处理完公事,如约而至,此刻正陪着云紫璃一起享用晚膳。 席间,云紫璃面前的碗碟,从不曾空过。 只要她吃上一口,赫连远便会补上新的菜色。 此刻的他,只是一个深爱着妻子的男人,温柔细腻,总是想把最好的都给了心爱之人,根本不似一国之君。 半晌儿,云紫璃黛眉微蹙,放下银箸,一脸幽怨的道:“我吃好了!” “你才吃了几口便饱了?”赫连远淡淡一笑,亲自夹了一箸红烧肉,递到云紫璃嘴边:“即便生过缅儿,你却还是这般清瘦,赶紧多吃一些,争取长胖一些。” 云紫璃微抿了抿唇,终是张口将红烧肉吃下,睨着他俊美无俦的面容,轻道:“恐怕要让皇上失望了,我无论吃了什么,都是不会发胖的。” 赫连远对她的话,颇有些不以为然,含笑说道:“没关系,今日吃不胖,还有明日,明日不行,再不济还有以后……我有的是时间将你喂丰腴一些!” 以后…… 云紫璃听到他的话,静静地凝视着他脸上的神采,心下微窒! 现在的一切,都如镜中花,水中月,终究不会长久。 她和他,终究是没有以后的。 花厅外,阿媚微顿了顿足,见云紫璃抬头看向自己,她暗暗思忖了下,终是踟蹰上前:“启禀皇后娘娘,澜太子在殿外求见,只道是从新越送来了些好东西来,便亲自送了过来!” 赫连远闻言,眉头轻皱了下。 如今宫里已然落匙,无澜却仍旧进了宫…… “他如今是国舅,皇上在担心什么?” 云紫璃一看便知赫连远在想什么,不由嗔笑着看了他一眼:“别那么小气!” 赫连远挑眉,侧目看向阿媚:“这个时辰他还进宫,想必是真的带了些好东西,他都带了些什么好东西,让朕也一并瞧瞧!” 闻言,云紫璃的眉际,几不可见的轻颦了下。 无澜自从去查陈莺,一直不曾再露面,眼下她有些不确定,这会儿来的到底是无澜,还是易容成无澜的她爹!若真的是无澜倒也还好,若是她爹……也不知会不会露陷! 心下思绪,百转千回。 云紫璃唇角轻勾着,握了握赫连远的手,她嗔笑说道:“皇上光顾着喂我了,这晚膳自己都还不曾用过一口,这会儿子我先去大殿见过皇兄,你且老老实实的在这里用膳!” 赫连远眸色微转,回握云紫璃的手,见她一脸坚持,倒也不想让她不快,对她投以一笑:“那你快去快回!” “臣妾遵旨!” 云紫璃福身,故意对赫连远一礼,巧笑着转身出了花厅。 赫连远抬眸,看了眼边上的一文,唇角微翘,十分听话的继续低头用膳。 …… 大殿里,无澜一袭红衣,屹立殿门处。感受着夜风清凉,此刻他的脑海中,依旧回旋着方才自己初到时,阿媚说过的话。 殿外,夜空中,明月高悬。 遥望上弦之月,他亦是凉涩一叹! 虽然他一直都知道,她对赫连远有情,却从不曾想过,短短数日,她们便旧情复燃…… “好好的,皇兄为何叹气?!” 入大殿,刚好听到无澜的叹息声,云紫璃眉心微蹙,仔细端详无澜一眼,她展颜一笑,缓缓抬步,朝着殿门口走去。 无澜回眸,见云紫璃冲着自己款款而来,凝着她精致清丽的面容,他温润一笑,轻回道:“我只是在感叹月缺,其实有时候,才是最美的。” 闻言,云紫璃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些。 “人们都喜欢月满,取义圆满,但你却是个例外……若我记得没错,你以前便最喜欢月缺之夜。” “你还记得?!” 无澜淡淡一笑,看着云紫璃。 云紫璃笑道:“以前在拈花宫的时候,你总喜欢夜里在院子纳凉,藤椅轻晃,举头明月,实在是人生两大幸事!” 无澜笑着点了点头,微微抬手:“那个时候,你唤我师傅,如今却是皇兄,今日为兄可有幸请你同行赏月?” 见状,云紫璃怔了怔,不禁抬眸瞧着他。 自回到吴国皇宫之后,他一直都是自持的。 但此刻,却要与她携手赏月么?! “小璃儿?!” 见云紫璃没有反应,无澜抬起的手,再次微微上扬。 “既是要出去赏月,哥哥且容我戴了面具才可!”回眸,看了阿媚一眼,待阿媚去取了面具,云紫璃柔荑轻抬,覆上无澜的手,而后嫣然轻笑:“与皇兄赏月,是我最喜欢的事情,可惜今日,只有一顿饭的工夫!” 听了云紫璃的话,无澜不禁一愣! 恰逢阿媚取了面具来,轻笑着解释道:“皇上说了,他今日饿了整整一日,这顿晚膳,且要吃会儿子呢!” 闻言,无澜不由涩然一笑。 “走!赏月去!” 片刻后,无澜又轻笑了下,十分自然地拉起云紫璃的手,抬步向着殿外走去。 “好!” 云紫璃轻提裙摆,嘴角轻勾,随他跨过门槛儿。 奉贤宫的花园里,虽不比御花园面积大,却也百花相簇,万紫千红。 出来的时候,无澜尚兴致勃勃,但真的到了花园里,缓步于百花丛中,他们二人谁都不曾言语。 缄默许久,无澜微微侧目,轻飘飘的看了云紫璃一眼,不紧不慢的问道:“你们……和好了?” 闻言,云紫璃脚步微顿。 侧目,凝向无澜,她轻声问道:“你听阿媚说的?” “是!” 无澜抬头,仰望星空,苦涩说道:“说实话吧,我一直以为,等你报了仇,我也许还有机会!” “呵……”哂然一笑,云紫璃一脸歉意的看着无澜:“可惜我让你失望了!” 无澜微转过身,瞧了她一眼,清悠唤道:“小璃儿……” “嗯?!” 云紫璃黛眉微蹙,与她四目相交。 “我真的可以死心了吗?” 听到无澜的问话,云紫璃的心里,忽然酸涩万分。 如果说,现在在这个世上,她最疼爱的人儿子,那么最不忍心伤害的人,便是眼前这个男人了。 可是,她注定伤他不是吗? 若当初将错就错,也许她不能报仇,但终究圆满了他。可是她却自私的选择了自己,而不是去顾念他的心情,他对她实在太好,好到她不知该如何回报,索性也就厚脸皮的不再想着回报,早在她决定回来的时候,她和他之间,便已然有了注定的结果。 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 思绪百转千回之后,云紫璃定定的看着无澜,微微颔首:“你……可以死心了!” 无澜闻言,温和一笑,轻点了点头。 云紫璃凝着他脸上的笑容,眼睫颤了颤,在将要落泪之时,抬起手来,轻扇两下,轻笑着说道:“人都说秋风飒飒,可吴国这秋天,怎么还这么热,好不容易有些风了,却要隔着面具,真真是难受的厉害!” 无澜伸手,轻触云紫璃脸上的面具,半晌儿之后,讪讪一笑,“这面具,你戴不了多久了,再忍一忍……很快就好!” 闻他此言,云紫璃心头一震! 迎着无澜幽幽的眸光,她启唇问道:“此言何意?” 无澜笑容依旧,转身向前,“过几日太后寿诞时,会有好戏也不一定!” 听了他的话,云紫璃心思电转,想到某种可能,她伸手拉着无澜的袖摆,不禁追问道:“安王!是不是赫连堂要在那日有所动作?” 无澜没有承认,也不曾否认。 沉吟片刻,只轻声说道:“一切都会过去的,你不必操心,更无需插手!” “不操心?不插手?!”云紫璃挑了挑眉,轻笑着问道:“此事赫连远应该是知情的吧,如此我当然不必操心和插手!” 第242章 诋毁 其实,莫说赫连堂赢不了,便是赢了,以云紫璃的身份,即便他重得天下,也定会忌惮她三分。 只这三分,便可保全她想保全的人! 无澜并不知云紫璃心里想些什么,他只当云紫璃是全然相信赫连远的,不由心底泛着苦意。 静静地,凝视着云紫璃。 他唇角勾起的弧度若隐若现,半晌儿无语溲。 见状,云紫璃又道:“大吴江山日后是缅儿的,谁也休想抢走!” 闻言,无澜一怔! 许久,他轻笑了笑,又才悠悠一叹…恧… 此刻,云紫璃说话的语气和气势,倒十分的像过去的云紫璃了,这样的云紫璃,足够强大,不需要他的帮助。 不久后,与云紫璃分别,无澜便登上马车,准备动身离宫。 但,当他的马车抵达宫门之时,却又被人拦了下来。 他微微皱眉,掀起起车帘。 “澜太子,皇上有请!” 车窗外,一文一脸浅笑,早已宫门处等他多时。 凝睇一文片刻,无澜轻轻一笑,笑容之中,透着微凉:“他是嫌本太子输的不够惨,打算再炫耀一番吗?” 闻言,一文垂首。 这问题,他可不好回答! *** 无澜那一夜见到赫连远之后,与他说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此事知者甚少,就连云紫璃都不知,自奉贤宫离去之后,他去见了赫连远。 只是,自那日无澜离宫之后,赫连远的心情极好,不过彼时慈宁宫中,却实静谧非常,犹如暴风雨前的宁静,让人觉得几近窒息。 “你说的,可当真?” 青萝太后双目欲眦的看着跪在下方的如烟,满面狰狞,声音沉冷如冰。 最近这些时日,赫连远不再与她纠缠禁足之事,陈莺时不时到慈宁宫求见,也全让她给挡了回去,她的心情比之以往好了不知多少倍,却不想今日自佛堂诵经出来,竟然见如烟久候多时。 此刻,听闻她带来的消息,她整个人顿时都觉得不好了。 她的身后仿佛有一只巨大的怪兽,朝着她张开了血盆大口,只转瞬之间,一股子冷意,自心底蹿出,瞬间流窜至四肢百合,令她不寒而栗。 “此事自然当真,嫔妾怎敢拿这种事情玩笑?”如烟脸色惨白的抬起头来,泪眼涟涟的看着青萝太后:“她亲自在嫔妾面前摘下了面具,那张脸嫔妾看的仔细,绝对不会错的!” 闻言,青萝太后身子蓦地一抖,唯有伸手紧紧攥住手边的桌角,方能勉强稳住身形! “太后!” 刘姑姑见状,心下一惊,忙要上前搀扶,却被青萝太后躲开了去:“别碰哀家!” 刘姑姑身形一滞,就那么伸着手僵在原地。 “是她!居然是她!” 青萝太后仰首,有些脱力的瘫坐在椅子上,口中呢喃着:“难怪她始终戴着面具了,可是她明明死了,怎么可能……” “她没有死!” 如烟忽地开口,打断青萝太后的话,颤声说道:“太后娘娘,她如今活的好好的,不只活的好好的,还成了新越的公主,重新入主吴国后宫,她……是来报仇的!是来报仇的!” 青萝太后听到如烟口中不停重复的报仇二字,不禁心神微颤:“你给哀家住口!”蓦地沉声喝住如烟,青萝太后脸色难看的怒瞪着她,眼底满是怀疑之色:“她若是活着,定然来报仇不假,可是为何要对你表露身份?” 闻言,如烟心下咯噔一声! 想到云紫璃说过,青萝太后到底浸~淫后宫多年,几经起伏,凡事都不会只看表面,她不禁黯然一叹,低垂了头,黯然说道:“太后娘娘可还记得嫔妾原本的身份?” 青萝太后皱眉:“你原本的身份?” “是!” 如烟抬起头来,目光坦然的看着青萝太后:“嫔妾是云紫璃,真正的云家嫡女,紫生的亲生姐姐!因以为她死了,嫔妾暗地里便跟紫生联系上了,太后娘娘您也是知道的,紫生对四文有救命之恩,更与她做了多年姐弟,为此四文想要给紫生一条生路,便替紫生求到了她的面前,紫生又念在姐弟之情,为嫔妾求了情,如此才有了今日皇后要让嫔妾出宫一事!” 青萝太后听如烟提起云紫生救过四文一事,不禁心头火气,但是事情终究已然过去,念着多说无益,她只是脸色低沉的冷哼了一声:“你倒是沾了云紫生的光!” “嫔妾惶恐!” 如烟磕头如捣蒜! 青萝太后冷冷睇着如烟,哂然问道:“她既是要给你一条生路,安排你出宫,你又为何要来将此事告知本宫?” “嫔妾是太后的人啊!” 如烟抬起头来,那眼泪仿佛不要钱一样,噼里啪啦放下掉,紧咬着牙,眼底尽是狠绝:“从当年您安排嫔妾进入端王府,嫔妾便是您的人,她让嫔妾出宫,说是要给臣妾一条生路,可是以嫔妾的容貌若是出了宫,又该如何安身立命?与其出宫不知死活,嫔妾宁愿站在太后身边,最后再博一场荣华富贵!” 如烟的解释,在青萝太后听来,倒也是合情合理。 青萝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对她摆了摆手:“你的忠心,哀家记下了,你且先回宫吧,此事哀家自有决断!” “太后,您一定要救救嫔妾……” “回去!” 如烟还想再求,见青萝太后抬手阻止,只得抽噎着起身退了下去。 “太后!” 如烟退下后,青萝太后的脸色,瞬间便沉了下去。刘姑姑见状,满是担忧的问道:“您没事吧?” “哀家能有什么事?” 青萝太后冷着一张脸,苦笑道:“此事皇帝必然知情……哀家这次倒是看走了眼,她不是要找哀家报仇吗?既然她们不想让哀家好过,那就都不要好过了!” 闻言,刘姑姑心下一震,知青萝太后已然有了决断,顿时垂首不语。 这一夜,赫连远睡的极好,青萝太后却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 接下来的日子,云紫璃过的十分安然,独孤煜回了燕国,无澜一别不知去处,就连沈凝暄,似是也在宫外陪起了独孤萧逸,如此一晃眼又是几日,这一日,四更许,赫连远去上早朝之后,云紫璃便继续沉沉的睡着。 今日,她总觉得,天亮的,比之以往要晚一些。 迷迷糊糊间,听到殿外哗哗的落雨声,云紫璃辗转过身,微蹙了蹙眉眉。恍惚之间,赫连缅响亮的哭声传来,她睁了睁惺忪的睡眼,挣扎着起身,赤足行至摇篮前,弯身查看孩子的尿布。 恰在此时,乳母自殿外快步而来。 见云紫璃正取了尿布要给孩子换上,乳母恭身上前,对云紫璃福身行礼:“还是奴婢来吧!” “太子该是饿了,待本宫换好了尿布,你便抱他去喂。”云紫璃回眸看了眼乳母,手下动作未停,动作熟练的为赫连缅换好了尿布。 待孩子哭声不止,云紫璃将孩子抱起,轻吻了吻他的额角,见他破涕为笑,她也不禁满足的笑着:“原本人都说小孩儿脸六月天,如今看来,果真不假!” 转身瞥见阿媚端着脸盆进来,她侧目看向榻前。 见原本放置更漏之处空空如也,她的眉头不禁高高拧起。 见状,阿媚忙道:“皇上说更漏的声音,影响姐姐睡眠,便吩咐人将之撤下了。” “哦……” 云紫璃不以为意的轻点了点头,问着阿媚:“现在什么时辰了?” “辰时已过!”阿媚回了一句,看向云紫璃。 云紫璃把孩子递给奶娘,便往盥洗处走着,边问:“外面何时开始落雨的?” “皇上早朝之时!”阿媚将脸盆放下,洗了巾帕,抬手递给云紫璃。“方才刘姑姑来过,道是太后身子有恙,想见见姐姐!” 云紫璃刚刚接过巾帕的手,微微一顿,片刻眸华抬起,眼底幽光闪闪。 青萝太后终于忍不住了吗? 阿媚面色沉静,轻道:“刘姑姑脸色不佳,只道皇上到过慈宁宫,跟太后似是起了争执,我寻思着该是皇上为她指给姐姐的那条路,在太后宫里有所迁怒所致!” “外面雨大,准备轿辇吧!” 云紫璃将巾帕覆于脸上,感受着面部传来的丝丝清凉,轻笑了下,将之取下。 殿外,大雨瓢泼,哗哗雨声,不绝于耳。 云紫璃安坐于轿辇之内,看着辇外密密的雨丝,面色冷凝,内心深处,思绪千转,想着待会儿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不久,轿辇停驻,辇外传来四文的声音:“启禀皇后娘娘,慈宁宫到了。” “嗯!” 云紫璃轻应一声,从容起身。 轿辇打开之时,尚不及云紫璃下辇,便见刘姑姑撑着雨伞上前,在她面前对云紫璃福身了三礼:“奴婢给娘娘请罪!” “刘姑姑何罪之有?” 云紫璃心下微哂,想到定是赫连远说过什么,明知故问笑问刘姑姑,伸手扶住阿媚洁白的皓腕,从容步下轿辇。 刘姑姑咂了咂嘴,垂首说道:“奴婢顾虑不周,擅自多嘴,险些害的娘娘被皇上迁怒……” 头顶上方,雨落得正急。 云紫璃静静的,凝睇刘姑姑片刻,轻叹一声:“你说的只是险些,本宫暂时无忧!” 云紫璃视线,越过刘姑姑,直落大殿内,抬步向里。 “奴婢谢娘娘不罪之恩!” …… 太后寝殿中,幽兰香,清雅,静谧,让人倍觉舒适。 锦榻上,青萝太后发髻未挽,银丝披泻下,原本雍容的脸上,难掩倦容。 在锦榻前,太医正面色凝重的为她把脉。 云紫璃眉心轻颦,上前施礼:“臣妾参见太后,太后万福金安!” 青萝太后抬眸,深深看着云紫璃,似是有些牵强的笑了笑:“平身吧!” “谢太后!” 云紫璃心下将银牙咬碎,下颔微扬,面露忧色的出声问道:“昨日请安时,太后还一切都好,今日这是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青萝太后慈爱一笑,轻招了招手。 云紫璃会意,连忙上前。 青萝太后拉着她坐在榻前,气息沉重的叹声说道:“哀家这是老~毛病了,没碍的。” 云紫璃面色微沉,一脸关切的看向太医:“太后风体如何?” 太医恭了恭身,谨慎回道:“回禀娘娘,太后娘娘每每忧思过甚时,都会有这心悸的毛病,微臣这就去开方子,不过……” “不过什么?” 云紫璃眉心一皱,看着太医。 太医微微抬眼,苦笑着说道:“娘娘该是听过的,心病还须心药医!” 闻言,云紫璃心下哂然! “去开方子吧!” 将太医屏退,她凝向榻上的太后,黛眉微蹙:“太后若是心里有事,大可跟臣妾说了,好让臣妾为太后分忧……万不可如此忧思,伤神伤身!” 青萝太后苦笑,动了动身子。 刘姑姑见状,连忙上前与她身后垫了枕头。 对刘姑姑轻摆了摆手,青萝太后颇为无奈的看着云紫璃:“哀家的苦闷,来自于与皇帝之间的心结……昨日刘姑姑未经哀家同意,便私自去找了你……依着皇上昨日来时的怒容,想必在你与他提及让二丫头进宫一事时,也是落了埋怨的。” 言落,青萝太后又是悲凉一叹:“你可知道皇帝跟哀家之间到底有何心结?” 经由青萝太后如此一问,云紫璃不由抬头与她四目相接。彼时青萝太后正目光炯炯的注视着她! 云紫璃就这么迎着青萝太后的视线,看着青萝太后疲惫的容颜,知青萝太后是在试探自己,她蹙了蹙眉,只涩涩摇头:“臣妾不知!” 青萝太后眸光微闪,在深深地看了云紫璃一眼后,喟叹一声,拉着她的手,愈发紧了些:“元皇后那个贱人,是哀家杀的!” 闻言,云紫璃看着青萝太后的双眸,顿时变了颜色,怔愣片刻,她方才挑眉问道:“太后的意思是……” 青萝太后紧紧盯着云紫璃,言语中尽是厌恶之意:“元皇后云氏,其身不正,妇德有亏,媚乱宫廷,可皇帝却深深被她蒙蔽,哀家无奈,只得做一回恶人!” 听闻青萝太后一席话,云紫璃的双手忍不住抖了起来,典型被青萝太后诋毁的那些话给气的:“可是据臣妾所知,元皇后乃是太后为皇上所选……” 感觉到云紫璃的颤抖,青萝太后眸光微亮,心底却一片阴霾。轻叹一声后,她缓缓轻道:“怪只怪她太会伪装,连哀家都骗过了!。” “原来如此……” 云紫璃轻点了点头,低垂了眼帘,却难以将眼底的冷意悉数掩去。 这一幕,恰好落入青萝太后眼中。 待云紫璃离去之后,刘姑姑端了汤药过来,却被青萝太后抬手挥落! “太后……” 刘姑姑身形一怔,看向青萝太后,却见青萝太后眸色阴鸷道:“什么新越的端顺公主,根本就是骗人的,如嫔所说果然不假!” “那……眼下该如何是好?她是回来寻您报仇的,又有皇上护着,太后……”刘姑姑一脸紧张地看着青萝太后:“我们该怎么办?” “自然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青萝太后深吸一口气,喘息着哂笑道:“哀家能让她死一回,就能让她死第二回!” 刘姑姑闻言,顿时噤若寒蝉! *** 一连几日的阴雨,将皇宫里里外外的污浊之气,悉数冲洗的干干净净。 自那日云紫璃见过青萝太后,青萝太后便一病不起,且病情堪忧,一日不如一日!这期间,赫连远也曾做样子到慈宁宫探望数次,却总是不见青萝太后的病有所起色! 这一日,自慈宁宫回返奉贤宫中。 赫连远面色凝重,一脸的阴郁之色。 “怎么了?” 怀抱赫连缅的云紫璃见他入殿,也便迎了上来。 赫连远抬眸看着云紫璃,抚摸了下她怀里的赫连缅,后伸手扶着她的肩,抬步向里:“方才我去瞧过太后了!” “哦……” 云紫璃长长的应了一声,在锦榻前落座,看向赫连远:“她的身子还是不见起色么?” “嗯!” 赫连远微微颔首,声音低柔:“听刘姑姑说今日连早膳都不曾进食。” 这一切,云紫璃一早便知。 此刻听赫连远提起,不过轻挑了下眉头:“她若是真这么去了,倒也省的我动手了,不过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只怕不会尽如人愿!” “你说的没错!”赫连远垂眸凝视云紫璃,扶着她的双肩,语带轻嘲地说道:“就这么死,岂不太便宜她了!” 云紫璃静寂片刻,轻声问道:“皇上想让他怎么个死法?” 赫连远看着她,轻摇了摇头,道:“过去因她之故,你受尽磨难,此事自然由你做主。” “这话可是皇上说的!”云紫璃微微一笑,轻道:“不管怎么说,她也是皇上名义上的母后,就不知若让皇上手刃她,天下人会不会唾骂皇上不仁不孝!” 因她的话,赫连远不由深深凝视着她。 气氛,一时间,有些僵持! 在僵持的气氛下,云紫璃怀里的赫连缅,不禁哇的一声,打破沉寂,大哭了起来! 云紫璃抱着孩子起身,在寝殿里来回踱步。 许久,哭声渐歇,云紫璃这才转头,看向坐在锦榻上,始终含情脉脉看着自己的赫连远。又过了片刻,见赫连远一直不语,她忍不住轻唤着他:“皇上?” 赫连远抬眸,迎向云紫璃的视线,拧眉道:“乐儿不会舍得我被天下人唾弃的,是不是?” 闻言,云紫璃心思转了转,,眸波流转道:“若是……我坚持呢?” 这个结果,她并不觉得意外。 但,当真从他口中听到,却仍忍不住心中飒凉! “那我就如你所愿!”深凝着云紫璃的双眸,微微闪烁,赫连远唇角处,轻轻的,浮上一抹苦笑:“只要你想,我就去做,纵是受尽天下人唾弃又如何?” 云紫璃闻言,幽幽一叹,轻道:“你不愿意做的事情,我怎么好舍得让你去做?说的好似我是红颜祸水,逼着你做昏君一般!” “乐儿……” 赫连远展颜一笑,轻唤她一声,正要搂着她温存一番,却见她抱着孩子微微转身,而后抬步向外,一直都不曾回头再看赫连远一眼:“让陈家二小姐进宫为太后祝寿吧,她活蹦乱跳,等到寿宴之日我弄死她才会开心!” 翌日,赫连远下旨,传召陈家二小姐进宫为青萝太后祝寿作陪。 圣旨已下,青萝太后的病,立见起色! 就在此时,一去多日的无澜,竟然褪下了一身红衣,一身白衣,施施然出现在奉贤宫中…… 第243章 挑开 第243章 挑开 奉贤宫,花厅内,满满摆着一桌的珍馐美味。 桌案前,阿媚手持银针,正仔细的查验着每道菜里,是否有毒。 在阿媚身后,一袭白色夏衫,将无澜的身形衬托的挺拔俊逸,手持玉骨扇,他蹑手蹑脚的来到阿媚身后看着阿媚的动作出声叹道:“以银针试毒,这方法是好,不过若果真有人包藏祸心,连那银质的长针,也未必能靠得住!” 阿媚握着银针的手,微一哆嗦,刹那间猛地回头。看着身后不知何时进来的无澜,她檀口微噏的轻拍了拍胸口,脱口问道:“太子果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您这是去哪儿了?” 眼前的无澜,虽俊朗犹在,却是满脸胡茬,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 根本就是风尘仆仆初时归啊! “出了趟门,刚回来便进宫来了……你的功夫退步了哦,竟没有发现我!” “哪有?!” 阿媚有些不依的轻笑了下,解释道:“方才只顾着仔细验毒了,更何况……在这宫里当差的人,个个都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哪里有人会如您这般?” “说的也是!”无澜对阿媚轻轻一笑,左右看了看:“小璃儿呢?” 阿媚笑着回道:“这会儿还在寝殿里带孩子,眼看着就过来了!” “她最近几日里过的可好?!” 无澜轻问一声,撩袍落座,十分不客气的取了箸子,便大快朵颐起来。 “何为好何为不好?”阿媚伸手,取了汤匙,为无澜盛了一碗汤水,笑吟吟的看着他。 无澜握着箸子的手,微微一顿,不曾抬头,只眉宇微颦:“算我多此一问,如今她怎么可能不好!” 见状,阿媚接着道:“自太子那日走后,青萝太后便一直卧病,眼下……皇上准陈家二小姐进宫陪伴祝寿!” 闻言,无澜挑了下眉:“秋后的蚂蚱罢了,就让青萝太后多蹦达几天好了!” 阿媚失笑颔首:“太子殿下说的是!” 花厅外脚步声渐近,无澜扯了扯嘴角,将手里的箸子放下,微微抬眸,眸色温润的看向已然到了花厅门前的云紫璃。 阿媚循着他的视线,微转过身,见云紫璃进来,她含笑上前扶着云紫璃落座。 云紫璃以一种极为怪异的眼神深深打量着眼前难得换下红衣,却不修边幅的男人,甫一落座,便出声问着他:“何时回来的?何以这般摸样?” “刚回来!还没来得及打理,便赶过来瞧你!” 无澜端起汤碗,看着云紫璃,薄唇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这阵子青萝太后一直在作妖?” “嗯!” 云紫璃垂眸,似是闲话家常一般,轻应一声,低眸敛目,开始用着午膳。 无澜睨了她一眼,轻啜一口汤水,问:“不管她再怎么作,如今赫连远的心都是向着你的,你这阵子过的应该十分舒心才是!” “舒心谈不上!”云紫璃夹了一箸青笋,轻道:“只算得上尚可!” “你这丫头,素来挑剔,便是尚可,已然足以。”无澜温和一笑,十分满意的轻点了点头:“我听闻他现在对你可是极好的!” 无澜口中的他,不说名字,云紫璃也知指的是赫连远。 不过对于这个话题,她并不像深谈,只是抬眸瞥了他一眼,继续低头用膳。杯觥交错间,她再次抬眸:“你上次信里说,我让你查的事情,我有一些要收尾,如今怎么样?可调查清楚了?” 闻言,无澜眸色一紧! “查清楚了!”看着云紫璃,他神情肃穆的颔首回道:“如今你想让陈莺生,她便能生,想让她死,她便得去死!” “陈莺的生死不重要!” 云紫璃明亮的大眼中,光华流转,笑吟吟的看着无澜:“她们让我哪样凄惨,我若只是要了陈莺的命,岂不太便宜她们了?我要的是将青萝太后和陈家打落谷底,让她们永远不得翻身!” “喜欢的就是你这狠劲儿!” 无澜伸手,曲起食指敲了敲桌面,慵懒声道:“陈莺有孕时赫连远因你之事,赶去了新越,所以她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是吴国皇室子嗣,宫内通~奸,混淆皇室血脉,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死一个陈莺怎么够?怎么说也得把青萝太后连根拔起!” 云紫璃一直都知道,陈莺所生的二皇子并非是赫连远的种,可是其中关键,赫连远一直不曾言明。如今在这吴国皇宫之中,她跟赫连远虽然相敬如宾,但是以后的以后,却会形同陌路,是以她不想跟赫连远张嘴,这才请无澜去调查。 如今听无澜所说,知他定然已然查明个中关键,云紫璃放下箸子,凝眉说道:“我要一锤子将陈家砸死,所以必需人证物证俱全!” “我办事你放心!” 无澜轻轻一笑,自是风华绝代。 见他笑的灿烂,云紫璃不禁心情大好:“你办事,我自然放心,你可是找到人证了?” 无澜不疾不徐的低头吃着菜,淡声说道:“你以为我这几日去了哪里?” 云紫璃思绪微转,眉梢轻抬:“那人应该被赫连远藏起来了,却不想还真的让你找到了?!” 无澜闻言,不禁眸色微深。 什么叫他真让他找到了? 那人是赫连远的人,自然也是赫连远藏起来的,若不是赫连远了然她别扭的性格,知她不想承他的情,直接告诉了他藏人的地方,便是他无澜费尽心机,只怕也找不到想要找的人。 “人确实找到了!”十分确定的点着头,无澜放下箸子,淡淡说道:“那人是赫连远的替身,他藏人的地方也十分隐蔽,我可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人找到的。” 听着无澜的话,云紫璃心下了然。 若那人是赫连远的替身,那么必然与他生的相似,这也就可以解释陈莺为何会怀了那人的孩子…… 微一思忖,她脱口问道:“那人现在何处?” 无澜勾唇:“我将人安置在紫衣侯府。” 云紫璃点了点头,“先把人看好了,等时机成熟了,再把人带进宫来!” 无澜微微颔首:“好!” 看着云紫璃,无澜沉默片刻。 许久之后,他的唇角,终是轻轻扯动了下,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打算如何行事?” 云紫璃看了他一眼,施施然道:“等!” “等?” 无澜凤眸微眯。 “没错,等!” 云紫璃冷笑着点了点头,微蹙了蹙眉:“如今不是我打算如何行事,是青萝太后和陈莺打算如何行事!” “还有一件事!” 无澜知道云紫璃心里有自己的打算,也不多问,只是转而说道:“我这次出去,还听说了一件事情!” 云紫璃挑眉:“什么事情?” 无澜冷哼一声,嗤笑中带着嫌弃与厌恶:“安王爷新收了一名小妾,乃是风月女子,十分的宠爱,几乎日日宠幸……不过这女子的容貌倒是与你有几分相似,还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璃儿……” “与我相似?”靠!云紫璃差点就爆粗口了。 无澜点了点头:“比之如烟只怕还要想,与那个洪欣婉过犹不及!” 见无澜面色深沉的点了点头,云紫璃只觉自己的心下,一阵阵泛起了恶心。 赫连远身边虽然有一个如烟,不过如烟的存在,已然够让人心里不舒服了,如今赫连堂居然又弄来一个与她相似的替身! 如此,到了世人嘴里,说好听些是对她情有独钟,说的难听些,拿一个风月女子与她相提并论,还取了个跟她一样的名字,这简直就是在恶心她! “赫连堂……” 气极之下,云紫璃猛地抬手,将桌上的汤碗挥落在地。 只闻哐啷一声脆响,汤碗摔的粉碎。 边上,阿媚见状,不禁微微吃了一惊! 她心下涩然,苦笑着弯身收拾着散落在地的碎瓷片。 云紫璃垂眸,看着阿媚低垂的臻首,微蹙了蹙眉。念及阿媚心思,她眼底厉色敛去,只轻叹说道:“回头让宫人收拾,莫要伤了你的手!” 说话不及,阿媚的手,微一瑟缩。 只是瞬间,她白皙的手指上,便溢满殷红血色。 云紫璃探身握着阿媚的手,用力将之扶起,看着那跃然手指上的血色嫣然,她心下微痛,“赶紧到外面包扎一下,莫要沾水……” “只是小伤,姐姐不必担心!” 阿媚不曾抬头,嗡声说着,将手隐于身后。 云紫璃眉心紧蹙,说道:“若实在不想让我担心,便去上了药再说!” “是!” 阿媚轻轻点头,转身离开花厅。 无澜看着阿媚离去时的背影,眉梢轻皱:“这丫头,还是放不下么?” 闻言,云紫璃苦笑:“感情之事,怎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无澜迎着她的视线,心下微窒! 这话说的,还真是感同身受! 慵懒一叹,他自桌前起身,颇有些心疼的道:“一连几日,我吃不好,睡不香的,真是委屈了自己了。” 云紫璃知道无澜是故意要逗她发笑,以此缓解气氛。 但此刻的她,实在没有笑的心情。 她弯了弯唇,对无澜面露感激之色,道:“既是累了,就赶紧回去歇着吧!” “那我明日再来!” 无澜轻笑了下,伸手轻扶了下她柔弱的肩膀,无澜转身向外走着,离开花厅。 云紫璃见他离去,再次落座,继续用膳。 过了许久,阿媚处理好伤口,再次回到花厅。 见云紫璃仍在用着膳,花厅里却没了无澜的影子,她不禁微微皱眉,快步上前:“澜太子走了?” 云紫璃回眸看着阿媚点了点头。 “走了有些时候了。” 说着话,她侧身看向边上的青儿,开口吩咐道:“本宫用好了,将饭菜撤了吧!” 看着青儿应声开始撤膳,阿媚连忙上前,扶着她起身向外。扶着云紫璃,一步步的朝着寝殿行去,阿媚见她眉心紧锁,不禁关切问道:“姐姐还在气安王宠妾的事情?” 云紫璃抬步,迈过寝殿门槛儿:“本来是极为生气的,但是这会儿却又觉得,为那些不知所谓的人生气,根本就不值得!” 阿媚长长吁了口气,低下头轻道:“姐姐如此想最好……” 云紫璃闻言,脚步微顿着,不曾再向前走一步。 “姐姐?!” 阿媚面露狐疑之色,不禁催促着她:“眼下太子不见哭闹,姐姐还是该赶紧小憩片刻。” “这会儿不想睡!” 云紫璃神情淡淡,再次转身,向殿外走去。 “唉……姐姐?!” 阿媚见云紫璃一路向外,不禁心下微惊,也跟着追了出去,紧赶慢赶,赶上云紫璃的脚步,阿媚问道:“姐姐要去哪儿?!?” “去取了面具来!” 云紫璃哂然一笑,轻道:“去长春宫,我想……我该是时候,会会皇贵妃了……” 闻言,阿媚心下一凛,连忙旋步去取了面具。 出了奉贤宫,上了轿辇,云紫璃一行,直达长春宫而去。 秋日里,虽不及盛夏炎热,但到未时一刻,有的人仍旧会习惯午后歇晌儿。 而陈莺,自也是不会例外的! 云紫璃的到来,让长春宫的宫人,顿时紧张了起来。 迎她进了大殿,当值的宫人便去请了陈莺。 云紫璃安坐大殿之上,四下看着周围的环境,静静的吃着茶水,静等着陈莺前来。 须臾,陈莺一袭拖曳长裙,自偏殿娉婷步出。 见云紫璃落座主位之上,她的眸华,几不可见的闪烁了下,便垂首上前,福身一礼:“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皇贵妃妹妹不必拘礼,平身吧!” 云紫璃眸色深邃,低蔑着陈莺,语气轻柔的抬了抬手。 “谢皇后娘娘!” 陈莺盈盈起身,翩然落座。“姐姐这会儿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是有些要紧的事儿……”云紫璃笑看陈莺一眼,转头对殿里侍候的几个宫人命令道:“本宫有些话,要单独与皇贵妃谈谈,你们且先退下!” 闻言,陈莺正端着茶杯的动作微僵! 看着自己宫里的人一一退下,待大殿里只剩下她和云紫璃,还有阿媚三人,陈莺这才放下刚刚端起的茶杯,神色僵硬地笑着仰头看向云紫璃:“不知皇后娘娘要与臣妾说些什么悄悄话?” “莫兰!” 云紫璃微微侧目,看了眼身边的阿媚。 阿媚会意,缓步行至大殿门口,而后眼观鼻,鼻观心的守在那里。 见状,陈莺的心里,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眸华轻抬,望入云紫璃深邃的眸海之中,她的心,不禁咯噔一声! 紧接着,便听云紫璃抑扬顿挫的缓声问道:“此时这殿里,只你我独对,我如今不过是想要你一句实话,那日在莲蓉粥里下毒的,到底是陈云,还是你——陈莺!” 听闻云紫璃所问,陈莺的脸上,并未露出任何震惊之色。似是早已料到,会有今日这般情形,她只轻轻的,自嘲一笑,而后颤着嗓子反问回去:“在我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必要先问问皇后娘娘,是该称呼你为皇后,还是元后?!” 此刻,云紫璃的双眸,幽深深邃,如一方死水幽潭,让她揣测不透。 但她,并不忌惮害怕! 因为,早在当初与她下毒之时,她便预期着会有今日。 只是,这一日,来的比她想像中的,要早了许多! 云紫璃神情平静的,凝视着陈莺,凉凉问道:“你是如何,又是何时,发现我的真实身份的?!” “连太后都以为,皇上对你的好,完全是因为顾虑到新越,想要与新越永修就好,但世上有很多事情,即便想要假装,也总会感情流露,这些或许可以骗过别人的眼睛,却骗不过我的……”脑海中,闪过赫连远看着云紫璃时的眼神,陈莺哂然一笑苦笑着说道:“普天之下,可以让皇上为之倾心之人,只一人尔,而这个人,必是你……云紫璃无疑!” 云紫璃心下了然,不由心中暗叹这陈莺果真心细如尘。 不过,这倒让她开始好奇,她既是如此细心之人,又如何会将身子错给了别人?赫连远的那个替身她没见过,难道那厮果真跟赫连远如同一人?” 抬眸之间,再次看向陈莺,她淡淡勾唇:“你知道是我,为何不去告诉你姑母?却选择对我下毒?” “因为皇上爱顾你,看你太重,若是我将这个秘密告诉姑母,皇上只怕不会再多看我一眼!” 陈莺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她正在寻找证据,想要证明云紫璃的身份,只因不确定,这才没有告诉青萝太后。 想到青萝太后根本就不见她,她眸中尽是厌恶,情绪也平静的让人浑身慎得慌。缓缓地,自座位上起身,她朝着云紫璃跪落:“云嫔自入宫之后,一直仗着太后嚣张,能够借您将她打压,已然是臣妾能做到的极限。您是皇后也好,是元后也好,如今既然与臣妾挑开了说,那么臣妾便也开诚布公的跟您说,害你的人,始终都是太后,以后您想要如何报仇,那是您的事情,日后太后怎么个死法儿,也跟臣妾没关系,以后的日子还很长,臣妾日后只想等臣妾的孩子长大,封王之后,再将臣妾接出宫去荣养,仅此,还请皇后成全!” 语落,她以额头触底,格外虔诚。 “你果真这么想的?” 云紫璃低眉凝视着陈莺,缓声问道。 “是!” 陈莺颔首,抬起头来,迎上云紫璃的视线:“还请皇后成全!” 紧紧盯着陈莺,云紫璃忽然笑了,缓缓抬手,抚摸着自己的长长的义甲,她秀气的黛眉高高挑起:“本宫为什么要成全你?” 闻言,陈莺轻颤着身子,“皇后娘娘,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在这深宫之中,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 “你跟本宫,做不成朋友,只能是敌人!”云紫璃迎着陈莺的视线,不疾不徐的嘲讽道:“你敢说,你开始对本宫下毒,只是为了打压陈云?” 面对云紫璃的问话,陈莺紧锁着娥眉,不语。 云紫璃冷哼:“陈莺,莫要将世人都当成傻子!你那么做,不过是逼着太后站在你的那一边,全心全意的支持你跟二皇子,那样的话,你和二皇子身后有陈家的势力,有拈花宫的势力,更有安王的势力,纵然我是云紫璃,你和二皇子,也可以与我和我儿势均力敌,如此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可惜你如意算盘打错了,太后那也是个有脾气的,直接便恼了你,连求饶的机会都不给你,如今你得不到青萝太后的支持,底气不足,不能与本宫撄锋,想要全身而退,没那么容易!” 听云紫璃如此言语,陈莺面色剧变,一颗心忍不住坠入谷底! 第244章 混账 第244章 混账 陈莺虽然不想承认,但却又不得不承认,云紫璃所说不假,被云紫璃如此说破心中原来的打算,她的脸色不由一阵灰败! 看样子,云紫璃这是不打算放她一马了,陈莺悠悠一叹,抬起看着云紫璃,问道:“虽说皇后娘娘在宫里有皇上庇护,但太后娘娘身后还有陈家,有安王,更有先帝为她留下的拈花宫,如若臣妾二皇子不跟太后娘娘站在一起,陈家也许也会安于现状!皇后娘娘,我还是那句话,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在这深宫之中,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何必要把事情做绝?臣妾可以保证,日后臣妾会安分守己,绝对不再生事。此事,还请皇后娘娘三思!” 听了陈莺这席话,云紫璃脸色,渐渐冰冷,连语气也跟着冷了起来:“你在威胁本宫!” “臣妾只想皇后娘娘好!”陈莺深吸一口气,双眸微冷的迎视着云紫璃的目光,铿锵说道:“如此,对皇后娘娘和臣妾,都好!” 云紫璃见状,不由失笑。 “好不好,见仁见智!”看着陈莺,她冷冷说道:“你觉好,本宫却不一定觉得好!” 陈莺眉心紧皱,沉眸看向云紫璃。 云紫璃浅然一笑,四下打量着身处的大殿,见四周金碧辉煌,尽皆富贵,她神色渐淡,施施然道:“这里的荣华富贵,果真迷人眼,不过可惜你享受不了几日了,趁着这阵子,赶紧好好享受享受吧!” 陈莺先前的面色,纵然前时如何平静,听云紫璃如此言语,终究还是露出震惊之色! 云紫璃最后瞥了她一眼,含笑从她身前走过,直到她扶着阿媚的手臂即将离开大殿之时,陈莺方才反应过来,神情激动道:“云紫璃,你当真要将事情做绝吗?你就不怕陈家和安王……” “陈家和安王……” 蓦地,打断陈莺尖锐的话语,云紫璃转过身来,冷冷的睇着陈莺,哂笑:“你以为他们以前奈何不了皇上,以后就可以吗?” 陈莺一窒,冷道:“他们奈何不了皇上,难道还奈何不了你吗?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皇上若是真的能护得住你,你又怎会有今日?” 陈莺的话,成功的让云紫璃想到了以前。 想到自己所经历过的那些苦难,她轻轻一叹,缓缓朝着陈莺走进。在陈莺身前站定,气势凌人的微扬下颔,眸光凛冽,冰冷声道:“以前的云紫璃,已经死了,如今的云紫璃,已然足够强大,不用皇上来护!谁想要动我,大可试一试!” 陈莺从未见过如此气势的云紫璃! 眼前的女人,气势凌厉,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刃,让人不敢撄锋!面对这样的她,陈莺竟然觉得好似有一座大山压在头顶一般! 见陈莺一脸惊颤,云紫璃眸中冷色尽然,笑的邪魅:“别怕!本宫会留下你的命,让你看着本宫亲手覆灭你所有的筹码!”语落,她转身向外,头也不回的带着阿媚要离开长寿宫。 可,才刚走出数步,便见青儿脸色难看的自殿外奔来:“娘娘,一文差人来报讯,说是皇上动了大气,直往奉贤宫去了。” 云紫璃闻言,不禁眉心一皱! “可知发生了何事?” 她抬步向外,问着青儿。 青儿摇了摇头,恭身回道:“来时匆忙,一文大人只说了这么一句,让您赶紧回去,其他的事情,奴婢实在不知!” 听青儿如此言语,云紫璃不禁眉头一皱,不等她做出反应,便听身后传来陈莺的冷笑声:“方才陈家给我送信,道是安王殿下今日带侍妾璃儿出门赴宴,那女子出身风月之所,风姿惊人,然行事作风实在是轻浮,不过这容貌嘛……倒是跟皇后娘娘有几分相似!” 在陈莺看来,如今反正已经跟云紫璃撕破脸了,云紫璃也说了现在不会把她怎么样,既是如此,她又何必再忍着,委屈着自己?! 云紫璃转过身来,见陈莺因冷笑而止不住的轻颤着,非但不怒,反倒轻轻的露出一抹笑靥:“皇贵妃还真是消息灵通!”好在她已然从无澜口中得知那侍妾之事,气都气过了,否则当下只怕真的顺了陈莺的心思,心里大不舒坦! 云紫璃的笑,隐于面具之后,显得格外诡异,让陈莺一时间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她微怔了怔,出声问道:“你笑什么?!太后娘娘如今你还动不得!安王和陈家你也一样动不得!” “能不能动得,此刻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咱们还是先走着瞧吧!本宫动不得他们,难道还动不得你吗?传本宫懿旨,皇贵妃病重,自今日起闭宫养病,不得任何人打扰!”一抹狠戾,在眸中一闪而过,满意的看着陈莺怔在当场,云紫璃又弯唇笑了笑,旋即转身向外,头也不回的步出大殿。 陈莺没想到,自己图得一时痛快多了一句嘴,竟然换了个被囚禁的结果! 此刻,她后悔的恨不能抽自己两巴掌,云紫璃才刚讽刺她消息灵通,便断了她所有的消息来源,如若她不多那句嘴,云紫璃兴许还不会软禁她! 直直的看着云紫璃由近及远,终至消失,陈莺的脸色,渐渐惨白,闷哼一声,她身子又轻颤了下,终是噗通一声,如一朵凋零的花卉,跌落在地…… 现在太后不见她,陈家她联系不上,她该怎么做,又能怎么做? *** 奉贤宫。 赫连远的脸色,冷凝沉重,好似万年冰川一般,即便是在秋日,也已冻掉了一地的冰碴子。 刚至殿门处,云紫璃便觉寒气逼人。 遥望殿中,一身明黄色的大冰山,她看了眼候在殿门处的一文,一副事事不知的样子:“发生什么事了?竟让皇上如此龙颜大怒?!” 一文面色凝重,恭身回道:“今日下了早朝,皇上接到消息,安王殿下带着府中小妾出门赴宴,那小妾乃是风月场所出身,举动轻浮,最重要的是……” 一文抬头看了眼云紫璃,不曾把话说下去。 云紫璃见状,挑高了眉梢,蹙眉追问着:“最重要的是什么?” “最重要的是……”一文咬了咬牙,低头说道:“她生的跟娘娘有几分相似,安王殿下竟唤她做……璃儿!”说到最后,一文几乎声若蚊蝇。 安王这么做,是想着赫连远有了新皇后,对新皇后敬重有加,不好发作,是以明目张胆的挑衅赫连远! 这事儿吧,若说云紫璃不生气,那是纯粹放屁! 拿一个风月场所的女人跟她相提并论,简直膈应死人!不过想着跟赫连堂那种人生气,实在是不值当,她沉了沉脸色,倒是没有动怒! 那女子,不过是个玩意儿,到底也活不了多久,跟个死人生气, 一文云紫璃听过之后,神色尚可,心下稍稍安稳了些,侧目看了眼大殿里的赫连远,他不敢再多言,引臂向里:“皇后娘娘赶紧进去吧,皇上还等着呢!气大伤身啊,您可得好好劝劝皇上!” “嗯!” 云紫璃蹙起的眉头舒展开来,微扬下颔,抬步向里。 大殿上方,赫连远眸华冷然,自云紫璃进门开始,他的视线便一直停落在云紫璃的身上,但是脸色却难看的厉害! 自新越将她接回之后,他对她一直有求必应,说的严重性,他根本就是小心翼翼的,事事只求她心里顺遂!眼下他们的关系,好不容易有所缓和,那该死的赫连堂却公然添堵,着实可恨! 云紫璃迎着他如鹰鹫般阴鹜的目光,丝毫不惧,径直上前,在他身边停了下来,她不以为然道:“不过是个疯子,带了个玩意儿,也值得皇上如此动气?” “他大庭广众如此行事,让世人怎么想?简直混账!”赫连远抬眸,目光微软地看着她,见她神情淡然,不急不怒,他不由哂然笑道:“你倒是不气,感情就我自己生气!乐儿,你可知道,如今你明明就在我身边,可是我却很害怕,怕你会忽然离开我,如今的你就像是以前的我,脸上似是戴着一层面具,将真正的自己藏的深深的……如此,我的心里反倒更加不踏实了!” “皇上觉得臣妾该生气吗?!”听到赫连远的话,云紫璃心下咯噔一声,但是很快便反应过来,如此反问了一句。缓缓落座,她端起他面前的茶水轻啜一口,然后施施然看着她,暗道她既是嫌她戴了面具太冷静,那她就摘了面具激动给他看好了,她挑了挑眉头,冷道:“安王如此行事,确实混账,不过这混账事儿,皇上也做过不是?皇上跟安王半斤八两,您不能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闻言,赫连远脸色蓦地一僵! 他倒是气极了,忘了在他的后宫之中,还有个如烟! “乐儿!” 漆黑的双眸,深深凝视着她,他周身的气势,陡地散去,一声呼唤中,满是无奈:“那时我以为你已经……不过是把她当成是你……” 听到他无奈的轻唤和解释,云紫璃云紫璃的心底,不禁凉凉的,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那种滋味,略微带着些许钝痛,让人心里难受的厉害! “有区别吗?她,终究不是我!” 云紫璃淡淡看着她,嘲弄笑道:“就如那安王府的侍妾,长的像我如何?唤作璃儿又如何?终究也不是我,一样一样的道理!” “乐儿!” 凝着云紫璃嘴边那嘲弄的笑,饶是赫连远再如何巧舌如簧,这会儿都做不到替自己辩解的事情来。 她说的没错,如烟跟那安王府的侍妾没有什么区别! 若说赫连堂纳了个跟她相似的妾侍,取了跟她一样的名字,是混账,是可恶,那么如烟的存在,无疑昭示着他的混蛋和可恨! 赫连堂是爱而不得,可他却已然得到……在这件事情上,他比赫连堂恶劣千倍万倍! “皇上还是息怒吧!” 云紫璃见赫连远哑口无言,心下冷嘲之余,不禁唇角轻勾,语气中平静无波,不见一丝情绪:“安王如今苟延残喘,离死期不愿了。至于那那女子也不过是个玩意儿,皇上想让她今儿死,她难不成还能活过明天?皇上为他们气坏了身子,岂不得不偿失?” 赫连远闻言,神情微缓! 视线依旧紧紧的盯着她,他想要看清她眼底的情绪,却是徒劳无获,只得咬了咬牙,轻叹了口气:“乐儿……如烟的事情……” “别跟我提如烟!”原本,云紫璃心里就赫连堂侍妾一事,并没有动怒,但是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却真的开始不是滋味! 这世上,有爱才有恨! 曾几何时,她痛恨眼前这个男人,但是在那恨是建立在爱的基础上的,便是决定恨他,她却终究做不到不在乎,做不到心如止水! 她,还真是没用! 没用到连她自己都开始鄙视她自己了! 思绪至此,云紫璃深吸一口气,微微抬眸,迎向赫连远的视线,情绪忽然有些激动的说道:“以前我觉得,生气不值得的,但是今儿见皇上这样,实在觉得,这事儿我应该生气,而我……我现在生气了!” “……” 看着眼前说生气就生气,一点也不给自己面子的云紫璃,赫连远张了张嘴,却半晌不能言语。 许久,他轻摇了摇头,失笑道:“乐儿若真的在意,我打发她离开便是!” 云紫璃闻言,黛眉高挑,想着过去两人最好的时候,他都没说要打发如烟走,想到她生死未明时,如烟得到了属于她的一切宠爱,她鼻头一酸,潸然一笑,“不必了!我不在乎!” 看着她眼底的水色,赫连远抬手欲要抚上她的脸,却不期她一抬手,毫不客气的将他的手隔开了! “乐儿!” 赫连远无力垂首,苦涩道:“你这都生气了,还说自己不在乎?”这不是睁着眼说瞎话吗? “好吧!我在乎!”云紫璃深吸口气,望着他眼底深处自己的倒影,苦笑着咬牙说道:“所以我现在很生气!不想跟你说话!不想看见你!” “乐儿……” 赫连远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哄她开心,却再次被她打断:“我现在不想见到皇上,皇上还是回承乾宫去吧!”语气顿了顿,她冷笑道:“对了,今日我禁了陈莺的足,皇上莫要心疼才好!” 闻言,赫连远皱眉:“不过是个外人,我怎会心疼?” “如此就好!”云紫璃冷冷一笑,以泪眼凝望着眼前这个让她在最好的年华爱恨交织的男人:“皇上现在可以起驾了!” “乐儿,你不要这样!”面对云紫璃的逐客令,赫连远一时语塞,只得耍起了赖:“我不走!” “赫连远,我冷静你不踏实,如今不冷静了,你又让我不要这样,你到底还让不让人活了?好!你不走是吧?你不走我走!”云紫璃冷哼一声,扶着桌角起身,却不知为何眼前一黑,身子不由轻晃了下。 “乐儿……” “姐姐……” 赫连远和阿媚几乎同时出声,在阿媚上前之时,赫连远已然伸手扶住云紫璃摇摇欲坠的身子。 云紫璃回眸,眸中清冷的看了赫连远一眼,然后用力挣开他的手。她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嘶喊出声:“你走!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赫连远闻言,欣长的身形,不禁一僵! 怔怔的,看着眼前紧咬朱唇,将她别向一边的倔强女子,知她是真的动了气,不想看到他,他的心好似被锥扎一般,痛的不能自已! 此刻,他无比怀念以前,就如他和她初见之时! 彼时,陪伴他们的只有快乐,没有悲伤,没有离别…… “走吧!我想自己静一静!”深深凝望赫连远一眼,云紫璃缓缓转身,不再看他。 他给的爱,于她来说,掺杂了太多的东西,太过沉重。 而她! 不能,也不该,用这份爱情,葬了她全部的人生! 贝齿将唇瓣咬的生疼,倔强的扬起头来,她忍着泪水和心痛,只能倚仗着阿媚的扶持,抬起沉重的步伐,向着寝殿方向走去。 便是要放下,她终究还是有心结的! 赫连远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原本生气的他,最后不气了,可是不气的云紫璃,却忽然气极了! 然,面对气极的云紫璃,赫连远就像是蔫了的炮仗,直接哑火了。 这一切看在一文和四文眼里,不禁让他们瞠目结舌! *** 自那日之后,云紫璃便一病不起。 每日,她都精神萎靡不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她这个样子,无澜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怎奈太医请了,她该吃的药也吃了,可她的身子,却应了病来如山倒这句话,总是不见起色! 如今沈凝暄在宫外陪伴独孤萧逸,并不曾常住宫中,为此无澜曾动过要去请人的念头,却生生被云紫璃阻止了。 因有病在身,云紫璃免了萧染儿和如烟的请安,只留在奉贤宫里安心养病,这期间,虽赫连远曾多次想要入寝殿探望,但却都被阿媚阻在殿外。 因,云紫璃让阿媚与他带了句话,那便是:“若他是以君主见,她则躲无可躲,如若不然,她则不见!” 是以,即便心系她的安危,赫连远却仍是止步寝殿之外。 他绝对不会以君主的身份来对她施压! 不过,这些只奉贤宫贴身伺候云紫璃的几人才知,至于在外伺候的奴才看来,赫连远仍旧留宿奉贤宫,最是宠爱的,还是皇后娘娘! 听闻云紫璃让阿媚带给赫连远的话,无澜看着病榻上云紫璃日渐削瘦的容颜,不禁叹了口气:“你果真不打算原谅他了?” 云紫璃面露苦涩,语气凄哀:“原谅不原谅,早已不重要了,不是吗?” “你这是在折磨他,也是在折磨你自己!” 无澜眸色一紧,俊美的容颜上浮上一层薄冰。 云紫璃轻轻自唇角处溢出一抹苦笑,轻道:“既然不能相爱,那就相互折磨吧,我和他,今生若要相守,大约也只能这样了!” 他和她之际,如今隔着太多太多的东西。 然这些东西,都比不得他们之间,隔着心! 隔了心的他们,只要相守,则注定情路坎坷! 无澜听到云紫璃的话,怔了怔,无奈浅笑:“我现在开始后悔,当初在新越不直接娶你为妻了!” “才几个月而已,你便后悔了?”云紫璃明眸眨动,眼底却是一片黯淡的对无澜凄然一笑。“可这世上,却没有卖后悔药的。” 无澜凝睇着她唇角的笑,有些心疼的不再看她。转过身去,他轻摇玉骨扇:“如果可以……我宁愿回到以前……” 云紫璃抬眸,望着他欣长有力的背影,唇角再次牵强的扯动了下,却什么都无力说出。 这世上,没有假如和如果…… 离开寝殿,无澜的心底,一直无法平静。 对阿媚叮嘱几句,让她好生照顾云紫璃,他略作沉吟,折步朝着赫连远批阅奏折所在的书房行去…… …… 清晨,阳光透过窗棂,直直洒落在寝殿光洁的地板上。 云紫璃青丝寂然,身穿一袭素色长裙,赤足立于赫连缅的摇篮边上。 摇篮里,已然快十个月的赫连缅,睡的正香甜。 云紫璃凝睇着他稚嫩的面庞,面容淡淡,不知心中在想着什么。 阿媚进来,见她如此,不禁又是一阵心疼。微微侧目,她看向身边刚刚下了早朝的赫连远。 虽是,她仍不见他。 可他却终是抵不住思念之苦,以帝王之尊迫使阿媚退步,而进到寝殿之内。 看着不远处,被阳光染上一圈金边的削瘦人影,他内心深处,不禁微微一痛!微微垂眸,视线扫过阿媚,待后者会意退下,他这才有些急切的大步上前,伸手扶上云紫璃的略显削瘦的肩膀,无比心疼的柔声问道:“身子……好些了么?” 云紫璃身子蓦地一僵,半晌儿无语! “这几日,你可知我过的有多煎熬?乐儿,你瘦了!”赫连远俊眉微皱,近乎贪婪的凝视着她精致完美的侧脸。 “皇上的乐儿,已经死了,如今站在皇上面前的,是新越的端顺!”唇角处勾起一抹自嘲的浅笑,云紫璃微微转身,不看赫连远,只不着痕迹的脱开他的大手。 闻言,赫连远眸色一沉:“你还在生我的气,还是不想理我?” “皇上……你是皇上……” 云紫璃眸华轻然,落于赫连远眼底,柳眉微蹙,绝美的容颜上,讪笑跃然于上:“臣妾哪里敢生皇上的气?” “云紫璃!” 赫连远双眉紧锁,面色难看的厉害。 他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努力的她回心转意,可是眼下一切却又回到了原点,这让他深感无力的同时,心里一抽一抽的疼着。 他都这么伏低做小了,他们难道就不能好好过日子吗? “臣妾……是端阳!” 云紫璃静静凝视着他,怡然无惧他眸底愠怒。 “你……好!” 终是,被云紫璃气的想要跳脚,赫连远抬脚便要踢上摇篮,却因瞥见赫连缅安详的睡颜而作罢! 云紫璃内心深处,早已对他失望透顶,也知心高气傲的他,忍耐是有限的。 是以,此刻她垂首以待,面色从容,对于即将来临的暴风雨,听之任之,丝毫不做其他反应。 看着她沉静的面庞,赫连远的心底,再次生起想要掐死她,再吻活她的想法。 伸手抓住她的肩膀将她往她一带,他刚想狠狠吻她,却因她提前洞悉他的想法,在他倾身上前,已然微微抬首。四目相接,她的脸上,毫无惧色,更无闪躲,仿佛是一个失了生命的布娃娃一般,摆出一副听之任之的模样! 此刻,她的眼神,冷冷的,似是一盆冷水,将他从头浇到脚,瞬间浇熄了他心底所有的火气! “你……” 赫连远艰涩的咬了咬牙,用力甩开她的肩膀,转身如风一般大步离去。 云紫璃面上仍是平静无波,看不出一丝多余的情绪,看着他决然而去,她只是微微福身,垂首轻道:“臣妾恭送皇上……” 殿外,看着赫连远拂尘而去,阿媚眉心紧皱,不禁苦涩一叹!转身向里,见云紫璃依旧维持着行礼的姿势,她连忙上前,欲要将她扶起,却见云紫璃先一步起身。 “姐姐早前不是还打算要虚以委蛇的吗?何以现在又这般?”阿媚看着云紫璃,摇头叹道:“若实在放不下,便再给他一次机会又何妨?有的时候,人生就是这样,遇事要看你如何抉择,明明退一步,便可海阔天空,姐姐何必如此难人难己?” 闻言,云紫璃看了阿媚一眼,却只缓缓抬手,挡在自己腹部,不语。 她并非是在为难自己,而是不知如今该如何抉择! 事情,总有意外,就如现在这般。 *** 自那日之后,赫连远一连两日都不曾再到过寝殿。 眼看着,过两日便到了青萝太后寿诞,云紫璃的身子,也已然好多了。 这一日,将琐事处理的七七八八,萧染儿便到了奉贤宫。 让萧染儿在大殿稍等,阿媚进入寝殿:“姐姐,萧妃在外求见。” “我寻思着,她也是时候来了!” 青萝太后的寿诞,在两日之后,她将寿宴之事悉数交由萧染儿打理,合着今日,她是来交差的。 放下手边绣了一半的香囊,她对阿媚轻道:“请她进来!” 闻言,阿媚微怔,看着云紫璃不施脂粉的模样,她不禁轻声说道:“我跟她说,让她稍等,待姐姐洗漱过后再请进来!” “没碍的!” 语气里,透着几分不以为然,云紫璃自边上的小几上,取了面具戴上,“这样就行了!” “姐姐可要涂些唇脂?” 阿媚眉心微拢,如此轻声提议着,却见云紫璃已然重新回到榻前,靠坐其上。随即她轻轻一叹,转身向外。 须臾,萧染儿进入寝殿时,云紫璃已然横卧榻上。 进殿后,萧染儿缓步上前,微福了福身行礼,落座后关切问道:“皇后娘娘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承蒙萧妃妹妹挂念!” 云紫璃轻盈抬手,接过阿媚递来的燕窝粥,轻笑着喝了一口:“妹妹此次过来,可是寿宴的事情准备妥当了?” “大抵上都准备妥当了,只等两日后的寿宴了。”萧染儿微微颔首,接过青儿奉上的新茶,她蹙眉问道:“姐姐这些时日里,一直都不曾卧病不出,不知到寿宴时,可会出席?” 第245章 作戏 第245章 作戏 “怎能不出席?” 云紫璃轻轻一笑,又多喝了口燕窝粥,这才悠悠然道:“平日里告病不去与太后请安,本宫已算失礼,若她老人家寿诞之时,却仍不到场,便无疑是失仪了!” 萧染儿浅笑一声,道:“皇后娘娘不曾进宫之前,宫中各主,稳居各自宫庭,争着抢着想要博得皇上宠爱,若是如以前那般,这阵子您告病,宫里该格外热闹才是,可现实情形却让人备感意外!” “哦?!” 