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数学90分?” “英语也才125?” “班排25,级排168???” “……姜迢迢,你他.妈逗我?” 芸北中学,中午十二点半,在学生食堂前的玉兰花树下,一高一矮,两个学生相对而站。 一男一女,皆穿着芸北中学的夏装校服:纯白底蓝领口的宽松T恤和蓝色运动裤。 校服丑,是真的丑。 但架不住两人长得好看,他们就这么干站着,已经引得不少人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哪怕只是路过也想多看两眼:女生身材娇小,短发俏丽,男生腿长腰细,面容清俊。 随随便便就站成了一道风景。 然而就是外人看起来赏心悦目,甚至有一丝羡慕,忍不住想感叹:啊,这他.妈才是青春的同时! 姜迢迢已经被整整骂了五分钟了…… “如果你继续保持这个状态的话,我看你还是趁早转去垣南中学吧。” 在听见对面男生略显刻薄的话语后,原本像是被霜打过的姜.茄子.迢迢突然振奋了起来!既不低着头了,也不丧着脸了! 她双眼闪着热切的光芒,万分惊喜的仰头看向他,甚至因太激动而不由自主地抓住了他的胳膊:“真的吗?你帮我去垣南中学?” “哼。”姜扬州垂眸瞥她一眼,轻易扒开了自己胳膊上的那两只手,然后在姜迢迢额头狠狠戳了两下,在看见她摇摇晃晃地后退了两步后,才轻飘飘道,“你做梦。” 之后姜扬州便亲眼见证一颗耀眼夺目的太阳是怎样在一瞬之间燃烧尽自己的光芒…… 大概和此时的姜迢迢没什么两样。 说实话,作为和她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甚至在同一个澡盆里洗过澡的邻居、发小……额哥哥?姜扬州他——实在想不通姜迢迢为什么会对垣南中学如此执着。 明明在芸市,芸北中学才是师资力量最强,教学环境最好,住宿条件最优……无论在哪一方面都轻松碾压芸市其余十四所中学的重点中学,为何她就像是被垣南中学灌了迷魂汤似的对其心之神往? 虽说垣南也是芸市的重点中学,但——只要能考上芸北中学,谁会这么拎不清想去垣南中学? 且不论每年有多少毕业生挤破了脑袋想进芸北中学,也不说有多少家长为了争取一个入学名额日夜蹲守学校领导,你就看……在今年芸北的两千新生里,除了姜迢迢,哪还找得出第二个傻子? 但这倒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了。 姜扬州长这么大,第一次见隔壁姑娘和爸妈大声说话,还真就是在她初三填志愿那会儿,按姜迢迢往日成绩来看,别说是被芸北中学录取,就是重点班名额那也是轻而易举,偏偏这姑娘……嘿!铁了心要填垣南中学! 你说说她,平日里跟个背着壳的沉默小乌龟似的,十三四岁也没个叛逆期,整天就是乖乖巧巧埋头学习,这在姜扬州他们那条街上不仅是婶子阿姨口中夸赞不断的好姑娘,更是左邻右舍小孩的学习对象啊! 临毕业了,眼看要考进芸北中学给他们老姜家长脸,嚯,这孩子闷不做声就往水里丢了个鱼.雷,当时可把姜爸爸和姜妈妈气得够呛! 私下劝解无效后,夫妻俩立刻就找了姜迢迢的班主任谈话,怀疑是不是老师收了钱给自家女儿洗了脑,害得好好的姑娘放着芸北中学不念,要跑去什么垣南中学。 老师:别瞎说!我没有!不是我啊! 后来姜迢迢面对的就是学校老师和各种长辈的轮番劝导…… 前面说了,姜扬州和姜迢迢是邻居,对他们这样住在小镇圩上的人来说,基本上是一家人一栋房子,房子建多高和政策也没多大关系,只要有钱,基本都往高了建。且一楼多是店面,其余的楼层才用来自己住。 姜扬州和姜迢迢都住三楼,两人的房间窗户又是对着的,所隔距离大概是姜扬州要是不想做当天作业,稍微用力就能把自己的作业本从她开着的窗户扔到她的书桌上。 就是这么近的距离,在姜扬州带同学回家打游戏那天,他刚把窗帘拉开想透透气,就看见对面窗台上坐着一个红裙子的女孩,哦呦,两条腿还在外面晃来晃去! 当时把他吓得一句“别想不开”差点脱口而出,幸好他手比脑快,张嘴的瞬间迅速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也来不及和房间里一脸懵逼的同学说一声,他撒腿就往楼下跑,气喘吁吁跑到隔壁,对正在看电视剧的姜妈妈说:婶啊,你就让那死丫头去垣南中学吧,这会子恐怕要跳楼呢! …… 就这么大阵仗,姜迢迢到底还是没去成心心念念的垣南中学。 具体是什么原因,姜扬州也不清楚,只知道在填第一志愿时,姜迢迢终究是填了芸北中学。 然而,开学一个多月了,她估计是还没死心,不然以她的实力,不该交出这么一份不忍直视的成绩单。 各种乱七八糟的思绪在脑中过了一圈,姜扬州最终将注意力拉回到眼前这个小矮子身上。 想起一事后,他那幸灾乐祸的笑声几乎是憋不住:“比起你的垣南中学梦,你还是想想过几天回家怎么和你爸妈交代吧哈哈哈哈!” 姜迢迢低垂着头,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磨着地上的碎石子,有气无力道:“那怎么办?考这么差,我不想回家。” 芸北中学每次月考后都有两天假期,这个星期五又刚好放国庆假,他们能休息七天。姜扬州口中说的“回家”便是指这个。 他们俩的家并不在市内,而是芸市下某县城的某个山区小镇上,回去一趟要两个多小时。 而芸北中学周末只休息一天,要是回家的话,来回路上浪费时间不说,还影响第二天学习状态,因此开学一个多月,他们还没有回去过。 “行啊,我帮你把成绩单带回去,”中午的太阳格外毒辣,姜扬州眯了眯眼,漫不经心道,“顺便回学校的时候我还能转告一声,看你爸妈被你气死了没。” 搭配着树上从刚才起就叫个不停的知了,姜扬州的语气可有够欠扁的,但就算是这样,姜迢迢脸上还是没有多少恼怒的神情,她揉了揉肚子,转身看向食堂门口,“好吧,那我还是回去,你去食堂吗?” 姜扬州:“食堂?我们俩不是才从食堂出来?” 姜迢迢语气无辜,抬腿就要往食堂走:“又被你骂饿了啦。” “……”姜扬州一掌拍在姜迢迢的后脑勺上,“了啦个屁,吃完赶紧滚回教室做题目去!” *** 去食堂点了一份小笼包,并在姜扬州喋喋不休的“才吃好午饭又吃包子你是猪吗”“你这饭量真不像是女生我跟你说””哎呀我帮你吃几个别撑死了”的唠叨和抢食下,姜迢迢再一次吃饱了。 然后她就被姜扬州连拖带拽的压到了高一(2)班教室门口,并被再一次恐吓:“要是下次数学再考90分丢我的脸,你可就等着吧!” 姜迢迢刚想问她考多少分和他的脸面有什么关系,姜扬州已经从(1)班的后门晃了进去。 耸了耸肩膀,姜迢迢也回了教室,她长得矮,就坐在中间那组的第二排。 同桌是个皮肤超级白的娃娃脸妹子,姜迢迢一坐下她就凑了过来,先是看了看左右,才好奇的问道:“哎,迢迢,你堂哥和你说什么了?” “堂哥?”姜迢迢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愣了一瞬才想起,刚开学时担心同学误会两人关系,她确实说姜扬州是她堂哥来着,反正他从小就爱多管闲事,倒也和自家堂哥没什么两样。 刚才还嫌自己考得差丢了他的脸呢…… 姜迢迢叹了口气,从书桌里找出自己的月考试卷摊在桌面上,一边拿笔一边说:“他看我这次考太差,安慰安慰我,恩,安慰。” “太差?”刘雁梳,也就是姜迢迢的同桌,她从自己桌上的一堆试卷答题卡里抽出一张字迹工整的答题卡,并举起在姜迢迢面前晃了晃,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一个语文考140分,答题卡被老师打印出来,全年级人手一份的学生……说自己考得差?迢迢你告诉我,我刚才是不是幻听了?” 她甚至用小手指掏了掏耳朵。 姜迢迢被她夸张的表情逗笑了,随后抿抿嘴收起笑,用笔尖点了点摆在桌上的数学试卷,苦着脸道:“那只是单科成绩,你看看我的数学嘛。” 此时虽是午休时间,但因刚结束月考,教室里根本没几个人在睡午觉,大多是在整理试卷,或者是讨论问题。因此姜迢迢自进了教室后就刻意压低了声音,她的声音原本就软绵绵的,放轻后更像是小猫在叫唤—— 令人心里痒痒的。 刘雁梳不知不觉间也放低了声音:“你怎么不去问你堂哥啊?他数学不也是140分?” 说着说着她突然顿住,随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感叹道:“兄妹就是兄妹,就连分数都一样。” “可是他语文又不是90分……”姜迢迢皱皱鼻子,小声嘀咕,“我才不去问他呢,问了也不会教我。” “他不教你?”刘雁梳面露惊讶,不太相信问道,“面对这么可爱的妹妹,他竟然不教?难道他以前从不教你做作业吗?那你都是问谁啊?哦对,你这么聪明,肯定都是别人问你问题,你哪里要问别人问题。” 此时姜迢迢正在草稿纸上算某个函数的定义域,听了刘雁梳的话她忍不住想,教我做作业?他没让我帮他写作业都算好了。 就在刘雁梳以为姜迢迢沉迷数学试卷,不会再回答她那个听起来没什么意义实际上也没什么话题价值的问题时,她听见姜迢迢轻轻软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教我数学的那个人?他不在这个学校啊。” 2.第二章 十月初,对南方城市来说,远达不到初秋的要求,气温依旧很高,空气中也弥漫着热气。 姜迢迢觉得,今天比昨天要热多了,却也不止是热,更多的是闷,那种仿佛天上有一个巨大的隐形高压锅盖随时要压下来的感觉,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她觉得,今晚肯定是要下雨了。 然而就是这一愣一晃神,她被林深点了名。 “我知道,年轻人嘛,有自己喜欢和偏爱的学科很正常,可是某些同学啊……”林深走到姜迢迢身边,卷起手中的试卷敲了敲姜迢迢的脑袋。 “我说你呢,姜迢迢你在想什么?数学考90分还上课走神?” 被试卷敲头虽然一点都不痛,但被当众点名批评还是让姜迢迢觉得羞愧难当,她反射性要站起来向数学老师道歉,却又被他按着肩膀压回座位上。 “我又没叫你起立,站起来做什么?认真听讲,争取下次数学也考个140分让我长长脸。”林深抖开试卷,视线在班里扫了一圈,淡淡问道,“来,这最后一题的最后一问,除了标准答案的解法,你们谁还有不同的想法?” 哪怕是重点中学的重点班,在遇见这种需要表现自我的机会时,总会变得格外谦让。 林深见没人主动也不气恼,随手点了姜迢迢的后桌,“庄林故,去把你的解法在黑板上写一下。” 几秒之后,那个低着头的少年才慢吞吞抬起脸,“哦”了一声后,他摘下脸上的黑框眼镜,慢吞吞站起来,转了个身,声音不高不低的喊了句“老师”——林深把他的路给堵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林深转身回到讲台旁,顺便给庄林故让了路,然后那个少年便又慢吞吞走向黑板…… 目睹着一切的刘雁梳,在数学老师背过身看庄林故解题的同时,也迅速侧过身和身后的男生热切讨论起来: “这他.妈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严肃冷酷林老师?上次那谁上课走神被他骂了两分钟!” “你同桌长那么一张讨人喜欢的脸蛋,哪个老师舍得骂啊?”夏兴泽压着声音对刘雁梳说话,眼睛却盯着姜迢迢的后脑勺。 “我去……那庄林故呢?这也太嚣张了吧,还‘哦’?这样老林都不生气?” “呵呵,你去考个年级第一,也能这么嚣张。” “……” “别说了别说了,老林看过来了。”夏兴泽用铅笔戳了戳刘雁梳的后背,让她赶紧转过头去。 *** 一下课,刘雁梳就把自己吃了一半的乐事薯片从桌洞里掏出来,先举到姜迢迢面前晃了两下,在喂了她一片就被拒绝说不用了之后,她又把薯片袋子小心放在了庄林故的桌子上。 “大学霸,吃薯片不?烧烤味的!”刘雁梳笑眯眯的看着他。 下节是英语课,庄林故正在预习单词,闻言头也没抬,只慢悠悠说了句:“抱歉,我不吃烧烤味薯片。”就又专心读单词了。 夏兴泽伸长手将薯片一把抓进怀里,趁着还没被刘雁梳抢回去迅速从袋里掏出两片丢进嘴——然后袋子就被抢走了。 刘雁梳朝他翻了个白眼,骂道:“嘿,夏兴泽你还挺不客气?” 夏兴泽冲她暧.昧地眨了眨眼睛:“咱们俩谁跟谁啊,你的不就是我的?” 刘雁梳和他都是从芸市五中升上来的,初中三年的同班生涯,让她早就习惯了这小子贱兮兮的语调,因此也没多说什么,将薯片袋子丢在他的桌子上,和他分享自己刚听说的八卦。 “哎你知道吗,我听说对面垣南中学这次月考的年级第一是青山中学升上来的学生。” “青山中学?哪个青山中学?”夏兴泽抓了片薯片丢进嘴里,一边含糊不清的问道。 “还能哪个?姜扬州读的那个青山中学啊,说起来……”刘雁梳用胳膊肘捅了捅姜迢迢,问,“迢迢你也是青山中学的吧?” 刘雁梳面对着夏兴泽,因此没看见她的同桌正在画图,这么轻轻一撞,姜迢迢画了大半的地理图上多出一条歪歪扭扭的线条,她用放在一旁的英语书将地图盖上,转过身看向刘雁梳,“是啊,我是青山中学的。” 夏兴泽顿时露出钦佩的眼神,夸道:“你们学校好厉害啊,虽然是乡村中学但是实力一点也不弱!你堂哥是芸北年级第二,你好几门单科都是年级第一,现在垣南的年级第一也被你们拿下了,真的太强了!” 刘雁梳皱眉:“……刚才不是还问我是哪个青山中学吗?”转个眼连人家是乡村中学都知道了? 夏兴泽瞪了她一眼,用眼神暗示她别多嘴,刘雁梳压根懒得理他,又兴致勃勃问姜迢迢:“迢迢,你认识垣南中学的那个年级第一吗,我听说他叫杨……杨什么来着?” 刘雁梳咬着嘴唇,愣是想不起那人的名字,她其实也只是来教室路上时听人说了一耳朵,并没有记太清楚。 姜迢迢等了她几秒,见她实在想不起来,轻声问道:“是叫杨临山吗?” “对对对!”刘雁梳一拍额头,猛地点头,“是叫这个名字来着!” 庄林故这时刚好预习完课文,他微微抬起头,一眼就看见他的前桌侧身坐着,巴掌大的小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 “你和他熟不熟?他长怎么样啊?帅不帅?跟你的堂哥比呢,谁比较帅啊……” 夏兴泽拈起几片薯片塞进刘雁梳嘴里堵住了她的话,有些无语道:“你问题怎么这么多啊,世界上最帅的人就坐在你面前,你还问什么问!” 刘雁梳将还没咬碎的薯片从嘴里拿出来,认认真真看了夏兴泽一眼,然后…… “呕……你还没有庄林故帅呢,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啊你?” 夏兴泽:??? 就在他想戳着刘雁梳的脑门,让她睁大狗眼看清楚他到底哪里比不上那个书呆子时,庄林故特有的,慢吞吞的语调在他几人耳边响起。 “上课了。” *** 上晚自习时,果然还是下雨了。 热了好几天,下场雨反倒凉快不少,姜迢迢他们班晚上甚至没有开空调,将前后门打开,阵阵凉风吹进教室,倒也舒适。 但这对姜迢迢来说,可算不上什么好事。 她不爱下雨,尤其讨厌雨声,听着噼里啪啦雨点拍打窗户的声音,她有些心烦意乱,在做英语阅读理解时甚至错了四个题目。 月考成绩多少还是影响了她这一两天的学习状态,她心里压抑得很,明明知道这样的状态不太对劲,但就是怎么都调整不过来,尤其是在昨天被姜扬州教育了一顿后,她感觉自己更难集中精力学习了。 特别是在她碰见不会做的数学函数题时,心里的自我怀疑和不安便被放得更大……直到彻底侵占她的大脑,打乱她所有的思绪。 因此刘雁梳晚上约她回寝室时,姜迢迢婉言拒绝了,她需要一个人好好想一想,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姜迢迢的教室在A栋5楼,她走出教学楼时,雨已经从瓢泼大雨转为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她撑起自己那把蓝色格子雨伞,小心迈了出去。 她今天穿了一双不怎么防滑的白色运动鞋,如果不注意踩到水坑或者踩到泥的话,明天可能就穿不了了。 姜迢迢心里这么想着,便刻意放慢了脚步,慢悠悠往学生寝室走,顺便在心里反思这次的月考成绩和最近几天不太正常的学习状态。 然而事实证明—— 有时候人确实不能一心二用。 比如说在下雨的晚上,独自一个人走夜路时,要是不好好看路,脑子里还胡思乱想的话——真的很容易摔。 姜迢迢明明记得自己应该是把所有九个台阶都走完了,但还是被最后那个台阶绊了一跤,狠狠地磕在了地上。 姜迢迢所在的芸北中学新校区依山而建,校园地势不平,因此台阶十分常见,此时此刻她就这么毫无形象地摔跪在地上,两只手肘下意识撑着地板护住了自己脸,但这也意味着她在摔倒那一瞬间,丢开了自己的伞…… 细细密密的雨落在她的头发上,肩膀上,身上每一处。 她甚至感觉带着凉意的雨水从衣领的间隙中,滴在了她的后颈处,湿湿的,痒痒的。 让人难受。 也幸好姜迢迢下晚自习后因为解一道数学题耽误了十几分钟,错过了放学高峰期,此时路上并没有多少学生,这才免得她的窘态被人瞧见。 正当她忍不住想为自己的幸运感叹时,她看见一双白色运动鞋——出现在她眼前。 那是一双和她脚下鞋子同款的运动鞋。 ——还是男生款。 这双鞋子,属于一个不该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个地方的男生。 姜迢迢愣了一瞬,难以置信的仰起头,昏黄的路灯下,那人的面容在雨幕中显得朦朦胧胧,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然而确实是他。 她看见他蹲下身,然后朝她伸出手—— “摔倒了吗?” 3.第三章 “杨临山?” 姜迢迢愣愣的看着眼前的手掌,手心上甚至还有水珠—— “你怎么会在这里?” 杨临山见姜迢迢不动,索性伸手托住了她的胳膊,然后拉着她一起站起来,另一只手将伞面往她的方向斜了斜,“摔哪儿了?疼不疼?” “不是……”姜迢迢还是不敢相信,轻轻戳了戳他的胸口,“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杨临山将伞柄塞进姜迢迢的手里,先去把侧翻在一旁的黑色格子伞捡回来,这才叹道:“我不来你可怎么办啊,摔倒了都不知道爬起来,这么笨!” “我刚要爬起来你就……哎?”姜迢迢一仰头,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撑着的竟然是一把粉红色的伞。 粉红色? 她转了转伞柄,疑惑的看向杨临山。 “咳咳。”杨临山尴尬的咳了两声,眼神也飘忽起来,好几秒才答道,“我之前的伞坏了,临时买了一把,没注意颜色。” 姜迢迢看了眼杨临山身上的粉色卫衣……好吧,只是拿错了。 杨临山一手撑着姜迢迢之前那把蓝色格子伞,一手握拳挡在嘴前,见姜迢迢打量他,便移开手大大方方任由她看,并忍不住勾唇笑,露出他整齐的白牙:“一个多月没见,是不是想我了?来来来,今天让你看个够。” 姜迢迢仔仔细细看他,他的皮肤还是像以前一样白,好像军训一点都没把他晒黑,五官也还是那么的锋利明晰,不笑的时候严肃得像随时要动手打人,可只要他一笑…… 傻得跟只大狗似的。 姜迢迢抬起脚轻轻踹了他的小腿一下,小声嘀咕:“谁想你了?自作多情。” 杨临山心里骂了句小白眼狼,但还是关心她刚才摔了一跤,又问她:“你现在哪儿疼?刚才是不是摔着膝盖了?” 姜迢迢低头看了眼粘上些许污泥的裤子,点了点头,她又曲起手肘,看了眼,皱起眉道:“手臂好像也蹭破皮了。” “你先去食堂坐一下,我去便利店买点东西过来。”杨临山指了指不远处的食堂,然后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哎,你知道我们学校便利店在哪儿吗……”姜迢迢的声音随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而逐渐变小。 好吧,看样子他知道。 *** 为了防止一些同学在下晚自习后肚子饿,学校食堂总是会开到很晚,但实际上,其实没有多少同学会在放学后来买宵夜,就好比现在,一楼空空荡荡的,在吃东西的同学恐怕才十几个。 姜迢迢坐下没多久,杨临山就提着一个透明塑料袋过来了。 他把折起来的伞和袋子都放在桌子上,连气都没有理顺,就在姜迢迢身前蹲了下来,二话不说就挽起了姜迢迢的校裤。 姜迢迢被他毫无预兆的动作吓得“唉”了一声,杨临山抬起头,清清冷冷的眸子瞪她一眼,她眨了眨眼睛,乖乖闭嘴。 “不算太严重,我给你贴几个创口贴,回去洗完澡记得换,”杨临山一边唠叨,一边小心卷起另一只腿的裤腿,“这边也还好,以后一个人走路的时候不要想问题,我和你说过多少遍了,这个毛病要改,你就是不听!” “哦。”姜迢迢低着头,只能看见杨临山的发顶,不知是怎么想的,她突然伸出手,撸了一把杨临山的卷毛。 “………………你干嘛呢?” 杨临山微微扬起脸,看向她。 姜迢迢忙把手松开,抱歉的笑了笑:“我突然想起一种动物。” “什么?”杨临山帮她把裤腿放下,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坐在食堂凳子上的姜迢迢。 姜迢迢抿着嘴没说话,她总不能说我觉得你刚才好像一只金毛……所以想撸一把毛吧? 她很惜命,还不想被揍。 “算了,你总是奇奇怪怪的,”杨临山指着她的手肘,“要不要看看手臂?” 说来也巧,姜迢迢其实一直都只穿一件校服短袖,但今天晚上下了雨,她就把放在教室里的校服外套给套上了,这才免于她的手臂直接擦到地上,所以如她所说,只是蹭破皮而已。 杨临山把用过的创口贴包装扔进一边的垃圾桶里,拿起桌上的伞和袋子,又把姜迢迢拎了起来。 姜迢迢才一米五五,这样的身高对他来说和小矮子没什么区别,因此动作也做得顺手又随意。 然而姜迢迢表情就没那么好看了,因为姜扬州也是这么提溜她的…… “走吧,我送你回寝室。” “那你呢?”姜迢迢仰起头问。 杨临山的大手在她发顶胡乱揉了两下,不知为了报复她刚才的动作,还是突然兴起无意为之,总之他看起来心情挺不错的:“我当然是回学校啊,明天还上课呢。” 姜迢迢把他的手拨开,用手指梳了梳头发,有些不解:“明天有课?那你今晚怎么还来我们学校?” 芸北中学新校区和垣南中学虽是两对面,但两所学校中间隔了一条芸河,从垣南过来,骑自行车也最少要半个小时。 这时两人已经来到了食堂门口,杨临山见没有下雨,便走到了姜迢迢左边,顺便将所有东西换到左手拿着,用一种轻快调侃的语气说道:“我听说这学校有个人因为月考没考好就整日颓废度日无心学习……特地来看个热闹。” 姜迢迢还在梳头的手猛然顿住,她僵硬的放下手,低下头,沮丧道:“你知道了。” 杨临山顺势停住了脚步。 两人站在一个路灯下,他看着身前那个颓着肩膀,仿佛气球突然被扎破了那样被人放了气的短发女生,有些哭笑不得,“姜迢迢,你真被打击到了?就因为一次月考没考好……其实我觉得你考得也挺好的啊!” 姜迢迢用鞋底前后磨蹭脚下的碎石子,犹豫了好几秒才小声说道:“可是我数学才90分,你和姜扬州却是垣南的第一和芸北的第二。” 就像以前在青山中学那样。 杨临山第一,姜扬州第二,姜迢迢第三。 或者说, 姜扬州第一,杨临山第二,姜迢迢第三。 可是……她好像给青山中学丢脸了。 杨临山叹了口气,拍了拍姜迢迢的头顶,倾下身努力与她直视:“初中的时候,数学就是你的弱项,上高中后,以前的数学思维通通被打翻,学习方法也需要调整,你一时不适应这很正常。” 姜迢迢愣愣看着杨临山,没说话。 “我原以为你只能考60分,你这个成绩我很意外。” “…………我有这么笨吗。”姜迢迢踢了杨临山一脚,笑着骂了他一句,“会不会安慰人啊你!” 杨临山站着没动,挨了她一脚却还是笑,“等你真的考差了我会安慰你的,别整天胡思乱想,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我让扬州给你辅导数学。” 姜迢迢扁了扁嘴,十分嫌弃道:“我才不要。” “行。” 杨临山将手中的袋子和那把粉色的伞递给姜迢迢,也不问她为什么不要姜扬州给她辅导数学,只说道,“那过几天回家,我教你。” 姜迢迢举起手中的伞:“这伞是你的。” “现在是你的了,”他撑起那把蓝色格子伞,得意的转了转伞柄,努努下巴,“你这把伞是我的了。” “……行吧。”姜迢迢从善如流的接受了那把粉色碎花伞,小声嘱咐,“你快回去吧,很晚了,路上注意安全。” 杨临山点点头,转身离校。 走了一段路后,他突然停了下来,转身看向他们俩刚才站的那处——姜迢迢已经回寝室了。 他抬起自己的右手,就着昏暗的灯光看自己的手心,那里仿佛还能感受到刚才发丝穿过指间的柔顺。 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他一边往校门外走一边接电话。 “喂,临山,你还不回来?宿管大叔要关门了!” “你和大叔说我人在医院要晚点回去,让他给我留个门。” “………………” 对面在静默了三秒后,换了一个更粗犷的声音与他对话。 “我艹!你当寝室你家开的啊,还留个门?赶紧的,别和你那小女朋友腻腻歪歪了!最多给你争取二十分钟!!!” 要是在平时,他的室友这么和他说话,杨临山估计早就怼回去让他知道谁才是爸爸了,但不知为何,他今天竟然一点也不觉得生气,甚至还有点……开心? 他咬了咬下唇,忍住笑意,反驳道:“我哪有和女朋友腻腻歪歪?” 没等对面再传出焦急的咆哮,杨临山脸上露出一个笑容,难得的好说话:“行,我马上回来。” 4.第四章 星期五那天,芸北中学下午只需上两节课。 最后一节正好是班主任林深的数学课,布置完作业,说了下注意事项,他便宣布可以下课了。 话音刚落,学生们便像是刚从监狱刑满释放的囚徒似的,一个个都欢呼着冲出了教室。 刘雁梳正在把抽屉里已经看过的几本《知音漫客》塞进书包里,她嘴里嚼着口香糖,一边和姜迢迢说话:“迢迢,你一会儿和你哥回青山镇吗?” “是的。”姜迢迢将今天发的几张试卷叠整齐,放进一个文件袋里。 “哦哦,那我就先——啊!夏兴泽你干嘛!”刘雁梳突然尖叫一声,她捂着后脑勺,抬起头狠狠瞪着站在一旁的夏兴泽。 夏兴泽笑得没心没肺,手上还抓着刘雁梳的发尾,见刘雁梳伸手要揍他,这才松开手,催促道:“快点啊你,不是说要去吃河边街新开的那家湘菜馆吗?去晚了又要等。” “催催催!催什么催啊!”刘雁梳虽然嘴上骂着夏兴泽,但收拾东西的速度明显快了起来,她将桌上的试卷胡乱塞进书包里,拉链拉到一半就迫不及待的站了起来,推着夏兴泽往外走。 “迢迢我们走了啊……”她朝姜迢迢热情的挥了挥手,经过讲台时,看见还在批改刚才随堂练习的林深后,立马收起手,露出个乖巧的笑容,“林老师再见!” 林深正好将改完最后一本作业本,他合上笔盖,对刘雁梳点了点头后,眼神又在夏兴泽身上扫过,随后淡淡道,“放假也要注意分寸,别把心玩野了。” “是是是,一定谨遵林老师教诲!” 夏兴泽和刘雁梳打打闹闹离开了教室。 背着黑色书包的庄林故在经过姜迢迢座位的时候停了下来,低下头,慢吞吞问她:“你还不回家?” 姜迢迢将书包拉链仔细拉上,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我等姜扬州,你要回家了吗?” 庄林故“恩”了一声,便转身离开,走到讲台前时,林深叫住了他。 “庄林故,上次你问我的那个数学问题,我把解法写在这张纸上了,”林深从教案中拿出一张纸递给庄林故,“你回去看看,有什么疑问可以给我打电话。” 庄林故点了点头,也离开了教室。 班里的人都走光了,但姜扬州还没过来,姜迢迢想了想,背起包,准备去(1)班找他。 “姜迢迢,你等一下。” “林老师?”姜迢迢顿住脚步,疑惑的看向他,“您有什么事吗?” 林深沉默的看了她几秒,才犹豫开口道:“关于你的月考成绩,老师在之前和你的谈话中,已经给你分析过了,别的话我也不想多说,你回家后要和父母好好交流,不要产生矛盾。” 姜迢迢愣了一瞬,突然意识到,林老师一直等在这里,或许就是为了想和她嘱咐这些。 她感激的笑了笑:“谢谢老师,我会的。” “你当初也是以全校前十的成绩招进来的,老师相信你的能力,”林深冲她信任的点了点头,“以后学习上有什么问题或者疑问一定要及时提出来,老师们都会帮助你的。” “谢谢林老师,我不会辜负您和老师们的希望的。”姜迢迢朝林深鞠了个躬。 “好了,你也快回家吧。”林深朝她挥了挥手,准备关门关灯。 *** 姜迢迢走出教室时,(1)班的一个同学正好在锁门,她忙小跑了几步过去,疑惑的问道:“不好意思……打扰了,请问你有看见你们班的姜扬州吗?” 被提问的是一个戴着金边眼镜有些胖的男生,看见来人后,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审视般的看了姜迢迢一眼,这才道:“你是他妹妹,他早就走了你不知道?” 早就走了? 他不是说下课了待在教室别走,然后他来找自己的吗? 那个胖男生原本准备离开,可在看见面前这个一脸茫然的短发女生,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你要不要看看手机?” “哦对,谢谢提醒。”姜迢迢忙从书包找出手机,之前上课她将手机调成静音了。 2012年,智能手机还不流行,姜迢迢手上的是一个白色的翻盖手机,她刚把手机盖翻开,就见屏幕上显示了一个未接电话和一条未读短信。 电话和短信都是姜扬州发来的。 姜扬州:我今天不回家了,我妈要是问你,你就说我在同学家做作业,明天回家。 姜迢迢想了想,还是给姜扬州回了个电话,她毕竟要知道姜扬州为什么不回家,他可不是会去同学家做作业的人…… “喂?我不是说了我不回家吗?唉!左边左边!小心——” “你是不是傻啊,我都说了左边,你往哪儿跑——” 对面吵吵闹闹,还伴随着敲击键盘的声音,他果然是玩游戏去了。 可能还要和同学通宵玩游戏。 姜迢迢一直不知道游戏有什么好玩的,她弟弟也爱偷偷溜去网吧玩游戏……好像是叫CF还是CS什么的来着。 可能是姜扬州觉得芸市的网吧会比青山镇的更好吧。 她搞不清楚。 姜扬州像是离开了刚才的地方,找了一个稍微安静点的环境给姜迢迢打电话:“好妹妹,要是我妈问你,你可千万别说漏嘴了啊,哥哥回家给你带好吃的。” “………………我缺那几口吃的吗?” 姜扬州讨好的笑了两声,此时此刻的他完全丧失了之前训斥姜迢迢时表现出来的兄长威严,也不像平时高高在上压迫底层群众的资产阶级,十足十像一个十分宠溺妹妹的哥哥道:“行行行,你说要什么,我给你买!” 姜迢迢舔了舔嘴唇,犹豫片刻后问道,“我就想知道,是不是你叫杨临山来找我的?” “什么?他来找过你?”姜扬州那边突然又吵闹了起来,他不得不提高了音量,“我只和他随口说了下你的成绩,没叫他过来啊,这臭小子——哎,来了!” 那边似乎是有人在叫姜扬州,他胡乱应了几声,匆匆挂了电话,“就这样,有什么事明天说!” 姜迢迢听着耳边的“嘟嘟”声,若有所思。 *** 虽然下课早,但因等姜扬州耽误了一些时间,姜迢迢赶到客运车站时,已经不早了。 气喘吁吁赶进站,一站稳,她就看见一辆从芸市开往青山镇的农村班车驶出车站。 姜迢迢:…… 车站穿着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看见这么一个身材娇小还跑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并且身穿校服的女生,心中不禁生起一丝怜惜:现在的小孩可真不容易,才初中就一个人出来读书,唉。 “姑娘,你是要去青山镇吗?”那个工作人员终究是好奇,走上前主动问道。 姜迢迢看着突然出现在身前的中年大叔,稍微往后退了一步,轻轻点了点头,但没说话。 大叔却丝毫没有因她这个举动而生气,反而更加觉得孩子不容易:看看!只有孤身在外久了,才会这么警惕敏感! 心里这么想着,于是大叔说话也多了几分慈爱:“过几分钟还有最后一趟车,你一会儿动作可要快一点,你看这里站着的人——” 那位工作人员指了一圈四周乌泱泱的人头,感叹道:“今天是周五,又碰上国庆假期,去青山镇的人特别多,你看这些,全都是!” 青山镇原本就是芸市辖区内人口较为密集的小镇,会有这么多也不奇怪,只是—— 姜迢迢想,我真能挤得上去吗? 然而她来不及进行情景假设,最后一辆农村班车已经到站了。 等待的人群突然骚动了起来! 她感觉谁在身后推了她一把,她踉跄两步,差点摔倒! “快走啊!前面的不动在数指甲啊!” “后面的别踩我脚!踩踩踩,踩你祖宗!” “让一让,让一让!” …… 在一群大爷大妈接连不断且花样新奇的骂声中,姜迢迢就这么……被不断往前挤的人群硬生生推着上了班车! 上了班车还没完,在司机和收费员不停的“往里走往里走,上车的乘客往里走!”的咆哮中,她又被挤到了班车的后半截。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一时没站稳,姜迢迢不小心踩到了前面女生的右脚,她忙连声道歉。 “没关系,我……迢迢?你怎么也在车上?!” 略带惊喜的声音从姜迢迢头顶传来,她惊讶抬头,发现自己刚才踩到的竟然是一个熟人—— 李明月。 她以前也是青山中学的学生,现在应该是在垣南中学读书。 姜迢迢看见她也觉得意外,灿烂的勾起嘴角:“好巧啊,明月你……” “明月,快来坐这里,我给你抢了个位置。” 一道声音在姜迢迢说话时同时在前方响起。 车内十分嘈杂,姜迢迢根本没听清他的声音——直到看见那双眉峰凌厉的眼睛。 “姜迢迢,你怎么在这里?” 杨临山站起,正要将抢到的位置让给李明月就看见本不该出现在车上的姜迢迢,他们芸北中学不是早就放学了吗? 她怎么一个人? 姜扬州没跟在她身边? 不过是对视的一瞬间,杨临山的脑中已经闪过无数念头,他皱着眉,却还没忘叫李明月过来坐下。 李明月回头看了眼表情有些僵硬的姜迢迢,冲她温柔一笑:“迢迢,临山动作快,给我占了个位置,要不你过去坐吧?” 姜迢迢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咽了下口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不了,那毕竟是杨临山为你占的位置。” 杨临山见她俩推来推去都不肯坐,而四周站着的乘客似乎也都看了过来,伸长手拉住李明月的胳膊,将她拉过来,按在座位上。 “你快坐下吧,拼了命才抢到的座位。” 杨临山的语气有些无奈,似乎还带着一丝宠溺。 姜迢迢看见李明月对他露出笑容,感激中带着半分羞涩。 她低着头,脚下轻轻蹭着地板,心想: 他们还挺般配的。 5.第五章 杨临山只有一个位置,给了李明月后,他也只能站着。 他站到姜迢迢身边后,姜迢迢却不动声色的离他远了点。 此时班车上人很多,大家挤来挤去,脾气不太好的人少不得抱怨几句,姜迢迢不小心碰到一个阿姨的背包,那阿姨侧身瞪她一眼,嘴里骂骂咧咧的。 姜迢迢也没有辩解,只连声道歉。 杨临山皱了皱眉,想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来,就在这时,坐在李明月前面的那个男生突然站了起来—— 他穿着一件灰色T恤,皮肤有些黑,声音很低沉:“同学,要不你坐我的位置吧?” 从芸市回青山镇要两个多小时,如果没有座位的话,很有可能要一路站着回去…… 姜迢迢感激的看向这位好心的男生,正要婉言拒绝时,杨临山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 并把她扯到了自己身前。 两人身材差距过大,姜迢迢的整个身子都被包在杨临山身前,这样的姿势,仿佛他从背后把她抱住似的…… 杨临山眯了眯眼,打量了一眼面前那个不知是因为太热还是不好意思而脸颊通红的男生,冷冷道:“不必了,她坐着会晕车。” 姜迢迢和那个男生同时愣住了。 但还是她先反应过来,笑着向他致谢:“谢谢你的好意,但是班车人多的时候我要是坐着会晕车的。” 杨临山在她头顶补充一句:“从小就这样。” 姜迢迢点了点头,那男生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也没再说什么,又坐下了。 “你竟然还记得我这个奇怪的习惯。”姜迢迢手搭在座位的靠背上,低头看着指甲,小声道。 “嗯?你说什么?”车里太少,杨临山没听清她说了什么,于是微微低下头,从侧面看她。 “我说——”姜迢迢一个转头,两人的额头磕在一起,她“嘶”了一声,抬起手揉额头,顺势将头往后仰,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杨临山也抬起手揉额头,另一只手却虚虚搭在姜迢迢身后——他怕急刹时这丫头往后倒会再撞着别人或者干脆摔倒。 坐在后座的李明月原本就一直在观察两人的一举一动,在注意到杨临山的小动作后,被书包盖着的双手不由自主握拳…… *** 班车到站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如今的天暗得一天比一天早,姜迢迢下车时,只觉得四周都昏昏暗暗的,晚风一吹,她甚至感到了丝丝凉意。 青山镇从车站到圩上的一大段路并没有安装路灯,因此姜迢迢只能靠着马路两侧,一户户人家透出来的光,才能看清路面。 “我回家了,再见。” 姜迢迢下车后,就与李明月和杨临山告别。 他们俩都住在东村,姜迢迢住在西村,和他们不同路。 李明月身材高挑,长发微卷,穿一条米粉色碎花长裙站在才一米五五,穿着宽松校服的姜迢迢面前,跟个大姐姐似的。 “迢迢,要不然我们送你回家吧?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不太安全。”李明月对姜迢迢温柔的笑道。 “不用了不用了。”姜迢迢连连摆手,“确实有些晚,我就不麻烦……”她磕巴了一下,继续道,“不麻烦你们了,你们回家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你这么可爱,万一被人贩子拐跑了怎么办啊傻丫头。”李明月伸手捏了捏姜迢迢的脸颊,有些宠溺道。 姜迢迢的脸被她捏得生疼,她想笑,但李明月仿佛上.瘾了似的,始终没有放开手,她被扯出一个十分怪异的笑容,含糊不清道: “我……不……会……被……拐……” 李明月被她逗笑了。 杨临山皱着眉,握着李明月的手腕将她的手从姜迢迢脸上移开,他看了眼李明月,语气有些不悦:“她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被拐?” …………虽然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但听见李明月就这么大喇喇说出口,还是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李明月朝他做了个鬼脸,还想说什么,一段纯音乐突然在几人之间响起,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指了指手机,比了个口型:“我爸——” 姜迢迢和杨临山点了点头,都不再说话。 几分钟后,李明月挂了电话。 杨临山一边从姜迢迢肩上摘了她的书包,一边对李明月道:“既然你爸说来接你,那你就在这儿等一会儿吧,我正好要去西村那边买东西,顺路送她回去。” 她,自然指的是姜迢迢。 “要不等一会儿让我爸送迢迢回去吧?”李明月撩了撩刘海,建议道。 此时此刻,姜迢迢真的很想告诉面前两个人:其实她真的可以一个人回家! 但是说这样的话大概会让人觉得不通人情并且浪费了他们的好意吧…… 姜迢迢张了张嘴,面色有些为难。 “不用了,我送她回去。” 好在杨临山并没有让她为难多久,下一秒就拽着她的胳膊带着她往外走,另一只手将姜迢迢的鼓鼓囊囊的书包甩道了自己肩上,单肩背着。 “那个明月她……”姜迢迢回头看向独自一人站在车站的李明月,朝她挥了挥手:“明月,你一个人要小心呀,我们先走了。” 天色有些暗,姜迢迢对李明月的表情有些看不真切,自然更不知道在她被杨临山按着转身好好看路时——那个温柔恬静的女生,恨恨的将自己的书包摔在了地上。 走了一小短路,姜迢迢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书包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跑到了杨临山的背上,她扯了扯杨临山的书包带子,“你把我书包还给我。” 杨临山依言摘下书包单手拎着,就在姜迢迢以为他要将书包还给自己的时候,他掂了掂书包,然后嗤了一声。 “难不成你在书包藏砖头了,怎么这么重?整天背这么重的东西,怪不得长不高。” “喂……” 然后姜迢迢便又看着他将书包挂回自己的肩膀了。 “只是笔记和试卷而已。”姜迢迢小声解释。 姜迢迢远远看见家门的时候,想起杨临山说要买东西,便问他:“你不是说要买东西吗?你要买什么?” “啊……这个嘛。”杨临山左右看了看两侧店铺,正好看见前面有一家食品副食店,便对姜迢迢说:“你等我一下,我进去买点东西。” 姜迢迢没再问他要买什么,只乖乖站在门口等他,等杨临山买好东西并放进自己的书包里走出店门时,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看着站在路灯下的那个少女,她低垂着头,还没有发现他已经买完东西了。 此时此刻,她正低垂着头,两侧头发垂在脸前,挡住了她脸上的表情,但杨临山知道,她一定是觉得有些无聊了,因为她的脚又在轻轻蹭着地面。 他不禁摇了摇头,这丫头,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改掉一无聊/紧张/难受……就用鞋子摩擦地板的坏习惯。 “走吧,小鞋匠。”杨临山走过去,拍了姜迢迢的头顶一下。 姜迢迢被吓了一跳,眼神有些懵,“什么……小鞋匠?” “没事,走吧。”杨临山突然勾起唇角,低低的笑声在安静的街道显得格外清晰。 姜迢迢腿短,根本跟不上杨临山的步伐,只能快步跟上,杨临山回头看了她一眼,放慢了脚步。 “对了,你的脚好了吗?”到姜迢迢家门口的时候,杨临山将书包递给她时,突然问道。 姜迢迢往店里看了一眼,她看见妈妈从里面走出来,她忙道:“恩恩,都好了,你快回家吧。” 姜爸爸和姜妈妈虽然在镇子上开了店,不像是传统的农民那样在乡下种田,但思想还是十分传统,姜迢迢怕妈妈看见男生送她回家会误会一些有的没的,便想让杨临山快走。 偏偏他像是看不懂她的眼色似的,又问她有没有用创口贴,伤口结痂了没有…… 姜迢迢的手肘甚至只是擦破了皮,哪里需要结痂? 她推了推杨临山的腰,劝他离开:“你快回家了,太晚了路上不安全。” “哎,姜隐呢,我怎么没有看见他?” 杨临山已经猜出姜迢迢心中所想,见她一脸着急觉得有趣的很,便故意磨磨蹭蹭逗她。 “小隐说去打篮球了,临山,你们学校也放假了啊?” 姜妈妈从店里走出来,热情的朝杨临山打招呼。 “是啊阿姨,”杨临山一见姜阿姨就正经起来,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车到青山时有些晚了,正好我要过来买点东西就送她回来,本来还想约姜隐打球,那我明天再来找他。” “好好好。”姜妈妈满脸都是笑意,至少现在还没有像姜迢迢想的那样多想,反而更加热情的邀请杨临山干脆就在姜家吃晚饭。 杨临山笑着看向姜迢迢,却被她瞪了一眼。 心领神会的杨临山最终还是拒绝了姜妈妈的好意,告辞离开。 姜迢迢在转身准备上楼的时候,听见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于是她翻开了白色的手机盖。 是一条手机短信: 你瞪人的样子一点也不凶——杨临山。 看了消息后,姜迢迢的嘴角几乎是不受控制的翘起,她觉得有些好笑:她瞪人的样子怎么就不凶了? 她明明超凶的。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仿佛被这么一条普普通通的短信戳中了笑穴似的,笑容根本止不住,先是无声的笑,到后来甚至是痴痴的笑出了声音。 直到姜妈妈叫她上楼,姜迢迢才平静下来。 6.第六章 杨临山回家要经过青山镇唯一一家网吧,正当他哼着歌从网吧门口路过时,一个男孩匆匆跑出来,并猝不及防撞到了杨临山身上。 杨临山被撞得往后退了几步。 “我艹,谁啊这么不长眼!” 杨临山刚站定就听见一道十分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再仔细一看——呦,这不是那个说去打篮球了的小崽子吗? 他一手插在裤兜里,伸出另一只手的食指戳了戳面前男孩的肩膀,笑骂道:“反了你,敢这么和我说话。” 青山镇的网吧在一个街角里,位置有些偏僻,并且十分不正规,男孩就着网吧门口那个一会儿红一会儿绿的破霓虹灯牌看了好几眼才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是谁。 姜隐后颈一僵,干笑了两声:“临山哥,你怎么在这里?”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怎么又跑网吧来了?”杨临山脸上没有半点惊讶,仿佛对姜隐会在网吧出现一点也不好奇似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说起来……姜隐第一次去网吧还是他和姜扬州带去的,咳。 杨临山尽量板着脸,让自己看起来有一个哥哥的威严。 虽说姜隐只比他们小两岁,但是念初二的他完全没有发育起来,又瘦又矮,混在小学生里大约一点也不违和。 有着绝对身高优势的杨临山站在他面前,两人气势差了一大截。 对姜隐来说……此时此刻碰见杨临山,也算不是什么好事。 “那个,我不是刚月考完吗,放松一下嘿嘿。”姜隐搓了搓手,有些紧张问道,“临山哥,你不会告诉我妈……是不是?” 杨临山看着一脸期待的小朋友,勾了勾嘴唇,残酷道:“我会。” “……临山哥!!!” 姜隐一听急了,三两步上前,双手死死环着杨临山,一颗脑袋在他胸前蹭来拱去,企图套近乎求放过。 “哎哎哎,少来这套。” 杨临山一掌呼过去,将他从自己身上扒开,垂眸问他,“月考进年级前三了吗?” 一听这话,姜隐瞬间将腰板挺直,扬着下巴,一脸骄傲道:“年级第一呢!我数学满分!” 少年眼中满满的自信与骄傲让杨临山不禁想起了他的姐姐,那时候她也是这样两眼放光,语气欢快的朝他炫耀:“杨临山你看,我是年级第三哎!” …… 见杨临山并没有对他的优秀成绩做出任何表示,姜隐拉下脸,幽幽怨怨的扯了扯杨临山的衣袖下摆,嘟囔道:“临山哥,你怎么不夸我?” “哎呀,你好棒呀。”杨临山故意压着嗓子阴阳怪气的夸他。 姜隐突然想起,自己这点成绩在杨临山面前那可是完全不够看的,少年心底独有的那点子骄傲大厦还没建立几秒,就轰然崩塌了。 他瞬间对杨临山的捉弄有些羞恼,又要缠上来的时候,杨临山突然摘了自己的书包,挡在了两人中间。 伸直了手臂的姜隐:…… 杨临山放下手,从书包里拿出一大包零食,都是他刚才进食品副食店里随便拿的……反正他也不爱吃,不如送给这臭小子,“这些都给你吃。” “哇,临山哥你真好!”姜隐眼前一亮,就要伸手来拿。 杨临山突然“诶”了一声,举高了手,小个子姜隐够不着,只能干着急。 “如果你答应我一件事,那我就把吃的都给你。” 姜隐哀怨看着他:“这难道不是给我的奖励吗?” 他耷拉着脸,最终还是屈服在零食的淫.威之下,“好吧好吧,你说要我做什么?” 杨临山满意地勾唇笑了笑,他俯身凑到姜隐耳边说了几句话,就将零食塞进姜隐的怀里了。 “记住了?” 姜隐嘟着嘴,有些不情不愿:“记住了。” *** 姜隐还没进家门,就闻见一股饭香从二楼窗台飘出,他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随后撒腿就往二楼跑。 姜妈妈跟在他屁股后面喊:“小隐你打了球先去洗澡!” “哎!好!”姜隐胡乱应了两句,匆忙跑上二楼,没进厨房就开始大呼小叫:“姐!你回来啦!” 厨房的油烟机声音太大,姜隐忙着切菜,根本没听见姜隐叫她。 姜隐把怀里的零食往沙发随手一丢就迫不及待冲进厨房,满脸期待的问姜迢迢:“姐,你今晚炒什么菜啊?” 因为姜妈妈和姜爸爸要在楼下做生意,所以姜迢迢从初一学会炒菜起,如果家里没有客人,不需要做太复杂的菜,就一直是她在做饭。 姜隐一开始对她的厨艺颇为嫌弃,可到后来,比起姜妈妈做的菜,他竟然是更喜欢姐姐做的菜了。 如今姜迢迢在芸市上高中,一个月才回来这么一次,他自然是好久没有吃过姜迢迢炒的菜了。 姜迢迢指了指盖着锅盖的炒锅,“锅里是红烧鲤鱼,一会儿我再炒个素炒空心菜和苦瓜蛋饼。” 空心菜已经切好了,她现在就是在将苦瓜切成小碎丁。 姜隐不爱吃苦瓜也不爱吃鱼,但不知道为什么,姜迢迢做的红烧鲤鱼和苦瓜蛋饼他总是能吃很多,因此他对今晚这份菜谱很是满意。 姜迢迢见他一回家就往厨房里钻,终于将放在苦瓜上的注意力转到了姜隐身上,一看他身上清清爽爽的,姜迢迢就知道…… 姜隐这小子,只怕是又去网吧了。 “你去洗个澡换套衣服吧。” 姜隐歪歪扭扭靠在厨房的墙壁上,他现在只想吃饭,哪里还想动弹,“我又没有出汗,我不去。” 姜迢迢切苦瓜的动作顿了一下,她淡淡道:“你每次打完球不是都要去洗澡吗?嗯?” 如此明显的暗示姜隐要是还听不懂,那他还真是白瞎数学满分的脑子了,怪只怪姜迢迢做饭的味道太香,勾得他一时间都忘了这件重要的事! 要是让妈知道他偷偷跑去网吧,只怕是又少不了一顿骂! 姜隐来不及解释,匆匆忙忙往自己房间里跑。 姜迢迢摇了摇头,有些无奈。 姜隐洗完澡出来时,姜迢迢已经将餐桌收拾干净,饭菜摆好,桌上两个瓷碗已经盛好了饭,另有一个大瓷碗不仅装满了饭,还铺了满满一层色泽亮丽的菜,看着就令人食欲大动。 姜迢迢在桌前坐下,将那个大瓷碗推到头发还滴水的姜隐面前,“你下去换妈上来吃饭,不够饭就再上来添。” 他们家一楼是服装店面,时时都要有人看着,所以吃饭的时候一般都是一个人盛了饭下楼吃,这个人通常都是姜隐。 不是姜迢迢欺负他年纪小,是他自己不堪忍受爸妈在饭桌上的唠叨主动要求的,当然,这是他背着爸妈,偷偷和姜迢迢商量的。 姜隐这个年纪,逆反心理正是重的时候,他听不进爸妈的话,姜迢迢也怕他们在饭桌上吵起来,干脆就由他去了。 “姐,你当我是猪啊?这也太多了!”姜隐指着满满一大碗饭,咽了咽口水。 姜迢迢夹起一筷子鲤鱼试味道,闻言对他笑了笑:“小朋友嘛,多吃点长身体。” 姜隐嗤了一声,但还是兴高采烈的捧着碗下楼了。 因为这几年服装店的生意并不好做,姜爸爸就在外地接了一些建筑工程来做,他常常出差,今天也不在家。 吃饭的时候,姜妈妈果然问起姜迢迢的成绩,她如实告诉了姜妈妈,姜迢迢原以为妈妈会生气,会对她失望,可没想到……姜妈妈的反应竟然极其平静。 “妈……你没什么要对我说吗?”姜迢迢咬着筷子头,心情有些忐忑。 姜妈妈看她一眼:“哦,别咬筷子头。” 姜迢迢:…… 姜妈妈又吃了好几块鱼肉,这才放下筷子对姜迢迢语重心长道: “迢迢,妈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妈真没什么要对你说的。妈虽然没文化,但也知道人生有高有低,成绩有好有差,一次没考好不算什么,你好好努力,下次再考回来就是了。人呐,不怕考砸,就怕考砸跌倒了顺势躺下再也起不来了,你说是不是?” 姜迢迢愣愣的看着姜妈妈,只觉得这几天堆积在胸口的乌云尽数散开,心情也豁然开朗起来。 她笑着点了点头,小声答道:“是这样没错。” 吃完晚饭,姜妈妈下去看店,姜迢迢在厨房洗碗,姜隐也端着空碗走进厨房。 姜迢迢侧头看了他一眼,又转过来认真洗碗,“吃饱了没有?” 姜隐打了个饱嗝,将碗放到洗碗池里,吧唧了两下嘴才道:“饱得不能再饱了。” 姜迢迢洗了两个碗,突然转过头来,看着吃饱餍足靠在墙上打饱嗝的姜隐,问道:“对了,姜隐,你这次月考考得这么样?” 按时间来算,青山中学应该也是才结束第一次月考才对。 一提起成绩姜隐就来了劲,他凑到姜迢迢身边,满脸得意道:“我考了年级第一呢!” “真的吗?”姜迢迢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恭喜你啊姜小隐。” 姜隐哼哼两句,有些不屑道,“这算什么,我数学还……”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瞪大了眼睛,紧张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姜迢迢不解:“嗯?你数学怎么了?” 姜隐鼓了鼓腮帮子,放下手,有些不太甘心道:“我数学这次没有考好,不然我能拿更高的分数,哼!” 姜迢迢愣了一瞬后低低笑道:“我这次数学也没考好呢,下次我们一起加油。” 姜隐嬉皮笑脸地答应了,心里却忍不住嘀咕: 谁要和你一起加油啊?要不是答应了临山哥,我非要把满分试卷丢你桌上看不可,嘻嘻! 7.第七章 姜扬州是在第二天的中午九点多回到家,一到家,他妈就追着他唠叨。 “你怎么才回来啊?人家迢迢昨天晚上就回来了。” “我不是说了我去同学家做作业吗?” “同学家做作业?我就问你,你什么时候在家主动做过作业了?” “……不信你就去问姜迢迢嘛。” “还用你说臭小子!要不是迢迢为你担保,我真怀疑你是去网吧通宵打游戏了,看看你这两大黑眼圈!” “……” 姜扬州一边往楼上走,一边想:我的亲娘哎,您可真了解自家儿子,我可不就去网吧通宵了吗? 他进了房间,一洗完澡,就把房门锁上,扑倒在床上补觉。一晚上没睡,又在班车上颠簸了两个小时,他现在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这一睡,就睡到了十二点多。 彼时,姜扬州的妈妈把他的门敲得崩崩作响,让他在美梦中瞬间惊醒,姜扬州一脸呆滞的坐在床上,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不是地震。 “一天到晚什么事都不做,就知道躲在房间里偷懒!姜扬州!不吃饭了是不是!” 姜扬州随手抓了抓炸起来的头发,冲着门口道:“马上就来了!” “快点!吃个饭还要人三催四请,当自己大少爷呢!” 姜扬州的妈妈又重重敲了几下门,这才急匆匆往楼下走,她锅里炖着的排骨汤马上就要好了,得要看着才行。 姜扬州下楼吃饭时,正好听见他妈跟他爸抱怨。 “你说生儿子有什么用?一天天的不让人省心,你看看隔壁香兰她女儿,成绩好长得又漂亮,做饭拖地看店样样家务都做的井井有条,她一回家香兰啥事都不用操心,你再看看我们家这个……” 姜扬州翻了个白眼,打着哈欠在餐桌旁坐下:“再喜欢也没用,她又不是你女儿。” 姜扬州的妈妈,也就是徐凤英,她将一碗排骨汤放到了姜扬州面前的桌上,冷冷道:“我倒是想让她做儿媳妇,就是儿子不争气。” 姜扬州没理她,自顾自端起排骨汤,喝了一口,烫得他直哈气:“妈!没盐!” 徐凤英嫌弃的看着伸着舌头毫无形象可言的儿子,只觉得自己想讨姜迢迢为儿媳妇的梦想恐怕是遥遥无期。 *** 吃完饭,姜扬州又溜回自己的房间了。 他刚把窗帘拉开,就看见对面的姜迢迢正好在关窗户,他猜她大概是想开空调,于是忙趁着姜迢迢完全关住窗户前喊她:“哎,姜迢迢,下午去不去游泳?” 姜迢迢关窗的动作停住,她抬起头,看见姜扬州已经回来了。 “不去了,我要睡午觉,然后做作业。” “作业可以晚上做啊!”姜扬州缩回脑袋看了眼房间挂着的石英钟,大声说道,“现在才一点,我们三点半去,五点半回来,就这么说定了啊!一会儿我来叫你起床!” “哎,可是……” 没等姜迢迢说完,姜扬州猛地将已经拉开的窗帘又拉上,俨然一副拒绝交流,就这么说定了的模样。 姜迢迢无奈的叹了口气,打开空调准备午睡。 到了下午三点多,姜扬州果然去找姜迢迢,和她妈妈说了一声后,姜扬州就径直上了三楼。 <br/><br/>当他轻车熟路的找到姜迢迢房间,正想敲门时,发现她的房间门竟然没关,只是虚虚带上了,难道她不在房间吗? 姜扬州也没想合不合适,随手就推开了门,一开门,他就看见一个清瘦的背影——姜迢迢坐在书桌前,她背对着门口坐得笔直,似乎没有察觉姜扬州的到来。 他走过去,发现姜迢迢是在做数学试卷的选择题:已知函数f(x)=x的五次方+ax bx-8,且f(-2)=10,那么f(2)= A.-26 B.-18 C.-10 D.10 看着姜迢迢低着头在草稿纸上将数字代入函数式中计算,姜扬州不由得瞪大了眼。 “不是吧姜迢迢!这么简单的题目你还要打草稿?不就是选A吗?你在算什么鬼东西啊?!” 突然出现在头顶的斥骂声吓了姜迢迢一跳,一个手滑,握着的铅笔在草稿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你干嘛突然吓我啊?!” 姜迢迢脾气好胆子又小,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向来都是姜扬州欺负她多,姜迢迢几乎就没怎么给过姜扬州脸色看,但今天她确确实实被他吓到了。 看着姜迢迢气呼呼的脸蛋和因过度惊吓瞬间被逼红的眼尾,姜扬州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而此时杨临山敲门的手正悬在空中,透过姜扬州的背影,他一看就看见姜迢迢的侧影,正要开口叫他们两人,却眼尖的发现房间内的气氛有些诡异。 重重的叩了两下门,杨临山没等回应就快步走进了房间,一把拽住姜扬州的手臂将他扯到一边,他弯下腰,紧紧盯着姜迢迢的眼睛看了两秒,<br/>突然开口。 “怎么回事?他又欺负你了?” 杨临山皱着眉,脸色并不好看。 站在一旁的姜扬州虽然已经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鲁莽,但还是反驳道:“我哪里欺负她了?我好心好意教她做数学试卷,她反倒说我吓她,啧,好心没好报。” 说着还翻了个白眼,表示对姜迢迢的鄙视。 “你真是……”杨临山站起转过身,狠狠踹了姜扬州小腿一脚,<br/>瞪着他。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自从那件事后禁不得吓,干嘛招惹她!” 说完杨临山又回过身去,在看见姜迢迢搭在大腿上的手还微微颤抖的那一瞬间,他竟然恐怖的生出了想将她的手紧紧握在自己的手心里的念头! 然后告诉她,“别害怕,我在这里呢。” 杨临山的手伸到一半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手生生改了个方向,安抚性的拍了拍姜迢迢的肩膀。 “没事了,我帮你揍他。” 姜迢迢仰起头,朝他笑了笑。 她的眼睛像是会说话,杨临山一瞬间就看懂了她的意思:我没事了,谢谢你。 他的喉咙紧了紧,正要说什么,刚才去上了个厕所的李明月出现在门口,声音清脆,笑吟吟的问:“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啊?” 姜迢迢从凳子上站起来,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本练习册将数学试卷压住,<br/>疑惑的看向站在门口的李明月,“明月,你怎么也在?” 李明月今天穿了一件浅蓝色的条纹衬衫和一条牛仔超短裤,衬衫下摆有些长,乍一看跟没穿裤子似的。 她走进房间,视线落在杨临山的身上,冲他笑了笑,才对姜迢迢道:“临山没和你说吗?我们约了下午一起去玩水。” 姜迢迢有些懵的看向姜扬州:“你上午怎么没跟我说是和杨临山和明月一起啊。” 姜扬州耸了耸肩膀一脸嫌弃:“还要我说吗?难不成你以为我要和你两个人单独去玩水?” “啧,自作多情。” 姜迢迢被姜扬州说的有些尴尬,杨临山锤了姜扬州的肩膀一拳,勾着他的脖子把他往门外带。 “我们在楼下等你们,十分钟后出发。”<br/>杨临山顺手也帮她把房门带上了。 李明月在姜迢迢的床上坐下,坐着弹了两下觉得十分舒服干脆又躺下了,她翻了个身,侧着脑袋看向站在衣柜旁拿衣服的姜迢迢。 “迢迢,你会游泳吗?” 姜迢迢从柜子底找出去年买的连体泳衣抖了抖,一边找泳镜一边回答,“会啊,以前我爸常带我、姜扬州和姜隐三个人去游泳。” 但是她爸却很少允许她和同学出去游泳,一是怕孩子年纪小贪玩不知水深水浅,二也是怕姜迢迢一个女孩子会吃亏。 他一向觉得自己的女儿是个香饽饽来着,虽然姜迢迢本人并不这么觉得。 所以姜迢迢初中三年很少在同学面前主动提起,而同学约她去游泳时,她也尽量找各种看起来十分合理的借口推拒…… “迢迢,那你今天别游泳好不好?” 姜迢迢装衣服的动作顿住,她转过身,不解的看着在她床上打滚的李明月:“……为什么?” 李明月从床上坐起,双手托着下巴朝她眨了眨眼睛,眼神有些哀求:“你们三个都会游泳,可是我不会,那我一个人在岸上不是很无聊吗?你陪我好不好?” 姜迢迢想了想,平静道:“没关系,我可以教你游泳啊。” 李明月嘟起嘴,苦着脸道:“可是我怕水不想学嘛,你难道宁愿和他们两个男生玩也不愿意和我玩吗?” 姜迢迢沉默片刻后,还是将泳衣从袋子里拿出放回柜子里,又将那个潮流前线的袋子整整齐齐叠好,放进抽屉里。 “好吧,那我今天不游泳了。” 李明月脸上顿时露出灿烂的笑容:“迢迢,你真好!” “不过我今天不游泳不是因为要陪你,”姜迢迢关上衣柜门,双手搭在衣柜门板上,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是因为我突然不想玩了。” 李明月脸上的笑容——瞬间破裂。 8.第八章 李明月屏着呼吸,不太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从她认识姜迢迢的第一天起,就知道她性子软孺,从来不太懂得如何拒绝别人的请求,同时也不太喜欢麻烦别人……而刚才那样刻薄的话,真的是出自她的口中? 难不成……她猜到什么了? 