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要命的大事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过完团圆节的第四日,正月十九,正午,东山村村老江旺就着急忙慌的让小孙子江安赶紧把村里人喊去祠堂,说是有个要命的大事要讲。 江旺家在东山村的最东头,等跑到最西头的江雁家时,江安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江雁姐,我爷喊你去祠堂,有大事。赶快点,要命呢,其他人估摸着快到了。” 江雁正盖着打满补丁的芦花被,蜷在还有余温的黄泥炕上取暖,顺便给一直在唱空城计的肚皮转移注意力。 听到江安的声音,江雁赶紧回话,“马上马上,等我套个外套。” 要去的祠堂是临时设的,在村中央,借了村里人一个空屋子。 原来的祠堂久未修缮,年前下大雪,房顶不堪重负,塌了。 大冷的天,村里不敢让余下老弱修缮,怕不小心打滑出事,村里又实在找不出一个壮劳力,只能先放着。 但也不能让祖宗牌位就在祠堂里敞着受冻。江旺就托人去县城问过房子主人,借来一间放祖宗牌位。 主人家姓江,叫江富,娶妻余氏后,跟着老丈人做走街串巷的货郎生意,又把自家房子翻修成村里最好的黄泥房。 江富前几年发了一笔小财,带着一大家子搬去了县城,逢年过节会雇人给村里老人和孩子多多少少带点吃的穿的,维系维系关系。 充作祠堂的屋子,自带肃穆的氛围。哪怕晴日正午,总感觉阴沉沉冷飕飕的,很不亮堂。 江雁和江安赶到祠堂时,屋子快挤满了人,后排挨着站的是一群还未成人的少年和幼童。 他俩自觉在小孩堆里站定。 过分年轻的一代头次进入祠堂和长辈们一起听事,心情激动又隐隐不安,个个老实地站着,身体有点僵直,稍显局促。 但穿越前后加起来已活够二十年的江雁显然不在其中。 她小幅度地、缓缓地踮起脚尖,然后脑袋快速伸出从前方身体缝隙里扫视一圈后缩回。 长辈们都到了,在前排站着小声讲话,看着面带愁色。 江旺时刻留心着人来齐没,看到江雁的小动作后,没忍住“咳”“咳”大声地清了一下嗓子。祠堂里絮絮的声音默契的停下。 江旺走到人群前,从左看到右,然后满脸沉痛地开口:“今天上午,江富媳妇托人带来口信,说是北蛮子要打到南齐府了。” “朝廷现在缺人缺钱缺粮草。” 江旺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们府衙的老爷们想着今年再往上添一成的税。” “十岁往上的男娃也要征丁。” “这次不能用银钱抵。” 祠堂里寂静无声。安静到江雁站在后排,也能清晰地听到前方一道道呼吸声,变得紧促,变得大声。 直到几息后,一道苍老的声音嘶哑而又恨恨地说道:“这是要我们的命!老天爷,这是要我们的命啊!!!” 死一般的静默被打破。 “说什么不能用银钱抵,哪次银钱能抵过!!!” “我的儿啊,我就剩这么一个留在身边,怎么就留不住?!” “我……我十三了,也要去打仗吗?” “断人子孙的狠东西,上次十五,这次连十岁的娃娃都要……” …… 江雁听着身边一道道慌乱、迷茫、无措的声音和压抑的哭泣,眼眶发红,双拳紧握,死忍着不让泪水决堤。 第2章 朝廷征召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这将是东山村近几年来面临的第五次征召。 第一次是建光八年农历八月十八,东山村的人刚秋收结束,过完仲秋节,想松快一下,就收到官府征匠人的消息。 说是朝廷探测到,北蛮子可能冬日前要南下打草谷,要招人去北边关外防线和北庭护府外,帮助加固以及修筑防御工事。 村子里年轻力壮的木匠和泥瓦匠,四个人,跟着前来收税粮的队伍走了。 第二次自建光八年农历十一月初五北蛮子南下始。朝廷大军拼杀数月,将北蛮子们拦在防线外,一直僵持到来年三月北蛮子退去。 战事期间大量将士伤亡。为补充损耗的兵员,朝廷下令特许北部驻军向周边府郡征丁。 北部大军驻扎在北庭护府郊外以及北部防线上的几个重要关隘,往南是南齐府,西南是西定府,东边是无人敢踏足的原始密林。 河定府和南齐府的南边挨着,也在就近征召的范围。 河定府摊派到的名额不少。要是正常按府内各郡县乡人口比例分派,到三月战事结束东山村也不过是去六七人。 奈何有钱有关系的郡县花钱将名额转给没钱没关系的郡县,没钱没关系的郡县里还有有钱有关系的人家花钱抵名额。 到最后,入伍名额摊派给更穷更偏的容城县小安乡东山村时,人数已经翻了数倍,也不允许用银钱相抵。 东山村总共十七户,五个月间陆续走了二十六个壮年男丁。每户至少一个,江雁原身的父亲就在最后一波。 第三次是建光九年十月二十日。老皇帝自得于“大败”蛮军的功绩,前往东君山封禅。 回程突发奇想,要在东君山脚建造一座更奢华的宫室,以便日后再有大功绩登山昭告日月时停留。 听说朝中大臣阻拦无果。 河定府刺史为悦龙颜,尽早升迁回京,特意向老皇帝奉上大笔金银、粮食和人丁帮助建造。 而为补足刺史私库亏空,河定府全府税加一成,东山村另被带走十八个壮年男子和七个健壮妇女充作劳役。 第四次是建光十年正月,河定府派来的官员带着士兵直闯容城县满街抓壮丁,人心惶惶。 江富在县城被带走,东山村偏远没能及时收到消息。 初七那天,东山村挨家挨户被带走二十四个男丁,上至六十,下到十五刚及冠的年纪。还有十六个身体健壮的妇女。 直到半月后江富媳妇余婶传口信回来,才知道北蛮子腊八那日又南下了,这次朝廷打了大败仗,只能退守北庭护府。 原先驻守北边的大将军因为反对老皇帝建造宫室,骂他奢靡,十一月初连同亲信一道被天使急召回京中领训,拖到十二月还没放回来。 在北边暂代大将军的天使没主意,只能先抓人填上,不让北蛮子攻破北庭护府,等朝廷再派遣将领过来。 这场战事一直持续到现在。因为东山村人口不足,征无可征,这两年勉强平静下来。 但留下来的村民老弱,劳动力不足,只能勉强种完课田。 加上天时不好,全村人辛苦劳作一年,交完课税后,剩余粮食只能勉强过冬。 没想到这才刚过两年,朝廷又降低了征召标准。 第3章 藏进秦山(1)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大家情绪宣泄一会后,祠堂里渐渐又安静下来。 江旺对着一开始出声的老人问到:“兴叔,你说我们这次要不要带娃娃们躲起来?” 江旺口中的兴叔是东山村现存辈分最大的长辈,今年六十九岁。江雁要喊他叔公,是江雁已逝爷爷的小堂叔。 江旺和村里的其他老人是同辈。东山村不大,姓江的拐七扭八都是亲戚,江雁遇上都得喊爷爷。 因此即使江兴年龄不是屋内最大,江旺出于尊敬,也得先问一句。 江兴听到江旺的询问,拧着眉头想了想,回到:“躲起来……你是说让娃娃们躲进秦山?” 江旺点点头,“对,跟老祖宗一样躲进山里。” 东山村坐落在秦山东山脚下。 百年前,三四个姓江的堂兄弟为躲避旱灾和内乱,一路北上,颠沛流离,最后为活命一头钻进深山老林。 等过了一两年,江家兄弟觉得外面局势可能缓和,就试探性地从栖身的山洞里走出来,这才知道他们到了秦山。 后来江家祖宗们慢慢在秦山东山脚不远处修泥房开荒田,与周围当地人往来,久而久之才形成了现在的东山村。 江村的老人们是听着这个祖宗创村史长大的,因此印象深刻。 但近百年过去了,除了他们的父辈跟着上山去收拾过山洞,自他们这一代起,因为日渐安稳,就没几人去过了。 在场最年长,已有七十五高龄的江发问到:“你们还记得怎么走吗?” 江兴、江旺、还有因为上年纪体力不支已经找位坐着的江发、江达、江全等人面露难色,然后扭头看向周边坐着的老太太们。 江达的老伴孙云是仅次江发第二年长的,今年七十四。 老太太翻了个白眼,有点子阴阳怪气地说:“你们这些姓江的老头子们都没去过的地方,我们这些后嫁过来的怎么知道。” 场面一下子有点尴尬。 江旺的媳妇高花赶紧打岔道:“听说老祖宗里有一两个会写字,读书人就爱写写画画,说不准有把怎么去山洞的方法记下来留村里。” 倒是有这种可能。 江旺看着又把目光转回自己的众人,揪着一小撮胡须想了想,又仔细想了想,然后摇摇头,十分肯定:“我没见过。” 众人有些丧气,又觉得自己竟然期待起老祖宗会留下路线图,绝对是急得脑子不灵清。 气氛再次凝滞下来。 直到后排突然弱弱传来,“我之前见过我爷手里拿着一块东西看,上面有画东西,不知道是不是。” 众人回头,然后转身,震惊地看着在江雁身边站着的小豆丁。 小豆丁叫江宁,刚满七岁,现在跟着江全住。 他爷爷江贵是东山村村长,要是幸运还活着的话,现在该有四十二了。 江贵在第四次朝廷征召中,连着媳妇、儿子和儿媳妇,也就是江宁奶奶和江宁爹娘一块被带走。 江旺拨开人群,急步走到江宁前面,小心翼翼地确认:“你爷说了是怎么去山洞的图?” 这么一问,江宁又有些迟疑。 “我听我爷和我爹说的。” “有天晚上我爷觉着心里发慌怎么都不安稳,就找我爹说想带村里的伯伯、叔叔和哥哥们去山上找一找山洞。” “但他们不知道路。” “我爷就让我爹去祠堂长案下面的大石头里,先把东西抠回来看看,看懂了第二天和大家说。” 边上人插嘴,“我没记得村长和我们说过呀。” 江宁瘪了瘪嘴:“上面画的东西太难了,他们一晚上都没看明白。想等第二天和大家商量,结果一大早还没出门,我爷我奶我爹我娘全被抓走了……” 哇…… 第4章 藏进秦山(2)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宁,回家去把你爷留下来的东西拿到祠堂,好不?我们看看能不能弄明白怎么去山洞。” 江旺抓住江宁大哭换气的岔口,问出东西应该还留在村长家,就把被迫中场暂停回答问题后还想接着哭完的江宁哄去跑腿。 看到江宁旁边还站着个江雁,江旺顺带着安排,“江雁,你陪着江宁去一趟。” 村长一家被官兵带走着实匆忙,很多东西都来不及收拾,就那么摆着。 后来村里婶婶们帮着江宁一起收拾东西送去江全爷爷家同住,也没注意被塞进哪个箱里柜里,或者被丢到哪个犄角旮旯。 江雁带着江宁在村长房间里翻了好一阵才找到那块疑似有着“路线图”的重要皮子。 回到祠堂时,长辈们已经站到屋外商讨由谁带队去探路了。小辈们也带着几个豆丁扎堆,小声复习爬树和走山路的技巧。 江宁把那块不知道用什么动物皮制成的“路线图”递给江旺。 江旺接过,展开,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默默地把皮子递给江兴。 江兴接过,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也一言不发。 “怎么不吱声?我来看看。”孙云等不及伸手从江兴那里拿过“路线图”。 皮子被老太太左转一下,右转一下,倒过来看看,又翻个面。 “这上面是字还是画啊?”老太太问到,“是字怎么跟祖宗牌位上的一点也不像呢?” 江旺和江兴回答不出来,他们这么多年也就勉强记住了牌位上的“江”字。 东山村才出现百来年,除了最开头能认几个字的祖宗,后来的人哪有时间学? 大家一直都在忙着开田种地干活吃饱饭,娶进来的媳妇也忙着种地干活吃饱饭,没有一个识字也想到要识字的。 江家牌位上的字还是八九年前江富一家搬去县城后,专门请人回来重新写的。之前只有╭╰○◎×.等只有自家认得的记号。 “路线图”又在江发、江全、李好、高花等长辈手中转完一圈,然后进入几个婶婶们手里。 婶婶们也看不懂,真的看不懂。 江雁虽然跟着去找“路线图”,但找到后也没直接展开先看。 她瞧着大人们一个个愁眉不展,内心跟着忧虑:江家祖宗牌位上的字比篆书还复杂难认,但长辈们现在连是字是图都判断不出来……要完。 江雁思考了三秒,径直走到拿着“路线图”的李月婶婶身边,打算用自己早已降级成文盲的大脑分析一下。万一真有穿越女光环,多少能看出点什么。 救命,好像甲骨文和阿布基得字母为爱私奔,秦山畅游。 图里疑似有路(多条曲曲折折天各一方的线),但该是参照物的地方,没有文字,也没有树林、山沟等标志性地貌,只有各种抽象的简笔画和小人对着四面八方“做法”。 江家祖宗识字多半是谣言,江雁忍不住腹诽。 “江旺爷爷,要不我们去县里问问?之前江富叔叔和余钱婶婶回村里的时候说过,他们家江愿在读书,江念也在认字,说不定他们知道得多?” 江雁提议。 江兴叔公听到十分赞同,连连点头。 “对对对,这种事他们读书人懂得更多。” “江旺啊,抓紧去县里问问江愿和江念。要是晚了,说不定官老爷们把人都抓走了。” “对了,再悄悄问问余钱,要不要带着娃娃回来避一避。我们这里有山,好躲一些。江愿今年都十四了。” 第5章 去县城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早年从村里去荣成县,走路一口气要花上一个时辰。 但那会儿去的多是年轻力壮的大人,吃得也比现在要饱,有力气走得快。 现在老的老,小的小,估计要慢上半个时辰。 加上冬日天黑得早,县城城门日落后就要关闭…… 江旺在脑子里一边罗列着进城人选的要求,一边根据在场大家的状况,比照着,快速筛选。 让谁去好呢? 首先,得要一个去过县城江富家还认得路的人领着。 小叔江兴认路不行,江发年纪太大,江顺现在坐着都打嗑睡,江齐前几天做木工闪了腰。 江达可以,江全可以……高花我几年前陪着去过一趟不知道还记不记得怎么走。 晚上出不了城要在江富家借宿,有个女的一起去方便,路上也有照应…… 江发的媳妇李好年纪也大,现在看着也没什么精神头…… 江齐儿媳妇高妮倒是身板健壮精神头足,就是去了县城保不定跟江虎、江福这些到岁数的男娃娃们一样危险,还是不送上门了…… 这个小媳妇性格有点老实,那个家里孩子年纪太小,没人照看就要哭…… 江旺合计了一圈,最后定了江达和他老婆孙云一起去。这老哥虽然年纪也大了点,但走路还很利索。孙云现在掐架还很行,路上应该能安全点。 江雁一听江达爷爷和孙云奶奶要去县城,赶紧举手说:“我也可以去!‘路线图’上的东西我很多都记住了,可以帮忙问江愿。” “路线图”在东山村人眼里,是能保命的东西,虽然大家看不懂,也还是很重要。现在来不及描一份留在村里,就这样带去县城,是有点风险。万一倒霉,路上被人偷了、抢了或者丢了…… 江旺看着江雁因为这一两年吃不饱饭瘦瘦小小没怎么长的身体,撑着打满补丁磨得发白的外衣,像冬天枯草一样发黄毛糙的头发,还有那双格外机灵的大眼睛,点点头同意。 “那‘路线图’就不拿了,你跟着爷爷奶奶去,路上别耽搁。” “嗯嗯,我知道了。” 这年头粮食金贵,不好白蹭人吃的。孙云先回家拿今天要吃的干粮。 江雁打过招呼后也飞快跑回家。 她从厨房埋在灰堆里保温的瓦罐中,捡出十岁孩子半个拳头大小的麸皮馍馍,抓一小把干净的稻草裹好,塞进衣襟里,就又急急忙忙赶到村口和江达爷爷他们会和,一起出发。 这是江雁穿越过来后,第一次去县城。 早些年情况还行,原身被父母带去过县城赶大集。 等江雁穿越过来,先是很快赶上老皇帝要钱要人修行宫,村里人整天为怎么吃饱饭、交上各种税,以及被强行带走服役的亲人怎么样了发愁。 后来形势更加不好,大家更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这边江雁他们仨在不见人影的小道上,一刻都不敢停地走了近一个半时辰,终于在日落前进了荣成县县城门。 那边东山村剩下的村民已经在江旺、江兴等人的组织下,准备起进秦山探路和生活要用的各种工具和干粮。 第6章 进县城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县城内同样冷冷清清,没什么人在外走动。 江雁跟在江达夫妇身后,一边赶路一边观察周边情况。 没几个行人。 两侧店铺开门的没几家,对着大门摆放的货架都看着空荡荡的,上面只有零星的几件东西。 这是闭市打烊了,还是生意不好做?江雁暗暗猜测。不过东山村在乡下都收到可能征召的消息了,城里人只会知道得更早,现在还有心情出门的人应该不多。 走了大概一刻钟,三人朝南拐进一条小巷。又走了将近半盏茶时间,江达示意江雁扣响面前主人家的大门。 “小余在吗?我是你孙云婶。” “在——” 里面传来走动的声音。 嘎吱~门轴不知道哪里出了点问题,开门声在天色暗沉无人走动的小巷里十分清晰。 “爷爷奶奶雁雁,快进来。”江愿带着江念招呼人进门,确认门抵好后,又把他们往堂屋带。 “我娘在厨间和面,一下子腾不开手脚,你们先坐喝口水。” 堂屋和厨间相连,正常说话两边都能听到。 江愿话音刚落,余钱已经洗完手走了进来。 “您二老急着赶过来是村里发生什么事了吗?还把雁雁也带过来了。” 江雁乖巧地打招呼:“余婶婶好。” 江达叹了口气,从头说道:“你早上不是雇人给村里带了口信嘛,大家听完心慌得紧,就怕哪一天官兵又突然冒出来把人带走。小子们还没懂事,怎么忍心?” “所以我们这些老家伙想了想,打算让他们躲到秦山里面去。” “您的意思是,真有个江家老祖宗躲过的山洞?”余钱有点惊讶,她之前一直以为是东山村江姓族人编的故事,想有个来历,也是谈资。 江达点点头,“真有,就是大家都没去过,不知道怎么走。不过我们找到了路线图。” 说到这,江达又有点尴尬:“我们没看懂。但这事不急不行,就赶紧上门想让你们帮着看看。江愿和江念都读过书识字,有本事,说不定能知道。” “东西在哪里?”余钱一听,好奇心也上来了。 “江雁记下来了,让她画给你们。”孙云答道。 江雁有些腼腆的笑了笑,起身把板凳往桌子方向一拉,然后麻溜跪了上去。 这样做很不礼貌,姿势也不好看,但江雁身高不太够,要坐着或站着把图画在桌面上,很费力。 大家被江雁的动作小小惊讶到。但很快就关注起江雁复刻“路线图”。 复刻是原身脑袋磕完门槛后获得的技能,在此之前,原身和她谁都不会。江雁由此怀疑还有未消散的血块在压迫自己的脑神经,日常也更加注重保养身体,尤其是脑子。 昏暗摇晃的油灯勉强将桌面照亮,用水描摹出的“路线图”很快完整呈现出来。 四处分散的线条疑似山中小道,但这些单独出现的抽象东西又代表什么?(参考甲骨文与ማኛጨጃኬልጁ…组合) 余钱犹疑地开口:“愿愿,念念,你们看懂了吗?” 江愿和江念正学着江雁那样跪在板凳上,听到询问后一致摇头。 余钱又看了看,忍不住发问:“雁雁,路线图长这个样子啊?”嘴上没好意思说,但心里却止不住怀疑江雁画得是否正确。 江雁十分肯定,“没错,就长这样。” 江达和孙云也认证:“就长这样。” 直到几人看得眼花,水迹也若有若无时,江念指着一个图形说:“哥,你看这个图形,要是把它边缘画顺点,变窄点,像不像我们之前爬小清峰上看到的对面林子的样子。” “这样分析的话,那这个线条代表……林子里可以舞蹈?”江雁指着图形里被忽视的线条,末端甩向左右两侧,高低起伏,像在手舞足蹈。 江愿不愧当了江念这么多年的兄长,立马赶上思路,解答说:“这是在采摘,东西应该很多,所以摘得很忙乱。” 兄妹俩之外的其他人:不明觉厉,由衷佩服。 第7章 搬离县城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认“路线图”耗费了一段时间,现在外面已经乌漆嘛黑。 余钱让江念去厨间把蒸好的吃食端出来,又招呼着江雁他们正经坐下。 “都饿了吧,先吃饭,吃完再说。你们来得突然,要不然还能去买点好菜,现在将就吃吧。” 江达摆手,“我们来的路上都吃过了,不饿,你们吃。我们去把屋子收拾一下。” 江家有间小屋子,平日里放各种杂物,东山村的人有事赶不回去时,就会借住一晚。给钱太生分,江富一家也不愿意收,村里人就会帮着劈柴挑水打扫卫生,上县城时捎带些菜蔬送过来。 余钱自然不肯,“上了门怎么能不吃饭呢?我也是知道的,村里存粮不够大家都抠着量,没有饱的时候。不用给我省。” 在江雁心中,余婶是一个十分能干且值得敬佩的人。 江叔被征召后,余婶除了挑起养家的重担,还负担起与村里的人情往来。就是这几年大家日子过得紧巴巴的,逢年过节给东山村老弱送的救济也没停。 还要随时留意县城乃至府城风向,以便再有诸如“征兵”之类的事项可以及时给东山村人通风报信,不至于像前几次被打个措手不及。 余婶和江达两口子还在互相劝说,江雁在旁默默观察,发现江达爷爷和孙云奶奶是真心不愿吃后,加入劝退余婶行列。 “婶婶,我们路上已经吃过了,真的不再吃了。您也说村里没有吃饱的时候,我们现在习惯了晚上就吃一点,饿不着,多了还会肠胃不舒服。等开春后我们把胃口养回来,再来您家做客。” 余钱有些无奈,只好作罢。 一家三口匆匆吃完,又和收拾好的江达两口子以及江雁继续说事。 现在“路线图”解读思路有了,但还要江念和江愿帮着翻译出来,这又得花好多时间。 是继续留在县城,还是…… 孙云拉过余钱低声问道:“你们娘仨怎么想,要回村里住吗?江愿十四了,万一……是不是也去山里避一避?” 虽然老祖宗的山洞八字还没一撇,但就算找寻不成,临时进山躲躲不让人一下子找到带走,东山村人还是可以做到的。毕竟比起直接当炮灰上战场送死,冬日里山上露天呆着受罪的缺点不值一提。 “让江愿和江念回吧,我留在城里,方便打听消息。”余钱有些犹豫。 孙云听不得这个,声音不自觉放大“要回一起回,剩你一个人在城里住,没人看顾多不安全。孩子们呆得也不安心。”接着又悄声,“而且,等符合条件的都躲起来了,消息有没有也没那么重要了。” 余钱看着江愿和江念,两人面上都带着期许。 江达也跟着劝说,“江富媳妇,一起回吧。要是放心不下城里的事,等征召的风头过了可以再回来。” 想了想觉得筹码不够大,又补了句,“前两次都带走不少健壮媳妇了。你那么能干,要是这次还要征妇人或者人数不够拿你补,江愿和江念怎么办?江富服役完回来你不在,怎么办?” 虽然余钱不觉得自己丈夫能很快归家,甚至早已作好他战死的心理准备,但全叔说的话不无道理。 “好,叔、婶,今晚我们娘仨收拾一下,明天一早就和你们回村。” “好好好,我们帮你。”孙云喜笑颜开。 江雁也开心地牵着江念,去她屋里帮忙。 第8章 回东山村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夜色渐明,天边微微亮起。 收拾半宿的江家众人一听到晨钟敲响,江达和余钱立马挑起早已收拾好的四只破旧箱笼,其余四人背上包裹拎着碗筷,往城门赶去。 四只箱笼底层装了八十多斤头茬面,过半数是麸皮,粗筛后的麦仁、磨好的细面还有粟和菽则藏在四周特制的箱壁里,拢共有三十多斤。 箱子又用看着很深的木托盘隔开,托盘上面放了十几只混装较多麦粒和头茬面的小布袋,每袋一斤上下。还塞着老旧衣裳、碗刷、盐罐、酱罐、针线等,以及一小堆用来混淆增重的圆润石子。 大家身上背的包裹和衣服内部也夹藏了些有用的物件。 在北晋,看守城门的门侍们会对进出的行人和行李进行抽检,查看是否夹带危险物品入城或要物出城。 随着荣成县及其周边历经几次征召,县内经济愈加不成,行人寥寥且穷困,门侍们拿不到足够的薪俸,便对出城人的行李盘查十分上心,常常借故扣留十之二三的财物或口粮,贴补自身。 余钱收拾行李时便考虑了这一点。她选择带出城的东西尽可能破旧,能用就好。粮食不能太好,门侍们虽然不比过去生活滋润,但目前也只吃干干净净的粗粮饭,不混麦麸。带的粮食量也不能太多,多了说不准门侍们贪心又起,不嫌费力筛出麦仁来吃…… 更值钱的东西要分散藏在江雁和江念身上,荣成县现在还没有女门侍,没听说会上手搜。又是女娃娃,门侍们大概一下子想不到有大人们在身边,还会舍得把钱财往女娃娃身上放…… 等到门侍们对江雁一行人,主要是江达、江愿的行李和贴身物件细细搜查完,拎走余钱特意备好的粮食布袋,又让孙云和余钱摸遍全身凑出六文通行费上交后,才放行。 众人一口气埋头疾走四公里,直把城门甩在身后远远不可见,才放松下来以正常步速往东山村赶去。 到村口时天光大亮,以江雁形成的生物钟判断,已过十点。 江旺和江安、江宁在村口候着外面来人。老爷子一手柴刀一手树枝削着木棍,江安和江宁则在旁边收拢掉落的枝丫和碎屑。 “江旺爷爷,我们回来了~”江雁率先打起招呼。 江旺扬起嘴角,和余钱等人寒暄完,就领着他们往祠堂方向走去,也就是余钱她们家。 此时,东山村众人正在江富家门口的空地上摆好了流水生产线,削木棍,制木屐,揉面,搭灶台,烧火,蒸麦麸馍馍…… 余钱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问道:“旺叔,这是在?” “准备明天一早上山探路用的东西。”江旺解答道,“你也知道,我们打算让小子们进山躲一躲。不管那副图有没有用,我们都得去找找。” “找找山洞,找找其他适合呆人的地方。” 一听到路线图和山洞,饿着肚子、闻着馍馍香味已经入神的江雁赶忙出声,“昨晚江念和江愿有想法了,他们可以试试,直觉告诉我,他们肯定能行。” “小孩子家家哪来什么直觉,”江旺不由地咧开嘴笑,“读书人了不得,了不得哦。” 江愿和江念听到长辈夸奖,耳根子刷的红了起来。 江旺说完便安排江雁配合江愿兄妹俩进行路线翻译工作,又让江达、余钱等人赶紧回家休息去。 第9章 秦山探路(1)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愿和江念在村里呆得时间短,面对长辈还是有点拘束。 但江雁在东山村呆了两年多,早就摸清长辈们的脾性,该开口时就开口:“他们认出来的东西画哪儿呢?” 纸和笔墨非常昂贵。江雁和江念夜聊时得知,他们兄妹俩以前识字练字多在沙地上进行。因为写得不好,教他们的老秀才不让碰纸笔。练了几年好不容易过关能上手了,家庭主要收入来源江富大叔被征召,兄妹俩为减轻余婶压力就没说要买。村里一堆只想吃饱饭的文盲们更是不会准备了。 捧盆沙画上山?江雁立刻被自己无厘头的想法无语住了。 “拿根木炭画门板上吧。”江旺思索后回答。“村里没有大张的皮子可以画,现在找棵树做木板也来不及。这样,我把家里门板拆下来你们先用,江雁你把东西记着,之后新木板打好了再画上去。” 江雁点点头,不过“门板那么大片,在山上扛来扛去不方便吧。”顺着这个思路一想,又大胆发言,“要不我们把之前做祖宗牌位多出来的木板拿来画吧!” “一样大小,有六七块,能拼能叠,很轻易就能带上山,用完了也方便保存……哇噻,这真的超级有用!!!” 这些多出来的木板原本打算是留给村里老人用的。江旺被江雁的话哽住,曲起手指在她脑门上轻敲了一下,然后挥手打发道:“去问你江兴叔公,他要是同意,你就去祠堂侧边的架子上拿。” “好嘞~” 江雁征得江兴叔公同意后,和江愿、江念兄妹俩一人拎着两块木板,坐到祠堂门口的小板凳上,对着江宁拿来的路线图原件,手拿江安提供的烧火棍,聚精会神地开启破译工作。 三人坐到天色昏沉,终于理出一套完整的进山路线并绘制到木板上,用了五块,由江安和江宁两个小跑腿递送给一门之隔的江兴叔公和江旺爷爷审阅。 破译出来的内容……嗯,图文并茂。 但江雁没见过实物做不到准确复刻,只能大概示意。江愿和江念的绘画天赋也局限在抽象派领域,全靠文字解说。 两位长辈就着燃起的火把亮光看了看,最终决定明日带江雁三人上山,不然拿着图也是“寸步难行”。 江雁、江愿和江念把小板凳挪到祠堂外的空地上排排坐,一边有气无力地啃着村里发放的工作餐——小半块麸皮馍馍,一边听江旺对明日一早的上山事宜进行安排。 —————————————— 正月二十一日清晨,天晴朗。 冬日里秦山林木叶片凋零,初升的太阳光穿过枝丫和林中薄雾,照在东山村一行人身上。 领队的是江顺,村里的老木匠,以前和几个儿子经常进出秦山挑选木材,对靠近东山村的这一片山和林子分布相对熟悉,对仅靠树干辨认林木品种也在行。 走了将近三刻钟,江顺停下来,对着身边提供路线解读的江愿说到,“我们已经到了野栗林。” 第10章 秦山探路(2)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为了安全,安排来秦山探路的,一共有八人,近东山村剩余人口的两成。除了江顺老爷子、江雁和江愿、江念四人,还有高妮婶子,小叔江河和江虎,以及江驹。 江雁和江念体力都不怎么行。一个严重营养不良体虚,一个在县城缺少锻炼,两人坠在队伍末尾,两颊泛红,靠在栗子树干上直喘气。 江愿从背篓里抽出第二块和第三块木板,对齐,然后手指在上面比划:“顺爷爷,接下来我们要往西北方向走大概大半个时辰,找到柰树林。” 秦山不是单独一座山峰,而是由众多山脉构成的山系,层峦叠嶂,连绵不绝。东山村人平常说的去秦山去秦山,其实也只是进入秦山外围与东山村邻近的小青峰和平顶峰,再远也不过是与这两峰南北相对的大青山南山脚罢了。 就这两峰里也长着很多柰树林,分散在不同地点,方向和距离相似的也有好几处。 昨天江愿他们画图时,在不考虑近百年林木扩张或遭遇砍伐范围缩减的情况下,根据线条长短粗略估计了抵达不同参照物所需的时间差,尽可能减少干扰项。 江顺耐心听完,看看又往上升了一些的太阳,看看栗树枝丫生长状况,选定方向,继续出发。 进入不熟悉的山林后大家一路上耳听四路眼观八方,走得十分谨慎,以免撞上出来猎食的大型猛兽。 江顺还要走走停停观察周边的林木类型,中途和江愿、江念讨论修正路线图中的参照物和前进距离。幸运的是,江愿兄妹俩对大部分参照物理解无误,减少了绕远路、走回头路所需的时间。 直到太阳西斜,估计在下午三四点间,众人终于抵达路线图的结束处——一座东山村人从未踏足过的高山的半山腰。 大家在各自视野内分散开,四处搜寻山洞所在。 江雁站在一块隆起的土坡上,定点缓慢旋转观察四周。转到东南方向时,终于在视线右前方往下两到三米处发现了一块不太寻常的大石头。 江雁现在的站位只能看到石头上边靠外侧的一部分。但以她穿越前对小学、初中、高中、小区以及公园入口刻着大字的“巨石”的丰富研究经验,眼前这块,只要有人见过,很难忍住不在上面留下自己的印记。 特别是这座山有老祖宗当年栖身的山洞……老祖宗满山溜达找食物时有很大可能见过它,无聊时欣赏过它,说不准就是老祖宗想办法搬回来……镇洞口?!!! 嘿,她想法真是一绝。 江雁走到那块石头上方,右手紧紧勾住树干,然后探身往下看。 大石头左半侧与山壁紧贴,右半侧与山壁空出近60°的夹角。左手再往前伸出,静心感受,像是空气流动更快些。脚下大概率有个山洞。 江雁拜托高妮婶掰下一根粗长的树枝充当棍棒,自上方敲击大石头的右侧。敲了一会,没见到有野兽跑出。 江顺在边上看着,又让江河、江虎和江驹捡一些大石块来,然后往大石头和山壁间的空隙里使劲丢。 石块没反弹出来,确实有个山洞。没怎么听到石块落地的声音,洞有点深。扔了这么多,还是没有什么动静,洞里应该比较安全。 江顺点了江虎一起探洞,又让高妮婶、江河和江愿在石头上方留绳接应,一有问题就把他俩往上拽。然后从背篓里掏出准备好的火把点燃,两人试探性地往洞里前进。 第11章 山洞探索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进入山洞,江顺和江虎隔一两分钟就喊话报平安。 大概过了一盏茶,江虎跑出来喊大家一起进洞里。 江雁排在倒数第二个,此时站在洞前,还能分心关注大石头上有没有被刻字画。 她用余光扫了几遍,什么都没有发现,心里有些可惜。 不过,转念一想,老祖宗和大家一样,进山里是为了避开外界动荡过安稳的生活,那自然要注意掩盖行踪。 像在石头上写写画画,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这里有人来过或者常居的危险行为,肯定是不行的。 洞口朝南,高度和宽度大约都只有两米,右侧被石头挡住大半,空出的左侧一次仅容一人通行。 现在只有几缕阳光穿入洞口,光线不足,里面很可能会昏暗和压抑。 江雁紧跟前面人的脚步。 走了十来小步,洞穴豁然宽敞,有以前学校多功能放映侧厅的大小,大概一百多平方米。 就着放置好的火把亮光,江雁依稀能看到前人生活过的痕迹。 黄泥抹平的洞壁已经斑驳掉落,洞壁边砌着几个没有维护已经大部分坍塌的黄泥炕床,不远处的木头架子落满灰尘…… 江雁走近一看,还挂着蛛网,木头也已经开裂,只要拿手一碰,就敢立刻散架。 江雁逛了一圈,又往洞穴东北部的通道走去。 她进来时有留意到,江顺爷爷不在洞穴里,应该是从这个通道进入了其它地方。 能和外面连通!摸索着走了几步,江雁发现眼前逐渐变得明亮,还有江顺的身影。 江顺站立的地方比较外缘,老爷子能如履平地,对江雁就过于陡峭,直觉重心不稳就要栽倒下山。 江雁小心翼翼挪到江顺身边,两手紧抓身边的灌木,然后开口:“爷爷,我们是从整座山的中间穿过,到了北坡?” 江顺早就发现江雁过来,但看她全神贯注又提心吊胆的往自己这边走,怕开口吓到她,站不稳反而危险。 确认她站好后,才进行解答。 “没到北坡。你仔细看看,是这座山的中间塌了,出现了天坑。” 天坑? 江雁回想起看过的地理纪录片,很多天坑底部是茂密的原始森林,生长着大量珍贵的动植物品种,对想要探索的人类而言,意味着重重无法预知的风险。 不过有一个小寨天坑让人印象深刻,因为小寨天坑坑壁的台地上还有过人隐居。 江雁又大着胆子倾身往外看了看,往下二十几米的地方有一大片平整的土地,它会是专家口中能建房子能隐居的台地吗? 东山村搬过来的人大概率是住在这个山洞,要是下面那片地能耕种,或许能减轻村里的负担,甚至还能抠出一口接济在其他村的姑姑们。 “爷爷,你看那片地,我们能种吗?” “能种。”江顺站在这里也观察了好久,“上面虽然长满了灌木丛和野草,但那平整度看着不像是天生的。说不定就是我们祖宗平整过的。” 江顺带队成功找到村里的退路后,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这会儿还主动和江雁说起,“回村的近道我也想好了,能省一半时间,大部分路线我常走,更安全些。” “以后我们在这里多种些口粮,官府发现不了,村里可以留着自己吃,吃饱些。” “那真的是太好了!”江雁忍不住畅想起未来能吃饱饭的快乐日子。 第12章 避难日常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北晋建光十二年正月二十二日,万事皆宜。 东山村探路小队在新取名为天坑山的山洞里休憩了一晚,一大早江雁就跟着江顺出发,走了一个半时辰回到东山村,同行的还有江河和江念。 其他人留在山洞收拾整理,虽然没有大型野兽入住,但蝙蝠虫蚁之类还是有的,清扫一下再住人更安全。 江雁要回村把如何去天坑山的两条路线绘制下来,给大家参考,然后留在村里充当后勤。 江顺和江河则回来带队,把有被征召风险的村里人和准备好的物资带进山洞。 江念在村里风险低,要不要留在山上需要回来征求余婶的意见。 东山村人忙忙碌碌一个上午和半个下午,终于掐时间把人和物资送出村子,预计能在天黑前抵达。 村里只留下实在体弱不宜上山久居的爷爷奶奶,身型瘦弱帮忙看顾老小的婶婶,不在征召范围内的儿童,以及主持东山村大局的江旺和新上任的村老助手江雁。 东山村严阵以待的一个月,江雁有一半时间在家睡大觉调养身体。 然后是跟着江达孙云两口子去了几趟县郊及邻村打听消息和走亲戚。 家里活干完后的剩余时间,她就拎个小板凳和村里人在村口坐着。 一边在脑袋里使劲回忆任何可以提高生产力的现代知识,一边跟着身旁的老人们学习如何用麦秸编织天转暖后要穿的草鞋。 江雁父亲和母亲还在时,原身的生活相对不错,就没早早学习很多农家小孩已经熟练掌握的技能。 父亲征召入伍后,母亲因为忧虑和官府盘剥过度操劳而油尽灯枯,原身就接手家里杂事操持一切。 当时村里家家户户都因亲人离散,自顾不暇。原身刚满八岁,一人节衣缩食照顾卧床的母亲大半年,又强撑着操持完母亲丧事。 后来因为气血不足,站起来时头晕目眩,一头栽在门槛上,醒来之后就换成了现在的江雁。 门槛磕得江雁身体极度虚弱,一动就喘,一站就晕,全靠村里人照顾和食物接济,在床上躺了快一年才慢慢恢复,能下床做些轻便不费力的家务活。 此后的一年又八个月,江雁通过私下练习熟练掌握了烧炕、陶罐蒸煮一切、食物放大法等古代山村低阶生存技能。 又自行摸索出一套低能耗躯体保养法和低能耗劳作法,最近半年终于实现了勉强养活自己和稳住身体的平衡。 除了高能耗后要休养数天身体才能勉强恢复,平常可像普通人一样生活。 时间很快来到三月下旬,等了官兵两个月还没来的东山村众人,已经放松下来,在村里和山洞轮换着住。 往年东山村会在这个时间前后择机播种粟米。 天坑山天坑里的土地,因为四周有山壁遮挡,温度比山外略高,前几日已经完成播种工作。 三月二十日,随着村里最会看天时的菊花奶奶一声令下,村里开启紧张的春耕工作。 根据北晋律令,男子可以占有五十亩耕地,女子可以占有三十亩,丁男(十六至六十岁)要交四十亩地的课税,次丁男(十三至十五岁,六十一至六十五岁)交二十五亩,丁女交二十亩,次丁女交十五亩。 不管土地实际所有多少,每亩课田全年累计定额征收八斤谷物,再算上要用粮食抵的杂七杂八的赋、新增的税额和损耗,每亩地少则交十斤,多则十四五斤。 东山村人均只有两亩半的地,每年的赋税负担沉重。 但几次征召过后,村里人年龄大多在六十三以上或十四以下,要交的课税直线下降。 江兴叔公甚至苦中作乐起来,“今年老天要是保佑,收成好些,大家吃得能比以前好。” 第13章 集体春种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小清峰里淌出来的溪水流经东山村西南侧和东北侧,村子的耕地也就集中分布在这两处,方便村民取水灌溉。 近几年壮劳力流失,荣成县流离失所者增多,即使地处偏僻的山村,安全也可能受到严重影响。 二月里江雁跟着江达夫妇去五公里外的王家村看望东山村出去的几个姑奶奶时,就被告知王家村隔壁的张家村里有一户人家出事了。 那一家子去村外的地里给麦田浇返青水的时候,公婆俩被人敲了后脑勺倒在地里,衣服扒走一件没留,一起去的儿媳妇估计也被掳走了。 直到傍晚邻居发现他们家没动静,喊了几个人往村外找才找到。 大冷天的,两个老人脑袋上又挨了几棍子,现在还躺在床上没醒来,估计撑不了几天。 这件事吓得江雁他们好长时间没出过村子。 江旺更是从山上叫下来两三个半大小子,安排着和还有把子力气的老爷子们轮流守村口,以便有危险时及时通知村里人避险。 但老的老,小的小,就算一次有两三个人看村口,也不是很让人放心。 留在村里的奶奶和婶子们自觉人多力量大,事情做完后也拎条板凳,带着手里的活计去村口帮着守。 这都不用坏人挨家找,直接一锅端嘛。 这件事江旺怎么都劝阻不了,江雁也从一开始的无法理解,到几天后直接加入,毕竟这里真的有点子热闹。 现在要去地里种粟米,即便有在村口安排两人看守,但东山村人还是选择集体行动。 一来方便指点最近晋升成为东山村耕种主力的少年们,二来也能互相照应,提升效率。 江雁这一年多只在家门口的空地上撒过菜种子拔着吃,这是她人生第一次下地学习怎么种粮食。 东山村买不起牛,铁犁只有五个,一天下来只能犁出十亩多点,其它全靠大人和几个有力气的小子们拿锄头一点一点开。 比江雁大点或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就拿着板锄将犁出来的沟再挖得深些,垄上的土压得实些。 江雁身体差,和几个小一两岁的弟弟妹妹们拿着镐头在垄坛上刨出沟,再让更小的娃娃们拎着布袋往沟里撒籽,然后拿土盖上踩实。 江雁保持缓慢且均速地劳作,呼吸放缓,思绪防空,全程机械行动。 就这样一连干了四天,只差施肥和补水,春种基本完成。 当晚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直接一觉睡死过去。等迷迷糊糊睁开眼时,已经日上三竿。 “李月婶婶,我这次睡了几天?”江雁磨蹭着坐起身,声音沙哑的问道。 “第三天了。感觉还好吗?我给你端碗面糊糊吃。” 李月婶是江发爷爷和李好奶奶的二儿媳,因为生育身体也不太好,平常就呆在家做些轻省的活计。因为与江雁家邻近,之前江雁卧床行动不便时,村里就委托李月照看。 后来江雁身体好转,李月也放心下来,只在她累狠了昏睡休养的那几天进屋里瞧瞧。 “对了,前两日下了雨,江英他们要进林子里找吃的。你要是能走动,也跟着去,扒拉点东西回来补一补。”李月看着江雁精神还不错,出声提醒。 “好嘞~”想到接下来都有各种野菜改善伙食,江雁心情有些激昂。 第14章 挖野菜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雁以前学业还不繁重的时候,跟着父母回过老家挖野菜,比如荠菜、蕨菜、灰灰菜、马齿苋之类的。 那时的她,怎么也分不清各种野菜的样子,只能手上拿着样品,比照着挑选,效率十分低下。 经常是家里人挖了满满两竹篮,她才犹犹豫豫剪了小半袋,还有一小部分是无法食用的杂草。然后就会被无情地嘲笑。 这次凭借自己的复刻技能,江雁自信一定能够一雪前耻。 第二日清晨,江雁快速吃完早饭,和村里的小姐妹们一头钻进林子里奋战。 三月底的林子还不够温暖,几人能找的野菜种类很少,个头不大,位置也比较分散。 江雁爱吃荠菜,就逮着荠菜直挖,一边挖嘴里一边机械呼唤,“英英姐,来这边,这里荠菜多。” “芸芸快来,这边长得特别嫩。” “……” 江英她们在春种那几天已经习惯江雁干活时爱用平静无波的声音嘚吧嘚吧了。 用江雁的理论讲,不说话放空能帮助身体降低能量消耗,延长她干活的时间。 但干农活十分劳累,无法忽视,不给自己找个乐子提振一下,身心很难坚持。 不带感情说话刚刚好,既能发泄,又不会消耗太多额外的能量。 至于对这样的言行是否认同,东山村人表示很包容,并且自我说服,“就是在屋里躺了一年多,没人说话,硬生生憋出来的。等说够了就会好的。” 江雁埋头挖了整整一竹筐荠菜才停手。她扶着身边的树干缓缓起身时,脑袋里星星点点有些发飘。 缓了一会儿,江雁和江英她们说了声,就先去隔壁树林薅榆钱和香椿芽去了。 江雁不习惯香椿的味道,但李月婶婶爱吃,要多摘一些。 余钱婶婶带着江念和村里的一些爷爷奶奶们今天去县城了,外面不太安全,她们决定回村里长住。 听说这段时间很多门侍被调走看管流民,出城门的搜刮少了很多,要趁这机会把之前没带回来的粮食和重要物件一次搬回来。 嗯,要多摘一些分给他们。 江雁摘摘歇歇,一上午下来也凑够三竹筐了。 “希望这些树不会被我们吓得连叶子都不愿意长。”江雁对着身边的小姐妹们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她们手疾眼快,已经摘了五六竹筐。 江英扑哧一笑,“不会的,我们又没把它们薅秃,过几天就能长回来的。” “而且明后天我们去挖竹笋。” 春雨过后,小清山的竹林里有成片的竹笋冒头。 江旺今天上山看了一下长势,叫了高妮婶婶她们和江河江虎这些小子们去挖了。 一天挖不完,能连着挖好多天。 这些年东山村粮食严重不足,全靠春夏存下来的笋干,哦还有野菜干填点肚子。 可惜不顶饱,也不够顿顿吃,吃多了还促进消化,导致下顿粮食要吃得更多,划不来。 不过有得吃总比没有好。 江雁一行人往返树林,将装满野菜的竹篮和竹筐运送到祠堂前的空地上放好。 然后她们又马不停蹄回家拿来板凳,围坐着开始择菜,不要的叶片丢到一边可以拿去沤肥。 一直干到太阳西沉,挖笋的人和去县城里的人都回来了。 江旺按着东山村剩余人口分配完野菜和竹笋后,大家终于结束一天的劳动,各自归家准备晚食。 第15章 蒸荠菜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刚才干活闲聊时,江雁学了个新菜式。 她把荠菜叶片一张一张洗干净,倒入面粉和好,然后架起火堆上陶罐里蒸。 面粉是用去年夏收后余钱婶婶给的一口袋小麦碾出来的。 前两遍没舍得筛麸皮,就一遍一遍碾和磨,连壳带粉都弄得细细的,光闻着就特别香。 但好东西量少,江雁就看着分量,每半个月做一个细面馒头搭菜吃,慰问一下自己。 现在好了,她不用等着村里接济,能够自己去种地,去找吃的,顿时觉得生活又多了点希望,刚刚面粉都多倒了一些。 罐子里的水咕噜咕噜的响,不用掀开盖子,荠菜的清香就钻出来萦绕整个厨间。 煎熬了三四分钟,江雁将蒸好的荠菜取出,放在小方几上。 又从橱柜里拿出一个碗,挖勺黄豆酱,取点陶罐底部的热水拌匀,就是蘸料了。 夹起一筷子荠菜,浸点酱汤。一口下去,又嫩又鲜。 这顿饭江雁吃得十分满足,连睡眠都格外得好,一夜到天明。 第二天更是少见的没有赖一刻钟的床,早早起身处理昨天带回家的野菜。 她要趁着现在野菜多,天气好,早早储备一直吃到来年春天的菜干。 把荠菜、榆钱、香椿芽分开洗净,沸水焯熟,冷水过凉。 榆钱沥水,荠菜和香椿芽就团成菜团把水挤干。 然后再打散摊在竹筛子上,拿到屋外阳光充足处晾晒。 等这些活干完,已经辰时了。 江雁又扛起锄头,和小姐妹们上山挖竹笋去。 一个春天过去,江雁家里已经装了四五个口袋的野菜干了,除了荠菜、榆钱、笋干,还有后来上山采的各种蘑菇干、干地衣和干槐花之类的。 门前撒的蔬菜种子也已经长大成熟,等着她享用了。 —————————— 时间很快来到六月中旬。 天气晴朗,蝉鸣渐起,是收麦的好日子。 东山村众人又齐齐带上草帽,拎起镰刀,去地里收割已经成熟的小麦。 这三个月江雁吃饱睡好,身体又好了许多。 她加入收麦的队伍,手拿镰刀,俯身一次能割完二十步,再直起身来也才微微头晕。 江雁一边坚持手脚不停,一边哼着《团结就是力量》的旋律给自己鼓劲。 直到接近正午的阳光足够晒人,江雁实在顶不住,才到旁边的树荫下坐着休息,等大家收工一起回家。 她瘫靠在树干上,望着轻风拂过而成片翻涌的麦浪,脑袋逐渐放空…… 突然脑海里蹦出来一个想法——要是自己一个人种田能够做到这样的丰收,就能回现代了。 看来是农活干得太辛苦,都控制不住胡思乱想,要逃避现实了。 江雁拉回逸散的思绪,在内心默默吐槽。 之前自己躺床上养病的时候,就是再怎么想回现代,也没有找过这种天马行空、不切实际,还一点都不科学、不玄学、不紧迫、不罕见的方法啊。 是累出幻听了? 江雁很快担忧起是不是自己的身体在发警告,索性闭目养神起来。 第16章 发大水(1)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或许是苦尽甘来,这一年东山村风调雨顺,收成格外的好。 七月底八月初,大家陆续收完在天坑山和村里种的粟米,交完赋税,留在家中的粮食比往年多了近两番。 村里忧心的征召一直没见官兵来过。除了年初那阵风声,县城里再也打听不到任何动静。可能衙门里的老爷们只是起了念头,但中途不知道为什么放弃了。 江雁还跟着村里人上山摘野果打板栗,挖坑布置陷阱,幸运的时候能带回几只野鸡和野兔,大家分一分肉改善伙食。 她每天东奔西跑,忙得团团转,终于在第一场雪落下来前,攒好足够的食物和柴火,躲进屋里取暖猫冬,顺便把母亲留下的衣裳拆开重新缝补,充作明年的新衣。 要是明年收成也像今年这么好,就可以拿出一部分口粮和菜干去换新布,给自己做套新衣裳,江雁一边缝补一边畅想。 可惜事与愿违。 东山村刚过完一个久违的热闹年,没两个月,菊花奶奶就发现今年春天有些干旱。 大家盼着的雨水一直到五月底还没来。 小清峰出来的两条溪流水位肉眼可见下降了许多,天坑山里的情况倒是稍微好一些,没有山外旱的严重。 但粟米播种需要湿润的土地,小麦拔节期也需要补水…… 东山村人几乎每天都要去查看几次土地状况,干了就一桶水一桶水挑着浇下去。 一直坚持到六月上旬,小麦刚刚转黄,菊花奶奶又嘱咐江旺赶紧带人抢收。 她担心后面几天会下大雨影响收成。 这次收麦江雁和余钱婶婶一家离得很近。 江念挥舞着镰刀,割着割着就靠近江雁身边,小声问道:“雁雁,菊花奶奶说过几天可能会下大雨影响麦收,你有看出来下雨的苗头吗? 她好厉害,我只看到有太阳,连朵云都找不到。” 江雁摇摇头,表示自己也看不出来。 以前出门全靠天气预报,而且很多次就跟她做对似的,预报有雨,她带伞没有下,预报没雨,她不带伞又淋成落汤鸡…… 不过后来关注了一个气象博主,跟了几次极端天气的预测和播报,才知道“风云突变”是真的存在。 哪怕干旱了几个月,或是沙漠这种少雨缺水的地方,冰雹、大暴雨和洪水也可以是说来就来。 “我们县像菊花奶奶这样厉害的人估计没几个。她说下大雨肯定会下。 就是我有些担心,雨要是太大了,山里发洪水把我们都淹了,该怎么办?” 东山村在秦山山系东边,被高山拦截下来的水汽极易在此滞留落下。 要是洪水从小清峰奔腾而出,将东山村冲的一瓦不留……江雁这几天心里有些毛毛的,越想越发愁。 “应该……不会的吧?”江念看着江雁的神情,也跟着忐忑起来。 “应该……不会这么倒霉的。” 江雁呸呸两声,示意不吉利的话失效,然后带着一脸信任的表情和江念说, “要是有其他不好的事,江发叔公和江旺爷爷他们肯定会想办法解决的。我们还是先干活吧,吃饭的事情最重要。” 原以为两人疲惫,走过来打算叫她们去树荫下喝水休息,没想到听完全程的江旺:“……” 好的不灵坏的灵,他也开始担心了,收工后要去找王菊花问明白。 第17章 发大水(2)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王菊花天气看得准,除了天赋,还依靠她六十多年的丰富经验。 但受限于客观条件,王菊花既没走出过荣成县,也没有像钦天监那样有大量的气象书籍可供学习和参考。 因此,这次哪怕她看天时推断出未来几天会下大雨,更多只想到会影响荣成县的麦收,而没有扩展到其它次生灾害。 当这一天劳作结束,江旺带着江雁和江念两个姑娘上她家里,有些不安地询问“有没有可能雨下得太多,然后山里发大水把东山村冲走的情况”,王菊花下意识的否定: “怎么可能!我们县虽然穷,但地势好,从来没听说发大水过。” “以前也没有过吗?”江念好奇。 “没有。从我爷奶那辈算起,一百三十多年了,都没有听说荣成县有过下雨下到发大水的事。”王菊花十分肯定。 她记性一直很好,小时候发生的事、听过的话,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不过,你们怎么想到会发大水的?”王菊花看向江雁和江念。 为什么不问江旺?王菊花和江旺这些村里的老头子们打交道快五十年了,还能不知道他们什么脾性。 刚开始是怀疑过她看天气的本事,但几十年下来早就服气的不行。就是隔壁几个村,要拿不准也都上门来问她。 天气上的事,只要她说,他们就信,从来不问为什么,也不多考虑。 现在突然来问要是雨下多了怎么办,想也知道不会是江旺能想出来的。 “奶,您不是说要下大雨吗,我就想着……”天气相关的科学理论江雁没系统学过,但基本的原理是知道一些的。 就是有些是专业名词不好解释,她干脆把自己产生这个想法的逻辑用大白话给王菊花盘了盘。 最后再打感情牌收尾,“这两年我们村好不容易多收点粮食,日子也慢慢好起来。 要是没防备,大水一冲,连人带粮全冲走了,那得多痛心哪!” 王菊花被江雁一通从“锅里的热气撞上冷锅盖,锅盖就会滴水”, 联想到“秦山上面又高又冷,天上的云撞过去雨肯定下得更多”, 继而发散到“东山村又在山脚又有溪,山里的雨水要是冲出来肯定更猛”的新鲜论调灌输,不由陷入沉思。 仔细回想这些年下雨的状况……只要雨多点,村旁的两条溪流确实会涨得高些,水也浑些,边上的田地有几次被淹了小半…… 除了没有发大水把房子淹了或冲走,大部分还真对得上。 王菊花再想到这次的雨,自己很肯定会比往年下得多和下得久…… 她头一次有些把握不住,万一真倒霉催的发大水了呢? 江旺也在边上认真地听着。王菊花看天气那套她说不明白,他也学不来,但江雁这次说的锅啊盖啊他能听懂呀。 再瞅王菊花那一副就快认同又在纠结拉扯的神情,江旺顿时觉得自己不太好。 他的眉毛和眼睛不受控制地耷拉下来,有些丧气但还想再挣扎一下地问道: “真……真有可能发大水啊?” “是,很有可能发大水。”王菊花纠结完后的回答依然肯定。 第18章 发大水(3)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在东山村人的语境里,很有可能等于不出意外一定会发生。 现在发大水是既定事实,那就要想尽办法降低损失。 江旺这下问得更仔细了:“明后天不会下吧?” 要是这两天就下,不说大家屋里的东西来不来得及搬走,就是地里的麦都收不完,收回来的那些能不能晒干都不好说。 万一太阳不出来,又没了地方烘干,就等着这些小麦发霉长虫,或者出芽,下半年存粮的想法全废。 王菊花只给了半颗定心丸:“明天不下,后天夜里保不准有点雨。” …… 后天夜里下,那时间也不够啊。 先不提搬家的事,村里人就算不睡连夜割麦,最快也就明天晚上收完,晾晒还要两三天…… 江旺想问王菊花为什么不早点提醒雨可能后天晚上就下,这样自己可以提前两三天安排大家收麦,时间会宽裕很多。 但抱怨的话还没说出口,他又反应过来说了没用。那时候麦子还青着呢,谁舍得收,肯定是能拖就拖……而且,大家也都没想到会发大水。 王菊花也想到自己让大家收麦的时间晚了点,不想引起误会,赶忙解释: “之前是我没想到会有发大水的可能。原来想着我们后天麦收完,放进屋里,是烧炕烘干还是等天晴再拿出来晒晒都不碍事。” 这事到此打住,揭过不提。 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动员全村,连夜割麦,打包行李,然后赶在后日晚间前全部搬进天坑山山洞里避灾。 是的,天坑山山洞。尽管在设想中洪水就是从山中汹涌而出,天坑山也可能出现泥石流或落石,但山洞在半山腰,地势高耸,躲在里面遭灾的风险很低。 这是东山村人唯一能够抵达的避灾之所。 江旺快速和王菊花还有江雁、江念三人说了安排,然后让小姐妹俩去通知村里人,自己和王菊花则回家叼块馍馍,拎把镰刀,先去地里割麦了。 挨家敲门通知太慢,接到任务的江雁和江念商量了一下,两人就用手围成喇叭状,放在嘴边,沿着村道一边走一边大声喊: “村里通知,赶紧去地里收——麦——” “村里通知,赶紧去地里收——麦——” “后天晚上就要下雨啦——” “后天晚上就要下雨啦——” “下大雨——发大水——” “麦收不完没饭吃——” “村里通知,赶紧去地里收——麦——” …… 村子里的平静很快被打破。木门吱~嘎-吱~嘎-的响着,就连茅草屋顶上方的缕缕炊烟似乎也遇到阻滞,扭曲了几折。 走到江全爷爷家门前时,小哭包江宁正站着等候她俩。 “雁雁姐,念念姐,爷爷让我问问你们,怎么突然就要发大水了?” 隔壁的大门倏然打开,孙云奶奶和江河小叔一左一右也探出身来听听。 江雁和江念解释说,“菊花奶奶看出来这次的雨会比往年大得多。加上我们村在山脚,菊花奶奶和江旺爷爷就担心不止溪里涨水把田淹了,山上也可能发大水淹进村里。” “所以打算让大家赶紧干完活,趁早搬到山洞里避灾。” “这意思是我们村会被水冲没了?”孙云提炼了一下中心思想。 “嗯……应该……不会这么严重的。”江雁其实也不知道最后会怎么样。 “哦,那就是有可能。” “行,我知道了,你们接着喊吧。”孙云一如既往的快言快语,“村里通知完了,记得找你爷爷陪着去别的村说一声。” “好的。”江雁和江念乖巧应道。 第19章 发大水(4)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去别的村通知,以及询问姑奶奶们要不要跟着一起上山避灾的事情,江旺安排在第二日一早。 现在天黑,路上人少很不安全,要是多带几个人一起走,又耽误地里收麦。 晚上干活大家是两个时辰轮换一次,为节省时间也不回家睡了,就在田边的树下铺上麦秸,就地躺着。 李月负责在田地边架锅烧水,供应饭食。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江达就带着江雁去周边各村进行天气状况更新。 这些村子前天才听了王菊花说会下大雨的消息,加上本村老人也说会下雨的印证,正热火朝天的收麦中。 这才隔了一天,江雁又带消息来说明晚可能开始下雨,雨比往年都大,还有可能发大水把家淹了。 这预报一出,麦地里围着听的人好多都觉得王菊花这次离谱。 再问清东山村打算往山上躲后,又有些犹豫。 一个是照东山村所说,水可能从山里来,那待山上就很危险。他们不像东山村那样靠着秦山,离得还蛮远的,水灾危险性可能就小些。 再是村里也没有溪或河流经,平常用水都得走远挑或者井里提,涨水不一定涨到村里。 最重要的是,他们这片地势算荣成县比较高的,要真淹过来,也不知道能躲哪里去。 至于询问姑奶奶们回家避灾,有觉得担忧过度不愿回的,有公婆俱在没想好回不回的,有觉得进山躲灾不靠谱想让东山村人往外撤的…… 时间紧迫,不管他们最后怎么决定的,江达和江雁也没有过多时间停留劝说。 只是提醒下雨那几天的晚上别睡太熟,多加留意。然后让想跟东山村人一起避灾的姑奶奶们赶在明天酉时前回来,那是东山村人最后一批撤离的时间。 ————————————— 江达和江雁赶回村时,刚到正午。 这往后的两个时辰,日头太烈干不了多少活,江旺就让大家回家先收拾紧要的东西,半个时辰后跟着新收的小麦一起送去洞里。 进天坑山的这段路东山村人踩了一年多,从之前一个时辰两刻钟多的时间耗费,极限压缩至一个时辰还少一些。 等东西放完回来再休息片刻,差不多是酉时,刚好可以接上收麦的活。 全村人齐心协力,拼着一股劲,终于在子时前完成小麦收割。 至于还没成熟的粟米,他们也无能为力,全靠老天保佑了。 大家又赶回家,就着火把昏暗的亮光,收拾起要带上山的家当。 江雁在屋里转了转。 先是吃的……去年攒下来一百三十斤左右的粟米、小麦和大豆,中午已经送上山了。剩余几袋山笋、木耳等干货,地里没拔的菜,调味的盐和酱罐,现在和锅碗瓢盆这些放在一起,就等明早她挑上山。 然后是穿的……江雁把芦花被和四季衣裳紧紧捆好,这些一件都不能少。要没了或毁了,她短时间也没有钱能买,那就衣不蔽体出不了门了。 再是用的……菜刀、镰刀、锄头、火折子、火把……全都放进小箱笼里。 …… 江雁把家里能带上的都收拾好后,才上床沉沉睡去。 梦中的她已经把东西全搬上山,正全身心投入到天坑山的小麦收割工作。 第20章 发大水(5)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建光十三年六月二十日一早,东山村人挑着连夜收割的小麦往天坑山上运,又留下不足二十人的老弱队伍在台地上抢收,其他人则往返继续运送剩余的粮食和打包好的行李。 天坑山台地上能用于耕种的土地不多,加上东山村人麦种不足,去年冬天只够九亩地的播种。 这极大减轻了江雁等人抢收的压力。 酉时过后,天坑山刮起了阵风,上方的天空也飘进几朵乌云并快速向秦山深处移动。 江发看了一眼天色,赶紧组织大家将收割好的小麦往洞里搬。 江雁经过一年的农活和山路锻炼,现在虽不能如履平地,但挑担跟上前者的脚步“不堵人”是毫无问题。 小麦搬运和最后的收割大概花了小半个时辰。期间整个荣成县连着入目所及的秦山上空,全被厚重的乌云覆盖。闷雷声不断响起,远处闪电接连裂开。 山洞外已经不是昏沉沉了,而是漆黑一片,山洞内全靠火把和火堆照明。 回村搬运的众人很幸运在天黑前赶回,现在分别在江齐的指挥下进行柜架的流水线安装、在江顺的指挥下给两侧洞口处的木门进行加固,以及在江全的指挥下垒炕用于小麦烘干。 与待烘干的七八千斤小麦相比,去年搭建的炕床和用于储存的木柜、木架等数量严重不足。 去年新安装的门板经过一年多的风吹雨打,也已出现裂隙,不知道能不能挡住外面愈发猛烈的狂风。 大概是戌时前后,伴随着洞内一阵阵清晰可闻的雷鸣,荣成县百年难遇的极端暴雨拉开序幕。 ———————————————————————— 第二日巳时,江雁趁着洞口木门打开通风换气的间隙,观察了一下外面的雨势。 往常她站在山南一侧的洞口,往外看就是郁郁葱葱的大青山北坡。天气再晴朗些,偶尔还能看到在树枝间跳跃的松鼠。 但现在只有白茫茫一片。 雨线稠密,能见度或不足两米。洞口前方早因踩踏板结的泥地,泛出了丝丝缕缕的泥浆。 第三日未时,江雁再次站在洞口前观察,雨势相比第二日有所减小,能隐隐感到大青山上的绿意。 第四日丑时,江雁在睡梦中隐隐感到地面震动。惊醒过来,还能听到持续穿透木门的闷雷声。 除了睡眠质量足够好的人纹丝不动,大家也陆续被吵醒,凝神倾听外面的动静。 “雁雁,今天打雷时间好长啊……”江念压低声音和江雁窃语。 “不是打雷。”江雁同样悄声说,“听这动静,像是山洪暴发了。” 江念有些害怕,紧紧挽住江雁的手臂。 村里和赶回村避灾的长辈们脸上写满凝重和担忧,被山洞内昏黄的火把光亮暴露无遗。 但地面震动和闷雷声消失之前,大家只能静待,谁也不敢开门一探究竟。 洞里一等又是两天。 六月二十五日午时,距离山洞内感知到的最后一次振动已经整整过去六个时辰,天坑山似乎已经恢复平静。 江旺带着人用木棍规律敲击门板,直到门外啪嗒啪嗒的声音不再响起,才打开门查看洞外的状况。 堵住洞口四分之三的是这些天滑落的石块和黄泥。 从洞口顶部的空腔向外看,是透蓝的天空和刺眼的阳光。 第21章 发大水(6)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雨停了东山村人也无法立刻回家。 花了一刻钟将洞口前的坠落物清理干净,走出来,才发现洞口上方只剩下光滑倾斜的山壁,此前风化的碎石、泥土和扎根的草木了无痕迹。 从山南侧的洞口往外看,大量草木倾倒,或被泥土掩埋。大青山的北坡不复此前的郁郁葱葱,流出数十条“黄泥泪”。 天坑山和大青山中间的山谷里原来有一条东山村人走出来的捷径,现在只有被冲刷出的一条新河道。此刻还能看到大量的洪水裹挟着泥沙向东奔涌而去。 “江顺,这个方向……出去应该不是我们村吧?”江旺印象里,村子两条溪的来水方向与眼前的洪水去向并不一致。 江顺知道江旺什么意思,他是想着流去别的村,东山村说不准就可以从洪水中幸免。 但秦山的沟沟道道这么多,不管行洪是走哪几条路线,随时都有可能中途拐去东山村。 不过,眼前的这段……“这方向马家村离得最近。那边地势低,要全部冲出去就漫到县城西郊了。” 马家村啊,与东山村一样傍着秦山而建,但两个村因为大山阻隔,除了进县城可能遇见,平常不会往来。 “都平平安安吧。”江旺低声叹道。 再从山北侧的洞口往外瞧,除了天坑底部太深看不出太大的变化,四周的山壁也出现了同大青山北坡差不多的状况。 台地上的粟米被风雨吹得倒伏,但大家也只能远远望着,无能为力。 下去的小道及周围土壤都被水泡浮囊了,松松散散的,随时都可能坍塌。 不过下雨前他们有挖深几条沟渠和很多个泄水口,希望雨水能及时顺着流往山下不要存积,或许粟米能多成活一些。 ———————————————————— 等待洪水退去,等待太阳将回村的山道从泥泞晒得可以落脚,最少还要十天时间。 江兴叔公看上了几块砸落在山洞西侧不远处的大石块,确定周围和上方没什么风险后,拿了麻绳捆牢,和几个老爷子还有江虎、江福、江河他们拖了回来。 现在他们一群人正在洞口外拿着工具做石磨和石臼,打算放在山洞里舂粟米和磨面吃。 其余人没啥事,就在洞里坐着聊天或在洞口透气看江兴他们干活。 六月三十日,谷底已不见有水流过。 七月五日,江顺带着江驹下到谷底,淤泥最厚处也可以短时间站立了。 江旺打算明早先让一队人先回东山村看看情况,再决定接下来是否要往回搬。 东山村是否被洪水冲毁,其他村受灾是否严重,没跟着上山避灾的亲人们是否平安……随着回村的时间越发临近,近半个月被刻意压下的担忧和惧怕喷涌而出,很多人再也无法抑制的痛哭出声。 江雁、江念还有江英三人偷偷走出山洞,望向东山村的方向。 从山洞到东山村,其实中间还有大青山和小清峰遮挡。 除了黑沉沉的山体和头顶闪烁的繁星,什么都看不到,连以往此起彼伏的虫鸣也几不可闻。 她们就那样安静地望着。 第22章 发大水(7)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第二日一早江顺带队下山回东山村,江雁等人就从山洞方向开始清理山道上横亘的树干和松动的碎石块。 傍晚,江顺等人回山带来了外面的最新消息。 一是东山村没有遭到泥石流袭击,但受到山洪严重影响。 大家的屋子被泡了,看印记水位涨到两米多高,好多房顶和屋墙垮塌。 没塌的墙摸着还潮,门窗和屋里的东西基本都冲没了,就是村中心空地上摆的大磨盘和大石臼也没了。 村东和村西两片地现在还被水泡着,水浅的地方粟的根都烂了,其它更是活不成。 二是外面的王家村、张家村、杨家庄……这些村离秦山远点,地势高又开阔,水淹得比东山村浅些,大概一米八一米九这样。 第一天晚上刮大风下大雨,这些村很多家房顶被掀翻。他们记着发大水的事,硬是一晚上没敢阖眼。 第二天起来又做了一堆干饼子随身带着。 等下午看到水漫进屋里又涨得快,老头子老太太们也都赶紧上房梁抱柱蹲着。就是这样也淹到了下身。 好在天热,水也不急,他们在水里泡了几天没撅过去。就是水退后好多人都发了热。 三是听说马家村到县城西郊那片遇上了泥石流,天晚没有防备,很多人都没了。 侥幸逃生的人没处去,县城也不让进,现在扎堆住在县城的南门和东门。 县里每天就熬两三锅稀面汤救济,不够吃,那些人只能早晚往王家村、杨家庄这片走,讨些吃食。 …… “这要乱起来吧……” 东山村祖宗最早就是逃命出来的。天灾人祸后可能发生的骚乱场景,江家人多少是了解一些。 再考虑到村里现在一塌糊涂无法住人,大家都决定在山上继续住个几个月,等山下安稳了再搬。 除了回村避灾的几位姑奶奶急着回婆家。之前她们上山的时候带来了好多粮食以防万一,现在家里不知道有没有存粮,得先送些回去。 江雁对在天坑山继续苟着的决定万分赞同,但对村里之后的安排只觉需要完善。 她和村里人强调水需要煮沸饮用,不要靠近、接触甚至食用生病或死亡的动物,遇到有生病症状的外地人注意远离……灾后防疫十分重要。 此外,除了下山清理时需要留人在村口看守以免外人闯入偷袭,天坑山也要有人示警。 虽然目前村外人尚不知大家躲藏在何处,但只要留意,就能发现日复一日踩出的山道。特别是这段时间道路泥泞,脚印十分清晰。 不知道大家心里对江雁的这番提议有几分认同,不过经过一番商议后还是被采纳了。 上天坑山的痕迹不好消除,就由江顺带着江驹和江虎在沿途以及山洞周围布置陷阱,增加阻碍。 江齐老爷子也是木匠,腿脚不便,就留在山上削木棍,以备后用。 其余人则分成两队,大部队下山清理村子和田地,小部队负责台地的清理和补种。 …… 清理工作如火如荼地展开。 七月十一日正午,将村东最后几亩地里的积水排出去后,东山村人终于放松下来,躺在田边的大树底下歇晌。 下午他们还要松土,顺便把已经烂根的粟米翻进土里。 经过避灾那几天的共患难,江雁和村里的小姐妹们感情急剧升温。 这时候江雁、江念和江英、江艾等几人甚至顾不得休息,一边望着土地一边窃窃私语。 “咦——那是什么?”江英突然指到。 第23章 意外之财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英指的地方是刚刚排完水的土地,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有几处隐隐出现灰金色的流光。 单看不起眼,但与周边土地呈现出的色彩相比,又有明显差别。 几人好奇心起,走到亮光处查看。 咦?江雁从泥土里抠出几个形状各异的带金色石块,最大的有鸡蛋那般大小,最小的不及花生米,多数和葡萄粒差不多。 这些石块基本被淤泥覆盖,只有小部分裸露在地表,可能是被洪水裹挟着从秦山冲出来的。 “这是什么?”江艾有些疑惑。 “说不定是金子?”江雁看着石块的模样,和以前刷海外淘金视频时看到的金矿碎石十分相似。 江艾很惊讶,“雁雁,你见过金子?!” 大家平常用的拿的还是铜板居多,碎银都很少见,金子更是在东山村绝迹。 “嗯嗯,以前和我爹娘去县城里逛,我没留意,进了一家首饰铺看到过金戒子。”江雁没有说谎,原身真的经历过这事,只是没钱买很快被店小二赶出门了。 “哇,江雁你好厉害!”江念赞叹,“我们县里的首饰店,店家和小二都很凶的,我想进去看看都不敢。前几年我爹攒钱给我娘买了一个金戒子,我才知道金长什么样。” “可惜后来我爹不在家,我娘把它当掉看病买药了。不然我就可以让我娘给英英姐和小艾也看看。”江念说着说着情绪有些低落。 余钱婶婶生病的事江雁也知道一些,当时江富叔叔在县里卖货,直接在大街上被官兵征走充军,婶婶听到消息后大病了一场,过了很久才缓过来。 那次东山村也因此事没能及时得到消息,第二日一早才被打个措手不及。 几人拍拍江念肩膀以示安慰。 江雁双手捧着金石块凑到江念眼前鼓劲。“你看我们捡到的这些金子,之前都没有的,说不定是老天爷看我们遭灾可怜我们,给我们补偿。” “我们再找一找,找很多很多,等你爹爹回来再打个金镯子。” “我也要!”“我也要!”江英和江艾听到这也忍不住激动起来。 秉承着有福大家共享的理念,这笔意外之财江雁她们还十分大方地告知了村里的长辈们。 全村人拿着金石块摸了又摸沾福气,孙云奶奶更是操着豁口的牙齿在最大的那块上面啃了一下,差点没把牙齿硌飞。 接下来的半个月,大家更是一边干活,一边把村里每片土地仔仔细细翻了个遍,又进小清山洪水流经处找了一遍,终于凑够一口袋的金砂。 江旺更是乐得眼不见牙,想着就算七成是石头,剩下的大家分一分,一人也能匀上三四两吧……东山村重建有希望了。 但很快,这份欣喜不复存在,东山村又陷入疑惧。 某日中午休息的时候,江虎、江河、江驹、江愿这些村里的小子们不满足只在小清山找到的金砂石,又偷偷顺着洪道进入另一座山里搜寻。 谁知除了一些金砂石,还翻到几把破损的铁器,锤子头、凿子、铁锹的下半部分,甚至还有一把折断的官兵佩刀…… 他们赶紧把东西藏进背篓里,回村偷偷拿给江旺看看是什么情况。 江旺:你问我,我问谁呢? 把这群莽撞的小子们训了一顿又赶出去干活后,江旺思考了一会儿实在毫无头绪,就出门去找余钱进行商量。 第24章 嘴严江愿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雁是怎么发觉不对劲的呢? 她这些天和江英、江念她们约着一起去村东的地里干活。 今日午休过后,江雁和江英顺道拐去江念家喊她出发的时候,刚好撞上江旺老爷子拉着江发叔公来找余钱婶商量事情。 江雁一看两人脸上又是许久未见的凝重神情……又出什么事了? 再到地里一看,往常干活欻欻欻欻利索的不行的江虎,现在竟然慢慢吞吞的,边上几人也一样有气无力…… 不会是他们闯出什么大祸了吧?这都不用江雁提醒,江英和江念就发觉了异常。 干活的地方不太适合刨根问底。江雁她们强忍着好奇,终于等到散伙各回各家后,在江念家门口拦截下江愿,然后扯着他进了一个不太有人经过的屋角。 江愿看着江念双手叉腰气势十足的堵在他面前,左右站着江雁和江英两人还齐齐挽袖:…… “江念,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江愿不自觉微皱眉头,挑自己最熟的妹妹发问。 江念的声音比性格还要温柔,一开口装出来的气势直接垮塌:“哥,你们是不是闯祸了?” “没有的事。我今天一直呆在村里,哪都没去。”江愿不觉得自己有闯什么祸。 “那你们今天怎么一个比一个不正常?” “哪里不正常了,我们一直都这个样子。” “哪哪都不正常,以前你们干活很精神的,今天都提不起劲!” “那是因为我们干了那么久的活,累了。” …… 江念不是江愿的对手,被绕着一句句都没问到重点。对话间隙,江雁和江英还能被江愿催着赶紧回家吃晚食…… “你们中午去山里发现了什么?”江雁决定和小姐妹一起出击。 “你怎么知道?”江愿条件反射式回嘴。 “看到你们往里进了。不光我知道,村里人都清楚你们每天中午不休息,进山找金砂了。” “……”江愿一下子语塞。 江雁看他沉默,想了想又接着往下说:“你们前几天从山里回来,个个都很兴奋,地里干活也格外起劲。但今天不仅回来得早,人还时不时发呆丧个脸,一看就是碰见事了。” “再加上江旺爷爷和叔公今天中午去找你娘商量事情,也是差不多脸色……肯定和你们有关。” “哥~哥~给我们说说呗,到底出什么事了?”江雁分析完,江念赶紧接上撒娇。 江英也在一旁虎视眈眈。 江愿不想说,也不知道能不能往外说。一开始想含糊过去,现在混不过去了…… “你们要真想知道,就去问江旺爷爷。他同意我就告诉你们。” 听到要去问江旺,江念和江英有些退缩。 “他要求保密了?”江雁也有些犹豫。 “没有。”虽然江愿觉得需要保个密,但也只是自己的想法,江旺确实没有这么说过。 “你真不说?” “真不说。” 江雁放弃,拉着江念和江英转身就往外走。 “天晚了,你们要去哪儿?”江愿追上来。 “回家吃饭。然后去找江旺爷爷。”江雁觉得自己一直都是有点好奇心但不多的人,不能知道的事绝不多嘴问。 但现在没要求保密的事,江愿却嘴严到怎么都不肯说,她就很难受了。好奇心蹭蹭蹭得往上涨,要是不弄明白今晚得彻夜失眠。 第25章 佩刀猜想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旺一开始也有些发愁,和江发、余钱讨论了一会儿没商量出什么结果,下午就大着胆子跑去县郊打听消息。 县城无事发生,连县城门外那些预计至少滞留大半年、有很大概率会闹出事的灾民也不见了……一整个风平浪静。 回村的路上江旺左思右想,没发觉有什么问题,人又放松下来。 等晚上江雁她们跑来问他“中午出了什么大事”,他看到后面跟着的江愿没有想隐瞒的意思,就把在山里捡到铁锤、铁锹、铁凿和一把官兵佩刀的事直接说了。 江旺还很贴心地安抚大家,自己去外面打听过了,不会有事,不用担心。 …… 看着连刚刚守口如瓶的江愿也不自觉流露“不是什么大事儿啊”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庆幸的神情,江雁她那颗被各种权谋和宫斗小说严重浸染过的大脑疯狂发出危险预警。 江雁觉得自己有必要给他们长长见识,最重要的是,她现在一身要命的焦虑感必!须!共!享! 她主动出击:“万一是有人偷采金矿呢?” “我们这还有金矿?”江旺疑惑,他活了六十多年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荣成县及周边有这宝贝东西。 “秦山里有啊!您忘了,我们这些天捡的金砂就是洪水从山里冲出来的呀。”江雁提醒。 “啊——是这样的。但我们就捡个东西,不偷不抢,有什么问题?”江旺还是不解。 江愿在县城里是听过往来客商闲聊的,这会儿思维发散了些:“你是说有人在秦山偷开金矿,然后被官兵发现,不巧赶上大雨,打斗中掉落的武器和赃物顺着水冲到了我们这?” 这想得还是太保守了啊……江雁不自觉瞧了眼门外,没人,安全。 然后压低声音:“贼人偷采金矿倒不用担心,但要是官老爷瞒着朝廷偷偷开采呢?我们捡到的官兵佩刀还有金砂,就会是他们的罪证。他们要是狗急跳墙杀人灭口……” “我们县令虽然尸位素餐,但胆子还没大到杀光一村的人,最多找个理由把我们关进牢里。”江愿觉得江雁屠村的想法太夸张。 被关进牢里和被杀死都不是什么好事,江旺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江雁:“……如果是我们府的刺史呢?” “他那么贪,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河定府刺史搜刮民脂民膏给老皇帝献媚的丑事,暗地里早被民众深恶痛绝口诛笔伐了,江愿也不例外。 一听河定府刺史还可能在东山村人身上造孽,江念也来劲了,绞尽脑汁帮着寻找“作案动机和手法”。 终于在记忆的犄角旮旯里翻出一个陈年八卦:“听说我们县令刚上任那年,把自己三女儿嫁给刺史府大管家的小儿子了。” “我们县令不是只有两个女儿吗?”江英对县令一家的私生活也是有过了解的。 “三个。听说第三个女儿是家里一个杂役所生,县令和县令夫人嫌丢人,平时闭口不提也不让她出门,久而久之外人都以为只有两个。” …… “所以,县令很可能会听刺史的吩咐……”江雁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江旺看着江雁几人就“河定府刺史会如何处理发现他偷采金矿的东山村人”展开激烈讨论,越说还越坚定大家死期将至…… “他们把县郊的灾民一个不落,都安置好了。”