云紫璃亦笑,却不以为然的看着她问道:“这阵子本宫不曾出去,妹妹正好与本宫说说,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稀罕事儿,竟能让你倍感意外?!” 萧染儿盈盈一笑,低垂着眼睑,涩然开口:“如嫔妹妹一直为博皇上欢心而苦练琴技,方才臣妾寻思着太后寿宴之时,若有她献曲,则气氛更佳,可让我意想不到的是,我到了她那儿,与她提及此事时,却被她婉拒了回来!” “如嫔都说什么了?” 云紫璃听闻萧染儿的话,端着粥碗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寥有兴味的笑了笑! 如烟所弹奏的一曲《倾城色》,日日在御花园里响起,为的无非便是籍此讨赫连远欢心。今次青萝太后寿宴,赫连远一定到场,她却拒绝了弹奏的机会么? 这,在外人眼里看来,确实是有些反常了。 然在云紫璃看来,却不得不夸如烟是个聪明人! 低敛的眸华,来回游转,她在内心深处,暗暗夸赞了一声! “她倒是没说什么,只道是不能献艺罢了!”萧染儿轻笑着,眉梢轻抬:“不过臣妾狐疑,便多问了她身边伺候的贴身丫头,这一问才知,这阵子不只皇后娘娘您病了,如嫔也病了,早已不再到御花园里练曲了。” “青儿!” 云紫璃唤了青儿,将手里的碗递给她,并吩咐道:“你且到如嫔宫中走上一遭,就问如嫔身子如何,可请过太医了?” “奴婢遵命!” 青儿微福了福身,转身便要离去。 “等一下!” 云紫璃再次开口唤住青儿,看着萧染儿道:“人这一病,便会想念亲人,可惜的是本宫的母后,远在离国……”转头,看下青儿,她与阿媚要了腰牌,轻声叮嘱道:“本宫听闻,自元后去了之后,国舅爷跟肖似姐姐的如嫔似是亲姐弟,如嫔没有亲人,若是想见国舅,你便拿着本宫的腰牌,命人到云府去请进宫来!” “喏!” 接过云紫璃递来的腰牌,青儿快步离去。 待青儿离开,萧染儿有些不自然的说道:“这国舅爷跟如嫔妹妹到底不是亲姐弟,如此请进宫来,只怕不太好吧?” 闻言,云紫璃唇角冷冷翘起:“这后宫本宫说了算,人是本宫请进来的,谁敢有异议?” 云紫璃身上所散发的,乃是天生的帝后气势,她口中所说的话,也足够猖狂! 但,即便猖狂,萧染儿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谁让,人家有猖狂的资本呢? 云紫璃见萧染儿轻笑了下,并没有所说什么,随即敛了冷意,看着萧染儿说道:“这阵子,也许天气的缘故,得病的人多了些……你看本宫不也在病着么?妹妹的身子没事吧?” “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妾身子无忧!”萧染儿轻笑着起身,对云紫璃福身告辞:“皇后娘娘身子不好,这两日里,且仔细将养着,臣妾还要去巡查寿宴事宜,这便告辞了。” 云紫璃作势便要起身,却被萧染儿拦下,云紫璃也不客气,轻拍着她纤柔的手背道:“太后寿宴之时,本宫便全权托付于妹妹了!” “皇后娘娘放心即可!” 萧染儿嫣然一笑,带着贴身宫人离开寝殿。 待她们一走,阿媚端了苦茶上来,轻言声道:“姐姐素日仔细化过妆容才戴上面具,今儿却没有,还好萧妃娘娘没认出您来!” “你觉得她没有发现了?”因阿媚的话,云紫璃的眸光,变得深邃起来。“我倒是觉得,她比以前要沉稳聪明多了……” 阿媚皱眉:“姐姐的意思是……” 云紫璃轻轻一笑,身子后仰,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即使她知道也无妨,这世上没有永远的秘密,这张面具,也戴不了几天了……” 太后寿诞,不正是个不错的时机么?! 宫里安静了这么久,也该热闹热闹了! 不久后,青儿自如烟处回返。对正抱着孩子的云紫璃恭了恭身,她轻声回禀道:“奴婢已然问过了,如嫔娘娘的身子并无大碍,出席寿宴该是没问题的。” “嗯!” 云紫璃轻轻点头,问道:“可提及要请国舅进宫一事?” 青儿回道:“奴婢提了,可如嫔却没答应。” 闻言,云紫璃抱着孩子的动作微滞。 边上,阿媚出声问道:“没答应?” “是!” 青儿蹙眉颔首。 闻言,云紫璃黛眉高高扬起,片刻,她看着青儿,问道:“你可问如嫔为何不答应?” 青儿轻蹙了蹙眉头,重复着如嫔的话:“如嫔娘娘说,皇后娘娘的美意她心领了,不过如今宫中正是多事之秋,她不想将国舅牵扯进来……她还说,以后日子还长,只要皇后娘娘垂怜,自有她见国舅的时候!” 云紫璃闻言,点了点头:“本宫知道了,你退下吧!” “这……” 青儿稍作迟疑,再次开口:“奴婢在锦华殿里,听说了件事情,想与娘娘一并禀了!” 云紫璃眨了眨眼,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青儿会意,垂眸轻道:“早前的时候,刘姑姑说太后心烦,命她到请如嫔娘娘到太后宫里陪着下棋,如嫔娘娘便问了一句,太后寿诞将至,好好的为何要心烦,便听刘姑姑说,皇贵妃的乳母眼下正跪在太后宫门处,说是皇贵妃娘娘做错了事情,要求太后原谅呢……” 听到这个消息,云紫璃心下释然! 如今陈莺被禁足,连她的乳母都见不到,不过想来她这乳母是个聪明人,虽说没见到陈莺,但是陈莺做过的事情她都一清二楚。如今陈莺被她禁足多日,这乳母便只能去求青萝太后。 陈莺的乳母这会儿跪在太后殿外做什么,别人不知道,但云紫璃却是一清二楚! 说到底,她们是姑侄,如今若想陈莺脱困,则必要青萝太后替陈莺周~旋,但是前提是青萝太后得先原谅她…… “姐姐,你刚禁足皇贵妃,这贱婢便跪倒了慈宁宫,太后跟皇贵妃乃是姑侄,她这是想拿太后来压您……此等贱婢,实在当诛!”阿媚眉眼轻抬,神情恼怒的看着云紫璃。 她并非崇尚血腥之人。 但在这深宫之中,哪怕是一点点的差错,便有可能赔上自己的性命。 是以,有的时候,她宁愿选择,手上沾满血腥,也要保全自己想要保全的人! 如今! 陈莺已然知道云紫璃的身份。 早在此前,她便曾与云紫璃多次提及,该让长春宫出点乱子,让陈莺就那么去了……但却一直不见云紫璃点头。 “随她们怎么折腾,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云紫璃不以为然的对阿媚叹了下,眉心轻皱,复又舒展,她轻轻一笑,站起身来。 “姐姐要去哪里?!” 阿媚眉梢轻耸,上前搀着她。 “到里面上妆!”说着话,她抬步向里,对阿媚轻道:“我可是有一阵子没去跟太后请过安了,眼下你我到长春宫走上一遭,瞧瞧那乳母到底意欲何为!” 上次投毒一事,别人也许不知,但青萝太后却知此事该是陈莺所为,自投毒一事之后,青萝太后便不曾见过陈莺,不管她怎么求,青萝太后都不曾见过她! 本主都不见了,更何况一个小小的乳母了! 大吴国的冬天,来的被北燕要晚,秋日仍旧透着燥热。 云紫璃抵达慈宁宫的时候,陈莺的乳母正顶着烈日,一脸虔诚地跪于殿外。在她身边跪着的还有陈莺的贴身宫人,那宫人此刻一脸焦急,时不时的向大殿方向张望着。 可令她失望的是,慈宁宫的大门口处,只躬身立着数十名宫人,却始终不见里面有人出来。 “娘娘,慈宁宫到了!” 远远的,望了跪在慈宁宫门口的两人,阿媚立身于轿辇之外,对云紫璃禀道。 边上,青儿轻轻的将车帘掀开,阿媚微一抬手,便见云紫璃伸出雪白柔荑,扶着阿媚的手腕,聘聘婷婷的步下轿辇。眸华微抬,凝着不远处跪在地上已然被汗水打湿了两人,她唇角轻勾了下,缓步上前。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见云紫璃款款而来,丫头连忙颤声福身,规规矩矩的行上一礼。 陈莺的乳母闻声,身子颤了颤,有些艰难的挪动了下膝盖:“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淡淡的,瞥了那丫头一眼,云紫璃立于陈莺乳母身侧,却不看她,只直直的望进慈宁宫的大殿之内:“嬷嬷是皇贵妃的乳母,跪在此处所为何事?” 明媚的阳光,打在云紫璃的面具上,反射起五颜六色的彩光,让人一时间无法直视。 陈莺的乳母,侧目之间,便见云紫璃轻轻勾起的唇角,心下惊跳了下,她垂下眼睑:“回皇后娘娘的话,皇贵妃娘娘做错了事情,惹的太后伤心,自然要求得太后原谅,皇贵妃娘娘如今禁足,无法亲自来与太后娘娘负荆请罪,奴婢这才代她跪在这里……” 听闻陈莺的乳母此言,云紫璃脸上的笑意,不禁更深了几分。 果然如她所料! “如今你跪在这里,太后可曾有懿旨从里面传出?”云紫璃唇角的笑,淡淡的,透着一股让人说不出的舒服,微弯着身子,她低蔑着陈莺的乳母问道。 面对云紫璃的问话,陈莺的乳母脸色变了变,到底弱弱回了声未曾。 “既是如此……”轻轻的又是一笑,云紫璃站直身子,音量陡升,高喊:“来人啊,将这两个给太后添堵的奴才,给本宫拿下!” “皇后娘娘!”陈莺的乳母眸中光华剧烈闪动,脱口便道:“您不能……” “不能?” 云紫璃哂笑,眸光凛冽的看着陈莺的乳母:“本宫是皇后,是这吴国皇宫的女主人,你的主子如今都让本宫禁足了,本宫还处置不了区区你个贱婢?” 语落,阿媚蓦地扬声,对候在身侧的奴才命令道:“还愣着做什么?将这两个不懂规矩的贱婢拿下!” 陈莺的乳母见状,脸色一变,猛地挺直腰板,看向云紫璃:“皇后娘娘!奴婢是……” “堵了她的嘴!” 没等陈莺的乳母把想说的话说出口,阿媚便下令让人堵了她的嘴,只是片刻,她和陈莺身边的那个小丫头,便被堵了嘴拖了下去。 待一切尘埃落定,便见笑盈盈的迎了上来,福身一礼:“奴婢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刘姑姑免礼!” 云紫璃唇角含笑,微微抬手。 刘姑姑免礼起身,丝毫不提方才之事,只是垂首笑问:“皇后娘娘的身子,这会儿子可还好些了?” “好多了!” 云紫璃轻点着头,向里望了一眼:“太后她老人家……” 刘姑姑恍然,忙引手向里道:“太后娘娘年听闻娘娘到了,心底里欢喜,这会儿子正在里面等着娘娘呢!” “嗯!” 云紫璃微微颔首,抬步随刘姑姑进入大殿。 慈宁宫大殿之中,素来有燃香的习惯。 今日,亦然! 苏合香,清香,淡雅,可宁心,能安神。 在满殿香气缭绕之中,青萝太后眉心紧拢,坐于主位之上,不久前入殿的萧染儿,则尚立于大殿之中。 高位上,青萝太后脸上的烦躁和不悦,溢于言表,她的脸色并未因萧染儿的到来而有所好转,倒是看到云紫璃进殿,面色缓和了不少。 “臣妾给太后请安,太后长乐无极!”云紫璃淡淡的扫了萧染儿一眼,唇角含笑,对青萝太后施然行礼。她一礼福下,便见身边神情淡然的萧染儿,亦福身对她行了一礼:“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快些起来!” 青萝太后脸上的皱纹,微微收拢,对云紫璃招了招手,她慈爱轻笑:“方才听萧妃说,她去探望过皇后了,既是身子不适,皇后便只管在宫里歇着,这会儿跑来作甚?” 边上,刘姑姑闻言,适时插嘴道:“娘娘的身子啊,太后娘娘这几日里没少挂念,就连太医院的太医,也传来了几回,不过到底到底,他们却也没与太后将娘娘的病说出个一二来。” “让太后费心了!” 云紫璃眉心微蹙,佯装一脸感激的看着太后。 她才不管青萝太后知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只要青萝太后不拆穿,那么她乐得陪着她继续作戏。 反正,这戏也做不了多久了。 想到萧染儿还不曾起身,她微转过身,对萧染儿微微抬手,“萧妃妹妹免礼吧!” “谢皇后娘娘!” 萧染儿轻轻起身。 云紫璃抬眸看向青萝太后,轻笑着缓缓步上高位,任由太后拉着自己的手,落座于一侧,她巧笑说道::“臣妾一连数日,因病不曾来与太后请安,此举已是是失仪,如今太后寿诞将至,若臣妾再不过来,可就真真是不成体统了!” “只要你们与皇帝安好,哀家自不会挑剔太多。” 笑看云紫璃和正在落座的萧染儿一眼,青萝太后满脸笑意,声音里蕴着笑意,她语气顿了顿,十分关切的轻拍了下云紫璃的手,轻声问道:“今儿天热,你一路过来,身子可还好么?” 云紫璃点头,“一切都好,承蒙太后挂心!” 见云紫璃点头,青萝太后浅笑:“既是要来,何不将太子也一并带了来,也好让哀家开怀一些。” “出门时太子还睡着,便不曾带来,太后放心,过两日皇上定会带他过来与您老人家贺寿!”云紫璃想着,既然青萝太后要做慈爱长辈,她便顺着她的话放下说,对青萝太后轻轻一笑,她颇有些无奈的轻声说道:“臣妾这一病可好,连带的无暇安排您的寿宴事宜,不过一切倒也还好,听皇上说萧妃妹妹是个细心的主儿,如今一切交给她来做,臣妾倒也放心!”说笑间,她对萧染儿轻笑了笑。 萧染儿忙低头说道:“替皇后娘娘分忧,乃是臣妾应该做的事情!” “染儿以前虽然有些不懂事,不过如今却是一切遵循规矩,从不曾多生事端。”青萝太后就云紫璃所言十分赞同的微微颔首,端起茶杯,望向殿外一眼,她眼底的晦涩,不禁再次浮现。 “哦!” 知青萝太后这是想起陈莺来了,云紫璃不禁转头向外望了一眼:“方才皇贵妃的乳母和贴身宫人在外面长跪不起,臣妾看着实在不合规矩,便做主发落了!” 青萝太后闻言,苦笑了下:“本就是她们不守规矩,皇后发落的好!” 云紫璃多看青萝太后两眼,想从青萝脸上看出些什么,可是在她面前的青萝太后却始终面带慈爱,一副好好长辈的样子…… 青萝太后迎着云紫璃的视线,轻声叮嘱着。“你身子可真的好些了?六宫之事繁多,可千万要养好自己的身子。” “是!”萧染儿轻点了着头道:“太后的话,臣妾记下了!” 人,有的时候,难得糊涂。 而有的时候,却不得不揣着明白装糊涂! 就如她此刻这般,直接装傻充愣到底! 又与青萝太后寒暄了几句,云紫璃微微抬眸,轻笑了下,从容起身,对青萝太后施礼:“臣妾身子有些乏了,先行告退了。” 青萝太后轻轻看着她,再次温言嘱咐道:“回去之后好生歇着,过两日早些时候过来陪哀家贺寿。” “臣妾谨遵懿旨!” 云紫璃莞尔应声,站起身来,微微侧目,对边上的萧染儿轻道:“本宫想送些稀罕物件儿给太后,不如萧妃妹妹去给本宫参谋一二?” 闻言,萧染儿神情微怔! 她檀口微张,想要说些什么,却终是将话悉数咽回肚里。轻盈起身,她对太后福身道:“那臣妾也先行告退了!” “嗯!” 青萝太后应了一声,对她摆手:“去吧!”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由近及远,片刻之后,在大殿里,便只剩下青萝太后而后刘姑姑等寥寥几人,青萝太后的脸色,霎时便拉了下来:“人呢?不是从长春宫带出来了吗?” 第246章 不知 第246章 不知 不久,刘姑姑从后廊带着陈莺带进了大殿。 陈莺的身体本就差极,经过这阵子被云紫璃禁足,伺候的人手有限,她的身体状况更是每况愈下,单单从长春宫易装到了慈宁宫,她便已然累的大汗淋漓,出现了头昏恶心的症状。 见状,青萝太后眉头皱了皱,吩咐刘姑姑先让陈莺休息片刻,喂她喝了些红糖水,又过了片刻,陈莺脸色才开始好转,不再是一片苍白。 “太后……姑母!” 陈莺在恢复力气伊始,便起身至大殿中央处跪落,气息孱弱的对青萝太后说道:“莺儿儿错了。” 见她如此,刘姑姑微微抬眸,见青萝太后低眉敛目,只饮茶,却不看陈莺,不禁暗叹了下,满是无奈的出声唤着青萝太后:“太后娘娘,您看……” 青萝太后脸色一沉,冷哼一声,终是看向陈莺所在之处,语气不善道:“你的翅膀硬了,连自己的娘家人都胆敢陷害!当日你既是自作主张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到了现下,还有什么话,要与哀家说的?你做的那些事情,以为区区一句错了,便能抹杀吗?” “莺儿错了,实不该动云妹妹。” 陈莺轻轻抬眸,眸中水雾弥漫:“可姑母可知,自云妹妹进宫,便一直嚣张跋扈,即便莺儿有协理六宫之职,她都不曾将莺儿看在眼里……莺儿知她是陈家的女儿,与莺儿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莺儿与她本该互相扶持,但姑母……她又是怎么做的?那日,当着皇后娘娘的面,她竟处处针对莺儿,让莺儿难堪,这才让莺儿一时气极了眼,……莺儿敢问姑母,如此女子,如何成就大事?” 若说,云紫璃为青萝太后效力多年,对青萝太后的脾性,有几分了解。那么,自小便深受青萝太后宠爱的娘家织女儿陈莺,则知之更甚! 是以此刻,她只要将云嫔此前的所作所为搬出来便可! 云嫔和她! 谁的利用价值更大一些? 她相信,太后比她算计的,更加清楚! 听闻陈莺的哭诉,太后并未立即出声。 一时间,大殿内,一片静寂。 气氛凝滞片刻,青萝太后看着殿下的陈莺,声音冰冷,无情;“当初赫连远许你皇后之位,你联合陈家将哀家弃之于不顾,倒是个成就大事的!” 陈莺早知青萝太后心结在此,也一早就算计好了该如何回答:“姑母,势比人强,想当初皇上登基,对姑母颇多意见,明显便要厌弃了陈家,莺儿所作所为,皆都是为了陈家着想啊!您曾经不止一次跟侄女儿说过,我陈家的女儿,随时都要抱着为陈家牺牲的精神,姑母以此要求莺儿,自也懂得以身作则的道理?莺儿相信,若姑母换做莺儿,必定也会做出跟莺儿一样的选择,却不想姑母心里犯了拧,到底怪极了莺儿……” 听着陈莺声泪俱下的说完这番话,青萝太后原本充斥满胸腔的气性,终究悄然消散。 陈莺的话,句句在理,让她只能听着,却做不得任何辩解。 她是陈家的女儿,自然该懂得为家族牺牲的道理,可是即便如此,曾经被家族舍弃的经历,终究让她心痛又心寒! 刘姑姑见青萝太后的态度有所缓和,上前伸手将陈莺搀扶起来。 “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合着云嫔也该受些教训了。”青萝太后看着刘姑姑将陈莺夫妻,轻轻一叹,对刘姑姑招了招手,刘姑姑会意,连忙上前扶着她起身:“此事便也就罢了,日后哀家绝不容你再如此自作主张!” 原本,她打算将陈莺视作弃子! 但有的时候,觉得自己培养了这么多年,只这么轻易丢弃,多少有些不舍。 如今,既是陈莺受到了惩罚,被云紫璃磋磨成这般摸样,必定恨极了云紫璃,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她不防再给她一次机会! 陈莺既然是陈家的女儿,那么也该为她所用,让她去做一把向云紫璃进攻的长枪! “姑母!” 看着青萝太后转身向里,陈莺原本蓄满泪水的瞳眸之中,不禁闪过一丝凛冽!再次出声,唤住青萝太后脚步,她颤声禀道:“臣妾还有事情要说!” 青萝太后转身,浑浊的双眸直直的望进陈莺的眸中。 陈莺对青萝太后咬牙禀道:“奉贤宫的那位皇后娘娘,便是赫连缅的生母,元后云紫璃!” 闻言,青萝太后眉梢一挑。 她早就想到云紫璃会忽然囚禁陈莺,大概是因为陈莺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如今看来,果然不出所料。 陈莺原以为,青萝太后得知新越的端顺公主便是云紫璃时,也许会震惊,也许会暴怒,但是最终这两种情绪,全都没有出现在青萝太后脸上。 看着青萝太后神色平淡,冷冷清清的看着自己,她呐呐开口:“姑母知道?” “这件事情哀家也是才刚知道不久,就不知莺儿是何时知晓的?” 陈莺心下一紧,心知绝对不能承认自己知道此事在青萝太后之前,她紧握着广袖里的手,脸色奇差道:“莺儿知道此事后,首先想到的便是告知姑母,却不想被云紫璃那个贱人识破,直接囚禁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 青萝太后佯作恍然状的点了点头:“这件事情哀家知道了,以后的事情,自有哀家应对,你只需配合便可,眼下你且先回长春宫去!” “姑母,莺儿还有一件事!” 陈莺说着话抬眸,看着正搀扶着太后的刘姑姑。 刘姑姑迎着她的目光,心下一突! 不待她作声,便见陈莺对太后沉声禀道:“刘姑姑……不可信!她是……是皇上的人!” 青萝太后闻言,脸色瞬息万变。 刘姑姑的脸色,也是骤然一变! “太后!” 刘姑姑高喊太后一声,不等太后多问,就着太后的手臂跪下身来:“请太后相信奴婢,奴婢对您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青萝转睛之间,侧睇刘姑姑一眼,沉声对陈莺斥责道:“刘姑姑在哀家身边服侍多年,她的为人,哀家比你清楚,你休得胡言!” “莺儿并非胡言!” 臻首高昂,丝毫不惧,字字铿锵:“在仁和宫大火后,一直是臣妾在打理六宫事宜,期间刘姑姑曾多次等到太后就寝,便前往承乾宫求见皇上……若她如此行事乃是领了姑母懿旨,那莺儿今日便再无话可说。” 陈莺如此言辞凿凿,使得青萝太后眸子一紧,眸光如电地看向刘姑姑。见刘姑姑将头埋得极低,却不出声,她的心不禁微沉了下。 “你所说之事,哀家知情,刘姑姑亦是奉了哀家的旨意去承乾宫的,日后这种话,在没搞清楚状况之前,断不可妄言!”青萝太后微微抬眸,与陈莺视线相交,语气平和的轻摆了摆手:“你如今在禁足之中,且速速回去,省的让皇后察觉!” 闻言,陈莺眉心一褶! 微抬眸,见太后面色冷沉,她只得福身,“莺儿告退!”语落,她气息孱弱的转身向后。 以青萝太后方才的反应,她可以笃定,刘姑姑去承乾宫一事,青萝太后并不知情,可是……青萝太后明摆着是要保全刘姑姑! 既是如此,那么此刻,她多说什么,只怕都是枉然! “莺儿!” 唤住陈莺的脚步,青萝太后眸色平淡,面若冰霜:“希望你日后不会再做出让哀家失望的事情!” “太后的教诲,莺儿谨记于心,莺儿告退!”陈莺再次转身,十分谨慎的对青萝太后又福了福身,脚步虚浮的向后廊走去。 静静的,看着陈莺离去,青萝太后原本便十分晦暗的双眸之中,瞬间染起怒意!冷冷垂眸,看着仍旧跪在地上的刘姑姑,她甩手挣脱刘姑姑的手,咬牙怒道:“好你个刘艳,枉哀家信你宠你,事事对你不设心防,你便是如此回报哀家的么?” 方才,虽在陈莺面前,她说一切知情。 但,刘姑姑趁她睡着前往承乾宫之事,她确实是不知情的!若不是陈莺今日说起,她还一直被蒙在鼓里呢! “太后明鉴!” 到了此时,只有她们主仆二人同在,刘姑姑知道,无论如何狡辩,都不及实事求是的将事情应下。慌忙抬手,再次抓住太后的手,刘姑姑抬眸相望,平庸的面庞上,早已遍布泪痕:“奴婢在未进宫时,便伺候太后,把一辈子最好的年华,都搁在了太后的宫里,太后您从皇后到太后,一步步走来,奴婢从无二心,奴婢对太后忠心可表!皇上登基之后,与太后诸多嫌隙,但说到底皇上也是养在太后身边长大的,便是没有亲情也有恩情啊!奴婢前往承乾宫,不过是想要皇上念及太后的好,对太后好一些,除了这些……奴婢敢以性命担保,再无其他心思啊!。” 外人只道,端王是由青萝太后抚育长大。 可赫连堂出生的时候,赫连远正是最淘气的时候,青萝太后怎可两人兼顾?!是以,虽赫连远虽一直养在青萝太后身边,也曾承欢青萝太后膝下,算是她抚育成人的,但实则是刘姑姑一手拉拔大的。 也正因为如此,青萝太后在跟赫连远撕破了脸面之后,才会舍弃刘姑姑,格外宠信孙姑姑,若非孙姑姑以一种近乎惨烈的方式在青萝太后眼底下去了,刘姑姑今生只怕都无望了。 青萝太后虽然听着刘姑姑的话,但看着刘姑姑的泪眼,心下怒气仍旧未平。不过细想了下,觉得刘姑姑说的,倒也合情合理,想到自己身边如今无人可用,刘姑姑有事个憨厚的,不大会耍阴谋诡计,她便只冷冷说道:“哀家知你与皇上有些感情,但是你要记住,哀家跟皇上之间的仇已然结下,不死不休,你是哀家的人,当一切以哀家为主!” “奴婢……” 刘姑姑咬了咬牙,想到那人的嘱咐,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般颔首:“谨遵太后懿旨!” “哼!” 青萝太后冷哼一声,转身自己步入内殿…… …… 云紫璃虽与萧染儿一起离开慈宁宫,但她却并未再与萧染儿多说什么,什么挑选礼物,根本就是借口,她们只简单寒暄几句,便分道扬镳,各回各宫了。 她这才刚回了奉贤宫,四文便进来通禀,如嫔在殿外求见。 听了禀报,云紫璃直接宣如烟进了寝殿。 寝殿里,云紫璃没有戴着面具,明眸善睐,本就清丽绝俗的面庞,配上一袭碧水纱裙,仿若不是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 虽然如烟跟云紫璃生的有几分相似,心中了然她容貌惊人,但是此刻一见,却仍旧觉得被她惊艳的呼吸微窒! 只此倾国色,便足以让天下男人为之心旌荡漾了。 她于眼前女子而言,不过是可笑的东施效颦罢了! “娘娘……” 阿媚见如烟看着云紫璃失神,轻唤她一声,引臂向里。 云紫璃抬眸,见如烟于殿前盈盈而立,她微蹙秀眉,唇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愣着作甚?让本宫请你进来吗?” 如烟闻言,快步入内,作势便要行礼。 “不必顾忌那些虚礼!” 云紫璃不等如烟行礼,已然摆了摆手:“不是说身子不适吗?莫要愣着了,赶紧坐吧!” “是!” 如烟轻笑了下,上前落座。 云紫璃轻笑着上前,指着桌上的参汤说道:“这是御膳房刚送来的参汤,你要不要尝尝?” 如烟闻言,点了点头,端起桌上参汤,一点都不客气的饮了一大口。 见她如此,云紫璃唇角轻勾了下,坐于她身侧。 如烟讪讪一笑,凝着手里微荡涟漪的参汤,吐气如兰:“嫔妾刚才听闻皇后娘娘去慈宁宫了,您胆子真大,到这种时候还敢过去,难道就不怕青萝太后对您下手?” “今次既是本宫重返吴宫,皇上便一定不会容本宫有半点闪失,在这偌大的宫廷之中,他第一个要防的,便是太后……如果太后今儿真的动手,倒也省下本宫许多麻烦!” 云紫璃轻笑了下,伸手端过如烟手里的酸梅汤,丝毫不避讳的浅啜了一口。 “皇后娘娘真是好福气,得皇上圣眷!”说出这句话,如烟想到自己过去几年跟赫连远一起度过的点点滴滴,羡慕嫉妒云紫璃之余,不禁黯然神伤! 微噏了口气,她笑看云紫璃:“可您未免太托大了,如今太后知道您的真实身份,也许她会不顾一切将你先除之而后快!” “事实证明,本宫还好好活着,不是么?”云紫璃哂笑着站起身来,行至摇篮前,轻轻晃动,见摇篮里的赫连缅咯咯笑了,便也跟着笑了:“俗语有云,福兮祸兮!是福是祸,不到最后,又有几人知晓呢?” 过去,赫连远曾多次带赫连缅去如烟的寝宫,如烟对赫连缅自然也不陌生。此刻听到他的笑声,不禁也忍不住起身上前。 垂眸看着摇篮里天真无邪的纯真笑脸,她的脸上,也渐渐露出一抹会心的笑:“方才皇后娘娘离开慈宁宫时,陈莺正在慈宁宫中,听闻太后已然原谅了陈莺,而且陈莺还指明了您的身份和刘姑姑的身份……” 对此,云紫璃丝毫不觉意外。 微微侧目,对上如烟的双眼,她眸华灼燃:“看来青萝太后现在真的很信任你,你对慈宁宫之事,竟然了若指掌。” “太后不过是在宫中已然无人可用罢了!”如烟迎着她的视线,轻轻一笑:“您应该也得到消息了吧?方才,在慈宁宫,便是陈莺指出刘姑姑不忠,太后却仍旧替刘姑姑应下了整件事情。” “虽是如此,但归根结体,她还是不信刘姑姑的!”云紫璃轻叹一声,唇角弯弯:“孙姑姑死了,拈花宫的势力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用,如今她手边可用的人有限,若连刘姑姑她都弃了,那她……” “哇!” 云紫璃言语至此,赫连缅因太久不见有人抱,而哇声哭了起来。 “太子莫哭!” 如烟弯身将赫连缅自摇篮抱起,端详着他精致的小脸儿,含笑转了话题:“这孩子,长的真像您!长大了必定迷倒万千少女!” 赫连远,是大吴第一美男子! 他的容貌之俊美,自也是毋庸置疑的! 但赫连缅五官,比之赫连远的,要更加精致,像极了云紫璃! “确实像我!” 做母亲的,没有哪个不喜欢别人夸自己的儿子,云紫璃自然也不列外,此刻听闻如烟夸赞赫连缅,她满心满眼,满满全是骄傲! “青萝太后寿诞之时,她应该会有所行动!” 瞥见云紫璃脸上的笑容,如烟不由的多看了她一眼,见她正全神贯注的照顾赫连缅,如烟微蹙了下眉心:“一切都在向着娘娘安排的方向发展!” “但愿一切顺利!”云紫璃轻轻一笑,淡笑从容。 *** 这日,如烟离开之后,云紫璃遣人去找了无澜。 但,直到第二日午后,也就是太后寿诞前一日,他才姗姗来迟! 眼看着无澜进殿,云紫璃不禁蹙起眉头,开口便有几分不悦的数落道:“没事的时候,整日进宫闲逛,如今有事了,倒要差人去请了!” “我知你找我何事,没个交代,进宫来也只能看着你干着急不是?”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无澜接过阿媚怀里的赫连缅,轻轻松松的向上抛了两下,逗得小家伙喜笑颜开。 闻言,云紫璃一喜,忙问:“可找找我娘了?” “舅母是那么好找着的吗?我没找着她,不过是她昨夜主动来找了我。”无澜抬眸之间,看着云紫璃一脸着急的样子,轻轻一笑,满脸轻松模样。 云紫璃见状,忙追问道:“娘亲此刻在哪里?” “我也不知!”无澜迎着云紫璃希冀的目光,实在不想让她失望,却仍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何为你也不知?!” 云紫璃的眉心,因无澜的话而紧紧皱起。 无澜怀里的赫连缅,忽然之间,哭闹不止!她无奈轻叹,将孩子递回给阿媚,对阿媚摆了摆手:“太子爷兴许是在这寝殿里待腻歪了,你赶紧带他出去透透气!” “是!” 阿媚笑应一声,抱着赫连缅暂时离开。 云紫璃抬眸,看着无澜,轻问道:“你支开阿媚作甚?” 无澜浅笑一声,没有言明自己其实是在防备着阿媚,语气温和的轻声说道:“昨日夜里,舅母匆匆而来,再与我短暂会面后,便又离开了紫衣侯府……至于她眼下在哪里,我是真的不知!” 云紫璃闻言,略显失落,缓缓朝着桌椅所在的方向行去:“娘亲这阵子跟父皇小别胜新婚,连女儿都不要了,说吧……她都与你说了些什么?” 第247章 爱而不得 第247章 爱而不得 听到云紫璃颇为吃味的话,无澜微露惊讶之色! 云紫璃见状,不由挑眉:“怎么?” “我只是惊奇而已!” 无澜神情俊逸,温润轻道:“我如果说舅母早前便猜到你会如此,你信吗?” 闻言,云紫璃眨了眨,但是随即却释然了:“信!”知女莫若母,她娘亲能猜到她的反应,也不算奇怪! “娘亲都说了些什么?” 见她如此,无澜脸上的笑意微微深邃:“舅母说,有其母才有其女,你能为了个男人连家都不要了,她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 云紫璃嘴角抽出了下,暗暗在心中腹诽老娘毒舌。 打人不打脸,她娘亲这还真是毫不客气……是亲娘吗? 无澜将云紫璃的反应细细收入眼底,淡淡道:“舅母还说了,你是她十月怀胎挨疼受累生下来的,她绝对是亲娘!” “……” 云紫璃张嘴,直接什么都想说了,缓步朝着桌几走去。 “好吧,言归正传!” 无澜见云紫璃让自家老娘整的无语了,直接转了话题:“舅母让我带句话给你!” “什么话?!” 在桌前顿足,云紫璃回转过身,凝望无澜。 “她说……”静静的,迎视着云紫璃的视线,无澜的声音,透着几许莫测:“从此刻开始,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要记得,你如今的身份,不是云紫璃,跟云家没有半点关系,你……是新越的端顺公主,同是也是北燕的长乐帝!她方才之所以说你为了个男人连家都不要了,不过是让你知道,过去的事情,已经成为了她如今埋汰你的笑话,已然不重要了。从今以后,不管何时何地,你代表的是她,便是你想忍气吞声的受委屈,她也不干!有人敢让你受委屈,你就让那人全家委屈,有人想要你的命,你就灭她满门,总而言之一句话,天塌下来,有她顶着!” 沈凝暄的话,霸道,强势,目空一切!然听完无澜的复述,云紫璃却心头蓦地一热,眼底瞬间泪意氤氲!怔怔的,跌落椅上,她唇瓣轻颤,眼泪落下,唇角却高高扬起的笑了:“娘亲果真这么说?” “怎么?”无澜皱眉,侧目反问:“这话不像是舅母说的吗?” 说实话,云紫璃以前为了赫连远不顾一切的那劲头,他是在是嫉妒的很,但是经过这么多事,云紫璃吃了那么多的苦,却又让他心疼的厉害。 如今,沈凝暄能够这么说,应该是打从心底里原谅她了。 他由衷的为她高兴! 此刻的云紫璃,又哭又笑,与过往冷静自持的她截然不同。 看着这样的她,无澜不禁又心疼了起来:“小璃儿,你该高兴的不是吗?怎么还掉起金豆豆了?” “你知道什么?” 云紫璃嗔怪无澜一眼,抬手拭去脸上的泪水:“我这是喜极而泣!” 见她如此,无澜暗暗叹了口气,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舅母说,你跟赫连远斗气也有一阵子了,听了她的话,心情必定好转,如今你们虽说在吴国不惧什么,但是以后用得着赫连远的地方多着呢,让你作戏作的差不多就得了!” 云紫璃闻言,心中不由涩然一叹! 她对赫连远生气,真的是在作戏吗? 也许一开始确实是,但是到底还是真的心生恼怒,虽然她不想承认,但却骗不了自己,虽然赫连远骗了她那么多,害得她那么苦,但是她对赫连远的感情,根本就做不到想要放下就放下。 云紫璃,你真他么犯贱! 暗暗在心底自嘲一笑:,云紫璃忽然抬头看向无澜:“这话也是娘亲说的?” “……” 无澜眨巴这眼睛,颔首:“是啊!” “骗子!” 云紫璃毫不客气的拆穿无澜的谎言:“你方才明明说我娘亲让你带给我一句话!” “呃……” 无澜一怔,不由失笑出声,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 云紫璃嗔了她一眼,自座位上起身,缓步走到梳妆台前,抄起面具,抬步便向外走去。 “小璃儿……”见云紫璃往外走,无澜连忙追问出声:“你要去哪里?” “你不是让我跟他缓和关系吗?!” 云紫璃不曾回头,迈过门槛儿,向着书房所在的方向而去。 无澜见状,张了张嘴,徒留一声轻叹! 他现在终于明白自家王伯父当初爱而不得,却仍旧希望她能好的心情了! …… 书房里,桌案上摆放着刚批了一半的折子。 赫连远却双手背负,神色不明的立身与窗前。 此刻,他的视线,远眺室外,脑海中想着方才那人说过的话,不由浮现出云紫璃倔强坚忍的美丽面庞! 自那日赫连堂一事引发的后续事件,她现在对他的态度,一直都是冷冰冰的,若是知道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她只怕恨不能杀了他的。 心绪飘飘荡荡,赫连远薄唇轻抿,微仰着头,唇角处几不可见的,浮上一抹苦笑。 他是有多么怀念以前跟她相守的日子,可是现在无论他怎么努力,她都不为所动。连续几日,她面对他时的态度,总是冷冰冰的,若是……想到到时候她的怒火,他心里不禁一抽一抽的疼……难道他们,真的就回不去了吗? 许久之后,赫连远微微一叹,颇为无奈的轻摇了摇头。 忽地,听闻身后轻微的衣袂摩擦声响起,他眉头一皱,冷声说道:“一文,朕说过,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语落,书房里,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须臾,不见一文出声,赫连远眉宇一皱,微转过身来。 入目,是已然覆上面具的云紫璃。 “乐儿?!” 赫连远心下一紧,惊呼之下,不禁喜出望外,快步行至云紫璃身前,他眼底光华闪闪,抬手扶上她的肩膀:“你怎么过来了?” 这是最近这些时日,云紫璃第一次主动来找他。 赫连远的俊脸,近在咫尺,喜悦之色溢于言表! 这让云紫璃的心,不禁微微一颤! 无论下定多大的决心,她对他终究有情! 她,早已了然这一点。 但是,便是有情又如何? 上一次在家人和爱人之间,她选择了他,到最后被伤的遍体鳞伤,这一次……她的家人好不容易放下了心中芥蒂,不管她对他感情如何,都已然明了自己最终的选择! 她,还是会按照自己的计划走下去! 思绪至此,她双唇抿成一条直线,苦笑了下,启唇轻道:“既然你想一个人静一静,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乐儿!” 不等云紫璃有所动作,赫连远已然先一步握住她的手臂:“你,不管什么时候过来,都不会打扰到我!” “如此就好!” 云紫璃淡淡颔首,轻道:“我此次过来,是有些话,要与你说……” “嗯?!” 赫连远眉梢抬起,凝着云紫璃:“刚好我也有事要与你说,呃……你想要与我说些什么?” “我……” 云紫璃张了张嘴,心绪微转,在停滞片刻,她在心中喟叹一声,终只是轻幽问道:“皇上想要说什么?” 赫连远嘴角的笑意,渐渐隐去,有些尴尬的说道:“我知道,你打算在太后寿诞之时对她动手,但是……说到底青萝太后抚育我一场,而你是我的妻,我希望你能留她一命!” 心里,嘎巴一声,发出一声脆响! 云紫璃听赫连远一席话,好似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他不是说过,会替她报仇的吗? 他不是说过,若是一定要选,在天下和她之间,会选择她吗? 可是刚刚他说什么? 青萝太后抚育他一场,希望她留青萝太后一命! 云紫璃,你真是…… 想着自己竟然会丢下无澜过来书房,云紫璃心下自嘲一笑,不看赫连远,她微点了点头,哂然笑道:“原来皇上要做至孝明君,既是如此,我又怎能不成全皇上呢?” “乐儿……” “别叫我!” 云紫璃蓦地甩开赫连远的手,冷冽笑道:“赫连远,你可曾知道,我在大火中难产时,是何种心境?你在提这个要求的时候,可曾想过我吃过的苦,受过的罪?” 赫连远面对她再一次的刻意疏离和质问,知她心结难消,不禁眉宇轻皱:“我不是没有想过你受过的磨难,我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为你我和孩子的名声着想,青萝太后罪该万死,但是你忘了一句话,那就是生不如死!” 闻言,云紫璃嘲弄一笑,不曾言语。 赫连远暗叹一声,不由开口问道:“对了,你刚才打算跟我说什么?” 第248章 你最好 第248章 你最好 人,因为在意,所以才会失望! 云紫璃看着眼前的男人,心底这会儿子连失望的感觉都没有了。 见赫连远兀自转了话题,她紧皱着眉,凝望着眼前的俊美男子,脸上冷若寒霜:“明日便是太后寿诞,萧妃倾其所能,为太后置办寿宴,若皇上一心要做至孝之人,还请待寿宴之时,不离太后左右!” “乐儿!” 知云紫璃话里的意思,是不打算放过青萝太后的,赫连远不禁神情黯然。他知道青萝太后该死,也知道云紫璃恨极了青萝太后,但即便如此,却仍旧想要云紫璃能够为她适当的退一步。 但是此刻,他对于云紫璃的话多少有些失望,静静凝视着她,他不无苦涩的问道:“乐儿,我知道你心里生气,对我也满心失望,不过此事我是有苦衷的!就当是为了我,明日在寿宴之上,你罢手吧,好吗?” 云紫璃闻言,凤眸微眯:“若我说不呢?” 赫连远仍旧凝视着她,唇畔苦笑更深:“那我只能出手阻止了……” 赫连远此言落下,书房里的气氛,顿时僵滞到了极点。 对于云紫璃而言,此刻的她,对赫连远,已然万念俱灰! 是以,在书房里,她并未久留。 她有一种错觉,仿佛只要再跟赫连远独处片刻,她便有动手的可能! 在过去,无论他给她的,是怎样的伤害! 她总是犯贱的在心中跟他找这样那样的借口,说到底害她几经生死的人是他,她也曾恨他恨到极点,可纵然再恨,纵然有再多的怨怼,她却仍旧在心底存着那么一份侥幸,在她的心里,最在乎的人,始终是他! 可他呢?! 可悲可叹! 她可以犯贱的为他找无数个借口去原谅他的期盼,却没有办法接受他到今时今日,却仍旧要保全青萝太后! 什么天下与她,他会选择她! 全他娘的狗臭屁! 离开书房之后。 云紫璃一直挺直了背脊,一步步向前。 此刻,她心中怒极,恨极,瞪大了双眼,却有眼泪止不住的一直下落。 她从来都是个坚强的人,但在这份坚强的外表下,所隐藏着的,是她在坎坷情路上收获的所有的脆弱和无奈! 深吸一口气,她微昂着头,不发一语,直将唇瓣咬出了血。 若说,自这次吵架开始,她发现自己心里对这份爱,还有着些许的希冀。 那么此刻,对赫连远,她是真的,心灰意冷了。 不! 是心死了!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错信了他,不是吗?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不是吗? 既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么现在无论再如何伤心,那都是她咎由自取的! 既是如此,那么她的计划,便没有任何理由去改变! 赫连远要出手阻止吗? 那就来吧! 她连死都不怕,还怕他不成? 前方,阿媚怀抱赫连缅,站在殿门处远远望来。见云紫璃神情异样,阿媚快步而来,眼看着云紫璃忙不迭的拭着泪,她心疼问道:“方才还好好的,姐姐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 云紫璃轻轻摇了摇头,唇瓣轻颤了颤,伸手抚摸着阿媚怀里的赫连缅,有些颤抖的叹道:“只是心死了而已!” 闻言,阿媚心下一凛! 惊惶抬眸,想到云紫璃许是又跟赫连远吵架了,她不禁抿了抿唇,满是涩然地轻唤着云紫璃:“我就知道,姐姐即便是决定离开,在内心深处终究还是放不下的……” “阿媚……”云紫璃深吸口气,面色冷凝的接过阿媚怀里的赫连缅,而后轻道:“如今在这皇宫之中,除了缅儿,已然没有我放不下的东西!” 此刻,她的心,是真的死了,凉了,硬了! 若一定要在这冰冷的吴国皇宫找出些可让她倾尽一生去珍爱的东西,只怕也只有此刻怀里抱着的赫连缅,还有身后对她忠心耿耿,视她为亲人的阿媚了。 “姐姐……” 阿媚凝着云紫璃的侧脸,微撇了撇唇,却只得在心里苦涩一叹! 虽然,她不清楚云紫璃跟赫连远在书房里谈了些什么,但是她一路看着云紫璃和赫连远走来,比谁都清楚,赫连远和云紫璃之间,只要没有人先退步,则一定会是死局! 然,云紫璃吃了那么的苦,受了那么多的罪,是绝对不会退步的…… …… 云紫璃回到大殿的时候,无澜尚未离去。 无澜见她面色冷沉,神情如霜,心下一沉,忙轻声问道:“怎么了?又跟阿远吵架了?” 云紫璃与赫连远之间,这阵子一直处于冷战之中。方才她听了他的话去了书房,不是该大团圆结局了吗? 可是天不遂人愿! 云紫璃如此模样,他不用想也能知道,两人又是不欢而散的! “没有!” 云紫璃轻轻摇头,抿唇笑道:“我与他之间,已然没了争吵的必要!” 闻她此言,无澜面色微变! 以他对云紫璃的了解,若非被伤了心,她绝对不会把话说的如此决绝! 视线随着她的动作而移动,只见她重新落座,无澜轻声劝慰:“既然已经打算跟他再续前缘,你便不该是这副样子。” 云紫璃抬眸,看着无澜,笑的冷冰冰:“有些事情,总是会变的,他让我放过青萝太后。” “什么?” 无澜闻言,脑子一抽,以为自己听错了。 青萝太后把云紫璃害的这么惨,赫连远竟然想要让云紫璃放过她,莫不是这厮脑袋被驴踢了? “就是你听到的!” 云紫璃对无澜苦笑了下,想到赫连堂这阵子的所作所为,云紫璃轻轻一叹,又冷道:“他知道我明日打算动手,也打算出手阻止,不过有些事情并不是他出手就能阻止得了的!” 无澜闻言,敛了惊讶,面色如常:“你可是知道些什么?” 其实在这座宫廷里,总有些事情,是避免不了的。 云紫璃摇了摇头,云紫璃凝向无澜:“你我拭目以待便是!” 无澜眉心轻皱,凝着云紫璃唇畔的冷笑,无奈出声说道:“不管明日寿宴上会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该相信,赫连远会保护你跟孩子,不会让你们再受伤害!” 闻无澜此言,云紫璃眉头一皱! “信他?!” 听无澜此言,云紫璃仿佛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哂然一笑,她悠悠然道:“我以前信他,险些丢了性命,如今信他,他却出尔反尔,青萝太后害我受尽苦难,我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他却让我留她性命……他如此做派,你让我如何信他?” 无澜被云紫璃问的哑口无言,默不作声的端起茶杯喝茶,在心里却把赫连远骂了个底朝天! 见无澜噤声不语,云紫璃语气微顿:“信他,还不是信我自己!” 无澜咬牙道:“还有我……” 闻言,云紫璃眉心轻颦着对上无澜的双眸。 无澜迎着他的视线,眸光闪了闪,却又很快黯淡下来,咬牙切齿的补了一句:“还有我舅母和舅父!” 云紫璃几乎听到了无澜牙齿嘎嘣响的声音,不由失笑。 见她脸色缓和,无澜绷紧的心弦也微微放松了几分,轻声宽慰道:“我明白你现在的心情,但如你所言,他不会容你对青萝太后下手,必定会有所动作……照我的意思,你明日该静观其变,看看青萝太后的寿宴,可会因你的坚强隐忍,而顺利进行!” 无澜喝完最后一口茶,放下茶杯,接着道:“我大约能猜到你想的那件事情是什么,不过即便那件事情真的发生了,你便是不信赫连远,一切也还有舅父舅母在,有燕国在,有新越在,还有我在……我定不容你有半分闪失……” 虽说现在对吴国内政,他一律不去参与,但此刻,他也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今日进宫,他惊觉这宫里太静了。 静的颇有风雨欲来之势! 云紫璃静静地看着无澜,半晌儿却是真心一笑,眼底阴翳尽去,如雪后初融,“我知道,你对我最好!” “呃……” 无澜怔了怔,脸色泛起不自然的红色,他想要端起茶杯喝茶,端起来之后反倒更尴尬,因为茶杯……早已然空了! 第249章 寿宴(上) 第249章 寿宴(上) 翌日,朝霞东升! 慈宁宫中,难得一派繁荣。 自天还未亮时,萧染儿便亲自坐镇,指挥者一众宫人,有条不紊的布置着午时许才会开始的寿宴。 青萝太后则早早命刘姑姑秘密前往长春宫,吩咐陈莺一些事情。 奉贤宫。 云紫璃早早便起身,由阿媚伺候着洗漱梳妆! 今日,阿媚为她所梳的,是追月头髻,髻团上簪火凤流金,一眼望去,珠环玉翠,雍容大端,尊贵非凡。 稳坐梳妆台前,凝望着菱花铜镜里的绝色丽颜,云紫璃唇角微勾,任阿媚在自己的脸上涂上厚厚的粉底,以浓妆点上。 “萧姑姑还是没有消息么?”阿媚微微抬手,边为云紫璃轻轻描绘着黛眉,边蹙眉问道。“我好久不曾她了。” 她比谁都清楚,今日宫中不会太平,若是沈凝暄在的话,她心里多少还能踏实些,可惜人家丢下女儿出宫了,到现在都没见着人影。 “没。” 云紫璃有些不满意阿媚描的眉形,伸手接过阿媚手里眉砚,自己动起手来。 阿媚见状,紧抿着红唇,自边上取了面具,呈于云紫璃面前:“姐姐……” “这面具,今日之后,也许便派不上用场了!”云紫璃唇角轻轻一勾,淡淡一笑之后,将面具戴好,自梳妆台前轻盈起身。 辰时许,一切准备妥当,她亲自抱起赫连缅,准备乘坐轿辇前往慈宁宫。 但,方才到了门口,尚不曾步上轿辇,便见一文气喘吁吁的自远处疾步跑来:“娘娘请留步!” 闻言,云紫璃脚步微顿,回眸望向一文。 一文行至近前,恭了恭身,气息不稳道:“皇上有旨,请娘娘稍候,待前朝散朝,与圣驾一起前往慈宁宫。” 云紫璃眉心轻颦了下,眸底光华瞬逝。 “有劳一文总管了,本宫在大殿等着皇上过来便是!”她微微颔首,看了两眼面前的轿辇,便抱着赫连缅重新返回大殿。 赫连远退朝之时,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进入大殿,见云紫璃正抱着赫连缅在大殿里候着,他悬在半空的心,不由松落下来,想着她肯等他,便是将他的话听进去了,他轻笑着上前,伸手便要接过赫连缅:“等的心急了吧?!” 云紫璃身子微侧,躲过赫连远的手,抱着孩子站起身来,淡淡说道:“皇上在忙的是国事,臣妾跟太子闲来无事,等多久都不得心急才对!” “乐儿……” 赫连远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眉宇紧皱的看着她。 云紫璃说话的语气,冷冷的,淡淡的,比之之前,都要冷上几分! 这让他的心底,不禁抽痛了下。 “此行可是要乘坐皇上的龙辇过去?”云紫璃无视他皱眉的动作,懒得再虚以委蛇,越过他抬步向外:“巳时已过,此刻太后和萧妃、如嫔等人,皆都在慈宁宫等着,皇上既是下了朝,便该过去了。” 看着云紫璃步出大殿的身影,赫连远面色一黯,不禁有些苦笑的轻笑了下。 看来,他为青萝太后,又凉了她的心了! 可是她又岂会知道,若非万不得已,他哪里会在乎青萝太后的死活? …… 龙辇抵达慈宁宫的时候,云紫璃的脸上,已然平静了不少。 无论心里再如何不快,该演的戏,还是要演的。怀抱赫连缅自龙辇步下,她抬眸睨了眼赫连远,而后唇角含笑,与他相偕上前,进入大殿。 金碧辉煌的慈宁宫大殿内,彩带飞舞,丝竹声声,连家具摆设,都早已装扮一新。 因尚不到午膳时分,在大殿里,一字排开的桌案上,各种水果玲琅满目。 云紫璃与赫连远抵达之时,萧染儿和如烟,皆已列席!不只如此,便连早前被青萝太后禁足的陈莺,竟也出现在大殿上,眼下正与青萝太后一上一下,相谈正欢! 在殿门处远远瞧见陈莺,云紫璃不禁对赫连远哂然笑道:“看样子这吴国皇宫里当真没有规矩,前有青萝太后,后有皇贵妃,让她们禁足,根本就是句空话!” 赫连远闻言,眉头大皱。 然,不等他开口,云紫璃已然再次抬步。 一文见状,连忙唱报:“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随着一文的一声唱禀,云紫璃和赫连远甫一入殿,殿中除青萝太后之外,众人皆都纷纷起身,朝着门口方向,福身行礼。 “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 依照礼度,两人谁都不曾出声。 只待到了青萝太后跟前,赫连远微微拱手,“参见太后!” 待他语落,便见云紫璃也跟着福身一礼:“臣妾参见太后,恭祝太后华诞!愿太后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青萝太后深看云紫璃一眼,含笑伸手:“好孩子……都起来吧!” “谢太后!”赫连远等云紫璃抱着孩子站起身来,这才转过身去,对众人抬手道:“都平身吧!” “谢皇上!” 齐齐应声之后,众人站起身来,却谁都不曾落座。只等着赫连远跟云紫璃十分从容的落座青萝太后两侧,众人这才纷纷坐下。 “皇后!” 青萝太后垂眸,轻唤云紫璃一声,心中虽然冰冷一片,但是却喜笑颜开的对云紫璃招手道:“赶紧的,让哀家瞧瞧哀家的乖孙儿。” 闻言,云紫璃眸光微闪。 青萝太后对赫连远都还没什么感情呢,更何况是赫连缅了,不过既然她已然开口,那么她便只能在抬眸瞥了赫连远一眼后轻盈起身,将孩子递给已然上前的刘姑姑。 刘姑姑接过赫连缅,先垂眸笑看一眼,然后夸赞着含笑将他抱到太后跟前。 青萝太后伸手接过,满面慈爱的刮了刮他的小鼻梁,当真一副慈睦之态:“这小孩子当真一天一个样……哎呦,几日不见,哀家的乖孙子又长大了些,哀家看着竟跟皇上小时候有几分相似。” 赫连远闻言,微侧着身,看着青萝太后一享天伦之乐的欢喜模样,知她这是在提醒他要记得她过去的养育之恩。 只是,她不过是将他丢给刘姑姑,平日做做样子,真的对他有养育之恩吗? 心中冷笑之余,他对青萝太后轻道:“朕看着倒是有几分像他母后!不过话说回来,皇后照顾的也很好!” 闻言,云紫璃心下哂然一笑。 自己的孩子,像她不是很正常吗? 她自己的孩子,舍得照顾的不好吗? “有劳皇后了!” 青萝太后笑看云紫璃一眼,紧紧抱着赫连缅,继续逗着玩儿。 云紫璃见状,微眯着眸子轻轻一笑,起身微微福身:“皇上将太子寄宿于奉贤宫,臣妾自当好生照顾才对。” “嗯!” 青萝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向赫连远,笑声叮嘱着:“皇上可要对皇后好些。” 闻言,云紫璃脸上笑意更深,心中却仍旧冷笑不止。 抬眸之间,只见赫连远亦唇角轻勾:“今日儿子为母后准备了一件大礼,过不了多久,定可让母后更加开怀!” 青萝太后老眉蹙起,笑看着赫连远:“皇上为哀家准备的大礼,哀家自然开怀!” “太后再等些时候,便可知晓了。”赫连远唇角处,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淡淡的瞥了云紫璃一眼。 见她神情如旧,他心下微定! 不多时,便听一文的声音再次自殿外传来:“安王携安王侧妃纳兰氏与太后贺寿!” 一文语落,只见赫连堂气宇轩昂,一袭玄色长衫,格外出尘。抬手之间,他与沈灵溪相互执手,两人一起缓缓步入大殿之中。 许是害喜的缘故,沈灵溪的脸色,仍透着几分苍白。 看着她与赫连堂双双恭身对青萝太后行礼,然后又对赫连远和自己行礼,云紫璃嘴角微翘,淡笑皆宜。 她以为,今日赫连堂会造反,可是若赫连堂要造反,则今日必不会再入虎穴! 只因,无论他再如何筹谋的,如今皇宫内的生杀大权,仍旧在赫连远的手里。 倘若,他有心举兵造反。 他此刻出现在此处,则必会被赫连远就地正法! 是以,只要赫连堂在大殿一刻,则她所设想的事情便不会发生,大吴江山必定安定无疑! 云紫璃深深看着赫连堂,片刻后却是心念一转,眸华微侧,轻轻瞟了阿媚一眼。只见她眸华微敛,唇角轻勾,却唯有双手握得死死的。 见状,云紫璃不禁暗自叹息一声! 这世上放不下的,何止她云紫璃一人! *** 巳时三刻,午宴开始。 慈宁宫大殿内,丝竹声声,舞姬妖娆。 大殿中央处,一袭碧色芙蓉妆的舞姬,身段妖娆,正舞技精湛的表演着原地回旋。长袖善舞,丝带飞扬,让人叹为观止! “哀家见过最美的舞姿,便是莺儿的。”青萝太后浓妆描绘的脸上,盈满浅笑,视线自舞姬身上,调转到陈莺的身上:“只可惜的是,自打你入了皇宫,便不曾再在哀家面前再跳了。” 青萝太后的意思,任谁都能听的明白。 她是想要陈莺跳上一曲! 虽说,陈莺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却仍是在偷偷的看了云紫璃一眼后,淡淡一笑,轻回道:“是莺儿福薄,身子不争气了。” 云紫璃冷冷勾唇,轻轻插上一句,:“皇贵妃将身子养好,日后总会有机会的!” “皇后说的是!”赫连远微微垂眸,端起酒盏,笑看云紫璃附和道。 云紫璃迎着他的笑,亦淡淡一笑:“皇贵妃还需好好调养身子,也好侍候陛下!” 他跟陈莺之间的关系,他曾说简单起过。他知道陈莺的孩子并不是他的,但说到底陈莺还是他的女人。 不只是陈莺…… 视线自众人身上一一划过,想到这些,都是他的女人,云紫璃的心下,不禁飒然一笑! 她,也是这些女人之中的一个! 说到底,不过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已! 不能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又过了片刻,一袭白衫的无澜,姗姗来迟! 如以往一般,他潇洒如旧,不过那一身标志性的红衣,却换做飘飘白衣,让人觉得仿若谪仙一般。 他如今,乃是新越的澜太子,而非吴国的紫衣侯,他所代表的是新越,是以随着他的到来,歌舞暂时停歇。 “北堂澜恭祝太后长乐无极!” 无澜在大殿驻足,含笑拱手,对青萝太后恭了恭身。 青萝太后笑吟吟的看着无澜,想到当初就是这澜太子将云紫璃救走的,不禁心下大恨,不过转念一向,念及堂堂新越太子,竟在拈花宫为她驱使多年,她不禁心下又是一阵舒坦,面上带笑,嗔怪道:“今日澜太子可是来晚了,当罚酒三杯!” “当罚!” 轻轻一笑,温润万物,无澜自袖袋了取出一只锦盒:“太后身份尊贵,什么都不缺,什么也见过,无澜实在想不出用什么东西让您看眼……随便寻了个小东西,不起眼儿,算是无忧的一份心意,您可以命刘姑姑将它安置在犄角旮旯处。” “澜太子如此,岂非是没有诚意?” 赫连远俊美的容颜上,浮现一抹浅笑,对边上的宫婢吩咐道:“要罚!取大碗来!” “皇上可是忘了?本宫素来甚少喝酒,今日自也不会破例!”轻飘飘地瞥了赫连远一眼,无澜将锦盒递给刘姑姑,寻了云紫璃身侧不远处,洒然落座。 他与赫连远,过去可谓是熟悉到不能再熟了。 平日里,他并不随便喝酒,偶尔也许会跟赫连远喝上一回,但是今日却不会卖他这个面子。 要不然他也不会自称本宫了! 看着无澜在云紫璃身边不远处落座,赫连远握着酒盏的手,蓦地收紧!脑海中忆起以前在王府中,无澜为云紫璃与他对饮的样子,他的内心深处,尽是挥之不去的阴霾! 此刻,他想将无澜自云紫璃身侧拎走! 却碍于如今无澜与云紫璃的身份而无法成行! 人家现在,是兄妹啊! …… 随着无澜的入座,寿宴上各人的心思,都在发生着转变。 眼下,在身边所坐,若是赫连堂,怀里面抱着的,是嫡亲孙子,青萝太后的心情,也许真的会很好。 但是,事与愿违! 笑看歌舞升平时,高位上的太后扫过下方的赫连堂和沈灵溪,心思沉了沉,面色略带几分凝重。 云紫璃以余光瞥着青萝太后强颜欢笑的样子,心中不由畅快,心想能笑到最后的,才是最终的赢家,她轻抬酒盏,淡笑着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 口感,辛辣火热,让人气呛。 但云紫璃此刻心情极好,却全然不觉酒水辛辣呛人! 可惜赫连堂今天不会造反,要是赫连堂在青萝太后寿宴上造反,那么今日就完美了。 她抬手放下酒盏,刚要命阿媚继续倒酒,却不期自己刚刚放下的酒盏,却被无澜探手拿了去。 云紫璃黛眉一蹙,看向无澜。 无澜神色淡淡,只轻轻说了一句话,便让云紫璃停下了不停饮酒的动作:“待会儿有好戏,喝醉了可就看不到了……” 云紫璃眸华灼燃,迎着无澜的视线,不禁深吸了口气。 