姜迢迢转过身,她看着一脸紧张的李明月,突然笑出了声音:“我逗你玩的,你当真了?” 闻言,李明月的心底顿时松了一口气,她佯装生气去追打姜迢迢,姜迢迢闪身躲了一下,冲她做了个鬼脸就往门口跑。 “姜迢迢你真是被姜扬州带坏了,还学会骗人了是不是!”李明月笑着追了上去。 姜迢迢跑得飞快,一口气从三楼跑到了一楼,看见站在门口的姜妈妈眼神正扫视过来时,她忙放慢了脚步,缓缓吸了两口气调整自己的气息,这才走过去。 看着依旧穿着那条白色刺绣纺纱裙以及双手空空如也的姜迢迢,姜扬州有些懵:“……怎么,你今天不打算下水游泳?” 姜迢迢扯了扯裙摆,摇头:“不了,我今天不想游泳,一会儿我和明月去上游河道那里玩。” 他们一会儿要去游泳的地方是青屏潭,此潭位于山脚,由于地势原因,好几条溪流在这里汇聚而成一个天然活水水潭,青屏潭的水常年清澈见底,到了夏天,被古老松木包围的青屏潭水更是透着丝丝冰凉, 所以每到夏天,青屏潭就成了青山镇人们游泳的圣地。 姜迢迢想,青屏潭上游河道有的地方的水不过才刚没过膝盖,明月不会游泳的话,陪她在那里玩玩水也是好的,天气这么热,饶是青屏潭边再凉爽,她也不可能真就站在岸边干巴巴看着吧…… “我还说让临山看看你精湛的泳技呢!”姜扬州勾着杨临山的脖子,朝他挑了挑眉,“哎我跟你说,你可别小瞧这丫头,姜迢迢可是我见过能在水里憋气最久的,是吧姜迢迢?” 姜迢迢表情有些尴尬,她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偏偏这时李明月也来到她身边,一脸好奇问道:“真的啊迢迢,你能在水里憋多久?” 姜迢迢干笑了两声,她没有计过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而姜扬州之所以会说她能在水里憋很久,是因为有一次看见她下水捡东西来着…… 至于是什么东西,姜迢迢下意识看了杨临山一眼。 “下次我和她比比不就知道了?”杨临山笑着结束了这个话题,他将勾在自己脖子上的手甩开,走到自己的白色电动车旁,看着还站在原地的几人道,“走吧,一会儿过去就该晚了。” 青屏潭离圩上有些远,姜迢迢也不知道他们两个男生是如何说服她妈妈同意她跟他们出去玩的,以往姜妈妈总觉得学生骑电动车不太安全,不过今天她看起来倒是挺放心的。 只在几人要离开的时候,嘱咐了一句:“别玩太晚,早点回家吃饭。” 姜迢迢坐在姜扬州的黑色电动车上,朝姜妈妈挥了挥手,“知道了,我会早点回来。” *** 李明月侧身坐在杨临山的身后,有些紧张,风将杨临山的白衬衫吹鼓,吹到她的身上,让她有一种……自己就靠在他宽厚的后背的错觉。 她微微扬起脸,这样的坐姿,只能让她看见杨临山的小半张侧脸,完美的下巴曲线,高挺的鼻梁,和因为盯着前方而紧紧抿着的嘴唇…… 卷起的半截衬衫袖子露出杨临山小麦色的手臂,手臂上肌理分明,线条流畅。 她想起,他向来擅长运动,初中三年,学校的运动会他总能拿奖拿到手软,她还想起他每年都拿个大蛇皮袋来装自己的奖品,一回教室,就将奖品全部送给了班上的同学。 他一直是个极其优秀的人,不论是哪个方面。 “我要加速了,你坐稳。”此时正在上一个有些陡峭的斜坡,杨临山打算一鼓作气加速冲上去,于是微微偏头提醒了下李明月就突然提了速度。 李明月一时没反应过来,一个作用力使她扑在了杨临山的后背上,而这时他们已经在上坡了,她下意识就将一只手臂环在了杨临山精瘦的腰身上。 在她的手臂覆在腰上的那一瞬间,杨临山皱了皱眉,但没说什么。 落后他们几米的姜扬州眼尖的看见李明月不仅抱着杨临山的腰,甚至还将自己的脸贴在了杨临山的背上,忙在加速前警告姜迢迢:“我马上要加速了,你自己坐稳啊,警告你不许抱我搂我靠着我!” 姜迢迢抓紧电动车边沿的横杆,在姜扬州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知道啦,你怕痒嘛,我以前又不是没在你车上摔过。” 姜扬州透过电动车的后视镜看见姜迢迢的小动作,冷笑两声:“臭丫头,你以为我看不见是不是?” 姜迢迢忙低下了头,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上了斜坡后,杨临山立马咳了两声,“明月,你把手松开。” “啊?”李明月有些懵,更多的是舍不得。 “你别这样抱着我的腰,我怕痒,一会儿要是翻车就不好了,没事,一会儿没有上坡了。” “……”杨临山都已经说得这么清楚了,李明月也不好意思再抱着,于是默默松开手,坐直了身体。 过了一会儿,见杨临山似乎并没有和她聊天的意思,她又忍不住开口,试图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临山你知道吗,你刚才坐在电动车上,一脚踏在车上,一脚踩在地上的模样有点像个白马王子,我刚才真该给你拍张照片的哈哈哈。” 杨临山被她的比喻逗笑了,“你见哪个王子开电动车的?最起码也得是个奔驰宝马吧?” 再说了,你见过哪个王子的公主是坐在别的男人的车上的? 透过后视镜,他清楚的看见姜扬州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跟在他们的身后,他们不知在聊什么,姜扬州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到了青屏潭,两个女生先下了车,他们去停电动车,顺便要找个草丛换衣服。 换衣服的时候,姜扬州凑到杨临山身边,暧昧的冲他笑了笑,“行啊兄弟,李明月当时可是我们青山中学的校花,就算现在在你们垣南中学估计也不差,加油,我看她对你也不是没有意思……” “等一下。” 杨临山的衬衫解到一半,手还搭在胸前,他一脸疑惑的看着姜扬州,“你在说什么啊?什么行不行,加不加油的?” 姜扬州用肩膀撞了他的肩膀一下,一副你别瞒着了我都知道的了然于心的模样,“以后成了别忘了请我吃烧烤啊,还有啤酒!” 杨临山将衬衫全部脱下,露出他漂亮的小麦色肌肉,他将衬衫拎在手上狠狠抽了姜扬州一下,“再胡说八道我一会儿就请你吃吃拳头你信不信?” 姜扬州“切”了一声,显然并不在意。 说实话,杨临山此时看姜扬州是有些不爽,在姜迢迢家门口的时候,他明明已经打算邀请姜迢迢坐自己的电动车了,这兄弟可好,话都不说一句就将姜迢迢拉到了他的车旁边,而李明月又在这时走到他的身边,问他能不能载她…… 那种情况,杨临山不得不硬挤出笑说了声好。 抢了他载姜迢迢的机会不说,现在还在乱点鸳鸯谱,杨临山还真是想敲爆眼前这个猪队友的脑壳。 今天在青屏潭游泳的人挺多,杨临山和姜扬州来到潭边的时候,水里有几个眼熟的男生朝他们吹了几声轻佻的口哨,一些女生也纷纷看过来。 杨临山和姜扬州差不多高,但姜扬州太瘦,一脱衣服跟块排骨似的,身材自然不比旁边的杨临山,口哨是对他吹的,妹子自然也是看他的,姜扬州感到了淡淡的感伤,率先扑进了水里,溅起一个大水花。 他泡在水里,用手鞠起水泼岸边站着的三个人:“临山,你快点下来!” “马上!”杨临山转身看向姜迢迢,有些担忧的问道,“你们可以的吧?” 姜迢迢点了点头,挽着她胳膊的李明月则笑着说,“有我保护迢迢,你还怕有什么危险不成?” 杨临山不觉得有什么危险,但姜迢迢想找一个水浅的地方玩,那就必须再往上走一小段,而那一段,恰好被灌木遮住,是他的视线盲区。 只要一想到姜迢迢要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玩水,他心底就有些不舒服,明明那里的水根本才到他的膝盖而已…… 姜迢迢伸手推了杨临山一下,催他下水,“快去吧,没什么好担心的。” 得了姜迢迢的亲口保证,杨临山勉强安下心来,便也下了水。 两人在岸边看了一会儿后,姜迢迢便带着李明月穿过一条小路,找了一段水较浅的河道,打算下河玩玩水,再捞捞小鱼什么的。 正和姜扬州比赛划水的杨临山在看见两个姑娘的身影消失在层层灌木之后,不禁在水中停住了动作,定定的看着那个方向。 事实证明,有时候男生的第六感也挺准的。 当看见李明月满脸慌张急匆匆跑向青屏潭的时候,杨临山的右眼皮疯狂地跳动着。 他下意识快速游向岸边,连身上的水也来不及擦就匆匆忙忙走向李明月。 “姜迢迢呢!怎么回事!” 李明月还没站稳,就被杨临山一把狠狠抓住了手臂,她大喘着气抬起头,原本就慌张的她在看见杨临山脸上的凶狠表情后更是被吓得一时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我问你,姜迢迢呢!”杨临山不自觉地加大了手下力气,吼了呆愣在原地的李明月一声。 “哦哦哦,”此时此刻,李明月也来不及委屈杨临山对她的说话态度,她忙指了下远处的灌木,“迢迢她衣服被划破了!现在怎么办?!” “轰——”的一声。 杨临山感觉自己的脑袋炸开了。 9.第九章 事情还要从姜迢迢和李明月来到青屏潭上游河道说起。 两人过去后,姜迢迢坐在岸边脱凉鞋,在她看见李明月穿着拖鞋就准备下水时,忍不住提醒:“明月,穿拖鞋在水里很容易滑倒的。” 而且李明月穿的还是一点都不防滑的人字拖。 李明月倒是毫不介意,她无所谓的笑道:“没关系啦,我会小心的,但是不穿鞋踩到河里的尖石头把我的脚划破了怎么办?” 姜迢迢想了想,觉得她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但是比起踩到尖石头,她更不愿意滑倒,因此也没有将凉鞋穿上。 “迢迢你看!这里有好多小鱼在游来游去!”李明月弯着腰盯着某处看了一会儿后,突然欣喜地朝姜迢迢挥手,并叫她过去看。 “来了来了。” 姜迢迢一下水,就被山间溪水的冰凉激得忍不住喟叹一声,真的好舒服! 溪水清澈透明,不仅可以清晰的看见鱼虾在水底游来游去,就连水中石头的纹路都照得一清二楚,姜迢迢弯腰捡起一块椭圆形的石头用拇指和食指捏着,她突然将石头放在了眼前,并仰起了头—— 对着日光。 李明月好奇的看着她:“迢迢,你做什么呢?” 姜迢迢眯着一只眼睛,在阳光的照射下观察石头,她嘀咕道:“我听说,我们青屏山上的有些石头里是含着某些矿石的,我看看。” “我还以为你要说青屏山上的神秘传说,比如某块石头被施了魔法什么的呢。”李明月的眼神有些失望,“你们学霸真是无聊。” 姜迢迢将那块石头随手丢得远远的,又弯腰捡起一块对着日光看,“不无聊啊,明月你也试试,这些石头很漂亮的,闪闪发亮的。” 李明月初中时成绩就很一般,升高中时考得也不算太好,后来还是她的爸爸去垣南中学的教务处那儿交了择校费,才让她进了垣南中学。 她有时候真的挺羡慕姜迢迢的,学习好长得漂亮,又一直很受班上同学喜欢,她好像总能轻易就得到别人想要得到的一切。 李明月看着站在阳光下,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仿佛也闪闪发光的少女,心底却无声无息埋下了一颗嫉妒的种子。 *** “迢迢,我想去那里看看。”李明月指着不远处的那个小瀑布道。 姜迢迢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那是因几块巨大山石相叠形成的小瀑布,目测有三米左右,瀑布下的水流比这里湍急多了,她有些犹豫:“我们还是不要过去了,那里的水看起来有些急。” “你陪我过去看看嘛,这里又没人,你不是想玩水吗,一会儿在瀑布下冲个澡不是更好?”李明月朝她眨了眨眼睛,牵着她的手臂就往那个方向走。 姜迢迢无奈笑道:“哪有人会在这里洗澡的呀,别说我没带衣服,就是我带了,一会儿有别人过来岂不是尴尬?况且溪水并没有你想象中的干净,一般我们游完泳回家都要另外洗澡的……” “哎呀好了好了,别再对我说教了,你就陪我过去嘛!”李明月一心要去瀑布那里,根本就听不进姜迢迢说的话。 姜迢迢见状,只好随她过去,走到瀑布那处时,水声突然大了起来,别说李明月的声音,她连自己的声音都有些听不清楚了。 “明月,你不是……明月!”姜迢迢想转身问问李明月来到瀑布底下感觉怎么样,一转头,就看见李明月向后倒去! 她来不及多想,忙向李明月伸出了自己的手,想把李明月拉起来,然而以姜迢迢的小身板,她怎么可能拉得起比她高许多的李明月? 姜迢迢没穿鞋,她被李明月拉着手往前拽了一步,脚下一时不稳,猛地向前滑去,这时李明月脚下仿佛已经找到了着力点,差不多快要站稳,而姜迢迢却不受控制的往前扑,她想伸另一只手过去扶住姜迢迢,然而在混乱中,却好像不小心推了她一下! 在哗啦不断的水声中,那一道“刺啦——”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李明月愣愣的看着扑倒在水里的姜迢迢,彻底傻眼了。 浑身湿透的姜迢迢也傻眼了,趴在水里,没有动弹。 过了好几秒,李明月才如梦初醒般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迢迢,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 李明月弯腰去拉姜迢迢,姜迢迢一边说没关系,一边扶着她的手臂站了起来,一站起,两个姑娘就发现—— 完了,姜迢迢的裙子被划破了。 从腰间到腋下,好长一道口子,肯定是不能再穿的。 “迢迢,你没有受伤吧?”李明月关切的问道,眼神十分愧疚,刚才要不是她没站稳,迢迢也不会来拉她,更不会把自己的裙子划破了。 姜迢迢低下头,干脆拉起被划破的那一块裙子检查了一下,随后她冲李明月扬起笑容,“还好,挺幸运的,没有受伤。” “我们先去岸上吧。”姜迢迢一边对李明月说着,一边要往岸上走,然而走了几步后,她突然感到膝盖传来一阵刺痛,她咬牙忍了忍,并没有说什么。 李明月并没有察觉到姜迢迢的这点异常,以为她真的没有受伤,扶着她往岸上走。 “怎么办啊,你这裙子肯定是没办法穿了!”李明月脸上是满满的懊恼,她们都没有带衣服,而外面的青屏潭还有那么多男生…… 姜迢迢抿了抿嘴,冷静道:“明月,你去问问姜扬州,看他有没有多带衣服。” *** 李明月带着杨临山和姜扬州过来的时候,姜迢迢正在将裙子小心撩起来,查看膝盖上的伤口,刚才摔倒在水里的时候,她的膝盖重重跪在了水底的石头上,她不久前原本就摔过一跤,看来回去又要继续贴创口贴了…… “姜迢迢你怎么回事啊?这么大的人了,玩个水还能把衣服划破,”姜扬州还没走近,就开始习惯性奚落姜迢迢了,“你自己又没带衣服,我看你怎么办,我告诉你,我可没带衣服!” 姜迢迢小声嘟囔了一声,“我也不是故意的嘛……” 杨临山快步走到她面前,迅速蹲了下来,“你又摔倒了?膝盖又受伤了是不是?” “什么叫又,迢迢你之前也摔倒过吗?”李明月关切的问道。 姜迢迢看着蹲在自己身前,仿佛下一刻就要用手碰自己伤口的杨临山,不自在地往后缩了缩脚脖子。 杨临山有些疑惑,抬头看了一眼,之前他满脑子都是在想她有没有受伤,根本没关注其他的,此时仔细一看,才发现姜迢迢的裙子已经湿透了,里面的内衣透过白色纱裙隐约露出轮廓…… 他忙站了起来,迅速转过了身,并在姜扬州提着袋子走近的时候一把按住姜扬州的肩膀,扳着他的肩膀强迫他也转过了身。 “哎哎哎,临山你干嘛?”姜扬州晃晃悠悠才站稳。 杨临山拿过他手中的袋子,递给李明月,说道,“里面有我一件衬衫,是没穿过的,姜迢迢你看看能不能穿。” 李明月拿起袋子里的白衬衫看了一眼,有些怀疑道:“你确定这不是你来的时候穿的那件白衬衫?” “不是。”杨临山背对着姜迢迢,他们俩过来得急,都只穿着下水的泳裤,姜迢迢抬起头,只能看见他呈现倒三角型的后背腰线,以及两个微微陷下去的腰窝。 “我有好多件这样的衬衫,这件是干净的,一会儿我还是穿刚才自己穿了的那件。”杨临山鬼使神差的,又解释了一句。 姜迢迢接过李明月手中的衬衫,下意识问了一句:“会不会太短了啊?” 姜扬州突然大笑几声,嘲笑道:“我说小矮子,说不定临山的衣服比你刚才穿的裙子还长呢!” 杨临山踢了他一脚,带着他往外走了些距离,“你换衣服吧,我们帮你看着有没有人。” 姜迢迢看着他的背影,感激的点了点头,在意识到杨临山看不见她的动作后,她微微提高声音,“谢谢你,杨临山。” 因为有些腿脚不便,姜迢迢在李明月的帮助下,顺利换上了杨临山宽松的白衬衫。 事实如姜扬州所说,杨临山的衬衫穿在姜迢迢身上虽然比她刚才的裙子要短一些,但也勉强能称得上是一条裙子了。 李明月帮她将衬衫袖子一节节挽起,想了想,又将自己牛仔裤上的棕色小皮带解了下来,系在了姜迢迢腰间。 “哎,明月,”姜迢迢想要阻止她的动作,“你自己不用皮带吗?” 李明月低着头替她扣皮带,姜迢迢的腰很细,她试了几个孔都不太对,“我不用,这皮带只是个装饰品,倒是你……你知道你就这么穿出去像什么吗?” “像什么?”姜迢迢下意识接了一句。 “像偷穿男朋友衬衫的小女友啊!”李明月笑着打趣道。 姜迢迢的脸“腾”地红了,她有些手足无措道,“真的吗,那要不然我还是……我还是穿回我那条裙子吧。” 李明月忙阻止了她企图弯腰捡裙子的动作,“我是说刚才!现在帮你改造了一下好多了,而且……”她凑到姜迢迢耳边,笑嘻嘻道,“你的内衣不是湿了吗,穿那条裙子可是看的很清楚,这件衣服比较宽松,我刚才看了,不太看得出来的。” 姜迢迢勉强安下心来。 李明月见姜迢迢收拾得差不多了,便叫两个男生过来。 姜扬州看过来的时候,冲姜迢迢吹了个口哨,洋洋得意道:“我就说吧,肯定不会短。” 杨临山站在原地,安静的看着姜迢迢,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评论。 姜扬州用手肘撞了撞发呆的杨临山,“你说呢,临山?” “恩,你说的没错。”杨临山点了点头,朝姜迢迢走去。 姜迢迢此时内衣是湿的,身上只穿了一件杨临山的衬衫,因此看见他只觉得有些尴尬,但想起幸亏他借了自己衣服,不然场面肯定更加尴尬,只好干笑两声,再次感谢他:“真的谢谢你,晚些时候我把衣服洗干净还你。” 姜迢迢的衬衫扣子没有扣到第一颗,杨临山低头看她,她的脖子干净修长,十分漂亮,而他清晰看见衬衫衣领下,姜迢迢精致的锁骨露出来……杨临山忙迫使自己移开了视线! 他想说不用,但觉得嗓子竟然有些沙哑,又咽了下口水,说道:“你不用洗,一会儿回家就从窗户那儿丢到扬州房间里去。” “啊?为什么?”姜迢迢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傻啊你!”姜扬州啧了两声,将胳膊搭在了杨临山的肩膀上,“要是被你妈看见你在洗男生的衬衫你难不成要说是姜隐的?你别告诉我……你打算说是我的!” 在看见姜迢迢一脸,我不可以这样吗的表情的时候,姜扬州说了句“我艹”,他恶狠狠凶道,“你可别乱说话害我啊,要是我妈知道我让你帮我洗衣服,非得唠叨我一整晚!” 杨临山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将姜扬州搭在他肩上的手丢开,对姜迢迢温声说道:“一会儿到家了,我们帮你拖住阿姨,然后你就赶紧上楼换衣服,可以吗?” 这是他刚才和姜扬州站在一旁等姜迢迢时想到的对策,也是刚才,他从姜扬州的口中得知了姜妈妈和姜爸爸一向对姜迢迢的男女同学关系管得很严格。 姜迢迢细想了想,也觉得要是自己洗了杨临山的衣服会惹来更大的麻烦,于是有些抱歉的点了点头,“看来只能这样了,下次我再想办法感谢你吧。” 杨临山眯起眼睛笑了笑,“你要感谢我的事情多了去了,不差这一件。” “好了,我们快走吧,迢迢里面的衣服还湿着呢,估计挺难受的。”几人商量完一会儿的对策,李明月便提议马上回去,毕竟只有女生能理解那种内衣湿透紧紧贴在身上的难受感。 杨临山看了眼姜迢迢有些红肿的膝盖,也皱着眉点了点头,他搀扶着姜迢迢的左手,低着头道,“还能不能走,我扶着你,一会儿回去了用酒精消下毒再贴下创口贴。” 李明月忙扶住她的了右手,问道:“迢迢你家有这些东西吗?要不要一会儿我去买一点?” 她始终是愧疚的。 姜迢迢分别朝两人吐了下舌头,笑道,“你们总拿我当小孩子,我没事的,明月你不用买,这些东西我家里都有的。” 姜扬州走在一旁,无比赞同道:“是啊是啊,她哪有这么娇弱,皮糙着呢!” 姜迢迢踩在一颗颗石子上,只装作没听见姜扬州阴阳怪气的话。 走了几步,杨临山突然说道:“姜迢迢,一会儿,你坐我的电动车吧。” 10.第十章 “那……”姜迢迢刚想问那明月怎么办,却突然意识到这样的问题只会让李明月觉得尴尬,只好改口道,“那好吧。” 李明月眼神暗了一瞬,随后便朝旁边的姜扬州勾唇笑了笑,“那一会儿就麻烦你载我啦。” 姜扬州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他想起一件事,忙提醒道: “对了,李明月,我那个,特别特别怕痒,你一会儿要是害怕也别像刚才对杨临山那样搂着我的腰啊,要不然我们可能会翻车翻得更快。” 突然被提起刚才来时路上的事情,李明月心里对杨临山对她的冷淡态度感到有些苦涩,但面上却还是十分轻松的开玩笑:“是吗,那我一会儿更要试试了哈哈哈。” 姜迢迢有些疑惑:刚才对杨临山那样?那样是哪样? 不过为了李明月的安全,她还是忍不住提醒:“明月,我建议你不要轻易尝试放纵的滋味,我之前不信邪搂了下他的腰,结果我们两个人都摔沟里了……” 杨临山脸色有些难看:搂了下他的腰?姜迢迢竟然还搂了他的腰! 他瞪了姜扬州一眼,冷冷道:“你可别再把明月给摔沟里了。” 姜扬州耸了耸肩膀,“她不搂我腰就不会。” 两个男生换好衣服后,四人便准备骑车回圩上。 这一次是姜扬州两人先坐好,率先骑了过去,姜迢迢膝盖不太方便,因此动作慢了一步。 杨临山坐在车上等姜迢迢上车,姜迢迢侧身坐着,坐好后她又往后挪了挪,小声道,“我好了,我们走吧。” 杨临山嗯了一声,发动了电动车。 此时已经下午五点半多,白天的热气渐渐散去,青屏山脚树木多,气温原本就较低一些,骑着电动车,大风吹在身上,杨临山竟然觉得有丝丝凉意。 杨临山看了几眼后视镜,姜迢迢低着头,头发挡住了她的脸,但他还是看见她的发尾似乎有些湿,看起来有些凌乱。 他有些担心,忍不住放慢了车速,“你冷不冷?我开慢一点。” “不冷,我没事的。”姜迢迢抬起了头,露出她那张小巧的瓜子脸。 即使姜迢迢已经说了不冷,但杨临山还是没有提高码数,就这么慢悠悠的骑着电动车。 过了一会儿,见姜迢迢又要低头保持沉默,他想了想,问道:“哎,你觉不觉得我刚才很像白马王子?” “嗯?”姜迢迢没听懂他的意思,“白色爱玛电动车王子?” “你怎么知道我这电动车是爱玛牌的哈哈哈哈哈哈……” 杨临山突然哈哈大笑,笑了几声发现身后的人并没有什么反应后,他又尴尬的闭上了嘴。 他看着后视镜里的姜迢迢,傍晚温柔的阳光仿佛追着她跑似的,一直撒在她脸上,使她的面容也温柔也起来。 想起她身上穿的还是自己的衬衫,而此时此刻,两人穿的是一模一样款式的衣服,要是别人看见了可能还会误会是情侣装…… 一想到这,杨临山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好像加快了。 他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目视前方,然而当他看见不远处的斜坡时,好不容易降下跳动频率的心又疯狂的跳动起来。 “姜迢迢,一会儿上坡我要加速了,你抱紧我的腰啊。”他侧头对姜迢迢说道。 “没事,我可以抓着车杆的……哎!” 杨临山没听她说完,突然放开一只手绕到身后抓住姜迢迢的手臂按在了自己的腰上! “一会儿你摔下车了可不是闹着玩的!”杨临山严肃道,“我不是姜扬州,你放心搂着吧。” 姜迢迢的手被杨临山按着,她见他单身骑车,忙主动把另一只手环上去,催促道:“你快松手,这样很危险。” 感受到姜迢迢两只手都搭在了自己的腰上,杨临山满足的收回了手,重新握住了车柄。 姜迢迢虚虚搂着杨临山,只觉得心里是说不出的怪异,想了想,她悄悄松开手,只用手指抓着他的衬衫。 杨临山此时满心的注意力都在自己的腰上,姜迢迢的一点小动作自然是瞒不过他,他眼神中露出一丝失望,却没有再强求姜迢迢搂着他。 可能在姜迢迢心底,他终究是和姜扬州有所差别的吧,杨临山有些苦涩的想。 因心情的改变,杨临山后来也没再和姜迢迢开玩笑逗趣,只在快到她家的时候,又提醒了姜迢迢一句。 “一会儿我把车停在你家旁边,你别急着过去,我先看看情况。” “嗯嗯。”姜迢迢紧张的点了点头,随后又苦着脸问,“万一还是被我妈看见怎么办?” 杨临山低低笑了一声:“那你就如实告诉阿姨,说你身上穿的是我的衬衫。” 姜迢迢握拳锤了他的肩膀一下,杨临山笑得更开心了。 停车后,姜迢迢没有急着过去,在看见杨临山朝她招了招手后,才低着头飞快进了家门,她在上楼之前还飞快往收银台方向看了一眼—— 姜扬州、李明月和杨临山三个人正围着姜妈妈与她聊天,而高大男生的身形正好挡住了姜妈妈的视线,她松了一口气。 然而,在跑到二楼的时候,在客厅看电视的姜隐却突然叫了她一声:“姐,你跑这么急做什么啊?” 姜迢迢心中一惊,她忍着膝盖的疼痛跑得更快,头也不回答道,“我急着上厕所!” *** 姜迢迢回房间后换了件白体恤和背带牛仔短裙,就在她的手捏住窗帘想要拉开的时候,她的动作突然顿住。 姜迢迢退回桌前,仔细地梳了梳自己的短发,以及整理了下自己额前稀碎的斜刘海,深吸一口气后,她一把拉开窗帘—— 然后就看见杨临山趴在对面的窗台冲她灿烂大笑。 杨临山朝她招了招手,声音清朗愉悦,“姜迢迢,把衣服丢给我。” 她愣了一瞬,顿时捏紧了手上抓着的衬衫,答非所问道,“姜扬州呢?” 她的声音不算大,但还是清晰传入杨临山的耳中,他皱起眉,答道:“他妈妈叫他搬点东西,你问他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以往出现在这个窗口的都是对她恶狠狠的姜扬州……突然冒出来一个温言笑意的杨临山,让她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没什么。”姜迢迢笑了笑,用力挥手将衬衫扔了过去,“接住了。” 杨临山稳稳的将衣服接在怀里,一股湿湿润润的清香顿时闯入他的鼻中。 像林间青葱的草木,又像是山中甘甜的溪水……说不出那是一种怎样的味道,总之,是被姜迢迢沾染上的。 “杨临山,我妈妈叫我去做饭,我先走啦。”姜迢迢对杨临山说了一句,连杨临山的回答都来不及听,就匆匆忙忙离开了房间。 *** 姜迢迢在厨房做饭的时候,姜隐习惯性从客厅溜到厨房门口,扒着门问道:“姐,今晚我们吃什么?” 姜迢迢弯腰拿出一个碗放在大理石台上,她两手各一个鸡蛋,同时上下摇了摇,轮流在碗沿磕了一下,并干净利落的敲开了鸡蛋。 她将鸡蛋壳丢进垃圾桶,几乎是一气呵成的抽出筷子架上的一双筷子并塞到姜隐手里。 “你打一下鸡蛋,我还要洗菜。”姜迢迢将碗递给他后,又立刻洗起了西红柿。 姜隐“哦”了一声,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姜迢迢将洗好的两个西红柿先放在了菜板上,又拿出两根丝瓜,“西红柿炒蛋,丝瓜炒肉,豆角茄子和冬瓜肉丝汤。” “哦呦?”姜隐挑了挑眉,“今天晚上这么丰盛?” “是啊,我们家不是有只小猪吗?”姜迢迢笑了笑,转身去客厅的冰箱里拿冷藏的猪肉。 姜隐手上一边打着鸡蛋,视线追随着姜迢迢,在她弯下腰找肉的时候,突然问了一句,“姐,你刚才是不是穿的临山哥的衣服?” 姜迢迢的后背僵了好几秒才直起来,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加自然,“你应该是看错了,我穿的是白色的裙子。” 姜隐小声嘀咕,“真的是这样吗……” 但他也没有纠结这个问题,犹豫了一会儿,他放下手上的碗,凑到姜迢迢身边。 “姐,我问你……你当初非要去垣南中学是不是为了临山哥啊?”姜隐小声问道。 “咚咚咚……咚!”十分有节奏的切菜声突然停住,姜迢迢转过头——她看见姜隐满脸写着好奇。 她抿着嘴,皱着眉问道:“你为什么会怎么问?” 姜隐支支吾吾,并没有说为什么。 姜迢迢将被不小心切开一道口子的食指伸到水龙头下,她打开水龙头,哗啦啦的水声冲淡了她心底的一丝慌乱。 她淡淡笑了笑,答道:“当然不是为了他啊,你想多了。” 11.第十一章 七天的假期,说短不短,说长却也不长,一眨眼,就过了大半。 杨临山之前答应要给姜迢迢补习数学,某个下午,姜迢迢在房间写作业的时候,就听见杨临山清朗的声音在对面响起。 “姜迢迢,把你的数学作业带上,来扬州这里。” 姜迢迢为了听清楚对面的人说了什么,特意站了起来,然后她便在姜扬州的房间看见一抹粉色的倩影。 应该是明月……她好像总是和杨临山形影不离。 姜迢迢顿了一下,笑道:“好,我马上过来。” 匆忙收拾了一下书本,姜迢迢往楼下走,经过二楼的时候,她遇见了抱着篮球准备出门的姜隐。 “你去打球吗?” “嗯。”姜隐单手抱着球,他穿了一套红黑相间的球衣,这颜色的衣服衬得他的皮肤更黑了。 姜迢迢忍不住提醒他:“你别老往太阳底下跑,晒得跟个小黑人似的。” 姜隐正半蹲着穿球鞋,听了亲姐的嫌弃他有些不快,抬起头愤愤不平道:“可是临山哥也老是在太阳底下打球啊!” “但是他长得帅啊。”姜迢迢淡淡补充。 姜隐被噎了一下,没再反驳。 然而事实确实如此,杨临山从初一起就是青山中学默认的校草,这点就是骄傲自负如姜扬州,也是愿意承认的。 第一,他晒不黑,在一群满地都是黝黑少年的农村中学就显得格外扎眼,举个例子,姜隐;第二,他也不是完全那种不见阳光病态的白,和那段时间一度十分流行的非主流白又区分开来,再举个例子,姜扬州。 他皮肤好,五官正,自然是帅气的。 用姜扬州的话来说,这家伙恐不是太阳的亲儿子! 两人同时出门,姜迢迢去姜扬州家做作业,姜隐去青山镇医院对外开放的那个室外篮球场。 姜妈妈站在门口冲两人背影喊:“迢迢你记得早点回来做饭啊,姜隐你别又玩到六七点才回家!” *** 和姜扬州的爸妈打过招呼后,姜迢迢便上了三楼,上去时还顺便端了一大碟姜扬州妈妈为他们切好的冰西瓜。 徐凤英站在二楼厨房门口,叉腰仰头,对着三楼中气十足的喊道:“姜扬州!迢迢来了!你出来接一下盘子,妈给你们切了冰西瓜!” 就像姜扬州对姜迢迢的房间在哪轻车熟路那样,姜迢迢同样无比清楚姜扬州的房间在哪里,当她看着紧闭着的房间门口,并且发现自己一手拿着书,另一只手艰难端着水果盘,似乎没办法自己开门时,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姜扬州看见姜迢迢,他挑起半边眉,先捏了一块西瓜片叼在嘴里,这才不紧不慢接过了碟子,一边往屋里走:“进来进来,今天就让我们芸北垣南两大中学的学霸来拯救一下你这个失足少女哈哈哈哈!” 姜扬州家就他一个小孩,当初设计房间时,姜爸爸就将大半个三楼面积都划成了姜扬州的房间,因此他的房间特别大,不仅有独立卫生间,还有一个不算太小的客厅。 姜迢迢跟着姜扬州进房间的时候,一眼就看见并肩而坐的杨临山和李明月。 他们坐在房间客厅的那个浅蓝色长桌一端,杨临山低着头,他右手握着一支笔正在草稿纸上画图,左手压着一张试卷,李明月侧头看着他,两人的距离近到几乎是额头碰额头,看起来十分亲昵。 杨临山讲得认真,还没注意到姜迢迢进来了,“这道题目不难,你只要画一个韦恩图就能看出来了,你看这个集合A……” 李明月听见放书的声音,她抬起头冲姜迢迢微微一笑,便又低下头看着草稿纸,颇有些苦恼的说道:“可是我觉得我还是没太听懂,临山你能不能再给我讲一遍啊?” 姜扬州随手拉开李明月对面座位的椅子,椅子腿摩擦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杨临山抬了下头,看见站在他对面的姜迢迢,他的眼睛瞬间闪过一丝欣喜,笑道:“你过来了?” “恩。”姜迢迢双手握住椅子靠背,轻轻将椅子往后提起,然后端端正正坐了下来,在她低头打开练习册的时候,李明月再一次让杨临山为她讲解刚才那道数学题目。 姜扬州把那碟西瓜摆在几人中间,他又捏起一片,顺便伸长脖子看了眼杨临山手下的草稿纸,然后啧了一声,“这么简单的题目你还……” 在被姜迢迢用小腿轻轻撞了一下之后,到嘴的讽刺生生转了个弯,他笑嘻嘻道:“你还是要弄明白才是,多问两遍,反正这家伙对你有的是耐心。” 他说完这句话后,杨临山便悄悄看了眼姜迢迢,见她脸上没什么反应后,他心底隐隐有些失望,他又拿起笔给李明月讲解了一遍,讲完后侧头看她:“这次听懂了吗?” 在发现李明月的脸与自己贴得太近后,杨临山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歪了歪头,拉开两人距离。就在他还要问李明月还有哪里不清楚时,李明月忙回了自己的草稿纸,恍然大悟道:“这次我听明白了!” 杨临山轻呼一口气,只觉解脱。 对他来说,教李明月数学也是一种压力,她不像姜迢迢,只是因为一时不适应高中的数学思维而成绩不理想,而是从初中起,就一直不擅长数理化这般需要逻辑思维和计算能力的学科,因此成绩也一直是不高不低。 中考时,李明月与垣南中学的分数线甚至差了十五分,幸而她的爸爸为她交了择校费,才让她如愿进入垣南中学。 所以每一次教李明月,杨临山总要花费更多的精气,也许哪怕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基础知识点,或许也需要他讲解几遍才能听懂,她不像姜迢迢,一点即通。 想到这,他又看向对面,姜迢迢坐姿端正,她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晕出一小片阴影,注意力都落在数学习题上,并没有发现杨临山正在看着她。 而李明月这时又捧着数学试卷来叫杨临山教她了。 …… 杨临山最终还是没能帮姜迢迢补习数学。 今天下午的李明月似乎有格外多的问题,几乎是每隔几分钟便要问杨临山一次,而每一次又要杨临山讲解几次才能听明白,杨临山还没不耐烦,姜扬州倒是先受不了了。 “我说……你究竟看书没有,你问的好几个问题书上都有相似的例题吧?”姜扬州正在做化学试卷,然而老是听见李明月问杨临山那种宛如1加1为什么等于2而不等于3的问题,他切切实实觉得自己的耳朵被侮辱了。 从姜扬州对姜迢迢的态度可以看出,他惯来不是会怜香惜玉谦让女生的性格,所以哪怕李明月曾经是青山中学的校花,哪怕姜迢迢已经暗示他不要乱说话,他一开口还是忍不住刻薄起来。 李明月脸上的笑容僵住,她委屈的看了杨临山一眼,“可是书上的例题我看不太懂……” 此时姜扬州是真被这位甜姐儿打败了。 姜迢迢做完数学练习册后,也拿出了一张试卷,她仿佛没有被对面的动静打扰似的,一直静静做着自己的试卷,大概是放假这段时间她一直有意识梳理数学知识结构和刷练习题的缘故,她感觉这张试卷做起来比月考试卷要顺手多了。 哪怕是选择题和填空题最后一题有些难,但在草稿纸上多算了几遍后,还是被她解了出来,此后的解答题也是一路顺畅的做了过去,然而做到最后一题的最后一问时,她终于遇到了瓶颈。 就在她实在解不出来,想问问杨临山的时候,却发现他正在给李明月算一道填空题某个函数的定义域,虽然她一眼便看出范围是(0,1),但她也没有多说什么。 姜迢迢正准备将试卷叠起来,姜扬州却在这时一把抽过了她手中的试卷,先是将她前面做过的题目快速扫了一遍,一边看还一边嫌弃:“啧啧,第十四道选择题都会做错,你少考虑了一种情况,应该是选D。” 他将试卷翻了个面,继续嫌弃:“你这二十一题第二问的解法也太麻烦了。” 姜扬州将自己的试卷随手丢在姜迢迢面前,“喏,下次你可以用我这个解法。” 姜迢迢几乎是被他的试卷砸了个满面,对姜扬州的这种粗鲁行为,她倒是已经习以为常,只皱了皱眉,便认真看他的试卷。 姜扬州的字迹龙飞凤舞,生怕被老师认识似的……好在姜迢迢都认识,她看了一下,解法果然要比自己的简便得多。 “最后一题的证明用反证法啊,这道题目比刚才那题的第二问都简单,你连这都想不到,真是笨死算了!”姜扬州指着姜迢迢试卷最后那题的空白处,一脸无语的朝她翻了个白眼。 这就是姜迢迢不太愿意姜扬州教她数学的原因——问题是解决了,但总是会被唾弃得仿佛她一无是处似的。 她看了眼正在给李明月一遍遍耐心讲解题目的杨临山,心底竟然有一丝羡慕。 12.第十二章 10月7号,国庆假期最后一天。 芸北中学和垣南中学这两大重点中学,都是在这一天晚上收假,姜迢迢为了避开返校高峰时间段,打算吃完早饭就回学校。 她惯来晕车,早一点去学校,也能早一点调整好自己的学习状态。 姜迢迢原本是打算和姜扬州一起去学校的,然而当她吃好早饭去找姜扬州时,徐凤英却告诉她,姜扬州还在睡觉。 “唉,那小子昨天晚上肯定又熬夜打游戏了,迢迢正好你来了,帮我去三楼叫一下他,我得在一楼看店。” “这样不太合适吧……”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 徐凤英满脸慈爱的拉着姜迢迢的手,对她的喜爱几乎要溢出来:“唉,迢迢你说你咋就不是我的闺女呢,我要是有个这么懂事的闺女,我现在起码得年轻十岁!你看看姜扬州,放假就知道吃饭睡觉打游戏,啥也……” “凤英婶,我去叫姜扬州起床!”姜迢迢笑了两声,忙哒哒哒往楼上跑。 当姜迢迢在姜扬州房间门口坚持不懈的敲了五分钟门后,房门终于被人从里面拉开。 “我都说了,我不吃早饭——”姜扬州顶着一头炸毛的头发,极其烦躁的把门一把扯开,因为还没睡醒,他的语气十分冲。 姜迢迢愣愣的看着只穿了一条平角休闲裤,并且光着脚的姜扬州,她微微将视线移开,看向一旁的墙壁,淡淡道:“你妈叫你起床吃饭呢。” 姜扬州迷迷糊糊的,抓了两下头发才看清面前站着的不是徐凤英,在听见姜迢迢说话的那一瞬间,他甚至以为她在骂他—— “你过来干嘛?”姜扬州低着头朝面前的人翻了个白眼,对姜迢迢强行把他叫醒这一件事有很大的怨念。 他就这么大喇喇站着,丝毫不顾自己现在头发凌乱,衣衫不整……事实上,他确实不在乎自己在姜迢迢面前的形象,毕竟从小一起长大,他什么模样面前的人没见过? 姜迢迢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明她今天为什么过来,“姚辛源说他爸爸一会儿要开车去芸市,正好还有两个位置,问你要不要一起。” 姜扬州靠在门上,意味不明的啧了一声。 “那个姚辛源?” 姜迢迢点了点头。 姜扬州嘴角扯出一丝不屑,冷冷说道:“我和他又不熟,干嘛去坐他爸爸的顺风车欠他人情,你爱去就去呗!” 姜迢迢见姜扬州转身往房间里走,甚至往前一倒又扑在了他的大床上,姜迢迢便也跟着走了进去,她看着房间那蓝色长桌上一大堆散乱着的试卷练习册,下意识弯腰帮他整理。 一边又说道:“他也只是好心而已,你对他好像有些敌意。” 姜扬州的脸埋在被子里,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嗤,我对他?我纯粹是看他不爽,没什么敌意,你要去就去,老子还要睡觉。” “你确定不和我一起去是吗?”姜迢迢皱着眉,看着在浅蓝条纹被子上,格外白皙的姜扬州的后背。 姜扬州不耐烦的随手拿起床上一个枕头往后面一丢。 “滚滚滚——” *** 姜迢迢便一个人来到了车站,她到了后没过两分钟,一辆银色奔驰便停在了她的身边。 后座的车窗被摇下来,露出一张少年张扬恣意的笑颜。 “迢迢!”那少年欣喜的叫了姜迢迢一声。 姜迢迢微微弯腰和车里的少年打招呼,“姚辛源,你来了。” 她又往车里看了一眼,除了坐在驾驶位的一个男人和面前的少年……车里好像没有其他人。 姜迢迢心中疑惑,但还是和姚辛源的爸爸礼貌问好:“叔叔好,我叫姜迢迢,是姚辛源的同学。” 姚辛源的爸爸一身西装,是个打扮得体,十分精神的中年人,他回过头和姜迢迢笑着打招呼,一边让姚辛源帮姜迢迢把东西放到后备箱里。 这种事不用姚爸爸提醒,他自然也是知道的。 姚辛源下车帮姜迢迢放好了东西,重新拉开车门时,他让姜迢迢先进去,并在她弯腰时不动声色的将手掌搭在了车门上,以防止她磕到。 姜迢迢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当她坐稳时,姚辛源便笑着提醒她:“迢迢,别忘了系安全带。” 在发现姜迢迢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安全带在哪里后,姚辛源俯身过去帮她将压在坐垫下的安全带扯出来,并干脆帮她将安全带扣上了。 姜迢迢说了句谢谢,又顺口问道,“其他同学还没来吗?” 姚辛源之前和她说邀请了其他两个同学,因此姜迢迢才有这么一问。 姚爸爸这时已经重新启动了奔驰,他咦了一声,透过车内后视镜看了眼姚辛源,“儿子,你还邀请了别的同学吗?住在哪里?要不要我去接一下?” 姚辛源状似无奈般叹了口气,“不用了,他们跟我说都有事情要晚点去学校。” “对了迢迢,”他转过身子看向姜迢迢,一双桃花眼里满是笑意,“姜扬州没有一起来吗?” 姜迢迢当然不可能将早上姜扬州的原话告诉姚辛源,只和他说,姜扬州家里还有一些事,要吃过午饭才去学校。 姚辛源便笑着和姜迢迢有一句没一句搭话,其实他心里对姜扬州来不来根本毫不在乎。 事实上,他原本就只是想和姜迢迢一起上学,但他了解姜迢迢的性子,若直接说只有他们两个人,多半是会被婉言拒绝,因此他才想了个这么曲折的办法。 此时姜迢迢就坐在他的身边,浅笑着和他聊天,姚辛源仿佛又觉得回到了他们在青山中学做同桌的那段日子。 那时,他们也像现在这样坐得那么近,他只要一转头就能看见她恬静温柔的侧颜。 两人相处时,多半时候都是姚辛源在说话,姜迢迢则低着头做作业或者看书,偶尔被他说的笑话逗笑了,便会小声提醒他这是在上课,要认真听讲。 姚爸爸开车走高速,不过一个半小时就到了芸北中学门口,姚辛源和姜迢迢一起从银色奔驰车上下来,在后备箱拿书包的时候,她敏感的察觉到了身边似乎有几束带着打量好奇的目光投在她的身上。 姜迢迢觉得有些尴尬,便在和姚辛源和姚爸爸道谢后,匆忙回了女生寝室。 她甚至拒绝了姚辛源送她回寝室。 *** 下午快两点时,姜扬州准备回学校。 青山镇离芸市较远,他坐的是从青山到芸市的农村班车,这感觉就像是在市里做公交,在第一站上车时,人总是很少,姜扬州上班车时,位置基本是空着的。 他随便挑了个中间的位置,刚坐下没两分钟,就看见杨临山和李明月一前一后的上了班车。 他戴耳机的手顿了一下,手上还拿着耳机头,便向杨临山招手,“临山,这边!” 他们之前约好了两点一起去芸市,而班车一小时一辆,因此也算不上是偶遇。 杨临山上午和姜扬州打电话时便已经知晓姜迢迢和姚辛源一起去学校了,因此见姜扬州一个人坐着也没问什么,只是面无表情走了过去,坐在了他的身旁。 李明月也与他们坐在了同一排,中间隔了个过道,刚坐下,她就往四周看了看,问姜扬州:“哎,迢迢呢?她还没来吗?” 姜扬州戴起耳机,还顺便问了杨临山要不要,被他一掌甩开后,才耸了耸肩道:“她和姚辛源一起去学校了,一大早。” 显然他对姜迢迢一大早叫醒他这事儿还耿耿于怀。 李明月脸上闪过一丝愕然,她下意识去看杨临山,这才发现他神色淡淡,看上去心情似乎不大好。 刚才来车站的路上她问杨临山,他只说是因为又要回学校吃食堂了觉得不舒服,如今想来……和垣南中学的食堂有什么关系? 但一瞬间的惊讶很快被她压了下来,她心底窃喜,笑意不自觉呈现在脸上,她压低声音和那两人分享自己听说的八卦:“哎,听说姚辛源喜欢迢迢,你们知道吗?” 姜扬州和杨临山两个人都黑着一张脸,十分僵硬的点了点头。 姜扬州纯粹是一听见姚辛源的名字就觉得心烦。 杨临山则是听见姚辛源的名字和姜迢迢的名字同时出现在同一个句子里就觉得烦躁。 尤其这句话他好像还不是那么爱听。 李明月却好像没有察觉到两个男生之间的气氛变化似的,一脸兴奋的说道:“你们居然也知道?你们说迢迢知不知道啊?!” 杨临山冷着脸把姜扬州的耳机扯下一个,戴进了自己的耳朵里。 “我听说姚辛源家里特别有钱,在芸市有两套房子呢!” “当时会在青山中学读书,好像也是因为他爸妈工作太忙没时间照顾,才让他和自己爷爷奶奶生活。” “其实说起来姚辛源长得好像很不错啊,虽然成绩不算好,但他家庭条件这么好……” 杨临山用手肘撞姜扬州的胳膊:“扬州,把声音调大点儿。”<br/> 13.第十三章 姜迢迢回寝室还没两分钟,刘雁梳就风风火火跑进了进来。 她将门“嘣”的一关,又把书包十分豪迈地往上铺一甩,就坐在了下铺,也就是姜迢迢的床位。 她们寝室的其他女生大概是想多在家里待一会儿,都还没有来,此时寝室就她们两个人。 姜迢迢正在把书包里的衣服放进寝室衣柜里,因此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刘雁梳正目光灼热的看着她。 直到她收拾好衣服——刘雁梳拉着她的手臂将她按在床边坐下,眼里满是好奇:“迢迢,你认识十七班的那个姚辛源?” 姜迢迢想起刚才在校门口时那些令人不适的目光,犹豫着点了点头,见刘雁梳眼中冒出更加热烈的光芒,她解释道:“姚辛源初中也是青山中学的,所以认识。” “天呐……”刘雁梳难以置信的捂住嘴,不让自己的惊叹声太过夸张,事实上她现在恨不得抓住姜迢迢的两只手臂疯狂摇动! 青山中学真的是农村中学?! 刘雁梳咽了下口水,“迢迢,你知不知道,这个姚辛源家里特别有钱,听说我们学校有一栋教学楼就是他爸爸捐钱建的!!!” 姜迢迢自然知道。 以前初中的班主任心血来潮,搞了个“一帮一”活动,她和姚辛源做过一段时间的同桌,而他的成绩几乎可以用四个字完美形容——不忍直视。 若不是姚叔叔在芸北中学捐了一栋楼,依他的中考成绩,只怕是连普通高中也考不上吧。 姜迢迢拿起地上洗干净的白色帆布鞋,开始低头穿鞋带,一边淡淡问道:“恩,然后呢?” “然后?”刘雁梳顿了一下,十分激动的接着说道,“然后姚辛源画画特别厉害!上次他的水彩在市里拿了一等奖呢!” 姜迢迢想起一件事,她放下了鞋子看向刘雁梳,“我记得你上次和我说,你参加了一个美术比赛……” “对对对就是那个!”刘雁梳脸上的兴奋淡了些,“但是我只拿到了二等奖,没想到我竟然输给了一个农村中学来的学生!” 姜迢迢笑了笑,继续穿鞋带,“你也说了,姚辛源家庭条件比较好,其实他初中就一直有请美术老师去家里上课,但是他不怎么参加比赛。” “那他家里这么有钱,为什么不在芸市读初中啊?” “因为他爸爸妈妈比较忙,他爷爷奶奶不愿意住在芸市又不同意他们找保姆照顾孙子,他这才在青山镇读了初中。”这些都是以前姚辛源和她坐同桌时,主动告诉她的。 “不过你怎么对他这么好奇?”姜迢迢问。 刘雁梳暧昧的朝姜迢迢挤眉弄眼,“我刚才在校门口都看见了……你和他?” 姜迢迢将帆布鞋仔细摆放在床脚,从书包里拿出饭卡,笑着看向刘雁梳:“去吃午饭吗?” 提起午饭,刘雁梳眼前一亮,忙站了起来,“吃吃吃!” *** 收假当天晚自习的前二十分钟总是异常热闹,以及考验同学友谊的。 一分钟前,夏兴泽企图向庄林故借数学试卷……然后就被无情拒绝了。 他苦着脸,扯了扯刘雁梳的马尾辫:“雁子你快把试卷借我抄抄啊!” 刘雁梳此时正忙着抄化学试卷,哪里有空理他?她扭了扭身子,整个背影都充斥着一股子嫌弃,仿佛在说:别烦我,我现在忙着呢! 夏兴泽便又把目标转向了应该是在预习明天数学课内容的姜迢迢,婉转哀愁的叫她的名字:“姜迢迢~好同学~求求你江湖救急~小的以后一定……” 在他将那句奉承话说完之前,姜迢迢将自己的数学试卷递给了他,转身的时候还提醒了一句:“第二十一题第二问我写了两个解法,你看喜欢哪个。” 夏兴泽如捧圣旨般小心翼翼接过试卷,放下后便开始奋笔疾书,在他写到姜迢迢说的那一道题目时,他差点忍不住要拍桌叫好! “我*!牛*啊!” 正在记单词的庄林故听见夏兴泽应该被屏蔽两次的话,抬头看了眼身前那个低着头,身材单薄的短发少女。 还有五分钟上课的时候,班主任林深提前到了教室,就在他一只脚跨进教室时,姜扬州嘹亮的大嗓门在他头顶响起:“姜迢迢——” 林深回过头。 姜扬州好像才看见林深似的,他嬉皮笑脸的冲林深打了个招呼,“林老师,我来找我妹妹。” 平时话少严肃的林深一看见姜扬州就忍不住要唠叨他,“你有空多辅导辅导姜迢迢的数学,别老是想着玩,你假期作业做完了吗?” “嗯嗯嗯都做完了!”姜扬州虽然听着林深讲话,眼睛却一直盯着教室内,他甚至觉得姜迢迢动作太忙又不耐烦的喊了她一句,“姜迢迢!” 姜迢迢走到林深和姜扬州面前,她冲林深点了点头,“林老师,我……” 姜扬州拽着她的手臂,一把将她拖到走廊旁边,并将一本笔记本塞进了姜迢迢的怀里。 “这是什么?”姜迢迢也无所谓姜扬州粗暴的态度,好奇的翻开那本黑色笔记本。 随意翻了两页后,她愣在原地。 “这是……杨临山的数学笔记本?” “废话!”姜扬州翻了个白眼,“难不成你还以为我会专门给你整理重难点?” 整理? 姜迢迢准确的抓住了姜扬州这句话的重点,她再一次打开笔记本,这一次她认真的看了一下笔记本的内容……几乎都是她容易出错的题型和比较模糊的几个知识点。 这不是他的笔记本,而是他专门出来的学习资料? 可是他怎么会知道自己那一块比较薄弱? 姜扬州仿佛看出来姜迢迢心底的疑惑,他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聪明的人各有不同,蠢货笨得却如出一辙。” 姜迢迢小心翼翼捧着笔记本,假装没听见姜扬州的讽刺。 *** 一转眼,又是一个星期六。 芸北中学今天不上课,离家远的住校生,有的选择去市中心逛街放松,有的选择一整天待在寝室睡个天昏地暗,也有的人像姜迢迢这样,即使周末也在学校图书馆里自习。 但姜迢迢也没有再疯狂地恶补数学,她在阅览室漫无目的的闲逛,想看看有没有自己感兴趣的书籍。 在图书资料和体育器材这两方面,青山中学倒是淋漓尽致的展现了它作为一所农村中学的穷困,至少姜迢迢在念高中之前,从来不知道图书馆该是什么样子。 她也从来没有,一次性见过如此多的书籍,整整齐齐的排列在一起。 此时的姜迢迢就像是初进大观园的刘姥姥,对馆内的一切充满着好奇,但她却又不得不像林黛玉那样小心谨慎,不得不控制住脸上的惊喜与震惊,假装自己也是见过世面的人。 当她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海底两万里》,正准备找空座位时,她意外的看见了庄林故。 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静静坐在窗边,桌上摆着一本书,他两只手压着书页,看得十分认真,那专注的模样,跟他在教室里拧着眉背英语单词时十分相似。 看见熟人后,姜迢迢下意识走过去,坐到了他的对面。庄林故微微抬头看了她一眼,就在姜迢迢想要和他打个招呼时,他又将头低了下去。 好吧……他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也和背单词时是一样的。 两人相对而坐,互不干扰。 就在姜迢迢看到尼摩船长在给博物学家阿龙纳斯介绍诺第留斯号的供电系统,并深深震惊于尼摩船长用大海本身来供给生产电力的原料时——她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姜迢迢习惯性双手捧着书看,此时她正看到那句——“纳跟汞混合,成为一种合金,代替本身电池所需要的锌。汞是不会损失的,只有纳才要消耗,但海水本身供给我所需要的纳。” 她的手机震了第二次。 庄林故松开压着书页的右手,轻声敲了下桌子。 “怎么了?”姜迢迢将书从眼底移开,压低了声音,脸上有些疑惑。 庄林故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指了指桌上的那个白色翻盖手机。 姜迢迢几乎是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忙十分抱歉的拿起自己的手机,打开查看消息。 两条短信,都是姜扬州发过来的。 姜扬州:来室外篮球场。 姜扬州:买几瓶水过来,要渴死了。 姜迢迢把正看着的书反盖在了桌上,空出两只手打字。 姜迢迢:我在图书馆,没时间。 姜扬州的短信几乎是在她收到对方已接收短信的消息提醒的下一秒,便噼里啪啦一条接一条地轰炸了她的手机。 姜扬州:我还抵不上那几本破书了!赶紧过来! 姜扬州:杨临山一个垣南中学的人都有妹子送水,你难不成要看着芸北扛把子渴死在篮球场??? 姜迢迢:…… 虽然对他耍赖般的要求有些无奈,但姜迢迢还是在看见他最后那条消息时,眼睛亮了一下。 她向来擅长抓住重点。 几乎是无需思考——条件反射般的,她站了起来,匆匆往馆外走去。 甚至忘了和庄林故说一声再离开,也忘了将反盖在桌上的书收好。 不知过了多久。 当庄林故准备离开图书馆时,他终于将自己手下压着的书合上。 封面赫然是几个大字:《海底两万里》 14.第十四章 其实姜迢迢想不通姜扬州为什么非要她去送水。 室外篮球场旁边就是一个小卖部,他要想喝水,随便找个人帮他买不行吗? 在路上,姜迢迢再一次掏出手机看姜扬州那条短信:杨临山一个垣南中学的人都有妹子送水,你难不成要看着芸北扛把子渴死在篮球场…… 她自然是不关心芸北扛把子渴不渴的。 只是杨临山…… 他怎么会在芸北中学打篮球? 还有妹子给他送水是什么意思,按理说他们学校的人应该不认识杨临山才对啊。 当姜迢迢穿过一个篮球场,要找到姜扬州在哪时,杨临山正好从队友手中接过球,他踩在三分线上,两个男生举着手拦在他的身前,在杨临山的右前方,姜扬州朝他挥手:“临山,给我!把球给我!” 杨临山捧着球晃了两下,弹跳起来,他原本已经打算将球丢给姜扬州,可当他余光一撇,视线范围内出现那个短发少女时,双手突然发力,愣是在半空中改了投球方向—— 篮球划过小半个球场,撞在篮板上发出“嘣”的一声,打了几个圈,顺利掉进篮筐。 “山哥666!” “卧槽可以啊!” 拦在杨临山身前的两个高大男生惊呼一声,然后十分激动的看向杨临山,左一句“山哥”右一句“牛批”乱叫,没拦住人还让对方进了球,仿佛让他们非常开心似的。 如果姜迢迢没有看错的话,那两个应该都是芸北1班的男生。看样子应该不是在打比赛,只是男生们互相切磋球技。 男生是一种十分奇怪的生物,只要共同喜欢一种运动,陌生的两个人可以在几分钟内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兄弟,而你若要是擅长运动,那想要交朋友简直再容易不过—— 他们不仅可以和你一起玩,甚至心甘情愿叫你老大。 显而易见,杨临山就是这一类人。 姜迢迢看见他投完一球后小跑了两步,走到旁边用于休息的一排塑料蓝凳子前。 然后一个长发女生站了起来,递给他一瓶矿泉水。 姜迢迢突然就明白了姜扬州短信里的意思。 既然李明月也过来了,那有人给杨临山送水应该就不足为奇了吧。 “迢迢,你来啦?”李明月看见她后,冲她笑了笑打了个招呼,又一脸关切的看向杨临山,“临山,累不累,要不要休息?” 杨临山看了眼姜迢迢,大概是在太阳底下走了一趟还没有撑伞的原因,她的脸红彤彤的,有点可爱。 原本就因运动而有些心跳不稳,此时更觉心跳加速,他笑得十分张扬舒畅:“我不累,你们先坐着。” 姜扬州打得投入,好像还没有注意到姜迢迢已经过来了。 姜迢迢便果真坐着和李明月聊天。 “你们今天怎么过来了?”姜迢迢只是随手一问,其实心里大概也能猜到原因。 还在青山中学的时候,姜扬州和杨临山两个人就时常一起约着打篮球,后来还是他们两个,又教会了姜隐打篮球,当然,姜隐会去网吧,也是他们俩教的…… 李明月眼神始终追随着场内杨临山的身影,声音听起来便有些心不在焉:“姜扬州约临山打篮球,他便带我来了。” 姜迢迢以前其实和李明月关系很不错,但不知怎么的,自从上了高中,她总觉得明月和她之间似乎多了一层隔膜,让两人的相处都变得尴尬起来。 就像现在,两人肩并肩坐着,她却不知道要和她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李明月似乎是觉得渴了,她弯下腰拿起地上的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举起手喝了一小口。 一直默默关注着李明月的姜迢迢在看见她的手腕后,突然愣住了。 “明月,你手上的是?” “哦,你说这个吗?”李明月放下手,她拧紧矿泉水的盖子,低头看了眼手腕上那块白色陶瓷表带的手表,她还特意转了转表盘,笑道:“这是临山送我的啊。” 姜迢迢皱着眉,她轻声问道:“能不能给我看看?” “当然可以啊。”李明月十分大方的将自己的手腕伸到了姜迢迢眼前,在姜迢迢小心翼翼观察手表时,她的嘴角轻轻勾起一丝弧度。 在看见姜迢迢脸上露出困惑后,李明月故意问道:“迢迢,你在看什么啊,不过是一块手表罢了。” “明月……”姜迢迢握着李明月的手腕,她静静看着李明月,深吸两口气,才缓缓说道:“你知道吗,我也有一块这样的手表,一模一样的。” 李明月心中升起一丝扭曲的快感,然而此时她的脸上却装作十分惊讶,她甚至惊呼了一声:“什么?你不知道吗?临山没告诉你?” “……” “他应该告诉我什么?”姜迢迢眼皮直跳,心底有些不安。 李明月看着在篮球场上游刃有余身手矫健的杨临山——他刚刚又投进了一个三分球,男生们都在吹口哨。 “高一开学的时候,临山送了一块手表给你对不对?”李明月笑着望向姜迢迢,她虽然在提问,却仿佛对杨临山和姜迢迢之间的事情了如指掌。 姜迢迢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你大约不知道,手表是我陪他一起买的。” 这一刻,李明月脸上的笑容,已经无需掩饰,那就是一个胜利的,无比骄傲的笑容。 姜迢迢突然就明白了—— 她和明月之间的隔膜不是别的,正是杨临山。 *** 杨临山和姜扬州休息的时候,姜迢迢已经离开了。 但还没有走远,姜扬州看见姜迢迢脚步匆忙的背影,十分不满的喊道:“姜迢迢!水呢!你怎么就走了!” 李明月嘴角带着笑,看起来心情格外的好,一向不怎么搭理姜扬州的她竟然主动拿起一瓶水,递给姜扬州:“迢迢有事先走了。” 杨临山双手叉腰喘着气平复气息,汗水顺着他的额角一路流到他的脖颈上,李明月眼睛亮了亮,她从那种一小包的心相印里抽出一张纸巾,伸出手…… “谢谢啊。”杨临山顺手接过了纸巾,往旁边站了两步。 原本打算亲自为杨临山擦汗的李明月愣了愣,却也没说什么。 “有什么事她不打声招呼就先走了?”杨临山问。 “哦,她啊……”李明月眯起眼看着姜迢迢的背影,在看见路边一个男生突然蹿到姜迢迢身边时,她抿着嘴笑了两声,“还能有什么啊,姚辛源找她。” 姜扬州也看见了那个无比熟悉的身影,被他喝空的矿泉水瓶被他捏在手上,生生捏成了一片薄薄的塑料。 杨临山板着脸,一言不发。 李明月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灿烂了。 *** 另一边,姜迢迢刚出篮球场就被姚辛源堵了个正着。 “迢迢,好巧啊,你要去哪里?”姚辛源刚才路过篮球场时在旁边的小卖部买瓶水,一出来就看见了姜迢迢,他心中一喜,小跑几步来到姜迢迢的身边。 姜迢迢侧头看了眼姚辛源,他的一双桃花眼里盛满了笑意,琥珀色的眼瞳中,是她的倒影。 “我去吃饭。” 姚辛源抬手看了眼手表,才下午五点而已,时间很早,他想了想,建议道:“要不我们一起去河边街吃吧?我记得那里前段时间开了家湘菜馆,口碑很不错。” 姜迢迢只觉得怎么一天之间……她身边的所有人都佩戴一模一样的手表了。 她之前怎么就没有发现? 姚辛源见姜迢迢有些走神,又叫了她一句:“迢迢?你觉得怎么样?” 姜迢迢心里想着事,下意识就接道:“你的手表挺漂亮的。” 主白色的陶瓷表带,旁边有一条细细的金边,玫瑰金的表盘,底色是白色,指针和时间刻度却也是玫瑰金的。其实设计十分简洁大方,看起来却十分精致。 真的是很漂亮的一款手表,应该也不会太便宜,姜迢迢估计至少一两百,这样的金额对于他们这样从农村升上来的一穷二白的高中生来说,自然是笔大数目。 所以当初她收到杨临山所谓的升学礼物时,一度想要拉他回手表店退货来着。 姚辛源见被姜迢迢发现,索性不再遮掩,他今天恰巧穿了一件清爽的白衬衫,他扯了扯衣袖,露出自己的手表,“这个吗?” “我之前好像见你戴过这个款式的,觉得很漂亮,便也去买了一块。”姚辛源十分自然的说道。 “原来是这样啊。” 姜迢迢都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戴过那块白色手表了,她好像一直将它放在了寝室桌子的抽屉里,只有偶尔才会拿出来戴一次。 她之前自己有一块黑色的手表,很便宜,才十来块钱,她戴了快一年了,现在用着的也是那块,知道她还有块白色手表的人很少。 “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作业没做,我先回教室了,”姜迢迢十分抱歉的冲姚辛源笑了笑,“有机会再一起吃饭吧。” 两人此时正好走到教学楼下,姜迢迢没两分钟就消失在了姚辛源的视线里。 他低下头,有些苦涩的看着手腕上的白色陶瓷石英表,他哪里是见过姜迢迢戴这个款式的手表才买的? 那时候,芸市有名的手表店新出了一款情侣手表,他们甚至为这对情侣手表取了一个十分浪漫的名字。 自然就是他手上的这一支,单表三百,一对五百。 姚辛源几乎是一眼就看中了这款表,后来他买了一对,想要送一支给姜迢迢。 然而那天,他却亲眼看见了杨临山为姜迢迢戴上这块手表—— “白色初恋。” 15.第十五章 那天之后,杨临山几乎每个星期六都会来芸北中学打篮球。 然而他却一次都没能遇见姜迢迢。 后来他便明里暗里装作十分随意向姜扬州打听,“姜迢迢每个周六都干嘛呢?” “还能干嘛?她那样的人,不是在图书馆看书就是在教室写作业呗。” 杨临山想姜迢迢那样好强的人,肯定是想在下一次月考一举翻身的,她对自己的要求向来高,上次不过数学考得差了些,便难受成那样,若再考不好,只怕更要崩溃了。 于是杨临山便安分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打扰姜迢迢,上课的时候就认认真真上课,周末休息的时候,只陪姜扬州打会儿篮球就泡在垣南中学的图书馆里学习。 