江旺想提醒他们,官老爷们还是干了件人事的。 但话一出口,江雁、江愿、江英、江念四人齐齐闭嘴,瞪大眼睛满脸惊吓。 江旺突然觉得自己心里也发毛了。 不会……全拉走给他开私矿了吧?! 第26章 异常脚印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第二日一早,江愿以及前几日一起偷偷进山找金砂的小伙子们,被江旺惩罚去天坑山洞里背粮食回来。 理由是违背长辈教导私自进山冒险,并由江雁代替江旺全程监督。 进了山洞,江雁趁着江虎他们来回装粮、称粮和搬粮忙得团团转的时候,在江愿的掩护下,悄悄拎走一个背篓下到台地,然后将昨日捡到的几件铁器和佩刀,用力掷进天坑里。 天坑底部深不可测,林木茂密,人迹罕至,是理想的“毁尸灭迹”之所。 扔完后,江雁又凝神,往掉落处一寸寸排查。 确认林木顶部也看不出痕迹后,才安心返回山洞,抽捆麦秸坐在一边编织草鞋,等着江虎他们干完活回村。 江愿也趁着江雁出去,洞里只有他们几个干活,不会有旁人知晓的契机,和江虎他们转述江旺的再三强调——为了村子和自己的安全,绝对不能与其他人透露捡到铁器的事。 铁器的事,村里知道的人不多,直接处理了不会太可惜。 但金砂不行,村里人都当宝贝守着,要是丢了没了要遭“天”谴。 因此就由江旺统一通知,然后藏匿。等过个一年半载再拿出来,能少招点风头。 为了护住钱财,整个东山村人的嘴当时就闭得紧紧的。 ————————————————— 今春村里种了三十五亩粟米,只活下来五六株,被江雁宝贝一样看着留种。 山上种了十六亩,因为排水方便,哪怕被水淹减产得厉害,大概还能收回七八百斤。 八月五日,在天坑山收完最后一亩粟米,江顺就带着江虎和江驹钻进密林。 今年粮食不够吃,江顺一木匠都要跨行干起猎户的活。 他们已经一周没进林子了,这次打算检查一下之前设置的陷阱里有没有野物入套。 活的带回村里加餐,死的要及时清理以免发臭。 “咦?”江驹察觉林中有异,“这里有好几个人进来过。” 他们设下的圈套和陷阱有明显的人为触发痕迹,地上残留的脚印也大小不一…… 在秦山东山脚这一带定居的几个村落,早已划分好外围山体的归属范围。 村民们不说日常采摘不会擅自越界,就是越界也不会贸然进入不熟悉的山林…… 想到江旺之前让大家对金砂闭口不谈的叮嘱,江顺他们又去最近的洪道查看,上面全是杂乱无章的脚印。 最近一次下雨是江虎他们背粮回来的第二天…… “八九天前有外来人摸上山了。”江顺估算了一下日子,“我们先回山洞。” …… 江顺他们回得很快,这时上山割粟米的人都还没有回村。 听完江顺带回来的消息,江旺有点猜出那些人进山找什么。 他心里有些慌,但面上还能稳住:“不知道他们在找什么,希望不要连累到我们。” 随后安排大家把洞里的存粮往家里搬,就怕一个没看住,粮食全被外来人偷摸搬走了。 毕竟前段时间天气不错,村里屋子也收拾得差不多。 为干活方便,他们都搬回去凑合住了,天坑山就留了两三人守着。 第27章 不速之客(1)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八月七日,发现异常脚印的第二日午后,在村口望风的江安和江宁远远看见有三个陌生人正向着东山村方向靠近。 他俩赶紧通知村里。 很快,江旺带着一群人扛着锄头和铁铲赶到。 “站住!”江旺喝住向村子继续靠近的三人,“你们是谁?来这干什么?” 领头的似是站在三人中间的中年男子。 他穿着一身泛白的灰袍,体形消瘦,下巴还留着一小撮胡须。 “老丈,您这里是东山村吗?”中年男子扯出笑脸,不答反问。 “是东山村。”江旺硬声回答后不再言语,等着中年男子说出此行目的。 “在下是本县张府的二管事张才,随行的两位是拙荆杨氏和犬子张大力。” 本县张府?荣成县还有张府?江旺疑惑,扭头看向余钱。 余钱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再看中年男子口中的拙荆和犬子。 女的看着四十出头,穿着白衫绿裙,头梳圆髻,听到“拙荆”二字隐隐露出嫌弃之意。 年轻男子估摸着二十上下,体格健壮,一身不太合身的灰色短打,面无表情板着脸,直勾勾地盯着东山村人看。 孙云刚好对上年轻男子的眼神,被眼里的不善吓了一跳,心里止不住嘀咕:三个人除了满脸晦气这一点像,哪哪都不像是一家子。 “我们此行是慕名而来。日前听闻贵村有能人,不仅提前预警了水灾,还十分大义地与邻村示警,救众人于灾患,甚是倾佩……” 中年男子一边说一边观察东山村人的神色。 看众人对他卖力的夸赞不为所动,反而越来越警惕与不耐,停顿了一下,悄悄删减腹稿,直奔主题: “在下住所不幸因本次水灾毁损。经此一遭,方知选址与房屋搭建技术之紧要。 然移居不易,幸闻贵村虽直面洪水侵袭,屋宅仍存,损失甚小。 故,想与贵村商议,能否借住一旬以便习得加固精要。” …… 说得什么东西?东山村一群老头老太太被中年男子文绉绉的一番话说得脑袋直打浆糊。 好不容易理顺意思,只觉得这一家子有病吧,跑山沟沟里学建黄泥房? 还说东山村损失小,眼睛瞎吧!墙塌了这么多,大家都是凑合着住,风吹日晒雨淋的…… 江旺都不用和村里人商量,直接拒绝:“不给借住。屋子我们村也毁了,没地住,你们回去吧。” “老丈,我们是真心想学贵村如何建房的。”中年男子一脸诚恳,“未免打扰,我们已备借住费用。” “不是钱不钱的事,我们村就没你说的建房加固技术,屋子确实冲垮了好多,你肯定是被人骗了。 再说我们村穷,十天半个月的根本没钱起房,你留在这没用。”听到会给钱,江旺还是多了分耐心劝说。 “既如此,何不让我们进村瞧瞧以添退意?未见村中房屋毁损状况就返,实在无法甘心。 若确如传闻所述,比村外毁损要少,便是你们技术好,你们教,我们学,两厢便宜……” …… 中年男子对着江旺叭叭,劝不动又换个目标继续。 过了一会儿,他媳妇儿也加入劝说队伍。 倒是他们的儿子站在一边冷眼旁观,毫无兴趣。 双方在村口僵持住,直到三人再不离去只能在县城外住宿,才匆匆离去。 第28章 不速之客(2)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雁和江念因为战斗力不行,不被准许参与村口对峙,以免冲突起来成为己方软肋。 看到大家放松下来往家走,两人迎上前去打听状况。 “说是县里张府的管事,想来我们村住个十日,学习怎么建房子。”江英刚刚也拎了把锄头,站在护村的队伍中。 “张府?来我们村学建房子?”江雁觉得不可思议。 “是吧,要么脑子有毛病,要么不安好心。”江英接着吐槽,“还把我们当傻子耍。 我们村是偏,消息不灵通,但县里有没有姓张的土财主还是知道的。骗人也不编点好的。” 江雁颇为认同,“那有问出他们从哪里来的吗?” “大人们没问。可能是怕戳穿把他们惹恼,然后赖在村里不走吧。” 孙云也在和高妮说话,想起自己被瞪的那几眼,嗓门忍不住放大:“……那三个我敢肯定,绝对不是一家子,长得一点都不像。” “尤其是那个年轻人,一双死鱼眼,看人又凶又没礼……那婆子和我们说话,也是下巴抬得高高的,一脸刻薄样,看不起人呢……” 江雁和江英听到孙云奶奶这活力的样子,忍不住相视大笑。 …… 而被东山村人讨论着的杨婆子此刻正挂着冷脸,一路往县城赶。 她很多年没走过这么远的路了,中间还不给人坐下歇息喝口水的机会。 她越走越累,控制不住地想起自己一下午陪了那么多好话,东山村人还不为所动。 加上那一张张防贼似的嘴脸……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受了一肚子窝囊气,直接停步,看看四周除他们外再无其他人,指着中年男子就骂: “张才啊张才,要我说你就是个废物,是个蠢材。” “对个死老头一口一个老丈,还给这群山里人陪笑,有用吗?屁用都没有。他们理都不理你一下。” “你说你自己装相装不够,还拉上我和周力。谁是你拙荆和犬子,占人便宜要脸不?” 张才被杨婆子这毫无预兆的爆发搞得莫名其妙。她好吃好喝那么多天,这才第一天出门办事,就动了动嘴皮子,也不废力,哪来这么大怨气。 念着她是主子贵客带来的贴身仆妇,不好骂回去,只能软声解释: “不是我想对他们说好话。你也看到了,我们还没走到跟前,东山村人就个个锄头和铁锹拎着,这是防备我们呐。” “我们就三个人,要是态度不好点,上去就跟找茬一样,他们一人来一下子,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城吗?” 杨婆子瞧不起张才那胆小惜命的样,不屑呛道:“有什么好怕的,周力还跟着我们,那群刁民都不是对手。” 张才不知道周力多能打,但他见过被锄头开瓢的人的惨状。他就一下人,不想出来跑腿还要赔条命。 只能求助地看向周力,他和杨婆子一道来的,应该有办法应付她吧。 两人拌嘴的时候,周力一直板着一张脸在旁边等着,收到张才的求助信号后,也没多说什么,只开口“走吧,明日再来。” 然后径直大步朝前走去。 张才一声不吭地跟着。 杨婆子气倒:“明日都听我的。” …… 第29章 不速之客(3)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第二日午后,东山村人又带着锄头和铁锹将三人拦在村口。 杨婆子一把拦住想要上前沟通的张才,自己往前迈了半步,双手叉腰,张口就是威胁:“你们知道张府是哪家吗?识相的就让我们进村,不然耽误事儿有你们好果子吃。” 嘿——还没嫌他们仨又找上门来耽误事,讲话竟然这么蛮横。 孙云的脾气也上来了:“哪个张府?荣成县哪里有个张府?!骗人骗上门,还这么张狂,你哪颗蒜啊?” “你说我骗人?!”杨婆子放大音量,“我来告诉你们,你们县太爷姓张,张府就是你们县太爷家!!!你们自己没见识,还好意思骂我。这回怕了吧?怕就赶紧让开。” 杨婆子说完,双手自然交叉放在胸前,摆好架势,等着东山村人将她迎进去。 “县太爷姓张……哈~哈~哈~哈~哈……”孙云嘲讽地笑出声来。 边上一众东山村人也乐得不行。 荣成县县令姓黄,来这当官的第一天起,就要求里长通知十里八村都喊他“黄县令”。 要是有人不加姓直接唤他“县令”,他还发脾气,一定要人把黄字添上,再毕恭毕敬地喊数十次才行。 县令毛病都重成这样了,这婆子还嘴硬说姓张…… 江旺觉得自己可以暂时原谅杨婆子刚才的臭嘴,他对着张才同情地劝道:“我知道现在日子不太好过,还是带你媳妇儿去常家药铺抓点药吧。” “还有,我们县令姓黄,你们要在城里遇上他,可千万别叫错了。” “你说谁有病呢?”杨婆子直接炸了,冲上前去作势要扇江旺,被高妮拦住推了一个趔趄。 她扭头看向张才和周力,吼道:“你们死人呐,我被打了还不动手帮我。” 周力(张大力)在东山村人的戒备中继续保持沉默,毫不理会杨婆子的要求。 张才看看对面人多势众,再看看己方势单力薄,犹豫之下也是一动不动。 杨婆子喊了几遍,见两人没一个想帮她打架,气急,转身就要离开。 走了几步又不甘心被认为脑子不好,哒哒哒哒地返回,冲着东山村人放狠话:“我告诉你们,你们县令就是个入赘子,别以为他娘死了,他就能不姓张!你们给我等着,明天我就带县衙的人来收拾你们!” 东山村人面面相觑。 因为三人第二次上门,觉得风险降低,离得不远而听到所有对话的江雁:三代还宗?啊不对,这是连一代都不用等。 …… 张才只恨自己听得太清楚,就是入赘子也是他主子啊…… 他平时就觉得自己命苦,这两天跟着杨婆子一起干活,更是苦中苦。 他追上杨婆子的步伐,埋怨道:“你昨日说今日全听你的,结果就干成这样?开口骂人,反倒把自己气走,真的绝……” “你这样一闹,主子交代的事我们还怎么办?怪罪下来,我们都落不着好。” 杨婆子也烦着呢:“给他们办事什么时候落着好过!” “你这话就违心了。我们府上上下下都知道,你来这几天是天天好吃好喝的被伺候着。”张才觉得杨婆子要求太高。 “好吃好喝个鬼。你们府供的东西就是个表面光,吃的东西是馊的,扒拉几下里面还长霉,喝的水也是一股泔水味……就差没吃死我!” 杨婆子觉得自己来到荣成县就是个巨大的错误,没一件事是顺心的。 说自己府里不好,张才是不敢接话的。看杨婆子又骂了几句脾气下去些,又转回一开始的话题:“你说明天要带县衙的人来,认真的吗?我们老爷……嗯……比较心疼下属,不愿意让他们干些劳累活。” 心疼个鬼……张才想到自己主子爱把县衙的人拘在县城,以便他出门时随传随到,既安全又有排场,还省钱…… 杨婆子本来就是放个狠话,听到张才暗示县令是这个德行,也拿不准,有些无力:“管他呢,先糊弄几天,等催了我在找主子们要人。” 张才看看周力,只得到周力回敬一瞥,心里忍不住蛐蛐:刚见面竟然会觉得这俩都是厉害人…… 第30章 工作汇报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张才、杨婆子和周力又早出晚归了三日,第四日一早准备出门时被门房拦住,说是主子找他们问话。 三人一路上目不斜视,静默地穿过两进院子,禀报过后,依次步入荣成县县令的外书房。 书房里除了县令,上首还坐着一位十五六岁女郎,身着蓝裙,头戴玉饰,雪肤花貌。 “拜见县令。” “表姑娘安。” 杨婆子麻溜地倾身问安。周力和张才则因为不知晓女郎身份,问安的时候慢了一步。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三人才听到上首的女郎轻声细语:“直起身吧。” “杨姑姑,你来说说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听说这几日你们早出晚归,着实辛苦。” 杨婆子面露愧色:“回禀表姑娘,奴婢无能。东山村对外来人十分警惕,村民们日日手持棍棒阻拦我等入村探查。 目前仍在村口僵持中,尚无法得知他们是否捡拾并隐匿赃物。” “你们不知道寻其他方法吗?”女郎端起案几上的白瓷茶盏,一下一下,缓慢地刮动茶盖。 “回禀表姑娘,奴婢试过示弱、利诱、威逼、强闯等多种手段,但东山村人始终油盐不进。” 杨婆子挺会说的。张才低着头,回想他们这几天干的活,第一日认真的示弱和利诱,第二日象征性的威胁,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就在人村口坐上一个时辰……确实也没错。 “哦?这么难对付?”女郎不置可否。 杨婆子神情愤愤:“表姑娘,您是不知道,我用张府张县令的名头暗示他们要识相,不然就是自讨苦吃。 结果他们一群乡巴佬都说荣成县没有张府,觉着我在骗人,毫无畏惧。 想要硬闯……无奈我们三人六拳也难敌乱棍啊。” 县令坐在一旁,正事不关己地品茶,听到杨婆子提及张府有些尴尬,好在无人注意。 “既如此,你们为何不早日回府唤人相助,反而日日外出,浪费时间!” 杨婆子变得愁苦:“我们原想着请外面的人,隐蔽性高,但大家都害怕是征兵借口,一去不还,直到现在也没人前来报名。 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我们觉得不好再找府衙的人兴师动众,以免尴尬。” “后来什么事?别吞吞吐吐的。”女郎手中的茶盏“噔”一声砸在案几上,十分不耐。 “那群刁民说,他们满城都知道县令姓黄不姓张。若我们真请了府衙帮忙……说辞不一,有伤颜面。” …… “黄——县令……确实孝顺。等我回去,一定和姑父表彰您的孝心。”女郎斜眼看了下张县令,见他讪笑,也不再多说什么。 她径直吩咐周力去前院点人,午时过后出发去东山村。 …… 三人一起退出书房。 张才在刚才的问话中一直隐身,但两耳竖得笔直一个字都没落下。 走了一段路,见左右无人,他隐蔽地给杨婆子比了个拇指,悄声夸赞:“妹,你是这个!方便告诉兄弟,你家表小姐出自哪家?我主子在她跟前都要老老实实挨刺。” 杨婆子在府里的脾气一向稳定。她快速把张才的手指头压下,脚步不停,顶着一张严肃且认真的脸往阴处走去。 只有未闭合的唇缝里,不断吐露有些狂躁的抱怨:“滚边去,活没干好,老娘正愁着那丫头会用什么招式整治我呢。” 张才不太信:“你之前那摆烂架势,看着不像是怕被罚的。” “哼,伏家的人,喜怒无常。老娘干得好被罚,干不好也被罚。没人盯着,干什么干。” 周力竟也主动吭声:“没错。” 张才:…… 第31章 判罚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申时已过,东山村人十分开心。因为张才等人今日没来村口静坐,有可能是准备放弃了。 众人回到家洗洗涮涮,正准备好好吃顿晚食,就隐约听到江安和江宁的嘶喊:“有人来了——很多人来了——” 江雁顺手抄上院子里的镰刀,径直往村口赶去。 …… 东山村村口,张才和周力正带着六个壮年男子持刀与村民们对峙,另有四个壮年男子护卫在一辆十分精致的马车旁。 杨婆子双手微微掀开碧蓝色的帏裳,垂头敛目。 还有一位绿衣男子靠近车舆,似在与车内之人交谈。 很快,绿衣男子径直走到东山村人面前,厉声喝道:“快把铁器放下,你们是想进县牢尝尝大刑的滋味吗?” 又是个不报来处的人。 江旺眯着眼睛,仔细辨认了一会儿,才认出绿衣男子是未穿官服的吴县丞。 吴县丞分管荣成县的赋税征收事宜,每年东山村将税粮运入府衙核点完毕后,都找他签字画押。 不过一年只见一面,吴县丞的样貌又很难找到记忆点,加上这次没穿县丞制服,很难对上号。 江旺领着众人放下铁器,双手抱头,老老实实地蹲在一侧,让出进村的道路。 周力率着四人一起进村翻找。 江雁在后排蹲到腿脚发麻,不慎一个屁股墩着地,看守着的张才等人无心关注,顺势坐地歇息。 江英听到动静,不着痕迹地挪了挪位置,挡住江雁的姿势。 约莫半个时辰后,几人一无所获地出来汇报。 这时东山村众人早已体力不支,在看守蔑视的默许下排排坐着。 没过多久,从碧蓝色的帏裳之后出来一位身着紫色系杂裾垂髾服的女郎,发式繁复,环佩叮铛。 无视杨婆子想要将她扶下马车的动作,紫衣女郎就立在车舆前,居高临下的对着东山村人柔声道:“贸然前来,诸多打扰。” 东山村人已回到一开始的下蹲抱头姿势,抬头不便。 听到这话,江旺恭敬地回答:“不打扰,不打扰。贵人来到我们村,是大家的福气。” “我姓伏,你们往后可以唤我为伏女郎。” “但我更希望,你们能喊我主子。” 东山村人听到“主子”二字都慌了。 这是什么意思? 江旺喉咙发紧,颤声纠正:“贵人,我们都是平民,没有卖身,不好唤人主子的。” 杨婆子悄悄抬眼,夕阳映衬下,伏女郎笑得万分动人……但此刻她只觉身体战栗,瘆得慌。 伏女郎对江旺试探性地反驳毫无恼意,仍旧用着她那轻柔的语调:“没有关系。你们只要记得,从此刻起,我就是你们的伏主了。” 吴县丞上前一步,向东山村人宣告他们往后的命运: “河定府伏氏女郎,于建光十三年八月四日向荣成县购买小清山至藏虎山一带的山林。 山中之物自该日起,均归伏氏女郎所有。 外人未经允许进山,视作盗贼。 经查证,八月四日之后东山村人进山活动频繁,并偷采林木,盗猎野味,数额巨大。 另自八月六日起,日日持械阻拦伏氏奴仆进山探查。 依据北晋律令,东山村人应受笞刑四十,主谋江旺杖五,并判退还赃款,合计七十五两八钱。” “不过伏姑娘心善,不忍东山村老弱因此受难,”吴县丞口风一转,“今日午前特与县令商议,允各位卖身与她,债与罚自此一笔勾销。” “诸位,还不拜谢?!” 第32章 不服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东山村人瘫软在地,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击得失魂落魄。 江雁更加难以接受身份的改变。 她忽地站起身,大声辩驳:“东山村自祖辈起就靠小清山过活。在今日之前从未有人告知过我们,这一片的山已被贩卖,是有主之物。既不知情,怎可定罪?” “更何况进山的路这么多条,为何一定要从东山村进入?既被拒绝,还日日前来打扰,逼得村民们只能持械自保。” “县衙这么判罚,就是为了卖良为奴吗?!” 伏女郎微抬下颌,示意护卫把刚才出声的人带到跟前。 “雁雁——”江英抓紧江雁的衣摆,十分担忧她因为顶撞而受到责罚。 江雁被护卫粗暴地拎到马车前,四周点燃的火把将她眼中的不服暴露得一干二净。 不远处江旺等人连连讨饶:“贵人,她还小,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她吧……” “你的胆子挺大啊。”伏女郎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一眼,又黑又糙的黄毛丫头,身体瘦弱,除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毫无特别之处。 她只觉无趣,看天色已晚,直接下令离开。 …… 村口陷入一片漆黑。 片刻后,呆在村里却被护卫们赶到祠堂关着的江齐、李月等人,终于磨断捆住双手的绳索,点了火把赶来找人。 江旺等人正坐在地上缓身。他们年龄大了,蹲的时间又长,加上情绪激动,一站起来就头晕眼花,天旋地转。 而江雁还停留在马车离开的地方,一动不动。 江英和江念互相搀着走到江雁身边,一把抱住她安慰“雁雁,没事了,不怕啊……” 江雁努力扬起嘴角,想镇定地和她们说自己没有害怕,但泪水却喷涌而出。 她真的好想好想回家。 她以为自己已经坦然接受成为一个古人的事实,适应了每日起早贪黑、辛勤劳作却仍可能忍饥挨饿的生活。 她努力地存粮存钱,就想着有朝一日,会有足够的积蓄支撑她走出东山村打拼,然后去府城,去更多的地方,去看看这个全然陌生而又广阔的世界。 怎么会这样呢?梦想还没开始,她已失去自由身。 …… 江旺缓过来后,本想批评江雁冲动的行为会为她和东山村人带来更大的风险,但看她一声不吭只有泪水哗啦啦流的委屈样,调整了语气: “我知道你是好心,不愿意看大家落入奴籍才着急。但他们是官,是贵人,又有那么多人拿刀保护,他们皱皱眉,挨打受伤的只会是我们。你要记得,以后能避就避,别跟他们正面犟。” “可是不反抗,我们就会成为他们的奴仆啊?”江雁无法理解,村里人一开始也失魂落魄,但现在看着大家好像没有难以接受的样子。 江旺不知道怎么回答,沉吟许久,方道:“那些官员和贵人决定好的事,你用嘴反抗,他们是不会听的,除非你拿起锄头或镰刀打服他们。 像我们今天,锄头铁锹什么的都被收走了,肯定打不赢他们。要是这时候再去挑衅,白白挨打不说,还可能被关进县牢,血亏。” 江雁擦干眼泪,她懂了,要么武装起义,要么识时务者为俊杰。 孙云也宽慰道:“你看那个要当我们东山村主子的女郎,穿得那么富贵,马车也气派,吴县丞都听她指使,肯定不在我们县里住,最多派人来我们这逛几圈,管不到我们偷偷进山。 至于其它事儿,也不会指望我们一群村里人做,要真找来了,你学学她身边的杨婆子,糊弄几下就行了。” 江雁有些放松,“要是糊弄不过去呢?” “学你祖宗跑啊!”孙云觉得江雁不开窍,“躲得远远的,还能抓到你吗?” “别瞎说,现在不像以前,黄籍管得严多了,逃跑没那么容易。”江旺觉得孙云最后的建议不太靠谱。 第33章 伏氏女郎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伏维莘带人返回县令府邸时,已至戌末。 欢颜和倚乐两位侍女在客院内等得团团转,听到动静赶忙出门迎接。 伏维莘前脚刚踏进院门,欢颜的问询就迫不及待而来:“女郎,今日你孤身去哪了,竟这么晚才回来!” 伏维莘懒得理她,径直回到寝屋,展开双臂让倚乐服侍更衣,随后坐在镜台前自顾自地取簪钗散发。 欢颜追问了几遍都没得到回答,归置饰品时拧着眉心怏怏不乐。 倚乐一声不吭地站在女郎身后,不经意间的几次抬眸,都能从铜镜清晰映照出的女郎面容里,看到隐忍与不耐。 来荣成县后,伏维莘把带来的大部分人手都支使出去干活,除非必要,整日就窝在寝屋里不动弹,睡觉也不再要侍女们屋里屋外守着。 对这一点,欢颜很是开心。特别是她前几日初来荣成县,有些水土不服,上吐下泻的,刚好可以留在自己屋里歇息。 谁能想到女郎竟会丢下自己和倚乐,一个人在外面呆到天黑才回来,回来后更是对自己爱答不理…… 安置贴身婢女的东侧屋里,欢颜与倚乐小声抱怨起女郎的变化。 “早知道就劝女郎不要来荣成县了,府里又不缺办事的人。这个县与我们犯冲,来了之后我俩身体都不适,女郎脾气也坏了许多。” “刚才我问了那么多次,她都不睬我,府里温柔的样子一点不剩。等回去了,肯定要遭夫人罚,希望这次我不会被牵连。” 倚乐:…… 难怪出府前,听莺和抱琴会悄悄叮嘱新来的自己,与欢颜保持距离,必要时拦着她犯蠢。 “我说得不对吗?”欢颜看倚乐手里的针线活都停了,有些奇怪地盯着自己。 “嗯……”倚乐仔细措辞,“只要我们瞒着夫人,她不知情,女郎和我们就不会受罚。” “你怎么能这么想!我们是夫人分配给女郎的侍女,当然要帮夫人看顾好女郎的言行。像今日不带我俩独自外出,就是不端。”欢颜义正词严。 “是女郎的侍女。”倚乐对着眼前人着重强调,“而且女郎言行并无不妥,外出也带了杨婆子和众多护卫,不是独自一人。” 倚乐说完就放下手中的针线筐,吹灭自己一侧的油灯,阖眼不再说话。 她不知道欢颜会不会去夫人那里告状,既然女郎这次点名要她陪同,肯定想好了应对之法。 更何况…… 倚乐想起刚到荣成县的那天,女郎特意在她俩面前吩咐要给杨婆子日日备上好酒好菜,而自己和欢颜只能跟着县府的下人一样吃粗面馒头和野菜汤。 后来杨婆子的饭食不知道怎么被欢颜要走,她开始身体不适,接连几日无法出现在女郎跟前,而自己则因为没吃杨婆子的饭食逃过一劫。 第二日去女郎跟前服侍时,她头一次见女郎那么认真地打量自己,语气冰冷又漠然,“你是第四个倚乐,希望我不会很快见到第五个。” 当晚,自己就和欢颜一样抱病不出。 …… 这样的女郎,怎么会屈于夫人的管束与监视,甘当一只笼中雀呢? 第34章 过渡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雁一夜辗转难眠,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就起来给院里的菜地拔草和疏土。 菜地只有三厘地大小,江雁农活干得多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能收拾干净。 江英睡醒后听到隔壁院里传出动静,担心江雁的状态,就翻上两家共用的院墙坐着,静静地看江雁机械地把活干完,然后拄着锄头一动不动,两眼失神地望向东方。 那边,除了快速发白的天空,有什么可看的吗? 江英跳下墙,走到江雁身旁,顺着她的视线又看了几眼,还是什么东西都没有。 “你在瞧什么?” “太阳……”可能是因为思绪放空或过于专注,江雁的声音有些飘渺。 “太阳还没出来呢。”江英不知道日日一个样的太阳有什么好看的,只是把江雁推进厨间,“你先洗漱,再把早食吃了,有我给你盯着。” 江雁昨晚听到消息后就没了胃口,准备的食物都没怎么动。她将切得细碎的蘑菇和酱菜塞入热好的馍馍,然后一人一个,分给江英。 “等等,我们爬墙上,这里高,看得更清楚。”江英看江雁行动间有些难以言喻的急切与渴求,没再多说什么,两手一撑便利索地上了墙,又伸出手要拉江雁上来。 江雁不复以往对手部卫生的重视,直接无视了江英手上还没擦干净的尘土,就把两个酱菜夹馍递了过去,“你拿着吃的,我自己能上。” 两人在墙上坐了将近两刻钟,吃着馍馍,吹着晨风,看着太阳跃出地平线,然后沐浴在温热的光芒中…… “好啊江雁,你和江英坐墙上玩都不记得带我,亏我一早醒来就从家里跑出来安慰你。”江念还没走到江英家院门,就远远看到她俩坐在院墙上面,双腿晃荡晃荡的。 李月听到声音出屋门一看,好家伙,俩人都上墙了。 “江英,赶紧带着雁雁下来。”李月有点冒火,之前被水泡坏的那些墙都还原样放着没重建,这面不能再被祸祸了。 “知道了,娘——”江英应得特别麻溜,扭过头还对着江雁和江念表情作怪。 江念站在一旁捂嘴偷偷地笑。 …… 江英和江念在江雁家呆了一会才离去。 江雁一个人在屋子里漫无目的的绕行,突然跑到厨间打了盆水,异常认真的记着此刻的样子。 皮肤因为持续的劳作晒成麦色,一夜未睡,双眼一圈已能看到明显的青黑,眼皮还未消肿,眼白中红血丝蔓延,嘴唇微裂无血色…… 不能再愁了,再愁身体先废了。江雁决定这个上午什么都不干,先把睡眠补回来再说。 …… 东山村人在地里赶前几天耽误的农活,直到午后休息聚在祠堂,才有时间细想昨晚发生的事。 或许是这些年的打击太多,对这一时送不了命、不用忍受骨肉分离的变化,竟能生出些庆幸。 沉默了许久,江兴对余钱说:“你带着江愿和江念回县城吧。之前为了江愿念书,江富花钱找人变更过黄籍。你们早已不是东山村人,不适合留在这儿。” “兴叔!”余钱有些气恼。 “听话,今日就带着他们回吧……逢年过节总要有人好好的去祭拜祖宗……”江兴安抚道。 “要是过意不去,就让江愿和江念努力,有一天帮我们脱了奴籍。” 第35章 办事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荣成县县令官邸的客院。 伏维莘昨日收到了姨母自府城发来的急信,方刺史对她在荣成县多日逗留的行径十分不满,令自己速归。她很不开心。 但已经不在府城,行事相对便宜,不开心了,自然要做些顺心如意的事情。 欢颜昨日从杨婆子口中“逼问”出女郎今日要出行的消息后,已经缠磨了女郎一日,今日一早又寸步不离地守着,想要同行。 伏维莘慢条斯理地享用完早餐后,一改前几日的冰冷漠然,温声细语地询问欢颜:“最后一次改变主意的机会,真的要去?” 欢颜内心得意于女郎对自己的又一次妥协,连连点头,“婢子要同行。” “倚乐,你要一起吗?”伏维莘看向站在右侧一直默不吭声的人。 倚乐有些心慌,她把不准女郎口中“最后一次”的意思。斟酌了几息,嗓音紧涩:“回禀女郎,此次出行人手不足,婢子想留在院内看顾,无法随侍了。” “那便好好守着吧,别乱走动。”伏维莘移开视线。 “喏。” …… 出了县郊,伏维莘就把欢颜赶下了马车,让她一路步行跟随。 午后,东山村再一次迎来了伏女郎的车队。同上次相比,吴县丞没来,护卫少了一半,但马车旁多了一位年轻侍女,两颊通红,大汗淋漓,模样狼狈。 江兴、江旺几位疾步至村口将人迎入村内。 伏维莘对东山村内部样貌毫无兴趣,也没召集东山村人训话。 她走下马车,像是随口问江旺:“上次起身驳斥我的是哪个?” “回禀贵人,她在地里忙活,一下子不太方便过来回话。”江旺身体微躬,小心翼翼地回话。 伏维莘还没说什么,欢颜来的路上憋了一肚子气,率先爆发出声训斥:“大胆,谁让你拒绝的,赶紧把人叫过来!” 大家都是下人,又不是伏女郎开口,江旺直接垂着脑袋装鹌鹑。 伏维莘本来觉得江旺这个人,虽然动作表现得服从,但既不愿叫主子,又想事先阻断自己寻人麻烦的念头,也不怎么听话,令人不快…… 不过他不睬欢颜的举动,让她心情顺畅了许多。再回想之前东山村人如出一辙的反抗性举动,更是打定主意。 “把她叫过来吧。听说你们发现了一个山洞,水灾期间还住了好久,让她领我去看看。” 话说得明白,这次江旺无法拒绝。 江雁在地里被唤走时,只来得及朝小姐妹安抚一笑,快速赶到伏维莘跟前,脸部、双手和外衣还沾着汗水和泥污。 欢颜看到后,嫌弃地撇嘴掩鼻,倒是伏维莘面色不改。 江雁垂眼:……少见,侍女养的比小姐还娇贵…… …… 伏维莘很少运动,也没怎么走过山路,体力比江雁刚复建那会儿好不了多少。路程还没走到三分之一,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只能靠杨婆子撑着行动。 欢颜从县城走到东山村就几乎耗费了所有体力,更是一步一个大喘,腿也艰难迈开。这会儿也不嫌弃江雁的邋遢了,要她架着自己上山。 江雁没理,只问伏维莘:“还有三分之二的山路,按当前的脚程,到山洞时天已昏沉,夜里再下山也不太安全。您是继续上去还是就此打道回村?” “继续走。”伏维莘咬牙坚持。既然来了,必须把事做完。 第36章 坠落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雁和一个护卫走在前面打头阵,之后是杨婆子架着伏维莘,周力跟在她俩身后照看着,最后是三个护卫轮流拎着欢颜。 到天坑山山洞的时候,确实已经日沉西山。 江雁点燃洞内的一根火把,然后在明暗交界处寻了尽可能远离她们一行人的地方坐下。 她回忆起上山的时候,明明说需要自己领路,但理应跟在身后的那个护卫,多次超越自己还能走上正确的岔路口……是之前潜进山搜查的那批人,再无疑问,只是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喂,这里太暗了,你去多点一些火把。”欢颜缓过气来,马上对这里最势弱的江雁颐指气使。 江雁一开始权当没听到,欢颜仍旧不依不饶地喊了几遍。 感觉大家注意力都集中到自己这边,江雁直接开口拒绝:“第一,我叫江雁。第二,这里没有多的火把了,想要亮些,你自己动手扎。” 欢颜气恼,挽住伏维莘的手臂晃动,“女郎~你看她!” 伏维莘内心有些厌烦,假借擦汗将手抽出,面上敷衍地安抚而后又移话题,“好了。听说这个山洞内部有奇景,我让她带你去看看,就当赔罪了。” 欢颜不想动,她的腿一直在颤抖,走路就像踩在放倒的木桶上,很不稳当。但看女郎一脸不容拒绝之色,竟生出些胆怯,不敢再撒娇拒绝。 因为最多只在洞口不远处看看天坑,没有什么大的危险,伏维莘只让杨婆子和周力跟着自己,四个护卫就留在洞内休息和警戒,连火把也没带上。 八月十四的月亮已近圆满,月华淡淡地洒落山间,也算一处胜景。 江雁对与不友善的陌生人一同处于高风险空间,本能的防备,尽管此时景色再美,也只贴着山洞外壁站立。 她看着伏女郎主仆四人离外缘越来越近,而那下方是几近垂直的崖坡,想出声提醒,却借着月色看到伏女郎略抬手臂,从宽袖中掉出两颗珍珠,三两下便滚落不见。 江雁还在纠结要不要告知,毕竟说或者不说对自己可能都没好处,就听到伏女郎开口,“欢颜,我有一对珍珠不慎滚落,你帮我取回来吧。” “女郎,我行动不便,能让其他人帮忙捡吗?” “护卫们一路劳累,杨婆子年纪大了不好上下,至于那个丫头我不放心。我只信得过你。” 欢颜听着女郎冷淡的语气,并不觉得她信任自己,而且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女郎,我腿软,真的不行的,要不……要不等明天,等明天我休息好了再来捡。” “可是,明天我们就要赶回府城,来不及了呀。这对珍珠可是我此行千挑万选出来送给姨母的礼物,价值千金,不容有失。欢颜,你也与姨母主仆情深,想必不愿令她失望的,对吗?” 不知道是哪句话消弭了欢颜的不愿,她小声抽泣着往珍珠滚落之处的下方张望,然后趴着伸长手,试图以这样的方式取回珍珠。 但这只会是徒劳,珍珠或许早已滚落坑底。 看欢颜磨蹭着翻身坐起,似是不得不以滑姿下去继续寻找,而伏维莘三人仍无动于衷,江雁终于忍不住出声制止:“这是悬崖,东西掉了找不回来,她这样下去必死无疑。” 欢颜停住,扭头一脸期许地看着伏维莘,希望她就此作罢。 但伏维莘偏侧头注视着江雁:“我只望你不要学她。”随后一脚将欢颜踹了下去。 啊—————— 欢颜凄厉地尖叫响彻天坑,很快又戛然而止。 第37章 分离(1)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雁被眼前的一幕吓到惊惧失声。 在洞内休息的护卫举着火把三两步就跑出来查看情况。 “发生什么事了?”为首的护卫问道。 此时杨婆子正搂着伏维莘作安慰状。 周力则冷静地回答:“方领队,适才女郎的首饰被风吹落,欢颜捡拾时或因腿软不慎坠落,应该是凶多吉少。” 被称作方领队的男子举着火把往外探身看了一看,乌漆嘛黑的什么都瞧不清。 想着那个侍女活下来的可能性确实不大,点点头算是认同周力的话,也无意探寻死因。 随后吩咐杨婆子将女郎带回山洞,不要再在危险的地方停留。 山洞内已经燃起篝火,江雁环抱膝盖,呆坐在一旁,浑身无法抑制的颤抖。 这就是一群疯子,视人命如草芥的疯子…… 江旺等人在村里担忧了一夜,他们不敢上山探查情况,就怕被人视作冒犯,让江雁陷入危险。 第二日江雁面容苍白,踉踉跄跄地跟着伏维莘等人下山。 江英跟着江旺给伏维莘见礼后,一手扶住虚弱的江雁,一手用手背试了试她的额温,发高热了…… 伏维莘掠过东山村众人回到马车,留下杨婆子和江旺吩咐道:“你们给她收拾一下行李,午前出发随我们进府城。” 江旺心里咯噔一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杨婆子想起自己之前被这老头骂过脑子有病,现在很快要离开了再不回击就晚了,于是明知道眼前这人舍不得,还故意欢欢喜喜地恭贺他:“意思就是要去府城服侍我们的女郎了。” “你放心,我们女郎人好,昨夜刚没一个女侍,人还悲痛着呢,今日就给她一个村姑直奔泼天富贵的机会。老弟,人要感激啊~” 江旺满耳都是昨夜没了一个女侍,顾不上男女之别,紧紧握住杨婆子的胳膊,言辞恳切:“您能和女郎说说吗?我们不要这富贵机会。” 杨婆子费力扯了几下才挣脱,冷哼一声:“你问她愿不愿意去。” 江雁在杨婆子和江旺的注视下,缓慢而又僵硬地点了头。 江英在一旁急切地劝说:“为什么啊?不去好不好?” 杨婆子又看向江英:“既然姐妹情深,要不你也陪着一起去?多一个人我们女郎也用得起。” 江雁嗓音沙哑:“她不去,有我一个就够了。” “你赶紧收拾,半个时辰后跟我们出发。”杨婆子挂着一张冷脸回伏女郎身边休息去了。 …… 江雁家,江英和母亲李月正给江雁收拾去府城的行囊。 路途遥远,江雁又发着高热,这会儿需要躺在床上好好歇息。 江英一直是个乐观开朗的女孩子,这会儿也忍不住啜泣着问:“到底怎么了,怎么突然就要你去那么远的地方?你还生着病……” 江雁躺着说话气息不太顺畅,呛咳了几声后,才低声说道:“昨夜,我看到伏女郎把那位名叫欢颜的侍女一脚踹进天坑了。伏女郎说,让我不要学欢颜不听话。” 李月和江英顿住,她们听过很多奴仆和平民被官员或富贵人家打死的事,但若亲眼看着,实在令人恐惧。 “我知道,她是在警告我不要试图反抗她的决定,不然我会和那个侍女一样的下场。而我实在害怕,要是她还不满足,又找大家麻烦了怎么办?” 隔了许久,江雁带着无法掩饰的哭腔继续说道:“她踹人下去之前,我和她说,那里危险,要是掉下去必死无疑……我要是不说,她是不是就不会踹那一脚?……她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第38章 分离(2)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英紧紧抱住江雁,抚背安慰。 江雁痛哭流涕了一场,发了汗,体温恢复正常,情绪也稳定下来。 江旺之前离开去取东西,赶回江雁家时,正好听到最后一句。 他在门外沉默了许久,直到所剩时间不多,才进屋里将东山村人加急凑出来的一包馍馍和行李放在一起,然后又给江雁塞了两块她拳头大小的金砂石和十几个铜板。 江旺声音低沉:“怕耽误你收拾,叔公还有你爷爷奶奶婶婶他们就不进来看你了。这些馍馍是刚做出来的,你带着路上吃。” “村里前段时间花用多,没想到……现在只能凑出这些铜板,你拿着用。还有这个,”江旺指着金砂石。 “这个重,多了你路上不好走,这两块你先拿着藏好,遇上什么要紧事可以用。剩下的等我们找人打出来,再上府城给你送去。” 江旺慈爱地看着江雁,“你去府城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家里我们给你看着,别担心啊。” “嗯。”江雁重重点头,强忍着不让自己再次泪水决堤。 她假装镇定地和江旺说,“爷爷,我放在家里的粮食和菜干你们别忘了拿着吃,还有衣服被褥什么的,家里有的你们用得上也尽管拿去用。”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你们也不用特意去府城给我送钱,留着村里花,你看伏女郎那么富贵,吃穿用肯定亏不了我。” “就是……得麻烦你们逢年过节给我娘扫墓上香了,还有我爹……他要是能回来,劳烦你们照看。” 这次轮到江英泣不成声。 江雁牵住她的手,将自己这几年来编织的小玩意大部分送给她和江念,剩余的也由她转交给江念和村里其他玩伴。 半个时辰的收拾时间一晃而过。 江雁跟着伏女郎马车走出村口的时候,东山村人都来送行了。 江雁朝他们用力挥手,示意就此别过,转身泪如雨下。 …… 一行人走了大半个时辰,伏维莘掀开窗帷,对着江雁怒意满满:“给我当侍女就这么不乐意吗,一直哭到现在!” 谁愿意伺候人,还是个不顺心就要人命的人,江雁心里反驳,但嘴上却不能这么说。 “没有不乐意,只是从没离开过家,有些不习惯,过会儿就好。” 伏维莘不知道信没信,说了一句“进城前别让我看到你还在哭,丢人现眼,”就摔下窗帷接着窝在车舆里不出声。 “没尊没卑,以后开口要叫女郎,自称不要说‘我’,要说婢子或奴婢。”杨婆子提点江雁。 她虽然暗地里对主子也不见得多尊重,偶尔怨气上来骂得也是一句比一句欢畅,但面上一直无可指摘。 “知道了,多谢您。” …… 伏维莘一回到县府客院,就坐在厅堂上方安排倚乐和方首领准备连夜赶回府城的事宜。 倚乐看到未跟随女郎回来的欢颜和双眼红肿的江雁,更是小心翼翼到不敢大声呼吸。 吩咐完后,伏维莘才想起来问江雁:“你叫什么名字?” “回女郎,婢子叫江雁。”江雁人在屋檐下,被迫有了觉悟。 “江雁,雁,雁南归……”伏维莘低声念了几句,很快就把她俩打发了出去。 第39章 收拾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倚乐领着江雁退下。 看江雁初来乍到不知所措的样子,倚乐打算先带她回东侧屋放下行李,再去整理女郎的用品。 吱~呀~屋门推开,倚乐走至桌前给江雁倒了一杯白水,“你喝口水,在屋里歇歇吧。今日申时前,女郎要出发回府城,还有得劳累呢。” “谢谢姐姐。”江雁接过瓷杯,灌了一大口,而后乖巧地询问:“申时前就要出发,有什么活是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呢?” 刚才女郎没有说江雁是什么级别的女侍,也没安排她往后的职责,倚乐不敢贸然让江雁触碰女郎的身边之物。 想了想才说道:“那你整理一下这个屋里的东西,这个会做吧?” 江雁点点头。 倚乐看到她给出肯定的回答,就指着屋内的东西,“这些是我的,那些是之前另一个侍女欢颜的。你拿这几张包袱皮,先打包欢颜的物品。” “打包完了,若我还没回来,那就麻烦你帮我的东西也收拾一下吧。” 倚乐随伏女郎出门的时候,没带什么贵重物品,让江雁碰了也不会有什么事。 江雁听到欢颜二字,快速闪过一丝惧怕,被倚乐看在眼底。 两人第一次见,关系还没好到可以寻根究底,更何况大概率是出自女郎的决定。 事情交待完毕后,倚乐和江雁说了声,就匆匆忙忙赶到女郎屋里整理去了。 屋子里仅剩江雁一人。 对触碰枉死之人的遗物,江雁还是有些恐惧和忌讳的,这与她穿用自己母亲的衣物被褥的感觉完全不同。 ...... 虽然心里反复默念相信科学,但想想自己遇上了穿越这种不科学的事,为保险起见,又加了句“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江雁此时万分感谢邻居婆婆在家供奉观音佛龛,虽然日日烟熏火燎,小喇叭循环播放《心经》,令人烦躁,但总算让她记住一句并用上了。 至于欢颜的亡魂有可能更喜欢被道教的经义超度,那她无能为力。 只希望冤有头,债有主。 脑子里背诵东西,手上片刻不停地收拾整理,忙着忙着江雁就忘了害怕。 结束的时候,欢颜的东西整理出三个包袱,大部分都是衣物和各式饰品与脂粉。 倚乐的东西将将凑够两个包袱,饰品和脂粉都一丁点,应该是只带了必要的。 倚乐回来的时候,看到已经收拾一空的屋子,有些讶异。 其实她在女郎那收拾了许久,时间长到大部分人都能将东侧屋里的东西整理完,没必要感到惊讶。 不过之前和她一同住的欢颜在做这些事上总爱拖到最后一刻,一时竟有些不习惯。 离申时还有半个时辰,江雁和倚乐坐在屋内的椅子上静默无言。 过了一会儿,江雁腹内肠鸣响起,她才想起自己自昨晚起就没有好好用食。 从馍馍口袋中摸出两个干馍馍,分享给倚乐一个后,就着凉水一点一点往下咽。 这次村里的奶奶婶婶们用了家里最好的面粉进行制作,就是冷了硬了也超级香。可惜家里的腌菜带不出来…… 第40章 回府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未时三刻,伏维莘拜别县令夫人后,就乘上马车离开荣成县,一路北上赶往河定府城。 一行人几乎昼夜奔波了两日,才风尘仆仆赶在城门关闭前进入府城。 大家在府城内的行进速度放缓了许多,方领队派了一名护卫快速赶回府中通报。 伏女郎在车厢内叩响桌面,倚乐闻声进入伺候她更衣梳妆。 过了大半个时辰,马车在一座大宅前停下,已提前等待在府门外的一个嬷嬷和两个侍女上前迎接和见礼。 杨婆子安放好步梯,确认稳固后,伏维莘才头戴淡紫色帷帽从马车里缓步而下。 嬷嬷带着侍女引着伏女郎从右侧门入府,倚乐和杨婆子紧跟在女郎身后,江雁则紧跟倚乐。 跨入侧门前,江雁快速看了一眼大门牌匾,上面似乎用金漆写着“方刺史第”四个端方大字……确实字不肖主人。 又左曲右折走了将近两刻钟,终于在金姣院停下,这是这座府邸女主人的住处。 听到带路嬷嬷的通禀,正屋内又出来一位穿着打扮更好一些的嬷嬷。 她略微屈膝见礼后将伏女郎带入屋内,而倚乐、杨婆子和江雁则被带到离主屋最远的下人房等候。 主屋内总共只有三人。 “夫人万福安康。”伏维莘摘下帷帽,对着屋内端坐在紫檀木雕高椅上的刺史夫人方常氏恭敬地屈膝行礼。 方常氏手托青釉瓷杯缓缓品茶。半盏茶后,她才温声道:“起来坐吧。” 若杨婆子被允一同进来,便会发现伏维莘在荣成县县府内的举动与方常氏如出一辙。 “说吧,为何去了这么久?去信后还晚了一日才归。” 伏维莘刚沾椅子坐下又站了起来。 “回禀夫人,方领队去到荣成县后才发现受山洪波及的范围太广,即便他们在外日夜不停地奔波搜寻,也无法如期完成刺史大人的吩咐找回赃物,故拖了数日。” “至于晚归,收到夫人信的前一日,我偶然得知秦山外围有一天坑,为世间奇景,心向往之。为偿所愿,故托方领队带我一观。延期一事,愿受夫人责罚。” “那便一月餐食减半,闭门思过。”方常氏对堪称奇景的天坑毫不在意,但她对伏维莘晚归人还变胖变黑十分不满。 至于方刺史为何催伏维莘速归,方常氏没有多加解释,只是继续发问:“赃物找回来了?你可知何物?” “回禀夫人,赃物一事全权交由方领队负责,我身边之人也只是配合行动了几日,并不知晓赃物最终是否追回,也无从得知是何物。” 伏维莘一问三不知,方常氏也不知道满意与否,转而问起了江雁:“听方何家的说,你身边的欢颜没跟回来,反倒是多了一个生面孔。” “我在天坑顶部观景时,发上的钗饰不慎滑落。欢颜知道这些首饰是夫人您赠与我的,万分珍惜,慌忙捡拾,或是腿软,不慎坠落天坑……尸骨无存。”伏维莘稍稍泄露出一丝痛苦惋惜。 “至于带回来的侍女,她原是领着我们一行人去往天坑的当地村民。因目睹欢颜坠落,大受惊惧。不忍她无辜受累,我便带了回来。” …… 方常氏知道伏维莘的说辞中掺了一些假,但既然人没了,也不好再追究,只是让伏维莘回去后再多练一个时辰的舞。 第41章 晚食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不知道屋里的刺史夫人和伏女郎说了什么,伏女郎回自己院子的路上脚步急切,不复初时的娉娉袅袅。 院内的听莺和抱琴早早拎着灯笼在院门候着,伏女郎一回来就立刻取代了倚乐,将人迎进寝屋内。 江雁隔着一段距离,都能敏感地察觉到伏女郎跨入寝屋的那一瞬,整个人的情绪变得不佳。 江雁紧跟着倚乐安静地立在寝屋外的庭院中,透过窗框,可以模糊看见屋内像是宽袖的光影翻飞,随后是隐约传来几声闷响。 这是伏女郎被刺史夫人批评训斥了?还是伤心刺史夫人没有给她留晚食?后面的猜测更多是江雁的个人渴望。 她们一行人赶路时就没有好好用饭,进入河定府城时已经黄昏,又在刺史夫人的院子里呆了近半个时辰……此时夜幕沉沉,已入亥时,早早过了平常用晚食的时间。 江雁饿得饥肠辘辘,脑子里疯狂叫嚣着要饭吃。 不知道过了多久,抱琴出来让倚乐去大厨房给女郎拿些饭食。 看抱琴又转身回女郎屋里去,江雁悄悄牵住倚乐的衣袖,小声问道:“我们去哪里吃饭?” …… 江雁跟着倚乐往府里的大厨房走去。除了倚乐手中从抱琴那拿的灯笼有点亮光,一路上黑灯瞎火。 江雁她有些费解,这府里怎么做到一边奢靡一边寒酸,一半看守扎堆,一半“人去屋空”的。 奢靡是说她在刺史夫人院里就呆得短短半个时辰,一直在听某位侍女夸耀夫人房内摆件的精致贵重,千金难寻。 就是下人房里的桌椅茶具,用料也是上好,随便拿出一件就抵得上城外百姓一家五口半年口粮。 寒酸是说在各院间走动,沿路都没有预燃的石台烛火,全靠自带灯笼照明。 难道是戌时过后府内会熄灭烛火,以防走水?刚刚女郎回院子时,也是一片暗沉,几人没有灯笼,全靠月色行走。 而且江雁在伏女郎院里呆了一会,只见到含自己在内的五个人,取饭还要倚乐一个贴身侍女亲去,人员稀少,不像是刺史府这样的大户人家该有的配置。 看守扎堆是从刺史府大门途径前院路段,侍卫仆从密集,基本上十步一人。走到后院,人才少了许多。 至于“人去屋空”,不说江雁和倚乐走去大厨房的路上,竟没碰上一个人。终于抵达目的地,厨间无人值守,屋门紧闭还上了锁。 江雁不知道该夸刺史府待下人竟如此宽松仁慈,还是后悔自己一路上吐槽吐得轻了…… “倚乐姐姐,今晚这是碰上大厨房里的师傅们休息?”江雁打破沉默。 “我也不知。”倚乐长期以来的淡定沉稳只剩下茫然。她在府里生活了五六年,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 “那还有其他厨房可以领饭食吗?” 倚乐摇摇头,“没有,除了大人前院,钰小郎君和夫人的院子里设有小厨房,再没有第二个了。” 虽然江雁还疑惑为什么倚乐口中“钰小郎君”的排位比刺史夫人还靠前,但现在并不重要。 倚乐有些无措:“我们先回去给女郎复命吧。” 第42章 打算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伏维莘听到倚乐两手空空地回来,大厨房也无人值守的消息后,立刻想到姨母“一月餐食减半”的惩戒。 她心里既委屈生气,又不理解,却碍于侍女们都在此,强忍着没有发作。 几次深喘平复气息后才道:“应是夫人罚我近一月餐食减半,闭门思过。以防这期间大厨房提前关闭无饭食可领,日后你们早些去。” 然后对着倚乐和稀里糊涂跟着进寝屋的江雁说道:“这两日你俩也奔波劳累,早点回去休息吧。” “诺。” 这边伏维莘把侍女们都打发出寝屋,埋头躲在被褥里流泪。 那边金姣院里,方刺史踏进屋门,挥退侍女,就向刺史夫人方常氏问起伏维莘的事。 “你外甥女今日回来,有何异样?” 他刚刚一直在听方多庆,也就是带队去荣成县的方领队的汇报,包括伏维莘找了个由头把一个村的人都变成了奴仆。 他并不觉得强行给人良换奴有什么大毛病,然而她这毫无征兆地找事,不同于府里一直表现出的温柔性格…… 方刺史虽然觉得事情不会脱离自己的掌控,但还是问问,以防万一。 “早和郎君说了,郎君非不信。她的温柔就是装出来的,本质上和她爹娘一样阴晴不定,给机会随时会被反咬一口。” 方常氏不高兴自己的夫君一开口就是别的事,但还是给了回复,还小意地伺候方刺史脱下外袍。 方刺史沉吟,片刻后说道,“她那副模样在那,就算温柔装不下去,脾性差点也不妨事。” “她什么模样?在外面野了半月,脸黑了,人糙了,腰身也粗了。郎君心心念念地怕是要落空。”方常氏两手狠狠揉着未放下的外袍,吊起嗓子阴阳怪气。 “那你之前为何允她外出放风?” 方常氏闭口不言。 虽然知道伏维莘刚来府里时,因为优越的容貌,自己的枕边人就对这个便宜外甥女的未来去处作了安排,这些年的训练也从未停止。 但随着伏维莘长大,越来越美,他让人来向自己打听的次数就越来越多,布料首饰也屡屡借自己之手赠予她。 想到自己多年来一直遵照他的计划行事,但两月前的家宴,他暗地里对那丫头几次三番地打量和隐含的赞叹,让自己再也无法忍受,便寻了个机会将人打发走,隔开两人。 方刺史看着自己这位夫人脸上无法隐藏的嫉妒,明白过来,心中恼恨她败事有余。 但现下还用得上她。 方刺史走近几步捧握她的双手,熟练地压出磁性声线安抚:“我没有责怪夫人的意思。只是诞节将至,东君山那边宫室也已落成,京中有消息传来陛下打算携皇子大臣们前去越冬……” “这些天我是心急了些,夫人莫介意。” 哪怕是方刺史如此敷衍的哄人法,方常氏一听也立刻怨气全消。 她把脸埋入方刺史胸膛,搂着他的腰,柔声安慰:“郎君别急。那丫头现在虽然黯淡了些,但有我调理着,不出半月就能恢复原来的样貌。必不会耽误郎君的事。” “幸得夫人操持,在下无以为报。”方常氏看不到的地方,方刺史面带嫌恶。 方常氏心情更为愉悦,主动安排:“给她备的侍女没了一个。我让人见了她带回来的人,长得太伤眼睛,没法补上。” “郎君,等明日我去你那园子里再领一个回来。” 方刺史:…… 第43章 夜半烤馍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伏女郎的院落,除了主子住的正屋和左右两侧给她待客或消遣的厢房,正屋后边还建有三间小屋给不同等级的侍女居住。 本来按照刺史府的规矩,一等侍女俩人一间,二等侍女四人一间,三等侍女六人一间,都住在院里,方便主子随时召唤。 更低等级的侍女则是各院共用,被安置在刺史府最后边的下人房里挤大通铺。 伏女郎这儿不知道为什么,侍女从来没有满员过,增增减减,最多的时候也只有四位二等侍女。 因此可以让听莺和抱琴住一块,倚乐和之前的欢颜住一块。 江雁还不知道等级,但既然被带回了院子,不能跟二等侍女一起混住,三等侍女又只有她一人,喜提一个单间。 她有点乐滋滋地绕着屋内小方桌走了几圈,然后一屁股坐在长凳上,两眼放空……好饿好饿啊。 倚乐过来给江雁送行李。 回府的时候下人们把东西一股脑地卸在伏女郎的小库房,这会儿她和听莺、抱琴她们才把东西初步整理出来。 倚乐曲起食指叩了叩门,看江雁回神后才走进屋里,然后给她介绍去哪里洗漱和起夜,每日何时起来值守等等工作事宜。 认真比较下来,江雁觉得给伏女郎当侍女要做的事远赶不上在村里干农活的体力消耗,但精神负担好大,低血糖都要犯了。 江雁等倚乐说完准备告辞离开时,手疾眼快拎出自己的馍馍布袋,真诚地向她发出邀请:“还有四个馍馍,倚乐姐要是不介意,我们分了吃吧。” 她都听到肚子咕咕二重唱了…… 倚乐认真看了江雁几秒,回了句“等着”,转身就从屋里离开。 江雁数了不到一百二十个数,就见到倚乐捧着个小茶炉过来,还有几块木头和劣碳。 “倚乐姐,这是?”江雁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理解错。 “你把火点一下,我再去拿个茶壶温一下水。这么晚了直接吃冷饼子,伤胃。” 江雁想起自己前两日给倚乐姐递得冷馍馍,不知道有多大可能伤害到了倚乐姐的养生胃。 点炉子江雁已经手到擒来,等水热的时间,她和倚乐又坐在方桌两边静默无言。 有一丢丢尴尬……江雁快速思考什么话题适合基本不熟的她俩畅聊,想来想去,只有“倚乐姐,我们月俸有多少?” “月俸?你说的是月钱吧。府里一等侍女四十五文,二等三十五文,三等二十文,最低等的只有十文。” 江雁快速心算,发现粮价飞涨的现在,“连一等侍女的月钱,最多也只够买半个月的粮食?!” 倚乐点点头,“其实很多侍女还会被管事惩罚和克扣月钱,好在府里提供饭食,不用为饿肚子发愁。” 真的吗?江雁看向水热好后,自己借茶炉的余火正在烘烤的干馍馍。 倚乐也想到了今晚发生的事,描补道:“今晚是特例。而且我们院里好一些,女郎不爱管我们,府里的管事也不会来克扣月钱。” 江雁:也只能相信你了…… 本就用了上好面粉做的馍馍,经过烘烤后更是麦香十足。 倚乐也是因为与江雁初见那日,她大方的给自己分享如此珍贵的食物,有了好印象,这几日才尽可能地照顾和带着她。 一人两个。 倚乐和江雁不再言语,正打算开动时,屋门突然被大力推开。 伏女郎幽怨的声音响起:“你们背着我在偷吃什么?!” 江雁:!!!!!!我的心脏! 第44章 欢颜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总共四个馍馍,伏女郎拿了俩,吃完还要嘴坏批评馍馍不是现做的。 不是现做的怎么了,有的吃就很好了。 第二日卯初,江雁起床时还有些气闷,一直到跟着倚乐去大厨房领院里的早食后才气消。 她是盯着大厨给她们打了满满一陶罐米粥,虽然稀到说是米汤也不为过,而且颜色发黄,用的百分百是劣等陈米——但它好歹是米啊。 江雁已经四年多没有吃过大米了,她日日吃麦吃粟,也会时常想大白米饭想到发疯。 搭粥的是一人一个蒸馍和一筷子不知道什么东西腌制的咸菜。 至于其中一个馍馍明显粗糙发黑,江雁明悟,这就是二等侍女和三等侍女的伙食待遇差别。 至于伏女郎的早食则早早装在一个精致的食盒里,由倚乐提回。 在府里,伏女郎日日需在卯正二刻前用完早食,之后便是片刻不停的上课或课业练习,只有课间和夜晚得以休息。 因此,院里的侍女们一拨需在卯时二刻前后守在伏女郎门外,以便随时进屋服侍,一拨需在卯正前取回早食,午餐和晚餐也一样。 江雁捋了捋,除去早起晚睡,吃饭时间不固定……她悄悄和倚乐说:“这是不是女郎课业越多,侍女们越松快?” 倚乐脚下不停:“不是的。至少我和听莺、抱琴她们,每日还要陪女郎一起听课,时间挺紧张的。” “欸?”伴读?另类的素质教育? 倚乐看出江雁的惊奇和些许的赞叹,只是含糊地说:“没你想得那样好。” …… 上午应该是节声乐课,女郎和听莺在里面上课。 江雁把安排给自己的活干完,就拿着把扫帚在院里晃荡打扫,倚乐和抱琴则在一旁修剪花木。 洒扫或者园艺本该是更低等的侍女或婆子来做得,但倚乐说,伏女郎不想有不熟悉的人进这个院子,特别是在她有课业的时候,因此之前都是她们几个侍女轮换着干。 既然江雁来了,洒扫就交给她负责。 江雁倒没什么不愿意,只是“杨婆子她不用洒扫吗?” 倚乐奇怪于江雁的问题,“她是夫人院里的二等嬷嬷,只是偶尔会被派来给女郎搭把手。你之后再见到她,要叫杨嬷嬷。” 夫人院里的人……和伏女郎关系亲密到助她谋人性命?还有那个周力…… …… 未正后,是抱琴和倚乐陪着伏女郎练习乐器。 古琴、古筝、琵琶、笛子……轮换了很多乐器,江雁在外面只能听出几样,她们这也太多才多艺了吧…… 大概是申时,刺史夫人带着十来个侍女婆子乌泱泱地来到院子。 伏维莘暂停课业,被听莺从侧屋唤出来迎接。 “夫人安好。”伏维莘领着院里的人向方常氏行礼。 方常氏今日心情很不错,颔首领受后,就在院子里当着一众人说出自己的来意。 “阿芙,你身边还缺一个二等侍女,姨母现在把人带过来给你补上。” “欢颜,上前一步拜见女郎吧。” 欢颜???!!!江雁听到这个名字条件反射式抬眼看向刺史夫人。 是自己太封建保守了吗?这都不带忌讳的…… 江雁一个站在后排的小人物,内心想法怎么样,方常氏压根不会关注。 她只盯着伏维莘,看伏维莘面无异色地接受,不再像几年前那样表现出明显的排斥或厌恨,好心情又渐渐消失了。 命令完欢颜好好陪着女郎练舞后,方常氏直接转身离开。 依照江雁的观察,是被气着的样子。 第45章 承恩阁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刺史夫人来去匆匆。 新来的欢颜没一会儿就被唤进屋里陪伏女郎练舞。 听莺和抱琴不放心她与女郎单独相处,在里面一同守着。 倚乐没跟着她们一起,不知道在忙什么。 江雁在院内转悠了一圈发现没人管,就偷偷摸摸回到屋里,瘫在床上放空摸鱼。 突然一个激灵起身坐起,江雁觉得自己可能发现了一个秘密。 在这短短不到两天的时间,她已经能感受到伏女郎在这府里,看似受宠实则不受待见。 虽然吃穿上等,用具精美,课业重视,但错过饭点就一点吃的不留,侍女配不齐不说,连更换也不和伏女郎商量,刺史夫人见女郎时的情绪也是带了防备和攻击性的…… 本来她以为伏女郎的院落叫“承恩阁”而不是某某院,是想让伏女郎铭记方刺史夫妇养育的大恩大德。 但加上几个侍女的名字,“听莺”、“抱琴”、“倚乐”和“欢颜”…… 发散一下,伏女郎不会是刺史府里娇养着,用来给方刺史仕途铺路的吧? 江雁晃了晃脑袋,又觉得自己不能把人想得太阴暗。 万一只是这对姨甥间的关系不是很亲密呢?或者长辈间有龃龉,影响到对伏女郎的观感呢? 江雁又栽回床上,但往后的日子里,却对伏女郎的一举一动更加关注。 …… 用过晚餐后不久,江雁又看着伏女郎和欢颜进屋子里练舞。 现在是刺史夫人给加的额外惩罚。听说伏女郎日日练习一个时辰,坚持了好多年,但是这体力怎么没上来呢?去天坑山时也没走多远啊。 江雁挪到倚乐身边,悄悄八卦:“女郎在练什么舞啊?” 倚乐回想自己无意撞见的几次女郎练习内容,比起舞蹈更像是肢体柔软度锻炼,加上过去欢颜偶然泄露的炫耀言语…… 她摇摇头:“我不太懂这些,以往都是欢颜陪着练的。” 屋内,伏维莘对新任欢颜说的内容正嗤之以鼻。 “我只拉伸,其他的你爱跳就自己跳。” 伏维莘有片刻后悔,早知道不把之前的欢颜给处理掉。 她都已经被哄住不和夫人报告自己阳奉阴违的事,怎么当时就忍不住了呢? 新任欢颜当即跪地劝说:“女郎,您练一练吧,要是夫人知道了,奴婢活不下去的。” “你拿夫人威胁我没用。” 方刺史园子里养的人都是这套话术吗?她以前是不懂,以为被退回后会因为夫人的嫉恨深受折磨。 哪怕夫人是自己的姨母,自己有时也会因为她的脾气和惩罚发怵。 但几年过去了,她早就发现因为方刺史对她们的重视,夫人除了嘴上刁难,根本不会动手伤她们。 而且,伏维莘想到当时的欢颜,也是用这样的说词让自己心软,忍着恶心跟她练了不着调的东西数月。 但当自己再也无法忍受拒绝时,她又悄悄告诉夫人害自己受罚,她却安然无恙。 这是视同水火的关系吗? 虽然后来用了银钱、首饰还有未来前途哄着欢颜帮忙瞒着,自己不用再练,但越哄心越大,渐渐不把自己这个主子放眼里…… 想到这,伏维莘冰冷地和眼前人说:“把嘴巴闭紧,只要夫人问起来不乱说,你就能在这个院子里安稳下去。” 第46章 破烂人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一个月的闭门之期转瞬即过。 伏女郎不仅没有空闲下来,反而被盯得越来越紧。 刺史夫人隔三岔五派人来监督,致使抱琴她们陪女郎练习的时间越来越长,大量琐事只能交由江雁一人干。 江雁忙到团团转,每日只想赖在床上歇息,无暇关注伏女郎的课业和日常。 这日伏女郎不知为何留了抱琴许久,等江雁跟着她去大厨房提饭食时,时间晚了许多。 俩人还未走到门口,就听到厨间的人聊得火热。 “王婆子,听说你前几日回家送钱去了,怎么样,都还好吧?” 月初是府里给下人们发月钱的日子,很多人就靠着这笔钱补贴家里。 府里每月给下人们轮着放两日,休息时间少到很多家里偏远的不够一趟来回。 于是大家默契地把假多攒几日一起休。 王婆子这次就凑够了四日,拿着两个月的月钱回家了一趟,今日一早才回来。 “嗐,怎么说呢,好也不好。”王婆子叹了一口气。 “怎么啦,出事了?” “你快给我们说说,说说呀。” 厨间这会儿忙得差不多了,一听王婆子这话,都来了兴趣。 抱琴和江雁前后脚迈进门内。 大厨看了一眼来人是她俩,没在意,让王婆子接着说。 “你们也知道,我家离府城远,离山也近,平日里连讨饭的都不乐意往那偏僻地方去。” “是嘞是嘞,我听小孙说过。”小孙和王婆子同村,来府里干活也是王婆子介绍来的。 “我家那口子说,上旬的时候有百十个破烂人从山里钻出来,拿东西和村里人换水换粮吃。” “什么叫破烂人啊?”一人笑着插话,“那你们村换了吗?” 王婆子翻了个白眼,对自己说一句就被打断一次表示不满。 “他们身上的衣服都烂得不成样子,头发一绺一绺的,个个又瘦又臭,讨饭的都比他们干净,不是破烂人是什么。” “不过我们村里的人心都善,听说村长主持着给他们分了好些水和粮。” 扑哧~厨间的人都笑起来,“心都善”,这年头除了大户人家谁发得起善心啊,普通人这么多粮给出去,不干上一架鬼都不信。 把装好的食盒递给抱琴和江雁,大厨参与话题:“王婆子你老实说吧,是不是没打过那群破烂人,只能上供那些粮食和水了?” 王婆子讪讪一笑,打确实是打不过。 听她家那口子说,那群人虽然瘦了吧唧看起来就要死的样子,但浑身有股不要命的血性,加上手里还拿着武器,他们村惹都不敢惹。 好在他们没有强抢,而是拿了金块和村里人换。不过这种事,自己村里偷着乐就好了,没必要说出来。 “那你一开始怎么说‘好也不好’呢?你这都是不好啊……”大厨觉得不对劲,“难道跟你们换的东西是个宝贝?” 王婆子后悔自己一开始的不严谨,找补道:“那不是人没出事吗?我想着也是好事了。再加上——” 江雁已经跟着抱琴走出门外了,听王婆子的话还剩一截,脚步慢了下来。 “听说那伙人后来和官兵起了冲突,闹出了一些事。我来回的一路上,难怪能看到大量的官兵在府外严密搜查呢!” 第47章 锻炼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抱琴听了这事有何感想,有没和伏女郎汇报,江雁不知,但她挺焦虑的。 她有些担心王婆子口中的“破烂人”会影响府城的安稳,甚至一路躲避流窜到荣成县,对东山村人的安全产生威胁。 但她被困在刺史府这一方天地里无能为力。 只能在忙碌之余,尽可能地挤压出时间绕桌跑步,然后入睡前回放一遍从荣成县到河定刺史府的路线。 其实这一条路线在江雁想家的日子里早就被念得滚瓜烂熟,而且一路上走得都是官道,真遇上事了说不定更危险。 但她只知道这一条,也只能靠着这个给自己心安。 承恩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江雁躲在屋里练了一周,才被邻屋的倚乐发现,接着又被抱琴和听莺发现。 下午伏维莘趁着课业间隙,把江雁叫进屋里。 “听说你这几天在屋里折腾自己,说吧,为了什么?” 伏维莘想起自己把人带回来一个多月不管不问,良心有点冒头,想着只要她开口自己就帮忙解决。 要是在东山村,江雁肯定一字不落把自己想法全和江旺爷爷他们抖搂干净,但她现在在刺史府,前面虽说是自己的主子,大家又不熟,怎么说? 讲了怕不是笑我杞人忧天,江雁腹诽,面上还是装出感激之色:“多谢女郎,我没有什么事,只是想跑一跑锻炼身体。” 伏维莘看江雁假到不行的表情,就知道她在说谎。既然她不愿意说,那自己也不会闲得慌硬给她解决。 只是……伏维莘觉得江雁的表演太拙劣了,一点都比不上自己应付姨母时的自然……万一哪天自己因为她表演不当露馅了呢? 以及,伏维莘对江雁欺瞒自己还是有些不快,想了想还是打算惩罚一下江雁,顺便给自己找个乐子。 “给我好好练练你的表情,我会不定时抽查。若是你演不出我要求的复杂情绪,你就把她们仨的活一并干了。”伏维莘指的是听莺、抱琴和倚乐三人。 什么复杂情绪,五分感激中夹杂三分欣喜两分忐忑的那种吗?想整人就直说啊。 而且她们仨手上剩的活虽然不多,但自己一个人全包揽下来,就算过程再怎么偷工减料,睡觉前也是干不完的。 不说牛马,驴都受不了这么被压迫。 被取笑或者被压迫,江雁觉得自己可以再挣扎一下。 “女郎,婢子愿和您说这几天在折腾什么,希望您能大人不记小人过,收回惩罚,或换个惩罚方式?” 江雁觑着伏维莘的脸色,看她一语不发,只当她默认了,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婢子前几日听闻府外有骚乱,心中惶惶,就起了锻炼脚力的念头,想着要是真遇上事了,还能跑快些保命。” …… 伏维莘被江雁的怂样逗笑了,人在刺史府安全地呆着还会害怕,竟要随时准备逃命。 再看她希望自己更改主意撤回惩罚的期待模样,心中更加坚定——无意识的表情流露都这么生动,要是练得好了,不是更有趣? 江雁听到周遭的笑声和伏女郎对撤回惩罚的否决,人都快碎了。 她已经预感到未来的日子将会面对怎样的煎熬和羞耻。 但同时,江雁苟命的想法却被倚乐默默记在心里。 倚乐想,等晚些时候江雁心情平复了,还是要问问具体怎么操作,保命的法子从来就是越多越好。 第48章 外出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雁痛不欲生地熬了两周,单一情绪练到收放自如了,两种情绪叠加马马虎虎。 就在伏维莘准备给江雁加难度,表演三种情绪叠加时,她收到姨母要自己准备南下的消息。 江雁当时也在屋里呆着,一听心里霎时雀跃。伏女郎南下,是不是意味着自己有很长一段时间可以摆脱她的折磨? 两种情绪已经是极限了,再添一种简直是要她的命,就算倚乐帮着负担抱琴她们的活也抢救不回来。 伏维莘也开心,她虽然不知道此行的目的地,但能光明正大地出府放风就很好。 南下的日子初步定在十月十三,现在距离出发的日子不足一周,加上归期不定…… 伏维莘当即决定去往金姣院与姨母报备,她明日要去一趟息山的白清道观,祭拜先父慈母。 方常氏这次答应得十分爽快,不仅安排了好几辆马车,还吩咐杨婆子多点几人一起陪着去。 完全看不出她往年是要先阴阳怪气一阵伏维莘父母早死还给她甩一个拖油瓶,刺到伏维莘憋闷两眼发红泪流不止,才会很不乐意地点头安排人手。 杨婆子是方常氏从常家带过来的家奴,曾经受过伏维莘母亲的救命之恩。 虽然在刺史府里不怎么被主子重视,只是个二等嬷嬷,但自伏维莘来府里寄居后,只要有机会,就会对她多有照拂。 有杨婆子陪着,伏维莘对这趟出行更加安心,还打算把院里这几个侍女都带去道观。 抱琴和听莺是作为上次未能同行的弥补,倚乐和欢颜是她想借机考察两人的脾性。 至于江雁,听到伏女郎通知自己要被顺带上山,然后被要求现场给她来一个四分震惊三分欣喜三分畏难的表演时,气到只想竖中指,对她输出一长串脏话。 怎么会有这么狗的女郎? 第二日一早,江雁毫不犹豫地摸出两块金砂石藏进怀里。 她一整晚连带梦中都在立誓,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摆脱伏女郎的契机。 …… 白清道观在河定府府城西南侧的豫山,豫山也是秦山山系外围的一部分。 河定府城的人若要去观里,大多是清早去,傍晚归。哪怕沿途坐马车至山脚再步行上山,单程至少要花上两个时辰。 一趟折腾下来,不说体力消耗过大,就是在观里也呆不足一个时辰,性价比不高。 因此,大部分人求神拜佛时都选择去建在豫山半山腰的象山寺,单程就能少大半个时辰。 去道观的后半程山路无比清净。 除了江雁在东山村锻炼出来的体力和耐力还未完全退化,只是微喘,其他人都在急促而又沉重的喘息,浑身大汗淋漓。 当然其他人不包括伏女郎,她是被八个护卫轮流抬上近两千步登山台阶的。 伏女郎父母的牌位被寄放在道观的一个侧殿,杨婆子陪着她进去祭拜后,余下的人很快散开,找地坐着休息。 过了一会儿,江雁觉得自己体力恢复不少,就征得一个道长的同意,绕着道观一周看起风景来。 白清道观坐南朝北,西侧是秦山山系,东侧是河定府府域。 江雁站在高处,将目之所及的道路网印入脑海,并与来时经过的路线拼接。 第49章 绝不背人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待伏维莘从侧殿出来,又去三清殿捐了一大笔功德后,已是正午。 众人简单吃过观里提供的午食,就启程下山。 这次杨婆子挑来的护卫,身体素质明显远不如以往,不仅上山喘得厉害,下山腿也颤悠。 伏维莘坐在轿子里,没一会就要下来自己走。没办法,抖得太厉害,让她感觉很不安全。 江雁作为唯一一个行动如常的女孩子,这会儿被紧急召唤到伏女郎身边扶着她下山。 但伏女郎本就没多少体力,坚持着下了一半的台阶,就腿脚发软,走不动了。 一伙人在半道停住。 杨婆子看了一圈,跟抱琴问了江雁的名字,建议道:“女郎,要不让江雁背你下山?” 伏女郎也有些心动,一双桃花眼亮晶晶地看着江雁。 江雁震惊,不是,怎么又是我? 好在伏女郎给她紧急培训的课程有了用武之地,江雁满脸尴尬地婉拒:“虽然女郎体轻,但我没劲背不动啊……” 伏女郎这会儿辨别不出江雁有没说谎,女子力小本就常见,更何况江雁确实身形瘦弱。 杨婆子却没有那么好忽悠:“你在村里不用背重物爬上爬下吗?那些东西可比一个女郎沉吧?” 背啊,是比女郎要沉,但这不是不愿意吗? 而且背人和背东西的技巧应该不一样吧,她没试过,这么危险的山道,万一栽倒,大家玩完。 江雁真诚解释道:“我之前生了场大病,在床上躺了两年,不久前身体才恢复。 长辈们怕我吃不消又病倒,也不让我背重物,我只干些不费体力的活。” 看杨婆子还不死心,江雁主动给出替代方案:“要不还是让女郎坐轿子,麻烦护卫大哥们抬回去? 或者找个姐姐和我一起,架着女郎下山?” 伏维莘直接否决了这两个方案。 刚休息完下山,护卫们都腿抖,现在体力耗费大半,还能表现更好不成。 至于被两个侍女架着,伏维莘一想到这个姿势,就觉得自己的女郎形象尽毁。 杨婆子此时也万分想念一直与自己配合完美的周力,要是他在,出发前肯定不会挑出一群体力废物,现在女郎也不至于被困在这里。 他们到底干什么去了呢?以前找惯了的那群护卫这几日一个不在…… 场面一时陷入僵局。 大概过了一盏茶,江雁既没等到伏女郎宣布挑战自我继续下山,也没等到其他人给出新的方案。 这是怎么了,大家就地摆烂了吗?杨嬷嬷,抱琴、听莺、倚乐还有欢颜四个姐,怎么都一语不发了? 江雁痛恨自己脸皮太薄,竟会因为拒绝背伏女郎导致大家回程受阻低气压这事感到良心不安。 但再怎么不好意思,江雁也不要自我打脸。 “要不,我们去象山寺雇人抬女郎吧?”江雁打破沉默,再拖下去,今晚不说能不能赶回府城,晚食都不知道去哪里吃。 杨婆子更加丧气,念在江雁初来府城人生地不熟,不了解一些忌讳,还是稍稍给她解释了一下。 “这豫山虽然只有白清道观和象山寺这俩邻居,但他们互相看不顺眼。 白清道观嫌象山寺来者不拒,不管贫富,只想着从香客手中骗取香火钱。 象山寺嫌白清道观假清高,这不帮那不渡,不能一视同仁,缺少悲悯之心。 几十年下来,河定府就有了约定俗成的规矩,一次只去一家。 女郎既去了白清道观,就不便去象山寺寻求帮助了。” 第50章 雇人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不进象山寺,就在寺外找人也不行?” 江雁觉得可以钻一下漏洞,白清道观和象山寺并没有公开撕破脸要香客二选一。 “绝不能去。去了是对双方的冒犯,再被人传出去,不说白清道观平白矮了一头,就是女郎连带着府里都要被说不守规矩。” 好吧,杨婆子都说得这么严重了,江雁也不能不识好歹的强求。 眼看着再次陷入僵局,倚乐开口道:“可以让护卫去山下雇人,来时我见到很多人在马房旁边的木棚下蹲活。” 马房旁边还有个木棚?江雁早上一心沉浸在自己的逃跑方案里,没有留意周边的设施。 “是有很多人在等活。”杨婆子被提醒后附和了一句,但没帮着伏女郎决定要不要雇人。 山下的人和府里自家护卫不同,也不像象山寺外的轿夫专做有钱人的生意,衣着体面。 万一叫上来,女郎挑剔的毛病犯了,自己又要吃挂落,何必呢?有些决定就得等着女郎自己下。 伏维莘此刻正坐在抱琴、听莺等人用手帕铺垫好的山石上,安然地享受着几个侍女全方位的按摩舒缓服务。 听到倚乐和杨嬷嬷的对话,她纠结了一会儿才不太情愿地开口,“钱多给些,让他们把身上收拾干净,换身体面衣裳,再过来抬轿吧。” 杨婆子:我就知道…… 江雁:这么讲究,之前怎么就找我一个全身破旧衣裳,见面还沾着泥巴的贫民当侍女呢?总不能因为自己给她当了见证人就可以忍忍吧…… 倚乐也反应过来女郎的想法不太可行,俯身小声提醒道,山下没有铺面愿意借给那群人完好的衣裳,他们平时干活用不着,也不会特意随身备着。 