随之,扫了眼无澜手里的酒盏,便转头继续赏着歌舞。 青萝太后静静的看了无澜和云紫璃一眼,置于膝上的双手,随着音乐的节奏,轻轻起落,看似满是宠溺的垂眸看了眼怀里的赫连缅,她眸华抬起,笑意盈盈的看向赫连远:“如今宴会启始,皇帝与哀家准备的大礼,合着也该呈上了吧!” 闻言,云紫璃握着酒盏的手倏然一紧。 好戏要开场了吗? 赫连远将视线自大殿中的歌舞上收回,开口道:“太后莫急,好戏不怕晚!” 语落,他轻轻一笑,看向一文。 一文会意,连忙恭身上前。 赫连远微侧着身,附耳一文,低声吩咐几句,然后摆了摆手:“去吧!” “奴才遵旨!” 一文再次恭身,衔命而去。 赫连远唇角轻轻一勾,正襟危坐,只回眸之间,恰瞥见云紫璃对他轻瞟一眼。 云紫璃与他四目先对,不禁凉凉一笑,恰好阿媚又续上了酒,她微抬酒盏,又饮酒一杯! 赫连远见状,眉心紧紧一蹙。 放在桌案上的手紧紧握起,他转睛之间,看向青萝太后:“母后且先瞧瞧其他人送来的朝贺之礼,朕送的那份大礼,尚要再等片刻!” 青萝太后饶有兴致的点了点头。 “今日是个好日子,哀家心情好的不得了,多等片刻,倒也无妨!” “母后!” 应下赫连远所言,赫连堂与沈灵溪同时起身,抬手之间,见贵秋恭身端着一件绛紫色的凤袍恭立在殿中:“这是儿臣与侧妃为你您老人家准备的一件冰幽魄蕾丝凤服,希望您喜欢!” 笑看着贵秋将冰幽魄丝凤袍呈给青萝太后,云紫璃悠悠开口:“听闻冰幽魄蕾丝,可在夏日发寒,让穿者神清气怡,普天之下,一丝难求……安王和安王侧妃果真是有心了!” “皇后娘娘谬赞!” 赫连堂微微垂首,对云紫璃恭了恭身,淡然轻道:“身为人子,合该如此!” 云紫璃侧目,见青萝太后正在摩挲着凤袍上的精致图案,唇角处轻轻的浮现出一抹讪笑。眼看着赫连缅在青萝太后怀中左顾右盼,她心中思绪飞转,便从容起身。 微微招手,自阿媚手里接过一把色泽极纯的玉如意,她浅笑上前:“此乃臣妾平日里最喜欢的东西,入手冰凉,感觉十分舒适,权当与太后的贺礼,恭祝太后万寿无疆!” “只要是你们送的,哀家都喜欢!” 青萝太后连连点头,将孩子递给赫连远,接过玉如意,细细摩挲着。 随着云紫璃的玉如意送出,陈莺、萧染儿和如烟,也都纷纷取出早前自己便准备好的寿礼。 “很好!都很好!” 看着众人精心准备的礼品,青萝太后的脸色,渐渐变的缓和了些! 午时正时,餐点陆陆续续的呈上桌案。 一时间,大殿上菜香缭绕,配以歌舞弦乐,热闹非凡! “呕——” 与丝竹管乐传出的悦耳之声不同,在菜肴上了一半时,坐于右侧下位的沈灵溪便止不住的干呕起来。 第250章 寿宴(中) 第250章 寿宴(中) “溪儿,没事吧?!” 赫连堂语气温煦,面露关切之色的看着沈灵溪,俨然好丈夫模样。 青萝太后见状,连忙抬起手来。 霎那间,舞姬顿足,丝竹管乐声歇,殿内众人的视线,皆都纷纷落在赫连堂和沈灵溪所在的方向。 “怎么了?” 赫连远声音清冷,看着赫连堂和沈灵溪。 此刻,他幽深的瞳眸之中,平静无波,不见任何多余的情绪。 “呕——” 在赫连远出声询问之时,沈灵溪又一次呕吐了起来。 云紫璃静静凝睇着沈灵溪,眉心轻皱:“沈侧妃,大约是害喜的缘故,闻到菜香便忍不住要恶心反胃吧?” 沈灵溪抬眸凝望赫连远一眼,心底酸涩难耐的站起身来,垂首便要对赫连远和云紫璃福身回话。 可,她的身子尚未弯下,便又闻到了菜肴的味道,忍不住又干呕了起来。 见状,云紫璃眉头微皱! 沈灵溪拿手里的帕子,轻轻掩着口鼻,再次福身,声音软绵:“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所言是对的,臣妾害喜的厉害,不能闻到一丁点的油腥子味儿,若闻到了,便会如此时一般……臣妾失仪,还望皇上和皇后娘娘勿怪!” “既是害喜的如此厉害,便该早些传了太医!”青萝太后如是说着,一脸紧张的对刘姑姑吩咐着:“传哀家懿旨,命太医过来与沈侧妃把脉调理,务必不可拖累了身子!” “喏!” 刘姑姑恭了恭身,退下。 彼时,宫女们,又送上来一道香辣鱼头。 闻到鱼腥味,沈灵溪的孕吐,便越发厉害了。 赫连堂轻拍着沈灵溪纤弱的背脊,看着她吐的昏天黑地,痛不欲生的样子,不禁眉头紧锁着,对太后和赫连远纷纷拱手:“今次是母后的寿诞之日,各宫的娘娘都在,溪儿如此,着实让众位娘娘扫兴,依着儿臣之见,还请母后和皇上恩准儿臣带溪儿一起到偏殿暂歇。” 闻言,云紫璃隐于面具后的眸子,不禁微微一眯。 边上,青萝太后不待她和赫连远开口,便已然点头:“去吧,待会儿太医到了,哀家命他到偏殿诊脉便是!” “太后……” 直觉告诉云紫璃,赫连堂和沈灵溪该留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但,红唇轻启,她刚要说些什么,便见殿外当差的小太监疾步而入,且还一脸惴惴不安的神情。 “启禀皇上,太后娘娘,国舅爷云紫生在外求见!” 闻言,云紫璃眉头一皱! 云紫生?! 今日寿宴,他是没有资格参加的,他此刻过来,又所为何来? “云紫生……” 青萝太后笑呵呵的,看向下方的如烟,但见如烟目露惊讶的看着自己,轻勾了勾唇,对云紫璃笑道:“这云紫生,乃是元后的兄弟,就不知这会儿子过来,所为何事?” 此刻,云紫璃的神情跟如烟如出一辙! 自她恢复记忆之后,知自己守护多年的云紫生,不过是太后的一颗棋子,心下恼怒,虽不曾报复,却也不曾再见过云紫生,她也不知道云紫生此刻过来所为何事! 可,即便如此。 此刻青萝太后相问,她又不能不答! 只见她敛了惊讶之色,转头看向如烟:“本宫听闻国舅如今视如嫔为亲姐,这个问题该问如嫔才是!” 如烟施施然站起身来,绝色的面容上,牵出一抹干笑,对太后垂首恭道:“嫔妾听闻,国舅这阵子大江南北的闯荡迂回,得了不少的好东西,想必这回该是知太后寿诞,要与太后送份薄礼吧!” “既是如此,便宣他觐见吧!” 赫连远淡淡地,看着如烟,语气轻柔的对小太监摆了摆手。 小太监出去通传之时,赫连堂已然扶着沈灵溪自宴席上起身:“臣先带溪儿到偏殿!” 语落,赫连堂恭敬的,对赫连远和青萝太后施礼之后,转身便扶着沈灵溪向偏殿走去。 “等等!” 云紫璃微迟疑了下,眸波微转,侧身对阿媚道:“沈侧妃身子不适,她却只带了一个丫头进宫……莫兰,你且随齐王和齐王妃到偏殿侍候!” 闻言,赫连堂的双眸中,眸华微闪,抬眸与云紫璃的视线在半空相交! 云紫璃见状,凤眸微眯。 赫连堂首先别开视线,低声回道:“谢皇后娘娘体恤!” 语落,他再次抬步。 在阿媚离开之际,云紫璃以只有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轻道:“看好了他,今日他哪里都不能去,只能在偏殿里。” 阿媚眉心一拧,会意颔首,旋即跟去了偏殿。 见阿媚跟了去,云紫璃方才回眸,眸光闪烁地望向大殿方向,方才,那小太监进殿时惴惴不安的神情,可皆都看在眼里。 就不知,在今时今日,她的好弟弟,到底要做些什么! 须臾,一袭浅蓝色锦袍的云紫生大步入殿! 转眼经年,云紫璃再见她,方才惊觉,原本被她守护的那个男孩,已然退去了周身稚气,身形挺拔,容貌俊逸。 但,待看清了他欣长身形后,几人一起抬进大殿里的东西时,整个大殿里,不禁响起一阵抽气声! “大胆云紫生!你这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第一个暴喝出声之人,是刘姑姑。 随着她的一声暴喝,方才怔在当场的众人,顿时神情各异! 赫连远面色瞬间冷凝,冷眼瞧着云紫生,和他身后的——棺材! 没错! 今日,青萝太后寿诞之时,云紫璃竟然带着棺材出现在了青萝太后宫中! 如此,岂不是明目张胆的诅咒青萝太后吗? 当真胆大包天! “紫生……” 如烟以只有自己可以听到的声音轻喃着,整个身子都僵直地看着大殿上的云紫生和那口血红色的棺材,她的心,一直都在往下沉。 今日,单他在太后寿诞之日送上棺木,便已是死罪了! 他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云紫生……” 云紫璃此刻檀口微噏,亦是怔怔的凝望着立身于大殿之中的云紫生! “各位娘娘都不要误会!” 云紫生的唇角,绽放出一抹冷然的笑意,轻抬手中碧玉箫,敲打着伸手的棺材:“这口棺木,是云紫生,为自己准备的。” “云紫生!” 青萝太后面色冷凝,语气却十分缓和,她以为云紫生是如烟遵着自己的吩咐拿来对付云紫璃的,语气自然不会太差:“来哀家的慈宁宫,你与自己准备棺木作甚?你可知单你如此,哀家便可取了你的性命!” “好一句来慈宁宫,我准备棺木作甚!” 云紫生看了青萝太后一眼,语气哂然,轻轻转身,与云紫璃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他眸光一闪,展颜一笑,而后看着殿内众人,“今日我云紫生,在这里,赌上性命,与太后一问!” 闻言,青萝太后的神情,不禁微微一滞! 他不是该问云紫璃吗? 怎么现在却是赌上性命要与她一问? 只思绪飞转了下,青萝太后顿觉周身冰冷。 在宫中,纵使死了宫人,也是不能使用棺木的。 且不说这棺木是为谁准备的。 单单在她的寿宴之时,云紫生将棺木抬进了慈宁宫,便是对她的大不敬! 方才,她以为云紫生是来对付云紫璃的,但是眼下却正好相反,直到此时她才恍然,云紫生要对付的人——是她! 与此同时,还有另外一个问题! 那就是,单就云紫生自己,绝无可能顺利将棺材抬进宫来,如今这棺材出现在慈宁宫,便表明他背后是有倚仗的。 这个倚仗是谁,此时不言而喻! 猛地,转头看向赫连远,却见赫连远正紧抿着唇,看着自己,青萝太后知心中猜测得到应证,顿时又惊又怒! 今天可是她的千秋,寿诞! “你想问太后什么?” 话,说出口时,如烟才惊觉自己的声音,竟然颤抖的厉害! 眼下之事,太过出乎她的意料。 这个时候,也本不该她开口的。 可是……她怕! 怕自己的弟弟,在一问之后,真的会丢掉了性命! 虽说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一直在为自己能够过的好谋划着,总是将自己放在第一位,但是不管怎么样,云紫生都是她弟弟,跟她从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 云紫生面对她的出言相问,并未回答,而是直直的望向赫连远,似是要得到他的准许。 “皇上,云紫生大逆不道,对太后不敬,该立即打将出去!”刘姑姑出声,疾言厉色的直指云紫生。 赫连远沉寂许久,终是开口,语气冷沉道:“既是,你愿意赌上一条命,朕便容你一问!” “谢皇上!” 云紫生对赫连远恭了恭身,悠悠抬眸看向青萝太后。 “我要问太后,您当初既然赐婚元后,又为何要痛下杀手!”目光之中,血色火光弥漫,好似回到那夜火起之时,云紫生凝望太后,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吼道:“为何要害的元后身死还不算,竟还要火烧仁和宫?” 云紫生一问之间,字字铿锵有力! 听到他对太后冷哂质问,大殿里的众人,皆都觉得心惊不已! “紫生……” 看着背脊挺拔的云紫生,云紫璃因心中巨大的冲击,而心神轻晃。暗暗咬牙,她握着桌沿的手,倏然收紧,手背的指关节,因用力过猛,而泛着白色。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不管怎么说,云紫生在她过去那四年里,都是最最关键的人物。 若是,当初她对他的守护,哪怕有一丁点的作假,那么在她恢复记忆的时候,云紫生便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了。 云紫生如今之所以能活,是因为她不想让自己过去的那几年没有一丁点的意义。 而眼下,他给了她一个巨大的惊喜! 这孩子的心,并不是完全向着青萝太后的,不是吗? 边上,最清楚云紫璃和云紫生过往的无澜眉心轻皱,看着云紫璃竭力克制的样子,他心下一疼。 抬手之间,他毫不避讳的,覆在云紫璃的手背上。 赫连远寒眸一闪,望向两人。 见云紫璃眸色坚忍,他心下不由一窒! 他想要将无澜的手打落,但是理智却告诉他,现在不可以。眸色阴沉,他转睛向前,看着殿下的云紫生。 一时间,面对大殿内一人一棺,众人噤若寒蝉! 高位之上,赫连远面色冷峻,不动如山! 在他身侧,青萝太后面对云紫生的质问,眸色一寒,沉声喝道:“你休得信口雌黄!” “事到如今,太后何必揣着聪明装糊涂!”云紫生讪讪一笑,微昂着头,大步向前,看向赫连远:“当初我姐姐临盆,皇上不在,是太后守在仁和宫,姐姐是怎么死的,太后你一清二楚!仁和宫为何会失火,太后你更是心里明白!” 云紫生说的这些,在场众人其实都知情,但是青萝太后当初一把火把仁和宫烧了个干净,没有留下证据……如此,便是有怀疑,此事也不会有人追究。 是以,云紫生此刻此问一出,众人的视线,皆都齐刷刷的朝着青萝太后望去。 “皇帝!” 青萝太后幽幽起唇,转头看向赫连远,咬牙道:“今日是哀家的寿宴,此人竟带着棺材过来,分明是在诅咒哀家早死,如此大逆不道之徒,岂能容他胡言乱语,依哀家之见,趁早拉出去杖毙了!” 听了太后的话,云紫璃不禁冷哂一声! 再看赫连远,只见他微转过身,对上青萝太后的双眼,赫连远眸色深沉如海:“太后当真觉得他是在胡言乱语吗?” “还请皇上和太后息怒……” 如烟轻言出声,自殿下起身,几步上前,她一脸紧张的在云紫生身前跪落:“自元后去了,国舅心情一直不好,如今许是癔症了,元后只有这一个弟弟,还请皇上开恩。” “我没有癔症!且……今日之事也与如嫔娘娘无关!”云紫生轻轻皱眉,看向如烟如是说了一句,便撩起袍子跪落在地:“仁和宫大火,乃是太后授命,此事有禁卫军统领王耐为证,还请皇上明察!” 今日之事,本就是如烟解决不了的,但她却仍旧站出来替他说话! 如此,也不枉他们姐弟一场! 赫连远看着青萝太后因自己的话而脸色微变,赫连远回眸之间,迎视着云紫生的犀利的双眸,目光璀璨的对大殿里当差的奴才吩咐道:“传王耐!” 闻言,青萝太后的心底,不禁一颤! 就在方才,她还在好奇,他到底给自己准备了什么大礼。 眼下,她知道了。 只是,这份大礼并非惊喜,眼看着就要变成惊吓了! 王耐,当初确实是听从她的命令不假,但是这阵子,他已然脱离她的掌控,可他只是调离了职位,却并未听说投靠赫连远……思虑种种之后,青萝太后眸光微深,看着当班的小太监快步跑出大殿,她沉声问道:“皇帝当真想要让王耐与云紫生对质么?” “太后,王子犯法与民同罪!此事,迟早都该有个交代!”赫连远再次转头,看了青萝太后一眼,赫连远的视线,掠过殿内众人:“元后去时,朕不在身边,今日既是国舅提及了此事,正好当着所有的人,将此事议上一议!” 闻言,青萝太后的双手,不禁一抖:“皇帝!” “太后莫要多说什么,此事朕心意已决!”赫连远不看太后,侧脸刚毅,静静地吐出这句话,便缄默不语,一脸冷然的静等着王耐的到来。 他知道,青萝太后对云紫璃的所作所为,死十次都够了,是以让她放过青萝太后,实在是强人所难。 但是,青萝太后的命,却一定要留下……想来想去,他只能从其他方面补偿她了。 是以,今日之事,是他早前便与云紫生议好的。 而他,也一定要给她一个交代! 深深的,吸了口气,太后转头看了眼刘姑姑。 刘姑姑点头,瞧瞧退下! 原本,一场精美丰盛的午宴,因云紫生的出现,而改变了它原来的基调和味道。在等候王耐到来的时间里,云紫璃的视线,灼灼其华,一直都胶着在云紫生的脸上,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如烟亦面色焦虑的瞧着云紫生。 不久,一文快步入内,恭身禀道:“启禀皇上,王耐到!” “宣!” 赫连远冷冷道了传,一文转身便唱报道:“传王耐觐见!” 随着一文的一声唱禀,殿内众人,皆都望向大殿门口处。 须臾,王耐进殿。 此刻,他似是尚不知殿上情形,只见脸色沉着的上前行了礼,刚要退到一边,却因棺材当前,而猛地变了脸色:“今日母后大寿,何人如此妄为,竟敢搬了如此晦气之物前来贺寿,根本是大逆……” “是我云紫生!” 云紫生不等王耐把话说完,蓦地便开了口,“王大人,这棺材我本是为自己准备的,不过眼下看来装你倒也合适!” 王耐闻言,剩下的话全都哽在喉间。 “国舅爷……” 惊惧之中,他面容抽搐着问道:“您何出此言?” “我何出此言?” 云紫生抬眸,迎向王耐的眸子,冷笑着说道:“当初元后临盆后,你屠杀仁和宫一众,谋害皇后娘娘,更火烧仁和宫,如此恶性,死一百次都够了!” “国舅爷……” 听到云紫生此言,王耐满脸震惊“说话要有证据,否则还请您慎言!”语落,他朝着赫连远跪落:“还请皇上明鉴,臣冤枉!” 见王耐如此,青萝太后心弦微松。 她原本不确定王耐是不是背叛了她,如今看来,是她多虑了。 云紫生不过黄毛小儿,就想凭着红口白牙来搬到她? 简直不知所谓! “冤枉?!” 云紫生讪讪一笑,视线越过身前的王耐,直望入王耐眸底:“你倒是说说,本国舅如何冤枉你了?!” 闻言,王耐眸色一紧,看向青萝太后。 “够了!” 青萝太后眉眼一立,只跟王耐的视线短暂相接,便转头厉声质问云紫生:“大胆云紫生,这就是你说的证据吗?皇后本是难产而薨,仁和宫大火亦是意外,何以此刻,倒成了哀家的凶手?简直是一派胡言,哀家何时放过火了?你连证据都没有,竟也敢构陷哀家,简直该死!” 第251章 寿宴(下)如烟的结局 第251章 寿宴(下)如烟的结局 王耐打算死不认罪,青萝太后此刻更是言辞犀利,摆明要治云紫生构陷之罪,她一语落地,无论是赫连远,还是云紫璃,皆都眉心一颦! 然,云紫生心下冷哼,咬牙切齿道:“太后为何不敢让王耐把话说仔细了?如此可是做贼心虚?!” “放肆!你难道没听到王耐方才所言?你无凭无据,只凭你自己红口白牙随便说说,岂能容你如此诬陷哀家?”青萝太后冷冷的嗔了云紫生一眼,抬眸看向赫连远,刚要出声让赫连远治云紫生的罪,却见王耐双膝跪地,沉声说道:“还请皇上明鉴,皇后当初临盆之时,太后娘娘确实在仁和宫主持大局,不过据微臣所知,皇后难产,先用催产药,再以虎狼之药补身,完全是医女们得到皇后娘娘首肯才敢行事,是以皇后难产之事,应该并非太后所为……” 青萝太后闻言,不禁大为欣慰,不住颔首:“王耐所言句句为真!” 云紫璃当初难产之时,确实如王耐所说,而她并没有出手,她不过是在暗处推波助澜罢了! 可惜,云紫璃这个祸害命大没死! 想着云紫璃还活着,此刻就坐在自己身边,她心中大恨,思忖着待会儿如何揭穿了她的真面目,让云紫璃再无翻身之地!云紫生本是一步好棋,可眼下却成了刺向她的刀,这把刀不能用了,便只能指望如烟了。 若有所思的扫了如烟一眼,但见如烟紧皱着眉,一脸紧张的看着云紫生,她心思定了定,想着无论如何先收拾了云紫生。 眼下,她只有一计,那便是今日在这里,当着云紫生的质问,她……一概不认! 垂眸看着青萝太后,自然将青萝太后的反应尽收眼底,云紫璃的嘴角,冷冷翘起。 当日在仁和宫,青萝太后的所作所为,她仍旧历历在目! 这老妖婆,其实就是想要她的命! 她不是要人证么? 她给她人证便是! 轻轻的,云紫璃便要站起身来。 瞥见她的动作,云紫生眸色一寒,不待云紫璃出声,他便自袖袋取出易冰短剑,剑芒乍现,直指青萝太后! “我不用人证,也不用物证,只要你的命!” 见状,云紫璃眸色一紧,心下大惊! “云紫生!” 如烟没料到云紫生竟会如此,腾的一下站起身来,尖叫出声。 纵然青萝太后跟赫连远不睦,但她还是大吴的太后,云紫生若是杀了她,只有死路一条! 想到这点,如烟心中惊恐,想也不想的冲了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就连赫连远也脸色突变的站起身来! “不要!” 青萝太后看着云紫生持短剑逼近,惊呼着,双目欲裂。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电光火石间,利刃划破皮肉的声音传来,云紫生手中的短剑噗哧一声,随着大殿内的尖叫声,最终竟直直的***了如烟的胸口…… 整个世界,仿佛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 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赫连远眉宇紧皱,艰涩的闭上双眼! 那一日,他夜见云紫生。 让他在今日提及仁和宫大火的事情,并让王耐协助,以此来打击青萝太后,也好让云紫璃消消气!但当时他的吩咐,并非要青萝太后的命! 那时,对于他的意思,云紫生是应下的。 但今日……还没等王耐把话说明白,云紫生他竟……如此行事! “姐姐?!” 鲜血,喷溅了满身。 云紫生看着舍身挡在青萝太后身前的如烟,满脸的不置信。“你为她竟然……值得么?!” 他的一声姐姐,除了知道如烟真实身份的青萝太后和云紫璃等人,其他让人皆都怔在当场! 噗的一声! 如烟胸口剧痛,口中吐出一口鲜血。 值得吗? 当然不值得! 为青萝太后死,她觉得亏大发了。 她不是明哲保身的吗?方才怎么会冲出来? 脑海中回想着方才的一幕幕,想到自己条件反射的直接奔了过来,想到短剑没入胸口时的冰凉和剧痛,她不由惨烈一笑! 她,并不是为了救青萝太后,而是为了云紫生! 为了她的弟弟! 原来,她的骨子里,还是有那么点人性的! “紫生……你不能杀她!” 如烟凄然惨笑,血液急速流失下,面色已然如纸! 云紫生凝着她嘴角殷红的血迹,冷哂一笑,怔怔地松开握着箫柄的手。 随着他松手的动作,如烟的身子,蓦地一软,整个人皆都向后,靠在青萝太后身上。 “如嫔?!” 青萝太后本能的接住如烟的身子,她没有想到如烟竟然会替她赴死!有些不置信的看着如烟,她抬起手来,有些慌忙捂住如烟的伤口,却止不住自伤口处汩汩流出的鲜血。 然,她年岁已有,力气有限,不及撑起如烟的身体,只得自身后抱着她,无力的跪落在地。 “太后……紫生年轻不懂事,求您饶他一命!” 如烟用力喘息着,仰望着头顶上方的青萝太后,又想伸手拉住云紫生的手,可她却终因伤的太重,而抬不起自己的手。近乎贪婪的凝视着云紫生的容颜,她的眸底,目露哀色,断断续续说道:“紫生啊!杀了太后,你也活不了。你是姐姐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可是姐姐却从来都没有守护过你。姐姐……是个自私的人,想到的永远都是自己,这一次是第一次,也许是最后一次保护你。紫生……姐姐以后……不能再保护你了……你……你要保重自己……不要再……再肆意而为了……” 浑身的力气,随着血液的流失,越来越小,如烟被伤到要害,知道自己再无活的可能了。 “如嫔……你不会有事的,哀家给你传太医……”在这一刻,青萝太后声音里,满是动容。 “不用了……” 如烟艰难的摇着头,瞥了眼左下方因震惊立于案前的云紫璃,这才意有所指的看着身前神情怔然的云紫生:“紫生……姐姐知道,元后对你是真的好,你这么做是为了元后。可是即便如此,我却不能让你伤害太后……” “如嫔……” 原本的冷眸中,有泪珠滚动,青萝太后若方才只是动容,那么此刻她的声音已然变得哽咽起来。 如烟在她眼里,从始至终不过一颗棋子。 对于如烟,她心里一直只有利用二字,除此别无其他。可是在方才那种时候,却只有她护在了她的身前。她自然知道,如烟这么做是有护着云紫生的原因,但是这些现在都不重要了,不管怎么说,如烟是为她死的! “太后娘娘莫哭……” 看到青萝太后为自己落泪,如烟的嘴角处,缓缓的扬起一抹浅笑。她知道云紫生安全了,青萝太后不会追究云紫生,云紫生今日所做一切是为了云紫璃,云紫璃日后自然也会护着云紫生……如此不管她们怎么争,怎么斗,云紫生都能安然无恙! 这样真好! 只是,她快要疼死了,却实在太不美好了! 她筹谋了那么久,却不想一切反倒便宜了自家弟弟。 她还很是不甘心哪! 不过有什么办法呢? 实在么有办法啊! 便宜了自家弟弟,总比白白死了好吧! 如烟在心中安慰着自己,再次抬手,伸向了赫连远所在的方向! 她的眼神,开始变得涣散、空洞:“我……仿佛又看到了……那日在端王府,皇上踏雪而来的样子……迎着寒风,皇上英姿俊朗,身后的大氅拖曳着雪地,真的……很美……很美……” 这一生! 她一直都在追逐,当年初到端王府时,那翩翩美少年。 可是,那翩翩美少年却在从她的脸上,看着另外一个人,她一直想要取代那个人,让他只看她自己,这几乎成了她生命里的执念,可是始终是徒劳…… 他的眼里,终究没有她! 如今,她累了。 真的累了! 累到无力追逐! 累到终于可以死心的不再多求什么,安安稳稳的睡上一觉了! 念及此,唇角的笑,如烟花般灿烂绽放,深深的喘息之间,她缓缓的闭上双眼。 伸在半空的手,终是无力垂落,如烟凄美的容颜上,双目紧瞌,再无生机。 “如嫔……” 青萝太后眼睁睁看着如烟在自己怀里没了气息,整个身子,止不住的轻颤起来,用力摇晃着如烟的身子。 第252章 造反 第252章 造反 “姐姐!” 云紫生怔愣半晌儿,忽地疯了一般地伸手拉起如烟已然失力气的手,将之置于脸上:“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你醒醒啊,你从小到大都只为自己打算,为何到现在,却还是这么自私?你不是说要保护我的吗?现在怎么可以……姐姐!” 第一次当着众人的面喊如烟姐姐,云紫生的脸上,此刻泪痕密布。 原本,在她眼里,如烟一直是个自私的人! 她是他的亲姐姐,可是她守护在她身边的人永远都是云紫璃,而她从来都只顾着自己,为她自己筹谋。 所以,在过去的这些年里,他跟她一直没有练习,便是后来云紫璃死了,她每次召他进宫,表面上看来两人有说有笑,但是他却不曾跟她真正交过心! 于他而言,他所认定的姐姐,只是云紫璃。 而如烟,不过是个占着他姐姐身份,可有可无的人! 可是此刻,这个自私自利,可有可无的人死了。 既是可有可无,没有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可,他的心好痛! 痛的好像被人凌迟一般,让他无从忍受! 痛到他,仿佛失去了全世界一般…… 看着这一幕,青萝太后眼睫轻颤,缓缓的闭上双眼。 如烟身死之时,众人才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云紫生身上。 而此时,他已然被侍卫拿下! 云紫璃见状,急忙便要起身,却不期被身边的无澜暗自拉下:“今日他所做的事情,与你没有任何关系!如今情况太乱,你不宜多言。依我之见,此时你只能暂时缄默,日后再想法子替他脱身!” 云紫璃闻言,心下狠狠一抽,身子僵滞到了极点! 赫连远高高在上,凝了云紫璃一眼,便眸色一寒,声音中没有任何温度的轻声叹道:“云紫生,你答应你让你问太后一问,如今事情还未曾问清,你何以大胆如此?!” “问清?!哈哈……” 云紫生癫狂一笑,丝毫无惧的看着赫连远:“问清楚了又如何?太后抚育皇上多年,若让皇上杀了太后,皇上肯吗?”早知赫连远的打算,他冷冷嘲笑:“什么王子犯法与民同罪,根本是屁话!若你想要给元后一个交代,早便该给了,何必等到现在……与其等着你给元后交代,倒不如我自己来讨个交代!” 赫连远背负于后的双手,握得极紧,听了云紫生的话,不禁暗暗咬牙! 今日,他让云紫生至此,本是为了缓和自己和云紫璃之间的关系,却没想到,会演变成此时这般境地! “云紫生……如嫔让你生,哀家自不会让你死,哀家要让你生不如死!” 青萝太后抬起头来,眸中尽是恨意,直指云紫生。 “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云紫生冷冷笑着,眉宇紧皱:“这是你自己种下的苦果,怨不得别人!”说话间,他抬手,自如烟身上将短剑拔出,亟待上前。 今日为杀青萝太后,他赔上了自己的亲姐姐,此事无论如何都不能有始无终! 青萝太后见状,不由后退一步! 她没想到时至此时,云紫生居然还是死不悔改,想要她的性命! 赫连远眸中寒光一闪,不等云紫生上前,便命令道:“将云紫生押入天牢!不准任何人探视!” “皇帝!” 青萝太后不依大喝,满脸怒容! 赫连远的意思是她想要折磨云紫生都不行! “皇上大事不好了!” 声音里,满是惊慌之意,只见一文快步自殿外而入。 “何事如此惊慌?” 赫连远剑眉拢起,冷冷的睇着一文。 一文恭身,颤声道:“大将军萧腾叛国,投靠安王,如今已经跟随安王举兵反叛了!” “你说什么?!” 惊声起身,萧染儿快步上前。 安王……终究还是举兵了! 听到这个惊天消息,慈宁宫大殿上,除了萧染儿慌忙起身,其她众人,无论是云紫璃还是青萝太后,皆都陷入一片沉默之中! 就在刚才,如嫔死在了大殿上。 如今,安王又造反了。 只一时间,这个世界便仿佛要被颠覆了一般。 云紫璃眉心紧蹙,看向阿媚,以眼神询问于她。 阿媚轻轻地苦涩一笑,满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见状,云紫璃的心下,不禁凉凉一哂! 阿媚对赫连堂的感情之深,她比谁都清楚。让她去阻赫连堂,根本就是一大败笔,而今有这样的结果,并不算太大的意外! “一文你可是听错了,或是怎地?在这宫里,萧家有萧妃妹妹在,怎会扶持安王?”明显感觉到萧染儿的情绪变化,云紫璃凝神开口,问着一文。 “没错!我萧家对皇上忠心耿耿,怎会相助安王?”满脸的不置信之色,萧染儿俏脸生寒,震怒到极致:“大胆一文,你可知,在圣驾面前胡乱妄言,乃是死罪!” 一文抬眸只看着萧染儿,轻声回道:“萧大将军说……娘娘您在宫里一直不得圣宠,而安王如今除了应下萧家一个恢宏的未来,还答应再娶一位萧家的王妃。大将军选了二房的幺女,只等皇权在握,八小姐就能飞上枝头……” 闻言,萧染儿的身子,不禁轻颤着踉跄后退。 “这怎么可能?!” 若一文所言为真,岂非说明,她的父兄,抛弃了她?! “眼下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你且先说,外面情况到底如何了?”此刻,青萝太后的脸色,倒是比之方才好多了。 今日,本是她的寿宴。 但,云紫生的出现,打乱了原本该和谐完满的一切! 如今,他带来的那口棺材,总算有主儿了! 如烟死了,此事她不会善罢甘休! 可赫连远却跟她唱反调! 但眼下,安王造反,且还有萧家相助。 只要她的堂儿可以成事,这阵子的憋屈将全都一去不复返! 她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因为,在如此情势下,她身为太后,赫连远不敢拿她怎么样! “如今安王的兵马,已然将皇城包围,送信的奴才说,大将军带着叛军已然将京城四门守住……”一文颤声说完,抬眼偷瞄了赫连远一眼:“如今皇城之中,四门紧闭,虽城内有三文领兵护佑,却已是孤立无援!” 赫连远的神情,从始至终,一直静谧冷峻! 即便听了一文禀明,他的情绪,也未曾出现太大的波动。 见他如此,云紫璃眉心微颦。 心下,思绪飞转,过后须臾,她的嘴角,轻勾了下。 “皇帝!” 见赫连远半晌儿都不曾有所反应,青萝太后佯装忧虑之色:“安王不懂事,你切莫动怒,此事过后,哀家定会好好教训他!” 赫连远闻言,不禁心下冷笑。 赫连堂这都造反了,还不让他动怒? 青萝太后巴不得赫连堂能成事呢! 许久,赫连远终是出声,轻问:“安王此刻何在?” 一文闻言,回:“已逃到北城门楼外。” “想要将朕困于宫中,继而来个瓮中捉鳖么?”赫连远眸光轻绽,神情莫测的看了眼萧染儿,并未迁怒,只冷嘲一笑:“就不知这鳖,到底是谁!” 听他此言,萧染儿身子一颤! 倒是边上的无澜,不禁嘴角微翘——笑了! 赫连远这厮,从来吃人不吐骨头,今日之事,想必早已料到了。 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先将云紫生押入天牢!” 冷冷地对怔在殿中的侍卫命令道,赫连远转睛看向云紫璃。伸出手掌,他嘴角露出一缕高深莫测的笑,眸光炽盛如两盏神灯:“随朕到皇城楼上一行!” “臣妾遵旨!”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云紫生被侍卫押了下去,知此刻尚不是为他求情的时候,云紫璃无奈挑眉,轻轻抬手,将自己的手,置于赫连远的掌心。 今日这事儿弄的虎头蛇尾,到底没把青萝太后怎么样,着实差强人意! “皇帝……” 青萝太后见赫连远如此镇定,心中忐忑,脸上露出些许不定地看向赫连远。 赫连远对青萝太后微微一笑,面向众人:“你们皆是后宫女眷,如今前朝之事,不必操心,安心在此为太后贺寿便是!” 语落,他定睛瞥了无澜一眼,而后牵着云紫璃的手,旋步向外。 一文和王耐见状,连忙跟上。 “本宫也去瞧瞧!” 无澜轻笑着起身,身上的白色衣袂,在空中划出一道极为好看的弧度,然后奔出大殿。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青萝太后不禁嗤笑出声。 看样子,这北堂澜对云紫璃还是不死心啊! 不过…… 想到云紫璃跟无澜现在是名义上的兄妹啊! 日后她想除掉云紫璃,无澜便是赫连远以外最大的障碍了! 第253章 箭在弦上 第253章 箭在弦上 吴国的秋天,天气燥热,午时三刻许,正是日头最炽时。 出慈宁宫,登龙辇,辇车尚未上路,便见赫连远对四文吩咐道:“传朕的旨意,将皇贵妃押回长春宫!” 四文闻言,颔首,衔命而去。 云紫璃则有些怔怔的看向赫连远。 如今安王造反,他竟然还有心思处置陈莺? 这…… 在云紫璃思忖之间,辇车上路,云紫璃随赫连远一起前往赫连堂所在的皇城门楼。 龙辇上,四面垂落的轻纱,因前行的动力,而来回拂动。然即便迎面有微风袭来,却仍是热热的,让云紫璃不禁微微皱眉。 在她身边,赫连远俊脸冷凝,正襟危坐,一袭玄黄,格外亮眼。 但,与他并肩安坐辇内,云紫璃的视线,却一直向前,不曾看他一眼。 “你没有话要问我么?” 赫连远自从出了慈宁宫,一直在等她发问,可是她却始终不语,如今终是忍不住轻轻凝望云紫璃,他却觉得,自己望进了她的眸,却看不透她的心。 从方才到现在,除了云紫生出现时,她的脸色变了变,其他时候,则始终平淡无奇。不管是云紫生刺杀青萝太后,还是如烟的死……她的反应,都太过平静。 无疑,这种平静,与她的性子,是不相符的。 “皇上想要臣妾问什么?” 眸华轻抬,云紫璃的眼底,波光流转。红唇轻抿,她笑的凄然:“皇上身就一国之君,对天下成竹在胸,这世上的人,不过都是皇上手里的棋子,皇上想要如何拨弄,便能如何拨弄……有些事情,若是皇上要说,即便臣妾不问,皇上自也会与臣妾说明,但若皇上不想说的事情,即便是臣妾问了,只怕皇上也不会给臣妾以答案……与其那般,倒不如臣妾什么都不问,只要皇上想说,臣妾听着便是!” 听她如此疏离言语,赫连远微怔了下。 这气儿还是不顺啊! 他屏息凝望,眉宇耸动。 半晌儿,深吸口气,方诚然轻叹:“你与我自称臣妾,便是还在与我赌气,乐儿……你我之间,已然错过太多,如今该好生珍惜,而非此刻这般……隔心相守!” 闻言,云紫璃心下不禁哂笑。 这人,还真是猪八戒倒打一耙啊! “是臣妾跟皇上隔着心么?不珍惜和皇上在一起的日子么?为何臣妾却觉得不珍惜的那人是皇上啊?皇上可是忘了……”微蹙着眉头,她看向他,眼底清冷如水,她十分苦涩的牵了牵唇角,“要保下青萝太后的人,是皇上啊!” 赫连远语窒,紧皱着眉宇:“不管我做什么事,我对你的真心,从来都没有变过……” 云紫璃闻言,仰头一笑。 为啥听到真心二字从赫连远口中说出,她会觉得格外讽刺呢? “皇上的真心啊!”深吸一口气,她在看了他一眼后,别开视线,不再看他,眉心紧拧,满是神伤的道:“此时,皇上的心,不是直白的让臣妾知道,而是要臣妾来猜的……可惜臣妾从来没猜准过!连心都猜不准,何来知道皇上的真心如何?如今,臣妾猜皇上的心思,猜的的累了,已然不想再猜了。” 赫连远要保全青萝太后,一定是有原因的。 这点云紫璃可以笃定! 但是…… 当初,在她被兄长逼迫返回北燕时,他一心护着南宫月朗,不曾跟她解释,如今又是这般……他到底为何要保全青萝太后,她已然不在乎! 凝着云紫璃带着凉讽的侧脸,赫连远的心底,微微泛着疼意。 那份疼,不强烈,却让他窒息! 置于双膝上的双手,紧紧的,握成铁拳。 隔了会儿,他无奈咬牙,心中尽皆寂痛:“当年,我母妃丢下我去了燕国,我便成了没娘的孩子,彼时我在吴国皇宫的身份不过是个奸生子,何其尴尬?可是父皇却念在我聪明,封了我为太子。后来父皇立了青萝为后,更是将我交给青萝太后抚养,初时在人前,青萝太后对我确实很好,我也曾答应父皇,日后登基为帝,定要恭孝青萝太后于前!” “既是如此,皇上为何早不说答应了先皇要放过青萝太后?既是如此,以前你为何还信誓旦旦要替我报仇,可现在却又这般出尔反尔……赫连远,你这话说的时间不对,若是先皇还活着,我倒觉得有几分可信!可惜先皇早就死了,而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谈何真心二字?” 云紫璃这话说的,是一点情面都不留了,她一语落地,赫连远不禁微微一怔,心下无力非常,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 他对她,是真心。 这点他比谁都清楚! 可是她现在却不信他! 他们的谈话,又拐进了死胡同! 一时间,空气里弥漫着令人无比压抑的静窒。 许久,云紫璃缓缓开口,方才打破静窒:“皇上不替臣妾报仇,臣妾不怪皇上,但是皇上想要留下青萝太后的命,臣妾却不会答应!” 眸华之中,满是晦暗,云紫璃轻轻一叹:“臣妾从未想过,日后站在我面前的敌人,会是皇上!” 闻言,赫连远苦笑。 敌人?! 她竟然将他视作敌人?! 她是他最爱的人,如何会跟她成为敌人? 他要留下青萝太后的命,自然有他的理由,不过那个理由,却当真不能对她说。不是他不信她,而是他已然立誓答应了那个人,不会告诉任何一个人,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她……他是以她立的誓言啊! 那人知道他心中最在意什么,让他立誓不将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否则她将离他而去。 这跟当初保全南宫月朗不是一回事! 是以,他无论如何,那个理由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说。 心伤使然! 赫连远的双拳,握得紧的,已然不能再紧,“我的心思,已然悉数告知云紫生,若他依着我的意思办了,则你我之间,也不会如此!但……千算万算,他背弃了与我之间的约定,今日如烟之事,本不该发生的。” 闻言,知赫连远终究不会将那个所谓的理由告诉自己,云紫璃轻挑了眉头,却不觉奇怪。 似是早已料到这个结果,她施施然一笑,顺着他的意思转了话题:“你打算如何处置云紫生!” 这个问题,她本该等着他说出口,却仍是忍不住问了。 如烟已经死了,她不能在看着云紫生出事。 赫连远伸手覆上她紧握的秀拳,轻道:“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刺杀太后,还杀了如嫔,你也看到了,青萝太后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此事恐怕难了了……” “呵……” 云紫璃冷哂一笑,拳头微缩,身子颤抖不已。 “云紫生误杀如烟,事便难了,那当初太后屠我仁和宫,害我之事,为何在皇上这里,就能了呢?”微微侧目,她满眼痛色且目光凌厉地看向赫连远:“难道……同样是命,在皇上的心里,皇亲国戚的命是命,平民百姓的命就如草芥么?” 云紫璃眼底的痛色,如一把利刃,割的赫连远内心钝痛! “乐儿,你该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皇上到底是何意,臣妾不想去追究!云紫生亲手误杀了自己的亲生姐姐,如此已然是最大的惩罚!”脑海中浮现出如烟去世云紫生痛不欲生的场景,云紫璃讪然一笑,目色转瞬间变得极是清冷“皇上……臣妾救过你的命,前前后后,为你丢了几次性命,而且皇上和臣妾的命比之任何人的,都要金贵,以皇上的救命之恩,亦或我过去丢掉的命来换云紫生活,合着还是十分公平的。” 因云紫璃的话,赫连远眸色微黯,心中大为不快地冷冷问道:“你是想用你我之间的情分,来做交易么?!” “皇上觉得臣妾在跟你做交易么?”云紫璃反问赫连远,面露悻悻然:“臣妾并不想跟皇上做什么交易,只是……有句话,今日不得不说!不说不快!” 赫连远眉心轻拧:“你说!” 静窒半晌儿,云紫璃轻声道:“为救皇上,我坠落悬崖,重伤未死,却失忆四年,沦落为青萝太后手里的一把尖刀。云紫生是那思念之中,我唯一的牵挂,一切孽缘也源自于此。今日之事的前因后果,皇上比任何人都清楚。俗语有云,万事有因果,云紫生为我要杀青萝太后,那是他还算有良心,今日死的是如烟还是谁,那是云紫生和青萝太后的因果,若皇上一定要了云紫生的性命,则我与皇上之间的情分,便也真正的断了!” 说出这句话,云紫璃只觉自己的心,仿佛破了个大洞! 空空的,落落的,难受的厉害! 但是,在短暂的难受之后,接踵而至的,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乐儿!” 赫连远惊闻云紫璃的话,脸色滞了滞。“你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云紫璃如此别扭,已不是第一次! 但是她是他心爱的女人,他愿意宠着她,随便她怎么闹,他也不忍说出任何责难的话。 可是眼下,听她说若云紫生死了,他们的情分也就真正断了的时候,他却真的觉得她是任性了! 他和她之间,有着太多太多的牵绊。 这其中,除了情爱,还有赫连缅! 怎能说断就能断?! “臣妾所言,句句发自肺腑。若事情真的糟糕透顶……臣妾会带走缅儿!”知赫连远的脸色,必定难看的紧,云紫璃毫不畏惧的微微抬眸,直直的,迎向他的目光,哂然一笑:“皇上的女人,不只臣妾一个,日后必定多子多福,到那时,有关独孤长乐的一切,都将不会再带给你任何困扰!” 语落,云紫璃似是尝尽世间沧桑,面露戚戚。 “独孤长乐!” 赫连远听到云紫璃说要带走赫连缅,不禁双目欲眦,定定的注视着她。 她说什么?! 带走他的儿子?! 不会再带给他任何困扰?! 她和孩子明明是他最爱的人,何时成了他的困扰?! 心下因云紫璃的话而气极,赫连远伸手拽住她的手臂! 可是,令他失望的。 云紫璃只苦涩一笑,对他的不悦,却丝毫不为所动! 他心下一疼,倏然转头,看向辇外:“稍后我容你和云紫生相见,届时你问清了他出尔反尔的原因,再论以后之事!” “臣妾谢皇上!” 云紫璃双唇紧抿,银白色的芙蓉面具泛着幽光,倔强的微仰起头。 赫连远轻轻回眸,见她唇角倔强扬起,不禁心下一动。 薄唇紧紧抿起,他静默半晌儿,终是轻轻一叹,微微倾身,欲要吻上她的唇角。 可他的唇,才刚刚触及她的唇角,便见她深吸口气,将头转向一边。 唇瓣之上,温温软软的感觉是那么的清晰,心念使然,他轻抚她脸上的面具:“乐儿,我们一定要如此吗?你可知每每你如此拒我于千里,我心底有多心疼?!” “看样子,安王举兵反叛之事,早已在皇上运筹帷幄之中,否则,皇上此时,也断断不会有风花雪月的心情了……”云紫璃垂眸之间,伸手将脸上的面具取下,微昂起脸来,对赫连远苦涩一笑:“如今青萝太后已然知晓臣妾的身份,不只是她,陈莺也知道,这面具……再无可用!” 而今,她终于可以,以自己的真正面容,真实身份,去面对世人了…… 不! 云紫璃,并非她真实的身份! 那个唤作云紫璃的女人,方才已然死在了慈宁宫大殿之上。 想到如烟在知晓自己身份时,尚还跟自己讨价还价的样子,她不禁涩然一笑! 那个女人,也许真的自私自利,可她不过只是为了自己活着而已,然便是如此,如今她却还是死了。 死于亲情,死在了自己亲弟弟手里。 那个自私自利的人,最后根本没来得及去考虑自己,出于本能的想要保全自己的亲弟弟…… 着以浓妆描绘的精致妆容,让云紫璃的脸,妖娆炫目,美的不可方物! 赫连远怔怔地看着她绝美的容颜,不禁唇角微扬。 恰在这时,龙辇停驻! 辇外,一文的声音自外不疾不徐的传来:“皇上,皇城门楼到了,请皇上与皇后娘娘下辇!” “稍待!” 赫连远不急起身,始终望着云紫璃如花般的清丽容颜,轻轻的以食指摩挲她精致的脸庞,他温柔轻道:“不管你是云紫璃,还是独孤长乐,这一次……我绝对不容任何人再伤你分毫!绝不……” 闻言,云紫璃的唇畔,微微弯起小小的弧度。 这话,她听太多次了。 已然麻木了! 可每次,到最后,受伤的,还会是她…… 凝睇着云紫璃的笑,赫连远的整颗心,蓦地向下沉去。 一直以来,他满腔热情,无数次想要走进她的心。但每每遇事,却终究让他们的心,离的越来越远…… 辇门,再次被轻叩了下。 紧接着,便听无澜的声音自外传来:“我说……如今我都快被晒成干儿了,你们两位可否快些?” …… 脚下,盘龙鎏金的脚凳,在阳光的照射下,金光四射。 云紫璃臻首低垂,与赫连远一前一后,步下龙辇。 一文微抬眸,见云紫璃以真容示人,呼吸一窒,忙叩首拜下:“微臣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于宫中众人来说,云紫璃虽死于仁和宫的那场大火,除了少数人知道她还活着外,其他人都以为她死了。 此刻,见一文叩拜,并高呼皇后娘娘千岁,他们不由全都在震惊之余,看向云紫璃。待看清云紫璃的容貌时,众人又是一震,然后也都纷纷躬身,对云紫璃行礼。 对一文而言,他早已知道云紫璃的真实身份! 但说到底,以前云紫璃对外,一直带着面具,而今日……却是以真容示人的! 是以,如今她仍然是大吴国的皇后! 不过,她还有另外一个尊贵的身份,那就是新越的端顺公主! “一文大人免礼!” 淡淡地,让一文起身,云紫璃以手遮眼,望着面前高耸的皇城门楼。 赫连远左右,看了两眼,问着一文:“无澜呢?”方才还听他在外面叫嚷呢! 一文抬手,指了指皇城门楼所在的高处:“方才澜太子叩了辇,便道是晒得厉害,先上去了……” 一文说完,低垂了头,如今宫中上下,也就只有无澜和皇上身边这位,敢在皇上面前这么放肆了。 云紫璃心下了然,点了点头。 “随朕上去吧!” 赫连远轻轻地,伸出手来,对云紫璃道。 云紫璃伸手搭上他的手,与他执手向上,一阶阶的登上皇城门楼。 门楼上,烈日当空。 连大理石的地表,都让人觉得烫脚。 此刻,无澜已然立身前方,正垂首俯望城外的安王军士! “安王在外面么?” 云紫璃轻问一声,自赫连远手里,抽回自己的手,几步上前,在无澜身侧站定,也垂首向外面望去。 “不曾见到!” 无澜收回俯瞰的动作,对云紫璃摇了摇头。 城门楼外,安王大军罗列有序,已经宫城门外围的水泄不通!云紫璃与赫连远一起立身与皇城门楼之上,眸光深邃,目中波澜不惊! 皇城外,赫连堂在战车上搭起的帆棚之下,一直不曾露面。 “安王方面,可攻过皇城?”赫连远瞭望城外许久,面色低沉的问着身后的一文。 一文面上,不无忧思,恭身回道:“不久前,曾有攻城,但以我皇城固若金汤,叛军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好法子,如今他方只得围首在外,只等我方粮草不济!” “无妨!” 淡淡的,如是说了一声,赫连远向下望去,声若洪钟道:“皇弟,天气炎热,你却在烈日下如此煎熬,辛苦了!” 不久,便见赫连堂以黑巾束发,自战车下步下,信步上前。 在他身边跟随的,正是一身戎装的萧腾! “赫连远,这天下,本就该是朕的,如今朕若是能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即便是辛苦,也都值得了!”说话间,赫连堂缓缓抬眸,因阳光的作用,他微眯着眼,有些看不清赫连远身侧所站之人的容貌。 “若本宫所知不假,先帝是将皇位传给皇上的,并非是安王!若说当年你篡夺皇位那几年,皇位是你的,天下众人也不会说什么,但今时今日,坐在那把龙椅上的,是先帝所立,名正言顺的皇帝,安王又怎好说,这天下是你的?”轻飘飘嘲讽一笑,云紫璃的话里,夹枪带棒! 听得云紫璃的话,赫连堂琥珀色的眸子,虽然他看不清那人的容貌,但是却识得她的声音,自然他的语气也渐变厉然:“朕道是谁?原来是端顺公主也到了!”他不承认赫连远的皇位,自然也就不能承认他的皇后,不过他的皇后如今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新越的端顺公主! “是本宫,又如何?” 云紫璃冷哂一问,铿锵问道:“安王如今反叛,可想过新越会如何行事?” “新越?!” 赫连堂冷嘲一笑,无所谓的说道:“新越所在乎的,是吴国和新越两国的和平共处,公主放心……若朕重得天下,则皇后之位,仍旧是你的!” 闻言,云紫璃眉梢轻抬。 与无澜对视一眼,她不禁凛然一笑,讥讽道:“皇后之位是本宫的,那萧家八小姐岂不是要受委屈?” 萧腾闻言,声道:“公主不必担心,公主乃是世上最尊贵之人,末将八妹心甘情愿屈居公主之下!” “没想到萧腾倒是一条好狗!”无澜不以为然的挑了挑眉,适时出声:“安王!你在说大话前,且要先看看,本太子身边之人到底是谁!” 无澜语落,云紫璃纤细的身形,微微前倾,只她此时的一个动作,便足以让下方的赫连堂,看清她的容貌。 看清云紫璃的真容,赫连远蓦地一震,但是很快便微微颤抖起来。 是她! 竟然是她! 她还活着! 无论是过去身为帝王时,还是如今屈就安王之位。 他自诩阅美无数。 然最最貌美,最让他心心念念,无法忘怀的女人便是她! 如果是如烟对赫连远有执念,那么他的执念便是她了……他以为,她早已葬身火海,却不想如今竟然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眼前。 只顷刻间,胸臆中喜悦欢腾,他含笑声道;“紫璃,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莫怕!等朕收复河山,你依然会是吴国最尊贵的女人!” 这话说的,是何等的饱含深情啊! 深情到赫连远的脸色黑如锅底,无澜直接面色狰狞,但是云紫璃却是嫣然一笑,亦恢复真声:“安王,你这如意算盘打的好,可是如今我已经是皇上的皇后了,不止如此,我还有个孩子,是当朝太子!” 闻言,赫连堂瞳眸微缩,背于身后的双拳,不禁紧握了下,他几乎自齿缝中挤出几字:“朕不在乎!朕只要你!” 过往的记忆,只一瞬间,充斥脑海! 从他心悦于她,她却被青萝太后指给了赫连远,到后来,她舍命救下赫连远……这一切种种,皆因高高在上的那个女人,而成就今日之势! 早知道如此,当初他就应该要了她。 但是现在,说那些都晚了! 他们终究错过了。 因为错过! 所以,时至今日,她以他必须忌惮的身份,站在了赫连远的身侧,且还有了一个跟赫连远骨肉相连的孩子! 而他,却背负着谋逆的罪名,名不正言不顺的立身与城门之下! 不过没关系,等他重得江山,杀了赫连远,得到了她,他便让那个笑孽障人不知鬼不觉的消息…… “你不在乎,可是我在乎啊!” 云紫璃从赫连堂阴狠的脸色便不难看出,他心里打的什么如意算盘,这样的一个人,女人无数,竟然觊觎她,还想要对她的儿子不利,简直让她恶心! 她就纳闷了,阿媚怎么会爱上这样的男人? 难道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见云紫璃拒绝,赫连堂面色一狞,却听云紫璃继续开口:“赫连堂,莫要以你的思维,来度想新越所想!” 冷冷的,丢下此句,她朗声说道:“这天下,是皇上的,便是我儿的,是当朝太子的!我儿是谁?那是新越的外甥,试问一句,大吴的天下,是在你的手里,对新越有利,还是将来在我儿的手里,对新越有利?” 因云紫璃的话,赫连堂脑门上,顿时浮现三条黑线! “等朕得了这天下,看新越会不会为你这个名义上的公主,与朕翻脸!”冷嗤一声,赫连堂转睛看向赫连远:“如今朕的人马,已在集结之中,不日便会抵达京城,在此之前,朕以彼之道还之彼身,给你时间,容你禅位!” 无澜轻轻一笑,淡淡问道:“看样子,阿远若禅位,安王你会饶他不死么?” “可以,但会被贬为庶人,驱逐出吴国!” 在安王看来。 他自己,便是前车之鉴! 是以,即便赫连远禅位,他也绝对不会再给他任何翻身的机会! 云紫璃闻言,眸中颇不平静地轻声问道:“你就不怕天下之人,骂你不仁不义么?!” 炽热的阳光,让赫连堂睁不开眼睛。 他自嘲一笑,满是无所谓的叹道:“天下人皆知,朕的江山,本就是谋夺他的,既是开始便不光彩,何惧日后留下骂名?” 如今,箭在弦上。 以前,他野心勃勃的,想夺回的,只是那把龙椅而已! 但是现在,却多了一个她! 只要能得到她,其他的他皆都顾及不得! “你还真是脸皮足够厚!” 一直都不曾出声,赫连远甫一出声,却好似在跟谁开着玩笑! 仰头看着天上的烈日,他喃喃轻道:“天上,还是只有一个太阳,这大吴,便也该只有一个皇帝!” 第254章 释然 第254章 释然 “赫连远,如今京城内外,皆以被我军包围,你还是乖乖投降吧,省的到头来,连性命都不保!”说话的,是萧腾! 赫连远手下曾经最为得宠,也是最为信任的大将军! 如一文此前所言。 此刻的他,对赫连远好似有诸多不满,说话也毫不客气! 闻言,赫连远淡淡一笑! 轻轻启唇,他俊美的容颜上,笑意冰冷,如寒霜一般:“朕道是谁?原来是朕的大将军!你萧家一门叛国,可想过萧妃的下场么?” “亏你还有脸提及萧妃!”萧腾冷冷一哼,咬牙切齿道:“想当初,我萧氏父子,为你登上皇位,曾立下过汗马功劳,你也曾答应我会好好对待萧妃,但到了最后,你是如何行事的?” 赫连远微眯凤眸,静静凝视着他,并未应声。 “心里有愧?没话说了?”萧腾凉飒一笑,无比恭敬的看向赫连堂:“如今皇上答应我萧家,定会恩赐萧家该得的,给予萧家无上容光!” 他此言一落,赫连远凝视了他好一会儿,才幽幽说道:“既是如此,你便等着朕送萧妃上路吧!” 闻言,萧腾目露精光,脸色变了几变。 而立身赫连远身侧的云紫璃,却是心底一寒! 说到底,萧染儿跟在赫连远身边的日子,比她还要长! 可他,却可如此轻松的,说出这番狠绝的话! 这让她的心,不禁又凉了一截…… 这男人,果真是个冷心绝情的东西! 似是猜到云紫璃在想什么,赫连远微微侧目,面色柔和下来:“乐儿,你该相信我!我就算负了天下人,也不会负你!” 云紫璃闻言,眉梢微微耸动。 这句话,现在已然是老生常谈了。 什么叫负了天下人,也不会负她? 他负她的还少吗? 如今,听到他如此言语,她唯一的反应,便是转身离开…… *** 只一日之间,如嫔在慈宁宫大殿青萝太后的寿宴上被刺杀身亡,更让人震惊的是她竟然是云紫生的亲生姐姐,如此在场的那些人精们不禁会想,若如嫔才是云紫生的嫡亲姐姐,那元皇后是谁?除此之外还有安王举兵反叛,将皇宫围的水泄不通一事……总而言之,这一日之间,宫中端的是跌宕起伏。 一时间,宫中人人自危,可谓是乱成了一锅粥! 然,就在此事,另一个劲爆的消息传来,当今的皇后娘娘,原来竟是早就该死在仁和宫大火中的元后娘娘! 如此戏剧化的变化,让早已被惊的目瞪口呆的众人,再一次又张大了嘴巴!青萝太后更是在第一时间便派出了自己的心腹刘姑姑,请赫连远移驾慈宁宫! 赫连远离开皇城门楼后,便去了青萝太后宫中。 而云紫璃,则在奉贤宫中,静等一文传召,好去天牢探视云紫生! 虽然,云紫璃早以料到,青萝太后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后,定会在自己的寿宴上有所动作,但是她没有想到,青萝太后还没怎么着呢,赫连远竟然先插了一杠子,使得今日这般结果! 回到奉贤宫后,云紫璃的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因云紫璃午宴不曾进食。 是以此刻,虽不在花厅,但在云紫璃面前,却满满的摆放了一桌的饭菜。 但,即便美食在前,她吃起来,却如同嚼蜡一般! 边上,阿媚正抱着赫连缅,不发一语的来回踱步! 云紫璃抬眸,看着阿媚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禁放下筷子,对乳母使了个眼色。后者上前,将孩子接过,退出了寝殿。 待殿内,只留云紫璃和阿媚两人。 阿媚尚不等云紫璃出声,便轻掀裙摆,跪落在地:“阿媚有错,放走了安王,害的皇上落得如此处境,请姐姐责罚!” 赫连堂和赫连远,一个害的她家破人亡,另外一个,则替她全家洗清了冤屈! 这两人之间,该近谁,该远谁,她心里明镜似的。 今日,云紫璃曾说过,安王哪里都去不得! 但,在慈宁宫的时候,他却一语道破了她的身份。 赫连堂知道她对他的心思,自然知道他舍不得他死,是以他说皇上要杀他,他若想活命便必须要走,便是她执剑阻止,他却仍旧执意以死闯剑。 当她手中的剑,刺穿他的衣袂,落下点点红痕时,她终究心软了。 他曾向她保证,逃出去不过是为了逃命,绝对不会有别的举动,可她终究还是被他骗了,她放走他的结果,是所有人都无法承受的! 云紫璃眼睑低垂,凝望满脸自责的阿媚,沉寂半晌儿,终是悠悠叹道:“其实,此事怨我!我明明知道你对他的心思……事情既然已经出了,你也不必太过介怀!” 她早该想到,让阿媚去对付赫连堂,该是如何结果,却还是让阿媚去了。 但,奇怪的是,以赫连远的缜密心思,他既说他早前便跟云紫生说好了今日之事,那么……也早该提防赫连堂才对! 可今日,却不曾见他安排人去围堵赫连堂! 