他倒是想在芸北中学的图书馆陪姜迢迢,奈何他们学校图书馆竟然不是免卡进入也不是刷卡进入,而是扫描指纹入馆……杨临山只能放弃了这个念头。 天气渐渐转凉,第二次月考成绩出来的时候,姜迢迢已经穿上了芸北中学的秋季校服。 十分普通的样式,白底蓝边的外套和蓝色运动裤。 但奈何就是那么丑的一套校服,穿在不同的人身上,却完全是不同的感觉。 做完课间操,各个年级按照次序回教室准备上第三节课,高三学生最先离开,于是高一的学生便站在原地等待。 高一(2)班一共五十个人,按照学号排成两列,夏兴泽和刘雁梳分别是37和38号,在第二列站了个前后位置。 夏兴泽盯着站在旁边队伍前列的姜迢迢的背影,眼珠子一动不动。 姜迢迢骨架小,身材清瘦,被包在宽松的校服里,显得娇小可爱,然而她却又不是柔软脆弱的,她的脊背挺得直直的,站姿标准,看背影只让人觉得是一个朝气十足充满干劲的小姑娘。 他不由得转过身去看了眼刘雁梳,她耸着肩,站得松松垮垮,毫无形象可言,并且——这丫头正趁着没人注意在偷偷吃饼干,被夏兴泽发现后,还颇为大方地将饼干袋子伸了过来! 她嘴里嚼着还没咽下去的饼干,口齿不清道:“吃……吃吗?” 夏兴泽看着她牙齿缝里的饼干渣,只觉无语,小声道:“我说雁子,你可别整天想着吃了,你都胖成什么样了?” 刘雁梳漫不经心点了点头,“好好好,你不吃是吗?我自己吃啦?”说着她又将一块饼干塞进了嘴巴里。 夏兴泽扶着额头,实在是看不下去,“你倒是吃慢点,一会儿该噎着了。” 话音未落,刘雁梳就猛地咳嗽起来,夏兴泽忙过去帮刘雁梳拍了拍后背,才让她缓过来。 高一体育组的老师站在升旗台上吹了声口哨,意味着高一的学生可以离开了。 姜迢迢慢吞吞往教学楼走,她身前站着的就是庄林故,一不小心,两人便走了个并排。 有些尴尬。 开学已经两个月了,姜迢迢和这位后座还处于一种不太熟悉的状态。事实上,庄林故好像和谁都不太熟,他向来独来独往的,也不太爱搭理人。 就在姜迢迢想着是要假装自然的和他打个招呼,还是就这样若无其事的走过去时,庄林故竟然主动和她说话了。 “你这次月考成绩很不错。”他用一种十分沉稳的,点评的语气,慢吞吞对姜迢迢说出这句话。 “……”姜迢迢有一瞬间是懵的,愣了好几秒才答道:“谢……谢谢你?” 庄林故表情淡然点了点头,“不用谢。” 身边是同学们的嘻嘻哈哈的打闹声,庄林故一句极其认真的“不用谢”却差点让姜迢迢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了问题。 *** 而姜迢迢这次考得确实很不错。 班级第二,年级第五。 年级排位直线上升了163位不说,之前拖她后腿的数学科目更是考了130分! 直接拔高了40分! “拔苗助长”都不带长这么快的! 就在一干同学深深震惊于姜迢迢直升机式的成绩提升时,姜扬州又一次把姜迢迢拎到了食堂门口那一排玉兰花树下。 说实话姜迢迢并不是很喜欢在这个地方谈话,上次月考后被姜扬州教训的场景她还印象深刻…… 但姜扬州今天并不是来教训姜迢迢的,他看起来心情似乎还很不错。 “可以嘛,好歹挤进了年级前五,看来你已经调整好状态了。” 姜扬州这语气比庄林故还欠揍,而面对着从小欺负她的姜扬州,姜迢迢很难也说出“谢谢你。”这种极度违心的话语。 想了想,姜迢迢笑着说道:“你也不错,虽然掉了一位,好歹也是年级前三。” “……”一说起这事儿姜扬州就生气,这次月考他仅以十分只差位居年级第三,年级第二被同班的胡君帆得了去。 不必说,年级第一自然还是庄林故。 “……今天晚上我们约了去河边街吃饭,你去不去?” “你们?”姜迢迢习惯性的从姜扬州的一长串话中找出最关键的字眼。 “对啊,临山还有李明月我们几个。” 晴天烈日,虽然已经进入十一月,但中午时分站在太阳底下还是有些微热,然而这一瞬间,姜迢迢却突然觉得有些冷,无关乎风花雪月和少女情.事——她只是有一种,被孤立的感觉。 她突然间,好像无法融入他们几个人了。 姜扬州粗手粗脚,向来迟钝的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姜迢迢此时的神情有些不对,还自顾自的说道:“就这么说定了,下午六点我们一起过去,临山和李明月在那里等我们。” 垣南中学离河边街非常近,他们先到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可不知为何,姜迢迢对今晚的四人聚餐却毫无兴致。 “我晚上还有事就不去了,你自己去吧。” 姜迢迢拒绝了姜扬州。 *** 所以当姜扬州一个人去了那家名叫“这一家湘菜”的饭店,并在二楼找到杨临山和李明月时,杨临山脸色有些难看。 “她怎么没来?” 他们选的是一个靠窗的位置,只要往外看,就能看见繁华的街景,再远一些,还能看见街另一边的芸河,到了夜里,沿着河道的八角宫灯尽数亮起,绚丽多彩,极尽浪漫。 今天是周五,很多上班族和学生党都纷纷涌入河边街消遣放松,为了订到这么一个靠窗的好位置,杨临山来得很早,他点了一杯橙汁喝了快一个小时! 然而此时此刻,姜扬州却告诉杨临山,姜迢迢因为有事来不了。 原本就是为了庆祝姜迢迢这次月考取得了好成绩才想说几人一起吃顿晚饭庆祝一下……杨临山甚至为了今天的放血请客吃了一个星期的面包加泡面,结果主角竟然没来? 那还吃个屁啊吃…… 那一瞬间杨临山真的想摔杯子走人。 然而当他看见坐在对面微微笑着的李明月和身边看上去饿得要死的姜扬州时,突然想起,他只和他们说了请客吃饭,并没有说理由来着,现在走掉那就真的太怂了。 于是已经有要离开座位迹象的屁.股又坐了回去,他叫来服务员点菜。 他们才三个人,又都是学生,消费水平有限,所以也没有点太多菜,只点了:剁椒鲈鱼豆腐、剁椒蒸鸡翅、农家小炒肉和板栗烧菜心。 这一餐饭,杨临山食之无味,李明月不知为何也心事重重,只有姜扬州一个人,估计是真的饿得狠了,一连吃了两碗饭,就在他准备再添一碗饭的时候,杨临山凉飕飕的眼神飘过来:还没吃饱? 姜扬州打了个饱嗝。 他摸了摸鼓起来的肚子,丢下碗,笑嘻嘻道:“我吃饱了。” 杨临山便朝一个服务员招了招手,他实在是没心情继续呆在这里了。 “服务员,买单。” “服务员,买单。”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这声音熟悉得有些过分,杨临山下意识向声源处看去。 在他们前面好几个,也是一个靠窗的位置,他看见一个男生的背影,就在杨临山还在猜那人可能是谁时,那人已经主动转过身来。 在看见杨临山后他愣了一下,然后那双狭长的桃花眼弯出好看的幅度。 杨临山掏钱包的动作顿住,他眨了眨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而服务员还拿着菜单在旁边报价,“……您好,您这边的消费一共是142元,请问您是现金还是刷卡?” 杨临山从钱包里抽出两张崭新的一百块塞进服务员的手里,抬腿就往前走,服务员看了眼手里的两百块忙叫他,“先生,我还没给您找零钱呢!” 杨临山不理,快步往前走,虽然他什么也没看见,但直觉告诉他,她在那里没错。 姜扬州见服务员要去追杨临山,他忙扯住了服务员的袖子,“哎哎哎,零钱给我也是一样的。” 杨临山走过去的时候,那边的服务员正好也在报价。 “……您好,您这边的消费一共是378元,请问您是现金还是刷卡?” 越走越近,他几乎可以证实自己的猜想。 直到他挤开挡住视线的服务员,并亲眼看见坐在姚辛源对面的那个短发女生。 杨临山的声音几乎称得上有些阴冷古怪。 他问:“姜迢迢,你怎么会在这里?” 16.第十六章 姜迢迢为什么会在那家湘菜馆? 还不是因为她之前随口说了句“下次有机会一次吃饭”……然后被姚辛源记在了心里。 下午姚辛源邀请姜迢迢一起吃饭的时候,她正因被杨临山、姜扬州、李明月几人孤立而感到心中郁闷,一时脑热,便答应了他。 其实不过一两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事情,但被杨临山这么咄咄逼人的质问,仿佛自己出现在这里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姜迢迢心中顿时有些羞恼。 她僵直着背坐在座位上,仰着脖子,冷冷看着脸上阴晴难辨的杨临山,淡淡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姚辛源不知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看了眼站在一旁还等着收钱此时却正在看热闹的服务员,然后低头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银行卡,一边对姜迢迢说:“迢迢,我先去付钱,一会儿我送你回学校。” 他朝杨临山笑了一下,然后便将服务员支走了。 杨临山差点没忍住自己想要戳瞎他那双桃花眼的双手。 和姜迢迢一起上学了不起? 和姜迢迢一起吃饭了不起? “跟我走。” 杨临山突然弯腰,抓住姜迢迢纤细的手臂,一把将她从座位上扯了起来。 姜迢迢猝不及防被拉起,重心不稳整个上半身猛然向前栽倒,杨临山眼疾手快,忙又伸出一只手搭在姜迢迢的身前,防止她的脸和一桌子的剩菜剩饭来个亲密接触。 然而他的手臂横着的位置好像……不是那么的合适。 是软乎乎的触感。 姜迢迢站稳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杨临山横在她身前的手臂打落,她红着耳朵,低声呵斥:“杨临山!” 杨临山手臂吃痛下意识往后缩,他忙说了几声“对不起”,但另一只拽着姜迢迢手腕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他拖着姜迢迢往外走,“我有话要对你说!” “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吗?”姜迢迢甩了两下手臂,企图挣脱杨临山,“姚辛源刚才说送我回学校呢……” 杨临山的声音更加低沉:“我也可以送你回学校。” “可是……” 看着杨临山和姜迢迢的背影消失在“这一家”湘菜馆的二楼,收了服务员原本应该给杨临山的零钱的姜扬州准备送李明月回垣南中学。 晚上七点多,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虽然垣南中学离河边街并不远,但让女孩子单独回学校好像不太好,尤其这个女孩还是自己兄弟喜欢的女孩。 现在兄弟不在这里,姜扬州自然不好意思甩袖就走……虽然他挺想这么做的。 鉴于姜.迟钝直男.扬州每次找杨临山时都发现,自己的好兄弟总是和这位青山中学曾经的校花待在一起,并且十分和颜悦色,他便十分一厢情愿的以为杨临山是喜欢她的。 虽然他自己并不觉得李明月有何特别之处,但或许临山就是喜欢这种类型呢……姜扬州是这么想的。 “走吧,我送你回学校。” 若是姜扬州有够细心的话,他绝对能注意到李明月此时脸上那几乎已经隐藏不住的嫉妒之色,然而对一个连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的神色变化都察觉不出来,且虽然智商极高,然而情商基本为零的糙汉来说……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了,我自己回去。”李明月收回目光,她收敛起眼中波澜,平静的瞥了姜扬州一眼,拎起自己的单肩包往楼梯处走,路过之前姜迢迢所坐的位置时,姚辛源刚好付完钱回来。 他们俩自然也是认识的,两人擦肩而过时,姚辛源正要和她打招呼—— 李明月冷笑一声,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看都没看姚辛源一眼,转身下了楼。 *** 而另一边,姜迢迢被杨临山拉到了芸河河岸那条长长的浮木栈道上。 准确来说,这条栈道还不是在岸边,而是在水面上,因为芸河就在桥下,夜里有风,姜迢迢甚至能听见水波一阵又一阵: 唰、唰、唰—— 是河水拍打河岸的声音,伴着凉爽的秋风,这样的气氛很容易让人平静下来。 因此当她看见站在蓝色八角宫灯下,紧紧抿着唇,双手插着裤兜,眺望着芸河另一端的杨临山的侧脸时,好像也不觉得那么生气了。 明明是他将自己强行带出来,此时却一言不发……姜迢迢有些无奈,她给姚辛源打了个电话道歉,然后走到杨临山的身边。 “你要和我说什么?” 杨临山的思绪被姜迢迢清悦的声音拉了回来,他侧过身,看向那个短发少女。 她今天难得的没有穿芸北中学的校服,上半身穿了一件宽松的白色薄毛衣,下半身是红色格子短裙,杨临山猜她还穿了类似于接近肤色之类的连裤袜,不然光着腿还怪冷的。 风有点儿大,不仅吹起了她的发尾和鬓边发梢,露出她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也吹起了她的裙摆,露出一小截她大腿以上的…… “冷不冷?”杨临山将手从裤兜里掏出,捏着自己黑色运动服拉链两端,仿佛只要姜迢迢说一个“冷”字,他就能立马脱下衣服,披到姜迢迢身上。 姜迢迢注意到他手上动作,摇了摇头,问道,“我不冷,你究竟要和我说什么?” 是啊,要和她说什么呢? 杨临山也有些茫然。 他原本有好多话想问姜迢迢,问她为什么拒绝了他们的聚会却单独和姚辛源一起吃饭,想问她上次在篮球场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就离开,转眼还和姚辛源待在一起,想问她更早之前为什么会和姚辛源一起去上学…… 他想问她是不是喜欢姚辛源。 杨临山的记性向来很好,背书默写对他来说是极其简单的事情,然而他却没有想到,这样好的记忆力在无比清楚地记得姜迢迢和别的男生的点滴小事时,竟会让他一度失态,丧失冷静。 可就在刚才,在看见河对岸隐约可见的芸北中学时,他突然想起,他有什么资格问姜迢迢这些呢?他算什么呢? 理智一瞬间回归大脑,他舔了舔嘴唇,故意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道:“没什么,只是想问你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吃饭,不过一看账单我也懂了……确实嘛,和有钱人自然吃得更高端奢华些。” 三个人一百多的消费和两个人将近四百多的消费,啧啧,自然是不能比的。 话一说出口,杨临山就想抽自己大嘴巴子,因为哪怕是他自己,也可怕的意识到了这句话带着的酸味和讽刺。 果不其然,姜迢迢一听这话脸上的表情便有些僵硬,她没有想到杨临山竟然是这样看自己的…… 木桥栈道上的宫灯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变色,此时他们身旁的那盏正好由蓝色变成红色。 深沉暗郁的红色为姜迢迢因气恼而憋红的脸做了完美掩护,她想开口辩驳,可愣是张了两次口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她觉得嗓子有些痒,便轻咳了两声,“无论是之前说要去游泳,还是一起做作业,或者说今天的聚餐……” 姜迢迢两手搭在栏杆上,她也学杨临山之前那样望着河面,其实晚上根本看不清河水,只有河对岸明亮的灯光隐约可见……她记得那个方向就是她们学校。 “我总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她的声音很轻,像是随时都会被吹散在风里,“好像也没有人来问过我的意见,我总是,被动接受的那一个。” “突然有种被孤立的感觉,我心里不太舒服。” 其实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 不单单是只针对他们几个,在与别人的相处交往中,姜迢迢总是很难主动提出自己的诉求与建议,她不愿意麻烦别人,也习惯接受。 这种情况似乎只有在相熟的人面前会好一点,但也仅限于学会了拒绝。 比如拒绝了姜扬州今晚的晚饭邀请,但她当时却没有去质问姜扬州,为什么之前没有和我商量过时间,也没有和我讨论地点,就这样定下来了? 而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她突然间就把内心深处的想法告诉杨临山了,她心底其实十分紧张,甚至觉得自己有这样的念头十分难堪。 他会不会觉得我是矫情无理取闹? 之前所有的委屈不安都被心底此时一种叫做后悔的情绪吞并,她眼睛盯着河面,实则心跳十分快,全身连一根头发丝的注意力都在杨临山的一举一动上。 然而杨临山并没有像她想象中那样,对她说任何“你怎么能这么想”,“谁让你不说我们怎么知道你心底的想法”,“真的很无理取闹”这类的话语…… 一句都没有,他甚至还很认真道歉了。 “对不起姜迢迢。”杨临山的眼神十分专注,看得出来他其实也对姜迢迢刚才的话十分惊讶,想来也没有想到她心中竟然积压了那么多的小情绪。 “因为扬州就住你家隔壁,在学校时,他又就在你隔壁班,所以我每次都是先找他联系,再让他问你的意思。”杨临山一边道歉,一边盘算着是不是真的该找时间把姜扬州揍一顿。 “明月住我家附近,又是和我一个班的,可能经常和我待在一起,所以才让你产生这种不舒服的感觉。”杨临山继续解释。 虽然这句话在姜迢迢听来并不算得上是一句解释,她甚至隐约觉得自己胸口更闷了。 “再说,你的手机一天有20个小时都是关机或者飞行模式……”杨临山说着便觉得自己有些可怜兮兮的,“我想联系你也联系不着啊。” 姜迢迢愣了一瞬,后知后觉的掏出自己的翻盖手机,登录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天没上过的QQ。 一登录上去便被一连串的消息震得手机直嗡嗡响个不停。 定晴一看,竟然都是杨临山发来的。 YLS:姜迢迢,听说你这次考的很不错,晚上一起吃饭怎么样? YLS:我请客! YLS:专门给你庆祝,你想吃什么? YLS:听说河边街新开了家湘菜馆,就那里你觉得怎么样?我记得你爱吃湘菜。 YLS:又不看手机? YLS:……行吧,我让扬州和你说。 她再一翻联系人,竟然有两个杨临山的未接电话,上午打过来的。 她这破手机时常抽风,接不到电话短信,现在竟然连未接电话的消息提示都没有! 姜迢迢突然有点……不敢抬头看杨临山了。 17.第十七章 那天晚上,杨临山终究没能送姜迢迢回学校。 当两人离开木桥栈道时,姜迢迢一眼就看见坐在街边那颗大槐树下,蹲在某个小吃摊旁边,捧着一碗绿豆冰沙吃得津津有味的姜扬州。 姜扬州倒不是刻意在等谁,他就是单纯想吃点清爽的东西,刚才在湘菜馆里吃得太辣,喉咙跟被火烧过似的。 他看见杨临山和姜迢迢,便把他们两个人叫过来,一人给点了一碗绿豆冰沙。 卖冰沙的不过是一个搭着小棚子的可移动售卖车,根本没有座位。 于是三个人就一人捧着一个纸碗——姜扬州他又点了一碗给自己,一手拿着一个透明的塑料小勺,蹲在马路牙子上吃绿豆冰沙。 芸市两大重点中学,芸北的年级第三和第五,垣南的第一(是的杨临山又是年级第一),三个成绩令人又羡又恨,容貌出众的少年少女……此时正毫无偶像负担的蹲在大槐树下。 或许他们觉得这就跟以前农活做累了蹲在田坎上乘凉差不多吧。 杨临山将外套脱下来盖在姜迢迢的膝盖上,他就穿着一件黑色短袖,露着自己的胳膊,蹲在姜迢迢身边。 姜迢迢想把衣服还给他,杨临山凑到她的耳边,小声道,“露胳膊总比露腿好吧?” 姜扬州吃得正嗨没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又吃了两口,他突然捏住小勺,看着人来车往的繁华街区,感慨道,“青山镇的街上,这时候应该很安静吧。” 杨临山笑了一声:“农村哪能和大城市比。” 是啊,哪怕是到了半夜十二点,这条河边街也始终灯火喧哗,霓虹闪烁,这里就像一座不夜城,永远不会有静下来的时候。 “走了,回学校吧。”姜扬州率先站了起来,他将空纸碗随手扔进一旁的垃圾桶,“姜迢迢,吃完没有?” “唔唔……好了!”姜迢迢又舀了半勺冰沙进嘴里,她慌忙站起来,扔了垃圾,又把杨临山的外套递给他,“我和姜扬州一起回去,你不用送我了。” 杨临山这才不紧不慢站起来,他吃东西慢条斯理,仿佛手里捧着的不是三块钱一小碗的冰沙而是什么高级甜品似的,他也没接衣服。 “你先穿着吧,桥上风大,别吹感冒了,下次再把衣服还我。” 他们从河边街回芸北中学,必须穿过那座芸江大桥,桥上向来风大,何况还是十一月份的晚上。 姜扬州没耐心看他们客气来客气去,他把姜迢迢手里的外套劈头盖脸扔回给杨临山,顺手把自己身上的深蓝牛仔外套脱下来强行披在姜迢迢身上。 “行了,她哥我还在这儿呢,借你的衣服干嘛,麻烦死了!”姜扬州嚎了一嗓子,也不顾两人什么眼色,手臂一伸,就勾着姜迢迢的脖子拖着她往桥上走。 “好重……你把胳膊拿开啦!” “你是林黛玉吗,搭个手都不行?” …… 两人的谈笑声愈来愈小,杨临山还站在原地,端着他那碗没有吃完的绿豆冰沙,他看着渐渐被淹没在人群中的身影,心底突然生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扬州他……不会是喜欢姜迢迢吧? 不会的不会的,杨临山用力摇了两下头,可随后他又像是丢烫手山芋一般,忙把手里的纸碗丢进垃圾桶里了。 *** 原本月考后,芸北中学该有两天假期,然而这星期恰逢学校的秋季田径运动会,于是月考假期便被并入运动会假期里。 从星期一到星期四,为期四天。 星期天下午上完课,林深给他们开了个简短的班会,嘱咐他们在运动会期间要注意的事情。 首先是再次确定要参加运动会的十名同学,这是学校的统一规定:每个班至少出五位男生和五位女生参与运动会,而男女生各自最多不能超过十个。 二班自然不存在争抢运动会参加名额的情况,实际上,就连现在参加运动会的十名同学,都是班长张思勤磨破嘴皮连哄带骗才凑齐的。 芸北中学按照成绩高低将高一全年级三十个班分成了四个档次,其中一到四班是尖子班,五班到十六班是重点班,十七班到二十五班是素质班,二十六班到三十班是发展班。 尖子班的同学们大概就是那种,从小被隔壁叔叔阿姨用来刺激自家小孩的“别人家的孩子”,若让他们去参加奥赛或者是一个秋季考试运动会……想必他们是很乐意展示自己的才华的。 ……但是并没有。 而秋季田径运动会是什么? 是一个参加了,最后绝对会被一群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发展班学生狠狠打脸和嘲笑的倒霉活动。 尖子班的学生骨子里多多少少还是带着点不可言说的骄矜的,倒也怨不得他们这样,习惯了出现在年级排名表最前头的人突然被成绩倒数的同学们踩在脚下……那滋味确实不太好受。 林深在念到姜迢迢的名字时,他停顿了一下,将手中的花名册放在讲台,有些不太肯定的问道:“姜迢迢,你要参加女子100米短跑和女子400米接力?” 姜迢迢在林深的目光注视下,认真的点了点头。 坐在教室后排的一个男生大声笑道:“林老师,您别看姜迢迢个子小,她跑得可快了!” “姜迢迢是我们班的飞毛小短腿哈哈哈哈哈哈!”一个女生爽朗笑道。 “是啊是啊!”刘雁梳也连声附和,她看着姜迢迢,眼中满是崇拜,“老师,迢迢上次体育课短跑测试可是我们班女生的第一名呢!” 因为不是上课时间,教室氛围比较轻松,大家很快就着这个话题你一言我一语讨论起来,林深扫视了一圈教室,一脸平静道:“好了,现在听我说。” 教室顿时安静下来,这群小崽子平时仗着成绩好,连经验丰富的老教师都不怕,偏偏怕这位年轻的数学老师。 “每一位比赛的同学都记住,安全第一,不管你们是参加哪一个项目,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尽量不要受伤。”林深说着还特意看了姜迢迢一眼,似乎是格外担心瘦弱的姜迢迢会在比赛中发生意外。 “如果受伤了,一定要及时告诉老师,或者及时去医务室处理,不要因为觉得丢脸就自己瞎弄。” “不参加比赛的同学就去给我们班上的同学加加油,不要待在教室里写作业。”林深十分难得的笑了笑,“我已经和各科老师说好了……” 教室突然爆出一阵欢呼声。 林深继续道:“让他们不要布置那么多作业,你们可以晚自习的时候做,白天就出去活动活动。” 欢呼声瞬间变成阵阵哀嚎。 之后林深又给一些不参加比赛的同学安排了任务: 比如说刘雁梳负责组织几个女生写加油稿投给广播站,夏兴泽是联络员,负责关注每一场比赛是否有本班同学参加,如果有的话,便要找到那位同学并提醒他前去录入,庄林故……他负责待在运动场上,每一个班级都会有的大本营帮大家看衣服。 还有最后一件事,明天上午举办运动会开幕式,每个班级都需要走方阵。 芸北中学向来走的是简约学院风,简单到就是每个班列好方阵,举个牌子,喊句口号,在主席台前过一下就算完了。 不像垣南中学,他们每年的运动会都有开场表演,每个班还可以自由着装打扮,选择不同的风格主题进场。 前两年,垣南中学有一个班级的所有男生都穿着漂亮华丽的晚礼服,而女生则穿着帅气潇洒的西装套服,男女生挽着手臂,相携进场……当时他们班的照片还登过芸市的社会报纸。 和垣南中学比起来,芸北中学显然要保守得多,就服装来说,芸北中学的学生必须在开幕式当天穿上那套根本算不上好看的秋季校服。 口号是班长张思勤在前一个星期就组织大家定好,还统一练习了多遍的,林深对班长的办事能力一向很放心,便也没有过多关注,临到开幕式前一天了,他才想起这件事,便想听听同学们的口号。 张思勤一脸兴奋的站了起来:“同学们,我们给林老师喊一个!” “好!”台下同学立马应和自己的班长。 林深看向张思勤,那个少年抬起手,“一、二、三——” “高一二班,非同一班!先虐三班,再踹四班!” 林深:……? 张思勤激情满满的领头呐喊,按照原计划,这个口号是要喊三遍的。 “高一二班,非同一班!先虐三班,再踹四班!” “高一二班,非同一班!先虐三班,再踹四班!” 林深面无表情的想,这口号要是明天真喊出去了,晚上的教师聚餐,他会不会被其他三个尖子班的班主任针对? ……看来要做好被灌酒的准备了。 18.第十八章 晚上十点半。 姜迢迢已经洗好澡并晒好衣服,她站在寝室楼的走廊上给姜妈妈打电话。 走廊有点吵,背景音声音是身后寝室卫生间的水龙头放水声,不知道从哪个寝室传来的唱歌声,以及旁边几个女生的说话声—— 她们在争论晚自习数学小测的第五道选择题到底是选A还是C。 姜迢迢不得不提高了自己的音量,简单地朝电话那头解释了一下自己为什么不回家,顺便提起自己这一次的月考成绩。 其实这些姜妈妈前几天就知道了,芸北中学的教学理念中,向来十分注重家长与教师的沟通,所以每一次月考后,学生家长都会收到一条来自孩子班主任的短信,关于他们孩子的成绩与各科排名,内容也十分详尽。 刚洗好澡从卫生间出来的姜隐一看见姜妈妈在打电话,连头发都不擦,顶着满头水珠就冲了过来,着急忙慌抢过手机,激动的喊道:“姐,你这次数学多少分!” 其实他是知道姜迢迢成绩的,不过故意这么问。 姜迢迢果然回答:“不太理想,才130分。” 姜隐在电话那头翻了个白眼:姐姐,你也不想想你上次才考多少分呢,130分还嫌少? 随后他又十分放肆的无情嘲笑,“哈哈哈哈姐,我这次数学又是满分哦!” “又?”姜迢迢听出些许端倪。 “是啊是啊,”姜隐十分得意道,“我已经连续两次月考数学满分了,前几天升旗的时候,年级主任还表扬我来着哈哈哈哈!” 连续两次月考满分?姜迢迢微微眯起眼,问道:“你上次不是说数学也考得很差吗?” “……”姜隐突然想起自己上次月考成绩出来后,答应杨临山不拿满分成绩刺激姜迢迢,撒谎了来着……他尴尬了笑了两声,“哈哈、哈哈……那个妈……妈找你有事!” 说完便又把手机塞回姜妈妈的手里,一溜烟跑了。 姜妈妈接过电话,又问姜迢迢现在身上还有没有钱,衣服够不够穿,食堂的饭能不能吃得下,学习累不累…… 姜迢迢一一耐心回答,等她挂电话时,寝室楼已经熄灯了。 走廊一片漆黑,只有很低的墙面上一个个“安全出口”的指示牌发着幽幽绿光。 姜迢迢原本已经打算回寝室睡觉,但想了想,她在关机前,又拨了一个电话。 那边很快接起,还没等姜迢迢说什么,一道粗狂的声音率先响起:“杨临山洗澡呢!你等一下!” 话筒另一边吵吵闹闹,姜迢迢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只隐约听见有谁喊了一句“小女朋友”,然后对面便发出阵阵哄笑。 姜迢迢握着手机,只觉得手心发烫,她愣了一下,快速说道,“我没什么事,先挂电话了。” 就在她要按下挂断键的时候,电话那头传来一道声音。 “怎么了,迢迢?” 他应该是刚洗完澡出来,声音很低,富有磁性又慵懒舒适。 姜迢迢觉得手心更热,甚至有点出汗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面太吵她产生了幻听,她竟然听见杨临山叫她“迢迢”……杨临山从没这样亲昵地叫过她的名字。 隔着电话,姜迢迢有种杨临山其实就站在她身边,且凑到她耳边轻声说话的错觉。 杨临山难得接到姜迢迢主动打来的电话,又被室友打趣,一时间有些飘飘然,一激动就说错了话。 他咳了两声,恢复正常的说话声音:“姜迢迢,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姜迢迢这才回过神来,因为已经熄了灯,楼道外已经没有人在说话,她小声道,“明天我们学校运动会,下午就是100米预赛。” 不用姜迢迢多言,杨临山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皱起眉,有些犹豫道,“我可能没办法来看你比赛了……” “为什么?”姜迢迢下意识问道。 “我明天下午有跳远比赛。” 垣南中学也是明天举办运动会,杨临山有些懊恼,他应该先向扬州打听一下姜迢迢会不会参加运动会再报名项目的。 “对哦……”姜迢迢差点忘了,杨临山那么擅长运动的人,怎么可能错过运动会,她轻笑两声,“那你比赛加油。”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刘雁梳在寝室内喊她:“迢迢,你再不进来我们就锁门了!” 姜迢迢望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应了一声。 *** 第二天上午开幕式过后,比赛便开始了。 跑道上正在进行的是男子五十米预赛,足球场内跳高、跳远和投掷类比赛也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姜迢迢没比赛,便去给同班同学加油。 张思勤参加了男子跳高,他在二班里人缘好,此时跳高场地外围站着好几个同学在给他加油。姜扬州不知怎么的,也在看跳高比赛。 姜迢迢个子矮,站在外头几乎什么也看不到,姜扬州眼睛尖,回头时无意间瞥见努力探头往里看的姜迢迢,他冲姜迢迢招了招手。 “小矮子,过来这里!” 姜迢迢挤不进来,他索性朝她伸出手,拽着姜迢迢的手臂,把她硬生生拖进内圈。 姜迢迢手臂疼得要命……姜扬州这人,真是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做温柔。 “你在这里做什么?”姜迢迢一边揉着自己的手臂,回头问道。 姜扬州怕后面的人挤着姜迢迢这个小矮子,把她按在了自己的身前,他站在姜迢迢身后,跟堵墙似的。 这样的举止未免有些亲密,但一二班的同学都知道姜扬州是姜迢迢的堂哥,也没人说什么,倒是有几个不知道情况的男生吹了几声口哨。 然而姜扬州本人根本察觉不到丝毫的暧昧气息,他指着正在第二次试跳的一个男生,“我们班班长在比赛,过来看看。” 一班的班长……不就是胡君帆吗? 姜迢迢十分好奇的望过去,虽然芸北中学每次月考后都会把各个年级前十的照片和成绩贴在一栋教学楼下,但她一直没有去看过。 她不是那种十分外向的性子,四个尖子班里,也只和同班的同学比较相熟,其他几个班的人都不太认识。 正在试跳的是一个看起来有些胖的男生,他的脸肉肉的,眼睛却是意外的清澈透亮,姜迢迢觉得他十分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直到他试跳一米三失败,旁边一个男生将他从垫子上扶起来,又递给他一样东西。 胡君帆把金边眼镜戴起。 姜迢迢突然想起,自己确实和胡君帆打过交道,那是在上个月她准备回家的时候,她在教室等了姜扬州半天都不见人影,便去一班找他。 正好碰见一个男生在锁门,那时候他还提醒自己看手机消息来着。 原来是他。 姜迢迢拍了拍姜扬州的肩膀,示意姜扬州弯下腰来,她用手遮着嘴巴,小声问道:“你为什么不参加跳高?” 跳高这一项运动,显然不太适合胖子,刚才看着胡君帆狠狠摔在垫子上,她都觉得自己的后背也跟着一抽。 “我有别的项目要参加。”看着胡君帆挑战失败,他似乎有些幸灾乐祸,“实在找不到参赛同学,我们的班长只好自己上咯。” 想起自家班长张思勤,姜迢迢眉心不禁颤了一下,都是赶鸭子上架,不容易。 两个人正小声讨论着互相要参加的项目,姜扬州要参加男子标枪、男子200米短跑和400米接力。 标枪是在下午,其他两个项目都不是今天。 两人的比赛时间可能会冲突,姜扬州估计没办法去看姜迢迢的比赛,运动方面,他倒没有像关心成绩那样在乎姜迢迢的名次。 “下午随便跑一下就好,反正拿不到奖,别又摔了。”姜扬州笑着敲了姜迢迢的头顶一下。 姜迢迢作为“大地的宠儿”,在运动场上摔倒的前科可不少。 姜迢迢捂着脑袋,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周围突然爆发出一阵疯狂的欢呼声。 姜迢迢忙看向跳高垫上看过去,一个皮肤黝黑,浓眉大眼的男生从垫子上站起,笑着向周围挥了挥手。 欢呼声更响了,甚至有几个女生在给他喊口号。 “光荣光荣,你最光荣!” “光荣光荣你最棒,为你哐哐撞大墙!” 姜迢迢:……什么玩意儿? 姜扬州见她一脸懵逼,便小声给她介绍,“刚才跳高的是段观荣,前段时间拿下了省级跳高比赛的亚军,国家二级运动员。” 此时姜迢迢正好听见那个记录成绩的女老师笑眯眯宣布:“段观荣,最终成绩是一米八。” 这样的成绩显然已经够进复赛了。 姜迢迢后来又看了几场比赛,上午项目中,挺进复赛的好像也就张思勤一个。 中午二班的同学约好一起在食堂吃饭,满满坐了一长条。 张思勤布置下午任务之余还不忘安慰那些初赛就被淘汰的同学:重在参与,娱乐至上。 虽然同学们也并没有觉得被安慰到,但大多数人还是为张思勤感到高兴,并表达了对下午要参加比赛的同学的期望与鼓励。 其中就包括要参加女子100米的姜迢迢。 姜迢迢上午听了姜扬州的话,原本也打算随便跑一下,心底十分轻松,但被同学这么一鼓励,她突然又紧张起来,连饭都吃不太下了。 尤其是张思勤还特意提醒她:“对了迢迢,我记得三班那个欧阳寒晓也参加了女子100米来着。” 张思勤一提起那个名字,夏兴泽立刻接话:“就那个这次月考年级第四的欧阳寒晓?!” “我听说她以前是五中校花哎,没想到她还擅长短跑吗?”刘雁梳一脸激动道。 又来一个校花,还是成绩比她优秀的校花…… 姜迢迢只觉得额头隐隐作痛,这时候是真的一口饭都吃不下了。 坐她旁边的是庄林故,他以前也是五中的学生。听见几人的讨论,他放下筷子,慢吞吞补充了一句。 “欧阳确实挺厉害的。” 哦……完了,庄林故都夸赞的人,肯定特别厉害,姜迢迢沮丧的想。 吃完午饭,姜迢迢原本打算回寝室午休,但她想起自己的手机落在了教室,便独自回了趟教室。 运动会期间的中午,教学区基本没什么人,姜迢迢很快走到教室门口。 正要推开门时,却听见教室内传来一男一女的争吵声。 <br/> 19.第十九章 姜迢迢握住门把的手顿住,一时间,她不知该不该把门推开。 而教室内的争吵还在继续。 门后传来男生愤怒的吼声:“你什么意思?不是说只要我成为国家二级运动员你就答应我吗?现在怎么?反悔了?!” “我说的是可能……” 姜迢迢并不想做偷听之人,然而男生的声音实在太响,她甚至怀疑楼下都能听见他愤懑不平的叫骂。 “可能个屁!老子每天这么辛苦训练,为了得奖几乎拼了命,你难道不知道是为了谁吗!!!” “段观荣,你说你这话要是让你爸妈听见了,他们会不会觉得心寒?” 一道清冷的女声从教室传出,不知为何,她的声音明明比那个男生要平淡很多,气势却逼人得很,让姜迢迢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然而让她更震惊的是从那个女生口中叫出来的名字:段观荣?这不是那个今天上午在田径场上,以小组第一的成绩进入男子跳高复赛的那个男生吗? 他怎么会在他们班里头……还在和一个女生吵架? 其实也并不是吵架,从对话中,姜迢迢已经隐约听出事情的眉目,大概是一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故事,只可惜,教室内的淑女似乎对君子没有什么兴趣。 但是听声音,那个女生似乎不是他们班上的同学,怎么会…… 左思右想,姜迢迢终究放弃了推门的念头,她的手机不过是个三百多的翻盖手机,想必小偷也不屑下手,而且最近应该也没人会给她打电话吧。 姜迢迢准备回寝室午休,她都已经走到楼梯口了,然而却还是听见巨大的一道关门声—— “嘣——” 那个上午才见过,欢快地向旁边为自己加油的同学挥手的少年,此时黝黑的脸涨得通红,显然是被气的,他走路像是带着一阵狂风,脚步极快,路过姜迢迢时甚至撞了她一下,姜迢迢一个踉跄,差点要往下倒。 一只手臂及时抓住了她。 那个已经走到下一层楼梯的少年突然顿住,段观荣看了眼姜迢迢,语气僵硬又飞快说了一句“对不起”,他仰着头,又不知是看见什么,眼神闪躲了一下,几乎是跑着下了楼。 脚步声咚咚作响,跟地震似的。 姜迢迢站稳后才来得及感谢拉住她的人,她回过身,“谢谢你,同……学。” 她大概是飘着声音说完最后两个字。 眼前的女生也穿着秋季校服,然而宽松的校服却半点遮掩不了她纤细高挑的身材。她扎着高高的长马尾,头发又长又直,直达腰间,眼窝深邃眼睛透亮,眉尾上挑,目光扫视过来时,自带三分冷艳高傲。 叫人不敢与之对视。 这个大约就是在教室里和段观荣发生争执的女生了,果然不是他们班的,姜迢迢倒是想问问她为什么出现在二班教室里,但默了片刻,终究没能问出口。 那个女生点了点头,一个字也没说,冷着脸从姜迢迢身边路过。 *** 这段小插曲在姜迢迢睡了一个午觉后,被彻底抛在脑后,毕竟她马上就要开始比赛了。 虽然嘴上和他们说着不紧张,但只有真的站在跑道上才知道,说不紧张都是骗人的! 裁判老师正在点名,跑道起点处围着一大圈人,其中就包括刘雁梳、夏兴泽和其他几个二班的同学 “加油迢迢,啥也别管,闭着眼睛一鼓作气冲过去!你肯定能进复赛的!”刘雁梳眉心紧蹙,看起来比要比赛的姜迢迢本人还紧张。 “得了吧你!”夏兴泽朝刘雁梳翻了个白眼,然后认真对姜迢迢道:“姜迢迢你就像平时在体育课那样跑步就行,班长不是说了嘛,重在参与,娱乐至上……” “呵呵!”刘雁梳狠狠戳了夏兴泽的脑门一下,骂他,“你这条没有追求的臭咸鱼趁早滚开,别在这儿影响我们迢迢!” “嘿,雁子你骂谁呢?” “……” 两人说着说着,又互相挥舞着双手,像小学生吵架一样,你打我一下,我给你一拳,纠缠在一起。 “006号姜迢迢,第三跑道!” “到!” 姜迢迢举了下手,她深吸一口气,走到第三跑道起跑点,她轻轻转动自己的脚踝,活动筋骨。 “005号欧阳寒晓,第四跑道!” “到。” 一道清冷又熟悉的声音在姜迢迢身侧响起,她下意识朝声音来源看过去——午休前在教学楼撞见同学吵架时的尴尬劲儿顿时又冒上来了! 欧阳寒晓从她身边经过时,脚步慢了下来,她没有看姜迢迢,但确实轻飘飘和她说了一句话。 “中午的事情,别说出去。” 命令式的语气令姜迢迢有些懵……况且她不太清楚欧阳寒晓指的是哪件事,是她和段观荣吵架,还是他们莫名奇妙出现在二班教室里? 她楞楞看着已经站在第四跑道,正在做准备活动的欧阳寒晓,低声问道:“你说的是哪件事啊?” 正在压腿的欧阳寒晓抬头扫了一眼姜迢迢,什么话也没说又低下了头。 姜迢迢尴尬的咳了两声,伸手梳了梳自己的短发。 选手们都到位后,姜迢迢单膝蹲了下去,100米的起跑姿势体育老师之前教过,她做的也像模像样的。 两只手垂于身侧,压在起跑线上,当举着烟木仓的老师高喊“预备——”的时候,她将重心往前,聚精会神等待指令。 若此时她身上连了一个心跳测试器,就很容易发现看起来一脸淡定的姜迢迢,心跳得跟舞龙队打鼓似的。 梆的一声木仓响! 姜迢迢的前后脚依次同时蹬地,同时手掌用力在地上推了一下,整个人冲了出去! “姜迢迢,加油!加油!!” “迢迢!加油啊!冲啊啊啊啊啊!!!” “欧阳加油!欧阳加油!” “汪敏!快!快!快!” “……” 耳边传来一声高过一声,声嘶力竭的呐喊加油声,在无比混乱的声音中,姜迢迢竟然还清楚的听见了刘雁梳几近破音的大吼。 后来她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耳边只有自己急促的喘气声和呼呼风声。 她紧紧盯着前方的红线,奋力摆动手臂,努力让自己跑得快一点儿,再快一点儿! 还剩三十米时,她的余光瞥见第一道的选手已经超过了她一大截,而右边的欧阳寒晓突然有了加速的趋势! 姜迢迢死死咬着牙,此时她几乎是屏住呼吸,强憋着一口气在向前冲,这时她只有一个想法,超过欧阳寒晓,至少要超过她! 还剩十米。 姜迢迢已经快憋不住气了,她觉得自己的脸应该涨得通红,两臂酸胀,两腿也有了隐约发抖的迹象,她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做什么要参加学校的运动会! 对手和青山那种农村中学完全不是一个档次,此时第一道的选手已经冲了线,她的眼睛酸的要命,仿佛下一刻就要流下泪来! 然而下一瞬,她就在红线后站着的一大群人中,看见那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他在对她笑,甚至张开了双臂—— 姜迢迢觉得自己真的疯了,竟然还产生了幻觉!!! 但就是这一瞬的幻觉也足够给她打满气——她的下唇都快要被自己咬破了,终究是比欧阳寒晓先到达终点。 然后姜迢迢便由于惯性不可控制地扑进了那个张开手臂,好像早就等待着她的那个人的怀里—— 她双腿发软,大喘着气,根本说不出一句话来。那人也什么都没说,立马换了个姿势,扶着她的肩膀往前走。 短跑之后不能马上停下来。 走了大半圈后,姜迢迢终于觉得呼吸顺畅了,脸上脖子上到处都是汗,她耳边两侧的短发还因为汗湿紧紧贴在她的脸颊上……这一切都让姜迢迢没敢抬头。 之前酸胀的眼睛也终于发作,她不清楚到底是不是眼泪,只知道有滚烫的液体顺着下巴,滴到了她的脖子上。 她轻轻吸了一下鼻子,觉得世界上最没骨气的人就是姜迢迢了。 <br/> 20.第二十章 夏兴泽手里捏着一个矿泉水瓶, 愣愣地看着被扶着走远的姜迢迢的背影——他有些懵。 二班其他几个在终点等姜迢迢的同学的表情和他差不太多。 问题的关键是,他们根本不认识那个扶着姜迢迢的男生!虽然早就注意到这个外貌出众的男生, 但他们还以为他是在为其他班的同学加油, 毕竟他也根本没有喊什么“姜迢迢加油”这样的话。 夏兴泽凑到刘雁梳身边,用矿泉水瓶捅了捅她的手臂,“雁子, 你知道那个男生是谁吗?” 这么帅的男生, 按理说刘雁梳就算不认识,也肯定知道名字。要知道,她之前可自称为“芸北帅哥收集器”, 大概是说芸北高一长得好看的男生, 十秒内她必定能叫出名字。 且不说她是如何来的手段和自信,此时刘雁梳却第一次觉得自己“芸北帅哥收集器”的称号受到了挑战, 她摇了摇头,有些苦恼, “我不清楚……” 夏兴泽嗤了一声,拖着她往二班的“大本营”走, 顺便吆喝其他同学,“走吧走吧,咱们回去休息一下,200米比赛还得有一会儿呢。” 芸北中学三个年级同时举办运动会, 但成绩与排名只在本年级内计算。高一组女子100米预赛之后, 还有高二高三女子组要进行比赛, 以及三个年级的男子100米预赛。 回到看台, 庄林故正撑着一把黑色遮阳伞,安静地坐在一堆外套旁的阶梯上。 遮阳伞往前垂着,挡住了庄林故的脸,夏兴泽以为他的同桌已经无聊到睡着了,顿时觉得手痒起来。 他朝身边的同学挤眉弄眼,将食指放在嘴边,比了个“嘘——”的手势。 刘雁梳双手叉腰站在一旁憋笑:她倒要看看夏兴泽是怎么犯蠢。 只见夏兴泽卷起校服袖子,蹑手蹑脚走到庄林故身前,他弯下腰,正要掀起庄林故的遮阳伞,伞面却突然被人举了起来! ——露出庄林故那张目无表情的脸。 他抬手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盯着夏兴泽,慢悠悠问道:“你做什么?” “额……”夏兴泽的手还举在半空中,他挠了挠头,尴尬的笑了两声:“你伞面上有个虫子……虫子,嘿嘿。” “哈哈哈哈哈哈夏兴泽,怂啊!”刘雁梳第一个笑出声。 其他几个目睹夏兴泽企图作案却惨遭失败的同学也站在一旁无情的嘲笑他,夏兴泽瞪了眼刘雁梳,眼中意味十分明显:你敢弄他你上啊?笑什么笑! 刘雁梳忙摆了摆手:不了不了,我不敢。 她正捂着肚子狂笑,余光却突然瞥见远处,向“大本营”方向走来的姜迢迢,以及那个她不认识的男生。 姜迢迢因为要跑步并没有穿校服外套,只穿了白色校服短袖,宽大的衣服衬得她袖筒下的两条胳膊更加纤细。原本就不高的她,站在那人身边显得更加娇小。 而走在她身边的那个男生……他穿着白色长袖衬衫和黑色休闲裤,整个人显得身姿颀长,走路的姿势也格外好看,十分有精气神,一点也不驼背溜肩。 此时那个男生没有再扶着姜迢迢,两人各走各的,中间大概隔了两个人的距离。 明明他们挨得一点儿也不近,刘雁梳却莫名闻到了一股八卦的味道,尤其是在看见,当有个男生突然从跑道一侧冲出来想要跑进足球场,差点撞到姜迢迢,而他一把拽住姜迢迢的手臂,将她扯到自己的身边后—— 刘雁梳觉得那股味道更浓了。 她甚至忍不住凑到夏兴泽身边,激动的说道:“我知道之前扶迢迢的那个男生是谁了?!” “谁啊谁啊?”夏兴泽坐在庄林故的身边,他一个转身,因为动作太大,不小心撞到了庄林故的伞,他说了声抱歉,又好奇的看向刘雁梳,“你想起来了?” 庄林故的膝盖上原本放着一本英语小词典,但被夏兴泽一撞,摔到了地上,又因为他是坐在台阶上,词典毫不意外的顺着楼梯往下滚了好几节。 “我没想起来,但是……”刘雁梳朝夏兴泽暧昧的眨了眨眼,示意他去看马上要过来的两人,压低声音道,“难道你不觉得那个男生像是迢迢男朋友吗?” “男朋友!”夏兴泽腾地站了起来! 周围的所有同学,包括准备去捡词典的庄林故都看了过来。 刘雁梳踹了夏兴泽一脚,他又尴尬笑了两声“没事没事”,然后迅速坐了下来。 庄林故想,或许下次他可以提醒刘雁梳,说秘密时一定要小声点儿,他都听见了……男朋友什么的。 在他伸手捡起词典的前一瞬,一只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的手率先碰到了词典,然后捡了起来,杨临山弯腰起身的时候还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有人在运动场上背单词?” 庄林故脸上依旧是看起来没怎么睡醒的表情,他看了眼面前的男生,缓缓说道:“词典是我的,谢谢。” 杨临山笑了笑,从善如流将词典递过去,“抱歉,我刚才的话没有别的意思。” 庄林故接过词典后看向姜迢迢,冲她点了点头,便又缩回自己黑色遮阳伞底背单词了。 如果之前二班留在“大本营”内休息的同学有二十个,那现在就有十九对眼睛紧紧盯着姜迢迢……不算庄林故。 杨临山双手插着裤兜,他低头看向姜迢迢,眼里满是笑意,“不和你同学介绍一下吗?” 姜迢迢不喜欢被很多人盯着看的感觉,这会让她格外紧张,一见班里的人都看过来,她本就不知该怎么办,杨临山一问,她下意识就顺着话头接了下去。 “他是杨临山,是我的……” 在听见杨临山的名字后,刘雁梳突然紧紧抓着夏兴泽的手臂,双眼冒光,她想起刚才两个男生相对而站的场景,穿校服的慵懒高冷,穿衬衫的阳光帅气……昂昂昂! “芸北与垣南高一届两位大佬首次会晤!” 而姜迢迢也在说到一半突然卡住,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介绍杨临山。 同学、朋友……似乎都不太合适。 幸好杨临山一瞬也没有令她尴尬,就在她话音落在的那一刻,他十分自然的接道:“是姜迢迢的青梅竹马。” 姜迢迢顿时愣住,她甚至因太过惊讶睁大了眼睛。 二班的同学,以刘雁梳为首,十分整齐地发出“哎呦——” 这样的起哄声。 杨临山笑着又接了一句:“俗称发小,从小一起玩泥巴长大的,你们‘呦’什么?” 姜迢迢心想,还不是你胡说八道。 这时姜扬州也已经比完男子标枪,他一路小跑着过来,还没站稳就开始喊,“姜迢迢,跑得怎么样,摔了没有?” 待跑近了一看,他的声音更高,狠狠拍了杨临山的肩膀一下,凶巴巴骂道:“臭小子!不是要参加跳远比赛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夏兴泽感觉自己的手臂都快被刘雁梳掐红了,偏偏那丫头还在持续激动,手下的力气甚至更大! “昂昂昂!青山中学三大巨头成功会师!” 夏兴泽:…… 姜扬州下手惯来没轻没重,杨临山倒吸一口气,他将自己肩膀上的手掌拍开,解释道:“我们学校的跳远比赛改成明天上午了。” 姜扬州没缓过来,嘴里还在嘀嘀咕咕,“好端端的,怎么就改时间了。” *** 垣南中学的跳远比赛自然不会好端端的改时间,当杨临山假装肚子疼自动放弃比赛资格并偷偷溜出学校时,李明月几乎想都不用想就能猜到他去了哪里—— 肯定是芸北中学。 她嫉妒得快要发狂,却毫无办法,事实上,姜迢迢就是比她优秀得多。 成绩比她优秀,家庭比她幸福,人缘也比她更好。 哪怕是当初所谓的青山中学的“校花”名头,也不过是因为那时姜迢迢长相太过青涩,幼稚得不像个初中生,男生们才把票“投”给了在身高上有着优势,和看起来较为成熟的她。 可后来上了高中,她发现长得比她这个从农村中学出来的学生要更好看的女生几乎一抓一大把,特别是艺术班的女生们……她们的衣服漂亮又昂贵,脸上的妆容精致且细腻。 这时候,垣南中学不要求学生统一校服的弊端就尽数彰显,在高中这所染缸里,三观认知受到冲击的农村女孩,绝对不止李明月一个。 哪怕她已经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城市的女孩一样,哪怕她表面上看起来依旧阳光活泼,甚至更加热衷于和同学搞好关系,可心底隐藏的自卑,却始终一点点改变了她的心境。 就像此刻,当她站在芸北中学一栋教学楼下那个公告牌前,看见那个笑起来还有些羞涩,却又清新可爱的姜迢迢被放大的蓝底证件照时,她的心底竟然隐隐生出一丝恨意。 静静的在公告牌前看了很久,李明月打消了去运动场看姜迢迢比赛的念头,反正她已经有这么多人喜欢崇拜了……根本不少她一个。 然而她没走多远,几个女生就来到了公告牌前。 或许是因为李明月的身影被那颗从外地移植过来的槐树挡住,那几个女生以为附近没人,说话就有些肆无忌惮。 而就是她们的谈话内容——却让李明月的脚几乎是死死黏在了地上,一步也迈不出去。 21.第二十一章 “呦, 这个就是那个传说中一个月数学就提高了40分的姜迢迢?” “就是她!据说她上次月考才排一百多名,也不知怎么的, 这一次竟然直接排到了年级第五!” “还能怎么的?谁知道她有没有使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 一句句更加难听的猜测与调笑从那几个站在公告牌前的女生嘴中说出, 槐树后的李明月带着一份好奇,悄悄看过去,但她只能看见三个穿着芸北中学校服的女生的背影。 站在最中间的那个女生最高, 她懒懒散散地站着, 双手插着裤兜,头上戴着一个黑色的鸭舌帽,帽子下的头发似乎有些微黄, 还穿了一双五颜六色看不出任何图案的板鞋。 这女生的打扮和言语成功地让李明月对芸北中学的学生有了新的认知……原来芸市第一重点中学也并不都是像姜迢迢那样的乖乖女啊! 那句说姜迢迢大约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才考到年级第五的话就是出自她的口中。 “我怎么感觉这臭丫头有点眼熟呢?” 石梦颖伸手拽了拽自己的帽子,将帽檐拉到一侧, 仿佛这样的造型就能显得她更酷似的,此时她一边嚼着口香糖, 一边皱着眉盯着姜迢迢被贴在公告牌上的照片。 “梦颖,”站在她右边的女生立马十分贴心地帮她回忆, “之前我们在校门口看见的那个……” “就是那个从姚辛源爸爸车上下来的女生!”右边的女生忙抢话道。 “哦……原来是她!” 石梦颖想起来了,放完国庆假后,她和两个小姐妹一起来学校,在校门口看见了姚叔叔的奔驰, 她心中一喜, 正要过去打招呼, 就看见姚辛源和一个女生下了车, 他还十分热情地帮她拎行李! 他何时这样对她耐心温和过? 看着姚辛源脸上几乎要溢出来的笑容,石梦颖当时差点冲过去和他吵架,两个闺蜜却动作极其一致地拽住了她,她们劝她先不要冲动,至少应该先弄清楚那个女生到底是谁,万一只是亲戚呢? 贸然冲过去发脾气岂不是失了风范? 石梦颖一想也是,就将那股子气暂时压了下来,可还没等她行动起来,却突然收到了学校所有音乐类艺术生要外出交流大半个月的消息……据说还是十分难得的机会。 一来二去的,这件事就这么被搁置了,直到刚才,她看着公告牌里的那张有些拘谨羞涩的笑脸,心底莫名涌起一股熟悉与厌恶感。 一个女生对另一个女生的讨厌有时候就是莫名其妙,毫无理由的。 就像石梦颖,她在记起姜迢迢就是她之前想找的那个女生前,就十分看不惯她这份长相,太过乖巧,假的要命。 如今既然知道,就更厌恶了。 何况她身边还有两个十分体贴的好闺蜜给她更多的信息,比如说什么,姜迢迢其实就是一个农村中学升上来的穷学生,和姚辛源半点儿亲戚关系没有。 再比如说,姚辛源不仅经常去二班找姜迢迢,两人甚至会一起在食堂吃饭什么的。 更厉害的还是左边那个扎着双马尾的女孩,她说:“对了,前几天我还撞见姚辛源和姜迢迢两个人单独在‘这一家’湘菜馆吃饭来着,看起来价格绝对不便宜!” “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石梦颖狠狠拍了一下双马尾女孩的头,她瞪着公告牌,目露狠色,“小贱.人!竟然敢对我石梦颖看上的人打心思!” 下一瞬,她毫无预兆地抬起手,将嘴巴里的口香糖取出来,然后死死按在了姜迢迢照片前的那块玻璃幕上。 双马尾女孩捂着脑袋,有些委屈:“你又没问我,再说,我又不喜欢姚辛源……” 被石梦颖瞪了一眼后,她的声音低了下去。 槐树后的李明月这时也已经准备悄悄离开了,刚才听了那么一段,她算是大概听明白了,原来那个女生也是姜迢迢的情敌。 意识到自己心底十分自然地用了个“也”字后,她不禁觉得有些嘲讽。 就如同那个戴鸭舌帽的女生所说,“姜迢迢就跟言情小说里的女主一样,看起来清纯善良又无知,实际上却勾得身边的男生个个儿都围着她打转。” 她勾了勾唇角,笑意却根本不达眼底。 *** 运动会的第三天下午,姜迢迢要参加4*100米的班级女子接力赛,因受时间限制,这场比赛并没有设置初赛复赛决赛的形式,而是直接记录成绩排名前八的班级成绩,依成绩排名。 比赛进行到这天,二班同学的比赛大部分都已经比完了,事实上,尖子班难得有几个同学能一路杀进各个项目的决赛,而进了决赛的,通常也是与前三无缘,偶尔有个运气好的——像姜迢迢,能100米跑个第七名,好歹为班级赚了一点儿分。 即使男子4*100米接力赛是在明天上午,姜扬州却再一次没办法看姜迢迢比赛,因为他也幸运的进了男子标枪决赛——姜迢迢不禁觉得这大概要得益于他平时粗鲁的行为,他力气一向很大。 而且他学习能力很强,在比赛前缠着体育老师练习了一段时间终究和完全不了解比赛技巧的人不太一样,别看他平时吊儿郎当的,其实压根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不管是在学习成绩上严格要求自己,以及严格要求其实根本不是他妹妹,他却自诩为她哥哥的姜迢迢的成绩,还是从他上次看见胡君帆在男子跳高的初赛就被刷下来的那股幸灾乐祸劲儿上来看,这人还是十分争强好胜的。 即使这样,姜迢迢比赛开始前,姜扬州却还是抽了时间跑过来看她:“你把鞋带什么的都系好,别半路鞋带松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她今天下午是穿的一双十分轻薄的懒人鞋,根本没有鞋带…… 姜扬州又叮嘱大老远跑过来看姜迢迢比赛的杨临山:“你一会儿帮我看着点她,这家伙从小跑步就容易摔,一会儿别把牙给崩了……” “行了行了,您快去比赛吧这位家长!”李明月站在杨临山身边,她推了下姜扬州,“迢迢一会儿还比赛呢,你别乌鸦嘴了行不行?” 姜扬州一副才看见李明月在这里的惊讶表情,他嚯了一声,揶揄道,“怎么,你们垣南中学的运动会就这么不精彩,一个个都往芸北跑?” 杨临山抬脚作势要踹他,他笑着骂姜扬州,“又不是来看你比赛的,自作多情什么,滚去扔标枪。” “哼!”姜扬州皱了皱鼻子,他动作比杨临山更快,踢了杨临山一脚,又飞快跑开了,一边跑还得意地笑“略略略打不到我!”——活像一个智障。 姜迢迢甚至想和目瞪口呆看着姜扬州背影的二班同学解释,其实他不是我堂哥,真的。 刚才那一脚着实有些重,杨临山其实想揉一揉自己的小腿,但一想姜迢迢还站在自己的面前,又艰难地忍住了。 姜扬州一顿插科打诨后,姜迢迢感觉似乎没那么紧张了,而此时张思勤还在一边鼓励她们四个人:“大家尽力就好!重在参与,娱乐至上!” 姜迢迢:“……” 其他三个参与接力的女生:“……” 张思勤笑意满满,一副对她们很放心的模样,“你们先去各自的起点吧,一会儿就是我们了。” 当姜迢迢紧绷着脸一脸严肃的走向第三棒起点时,杨临山在她身旁温声安抚她。 “你别紧张,一会儿我在旁边陪你跑。” ……姜迢迢顿时觉得自己开始紧张了。 在姜迢迢听到老师念自己的名字,并且走到跑道上准备就位时,她有些意外的看见了一个“熟人”:欧阳寒晓。 有时候缘分就是这么妙不可言。 因为她发现她们不仅都是跑第三棒,而且,欧阳寒晓又在她右边的那条跑道。 欧阳寒晓走过她身边时,姜迢迢礼貌性地朝她笑了笑,欧阳寒晓脚步顿住,虽然她还是像前天那样没有正眼看姜迢迢,但她好歹还停了下来。 她清冷的声音在姜迢迢头顶响起。 “你的脸上有块口香糖。” “哎?”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说这么奇怪的话,但出于人自然的生理反应,姜迢迢还是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脸颊,“没有啊……” 欧阳寒晓看着那个挤在不远处跑道外的戴着黑色鸭舌帽的女生,她冷笑两声,“公告牌上,已经被弄下来了。” “……”姜迢迢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她顺着欧阳寒晓的刚才的目光看过去,却一眼就看见人群之中那个皮肤黝黑,身材高大的体育生,据说是二级运动员的段观荣。 两人目光无意间交汇时,他甚至友好的笑了笑,一点儿也不像那天中午她看见的那样暴躁。 欧阳寒晓走到自己那条跑道前开始沉默着做准备运动,姜迢迢见状也不再多问,开始压腿伸腰活动筋骨。 二班的同学零散的分布在整个赛道上,刘雁梳和夏兴泽自然是跟着姜迢迢的,为了今天的接力赛,刘雁梳甚至去借了个摄像机! 她兴奋地举着摄像机跳来跳去,“迢迢加油!一会儿我把你的英姿拍下来!” 夏兴泽皱着眉想去抢她手里的摄像机,“你找谁借的摄像机,这玩意儿可贵得很,别摔坏了!” 刘雁梳将摄像机抱在怀里躲来躲去,因为看比赛的人太多,她还不小心撞了前面的女生一下,那个女生不满地抱怨了两句。 她忙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刘雁梳打了夏兴泽手臂一下,低声教训道:“让你再闹,撞到人了吧!你怕什么,这摄像机是姚辛源的,他让我随便拍,坏了不用赔。” “那也不行,你小心点儿!”夏兴泽又伸手去抢,似乎生怕刘雁梳毛手毛脚弄坏了别人的东西又没钱赔。 那个之前被刘雁梳撞到还戴着黑色鸭舌帽的女生回头狠狠瞪着这两个打闹的人,“要打情骂俏就滚一边去,别影响看比赛!” 刘雁梳十分抱歉地笑了笑,她踩了夏兴泽一脚,终于不再闹腾。 此时跑道所有选手已经就位。 “梆——” 木仓声响起。 高一组女子4*100米接力赛正式开始! 赛道的另一边响起震彻整个田径场的加油声,声嘶力竭,一片混乱。 绿茵场边乌泱泱全是陪着跑的加油团,一个个比选手还要激动,姜迢迢焦急又紧张地等待着,她根本看不清自己班上的第一棒选手已经跑到哪里! 杨临山和李明月也站在一旁等待,这时,李明月的脸色已经有些惨白,杨临山一直注视着姜迢迢的一举一动,根本没有发现身边之人的异样。 当呐喊嘶吼的人换了一批,第二棒选手陆陆续续接过接力棒后,李明月终于主动扯了扯杨临山的衣袖。 她的声音十分虚弱,在吵闹的人群中,很难听清。 杨临山连问了两句“什么?”,才听见李明月低声向他求助。 “临山,我……我肚子疼。” 22.第二十二章 偏偏这个时候, 肚子疼? 然而心中疑惑不过一瞬,杨临山马上眼疾手快地伸手拉住了站不太稳并且看起来下一刻就要倒在地上的李明月。 他微低头去看李明月的脸色, 一片惨白, 嘴唇发干,额头和鼻尖也全是汗。 杨临山被吓了一跳。 “你怎么回事?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周围实在是太吵了,他不得不提高了自己的音量。 李明月除了喊疼, 此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捂着肚子弓着背,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 第二棒的选手马上就要过来了,姜迢迢正全神贯注地盯着身后跑道, 杨临山挣扎片刻后, 脑中飞快做出决定,他迅速抓住了站在自己身旁的一个男生的胳膊。 