伏维莘生活一直富裕,这辈子见过最困苦的人,仅在东山村。 哪怕孩童时期她被迫跟随家仆一路奔波投靠姨母,沿途也是呆在马车里被护得密不透风,没见过劳苦人。 更别提府里虽有卖身进来的可怜人,到她跟前时早已被调理得当,浑身上下都是干净体面的。 伏维莘将目光投向在场的护卫们,突然有了主意。 她手指四个人:“你们四个现在下山去雇人,然后让他们换上你们的外袍来抬轿。” 猜测被挑中的护卫们心里会很不乐意,她又补充道:“给你们每人补贴——” “一个月月钱。”杨婆子接话。 杨婆子知道伏维莘对银钱没什么概念,担心她张口就许出去几两银子。 也不是不能给,但这群人本职工作都做不好,给多了,可就成为冤大头了。 衣服被人穿脏了洗一洗就好。一个月月钱借一次衣裳,这笔买卖对被点到的几个末等护卫来说,简直就是天降之喜,意外之财。 没被点到的两个护卫看着他们迫不及待地下山挑人,欣喜到忘了自己还在酸软的双腿,心中也不免羡慕和遗憾,这种好事怎么就轮不到自己呢。 这种好事怎么就轮不到自己呢?江雁也有些酸,自己给伏女郎逗乐这么多天,竟然连一次精神补偿都没拿到手…… 第51章 野果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下山,洗换,再上山……一套动作下来,至少一个时辰。 伏女郎也不好带着一堆人就堵在山道上空等,干脆带人又往回爬了近百步,那里有座供人歇息的凉亭。 江雁人闲下来,又念着吃了。 回府城多半要晚,而且有过进府第一天没饭吃的经历,她不太相信迟了大厨房会给自己留饭吃。 江雁看看凉亭中心身姿绰约的伏女郎和她四个同样瘦削的贴身侍女,算了,不像是为饿一顿饭发愁的人。 一侧头,又见有了发福痕迹的杨婆子,这体型,到了夜里应该也会饿吧…… 杨婆子在伏女郎侧后方坐着,感觉到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竭力隐藏的肚腩看,扭头瞪去。 江雁正对上杨婆子的怒意,露出乖巧的笑脸,无声问道:“嬷嬷,我们今日晚食去哪儿吃?” 她嘴巴一张一合在说什么呢?杨婆子盯着江雁的说话的嘴型,一下子没解读出来。 江雁见杨婆子没读懂自己的意思,悄悄挪到她身边蹲下,小声问道:“嬷嬷,我们今日晚食去哪儿吃呀?” 一听这问题,杨婆子只觉女郎身边怎么会有这么贪嘴的侍女,午食才过多久就念着晚食了。 “吃吃吃,回府还没有你吃的吗?”杨婆子因为回程不顺心里正烦,一路压抑着,现在见到傻人更是烦躁。 江雁见杨婆子语气不好,压根不带怕的,毕竟她在东山村更加暴躁的样子都见过。 她无视杨婆子的话,继续说道:“说不好呢,我刚来府里那日,连女郎也没得吃。嬷嬷,万一真……我们能外食完再回去吗?” “女郎都没吃的?”杨婆子抓到了重点,不应该啊,那天她安置行李回屋晚了点,也有厨间的人送了饭食过来。 哦豁,江雁也听到了重点,伏女郎的待遇比不上刺史夫人院里的嬷嬷。 杨婆子的声音因为惊讶高了一些,引起了伏女郎的注意。 伏维莘把几个侍女打发到附近的林子里,给她找些漂亮的花花草草,自己则留下杨婆子低声交谈。 江雁乐得自在。 她东走走西逛逛,发现林子里长了几株野梨和酸枣,再远点的泥地上还有已经成熟掉落的板栗刺包。 她撩起裙摆,将采摘下来的成熟野梨和酸枣兜住,又用脚仔细地踩板栗刺包。 板栗刺有些毒性,江雁为防双手被刺伤红肿,用树枝将刺包拨开后才捡拾散落出来的板栗。 江雁在这片林子里边找边处理,等倚乐叫她的嗓音响起时,裙摆兜已经沉甸甸的,快装满溢出来了。 江雁有些可惜地提了提裙摆兜,还是时间太短裙子太小,只装七八个小小的野梨和两手捧酸枣,就将空间占了大半,板栗都装不了几斤。 伏维莘看到江雁走出来的模样,拧了眉头,“你这像什么样?” 江雁分辨出伏女郎没有生气,就笑着答道:“女郎,我摘了一些野果,您要尝尝吗?” 伏维莘拒绝在大庭广众下啃野果。 杨婆子倒是不介意,走到江雁身前,在裙摆兜里翻翻捡捡,挑出品相更好一些的野梨和酸枣,分给大家尝鲜。 第52章 轿夫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之前下山的护卫们也带着焕然一新的四个轿夫赶到伏女郎休息的凉亭了。 被杨婆子塞了野果后,轿夫们局促地跟着护卫们蹲在亭外啃食,吃完后就要一口气不停歇的下山了。 说到这四个轿夫,下山的护卫们也是在棚屋里精挑细选出来的,毕竟要对得起伏女郎给出的这份补贴。 首先得找壮实有力气的人。 其次在筛选过一次的人员中,挑出面容相对优越、全身比较整洁的人。 最后,要是与自己身型差不多就更好了,瘦点也没事,这样自己借出去的衣服也不容易坏。 一番折腾后,四个护卫才马不停蹄地带着人往山上赶。 何大、何二、高壮和朱小虎,也就是新鲜出炉的四个轿夫,紧跟着前行。 他们守在木棚里面,听到有人来选轿夫,一开始还是很开心的,毕竟能挣到钱的机会不多。 谁知雇主要求还挺多,东挑西选的,差点以为又碰上征兵了。 后面还要让他们把露出来的地方擦洗干净,更离谱的是换衣服穿……差点以为大家行踪暴露了。 虽然这一套操作让他们心里忐忑,但又莫名安心起来,应该没有不怀好意之人先来送财的吧。 这四个轿夫果然手脚稳当,速度也快,只花了半个时辰就把伏女郎抬回马车房。 伏女郎心里满意,示意抱琴再给他们一份打赏。 江雁这一个多月来,头次见到伏女郎这般散财童子的模样。 她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时常想着摸鱼,以至于次次错过伏女郎给侍女们送财的良机。 这边伏维莘一行挤上马车,不断加速往府城赶。 那边,何一等人收到钱财,也不再回木棚蹲守了。 他们四人是一起的,但出来找活时会假装不认识。 因为他们虽然脸颊枯瘦到没有一点肉,但看着还很身强力壮,若是抱团行动,雇主容易担心自己的安危。 今日也是凑巧被挑去同一家干活。 他们分散着行走,确认四周无人后,一头钻进密林中。 约莫两刻钟后,才先后进入一座被林木遮挡破败非常的土地庙。 庙里的土地像前铺着一堆干草,上面躺着病怏怏的三人。 “何大、何二、高壮、朱小虎,你们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土地像后绕出一个同样枯瘦的中年男子,左手拎着一个破药壶,右手拿着三个缺口碗。 “富哥,富哥,我来帮你。”高壮殷勤地接过碗,放在土地像前的长案上。 药还是滚烫的,倒进碗里还要晾凉一会儿,才能给病号喝。 几人就在屋里听何一他们手舞足蹈地分享今日的经历。 确实没遇见过,满打满算他们才入这行八天,还不是日日都有活干。 高壮掏出雇主给的工钱和赏钱,丁零当啷的,有三十枚铜板。 一人三十枚,四人就是一百二十枚,省着点吃,可以买一个成年男子十二日的口粮。 他们有十二个兄弟,哪怕另一支打工队伍今日毫无所获,大家做饭时再加点水和杂七杂八的野菜,也能顶两日。 “真希望日日都能遇见这般大方的主顾。”朱小虎诚心诚意地许愿。 “遇不上也没关系,他们队伍里有个叫江雁的姑娘,她的裙兜里装着一堆板栗,”何大心细,注意到三个病号有些自责,出声安抚,“我们顺着路线,找到板栗林后就不怕没有吃的。” “你说谁?有个姑娘叫江雁?”被叫富哥的中年男子突然出声。 第53章 行李装车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十月十三日,秋高气爽。 刺史府后门不到卯时就打开,江雁被安排出来盯着伏女郎的行李装车时,还是睡眼惺忪。 好家伙!江雁抬眼望去是无法立时数清的行李车架,和一个个被下人们鱼贯抬出固定的行李箱。 光伏女郎的行李就塞了将近两车,剩余空间勉强挤放五个侍女的行囊,这还是她们这几日各种精简的结果。 江雁不打算回去补觉了,还睡不够一个时辰,不如留在这里看热闹。 她左张右望,正好看到杨婆子靠在门板上,指挥小厮怎么给行李装车。 这些就是方刺史和刺史夫人本次出行要带的行李吧? 前日夫人院里才派人来知会,此次南下是跟随方刺史去东君山行宫伴驾,可能犯忌讳的东西一律不许带。 承恩阁里的几个侍女这才知道本次出行的目的地。 比起抱琴、听莺和欢颜肉眼可见的欣喜与淡淡期许,伏维莘的情绪有些复杂。 她知道消息也就早了几天,是从豫山回来进府前的那一刻,杨婆子突然告知的。 但此刻才有种原来如此的实感,府里长期冷待又精心供养滋生出的扭曲与不安,终于有了落处。 倚乐仍然一副淡淡的模样,猜不出她在想什么。 江雁面上也很淡定,但脑海里却将伏女郎未来可能要经历的爱恨情仇、宅斗宫斗设想了一圈,最后只剩下期许。 四年前被带走给老皇帝修宫室的东山村亲人们,如今能够尽数归家了吧…… 方刺史和刺史夫人出行所带之物更甚,装车都装了小半个时辰。 江雁无意识地越走越近,伸指数着,一、二、三……足足装满七车。 “在外面不要动不动大惊小怪的,净给你们女郎丢脸。”杨婆子在江雁靠近时就发现了她。 见她看得聚精会神,还伸出指头数,忍了忍还是没忍下去要刺一下。 江雁听到只是咧嘴一笑,从衣襟里掏出一小袋栗子,递给杨婆子,“嬷嬷你吃,前两日在豫山捡得栗子。” 杨婆子起早干活,虽然只是动动嘴皮子,这时候也饿了。 她毫不客气地接过口袋,连吃几个后才说:“你也拿着吃吧。” 两人找了小马扎,在距离后门不远处挑了个不碍事的地方坐下。 “嬷嬷,刺史大人出门一趟就要带这么多东西啊?” 杨婆子看在栗子的面上对江雁多了几分耐心,见她好奇,思量着也不是什么紧要事,就和她说了这些行李的来源。 如江雁刚刚数的九车行李,三车半是夫人的,方刺史只装了两车。 “那还有一车半呢?”江雁算着伏女郎五个侍女装半车,一车半的话,两人只带十五个随从?和他俩的排场完全不符啊…… “分给钰小郎的。” 钰小郎是方刺史一个侍妾生的孩子。方刺史担忧刺史夫人嫉妒心发作对自己唯一的后代不利,日常放在前院密不透风的养着。 也不让府里下人们在后院或刺史夫人出现的地方提,只为降低钰小郎的存在感,少让刺史夫人接受刺激。 杨婆子讲起主子的八卦一下子收不住,继续吐槽道:“大人一番安排后又觉得钰小郎受了委屈,所以命令府里钰小郎的需求要优先满足。” 江雁错愕,“夫人一直就没发现?” 杨婆子笑笑,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只不过没人捅破就假装无事发生罢了。 江雁意会,但“这次出行怎么又把人带上,不怕夫人发作了?” “这次还要带几个园里的美人呢。不想被夫人摧残,可不得找一个靶子分担注意~” 这宝贝儿子又不宝贝了?不愧是人渣中的人渣啊!江雁在记仇小本本中添上一笔,等有机会,定要和江英江念她们一同讨伐。 第54章 南下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雁在外待到辰时才赶回承恩阁,快速将倚乐给她留的蒸馍啃完,洗漱一番,就去找伏女郎分享消息了。 她当时八卦听到一半才反应过来,杨婆子为什么对一个不怎么熟悉的侍女说了那么多主家的八卦,原来是想借自己的嘴转述给伏女郎啊。 江雁着重转述了方刺史要带钰小郎和几个美人出行的消息,还有杨婆子让伏女郎小心别当了靶子的叮嘱。 见伏女郎陷入沉思,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巳时,刺史府的正门和侧门同时打开,一行人陆续在侍从的帮助下上了马车。 伏女郎所乘的马车,限载五人,里三外二。 抱琴和听莺服侍伏女郎最久,关系比较亲近,就被叫进车厢里伺候。 倚乐和欢颜作为女郎的二等侍女,本可与其他同等级的侍女们同乘,却被特意分开,一人各去一辆安置方刺史此行携带的美人的车里。 依照刺史夫人身边管事嬷嬷的说法,夫人体恤几位侍女自去了伏女郎身边后,就与园里的小姐妹们相见不易,有此良机,理应多诉衷肠。 这些话也是说给伏维莘,还有抱琴、听莺两位侍女听的。 江雁隔着马车帏裳,无法知晓女郎是否觉得被羞辱,但她坐在车厢外,的确有些尴尬。 甚至有些庆幸起自己的等级低,不至于被刺史夫人放进眼里刁难。 她侧头看向坐在自己左边充当车夫的周力,和倚乐有得一拼的面无表情,这份稳重只能佩服。 很快,车队缓缓启动,离开刺史府前的步行街,汇入南向主道。 主干道两侧都是临街商铺和推车小贩,这会儿早市最热闹的时候虽然已经过去,但仍有不少行人逗留。 他们避让到一边,瞧着长龙一般的刺史府车队往城外驶去。 直到最后一辆骡车离开视线,人群中突然响起一声羡叹,“这也太多了,我从头数到尾,不算拉人的马车,光东西就有三十五车。” “我们这刺史好有财啊,什么时候能给我分点?” “呸——蠹虫——”有人低声愤恨。 其余人沉默,随后散去。 …… 府城外是一片贫瘠的土地,寒露过后植被稀疏枯黄,难见丁点绿意。 从荣成县来府城时,走的也是这条路。江雁安静地坐在车架上,仔细观察和记忆沿途的地形地貌。 上次在豫山的疏忽给了她提醒,不要放过任何可能提供帮助的设施或其他东西,哪怕此刻自己并不知道能发挥出什么作用。 看着看着,江雁余光扫到身侧,突然惊觉,周力一个护卫,不在侧边骑马保护队伍,怎么被发配到伏女郎这里当了马车夫? 车队后方负责看守夫人贵重财物的杨婆子,正倚靠在行李车架上阖眼打盹,突然打了一个喷嚏惊醒。 缓了缓神,她眯着眼睛往前望去。 她前几日“无意”说漏嘴,抱怨府里剩下的护卫不顶事,说不准碰上贼人就被一锅端,以至于夫人担心出行安危,特意找刺史吹枕边风,把外出的护卫小队急召回来。 昨晚又假装受人之托,给护卫副队方何送了一笔贿赂,指明有人看周力不顺眼,想让他当众做个车夫丢脸。 杨婆子想,希望周力可以按照计划近距离保护女郎,她的钱不能白打水漂。 第55章 偶遇(1)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队伍行进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终于在进入一片密林前停下。 随行的大厨指挥着下人们埋锅造饭,干得热火朝天。 江雁和伏女郎报备后,就跳下马车四处随意走动,活络活络筋骨。 虽然到目前为止,车队驶过的都是经过修缮的主路,十分平坦,几乎找不到碎石块。 但可能受限于马车工艺,江雁坐着仍能感受到明显的震动,在没有软垫缓冲、人又干瘦的情况下,颠得骨头疼。 没过多久,江雁领了自己的饭食,走到距离伏女郎马车四五十米左右的上风口处坐下。 她刚刚瞎逛的时候,看到好多人钻进前面不远的林子里解决个人问题。 现在一群人又坐在那处林子的下风口吃饭……噫,她个人十分抗拒。 至于刺史和刺史夫人的马车也停在那处的下风口,江雁只能祝福他们幸运。 …… 那日江富听到江雁二字后有些激动,引起了何大他们的注意。 江富一开始条件反射地认为是家里的小辈来了府城讨活,冷静下来又想起自己离开荣成县时,江雁还病歪歪的躺在床上,不可能是何大口中能够轻松上下豫山的年轻姑娘。 但根据何大他们四人扫了几眼的样貌回忆,江富又拿不准,因为听上去一些特征确实很符合江雁及其父母。 “富哥你要不找个机会去认一眼,看了就知道是不是了。”高壮看江富猜疑又纠结的模样给出建议。 “只是看今天的排场,她应该是大户人家的侍女,见上一面不容易。” 他们做好了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人的准备,没成想机会来得这么快。 何大几人给伏维莘扛完轿子后的第二天,就打听到了这位雇主的来历,是来自刺史府的女郎君。 隔了几日又从另一队乔装进府城找活干的同伴口中得知,十月十三日这位方刺史要带家小去东君山的皇家行宫伴驾。 江富数着日子,天还没亮就提前去到方刺史此行的必经之路蹲守。 等到车队后,又远远跟着,一直到队伍停下歇息,才钻进林子悄悄朝她们靠近。 不放心江富单独行动而陪同出行的何一压低声音问道:“富哥,你找到认识的人了吗?” 江富点点头,指给何一看,“那位就是我侄女江雁。” 两人等了一会,见护卫们分批赶去吃饭,剩下值守的又着重关注主人家的马车和几架行李车的安全,无人盯着林中的动静。 好机会…… 江富借着树干的掩护,来回腾挪,很快就出现在江雁身后四五米处的灌木丛中。 …… 刚刚有一阵风刮过,空气中的异味让伏女郎倒了胃口,再看眼前的饭食是一口也吃不下,就分给几位侍女加餐。 只是几位侍女因为控制体型胃口本来就小,加上她们寸步不离地跟着伏女郎,什么都没错过。 除了倚乐吃完份额还能再来几口,其余三位是连原定份额都吃不下了。 在口粮面前,江雁刚刚十分注意的卫生问题毫无理由败退。 她虽然现在不吃,但可以留下一些当储备粮。 毕竟只要分子运动足够久,那就什么都无残留。 江雁一手拿着自己还没啃完的干馍,一手拎着食盒离开马车。 在去后勤驻地的路上,江雁挑了四个精致小巧没被女郎动过的麦饼,还有抱琴和听莺没动的两个粗粮干馍,单手装进腰间一直挂着的超大号荷包。 再看看伏女郎没怎么动过的菜色,不做犹豫,挑了几筷子夹进自己还没啃完的干馍中以补充身体营养。 然后才把还有不少剩余的食盒交给清洗的婆子们。 第56章 偶遇(2)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雁坐回老地方干饭,吃着吃着,莫名感觉身后有东西逼近。 回头看了看,没有异常,正打算接着吃,嘶~背后怎么还是感觉毛毛的? 江雁有点不安,正打算起身回到伏女郎马车外,身后传来小声的呼唤。 “雁雁,我是你江富叔。” 江雁听到声音立即回头查看,人在哪儿呢? 江富躲在茂密的灌木丛中,虽然叶片大多掉落,但枝条繁茂,身上又穿着暗色的衣裳,想一眼看到也有些难度。 他拨开身前的枝条,露出自己整张脸,江雁才发现藏身之地。 她没有走近,仍保持着安全距离,然后辨认起眼前这位中年男子,是不是记忆中的江富叔。 看五官特征,是同一个人,没有错。 “叔……”江雁走近了几步,看清江富此时的样子,无法控制的眼眶发热,声音哽咽。 相比三年前肉眼可见的年富力强,现在却是瘦到皮包骨头,头上白发丛生,面容沧桑,双手粗糙开裂……看着像是生命透支,提前衰老了二十多年。 再看江富身上的衣服,比自己在村里穿的还要稀烂。 江雁把还有一半没吃的菜夹馍递给江富,空出来的右手迅速解下腰间的荷包,掏出里面的麦饼和干馍直往他手里塞。 “我有东西吃,你留着自己填肚子。”江富推拒。 江雁又把饼子硬塞回去,然后快速后退几步拉开距离。 长辈们总是这样,不管有没有,嘴上从来只说不缺、够用。 江富他们在外一直躲着官兵,这会儿也不敢出来把吃得还回去。 再叫江雁自己拿回去,他说了几遍,江雁只当听不到。 眼看车队正在收拾东西,可能很快就要出发。 时间紧迫,江富也不再在这件事上耗下去,换个话题接连问道:“你身体好了吗?怎么进府城给人当侍女了?村里大家都好吧?” 江雁语速飞快地给江富大致说了一下这几年村里和荣成县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余钱婶江愿江念在她来府城前一切都好。 当江雁说到村里遭遇洪水,府城来人搜查,自己却意外被挑选为伏女郎侍女来到府城生活时,江富背过双手紧握,青筋突起。 “那你现在过得好吗?”江富温和地关心到。 江雁咧出大大的笑脸,“挺好的,每天都能吃饱穿暖。叔,你要是有机会回村,一定要和他们说,我过得很好,不要为我担心。” 江富眼神飘忽了一下,几息后才沉沉应声:“好,我一定会和他们说。” 江雁清楚地感知到他为难的情绪,很快又意识到了什么。 车队里有人发出了集合的声音。 她假装轻快地说:“叔,我们要出发了。听府里嬷嬷说,除了最厉害的那支护卫小队赶不回来,刺史把府里三分之二有实力的护卫都叫回来保护车队了。” “我们一路上很安全,您不用担心。” “好。”江富应道。 江雁转身就往驻地走去。 没两步,她又停下,从袖口掏出装有一块金砂石和十五枚铜板的荷包,借着向后甩手的姿势,丢给了灌木丛中的江富。 第57章 孝敬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你躲去那么远的地方做什么?” 伏维莘从帏裳掀起的一角中,见到江雁从林中急匆匆地跑回来。 江雁强压下喘息,语气平稳地回道:“禀女郎,婢子去那边小解去了。” 伏维莘皱了皱眉头,对江雁不讲究的行为感到不适。 再看江雁微红的眼皮和鼻尖,又不解地问,“那眼睛呢,你平常还要一边解手一边哭?” “那倒不是。”江雁不想有这么不同寻常的生活习惯,没有接下伏女郎的猜测,而是换了个理由。 “婢子今日吃得好,一不留神吃多了,没想到蹲下身时顶到胃部有些不适。” “再加上回来集合时跑得有些匆忙,岔了气。两者叠加,眼眶就不受控地变红了。” “……”伏维莘有些无语,“下次不要一顿吃那么多,不会少了你的。” 江雁点头应是,爬上马车等待出发。 江富在灌木丛中又藏了一会儿,一直到方刺史车队离开视线才钻出来。 刚才为了不打扰到江富与江雁的对话,何大远远地避在一边没有靠近。 这会儿见江富过来,情绪有些低落,担忧地问:“富哥,没出什么事吧?” 江富摇摇头,随后说道:“我们回吧。” 想起何大一早就陪自己出来,到现在也没吃过东西,就将江雁给的半个菜夹馍递给了他,“我侄女给的,你别嫌弃。” 江富又指着四个完好小巧的麦饼和两个干馍,“这些没动过的我们拿回去一人尝点,大家好久没吃过纯麦饼了。” 何大也乐,把半个菜夹馍又掰成两半,递回给江富,“哥,侄女的孝敬我不嫌弃,你也别嫌弃。咱俩都吃~” ————————— 江富和何大赶回栖身的土地庙,不过半个时辰,出去找活的人也陆陆续续提前返回。 今日江富和何大要紧跟着刺史府的车队,还得把人从队伍中叫出来相见,风险特别大,他们很担心两人的安危。 等在庙里见到两人安然无恙,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地。 经过几日的修养,之前被刀砍伤发热意识模糊的赵全、金天明和金天亮身体恢复了许多,这会儿都能倚着长案或房柱跟人聊天了。 赵全笑着说道:“等会儿都尝尝我表侄女孝敬的麦饼啊,不多,一人一小口。” “去你的,谁是你表侄女,人是富哥的侄女。”搬了木材进屋的周多木反驳道。 “真是亲戚。就算不是富哥的侄女,咱们换个人也能攀上亲。对吧,江有期?”赵全调侃道。 江有期虽然姓江,但不是东山村人。他几年前与东山村的姑娘定亲,要是没有意外,这会儿早就是一家人,自然也会识得江雁。 江富沉默地坐在一旁,听他们聊得热闹,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江雁最后丢来的钱袋。 他拆开看过,自然知道那块不平整的硬物是什么,只是还没做出决定。 “不要乱说。我都出来几年了,她可能已经嫁给别人了。”江有期制止了大家的打趣。 其他人也想到了自己,霎时安静下来。要是一直回不去,家里会当死了吧,也不知道会伤心多久…… 过了许久,江富取出那块金砂石,递给他们看,“我打算偷摸回去一趟。” 第58章 行李少了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许远接过金砂石,走到屋外仔细地观察一番,回来问道:“富哥,这是哪找来的?” 这和他接手精炼的那批金砂石很像,应该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 当时他们逃跑时顺出来过一些,不过为了增加追捕的迷惑性和难度,一路上丢弃了不少。最后只剩下两三块,也在队伍分开前拿去跟人换了粮水。 “江雁拿给我的。”江富把东西亮出来就没打算隐瞒,他们这一队九个人,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荣成县也因为六月的那场雨遭了灾。我们村建在山脚,洪水过后,他们清淤时无意中发现的。” “荣成县遭灾严重吗?”何大问道。大家都是荣成县人,他和何二出来前,家里仅剩上了岁数的老父母。 “不好说。她也是听其他人说的,山脚的村子连人带屋被山洪冲走了许多。水一直漫到县郊,哪怕我们附近地势高些的村子,水也涨到了房梁。” “我们村也建在山脚。”高壮闷声说道。 “富哥,我和何二跟你一起回。很快就入冬了,总要知道他们能不能过下去。”何大做出了决定。 其他人也纷纷响应,在哪儿躲不是躲着,离家里人近总是好些。 江富点头,“好,等几日你们仨再好些,我们一起回。” —————————————— 刺史府的车队在人烟稀少的林间官道行进了四日,终于在第五日日落前远远看到村落和高耸的城墙。 江雁问过周力,这才知道队伍已经抄近道,来到了兰华县。这是北晋京都的一个畿县。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车队在兰华县外的官驿停下,大家要在此处休整一夜,明日一早进城直奔东护府。 江雁配合着倚乐抱琴她们伺候完伏女郎,草草吃了几口填肚子,就赶紧回到屋里休息。 在林间赶路的时候,虽然大多时候只有一条官道,很少见到岔口,江雁用不着太费脑子记忆路线。 但身处密林,总担心有野兽匪徒出没,江雁很难放松神经入睡,哪怕有府里护卫值守也不行。 毕竟在护卫侦查范围内与富叔成功碰面聊上还没被发现,江雁觉得,他们可能也没有想象中那样靠谱。 半夜,已经熟睡的江雁被几声突兀的“吱~嘎~”声惊醒。 她支起耳朵仔细地辨别,除了同屋侍女连绵不绝的磨牙声和打呼声,外面确实有些隐约的动静。 像是……车轮滚动发出的声音。 不会是来了窃贼吧?江雁为是否起身隐蔽观察然后示警众人而犹豫。 江雁胳膊紧抱入睡前特意从行李车中拎回来的行李包裹来回翻身,纠结了一会儿终于做出了决定。 这是府里护卫们的责任范围,不能多管闲事。好奇心害死猫,万一倒霉不慎窥破了什么秘密,她可没有九条命。 出行第六日,江雁一觉醒来不仅发现睡过头,还身体酸痛,腿部发麻。 以至于赶去驿站厨间领取伏女郎和自己的早食时,她得一路轻踮脚尖减缓不适。 可能厨间真是一个很有安全感的地方,适合大家交流各种情报和八卦。 江雁还没进屋里,就清晰听到帮官驿干活的一个婆子语气神秘地说:“这家,一晚上东西就少了五车……” 第59章 流民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雁前后左右一看,很好,没人。往后七八步退回到拐角处,这次她要重新慢慢走。 “你不会数错了吧?今早我也数了院里院外的那些车,一辆没少啊。”一人质疑婆子口中内容的真实性。 “他们搬得是行李,没动车。”婆子把声音压低了一些。 听得不太清晰,江雁没办法,只能往前挪了两小步。 “我觉轻,昨晚院外一有动静就醒了。我也没点灯,只贴着墙眼偷偷看。” 那个墙眼也不知道是被哪个缺德鬼抠出来的,她住在屋里漏风了好几晚才发现。 只是之前天热,漏风还凉快一些,她也就懒得补上。 想到这次的妙用,婆子有些得意,“我眼神好,看得清清楚楚,他们偷偷把五辆车上的木箱全换了,又用自己带来的车运走。” “这算在我们驿里偷窃吧,那些官大人发现后不会找我们麻烦吗?”之前说话的那人有些担心。 “知道的吧,领头的也是他们带来的人。” 厨间渐渐没了声音。 江雁心里默读了六十秒,才放重脚步往厨间走去。 没走两步,一只细白的手从身后伸出,轻轻拍上江雁的肩膀:“你走路这么用力干什么呢?” 我的天,江雁被这一下刺激得心脏紧缩,缓了两秒才转身说道:“倚乐姐,我脚麻呢~” 不等倚乐细问,又紧跟着岔开,问道:“姐,你怎么过来了,今日是我来拿早食。” “女郎等了一会儿,见吃得还没送上去,就让我来看看。” 江雁尴尬,“不好意思,我今日一早睡过头了……” 倚乐没再多说什么。 倒是后来伏维莘知道江雁因为屋里人多,晚上各种声音嘈杂睡不好,担心影响第二日给自己干活的效率,就让她和倚乐她们挤一屋,或者来自己屋里打地铺。 在人来人往的地方住宿时,为了安全,伏维莘的屋里一定要有一位侍女陪同,她也不介意再添一个增加保障。 江雁很想十动然拒,但权衡了一下是在伏女郎屋里住三人间地铺,还是在倚乐她们屋里的不固定四人铺,又或是管事安排的三等侍女十人间。 她坚定的妥协了。 离东君山行宫只剩五日行程,就睡五日地铺,她可以。 出发的时候江雁假装无意地往后望了好多眼,想看看到底是哪几车被正大光明的偷梁换柱。 可惜前几日没有关注过,这会儿一下子也瞧不出什么差别。 “看什么呢?赶紧上车,要走了。”周力催促到。 ———————————— 马车靠近兰华县城外围,江雁没有见到一个京都畿县的热闹繁华或干净整洁,反而是预想之外三三两两倚墙歪坐的流民。 他们看到车队过来,就从地上爬起,拖着僵硬的步伐靠近,嘴里念叨着“给些吃的”。 护卫们拿着长枪,将意图靠近车队的流民驱离。 江雁看着他们身形佝偻,面黄肌瘦,眼神涣散,不忍地别开眼。 “不要乱发好心,小心被生吞活剥。”周力出声提醒,江雁和他在一辆车上,要是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不仅他连带着倒霉,车内的伏女郎和两个侍女也会遭殃。 “我知道了。”江雁感受到周力的好意,低落的应道。 但话藏在胸口吞吐了几次,她终是没忍住问了周力:“哪怕是在畿县,官府也不管他们吗?” 第60章 异常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富他们又休息了两日才出发,一行人谨慎的避开官道,只在附近的林中穿行。 一路上走走停停,花了四日,才抵达荣成县的北部。 “再往那边走两里,就是我们金家庄了。”金天明指向东南方,他和金天亮还有朱小虎是一个庄里出来的人。 江富几人顺着方向远远望去,夜幕下,只能隐约看到房屋的痕迹。 大家又闷头走了大概一刻钟,在庄外的林地里停下。 这里,洪水轰鸣而来造成的强烈破坏更是显而可见。 “要不我陪着你进去看看吧。”高壮看着前方的断壁残垣,对着朱小虎担忧地说道。 他们这段时间结伴一起干活,关系更亲近了。 “先不用了,我和天明兄弟俩下去探探。人多了,庄里人可能会害怕。” 金天明和金天亮表示赞同。 “那你们小心,有需要喊我们。”江富叮嘱道。 金天明三人小心翼翼的进入庄子,庄子里安静无声。 他们花了小半个时辰庄里庄外绕了一圈,终于确定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 朱小虎把江富他们喊下来休息。 “这是都搬走了?”许远疑惑地看着眼前倾倒的屋墙,还有一路嵌着枯枝烂叶、凹凸不平且抬升了数十公分的黄泥地,应是淤泥干硬形成的。 “可能吧。”金天明也在奇怪,按照庄里人的财力和性格,不太可能背井离乡。 但不是主动搬走的,又怎么解释眼前的一切呢?总不能相信是全没了吧…… 金天明把几人领到自家房屋的原址处,现在夜色降临,几人也不急于赶一时半会的路,打算在这里休息一日。 而且金家庄没人,他们仨要跟大伙一起离开,还要找机会问问,这一庄子的人搬去哪儿了。 十月中的夜晚已经有了明显的寒意。 朱小虎带着何大、何二、高壮还有许远去林中捡拾柴火,其余人则就地准备吃的。 朱小虎因为没见到家里人也无从知晓他们的近况,闷闷不乐,走着走着开始挑脚底翘起的枯枝发泄。 啧,这根怎么这么难挑……朱小虎脚下的枝干被卡得牢牢的,他踢了几下也不见动。 何大几人等着朱小虎跟那根枝干较劲,也不催促。 朱小虎又试了几下,干脆上手硬拔,把周边的泥都晃松了一圈,才成功。 他心满意足的准备抬脚走时,何大突然出声:“下面什么东西这么臭?” “闻着就跟腐尸一样臭。”高壮嘴比脑子快,顺着就接了下去。 话音一落,几人面面相觑。 他们前两年没少闻这个味,后来是富哥想了法子让大家被调去抡锤才得以摆脱。 “劳烦你们多捡柴火了,”朱小虎沉默,“我去找天明和天亮,既然知道了,总要把人好好安葬,不能再在路上被踩了。” 何大拉住想要上前帮忙的高壮,答应道:“好,我们多捡一些。” 起尸骨的事朱小虎、金天明和金天亮一开始没有让队里的其他人帮忙,他们想,熟悉的人碰触应该会让逝者更安心。 但随着土层扒开,掩埋之下是好多具交杂的尸骨,其余人不得不加入殓尸的行列。 无法想象当时他们夺门而出一路奔逃最后却被黄泥径直掩埋的惨状。 而金家庄被迫抬升的土地下,还有多少人未能安眠呢…… 第61章 安葬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富他们彻夜将金家庄主路翻了一遍,大大小小共找到二十三具遗体。 至于塌陷的屋里可能还有未发掘出的遗体,他们只来得及排查朱小虎家和金天明家,其余的无能为力。 江富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太阳方位,“马上要正午了。” 他们在金家庄后面的地里刨好了一个大坑用于集体安葬。 按照荣成县的习俗,逝者应该在日出前就下葬完毕,以免让阳光伤到阴魂。 但这次太多了……之前的经历也提醒着他们,若不能及时处理完,很有可能会出现一些无法承受的后果。 还有的是,他们希望让逝者见一见太阳,以便消除生前对水的恐惧。 “点火吧……” 金天明、金天亮和朱小虎捂住口鼻,率先点燃坑内架好的木柴,江富他们随后往里继续丢掷火把。 没多久,坑内大火熊熊燃烧,滚滚黑烟直上云霄。 一群人驻立许久,期间还添了一次柴火,等火小了,才用泥土覆盖上。 “他们在地下还是邻居。”高壮安慰朱小虎三人。 最后拜上几拜,他们就要撤离金家庄了。 刚才冲天的黑烟势必会吸引附近的人以及县府官兵的注意,算算停留的时间,他们可能很快就要到了。 事实也是如此,江富一群人离开不到一刻钟,县府派来打探情况的几个差役就骑着驴赶到了。 他们朝还在冒着余烟的地方小心的包围过去,只见到一片新翻出来的土地。 几个差役拿着手中的木杖费力扒拉出一部分,上层是木头燃烧的灰烬,下面被火焰燎得灰黑的人骨。 其中一个差役会些仵作知识,仔细辨别后说道:“应该是在山洪里死的那批,有人回来收尸了。” “收尸放什么火?”害的他们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用完饭还没来得及休息,就一路紧赶慢赶过来。 不过…… “之前这一带活下来的人,县令不是上报给府城,然后被带去府城那边给安置了吗?怎么又回来了?”一人不解。 “谁知道呢,可能是府城里日子不好过又偷偷跑回来了吧。” 既然不是闹事,几位差役逛了一圈,又骑着驴往县城回赶。 江富一行人此时也经由林间小道往何周村赶,一路上见到下方有村庄时也会悄悄下去探探情况。 奇怪的是,金家庄往南五六里的两个村子,哪怕房屋损毁严重,但看残留的痕迹并未遭受灭顶的山洪侵袭…… 怎么也和金家庄一样,半个村民都见不到,全村空了呢? 大概两个时辰后,众人抵达何周村附近的山林,这是何大、何二、周多平和周多木所在的村子。 何周村没有依山而建,而是隔了另一个村子。 他们观察了一会儿,隐约见到村子里有人在走动,之前一直悬着的心放下了许多。 有人在,情况应该不至于太糟。不过人多眼杂,他们也不便陪同了。 除了江富,其余人都住在多各村,离何周村也不是很远。 几人约定好分头行动,隐秘探亲,明日午前在此碰面,然后商讨接下来的去向。 朱小虎他们没去处,陪着江富一起,让他不至于落单。 第62章 去向(1)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富一行人抵达东山村时,已过戌时。 已经培养起守夜习惯的东山村人,在村口率先搭了小屋,方便轮值的村民暂住。 今夜值守的是江兴和他的孙子江河,两人万万没想到夜里会有人从村子后面的小清峰中钻出,直接敲响江旺家大门。 高花带着江安来村口替换江兴前去谈话时,他和江河都有些不可思议。 等在江旺家见到江富,更是错愕。 “叔爷。”江富主动问好,拉回江兴的思绪。 “好~好~你们这是被官府放回家了?”江兴有些欣喜地拉着江富坐下。 既然江富他们能回来,村里同批被带走的人,甚至前几批带走的人,若是有幸活下来,应该也快回来了吧。 江富摇头否认。 “那你这是?” 江富整理了一下思路,和江兴、江旺两位长辈说起自己这几年来的遭遇。 那日他在县城里遇上府城来的士兵,被逮个正着,人抓够了就被连夜带出县城。 他原以为是像前几次征召一样上北庭护府当大头兵,没想到后半程被人蒙眼运进了深山,在山里挖了快四年的矿。 直到今年六月山里下暴雨也发了场洪水,看管他们的护卫无力应付,才得以趁乱逃了出来。 江兴心疼地看着瘦得不成样子的江富,宽慰道:“人没事就好,以后就安心地留在家里养身体吧。” “……还有人在找我们,不能给村里惹麻烦。” 江旺从厨间端来热好的吃食递给江富和随他来的三位同伴。 几人早就饿了,这会儿也没有推拒,一番感谢后接过来就是狼吞虎咽。 江旺关心起他们的后续计划,问道:“那你们打算怎么办呢?躲躲藏藏的,不说没有粮食,入冬了也难熬啊。” 江富咽下口中的食物:“我们还有几个同伴回家探亲,等明日我们商量后再做决定。” 说起这个,江富又问:“爷,叔,你们知道金家庄那片的人迁去哪里了?” “金家庄?”江旺一下子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 “就在我们县西北,我们村往东那边,跟马家村很近。”江富提醒道。 金天明三人听到这个话题,吃东西的速度慢了下来,他们对自己家人的可能去向十分紧张。 江旺仔细回想了一下,犹疑地说:“之前只知道那片遭灾严重,活下来的人很多跑去了县城南门和东门找活路,后来就没再听说过消息了。他们没回家去吗?” 几人再度摇头。 第二日江富他们在何周村外的山林里相聚时,交换了各自掌握的信息。 何周村和多各庄虽然也受到洪水袭击,但两个村庄与东山村有亲,提前得知了预警。 天灾发生前,他们虽然不太相信,为了情面也多少上了点心,后来除了东西受损严重,出事的人倒没多少。 至于金家庄那片的去向,也没有比东山村人多了解多少。 不过,何大想起自己父母提到的一件事情,确实有些可疑。 “我们村有个癞子,之前遭灾的时候也跑去过城门那边,想混些济灾的吃喝。他去前很高兴,还想招呼着大家一起。” “听说城门那边灾民不见了的时候,村里想着总该回来清家里泥巴了吧,人也一起不见踪影。” “后来又隔了七八日,才见他一身糟污鬼鬼祟祟地跑回来,问他去哪儿了不说,连平日最爱挂在嘴边去县城去府城的话也不再提了。” “究竟被带到哪儿去了呢?” 第63章 去向(2)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有人管也不见得是多好的去处。”周力赶着马车回答道。 这两日他们虽一路在各县城内行驶,但见到或躺倒路边,或尝试拦车行乞的各色流民从未少过。 一开始只有江雁咕囔着各地官府怎么都不管理流民,但今日连伏维莘也忍不住好奇询问起来。 周力可以对江雁说的话不理睬,但伏女郎的话不能充耳不闻。 “怎么说?”伏维莘追问。 周力含糊解释:“供养他们费钱费力,哪怕是官府也不愿做亏本的事。” “如此说来,姨父这河定府刺史一职可谓尽心竭力。”伏维莘想起自己这几次进出府城时还从未见过流民的存在。 江雁不信方刺史有这么好心,但人在屋檐下,附和着:“听说我们县里的重灾民也是刺史府派人接管的,一个不落呢。” 保不准是被拐卖到哪里去,然后音信全无呢。 江雁的阴谋想法没有说出口,倒是周力听到她举的例子,悄悄拿余光瞟了江雁,伴随着嘴角微微下撇。 这是不太认同的样子? 江雁恰好捕捉到这个表情:“哪里有问题?” 虽然被无视多了,但她还是有些期待周力能够透露点秘密,毕竟伏女郎此时也在好奇。 周力避而不答,只说她们一路上见到流民多,应是各地为了不妨碍陛下出行被驱赶过来的。 随后他又恢复到沉默是金的状态,不过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增加了对江雁的暗中观察。 江雁也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但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只能言行上更加小心,想着熬过这两天,到了行宫大家分开就安全多了。 ———————————— 进入东台郡,也就是东君山所在的郡府后,沿途所见,果然一副安居乐业、热闹非凡的景象。 老皇帝早已带着他的前朝后宫,于两日前抵达并入住东君山行宫。 此次各地方刺史被邀与君同乐,这会儿天南地北的赶到。 一路上车如流水,马如游龙。 方刺史见到相熟的同僚,打上招呼,改车换马,在护卫的陪同下相携往行宫驶去。 只剩江雁一行人被拥堵在行宫十里开外。 人也太多了吧!江雁开始为自己晚上的住宿环境发愁。 等了大概一个半时辰,等到江雁听完好几场来自不同府邸的下人们操着各地口音的骂战,等到江雁隔着帏裳就能感受到伏女郎在车厢内的躁动难安,才抵达本次行程被分配的住所。 可能是方刺史着实长袖善舞,也可能是一直以来对老皇帝表的忠心有了回报,方刺史虽然品级不是最高的那一拨,但也住上了离行宫数一数二近、占地面积大又屋舍众多的豪华府邸。 特别是周围一圈都安置着京都高官和得宠的皇亲国戚,不说刺史夫人进门时满身郁气一扫而空,眉眼盈盈笑意,就连疲惫不堪的下人们也精神抖擞起来。 “这里比承恩阁都要好啊!”伺候完伏女郎歇息,又把伏女郎的个人物品收拾好,江雁跟着抱琴等人一一查看空余的屋子。 院里的房间足够,她们不仅能一人一间住着,甚至还有一个小厨房。 “要是有机会,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新造的屋子就是敞亮~” …… 第64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夜半三更,江雁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的脑海里止不住地回响“新造的屋子”这一道声音。 她想起被送来服劳役的东山村人了,这些崭新的院落会是他们建造的吗?他们现在可以回家了吗? 与此同时,周力小心谨慎地避开府内巡逻,翻入隔壁府邸,再三确认四周无人后走进前院书房。 “见过宋将军。”周力抱拳行礼。 上首留着长须的中年男子声音威严地问道:“宋三传消息来,说发现了方刺史的异样。现在有何进展?” 七月中,周力通过设在河定府城的暗桩上报了方刺史派私卫各处搜查的消息。 七月底,周力上报了方刺史锁定荣成县秦山外围一带的消息。并提到为掩人耳目,方刺史有意将府里的表小姐派到荣成县探亲,并以她的名义购置了那一带的山林。 很快,有暗桩前去查探,带回了荣成县有数个村庄的灾民被府衙带走安置结果毫无所踪的消息。 随后周力跟随伏女郎去了荣成县近半个月,由于是刺史府外聘且与伏女郎父族有些许关系的身份,无奈一直跟在伏女郎身边做些人身保护,且刺史府的私卫队也一直绕开他秘密行动,最终毫无所获。 直至九月中旬,河定府城外出现一队衣衫褴褛手持器械的百人队伍,而刺史府快速派私卫大肆搜查的消息,引起包括周力在内的多个眼线的注意。 可能是人员欠缺,或是行动本就大张旗鼓没有隐瞒的必要,周力也被调出去巡查了将近一个月。 而这次行动无意中泄露出的只言片语,以及其他暗桩发现的消息,让河定府暗桩负责人宋三确信,自己发现了一个重大秘密。 即方刺史正在秦山偷采私矿,荣成县县令向其提供了部分劳工。此前几次追捕,应是在抓捕逃脱的人群。 至于矿场的具体位置,则需要打入刺史府的周力的共同努力。 宋将军此行前来,虽是替父应皇帝邀约,更多却是为了亲自跟进方刺史事件的进展,以便取得结果当天亲呈陛下,及时将他绳之以法。 宋氏一族长期驻守在北部边防,时不时就能听到方刺史的谄媚行径和敛财作风,堪称国蠹。 对比将士们的缺衣少食,宋将军怎么看方刺史就怎么不顺眼。 周力其实没有新进展。距离他上次汇报不过一旬,之后便随着方刺史车队南下,一路给伏女郎驾车,没有私人行动空间。 不过,他感受着将军因为失望而不自知蔓延的低压,犹豫地补充道:“刺史府里的伏女郎前两月新收了一位侍女,就来自荣成县秦山外围的东山村,她或许知道一些。” “怎么是或许呢,快两个月了你还没试探过?”宋将军不解,眼前人知道线索不去打听,难道是留给自己亲自去吗? 周力面对真正的顶头上司一向是积极解释的:“此前仅有的碰面中,那名侍女的表现是胆小又冲动,看着不太聪慧,属下疏忽便觉得她应当一无所知。” “但这几日接触下来,观她言行,虽无实证,但属下本能地觉得她对刺史和县令有不满之意。” 周力顿了顿,向宋将军征询道:“她已经察觉属下在观察她了,是否照常试探呢?” 第65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自来到东台郡后,刺史夫人日日带着伏女郎四处拜访或参加各式宴会。 抱琴、听莺等几个侍女一并跟随,只留了江雁孤身一人呆在院里看守与干活。 所幸只要能出门,伏女郎就很好说话,同意让外面的洒扫仆妇在她出门时进院里来干活。 也因此,江雁这几日有了新的干活搭子——春英。 春英是东台郡县令提前准备好的侍女之一,以免各府人员出行准备不足,以致生活或行动上有所不便。 江雁和她第一次见面时,只觉得人安安静静,存在感很低,但干活十分高效。 而当江雁在干活中途,顺手给她沏了一碗水喝后,两人之间的陌生感像是被单方面的消除了。 春英的话匣子打开,热情的令江雁害怕。 好在虽然春英的话又密又多,但她分享的都是东台郡各种广为流传的八卦,没有试图挖掘江雁本人或方刺史府里的隐私。 江雁也因此听得十分开心,相处间慢慢卸下了防备。 直到两人越聊越多,八卦范围扩散到了前来为老皇帝贺寿的各府官员身上。 当然为了安全,春英从不具体提及主人公是哪位官员,只是用“有位大人”代替。 这日,春英快速干完活计,与江雁坐在院子里低声闲聊。 先是说起老皇帝贺寿那日的事。 “前日庆贺陛下五十圣诞时,有位大人饮酒无度,醉醺醺地归家,被他家夫人收拾了一顿又赶去门房睡着。” “酗酒很不好啊,不仅熏人,还伤身体。”江雁有些嫌弃地皱眉,“不过怎么去的是门房,大人们再不济一般也是睡前院或书房吧?” “这就是关键啊!”春英双掌轻拍,“你知道那位大人为什么会被收拾吗?若只是喝醉酒,本不至于如此。 但听说那位大人在陛下的晚宴里醉酒后,无意中拽着大皇子的衣袖不放,与他大声炫耀自家的女郎君国色天香,又长叹婚途多舛。” 江雁给不出合适的反应。比起相信是无意之举,她更觉得这是那位大人想要将女郎送入皇家的一种手段。 “无人阻止吗?”江雁疑惑,这可是在陛下的晚宴啊。 春英也知道大多数人的想法,补充道:“那位大人家中并无其余女郎,仅有一个新寡归家的小妹,已过廿八,与众皇子年龄并不相配。 此事陛下也知,因此只当作醉言,无意阻拦,还乐得看臣下与大皇子的笑话。” 江雁同情那位女郎君被迫社死,所幸无人当真,可以置之不理。 “最多被人打趣尴尬几日,忍忍也能过去。” “原是这样,只是万万没想到,大皇子对那位大人口中的国色天香真起了兴趣。 众目睽睽之下与那位大人作了约定,请他务必将家中女郎接来此处一见。” 江雁无语,心中疯狂吐槽那位大人行事太不靠谱。 北晋对女子的贞洁虽不作强行束缚,不要求从一而终,但他家女郎才新寡啊,马不停蹄地找另一半,真不会结仇吗? 而且大皇子现年廿三,早已成家,万一……怎么就不能让自家女郎清闲几日呢? 难怪他家夫人要收拾他。 第66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你来我们郡的时候,有没有见过各处散落的流民。”春英一个八卦说完,又很自然地切换到下个话题。 “进入东台郡后没有见过,不过在那之前,确实到处都是。他们有什么问题吗?”江雁反问。 这也是她好奇多日,但从未在周力口中得到过答案。 “人没什么问题。不过你知道吗,他们很多都不是我们郡的人。”春英说这话时疑似流露出一丝愤愤。 “啊?”江雁捕捉到她的情绪但不太理解,“流民不就是各地来各地去的,是不是东台郡的人有关系吗?他们也没留在郡里啊……” “对吧,但其他县的人不这样想,只认为是我们把人赶出去的,都在骂忘恩负义。” “忘恩负义?”那是应该骂啊…… “根本不是这样。”春英见江雁态度有些赞同,赶紧解释道。 “他们原本就是各地送来给陛下和各位大人建造行宫和府邸的劳力啊,又不全是我们县的人。现在活干完了,让他们离开归家有什么错?” “他们是不是不想回啊?或者没有盘缠回不了?”一提到劳力,江雁立马想到东山村被带出来的二十五人。 “我觉得就是不想回。”春英说得笃定,“之前我们郡的富商愿意出资雇人将他们送回家,结果有一队走到半路又跑回来了。 他们逢人就说不是回家的路,带队的人想要将他们卖给人贩子,硬是搅得其他还没出发的队伍散了大半……也不知道在闹什么。” “要真打算把人偷偷卖了的话,也不能埋怨他们闹吧。”江雁反驳道,“出了这种事,你们县令没查真假吗?” “查了啊。”春英不假思索地回答,“我们县令特意派人去隔壁县查探了,他们头一队回的,一个没少全在家。所以大家才会猜是跑回来的那些人不想回家,临时反悔了。” “可是,前一队安全不代表后一队也安全啊。”江雁觉得东台郡县令的探查结果有很大的问题。 她接着补充道,“而且只查隔壁县,家住更远更偏僻的那些人呢,都回了吗?” 春英像是才反应过来,讷讷地说道:“对哦,你说得也有道理……但那些富户又没有劳役们的黄帖,就是想卖,也没人敢要啊?” “当黑奴下黑矿,买他们干些见不得人的事呗。”江雁一人一句接习惯了,话说出口才觉不妥当。 好在春英没什么特殊的反应,只在语带庆幸地说道:“还好此事一出,我们县令怕麻烦就没强求,只找了各府老爷们自己来领人回去,不想回的也能留下。 要不是陛下快到了,还不会赶他们走呢。” 说到这,春英又对着江雁语带赞意:“你们府的方刺史真好,早早就把人领回去了。” “早早?” “是啊,这边刚完工就派人来接了。”春英扳着指头数了一下,“有三个多月了。” 江雁在心里跟着算了一下,三个多月,按照步行速度,理论上自己离开东山村前能见上最后一面。 不过……江雁突然佩服地看着春英,夸赞道:“你不是一直在府里当侍女吗,怎么知道这么多的?好厉害啊!” 春英两颊绯红,一脸羞涩又坦诚地回答:“你忘了吗?我有很多小姐妹被分配到不同府邸干活啊,我们夜里睡不着,就爱聊这些。” “你要是有想听的,我找她们问啊~” 第67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半夜,江雁突然坐起身,她越琢磨越不对劲。 春英特意给自己透露东山村人处境危险的消息,到底有什么目的? 她俩无亲无故,自己也毫无地位与能力,除了祈求平安,给不了她想要的,说这些完全没必要啊。 总不能只是好意提醒或者无心之言吧? 还有最后对话的时候,自己语气好假,她也演崩了,肯定发现了吧? 明日再见面,不知道会有多尴尬…… 春英倒是完全没有这种顾虑,第二日见到江雁时,依然十分热情自然地与她打招呼和分享八卦,如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惹得江雁频频怀疑自己是不是过于敏感,冤枉了她。 但既然她不说,江雁也能装成无事发生,以不变应万变,绝不主动出击。 直到十月的最后一日,即距离透露事件的第四日,春英终于按耐不住,突然对江雁说:“想把你们村的人救出来吗?” 当然想啊! 江雁瞪圆双眼:“你在说什么,为什么会有危险呀?” “不要装,那天你就听懂了,干脆点说,想不想救。”春英自爆后,也不再维持热情的假面,表情淡淡。 江雁可惜自己的谈判技俩出师未捷,然而事关身死,再含糊一次说不定节外生枝。 她直视着春英的眼睛认真发问:“你们有办法?” 没等回答,又接着问道:“是想救人,你们有什么条件?” 前几日春英得到方刺史开私矿的消息后立刻上报,经各地暗桩探查,昨日初步确定在河定府与南齐府交界一带的秦山深处。 深山老林,虫兽众多,加上冬日已至,搜寻人员容易暴露,为免打草惊蛇,他们打算获取更准确的信息再行动。 切入点之一还是江雁。 调查里的江雁是个足不出户的村姑,跟着伏女郎才得以走出偏僻的山村。 一个按理见识短浅的村姑为何知道“黑矿”且能够脱口而出?大概率就是她听过,听周围的人说过。 “我需要知道方刺史私矿的具体位置。”春英很是直截了当,虽然她并不觉得江雁会知道,但万一呢? “方刺史,私矿?”江雁确认了一遍。 春英挑了挑眉头:“不是你说的吗?” “我没说。”江雁斩钉截铁地否认,“最多只是心底猜测,没有实证的。” “……我们已经确认了,是真的。” 江雁看春英知道自己只是瞎猫凑上死耗子猜准了,仍在等着自己透露更多的信息。 想了想,就将自己如何在洪水过后的东山村耕地里捡到一块金砂石与铁制工具后,因为家人被官府征召心生怨念,就结合小伙伴在县城听到的话本子,阴暗地揣测了方刺史再行违法之事。 …… 春英听完江雁的故事很难不觉得她在瞎编。 一是江雁只字未提杨婆子和周力去了东山村,二是方刺史的护卫队进东山村搜查后,也未有收获。 她顺着江雁的话问道:“东西藏在哪儿呢?” “铁锹和铁凿留在村里用了,金砂石我随身带着。”江雁突然面露警惕,“金砂石我只有这一块,给你看看可以,要是拿走,你得承诺救人。” 第68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帮你救人的条件不是这个。”春英冷漠拒绝,掌心朝上,“拿给我看看吧。” 江雁从右侧衣袖中掏出荷包,心疼地取出金砂石放到她手掌上。 之前她把一半“财产”分给江富叔救急后,就把剩余的都拿出来随身携带了。 要是金砂石也被拿走,那到发月钱之前,又是穷得叮当响。 江雁见春英翻来覆去仔细地观察,悄声问:“你看得懂吗,要不带出去找老师傅验验?我也不多要,拿差不多的钱来换就好。” 春英观察的动作被强行打断,她不自觉地再次掂了掂手里快有一斤半重的金砂石,沉默了片刻,才勉强挤出声音:“我没钱,换不起。” “啊……”江雁好失望,“你们的月钱也这么少吗?” 春英避开月钱这一敏感话题,看江雁的眼神就像在看傻子:“你怎么这么想不开?” “啊?”江雁不理解又有点生气,好好说话呢怎么就开始人身攻击了。 “我说你怎么这么想不开来给人当侍女,还是三等侍女。”春英将金砂石伸到江雁面前,“就这个,够你大半辈子吃喝了。” 春英指的是外面从六钱一石翻番的粮价。 “侍女又不是我想不当就能不当的,你不知道吗?”江雁觉得春英在拿刀戳自己的心窝。 她手疾眼快一把拿回了金砂石,同时又在嘴上回击:“你也没有想得多开,来这当低等的洒扫侍女,月钱比我这三等的还少一半。” 春英同样被江雁的话刺激的心梗,虽然她还领着另一份月钱,但要是不升职不拿赏钱,也得干半辈子活一分不用才能攒出来。 她突然失去了继续盘问江雁的动力。 两个人倚靠着廊柱,双双低头,一语不发。 江雁盯着脚下的地板砖,用脚尖一圈一圈的勾画着。 大概过了一刻钟,春英才有气无力地说道:“你把东西放好,千万别弄丢,明日我就拿钱来和你换。” 江雁大度地略过了她对自己会丢三落四的虚假印象,点头承诺:“好,我等你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或许是拌嘴使人放松,江雁随口感叹了一句“原来你主子离你这么近啊”,就迎来了春英警惕的凝视。 江雁捂住了嘴,表示自己不会再口无遮拦。 眼看时间不早,伏女郎快要回府了,春英也收拾好工具准备离开。 江雁将她送出院门口,突然想起什么又小跑几步把人叫住:“你还没说请你们救人的条件是什么呢。” “条件就是,请你务必,务必要让伏女郎把我留下来当贴身侍女。”春英即使在强调也一脸云淡风清。 江雁大为震惊:“你认真的?” “没开玩笑。还有,要是你又想到什么线索,一定不要瞒着我,越早报告他们越安全。”春英抬步要走。 江雁又把人拽住,她要看着院里,不能离门太远。 “我又不是管事,怎么让你留下来啊……伏女郎身边已经有一位表情冷淡的侍女了,你有什么特殊才能?会打架吗?” “那就是你的事了。”春英说完,立刻挣开束缚急匆匆地往外走去。 江雁看着她的背影,暗暗发誓:一定会用尽手段让她如愿,至于她是否会后悔不找周力这条捷径帮忙,那很抱歉,与人无尤。 第69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十一月一日,伏女郎久违的没有出门赴宴而是在府里歇息。 江雁想了许多推荐春英的话术,总觉得没有什么说服力和吸引力。 十一月二日,伏女郎在侧屋重拾课业,江雁在门外徘徊许久,还是没有想出比较合适的推荐角度。 十一月三日,伏女郎在院里来回踱步,不时望着头顶的天空含羞带笑,偶尔又神情低落,倚着廊柱脚尖轻踹。 午后与抱琴、倚乐合奏的曲子更是在雀跃、焦躁和哀怨中来回变幻。 这是春心萌动又担心被棒打鸳鸯?江雁仔细观察良久,有了自认为还可以的推荐思路。 在伏女郎中途歇息又独自倚根廊柱明媚忧伤时,江雁悄无声息地拿着抹布上前,将她无意识轻踹出来的尘印擦拭干净。 伏维莘踹几次停一会,江雁就瞅着间隙抹一下。 伏维莘酝酿的情绪被江雁频频打断,有些生气。 “你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安静待会儿?我离开了你再擦。” 江雁正蹲坐在地板上,听到声音后仰起头看着伏女郎:“女郎,您这几日心情不太好,需不需要婢子找人给您讲讲乐子?” “我发愁的事听再多乐子也不管用。”伏维莘想也不想直接拒绝。 “您不试一试吗?婢子找的人,她说的乐子和常人不太一样,万一能有用呢?”江雁不会因为一次拒绝就放弃。 伏维莘垂眸只看到江雁满脸关切。 念在江雁也是好心为自己着想,她压下心底泛起的躁意,慰问了一句:“这些时日辛苦你一人留守,等会儿我让抱琴给你送赏钱。” 有钱拿,开心~ 但江雁没有因此放弃自己的目的,就着伏女郎的话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女郎,这些时日院里的活计幸好有人同我分担,才没有特别辛苦。 作伴的那位侍女也很有趣,时常和我分享东台郡大大小小的逸事。” “哦……还有此行前来伴驾的诸位大人府里的小道消息。”这句话江雁更是压低嗓音悄悄说的,“特别有意思,让我涨了好多见识。” 伏维莘被迫又多听了几句话,看江雁不断上扬的嘴角,打击道:“一个低等侍女,出不了府门,行动也受限,哪来如此多的小道消息逗你开心。机灵点吧!” “怎么会没有真的呢?”江雁急切地自证智商,“她说她是东台郡县令特意拨给我们府帮忙干活的侍女,还有很多侍女去了别的府邸打杂。 她们每日做完活都要离府住在一起,夜里有时候累到睡不着就闲聊,互相交流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你们倒是大胆,窥视主人家的事情。” 虽然伏女郎语气平淡,但江雁从话音中分辨出来她有几分不高兴,心里顿时咯噔一声,不会搞砸了吧? 若这个话题砸掉,肯定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江雁后悔自己的莽撞,赶紧补救:“主人家的私密事她们也接触不到,最多听府里的嬷嬷和侍女们说些主人家的喜好忌讳或者众所周知的事情。 大家平常最爱听的还是嬷嬷侍女们怎么争吵与撕扯,或是哪位侍女和侍从凑成了一对……” 江雁越说越不自信,干脆闭嘴,静待伏女郎的决断。 第70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第二日一早,春英被通知前往伏女郎的院落打扫。 因为伏女郎没有出门,这三日她都没能进到府里交换出江雁手中的贵重证物。 春英摸了摸袖口确认钱袋确实放在身上,抬脚跨入院门就要唤江雁时,就见到院里还有其他面孔。 伏女郎在院里……春英立马想到江雁把她来当侍女的事办成了。 江雁见到春英过来很是诧异。 昨日她等伏女郎一直等到要去拿晚食也没有个结果,已经默认推荐失败了,还打算等春英再来就让她趁早换人帮忙不要在自己这里耽搁,万万没想到伏女郎愿意见她。 倚乐出来唤春英进屋里说话,江雁突然想到两人细节还没对呢。 有第三人在场不好多说,等春英擦身而过时,江雁快速从嗓子眼里压出一句话:“我和女郎说你小道消息灵通。” 春英:??? 伏女郎屏退左右,不知道在屋里和春英说什么。 反正等半个时辰后再出门,春英已经如愿成为伏女郎的第六位侍女了。 等级和江雁一样,伏女郎特意吩咐抱琴离开东台郡前记得去向管事要人。 江雁:突然有了上进心,想升级了怎么办…… ———————————— 伏女郎心情好了许多,这一结论是午后江雁和春英在院里干活听到从侧屋传出轻快的乐声而得出的。 借着乐声掩护,江雁小声对着春英问道:“你说的什么让伏女郎同意留下你的?” 提起这个,春英就想到自己在屋里给伏女郎讲了小半个时辰的各府八卦,讲得她接近自闭。 她不是一个爱说话且情绪丰富的人,之前为了快速和江雁拉近关系才强撑着声情并茂的讲了几天,套到消息后以为可以就此结束,没想到只是个开始。 春英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控诉起江雁来:“托你这丫头的福,我之后要经常给女郎打探消息了。那么多条路,你怎么偏偏说我小道消息灵通?” 江雁虽然后悔过自己选择这个做切入点,但结果不是成了嘛。至于坑了春英,她最多只有一成的责任。 “你把事情委托给我办时没有做过最糟糕的心理准备吗?我同你不熟悉欸,除了听你说说各府八卦,其余一无所知,问你有什么擅长的你又不说,我真的无能为力啊。” 春英无言以对,毕竟当时确实是自己过于草率和不冷静,为了尽快将情况上报而无视了江雁的声音。 她只能咽下这个苦果。 …… 院里的活计做得差不多,两人去往江雁的屋里喝水歇息。 春英掏出一个布袋递给江雁。 江雁接过来掂了掂,有些分量,打开一数,布袋里装了七个小金饼,十四个小银棒,五颗小碎银疙瘩,还有无法立时数清的铜板。 江雁乐得眉开眼笑,虽然不知道有多少,但超额弥补了昨晚被伏女郎取消赏钱的心疼了。 春英见江雁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木头小秤,对着金银就开始称重,也收回嘴边的话,耐心看了起来。 第71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总共价值十两金,没错吧?”春英见江雁反复称了两三次,出声同她核对。 江雁笑眯了眼,欢快的点起脑袋:“没错~没错~好多钱呀~” 确实好多钱,春英提取时被告知了数额,虽然比预期快少了一半,但还是令人心动。 她清了清嗓子,开始和江雁解释:“你手中的金砂石,因为没有拿到实物,并不清楚价值多少金。只能凭着颜色和重量,粗略估计后折算给你。” 江雁应声示意自己在听。 春英继续将自己也是刚知晓不久的知识告诉江雁:“也不清楚你知不知道,一般情况下,一块比人还高的金矿石中只能提炼出指甲盖大小的金子。” 江雁知道金含量低,但从未想过会如此之低,不由露出震惊的神色,随后看向自己已经拿出放在桌面上的金砂石,又不舍的注视着远远超值的钱袋。 “你手中的金砂石至少已经冶炼过一次了。”春英感受到江雁情绪低落下来,也没有故意等着看乐子,赶紧补充,“若是民间的技艺,金含量大概有四到七成。” 江雁转悲为喜,默默估算了一下,问道:“所以是让我多退少补?” “给你的就是这些,少了不补。”春英回答。 “那就是只多退,不少补?”江雁再次确认。 “都是你的,给多了也不用退。”春英也不知道为什么,和江雁说话就容易起点情绪。 江雁完全顾不上春英的情绪波动,再次陷入失而复得的喜悦中。 “你等会儿乐!”春英抓住江雁的手腕晃了几下,让她回神,“我还有事和你说。” 还有什么?江雁抬头,茫然。 “我的同僚在东山村附近见到几个行迹异常之人,经探查有可能与方刺史私矿有关联。” “所以呢?”江雁突然心生警惕,面上仍维持着原来模样。 “想让你修书一封,让东山村的人配合我们。” 总有种得寸进尺的感觉,江雁毫不犹豫地拒绝:“这么危险的事,我们不干。” “只是问话,不会有危险。” 江雁摇头:“先问话,然后配合带路,带完路,可能就是顺道帮忙做事了。贼船就是这么一步一步上的,我听得话本可多,知道这些糊弄人的手段。” 江雁没有说出口的是,她更担心干完一切后被卸磨杀驴,所以一开始就不要掺和进去。 春英无语地扯了扯嘴角:“我们像是坏人吗?要是的话,也不会给你钱,而是直接上手抢或者逼问你了。” 江雁能感觉到春英及其背后的人目前没有对自己不利的想法,但不代表不会对东山村人心怀恶念,也不代表未来不会发生态度转变。 见江雁不说话,想到她适才流露出的对银钱的喜爱,春英尝试以利诱人:“我给你一笔钱,你来写好吗?” “不要。我不认字,更不会写。” 再次拒绝后江雁又想起来自己所处弱势,补了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要和方刺史对着干。但整个东山村人已是伏女郎名下的奴仆,而伏女郎依赖着方刺史过活。 若因配合你们导致方刺史就此倒下,东山村会有怎样的下场呢?被牵连入狱,或是转卖他人? 虽然我很希望你们能顺手将被掳的人拯救出来,但这并不意味着要将其他生活还算平稳的东山村人拖入险境。” “若东山村可以安然无恙呢?”春英沉默片刻后发问。 江雁直视着她的眼睛:“你能承诺并保证做到吗?” 做不到,春英话一出口就意识到不妥当,她既给不出承诺,更谈不上保障安全了。 她不再劝说,拿起金砂石放好,起身就往门外走去。 江雁安静地跟在春英的身后,见她拿起工具还要走出院外,才开口问道:“你不在这里住吗?” “暂时不了,过些时日再搬。” 第72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伏女郎外出赴宴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春英每隔一两日就会被她唤进院里秘密商谈些什么。 十一月五日,方刺史此行带来的五位美人在席间献技时被老皇帝看中带入后宫。 此等献媚行径虽为其他官员不耻,但刺史夫人十分高兴,就安排给府里下人发半月赏钱,钰小郎君院里除外。 江雁去厨间拎饭时,恰好听到孙大厨和黄大娘低声议论此事,才明白过来为何今日一早夫人院里的侍女姐姐突然喜气洋洋的来发赏钱。 “孙大厨,黄大娘,中午好。”将近三个月一日三次的碰面与礼貌问候,江雁与两人早已熟悉,是可以不用避讳他们聊天局的关系。 “江雁你来啦。”黄大娘同江雁打了招呼,而后拉住她的衣袖用比先前更低的声音说:“回去提醒你们女郎一声,心里要有成算,挑个好郎君。” “啊?哦,好的,我一定和女郎说,多谢大娘。” 黄大娘见江雁听又没听懂的样子,叹了口气。要不是担心伏女郎被嫁入污糟人家连累江雁跟着倒霉,她也没必要多这嘴。 黄大娘又说得明白了些:“听说昨日有位姓乌的大官想和府里结亲。” 听到这个,江雁明悟了,跟着压低声音问道:“您是说,这家……不太妥当?” 门外响起其他来拿饭食的侍女的交谈声。 黄大娘不再说话,示意江雁拿着装好的食盒快离开吧。 走出厨间时,就听到黄大娘和孙大厨抱怨:“不知道府里养的那只乌鸡什么时候能杀,天天瞎溜达净找小母鸡叨,毛给啄一地就算了,身子还青一块紫一块。哪天主子想起来要吃嫩的,我们可不得挨罚。” 这段绝对是意有所指,江雁在心中不断夸赞黄大娘超级厉害。 ———————————— 伏维莘用完餐食,就见江雁还在屋里逗留。 “说吧,什么事?”伏维莘已经发现江雁有事凑近无事远离的习惯了。 “听说昨日有位大人想为家中子嗣求娶女郎。”江雁表情凝重。 听莺正端着水盆等待伏女郎洗漱,闻言笑道:“女郎品貌出众,引人钦慕不是什么稀罕事,不必如此忧心。” “那些钦慕者也都是由长辈出面和刺史大人表达结亲之意吗?”江雁发觉自己消息过于闭塞了,连府里有关伏女郎的事都知之甚少,着实不该。 听莺对这事就不太清楚了,她微微扭头看向伏女郎,也想听个答案。 “没有的事,你俩赶紧出去吧。”哪怕是贴身侍女,伏维莘此时也不想和她俩透露自己的情感状况。快速洗完手,就要把两人轰出去。 就这么一句话,江雁就将伏女郎脸颊和双耳快速染上绯红的过程尽收眼底。前段时间频繁参加宴会,女郎大概率是看到了心仪之人。 既然有人求娶对伏女郎而言还不是什么紧要事,江雁就十分顺从的跟着听莺转身离开。 不过跨出门槛前,她还是多嘴叮嘱了一句:“女郎,您外出时千万要与姓乌的男子保持安全距离,听说他脾气暴躁,喜欢刁难女子。” 伏维莘疑惑,本次随行的官员中还有姓朱的吗? 第73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自安排夫人带着伏维莘在各大宴会和活动中精心亮相并获得积极评价后,方刺史给这个便宜外甥女的最终归宿拔高了目标范围。 昨晚乌相的试探更是给他上了一颗定心丸,方刺史决定先不急着将伏维莘许出去,毕竟好女难求,他有耐心换取更多的利益。 十一月八日,此前醉酒惹出风波的礼部戴尚书一拖再拖,终于将其妹戴女郎迎来了东台郡,并安排在行宫的跑马场与大皇子见了一面。 据春英所述,戴女郎当时身着素色玄袍,头上挽着的飞天发髻也无金银玉饰,仅用一根玄色发带绑缚,浑身清泠泠的。大皇子见面就被晃了眼。 等戴女郎行完礼准备离开时,恰好有阵寒风拂过,戴女郎身后的发带飘舞,如同仙子一般。 大皇子彻底沦陷,魂不守舍地同戴尚书和戴女郎说,他只等半年。 “戴女郎得多美啊~”江雁感叹,随后又好奇地提问:“这几日你不是一直在帮女郎跑腿吗,怎么知道这么多细节?” 大皇子和戴女郎的事过不了多久就会在各府流传,没什么保密的必要。 春英特别痛快地说,“别看是在跑马场那么开阔的地方藏人不太方便,大部分府里都派了人躲着偷听呢。” “这些官老爷也这么闲的吗……”江雁以为他们多少得装一装正经样子吧。 很快她又抛出一个重要的问题,“这么多人一起围观会不会抢地盘,能看热闹的好位置应该不多吧。而且大皇子和他的护卫都没有察觉吗?” 春英没想到江雁还关注这个,不过这次的场面她也是头回见,不知道用什么词形容才好。 “嗯……大皇子是知道的,并且默许了宫里和各府派人围观。只是戴女郎毕竟是个女郎君,要顾及她的颜面,下仆们才纷纷躲起来。” 江雁震撼,默许围观和保全颜面是可以在这场景中同时出现的吗? “至于前去探听的人怎么躲藏,这就是秘密了,不能告诉你。不过因为这次是集体行动,大家都知道彼此的存在,所以大皇子和戴尚书等一行人离开后,还很友好地交流了一下。” 春英想起自己同僚回来时那满身尘土乌漆嘛黑的模样,万分庆幸自己被及时派到伏女郎身边,避开了此事。 “秘密不用说,不用说,我一点都不想知道。”江雁识相地疯狂摆手。 感受出春英此时心情愉悦,她被八卦占据的脑子突然旧事重现:“你前几日不是说不爱讲各种小道消息吗?今日你竟然主动告诉了我……快说,有何企图?” “用不着这么紧张。”春英并没有因为自己说话前后矛盾而尴尬,她细细回想自己当日的说词,淡定地打上补丁:“我只是不想要被要求声情并茂地讲解,简简单单的叙述毫无问题。” 这个解释,江雁很能感同身受,毕竟伏女郎当时要求她当面表演时,她也很不开心。 她竖起右手三指,神情郑重:“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和伏女郎提过‘声情并茂’这个四个字。” 第74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春英相信江雁没有撒谎,伏女郎之所以提出“声情并茂”这个要求,是因为想让自己尽可能给她完整地转述——她的心上人们的神态和语调。 是的,心上人们,不止一位。 春英凭借自由进出府门的优势,在伏女郎收她为侍女的第二日就被告知了此事。 当时伏女郎又别扭又两颊绯红地告知春英有四位需要她帮忙互传口信时,她下意识地认为这四位都是伏女郎发展出来的蓝颜知己。 春英再自认为见多识广心中也满是震撼,随后彻底忘记向上情绪可能带给自己的压力,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毕竟对于一名探子而言,能够获取第一手消息,哪怕只是小儿女的互动日常,也极具成就感的。 但谁能知道,伏女郎口中的心上人还包括与她不对付的人呢? 春英兴致勃勃地传了一次话后才发现,在伏女郎外出赴宴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里,她凭借过人的美貌和众多的才艺,成功吸引到一位蓝颜,和三位“死敌”。 说是“死敌”,不如说“情敌”,两男一女,都围绕着伏女郎的心上人黎郎君打转,为谁与他关系更好暗中较劲。 而自伏女郎在宴会惊艳亮相吸引黎郎君关注后,两人逐渐走近,三位“情敌”不得不将伏女郎拉进比拼局,从诗词歌赋比到琴棋书画,再比到跑马射箭。 即便这几日伏女郎被困府中也不愿休战,日日“纸”上论战。 比赢了需要春英给伏女郎重现他们的风发意气,比输了需要春英向伏女郎强调他们绝不言弃,明日再来。 期间她还要及时为伏女郎和黎郎君递送口信,转达各自的关切之意。 提起就心累……春英几日数十趟跑下来,从最初能看热闹的兴奋激动,到再不愿动弹的麻木疲倦。 伏女郎也自知这种行为十分幼稚,为了在其余几位侍女面前保住女郎的威严,严令春英不许外传。 春英心中的憋闷无处排解,她迫不及待地想要重回正常的生活。 好在十一月十日,不足两日时间,伏女郎就要启程回河定府,与她的四位“心上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天南地北各分离。 ———————————— 出发的那日清晨,江雁听着春英欢快地哼唱着小曲,只觉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回河定府走的路线与来时又完全不同,大部分时间不再经过山林,而是从各郡县穿行。 因为给老皇帝送了好多箱寿礼,回程时车队负担骤轻,很多随行的仆妇也能轮换着坐上车板歇脚,行进的速度更加快了。 十一月已进入冬季,越往北走,寒意越难让人招架。 江雁大部分时间安静地坐在马车外边,一路迎着刺骨的冷风。 她将自己裹进厚厚的外衣中,队伍走到人少的地方就用粗布将头和脸严密地遮挡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按照习惯一路记忆和观察路线。 实在冻得受不了的时候,江雁才会钻进车厢,坐进原来安置美人现在空余出来的马车里,等缓过身子后又出去。 同车的其他侍女不明白江雁在反复折腾什么,只有春英默默观察一段时间后,得出了差不离的结论。 第75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就在方刺史一行人昼夜不停往河定府赶路时,有一队人已经冒着风雪潜入秦山直奔矿场而去。 那日春英试探完江雁,又上报了江雁意外获得金砂石的消息后,宋将军就飞鸽传书,安排留在河定府的宋三亲自带队去东山村一探究竟。 因为从江雁的叙述中了解到东山村对外来人十分防备,宋三等人抵达荣成县时没有选择直闯东山村或露面与村里人接触。 而是在距离东山村四五里地外就开始隐蔽地往村子靠近,打算先观察周边是否存在异样,以防联合了方刺史故意下套让他们钻。 不过两日,宋三的手下就发现有三个形迹可疑之人围绕东山村一带活动,且与东山村人有过交流。 宋三直觉这几个可疑之人很有可能成为他们此行的突破口。等人离开时,随即带队悄悄跟了上去。 初冬的山林草叶凋零,很难找到隐蔽物,加上遍地是避无可避的干枯落叶,踩上去沙沙作响。 宋三等人不得不拉开跟踪的距离,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找到那三人的驻扎之地——是东山村之前躲避洪灾的山洞。 宋三看着洞口隐隐散发的亮光,想起周力曾经报告过的细节,基本已经确定里面的人与东山村关系甚密,很可能也是东山村人。 