如此只能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这场安王之乱,极有可能是赫连远纵容的结果! 安王,若是一直安分守己,赫连远还怎么动他? 如今,他举兵谋乱,不正是赫连远将赫连堂连根拔起的绝佳机会吗? 想通了事情关键,云紫璃想到不久前赫连堂站在城门楼下,意气风发的样子,不禁哂然一笑。 赫连堂不过是个傻子罢了,就这样岂能斗得过赫连远那妖孽?! 云紫璃想通了其中关键,可阿媚还没想明白,此刻便是云紫璃让她不必介怀,她却仍旧深深自责:“此事本就怨我,又如何能让我不去介怀?!” “也许,这才是某人想要的呢?”云紫璃想着赫连远心机之沉,想到自己对他了解的仿佛少之又少,不禁意有所指的叹息一声! 闻言,阿媚一愣,很快便恍然大悟! “姐姐的意思是……” 阿媚檀口微张,心底竟又不争气的开始担心起赫连堂来。 “我也只是猜测罢了!” 云紫璃低头,继续用着午膳,慢条斯理道:“总之,你不必为此事自责!” “阿媚知道了!” 阿媚低低应了声,心中思绪,可谓是百转千回! 依着云紫璃对阿媚的了解,怎会不知阿媚心中在担心什么?! 感情的事情,没人能说的一清二楚。 就如赫连堂,云紫璃觉得他一无是处,可阿媚偏偏对他情根深种。若说,她是赫连远曾经阴霾人生中的一缕阳光,那么害了阿媚满门,却又让她痴心错付的赫连堂,便是阿媚长久阴霾之中的那一缕阳光。 那个人杀了她全家也好,还是利用她也好,关键是阿媚心里知道他就是个人渣,然心底却终究做不到放下…… 云紫璃深看阿媚一眼,到底放下手中银筷,语重心长的对阿媚说道:“人,想要得到什么,必先要舍弃才行,就如这天下,安王既是举兵,便对举兵失利后自己将面对局面,一清二楚才对!有些事情,既是你我姐妹左右不得的,便放宽些心,少些无谓的忧思!” 被云紫璃说中心事,阿媚不禁苦涩一笑,只能再次出生应了一声是! …… 不多时,一文奉旨抵达奉贤宫。 一进殿,他便对云紫璃施礼道:“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平身吧!” “谢皇后娘娘!” 一文微恭着身子,对云紫璃轻道:“皇上尚还有事,一时间脱不开身,特命微臣过来,先带着皇后娘娘到天牢一行!” “嗯!” 云紫璃轻轻抬眸,看着一文,问道:“皇上尚在太后宫中?” 一文点头:“是!” 云紫璃垂眸,又问:“太后什么反应?” 一文恭身回道:“太后一直声称对安王谋乱之事并不知情,并要求皇上将云紫生交给她处置!” 云紫璃闻言,凝了下眉头,嗤笑道:“太后不说去规劝安王,竟只是央求皇上将云紫生交给她处置?” “是!” 一文颔首,道:“太后娘娘说,如嫔为她而死,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 “是吗?” 云紫璃的语气很轻,轻道若非一文听力不错,只当她从未说过什么。就在一文准备回答的时候,却又听她问道:“太后没有提及本宫吗?” “自然提到了!” 一文颔首,冷着脸解释道:“太后说皇后娘娘大难不死,是菩萨保佑,没枉费她老人家每日为您诵经念佛,太后还埋怨皇上,明明知道您还活着,去独独瞒着她,如今知道您还活着,她心甚慰!” “……” 青萝太后的无耻程度,再一次刷新了云紫璃的认知底线! 这老妖婆,现在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安王叛乱和云紫生一事,孰轻孰重是个人都分得清楚。 可她却在这儿胡搅蛮缠! 她没被她害死,她合该做贼心虚,可人家脸皮够厚,一点都不心虚不说,还能猪八戒倒打一耙,责怪赫连远的不是…… 不过这样也好。 赫连远不是要留她的命吗? 那就留着她的命,让她去给他添堵吧! 她可以想像青萝太后在说起方才一文所说的那番话时,赫连远冰冷的脸色…… 膈应吧? 活该! “走吧!” 云紫璃冷冷笑着,轻盈起身,带着一文,向大殿外走去。 …… 天牢里,昏暗闷热,到处都弥漫着一股让人窒息的臊臭味。 云紫璃娥眉紧蹙,轻掩口鼻,与一文一起缓步于狭长阴暗的甬道上。 这已不是她第一次来到这里。 但却仍如上次救赫连远脱身时一般,不甚习惯! 甬道两旁,皆都是被囚禁于此的犯人。 在这暗无天日之地,也不知他们熬过了多少个日夜,时至今日,终见如云紫璃一般,身份高贵之人,他们个个皆都跟疯了似得,自牢笼里伸出双臂,高呼自己冤枉! 啪的一声! 牢头的一个甩鞭动作,令一侧的囚犯,顿时叫苦不迭!随之而来的第二鞭过后,则整个天牢里,变得格外静寂。 与赫连远上次所在的牢房一般,囚禁云紫生的牢房,在天牢的最里端,属于单间牢房,一般人不得踏足! 牢房里,云紫生头髻披散,虽略有些狼狈,却一切尚好,正盘坐地上,闭目养神。 “皇上说了,之所以下死命,不准任何人探视,为的便是防着太后娘娘对他滥用私刑。”轻声为云紫璃解释着,一文对侍卫亮出赫连远的手谕,命其将房门打开。 听到牢门响动,云紫生原本紧瞌的双目缓缓睁开。 他以为,此刻来的,应该是兴师问罪的赫连远,却不期间,看到了以真容示人的云紫璃! “姐姐!” 云紫生惊呼一声,眸中再不平静,他立身而起,有些局促迎向云紫璃! 这是云紫璃恢复记忆后,第一次单独见他! “你先退下!” 云紫璃对一文轻声吩咐,上前几步,与云紫生对立而站,就那么静静看着他。 “姐姐!” 云紫生被云紫璃幽深的视线看的更加局促,浑身不自在的又唤了她一声! “原来,你是真的拿我当姐姐……”怔怔凝视着神情局促的云紫生半晌儿,云紫璃虽是轻勾了红唇,心中却难受的厉害。 “……姐姐!” 听了云紫璃的话,云紫生张了张嘴,最终能出口的却仍旧是这两个字,他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在静默片刻后苦笑着轻声说道:“我知道,过去骗你,是我的不对。可我也是受制于人……我不敢奢望你原谅我,但求你不恨我!眼下在你面前,我就如那跳梁小丑一般,实在是没脸,但是我却还是想说一句!” 云紫璃闻言,轻蹙了蹙眉! 她并没有问云紫生想要说什么,而是转而轻声问道:“皇上说过,你与他早前就今日之事,便做了打算,可到了今日,你却何以如此鲁莽行事?今日……你为何要刺杀青萝太后?” “我……” 云紫生启唇,半晌儿后方才踌躇声道:“我想替你报仇!” 云紫璃默了默,又问:“为什么?你明明是她的人,而我也不是你的姐姐!” “不!你是!” 云紫生十分急切的开口,声音轻颤道:“你我姐弟相依的那几年,对我而言,是我有生以来最好的日子。虽然你跟我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却真的对我好。你是那么的骄傲,那么的好,可是为了我却愿意为青萝太后效命,更愿意用命护我……你虽不是我的亲姐,但却比我的亲姐对我还亲!” 随着云紫生的话,云紫璃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过往的一幕幕! 彼时,她是真的用命在守护云紫生! 可是,却不想守护到底,却是青萝太后设的一个骗局! 这让云紫璃在痛恨之余,不由心生挫败之感。 然,今日,云紫生的所作所为,却让她释然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她的付出,并不是没有回报的,不是吗? 压在胸口的郁结之气,终于徐徐散去,云紫璃到底轻叹一声,道:“便是如此,你这般行事,也实在太过鲁莽了!” “我岂会不知,如此行事,是鲁莽的!”云紫生双眸之中,闪过一抹痛色,眼底泪光闪动地轻叹:“那日皇上召见于我,与我谈了许久。无论是皇上,还是我,都想要保护好你,让你远离风暴中心,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但有前仇在,你势必不会放过青萝太后,但是他却不希望青萝太后死……他与我许诺说,在太后有生之年,会让她生不如死……他许你的,是个不错的未来,但我时间有限,却再也等不得了!只要她活着,便是对你的威胁!” 只是可惜了! 他没能如愿杀了青萝太后,却累的自己亲生姐姐丢了性命! 想到如烟,云紫生不禁泪洒衣襟。 他觉得,如烟对赫连远的痴心,从一开始,便是孽缘! 但,想到如烟临死时的痴情摸样,想来在她的眼里,该是一份苦其一声都在追逐的良缘…… 她,何其可怜! 云紫生,在缅怀着故去的亲姐。 而云紫璃,却对如烟和赫连远之间的感情,一点都不感兴趣! 灵光一闪,在思忖过云紫生话里的意思后,她惊声问道:“你所说的,时间有限,指的是什么?” “是……” 云紫生眸色微暗,对云紫璃苦笑了下。“你知道的,我身体一直不好,青萝太后过去也乐得拿我要挟你,在我身上动了不少的手脚!” 说话间,云紫生试探着伸出手来,想要去拉云紫璃的手。 在拉起云紫璃的手时,见她没有抗拒自己,他会心一笑,拉起云紫璃的手,将她的手指,按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指下脉动清晰。 云紫璃静心,细细为他诊脉,只片刻之后,便见她的脸色,蓦地惊变!紧紧注视着云紫生,云紫璃檀口噏合,在微滞了滞后,她脱口问道:“是太后下的毒?!” 云紫生的脉象,急促但却虚浮,似有去阳亡阴之兆,根本是中毒所致。加之他方才所言,云紫璃十分轻易的,便将事情跟青萝太后联系到了一起。 “除了太后的毒,还有些我本身的问题。” 云紫生眉宇紧锁,苦笑着转身向后,只听唰的一声,他将身上薄软的夏衫撕去。微侧着头,他对云紫璃轻道:“当初我救下四文之事被青萝太后知道,她身在宫中虽不好发作,却交代了安王收拾我!” “紫生!” 云紫生的后背之上,各种伤痕遍布,那狰狞的伤痕定然深可入骨,自是刺痛了云紫璃的双眼,想到受伤时云紫生所遭受的剧痛,她心中剧痛,连双眸之中,也燃起无尽的愤怒。“很疼,是不是?” 青萝太后! 安王! 你们,真的很好! “还好,不算太疼,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云紫生轻轻转身,竟对云紫璃温和一笑。 云紫璃心下,因他的笑容,而酸楚难耐,颤声道:“我曾经跌落山崖,也曾经产子将死,知道什么叫痛!” 此刻,她可以想像,他到底经历了怎样的苦痛,才勉强活了下来。 云紫生眉梢轻抬,竟是面露笑容:“所以,眼下,你看到我身上的伤,便在想,我当时会有多痛?” “一定会很痛很痛!锥心刺骨!” 云紫璃紧皱了眉头,眸光深邃,仔细看却可见期间雾气氤氲。 “痛倒也没什么,只是为了止痛,我用了些不该用的药,那些药本不至于致命,却因前些日,安王又给了我一颗九还丹,为了能多活些时日,我便服了那药这……才有了今日。” “九还丹?!” 眼底的泪水,到底模糊了双眼,云紫璃的心底,一时间如百蚁噬心! 九还丹,顾名思义,以九种非毒之物制成! 但,因这九物,物物相克,若想得到解药,必要依着九种非毒之物另行调配! 这其中,若差一种,则又是毒药…… 见云紫璃为自己落泪,云紫生心下微疼,却越发觉得自己为云紫璃做的这一切都是对的。他对云紫璃扬起一抹浅笑,然眼底却一片黯然:“若我能多活些时日,皇上给出的解决方式,未尝不好……但可惜的是,我等不到那一日,既是等不到,我心里所想的,自然是替姐姐竭尽所能的将前方的路扫平!只是……天不遂人愿!” 也许,在所有人眼里,都会如云紫璃一样,视他鲁莽行事。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并非想要鲁莽,而是再没有太多的时间了。 可惜的是,人算不如天算! 他的拼命之举,没有手刃仇人,反倒白白断送了自己亲姐姐的一条性命! “紫生啊!紫生!” 曾几何时,云紫璃是真的拿眼前的男子当作亲弟弟,当作自己唯一的亲人!曾几何时,他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动力!即便,后来她知道,她被他彻头彻尾的耍了,可是感情付出了,即是存在的,泼出去的水无论如何都是收不回的。 此刻,知道云紫生将不久人世,且为了自己孤注一掷,云紫璃若说不敢动,那绝对是骗人的。 眼下,她心底满满的都是对云紫生的心疼,:“曾经,我一直当你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了,日后我也会视你为亲弟,所以你不可以死!你这臭小子可曾想过,若你今日真的以这种决绝的方式走了,我的心里会有多痛!又该如何自处?” “姐姐!” 听闻云紫璃的话,云紫璃兀自笑了。他的笑容,如雨后的太阳,让人觉得温暖怡人!然,自他眼角滑落的泪水,却让人越发心疼:“青萝太后在给我九还丹的时候,便告知了我此药的霸道,我也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能在有生之年得到姐姐的原谅,我云紫生死而无憾了!” “紫生……” 云紫璃迎着云紫生的视线,心思微转,“也许,你还有救!” 云紫生眸色一闪,但是很快便苦涩摇头;“姐姐不必安慰我,我已经认命了,这九还丹如此霸道,如何能有解?” “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情,你如何就知道一定无解?” 云紫生眸华璀璨,抬手之间,十分宠溺的掖着云紫璃散落在外的一绺长发:“你忘了当今世上不是还有位鬼医吗?如今鬼医婆婆便在新越皇宫,连二文都留在那里跟她学医呢!” 云紫生闻言,眉心轻颦,却是苦笑依旧:“姐姐,现在我深陷此处,不知何时能出去,便是出去了,也是赶不到新越的……姐姐不必为我再费心思,紫生能这般死,已然没有遗憾!姐姐好好活着便是!” 他即将不久于人世! 自是希望自己最在乎的人,可以活的快乐逍遥! 在他看来,他的结局,已然注定,如今吴国大乱,人人自危,他希望云紫璃能安然无恙,不希望她为他再做无用功! 云紫璃因云紫生的话,心中泛起浓浓的苦涩! 明眸之中,水雾朦胧缭绕,他看着云紫生清明如往昔的双眼,并没有跟提起关于她娘亲便是鬼医之徒的事情。 以她娘亲疾恶如仇的性格,若是知道云紫生对她过往几年的欺骗,必定不会出手帮忙,若想她帮忙,她还有的磨。 轻轻地,她苦涩一笑,叹声嘱咐道:“你好好在这里待着,我会救你出去的。” 听到云紫璃的嘱咐,云紫生不禁轻轻一笑,因他一笑,他俊美的容颜,顿时添了几许亮色:“好!” “娘娘……” 牢房外,一文的声音,适时响起:“时辰到了,皇上已回奉贤宫,凤驾该回了……” 云紫璃心下一顿,沉声应道:“本宫知道了。” 云紫生凝神,目光如炬的紧盯着云紫璃的眸子:“姐姐,皇上心里也许有你,但是也有自己的考量。是以在这深宫之中,任何人都不可靠,日后若我不在了,你能够相信的,便只有自己!” 此刻,惊闻云紫璃要走了,云紫生才发觉,他有太多太多的话,要跟云紫璃说,却苦无时间。 是以,此刻,他简单扼要的告诉她! 在这皇室之中,谁都不可靠。 哪怕是皇上,也不足以让她全心全意的托付终身! 因为,没有哪个帝王,是为一个女人而生的! “你的意思,我懂!”看着面前的云紫生,云紫璃的唇瓣,抿成一道直线。深吸口气,她坚定说道:“你安心在这里待着,我会尽快救你出去。” “姐姐不必……” 云紫生刚要说让云紫璃不必为自己费心了,却见云紫璃已然先他一步,转身向外。 距离牢门几步之遥,她再次停下脚步,旋身望向云紫生,沉声轻声问道:“青萝太后受伤,可有九还丹的解药?” 闻言,云紫生不禁眉宇一皱! 思绪纷至,他摇了摇头,“就算没有九还丹之毒,我身上的毒,在几载之内,也足以要命了!”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死去……”说这句话时,云紫璃的神情,格外凝重! 这句话,她是说给云紫生的,也是说给自己的。 第255章 异梦 第255章 异梦 离开天牢后,登上辇车,云紫璃的思绪,百转千回,一直都不曾停歇。 半晌儿后,她方回过神来,却发现辇车一直未动。 她轻蹙了下眉,疑惑出声:“一文?!” “是!” 辇外,一文应声。 云紫璃隔着薄纱,轻问:“不是说皇上等着么?为何不走?” 一语落,静窒半晌儿,一文终是回声:“微臣斗胆,有话要与皇上娘娘进言!” 云紫璃微一皱眉。 一文想说什么?又能说什么?她大约能猜到一些。 在心中轻叹一声,她轻掀纱帘,见辇外车夫不在,只一文一人,她的眉心不禁又是一颦:“有什么话,你直言便是!” “是!” 一文再应一声,经过短暂的停顿后,却是一脸踌躇。 见状,云紫璃不禁失笑:“看样子你还没想好要说什么!” 一文勾了勾唇,苦笑着恭身复言:“是从楚阳说起,还是从樊城说起?微臣想要说的,很多,却一时间,不知该从何说起!” “一文大人,你到底想要与本宫说什么?”云紫璃杏目微眯了下,轻轻抬足,步下辇车,静静看着一文。 “微臣还是从那次皇后娘娘救了皇上后,却在楚阳时私自离开时说起吧!”一文稍稍抬头,露出些许苦笑,垂首:“彼时,娘娘不辞而别,皇上当时可谓勃然大怒!您该知道的,皇上素来喜怒不形于色,这对于一直随侍在皇上身边的微臣来说,是极少见的。在那个时候,奴才便知,娘娘在皇上心里,已然十分重要!” “然后呢?”静静地,看着一文,云紫璃的脸上,露出一丝讶然之色!轻叹一声,她面无表情的淡淡说道:“这就是你想说的?你是他身边之人,当清楚我当初离开时是所为何事?凡事有因才有果!” 无论是在赫连远面前,还是在她的面前,一文一直都是毕恭毕敬的,从未有过丝毫逾越! 但此刻,他却十分逾矩的在她面前为赫连远在说话。 一文早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云紫璃不会因为他的几句话,就改变对赫连远的态度,但是想到赫连远这阵子的阴郁神情,他不禁轻叹口气,不无动容的接着道:“自南巡的路上,皇上接到加急密报,便一路疯也似得独自驭马返京,天寒地冻,他却只着单衣……还有今次,知皇后娘娘可能在新越,他不顾安危,只带区区几人千里迢迢而去……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都说明,皇上对娘娘用情至深……娘娘……他是皇上,是万万人之上的一国君主,有的时候,有些事情,也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啊……” “够了!” 云紫璃心绪浮动,却是冷眉以对,不客气的打算一文的话:“一文,你的话太多了!” “皇后娘娘!” 一文抬头之间,见云紫璃转身要登上辇车,忙道:“请娘娘再容微臣多说一句!” 云紫璃顿下脚步,深吸口气,转身看向一文:“本宫知道你是出于好心,但是本宫不想听!” “娘娘!” 一文恭身,面色晦暗地垂首道:“皇上许是伤了您的心,让您一时无法释怀,但他对您却是真情无疑!还请娘娘,谨慎行事,莫要伤了自己,也不要再伤了皇上的心……” “哈……你让我不要伤了皇上的心,又有谁与皇上说过,不要伤了我的心么?”云紫璃嗤笑出声,拧眉看着一文,思忖着他话里的意思。 一文这是在含蓄的告诉她,她的一举一动都在赫连远的掌控之中吗? 这是不是也意味着,赫连远早知她打算报完仇便离开? 想到这一点,她哂然一笑,转身向后,登上辇车。 …… 云紫璃抵达奉贤宫的时候,正有一名碧衣宫人跪在宫门口处。 在她身边,早前留在奉贤宫的阿媚,似是刚刚在里面出来,听你那碧衣宫人说了什么之后,不禁面露难色! 抬首,见辇车由远及近,阿媚快步便迎了上去。 轻掀薄纱,她对坐在里面的云紫璃伸出手来:“姐姐可见过云紫生了?” “嗯!” 云紫璃侧目,透着薄纱,眉心轻拧着看向不远处跪着的碧衣宫人:“怎么回事?” “这是如嫔宫里的司珍宫人,自娘娘离开后不久,她便过来了,并一直在那边跪着,直说要替云紫生求情,还说……说如嫔才是真正的云紫璃,是云紫生的亲生姐姐,如今云紫生手刃亲姐,已是最大的惩罚,望皇上看在如嫔的份上,留云紫生一命!” 闻言,云紫璃凤眸微眯,眼底精光四射! “如嫔宫里的司珍宫人?”思绪转了转,她唇角轻掀:“这种事即便有人不是应该她的贴身宫人来求吗?” “是啊!” 阿媚应了云紫璃一声,扫了那碧衣宫人,用力撇了撇嘴角。 难得见阿媚的表情如此生动,云紫璃的嘴角,不禁的微微勾起,伸手搭在阿媚腕上,她缓缓步下辇车 不远处,那碧衣宫人早已对辇车方向翘首以盼! 当云紫璃步下辇车之际,看清了所谓她真正的容颜,她只是瞳眸瞬间睁大了下,很快便朝着云紫璃跪落:“奴婢翠娥,参见皇后娘娘!” 远远的,将那翠娥的反应尽收眼底,云紫璃轻笑了下,由阿媚扶着,缓步上前! “你是如嫔宫里的司珍宫人?” 在宫门处站定,云紫璃看着翠娥,吐气如兰的问道。 “是!” 看着云紫璃一步步朝她走来时,翠娥颤抖着声音伏下身来。 云紫璃低蔑着翠娥,冷声问道:“既是如嫔身边的人,如嫔今日已死,你当守在她身边才是,此刻来这里作甚?” 翠娥忍不住,瑟缩了下身子,颤抖红唇问道:“奴婢乃是如嫔身边最亲近之人,素来最知主子心思,可怜主子已然去了,奴婢便只能替主子求皇后娘娘念在主子已去,而您过去顶替主子身份的份上,保全她亲弟弟的性命!” 翠娥的话,让云紫璃的眼神从一开始的审度,渐渐变成冷凝。冷冷看着翠娥,她哂然说道:“好一个忠心为主的奴才!竟然连本宫过去顶替如嫔身份的事情都知情……不过本宫很好奇,为何你身为如嫔最亲近之人,却不是她的贴身宫人?” “回皇后娘娘的话……” 方才,云紫璃看翠娥的眼神,冷凝低沉!此刻她不敢抬头,只是低垂着头回道:“主子说,在这宫里,越是跟她亲近的人,等到她得宠,才越危险,如此不过是为保全奴婢性命而已!” “你家主子,当真为你着想!”如是,低喃一句,云紫璃低蔑着翠娥,冰冷一笑:“可是今日云紫生刺杀太后,那是杀头的死罪,你来求本宫又能如何?!” “皇上极为宠爱皇后娘娘,若皇后娘娘替国舅爷说话,说不定国舅爷还有一线生机!”翠娥的声音止不住的轻颤着,她跪行两步,终是壮着胆子仰头说道:“皇后娘娘您顶替了主子的身份,便是国舅的姐姐,而且国舅今日行事,全都是为了皇后娘娘,无论如何您都得救他……” “本宫乃是新越的端顺公主,从不曾顶替任何人的身份!你若想求情,合该去找皇上,而非本宫!”云紫璃斩钉截铁的说出这句话,转身向里:“阿媚,将她带进来,随本宫去见皇上!” 这翠娥所说,句句都是实话。 但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说,却是齐心可诛! 翠娥眼看着,心下大惊,然不等她反应过来,阿媚已然提了她的后领,将她带进了奉贤宫! …… 大殿内,赫连远已然换上一身玄青色的常服。 此刻,他正负手站在窗前。 以他所站的角度推算,方才在宫门处,云紫璃和翠娥一站一跪的情景,他该是都看在眼里的。 听到脚步声,他微微转身,正好看见云紫璃带着阿媚并翠娥进殿。 此刻,他神情虽有些疲惫,却并无不悦之色! 目光相接,与他四目相对,云紫璃停下脚步,只直直看着他,却不曾辐身行礼。 “奴婢参见皇上!” 在皇宫大内,于圣驾前不行礼,无疑是犯了宫规的。 虽云紫璃不行礼,赫连远并未动怒,但之余阿媚,该遵的礼法,还是要遵守的! “免礼吧!” 不曾去看被阿媚提在手里,早已面色惨白的翠娥,赫连远冷冷出声。 “谢皇上!” 阿媚颔首,直接把翠娥丢在了地上,翠娥吃痛哀嚎了一声! 赫连远见状,只当没有看见,而是上前几步,在云紫璃身前站定,轻声问道:“可见过云紫生了?” “见过了!” 云紫璃只轻轻的应了一声! 赫连远眸光微深,问道:“他可告诉你为何临时改变计划?” 云紫璃轻哂一笑,淡淡说道:“他与臣妾说了什么,合着一文已然悉数告知皇上,此刻……皇上何必又要明知故问呢?” 闻言,赫连远眸色一寒! 因今日种种,心中着实烦躁,他却不忍对云紫璃疾言厉色。 “他的身子一直不好,为了活命,便用了至毒之物,他身上本就有毒,却又为青萝太后所迫,而服用了安王给的九还丹,因两毒相克,他已毒发,自等不到皇上给出承诺的日后……是以,他只能选择尽早对青萝太后下手!” 语气顿了顿,云紫璃的双眸中,没有任何情绪的道:“他违背了皇上的旨意,皇上打算如何发落?!” 此刻,纵然心中再如何愤恨,她都没有指责赫连远的不是。 因为她知道,她要她的云紫生活,则必然不能跟赫连远翻脸! 云紫璃的话,说完之后,赫连远半晌儿不曾出声。 他只是,直直的凝望着云紫璃。 至此,殿内的气氛,僵滞到了极点! 见状,云紫璃倒也不曾追问,而是转而看着翠娥说道:“皇上,这婢子乃是如嫔最是亲近之人,她方才跪在宫门外,嚷着本宫顶替了如嫔的身份,让本宫念在如嫔的份上,留云紫生一命!” 闻言,赫连远的目光陡地锐利起来。 不等翠娥出声,他已然大步上前,一脚踩在翠娥胸口,然后蓦地用力,踩的翠娥吐出一口血来! “她不过是别人手里的一颗棋子,皇上何必跟她较劲儿?”云紫璃目光平和,在注视赫连远一眼后,轻轻一叹,凉凉浅笑:“赫连远,你想让青萝太后活,可她却想让我死,这可如何是好?” 闻言,赫连远皱眉,心中震怒之余,暗自压下心中怒火,轻唤她一声:“乐儿……” 这阵子,他好像经常如此唤她,每次都带着无可奈何! 青萝太后想在云紫璃的身份上做文章,可不就是要让云紫璃死吗? 试问,云紫璃身份一国之母,若是身份为假,则是欺君之罪,如此不只云紫璃,便是赫连缅的太子之位,也会被危及! 此招,足够狠辣! 若不是青萝太后不能死,他自己就会要了她的命! “我要云紫生活!” 云紫璃再次看向赫连远,不容拒绝道。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此事等到安王之事解决了,我自会议处!” 显然,赫连远在这个话题上,并不想再多言。 是以,只如是应了云紫璃一声,他便看也不看那翠娥一眼,轻道:“朕累了,想歇息了,你将她丢到慈宁宫去!” “奴婢遵旨!” 阿媚行礼,起身,提着翠娥离开奉贤宫。 待阿媚离去,赫连远眸华微抬,深情款款的凝视着云紫璃。 云紫璃迎着他的视线,轻声说道:“皇上既是累了,便早些歇了,臣妾带着太子,在偏殿里玩耍便是!” 赫连远明显可以感觉到她的刻意疏远,在心底暗暗一叹,面色疲惫的说道:“折腾了整整一日,合着你也该累了,早些用过晚膳,便也过来歇了吧!” “是!” 云紫璃点头应声! 赫连远见她如此态度,不禁眉宇紧皱,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又是暗暗一叹,他抬步向着寝殿方向行去。 云紫璃的视线,一直胶着在他伟岸欣长的背影上,直到他没入寝殿大门,她紧绷了一整天的心弦一松,本就单薄的身子,不禁轻晃了下。 “姐姐!” 阿媚回返之间,但见云紫璃身形轻晃,急忙伸手,将她扶住。 “我没事!” 云紫璃轻轻摇头,转头看向阿媚:“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阿媚扶着云紫璃朝着偏殿走去:“四文说,他跟青萝太后有仇,早就想给青萝太后添堵了,那差事交给他就好。” 四文……可不是跟青萝太后有仇吗? 云紫璃想着四文遭受的磨难,眸光如电一般,哂然冷笑起来。 青萝太后如此心狠手辣,死一百次都足够了,可赫连远却要保她活命! 不管是什么理由,他如此行事,都不可原谅! “姐姐?” 到了偏殿门口,阿媚见云紫璃脸色不对,不禁有些担心的喊了她一声。 云紫璃回过神来,接收到阿媚担忧的眼神,微微缓和了脸色:“我没事,不必担心。你向外传消息,我要见我娘亲!” “好!” 阿媚轻应一声,张了张嘴,想要劝云紫璃两句,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云紫璃回来,是为了报仇,赫连远也明明答应会替她报仇的。 可是事到如今,赫连远却站在了青萝太后那一边,要保下青萝太后的命! 如此,无疑便是与云紫璃为敌的! 赫连远这次,是真的有些过分了。 “我么事,你不必担心!” 云紫璃口中所说,还是方才那句话,看着阿媚担忧的神色,她眸华上移,轻轻抬手,摩挲着阿媚脸上的面具:“这面具,用不着了,光明正大的做回你的阿媚吧!” …… 是夜,月色薄凉! 用过晚膳,云紫璃在哄睡了赫连缅以后,并不曾回寝殿,而是一动不动的,在寝殿外站了许久。 “皇上一直在等着皇后娘娘呢!”一文站在寝殿门口处,见她一直不曾踏进寝殿,不禁面色平和的恭身劝道:“今日折腾了整整一日,皇后娘娘,也该累了,便早些时候就寝吧!” 云紫璃不曾作声,只静静抬眸,瞥了一文一眼。 知云紫璃这是嫌弃自己话多,一文干笑一声,便求救似的看了眼阿媚。 阿媚看着素来沉稳的一文,脸都快皱成个包子了,不由忍俊不禁,忙出声附和道:“今日姐姐确实累了,便早些休息吧!” “我还不想歇,先出去走走!” 云紫璃语气淡淡地丢下这句话,已然转身向外。 今日,在龙辇中,赫连远说她们两人是隔心相守,这一点云紫璃十分的认同!经过今日种种,赫连远仍旧不改初衷,她也是真的厌烦了,便是与他同榻而眠又如何? 不过同床异梦罢了! 一文眼看着云紫璃离开,不禁再次向阿媚求救:“阿媚姑姑……”皇上可还在里头等着呢! 阿媚对一文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便抬步追了出去。 盛夏将过,后花园里的花卉,好似预知到花期将过,正奋力绽放着。抬手扶着花枝轻嗅了下,云紫璃只觉鼻息之间,香气怡人! “姐姐,澜太子到了!” 阿媚说话间,快行几步,在云紫璃身后站定。 云紫璃眉心轻拧,回眸看着阿媚:“这个时辰?” “是! 阿媚颔首,转身向后望去。“太子有进出宫中的令牌,可以随时进宫。” “这深更半夜的,你在宫中如此来去自如,有人知道了该不高兴了!”云紫璃含笑碎碎念着,视线却越过阿媚,落在她身后不远处一身白衣的无澜身上。 无澜见她看向自己,不禁缓步向前,在她面前站定之际,温润一笑“这宫里的事情,有哪件他不知道的?再者说来,就算我白日来见你,他难道就能高兴了?莫担心……你现在把他吃的死死的,就算他知道我来见你,估计也是敢怒而不敢言!” 这笑容…… 只他一笑间,云紫璃怔了怔,嘴角却是微微一撇:“父亲!” 无澜一愣,看了云紫璃两眼,片刻之后,有些无奈的笑了起来,瞬间便虎着脸道:“你这孩子,就不能让为父多玩儿片刻?非得立马拆穿!” 来人,并非无澜。 而是易容成无澜的北燕帝王,云紫璃的亲生父亲——独孤萧逸! 第256章 三尺白绫 第256章 三尺白绫 秋若雨的易容术天下无双,独孤萧逸脸上的人皮面具,自也是出自她手,想当然尔,戴上人皮面具的独孤萧逸与无澜几乎一模一样,但即便如此,还是一眼便被云紫璃认出。 只因,独孤萧逸的笑容和无澜的笑容是不同的。 无澜对云紫璃笑的时候,眼底总来都是淡淡的,但是平大之下,却透着难以抑制的光芒,那是深爱不得后,将爱意强压在心底的结果。 而独孤萧逸……他是云紫璃的父亲,一片爱女之心,眼底的情绪更多的是宠溺…… 眼下看着自家宝贝闺女小嘴儿一撇,就要掉金豆豆的节奏,独孤萧逸忙不迭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怎么了这是?为父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你怎么就哭了?我有这么吓人吗?” 独孤萧逸越是如此,云紫璃就越是觉得委屈:“父亲只顾着跟娘亲恩爱,都不管我了!” “要是不管你,为父这会儿不好好陪着你娘亲,来这乌七八糟的吴国皇宫作甚?”独孤萧逸安抚着女儿,视线扫过景色还算不错的吴国御花园,给它的定义却是乌七八糟! 听到他对吴国皇宫的形容,云紫璃不禁破涕为笑! 乌七八糟! 这形容词好,极恰当! 云紫璃难得欢快的勾起了嘴角,轻声问道:“话说回来,这么晚了?父亲不陪着娘亲,怎么又进宫了?皇城外面不是已经被安王的人马包围了吗?” “一群虾兵蟹将而已,能难得到为父吗?” 啪的一声! 独孤萧逸将手里的玉骨折扇唰的一声合上,面色严肃的探手自怀里取出一直印鉴,抬手呈给云紫璃:“这东西你拿着!” 云紫璃垂眸,紧盯着独孤萧逸手里的印鉴,不禁微微挑眉:“这是……” “这是你哥哥的印鉴!” 独孤萧逸不以为然的轻轻一笑,见云紫璃微微挑着眉的样子,唇角勾起的弧度更加优美了几分:“你哥哥说,虽然在赫连远跟他之间,你选择赫连远他很伤心,不过谁让你是他唯一的妹妹呢?该帮的还是要帮的!” “哥哥这印鉴……” 云紫璃心思微转,迎着独孤萧逸的视线,面露疑惑之色:“有什么用?” 独孤萧逸眸色一闪,为她解惑:“安王的兵马,是在短时间内聚集而起的,其粮草供应,便是大势中的重中之重!” 云紫璃心下意会,眉心一跳,脱口问道:“哥哥掌握着安王的部分粮草?!” “原来他确实掌握着一部分!但是现在么……” 独孤萧逸轻摇了摇头,唇角微翘着:“为父已然掌握了安王大军的全部粮草!” 闻言,云紫璃心下一惊! “很吃惊?” 独孤萧逸笑吟吟的看着云紫璃,满眼宠溺道:“虽然为父更喜欢真刀真枪的咔嚓了他们,但是你哥哥临回去的时候曾说过,这里的一草一木全都是我外孙的,还是稳当着点来的好。虽然为父觉得你这哥哥以前做的不怎么样,不过这次却不能不承认,他做的勉强合格!” “……” 云紫璃在心里为独孤煜默了默,暗道哥哥做那么多,还只是勉强合格,真是有点儿可怜,她心思转了转,伸手将印鉴握于手中,,继而深深叹息一声,道:“若父亲所掌握的粮草不能顺遂供给,则安王一方,即便聚集了再多的军队,也熬不了几日!” “就是这个道理!” 独孤萧逸眸华璀璨,抬手之间,宠溺的拍拍云紫璃的云髻:“如今,京城内外,已然大乱,我将这件事情能够的掌控权悉数交到你手里。据我所知,赫连远不是要保全青萝太后吗?那你就以此来换青萝太后的命……但这法子实在太伤情面,为父希望你选择第二条路……” 云紫璃眉心轻颦,问道:“何为第二条路?” 独孤萧逸看着云紫璃,道:“赫连远为何要保全青萝太后的命,为父大约知道原因。依着为父来看,他对你未必不是真心,不过你们两人实在情路坎坷,若是你能放下心结,就此助他平叛,以此来缓和你们之间的关系,日后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归宿。” “父亲……” 云紫璃凤眸微眯着看着独孤萧逸,见独孤萧逸定定的看着自己,不禁苦涩一笑,叹声问道:“父亲果真以为,对与安王举兵反叛一事,他没有后手么?” 虽然,她不知赫连远的底牌,到底是什么! 但,有一点可以笃定! 那便是,事情绝对不会如赫连堂谋算的那般顺利! “如你所言,早前他便知道,安王会谋反,其实……”言语至此,独孤萧逸语气略微迟疑。 云紫璃蹙眉,追问:“其实什么?” “其实……早在安王未曾起兵之时,赫连远那小子便知道你哥哥在暗中操控赫连堂的粮草……你哥哥行事之所以如此顺利,也有他的原因在……”见云紫璃面露惊异之色,独孤萧逸不禁轻轻一笑,因他一笑,他俊颜之上,顿时添了几许亮色:“我想,也许,他在等着你给他这张制胜之牌吧!” “他想的倒是挺美!” 心里因独孤萧逸的话,而瞬间冰凉,云紫璃忍不住嘲讽一笑:“这个混蛋从来都精于谋算,他一开始就算计我,如今更是……从来都不曾改变过。” 得! 一听宝贝闺女这话,独孤萧逸就知道,她这是对赫连远怨念太深了,这第二条路自也是走不通的! 心中暗叹一声让赫连远自求多福,他对云紫璃轻道:“没有别的事情,为父就先回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父亲!” 轻轻的,唤着独孤萧逸,见他挑眉看着自己,云紫璃再次将印鉴递回给他:“断了安王粮草吧!” 闻言,独孤萧逸和不远处的阿媚皆是脸色一变! 他们都以为,云紫璃拿到印鉴也许会去跟赫连远交换青萝太后的命,却想不到,她竟是如此干脆! 她不是对赫连远的算计深恶痛绝吗?怎么又…… 独孤萧逸看着她,伸手接过她手里的印鉴,懒懒喃道:“若你断了安王的粮草,则这一战,赫连远必胜!” “即便我不这么做,他也一定会胜!”凉凉的,讽刺一笑,云紫璃下颔微扬:“父亲,这天下是缅儿的,女儿这么做,不是为他赫连远,而是为了缅儿!至于赫连远……” 念及赫连远,云紫璃的唇角,不禁绽放出一缕哂笑:“他不是要保全青萝太后的命吗?我偏偏要取了青萝太后的性命!” 闻言,独孤萧逸眉宇皱起。 “不说他了!” 云紫璃不待独孤萧逸再说什么,转而问道:“娘亲呢?我想见娘亲!” “你娘亲啊!” 提到沈凝暄,独孤萧逸不禁眉开眼笑:“你娘让我带话给你,她说她知道你为何要见她,不过她拒绝!” “……” 果然,如云紫璃所料。 她的娘亲,不想出手替云紫生解毒。 “父亲!” 微微启唇,云紫璃刚要劝说,却听独孤萧逸再次开口:“乐儿,你该知道,过去你不在的那几年,你娘亲和我,到底过的什么日子。而那几年里,你又在做什么?” 云紫璃闻言,呐呐无语! 她在保护云紫生,为了云紫生的救命药,为青萝太后所用! 独孤萧逸的话,点到为止。 见云紫璃凝眉不语,他满意的点了点头,轻叹一声,问道:“闺女,你不想知道,赫连远要保全青萝太后的理由吗?” 闻言,云紫璃心头一惊! 但是很快,她便沉静下来,摇了摇头道:“不管什么理由,在我看来,已然不重要了,若是想说的话,他大可跟我说,既是他不说,那我也不想过问!” 独孤萧逸点了点头,知女儿的性子,便也不再多说什么,拿着印鉴飘然而去。 夜深了,云紫璃待独孤萧逸离去之后,本该去休息了。 但,在他走后,云紫璃仍旧没有回寝殿的意思。 只是,即便是闲庭信步,她也没什么心情! “姐姐还在担心云紫生的事情吧?” 阿媚实在忍不住,停下脚步, 云紫璃回眸,看着阿媚,苦笑:“该做了,我已然都做了,此刻,便只剩下担心了!” 凝视着她一脸的苦涩神情,阿媚的心,微窒了窒! 云紫璃轻轻一叹,仰头望着空中名月“娘亲心里对紫生有诸多不满,想要让她出手救人,太难了。” 阿媚眉头轻皱,稍作思忖,轻言道:“也许,我可以试试,去跟他要了九还丹的解药!” 她口中的他,自然指的是安王! “那也得你能出宫再说!” 如今皇城四周,皆都被安王的人马围困着。 九还丹的解药,她一定要得到。 只是,让阿媚出面,真的可以么? *** 一连五日,皇城之危未解,整座皇宫上下一片黯然! 长春共,寝殿之中。 陈莺娥眉紧蹙,手中正细细把玩着一只玉璧。 这玉璧,曾在当年她初见赫连远时,赫连远从给她的礼物。 彼时,无论是她还是赫连远,都尚且年幼,尚不知情为何物! 待到后来情窦初开时,这东西便成了她素日最喜欢的,每当她思念赫连远的时候,她都会将之取出细细把玩。 虽然,以前世人都传,赫连远与沈灵溪心有灵犀,但是她却比谁都清楚,赫连远根本就看不上沈灵溪。 虽然她身体孱弱,但是容貌才情却丝毫不输沈灵溪,在她眼里,沈灵溪根本配不上赫连远,与赫连远最为相配的,只有她而已。 但是,她的自信,只维持到进宫之后。 她一直以为,赫连远对她应该是有情的。 可是进宫之后方才知道,他所有的感情,全都给了另外一个女人,那个女人竟还是他的皇后,这让她心生嫉恨,却又无可奈何! 后来,那个女人死了,她以为她的机会来了,却不想死人竟然也能复生! “表哥喜欢的人,明明是我才对!” 细细的,摩挲着玉璧上的每一个纹路,陈莺的脸上,先是荡起深深的怀念,很快便变成扭曲的嫉恨:“那个女人算是个什么东西?” 青萝太后甫一进殿,便听见陈莺紧握着玉璧,面容扭曲不甘的言语着。 她十分不悦的紧皱了眉头,到底喟然一叹,摇头叹道:“赫连远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你,哀家奉劝你还是不要白日做梦了,早知今日,你又何必当初,以前哀家让让你嫁给堂儿,可你死活不愿意!” 陈莺瞬间,红了眼眶,缓缓将玉璧收起,她看向太后,话锋一转,并没有行礼,只是出声问道:“皇上去见过姑母了?” “嗯!” 青萝太后面色肃穆,缓缓在陈莺面前落座。 陈莺静静看着太后,问道:“怎么样?皇上怎么说?” “皇上怎么说?”想到赫连远跟自己说过的话,青萝太后轻摇了摇头,幽幽慢道:“皇上让我好自为之,想活命就莫要去招惹他心尖尖儿上的人儿!否则……休要怪他不客气!” 闻言,陈莺眸中闪过一抹厉色。 “他心尖尖儿上的人?!” “说的自然是皇后!” 青萝太后哂然冷笑着端起茶杯,浅啜口清茶,细细品着个中滋味。 “姑母……” 静等青萝太后放下茶杯,陈莺冷道:“如今表哥叛乱,我们该怎么办?” 青萝太后老眉深皱,道:“如今堂儿起兵,将皇宫围的水泄不通!在这等大势之下,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我如今已经被软禁了,除了坐以待毙,还能如何?”陈莺看着太后,咬牙切齿的说道:“我们如今只能等,等表哥攻进来……” “莺儿!” 青萝太后忽地出声,打断陈莺的话:“你已经选错了一次,这一次难道不想将功赎罪吗?” 闻言,陈莺眉心一凛! “姑母想要如何?” 青萝太后冷笑着问道:“你觉得,奉贤宫的那位,会坐视云紫生被处以极刑么?” “当然不会!” 陈莺斩钉截铁的摇了摇头,握紧手中玉璧,思绪开始飞转起来。 青萝太后见状,哼声冷笑:“事情既是已然到了这一步,你我姑侄,再无退路可言,只要赫连远和云紫璃在世一天,你我的磨难便都不会结束,与其将来她羽翼丰满,反噬我们,倒不如趁此机会,助堂儿一臂之力,来个一不做二不休!云紫璃最能左右赫连远的心绪,若她乱了,赫连远也必定会乱,如此对堂儿也算一大助益!” 看着青萝太后发狠的样子,陈莺眸色渐深。 犹豫了下,她不无顾忌的轻声叹道:“话是那么说,但是现在姑母行事不方便,我又被禁足于此……不止如此,那云紫生还被皇上单独关押着……” 她们该如何一不做二不休? “只要想,总会有法子的。我们可以同时想法子对云紫生和云紫璃下手,不管哪边得手都好!”青萝太后伸手,握住陈莺的手,语气阴狠的说道:“你该知道,你堂表哥对云紫璃也是有执念的,若云紫璃不除,他日必成大患!动了云紫生,她的心会乱,杀了她,赫连远的心会乱,便是堂儿成事之后,虽会心生怨怼,但哀家终究是他的生母,他绝对不会对你我如何!” 闻言,陈莺脸色骤然一变,在短暂的沉思之色,她的眉头,不禁皱的更紧了些。 她本以为,青萝太后不过是要杀了云紫生,可是现在才知道,人家其实想要的是云紫璃的命啊! 只是现在她被禁足了,青萝太后跟她说这些做什么? 只忽然之间,陈莺打了个哆嗦。 她姑母这是要借她的手去杀人,若是事后赫连远追究起来,只会怪她…… 正在这时,便闻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吵闹之声! “何事如此喧哗!” 青萝太后来不及观察陈莺的神色,便转头向外,不悦问道。 须臾,便见刘姑姑自殿外快步而入。 青萝太后启声问道:“外面是谁在喧哗?!” 刘姑姑福身行礼:“启禀太后,殿外是萧妃身侧伺候的宫人!” 青萝太后眸光微闪,仔细想了下:“萧妃身边的宫人,不是应该跟萧妃一起被关在她自己的宫里吗?怎地闹到这里来了?” “是关起来了!”刘姑姑点了点头,接着回道:“不过,不久前,皇上赐了萧妃三尺白绫,这宫人是偷偷溜了出来,只道如今萧妃的兄长正跟皇上举兵,恳请太后出面救萧妃一命!” 闻言,青萝太后脸色一沉,便站起身来。 如今萧腾确实在以赫连堂马首是瞻。 是以,如今萧染儿的事情,她必定不能袖手旁观! 可是……想到早前赫连远警告她,让她莫伸手,伸手必被捉的那些狠厉之语,她不由开始踌躇起来。 *** 奉贤宫。 卸去了一脸浓妆,云紫璃身着一袭白裙,整个人无论近看,还是远观,皆都给人一种出尘脱俗之感。 此刻,她正立身摇篮前,正拿手里的拨浪鼓,哄逗着赫连缅。 不多时,阿媚步履轻盈的自殿外进来。 “怎么了?” 云紫璃微微抬眸,见她脸色不好,垂眸笑看赫连缅。 “姐姐。”阿媚抿唇,轻道:“皇上赐了萧妃三尺白绫!” 闻言,云紫璃再次抬眸。 阿媚迎着她的视线,接着道:“方才听萧妃宫中婢子们说,皇上因萧家反叛之事,迁怒于萧妃娘娘,但感念于她在圣驾身边侍候多年,故留她全尸,只赐了三尺白绫,容她自戕!” “皇城之危已一连几日,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握着拨浪鼓的手微顿,云紫璃的脸上,丝毫不见意外之色。嘴角似笑非笑的微扬着,她低低出声:“太后那边什么反应?” 阿媚冷笑着说道:“听说太后前些时候去了长春宫,萧妃的替身之人,直接去了长春宫,想求太后救萧妃一命!” 闻言,云紫璃眉梢挑起,“如今萧家叛离皇上,为赫连堂所用,青萝太后该是要拉拢萧家的才是,萧妃的死活,她应该很在乎才是!” 阿媚苦笑:“姐姐说的没错,但是……太后并没有出面!” 按理说,云紫璃听闻这个消息,应该意外才是。但是想到青萝太后的为人,她又不觉得有多意外。 青萝太后,就该是这么个人儿! 俏脸之上,笑意越来越浓,她轻轻叹道:“合着萧妃,此刻该是被伤着心了!” “那……” 阿媚深深凝视着云紫璃问道:“萧妃那边……” “萧妃,死不了……” 云紫璃勾唇,语气里满是笃定…… 第257章 反水 第257章 反水 当年在樊城时,赫连远可以让一文和萧腾去接应,加之他前往新越之时,也是因为吴国有萧腾坐镇,综上种种,便可看出他对萧腾此人的信任。 虽然,萧腾反叛的理由,言辞凿凿,也确实说的过去。但云紫璃曾与他有过几次交际,深知此人的性子,应该是光明磊落的。 是以,这几日里,她一直都在猜测,也许萧腾,便是赫连远的最后一张王牌! 若她所料不错,安王所集聚的兵马,眼下应该已然都集结于皇城之外了,而萧腾在其中也应该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如今皇上的白绫已然赐下,姐姐如何笃定萧妃定会无恙?”阿媚思忖着云紫璃刚说过的话,如此反问一句,不等云紫璃回答,继而又感叹道:“这萧妃,虽过去在端王府时,盛气凌人的,但进宫后因行事嚣张被打入冷宫,再到重新封为萧妃,倒也安生了许多。此次姐姐重回宫廷,她倒没做过什么出阁的事儿,却想不到……而今竟也落得个如此下场……” “你放心吧,萧妃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云紫璃弯下身来,语气还是那么笃定,将赫连缅抱起,她轻轻回眸,见阿媚一脸诧异,她对阿媚笑着:“你在看来,萧腾是个什么样的人?!” 闻言,阿媚面色一怔! 仔细回想着过往与萧腾不算多的籍此接触,她蹙了蹙眉,疑惑声道:“萧大将军此人,十分的稳重,素日让人感觉也是顶天立地的……” 阿媚的话,说到顶天立地四字之后,戛然而止! “想明白了?” 眼看着阿媚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云紫璃施施然一笑,幽幽叹道:“若我猜的不错,今日之内,萧腾便会反水,而萧妃之死,也该是皇上与他之间约定的暗语!” “姐姐?!” 阿媚心跳突突加快,脸色也跟着变了变。 萧腾反水,赫连堂必然遭受重创! 虽然,她的心,是向着云紫璃的。 但,情之所至! 对于赫连堂的事情,即便她脸上表现的再如何平静。 心底里,终究是深深牵挂着的。 “阿媚!” 凝睇着阿媚的表情变化,云紫璃心下黯然,感叹世上最难,莫过情关,她涩涩一笑,轻叹道:“你该知道的,就如你阻止不了安王谋反,今日之事,已非你我可以左右的。” “阿媚明白!” 语落,阿媚淡淡苦笑,心中尽是无可奈何。 “走吧!” 云紫璃眸华微闪,抱着孩子抬步向外。 “姐姐这是要去哪里?”阿媚脱口一问,连忙跟上。 “把缅儿交给乳母,我们去永康宫,跟萧妃妹妹唠唠嗑也是好的。” 如今,萧家的男儿,正在为她儿子的江山而抛头颅洒热血!合着此刻萧染儿的心里,该是十分忐忑的,就如那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的! 阿媚闻言,咂了咂嘴,迎上摇头叹息一声,而后抬步跟上。 若说,萧染儿此刻心中忐忑。 她的心里,又何尝不是?! 萧腾若是反水,则赫连远必胜无疑。 至于赫连堂…… …… 与奉贤宫的人声鼎沸不同,如今的永康宫,一片寂凉。自赫连远下旨赐死萧妃之后,除了赫连远派来的人,永康宫里当值的宫人,便一个不留的,皆都被调到了别处。 如今的永康宫里,简直可谓人烟稀少,门可罗雀! 赫连远的人,自然不会阻拦云紫璃一行。 云紫璃和阿媚顺利进门,站在大殿里,左右看了看,见一个人影儿都没有,阿媚不禁微侧着身,看向云紫璃,轻道:“萧妃娘娘此刻,该在自己的寝室里。” 云紫璃微微颔首,朝着内室方向行去。 内殿中,悬于梁上的白绫随风飘动。 萧染儿一身素衣,稳坐白绫下,正面色安然的吃着茶。 云紫璃立身殿外,看着内殿里的情景,潋滟的红唇,不禁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一切! 果然如她所料! “萧妃妹妹真是好兴致,到了这等时候,竟还有心情吃茶!”口中如此言语着,云紫璃眸光淡淡,轻笑着抬步迈过脚下的门槛儿。 闻声,萧染儿蹲着茶盏的手略略一顿,悠悠抬眸。 初见云紫璃真容,她瞳眸急缩,心跳亦不受控制的惊跳起来。 “怎么?” 云紫璃轻轻一笑,缓步上前,与萧染儿对桌而坐:“萧妃妹妹见到本宫,何以跟见了鬼似的?” 萧染儿端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微定心神。 那日太后寿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如嫔死了,安王叛乱了。 当她知道自家兄长辅佐安王之时,顿时乱了心神,直接便回了永康宫,接下来便被禁足于此。 是以,她并不知道皇后露出了真容。 而此时,看着眼前熟悉而让人惊艳的容颜,再回想到早前听闻翠娥到奉贤宫跪求一事,她心中百转千回,顿时明了其中关键,倒也茅塞顿开。 眼下,与她对坐的女子,容貌倾国又倾城,堪堪绝色。此等好颜色,在她看来,当今世上也唯有云紫璃一人了。 她之所以惊! 惊的是如今的皇后,竟然便是元后。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安!” 萧染儿略微福身,朝着云紫璃规矩行礼,眸华轻抬,她不顾失礼,又细细的打量着云紫璃的容貌。 双目一眨不眨的凝视着云紫璃绝美的容颜,想到自己心爱的男人,对眼前女子的痴迷,她苦苦一笑,恍然说道:“我只道皇上对皇后宠爱有加,乃是因为新越的关系,如今想来,倒是错的离谱!” “萧妃妹妹免礼!” 云紫璃接过阿媚奉上的清茶,示意萧染儿平身。 待萧染儿谢礼起身,并重新落座,她方轻笑一声,啜茶说道:“如今皇上正是倚仗萧家之时,若安王之事了,则皇上会更加器重萧家,届时……妹妹的荣宠,自会与以往大不相同,想来……必会宠冠六宫!” “我倒宁愿皇上不曾给我恩宠,也不想他与我恩宠,只是为了笼络我的父兄!” 说话间,萧染儿苦涩一笑! 她的心,很久之前,便给了赫连远。 但! 无论她做的多好,在他心里终究是不及云紫璃的。 因为,他对她,是有所求,是利用。 而对云紫璃,则是真情!是全身心的宠爱! 念及此,萧染儿嘴角的苦笑,更深了些。 云紫璃瞥着萧染儿脸上的苦笑,轻叹道:“在这皇宫大内,要争得圣宠,要么独得皇上青睐,要么便要靠身后的母家,这两者两得者,自风光无限,若独得其一,倒也是不错的。” “是!” 萧染儿凝睇着云紫璃的绝美容颜,虽是心中苦涩,却仍是轻点了点头。 若是以前云紫璃这么说,萧染儿心里或许会觉得她和云紫璃,恰恰分别应了这两者。云紫璃得到的是赫连远的青睐,而她则仪仗自己的母家。 但是现在,听到这番话,她却打从心底里觉得无力。 云紫璃如今那根本是既的赫连远的青睐,又有新越作为母家,两者全都占了去,简直运气好的让人妒忌! “听说你身边的人,早前去了慈宁宫……”抬头扫了眼除了喝萧染儿外,空荡荡在无一人的内殿,云紫璃轻道:“想来,太后娘娘的反应,让妹妹失望了。” “安王是太后的亲生儿子,如今他启禀叛乱,太后身份实在尴尬,会躲着我,倒也在情理之中。”提到青萝太后,萧染儿眼中竟露出几分笑意来。 青萝太后的反应,虽然在情理之中,但却真真让她明白,在这个人吃人的地方,绝对的权利,才是活下去的资本。 见她如此为青萝太后说话,云紫璃也跟着笑道:“你母家是不是真的叛逃,萧妃妹妹心里,该最清楚不过了!” 闻言,萧染儿又是一笑:“所以啊,等事发之后,青萝太后若找我晦气,我完全足够的说辞去反驳她!” 她快死了的时候,青萝太后都没想着要救她,也怨不得她的家人对安王不尽忠,不是吗? “罢了罢了!不提那些了!”似乎是已然想到青萝太后到时候气极的模样,云紫璃眸中笑意盈盈,再次端起茶杯,出声道:“本宫知你此刻过的煎熬,你我姐妹,此刻便边饮茶,边等着外面的消息如何?!” “以前的事……皇后不怪我么?” 以前她可是两次三番想要云紫璃的命啊! “本宫若怪你,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好好待在这里听本宫说话吗?过去的事情,本宫这会儿,不想再提!”云紫璃轻轻喝了口茶,对萧染儿轻笑了下,转头看向窗外…… …… 皇城上空,艳阳高照。 整座皇城,在烈日的蒸伐下,犹如一只大蒸笼一般。 皇城门外,赫连堂紧握缰绳,驭马于方大军前,正是意气风发时。 虽然,他负责粮草的手下出了些状况,大军于三日前已断,但京城中想要找到些许粮食,却也不是太难的事情。 但这样,并非长久之计! 是以,今时,他要做的,便是集重兵攻破皇城! “皇上!” 贵秋满是焦灼的声音自不远处遥遥传来。“大事不好了!” 闻声,赫连堂眉宇一皱! “何事如此惊慌?” 贵秋忙上前,脸色苍白,气喘吁吁的禀道:“皇上……大将军他……他……” 赫连堂心中咯噔一声,大感不妙,见贵秋半晌都道不明原委,他大声喝问:“他如何了?” “他反水了……” 语落,贵秋颤抖着跌落赫连堂身侧:“皇上,大将军忽然反水了。” “什么?!” 虽是烈日当空中时,赫连堂却感觉周身都泛着冷意。 原本,他对萧家,多少还有些不放心。 但今日接到宫中密保,知萧妃被赐死,他的心……才刚刚落定! 为了防止萧腾带大军进宫后助赫连远脱困,他特意留他守住京城四门! 可……就在这时,萧腾竟然反水了! 回眸遥望京城四外,他已然能够听到,擂鼓阵阵,喊杀声震天! 这于他,无疑于釜底抽薪! 如云紫璃所料! 在安王大军全部集结皇城外,正在为粮草之事烦忧时,听闻萧妃被赐死,原本该义愤填膺的萧腾,非但没有暴跳如雷,反倒对军内下达铁令,封堵京城四门,合力剿伐安王叛军! 一时间,安王部众大乱! 皇城不破,京城四门被堵。 安王大军被萧腾围堵于京城内,果真如赫连远所言,成了瓮中之鳖! “赫连远,你够狠!萧家,你前后两次背叛我,当诛!”眼看着周围军士被杀,赫连堂双目血红,心下狂怒之际,他大声嘶吼着! 他比谁都清楚,这一次自己是真的完了,再无东山再起之日! 刷的一声,寒光闪过! 腰间长剑出鞘,他回身直指敌方中心处,如众星拱月般被兵士簇拥于马上的萧腾:“萧腾!你这个奸佞小人,竟胆敢一而再的背叛朕!” “安王!这天上只有一个太阳!大吴又怎会有两个帝王?!” 战马之上,萧腾一袭白色盔甲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炫目。面对安王剑指,他义正言辞的朗声回道:“我萧腾素来只忠于当今圣上,何来一而再背叛安王之说?!而是安王你,一而再的败给皇上,现下大势所趋,本将军奉劝你莫要再做困兽之斗,还是束手就擒把!” “你休想!” 赫连堂冷哼一声,双腿猛夹马肚,手持长剑向前冲杀:“杀!” “保圣驾,退逆贼!”寒光闪烁,萧腾手持缨枪直指向上:“本将军军令,活捉安王者,赏黄金万两!” “活捉安王!” “活捉安王!” …… 萧腾身后军士,军心齐震,呐喊声声,此起彼伏! ***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 永康宫中,云紫璃与萧染儿谈笑饮茶,倒是比之以前,镇定了许多。期间萧染儿虽浅笑辄止,但到底心中有事,总是时不时的向殿外张望两眼。 终于,片刻之后,一文到了! “快些让他进来!” 萧染儿自座椅上倏然起身,连说话语气满是急迫。 见状,云紫璃唇角轻勾,浅笑了起来。 萧染儿黛眉微蹙,看向云紫璃,垂首轻道:“让皇后娘娘见笑了!” “无妨!” 云紫璃收起笑容,淡淡轻道:“今日之事,事关你母家生死,换做任何人,都不会安坐于怀,萧妃妹妹已然做的极好,不必觉得不好意思。” “多谢皇后娘娘体慰!” 萧染儿面色微窘,看向正进入内殿的一文。 一文自殿外进来,见云紫璃在场,不禁神情微怔!心思微转,他躬身上前:“微臣参见皇后娘娘,参见萧妃娘娘!” “免!” 轻轻的,道了声免,云紫璃看向一文:“可是皇上怕萧妃妹妹记挂父兄安危,遣你过来禀明战况的!” “回皇后娘娘的话,正是!” 一文应声点头,看向萧染儿:“方才战报,大将军已然封堵京城四门,将安王围困于皇城之外。皇上已然下令,命三文和王耐率兵出击,与大将军交相辉映,让安王腹背受敌!” “好!” 萧染儿双眸中精光闪闪,情绪激动的微微抿唇。 云紫璃微侧目,看向阿媚。 果然,此刻的阿媚,面色凝重,满脸都是忧色。心下一叹,拿手里的茶盖子,一下下拂动着茶面,她凝眉轻道:“这茶冷了!” “呃……” 见云紫璃看着自己,阿媚面色一窒,急忙伸手接过茶杯,垂首斟上一杯新茶。 云紫璃轻轻的,瞥了阿媚一眼,接过茶杯,继续喝茶。 静窒片刻,一文看向云紫璃,恭了恭身子,轻声言道:“方才皇上到奉贤宫的时候,皇后娘娘不在宫里,奴才本奉皇上之命,离了永康宫,便去寻娘娘回去。” 闻言,萧染儿眸中,不禁闪过一抹倾羡之色。 到了此刻,赫连远只是让一文来与她报讯,而对云紫璃,却是让寻回去。 