他记得那个人是姜迢迢班上的同学。 夏兴泽一脸不耐烦的转头, “干嘛呢,别打扰我看……”见眼前的是之前那个垣南学霸, 他立马将语气唤作平和,问, “怎么了?” “请问医务室在哪儿?” “什么?”夏兴泽没听清。 “医务室!” 姜迢迢往跑道外看了一眼,她看见杨临山揽着李明月的肩膀,随后像是受惊一般,立刻将目光收了回来。 夏兴泽这才注意到杨临山身边的女生似乎是不太舒服, 忙问道, “她不舒服?中暑了吗?” 刘雁梳踢了夏兴泽一脚, “你快带他们去医务室啊, 还愣着干嘛!” “哦哦哦,好的!”夏兴泽终于反应过来。 三人从观看比赛的人群中艰难地挤了出来,李明月根本没有力气走路,他们俩一左一右扶着她。 身后传来一阵欢呼呐喊声—— 杨临山回头看了一眼。 姜迢迢已经顺利接过接力棒。 “好疼……” 李明月痛苦的呻|吟瞬间拉回杨临山的所有注意力,他扶着李明月快步往场外走。 *** 耳边是二班同学气势十足的加油声,姜迢迢听见他们疯狂的喊她的名字。 一句句,一字字,她听得很清楚。 “姜迢迢!” “姜迢迢!” 她甚至从这些声音中,听出了张思勤和刘雁梳的呐喊声,雁梳格外夸张,都已经破音了,但就是没有他的声音。 一点儿都没听见。 他明明说好了的。 他说别紧张。 他还说一会儿会在旁边陪自己跑。 但他没有。 姜迢迢眼睛盯着前方,拼命摆动手臂,她知道现在根本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但她该死的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脑! 她第一次发现自己有迎风落泪的毛病! 姜迢迢猛地吸了下鼻子,用力眨了两下眼睛,想让自己将注意力全部灌注在此时的比赛上。 然而在弯道拐弯时,她还是摔倒了。 意外就发生在一瞬之间。 其实姜迢迢不应该算是摔倒,而是被跑在她左手边的选手撞倒在地。 那个女生转弯时快了姜迢迢一步,后来不知是不是踩到了鞋带还是她的右脚绊了左脚一下,踉踉跄跄就往前扑—— 弯道原本就是一个容易串道的位置,好巧不巧的,两人虽然都没有串道,但却挨得很近,姜迢迢就因为那一瞬间的走神,被狠狠撞了一下。 接力棒差点从她手中飞出去! 她的手肘和膝盖“嘣——”的一声闷响,跪在地上。 旁边绿茵场边缘跟着跑的加油团中顿时爆发出阵阵惊呼,或许还有饱含遗憾的叹息,在比赛中摔倒,那这两个班肯定是与名次无缘了。 显然二班的同学并不在乎名次,纷纷紧张又担忧地喊姜迢迢。 “嘶……好痛!” 姜迢迢脑子空白了一秒,当意识到接力棒还在自己手中的时候,她心中一喜,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什么都来不及想,再一次往前跑。 这时,其他几个班已经将差距完全拉开,在她左边那个跑道的女生没有继续比赛,姜迢迢落在了最后一名。 她死死咬着嘴唇,盯着将她远远甩开的欧阳寒晓的背影,拼命想赶上她的步伐,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最后姜迢迢也只是将差距拉得没有那么难看而已。 跑完停下来的一瞬间,姜迢迢才觉得自己的手肘和膝盖疼得让她有些头皮发麻,在这样难以忍受的疼痛之中,她竟然还记得往旁边的人群中看过去—— 没看见杨临山。 在接力赛中,4名运动员都要等自己的第四棒跑完最后一程才能离开自己的跑道,当二班的第4棒毫无意外在本组中以最后一名的成绩冲过终点时,她迅速将手中接力棒一扔,匆忙跑过去找姜迢迢。 这时二班的同学也都纷纷围了过来。 大家都很关心她的伤势,跑第四棒的女生甚至抱怨她:“你摔倒了还跑什么啊,一个运动赛而已,有身体重要吗?万一腿脚骨折了,你怎么办?” “不……不至于吧。”姜迢迢有些后怕,但她觉得应该只是蹭破一层皮而已,虽然疼,恐怕没有伤到骨头。 刘雁梳捧着摄影机急得满脸通红,她估计是唯一一个清晰拍下了姜迢迢摔倒全过程的人,“迢迢,快快快,我陪你去医务室!” 张思勤看起来对她的做法也有些不赞同:“不是说了重在参与,娱乐至上吗?” “欸,你别这个眼神看着我!”张思勤说,“虽然你这种坚持完成比赛的体育精神值得表扬,但身为二班班长,我必须对每个同学的生命健康负责……行了,我陪你去医务室处理伤口。” 最后是刘雁梳和张思勤送姜迢迢去了医务室,其他同学也想去,却被张思勤拒绝了,“你们以为医务室是二班教室不成,乌泱泱一群人跑过去,医生还以为我们搞医闹呢。” 姜迢迢确实摔得有些严重,尤其是手肘,为了跑步更加轻便她没穿校服外套,手肘就这么被塑胶跑道上狠狠刮了一层皮下来,伤口处粘了不少的小碎石子,还在唰唰流血,看起来倒是触目惊心。 姜迢迢被二班的人扶走的时候,欧阳寒晓正从跑道上往三班的“大本营”走,她身边围着好几个男生,都是给她递矿泉水的。 她一瓶水都没有接,而是往足球场边缘上看去,刚才加油呐喊的人已经逐渐散去,但段观荣竟然还在,他不仅还在,还冲欧阳寒晓兴奋地挥了挥手,但没有过来。 她不禁想嘲笑那个傻子。 但就在欧阳寒晓移开目光的那一刻,她却意外看见了之前那个在姜迢迢“脸上”沾口香糖的女生。 即使戴着黑色鸭舌帽,但脸上的笑意还是遮不住,看起来心情十分不错。 她怎么会在这儿? 欧阳寒晓蹙了蹙眉,但心底的疑问也不过一瞬,她根本不想管这人为什么在这儿。 她本就不喜欢多管闲事,之前公告牌上的口香糖也不是她弄下来的,而是一起经过那儿的段观荣。 当时他就跟个阳光小天使似的,看见公告牌被人贴了口香糖气得不行,一边骂着做这件事的人没道德没素质,一边找纸巾想办法把那玩意儿抠下来。 因为太生气,或许也是因为头脑太过简单,当时段观荣这个一米八几的小天使根本没注意到刚刚离开公告牌前的几个女生。 而欧阳寒晓不同,她不仅站在一旁十分悠闲,她还记住了中间那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女生。 就和刚才走过段观荣身边的那个女生一模一样。 23.第二十三章 姜迢迢在医务室处理伤口的时候, 姜扬州一脸怒容的冲了进来。 还没站稳就开始骂她,“我提醒过多少遍了, 你就是不听就是不听!非要摔那一下子才有运动会参与感?!” “我没……” “杨临山呢!”姜扬州大概是一路跑过来的, 现在还有点儿喘,他双手叉腰,往四周扫了一圈, 问, “临山人呢,我不是叫他看着点儿你吗?” 已经帮姜迢迢将伤口上的沙子等杂物清洗干净,正在为她上药的年轻女医生皱起眉, 冷淡道, “这位同学,医务室内请不要大声喧哗。” “哦。”姜扬州面无表情应了一声, 愣了几秒又继续骂。 “这个重色轻友的狗东西,难不成和李明月回去了?” 他拍了下姜迢迢的后脑勺, 有些怒其不争道,“你这儿还在处理伤口呢, 就这么让他走了?” 端正坐在医务室病床上的姜迢迢被他猛地一拍差点栽到地上去,医生手上的棉签也因此在她手肘处狠戳了一下,她疼得直吸气,“嘶……蓝医生, 轻、轻点。” 这个年轻漂亮的女医生叫做蓝巧, 是畲族人, 大家一般都叫她蓝医生, 当然,这其中不乏一大批NL不分的学生叫她“男医生”。 芸北中学里,但凡进过医务室的人都知道,这位蓝医生脾气不太好。 “你该让你同学轻点,”蓝医生面不改色,继续上药,“顺便让他闭嘴。” 姜迢迢便压低了声音,低声道:“姜扬州,求你闭嘴吧。” 她的心情已经够糟了。 “哦……”姜扬州退到一边,这时他才发现原来医务室不仅杵着他一个人。 张思勤和刘雁梳也在,只不过刚才他们俩都坐在一边,又被蓝医生挡住了,姜扬州选择性眼瞎,这才没看见。 张思勤经常和他一起打球,刘雁梳他也经常看见她和姜迢迢一起玩儿,姜扬州看见了,就过去打了个招呼,顺便在旁边坐下了。 等人有点无聊,他闲着没事干,就给杨临山发短信问他在哪儿,发到第三条的时候,刘雁梳突然“啪——”的一声,猛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我想起来了!”她大喊道。 蓝医生被耳边突然响起的高喊震得手抖了一下,姜迢迢不由得又嘶了一声。 “一会儿信不信我把你们都赶出去?”蓝医生说。 刘雁梳连说了两句对不起,才问道,“对了蓝医生,刚才没有两个男生陪一个女生过来看病吗?” 见医务室里不论是站着还是坐着的人都一脸疑惑地看向自己,刘雁梳向他们解释。 “迢迢比赛的时候,那个来看迢迢比赛的女生,叫李……李什么来着,就是和杨临山一起的那个。” 学霸的名字总是容易被人记住的。 “李明月。”姜扬州提醒。 “对对对,李明月好像不太舒服,我就叫夏兴泽带他们来医务室了,怎么没看见他们啊?” 她站了起来,在医务室里瞄来瞄去,但医务室就那么点儿大,一眼就能看尽的光景,除了他们几个,哪里还有别人? “哦,那几个学生啊。” “对对对,就是他们,难道已经离开了吗?现在去哪儿了啊?” 这话是刘雁梳问的,她倒不是因为关心李明月的病情,就是单纯的好奇心泛滥,俗称八卦。 何况直到现在,夏兴泽都没有和她联系……这不太正常。 蓝医生在帮姜迢迢将几处伤口都包扎好才继续回答:“他们去市人民医院了。” “什么?”姜迢迢愣愣的问。 “什么!”姜扬州站了起来。 “什么。”刘雁梳瞪大了眼。 张思勤看了一圈,后知后觉接了一句,“啊哈?” “那个女生从临床症状来看,疑似消化性溃疡或急性胃炎,医务室没有检查设备,所以去人民医院了。” *** 芸市第一人民医院。 一番检查过后,李明月被确诊为消化性溃疡。 医生给她开了三天的吊瓶,此时杨临山正陪着李明月坐在输液室里打针。 夏兴泽已经离开了医院,之前李明月不仅腹痛,还又吐又呕,把他们两个男生都吓得够呛。 幸运的是,他们一出芸北中学的医务室,就碰到了夏兴泽的班主任,也就是林深。 林老师虽然在教学上严格又冷漠,但面对学生的突发状况,他没有半分犹豫,立刻将自己的大众从车库开了出来。不仅把他们几个送进医院,还为李明月垫付了医药费。 为一个不是自己班上,甚至不是自己学校的学生做到这份地步……夏兴泽从没在哪一刻觉得林老师的形象是如此高大伟岸。 当然后来他给李明月的家长打了电话,李明月的爸爸刚好在芸市办事,真诚地表达了对林老师的感谢后,他表示会马上赶过来,并且将医药费还给他。 现在还是上班时间,林深不能在医院待太久,他便临时给夏兴泽开了个假,让他在医院等着,自己回学校去了。 但后来,杨临山又把夏兴泽劝回去了,他是这么说的,“一会儿我去你们学校,顺便把钱送过来,你明天再给你们老师。” 夏兴泽有些犹豫。 “你还怕我不给钱怎么的?姜迢迢不是还在你们手上?”杨临山开玩笑说。 夏兴泽突然间想起那天刘雁梳和他说的,杨临山很可能是姜迢迢男朋友的这个猜测,顿时变得安心起来,临走前还叫杨临山把钱给姜迢迢就行。 李明月的爸爸还没来,所以杨临山便坐在李明月身边等。 因为刚吐过一阵,李明月一点儿精神都没有,她头往后仰,闭眼靠在座位的靠垫上。 过了好一会儿,她侧过头,看着坐在一旁,低头看手机的杨临山,轻声说道:“临山,谢谢你。” “哦,啊?”杨临山心底还在惦记姜迢迢比赛的事情,有些走神。 他之前说了要陪她一起跑,结果没有做到,也不知道她生气没有。 一直忙着照顾李明月,忘了和她说一声,他刚掏出手机来一看…… 竟然没电关机了。 “你刚才说什么?”他抬起头,问李明月。 “没什么,”李明月扯出一个很淡的笑容,“就是谢谢你。” “这有什么好谢的,那种情况下,换作任何一个人我都会这么做,何况是你这个多年的同学。” “多年的……”李明月咬着这几个字,重复了一遍,“同学。” “有什么问题吗?”杨临山笑道。 李明月将头转了过去,依旧是往后仰,她盯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只是多年的同学吗? 她苦笑一声,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做实在太没意思。 她的胃不太好,她一直知道。 然而她今天中午还是吃了很多辣菜,饭后又灌了很多冰水……果不其然,她的胃根本受不了这样的刺激。 李明月其实只想知道杨临山会在她和姜迢迢之间选择哪一个人,在姜迢迢马上要比赛,而她身体不舒服的时候。 杨临山确实选了她。 但当她坐在医院的输液大厅时,才恍然觉得,这样的选择其实是毫无意义的。 这和喜欢或者不喜欢根本没有半点关系,只是因为责任,或者说是他的善良。 但似乎也不是一无所获,好歹能让姜迢迢明白,并不是所有人都会一直围着她转。 李明月抬起那只没有扎|针的手盖在了自己的眼睛上,骗人容易,但自欺欺人这件事,却让她身心疲惫。 *** 杨临山从李明月爸爸手中接过医药费后并没有马上去芸北中学,而是先回了趟垣南中学。 他手机没电了,而且他中间照顾了李明月一段时间,虽然衣服上并没有沾染上呕吐物,但杨临山总觉得自己的身上有股子馊味儿。 他总不能就这么去找姜迢迢。 至少要洗个澡,于是他回了寝室,洗澡的时候,就把手机拿去充电。 洗完澡,换上新衬衫,杨临山顺便吹了个头发,嗯,他觉得自己的帅气又回来了。 但这时已经快六点了。 芸北中学和垣南中学在运动会期间晚上都要进行晚自习,现在过去,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想一想倒也不急,如果姜迢迢真的因为下午他没有陪跑而生气的话,想必他将李明月当时的情况解释清楚也就完事了。 于是杨临山迈着轻快的步伐就上晚自习去了,他那个声音无比粗狂,手臂比他小腿还粗的室友,涂龙还打趣他,“呦,怎么不去找你的小女朋友?” “她这会儿应该在教室做数学题呢,我哪忍心打扰她?” 开学两个多月,和室友们混得更熟,杨临山此时倒没有再反驳室友口中“小女朋友”的称号。 他说这话的时候,心底甚至还隐约有种我未来媳妇真棒的自豪感。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他下了晚自习,回到寝室,拿到他充满电的手机并且开机。 然后姜扬州好几条未读短信。 扬州:你他.妈我不是让你看着我妹吗?你就这么照顾的? 扬州:好歹也得等她处理完伤口再走吧,就这么重色轻友? 扬州:杨临山你这个狗东西! 大概是觉得狗是一种很愚蠢的动物,姜扬州一骂人就喜欢说别人狗东西。 但杨临山目前已经完全顾不上生气和回怼,他更好奇的是姜扬州说的其他内容。 处理伤口??? 这是什么意思??? 猛地一瞬间,杨临山有种未来媳妇顿时化作泡影的茫然无措感。 24.第二十四章 杨临山从寝室跑到学校小卖部, 再从小卖部跑到学校门口,这么远的距离, 才不过花了五六分钟。 他甚至怀疑自己之前运动会跑得都没这么快。 此时早已过了晚自习放学的高峰期, 但还是有成群结伴的走读生推着自行车往校门外走,杨临山拨开挡路的学生,嘴上的“对不起”就没停过。 用一个被他撞了一下腰的男生的话来说, “你丫的跑这么快做什么?赶命啊你!” …… 可不正是在赶命吗? 也幸亏是运气好, 杨临山一跑出校门口就看见一辆刚刚空了车的出租车停在马路边,眼见着马上要开走,他迅速冲了过去—— 气喘吁吁趴在降下玻璃的车窗口, 说了句“去芸北中学新校区谢谢”, 也根本不管司机接不接客,杨临山猛地拉开车门, 坐了进去。 那司机剃着平头,四十多岁的模样, 身材胖胖的,他一边启动出租车, 一边笑着打趣,“同学,这么晚了还跑去芸北中学,找女朋友?” 杨临山怀里抱着一个白色的塑料袋, 这是刚才小卖部收银员给的。他正低头鼓弄塑料袋里的东西, 一时间也没听清司机具体说什么, 只听见“芸北中学”一个词, 还以为他问自己是不是去芸北,便嗯了一声。 司机发出一声略带感慨的叹息,唉,真是时代变了。 想当年他在垣南读高中那会儿,学校不许谈恋爱,他和当时的对象别说是一起散步,就连单独说话都不太敢,生怕被举报受处分! 现在的学生胆子可真够大的,啧啧,跨校谈恋爱不说,大半夜的竟然还老远跑去看望女朋友,也不怕被两校通报批评。 他又忍不住感慨出声,“青春呐……” 杨临山心思全在自己手上的东西,听见司机的声音又以为他在和自己搭话,便问,“你说什么?” 许久之后,司机才答道,“没什么,我是说芸北中学到了。”他将出租车停在芸北中学的门口,见杨临山急匆匆下了车,忽然喊了一声。 “同学!这么晚估计也打不到车了,我在这儿等你吧。”胖胖的司机说。 杨临山心中一热,远远的朝他挥了挥手,并保证自己很快回来。 芸北中心的校门口站着两个保安,是查学生证的,但好在杨临山心思缜密,匆忙间还记得将自己的学生证带上。 芸北和垣南这两所重点中学是兄弟学校,两所学校虽暗地互相竞争抢占学生资源,可在表面上,却又表现得亲密友好。 之前杨临山就是凭着自己的学生证便进了芸北,但前几次都是在白天,运动会或者是周六休息的时候,这次却是在大晚上,保安免不了多问他几句。 “我表妹的生活费用完了,我这一下晚自习就赶过来给她送钱和吃的,马上就出来。” 一边说着,他还提了提手上那个白色塑料袋。 保安见杨临山眉头紧皱,面上也一片忧色,不似作假,便将他放了进去。 杨临山不用问路就轻车熟路地走到了姜迢迢的寝室楼下,其实他对芸北中学十分熟悉,中考时本也准备报考芸北,只是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情,让他最终去了垣南。 他仰头看着还亮着灯的走廊,刚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啪——” 整栋楼的灯都灭了。 宿管阿姨打着手电在一楼扫来扫去,声音尖利得很,“全都回寝室去,没洗漱的抓紧时间了啊,不许打台灯写作业,都早点睡觉!” “明天早上吹哨又要我一个个来催——” 宿管阿姨走到一楼尽头,她正准备关铁门。手电筒随意一扫,她立马警惕起来! “是谁在那里?” “是我,”杨临山握着手机,声音平静温和,“你下来吧,我在你寝室楼下。” “我没骗你,骗你做什么?” 宿管:“……” 这时阿姨的手电筒灯已经在杨临山身上扫了个遍,她凭借多年经验一眼就看出这是个学生,还是个来找女朋友的学生! 嚯!胆子贼大! 宿管问杨临山的班级姓名,杨临山只说自己是来给妹妹送生活费的,其他的都没提。 就在宿管瞪着杨临山却又无可奈何时,一个短发女生穿着一条粉色字母图案睡裙,踢踏着人字拖慢吞吞从楼上下来。 “姜迢迢!”杨临山朝她轻喊了一声,又笑眯眯看向宿管,“喏,我妹妹来了。” 宿管自然是不信的。 姜迢迢膝盖还带着伤,上下楼梯时尤其疼,因此走不快。 杨临山见她行动不便,想上前扶她,但被宿管拦住了,“男生不能进女生寝室!” “同学,这是你哥吗?”宿管问姜迢迢。 姜迢迢扶着墙壁,她抬头看了眼站在台阶之下的杨临山,摇了摇头。 杨临山看着她。 姜迢迢又点头,“他是我哥哥。” “……行行行,你们兄妹有什么话赶紧说,我马上锁门了。”宿管说着走进了自己的寝室。 姜迢迢其实没什么话要对杨临山说的。 她甚至不知道杨临山这么晚来找她做什么?难不成是为了下午突然离开的事情道歉吗? 可是她已经不生气了……在知道杨临山突然离开的原因前,姜迢迢心底确实有些怨他来着,但听蓝医生说明月可能突发急性胃炎或者消化性溃疡时,她就不生气了。 在那个时候,送明月去医院显然比留下来看比赛急迫得多,姜迢迢心底明白,他这么做无可非议。 姜迢迢不是不讲道理之人,她只是对杨临山没能履行承诺感到有些遗憾罢了,但后来她转念一想,也幸好他不在,否则岂不是要看见她摔倒在地的丑态? 那也太丢脸了。 姜迢迢抿着嘴,迈着小步踱到杨临山跟前,他站在寝室楼门口的台阶下,那几个绿色大垃圾桶的旁边,仰着头看姜迢迢。 杨临山:“伤得重不重?” 姜迢迢:“站那臭不臭?” 两人同时开口,听见对方的话又是同时一笑。 杨临山一笑,眼底像是掬满了繁星似的,姜迢迢有些移不开眼。她想让杨临山不许再笑,却又觉得自己这话简直是无理取闹,于是又憋了回去。 “你来做什么?” “我来道歉。”杨临山将拎了一路的白色塑料袋提起来,递到姜迢迢面前。 姜迢迢只往袋子里看了一眼,却没有伸手去接,“这是什么?我不要。你又道什么歉?不用道歉。” 杨临山一脚迈上两级台阶,两人的距离因他这个突来的动作顿时拉进,姜迢迢瞬间从俯视他又变回到了需要抬头看他…… “今天下午的事情是我不好,本来答应要陪你一起跑步给你加油的,”杨临山揉了揉姜迢迢的发顶,“结果不仅没能做到,还让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摔倒了,是我没保护好你。” 他的声音很低,仔细听,还能听到他语气中的自责与内疚。 姜迢迢:“……我摔倒和你有什么关系?比赛时把我扑倒在地的又不是你。” “但是我没能在你摔倒后陪在你身边,”杨临山有些懊恼,“也没能陪你处理伤口……” 杨临山见姜迢迢有些走神,突然叫了她一声,“迢迢?” 熄灯已经有一会儿,寝室楼上下都逐渐安静下来,即便杨临山的声音很小,却还是字字清晰钻入姜迢迢耳中,一声“迢迢”让她心底埋藏极深的烦闷不安被轻易卷起。 杨临山是怎么回事? 他不是喜欢李明月吗?怎么又一副对她颇为关切的模样? 这时她还没领悟到吃醋二字,只觉得心中烦躁,姜迢迢从杨临山手中接过那个塑料袋,转身就走。 “你回去吧,一会儿你进不了自己寝室了。” 杨临山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间叫他走,但看着姜迢迢看起来像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又忙叮嘱她上楼梯慢点,当心摔着。 直到姜迢迢那抹粉色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杨临山这才准备回去,这时那个宿管也从寝室里走了出来。 她冷冷的看着杨临山,眼神锐利得像两把刀子,她动作极大的将铁门拉上,锁门时,杨临山隐约听见她好像还哼了一声。 杨临山:“……” 他回到芸北校门口时,之前那个司机果然还在原地等他,杨临山心中不免感激。 之前因为心中有事,也没太注意身边之人,如今再一看,只觉得大叔长相极为和善,他有些抱歉的笑了笑,“对不起啊师傅,让您久等了。” “没事没事,其实我也打算拉完你这一单就回家休息的。”司机启动出租车,掉头往垣南走。 过了一会儿,他终究是没忍住心中的八卦,问道:“怎么样,女朋友消气了吗?” 杨临山正侧头看车窗外飞快掠过的芸市夜景,灯火阑珊,很是漂亮,好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司机原来是在问自己。 他也没纠正司机口中的“女朋友”一词,只疑道:“您怎么知道我是去道歉的?” “哟嘿!”要不是司机现在双手握着方向盘,估计刚才那声感叹伴随着的应该是他拍大腿的动作,“谁还没个青春年少怎么的?” “你刚才那模样一看就是惹对象生气了,”司机一副过来人极有经验的口吻,又道,“我看你空手回来,刚才在车上倒腾的东西送给女朋友了?” “……是的。” “唉,小伙子还是没经验。”司机啧啧嘴,这会子聊开了,他便顺口将心底的嫌弃说了出来。 “送礼物哪能提个塑料袋就去了,就我们那会儿处对象,也得用牛皮纸包装一下礼物再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刚从超市出来呢!” 杨临山默了默:“不是超市。” 司机:“我不是说你刚才逛了超市,我是说……” “是学校小卖部。” 25.第二十五章 杨临山在他们学校小卖部买的其实是棒棒糖, 一整个塑料袋的阿尔卑斯。 还都是香橙口味的。 姜迢迢初中有段时间特别喜欢吃这个,小卖部货架边上总是会挂着一条条的, 五毛钱一根, 拆开包装后,那个棒棒糖的棍儿还是一支小小的荧光棒,折一下就会发光。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杨临山竟然一次性给她送了这么一大袋……看起来至少一百多根棒棒糖。 又不能当饭吃。 于是她回到寝室, 便先给每个人都抓了一把棒棒糖, 刘雁梳开心地欢呼,刚刷完牙却也不讲究,直接拆了一根往嘴里塞, 感谢之余还不忘八卦:“迢迢, 刚才是谁找你啊,送这么多糖, 哦呦呦……” 她拖长了语调发出暧昧的声音。 其余几个女生也都跟着打趣姜迢迢,并问是谁在大晚上找她。 姜迢迢:“他说是我哥哥。” 她们一听, 自然以为是姜扬州来找姜迢迢,顿时没了兴趣, 刘雁梳倒是露出十分羡慕的神情。 她仰面躺在自己的床铺上,翘着二郎腿感叹:“卧槽,国家欠我一个成绩年级前三,还会送一大袋阿尔卑斯的哥哥!” 姜迢迢:“……”其实姜扬州并不会。 *** 星期四上午, 芸北中学举办运动会的闭幕式。 毫无意外的, 经过这几天的比赛, 班级总积分前几名都是发展班, 且各个项目的冠亚军也多出自于发展班。 运动场是他们的舞台,自然是风光无限。 即使中间隔着二十多个班,姜迢迢依旧觉得自己听见了发展班那边传来的欢呼庆祝声,那种激动的声音,十分有感染力。 她侧身看过去,密密麻麻的人头之中,二十八班之后那几个班的班牌竟然十分瞩目。 再一看,那几个班似乎在比谁的班牌举得更高,为了胜过对方,纷纷搭起人梯,一个踩一个,最上面那个人更是拼命伸长手举着班牌,场面跟在舞台上耍杂技似的。 而他们几个班的班主任似乎也十分纵容,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姜迢迢在那几个大高个儿中认出一个熟悉的面孔,是段观荣,他举着三十班的班牌,脸上笑容得意又自豪。 就在她心中好奇运动员日常训练是否也像他们平时刷题那样辛苦时,她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欧阳寒晓站在姜迢迢身边,冷声道,“解散了别走,我有话要和你说。” 若不是欧阳寒晓说话时扫了姜迢迢一眼,她都不敢确定欧阳寒晓是在和自己说话。 虽然心中疑惑,但闭幕式结束,各班级解散离开时,姜迢迢还是和刘雁梳解释了一下,并没有与她一起回去。 两人站在田径场跑道的另一侧,欧阳寒晓看着远处的人群,她看见段观荣举着班牌朝她挥手,笑得特别傻。 田径场虽然人多喧闹,但四周空荡视野空旷,反而更适合欧阳寒晓给姜迢迢听那个东西。 其实她自己是没有什么要和姜迢迢说的,但昨天晚上她和段观荣吃饭时,无意间听见两个女生的对话,内容十分有意思。 正义使者小段当机立断录了音,当时就想交到年级主任那里,但是被欧阳寒晓拦住了,这件事和他们没有关系,何必多管闲事。 段观荣:“她们破坏比赛规则,所做之事严重违背了竞技精神,这怎么能和我没关系?” 欧阳寒晓:“……” 后来她还是没让段观荣去找年级主任,而是要来了录音,来问被害者的意见。 录音里是两个女生的声音,姜迢迢有些懵,听声音她并不认识她们。欧阳寒晓也不解释,只让她继续听。 姜迢迢听到一半就反应过来,她有些不敢相信:“你是说,昨天接力赛那个摔倒的女生,是为了撞我才故意这么做的?” 不是意外? 欧阳寒晓:“我没说。” “……啊?” “录音很清楚了不是吗?” 录音内容是挺清楚的,短短几分钟,不仅将事情前因后果描述明白,还让姜迢迢知道了那两个女生的名字:石梦颖,张亚珺。 事情起源大概是张亚珺在前段时间刚结束的第二次月考中的历史考试时作弊被石梦颖发现,被捏住了把柄。石梦颖以此事相要挟,要求张亚珺在比赛时假装无意摔倒撞伤姜迢迢。 昨天晚上,张亚珺便是要求石梦颖不许将自己考试作弊的事情告知学校,却没想到反倒被段观荣录了下来。 姜迢迢对张亚珺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位张同学好像是上次月考的年级第十名。 之所以有印象,是因为前几天刘雁梳还和她感叹,四班有一个叫张亚珺的女生十分可怕,每天五点不到就去操场背书,等到了集体跑早操的时候,还一边跑步一边背单词。 这样努力的人,考试作弊? 但现在姜迢迢对另一个女生的好奇远大于张亚珺考试作弊这件事,毕竟她甚至没有听说过石梦颖的名字,一个不认识的女生,为什么突然要针对她? “你要原谅她们吗?”欧阳寒晓见姜迢迢沉默不语,淡淡问道。 “原谅?”姜迢迢觉得她的问题莫名其妙,她举了举自己的手臂,外套之下,她的手肘上还缠着绷带,“她们无缘无故害我受伤,我为什么要原谅?” 欧阳寒晓似乎对她这样的态度感到有些震惊,她终于正眼看向姜迢迢,清冷的眸中也因惊讶终于有了情绪,“我以为像你这样的人,会大方原谅她们。” 姜迢迢闻言失笑,她确实性格温吞,不喜争抢,也好说话,但这不代表她心地善良到毫无原则。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你可以把录音给我吗?我想将这些交到年级主任那里。” 欧阳寒晓看了眼不远处的段观荣,他正巴巴地看着这边,等着欧阳寒晓的结果,她说,“我帮你交过去吧。” 姜迢迢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他们都说三班的欧阳寒晓性子高傲,难以相处,此时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真的十分谢谢你。” 欧阳寒晓冷漠转身,一个字都没说。 *** 下了晚自习第一节课,刘雁梳让姜迢迢陪她去十七班找姚辛源还摄像机。 姜迢迢有些好奇,问刘雁梳为什么要向姚辛源借摄像机。 刘雁梳提起这件事就有些唏嘘,“我还不是为了拍下你奔跑时的英姿?唉,都怪四班那个张亚珺,自己摔倒也就算了,还把你也扑倒了,害我啥都没拍到,还差点把他的摄像机弄坏了。” 姜迢迢笑了笑没说话,幸好她没和雁梳说四班那个女生是故意撞她的,不然不知她要气成什么样子。 到了十七班门口,刘雁梳拦住了一个戴着棒球帽,正要进教室的女生,“同学,麻烦帮我叫一个姚辛源好吗?” “你找他有事……”那女生回过头,脸上的不耐烦却在对上姜迢迢时霎时凝住,最后一个字几乎要听不清,“吗?” 刘雁梳一眼就认出这是之前在田径场训斥她和夏兴泽太过吵闹的女生,顿时觉得有些尴尬,但还是保持微笑,说道:“我找他还摄像机。” 石梦颖直勾勾看着姜迢迢,上下打量的锐利眼神让姜迢迢心上一阵发毛,她往后退了一步,用刘雁梳的身体挡住自己。 “呵。”石梦颖看见姜迢迢的动作,收回了自己咄咄逼人的目光,她冲刘雁梳扬了扬下巴,伸出手,“把摄像机给我,我拿给他。” 石梦颖的态度和语气让刘雁梳也觉得有些不舒服,她收起脸上的笑,“对不起,借摄像机的时候姚辛源说要亲自还给他,麻烦你帮我叫他就好。” 石梦颖扯了一下自己的帽子,冲教室里不情不愿喊了一声:“辛源,有人找你。” 随后她走进教室,在与姚辛源擦肩而过,听见他十分欣喜的与那个短发女生打招呼时,她在心中冷哼一声。 姚辛源前几天被学校外派参加一场美术交流会,因此没能参加运功会,他今天下午刚回来,还不知道姜迢迢接力赛受伤的事情。 刘雁梳见他出来,将手上的摄像机递给他:“听说你回来了,我就过来把摄像机还你。” 姚辛源手里拿着一本画册,也笑着递给刘雁梳:“这是交流会送的画册,我猜你会喜欢,就向他们多要了一本。” “哇!姚辛源!”刘雁梳眼睛顿时闪闪发亮,要不是姜迢迢在她身后扯她的衣服,她现在估计就要抱着姚辛源大喊大叫了! “天使!你真的是天使!”刘雁梳激动地把姜迢迢从背后拎出来,和她碎碎念,“不是啊迢迢,你不知道!这场交流会有好几个我特别喜欢的画家!我前几天还因没办法参加交流会悲痛欲绝食不下咽呢!” 姜迢迢:“……”真是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呢。 因为下一节晚自习马上要开始,刘雁梳和姜迢迢没有逗留太久,只聊了几句便要回教室了,二班和十七班的教室隔了好几层楼。 转身离开的时候,姜迢迢听见那个她一直好奇的名字,便下意识回头。 走廊上,是姚辛源和之前那个戴着鸭舌帽的女生在说话。 “她们两个是谁?你为什么要把摄像机借给她们?” “一个是我美术班的同学,一个是我初中同学。”姚辛源举起手中的摄像机,笑道,“怎么,你也想借摄像机吗?” 他口中的美术班是指每个星期六下午的课外辅导,他在一家美术机构另外报的班,不是学校艺术生的美术课程。 石梦颖的脸色并没有像姚辛源语气那么轻松自然,“我觉得你还是离她们远一点比较好,尤其是那个姜迢迢。” “为什么?”姚辛源微微敛了笑,一双桃花眼紧紧盯着石梦颖。 “她们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辛源。”石梦颖用手指顶起鸭舌帽的帽檐,不躲不避的仰起头与姚辛源对视。 “噗哈哈,”姚辛源重新笑起来,“石梦颖你想什么呢?两个世界的人?你怎么不说我和她们阶级不同不能来往?” 他抬手按了按石梦颖的帽子,笑着走进教室。 在石梦颖站在走廊处生闷气时,姜迢迢已经重新回过了头。 刘雁梳问她刚才为什么突然停下。 姜迢迢嘴角带着一丝了然的笑容:“没什么,我只是突然觉得,女生要是喜欢上一个人,好像什么都做得出来。” 26.第二十六章 星期六下午, 杨临山像往常那样来芸北中学打篮球。 李明月因为身体还不太舒服,没有一起过来。 本来姜迢迢是要去图书馆看书的, 但是被姜扬州硬拉了过来, 说是他们下午要打比赛。 说是比赛,其实就是他们玩得好的那些人一起闹着玩,六个人一队, 哪个队先到五十分就算赢。 姜扬州大概是觉得有女生给他加油会显得比较有面子, 所以强力要求姜迢迢来给他捧场,还说必须表现得像个狂热粉丝。 但姜迢迢觉得姜扬州简直是多此一举,他在芸北基本算得上是高一年级的级草。 长得帅成绩又好, 开学到现在收到的情书估计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哪里还缺她一个无名粉丝? 到了室外篮球场一看果然如此,场边那排用来休息的蓝凳子已经坐满了人, 姜迢迢只好两手各拿一瓶矿泉水站在一旁。 杨临山在姜迢迢走近篮球场的第一时间就注意到她,此时大家都在做准备活动, 他向姜扬州说了一声,往场边走。 “哎哎哎, 他过来了!” “好帅啊!他是哪个班的?!” “不知道,不认识啊!天啊,他在笑!” …… 姜迢迢原本低头玩着手里的矿泉水瓶,听见身边几个女生的小声又激动的讨论后, 她有些好奇地抬头, 却一下就撞入杨临山眼底—— 姜迢迢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杨临山忙伸手拉住她, 在姜迢迢站稳后又放开手, 十分自然地从姜迢迢手中抽出一瓶矿泉水喝了两口。 “没有座位了,你要不要坐着看?” 旁边偷偷打量着杨临山的众女生:不是……你都知道没座位了,还想她坐哪儿啊?难不成坐地上吗? 显然他这么想的。 在姜迢迢有些迟疑的点了点头后,杨临山将手中的矿泉水瓶塞回姜迢迢手里,然后一派从容地将自己身上的运动外套脱下来,抖了抖——铺在了塑胶地面上。 “你先坐着,打完球我们一起去吃饭。” “好。”似乎是觉得这么回答太过简单,姜迢迢又加了一句,“比赛加油!” 之前那几个激烈讨论杨临山的女生顿时泄了气,他们不认识那个男生,但此时坐在那个男生衣服上的大眼睛短发女生她们是知道的—— 事实证明,学霸就是更容易被人记住。 上次月考前十名里统共只有三个女生,欧阳寒晓,姜迢迢和张亚珺。 欧阳寒晓原本就是芸市五中校花自不必说,姜迢迢作为一名农村中学出来的学生,在年级上却意外的得到了比张亚珺更多的“粉丝”。 公告牌里,她的照片其实十分讨喜,乖巧中带着些许腼腆,一双带笑的眼睛不知暗地里捕获了多少少男的芳心……或许这也是石梦颖一看见姜迢迢的照片就想往上粘口香糖的原因。 但也并不是所有女生都像石梦颖那样嫉妒,至少此时坐在场边看篮球比赛的女生们心底都觉得那个短发女生可爱又聪明。 只是刚才看他们俩的相处模式,那个阳光帅气的男生怕是已经名草有主。 众女生在心中默默含泪,几秒后又激动地讨论起场上别的男生。 “哇,刚才那个三分球好帅!” “我知道我知道!那个男生叫段观荣!” “他是三十班的吧,前几天运动会的跳高冠军是不是他?” 姜迢迢顺着旁边女生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见段观荣在场中运球,又是一记利落的三分球! 又进了! 刚才那一球的精彩程度让她忍不住想为段观荣鼓掌,但再一看,他和杨临山并不是同一队的,姜迢迢连忙将手放下。 场中,段观荣正咧着嘴笑,他吹了一声口哨,拍了拍站在自己身前的那个男生:“胡海肃,够意思啊!赢了荣哥请你吃饭!” 被他拍肩膀的男生苦着一张脸,看起来一点都不高兴:“荣哥你放过我吧,我都丢好几个球了……” “胡海肃!”姜扬州从远处跑过来,笑着给了他一拳,“不能因为你和段观荣一个班就给他放水,好好打,赢了我请你吃饭!” 胡海肃:“我没有放水,是荣哥太厉害了啊。” 段观荣又哈哈笑起来,他打了个响指,冲姜扬州挑衅一笑,“听见没,是我太厉害了。” “你少得意,”姜扬州回身招呼杨临山,“等一会儿我们一起盯他。” 比分在30:26的时候,他们休息了一次,姜扬州他们队26分,暂时落后。 胡海肃最终还是因为疑似给段观荣放水,被他们队一致票了出去,姜扬州找了另一个男生支援。 姜扬州在休息的时候过来和姜迢迢说了几句话,主要是指控她一点儿都不热情,还说在场上根本听不见她的加油声。 姜迢迢只好保证自己一会儿肯定会给他热情加油。 他们再一次上场的时候,那个临时被找来做裁判的男生哨声刚落,姜迢迢就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狂热粉丝。 “姜扬州加油!姜扬州加油!” 这突然一嗓子倒是把场内场外的人都吓了一跳,姜扬州果然一脸得意,还故作无可奈何地朝队友叹道:“唉,我妹实在太崇拜我了,大家见谅。” 然后杨临山踹了他一脚。 不过当杨临山转身看见两颊红扑扑,看起来对刚才的行径感到有些不好意思的姜迢迢时,心里又想:迢迢怎么不给我加油呢? 姜迢迢其实也就象征性的喊了那么一声,后来就没再管姜扬州那幼稚的虚荣心了。 这时正好胡海肃坐到了她的身边,他不像姜迢迢还有一件衣服垫着,就直接坐在了地上。 胡海肃初中也是青山中学的,但因为和姜迢迢一直不是同一个班,两人并不是太熟。 所以当胡海肃主动和姜迢迢搭讪时,她还有些惊讶。 两人随意聊了几句后,胡海肃突然问了她一个问题。 “你说我是不是挺没用的?大家都以为我是故意给段观荣放水,其实我没有。” 姜迢迢左右看了看,谨慎答道:“其实我刚才没有注意到你,但你说没有,那肯定就是没有。” 这时她还不知道自己一句“没有注意到你”其实远比“我也以为你刚才在放水”来得伤害要大,她甚至还为自己安慰了一颗幼小的心灵感到有一丝开心。 她说完那句话后,胡海肃沉默了很久,但姜迢迢以为他也是在看比赛,便也没有过多关注他的反应。 在场上比分进行到45:48时,姜迢迢从地上站了起来,她还顺便将杨临山的衣服捡起来拍干净。 杨临山只要将手上那个球投进去,他们就赢了。 此时他正好踩在那条三分线上,在他的身前,段观荣和另一个男生伸手拦球,他们不能让杨临山将这一个球投进去。 姜迢迢紧紧捏着杨临山的衣角,她见杨临山一直抱着球,既不传球也不投篮,一时着急,喊了他一声,“杨临山——” 杨临山勾了勾唇:我就知道。 他在原地投出一个三分球,段观荣和他队友都没能拦住,只能眼睁睁看着篮球划过空中,离篮筐越来越近。 “嘣——” 完美进球! 45:51 姜扬州他们赢了。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段观荣面前,让他愿赌服输。他们之前说好,输的那支队伍要请吃饭,地点由胜方决定。 输了比赛虽然有些遗憾,但段观荣作为一名国家二级运动员,自然是说话算话,而且他还和队友说,今晚由他一个人买单。 那些少年自然是求之不得,个个欢呼雀跃。 虽然胡海肃半路就下了场,但他之前是青山中学的学生,现在又是芸北三十班的,和在场男生们都比较熟,段观荣自然也招呼他一起去吃饭。 杨临山倒是不打算和他们一起去,姜迢迢和那些男生不太熟悉,如果和他们在一起免不了尴尬和要被打趣。 他不想姜迢迢为难,只想两个人单独吃顿晚饭,顺便想看看她手肘和膝盖上的伤怎么样了。 只是当他走到篮球场边,正准备叫姜迢迢时,却突然被胡海肃的话震得顿在了原地。 姜迢迢原本是面对着篮球场等杨临山过来拿衣服的,但后来一直没有找她说话的胡海肃却突然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肩膀,说有话要对她说。 于是她便转过身去面对着胡海肃,也正因为如何,她并没有意识到杨临山已经悄悄站在了她的身后。 “姜迢迢。” “怎么啦?”她笑着看向胡海肃。 姜迢迢对胡海肃的印象并不深,若说真有什么,大概就是他写的字十分好看,曾经还被青山中学的语文老师广为复印,每个学生人手一份。 那段时间姜迢迢还临摹过他的字,但最后还是因风格不适放弃学习。 “我一直觉得你很优秀,我不单单是说你成绩好又漂亮,我真的觉得你很努力,不管是在哪个方面,都能做到最好。” 胡海肃顿了顿,补充道,“从小就是。” 也许姜迢迢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和胡海肃其实小学也是同一所学校,都是在青山镇中心小学念的。 但现在小学是不是同校似乎并不重要,姜迢迢有些懵,不明白胡海肃好端端怎么突然夸她。 “其实我也没……” “所以我一直觉得我挺配不上你的,”胡海肃没让姜迢迢成功打断他,而是继续说道,“我一直在努力,努力考上芸北中学,努力学习篮球,努力念书。” 胡海肃说这些话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此时,已经有不少同学好奇又八卦的看过来。 “其实我也想让自己不那么喜欢你……” 听到这里姜迢迢总算是反应过来,她顿时觉得尴尬不已,双手不知往那里放,只好背到身后,绷紧了身体。 虽然不是第一次被男生表白,但对姜迢迢来说,拒绝别人真诚的心意确实是一件需要鼓足勇气的事情。 “可是我就是忍不住,”胡海肃脸上挂着苦涩的笑,“喜欢一个人哪里是能忍住的?” 意识到再这么下去他们俩可能就要成为人群焦点,姜迢迢只好暗自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用她屡试不爽的一招来结束这个尴尬的话题。 “真的谢谢你!”姜迢迢这一次终于成功截住了胡海肃的话,她在他再一次开口前赶紧说道,“可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胡海肃愣了一瞬,下意识问道,“是谁?” 站在姜迢迢身后当了好一会儿背景板的杨临山终于有所动作,他神色复杂瞥了胡海肃一眼。 然后牵起姜迢迢一只背在身后的手,走到她的身旁站定。 杨临山无视了姜迢迢眼中的惊讶,眉眼弯弯,声音似清溪缓缓流过般清越、悦耳。 他笑着说:“我啊……” 27.第二十七章 姜迢迢惊讶之余, 还有些心虚。 她一向觉得自己的感情隐藏得极深,按理说不应该被杨临山看出来才是, 但如果他不知道, 刚才又为何会说那句“我啊……” 是在调侃吗?还是帮她解围? 没等姜迢迢想出一个结果,杨临山已经松开她的手,改为单手揽着她的肩膀, 笑着看向胡海肃:“我啊……是来叫你去吃饭的呀!” 他用空着的那只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那群男生, “他们叫你一起去河边街吃饭呢。” 杨临山伸手一指,竟然成功转移了胡海肃的注意力,他看了眼那边, 又看向姜迢迢, 认真问道:“你不去吗?” “我?”姜迢迢还沉浸在杨临山那句“我来叫你吃饭”之中,一时没反应过来, 之前他说打完球一起去吃饭,应该就是要去的吧…… 但难道杨临山说的“一起”是和这么一大群男生吗? 姜迢迢抿着唇想了一会儿, 刚要回答,却被杨临山截住了。 “我有事要和迢迢说, 就不和你们去吃饭了。”杨临山假装不知道胡海肃这话是问姜迢迢,顺口接道。 他笑得一脸灿烂,催促胡海肃,“快过去吧, 他们都等着你呢。” 就在这时, 远处的段观荣仿佛听见了杨临山的话似的, 朝这边大喊:“胡海肃快点儿!荣哥带你吃肉去!” 胡海肃转头看向段观荣, 他左手勾着姜扬州的脖子,右手圈着另一个男生,几个人打打闹闹,不知说起什么,笑得前合后仰。 就在他走神的这几秒,杨临山已经揽着姜迢迢从他身边经过,走了几步后,杨临山却突然一个人折了回来。 杨临山比胡海肃要高一些,他双手插着裤兜在胡海肃身边站定,微微低头,压着声音对他说了一句话。 “姜迢迢喜欢的人,只会是我啊。” 胡海肃保持着看向球场内的姿势,此时他只觉得杨临山刚才那一句轻飘飘却又无比坚定的话语像是一击重锤,狠狠砸在了他的心上—— 让他动弹不得。 杨临山轻笑一声,拍了拍胡海肃的肩膀,转身离开。 *** 姜迢迢和杨临山的晚饭是在芸北中学的食堂解决的,这件事让杨临山在整个晚餐过程中都有些闷闷不乐。 他原本是想带姜迢迢去河边街点份鸡汤给补补身体的,但是姜迢迢以自己膝盖疼不想走动的理由,拒绝了这个提议。 然后姜迢迢用自己的饭卡在食堂点刷了两份瓦罐汤……杨临山又觉得别扭了,他都打算好了今晚请客的! 姜迢迢最开始以为杨临山是因为喝不上鸡汤心情低落,为了安慰,她还将自己最有肉的那块排骨夹到了坐在对面的杨临山碗里。 杨临山抬起头看她。 姜迢迢握着筷子的手悬在半空中,被他一盯,姜迢迢顿时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些尴尬——她已经用过那双筷子了。 “那、那个……你不吃就算了。” 姜迢迢想把那块排骨夹回来,刚伸出手,筷子却被杨临山的筷子拦了一下。 在姜迢迢的注视下,杨临山夹起那块排骨,一口塞进了嘴里。他眼里带笑,似乎毫不介意这块排骨被姜迢迢用了的筷子夹过。 “到了我碗里的肉,哪有让它再跑掉的道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中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在听见杨临山那句话时,她竟然觉得他的话别有深意。 连带着,她感觉自己的心跳也有些加快了。 吃完饭,杨临山想看下姜迢迢的伤口,但又被拒绝了。 姜迢迢说:“伤口快结疤了,很丑,不想让你看。” 杨临山无奈叹气:“你不是一般都不会拒绝别人的吗?怎么我的要求你一个都不满足?” 十一月份的下午六点多,天已经基本暗下来了,两人站在食堂门前那排玉兰花树下,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 姜迢迢看着地上因为空间错位而交缠在一起的影子,用鞋底轻轻蹭着脚下细沙,小声回答,“你又不是别人……” “你说什么?”声音太小,杨临山根本没听见。 “我说,”姜迢迢退开几步,把两个人的影子分开,“我哪有不拒绝别人?刚才不是拒绝胡海肃了吗?” 说起这事,杨临山突然想起一个十分严肃的问题,他双手叉腰,低下头看着姜迢迢,瞅了好一会儿才说:“你下午和他说,有喜欢的人了?” 姜迢迢被他突然严肃起来的眼神吓到,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好半响,她才艰难吐出几个字:“没有,只是拒绝他的借口。” 杨临山暗自松了一口气,可除了庆幸,他的心底又被丝丝密密的失落缠绕,一时心情复杂,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他保持着一本正经的表情,语重心长道:“虽然上次月考你的数学突飞猛进,提升了不止一个层次,但高中数学要接受的知识量不仅很多,还对逻辑推理能力有了更高的要求,你要继续保持现阶段的学习热情和认真的态度,不要被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扰乱了心神……” 杨临山编不下去了。 姜迢迢:“……”他在说什么? “我是想说,要好好学习,暂时不要谈恋爱。” 杨临山觉得呆呆的姜迢迢实在可爱,再也憋不住脸上严肃,轻笑出声。 *** 杨临山回垣南后,姜迢迢觉得时间还早,便去学校的图书馆看书。 倒也是巧,又让她遇见了庄林故。 他还是坐在靠窗那个位置,不知在看什么书,看得很入神,姜迢迢想了想,坐到了他的对面。 坐下时,她和庄林故打了个招呼:“你也来看书吗?” 戴着黑框眼睛的男生这一次没有拒绝与同学交流,他抬起头看了眼姜迢迢手里的书,然后“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姜迢迢感觉到有一本书被推到自己的面前,她将视线从自己正看着的书上移开,看向桌面,那儿竟然也是一本《海底两万里》,但和她手里的封面不太一样。 姜迢迢好奇的看向庄林故。 庄林故:“这个版本翻译的更好些。” “那你不看了吗?”姜迢迢轻声问。 “我无所谓,”庄林故说话还是一贯的慢吞吞,“我已经看第二遍了。” 姜迢迢说了声“谢谢”,便从善如流接过那本庄林故推荐的图书翻开起来。 《海底两万里》这本书她陆陆续续看了有一段时间,但至今没有看完,此时她被书中描绘的海底世界深深吸引,渐渐地便入了迷。 等图书管理员提醒她马上要闭馆时,她猛然从书中奇幻迷离的世界抽离出来。再一看对面,庄林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她将书递给管理员,走出图书馆。 星期六晚上不用上晚自习,教学区比起平时显得安静许多,但还是有部分教室开着灯,那是住校生在自主学习。 姜迢迢的寝室钥匙落在教室里了,她担心寝室里没人给她开门,还要再回教室一趟。 芸北中学一共有六栋基础教学楼,每列三栋互相连通,教学楼分两列以校门延伸为主线,左右对称,图书馆便是坐落在中间轴位置。 高一年级用着的是一栋和二栋,当姜迢迢走到二栋楼下时,她突然觉得自己要是从二栋上楼再穿过走廊到一栋或许会近一些。 自从膝盖受伤后,她便深刻感受到教室和寝室都在最顶层所带来的不便,最直观的一件事——每天早上她都不得不早起十分钟,因为上下楼梯的速度太慢。 二栋从上至下是高一(17)班到(30)班,一楼是二八班之后的四个班,这层一片漆黑,没有哪个班的教室是开着灯的。 当她走到楼梯旁边,正准备再次迎接上楼之痛时,她突然听见楼梯旁边的那间教室里传来一阵哭声。 那似乎是被克制过的哭声,呜呜咽咽,听不真切,而且……不像是女生的声音。 姜迢迢心中有些震惊,从小到大,只有一个男生哭声让她印象深刻,那就是姜隐。 他可谓是鬼哭狼嚎界的个中翘楚,每一次掉眼泪必弄得声势浩大,不达最终目的不罢休。 但她也只是愣了一会儿就继续和楼梯做斗争了,虽然黑暗中的压抑哭声听着令人不禁心情沉重,胆子小点儿的甚至会害怕不已,但姜迢迢觉得既然那个男生会选择一个人躲在教室里偷偷哭泣,恐怕也是不愿让别人看到他这副模样的吧。 而且三十班的男生大部分是体育生……大概是遇见了十分难过的事情,才会难以抑制心中悲伤吧,在姜迢迢的印象中,体育生们都是十分能吃苦的。 在教室拿了钥匙后,姜迢迢一个人回到寝室。 果然一个人都没有。 星期天没有早操也没有早自习,看来她的室友们是打算明天一大早赶回来上课了。 姜迢迢一个人在寝室,便没有开寝室灯,只把卫生间的灯打开了,进去洗头洗澡,因为手肘和膝盖都有伤的原因,她洗得很慢。 大概是淋浴头下的水声太大,以至于姜迢迢根本没有听见有人开门的声音。 当她洗完澡,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卫生间,正准备开灯时,突然被站在寝室中间的那个黑影吓了一跳,“谁啊!” 她尖叫一声,往后退了一步的同时,迅速在开关处按了一下—— 寝室顿时亮了起来。 这时姜迢迢才看清,站在那儿的不是别人,正是刘雁梳。 被吓得几乎要飞出去的心重新落回原处,她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向刘雁梳,“你怎么不开灯啊?刚才怪吓人的。” 刘雁梳站着没说话。 准确来说应该是她想说话,但张了几次嘴,却一个字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走近了姜迢迢才注意到了刘雁梳的异常,她直愣愣站着,双眼放空,身体似乎还在止不住的发颤,一副被吓坏了的模样。 姜迢迢有些着急,忙将毛巾挂在脖子上,牵住了刘雁梳的手:“雁梳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刚才那声尖叫吓着你了?” 一拉住刘雁梳的手,姜迢迢心中顿时掀起一阵惊涛,她的手掌冰凉无比,手心却又湿涔涔的,像是出了一层汗。 这模样绝对不是刚才被她吓到那么简单! “雁梳,雁梳你说话啊!”姜迢迢晃了晃刘雁梳的手臂。 刘雁梳像是才回过神,她眼神恍惚盯着姜迢迢看了好一会儿,突然一把按住了姜迢迢的肩膀。 “雁梳,到底怎么了?” 姜迢迢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睡衣,此时她感觉刘雁梳的指甲仿佛都要嵌进她的肉里,双肩的重量和疼痛快要让她站不住。 但她一声不吭,只问刘雁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又过了许久,刘雁梳才开口,但声音十分沙哑,姜迢迢听了两遍才听清楚她说了什么。 “迢迢,有人跳楼了。” “我亲眼看见,他就从我身前……” “掉下来。”她轻声呢喃。 28.第二十八章 第二天上午, 昨晚有人跳楼的事传遍了整个年级。 因为二栋楼下的那块空地已经被黄色的警戒线封起来了。 数学课的时候,姜迢迢侧身看了眼身边空荡荡的座位, 有些走神。 刘雁梳作为昨天晚上跳楼事件的目击者, 第一节课就被一个老师带走,现在都第三节课了,还没有回来。 林深在黑板上板书的时候, 姜迢迢偷偷转身往后看了一眼, 夏兴泽的座位同样空着,昨天晚上他和刘雁梳一起返校,也看见了那个场面。 她突然想起昨晚自己听见的那阵哭声, 心脏像是被一块巨石压着, 沉甸甸的,让她呼吸也变得不那么通畅。 林深第三次念她的名字的时候, 姜迢迢才恍恍惚惚站起来,但她根本没在听课, 也不知道林深刚才问的是什么。 庄林故咳了一声,“b=2。” 姜迢迢没听见庄林故的提示, 只低着头不说话,她手里握着一支铅笔,在草稿纸上划来划去。 林深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片刻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坐下吧。” 刘雁梳不在学校, 姜迢迢中午便一个人吃饭。 在她坐下后没多久, 几个女生端着餐盘坐到了她的身边, 但她们却不急着吃饭,而是小声讨论起昨天那件事来。 “我听说那个三十班的男生,好像是因为失恋才自杀的。”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说。 “不是吧,难道不是因为前段时间考试考砸了吗?”坐高马尾对面的胖女生问。 坐在高马尾旁边那个刘海快要遮住眼睛的女生立马反驳:“三十班的人会因为考砸了跳楼?你开什么玩笑!” “就是!再说那些人考砸和考好有什么区别吗?”高马尾轻蔑的笑了几声,表示自己对三十班那些人的不屑。 胖女孩咬着筷子,还是不敢相信,“那也不至于因为失恋就……” “唉,”长刘海女生伸手撩了撩自己的刘海,故作无奈道,“等你瘦下来就知道这些苦恼了,你还胖,你不懂。” 高马尾女生十分配合地点头,一边严肃看着胖女生,一边伸筷子夹她盘里的肉:“你看看你,都这么胖了,少吃点儿吧!” 胖女生:“……” 姜迢迢用筷子拨弄着盘子里的茄子烧肉和麻辣豆腐,一点食欲都没有。 午休过后,夏兴泽终于来上课了。 姜迢迢见只有他一个人回来,有些好奇:“雁梳呢,她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她……”夏兴泽将书包放下,一抬头,却被姜迢迢的模样吓了一跳,“你也一晚上没睡?” 他看着姜迢迢眼底那两个与刘雁梳同款的大黑眼圈不禁唏嘘,“她昨天晚上折腾你了吧?” 姜迢迢轻轻点头,确实是有一点儿。 昨天刘雁梳一晚上没睡,她便陪着熬了一宿,但她没告诉夏兴泽,其实她不睡觉还有别的原因。 “你也没休息好吧?”姜迢迢看夏兴泽的脸色也不像是一觉睡到天亮的模样。 “唉……”夏兴泽长长叹了一声,也没多说,但还是解释了一下刘雁梳为什么没来学校,“她昨天被吓得不轻,从派出所出来就被她妈妈接回家了,估计要请一两天假吧,我不清楚。” 他就说了这些,其他同学来向他打听时,他却一个字不肯多说了。毕竟亲眼看见活生生的一个人从楼顶摔下来……内心毫无触动是不可能的。 一贯不太搭理人的庄林故难得关爱同学,他对夏兴泽说:“其实我比较建议你也回家休息,你这状态,在教室坐着也是发呆。” 夏兴泽说:“我不,我要认真听讲,等雁子回来上课,我就可以把我的笔记借给她看了。” 庄林故:“…………” 下午,林深利用课间十分钟开了个紧急班会,主要是说昨天那件事。 他还是像平时上课那样一脸严肃,但语速却慢了许多,想必多少是为了让同学们有个心理缓冲的过程。 “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他的目光在班里扫视一圈,最后落在夏兴泽身上,“昨天晚上十点左右,三十班有一名男生在我校二栋教学楼坠楼。” “虽然目击同学在第一时间就通知了老师和拨打了急救电话,但遗憾的是……这位同学还是没能被救下来。” “今天中午人民医院传来消息,这位同学在今天早上七点多,因抢救无效去世了。” 教室里顿时嘘声一片。 既有难以置信,也有感叹惋惜,没有人能想到,原来身边生命的逝去竟然如此简单又悄无声息。 没有在大白天坐在天台仰望天空,没有同学们在楼下的聚集围观,也没有和老师警察们的生死谈判……和电视剧演的那些惊心动魄的场面根本不同。 他就这么在一个休息日的深夜,伴着寒风……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经过警方对现场的初步调查,目前已基本排除他杀的可能性,但他为什么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至今未知。也希望同学们尊重逝者,不信谣,不传谣,等待之后的调查结果。” 林深称呼他为“逝者”,这让姜迢迢不由得开始用鞋底轻轻蹭着教室的水磨石地板。 如果她昨天在二栋楼梯口听见哭声时过去看一眼,哪怕就是去帮他把教室灯打开……结果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听说每一个想要自杀的人,其实在真正下定决心前,内心都希望有一个人能够出现,在悬崖边给他伸手。 然后告诉他,别放弃,你看,我不是来了吗? 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坐在天台或桥边意欲自杀的人被劝解下来……其实寻死就是一瞬间的事。 这一整天,姜迢迢的精神都不太好,因为只要她一集中精力,脑中便会回想起昨晚她听见的哭声。 她觉得庄林故说得挺对,不仅夏兴泽,其实她也应该回去睡一觉,她现在这状态,就算在教室里坐着,也是发呆。 然而,就在姜迢迢沉浸在心中的歉疚和懊恼无法自我解脱时,某个谣言,却已经在整个高一年级散播开来。 到了晚饭时间,哪怕是最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一班,那些永远只关心成绩的人,也不免讨论起此事。 胡君帆端着餐盘经过姜扬州身边的时候还好心提醒他,“我建议你这几天多注意你妹妹的情绪,有时候校园暴力,可不单指放学收保护费。” 姜扬州黑着脸,不悦道,“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言语上的暴力有时候会比身体上的伤害更难以治愈。” “死胖子,你瞎说什么呢!”姜扬州自然已经知道了那个谣言,心里正烦得很。 “喏喏喏,”胡君帆连忙做出一副很是受伤的表情,“你看你,又对我进行言语上的校园暴力了!” 姜扬州翻了个白眼,“有病!” 胡君帆重新勾起笑,显然是没把姜扬州的话放在心上。 但这却不代表姜扬州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相反的,他觉得胡君帆这个人虽然讨厌,但话却有几分道理。 其实姜扬州原本就打算在吃晚饭的时候和姜迢迢谈这件事,但姜迢迢一下课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他没能约到晚饭。 吃完饭,姜扬州在田径场的看台上找到姜迢迢。 他知道姜迢迢的习惯,如果没有其他紧急的事情,或者只要那天不是休息,姜迢迢在食堂吃了饭后,就会回教室做英语作业,或者是她自己买的英语辅导书。 她喜欢在零碎的时间学习英语,完整的晚自习便留给数理化这样的理科。 若不是有同学在田径场看见姜迢迢并提醒姜扬州,那他就要直接回教室找人了。 看来这丫头确实是被谣言影响了心情,竟然都无心学习了! 姜扬州在姜迢迢身边坐下时,姜迢迢只从指缝间瞄了他一眼,便又将头埋在膝盖上了。 “……”姜扬州不太会安慰人,酝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别太把那些话放在心上,他会出这样的事,谁也想不到……” “嗯。”姜迢迢低声回应他。 “俗话说,三人成虎,有些人根本不知道真相是什么样,在给别人讲述时却字字肯定,句句夸张,仿佛他就在现场似的,真是好笑。”姜扬州冷笑一声。 姜迢迢以为他说的“现场”是现在还被封着的案发现场,没有接话。 