为避免线索遗漏,他们又在山中找了一处兼顾避寒和隐蔽观察的坑洞,轮流蹲守了一夜,发现洞中至少有八个人,都是壮年男子。 宋三神情凝重,只觉十分棘手。目标太多人了,且每次行动至少有两人结伴。而他带的小队总共只有四人,基本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制伏并进行问话。 稳妥起见,他甚至传信给东台郡,希望春英能够帮助他们获得江雁的策应,以便从山下的东山村人入手。 当然宋三也在考虑江雁拒绝配合的情况下,怎样不起冲突地直接与山洞里的人接触。 江富、赵全和许远自东山村返回天坑山时就隐约察觉身后有人尾随。 虽然几次回头看都不见踪影,但他们能从矿场中活着逃亡出来并顺利躲过追捕,除了身体素质不错,还有长期锻炼出的对人窥视的敏感,以及事事小心的谨慎态度。 他们一路上假装毫无所觉,只是为了将人引入天坑山山洞伏击。 天坑山远离东山村,且自河定府的伏女郎将这片山买下后,基本再无外人踏足。 若尾随者不怀好意,待他们逼问出幕后之人,毁尸灭迹十分便利。 江富几人在洞内等了一夜,还特意在洞口点了火把为尾随者提供方向,哪想到那几人躲着不动弹,就连他们故意外出晃悠以身作饵也不为所动。 直到江有期发现林中飞出信鸽,他们立时决定主动出击,这事一点都不能拖了。 宋三等人万万没想到才送走消息,还没思考出对策,就被目标拿刀围堵了。 一刻钟后,四人手脚俱被麻绳牢牢捆绑,难以动弹,身子也勉强倚靠在山洞内壁上,维持着坐立的姿势。 第76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宋三不知道等了多长时间,等到手脚开始麻木冰冷,还没有等到人前来问话,心中有些焦急。 一群山野村夫能在己方毫无所觉时将自己拿下,手中还拿着不止一把官制长刀,宋三十分清晰地认识到江富等人绝不是善茬,没有足够令他们放弃的筹码,今日很可能便是自己几人的死期。 谁想死呢?还是这种悄无声息的窝囊死法。 在心中反复权衡可以透露的信息后,宋三突然开口:“你们都是东山村人吧,想把自己还在受难的亲朋好友救回来吗?” 因为精神紧绷,他的嗓音沙哑干涩,但所说的内容如愿引起了江富等人的注意。 “你想说什么?”江富接过话头,走过来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宋三,其余几人也紧随其后围拢上来。 宋三仰面,竭力无视因为江富等人站位带来的压迫感,平静地说道:“七月中,陛下在东台郡的行宫竣工,东台郡县令命各地劳役归家。河定府被征召的劳役中途被人劫持,生死难料。” 高壮一把揪住宋三的衣领,将人提离地面,愤怒地问道:“就是你们干的是不是!还拿这个威胁我们?!” “头儿!”宋三的下属在几人腿隙中见到这一幕,紧张地喊出声音来。 宋三没有理会急躁的高壮,而是侧头对着明显是对方领头的江富说道:“不是我们,是方刺史派人做的。” 江富等人对“方刺史”这三字十分熟悉,不用宋三多加解释就立刻明白指的是谁。 高壮蓦地松开揪住宋三衣领的手,如果是这位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他是信的。毕竟除了东山村,他们这一带很多村子都被方刺史和张县令祸害了很多次。 自由下坠时尾骨坐骨与地面的碰撞,让宋三一下子疼得面目狰狞。 江富安抚性地拍了拍高壮的肩膀,让他不要太激动,随后继续问道:“我们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 决定他们是生是死的时刻到了。宋三挪了挪姿势,表情更为郑重。 除了自己的主子是谁和部分更加隐秘的细节,宋三将他们如何从发觉河定府城异常,然后一路追踪,最后发现方刺史指使人暗地绑架人口的丑事详尽道来。 在说到意外从方刺史府一位名叫江雁的侍女手中交换出一颗金砂石后,他们推测方刺史绑架人口有很大可能在偷开私矿,因此前来东山村进一步寻找线索。 宋三提及江雁的金砂石时,江富明白这是试探。但他确实因为江雁对宋三及其背后之人不是幕后黑手的说辞信了大半。 毕竟凭他与江雁短暂会面及村里人的叙述了解,江雁对危险和敌意十分敏锐,能让她主动透露金砂来源,在这件事上至少没有心怀恶意。 江富虽然稳得住,但宋三还是从他身后几人的表情中发现端倪。 这种情绪异常不像是因为听到江雁而起,反而出现在私矿上。 他快速将自己已知的线索串联,得出一个此前从未想过的方向,眼前这些人很可能进过方刺史的私矿。 第77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此行可谓是峰回路转。 宋三带队赶来东山村虽是为了寻找方刺史私矿位置线索,但他们早早做好一无所获的心理预期。 在发现形迹可疑的江富等人时,也只是本能跟随,没想到马失前蹄。 为求生主动告知方刺史对他们村里人的恶行,希望看在有共同敌人和救人目标的份上,劝服他们刀下留人。 万万没想到,会意外试探出面前这些人十有八九进过方刺史私矿,且成功逃脱出来。 宋三悄不可闻地松了口气,说服他们的把握更大了。 他很快谈起自己所知的各种私矿的环境条件都极其恶劣,管事更是会昼夜不停地奴役劳工,身体若是撑不住连一席草帘都没有,直接丢弃自生自灭。 被方刺史带走的劳役本就因为建造行宫苦熬四年,累死半数,若不等喘息又被拉去挖矿……等严寒彻底来临,只怕无人生还。 高壮很知道矿里的日子难熬,听到熟悉的场景,两手忍不住拽动江富和许远的后衣摆,等待他俩做决定。 江富很纠结,他有偷偷回私矿把人救出来的念头,但理智上又很清楚他们对上矿场的护卫毫无胜算,他们能侥幸逃出来全凭那一场洪水冲得护卫们措手不及,现在再去只怕是自投罗网。 而且若被俘获,不说东山村众人,就是自己兄弟们的亲朋也会被方刺史迁怒。 宋三努力谈判时,他的下属也躺倒在外侧紧盯对方的举动,恰好看到高壮的小动作。明白他们已经有所动摇,赶紧补充道: “若是矿里的人损失太多,他们很可能还会从外面掳人补充。你们这一带偏远,县令又唯刺史马首是瞻,乱一乱少个十来人都不会有人注意的。 就像你们县此次受灾的其他村村民,也被方刺史带走送进了私矿。要不是我们探查到,你们这辈子应该也很难知情吧?” 高壮不懂马首是瞻是什么意思,但他听到还有灾民被送进私矿,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个跨步率先来到这位下属的面前,激动地喊道:“那些灾民你确定都送进了矿里?” 那位下属点点头肯定地说道:“我们查到他们最后的踪迹是在河定府与南齐府交界一带的秦山,山里除了矿还有什么。” 这个位置……江富等人不再犹疑,而是开始思考怎么才能把人救回来。 不做准备就直接对上,宋三暗暗无奈,他们从开始就陷入对方都是东山村人的误区,其余身份经历一无所知,导致谈判毫无章法,全凭经验和掌握的消息来一点点试探校正。 万幸最终的结果不错,他们的命保住了。 江富他们给宋三四人换了一个比较轻松的被捆姿势,然后就怎么救人商谈了许久。 最后的决定是将宋三扣留此处,先由江富、何大、朱小虎和高壮带着宋三的下属尽快赶去方刺史的私矿探查,带出更详尽的消息后,策应宋三背后的主子进攻矿场并展开解救劳役们的行动。 第78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回到刺史府的日子重归平稳,只有些许之处发生变化。 承恩阁内,伏女郎又回到出行前的课业日常,但歇息时她却拿起了此前从未见她翻看过的经史子集。 抱琴、听莺两人跟伏女郎的时间最久,隐隐知道这些书是女郎先父先母留给她的,以往女郎对这些十分抗拒和逃避,一直锁在箱子里,只是不知为何,现下又重新翻找出来。 春英对前情知道得不多,只觉是伏女郎后面几次与人对战时落入下风,难以接受,因此想趁闲暇时多学一些,往后有机会再赢回来。 江雁则是两不知情,但乐见伏女郎的时间被挤占的满满当当,这样就不会像南下去行宫前那样来捉弄自己。 并且因为多了春英一个劳动力,江雁有了更多的空余时间,可以逛去厨间听孙大厨和黄大娘他们闲聊。 放以前若有时间富余,江雁肯定是回屋里能躺则躺,能睡多睡的。 但既然已经知道方刺史偷偷绑人开私矿干起违反律法的事情,还被春英背后的主子盯上,暴露出去一般不死也得脱层皮吧。 而作为府里的下人,主子犯错势必会遭连累,江雁觉得给自己找条生路的事十分紧迫。 花钱赎身的路子暂时是断的。 一是伏女郎脾气只是看着好,她没想法的时候主动去提,介意起来保不准就跟前欢颜一样的下场。 二是她无法说清赎身钱的来源,按黄大娘的说法,不仅要把发的月钱全还回去,把吃掉的口粮折合成钱财还回去,还要贴利息……根本就是倒贴当仆人,一整个被敲骨剥髓。 其它光明正大脱奴籍的法子江雁暂时找不到,干脆就先多探听点消息,一旦府里有什么不好,就趁乱躲进死角或者翻出府墙,等风波过了再逃之夭夭。 至于为什么不从春英那获取而要去厨间打探,江雁也认真考虑过。 不说春英为了任务不可能和自己透露重要信息,即便说了,也是出于利用目的,以及自己接触越多,参与越深,后期就很难抽身而出,又会被迫进入另一个牢笼。 但厨间不一样,人多口杂,意味着此处消息来源广流通快,加上说者无心,也很难对听者加以防备。 就比如江雁在刺史府呆了快三个月,不管是从承恩阁抱琴、听莺和倚乐等人口中还是刺史夫人的表现看,刺史夫人都是对方刺史爱得委曲求全,言听计从,在两人关系中是绝对的下风。 但黄大娘却对此有异议。 她当时喝了几两黄酒,暖炉一熏,就带着五六分醉意地说出方刺史年轻时只是个穷苦书生,因为父母双亡,通身长得好、会伺候人,学识又不错,才有幸被当时还是伏女郎的刺史夫人选中当了夫婿,然后一路扶持当了刺史。 没想到方刺史一朝得势便猖狂,想翻身做起刺史夫人的主,被当时的常家狠狠教训了一顿,再也不敢造次。 只是后来常家元气大伤,需要低调些积蓄实力,刺史夫人才不得不收着些脾气哄方刺史,这才允了钰小郎君的出生,不然方刺史一个子嗣也别想有。 嗯……反正江雁是挑着听的。 第79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建光十三年十一月二十四日,方刺史收到府外密报,带着府里私卫连夜离府,不知去向。 江雁第二日去厨间取早食时,就听到好几个帮工在抱怨昨日揉面太多太赶,缓了一夜现在胳膊还在打颤,所幸这几日用饭人少,可以缓一缓。 发生什么紧急事,要派出去这么多人?江雁默默在心里猜测,想来想去只有方刺史的私矿被人抄了才会如此重视,不然就算是河定府境内发生动乱,也该是府内驻军着急忙慌派人镇压吧。 按照北晋律令,州府的最高行政长官是刺史,最高军事长官是都督,两者互相配合,互相监视,以免一方独大,只手遮天。 不过自从知道方刺史在河定府内无所顾忌地劫掠人口,以致出现府内基本见不到随处晃荡的流民这一完全不同于其它府郡治下的异常事,江雁非常非常地肯定,本府驻军一把手吕都督早已与方刺史狼狈为奸,并且私矿大概率还有吕都督的那一份。 她十分真诚地期许,与方刺史和吕都督做对的神秘势力,在这次行动中顺风顺水,当然,也祝福自己不受牵连,无惊无险,或者有惊无险。 ——————————— 秦山深处风雪交加,宋癸带着一伍士兵拿着长鞭凶狠地驱赶着被麻绳紧紧捆绑串联的矿场护卫和管事,杜绝他们下山拖延。 江富四人则跟着宋三的三位下属以及另外十五位士兵,负责敦促被解救出来的近百位矿工不要掉队。 宋癸是宋三属下紧急从南齐府摇来的帮手,暂代宋三行事,与宋三同一级别。 两日前,他从护卫、管事和矿工们口中得到消息,由于上一批矿工暴动出逃,幸存的管事和护卫担心办事不力被惩处,联合隐瞒了近一个月后才被方刺史发觉异常,导致损失惨重风险大增,此后便要求新派到矿里的管事每四日汇报一次。 因此,他们必须要在方刺史意识到出事并带队拦截前,将一众人转移到南齐府。 南齐府的刺史和守将都与宋樘宋将军有姻亲关系,能够为他们提供庇护,宋癸也用宋将军的手书成功借来二十名士兵配合行动。 江富四人也是在这时才知晓,和他们打交道的宋三等人背后,是一直在北庭护府驻守的将军。 但是要从这危险重重的深山中找出一条去往南齐府的新路径,他们只有四日时间,这对一群伤痕累累、饥寒交迫、虚弱无力的矿工而言,十分艰难。 江富精神紧绷,不时警惕地望向身后,观察是否有追兵追来,期间又配合士兵们做一些扫尾工作。 若是老天保佑,山中大雪再下个一两日就可将痕迹遮掩得更好,这样还能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何大、朱小虎和高壮第一时间在矿工中找到了自己的亲朋,然后轮流架着身体特别虚弱的,帮助他们跟上队伍。 江富也找到了归家途中被拐带过来的东山村人,他们情况相对较好,可以互相搀扶着走动。 第80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冬日日短,天色很快黯淡。 一行人在积雪覆盖的山道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行走,不过半日,就一个接一个的体力不支,呼哧呼哧的大声喘气。 特别是被解救出来的矿工,因为精神突然放松,被长期抽打和压榨而极度亏损的身体遭遇伤痛的大肆进攻。 加上天寒雪冷,衣服单薄,陆陆续续有人开始发热。 不知过了多久,一位头发花白、身体佝偻、瘦到皮包骨的男子对着正在搀扶自己的士兵虚弱地恳求道:“兵爷……你放下我吧……我没力气往前走了……我就留在这……不要耽搁你们的正事……” “别说丧气话,有我带着你呢。”原本只是搀扶的士兵换个姿势直接架起他,这样就不用费太多力了。 若放以前士兵理都不会理一下,遑论帮忙,但这次被解救出来的人光看着就十分凄惨,他难免升起恻隐之心。 “多谢兵爷好心……只可惜……我的身体撑不住了……再走一两天……我就会一头栽下去……再也醒不过来了……”男子尝试了几次才成功抬起脑袋,用力向着帮助自己的士兵感激一笑。 他的声音格外飘忽,却又被林中呼啸地寒风卷进埋头赶路的众人耳中。 “我叫福安……河定府荣南县小柴村人……今年二十三……五年前我和我爹娘……想去城里找活计……然后就被带到了这里……我娘身体不好……没多久就没了……三年前……我爹也没熬住……他们都在这里……我想回去陪他们了……要离他们近一些……” 林子里鸦雀无声,此前此起彼伏的喘息声也不复存在。 没过多久,又有一道虚弱的声音从人群中飘出来。 “我叫李老四……河定府向北县小溪庄人……今年二十四……三年前……我们县令的一个管家……看上了我们村的良田……想要强占……我们不从……之后官府说前线征兵……就把村里仅剩的二十八名男丁都带走了……没想到来了这里……只剩我和赵石头了……” “我叫朱大山……河定府荣成县金家庄人……今年三十八……五个月前碰上水灾……村子、房子、粮食和人……都冲没了……后来在县城门外乞食……县令说送我们到一个好去处……” “我叫龚旺财……南江府陈乡人……今年四十四……五个月前携两位家仆去河定府荣成县探亲……不幸赶上水灾……半路被官兵捞起后送进这里……” …… 队伍的速度越来越慢,然后彻底停滞下来。 宋癸、士兵还有江富等人都在沉默而又认真地铭记这些受害者的证词。 他们知道,眼前这些异常平静连喘气都特别困难却还要坚持讲述自己苦难的人们,已经无法也不愿随他们一起离开这座囚禁他们的深山了。 到最后,解救出来的矿工中,仅有不足三十人能够且愿意跟随大家往南齐府行进,大多是刚送进来挖矿不久身体还能支撑的新人。 两支队伍一南一北就此分别。 经过江富、赵全、朱小虎和高壮四人时,一开始说话的那名男子突然回头问道:“如果你们以后还来这里,能不能帮个忙,把我们葬在一起?” 江富他们重重地点头,声音沙哑地承诺:“一定会的。” 风雪中,虚弱到无法独立行走的矿工们,已然哼唱起家乡的小曲,互相支撑着,踉跄而又坚定地往来时路走去。 第81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宋癸江富他们目送这群走向既定结局的亲人、朋友和陌生人,一点点消失在风雪中,用力抹掉脸上已经冰冻的眼泪,又狠狠甩了矿场管事和护卫几鞭,然后义无反顾地转身离去。 不管前方多少险阻,他们都要平安回到南齐府……为他们报仇。 白日换了黑夜,冰冷的太阳高悬山林。 全凭一股信念支撑着往回挪的这群人在见到矿洞后终于无力瘫倒,散落在雪地中,只有一缕缕微弱的白汽昭示着他们还有生命的气息。 和他们一样躺倒雪地的,还有离开前洒落一地的尸首和鲜血,如今已被下了整整一夜的大雪基本遮盖。 就这样躺了许久,然后渐渐有人恢复了一些精力,从地上爬起来,避开阻碍,一趟趟将仍倒在雪地里的其他人缓慢拖进洞里。 这个矿洞是矿工们从满地碎石的山壁日复一日地开凿出来的,几年下来,外侧已经有四五亩地这么大,后来一直是矿工们临时歇息的地方。 普通的矿工们日日被困在矿洞内,向山体内侧不断挖掘,只有力竭而死或因通道崩塌而亡的那日才得以离开。 管事和护卫们则在矿洞外部的平地上搭建了住处,只要守住洞口,矿工们就无处可逃。 ……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从管事和护卫们的屋里搜罗出一些没被带走的粟米和白面,用外面的雪水熬煮成浓浓一大锅粟米面汤。 福安分到了一小碗。 但此时的他意识已经昏沉,双手虚弱无力到无法自行捧起木碗,只能靠人扶起脑袋灌喂。 吞咽十分艰难,大部分汤水都从嘴角滑落,进入身体的那一点点食物带来的热量,却让他有些清醒过来。 福安努力挣开双眼,看到用双腿给他枕着头,自己却也无力躺倒在地上的中年男子,一个字一个字地吐道:“我,记,得,你。你,后,来,来,工,坊,和,我,们,干,活。” 工坊设在另一个早已废弃的小型矿洞,那里开采许久都没有挖到金含量较高的矿石,就被用作淘选和初步提炼金砂的作坊。 在工坊干活,劳累程度会比纯卖力气采矿要轻一些。因此被挑选进去的人,除了嘴要严实,更要和管事护卫们打好关系。 五个月前洪水过后矿洞内发生大规模骚乱,工坊里的人所剩无几,管事们就从矿工中挑了一部分过来充数。 因为不熟悉提炼方法,工坊内发生了一次严重的事故,除了福安等少数几人在外搬运矿材,其余人当场或苟延了几日尽数死亡,这才有了中年男子刚进矿山就被分配到工坊干活的事。 中年男子没有说话。 福安也没想要他的回答。 许久,像是攒足了力气,他竟从地上爬起,在一地人疲惫却惊异的目光中往矿洞外走去。 “你要去哪里……”有人发出的声音阻滞了他的脚步。 福安面色红润而又声音亢奋地回答道:“我去工坊!你们知道前一次工坊出的事吗?木子死之前和我说过错放了什么东西。 我要去把炉子全都烧上,只等着他们上山来陪我了。” 第82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建光十三年十一月二十七日深夜,刺史府的宁静被倏然打破。 两扇侧门打开后护卫们鱼贯而出,十分迅速地将绑在马背上的方刺史和一众随从抱下来,小跑着抬进前院。 刺史夫人和府医早已焦急地在院中等候,连位处后院偏安一隅的承恩阁也能听到前院的喧嚣,叫了江雁和春英前去打探情况。 金姣院院门虚掩,只有一个老嬷嬷带着两个小丫头守着,见到她俩,只道夫人去了前院。 江雁和春英又往前院走去,快接近垂花门时,被刺史夫人的贴身侍女秋雨拦了下来,只说是刺史夫人的命令,让大家回到院里静待,不要随意走动。 刺史府的灯火烧了一整夜,府城里几位有名望的大夫被连夜接进府中诊治,吕都督收到消息后也秘密前来探望。 吕都督虽然明面上与方刺史关系疏远,私下里也向亲近之人嘲讽过方刺史是个谄媚小人,但此次出行,他也派了一支护卫配合方刺史的行动。 现如今,不管事况如何,他都需要及早知道并做出应对。 进入府中,不顾刺史夫人的劝阻,吕都督大步迈进方刺史的卧房,饶是手中鲜血无数,也还是被入目的伤口吓到了。 倒不是伤口多么狰狞,而是只这么一眼,就能知道方刺史的前途再也无望了。 在场的人见过礼后又马不停蹄地继续手上的活计。 吕都督震惊地问道:“这是何物?” 方刺史正毫无意识地躺在软榻上,裸露出来的脸部,是密密麻麻的黑点,在侍卫半高举起的烛火映照下,几位大夫正拿着小刀和镊子,小心翼翼地一处处扒开皮肉,取出异物。 一位大夫头也不抬地回复:“看着像是煤渣。”具体是什么他真不知道,刺史府的人把他们叫来后,问话要么不回答要么十分含糊,只说先治。 他们还是上手捻了捻取出来的异物,手上沾了黑灰色,才有这么一猜。 吕都督又在下人的带领下去了护卫们的厢房,大都和方刺史一样的状况,有几个格外严重些,不仅黑色的异物更大,双手也遭了殃。 他接到汇报方刺史此行足足带了四十个护卫,其中有一半是自己派出去的私卫。 而如今活着回来的,自己来回数了好几遍,加上方刺史总共只有十三人,且基本都昏迷不醒。 有心想拷问发生何事,但仍醒着的四个护卫精神状态十分不佳,抱着痰盂频频作呕,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 吕都督脸色铁青,虽然活着回来的人中,经确认有十人是自己的私卫,比起方刺史而言所失甚小,但这结果就像是被人当众狠狠扇了几巴掌,令他颜面尽失。 不管是方刺史还是自己这边传回来的消息,潜入矿山边缘一带的行迹异常者不过五人,不管这些人如何使用阴谋技俩让矿山里的护卫们传不出消息,但此后赶去的四十人足以将其歼灭…… 吕都督背着双手在院中快速踱步,只等空气里的寒意将心中怒火稍稍冷却后,又进入屋中对着治疗方刺史的几位大夫发问:“刺史脸上皮开肉绽,为何还没有因疼痛难忍醒来?” 几位大夫齐齐看向一直坐在屋内等候的刺史夫人,等待她的示意。 吕都督也着视线瞧过去。 刺史夫人拧着手中的丝帕,思量了一会儿才说道:“大夫说,夫君还中了火毒,能不能醒过来,全凭天意……” 第83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方刺史毁容了,还身中火毒昏迷不醒,同行的护卫们也死的死,伤的伤! 江雁是次日一早等在院门接厨房的人送餐食过来时才被悄悄告知了这则消息,听到后只觉心情复杂。 先是好奇到底是何方神圣一出手就断了方刺史的升迁路,还让他可能小命难保。 随后是担心自己的去向,若方刺史遭遇不测,她们这些侍女是跟着伏女郎去下一个目的地还是转手他人呢? 江雁悄悄找上院里最消息灵通见多识广的春英,打算向她请教一下脱籍方案,最主要的是询问她准备脱身前,介不介意赚个外快,顺手把自己也带出去。 春英被这毫无来由的问题无语了一下,又很快想到昨晚府中的异常,十分敏锐地问道:“你知道出什么事了?” 江雁心中是纠结过几秒这件事情要不要和伏女郎提前透露的。不透露吧,少了一些侍女的职业操守,透露了吧,万一她要出院子探病,然后刺史夫人一问就会暴露出自己,再牵连到厨间的伙伴们……更缺德。 春英这会儿问起来,江雁毫不犹豫地表示:“一换一” 春英考虑了一下江雁刚刚提的要求,觉得对自己没什么妨碍和执行难度,点头同意。 但心中不免吐槽起这个身份的不便利:好烦,要不是自昨晚起就被困在这个院子里,她也能拿到最新消息。 而伏女郎和其他侍女是在这日傍晚才从杨婆子口中得知方刺史受伤的事情。 当时刺史夫人刚周旋完前来探望方刺史情况的各路官员,打发走钰小郎和园子里偷摸过来惴惴不安的几位美人,才想起这一整日都没见过伏维莘的身影。 虽然知道她是听从自己的吩咐不出院门来添事,但也难免不满她这么大了行事还是过于愚钝不知变通。 不过这次刺史夫人没有多少精力去训斥伏女郎,她脑子里已经被如何让方刺史醒来以及到底发生何事所挤占。 江都督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昨晚他将自己的护卫连夜运回府,只等有人精神好转后第一时间盘问。 这一等又是两天,才终于得到答案。但整起事件,却让他如鲠在喉。 时间回到十一月二十五日,前一晚收到密信的方刺史带着四十人的护卫队彻夜疾驰,终于在午后抵达矿洞不远处。 为免遭遇埋伏攻击,负责此次行动指挥的吕都督副手也就是孙头领选择分成护卫小队包抄前进。 整个矿场静谧无声,护卫小队蹑手蹑脚来到矿洞口,扫了一眼,发现外部空无一人。 等进入后对各处痕迹仔细搜查,除了地面早已散落一地毫无余温的灰烬,并未发现特别的线索。 孙头领盯着矿洞内部存在的三条矿道,十分担心有人躲藏其中。 但不熟悉的情况下贸然进入只会让大家陷入危险,因此决定留下十二人,分别看守住矿道和外面的洞口,以免有人外逃。 等自己带着其余人确认完周遭并无危险后,就往矿道内烧火,看看能不能用烟把人逼出来。即便不出来,困在里面也必死无疑。 第84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孙头领带着护卫们搜寻管事的住所时,方刺史也要了一队前去探查工坊。 此前工坊里要存放大量矿石和初步提炼出来的金砂,为了易于保管,管事们特地给这个废弃的矿洞安了一扇厚重的木门。 此时,这道木门紧闭,但外部并未上锁。 很快就有六人上前,三三分组,互为犄角。 其中一人伸出手,稍微用力往外拉,大门就被轻易打开,矿洞里涌出了一股热浪,伴随着浓烈的刺激性异味。 洞外站立的这些人猝不及防,深吸了好几口,眼睛、鼻子和嘴巴都感到灼热。 还要进去吗?护卫们迟疑,回头等待方刺史的命令。 方刺史被告知过金矿冶炼的流程,知道有这些刺激性异味很是正常,而且,他细细回想以往收到的信件,里面从未提及因此死过人……那就没什么可退缩的,忍一忍就是了。 等门口异味散去,方刺史立刻挥手示意护卫们继续往里进。 因为呼吸新鲜空气后身体的不适感有所降低,先去打探的六人也没多加思考,不加防护直接进入。 不过半盏茶,在外面等候消息的数人就听到里面传来戛然而止的声音——“有……”,紧接着是“咚”“咚”“咚”应是倒地的沉闷声。 有……埋伏!方刺史不假思索的又派了六人进去相助,然后自己带着四名贴身侍卫远远站离洞口,高喊孙头领相助。 此时的孙头领已经搜查完管事们的屋舍,正带着手下排除四周山林中存在的风险和异常,听到方刺史的声音,立刻带人赶来。 听了方刺史贴身护卫方多庆的叙述,孙头领并没有和方刺史一样不假思索地命人往里冲,而是站在洞口,仔细辨别里面的动静,并没有击打对抗的声音。 趴在地上的护卫也只听出了六道脚步声,先是沉重,然后变得虚浮,最后又是“咚”“咚”“咚”六声。 “里面可能放了毒气或者重迷药。”孙头领没好气地对着方多庆道:“你没脑子吗?就不能多想想再进去,平白栽了这么多人?” 虽然命令不是自己下的,方多庆听着仍是十分尴尬,觑了一眼脸色铁青的方刺史,想不出该如何解释,干脆低头闭口不言。 孙头领瞬间明白过来是方刺史做的决定,不再继续驳人面子,而是派了一个护卫捂好口鼻,进去查探情况。 若是这个方法管用,那得赶紧把倒在里面的人带出来,时间久了,说不准命真的救不回来。 即使布料堆叠了几层不能完全阻止毒气的渗入,无法防护的眼睛也有些刺痛,但这次进去的护卫很快就平安出来,并报告了里面的情况。 洞内东侧放着三口还在熊熊燃烧的炼金炉,护卫们都倒在炉子不远处,炉边还整齐的躺着五具尸体,看样子应该是没有出逃的矿工。 而他离炉子越近,就越感到沉闷,眼睛也越发刺痛,由此推断,毒气是自炉内源源不断产生。 得知如此后,孙头领便让手下们做好防护,迅速将里面昏迷不醒的人扛了出来。 这些人不能直接放在洞外,冰天雪地的,放一会儿人就僵了,只能送到一开始的矿洞,让里面的人顺带照看着,看能不能渐渐苏醒过来。 第85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很快,只剩下三个矿道还没有查探。 孙头领命令下属出去捡拾柴火,尽快向几个矿道熏烟确认无活口后,就专注剩下的线索追踪。 在方刺史求助前,他们就已经发现有大量人踩踏过的痕迹,但因为有来回两个方向,且回矿洞的痕迹新于离开的,无法确定是不是惑人之计,得进行最后的确认。 方刺史对于这个方案不太满意。 他对自己在下属面前,尤其是吕都督的下属面前丢了大脸的事难以接受,加上自己府里的护卫过半数昏迷,胸中硬是堵了一口气无法纾解。 因此他硬是阻拦了孙头领的方案,提出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即让可能躲藏在矿道里的人,也尝尝毒气的滋味。 不知道是什么产生毒气,那就把炼金炉整个搬过来。炼金炉烫手不好搬,那就先把火灭了。 孙头领难以想象,眼前这位河定府最高长官,竟然会在如此紧要的时刻意气用事且失智。 而他剩余的护卫们不想着劝阻,还真打算照着执行,特别是被安排在矿洞内看守的那些人,已然忘记了自己的命令,紧跟着方刺史离开。 他们都不可靠,孙头领这一念头愈发强烈。 为了中途不再出岔子耽误任务,没办法,孙头领只能又分出小半人手接替离开的护卫,自己则又带人去盯方刺史的行动。 方刺史的护卫们在伙房里翻出七八个大木桶,用雪填得满满的,然后捂住口鼻提进工坊,快速倾倒进炉子里,盖上厚重的炼金炉盖封死,然后跑到外面等候。 炉中很快响起外面也能听得一清二楚刺啦嘣啪的沸腾爆破声,然后渐渐的,声音就没有了。 过了半刻钟,一个护卫进入查看情况,拿手轻微触碰炉子的外壁,温热并不烫手,就出来喊人进去搬炉子。 炼金炉不比其它的东西,十分沉重,特地多派了人手一起抬,一个炉子四个人,势必要稳稳当当。 原本一切进行的十分顺利,马上就要抬进矿洞时,抬着中间炉子的两名护卫突然意识不清地瘫倒。 这一放手更是让炼金炉直接倾倒,炉盖、滚烫的废渣还有一直被压缩的毒蒸气瞬间爆发,炸向前方。 同一时刻,另外两个炼金炉也因受到震荡瞬间爆开,毒蒸汽携带着不同大小且炽热的矿渣喷射而出,直接将四周的人覆盖住。 哪怕是跟在队伍后面刻意保持一段“安全”距离的方刺史和孙头领也难以幸免,惨叫出声。 一直留在矿洞中看守矿道的数位护卫们被这一变故震惊到,焦急之下,竟也忘了第一时间捂住口鼻,就直奔过去试图将人拖到安全地带。 幸运的是,这个矿洞比工坊所在的矿洞空间大,且爆炸发生位置处于内外交界处,毒气很快就四散逸开,不至于像一开始的受害者那样中毒颇深。 但不幸的是,抬着炉子的这些护卫已经奄奄一息,其余人因为快速跑动,即使后来又捂了口鼻,毒气吸入不多,症状也快速发作,有些头晕眼花。 更糟糕的是,矿道内如孙头领一开始设想的那样,不断呛出人来。 即使这些人面黄肌瘦,走路踉跄,但他们手里拿着铁器,在当前这个情况下,仍能产生伤害。 还站立着的护卫们手持长刀,厉声威吓着再上前来就格杀勿论。 但矿工们听不进了。 他们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能量,冲上前去要给护卫们奋力一击。躺在地上的给一凿子,站立着的抡一锤子……前赴后继。 到最后,只有满地堆叠的尸首,精疲力尽的护卫,以及无法执行的任务了。 回程路上更是艰难,不说下山途中虚弱无力,一个不慎就跌落山道而亡,就是上了马背往府里赶时,也不断有人中途昏迷,被迫用腰带捆绑。 第86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方刺史醒来的当天,吕都督就迫不及待地从郊外军营里赶来,站在床头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坑货”“废物”以及其它一连串脏话。 吕都督连骂半个时辰,最后因为方刺史精力不济无法回嘴气到应激频频反呕,以致屋里酸臭味经久不散,才被迫中断。 其后吕都督试图把控呼吸节奏进行屏蔽,几次张口又闭口,无奈之下,只能恨恨骂完最后一句然后怒气冲冲地快速逃离了。 刺史夫人一直坐在外间,全程用熏过香的丝帕掩住口鼻,听到里面的痛骂,只觉自己也遭连累脸皮被一道扯下来践踏。 眼见吕都督走人,她也干脆利落地起身离开。一出屋门,更是立刻十分嫌弃地将手中沾染了异味的帕子丢弃。 不过念着十几年的夫妻情谊,刺史夫人还是派人从方刺史的园子中接来四位美人,代替她给予方刺史无微不至的照料。 …… 方刺史自打睁眼后,就在意识清醒的时段与夫人商议伏维莘的婚事。 原先打算借着姻亲关系结成可靠的同盟,辅助他高升,现在因为容貌被毁和私开金矿的事,刺史之位很可能无法保住,因此当务之急,得用这门亲事换一个老皇帝宠信且愿意在朝中为他说话的人的求情机会。 方刺史很快想到了行宫中与他打探亲事的乌相。刺史夫人同样不想自己的荣华富贵就此消散,也默许了方刺史的提议。 伏维莘这两日心情十分不好,因为刺史夫人给她递了好几个联姻对象,虽说是看看挑挑,但字里行间都在暗示乌相家的郎君丰神俊朗,才华横溢,可称良配。 哪怕她透露出自己已有心仪之人,也没能打消刺史夫人要自己联姻的念头,只让回院里好好考虑。 考虑什么呢?伏维莘拿着手中的名册毫无感情地翻阅,完全不觉得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刺史夫人给出的考虑时间一点点减少,伏维莘突然将名册往地上一甩,她不能什么都不做就这么认命,必须要让刺史夫人打消这个念头。 …… 江雁被倚乐从大厨房喊回伏女郎屋里时,只见到女郎冷着一张脸,其她几位侍女低头不语,心中难免忐忑。 等知道是女郎要求大家集思广益一起寻找拒绝联姻的理由时,才悄悄长吁一口气放松下来。 这事和拒绝相亲对象差不多,她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但,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吗? 江雁从春英手中接过名册,扫了几眼,很好,有大半的郎君都听王大娘他们唠过。 刚想对着名单一个一个叙述反对理由,突然想起来自己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人设,又把话硬生生咽回肚里。 好险,就要给自己的赎身之路主动加价了。 再暗暗暼向前方,几位侍女前辈们保持缄默一语不发,春英也不说话,不知道她们是汇报完了还是不能出谋划策。 伏维莘端坐在上首,把江雁欲言又止又眼珠转动的模样看得一清二楚。这是有想法了? 又等了片刻还不见她出声,伏维莘忍不住点名问道:“江雁,你东张西望的,是想出了什么法子?” 第87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哪里有东张西望,她站着低头版军姿呢…… 虽然心中吐槽,但江雁还是抬起一张尴尬的脸回答道:“禀女郎,婢子只是不识字,不知道册子上面写了什么,在犹豫找哪位姐姐问一问。” 糟糕,春英想起自己也翻看了,而她也有一个大字不识的低等级洒扫侍女人设。 果然,伏维莘怀疑地看向春英:“你刚才翻了很久,有看懂吗?” 春英讪讪:“奴婢想着多看看,或许就能知道写什么了。” 伏维莘无语,看抱琴、听莺还有欢颜压了几次还没压下的嘴角,最后吩咐倚乐:“你给她俩说一说有哪几家。” 然后又对着抱琴她们说道:“你们三个别乐,要是一个理由都想不出,今日不许吃晚食。” 屋内气氛立刻严肃起来。 名册里的人选其实并不多,只是洋洋洒洒写了大篇的家世背景和个人才貌,厚厚一沓显得选择多罢了,尤其是描写乌相家的,更是花了倚乐大半时间口述。 江雁自第一位人选起,就在脑海中实时吐槽。行宫小半个月,她从孙大厨和王大娘口中听来的北晋高官二三事,足以覆盖名册人选。 至于有多少内容会是以讹传讹,那只能对不起了,要找出一个没有妥协余地的拒绝理由,真实性不在她一个足不出户为了晚餐忧虑的小小侍女的考虑当中。 当然,鉴于自己素材库足够丰富,江雁十分有耐心地等待几位前辈先发言。毕竟她离村前,江旺爷爷也再三叮嘱过,非必要的时候,有饭大家一起吃。 江雁心中数到六十,欢颜第一个开口了:“女郎,听说颜家二郎君样貌不太好,与您不怎么般配。” 伏维莘想起当时刺史夫人与自己的形容,又来回翻阅手册,疑惑道:“夫人说,颜二郎君气度不凡,威风八面。” 江雁回想王大娘当时的表情,补充性解释:“样貌过于丑陋,以致出现时众人纷纷退散。” 伏维莘闭眼想象了一下:“算了,下一个。” 倚乐:“郑御史家的女郎君需日日绣罗帕换饭食。” 册中写道:郑家家风清正,生财有道,家中子弟人情练达,知交遍地。 这回是春英做的补充,她还在东台郡睡大通铺时,有位两位侍女不幸被分配到郑府帮工,结果日日早出晚归,做不完的活计,吃不饱的饭食,不过十日,就瘦到两颊凹陷面色发黄。 “郑家老太爷原来是京都里出了名的纨绔,日掷千金。后来一朝败落,穷困潦倒,家族男女老少受不住生活摧折自裁无数,老太爷也因此受了刺激,成了远近闻名的貔貅。 郑御史成为朝中重臣后,郑老太爷更是忧心悲剧重演,将钱财看得死死的,只许进不许出,家中不管男女儿郎或是仆妇杂役,每日干完本职后还需另找活计,交多少钱吃多少饭。 郑家的男郎女郎饿得多了,就爱出门结交新友,方便混口饱饭。” 春英话音刚落,都等不及伏女郎考虑,几位侍女赶忙出声哀求:“女郎,不要郑家~” 伏维莘:倒也不至于如此避之不及…… 为了转移女郎注意力,大家又纷纷挑起了其他候选人的毛病,无外乎是心有所属,寻花问柳,或者家庭不睦。 终于轮到江雁时,只剩下一人了,其实之前她也和伏女郎提过一次:“乌相家的郎君有虐待女子的恶癖,是个十足的渣滓。” 在场的人,除了听莺因为不久前听江雁提过一次有些心里准备,其余人全都沉默。这就是彻彻底底的火坑啊。 “是乌家,不是朱家吗?”伏维莘眼眶瞬间泛红,她回想刺史夫人强烈的暗示,这是为什么啊? 第88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伏女郎自刺史夫人院里回来后,就把自己锁在寝屋里闭门不出,好在江雁她们扒着门缝能隐隐听到啜泣声,不至于担心女郎会想不开走上绝路。 眼看夜逐渐深了,伏女郎还没有就寝的意思,几位侍女只能蹲在屋门外,围着取暖的炭盆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倚乐上前轻叩屋门:“女郎,要用些吃食吗,别饿坏自己的身子。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想想法子。” 屋内的啜泣声中断,许久后,屋门打开,几位侍女轻手轻脚地拎着食盒进入,伏维莘倚在塌上,声音沙哑地说道:“夫人告诉我,与乌家联姻是刺史府抚养我多年理应的回报。” 欢颜小声地询问:“不能选择其他家的公子?” 伏维莘摇摇头:“府里最需要乌家的帮助。” …… 江雁见大家一时间都陷入绝望的沉默,连另有出路的春英也不例外,不免被情绪感染低落了几秒,随后又立刻振作起来,头一次主动地提议:“把这段联姻搅黄了吧!” “???” 不知是没听清还是出乎意料,江雁看着茫然的几位,十分认真地复述了一遍:“我们可以找办法把这段联姻搅黄。” 伏维莘迟疑道:“可这是刺史大人和夫人的意愿,他们……” “那您就想这么认命了吗?”江雁打断伏女郎的话,后面大概率是一些不得已要体谅之类的理由,重复一遍就是又说服自己一遍,没必要。 “不想。”伏维莘很快就给出了心中的答案,“但要怎么做才能让另一方放弃呢?” “不能将全部希望寄托于他们会主动放弃,我们必须掌握主动权,从源头杜绝联姻的可能。”江雁郑重地说道。 伏维莘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又主动给江雁沏了杯热茶,然后有些急切地说道:“您说,我听着。” 别这样,压力好大。江雁条件反射性的清过嗓子后,正式进入纯理论分析模式。 “首先得弄清楚,想要与乌家联姻的事情,府里已经和对方说了吗?”江雁看向伏女郎。 伏维莘摇头:“应该还没有,夫人说等这两日刺史大人身体好一些能起身后,亲自去信。” 怎么感觉急又不急,是有恃无恐吗? 江雁腹诽完,继续说道:“看来情况还没到最糟。那么接下来我们要确认的,是谁能够决定女郎的婚事。除了夫人和方刺史,还有其他人吗?” 伏维莘想了想:“我父族不知流落何处,母族常家力有不逮,便将我托付给夫人抚养。” “也就是说,夫人的决定权大于常家,常家又大于方刺史,对吗?”江雁对高门大户的行事逻辑一窍不通,全靠本能理解。 “夫人会听常家的建议,但大多数时候夫人与刺史是一体的。”伏维莘纠正。 “那就让他俩在联姻这件事上无法达成一致。”江雁手指轻敲桌面。 “要让夫人意识到与乌家联姻对她毫无益处,至于刺史大人,就让他身体不济没有机会写信……不,是在事情解决之前最好不要让他清醒过来。” 第89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几人震惊地看向江雁,伏维莘更是下意识地端起瓷杯喝水,顺完气才和江雁说道:“谋害朝廷官员是重罪,会被处以死刑。” 也没有这么胆大包天,江雁赶紧解释:“……不是要谋害。” “只是或许、大概可以考虑给方刺史多用些助眠的药物,让他多昏睡些时日,既让他少操心多休养休养身体,又能给女郎争取时间解决问题。” 助眠药物而已,她前年躺炕上躺到精神亢奋以至头疼欲裂失眠时,江旺爷爷特地找游医开的方子。 摊开来就小手指指甲盖那么大小的一撮粉末,能让她酣睡一整日。 开始她也害怕会是什么禁药,用久了致瘾怎么办,那不是饮鸩止渴吗? 但可能真的是味神药,她用了半个月没有上瘾,倒是身体出现了抗性,助眠的效果渐渐消失了。 不过对没用过这味药的人,效果应该是立竿见影,堪比蒙汗药,括弧非专用版本。 河定府这么大的府城,肯定有大夫知道更多效力更好更安全的方子。 而且瞧春英毫不惊诧还一脸恍然的模样就知道,肯定有人用过。 江雁又期待地看向伏女郎,这种程度女郎应该敢干的吧,毕竟更过分的也不是没有亲自动手过。 伏维莘时隔许久,再次从江雁表情中准确解读她的内心想法,也没说自己会不会做,只是垂眸吩咐:“别停下,你接着说。” 这是有意向,在考虑具体执行方案了! 江雁也不好说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计划被采纳,心情有些激动,但说起如何说服刺史夫人的思路确实是更有动力。 江雁通过对几个月来有关刺史夫人八卦的总结,以及细枝末节的观察,认为她是一个很矛盾的人。 看似对名利地位十分看重,全力支持方刺史在官场更进一步的意图,但她最初只选了一个除了脸,身无长物,未来还不知何处的穷书生,然后依靠常家在朝中的残余势力一步步将他推上刺史之位。 若是如府里流传的那样,夫人爱方刺史爱到失去理智,这么做也不是不可能。江雁本来也相信了,因为她听过见过的所有人中,只有夫人她一人甘愿冠上夫姓。 但方刺史这次毁容昏迷,夫人并没有表现出特别担忧茶饭不思的情绪,后来除了商议伏女郎的婚事,更是唯恐避之不及,而方刺史作为被嫌弃的当事人,一府之主,竟然毫不在意。 再加上王大娘所说的夫人无意为方刺史生儿育女,有些事情方刺史得哄着夫人才能推进…… 江雁对伏女郎说出自己的猜测:“我有些怀疑,夫人当时选择下嫁刺史大人,是因为有一个不得已的理由(比如形势所迫),以至于不得不选择他,为了不引人注目,特意美化成爱情,然后演着演着,夫人都快当真了。” “是这样吗?”伏维莘不太敢信,“若夫人真的占据主动权,怎么会容忍刺史大人养了一园子的美人,又背着她生出了庶子,而且时不时气着自己。” “因为夫人在前期的忍让中,无意识地让渡了大部分主动权,后面才会因为刺史的背叛而生气。”这一点江雁也有自己的解释。 “所以我觉得女郎接下来去找刺史夫人商谈时,不应该像之前一样示弱来乞求夫人对您的怜惜,而是要千方百计地让夫人意识到,这是一个她重新夺回主动权的天赐良机。 您要让她坚信,若与乌家联姻成功,夫人将彻底沦为刺史的附庸,再多的荣华富贵,她都会难以消受。 但她夺回主动权后,就是将园子里的美人全换成俊俏郎君,刺史大人也得日日哄着。” “???”不光是伏维莘,在场的几位侍女再度目瞪口呆。 “若是夫人根本没有这个想法呢?”春英艰难地吐字询问。 “夫人没有也得有。”这句话江雁说得特别霸道。 第90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雁说得自信满满,但伏维莘是不太敢相信的,散场时更是严令几人将这番话抛掷脑后,不要暗地里传扬。若是不幸惹恼了刺史大人和夫人,没人能救得了她们。 不过伏维莘在弄晕方刺史一事上并没有犹豫不决,也不知暗中找了哪条人脉,江雁第二日去厨间拿午食时,已经听到了方刺史昏迷不醒的消息。 昏迷原因与江雁所说的助眠药毫无关系,至少表面上就是方刺史倒霉透顶,或者说是自作自受。 综合众位知情人士所述,方刺史这段时日身体不适,经常深夜训斥服侍他的下人们。 虽然大夫说了什么情志不畅会肝郁气滞之类的,但方刺史也不听,每次发完脾气就会狂呕不止,以至需要打开窗子通风换气。 再考虑到方刺史又是病中体弱,下人们担心他受寒自己会受罚,只能在屋里多放几个炭盆取暖。 今日一早前去换班的侍从发现迟迟没人出现,屋内也毫无动静,察觉异样,唤人强行闯入后才发现,里面的人都已中了炭毒。 此前一直特意留着的窗隙,不知为何关得密不透风。 好在发现得早,几位值守的下人吸入的炭毒不多,没多久就陆续醒来,看着也并无大碍。 但本就中了火毒的方刺史便没有如此幸运,一直昏迷不醒。 大夫诊治完,说即便醒来,脑子方面可能也多受妨碍。 这一次刺史夫人收到消息匆匆赶来后,更是连屋里都没踏进,听完大夫的诊断,又径直带人离开了。 ——————————— 伏维莘午后再次去了金姣院找夫人商谈自己的婚事。相比上一次来时的低落忐忑,此时的她明显从容了许多。 但刺史夫人神色专注地欣赏着自己的长甲,对伏维莘换汤不换药的说词兴致缺缺。 她这几日要操心的事情很多很多,没有精力和耐心在一件已经决定好的婚事上多生波折。 伏维莘也看明白了夫人的态度,说着说着,就想起了昨晚被自己否决掉的思路。死马当活马医吧,随后话风一转,聊起了夫人的未来。 先是盛赞夫人风姿过人,即使刺史夫人一开始觉得是在暗讽自己,但架不住动听的夸赞一串串袭来,很快就不由自主地将注意力集中到伏维莘身上。 等伏维莘问到方刺史脸伤能否痊愈,不然容色有损,有些委屈夫人时,头一次感到对方隐隐的赞同,还有憋闷。 有戏?!伏维莘以要说私密话为由,让夫人将屋内的侍女挥退,然后悄悄提了养几个男宠的建议。 刚听到这个建议的刺史夫人与昨晚的伏维莘她们一样错愕,但她并没有立即喝止,反而细细思考起来。 过了许久,当伏维莘被问到就不担心承受方刺史的反对与怒火时,她权衡后最终选择坦诚地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听说大人的贴身护卫都死在了外面,现在大人他又病着,不知何时会醒来。姨母,您才是这座府邸的真正主人,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 刺史夫人打量着眼前这位亭亭玉立的女郎,不久前她还是个只会自己生闷气或刁难身边人的丫头,竟不知何时发生如此大的思想转变……有了些伏家人的样子。 第91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伏维莘回承恩阁的路上,心情愉悦。 虽然刺史夫人没有直接给出承诺,但就她的婚事两人已达成默契。现在只等府里动向,看最后能不能让她得偿所愿了。 收到刺史夫人信件的常家很快派人来到府中商议,看望过仍躺在床上人事不知面目全非的方刺史,大概了解了当前的状况,但还没想出对策,就对刺史夫人的提议产生了异议。 常家带队的是刺史夫人的三堂叔常朝同,思想相对保守但能力突出,对家族成员也很热心关切,在族中享有很大的话语权,很多事务他可以代表家族做出决定。 当他听到刺史夫人说自己想要家族支持以便代夫履职时,有些难以置信,“常清,你刚刚说你想做什么?” 常清,也就是刺史夫人,听到三堂叔唤她的名字一时有些恍惚,日常被称作夫人听习惯了,再听自己名字竟有些陌生之感。 “我说,夫君昏迷不醒,河定府事务堆积无人决断,我想代替他履行刺史一职。”常清十分平静且清晰地复述自己的想法。 “这不可能。不说你女子身份难以服众,你此前从未学习和接触过官府事务,如何能够胜任?”这个想法太过离谱,常朝同毫不犹豫地拒绝。 “所以,我需要族里的帮助。”常清定定地看向常朝同。 常朝同也不避不让,直视回去:“族里不会支持一个毫无经验、能力和建树的女子,这于国于民无益。” 常清辩驳:“三叔,是不会支持毫无经验、能力和建树的人,还是不会支持女子? 族里当初选中方正行(方刺史),可是短短五年就将他从白身送上了刺史之位。现在的情况可比当年好太多了。” 常朝同拧着眉头:“这不一样,你是女子,朝中无人……” “没有不一样。半年前固原府的谢大人重伤卧床,谢夫人替他理事,满朝皆知,无人反对。”常清强行打断后面的话。 常朝同提高了音量:“那是因为谢大人还活着。” “方正行也活着。” …… 常朝同看着眼前这位经年未见变得格外陌生和执拗的侄女,无力的妥协道:“各退一步。你与方刺史解除婚事,常家帮你再找一位相差无几的俊美郎君。” 常家确实将常清看得很透彻,常清自己也很明白,她一直热衷向往的是权力和地位,然后才是男色和体面。 之前因为常家的问题,她不得不下嫁,过了几年富贵但不体面的日子。 终于熬到了刺史一级,她必须守住这一级别的权力、地位和体面,凭什么放弃从头再来,扶持一个还不知道在哪里凉快的“夫婿”步步高升? 常清想也不想的拒绝:“没必要。人心易变,扶持外人不如扶持我,我更是常家人。” 之前是她一叶障目,默认刺史府的权力和地位只能系于方刺史一人,因此当他前途无望甚至有可能官位不稳时,她同意了让伏维莘联姻以进行稳固,尽管联姻对象并不体面。 但前几日伏维莘临走前说的一番话虽然过于天真幼稚,却无疑触发了她内心深处的渴望——她要自己握住刺史权力,这样便不会因为方刺史倒下而忧心被赶出刺史府,这样才能做刺史府真正的主人。 第92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伏维莘听到刺史夫人身边的侍女前来告知,往后改唤刺史夫人为常大人后,悬了多日的心就此落地,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垂首跟在伏女郎身后的江雁听到这则消息,对刺史夫人,不,是对常大人觉醒步伐之大佩服到五体投地。 也不知谈拢了什么条件,竟然能搞定河定府上下官员,直接代行刺史一职。对此,江雁只能用孤陋寡闻一词来自我形容。 她已经放弃思考卖官鬻爵会产生多大危害这种高难度的问题,直接默认北晋玩完这一早晚发生的事实。 当然,在内乱爆发之前,她只有一个期许,就是这些大人物们少作点妖,这样她们这些底层才能多苟几年。 不过也不是谁都能接受刺史夫人变为常大人的,至少后面几日江雁不用和其他人交换信息,就能清楚得知方刺史的人在府中小闹了几场。 虽然这些人因为势单力薄被赶出府中,或者屈从于现任主人的金钱攻势之下,刺史府很快又平静下来。 ——————————— 常清春风得意的第七日,也就是建光十三年十二月二十日,朝廷派来的钦差队伍终于慢悠悠地抵达河定府方刺史府第。 常清收到钦差队伍在府城城外的消息是辰末,她估摸着巳中能到就派人前往刺史府大门迎接,谁能想到一等就等到未时。 这是给自己下马威吗?常清心中揣度。 “钦差大人远道而来,不知所为何事?”常清神色如常地迎了上去。 “在下曹齐。”钦差只用两字介绍了自己,紧接着就有些不满地问道:“怎么是夫人在外迎客,方刺史呢?” “多谢曹钦差关怀,方刺史病重已有两旬,仍卧榻休养,无法亲迎。”常清边说边将人迎入府内。 落后曹钦差半步的宋梧听到这个解释暗暗松了一口气,人没跑就好。 原本快马加鞭十日前就能赶到河定府,可惜曹宦官一路上各种拖延,像是故意留时间让方刺史把痕迹清理干净……好在宋将军还有人证。 常清带曹钦差去方刺史屋里探病的时候,心中有些不解与忐忑。 她在行宫时听说过老皇帝身边有位新宠信的宦官,但没想到会在这里见上面。难道方正行真抱上了老皇帝的大腿,特意过来给他伸张? 屋门打开,曹齐远远瞥见床上躺着一个枯瘦的人形,走近一看,坑洼的脸上难见一丝血色,皮肤蜡黄,一动不动。 宋梧伸出一指凑近鼻前,还有微弱的气息,沉声道:“人还活着。” 但这样子,在场的人也知道,活不过几日了。 屋内弥漫着隐隐的异味,久呆令人不适,常清很快带着曹钦差他们到了议事厅落座。 “方夫人,刺史这副模样,为何不禀报圣上,让朝廷派人来接管河定府事务?”曹齐端着茶盏,像是随口一问,但心中已有了答案。 适才他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禀,眼前这位夫人早已接管刺史权力数日,现在满府上下都称呼为常大人。 “河定府事务由吕都督和大大小小数十位官员共同打理,尚不用朝廷出手相助。”常清想起自己背后的支持,此刻镇定下来,“我也可为方刺史分忧。” 宋梧刚想说话,就见曹齐做手势阻止,有些不明所以。 只见曹齐微笑问道:“如此,府中事务常大人可一并做主?” 常清皱眉,但还是坚定答道:“自然。” 第93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那就来聊聊方刺史绑架平民,私开金矿的事吧。”曹齐轻飘飘丢出一个重磅,砸得常清措手不及。 沉默片刻,常清缓过心神,带着几分怒意说道:“曹钦差,有些玩笑,开不得。” 曹齐示意随从给他沏杯新茶,品了一口才话中有话地说道:“看来方大人罔顾常大人的深情,在如此重要的事项上竟隐瞒不报。常大人,不怪你想送方大人一程。” 常清才平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这位钦差发得哪门子疯? 宋梧也受不了曹钦差迟迟不入正题,赶紧提醒道:“曹大人,说正事要紧。” 曹齐品茶的动作不易察觉的停滞,转瞬间又恢复正常。从出京都起就开始催催催,催什么催,又没人赶着投胎。 但念及宋梧父兄的名望,曹齐又只能强行将骂声吞入腹中,端正姿态说起了来意。 常清怎么都没想到,方正行人快死了还给自己留这么大一个坑,他现在这副模样,就是报应。 心中虽然愤恨,但她并没有一开始听到消息时那么紧张,反而看向曹齐:“曹钦差,陛下打算如何处置呢?” 若是老皇帝大发雷霆想着严肃处理,那曹齐刚抵达刺史府就会派重兵将府中包围,然后问罪抄家,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平和地坐在府中。 “交出私矿,从轻处理。” 宋梧刷的一下从座椅上站起,瞪向曹齐:“要带入京都按律审理,怎可从轻?” 曹齐勾了一下嘴角,笑得似乎有些嘲讽,只对着常清说道:“这是陛下的意思。愿不愿意抓住机会,现在就看常大人你了。” …… 让下官带着曹齐等人去客院休息后,常清找了常朝同进书房商议。 “三叔,曹钦差让我抓住机会,这是什么意思?” 常朝同手指轻敲桌案,沉思片刻后才叹道:“我们这位陛下啊,这几年越发只要钱财和安稳了。” 看到常清还是不明所以,也没多加解释,只是安排道:“明日你和曹钦差说,刺史府愿意配合找到私矿并将所出金矿尽数献给陛下,罪魁祸首也将一并送入京都受审。 方刺史率先发现线索,但追拿要犯时不幸重伤不治,愿陛下念在此次功劳,特允你代行刺史之职。” 常清越听眉头越紧,她活了这么多年,就数今日最为困惑:“方正行不是罪魁祸首吗,怎么摇身一变成功臣了?曹钦差他们都知道,陛下定然也是知道的,这怎么糊弄得过去。” “方正行偷开私矿,有证据吗?”常朝同问道。 常清点头:“宋梧说有很多人证。” “不对,是你记错了,这件事没有实证。”常朝同纠正道,“真正的罪魁祸首假借方刺史的名义做出如此胆大妄为的事情,致使证人遭受蒙蔽,证言证词出现根本性认知错误。经朝廷核查,不予采纳。 而方刺史获得线索后亲力亲为,率领队伍前去解救,没曾想遭遇罪魁祸首伏击,最后伤重而返。” “你听明白了吗?” 第94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建光十三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在河定府最高官员吕都督和常大人的通力协作下,成功破获一起私开金矿案件。犯罪分子尽数伏诛,首犯尸身交由钦差带回京都复命。 二十五日辰时,通往府城南大门的主干道上站满了各处赶来围观的民众。今日是钦差回京都的日子,这种河定府数十年难遇的稀罕事,再忙也得出来看看。 “来了,来了。”听到马车远远驶来的动静,有人拽了拽身边人的袖子,悄声说道。 打头是四名护卫,一本正经骑着高头大马,紧跟着是钦差的马车,马车后面又跟着两名护卫,再往后是八名护卫围拢保护着的两辆木囚车。 囚车里竖着一根木桩,分别牢牢捆绑着一具僵硬的尸体,皮肤青黑,裸露出来的伤口发黑又泛白。 囚车的木条上,还挂着用细绳串起来的左耳,粗略一数,不少于十五个。 等到钦差车队彻底离开视线,围观的人群才缓慢散开,有人悄悄说道:“那两个犯人不像是刚死的样子。” 从人群中离开的还有四五个姿态异常的人。他们一只手挟着身边人的身体,一只手紧紧捂住身边人的嘴,一路七扭八拐走进无人踏足的小巷,才放松下来。 “娘”“奶”……担忧的声音低低响起。 不再被捂住嘴的一位中年女子听到声音,像是突然打破了桎梏,压抑地痛哭了起来。 囚车上架着的第一具尸体,是她的孩子,就是离得再远看得再模糊,她也能认出身形。 明明上月初送他去刺史府当值时还说过这个月要回来沐休,怎么悄无声息人就死了,还背上了绑架良民私挖金矿的罪名。 这种抄家灭族尸骨无存的大罪,他怎么有胆子犯的呀? 另一位年纪更大的女子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周围沉默站立的几人更是压抑不语。 许久,一名年轻的男子紧握双拳,低声道:“我不相信我哥会干出这种事情,一定是有人冤枉了他,我得给他找回公道。” 中年女子一把攥住他的手,用犹带哭腔的沙哑嗓音阻止道:“不要冲动。娘不能再没了你。” …… 驶离河定府南城门的马车上,曹钦差刚刚取下堵住宋梧嘴巴的布团。 在宋梧大吸气作势怒骂前,曹齐冷笑道:“你要敢大声嚷嚷乱说话,回京都之前你的嘴就不要说话了。” 宋梧要宣泄的怒气立时被堵住,只能愤愤地扭动着仍被绳索束缚的身子,小声要求道:“快给我松绑。” 曹齐想也不想直接拒绝:“等离开河定府境内自会把你放了。” 宋梧使劲挣扎了几下,怎么也挣不开绳索,反而把自己搞得狼狈不堪,不得不安静下来。 平复了一会儿,宋梧开口问道:“你到底怎么想的?开始许诺从轻处理就算了,现在竟然带着明知不可能是罪魁祸首的尸体冒充首犯,如此敷衍了事,你置陛下和朝中大人于何处!” 曹齐仔仔细细打量了宋梧一圈,看的宋梧汗毛直立,提高音量斥道:“看什么看,我又不是你手底下的犯人!” 曹齐这才面无表情地说道:“宋家怎么养出你这么一个二愣子。怪不得把你丢在京都这么多年,不缺家中荫蔽,到现在还是一个六品小官。” “你什么意思?”宋梧想到自己好不容易从同族兄弟中抢来这个差使,结果无功而返,有些气短。 “用你的脑子想想,河定府是谁的地界。你要敢认真,就是宋将军来也保不住你的命。”曹齐再次冷笑道。 第95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河定府是谁的地界,不是陛下的吗?”宋梧在曹齐的冷笑中音量越来越低,想了想又补充道:“就算以前是常家的地盘,但他们不是早就不行了吗?再说还有陛下派去的吕都督制衡。” 曹齐闭上眼睛假寐,不愿说话。他跟这个二愣子非亲非故,没必要费工夫教人。 刺史府里,常朝同继续为常清解惑。谈及吕都督,只说他已经是河定府的地头蛇,把握不准的事可以多问问他的意见,最好能将他拉上一条船。 常朝同还给常清留了两个幕僚,辅助她决策。 等过了今晚,他就要回西定府了。一是年关将至,他要赶着回去与家人团聚。二是再逗留下去,吕都督只怕也睡不安稳。 交代完最后一件事,常朝同突然提到:“让多思明日和我一同回族里吧。多年不见,你母亲有些想她。” …… 伏维莘不想去西定府,她与常家人多年未见并不熟悉,更何况他们也不见得有多喜欢自己。 去年及笄时,常家没人前来给她祝贺,后来才匆忙给她补寄了小字——多思。 多思,多思,要不是夫人,哦,是常姨母点破,她一直当作是对自己多加思考做事周全的期许,谁知道会是警醒自己不要像母亲一样心思太野,不要心生妄念。 倚乐捧着几本典籍过来:“女郎,这些书要收拾进箱笼吗?” 前几次出行是肯定不带的,但最近一个月,女郎常常翻阅,倚乐她们就有些把握不住。 伏维莘注视着书久久不语,内心几番挣扎后才吩咐道:“带上吧,把它们锁好。” “喏。”倚乐应声离去。 江雁和春英在侧屋整理伏女郎的衣物。外出要带的衣物抱琴她都挑出来了,只等她俩整理好装进箱笼,以及将翻乱的衣物归位。 屋外无人,江雁挪到春英身侧,小声问道:“你说我们跟着女郎去常家后,日子会不会很不好过?” “?”春英和江雁也快共事两个月了,但直到现在还常常不能理解她突然产生的念头。 江雁用身体遮挡指向主屋的手指,这个角度屋外绝对没人能看见。“女郎自听到要去常家过新年,人一直萎靡不振,心情和没解决与姓朱联姻的事的那几天差不多糟糕。” “说错了,姓乌。”江雁说完赶紧修正,自打知道女郎把乌错听成朱后,她也好几次说错,就像被污染了一样。 春英想了想自己被紧急灌输的常家概要:“没听说有什么特别针对侍女的规矩啊……” “你要不再回想回想?我去提晚食时,黄大娘可幸灾乐祸了。”江雁不敢相信,若是好好的,黄大娘怎么会说离开常家是她这十来年做的最正确的事。 春英又沉思半晌,最后无奈说道:“我真不知道,而且谁会关注人家下人的日子好不好过呢。” 江雁又默默伸出食指,指向自己,然后学着春英以前装模作样的哀怨:“我不比你,你有退路,自然不用关心。我没有,我好不容易想出的退路又断了。” 江雁指的是方刺史府被发现私挖金矿后安然无事,春英趁乱将她赎出去的事就此告吹。 春英受不了这个尴尬,伸手捂住江雁的嘴巴,强行结束话题:“赶紧干活吧。” 第96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十二月二十六日一早,伏维莘带着她的六位侍女,跟着常朝同的队伍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本来伏维莘打算找常姨母讨要杨嬷嬷和几个护卫陪同,但以府里缺人为由被否决了。 没有熟悉的人陪同,伏维莘始终无法缓解心中的焦虑和担忧,也不说话,只在马车中端坐。 江雁与伏女郎不在一辆马车上,因此直到入了常府被人领到安排给伏女郎的客院,才关注到伏女郎的异常。 但她也做不了什么,因为伏女郎刚梳洗完,就和倚乐她们被带去主宅见主人家了。 至于江雁和春英两人,因为等级不够,就被留在客院里,听安排过来的老嬷嬷教导府中规矩。 江雁一心二用,暗中记数估算时间,等训话结束,发现常家衣食住行各种大大小小的规矩讲了足足两刻钟。 送走老嬷嬷后,江雁对着春英抱怨:“刚到就来了个下马威。” 春英开始也有些许不适,但很快就适应了,宽慰道:“还行,和很多世家高门里的规矩差不多,习惯就好。” 江雁瞪圆双眼,先是惊讶春英去过好几家当探子,经历丰富。但想想刺史府,眼睛又耷拉下来,没有对比确实没有伤害。 等用上不及孙大厨帮工厨艺的晚食,江雁只能安慰自己,幸好伏女郎不会在常家久住。 …… 对江雁而言,常家的日子十分无趣。天寒,她大多数时间就抱着小火炉守着屋子。 客院是一步也出不去的,想试探着往院外走,就会被守在院门处的婶子拦下来。 她和春英吐槽大家像是被关入监牢,被派来干活的常家仆妇就是狱卒,不与她们交流,还冷漠无情地监视和规范她们的一举一动。 以至于只有夜里入睡前,她靠着倚乐她们跟着伏女郎外出时的所见所闻才能增加对常府的了解。 但了解的也十分有限,毕竟伏女郎能自由活动的地点也不过三四处,几日下来接触且说过话的人不超过两只手。 常家的日子对伏维莘而言,同样难以忍受。 除夕过后,常家的女郎们陆续跟着长辈赴宴,风小些时,就结伴外出赏景赏雪,踏马而游。 而伏维莘只能被拘在府中,每日耗费一两个时辰“陪伴”十分想念她的常家外祖母。 若真的对她有慈爱之心,即便自己被拘于家中活动受限也能甘之如饴,但不是。 除夕家宴后抱着恸哭一场后的外祖母,第二日见到她时便处处挑刺,从贬低她的母亲,到拿着莫须有的事情对她极尽训诫。 而当她实在难以忍受委婉的反驳时,其他一直冷眼旁观的长辈却又接二连三地训斥她目无尊长,恣意妄为。 呵,目无尊长,恣意妄为……要是没有见过听过常家其她女郎的样子,她也很难再忍受下去,更何况并不是。 凭什么要这么对待她?接连数日都是身心俱疲回到客院枯坐的伏维莘,除了想尽快返回刺史府,更是滋生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 杨嬷嬷说,她父母从南江府回常家省亲,途中遭遇山匪劫杀而亡,只剩下一个护卫拼死带着年仅六岁的她逃出生天,将她送来常府。 后来她生了一场大病,常家当时又风雨飘摇,就将还没痊愈的她送到河定府交给常姨母抚养。 杨嬷嬷说,她生病是因为惊惧。她一直以为与亲历父母双亡有关,但仔细揣摩常外祖母的贬低话语,如果不是呢? 伏维莘先是有些茫然,然后眼神慢慢坚定起来。 她看向屋门处像是嵌在马扎上手抱小火炉昏昏欲睡的江雁,还有眼神放空不知在想什么的春英……再给自己找两个帮手吧。 第97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困在常府,帮手不是一下子就能找到的,但可以先给现成的侍女做个简单培训。 一大早江雁和春英忙完手中的活计,就被倚乐叫进侧屋里认字,四目相对,只有茫然。 学了大概半个时辰,伏维莘从常老夫人院中归来,没回主屋休息,径直走进侧屋问道:“学会了几个字?” 江雁和春英正拿沾水的手指在桌面上描画,听到伏女郎进来,赶忙起身和倚乐一起行礼。 倚乐对着走近查看两人字迹的伏女郎禀报:“认了伏、常、方三个字,现在正照着写。” 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还不知道能记住多久。” 伏维莘已经记不清自己小时候认字的速度有多快,但对现在江雁她俩的进度有些不满意。 再看眼桌面上颠三倒四歪七扭八的字,心生不忍,又将标准砍了一半,嘱咐到:“往后每日习得五字,完不成……完不成不准吃饭,记不住的字,一字扣一文。” EXCUSE ME?????? 江雁迷惑到把早丢八百年不知跑哪个爪哇国的英文都捡了一句回来,又拿吃饭和月钱威胁人。 伏女郎像是忘了北晋的文字有多复杂,多难认,多难写,放在一起密密麻麻,是曲折的迷宫,看得人眼花缭乱,单独拎出来,又与其他字十分相似,容易混淆。 一日五字,一月一百五十字,来了常府后她们每日只有早晚两餐饭,每月二十文月钱。就这么一点口粮,就这么一丁点铜板,伏女郎短短几个月都不知道盯上几回了! 虽然她瞒着自己认识一些常用字的事情,虽然她的记忆力不错过目不忘,不担心自己被罚的事情,但春英怎么办? 最重要的是,伏女郎突如其来要给她们这种二等侍女扫盲,总觉得不是发自内心的关怀。 这块大饼她很怕加了料,自己啃完就能见到死神招手了。 但无论怎么不情愿,大饼该啃还得啃。 江雁比对着春英的进度学了两日,饿了两顿又被扣下三枚铜板后,不得不“发奋图强”。 这一努力,不仅自己顺利过关,就连春英也一道“开窍”了。 无人关注的角度,江雁和春英眼神再次对上,双双流露出懊恼:前两日你在比着我? …… 住客院里的伏女郎教自己的二等侍女读书写字的消息,很快就传入常老夫人的耳朵。 伏维莘刚刚踏入常老夫人屋里,一个瓷杯就冲着自己的身上砸来:“谁允你教那些下贱坯子读书写字的?” “没有读书,只是粗浅识几个字而已。”伏维莘在刺史府时哪怕不受常姨母待见,也被教导过高门士族垄断学识的重要性。 但教授奴仆识字,又不是教授平民,不会惹得世家不快。而且只是几个字而已,又不是什么典籍经义。 更何况,这些贵重的书籍,她拥有的寥寥无几,仅有四五本还是父母的遗物。有必要吗? 常老夫人心中的惧怕伏维莘无从得知,但这次又被骂了小半个时辰,她的恼怒却是抑无可抑。 等回到客院中,发现留在院里识字的倚乐、江雁和春英俱不见人影,怒意彻底爆发。 伏维莘抄起剪子,直接抵在被抱琴三人束缚住的婆子的颈动脉处,逼问道:“她们人呢?” 这个婆子不是寻常看守她们院门的普通婆子,而是常老夫人身边十分倚重的黄嬷嬷,在常家如同半个主子的存在。 因此见到黄嬷嬷被威胁,在场的几位普通下人也不敢莽撞上前夺下剪子。 黄嬷嬷也珍惜自己的小命,连连出声劝解伏女郎不要冲动,命令其他下人不要轻举妄动,然后又眼神暗示去找常家的主子来。 伏维莘也防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看到有人想悄悄离开,就出声喝止。 第98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就这么僵持了半刻钟,黄嬷嬷服软,命人把送去浆洗房的江雁等人带回来。 等江雁她们缩着冻僵的双手回到客院时,听到消息的常家人也已慢悠悠地赶到。 常老太爷和常老夫人年纪大,身体不太好,平常不爱管事,虽然黄嬷嬷是常老夫人身边的得力人,递信的下人短暂犹豫后,还是拐进了主事的常家大夫人的院子。 常大夫人对伏维莘并不熟悉,只在常老夫人院里有过短短几个照面,加上琐事繁忙,就将这事推给常二夫人处理。 然后在报信的下人离开前,又特意命令封锁消息,在事情结束前,不要传入常老太爷和常老夫人耳中。 常大夫人不在意伏维莘可能会因此受到更严厉的惩罚,但担心两位老人听到她一个女郎手持凶器的消息后气出病来,给自己平白添事。 躺在屋里听侍女唱曲儿的常二夫人接到突发任务,心中暗怪常大夫人奸猾。 她与伏维莘也不亲近,而且涉及这位女郎的事情还是有些棘手,不好处理,想了想又去找了常朝同常三叔一同前去处理。 常家人里面,除了常老夫人,就属他与这位勇武的女郎接触比较多,有经验。 …… 常朝同挥退团团围住的下人们,客院里立时空旷了许多。 随后他用着一副平静且寻常的口吻说道:“既然人给你送回来了,就把剪子放下,年节里见血不吉利。” 倚乐、江雁和春英已经从侧屋里取了长椅或扫帚出来,三人手持器械护在伏女郎四周,谨防有人偷袭。 伏维莘没有听从常朝同的话,反而借此提出自己的要求:“我要回河定府。” 常朝同想也不想就拒绝:“年节没过完就要走,让人看笑话。” “被不被人笑话,我不在意。”伏维莘坚持要离开。 常朝同微微皱眉,表情不快:“你对常家就这么厌恶?” 这说的什么鬼话?江雁小幅度抬眼觑向常朝同,伏女郎在常家这几日过得好不好,长了眼睛和耳朵的都知道。 就连站在一旁假装自己并不存在的常二夫人也没忍住扯了扯嘴角,这姓常的一家子都这么爱睁眼说瞎话。 伏维莘紧抿双唇没有回答,但她脸上的抗拒已将这份厌恶暴露无遗。 她再一次重复要求道:“您派人送我回去。” 常朝同无视伏女郎的诉求又温声劝了几句,无果,也不想受着寒风跟个女郎作无谓的僵持。直言:“一个下人而已,你真以为能威胁到谁?” 接着又冷哼一声,命令起身边的人:“我离开后,你带人把院里的前后门都锁上,没有吩咐谁都不许进出。” 常朝同说完径直离开,常二夫人看看伏维莘,不知道说什么,干脆也马不停蹄跟着走了。 吱嘎~吱嘎~,这是客院东西两扇大门关闭的声音。 叮啷~叮啷~,这是守门的婆子拿钥匙串在上锁。 院子里再次安静下来,江雁回头看向伏女郎,她不知何时已将拿着剪子的手放下,表情有些怔愣,过了片刻才默不作声地往寝屋里走。 又一阵寒风吹过,江雁缩起脖子,左手拿着扫帚挽起春英,右手挽起倚乐,悄声问道:“走?” 她得回屋里换身里衣烘个火,再冻下去着凉了,都没地方看病和吃药。 第99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雁刚要关门换衣时,被迎面撞上的黄嬷嬷唬了一跳。 “您跟过来干嘛?”江雁警惕的看着面前之人,“女郎已经把你放了,你赶紧走吧。” 黄嬷嬷被寒风吹僵的脸更显凶相:“我住哪?” “我怎么知道……”江雁无语,这里是常家,她又不熟悉。 但想起眼前之人也一并被关在院里,就像多了个奸细,确实有些不自在。 刚要建议她和守门的人商量一下肯定能出去,但仔细一想绝对不行,这是她们的人质,留着说不定还能发挥用处呢。 江雁紧急收回自己的建议,指向守在伏女郎屋外的抱琴等人:“嬷嬷,您要不问问女郎或者她们是怎么安排的?我先换个衣裳。” 话一说完,江雁立刻就将屋门紧闭。这天太冷了,之前打湿的地方感觉早已冻成坚冰。 黄嬷嬷:……没有学好规矩的死丫头。 抱琴她们也不知道如何安排黄嬷嬷,院里的房间都被占了,不管腾出哪个都不大愿意,就指着屋门说:“您试着问问女郎?” 黄嬷嬷对伏女郎那一剪子还是心有余悸,连忙摆手拒绝,她不想短时间内受第二遭罪。 上午闹完一场,伏女郎的午食泡汤了,到了傍晚大家的晚食都没送来,江雁抱着隐隐翻涌的胃肠,和倚乐春英窃窃私语。 她们仨早上小患难了一场,关系又好了一些。 黄嬷嬷站在不远处,她年纪上来开始耳背,只能一点点往江雁她们身后挪,想要听听是不是在说她坏话。 “嗐丫!您鬼鬼祟祟来我们身后干什么?”江雁率先感到身后异样,扭头一看,入眼又是黄嬷嬷那一张老脸。 因为入夜缺乏照明,黑影将黄嬷嬷的脸映衬得更加凶狠,江雁都被吓得一激灵。 “你们几个不伺候主子,在悄悄聊什么呢?”黄嬷嬷偷听被发现也不尴尬,顺势管教起来。 悄悄聊的东西自然是秘密,怎么能告诉你?江雁脑内吐槽,但嘴上不接话茬:“嬷嬷,您今晚想好住哪侧连廊了吗?我给您挂风障。” 倚乐拉了拉江雁的衣袖,示意她不要戳人心窝,黄嬷嬷都犹豫了一下午还没敢问女郎自己的住处呢。 夜里酷寒,睡连廊是嫌自己命长吗,黄嬷嬷没好气地说道:“你这丫头别得意,今晚我就睡你那屋。” “那您带钱了吗?十文一晚啊。”江雁也不恼,笑嘻嘻的向黄嬷嬷讨要起了住宿费。 “你心怎么这么黑?”黄嬷嬷一听还收房钱,脸拉得更长了。 “怎么黑啦,这屋也不是我一个人住,您交的房费,我还要和她摊呢。”江雁指着春英解释道。 黄嬷嬷看着春英:“你也要收钱?” 春英看着江雁疯狂眨动的双眼,肯定的表示:“要,一分也不能少。” 黄嬷嬷又看向倚乐:“你们屋……” 倚乐虽然人淡淡的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但关键时候从不掉料子:“我们屋更好,得加价。” 黄嬷嬷气到发笑:“这可是常家的屋子,你们贪成这样,也不怕撑死。” 江雁满不在乎:“怎么可能撑死,我们今晚都没吃东西,明后日再没吃的送来,只怕是饿死在先。” 顺着话音,黄嬷嬷的肠胃也开始应声作响。 第100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咕噜的声音有损严肃,黄嬷嬷神色瞬间微裂,但很快又调整回来,她一把年纪了,这种程度的丢脸没什么好怕的。 再看江雁咬唇像在窃笑,她描补道:“谁饿了大半日都一样叫……” 说着说着,黄嬷嬷像是琢磨出来眼前三人刚才一唱一和究竟为了什么,她的恼意渐渐消散,又拿起乔来。 “你们想饭吃啊,来~”黄嬷嬷找了把高椅坐下,舒展双臂,“给我这把老胳膊老腿捏舒服了,我就和守门的人打声招呼,给你们送饭吃。” “也不贵,就,就二十文一份吧。”黄嬷嬷想到高昂的房费,将要价翻番。 倚乐和春英其实没想过这点,一听卖饭就猜到黄嬷嬷只是想回击而已,根本没想帮着她们解决吃喝问题,干脆低下头烤火不理会。 但江雁不,她饿的时候只想找事情转移注意力,才不管黄嬷嬷真心或假意。 因此黄嬷嬷话音刚落,她毫不犹豫就呛道:“您想得倒挺美。” “你个丫头片子收我十文的房费,不也想得挺美?” “屋子就在那,您交了钱立时就能搬进去,可您说的饭在哪儿呢?”江雁指指黄嬷嬷的胃部,“今晚您可是跟着我们一起挨饿啊。” 