他与她,竟然情深到,一时不见,便会想念么?! 思及此,她的心里,五味杂陈! 云紫璃感觉到萧染儿的情绪变化,微蹙了蹙眉:“皇上可说,因何事让本宫回去么?” 一文瞄了眼萧染儿的落寂神情,回道:“如今皇城外大战正酣,皇上大约是一个人待着烦躁,便想请皇后娘娘回去对弈一局!” 听一文此言,云紫璃不禁淡淡一笑。 他想下棋,她就要陪他一起下? 有些嘲弄的微弯了弯唇,她对萧染儿道:“听闻萧妃妹妹的棋艺也是不错的,既是皇上要下棋,妹妹便与我同乘,一起到奉贤宫去等着消息如何?” “这……” 萧染儿心下微动,踌躇着檀口轻张:“可以么?” 边上,阿媚轻道:“如今皇城外大战已起,娘娘即便现身人前,也无人敢多说什么。” “那……臣妾便与皇后娘娘同往!”萧染儿再次起身,对云紫璃福身…… …… 彼时,慈宁宫中。 正在大殿里喝茶的青萝太后尚不知皇城外的战况! 眼看着刘姑姑脚步匆匆的自殿外进来,她不由放下手里的茶盏,一脸关切的起身问道:“怎么样?可把萧妃身死的消息传出去了?” 关于萧妃的生死,她原本想着,萧腾为赫连堂所用,她应该尽力挽救的。但是回头一想,若是萧妃死了,萧腾只能更加痛恨赫连远,如此也就会更加死心踏地的为赫连堂所用。是以,在得知赫连远要赐死萧妃的时候,她唯一做的一件事情,便是将萧妃被赐死的消息,传到宫外去。 “消息传出去了!” 刘姑姑的脸色,眼下难看的厉害,面对青萝太后的询问,她忙不迭的先点了点头,但是很快便哭丧着脸:“可是,太后娘娘怎么办?萧大将军忽然反水了!安王如今被大将军和三文合力围剿,恐将寡不敌众!” 青萝太后听到刘姑姑说消息传出去了,一颗心安安稳稳落了地,这才刚刚坐下身来重新端起茶盏,便听到了刘姑姑后面的话。 惊闻萧腾反水,赫连堂被大军围剿之事,青萝太后面色瞬间煞白,原本正端着茶盏的手,剧烈颤抖起来。 她手里的茶盏,哐啷一声,掉落在地…… 第258章 尘埃落定 第258章 尘埃落定 皇城外,战事正酣。 皇城内,奉贤宫中,赫连远独自一人正对着棋局不知在想着什么。 殿门前,无澜来了许久,都不曾见他回神。 “咳咳……” 等了半晌儿,也不见赫连远回神,无澜不禁眉宇轻皱着抬手掩唇,故意轻咳了一声! 赫连远闻声抬眸,见是无澜,不由展颜一笑,自是英气逼人:“朕当是谁,原来是无澜……你何时来的?” “来了有些时候了。” 无澜温润一笑,抬步进入大殿,缓步上前,却不曾施礼,他十分随意的在赫连远对面落座:“就不知这会儿工夫,阿远你是观棋局入神,还是在想着其他事情。”此刻,赫连远既然称呼他为无澜,那么他对赫连远的称呼,自然也并非皇上。 赫连远淡笑着道:“知我者,无澜也!” 他的心思,确实不在棋局之上。 “安王之事,乃是吴国内政,我知你自有办法解决,也不便出手相助!”无澜略观棋局,抬手之间,拾得黑子,轻松落下一子,他抬眸间,懒懒一笑,轻声叹道:“关于云紫生,你打算怎么处置?你该知道,如今你跟她的关系,已然岌岌可危,云紫生的事情,也许会是个转折点也不一定!” 赫连远怔了下,知无澜口中的她,指的是云紫璃,他沉思片刻,才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曾在接她回来的时候,答应过她,会替她报仇。但如今我却碍于某些原因,需保全青萝太后性命……”轻轻的,落下一子,他同是叹道:“前几日寿宴之上,我本欲给她一个交代,看俗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此话果真有几分道理!” 云紫生身上的毒,与九还丹之毒,相克相冲,这是意外! 如烟的死,也是意外! 这意外加上意外,便成了眼下这般结果。 “我知道,她在你心里有多重要,只是如今的你,却不曾让她看到你的内心……”无澜又落一子,眸华闪烁间,慵懒不见,精光闪烁之间,只见他表情肃穆的凝视着赫连远:“她如今,很不快乐,与你之间的心结,也越来越深……阿远,我不知你所谓要保全青萝太后性命的原因是什么,也不想知道,但是这个原因你却应该让她知道。依我看……安王之事解决后,便该是解开你们之间心结的时候了。” 他本不是多事之人! 但在云紫璃的事情上,却忍不住要去关心! 明明想要放手,却总是放不下。 如此这般,连他都有些瞧不起自己了。 “你说的话,我记下了!” 赫连远抬眸,对无澜微微一笑。想到云紫璃跟自己之间的隔阂,他眸色微暗,在默了片刻后,忽然看向无澜:“有件事情,我想你给我个明白!” “何事?”无澜迎着赫连远凝重的视线,心头一跳,脱口问道:“我们之间,还有不明白的事情吗?” 赫连远一笑,凝眸问道:“她打算报完了仇,便离开我,离开吴国,这件事情,你是否之情!” 闻言,无澜容颜一怔! 只他一怔之间,赫连远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无澜,并不知情! 这也就意味着,她选择离开,并不是因为对无澜有情,也不是跟无澜一起走,而是因为跟自己之间的隔阂。 明白这一点,他心弦微微松动些许。 此时,无澜方才反应过来,沉声问着赫连远:“你说她打算报完仇后离开吴国?” “是!” 赫连远轻点了点头,眸色黯淡道:“此事我原本以为你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她上次明明跟我说,已经跟你和好如初……”无澜瞪大了眼睛看着赫连远,心中思绪翻腾不止。 她要离开赫连远,那是不是意味着他还有机会? “我们会和好如初的!” 赫连远一眼睇见无澜晶晶亮的双眼,直截了当的说出这句话让无澜死心,然后无奈喃道:“只是,还差一点……” 有缅儿在,他的乐儿,只要不是跟着无澜一起走,就终有一日,会回到他的身边。 不! 他绝对不能让她离开! 既是他原本在寿宴上的打算出了差错,那么……如今他也只能按照自己的第二个计划进行了! “那就恭祝你能如愿以偿!”无澜刚刚升起希望,如何可能瞬间熄灭,听到赫连远志在必得的话语,他轻轻一笑,并未问他那一点到底差在哪里,而是低头看着棋盘,淡淡说道:“云紫生的事情,你还没说,要如何解决!” 赫连远思绪微转,握着棋子的手,微微一顿。 思量许久,他唇角微翘,“或许,这一点,就差在云紫生的身上。”语落,不及无澜再问,一文的声音便自殿外传来:“皇后娘娘到!萧妃娘娘到!” 赫连远闻言,微微挑眉,对无澜叮嘱道:“关于她要走的事情,你最好不要提!” 他一语落地,尚不等无澜应声,云紫璃已与萧染儿进入大殿。 见无澜在,云紫璃淡淡一笑,与萧染儿行至两人身前,同时福身行礼。 “臣妾参见皇上!” “臣妾参见皇上!见过澜太子!” 无澜眸首轻抬,对两人温文一笑! “免礼吧!” 赫连远道了起身,看向云紫璃,见她面色沉静,却始终不曾抬眸,他讪讪一笑,看向萧染儿,“染儿也来了!” “是!” 萧染儿微微颔首,含笑上前。 而云紫璃,则不动声色的在无澜身后站定。 自那日从牢里见过云紫生回来,她与赫连远便处于冷战状态。 青萝太后的事情,她已然不对他抱有希望,至于云紫生的事情,虽然她再三要求,让他饶云紫生一命,但他却一直不曾正面给过答复。 是以,此刻,在她心里,对他的怨怼,已然到达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赫连远抬眸,视线轻飘飘的落在云紫璃身上,见云紫璃眸华低敛,看似正观察着棋局,却始终不曾看他一眼,他心中不禁透出几分无奈。 平定安王战乱之后,便该发落云紫生之事了。 今日,他在等待战果之际,本想着与她议一议云紫生的事情,却不期一文刚走,无澜便到了,而此时,她竟也将萧染儿带回了奉贤宫。 女人啊! 还真是只能哄着,不能惹着! 无澜轻轻笑着,扭头看着云紫璃。“吴后娘娘,你这奉贤宫里的宫人还真是……王兄从方才到现在,可是滴水未进哪!”他不是不曾察觉赫连远和云紫璃之间的疏离,但无澜也知道,有些事情,必须要当事人自己去解决! “我去倒茶!” 阿媚应下声来,转身便往外走。 “唉……等等!” 无澜唤住阿媚,一脸不悦的斜睨着她:“你这丫头,这会儿怎么没了往日的机灵劲儿?本王是想念你们家娘娘煮的茶了!” 闻言,阿媚一怔,直直看着无澜。 无澜说的没错,从方才在永康宫听了一文的消息,她便开始心不在焉起来。 此刻,在无澜的注视下,她心下窒了窒,忙轻声道:“可眼下这天儿这么热……” “谁说天热就不喝茶了?”云紫璃轻轻一笑,对阿媚摆手道:“去准备茶具!” “是!” 阿媚微撇了撇嘴,去取了茶具。 须臾,阿媚取了茶具过来时,赫连远跟无澜正在对弈,萧染儿则站在赫连远身后观棋, 云紫璃笑看面前对弈和观棋的三人,垂眸坐于棋案旁,亲自动手,为几人煮茶。 时间不长,殿内便茶香四溢。 提壶,分呈三盏,云紫璃亲自端了一盏,递于赫连远,另外两盏,则由阿媚分别呈给无澜和萧染儿。 但,不等无澜端起茶盏,便见一文一脸喜色的自殿外奔入。 “皇上……大喜!” 一时间,殿内众人,皆都齐齐看向他。 一文在殿中央站定,顾不得行礼,喜形于色道:“皇上……皇城外战事将尽,安王叛军,见大势所趋,己方无力回天,纷纷缴械投降了!” 闻言,萧染儿大喜,赫连远的脸上,亦露出喜悦之色! “安王呢?” 赫连远眸华一闪,问道。 他此问一出,阿媚的身子,明显紧绷起来,凝眸看向一文,只见一文回道:“安王不降,正带着一班亲信,于安王府中负隅顽抗!” “还是不认输,要做困兽之斗么?” 赫连远哂然一笑,冷哼道:“传朕旨意,务必活捉安王!” 上一次,赫连堂禅位,并非出自于真心,但他却不曾点破。 这一次,赫连堂再次起兵,想来……他该出面与他一会,让他知道,何为成王败寇! “喏!” 一文恭敬应声,退出大殿。 一文离去时,阿媚的手心,早已被汗水浸润。抬手之间,她刚要将云紫璃刚刚煮好的茶递给萧染儿,却是手下一抖! 滚烫的茶水,灼的手背生疼,只听哐啷一声,茶盏摔落于地,瞬间被摔的粉碎! 见状,云紫璃面色一变! “怎么那么不小心,可伤着了?”她紧拧着黛眉,自桌前起身,拉起阿媚的手,关切察看。 只是片刻,阿媚被茶水烫到的手上,红肿一片,很快便起了燎泡。 “阿媚无碍!” 阿媚弯唇轻笑,作势便要抽手去收拾地上的残屑。 “都起泡了还说无碍?”云紫璃双眸中,满是心疼,看着垂首不语的阿媚,她微微一叹,唤了四文过来,命其将地上的东西先收拾了。 阿媚和赫连堂之间的关系,赫连远是知道的。 是以,对于她此时的失态。 他并不觉的意外。 自然,也不曾追究责问。 倒是云紫璃看着她的手,黛眉紧锁,心疼不已! “青儿!” 云紫璃待小果儿将殿内收拾干净,知阿媚心绪起伏太大,并未让阿媚继续侍候,而是唤了青儿,看着阿媚轻道:“你送阿媚到太医院,先涂抹了烫伤药。” “喏!” 青儿应声,上前挽起阿媚的手臂:“阿媚姐姐,走吧!” 阿媚脸上,尽是不情愿,看着云紫璃轻道:“我真的没事……” “我说你有事,你就有事!” 云紫璃十分不悦的皱了皱眉头,不容置疑的对阿媚道:“涂了药,便去歇着,我这里有青儿在,不需要你伺候。” “是!” 知云紫璃心意坚决,阿媚并未再多说什么,乖乖退了出去。 皇城外,战事将歇,而棋局上,也成胶着之势。 “皇上!” 沉寂许久,云紫璃看了眼萧染儿,出声说道:“今日皇城之危得解,皆是大将军的功劳,萧妃妹妹在此事之中受了委屈,恩赏是必不可少的。” 赫连远颔首笑道:“那是自然!” 闻言,萧染儿温婉一笑,心中却是苦涩莫名。 在这皇宫里,纵有恩赏又如何? 她想要的,不过是他的一颗心。 可是,此愿不过奢望而已! 大约两个时辰后,棋局将终,一文终于重新出现在大殿上。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一进到,便见他喜笑颜开的对赫连远贺喜道:“萧大将军不负圣望,已活擒安王,此刻正在大殿外候旨!” “宣!” 赫连远唇角处,扬起一抹无比绚丽的弧度,手里的最后一子轻轻落下。 “我输了!” 无澜啧啧出声,拿手里的玉骨扇挥落棋盘数子。 …… 随着赫连堂被擒,安王之乱,尘埃落定。 被萧腾押入大殿的赫连堂,此时头髻散落,狼狈不堪,再没有早前的意气风发! “末将参见皇上!” 甲胄摩擦声中,满是自信的萧腾,对赫连远拱手行礼。 “朕的大将军!辛苦你了!” 赫连远笑看萧腾一眼,随即眸华一厉,目光如炬的盯住赫连堂:“赫连堂,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哼!” 赫连堂冷哼一声,眸色深沉的看了眼安坐在赫连远身侧的云紫璃,墨色的瞳眸中,尽是光火与傲气:“成王败寇,我认了!赫连远,要杀要刮,你随意!” “皇弟果然好气魄!” 见赫连堂如此反应,赫连远非但不怒,竟笑着点了点头:“当年你以奸诈手段登上皇位,本就该是死罪,而今你再次妄想篡夺朕的皇位,更是死罪中的死罪!可……你想要一死了之,朕偏偏不让你死。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这次你可不是禅位,自也不配再有安王称号,朕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闻言,赫连堂瞳眸紧缩,脸上虽仍旧冷清,身子却忍不住颤栗。 “赫连远……” “来人,将他押入天牢!” 赫连远想说的话,已然说了,自然不会再给赫连堂任何说话的机会。 “末将遵旨!” 随着赫连远一声令下,赫连堂被王耐押了下去。 然,在他被王耐押下去的时候,他炙热的视线,始终纠缠在云紫璃身上。 云紫璃面对他眼底的炙热,只轻挑了下眉梢,便再无其他反应。 赫连远见状,眸光如刀一般,在目送赫连堂被押下后,他方才转头看向萧腾:“今次萧腾平反有功,封定安候,子弟世袭,赐良田千倾。” “末将谢皇上隆恩!” 萧腾单膝跪地,此刻可谓是大喜过望! 身为人臣,为皇上平定叛乱,本就是应该的。 大将军之职,已然是军中之最! 他根本不曾奢望皇上会封他侯爵! 不过,即便萧家虽然有爵位在身,但是总比上他自己赚来的心安理得! “传朕旨意!”赫连远回眸,笑看萧染儿,轻道:“萧妃恭谨贤德,孝廉稳重,晋一级,加封萧贵妃!” 萧染儿起身,又福下身来,恭敬应道:“臣妾谢主隆恩!” “爱妃平身!” 赫连远含笑颔首,随即长身而起,侧目看向云紫璃,轻声说道:“皇后可要陪我到皇城门楼一趟?!” 听闻他以我为自称,萧染儿眉心微颦,不由看向云紫璃,但见云紫璃轻笑着摇了摇头:“皇城门楼处,如今杀伐之气还未曾散去,到处都是血腥……” 赫连远早已猜到,她会拒绝。 是以,此刻即便她拒绝了,他的脸上,却仍旧一脸笑意。 “既是如此,你便与染儿在此歇着,我去去就回!”言落,他叫上无澜,一起离开奉贤宫,前往登高之处。 赫连远一走,该跟去的都跟去了。 奉贤宫大殿内,便只剩下云紫璃和萧染儿两位主子和几个不起眼的宫人。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们二人,谁都不曾出声。 大殿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僵滞! 萧染儿眸华抬起,复又落下,看了云紫璃许久,终是盈盈起身。 “过去在王府时,臣妾自恃母家,曾数次冒犯了皇后娘娘……在此,还请皇后娘娘见谅!”说话间,她对着云紫璃恭谨福身又是一礼! 云紫璃静静地端着茶杯,也看了她许久。 “贵妃妹妹既是这么说了,那么有些话……你与本宫,还是摆在台面上来说的好!” 闻言,萧染儿心下一凛! 云紫璃轻勾唇角,淡笑着问道:“过去,妹妹一直视我如眼中钉,肉中刺,欲要除之而后快!世间所最难改变的,便是人与人之间的偏见,就不知妹妹此刻的改变,又是因何而来?” 云紫璃可以感觉到,萧染儿的举动,是发自于心,十分真诚的。是以,在这一刻,她便不再端架子,而是以我自称,直接问出心中疑惑。 “我先告诉皇后娘娘,我对皇后娘娘的偏见,是因何而来的……”萧染儿轻轻抬眸,迎着云紫璃的视线,苦笑了下,陷入深深的回忆之中:“我和沈灵溪,自小便都钟情于皇上,但皇上那一年,却只对我说,要娶我做侧妃,那时……我便在猜测,为何我会是侧妃?!难道正妃之位是要留给沈灵溪的吗?不过即便是侧妃,我却仍可接受,因为正妃的位子,并没有让沈灵溪来坐!但到后来,一切都改变了,因为皇后娘娘你……坐上了正妃之位,但那时的皇后娘娘,虽则貌美,却家世不显,不过是区区云家之女,因此我心中开始不服……” 闻言,云紫璃微微释然。 如萧染儿这般,根本容不得一个家世比她差的女子,凌驾于己身之上。 萧染儿紧紧的,盯着云紫璃,又道:“至于,我今日因何如此,皇后娘娘该是知道的。” 第259章 仇人见面 第259章 仇人见面 “我该知道?!” 云紫璃听她此言,不禁疑惑地皱起眉头。 “是!” 想起赫连远方才对待云紫璃的态度,萧染儿内心深处,尖锐的痛着,但她的脸上,却洋溢着真诚的笑容:“因为……皇后娘娘是皇上心里的那个人,若皇后娘娘不开心,皇上也不会高兴,而我深爱着皇上……” 因为,我爱的人,爱着你,我希望我爱的人幸福快乐,所以才不再为难你! 萧染儿的话,让云紫璃的心中,深受震动! 她脸上的笑,是发自内心的,是那么的真诚。 与过往在王府中时,简直判若两人! 只是……凝着萧染儿脸上真挚的笑容,云紫璃也笑了,不过她的笑容微淡,却透着几分萧瑟:“你之所以能说出这番话,是因为你并不知道……做皇上心里的那个人,到底有多苦!” 闻她此言,萧染儿脸上的笑意微僵…… …… 因安王兵变,宫中本就人心惶惶。 如今兵变之危已解,众人皆都赶到圣驾所在之处,山呼万岁。 彼时,慈宁宫中,刚刚得到赫连堂被擒的消息。 听闻赫连堂被生擒,自得知萧腾反水,便一头扎进佛堂诵经祈祷的青萝太后,身形一颤,手里的佛珠啪的一声便掉落在地。 心中,前所未有的恐惧袭来, 她深深的出了口气,看向刚刚打探消息回来的刘姑姑:“如今堂儿如何了?” 刘姑姑哭着张脸,眉头皱的极深:“奴婢听闻安王殿下已经被押入了天牢……” “人活着就好!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青萝太后像是脱了力般,整个人跌坐在蒲团上,颤抖着嗓子又问:“此一役,陈家可有损伤?” 刘姑姑闻言,摇了摇头:“未曾,此次安王殿下起兵所用,皆都是他曾在位时的人脉!” “如此就好!” 青萝太后眸光闪了闪,心里又轻松了几分。 赫连堂在位时的人脉损了就损了,只要陈家还在,一切就还有希望! 静默半晌儿,青萝太后思绪转了转,问道:“你说皇上封了萧腾为定安侯,还加封萧染儿为萧贵妃了?” 刘姑姑点头:“是,皇上圣旨已下!” “可恶的萧氏一族……” 青萝太后怒骂一声,但理智告诉她,如今还不是跟萧家翻脸的时候。想着早知如此,当初知道赫连远赐给萧染儿三尺白绫的时候,她就该出面劝阻。虽是亡羊补牢,为时晚矣,她却仍是面色晦暗的对刘姑姑道:“过会儿你到永康宫去,替哀家与萧贵妃送些东西过去,以便她压惊!” “奴婢遵旨!” 刘姑姑恭谨的点了点头。 青萝太后沉默了许久,再次轻唤出声:“刘姑姑!” “奴婢在呢!” 刘姑姑一直在等着青萝太后的吩咐,此刻听她轻唤,忙出声应着。 青萝太后转身,看着她:“你说,若是哀家用云紫生的命来换堂儿的命,赫连远可会应允?” 闻言,刘姑姑面色一沉! 半晌儿之后,她苦笑着说道:“皇上肯定不会答应的,云紫生那条贱命,岂能与王爷相提并论?” “是啊!云紫生不过跳梁小丑,不能跟堂儿相提并论!”青萝太后轻摇着头,脸上的笑从苦笑转为冷笑,红唇微弯,她意味深长道:“不过赫连远不肯,奉贤宫那位却一定会让云紫生活下去!如今安王叛乱一平,皇上便该过问云紫生一事了,依着他对皇后的宠爱,当初在寿宴之上云紫璃对哀家的刺杀一事极有可能被一笔揭过,哀家绝对不能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刘姑姑面色微凝着问道:“太后娘娘的意思是……” “自然是咬死了云紫生!”青萝太后轻轻一笑,笑的极轻,回着刘姑姑的话:“等云紫璃亲自来求哀家!” 只要云紫璃开口求她放过云紫生,她就可以开口拿云紫生的命来换她儿子的命! “可是……” 刘姑姑满面迟疑,想到早前得到的消息,不无担忧道:“皇上说要让王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奴婢只怕王爷在天牢里等不得!” 青萝太后脸色变了变,“赫连远当真如此言语?” 刘姑姑连忙点头。 “这个孽障!”青萝太后面色狠厉低咒赫连远一声,沉着嗓子说道:“既是如此,那我们就先逼上他们一逼。你这就走一趟天牢,给云紫生送些东西过去。” “可是……”刘姑姑一脸为难的看着青萝太后:“皇上早已下令,任何人不得圣谕,不准探见云紫生……如今正是非常之期,奴婢即便过去,只怕也进不得天牢啊!” 青萝太后面色冷凝,厉声笑道:“你可是忘了,哀家在天牢里,有自己的人!”轻轻一笑,笑的极轻,她幽幽说道:“你现在就去,给云紫生送上一包……孔雀胆!” 闻言,刘姑姑面色丕变,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当初赫连远将云紫生打入天牢时,便已然下了严令,没有他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探望! 他此举,实则是在防着青萝太后! 但,所谓防不胜防! 正如青萝太后所言,她在天牢里,有自己的人! 是以,在刘姑姑定下心神后,便颔首道:“如今天色尚早,奴婢先送些东西到萧贵妃的永康宫去!等天黑了再去天牢!” 闻言,青萝太后点了点头,但是很快便老眉皱起。 “你可知要送些什么?” “这……” 刘姑姑被青萝太后问的语塞,怔在原地,一时间进退维谷。 静静的凝视着刘姑姑,又仔细思忖片刻,青萝太后方出声又道:“若哀家所料不错,今夜皇上该设庆功宴,送毒药的事情,你且安排别人去,眼下你且先留下来,届时与哀家同行!” “是!” 刘姑姑会意,先出去差人将孔雀胆送了出去,又回来挑选礼物。 **** 如青萝太后所言,萧腾平定安王叛乱,皇宫上下大喜,为表庆祝,赫连远特命一文在承乾宫设宴庆功。 但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赫连远因顾虑云紫璃的心情,不想因青萝太后破坏气氛,并未请青萝太后列席! 是夜,承乾宫,人声鼎沸,歌舞升平! 想当然而,今日庆功宴的主角,是萧氏兄妹。 宴席之上,云紫璃虽面带恬笑,与赫连远稳坐高位之上,但心底里,却总觉不安! “怎么了?”早已察觉云紫璃心不在焉,赫连远笑看大殿中歌舞升平,不曾转头去看她,只轻声问着云紫璃。 “我不知道,只是心里总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赫连远轻拍了拍云紫璃的手背,轻道:“战乱已平,你可以安心。” “若要臣妾安心,那也要皇上解决了紫生的事情。”将视线自前方调回,云紫璃看向赫连远:“紫生的事情,来龙去脉你最清楚,说吧,你打算如何处置?” 虽然,每次相问,他都不曾给她答案! 但事关云紫生,对于这个问题,她永远乐死不疲! 更何况,如今战乱已平。 接下来,他就该就如烟之死,做出决断了。 赫连远转头看着云紫璃,见她脸色不太好,不禁心神微敛。 侧目,见无澜正轻举茶杯,笑对着自己,忆起早前他说过的话,赫连远压低声音对云紫璃回道:“我没说要杀云紫生,你放心吧!” 如她所言,云紫生之事的来龙去脉,他最清楚。 而云紫生误杀如烟,也确实是如烟的因果。 她……既然想要安心,他给她便是! 果然,闻他所言,云紫璃心下一怔!抬眸看着赫连远,见他正笑看自己,她的嘴角也跟着轻勾了勾:“皇上的意思是……不杀紫生?!” 在这一刻,云紫璃的心底,忽然升起一丝曙光。 那就是赫连远可以抵挡青萝太后的压力,饶云紫生不死! “我的意思,如你心中所想!” 赫连远见她笑了,脸上的笑容,也更灿烂了些。 “皇上……臣妾替紫生谢过皇上!” 紫璃满心欢喜,云终对赫连远展颜。 “今日歌舞不错!” 赫连远伸手,覆上她的手,俊美的容颜上,笑容璀璨。 凝望着他的笑靥,多日以来第一次,云紫璃没有将手抽回。 这一次,他终究站在了她这一边! 念及此,云紫璃心下喟叹,却是眉梢轻扬。 歌舞过半,见青儿面色难看的自偏殿接连探头,云紫璃终于知道,自己所谓的心中不安,是所为何来了。 早前,她差青儿送阿媚到太医院涂药时,便顾虑着赫连堂被擒,阿媚心绪定有波动,暗地里命她看好阿媚。 但此刻青儿竟如此脸色的出现在了承乾宫。 看样子,她之所以心下难安。 问题,应该出在阿媚身上…… “皇上,臣妾有些乏了,先行回宫了!”云紫璃心系阿媚,转头看向赫连远,低声说道。 闻声,赫连远眉宇一皱! 视线一动不动的注视着云紫璃,他关切问道:“可是不舒服么?” 云紫璃摇了摇头,看向边上看似醉心歌舞,实则关注着她和赫连远一举一动的萧染儿:“只是昨夜带缅儿,一夜没有歇好……反正今儿的主角也不是臣妾,臣妾便先行告退了。” 赫连远顺着云紫璃的视线,看了眼边上的萧染儿,轻轻点头:“那你且先回,今日若宴会散的早了,我便回去,若是晚了,便在承乾宫歇了,直接去上早朝。” “如此也好!” 云紫璃微微颔首,起身离席。 静静的,凝视她离去的身影,赫连远淡淡的睇了一文一眼。 一文微颔首,旋步也出了大殿。 见此情景,无澜薄唇微抿。 将桌案上的清茶饮尽,他看了赫连远一眼。 见赫连远正笑看自己,无澜亦温和一笑,在他的注视下,起身离席…… …… “娘娘……” 大殿外,见云紫璃出来,青儿连忙迎上前去。 云紫璃看了青儿一眼,抬步继续向外:“阿媚呢?” “自太医院回来的时候,阿媚姑姑只说身子有些不舒服,便到自己屋里歇了,可方才奴婢与她送膳时,却不见里面有人。”青儿说话的语气,微微有些喘息,可见她是一路赶来的。 云紫璃脚步微顿,转身看向青儿:“她可是在本宫寝殿,哄着太子玩儿?” 青儿摇了摇头:“奴婢把奉贤宫里里外外都找遍了,也不见阿媚姑姑的身影!” 闻言,云紫璃的脸色,瞬间冷若冰霜! “今日涂过烫伤药后,她可有什么反常么?” 青儿垂首,有些狐疑的解释道:“早前奴婢送姐姐去太医院之前,在宫外见着了被王统领押下的安王,那时奴婢见阿媚姑姑看着安王竟落了泪……” 她对阿媚和赫连堂的过去,并不知晓! 是以记得清楚,此刻自然得禀报! 闻青儿所言,云紫璃心下一凛! 那时的赫连堂,已是狼狈至极,依着阿媚对他的感情,必然是受不了的。 “娘娘请看这个!”伸手自怀里取出一纸信筏,青儿递到云紫璃面前。“这是方才从阿媚姑姑屋里发现的,就搁在桌子上。” 云紫璃呼吸一窒,接过信筏,急忙将之打开。 瞬间之间,她黛眉凝起,心下更是惊跳不已! “情难自已,姐姐莫怪!” 青儿所给的信筏上,乃是阿媚的笔迹。 虽只有这短短八个字,却足以让云紫璃变色了。 赫连堂如今被关在天牢里,阿媚这是要做什么?去探监?亦或是……劫狱?! “回奉贤宫!” 只瞬间,将信筏揉于手中,云紫璃快速向外。 但,就在她欲要步下台阶时,却听自台阶下传来陈莺凉凉的讪笑声:“皇后娘娘这是急着要去哪儿啊!” 闻声,云紫璃心下一怔! 看着本该禁足的陈莺搀扶着青萝太后上来,她眸中火苗窜动。 这是她自以真容示人之后,第一次与太后相见。 颇有种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感觉! 狭长的凤眸中,满是笑意,陈莺看着云紫璃,口中亦不留情:“母后,您看皇后娘娘这样子,势必又要将莺儿关起来!你这可刚刚把莺儿接出来呢!” 说话间,她迈出最后一步,仗着青萝太后与云紫璃相对而立。 原本,此刻的气氛,应该是十分紧张的。 但,十分奇异的,青萝太后却并未给云紫璃一丝压迫之意。 “紫璃啊,哀家好久都没见过你了……”青萝太后眸华轻抬,其中慈爱光芒显现,笑看云紫璃:“一切可好?!” 无论私底下恩怨如何,她与云紫璃,于人前却从不曾撕破脸面。 在云紫璃看来,青萝太后脸上的笑,根本是笑里藏刀罢了! “承蒙太后记挂,臣妾一切都好,又活着回来了!”迎着青萝太后审视的目光,云紫璃心下暗恨,嘴角却始终微翘着。垂下头来,她福身对青萝太后便是一礼:“臣妾参见太后,太后长乐无极!” 青萝太后低蔑着臻首低垂的云紫璃,并未让她起身,只眸色平静,不知在想着什么。 “姑母?!” 见青萝太后半晌儿不语,陈莺不禁出声轻唤。 “起来吧!”青萝太后轻抬眸华,对云紫璃抬了抬手。 “臣妾谢太后!”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待云紫璃起身,陈莺便福身对她行礼。 她与云紫璃,本就是对立的,不过即便如此,她却也知道,她的好姑母眼下不过是拿她当枪使。 可是即便如此,她却只能以虎谋皮! 因为,云紫璃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放过她和陈家! 是以! 今夜青萝太后接她出长春宫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便出来了。 如今青萝太后和云紫璃是真的对上了,不是青萝太后死,就是云紫璃亡! 但是,她还不想死。 所以云紫璃青萝太后得罪的起,她却不能得罪! “皇贵妃妹妹免礼吧!” 对陈莺抬了抬手,云紫璃笑看青萝太后,故意问道:“都这个时辰了,太后怎么才到?” 她知道,今日晚宴,赫连远并未请太后列席! 所以,故意这么问! “哀家这不是去接莺儿了吗?”身为赫连堂的亲生母亲,她虽对赫连远深恶痛绝,却总不能说自己是不请自来的!睨着云紫璃脸上的笑容,青萝太后荣辱不惊道:“哀家知道莺儿有错处,不过看在她是二皇子生母的份上,皇后该再给她一次机会才是!” “太后这话该跟皇上去说,毕竟下旨让皇贵妃禁足的,乃是皇上,不是吗?!”云紫璃懒得跟青萝太后浪费口水,轻笑着,对她福身:“臣妾身子有些不适,便先行告退了。” 闻言,陈莺心下一紧! 侧看太后一眼,知自己若要自保,便得让云紫璃知道自己并非真的跟青萝太后一心,她笑问云紫璃:“娘娘不多待片刻么?” “不了!” 云紫璃心系阿媚,摇了摇头,便站起身来。 “娘娘……” 陈莺秀拳紧握,急忙出声,有些失仪的拉着云紫璃的袖摆。 “既是皇后不舒服,便早些回去吧!”轻轻的,睇了陈莺一眼,青萝太后对云紫璃轻道:“好好歇着!” “是!” 云紫璃颔首过后,冷冷的瞥了青萝太后一眼,对陈莺轻道:“皇上如今有萧贵妃一人相陪,妹妹也进去陪陪皇上吧!” “皇后娘娘慢走!” 陈莺手腕微旋,将手中早已被汗水浸湿的纸团塞入云紫璃的袖摆之中,轻轻福身! 云紫璃轻点了点头,带着青儿青儿二人,快步而下,直接登上辇车离去。 看着云紫璃离开,陈莺心中焦急不已。 从在长春宫时,她便得知青萝太后要对云紫生下手,不过自她知道消息之后,青萝太后便不让她与自己的宫女接触,方才是她接触到云紫璃最好的机会。 但即便如此,碍于身侧的青萝长公主,她却不能直言,更又不能追上。 感觉到青萝太后正目光森森的看着自己,陈莺猛地深吸一口气,笑看云紫璃离开的方向,讥讽笑道:“今日还如此趾高气扬,就不知明日会不会哭的死去活来?” “好了!” 不悦蹙眉,青萝太后对陈莺斥道:“有些话,是要烂在肚子里的,这话,哀家给你说过很多遍了!” “莺儿明白!” 陈莺垂眸,笑意敛去。 再次抬眸,见无澜自殿内踱步而出,她的眉梢,不禁高高挑起。 无澜遥望云紫璃所乘坐的辇车远去,没想到在此会见到青萝太后,对青萝太后拱手行礼:“无澜参见太后!” “免礼!” 青萝太后眯眼看了无澜片刻,虽对无澜心有愤恨,却是轻笑着问道:“无澜这是要去哪儿?” 无澜笑回:“里面太闷,出来透透气。” “透完气便早些回去吧!” 青萝太后深深地看了无澜一眼,方才由陈莺搀扶着一路向里。 尚不及进入大殿,便听陈莺怨毒出声:“姑母……他是要去见皇后那个贱人!” 听陈莺此言,青萝太后眉头一皱,嗔了她一眼:“如今他是她名义上的兄长,若去见她,也无可厚非!” “以她的出身,有什么资格做新越的公主?”耳边丝竹声越来越近,陈莺冷哼一声,扶着青萝太后进入大殿。 大殿内,赫连远并未因无澜的离席而露面任何不悦之色。此刻,只见他正星眸微眯,全神贯注的注视着下方。 在那里,丝竹声婉转悦耳,几名舞姬正猜着音乐节拍,翩翩起舞。 随着青萝太后进殿,乐声停歇,歌舞停摆。 “臣等参见太后娘娘!” …… 殿内一众朝臣纷纷起身,对太后恭身行礼。 见状,赫连远原本半眯的星眸,倏然张开…… 自高位上起身,他说话之间,他从容起身,上前将青萝太后迎入殿中:“眼下这时辰,太后怎么过来了?” “众爱卿都平身吧!” 示意朝臣平身,青萝太后由赫连远搀扶着登上高位,缓缓落座之时,轻飘飘的,瞥了赫连远一眼,青萝太后心中不满以只有两个人才可以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皇帝设庆功宴,合着哀家该是列席的,如今既是皇上不请哀家,哀家便只有这个时候自行过来了。” “太后说笑了,儿臣只是觉得天色暗了,不宜您老人家出门。”面对青萝太后语气里明显的不满,赫连远只淡淡一笑,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如今赫连堂败了,青萝太后自然不高兴。 合着他之所以不请青萝太后,不过是省的她坏了庆功宴的气氛。 不过,便是不请,人家还是不请自来,这当真是宴无好宴啊! 转身之际,他微微抬手,声乐再起。 宴席上,陈莺思忖许久,终是眸中水波流转的看向赫连远。也恰在此时,赫连远低眉之际,凌厉的目光与她的视线在空中相交…… 见状,陈莺心里一惊,忙看向青萝太后。 青萝太后道:“哀家知道,皇帝对莺儿有意见,不过哀家现在在这宫里,也就这一个亲人了,皇帝若是孝顺哀家,便解了莺儿的禁足吧!” 闻言,赫连远紧皱眉宇,却是不语。 陈莺见状,到底还是起身,笑意盈盈的行至赫连远身侧:“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臣妾敬皇上一杯!” 赫连远冷冷睇了她一眼,抬手,端起酒杯; 恰在这时,只见陈莺唇瓣轻合,虽说着话,却不曾出声…… …… 青儿曾说过,阿媚的房间里,已然没了她的人影。 是以,云紫璃回到奉贤宫后,并没有去阿媚的房间,而是径直回了自己的寝殿。 寝殿里,乳母正摇着摇篮,哄赫连缅睡觉。 见云紫璃进殿,她快速起身,福身便是一礼:“奴婢参见娘娘!” “这段时间,阿媚可曾来过?” 云紫璃边问着乳母,边朝着自己的睡榻行去。 看着云紫璃步履匆匆的样子,乳母点头回道:“早前的时候,阿媚姑姑说奉娘娘旨意,过来取些东西。” 闻言,已然行至床榻前的云紫璃脚步一顿! 抬手之间,打开床榻上的暗格,见里面空空如也,她心下微凉! 前两日,赫连远为方便她进出天牢,特恩赐了一块令牌,这块令牌原本该在这暗格里,可眼下却不翼而飞了……想来,该是被阿媚偷拿了去。 “阿媚啊……你这是何苦……” 云紫璃深吸口气,心中气极,却只得无比艰涩的闭了闭眼。 眼下,不用猜,便知阿媚要去做什么了! 她是要如她当年救出赫连远一般,以一己之力,救赫连堂脱困啊! 见云紫璃神行微僵,青儿不禁上前:“娘娘……您没事吧!” “本宫没事!” 云紫璃眸华微敛,只冷冷的,吐出这几个字。 “怎么了?” 轻轻的,无澜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 蓦地转身,看向刚刚进殿的无澜,云紫璃眸中,露出一抹失望之色:“阿媚偷拿了皇上赐给我的令牌!” 闻言,无澜瞳眸微缩。 “走!” 思绪飞转,他拉起云紫璃的手转身便向外奔去。 见状,青儿连忙出声:“澜太子要带娘娘去哪里?” “去天牢! 无澜扔下这句话,带着云紫璃头也不回的出了寝殿。 天牢?! 青儿神情一僵,与果儿对视一眼,忙快步跟了上去…… …… 云紫璃和无澜抵达天牢的时候,天色已然将近二更。 天空中,月色妖娆。 见两人自辇车下步下,负责看守天牢的狱吏立马便迎上前来。 “奴才叩见皇后娘娘!见过澜太子!” “起来吧!” 云紫璃轻轻应了一声,面色凝重的问着衙役:“本宫的人,可曾来过?” 第260章 远走 第260章 远走 狱吏听了,忙点头应是:“回皇后娘娘的话,早前娘娘身边伺候的阿媚姑姑,曾带着慈宁宫的一位公公一起过来,说是太后娘娘挂念安王,皇上特准她过来,与安王送些吃食。” 闻言,云紫璃的心,不禁暗暗一沉! 阿媚果然到天牢见过赫连堂,而且还是带着青萝太后那边的人来的?! “她是想用金蝉脱壳之计!” 云紫璃低喃一声,与无澜对视一眼,作势便要向里走去。 “奴才冒昧,还请皇后娘娘和澜太子止步!”阻了云紫璃和无澜的去路,狱吏满脸陪笑:“皇上有严令,没有他的圣谕或是令牌,任何人不得进入天牢。” “大胆!”云紫璃面色一冷,怒道:“本宫也不能么?” 噗通一声跪落在地,狱吏面露难色:“皇后娘娘饶命,若是违了圣意,奴才非得掉了脑袋不成!” “那你进去与本宫将阿媚和慈宁宫的那个小公公叫出来。”面上,冷若冰霜,云紫璃低低蔑着狱吏,沉声吩咐。 狱吏恭身回道:“她们已然走了!” 云紫璃闻言,心下蓦地又是一沉,面色微变! 见状,无澜出声问道:“走了多久了?往那边走的?” 狱吏回道:“走了已然有半刻钟的工夫……往北!” “哼!” 闻言,云紫璃一刻都不再多留,对这狱吏冷哼一声,她与无澜一起重新登上车辇。 车辇启动,向皇城北门疾驰而去。 辇内,见云紫璃面色难看,无澜扶了扶她有些柔弱的肩膀:“才半刻钟的工夫,且不说他们逃不出皇城!即便出了宫,也不一定能逃过阿远的围捕!” “阿媚此举,乃是死罪,我倒巴不得她们可以逃脱!”手心里,因紧张阿媚安危,满满都是汗意,云紫璃心烦意乱的轻叹道:“阿媚好糊涂!她对赫连堂的心思,不仅我清楚,皇上也看在眼里,依着他缜密的心思,好不容易抓住了安王,岂会没有防范由着她救了人去?” 此刻,她所担心的,不是阿媚救走了赫连堂,而是倘若阿媚被抓,等着她的将会是什么! 因云紫璃的话,无澜不禁怔愣了下。 “身陷感情漩涡的人,有哪个是不糊涂的?”唰的一声,将手中的玉骨扇打开,他摇头苦笑:“若今日阿媚不救赫连堂,则日后他的日子可想而知,若她救了,虽胜算不大,到底还有一线生机……这如你当初,舍命自赫连堂手里救下阿远,是一样的道理。” 云紫璃心下微动,看了无澜一眼。 轻轻的,又是一叹,她无奈说道:“我宁愿阿媚与我开口,也不想她此时身陷险境!” “过去你救阿远时,是她的妻子,说起来也在情理之中,但你如今是堂堂一国之后,若你去救举兵反叛皇上的安王,天下人又会怎样看你?”无澜微微一笑,看向辇外一片静谧的皇城建筑:“阿媚是忠义之人,在如此时候,岂会拖你下水?!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到底阿媚也曾救过圣驾!” 云紫璃闻言,苦笑道:“她确实救过圣驾,不过事情牵扯到赫连堂,皇上还会对她手下留情么?” “这点你不必担心!即便不顾阿媚的救命之恩,他也会顾念阿媚与你之间的情分!”语落,无澜眉心一拧,轻回眸,见云紫璃苦笑连连,他不禁问道:“小璃儿,你不觉得,此刻这皇城,太过平静了么?” 云紫璃视线,调转到窗外,镇定下来,喃喃轻道:“的确太过平静了!” 平静的,她心里没来由的开始发慌! *** 夜! 万簌俱静! 静的让人发慌! 皇城北门处同是如此! 在问过守城侍卫之后,云紫璃得知,阿媚已然手持令牌,驾着一辆马车出宫了。 在这一刻,云紫璃的心,竟微微安定了几分。 虽说,方才无澜便曾说过,即便他们出了宫,也不一定能逃过赫连远的围捕,但她宁愿相信,只此一行,阿媚和自己心爱之人,可以逃出生天! “但愿阿媚日后可以过的顺遂!” 夜色中,云紫璃在城门前倚立许久,合着阿媚应该已然远去了,她抿唇轻轻一叹,微转着身对无澜轻道:“走吧,王兄!” “小璃儿……” 无澜声音刚启,原本紧闭的宫门,竟吱呀一声闷响,缓缓打开…… 云紫璃心下一凛,再次转身。 只见原本该在庆功宴上的萧腾,竟和一文带着大队人马,押解着一辆马车,自宫外策马而入。 微风起,掀起了马车上的帘子,耀眼的火把中,云紫璃惊鸿一瞥,但见阿媚假手已脱,仅存的那只手被缚在身后正与赫连堂并坐马车之内。 云紫璃看到这一幕,心里不禁咯噔一声! 她最不想见到的一幕,到底还是发生了…… “阿媚!” 云紫璃心下一紧,抬步便要上前。 “小璃儿!”无澜伸手,攫住她的手臂,摇了摇头:“此时你上前去,并帮不了她什么。” “你是让我去求他么?”云紫璃反问无澜一句,拧眉摇头:“赫连远此人,看似深情,实则多疑寡情。他对我尚存百般算计,你觉得对要谋夺他皇位的罪人,他会手下留情么?” “小璃儿……” 无澜被云紫璃问的语塞! 她说的没错! 帝位相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身为帝王,没有哪一个,会一而再的留下自己的死敌。 许久,他到底无奈轻声说道:“赫连堂不可活,但阿媚可以……” “我会去求他的!你放开,我要看看她有没有受伤!”神色坚定的看着无澜,云紫璃挣开他的手臂,快步迎上前去。 赫连远想要保全青萝太后的性命吗? 那就拿阿媚的命来换吧! 在她眼里,阿媚的命,再怎么着也比青萝太后的贵重,为了阿媚,便是让青萝太后多说些时日又如何? 她认了! 呵……不知从何开始,与赫连远之间的相处,让云紫璃的心里,生出许多无奈! 这种无奈,让她开始逃避与他的相处。 让她们本就淡泊到极致的那份的爱,在不知不觉中,在一次次的失望之后,渐渐被消磨殆尽。 “停!” 萧腾看到云紫璃,抬手止住后方人马,和一文双双自马背翻落。 “末将参见皇后娘娘!”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都起来吧!” 云紫璃淡淡出声,看向萧腾:“本宫只道今日是定安候的大日子,却不想你此刻不在庆功宴上,竟会出现在此!” 闻言,萧腾恭身,笑道:“为皇上效命,是末将的本份!” “好一个本份!” 轻轻一笑,云紫璃越过两人,缓缓朝着马车走去。 “定安候和一文总管这么晚出宫,可是与皇上带回了什么好东西?”阴恻恻的瞥了一文一眼,云紫璃在距离马车不远处停下脚步:“马车里是什么?” 笑看云紫璃,一文也不隐瞒,恭身做引臂动作:“车里是什么,娘娘看过便知!” “你什么意思?” 见一文如此,云紫璃微一皱眉。 一文看了云紫璃一眼,回道:“皇上说了,这车里的东西,进宫之后要先送到奉贤宫让皇后娘娘发落,可是不曾想,奴才这还不及到奉贤宫,便在此遇着了娘娘!” 听一文如此言语,云紫璃不禁又是一怔! 倒是她身边的无澜,微微勾唇,笑的极为开怀! 赫连远说的差那么一点,莫不是要在阿媚身上找补回来? “皇上……让本宫发落么?”云紫璃怔怔的问着一文,有些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赫连堂是谁?! 那时要篡位的大逆罪人! 可一文却说,赫连远要将之交给她来发落么? “皇上确实是这么说的。”一文郑重颔首,再次抬手:“皇上说过,今日之事,无论结果如何,全凭皇后娘娘发落……娘娘是要现下看了,还是回奉贤宫再看……” “不必回了,本宫在这里发落了便是!”云紫璃思绪微平,脸色终于缓和下来。 “那……皇后娘娘请吧!” 云紫璃微点头,缓步行至马车前。 车门打开,她低头进入车内。 “姐姐……” 看着云紫璃进来,阿媚的神情,先是一怔,旋即热泪盈眶,眼底尽是自责与愧疚。 早前,在离开奉贤宫的时候,她以为与云紫璃,从此天涯相隔,却不曾想,这么快便又相见了。 如今再见,她倒有些不知该如何与她相处了。 “现在知道叫姐姐了,早前行事之前干什么去了?”眼前的阿媚,虽单手被缚,十分狼狈,但除了假手脱落以外,身上并没有太重的伤。 至此,云紫璃的心这才稍稍安定了些。 “云紫璃!” 赫连堂没有想到,自己有生之年,居然还可以再见云紫璃,且与她如此接近,心下激动之余,情不自禁的唤着她的名字。 闻声,阿媚面色一僵,云紫璃则瞬间眯起了双眸。 转过头来,看着阿媚身侧,比她还要狼狈不堪的赫连堂,云紫璃眼底含笑:“记得以前,你高高在上,而我却卑躬屈膝,可如今……人生还真是奇妙的轮回。” 感情的事情,没有几个人可以说的清楚。 即便眼前的这个男人,害了阿媚的全家,她却仍是义无反顾的爱着。 可赫连堂,却好似对她云紫璃格外的执着! 之余云紫璃……她对赫连堂,一直都没什么好感! 如今见他落魄,想到过去那段十分不愉快的经历,便忍不住将之奚落一番! 但,令她大感意外的是,高傲如赫连堂,受她如此奚落,非但不怒,反倒笑看着她:“如今我虽落魄,但若如此沦落,让我能如此接近心中至宝,我当无怨!” 她如此直白之语,使得阿媚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 而云紫璃则是眉心一抿,面露怒色:“你如此言语,可对得起阿媚舍命救你?” 直直望入赫连堂的双眸之中,她想要从中看出,他说出此话时真正的情绪,和她提起阿媚时他的反应。 “此乃我肺腑之言,我不过实话实说!至于阿媚……”知道云紫璃对阿媚不同,赫连堂深看她一眼,心思转了转,这才眸色温和的凝睇着阿媚:“我一生追逐权势,追逐于你,可是到头来却错过了太多太多,如今我终于明白对我而言,什么才是最重要……原本,我一心想着要重夺皇位,但如今不同了,既是此生无望,则我命之中除了她便可无皇权!” 听了赫连堂的神情之语,阿媚的脸上,已是泪流满面。 “王爷……” 阿媚从来都只知,自己于他,是一厢情愿! 可此刻,只一瞬间,她的世界,仿佛都变亮了…… “莫哭!” 赫连堂想要伸手,奈何双手被绑,不能与她拭泪,眸中湿润,却仍是含笑哄劝:“过去是我想左了,日后若有机会,我定会好生待你!” 在他的生命里,从来不缺女人。 但能够住进心底,却只有一个罢了! 而这一个,便只有云紫璃。 没有人知道,当年仁和宫着火之时,他的心里,到底有多痛! 至于阿媚……眼前的女子,从一开始便只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如今能用,为何不用? 不用的那是傻子! 面对赫连堂的甜言蜜语,阿媚沉沦了,但是云紫璃的心里却跟明镜儿一样。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不过如此。 如今看着赫连堂将阿媚哄的泪流满面,她心中恨不得一巴掌把赫连堂给拍死! 先帝驾崩时,他隐蔽传位诏书,篡夺了赫连远的皇位! 奈何赫连远起兵,皇位归回,他却仍旧不死心,又一次发动了政变! 综上种种,便可见他是个极为眷恋皇权之人! 但此刻,他却说,为了阿媚,命中只有阿媚,可无皇权?! 骗子! 这厮不过是在骗傻子玩儿罢了! 云紫璃心中大恨,转头看着那泪流满面的傻子,她张嘴欲斥,到了嘴边的话却又变了味道:“你想跟他走?” “阿媚不走!” 阿媚吸了吸鼻子,挣扎着对云紫璃跪下,紧咬着朱唇看着赫连堂:“我只求姐姐求皇上放了安王……” 如今,云紫生尚在天牢之中,日后生死难料。 在如今关头,她选择救下赫连堂,是情之所至,根本无暇顾及太多!但既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她又怎可说出要跟他走的话?! 赫连堂见阿媚如此,心头大喜,脸上却深情不减:“不,你不走,我也不走!” “……” 云紫璃见状,心中千万只草泥马奔腾,但见阿媚眸光闪了闪,好似此生余愿足矣的模样,她暗叹女人在感情面前智商果真为零,自己纵是揭穿赫连堂阿媚只怕也是不信的,倒不如让她自己去撞那南墙。 “皇上已然答应我,不会让紫生死,你放心走吧!”心中打定了主意,云紫璃抬手,将阿媚扶起,云紫璃长长的,叹息一声,开始解着绑在她手上的绳子。 “姐姐?!”阿媚双眸微睁,看着云紫璃。 云紫璃不曾抬眸,正跟阿媚身上的死结做着斗争:“你还记得当时你在帮我从天牢你救出皇上时,我答应过你什么吗?” 那日,她曾说过,阿媚为她舍命救出赫连远,来日她定不负她! 从宫中,到端王府,到楚阳,到樊城,再到新越……阿媚已然为她做了太多太多。 如今云紫璃要做的,便是信守自己的承诺,帮她到底。 至于赫连堂这恶心巴拉的东西,她只能另做打算! “姐姐!” 阿媚重得自由,眸中泪光闪烁。 “赫连堂!” 云紫璃拉起阿媚的手,声音冷清,视线如利刃一般自赫连堂的脸上划过:“你日后若敢负了阿媚,无论走到天涯海角,本宫绝不饶你!” 见云紫璃放狠话,赫连堂不自觉笑了。 “如此美丽的一张脸,竟然可以也会有如此严厉的时候!果真是身份不同的,脾气也今非昔比了。” “王爷!” 阿媚黛眉蹙起,白了他一眼。 赫连堂笑着点头,对云紫璃郑重道:“你放心好了,她如此为我,我一定会对她好的!” 云紫璃冷冷看着他,问道:“你今日跟阿媚一走,日后可就不是安王了。” “这我知道!” 赫连堂颔首,却是眸光微闪。 闻言,阿媚不禁开怀一笑! 再次转头,她看向云紫璃:“若是我们就这么走了,姐姐该如何与皇上交代?” 云紫璃提到这个,不禁轻笑:“他让一文和萧腾,将你二人交由我发落呢!” 闻言,阿媚心下暗暗松了口气。 倒是赫连堂心思转了转,不无感叹道:“连我他都可以交给你,可以想见,他对你也是用情至深的。” 静静的,看了赫连堂一眼,云紫璃并未作声,又多看了他两眼,她眉头蹙起,转而问道:“若是你们走了,沈灵溪该如何安置?” 要知道,如今的沈灵溪,可是怀了赫连堂的孩子的。 而她的家族,也已然因此次赫连堂起兵之事,而落得一败涂地,再无起复的希望。 闻言,阿媚面色微暗。 抬眸之间,她有些为难的看向赫连堂。 赫连堂轻轻垂眸,轻叹道:“我对她,从来都是利用的成份多些,这点她自是心中清明,如今落魄至此,也断然没有让她们母子跟着我受苦的道理……若皇后娘娘有心,日后且替我安置了她便是!” “事情,只怕唯有如此了。” 想到初次见到沈灵溪时的情景,云紫璃的心里,不禁暗暗一叹! 当初,是她自己选了赫连堂。 此事,怨不得别人! “哦,对了!” 阿媚伸手自怀里掏出一只药瓶将之递给云紫璃。 云紫璃挑眉:“这是……” 将药瓶塞到云紫璃的手里,阿媚道:“这是九还丹的解药!” “九还丹的解药……” 云紫璃将手里的瓷瓶握紧,只觉有千钧之重! 这,是她云紫生的半条命! 但却也是赫连堂强加给他的! 是以,此刻,她并未道谢,而是拧紧眉头问道:“这药可有假?” 俗话说的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而赫连堂,根本就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赫连堂面色一黑,冷道,“我倒是想要作假,可惜没那工夫。” 闻言,云紫璃心情愉悦的笑了笑。 将药瓶收好,她对阿媚伸出手来:“既是要远走高飞,有些东西,该留下还是留下吧!” 阿媚看着云紫璃,见她目光坚定,心中会意,将令牌交出:“姐姐放心,日后王爷,绝对不会再对皇位构成任何威胁!” 云紫璃听出阿媚言语中的深意,心头轻跳了下,到底笑了:“我信你!” 她不信赫连堂,却相信阿媚! 方才,她以为为情所困的阿媚,智商直接为零了,可是现在看来,阿媚心里其实是什么都清楚的。 她只不过,是想给自己的爱情,最后一条生路。 思及此,云紫璃不禁在心中涩然一叹! 不久后,云紫璃将两人放下马车。 对于这个结果,似乎早已料到。 萧腾和一文的脸上,都是一脸平静之色。 看了萧腾和一文一眼,云紫璃眉心微拧,执意要将赫连堂和阿媚送出宫门。 无奈,在她的坚持下,二人同时上马,在一片星夜中,策马远去…… 于云紫璃身侧站定,无澜目色平和,淡淡出声:“你就这样放他们走了,就不怕有朝一日,赫连堂会再次起兵?” “你相信赫连堂是真的要跟阿媚远走高飞吗?” 云紫璃唇角微翘,转身望入无澜的眼底。 被她忽来的问题,问的一滞,迎着她的视线,无澜咂了咂舌,最后只失笑说道:“我相不相信不要紧,要紧的是,眼下你相信了不是吗?你又开始相信爱情了!” “我不信赫连堂,但是我相信阿媚!”唇角噙笑,云紫璃喟然一叹:“阿媚跟在我身边这么久,如今她一走,总觉心里空落落的……虽然我也希望她能收获她所谓的爱情,不过却悲观的觉得,她过不了多久应该就会回来了!” 无澜闻言,幽幽一笑,望着黝暗的夜色,久久不语…… *** 云紫璃送走了阿媚,便执意要到天牢去,将九还丹的解药尽快交给云紫生。 是以,无澜拗不过她,只得陪她再走一次天牢。 有了令牌,云紫璃此次进入天牢,便无人敢阻! 甫一进入天牢,扑面而来的霉气和潮濡,便让她觉得呼吸一窒,继而天旋地转! “小璃儿!” 伸手,扶住她摇摇欲坠的娇躯,无澜脸上一脸关切:“怎么了?不舒服么?” “嗯——呕——” 头晕难耐,只轻轻点了点头,云紫璃只觉胸口一堵,便开始剧烈呕吐起来。 “小璃儿……” 看着云紫璃呕吐不止的样子,无澜不禁面色一沉:“不行你就先回去。” “没碍的。”终于止住吐意,云紫璃面色苍白的看着无澜:“许是天儿太热,我今儿个奔走太多的缘故!”语落,她伸手按压胸臆,却仍是没能阻止再次呕吐。 “青儿青儿!”唤了青儿和青儿,无澜十分坚决的接过云紫璃手里的药瓶:“我将药送进去即可,你此刻先回去好生歇着。” 不容云紫璃质疑,他对青儿和果儿使了个眼色,后独自一人进入天牢内部。 “娘娘……” 青儿轻唤一声,扶云紫璃:“回吧!” “嗯!” 云紫璃头晕的实在厉害,满脸痛苦的扶了扶鬓角,由青儿和果儿搀扶着离开步出天牢。 …… 庆功宴散了之后,赫连远留宿承乾宫,并未到奉贤宫就寝。 云紫璃回到奉贤宫时,已过了三更时辰。 摇篮里,赫连缅睡的正熟。 看着他纯真的睡颜,云紫璃幸福一笑,十分疲惫的伸手捶打着自己的肩膀部位。 见状,青儿上前,动作轻缓的为她捶背:“娘娘,奴婢准备了香汤,您赶紧沐浴就寝吧!” “嗯!” 云紫璃慵懒的应了一声,抬步进入偏阁! 偏阁里,水雾氤氲,热气腾腾。 见云紫璃进来,还在兑水的果儿,忙迎上前去,与青儿伺候云紫璃轻解罗衫。 裙衫褪下,藕臂乍现,云紫璃轻盈如水,掬起一捧热水,敷在脸上,稍解疲惫之意。 边上,青儿正欲将云紫璃刚刚褪下的衣裙收起。 却不想,一只皱巴巴的纸团自衣袖中滚落。 她眉头一蹙,弯身将之拾起。 “娘娘……” 转头看向云紫璃,见云紫璃正仰靠在浴池中,似是睡着一般,她权衡过后,终是扬了扬手里的纸团:“不知这是何物?” 闻言,云紫璃缓缓睁开眸子。 “什么?!” 云紫璃雪白的肌肤,因热汤的蒸疗,已呈现一片粉红。她伸手拭了拭眼角的汗水,微侧着头,将视线停落于青儿手上,黛眉微蹙:“从哪里来的?” 以纸团闭了闭云紫璃的衣裙,青儿回道:“娘娘的衣袖里!” “可能是你今日交给本宫的那张吧!”口中,虽是如此说着,云紫璃思绪微转,却又凝眉沉思,思忖着纸团的另外来历! 脑海中灵光乍现,忆起离开自己离开承乾宫时陈莺的反常,她心下顿悟! “打开看看!”伸手扯了浴巾,哗啦一声自水中立起。 依言将纸团打开,看过之后,青儿脸色大变! “娘娘!” 手指轻颤着,将皱巴巴的纸条递给云紫璃,青儿的脸色都白了。 第261章 荡然无存 第261章 荡然无存 云紫璃看着青儿的反应,心中顿生不妙之感! 看着青儿手里的纸条,她微微抬手。待纸条拿在手中,她不由心中自嘲,这已是她今日第二次接到纸条了,第一次不是好事儿,这一次看样子也不会是什么好事儿。 将纸条打开,她垂眸细看,却在瞬间,也跟着变了颜色。 “更衣!” 声音出口,却夹带着无法抑制的怒意,云紫璃眸光冰冷,一时心焦不已! 青儿不敢有丝毫耽搁,和果儿急忙伺候着她换上干净衣裳。待玉带扣好,青儿抬手取过巾帕,便要为云紫璃擦拭被水浸湿的长发。 “不用了!” 云紫璃抬手之间,拂掉青儿手里的巾帕,披散着湿漉漉的长发,头也不回的冲出偏阁。 后半夜的夜风,微微透着几许凉意。 自寝殿奔出,云紫璃等不及轿辇,不顾一切的在夜色中狂奔。 纸条上说,云紫生有难,让她速去营救! 若依着时间推算,这纸条已然在她身上很长一段时间了。 可方才,因为阿媚的事情,她并未发现。 此刻,她能做的,除了自责,便是为云紫生祈祷。 “紫生,你一定不能有事!一定不能有事……” 奔跑之中,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只闻砰的一声闷响,云紫璃整个人向前扑倒在地。 “娘娘……” 紧紧跟在她身后的青儿和果儿见状,皆是大惊,连忙上前欲要将她扶起。 膝盖上,因与地面磕碰,而疼痛难忍。 云紫璃知道,自己定是伤着了。 但! 顾不得检视自己的伤,她紧咬牙关,由青儿和果儿两人扶起,一瘸一拐的向着天牢方向快速行去。 “紫生……” 距离天牢的距离越来越近,云紫璃的心便越是忐忑,有了这份忐忑,她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直到……立身于天牢前,看着正面色戚然凝视自己的无澜,她只觉浑身发冷,好似瞬间坠落冰窟一般! “小璃儿!” 无澜急忙伸手,扶住云紫璃摇摇欲坠的身子,面色极为凝重:“我所认识的你,是个极为坚强的女子,如今……你更要坚强!” 听了无澜的话,云紫璃冷冷一笑。 这样的坚强,她宁可不要! 怔怔的,瞥了无澜一眼,她什么都没有问,只是挥开他的手,无比艰难的迈开步子,进入天牢之内。 天牢里的湿濡阴暗,让云紫璃再次想要作呕! 但这次,她咬紧牙关,不容自己再吐,哪怕因用力过度,唇角处溢出了一抹腥甜,也不曾再呕吐一分一毫。 “紫生……” 呼吸,沉重而急喘。 云紫璃一瘸一拐的在黑暗中前行。 有数次,跟在身边的青儿和果儿都欲伸手扶她,却否被她挣开。 终于,在阴暗潮湿的甬道中行进了许久之后,她如愿来到了云紫生所在的牢房! 但是,在这里,迎接她的,不再是那个视她为亲姐姐的云紫生,而是一个对她而言,残酷的不能再残酷的事实! 