姜扬州自顾自说了下去,“若不是我知道你和他不太熟只怕也要信了,那些人说的煞有其事,其实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居然还说他是因为告白被你拒绝才……” “什么……” 姜迢迢猛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没没没,”姜扬州以为她是因为听了这些话生气,连忙摆手,“我什么都没说,都是那些人胡说八道。” 姜迢迢紧紧抓着姜扬州的袖子,脑中那根紧绷着的弦,突然“啪”的一声断裂。 她感觉到有什么之前被她忽视的,却极其重要的内容好像呼之欲出。问题就在嘴边,可她却怎么都张不开嘴。 “你告诉我……”姜迢迢嘴唇有些颤抖,她不愿意听见那个名字,但终于还是问道,“到底是谁跳楼了?” 姜扬州愣愣的看着姜迢迢,大脑有好几秒放空,等反应过来,便开始气急败坏骂姜迢迢。 “不是……你连是谁跳楼了都不知道,一个人坐在这是干嘛呢?!” “就因为有人跳楼,你连书也不读了???” “好!且不说胡海肃自杀和你没关系,”姜扬州深吸一口气,语速飞快,“就算他真是因为告白被你拒绝跳楼又怎么样?这选择是他自己做的,他也不是小朋友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分得清对错……”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年级上会传出这样的谣言,但你也不用担心,等过几天警方的调查结果出来了,自然没有人再嚼舌根,只是你……” 姜扬州又和她说了很多,大部分都是劝慰的话,当然也有骂那些传谣者,以及骂姜迢迢颓丧消沉的…… 但姜迢迢却一句都没能听进去。 她第一次知道,胡海肃这个不太熟悉的名字,有一天对她来说,竟然会如此沉重。 29.第二十九章 姜迢迢想起中午在食堂听见的那几个女生的讨论, 当时她还在想,真的有人会为了失恋而自杀吗? 难道失去心爱之人真的会让人绝望到没办法再活下去吗? 她虽然自责自己昨夜的淡漠离去, 但其实内心深处却并不赞同这样冲动草率的行为。 死自然简单, 活着总是艰难的。 这样一个对他来说或许是所谓“解脱”的举动,既是对自己的生命的不负责任,也是对养育自己的父母、关心自己的朋友们的不负责任。 …… 可就在晚上, 姜扬州告诉她, 跳楼的那个人是胡海肃——他死了。 而就在他自杀的当天下午,在那个篮球场,他确实是向姜迢迢告白了, 只是站在远处和段观荣讨论晚上去哪儿吃饭的姜扬州不知道而已。 姜迢迢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拒绝胡海肃的, 她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她曾经用这个借口拒绝过许多人,因此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 真的是因为自己拒绝了胡海肃的告白,才使得他想不开自杀。 明明她和胡海肃根本不熟悉, 就连昨天的告白她也觉得莫名其妙,怎么会……他的自杀怎么会和她有关系呢? 姜迢迢头一次没能在晚自习做完当天的数学作业, 哪怕是之前刚开学的头一个月,她虽然没及时调整好状态,却也总能按时完成学习任务。 她的室友们多少也听了点那些风言风语,见姜迢迢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也不敢多问, 只怕要是真的又对她造成心理上的伤害。 她们都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 熄灯后, 又默契地闭上了嘴。不像以前, 她们总喜欢躺在各自的床上,讨论一下今天新学的知识或者是布置的作业再睡。 一片漆黑的寝室里,姜迢迢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是那样的清晰。 她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开机时的光芒映得她瘦削的脸颊惨白如纸,有些恐怖。 姜迢迢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拿出手机,更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是好像脑中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操控着自己的双手,打开了短信的编辑框。 ——甚至选好了收信人。 打字的时候,她的手有些发抖,打了一行字后,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 姜迢迢手忙脚乱,忙要将短信删除,却在黑暗中,不小心按了确认发送……她无声长叹一声,呆呆望着天花板。 又是一夜无眠。 *** 星期一上午下了第二节课,芸北中学像往常一样举行升旗仪式,并由各个年级主任进行上周工作总结。 姜迢迢原本以为高一的年级主任会可能会公布胡海肃自杀的真正原因,可他却连提都没有提起这件事。 班级解散的时候,姜迢迢一个人往教室走。 她对于别人的目光向来敏感,哪怕他们遮遮掩掩,努力隐藏心中的好奇与八卦,可那样带着审视的眼神,却让姜迢迢无处可遁。 她低着头,脚步飞快。 在经过两个女生身边时,偶然间听见她们议论: “那个二班的姜迢迢不就是仗着自己学习好瞧不起人吗?我们发展班的学生怎么了,难道配不上她这位小姐?” “呵,她算什么,不过一个农村来的村姑罢了。” …… 谣言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传到后面,已经没有人再关心事情的真相了。 姜迢迢走到教室门口,还没来得及进去,就被抱着一沓数学作业本的庄林故拦下了,“林老师叫你去办公室。” “办公室?” “嗯。”庄林故往教室里走,头也不回道,“你昨天没交作业。” 姜迢迢:“……” 然而当她忐忑不安的站在数学办公室里时,林深却不是要对她说昨天没交数学作业这件事。 他只是问姜迢迢,胡海肃是否真的有向她告白过,当时的场景又是怎样的,胡海肃表现得是否有任何异常。 姜迢迢一一如实告知。 林深对这个成绩优异又从不自傲,谦逊到甚至似乎有些不太自信的学生一向有着多几分的耐心。 他和姜迢迢说:“年级上传的那些话,我想你也听了不少,这一两天,已经不止一个老师和我反映你上课走神了。” “抱歉,老师我……”姜迢迢心中愧疚。 林深虽然对三十班那个学生的去世感到无比惋惜,但这种程度的惋惜,却远不及他对姜迢迢的担心。 毕竟姜迢迢才是他班上的学生,而且是重点培养对象。 经过这两个多月的观察,他注意到姜迢迢其实格外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和评价,又喜欢把自己的真实情绪埋在心底,是个心思敏感的孩子。 “等警方调查清楚,学校会把胡海肃自杀的真正原因公开,有些话,不必太过放在心上。” 姜迢迢勾起一个略带勉强的笑容,姜扬州和林老师都让她不要在意年级上的那些越来越夸张的猜测和中伤,可耳朵长在她身上,却不受她自己控制。 不放在心上……说起来容易,可哪有那么简单呢? “谢谢老师,”姜迢迢向林深微微鞠躬,“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上课了。” “嗯,你回去吧。” 姜迢迢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十分平静地走出办公室,却在门口被一个从走廊跑过来的中年女性狠狠撞了一下,她踉跄几步往后退—— 还没等姜迢迢站稳,一个狠狠的巴掌随之而来! “啪——” 一声脆响,姜迢迢的右脸迅速传来热辣辣的痛感,她呆呆站在原地,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向那个突然冲过来二话不说就给了她一巴掌的妇女。 从小到大,哪怕是她的爸爸妈妈,也从来没有扇过她巴掌! “是你!就是你害死我儿子对吧!” 那个女人穿着一件看起来十分陈旧的土黄色外套,皮肤黝黑,面容苍老,头发虽然扎着,却乱得厉害……打了姜迢迢还不够,她又冲上来扯着姜迢迢的头发破口大骂。 林深见此场景,连忙上前,可面对着一个疯狂又绝望的母亲,哪怕是一个年轻力壮的男人,也毫无办法。 “你这个杀人凶手,你还我儿子!”她双目赤红,疯狂嘶吼,“该天杀的啊!你怎么不去死,怎么死的不是你!” 姜迢迢被她扯得头皮阵阵发痛,站也站不稳,双手握着那女人粗糙的手企图掰开,可那女人的力气却大的很,她费尽力气也没办法让她松开。 “阿姨,阿姨您先放手……” “呸!你别叫我,你是个杀人犯,就是你逼死我儿子的!”那女人脸上都是泪,但表情却发狠得令人心惊。 这时几个老师匆忙从走廊那边跑过来,加上林深,费了好大劲才把那个情绪失控的女人拉到一边。 这女人是胡海肃的妈妈,胡妈妈今天是来整理儿子遗物的,本来几个老师陪她在班里整理书本,后来她说要上厕所,不知怎么的,突然就不见了。 后来有学生说看见她往办公室去,他们怕出什么事,便赶紧找来,可没想到胡妈妈竟然在办公室门口来了这么一出! 几个老师将哭得几乎要晕过去的胡妈妈拉至一旁安慰,林深也走到姜迢迢身前查看情况,“受伤了没有?” 姜迢迢用手遮住自己的右脸,沉默地摇了摇头。 林深一会儿还要去一班上课,这时他看见来办公室拿东西的欧阳寒晓,便叫住了她:“欧阳,你下一节是数学课吗?” 虽然林深并不教三班的数学课,但因为欧阳寒晓是三班的数学课代表,经常出入办公室,因此与几个数学老师都十分相熟。 “是的,赵老师刚才忘拿试卷了。” “这样啊……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林深说,“老师一会儿要上课走不开,你可以陪姜迢迢去一下医务室吗?我帮你把试卷拿过去,顺便和赵老师说一声。” “不用了林老师,”姜迢迢看了眼欧阳寒晓冷冰冰的脸色,连忙说道,“我可以自己过去,就不影响欧阳上课了。” “可以。”欧阳寒晓应了一声,将手上的试卷递给了林深,然后对姜迢迢说,“走吧。” 见姜迢迢愣在原地不动,欧阳寒晓扯了下她的衣袖,“快点,你还要顶着脸上的巴掌印杵多久?” 姜迢迢:“……” 去医务室的路上,姜迢迢一句话都没有说,一是因为右脸疼得厉害,二是她还没有从自己挨了一巴掌这件事上缓过神来,三是她不知该和欧阳说些什么。 虽然欧阳寒晓上次给她听录音的事情让她意识到,其实这个女生也并不是外表看上去那样孤傲难以相处,但今天被她看见这样狼狈的场面……姜迢迢觉得窘迫至极。 欧阳寒晓原本也是个话少之人,姜迢迢沉默,她更是连个表情都少有,看上去对姜迢迢脸上会有个巴掌印好似一点儿都不好奇。 就在姜迢迢以为两人就要这么尴尬一路的时候,欧阳寒晓在快到医务室门口时,突然放慢了脚步。 “你就这么任由那个女人打骂你,”欧阳寒晓侧身瞥了姜迢迢一眼,淡淡问道,“也不反抗吗?” 姜迢迢现在其实形象挺糟糕的,头发被扯乱,衣服也在挣扎中变得皱皱巴巴,但脸上的疼痛和精神的冲击使得姜迢迢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失仪。 “我没有啊,我反抗了的,”姜迢迢委屈巴巴,声音越来越小,“……我打不过她。” “噗哈哈。”欧阳寒晓像是被这一句话戳中笑点,突然轻笑出声。 她往日总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这还是姜迢迢第一次看见她笑,像是茫茫雪原突然绽开的一朵花,明媚乍然打破清冷的欣喜,让人不禁为之屏息。 那一瞬间姜迢迢几乎忘记了右脸火热热的痛,她心中默默感叹,怨不得欧阳之前是五中的校花,这样一个极有魅力之人,哪怕是女生见了也要心动。 欧阳寒晓在医务室门口停住了脚步,她比姜迢迢高上许多,此时伸手帮姜迢迢整理头发这个动作也做得无比顺手,这时的姜迢迢还不知道,想要欧阳寒晓主动关心别人的事情,到底有多难。 “你进去吧,我回去了。” “唉?你不是那个……”要陪我去医务室吗? 欧阳寒晓看懂了姜迢迢眼中的疑惑,她点了点头,“是啊,陪你去一下医务室,这不是已经到了吗?” “难不成还要我守着你吗?”上课铃已经响了有一会儿,欧阳寒晓早已收起笑容,恢复了之前那个高冷模样,“我还要上课。” 姜迢迢原本就不太想麻烦欧阳寒晓,此时听她说要回去上课,自然再不会多问什么,只谢谢她陪自己走这一趟。 欧阳寒晓走了几步突然回身,“对了……” “什么?”姜迢迢正要进医务室,听见欧阳叫她便连忙顿住,不解地看过去。 “你应该好好想想,为什么才不过一天,那些风言风语就传遍了整个年级,难道有这么多人看见他向你告白吗?” 欧阳寒晓的表情虽然平淡,但说出来的话却让姜迢迢心惊不已。 星期六下午胡海肃和她说那些话的时候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所以确实是有好几个同学都听见了的,但就凭他们,真的能将消息传播得哪怕是一班的同学也议论纷纷吗? 是她被胡海肃跳楼一事扰得乱了思绪,竟从没有想过这些! “这很不正常,不是吗?” 30.第三十章 医务室里, 蓝医生正在拿着一包医用冰袋给姜迢迢做冰敷。 她一手托着姜迢迢的下巴,一手握住冰袋, 盯了她片刻后, 突然开口,“24小时再热敷一下,这几天休息注意和饮食, 不要吃辛辣的东西。” 姜迢迢用脚底蹭着地板, 似有若无的“嗯”了一声。 没过几分钟,蓝医生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让姜迢迢自己举着冰袋, 出门接了个电话, 回来后就说自己有事要出去一趟。 “要是你离开时我还没有回来,”蓝巧一边脱白大褂一边说, “那你就把医务室的门锁了。” “蓝医生!” 在蓝巧穿上自己的灰色长风衣,并将钥匙塞进口袋准备离开时, 姜迢迢突然叫住了她。 “有什么问题?” “我能不能……”姜迢迢指了指蓝色屏风后的医疗床,轻声问道, “借医务室的床休息一下?” “你可以回寝室睡。”这话这是拒绝的意思了。 姜迢迢指了指自己的右脸,脸上泛起苦笑,“我怕她们看见我这模样担心。” 所以她连教室都不想去,她不想被人当做猴子一样观赏。虽然她知道他们其实没有恶意, 可能只是好奇, 或者是关心。 “确实触目惊心。”蓝医生点了点头, 红肿的右脸和夸张的黑眼圈在姜迢迢那张小脸上显得格格不入。 即便这样, 她却没有松口的意思,蓝巧淡淡道,“但医务室不是收容所。” 蓝巧没再理会姜迢迢,拿上文件就往外走,只是手搭到门把上时,她听见那个看起来十分乖巧的女生问她,“蓝医生,你说,真的会有人因为告白被拒绝就跳楼自杀吗?” “你说的是那个三十班的胡海肃?” 蓝巧动作顿住,回过身,看向坐在医务室中央的短发女生,高高肿起的脸颊使她看着可怜巴巴,然而认真的眼神和严肃的语气却又让人觉得她着实冷静坚强。 被人扇了一巴掌不哭不闹不喊疼……蓝巧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有意思的小姑娘。 她不禁想起姜迢迢上次摔倒后来医务室处理伤口时的情景,当时她在帮姜迢迢把手肘伤口上的碎石子清理干净,小姑娘除了说了句“医生轻点”,也是一句疼都没喊。 医务室每天人来人往这么多学生,蓝巧早不知听了多少耳朵的八卦,刚才看见姜迢迢脸上的巴掌印,多少也猜出些许端倪。 “那个男生前段时间经常往我这儿跑,”顿了顿,蓝巧继续说道,“说是睡不着,让我开点助睡眠的药物。” 安眠药一直是被严格管制的药物,蓝巧哪能随便开给学生,而且胡海肃还出示不了医院的诊疗病历,蓝巧只当他是学习压力太大才睡不着,便让他去学校的心理辅导室……如今看来,他多半是没有去过。 “你的问题我没办法回答。”蓝巧似有若无地叹息一声,她看着姜迢迢,脑中却浮现起胡海肃沉默倔强的模样,那男孩说睡不着,可一问,却又什么都不肯说。 “你们小孩都喜欢把事情藏在心里,不愿和我们这些大人交流,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蓝巧赶着出门,没时间给姜迢迢疏导心灵,“行了,你愿意呆在这儿就呆着吧,只是别忘了回去上课。” “哎,”姜迢迢挥了挥手中的冰袋,还十分礼貌地和蓝巧告别,“蓝医生再见。” *** 杨临山是在上第一节课的课前十分钟才看到姜迢迢给他发的消息,昨天晚上,一下晚自习他就被室友强行架去网吧打游戏,玩到凌晨一两点才偷偷翻墙回来。 手机被他落在教室里,杨临山也没在意,手机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个联系工具罢了,大晚上估计也没人找他。 直到第二天他从桌肚摸出手机,看见屏幕上的那几个字时,他惊得差点拍桌而起! 姜迢迢同学什么时候主动联系过他! 还是在大晚上! 怀着美滋滋的心情,杨临山开开心心地点开了短信,然而却在看见内容时瞬间脸色大变。 他的同桌兼室友曾兆被他吓了一跳,“我擦!山哥您这表演变脸呢?” 杨临山坐在倒数第二排,此时他二话不说握着手机就往后门走—— 原本班主任也是想将杨临山安排在前三排的,不仅有利于师生之间交流,也能有更好的学习氛围,但碍于杨临山个子太高,只好作罢。 但将杨临山安排在倒数第二排,并不代表他获得的关注会因此减少,反而因他的坐镇,后两排学生都成为了他们班各科老师的重点关心对象。 就像现在,杨临山不过刚起身,才走进教室的班主任已经注意到了他的动作,雄厚有力的声音响透整个教室,“临山,我们马上就要进行数学随堂测验了!” 杨临山:“……”瞧瞧,叫得多么亲切。 “老师,我想上个厕所。”杨临山转过身,笑眯眯看向台上那个西装革履的……光头。 “行啊,”光头大手一挥点了杨临山的同桌,“曾兆同学,你陪杨临山一起去上厕所。” 曾兆一脸懵逼,看着台上老师的眼中流露出他上厕所关我屁事的神情。 杨临山冷笑一声:“算了,我又不想上了。” 他重新坐回自己的座位上,看着台上那个碍眼的光头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心中烦躁不已。 别的课翘了也就算了,反正老师们不会说他什么,偏偏是他叔叔杨致的数学课……估计他前脚刚走,后脚这光头就能把电话打到家里去。 杨临山只好耐着性子开始做数学试卷,一看题目他更烦了……整张卷子也就最后一题的2、3两题有点意思,其他的题目都什么玩意儿? 杨临山心里惦记着姜迢迢,恨不得下一刻就飞到芸北中学门口去,做数学选择题也跟英语似的,草稿都不打,完全凭感觉。 曾兆选择题还没有做完,他的同桌已经“啪”的一声将试卷翻面,开始做后面的大题了,曾兆卧槽一声,也跟着加快了自己的解题速度。 不到一节课,杨临山就做完了试卷,他将手中黑笔随手一扔,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然后站了起来,“老师,交试卷!” 杨致笑眯眯看着他,“你以为这是高考呢,还能提前交卷?坐下,再好好检查一下有没有哪里做错了。” 教室里顿时哇声一片。 主要是杨致这话说得忒没道理,你说让一个数学常年考一百四十多分的人检查试卷,这不是为难人吗? “……”检查个屁。 杨临山想骂人,但一看见他叔叔那锃光瓦亮的脑门,又忍了回去。 他再一次坐下,试卷已经做完了,他拿出自己的手机登上QQ,因为知道姜迢迢上课时间从来不看手机,他干脆直接找姜扬州。 不在同一个学校就是不方便,杨临山现在一头雾水,根本不明白为什么姜迢迢昨天晚上会和他说那样的话,她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YLS:姜迢迢怎么了? 原以为要等一会儿才回收到答复,没想到姜扬州倒是秒回了他的消息。 扬州:我艹艹艹!你竟然还不知道! YLS:我知道什么? 扬州:胡海肃星期六晚上跳楼死了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现在学校都在传他是因为我妹拒绝了他的告白才想不开的,气死我了! 扬州:要让我知道是哪个王八蛋在胡说八道,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杨临山是真不知道这件事,芸北中学到底还是厉害,即使在学校里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外界却没有听到任何风声,尤其是被誉为“芸北好兄弟”的垣南中学。 YLS: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点! 这事儿其实特别简单,但姜扬州还是跟他碎碎念了一整节课,主要是在骂人,一会儿骂那些传谣言的人没素质,一会儿骂姜迢迢不让人省心,他连胡海肃都骂,说他不讲义气。 下课铃一打,杨临山就冲到杨致面前,“老师我肚子痛请两节课假!” 也不管叔叔同不同意,会不会往家里打电话,杨临山迅速消失在了杨致的视线之中。 杨临山跑起来跟一阵风似的,校门口的门卫拉都拉不住,他头也不回朝门卫喊:“高一(1)班杨临山!请假了!不信就给我班主任打电话!” 快下出租车的时候,杨临山的手机突然疯狂闪烁起来。 扬州:我他妈我真的想打人! 扬州:别来我们教室了,那丫头被胡海肃的妈妈打了,人在医务室。 扬州:你要是到了直接过去,我一会儿想办法溜出来。 杨临山的心都随着这几条消息颤了颤,满脑子都是“被打了”几个字。 出租车一停,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五十元大钞往座位上一丢就匆忙往下跑,连额头被车门框磕了一下都来不及伸手揉两下。 “哎,同学,我还没找钱呢!”出租车司机捏着那张五十块钱,对着杨临山的背影挥手大喊。 杨临山哪里还在乎这区区五十块钱? *** 凭着垣南中学的学生证,以及随便编的一个借口,杨临山毫无阻碍的进了芸北中学,又十分轻松找到芸北的医务室,当他气喘吁吁站在医务室门口时,他突然害怕推开这扇掩着的门。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害怕有何而来,他想起姜迢迢昨天深夜给他发的短信。 她说,杨临山,我很害怕。 没有什么话语能很好的形容他当时的心情,恐惧和不安铺天盖地从心底升起,直到包裹了他整颗心脏。 冷静片刻后,杨临山推门而入,令他松了一口气的是,他并没有看见想象中血淋淋的画面,然而意外的是,医务室里一个人都没有。 姜迢迢不在,之前那个冷冰冰的女医生也不在,难道姜迢迢已经回寝室了吗? 虽然这么猜测着,但杨临山还是凭着直觉往里走,直到他走到那扇蓝色屏风前,脚步顿了一下,他绕到了屏风后面—— “迢迢?姜迢迢?” 看见那个缩成一团躺在医疗床上熟睡的女生,杨临山又惊又喜,他小声叫姜迢迢的名字,手却在看见姜迢迢将被子拿来做枕头时下意识开始拉外套拉链。 在他大脑反应过来前,他的手已经无比自然地将脱下来的外套盖在了姜迢迢的身上,她缩着身子是那么小一团,杨临山一件外套就能将她整个人包住。 医疗床又小又矮,杨临山怕吵醒姜迢迢就没有坐在床上,但他也没有坐在一旁的凳子上,而是半蹲在地上,两只胳膊趴在床边,像小狗立起两条腿扒在主人膝盖上,渴望得到关注和宠爱那样,他安静的看着熟睡的姜迢迢。 她的黑眼圈很重,估计是这几天都没有睡好吧,她一向不熬夜的,昨天却在那么晚给他发了消息…… 杨临山不由自主地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拂过姜迢迢的右脸,那里还有些红肿,甚至依稀可见五根手指印,杨临山甚至不敢去想眼前这个小姑娘当时被人打了会是什么反应。 一定是委屈又害怕的吧。 “对不起迢迢,没能陪在你身边。”杨临山轻轻拨开姜迢迢脸颊几缕碎发,轻声叹道。 他知道姜迢迢睡着了听不见,可正是因为听不见,他才敢说这些。 他凝视着姜迢迢的睡颜,声音接近于自言自语:“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没能坚持自己的想法报考芸北中学……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姜迢迢突然翻了个身,由侧躺变成了仰面躺着,她双手交叠在自己胸前,姿势乖巧得很,但这样一来,杨临山的外套便被她压到身下去了。 杨临山站起来,想帮她把外套抽出来盖好免得着凉,却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跑得太猛又在地上蹲了一会儿,他的小腿突然抽筋了! “呲……”杨临山拧着眉倒吸气,幸好在往前跌倒时及时用手肘撑住了自己的上半身,这才没让自己砸在姜迢迢身上。 他这个体重砸下去,估计能把姜迢迢砸醒过来。 腿抽筋了一时半会儿动不了,杨临山只好默默保持着这个姿势等这阵劲儿过去,可很快,他发现这个姿势好像有些……难以言喻。 他的手臂撑在姜迢迢的两侧,上半身悬在她上方,这时要是突然进来一个人,恐怕还会误会他要行什么不轨之事。 明明还脱了一件外套,杨临山却惊人地在十一月天感受到一丝燥热,从里到外,灼得他手心都有些发烫。 左看看右看看,最后他的视线还是避无可避的落在了姜迢迢的脸上,她的脸很小,也不知有没有自己一个手掌大,杨临山这么想着,鬼使神差的靠近了她。 他其实只是想近距离看看姜迢迢的模样,但等他睁开眼,大脑反应过来时,嘴唇已经轻轻贴在了姜迢迢的额头上。 杨临山心中一惊,在他愣神之际,一只带着滚滚怒气的大手揪住了杨临山的后衣领—— 随即毫不留情又残暴地将腿还麻着以及脑中一片空白的杨临山拽到了地上! “你他妈!我他妈……我艹杨临山你这是干嘛呢!” 31.第三十一章 姜扬州这一吼声可真够震耳欲聋的, 杨临山耳朵嗡嗡作响,可回过神来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姜迢迢被他吵醒了没有。 大概是太久没睡觉, 姜迢迢睡得有些沉, 即使是这样也只是又翻了个身,嘴里咕哝了几句而已。 杨临山的小腿已经不抽筋了,他帮姜迢迢又盖了一次衣服, 又眼疾手快地在姜扬州再一次破口大骂前伸出捂住了他的嘴巴。 然后连拖带拽架着姜扬州出了医务室。 两人拉拉扯扯来到足球场, 此时没有班级在上体育课,草地上就他们两个人,杨临山终于松开被姜扬州掐得通红的手臂。 他刚一撒手肩膀就挨了姜扬州一拳, 迅速之快, 让他根本没来及躲,他捂着肩膀皱眉, “扬州,你听我说……” “你说你妈个屁!” 姜扬州现在理智全无, 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傻逼,之前竟然还那么积极主动的让杨临山去照顾姜迢迢, 这小子倒好,居然敢趁姜迢迢睡着了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来! 他姜扬州的妹妹性子温软好欺负,但他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占我妹的便宜,我看你就是欠揍!” 姜扬州完全不给杨临山说话的机会, 上来就揍, 一拳又一拳, 又狠又猛, 杨临山原本有些心虚也不还手,只左闪右避躲着姜扬州。 姜扬州干脆一个扫腿,把杨临山绊倒在地。 “姜扬州!”被这么一通乱揍,杨临山的脾气也上来了。 两个大男生,原本就是热血方刚的年纪,一旦动手了谁能停下来? 且他们俩从小就都不是那种只会乖乖坐在书桌前做练习题的文弱菜鸡,青山镇就那么一个篮球场,从初一那年他们开始学习玩篮球起,他们就一边开启了和青山镇小混混们争抢场地的长期拉锯战。 从初一被一群染着黄色头发的杂毛混混们打得断了手臂还要骗家长说是在路上摔的,到后来他们的二挑十揍得混混们跪地求饶,“大哥”“老大”一通乱喊,这两个少年一直表现得很低调。 低调到除了青山镇那些换了一批又一批的街头混混们知道这两个兔崽子打起人来手段是多么变态,其余不管是家长还是老师同学们,都一致认为他们只不过是格外热爱运动的学霸而已。 到了高中,就更没有知道他们过去的那档子事儿了,太久没打架,两人一时都有些收不住手。 两个人打着打着就扭打到了草地上,衣服、头上、脸上都粘了不少的枯草碎屑。 不知过了多久,姜扬州终于不耐烦地将杨临山一脚踹开,他躺在草地上大口喘气:“滚一边去,和你打架太他妈累了。” 十一月份,前几天还刚过了立冬,天气愈发冷了起来,此时躺在草地上的两个人却都是满头大汗,杨临山仰面躺着,一句话都不想说。 和杨临山打了一架,姜扬州也终于冷静下来,好歹愿意听杨临山解释了,他看着天上软绵绵的一大团云,问道:“说说,刚才怎么回事?” 杨临山擦了擦鬓间的汗水,不答反问:“你呢,你又是以什么身份问出这个问题?” 姜扬州觉得杨临山莫名其妙,但还是回答了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卧槽我可是她哥哎,我怎么就不能问了?” 杨临山知道姜扬州误会自己的意思了,他不是说姜扬州没资格问这个问题,只是…… “你又不是她亲哥哥,”杨临山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说,“刚才我还以为你是吃醋了。” “……”姜扬州干脆从草地上坐了起来,他俯视着还躺在地上的杨临山,表情十分复杂,酝酿半天,终于吐出两个字,“有病!” 杨临山被骂了一句却也不生气,反而如释重负般开始对他笑,笑到后来姜扬州都瘆得慌。 即使是对感情一事极其迟钝的姜扬州也终于在这样奇妙的氛围中抓住了一丝不对劲,他盯着杨临山,最后像是个突然禅透佛法的小和尚,醍醐灌顶般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卧槽,你,你你你……”姜扬州用手指着杨临山你了半天,后面的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杨临山也坐了起来,他把姜扬州一直举着的那只手拍开,笑着点了点头。 “是啊,我就是喜欢她。” 震惊两个字已经不能描述姜扬州的心情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刚才那几拳恐怕还有点轻。 “你他妈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喜欢她?谁?姜迢迢?你喜欢姜迢迢?” 姜扬州一脸惊恐,脸上表情和听说自己月考成绩竟然以十分只差被胡君帆踩在脚底有的一拼。 杨临山低头拍衣服上的草屑,一边问,“不行吗?” “不是……”姜扬州咽了口口水,努力让自己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事实,“我一直以为你喜欢的李明月啊?难道不是吗?” 杨临山拍草屑的动作顿住,他抬起头,像看个傻逼一样看姜扬州,“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喜欢她?” 姜扬州被他一说,一瞬间也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但一想又不对劲。 “但你不是为了李明月才放弃芸北去垣南中学吗?”不然哪个傻逼会放着芸北不要跑去垣南…… 不对,除了杨临山还真有一个。 姜扬州脑中有什么可怕的念头一闪而过,几乎要让他抓住,却又被杨临山打断了。 “当然不是啊!”杨临山迅速否认了姜扬州的猜测,但还是没解释自己当时为什么放弃了去芸北的机会。 “不是吗?可是我们都以为你是为了李明月,啧啧,大家都说你是不爱江山爱美人。” 杨临山:“……” 不过他很快抓住姜扬州这句话真正有用的重点,突然紧张地问道,“我们?大家?你说的这些人包括姜迢迢吗?” 姜扬州:“啊,那不然嘞?” 杨临山:“……” 在姜扬州终于接受了原来好兄弟杨临山喜欢的不是李明月而是姜迢迢这件事后,对杨临山又是一顿臭骂。 “我艹喜欢那丫头你早说啊!害得兄弟之前费尽心思撮合你和李明月,还在她面前……” “还在她面前怎么?”杨临山危险地眯起眼睛,“嗯?” “还在她面前说你和李明月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姜扬州在杨临山挥拳之前迅速捂住了自己的脸,“不许打脸这是规矩!” 杨临山嘴角带着笑,看着十分温柔:“我不打脸。” 还没等姜扬州将手放下来,杨临山一脚踹过去,两人又打了起来。 打完一架两人又跟没事人似的,还互相帮忙拍衣服上的脏东西,如果忽略脸上青青紫紫的淤痕来看,还真容易让人误会他俩是相亲相爱的亲兄弟。 打完架两人才想起还躺在医务室的姜迢迢,两人串好口供,要是一会儿姜迢迢问起,就说脸上的伤是摔的。 往医务室走的时候姜扬州还是没忍住心中好奇,拱了拱杨临山的肩膀,问道:“你小子藏得够深啊,怎么也不告白?难不成打算就这么闷头闷脑一个人单相思?” 有不少杂草顺着杨临山的脖子掉进衣服里,这让他十分不舒服,他提着衣领抖草,一边回答:“迢迢胆子小,我怕吓着她,还是再等等。” “等等等,等到什么时候?”姜扬州嗤了一声,“你以为我家迢迢没人追啊?” 说起来有点不可思议,在消化完这件事后,姜扬州便自动在杨临山面前找到了自己的双重定位: 一是他的狗头军师,毕竟临山要追女孩,做兄弟的不可能不支持;二是临山的大舅哥,从这个方面来说,他看杨临山可就有点越看越不顺眼的意思了。 杨临山笑了一声,没再搭腔。 不过快到医务室的时候,他还是提醒姜扬州,“之前不告诉你就是怕你大嘴巴,你可千万别在她面前提起这件事,她最近受不起别的刺激了。” 提起正事,姜扬州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甚至都不计较杨临山吐槽他“大嘴巴”了,杨临山的话虽然没说明白,但却很好懂。 姜扬州这人有个怪毛病,从小到大不知欺负了姜迢迢多少次,甚至一而再地在把她惹哭的边缘试探,可别人只要有那么一点儿要欺负姜迢迢的意思,他能上去跟人家拼命! 杨临山之前还误会姜扬州喜欢姜迢迢,可只有姜扬州自己知道,对他来说,姜迢迢和亲妹妹没什么两样,如果他真能有个妹妹,也就是这种程度了。 这也是刚才他看见杨临山偷亲姜迢迢会这么生气的原因,好兄弟偷亲自己的妹妹,哪个做哥哥的能不生气? 但当两人都做好一会儿进了医务室要轻手轻脚,不要吵醒姜迢迢的准备后,却意外地吃了个闭门羹。 医务室的门是锁着的。 姜迢迢已经离开了? 32.第三十二章 芸北中学除了六栋教学楼外, 还有一栋外观造型为三角形,外墙贴满玻璃, 看起来十分有个性的建筑——那是学校的艺术楼, 专门用来给艺术生学习训练用的。 姜迢迢此时就在艺术楼三楼最里面的那间钢琴教室里,当然了,她并不会弹钢琴。 她是过来找人的。 石梦颖坐在教室中央那个白色三角钢琴前练习, 姜迢迢就站在窗边看她。 玻璃窗向外推开, 阵阵秋风将白色窗帘吹得不断鼓动,室外天色阴沉,乌云翻滚, 像是要下雨了。 即便姜迢迢对钢琴一窍不通, 也听得出石梦颖弹一首曲子中间断了好几次——她的心没有她看上去那样平静。 石梦颖终于不耐烦,十指在钢琴键上重重落下, 发出bang的一声,她唰地站起, 瞪向窗边那个女生。 明明脸上还带着没褪去的巴掌印,穿着校服外套腰间却还围着一件白色外套……更像是男生的, 石梦颖对她的一脸淡然表示十分不屑。 “姜迢迢,你到底想做什么?”石梦颖将帽子扯下来,随手梳了两下头发又反戴回去。 姜迢迢叹了声气,无奈道:“我没想做什么啊, 来听你弹琴不是吗?” 石梦颖盯着姜迢迢脸上依稀可见的巴掌印, 突然冷笑一声, “你?你听得懂吗?不对, 你之前见过钢琴吗?” 石梦颖话中的嘲讽意味十足,姜迢迢也不恼,她把窗帘拉开,又仔细用两边带着流苏的帘绳将不安分的窗帘固定住。 窗外的黑沉压抑一下子就侵入这间被白炽灯打得很亮的教室。 席卷寒意而来的狂风让石梦颖不适地眯起眼睛,她用手挡着脸,不悦道:“有病吧你,马上下雨了你不关窗户拉什么窗帘啊!” “可我不是不懂吗?”姜迢迢耸了耸肩膀,满脸无辜,“我们农村没有这样高级的窗户。” “真是乡巴佬!”石梦颖嫌弃地扯了扯嘴角,快步走到窗前。 雨水要是飘进钢琴教室可不是闹着玩的,石梦颖顾不上骂人,一把推开站在窗边的姜迢迢,探身出去关窗户。 艺术楼的玻璃窗和教学楼的很不一样,不是一长条的左右推拉的样式,而且一片一片,从窗户底下往外推出,从而翻起一定弧度的那种厚玻璃。 因为上午有些闷,窗户被推得很开,石梦颖半个身子都探出去才堪堪握住窗户把,正当她准备缩手回来时,她的后背却突然被人按住—— 让她动弹不得。 石梦颖迅速反应过来,她脊背一僵,大骂道:“姜迢迢,你他妈做什么?还不给我放手!” 姜迢迢两手压在石梦颖的背上,她本身并不太高,力气也不算大,因此并不能像电视剧主角那样潇洒淡然的站着,并且只用一手就能轻易制服对手。 因为石梦颖不断挣扎,她不得不弯着腰,几乎将身体重量也压了上去。 “我建议你不要乱动,”姜迢迢笑了笑,声音很温柔,“其实我只是想和你聊聊天,但一会儿要是一不小心把你推出去了……” “那可怪不得我。” 石梦颖低头看了眼艺术楼下的水泥地,只觉得头晕眼花,她扭过头想瞪姜迢迢,但因为姿势受限,只能隐约看见她的下巴,看不清表情。 “你把我推下去了你也得坐牢!”石梦颖不再乱动,恶狠狠警告道。 “谁说不是呢?”姜迢迢贴在石梦颖耳边笑道。 原本就是软绵绵的一个人,故意放轻了声音,仿佛在对她说亲密的悄悄话,但话中内容却让石梦颖不由得一阵恶寒,“你到底……” “我到底想做什么吗?”姜迢迢觉得她这问题未免太过好笑,“石梦颖同学,这问题应该由我来问你吧?” “先是在运动会的时候叫人把我撞倒,又在……在胡海肃跳楼后在年级上散播谣言,说实话,我还挺好奇的,你到底想做什么?我们好像也不认识吧?嗯?” “真的是你!”石梦颖想起自己前段时间受到的处分,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她鄙夷道,“向年级主任举报的就是你吧!呵,果真是乖乖的三好学生,遇事除了告老师,还有没有第二种办法?” “有啊。”姜迢迢看了眼窗外,已经开始下雨了,她作势按着石梦颖往外推了一下,吓得石梦颖尖叫起来。 “我也去和年级上的人说,你是因为向姚辛源告白被拒绝才想不开跳楼了,你觉得怎么样?”姜迢迢认真问道。 “……”石梦颖愣了好几秒才想起来骂人,“我跳个屁楼!拒绝个屁!你果然还是为了勾引姚辛源!小贱……” “哎!”姜迢迢在石梦颖把那个侮.辱.性词语骂出来前截住了她的话,“不是你问我有没有第二种方法的吗?怎么还骂起人来了?” “冷静点,”姜迢迢拍了拍石梦颖的后背,以示安抚,“我今天不是来找你吵架的。” 石梦颖冷静个屁,她现在恨不得撕了姜迢迢的嘴!她手肘撑着窗沿,猛地发力,想将背上的姜迢迢顶开。 姜迢迢从善如流松开手,顺便退开好几步,石梦颖力气大,她原本就坚持不了多久,只是虚张声势而已。 “姜迢迢我今天就告诉你!”石梦颖一把将头上帽子拽下来甩在地上,向姜迢迢走去,“姚辛源只能是我的,你最好离他远一点!” 姜迢迢不过低头揉了揉酸胀的手腕,再抬头时,石梦颖已经离她极近,且石梦颖比她高上许多,自上而下的警告目光投射到姜迢迢身上,让她格外不舒服。 “我今天也告诉你,”姜迢迢微仰着头与石梦颖对视,“我不喜欢姚辛源,与其在我身上花心思,不如想想怎么讨他喜欢,你说呢?” “讨谁喜欢关你屁事!”石梦颖翻了个白眼。 她原本扎了一个低马尾,但现在已经凌乱不已,石梦颖索性将黑色皮筋抽出来戴在手腕上,被染成金黄色的头发霎时披散下来,她用手指梳了几下头发,立刻形成了一个好看的中分披发。 不可否认,其实石梦颖也是有一个很容易吸引别人目光的女生,就刚才那么几个小动作,不禁让姜迢迢想起了她坐在白色钢琴架前弹琴的模样。 她戴着蓝色棒球帽,身上穿的是蓝白校服,脚下是一双运动鞋……没有漂亮的礼服和闪闪发亮的高跟鞋,但姜迢迢竟也觉得那样专注的她有些令人移不开眼,当然,也可能是她根本不会欣赏钢琴曲的原因。 回过神后,姜迢迢想,以上错觉皆基于这位石梦颖同学将嘴闭上,她一开口,说出的话便不那么好听了。 “是和我无关,不过我很好奇,在姚辛源和校方领导面前,”姜迢迢停顿了一下,似果真有些疑惑,“到底是我说话可信些,还是你呢?” 姜迢迢笑着看向石梦颖,确实,她遇事只会向老师告状,可问题是,很管用不是吗? “你!”石梦颖气得满面涨红,她高高扬起手,眼见着又要在姜迢迢脸上落下一个巴掌印—— 她的手臂被人紧紧攥住。 石梦颖难以置信地回头,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正目光冷淡的看着她。 姜迢迢看见来人便朝他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 段观荣也点了点头,然后才对姜迢迢说:“晓晓在门口等你。” 他说完便松开了石梦颖的手腕,而此时石梦颖却被突然闯入教室的男生吓了一跳,皱眉道:“你又是谁?” 段观荣没有理她。 姜迢迢弯腰捡起之前被石梦颖丢在地上的帽子放在钢琴架上,又去把窗户一一关好,这才重新走过来,对石梦颖说,“他只是想和你聊聊天罢了,关于胡海肃的事情。” 石梦颖想起之前姜迢迢的“聊天”方式,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那我先走了吗?” “恩恩,”段观荣朝姜迢迢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笑道,“你先走吧,我还有话要问这位同学呢。” *** 走出教室,欧阳寒晓果然在门口等着。 她看见姜迢迢从教室走出来便直接迎了上去,递给她一把伞。 ——粉色的伞。 姜迢迢有些惊讶,“这是……” 欧阳寒晓点了点头,“是你的伞,我让庄林故在你抽屉里拿的,外面下雨了。” 那就是了,庄林故说过自己也是五中的,貌似和欧阳寒晓还挺熟悉。 姜迢迢接过雨伞后才想起那件为了省事被围在腰间的外套,她忙解下来搭在了手臂上。 欧阳寒晓不过瞥了一眼,问道:“姜扬州的外套?” “……不是。”姜迢迢指间摩挲着外套,没有更深的解释。 这件外套她见杨临山穿过一次,不是姜扬州的。 欧阳寒晓原本也就是随口一问,并不在乎那件外套究竟是谁的,不过今天姜迢迢的行为倒真让她另眼相看。 她没想到姜迢迢遇事如此冷静果断,完全不是优柔寡断的样子,哪怕她生就一副很好欺负的模样,但好像真不是这样,上次听见录音的时候也是如此—— 并没有犹豫纠结,也没有心软说这次就算了吧。 欧阳寒晓不由得笑了笑,“走吧,剩下的事情他会处理好的。” 这个“他”自然是指段观荣。 姜迢迢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道:“抱歉……每次都麻烦你们。” “用不着,”欧阳寒晓一副见惯不惯的冷淡模样,“你不让他管他心里才不舒服,更何况,胡海肃和他一个班。” 不说关系是否好到称兄道弟,或者说有着一起打篮球的交情,哪怕他们俩一句话都没说过,就凭他们俩在一个班,段观荣都不会容许这样乱七八糟的言论去打扰一个已逝去的人。 外面的雨已经下大了,欧阳寒晓没有要和姜迢迢一起吃饭的意思,和她走了一段路就撑伞离开了。 姜迢迢手中撑着粉色雨伞,胳膊上搭着白色外套,她暂时好像没有胃口吃饭,便慢吞吞向寝室走去。 经过食堂门前时,她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在那排玉兰花树下,有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33.第三十三章 雨水打在伞面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姜迢迢站在原地,一步都没法再往前。 她觉得一定是雨太大, 不然怎么脸颊都湿了。 姜迢迢看着站在玉兰花树的那个人, 他明明已经注意到自己了,却也无动于衷,就那么傻站着淋雨。 想到这里, 姜迢迢终究迈着步子走了过去, 却又在离他两三步的地方停下。 杨临山过来芸北的时候,还只是阴天,况且他那时心中着急根本没想到要带伞, 后来他与姜扬州两人分开去找姜迢迢, 下雨了也顾不上去借把伞或者去小卖部买一把。 雨下得有些大,杨临山找了半天, 该淋湿的地方也淋得差不多了,因此当他见到姜迢迢, 焦急的情绪反而尽数消散,心中那根绷紧的弦终于放松下来。 没事就好。 然而当那个哭花了脸的小姑娘慢吞吞走近他时, 杨临山心中那根弦又“梆”的一声,猛然收紧。 杨临山问:“受委屈了?” 姜迢迢摇了摇头,又慢慢点头,“嗯。” 杨临山又问:“心里难受?” 姜迢迢点头, 声音很轻, “嗯。” 杨临山接着问:“过来抱抱?” 姜迢迢看着眼前向她张开双臂, 眼神认真的男生, 她没有回答,直接愣住了。 杨临山忽地大跨一步,钻入姜迢迢的伞底,依姜迢迢撑伞的高度,他必须弯着腰,这也正好—— 他微弯下腰,抱住了姜迢迢,似感慨又似安慰地叹了一声,“那我过来。” 姜迢迢震惊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把杨临山推开,马上就要下第四节课了,一会儿老师学生们纷纷涌向食堂,人潮如海,杨临山是想她再次被叫去谈话吗? 杨临山原本就只是虚抱着姜迢迢,身上衣服是湿的,他不想将水汽沾到姜迢迢身上,因此姜迢迢轻轻一推,他便松了手,从善如流退了一步。 “这好像是我那把粉色雨伞?”杨临山后退的同时,十分自然地将伞柄从姜迢迢手中接过右手举着,顺便直起了腰。 手背触碰到杨临山冰凉的指尖时,姜迢迢不由得颤了颤,他的手太冷了。 “恩,”姜迢迢吸了吸鼻子,勉强止住泪水,“当时就想和你说,送伞不太吉利。” “伞”同“散”音。 “但当时我不也拿了你的伞吗?”杨临山抬起闲着的左手,用还算干燥的袖口替姜迢迢擦了擦眼泪。 “算不上送伞,也没那么容易分散,也是读了重点高中的人了,”杨临山笑了笑,轻声道,“乖,别这么迷信。” 姜迢迢这次倒是没躲,而且还扬起脸任由杨临山在她脸上擦来抹去。 他的表情太过温柔专注,不由得让姜迢迢在这一瞬间产生了一种可怕的错觉—— 下一秒杨临山便迅速偏过头去打了个喷嚏。 姜迢迢忙将外套递给他。 *** 那天中午杨临山没留下来陪姜迢迢吃午饭,主要是姜迢迢怕他淋了雨还穿着湿衣服感冒,他又不肯去姜扬州寝室换衣服,姜迢迢便把他赶回学校了。 后来杨临山给她打电话,姜迢迢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问他:“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其实她刚看见杨临山时就注意到了他脸上的擦伤,但当时也不知怎么的,竟然忘了问。 杨临山的语气有些别扭,像是不好意思,支吾几句才回答:“我……在你们学校摔了一跤。” 这话要是早和姜迢迢说,她恐怕就信了。 偏她才又挨了姜扬州一顿骂,说她那天上午不好好待在医务室到处乱跑,害得他也白淋了一场雨。 “难不成是和姜扬州一起摔的?”姜迢迢问。 杨临山咳了两声,知道瞒不住她,便道:“太久没打架了,手痒。” 他和姜扬州之前在初中的“英雄”事迹姜迢迢也知道一点儿,因此没再怀疑他的解释,却也没再问两人为什么打架。 其实若她多问一句原因,说不定杨临山一时忍不住就会不小心说出来,是因为偷亲了她,才有了后面一桩子事……但她没有。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挂电话前,杨临山终于还是提起了胡海肃。 “不必有心理负担,且不说他这莫名其妙的告白和你有什么关系,就算他真是因为告白拒绝才跳楼……” 杨临山突然顿住,电话那头的他似乎是笑了一声,低低的笑声钻入姜迢迢耳中,让她觉得有些发痒。 “然后呢?你说话呀。” “那也是因为我的话才想不开,不是因为你。” 姜迢迢:“……” 她根本听不懂杨临山在说什么。 因为她不知道在胡海肃告白那天下午,杨临山折回去时,又对他说了什么。 杨临山却还记得,当时他说:“姜迢迢喜欢的人,只会是我啊。” *** 之后的一个星期,年级的风言风语淡了许多,八卦就是这样,第一两天大家还觉得新奇,可时间久了,也就失了兴趣。 那些根本不认识胡海肃,甚至连他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的学生们,终于厌倦了一心学习成绩优秀的农村女孩姜迢迢和苦恋学霸多年,一朝告白却惨遭拒绝的学渣胡海肃的凄惨爱情故事。 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石梦颖的“功劳”,没有了她和她那些闺蜜们暗中的煽风点火和搬弄是非,年级确实清净不少。 不知道具体是星期几,警方在胡海肃的一堆遗物中意外地找到了他的遗书。 遗书写在他英语作文答题卡的背面,这张答题卡又被他收在一大堆文件夹中的其中一个,藏得十分隐蔽。 遗书最后他签了名,还写下了时间——正是他跳楼自杀那天。 满满一整面的遗书,只在最后一句提及了姜迢迢,其他句子都是表达了对自己父亲的痛恨和对母亲的愧疚。 他的父亲在前几年因酒驾撞死了人,不仅自己坐了牢,还给原本就不富裕的农村家庭欠下了一大笔债。 患有心脏病的母亲只好扛起了整个家,一边缴唯一的儿子念书,一边为了快点把债还上超负荷工作。 这样的日子虽然很辛苦,但母子俩相依为命,却也一点点还清了债务,就在他们都以为好日子马上要到来的时候—— 胡海肃的爸爸出狱了。 多年的监狱非但没能让他改过自新,去除掉身上的陋习,脾气反而更加暴躁了。 抽烟、喝酒、赌博……这些曾经的嗜好他没有抛弃,又学会了打人。 一喝醉就打,打胡海肃的妈妈,也打胡海肃。 胡海肃第一次被打是在第一次月考之后,他像姜迢迢一样,因为难以适应高中的学习方法,成绩直线下降。 他成绩原本就不算太好,中考的时候走了运,芸北中学给了青山中学13个入学名额,他刚好是今年青山中学中考的第十三名。 但他又不像姜迢迢那样,及时调整状态,找到自己的学习方法后,取得的进步足以令整个年级惊叹,他第二次月考成绩还是依旧很糟糕,糟糕透了。 运动会的时候他请假回了趟家……然后又被打了。只是没有打脸,他没和班上同学说,就连室友也不知道这回事。 胡海肃的爸爸想让胡海肃去学体育,但他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在他坐牢的那几年里,也被查出了心脏病。 这病遗传自妈妈,在他体内隐藏了好多年,突然又爆发了。 按理说他就不应该打球,但也不知怎么,那天段观荣约他打球,他鬼使神差就应了。 没人知道他有心脏病,也没人让着他,篮球重重砸在他的胸口,他有些喘不过气,却病态的觉得这样的感觉无比爽快。 但后来还是因为打得太烂被人替了下来,大家都以为他给段观荣放水,他也没解释。 胡海肃的遗书一路写下来,出现最多的一句话便是:妈妈,我对不起你! 至于姜迢迢,其实她只在最后一句占了一个名字。 “下辈子吧,也让我成为像姜扬州、姜迢迢、杨临山那样,生活在幸福中的人。” 林深和大家说完事情始末后,教室安静了很久,连一句嘘声都没有。 在这样血淋淋的真相面前,这些涉世未深的少年少女们都不知该如何反应。 很显然,这样的结果远比因告白被拒而跳楼自杀要更让人难以接受。 *** 再一次升国旗的时候,年级主任终于对此事表了态。 他说的话其实每个班的班主任已经在了解事情真相后,第一时间传达到了班里,那些惋惜的、感叹的、警示的话语,学生都已经听了很多遍,毫无新鲜感。 令人为之精神一振的是高一(17)班的那个漂亮女生——也不知她用了什么办法,竟使得校方没有强制要求她将那头黄毛染回去。 芸北中学一直是明文规定学生不得烫发、染发的。 但她也没有嚣张到披头散发,任由金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她带了顶圆圆的渔夫帽,假装低调。 石梦颖上台念检讨,内容主要是向姜迢迢同学和已逝去的胡海肃同学道歉。 在她念到,“我很愧疚在丝毫没有了解事情真相,便……”这句时,姜迢迢侧身看向隔壁班队伍。 欧阳寒晓在班里的学号也很前,芸北按学号排队的习惯让她很容易就站在姜迢迢身边。 姜迢迢转身看过来时,她抿唇笑了笑。 34.第三十四章 刘雁梳回学校上课那天, 她的课桌上整整齐齐摆着厚厚一沓的试卷,显然, 这是姜迢迢帮忙整理的。 她一边把书包摘下, 一边痛苦哀嚎,“我的天,我才几天没上课啊, 这也太——” “雁子, ”夏兴泽捧着好几本笔记本戳刘雁梳的后背,“雁子!” 刘雁梳不耐烦,却还是回头, 问他:“你干嘛?” 夏兴泽将封面花里胡哨的笔记本递到刘雁梳眼前, 笑嘻嘻道:“这是这段时间的各科笔记,我记得可详细了, 拿去看。” “就你……记笔记?”刘雁梳翻了个白眼,根本不伸手, 直接转向一边低头看书的姜迢迢,“迢迢, 你的笔记能借我用一下吗?” “喂,你什么意思啊?”夏兴泽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刘雁梳是在嫌弃他,他有些不满,“我上课也有认真听讲好吧!” 就在姜迢迢找笔记本的时候, 背着单词的庄林故突然抬起了头, 他看着刘雁梳, 十分认真道:“我能证明, 他最近上课没偷偷看漫画。” 刘雁梳:“……”怎么的,值得表扬了是不? 后来在夏兴泽的死缠烂打之下,刘雁梳终究还是没能借成姜迢迢的笔记,她一边嫌弃夏兴泽的字像狗刨一样难看,一边问他:“你怎么非要我看你的笔记?” 夏兴泽还在为她嫌弃自己笔记这事耿耿于怀,他戳了戳刘雁梳的额头,哼哼道:“你不看,那我这几天课不是白听了?” 刘雁梳无语,敢情你认真上课都是为了我呗? *** 入冬之后,白天变得越来越短,时间仿佛也过得越来越快了。 一转眼就到了十二月,高一年级也迎来了第三次月考。 在月考前的一个星期六,姜迢迢、姜扬州、杨临山和李明月一起去了趟市人民医院——胡海肃的妈妈因为心脏病发作住院了。 李明月是后来才听说芸北中学的这些事情,也隐约知道胡妈妈曾经打过姜迢迢,她很不解:“她之前可是打过你,你还巴巴地跑去医院做什么?嫌上次打得不够疼?没长记性?” 李明月说的话有些难听,姜扬州立马就变了脸色,声音低沉地叫了李明月一声,示意她别乱说话。 姜迢迢倒是不介意,她摸了摸自己的右脸,当时那种热辣辣的疼痛和被人扇巴掌的羞辱感好像又瞬间回到了身上。 她看着地面,慢吞吞说道:“当时她打我是因为误会胡海肃是被我拒绝才跳楼自杀,如今既然证明其实和我没太大关系,她总该没了打我的理由,而且……” “她是胡海肃的妈妈啊。” 杨临山看着垂着脑袋又开始不自觉用鞋子磨地的姜迢迢,心底无声叹气,这个小姑娘,还是心太软。 他伸手揉了揉姜迢迢的头发,一不小心就把她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忙又帮她整理。 杨临山笑着鼓励:“你想去就去吧,我陪你去,没人敢欺负你。” 自从姜扬州知道杨临山不可言说的秘密后,他看杨临山的每一个动作都觉得别有深意,放在之前明明是无比自然,如今竟也能品出几分暧昧来,他双手抱在胸前,啧了几声。 姜迢迢还没察觉什么,杨临山抬脚踹了他的小腿一下。 几个人凑钱买了一个水果篮和一束百合花去市人民医院,找到胡妈妈的病房时,恰好碰见医生查房,他们就没进去,坐在走廊等待。 等几个医生出来时,姜迢迢第一个站起来,为首的那个中年医生一看那熟悉的芸北校服就知道他们是来找谁的。 进去之前,医生嘱咐他们:“病人情况刚稳定下来,你们一会儿尽量别说会让病人情绪激动的话,也别待太久,进去看看就出来吧。” 几人向医生保证过后,便轻手轻脚进了病房,这是一间三人间的普通病房,胡妈妈的病床在最里面,靠着窗户。 看见安静躺在病床上的胡妈妈时,姜迢迢吓了一跳,这才多少天,胡妈妈竟然又瘦了一大圈,眼窝深陷,面色枯槁,头发也白了不少,看起来更加苍老了。 姜扬州和李明月确实只在病房里看看就出来了,李明月是被姜扬州强行拖出来的。 站在走廊的时候,她瞪着姜扬州:“那你为什么不把临山也拉出来,本来就只是迢迢有话要和阿姨说。” “哎呀!”姜扬州拍了拍李明月的肩膀,叹道,“我这不是听了你的话,怕胡海肃妈妈又打迢迢吗?” 李明月:“……” 那是她之前没看见胡海肃妈妈,不了解情况,如今姜扬州看见了竟然还这么睁眼说瞎话…… 她都病成这样了,别说打人了,恐怕举手都很困难吧! 姜迢迢和杨临山怕打扰病人休息,也没在病房呆多久。姜迢迢推开门的时候,姜扬州腾地从长凳上站起走到她面前。 “说什么了?”姜扬州问。 “也没说什么,”姜迢迢神情轻松,看上去不像在里面吵过架的模样,但说出的话却让姜扬州不禁皱眉,“她说不想再看到我。” 姜扬州刚想骂人,杨临山忙截住了他的话,“反正话已经说清楚了,我们应该都不会再见到她了,走吧。” 姜扬州和李明月都不太想待在医院,杨临山一说离开转身就走,姜迢迢落后他们几步。 杨临山走到姜迢迢身边,揽住她的肩膀安抚性地按了按,又很快放开。 姜迢迢看过来的时候,杨临山笑了笑,用口型对她说了两个字,“没事。” *** 第三次月考成绩出来后,姜扬州又去隔壁二班拎人了。 年级第一铁打不动,依旧是庄林故。这次姜扬州以五分之差将胡君帆挤回了第三名,但他对姜迢迢的成绩却不太满意。 姜迢迢这次的数学和化学都考得不太好,最后只不过排了个年级第十名。 食堂门前那排玉兰花树下,姜扬州憋了半天,终于没忍心骂姜迢迢。 一是他心底知道眼前这丫头还是受了之前那些事情的影响,二是杨临山早就在一结束月考后就警告他,不管姜迢迢这次考得怎么样,不许跟她发脾气。 自从杨临山在姜扬州面前讲开之后,很多事情他也就不遮遮掩掩,反而指使起姜扬州来了。 “……你这次考得,”姜扬州一会儿看天一会儿看地,好半晌,终于违心夸道,“我觉得很不错!” 姜迢迢:“你就是和我说这个?” 姜扬州心说当然不是,我原本想骂你来着。 “算了,”姜扬州拽着姜迢迢的胳膊往食堂走,“哥请你吃小笼包!” “可是我已经吃过午饭了……” “那就再吃一次,”姜扬州的语气不容拒绝,“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饭量?跟我还装啥矜持,小矮子多吃点才能长高!” 姜迢迢:“……” *** 在学校的学习时间过得快,回到家后的两天休息时间过得就更快了。 姜迢迢还没想清楚自己回家后都做了什么,月考后的两天休假就已经结束了。 这次回家她正好将冬天穿的衣服都带去学校,毛衣、围巾、厚牛仔裤什么的。 姜妈妈强烈要求姜迢迢把秋衣秋裤带上,她拗不过,只好一并塞进箱子里了。 虽然她心底想的是虽然我带去了但是我肯定不会穿。 姜迢迢依旧是上午就准备回学校了,这样下午她还能再好好总结一下数学和化学这两门学科出现的问题。 家里到底没有比在学校学习方便,因为很多东西都没办法带回家——太远了。 姜迢迢拖着装满冬天衣服的行李箱经过姜扬州家门口时,姜扬州的妈妈正站在家门口朝三楼窗户怒吼。 “姜扬州!你看人家迢迢都已经准备去上学了,你还在睡觉!赶紧给我滚下来!” 嗓门之大,令路过的姜迢迢的心肝儿都不禁颤了颤,她向姜扬州的妈妈打了个招呼,忙快步离开。 姜迢迢坐的是上午十点的农村班车,将行李箱放在班车侧面的行李舱后,她背着书包上了车。 大概是来得早,又是班车首站,位置还很多,她挑了个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后,便耐心等发车。 这时也陆陆续续有好几个人上了班车,姜迢迢耳朵里塞着耳机,头靠在窗户玻璃上补觉。 昨天晚上她被姜隐缠着陪他看了一期快乐大本营,今天又一大早起来把家里的楼梯拖了一遍,此时坐在车里,困意便止不住升上来。 所以当杨临山在车外放好行李,一眼就看到靠在窗户边的姜迢迢时,她还不知道自己的睡颜已经被他看了去。 直到杨临山坐在她的身边,姜迢迢感受到身边相连着的坐垫凹下去,她不知怎么因为这一个细微的动作被惊醒,然后下意识转头看过去是谁坐在了她的旁边—— 这时她才看到杨临山。 姜迢迢第一反应就是摸了摸嘴角,还好,没流口水。 然后她才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杨临山把书包摘下来放在腿上,他语气有些抱歉,柔声问:“我把你吵醒了?” “没有没有……”姜迢迢连忙摆手否认,“我只是等发车有些无聊,没在睡觉。” 杨临山眼中满是笑意,他伸手梳了梳姜迢迢额前的碎发……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一看见姜迢迢就忍不住想碰碰她。 想摸摸她的头发,想捏捏她的脸蛋,也想……抱抱她。 为了忍住自己心中可怕的念头,杨临山忙强迫自己转移了注意力,不再盯着她的脸,但他觉得姜迢迢估计有什么魔力,让他的视线根本没法完全离开她。 没过一会儿,他便忍不住又去问姜迢迢:“你在听什么歌啊?我也觉得挺无聊的。” “嗯?”姜迢迢摘下一个耳机,疑惑的看向他。 虽然她没说话,但杨临山却莫名看懂了姜迢迢的意思,他从包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晃了晃,解释道:“我手机里没音乐。” 姜迢迢面色有些犹豫,看起来似乎不太愿意和别人分享音乐,就在杨临山想说算了的时候,她却突然将一个耳机递了过来。 杨临山戴耳机的时候,她就在一旁慢吞吞说:“其实我手机里……也没音乐。” 杨临山起初没懂这句话什么意思,直到他听到耳机里传来一阵冷漠刻板的女声。 “My name is Elias.I am a poor black worker in South Africa.The time when I first met Nelson Mandela was a very difficult period of my life.I was twelve years ……”<br/> 35.第三十五章 姜迢迢没有听歌的习惯, 手机音乐播放器列表里都是英语老师之前给他们的英语听力资料,她用教室电脑下载的。 姜迢迢确实不太想把耳机递过去, 她怕杨临山觉得自己太无聊, 但如果不给,又怕他误会。 这才在杨临山问起的时候,犹豫了一会儿。 但直到班车司机发车, 杨临山都没说什么。 姜迢迢不禁问他:“你不觉得无聊?” 姜迢迢的耳机戴在左耳, 杨临山的耳机戴在右耳,两个人挨在一起,坐得很近。杨临山只微微偏过头, 笑道:“英语确实挺无聊的, 但和你一起听,好像不会。” “毕竟你英语好嘛, 我沾沾学霸的气息。” 杨临山这次月考依旧是垣南中学的第一名,但他说这话没有讽刺的意思。他虽然总分第一, 但英语成绩却不是最好。 而这次芸北中学的英语第一名就坐在他的身边,也就是姜迢迢同学本人。 不知怎么, 姜迢迢突然觉得车里有些闷,竟然觉得脸热热的。她用手扇了扇风,一边对杨临山说:“那你怎么没把化学满分的气息分我一点儿?” 杨临山挪了挪屁.股,笑着去挤姜迢迢, “那我再坐近点。” 姜迢迢:“……” 开了小半程后, 姜迢迢便又开始犯困, 她说要睡觉, 便干脆把另一个耳机也丢给了杨临山。 因为这班车有些老旧,一开起来,车窗就抖个不停,她没办法靠在窗户玻璃上,便用手托着下巴打盹。 只是从青山镇去芸市的路多是山路,转弯多,司机技术不怎么样,经常急刹车。没几分钟,姜迢迢的额头已经第三次撞到前座的椅背上了。 她揉了揉额头,将脑袋靠在了身后的靠垫上,仰着脖子继续睡,但这姿势实在难受,没一会儿她的脖子就有些受不了——酸得很。 杨临山看她折腾半天,实在看不下去,摘了耳机,直接伸手掰过姜迢迢的脑袋,强行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姜迢迢:“???” “刚才那么睡不难受?”杨临山的手环过了姜迢迢的肩膀,还搭在她发顶之上,“要是一会儿你晕车了吐在我身上,我可是要你帮我洗衣服的。” 经杨临山这么一说,姜迢迢竟也觉得有些头晕了,杨临山坐着也比她高,靠在他肩膀上一点也不难受。 姜迢迢本就困,打了个哈欠,慢慢又闭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中,她还在想,杨临山的肩膀竟一点儿也不像她想的那样全是骨头硬邦邦的,平时见他好像挺瘦,但肩膀却意外的宽厚,令人不由得安心,感觉就像……像靠在爸爸肩膀上的那样。 也怨不得姜迢迢只能将杨临山与自己的爸爸对比,这么多年,要说男性的话,她好像也就靠在爸爸的肩膀上过,至于姜隐……恐怕他得再长高些。 没过多久,姜迢迢就睡着了。 在她睡着后,杨临山揽着她的那只手没搭在她发顶,而是悬在空中,没碰着她。 但在司机又一个急刹后,他忙搂住了姜迢迢右边的胳膊,怕她摔下去。 杨临山表面和前后左右几位乘客一起小声抱怨了几句,心底却给司机点了个赞。 到了最后几个站,班车里的人越来越多,座位上坐不下,便站在了走道上。 杨临山身边就站着一个背着书包的女生,她手扶在杨临山前座的那个椅背上,手里拿着个MP4,不知在看电影还是电视剧,没戴耳机。 声音巨大,她还不自知,时不时发出盒盒盒的笑声。 杨临山皱了皱眉,拍了拍女生横在自己身侧的手臂,小声道:“同学,可以小声点吗?” 之所以叫她同学,是因为她身上穿了一件芸北中学的校服外套。 “盒盒盒……”那女生看得太入迷,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在看见杨临山那张好看得有些过分的脸后,她明显愣了愣,又过了好几秒才回答:“啊?怎么了?” 杨临山指了指靠在自己身上睡觉的姜迢迢,冷冷道:“公共场合,影响别人是不是不太好?” 见那女生没动作,杨临山又补充:“我的女朋友在睡觉。” “哦哦哦,对不起啊!”那女生被杨临山阴沉的语气吓了一跳,她连声抱歉,也没调小音量,直接把视频关了。 杨临山没再说什么,转过了头,但就在他没注意到的时候,站在他旁边的女生却偷偷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悄悄拍了一张照片。 *** 姜迢迢被杨临山叫醒的时候,车上已经只剩他们两个人了。 杨临山笑着递过去一张纸,“擦擦口水。” 姜迢迢忙接过纸巾擦了擦嘴角——是干的。 她轻轻踹了杨临山一脚,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车。 因为都带着行李箱不太方便,他们也没搭公交,而是一起坐出租车回学校,杨临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姜迢迢刚睡醒还有些迷糊,再加上有些晕车,头昏脑涨的,她将头靠在车窗上,看着快速掠过的城市风景,这是和青山小镇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世界。 她总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事,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杨临山下车时她还在想,自己到底忘了什么,应该她很重要的事情才对,可她翻了翻书包,作业一个不落。 垣南中学离车站比较近,杨临山先下了车,在他和司机下车去后备箱拿行李时,他从钱夹里抽出一张五十递给司机。 “一会儿计价结束,你直接把多的钱找个那个女生就行。” 司机应下后,他又拖着行李箱走回姜迢迢那侧,敲了敲玻璃。 姜迢迢把车窗推下来时,便听到他说:“我给了司机五十块,一会儿记得让他给你找钱。” 司机:“……”我至于坑这几十块嘛! 姜迢迢刚要开口说话,杨临山已经朝她挥手大步离开,“我回学校啦,拜拜!” 直到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姜迢迢才想起来,她忘记问杨临山想要什么生日礼物了! *** 下下个周六就是杨临山的生日了,但姜迢迢还没有想好要送他什么生日礼物。 她还记得自己上一次送他的生日礼物是一双灰色的棉质手套。 但姜迢迢从来没见杨临山在学校戴过这双手套,因此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课间的时候,她便问庄林故:“假如你的生日快到了,你会想要什么样的礼物?” 庄林故在做英语试卷的阅读理解,头也没抬,十分严肃的说:“我的生日在六月份。” 坐在旁边吃薯片的夏兴泽十分激动地凑过来:“我想要最新一期的《知音漫客》,我上次去书店,竟然已经卖完了!!!” 原本枕着膝盖靠在桌子上睡觉的刘雁梳突然“哼”了一声。 她转过身,冷不丁地伸出手,表情拽拽的,“薯片!” “你干嘛?”夏兴泽忙抱紧薯片袋子,一脸警惕地盯着她的眼睛。 刘雁梳抖了抖手掌心,“薯片给我吃,我给你想要的。” “什……” 夏兴泽才说一个字,手里的薯片袋便被刘雁梳一把抢了过去,他刚要囔囔,刘雁梳另一只手自己从桌肚里抽出一本书,潇洒地丢在了夏兴泽桌上。 夏兴泽看清封面后尖叫了一声,“哇!雁子我爱你!!!” 刘雁梳薯片嚼得嘎吱脆,她颇为不屑地翻了个白眼:“你爱个鸡毛!” 姜迢迢:“……” 总觉得身边这群人一点都不靠谱。 下了第四节课,姜迢迢等在一班门口,等姜扬州出来后,她迎了上去,“今天中午能一起吃饭吗?” “呦?”姜扬州往走廊外天空瞥了一眼,“今天太阳还是从东边升起的对吧?” 和姜扬州一起出教室的两个男生一人给了姜扬州一拳,这人有个这么可爱乖巧的妹妹不好好宠着,竟然还这么阴阳怪气的对人家说话,活该被揍! 一个男生忙替姜扬州回答,“能能能!你哥他就是嘴欠,迢迢别介意,你们吃吧,我们先走……” 姜扬州一脚踹过去,“迢个屁,赶紧滚!” 迢迢也是你能叫的吗! 两个男生也没生气,嬉皮笑脸又勾肩搭背的走了,倒是姜迢迢,看着他们的背影,觉得姜扬州的粗暴真是不减当年风采。 两人在食堂坐下后,姜扬州夹起一块红烧肉塞进嘴里,一边含糊不清地问:“请问黄鼠狼为什么突然吃我吃饭?” 姜迢迢:“……你是鸡?” 姜扬州差点被一口红烧肉噎死,他咳了几声,面色通红,凶巴巴道:“我是问你是不是没安好心,犯什么错了你?” 面对姜扬州,姜迢迢倒是没有拐弯抹角,一句话切入主题,“杨临山生日快到了,但我不知道要送他什么,所以想问问你。” “???” 某一瞬间姜扬州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快到了是什么玩意儿?还有两个星期也就是半个月也他妈叫快到了? 什么屁大点事也值得特意请他吃饭专程来问…… 他又夹起一块红烧肉,漫不经心又十分敷衍的说:“随便,啥都行,反正你送什么他都喜欢。” “认真回答。”姜迢迢被对面之人随意懒散的态度气得毫无胃口,干脆放下筷子看着姜扬州。 姜扬州被她盯得心里发毛,咽下嘴里的饭,为了证明自己刚才就是认真回答,他举了个例子。 “就上次你送他的那双破手套……对就那双灰色的,他喜欢的不得了,甚至舍不得拿出来戴,啧啧。” 说着说着,姜扬州顿时觉得筷子上夹着的红烧肉都散发出一股暗戳戳的酸臭味。 36.第三十六章 周五那天, 姜迢迢约刘雁梳明天陪她去逛街。 当时刘雁梳正在做地理作业,听了她的话吓得手一抖, 铅笔线直接划出了薄薄的白纸, 留下一条歪歪扭扭的线条在地图上。 她难以置信地盯着姜迢迢,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你说去哪儿?我没听错,不是约我去图书馆?” 姜迢迢把数学作业收进抽屉里, 笑道:“我说出去逛街啊, 我想买点东西。” 刘雁梳拖长声音哦了一声,恍然大悟般拍了下自己的大腿:“是不是出去买衣服?太好了,正好我也想!” 虽然是南方, 但入冬之后, 总会有冷得不行的时候,芸北中学没有设计冬季校服, 因此也不强制要求学生必须每天穿校服,只要他们在星期一升国旗时穿着就行。 憋了一年, 终于可以在学校穿私服,学生们自然是在冬天的衣服上费尽心思, 暗戳戳地想要一展自我风采……哪怕穿的是令人臃肿的大棉袄。 于是当天下了课刘雁梳干脆没回家,而是留在了学校。 晚上寝室只剩她们两个人,熄了灯刘雁梳却激动地睡不着觉:“啊啊啊我都好久没逛街了!” “我跟你说迢迢,明天上午我们可以先去未来广场, 逛累了就在那里吃个午饭, 然后下午去广阳路那边, 我听说广阳路新开了一家奶茶店超棒的!” 刘雁梳又在心中规划出一条完美的路线, 这才逐渐冷静下来,渐渐睡去。 星期六。 刘雁梳原以为一切都能按想象中那样进行……直到她们俩站在未来广场购物城二楼的新华书店门口时,她顿时僵住了。 “你说要买东西,难不成是买……书?” 姜迢迢跑这么远当然不是只为了买书,她只是路过就顺便进来看看,前几天庄林故给她推荐了一套数学试卷,她找找有没有。 “其实是为了给我同学买生日礼物,买书是顺便。” 刘雁梳语气沉重,一脸沮丧道:“那你不买衣服了?” “你想买衣服吗?”姜迢迢挽着刘雁梳的手臂将她带进书店,一边在她耳旁小声说,“你陪我挑礼物,一会儿我陪你买衣服,好不好?” 刘雁梳瞬间满血复活,神采飞扬起来:“我觉得可以!” 姜迢迢笑了笑,松开她的手臂,往教辅区走,刘雁梳则很自觉地挪去了漫画区,一边看漫画书一边等姜迢迢。 周末书店里虽然人多,但环境却很安静,偌大的书店里,只听得见纸页“唰唰”翻动的声音,轻轻的脚步声,压得很低的交谈声,和收银台的“滴滴”机器扫描声。 在这样的氛围下,姜迢迢只觉得心也不由自主变得宁静下来,她穿过一排排书架来到教辅区后,很快就找到了庄林故说的那套试卷,虽然有点舍不得离开书店,但为了不让刘雁梳久等,她还是快速结了账。 一推开书店厚重的玻璃门,入耳的就是商场广播的音乐声,热闹又欢乐。 门里门外,仿佛是两个世界。 两个姑娘手挽手一层层逛,今天天气好,阳光温暖,不算特别冷。 姜迢迢出门便只穿了一件秋衣和加绒的粉色连帽卫衣,并蓝色牛仔裤和白色板鞋,整个人往外冒着温柔的粉色气息。 刘雁梳外面穿的是米色小风衣,脚下还蹬了一双小皮靴,又帅又酷。 两个青春靓丽的小姑娘走在路上,总是很吸晴。 尤其是姜迢迢,她乖巧的长相和打扮十分受长辈们的喜欢,在服装店等刘雁梳换衣服的时候,就有好几个阿姨来和她搭讪,问她今年多大,又在哪儿读书,成绩怎么样。 姜迢迢含糊其辞,捡了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回答,倒也也逗得阿姨们喜笑颜开。 一个上午过去,刘雁梳已经买了一件白色高领毛衣、一顶红色羊毛帽和一双小皮靴,但姜迢迢的生日礼物却还没有买好。 吃饭的时候,刘雁梳便问她:“迢迢,你那同学喜欢什么?或者他有什么兴趣特长啊?比如说喜欢收藏CD?汽车模型?喜欢打篮球?乒乓球?” “再这么茫无目的逛下去,我很怀疑你今天能不能买到一份称心的礼物。” 姜迢迢双手撑在桌上,她用手掌托着下巴和脸,陷入了深思:她好像还真不知道杨临山喜欢什么,但是他特别擅长运动,篮球、游泳、跑步……都是他的长项。 想了半天,姜迢迢得出一个结论:“我觉得,他最喜欢的应该是学习。” 谁让他次次垣南第一呢。 刘雁梳:“……”有毒吧?! “你说的该不会是姜扬州吧?你在给你哥挑生日礼物?” 姜扬州? 姜迢迢回忆了一下自己每年都是怎么给他过生日的…… 想不起来,他们俩都是正月出生的,姜扬州比她大一岁,生日却比她晚几天。家长们一直把两个小孩凑到同一天过生日,两家人一起吃顿饭什么的。 “不是,”姜迢迢摇了摇头,“是垣南中学的同学,你可能不认识。” 刘雁梳猛地一拍饭桌,发出沉闷的响声:“哦!那个!我知道!” “你那个青梅竹马?发小?”刘雁梳暧昧地朝姜迢迢挤眉弄眼,“垣南学神杨临山,人称球场小王子,嘻嘻嘻迢迢……你和他?” 姜迢迢这才想起来,杨临山在芸北校运会的时候来过她们学校,她当时还给二班的同学介绍来着,不过,“球场小王子”是什么鬼? “嗯,是他。”姜迢迢点了点头。 这时一个服务员过来上菜,她们点了两个套餐,先上的是刘雁梳的咖喱牛肉饭,姜迢迢的酸菜鱼套餐还没上。 刘雁梳低着头用勺子搅拌咖喱饭,嘴里却喋喋不休,像个关不上的收音机。 “我怎么不认识他?考场上无往不利,球场上阳光帅气,啧啧,前几天芸北和垣南搞联合校草投票,他可是票数最多的!” 联合校草又是什么操作? 刘雁梳一看姜迢迢茫然的表情就猜她不知道,她叹了一声,从口袋拿出自己前段时间刚买的智能手机。 她倒是忘了,迢迢的手机还是翻盖的,估计平时也不关注这些。 “贴吧你知道吧?百度贴吧,我们学校和隔壁都有,”刘雁梳一边说一边调出贴吧界面,“喏,你看就是这个。” 她把那个加精的帖子找出来给姜迢迢看,帖子下面贴了好多男生的照片,但大部分是偷拍照。 “这个帖子在两个学校的贴吧都挂了,目前投票数统计来看,杨临山还比第二名多两百多票呢!” “哦,”姜迢迢顺口问道,“那第二名是谁?” “嘿嘿嘿!”刘雁梳笑得狡黠,她滑了滑屏幕,露出一张姜扬州投篮的照片。 “第二名是你哥!” 姜迢迢:“……”他们俩偷偷拉票了? 刘雁梳往下滑屏幕,一边兴奋地和姜迢迢分享,“姚辛源这张照片是我拍的哈哈哈好看吧?我们学校还有……对了,段观荣!他跳高真的贼帅啊!庄林故吧,啧,他虽然长得不错,就是总板着个脸。” “哎!迢迢你来看这个垣南的男生……” 姜迢迢认真听刘雁梳讲话,实际上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杨临山和姜扬州真有这么优秀吗?为什么她平时都没有感受到,杨临山也就算了,他确实耀眼的很,但怎么连姜扬州也? 他除了学习成绩好,浑身上下尽是臭毛病,又懒又邋遢,脾气还差……姜迢迢一想到这点,便对这个联合校草排名顿时失去兴趣。 ——只看表面,太不客观。 看完这个帖子后,正好姜迢迢的酸菜鱼套餐端上来,刘雁梳这才想起自己的咖喱饭只吃了几口。 于是她也准备收起手机认真吃饭,然而就在她关闭帖子时,某个突然被顶为火爆的帖子却引起了她的注意—— 【大爆料!隔壁那位垣南学神不为人知的秘密!】 1楼:我是楼主,是这样的,前段时间收假回学校的路上,因为人太多,我就站在班车过道上看《城市猎人》(嗷嗷嗷李敏镐真的帅(≧ω≦)/ !!)。 然后坐在旁边的男生突然叫我小声一点,他说因为他的女朋友在睡觉!女朋友!注意,他说的可是女、朋、友! 2楼:还是我,()话不多说,楼下放图。 3楼:dd 4楼:dd …… 直到三十三楼,刘雁梳终于看到了楼主放的照片,很明显是偷拍,角度是从侧面拍过去的。 而且不知是不是因为手抖,照片还有些糊,但杨临山那张帅脸依旧清晰可辨,还有靠在他肩膀上睡得正熟的……姜迢迢。 38楼:我艹糊成这样还是帅!!! 39楼:妈妈!我的心被这个少年被击中惹! …… 233楼:妈耶这不就是隔壁垣南的杨临山吗?刺激刺激! 234楼:难道只有我一个人注意到了靠在他肩膀上的女生是咱们学校的学霸姜迢迢??? 235楼:楼上的,是的只有你,你是唯一的智障,都两百多楼了才注意到,眼瞎? …… 刘雁梳完全沉迷刷帖,右手拿个勺挖着饭往嘴里送,左手飞快滑动屏幕。 姜迢迢听见对面时不时发出的傻笑声,微微抬头,提醒道:“雁梳,再不快点吃的话,你的饭要冷了。” “唔唔唔知道了。”刘雁梳咬着勺子含糊回答,眼睛却黏在手机屏幕上。 456楼:我是楼主,我说你们抢楼也太快了吧!!!∑(Дノ)ノ,上面有人问我为什么隔了这么久才发帖子…… 统一回答:当初偷拍是觉得那个场景太甜了(*/ω\*),虽然是在破烂的农村班车上,但两人颜值实在太过养眼所以没忍住手。 之后没发出来一是尊重他们的隐私,二是我只知道他们好看,但不知道他们是谁(是的我也是个傻逼!),直到我今天无意间逛贴吧,看见联合校草精品贴,才发现那个男生不仅仅是长得好看,成绩也爆炸好! 还有靠在她肩膀上的女生,我也是刚才才知道她竟然就是之前那个一个月数学提高四十分,从此稳居芸北年级前十的学霸(跪求原谅我之前的孤陋寡闻),她也是十分优秀的人呐! 至于他们俩的关系,我说的话有人信也有人不信,所以解释是没用的……但我觉得我发的照片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了:) 457楼:我信我信!楼主我信你! 自从楼主再次发言后,原本就不太正的楼更歪了,舔颜的在前几百楼格外疯狂,但到了一千楼之后,画风突变,CP粉突然席卷狂风而来—— 瞬间占领了主战场。 每层楼都在疯狂喊着好萌好甜好浪漫,在被扒出他们俩之前都是青山中学的学生,以及甚至有人爆出运动会上,杨临山在姜迢迢短跑时守在终点,一把抱住她的照片。 然后气氛被推到高潮。 2356楼:我甚至已经为“三条”CP脑补出了一本几十万字的青梅竹马双学霸校园甜文了!!! 2357楼:楼上大佬请接笔。 2358楼:坐等更文。 2359楼:等文+1 …… 这么一会儿的时间,连CP名字都想好了!刘雁梳震惊于同学们的才华同时,正乐呵呵又无比得意地笑个不停! 这群傻子,自己可是坐在八卦中心对面的女人! 她深吸一口气,勉强憋住笑,揣着一颗表面很平静实际上早已激动地狂跳不止的心,状似不经意般,突然问起,“迢迢,你和垣南的杨临山在一起了?” “啊?”姜迢迢愣了一下,差点被鱼骨头卡住,她猛地咳了几声,缓过来才摇头,“没有啊。” “嗯?真的?”刘雁梳似笑非笑看着她。 姜迢迢静默片刻,突然拿起筷子,她垂着眼眸,握着筷子在鱼汤里搅了搅,然后夹起一片酸菜给对面的人看。 “虽然很多人吃酸菜鱼的时候不会吃酸菜,但这道菜没有了酸菜,就不是酸菜鱼了。” 这次换刘雁梳一脸懵逼看着她。 姜迢迢:“同理,我暗恋他。” 刘雁梳:“???” 为什么她听姜迢迢说话就感觉在看数学参考答案似的?同理可证是什么玩意儿?难道这就是他们学霸的跳跃思维? 不是……这也太他妈跳跃了吧? 姜迢迢放下筷子,认认真真,又十分庄重说道:“没有杨临山,便不是现在的姜迢迢了。” 姜迢迢还是第一次和别人说起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虽然不好意思,面上却是一派淡定。 “虽然他不是会被人们忽略的酸菜……”她的眼神瞥到刘雁梳没吃多少的餐盘上,姜迢迢抿了抿嘴,补充,“应该是咖喱牛肉饭里的牛肉才对。” 刘雁梳顿时觉得空气中弥漫着姜迢迢酸菜鱼的酸味儿—— 恋爱的酸臭味。 手机屏幕还是亮着的,不知第几千楼截了一张一楼发言的图片,其中几个字异常醒目! 再看一眼坐在对面,只说了一句暗恋就羞得大冬天耳朵通红的姜迢迢……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话。 还暗恋个屁啊! 我求求你们现在、立刻、马上在一起好吧! 37.第三十七章 那天下午姜迢迢还是陪刘雁梳去了广阳路, 那是一条充满文艺气息的长街,有着各式各样名字奇怪的小店。 街道不宽, 路面也不是那种柏油马路, 而是由一块块青石板铺成的,踩上去有些凹凸不平。 刘雁梳欢欢喜喜地排队买奶茶时,姜迢迢就安静站在路边等待, 一阵风吹过, 街头响起叮叮当当的风铃声,姜迢迢舒服地眯起了眼。 再然后,她便被对面那家门口挂着好几个晴天娃娃, 用陈旧木板写着店名的DIY陶土店吸引住了目光。 刘雁梳提着两杯奶茶从人群中挤出来的时候, 就听见姜迢迢指着那家陶土店对她说:“雁梳,我们去那里看看好不好……哎, 你怎么买了两杯?” 姜迢迢在她排队之前已经说过了,她不喝奶茶。 刘雁梳却误会了姜迢迢的意思, 笑嘻嘻把加了烧仙草的珍珠奶茶递过去,“一杯奶茶嘛, 又不贵的,我请你喝。” 不怎么爱吃甜食的姜迢迢只好默默接过奶茶,并表示了感谢。 *** 杨临山生日的前一天,他打电话给姜迢迢, 问她明天要不要来参加他的生日聚会。 “生日聚会?那是什么?” 姜迢迢正洗着衣服, 听到杨临山的电话便把衣服暂时搁在了脸盆里, 去门外走廊接电话, 路过的时候刘雁梳顺手塞给她几张纸巾,用口型对她说:擦擦手。 握着手机的那只手还滴滴答答往下滴水,姜迢迢不太方便擦,只好任由它去,但夜里的寒风一吹,刺骨的冷意便钻入手心手背。 “我班上的同学说要帮我举办一个生日聚会,但其实我猜应该就是一起吃个饭什么的。” 杨临山坐在自己的床上,正用手推着一直想凑过来听八卦的曾兆的大脑袋,以及用眼神瞪着寝室里一群看起来忙得要死,实际上一直在暗戳戳盯着他的室友们。 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他一给姜迢迢打电话,这群孤狼个个比他还激动,整的好像电话对面是他们对象似的。 上次运动会他跟姜迢迢打电话,说自己没空去看她比赛时,他们气得要死,曾兆还狗胆包天地揪他耳朵,恨铁不成钢地吼他:“杨临山你真是活该单身!人家都主动约你了,你居然还拒绝?” 杨临山:“可是我自己也有比赛啊……” 曾兆:“呵呵,女朋友重要还是比赛重要?” 寝室里向来沉默内向的老幺洪承丰小声接了一句:“临哥你不是经常请病假去找……”他涨红了脸半天说不出话来,“找……” 曾兆一拍杨临山的肩膀,声音粗狂豪迈,“就你那小女朋友!” 杨临山一脚把他踹开。 但第二天还是在临比赛前假装肚子疼偷偷溜去了芸北中学,给姜迢迢加油。 当杨临山说到生日聚会就是一群人一起吃个饭的时候,寝室里那几个假装洗衣服、写作业、玩手机的男生们都忍不住偷偷翻了个白眼。 怎么的,暗恋使人智商下降呗? 堂堂垣南学神就是这么约妹子出来吃饭的? 人家姑娘会答应才是见了鬼了! 果然…… 当电话那头的姜迢迢听见杨临山的话后,沉默了一会儿,拒绝了他,向来不太会拒绝别人好意和请求的姜迢迢拒绝起杨临山来倒是一点儿也不委婉。 “我明天有事,可能去不了。” 杨临山不解,姜迢迢周六能有什么事啊,去图书馆?难不成那些书比他还有魅力吗? “啊?是这样嘛,那……” “你们在哪里吃饭呢?”姜迢迢温声打断杨临山。 杨临山以为她答应要来了,瞬间眉开眼笑,声音又欢快起来:“未来广场四楼的泉成馆,晚上六点。” 姜迢迢在心里算了算从广阳路到未来广场的时间,点了点头,想起杨临山看不见,又嗯了一声。 杨临山:“那你明天会来吗?” “有时间我就会过来。” 姜迢迢也不知道给杨临山做的礼物做好没有,因此并不确定。但即便是礼物提前做好,她心里其实也是不太愿意和一群不认识的人一起吃饭的。 离杨临山最近的曾兆听见了姜迢迢最后那句话,立马站了起来,一脸果然如此,“得,人家说有时间过来,这一看就是不来了!” 寝室里立马唉声遍起。 杨临山挂了电话,阴沉着脸:“瞎说什么,迢迢说了会过来。” 曾兆切了一声,“学神大人敢不敢来打赌?谁输了帮带一星期早餐。” 杨临山皱着眉不说话。 这时寝室里其他几个人也开始起哄,纷纷说着要打赌,就连十分听杨临山话的洪承丰都被拉上,怯怯的说:“临哥,你赢了我帮你买一星期早餐。” 杨临山坐在床上,抬起头看着面前围着他站成一圈的大男生们,嘴角缓缓勾起,“好啊,我赢了你们每个人帮我带一星期早餐。” “那你输了也要……” 曾兆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杨临山强行打断:“我怎么可能会输?” ——垣南学神杨临山如是说道。 *** 然而第二天晚上,七点。 他没想到打脸会来的如此之快。 姜迢迢不仅没来,还根本联系不上,杨临山烦得要死,偏偏他的好室友们一个个还在他耳边不停地念叨着“早餐”,“学神大人别忘了啊!”,“一星期早餐哈……” 也怨不得他们那么得意,想在杨临山手上占便宜,也算是千年等一回,难得的机会。 杨临山心里烦躁,又担心姜迢迢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饭吃到一半,脸上的笑早就坚持不住,干脆借着上厕所的由头把正在胡吃海喝的姜扬州也拖了出来。 大包厢里的确不止他们班的同学,还有芸北和垣南那些之前青山中学的,男生女生都有,坐了三大桌,其实也是借杨临山生日这个机会大家聚一聚。 “怎么回事?”杨临山晃了晃自己的手机,“联系不上姜迢迢。” 姜扬州酒量差的要死,刚才又被人灌了好几杯,这时候正靠着墙壁头晕眼花,哪里听得清杨临山说的什么,直到杨临山冲他耳边又吼了一句,这才反应过来。 “她?我哪知道,好像下午就不在学校了啊……”姜扬州打了个酒嗝,一脸迷糊,“这么大的人了,总不会被人贩子拐了吧?” 杨临山狠狠踹他一脚,“乌鸦嘴!” 一群人玩玩闹闹,晚饭直到八点多才结束,原本有人提议去唱歌,但不少男生已经喝得走路都摇摇晃晃,在场的女生们也不想太晚回学校,至于寿星杨临山…… 一个连吃饭时都有些心不在焉、心事重重的人,哪里像是有心思去唱歌的? 因此这提议也就作罢。 三十几个人,你扶着我,我搀着你从未来广场商城的三号门出来,这是回学校最方便的一个门,而且出来正对着的就是未来广场。 一出门,不少男生的醉意都被凛冽寒风吹散不少,南方的冬天就是这样,白天出了太阳还暖融融的,根本穿不住棉袄,但太阳一落山,入了夜,风一吹,冷气直往肉里钻,叫人甚至想多穿两条秋裤。 杨临山今晚没喝多少酒,他是寿星,平时的气场又摆在那里,倒是没什么人敢给他灌酒;姜扬州不同,他对自己的酒量没点自知之明,明明是个三杯倒,还一直喊着“满上满上!” 而现在姜.三杯倒.扬州是被人扶出未来广场商城的,一群人在门口站定准备告别,回学校的,回家的,场面乱七八糟。 他的视线穿过人群重重虚影,眼睛突然瞥见远处一抹粉色身影,有点眼熟…… 杨临山也是在某一瞬间,突然间左眼皮突然狠狠地跳了一下,他不得不顿住脚步,停下来揉了下眼睛,再睁开时,一个身穿粉色卫衣的短发女孩站在了他的面前。 她的耳朵冻得通红,嘴唇也有些干,但眼睛却亮的像是在发光,“你们吃好饭了吗?” 姜迢迢仰着脸冲杨临山笑。 几十个人突然噤声,转头看了过来—— 杨临山和姜迢迢的绯闻早就在两所重高传得沸沸扬扬,在场有不少都是看过学校贴吧里那个热门帖子的,见此情景不由得在心里嗷嗷尖叫,表情激动,眼神充满八卦。 相比起来,青山中学的同学们倒是显得十分平静,毕竟杨临山和姜迢迢在初中时,关系就十分不错,关于姜迢迢靠在杨临山肩膀上睡觉这一事,他们也大多保持着他们其实只是纯洁的友情的态度。 直到他们看见烦躁了一晚上的寿星突然将两手提着的礼品袋随手丢在了地上,然后迅速脱下了自己身上的黑色棉袄,披在了那个身材娇小的女生身上。 杨临山的棉袄穿在自己身上只到膝盖左右,但披在姜迢迢身上,却几乎要把她脚踝盖住了。 他将姜迢迢粉色卫衣上的帽子拉起来,小心翼翼帮她戴好。 门口众人目瞪口呆看着他们俩,甚至没有人去介意被丢弃在一边,他们刚刚送出去的生日礼物。 戴好帽子后,杨临山修长的手指第一次没有像之前那样,在碰到姜迢迢后就很礼貌的移开,而是隔着卫衣帽覆在了姜迢迢的两只耳朵上。 ——紧紧捂住。 离得近的几个同学甚至听见了或许这辈子自己都不可能从杨临山口中听到的,温柔到令人不由自主沉溺其中的语气。 他对面前那个呆愣愣的,手里提着一个白色礼品袋的女生轻声询问。 “耳朵冷不冷?” 38.第三十八章 姜迢迢被捂住耳朵, 杨临山声音又轻,她根本听不清对面的男生说了什么。 但她不恼也不急, 乖乖巧巧把手中白色礼品袋拎起来, 递到杨临山的眼底——这是她坐了半个多小时公交,从广阳路那边等来的生日礼物。 “生日快乐。”姜迢迢眼里含着温柔笑意。 杨临山终于放下手,接过了生日礼物, 却没有马上拆开, 他捡起之前被丢在地上的礼品袋,转手又给了洪承丰,拜托他带回寝室。 “今天晚上谢谢大家了, ”自姜迢迢来后, 杨临山一扫之前阴霾,意识还清醒的一眼就能看出他心情好得很, 说话的语调都是往上扬的。 “大家回去一定要注意安全,男生送一下女生, 没醉的送一下喝醉了的。” 杨临山说话的时候,姜迢迢就站在一旁安静听着, 杨临山的声音十分好听,初三变声后他的声音更加有磁性,但少年的清越依旧。 “迢迢,一会儿我送你回学校。”杨临山在安排那一群喝醉了的男生时, 还不忘回头安抚姜迢迢, 让她等一下自己。 姜迢迢倒是不介意被“冷落”这么一小会儿, 她从广阳路过来后, 本就又等了半个小时左右,她不太想去聚餐,但杨临山的生日礼物又非得今晚给他不可,而且,此时,她更关注的是…… 杨临山刚才叫她什么? 确确实实是叫她“迢迢”了吧? 杨临山嘱咐芸北那几个没喝醉的学生要将姜扬州他们一一送回寝室时,姜扬州还在纠结自己刚才看到的身影,抓着杨临山的胳膊问:“我看见姜迢迢了,是不是我妹妹来了?” “是是是!”杨临山把他的手掰开,让他们快点把姜扬州架上出租车,大冬天,外面也够冷的。 曾兆也喝多了,他纯粹是因为难得赢了学神大人一次心里高兴,而此时听说姜迢迢竟然又来了,正扑在一个室友怀里痛哭。 那个室友打赌输了心中同样难受,两个一米八的大高个儿抱作一团……场面十分感人。 事实上,杨临山的室友们,除了忠实粉丝洪承丰开心得要命,其余个个都面如土色……不为别的,脸疼! 杨临山又把垣南中学的那一拨人送走后,门口也就剩他和姜迢迢两个人了。 姜迢迢走到他身边,问:“累不累?” 说是同学给他举办的聚会,但看上去倒更像是杨临山在主持场面,当然这有可能和他没有喝醉有关。 杨临山不仅不累,他还一点都不冷。 因为外套很厚,所以他里面穿的还是一件薄款卫衣,粉色的。 他突然飞快地看了姜迢迢一眼,然后心中一荡—— 情侣装! 真是要了命了! 看着被自己外套裹得严严实实,满眼关心的姜迢迢,他手痒得不行,想要拥抱她的冲动像是洪水决堤、猛兽突袭,根本忍不住,也藏不下去。 杨临山也确实这么做了,连人带外套,紧紧地抱了一下又很快放开,随后满足地叹了一声:“谢谢你今天过来。” 姜迢迢披着杨临山的棉衣,一点都不冷,心底甚至觉得有一团火在烧,热得慌。 她咳了两声,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还没吃晚饭呢。” 若是在别人面前,姜迢迢肯定说不出这样的话,要么是饿着肚子回去再吃东西,要么今晚干脆就什么都不吃,她不是喜欢“麻烦”别人的性子。 但对面站着的不是别人,是杨临山。 “噗哈哈,”杨临山笑着揉了揉姜迢迢的头发,牵起被披在姜迢迢身上,自己的衣袖,“那我们去吃面条好不好?正好我也没吃饱呢。” 姜迢迢乖巧跟着他往前走,眉眼弯弯,“好啊,再给寿星加两个荷包蛋怎么样?” 杨临山抓住袖子的手紧了紧,声音也有些发紧:“都听你的。” 他们俩重新上四楼找了一家面馆,姜迢迢只要了一碗素面,杨临山却点了一碗牛肉面,又加了两个荷包蛋。 但当两碗面都上来的时候,杨临山却把自己碗里的牛肉都夹给了姜迢迢,又夹了一个荷包蛋盖在她的面条上。 姜迢迢用眼神询问他。 杨临山却已经夹起自己碗里那个荷包蛋咬了一口,“青山镇的习俗,寿星给的东西是不能拒绝的。” 姜迢迢:我怎么不知道??? *** 吃完面条,姜迢迢便把外套还给了杨临山,她的卫衣毕竟还是加绒的,但杨临山的不是。 她在刚开学那会儿还见过杨临山穿这件衣服呢…… 杨临山拗不过她,只好穿了,接过衣服的时候碰到她冰凉的手指,想了想,跑去给她买了一杯奶茶回来。 姜迢迢看见他手中捧着的奶茶杯时,眉头不自觉皱起,苦着一张脸。 她是真不太爱喝这些加了奇奇怪怪东西的饮料,甜得她心里直发腻。 杨临山一眼就看出她心中所想,捏了捏姜迢迢的鼻子,语气略带宠溺,“知道你很不爱甜,买的是三分糖的抹茶奶绿。” 姜迢迢接过奶茶的时候他又说,“主要是用来给你暖手的,冷了不想喝扔掉也行。” 准备回学校的时候,姜迢迢原本想自己回去,但杨临山一想到姜扬州说的“被人贩子拐走”心底就放心不下。 姜迢迢实在是太可爱了,连他都忍不住想把她拐回家,何况那些素质低下的人贩子? 未来广场到芸北中学要转两次公交,快一个小时的路程。 在第二辆公交上时,姜迢迢已经有些困了。大概是有些晚,公交车上人并不多,后排也就他们两人坐着。 车里虽然开了空调,但杨临山怕姜迢迢睡熟了一会儿下车着凉,便有一搭没一搭和姜迢迢闲聊。 不知怎么的,两个人竟然聊到了梦想这样虚无缥缈的话题。 “你高三想考什么大学?”这话是姜迢迢问的。 “我啊?” 杨临山勾唇笑了笑,“我想考厦门大学,离家近。” 姜迢迢的眼睛亮了亮,显然对杨临山这个回答很意外:“我以为你会说清华大学!” “厦大挺好的,还能看海。”杨临山将双手叠在脑后,一脸惬意的说。 姜迢迢:“那我也考厦门大学好了。” 杨临山侧过头看她:“为什么?” “因为这样就能和你一个学校了啊!”姜迢迢不知怎么就将心底想法脱口而出,见杨临山直直看着她,立马又补了一句: “而且我也挺喜欢厦大的,我还没有看过大海呢!” 作为一个在山镇出生的小孩,看海一直是姜迢迢的梦想,他们一家虽然也出去旅行过,但都是短途旅行,连省都没出过。 杨临山此时正侧头看向姜迢迢,玻璃窗下,短发少女稚嫩又认真的脸庞深深印刻在他的心底。 以至于过了很多年,他都能回忆起当年那个短发少女神采飞扬的说着“这样我就能和你在一个学校了”的期待与憧憬。 但他这时还没有告诉姜迢迢,自己之所以想报考厦大,是因为她之前说过想在有大海的地方读大学。 姜迢迢自己都忘了,杨临山却还记得。 *** 送姜迢迢到寝室楼下后,杨临山打了出租车回学校。 车开到一半他才想起自己忘了看看姜迢迢给他送的生日礼物是什么。 他之前拜托洪承丰把自己收到的生日礼物带回寝室,唯独姜迢迢送的东西却巴巴拎了一路,舍不得别人碰。 小心翼翼从白色礼品袋里拿出一个礼盒,解开蝴蝶结,入目竟然是一个烧制好了的陶土杯子。 杨临山把杯子拿出来后,又很快发现这其实并不是一个杯子,因为没有手柄,姑且算得上是一个圆柱。 难不成是……笔筒? 当摸到这个可能是笔筒的陶土工艺品的侧面凹凸不平的图案时,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 热心的司机见坐在旁边的年轻人捧着个土里土气的杯子看宝贝似的看来看去,怕他看不清,打开了车里的灯。 在灯亮起来的那一刻,杨临山终于看清笔筒侧面的图案。 事实上那并不是什么图案,而是歪歪扭扭五个字,他怀疑应该是姜迢迢亲手写的或者说是刻的……大约也只有她有这样的才华,以及这样的口气。 ——上面写着:祝英语进步! 39.第三十九章 垣南中学的寝室楼像芸北一样, 每栋的一楼都有一扇推拉折叠的大门,每晚十一点, 宿管就会关门上锁。 但教师公寓没有门禁, 而且一室一厅一厨一卫家电齐全,作为单身公寓,条件可以算得上是十分不错。 杨致在芸市没房又没女朋友, 自然住在教师公寓里。 星期五下午考的数学试卷, 原本应该昨天加班改完,但晚上他和几个大学同学聚会,一激动就喝多了。 晕晕乎乎回了公寓, 第二天醒来已经是大中午, 等他吃完午饭玩会儿电脑,一看时间, 竟然已经晚上九点了! 高一(1)班这位年轻的数学老师这才着急起来,匆匆忙忙关了游戏, 拿出公文包里的两沓试卷开始批改。 时间有点赶,加上只是随堂测试, 杨致就改得十分随意,只找错误的地方,用红笔圈出来然后旁边写个扣几分就算完事。 幸好他带的两个班都是聪明孩子,十点半就已经改完了全部试卷。 这时腰酸背痛的他才想起吃晚饭这件事, 胡乱给自己下了碗面条, 吃完就打算去洗澡睡觉。 只是他刚躺下十分钟, 正要进入梦乡时, 门外却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 “谁啊——” 杨致以为是同层楼来借东西的其他老师,也没多想,迷迷糊糊就穿着棉拖去开了门。 在看见门外那个即使穿着毫不修身的黑色长棉衣,依旧在门外走廊声控灯的映衬下显得身姿颀长的少年时,杨致一脸茫然地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脑袋。 “大侄儿?这么晚你怎么过来了?”杨致一个愣神,再开口就是地道的青山话。 “寝室锁门了,过来睡一晚不行吗?”杨临山一手揣在口袋里,一手提着礼品袋,说的也是青山话。 “那你叫宿管给你开门啊,怎么来我这里?”杨致一边抱怨着杨临山大半夜打扰他休息,却还是侧过身子让杨临山进了门。 杨临山将礼品袋小心放在茶几上后,就躺倒在了客厅那个长条的布艺沙发上,他的腿太长,躺下后还露出一小截没地儿搁。 但他也不介意,把外套一脱盖在身上,随手拿了一个沙发抱枕垫在脑后就要入睡,杨致见他这模样却顿时睡意全消。 “你这么睡一晚上明天肯定感冒,跟我进房间去睡床。”杨致想去拉杨临山的胳膊,却被闭着眼睛的杨临山抬手挥开。 杨临山虽然没有看杨致,却也猜得到他是什么表情,于是懒懒道:“怕我感冒就给我找床被子,一会儿再把灯关了谢谢。” “哎嘿!”杨致隔着外套拍了杨临山的肚子一下,骂道,“小兔崽子,还指使起你叔叔来了!” 杨致和杨临山才相差十二岁,杨临山五六岁的时候,杨致还在读书,每次寒暑假杨临山就会被丢给杨致,他也算是被杨致带大的——两人关系亲密,是叔侄,也像是兄弟。 杨致到底还是心疼他的,进卧室找了条多余的被子,担心被子太薄还特意把自己的厚外套也都拿出来盖在杨临山的身上,不一会儿就把自己的侄子包得只剩个脑袋露在空气中了。 “恩,不错!”杨致满意的拍了拍杨临山蓬松柔软的头发,笑眯眯的说,“早点睡,明天早读别迟到。” 杨临山被裹得动弹不得,他看着眼前开心的光头,沉默地点了点头。 时间已经不早了,杨致也没再唠叨杨临山,关了客厅的灯就往房间走,只是手握住门把时,杨临山却突然叫住了他。 “叔……” “怎么了?”杨致回头,黑暗中,他只能模糊看见沙发上的一团人影,看不清杨临山的表情。 “我后悔了。”少年的声音轻柔浅薄,在夜里听不真切。 杨致握着门把的手紧了紧,他问:“你后悔什么?” 杨临山盯着天花板,脑中浮现出的却是姜迢迢的每一个细微举动,在篮球场给他加油,撑着伞站在玉兰花树下,在食堂吃饭时把自己的排骨给他…… 他时常想多陪姜迢迢一会儿,或者说,在姜迢迢身边多待一会儿。但因受距离限制,却往往不能做到,在姜迢迢遇到什么事时,也没办法第一时间出现在她身边。 他不是第一次感到后悔,只是这样的情绪在今晚送姜迢迢回到寝室,一个人往回走的时候,尤为强烈。 “后悔当时没坚持选垣南中学。”杨临山说。 因为室内温度太低,杨临山说话时伴随着冷冷的白气,而直到白气全部消散,他才听见杨致轻叹一声。 “这事是叔叔对不起你,我……” 杨致说出对不起的那一瞬,杨临山突然间什么都不想说了。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脑子一抽就和杨致说了那样的话,当初的选择是他自己做的,难不成现在要去怪自己的叔叔? “我要睡觉了,叔叔晚安。” 杨临山翻了个身,面朝沙发里面,大概过了好几秒,他听见被无限放大的杨致的棉拖踩在瓷地板上的声音—— 杨致重新回到了沙发旁边,从上衣口袋掏出薄薄一个东西。 杨临山正闭着眼装睡,假装不知道他又回来了。 “本来想昨天给你的,”杨致将那东西放在了茶几上,笑了笑,轻声对沙发上的少年说,“临山,生日快乐。” 然后他又帮杨临山扯了扯滑落的被子和衣服,这才进了卧室。 杨临山在听见关门声后许久,才转过身看向茶几,那里放着的,是一个红包。 这一晚上他都没怎么睡好,反反复复做梦,梦里两个场景来回切换。 中考前,姜迢迢拿着志愿表来问他第一志愿要填什么,他说:“还用问吗?当然是芸北中学了!” 然后是在他告诉姜迢迢自己第一志愿填了垣南之后—— 小姑娘眉头紧皱,十分不解的问他:“是因为垣南中学更好吗?那我要不要也填垣南好了?” 他当时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不要,你还是填芸北,和姜扬州一起。” *** 十二月份很快接近尾声,即使老师们已经强调过要合理庆祝西方节日,但在圣诞节的前一天,学生们还是偷偷互相送起了苹果。 到了上晚自习的时候,姜迢迢已经收到了不少苹果。 也不全都是暗恋者送的,姜迢迢人缘好,就连许多女生都给她送苹果,也有的男生淡然表示,送你苹果没别的意思,就是看你长得好看。 这有的男生里面就包括夏兴泽。 他自己什么也没准备,只是刚好其他班上的女生给他送了几个苹果,他顺手送了姜迢迢和刘雁梳——<br/> 然后他就看见姜迢迢在道谢后,把那个苹果塞进了桌子底下那个已经快装满苹果的纸箱里。 夏兴泽:“卧槽?这么夸张!” 刘雁梳啧了两声,手里拿个苹果抛着玩,“这就夸张了?一会儿还不得吓死你?” 夏兴泽:什么意思? 刘雁梳伸手指了指对着教室门的那个墙角,那里堆着三箱没拆封的苹果,“喏,那个也是送给迢迢的。” 市里一家大型水果店送过来的快递,也没说谁送的,只让姜迢迢收,因为实在没地方放,只能暂时堆在了角落。 夏兴泽的好奇心被勾起,走过去一看……居然还是顶级的富士苹果! 啧啧,有意思。 回座位的时候,夏兴泽的表情已经和看见那三箱苹果前完全不同了,与刘雁梳眼神交流时,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浓浓的八卦神采! 班长张思勤趁着上晚自习前最后两分钟过来询问情况,“姜迢迢,这苹果……” 正在看化学试卷的人抬起头,拧着眉看了墙角苹果一会儿,才说:“一会儿下了晚自习,我会处理掉的。” 她已经猜到是谁送的苹果了。 张思勤“哦哦”两声就回了座位……其实他刚才想问的是,要不把这几箱给班上同学分了吧,幸好没开口,他想。 下了第一节晚自习,姜迢迢果然立刻就去处理苹果,原本她想自己把苹果搬过去,但乐于助人的张思勤和巴不得跟着姜迢迢看八卦的夏兴泽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于是他们又拉上了正在背英语单词的庄林故,让他也帮忙一起搬苹果,庄林故不太情愿,但架不住夏兴泽纠缠,还是放下了手里的英语字典。 一群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往十七班走去,之所以说是一群人,是因为经过三班时,段观荣正好来找欧阳寒晓,两个人正站在走廊说话。 姜迢迢经过的时候和他们打了声招呼,段观荣便顺口问了句他们去哪儿,听说是去十七班后,毅然表示自己也要去凑个热闹,欧阳寒晓怕他冲动闹事,就一起跟着去了。 作为芸北中学的八卦一姐,刘雁梳自然不能错过如此激动人心的场面,只是当她看见欧阳寒晓和姜迢迢在路上轻声讨论英语语法时,顿时觉得自己“一姐”名声要砸。 她们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欧阳不是出了名的高冷不爱搭理人吗?那现在这个浅笑温言的女生是谁? 刘雁梳表情呆滞,刚用手肘捅了捅夏兴泽,还没说话,就听见夏兴泽说:“学习好,脾气好,长得好,三好学生,你说为什么?” 几个人把苹果放在十七班门口后,还没等好戏上演,张思勤和庄林故便一人拖一个,将二班两个好奇宝宝带走了。 张思勤是觉得这毕竟是姜迢迢的私事,或许不太想身边同学围观,便拜托庄林故离开的时候把夏兴泽拽上。 庄林故还有五个单词没背,自然答应了,反正只是顺手的事。 一时间,门口就剩了姜迢迢他们三个人,但也够吸引人眼球的。 毕竟他们都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学霸,校花,运动健将,这样的组合很是奇妙。 姜迢迢在门口犹豫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开口叫人,她虽然猜到是怎么回事,但到底要怎么说,也没有想好。 段观荣性子急,等了两分钟就不耐烦了,直接往门口一杵,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姚辛源,快给老子滚出来!” 段观荣对学艺术的学生,尤其是男生向来没什么好感,他总觉得他们都娘里娘气的……而且他之前见过姚辛源,一双桃花眼,跟个姑娘似的,因此他在潜意识就有些嫌弃。 在知道姚辛源今晚做出这种令人困扰的举动后,段观荣就更不屑了,有点钱怎么了?送的苹果多就能打动人家小姑娘了? 还不如像他一样,送一个小金苹果手链来得实在呢,小巧精致又有诚意! 段观荣吼完那嗓子便下意识去找欧阳寒晓的视线,在被狠狠瞪了一眼后,他才猛然发现自己刚才那话实在像是来打架。 于是段观荣咳了两声,一本正经改口,对着班里一脸笑意问道:“姚辛源同学,请你出来一下好吗?有事找你。” 40.第四十章 姚辛源倒是不意外姜迢迢会来找自己, 只是他没想到姜迢迢居然这么快就猜到是他送的苹果。 他走出教室的时候,那些看见门外站着两个漂亮姑娘的男生们纷纷哄笑, 发出“哦呦——”的声音。 趴在桌上睡觉的石梦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 瞪了周围人一圈:“笑什么笑,吵死了!” 离她近的几个男生收起笑意,开始小声咬耳朵。 “这个石梦颖也太凶了吧, 整天也打扮得流里流气, 真不敢相信她是学钢琴的,一点淑女气质都没有。”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位家里有钱着呢!” “哎, 她不还说姚哥是她男朋友吗?我怎么看着不像?” “嘘!母老虎看过来了……” 他们还以为自己的声音挺小, 殊不知这些话都被石梦颖听了个一清二楚,她恶狠狠地瞪了那些男生一眼, 也跟在姚辛源往外走。 然而刚一走出教室门,还没看清姜迢迢的身影,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就挡在了她的面前——段观荣露出十分夸张的惊讶表情,笑道:“呦, 石梦颖同学,这么巧呢?” 石梦颖一见眼前之人是段观荣,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上次两人的交谈算不上愉快, 她可不觉得在教室门口看见这个体育生有什么巧的。 “你想干嘛?”她板着脸问段观荣。 “我没什么……”段观荣话说到一半, 感到自己的手臂被人扯了一下, 他下意识侧过身子。 欧阳寒晓从段观荣身后走出来, 双手抱拳,淡淡瞥了石梦颖一眼,冷冷道:“他们只说几句话,放心吧,那丫头还看不上他。” 在欧阳寒晓口中连名字都不值一提的那个人自然指的就是姚辛源了。 *** 十七班的走廊外,穿着棕色短款棉袄的少女和穿着修身风衣嘴角含笑的男生相对而站。 姚辛源的衣品向来好,不知是不是学美术的原因,他总能找到最适合自己的颜色搭配,或许也得益于他优渥的家境,让他对时尚有着远超于这个年龄的见解。 入冬以后,有学生专门在学校贴吧开了个帖子,名字就叫【芸北行走的衣架——带货小王子】 帖子里发的都是姚辛源的一些私服偷拍照,后来甚至还被顶成了热门贴,至今还明晃晃挂在贴吧首页。 原本就长相不俗的少年穿着得体合称的外套,身姿挺拔,眉目温柔,饶是姜迢迢也不由得有一瞬晃神,但当看见堆在墙角的三箱苹果时,她顿时回过神来。 “姚辛源”她伸手指了指苹果,看向姚辛源,认真说道:“谢谢你的苹果,只是我却不能收,你还是拿回去吧。” 姚辛源耸了耸肩膀,走过去弯腰拆开包装,从纸箱里拿出一个苹果重新走回姜迢迢的面前,他手上的苹果又大又圆,品相十分好。 “平安夜朋友间送苹果不是很正常吗?” 他将握着苹果的那只手伸出去,鲜红苹果衬得他手掌更白,手指也长,他说:“难道我还算不上是你的朋友吗?” 姜迢迢不想让姚辛源尴尬,便伸手接了苹果,只是她手掌小,一手拿着费力,于是她便用两只手把苹果捧在手心,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儿后,却又捧着还回去。 “你当然是,但这三箱苹果所含情义实在太重,只怕我没法给你回礼……” 石梦颖因为被段观荣堵着又被欧阳寒晓噎了一下,只出来看了一眼就气鼓鼓回教室了。 欧阳寒晓在等姜迢迢一起回教室,段观荣又恨不得时时黏在欧阳寒晓身上,自然也赖着不走。因此两人这时站在十七班门口的走廊外闲聊,但多半是段观荣在喋喋不休,欧阳寒晓只偶尔接几句。 在听见姜迢迢居然说苹果太贵的时候,段观荣又忍不住凑到欧阳寒晓耳边小声吐槽:“晓晓你这同学性子可真够软的,要我就直接告诉他没戏、不喜欢、别纠缠了不就完了,说什么苹果太贵重,笑死……” 欧阳寒晓淡淡瞥他一眼,段观荣瞬间闭上了嘴,还伸手到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可我觉得你值得这份情意……”姚辛源将苹果抛起又接住,抛着玩了好几次才接着说,“况且不过是几箱苹果而已……我何时说过要你回礼了?” 他眨了眨桃花眼,笑得有些无奈:“这样也不收吗?” 姜迢迢想起午休时间收到的某人送的别出心栽的平安夜礼物,一袋脐橙——也不知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微微勾起嘴角,“只是我不爱吃苹果,这个送我岂不是浪费?” “其实……”姚辛源听出姜迢迢话中之意,却还是忍不住想要争取,他低着头,有些出神地望着手中红彤彤的苹果,声音接近于喃喃自语。 “其实这苹果挺甜的,你不吃吃看……怎么知道喜不喜欢呢?” 姜迢迢露出一个十分抱歉的笑容:“不是甜不甜的问题,我比较喜欢吃脐橙。” *** 自圣诞之后,芸北的学生过了一个被各科试卷淹没的元旦假期。返校后,学校又在大礼堂举办了一场元旦晚会,算是庆祝2013年的到来。 晚会主持人一共有四个,两男两女,高三不参与本次晚会,高一的两位主持人是一班的胡君帆和三班的欧阳寒晓。 看晚会的时候姜迢迢在台下偷偷问姜扬州,“你为什么不去当主持人啊?” 姜扬州翻了个白眼回她:“那你怎么不去?” 其实之前老师确实来找过姜迢迢,说年级组有意向让她做元旦晚会的主持人,毕竟姜迢迢成绩优异,样貌可人,普通话也算标准。 但姜迢迢确实觉得自己不适合做主持人,首先,她之前从没有穿过晚礼服和高跟鞋,一时之间实在难以习惯;其次,她原本就是学校里的八卦中心,这次也不太愿意再掀风波。 刘雁梳就坐在姜迢迢的旁边,听见姜迢迢的解释她凑了过来,有些愤懑不平地道:“分明是那欧阳寒晓想上台表现自己,才抢了迢迢的主持机会!” 周围几个女生听见这边的声音纷纷转过头来,姜迢迢连忙扯了扯有些激动的刘雁梳的衣袖,让她小声点:“雁梳——” 姜迢迢看了眼舞台上身穿银色曳地晚礼服,举止优雅言谈大方的欧阳寒晓,压着声音说道:“欧阳她形象好,舞台经验又丰富,原本就比我更适合担任主持人。” 刘雁梳哼了一声,觉得自己是好心被人当成了驴肝肺。但既然姜迢迢都无所谓,她也没再继续说什么。 观众席上一片漆黑,姜迢迢看不清刘雁梳的表情,但还是感受到了身边之人的情绪变化,她伸手握住了刘雁梳的手掌,捏了捏。 刘雁梳盯着舞台,只干笑了两声。 元旦晚会过后,芸北中学的学生们就基本上处于备战期末的状态了。 这一次高一年级的期末考试是和隔壁的垣南联合进行的,用同一套试卷,届时除了本校成绩排名,还会有一份两校排名。 虽是兄弟学校,只是涉及到了成绩比拼这方面……大家都心知肚明,此时没有什么兄弟情深,都恨不得把对方狠狠踩在脚下。 这段时间杨临山也忙得很,几乎没再来芸北找过他们,据说是那边的老师为了保证杨临山能取得两校第一的成绩纷纷给他开起了小灶。 杨临山虽然不过来,倒也时常发QQ骚扰姜迢迢,虽然很难得到及时回复,他却也乐此不疲。 YLS:哎,迢迢上次你说的那道物理题,我有个更简单快速的解法,你要不要看? YLS:这张数学试卷的最后一题很有意思,给你看看【图片】 YLS:迢迢你帮我分析一下这句话的语法行吗? …… 期末考试前一天晚上,临睡前,姜迢迢又收到了杨临山的消息。 YLS:明天就考试了?怎么这么快!我还没准备好呢!对了迢迢你紧张吗? 姜迢迢:有一点。 YLS:没关系我也紧张! 姜迢迢:…… 期末考试成绩出来的快,两校高一成绩前十荣耀榜被贴在公告栏前的时候,芸北中学还没有放寒假。 前十名中有七名都是芸北中学的学生,像并列第二的庄林故和姜扬州,第四名的胡君帆,分别排第五第六的姜迢迢和欧阳寒晓……这些人都是芸北本校荣耀榜的常客了。 此次两校联考垣南前十名学生名额虽然少,却也丝毫不妨碍他们骄傲炫耀——毕竟第一名是垣南中学的学生。 当姜迢迢仰着头看着位居榜首的那个无比熟悉的名字时,她不禁有了揍人的冲动,在那烫金的荣耀榜上,杨临山的名字显眼的占据榜首之位。 说自己没准备好也就算了,考试前一天居然还跟她说有点紧张……学神考前的话果然不可信! 41.第四十一章 南方的冬天很有意思。 进了腊月, 温度早已降下来,室内也冷的厉害, 但在冬日午后的阳光下, 却还是会热得叫人穿不住外套。 此时姜迢迢就只穿了一件加绒的驼色卫衣在阳台上晒香肠,他们青山镇有这个习惯,每年到了这个时候, 农村的院子里, 镇上的阳台上,处处都挂着香肠、腊肉、熏鱼…… 姜扬州被赶上阳台晒香肠的时候没想到姜迢迢也在,两人隔着几米打了个招呼, 各晒各的, 互不干扰,眼见着姜迢迢晒好香肠要下楼, 姜扬州连忙喊住了她。 “做什么?” 姜扬州手里还提着一截香肠,他眯了眯眼, 笑道:“没什么,我是问你作业做好了没有?” “没有。”姜迢迢答了一句便又要往下走, 姜扬州赶紧又叫她。 “姜迢迢!” “嗯?” “那个,我妈前天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啊。”姜扬州语速飞快地说,“你知道我妈那个人向来想到一出是一出,不过她怎么想的可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我对……” “凤英婶?您怎么也上来了?”姜迢迢看向姜扬州的身后, 突然展颜一笑。 “你这一招也太老土了, 我妈在一楼, 怎么可能上来……哎呦!”姜扬州的后背猝不及防挨了一拳,他一回头,不是他妈揍他还会是谁? “让你晒香肠,你在这干嘛呢?就知道玩!”徐凤英一把抢过姜扬州手中的香肠晾在竹竿上,在看见姜迢迢后,声音顿时温柔起来,脸上也堆着笑意,“迢迢也在呢?” 姜迢迢笑着点头,和徐凤英说了几句话后,听见姜隐在楼下唤她名字,便匆匆下楼了。 她一离开,姜扬州的脸瞬间拉了下来,他盯着正在晒香肠的徐凤英的后背,冷淡道:“妈,你下次别在姜迢迢面前胡说八道了,你前天说的那都是什么话?” “什么什么话?”徐凤英一脸茫然地转头。 “你说我们两家定了娃娃亲,还说要我和她高中毕业就先订婚,这种话能乱说吗?你没看见当时那丫头脸都吓白了?” “你这小子!”徐凤英解下身上的围裙狠狠打了姜扬州一下,怒其不争地瞪着他:“我怎么就胡说八道了?还不是你这臭小子平时老欺负迢迢把人家给吓得?关我什么事?” 姜扬州“呲”了一声,揉了揉被打的地方,没说话。 徐凤英又接着道:“迢迢那么好一个姑娘,幸好我们住得近能说得上话,不让你看人家理不理你?我要不这么先说着,到时候迢迢被别人追走了,你后悔都没地方哭!” “切——” 姜扬州翻了个白眼,心想:要什么到时候?姜迢迢那丫头的心估计早就飞到那个人身上了。 “你切个屁啊,下楼剁猪肉去,就知道玩!”徐凤英抓着围裙,照着姜扬州的腰又是一下。 *** 姜迢迢刚一下楼,就被姜隐神神秘秘地拉进了房间。 “关门做什么?你闯祸了?”姜迢迢坐在姜隐的床上,问他。 姜隐回过头冲姜迢迢眨了眨眼睛,然后小心翼翼从自己书桌的抽屉里抽出了两根冰糖葫芦。 “姐,别告诉爸妈哦。”姜隐小心翼翼的把一串糖葫芦递给姜迢迢,眼神可怜巴巴的。 姜迢迢没接,只问他:“爸给你钱买的?” 他们两姐弟的牙从小就不好,因此很多东西姜妈妈是不太允许他们吃的,比如说冰糖葫芦。 “不是……”姜隐凑前来,把糖葫芦强行塞进姜迢迢的手里,“是临山哥送我的,刚才他来给我送了套试卷,我一看袋子里,”他压低了声音,“有两根这个!” “嘻嘻嘻。”姜隐一边说着,手上已经撕开糖葫芦外边那层包装袋,小小的舔了一口,然后无比满足地喟叹一声。 姜迢迢见姜隐实在想吃,也没有拦着,只叫他少吃两颗,这时,她牛仔裤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姜迢迢把手机拿出来,是杨临山的QQ消息: YLS:迢迢 YLS:上次一起回家的时候我听你说想吃糖葫芦,今天在街上看见有卖,就给你买了两串。 YLS:你弟给你没有? 姜迢迢看着眯着眼舔糖葫芦的姜隐,笑了笑,回他:收到了,挺甜的。 *** 姚辛源今年不在青山镇过年,他们把爷爷奶奶都接到了芸市,一家人在芸市过年。 当他坐在画室里,面对着人形雕塑的时候还在想,要是他今年回青山镇过年,是不是也能像杨临山一样,和迢迢一起回家了?但转念又一想,他和杨临山到底是不同的。 刘雁梳到教室的时候,姚辛源那张素描已经快完成一半了。 说来也巧,上学时两人就报了同一个美术培训班,寒假竟然又撞到了同一个冬令营。今天是周末,原本不用上课,但姚辛源在家没什么事这才来美术室,他没想到刘雁梳也会来。 “你怎么也来……”姚辛源笑着抬起头,却在看见刘雁梳时突然顿住了话语,他放下画笔,朝刘雁梳走了过去。 “你怎么哭了?” 刘雁梳只穿着一件很薄的风衣,发丝凌乱,双眼通红,一看就是刚哭过。 “我没事。” 刘雁梳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抖,即使脸色苍白,她还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出来,“可能是因为刚才外面风太大,吹眯眼了。” 姚辛源扭头看了眼窗外的暖阳,皱着眉没接话。 刘雁梳一副不肯多说的模样,只摘了书包径直走到自己的位置练习,姚辛源虽然担心,但也不好再问什么,只默默去把对着刘雁梳的那扇窗户关了。 姚辛源完成练习时,下意识扭头看了眼刘雁梳的位置——她不在那儿。 而且她不知在什么时候,竟然已经把自己的画具全部都收拾起来了,姚辛源心中疑惑,一转眼,在窗边看见了静静站着的刘雁梳。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姚辛源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站在她身边时,他才发现起风了。 冬天的夜晚总是来得很早,才不过五点多,太阳已经急匆匆要走,只余了几束残留的光撒在窗外那颗樟树上,树叶簌簌响,天色昏沉,看着颇为冷肃。 “姚辛源,我的画具都是我自己精心挑选的,”刘雁梳看着窗外摇曳的樟树叶,轻声说道:“虽然不比你的好,但也挺好用的……” “都送给你了,还有今天画的那幅画,也送给你做个纪念吧,同学一场。” 刘雁梳语出惊人,姚辛源原本就虚靠着墙,这一吓差点没站稳,“你平时不是最爱护那些东西吗?好好的干嘛要送人?” 姚辛源连忙站好,一脸紧张地盯着刘雁梳,生怕她再说出什么更吓人的决定:“同学一场是什么意思?你有什么困难可以和老师和家长说,有什么事也可以和同学商量,千万不要想不开做什么傻事。” 刘雁梳一脸迷茫的看了姚辛源几秒,随后突然笑了起来。 一整天的阴霾都好像因姚辛源这几句话顿然消散,沉甸甸的一颗心也突然轻松起来,她想:也对,其实也还没有糟糕到想不开的地步。 “不是,”刘雁梳笑着解释,“我以后都不会再画画了,与其把这些画具放在家里占地方惹人心烦,送给能继续使用它们的人不是更好?” “不……画了?”姚辛源对这个决定感到十分震惊。 刘雁梳在画画方面很有天赋,连老师都夸她是不可多得的璞玉,他没想到刘雁梳有一天竟然会不画画了。 “是啊。” 刘雁梳敛了笑,无可奈何的说道:“我的成绩下滑得厉害,爸妈都觉得是画画耽误了我的学习,以后都不会再让我上美术课,他们还给我报了数学和物理辅导班,以后应该是没时间再拿画笔了。” 窗外的天越来越暗,连最后一点日光都落下去了,姚辛源站在白炽灯下,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半响才问她:“那你呢?你也觉得是画画耽误了学习?” 