黄嬷嬷瞪眼:“若不是你们闹得太过惹得主家生气,我会没饭吃?!” “事实就是您没有饭吃啊~”江雁蠢蠢欲动想试探黄嬷嬷的痛处,“听说您是老夫人最倚重的嬷嬷,明日一定会有人记起您也在受饿吧。” 黄嬷嬷确实被扎到了。她在常家呆了近四十年,对常老夫人喜新厌旧的性格异常了解。 若不时刻在常老夫人眼前伺候,前期就算积累再多的情分也会转眼皆空。不然,她早就求恩典出去享福了。 江雁注意到黄嬷嬷低落的那一瞬,在她掩饰好要辩驳前,话风一转安慰道:“嬷嬷对不住啊,我不该说这些令您伤心的话。” “就算这几日没人想起您也没关系,我们一起找找门路,让厨间偷偷送些饭食来。您一把年纪了,确实不比我们年轻人,饿不得。” 黄嬷嬷被江雁左一句挨饿,右一句饿不得激起斗志来,明日她誓要证明自己这些年在常府不是白干的。 被话扎心的还有一下午躲在屋里闭门不出的伏维莘。她上午冲动一场,冷静下来又有些后悔,后悔没有想好退路就将自己逼入困境,连吃喝都要受制于人。 她忽的打开屋门,对着屋外围坐在火炉边取暖的四人冷冰冰地驱赶道:“赶紧离开,嗡嗡嗡嗡吵得我头疼。” 江雁听话的将嘴闭紧,跟着倚乐等人收拾好地面上的东西,才要迈步离开,又被伏女郎点到名字:“江雁,你这嘴一晚就没停过,既然精力如此充沛,就留下给我守夜吧。” 江雁假装没看到春英给自己比的“自求多福”嘴型,十分迅速地扯出顺从的微笑,然后应声:“喏。” 目送黄嬷嬷与春英一道离开,心中还在猜测黄嬷嬷是占用自己左侧床位还是春英右侧床位的江雁,就听到身后来自伏女郎的灵魂发问:“你是不是怨怼我让你没有饭吃?” “怎么会?”江雁想都没想就否定,她是这么不识好歹的人吗? “女郎是因为奴婢几个才与常家起了冲突。若无女郎及时搭救,我们怕是已经折在了浆洗房。” 第101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雁坐在外屋抱着小火炉静静的发呆,她刚刚与伏女郎说的话不带一丝水分。 上午常家的仆妇闯进来时,她和倚乐春英还没来得及穿上厚袄,就被扭送去了浆洗房。 为首的仆妇当着她们的面特意叮嘱管事,她们三人只能在露天的院中清洗最厚重的衣物被服。若有拖延,只管拿着马鞭抽打。 她的双手只在冰冷刺骨的水中浸泡了不到两刻钟,现在被炉火烘烤已有难以消退的瘙痒。 许久之后,就当江雁认为伏女郎已经熟睡,里屋里又传出声音,“我该怎么办呢……” 这是在说梦话吗?江雁走到隔门前轻声问道:“女郎?” 等了几息,没有应答声,应该是睡得不安稳。 江雁小心翼翼将特制的油灯遮罩放下一半,然后将被遮挡的一侧转向隔门,里间立时更昏暗起来。 在榻椅上躺下,夜深人静,江雁不由思考起伏女郎提出的问题。若说伏女郎选择甚少,那与女郎牢牢绑定的她们更是毫无退路,身家性命皆系一人。 …… 被拘禁的第二日,还是没有食水送进客院。伏女郎饮用的清冽山泉消耗过半,普通井水也快见底。 为避免大家无水可用不得不狼狈低头的境况,江雁和春英在院里翻找好久,才从库房中拖出一张老旧的木桌放在廊前。 晃动木桌确认平稳后,江雁又往上放了一条长椅,然后在倚乐和春英的护持下,快速站立上去。 伏维莘在屋内透过厚厚的窗纸隐隐绰绰见到了院里的动静,出门一看,江雁正拿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往另一只手里的木桶中扫雪。 木桶很小,即便江雁费力将雪压实,不过几下就装满了,而连廊上的积雪才少了五六瓦片。 一边将木桶递给春英等待她将桶中积雪倾倒进入一旁空置的大桶中,江雁一边同她俩抱怨这木桶尺寸太不合理,小的太小装不了多少东西,大的又太大单手不好拎。 坐在一旁看她们折腾的黄嬷嬷嗤笑:“小的自然是赏玩用的,你莫不以为主子们会拿着这些木桶干活不成。” “赏玩?”江雁拎起又回到手中的木桶对着阳光细看,“没有雕花,难道用的木料特别名贵?” “贵重的物件也不会摆在客院,这是拿给女郎们莳花弄草的工具。”伏维莘靠近疑惑地发问:“这些……收集起来有何用处?” 江雁敢站上长椅但不敢随意行动,伏女郎过来行礼也只行了上半身,下半身僵直着一动不动。好在伏女郎这会儿也不在意这些小细节。 “禀女郎,奴婢们打算将这些积雪化水拿来使用。”倚乐的声音带着轻微鼻音。 “我们,缺水?”伏维莘有些难以置信,她的预想中大家只是没有食物,没想到连水都缺乏。 倚乐默认,但见伏女郎备受打击的样子,想了想还是宽慰道:“主要是女郎您每日饮用的山泉水只有不到一日的量了。其它的水奴婢们已经找到办法多撑几日。” 办法就是用雪水?伏维莘目光艰难的挪向木桶中,放置了一会儿,桶里的雪一点都没有要化的意思。 “院里碳火够吗?”伏维莘情绪低落了一会儿,也振作起来思考这个方法的可持续性。 “烤火的时候放在一旁温着,碳火应该能撑两日。” “啊——”伏维莘有些失落,碳火也只够用短短两天吗? 第102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碳火并不是最紧迫的问题。江雁和春英交换工作从长椅上下来时,已经出现轻微低血糖头晕的症状了。 伏维莘站在庭院中看她们扫雪,恰好目睹江雁下地时的踉跄,以为是天冷站立时间又久导致的腿脚麻木,就将留在屋中整理的抱琴几人唤了出来一起帮忙。 但客院物资稀缺,适合使用的都已经被江雁她们搜罗出来。 伏维莘见状吩咐道:“我屋里有几个青釉彩纹广口瓷瓶,抱琴,你们去抱出来盛雪吧。” 抱琴有些犹豫,那些瓷器是常家特意放在女郎屋里装饰用的,既贵重又脆弱,她很担心哪里磕碰坏了,又会多生事端为难她们主仆。 “还不快去?”伏维莘见抱琴有些磨蹭,出声催促道。 院里的动静守门的仆妇听得一清二楚,再往夹道远处多走几步,果然能看到廊檐外侧的积雪消失了一部分,裸露出灰黑色的瓦片,还有上方偶尔升出又划落的手掌。 被常老夫人叫到院里以便第一时间接收伏维莘认错服软消息的常朝同,听完下人回禀的消息,当即行礼离开。既然她不认错,那就继续关着直到认错为止。 “常清说得没错,她跟她爹娘一样就是个冥顽不灵死不悔改的犟种。”常朝同一走,常老夫人立即当着常大夫人和常二夫人的面发作起来。 常老夫人自常老太爷将主事权移交长子躲去秦山修道后,她已经顺心顺意好多年一直没有被人忤逆过。 但伏维莘回府后她几次三番心气不顺,更别提昨日午后得知伏维莘挟持她身边的黄嬷嬷,就为了几个奴仆公然违抗她的命令,严重损害了她的颜面。 她一直忍耐着就等今日伏维莘前来认错好一起发作,没想到又成了笑料…… 常老夫人觉得既然伏维莘不珍惜自己的宽容,干脆放下狠话:“老大家的你吩咐下去,自今日起一点吃食都不要往她院里送,我就不信驯服不了她。” 常家大夫人面容温和的应声道:“好的老夫人,我这就派人去通知厨房。” 走出常老夫人的院子,分别前常二夫人没忍住多打量了常大夫人几眼。 “怎么了?”常大夫人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并无不妥。 常二夫人摇头:“没什么,只是突然发觉嫂子养得一身好气性。” 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萧素越一张温吞软面老好人的皮囊下,有一副不愧于常家人的小肚鸡肠呢。 若不是常老夫人才提起禁食,她还不知道昨日不给客院送饭食是这位常家主母借机下达的命令。 和一个十数年未见的小女郎是有多大仇多大怨呐…… 常二夫人回到自己的小院,很快找来自己的一双龙凤胎儿女多加叮嘱,让他们往后与常大夫人和她的儿女相处时行事更加尊重和谨慎,以免被暗中下黑手。 “记住了母亲,但是,为什么呀?”这对兄妹默契地齐声询问。 眼前两人虽然才满七岁,但也是听话懂事的大孩子了,能够守住秘密,因此常二夫人没有隐瞒就将自己所知的事情细细说给他们听,并再三要求不要到处传扬。 兄妹俩听得两眼亮晶晶,不时的对视咧嘴笑。 第103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申末,蹲在屋角企图以胃部挤压姿态减少饥饿感的江雁看着黄嬷嬷小声但卖力地劝说守东门的仆妇给她偷渡一些食物。 隔着院门,仆妇十分为难的表示这是常老夫人的命令,她不敢违抗。 “老夫人惩罚伏女郎,可我是被连累的,也不能吃东西吗?老婆子都饿两日快不行了。”黄嬷嬷虽有被连累受罪的预期,但真的发生时还是颇受打击。 门外传进来的声音有些犹疑:“这就不太清楚了,他们传话的时候没说到您。” 提都没提啊……黄嬷嬷顿了一下,然后放低姿态问道:“能麻烦你帮我去厨房问问吗?等我出来后,一定不会让你吃亏。” 黄嬷嬷的报答,大概就是一笔比较可观的酬劳,或者更好的工作安排,这对处于常家边缘的仆妇而言十分具有吸引力。 因此在思考片刻后,她做出决定:“行,我就跑一趟腿给嬷嬷您问问,要是没有……” “没有也不会怪你。”黄嬷嬷给出承诺,毕竟是她有求于人。 门外的人放下半颗心:“那你们在院里不要闹出太大的动静,我去去就回。” “婶子先别走,”江雁挪到黄嬷嬷身边扒着门缝低声补充道:“您家要有多余的粮食,我愿意拿钱换。” 仆妇没说话只当没听见。这小女郎忒不靠谱,这年头谁家有粮不先自己攒着,换钱有什么用,外面粮价一天一个样,等她休息能出门的时候,加钱都不一定能买回同样的量。 大概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东院门外又响起了扑哧扑哧的声音。 江雁耳朵灵敏,几步就从背风的屋角挪回门口:“您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样?” 见不到门外来人是谁,江雁说话也留了一个心眼,就算现在是其他人摸过来套话,一下子也无法得知她们和守门的仆妇有暗中交易。 “什么怎么样,你是谁?”一道刻意压低但仍显稚嫩的男童声响起,“劳烦把伏阿姊唤出来,我想同她说话。” “还有我,我也要同她说话。”紧跟着的是另一道稚嫩且清脆的女童音。 江雁与记忆中仅有的常家人名单飞速匹配,发现门外的两人有可能是常二夫人所出的龙凤胎,但万一是其他年龄相仿的堂亲呢…… 不过到底是什么身份不是她此刻需要操心的,江雁回复道:“请门外的小女郎和小郎君稍等,奴婢这就去通报。” “嗯去吧。”给出回应的是后来出声的小女孩。 江雁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后,门外的小男孩才有些不满的嘟囔道:“她竟然没有先说小郎君,分明我是兄长。” 小女孩扬起大大的笑脸:“那这次轮到你叫我阿姊了,快叫阿姊~叫阿姊啊~” …… 伏维莘跟着江雁匆匆来到东院门处,听到门外隐隐的嬉闹声,试探性问道:“如星?如月?” “哎~是我~”一门之隔,两颗脑瓜贴着门板上下交叠,只希望能与伏阿姊交谈得更清晰。 两人的热情即便无法目睹也能从语调中感知,但伏维莘对此十分困惑。 她与常二夫人的这对儿女基本没有接触,怎么突然找来这里还对自己表现得如此热络。 第104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常如星和常如月从一旁的护卫手中接过两只沉甸甸的提篮,隔着院门邀功:“伏阿姊,我们给你带了饭菜和炭火,你取一下。” 伏维莘看着挡在眼前的高墙还有自外部紧锁的院门,感觉十分暖心,但又无奈地说道:“我被关在院中反省无法出门,不过多谢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 常如星和常如月在门外尴尬地挠了挠头:“呵呵……我们一时激动给忘了。” 但很快常如星就拍着自己的小身板安慰道:“伏阿姊你别伤心,我一定可以把东西送到你手上的。” 不止常如星有信心,常如月也有。 他们兄妹俩因为淘气,小小年纪就是府中被关禁闭的常客,不说父亲母亲给的惩罚,就是惹恼常祖母被关祠堂的经验也很丰富。 不过他们不喜欢在祠堂里禁闭,不仅屋里阴沉沉的,还因为常祖母说和祖宗反省时要诚心诚意,所以府中下人只给他们送不怎么可口的饭菜,没有他们喜爱的糕点。 他们吃不饱又睡不好,第一次关禁闭出来时就惹得母亲忧心不已,直呼清减许多。 往后他们俩再被常祖母惩罚,母亲总能想出各种办法避开看守的仆妇偷偷给他们投喂许多吃食。 忍饥挨饿的滋味可不好受!常如星想到此处,表情严肃地询问起自己的贴身护卫:“阿彪,你知道我和阿月被关禁闭时,母亲是怎么把东西送进来的吗?” “是啊是啊,我们也要给伏阿姊送。”常如月眨着水润的双眸,十分期待地看着阿彪还有自己的护卫阿悍。 常家祠堂所在的小院同伏女郎居住的客院差不多格局。 阿彪回想夫人粗糙到不行的手段,一开始强行是给守门的仆妇送掺了迷药的茶水,两三次后仆妇惜命不愿再喝便直接放行了。 但这方法就伏女郎的境况而言并不合适,而且夫人也不想告诉小主子们,担心他们知晓后更加有恃无恐。 “你俩想起来没有啊?”常如星见两人沉默不出声就有些着急,干脆自己出起主意来,“你们能把篮子丢进去吗?” 不等彪悍两人拒绝,常如月就提出了补充意见:“里面放了易碎的鸡蛋,直接丢过去就要坏了,你们俩丢的时候要轻轻的。” 轮到阿彪和阿悍回答,他俩直接拒绝,理由也十分充分:“夫人只让保护小郎君和小女郎的安全,其他事情一概不能参与,不然惩罚也要落到我们头上。小郎君,小女郎,你们得自己努力。” “啊……”常如星和常如月唉声叹气,七八尺高的院墙还不是未及四尺的兄妹俩能够轻易征服的。 常如星抱住常如月的双腿,咬牙使劲将她往上送,却怎么也触碰不到院墙顶点,更别提还要加一个七八斤重的提篮负荷了。 至于爬墙,常如星和常如月因为身高限制和安全保障,至今未能习得这项技能。 就在兄妹俩带着哭腔愧疚的与伏维莘说抱歉,垂着脑袋打算原路返回另找办法时,听到有物资就悄悄离开找辅助的江雁,带着倚乐、春英还有那张旧木桌回来了。 除此之外,木桌上还放着根运送行李时用来固定的长绳,长绳的一端绑着一根看着就很结实的粗枝条。 伏维莘分心瞧了一眼:这是……打算把提篮吊上来? 第105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雁在东山村锻炼出了三两步蹿上围墙的能力。虽然数月没练身手有些生疏,加上两日未进食饿得头晕眼花,不然就是九尺高的高墙她也敢挑战一下。 但这会儿,她也只能依靠其他两位伙伴将物资拿到手了。 春英爬上三尺高的木桌,利索的往墙外丢下绳索。 绳索轻微的坠地声没能引起沉浸在失落情绪中的常如星和常如月的关注,他们的护卫倒是发现了,但瞟了一眼后继续当个木头站桩。 院里的人见不到外面的动静,几息后春英见绳索还没有被拉动,扭头看了一眼伏女郎,然后蓄力一跃双手攀上墙沿。 然后一个引体向上…… 再试一次…… 没力气,上不去。 江雁见状俯身趴在木桌上,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握住春英双脚向上送力。 还差一点…… 倚乐默不作声地爬上了木桌,然后托住春英的下半身又往上送了一截。 春英用两只胳膊牢牢卡住墙头,然后小声问道:“院门处的小郎君和小女郎,你们能将提篮绑在绳子上吗?” 常如星和常如月被声音惊醒,左右张望,最后抬头才发现几步之遥的高墙上,有一位只露出头和双臂的侍女对着他俩笑得亲切。 春英长得很秀气,但这个角度……还是有些狰狞的吓人。 常如星下意识地点头,然后牵着常如月往绳索处走去。 走了两步,发现自己没拿提篮,又退回从阿彪护卫手中接过。 院外的小郎君和小女郎蹲在地上奋力用绳索将提篮牢牢固定,院内的江雁无力抱住桌脚懊恼自己前一刻脑子短路当众犯蠢。 伏维莘安静地站在一侧,看着自己这三位侍女思索。她们这一套行动分明也是越过自己擅自执行,但她出乎意料的没有觉得被冒犯…… 院外常如星示意他们已经准备完毕,江雁立刻从“伤春悲秋”中情绪抽离,起身帮着春英收绳索。 倚乐还撑着春英的双腿减缓她的胳膊受力,以便这个难度的姿势能坚持更长时间。 提篮被吊到最高处,再拽就要翻覆进院里时,春英制止了江雁继续拉绳索的动作。 春英左手扒住围墙稳定身体,腾出右手将分量十足的篮子拎进墙内侧后缓缓往下放。 粗糙的绳索在春英手心摩擦了近两尺的长度,江雁高举的双手终于接到了篮子底部。 这是她们来之不易的口粮,篮子有多沉,江雁的安全感就有多满。 同样的操作将剩下的那只提篮弄进院里后,江雁三人和伏女郎齐齐告退,只留伏女郎在院中继续寒暄。 她们一番搬运劳累结束,止不住的喘气,脸色都感觉苍白了几分。 常如星和常如月完成了一项困难的任务,还发掘出新的乐趣点,又激动地跑到院门处与伏维莘交流起来。 主要是他们兄妹俩说,伏维莘听。 天色迅速转暗,常彪制止了还在滔滔不绝讲述自己如何与常老夫人斗智斗勇的兄妹俩:“郎君,女郎,再不回去夫人也要惩罚你们了。” 声音戛然而止。 “伏阿姊,明日我们再来看你。”常如星和常如月慌乱的声音响起。 伏维莘告别的词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到噔噔噔的脚步声飞快远去。 拐角处,无功而返的仆妇见到常家两位小主子离开后,悄无声息的回到了院门处看守。 第106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半个时辰前厨房的管事来告状说,你俩不管不顾抢了两篮子东西要自己做吃食。现在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你俩做出来的东西呢?让我看看。” 常如星和常如月前脚刚踏进院门,就听到自左侧小花园传来的幽幽拷问。 两人低垂着脑袋一点一点往那挪,哪怕此刻不想面对,也很快来到坐在藤条秋千椅上的母亲面前。 “不要装哑巴,同我进屋老实交代,你俩偷偷摸摸又干什么坏事去了。”常二夫人起身往厅房走去,只留身后的秋千在寒风中晃动。 …… 客院里江雁她们的晚食准备进展将将开始。 江雁三人搞回了餐食,按照分工,备餐一事应由抱琴她们接手。江雁本来可以就此回屋歇脚,但架不住她对篮子里装的东西及其份量十分关心,只有看过心里有数才能做到安稳。 还在院门处的伏女郎一时被遗忘脑后,众人挤挤挨挨来到紧急开辟出来的小厨间——由一小间放置水桶和木炭的侧屋兼任。 或许是怕被人瞧见篮子里的东西,常家的小主子们还十分细心地用上两块白色细布遮盖。 听莺合十双手对着外面拜了一拜,然后快速揭开。 第一只篮子里装有几根木柴,空隙处全被木炭填满。若是省着点用,能给院里再续两日的热气。 第二只篮子里的东西……比较零碎。 入目先是四散的五只鸡蛋,听莺小心翼翼地捡出,对着油灯仔细查看,很好,没有裂隙。 随后是一小布袋散发着麦香的雪白精面,江雁接过徒手掂量了一下,大概有两斤。 然后是一小布袋晶莹剔透的大米,大概一斤六两。 再往下是一只放在木盆里腌制还没烹饪的小母鸡,连盆带鸡三斤半,盆起码占了两斤。 还有三段应该是羊肋排,但看肉色比较深,也有可能出自牛或者驴或者鹿,不到三斤。 剩下的就是半截白萝卜,一小罐饭碗大小的黄豆酱,以及篮底快被压成碎末的不具名菜干。 江雁使劲闻了闻,只能勉强分辨出一点香菇味。 食材除了量少一些,八个人吃不了两顿,但种类很是丰富,尤其是肉,江雁光看着就饥肠辘辘。 她在东山村时偶尔能吃点野味打牙祭,到了方府一周能吃上几粒油渣,但还有伏女郎没有动过的荤菜她们几位侍女可以瓜分。 来到伏女郎的外祖家后,荤腥一点没有,就是忍饥挨饿都跟这府邸主人一样是常事。 感谢完常如星小郎君和常如月小女郎的慷慨馈赠。 江雁心满意足打算离开,留出空间只等抱琴她们大展身手,谁料—— “再说一遍!?你们都不会做吃食!?”江雁无比想要质问她们当侍女之前是怎么生存下来的。 “其实会做一点。但是做给自己吃的和给女郎吃的完全不同。” 抱琴小声解释,侍女们以往吃不饱或者没领到下人餐,只会用屋里的陶罐煮些稀粥或面糊,最多加点盐加点菜干,毫无厨艺可言。 稍微高级一点的食材,她们看过成品,但日常怎么处理知之甚少。哪怕在厨间见过几次,没有全套流程学过之前,也不敢拿这来之不易的食材练手。 不是怕浪费,再难吃她们几位侍女也能闭眼咽下去,但锦衣玉食的伏女郎做不到啊。 第107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雁眼神期盼得看了一圈,很希望有人能站出来争辩说:“不,我厨艺好,我可以。” 结果,连多活数十年的黄嬷嬷也惭愧地低下了头颅。 江雁有些不死心地问道:“烤鸡和烤肋骨需要把控火候,白水煮鸡蛋煮鸡肉,这种简单的总能行吧?” 这要是还不行,她就要怀疑她们偷懒不想干活了。 “这个会。但……”抱琴很无奈的摊手叹气道:“我们没有炊具啊。” 这是当下除了厨艺之外困扰她们的第二件难事,院里的容器不是木制品就是瓷器,完全无法经受住炉火的考验。 此外,她们带来的碗筷在禁足当日一早用完餐食后,就被常家的下人带走清洗,一直没有送回。 整个院里,只剩下伏女郎自用的半套餐具,拆分细说也就三碗三碟一盏一盅以及两瓷杯。 江雁深吸了好几口气,强行压住内心的抓狂,以免情绪波动过大晕厥过去。 脑中快速过一遍院里能够用来替代的工具,江雁扭头对着找来屋外的伏女郎征询道:“女郎,院里给您烧水用的铜茶壶,之前用来制服黄嬷嬷的剪子,还有您的餐具,我可以拿来用吗?” 伏维莘有些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 铜茶壶虽然口径比较小,用着不太方便,但容积还可以,能够用来煮粥熬汤,壶盖倒置还能用来烙小饼。 不过在此之前,要先多烧两壶白水,不然总觉得会浸染饭菜味。 江雁自发挑起了负责院内餐食的大梁,比起抱琴担心伏女郎会食难下咽,她更害怕自己也会难以吞咽,毕竟大家的接受下限有着较大的差别。 抱琴和倚乐连难吃到一定境界的常府下人餐都能吃得面不改色,她俩都说需要闭眼入口的,江雁就不挑战自我了。 她虽然厨艺也不怎么样,但还是能做些普通的菜品,至少是贴合自己的口味。 江雁将备菜的差事分给了抱琴和欢颜,让听莺去院中掰数枝梅树枝条,剥了皮给大家充当筷子。 等一切准备就绪,江雁将泛红肿胀的双手从衣袖中取出,然后用梅枝挑拣了数块疑似带有少许黄色脂肪的鸡肉粒,丢进了底部烧得火热的铜壶。 呲啦声乍响,江雁用梅枝前后拨弄了几下,只能见到一丁点油光。 唉~江雁隐隐叹气,这年头鸡也吃不饱饭,跟她一样长不出肥膘。 既然没油可炼,江雁就将欢颜剪下来的鸡肉粒一股脑丢进壶中。 很快,肉香和腌料味弥漫了整间侧屋,然后扩散开来。 守在东门的仆妇知道常家小主子来过,给院里的女郎送些吃食并不奇怪,只是没想到还有肉香。 但守在西门的仆妇并不知情,此时十分惊讶客院里竟有食材储备,而且还自己开火做饭了。 一只一斤多点的小母鸡浑身上下没有几两肉,江雁拿梅枝拨弄几下权当翻炒,然后加了一小盏清水,等着沸腾。 抱琴已经拿伏女郎喝甜汤的银汤匙舀出两半碗面粉,布袋一下空了三分之一。 江雁往碗里试探着一点一点加水,用银汤匙搅成絮状,然后交给抱琴和听莺捏成面团,再揪成小粒。 自己则将壶中煮熟的鸡肉夹出一半放进伏女郎饮茶的瓷杯中,然后又往壶中加了八九盏清水,放入泡了一半的菜干,还有一小撮盐。 等水沸腾后,又放入揪好的面疙瘩。 “很快就可以用餐了。”江雁郑重其事的对着在一旁等候的伏女郎还有几位同伴说道。 第108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一壶水多面少的疙瘩汤分给八个人,伏女郎盛得多点,余下的一人也分不到几口,大部分都是灌进去的汤水,不顶饱。 但她们只有这么一点吃食,也不知道要撑几顿,能省一点是一点。 伏维莘吃完也没离开,坐在一旁的马扎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黄嬷嬷用草木灰清理大家使用过的碗碟杯盏,心中只剩下必须丢弃的念头。 充当筷子的梅枝不用清洗,院里两株梅树枝丫多,还能用上好几顿。 江雁将倚乐费了大半力气剪断的鸡身塞进清洗干净的铜壶中,又从一堆菜干中挑出几朵香菇干,拿清水冲洗干净后一并丢入,然后加水盖盖,放在火炉上用没有燃尽的碳火炖煮。 天冷,排骨放在室内不怕变质……江雁转了几圈,又担心一夜过后铜壶烧干或者有异物钻入,快速磨住个木塞堵在茶壶嘴。 应该不会像高压锅那样爆炸吧?江雁还是不放心,稍稍掀起一点壶盖。 …… 常家的大厨腌制有一手,次日天刚蒙蒙亮,江雁半梦半醒间还闻到了空气中残留丝丝缕缕的鸡汤香味,肚子立刻造反起来。 在炕上辗转反侧许久,怎么也睡不下去,江雁干脆掀了被子套上外衣钻进小厨间。 今日早食她想吃蛋饼配鸡汤。 江雁从木炭燃烧殆尽只剩丁点余温的炉子上拎下铜壶,放在昨晚设好的桌案上。 掀开盖子,借着油灯照明,能看到上层漂浮着薄薄一层油花。 江雁只犹豫了几秒,就将铜壶放至屋外,然后着手调制鸡蛋面糊。 春英与江雁睡一个屋,听到江雁的动静后只多睡了一刻钟就过来帮忙。见到放在院外的铜壶,随口问道:“怎么把东西放在外面了?” “捞点油出来烙饼。” 春英“噢”了一声示意知晓,很快又有些担心:“女郎愿意吃吗?” 江雁头也不抬的答道:“壶里的东西没人碰过,取出来就是干净的。若不能接受,我也找不到其它办法。而且,瞒着不让女郎知道就行。” 江雁很快调出满满两碗面糊,用了两个鸡蛋,剩下一半的面粉,以及少许食盐。 院外气温很低,春英很快带着凝结成薄薄一层白色油脂的铜壶回来,持着新做的梅枝筷子,小心翼翼将这白色油脂分离,折叠,然后夹取至杯中。 这个瓷杯还放有昨日保存下来的少量炒熟的鸡肉粒。 铜壶放回已经生好火的炉中加热,江雁又生起个手炉,将铜壶盖倒置其上,构成一个超小型灶台。 就是堵住了加炭口和通风口,江雁得快速做完所有的蛋饼。 …… 伏维莘对早食口味没什么意见,毕竟江雁不是大厨无法苛求,但在分量上,她看着只欠缺三分之一的食材,不解地问道:“每顿饭食不能再多做一些吗?我看大家都不够吃。” 江雁抬眸解释道:“女郎,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解除禁闭不用禁食,东西得省着点吃。” “如星和如月说今日还来找我,还会给我们带食材。”若没有他俩支援,伏维莘也十分认同江雁的做法。 江雁昨日赶着将东西拎回屋,没有听到那两位小主子的许诺,但昨日饭食的味道说不准被守门的仆妇闻见上报给管事,万一不允许他俩再拿食材呢? 见伏维莘神色期许,江雁也不好做提前扫兴之人,便将担忧咽下说道:“等拿到两位小主子的食材后,晚食我多做些。” 第109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常如星和常如月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打不开屋门,立刻意识到自己被母亲禁足了。 将就着吃完放了一夜有些干硬的糕点,两人老老实实在屋内静坐,等着母亲在午前过来训话,然后自己认错,惩罚一笔勾销。 一直等到午后,不仅母亲没来,连午食也没见下人递送后,兄妹俩开始焦急起来。 他俩默契的砰砰砰拍着各自屋门喊道:“快来人啊,我们要见母亲,我们知道错啦!” 要是以往他们这样说,一定会有仆妇隔着屋门安抚他们,告诉他们不要急已经去通知夫人了,但今日门外毫无动静。 两人交替着喊了一刻钟,还是无人应答。 常如月隔着一堵屋墙问道:“母亲也不理我们了,接下来怎么办?” 常如星怏怏不乐,但作为兄长这时得稳住:“再等等吧,母亲说了我们的身子最重要,过会儿一定会带午食过来让我们认错的。” 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将入夜幕。 常二夫人轻捶后腰离开主院,同身侧的李嬷嬷抱怨:“大嫂一早就急匆匆地把我喊过去帮忙,拖到如此晚,也不知道如星和如月有没有找我。” 李嬷嬷附和:“两位小主子与夫人亲近,一日不见定会想念夫人。” 常二夫人挑起精心描绘的飞羽眉:“我命人给他们送垂涎了数日的香酥鹌鹑、香炸野山蕈和什锦蜜汤,怕是乐得想不起我。” 常如星和常如月为这几道菜磨了常二夫人好几日,一直没遂意。 一是冬日苦寒,鹌鹑难捕,野山蕈和鲜果更难有。 二是炸物热性,冬日在烧着碳火的屋里吃,易燥热上火口舌生疮,特别是他们不久前才吃过一次。 常二夫人接着说道:“就是说想我,大概率也是哄我把他们放出来,作不得真心……我这次偏不如他们意。” 李嬷嬷笑笑不说话,夫人也只是嘴上严厉,内里可宝贝着呢。 一行人才走进内院,就听到里面此起彼伏的叫嚷声:“你们找母亲来,我们要吃东西~~” 常二夫人听到两人活力满满的声音,带着笑意的嘴角高高扬起,但又很快落下。 她对两人的性格十分了解,中午才饱食一顿,现在刚到晚食时间,断不可能迫不及待就吵嚷着要东西吃。 常二夫人放开脚步快速走到屋门外:“你们俩怎么这么早就喊饿了,中午的吃食不合胃口?” 常如月听到母亲的声音立刻变得委屈巴巴:“中午不是不给我们东西吃吗?我们怎么求情母亲都不理我和兄长。” “怎么会?”常二夫人当即否认,并质问守在门外的几位侍女:“小郎君和小女郎没有午食,你们怎么不来通报?” 常二夫人浑身透露出的不满吓得几位侍女连忙跪地:“夫人,是您特意派人命令我们不要理会两位小主子的任何要求,也不要同他们交谈,有什么事等您回来再说。” “我特意派人?”常二夫人扭头看向李嬷嬷。 李嬷嬷摇头:“老奴也没有让人传过这话。” “你们说说,来传话的人是谁?”常二夫人示意开锁放常如星和常如月出来。 几位侍女面露迷茫:“奴婢们也没见过,但她带了夫人您的信物,跟着来的还有一位厨房的管事。” “你们就这么信了?小主子们说了这么久,没有一个人来问问夫人要不要改变主意?”李嬷嬷音量加大,还是难以置信。 几位侍女看着其中一人,当时是让她去找夫人询问的。 被众人凝视的侍女强撑着辩驳:“奴婢去大夫人院里找过夫人,但被大夫人院里的管事嬷嬷拦下,说夫人忙得不可开交没空见我,可替我传话。最后告诉我说……” “最后告诉你说,让他俩长长记性是吗?”常二夫人想起当时常大夫人突然提起常如星和常如月昨日的出格行径,自己还为此与她致歉,并表示在关禁闭让他们长长记性。 那名侍女点头默认。 第110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常二夫人坐在主位,看常如星和常如月一口接一口吃得闷不吭声,不复以往用餐时的活泼,被摆了一道后的心情更加糟糕。 她见两人终于吃饱放下碗筷瘫坐在椅子上放空,主动提议道:“你们明日给人送东西的时候,记得多拿些米面和木炭。” 无视常如星和常如月惊异的眼神,常二夫人继续补充道:“再找管事要口锅,她们院里肯定没有配备炊具,做吃食不方便。” 常如星和常如月将母亲的建议牢记于心,但还是没忍住问道:“母亲,您不是不喜欢我们给伏阿姊送东西吗,怎么突然改变了想法?” 常二夫人注视了他俩许久,才将自己的想法缓缓说出来。 “一开始是因为禁足是你们三爷爷下的命令,禁食是你们祖母和伯母做的决定,他们都是府中长辈,而你俩还小,母亲不希望你们掺和进去,徒惹不快。 昨儿下午厨房的管事来我这告状,我就知道你俩给伏女郎送东西的事瞒不住,才要抢先罚了你们,希望看在你们已经在反思的份上不做追究。” 常如星耷拉下眼睛:“他们怎么什么都要告状啊?我是府里的郎君,拿些普通食材又不碍事!” 常二夫人曲起食指轻敲了一下他的脑门:“怎么是普通东西?那是厨房大厨特意备着给你们祖母伯母做晚食的部分食材,你们拿了就是自投罗网……” “那还是普通东西,他们换新的再做不行吗?”常如星不服气小声嘟囔着,发觉自己被母亲死亡凝视,立刻乖巧地改口道:“是儿有眼无珠,识不出长辈尊严。” 有些阴阳怪气的话,引得常如月扑哧一声笑出来。 常二夫人胳膊一伸就将常如月抓到身前,在背上不轻不重扇了两下:“你还笑呢,这么快就忘了今日午食受到的惩罚?” “没忘没忘。”常如月想起前两日母亲刚和他们说过的“秘辛”,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一直以来温柔大方的伯母怎么突然就加入祖母的小心眼阵营了……” 也不好说是突然改变,常二夫人那日一夜未眠仔细复盘后发现自己至少被坑过三次,只能说萧素越她伪装的很好。 和孩子们翻长辈的陈年旧账没有意思,常二夫人只是再次警醒他们不要触碰长辈们的霉头。 “那母亲你还让我和兄长去给伏阿姊送东西?”常如月疑惑,又隐隐觉得母亲不安好心。 常二夫人冷哼一声:“你们做错事情被惩罚是应该的,母亲不好同她在此事上讨公道。但她不知会母亲擅自对你们增加惩罚,母亲很不开心,只能给她找些不痛快。” 常如星一脸受伤样:“所以母亲您要让您的宝贝儿女再次以身犯险?” “你们的行动已经经我许可,怕什么?”常二夫人虽然平常不管事唯爱享乐,但底气十足,“她们要想连我一起罚,不说要顾及你们阿父的颜面,哪怕不管不顾,我阿父也会带着阿兄们打上门来。” 常如星和常如月崇拜的看着母亲,啪啪啪啪鼓起掌来。 第111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伏维莘等了一下午没等到常如星和常如月兄妹俩送来补给,心事重重喝完一碗鸡汤肉沫菜干粥就回屋失落去了。 第二日的早食是骨汤肉沫菜干粥。 伏维莘看一眼仅剩的一小碗面粉和三个鸡蛋,再看一眼江雁绞尽脑汁砸断骨头誓要榨尽最后一点油花,更是忧心忡忡。 这已经是她被禁足禁食的第四日,若没有姐弟俩支援,她和侍女们怕是离饿死不远了。 而即便是到这种程度,常家的长辈们没有派人前来查看她的状况,兄弟姊妹们也无人前来关心,只觉齿冷。 常如星和常如月与母亲亲近了一会儿,就带着两个侍女去厨房挑拣和搬运食材,然后一路光明正大地送去客院。 他们行动算不上招摇,但也足以让暗中关注着的人心中知晓。他们要么自己忍着,要么主动找上门来赔礼商讨。 这是常二夫人的经验之谈,而她正打算借着此事敲山震虎,让常府的人认清,她是平时不管事好说话,但绝不容忍外人欺负到她孩子头上来。 …… 常家各房很快就收到了这则消息,大部分人事不关己,只是密切关注着常老夫人和常大夫人的反应。 常老夫人确实想要传唤常二夫人训斥一顿,但被常大夫人拦下,只能在院中打砸发泄,光仆妇们收拾出去的碎瓷片就有满满两簸箕。 等常老夫人发泄完,常大夫人劝慰道:“既然二弟家的儿女愿意给伏女郎送吃食,我们也不用担心她身体扛不住,正好让她想明白了再出来。” …… 自那日起,客院里日日都能收到常如星小郎君和常如月小女郎递送的食水和木炭,短时间内大伙就不用为吃饭和取暖担忧。 几位侍女很快又发愁起了另一事项——院里的污水和秽物数日没有倾倒,已经肉眼可见的快要满溢。 即便冬日异味没有四散,江雁也是见一次就想吐一次。 黄嬷嬷自被常老夫人彻底抛弃后,就将自己视为院中的一份子,十分积极的帮助解决这个难题。 她与守门的仆妇交谈了一番,不久就笑容满面的回来:“管事很快就派人过来清理,以后也会定期来收。” “您说了什么让她们这么配合?”江雁好奇,她们之前轮番求情都只得到回绝。 “你们这群女娃就是脸面薄。”黄嬷嬷坐在马扎上翘了一个高难度的二郎腿,若在夏日怕是还要再加上一把蒲扇。 “我就明明白白告诉他们,现在是想为难我们,但以后这客院也可以不用再住人了。” 江雁率先反胃,一边哕还一边佩服黄嬷嬷,在这方面她确实白纸一张。 …… 伏维莘的生活似乎回到了正轨,不用应付狂躁的常老夫人,不用再为一院子人的吃喝发愁。 除了不能出门,就和在河定刺史府几无二致,甚至她隔三差五还能与同辈的亲人交谈。 但她想要离开常府的想法没有因为这种“平淡”的生活而动摇,她越来越坚定地想要逃离这个牢笼。 第112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常府的牢笼没有那么好挣脱,伏维莘悄悄召来倚乐、江雁和春英一起筹谋。 抱琴和听莺服侍她的时间更久,她对她俩其实更加信任。但这段时间观察下来,她俩循规蹈矩安分守己的性子并不适合参与策划出逃一事。 不说帮着想法子,伏维莘都能想到在事情落定之前两人会多努力地见缝插针劝阻自己不要冒险。她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去说服她俩。 “女郎有目的地了?”江雁开口第一句话,就印证了伏维莘对她性格的判断。 “回河定府。”这是伏维莘思考好多日才最终确认的方向,西定府是常家的势力范围,其他府县她没有去过,人生地不熟,想也知道不适合她们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女郎们闯入生活。 江雁疑惑地追问:“女郎有多大把握常刺史不会将我们遣返?” “七……六成吧。”伏维莘十指交叉紧握,忆及常姨母执掌刺史权力后对她态度,尽管还是不冷不热极尽忽视,但比起早期隔三岔五的挑刺,还是和缓了许多。 而且,“我名下有一处田庄,就在河定府府城郊外,若是……我们就避到那里去。” 伏维莘身上的钱财虽不及常府和刺史府巨富,但有父母留下的一笔遗物和府中置办的首饰布匹,也称得上充裕。 四年前她去息山祭奠家人路遇一户人家变卖田庄逃往南方时,鬼使神差地买了下来,后来一直无暇前往渐渐忘在脑后,谁能想到有朝一日会成为她的寄身之所。 伏维莘拉回飘远的思绪,吩咐江雁三人道:“你们要瞒着黄嬷嬷备好一路上的食水。” 三人齐齐点头。 紧跟而来的是出逃行动最关键的环节——什么时候去和怎么去。 倚乐问道:“女郎打算何时出发?” “一周内?”伏维莘犹豫道,她还没有自己出行过,以往行程都是长辈们安排好后直接通知她的。 江雁提出否定意见,“昨日才下完一场大雪,严寒加上厚厚的积雪,怕是寸步难行。”她很担心大家会冻死在路上。 “驾马车呢?”伏维莘看向倚乐,她跟人学过这项技能。 倚乐沉思了一会儿:“驾着马车慢慢走可以,但要逃命那般跑得飞快,会打滑。” “而且一路上可能还有猛兽或流民出没,仅我们几人完全无法应付,太危险了。”春英补充说道。 伏维莘越听越泄气:“那你们觉得何时出发为好?” “如果想要安全,大概是春日?”江雁给出的时间一下子推迟到两月后,说完她自己又觉得说了白说,要能忍到那时候,常府的人或许已经主动将伏女郎送回河定府了。 若是没送回,江雁又想象那时她们一路上会遇到饿了一整个冬天出来觅食的老虎、棕熊、野狼……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春英也给出了一个法子,就是跟着商队或雇个镖队一起去河定府,但这个对她们一群女郎而言也很困难。 不说她们被关在院子里,很难得知府外的动向,就是找到队伍了,人可信吗? 是她想得简单了,伏维莘无力地挥退江雁三人,抱着双腿蜷缩在长塌上。 江雁关门前看伏女郎着实不好,安慰道:“女郎别太忧心,虽然还没找到合适的办法,但我们这段时间可以多做准备,争取机会来了随时就能跑。” 第113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借着夜色掩映,江雁和春英几个跃步攀上高墙,随后在倚乐的辅助下,抓住绳索缓慢下滑,最后平稳地踩在客院外侧的地面上,全程没有发出太大的动静。 经过常如星小郎君和常如月小女郎风雪无阻的投喂,江雁和春英不仅体能有所恢复,还能额外分出一点饭食贿赂守在东院门的仆妇。 常家在伙食的口味和质量上是肉眼可见的等级分明。像给她们守门的仆妇,不仅分到的饭食难吃量少,一月更是难见一次荤腥。 因此在江雁等人的食物攻势下,东门仆妇很快放弃抵抗,知无不言,就是对院内近日固定时间出现的踹墙行为也是充耳不闻。 西门仆妇倒是听到了动静,但上报后管事嫌弃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不给打赏,加上被黄嬷嬷几顿臭骂后,也选择了无视。 客院里的伏女郎,就此成为偌大常府的透明人。 东院门仆妇说,今日团圆节常家主子们要在主院飨宴,府内很多下人都被调去帮忙,忙碌得不行。 她说起这事时带着满满的艳羡,但很快意识到在被冷落的客人面前说这些诛心之言不合适,又避而不谈。 顾不上担忧伏女郎会因此事伤情,江雁和春英立刻作出趁着人员混杂夜探常府的决定。 两人贴着墙脚阴影,在一众院落中谨慎穿行。 根据伏女郎提供的大户人家院落普遍布局图,加上已知的几处院落…… 江雁和春英在不知拐了第几个弯后,两人见到了一排灯火通明的……厨房? 春英左右张望,确认周围暂时无人走动后立刻拉着江雁钻入另一条昏黑的小径中。 常府规模比伏女郎预想中还要大,她们走了这么久还在内宅打转,难怪一路上巡逻的护卫不见踪影。 江雁从头顺了一遍行走过的路线,指着厨房小声说:“我们从这一侧走,先找马房吧。” 为了出行方便且较小受到牲畜异味的影响,马房通常设在府邸外围的东南角,若是能成功找到它,离出府只剩一门之遥。 春英也怀着某种不为外人知的想法肯定了江雁的决定。 常府的内外院之间隔着一扇沉重的木门,借着雪地反射的月光,能看到紧闭的门栓,守门的人不知躲藏在哪个角落。 两人不敢赌守门的人注意不到她们拨动门栓的动静,也不知道门外是否还有其他人看守,为安全起见,两人又悄悄走出百步远。 江雁和春英紧贴屋墙,倾听院外巡逻护卫队从此处经过的频率。 可能是团圆节当值的人少,间隔都在一刻钟左右。 等又一波护卫队离开,春英飞快蹿上并紧扒墙头,缓慢又小心地探出半个脑袋确认下面无人后,使劲翻身越过墙体,然后抓住绳索缓缓下滑落地。 接收到安全信号的江雁紧随其后,却没想沿着墙根有一尺宽的冰带,她一脚踩上去没站稳差点摔成狗啃泥。 江雁瞪了一眼春英气她不提醒自己,又看着因为两人攀爬,出现了清晰凹陷的墙头积雪。 若是巡逻护卫抬头扫一眼,定能发现端倪…… 江雁快速晃荡绳索,随之掉落的还有没被破坏的大片积雪,散落在冰带上。 “你在干什么?”春英赶忙小声制止江雁的举动,这太显眼了一看就有猫腻。 “清理痕迹,你看像不像是积雪自然滑落?”江雁指着墙头有些摇摇欲坠不知何时就会落下的积雪问道。 “巡逻的人马上要过来了,我们赶紧走……” 第114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就在春英拉起江雁拐进某个昏暗的小径不久,巡逻队走到春英江雁落点处不远就发现了此处异样。 领头的护卫神情戒备:“大家小心点。” 巡逻队成员快速走近查看,发现是散落一地的白雪,霎时将提起来的心又放下。 “这雪在上面堆得好好的,怎么会掉下这么一大片?”领头的护卫还是觉得奇怪。 他吩咐队员们仔细搜寻线索,众人刚分散行动,墙上本就摇摇欲坠的积雪直接掉落,连带周边一大片一起,闷头盖脸砸在还没有远离墙根的巡逻队成员身上。 “我们还继续吗?”有人出声问道,他觉得就是因为大家走动太多次才把积雪震下来。“若是人为,怎么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痕迹?” 可能是自己多疑了,领头的护卫有心再检查一遍,但见同伴们被冻得通红的脸和手,迟疑几息后又选择放弃。 即便真有异常,负责其他地方的巡逻队伍应该能发现并解决吧。 江雁不知道因为自己的多此一举反而提前引起巡逻队的关注。 要不是碰巧其它积雪坠落,加上天冷和团圆佳节巡逻队成员松懈,大概率就此暴露难逃追捕。 此时的江雁和春英已经成功摸到马房附近,隔着一段距离,就能闻到寒风送来的隐隐牲畜臭味。 在盲区送走又一列巡逻队伍,春英蹑手蹑脚走到马房门前,又立刻折返回来小声说道:“门锁上了。” 江雁期待地问道:“你会撬锁吗?” 春英摇摇头:“撬这个锁,你不怕被护卫们逮到啊……” 那就是会了,江雁心下佩服春英的多才多艺,然后麻溜的建议道:“我们回去?” 现在夜已深,江雁只絮了一层薄棉的布鞋已经无法抵御寒冷,一不走动双脚热度就快速消散,冻得跟个冰块一样。 春英也扛不住了,对江雁的提议万分赞成,只不过——“我们不要原路返回,换条路吧。” “行,换条路更安全。”江雁想要将路线再扩展扩展,这样等哪天她们出逃时,可以有多种选择。 而春英此时还没想到这么远,她只是本能觉得江雁刚刚一番破坏性行动极有可能被巡逻队发现异常,现在人指不定守在墙根等着将她们逮个正着呢。 两人意见一致,很快又趁着巡逻间隙在各院落外的小径上潜行。 大概路过数个只有一两盏油灯照明大门虚掩的院落,两人面前已无路可走,只剩一堵高墙。 两人对视一眼,又回退到一个视线死角,蜷缩着等待不知何时经过的巡逻队伍。 大概过了一盏茶,躲进墙角箩筐的江雁和春英就听到沉重不一的脚步声,还有一些男子的抱怨。 江雁竖起耳朵,也只能听到休息、好冷、巡逻等模糊字眼……她们这是误入了常府护卫的休息区!!!!! 两人的呼吸错乱了节奏,好在离得有一段距离,不至于被发现。 等到外界再次寂静下来,江雁和春英更是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声,小心翼翼取下身上笼罩着的箩筐,飞快离开此处。 之后两人又试探性摸索了几条路线,有一次为避开巡逻队她们差点潜进常府主家前院,还有疑似常府智囊团的居所。 若不是她们眼尖,在又一道虚掩的院门中窥见微弱的烛火亮光,怕是又误入虎穴。 等最后找到一段可顺利翻回内院而不引人注意的高墙时,已过子时。 脱力的倚靠在客院屋墙,江雁与春英小声复盘起今晚行动时表示,成也团圆节,败也团圆节。 第115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雁特意寻了处背风又能晒着太阳的角落站着,和春英一起盯着抱琴、听莺、欢颜,还有出人意料的伏女郎轮番上场练习翻墙技巧。 嘶~又一人的脚趾与围墙发生正面对抗,败北发出痛呼。 几轮过后,抱琴心疼地看着被一次次失败打击得面容黯淡唇无血色的伏女郎,终于忍不住质问起江雁和春英:“我们都陪着你俩折腾好几日了,到底想要做什么啊?” 江雁摆出苦大仇深的表情:“这是秘密,时间到了你们自然会知晓。” “女郎~”抱琴被江雁的敷衍无语住,转而寻求伏女郎指点迷津,并希望她能及时制止这项折磨身心的无意义的时间耗费。 抱琴敢对着老天爷起誓,虽然此事由伏女郎提出,但背后绝对少不了江雁的掺和与撺掇。 伏维莘被抱琴呼唤的时候,正弯着腰不停喘气以期平复急促的呼吸,艰难地抬起脑袋,在围了她半圈的侍女的期待中坚定说道:“继续,不要放弃。” 抱琴、听莺和欢颜止不住的失落。 哪怕是后来加入又被前任结局吓住的欢颜,也是忍了又忍才小声抱怨道:“可是翻墙真的好难啊……” 江雁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确实很难,于是自以为很贴心地建议道:“你要不要找倚乐姐交流一下经验?” 倚乐只花了半日就自主掌握翻墙技能,比江雁翻得还熟练。要知道江雁现在下墙还不是很熟练,时不时会腿软趔趄小撞几次墙。 欢颜拒绝。倚乐人好,但是她在倚乐跟前,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会莫名犯怵,即便同住一屋,也是能少交谈就少交谈。若是找倚乐教她,怕是会腿软得一步都蹬不上去。 江雁认为这是凡人对强者的敬慕,她也有过这样的经历,十分理解,转而提出另一个建议:“要不我找根木棍辅助你上墙试试?” “怎么试?”欢颜忐忑,她已经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江雁早前就是被狗撵进死胡同才开窍学会翻墙的,后来她小伙伴学习时也慕名找去被撵了一次,这是已有两起成功案例的速成方法。 虽然常府客院里没有恶犬,但模拟版也不是不行。 江雁自我牺牲了一下,快步走到院子中间折了一根长长的枝条,然后挥舞着直冲欢颜双腿而去。 欢颜小时候还没有被家人贩卖给人伢子那会儿,因为嗓子眼儿细咽不下黑豆饼,一塞就吐,就会被认为故意浪费粮食而被祖母拿着笤帚抽着满地跑。 这会儿见江雁拿着树枝摆出差不多姿势向自己“气势汹汹”走来,立时“啊——”的一声尖叫就要找地方躲避。 无奈前后都有人站着,她紧急之下蹭蹭两步就上了一直上不去的高墙。 “哇!”江雁听到欢颜的惊叫就停下脚步,只见欢颜像没头苍蝇一样胡乱撞了抱琴和听莺,随后就身手敏捷的攀到了墙头,不由发出感叹:“真的好配合啊!” 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动震惊到的抱琴和倚乐,听到江雁的感叹才恍然大悟,难怪一向娇气的欢颜竟然比她俩还要率先成功。 还没等两人向江雁请教,伏维莘对着江雁手中的长枝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她也要速战速决。 她挺直腰背对着江雁严肃要求道:“你怎么教的欢颜就怎么教我,务必不要有所保留。” 江雁:……你猜我敢不敢保留。 第116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雁的紧迫式教学法自成型起不过半个时辰就被迫宣告夭折,除了欢颜这个成功案例,“慕名而来”的伏女郎、抱琴和听莺全以失败告终。 欢颜虽然是被吓到才上了墙,还因为效果直观被迫在墙上挂了五息,直到撑不住快要跌落才被春英和倚乐联合解救下来,但她从中找到了脚感,于是“摈弃前嫌”很暖心地安慰起江雁来。 “不要气馁,你的方法还是蛮管用的,明日再试几次说不定就行了。” 江雁摇摇头并不抱一丝希望,欢颜是误打误撞碰上了,其他三人却是早有准备,心中没有紧迫感,便爆发不出潜力。 欢颜有些遗憾:“那还能怎么做呢?” 世上无难事,只要……愿意降低标准。 是夜亥正,春英翻出院墙,同江雁一外一里,陪着伏女郎、抱琴和听莺练习绳索爬墙法。 有绳索借力比直接蹬上墙容易数倍,唯一的难点可能是几位双手娇嫩,因此倚乐特意找来布条给伏女郎掌心仔仔细细缠绕了几圈,以防被粗糙的麻绳磨出血泡然后生出茧子。 江雁暗想,这要是还不成功,她就要倒戈劝伏女郎直接放弃出逃计划了。 所幸眼前三人很有韧劲,一步一停硬是咬牙上到了最高点,休息片刻后又在春英的指导下陆续下降到外侧地面。 东门仆妇今晚睡不好,听到外面有动静就披上外衣出门房查看。 一开始只见春英站在墙外还自带三根麻绳心中惴惴不安,再见到伏女郎骑坐墙头,目瞪口呆之后便是胆颤心惊,再旁观伏女郎落地全程,只剩下麻木地请求: “女郎君,您要是被府里逮个正着,求您大发慈悲,千万别供出奴家。” 她吃人嘴短没能从出现苗头时就去告发,现在再想去也落不得好。既然不管怎样都被罚,不如能拖多久就拖多久,万一有个万一呢…… 伏维莘累到说不出话,最后还是春英代表伏女郎承诺道:“绝不会供出你。” 至于常府管事信不信,这个仆妇会被牵连多少,谁也无法打包票。 等待时机的日子里,伏女郎几人抽空便练习上墙熟练度,江雁、春英和倚乐则两两轮换着深夜外出踩点,务必做到胸中有数,即便中途出岔子也能乱而不慌。 渐渐的,抱琴几人琢磨出伏女郎的打算,但没像伏女郎猜测那样会进行劝阻,反而保持沉默,只是练习时更加认真。 至于黄嬷嬷,重回常老夫人身边无望后,就秉持着不支持不反对不告发的态度,对几位年轻女郎的举动视而不见,日日早睡晚起享受来之不易的悠闲生活。 起初,大家对黄嬷嬷还抱有警惕态度,伏女郎甚至试探了好几次也没有找出猫腻。 到后来大家行动越来越不加遮掩时,江雁又好奇心起试探过。 比如“常老夫人放弃您之后,往后如何过活?有何去处?” 再比如“若是院里出了事,您会被重罚吗?浣衣?劈柴?倒夜香?或发卖?” 几次之后黄嬷嬷被烦得不堪其扰,知道众人对她无法信任,干脆摊开讲明:“我有个侄儿在河定府荣成县当县令,看在他的面上,常府也会放我归家。” “在荣成县当县令?”江雁收回笑意,卓越的记忆力让她轻而易举就能回想起杨嬷嬷在东山村放的狠话,于是有些阴阳怪气:“没想到张县令同您是一家啊。” 第117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建光十四年二月十七日子时,一行人背着行囊悄无声息的从常府客院翻出,一路形迹小心的避开巡逻护卫,潜行到杂役们群居的东侧矮屋与马房之间的一处隐秘夹道。 此处是江雁和春英某次探路时无意闯入才发现的,夹道的一侧,就是常府最外围的院墙,只要翻过它,就迈出了自由的第一步。 或许是常府的巡逻队觉得低等仆妇们的安全无需重视,江雁和春英数次过来踩点从未碰见过他们的身影。 也因此,她们两人还冒险翻出墙去三四次,偷偷将常府附近一圈可以藏人的死角找出几个,才能在此时成功带着伏女郎等人隐蔽。 从伏女郎提出回河定府的想法到开始实施,已经过去一月之久。 在这漫长且煎熬的等待时间里,伏女郎除了为离开不懈练习,也隔三岔五通过常如星小郎君之口向常府主人提出回河定府的请求,甚至通过小郎君之手辗转向河定府常姨母去信想要归家。 但都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江雁几位侍女将一切看在眼里,更加认清了伏女郎的孤立无援。 尤其是二月以后常如星小郎君和常如月小女郎恢复课业,只能偶尔抽空过来补充食材,院里不得不恢复最初少食少炭的状况。 大概是听莺日日求神拜佛的虔诚为伏女郎换来好运,就在她们决定忍无可忍,就近挑个常府主人家外出赴宴守卫空虚的日子强抢一辆马车狂奔回河定府时,机会来临了。 本朝备受敬重的宋老将军家眷在皇城过完年节要回北都护府,一路要途经西定府和河定府北部。 春英报告这则消息时,车队已经进入西定府境内,推测几日后会从府城穿过,因为常大夫人已经命令管事们提前备礼了。 江雁她们想了数个方案又不断推翻,最后得知宋老将军家眷大概于十八日晚入城,休整一夜后再出城时,便敲定提前一日出城的方案,以免错过。 将伏女郎和抱琴几人妥善安置并约定信号后,江雁和春英又潜回了常府马房。 她俩还有最重要的任务有待完成——劫一辆代步的马车出来。 这是一项十分艰巨的任务,严重影响着七人逃跑计划的成败。 毕竟她们需要坠在车队后面,光靠这一个月的运动量锻炼出的体力,不说娇滴滴的伏女郎,就是江雁、春英和倚乐三人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更别提还是在苦寒的冬日。 好在她们早早发现了一个突破口。 东门仆妇闲来时说,马房里有个马夫长得弱不禁风病歪歪的,也不知走了什么运道拜了常府负责采买一事的管事当干爷,便翻身抖起来,将大部分杂事甩给其他杂役操办。 而他靠着这个干爷又攀上了常府的二管事,不管府里多忙只用做一件事,即寅正送二管事外出,戌末送二管事回府,有时候还会几日夜不归宿。 因为他回来时身上常常带有酒气和脂粉香,下人们都在传他跟着二管事出去是吃香喝辣,惹红不少人的眼。 去往何处又办了何事不是江雁和春英的关注重点,她俩听完东门仆妇的八卦后便前后脚回屋,暗自盘点起此行携带的迷药、泻药以及未知效用的药物。 第118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远处隐隐传来打更声,借着朦胧月色春英快速给自己和江雁画起伪妆来。 江雁仰起脑袋任由她涂抹,同时用余光细细打量眼前之人的妆效。 江雁没见过常府二管事和那名马夫的样貌,缺了参照无法判断有几分相像。 但眼前之人挂着两个乌黑眼圈,浮肿的眼袋,苍白干裂的嘴唇以及泛黄的面色,瞧着就体虚,很符合她对弱不禁风还爱熬夜流连烟花之地男子的状态设想。 只是……江雁瞪大双眼再仔细瞧了瞧,这脸怎么又普通到毫无特点,要不是她记性好,可能过会儿就忘了。难道这就是隐匿专用路人脸吗? “眼睛闭上,别乱动!”春英正给江雁变换眼型,指腹下的眼珠乱动容易影响她的发挥。 江雁听话照做,心中对自己的老头妆效充满信心,只可惜现下没有条件能让他先睹为快。 …… 大概是寅时两刻,与常府马房毗邻的侧门吱呀一声打开,惊醒了正阖眼小憩的江雁。 她学着春英从隐蔽物后悄悄探出窥视,就见两人拖着车架走出,接着是目标马夫牵着一头骡晃荡出来,然后把缰绳一扔,双臂交叉抱胸,站在一旁看那两人忙前忙后给骡安车架。 见时间差不多二管事快要出来,那名马夫赶紧将人轰了回去,然后自己也往里走了一段。 侧门外空无一人。 春英摸了摸胸前,确定自己和江雁递给她的两小瓶迷药俱在,就屈膝躬身,快步跑进骡车投射的阴影和视线盲区,然后动作谨慎地打开车厢后门,将药物混入提前备好的水壶和炭盆中。 掩上车厢门,春英凝神细听,没有走动的声音,前方的守卫们又距离此门甚远,遮挡之下看不清分明,更是大着胆子从车厢后方绕到左侧,摸过马夫的水囊也下了一点迷药,随后又快速退回原处隐蔽。 很快,侧门处传出热切的问候。 紧接着是那名马夫扶着一位蓄了山羊胡须应该就是二管事的中年男子上了车厢,又过了片刻骡车驶动,慢悠悠离去。 春英比了个“走”的口型,两人很快隐没在黑暗中。 呼~呼~呼~江雁平复着自己的喘息,两人为赶上骡车又避开这片显贵聚居区的巡逻队伍,不知道绕了多少巷径,一路疾走又小跑,终于追上了骡车。 还好,还好,本来车就比人快,若是她俩在这里都见不到车影,之后又不知拐进哪一条巷道,找起来只怕更难了。 而且估算着浪费了好多药才摸索出来的见效时间,两人又尾随了一小段路程,终于如愿见到骡车越驶越慢,最后应是马夫倒下,露出一截胳膊来。 江雁和春英迅速奔向骡车。 春英将马夫拖入车厢,自己则驾着骡车往另一条道驶去。 江雁则用布巾捂住口鼻,用麻绳将两人五花大绑又闭紧前后厢门后,倚靠着春英并排坐。 车厢内药性太重,她即便用布巾挡着也无法阻止少量吸入,所幸时间较短,脑袋只有一点点发晕,还能给春英指路。 或许是常府的人提前打过招呼,也或许是习惯了这一辆骡车,好几次避无可避撞上,春英和江雁脑子紧绷准备应对盘查时,巡逻队的人都会避让至两侧目送她们离开。 江雁与春英面面相觑,太过顺利总觉得没有好事。 第119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雁和春英行动的时候,伏维莘几人已经换上事先准备好的普通人家衣裳。 式样老旧,磨损发白,还带着大大小小颜色不一的补丁,伏维莘感觉十分别扭,时不时伸出两指拉扯自己的外衣。 听到巷外有马车驶过的动静时,几人瞬间停下手中的小动作静默。 抬眼看去,一位陌生男子从拐进巷口,正径直往她们藏身的角落逼近。 伏维莘死死抱住欢颜瑟瑟发抖的胳膊,倚乐更是手疾眼快捂住抱琴的嘴巴提前阻止她的惊呼。 “是春英。”倚乐眯着眼睛仔细观察,辨认出这道熟悉的身型和步态,赶忙低声安慰身边之人不要害怕。 真的吗?听莺还是不敢松懈,双手紧紧攥住一根江雁顺来的粗壮擀面杖,准备随时反击。 春英刚靠近便见到除倚乐之外四人的紧张模样,意识到是自己的伪装令她们受惊,停步道:“女郎,是我,我们回来了。” …… 春英依次给伏女郎和倚乐等人上妆,她们要假装被生活磨搓满脸沧桑的妇人,天一亮就混在人群中离开府城。 倚乐是第一个完妆的,画好后就依着春英的提示,左拐右拐找到守着车架的江雁,两人一同去处置车厢内昏迷不醒的常府二管事和马夫。 车厢不大,无法藏匿两个成年男子的躯体,不趁晨钟响起前的这段时间及时处理,过后人来人往就更不方便了。 倚乐驾着骡车照着江雁的指示来到了一处无人居住的院落,翻进院内打开门闩,里面是三间不大不小的黄泥房。解开其中一屋门环上的麻绳,里面放着成堆的柴火和木炭。 打开车厢门换气的间隙,江雁给倚乐悄悄解释:“这是那个寇府的柴房,不久前他们府中霉事连连,特意请了一位大师来算命算风水。说是近期与府中木柴等助火之物犯冲,便特意买下这个院子放置清理出来的杂物。” 倚乐从常二管事的外袍上剪下一大块布料,分成两份快速团成布团塞进昏迷两人的口中,同江雁一个接一个抬进屋内。 又剪出几条布料将两人背对背反绑,确定短时间内无法自主逃离或呼救,最后用木柴掩饰。 大师说,逢五逢十才可开门取用,木柴碳火都得紧着寇府的主子们先用…… 今日十八,江雁心想,就三日,应该不能冻死饿死吧,她们两人还特意给做了厚厚的保温措施。 将一切尽可能复原,江雁正打算同倚乐翻出院门,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很快拉着人折返装了两大篮木炭放进车厢,随后才匆匆驱车驶回。 江雁将沾染炭黑的双手在裤腿上使劲磨蹭,擦干净七八分后拢进袖中,然后背靠车厢给倚乐指了一条新路线。 都说狡兔三窟,她和春英惜命,不多找一窟都对不住她俩后半个月翻出常府冒的风险和疯狂掉落的头发。 在约好的下一个地点碰面,将伏女郎等人塞进车厢,骡车就哒哒哒哒往东城门方向驶去。 年前跟着常家车队来西定府走的是南城门,江雁对东城门情况一无所知。加上府城太大她和春英无力探索,当下只能沿着东向主路行驶。 这个方向常二管事应该不怎么走,她们才行进一刻钟多点,就迎面撞上一支巡逻队想要盘查。 春英仿着马夫的声音十分镇定的与巡逻队队长打招呼,然后指着马车上的常府印记低声道:“我们是常府的。” 然后指着用布巾蒙住头脸倚靠在车厢上呼噜震天响的江雁:“这位是常府二管事。” “差爷应该在其他同僚那听过我们,往后就要时常见了。” 春英又看向熟睡的“二管事”,一边作势要将人拍醒,一边无奈解释道:“今日车内碳火烧得旺了些,我们管事觉得胸闷出来透气,谁能想到累得睡着了。” 巡逻队队长确实听过这回事,立时微微躬身摆手阻止:“莫要打扰到管事休息,天色快亮了,小的们就先离开交班去了。” 第120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晨钟声落,城内的寂静被彻底打破,各种叮呤哐啷鸡鸣狗叫的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 春英放松一直紧绷的神经,她们已经进入府城外围的平民区,能遇上的巡逻队只会越来越少。 没过多久,陆陆续续有民众从不同巷口走出汇入主街,看方向大概率也是往东城门而去。 春英驱着骡车不紧不慢的跟在人后,等能够眺望见城楼守卫时,就悄无声息拐入一条深巷,找到一处隐蔽之地停下,然后轻轻叩响车厢门。 “有何事?”小小的车厢塞进五人过于拥挤也不方便肢体活动,距离前车厢门最近的伏维莘只能亲自推开一道缝隙,小声询问。 春英微微侧头:“女郎,我们很快就要出东城门了。城门门侍们会对车厢进行搜查,避无可避,等会儿您和倚乐她们需要下车,混在人群中跟着出来。” “出城后只管沿着官道往北走,我和江雁会来接你们。” 伏维莘不太愿意:“让她们四个自己出城,我同你俩一道不可以吗?门侍们又不会盘查谁和谁坐骡车……” 伏维莘还有隐隐的顾虑,就怕江雁和春英出城后抛下大家自顾自跑了。 她俩想离开自己的心思也不是一日两日,虽说有身契束缚,黄籍未改,但天地广阔,两人一躲,自己就是再想派人手把她俩绑回来泄愤也是难之又难。 江雁没想到片刻之间伏女郎的思绪已经发散到怎么处置“即将叛逃”的她和春英。 此时的她又推开一些厢门,手指了指自己和春英脸上的伪装,又指了指车厢外侧还没抹去的常府印记,对着一直配合却突然使起小性子的伏女郎解释道: “帮主家干活还要随身携带女眷,我们早上出的门,不过一上午消息就会传遍府城,然后入了常府的耳朵,再晚些可能就被人发现逮回去了。” 见伏女郎沉默不语,应该是意识到刚才的想法不太合理,江雁转而殷切叮嘱:“女郎,你们等会儿就分成两堆走,切记留意身边之人,别让人拐了去。” 听到拐字,听莺凝眸担忧地看了江雁一眼,出门在外说话怎能毫无忌讳? 但听莺坐在后头,窄窄的门缝加上内里光线不足,江雁完全看不清她的神情,继续说道: “嗯……还要记得模仿那些嫂子们和婶子们的神态。她们说话走路是什么样子,大家就装成什么样子。对,特别是女郎您,可千万要先忘却在府中时的仪态,什么昂首挺胸、纤纤细步都先别有,太容易露馅了。” 虽然说得很有道理,但伏维莘仍是没忍住刮了江雁一眼,她觉着江雁后面一段话很有趁机报复之嫌。 但江雁只觉得自己挨这一眼异常无辜,再三确认自己的措辞依然十分尊重伏女郎后,就懒得放在心上。 骡车又往巷口缓缓驶动。 倚乐自缝隙中确认巷内无人走动,便推开后车厢门一跃而下,随后扶住以同样方式下车的伏女郎、抱琴和听莺,朝着巷外走去。 第121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赶早出城的人比不上进城的人多,叠加常府身份优势,江雁和春英快速通过关卡,驾着骡车往北驶去。 离开城门守卫们的视线,骡车悄悄拐进一处相对隐秘的密林停下。 春英去树林外围接应伏女郎她们,江雁则留在原地看守骡车,顺便掏出一把锉刀处理车厢外侧的常家徽标。 马上就要离开西定府城了,再用一辆有主的马车到处招摇,不太合适。 尤其是万一不幸遇见与常家结了仇怨之人,她们被牵连乃至丢掉小命,那就真的比窦娥还冤。 木屑星星点点落下,江雁仔仔细细打磨,力求乍见不现端倪。 但这只能止步于幻想,她初初入门的木工技艺完全无法实现如此高难度的要求。 江雁停下手中的活计,凑近看,有色差,站起来远看,天,好明显的色差。 江雁双手叉腰,仔细思考起补救方法。 要不把整侧无规律的破坏一遍,就当是特殊风格? 江雁拿着锉刀左比划一下,右比划一下,怎么都决定不了从哪儿开始下手。 唉~这种需要艺术创作的事情还是要伏女郎过来。 她又从篮筐里捡了一块木炭,往新磨出来颜色尚浅的地方轻轻点了一下……颜色也不像啊。 江雁绕着车架打转,全方位观察起周边可以拿来补色的东西。 一直安安静静嚼着干草的骡子被时不时晃荡至眼前的人烦扰,喷出不满的鼻音。 江雁却突然来了灵感,又从车厢内摸出一把砍柴刀,吭哧吭哧挖起泥巴来。 冬日的土地被冻得邦邦硬,江雁费了点劲才磨出一小堆泥粉,再倒上一点加了药还没处理的茶水,迅速活成泥浆,随意抹在车厢外壁。 很好,这下一打眼只能见到泥污,谁也注意不到消失的徽标。 忙碌完的江雁爬上骡车双手托腮,距离她和春英出城至少得有小半个时辰了,伏女郎她们怎么还没赶来,不会出现什么变故了吧。 又过了一刻钟,江雁才模糊听到有数人靠近的动静。 她两手紧攥着还未归位的砍柴刀和锉刀小心翼翼迎上去,只见春英和倚乐两人扶着气喘吁吁的伏女郎走过来,后面还跟着脚步疲惫的抱琴、听莺和欢颜。 江雁真的迷惑了,她们在常家客院反反复复爬了快一个月的墙,运动量挺可以的了,出城就这么点路途,怎么还能累成这副模样…… 伏维莘不用抬眼就能猜到江雁又在腹诽,自从自己做出离开常府的决定,她的胆子一日比一日大。 怕江雁张嘴又说出几句无意识的戳心之语,伏维莘抢先开口问道:“你手中的……嗯……那个东西,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哪个,是说左手这把锉刀还是右手这把砍柴刀? 江雁低头看了一眼,表情讪讪:“挫刀是府里的,不记得哪日顺回来的,砍柴刀是今日新鲜到手的。” 夜里活动久了,江雁发现自己也沾染上一丢丢见不得光的习惯,特别是她们什么都缺的状况下,她本能的就会观察起身边有没有可以利用的工具来,然后在离开的那一瞬间需求迫切。 虽然事后江雁也会有小小的自我谴责和后悔,现在说起来仍然有些心虚,但伏女郎表现出来的错愕让她很失望,干脆卖起惨来:“女郎,我为您真的付出了好多好多啊~” 第122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伏维莘已经预感到自己这一路不会太顺利,离开府城只是个开始。 果不其然,骡车驶出不过两三里,江雁就开始提议大家分批轮流下车步行,理由是为了减轻唯一代步工具动力来源——骡子的负担。 “你俩怎么不多准备一辆车呢?”伏维莘已经不介意是马车还是骡车了,但分明有车还要她步行,这就很难接受。 “暂时买不了。”春英解释道:“去官府设立的车市购买需要登记,手续也比较繁琐,我们身份不合适也耗不起时间,而私下交易,我们还没有机会去寻摸渠道。” 伏维莘无言,许久才郁闷地说道:“那你们找机会再购置一辆马车吧。” “我们养得起吗?”江雁脑海里首先蹦出来的,是不管良马劣马都异常高昂的身价。 江雁知道伏女郎有钱,但贫穷如她还没有富贵过,她对古代有钱人出行会随身携带多少金银财宝毫无概念。 特别是这次逃离,伏女郎只带了一个简陋行囊,而江雁是亲眼见到里面只塞进几身衣裳就已经满满当当。 在尚未有银票流通的当下,那么小小一个包袱里藏纳的银钱,够养活大家并给她们六个侍女发放月钱吗? “江雁,你立刻给我从骡车上滚下去!”伏维莘忍无可忍,她现在是落魄了,但不说养一匹马,就是养十匹马也是绰绰有余。 江雁闭嘴乖巧。 巳时末,步行四人加上一辆骡车终于晃悠悠来到了西定府城东郊外的长亭。 江雁她们要在此处歇脚,然后等候宋老将军家眷车队的到来。 赶了一个时辰的路,虽然速度不快,但大家一夜未睡,这会儿已经疲惫不堪,好几人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她们一行七人,只有倚乐和春英能够平稳驾车,因此江雁将两人赶上骡车靠着车厢小憩,自己则随机拉了一人跟她一起放哨。 伏维莘虽然后面大半时间都在车厢内,但一开始是生气睡不着,后面是路途颠簸不好睡,这会儿也准备补眠。 她在听莺的搀扶下爬上车架,合拢车厢门前,故作漫不经心的丢了句:“其实骡车挺不错的。” ???江雁掏掏耳朵,迷茫的询问听莺:“女郎这是改变想法了?” …… 正午的阳光晒得人浑身暖洋洋,一直安安静静坐在凳上编织干草蚂蚱的江雁终于等来了宋家车队。 听莺也看到了一里地外飘扬着的“宋”字大旗。 将酣睡的几人唤醒,稍作整理,倚乐就驾着骡车继续前进,她们要制造一次偶遇,尽可能降低宋家车队的防范心理,默许她们同行。 至于这其中涉及到的沟通事项,伏女郎当仁不让。 怎么交流的江雁并不清楚,反正她一觉醒来时,她们的骡车已经并入了宋家车队,就是不得不步行的几位小伙伴也被好心捎带上了。 宋家车队的行进速度很快,江雁打开后车厢门,入目是不断后退的树林和扬起的灰尘,她的心情出奇的好。 用不了多久,她就能踏在河定府的土地上了。 第123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雁一行人跟着宋家车队走走停停,行至西定府与河定府交界时共耗费了四日。 若没有搭上宋家的便车,这段路途她们至少得走上六日。更别提离开西定府城后很快就会遭遇大大小小的路匪和山匪,小命难保。 即便挂出“宋”家大旗甚至还有二十位护卫随行,也只能吓退普通的匪徒。 前日他们就遭遇了一波规模较大的匪徒袭击。 当时一群山匪趁着夜色直接从山道上冲杀下来,打得车队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 好在有宋家护卫长的安排,伏女郎同宋家女眷呆在核心圈,江雁几位侍女则被宋家仆妇们护在外围。 刚开始时匪徒不多,护卫们还算游刃有余,但随着山匪数量源源不断增加,甚至超过己方人数的三倍,哪怕护卫们再勇猛也出现了疏漏。 特别是匪徒们发现即便这样与护卫们的拼杀也不占优势,当即更改策略,重点袭击数量多、占地大还放着行李和物资的马车与骡车,抢了东西就跑。 甚至为了制造混乱以便留下更多东西,匪徒们还会故意袭击马和骡子。 一时间,车仰马翻。 宋家的仆妇们接受过相应的训练,一部分人见此状也赶紧拎起棍棒就加入到行李保卫战中。 由于匪徒来的突然,江雁只来得及将两把砍柴刀从骡车上转移,绝不将武器留给敌方。 因此当见到有山匪拉着她们的两辆骡车就要往山里钻时,她直接咆哮道:“把车给我放下!!!” 她们好不容易在一个县城购置到的新骡车,还没怎么用呢就要被抢走,更别提她们的行李还在车上。 虽然江雁的钱袋最近一直贴身保管,相信倚乐她们也一样,但其它东西丢了也很麻烦,尤其是荒郊野岭的,买都没地方买。 江雁气得直跺脚,但又不敢抄起刀子去阻拦。 她旷过课,翻过墙,可从来没有打过架,还是这种用上武器的群架。 好在有宋家仆妇将人拦了下来,才让她们现下有车可乘,有物可用。 不过那时就算江雁再害怕躲在后方,也有三个山匪突破防线强闯进来,而且直接奔着她们所在的位置。 是要掳人还是就地杀害?江雁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任由恐惧情绪在脑海中狂奔。 当匪徒的长刀迎面袭来,江雁只觉就要魂断于此,她的身体却率先做出了应对。 迅猛下蹲避让,就地翻滚拉开距离,然后快速起身狂抡砍柴刀以免被近身。一通动作毫无章法,谁料误打误撞命中前来补刀的山匪。 或许是江雁成功的反杀被宋家仆妇视作具有抵抗能力之人,她很快就被安排到第二道防线帮着御敌。 与第一道防线需要与大量的山匪作战不同,第二道防线只用剿灭闯入的零星匪徒,但对江雁而言仍是十分艰巨的任务。 她记不清自己挥了多少次刀,帮助拦截了多少个山匪,但刀从人体划过的阻滞感,肢体横飞的血腥场景,即便过了两日,江雁仍然历历在目,萎靡至今。 土著们的接受能力胜过江雁,至少后期同样加入挥刀御敌队伍的春英与倚乐,又一次小声议论起西定府土匪的嚣张行径与不知死活。 比如竟敢抢到宋家头上,此行伤亡不大,不然宋将军定会将土匪窝翻个底朝天之类的。 江雁恹恹坐在骡车上,终于忍不住插话,问出了这几日她一直藏在心底琢磨的问题:“你们说那些山匪认得‘宋’家大旗吗?” 第124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春英一时间哑口无言。认得认不得的,过了今晚,她们就要与宋家分路而行了。 江雁还在暗暗许愿河定府境内不要再遭遇如此多的匪徒,伏维莘却因为江雁、春英和倚乐的勇猛表现信心高涨,认定她们的实力足以应付余下路途中可能出现的难题。 勇猛个鬼哦……第二日江雁听到伏女郎对她们的勉励,心中难免吐槽哪里来的信心,信任她们的武力值还不如信任前任刺史和现任刺史抓人送进矿山的效率。 她们才进入河定府北部的第一座县城,就被门侍们拦住收取了高昂的杂费。 因为门侍口音问题,官府新增的几条名目江雁只能听懂个大概,总结一下就是为了支持老皇帝开采秦山里的金矿,百姓们有钱出钱,没钱出力。 不管是行凶作恶还是闹事争吵,只要被官府发现,一经逮捕,首选惩罚就是送进秦山服劳役。 虽然官府说服役时间看罪行大小,短的四五天,长的终身,但普通民众不敢相信。 过完年节,就连留在县狱里舂米作苦役的惩罚都需要竞价上岗,谁能保证去秦山不是有去无回呢。 庶民不与官斗,一时间河定府境内治安大好,邻里和睦,就怕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被带走。 此外,官府还将入城费翻倍,另增收出城费、过关费,数额之大,就连路匪也害怕被盘剥,销声匿迹。 上述细节是江雁去一户农家买干粮时打探出来的。 若不是伏女郎透露了自己的身份,怕是她们浑身上下的银钱加在一起都不够大伙走到府城。 害怕在县城滞留又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支出,春英和倚乐将两辆骡车驶得快要飞起,昼夜不停,终于在二月二十四日午后赶回到刺史府。 已经更名为“常刺史第”的刺史府大门两侧挂着白色丧幡,身后是寂静无声的街道,伏维莘走下骡车定定站在府门前,江雁自背后看了几眼,只觉得身形萧肃。 管家接到伏女郎回府的消息十分惊讶,匆匆迎出。他昨晚才收到伏女郎的行踪,没想到回的这么快,隔日就到了。 伏维莘抿了抿唇,有些紧张:“姨母心情还好吗?” 管家恭敬地答道:“大人心情不错。” “那就好。”伏维莘颔首,跟着管家往前院走去。虽然面上一派轻松,但她心里仍是忐忑不安。 瞒着两边擅自出逃已是大错,伏维莘原本打算在自己的田庄里生活一段时间,证明自己可以独立后再回府与常家人相见,然后彻底搬离……没想到现实却是自己满身狼狈。 亲眼见到伏女郎将自己的金银基本尽数赠给宋家作抚恤后,江雁就有预料她回府城后必定先找常刺史认错。 毕竟伏女郎的剩余钱财全留在刺史府里,若是放弃就这么忍受一贫如洗的生活,江雁觉得自己也很难接受,她们几位侍女可是贡献了所有身家才得以平安返回府城。 江雁一边担心常刺史对伏女郎的惩罚,一边分心默默观察两侧守卫,与前几次她路过这里相比,超过六成都换上了陌生面孔。 