云紫璃做梦都没想到,上次一见,竟成了她与云紫生的永别! 他说,他是真的把她当作亲姐姐…… 脑海中,尚还回旋着云紫生说过的话,双眸间,仿佛还能看到他看她时那稚嫩青涩的眸子,可是……只几日而已,他却再一次遭受了厄运! 此刻,他正安然而又落寂的仰躺在天牢内的柴草之上,即便在昏暗之中,她却仍能看清,他那削瘦却俊秀的脸庞,隐隐泛着青灰之色! “紫生……” 怔怔的,站在天牢外,看着他嘴角处溢出的黑色血迹,云紫璃的心,也仿佛在滴着血! 想起过往看着云紫生一天天长大的日子,坚强如她,竟是瞬间便被泪水模糊了双眼。轻唤一声他的名字,她深吸一口气,踉跄着前后晃动了下,终是无力的跌坐在地。 “小璃儿!” 看着云紫璃如此模样,无澜眸色微深,心下也跟着揪痛了下。蹲下身来,与云紫璃平视,他语速平和道:“我来的时候,他已然神智不清,虽然九还丹的解药,方才与之喂服了,却终是无力回天!他中了另外一中毒剧毒!” 云紫璃闻言,转头看向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无澜张了张嘴,艰涩道:“是孔雀胆!” 说着话,无澜伸出手来,用力地扶着云紫璃的肩膀,他知道这个时候谁都帮不了云紫璃,能帮她的只有她自己! “是青萝太后!一定是青萝太后……” 唇瓣,轻轻的哆嗦着,云紫璃目光阴沉至极,扶着牢房边上的栅栏起身,再进入天牢之中,如破布娃娃一般,跪落在柴草之上,她的双手,颤巍巍的举起,轻抚过云紫生的脸,终是落在了他紧闭的双眸上。 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一连数次之后,她终是泣然出声:“紫生啊,姐姐不怪你骗姐姐,你睁开眼睛看看姐姐,睁开眼睛看看姐姐……” 晶莹的泪珠,不停的自眼角簌簌滚落。 此时此刻,她似是忘了过去云紫生对她的期盼,只记得那段她们姐弟相依为命的日子! 云紫璃拉起云紫生的手,不住的轻晃着他尚有余温的身子……此情此景,不仅她身后的青儿和果儿,泪流满面,连无澜的眼底,也泛起泪光。 云紫生和云紫璃相依为命的那几年,他是亲眼看着过来的啊! 这个世上,什么都有可能作假,只有感情二字,是做不得假的! “紫生的手好冰,是不是这天牢里太冷了?!” 手里紧拉着的那只手,渐渐的,褪去了原本的温度,早已忘记了今时是秋天,云紫璃无措的将他的手捧在手心,不停的凑到嘴边哈着热气。 垂首,任泪水滴落,她不停的揉搓着云紫生的手,想要籍此让他的手有些温度。 但,一切都是徒劳! 无论她再如何努力,那只手都不见一丝回温。 “啊——” 一手拉着云紫生的手,另外一只手则用力的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云紫璃悲戚的张开嘴,想要将心里的痛楚宣泄出来,却发现在心口处,堵着一块很大很大的石头,无论她如何用力,都不能将其冲开…… 她回来不是为了报仇吗? 为何时至今日,她的仇还没报,关心她的人却先遭了厄难? 这让她的心,如何能不痛?! 此刻,她想要恸哭,却再也哭不出一丝声音,心中的悲痛无法释放,压的她都快窒息了! 何为心如刀绞?! 这便是了…… “乐儿!” 不知何时,赫连远已然悄无声息的进入天牢,自身后拥她入怀,看着云紫璃悲痛欲绝的样子,他的心亦痛的难以自抑! 云紫璃浑身一僵! 怔怔的,目光有些呆滞的回眸看了赫连远一眼,自他怀中挣扎着起身。 “乐儿!你……” 原本扶着云紫璃的手,被她有些厌恶的挥落,赫连远紧皱眉宇,直直的望进她的双眸深处。 不久前,他得知她放走了赫连堂跟阿媚,以为今夜她心情会好一些,定然可以睡个好觉了,却不想只过了半个时辰不到,便传来了云紫生的死讯。 她对云紫生的感情,是十分矛盾的。 但是,他现在却比谁都清楚,眼下她的心里,定是极痛的。 若是可以,他宁愿这份痛由他来承担! “赫连远,你说……让我信你!却让我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这就是你护着青萝太后的结果!”眉梢轻挑着,回头看了眼兄长的遗容,云紫璃轻轻的,近乎疑惑的问着赫连远:“你不是要放过他吗?如今他怎么就这么死了?你让我以后如何信你?” “乐儿……” “够了!我不想听你的解释!” 赫连远想要说些什么,云紫璃已然不想听,也听不见了。噙满泪水的双眼,自他脸上移开,她的视线,缓缓的扫过天牢里的每一个人。 从青儿到果儿,然后是一文……最后是一脸心疼的无澜……眼前的景物,渐渐变得白茫茫一片,她的脚下有些发飘的向前迈了两步,终是双眼一闭,整个人向下栽去…… “乐儿!” “小璃儿!” 与无澜几乎是同时出声,赫连远的声音中,饱含心疼与不舍。抢先一步,伸手将她倒下的身子捞起,他极尽怜爱拥她入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边上,无澜伸出的手,僵滞于半空之中,艰涩的闭了闭眼,他皱眉轻道:“赫连远,云紫生已经死了,你再说多少个对不起都是徒劳!” 若他知道,云紫璃回来,会是如此情形。 那么……哪怕日后她会后悔,她再如何恨他,他都不会放开她的手…… “你想说什么?” 轻轻的,抱着云紫璃起身,赫连远满眼沉痛的看向无澜。 “自然是这个!”无澜眸光一闪,伸手自青儿头上拔下银簪,上前两步,他将银簪插在了云紫生早前的膳食之中。 只是瞬间,原本在火光下,还银光闪烁的簪子,瞬间泛起乌黑! 见状,赫连远眉峰一凛! 回头,对上他如炬的目光,无澜冷声说道:“他身上的毒,虽可致命,短时间内却不然!” “此事,我会有所交代!” 想到云紫璃方才歇斯底里的指责他这就是他护着青萝太后的结果,赫连远心中怒极,却只是冷冷的,扔下这句话,然后转身向外。 见赫连远要走,无澜再次出声:“如今小璃儿的心,已然殇了,若你一定要留着青萝太后,便放了她吧!” 赫连远骤然顿足,再次转身。 直直的,迎视着无澜的视线,他手中青筋迸现。 紧咬牙关,他一字一顿道:“可以,除非——我死!” 闻言,无澜心下不禁一震! “传朕旨意,云紫生已死,杀害如嫔一案结案!他乃云家当家之人,送回云家好生安葬!”淡淡的,看着无澜,赫连远下达命令之后,便抱着云紫璃再次转身。 若一切,说放便能放,世间便不会有那么的痴男怨女! 若他和她之间,有一个人可以放下,便也就没有今日的为情所困! 他,今生情炙,早已注定无法放开她…… …… 回到奉贤宫,将云紫璃妥善安置之后,赫连远命人传了太医后,便一直守在榻前,许久都不曾离开半步。 榻前,赫连远神情凝重的凝望着一脸苍白的云紫璃。 在此期间,他的手,一直都握着云紫璃的手,从未松开过半分。 眼看着,就快五更了,早朝已然迟了半个多时辰,他却仍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这可急坏了一旁的一文! 昨日,安王叛乱平定,今日在朝堂之事,事关此一役的赏罚,赫连远不得不去! 焦急之余,他求救似的看向无澜,却见他只淡淡看了他一眼,便看向别处。 这让一文,不禁在心里暗暗叫苦! “皇上……” 静窒半晌儿,一文终是忍不住出声道:“朝堂上,大臣们都在等着……” “朕知道!” 赫连远缓缓的叹息,悠悠问道:“太医怎么还不到?” 一文恭身:“回皇上,太医院距离奉贤宫有相当的一段距离,应该快到了!”语落,他再次以求救的目光看向无澜。 见状,无澜微微皱眉。 “早知如此,还当什么皇上,倒不如做个闲散王爷来的舒心……”看了眼赫连远,无澜无奈上前,扶了扶赫连远的肩膀,轻叹道:“若你今日不去早朝,大臣们只怕又该说小璃儿的不是了!她不过是受了刺激,应该无碍的,你且先去上朝吧!” 沉默片刻,赫连远面色变了变,终是站起身来:“这里交给你,帮我看好她,我下了早朝,要先去慈宁宫!” “好!” 无澜只此一字,落座于他刚刚所坐的位置。 多余的话,他一句都不会说。 因为从在天牢里赫连远的态度来看……他相信,即便赫连远再如何偏袒维护青萝太后都会给云紫璃一个交代! 只是不知的是,这个交代,对于云紫璃而言,还重要么?! 赫连远走后没多久,太医便到了。 待太医与云紫璃诊过脉后,无澜轻问道:“皇后娘娘可有大碍?” 太医将医具收好,对无澜恭了恭身子:“回澜太子的话,皇后娘娘的身子,只是忧伤过度,并无大碍!不过……” “不过什么?” 无澜面色凝重的追问。 太医顿了顿,回道:“娘娘脉如走珠,乃是有喜直兆,日后万万不能再如此忧思了。” 闻言,无澜眉头微拧,却并觉意外。 早前在天牢,云紫璃呕吐之时,他便大约猜到了些什么。 以前云紫璃在拈花宫执行任务时,什么地方没去过?可是早前……即便天牢内天气炎热,通风不好,又有些霉败之气,但对于云紫璃来说,她并非娇气之人,合着不该有那么大的反应。 如此看来,一切倒也说的过去了。 她和赫连远的第二个孩子么?! 虽然,他对云紫璃钟情已久,但此刻知她又怀了赫连远的孩子,他的心里,虽有嫉妒失落之意,更多的却是一份安心…… 在他看来,如今云紫璃和赫连远的关系,已然岌岌可危! 这个孩子,无疑将是她们之间关系缓和的契机! 看来,这一次,他是真的可以安心放手了。 心中如此暗叹,无澜的唇角微微勾起。 原来,他对云紫璃的爱,已然深到,希望她能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 思绪至此,他抬眸之间,看向云紫璃,却不期望进她平静无波的明眸之中。 “小璃儿?!” 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些许,无澜温柔出声:“你何时醒的?竟不吱声?可听到方才太医的话了么?” 仿佛没听到无澜的话,云紫璃只静静的看了他一眼,便看向榻前垂首恭立着的太医。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给娘娘道喜!” 被云紫璃瞧得发毛,太医的头垂的更低了些。 “本宫何喜之有?”轻轻地嗤笑一声,云紫璃冷哼出声。 闻言,太医身形一怔! “小璃儿……” 无澜眉心一抿,准备出声。 “你不必多言!”淡淡的,对无澜弯了弯唇,云紫璃眸色一寒,看向太医:“今日,本宫是伤心过度,多休息几日便好了,并无其他征兆!” “娘娘……” 太医猛地抬眸看了眼云紫璃,在睇见云紫璃眼底的冰冷之时,心头颤了颤,却仍旧硬着头皮轻道:“此乃大喜,该禀明皇上……” 眉心一颦,云紫璃冷声重申道:“本宫只是忧伤过度而昏厥,何来大喜?!” 被云紫璃说话的语气惊得一滞,太医脸色变了几遍,屏息片刻,顿首道:“娘娘的意思,微臣明白!可是微臣若知情不报,便是欺君啊……” 今日当值的太医,虽不及二文,却也是在宫中当差多年。 方才,云紫璃都那么说了,便表明她不想让人知道她怀孕的事情,若是如此,他心下能有的想法,莫不是皇后娘娘想亲自给皇上和惊喜,或者是……皇后娘娘怀着的这个孩子,有可能不皇上的…… 想到这个可能,他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若果真如此,如今他为活命,便只能将她有孕之事瞒下,只是在皇后这边暂时活命,若日后此事皇上追究起来…… “此事本宫不会让皇上为难你,你先退下吧!”早已猜透了太医的心思,云紫璃冷冷的,睇了他一眼。 太医心弦一松,忙恭身告退:“微臣告退!” 待太医恭身退出寝殿,云紫璃作势便要下榻。 无澜抬手之间,将她按住,轻斥说道:“你有孕在身,还一夜没休息,现在是不想要命了么?” “无澜……” 云紫璃眸中泪光闪烁,迎着无澜的视线,情绪异常激动:“紫生死了,他虽然不是我的亲弟弟,但过去几年我对他的感情却不是假的,他的尸体如今尚在那冰冷肮脏的天牢之中,你让我如何安心休息么?” 无澜忙道:“你放心,阿远已然将他送回了云家!” “送回云家了?” 定定的看着无澜稍许,云紫璃轻轻一叹:“落叶总会归根,倒也罢了……”想到赫连远,她不禁又哂然一笑:“对于他的死,赫连远怎么说?” 云紫璃知道,随着云紫生的死,她与赫连远本就浅淡的那丝情分,也已荡然无存! 第262章 绝望 第262章 绝望 云紫璃问起赫连远的反应,无澜低垂了眸华,淡淡说道:“此事尚需彻查,你需给他时间……” 云紫璃冷笑:“此事还需要查吗?” 无澜顿了顿,只得说道:“方才他说,下了早朝,便会去慈宁宫……”凝视云紫璃脸上的哂笑,他心下微顿,抿了抿唇,温和说道:“他不久前便说了,此事一定会有所交代!” “有所交代?” 眼中泪珠滑落,云紫璃讪笑问道:“当初我与他相认时,他便曾说过,让我信他,我信了……但如今因为信他,我的仇,杏儿的仇,全都未报不说,还赔上了紫生的命……无澜你说,我还如何相信他?!” 无澜被云紫璃问到语滞,半晌儿之后才无奈说道:“想当初,你爱的那么辛苦,却是一路而来,不畏生死披荆斩棘,既是前面你选择了相信,如今又何不再多信他片刻?” 闻言,云紫璃眉心紧蹙。 轻轻的,抚落她眼角的泪滴,无澜再接再厉道:“这样如何?若此事阿远给出的所谓交代,仍旧如以前一般让你失望,日后你再要如何行事,我定倾尽所有来帮你!” “我不需你帮我……”声音微顿,云紫璃眸色渐深:“只愿到时你不会再拦着我!” 无澜的身份,是新越的太子! 若她与青萝太后之间的仇怨是私仇,那么……若此事牵连到无澜,便成了吴国和新越两个国家之间的仇怨! 另外再加上一个北燕…… 这,并非是她想看到的结果,但是如今只要能要了青萝太后的命,她已然什么都不在乎了。 北燕和新越联手,根本就无惧吴国,不是吗? 无澜见云紫璃如此,轻叹了口气,蹙眉问道:“关于这个孩子,你果真不打算告诉阿远么?” “现在……还不是时候!” 垂眸静静凝视着自己平坦的小腹,云紫璃不由的,亦在心中轻轻一叹:这个孩子,来的也不是时候! 其实,早在前些日子,她便知道自己又怀孕了。 若早知会是今日这般情形,她便不会选择怀上这个孩子! …… 慈宁宫。 偏阁内,香烟袅袅,雾色弥漫。 青萝太后一身素色裙衫,手持香烛,立身于桌几上的牌位前,语带欢快道:“先帝,堂儿还活着,活着便好,活着就还有希望!你一定要保佑堂儿,此一去平安!” 站在殿门处的刘姑姑闻言,朝着门外望了一眼,“太后,您一宿都没睡,也该歇息了!” “哀家眼下心里高兴,睡不着!” 赫连堂逃出生天,压在青萝太后心头的大石总算稳稳落了地,想到云紫生死了,云紫璃如今卧床不起,她心中畅快,喜不自胜! 这一夜,她虽然没有睡,却是最近这段时日以来,最为欢喜的一夜。 看着青萝太后满是欢喜的样子,刘姑姑心里却全是苦楚。 斟酌再三,她抬步来到青萝太后身侧,轻捏青萝太后的肩膀,到底忍不住开口说道:“太后,云紫生死了,皇后娘娘昏迷不醒?此事皇上岂会不追究?”抬起头来,凝睇着青萝太后,眼看着青萝太后微微变了脸色,她轻轻一叹,缓缓说道:“虽说咱们灭了送药之人的口,但皇上手眼通天,用不了多久必然查到我们这里,您还是赶紧养精蓄锐,也好到时跟他周!旋不是?” 听闻刘姑姑一席话,青萝太后不由伸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轻声说道:“哀家是高兴坏了,还是你想的周全!” 语落,太后眸底,浮现一抹杀机! 在天牢里,有她的人,自然此刻她也知道了赫连远顾念孝道,护着她的事情。既是如此,如今堂儿已然远走,那么在这后宫之中,她便再不用顾忌谁了! “太后?” 刘姑姑抬头,睇见青萝太后眼底的杀机,不禁面色一变。 青萝太后回过神来,对刘姑姑笑笑:“你去备些吃食,用过之后哀家就歇着。” “是!” 刘姑姑颔首,退出了偏阁,然她才刚刚出门没多久,她焦急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太后……” 闻声,太后眸色微变! 声落人至! 在她转身看向门口处时,刘姑姑已然一脸慌张的返回偏阁! 刘姑姑是谁?! 她自进宫后,一直都在青萝太后身边伺候,在慈宁宫中虽不是主子,却也鲜少露出惊慌之色! 此刻,见她如此,青萝太后的眉头,不禁紧紧皱起:“哀家不是要你去备膳么?这会儿怎地如此神情?” 看了青萝太后一眼,刘姑姑面露急色:“太后娘娘,皇上往慈宁宫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青萝太后面色又是一变,问道:“与哀家说清楚!” “太后……” 眉心紧拧,刘姑姑刚要说话,却闻赫连远冰冷的声音徐徐传来:“让朕来与太后说清楚如何?!” 闻言,青萝太后的脸色,也已是黑沉一片! “皇帝……” 看着身前一袭明黄的赫连远,虽知道他不会对自己如何,青萝太后却仍旧感受到了压迫感! “太后……” 语气里,满满的皆是失望之意,赫连远看向青萝太后,沉声说道:“人在做,天在看,您以为杀了那些狱卒,那些晦暗肮脏的之事,就会隐落于尘埃么?!” 若说云紫璃此刻对他是失望透顶,那么此刻他对青萝太后,更是如此! 听了他的话,青萝太后的心,瞬间沉落谷底! 面色愈发难看了些,她转头向后,不看赫连远:“哀家不知你在说什么!” 闻言,赫连远哂然一笑,面色一正,微微侧目,他看向刘姑姑:“太后若真不知,便也罢了,朕就当作太后不知!” “皇……皇上”被赫连远看的发毛,刘姑姑干笑了下:“为何如此看着奴婢?!” “朕为何如此看着刘姑姑,刘姑姑该心知肚明不是么?”冷笑着,赫连远上前一步,逼得刘姑姑惊惧的后退了两步:“酷刑之下,没有几个人可以扛得住,那几个狱卒可都招了,是刘姑姑差人与了他们夺命毒药,要了云紫生的命!” 他的眸中,尽是炽怒之色,让刘姑姑的心,忍不住气息微窒! 青萝太后见状,冷道:“刘姑姑,你什么都没做,怕什么?” 闻言,刘姑姑神情一凛,却不敢有所动作。 青萝太后见刘姑姑如此,眉头紧皱着上前两步,对赫连远说道:“是哀家要了他的命又如何?他要刺杀哀家,还杀了如嫔,难道就不该一命还一命么?以他的身份,让他抵如嫔一命,已算抬举他了!” 她是谁?! 她是吴国的太后! 是大吴王朝最尊贵的女人,是先皇的正妻! 从小到大,无论在哪里,她都能呼风唤雨! 可这阵子,她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曾几何时,她活的竟如现在这般窝囊过?! 赫连远见状,眸光瞬间锐利如刀! “都道是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但在太后这里,好似性命却有贵贱之分!”拧眉凝着青萝太后,赫连远的声音,即便在秋季,却可将人冻死:“如嫔死了,你要一命抵一命的道理,且觉得云紫生的命不配与如嫔相抵,那过往死在你手上的那些无辜之人,你可是要拿自己的性命抵上么?” 被赫连远仅略性的目光吓得心头微颤,青萝太后不禁心底发寒! “皇上!” 感觉到青萝太后和赫连远的剑拔弩张之意,刘姑姑不禁上前相劝:“太后娘娘怎么说也曾抚育您成人,你不可……” “朕看可以!” 打断刘姑姑的话,却不曾看她,赫连远直视着青萝太后,双眸中满含怒火,语气极低的出声说道:“即便太后的命再如何尊贵,过去死在她手里的那么多条命,也足以相抵了……” 闻言,青萝太后心下一悸,心中也开始升起隐隐不确定。 “皇帝果真要杀了哀家么?” 刘姑姑见状,噗通一声跪落在地,伸手扯住赫连远的龙袍:“皇上,生恩尚不及养恩大,不管怎么说,太后娘娘都曾抚育过您……她是您的亲人啊!” “亲人?她何时拿朕当过亲人?再者说来,昨日你毒杀的,也是别人的亲人!”唇角处,扬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赫连远冷笑着对青萝太后道:“若是当初在父皇面前对我无微不至,在人后却将我丢给你照看乃是抚育之恩的话,那么朕承认,她确实曾经抚育过我,也正因为如此,朕才一而再的给她机会,可显然……她并不珍惜朕给你的机会!” “一文!” 赫连远忽地转身向后,对一文冷声问道:“朕赏给萧贵妃的白绫可曾收回?” 一文恭身回道:“已然收回,却不曾归库!” 赫连远眉宇一皱,冷道:“不必归库,直接与太后送来!” 他此言一出,青萝太后和刘姑姑的脸色,顿时酱紫! “皇帝……你怎么敢?” “皇上!你不能这样!” “朕为何不能?又如何不敢?” 冷冷的睇着青萝,赫连远讥笑道:“太后过去就是觉得朕不敢,这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去触碰朕的底线吗?既是如此,那么朕就让太后看看,朕到底敢不敢!” 语落,眼看着青萝太后面如死灰,身形颤动,他冷冷一哼,甩开刘姑姑的手,作势便要拂袖而去! “皇上!” 高呼一声,刘姑姑急忙起身,快步行至青萝太后身后,抱起先帝的牌位便几步追上了赫连远。 挡在赫连远身前再次弯膝而跪,将先帝的牌位高高举起,她声泪俱下道:“皇上,您现在所做的一切,先帝在天有灵,都会看在眼里的。太后是您名义上的母后,您若杀了她,会让先帝失望,更会让世人唾弃的。若是您一定要让人给云紫生偿命,那就将奴婢的命拿去吧!” 看着刘姑姑手里的牌位,赫连远身子一震:“刘姑姑你——” “皇上……您和太后,都是先帝最疼爱的人,他若是看到你们如此针锋相对,势必心痛难耐!好在先帝已然去了……可奴婢还活着啊!太后是奴婢的主子,您也是奴婢一手带大,如今你们二人为敌,奴婢看着心里实在难受!奴婢知道,奴婢人轻言微,如今奴婢也不多说什么,奴婢现在就替太后娘娘偿还云紫生的命……” 面上,早已是老泪纵横,刘姑姑一手保住赫连飏的牌位,轻颤着另一只手,从头上撤下银簪,抬手便朝着自己的颈项之间刺去…… “刘姑姑——” 在青萝太后凄厉的尖叫声中,刘姑姑手中的银簪,眼看着就要刺入她自己的脖颈,但在千钧一发之际,赫连远忽然一掌拍,让银簪从她颈侧划过…… 鲜血,顺着手掌不停的汩汩留下,刘姑姑脖颈上被划出一道不浅的伤口,面上却只紧皱着眉头。 看着她流血,赫连远面色冷凝,青萝太后则一脸沉痛之色! 刘姑姑握着珠钗的手,微微颤抖着,哆嗦着唇,对赫连远无言叩首:“奴婢谢皇上活命之恩!” “刘姑姑!” 青萝太后三两步蹲在刘姑姑身侧,紧搂着刘姑姑,满脸哀戚! “只此一次!” 赫连远眼神冰冷的睇着青萝太后和刘姑姑,视线在扫过刘姑姑怀里的牌位时眸光闪了闪,不假颜色的怒斥道:“今次,朕念在过往你对朕尚有几分真心饶你一命,不会再有下一次!” 闻言,刘姑姑面上满是喜色:“奴婢谢皇上!” 但,没有给她们欢喜的时间,赫连远便沉声对一文命令道:“传朕旨意,自今日起,刘姑姑终身监押于暴室之内!” “皇帝!” 青萝太后抬起头来,声音陡然提高,一脸不置信的看着赫连远:“哀家身边如今只有刘姑姑一个贴心之人!” 赫连远抬手,阻止青萝太后出声,冷声说道:“这已然是朕最大的让步,朕心意已决,你莫再相逼……一文,将刘姑姑带走!” 闻言,青萝太后面色微冷,却不曾再出声阻止。 他以为,少了刘姑姑,她在宫中便寸步难行了? 笑话! 她可是陈青萝,以前的青萝皇后,如今的青萝太后! 在这偌大的吴国皇宫里,她有的是人脉! *** 奉贤宫。 自无澜离开之后,云紫璃便睡下了。 但,无论她有多累,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刹那,都会看到云紫生死后发青的遗容! 也不知过了多久,数不清辗转了多少次,她中因体力不支,而沉沉睡下!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 渐渐的,她的耳边不时传来窃窃低语声。 终于,缓缓而又无力的睁开惺忪的双眼,云紫璃眉心紧蹙着出声问道:“谁在外面?” 闻声,青儿掀起纱帐进来,先福了福身子,后才谨慎回道:“回娘娘的话,是奴婢!” “除了你还有谁?” 伸手支着锦榻坐起身来,云紫璃轻拂了下垂落的长发,问着青儿:“你刚才在跟谁说话?” “奴婢有罪!” 青儿闻言,面色一变,径自福下身来:“不该惊扰皇后娘娘休息!” 见她如此,云紫璃秀眉紧蹙:“你刚才在跟谁说话?又说些什么话?” “奴婢在跟果儿说话!”青儿见云紫璃一再追问,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奴婢四文大人说,皇上早前去慈宁宫似是要赐死太后,可是最后却只是将刘姑姑打入了暴室!” “你说什么?” 云紫璃秀拳倏然紧握,眸中满是不确定之意,拧眉看着青儿:“你再说一遍!” 静静的,看着云紫璃难看的脸色,青儿踌躇声道:“皇上没能将太后怎么样,只是将刘姑姑打入了暴室……那暴室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刘姑姑去了哪里,只怕比死了都难受!” “赫连远……” 云紫璃只觉自己的心,仿佛针扎一般,痛的厉害,根本听不进青儿后面的话。 赫连远,到底还是放过了青萝太后。 这个结果,她虽然早就猜到了,但是真正面对的时候,她的心中却有各种情绪掺杂。这其中是哀伤,有愤怒,更有足以卸去她一身所有气力的失望! 对于那个男人,她是真的失望透顶了,那种感觉,近乎绝望! 双眸直视前方,却没有焦距,她无措怔愣着,怔愣着……直到最后猛地起身!熟悉的眩晕感瞬间袭来,害的她身子一晃,差点跌回榻上。 “娘娘!” 青儿惊呼一声,连忙上前将她扶住。 云紫璃伸手,扶住额头,紧咬唇瓣,看向青儿:“皇上呢?” 青儿回道:“皇上方才从慈宁宫回来,看过娘娘后便去了书房,这会儿该是在书房批阅折子!” 云紫璃抬手,隔开青儿的手,连鞋子都不曾穿上,一步步赤足向外。 “娘娘……” 青儿满脸焦急地提了绣鞋,连忙追了上去。 …… 书房内。 一文考虑到赫连远一早上粒米未进,特意用冰块冰着西域朝进的哈密瓜,想让他多少吃些。 但,东西摆上桌案后,赫连远一直都沉浸在公务之中,始终不曾抬头。 一文无奈,只得轻轻端起一盏莲子羹,再次上前:“皇上……用些莲子羹吧!” “搁着吧!” 赫连远不曾抬头,抬手将刚刚批好的折子放好,又拿了新的。 “皇上!” 一文斗胆伸手,将赫连远手里的折子撤下。 赫连远眉宇竖起,嗔怪的看向一文。 在他的注视下,一文拿着折子的手轻颤,苦着脸道:“您这样会把身子熬跨的!” 静看一文片刻,赫连远轻轻一叹! 只是抬手端起桌案上的莲子羹,他一口一口的喝着。 一碗粥见底,他轻轻抬头,竟见云紫璃赤足进入书房! “乐儿!你醒了?!” 眸光一亮,将手中的莲子羹搁下,赫连远快速起身,迎上前去。 一步步向前,凝望着眼前俊美无俦的男子,云紫璃的脑海中,闪现过曾与他在一起的一幕幕! 那一年,桃花盛开的时候,他对她许下诺言! 那一日,在青萝太后宫中,她与他重逢! 那一时,她为救他,甘愿舍弃性命! …… 过往之事,一桩桩一件件,如云烟过往,在眼前一一闪过。 原本,爱,只要两人倾心,便是完美。 但,她们的故事,在经历了生死离别之后,在她脑海中,定格的最后一个画面,竟是云紫生的遗容…… 第263章 决裂 第263章 决裂 云紫璃是回来报仇的! 赫连远也曾说过会替她报仇! 可是到头来,却因为赫连远对青萝太后的无故袒护,却害了过去她视为亲弟之人的性命! 这个结果,何其的残酷? “乐儿?!” 见她一直都直愣愣的注视着自己,赫连远不禁紧蹙着眉宇,在她面前站定:“眼下这时辰,你怎么过来了?可是身上有哪里不舒服么?” “赫连远……” 轻轻的,唤着他的名字,云紫璃的唇角处,勾起一抹如罂粟一般冷冽的笑容,而后骤然抬手,啪的一声,狠狠的打在他的脸上! “皇上!” 云紫璃那货真价实的一巴掌,让一文当即变色! “一文退下!” 赫连远知云紫璃因何如此,并未因她的一巴掌而动怒。他斥退一文,面色平静对云紫璃轻道:“若是打我,可以让你心里舒服些,你可再打!” “舒服?!若是打你,可以让我紫生复生,我不介意继续,但这样可以么?”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玩笑话,云紫璃冷冷的盯着赫连远,近乎歇斯底里的吼道:“赫连远,你说过会保护好他的,可是他死了,死在你所谓的保护之中……你说过会给我个交代的,可害我几经生死,骨肉分离的人到现在仍旧活的逍遥……” “乐儿!” 赫连远定定的,看着她受伤的神情,心下微痛! “你这个骗子!”抬起手来,不停的用力捶打着赫连远健硕的胸部,云紫璃瞪大眸子,却忍不住眼底氤氲,声声控诉道:“我现在不要你所谓的交代,你把杏儿还给我……把紫生还给我……” “乐儿……” 赫连远不理云紫璃的挣扎和捶打,用力将云紫璃揽入怀中。 她,在流泪! 泪水滴落心田,化成了他心底的血,灼的他痛不欲生! 他说过,会好好保护她! 却一再的,让她气恼落泪! “你放心,我一定给你一个可以令你满意的交代……一定!”赫连远不容云紫璃挣脱,用力的禁锢着她的身子,眸色晦暗,语气却是坚定非常! 心中,实在对赫连远恼怒到了极点! 云紫璃张口咬住赫连远的肩膀,听到他口中溢出的抽气声,她思绪渐明,内心也渐渐的冷了下来。 静窒半晌儿,她松开嘴,收了泪,语气冰冷的轻嗤出声:“赫连远,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否则……日后在这后宫之中,再无安宁可言!” 闻言,赫连远眉头一皱! 缓缓的,将她自怀中推离些许,迎着她眼底的那抹狠戾,他心下微怔:“乐儿,莫要胡来!” “害我性命者,我必饮其骨血,噬其骨肉……”抬手挥落赫连远置于自己肩膀上的手,云紫璃冷冷地看着他,疾言厉色道:“赫连远,你替我报不了仇,便不要挡我的路,一切……由我亲自来!” “乐儿!” 赫连远眉宇一皱,眼底尽是不赞同之意:“你什么都不要做,相信我,一切由我来做!” “你来做什么?” 云紫璃嗤笑一声,冷若寒霜道:“赫连远,我最后再说一次,我要青萝太后的命!你若实在想要护着她,便趁早杀了我,否则我报不了仇,将来还会有缅儿,只要我独孤家的血液在流淌,便定要她血债血偿!” 语落,她眸色微闪着上下打量着眼前自己曾经心爱的男人,见他面色铁青,却半晌儿无语,不由暗暗咬牙,头也不回的转身向外而去! 看着她离去的倔强身影,赫连远的眉心,依然皱的紧紧的,始终无法舒展开来。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迸现,隐忍许久之后,他终是大喝一声,转身将桌案上的东西,通通挥落在地! “皇上!” 一文一脸惊容,胆战心惊凑上前来。 见赫连远怒火难平,他咂了咂嘴,却什么都不敢说,只得弯下身来,将散落在地的奏章一一拾起。 赫连远侧目,看着正在收拾桌案的一文,眸色阴暗:“一文,你觉得朕这个皇帝当的窝囊么?” “皇上自登基以来,体国情,平战乱,已然做的极好,至于皇后娘娘……错不在皇上,皇上也是有苦衷的,奴才想……若实在不然,皇上便将原因告知皇后娘娘吧!” 若问谁在赫连远身边待的时候最多,那个人非一文莫属! 是以,有些事情,别人不知,他却知之甚多! 赫连远和云紫璃事情,他一直看在眼里,他们两人心里的苦,他也感同身受! “你可是忘了,朕曾经以她立誓,不会将原因说出?”怔怔的,滑落在地,赫连远喃喃着云紫璃的名字,眼底一片阴霾:“朕可以经受她所有的责难,却做不到看着她离开……传萧腾!” …… 顾城,位于京城以北,五十里之外。 赫连堂与阿媚离开京城后,便一路向北,终至两日后,抵达此地,并暂时在此落脚。寻了一家小客栈落脚,他们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吩咐店小二准备些吃食。 不久,店小二送上了四菜一汤。 看着桌上并不算太好的菜色,赫连堂眼底虽闪过一丝嫌恶,却还是拿了一个馒头递给阿媚,浅笑着说道:“赶紧吃吧,你一定饿坏了!” “嗯!你也赶紧吃!” 阿媚轻应一声,接过他递来的馒头,只唇角轻勾的看着赫连堂狼吞虎咽,自己却一直都不曾动过筷子。 赫连堂知道,阿媚一定在看着自己。 是以,他便是吃不惯眼前的吃食,却还是装作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 抬眸,好似才发现阿媚一直未动筷子,他眉心微皱:“你又不是没见过我用膳的样子,此刻何以如此神情?!” 阿媚轻轻一笑,叹道:“我只是没见过你吃的香……” 过去的他,虽面对山珍海味,用膳之时从来恪守仪礼,连吃饭的姿势,都是千篇一律的。 但现下,他吃着的,是再普通不过的菜色,却让人觉的如此美味! 赫连堂放下手里的筷子,拉过阿媚的手。 轻抚她手心的硬茧,他轻声叹道:“在那座皇宫之中,所有的一切,都是冰冰冷冷的,所有的一切也令人乏味至极,但如今不同了,如今我对面坐着你,有你在……即便过的再如何朴素,那日子也会是好的。” 阿媚抿唇轻笑,回握住赫连堂的手,不确定的问道:“舍弃了江山帝业,与我一起去过男耕女织的日子,你真的不悔么?” “在你看来,我真的是舍弃了一切么?”赫连堂深邃的眸海中,波光闪闪:“我的势力,在这次起兵中,已然被赫连远瓦解殆尽,日后即便我再如何筹谋,想要翻身几乎已无可能!” 赫连远的手段如何,他现在比谁都清楚。 所以,对于帝王,既已无望,他便也不再妄想。 他想要什么,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堂……” 没想到赫连堂竟会如此直言不讳的承认自己的失败,阿媚握着他的手,不禁又收紧了几分! 赫连堂笑睇着被阿媚握紧的手,轻问:“有个问题,我一直都埋在心里……你母家之难……虽不是我亲手动手,却与我有着莫大的干系,你不恨我么?” 问出这句话,他眉眼轻抬,似是十分紧张的凝向阿媚。 “恨?!我林家满门说到底,是朝廷的争斗的牺牲品,事成定局,我恨你又如何?”轻轻苦笑,低眉看着与赫连堂交握的双手,阿媚叹道:“林家的事情,虽与你有所莫大关联,但我的这条命,却也是你救回的,我不是不想恨,而是做不到去恨你!” 若是恨,可以换回自己的家人! 她一定会义无反顾的恨着吧! 可如今,她的心在他身上,她不是不想恨他,而是做不到! 她知道,他心里的那个人并非是她,也并非真心跟她远走高飞。 他,不过是为了能够脱身罢了! 不过,这些已然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希望他能活着,如今这个结果,便是她想要的。 “我知道,我有负于你,以后……我一定会用自己的整颗心去爱护你!也好过些时日与皇后娘娘送信,让皇后娘娘看一看,我对你是否是真心!” 赫连堂锁了锁眉,心中思忖着,日后该如何通过阿媚再见云紫璃。 阿媚听得赫连堂话里的意思,是想要再见云紫璃,不禁眸光微微闪烁起来:“快吃吧!吃饭好好歇歇!” “你也吃!” 赫连堂轻轻一笑,松开阿媚的手,重新拾起筷子。 此后,他们二人,谁都不再言语。 用膳过后,两人终于可以好好歇息片刻。 但,才刚刚躺下,客栈里便是一阵嘈杂! 窗外,急促而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心下一窒,他们皆都自床榻上坐起身来,习武之人的直觉告诉他们,这些人大约是冲着他们两人来的。 “我去看看!” 阿媚眉头紧蹙,作势便要上前打开房门。 赫连堂见状,皱了皱眉头,却并未阻止。 阿媚不禁苦笑了下。 赫连堂见状,忙也跟着上前:“还是我来吧!”说话间,他已打开~房门。 待房门甫一打开,便见两把尖刀,双双架在他的脖颈之间。 阿媚心下一惊,手中短剑出鞘。 “今日我带了五百铁骑,还请阿媚姑娘莫要动手!”说话者,竟是前日才刚刚在皇城放他们离开的萧腾! 闻声,阿媚动作一滞! “怎么?皇上是要出尔反尔么?”赫连堂眸光如电,直射于萧腾的俊脸之上,紧了紧眉心,思绪微转,他狐疑问道:“还是放了我和阿媚,本就是他在皇后面前的做的一场戏?!” 将心比心! 若他站在赫连远的位置,绝对不会放过他! 因为不管他如今是否落魄,说到底他还是先皇之子,也曾位居九五之尊。 若放了他,无疑是放虎归山! “都不是!” 萧腾坚定的对赫连堂摇了摇头,微微转身,将视线停驻在阿媚身上。 依稀记得,当年初次相遇时,他便与她大大出手。 他对她,一直都是深有好感的! 但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在她心里装着的,竟会是安王……眼下,看着她手持短剑,随时准备为安王拼命的样子,他不禁心下暗暗一叹! 收起心神,他面色沉重的对阿媚轻道:“云紫生中毒身亡,皇上请姑娘回宫!” 闻言,阿媚心中不禁咯噔一下! 微怔了怔,她有些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你说云紫生怎么了?” 萧腾面色凝重道:“两日前,云紫生在天牢中毒发身亡!” 阿媚怔了怔:“那姐姐呢?” 云紫生对云紫璃而言意味着什么,她比谁都清楚。 云紫璃看似冷清,绝情,然则十分重情。 如若不然,当初在恢复记忆之后,她早该将云紫生给办了,而不是对云紫生不闻不问!加之前阵子云紫生为她失手杀了如烟,她对云紫生在姐弟情感上的那丝芥蒂,也跟着烟消云散了。 如今云紫生死了,那云紫璃呢? “皇后娘娘很不好……请姑娘回宫!”低眉,对阿媚语气轻缓的如是说道,萧腾转身对赫连堂恭身道:“皇上有旨,尚有话与安王殿下一谈,请殿下一并回去!” “他不能回去,我回去!” 沉寂半晌儿,阿媚看向萧腾。 云紫璃如今正是心伤之时,无论如何她都要回去。 但赫连堂则不然! 虽然此时萧腾对他极为礼遇,但若回了皇城,则一切便都不可为之了。 知道阿媚在担心什么,萧腾劝道:“姑娘放心,皇上请安王殿下并无恶意!” 阿媚以指了指仍旧架在赫连堂脖子上的两把刀:“这就是定安候表示善意的方式么?” 萧腾苦笑! 阿媚身手如何,他心里清楚。 而赫连堂的身手,在前两日的交锋中,他也曾试过! 是以,此刻若他不如此行事,这两人恐怕不会给他说话的机会! 萧腾抬眸,对上赫连堂低敛的双眸,轻道:“王爷,皇上来时,让末将问王爷一句话,说是问过之后,你便一定会跟末将回去!” “什么话?” 赫连堂双眸微眯。 “皇上让末将问王爷,可还在乎太后娘娘的生死?” 闻言,赫连远面色陡变,眸中寒光一闪:“他把母后怎么样了?” 见状,阿媚不禁黛眉紧皱。 萧腾挑眉,回道:“云紫生之所以中毒身亡,乃是太后的手笔,不是吗?!” 闻言,赫连堂深吸口气:“我随你回去!” “堂!” 阿媚娥眉紧蹙,满脸的不赞同。 赫连堂转头,看向阿媚,他牵了牵唇角,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抬步向外。 他可以不顾沈灵溪和安王府那些人的死活,但是却不能不顾他母后的生死…… *** 自那日掌掴赫连远之后,云紫璃几日都不曾踏出寝殿半步。这期间,赫连远来过,无澜也来过,但全都被她拒之门外! 云紫生的死,对她而言,无疑是个巨大打击! 也正因为他的死,才让她下定决心,正式跟赫连远决裂! 自那日无澜说云紫生悲送回云家之后,她在不曾问起过关于云紫生的身后事。 这,并非是她不关心。 她只是不停的在告诉自己,若不能将青萝太后和她身后的势力连根拔起,她便没有脸面再去见他…… 摇篮里,赫连缅正天真无邪的笑着。 看着儿子纯真的笑颜,云紫璃的嘴角,虽是轻轻勾着,眼底深处,却一点喜色都不曾出现。 阿媚进入寝殿,见云紫璃正安坐摇篮前的柔弱背影,不禁心下一疼,杏眼中一片水色。 方才,她问过青儿后才知。 那日若非为了她,也许云紫璃便不会错过救回云紫生的机会。 但到底到底,一切终是晚了! 心下,五味杂陈! 满怀愧疚的抬步向前,她紧抿着唇,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姐姐……” 背对着她的身子,微微一僵! 云紫璃缓缓转头,见阿媚满眼泪光的站在身后,她不禁眉头紧锁:“阿媚?!” “姐姐……” 阿媚几步上前,噗通一声跪落在云紫璃脚下,满是忏悔抬手扇着自己的耳光:“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姐姐,对不起……对不起……” “你这是做什么?” 抬手之间,死死拉住阿媚的手,云紫璃紧皱着眉头,眼底一片冰冷:“这事是青萝太后所为,与你何干?怎么能怪你?你快些起来!” 阿媚摇头,有泪珠滴落:“我已经听青儿说了,若不是姐姐为了救我,一切……说不定还能够阻止!” 因阿媚的话,云紫璃的眸色,稍稍黯淡! “你与紫生,无论是谁,我都希望有事,如今他已然走了,再说这些也是徒劳……莫要自责,起来吧!”轻叹一声,她扶着阿媚起身。 阿媚眼角的泪,再次滑落,静静凝睇着云紫璃:“这才几日,姐姐便瘦成这样……” “我没事!” 云紫璃冷淡一笑,转头看向窗外:“恶人尚未伏诛,我岂会先倒下!” 凝着她略显削瘦的侧脸,阿媚话锋一转:“姐姐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 微微扬起唇角,云紫璃冷冽一笑:“自然是让她血债血偿!” 杏儿和云紫生的血,都不能白流! 她的血海深仇,一定要报! 无论是青萝太后还是谁,都要为她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云紫璃的反应,已是再正常不过了。 但是…… 眼底深处,满怀担忧,阿媚看着摇篮里的赫连缅,眸色微深:“冤冤相报何时了,若皇上一心相护,姐姐却一定手刃青萝太后,你们二人势必撕破脸面!等到太子长大,又该如何理清你们这一世恩怨?!” “皇上?!” 被阿媚问到痛处,云紫璃闭了闭眼,“他已经不重要了……” “姐姐……” 阿媚紧皱眉头,轻道:“无论皇上为何要护着青萝太后,他终究是深爱着你的……” “阿媚……”声音里,止不住轻颤之意,云紫璃轻轻一叹:“如今我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中便满满都是紫生惨死的样子!你什么都不必说了!” 闻云紫璃此言,阿媚只能苦涩一叹:“姐姐打算怎么做?” 第264章 恶因恶果 第264章 恶因恶果 赫连远本想着,阿媚与云紫璃感情甚笃,将阿媚召回,好让她劝劝云紫璃。但阿媚带给他的回话,毫无疑问,让他整个人越发落寂了些。 阿媚见状,低垂着头,略微沉吟了下,方才抬起头里:“阿媚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赫连远抬眸,“有什么话,但讲无妨!” 阿媚看着赫连远说道:“姐姐因青萝太后几近迫害,皇上本就有保护不力之嫌,如今皇上不但不帮着姐姐报仇,还对青萝太后多加维护,着实让人心寒!” 闻言,赫连远眸色微沉,直直看着阿媚。 阿媚怡然不惧道:“阿媚不知道皇上为何忽然维护青萝太后,也不想知道,不过阿媚知道,不管皇上有什么原因,说到底无非是在皇上心里,姐姐永远不是排在第一位的……”言语至此,阿媚语气微微一顿,又道:“皇上可还记得曾经对姐姐说过的江山与她之间的选择?” 赫连远心思一晃,脑海中浮现出他与云紫璃说过,江山与她,他会选择她,但她却不信的情形…… 阿媚见状,淡淡笑着:“如今看来,姐姐不信皇上,是对的,不是吗?” 言尽于此,阿媚微微福身,转身就要离去。 “阿媚!” 赫连远心思沉沉浮浮,忽地出声唤住阿媚:“果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朕跟乐儿之间的事情,你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过赫连堂对你的心思,你又看透了几分?” 闻言,阿媚身形一僵,刚刚抬起的脚步再次落下。 “阿媚!” 赫连远似是破釜沉舟一般站起身来,目光深幽的看着阿媚:“朕以前所为,也许真的是顾虑太多,口中说着天下与她定会选她,会将她放在第一位,到底却伤了她的心,那么你呢?你在赫连堂和她之间,会选择谁?会将谁放在第一位?” “我?” 阿媚出声,虽略有迟疑,却很快又展颜一笑,转身看向赫连远:“阿媚这条命是姐姐的!” 没有命,哪里有心? 她的命,是云紫璃的。 那么,在赫连堂和云紫璃之间,若是必须有一个人死,便是她的心会疼死,答案也毫无疑问! 听得阿媚的回答,赫连远微微勾唇:“既是如此,那么便为了你姐姐余生能够安然幸福,丢了你的心吧!” 闻言,阿媚心头一震,整个人仿佛被掏空一般,怔怔地看着赫连远许久许久…… *** 不久,阿媚离去,赫连远于御书房内,面召见赫连堂。 经由劫狱,和云紫璃再放这番周折,赫连堂见到赫连远,早没了以往的嚣张和忿忿,十分恭谨的对赫连远跪下身来,“臣弟参见皇上!” 见状,赫连远眸华微眯! 眸光闪烁的看了赫连远片刻,他淡淡勾唇:“皇弟如今与早前判若两人,朕都不敢认了呢!” “臣弟惶恐!” 赫连堂叩首,面露悔色:“臣弟早前自不量力,全赖皇兄仁慈,如今臣弟能跟心爱之人在一起,已然别无所求!” “你能想明白最好!” 赫连远定定看着赫连堂,轻挑了下眉梢,垂眸说道:“朕原本已然放你们走了,本不该召你们回来,此次召你回来,你可知所为何事?” 赫连堂皱了皱眉,却是不语。 如今他是阶下囚,不该知道的,统统的不知道。 “关于皇后的身份,我想你也应该知道了,朕此次让你和阿媚回来,是因为云紫生一事!”赫连远沉眸,看着赫连堂,无奈说道:“在皇后放你跟阿媚离开的那一夜,太后毒死了云紫生!” 闻言,赫连堂脸色一变:“是母后?” “嗯!” 赫连远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人证物证俱全,确实是太后下的毒手!” “那皇后……” 赫连堂想到云紫璃会有的反应,心中思绪莫名。 “皇后要太后的命!” 赫连远双眸一动不动的注视着赫连堂,苦笑着说道:“如今朕将太后保了下来,皇后也因此跟朕闹翻了,她说要不惜一切代价要太后的命……” “那怎么办?” 赫连堂一脸紧张的看着赫连远,面色变了几变:“皇兄,不管怎么说,母后都是大吴国的太后,便是杀了云紫生又如何?绝对没有为云紫生偿命的道理!” “但是皇后跟太后之间,还有生死大恨!”赫连远眸光微绽,脸色深凝的叹道:“若只是云紫生的事情,倒也简单,可是皇后跟太后之间过去的那些恩恩怨怨,你应该也是清楚的,你可知道,如今新越已然为此事出兵,有将近二十万新越大军就囤在新越与我吴国的边境交界处!” 闻言,赫连堂大惊失色! “这也正是朕召你回来的目的!”赫连远转身,自桌案上取出一道圣旨,抬手递给了赫连堂:“这是朕的亲笔,任你调遣边关将士,将此圣旨送到新越守将面前,待新越退兵,则太后无虞!” 赫连堂看着赫连远手里的圣旨,眸光亮了亮,抬手便要接过。 “此事,事关太后性命,王弟务必办妥!”赫连远抬了下手,将圣旨交到了赫连堂手里。 “臣弟必不辱命!” 赫连堂接过圣旨,起身朝着赫连远又恭了恭身,方才退了下去。 看着赫连堂离去,赫连远微抬了头,唇角的笑高深莫测! 他原本,想以赫连堂跟阿媚的命,来缓和他跟乐儿的关系,但是到头来,全让青萝太后给毁了。 既是如此,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那都是青萝太后自己作的,怨不得任何人! *** 翌日,赫连堂便又与阿媚一起秘密离宫。 至于他们去了哪里,世人皆不知晓! 一晃数日,已是秋末。 繁华似锦过后,便是一片落败与苍凉。 经由一段时日的修养,云紫璃的身子,日渐丰腴,精神状态倒也好了不少。 阿媚离开后不久,她便与赫连远请旨,要接掌六宫事宜。 虽然,赫连远知道,她此举是要孤立青萝太后。 但既是她开了口,他便也应了下来。 六宫之中,云嫔被废,如嫔身死,剩下的两位,陈莺位居皇贵妃之位,萧染儿也已然位列贵妃,经过一段时日的磨合,她们皆都对云紫璃尊重恭谨。 如今的云紫璃,才算凤凰涅槃之后,真正的统驭六宫! 但,之余她怀孕之事,仍旧未曾与赫连远提及。 因为,如今在她的心里,赫连远已然无关紧要,待大仇得报,她便会带着赫连缅离开吴国,离开有关赫连远的一切。 至于,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则会是上天单独给她的一个礼物。 一个,最亲,最重的礼物! 这一日,天高气爽,云淡风轻。 奉贤宫的后花园中。 落座八角亭中,云紫璃手里拿着一件刚刚为赫连缅做好的新衣,正与他身上仔细比对着。 在她对面,正抱着赫连缅的,是刚刚过来请安的萧染儿。 自上次安王叛乱平定之后,她们两人如今在宫中可以说是互相扶持,并以姐妹相称! “姐姐的手艺真好!”笑看云紫璃手中的新衣,萧染儿掂了掂怀里的赫连缅,眸中倾羡不已! 以前,待字闺中之时,她父亲虽特意寻了江南的名师教她刺绣女红,但她总心不在焉,更喜欢琴棋书画,故对女红所学有限! “手艺是练出来,你看我眼下手艺好,却不想这背后下了多少功夫!”遥想当年,与阿媚一起在樊城的日子,想到阿媚如今带着她的书信一路向北,云紫璃的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 “反正我每日闲着也是闲着,日后要好好练习才好!”看着云紫璃五味杂陈的样子,萧染儿就此话题打住,将赫连缅递给候在边上的乳母,她略整衣衫,翩然落座。 左右看了看,她有些好奇的问道:“姐姐身边的萧姑姑呢?自那次与太后舞剑之后,好像便再没见着了。” “这位姑姑性子乖张,自打上次离宫,到现在都不曾回来,不过无妨,该回来的时候,自然就会回来了!”嘴角微翘,云紫璃端起茶杯,轻轻的喝了一口。 说起来,她也好久没见过自家老娘了。 许是她家老娘觉得她为云紫生所骗,却为她伤心,实在是没出息,便是云紫生死了之后,也不见她进宫来,这会儿也不知道在哪里逍遥呢! 萧染儿可不知道沈凝暄的真正身份,撇了撇嘴:“依我看姐姐是太惯着她了!” 闻言,云紫璃淡笑不语。 她老娘即便她不惯着,也自会有人惯着。 “对了!” 将茶杯放下,云紫璃看向萧染儿:“上次我让托你办的事情,办的如何了?” “已然办好了!” 萧染儿顿了顿,满是疑惑的问道:“那小邓子乃是慈宁宫的人,既是阿媚将他掉包押入天牢,何以姐姐不就势将他除去?” 云紫璃早已与青萝太后交恶! 合着除了她安插在身边的奴才,也是无可厚非的! 但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云紫璃不但没有杀掉小邓子灭口,反倒在听说他家乡大灾之后,让萧家人帮他在外面妥善安置了家人。 “有谁说过,太后的人,就一定不能为我所用呢!”轻轻的,笑靥绝美,云紫璃仰望天空,看着上方飞翔而过的鸟儿,她嘴角的笑意,越发深了…… 但凡在宫中当差的奴才,没有哪个是没有过过苦日子的,当然小邓子也不例外! 越是吃过苦的人,便越容易记得别人对他的好! 在明知他身份的前提下,云紫璃先救他一命,再与他家人周全,这份恩惠已然足以让他舍命相还了…… 深深的,凝望着云紫璃的笑靥,萧染儿心中意会,便也不再多问什么。 微微抬眸,见有位上了年岁的姑姑自不远处过来,她不禁轻笑了下:“姐姐,这是太后身边新晋的姑姑,关姑姑!” 闻言,云紫璃眸华轻抬。 须臾,于云紫璃和萧染儿身前站定,那关姑姑对二人福身行礼:“奴婢参见皇后娘娘,参见惜妃娘娘!” 视线轻飘飘的自关姑姑头顶掠过,云紫璃并未出声,只端起茶杯,悠闲自在的继续喝茶。 见她不为所动的样子,萧染儿微挑了挑眉,对关姑姑抬手:“关姑姑起来吧!” “奴婢谢贵妃娘娘!” 掂了掂手,关姑姑笑容谄媚的起了身。 轻轻抬眸,看着关姑姑,云紫璃语气清冷:“关姑姑不在慈宁宫伺候太后,来本宫这里作甚?” 自从云紫生死后,莫不说云紫璃不见青萝太后。 即便是见着了,也是一脸清冷,从不曾露出过一丝笑容。 是以,此刻她如此对待关姑姑,关姑姑倒也习以为常! 脸上,依旧堆满笑容,关姑姑对云紫璃垂首回道:“回皇后娘娘,三日后太后娘娘将在慈宁宫设宴,只求与娘娘讲和!” “讲和?!” 云紫璃眉梢轻抬,斜睇着关姑姑。 青萝太后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 可此刻关姑姑却说她要与她讲和?! 关姑姑点头:“太后娘娘道是过去与娘娘感情融洽,如今落得如此,着实非她所愿!所以……她老人家特意设宴,希望能与娘娘冰释前嫌!” 冰释前嫌么? 她们直接,是血海深仇,当真还能冰释前嫌么?! 云紫璃心下自嘲一问,转头放下茶杯,却不看关姑姑:“你回去与太后复命,本宫三日后必会准时赴宴!” “喏!” 笑意再次爬上眼角,关姑姑点了点头,恭身退下。 “姐姐觉得,太后此举所为何来?”直盯着关姑姑离去的背影,萧染儿转头看了云紫璃一眼。 “你难道不知吗?安王如今虽不在天牢,却被皇上送到了一个隐秘之处……”哂然一笑,自桌前起身,云紫璃抬步向外,并不咸不淡的轻声道:“想来……太后她老人家,这阵子挂念亲儿,心中委实不安,已然不惜放低姿态,也要保全自己儿儿……” “是这样么?” 萧染儿轻轻一笑,也跟着起身:“姐姐可会卖她这个人情?” “会么?” 云紫璃扪心自问后,想到那夜阿媚苦涩的神情,唇角勾起的弧度,再次微微上扬。 云紫璃轻抿着唇,抬步向外:“都要冬天了,身子却还总是如此困乏……” …… 是夜,月色明朗,秋风徐徐。 长春宫中,被禁足多日,才自由不久的陈莺在沐浴之后,侧卧睡榻上,昏昏欲睡! “娘娘!” 随侍丫头的声音,有些急促,将陈莺的睡意悉数驱散。 “何事?!” 陈莺坐起身来,掀起床纱,看向床榻边上随侍丫头。 “启禀娘娘,太后娘娘驾到!”对陈莺略福了福身,随侍丫头的面色,有些紧张。 “太后娘娘?” 陈莺眉心紧蹙,脱口问道:“这个时辰?” 随侍丫头点了点头:“太后娘娘眼下正在外殿等着,奴婢伺候娘娘更衣!” “不必了!” 陈莺起身下榻,抄起屏风上的一件纱衣,快步向着外殿而去。 外殿中。 青萝太后只带了关姑姑过来。 一出寝殿,对上青萝太后深幽的眸,陈莺心下一凛,连忙上前行礼:“莺儿参见母后!” “平身吧!” 青萝太后对陈莺微微抬手。 “谢母后!” 陈莺站起身来,凝眉问道:“太后若是有事,大可命关姑姑过来与莺儿通传一声,莺儿到慈宁宫便是,何必这大半夜的还要走夜里……” 陈莺的话,说的体贴。 闻她此言,青萝太后的脸上,顿时浮现笑意。 轻轻抬眸,她对关姑姑使了个眼色,便见关姑姑上前,将当值的宫人,一一屏退了。 见状,陈莺不禁娥眉轻蹙。 视线,重回陈莺身上,青萝太后眉头紧皱,语气低沉道:“莺儿……哀家如今只有你了!” 闻言,陈莺的心中,不禁微微一窒! 起身行至陈莺身前,青萝太后拉起她的手,满是懊恼之色:“你该知道的,你堂表哥本来逃走了,如今却又被皇上追了回来,追回来也就罢了,可是哀家找遍了能找的所有地方,也没有找到他的踪影。如今在这偌大的皇宫里,姑母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姑母……” 陈莺咂了咂嘴,满是动容的跟着青萝太后改了称呼,暗地里却缩了缩被青萝太后拉着的手,心思转了无数转。 她正在思忖着青萝太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见青萝太后轻叹一声,又道:“以前哀家待你本是最亲的,可是后来我们姑侄二人的关系却……说起来,这一切不怪你,要怪只能怪云紫璃那个贱人!” 青萝太后的话,说到这里,陈莺心中恍然大悟! 原来,她是想利用她来对付皇后! 陈莺虽然早已知道,跟着自家姑母,无异于与虎谋皮,却还是忍不住在心底微微泛起凉气,看着面前一脸慈爱的太后,她不禁冷冷一叹! 如今的青萝太后,只想将她的恨意,燃烧到云紫璃身上,却可曾想过,一切有因才有果,有今日的恶果,那是她自己种的恶因。 “姑母……” 陈莺深吸口气,轻声说道:“如今堂表哥下落不明,皇后于宫中专权跋扈,臣妾便是想要帮您,却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青萝太后就在等她这句话! 如今听她说了,便脱口说道:“你当然可以帮姑母!” 闻言,陈莺身子一僵! 青萝太后轻拍她的手,将一只瓷瓶搁在陈莺手中:“三日后,姑母会宴请皇后,届时你可借邻近之机,将此药暗投于皇后杯盏之中……” 她的好姑母,这是想要借刀杀人啊! 紧紧地,握着手里的药瓶,陈莺凝着青萝太后,恨不能将手里的药瓶直接砸到青萝太后那张老脸上! 最近这阵子,云紫璃执掌六宫,青萝太后的日子,过的并不如意! 自云紫璃执掌六宫之后,对青萝太后冷淡至极,处处给慈宁宫以白眼,萧染儿更是因当初安王一事上,青萝太后对她的态度,对青萝百般抵触。对慈宁宫的事情,虽不说跟皇后同声同气,却也是能避则避,从不问津! 为今,在这宫里,也只有她陈莺,一直依附着慈宁宫…… 眼下,青萝太后觉察出皇后对她的威胁,自然想要以最快,最直接的方式,将云紫璃这个最大的威胁铲除掉! 是以,看似跟青萝太后最为亲近的她,便成了她残酷利用的最佳对象! 第265章 一切该结束了 第265章 一切该结束了 陈莺眉心紧蹙,心中思绪飞转,在想明白了事情关键之后,心思沉了沉,暗地里将青萝太后骂了千八百遍! 但,即便如此,她脸上却显什么,只是面露忧色道:“若皇后出事,皇上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点你放心,此毒乃是姑母特意差人秘制,服用后一个时辰后才会毒发,届时慈宁宫的宴会早已结束,想要彻查,却也不太容易……”眸中得意之色尽显,青萝太后唇角勾起:“你要记得,无论皇上再如何看重皇后,哀家终究是吴国的皇后……只要事成,人都死了,他还能杀了哀家不成,至于你……哀家自有法子保你万全。” 闻言,陈莺呼吸一窒! 又开始自称爱家了啊! 她沉默了下,轻轻启唇,蹙眉问道:“毒死了皇后,太后就不怕新越方面……” “新越?!” 