刘雁梳笑了笑,说:“可能吧。” 画室的门突然从外边被人推开,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探了进来,夏兴泽的大嗓子顿时打破了室内诡异的安静:“吃火锅啦!” “咦?还有别人在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还以为就雁梳一个人在教室呢!”夏兴泽脸上堆着抱歉的笑小跑着到刘雁梳身边推她,“快去收拾东西,不是说好练习完一起吃火锅吗?” 刘雁梳被他推着走了好几步,一边和夏兴泽说着收拾好了,一边匆忙和姚辛源告别。 夏兴泽突然来,又匆忙带走了刘雁梳,她最后还是把画具都留给了姚辛源。 楼下的路灯已经亮起来了。 姚辛源站在窗边,看着他们一路打打闹闹,走到樟树下时,夏兴泽突然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刘雁梳的身上。 刘雁梳想要把衣服还给他,夏兴泽干脆伸手将女生的肩膀一揽,把她箍在了自己怀里。 姚辛源看着两人走远的背影,若有所思。 42.第四十二章 冬天白天短, 假期就过得格外快,不知不觉, 已是除夕夜。 此时青山镇过年的气味还格外浓, 政府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的通知是在好几年后才下达到这个南方的偏远小镇,自是不提。 中午的时候,姜家杀了一只鸡和两只鸭, 杀鸭的时候姜妈妈在厨房煎鱼块, 姜爸爸便叫姜隐和姜迢迢两人一只捉着翅膀,一人捉着鸭脚。 老鸭公力气大得很,割断脖子后还不断拼命扑腾, 姜迢迢起初还抓得住, 后来两只手就越来越酸,上半身也有些不稳了。细胳膊细腿的姜隐也没好到哪儿去, 他提着鸭翅膀吊着嗓子大喊大叫时,冷不丁挨了姜爸爸一个白眼。 “怕什么?你姐姐都不怕。” 姜隐歪着脑袋躲避鸭子翅膀的拍打, 一边高声反驳:“我才不是怕,我是担心鸭子跑了!” 同样在隔壁门口帮忙提着鸭子的姜扬州冷笑一声, 看了过来——他一个人就把翅膀和鸭脚同时捉住了。 “姜隐胆小鬼,你喊这么大声,整条街都听见了哈哈哈!” 徐凤英蹲着一盆热水从屋里出来时正好听见这么一句话,想都没想就轻踢了姜扬州一脚, 没好气道:“你不怕?那你过去帮迢迢捉鸭子, 这里用不着你。” 姜扬州家今天只用杀一只鸭子, 暂时确实用不上他了, 姜扬州嘴里嘟嘟囔囔,却还是笑嘻嘻过去赶走了姜迢迢姐弟俩,帮忙捉鸭子。 “哎,不用……” 姜迢迢没来得及拒绝便被人一把推开,她的手来不及松开,猛然被锋利的鸭脚趾划了一下,血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哎呦!姐,你怎么流血了!”姜隐咋咋呼呼的,一下就喊开了。 “没有,你眼花了。”听长辈说,大过年的,说那个字不太吉利,姜迢迢便连忙将手握拳,应该不是很严重,擦一擦就好了。 姜爸爸听姜隐说姜迢迢流血了,关切的眼神望了过来:“被鸭子划伤了?赶紧去处理一下。” 姜迢迢这次倒没有否认,点了点头进屋洗手清理。 然而身为“罪魁祸首”的姜扬州两手忙着和鸭子较劲,注意力也完全在鸭子身上,竟然无知无觉。 姜隐瞪了姜扬州两眼,追着姐姐进屋了。 *** 晚上那餐年夜饭姜迢迢他们吃得很早,七点多就将饭桌收拾干净了。 姜迢迢洗碗,姜隐收拾桌子,姐弟两人做好家务后,就到了姜隐期待了一整天的发红包时间,他乖巧站着时,眼底的笑藏都藏不住,几乎要溢出来。 姜爸爸和姜妈妈给他们俩一人发了一个厚厚的红包,既夸奖了他们今年的表现,也鼓励他们来年继续努力,争取在学业上有所突破。 姜隐捏着红包,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他说:“我恐怕是突破不了,这期末我可是全市第一呢!” 姜迢迢也笑吟吟的说了好些祝福语,然后姐弟俩就被放出去玩了。 比起大晚上出去吹冷风,姜迢迢更想留在家里陪爸妈看春晚,最后却还是被姜隐强行拉去广场上看烟花了。 其实也没什么看头,这么多年了,镇政府每个除夕都会在镇中心广场放烟花以恭贺新年……但实际上烟花始终都是那几个样式,红绿相间、紫金相间什么的,不比城市里,一朵烟花能炸出各种花样图案。 姜隐其实也不是真的要看烟花,他比姜迢迢更早就看腻了,只是之前他同学约他去家里打游戏,他怕爸妈不同意,这才拉了姜迢迢出来当挡箭牌。 刚一到广场,他就想溜了。 姜迢迢一手扯着他的衣袖不让他走,一手迅速解下脖子上的红色围巾塞到姜隐怀里,叮嘱道:“刚才出门你该穿上那件厚棉袄的,先戴着我的围巾吧,别感冒了。” “最多一个小时,烟花放完我就回家了,你看着点时间,别一时玩疯了。” “好好好,知道啦!”姜隐嘴连声应着,一边胡乱戴起了围巾,姜迢迢手一松,他就跟泥鳅钻进泥里似的,转眼间就找不着了。 广场外围着的人实在太多了,姜迢迢被几个抱着小孩来看热闹的阿姨们挤来挤去,完全不随自己意志的移动了好几个位置。 突然间,“嘣——”的一声。 第一朵烟花炸开。 站在姜迢迢前面的中年妇女抱着一个看起来不到两岁的小孩,那小娃娃大约被这声响吓着了,突然哇哇大哭起来。 女人一见孩子哭了急得不行,连忙开始哄他,只是烟花声始终不断,广场上又人多吵闹,孩子哭得更凶了。 “哦哦,奶奶在呢,不哭不哭,咱们回家喝奶奶,不哭不哭。” 女人见实在哄不好,于是想带孩子回家,猛地一回头转身,却将站在她身后的姜迢迢撞了个正着。 姜迢迢原本只是有些站立不稳,却不知哪个小鬼趁着混乱偷偷推了姜迢迢一把,害得她直直往后倒。 姜迢迢收不住势,双手也没法借力,想着一会儿要是撞着后头的人,恐怕又要起冲突了…… 只希望身后之人也是个讲道理的……她正这么想着,一只大手突然扶在了她的腰上。 然后又将她稳稳的扶了起来。 “谢谢……”姜迢迢回过头,正要说些感谢的话,却猝不及防撞入杨临山带着担忧神情的眼眸之中。 “没事吧?扭着脚没有?”杨临山扶着姜迢迢的肩膀问。 “什么?”一朵烟花在黑夜中炸开,姜迢迢根本听不清杨临山说了什么,只看见他的嘴巴好像在动,“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姜迢迢踮起脚,努力仰着脸想离杨临山近一些。 杨临山也在这时低头想俯身到姜迢迢耳边说话,他没想到姜迢迢会突然抬头—— 他的嘴唇就这么落在了姜迢迢的脸颊上。 冰冰的,却也很柔软。 那一瞬间两个人都愣住了,姜迢迢甚至忘了推开杨临山。 直到姜迢迢再次被人撞了一下,这次她是往前扑不是往后倒,杨临山下意识迅速伸出手臂,把她接了个满怀。 姜迢迢:…… 杨临山:…… 这次姜迢迢倒是立马推开了杨临山,她微低着头不敢看他,声音小到可能她自己都听不见,其实只不过是感谢他的话。 但姜迢迢的眼睫毛疯狂地上下翻动,心跳也不受控制地越来越快,她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说话也结巴起来了。 “我……我弟弟他,他也在看……看烟花。”姜迢迢随意指了个方向。 杨临山哪管那臭小子在干嘛,只是姜迢迢开了口,他也就嗯了几句,然后也不知道说些什么,随口问道:“你晚饭吃了吗?” “吃了。” 他又问:“吃了什么?” “鸭汤,鸡汤,鱼汤……”姜迢迢也不嫌这问题无聊,一一将菜品列举,这么一来,反倒真的平静了下来。 杨临山却越来越热了。 尤其是当他看见近在咫尺的姜迢迢那一张一合认真报着菜名的粉嫩嘴唇和隐约可见的整齐的贝齿时,心底像是有团火在烧似的,令他鼻尖都冒汗了。 悄悄看着杨临山的姜迢迢也发现了,于是问他:“你很热吗?” 杨临山点了点头,想了想,便将颈间的蓝色围巾摘了下来,又缠到了姜迢迢的脖子上。 “出门穿这么少也就算了,怎么也不知道系条围巾?” 姜迢迢想起不久前自己才这么教育过姜隐,不由得失笑,她想抬手阻拦杨临山的动作,却不小心让他看见了掌心的创口贴。 杨临山原本的动作果然顿了一下,只是他很快又握住了姜迢迢的手腕,仔细端详着她的手心,问:“怎么受伤了?” “中午不小心被鸭脚趾划伤了……”姜迢迢想缩回手,但杨临山的力气很大,她竟然没能挣脱开来,于是又道,“不过小伤而已,贴创口贴是为了方便做事。” 杨临山这才放开她的手腕。 姜迢迢低头揉手腕的时候杨临山在帮她整理围巾,之后她便听见头顶那人轻叹了一声,“真是不让人放心。” 之后两人便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起来,两个人各怀心事,既没有在看烟花,心思也不完全在对话上。 以至于姜隐兴冲冲地跑过来叫了姜迢迢一句,她一下就忘了之前和杨临山聊了些什么。 “咦,姐你哪来的围巾?” 姜隐掐着时间从同学家出来,他生怕姐姐在广场等太久,一路小跑着过来,此时浑身热乎乎的,就想把围巾还给姜迢迢,这才注意到姜迢迢脖子上多了条围巾—— 看样子还是男款! “是我的。” 杨临山解释了一句,他看见姜隐戴着姜迢迢的围巾后,先发制人的教训他,“谁让你自己不戴围巾出门的,害得你姐姐都快要感冒了。” 姜隐一听,注意力立马就被转移了,他连忙将蓝色围巾摘下,把自己脖子上的红围巾给姜迢迢戴上,催促她回家。 “走走走,姐咱们快回家,别感冒了。”他将蓝围巾往杨临山怀里一塞,拽着姜迢迢拔腿就走,“谢谢你啊临山哥,我们回家了!” 杨临山被姜隐风风火火一顿安排,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当看着姐弟两人的背影逐渐远去时,他无奈地笑了笑:“这臭小子!” 青山镇有放鞭炮迎新春的习俗,夜里才不过十一点半,有些人已经心急火燎的点起了爆竹。 爆竹声噼里啪啦,远近都有,整个镇子都轰轰作响,让人不由得也紧张激动起来。 到了十一点五十分之后,姜隐一分钟能看三次手表,他手里握着打火机走来走去,不停的问时间——今年是他第一次点守岁爆竹,以往这都是姜爸爸做的,因此他十分激动。 十一点五十七分,姜迢迢接到了一个电话。 “喂?” 左右两边的鞭炮已经点起来了,噼里啪啦的声音极大,姜迢迢用一只手捂住了耳朵,大声问对面的人有什么事。 她一张口便吃了满嘴的鞭炮味儿,这味道呛鼻得很,这一会儿她又想捂鼻子又想捂耳朵,偏偏手里握着手机,对面那人又不说话,姜迢迢便急了。 “杨临山?” “杨临山你有什么事吗?” 姜隐在她耳边呜哇乱叫:“快了快了!五十九分了!” 电视机里中央一台还尽职的播放着春节联欢晚会,这时几个主持人都上太台来倒数了。 “十、九、八……” 她听见姜隐也在喊:“五、四、三……” 唯独电话那头的杨临山不说话,姜迢迢又喊了他一句。 在姜隐那个“一”字落下,家门口那串长鞭炮被点着的那一瞬间,杨临山低沉温柔的声音竟然准确无误,字字清晰的落入姜迢迢耳中。 他说:“迢迢,新年快乐。” 43.第四十三章 大年初一到初四, 姜迢迢一家基本没怎么在家里开过灶。 今天在这个姑姑家吃一餐,明天又去那个舅舅家喝一顿, 就这么几天, 姜迢迢和姜隐两人也收到了不少红包。 姜妈妈只让姜隐上交了红包,姜迢迢的钱则自己留着,姜隐哼哼唧唧的不服气。 姜妈妈手里捏着一沓红色钞票敲了他的脑袋一下:“你这钱妈要是不给你保管着, 两天就给你花没了, 你姐姐要去芸市读书,身上多带点钱准没错。” 姜隐还在生气,噘着嘴不说话。 “好了你也别在你姐房间打扰她学习, 赶紧洗澡去, 明天我们去青山庙,要早起。” 姜隐一下躺倒在姜迢迢的床上, 摊着手拒绝:“要去你们去,我才不……” 姜迢迢捏了一下姜隐的手臂, 笑着说道:“知道了妈,你们也早点休息吧。” “还是迢迢懂事, ”姜妈妈看向姜迢迢时满脸笑意,一瞥见毫无形象躺着的姜隐便又拉下了脸,“你啊,要多向姐姐学习。” “略略略!”姜隐冲着姜妈妈离开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等门一关, 就坐了起来要走, “姐, 我去洗澡睡觉了。” “你等一下。”姜隐坐在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钱包,抽出一张一百的,想了想,又加了二十块,“你拿去吧。” “哇!姐!”姜隐激动地叫一声,姜迢迢看他一眼,他忙又捂住了嘴,无比真心地夸了姜迢迢一顿才开开心心洗澡去了。 初五一大早,姜迢迢他们就上山了。 拜佛讲究一个“诚”字,去青山寺虽然有可以开车的泊油大路,但在正月里,大部分青山镇民还是会选择走那条偏僻的山石小路上山祭拜。 前两天刚下过雨,山路湿滑,路边黄土泥泞,并不好走,姜隐刚买的一双白色运动鞋已经基本看不出原先的模样了,他一路哀嚎一路抱怨,“还要多久啊,我都快累死了!” 姜迢迢他们一家人是和姜扬州一家人约好一起来的,此时两位父亲走在最前面聊天,妈妈们紧跟其后也相谈甚欢,三个孩子慢吞吞跟在后面。 姜妈妈听见姜隐的声音回过头来安慰他,“快了快了,你再坚持一会,我们马上就到了。” 姜扬州脚上也满是湿泥,脚重得很,走了半天也十分累了,但还是忍不住嘴欠嘲笑姜隐:“啧啧啧,这就累了小不点?谁你平时不爱吃饭多长点力气哈哈哈。” 姜隐哼了一声,刚要顶嘴,在他前几步的姜迢迢突然转身退回来,向他伸出手臂,“来,你牵着我,这样省力些。” 姜隐毫不犹豫地攀上了姜迢迢的胳膊,任由姜迢迢拖拽他上山,经过姜扬州身边时,还挑衅的笑了笑:就算我没力气又怎么样?我有姐姐你有吗?哼! 中午十一点多,姜迢迢一行人终于到了山顶,进了香火鼎盛的青山寺。 他们没急着进殿跪拜,而是由一个年轻的和尚领着到了一个院子里进行简单的清洗,主要是刷一刷鞋子的湿泥。 种着青松和翠竹的院子里还有不少香客在刷鞋,姜隐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站在松树下的杨临山——他穿着一件白色的短款羽绒服,两腿修长又笔直,配合着俊朗的外表,站在一群土里土气的大婶大叔中仿佛鹤立鸡群。 姜迢迢自然也看见他了。 不知是不是跨了个年的缘故,她总觉得再看杨临山竟觉得他与往常有了几分不同,倒也不是相貌上的变化,而是气质上,似乎又多了几分成熟。 但杨临山还没有看见姜迢迢。 李明月正好叫了他一声,他转过头问李明月:“都弄好了吗?” “好了好了,我们快过去吧。”李明月蹲在地上,笑容灿烂的向杨临山伸出手。 他走过去,没有像李明月想的那样伸手扶她,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李明月也不觉得尴尬,笑嘻嘻地自己站起来,两人便一起从另一道院门出去了。 姜隐蹲在姜迢迢旁边用干稻草梗擦鞋,余光瞥见并肩离开的两人后小声嘀咕道:“临山哥怎么也来了?李明月也在哎,怎么这么巧啊姐?”他用手肘撞了撞姜迢迢。 “什么?”姜迢迢猛然回神,问他,“你刚才说什么了?” “他说!”姜扬州没好气道,“你是在洗鞋还是洗裤子呢!” “啊?哦抱歉……”姜迢迢一低头,才发现自己竟然在握着鞋刷在刷裤子,裤脚已经湿了,她忙放下鞋刷,却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姜扬州盯着那扇圆形拱门,心想这杨临山真是要完。 整理好之后几人前往青山寺大殿,青山寺前几年才扩建过,当时青山镇的大部分居民都捐了钱,外边白墙金瓦富丽堂皇,殿内金身佛像、香台蒲垫一应俱全,倒也肃穆庄重。 姜妈妈他们在正殿排队等着跪拜,站在门口百无聊赖的姜扬州看着偏殿那抹人影后眼前一亮,和徐凤英说了一声便拽着姜迢迢的袖子往那边走。 姜迢迢骂他在佛祖面前无礼又粗鲁,姜扬州也不管,一路扯着她过去,直接把她推到了杨临山面前。 杨临山手中还拿着几根香,见姜迢迢被姜扬州猛地一推吓得忙伸出一手揽住了她,眉毛一竖,压着声音骂道:“姜扬州,你干嘛呢!” 姜扬州对杨临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老子帮了你反而没人情了,切。 他没理杨临山,看见刚从蒲垫上跪起的李明月后,十分热络的上去打招呼,没说几句,又把李明月拐去正殿拜佛了。 这时偏殿正好也走了好几个人,偌大的殿里,竟只剩下了杨临山和姜迢迢两人。 杨临山把姜迢迢放开,先问了她有没有事,才把手中的香分了她三根,两人并排在佛前的铺垫上跪下,虔诚许愿。 姜迢迢虔不虔诚姜扬州不知道,但他知道杨临山肯定是不太尊重殿前神佛的,哪有人许愿的时候是一直盯着身边之人的? 正殿里人实在太多了,他和李明月没有进去,只在院子里站着聊天,他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偏殿里两人背影,李明月却是看不见的,为了稳住李明月,他从询问人家的寒假生活一直扯到了下学期的学习计划。 “我应该是打算选文科吧,你们呢?” “我们啊……”姜扬州一边注意着殿内两人动态,一边答道,“姜迢迢和临山应该都是选理科吧。” 李明月苦笑两声,哀叹道:“其实我也挺想选理科的,就是物理太差了,这个寒假本来想问临山辅导……” 她话还没说完,姜扬州忙打断道:“杨临山的物理比我差远了,你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 李明月十分震惊的看着他,毕竟之前姜扬州可是十分不愿意教她做作业的,而且其实两人关系也没有那么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乐于助人了? “对了,还有数学和化学,要是你真想学理科的话,都可以来问我,杨临山不靠谱,你就别去问他了。”姜扬州脸上扯出笑,心里却早就把杨临山骂了一百遍。 他想,这个程度的帮忙,杨临山至少要请他吃两顿烧烤才行,不对,至少三顿! 许完愿后,姜迢迢站起来想将香插到香台上,杨临山忙拦住了,“把香给我,香台上太多香了。”我怕你被香火烫着。 姜迢迢看了眼杨临山的白羽绒服笑了笑,也向他伸出手,说:“还是把香给我吧,香台附近太脏了。”我怕你的衣服弄脏。 两人同时向对方伸出手,猝不及防就在空中握在了一起。 杨临山:…… 姜迢迢:…… 姜迢迢的耳朵一下就红了,偏偏杨临山没有半点要松手的意思,反而微微俯身,凑过来轻声问她:“你刚才许什么愿了?” 他的声音低沉温柔,仿佛有着蛊惑人心的魔力,姜迢迢差一点点就把刚才的愿望脱口而出,好在另一只手上拿着的香正好燃断了一小段,香灰掉在她的手背上,让她顿时清醒过来。 “没什么,喏,香给你。” 姜迢迢把香递给杨临山,他盯着姜迢迢的耳后看了几秒,突然轻笑了一下,然后才接过去。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接香的时候,他的手又扫过姜迢迢的指尖,姜迢迢觉得被碰到的地方好似被火烫了一下,忙把手收回去了。 杨临山插香的时候,姜迢迢看着他的侧脸,回想起自己刚才许的愿望,耳朵更热了。 殿前佛祖啊,我不求别的,只希望身边的他,能一辈子都平安顺遂、喜乐安康。 44.第四十四章 姜迢迢的生日是正月十三, 姜扬州是正月初十。 他们俩生日间隔不过几天,为了凑个热闹, 这么多年, 他们都是两家人一起过的,今年轮到姜扬州家请客。 初十那天中午,他们就在姜扬州家吃了一顿饭, 姜扬州和姜迢迢都收到了长辈的几个红包, 姜隐则把前几天刚从姜迢迢手里得的一百二花的干干净净,他给姜扬州送了个篮球,给姜迢迢送了条只是一般好看的海豚手链。 姜迢迢也不嫌弃, 笑着戴上了。 姜迢迢寒假的时候做了套英语试卷觉得很不错, 就又买了一套送给姜扬州,姑且算作生日礼物。 要不是有两家长辈在场, 姜扬州估计当场就把英语试卷丢在地上了,但他还是勉强挤出一个笑, 吃过饭后就叫姜迢迢去他房间拿礼物。 他原本给姜迢迢准备的是一个MP3,用来给她听英语听力, 她之前的那个已经用了好几年,好像不太灵光了,但收到姜迢迢“贴心”的礼物后,他顿时改变了主意。 在房间一顿翻找后, 姜扬州找到了自己才做了几张就没动过的数学试卷, 把它丢到了姜迢迢的面前:“生日礼物。” “居然是这套试卷!”姜迢迢比他想象中的要激动许多, “我当时在书店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没想到你居然还买着了!” 姜扬州看着认真翻阅试卷的姜迢迢,他尴尬的咳嗽了两声,没有告诉姜迢迢这试卷当时是杨临山多买了一套,顺手送他的。 “这试卷里的大题都有些难,主要是解题思路比较新颖,有的答案并不详细,到时候有不懂的你可以去问杨临山,”他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他应该把这套试卷都做完了。” “谢谢你,这礼物我很喜欢。”姜迢迢捧着试卷笑着望向姜扬州,眼睛亮得像是盛满星星。 姜扬州和她对视几秒后忙把视线移开了,状似随意般问道:“临山送你生日礼物没有?” 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动静。 隔了一会儿姜扬州见姜迢迢还没回答,好奇地转过头去,然后看见她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表情好像有些迷茫。 “我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 他之前还问了的,在初五那天。 杨临山将香插进香台后,两人正要走出偏殿,杨临山突然叫住了她,他指了指站在院中聊天的姜扬州和李明月,解释道:“我上山前不知道李明月也会来,是在半路遇见他们家的。” 姜迢迢点了点头:“我知道,我刚才在正殿看见李叔叔他们了。” 杨临山放下心来,犹犹豫豫,好一会儿才又问她:“过几日好像就是你的生日了吧,你想怎么过?要去哪里玩吗?” 姜迢迢觉得他这问题有点奇怪,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是和姜扬州一起过生日的,于是便说:“应该是和以前一样吧。” 这时姜扬州正好看向偏殿,视线和杨临山在半空中对了个正着,他正要冲杨临山笑,却莫名其妙却瞪了一眼。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想放风筝,十三那天,我来找你放风筝吧。” 他当时好像是这么说的…… *** 但正月十三那天,却突然下起雨来了。 姜迢迢趴在窗台上呆呆望着窗外的雨丝,不知道在想什么。 房间门被敲了两下,姜妈妈推门而进,手中还提着一个精致的礼品袋,“迢迢,刚才你有个同学来送了生日礼物给你。” “是谁啊?”姜迢迢没回头,仍然看向窗外。 “杨临山呗。” 姜迢迢猛然回头,快步走到桌边,紧张的问道:“他还在楼下吗?” 姜妈妈摇头,表情也是不解:“这孩子,我叫他进来喝杯茶都不肯,好像是家里有什么事,放下礼物就着急走了。” “哦,好的,我知道了……” 姜妈妈离开房间后,姜迢迢便小心翼翼将礼品盒从袋子里拿出来,天蓝色的彩纸把盒子包装得很漂亮,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包装的。 小心拆开后,姜迢迢便看见了一个崭新的MP3,还有一张贺卡,贺卡自然是杨临山写的。 他的一手行楷还是一贯的大气翩然,贺卡上也没说什么,不过是祝她生日快乐,希望生日礼物她能喜欢之类的。 杨临山好像真的有事要忙,一直到正月十六开学,他都没再联系姜迢迢,就连姜迢迢在QQ上给他发的消息,他都没有回。 也不知道到底在忙着什么。 开学之后,那些不知道从何种渠道打听到姜迢迢生日的人纷纷来给她送礼物。 几天下来,光是蛋糕她就收到五六个。 姜迢迢只收了刘雁梳、庄林故、欧阳寒晓他们几个玩的熟悉的人的礼物,那些不熟悉,甚至连名字她都不知道的人送的东西,能还的她都尽量还了,要不然就是干脆不收。 但也不乏那种其他班的把礼物从窗户往他们班一丢就跑,这种姜迢迢也没办法,那几个实在还不回去的蛋糕,她就都分给班里的同学了。 课间的时候,刘雁梳一边吃蛋糕一边和夏兴泽说悄悄话。 “哎你说,怎么这么多人给迢迢送礼物啊?”她咬着叉子,眼神却黏着站在讲台前,费力踮起脚檫黑板的姜迢迢的后脑勺,“难道你们男生都喜欢这种女孩吗?” 夏兴泽嗤了一声,正要说什么,只见他们班那个坐在最后一排,性格孤僻,平时最讨厌和女生交流的男生从门外进来,走到姜迢迢身边时停住了脚步,再然后,只见他不知和姜迢迢说了什么—— 黑板擦就到了他的手里。 夏兴泽耸耸肩,伸出手托住了刘雁梳的下巴,合上了她因为吃惊而张大的嘴巴,“看见了吧?” 刘雁梳咽了下口水,艰难的点了点头,“我懂了。” *** 新学期的第一个周六,姜迢迢没有什么特别安排,吃过午饭,正在教室里做之前姜扬州送她的数学试卷,如他所说,这套试卷有些难,做到最后一题时,她果然卡壳了。 这时教室里人不多,只有一些住校生在自习,她回头看,庄林故也不在。 正当她烦躁不已时,却突然听见教室门口有人叫她的名字。 姜迢迢一转身,便看见杨临山背手而立,正站在门口朝她笑。 杨临山的一句“迢迢”顿时引起众人骚.动,几个爱起哄的男生立马“哦呦呦”起来,一些女生也目光暧昧的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然后窃窃私语。 也不怪他们学习不专心,实在是这样一个男生站在门口,很难有人不去关注。 姜扬州曾经就这么说过杨临山,说他跟块移动磁铁似的,不管走到哪儿都自带吸引力。 姜迢迢愣着没动,坐得离她最近的一个女生忙提醒她:“迢迢,人家在门口等你呢!” “哦哦,谢谢。”姜迢迢这才反应过来,只是走出去几步又折回来拿了桌上的试卷才出去。 “迢迢,我……” “你来得正好!” 两人同时开口,但杨临山立马闭上了嘴,示意姜迢迢先说。 她便把数学试卷递上前,问他最后一题怎么做。 “我还以为你要问我最近都干嘛去了,”杨临山无奈的笑了笑,将背在身后的手拿出一只,就在走廊上指导姜迢迢做试卷。 和姜扬州说的那般无二,杨临山确实已经把这套试卷做完了,因此一扫题目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讲解起来思路明晰,语句通顺,一会儿就让姜迢迢弄懂了。 等姜迢迢重新拿着试卷进教室将最后一题做完,她才又走出来,看着他背在身后的手,只觉得有些好笑:“你还躲什么?风筝这么大你真以为我看不见吗?” “啊……”杨临山磨蹭许久才把风筝拿出来,表情丧丧的,“我还想给你一个惊喜呢。” 姜迢迢确实挺惊喜的,她是没想到杨临山会来找她。 “放风筝去吗?”杨临山很快调节好情绪,举着一个燕子风筝,笑吟吟的问姜迢迢。 “去哪里放风筝啊?” “红旗广场,那里风大地方阔,平时我也见有不少人去那儿放风筝。”杨临山立马接话,可见是早就想好了。 姜迢迢想了想便答应了,但是还有一个问题:“红旗广场离我们学校有点远,我们坐公交还是打车过去?” 但其实都有些麻烦,因为芸北学校到红旗广场没有直达的公交,周六学校门口也不太好打车。 杨临山朝她眨了眨眼睛,轻轻扯了下她的胳膊,让她往楼下看,一辆黑色自行车正稳稳停在银杏树下。 “只有……一辆自行车?” 杨临山笑得更灿烂,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我载你不就好了?” *** 三月初,早春料峭,尚未还暖。 姜迢迢坐在自行车后座,头发已经被吹得乱七八糟却依旧很高兴,今天风大,正适合放风筝。 只是杨临山却担心她乍一吹风受凉了,于是便道:“你把手塞我外套口袋里。” “不用了不用了,我抓着后座就……哎你小心!” 杨临山不等姜迢迢说完,突然松开自行车把手,一只手捉住姜迢迢的一条细胳膊,就把她的手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手都冻成这样了,还说什么不用?”其实杨临山自己的手也被风吹得冷冰冰,他却毫无知觉。 “好了好了,我听你的就是了,你小心骑车。”姜迢迢怕杨临山再突然伸手,忙将另一只手也塞了过去,果然温暖许多。 其实姜迢迢躲在杨临山的背后,脸上的风已经被遮挡许多,她是到了红旗广场才发现杨临山被吹得嘴唇都微微发紫了。 “冷不冷?”等杨临山停好车,她仰着头看他,眉头皱得紧紧的。 杨临山骑了一路自行车,虽然手和脸都被吹得冰凉,但其实身上热乎乎的,脖后甚至出了一点薄汗,哪里会冷? 但看见姜迢迢一脸担忧,他又起了捉弄的心思,于是故意把两只手伸到她面前,可怜巴巴道:“两只手都没知觉了,要迢迢捂一下才会好。” 他只是开个玩笑,却没想到姜迢迢竟然真的伸出手,用她的两只软乎乎的小手,包住了他的手背。 姜迢迢的手刚才一直藏在杨临山的口袋里,自然是暖和的,她合起掌轻轻柔柔地搓了搓杨临山的手,搓了一会儿不仅没有搓热,反而自己的手也没有一点温度了。 杨临山惊讶的看着身前小姑娘轻柔的动作,想笑又不想笑,只好紧紧抿着嘴,静静看她。 “哈……呼……”姜迢迢微微低头,冲着两人的手掌呼出热气,腮帮子也鼓鼓的,“呼……” “迢迢……” “嗯?” 姜迢迢听见杨临山突然叫她,茫茫然抬起头来,眼睛水润润的,像晕了一层雾气。 “你真是……太可爱了。” 杨临山原本想摸摸姜迢迢的头,但手还被她握着,他又不想收手,干脆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轻轻撞了一下姜迢迢的额头。 此时的红旗广场确实有不少人在放风筝,当然,也不止是放风筝的。 这几个打扮妖娆性感的女生已经在音乐喷泉旁边的花坛上坐了很久了,其中一个满头五颜六色小脏辫的女生翘着二郎腿,她手里叼着烟,嘴中吐出一个圈圈来。 “就是她?”她用烟指了指一个方向。 “是的罗君姐,就是那个小贱.人抢了我表妹的男朋友!”旁边坐着的黄毛女生愤然说道。 “男朋友?就那个穿黑外套的小白脸?”罗君眯着眼,又指了指那边。 “对对对,就是他!” “呵。”罗君冷呵一声,将手中半支烟按在身后花坛的土里,碾了碾,突然站起。 她拍了拍紧身皮衣上的烟灰,漫不经心道:“叫你表妹放心吧,那个小贱.人我会帮她收拾的。” “谢谢罗君姐,谢谢罗君姐!” 罗君一走,她身边那几个涂着大红唇的女人也跟着站起来,快步跟了上去,黄毛女生朝着她的背影呸了一口,这才匆忙跟上去。 “我说,在红旗广场上想要买杯奶茶可真不容易,我跑到外面那条街上才买着!” 夏兴泽手里提着两杯奶茶一路小跑回到音乐喷泉旁边的长椅时,看到的便是刘雁梳的呆愣模样,他伸出手指在刘雁梳面前晃了晃,喊了她好几句,才让人回过神来。 “冻傻了不成?”夏兴泽连忙把奶茶塞她手里,“先暖暖手。” 刘雁梳盯着花坛旁边的半根残烟看了一会儿,突然抓住了夏兴泽的胳膊,对他说:“我突然不想放风筝了,我们去逛街吧?” “啊?可是我风筝都买好了!”夏兴泽指着长椅上的风筝,“你看今天天气这么好,放风筝正好啊!” 他正要转身去看那些在广场中心放着风筝的人,刘雁梳却一把拉住了他,一手拎着风筝,一手扯着他,不管不顾往广场外走。 “雁子你干嘛呢?走这么急有人要追杀你?” 夏兴泽没察觉到刘雁梳突然的变化,还没心没肺的开着玩笑,“还是你刚才不小心偷听到什么秘密了,有人要灭口不成哈哈哈哈。” 刘雁梳抿着唇,一言不发。 45.第四十五章 “迢迢, 一会儿下课一起去吃饭吗?” 刘雁梳趁林深在黑板上抄写例题的时候,偷偷给姜迢迢递了一张纸条, 过了一会儿, 姜迢迢又把纸条从桌下递还给她。 “抱歉雁梳,欧阳约了我一起,吃完饭我们还要讨论英语竞赛的事情, 恐怕不能和你一起吃饭了。” “唉……” 刘雁梳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有气无力地趴在了桌上,她知道姜迢迢说的是芸市举办的中学生英语竞赛,欧阳寒晓和她都是本校的重点培养选手, 最近这两个人老是黏在一起。 只是她都已经快一个星期没和姜迢迢一起吃饭了, 就连课间,她都老是去隔壁班找欧阳寒晓…… 她真的搞不明白, 欧阳寒晓那么孤傲高冷,向来独来独往的一个人, 怎么就突然和姜迢迢那么好了? 刘雁梳想起自己之前无意间看见的,姜迢迢挽着欧阳寒晓的胳膊从食堂走出来, 她远远的看着,却见姜迢迢仿佛在向欧阳寒晓撒娇似的,她晃了晃欧阳寒晓的胳膊,传说中不近人情的女神不仅没有推开她, 竟然也笑了。 想到这儿, 刘雁梳的心里不禁泛起阵阵酸意, 好像迢迢还从未这么和她亲近过呢……她心里这般想着, 下意识的侧头看过去,姜迢迢正在认真演算黑板上的题目,并没有注意到刘雁梳的眼神。 反倒是林深注意到了刘雁梳的小动作,于是直接点了她上黑板,“刘雁梳,上来算一下这道题目。” “啊?!”刘雁梳被吓得猛然转头看向黑板,心又凉了半截,这,这道题她不会啊! “快点,没磨磨蹭蹭浪费时间。” “哦……”刘雁梳慢吞吞的站起来,十分着急地扯下了姜迢迢的衣袖。 姜迢迢一脸抱歉的抬起头,轻声道:“我还没算出来呢。” 刘雁梳脸色一变,快步走上讲台。 *** 到了周六那天,刘雁梳难得的没有回家休息,而是留在了学校。 她想起自己之前在红旗广场听到的那几个女人的谈话,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她们那时好像有说这周六就会带人去堵姜迢迢,说要教训她。 但她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姜迢迢,毕竟她也只不过是听那个叫罗君的女人说了一句,但却不能肯定她今天真的会动手,更何况…… 姜迢迢似乎没有给她这个告诉她的机会,她一大早就出门了,又是和欧阳寒晓。 问她要去哪里也支支吾吾的,不肯说。 夏兴泽在图书馆的阅览室找着刘雁梳的位置时,她已经坐着看书了,只是书页许久未翻,她脸上的神色却极其难看,仿佛一本书的人物也惹着她了似的。 他笑着走过去,将手里的矿泉水放在她身前的桌面上,压着声音道:“怎么了小公主,谁又惹你生气了?” “死远点!”刘雁梳没有抬头,反手就举起矿泉水瓶砸了夏兴泽一下。 夏兴泽挨了一下也没介意,笑嘻嘻在她对面坐下了,还是压着嗓子小声问她:“今天怎么想到来图书馆看书了,这不像你作风啊,难不成是姜迢迢待久了,也被她感染了?” 刘雁梳朝他翻了个白眼,语气不善道:“关你屁事!” 说完她把手里的书往桌上一丢,快步走出了阅览室。 夏兴泽被她的动静吓了一跳,自己还没反应过来,见周围人都皱着眉瞪他,忙连声道歉,放好书后才追了出去。 刘雁梳脚步飞快,连走带跑又没怎么看路,在图书馆门口与一进馆的男生迎面相撞,两人皆是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骂人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一抬头,她才发现那人竟是庄林故。 当庄林故黑框眼镜下那双冷静自若的眼眸直直盯向她时,刘雁梳也不知怎么的,脱口而出便是一句话:“姜迢迢有危险!” “什么?”庄林故扶眼镜的手顿了一下。 *** “欧阳,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姜迢迢和欧阳寒晓从未来广场出来的时候,姜迢迢的右手拎着一个粉色的礼品袋,她举了举右手,脸上堆满感激的笑容:“没有你,只怕我很难弄到这个。” 春风吹在脸上还有些许寒意,欧阳寒晓伸手撩了撩耳边的发丝,将双手插进风衣口袋里,才漫不经心道:“这次帮了你,你可就欠我一个人情了。” “恩恩,我知道!”姜迢迢用力点了点头,她一贯不喜欢麻烦别人,这次找欧阳帮忙已经让她觉得很不好意思了,“以后你有什么要帮忙的事情,如果我能做到,我也会帮你的。” 欧阳寒晓嘴角勾起转瞬即逝的笑容,她可不指望这个小不点能帮到自己什么忙。 抬头看了眼天色,欧阳寒晓又拢了拢外套,十分平淡的说道:“快下雨了,你回去吧。” 姜迢迢也跟着抬头看了一眼,今天出门时就是阴天,这会子乌云已经快布满大半个天空,眼见着还有再扩散的趋势,风也一点点大起来了。 “那你呢?”姜迢迢担心的看向欧阳寒晓,“你好像也没带雨伞吧,一会儿怎么回家?” “我自然有人送,不用你操心。” “嗯?”姜迢迢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欧阳寒晓扬了扬下巴,姜迢迢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人高马大的段观荣正笑嘻嘻的看向她们这边,于是姜迢迢顿悟。 “一个人可以?要不要我叫人送你?”欧阳寒晓一边说着,一边朝远方招了下手。 一个手势,段观荣这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子便屁颠屁颠跑了过来,欧阳寒晓还嫌弃他,说他活像她家养的那只二哈。 段观荣也不反驳,只站着傻笑。 姜迢迢见他们俩一会儿似乎还有别的安排,也不好再打扰,和他们说了一声便打算回学校。 段观荣问她:“要不还是我找个兄弟送你回学校吧?” 姜迢迢和段观荣本就不算太熟,自然更不想去麻烦他的什么兄弟,连忙婉拒了。 正义小天使段同学见姜迢迢实在不领情,也就只好作罢。但若是当时他便知道姜迢迢会因此而陷入危险,无论如何,他也会让自己兄弟送她回去—— 而非留她一个人。 *** 姜迢迢是被人一脚踹醒的。 醒来后她只觉得后脑勺疼得不行,想伸手揉一揉,却发现手被绑在身后动弹不了了。 刚清醒的人有些昏昏沉沉,眼前视野也十分模糊。 想了好一会儿她才记起来,自己原本是要去垣南中学找杨临山拿之前那套数学试卷的。 那套姜扬州送她的试卷确实有些难,偏偏那些题目后面的答案就一个“略”字,所以杨临山上周答应她,把自己那套做完的试卷给她看看。 原本杨临山说要去芸北中学找她,但姜迢迢想起自己这周六要出门,于是便说她去垣南中学…… 她好像就是在垣南中学附近被人一棍敲晕的。 “呦?醒啦?” 头顶上方传来一句轻佻又嚣张的女声,姜迢迢抬头看去,领头女生那满头五颜六色的脏辫和烟熏火燎般的妆容让她一瞬间下意识又把头低了下去。 罗君冷哼一声跨了两步,然后弯下腰,一把拽住了姜迢迢的短发! 罗君死死扯着她的头发往上提,迫使姜迢迢再次抬头与自己对视,人还没说话,先眯着眼将一个烟圈吐在了姜迢迢脸上,呛得地上之人直咳嗽。 “你是谁?”咳了几声后,姜迢迢费力仰起脸,尽量直视面前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因被扯着头发,她不得不吊着嗓子说话,“我与你似乎毫无恩怨。” “是啊,哪又怎样?” 罗君无视了姜迢迢的第一个问题,嘴角勾出一个恶劣的笑,“我就是看不惯你,想教训教训你怎么了?” 罗君说着就半站了起来,一米七左右的她手上力气也大,任凭姜迢迢再如何挣扎,还是被她轻轻松松拎起一点,然后又狠狠砸向水泥地! “嘣”的一声,姜迢迢只觉得整个脑袋都在嗡嗡作响,一阵呕吐感从胃中一路上升,让她不由得干呕了几声。 这时天已经下起雨来了,姜迢迢被推倒在地,刚好倒在一个之前积了水的泥坑里,整个人顿时变得狼狈不堪。 罗君还有她身后为她撑着伞的那两个长得十分雄壮的女生都哈哈大笑起来,肆无忌惮的对着姜迢迢指指点点。 姜迢迢只觉得疼。 手腕和脚腕都疼,头也疼,屁.股……屁.股也疼。 但更多的是觉得屈辱和难堪,雨水打在她的脸上,那些人的哄笑钻入她的耳朵……当然她心里也十分慌乱无措,因为她不知道她们为何而来,也根本不知道她们到底想做什么。 “你好好感谢这场雨吧,”罗君居高临下的看着姜迢迢,嘴角始终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要不是它,说不定我真会好好折磨你。” 只是她昨天刚买了一双皮靴,罗君舍不得弄脏,只想早点收工去泡酒吧,要是因为这小贱.人害得她一脚泥丢了面子,这可不划算。 “手机呢?”她冷漠的伸出手。 身后的一个女生连忙从口袋掏出一个翻盖手机放到她的掌心。 “你们要干嘛?!” “你也太老土了吧,啧。”罗君皱了下眉,仿佛对姜迢迢还在用翻盖手机而感到不满,就在这时,姜迢迢的手机十分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她看向一脸着急的姜迢迢,哎呦了一声,阴阳怪气,一字一顿道:“杨、临、山啊?就是那个垣南的小白脸吧?” “手机还我!!!”姜迢迢涨红着脸大吼,可能她从来都没有这么凶狠过。 但这种程度对罗君来说仿佛是猫给老虎抓痒,让她只想笑:“哈哈哈别急嘛,姐姐看你这手机好像有点旧了……” “就帮你丢了吧哈哈哈!”她一边笑,一边打开了翻盖,看起来只是随手一折——就把手机分成了两半,然后随意丢在了墙角。 “你……你!”姜迢迢看着被掰成两半的手机气得说不出来,只恶狠狠的瞪着罗君。 “啪——”罗君身后的女人走上前来,狠狠地给了姜迢迢一巴掌,嘴里骂道,“瞪什么瞪?信不信老娘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行了,走吧。”罗君将烟头随手丢在地上,有些不耐烦道,她实在没心情和小妹妹玩耍了。 “对了,”临走前,罗君突然“善心大发”,装模作样感叹了一句,“这个巷子早就荒废了,也不知道你的朋友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你哈?” “唉,今天这雨可真是越下越大了。” 46.第四十六章 罗君原本想的是把姜迢迢揍一顿, 后来下雨才临时改了主意,只让人把她手脚绑住丢在废弃的巷子里。 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在初春淋上几个小时雨, 也够她受的了。 但她却小瞧了姜迢迢动手解绳子的能力,她们走了才不过一个小时,姜迢迢就已经把绳子挣开了。 这时雨已经大了起来, 一阵阵春雷由远及近, 令人不由心生恐惧,不过才下午五六点,但天色昏沉, 犹如深夜。 在一片漆黑的小巷里, 姜迢迢只有偶尔凭借天边的几道闪电才能看清楚四周环境。 之前挨了那一棍和后来被罗君摔在地上那一下,令姜迢迢头晕不止, 胃中时不时便升起呕吐之感,混混沌沌中, 她想自己应该是轻微脑震荡了。 但是她却无论如何想不起自己该怎么做,脸颊也热辣辣的疼, 雨水顺着她的下巴一路滑向脖子,然后流进衣服里,湿哒哒的衣服贴身黏在身上,让她难受不已。 扶着身边的绿色大垃圾桶缓缓站起, 姜迢迢试着走了几步, 却疼得直吸气——果然还是扭伤了。 这条巷子虽说是条废巷, 但也是条死巷, 路只有一条,只要走出去,回学校想必不难,只是现在还不行,她的东西掉了。 之前鼓起勇气才向欧阳寒晓请求帮忙,欧阳也是花费了不少精力才帮她弄到那个东西,最重要的是……那个是她要送人的礼物啊。 她记得被打晕前自己是一直提着那个礼品袋的,刚才也不见她们手中有提着什么离开,可见那东西要么还在自己被打晕的地方,要么就是掉在她被拖过来的路上了。 姜迢迢扶着小巷的墙壁,一边慢慢向巷口移动,一边小心留意着地面,雨水不断打湿她的眼眶,为了看得更清楚,她也不得不一次又一次伸手抹去脸上的雨水。 原本不过是五六分钟的路程,她花了半个多小时也不过才走到一半,她靠在脏兮兮的墙体上轻微喘.息时,一道闪电破空而下,紫色电云宛若就打在姜迢迢的头顶,但她根本来不及害怕,在震耳欲聋的雷声中,她终于找到了那个蓝色的礼品袋。 它就那么安静的躺在一个小水坑里,纸质外壳已经被泡得涨涨软软,欣喜使得她一时间竟然忘了脚腕上的伤痛,忙快步走了过去,然而因路面太暗,行走中她却不小心被一石块绊倒,跪趴在地上。 幸好她伸手已经能够摸到那个礼品袋,姜迢迢也没有起来,干脆跪在地上小心查看袋中物品…… “姜迢迢!” “迢迢!” 忽的,姜迢迢在噼里啪啦的雨声中,竟然听见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幻听了,怎么可能有人能找到她呢?不对,怎么可能有人会来找她呢? 又没有人知道她失踪了。 然而当那喊声由远及近时,当眼前出现那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时,姜迢迢猛地擦了擦眼睛,这才相信自己没有幻听,更没有产生幻觉—— 是他来了。 历经一下午被人打晕再无情羞辱,被困在深巷中孤立无援,姜迢迢埋藏在心底的委屈、害怕、无助等情绪终于在看见那个冒着大雨向她跑来,脸上满是担忧焦急神色之人时,再也忍不住了。 “迢迢!”杨临山在看清姜迢迢脸上的掌印和浑身狼狈不堪的模样时,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他猛地跪在硬石板上,不待姜迢迢说什么,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 “没事了没事了!我来了!”杨临山一手箍着姜迢迢的肩膀,一手按着她的后脑勺,只恨不得将她整个人都按在身体里,再不要让她在自己的眼前消失哪怕一瞬。 “杨临山,我好疼……我真的好疼。” 姜迢迢的眼泪夺眶而出,她也不知道怎么的,明明在他到来前,她甚至觉得可以自己走回学校,然而一看见他,却只觉得浑身上下的疼痛都被放大了十倍,再也动弹不得。 杨临山感受到姜迢迢的肩膀在抖,然而他抱着姜迢迢的手臂也在抖,嗓子紧得更是快要说不出话来,“……都怪我。” “轰隆——” 又是一阵轰天动地的惊雷,像龙吟虎啸般令人心惊,杨临山稍微冷静下来,小心松开了姜迢迢。 他用自己的衣袖替面前的小姑娘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和雨水,然而在大雨之中,他也早已浑身湿透,哪里又能擦得干。 姜迢迢的眼睛又红又肿,杨临山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心脏被人死死揪住,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以来。 他一手托着姜迢迢的下颚,另一只手替她拨了拨头发,然后微微低头,在她额中印下一吻。 这不是他第一次亲吻姜迢迢。 之前姜迢迢在运动会上受伤,他就在医务室趁姜迢迢睡着,偷偷亲了她。 然而这是第一次,他在姜迢迢面前暴露了自己对她的感情。 不管不顾的—— 杨临山实在没办法在这样的情况下依旧隐忍克制,依旧瞻前顾后,几乎以为要失去姜迢迢的害怕和恐惧太过浓烈,以至于他无法思考,只能放纵。 姜迢迢没有推开他,也没有说话,在他退开后,只愣愣的看着他,眨了眨眼睛,然后又眨了眨眼睛。 她像一只受了伤之后茫然无措的小鹿,全身心的相信着救了自己的猎人,却全然不知,那狩猎陷阱便是由猎人布下。 托着她下颚的那只手伸出拇指,擦了擦她水润的嘴唇,杨临山深情又温柔的看了她一眼,再次俯身,两人冰冷的唇瓣就这么碰到了一起。 姜迢迢浑身一颤,眼睛不可置信地睁大,双手紧紧攥住了杨临山的手臂衣袖。 他到底还是怕姜迢迢被吓着,不敢太过放肆,只是轻轻吻了一下,很快离开姜迢迢的柔软的唇角。 “我送你去医院。”杨临山自己先半站起,一边说着一边扶起了姜迢迢,然后一手揽腰,一手绕过膝盖,干净利落地将小姑娘一把抱起。 “那个袋子!临山!” 杨临山也没问她为什么坚持要那一个已经被水泡发的礼品袋,抱着她半蹲下捡了袋子放到她怀里,这才往外走。 姜迢迢一手勾着杨临山的脖子防止自己掉下去,一手搭在胸前,被这样抱着的角度,她只能看见杨临山的下巴。 雨水从他下巴留下,滴在她的脸上。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又觉得身上哪儿都不疼了,而且也不觉得冷了……明明之前一看见他,就委屈难过的不得了。 鬼使神差的,她也学着杨临山刚才的模样,空闲着的那只手悄悄搭上了杨临山的下巴,他的下巴冷冰冰的,她的手却好似捧着一团火。 这团火烧得她的血液也沸腾起来。 她微微仰起头,竟然也升起了要亲一亲杨临山下巴的荒诞念头。 杨临山在她的手搭上来的那一瞬间便感知到了,他以为是姜迢迢不舒服了,一低头,那个小姑娘却亲了上来。 *** 芸市第一人民医院住院部六楼走廊的长椅上,齐刷刷坐了一排学生,他们衣服胸前都印着芸北中学的校徽。 刘雁梳坐在庄林故和夏兴泽的中间,面色惨白,说不出一句话来,夏兴泽担忧的捏着她的手臂。 庄林故双手交握低头看着地板,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的旁边坐着一脸漠然的欧阳寒晓和表情凝重的段观荣,两人也没有说话。 病房门口弥漫着一股诡异沉默的气氛,一时间却又没人打破——直到姜扬州急匆匆从走廊尽头跑过来。 “怎么回事?说是被人打进住院了?”姜扬州双手叉腰大喘着气,显然来得很急。 见没一个人回答,姜扬州心中更是焦急,语气也重了几分:“没人知道?!” 刘雁梳被他的冷斥吓得抖了抖,终于结结巴巴开口:“是、是一个叫罗君的,她带人打了迢迢,医生说迢迢,说她现在是高烧不退和有轻微脑震荡。” “罗君?”姜扬州脸上闪过疑惑的神色,他怎么不知道姜迢迢什么时候得罪了这样的人物? 段观荣抬头看向姜扬州,解释道:“罗君是垣南中学高二学生,她男朋友叫郭猛,是一间酒吧的老板,那些混混们都叫他猛哥。” 段观荣这话没头没尾,听了只叫姜扬州更加不解,若是这样,姜迢迢更没理由会招惹到罗君了。 欧阳寒晓瞥了段观荣一眼,在旁边淡淡补充了一句:“收人好处,替人办事罢了。” 姜扬州恍然,正要再说什么,杨临山推开病房门走了出来。 走廊上六个人六双眼齐刷刷的看过去,就连一直盯着地板的庄林故也抬起了头,抿着唇看他。 杨临山谁都没看,径直走到刘雁梳的面前,把姜迢迢护了一路,甚至到了医院,晕倒之前还嘱托他一定要交给刘雁梳的东西丢在了她的怀里。 “迢迢交代我一定要给你的东西,”杨临山垂着眼眸,声音平平淡淡的,“不过估计已经被水泡烂了,她让我向你道歉。” 这时,除了杨临山和欧阳寒晓,走廊上另外四个人又齐刷刷看向了刘雁梳。 震惊之余,刘雁梳还有些害怕,她根本不敢打开这个被迢迢拼命保护着的礼品袋。 但在夏兴泽的催促下,刘雁梳还是一点点打开了那个还往下滴水的礼品袋—— 刚一看清袋中的东西,她的眼泪就忍不住流了出来。 47.第四十七章 刘雁梳还学画画的时候曾经和姜迢迢说过一次, 今年三月,她最喜欢的漫画家会在芸市举办签售会, 她之前期待了很久, 只是后来她却不被允许再碰这些了。 寒假的时候,她将自己的画具都送给了姚辛源,之后又陆陆续续将自己的作品或卖或送, 通通处理干净。为了不再被勾起念想, 她也有意避开相关消息,渐渐地,竟然真的将签售会忘记了。 只是没想到, 姜迢迢却还帮她记着。 一滴眼泪落在被雨水泡涨的漫画书上, 刘雁梳小心翼翼翻开第一页,黑色签字笔写上的痕迹已经模糊, 只依稀可以辨认是一份To签。 To雁梳: 不忘初心,砥砺前行! 刘雁梳伸手缓缓抚过那几个字影, 只觉得悔恨自责。 是她错了—— 没办法再画画这件事其实一直让她如鲠在喉,开学后也一直有些闷闷不乐, 眼见着成绩优异的迢迢和隔壁班的欧阳寒晓有越走越近的趋势,她的心里不禁泛起了一阵失落感,更是不知不觉产生了嫉妒的念头。 是嫉妒蒙蔽了她的双眼,让她只看得见迢迢和欧阳寒晓形影不离, 却无视了她对自己的关心。 刘雁梳低着头, 没人看得清她的表情, 但坐在旁边的夏兴泽却清晰的感受到了她肩膀的颤抖, 轻叹一声,他伸手揽住了刘雁梳。 “别自责了,这次多亏是你,否则我们可能现在还找不到姜迢迢。” “不是……”刘雁梳声音哽咽,泣不成声,“你不知道,要是我可以早一点告诉她,早一点告诉你们,就不会……就不会……” 其余几人皆没有搭话,一时间走廊只余刘雁梳细微的抽泣声。 *** 姜迢迢因脑震荡和高烧不断在医院住了快一个星期的院,姜妈妈当时看见躺在病床上的姜迢迢时,差点晕了过去,幸好当时杨临山和姜隐及时扶住了姜妈妈,才让她平复下来。 他们几人之前去看过了,姜迢迢被打晕的那一段路正好没有监控,再加上当天又下雨,天色阴沉,估计没什么人看见,除了一个巴掌,罗君几人实实在在留在姜迢迢身上的伤痕也是没有,没有任何证据,连报警都不一定会被受理。 而这样的学生,肯定是无畏学校处罚的,所以杨临山和姜扬州几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先不将这事告诉姜迢迢的爸妈,至于罗君……他们有其他的办法教训,而且到底是谁请罗君动手,也还需要查清楚。 杨临山按照之前和姜迢迢说好的,只告诉姜妈妈,姜迢迢是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来,那天又刚好淋了雨才住了院,姜妈妈对杨临山说的话很是相信,根本没想到要怀疑。 但姜隐却没那么好糊弄—— 趁着姜妈妈照顾姐姐,他把杨临山单独约到了医院楼下的大草坪旁边那一排梧桐树下。 姜隐从小就很崇拜杨临山,崇拜姜扬州都只是顺便。 在他的心中,临山哥是最厉害的存在,成绩超棒,篮球贼溜,打架还帅,当然——杨临山并没有带他打过架,这还是姜隐有一次无意间看见的,而自那次之后,他就更将杨临山视为偶像了。 更重要的是,姜隐知道杨临山喜欢自己姐姐。 临山哥总以为他是傻,以为他不懂事,以为什么都能瞒得住他。 可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是瞒得住的? 杨临山向来也很照顾他,姜隐这么多年,一直是对杨临山笑脸相迎,这是第一次,他对自己的偶像黑了脸。 “临山哥,我姐到底是怎么受伤的?”姜隐面无表情盯着杨临山,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别拿骗我妈那套来哄我,你知道我不信。” “我没骗……” “骗子一辈子追不到我姐!”姜隐着急又快速地打断了杨临山的话。 杨临山一愣,乍然失笑,他伸手拍了姜隐的脑袋一下,有些无奈道:“臭小子,这么恶毒?” 姜隐狠狠拍开了杨临山的手,用行动告诉对面的人,他不是在开玩笑。 杨临山见姜隐认真严肃的表情,知道再瞒不下去,只好将事情慢慢告诉了他,但到最后,他还是提醒道:“暂时不告诉阿姨也是迢迢的意思,如果你执意要说,那我也拦不住你。” 姜隐比杨临山矮上许多,他仰着头,恶狠狠瞪着杨临山,像是快要气疯了:“我他妈!你们还查个屁啊!就是李明月那个坏女人干的!!!” 杨临山一听姜隐的脏话就立刻皱起了眉,再一听他话中内容,眉头皱得更紧:“你有什么证据吗?” “你什么意思!”姜隐一听这话就瞬间炸毛,“你现在是在维护那个女人是不是?!” “不是,我是说……” “你说个屁!” 姜隐怒气上头,什么都听不进去,他现在是真的生气了,亏得姐姐那么喜欢杨临山,结果这人还在为别的女人说话! ——渣男! “当初我姐姐就是为了你才又哭又闹,非要上垣南中学!我一辈子都没见过她那么坚持过一件事……”矮一截到底是气势不足,姜隐仰着脖子,眼睛一会儿就红了,但更多是为姐姐感到委屈,“她第一次和爸妈顶嘴吵架是因为你!当年被逼得差点跳楼也是因为你……你现在!” 姜隐声音逐渐哽咽,到后来只红着眼眶瞪向杨临山。 他不知道的是,对面之人看上去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脑中却早已劈过道道惊雷,姜隐的话让他一个字也说不出,一个动作也做不出。 震惊之后的狂喜,激动之后的内疚,各种乱七八糟的思绪混在他的脑中,像是打翻了一瓶说不出什么味道的调味酱。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见姜隐快要气哭了,忙解释道:“我问你有没有证据,不是要护着谁,我是想告诉你,有证据,我们才有对峙的底气,才能让伤害迢迢的人受到惩罚,你说对不对?” 姜隐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问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杨临山笑着揉乱了姜隐的头发,“我那么喜欢你姐姐,怎么可能会去偏袒别人?” 姜隐用手擦了擦眼睛,嘟囔道:“那……那我就信你一回。” “这么大人了还哭鼻子,你羞不羞?” 姜迢迢一向疼爱弟弟,要是被她知道自己惹哭了姜隐,岂不是要和自己生气?杨临山心里这么想着,于是更加用心逗姜隐开心,后来承诺送个游戏机给姜隐,才让弟弟又破涕为笑。 两人重归于好,为了表示自己真的不生气了,姜隐还抱了杨临山一下,只是杨临山的手刚搭上姜隐的肩膀,还没来得及安抚性拍一拍,就听得身后传来轻轻柔柔的一句疑问声。 “临山,你和我弟弟在干嘛呢?” 杨临山被吓得手一抖,抬起来的那只手顺势就把姜隐一把推开了。 姜隐:??? *** 这是李明月第一次去迷梦酒吧,一进去,就有几个打扮得流里流气的男人过来搭讪,李明月忍着内心的厌恶一一拒绝,但最后一个却有些难缠,李明月拒绝后,那人还拽着她的手腕不让她离开。 “哎这位小妹妹,相遇即是有缘,既然我们这么有缘,喝一杯又有什么关系呢?”穿着花衬衫的光头男人色.眯.眯盯着李明月,皮笑肉不笑,语气有些阴沉,“若你不给哥哥面子,那……” 李明月试着挣扎了一下,但那光头将手腕抓得很紧,一时间她竟然难以甩开,正当她皱着眉要张口骂人时,一个女服务员从旁边快速走过来截住了她即将脱口而出的话:“猛哥!” 染着黄色大波浪卷发,化着浓妆的女服务员脸上挂着灿烂的笑走过来,“我刚看见罗君姐来了,似乎在找您呢。” 那光头男子,也就是郭猛,他一听见罗君的名字表情立刻大变,迅速松开李明月的手,匆匆走了。 女服务员朝他的背影呸了一声,然后又转过来瞪向李明月,“你来这做什么?” 李明月的脸色同样称不上好看,她揉着被掐红的手腕,没好气道:“我来这里还不是为了找你!” “行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来。” 许柔转身和另一个服务员说了一声,便将李明月一路带到了员工休息室里,她刚把门关上,李明月就冷着脸问她:“是你找人教训了姜迢迢?” 李明月审问般的语气令许柔有些不满,她撩了撩头发,漫不经心道:“是我,怎么了?” “居然真的是你!”李明月用力抓了抓头发,在休息室走来走去,心中的烦躁却迟迟难以平复。 “行了,你别转来转去了,转得我头晕。”许柔随手在桌上拆了个口香糖丢进嘴里嚼着,坐在了休息室的沙发上。 “表姐!”李明月见许柔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更是气恼,她停下走动,居高临下站在许柔面前,“你好好的,去动她做什么?” 许柔翻了个白眼,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我的好妹妹,姐姐这还不是为了你?” 48.第四十八章 许柔比李明月大上几岁, 她和李明月一样,并没有什么学习的天赋, 但不一样的是, 许爸爸却没有像李明月的爸爸一样,想尽办法也要给女儿提供继续学习的机会。 他说农村女孩都是这样,没必要读高中。 因此许柔读完初中就没有再上学了, 在饭店洗过碗, 在工厂做过衣服,最后她留在了迷梦酒吧,做一名服务员。 她们表姐妹俩以前是很要好的, 但自从许柔外出打工, 两人生活环境不同,接触的人不同, 共同话题越来越少,也就渐渐疏远了。 上一次见面, 是前不久李明月的爷爷六十大寿,许柔去给外公庆生, 却无意间在饭桌上得知了李明月的爸妈即将离开芸市的消息。 “上次你躲在房间里哭,我看见了。其实我真不知道杨临山有什么好的……”李明月冷冷的看过来,许柔硬生生将原本的半句话咽了回去,“可就算他再好, 但你觉得你们俩还有可能吗?” 李明月咬着嘴唇, 不肯回答。 许柔无奈地耸了耸肩, “你别像看仇人一样看着我, 你知道我说的是对的。” 她站了起来,搂住了李明月的肩膀,解释道:“表姐知道你一直看不惯那个姜迢迢,不过叫人教训教训她,为你出气,你怎么还和我着急起来了?” “可是她都住院了!”李明月心里有些着急,但更多是害怕,“万一被临山知道是我做的……” “那又怎样?这件事和你又没有关系,是我找人做的。”许柔不屑的嗤了一声,“他还能找到我头上不成?好了好了,你别想了,快回学校去吧!” “可是,表姐……” *** 垣南中学。 回寝室的路上,李明月一直有些心不在焉,路灯昏黄,初春的夜晚寒意逼人,她只穿着单薄的长袖,却不觉得冷。 “哎,你快看,那个男生好帅啊!怎么站在我们寝室楼下?难道是在等女朋友吗?” “你是不是瞎啊,那可是杨临山!” “杨临山?学神大人?他怎么会……” 两个女生从李明月的身边经过,原本垂头丧气,一直低头行走的她突然抬起头来,不远处的路灯下,那个眉目俊朗,身姿挺拔的男生,那个笑容温暖,细心温柔的男生,不是杨临山又是谁? 那一瞬间,李明月甚至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幻觉,她从来没有那么期待过,杨临山是在等她吗? 快步走过那两个女生身边时,她们还在悄声讨论突然出现在女生宿舍楼下的杨临山。 “难不成我们学校的学神已经有女朋友了?” “那肯定啊!你不想想,像这样学习好长得帅的男生,那可不是排着队的女生在追求……” “不过我真的很好奇哎,你说学神他会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呢?” …… 待快走近杨临山,李明月突然放慢了脚步,因为路灯之下那人竟然向她走来了!竟然真的是在等她! 李明月心跳得飞快,愣愣的看着离她越来越近的杨临山,几乎快要不能思考,连擦肩而过两个女生震惊和艳羡的感叹都没能听到。 “你……你怎么来了?”李明月微微仰头,紧张得说话都磕巴了。 “来找你。” 杨临山双手插在裤兜上,他面无表情看向李明月,眼中的深刻冷意猛地让李明月从无边际的幻想中彻底清醒过来—— 她甚至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他的眉目依旧好看,但脸上却无半点笑容,这样的杨临山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似的,令李明月感到陌生又熟悉。 