再看守卫的分布密度……嗯……普通人很难翻墙进来搞暗杀啊…… 第125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不知道伏女郎与常刺史密谈了什么,江雁一行人跟着在承恩阁禁足一周后,就被伏女郎如愿带去了她的田庄。 这是伏维莘购置这座田庄后首次踏足,往后她们大部分时间都会在这里居住。 此处距离息山不远,周围大片土地都被河定府官员圈了建别院,外围的则被府中富户或大地主瓜分建田庄。 普通民众不会在这片区域驻足或生活,有也只有各家的佃农或奴仆,加上伏维莘的特殊身份,因此尽管田庄空置了四年无人看守,也没有被人霸占。 根据交易文契,田庄占地一百九十亩,其中屋舍庭院十二三亩,上等良田三十亩,中等田地六十亩,下等田地八十多亩。 虽比不得权贵人家田庄的优质与规模庞大,但对普通地主而言,也需要数年的寻摸与经营才能获得。 就像江雁所在的东山村,自二百多年前开荒至今,历经四五代人也不过养出不到一百亩的中下等田地,剩余仍是下等。 田地出产并不是伏维莘的首要关注,此刻她正带着自己六位侍女外加一名护卫,一间间的巡查庄子里的屋舍。 护卫是伏维莘使唤惯了的周力,她搬出府前特地向常姨母要了来,本来还想把杨嬷嬷一并带来,但被杨嬷嬷拒绝了。 杨嬷嬷在伏女郎去西定府后不久就荣升为内院二管事,负责管理厨房和食材采买,权力有油水足,与坐冷板凳无所事事的周力已然不同。 春英率先推开主院的正房门,陈年土灰兜头落下,空气中满是烟尘味。 若不是江雁避得快,这会儿成为小灰人的还得加上一个她。 伏维莘一手用丝帕捂住口鼻,一手扇开眼前的浮灰,走进空荡荡的屋中打量。 铺地的石板不够平滑,桌椅、立柱、窗柩以及门框用的木料老旧,比不上从前的居所……但这独属于她,这些挑剔不满很快散去。 伏维莘又象征性的转了几圈,才语气将就地说道:“还行,勉强能住。” 随后一行人又去看了庭院和左右两个跨院,伏女郎心满意足不想再逛,就吩咐几位侍女趁天色尚可,赶紧将主院收拾出来供她休息。 周力在前院挑了间靠近大门的屋子,暂时兼任门房和守卫一职。 江雁看看院中的耳房和后罩房,又隔空张望两个跨院,语带期待地询问抱琴:“我们是住东跨院还是西跨院?” 这么多的院子只住女郎一人,她们肯定还能分到一间不逊于刺史府的屋子吧。 “做什么美梦呢……”抱琴抬手轻拍了一下江雁的额头,“那些院子是要留给常刺史或者女郎的其他客人们居住。我们就住后罩房,伺候女郎也方便。” “好吧……”江雁有点点遗憾,但一想到从跨院到主院有一些距离,冬日或雨雪天气来回不便,又释然了。 她现在不管住哪里都避不开侍女的身份,等有朝一日自由了,定也给自己建座宅子,到时候想住哪院就哪院。 江雁给自己设下一个大目标后就满院子乱窜,又跑去骡车停放处翻找。 抱琴和听莺正用帕子给伏女郎擦出一把高椅方便落座休息,见江雁来去匆匆,高声问道:“你这无头蝇子似的,究竟再找什么呀?” 第126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笤帚,簸箕,抹布,木盆……”江雁大声回应,“我们什么都没准备,屋子一点也清理不了啊!” 抱琴觑着伏女郎由晴转阴的脸色,糟糕了,今晚可怎么过。 没有清理工具,听莺她们暂时停止从骡车上卸下行李,也跟着江雁一起到各院翻找。 整个庄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几人从前找到后,从东找到西,最后也只在厨间和马房找到一把笤帚和一个木盆,还都是破烂不堪的。 欢颜两手叉腰,一通跑动把她累得气喘吁吁:“见鬼,有田庄的人家怎么都不会穷,怎么屋里的东西还能搬得一干二净,一点能用的都没有?” 既然什么都没有,那就可以先放松一下,江雁贫嘴道:“欢颜你这话说的不够准确,前任屋主分明在主院正房里留了一套桌椅。” “哎你真的是……”欢颜理解不了江雁的情绪怎么切换这么快,上一秒还在焦急,下一秒就能寻她乐子,“你就不担心吗?” 江雁略歪头:“我不操心,继续留在这或先回府里都由女郎决定,就是让我睡骡车也不是不行。嗯,经过赶路那几日的餐风露宿,我已经成长了。” 伏维莘成长不了一点,她现在有条件继续享受,为什么还要将就。当下毫不犹豫就令听莺从她私库中取出一卷絺(chī)裁了擦灰。 絺,也就是细葛布,与细麻一样,小富之家或者穷苦的书生文人常穿。粗葛布叫绤(xì),与粗麻布一样则是普通平民的选择,通常由农家自己织制。 江雁在东山村前用的是婶婶们自织的粗葛布和粗麻布,跟着伏女郎后才多了几身用细葛布做的侍女工服。 这会儿听到伏女郎要拿细葛布当抹布,江雁心中不住惊叹,有钱真好啊…… 絺只是伏维莘所有的最劣等布料,她怎么用都毫不在意,但抱琴舍不得,更别说“女郎,布料还有其他大件仍留在刺史府,明日才会陆续送来。” 她们今日出发的急切,可用的人手又少,很多行李一趟带不过来,只能等刺史府大管事明后日空闲了再安排分批运送。 江雁悄悄悄悄垂下了脑袋,虽然思虑不周办事不力有她一份责任在,但真的快要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抱琴也知道伏女郎一刻都不想重返刺史府,因此驳回想法后又很体贴地说道:“女郎的建议倒是点醒了婢子,我们带了一些旧衣,等会儿挑几件拆了就可以作抹布使。” 江雁脑中花式拒绝,她就没几件衣裳,现在一半层层叠叠裹在身上挡寒气,拆了她得怎么换洗怎么过冬。 但听到抱琴接下来提议伏女郎将没用上的絺弥补给贡献了旧衣的人,江雁又觉得自己从发梢到脚跟都在赞同,干活的欲望熊熊燃烧。 伏维莘没说话就是默认了。 倚乐拿着剪子快速将几位侍女挑出的衣裳分割,裁成一片片差不多大小的布块。 江雁盯着她飞舞的双手,这大概就是裁新衣的快乐吧! 周力敲响院门端着一竹筐工具进来时,见到的就是除了伏女郎和抱琴外五位侍女在庭院里喜气洋洋的场景。 他喊住春英不解地问道:“剪几件衣裳这么快乐?” 春英十分好心:“你那屋子也缺抹布吧?你拿件不要了的衣裳凑活着擦,女郎给补新布料。” “抹布不都是拿旧衣裁的吗?”周力说归说,但也欣然接受女郎的好意。 他又将竹筐往地上一放:“这些我都放这了,你们用完记得还给我。” “你不是只背了一个包裹吗,哪搞来的?”春英挑拣着筐中的清理工具,种类很是齐全。 第127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伏维莘在抱琴的陪伴下不知从哪儿散心回来,见到众人拿着各式工具到处清理,不禁怀疑自己先前是被她们联手愚弄了。 倚乐扫完主卧的尘土,正要给江雁和春英腾出地方擦拭时,一转身就见到伏女郎盯着她们脸色不佳。 她心中咯噔一下,有种稍逊于去年在荣成县相似的危机感。 倚乐假装毫无所觉,平静地向伏女郎保证:“女郎,多亏周力跑去其他庄子借来一些工具,婢子们定能在日落前将屋子收拾出来。” 伏维莘凝视着屋内,静默时间之长连行礼后又转身继续擦灰的江雁和春英都能感到异样。 加快手中干活的频率,江雁心中却是问号一个接一个的丢,伏女郎好像真的闲不住,没有长辈给她找事,她就想自己搞。 …… 江雁她们劳累了几日,终于让伏女郎在田庄安顿下来。 三月初天气复杂多变,原本还是寒意料峭的冬日不过一晚就温暖如春,庄子外的土地里也冒出了清新的绿意。 经伏女郎准许,江雁和倚乐挎着新购买的小竹篮和小马扎,慢悠悠去到地里挖野菜。吃了一冬天的野菜干,是时候品尝最鲜嫩的绿叶子了。 与此同时,伏维莘正在考虑给田庄增加人手。 要会做饭的婆子,这几日江雁的手艺虽然有了明显的提高,但仍比不上专业厨师做的精致和稳定。 要车夫和门子,让周力从喂养骡子和看守大门的杂活中脱身专心为她办事。 要花匠,这里庭院光秃秃的,得种些花草怡情悦目。 …… 等次日休息的杨嬷嬷带着府城知名的人伢子来田庄供伏女郎挑选奴仆时,伏维莘挑挑拣拣只看中了一两人,余下的怎么都不合心意,不是五官不够端正,就是人太死板或者小心思太多,还有感觉不行。 杨嬷嬷站在一旁看得直抽嘴,这种挑剔的程度,不像是挑几个洒扫浣衣的粗使仆妇,更像是给自己找能跑腿办事的帮手。 送走人伢子后,杨嬷嬷询问伏女郎:“女郎挑好了伺候的人,接下来打算找些佃农还是再买一些奴仆来种地?” 伏维莘一直没想过这些,甚至有些不在意:“有必要吗?吃的我可以去府城或者邻近庄子里买。” 想买就能有吗?伏女郎回府的第二日,西定府那边派来的人前后脚就到了,杨嬷嬷隐约听了一些内幕,知道伏女郎全靠常府二夫人家小郎君小女郎的救济才没有真的挨饿,还有力气偷偷跑回来,现在又忘了当时的窘境。 杨嬷嬷当然不能扯着伏女郎让她清醒一点,只是斟酌着劝道:“总有不方便的时候,而且女郎您还没来得及去粮店看过,现下粮价高昂,养着十多张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伏维莘沉吟片刻,还是接受了杨嬷嬷的好意,只是她对这些事情毫无经验,便问:“嬷嬷知道怎么挑人吗?” 杨嬷嬷也不清楚,她最近一次下地还是数十年前,被带进常家干活后就没再碰过了,但她知道谁可能会。 伏维莘也想到了自己侍女中明确拥有种地经验的江雁。 当江雁挎着竹篮又悠哉游哉从外面回来时,就接到伏女郎让她帮忙挑人种地的命令,当下就懵了。 “女郎,我满打满算只种了一年地,还都是长辈们怎么说我怎么做,现在要我挑人真是一点都不会啊……” 第128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建光十四年三月九日,江雁搭上了回东山村的骡车,她奉伏女郎之命回村找几个种地的老把式,以后负责田庄的产出。 同行的还有倚乐,伏女郎认为她严肃负责,可以有效防范江雁在找人这件事情上耍花招。 江雁确实不太想将东山村人带到伏女郎眼皮子底下,因为她的脾气发作起来大家都要陪小心,但有一说一,为伏女郎干活吃穿不愁,或许有爷奶叔伯愿意尝试这样的生活方式。 回东山村要往西南方向走,她们驶着骡车途经几个县城时,能看到挤挤挨挨的平民排队出城,然后狂奔向道路两旁抢挖野菜。 这两日伏女郎还不曾打理的田庄上已经野草繁茂,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块巨大的青翠毛毡。 而这里只会更早入春,却难以见到一点绿意,入目仍是黄土的颜色。 “饥荒已经如此严重了吗?”江雁呢喃,却不敢停下骡车上前询问。 道路两侧有许多双眼睛紧紧注视着她们的骡子,那种垂涎像是只要一停下来,他们就会失去理智蜂拥过来,然后扒皮抽筋啖肉饮血。 江雁不敢赌河定府现行劳役制度对一群饥饿者的威慑程度,入夜了也不敢在城中停留,而是去了一处之前歇脚过的破庙,轮流休息和警戒。 好在离开这几个不挨着秦山的县城,情况又好了许多。 给荣成县张(黄)县令送了一封常府黄嬷嬷的家书后,江雁终于赶在日落前抵达了东山村。 守在村口的江狸远远见到骡车上坐着的江雁,立刻兴奋地扯着嗓子高喊:“爷~奶~英姐~雁姐带人回来啦~~” 村里人这会儿正趁着最后一点天光在地里忙活,听到村口传来的声音,江英挺起腰板开心地看着身旁的小伙伴们。 江旺挥手赶人:“你们把东西放了,先找她去吧。” 江狸从树干上麻溜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走到江雁身前:“雁姐,好久没见你了。” 跟在江狸身后小几岁的江望归也腼腆地同她打招呼:“小雁姑姑。” 江雁揉了揉两人脑袋,一人塞了两枚铜板,笑眯眯道:“今日是你俩值守啊,真乖~” 随后又给他们介绍:“这位也是伏女郎的侍女,你们唤她倚乐姐就是。” “雁雁——” 江雁话音刚落,就听到江英的呼喊,立刻奔跑着迎上去紧紧拥抱,没过几息又被江英兴奋地抱起转圈圈,其他小伙伴则围在一旁哈哈笑。 江英放下江雁,上上下下打量起来:“你离家八个多月,又过了年节,怎么一点肉都没长起来?” 见江雁一人两枚铜板的塞,手指还有冻疮尚未褪去的痂痕,心疼道:“你这鼓起来的钱袋,不会是洗衣裳洗出来的吧。” 说完又要将手中的铜板还回去,“这些辛苦钱你要自己留着花,别见人就给。” “还没到八个月呢。”江雁说完又对着江英眨眨眼睛比划口型,示意她收下,自己还有好多好多钱。 江英一看这样子就知道有外人在场有些事不好细说,也不再推拒,将铜板往袖袋一塞就领着江雁还有倚乐往村中走去。 第129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雁几人在祠堂又聊了一会儿,江兴、江旺还有其他几位更亲近的长辈才缓步走进来。 一通问候寒暄,倚乐将伏女郎的要求尽数告知,并表示最晚于次日午后出发后,就很识趣地随江英她们离开,让江雁与东山村的话事人们解释与团聚。 只剩自己一个人,江雁突然想不起自己该说些什么,只对着明显苍老许多但精神十足的长辈们傻笑,然后将她一直精心保存的金饼银棒分给了在场众人。 “你把那金疙瘩换了?”自江富偷摸回村后,江旺就知道江雁手中只剩下了一块。 江雁乖巧地点头答道:“跟人换了七两金十五两银,我留五两银子备用,其它的都给大家买新布和细粮。” 她从村口一路走过来,发现水灾后到处损毁的房屋已经垒上了全新的土墙,虽然村里仍然用着临时祠堂,但这并不重要。屋子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就是吃和穿。 江兴因为江雁的孝敬乐得眉开眼笑:“好好好,等叔公带着你几个爷伯把大家的金疙瘩也换成金银,我们都穿新衣吃细粮。” 江雁看着又被塞回自己怀中的金银,明白他们不愿意用她的。 但没有合适的渠道和契机,金疙瘩并没有那么好换成金银,换了也很难守住,大家仍然是守着巨款却身无分文的境况。 江雁又试着推拉了几次,但无一不以失败告终。没办法,只能一人孝敬六枚铜板,多了就库存不足,给不了其他还没有碰面的亲友了。 安静下来后,江雁坐在小马扎上细细讲起了伏女郎的脾性、田庄的生活还有不确定的背井离乡。 伏女郎已到了适婚之年,方刺史起过让她联姻的念头,江雁相信常刺史也不会放过。 或许不过一两年,他们作为下仆就要跟着伏女郎去到别的府县,或许有生之年再也难回故乡。 很残忍,但也是明日跟随她们去府城的人必须做好的准备。 分离后再难相见是东山村人数年来的心照不宣,但被直白戳破,祠堂里的大家仍会沉默。 良久,江旺抬起已经浑浊但流露出些许哀伤的双眸问道:“你还能赎身回来吗?” 被送去战场前线的族人无法归家,被带去东君山服役的族人十不存一,整个东山村都成了奴籍,但伏女郎平常想不到他们,他们还可以留在这里抱团取暖,但江雁这么小,还能有机会回来吗? 一瞬间江雁的两眼发红鼻腔泛酸,她垂下头死死咬住嘴唇,疯狂眨动眼睛,强行将眼泪逼退后才假装若无其事的说道:“当侍女可以赎身,我也一直再找机会早点归家。” 想到今日之后伏女郎那里又会多几个东山村人,江雁很快补充道:“我也会想办法让伏女郎同意跟着去的长辈赎身回来。” 能称上一句种地老把式的最年轻也得叔伯婶姆这个辈分了,再年轻缺少经验,也很难让人信服。 加上东山村能够符合伏女郎要求的人所剩不多,江兴一想到自己这把年纪又要与子侄们分离,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 江雁悄悄离开祠堂,给长辈们留足时间收拾心情,然后挨家挨户找人商议。 第130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雁以江兴叔公也收过她孝敬的理由成功将剩余的铜板孝敬给其他爷奶叔婶,还有散给玩伴和小辈们当零花。 江英看着江雁这一副散财童子不缺钱的模样,无奈又好奇地询问陪在身侧的倚乐:“你们女郎给她发了很多钱吗?” 倚乐看不清江雁给每人分发的数额,默算了一下伏女郎发给她的月钱还有在场的东山村人,迟疑道:“不多,她应该不剩几个钱了。” 与大多欢喜的东山村人不同,被江旺找到的几户人家心情沉闷,即便夜深了也仍未合眼,躺在炕上辗转反侧思考着自己的去留。 第二日江雁帮着李月婶婶收拾好院中杂物,就获悉了与她们一同离开的人选——江达孙云夫妇,江齐老爷子还有他的儿媳高妮。 江齐是个木匠,年轻时做活意外砸断了腿,正骨时又遇上大夫水平不行对歪了,右腿就一直瘸到现在,刮风落雨下雪……天气差一点就会不适疼痛,年纪大了更是行动不便。 昨夜他听到江旺在隔壁院里说伏女郎的田庄找人干活的事情后就有些心动。他这个状况下不了地,又没有多少木活可以贴补家用,在村里呆着就是白费粮食。去了伏女郎的田庄,至少高妮就没有了负担。 因此即便没有通知到他,江齐考虑了一整夜后还是主动找江旺报名。 江旺一开始决不同意,伏女郎那又不是善堂,江齐这个情况过去就是给自己找罪受,还会惹怒人家,划不来。 高妮见她家公铁了心要去,劝不动,又不放心,想想还不如跟着一起去,可以帮着看顾他和江雁。 反正她娘家几年前就偷摸搬走了,丈夫又被征召数年生死不知,改嫁吧县里合适的选择不多,也怕再遇上分离,索性她一个人过着也挺好。 江旺被这爷俩弄得无言,干脆找其他人去。 其他人还要看顾家小,也从未出过远门,心中很是彷徨。 最后还是江达和孙云夫妇站出来,他俩地种得好,又无牵无挂,刚好给江齐和高妮当搭头。 又是一番别离不提,一行六人挤上骡车离开前,江雁恍惚见到了几个陌生面孔自村口一处闲置数年的院中走出张望。 倚乐头次来不清楚东山村有哪些人,但江雁从小长在这儿,记忆也没丢失,没有可能记错。 但见村里并无异样,她们又急着返程,江雁便将此事按下不提。 不过短短数日,回河定府的沿途所见与来时几无二致,但足不出荣成县的江达孙云江齐高妮四人却受到了冲击。 东山村最难过的那两年,交了税粮后剩余的粮食还不够村里的小娃娃们填肚子,大人们饿狠了也能冒险进山捕猎,再不济找些味道不好的野果树皮煮着吃。 “雁儿~不是说我们县在山沟沟里是最穷的嘛”孙云压着嗓子但还是音量不低的问道,“他们县城里的人还要挖土吃呀?” 快要入城了,骡车的速度逐渐减缓下来,江雁和倚乐手持粗壮的木棍警惕四周,以免真有人饿晕了头不管不顾靠近过来。 听到奶奶的疑问,江雁分心回答道:“可能还有些才冒头的野菜,东西小,我们远了见不到。” 连刚长出来的野菜也不放过,看来外面的日子确实不好过…… 孙云快速从自己的包袱中掏出一把菜刀,又拿出剪子锥子递给江达和高妮,换了一个江雁和倚乐不太能看顾到的方向防备。 第131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要江雁说,她孙云奶奶就是生不逢时,不然就她站在骡车上吓退人的架势,早晚能成上阵杀敌的女将军,尤其挥舞菜刀那几下,有模有样。 然而孙云的英勇,未在现场的伏维莘并不能够欣赏。 她打量完面前毕恭毕敬站着的三位老人和一位婶子,扭头质疑江雁:“你回去就给我找了这么几个人,他们这把年纪能种地?还有一个身子不便的!” 怎么不能种地了,他们老当益壮,在村里的时候一人能顶两个她。 江雁觉得伏女郎说话不中听:“我爷奶虽然年纪大了些,但经验足,干农活有一手,还可以帮着女郎挑人。您的田庄指望三五人种完不现实,肯定要招很多人来做。” 考虑到江齐老爷子有很大意愿留在田庄拿月钱,江雁也帮着说好话:“老人家会做木活,正好院里东西缺得多,能派上用场。” 伏维莘不置可否:“壮年男子不行吗?” 一而再的江雁也有情绪了:“女郎之前去东山村也见过村里人,只有老的和小的,壮年男子一个不落全被官府征走了。您要是觉得不合心意,再重新找人嘛。” 没有一个壮年……伏维莘想到这里还有刺史府的一份功劳,不得不再深究。 东山村四人也就此在田庄安定下来。 等抱琴找来愿意在此种地的佃农,时间已到了三月末。一番紧张劳作后,伏维莘的田庄终于种上了几种常见农作物。 有些虽然已经错过最佳种植期,但伏维莘并不在意会因此减产多少,周边田庄都种了,她的也不能少。 江雁空闲下来就帮着几位长辈干农活,还找了一个角落将她去年收集到的一小口袋粟粒撒了下去。 江雁回东山村前才翻找出来,之前一直被塞夹在装满杂物的包袱中,若是早早发现,可能在常府挨饿的头一日她就煮了吃了。 她撒的很是随意,放弃自己最开始精心对照筛选出最耐涝粟米的想法,选择期待无心插柳的惊喜。 想法发生改变的原因也很简单,江雁迷上了江齐爷爷给她制作的一把弹弓和一张小弓。 她每日应付完伏女郎后,就特意拿出一部分时间跑到空旷无人的田地里,瞄准盗取粮食的小动物和鸟雀。 虽然大部分时间她都只差一点点就能击中,但也能够达成吓退的目的了。 渐渐的,倚乐、春英还有周力也莫名起了兴致,花上几个铜板找江齐做了弹弓,跑到宅子外射鸟打发时间。 伏维莘开始无法理解自己几个侍女怎么会喜欢这种无聊的玩乐,完全比不上君子六艺中“射”来的高雅,特别是一向成熟稳重的倚乐也被带歪。 有心想阻止,又被江雁一句无心之语打消了念头。 当时欢颜看着玩乐归来的江雁好奇问道:“你现在能够打中麻雀吗?” 江雁表情挫败:“还不行,但是像木盆这般大小的东西,我有九成信心。” 木盆大小可以,那人这般体型岂不是百发百中?! 伏维莘想到自己与常姨母做的交易,若婚事真的成型,她南嫁的那些日子,有她们几人伴在身侧确实更安全了几分。 第132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日子转眼就来到盛夏,趁着太阳刚出还没有晒意,江雁食指滴溜溜转着弹弓走出宅门,找了一处干净地坐下,在连绵起伏的麦浪中寻找“窃贼”。 今年伏女郎找人找迟了,种也种晚了,麦子不仅长得矮小不够饱满,连收割也慢上数日,别的庄子早都进入晾晒打粒的流程了。 江雁思绪放空,慢慢的困意上涌,整个人昏昏欲睡起来。 梦中,伏女郎与一世家公子联姻,世家大族规矩森严,江雁因为行事随意且规矩欠缺被伏女郎遣散。 她兴高采烈地带着自己全部身家回到东山村,然后在荣成县买了十数亩良田,种上所有自己爱吃的食物。 粮食收割完那日,她,江雁,大摆宴席重谢亲友,在众人连声夸赞中喝米酒喝到头晕脑转,随后在众人惊惧的目光中不知所踪。 又走丢到哪个鬼地方去了?见不到亲人的江雁急得团团转,抬脚猛跺,突如其来的坠落让她骤然清醒。 做了几次深呼吸才平复好快速跳动的心脏,江雁感受着烈日照耀在脸上的炽热,终于有些后怕的返回宅中。 自做完这样一个不知好坏的梦境,江雁一连几日都睡不安稳,常常半夜惊醒。 这夜,又一次惊醒却因思绪繁杂再难以入睡的江雁蹑手蹑脚走出屋门,又悄无声息的高高坐在院墙上赏月吹风。 十七的月亮又圆又亮,仿佛江雁随意伸手就能揽入怀中。 月色下是如墨色般的天幕,是散落各处闪烁的繁星,是……泛出橙红的天光和缭绕的烟雾…… 府城这是走水了?如此大的火势,受灾者当损失惨重,往后可怎么过啊…… 江雁心中同情,又忍不住凝眸细看。 就这会儿工夫,天空中的红光和烟雾越来越明显,范围也不断扩大,她恍惚间听到了人群在撕心裂肺的惨叫,还有刀剑碰撞的声音。 想什么呢,江雁拍拍自己的额头,田庄离府城三十多里的距离,怎么可能听到这么细节的声音。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江雁发现火势仍未有减弱的迹象,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 她跳下围墙,侧耳贴在地面上,企图从中听出点什么动静来。 这方面江雁是个不折不扣的门外汉,她静心听了数秒,耳中除了鼓噪的血流声,还有一道逐渐清晰明朗的……脚步声? 她抬头往上瞧,只见六十度角的上方,春英披散着长发,双手抱臂。 春英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嗓音困倦的问道:“你深夜不睡觉,奇奇怪怪的趴在地上做什么?” 江雁发誓自己离患心脏病那日近在咫尺,她这几日睡眠不足加上频繁受到惊吓,本就脆弱的心脏已经不堪重负。 “你傻啦?”春英见江雁愣住不答,仍保持着那个奇异的跪姿。 江雁胸中的凉气还没一点没理顺,只能腾出一只手朝天边指去。 这次轮到春英受惊吓了,她瞪大惺忪的睡眼:“这府城走水,着多久了?!” “快一个时辰。”江雁拍掉裤腿上的灰尘,犹豫再三,说道:“你说我是不是幻听,方才我隐约听到那边随风传来砍杀的声音。” 第133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周力半睡半醒间被砰砰砰的拍门声吵醒,开口有些烦躁:“谁呀?” 春英放下准备拍门的手掌:“春英和江雁。” “女郎有什么紧急吩咐?”周力一边穿上外衣一边语气郑重的问道。男女有别,若不是事态紧急,两个姑娘家也不能大半夜跑到前院敲他一成年男子的屋门。 “不是女郎找你。”周力听到这话,打算开门的动作停了下来。 春英在屋外见不到周力的迟疑,继续说道:“府城那边烧了有一个时辰,火势不见小,不知道是走水还是出其它事了。” “什么!”周力唰的一下将屋门拉开,快速几步走到空旷处,看向东侧的天空。 他在田庄的日子过得比较轻松,也由此失去了很多警惕心,以至于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异常。若是单纯的走水还好说,要真是其它事可就麻烦了。 “我去府城那边探探情况。”周力从屋中拿出配刀,对等在门外的两人叮嘱道:“你们……你们就留意着周边的动静,我没回来之前先不要出门。” 江雁追问:“你最晚什么时候回来?” 有些人打探消息,到点就先回来禀报一次让人心里有底;有些人打探消息,不挖掘出所有细节就想不到回来。 江雁同周力不熟悉,不清楚他的做事风格,但没有等待期限的等待会让大家的行动有些被动。 “午时……”周力想说他午时前必回来,若回不来就意味着事态紧急,庄子里的人要做好防范。 但他才吐出两字,后面的进一步交代就被江雁强行打断:“停,不能再说了,我懂,你赶快出发吧。” 周力有些莫名,但时间确实紧张,便不再多说什么,从马房牵出骡子后就急匆匆离开。 大门开合的声音和骡子奔跑的动静吵醒了门房,陆续又有其他仆妇被门房和江雁她俩的交谈声惊醒……没多久,整座庄子只剩下伏女郎还在熟睡。 大家三三俩俩分散在宅子四处,攀上院墙观察外面的风吹草动,又时不时望向东边,那个方向的红亮之色开始黯淡,但仍有滚滚浓烟遮罩天际。 高妮扶着放心不下一同前来警戒的孙云,小声安慰道:“不会有事的,我们村离这远着呢。” 距离日出前的一个多时辰里,邻近的田庄应也发现了府城方向的异常,原本江雁视野中黑漆漆的一片,出现了隐约的亮光。 很快有举着火把的人到来并敲响大门:“主家在吗?有事相询。” 在江雁的眼神示意中,门房紧张回道:“天色尚早,小哥有什么事晚些时候再来吧。” 门外的人没有那么容易就劝退,而是继续说道:“老哥看过天色应该也知道府城那边出事了,我主家忧心会牵连到大家,想约着周边的邻居们一同去探查消息。” 门房眼巴巴的看着江雁,想知道该如何作答。 这个庄子的主人是伏女郎,伏女郎又是河定府常刺史亲外甥女一事,周边别院和田庄的主人们在这几个月里想必打探的一清二楚。 这会儿过来虽以邀请邻近共同探查为借口,但更多是想从伏女郎口中探听有无内幕吧。 不过他们注定要失望了。江雁想着仍在熟睡对外界变化丝毫不知的伏女郎,让门房再度拒绝,理由是夜晚行进不安全,以及信任府中刺史和都督的能力。 第134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伏维莘一觉醒来神清气爽,却发觉自己的贴身侍女和前来送餐的普通杂役都满身疲倦。 “你们昨夜做贼去了?”伏维莘透过梳妆台上的铜镜,清晰见到听莺在摆餐食时以手掩面连打了两个呵欠。 抱琴放下手中的檀木梳,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毕恭毕敬的将昨夜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尽数告知了伏女郎。 伏维莘不悦的从凳子上起身:“这么大的事情,你们竟无一人想到告知于我?” 做伏女郎的侍女最忌讳自作主张,抱琴和听莺双双跪下,低声解释道:“昨夜发现异常后奴婢们第一时间就来禀报女郎了。” “我为何毫无印象?”伏维莘拧眉,她一直觉浅,不可能醒不过来。 抱琴觑着伏女郎脸色,小心翼翼帮着回忆:“女郎被唤醒后有些烦躁,不想听些不明就里的事情,只说等周力探查回来……奴婢们便不敢再打扰。” 伏维莘更不相信了,这绝不可能是她的行事风格,莫不是面前两人合起伙来骗她:“我,烦躁?” 听莺点了点头补充道:“女郎……还砸了一只瓷瓶,碎片奴婢们收着还没丢。” 随后在伏女郎的许可下自耳房捧出一簸箕碎瓷片,伏维莘隔着丝帕拾取几片细观,是她的床头摆设无误,难道真的是自己错怪了她们? 不等伏维莘细究自己的精神状况,周力就打探消息回来了,比他给的最晚时间提前了一个多时辰。 好迅速,江雁提着的心终于松懈下来,看来事情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糟糕。 但她终究是放心早了,周力一开口便是重击:“昨夜包括府城在内的数个郡县发生民乱,打砸抢烧一路劫掠。吕都督下令封锁了前往府城的几条要道,正派兵进入发生动乱的郡县镇压和收拾残局。” 伏维莘这次起身直接带倒了凳椅,她神情凝肃:“府城受损可严重?” “府城因为发现和阻止及时,乱民只来得及在外围纵火,火势不大,我到时已尽数扑灭,受损并不算严重。但附近几个郡县能看到冲天火光,直到我回时仍未熄灭。” 周力开口劝道:“女郎应当即搬回刺史府,此地不再安全。” “吕都督不是已经把控住府城局势了吗?”伏维莘虽如此询问,但当即让几位侍女收拾返城的行李。 周力想到自己躲在府城郊外目睹源源不断逃离出来又因行为举止异样而被士兵当众打杀的那些民众,“总有人会因惧怕而避开,庄子外围平坦开阔,无险可守。” 江雁知道那些避开官府的灾民最终会找来此处,然后因为饥饿失控。若不想命丧于此或紧急溃逃,她们必须把握住仅剩的时间优势躲进府城中。 庄子内除了伏女郎和她握有身契的十三名奴仆,另有临时雇佣在地里收麦的三十位短工。 江雁给短工们发完工钱通知就地解散各回各家以及小心防范后,江达有些不忍心:“这些麦子就不要了?” 虽然麦子长得不咋滴,但磨出来也能吃好久,就这么放在地里实在可惜。 孙云翻了个白眼,对着江雁嘀咕道:“你爷年纪大了脑子也不灵光,不晓得命比麦重要,女郎还能没粮食吃嘛。” 说着说着,她自己也不忍心起来,问道:“雁儿,你说我们能不能装几包袱带进城里去?” 第135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收好的麦穗说多不多,说少不少,靠田庄仅有的两辆骡车无法全部运进府城,只能存放在庄子的库房中。 至于后续她们再返回处理,江雁认为没有这个机会。不说灾民极有可能会闯入搜刮得一干二净,就是有幸留存下来,也会因为没有足够时间的晾晒而霉变腐烂。 伏维莘正忙着指挥抱琴和听莺收拾她的私人物品,这几个月她陆续添置了许多东西,但因为能装走的行李不多,这会儿必须做出取舍。 当江雁前来询问田庄粮食的安排时,她只心不在焉的丢了几字:“你看着安排。” 江雁看着安排的话……自然要满足江达爷爷和孙云奶奶带一些走的愿望,但前提是适量,不能影响大家的行程。 两辆骡车都要放置伏女郎的私人物品,除了伏女郎和驾驶骡车的人,其余人都得背着自己的行囊步行回府城,掉队的只能自求多福。 江雁有过一瞬间的心动,即趁机带着孙云奶等东山村四人假装体力不济脱离队伍然后悄悄逃回东山村,但念及此次民乱波及范围之大,原因未明,贸然行动风险太高,不得不放弃。 下仆们本就没有家资,伏女郎发放的两身衣裳也重不到哪里去,因此忙完活计就学着孙云他们捋下麦粒装进自己的包袱里。 纯靠手捋无法将麦穗上挂着的麦粒一网打尽,但为了效率,他们捋过两遍就将麦秸丢弃,很快堆出了一个小垛。 这样的举动被还未离去的短工们看见,他们迟疑了一会儿,终于有人手指紧攥已经布条破烂的衣角上前,十分忐忑地问道:“老哥,这些你们庄子还要吗?不要的话……” 询问的人越说越心虚,音量也越来越小,哪有人会不要还有麦粒的麦秸呢,粮食多金贵啊,就是麦秆也能留着喂牲畜。 被问到的江达下意识否决:“别拿这个。” 询问者本就愁苦的脸上愈发尴尬,孙云大力拍了江达一掌:“他不会说话。你们……可以去地里割点带回家,就是……别太贪多,也看好时间。 主家说府城那边乱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乱到这里来,你们背太多粮食打眼,跟人冲撞上了也不安全。” “哎,哎,好,谢谢,好,谢谢……”询问的人浑身洋溢出喜悦,语无伦次感激起来,又很快转头步至远远等候着的短工们那里,告知了这则令人激动的消息。 江达听着那边传来的小小骚动,有些担心地问道:“主家真说了这个?不会给雁子惹麻烦吧……” “你就放宽心吧,雁雁说了主家让她自己安排。地里剩的麦子谁拿不是拿,那些人有需要,带一点走就少一顿饿,也是给主家积福。”孙云淡定说道。 一个时辰后,众人在大门外聚集,准备启程前往刺史府。 高妮将多出的几个装有麦粒的包袱递送给江雁还有春英等侍女。 包袱有些沉,但对江雁而言不算什么,接过背在身上。 其他人听过江雁的转述,立时明白包袱里装的东西。像春英、倚乐和周力体力足,感谢后就接受了好意,听莺权衡一番觉得有必要也拿了带上,只有抱琴和欢颜,自觉体力不行不得不放弃。 第136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从田庄行至最近一处河定府城城门大约需要耗费一个半时辰,而因田庄所处位置,江雁一行人的后半程不得不与昨晚冲突区域重合。 这对于需要时刻警戒乱民冲袭的一行人而言将是巨大的消耗,尤其是队伍里还有一位腿脚不便的老年人。 不等江雁忧心怎么能让江齐老爷子搭上伏女郎的便车,又见高妮婶飞快从宅子的某个角落拖出一捆木棒,抽出一根递给江齐老爷子当木拐。 然后是孙云和江达各自拿上一根。 他们知道江齐来到田庄后一直想给自己做根像样的拐杖,为此特地托了送柴的樵夫给他带些结实的木头,挑挑拣拣才处理出几根。 虽然现在连半成品都算不上,但它结实不易折,十分适合他们这些已经上了年纪的老人家赶路用,更适合—— “雁雁,这根棍子好,够长,不容易让人近身,你拿着打人用。”孙云奶将江雁照顾得明明白白。 还剩下一根……高妮见伏女郎没有伸手索要的意思,径直塞进了倚乐手中。 她记得从东山村赶来田庄的时候,这位年轻女郎揍人也出了大力。 伏维莘坐在骡车上,见东山村人东西一样接一样,远近亲疏分的明明白白,不由无语的撇下嘴角。 但不管怎样,伏维莘也曾是江雁杂七杂八多种用具的受益者,只能假装视而不见,随后下令出发。 周力判断的没错,当他们逐渐靠近城门时,沿途林中到处都能看到隐隐绰绰躲避着的身影,还有不断追逐着想将灾民们驱赶回营地的士兵。 两辆骡车加十数人的队伍过于显眼,江雁等人手持木棍将试图靠近的灾民驱离,紧接着就被士兵拦截下来。 “城门封锁不进人,你们哪来的回哪去!”领头的士兵只以为是普普通通的小户人家,害怕乱起来就打算逃进府城求安稳,因而语气不善。 府城的封锁和布防由吕都督一力安排,常刺史插不上手。 等抱琴告知了伏女郎的身份,士兵们有些怀疑的找人前来核验,又告知顶头上司获得准许后才放行。 当伏女郎的骡车在密密麻麻拥堵着的灾民跟前驶过,又在他们的艳羡中畅通无阻的通过城门,难免引起不满情绪。 “不是说府城许出不许进吗,官爷,她们凭什么可以?”人群中有人不忿喊道,紧跟着是七嘴八舌低声的赞同。 眼见灾民开始向前拥挤,意图推倒围栏往城门奔去,士兵们齐齐将长枪枪尖对准骚动的人群。 一位不知身份级别的领头人重重锤响铜锣,厉声喝道: “闹什么闹!人家刺史亲眷的身份是你们一群腌臜下民能比的,还不老老实实呆在原地,别自己找死。” 说完他又重复喊了几遍,直到骚动平息才不动声色的长吁一口气,暗自庆幸情况平稳下来,不然先入地府的就是他们这些看守的士兵了。 随后又有些埋怨起刺史府的人来,好端端的把女眷送到郊外快活,遇事了又着急忙慌跑回来,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违背吕都督命令让他们这些手下难做。 第137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大抵是府城外一夜的骚乱引得人心惶惶,烈日炙烤下江雁走在主道上只感到萧条和凄清。 这次返回刺史府伏女郎更是连侧门都没能够跨入,连人带车一并从角门送了进去。 伏女郎心中郁结江雁暂不想感知,自回到承恩阁后她就一直跟着倚乐几人忙得团团转,从归置行李再到去厨间拎回餐食,期间还要同孙大厨王大娘他们交换信息…… 等江雁彻底忙碌完可以回屋休息,已经月上中天,院外的烛火也尽数熄灭。 她乏累地坐在长椅上发呆,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有见过孙云奶奶她们的安置条件,也不知缺少哪些物件。 江雁在夜深不便打扰和不看放心不下之间来回摇摆,突然对着披头散发正要钻进床铺的春英说道:“你先休息吧,我有事出去一趟。” 这个点出去,门都锁着呢……春英立刻反应过来,用手指比了个翻越的动作:“爬墙?” 江雁点点头。 “那你小心一些,别让人发现了。”春英自凌晨起就一夜未睡,又走了二十多里地,人早已疲惫不堪,关心完江雁后倒头就睡。 江雁将屋中和院内燃着的灯台一一熄灭,借着月色很快翻出墙外。 数月的生活经历令江雁对刺史府的布局了如指掌,更别提承恩阁一直都是备受冷落之地,通往下人院的沿途照明奇缺,看守寥寥,护卫队巡逻频次也低,她一路走来堪称畅通无阻。 要死!江雁突然汗毛悚立,伴随一声心中咒骂,她快速撤回迈出的右脚,转身藏进一处隐秘之地。 一个,两个,三个……二十,二十一……江雁竭力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倾听仅有一墙之隔的落地声。 当她数到三十六时,沉闷的落地声终于结束了,然后是窸窸窣窣的走动。 “那里还放口缸啊?”江雁听到有人压低嗓音进行点评,随后是咚的清脆一声,缸内落入一个石块。 江雁紧紧抱住双腿蜷缩在缸壁和院墙形成的狭小空腔内,祈祷他们不要好奇心发作过来看个究竟。 这次她一点防身武器都没带,而闯入的那群人携带多把大刀,将月光明晃晃的反射在屋墙上,形成多道动态条状亮斑。 江雁维持这个姿势到两腿发麻酸软,那群人才全部离开她的听力范围。 她从藏身之地挪出来,拎起左右脚快速抖抖抖,恢复知觉后立刻起身往下人院跑去。 为了更快满足刺史府主人的需求,主院至前院一带一直都会留灯至天明,这为匪徒们提供了明晰的方向,也为所处东南角的下人院留下了喘息时间。 根据王大娘给的提示,江雁找到东山村四人组飞快交待完异常并让她们先行躲避或撤离后,顾不上长辈们的挽留又马不停蹄的跑回承恩院,将人从床上一个接一个摇醒。 这边东山村四人刚刚将下午特地过来帮忙的王大娘和孙大厨唤醒,带上一些必备物品走出屋门,就听到主院那边隐隐传来的砍杀声和尖厉的惊叫。 孙大厨高喊三声“匪徒杀进府了”以示提醒,随后就带着几位老人快速离开。 他们东转西拐来到一间柴房,孙大厨让大家将木柴搬开,他在墙体摸索一阵后狠狠一推,灰砖落地露出了一个可供一人钻行的小洞。 “走!” 第138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这就到府外了?”王大娘在刺史府数年,头一次知道还有这么一处捷径。 孙大厨“嗯”了一声没解释,又继续闷头带人走。 江达一边走一边回头看,刺史府内已经燃起了冲天火光,他们途经的几处宅院内也出现了骚动。 “我们要去哪儿?”江达有些担心江雁不能与大家会合。 “我家在外城,先去那边避一避。” …… 刺史府内,江雁匆匆赶往伏女郎屋中催促她离开。骚乱声离承恩阁越来越近,再不走就晚了。 江雁右手提着柴刀,又将木棍连同包袱绑在背后,在没有岔口的小道上一路狂奔。 跑出一段路程回头看,除了春英和倚乐能跟上她,连同伏女郎在内的其余四人都落后一大截。 江雁急的直跺脚,但凡伏女郎对她更加奴役一些,她肯定能做到毫无心理压力的甩了人就跑。 伏维莘气喘吁吁赶到江雁身侧,刚想开口说话,就被江雁拽着手臂拉扯着继续狂奔。 江雁万分庆幸承恩阁离厨间近,她带着六人冲进柴房,一眼见到那个敞开的小洞。 孙云奶奶他们应该先行离开了,江雁心下稍安,确认洞外安全后就二话不说往外钻。 “江雁……”伏维莘喘着粗气想要制止吓昏了脑袋的江雁,“我们去找护卫……” 江雁已经到了府外,环视一圈发现周边的宅邸都已冒出火光,径直将还想劝说的伏女郎拉了出来。 倚乐几人也跟着陆续而出。 春英站定后同江雁一样快速观察周围,十分肯定地说道:“这一片都危险了。” “嗯。”江雁低声认同。 之前跑回院子她只来得及翻出在东山村时的贫民衣着披在身上,跑了一路已经将落未落。整理完外衣,又用手沾上尘土三两下将自己的脸抹脏。 邻近刺史府一圈的内城都不是安全之所,江雁征询春英的意见:“去北边?” 春英一边给脸上抹灰一边权衡:“可以。” 河定府府城有四个主城门,西城门邻近秦山山系,主道两侧密林众多,偶有猛兽出没,虽有城墙阻拦,但普通民众通常不会在夜间靠近。 北城门和东城门均设有驻军,其中北城门外因设有抵挡北蛮进一步南下的一道内陆防线,兵力较为充沛,控制局势方面具有优势。 而此次发生骚乱的有东城门和南城门。她们一行人从东城门入城时江雁已经窥见了那一带的乱象,故而对孙大厨口中更为严重的南城门一带惧而远之。 伏维莘发觉形势严峻等不得她向护卫们求援,而她自身十分依赖侍女们的保护,因此在江雁和春英越过她做出决定时保持缄默,只是安静的跟着往北方疾步走去。 从钻出墙洞到确定方向离开,一切进展的特别快速。 在江雁一行人走后不到半盏茶,有选择到柴房躲避的刺史府下人们发现了这处墙洞,随后拥挤着离开。 府城中心的火越燃越大,就像昨日城外漫天火光一样,很快被众人发觉。 南、北、东,三处城楼外临时划拨出的聚集地里,灾民们先是从黄土地上翻身坐起旁观,然后是起身旁观。 就连看守灾民防止异动的士兵们也不住分心,他们中的部分人已在城中安家,难免担忧。 看着看着,有人开始放声大笑,“苍天有眼,都是报应!” 第139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过于肆意的笑声听得在场士兵后背发凉。 回过神的校尉带着一伍兵卒走进围栏内,势要将那个不知死活的灾民抓出,当众枭首以示威严。 灾民们纷纷避让,很快只剩下那名笑出声音的灾民独自一人与摆出半包围阵势的校尉六人对峙。 他的头发被火燎得卷曲,裸露的皮肤破损,衣衫破损处边缘焦黑。 不复前一瞬的张狂,他眼神冰冷:“来得正好,今晚就让你们为我亲人陪葬。” 话音刚落,他一个猛冲劈手夺过身位最近的士兵佩刀,无视对准他的几柄刀尖,反手就从几人脖颈上划过。 袭击只发生在一瞬间,除了校尉身位靠后幸运躲过,其余五人来不及反应,刀刃带过,腥热的血液喷涌而出,脸色迅速衰败倒了下去。 校尉狂怒:“竖子胆敢!”抡起大刀就要斩了眼前的贼人。 周围静默的人群被这变故吓到,但见校尉打斗时刀锋无差别挥向他们,又开始尖叫和四散奔逃。 但围栏内本就人员密集,奔跑躲避时到处都是阻碍,你推他来我挤你,又有许多人摔倒在地遭到踩踏。 围栏外的士兵咣咣咣砸响铜锣,不仅起不到整肃作用,灾民反而更为慌张,不得不成群结队强行往校尉所在的中心区域挤去以提供支援。 狂笑的灾民并不精通武艺,他只是个因为身型能力见笑十里八乡的屠夫后代。 他不似父亲和兄弟们天生魁梧力大,做不到杀猪宰羊手起刀落一刀毙命,他恐惧活物在他手下的挣扎和哀嚎。 他是屠户家中几代难出的软蛋,为了护住他,父亲兄弟被官府接连带走生死不明。 是他无能,凑不齐赋税,找不够口粮,交不起医资,连累子侄们饥病夭亡。 是他软弱,大火焚城不敢带着亲眷强闯出城门,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被烈火灼烧,被浓烟吞噬,痛苦哀嚎一夜后气绝身亡。 狂笑者悍不畏死的打法在校尉身上砍出多条伤口,自己浑身上下也是鲜血淋漓。 挥刀的双手越来越沉重,挪动的脚步越来越迟缓,在迎头而来的刀光中,他直挺挺倒下,意识消散前仍在悔恨遗憾,只差两…… 校尉用刀撑住自己脱力的身体,心中的恼怒还未消去,但歼灭这个贼子又生出了快意。 刚想招呼场外的下属将他接出去休息,只觉头顶阴影覆盖,随即被拧断了脖子。 一位蒙住下半张脸身穿灰色麻衣的男子,随意丢开手中瘫软的尸体,弯腰拾起掉落在地的两把佩刀,然后在围栏外士兵错愕的眼神中高呼:“刺史贪墨,都督残暴,方吕勾结,罪不容诛!!!” 又有数人响应:“杀了狗官,报仇雪恨!!!” “杀了狗官,报仇雪恨!!!” …… 渐渐的有灾民回想起自己数年来遭受过的盘剥和欺压,加入声讨,声浪越来越大。 终于在士兵们慌乱无措的退却中,灾民们推翻围栏,向东城门攻去。 南城门和北城门也在同一时间发生了类似的事情。 理论上宵禁后城门紧闭,灾民们仅凭人力短时间无法撞开大门。但为了照顾官员们深夜通行的需求,河定府几处城门一直都有不上门栓留口子的习惯。 加上城内有人策应,东城门和南城门来不及关闭,瞬间就被人群淹没。 江雁一行人赶了半个时辰的路终于遥遥望见北城门,不等放松,耳边就被迎风吹送“杀狗官”等内容,还有疑似拍门的沉闷杂声。 江雁和春英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逃往何处。 第140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估摸着丑时往后,江雁紧紧挽住春英的胳膊,两人坐在院外的台阶上,屏气凝神关注府城内的动静。 自城外灾民攻入已过大半个时辰,被点燃的房屋不再集中于内城而是遍布四面八方,这意味着有更多平民成为了袭击目标。 江雁十分担心江达孙云江齐高妮孙大厨王大娘这几位长辈的安全,还有远在荣成县的东山村是否安然避开此次乱象的波及。 倚乐推门走出,给江雁和春英递了两条布巾:“把鼻子捂一下吧,这里味道不好受。” 江雁扫了一眼同样捂住口鼻寸步不离紧紧跟随倚乐的伏女郎主仆,接过道谢。 当时的处境下,江雁和春英一时也不知还能避到哪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是倚乐主动站出来,将她们一行人带至府城西侧临近小城门的一处偏僻院落。 她们过来的后半段路程还能时不时见到背着包袱到处躲避的民众,但这里周围一圈空荡荡的,见不到人影。 起初,抱琴为了缓和伏女郎的紧张情绪,强行找了个话题打破沉默:“倚乐这里是你家吗?嗯……府里确实太忙没能给你留假,尘土味都散到院外了,呵呵……” 尘土味?江雁感受着涌入鼻腔的腐臭,疑惑的看向抱琴。 抱琴说完就懊悔自己失言了,倚乐是逃难来的河定府,不过七八岁又入了府中,之后既没听说府外有亲人,也没怎么出府过,哪里来的房子。 “不是我家。”倚乐敲敲院门听无人应答,便推开门带着大家往里进。“以前……是给周边穷苦人或者外来人临时存放亲友……尸身的地方。” 前院特别小,不过几步,抱琴的双手就已经放在主屋的门上。她闻言,扭头有些惊恐的看着倚乐:“这里面?” 伏女郎带着听莺和欢颜齐齐后退了几步,将后排的江雁和春英挤出院门外。 倚乐语气平静:“闻着院里的味道,应该没变过用途。” 眼见抱琴一脸打扰愧疚到要哭出来的模样,再看身后其他人都很不自在,倚乐顿了顿,安慰道: “我们过来也是为了避难,不管屋里是否还有……,都是无意冒犯,他们亲友能理解的。” 理解什么,不就是某种特殊用途的义庄吗?!江雁本来打算自己不看不听不想,撑一撑很快就能过去的,但倚乐越认真安慰她心越慌,总觉得院里阴恻恻的,一点都不想再进了。 倚乐说完就往旁边走了两步,想打开侧屋门方便大家进去歇息,伏维莘立刻阻止了她:“不用了,本女郎在院子外面呆着挺好,挺好的。” …… 或许是地处偏僻,或者是有些忌讳,也或许两者兼有,江雁就这么挽着春英,打盹,惊醒,观察周边安全情况,然后又接着打盹。 府城乱了三日,烧了三日,直到第四日凌晨电闪雷鸣下起大雨,才将残余的火势熄灭。 这三日,她们七人一直呆在院子里或院子外围,靠江雁、春英和倚乐三人背出来的麦粒填肚,直到落雨她们才不得不躲入一间侧屋。 侧屋并不宽敞,中心处还摆了一口劣木棺材,棺材没有封钉,没有散发出更明显的异味,应当未被使用,但她们谁也不敢推开确认。 几人挤作一堆,突然抱琴声音紧涩的提议:“我们说说话吧。” 第141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这个提议获得大部分人的同意,呆院外她们已经麻木了,但进入屋里又是如坐针毡,确实需要找点事情分散注意力。 抱琴先打样,她足足思考了小半盏茶的时间才道:“今日夜空挺美的。” 挺美的,然后呢?大家齐齐看向抱琴,酝酿了这么久应该能再多说一些吧。 抱琴尴尬的低头捏手指,她说不出来,这个环境下她的脑子和嘴像是被糨糊彻底糊住了。 听莺要帮好姐妹转移注意力,附和道:“是很美,有闪电和天雷,有大雨。” 这样的内容大家都能接,很快一人一句说了起来,直到将附近所见到的东西基本提了个遍,又轮到江雁了。 她想也没想就说道:“有一口棺材。” 江雁发誓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分心关注着那个物件的动静以便及时逃命,毕竟当下的环境真的很贴合部分事件的开局……她很怕哪一道闪电劈过就要与当前住户面对面了。 一时气氛又有些凝固,春英很快接话想圆场:“可惜是个空的。” 人言否?伏维莘失手掐住抱琴的大腿软肉,抱琴强行扯出微笑,怒目看向春英。 “不用可惜,你要是想看,主屋里或许有。”倚乐的体贴头一次来得如此不合时宜。 伏维莘后悔自己应该在江雁说完后就及时转换话题,而不是心存侥幸放任早已被江雁带歪的倚乐和春英继续发言。 江雁不知伏女郎的所思所想,她先是惊讶两人竟然掌握独特的说话技巧,后又感慨难怪自己觉得她俩亲近又可靠。 江雁的好奇心压过了恐惧,她往倚乐所在处又挤了挤,然后满是敬佩的问道:“倚乐姐,你是不是一点都不害怕?” 伏维莘的话止在了嘴边。 倚乐脑海里闪回了几段画面,她眨眨眼睛,仍然平静地说道:“他们不会动,也起不了坏心,除了会变得难闻些难看些,习惯了就好,没什么好怕的。 在西定府与匪徒厮杀时,我们不也见了许多吗?他们甚至没有一口棺材。” 理是这个理,江雁也知道,但她当下实在过不了心中那道坎。而且倚乐竟然说可以开棺瞧一瞧,毫无忌讳,是她过于封闭落伍没习得北晋风俗吗? 倚乐一番话说得明白且直接,伏维莘和抱琴都歇了开启新话题的念头,她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恐惧的心理。 不害怕山匪的尸体,是因为他们作恶多端,死有余辜。那又为什么害怕普通人的尸身呢?他们生前并未作恶。更何况,她们中的大部分也沾过人命,无论对方是否罪有应得。 一夜无话。 大概是卯初时分,院外淅淅沥沥的小雨停歇,天泛青白。 没过多久,院外响起了几道沉重的脚步声。 江雁从熟睡中惊醒,只见倚乐和春英一上一下扒着侧屋门缝往外看。 ……怎么不拿点东西防身呢?!江雁自背后见两人都两手空空,有些着急。 她往两人手里都塞了根木棍,又抽出柴刀站在两人身侧,只要有人想要强行闯入对她们不利,就趁其不备攻击。 倚乐看看自己左右手都拿着的木棍,悄声安抚道:“你别紧张,应该是附近过来放尸身的住户。” 第142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来的人确实是附近百姓,因为城内接连几日的灾祸,即便府城西侧不是受灾最严重的区域,也有不少人因此罹难。 并且因为住所被大火焚毁,尸身无处安放,活着的人只能冒雨抬来此处寄放。 第一波人进了主屋,没过多久就留下一人匆匆离去。 第二波人紧随其后,但或许是因为来迟了一步,主屋内已没有合适的空间,又抬着尸身往侧屋这边走来。 春英避让不及,透过门缝与外面的男子对上了眼神。 “啊——”门外男子毫无防备发出一声粗犷的惊叫,随后又戛然而止。 主屋内留守的人听到声音急匆匆赶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就是屋里有人。”那名男子镇定下来后有些尴尬。 屋内陆续走出七人,其中几个手中还持有柴刀木棍,屋外的人见此心有余悸,下意识后退两步。 又转念想起面前都是些瘦弱的女郎,他们加起来也有三男一女,没有什么可惧的。 倚乐见那位打头的男子神色不定,有些疑惑:“你们可以抬进去了。” “哦,哦,好的。”男子想起他们此行的目的,一边警惕一边将人往里抬。 见到屋里还有一口木棺,那名男子有些激动,与同行的两人一番眼神沟通,便走到屋外,语气诚恳态度小心的问道:“几位女郎君,请问那口棺材有主了吗?” 一般情况下,这个院子里摆的无主空棺,无论谁来都可以借用,毕竟府城大,居不易,普通百姓钱不凑手的日子多了去了。若有心,事后再打一口新棺送来也算了了这份恩情。 然而伏维莘所处的圈层中,压根不会发生借用棺材这种事情。 江雁记忆里也没有这些事,东山村虽穷,但背靠山脉,打口棺材不是难事。 其他人要么进刺史府时年纪太小,对丧葬没什么记忆,要么是灾年里进府,留下的印象都是破布一裹草席一卷挖个坑就能埋了。哪怕是刺史府里的奴仆咽气,没人给凑棺木也是这样的处理。 因此除了倚乐,大家都对这问题有些摸不着头脑,是不是她们的跟他有关系吗? 反而是倚乐很娴熟的答道:“不是我们的,你们可以放心用。” 江雁惊奇发现,那名男子听到这个回复竟然有些……欣喜? 第二波人一阵忙碌,还不等合上棺木,第三波人就来了,很快又来了第四波人,第五波人…… 不等江雁陷入人命如草芥的低落,倚乐见势就将她们从院外带离到更远的地方。 对于这一明智之举,江雁的理解是:“义庄”空间小,现在寄存的死者众多,出于健康考虑,不宜再停留;且当下人来人往,这里不再是隐蔽之所,人多眼杂风险大,她们几个女郎再呆就是立于危墙之下。 江雁说得很有道理,但倚乐一开始并没想的这么复杂。接连几个分析都被否决,不止江雁,连春英都被勾起了兴致。 倚乐见伏女郎状态尚好,想了想又领着江雁和春英走了回去。 她们离开前的“义庄”还是平静疏离,有股子死气沉沉,但这会儿才靠近院墙,就能听到里面激烈的骂战,似乎还有肉搏的声音。 江雁和春英默契的攀上了墙头,然后:????!!!!???? 第143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你见过几伙人包围另一伙人只为抢夺棺材吗?你见过两个人扛着棺材在狭小院子里健步如飞灵活走位吗?你见过强行抱住对方夺走棺材然后毫不犹豫替换住户吗?你见过住户送得不及时自己先躺进去占位吗?…… 江雁被这些闻所未闻的行为震惊到目瞪口呆,真的大开眼界,难怪都说现实比想象更荒诞。 离开小院的途中,江雁百思不得其解:“他们有这工夫抢,怎么不去城外伐树自己新造一个呢?” 倚乐解释道:“自己做需要更长的时间,现在这个情形,他们没时间,也等不起。 更何况屋里有现成的棺木在,生前日子不好比较,但身后事亲人还是可以争一争的。” 这种心理江雁只能理解一半,转而疑惑道:“这种事时常有吗?”听倚乐的语气肯定不少见,但她又确实没见过没听说过。 倚乐周身有些沉郁:“人走得多了难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方才的争夺其实不算什么。” 这都不算什么?!倚乐入府前定是遭遇了一段特别特别困难的时期,江雁想到这点,心情也跟着低落。 春英则是跟着涨见识之余,暗自纠结要不要用这消息换取独一份的赏银。 坐在阴凉处歇息的伏维莘见到缓步归来的三人,就是俩沉默一纠结的状态。 …… 烈日高悬头顶,这一日的时间已然过半,江雁一行人分食完烤麦粒,决定往府城中心方向走走,探探情况。今日有这么多人外出走动,说明城内至少有部分区域的事态得到了短暂平息。 这个决定得到了伏维莘的默认,还有江雁和春英的支持。 伏维莘想探听府城目前由哪方主导,想知道常姨母的安危和去向,然后考虑是否前去投奔。 江雁想借机找到分散的老人重聚,春英则想借机寻找与上级联络的机会。 但就谁去探路的问题,一行人中又出现了小小的分歧。 依照抱琴的考虑,伏女郎身娇体贵只需留在原地歇息与等待,从她们几位侍女中分出一半前去打探就好。 比如留下身手和胆子都比较好的江雁和倚乐保护伏女郎,再留欢颜配合,其余人则由春英带队去府城。 但春英并不乐意。事态平息不代表没有危险,趁乱闯入城内的都是北晋百姓,再往小缩就是河定府府城周边县民。 大家长得相似,口音虽有偏差,但闭上嘴便不会有所妨碍,只要藏好武器或者换身衣裳混入人群,谁能一眼辨别出哪些人存在危险呢? 抱琴和听莺跑得不快,打人不狠,真碰上什么事“一拖二”,她的安危不重要吗? 春英委婉拒绝,只说对城中各条巷道并不熟悉,需要江雁的辅助。她俩一起,就算打不过,还是有很大几率逃脱的。 春英和江雁一起?不等伏维莘开口换人,抱琴就觉得很不靠谱。“你们不觉得只留下倚乐一人保护女郎,风险有些高吗?” 这种思想不得行,江雁温馨提醒:“不是只留倚乐一人,还有你、听莺和欢颜,再不济,女郎也可以出手相助。” 伏女郎那干脆利落又杀伐果断的脚法,可是时常乱入江雁的梦境。可惜抱琴当时不在场,当下无法读懂她的言外之意。 伏维莘站在一旁,反复告诫自己来日方长。 第144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坐落在府城西侧外围的贫民区确实如她们判断的那样,形势相对平稳。 除了遇见几个饿红眼不管不顾死命追上来想抢东西吃的,她俩这一段走得比较顺畅。 当然这也归功于江雁和春英手中有明显锈迹的柴刀,吓退了许多心存恶念又怕流血受伤看不起大夫的人。 发现这一便利后,江雁和春英一致选择往中心方向再探探。 贫民区往里是略有家资的平民区,再往里是商人的聚居区,再再往里就是府城中心区域,坐落着官员宅邸及一些河定府大族重要成员的居所。 也因此,两人脚下躺倒的尸体越来越多,房屋焦毁越来越密集,遇上埋伏劫掠或不友善凝视的频次越来越高。 不能再往里走了,江雁与春英见前方巷道有十数人躺倒在地,当即决定原路返回。 她们才转身,就有几人起身尾随。江雁与春英一对视,立刻撒开脚步狂奔。 奔跑的动静又引来分散在周边其它巷道的灾民前来查探情况,有的冷漠看着,有的则跟上了追赶的队伍。 两个落单的女郎,即便胸前鼓囊着的不是粮食或铜板,也能抢了衣裳换着穿。 托大了!砍伤几个拦路灾民,又甩开最后一波追击的两人终于找了个开阔地方停下来喘口气。 江雁不禁反思,她是怎么脑袋一热就敢往里一闯再闯的,凭这几日吃得麦粒多,觉补得还行,还是呆过“义庄”锻炼出来的勇气? 而春英则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提前拒绝了抱琴她们的跟随,若同行的是她们几个,怕不是要折几个在这。 两人一路心有余悸,赶在日落前与伏女郎等人会合,然后又一起往北边迁移。 “义庄”肯定不能再呆,且出于安全考虑,附近也不好再过夜或长时间停留。 她们走了许久,才找到一处只能容下三人的土地庙,这是今夜的驻扎点。 江雁绕着破败不堪的土地庙走了一圈,只觉剩余墙体上都该用红漆刷上“危房,请勿靠近”六字。 尤其欢颜十分诚恳的建议她可以进庙里休息会儿,更是心慌得将火堆选址又搬离三步外。 询问完江雁和春英城内状况的伏女郎想要回她的郊外田庄看一看。若那里侥幸没有被灾民占据,她们就不用露宿,无一瓦遮身了。 江雁虽然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小,但也值得尝试。因为孙云奶奶她们知道这个庄子,若是城内注定无法碰面,寻到机会出城还可以去那里互传消息。 有了目的地,几人开始思考行动路线。 距离田庄最近的东城门路线要横穿乱象中心,率先剔除。 北城门路线情况不明,或许也有众多灾民逗留。西城门路线全程在城外行走,前半程靠近荒郊野岭,无城墙保护,有些许风险。 二者选其一……她们商讨至深夜,最后还是决定再在这附近逗留两日,北城门摸索一日,西城门摸索一日,攒点底气再出发。 不过在去田庄之前,她们还需要解决口粮的问题。 她们带出来的麦粒只够撑上一顿,城内买粮或劫富补给的路子暂时别想,庄子里的麦地不太可能有残留。 江雁望着城外黑压压的群山,心想,只能进山找点可以吃的东西了。 第145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十分幸运的过完一夜,虽然后面刮起了狂风,但雨滴没有在头顶落下,她们得风寒的几率大大降低。 天刚蒙蒙亮,江雁一行人就沿着西城墙方向往北走。 她们方才离西城门不远不近,发现那里已有许多百姓聚集,有的听不清在争吵什么,有的正合力拉开城门。 江雁猜测他们要么是去山上找能吃的东西,要么是逃出府城避难。不管哪种原因,她们头个念头就是不能凑这份热闹。 大门走不了,按照惯例,那就找一段僻静的城墙翻出去或者找个墙洞钻出去。 但河定府毕竟是仅次于北都护府与边境临近的州府,数百年的积累之下,尽管有各种蛀虫跟着老皇帝一起狂挖北晋墙角,防御工事仍尽显完善。 尤其是在府城,据她们一行人肉眼估测再取均值,府城城墙至少有刺史府院墙的两倍高,即十五尺(五米)以上,远远超出大家的能力范围。 大家沉默着继续走了三刻钟左右,终于发现一处有缺口但还未修缮的矮墙。 说是矮墙,也有十尺高,不过这个高度,江雁春英倚乐三人组还是能够试一试。 翻墙技术后来居上的倚乐抻拉筋骨,一段助跑后就噔噔噔噔噔双手攀住了城墙顶部。 嘶~背对着众人的倚乐表情有一瞬间流露出痛意。 城墙顶部嵌入的碎瓷片虽在风雨黄沙的侵蚀下变得不再锋利,但仍然凹凸不平的表面,硌的手部骨头生疼。 强忍下不适,倚乐开始蓄力然后抬升身体往前一扑……好悬收住了力道才没有顺着惯性直接滑溜出去。 在大家的既往印象里,城墙都是敦实的,顶部至少要有三尺宽,足够将整个上半身俯趴于上。 因此万万没想到倚乐动作间还缺了分谨慎,她差点因为这段墙体过窄一头栽下去而小命不保。 她在城墙顶部坐稳后再度低头往下看,一边同下面等候的人描述情况,一边隐隐后怕。 城墙外是一道至少六尺宽的深沟,自她所在位置起延伸十数米。 因为是盛夏时节,沟中长满了灌木和野草,瞧不清深沟到底有多深,但她直觉不会比身下的城墙浅。 江雁听完倚乐的描述,心想难怪这段城墙矮,原来不是破损没修缮,而是因为有了地形优势。 考虑到深沟中可能躲藏着蛇蚁兽或者布置着陷阱,具有一定危险性,以及下外侧城墙难度过高,她们也不多做尝试直接放弃。 墙是翻不了了,但接下来是继续沿着城墙走找下一个机会点,还是原路返回走西城门,伏维莘有些拿不定。 “城墙真的会有能供人钻行的墙洞吗?”伏维莘怀疑问道。 其实江雁只见过村里有些房屋建造时会留出一个狗洞,但“应该会留出几条沟渠和口子供城内向外排水吧?” 她忘了自己是在哪个景点参观时见到的,一条沟渠,用铁栅栏密密拦了几层,确保水能流,人和树叶不能走。 “那我们要淌水钻出去?”伏维莘想到要脱下鞋袜,然后再湿漉漉的穿上,好像不太方便。 “能换个方式吗?”春英像是回想起了什么,面色扭曲道:“那沟渠中的水堪比一滩死水,什么腌臜东西都容纳了,臭不可闻。” 很好,听完这句话,大家再也不用纠结了。 第146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吃上回头草难免让人后悔为什么要白白折腾这一趟,尤其是有人当众发出疑问,这种悔意还要叠加上一层尴尬。 当在西城门外偶遇日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大哥好奇询问“怎么又回来了”的时候,觉得不回答不太礼貌的江雁面不改色的胡诌道:“散心。” 散心……那名男子快速扫了眼江雁一行人的穿着和有些干裂的嘴唇,暗想也不是什么能吃饱饭的大户人家,这么糟糕的情况还说要散心,莫不是知道哪里藏着吃的? 他扬起自认为此生最为和善的笑脸,想要套点话出来看看能不能占上便宜:“那你们接下来打算去哪里散心?” 忘了大家素不相识不能触及这种深入的话题吗?江雁无语,直接一言不发。 男子还想说话,就被他的同伴紧急制止:“你问这么多干什么,没看大家都怕我们吗?” 通往秦山脚下的这条路上,除了江雁一行人,问话男子及其同伴,还有其他默不作声落单的赶路人。 那些赶路人听到男子逮着人就追问行踪,都不由自主的加快或放缓脚步,要与他拉开距离。 倚乐和春英也已经不着痕迹的防备着。 小半个时辰过后终于见到了岔口,江雁她们犹豫片刻,径直拐进北向山道。 北侧植被相对稀疏,走这边找食物的人相对不多,她们应该能更安全一些。 夏末初秋,山林里的许多吃食不是还未成熟苦涩难吃,就是生长过头满嘴粗纤维很难咽下。 江雁一行人满地搜罗,挑拣近两个时辰才攒够今日勉强果腹的食材,随后趁着天色尚早又往树林更深处钻去。 这一片林子经过反复搜刮,能吃的所剩无几,考虑到接下来得知消息出来找食的人群会更多,搜寻范围势必扩大,她们得抓住现在的优势多积攒一些……然后明后日一鼓作气出北城门直奔田庄。 是的,走北城门。 她们一刻钟前自高处见到了西城门往北一望无际的矮树林。 树林遮蔽下,既瞧不清官道,又一眼见不到村庄,还有部分方位上空弥漫着的不知雾气还是瘴气,突然发觉之前是她们想得太简单,北城门也不是不能闯一闯的。 抱着这样的念头,她们努力采集,又紧赶慢赶终于在日落前跑进城门。 同她们一样掐着点回来的还有许多,尽管知道官府有九成九的可能无暇顾及此处城门落锁,但都不敢赌这个万一。 城门口还晃荡着另一批人,他们今日没能上山或所获甚少,干脆提前蹲守在这个必经入口直勾勾地盯着其他人的收获寻找机会。 有的热情询问是否需要帮忙扛袋,只要付出一点食物报酬;有的则眼神乱转,选中目标后直接抢了就跑,只余上空飘荡着的受害者怒斥声。 江雁一行人干活完全比不上其他人娴熟,选择的林子能吃的也不多,但胜在人数多,七人的量放在一起也比较可观。 加上都是年轻女郎,尽管手上拿了武器,也还是有人不死心一路跟着,江雁和春英费了好一些工夫才将他们吓退。 等终于找到一处相对僻静安全的地方,吃完来之不易的晚食,江雁直接毫无形象的瘫倒在地。 她不行了,急需缓缓。 第147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一路警惕小心的靠近北城门时,正是阳光最热辣的午后。 北城门大敞,只见两列士兵持刀把守。江雁等人观察许久,始终不见有普通民众出入。 不等下定决心上前询问,她们略显鬼祟的行为就被士兵们发现,随后是厉声喝问:“你们几个偷摸躲在墙角做什么?” 这态度是她们没怎么见过的认真……短暂对视后,江雁将手中的柴刀交给春英,举起双手满脸无害的往士兵们所在位置靠近。 一个面黄肌瘦又没有利器的女郎没有能力造成威胁,士兵们原本因为有人靠近提起来的刀又悄然放下。 江雁见此,干脆卖力突显自己的弱势,一副畏惧瑟缩又不得不鼓起勇气的小声询问她们能否出城。 说完江雁又暗暗观察士兵们的表情,心想若是要盘问她们为什么在这么混乱的时候还要出城,选择什么理由比较容易过关。 是大家没东西吃想出去看看能不能挖点野菜填肚子,还是城内太乱她们害怕打算去投奔城外的亲戚。 没想到士兵们压根不问不关心,只开出了每人三枚铜板的出城价格。 涨这么多?江雁心中震惊,面上仍是苦兮兮的模样,表示她们人多付不起这么多出城费,能不能宽容一些。 江雁有些后悔没有带着欢颜一起过来,她绞尽脑汁才想出几句不带任何阴阳怪气的哀求和赞美,然后反反复复说了至少一刻钟,领头的士兵才同意给她们降价。 出城费从二十一文大跳水至九文,数额恰好是江雁“无意”和盘托出的她们所有人的积蓄。 江雁感恩戴德的离开打算去同伙伴们“凑齐”出城费前,又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转身忐忑不安地问道:“那……那回来,我们要交多少进城费?” “十文。”领头士兵开口冷漠。 江雁听到自己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七个人,十文?” “想什么好事呢,十文一个。”领头的士兵翻了个白眼,语气不善。 见江雁呆愣住,他又像是善心大发的提醒道:“其它三个城门都一样,别以为从那些地方走就能躲开,他们要价只会更高。” 江雁背身脚步沉重,心中却忍不住破口大骂:离谱,这要钱要得也太狠了,几个人出的起。又想她们怕不是遇上开张生意才给“砍价”吧? 等她们拖了许久终于拿着九枚铜板来交出城费,又被临时索要了随身携带的七成食材,还有从西定府一直跟回来的两把柴刀。 木棍因为过于普遍没被看上,才有幸留在身边防身。 倚乐她们有何反应江雁已经无心关注,反正她要气炸了,要不是她们实力不行打不过,早就选择冲出去,一枚铜板一样东西都不交。 几人脚步匆匆穿过城楼门洞,入目就是挨着城墙驻扎的几个军营。 被营中士兵齐齐注视着的江雁突然冷静下来:难怪内城乱成那样都放任不管,不是兵力不足,也不是没有能力,他们就是改了路子想拿捏所有人,好一个一个搜刮啊…… 第148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走去田庄的路上倒是比较顺利,沿途的灾民们稀稀落落,不是躺在树荫下,就是坐在附近林中刨土。 江雁等人经过时,他们会慢悠悠的坐起或转身,看向她们的方位,但也没有更多动作,被窥视感也不是很强,与她们在城中遭遇的灾民不太一样。 等对上眼神,江雁瞬间明白过来这些人不再构成威胁。 他们的视线开始涣散,手脚挪动间能看出有些瘫软,就像她刚来的头两年那样……不知是纯粹的饥饿,还是,生病? 两日前的那场深夜大雨足以让一些身体更为衰弱的人染上风寒,加上炎炎夏日,灾乱后城内城外仍有众多死者没能及时处理与掩埋。 按照经验,或许不久就会有疫病发生。 想到这里,江雁又担忧起来。 她同伏女郎小声说了几句,就拿着护身的木棍慢慢靠近林子边缘,随后开始呼唤孙云江达江齐高妮的名字,还有孙大厨和王大娘。 又瞪大双眼努力分辨留在林中的这些灾民里面,是否有她要找的这些人的身影。 江雁其实不太相信孙云奶奶她们会沦落到这般田地,但万一呢? 万一她们真的被灾民冲散不得不流落至此,却因自己的疏忽错过…… 江雁无法继续往下想。 倚乐等人也接受过东山村四人的好意,加上与江雁的关系,也纷纷帮着辨认起来。 她们找了一路,一直到日暮抵达田庄,都没有找到孙云等人的踪迹,反倒是在庄子附近与周力碰上了面。 周力自刺史府骚乱那夜没找到伏女郎等人,又在内城找了两日仍然无果,干脆找了机会出城来到田庄等候。 他相信若伏女郎平安无事又未同常刺史会合,以她能不吃苦就不吃苦的性格,早晚会回到田庄。 伏维莘已经无心在意周力对她不能吃苦的偏见,先是失落于刺史府没有派其他人手找她,接着又自嘲对常家人总是有些无谓的期待。 而江雁原本因为周力也没有孙云等人的消息失落,这会儿听到他对伏女郎的这番解释,无语之余,还有些疑惑——他怎么就那么自觉主动的来找伏女郎呢? 她很早就发现了春英和周力都是宋将军的探子,周力早早进入了刺史府,有能力却不知为何一直处于边缘。 江雁本以为是因为他在前院获得不了比较核心的信息,想要改路子从后宅入手,却因性别受到了限制,所以才找机会让上级将春英安排到不容易暴露的伏女郎身边。 没想到一夕事变,方刺史变成了常刺史,伏女郎与常刺史关系也不甚亲近和睦。 这使得春英被迫跟着伏女郎搬离刺史府,周力也阴差阳错被发配给伏女郎当护卫。两人都被迫远离了河定府权力中心,过上不用打探消息的平稳生活。 但江雁和春英一屋,多少是知道她有离开伏女郎好去其它岗位继续效命然后升职加薪的念头,只是碍于侍女这一身份,没能找到合适的时机脱离。 但周力的护卫身份方便啊,特别是这次灾乱与伏女郎分散,他可以顺势跟在常刺史身边或换个身份隐匿。 难道他与春英不同能摆则摆,还是伏女郎身份有些特殊? 江雁的双眼在伏女郎和周力身上不住打转。 第149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交流完这几日的境况,紧接着便得知田庄的院子里住进了许多灾民。 冲击府城当晚,许多人没有随大流,而是选择了城郊这片建有官员富人别院田庄的地方。 翻入高墙争夺粮食或金银细软,期间又与主人家或同行人爆发激烈对抗,同样死伤众多。 伏女郎的庄子因为大伙搬离及时无人阻拦,灾民们畅通无阻。 加上屋里的值钱物件不多,还未收割的粮仓过于空荡,许多人不想浪费时间自行收割,很快便离开赶往下一个庄子搜寻。 只有少数人因为实力不足或不想继续冒险等各式考虑,最终选择留在庄子里,挑个屋子栖身避难。 有屋住有粮吃,没过两日他们原本满腔的怒意和狠劲所剩无几。 周力过来的时候,庄里的这些灾民见他孤身一人,脸上也没有凶恶之气,便没怎么警惕。 直到周力使用武力威胁强行腾出前院右侧的两间屋子,灾民们想团结抵抗也来不及了。 因为周力收手没有继续针对其他人,也没有抢夺其他人的口粮,倒霉的只是那两家而已。 等周力领着一串女郎进屋,住在隔壁几间屋子里的人家悄悄打开房门张望。 这会儿外出寻找食物的灾民大多已经归来,庄子里正是嘈杂的时候,但大家身上的压力却意外减轻了许多——伏女郎的安全总算有专业护卫接手了。 伏维莘也有些放松,她的安全总算不用系绊在随时可能离开探听消息的江雁、春英或倚乐身上。 前几日身边只剩一个会点武力的人保护时,她只能浑身紧绷着,担心遇见一堆乱民自己无法脱身。 现在,尽管周围鱼龙混杂,又不得不与抱琴她们同挤一屋,但是伏维莘觉得,自己经过停尸小院和破败土地庙的锻炼,也不是不能忍受。 …… 回到田庄的第二日,江雁倚乐还有听莺一大早就出门寻找食物。他们人多,周力也没有粮食储备,要是找不到,今晚就要断食了。 周围田地里能吃的东西都被灾民们挖得一干二净,江雁她们不得不越走越远,花上至少大半个时辰去最近的小山坡上搜寻可食用的植物。 来过小山坡的灾民还不是很多,江雁她们翻找了数个时辰,才挎了两篮子绿叶子,一篮子疑似野生山药下山。 篮子是江雁和倚乐在山坡上扒了藤条当场编的,两人技术都不好,废了许多枝条才做出勉强不破的藤篮。 大小不一的孔隙必须得用大张叶子覆盖,才不会让她们采摘的可食用绿叶从中掉落。 也正是在拉扯藤条的过程中,江雁发现了疑似山药的长条状块茎。 说是疑似,是因为江雁觉得长得特别像但又不能完全确认,而倚乐和听莺没见过则无能为力。 秉持着绝不放过任何一种淀粉类食材的信念,她们三人一致决定挖点下山,万一春英或周力认识呢? 江雁轻轻挠着不小心碰触到粘液的手背,只觉差不离,随后期待起她们今日发现的那一小片土地下会藏有多少野生山药,有没长成,以及够她们吃上几日…… 第150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春英和周力同样没见过野生山药,伏女郎和抱琴等人更不用说,她们从小吃刺史府“食堂”长大,见到的饭菜都是成品。 春英从厨间的方井中提回一桶水,和江雁站在院中看抱琴和欢颜两人小心翼翼的清洗山药表层的淤泥。 江雁口中的山药长得又细又扭曲,很像是被刨断的树根,春英实在想象不出会是什么口感。 再见抱琴和欢颜没过一会儿就瘙痒泛红的双手,春英开始害怕:“你是不是认错了?这东西有毒,吃下去不得抓心挠肝啊。” “没毒,煮熟了吃就不会痒。”江雁大力揉搓手心,说得斩钉截铁。 没等春英放下心,江雁又飞快给自己说的话打补丁:“不过有些人可能对煮熟的山药也会过敏,吃完身上就瘙痒,严重点……嗯,可能会呼吸困难,然后一命呜呼。” 咚咚两声,抱琴和欢颜手中正在清洗的山药就掉落桶中,溅起一滩黄泥水。 