青萝太后凉凉一笑,轻道:“你放心吧,且不说她并非新越真正的帝姬,即便她是,依照如今天下大势,她意外身亡,只要新越抓不到证据,便绝对不会再起战端!” 看着青萝太后信心满满的样子,陈莺仍旧紧蹙娥眉,一脸沉思。 见陈莺一脸沉思,青萝太后对她投以安然一笑,再接再厉道:“届时皇后之位虚悬,只要有哀家在,这六宫之主的位子,便是你的!” 听得此言,陈莺被青萝太后拉着的手微微一僵。 她倒不在乎那皇后之位! 不过青萝太后即是如此说了,她总该给点反应! 眸中光华一闪,在太后的注视下,她的嘴角渐渐勾起。 松开太后的手,将药瓶收起,她低眉敛目的在青萝太后身前跪下,而后郑重叩首! “莺儿谢姑母成全!” 闻言,青萝太后眸中不禁浮现一抹亮色! “快些起来!” 抬手将陈莺扶起,青萝太后满怀欣慰道:“哀家老了,日后在这皇宫之中,一切还要看你的!” “莺儿明白!” 陈莺微微颔首,站起身来。 青萝太后含笑,又看了陈莺一眼,轻道:“如今天色已晚,你早些歇着,哀家回宫了。” 陈莺俯首:“恭送姑母!” 青萝太后轻点了点头,搭着刘姑姑的手,转身离开。 看着青萝太后离去的背影,陈莺脸上的笑,渐渐变得僵硬,直至片刻后不复再见。 “来人呐!”又过了片刻,她唤自己的贴身随侍。 自殿外进来,随侍丫头守礼福身:“娘娘有何吩咐?!” “伺候本宫宽衣!” 陈莺轻轻一笑,转身向里。 “喏!” 丫头轻应一声,跟着进入寝殿。 在榻前站定,陈莺看着身边的丫头道:“脱衣服!” 闻言,丫头不禁一怔! “今日你便来做回娘娘吧!” 陈莺轻轻笑着,笑的极为柔美。 不多时,陈莺将丫头脱下的宫服换在身上,低眉敛目的自寝殿内缓步走出。 不曾抬头,不曾掌灯,她于夜色中前行,一路朝着奉贤宫行去…… …… 奉贤宫中。 赫连远批阅完奏折后,照例如以往一般,来到云紫璃的寝殿之中。 脚步轻稳地在榻前站定。垂首凝着床榻上熟睡着的一对母子,赫连远的脸上,总算露出些许欣慰的笑容。 榻上,云紫璃已然拥着赫连缅沉沉睡去。 凝望着她酣然的睡颜,他心下感慨良多。 自从云紫生死后,她便再没对他笑过,且每每与他四目相对,都是极为冷淡的直接将视线别开。 她,似乎果真是要应证她说过的话——对他不再抱任何希望! 每次想到这些,他的心都会忍不住抽痛起来! 他一直都知道! 她的性格,太过要强,但在青萝太后的事情上,他却一再触碰她的底线。也许以前,因为爱他,她可以一再隐忍,就好像一只刺猬,拔掉了自己所有的刺一般。 可是现在,随着云紫生的死,他已然触碰到她所能忍受的极限! 所以,她才选择不再隐忍,不再依靠他,而是主动出击! 这段时日里,她要行使六宫之权,他便给她! 即便,他知道,她想要的,其实不是行使六宫之权,而是要让青萝太后,尝尽在后宫失势的滋味。 他之所以答应她的要求,不为别的,只为她的心里能够舒服一些! 但这样,她的心里,便真的能舒服了么? 应该不能吧! 只要青萝太后还活着,她的心里,就永远都不可能舒服! 深深的,近乎贪婪的凝望着她无暇的睡颜,见她眉心一直紧拧,赫连远心下微动,悄然伸手,想要替她抚去心中忧愁。 但,手方伸出,他便又顿下了动作。 他知道,若云紫璃醒来看到他,必然会不悦! 到那时,他便连如此安静看她的机会都没有了。 念及此,心中泛起浓浓的苦涩,他的手颓然而落。 一文缓步自殿外而入,见赫连远如此,不禁神情微怔了怔,忍不住摇头叹了叹,方才抬步上前。 听到一文的脚步声,赫连远眉梢轻抬。 “皇上……” “有事出去说!” 赫连远轻轻的微转过身,没有让一文再出声,再回过头来又深深的看了云紫璃一眼后,这才轻抬脚步,离开寝殿。 脚步声,由近及远。 云紫璃原本紧瞌的双眸,缓缓睁开。 眸色平静如水,她的脸上,始终一片冷寂,不见一丝波澜。 每日夜里,赫连远在处理完公务,便会到寝殿内待上一会儿。 虽然,他的动作极轻。 但她在他第一次来时,便是醒着的。 可即便如此,她却从来不曾睁开眼睛去看他一眼。 心,已死,便一切枉然! 以前的她,拖泥带水,将自己害的遍体鳞伤不说,还赔上了杏儿和云紫生的两条命,如今既然她已然下定了决心,对他绝情绝爱,那么她就绝对不会再心软! 绝对不会! …… “何事?” 赫连远在寝殿外驻足,侧身问着一文。 一文恭身禀道:“方才微臣在外面见一宫女鬼鬼祟祟的,便上前查看,没想到……” 赫连远眉峰一拧,追问道:“没想到什么?” “那宫女,乃是皇贵妃乔装!” 一文抬眸看了赫连远一眼,见他面色微沉,复又低下头来:“她好像有急事要见皇后娘娘!” “她人在哪里?” 赫连远双眸微眯,问道。 “微臣请她在偏殿等着!”一文恭身,对赫连远做引臂动作。 赫连远皱眉,抬步去了偏殿。 偏殿内,陈莺垂首恭立于一侧。 她的手里,仍紧紧攥着青萝太后早前给她的药瓶。 如今局势,不管怎么看,赫连远和云紫璃的赢面都比青萝太后大,而青萝太后对她,不过是利用罢了。 如此,她今夜才会出现在奉贤宫! 但是,即便立身奉贤宫中,此刻她的心里,却正处于天人交战之际。 虽然,她选择了弃暗投明,站在云紫璃这边,但是……云紫璃会不会与她冰释前嫌呢?更要命的是,她来此,本是要见云紫璃的,却不成想,赫连远这个时辰居然会在。 “皇上驾到!” 随着一文的一声唱报,陈莺身形一僵,忙朝着门口方向福下身来。 “臣妾参见皇上!” 一进殿,看到陈莺的装扮,赫连远的眉头,不禁一皱!上下打量着她的一身行头,他心神微敛:“深更半夜的,你何以如此装扮至此?” 陈莺将头埋得极低,轻道:“臣妾有要事需觐见皇后娘娘!” 原本便紧皱的眉头,再次皱了皱,赫连远抬步向里,在桌前落座。伸手接过一文递上的茶水,他低头浅啜一口,方轻声问道:“最近这段时日,皇后在宫中风头正盛,而你却一直陪在太后身边……你对太后如此忠心,何故会忽然至此?!” 因赫连远的话,陈莺心下微颤! 她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唇角轻勾,嗡声回道:“臣妾至此,自然有不得不来的理由。” 对赫连远,陈莺的心里,其实是十分矛盾的。 说起来,赫连堂才是陈莺的表哥,赫连远不过是她名义上的表哥,但是她的眼里从小到大就只有他。 撇开青萝太后不说,她对他其实……是真心的! 这份真心,始于嫁他之前。 但,他是皇上! 天底下最多情,也最薄情的男人! 是以,在做了他的女人之后,在见识了他对云紫璃的痴情之后,她的这份真心,便如那落花流水,已然不再重要了。 静静的,凝视陈莺片刻,赫连远到底淡淡一声:“深更半夜,你乔装出行,为的该是避开太后的眼线……说吧,你要见皇后的理由为何!” 若他猜的没错! 陈莺此行,该是与他青萝太后有关! 陈莺眉心紧皱,微微抬眸,看向赫连远。 看着他淡漠的目光,她心下终是一横,自怀里取出药瓶:“因为这个!” “这是什么?” 赫连远只扫了药瓶一眼,看着陈莺,并没有将药瓶接过。 “这是……毒药!” 握着药瓶的手微微泛白,陈莺苦笑一声,拧眉说道:“皇上应该已经得了消息,太后三日后要设宴与皇后娘娘讲和,这是太后方才交给臣妾的,她让臣妾在三日后的晚宴上,将里面的东西,偷偷放入皇后娘娘的杯盏之中。” “你说什么?!” 赫连远眸光如电,脸色瞬间冰冷。 他为了保全青萝太后,不惜伤了跟云紫璃之间的感情,可青萝太后竟然还不死心,毒死了云紫生不说,竟然……敢向云紫璃下毒手! “皇上已然听清楚了不是吗?太后……臣妾的姑母,终于忍不住要对皇后娘娘下手了!”陈莺抬起头来,直直的看着赫连远,见他面色冷沉,她不禁有些激动的说道:“她要借着臣妾的手,毒死皇后娘娘……” “青萝太后……” 心中,原本浓浓的失望,渐渐的幻化为愤怒,赫连远眸色深沉如海! 虽然,这个结果,多多少少,他已然料到一些。 但是当它真正发生,他却发现,保全青萝太后一命,到底是多么愚蠢的行为…… 静静的,任赫连远平复情绪,陈莺轻声叹道:“太后想要作死,臣妾还有二皇子,还想要好好的活着。原本臣妾是要去见皇后娘娘的,既是见着了皇上,此事便由皇上做主吧!” “由朕做主么?”伸手接过陈莺手里的药瓶,赫连远的视线,紧紧锁着她的双眸。手指轻轻的摩挲着药瓶上的纹路,半晌儿之后,他竟是怒极而笑。“这毒药再毒,能毒过朕的爱么?” 云紫璃的噩梦,始于他对她的爱! 而云紫璃这些年所遭受的一切伤害,也全是因他而起。 他爱她! 但他的爱,对她而言,却是要命的毒药! 而他,不但一直都不曾保护好她,却一再让她伤心绝望! 若非是他,她如今应该还在北燕过着无忧无虑,恣意飞扬的生活吧! 他……还真是个混蛋! 彻头彻尾的混蛋! 渐渐的,他的笑声渐歇。 取而代之的,是眸底的那抹泪光…… “皇上?!” 瞥见赫连远眸底的湿意,陈莺檀口微张,一脸惊骇。 身为男儿,位尊帝王,赫连远落泪的时候,少之又少。 可此刻,他却哭了…… 想来……他的心里,已然难受到了极点。 “朕本不想如此,父皇又何必一定要逼我……”以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着,赫连远心下钝痛不已,对陈莺哀然一笑,他将药瓶轻轻置于陈莺手中:“你既是原本就打算去见皇后,此事还是交给皇后来做主吧!” “皇上!” 陈莺眼帘缓缓落下,看着手里的药瓶,直觉它有千钧之重。 “一切……该结束了!” 赫连远脸色沉下,原本的伤感被冷魅和无情所替代,不再看陈莺一眼,他转过身去,抬步离去…… 陈莺愣了愣! 心中思忖着他话里的意思! 许久之后,她嘴角涩涩一勾! 世人都道赫连远薄情,可他却一直是个痴情种子! 只不过,他的薄情,是对世人,而痴情,却只对一人罢了! 如今,他说一切该结束了,还让她将装着毒药的药瓶交给云紫璃,这是否表明,他真的可以允许云紫璃与青萝太后清算了?! …… 片刻之后,那瓶辗转了几人之手的毒药,终于摆在了云紫璃的面前。 “好一招借刀杀人!” 云紫璃与陈莺对桌而坐,笑看搁在桌上的药瓶,冷冷一笑,笑意未达眼角。 陈莺明眸微动,拾起桌上的药瓶,垂眸道:“太后说了,若此事能成,后位便是我的。” 云紫璃哂然一笑,眸华微抬:“既是如此,你为何还要将这毒药给本宫?” 闻言,陈莺微微敛起双眸,眸中略带黯然:“太后此生,只为自己,不会为任何人,如说你死了,皇上必然震怒,届时为缓和与皇上之间的关系,她必会弃车保帅……依着常理,我与你有私仇,若你被我毒杀,此事倒也说的过去。” 在来奉贤宫的路上,她已然想了很多! 虽然,青萝太后说过,这毒药服用后一时半会儿不会毒发,且若事成之后,会有办法保她万全! 但在青萝太后眼里,她只不过是颗棋子罢了! 这毒药,云紫璃只要服下,她便又成了弃子! 到是即便立即发作,她又能如何?! 且,若皇上真的追究起来,青萝太后大可将一切推到她的身上,装作一问三不知,而皇上……即便对太后有所怀疑,也终是不能拿她怎么样! 云紫璃含笑,看着陈莺伤感的神情,不禁心下微凉! 她深谙医理,药理,对毒药自然也不陌生。 她大约能猜到陈莺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 “以前臣妾诸多冒犯,还请皇后娘娘大人不计小人过……”如此言语了半晌儿,见云紫璃不语,只盯着自己瞧,陈莺有些不自在动了动嘴角,转而问道:“三日后的那场鸿门宴,皇后娘娘打算如何应对?” 云紫璃转睛,对上陈莺的眸子,轻轻抬手,将药瓶自陈莺手上接过,微微扬起眉头,她淡淡说道:“这阵子,本宫一直都在养精蓄锐,该料理的事情,也都料理的差不多了,如今我还不曾与她如何,她却又忍不住要对本宫动手了,如此盛情,还真是让人难却啊!” 陈莺凝眉,明眸微动。 云紫璃仔细凝注着手里的药瓶,轻问:“你说这毒药要到一个时辰之后才毒发?” 陈莺点头:“太后是这么说的,是不是就不得而知了。” 云紫璃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也轻点了点头。 “三日后,宴会之上,我会如她所愿,身中剧毒!”淡淡的语气中,包含一切,云紫璃笑看陈莺:“这一次,本宫倒要看看,皇上到底还会不会护着太后!” 陈莺闻言,震惊的张大了嘴巴。 她知道,云紫璃此举,不过是为了置之死地而后生! 只是,她这样,真的可以吗? 皇上会答应吗? “此毒乃是剧毒,皇后娘娘如此,是不是太过冒险了?” “我还没有傻到要与她同归于尽的地步!”轻轻的,将药瓶置于掌心,云紫璃轻盈起身:“这药瓶里的东西,本宫自然是不能用的!” 知道云紫璃有自己的打算,陈莺便也不再多问。 不过,当她的眸光,淡淡扫过药瓶时,不禁再次出声问道:“那……这里面的毒药呢?” “自然是让某人自食其果……”轻声呢喃,云紫璃眸光如刃,哂然一笑,将手里的药瓶收好,她云淡风轻的说道:“如此,才不枉费太后一片苦心,不是吗?” 闻言,陈莺心下一凛! “你是想……” “本宫只是在想,一切大约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迎着陈莺的视线,云紫璃嫣然一笑:“你放心,这是杀头的死罪,你是为了活,才投靠本宫,本宫自然不会让你去冒险!为了你的识时务,本宫饶你一命,你只管看着便是。” 语落,笑容尽敛,她的眸中,闪过一抹嗜血的锋芒! 赫连远想要保全青萝太后,但是怎么办?青萝太后她自己不想活了!如今人家欺上门来,她也只能奋力反击了! 云紫璃的眼神,让陈莺心悸! 但她说出的那句话,却又让她心中酸涩莫名! 一切,都该结束了! 她的话,竟与赫连远的话,如出一辙! 第266章 结局(一) 第266章 结局(一) 青萝太后给陈莺的药瓶里装的,是一种白色粉末,经云紫璃仔细看过之后,确定是是掺杂了砒霜的一种混合药粉! 知青萝太后这次是一心要置自己于死地,她心下冷哼着将药粉倒出。 “这些东西,与砒霜外观相像,却是花粉制成,经我提纯,这些花粉已然无毒无味,你过两日尽管投入我杯盏之中即可!”抬手,自抽屉里取了些花粉,而后动作轻盈的装入药瓶中,云紫璃眸华轻敛着将药瓶递回到陈莺手中。 陈莺接过药瓶,低眉看着从药瓶里倒出的砒霜,犹豫了下,忍不住问道:“太后要对皇后娘娘下手,皇后娘娘何不拿着这毒药去找皇上做主?” 因云紫生之死,青萝太后知道赫连远不想杀她,陈莺自然也知道,赫连远想要保全青萝太后的命,她不只知道这些,还知道为了此事,云紫璃和赫连远已然闹崩。 眼下,是青萝太后要对云紫璃下手,若换做是她,直接便会拿了这毒药去找皇上,让皇上为她做主! “皇上?” 云紫璃哂笑一声,微仰下颔叹道:“你觉得,在云紫生死后,我还会相信他么?” 陈莺心下一窒,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仔细想了想,斟酌道:“可皇上心里,是真的爱重您的……” “爱,却不足以相信!”眉心紧拧,目光锐利,云紫璃的话,说的斩钉截铁:“如今,我只相信我自己!” 陈莺眉心一凛,只微动了动唇,却终是低垂了头。 现在她所求,不过是在青萝太后和云紫璃的战火下得以活命,其他的都已然不重要了。 云紫璃见陈莺如此,抬手抚上自己的黛眉,淡淡道:“天色不早了,在没人发现之前,尽快回去吧!” “是!” 陈莺敛眸,轻盈起身。 “那臣妾先回了!” 对云紫璃微微福身,她低眉敛目,盯着自己的脚尖儿抬步离去。 目送陈莺离去,云紫璃冷冷勾唇,笑容微冷。 不久前,她禁足陈莺之时,陈莺尚不服气,却不想现在居然会舍弃青萝太后……世人都说,宫里的如嫔最是能屈能伸,可是现在如嫔去了,又有谁会想到,这宫里最是能屈能伸者,会是陈莺? 久久,终将视线收回,云紫璃面色沉寂的盯着桌上的砒霜看了片刻,然后轻轻起身,缓步于窗边的书桌前。 打开抽屉,抽出一张信筏,她回道桌前,将青萝太后为她所准备的毒药包好。 扬眉,看着天空中被阴云遮掩的月色 她将纸包紧握圈中,心下暗暗一叹! 将近六年,恍若一梦! 但这场梦,并不美好。 她但愿,三日后,便是这场梦的结束之日…… …… 翌日一早,天气阴沉,到早膳时候,竟落起雨来。 秋末的雨,不似春天的,少了几分生机,多出了一份阴郁和冰冷。 在宫门处让车夫停下马车,无澜一身白衣,一把油纸伞,缓步宫廷甬道之上,朝着奉贤宫的方向而去。 一路畅行,进入大殿,见乳母正抱着赫连缅玩耍,他的脸上,扬起一抹浅笑。 “奴婢参见澜太子!” “来!让舅父抱抱!”将雨伞递给宫婢,无澜上前几步,接过赫连缅。高举双臂掂了掂,他将赫连缅逗的咯咯直笑,他的脸上亦挂着笑容,转身问着乳母:“小璃儿呢?” 乳母早已习惯他对云紫璃的称呼,十分自然的垂首回道:“皇后娘娘在花厅用膳呢!” 无澜轻点了点头,伸手又摸了摸赫连缅,将之递给乳母,便抬步进入内殿。 花厅里,宫人们已然撤了膳具,见无澜进来,云紫璃轻轻一笑,面色有些苍白。 “怎么?又吐了?” 凝着云紫璃略显苍白的容颜,无澜微皱了皱眉,心疼问道。 云紫璃端起桌上的茶水漱了漱口,将茶水吐出,这才看着无澜:“吐着吐着也就习惯了!” 无澜眸色微深,轻轻一叹,感慨说道:“身为人母,十月怀胎,总是极为辛苦的,但愿日后缅儿和你腹中孩儿,都能感念母爱,对你谦恭孝廉!” 闻言,云紫璃淡淡一笑。 眼睫低垂,她吹拂着手中茶水,轻声道:“你怎日怎地想起进宫来看我了?!” 无澜薄唇抿起,看着云紫璃:“我听闻两日后青萝太后将在慈宁宫设宴与你求和?” “这消息传到还真快!” 云紫璃淡淡一笑,将茶杯置于桌上。 看了眼桌上的茶杯,无澜面色凝重的问道:“不管怎么说,青萝太后总是你名义上的婆母,到时若青萝太后真的当着众人放下身段与你求和……你打算如何?” “她不会真的与我求和!” 云紫璃面色无波的看着无澜,从袖袋里取出纸包,将之摊在手心处。 “这是什么?” 无澜眉头一皱,疑惑的视线亦落在纸包之上。 “是毒药!”云紫璃轻轻一笑,回道:“这是青萝太后她老人家在求和宴上,准备送我上路的东西!” 闻言,无澜面色丕变! 云紫璃看着无澜,苦笑着问道:“无澜,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狱无门却偏要闯,如今她容不下我,我何必再忍她?!” 无澜面色沉沉,目光幽深地问道:“既是如此,两日后的宴会,你打算如何应对?” 云紫璃眸华轻抬,对上无澜的视线,毫无感情的笑着自桌前起身,“所谓以彼之道还治彼身……我一直都在等这个机会,如今等到了,又岂会错过?” 看着云紫璃脸上的笑容,无澜心底暗暗心疼。 过去的云紫璃,想笑就笑,笑的纯粹而真诚,但是如今的她…… 猜出云紫璃打算要做什么,无澜握了握拳,轻声说道:“阿远既是打算保下青萝太后的命,就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是啊!他不会!” 唇角的笑容,越发凝重,云紫璃背过身去,眺望窗外落寞景色,她语带潇然:“说不准,他还会阻止我呢!” 无澜定定看了她片刻,心下倏然一叹,问道:“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你不必帮我做什么!” 云紫璃转过身来,笑看着他:“你只需站在我身后,给我一份力量便可!” 闻言,无澜的心不禁更紧了几分! 深深凝视着云紫璃,他的目光深邃道:“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的身后,给与你最大的支持!” 云紫璃淡淡一笑,复又转身看向窗外:“冬天要来了!” 她想,两日之后,这皇宫里便该如冬日般寒冷了。 “冬季酷寒,我更喜欢春天!”望着站于窗前的云紫璃,无澜俊眉紧拧,心下五味杂陈! “可是在这皇宫里,从来都如冬日一般冰冷!”回眸,看向无澜,云紫璃轻轻一叹,苦笑连连。 两人于花厅内,一站一坐,静窒许久。 不多时,青儿自厅外进来。 对无澜微微福身,她对云紫璃禀道:“娘娘,小邓子到了。” “嗯!” 云紫璃自窗前转身,点头应道:“让他进来!” “喏!” 青儿应声退出花厅。 无澜眉宇皱起,看向云紫璃:“这小邓子莫不是阿媚换出赫连堂的那个小太监?他不是青萝太后的人吗?”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云紫璃唇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眼中锋芒乍现! 须臾,青儿引着小邓子进入花厅。 “奴才小邓子,谢皇后娘娘活命之恩!”一进花厅,小邓子便面向云紫璃跪落下来,三叩之后,他又拜了三拜:“奴才谢皇后娘娘对奴才家人的知遇之恩!” 见状,无澜心下释然! 小邓子在进入天牢那一刻,便已然成了青萝太后手里的一颗死棋! 云紫璃自天牢将小邓子救出,是救命之恩! 她安置好他的家人,又是一大恩情! 如此一来,即便小邓子过去是青萝太后的人,而今为云紫璃,让他赴汤蹈火,他也不会有一句怨言! “起来吧,今日是本宫求你!” 云紫璃眉间笑意点点,看着跪在地上的小邓子,轻轻出声。 “娘娘折煞奴才了!” 小邓子并未起身,而是再次叩首道:“有事娘娘尽管吩咐,奴才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静静俯视着小邓子,云紫璃双眸之中不见一丝情绪,片刻之后,她轻声说道:“若本宫说,救你便是要你为本宫赴汤蹈火,你可会怨恨本宫?!” 她自认对小邓子有利用之心! 既是有心要做恶事,自然不会标榜自己是好人! “若娘娘不救奴才,奴才在天牢里,也是个死,如今娘娘救了奴才,奴才这些时日奴才已算苟活,况且娘娘还帮了奴才的家人……” 小邓子抬头,看了云紫璃一眼,而后再次低头:“奴才感激娘娘还来不及,又如何能怨恨娘娘!” “你怨恨本宫也是对的!” 眸华低敛,云紫璃自桌上取了纸包:“如今阿媚和赫连堂脱险,你自然也不必在天牢里继续待着。如今皇上不再追究安王越狱一事,你自也哪里来回哪里去。三日后,太后要在慈宁宫设宴,这里面的东西,是本宫孝敬她人家的。” “小璃儿!” 无澜看着她手里的东西,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知道,她这是打算孤注一掷了! 云紫璃抬眸,看了眼无澜,哂然一笑,却未曾收手。 见状,小邓子屏息片刻,轻颤着伸手,将纸包接过,“娘娘的意思,奴才明白,娘娘放心,奴才自有办法,一定不会让娘娘失望的。” “小邓子!” 轻轻的,唤了他的名字,云紫璃红唇微弯:“本宫不会亏待你的家人!” 闻言,小邓子微微颔首,再次朝着云紫璃恭了恭身,在后退几步后,转身没入门口处。 小邓子离开之后,无澜和云紫璃,谁都不曾言语。 静窒许久后,无澜微微颔首,一叹:“即便小邓子对你不能说死心塌地,有家人在你手里,他必会想尽一切办法将东西置于青萝太后杯中!” 云紫璃淡淡笑着,无奈一叹:“无澜是想说我卑鄙么?” 无澜摇了摇头,“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我所认识的云紫璃,从来都是如此的,若你一直如此,回到吴国之后,便也不会过的这般辛苦!” 云紫璃唇角处,勾起一抹冷笑,淡淡出声:“感情之事,从来最是伤人,只要撇去那份心意,我……便又会是你所认识的云紫璃!” 凝着云紫璃嘴角的冷笑,无澜恍然出声:“不再感情用事的云紫璃……是不是就不会受伤了?” 闻言,云紫璃眸华微动。 与之四目相对,她凉凉一笑! 轻轻的,温和一笑,无澜的眸底,浮现一抹从未有过的苦涩与寂然! 无论,她想要做什么! 这一次,他都会帮她做到! 只是,这真的是她想要的么? 他不确定…… 真的不确定…… *** 离开花厅后,无澜便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俊逸的脸庞上,不见原本的潇洒与随性,他紧皱眉头,舍弃雨伞,任雨水打湿衣襟,缓缓漫步于细雨之中。 秋末的景色,总给人一种落败之感。 尤其是雨中的秋色,让人觉得越发颓然。 双手背负,立身雨中,缓缓闭上双眸。 记忆回到那一年,在拈花宫初见云紫璃时,他心中的惊艳感觉,无澜的嘴角,渐渐勾起…… 彼时,他与她的初遇。 电光火石间,他的心悸动不已。 那时,他的心里有两个声音在不停的响起。其中一个告诉他,她该就是赫连远想要找的人,另一个却又不停的否定这个可能…… 心的沉沦,是不受控制的。 如此,在在不知不觉中,他对她情根深种,再难放下…… 其实,有的时候,他也曾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初遇她的时候,他不曾自私,将她的存在告知赫连远,今日的结果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 但是,这个世上,没有如果! 念及此,他不禁一声叹息! 这一叹中,有无奈,有失落,有着太多太多的情绪! “澜太子!” 闻声,无澜微微转身。 “微臣见过王爷!” 细雨中,一文远远而来,在无澜身前恭身行礼。 低眸,凝视着一文,无澜轻问:“一文总管冒雨前来该不会与本太子一样,是来赏雨的吧!” “当然不是!” 一文脸上堆满笑意,恭身道:“微臣是奉皇上旨意,前来与太子殿下传句话的。” “阿远?!” 无澜微微蹙眉,看着一文。 “正是皇上!“ 一文轻轻点头。 “这当了皇帝,架子也就跟着大了……”无澜略一思忖,轻道:“什么话,说吧!” 一文垂眸,脸上笑意敛去:“皇上说了,两日后在慈宁宫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请澜太子务必保皇后娘娘周全!” 闻言,无澜心下一凛! 赫连远既是这么说了,是否便表明对于两日后的事情已然知情?! 他皱了皱眉,追问道:“阿远现在人在哪里?” 有些话,他该是时候当面与问个明白了! “皇上眼下出宫,去了萧家!”一文并未对无澜多做隐瞒,接着道:“皇上已然猜到澜太子会想见他,不过皇上让微臣转告王爷,一切到宴会上便会揭晓,请澜太子不必急于这一时!” “你的意思是,即便本太子要见他,他也会避而不见?!” “皇上是这个意思!” 无澜双眸微眯,凝着一文:“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微臣……” 一文苦笑了下,轻道:“不敢揣测圣意!” 无澜眉宇紧皱,凝着一文,心下思绪难平…… …… 两日,转瞬即过。 宴会当日,云紫璃早早便起身洗漱更衣。 一袭明黄色凤袍,大气合宜,配以九天凤冠,彰显皇后尊贵! 今日,云紫璃的妆容,仍旧是极浓的。 她本就倾城的容颜,经过精心描绘,更加明艳动人。 抬眸,看着菱花铜镜中,青儿正低头藏着什么,云紫璃扶了扶发髻,眉梢轻抬:“藏的什么?” “娘娘!” 青儿动作一僵! 云紫璃将手放下,转身看着青儿:“本宫都看见了,你还是拿出来吧!” “是……” 迎着云紫璃的视线,青儿垂眸,伸出手来。 在她的手上,两根白发赫然其上。 静静的,凝睇着青儿手上的白发,云紫璃心下微恙。 她得经受了多少磋磨,才能华发早生啊! “奴婢这就扔了去!”抬眼,观察着云紫璃的神情,青儿抿了抿唇,转身便要离开寝殿。但她才刚走出两步,却见门口处不知何时,多出一抹明黄之色! 她心下一惊,倒抽口气,连忙福下身来:“奴婢参见皇上!” “嗯!” 赫连远轻应一声,抬步上前。 眸华微抬,对上赫连远温煦的眸光,云紫璃心下一紧,自梳妆台前缓缓起身。 在青儿身边停下脚步,赫连远朝着青儿微微伸手。 青儿犹豫了下,到底将手里的白发恭谨的递到赫连远的手里。 赫连远垂眸,睨着手心的白发,眸色微暗。 云紫璃抬步上前:“只不过是臣妾头上的两根白发而已,皇上也要看看么?” 赫连远看着手心的白发,心里颇为不是滋味! “乐儿才刚刚双十年华,却已是韶华白首……”声音低沉婉约,他眸华抬起,与云紫璃的视线,胶着纠缠:“是我没好好对你!” “皇上是大丈夫,不该拘泥于小节,既是青丝不复,又何必守着这两根白发黯然神伤呢?”云紫璃不以为然地微微一笑,柔荑轻抬,纤长的手指,自他掌心划过,将白发勾起,后缓步窗前,抬手任发丝徐徐垂落:“白发生银丝,便再不能成黑,或许皇上一直都觉得没有好好对臣妾,但如今方才说出,不觉得有些晚了么?” 晚吗?! 或许吧!!! 看着立身窗前的美丽女子,赫连远只觉这已是天下最美的景色。 但……她的脸上,该是笑着的,而非如现在一般,总是冷若冰霜! 思及此,赫连远俊美的脸上,浮上一抹笑意,缓步上前,他微笑着,轻轻抬手,欲要抚上她精致的容颜…… 第267章 结局(二) 第267章 结局(二) 看着赫连远尽在咫尺的手,云紫璃的脸,微微侧了下。 然,赫连远睇见她躲闪的神情,只是心下苦笑,却不曾收回自己的手。 云紫璃见他没有停下的意思,微眯了眯眼睛,直直望入他幽深的双眸之中,不再躲闪他的碰触。 手下的触感,细腻柔软,让人流连忘返。 近乎贪婪的凝视着云紫璃娇美的容颜,赫连远的脸上虽然在笑着,心里却越来越苦涩。 “皇上!” 一文立身寝殿门口,轻声道:“关姑姑到了,请娘娘到慈宁宫赴宴!” “好!” 赫连远不曾回头,视线仍旧停留在云紫璃的脸上,只说出一个好字。 云紫璃凝眉,笑问赫连远:“皇上打算一直这么看着臣妾么?” “去慈宁宫吧!” 赫连远淡淡一笑,轻声难道。 他没有问云紫璃到了慈宁宫后会否接受青萝太后的求和,因为他知道,即便问了,她给她的答案,也会是否定的,心下深深一叹,他改为牵起她的手,旋步向外走去。 他的手,温温的,热热的,蕴着些许汗意。 看着被他紧紧拉着的手,云紫璃心下涌上几许黯然! 下一站,慈宁宫! 今日,青萝太后会死,就不知他会如何反应?! 她想,过了今日,她与他,便该是陌路了吧! 心下,苦种深种,云紫璃的嘴角,却是微微翘起…… …… 今日,慈宁宫所摆的宴席,规格极高。 为昭显与云紫璃请和的诚意,除了青萝太后意外,陈莺和萧染儿,也都在受邀之列。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随着一文的一声的一声唱报,大殿内的众人纷纷起身。 “臣妾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 除去青萝太后面向大殿外,所有人都转身向后,朝着大殿门口处福身行礼。 “都平身吧!” 赫连远淡淡的,应了一声,与云紫璃相偕进入大殿。 一路由赫连远牵着进入大殿,云紫璃唇角含笑,视线从陈莺,到萧染儿,终至落在青萝太后身上,眸光熠熠的看着青萝太后。 赫连远侧目,睨了她一眼,面色沉静,对青萝太后恭身道:“见过太后!” 闻声,云紫璃亦微微福身:“臣妾参见太后!” “皇上不必拘礼,皇后也快些起来!” 满脸慈爱笑容,青萝太后亲自上前,将云紫璃扶起。 若是不知青萝太后真意,此刻看到她的笑容,云紫璃定会以为,她今日是真的要与自己求和! 但此刻,看到青萝太后脸上那抹异常真挚的笑容,她只道是笑里藏刀,心中觉得一阵子的恶心! 这份恶心,与有孕无关! 始之于心……是嫌恶! 赫连远于中,云紫璃与青萝太后分列两侧,待三人悉数落座后,殿下众人纷纷落座。 “关姑姑,备席!” 青萝太后对关姑姑吩咐一声,表示宴席可以开始了。 不多时,酒菜上桌。 云紫璃侧目,见小邓子于帘帐将酒壶递给关姑姑,不禁眸色微转。 “本太子是不是来晚了,宴席可开始了?” 无澜时间拿捏的刚刚好,一身白衣,随性洒脱的进入大殿。 “无澜参见太后!”无澜抬眸,对青萝太后恭了恭身,迎着赫连远的视线,对他和云紫璃恭了恭手。“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你来的正好!” 青萝太后轻轻一笑,示意无澜落座于一侧。 无澜翩然落座,十分随意的拾起桌上的一只鹅头,优雅自得的吃将起来。 青萝太后面露慈笑,微微抬手,由关姑姑斟酒一杯,然后当着众人的面执杯侧身,她的视线越过赫连远,面色诚然的对云紫璃道:“今日,是哀家与皇后的请和之宴,这第一杯酒,当由哀家先敬皇后!” 过去,从来都是别人尊太后为上,她何时如此过?! 今日设宴,名曰请和,她便已然纡尊降贵,此刻她有如此,让殿下众人皆都心下一怔,齐刷刷的看向云紫璃。 关姑姑缓步上前,将云紫璃面前的酒杯斟满:“皇后娘娘请!” 云紫璃低眉敛目,看着面前微荡涟漪的酒水片刻,方才微微抬眸,斜睇太后一眼,她淡淡一笑,却不曾将酒杯端起。 见状,赫连远只静静看着,却并未出声! 而无澜则若有所思的看着关姑姑手里的那壶酒! 殿下,陈莺身为青萝太后的亲侄女儿,表面上亦依附于她,自是面色一沉,冷道:“怎么?姑母身为太后,已然放下身段先与皇后敬酒,身为皇后,难道连尊重长者的道理都不懂么?” 虽然,她暗中投靠云紫璃,但是表面上却还是青萝太后的人,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合该她如此言语! 云紫璃闻言,冷冷一笑,仍是没有端起酒杯,而是目光冷淡的扫了陈莺一眼后,不偏不倚,与赫连远的视线在空中相接:“皇上对太后至孝,念着太后在宫中孤寡,这才解了皇贵妃的禁足。不过在臣妾看来,皇贵妃貌似并没有吸取教训,合该再多关些日子!” 她此言一出,陈莺面色微变! “皇后不必担心,今日宴席过后,皇贵妃便会被押入暴室!”淡淡的,睇了眼陈莺,赫连远轻轻把玩着手里的酒杯。 只是瞬间,陈莺便十分应景的,变得面如菜色。 轻轻启唇,她作势要与赫连远求情,却见青萝太后对她微微摇头:“莺儿,素日是哀家太惯着你了,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编排起皇后的不是了。” “臣妾知错!” 陈莺咬唇,一脸不服的低垂了头。 云紫璃回眸,眼睑低敛着看向青萝太后:“太后见谅,臣妾最近身子不适,不能饮酒,!” “呃……” 青萝面色一阵青白,在不自然的呵呵一笑,瞥了陈莺一眼后,有些尴尬的将酒杯放下! “臣妾身子孱弱,素来不饮酒,是以……太后宫中每每有宴,都会为臣妾准备好果酒!”陈莺接收到青萝太后的暗示,自桌上端起一壶米酒,缓步上前,与云紫璃斟满一杯,她轻笑着道:“这果酒,并不是酒,而是有水果汁子调配而成,皇后娘娘尝尝!” 看着面前泛着黄色光华的果酒,云紫璃默不作声,只是静静的看着陈莺。 “好香……” 终是伸手,将之端起,她轻嗅了嗅,在青萝太后的注视下,将之徐徐饮下…… 一杯果酒下肚,云紫璃并没有错过,自己饮下果酒后,青萝太后眸中的精光和那抹如释重负后,转瞬即逝的得意神情。 轻轻的,将酒杯伸向陈莺,云紫璃浅笑道:“皇贵妃可否再与姐姐一杯?!” “当然可以!” 陈莺上前,再次为云紫璃将酒杯斟满。 不等陈莺回座,无澜懒懒举杯:“皇贵妃赏本太子一杯如何?” 闻言,青萝太后心下一窒! 轻抿了抿唇,她蹙眉说道:“这酒只为皇贵妃一人准备,如今有皇后和她同饮,便少去一半,若你再掺和热闹,岂不更少了?” “可……” 无澜故意露出一脸为难模样,无奈叹道:“太后该知道,本王一向也是不饮酒的!” 因无澜的话,青萝太后面色微变! 云紫璃这新越公主的身份乃是假的,但无澜新越太子的身份却是真的,她要毒死的是云紫璃,可不是无澜! 若是无澜有个三长两短,事情可就没法收场了。 “王兄不饮酒,饮茶便是,这果酒便莫要与我争了!”适时出声阻了无澜索要果酒的举动,云紫璃抬手将酒杯拱起,含笑看青萝太后:“方才太后敬酒,臣妾不饮算是不恭……臣妾失仪,但以此杯,向太后娘娘赔罪!” 方才,看着云紫璃饮下果酒,青萝太后的心中早已是雀跃不已。 如今见她敬酒,她自然没有不喝的道理! 轻轻举杯,与云紫璃相对,青萝太后语带双关道:“过去之事,是哀家不对,但一切已成定居,皇后日后便不要再记恨哀家了!” 在青萝太后看来,死人……是不会记恨的! 但在云紫璃看来,没有了记恨的对象,她自不会再记恨谁! 笑看太后,她微微颔首,眸华微转,与赫连远灼热的目光相遇,她轻轻一笑,抬手便要与青萝太后对饮。 “皇后原谅太后,于朕而言,是大喜……家和万事才能兴!这杯酒,不但太后要喝,朕也该同饮!”赫连远适时出声,端起一直把玩在手的酒杯,紧紧的盯着云紫璃的眸子。 看着他双眸中异样的情绪,云紫璃微愣! 但片刻之后,便见她红唇微弯,再次抬手道:“皇上……请!” 语落,她干脆利落的一饮而尽! 见状,青萝太后亦是微微一笑,仰头将酒水喝下。 左右,看了看自己生命中不可或缺,却又势不两立的两个女人,赫连远温润一笑,仰头将杯中酒水饮下。 饮罢,垂首将酒杯置于桌上,他唇角微翘,俊美的面庞上,浮现一抹淡淡的光辉。 恍然之间,无澜心下不由咯噔一声! 张口他刚要说话,却见赫连远锐利的视线,如利刃一般向他投射而来。 无澜双拳不由紧握,心底再也无法平静! 高位上,云紫璃深深的,凝视赫连远一眼,心下喟叹一声,她侧目看了眼萧染儿。 萧染儿会意,对身边的宫人耳语一声。 须臾过后,便见一文自殿外进来:“皇上……定安候有紧急军情要禀!” “朕先去处理公务!” 赫连远深深的,凝望着云紫璃,扶着桌案从容起身。 从方才便觉他神情有异,如今见他如此看着自己,云紫璃不禁黛眉紧蹙! 思绪微转,终是落定。 她暗暗一叹,目送赫连远离去。 无论如何,今日她都要为杏儿,为云紫生还有她自己,谋个结果! “皇上刚才的神色可是能吓死人的,这紧急军情莫不是与新越有关?”以众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咕哝一声,无澜长身而起,对青萝太后恭了恭手,便追了出去…… …… 随着赫连远和无澜的离席。 宴会上的气氛,顿时有些僵滞。 云紫璃沉寂片刻,终是站起身来,俯视着青萝太后:“今日既是在此讲和,合该将过去的事情撕摞清楚,臣妾一直有句话想问太后,还请太后如实相告!” 青萝太后闻言,脸上笑意更浓:“哀家必定知无不言!” 云紫璃微微一笑,当着众人的面,语气轻幽的问道:“仁和宫一事,确实是太后的手笔,不是吗?” 早已猜到,云紫璃会问这个,青萝太后做深呼吸状! 凤眸微眯,她的视线,扫过在场众人。 她知道,只要云紫璃死了,这些人即便知道什么,也不会妄言! 而此时,云紫璃已经喝下了毒药…… 轻轻的,她看了眼关姑姑。 关姑姑会意,放下酒壶,抬步行至大殿外。 片刻之后,她垂首而入,“禀太后,皇上和澜太子已然离开。” 闻言,略微犹豫了下,青萝太后站起身来,对上云紫璃的双眸,叹声说道:“既然皇后想要撕摞清楚,哀家便也不再藏掖,仁和宫之时,哀家确实是想要你的命,事后那把火,也确实是哀家让人放的!” “太后承认就好!” 静静的,迎视着青萝太后的双眸,云紫璃笑的十分淡然:“我还以为,太后会将事情悉数推到朗月和云紫凤的身上呢!” “皇后是聪明人,不是吗?”定定的,看了云紫璃两眼,青萝太后转身向外,“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既是你已然认定此事是哀家所为,哀家无论推到谁的身上,你都不会相信,不是吗?” “确实!” 冷冷的,睇了青萝太后一眼,云紫璃不屑讥讽道:“既然太后如此光明磊落,那么便将紫生的死因,也说上一说吧!” 闻言,青萝太后淡淡扬眉,转身面向云紫璃:“哀家本来打算拿云紫生的命,逼你出面去求皇上,放过安王的。可是后来哀家听闻,你放了安王……如此,云紫生的死活,便不再重要了,却不想到头来,他还是被毒死了!” “太后……” 蓦地,唤了青萝太后一声,云紫璃的目光,冰冷摄人,让青萝太后这般杀人不眨眼的人,也忍不住被惊得后退了一步:“太后既然往天牢里送了毒药,又怎会想不到他会被毒死?” 过去的云紫璃,青萝太后面前,虽不算恭顺,却从不失礼。 今日如此,却是第一次! 面对这样的她,青萝太后张了张嘴,紧皱着眉头道:“哀家往天牢里送毒药,不过是做样子给你看,却并没有让人必须逼他服毒!” “事到如今,太后还要狡辩吗?!”云紫璃冷笑一声,眯起双眸,对青萝太后叹道:“为了你的地位和荣华富贵,你刺杀皇上于微时,不顾先皇遗诏,拥立赫连堂为帝!为了维护你的权利和地位,你的手里沾了多少条人命?既是敢做,为何现在又不敢当?青萝太后!你是我见过最为自私之人,也是我见过最为狠毒无耻之人!”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此时此刻,被云紫璃如此直白斥责,青萝太后再难如方才那般镇定,怒向云紫璃,她的脸上,再无方才求和时的谦和慈爱,而是冷若寒霜,戾色尽显:“自私也好,狠毒也罢,哀家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你们逼得!赫连远他不过是个奸生子,如何配做哀家的儿子?可是先帝却让哀家视他做亲生子养育,不仅如此,他还要把江山交给那孽障!哀家的儿子,只有堂儿一个,这天下也该是堂儿的!哀家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拨乱反正!” 青萝太后的一席话,令在场众人不禁皆是心下一震! 关于赫连远的身份,多少人都有疑问,却谁都不知内情。如今从青萝太后口中听得如此秘辛,也难怪她们如此反应了。 青萝太后居然说赫连远是……奸生子! “哈哈……” 云紫璃眼看着青萝太后出离了愤怒,嘲讽大笑,笑的胸臆轻颤:“太后不是要跟我求和的吗?如今这般摸样,又是意欲为何?莫不是太后不想知道安王的下落?” “你以为哀家今日摆这讲和宴是为了知道堂儿的下落?如今堂儿很安全,而且不久的将来,还会重回皇位……至于今日……”青萝太后声调上扬,紧接着又轻叹道:“哀家想要的,其实是你的命……” 云紫璃心下一凛,语气冰冷道:“太后终于说实话了!” 淡淡的,蔑着她,感觉她身上的毒,已然差不多到了该发作的时候,青萝太后冷哼出声:“哀家能让你死一次,便能让你死第二次,第三次,便是你如那猫畜一般,有九条命,也总有被哀家弄死的一天……只是可惜了你这花容月貌的好颜色!” 云紫璃闻言,眉心紧皱,冷眼凝望着太后凛冽的神情。 想到自己当初坠落悬崖时的惊恐与剧痛,想起那日在仁和宫时,青萝太后是如何要置自己于死地的。 她的周身,也跟着散发出冷冽之意。 怔怔的,她向前逼近两步:“太后就如此笃定,我会如你所愿?” 青萝太后眸色一寒,回头看向云紫璃。 云紫璃唇角处,扬起一抹绝美璀璨的笑容,拧眉看了眼陈莺说道:“可惜,这次我又要让太后失望了……” 青萝太后心下一紧,猛地侧目,眸光如电的看来眼陈莺,见她神情平淡的回视自己,青萝太后呼吸一窒,伸手攫住云紫璃的手腕,笃定说道:“那毒药半刻即发……你没有喝毒酒?!” 闻言,陈莺扬起唇角,冷冽的笑了! 果然不出她之所料! 那毒药并非如青萝太后所言,一个时辰才发,而是一刻钟! 由此,便可想而知,若云紫璃果真中毒。 她铁定成了青萝太后的替罪羔羊! 被青萝太后握着的手腕,微微泛着疼意。 云紫璃并未因她的惊色而露出丝毫得意,而是眸光一深,看向关姑姑方才置于桌案上的那壶酒! 青萝太后说,那毒药服用后半刻即发! 可青萝太后此刻却没有一丝中毒的迹象! 瞳眸大睁,她转头望向小邓子方才所在之处,却见他不知何时,已然瑟瑟发抖的跪落在地! “该死的!” 云紫璃心下一凛,知事情多半出了差错,心中恨意顿起! 若今日,毒不死青萝太后,她心中不甘! 今日,青萝太后一定要死! 猛地抬眸,与青萝太后略显惊慌的眸子在空中相遇,云紫璃因心中恨意,双目欲眦! “大胆云紫璃,你还想谋害哀家不成?!”目露慌色,关姑姑上前想要将云紫璃和太后隔开,却半晌儿都不能如意,无奈之下,她只得怒喝出声:“来人呐!” 随着她的一声暴喝,殿门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不过瞬间,便又人进入大殿! “皇后……” 忽然之间,一道充满磁性的声音自殿门处传来。 闻言,云紫璃身形一僵! 与她一样,殿内众人,皆都面色一滞,转头向后看去。 但,当她们看清赫连远的现状时,都不禁心头一惊! “皇帝!” 看着大殿门口处的赫连远,青萝太后竟双目圆睁,似是见鬼一般,一脸的惊惧之色。 方才,离去时还好好的赫连远。 此刻将脸色青紫,神情萎靡,连嘴角都在不停的往外溢着黑血…… 云紫璃清丽的容颜上,面色低沉,冷冷的注视着赫连远的俊脸,将他不正常的脸色尽收眼底,她的心不禁紧紧揪起! “太后……” 赫连远视线上移,与青萝太后四目相对,他张嘴欲言,却又不自由自在的轻咳了一声,口中再次溢出一缕黑血:“曾经,你派人追杀朕,害的皇后坠崖,事后又对朕百般算计,将江山留给你自己的亲生儿子……曾经,你欲要加害皇后的性命,还一把火烧了仁和宫,害的皇后跟朕的皇儿母子分离……杏儿,如烟,云紫生……这一条条性命,全都消亡在你的手里,若仔细论起来,你早该死了,是朕念在你的养育之恩,留了你一命,可你……何以一定要斩尽杀绝?” 方才,他其实并未离去,而是与无澜一起,在偏厅里,将大殿里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其实关于青萝太后的所作所为,他都是知道的。 但是,为了保下她的命,他却对那些血一般的事实,选择视而不见! “皇帝!” 在赫连远的逼问之下,青萝太后面色剧变,不由后退了一步。 “皇上!” 萧染儿颤抖着声音,顾不得仪礼妆容,有些狼狈的奔至赫连远身边。轻颤着抹去他嘴角的血渍,她神情十分慌乱:“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了?” “怎么了?” 边上,无澜一直擎着赫连远的身子,此刻感觉到赫连远的身子,不住的下滑,他浓密的眉毛几乎竖起,抬头对上云紫璃的眸子:“阿远饮下了毒酒!” 无澜的话,犹如一道惊雷,在众人头顶炸响! 萧染儿怔住了,陈莺怔住了,连云紫璃也一脸的空白。 不等云紫璃作出反应,青萝太后已然一脸狂喜的看着赫连远。 迎着她的视线,赫连远幽幽一笑:“太后不要高兴的太早!喝下毒酒的,可不只是朕!” 闻言,青萝太后脱口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皇上的意思是,安王殿下,也饮下了毒酒!” 不知何时,阿媚出现在赫连远和无澜身后,她身边搀扶着的,正是跟赫连远一样,面色惨白,口吐黑血的赫连堂! 彼时的赫连堂,比之亦是口吐黑血不止。 不同的是,赫连远尚有意识,而赫连堂却已几近昏迷,奄奄一息。 “不——” 青萝太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撕心裂肺的哭嚎一声! 她给陈莺的毒药,到底有多毒,她心里最是清楚! 这毒,本是要毒死云紫璃的! 若是赫连远喝下,她也是乐见的! 可要命的是,此刻却让她的儿子喝下了…… 她的堂儿,此时不是应该已经去了新越吗?何以会出现在此,且还饮下了毒酒? 视线模糊的扫过早已被眼前一幕惊得怔愣在大殿上的众人,青萝太后神情恍惚的吼叫道:“传太医!传太医!” “皇上……” “皇上……” …… 唯云紫璃纹丝未动,萧染儿和陈莺纷纷起身,她们没有去管抱着赫连堂痛苦嘶喊的青萝太后,而是将赫连远围住。 “乐儿……” 赫连远眸色赤红,艰难的转头看向怔愣在不远处的云紫璃,他想要走近她,然他的身子终是无力的靠着无澜滑坐在地。 迎着他的视线,云紫璃像是中了蛊毒一般,怔怔的,一步步上前。 脑海中,闪过方才他离去时的异样神情,只是瞬间,云紫璃便已然恍然! 方才,他看她的那一眼,是对于某些事情的无奈,是对于心结的释然,更多的,是对她满满的不舍! “乐儿……” 痴痴的,凝望着她,赫连远轻轻一笑。毒发的疼痛,让他的眉头,紧紧的纠结在一起:“我曾答应过你,会替你报仇的,可是我却出尔反尔……你一定很恼我吧,所以才觉得带着缅儿离开我……乐儿……我总是说让你信我,却一次又一次的让你失望,以致于……你我之间的这个结,已成死结,再也解不开了,可是即便解不开,我却还是不想放手,不想让你离开!我一直在想,我到底该怎么办?想来想去,能够让你消气,又能够让你不带着缅儿走的法子,好像就这么一个……” “乐儿……” 面色痛苦的咳出一口黑血,赫连远竭力对云紫璃微微抬手:“乐儿……” “赫连远,你这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唇角处,勾起一抹苦涩至极的笑容,看着他伸出的大手,云紫璃的眼底,氤氲缭绕,一直以来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情绪,瞬间化作泪水,汹涌而出:“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她想要替杏儿报仇!要替云紫生报仇!还要替自己报仇! 她想要看到青萝太后的报应! 可是赫连远忽然要保下青萝太后…… 她早就已经对他绝望了,自然也不想知道那所谓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但是现在这一刻,她忽然想要知道,那个让他不惜放弃自己的性命,都要保下青萝太后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乐儿” 面对云紫璃的质问,赫连远仍旧十分固执的伸着自己的手。 云紫璃咬了咬牙,抬手握着他轻颤的大手,上前两步跪落在地,将他拥入怀中。 痛彻心扉处,她紧紧抱着他的头,嘶哑出声:“赫连远,你当真自私……比青萝太后还要自私千倍万倍!” 十分久违的,感受着云紫璃身上温暖的气息,赫连远满足的笑着,再次咳出一口黑血,他无力叹道:“其实,一直以来,我都将对你的承诺,记在心底……但是有些事情,不到最后,我不想说,也不能说……原谅我乐儿……我曾以你立誓,保下她的性命,否则你就会离我而去。但是现在我已经不怕了……我对不起你……希望我的这个交代……来的还不算太晚……” “赫连远……”喉间似是塞进了什么东西,哽咽的已然无法发出声响,心中的剧痛在不断蔓延,眼泪决堤,云紫璃紧咬唇瓣,不停的摇着头:“你这个混蛋!告诉我为什么!” “太医怎么还没到!太医呢!” 边上,青萝太后早已泣不成声! 此刻她的眼里心里,只有生命渐渐流逝的赫连堂,她所能做的,便是痛心疾首的唤着太医。 “那一年……桃花盛开……我的乐儿回眸一笑……好美……”赫连远凄然一笑,笑看着她,眼里再不容不下其她任何人! 胸臆间,腥甜上涌! 噗的一声! 他又一次吐出一大口黑血! “赫连远,你死之前给我把话说清楚了!” 云紫璃哆哆嗦嗦的捧着他吐出的黑血,痛苦着对他叫嚣着。 即便再如何绝情,她的心终究是肉长的。 对赫连远,仍旧做不到铁石心肠! “好……我说清楚!乐儿莫哭……” 赫连远听到云紫璃话,苦涩笑了笑,紧握着她的手,他忽地用尽全力看向从一开始便一脸怔愣站在无澜身侧的一文,如释重负道:“父皇,看到了吗?这就是你要护着她的结果!您对儿子有生养之恩,也是儿子自小最敬佩之人,儿子不能违逆您的意思,两相权衡,便也只能如此了……今日若是您的两个儿子都去了,请您务必善待您的孙儿……他可是吴国唯一的皇嗣了!” 赫连远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无论是云紫璃还是青萝太后,亦或是陈莺或是萧染儿,在场的众人全都不敢置信的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仍旧怔愣在边上的一文! 赫连远居然唤他做父皇! 那么他是…… 就在众人都目露震惊的看着一文的时候,只有赫连远……只有赫连远双瞳无神的看着云紫璃,好像要将她的影像永远映入心田一般,感觉到她的轻颤,赫连远微微抬手,想要抚去她眼角的泪水……手,不曾碰触到云紫璃的脸,他只觉眼前一黑,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我不哭……” 云紫璃双眼通红,仍是紧紧的抱着赫连远,指端划过他的脉门,知他只是暂时昏厥,她苦涩的闭上双眸。 但这样,也没能止住簌簌落下的眼泪。 青萝太后无比震惊的看着被赫连远唤作父皇的一文,看着他神情怔愣的望向自己,迎着那无比熟悉的目光,她心头不停颤抖着。 是他! 他还活着! 可是他既是活着,为何却让世人都以为他已然驾崩,多年来连她都不曾见?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感觉到自己怀里的赫连堂已然渐渐没了气息,青萝太后的心也跟着沉入谷底。缓缓起身,眸色阴狠的看向云紫璃,她心下一狠,转身对一文身后的王耐语气冰冷的命令道:“来人呐,将皇后给哀家拿下!” 王耐见状,不由看向易容成一文的赫连飏。 青萝太后看着赫连飏,语气凄厉道:“皇上,堂儿死了,被这个女人害死了!” 闻言,赫连飏眉宇一皱,看着王耐微微颔首。 随着王耐的一声令下,原本便被赫连远安排在大殿外的禁卫军一拥而入! 不过,此时,他们听命于赫连飏,而非生死未卜的赫连远…… 见状,无澜眸色微深! 身形一闪,他和阿媚护在云紫璃身前,对王耐等人沉声喝斥:“你们想造反不成?!” “云紫璃冒充新越公主,谋害皇帝,当诛!”冷冷的,睇了无澜一眼,青萝太后沉声对禁卫军统领王耐命令道:“遵哀家懿旨,速速将她拿下!” 王耐应声,抬手便要指挥手下行动。 “谁敢!” 倏然抬头,云紫璃眸光恨意昭然! 以眸光喝退一拥而上的禁卫军,她双眸中光华一凛,然后低下头来,满是心痛的深深凝视赫连远。 “你看到了么?” 轻轻的抚去他嘴角上那刺目的黑血,云紫璃的脸上,淡出一抹温柔的恬笑:“有些事情,不是你死了就能结束的……” 眼泪滑落,滴滴打在赫连远的俊脸之上,她虽心有不舍,却只得将他暂时放下。缓缓起身,面向青萝太后,她凄冷一笑,心中恨意灼燃:“谁敢动我!”” 第268章 结局(三) 第268章 结局(三) 云紫璃对一声谁敢动我,气势非凡,仿佛天地之间唯我独尊,令人望而生畏!就连已然伸手撕下人皮面具的赫连飏,也是动作一滞,紧皱着眉宇看向她! “今日是太后设宴,那毒酒是如何来的,在场众人方才都听的一清二楚,明明是太后想要毒害本宫……何以此刻当着悠悠众目你却要拿下本宫?”胸臆剧烈起伏,云紫璃眸光锐利如刀,刀刀直逼青萝太后:“本宫乃皇上正妻,皇太子嫡母,奉皇上之命执掌六宫事宜,如今皇上中毒,一切当由本宫做主,太后你凭什么要拿下本宫?!” 说罢,她抬眸面向与赫连远五官有几分相似,却眉宇紧皱,脸色不豫的赫连飏:“坏事做尽,做绝的人是你,即便要拿,也合该拿你!真相昭昭,便是太上皇在世,也说不过一个理字!” 虽说,赫连飏还活着,着实出任意料,但是赫连远为了不违背他的命令要保全青萝太后的性命,倒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赫连远以为他喝下毒酒,一切都就能结束了么?!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如今的局势,她与青萝太后,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事已至此,她比谁都清楚,今时今日,她若后退一步,青萝太后势必会步步进逼! 且……在失去了杏儿,失去了云紫生,失去了原本的自己之后,她又岂有再次退让的道理! “凭什么?就凭哀家是先皇的皇后,是皇上的母后,即便你是正宫,却不过是个来路不明的女人,这后宫便是没了皇上,也还得是哀家说了算,绝对轮不到你胡作非为!”因着赫连堂的死,青萝太后的面色已然难看的不能再难看,瞧了眼已然没了生机的赫连堂,青萝太后的心痛无以言表,但即便再痛,她还是要沉下心来! 她要为她的儿子报仇! 她一定要让云紫璃血债血偿! “太后!” 关姑姑的声音适时响起。 在她身后,太医院的正副院正和几位太医皆都因一路赶来而满头大汗! “赶快替堂儿医治!”见众人要行礼,青萝太后连忙阻止。 然,她话音刚落,便听无澜轻嗤一声:“太后可是忘了,皇上也是中了毒的,安王已然去了,眼下即便要医,也该先给皇上医!” “你——” 青萝太后回眸,双目欲眦的怒视着无澜。 “先为皇上医治!” 忽地,赫连飏的声音响起,惊得青萝太后猛地回头看向他。 迎着她既痛且怒的眸子,赫连飏无比沉痛的睨了眼躺在地上的赫连堂:“青萝,堂儿已然去了!” 语落,他转而对太医们吩咐道:“还愣着作甚?救不活皇上,朕要你们的脑袋!” 赫连家的子嗣,素来艰难,如今他的两个儿子都中了毒,无论如何都得保下一个! “是……”太医们忙不迭地应声,上前围住赫连远。 见状,青萝太后身子一晃,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生命一般,瘫坐在赫连堂身边。 她的堂儿,真的已经去了…… 彼时,见太医替赫连远检查过后,皆都面色惨白,一副亡魂皆冒的样子,云紫璃的心,不禁再次下沉! “怎么样了?” 不等太医们起身,云紫璃已然急切出声。 “皇上所中之毒乃是剧毒提炼……微臣无能!”不敢迎视云紫璃冷冽的眼神,太医院院正跪着转身,颤巍巍的嗡声回道。 在他身后,众位太医也都跪伏下身来,连呼自己无能! 闻言,赫连飏身子一晃,不禁向后连退两步。 “太上皇!” 王耐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 如今当政的乃是赫连远,赫连飏既然还活着,只能尊为太上皇了。 另一边,云紫璃紧拧着眉,满是心痛的闭上双眼。 她早知那毒药是什么东西,所以方才见他中毒,她只是确定他还活着,草草扫过他的手腕,根本就没敢去替他把脉! 但有的时候,有些事情,并不是你不去做,就不会发生的。 在这一刻,大殿里,所有人都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若赫连远有什么不测,大吴的天儿,只怕都要变了! “朕不管你们有能无能,今日治不好皇上,朕要了你们的脑袋!”