袖子的手紧紧握成拳,李明月强忍着心中不适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已经快到了门禁的时间,杨临山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问她:“你知道迢迢受伤住院了吗?” “啊?是吗?”李明月惊讶的看向杨临山,脸上露出担忧又着急的神情,“怎么突然住院了?伤得重不重啊?!”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这样我还有时间去医院看下迢迢,可是现在……” “李明月。” 杨临山蓦然出声,打断了她拙劣的表演,他嘴角扯出一个轻微的笑,道:“你难不成以为我是个傻子?” “我……”李明月被他强大的气势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杨临山紧跟着往前迈了一步,声音低沉,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之前你在我面前耍的那些心机,无关痛痒,我可以假装不知道,但你不该——触碰我的底线。” 像是被一盆冰水自上而下浇在身上,李明月突然觉得浑身上下都被好似冻住了不得动弹,杨临山的话无疑像是一把无形利刃,扎得她的心狠狠抽痛。 “底线?”李明月握着拳,指甲死死掐在手心,她近乎带着一丝绝望的问他,“你的底线是什么?” “姜迢迢。” 杨临山突然弯腰和李明月平视,他的声音平静,但眼神却冷得像是能淬出冰来。 “她是我的底线——你不该碰。” 果然啊……在杨临山重新站直时,李明月低头冷嘲了一声,哪怕只是提起她的名字,杨临山便如此温柔,但对着她,哪怕只是一个笑容都变得如此奢侈了。 *** 姜迢迢出院的那天是星期三,天气晴朗,春风和煦。 杨临山一大早就来了医院,跑前跑后,帮着办理出院手续。 姜妈妈心里感激他,就忍不住和姜隐念叨:“你瞧瞧临山,我真是再没见过像他这样热心善良的好孩子了,知道迢迢出院,还特意请假来帮忙。” 姜隐看着不远处正在排队的背影,暗自翻了个白眼:热心善良?什么时候把你女儿拐走了你还对他笑呢! 姜妈妈瞥见儿子不太服气的表情,敲了他的脑袋一下,“怎么,你还有意见?” 姜隐挨了一下,脸上忙堆起笑容,试探性问道:“那你说他这么好,要不干脆让他做我姐夫好了?你说怎么样啊妈?” 姜妈妈闻言还真沉思起来,上上下下打量杨临山,好一会儿才说:“好是好,就是不知道这么优秀的孩子看不看得上你姐姐……” 姜隐小声嘀咕:看得上,那可太看得上了! 收拾妥当后,几人一起回芸北中学,姜妈妈带姜隐去找姜迢迢的班主任林深,杨临山则送姜迢迢回寝室休息,她的假期直到今天,明天才重新上课。 这是两人自那天在小巷见面后,第一次独处。 之前在医院里人来人往的,就算没人来看望,姜隐也时时守着自己的姐姐,很多话都不适合说,这时正是上课时间,回寝室的路上几乎没什么人,十分安静。 但姜迢迢听着自己如雷似鼓的心跳声,却觉得有些安静过头了…… “我……” “我……” 两人同时开口,姜迢迢侧过头,与杨临山的目光对视一瞬,又很快移开,“你先说吧。” “我一会儿要去找一下扬州,和他有事要商量。” “哦,这样啊。”姜迢迢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挠了挠头,说:“我休息一下就去图书馆自习,我落下的课程太多了。” “对,确实是这样。”杨临山答完,又不再说话。 两人顿时又恢复了之前尴尬又沉默的气氛,只一前一后往寝室楼走去。姜迢迢既希望杨临山对她说些什么,又隐约害怕听见杨临山即将可能对她说的话,一时间纠结不已,不知不觉就慢了脚步。 杨临山跟在她一步之后,看着她时而蹙下眉头,又咬下嘴唇,脸上时不时露出或懊恼或着急或疑惑的表情,只觉得这小姑娘真是娇俏又可爱。 他抿着嘴憋了一路笑,快到寝室楼下时,终于喊住了姜迢迢。 “什……什么事?”姜迢迢局促不安的仰头看着杨临山,眼神飘飘忽忽,就是不敢与他对视。 杨临山看着姜迢迢通红的耳朵,突然失笑,他揉了揉姜迢迢的头发,低沉温柔的笑声细细密密钻入姜迢迢的耳中,挠得小姑娘的心痒痒的。 “我说,姜迢迢同学啊,”杨临山突然俯身凑到了姜迢迢的耳边,他的声音极轻,轻柔的气声几乎可以蛊惑人心,“你可不能亲了我就不负责呀。” 姜迢迢的耳朵热得快要烧起来了,她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小声道:“我哪……哪儿有?” 杨临山的笑愈加放肆,他伸手捏了捏姜迢迢的耳朵,拖着长音哄道:“好,你没有。” “啊?” 姜迢迢猛地抬头,却猝不及防对上了杨临山的眼神,他的笑容总是很容易感染身边的人,眉眼弯弯,让人不知何时就放松了心神。 杨临山站直了身子,他慢慢敛了笑,认真道:“是我亲了你,我会负责的。” 姜迢迢的脸,腾地红了。 49.第四十九章 下课后, 杨临山果真在姜扬州教室门口等着。 他的出现无疑像是在平静无波的湖中掷入了一颗大石子,湖面顿时泛起涟漪。在他等姜扬州从教室里出来的那半分钟里, 一班的同学们已经十分热情地冲了上来。 难得有一次近距离接近隔壁兄弟学校被传的玄乎齐神, 据说自进入垣南就没有从年级第一掉下来过的学神杨临山,芸北的那群尖子生们自然也是个个好奇,有的甚至拿出了自己珍藏的数学题目, 也不管杨临山认不认识自己, 捧着卷子就讨论上了。 等正主慢吞吞从教室后排踱出来时,杨临山已经被一班和听声而来的二班同学围得水泄不通了,姜扬州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艰难挤进人群中, 把杨临山一把扯出来。 幸好胡君帆和张思勤及时制止,不然这群学霸们还非得一路跟着那两人下楼不成……待走廊重新安静下来, 两位班长对视一笑,眼中皆是无奈。 “这种追星场面要是被楼下的人知道了, 非得笑话我们不可。”张思勤说。 “我觉得不会,”胡君帆推了推眼镜, 笑了笑,“毕竟学霸什么的,终究是全校学生的偶像。” 此时此刻,学霸中的学霸, 学霸们的偶像——杨临山, 他正握着一瓶姜扬州给买的橙汁, 坐在田径场旁边的台阶上。 “有什么好消息不成?”还未入夏, 姜扬州已经喝上了冰可乐,一口冰凉汽水灌下去,他舒适的打了个嗝。 杨临山把橙汁放在身侧,这才慢悠悠说道,“没有消息我就不会来找你了。” “哦,什么?” 杨临山双手撑在身后一节台阶上,微仰着头看着天上漂浮的白云,“承丰在酒吧盯了几天,昨天果然拍到了一些好东西,我相信警方应该是很喜欢的。” “呦呵!”姜扬州用可乐瓶子撞了下杨临山,又啧了几声,“狠还是你狠,我原以为你只是想叫人把他们揍一顿,没想到你直接一锅端了。” 杨临山侧过身,认认真真看向姜扬州:“谁说我不去揍他们?” “你真要去?”姜扬州腾地坐直身子,瞪大了眼看向杨临山。 然而当他看见杨临山的表情时,很快明白自己问了一句废话,叹了声气,姜扬州问:“什么时候?” 杨临山笑了一声,他拍了拍姜扬州的肩膀,说:“这周六,你把老段也叫上。” *** 姜迢迢返校后就一直很忙,又要补上之前落下的课程,还要跟上最近的新知识,每天晚上回到寝室,洗漱完,再看会儿书,几乎是沾枕就睡着了。 等她反应过来杨临山从那天送她回学校后就再没来过芸北中学,也没和她联系过时,竟然已经是第一次月考结束了。 月考假碰上清明,芸北干脆给学生们放了三天假,回家那天,姜迢迢终于再见到了杨临山。 姜迢迢和姜扬州到车站的时候,杨临山正背着一个书包等他们,看见两人过来,杨临山自觉过去,无比自然地摘下了姜迢迢的书包帮她提着,一边和她说话。 “你们今天提前下课了?” “是啊,哎我的书包可以自己背的……”姜迢迢伸手要去取书包,奈何身高实在受限,抢了几次抢不到,只好任由他去,但她很快发现杨临山今天有些不同,于是问他,“你戴着口罩做什么?” 杨临山伸手扶了扶脸上的黑色口罩,口罩之下的声音闷闷的,他低笑道:“因为我听说戴口罩更酷啊,你觉得呢?” 这时慢吞吞过来的姜扬州正好经过两人,他斜了杨临山一眼,然后做了个呕吐的动作:“呕……” “滚你丫的!”杨临山笑着作势要踢姜扬州。 姜扬州拔腿就跑,一边还挑衅他:“有种你就把口罩摘下来给那丫头看看啊!” 杨临山原本势必要追着姜扬州狠狠踹他一脚,但见着不远处农村班车缓缓到站,忙退回去牵住了姜迢迢的手,带着她往车上走。 和往常一样,一到放假,车站便人潮如海,拥挤十分。 若在以前,姜迢迢是最讨厌挤班车的,她个子小,力气也小,要么被隔在人群之外死活挤不进去,要么被挤到人群中间,被一群大爷大妈推搡着上了车,可上了车,才真是难捱。 被那么胡乱挤了一通,还没等班车开出车站,就开始头晕了。 但这是第一次,站在他身后的不是别人,是杨临山。 他张开了双臂,将小个子姜迢迢护在自己的怀里,有人撞过来的时候,他会伸出手臂替她挡住,有人往前挤的时候,他会扶着她,不让她向前栽倒。 就在这么紧张又吵闹的环境下,姜迢迢竟然还抽出时间仰起头往后看了眼杨临山,然而杨临山戴着口罩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她连个下巴都看不见。 不知是不是感知到了姜迢迢的眼神,杨临山突然低下头,朝她笑了一下,眼睛眯起,弯成一条温柔的弧线。 两个人上了车后,杨临山迅速牵着姜迢迢找了个可推开窗的座位,他让姜迢迢坐在里侧,又把两人的书包放在上面的储物架上,做好一切,等他也坐下时,才猛然想起被自己忘记的好兄弟—— 姜扬州被人挤着上来了,但却没有抢到位置,他一路艰难挪到杨临山的座位旁边,眼神幽怨的瞪向这两个无情无义之人。 杨临山倒是一脸坦荡,甚至还笑话姜扬州动作慢,但姜迢迢却被他瞪得有些心虚,正想站起给姜扬州让位置,却被杨临山一把拉着坐下。 “没事的,我站着更不容易晕车。”姜迢迢向杨临山解释。 “我知道啊,”杨临山的手环过姜迢迢身后,单手拉开了班车的车窗,“但是你只要坐在窗户边就不会晕车,不是吗?” 班车再次启动,窗外的风一点点吹进来,舒服又温柔,姜迢迢看了姜扬州一眼,又看了杨临山一眼,点了点头。 姜扬州气得直哼哼:“好啊姜迢迢你也学会胳膊肘往外拐了,有了对象就不要哥哥了是不是?” 然而刚启动的班车内嘈杂一片,坐着的两人根本就没听见姜扬州的抱怨,因为姜迢迢正在给杨临山展示他之前送的MP3,她拿了个耳机给身边的杨临山,让他和自己一起听英语听力。 杨临山一边将耳机塞进耳朵里,一边状似无意的问:“喜欢吗?” 姜迢迢正低着头调试MP3,一时间也没听清楚他问什么,她还以为杨临山问她喜不喜欢他送的礼物,于是轻轻点了下头,“恩,我很喜欢。” 杨临山揽住了姜迢迢的肩膀,微低下头,隔着口罩亲了她的头发一下,然后闷声笑道:“我也喜欢。” 猝不及防被调.戏了一番的姜迢迢顿时愣住,不知该作何回应。 站在两人旁边的姜扬州则是翻个了大大的白眼,心里忍不住吐槽:卧槽原来学霸谈起恋爱来也是这么不要脸皮的? 姜迢迢听着英语听力,在半路上靠在杨临山的肩膀上睡着了,他先替小姑娘摘了耳机,又把窗户关上些许,这才把脸上的口罩摘下。 上次打架时杨临山意外受了伤,也不知他怎么搞的,居然还没养好。 姜扬州看见他嘴角淡淡的伤痕时忍不住怪叫一声:“我说就这么个小伤口,你戴个屁口罩啊装腔作势的!” 杨临山伸出小腿,终于在车里踹上了姜扬州,他怕吵醒姜迢迢,于是压着声音骂他:“你个单身狗懂个屁!这事你要是敢告诉迢迢,看我不揍你。” 姜扬州满脸不耐,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她现在是你心上的宝嘛,金贵得很!” *** 清明节三天假,青山镇的各家各户都忙着扫墓,农村不比城市,有专门的墓园,扫墓的地方大多在山上,姜迢迢家也不例外。 除了各家祖先,有些山头还会有一些地界碑,意味着两族交界,是山中地盘划分的象征,每年清明也会有很多人在地界碑前上香,祈求各家族间和平共处。 姜氏家族和杨氏家族之间就有这么一座地界碑,姜迢迢跟着爸妈来到那儿时,地界碑前已经围着不少人了。 清明对农村人来说是一个无比重要的节日,到了那天,很多在外工作的人都会赶回来上香,姜爸爸他们碰上了许久没见的熟人,一时聊开了,就也没顾上姜迢迢和姜隐。 姜迢迢也碰上了熟人。 她已经看见杨临山一家人来上香了,但杨临山此时被几个长辈围着,还没注意到她,正当姜迢迢想叫姜隐不许到处乱跑时,一个年轻男人走到了她的面前,和她打招呼。 “迢迢,还记得我吗?你都长这么大啦!” 那个年轻的光头男人笑容和煦,笑吟吟的看向姜迢迢。 她是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来,面前这个人是杨临山的叔叔杨致,于是姜迢迢也礼貌的和他打招呼,“我记得呀杨叔叔,您以前还教我写过作业呢。” 杨致一听,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这都是我读大学时候的事了哈哈,”他往远处看了眼,哥哥嫂嫂和临山都忙着和一个亲戚叙旧,暂时注意不到他。 “迢迢,”杨致往前走了一步,却也和姜迢迢保持着合适的距离,他略微降低了音量,问她:“我有些事想和你说,你方便吗?” 50.第五十章 姜迢迢犹豫了几秒, 还是放下手中篮子,和杨致走到了一旁的大松树后, 松树树干很粗, 正好堪堪挡住两人身形。 “杨叔叔,您有什么要和我说吗?” 杨致看着眼前容貌秀气端方,气质温和从容, 说话乖巧有礼的女生, 一想到自家侄子竟真能追到这样的姑娘,真不知是该羡慕迢迢,还是羡慕杨临山。 他愣了会儿神才反应过来, 试探性的问她:“那件事临山和你说过没有?” 姜迢迢一脸茫然, 根本不知道眼前人在打什么哑谜:“您说的……我听不懂。” “我是问,你知不知道当时临山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 选了垣南中学?” 提起这事,姜迢迢沉默了许久, 当年为了中考志愿这事,她也和爸妈闹过, 委实不算什么好的回忆,但她出于礼貌,还是答道:“我不太清楚,他没有和我们说过原因。” 杨致抬手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光头, 看着远处的杨临山, 轻微地叹了口气, 缓缓说道:“我也是最近才知道, 原来临山的同学们,都以为他是为了一个叫李明月的女生才去了垣南。” 姜迢迢惊讶地看向杨致,她没想到杨临山的叔叔连这种学生间的八卦都知道,那他知不知道杨临山和自己…… “以前是有不少人这么误会来着……”姜迢迢皱了下眉,很快松开。 其实她最开始也以为杨临山是为了李明月才去的垣南,甚至还一度自以为是的误会杨临山喜欢的人是李明月,但后来种种事实告诉她,杨临山看上的——正是她自己。 “当然不是了!”杨致一时激动,连声音都提高了不少,“临山是因为我才去的垣南中学。” “因为你?” 杨致又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脑袋,纠结了一会儿才说:“本来临山不让我告诉别人的,其实当年是因为我正面临着升职期,学校领导承诺我,只要我能亲手带出一个高考状元,不仅能让我做年级组长,还给我奖金翻倍。所以……所以是我请求临山报考的垣南中学!” 这件事压在杨致心中已经很久了,作为杨临山的叔叔,他不仅没能帮到自己的侄子,竟然还要利用侄子来升职加薪,通过道德绑架令他改了自己的志愿填报,这让杨致一直心有愧疚。 如今说出来,也算是轻松不少。 姜迢迢听完便愣在了原地,因为她觉得这理由实在是太过荒唐,可又似乎显得一切都在情理之中,一时之间,她竟然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过了十几秒,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有些疑惑的问道:“那……您和我说这些是做什么呢?” 杨致伸手指了指正陪着爸妈在和亲戚唠嗑的杨临山,他的脸上挂着恰当得体的笑容,礼仪做得很足,显然是要被表扬的,但杨致却不是想叫姜迢迢一起欣赏杨临山是如何八面玲珑的说场面话。 “你别看临山脸上笑嘻嘻的,这孩子,什么事都往心里藏……”杨致的语气突然低落起来,“他奶奶一直很疼他,只是老人家却连今年元宵都没有熬过去,还是去了……临山那时很难过,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吃饭和不说话……” 突然的,姜迢迢像是猛地想起了什么,身体一个激灵,她有些急切地一把抓住了杨致的手腕:“叔叔,临山奶奶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杨致正沉浸在自我悲伤中,被姜迢迢一吓,下意识就答道:“正月……十一。” 而正月十三,正是姜迢迢的生日…… 她突然什么都明白了。 为什么说好一起放风筝却连失约都没有一句抱歉,为什么就算已经走到了她家楼下,却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就匆忙离开……这个人,这个人当时明明自己都还在偷偷躲起来哭,却也没有忘了和她的约定…… 为什么不告诉她呢?为什么要瞒着她呢? 震惊、气愤、后悔……各种情绪掺杂在一起,最后通通都揉碎了,化作了姜迢迢对那个傻小子的满腔心疼。 突来的头晕目眩令姜迢迢有些站不稳,她忙扶住了一旁的树干,吸了下鼻子,问:“叔叔告诉我这些,是为什么?” “临山是真心喜欢你的。”杨致虽然是个教师,虽然是个长辈,可面对着自己看着长大的侄子,他还是偏心了,还是失去原则了。 “我知道你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如果你也喜欢他,请珍惜他,和他一起努力,一起变得更加优秀,如果……如果你不喜欢他,也请明确的表达自己的心意,别让两个人都受伤。” 姜迢迢按着心口的位置,愣愣答道:“我知道了。” *** 下午,杨临山收到姜迢迢的短信时,他还以为是不是自己日有所思,连手机都发疯了,直到他回了消息确认了这一事实,这才反应慢半拍的高兴起来。 姜迢迢主动约他哎! 姜迢迢主动约他出去的次数那可是一只手指都能数得出来的! 杨临山在房间里收拾了半天,衣服换了一套又一套,头发梳了好几遍,在镜子面前左右照了十几分钟,确认自己这形象出去足以捕获小姑娘芳心后,才喜滋滋出门了。 他出门时,正好杨致从外面回来,问他去做什么也不答,只回以一笑,这一笑实在是傻气又暧昧,令杨致鸡皮疙瘩瞬间起了满手臂, 他一边摇头一边进了家门,嘴里还念叨着:啧啧,年轻真好。 姜迢迢其实是约杨临山去青山中学,因为两人当年在学校里向来名列前茅,模样又出众,连守门的保安都还记得他们,也没有多问一句,轻松就让他们进去了。 “迢迢,你约我来学校做什么?” 姜迢迢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拉着杨临山的手腕,脚步飞快,漫无目的到处乱走。杨临山低头看着两人手掌和手腕相接处,嘴角的弧度逐渐张扬起来。 她不答,他也不问,只任由着她在校园里四处乱逛。 农村中学最大的特点就是树多,而且都是长了很多年的古树大树,青山中学也是如此,校园里郁郁葱葱,一排排一列列,皆是刚冒出些许新叶的树木。 翠绿的颜色令人身心舒畅,连耐心也变得更好,姜迢迢拉着他找了半天,杨临山也不觉得不耐烦,心里居然还想姜迢迢再找得久一些。 就在他这么想的下一瞬,姜迢迢终于找到了那棵曾经被她标记过的大树,她以前也做过在体育课时,偷偷在某棵树的树干上刻下一个字母的愚蠢事情——只是为了藏一个小小的许愿瓶。 在非主流正十分流行的那几年,青山中学的女生们兴起了一种叫做许愿瓶的东西,据说,将心愿写成纸条塞在许愿瓶里,再将瓶子丢在河里或者埋在土里,总有一天会实现。 饶是年级第三,从来不跟“潮流”的姜迢迢,当时竟然也不可避免的落了俗套,某节体育课,她心血来潮写下了心愿,又鬼使神差的将许愿瓶埋在了树下。 只是她不知道,那瓶子还在不在。 或许已经被人捡走打开看完随手丢弃了,或许…… “找到了!”在姜迢迢用一块石头扒拉了半天之后,土中终于露出一个不过一个食指长的小玻璃瓶,里面还塞着一张卷成小圆柱的粉色便利贴之类的纸条。 “你就是要找这个吗?”杨临山也跟着蹲了下来,他依稀知道这是什么,有些惊讶道,“没想到你居然也会埋许愿瓶。” 杨临山的话令姜迢迢有些脸红,她用手擦了擦玻璃瓶外的泥土,十分庄重的将瓶子递到杨临山面前,“你要打开看看吗?” “我?打开?” “对啊。”姜迢迢将手往前送了送,眼中闪耀着些许期待和兴奋的光芒。 杨临山突然间意识到,这个瓶子里的纸条,多半是与自己有关,他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接过玻璃瓶,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将纸条从玻璃瓶中抽出,杨临山一点点将纸条展开,姜迢迢就蹲在他对面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不错过他任何一个表情。 杨临山一边展开,顺口一个字一个字的念下去,念得缓慢又清晰: “杨临山,我想和你在同一所高中。” “我想和你在同一个大学” “我想和你……” 杨临山猛地顿住了。 姜迢迢用还干净的手背托着下巴,咽了下口水,紧张兮兮的问:“你……你怎么不念了?” 杨临山抬起头看她,他的眼神太过专注认真,深邃的眼睛中仿佛蕴含着无边无尽太过隐忍的感情,只对视了几秒,姜迢迢就有些受不住要移开视线,杨临山却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带了起来。 姜迢迢反应不及,一脚踩上刚才用来找瓶子的石块上,杨临山见她要跌倒,眼疾手快地揽上了她的腰,这么一扯一抱,两个人顿时贴在了一起。 距离近到姜迢迢好像已经听见了杨临山的心跳声。 “嘣、嘣、嘣……”强劲有力,却也跳得飞快。 姜迢迢的手掌捏着杨临山的衣袖,小声问他:“杨临山,你怎么不继续念了?” 杨临山回过神来,忙松开她,让两人保持着一个较为安全的距离,他现在有些激动,还真怕自己会做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来。 “我是觉得这话不该你来说,”杨临山想了想,改口道,“不对,我是说这话应该是由我先说!” “姜迢迢,”杨临山牵起姜迢迢还带着泥土的手,不是手腕也不是手臂,他握住了小姑娘柔若无骨的手指,生怕吓着她似的,放轻了声音问道:“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你呢?” 姜迢迢的脖子都憋红了,却还是鼓足勇气回应他,“我,我也是。” 说完她又深吸一口气,接下来的这句话几乎要花光她这十几年攒下的勇气和大胆了。 “临、临山,我很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你呢,你……喜欢我吗?” 杨临山敢发誓,他从来没有那一刻比现在更快乐过! 此时此刻,他一句话都不想说,只想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姜迢迢喜欢我!姜迢迢说喜欢我!!! 但他终究忍住了,他今天打扮的这么好看出来,可不是为了扮演一个傻子。 虽然他这么以为,但嘴角那根本抑制不住的傻笑和时不时的抽动已经赤.裸.裸地暴露了他过于开心的心情。 杨临山抬起手指,也不嫌姜迢迢刚才刨了土的手脏,一点点将自己修长的手指插.入姜迢迢五根手指之间,十指相扣。 然后他举起两人连在一起的手,亲吻了一下姜迢迢的手背。 他的眼睛在笑,声音仿佛也带着笑,总之整个人都被欢乐所包围了。 “当然喜欢!” “我最喜欢你了迢迢!” “再没人比我更喜欢你啦!” 51.第五十一章 五四青年节快到了, 芸北和垣南两所中学决定联合举办一次青年晚会,考虑到场地和各种问题, 此次晚会只两个学校的高一年级参加。 依旧需要四个主持人, 每个学校各出两名学生。 老师再一次找到了姜迢迢,上次让她做元旦晚会的主持人,她就拒绝了, 老师偏爱她, 自然愿意给她更多展现自我魅力的机会和锻炼的舞台。 姜迢迢原本又想拒绝,但当她看见林深办公桌上那张主持人名单时,却突然犹豫了, 想了想, 她说:“林老师,我想试一试。” 见姜迢迢答应, 林深松了一口气,青年节晚会和元旦晚会有所不同, 晚会气氛更加严肃庄重,届时不少教育局的领导也会前来观礼, 若表现得好,必定能给上级留下一个好印象。 “主持稿老师已经帮你们写好了,你拿回去多练习,”林深将一沓A4纸递给姜迢迢, 向来严肃的人难得扯出一个笑来, “我相信你们能配合得很好, 加油。” “谢谢老师……” 姜迢迢走出办公室时, 拿着一沓A4纸的姜扬州也刚从旁边的办公室走出来。 “呦,不是说不想当主持人吗?”姜扬州一眼就看见了姜迢迢手中的东西,一边向她走来一边揶揄,“怎么突然想通了?” “你不也是?”姜迢迢可还记得姜扬州之前也十分抗拒当主持人的。 姜扬州凑过来戳了戳姜迢迢的肩膀,似乎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阴阳怪气的说:“当然是因为我听说垣南那个女主持漂亮又可爱了,你呢,难道你也是因为垣南的男主持帅气又温柔?” 姜迢迢把姜扬州的脑袋推开,冲他眯眼笑了一下:“当然是因为垣南的男主持是我男朋友,不然你以为?” 姜扬州看着姜迢迢离开的背影,气得只想呵呵,这臭丫头,有男朋友了不起哎! *** 周六,他们主持四人约好在芸北中学的艺术楼一起排练,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分别将自己的主持词背熟了。 垣南的女主持人叫周灵芽,和杨临山一个班,她扎着高高的马尾,笑起来会露出两颗洁白的虎牙,看起来憨厚俏皮。 两人一起打车从垣南过来的时候,她注意到杨临山不只背了书包,手中还提了一个精美的袋子,抱着活跃车内气氛的心态,她主动和杨临山搭起了话,问他袋子里是什么。 杨临山轻轻摩挲着袋子口,笑道:“没什么,送给迢迢的礼物。” 周灵芽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迢迢”便是本次晚会的另一个女主持人,姜迢迢即便在垣南也算是小有名气,毕竟她成绩好,初中又是和他们的学神一个中学,自然免不了被传出些流言蜚语。 不过这大半的八卦还真是多亏了杨临山的室友们,才让垣南的学生们恍然大悟:嗷……原来学神大人屡次拒绝年级上漂亮女生的告白,不是因为他是gay,而是因为他和芸北的姜迢迢有一腿啊! 周灵芽聪慧机灵,如今见了杨临山的神情,更是确定了两人的关系,于是忍不住打趣道:“杨临山同学,你这可就不太公平了,同是晚会女主持,怎的只有姜迢迢有礼物,我却没有?” 杨临山听了也不生气,反而笑道:“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公平事?不然为何同是晚会女主持,迢迢有男朋友,你却没有?” 周灵芽被噎了一下,顿时说不出话来。 两人找到艺术楼的排练教室时,姜迢迢和姜扬州已经在对词了,他们俩都是第一次见周灵芽,三个人互相自我介绍后,就准备开始排练。 不过杨临山却突然叫住了姜迢迢,把她拉到了一旁的凳子上。 “怎么了?不是要排练吗?” 杨临山不说话,只从自己带过来的礼品袋里掏出一个纸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双白色的细跟高跟鞋。 ——精致又漂亮。 姜迢迢顿时明白了杨临山的意思,碰了碰他的手臂,小声问:“送给我的?让我练习?” 杨临山伸手捏了捏姜迢迢的鼻子,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我家迢迢真聪明!我帮你穿上,看合不合脚。”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来。”让杨临山帮自己穿鞋,姜迢迢还有些不好意思。 “没关系的,”杨临山已经不由分说蹲了下去,他握住了姜迢迢的脚腕,仰着脸笑吟吟看向她,“我乐意为你做这样的事情。” 拿着台词卡站在一旁的姜扬州和周灵芽已经惊呆了,两人对视一眼,十分默契地—— 姜扬州:呕…… 周灵芽:呕…… *** 终于到了演出那一天。 晚会在垣南中学的礼堂举行,而主持人和节目表演者早在吃过午饭就已早早到达了礼堂,先彩排了一遍,然后进行集体化妆,再进一次带妆彩排,晚会就要开始了。 女生需要的时间总是要多一些,等姜迢迢和周灵芽打扮好出来,两位男主持已经站在舞台一侧等待了。 周灵芽和姜迢迢穿的都是长至足以曳地的晚礼服,不过裙摆之下,周灵芽的鞋跟不过三厘米,姜迢迢却是踩了一双足有八厘米的高跟鞋——是为了使整体身高更加和谐而做出的调整。 虽然私底下已经练习过很多次,但在这样重要的场合下踩高跟鞋,姜迢迢还是有些紧张,杨临山在听见高跟鞋声时便已回过身,眼中迅速闪过一丝惊艳后,他快步走到了姜迢迢的身边。 “紧不紧张?” “有一点,不过还好。”姜迢迢回以一个令人心安的微笑,上下打量了杨临山一番,然后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低头。 多亏了脚下的这双高跟鞋,使得姜迢迢可以更轻易的凑到杨临山的耳边,她说:“我男朋友今天好帅啊。” 姜迢迢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像是一股微风吹在杨临山的耳畔,他笑了笑,想捏姜迢迢的脸却顾及到她化了妆,因此转而捏了捏姜迢迢的手掌,还冲她眨了下眼睛:“不帅一点,怎么吸引我可爱的小女朋友?” 姜扬州看着凑在一起咬耳朵的两人几乎快要崩溃,捂着眼睛道:“我说你们俩够了啊,秀得没完没了还!” 两个黏黏糊糊的人这才乖乖分开。 晚上六点半,晚会正式开始。 第一个节目便是由芸北中学高一十七班石梦颖同学带来的钢琴独奏。 姜迢迢他们报完幕下台后,工作人员正忙着将钢琴搬上舞台,穿着银色晚礼服的石梦颖已经将自己从前那头黄毛又染回了黑色,经过几人身边时,她十分不屑的翻了个白眼,甚至有意无意撞了姜迢迢一下。 站在姜迢迢身后的杨临山眼疾手快扶住了姜迢迢,回身狠狠瞪了石梦颖一眼,她却一撩头发,婀娜的上台去了。 周灵芽对几人的恩怨并不了解,因此小声问身边的姜扬州:“刚才那个女生什么情况啊?” 姜扬州言简意赅的概括:“刚才那女生在追求迢迢那丫头的追求者。” “谁啊谁啊!”女生天生对八卦有着极其敏锐的嗅觉,周灵芽也不例外。 姜扬州伸手指了指后台某处,那儿站着许多学生,女生身穿蓝衣黑裙,头上扎着两个麻花辫,男生则统一穿着仿式中山装——那是一会儿两校联合节目诗歌朗诵的表演者们。 “就那边,身边围着一群女生,眼睛好像会放电的那个男生。” 周灵芽顺着姜扬州手指看过去的时候,姚辛源正好看过来,不仅朝她笑了一下,还眨了下眼睛,那一瞬间,周灵芽的心也“嘭”地一声被击中了,她想:这男生的眼睛果真会放电。 *** 石梦颖表演之后没急着离开,她在等姚辛源。 诗歌朗诵是压轴节目,等他们从舞台上下来,晚会也快结束了。 石梦颖就坐在化妆间外走廊的长椅上,一看见姚辛源,她就走了过去,和姚辛源同行的几个男生纷纷起哄,暧昧的呦了几声后,就先走了。 姚辛源却只觉得有些烦躁,他也不看石梦颖,抬腿继续往前走。 石梦颖跟在他身后,走了一小段路后,突然开口:“辛源,你听说了吗?姜迢迢和刚才那个垣南中学的男主持人在一起了。” “所以呢?” 姚辛源突然停住脚步,石梦颖猝不及防撞在了他的后背上,姚辛源转过身来,冷冰冰的看向石梦颖,“既然你也知道,那刚才为何要去撞姜迢迢,她穿了高跟鞋你不知道?你就这么厌恶她?” 石梦颖没想到自己的小动作竟然被当时站在角落的姚辛源注意到了,下意识就为自己辩解:“不是,我不是故意的,好好的,我怎么会去伤害她呢?” 姚辛源冷笑一声,向来张扬妖艳满含风情的桃花眼中,也难得的含了一丝寒意:“所以之前在运动会上令人绊倒姜迢迢,胡海肃跳楼后在年级上散播谣言中伤她,也不是故意的?” 石梦颖被姚辛源咄咄逼人的语气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脸色顿时煞白,一时之间竟也找不到话语为自己辩白。 走廊上陆陆续续有其他演出完毕的学生从化妆间出来,姚辛源不想再和石梦颖过多纠缠,一会儿闹起来了,场面一定很难看。 “走吧。”姚辛源将双手插在裤兜里,晃晃悠悠走向出口,“我送你回家去。” “姚辛源!” 石梦颖一把扯住了姚辛源的衣摆,也不顾走廊上来来往往的学生,红着眼眶问他:“你真的不喜欢我吗?我们真的没可能吗?” 一双双八卦的眼睛唰唰唰的瞬间黏在了两人身上。 姚辛源也没回头,拽着石梦颖的手腕一路快走,直到走出礼堂,拐过一条小路,见路边没什么人了,才在一盏路灯前停下来。 “对,不喜欢你,我们之间也没可能。” 姚辛源按了按眉心,见石梦颖似乎因他刚才的举动还对他抱有一丝期待,继续解释,“你毕竟是个女孩子,刚才走廊那么多人,我若当场拒绝了你,岂不是没有半分绅士风度了?” 换句话说,刚才就是其他任何一个女生告白,他都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拒绝,做出令女生难堪的事情来。 姚辛源和石梦颖差不多算是一起长大,他也不想做的太绝情,于是只好说了句他自以为应该算是安慰的话:“梦颖,你这么优秀,何苦在我这一颗枯树上吊死呢?” “就你刚才演奏那一段,我是丝毫听不出任何乐调的,而你呢……”姚辛源叹了声气,“你没办法欣赏我崇拜的画作,更不了解我的世界,我们俩实在不合适。” 姚辛源不说还好,他这一说,石梦颖的眼泪顿时憋不住了。 “那你呢?你还不是在姜迢迢一棵树上吊死!”石梦颖抬起手,狠狠擦了下眼睛,“姜迢迢她那个乡巴佬又好到哪里去,她更是什么都不懂了!” 姚辛源被石梦颖一顿抢白,自己也才恍然大悟,原来喜欢一个人,真的可以为了她而毫无原则,以前他觉得,自己的女朋友一定也要是学美术的,至少是能和他有共同话题的,可后来,他还不是喜欢上了对美术一窍不通的姜迢迢? 可见爱情还真是毫无道理可言。 姚辛源依旧在笑,只是这一个笑却多少带了一丝苦涩,连亮晶晶的那一双桃花眼,都不再那么明媚而神采飞扬。 他说:“是,虽然我还喜欢她,但我已经在努力学会放下了。” 52.第五十二章 李明月也参加了那个两校联合的诗歌朗诵表演, 下台后,几个女生约着一起去换衣服。 坐在化妆台前拆辫子时, 她听见身后那些女生一边换衣服一边小声讨论着什么。 “哎你们知不知道, 听说今天的主持人有一对是情侣呢!” “你说的是杨临山和姜迢迢吧?他们不是早就在一起了吗?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对啊对啊,上天也太不公平了,两个人都是学霸不说, 长得还都那么好看, 我觉着吧……说不定他们俩连家长都见过了呢!” “真的吗真的吗?”一个女生神情激动起来,“你怎么知道?” “这还要猜?他们可是青梅竹马啊,父母肯定也是互相认识的, 说不定家长也默许他们交往呢。” 一时间, 小小的化妆间充斥着此起彼伏的艳羡声,这样随性自由、不遭反对的爱情对这群高中生来说, 简直宛若天边云彩,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明月, 我们去聚餐,你去吗?”最先挑起话题的那个女生见李明月呆呆坐在化妆镜前, 于是顺口问了一句。 李明月透过镜子看着身后那几人,脸上扯出一个笑容:“我有点累,就不去了,你们去吧。” “那我们就走啦!” 几个女生推推搡搡, 笑闹着离开了化妆间, 门一关上, 她们就又小声八卦起来。 “差点忘了, 明月也喜欢杨临山哎,刚才我们是不是太大声了……”一个女生有些紧张的问其他人。 “切!”问李明月要不要一起去聚餐的女生翻了个白眼,不屑道,“垣南谁不知道她喜欢杨临山,但那又怎样?喜欢学神的多了去了,失恋的又不止她一个。” “就是就是,我们快去吃东西吧,我都快饿死了。” 听着他们的笑闹声越来越远,门后的李明月终于将搭在手把上的手往下一压,推门而出。 *** 姜迢迢他们卸完妆和换好衣服后,也打算去聚餐,姜扬州和周灵芽两人走在前面,也不知聊起什么,一路哈哈大笑,周灵芽还差点从台阶上载下去,幸好被姜扬州一把扶住。 姜迢迢和杨临山牵着手慢吞吞跟在后头,吹着初夏的夜风,倒也舒适惬意。 “脚疼不疼?” 姜迢迢这时已经换回了平底鞋,但脚腕和前脚掌还是隐隐有酸痛感,她向杨临山的方向走近一步,搂住了他的手腕,将身体大半重量靠在他身上,“有一点,不过我泡泡脚然后按摩一下就好了。” 杨临山揉了揉姜迢迢的头发,有些心疼她:“今天辛苦你了,一会儿要多多吃点饭。” 就在姜迢迢和杨临山讨论一会儿到了饭店要点什么菜时,他们看见姜扬州突然在一辆奔驰车前停住了脚步——车里坐着的是欧阳寒晓。 “哎呀欧阳你今天没来真是可惜了,你不知道老段他今天舞剑可帅了,台下一群女生为他尖叫呢!”姜扬州见是熟人,便上前几步去打招呼。 欧阳寒晓从后座出来,她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脸上没太多情绪,似乎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惜:“哦,我知道了。” 段观荣除了练习跳高之外,之前也学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太极剑,欧阳寒晓也曾看过他舞剑的,确实英姿飒爽,威风凛凛。 姜迢迢早就知道欧阳寒晓今天因为家中有事没办法来看晚会,但她没想到欧阳大晚上还会特地来礼堂找段观荣。 几人靠在奔驰车旁聊了好一会儿天,手握太极剑的段观荣这才姗姗来迟,他脚步飞快,几乎是一路小跑过来,近了大家才发现,他既没有卸妆,也没有换下表演服。 “怎么这么慢?”欧阳寒晓瞥了段观荣一眼,语气平平淡淡的,脸上却不显任何不耐烦。 段观荣微喘着气,先冲在场几人笑了一下才蹿到欧阳寒晓的面前,小心翼翼又十分抱歉道:“我的太极剑放在后台不知被谁拿去玩了,我找了好久……晓晓,你没生气吧?” “没有。”欧阳寒晓走到驾驶座旁,敲了敲车窗,“把后车盖打开。” 众人包括段观荣在内,都不知道欧阳寒晓要做什么,直到后车盖缓缓翻起,欧阳寒晓走过去,手撑在车盖上,朝段观荣挑了下眉毛,语调懒洋洋的:“段观荣,喜欢吗?” 这时大家皆因好奇看了过去,周灵芽最先反应过来,她“哇”了一声,又连忙捂住自己的嘴,震惊以及八卦的眼神来回在欧阳寒晓和段观荣之间来回打转。 满满一车的红玫瑰,艳丽得摄人心魄。 姜迢迢也惊得说不出话来了:这都什么霸道总裁追爱情节啊??? 连局外人都对欧阳寒晓的举动感到无比震撼,更别说身在局中的段观荣了,他神情木木的盯着满车玫瑰,一时间一米八几的高大男孩也手足无措、面红耳赤起来,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 还是身旁的杨临山偷偷踢了他一脚,段观荣才猛然回神,连忙走到欧阳寒晓的面前,也不说什么,只一味看着她傻笑:“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段观荣的举动顿时把在场几人都逗乐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扯了扯发烫的耳朵:“喜欢……特别喜欢!” 在段观荣的傻笑中,欧阳寒晓“嘭”的一声合上了后车盖,“你之前说,想我去看你的跳高比赛,等你拿到冠军,就送一束玫瑰花给你,我没时间去。” “我知道!”段观荣用力点头,笑得合不拢嘴,“我知道!” 姜迢迢扯了扯杨临山的袖子,极有眼色的向欧阳寒晓告别,周灵芽原本还想看八卦,结果被姜扬州一把拉走了。 吃过晚饭,杨临山叫姜扬州送周灵芽回垣南,他则送姜迢迢回芸北中学。姜扬州嫌他简直瞎折腾,却还是在暴力之下乖乖照做。 姜扬州一路送周灵芽到垣南中学女生寝室楼下,分别时,周灵芽站在花坛上笑嘻嘻的看着他,她笑得很不矜持,一笑就露出两颗漂亮的虎牙。 “你笑什么?”姜扬州见她笑,也不由得失笑。 “我是觉得啊,原来你们芸北的学生都挺有趣的。” 姜扬州双手环抱在胸前,有些无奈道:“难不成你之前以为我们都是无聊又刻板的书呆子?” 周灵芽有些不好意思的擦了擦鼻子,笑着不说话。 姜扬州伸手将她从花坛上拉下来,催她回寝室,顺便约了她下次一起玩:“你多和我接触几次,就知道芸北学生是无聊还是有趣了,不早了,你快回去吧,下次我带你去我们学校好好逛逛。” 之前周灵芽去芸北也只是为了排练晚会而已,都还没有仔细参观过他们学校,听了姜扬州的话,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真的吗?” 从小到大都对姜迢迢无比粗鲁的人竟然不知不觉间也学会了什么叫温柔,他嘴角含笑,轻声应道:“嗯,我说真的。” *** 五四晚会之后的星期六,李明月突然跑到芸北中学来了。 那时姜迢迢正在看杨临山他们打球,李明月突然站到了她的身边,也跟着看了一会儿,才对姜迢迢说有事要找她。 姜迢迢原本不想去,但见李明月眼巴巴的看着她,还是随她一起去了女厕所。 “有什么事吗?”姜迢迢早就从杨临山口中得知了她被打晕那次事情的始末,因杨临山已经帮她处理好了之后的事情,她也就懒得再回头去管。 但好端端被人闷头一棍,又在大雨中淋了几个小时,以致她在医院住了快一个多星期,说对李明月毫无芥蒂,那是不可能的。 “迢迢,我……过几天就要转学了。”李明月紧紧盯着姜迢迢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很慢,“我爸已经帮我把手续都办好了,我可能……再也不回来了。” 姜迢迢先是愣了一瞬,然后点了点头,勾起一个礼貌的微笑:“那祝你在新的学校一切顺利了。” 李明月见姜迢迢态度冷淡疏远,再不似从前那般对她热情真心,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浓浓的失落感,胸口也沉闷无比。 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样? 她明明也不想这样的…… 她们从前是那样好,几乎无话不谈,是什么时候,两人慢慢越走越远呢…… 大概是她意识到自己喜欢上杨临山那一刻起吧!也或许是她开始对姜迢迢产生了嫉妒的念头那天……说不定从她第一次欺骗姜迢迢开始,两人就注定要桥路两边,再难回到过去! “迢迢,其实有件事,是我骗了你……” 李明月举起自己的左手,温柔摩挲着那块戴在手上的白色手表,表带已经有些发旧了,这是因为她每天都戴着,每天都自欺欺人,或许……杨临山也是有可能喜欢自己的。 “你还记不记得,我当时和你说,临山送你的毕业礼物是我和他一起去买的,这个我没骗你。” 李明月脸上浮现出一抹苦涩的笑,她缓缓将手表从手腕上摘下,终于亲自戳穿了自己的谎言:“只不过我和他是在街上偶然遇见的,当时他和我说,想为你选一份礼物……而这块手表,是我自己之后偷偷返回表店买的。” 李明月还清晰记得当她返回去买手表时,那个柜台服务员惊讶的表情。 那个人问她:“咦?之前你的男朋友不是买了一对情侣手表吗?你怎么又来了?” 李明月当时尴尬得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但为了买下手表,却还是保持着脸上的微笑。 或许从那时起,她就开始了自我欺骗,于是她对店员说:“是啊,但是我不小心把手表摔坏了,我怕他伤心,于是想偷偷再买一块,麻烦你不要告诉别人哦。” …… “你知道吗?这原本是一对情侣手表。” 姜迢迢缓缓拉起了自己宽大的校服衣袖,露出那块还崭新的白色陶瓷手表,偏偏这么巧,一年也舍不得戴几次的手表,她今天心血来潮,正好戴在了手上。 “我知道啊,”姜迢迢转了转表盘,低头笑道,“这对手表叫做‘白色初恋’对不对?” 李明月诧异的看向她:“你知道?” 很快她又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用略带自嘲的语气说道:“也对,应该是杨临山告诉你的吧。” 姜迢迢将手表重新缩进袖子里,然后在今天,第一次认认真真与李明月对视:“他虽然不说,但我后来也知道,他不可能会送一模一样的手表给两个女生,你知道为什么吗?” 李明月隐约知道,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就在她想阻止姜迢迢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姜迢迢看着她,缓缓说出了那几个她最不想听到的字眼。 “因为他喜欢的,从头到尾也只有一个人。” 53.第五十三章 快期末的时候, 林深拿了分科意向表给班上学生,趁着张思勤发表格的时候, 向来少言寡语, 一板正经的数学老师兼年轻班主任也终于忍不住啰嗦起来。 林深一遍遍和学生叮嘱选择文理科的重要性,并提醒他们:“按照我们班这个成绩水平,其实我建议你们都选择理科, 当然老师不是说文科不好, 但现实是,选择理科,未来在学校和专业上, 你的确会将拥有更多的选择。” 历年来, 芸北一二班选择文科的学生,加起来都不会超过十个, 今年二班有六个选了文科的,姜迢迢周围一圈就占了三个名额。 刘雁梳、夏兴泽……和庄林故。 刘雁梳的爸妈不知怎么, 在选文理科的时候突然松了口,又允许她继续学美术了, 甚至还同意她去参加艺考,刘雁梳向来有些偏科,为了保证能考得心仪的美术学院,所以才选了相对擅长的文科。 夏兴泽不必说, 他自然是刘雁梳选什么, 他也跟着选了什么。 但庄林故选择文科却让各科老师和班里同学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你说, 一个常年稳坐在年级前三,数理化也经常拿年级第一的学生,突然说要选文科,吓不吓人? 不过谁问,不管谁劝,但庄林故也就一句话,他喜欢文科。 为此,他的父母也被学校老师和领导三番四次请来学校沟通,问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让这孩子好端端的突然叛逆了。 庄林故的父母也是有趣,被问得烦了,最后丢下一句:“我家孩子选什么我们都不干涉,你们瞎操什么心?” 于是学校终于歇了将庄林故劝回理科的心思。 不过姜迢迢倒是觉得或许庄林故是真心喜欢文科,以前她在图书馆碰见庄林故的时候,他就时常捧着一些中外名著或者历史人物传记之类的书籍在看,她尝试去回想,但确实记不起他什么时候在图书馆翻阅过物理化学相关书籍。 期末考试前的最后一节数学课,林深看着台下一双双明亮的眼睛,突然有些感慨:“对大部分同学来说,这大概是你们高中生涯里,最后一次上我的数学课了。” “啊?为什么啊?” “林老师您不教我们了吗?” “难道老师您要辞职了吗!” 教室顿时沸腾起来,虽然林深为人严肃,但他年轻帅气,教书业务能力强,早就在这一年里捕获了这一群少男少女的芳心,他突然说这么一句话,倒是吓坏了大半同学。 “不是辞职,从下学期开始,我就要去教文科的尖子班了,对大部分选理科同学来说,岂不是最后一节课?” 见夏兴泽在座位上捏来扭去不安分,林深扔了个粉笔头过去,皮笑肉不笑道:“夏兴泽,下学期你要还敢在数学课上看漫画,我可就要请家长了。” 夏兴泽飞快瞥了同桌一眼,迅速坐端正。 坐在后排的男生夸张的哀嚎一声,大声问道:“林老师,下学期谁来教我们数学啊?不会是隔壁三班的那个凶老头吧!” 林深照样准确无误地丢了个粉笔头过去,正中那个男生的额头,他皱着眉,说:“平时我教你们要尊师重道,都忘到脑后去了?出了教室可千万别说是我的学生,我怕挨揍。” 大家又哄笑起来,等教室重新安静下来,林深才说:“下学期我们学校可能会新调来一个数学老师教理科的尖子班,不过这些就不是你们该考虑的事情了,先把期末考试考好,别丢我的脸。” 这次期末考试,是芸市与周边几个市区,一共十六所中学联考,学校自然十分重视。 杨临山也因此很久没有来过芸北中学了。 但姜扬州这段时间却总往垣南跑,好不容易在食堂碰见他一次,姜迢迢便问他:“你不好好复习,怎么老是出去玩?” 姜扬州用筷子敲了敲姜迢迢的餐碟,蹙着眉,十分不赞同道:“我怎么是出去玩?我这还不是为了帮你盯梢!万一临山那小子禁不住诱惑在学校和别的女生搞暧昧呢?我这个做哥哥的,总是得替你操心不是?” 幸好姜迢迢这时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她将碟子推到一旁,双手撑着下巴盯着姜扬州:“你确定?” 她眨了眨眼睛,笑眯眯问:“不是去找周灵芽?” “周什么周!我什么时候去找周灵芽了!”姜扬州突然变得别扭起来,迅速扒了几口饭,端起餐碟就想走。 “哎,”姜迢迢叫住了姜扬州,“之前灵芽找我借英语资料,你下次去找她的时候,帮我带过去呀。” “知道了,等一下我去找你拿……”姜扬州话说到一半才发现自己这么容易就被套了话,他狠狠瞪了姜迢迢一眼,匆忙走了。 *** 杨临山这次又是第一名。 这一次他算是在十六所中学里占尽了风头,名气也彻底从芸市传扬了出去,不仅总分第一,每一门单科,竟然也是第一。其中,物理化学,更是丝毫不错,拿了两个满分。 放暑假后,杨临山去姜扬州家玩,姜扬州看见他的脸色还吓了一大跳。 “我说,这都放假好几天了,你怎么还一副吊死鬼的模样。”姜扬州指着杨临山眼下还没消下去的两个大黑眼圈,啧啧称叹,“我可真是想不通你,按你的水平拿个第一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至于这么玩命吗?” 杨临山瘫坐在姜扬州房间松软的懒人沙发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才道:“至于,太至于了!” 姜扬州坐到一旁的电脑桌前,决定先打几把游戏再说暑假作业的事情,在等电脑开机的时间里,他问杨临山:“又不是高考,你这么拼有什么好处不成?” “当然有好处了。”不得不说,这懒人沙发还真容易让人精神懈怠,杨临山原本只是有些疲惫,坐了一会儿,困意竟然越来越浓,哈欠连天,也眼睛里都逼出生理盐水了。 “到底有什么好处,你说……”姜扬州再回头的时候,杨临山竟然抱着一个抱枕睡着了。 姜扬州便也不管他,带上耳机,打起游戏来,正当他打到紧要关头时,房间门被人“咚咚咚”敲了三下,他起不了身,便胡乱喊了一句:“进来进来!” 姜迢迢端着一碟切好的苹果从楼下上来,一进屋就看见她的亲亲男友窝在小小的沙发上,竟然睡着了。 七月初,已然盛夏,姜扬州的房间也开起了空调,姜迢迢见杨临山身上什么都没盖,就随手将苹果放在了蓝色长桌上,在姜扬州的床上捞了条薄毯子,想替杨临山盖上。 姜扬州的房间很有意思,一眼看过去整整洁洁,但每一个小角落又乱得十分不羁,就像这地板,表面上光洁干净,但姜迢迢怎么会想到,地上居然还会有玻璃弹珠这样的小东西? 猝不及防踩着一个小弹珠,姜迢迢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睡在沙发上的杨临山本就是浅眠,刚才已经被姜扬州那豪迈一嗓子震醒大半睡意,姜迢迢这一猛地栽倒在他胸前,倒是让他突然间醒过来了。 幸好他之前怀里还抱着一个抱枕,不然这么一砸,肋骨只怕是要疼上好一会儿。 杨临山怕她掉下去,忙伸手揽住了姜迢迢的腰,轻声问:“摔疼了没?” 他才刚醒,声音沙哑又极富磁性,眼睛也水汪汪的,朦胧中带着几分不清醒的迷离……姜迢迢趴在他的胸口,不自知地轻咽了下口水。 “没,我……” “卧槽?” 打完一把游戏,刚起来想活动下脖子的姜扬州一回头,就看见了如此虐狗的场面,顿觉深受刺激,当场暴走。 “卧槽!你们干啥呢!干啥呢!” …… 他们几人,就在姜扬州整日强烈要求保护动物的呜哇乱叫中,度过了一个还算安逸的暑假。 新学期一到,查看分班表就成了头等大事。 公告栏前贴着全年级的分班表,姜迢迢不过往那看了一眼,人头攒动,里里外外估计围了好几层,人群中还时不时发出女生尖细又激动的尖叫声,她皱了皱眉,忙快步离开了。 为了让学生更好确认班级,每个班前门旁边的墙上也贴了本班的分班表,姜迢迢对自己的分班情况心中有数,径直走到了理科一班,她原本想再确认一下,却惊讶的发现墙上并没有贴本班学生名单。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欧阳寒晓从她身后走过,一把勾住她的脖子,将她带进了一班。 “咦,欧阳,你也在一班?” 欧阳寒晓把她丢在了第二排的位置,“恩”了一声,自己找了第五排坐下。 “不止她,还有我呢!”戴着金边眼镜的胖男生从隔壁那一组走过来,热情的和姜迢迢打招呼,他笑起来看着十分憨厚,眼睛也眯成一条线,“终于可以和传说中神奇的姜迢迢同班了,多多关照哦。” 姜迢迢对着他那副眼镜,想了一会儿才记起眼前之人是原来高一(1)班的班长胡君帆,于是也笑着和他打招呼。 姜扬州一进教室,看见的就是昔日“宿敌”胡小胖和他那个只会胳膊肘往外拐的好妹妹正谈笑风生,他“哼”了一声,快步走过去。 “聊得这么开心?小心你家醋王见着了又逼着你做化学题!”姜扬州故意恶狠狠吓唬道。 杨临山在垣南中学,他们在芸北,这哪是能看到的? 更何况姜迢迢也不过和别人聊几句天,因此并不怕姜扬州的题海威胁,于是大胆回嘴道:“他才不会吃醋呢,哼!” “谁说我不吃醋了?” 姜迢迢面对着教室后面的那块黑板,因此没看见当一个男生从前门踏进教室时,班里那些女生瞬间亮起来的眼睛和压抑着自己不尖叫的冲动,但这熟悉的声音,足以让她瞬间认出是谁来了。 “临山?”姜迢迢迅速回头,见杨临山出现在此处震惊不已,“你今天不是报名吗,怎么会在我们学校?” 杨临山扯了扯胸前校服的校徽,笑着纠正道:“对啊,我在自己的学校报名,有什么问题?” “什……什么意思?!”姜迢迢在看见杨临山身上那贴有“芸北中学”校徽的衣服时,更加觉得不可思议了。 杨临山转学来芸北了?! 为什么整个暑假也没听他提起过? 若说在班上看见本该隔壁学校报名的男朋友已足以让姜迢迢惊讶的说不出话来,那当她看见自己的数学老师兼班主任,同时也是男朋友的叔叔和曾经的班主任时,姜迢迢已经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了。 怎么一瞬之间,垣南的老师和学生都跑到芸北来了? 揣着一肚子的疑问憋了整个上午,姜迢迢终于挨到了吃饭时间。 姜扬州原本想和他们一起吃饭,但杨临山好不容易才转学过来,开学第一餐,他可不想旁边坐着个电灯泡发光发热,于是无情拒绝了。 他又去问姜迢迢,但姜迢迢还有很多问题想问杨临山,想了想,也委婉拒绝了。 受到双份拒绝的姜扬州悲愤不已,正想一个人去吃饭,胡君帆适时地冒了出来:“哥,吃饭去不?” 姜扬州看见胡君帆就烦,这小胖子笑嘻嘻的,每天就和他瞎套近乎:“去去去,谁是你哥!” 嫌弃归嫌弃,姜扬州还是勾着胡君帆的脖子,懒懒散散晃悠着去了食堂。 *** 杨临山忙忙碌碌,打了两份饭,等坐下吃到第一口肉的时候,他眯起眼,舒适地喟叹:“还是芸北的菜好吃啊!” “临山,我问你……” 姜迢迢刚张开嘴,杨临山就夹了块小排骨进姜迢迢的嘴里,笑眯眯的望向她:“先吃饭,吃完饭再说好不好?” 姜迢迢见他吃得开心,便忍住疑惑,低头吃起饭来,只是这一顿饭她却吃得食之无味,心不在焉。 杨临山见她餐碟里的饭菜几乎没动多少,叹了声气,将她带到了学生食堂门前那一排玉兰花树下。 姜迢迢仰头看了眼玉兰花树上一串串细小的玉兰花果实,只觉白驹过隙,时光飞快。 她隐约还记得,一年之前,也是在这个地方,姜扬州因她第一次月考成绩太差气得不行,说她不如去垣南读书好了。 当时她还很开心,那时候,她确实心心念念着想去垣南中学,她还骗姜隐她想去垣南和杨临山没关系,但她骗不了自己,她的确因为杨临山,才对垣南生出了一份执念。 一年之后,她没去成垣南,杨临山反倒转学来芸北了。 “我之前一直没告诉你,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杨临山神情有些挫败,“但你似乎因为我隐瞒这件事而生气了,刚才吃饭不解释是不想你更生气吃不下饭,但我好像做错了。” 姜迢迢看了看左右,见路上没什么人,上前一步,伸手揪住了杨临山的校服下摆,晃了晃,又晃了晃……低着头晃来晃去,就是不说话。 杨临山知道她这是还怄气呢,于是也任由她拉扯,乖乖将转学始末说给她听。 “其实我早就有转学的念头了……”杨临山说起这个时,总会回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 这一年来,无论姜迢迢是难过受伤被人欺负,还是开心喜悦得到奖励,她的所有事情、所有情绪,他都很难第一时间的参与和顾及,这对他来说,其实也是一种煎熬。 “但是我叔叔是我的班主任,若我贸然转学了,只怕他不仅会被校长为难,将来职业发展也会受到限制。” 杨临山从没和姜迢迢说过自己当初选择垣南中学是为了他的叔叔,这时他也还不知道杨致早在清明已经将真相告诉了姜迢迢,他没解释更多,只道:“所以当我确定自己要转学至芸北时,我就决定将叔叔也调过来。” “调……调过来?” 杨临山不过一个毫无背景的学生,如何能随意认命一所重点中学的教师,何况一上来就是担任尖子班的数学老师和班主任? “对,我确实不能,不过我的成绩可以。”杨临山的嘴角勾起一个痞里痞气的笑容,但又很快收敛,“芸北校长答应我,只要我十六校联考能保持全科第一,就同意我的请求。” 若这时间跳转到杨临山刚上高中那会儿,他还真不一定有脸皮提出来,只是经过一年时间的证明,杨临山早已向芸市各校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无论是在垣南中学大小考试中稳坐第一,还是在几次联考中依旧保持着遥遥领先,他那挑不出错的成绩单,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这样的学生,无论是哪个学校,都随时欢迎他的到来。 杨临山虽然说得云淡风轻,好似转学和为叔叔谋求职位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但姜迢迢却突然明白,他之前所承担的压力,远比她想象中的要多。 不管是来自家人,垣南中学,还是自身学业的压力……这些所有,他都一个人抗了下来,很“自私”的不肯和她分享。 姜迢迢突然就不生气了,实际上她也不是想生气,只是和杨临山撒撒娇罢了。 大约是被杨临山宠坏了,她觉得自己在他面前,连脾气都变大了。 “我不生气,你转学来芸北,我高兴都来不及呢。”扯着杨临山衣角的小手悄悄上移了一点,捏了捏他的手心。 杨临山很快将她的手抓住不放开,他的脸上重新展现出灿烂的笑容:“真的?” “真的。”姜迢迢认真的点了点头,但她突然又想起一个更严肃的问题,她说,“临山,从前我只想着和你在一个大学,是我太自私了,其实我觉得你值得更好的,不一定非要陪我考厦大……” “可是我觉得你就是最好的啊!”杨临山飞快地打断了姜迢迢的话,自从他和姜迢迢在一起后,似乎就无师自通的解锁了情话技能,从来不需要犹豫,张口就能来上几句。 “人都是自私的,我也很自私。” 杨临山抬起手,温柔地替姜迢迢整理了一下鬓间碎发:“你想和我在一起,难道我就不想吗?” “可是以你的能力,考上清华也是没问题啊!”姜迢迢有些着急的说道,“如果你想和我一起看海的话,我们可以假期一起去的。” 从前姜迢迢觉得清华和厦大差不多,最重要的是两个人在一起,但经过转学一事,她却恍然明白,原来以杨临山的能力,他真的值得更好的! 他也应该拥有最好的! 杨临山只看姜迢迢脸上表情,便大概猜出她心中在想什么,他捏了捏姜迢迢的鼻子,有些无奈道:“你若老觉得厦大比不上清华,那厦大的学子们可就要举着椰子来砸你了。” “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若你实在希望我去读清华,那就陪我一起考清华的研究生,好不好?” “可是……” 一束阳光穿透细密的树叶,晒在杨临山的脸上,令他的眼睛似乎也闪闪发亮起来。 “可是我真的太喜欢你了,迢迢。” 两人挨得很近很近,近到只要杨临山一低头,再微微弯腰,就能亲到姜迢迢的额头,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姜迢迢从来都说不过杨临山,虽然杨临山很多事情都会迁就她,但一旦是他认定要坚持的事情,就连姜迢迢都很难让他改变。 “好,那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姜迢迢反握住了杨临山的手。 “既然这样……”杨临山十分促狭地眨了眨眼睛,“先回去看看我给你买的化学试卷喜不喜欢吧?” “啊……不了吧?” …… 夏日的热风吹过,穿着芸北中学校服的少年和少女脚步轻快地穿过那排瑟瑟作响的木兰花树,往教学楼走去,走了一段路,不知少年说了什么,竟逗得那短发少女咯咯直笑—— 那是姜迢迢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夏天。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