她们此前从未听说过过敏这个病症,但吃完会死这一严重后果却径直钻入脑中。 这么危险的东西肯定不能吃,抱琴左顾右盼,想找个东西隔着手,好将桶内和篮内的山药取出丢弃。 江雁赶紧阻止:“别丢啊,我就是说得吓人些,大家没这么倒霉的。” 一听“丢”字,江雁身后的住户赶忙拉开屋门,殷切道:“女郎们是要丢了这些薯蓣吗?都给我吧,我不害怕痒不痒死不死的。” 江雁秒懂:“婶子你肯定知道这个能吃对吧。” 出声的大婶看其他人因为自己着急跳出来索要,原本想要丢弃的态度发生转变,不禁心中懊恼,只能冷着脸硬声否定:“我不知道。” “婶子,不好说谎哦~”江雁抓出三根没洗的山药塞给她,“呐,你要的薯蓣,分一点给你。” 抱琴和大婶同时间扯了扯嘴角,前者无语江雁将食物塞的迅速大方,后者则微恼江雁的“小气”,都不给根洗过的。 大婶又走近一步,有些期待的问道:“这些哪儿找的?” 江雁扯出大大的笑脸只对着她假笑,春英她们则埋头干活不说话。 大婶等了一会儿没得到答案,有些无趣的回屋去了,但转瞬又很是开心,白得的,小年轻真是大方。 …… 燃料要省着点用,一直忍到现在的江雁、抱琴和欢颜才将双手置于火堆上方烘烤,接触山药黏液后一直附随的瘙痒渐渐消退。 大家拥挤在周力的屋子里只等开饭,水煮山药的清香引得在场众人垂涎。 好不容易捱到山药成熟,一人分配到一小段,大家又克制着没有当即大口吞咽,而是试吃一小点,看看有没有江雁所说的过敏病症。 江雁已经有五六年没有吃过山药了,现在失而复得,即使是在跟着大家做过敏性测试,也十分珍惜的留在唇齿间微抿。 嗯……嘴唇有一点点麻,要不是江雁过于专注,差点就错过了。 她看着自己剥山药皮的右手疑惑,水洗加火烤,黏液还没干净吗? 等了一盏茶,原本烫手的山药已经变得温热,在场所有人都对自己没有出现异样感到开心,纷纷享用起来。 江雁吸取刚刚的教训,改用左手扒掉山药皮,然后一大口咬下去……眼泪差点没从眼眶喷涌而出。 倒霉催的,入口微麻,是她,只有她,八个人里面只有她江雁山药过敏啊!!!!! 第151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雁只敢再掰一小断尝尝滋味,余下的分给倚乐和春英,自己则继续闷闷不乐一口有一口没的吃起水煮绿叶。 水煮绿叶好难吃,一点碳水都没有,吃得人心情抑郁。 “你……过敏不能吃?”看着肩膀再度一垮的江雁,倚乐有些不忍,“要不你明日别跟着去了。” 起早贪黑带回来的食物只能看不能吃,这未免太伤人。 江雁谢绝好意,这东西虽然不能吃,但还有能吃的人。 次日天刚蒙蒙亮,连伏女郎也被拉着外出,势要将山药一网打尽。 能吃的东西在地里多留一个时辰都有可能成为他人的盘中餐。 再回到庄子里已过午后,八人加上或背或拎的一捆捆山药,略显声势壮大,吸引了沿途以及留守灾民的注意。 有人顺着他们一行回时方向赶去,看看能否捡漏。有人则跟在他们身后,寻找抢夺的机会。 昨日见过面的大婶没有出院子,见状更是出了房门围观:“你们这趟找的东西多啊。” 江雁正按八等分拿出属于自己的那部分份例,闻言漫不经心“嗯”了一声。 余光再次扫到大婶蠢蠢欲动,江雁快速将离山药越来越近的双手推离:“婶子要想吃,可以拿粮食来换。” 被抓个正着,但大婶没有一丁点不好意思:“我都饿好几天了,哪有东西来换哟,小女郎你要不再发发善心给我拿几根救命?” 江雁头一次碰到这种性格类型:“这两日偷偷在屋里烤馍馍吃的是哪家呀?啧~那味道香的我口水直流,恨不能找上门去索要。” 大婶在与江雁“我知道你有粮别再装了再装就要上门抢了”的眼神较量中败退。 她觉得自己不是打不过这个小丫头片子,主要是她屋里粮食有点多,要是闹起来的时候没看住,被别人顺走一星半点,可不得心疼死。 大婶占不到便宜就要离开,才转身又被江雁拉住。 江雁已经抓到了大婶的命脉,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要求道:“拿点粮食来换换吧。” 大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稀里糊涂就同意和江雁换粮了,虽然换来改善口味也不是不行,但没赚头就是自己吃亏了。 江雁却就此触发新灵感,拿着自己份额的山药同庄子里其他住户换来了麦粒、粟、高粱等各式主粮,甚至还有一小捧稻米。 虽然每户换出的量不多,但加在一起分量也十分可观,足够江雁一人吃上数日。 江雁看着自己脚下的粮食口袋和还还有五六斤没换出去的山药,决定明后日就去北城门外蹲孙云奶奶他们。 伏维莘看着江雁一通忙活,换回来的粮食除了自己煮一点吃,其它全收起来她连碰都碰不到,心里很不开心。 再听江雁明日既不外出找粮,又不留在庄内保护她这位女郎,而是单独行动去蹲几个毫无踪迹的人,更是发作起来:“你觉得自己像话吗?” 江雁歪头疑惑:“像话啊。” 衣——她们就两身换洗衣裳,现在这条件晚上花半个时辰揉吧揉吧就结束了。 食——她昨天才出门就找到能顶三四日的口粮,再加上些绿叶子,凑活过个五六日也很容易。 有一屋遮蔽,没有出行需求。 衣食住行,该给伏女郎提供的她都出力满足了,还有什么要做的吗? 第152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雁自太阳升起就在北城门外转悠。她其实没有很大的把握孙云他们会从这个门出来,只是结合大家的性格和府城现状而择定的最大可能。 她在北城门外等待了两日,除了一支急匆匆离开不得不被士兵们狂宰的富商队伍,再无其他人。 江雁的徘徊逗留无疑引起守门士兵的注意,第一日他们还分出人手前来察看,第二日则直接无视。 甚至因为没什么人出城没油水可掏,无聊到在收受江雁掏空兜底才凑出来的一把烤麦仁“孝敬费”后,主动讲起了这几日城里发生的事情。 这绝对是意外收获。 江雁听着那位话痨的士兵讲得眉飞色舞,表情也不住在惊讶、佩服或气愤中轮转。 而这消息在江雁回到田庄转述给众人时,同样出乎大家的意料。 “你是说,常刺史和吕都督都逃出府城了?”伏维莘难以置信,连惯常不爱喊的常刺史也下意识脱口而出。 她真的以为两人中吕都督至少能够控制住局势,毕竟府城的士兵都归他掌管不是吗? 江雁想起吕都督被赶出城的前因后果,当然一部分逻辑和细节由她自己探听和推理,只能给出两字评价——活该。 据守门的士兵所述,吕都督是在府中等候平乱消息时,被麾下校官们背叛围攻,最后不得不在贴身护卫们的拼死保护下仓皇离开府城。 当下接管府城驻军的是吕都督的前心腹卢校尉。卢校尉对外宣称是为了报仇才趁此机会突袭,谁能想到最后会大获成功。 至于卢校尉与吕都督具体是什么仇什么怨,其他校官士兵们为什么被卢校尉率领去攻击自己的顶头上司,守门的士兵没有解释的很明白,只是感叹吕都督太过狠毒,让忠心耿耿的属下顶替冤名而后又被挫骨扬灰。 被挫骨扬灰?春英和周力也很快联想到年前曹钦差来河定府处理的案情。 他们晚了一日才收到府外的动向,自是知道带回的罪魁祸首只是些替罪羔羊,只是没想到推出的会是身边之人。 不过想想也有些道理,毕竟无权无势没有依仗,谁能在吕都督和原方刺史眼皮子底下劫掠人口又开采金矿。 背一个失察之责总比主谋共谋来得清白正直一些。 周力知道的还要更多一点,比如吕都督将“罪魁祸首”的尸首运送京都后,很快就将有关系的一众护卫或校官或贬或调离,不让近身。 虽然尚不知晓卢校尉与当中哪一人有不为人知的亲近关系,但吕都督大概也没料到自己有朝一日还会因此马失前蹄吧,也不知是否后悔当时没能斩草除根。 至于河定府势力是否已经就此改变,谁都无法给出肯定的答案。毕竟府城外还有众多郡县,万一吕都督还能集齐一支勇兵率队打回来呢? 像抱琴对于吕都督和常刺史的回归就比较有信心,她表示现在大家就可以安心留在田庄,等到事情落定后女郎就能够带着大家重回刺史府,然后继续过衣食无忧的安稳日子。 欢颜则有些迷茫,她觉得大家可以先去找常刺史会合,这样不管发生什么总能有所依靠。 伏维莘没有发表意见,只是询问剩下几人:“你们有什么想法呢?” 第153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有什么想法? 听莺没什么想法,跟着伏女郎走怎样都行。 倚乐和周力则认为留在田庄比较安全省心。 春英有些纠结,她既想去常刺史身边寻找最新情报的机会,又觉得为此陷入更不安全的境地得不偿失。 至于江雁再三思量后,主动提议:“女郎,我们搬去东山村吗?” 东山村虽然穷,但它靠山还能吃点山,一下子饿不死人。 东山村虽然偏僻,但偏僻有偏僻的好处,平常除了收赋税或征召壮丁的官老爷会不情不愿上门,其他人一时都想不起来。 如果外面发生什么祸乱,没人带路的情况下东山村有很大可能被直接略过。就是找上门来,大家往山里一躲,也不至于束手就擒。 江雁一条条陈列去东山村定居的优点,越说越觉得她们村挺不错。 但这个提议直接被伏维莘否决,她又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为什么要躲进那处穷山沟。 更重要的是,当下她背后无权势可依仗,到了东山村还怎么维持主人家的威严,怕不是得仰仗江雁和她族人的鼻息过活。 当然伏维莘没有直白表现出自己对去东山村的抗拒,而是找了个理由拖延道:“等你接到你的四位长辈再说。” 好吧,江雁虽然不能完全猜出伏女郎的心中所想,但也知道这种事情不能强求,毕竟东山村在外人眼中确实落魄,只是心中难免遗憾。 …… 这日又是江雁和倚乐、听莺组队外出寻找食物,因为附近可食用资源基本被采摘殆尽,她们不得不去更远的地方探寻。 出发前江雁特地拜托春英帮忙留意孙云等人的踪迹,今日她要外出帮伏女郎打探常刺史外逃后的停留地点。 少了一半人,原本有些拥挤的前院一下子又空荡起来。 大概是未时前后,一位穿着褐色补丁麻衣的中年男子来到田庄院门外,探头探脑犹豫了一刻钟后,才十分局促的敲响院门。 周力同他交谈了几句,就将人带去伏女郎跟前汇报,没过多久,又将他匆匆送离。 屋内的伏维莘神色不明,片刻后吩咐在场候着的抱琴和周力:“这事先不要同其他人说了,更不要告诉江雁,免得她失了分寸。我会找个合适的机会告知她。” 抱琴有些惊讶的看着伏女郎,在她不容置喙的目光中又将不适埋于心底。 等欢颜洗衣晒衣回来,见到的就是面无表情的伏女郎和有些愁眉不展的抱琴。 习惯性的谨小慎微让欢颜不敢当着伏女郎的面出声询问,只能心中默默好奇之余,等江雁和春英回来再合计一二。 而当江雁和春英拖着沉沉步伐被欢颜拉到屋外一处角落小声说起此事时,两人其实都没怎么放在心上。 伏女郎的情绪变化快,之前有吃有喝万事不愁都时常有不开心的时刻,现在只会更多。而抱琴作为女郎的第一心腹,心情也容易跟着起伏,很是正常。 真的正常吗?欢颜觉着这次同以往不太一样,尤其是抱琴见到她们仨扎堆说小话时,表情里有过一瞬无法掩饰的警惕与紧张。 江雁和春英也注意到了,她俩对视一眼,决定过会儿分头找抱琴和周力聊聊。留在田庄四个人,总有一个知道点什么吧? 第154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不论江雁怎么磨,抱琴要么一语不发,要么推脱伏女郎自有安排,后面更是紧紧跟在伏女郎身边,不给她近身的机会。 春英那边也没有问出什么东西,只知道与她无关,不是什么紧迫重要的事情。 无可奈何,只能作罢。 江雁继续早出晚归,不是去山里找吃食,就是在北城门附近继续蹲守孙云她们的消息。 就在她计划跑一趟东城门时,府城内爆发了疫病。 准确说数日前就有了迹象,但因为大部分人都没有延医问药的习惯,城内只知道附近有人发病死去。 但这不是常事吗?受了伤又遭日晒雨淋,很多人还找不到足够的食物充饥,或病死或饿死,只看个人能否身体熬下来罢了。 所以直到今日有人实在扛不住闯进大夫家中看病,一问诊一串联,才知道所谓的零星病人早已遍及全城。 恐慌迅速扩散。 以至于江雁在距离城门一里外就耳闻城内的喧闹,目睹百姓们冲卡闯出,目睹驻守士兵们在听说有疫病爆发后立刻卷起包袱拔营溃逃。 江雁虽然并不清楚这次的病源是什么,但无外乎就那几种传播途径。她一边撕下衣角捂住口鼻快速逃离,一边回头看着源源不断的人群向着各处逃亡。 很难控制了。 江雁心中懊恼,她只顾着寻找自己村里人的踪迹,却忘了提醒大家警惕灾乱后很有可能出现的疫病。 尤其是这段时日高温和雨水交替出现,府城一带到处散落着还未收殓入土的尸骸,简直就是疫病的天然温床。 回到庄内,她快速告知留守的伏女郎等人城中出现疫病,然后又拉着她们复盘这几日是否有过饮用生水或与病患近距离接触等风险行为。 得益于江雁水不煮沸不喝这一“穷讲究”的习惯,加上她们没多余器皿可用,这段时间一直跟着喝凉白开。 至于接触病患的可能,大家平常就爱呆在屋里或者见到陌生人远远避开以免招惹上麻烦。 真要说风险,她们一伙人暴露风险最高的当属频繁靠近府城的江雁,其次是春英。 但她俩身体并未出现异常,且回来后大家都共处一室,因此也没人特意提出这一点。 不过江雁还是准备全天用布巾捂好口鼻直到安全。 江雁在屋里絮絮叨叨,将自己所知晓的所有防疫知识一股脑输出完毕,然后找了周力陪同去通知院里的其他住户。 大家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要是有人不小心感染又在庄子内传播,导致她们被迫毫无准备搬离,那可真的再无脏话可说。 江雁几步来到数日未见的大婶房外,还未敲门,门口就主动打开,两人四目相对。 这是预料到有人来找她还是一直留着门缝监控周围邻居啊?江雁心中虽然疑惑,但时间紧迫,快速交代完当前情况及注意事项后就马不停蹄去敲下一家的门。 留在庄子里的住户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听江雁说话,听了的也有许多不相信事情的真实性或是不相信她分享的预防措施。 江雁没有办法,除了再三强调让他们心中有些印象,遇见病患时有意识避让,剩下的只能寄希望于自己做到位,尽可能降低被传染的风险,以及再找一处相对安全的地方躲避。 第155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伏女郎做决定一直十分迅速,尤其是在性命攸关的事情上。江雁一圈通知回来,就被告知她打算连夜搬走避难。 田庄离府城还是太近,等生病的灾民们围拢过来,再污染周围的水和食物,她们很难防范的万无一失。 更何况等周围府城郡县的官员们发现奔逃涌入的河定府灾民携带疫病,轻则将人拒之城外,重则将灾民们赶往一处,或听天由命,或就地屠戮焚烧殆尽。 江雁举例的各种处置方式,伏维莘不用迟疑就知道朝廷会选择哪一种。 她自小熏陶在这样的环境里,不说完全了解,但也很是熟悉高高在上的世家官员们的思维方式。 比起平民的安危,当然是保全自身更为重要。 就像此时江雁询问起到何处避难,伏维莘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说出江雁话语中再次隐去的地点:“东山村。” …… 江雁沉默的坐在院子围墙上,思绪复杂。 她本能的抗拒着伏女郎要躲去东山村的决定,因为不想将疫病风险传入,村里都是老弱很难承受住病痛的侵袭。 但她又担心无人提前示警,村里人只要毫无防备的外出,很有可能就会与病患直接或间接接触。 她害怕孙云奶奶他们被困在府城中已经遭受疫病的折磨而自己会弃之不顾,又害怕自己或同伴们不管怎样努力预防仍然逃不开染病的命运。 正对着院墙的屋门轻轻打开,被阴影遮挡住身体的大婶才探出头就瞧见江雁忧心忡忡的模样。 犹豫再三,大婶决定告诉江雁自己隐藏了几日的秘密。 “婶子,劳烦您再说一遍?”江雁有些急切的跳下围墙,她觉得这份惊喜来得太过突然。 “前几日有人来庄子里找过你,说是你的亲人从府城逃到了他们村。” 江雁迫不及待的追问:“哪个村子?” 大婶回忆了一下,不是很确定的说:“河下村,也有可能是何下村?哎呀,府城周边有很多村子都叫这个名字,我也不清楚到底是哪一个,你到时候可以问问屋里的女郎君。” 江雁的欣喜骤然退去,她停顿了一会儿:“婶子的意思是我们女郎早知道这件事?” “江雁!”呆在屋里的伏维莘突然出声制止,“有事回屋说。” 江雁没有理睬,她十分认真的看着大婶的眼睛:“您是说,我们女郎早就知道了?” 大婶点点头,顺便补充道:“不只她,还有叫抱琴和周力的两人,他们都是知道的。不过是你们女郎说要先瞒着你。” “江雁,你别听她添油加醋!”抱琴见伏女郎脸色有些不好看,赶忙走出屋门阻止,还用眼神示意愣在原地的欢颜合力将人带回屋中。 “谁添油加醋啦?”大婶本来就是听听墙角打发时间,也没想着往外说,别屋的好赖关她屁事,戳穿了闹起来还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但江雁给她送过粮食,又提醒她小心疫病,她要是还瞒着良心有点过不去。反正她也打算逃走了,麻烦找不着她。 大婶提高音量:“我亲眼见到人是那男的带进屋里又送出去的,你们在屋里说的话我也听清了。 婶子我从来不说谎,哪像你们天天躲在屋里不出门,全靠其他几位小女郎养着。被人养着还不念好,又背地里联合起来欺负人。” 抱琴忍不住辩驳:“谁欺负人啦?你又没见到我们女郎有帮着干活的时候。” “哦,你也说确实没见到,可不没干活嘛,我又没说错。”婶子插着腰阴阳怪气。 抱琴气急跺脚:“江雁!” 第156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雁谢过为她打抱不平的大婶,随后抽出被抱琴拉住的手臂,平静的走进了屋内。 伏维莘正对着门口端坐,等待来自江雁的哭诉。 “他们还好吗?” “人没死。说是跑出府城的时候受了惊吓,中途发起高热,所幸被之前来庄子里干活的佃农带回家休养。几日前他们听说府城局势稳定下来,就托人来田庄找你。” “是谁生病了?” “我没问。” “来报信的人有说是哪个河下村吗?” “我也没问。” “嗯。” 伏维莘看着江雁不再言语,自顾自走到角落快速整理行囊,一直以来积攒的不满连同方才被人指责而产生的怒意终于忍不住爆发:“你是早就想好怎么离开了吧?” 大婶隔着屋门大声说道:“你谁啊,还管人家走不走的!” 江雁飞快看了一眼屋外,没见到周力有出来为难婶子,又低头继续自己手上的动作:“女郎,我得去接他们。” “你知道你离开之后是什么吗?是逃奴!” 伏维莘语气冰冷的威胁道:“你和你心心念念的那几位长辈都会成为逃奴,你在乎的其他东山村人也会受到你们的牵连。 你怕是不熟悉世家大族会怎样处理背叛了他们的奴仆吧? 繁重劳役鞭打杖责已是主家仁慈,更多的会被打断四肢,然后丢进荒郊野岭让野兽慢慢啃食。 江雁,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 屋外的大婶听到伏维莘陈述对待逃奴的惩罚,一开始吓得后退几步,随后稳住心神,瞅瞅屋内,瞅瞅紧张的抱琴和倚乐,瞅瞅走出屋门倚靠着院墙的周力。 她心中嘀咕:世家大族就放出来这么一个女郎?怎么手下的人比乡里专门哭丧的还少,不会是冒牌的吧。瘦不拉几的样子,我找几个人来也能把她们的腿打折。 江雁将行李在身上系牢,而后看向仍然端坐着的伏女郎,轻声问道:“女郎,你知道世家大族最后会走向什么结局吗?” 伏维莘因为江雁这莫名其妙的回答拧紧眉头,一脸不悦。 江雁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前更是发自内心的祝福:“女郎若实在想要惩罚我这个逃奴,不如先同常刺史团聚吧。” 屋内静默了一瞬,随后响起霹雳哐啷的声音。 抱琴顾不上继续阻拦跨出院门的江雁,飞快跑进屋内查看伏女郎是否受伤。 欢颜脚步有一瞬的迟疑,而后牢牢跟在抱琴身后。 抱琴宽慰伏女郎之际,她的视线落到被打翻在地嗑出口子的吊锅和被锅中温水彻底浇灭的火堆,心中隐隐烦躁。 “这是怎么了?”春英、倚乐和听莺回来,见到的就是抱琴给伏女郎擦拭外衣水渍,欢颜盯着火堆愁眉不展的样子。 抱琴对着三人摇摇头,示意过会儿再说,欢颜却悄悄将人带出屋外,将事情从头到尾超小声顺了一遍。 末了还添上自己的看法:“江雁这段时间一直在找她的族人,女郎故意瞒着她,她不可能不生气。希望她找到族人后还能赶回来同我们一起。” 第157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寻找一个再无更多信息的“河下村”或“何下村”并不容易。 江雁闷头跑出田庄,凭借自己对佃农来时方向的仅存印象,一路往东南方向疾行。 此时已是日暮,迎面仍能碰上不少成群结队拖家带口逃离府城的普通百姓。 江雁隔着一段安全距离,手做喇叭状高声问道:“大哥大姐,你们知道‘河下村’怎么走吗?” 队伍中有人抬头望了江雁一眼,然后同大多数人一样继续沉默赶路。 江雁重复了几遍,没有人应答。 再经过一队人群,还是没有人应答,只能绞尽脑汁想了个顺口溜开始喊: “不染疫,不染疫,饭前便后清水洗——” “请问大哥大姐,‘河下村’怎么走?” “不染疫,不染疫,生水煮沸再入口——” “求问大哥大姐,‘河下村’怎么走?” “不染疫,不染疫,面巾遮口避病气——” “好心的大哥大姐,‘河下村’到底怎么走?” …… 江雁跟在队伍后面走了一小段路,喊到嗓子眼干涸还是无人理睬。失望的同时,迟来的尴尬感开始翻涌,她编出来的顺口溜有那么差劲吗? 江雁停下跟随的脚步,打算另找其他人测试效果时,队伍里有位大爷被俩大叔架着小跑而出:“那位小女郎,你先别急着离开。” 听到声音的江雁心中欣喜,继而又左顾右盼,确认小女郎指的是自己无误。 眼见大爷越来越近马上超过安全范围,江雁本能的后退几步。大爷靠近几步,江雁继续后退几步。 大爷被江雁躲避的动作弄得无语:“停停停,老头子我有事同你说,你别再退了。” 江雁讪讪一笑:“大爷,我这是保持距离,不接触不生病嘛。” 大爷一听,原来颤抖的双腿突然麻利起来,快速后退几步后声音发颤:“你生病了?” 江雁摇摇头:“应该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大爷放下心来,捡起自己刚刚想问的话,“你方才说的那些手段真管用?” “做到位,应该能有四五成吧。”江雁说这话时有些心虚,毕竟以大家的生活条件很难执行到位,效果说不定还要低。 但即使只有四五成,对大爷来说仍然是一个振奋的消息,登时招呼边上候着的两位大叔将他带回队伍。 “欸?”江雁赶紧出声制止。 大爷回头咧嘴笑道:“我差点忘记了,现在就得蒙好布巾。” 江雁:“不是……大爷你还没告诉我‘河下村’怎么走。” …… 好在这群人终于愿意帮江雁想想“河下村”怎么去了。但新出现的问题是,他们对这个村子毫无印象。 “那‘何下村’呢?当姓的那个何。”江雁问道。 “不知道。” “稻谷的那个‘禾’下呢?” “稻谷是个好东西啊,有钱人爱吃,我见粮店里拿出来卖的那个贵哦。” 江雁:好的,这个他们也不知道。 “荷花的那个‘荷’下呢?” “这是什么东西?”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讨论,“听都没听过啊。” 就在江雁觉得可以再次略过时,有位年轻的婶子犹豫的说:“我可能知道在哪里。” 河定府中只有少部分人会说一口标准的官话,大部分人交谈时都是带有各自区域腔调的方言,像江雁所说的荷花,这位婶子的娘家就读作【whua】花。 有了【whua】下村,获得灵感的各位爷奶伯叔婶开始尝试用自己那片的口音给江雁找村。 很快,江雁获得了包括不限于“河西村”“花西村”“花戏村”等遍布河定府府城东南西北郊的各色村庄。 第158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夜已深,江雁找了个远离人群但又不是特别偏僻的角落燃起篝火,右手拿着石块在地上写画。 她一路走来询问了好几拨人“河下村”的下落,还追问了这些村子的情况,现在需要对照着删减并计划探访顺序。 与田庄隔着一个府城的不太可能,村子条件比较好的不太可能,整个村都给某位官员当佃农的不太可能…… 江雁对着删减完的村子名单足足跑了三日,期间甩脱许多不怀好意之人,绕过躺了咳喘病重疑似染疫病人的路线,终于来到了黑瞎村。 与村口值守的村民一番交流打听,再由去过田庄干活的佃农们确认身份真实性,江雁终于获得了孙云等人的消息。 黑瞎村确实收留过他们,但四五日前就已经离开,说是此次主家遭难用不起,把他们打发回了老家。 “走着回去?” 接话的村民憨厚一笑:“他们也没骡子驴子啊。” 江雁谢过黑瞎村众人,又将疫病防范那套分享后才脚步沉沉的离开。 走在路上,她开始估算病才好的几位老人的脚程,以及如果目的地确实是东山村,加上中途休息时间,自己大概需要多久才能赶上。 算着算着,江雁心绪又有些复杂难言。 伏女郎的隐瞒阴差阳错让孙云奶奶等人能够提前离开府城。 只是他们出发的时间只比府城疫病传出时间早了一日,加上步行速度又慢,若有人快马加鞭向各地通传,他们有可能会在后半程被困住,无法顺利返回东山村。 …… 但不管如何,江雁还是要回东山村看看。 又精神紧绷的走了一日,江雁爬上精挑细选出的大树枝干,背风倚靠着假寐。 自她的位置和方向眺望过去,离河定府府城最近的河长郡不过三四公里。若是顺利,明日她就能进城挑一头骡子代步。 可惜老天时常不遂人意。 江雁忘了府城南侧也是民乱的发生地之一,府城内发生过什么,河长郡内就发生过什么,甚至更为严重。 当她走到城门不远处,昨晚城楼被夜色和距离遮掩住的烟熏火燎被赤裸裸的显现,道路两侧还有累累尸骸。 隔着几层布巾,江雁的鼻腔好像仍然涌入了浓烟、腐败和疫病的混合气息。 尽管城中还有隐约走动的人影,她犹豫再三放弃了入城计划。 前几日的情况只会更严峻吓人,孙云奶奶他们为减少风险很大可能会从城外绕行。 还不知道河定府有多少个郡县受到了乱民波及,江雁也要做好后面的郡县只能从城外绕行的准备。 她身上只有一根木棍,一个弹弓,一张小木弓还有一小口袋的石子。 之前江齐爷爷给她做的配套木箭在搬回府城前被士兵们查没,当晚大家分开后就一直没有机会补上。 现在她要在荒郊野林呆的时间更长,又是独自一人行走,若遭遇恶人或是野兽…… 江雁急需一些锋利的木箭。虽然她不能保证自己磨出来的箭准头会很好,穿透力会很强,但带着确实要比小石子唬人。 加上找些事情做可以转移注意力,不至于胡思乱想,自己吓退自己,江雁由此过上了天亮赶路,沿途采集食物,夜黑借火光磨木箭的伪原始人生活。 第159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雁绕过两个几近焚毁死寂的县城,又步行大半日,终于在临近河阳县的城门前,见到了乌泱泱滞留着的灾民。 这是被拦住了?江雁眯起双眼努力张望,城门紧闭,城楼上似乎有不少人在巡逻。 心中一番思量后,她转身拐进林中,在水源附近找了处隐蔽地蹲守。 这一蹲就蹲到了日暮。 江雁拍落身后的尘土草屑,另找了处隐蔽枝干,然后一心二用,一边嚼着麦粒留意周边危险,一边计划接下来的行动。 据她拦截到的那些落单灾民透露,县城乱起来的那日他们就往距离最近的河阳县避难。 起初河阳县接纳了一部分人入城,但随着逃难过来的灾民越来越多,县里见势不对干脆紧闭城门不允出入。 没过两日,有一位府城里的大官带着数十名手下连夜被迎进了县城。 很快,原本已经入城的灾民陆陆续续尽数被驱赶出城外,接着被驱赶的还有拿不出黄籍或黄籍所在地不是河阳县县府的普通百姓。 江雁咀嚼的速度缓慢下来,对灾民心有提防,从府城来的,大官,有人马……难道是吕都督逃到这里了? 再想到自己还询问过为什么不绕道去别的县府,江雁心中的不安开始喷涌。 河阳县地理位置十分特殊,与河定府北部相对平坦开阔无天险可守不同,它沿着狭长河谷而建,东西两侧均是难以攀爬行走的峭壁。 若不想从河阳县穿行去南部,时间上就要多翻两番,并且半数需在深山老林中穿行,老虎棕熊野狼之类的猛兽时有出现。 更别提沿途新出现的山匪,不管男女老少一并劫掠,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江雁听到有些惊诧,在吕都督和常刺史见人就想送进秦山采矿的架势,竟然还有一波顶风活动了至少两个月。 前路断绝,后路眈眈。江雁消沉许久后又给自己打气,好在找孙云奶奶他们更方便了。 她接他们去府城时走的就是这条线路,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也会被吕都督拦截在城外。 …… 江雁变着法子从灾民堆里寻找孙云等人时,躲在城内等待朝廷援军的吕都督收到了两则噩耗。 一是河定府府城出现疫病,城内民众奔逃各地,或已抵达河阳县。 二是京都星变,老皇帝遇刺薨逝,死因难言,朝中为继位者纷争不休,无暇顾及他处。 吕都督死死盯住手中的密信,面色乌黑,咬牙切齿,脖子青筋暴跳。 “大人?”吕都督的贴身护卫见状小心翼翼的出声打断,生怕他气急攻心有个好歹。 吕都督原打算以河阳县为据地,待朝廷派遣援兵夺回府城后,再进言多分些金矿用来重建被损毁的城池和宅邸。 谁能想到老皇帝他先死了!!!!早不死晚不死的,偏偏就要这时候找死!!!!河定府还闹出了疫病!!!! 吕都督在屋内破口大骂,又将屋内摆设砸个精光,拳打脚踹几根梁柱近一刻钟才消停下来。 门外的河阳县县令一开始听着屋内砸东西的声音心痛不已,吕都督征用的是他的书房,里面的摆件都是他的心头之好。 更别提透过门缝见梁柱被狠砸狠踹出现了裂隙,他很是担忧房屋是否会因此倒塌。 但随着吕都督咒骂中泄露出的只言片语,河阳县县令当即面如土灰,踉跄着逃离。 第160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河阳县县令携带家小潜逃被吕都督手下提溜住的时候,江雁还在城外一片又一片的探查。 她布巾蒙脸的怪异打扮引起许多人的侧目,更有孩童自以为小声的同家人窃窃私语:“那位姊姊是不想让人瞧见她吗?” “她是不是被火烧着了脸,怕吓到我们?” 江雁无奈后又满是心虚,她前日下午打探时没敢将府城出现疫病的消息一并告知,只是用担忧的口吻提及了一些常见的防范手段。 恐惧扩散之快,她害怕她说完不用多久,城外的灾民们就会得知这则消息,然后和府城的百姓一样溃逃。 不说她找人的难度会再次加大,这里人群密集,一旦奔跑推搡起来怕是要出大麻烦。 江雁快速扫完眼前的人群,仍未发现目标。但这次离开前往下一个区域前,略微犹豫后又开口说了几句。 这里有许多孩童,若能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提前做好防备,也算善事一小桩。 江雁说的话其实并不含糊难懂,在场能听清的人都听到了,只是“大家都好好的,她说这些东西吓唬人干嘛……” 抱怨声响起,又渐渐淡去。 “你们说,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你是说,她在提醒我们……那怎么不说明白些,还要我们猜?” “可能……可能……这事说不得?” 几人面面相觑。 片刻后,有人开口道:“我好不容易从我们县里逃出来,还没活够呢。” …… 江雁只剩下大概三成的区域没有探查时,她身后出现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将江雁提醒放在心中的三两个人收拾好家当准备离开另寻他所,却被相熟的人拦住打听情况。 出于好心,他们低声分享了这个秘密并一再要求不要声张,只是猜测。 但这怎么瞒得住呢?很快一传十,十传百,猜测的话语传到后面则成了府城死者十之八九,呆在河阳县外的他们当中也出现了染上疫病的人。 如江雁设想的那样,很多人拢起家当就慌不择路的跑。 城楼上的巡逻队伍自然关注到了这一动静,见一些人往远离河阳县的方向跑去时并不在意,但当一些人又围堵到城门前并开始哐哐砸门时,立时紧张起来。 在河阳县府的吕都督很快收到了这则消息,得知城外的灾民是因为疫病再次生乱,下意识质问道:“是谁泄露了消息!?” 随即反应过来隔壁县与府城并无不同,他表情凝重:“既然已经染上了疫病,传令给巡逻队,靠近者格杀勿论。” 城楼附近很快传来了惨叫声。 江雁前一秒才避开人流躲到附近的林中,下一秒听到惨叫抬头望去,只见自高处箭雨落下,随机射在下方抱头鼠窜的灾民身上。 霎时间仿佛全身血液凝固,江雁定定立着,满脸惨白。 是她自以为是又自作聪明才害死了他们,她就是罪魁祸首。 几轮箭雨过后,已无人敢再度靠近城楼。 中箭侥幸未死的灾民栽倒在地哀嚎,有人不忍想要将他们拽出来包扎,还没靠近却又迎来新一轮的箭雨警告。 江雁已从林中跑出,顶着不知何人落下的门板,小心翼翼的靠近,然后软着手脚一个个拖人。 第161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雁顶着的门板不够厚实,许多次差一点点就被射过来的箭矢穿透,贯穿她的掌心。 若不是城楼上的守卫射了几轮后又停下来,她可能就要原地放弃了,毕竟不拉人反而不会死更快。 守卫们倒不是不想继续射箭阻拦,但河阳县虽然算得上半个重镇,箭矢储备量远远不足。 原先还有个工坊可以生产,这些年匠人们不是被征调去前线,就是被送去老皇帝那儿帮忙建行宫。 匠人们去了就没回来过,他们平时用配发的箭矢都得抠抠搜搜,经常一支不差的回收加小心保养。 但用了总归有磨损,很多时候他们就得自己制作打磨,不过准头和杀伤力有所不及。 像眼前这种往人堆里齐发总能射中几个对准度要求不高的,他们首先使用的就是自己磨出来的箭。 但自己做费时费力,加上专业度不足,出来的瑕疵品甚多,日常能备上十桶百支已是的极好。 现在外面疫病肆虐,不管用哪款箭矢,都是用一支少一支,守卫们不敢也不能出城收回,怎么能不心疼。 因此当他们发现底下这波人靠近只是为了将伤者拖离,并没有冲撞城门的意思,干脆停手放任。 停归停,江雁的心是一点都不敢放下的,毕竟诈人或反复时常有,她的门板不能离身。 其他一同帮忙的人也各自找了东西掩护自己的身体。大家负着重物又翻找又拖拽,不用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 找找停停,等江雁他们终于扒拉完还能喘气的人,又是夜幕降临。 江雁找了个人少的角落拉开一段距离歇着,就着篝火的亮光定眼看去……好家伙,这处理伤口的动作真够粗暴,让她上也……不太能行。 只见伤者嘴里被塞上一根树枝,然后两人束缚住他的手脚,另一人手疾眼快“啵”的一声将箭矢大力拔出。 伤者疼到抽搐,鲜血瞬间从洞口飞溅而出,又立时被一大把草木灰覆盖,随后被撕好的布条扎紧。 这一套拔箭止血包扎的动作像是在江雁身上进行了一遍,她无意识跟着倒吸凉气嘶痛起来。 处理伤口的人耳朵尖,听到声音斜睨了江雁一眼,指挥道:“歇够了吧,你去撕些布条回来,不够用。” 这是让江雁去死者那儿搞一些回来。江雁应声走去,心中一下子觉得扒死者衣裳有些缺德,一下子又觉得为活人让步可以原谅。 她摸出自己珍藏的剪子开始裁布,脑袋却低垂着不敢乱看。 但撕着撕着,江雁的眼神却又不由自主的放空,然后在近在咫尺的箭矢上聚焦。 拔了它吧,扎在身上不知还要疼多久…… 拔了它吧,有了这些,就不用因为掌心磨出水泡而困扰了…… 江雁将裁好的一大叠布条送至处理箭伤的人手中,眼神直勾勾盯着散落在他们脚边的六支箭矢……箭镞是三棱锥形状的。 她突然轻声自言自语:“这是铁制的吧,不然怎么会这么锋利。”随后一脚踩上去小心的碾了碾。 其实踩不出什么材质,但隔着鞋底传来的坚硬触感,让她做出了决定。 古有诸葛孔明草船借箭,今有江雁“战场”回收二手箭。 第162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雁跑了几个来回,回收的箭支已经累积了两百余支。 她将新找到的一捧放至箭“垛”,转身走至一侧,用指腹贴靠瓦罐的外壁试探水温,不烫手后又倾倒出少许再次确认,随后将瓦罐和一叠煮沸过烘干的布条递给了帮人处理伤口的几位大哥大姐。 这是江雁看完伤口处理方式后的主动提议。毕竟有些粗糙的手法,又大又深的创面,还没有对症药物杀菌消炎……给人的感觉就是能否活下来全看天意。 但她都顶着箭雨拼命将人拖回来,自然是想他们多活几个是几个。 江雁思来想去,发现自己能帮上忙的,就是烧些干净的水给伤者冲洗伤口,然后煮些干净的布条给伤者包扎用,这样多少能降低他们被感染的风险。 可是物资奇缺也包括工具,她找了人帮忙一通搜寻,也只找到两三个被人落下且底部未破损的瓦罐,加上他们自带的,仍然不足。 没办法,只能煮多少晾多少用多少。好在尽管天气炎热沸水凉的慢,大家并不是很急切。 “急也急不来,总不能,滚烫的水往伤口上浇吧。”躺倒在地的大叔虚弱的说道,他先前已经处理包扎过的伤口被二次掀开,正在接受熟水的深度冲洗,然后重新包扎。 除去拖回来没多久就因为伤势过重直接咽气的人,除去中箭部位太致命一动就止不住血的人,大部分伤者在江雁他们晾水的这段时间里,身上的箭早就被拔的干干净净。 有被吓住不敢拔箭的人,觉着把箭杆剪短,自己也能撑上三两日找到救命的大夫。 之前指挥江雁的大哥也不多劝,只是声音冷漠的说道:“拖着不拔,身上的肉和箭就会黏在一起,然后一起烂掉。” “还会长蛆,密密麻麻的,爬得身上到处都是。”另一位大哥像是想到了什么,补充的时候表情扭曲。 江雁的手臂被某位等待二次处理的大婶轻轻触碰:“小女郎,用你这水洗完就不长蛆了吧?” “额……肯定比普通的水要少长。”江雁眼神略微游移,“要是有条件经常清理伤口更换包扎的布条,可能好的会更快。” …… 忙忙碌碌到天际微白,江雁阖眼补了一个时辰的睡眠,又晕晕乎乎爬起来处理自己回收来的箭支。 一支铁镞羽尾箭支大概有二两重,她身边堆的差不多一百五十支,也就是三十多斤,自然不可能全部随身携带。 江雁算了算,不影响她行动的情况下,最多只能留上三十支。 而既然只有三十支,那自然要挑拣出最好的。 至于剩下的……江雁看向昨日出手给人包扎的那几位,“大哥大姐,你们要箭支吗?那一堆你们都可以拿走。” 被问到的几人下意识身体紧绷,警惕的回绝道:“拿这个干什么,我们又用不着。” “防身啊,安全的时候还可以把箭镞融了打铁器。” 她将自己精挑细选出的箭支铁镞朝下没入沸水中消毒,随后热心问道:“需要我帮忙找吗?不用报酬,只要你们离开的时候带我一段路就好。” 第163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雁的直觉不仅在分辨善恶方面能起到效用,就是用来寻找大腿准确率也能达到七八分。 她在眼前这几人帮忙处理箭伤时还在考虑要不要邀一个结伴上路,仔细观察发现他们互相认识后不过犹豫三秒,就更想蹭安保和后勤了。 江雁也说不明白自己对他们哪里来的信赖,但河阳县走不了,这片也不是可以久留之地,要去荣成县听说只能从山路拐道,她胆子再大一个人也不敢冒险。 眼前这些人不管是哪个大户人家的护卫队,又或者是她从未见过的镖师团,总比山匪猛兽来的安全可靠。 江雁在心中默算搭便车后自己可以提供哪些劳力智力以作贡献,却忘了直觉并不能为她保证成功率。 抱大腿的计划刚萌生就被迫夭折,她只能眼巴巴看着他们笑纳自己提供的箭支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或许是为了不吃白食,其中一人还是给江雁指明去路。只不过江雁越听越觉得,这路线同她打探出来的有山匪的那条路线重合度极高。 这不是羊入虎口?江雁心中腹诽,继而又反思自己偶尔过于依赖直觉瞎赌运气。 不过片刻,江雁还是选择朝着那些人离开的方向走去。虽然有些危险,但万一是条捷径呢? 昨日一起患难和协作的灾民,除了小部分还在照顾高热的伤者,有可能是亲友,其余四散离开的不在少数。 江雁最后一次回眸看时,个个背影都是沉默臃肿,头顶还有长出来的箭支。 原本因为是凶器,许多人避之不及没想到去拾取,但江雁捡了一大堆,又提醒说箭镞是铁制的,一下子激发了大家的兴趣。 不管未来有何用途,趁着天没亮全视野受限抓紧落入囊中。 以至于天光大亮时,城墙上的守卫突然瞪大双眼惊叫:“队长,我们昨日射下去的箭是不是少了许多?” 何止少了许多,除了夜里城楼火把能够照亮的地方,其余地带隐约瞧去,只剩下折断不能再用的箭杆。 他们若能下楼查探,还会知道这些被折断的箭支的箭镞也已不翼而飞。 …… 江雁前所未有的耐心凭借微弱的行走痕迹一路缀在人后,当终于远远瞧见人影时,早就日上三竿。 她寻了棵视野好的大树爬上去观望,只见几人陆续拉着绳索消失在前方,就剩两人席地而坐,应是留守警戒。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在江雁生无可恋嚼着麦粒糊弄咕咕作响的胃肠时,人又一个接一个的爬了上来,期间还吊回许多重物。 这是去补给了吗?江雁等到他们离去走上前一看,崖下果然就在河阳县县城内。 百米多高的峭壁江雁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又给自己绑上记忆模糊版安全绳才颤颤巍巍往下爬。 这是她有生以来做过的最危险活动之二,全程手脚酸软,就靠一口气吊着。 特别是后半程,江雁脑子完全无法思考是否会被崖上或是崖下的人发现之类的问题,也不敢抬头往上看或低头往下看,只是全神贯注的一点点挪动。 当双脚触及到柔软的泥地,江雁等不及意识回归,飞快解开身上的绳索,然后连滚带爬远离这里。 而在落点十米外的小院里,有人就着最后一点暮色看完晃动的绳索,才神色难明的步入屋内。 第164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雁被驱赶着去河阳县北城门外收尸时,仍然无法从悔恨情绪中抽离。 三日前她一番折腾进入县城后,就去城南找了个角落老老实实猫着,只等南城门开启随时出发去往东山村。 为此,她特地去粮店花高价买了一口袋麦粒,还有一小口袋硬邦邦的死面饼子用作接下来行程的口粮。 因为箭支是违禁物品普通平民无法携带着出城入城,尽管江雁十分不舍新到手的防身武器,也只能找个隐蔽地点匆匆处理后往城外赶去。 今日卯时后南城门会打开接取城郊农户的菜蔬,然后在辰正关闭,想出城的人只能在这个时间段里通行,江雁若是错过又得白白等上三日。 出城的队列排成长长一条,江雁一边警惕着身前身后,一边猜测这些人离开的原因。 其实原因不外乎是意外滞留或逃离可能爆发的疫病,但她还是要漫无边际分析一通来打发打发时间。 还有两个就轮到自己接受检查出城了,江雁的心跳开始加速,千万不要出什么幺蛾子。 但怕什么来什么,县城内一人纵马而至,带来名为河阳县县令实则吕都督的最新命令。 这份文绉绉的长篇大论翻译凝练一下,就是这时候想要出城的人是对河阳县的背叛,但官府大度不愿过分刁难,故特别允许他们处理完北城门外的尸体后自行离开。 江雁听完后狠狠掐了自己胳膊一把,疼,不是幻觉。随后脑中暴躁,老天爷,这世上还能有人比吕都督更不要脸嘛!!!! 她之所以认定是吕都督的锅,是因为过来传达命令的人她还在刺史府时见过一次,脖子右侧有颗黑色的痦子十分好认。 但其他人并不知情,只是小声嘟囔着不能这样做,又暗暗表达对县令的不满。 再见守门的士兵们开始关闭城门,更是有人心一横想要强闯离开,紧接着就被一刀砍倒在地。 在周围人的惊叫中,江雁狂拍胸口然后悄摸收回已经迈出一大步的右脚。 她真的后悔,要是提前两刻钟出来排队,这会儿早就在城外“逍遥”了。 …… 吕都督是接到禀报后才知道城外尸体没有处理这件事的。 想当年他还在前线当一个普通将领时,打扫战场的事都不用提醒,手下的大头兵们就主动处理完毕了。 谁能想到现在这些士兵不上前线就把这些事给忘了,连射出去的箭支都被人偷偷摸走,还拖了两日才来上报。 都是废物! 河阳县县令自从被揪回来后就一直充当吕都督的出气筒,被左一声废物右一声怂货喷得狗血淋头。 他面上恭恭敬敬,但心中很是不服气,县里的士兵现下都归吕都督调遣,办事不力跟他有何关系。 更何况吕都督自己下的命令,有染疫风险的人一并逐出城外,不得入城,士兵们为了安全不出城接触,何错之有? …… 江雁强忍呕吐之意,在手上缠了数圈布巾,才俯身将地上的腐尸拖至新挖掘出来的浅坑中。 她跨出北城门的那一刻就立时清醒过来,什么自行离开都不可能让他们再进城走南城门了。 现在北城门已经彻底闭合,监督他们的只有城楼上一排弓箭手。 江雁一边干活一边悄悄收集为数不多的箭支,又不引人注意挪到弓箭手射程边缘。 真心希望活干完后城楼上的人不要想着灭口,不然等她重回河阳县,仍有可能被丢出来收尸。 第165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坑中尸体堆叠,一群人忙活半日还未喘息,城楼上就下命令要焚毁。 这个要求对地地道道的古人而言实难接受,可在齐刷刷的弓箭威胁下又不得不屈从。 几根火把丢落,没一会儿就燃起熊熊大火,黑烟滚滚而上。 不等在场的人停留伤感,身后就传来几道破空的声音,锋利的箭支直直插进泥地,是士兵们在催促着大伙离开。 江雁早就站在射程外,定定瞧了一眼城楼,然后带着新到手的东西头也不回的离开。 再走一遍路途,她的速度明显快上许多,来到下落的崖边时,太阳还没有开始下山。 之前固定好的长绳消失不见,江雁慌乱了一会儿就开始到处翻找。 百米长的粗麻绳死沉不方便携带,若这是时常使用的渠道,说不准就留在某处或藏有备份。 她循着记忆里那日那几人驻足过的地点和多次留意的方向,终于在某个树洞里发现了踪迹。 确认周边短时不会有人出现,江雁抓着绳索就往下爬。这次她的胆子虽有所增长,但行进时仍是不敢往上往下看。 鸵鸟式的逃避心态容易让她陷入危险而不自知,江雁深知这一点,但短时间无法改正。 她安慰自己就当赌命,运气不会太烂,却在落地时鬼使神差回头看了一眼,登时被吓得落荒而逃。 二十多米的小院外,月色清晰的映照出一位男子的身影,还有他手中上下晃动,正对着她的……长弓? “主子。”江雁此前见过的几人从院内走出,毕恭毕敬的接下男子丢来的弓箭。 “已是第二次了。你们回去后自行领罚吧。” 男子大步迈入院内,留下几人相视苦笑。不过受了一次箭支,没想到就被跟上了……希望不会坏了他们的事。 片刻后,男子的声音再度传来:“若还有下次,你们就把人逮了看看放哪儿用。这小子比你们机灵。” …… 江雁狂奔了一阵见身后无人追来才缓下脚步。方才真够吓人的,没想到她真就在人眼皮子底下活动。 虽然不明白那人为何手持弓箭却不朝自己射出,但江雁暗下决心,这次一定要做好充足的准备出城,绝不能再被遣返回北城门。 毕竟她已经彻底失去了从悬崖返回河阳县城的机会了。 江雁在老地方一觉天明,随后拐进街巷里晃荡,成功寻到一货郎买来些零碎物件,立马回去调整身型。 比如在腰身多缠几圈麻绳让自己变得臃肿,在肩背负些硬物改变比例。 面容调整方面,江雁既不会春英那样的技术,也买不起完备的妆粉胭脂,她只是从货郎那买了点散装的铅粉和额黄。 没有铜镜,就给自己挖个泥坑做水镜。江雁记着春英的步骤和力道,给自己糊上一层铅粉,这刷一点那刷一点额黄,时不时用木碳补上几笔。 额……江雁看着倒影中的自己满脸黑黄白交杂……到时候就把眉毛画粗,脸上多点几颗痣吧。 这门技术太过高深,她的钱财不足以支持。 第166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这一次城门打开的时候,江雁早早就排在了队伍前列。 因为捯饬的有些丑陋,打眼看去也很是穷酸,守门的士兵草草搜查了几下毫无所获,就大力将她推出城外,末了还在地上啐一口。 江雁毫无防备,踉跄摔倒在地时还能听见士兵们的嗤笑。 笑吧笑吧,小心笑岔气了!江雁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拍掉手心和衣服上的沙砾灰尘,然后低着脑袋一瘸一拐往外走。 走着走着,她的速度越来越快,步伐越来越大,远远望去像是奔跑起来。很好,出城顺利,没有阻碍。 江雁怀揣着这份幸运一路畅通无阻走至荣阳县。 此时天色渐暗,她犹豫再三寻了处看着比较靠谱的客舍住下。 她要好好睡一觉恢复些精神,明日走到荣成县后东山村就近在咫尺了。 江雁闭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过了许久却始终无法入睡。她的脑中欢欣雀跃,同时又夹杂着大量忐忑与不安。 若是她回去时孙云奶奶他们还没有回来,江旺爷爷他们会不会十分难过,对她特别失望? 江雁控制不住的想象东山村人会对她说什么话流露什么表情,整个人就像铁板上的鱼一样来回翻身。 等次日起来时,她的脑袋昏昏沉沉,时不时犹如被针扎一般。 “你……没事吧?”客舍的掌柜看着身前的人面如土色,眼下的黑眼圈愈发浓重,忍不住开口关心道。 要是在他们客舍出了事,往后还怎么接住店生意…… 江雁无力的挤出笑容:“没事,就是认床。”好在昨日客舍的低等通铺除了她再没别人,不然打扰到其他人真的罪过。 连日的疲惫和睡眠不足一夕之间找上头来,体虚的她走不了几步就觉得气短,不得不停下来低弱的咳喘几声。 江雁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再坚持一天等到了东山村再松懈,现在遭到反噬真的…… 而这才是开始。 河定府疫病扩散的消息在这几日终于传到了治下郡县。 江雁病殃殃还时不时咳几声的样子,被有心人瞧见报给了官府。 很快,她就被衙役拖送进了设在城外的一处木棚。 江雁躺在地上,看着上方破漏的茅草屋顶,感受着背部火辣辣的疼痛,终于忍不住自嘲笑出了声。 她这一趟,苦没少受,饿没少挨,想要找的人找不到,现在又把自己折腾进隔离房……真的命犯太岁。 江雁抬手确认自己脸上的布巾仍然遮的严严实实后,就继续躺在原地,其他事情等她缓过劲再考虑怎么解决吧。 原本还算宽敞的木棚因为这几日县里宁可错抓绝不放过的态度变得拥挤起来。 不管是陈年旧疾,还是普通病症,被送到这里后就基本处于自生自灭的状态。 除了每日少量供应食水不让大家反抗,木棚外是严格把守的士兵,既不允许棚里的人外出透气,也不允许家属前来探望,更不会派遣大夫过来救治抓药。 因此当江雁一动不动躺在地上,脸上还蒙块布巾,很快就有无聊的人靠近并且伸手想要掀开看看:“这是快死了吧?” 第167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雁翻滚着避开想要触碰她的脏手,双手撑地费力站起来,用沙哑的嗓子不悦反驳道:“动手动脚的,你才快死了呢?” 被言语撅了一下的老头有些挂脸,语气不善的说道:“没死躺在地上做什么?碍着大家走动,没有规矩。” “又不是你家关你屁事,我爱躺哪儿歇躺哪儿歇,其他人都没说不行!”江雁这会儿心情特别糟糕,说话就很冲,完全顾不上老头有没有帮手起了肢体冲突自己病殃殃的打不打得过。 “而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想抢我脸上的布巾,做你的春秋大梦!” 被丢进木棚前,江雁随身携带的行李已经被士兵取走了。虽然最贵重的几粒金银贴身藏着还没被搜刮,但她积攒的干粮、衣裳、一些零碎物还有防身的工具全没了。 哦,不对,她藏了几个铁箭镞在背后。万幸刚才被拖行时是拽着上半身走,不然就不是落地时被重重硌一下这么简单了。 江雁耷拉着脑袋,金银在这里有何用,就算拿出来贿赂也只有被收走的份。 木棚里的其他人虽不说话,但一直盯着两人的动静。老头自然知道这一点,也不想落入下风。 但外面士兵已经探头进来查看争吵来源,他不想再惹事丢了今日的饭食,只能压低声音哼道:“现在不方便跟你计较,你给我等着。” 江雁抬头想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但刚刚吵嘴时强行抑制住的痒意迸发,让她一连串咳喘不休,似是五脏六腑都遭到了牵连。 木棚内原本或站或坐都与江雁相近的人呆愣一瞬后齐齐远离,硬是在拥挤的空间内给她撤出了一个真空圈。 江雁原本还郁气满满,见此场景也微怔了几秒,随后欣然接受了大家的“好意”,甚至主动推荐道:“你们可以像我一样,口鼻处罩上布巾,这样更安全一些。” 老头被江雁的咳嗽声带动也跟着咳了许久,往地上呸呸呸完顺好气,就有些不可思议的同身侧之人说道:“她碰到脏东西啦?脾气变得这么快。” 身侧之人被老头这几下恶心的不行,拧着眉头挤到别处不想搭理他。 但江雁不是,她本来就咳得有些反胃,听到声音立刻联想到自己在地上躺过还翻了个滚,当即干呕出声来。 老头脸色青了又黑,就跟她拌了几句嘴,至于吗??? 至于不至于的,江雁是真的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生理反应,太太太难受了,她好几年没有这么难受过。 棚屋里有位大婶实在受不住,大家本来都生着病,刚开始的一连串咳嗽还能勉强忍忍不跟着一起,现在好了,传得大家此起彼伏,一声接一声,再不停下来肠子都要出来了。 她紧抿着嘴扒拉开前方弓着身躯的人走到门口,对着看守他们的士兵央求道:“官爷,能不能让这两人去别的地方待着,呆一起真能要命。” 士兵们也听到了棚屋里的动静,这会儿正捂着耳朵烦躁的不行,见还来给他们找事情做,想也不想就叱责道:“滚回去!” 那位婶子还欲央求,江雁已经扶着门板走出来:“几位官爷,就允我(呕)在外墙透个气,好停下来(呕)安安静静,不吵着你们(呕)……” 第168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雁在棚屋外待一会儿的请求同样不被允许,但她和老头作为引起喧闹的罪魁祸首,被分别关进了棚屋两侧的小隔间。 这个棚屋不知是谁搭的,进出荣阳县的百姓有需要时都会来此歇脚。两侧的小隔间是用来放置牲畜的地方,尽管现在空无一物,但一靠近还能闻到浓郁的异味。 小隔间是半开放的,江雁慢吞吞在不到十平米的空间内转悠完,就挑了个面朝主路的好位置一屁股坐下,然后倚着墙休息。 身上的衣裳刚刚就已经弄脏了,现在也不在意再脏一些。 而且……这是独处的空间,有许多士兵守卫,还给提供饭食,下一秒江雁的上下眼皮就开始疯狂打架。 不能急,她先好好睡一觉,睡饱了就能思考怎么脱身了。 这一睡就是两日,除了中间江雁游魂一般爬起来灌下稀汤寡水,剩余时间就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 若不是见她醒过胸膛还有起伏,外面的士兵都要怀疑人没了,悄无声息的样子同另一隔间的闹腾形成鲜明对比。 第三日清晨江雁被士兵强制唤醒,精力还没恢复的她恍惚的听着县府对他们的安排……人再次麻了。 要说怎么处理他们这种被认定为疫病感染者或疑似疫病感染者,江雁的认知里最糟糕不过是一刀杀了烧了,她怎么想都想不到还有被送去做劳力的选项…… 平民被压榨劳力不少见,但让他们去,怕不是嫌疫病传得不够广人不够多??? 虽然江雁觉得他们当中应该还没有感染者,毕竟听说最早一批送进来的人住了一周多只有几个因为断药没了的。 但万一呢?万一她或者在她之后进来的是感染者呢?做出这个决定的官员绝对疯了,其他没有提出反对意见的官吏也跟着一块疯了。 江雁的担忧对下达这个命令的吕都督而言并不是什么大事,他在时隔数日再次收到京都和其他州府的动向后,已经同智囊们再三商讨过后续部署。 前几批送去河定府府城及周边县城清扫和收尸的炮灰,必死无疑,所以启程时身体状况怎样无关紧要。 不过再怎么不紧要,荣阳县县令是绝不允他们从县内穿过,只能从城外绕行。 而且因为看守的士兵们离开荣阳县需要吕都督的调令,荣阳县县令想了许久才急匆匆找回几个被他辞退的衙役来押人。 江雁麻木的跟着队伍前进,她的双手被缚在身后,低垂着头,拼命压住喉间的痒意。 之前她咳的厉害走不动道,随行的衙役等的不耐烦了就会过来抽几鞭催促。尽管她背上藏了东西拦下大部分力道,但鞭尾划过胳膊和大腿依旧生疼。 而且他们抽多了肯定会发现异样,等翻出她私藏的箭镞后势必严密看管,她再想逃跑就更难了。 同行的难友们虽然同这些衙役关系并不亲近,但一个县里多少见过面或说过话,这会儿也大着胆子攀关系打听去向。 江雁走着走着发现又回到河阳县的地界,心中的疑惑瞬间解开。 她想张嘴说话,发出的却是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咳嗽,惊起路边林中无数归鸟。 “你有完没完?”衙役走过来反手又是几鞭。 这次受伤的是身前,但江雁连痛呼都呼不出来,只是弓着身子大口换气,发红的眼眶泪水直流。 领头的看看天色又看看面露愤怒或不忍的其他病号,皱眉说道:“算了,我们今日就走到这吧,明日起早点接着赶路。” 第169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雁背靠树干坐下,低垂眼眸默不作声。在腰后的空腔里,她的手腕慢慢扭动着想要挣松麻绳。 “你别乱动,皮磨破了只会痛得更厉害。”被赶到同棵树下挤着江雁左肩坐着的某位婶子感到身侧传来隐隐的抖动,用气声提醒道。 江雁顿了一下,同样小声回复:“我胳膊麻了。”随后又像是好奇,“你的胳膊不会麻吗?” “已经麻到没感觉了。”挨着江雁右侧的另一位婶子突然插话。 江雁蓦地想起来她曾经在哪里看到过,若是四肢被捆绑时间过长和过紧,就会影响血液循环。 表现出来的症状是麻木、变白还是变紫,然后是没有力气,最后会导致四肢缺血坏死,不得不截肢。 他们这群被送去当劳力的人,手要是没用了还怎么干活? 江雁有了主意。 她当即编了个同村相识的人的远房亲戚的邻居的案例和身侧两人分享手麻的危害,见她俩听得面色更加苍白,便放心的大声招呼不远处的衙役过来。 “你的屁事怎么这么多?”抽打江雁次数最多的那名衙役满脸烦躁的走过来,听到两声咳嗽后更是不耐烦。 江雁扬起僵硬但讨好的笑容磕磕绊绊的同衙役复述了一遍刚才的案例,然后瑟缩的请求道: “大人……能不能解开绳索让我们放松一下?” 被请求的衙役起初漫不经心,听着听着就开始回想自己以前逮过的人里面有没有因为被绳子绑完手就废了的,然而一个都想不出来。 这骗人的吧,总不会是之前绑的时间还不够长?衙役心中疑惑,但面上仍然毫无所动。 “说完了?说完了你就给我安分呆着,别再没事找事,小心我抽死你。” “欸,官爷你别走啊,我的手要不行了!” 被丢在男人堆里同江雁争吵过的老头一直竖着耳朵偷听江雁她们说话,发现自己的胳膊刚刚也感觉不到了,顿时着急的大声喊叫起来。 这下,原本坐在火堆旁休息的其他衙役也起身围了过来。 领头的衙役资历老,经手过的案件也多,听完前因后果后仔细回忆,确实忆起有那么一两个犯人的手也没被用刑,但放回家后还是坏了,然后没多久人也死了。 他低头看着一双双满含期盼与乞求的眼睛,再三权衡后还是点头同意:“只给你们松半个时辰。” 能松一次就能松第二次,江雁心中欢喜逃离的机会又增加了一些。 其他的衙役心中虽然信了七八成,但并不赞同给这些人松绑的决定:“洪头,他们要是跑了,挨罚的就是我们了。” “我们肯定不跑。” “官爷,我一定老老实实的。” “不跑不跑。” …… 被称作洪头的衙役严肃说道:“这半个时辰还是辛苦兄弟们一起守好,他们的手要真的坏了我们也不好交差。 如果有人不老实就放手教训,下次也不用给他松绳的机会。” 江雁半垂着眼听完这份敲打,心中逃跑之意却并未消减半分。 不过这次不着急,若真按她猜想的那样,后面逃走的成功率应该能更高。 第170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林中晨雾还未散去,十分敬业的洪衙役就和同僚催促着劳役们起身赶路。 昨夜短暂的放松后,江雁的双手就被绑缚在身前,散落的头发因为沾上露水一绺绺挂在脸颊前。 病友们的状态好像都不是很好,才走没多久,就有许多踉跄着倒下。 江雁也没好到哪里去,此刻浑身发热,喉咙干涩肿痛,全凭一口气吊着没有倒下。 她用昏沉沉的脑袋分析自己可能是因为伤口发炎加上夜里受凉,若是再站不稳摔倒砸出一些伤……说不准就要延期到府城了。 江雁咬住舌尖的力道再度加大,她听到有人在向衙役们讨要食水。自昨日出发始,他们就再没东西入口过了。 同一时间,衙役们人均干瘪的包袱再度闪现于江雁的脑中。就算烧糊涂了她也能打包票,压根不会有他们这些劳役的份。 果然,那个爱甩鞭子讨人厌的暴躁衙役十分嘴臭的拒绝:“想屎吃呢?老子都吃不饱还能有你们的份?” “那……那没吃的,我们不得饿死啊?”有位婶子弱弱的说道。 躺倒在地的老头跟着哼哼:“太没良心了,老人家的东西也拿的一点不剩。” “老不死的你说谁是偷呢?” 眼见暴躁衙役拎着鞭子怒气冲冲走来,洪衙役赶忙拦下,随后对着众人说道: “我们出这趟差吃食全是自己备的,你们的粮食县衙没给,我们自然也不会掏家底补上。” 此话一出,老头更是手脚大展在地上舒坦的躺出“大”字: “我就知道哪会有傻子找一堆病秧子干活的,原来是县里的老爷们一点粮食都不想出了,又怕损阴德,干脆找你们在路上饿死我们哦。” “老头子我不走了,反正早死晚死都要死,嗯……你,就是你,”老头看着洪衙役,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趁我没饿疯,利索点来一刀。” 不只是洪衙役,在场但凡有意识的人都被这一举动震惊到了,这是真的想死还是在撒泼? 衙役们心中都有杆秤,打几下可以,但人最好不要在他们手上没了。他们好不容易被县令想起召回,要是差事没办好,绝对吃挂落重新坐上冷板凳。 即便是暴躁衙役也破天荒的温声安慰道:“不会饿死的,也就是这一段时间忍一下,等到了河阳县,就有人管吃的。” “真的吗?”一双双眼睛再次看向了洪衙役,他是领头的,他说的话能信。 洪衙役其实没有把握,但为了差事顺利完成,依旧肯定的点头:“我们的差事就是送你们到河阳县。” 大家停下来掰扯的时候,江雁一直强撑着观察衙役们的表情。 当她听到洪衙役和暴躁衙役的鼓劲,发现至少有一人真的这般想后,终于没忍住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你什么表情,找抽哪!”暴躁衙役眼神特别好,一下子就抓到了来自江雁的“挑衅”。 江雁慢吞吞的收回表情,萎靡着道:“河阳县每隔三日才开一次城门,卯时开,辰正闭,昨日刚好开完。” 第171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衙役们听懂了江雁的言下之意,但他们奉差事前去,自信不会同普通平民一样被拦之门外。 江雁见他们不相信,也不费口舌尝试说服,只有亲自被拒绝了,才有她发挥的机会。 他们这群老弱病是在这日将近午时前后才靠近河阳县城门的。 万幸是个阴天,江雁不用担心自己发热还要顶着烈日,小命不保。 但当走到弓箭射程边缘时,江雁的心脏还是不受控制的紧纠,她抬头望去,城墙上果真站着一排弓箭手。 衙役们自然也见到了河阳县的防备,他们停下前进的脚步,扭头看向洪衙役,等待他出声沟通。 江雁尖起耳朵,毫不意外,被拒绝了。 河阳县不只拒收他们这批劳役,还让洪衙役等人直接送去长水县。 长水县是距离河阳县最近的一个县城,在之前的民乱中已被攻破。 城内大火连烧三日,烧到荣阳县除了不知事的黄口小儿应该都有印象。 而且那里还新出了疫病。 毫无心理准备的衙役们脸色登时难看起来,难怪县里那些人会将这么一份差事白白送到他们手上。 不等众人收拾好心情,城楼上的箭支就一支两支射在洪衙役跟前。 这是在催促他们赶紧离开。 队伍里的人惊叫着一退再退,一直撤到安全地带后,才有衙役开口问道:“洪头,那,我们回去?” “差事没办好,不会放我们进去的。”洪衙役心情低落,也很是后悔恼恨。 洪衙役全名洪成,在当前县令赴任前就一直在荣阳县当值,能力和资历都不错。 前两年因为调查某些案件无意中得罪了县令心腹,径直被排挤出了县衙。 此后的日子时不时被刁难不说,生活也因此困苦起来,一家老小饿肚子是常事。 这趟差事是县府主动找上门来的,说是府内人手紧张一下子找不到人来办这趟急差,不得不让他来临时带队。 为了打消他的顾虑和推却,又承诺办好差后前事既往不咎,且能重新回县衙上值。 上值了就能预支薪俸,往后还会有油水……洪衙役想到明日家中就会断粮,不再犹豫的说道:“去长水县。” 此前说了,河阳县占据谷地,若不能从城中穿行,想去长河县要么爬上百米峭壁,要么绕远路走山间密林。 不说此次出行没有携带百米长绳,就是峭壁和密林,带着三四十个病秧子也不是那么好走的。 当即就有其他衙役畏难,想要分道扬镳自己回县里去。 只剩两三个人这差肯定办不了,洪衙役紧急一波利弊分析,才勉强安抚住人没有散伙。 江雁安安静静听完洪衙役的长篇大论,大意是衙役们都是被排挤的人,荣阳县肯定回不去。 若去其它地方谋生,不仅骨肉分离,人生地不熟的也很难说会比当前情况要好,还不如老老实实把差办完,至少还有前途。 口才挺好,饼画的也挺香……江雁压下戳破真相的冲动,告诉自己再等一等。 现在停留的地方一片开阔,完全不适合她这病秧子跑路。 第172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密林内,江雁一边走一边留意四周环境。直到看见不远处,突然吧唧一下就趴倒在地上。 “赶紧起来。”另一名有些大小眼的衙役踢了踢江雁的小腿。 江雁别过脸,有气无力的请求道:“实在走不动路了,能让我歇一会儿吗?” 走在江雁前后的人听见这话,也都停下来目露期盼。 他们已经走了三个时辰,走到林中即将昏黑,才将将停下来休息四次,每次不足一刻钟,早已精疲力尽。 “别找借口偷懒,天马上就全黑了。” 江雁一动不动:“天全黑就能歇息了吗?官爷,我已经整整两日没进食水,真的又累又饿。” 似是证明她所言非虚,林中响起此起彼伏的肠鸣声。 洪衙役注意到后方的动静走过来,同大小眼的衙役说:“天彻底黑前我们再赶一段路,她不能走,你就找个人拖着吧。” 江雁赶忙拒绝,她身上的衣服那么薄,质量也不太好,之前被拖过一次就有些磨坏,再拖岂不是要全烂,而且弄得伤上加伤,绝对不行。 她有些忐忑的征询道:“官爷,要不你们先走,我就在这趴一会儿,等力气回来点可以自己找过去?” 跟过来的暴躁衙役嗤笑:“就你这滩烂泥样,还能有力气跟上?” 他不觉得江雁是要逃跑,荒山野林的,周边已有隐隐的虫兽吼叫传来,一个人乱窜怕是嫌命长。 江雁有些尴尬,只好闭嘴一言不发。突然觉得脖子一紧,才意识到自己正被人拎着衣裳往前拖行。 卡脖子窒息的滋味并不好受,等到江雁被丢下时,不得不抬头大口呼吸,喉咙也越发肿痛。 好在因为姿势问题,她只有鞋顶被磨烂了一些,衣服和皮肉都没被磨烂。 而因为江雁的打岔耽搁和其他人听到天黑就不再赶路的摆烂拖延,歇息的地点与江雁刚刚一眼看中的那处相距不远。 江雁只安静了一会,就借着夜色掩护提醒身边人去要吃的。 没有准备口粮又不能将人饿死,衙役们只能解开一部分人的绳索,让她们去林中寻找能填饱肚子的东西。 江雁被安排在第二日清晨找食的这波,这时候找到的东西会当作备用粮后,然后继续向长水县出发,中间基本不停歇。 江雁借着挖野菜的动作,一点一点偏离衙役圈定的范围,然后一心二用观察起昨日她看好的逃跑地点。 那是一连串比较倾斜的陡坡,草木繁茂,她只需趁人不注意,护好头部颈部,就能像滑草一样滑下去。 然后快速找个草丛藏起来,即便衙役想抓回她,也要顾及其他可能想要逃离的人,甚至是他们自己。 就在刚才,江雁一反常态同身边人说话,讲她从府城走来沿途所见的惨状,讲长河县也有许多未入土的尸体和由此滋生的疫病,还忍不住提高音量抱怨官府让他们去当劳役就是送死。 “就是不想让我们活嘛!”江雁嗓子如同粗砾一般,“官府不让染了疫病的人进城,只要靠近就直接拿弓箭射死。” “你信不信,送我们过去的衙役大人们就算不进城,也会被认为同我们一样染了疫病,然后要么继续管着我们干活,要么……死。” 江雁这话就是故意说给衙役听的,见他已经从思绪中抽离急匆匆转身去寻其他人,她的呼吸停了一秒:机会来啦。 第173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雁快速扫了一圈,确认其余人都在埋头摘野菜,立刻轻手轻脚退至山体边缘,坐下,抱头,仰身,然后哧溜往下滑。 绿色草叶覆盖下的坡道并不平整,除了大小不一的石块,还有带刺的叶片根茎。 好疼,江雁用力咬住胳膊,坚决不让自己因为后背摩擦出来的伤口和双手划拉出来的口子痛呼出声。 好在疼痛持续的时间不过十来秒,江雁缓慢挪动因为高度紧张有些僵硬麻木的肢体,随后双手撑地站起身来。 就此拜拜了,她心中念到,然而才走了几步却又突然心悸不安。 “啊——————”一声尖锐急促的惊叫在山间突兀响起,随后是喊叫:“让开!快帮我!江雁!!!” 竟然有人知道自己的真名?江雁下意识抬头往上瞧,只来得及留下一句咒骂,下一瞬就被人铲飞出去了。 砸入水中晕厥前,她满脑子的复杂念头只剩下一个:绝不能被水淹死。 衙役们听到此处的尖叫声飞快跑来,一数少了两人。 洪衙役径直走到山边探头望,发现山腰处有一人正腿部悬空的半躺着,双手死死揪住身侧的杂草。 救还是不救,衙役们商讨过后,决定派出一人下去讯问,若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也不必多耗力气,就让她留在那儿吧。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下到山腰处的衙役爬回来分享了供述,洪衙役听完感叹道:“真的天意难料……” 撞飞江雁的是一个体格相对壮实的大娘,这两日的经历让她发现,江雁虽然身子弱但懂得多,像是猜官府的坏心思就比看守他们的衙役要准。 出于某种原因大娘暗地里一直在留意江雁的言行,因此当她见到江雁偷偷溜走时,没怎么犹豫就跟着一起行动。 但她眼神不太好,没有看清江雁到底是从哪个位置滑下去的,想着都是斜坡都是草,找个地方能下去就行。 只是万万没想到快滑到底了速度还慢不下来,又正好撞上走到下方的江雁。 大娘说起这个有些懊恼,自己都喊她了怎么不躲开。 江雁若是知道一定会大声辩驳,她听到声音再见到人时,距离仅剩四五米。挑的又是最陡一个坡,滑下来速度不知多快,她才退完烧身体跟不上脑子,根本就来不及避开。 而且她用了那么多天假名,突然被人叫破真名,能不慌吗? 衙役也问了这一问题:“你喊的江雁是她吧,她的名字不是春草吗?” 大娘眼神请求衙役帮忙给她往里拖一拖,她感觉手下的草快坚持不住了。 “她前两日夜里烧迷糊了闹得人睡不安生,我就悄悄喊她名字想让她安静一下,结果她回我说找错人啦,她叫江雁。” 江雁压根想不到自己的真实名字会以这样的方式抖落干净,她在水中憋醒,强撑着一口气顺着水流不知游了多远才游上岸。 担心岸边有野兽出没不安全,又踉踉跄跄走到最近一棵树旁,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强行挂上去才放心昏迷过去。 第174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雁意识清醒过来的时候,一时不知今夕何夕。 她的眼睛还无力睁开,只能感知到外部一片昏黑,手心传来的触感既不是粗糙的树皮,也不是细碎的泥土沙砾,倒像是……处理过的木板。 这是晕厥的时候被好心人捡走了?江雁努力操控双手一点点向外探索,没摸多远,就遇到了阻碍。 挡住左手的是木板,挡住右手的,是微温的躯干。 手指蓦地顿住,随后若无其事缩回。还好还好,有温度,没有毛,应该是个活人。 不清楚这人会就她的“偷袭”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江雁静静等待了一会儿仍听不见半点响动,忍不住标上心大的特征。 这个夜晚过于安静,除了虫鸣蛙叫和耳中萦绕不绝的嗡嗡声,再听不到其它,连道呼噜都没有。 听声数人头的想法告吹,江雁趴在木板上思绪漫无边际,最终抵不住席卷而来的倦意昏睡过去。 等再次醒来时,周边已经有人在小声说话。她专注起精神,却发现那些飘飘荡荡的言辞怎么也入不了她的耳朵。 身下咯吱咯吱的杂音倒是异常清晰,木板随着音律颠簸,她的脑海自动呈现出板车模样。 再眯缝着双眼偷偷往外瞧,因为姿势和视角的限制,只能见到慢慢往后退去的树林。 江雁闭眼回想了一会儿,十分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走过这条道,继而又好奇,这是要到哪里去? 鉴于对捡她的“恩人”的目的和善恶一无所知,她决定先继续晕着,看看能不能偷听点什么关键信息。 车轮碾过碎石,没一会儿又掉入土坑……没有厚厚的草垫做减震,江雁尽管再有控制意识,头与木板仍时不时发生激烈碰撞,咚咚咚的,不知道额头撞出多少淤青。 没过多久,她身侧一直安静着的那位也被震醒,随后发出呜呜的挣扎声。 什么情况?江雁想要扭头看看,却发现自己因为长时间头朝左趴得脖子僵直,一动就酸痛难耐。 还不等她放松,又听到有其他人靠近的动静,江雁赶紧合上眼睛。 当听到他们说这次人弄得有点多,药快不够用了,听到他们抱怨这次配的药效果不是很好,听到身侧那人被强行灌下水后很快不再动弹,江雁意识到,自己或许、大概又入了狼窝。 不等她为自己跌宕起伏的经历哀叹,人贩子们话风一转讨论起她来。 “这人昏迷几天了怎么还没醒过来,再晚点饿也得饿没了吧。” “看她后背都是血印,脑袋上的肿包到现在还没消下去,可能伤到内里了。再不醒来,二管事真要把她丢乱坟岗了。” “嘿嘿,你说二管事怎么想的要把这人捡回来,病殃殃,长得也不行,卖不出多少价格。” “白来的二管事舍得放过?没给药没给粮的,连力气也不用他出,就算最后找个地方丢了,他也不亏。” …… 声音渐渐远去,江雁心下暗想,这些人贩子真精明,她原想的继续蹭板车等身体恢复些再离开是不可能了。不说一点便宜都占不到,还会被灌药晕了脑子,不值当。 第175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逃跑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虽然身体仍然虚弱,但她当下四肢未被束缚,难度降低了不止一星半点。 江雁做完决定就闭上眼睛继续睡觉降低能耗,然后静待深夜的到来。 傍晚的时候有个人贩子过来给身侧的难友灌粟米汤,江雁假寐中闻到食物的香味差点控制不住肚子的哀鸣。 有一瞬间饿极了她甚至摆烂的想,要不顺势醒过来问这人要一点吃的,大不了后面自救的难度翻番…… 但灌完粟米汤又马不停蹄开灌昏睡药物,如此危险的行为直接将江雁拍回理智。以她近期的运势,绝不能做被胃食管返流物呛死的第一人。 小憩醒来的时候,已是夜里。 板车不再驶动,江雁耐心的等待着不远处燃起火堆的人贩子们用食、投喂牲畜,围坐着从窃窃私语到昏昏欲睡。 方才借着黑暗掩护,她悄悄撑起身子瞧过几眼。 这伙人拢共七个,但有两辆马车、两辆不知是骡还是驴拉的板车,以及她身下最为寒酸破旧借力使的板车。 这伙人贩子药了一个大户啊! 江雁慢慢转动身子让脸朝上,双手揉搓着肩颈,两眼注视着刚刚爬上树梢的细月牙。 也不知是什么身份,出行用得上两辆马车,跟伏女郎去东山村那次差不多气派。 还有她身边躺着的这位难友……江雁再次打量了一眼,体格不错,看着很能打架,应该是护卫之类的角色。 想到人贩子们一听到他醒过来挣扎的动静就麻溜跑来续药,江雁又有些难言,怎么会把半死不活的她和高风险的人丢在同一辆板车上。 是认定她醒不过来,在或不在都没什么用处吗?江雁觉得既然自己找到了真相,那势必要证明一二。 微风弥散着林雾,有些湿润,有些寒凉。 江雁悄无声息的挪下板车,坐在瞧不出哪处更暗的阴影里,然后右手从后背裂了下半截布料的外衣中探入,咬牙拔下一个形状怪异的木盒。 