平生两子,竟要一朝丧,赫连飏气息不稳的怒喝出声,心中苦痛不堪! 他对青萝太后太过了解了。 那毒药,源自青萝太后的手里。 毒性如何,他自然心知肚明! 可现在……为了不违背他要保下青萝太后性命的命令,也为了云紫璃,赫连远却把毒酒饮下……若他有个三长两短,他这个做父亲的,便成了间接的凶手,定会比死还要难受千万倍! 想到云紫璃,他不由恨从心中起! 这一切,皆是因她而起! 若不是她一定要青萝的命,何以落得如此地步?! 蓦地转头,神情冰冷的睇了云紫璃一眼,他看向王耐,沉声命令道:“王耐,方才太后已然下令,拿下云紫璃。你当太后的命令是耳旁风不成……还愣着作甚?!” 此刻,王耐心中正处天人交战时。 原本,有赫连远时,他只当对他一人尽忠! 即便赫连远不在,他也该谨遵他的命令,誓死守护云紫璃才是。 但如今赫连远生死未卜,青萝太后和皇后却剑拔弩张,这其中竟还掺和着一个太上皇……这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抉择! 要知道,眼下若是选错了,则性命攸关! 听闻赫连飏所言,青萝太后也忽然来了力气。 只见她眼底恨意迸发,对始终不为所动的王耐怒极喝道:“太上皇的话你没有听清楚吗?莫不是你打算抗旨?!” “微臣不敢!”王耐对青萝太后恭下身来,却仍旧未对云紫璃动手。 “***才!” 怒骂王耐一声,赫连飏忽地上前,抬手便朝着云紫璃拍去。青萝太后更是如疯了般上前,唰的一声拔出他的长剑。剑光一闪,众人惊呼声中,她手中长剑,毫不留情的朝着云紫璃的脖颈刺去! “娘娘!” 云紫璃堪堪躲过赫连飏的一击,再次转身,却正对青萝太后手中长剑,在青儿的一声惊呼中,无澜倏然抬手! 电光火石间,长剑刺入皮肉的声音传来,飞溅的血花,如午夜烟花,喷了青萝太后一脸! 再看青萝太后手中的长剑,只见其刺穿了无澜的手掌,与云紫璃的脸,只稍距寸许! “无澜!” 怔怔的,看着挡在自己面前那只不停往下流血的手,云紫璃本就红肿的眼底,慢慢变得赤红。艰难抬头,看着无澜极力忍痛的样子,她心中剧痛! “放心!我没事!” 对云紫璃温润一笑,让她安心,无澜转头看向青萝太后,目光平静至极:“太后如此对本宫,可是想要新越与吴国从此不宁?” 青萝太后没想到无澜会义无反顾的为云紫璃挡剑,震惊之余,握着剑柄的手,蓦地一松!噔噔后退两步,她满脸的震惊与不置信:“你为了她竟可以舍弃性命么?” “可以!” 淡淡的,只有两个字,无澜看着他,脸上仍旧平静无波! 但只此两字,却让云紫璃的心中,再不能平静。 无澜…… “哼!” 青萝太后冷冷一哼,看他将长剑自手上忍痛拔下,哐的一声丢在地上,她心中愤恨的转头看向赫连飏:“飏哥哥,云紫璃害死了堂儿,我要让她给堂儿偿命!” “既是她害死了堂儿,她当然要为堂儿偿命!”赫连飏冷眼望着被无澜护在身后的云紫璃,一字一顿的寒声冷道:“若你不想牵连太子,便就地自戕吧……” 他的话,如一道寒流,让大殿里原本就冷冽的气氛,瞬间将至冰点! 云紫璃直直的凝望着赫连飏,似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忽地笑了起来:“本宫无罪,何来牵连太子一说?” “你身份不明,太子的出身自然也就低了……”青萝太后细长的眉梢,高高抬起,看着云紫璃,她讥讽一笑,凉凉说道:“你毒杀皇上,更是罪该万死!有你这样的母后,太子以后难登大宝!” 闻言,云紫璃嘲讽一笑,眸中厉色转瞬而过,她阴恻恻的问着青萝太后:“太子登不上大宝,太后想要让谁登基称帝?二皇子吗?可惜了,二皇子不过皇上的替身跟皇贵妃所生孽子,如何能跟我儿相提并论?” 闻言,陈莺面色惊变,完全失了血色。 替身?孽子? 不! 这不可能! 赫连飏的心,在听到云紫璃的话后,紧紧揪起,平静的眼波之中,晦暗之色顿起,他轻抬眸华,看向青萝太后,心中情绪再无法隐藏:“她说的,可是真的?” 脑海中回想起赫连远昏迷前所说关于子嗣的话,再联系到云紫璃现在所言,他的眉宇瞬间紧皱,在看了青萝太后一眼后,双眸一眨不眨的盯着陈莺。 事实果真如云紫璃所言么?! 二皇子乃是皇贵妃跟远儿的替身所生孽子? 倘若她所言非虚,那也就意味着着,如今赫连家的血脉,只有云紫璃膝下那一脉了! “皇后娘娘胡说!她说的不是真的!不是这样的!一定不是这样的!” 关于二皇子的身世,陈莺实则并不知情,此刻乍听此言,她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不住的摇头否认。 她的孩子,是皇上的孩子,是吴国最尊贵的血脉,如何忽然之间会成了替身的孽种? 如若真是这样,那她岂不成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皇后所言,句句为真!” 无澜手上,此刻血流如注。 看着陈莺满目的震惊之色,他冷冷笑,没有继续隐瞒什么,而是语气萧瑟的缓缓说道:“当初皇贵妃怀孕之时,阿远并不在宫中,此事阿远曾亲口跟本太子提起,若你们不信,大可传假面进来对质……” “不——” 陈莺猛地伸手捂住双耳,状似癫狂的不停摇头尖叫着! “真相往往都如此残酷!”云紫璃看着陈莺因无法接受真相而痛苦癫狂的模样,双眸闪烁地与无澜的视线纠缠在一起,凉讽一笑,她笑的猖狂:“既是如此,我儿便是吴国皇室唯一的血脉,不管本宫身份如何,这吴国的天下也终将是我儿的!” 语落,她脸上的笑容更深了:“陈氏一族,混淆皇室血脉,其罪当诛啊!” “你闭嘴!” 在这一刻,青萝太后恨不得将云紫璃抽筋剥骨:“云紫璃,哀家要你的命!” “你不要我的命,我也会要你的命!陈青萝,今日你我之间,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云紫璃自地上拾起长剑,微扬着下颔,抬步逼向青萝太后:“俗话说的好,血债血偿,今日即便天皇老子想要护你,我都要取你性命!” 看着进逼眼前的长剑,青萝太后忍不住心下一颤! 就在这时,王耐霍然抬步,伸手握着云紫璃手里的长剑,下一刻便听赫连飏沉声说道:“有朕在这里,还容不得你撒野!” “你想阻拦本宫?” 看着鲜血自王耐手掌处,顺着剑刃汩汩流下,云紫璃瞥了眼赫连飏,冷声喝道:“世人皆知,先帝早已去了,你在本宫眼里,不过是个有眼无珠的昏庸之辈,给本宫滚开!” 眉心因云紫璃的出言不逊而紧紧皱起,赫连飏眸色一厉,摇了摇头道:“有朕在,你就不能杀太后!” 语落,他对王耐命令道:“将云氏拿下!” 然,待他语落,王耐却紧皱着眉头,丝毫未动。 见状,赫连飏脸色一沉,青萝太后稍稍屏息,后退一步,竟对王耐威胁沉声威胁道:“王耐,你今日可见过你的妻儿么?” 闻言,王耐震惊转头! “太后……” 青萝太后既是如此言语,想来他的妻儿已然在她的控制之中! 见状,云紫璃心下讪讪一笑! 青萝太后的狠毒脸面,她今日才算真正的见识到了。 看着王耐,青萝太后立眉相向,并急声咆哮道:“皇后谋害皇上,恐吓本宫,还对太上皇不敬……将皇后拿下!” 这一次,王耐的神情,微微滞了下。 面色低沉,只停滞片刻后,他便对手下一挥手:“遵太后懿旨,将皇后娘娘拿下!” “遵旨!” 有了统领的命令,大殿内的禁卫军作势便要一哄而上! “我看谁敢!” 无澜怡然无惧,仍旧和阿媚上前一步,挡在云紫璃身前。 莫说有赫连远的嘱托,即便没有,他也会舍弃性命,保云紫璃安危。 这一切,与云紫璃是否爱他无关! 冷冷的,睇着无澜,青萝太后的眸色,已渐渐泛红,“今日在这慈宁宫里,不论任何人,只要胆敢阻止哀家者,则格杀勿论!” 此时,赫连远生死未卜,若云紫璃能活,她便能母凭子贵,到那时便是有先皇护着,她也必定不会有好下场! 是以,今日不惜一切代价,她都要杀了云紫璃! 随着青萝太后的话落地,赫连飏也幽幽开口:“将云氏拿下,无论生死!” 但就在此时,一道凉飕飕的声音却在殿外响起:“这奇事天天有,吴国特别多。死了的能活过来,该死的却又有人护着……今儿姑奶奶到想要看看,谁敢拿我的女儿!” 声落,大殿内一片静寂。 众人纷纷望向殿外,就连青萝太后也黛眉一拧,凤眸大睁,循着那道声音,扭头朝着殿外望去。 在众目睽睽之下,沈凝暄一袭绛紫色云锦,姿容天妒,雍容华贵,袅娜而来,自是风华万千。在他身边,独孤萧逸同色锦袍,仿若谪仙一般,风华绝代,亦步亦随。 随着两人在大殿门口站定,殿内众人全都震惊莫名。 而云紫璃则眉头紧蹙,缓缓勾起了红唇。 她老娘自前段时日离开之后,便一直行踪不定,却不想,如今竟然与她父亲一起出现了慈宁宫中。 想来,他们还是放心不下她的…… “乐丫头!” 一声轻呼,有一华服妇人自沈凝暄身后步出,快步向着云紫璃走来。 “姑祖母!” 云紫璃看着自沈凝暄身后步出的独孤珍儿,由着她上前将自己抱入怀中,然后红唇轻颤了颤,握着长剑的手蓦地收紧几分,在扫了地上的赫连远一眼后,幽声说道:“先帮我看看这厮死了没?可好?” 闻言,独孤珍儿扫了眼已然全无知觉的赫连飏,点了点头:“只要你想让他活,便是他去了鬼门关,姑祖母也给你把人拽回来。” 说着话,她快步行至赫连远身边为其诊脉! 见状,云紫璃心弦微松。 此刻,再看青萝太后,只见她此时全部的视线,都投注了她老娘沈凝暄的身上。 定定的,看着沈凝暄,青萝太后满是震惊的脸上,带着丝丝恍然:“你是……燕后?” 她此言一出,殿内众人皆都一怔! 直到此时,在场不知情的人们才知,眼下忽然出现的这两个人中龙凤,竟然就是传说中的燕皇和燕后! “多年不见,难得你还认识本宫!” 冷冷的,嘲笑一声,沈凝暄眸华一凛,无比轻蔑的扫了眼赫连飏,然后淡淡问着青萝太后:“青萝太后,别来无恙啊!” “她是你们的女儿?” 终是,从沈凝暄和独孤萧逸忽然出现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赫连飏的视线紧盯着沈凝暄。 迎着赫连飏的视线,沈凝暄淡淡点头。 微扬着下颔,神色渐淡的看着赫连飏,她语气森然道:“所以,今日之事,必定不得善了!” 闻她此言,赫连飏皱眉,心中虽有大石沉下,但他却是脸色不变:“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说什么意思?” 沈凝暄陡地拔高声量,语气冰冷道:“赫连飏,我沈凝暄的女儿,身为北燕的长乐公主,却被陈青萝害的坠崖,失忆,几经生死,她陈青萝坏事做尽,如此迫害我儿,难道不该给我,给我北燕一个交代吗?” 沈凝暄的话,说的铿锵有力。 更是直接从私人恩怨,上升到了国家与国家之间的恩怨。 惊闻她之所言,刚刚反应过来的青萝太后面色一变:“你想要如何?” “自然是要你的命!”冷冷的,看着青萝太后,沈凝暄上前一步,眸中阴晴不定!默了片刻,她抬眸,看向赫连飏,沉声问道:“赫连飏,我女儿杀她你不准,眼下可还要阻我么?!” 经过多年权利薰陶,如今沈凝暄的身上,俨然有一种舍我其谁的霸气。 从始至终,说话的都是她。 她身边的男人,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似是他最坚实的后盾一般,默默支持着她! 在她咄咄逼人的气势之下,曾经位及吴国九五之尊的赫连飏,不由在心中暗赞一声:这,就是独孤宸看上的女人! 南宫素儿输给她,并不冤枉! 但是……今日之事,却不能由她说了算! 心中打定了主意,他阴森森的看着沈凝暄,冷声嗔道:“今日,是我吴国后宫的家事,容不得你这个外人插手!” 闻言,云紫璃不怒反笑,:“我的女儿,乃是吴国的皇后,便是你吴国的家事,本宫也管得!” 她此言一出,赫连飏的脸色,要多难看就又多难看,那双喷火的眸子,死死的盯着沈凝暄! 视线轻飘飘的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沈凝暄缓缓进入大殿之中。在青萝太后面前站定,她看了眼躺在一边的赫连远,双眸中并没有太多的情绪:“陈青萝,废话我就不说了,方才你跟赫连飏逼着我的女儿自戕,我这人最喜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过眼下我懒得动手处置你,你自己来吧!” 闻言,青萝太后身形一颤,忍不住后退一步:“哀家是吴国的太后,你凭什么?” “就凭……” “师妹!” 不等沈凝暄的话出口,原本正在替赫连飏诊治的独孤珍儿忽然出声打断她和青萝太后的对话,冲着沈凝暄喊了一声:“你得帮帮我!” 闻言,云紫璃倏然转头,也看向独孤珍儿所在的位置,见赫连远忽然咳血不止,她不由转头看向沈凝暄:“娘亲……” 沈凝暄语气顿了顿,没有立即回答青萝太后的问题,转身朝着独孤珍儿走去:“先救人!” 只见她快步行至独孤珍儿身边,抬手之间先封了赫连远几道大穴,在独孤珍儿替赫连远行针之时,她自怀里取出一把柳叶小刀,动作俐落的割开赫连远的十根手指,任他体内黑血自伤口汩汩流出…… 刀,划在赫连远的手指上,却痛在云紫璃的心里。 见独孤珍儿微微松了口气,她原本死寂的心,渐渐有了活力。 转过身来,她问着独孤珍儿:“他可还有救么?” 仔细查看了赫连远的状况,独孤珍儿冷冷的扫了青萝太后一眼,揶揄了她一句,“陈青萝还真是恨毒了你,竟用了如此霸道的毒药,不过到头来却毒死了自己的儿子,当真得不偿失?!” 闻言,青萝太后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 “姑祖母一定有办法救他!” 云紫璃眸色深沉,定定的看着独孤珍儿。 她太了解独孤珍儿了,既是独孤珍儿这么说了,那么赫连飏必定无碍。 “比起解毒,我平日里更擅长用毒!”抬眸,睨了云紫璃一眼,眉头微蹙着,独孤珍儿便又低下头来,与沈凝暄一起为赫连远解毒:“把心搁在肚子里!姑祖母想要救的人,从来都死不了!” 看着独孤珍儿和沈凝暄有条不紊的动作,云紫璃原本紧绷的心弦莫名一松,仿佛是瞬间被卸去了所有的力气,她整个人无力的跌坐在地上。 边上,青萝太后见状,心中不由大恨! 凭什么? 凭什么她的儿子死了,赫连远却能够救活?! 她恨! 她好恨啊! 沈凝暄抬头,正对上青萝太后满是恨意的双眼。 眉头瞬间紧皱,她冷哼一声:“青萝太后想自己的儿子了吧?不若早些下去与他团聚吧!” 青萝太后闻言,心下一突! “沈凝暄,你休要猖狂,不要忘了,这里是吴国!” 青萝太后深吸口气,不理会沈凝暄犀利的眼神,色厉内荏的看向王耐。 迎着青萝太后的视线,王耐面色一变。 但因心系妻儿,他别无选择,只得自侍卫手中抽出一把刀,抬手便要取云紫璃的性命! 电光火石间,阿媚短剑出鞘,兵器交接的尖锐声音想起,阿媚的短剑,与他手里的长剑硬撼一记! “萧腾,你现在不进来,更待何时?!”对殿外冷喝一声,无澜忽然自怀中取出一道圣旨,将圣旨高举过顶,他充满磁性的声音陡的提高了几调:“皇上有旨,今日若他遭遇不侧,则由太子登基,因太子年幼,暂由皇后垂帘听政,着定安候辅助朝政!青萝太后狠毒无情,下毒弑君,见者格杀勿论!” 闻言,赫连飏脸色大变! 他没想到,赫连远竟然还留下了这样一道圣旨! “不!” 青萝尖削声起,满脸不信之色:“这圣旨一定是假的!” 若太子登基,云紫璃垂帘听政,她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想到这些,青萝太后心下顿感不妙! “皇上有旨……” 淡淡的,又一道声音响起,在众人的注目下,不知何时进入大殿的一文自众人中步出,在他的手中,赫然还握着一道圣旨! “一文……” 惊诧启唇,青萝太后心下顿感不妙! 缓缓的,行至云紫璃身前,一文恭身道:“皇上说,他该做的,都已然做了。如今将江山留给皇后和太子,是他能够为娘娘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赫连远自认不是个好皇帝! 但在服毒之前,就国家大事,他早已安排妥当! 萧腾重兵在握,但胜在忠心! 他相信,以云紫璃的能力,一定可以利用手中权柄,游刃有余的掌控萧腾! “这个自私自利的混蛋……竟然连生死都谋算,我要这江山何用……”双眸中,冷光涌现,云紫璃听了一文的话,虽神情冷淡,但心底却如刀绞一般,痛的不能自抑! 看着云紫璃清冷淡漠的神情,一文微顿了顿,继而又道:“皇上还说,这辈子亏欠娘娘的太多,怕还不了娘娘,但还请娘娘体谅他身为人子,有养育之恩在前,身为帝王,有世人的千万双眼睛在看着……他说,有身份地位牵绊,他若活着,则不能违背太上皇的意思对太后如何,但他若不在了,便再不必顾忌任何了……” 闻言,在场众人莫不露出惊色,赫连飏的脸色尤其难看。 而云紫璃则眉头蹙起,紧咬唇瓣! 抬起头来,迎着云紫璃的视线淡淡一笑,一文转身看向太后。 看着一文,青萝太后眸中狠色乍现:“你这大胆的***才,可是收了皇后的好处,竟然胆敢在哀家面前假传圣旨么?” “皇上与微臣这道圣旨时曾说过,若他中毒之后,太后可不动皇后,则圣旨作废销毁,若太后仍执意置皇后于死地,则命微臣当众宣读此旨……至于这圣旨是不是假的,稍后太后娘娘可自行验证!” “你……” 怔怔的看着一文,青萝太后的脸色,瞬间惨白! 面色沉痛的对太后恭敬施礼,一文当着她的面,不卑不吭的将圣旨缓缓打开:“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后陈氏,虽对朕有抚育之恩,却心狠手辣,杀伐独断,祸延六宫,未免她来日对新皇不利,扰乱朝纲,特次毒酒一盏……” “太后……” 听到一文宣旨,关姑姑心神皆颤,伸手扯住青萝太后的衣摆,颓然跌落在地! “这不是真的,绝对不是真的……”不停的摇着头,青萝太后脸色苍白,已然毫无一丝血色! 一直立于一文身侧,将圣旨的内容悉数听进耳中,云紫璃的心,并未因这道圣旨而感到雀跃不已! 她只觉得,她的整颗心,在这一刻,都空了。 曾经,她对赫连远的一切怨怼,都在这一刻随风而散了。 微微抬手,抚上自己的胸口,云紫璃深吸口气,缓步上前。 扣住一文的手,她将圣旨握于手中。 垂眸,看着圣旨上熟悉的字迹,她的嘴角,露出一抹极为凉讽的笑弧。 轻轻抬手,将圣旨反转于青萝太后眼前,她幽幽说道:“皇上的字迹,太后该是认得的,这圣旨是不是真的,还请太后验明笔迹!” “飏哥哥!” 青萝太后赤红着双眼,脸色毫无血色,凄厉无比的喊着赫连飏。眼下她所能想到的最后一根稻草,便知有赫连飏了。 赫连飏闻声,心下一颤,作势便要上前。 “赫连飏!”知赫连飏事到如今,定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青萝太后去死,沈凝暄的唇角,微微勾起,脸上亦露出一抹别有深意的浅笑:“你说这是你吴国的家事,如今你儿子已然把这家事处理清楚了,倘若你事到如今还想要陈青萝活命,那么我不介意让北燕和吴国,一起跟你谈谈国事!” “你——” 满脸怒火,赫连飏咆哮道:“你这个狠毒的女人,莫要欺人太甚!” “我狠毒那是出了名的啊!”沈凝暄感叹一声,唇畔上笑意更加薄凉,“今儿只要陈青萝不死,明日我便能让北燕和新越一起出兵,将你吴国瓜分殆尽,你信是不信?” “你……” 赫连飏伸手,怒指着沈凝暄,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沈凝暄乃是北燕的皇后,调动北燕兵马,轻而易举,且新越摄政王北堂凌对她那叫一个言听计从,只要她张嘴,让新越出兵,那根本就不是问题! “一个女人,怎可与我吴国江山相比!” 就在赫连飏怒指着沈凝暄的时候,安阳大长公主的声音忽然传来。 人随声至,仅下一刻,便见安阳大长公主和独孤宸进入大殿。 “皇弟!” 安阳大长公主目光清冷的看着赫连飏,眼底虽尽是失望之色,却威严仍在的指着青萝太后对赫连飏道,“你看清楚了,她是陈青萝,并非陈青冉!你心心念念的陈青冉早就死了,眼前的这个女人,虽然生的跟她一模一样,却不及她万分之一……她陈青萝谋害皇嗣,试图篡夺吴国江山,更对本宫下毒,实在心狠手辣……早就该死了!” 乍闻安阳大长公主所言,青萝太后脸色丕变! “皇姐……” 安阳大长公主的话,似是直戳中赫连飏的心脏,痛的他脸色泛白:“朕答应过青冉,会保护青萝……” “可是青冉不知道,自己是被她害死的!”安阳大长公主怒喝一声,指着陈青萝怒道:“害死她的罪魁祸首就是她陈青萝!” 闻言,赫连飏心神一震,猛地转头看向青萝太后。 青萝太后心中大骇,面色惨白道:“皇上莫要听大长公主胡言乱语,我怎么会害死自己的亲姐姐!” “可是你就是害死了你的亲姐姐!” 安阳大长公主满是沉痛道的摇了摇头,微眯着眸子哂然笑道:“你和你姐姐本事双生姐妹,奈何皇上对你姐姐一见钟情,却被你从中搞鬼误认了你,这才立你为后。后来,皇上得知弄错了,却已然悔之晚矣,然你得了便宜还不算,竟然还记恨起自己的姐姐,在她产子时对她狠下毒手……” “我没有!” 青萝太后眼看着赫连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已然几近铁青,忙出声否认。 “本宫今儿敢说,就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你有!”安阳大长公主冷哼一声,转而对赫连飏道:“此事真相乃是我跟子真一起调查所得,你信不过我,总能信得过他吧?” “子真……” 赫连飏紧皱着眉宇,以眼神询问独孤宸,在独孤宸微微颔首后,他艰涩的闭了闭眼,在片刻后复又睁开双眼,冷冷的看向青萝太后:“让太后尝尝远儿喝的酒,到底味道如何吧!” 第269章 结局(终) 第269章 结局(终) 赫连飏与独孤宸渊源颇深,别的人他可以不信,但是独孤宸的话,他却是十分信服的。 如今,独孤宸对他颔首,应证了安阳大长公主所言不虚,自也将青萝太后的罪名定了下来。 真的是陈青萝,害死了他最爱的女人。 可他,却因她是心爱之人的嫡亲妹妹,便是她坏事做尽,却始终护着她,包容着她! 枉他一生自负,却认不清心爱之人,更弄不清自己心爱之人真正的死因!不止如此,他竟然还为了保全罪魁祸首的性命,将自己的亲生儿子逼至绝境……想到前一晚,赫连远最后一次问自己,是否真的不惜一切代价都要保下青萝太后的性命时,他毫不犹豫的点头,他心中晦涩,满是愧疚,脸色渐渐苍白! 罢了! 既然一切因她而起,那就一切由她而终吧! 在他一声令下之后,他看着一文端着毒酒上前,看着那个与心爱女子有着相同容貌的女人满是仓惶的想要向他求情,却猛地别过头去,未曾给她说话的机会,而是对安阳大长公主愧疚声道:“朕心智不清,犯了糊涂,害的皇姐受委屈了!” “皇上不必如此!哪怕你糊涂一世,有这片刻清醒便已足够!” 安阳大长公主心知,赫连飏必定知道青萝太后过去对她所做的事情,却仍旧想要保下青萝太后,若非她将陈青冉的真正死因查明,只怕她这委屈得白白受着。 虽然,皇家自来亲情淡漠,但是她却一直与她的皇弟极亲,但是她的皇帝,着实让她失望透顶! 想当然尔,此时此刻,便是面对多年不见的亲弟弟,她说话的语气,仍旧冷冷淡淡,没有太多情感。 赫连飏见安阳大长公主如此,知她定是气极了自己,不禁一脸沉凝。 彼时,在他身后,素来作恶多端,心狠手辣的青萝太后,被一文灌下了她早前给云紫璃准备的毒酒。 后宫之中,几经沉浮。 从亲姐手中谋夺了一切的青萝太后,终在这一日,自食恶果! 在被灌下毒酒后,她万念俱灰,满面惶然的看着赫连飏,见他一脸厌恶的转向一边,她心知大势已去,趁着毒性未发之前,趔趄着脚步行至赫连堂身侧,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赫连堂的尸体抱在了怀里…… 这一日,安王死了,青萝太后也殁了。 外面,竟又落起雨来…… *** 两日后,在沈凝暄和独孤珍儿的共同努力下,赫连远的身体状况,终于稳定了下来。 承乾宫,寝殿内。 锦榻上的赫连远面色苍白,双目紧瞌,仍陷于昏迷当中,一直没有转醒的迹象! 锦榻前,独孤珍儿仍旧在为赫连远放血,只不同的是,自赫连远手指上流出的血,渐渐呈现殷红色,毒黑之色已然褪去。 静立锦榻边上,凝视着他俊美的五官,云紫璃的嘴角,始终淡淡抿起。 即便,他中毒昏死。 慈宁宫内的整件事情,从喝下毒酒,到皇位安排,再到安阳大长公主和独孤宸的出现,乃至青萝太后最后的处置发落,皆都并非出自她的手笔,而是一直都由他的运筹帷幄之中! 在这整件事情里,赫连飏是输家,青萝太后是输家,她云紫璃同样也是输家,而真正的赢家——是他赫连远! 从始至终,他看似夹在亲情和爱情中间,总是左右摇摆,却以命相谋,行事果毅非常,到最后更是将他那痴情糊涂的老爹赫连飏架在了炉子上烤! 这样的他,让人恨得牙根儿疼,却不得不让人佩服! 此人,对人对己果然够狠! 轻叹一声,敛起思绪,云紫璃伸手,抚上他完美的侧脸,轻声问着独孤珍儿:“他怎么样了?” 独孤珍儿端起盛血的碗,仔细查看一番,淡淡回道:“他身上的毒,虽无性命之忧,但在三五年里,只怕不会复原!” “三五年也就罢了,没有性命之忧就好!” 轻轻的,浅笑了下,云紫璃深深的,又看了赫连远一眼,语带嘲弄道:“比起早早就死透的赫连堂,同样喝下毒药的他能够活着,已然是奇迹了,不是吗?” 几年了,这个男人,让她牵挂伤怀,过去那几年的光阴,如白驹过隙,却蕴着抹不去的伤痛! 这些伤痛,让她流泪,让她成长,也让她看清楚了自己的心。 世上,最骗不到自己的,便是自己的心。 即便过去她对他有过怨怼,有过失望,但经过慈宁宫之时,他拿自己的命来谋算,那些怨怼和失望,也终究随风而去,烟消云散了。 她,并非对他妥协。 而是知道她接受不了他的百般谋算,为今唯有放下…… “还恨他么?” 独孤珍儿抬眸,看了眼云紫璃,抿了抿唇问道。 “恨!” 云紫璃直截了当的应了一声,看向独孤珍儿:“不过仔细想想,又觉得没多大意思!” “人世间,有句话说的好,没有爱,哪里来的恨!”迎着云紫璃的视线,独孤珍儿喂赫连远服下一颗丹药,轻叹道:“经此一事,可见他对你用情至深,世人无完人,是人便总会做错事情……如今青萝太后已然得到她应有的下场,你和他……日后你打算如何?” “如何打算?” 云紫璃哂然一笑,心中思绪微转,轻叹道:“我心头的事情,已然由他以如此决绝的方式解决了,如此我和他,便尘归尘,土归土了!” 听到云紫璃的叹息声和她那句尘归尘,土归土,独孤珍儿苦笑了下,她知道侄孙女儿最后的打算,却还是想要问云紫璃,当真舍得这个男人吗? 爱一个人,如何能够说放下便放下? 然想到云紫璃过去几年所遭受的一切厄难,她到了嘴边的话,却又咽了回去,继而轻叹:“过几日,他才能醒,今日你一定累了,莫要多想什么,先回去歇着吧!” 对独孤珍儿淡淡一笑,云紫璃并没有要起身的打算:“这几日里,有劳姑祖母了!” 独孤珍儿轻轻一笑,叹道:“你这丫头,怎地变得这般矫情!” 云紫璃又是一笑,道:“那姑祖母就再辛苦一日,明日我们也该上路了!” 闻言,独孤珍儿面色一怔! “真的要走?!” 淡笑着,站起身来,云紫璃轻道:“当初我从新越回来,就是为了报仇,如今大仇得报……也是离开的时候了!” “皇后要走吗?” 倏地,萧染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云紫璃回头,看着不知何时过来的萧染儿朝着自己走近:“皇上如今中毒昏迷,皇后如何能走?” “我意已决!” 云紫璃看着萧染儿:“怎么?你想拦我?” 知云紫璃去意已决,萧染儿脸色变了变,她凝眉深思片刻,苦涩说道:“不是臣妾想拦皇后,而是皇上醒来,若见不到皇后,必定伤心难过……如今青萝太后已死,皇后跟皇上之间的心结也该解了……皇后,你想想太子,这里的一切,以后都会是他的……其实有的时候,离开不一定就是不好的结果!” 难得萧染儿如此大度,云紫璃听着她急切的言语,不禁莞尔一笑。凝视着萧染儿清秀的面庞,她淡笑着说道:“我离开了,他身边还有你,以后你也会给他生孩子,若是缅儿长成,他还是打算将吴国交给缅儿,到时候我不会阻拦,自会让缅儿回来!” 语落,见萧染儿张口欲要再劝,云紫璃不待萧染儿再言,翩然转身向外:“萧染儿,你摸着自己的心口问一问自己,我离开你当真不高兴吗?若是高兴,便莫要再说那些言不由衷的话!” “……” 萧染儿张口结舌,刚要脱口而出的规劝之语,生生卡在喉中。 在即将踏出寝殿之时,云紫璃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想萧染儿:“若是他醒来,你可以告诉他,有些事情,可一却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先是南宫月朗,再是先皇……我已经受够了他每次都将我放在别人之后,也受够了他的百般算计。如今南宫月朗和云紫凤,我已经处理掉了,我跟他之间,除了孩子,已然再无牵绊……” 萧染儿闻言,红唇轻蠕,却终是无语。 这话说的,当真绝情! *** 承乾宫寝殿外,无澜早已等候云紫璃多时。 这两日,他到过奉贤宫数次,却总被阿媚挡在殿外。 言道,云紫璃这两日都在守着赫连远,实在没时间见他! 每次听闻阿媚如此言语,他都不由苦笑。 赫连远那厮能拿自己的命来谋算,他也只能甘拜下风了! 如今,一切尘埃落定。 合着也该是他离开的时候了。 但是临走之前,他怎么也该跟云紫璃道个别不是? 这不,知今日一早她要来承乾宫,他便早早等候在此。 步出寝殿,见无澜立于一侧,云紫璃脚步微顿。 静静的,凝望着他,她却不上前,心下思绪却是百转千回。 无澜对她的好,她心中比谁都清楚。 他对她,从来都在默默付出,没有计较过任何回报。 而她,也没有什么好回报他的。 这两日里,她除了照顾赫连远,每每想起慈宁宫之事,便会想起他为她挡剑那一幕……如此,想的多了,反倒不知该如何再面对他! 所以,她才对他避而不见! 但是,即便有心避开,她们如今,还是见着了。 静静的,与他对视许久,见他只对着自己笑,她的视线落在他仍旧缠着绷带的手上,也笑着率先打破沉默:“有事?!” “我……” 无澜薄唇开合,凝着她脸上的笑容,心意微动,却是淡淡摇头:“没事!” 他本是来辞别的,但是想到此一别,以后再难见,终究舍不得开口。 “哦……” 长长的,应了一声,云紫璃静窒一旁,只是定定看着他受伤的那只手。 沉寂片刻,无澜轻声问道:“阿远可好些了?” 云紫璃静静回道:“如今已无性命之忧!” “嗯……” 轻应一声,无澜长长的松了口气,便又沉默不语。 想着赫连远没有性命之忧,他也就可以安心离开了,他深吸一口气,刚要出声,却见云紫璃低眉,双手交握于前,低喃出声:“明日我便会离开了!” 闻言,无澜面色一变。 未曾多想,他脱口问道:“你要去哪里?” 云紫璃淡淡的,弯了弯唇角,轻道:“我如今怀着身孕,还要带着缅儿,自然是回家,这里的人情太冷太冷了,我实在不喜欢。即便要回,也等缅儿可以独当一面一时。” “那……也就是还会再回这里!”无澜低喃一声,破天荒的第一次,在说话时,略微有些犹豫,目光灼热的看着云紫璃,他轻声问道:“你我之间,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虽然,早知自己与云紫璃之间,不会有任何可能! 但此刻听她说要离开这里,他的心却早已狂跳不已。 他怕,怕她明日一走,便今生无相见之日了。 云紫璃迎着他灼热的视线,抿唇笑语,再次轻轻抬步“若是有心,你我总会相见的!” “小璃儿!”就在她即将与他擦身而过时,无澜蓦地伸手,将她的手腕攫住! 云紫璃身形一僵,回眸看他。 无澜的唇角,轻抽了下,俊逸非凡的面庞上,划过一抹赧色:“明日……我去送你!” “好!” 如那日在梨花树下他对她伸手之时,云紫璃淡淡一笑,再次迈开步子。 握着她手腕的手,微微一怔,却终是无力放开,看着她于自己擦身而过的背影,无澜微转过身,心中尽是不舍!看着她越行越远的背影,她的唇角,渐渐浮现一抹怅然若失的笑容。 在这一刻,他的心里,似是豁然开朗,却又迷雾重重! “太子!” 不知何时,他的随从已然来到他的身侧。 眉宇微皱,他看向那人:“何事?” 那随从自怀里掏出一封信封的书信,面色凝重道:“燕后差人给您送来一封信!” “燕后?” 无澜咕哝一声,脸色倏然一变! …… 翌日清晨,朝阳东升,分外妖娆。 卸去了厚重的凤袍与周身首饰的云紫璃,一袭白色素裙,青丝寂然,仿若远离尘世的仙子一般,清丽脱俗。 此刻,她正立身皇城门下,如她昨日所言,孑然一身,离开身后这座争斗不休的宫廷。 慈宁宫一事之后,青萝太后身死,云紫璃对外宣告陈莺随青萝太后去了,当然陈莺并非真的死了,而是和那所谓的二皇子,十分认命的跟着假面远走高飞了。 如此,陈家的兴衰荣辱,再也与她无关了。 如今,后宫中,萧染儿一家独大,是以眼下前来给她送行的,除了安阳大长公主和独孤宸以外,还有萧氏兄妹。 “孩子,你真的要走么?”恢复神志的安阳大长公主,头髻高挽,一袭青色长裙,显得雍容华贵,端庄秀丽:“你我母女,这才刚刚相见,便又要离别,日后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此刻,在她怀里抱着的,正是云紫璃与赫连远的儿子,当朝太子赫连缅。 回眸,对安阳大长公主轻轻一笑,云紫璃伸手接过赫连缅。亲昵的轻吻他的额头,她对安阳大长公主轻道:“母亲若是想我了,可到北燕来看我。” “好!” 安阳大长公主知云紫璃去意已决,只得无奈颔首。 “皇后娘娘此一去路途遥远,一路多保重……”说话的,是萧染儿,如今她位列贵妃位,与当初在端王府时一般一人独大,比之于云紫璃初见时,稳重了不知有多少! 云紫璃对萧染儿轻轻一笑,让阿媚抱着赫连缅,自己则拉起了安阳大长公主的手。 眉头紧蹙着,她对安阳大长公主满怀歉意:“若非因为我,母亲也不会遭那些罪,女儿对不住您。” 对云紫璃轻轻摇头,安阳大长公主叹道:“身在宫廷中,权力倾轧本就是常人所不能想像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好在一切都结束了,你不必介怀!” “多谢母亲体谅!” 对安阳大长公主笑笑,云紫璃又拉过萧染儿的手,笑着说道:“染儿妹妹如今已是贵妃,日后在宫中统领后宫事宜,皇上……就交给你了!” “姐姐尽管放心!” 萧染儿微微颔首,对云紫璃从容说道:“我会尽力照顾好皇上的!” 不远处,已然跟独孤宸叙完旧的沈凝暄等了许久,都不见云紫璃动身,沈凝暄看了看时辰,探出车门催促道:“乐儿,该走了!” “紫璃!” 听到沈凝暄的催促,安阳大长公主不禁双眸含泪。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母亲好好保重自己!”用力握了握安阳大长公主的手,云紫璃向城门内远远的望了一眼。 昨日,无澜曾说过,今日回来送她! 但他,却第一次对她食言了! 阿媚感觉到她的情绪波动,不禁眉头微皱! “姐姐在等澜太子么?” 闻言,云紫璃莞尔一笑:“他说过回来送我,可是却没来!” 不知从何时开始,无澜已在潜移默化中,成为她生命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说话间,见不远处有人一路疾步奔来,她的双眸,不禁微微一眯!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在云紫璃身前站定,四文气喘吁吁的恭了恭身,然后将手里的信筏递上:“新越有要事发生,澜太子已于昨夜连夜赶回,他让奴才把这个交给娘娘,道是不能相送了。” 闻言,云紫璃心下一顿,微微颔首。 接过信筏,她的视线,穿梭于后方的宫庭之中,淡淡一笑,终是转身向后。 伸手,抚上自己仍旧平坦的小腹。 她的嘴角,轻轻扬起,迎着太阳,迈开步伐,坚定而又执着的一步步向前…… …… 皇城门楼上,赫连远脸色苍白,气息孱弱,只身着一袭白色常服,由一文搀扶于立。 他的视线,从方才到现在,一直都胶着在云紫璃的身上,即便此刻,她已然登上马车,他的视线,却仍旧不曾收回! 只是这一切,从始至终,云紫璃都浑然未觉! “一路上,可安排好了人手,保皇后周全?”说话间,忍不住轻咳一声,赫连远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些。 一文急忙抬手为赫连远顺着气,颔首应声:“皇上放心,定安候早已将一切安排妥当!” “嗯,如此便好!” 干涩的唇瓣,微微一抿,赫连远笑的极为苦涩。 见状,一文忍不住出声问道:“既是皇上还如此记挂娘娘,何以又要让她离开?” 昨日夜里,赫连远便已然转醒。 知云紫璃今日欲要离去,他并未多加阻拦,却只早早的站在这里,一脸深情的望着下方的那道倩影! “朕与皇后之间的事情,你不懂……” 十分勉强的牵了牵嘴角,赫连远对一文笑了笑:“现在朕若强行将她留下,只能让她的心离朕越来越远……” …… 登上马车,于众人挥泪辞别,云紫璃将手中信筏徐徐打开。 “前程漫漫,唯愿幸福与你常伴,小璃儿……你会不会想我?”信筏上,只如此短短数次,却让云紫璃的心,瞬间温暖起来! “无澜,我真的会想你的!” 口中低低呢喃着,云紫璃心中没来由的几分失落,微扬着头,她将视线远眺车窗外。遥望着渐行渐远的皇城,她的眸华淡泊,却心绪平静宁和! 但,这份平静,并未维持太久! 只因她瞥见了,皇城门楼上那抹孤单落寂的身影…… 眸中,水雾渐渐弥漫,看着那道身影距离自己越来越远,云紫璃的心,在一阵刺痛之后,渐渐归于平静。 深吸口气,抬手抚上自己的胸口,她毅然转身,将双眸紧闭! 脑海中,不时浮现出过去与赫连飏之间的点点滴滴,云紫璃的嘴角,轻轻的,扬起一抹极美的弧度:“别了,赫连远……” 此刻,她方知道,原来痛过,才能真正放下! …… 一个月后。 北燕,皇城,朝阳门前! 当云紫璃所乘坐的马车,在朝阳门前缓缓停驻的时候。 在马车前,有一红衣男子,唇角含笑,将车门自外轻轻打开! 云紫璃抬眸,迎着男子的视线,微微一怔后,脸色变了几变。 “怎么?一个月不见便不认识了?”无澜嘴角微翘,忍不住轻拍她的肩头:“小璃儿,我没来得及送你,便只能快马加鞭跑过来迎接你,如今你我师徒能够重聚,是喜事,是大喜事,你这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样子,到底是几个意思?!” “谁跟你是师徒?” 云紫璃反应过来,拍掉无澜的手,怒瞪着他:“你不是回新越了吗?怎么会来了北燕?赶紧的,从实招来!” “无澜是本宫请来的客人!” 沈凝暄和独孤萧逸自另外一辆马车上下来,含笑朝着云紫璃和无澜走来:“你看你凶巴巴的样子,哪里有一点淑女的样子?” “我本就不是什么淑女!”云紫璃忽然之间,有种被老娘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感觉,不依的看着无澜:“你个大坏人,竟跟娘亲然联合起来骗我!” 无澜面色一僵,干笑两声:“你平时不是挺聪明的,这次怎地就这么笨?” “北堂澜!” 蓦地抬手,轻捶无澜一拳,云紫璃眉心紧拧! “好了,别生气了,我前两日里便接到阿媚的消息,道是你们昨日便该到了,便眼巴巴的过来等着,谁知直等到今日才见你们!”虽然云紫璃早已为人母,但无澜仍旧十分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髻:“怕不能第一时间接到你,我在这里一等便是两日,你也该消气了!” 闻言,云紫璃转头看向阿媚! 见云紫璃对自己怒目相向,正抱着赫连缅的阿媚一脸憨厚的挠了挠脑袋,顾盼左右,就是不看她! 见状,无澜不禁哈哈大笑! 云紫璃黛眉微蹙,转头看着他一脸阳光的样子,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莫要愣着了,赶紧下车吧!” 无澜温润一笑,扶着她下了马车,十分关切的看了眼她的肚子问道:“一路上舟车劳顿,身子可还吃得消?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一切还好!” 再见无澜,云紫璃心中满心欢喜,意识到这一点,她眸色微微深邃的低垂下头,轻抚小腹,有银铃般笑声缓缓倾溢:“这小家伙很皮,兴许是知道我这当娘的辛苦,一路上乖的很,不怎么闹腾!” 这一路上,她总有害喜的症状! 也正因如此,她们的行程才会放缓! 无澜含笑看着云紫璃的如花笑靥,眸色也微微深邃几许。 在沈凝暄满是鼓励的目光下,他试探性的抬手,轻揽着她的肩头:“一切磨难都已过去,待你生下孩子后,我们师徒一起游遍大江南北,可好?” 再次听无澜提及师徒二字,云紫璃心里怎么都觉得别扭。 抬眸之间,瞥见皇城门楼匾额上烫金闪烁的朝阳门三个大字,她唇角含笑,与无澜一起,抬步迈过门槛…… 她,回家了! 在这一日,云紫璃自世间消失了,而独孤长乐却于北燕复生…… …… 第二年五月,天空中彩云飘散,吉兆显现,也就是在这一夜,独孤长乐顺利诞下次子。 半个月后,她产子的消息,便已然呈然折上,出现在赫连远的御案之上! “恭喜皇上喜得二皇子!” 窥见折子上的消息,一文面露喜色,对赫连远恭身贺喜。 静静的,看着折子上的消息,眸中喜悦之情洋溢,赫连远的嘴角,扬起一抹幸福的笑容。 虽不是初为人父,但他的心里,却仍是十分激动的! 但转念一想,他却不禁黯然神伤:“皇后为朕生下了两位皇儿,可每一次朕都与她远隔千里,不曾陪在她的身侧!” 见状,一文连忙安慰道:“皇上不必如此介怀,以后总会有机会的!” 闻言,赫连远面色微怔! 眉梢一挑,他看向一文,却见一文已然意会自己失言:“微臣又说错话了!” “哼!” 赫连飏哼笑出声,心情不错的将折子妥善收好,提起朱笔,继续批阅奏折! 一文说的没错,以后总会有机会的! 如今,他的当务之急,便是将天下之事处理稳妥,唯有如此,他才可今早将天下交给太子,到那时……他便可以彻底放下一切烦扰,去寻找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 斗转星移,五年转瞬即过。 终是与新越和燕国聚首后签下止战共处契约,赫连远的心,顿时轻松了大半! 天下大定之时,赫连缅已然七岁,将来有萧腾和一文辅佐,他已然可以放心的将帝位传给他! 这一日,写下传位诏书交由一文保管,他将朝政交给定安侯,一身玄色锦衣,出现在安国寺的禅房之内。 耳边,敲击木鱼的声音掺杂着细碎的诵经声咚咚传来,看着不远处跪坐于佛像前正虔诚礼佛的赫连飏,他的眼神平静无波,让人看不出一丝情绪! “父皇……” 轻轻的,一声低唤,木鱼声停,赫连飏身形微滞! 眸华中隐隐有着激动之色,赫连飏徐徐转身,看向站在不远处的赫连远。 五年了! 自上次离宫,他在这里已然诵经五年,除了有青灯古佛相陪,从不曾有任何人来探望过他! 可是今日,他的儿子来了! 他等了他五年,等到头发全白了,他终于来了! 他做梦都在盼着这一天! 盼着他原谅他…… “远儿……”身子轻轻的哆嗦着,赫连飏扶着供桌起身,步履艰难的朝着赫连远走去:“你终于肯原谅为父了吗?!” 五年不见,此时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赫连远,已然续起了胡须! 他的儿子,比之以往,成熟内敛了,也越发的清瘦了。 想着当初他为保青萝太后的性命,对他百般逼迫,他不由满脸愧色! “父皇!” 凝着赫连飏满是愧色的面庞,赫连远俊眉拢起:“儿子是来与你辞行的!” “你说什么?!” 赫连飏有些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赫连飏看着他,缓缓跪落在地,微仰着头,沉声说道:“儿子已然传下旨意,将皇位传给太子,今日在此见过父皇之后,便要动身离京,前往北燕……以后儿子只怕没有机会再来看您了。” 闻言,赫连飏身子不禁轻晃了晃! “你还在怪我?” “儿子不怪!” 眉心纠结成川字,赫连远摇头叹道:“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儿子现在只想陪在自己心爱的女人和两个孩儿身边。” 赫连飏讶然:“两个孩儿?!” 轻点了点头,赫连远回道:“六年前,她离宫之后,已然有孕,于第二年初夏又为儿子诞下一子!” 这几年,为了能了无牵挂的去找云紫璃,他一直都在忙碌政事! 如今,提到素未谋面的次子,他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为人父的喜悦之色! 想来,那小子,也该五岁了! 怔怔的,凝视着赫连远嘴角的那抹浅笑,想到以后他都不会再来见自己了,赫连飏无比心伤:“为了她,你决意舍弃皇位么?” “是!” 无比坚定的颔首应声,赫连远轻道:“今日一别,还请父皇多加保重!” 语落,他郑重伏首,对赫连飏恭敬一拜! 对他而言,无论赫连飏做过什么,终究是他的生父! 眼前这一礼,不可或缺! “儿子告辞!” 深吸口气,赫连远自地上站起身来。 “远儿!” 赫连飏心下一惊,急忙伸手,想要抓住他的手臂,却终是落了空! “父皇多加保重吧!” 深深的,凝睇着赫连飏的满头白发,赫连远眸中水雾弥漫。哽咽着深吸口气,他转身向外,抬步离开禅房! “远儿,父皇错了……”有生以来,第一次亲口承认自己错了,赫连飏怔怔低喃着,直到赫连远的身影,在他视线中消失时,他不禁老泪纵横! 离开安国寺后,赫连远未再多做停留。 舍弃一切,他只一人一马,快马加鞭,一刻都不曾停留的向着北燕方向奔赴而去…… …… 数日后,赫连远抵达燕京。 但当他通过北燕宫中眼线探知独孤长乐的消息时才知,独孤长乐与无澜二人已然于几日前,带着孩子一路往南,前往新越! 闻言,赫连远的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觉得,在过去的几年时间里,他定然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不过顾不得多想,他便整装上路,马不停蹄的一路向南追去! 春花三月,正值桃花盛开时! 楚阳城,桃花花海中,花枝轻颤,一朵朵桃花争奇斗艳,竞相绽放! 花海深处,独孤长乐一袭淡紫色裙衫,清新脱俗。 此刻,她正与无澜一起立身在桃花花海中,含笑欣赏着漫天绽放的桃色。 放眼望去,花开朵朵,满是春色,看着已然七岁的赫连缅不停的在花海中穿梭着,独孤长乐微弯了弯唇,笑道:“这孩子,就跟没见过桃花儿一样,都要玩儿疯了!” “不只是他,还有洛儿!” 无澜俊朗一笑,笑看独孤长乐一眼! “对,还有洛儿!” 独孤长乐会心一笑,看着一大一小两个娃娃,叹道:“等到日后,还要带他们一起过来……” “娘亲!” 一声稚嫩的呼唤声自不远处传来,一袭合体的水蓝色春衫,已然五岁的独孤洛手里握着一枝桃花自花海中快步跑来。 若说赫连缅长的像母亲,那么继承了母姓的独孤洛,便与赫连远多出了几分相似之处。 看着远远跑来的幼子,独孤长乐脸上,洋溢着母爱的光辉,蹲下身来,她巧笑着张开双臂,迎接自己的儿子:“慢些,别摔着!” 顺利抵达娘亲怀抱,独孤洛炫耀着手里的花枝:“娘亲快看,这花开的多美,送给娘亲!” “小鬼,年纪小小,便开始辣手摧花了……”温和一笑,独孤长乐看了眼独孤洛手中满是海棠的花枝,含笑蹭了蹭他的小鼻子:“这花枝,该是长在高处的,你是怎么折下的?” “是那位俊帅公子送给洛儿的!” 微噘着小嘴,独孤洛拿花枝指了指身后方的花海。 闻言,独孤长乐与无澜相视一眼,双双凝眉,朝着独孤洛所指的方向望去。 桃花花海中,粉白色的花瓣俏皮的脱离枝颤迎风飞舞。 一身浅蓝沙织春衫,赫连远清风如月,俊美如昔,一脸淡笑的自花海深处缓缓走出。 远远的,看着那抹熟悉而又略显削瘦身影,独孤长乐不禁微微皱眉。拉着独孤洛缓缓起身,她眸中波光流转,与他在满枝桃花下,在漫天飞舞的粉白色花瓣之中,悠悠对视许久,终至梨涡浅显,嫣然一笑…… 漫天飞舞的粉白色花瓣中,独孤长乐与赫连远久久对立,谁都不曾上前。 “洛儿,跟爹爹去玩儿!” 对赫连远淡笑着颔首,见他因自己的话,蓦地僵在原地,无澜唇角轻勾着上前拉起独孤洛的小手,转身向着花海深处行去。 “爹爹!那位公子是谁?”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着,独孤洛虽被无澜牵着离开,却还是一步一回头,在他稚嫩的小脸上,尽皆好奇之色。 “他是……” 淡淡一笑,无澜弯身将他抱起:“爹爹先卖个关子,待会儿由娘亲来告诉你他是谁好不好?!” “不要,洛儿要爹爹说……” “呃……那爹爹说……他是……” 说话间,一大一小,渐行渐远,只留独孤长乐和已然石化的赫连远两人于花海中独处。 此刻,赫连远的脑海中,不停回想着独孤洛刚刚唤无澜的那声爹爹! 他的孩子,唤无澜——爹爹! “好久不见……” 淡淡而又温煦的笑容,一直腻在嘴角,独孤长乐轻启红唇,遥望无澜和独孤洛离开的身影,她的脸上……洋溢着一抹意味深长的幸福滋味。 经过将近六年,两千多个日日夜夜的洗礼,她心中对于眼前这个男人的一切感情,早已淡化于尘埃之中。 如今再见她,她心中明了。 她,曾爱过他,胜过生命,却不是永恒! 第270章 番外 “是啊!好久不见……” 因为方才赫连洛称呼无澜的那声爹爹,赫连远心中有着深深的失落和挫败。有些牵强的勾了勾薄唇,他眸色深深,近乎贪婪的凝视着眼前这张令自己朝思暮想的俏脸,任内心深处所压抑的所有思念瞬间奔涌而出,眼底是抑制不住的湿意,幽幽无奈叹问:“我……是不是来的太晚了……” 她,曾经为了他,可以舍弃性命,拼尽一切。是以他以为,不管他们之间有多大的误会和隔阂,无论她走到哪里,她心里的位置,始终都是留给他的。 但是现在,稚子的一声爹爹,却让他心乱如麻,瞬间慌了神。 “你……偿” 独孤长乐知道赫连远话里的意思,稍稍凝眉,脸上笑意微敛:“你觉得呢?” 赫连远定定的看着她,见她凝眉敛笑,眼底隐着倔强和阴霾,他心思沉了沉,想着以她的骄傲,她决计不会带着他的两个孩子跟无澜在一起,他半晌儿才语:“你虽随性一些,但在感情上,却并非随意之人!撄” “你还是你,永远能够轻易洞悉人心!”独孤长乐哂然一笑,侧身抬手扫了扫身边的桃枝叹道:“那么……聪明如你,可知你我之间最大的心结,到底是什么吗?” “我自然知道!” 赫连远一颗心定了下来,轻轻一叹间,眉心紧蹙,一口气说出了几年来最长的一段话:“过去,是我错了,我不该总是一意孤行,不考虑你的感受!当初你为我几经生死,受尽了苦,而我于这年间受尽相思之苦,几年来不能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妻儿,如此,已是最大的惩罚……五年,也已是我所能承受的最长期限,你纵然再如何气我,也该消气了……我来了,上天考验你我的这场磨难,该是结束的时候了……” 他,在她离开的那一刻,便想要追她一路同行。 但是,他不能! 因为身为帝王,除了儿女之情,他还有责任! 他知她一直都怨他,恼他,恨他。 也想着给她一些时间,让时间来冲淡一切。 如今! 五年过去了…… 他来了…… 在放下一切之后,如现在这般,来到她的面前,与她解开两人之间所有的心结!但是此时此刻,当他时隔五年,终于说出这一切的时候,却见她面露苦笑,连连摇头…… “我以为,我们之间的那场磨难,早已经结束了!” “乐儿?!” 赫连飏薄唇轻启,心下略显惊慌的凝睇着独孤长乐的面庞。 如今的她,经过时光的沉淀,越发美丽了。 “赫连远,你错了……” 虽说,早已没了眼泪,在这一刻,独孤长乐却仍旧鼻酸落泪,“也许你觉得,你对我的那些算计不算什么,但是对于我来说,我的感情里,不容一丝一毫的杂质。我为你几经生死,为你吃尽苦头,所求不过一颗真心,可是你的真心在哪里?从我离开的那一刻开始,你我之间的一切,便已经结束了。” “乐儿……是我错了!” 心中,因独孤长乐的话,再无法平静,看着近在眼前的独孤长乐,赫连远的脚下如有千钧重物,缓缓的抬起脚步,他终是踏着落地的花瓣,一步步朝着她走去。“前尘尽去后,如今,我的心,就摆在这里,你可还要?!” 他从不认为,认错于男人而言,是多么丢脸的事情。 即便他的身份,曾是一国之君! 独孤长乐抬手,逝去眼角的泪水。她不说要与不要,而是深吸口气,破涕而笑。嘴角的笑,更加绚烂,她的双眸因泪水的冲刷而格外明亮:“吴国不能没有你,而我也真心不喜欢那里。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 闻言,赫连远本就如千钧般沉重的脚步,蓦地一顿。 “乐儿?!” 心,仿佛在瞬间被掏空了一般,他有些惶然地轻颤着手,想要抚过她的面容。 独孤长乐见状,轻蹙了下眉头,后退了一步。 赫连远抬起的手,颓然而落:“你真的不肯原谅我?” “如今的我们,谈不上原谅不原谅!” 独孤长乐静静的看着赫连远,在沉寂半晌儿后,到底又上前一步,对他笑道:“回去吧,好好治理吴国,日后也好让澈儿少操些心!” “澈儿?” 赫连远皱眉,迎上她的目光。 “澈儿,赫连澈……”独孤长乐凝着赫连远虽削瘦,却极为有型的俊脸,心下喟叹,苦笑着说道:“缅儿那孩子,心事太重,便是跟在我身边,却也时时刻刻想要提醒我,他是我跟你赫连澈之的儿子!” 赫连飏闻言,晦暗的眼底划过一丝光亮。知独孤长乐不会轻易说出原谅自己,他想着可以从儿子身上下手,便也跟着换了话题:“满打满算,他才七岁!” “是啊!才七岁就开始让人头疼了!” 说起长子,独孤长乐跟赫连远之间的气氛,稍稍缓和起来:“他天资聪颖,是块当皇帝的好料子,也一直在我耳边叨叨着,终有一日要回去继承你的皇位……他对皇位,并不排斥!”说到这里,她的眉头不禁微蹙了下。 她那宝贝儿子,才堪堪七岁,心机之深沉便初露端倪,让人头疼不已! 什么叫对皇位不排斥? 那臭小子根本就是看无澜跟老二相处的融洽,形同父子一般,在不停的提醒她,他们的爹是谁! 彼时,赫连远满心都是对儿子的愧疚,想着他竟然取了他的字为名,他心中不由涌上一股难言的滋味。察觉到独孤长乐的异样情绪,他刚要开口询问,便觉长袍被人扯住,一下下的拽动着。 他心下一怔,垂眸迎着身侧那半大小子的精致大眼那一刻,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娘亲,他是澈儿的爹爹么?”双手,分别扯着两人的衣襟,赫连缅,应该称之为赫连澈一边问着独孤长乐,一边拿自己清澈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仔细端详着赫连远。 稍许的怔愣之后,独孤长乐与赫连远对视一眼。 想到眼前这让人不省心的娃,应该是明知故问,她蹲下身来,十分宠溺拍了拍赫连澈犹自单薄的肩膀,并没有任何隐瞒,“缅儿乖,他就是你的爹爹!” 闻言,赫连澈皱眉轻点了点头,便又转睛看向赫连远。 见状,赫连远淡淡勾唇。 这孩子,唇红齿白,像他娘亲的地方多,小小年纪便俊美如斯,长的实在是好。 凝着自己的已然七岁,却五年不见的大儿子,赫连远的心底,满满都是心疼与喜爱。可就在他以为小家伙要喊他爹的时候,却见他精致的小脸皱成一团,满脸不喜欢的噘着嘴道:“澜舅舅说了,爹爹在京城还有很多女人,所以才不跟我和娘亲弟弟在一起的!” “你澜舅舅纯属造谣!瞎说!” 赫连飏俊眸怒睁,对边上的不远处带着赫连洛玩耍,却不曾过来的无澜投去一个大大的白眼,他眉头紧皱着蹲下身来,然后伸出两只大手,将赫连澈的小脸捧在手心里,笑言说道:“爹爹过去到边关打仗去了,今日才刚刚回来,那里个个都是大男人,哪里来的女人?” 听他此言,独孤长乐面色一黑! 都道是君无戏言,他这明摆着说睁着眼说瞎话呢! 再看赫连澈,只见他皱着眉头,眨巴着眼睛,就那么一脸审度的看着他! 心道这小鬼头还真不好糊弄,赫连远清了清嗓子又道:“如今爹爹回来了,就再也不走了,以后只跟澈儿和娘亲弟弟在一起,这下你总该相信爹爹了吧!” “此言当真?!” 赫连澈望着赫连远,声音清脆的问道。 “自然当真!” 赫连远俊眉紧皱,伸出小指。 赫连澈略略思忖,也伸出了自己白嫩的小手指,与赫连远的小指勾在了一起。 赫连远薄唇弯起,笑:“君子一言!” 赫连澈用力牵动了下赫连远的手指,煞有其事的应道:“快马一鞭!” 见此情景,独孤长乐抿了抿唇,不禁温婉一笑! 她回不回吴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两个儿子与他们生父之间的血脉亲情! 如此这般,便已是最好! “小子,现在你该叫我什么?”赫连飏不曾松手,微扬下颔问道。 “爹爹!” 清脆的喊了赫连远一声,赫连澈扑入他的怀中,回头对着独孤长乐吐了吐舌头,撒娇道:“娘亲看,澈儿也有爹爹了哦……” 这臭小子! 独孤长乐在心里暗骂一声,直道让他们父子好生相处,她要先去找了赫连洛,好让赫连洛与赫连远相认! 目送独孤长乐娉婷离去,赫连远心下涩然,俊脸尽是颓败。 赫连澈见状,嘴角微微翘起,动了动被他勾着的小指:“爹爹放心吧,娘亲跟澜舅舅朝夕相处多年,就同亲人一般,日后有孩儿帮你,娘亲一定不会被澜舅舅拐跑的!” 闻言,赫连远心下一暖。 终是静下心来,一脸审视的看着自己聪慧过人的儿子,再想到喊着无澜爹爹的小儿子,他眉心颦动,笑的喜忧参半:“不愧是我的好儿子,没让别人哄了去!不像你弟弟……我看他跟无澜关系极好,说不得会站在他那边……” 提起赫连洛那个小叛徒,赫连澈轻哼一声,自信满满道:“有我在,便是他帮着澜舅舅又如何?” ---题外话---新越,北燕和吴国的故事,该有个大结局了,因为下本会是这个系列的完结篇,所以番外就写这一个吧!新书的主角就是这个小大人,所有人都该有属于他们的结局,各位期待云静的新书吧!谢谢大家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