这个木盒是她第二次进河阳县时同货郎买来的,本来的用途是给女郎们装簪钗,却被她装了箭镞,和一点紧要物。 里面塞满干草糊上黄泥,又用浆糊牢牢粘在后背。怕浆糊粘不牢中途掉下来碍事,又用布条固定遮掩。 这么多天过去,固定的布条已被沙石磨烂,木盒却意外牢固,以至于她取下来时牵扯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逐渐浓郁的雾气为江雁提供了助力。 她缓过劲,从木盒中取出一枚带着残杆的箭镞,扶着板车边缘走到右侧。 先是小心翼翼从昏迷不醒的难友身上扒取外衣,脱到被捆绑的双手处时,江雁就解下麻绳塞进怀里,随后把已经离体大了几个尺码的衣服系在腰间。 作为单方面交易的另一部分内容,江雁执起取出的那枚箭镞,用残杆在难友腰部和腿部重重扎了几下,然后迅速撤离,隐入林中。 江雁想,以她方才的力道,就算不能把人当场痛醒,也能帮他提早醒来。 只希望难友醒来发现自己双手不受束缚后,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莫要在意消失的外衣。 毕竟八月底九月初,她回家路上还缺件遮风挡雨的衣裳。 第176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躲进林子的江雁没走多远脚步就踉跄起来。她气恼之余,也为现在虚弱的身体感到担忧。 蓄电六时辰,一刻全耗空,这令人头大的破漏速率,让她怎么应对潜在的危险,尽早返回东山村。 靠着天上那一点微弱月光的怜惜,江雁从这个树歪到那个树,再从那个树倒向另一个树,直至发现一株疑似挂了果的矮小灌木。 她捡了几块石头砸过去,确认没有蛇或其他毒虫跑出才慢慢靠近,用她夜盲又有些加重的双眼,努力分辨是否成熟可食用。 不知过了多久,江雁揣了满怀的果子,在摸到一棵十分粗壮的大树后,像毛毛虫一样一点一点蛄蛹上去,随后坐在树杈上。 又用顺手拿来的麻绳将自己左手腕同树枝绑定,才放心的开啃果子填胃。 被小动物啃食或啄过的果子江雁是一个没拿,她经受不住野生细菌还是病毒的拜访,因此吃到嘴里的,除了四五个微甜,大部分酸涩到她表情失控。 好在果子水分足,酸味重,让她干涸数日的嗓子被稍稍滋润。 另一侧,江雁离开不久,板车上的周护卫忽然睁开了双眼。 他在昏迷中感受到一阵强烈的刺痛,痛到沦陷在意识泥淖中的自己只觉危险,破除万难也要清醒过来。 但醒来后,眼前既无贼人对他作恶,束缚双手的绳索也不复存在。 真的奇怪…… 周护卫来不及细想,他取出嘴里塞紧的布团,顶着仍旧晕涨的脑袋,蹑手蹑脚摸到拴在另一侧的板车旁,弄醒自己的同僚,为他们解绑。 由于药力还未褪去,与人贩子们正面对上唯恐力有不逮,为了安全,护卫们选择先从马车中偷出被俘获的主子们,等天亮了再报仇雪恨。 露天而睡的人贩子们,不管点几遍都人数不足,这意味着还有一部分躲进了马车中。 那主子们会被丢进哪一辆马车?周护卫带人小心翼翼掀开车厢的窗帷,探头查看。 车厢内没有燃灯,比昏黑的山林还要乌漆嘛黑,压根瞧不出人在哪,谁是谁。 无奈之下,护卫们只能冒险,在燃灯找人和摸黑找人两种方式中择一。 骤然的光亮让歪倒在马车里左拥右抱熟睡的两个人贩子倏然醒来。 周护卫手疾眼快,将被压在胳膊和大腿下的两个女郎拔出,一手搂住一个撒腿就跑。 另外两个护卫则顺势扑上将人贩子按住,从他们腰间抽出佩刀,捂嘴抹脖,然后迅速退出马车抵御其他惊醒过来的人贩子。 另一辆马车内也是差不多的处置方式,只是车厢内被人贩子们当作人肉垫的侍女数目不少,挤挤挨挨,一下子拔不出来,只能先灭口再救人。 厮杀起来的时候,江雁还在树杈上啃野果啃得呲牙咧嘴。 她竖起耳朵听着不远处传来的惊叫,不由感慨团队作战就是高效,又突然有些想念她曾经组过的三人小分队。 没过多久,山林重新恢复了宁静,只是浓雾中隐隐多了几堆光亮。 就这可见度……江雁面无表情,她走了那么久,撞了那么多棵树,直线距离竟不过二十来米。 第177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二十来米的那头,周护卫捂住脸,默不作声穿好了同僚递给他的外衣,把衣带打了个死结。 方才他带着两名女郎退到安全地带后,只顾着将束缚她们的绳索解开,在为两人取下塞嘴的布团时,转醒过来的女郎才睁眼就一左一右各自扇了他两嘴巴子,随后又惊惧尖叫,手脚并用想要逃离。 周护卫被这一连串举动弄得怔愣,虽然两位女郎打在他脸上的手软绵无力,但在众人面前被当作不轨之徒实在太过丢面。 若不是听到动静匆忙赶来查探情况的马护卫提醒,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外衣不见了,他全程一直赤裸着上半身活动。 大丈夫光膀子也不是什么羞人的事,在府里训练时大家经常光膀相对,但那衣服毕竟是自己脱得,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怎么丢了的都不知道,还闹了丑。 周护卫越想越郁闷,在大腿上重重一拍就要往被俘的人贩子那里走去撒气。 嘶~周护卫停下脚步就着火堆亮光挽起裤腿查看。怎么破皮渗血了?这些天他都没来得及动手,摔也摔不出方形的伤口。 他干脆全身检查一通,发现自己腰部和大腿出现多处莫名淤紫,甚至有几处出现破皮结了血痂。 再问其他同僚,除了和人贩子们打架划拉出来的伤口,并无其他异样。 真的是旧恨新仇!周护卫要来马鞭对着人贩子们重重抽去。 “老实交代,到底是哪一个在我昏迷的时候打我?” “哪些人扒走我的衣裳?” 周护卫的鞭子甩得虎虎生风,但鞭下却是无人出来承认。 “马老弟,周护卫怎么这么生气?就那点伤,加上一件不值钱的外衣,找管事拿点药和赏赐就回本了。”赵护卫绑着绷带嘴嚼干饼,晃悠悠走到马护卫身旁一同观赏起来。 马护卫掩着嘴乐道:“你不知道,周护卫这是吓出来的毛病。 你还记得上年他护送老爷去东君山吗?当时有个大官的儿子玩腻了身边的女娘,为寻刺激挑上了别府的小厮和护卫。 咱周护卫不知情,被那个府的护卫叫去饮酒吃宴,原以为是白捡的便宜,没成想他喝得醉醺醺人也晕乎的时候,那个郎君就带人过来,一个个扒了衣裳摸。” “那咱周护卫?”赵护卫饼子也不嚼了,很是同情的看向前方想要泄气却越来越气的周护卫……也不知道有没有保住清白。 马护卫瞄了一眼就猜到他心里想的什么。“周护卫幸运,挨了轻轻一鞭立时酒醒过来,翻墙逃跑了。 不过说起来,那次之后他一直把自己的衣服捂得紧紧的,不到必要轻易不脱。他方才光着跑来跑去我还以为毛病好了呢,怎么会是没有感觉到……” 开溜的江雁不知道自己就近一扒就扒出这样的伤心事,自然更想不到大家会有这样的缘分,数月后她会和黄大娘口中八卦的当事人之一落难在同一辆板车。 此时的赵护卫“嘿嘿~”一笑,用另一条没有受伤的胳膊轻撞马护卫:“马哥,我记得你也去东君山了吧?你知道的这么清楚,莫不是……你怎么没事人一样。” 马护卫“哼”的转身就走,他能说自己因为样貌不如周护卫周正没被邀请,气不过一直暗地里关注才知道什么情况嘛?这么丢份的事打死不能说。 两人不欢而散。 没过多久,两位女郎君低沉着脸走至周护卫旁边:“把鞭子给我们。” 第178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什么都不知道的江雁抱住树干美美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日头高挂。 林中浓雾尽数消散,她从高处眺望,只见到几个燃尽的火堆,几具横陈的尸体,再无其它。 什么时候撤走的?江雁虽然疑惑但并不焦急,经过一夜她已经认清并接受了自己重回体力废的事实。 跟车是跟不上的,搭顺风车不明底细容易受制于人,不如慢慢走,多养几天,等走出山里她的体力应该能恢复大半。 至于山中虎狼危险,江雁权衡之下,觉得这风险值得一冒,她可以多多挂树。 将昨夜找到的果子摘得一干二净,又依靠体重压了根长枝拄着,江雁才慢吞吞往提前看好的山道走去。 中间路过昨晚那伙人的停留处,他们打完架后没有精力再换位置,只拿沙土掩盖地上的血迹以免招来野兽。 等江雁凑近一看,好家伙,万幸她今日醒的及时,还有时间速速离开。 高处时看不清晰,靠近了才知道泥土里已经浸满鲜血。每具尸体身上满是鞭痕刀伤,表情狰狞。 江雁拄着拐体力小爆发,一口气不停歇快步走离一里多地,才缓慢下来细想。 那些散落在地面的疑似第三条腿,这是从物理到精神层面,都要他们死无全尸啊!不能惹,绝不能惹! 被江雁念叨的两位女郎外加一个周护卫在短短时间内轮着打了重重的喷嚏。 马护卫斜眼看过去,靠在车厢上自闭的周护卫突然身体紧绷又放松,随后低喃道: “想起来了,那些人还绑了个半死不活的女的,就同我丢在一辆板车上,醒来后再没见过她。他大爷的,一定是她干的,做了坏事又心虚跑走。” “你还要找她寻仇不成?”马护卫轻声劝道,“咱们能获救全靠她帮了一把,和救命恩人计较这点子事,你心眼忒小。” 马护卫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此次我们大意被几个下三滥用不入流的手段药翻,连带女郎们遭难,本就丢脸至极。 若闹出来被主家知道我们最后是靠个病弱女子方能脱身……无能的人日子最不好过。” …… 病弱女子江雁沿着山道一路拄拐行走,这条道大体是东西走向,目前没有出现岔路。 因为昏迷她不知道自己被带到哪里又走了多远,出于安全考虑,她决定跟着车辙走,到了城镇再做调整。 这一路江雁走得异常艰辛。 除了赶路和休息,大部分时间都耗在找食物和怎么把食物做熟的事上。 她有先前的经验,自知怎么也做不来钻木取火,便一直随身携带一小片燧石。虽然不幸遗失了火斧,但拿箭镞凑凑也还是勉强能行。 没有食物,她就挖野菜摘野果,清洗干净放火上燎燎,权当吃烧烤。之前是迫不得已,现在有条件了杀菌消毒工作还是要重视起来。 不过吃了三四顿,江雁又觉得自己消化不良又有些上火难受。她只能花上些力气烧出两只黄泥罐,煮水煮野菜汤。 在她吃各色野菜吃到脸都绿了的时候,江雁终于幸运一回,从刨了六七寸深的土坑当中扯出一捆葛根,过上了每日有主食的日子。 至于荤腥,江雁找了根木棍,将手中仅有的箭镞用麻绳牢牢捆绑,拼凑出一柄四头标枪。只是可惜她没有练出手艺,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一个都没成功猎上。 江雁偶尔很是挫败,觉得她这日子过的,原始人来了都要给她扶贫吧。 第179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无名山本是隐没在河定府中部山脉中十分普通的一座,不够高耸,不够峻峭,没有得天独厚的风景,更不出产金银铜铁矿,位置还有些偏远。 只因为五年前的某日这里来了伙人安营扎寨,从此有了名字——芙蓉山。 在芙蓉山,即便是掘地三尺也找不到一枝芙蓉。 起初新来的人还会好奇,寨子的主人为何要取这么一个与行事完全相悖的柔和名字,从喜爱芙蓉猜到有位名唤“芙蓉”的女郎,从掩人耳目猜到本无意义只是凑趣。 后来日子久了,寨子里的人越来越忙,接触到的事情越来越多越来越深,心中渐渐明白,原来此芙蓉非彼芙蓉。 日暮时分,江富带着江愿和江念二人走至芙蓉山高处,面朝西南方对着落日燃香敬拜。 清晨对着朝日,日暮对着落日,一日两次,敬拜漫天神佛,保佑远在东山村的众人顺遂,保佑不知身在何处的江雁平安返乡。 这是他们数日前自伏女郎一行人口中得知江雁的情况后,新养出的习惯。 在外的东山村人,孙云几人被寨中人认出带回养伤,只剩江雁下落不明。 时间回到江雁与伏女郎产生矛盾独自离开前去寻找孙云一行人的那日,江雁走后伏女郎大发脾气,决定放弃前往东山村,而是转到北都护府避难。 去北都护府的路途遥远,为了满足伏女郎的需求,周力和倚乐春英等人足足花上三日才备够一定量的粮食,以及购置一辆代步的马车。 尽管马车比步行快,但时间已然来不及。 大量府城灾民赶在他们之前抵达了北部最近的几个县城,疫病也随之传去。 为了自身安全,为了城中安全,北部各县府官员吩咐将城门紧闭,不允任何人出入。 去北都护府的路径被中途切断,就在伏女郎犹豫是否要绕道前往时,周力出声暗暗引导不如南下。 草原秋日已至,北方蛮子南下的攻势将越来越猛,北都护府作为边疆重地,防御压力极大,存在较大的安全风险,不如南下京都或其它州府,那些地方安全且气候宜人。 春英虽不知周力有何打算,但自觉同一阵营,想想也帮着劝说。 伏女郎仍旧犹豫,府城南部因为大火,情况只会更加严重,加上灾民们带着疫病涌入,应当也会同此时一般被拦住,不是好去处。 后来还是抱琴无意中的一句话让伏女郎下定了决心,她想去南部看看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去看看她父亲母亲生活过的地方,去找找她丢失的记忆。 返途并不太顺利。 因为入城受阻,大量灾民滞留在荒郊野地,忍饥挨饿。 乘着马车瞧着富裕的伏女郎一行人自然而然成为了灾民们打劫的首要目标。 但无论周力身手再怎么高超,无论倚乐春英等人如何配合,也无法摆脱饿红眼悍不畏死的众人,将马车驶出层层包围。 情急之下,他们只能弃车保全自身,步行逃离。 千辛万苦马上就要到河阳县外的那日下午,他们又遇上了逃离的灾民,几经打探得知河阳县外爆发疫病,官府正在射杀靠近的灾民。 前路似乎又被堵住了。 好在周力说他还知道一条山道,只是山路曲折,需要绕些远路。 但到了这个时候,距离远已经不再构成任何问题。尽管因为不习惯山路跋涉,伏女郎一行人在山林中的行进速度更为缓慢。 直到那日,早早接收到周力信号的芙蓉山寨成员,苦等数日后终于现身,将措手不及的伏女郎一行带回山寨。 江富等东山村人也是这时才知道,江雁早就独自离开,不知流落何处。 第180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富三人将火星彻底熄灭的细桃枝插进泥土,往寨里走时,正巧遇见上山的高壮和周多平。 今日轮到他俩和其他寨民搭伴下山,回来时身后牵了一串人。 江富凝神看去,除了几个年迈体弱满脸病容,余下的都是轻壮,身着统一服饰,躯体紧绷。 “怎么把他们带上山了?”江富拉过周多平轻声询问,他走街串巷时常与衙役们打交道,很是知道这些人有多难缠,没一个不是眼鼻朝天,惯会出尔反尔,爱拔刀吓人的。 虽然眼前这伙已被俘获,生死皆系于寨里,但像他们这种有公务在身的,处理起来总归麻烦。 周多平摇摇头:“寨里收到消息就候着了,没成想拖到今日。先不说了,我们得把人给三管事送去。” 三管事符炳是芙蓉寨寨主的得力手下,日常留在寨中处理一应杂事。听说其人最擅长刑讯,就算是最硬最难啃的骨头,到了他手中也得事无巨细合盘托出。 不过寨里并没有什么重要人物需要三管事出手,因此这些人虽说是送去三管事处,但具体讯问实则由其手下代劳。 撬开衙役们的嘴或许要花上一刻半刻的功夫,但被押送的普通百姓早就慌了神,知无不言。 一份份供词被整理成文书,按印画押,随后呈送到三管事桌案。 符炳处理完其它要事便取来翻阅,看着看着突然停了下来。“廿八,这人身世来历问清楚了吗?” 廿八全名符廿八,是符炳给自己择定的助手,一直坐在侧案前辅助处理寨中琐事,闻言倾身查看,只见三管事手指“江雁坠崖亡故”六字。 “江雁”这人廿八虽未亲眼见过,但名字留有印象。时间稍远的不提,就是近日东山村人日日为其燃香祈福一事,在寨中也堪称家喻户晓。 不过世间重名者数,廿八思忖后答道:“属下再命人复核一遍。”毕竟是寨里人的亲属,伏女郎的侍女,还是严谨一些。 符炳颔首:“去吧。” …… 芙蓉寨为数几个东山村人齐聚在江富的住处,心痛万分。 第一次讯问结束时,听说过江雁的三管事手下就有过来告知这条消息。 尽管江富等人揪着身形相貌差异大这一点安慰自己认错了人,但心里明白,那些可以伪装,像是个头口音还有行事风格相差无几。 等寨里三管事派人过来告知这条核验过的噩耗,他们再也无法自我欺瞒。 江雁是东山村人从老天爷手里抢回来的小辈,那么艰难的情况下硬是一家一口勒紧裤腰供养着活下来,没成想就这么没了。 孙云几位长辈更是悔恨,他们若没有想着不拖累江雁自己先回东山村,江雁就不会因为不放心而与伏女郎分开独自上路去找他们,也不会有后面这一遭。 陪坐的周多平高壮几人也有些伤感,这么机灵的孩子,没想到,唉。 江念趴在江愿胸前眼泪直流,突然拽着江愿就往门外走。 余钱呵斥道:“天这么黑了,你要去哪儿?这时候就不要添乱了。” 江念带着哭腔:“我要把今日昨日前日这些日子上的香都拔了,这些个神仙菩萨没一个保佑雁雁姐的。” “呸呸呸,这话可不兴乱说。”孙云急得高声阻止。 却不想江富接话:“前面的香不拔,咱们现在就去给东山村列祖列宗上香,让祖宗们在地下多多照顾江雁,让她不用再为旁事烦忧。” 第181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清晨,温暖的阳光穿透山林,将江雁浑身的潮凉尽数逼退。 江雁坐在树杈上双手高举,腿脚下压,哼唧许久才落到地面。 燃烧了半夜的火堆仅有中心处留有些许余温,江雁小心翼翼扒开灰烬,翻找出三个完整的深口黄泥罐和一个小黄泥炉。 江雁抓了一把草叶擦拭,又对着日光里里外外查看,很好,表面没有裂纹。 随后又捧着黄泥罐快步走到小溪旁清洗,盛满水等了片刻,没有溢漏。 再取一只放到黄泥炉上烧水,水沸腾了罐和炉都没有碎裂。 江雁连日来的低沉一扫而空。经过两日多达八次的试验,她终于烧出质量不错的容器,再也不用担心用着用着就裂开,吃食全喂草木灰了。 为此江雁特意缓下前行的脚步,让自己久违的饱餐一顿以示庆祝。 或许是紧绷的弦有所松动,江雁刚倚着树干发饭晕,灵感就一个接一个的光临。 好兆头啊! 江雁不迷糊了,整个人活力焕发,走到溪边没多久就薅回来一堆细长的蒲草开始编织草篓。 她之前一定是病糊涂了,忘了可以用草篓网鱼虾。 虽然她的草篓编织水平很一般,但再怎么疏漏,也比拿“标枪”扎鱼成功率来得高,而且蒲草量够,怎么着也能多编几层把洞盖了。 不过……江雁想起来东山村爷奶教她这手艺时,手上拿的是干燥的蒲草。 她盯着手里编了一半的草包,又遥望下到溪水里的草篓,绿油油的模样很是水灵新鲜。这些没有干燥处理过的草制品,能够坚持几天? 江雁苦恼自己既学艺不精,又没有充裕的时间等待晒干。 纠结了一会儿,江雁干脆决定今日就留在原地,新鲜的做一套,干燥的也做一套,一套坏了还有另一套。 江雁找来粗长的树枝架出一个晾晒框架,将采摘来的蒲草扎成一把把平铺其上,随后在下方点起枯枝。 这枯枝也有讲究,一定是干得透透的踩上去脆响的那种,烧起来烟少。 若含水量太高,烧起来浓烟滚滚,江雁光想着就觉得不可行,哪有草编拿起来是掌心黢黑的。 江雁编了整整一日,在手指弯曲彻底成鸡爪前,给自己弄出的编织装备如下: 大号的草包,绿色和黄色各一只,分别用于存放采集的野菜和野果,功成身退的木盒、燧石和其他零碎物。 四块长方形的草垫,绿色和黄色各两只,席地而坐时用于隔绝土地的潮意,睡眠时抱住充当御寒的衣物,下雨时顶在头上围在身上以免打湿。 还有数条草绳。瞧着粗韧一些的用来捆绑黄泥炉和黄泥罐,方便之后上路拎着走,瞧着纤细用力扯扯就能断的,方便用来固定捆扎。 江雁将辛劳一日的成果妥善放置,哼着小调赶在日落前将草篓提回驻地。 黄泥罐里的水已经沸腾,江雁迫不及待将草篓翻个底朝天,抖上几抖,就有两条食指般长短的不知名小鱼,四五只在地上弹跳的透明小虾掉落。 江雁彻底控制不住飞扬的嘴角,今晚什么事都不能阻止她上荤腥~ 第182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雁头顶厚厚的草垫,斜挎两只草包,左手提溜着煮饭器具,右手拄着“标枪”,深一脚浅一脚踩着泥泞,下到不知名的山脚站定。 望着不远处升起袅袅炊烟的村庄,江雁挺直腰板长舒一口气,终于走出来了! 自为草编停留那日算起,她又足足走了六日。 这六日的山路实在难走,晴一日,大雨一日,小雨三日,阴云一日。若不是她准备周全,不说淋成落汤鸡,估计又得大病一场。 收回感慨,江雁将肩上几近滑落的草绳往里拨,大步向前走去。 她得找人打听清楚,自己这一路走到了哪里。 …… “河下村?哪个河哪个下?”即便是知道自己一路朝着东南方向行走,绝对不可能再回到河定府府城附近,江雁对这个名字仍然留有阴影。 “淌水的河,上下的下,还能有哪个?”被江雁找上问话的村民盯着她“标枪”上方固定的四个箭镞,捏紧锄柄防备地问道:“你哪来的?来我们村做什么?” 江雁又退后几步暗示自己没有坏心,语带局促地说道:“我是何下村的,前几日跟村里人进山找吃的,没成想下大雨走散了,又不识路,就顺着山道一路走来这里。” 村民将锄头横在胸前:“这一带除了我们村,从没听说过还有一个河下村的。” “不是淌水的河,是做姓的那个。”江雁抿出微笑:“在河定府。” 村民狐疑:“河定府那么老远,你一个人走过来?” 江雁尴尬:“我走了……好像有七八九十日。” 村民这下分神细细打量起江雁,从炸开的头发看到快要磨穿的布鞋,是够狼狈遭罪的。 他和缓语气面带同情:“我们这是中原府。” “中原府?”江雁人都傻了,她是知道自己走的方向反了,但没想到能偏差这么多,直接到了别府地界。 村民看到江雁呆愣的样子,以为她不知道中原府,很是热心又满是骄傲的说: “你是不是不知道中原府在哪?我同你说,中原府就在京都西边。我们村离京都更是近,走个三日就到了,跟去一趟府城差不多。” 这个距离……江雁回忆自己在伏女郎那偶然得见的极简版北晋舆图,头一次觉得这归途着实漫长。 按她的推算,不考虑地形阻碍,不考虑中途遇事滞留,不操心吃喝住,昼夜兼程,一切顺遂的情况下,若想穿过中原府返回东山村,至少要走上十二三日。 江雁有些丧气的想,要不还是从山里走?毕竟走了这么多日,多少有些经验和心得,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出现岔口。 而且九月的山里,清晨和夜里都冷飕飕的,她衣裳单薄,身体还虚着,真的很难捱。 村民见江雁陷入沉默,试探性问道:“你知道怎么找回去吗?还从山里走?” 江雁微微摇头:“还没想好。” “没想好啊……”说话耽搁了一会儿,村民扛起锄头正打算回家吃早食,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他老伴娘家二弟的三孙子,家里条件不好人又木楞,那憨驴一直没说到小媳妇…… 他有些浑浊的眼睛快速转动,转过身却是十分和蔼:“小女郎,我瞧你也不容易,要不去我家歇歇脚,喝杯水慢慢想?” 第183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真的吗?”江雁面上欣喜,但转身拔腿就跑。 她江雁又不是傻子那么好骗,会找上他问路,是见他落单,人又六七十模样,老树皮皱巴巴的,跑起来大概率不能比恢复大半的她快。 而且陌生人家是能随便进,陌生人家的水是能随便喝的吗?更别说转身那一下,他整个人的气质从纯朴老实骤变成不怀好意。 信他出于好心个鬼哦…… 江雁一口气跑了许久才回头看,见老头村民没跟上来,就慢慢停下来只沿着主路行走。 下次问路要不要语气不好惹一些?江雁的念头刚起来又立刻被否决。 不行,凶巴巴的对方很可能就不愿意帮忙了,要是那人脾气也差些,搞不好还会动手打起来。 江雁的脚步变得沉重,好烦啊。 中原府的村与乡、乡与县间的距离应比河定府紧密,江雁按照经验以为会在日落前抵达县城,没想到将将正午就到了城楼大门。 江雁胡乱猜测,不知是靠近京都人口众多土地不够用,还是地形险峻可供栖居的土地太少。 江雁慢吞吞走到前排想要询问门侍需缴多少入城费,没铜板又能用什么东西替代,还没张口,门侍的手掌就戳到她面前。 江雁被惊的接连后退几步,她现下除了几粒金银,小额的铜板一枚都没有。 这个点排队入城的人并不多,缴费进城缴费进城十分快速,但这种情形下还有人想要插队,特别是这个插队的人比他们还要穷苦落魄,着实不能忍耐。 一位大娘瞪大眼睛,刚想出声指责,就见人一退再退。什么情况? “进城一人两铜板,带东西贩卖再添一枚占位费。出不起铜板,就拿吃的换。” 门侍打量江雁浑身上下都是些破烂玩意,很是不耐烦的补充:“草编、竹编这些不值钱的玩意不收。” 要是掏出小银粒让门侍找钱,她会不会被削? 江雁再一次深刻意识到,限制她在北晋愉快生活的,是钱、权或武力的缺失。 但凡她有钱,就不必到处抠搜,担心这一粒银子给出去收不回来。 但凡她有权,进城不必缴入城费,即使缴了也不用担心门侍敢多拿。 但凡她有武力,她可以不入城,山林郊野,想怎么走就怎么走,压根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但归根究底,还是北晋政吏不清明,治安不够好,物质还奇缺,让她这普通百姓生活得非常艰难。 不过,江雁忆及自己昏迷期间脑海里挥之不散的提示,下定了决心。 毕竟间隔许久还能几次三番出现相同梦境,还会在昏迷这种无意识场景下不科学的触发,这么催促她还不做尝试,那真的神仙难救。 等回到东山村,将孙云奶奶他们的事了结,她就着手照办。 “唉,你还进不进城了?不进别挡路。”门侍瞧着江雁愣在原地不走,大声催促道。 “啊……”江雁回过神,从草包里掏出三四截半臂长的葛根,又自黄泥罐里取出五六条巴掌大拿草木灰腌制过的河鱼,忐忑问道:“这些够了吗?” 第184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雁虽然嘴上这么问,但心里很有把握。 数日前她在河阳县买相同分量的食物,至少花上十枚铜板。 考虑到河阳县封闭以及周边出现动乱而导致粮价翻涨的情况,在中原府即便价贱卖不上五枚铜板,两枚却是轻而易举。 果然,门侍不仅没有嫌弃,见到腌鱼还流露出些许的满意,虽然鱼的个头差点意思,但数量足以弥补。 江雁在门侍的默许下小跑进城,迎面而来的景象令她恍惚。 中原府同河定府差异好大。 中原府府城她尚未踏足无从比较,但就县城而言,不说东山村所在贫困的荣成县,就是河定府其它更为富裕的郡县,也许久未有眼前这般热闹。 河定府这两年,一直浸泡于亲人分离、衣食不济以及朝不保夕的愁苦和惶惶当中。 江雁有些羡慕,又有些嫉妒,河定府的风雨像是一点也没有溢散过来。 理智上她清楚知道河定府的苦楚绝大部分源自方刺史、吕都督和老皇帝,但有些情绪来的就是不讲道理。 江雁在主街的角落里找到一家典当行,将一个小银疙瘩兑换成铜板,又用铜板买了两身略微厚实的二手衣裳,才换到手的铜板立时缩水大半。 主街往东走上四五百步,便是市集。 这个点人流早已散去,江雁找了许久才从一个老大爷手中买到一个背篓并一顶草帽,不贵,只要四枚铜板。 然后是两袋硬得像石头一样的干饼,一小包风干兔肉,一纸包粗盐,一小包饴糖,一双厚底布鞋,两块素碎布……还去客舍订了一间中等房。 江雁在袖中将剩余的铜板串摸了又摸,数了有数,还剩四十四枚。 她对中原府的人更羡慕了,离开河定府后钱还是钱,真……特别的经花。 江雁订的中等房异常狭小,放上一张窄床一张小方桌后基本没有什么走动的空间,但价钱非常便宜,只比下等房贵上几枚铜板。 上次在下等房过夜早上就生了大病,虽然与房间无关,但江雁这次还是下意识想要避讳。 她又花上四枚铜板从客舍买了几桶热水,躲在房内擦洗。在山上的时候也能清洗,但没有换洗衣裳,穿回身上总感觉白洗。 将换下的衣物清洗完,江雁背起背篓就出门找店家打听县城周围的事情。 “打听这个做什么?”客舍主事的是位娘子,正坐在长椅上磕葵籽,见江雁一位外乡人要打听他们县的事儿,顿时生起了好奇心。 江雁左右张望,见客舍娘子没有反对,也拉了条长椅面对面坐下,语带隐秘的说道:“娘子可曾听说过河定府的事?” “未曾,发生了什么?” “大概是一月前,河定府府城及周边就被人攻破,大火将城内外烧得一干二净。百姓们无家可归,到处找可以避身的地方。” 客舍娘子看着江雁:“你也是?” 江雁点点头:“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以前常听来我们府的商队说,中原府富裕,灾祸也少,就拼着口气过来瞧瞧。” “瞧出什么了?” “你们这有钱人多,商队确实没有唬我们,只是不知灾祸多不多。若不危险,我就叫上乡亲们想法子搬来这里。” 第185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洛疲惫地靠在了车厢上,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连舞两曲实是大耗心神。 刘离这次来看比赛,也没人阻止,可能是木叶的人认为在防御严密的比赛场地,又有着众多忍者在场,所以不需担心吧。 特别是水之国,团藏说雾忍七刀众正好在木叶四周执行任务,听到这个消息于是就对五更琉璃发起了一波试探。 正好她的力气也恢复了一些,双手撑地从地上爬起来,低头就往沈妍身上撞来。 心里有点火,陶宝心里冷笑两声,起身走到史蒂芬身边,直接捞起他旁边的塑料袋就抓了一只死灰鼠出来,而后转身就走。 “不用那么麻烦,我们已经到璟瑞大门口了。”这助手声音稳重,一听就是踏实的人。 她刚才看到顾夕进来之前先关了门,显然为了注意影响,不想让屋里的争吵被外面的人看到。 沈妍摸了摸下巴,笑了笑,“苏一辰,你先将她放了,我保证她在外面的日子过的会很‘精彩’。 她有些虚弱,所以便将决定权给了他,让他决定,她已经很累了。 婉玉握着苹果坐在马车里,一辆装饰非常漂亮的马车,底下铺着红色的毯子,四周没有封闭,只垂下来一层红色的纱幔,随着马车走动带动的微风轻轻摆动。 想起罗璇的话,不要再带着有色眼镜看这些人,皇轩也就不再对他生出厌恶了。 桂开粗壮的神经果断再次搭错,忍不住看向花树下相谈甚欢的沈楚其和杜晨芭。 只是因为他曾经的坦诚,让她觉得应该尊重时曾,才会尝试着跟罗成在一起。 买了些必备的生活用品,已经是下午三点,他们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了,随便吃了点东西,她们又坐车回到时曾的住处。 他要的,只是让楚天策挑战何金银,让何金银和江南楚门彻底结仇。 袁家家主的这番话,明显是要向萧天抛出橄榄枝呀,这么多年了,整个机甲星还没有人有这么高的待遇,看来这个萧天要结交一下了。 但是三天来,看着不知道多少人族战士被焚化成灰,苏宇对战争产生了厌恶,对异族的恨意也是加深了一层。 让吴天想不明白的,还不仅仅是这个问题,而是另外两个更加严重的问题。 内心深处已经没有办法对吴天有怨恨,但是嘴上还是可以占点便宜。 踏雪峰损毁,全赖大徒弟,虽然山峰属于他这个师父,但各自的洞府都属于徒弟自己。 正所谓智者不入爱河,军师不下战场。夏夜觉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可以商量商量。 今朝月在心里疯狂嘲讽夏夜,连胜利之后的庆祝动作与想问的问题都想好了。 所以这冷不丁听自己妈声泪俱下的说这些……魏辉第一次觉得手忙脚乱束手无策。 多亏她听了一耳朵八卦回来,又没人可以聊,强行抓了灵兽上楼当八卦搭子。 那人说完便离开了,顾长风瞧着这份喜帖,感觉像做梦似的,匪夷所思。 被郑三炮眼神盯着的一班新兵连忙拼命吼了起来,声音震耳欲聋,这下子才让新兵连长满意。 有话坐下来好好讲的意思原来是一言不合就要坐地上拍着大腿扯个嗓子‘好好’讲。 北凉军在不擅长攻城战的云城被这么多人包围,就算是北凉皇帝来了也要败北。 看着今朝月莫名其妙的举动,再看看自己桌子上的奶茶,姜妍的谢谢两个字刚说出口便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吸取上次may被劫走的教训,秘密牢房设在时之塔的地下,进出口只有一个,设有重兵把守。 这句话一出,顿时笑意涌涌,龙至言的这句话很符合强心脏的风格。 “你说说,这事怎么处理?”苏哈托询问的是他的亲信,副官维兰托。 可苏寅政紧紧地咬着牙,一声也不吭,在苏老爷子的逼视下,缓缓地跪在了地上。 皇城司众人在路南飞率领之下,也跪了下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传出甚远,震耳欲聋。 夏浩然突然注意到,在那条滚滚流淌的岩浆河流的中心位置,九朵巨大的青色莲花呈九宫阵型就生长在涌动的熔浆之上,其中的每一个花盘都有三米见方,而长出‘河面’的枝茎也得有个五六米高的样子。 “你给岩崎弥三本致电,非常感谢他的邀请。我拟定在三月初前往三菱银行拜访,具体行程另行磋商。”李辰拍拍这份邀请函,也许,这是个很好的契机。 两人又谈了一会儿,将各自的情报交流了一翻。当听到红月的灵魂已经恢复,翔夜长出了口气。 “宝物不过手,这是这一行的规矩。主要是怕过手的时候发生意外,比如摔碰之类,容易扯皮。”看着夏浩然惊讶的眼神,那家伙解释道。 和潜龙山庄那五十名全副武装的试炼者相比,这六人无疑要幸福多了。因为在囡囡他们六人手中,每人手中都拿着一个储物袋,衣食住用尽皆其中,所以轻装上阵一身轻。 不过,刀势就是刀法绝招的实际预演,基本能让对手感知这刀势之中,所蕴含的刀法强大程度,只需要灌入真元,就彻底爆发出来。 没有千鸟流的阻拦,土遁——土矛加持下的乱拳攻击就能要了自己的命,突破土属性查克拉的封锁也得靠雷遁。 最让砂忍们恨之入骨的掌握了飞行能力的忍者,就是三代目土影——大野木,这个一直活跃在忍界的老家伙,不但自己会飞,掌握了重力的他还能够让别人也飞起来。 第186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小李商队老板娘姓木,见到等在客舍门口主动求职的江雁,很是激动。 木娘子想,他们商队虽然风光不如从前,但仍是一个香饽饽,这不还没放出话就有人一大早寻过来找活计。 她心中欢喜,当下便向客舍借了场子,让自己的夫郎跑到门外大声招揽,又指使他们的外室娘子带人将商队的炊具搬出来一一摆好。 一切准备就绪,木娘子坐在长椅上摇着蒲扇,只等着更多厨子找来。 他们商队招厨子是有要求的,不管上门先后都需比试过厨艺,这样才能挑出最合心意的那个。 客舍门口的架势吸引了许多过客,不断有人感兴趣上前打听。得知需离开县城去到别处,立时打消了大半人的念头。 剩下少数人,厨艺好的嫌弃月钱少,不嫌钱少的总有各种缘由过不了木娘子那关。 一直等到中午,客舍外人影稀稀落落,无人再上门来,小李商队也不能继续耽误时间,只能退而求其次,将江雁雇上。 江雁不认为自己是那个“次”,她捧着大碗坐在板车上,吹着微风,啃块饼子喝口鱼汤,很是舒适。 一直等到她享用完晚食下车收拾残局,才对瞎感慨的商队李老板说:“您能选择的范围里,我就是那个最优。” 说谁次呢,要是还有比她江雁更合心意的人,这活计还能给到她? 木娘子听完江雁的话忍不住大笑起来,她把玩着手中的枝条,对江雁解释说:“他是对我挑的大厨不满意呢,也不想想自己手中还能掏出多少可以挥霍的钱财。” 李老板反驳的声音低了许多:“手艺确实比不上后面来的那个厨子。” 木娘子拿枝条戳戳李老板圆滚滚的肚腩:“再吃下去,晓娘也得嫌弃你。” 晓娘就是李老板的外室娘子,不过短短一日,江雁就发现木娘子心情好时喊人晓娘,不开心就这外室那外室的叫,使唤起来比李老板还频繁。 木娘子说完不再理会尬住的李老板,挽着江雁就往火堆边走。自她做完雇佣江雁的决定,就感觉这人越瞧越顺眼。 江雁不习惯被不熟悉的人挽手,几次想不动声色拿开,但总是失败,难受得她在心里直抓挠。 好不容易到了火堆旁,江雁迫不及待挣开蹲下收拾碗筷,就听到木娘子好奇的询问:“蒋厨娘是河定府的人,这次跟着我们商队走,是想回家去?” 签契前木娘子也同客舍娘子问过江雁,但对想在中原府找个地方安家的说词打心底里不相信。 化名为蒋草的江雁埋头苦干:“说不准,可能回可能不回。不过请娘子放心,我们白日里约定好了,若离开定会提前告知。” 不想被人牵着话题,江雁说完赶紧问道:“木娘子,您可知这几月皇城发生了何事?昨日客舍娘子与我含糊说了一点,但仍不太明白。” “她说的哪件?” “竟发生了许多事吗?”江雁有些不好意思,“能不能都说说,我全都想听,只是……要劳烦木娘子了。” “无妨。”木娘子应得爽快,但随即将事推给他人:“晓娘过来,我这有事儿交代你做。” 第187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晓娘子不在眼前晃悠还能被分上这么一桩事,江雁觑着她脸上盈盈的笑意,压根看不出有一星半点的不乐意。 晓娘真的很开心,她平生除了吃,最爱的就是探听和分享大大小小的风流韵事甚至是秘闻。 一听木娘子说眼前这个外地逃难来的小女郎对皇城的事很感兴趣,径直席地而坐声情并茂的讲述起来。 “要说皇城纷扰变动,得从先帝自东君山回皇城始。” 江雁甫一听晓娘的开场白,就自觉不会再有什么消息比这个更令人震惊了。先帝,先……那昏庸的老皇帝死了,什么时候死的? “先帝的大皇子与礼部尚书之妹戴女郎在东君山的行宫意外生出情谊。 听闻大皇子曾许诺允戴女郎为先夫守丧半年,但仙子在侧,未过一月,大皇子就急不可耐,才返都城就悄悄将人带回了府中。” “出尔反尔,屈膝皇权……此事毕竟有失皇家、戴家和戴女郎先夫家三家的颜面,所以尽管都城的要员们私下人人皆知,但面上仍是假装此事从未发生,无意戳破。 听闻那段时日大皇子春风得意,除了朝堂议事,日日宅在府中与戴女郎相伴,不说其他女眷,就是此前琴瑟和鸣的大皇子妃也冷落一旁。 到了年节皇城设宴,大皇子又将戴女郎一并带去,安置在身侧。 那日不知为何,先帝异常兴奋,将自己喝得酩酊大醉,令随侍在侧的曹宠从私库取出珍品,大赏在场官员及其女眷。 当大皇子妃携戴女郎等人拜谢时,醉酒的先帝盯着她们直愣愣瞧了许久。” 说到这里,晓娘问江雁:“你觉得先帝当时瞧谁了?” 江雁谨慎的答道:“应是看向人群中最为出众的那位。”无论是经验还是套路,很难不是貌美出尘的戴女郎。 晓娘摇摇头:“究竟是谁无人知晓,有人猜是戴女郎,有人猜是大皇子妃,还有人觉得是除两人外在场的其中一位。” 江雁不解:“既然皆不知晓,那是谁很重要吗?” “对后面发生的事而言并不重要,但我在都城的坊里下了注,若猜中了,我就能拿到大笔金银,不用跟着商队风餐露宿了。” 晓娘抱怨完立刻接着先前的进度,“年节那事过后不久,有大人发现先帝迷恋上了有夫之妇,不过半月,都城的乌相就自民间寻摸了一十六位送进皇城。 大家起初觉得先帝瞧上了戴女郎,碍于大皇子,就偷偷让乌相找些人来替代。 大皇子那段时日也很是紧张,不允戴女郎出府,又派侍卫贴身护着。 但过了半年,先帝从新寡的找上合离的,从合离的迷上了强取,最后又像是乏味,收手许久不见动作。 大皇子也渐渐放松了警惕。 七月底,乌贵嫔,也就是乌相的亲妹,难耐皇城闷热,邀大皇子妃、成为侧妃的戴女郎、二皇子妃还有三皇子妃去都城外的皇庄避暑。 她们离开的第十日,朝廷官员们惊觉先帝也已七日未曾露面。 入夏以来一直替代先帝处理朝政忙得头晕脑涨的几位皇子突然觉得不安。 部分官员跟着面色骤白的大皇子直奔乌贵嫔所在的皇庄,只找到有些憔悴的戴侧妃和三皇子妃,大皇子妃、二皇子妃和乌贵嫔不知所踪。 而先帝则在皇庄某处偏远院落的废弃枯井中寻到,下肢尽碎,浑身爬满蛆虫。” 第188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雁有些不敢相信:“下肢——尽碎?” 晓娘嘘声:“就是你想的那样。” 江雁紧掐虎口,坚决不能因为老皇帝的惨状乐出声来。她装出很是沉重的样子:“那失踪的两位皇子妃找到了吗?” “我离开都城时,尚未找到踪迹。” 江雁将竹杯递给晓娘和木娘子,自己又抿了一口热水才道:“……希望她们早点获得解救吧。” 木娘子嗤笑:“皇城里的人不知何时才能顾及,还是期待她们可以自行脱困吧。” 江雁微微挑眉:按顺序,该上演继位大戏了吧。 晓娘接着木娘子的话道:“其实表面功夫还是做了的。当日前去皇庄的几位皇子将身边的护卫分出一部分继续搜查,余下则护送他们和先帝的遗体回皇城。 当晚都城异常繁忙,各位皇子和诸位达官显贵身在皇城守灵,然而家中却是人来人往。 满打满算先帝才停了一日灵,他们就在棺木前为何人继位吵嚷又动起手来,险些将供奉的香烛瓜果打翻在地。 之后几日更没有消停,明争暗斗愈发严重。第七日才过,各皇子的人马就在皇城外迫不及待的厮杀起来。” 说到这里,晓娘有些伤感:“都城里好多人家躲避不及,因此丧了命。” “我记得很清楚,停战的那日是八月二十一,二十日晚坐镇后方的几位成年皇子接连暴毙,仅有先帝与乌贵嫔所出的三岁幼子幸存。” 江雁脱口而出:“挟天子以令诸侯!” 虽然北晋没有诸侯,但木娘子很是赞同:“所以乌相第一日,就代传圣令将此前弹劾过他的低阶官员抄家斩首了。” 江雁难以理解:“无人反对吗?” “当然有,但大部分有能力阻止的官员觉得自己之前站错了队,现在事情落定,没必要为几个小官徒惹乌相不快。” 晓娘:“没过两日,都城里有一位实力可与乌相抗衡的官员被当街射杀。 因害怕乌相继续下手,其余几位自认有危险的官员联手袭击了乌相及其宅邸。” 江雁有些紧张:“成功了吗?” “并没有,乌相在护卫的全方位保护下仅受了点轻伤,他的独子受了重伤。 袭击不成,那些官员干脆举家逃离了都城,只丢下一些边缘人被乌相清洗。” 木娘子插话:“之前客舍娘子同你说的遭到牵连,就是他们安置在县里的家眷。” 三人安静下来围坐在火堆旁,江雁瞧了一会儿跃动的火苗,只觉这姓乌的一家子都好残暴啊,这么凶的人……江雁声音有些沙哑: “这几日我在外行走,从未听到身边有任何人谈论这些事。应当是怕的吧。木娘子,晓娘子,你俩同我说这些,真不会出事吗?” 木娘子飒爽一笑:“现在荒郊野岭的,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更何况整个都城都知道的事,多你一个不多。” 江雁郑重承诺:“绝对守口如瓶。” 旋即又按捺不住好奇心讨教:“木娘子晓娘子,你们都城的人为什么对这些细节如此清楚?我们县的百姓连县令曾经姓什么有几位子女都打听不全乎。” 第189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这问题……晓娘偷偷瞄向木娘子。 “看我干什么?你愿意说就说啊。”木娘子瞪回去,“我知道的不也从你那儿来。” 晓娘没品出有什么不悦和反对,想想离开都城她的路子断了,挑着说也无妨,正好木娘子从未过问。 “之前李夫郎安置我的宅院在十三坊,地处都城西侧,十三坊以北是官员们的宅邸,以南是居民区,以东是商市聚集区,占尽地利。 因此,坊里除了住着一些富户,还有许多同我一般给人做外室娘子或小夫郎的人。 嗯……不过他们比我上进,伺候的不乏勋贵官员,或者他们家中的子弟,因而总能主动被动的得知些东西。” 说到这里,江雁十分确信晓娘飞速的看了木娘子一眼。 “小草你也知道,有些事只听到只言片语,那心里头的好奇就如同春草般疯长。憋久了,自然千方百计想将它打听个明白。 我们又是一个坊里的邻居,相处时间长了有些邻里情,怎能见彼此受这煎熬?只能是东家透一点,西家露一些,再送些坊间秘闻……” 晓娘想到不久前仍十分自在惬意的日子,悄悄拭去眼角的泪意。 投桃报李,江雁也同两人说起前段时间河定府府城一带出现的变故,直说得木娘子和悄摸凑上来的李老板面色凝重。 …… 江雁当上小李商队“大厨”的第一日,以都城秘闻收尾。围坐火堆交流的主、雇三人,关系似乎靠近了许多。 江雁当上小李商队“大厨”的第二日,木娘子同李老板在歇脚时激烈争论商队接下来的路线,插不上话的晓娘子主动跟着她走进林中挖野菜。 江雁当上小李商队“大厨”的第三日,凭私产碾压式获胜的木娘子接管商队此次行程的主导权,直接拐进中原府的众阳郡,打算停留一日找找机会出手部分货物。 木娘子和李老板的想法不同,现在局势不稳定,随时可能生出波折,若如河定府一般,李老板此番耗尽家财从南江府进来的货物可能再次砸在手中。倒不如走着卖着,先把本钱捞回来再说。 木娘子带着商队的人在众阳郡找路子卖货,江雁也不愿在客舍猫着,而是征得同意跟在他们身后。 这是第一次大概率也是最后一次来众阳郡,江雁抱着游玩的心态一路观赏沿街的商铺和摊贩,期间晓娘子时不时同她小声说起擦肩而过的女郎们的妆容。 “小草,悄悄的往右侧上方瞄。”晓娘子握紧江雁的小臂轻声提醒,“茶舍二楼站着一位貌美郎君。” 江雁顺着提示假装不经意抬眸,那人正转身走离窗边,只瞥见一点侧颜。“没见着全貌,但肤白。” 晓娘子替江雁可惜:“那郎君长得雌雄莫辨,若换上女装说不准能同皇城的戴侧妃一较高下。” “哇~”戴女郎美名扬天下,能与之媲美的,江雁毫不吝啬发出赞叹。 “就是,”晓娘子突然止住了话语……为什么自己会觉得那人有些面善? 晓娘子说话戛然而止陷入思考,江雁也不探究,只是默默走到晓娘子右侧。 她发现沿街有几家商铺的墙根处好似出现了一些奇怪的印记,现在又出现了一处…… 第190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抹了石灰的墙脚确实有许多印记,挤挤挨挨的。 坐在一旁的小贩见到江雁好奇,很是热心的搭话,告诉她可以再靠近些仔细瞧。还表示她若有兴趣,只需花上一枚铜板就能从他那儿租把刻刀上去划拉。 江雁脑补的隐秘讯号瞬间瓦解大半,她讨教道:“这不是把墙划拉花了吗,店家不生气不反对不找人赔吗?” “不会的。”小贩见江雁担心,看在铜板的份上很是卖力的解释以打消她的顾虑。 据小贩所述,不知哪一年起有人开始在商街最热闹的几个铺子外胡乱刻画。起初店家们很是生气,派人日夜守着,就是没抓到破坏的人。 但店家们一将看守的人手撤回,抹平的墙面很快又会出现新的刻印。 有识字的人闻风过来,仔细辨认后发现那些刻印不是瞎划拉的,而是歪七扭八的大字,便猜测许是郡里纸笔昂贵,一些人没法子只能用这样的方式交流。 后来这事传得更开,很多人觉得这个方法好,也跟着凑热闹。不会字怎么办?那就划几个互相认得的记号。 记号多了密密麻麻没地方怎么办?那就等上一旬,一旬过后自有人拎来黄泥或是石灰抹平。 店家无力阻止,既然怎么都杜绝不了,只能视而不见,久而久之也习惯了。 这么一解释,江雁也不偷偷摸摸看了,直接跨步上前蹲下细瞧。 眼前密密麻麻的刻印没有一处是重叠的,各自挤占的“地盘”也很清晰。 江雁按着顺序一处处扫过,扫到某处时眼神突然顿住——东山村老祖宗留下的路线图上的抽象小人,这里为什么会有!? 是心有灵犀,还是东山村有一支祖宗搬迁到了众阳郡? 江雁心中困惑,但继续往后浏览时态度更加认真了。 很快,江雁在另一个角落发现了几个熟悉的符号。 她不可能记错认错。 当时在天坑山山洞躲避洪水,江愿江念教他们认字,因为北晋文字太过复杂,大家私下里玩闹就效仿老祖宗胡乱编造了一些。 总不能这么巧,真是东山村人搬到众阳郡来了吧? 江雁又仔仔细细研究了一遍,心中的激动慢慢冷却,不可能是东山村人。 比起熟悉的少许几个符号,更多的她从未见过,而且就刻写的几种风格,东山村人无一能够匹配。 江雁想,或许真的有同他们心灵相通的人……个鬼啊!也不知东山村出了什么事,不得不将村里的秘密拿出去交换。 小贩守在一旁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忍住出声询问:“你不租一把吗?真不贵的。” 江雁思忖片刻,还是掏出一枚铜板放在小贩早早摊开的手心。 她手执刻刀在原有的抽象小人附近又补上几个小人和一起编造的符号,大意是她路线不明,但在回老家的路上。 江雁有信心,如果真的是东山村人,百分百能读懂她的意思。如果不是,也没什么大碍,谁会在意一个陌生人回不回老家。 至于其他人,更是看不懂。 比如晓娘子,她盯着江雁在墙脚认真刻画抽象小人,跃跃欲试,很快也花上一枚铜板,刻起肘子来。 第191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雁跟着小李商队离开众阳郡的当晚,沿街商铺墙脚的信息被迅速抄送至内城某个官员的宅邸。 书房内灯火幢幢,案几前的男子翻出两月前才更新完的手册,全神贯注逐个对照着翻译。 “咦?”男子招来守在门外的侍卫询问,“今日前去可发现什么异常?” 侍卫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回忆一遍,肯定说道:“并无。” 男子困惑未消,盯着手中核对再三的结果,径自起身披上外袍,大步离开院落。“我亲自去查看一次。” 半晌后,男子蹲在墙角前,借着明亮的月光很快察觉出相邻两条讯息间存在刻印手法的差异。再用手细致感触,刻印时间也不一致。 男子恍然大悟,原来是突然出现了变动。 想到昨日因事被绊住没能第一时间派下属出来查看以致行动时间耽搁了一日,男子对着身侧的护卫一阵耳语,命令他尽快通知下去做好准备,务必将可能途径至此的乌老贼的血脉生擒。 乌单德是先帝期间北晋臭名昭著的奸相,先帝去世后,更因残忍的排除异己手段被痛骂老贼。 乌老贼因遭遇刺杀躲在皇城接受军队密不透风的保护,加上有几府主官的家眷来不及撤离被困都城为质,因此北晋虽暗流涌动但仍勉强维持住表面的和平。 不过乌老贼忍得住,他唯一的子嗣却耐不住寂寞。 五日前,男子背后的人偶然得知乌单德的独子乌复随在有心人的引导下带着护卫队潜出都城,一路伪装身份游山玩水。 群山连绵,出口众多,进入山林后行踪便很难打探,因此他们偷偷派了许多人在各主要山道的出口观察,以便第一时间获得行踪。 男子等了几日皆是毫无消息,万万没想到今日“各处不见人影”和“路线不明,要回老家”的消息一并传来。 路线不清楚没关系,乌老贼的老家就在中原府的木平县,众阳郡在必经之路上。以乌公子出了名的娇气和骄奢,绝不可能不进城补给。 男子想,他们就来个守株待兔吧。 …… 清晨的朝露还未散去,赶着第一波进平令县的小李商队众人敏感的觉察到周围很不对劲。 不过两日,城门口的门侍们虽然如寻常一般敷衍的检查随身携带之物,但他们的眼睛时不时打量着进城人的面容。 “他们在找人,不知又出了什么大事。”木娘子双眉紧蹙,叉着腰在客舍临时租下的房内无意识打转。 李老板犹豫后说道:“要不今日不做停留,先离开再说。” 木娘子咬牙:“行。你带几个人多出点货,我带其他人再备些吃的,之后能不进城就不进城。” 平令县的商户早早嗅到了异样,他们很是警惕,除了粮食药材一概不要,粮铺往外贩卖的粮食也少了许多。 没一会儿,李老板面色凝重的回到客舍,他带出去的货物只少了一两件,大部分不是没人要,要么就是趁火打劫拦腰要价。 木娘子很快也带着人回来,他们的背篓里装了几袋杂粮和菜蔬,量不多,只够商队两日的用量。 众人马不停蹄离开平令县,江雁走出客舍时侧头看了一眼墙脚新出现的印记。 她想,时间太紧张自己来不及去找公共留言板,也不知刻在这里会不会被留意到。 第192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三日后,平令县客舍外的印记被偶然发现。 客舍掌柜瞧着外墙被人划了一伸腿小人一诡异符号,怒而当街破口大骂。 平令县也设了专门的外墙给大伙留言,这样还能刻到客舍的门前,掌柜深觉有竞争对手企图实施些见不得人的巫蛊诅咒手段,害他做不成生意。 平阳县的探子听到消息后虽疑惑也试探着破译,随后看着手中“走了”二字百思不得其解。 乌复随那一伙人到底是怎么做到不惊动他们的人手悄无声息离开的? 因为沿途几个县域又加强了排查力度,为免惹上是非,江雁跟着小李商队已经在郊外餐风宿露数日,他们附近还扎堆住着许多见势不对临时改道躲避的人。 这一次闹出的动静着实大了许多,难以隐瞒,不仅中原府府城及周边不明所以的郡县派人过问,就是躲在皇城的乌单德也收到了密信。 密信称,众阳郡、平令县、长陵县等数个县城正在全力拦截一位男子,据通传的身形特征,极有可能是乌相的公子。 这些时日乌单德忙于政务,即使是十分疼宠的独子偷偷离开也无暇抽调人手将其带回。 因为担心乌复随外出会被对手挟持,乌单德更是命人封锁其离开的消息,没成想一错眼那孽障就胆大包天溜去了木平县。 木平县及周围一带是乌家经营数年的势力范围没错,早几年更是为了便利,乌单德及其妹乌贵嫔在老皇帝那轮番使力,将自己人推上了刺史一位,又暗暗荐了一位万事不管的将领担当敏感的都督一职。 但今时不同往日,不说中原府莫都督的女儿已经当了一年的皇子妃现在仍然下落不明,女婿又被自己弄没了,莫都督怕是对自己恨得咬牙切齿,就是现在的动静,也绝不是要放过他的架势。 乌单德能狠下心毫不在意乌家族人将他们扔在中原府,但他狠不下心对自己唯一的子嗣。 他在书房飞快写下一封密函,命人以最快速度送至中原府刺史处,要求刺史竭尽全力护人平安。又命下属用上各种手段联系上那孽子及其护卫,让他们尽快从中原府撤离。 …… 众阳郡内,男子捏着还未焚毁的字条沉吟不语。他们此次兴师动众连找数日,暴露的后果却是连个人影都未见着,大概率是被耍了。 到底是谁出卖了他们?男子神情不虞,背过字条写上数语,打算提醒众人译本已泄露记得及时更换并留心揪出叛徒。 护卫敲门而入,语速急促:“大人,都城和府城那边都紧急派了人过来,乌复随在中原府的消息应该没有出错。” 男子将墨迹未干的字条捏成一团:“抓紧时间,务必要在他们之前将人抓到。” 都城乌家和府城刺史府的动作也一并传入莫都督的宅邸中。 莫闲漫不经心的听着属下的汇报,听着听着停下了擦拭佩剑的动作。 他沉吟许久,随后对着屋外吩咐道:“让两位皇子妃都来一趟,有要事相商。” 第193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莫如珍一路碎步匆匆赶往前院书房,还没进门,就见到一身男装的谢苌筇端正坐着饮茶。 父亲怎么把她也叫来了?莫如珍心中疑惑,待听到上首询问是否想要在乌相独子乌复随一事上插手解恨时,她脑中纷繁的想法只剩下简单一语:“父亲有把握将他捉来吗?” 莫如珍对乌复随的厌恶不亚于对他的父亲乌单德和姑母乌贵嫔,除了杀夫之恨,更多的是他平日里仗着长辈偏宠直勾勾又粘腻的眼神令她作呕。 想到此处,她强压下涌上喉头的不适恨恨说道:“他那些折磨人的法子,必须在他身上一种种用回去。” 莫闲没有说行也没有说不行,转而看向谢苌筇:“大皇子妃?” 谢苌筇语气平静:“都督对这几日我在外奔波为的什么应当了然于心。” 她扫过莫如珍仍旧平坦的腹部:“不知都督可有取代乌单德的念头?” 谢苌筇将莫如珍从皇庄带出送回中原府的途中方知她已怀有身孕,算着时日,不过再等上五个月。 莫闲笑问:“谢家这是有意助我?” 谢苌筇摇头:“未曾同叔父叔母商议,只是我一人粗浅的想法。” 莫闲不置可否,而莫如珍轻抚自己的腹部,眼神跃动。 …… 中原府各方因为江雁无意制造出的假消息忙得团团转,但乌复随是真的进入中原府境内。 不过没有出入各郡县,而是同小李商队一样在林中行走。 溜出都城后不久,乌复随听闻中原府有一位极为俊俏的男子出没,当即来了兴致想要一探究竟。 护卫长无论怎么苦口婆心劝说危险都打消不了乌复随的兴致,又因为他性格睚眦必报不敢直接将人架走,只能飞鸽传书寄希望于乌相大人派人阻止。 为了安全,也为了打消乌复随的念头,护卫们抬着他一路行走在山林中,甚至每日偷偷绕行拖延时间,都没收到乌相的回信,也不见派来的人手。 眼见存粮耗尽,他们已到了中泽县和木平县的交界,护卫长望着头顶的阙月,满心只想着明日进县里让乌家族人头疼去吧,他真的受够了。 距离乌复随一行人驻地不足半里的地方,江雁拿着小李商队好不容易捕到的野鸡烧起了鸡肉炖蘑菇。 说是蘑菇,其实是几种可食用菌菇的混杂。数日前林中一日秋雨过后,江雁闲下来就挎着竹篮到处翻找。 江雁不仅采了认识的菌菇,还特地采了一些花里胡哨的,小心翼翼将其烘干磨粉藏进怀中袖中。 瓦罐内部嘟噜嘟噜作响,香气顺着盖子的缝隙逸散而出,很快被秋风送往不知处。 乌复随才因为伙食打骂完消停没多久,闻着味径直找来,要求小李商队将吃食奉上。 那颐指气使又对着木娘子和晓娘子眼神肆意的模样,小李商队有心教训,却在随后不断增加的护卫和身份威胁中,不得不忍耐下来。 但不服气的眼神仍旧冒犯了乌复随,他命人将小李商队众人捆绑丢至一旁,只留了个烧菜的江雁暂时安全地蹲在火堆旁。 真的晦气,碰上了臭名昭著的败类。江雁听着乌复随的调笑,沉默不语的打开瓦盖,往里面加料。 “等等,你加的什么东西?”一直看着江雁以免她使花招的护卫出声制止。 江雁低着脑袋,声音颤抖:“大人,加的粗盐。” 因为乌相让人暴毙方面颇有心得,护卫养成了饭前拿银针试毒的习惯。没验出来,又让江雁试吃。 等江雁用完一刻钟不见异常后,护卫又拿来自带的碗筷命令江雁清洗。 树阴下,江雁用化了粉末的清水将碗筷浸洗一遍两遍三遍,随后又在碗底洒下粉末,用细绢抹匀。 江雁对着火光细看,这些碗筷她头一次洗得如此完美。 第194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使上这种法子江雁心里没底,她既不知能否起效,何时起效,也不知效果如何。 她只是将脸半埋进胳膊,借着垂落发丝的遮掩不动声色的暗中观察。 一行人中乌复随吃的最多,等他用完餐护卫们才各自分了一点囫囵吃下。 江雁虽然心知这才正常,但难免担心护卫们摄入太少,药效发挥不完全以致仍有余力制伏他们的反抗。 或许是江雁的乖顺令护卫们松懈,也或许是护卫们对自己的实力充满信心,江雁很快又被提溜出去给他们打水喝。 不同的是,这次盯梢她的人没有一直不错眼。 小李商队的李老板侧躺在地,被外衣堵住的嘴巴拼尽全力只能发出低低的呜咽。 突然他两眼发直,只见垂眉顺眼的江雁手疾眼快往水罐里倒入一小包粉末,然后随着步伐轻微的摇晃…… 李老板心中止不住的害怕,这般毫无遮掩的给贵人下药,他们真的要命绝于此了。 江雁环抱双臂等得昏昏欲睡,不知过了多久,深夜山林的静谧被惊叫声打破。 被拱卫的乌复随自他奢华的皮毯中摇晃站起,双手抱住脑袋,眼神迷离,嘴里惊恐地发出:“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 护卫长试图靠近唤醒他,却被乌复随挥舞着手臂打开。 乌复随背对着护卫长嚷道:“我警告你,若碰爷一根汗毛,必将你全家挫骨扬灰。” 下一刻,乌复随又嘿嘿嘿嘿十分猥琐的奸笑起来。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犯了病?护卫长揉捏着太阳穴的力道加重,他感觉自己的头脑也很是昏沉,思维迟缓。 不对劲,被阴了。 护卫长有心提醒其他人保持警惕,费力抬眸却只模糊看见包括乌复随在内的一众人倒得七歪八扭,有几个就着趴地姿势呕吐不止。 小李商队的人本就不敢熟睡,被惊叫声吓醒后更是一动也不敢动,就维持着躺倒的动作或瞪大眼睛看完或竖起耳朵听完发疯的全程。 江雁趁乱摸回自己的竹筐,手持长棍在黑暗中等待了许久,直到混乱平息乌复随及其护卫们昏迷在地。 江雁将捆绑木娘子和晓娘子的绳索解开,然后走近李老板。 李老板自下而上望去,只觉得江雁整张脸被黑暗覆盖,很是瘆人,下意识往后扑腾了几下。 江雁伸出的手顿住,微弱的火光足以映照出李老板脸上清晰的惧意。 她沉默的收回手,走向下一个人。 很快,小李商队的人都被解绑重获自由,但没有一个人感到欣喜,他们满是茫然与不安。 从此刻起,他们与躺倒在地上的那群人只剩下你死我活的关系。但即便如此,亲手处决对小李商队的人而言仍有巨大的压力。 将乌复随等人牢牢捆绑,江雁一回头,就见到李老板恐惧、忐忑又期待的目光。 江雁避开视线,倚着树干上一遍遍摩挲手中的长棍。 情绪上来时她可以凭着一股激勇不管不顾,但情绪退却她也不敢。 眼见天将破晓,此地不宜久留,江雁终于开口道:“将他们挂在林中高处,是死是活全凭天意吧。” 第195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清晨的冷空气毫无预兆的进入房间,原本宽大的身躯抖了抖,突然睁大眼睛。 这是溪草第一次感受到胎动,一种温暖又心酸的感觉爬上心头,她目光温柔下去,手指来回抚摸着腹部。 “来吧,先是给一口你的灵气,就我们这个范围,而且我还需要你为我们护法。”林凡立刻点头,同时提出条件。 说完牵起荆歌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亲完又想到了昨晚君九新嘚瑟的事情,这一想,君九新刚好从房门走出来,两人对视一眼,白夜陵心底更郁闷了。 就一眨眼的功夫,怎么视线变得如此暗淡,那这种黑既然不是出自体内,那就说明,定来源于周边的环境。 穆腾于是给溪草松了绑,把孩子递到她怀里,然后又用解下来的麻绳,拴住了她的双腿。 他也没有吃早餐,和唐老,唐冰说一声,直接往滨海市军区过去。 听到夫子点名,孙娴走到靶场,拿起弓箭,熟练地摆好了标准姿势。 三人的动静虽然不大,却因为气氛不好,早就有人注意她们了,再加上吕婷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举动,所以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她在说什么。 常年萦绕在颍川污浊之气攸然淡去,黑暗的颍川官场得到大力肃清,太子的手起刀落和雷厉风行,让天下人看到了太子革除官场弊制的决心,也让百姓看到了新的希望。 说这几句话的时候,楼随风眼中却是充满诚恳,没有半分作假之意。 现在阿伟更多的是做为一个抗性坦克而存在,更多的物理上面的防护都要靠君子如剑来帮衬了。 楚南见到法撒眼神再变,知道自己又猜中了。这些日子天天跟贵族混在一起,表面上一团和气,私底下也没有少揣摩别人地心里,渐渐的这方面的经验又有了进步。 “如果你们真的相爱,你就去带他回去吧,以你们家的实力,完全不必掺和这里面的事,也没人敢把他怎么样……叶心,这是我跟你说的肺腑之言,如果他爱你,就该跟你回去。”秦简眼神复杂的望着她。 聂宣现在装备的还是5级的提亚拉的长袍鞋子呢,早都该换了,只不过一直都没找到替代品。这双蛛丝布鞋属性还是很不错的,移动速度多了2%,但有时1%都足以救人一命,至于加的5点敏捷则聊胜于无吧。 张妙妙憋着嘴说道,她也是十分的好奇,自己的哥哥究竟得到了什么东西,看他信心满满的样子似乎认为将要的开荒会变得非常的简单? 来到要塞外围,聂宣还是从边界探出半个头,瞅了瞅下面,看到没有障碍物后便后退几步,突然一个加速跑就冲出了要塞范围,在空中双手张开摆出一个十字型极速的向地面坠去。 正如此想着,左道面前的大个儿就摆出拳击手的标准动作,双手握着砂锅大的拳头,一高一低,一前一后平举在身前,脚步灵活地靠到了其臂展能及的攻击范围内。 楚南走的地方多了,见的市面自然也就广了,这些人身上隐隐透着的彪悍之气,绝对不是新招募的那种士兵可以拥有的气势。 “夜琛,你终于来找我了!!呜呜……”江心语用力的搂着他,就好像生怕自己一松手,面前的男人就会消失一般。 “宁川,我家羽儿已经认输,并且给你亲自道歉,难不成你还要得理不饶人?做人不至于做到这个份上吧?况且在认输的前提下,你还要痛下死手,这绝对是不合规矩的!”慕容擎苍振振有词的说道。 方玉的遭遇,确实是很不幸,但是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成长,破而后立呢? “先留着他的贱命,不用给他饭,只消给口水喝,过几日我亲自处理。”林非灼勾起一抹笑,眼里凶光毕露。 这家餐厅消费水平不低,而且地段也不是在什么繁华地段。门口甚至没有写明是吃饭的餐厅。 封面的皮质的,上面是森林草地和山脉,图形绘制而成的一只眼睛的形状。 在钟大山看来,方玉这次是被迫无奈,碍于局面,才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才不得不选择妥协,答应陈风的荒唐条件。 而且环太平洋防卫组织,肯定不能容忍一台巨型机甲不受组织的控制。 林风以为想要实现机甲凌空三连踢,除非速度达到一种极限,但是看到眼前模型使用的弹簧,他不由开拓了另一种思路。 简单的说,当怪兽出现到大战开始,南海分部的部署,一般分为两个阶段。 感受到了唐天传达的意思,海中的魔魂大白鲨都有些不安,虽然唐天并没有给它们带来实质性的伤害,可却攻破了它们内心的防线。所有魔魂大白鲨都放弃了攻击,掉头潜入海中而去。 许久之后,丁言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一个黑色的建筑之外。 伴随着星云精神力的不断延伸,一条条信息像是流光一样,顺着精神丝线传达到了星云的大脑里。 不止是这样,这些关联起来的细线,还会被丹阳子进一步的联系到了一块,慢慢的形成了一张密密的网子,而网子把丹阳子的一个偌大丹炉从头罩住,整个丹炉都罩在了网子中间,里面透出耀眼的红光,正是丹炉发动的前兆。 龙行天下和王者联盟身在不同的两个阵营,一个是人类族的统治者,一个是亡灵族的老大,一个身在哈兰,另一个遥在诺亚。或许这已经说明了一切。 奇异地,听着他的声音,爱瑞仿佛觉得有羽毛轻轻搔过她的心湖。 奕子游和奕子箫两兄弟神色骇然,这种古术,已经出了他们的理解范围。一个已经死去了不知道多少万年的存在,竟然活生生的出现在了两人的眼前。 第196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小李商队进入溪原郡后很快找了一处客舍临时安置。 商队成员来来回回搬运着货物,李老板犹豫再三踱步到江雁面前,然后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江雁将李老板这副难以启齿的模样尽收眼底,故意与他大眼瞪小眼片刻,才识趣的找到木娘子请辞。 木娘子对这一结果早有准备,没有多问,只是结工钱时又多给了江雁五两银。 江雁欣然笑纳,万万没想到她有朝一日还能挣上救命钱。 …… 等在木平县的韩刺史收到了乌家郎君遭遇劫杀失踪的噩耗。不等他盘问详情,就见到脸色青黑的乌家族人来势汹汹。 乌家族人担不起乌相暴怒的后果,韩刺史觉得自己也很难从乌家人的纠缠中脱身,当即率着下属冲出木平县奔回府城。 韩刺史前脚走进刺史府,后脚就收到了乌相来信叱骂。虽然有心依附乌相,但坐到了这个权位,韩刺史对乌相依旧毫不顾及他颜面的行径深恶痛绝。 韩刺史坐在书房沉思,乌相来信被他无意识攥紧,然后又被手心的汗液打湿洇沄和破碎。 深夜,一辆马车从莫都督府的正门前驶过,抛出一具“尸体”后迅速消失不见。 “是谁!?” 看守大门的护卫手持佩刀谨慎靠近,片刻后翻开趴伏在地的“尸体”仔细辨认。 “还有气。” 被丢在府门前这人的身份护卫们并不知晓,只是看着他通身虽破碎脏污但价值不菲的衣料判断身份应当高贵。 紧急寻来府中二管事仔细辨认,才发现这个昏迷不醒的人十有八九是满中原府正在搜寻的乌家郎君乌复随。 莫都督的心情很糟糕,任谁半夜被从卧房唤醒又天降烫手山芋还能忍住不骂人不爆粗的。 他虽然派手下掺了一脚,但想到自己被潜藏在暗处不明身份的人挑中利用,就想摆烂谁都别玩。 不过莫都督也只能想想。 他站在院中等待大夫给抬进偏房的乌复随诊治顺便思考接下来的行动方案时,后院收到消息的谢苌筇和莫如珍就已匆匆赶到。 见完礼后,莫如珍就迫不及待的问道:“人没死吧?谁送来的?” 莫都督摇头:“并不清楚,大夫正看着呢。” 谢苌筇并不言语,只是安静的站在一旁,但莫都督总觉得她有些奇怪,偶尔侧目打量。 一刻钟后,大夫神色凝重的走出:“禀告都督大人,这位郎君昏迷不醒是因为中了多种毒物。” 莫都督并不惊讶,昏迷在他看来也就那几种原因。“可能解?” 大夫摇头:“在下医术浅薄,无能为力。” 莫都督问道:“他还能醒来吗?能活多久?” 大夫沉吟片刻才道:“在下可使外力强行将他唤醒,但毒入肺腑,即便之后有人为其解了毒,寿元也已受到严重影响。” 莫都督追问:“一年?” 大夫谨慎答道:“需得小心将养。” 苟延残喘还能活上一年,莫都督这下心中有数了。下令大夫全力将人救醒,随后离开去同军师商议后续事宜。 莫如珍听到这个消息也很开心,当即亲亲热热的挽着谢苌筇的胳膊:“我们也走,这个好消息必须第一时间通知到乌贵嫔啊。” 第197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乌复随醒了,但人已痴傻,不是装的。 莫都督听到大夫的回禀时正在草拟文书,把人挥退后他注视着刚刚撰写的内容,良久才很是遗憾的划去其中几项,重新誊抄。 江雁早起路过了一间书肆,匆匆扫过只觉售卖的书目繁多。 她顶着店家惊异又鄙薄的眼神迈进店内,小声询问起是否有去往周边各府的路线图。 店家鼻孔朝天歪斜着眼:“这般紧要的舆图怎可在市井售卖?” “那便是没有卖了。”江雁得出结论后很是平静的扭头离开。 她对店家恶劣的态度视而不见,这两年的经历让她领会对无关紧要的事装聋装瞎。 尤其是与性格脾气都不好的人争一时之气,不仅毫无必要,还容易让自己陷入麻烦。 江雁装聋作哑,店家却觉得心中不得劲。以往也有些衣着破旧的贫民进店来,无一不是强撑着胆子,行事回话间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了自己。 他对着已经迈出书肆的江雁说道:“标注好详细路线的舆图你就是找遍各府县都不会有卖,不过我们书肆厉害,有简易版的。” 简易版没关系,江雁觉得自己只需要大致方位,而且等她拿着走过一次内容就会丰富了,以后说不定还能留给东山村后人当传家宝。 店家对着去而复返的江雁很是得意:“可惜了,简易版的舆图价贵,就你……你把自己卖了都买不起。” 这一张臭嘴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套过麻袋揍他……江雁扯出看似尊敬实则嘲讽的微笑:“那一份售卖多少枚铜板?” “呵,铜板?我告诉你,一份卖价二两银,你掏掏钱袋看拿的出来吗?”店家张嘴叭叭叭叭的输出,他在前几位贵客那憋了好几日的气,这次可以毫无顾忌的嘲讽出来很是舒心。 他眯眼捋着几根胡须:“不过这次我好心,” “不要钱免费赠给我?”江雁掐准时机截断店家的话头,只是说出来的话显而易见只会让他更生气。 肉眼可见店家被气得吹胡子瞪眼,只是胡子太过稀疏瞧不太分明,不如瞪眼来得直观。 江雁小小回击了一下,不过她还是想买舆图的,砍价不能太过分。 江雁很快摸出一两碎银在店家眼前一晃而过又收回袋中:“我只有一两,店家卖吗?” 店家更生气了,进书肆怎可像进市集一样砍价,这简直是对他和典籍的侮辱。店家伸出食指指向大门,示意江雁赶紧离开。 谁知江雁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再给我便宜一枚铜板?!店家您真好真大方!” 完蛋,江雁看着店家彻底青黑的脸色,只觉自己可能或许大概应该误食了一点毒菌子,不然怎么会在这个场合突然脑子抽风搞起事情来。 江雁虽在心底疯狂自我谴责与批评,但面上她假装无大事发生,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枚铜板放到两人之间的柜台上,随后很是沉稳的道歉: “对不住,我刚刚太过兴奋说错话了,售价是一两银再多一枚铜板。这一枚铜板我现在就补上了。” 店家:……他刚才到底为什么要与这个傻缺多费口舌? 第198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江雁还是半价买到了舆图,不过代价是给书肆打三日零工。 其实江雁身上的钱财足以原价购得,但就在她砍价砍到快要放弃时,店家突然提出劳力抵钱的法子。 江雁在时间和金钱的两难中,毫无犹豫就答应了店家的附加条件。 三日工就能抵上一两银,比起做伏女郎的侍女或给小李商队做厨娘,这绝对是江雁做过的最高薪工作。 而且给书肆打工,她虽然不能翻看,但可以把一些经典书目记在脑中。要知道她来到这个朝代后,正经书都没摸过两本。 嘿嘿,超赚。 江雁喜笑颜开,当即拎起柜台上的茶壶沏了一杯茶水,十分殷勤地递给一柜之隔的店家: “您绝对是十里八乡心地最善的那一位,之前是我有眼无珠没能发觉您是刀子嘴豆腐心,还同您拌嘴起来。这杯茶水聊表我的歉意。” 店家看着江雁迅速变脸,还拿他的东西作赔,更觉头疼牙疼。 江雁端着茶杯力劝店家喝上一口,却被书肆外途经的小李商队李老板瞧个正着。 李老板的身体不易察觉的僵住,随后快步离开。蒋草那笑让他心慌,还有那位接了她的茶水的店家,真是无知者无畏,令人敬服。 江雁对此毫不知情,便是知道了也不会在意。毕竟蒋草做的事情,同她江雁有何干系,寻仇也没那么容易寻到她头上。 她在店家的指挥下将书肆架子上摆放的书籍一趟趟搬到后院晾晒,然后端来水盆打湿帕子,将空置下来的书架上的尘土擦拭干净。 等到闭铺江雁返回客舍休息时,才发觉自己的体力已被压榨的一干二净……万幸,只打三日工。 ----------------- 自收到乌相的斥骂信,韩刺史已经闭门谢客三日了。 当他收到安插在莫都督府里的暗探传回的消息,称乌家郎君还有小皇帝生母乌贵嫔都被扣留在都督府时,低压多日的心情终于放松了些许。 韩刺史劝解自己有消息就好,知道人在哪里才有机会交涉,对乌相也能有个交代。 但他还没来得及往都城送去信件,也没来得及带护卫找上莫都督府,就被莫都督府的管事主动找上。 然后就被当面告知乌家郎君痴傻,以及乌家郎君和乌贵嫔已被交易给其他府的主官。 痴傻…… 交易…… 韩刺史像是头一次认识这位在中原府相伴自己多年的同僚,不知怎么形容,但又直觉确是他的行事风格。 韩刺史在厅堂枯坐一夜,随后取来笔墨写了份千字告民书,令属下誊抄后发往中原府各郡县。 ----------------- 江雁终于结束了三日精疲力尽的书肆零工生活。 睡完一个超长的懒觉,她打开客舍狭小的木窗,就着光亮研究起舆图来。 之前买到手时她只粗粗扫了一眼,确认是北晋舆图无误就没再细看,店家也说只有这一版。 哪想到简易版舆图,会真简易成这样。一本册子只画了北晋的疆域,圈了都城、各府以及府下郡县方位,再无其他。 不强求细致到乡村,但连主要山系、大湖和官道都不标上,怎么就能要价二两了?! 江雁不能理解,不愿理解,缓缓栽倒在床榻上。 第199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从“打击”中恢复过来的江雁背着所有家当往城外走去。 途经书肆时,她一眼就瞧见被自己擦得光亮的书架和重新排放的书籍,然后是店家对着她露出狡诈的笑容。 江雁眨眼移开视线。这位中年男子她坑不过,她认输。 快到城门时,已经过了正午,江雁发现城门附近竟还围了许多人。 如果说沿街的商铺给普通人留了私人交流的沟通外墙,那么每个郡县的城门、市集出入口还有其他人流密集处,都设立了官方的公告栏。 江雁快步走到人群外围,全神贯注的听起内圈人大声念出的公告内容以及翻译成的白话。 公告全文八百三十七字,她听完全程足足用了一刻钟。 等到重复内容再次响起,江雁以允许的最快速度往城门口奔去。她有很不好的预感,如果自己路上再耽搁,回家怕是遥遥无期了。 ----------------- 莫都督清晨才练完武艺,就被稀客刺史韩平找上门来详谈。 他原以为是为了乌贵嫔和乌复随的处置前来纠缠,却没想到韩刺史向他呈递了一张手书。 莫都督不明所以的展开一览,随即被内容震住。他抖了抖纸张,看着韩刺史问道:“这东西不会是你写的吧?” 得到韩刺史肯定的回复,莫都督盯着他又上上下下打量许久,最后还是难以置信的问道:“这是得了失心疯还是想不开,就你,要跟乌家闹掰?” 说实话,若不是数年前乌单德将声名不显的韩平强行捧上中原府刺史一职,莫闲一长期守边的将领可能还不知道都城有这么一位五品文官。 等被调来中原府当都督,莫闲对刺史韩平是乌单德忠实走狗这一印象根深蒂固至今日。 北晋各府主官皆知,中原府刺史韩平所做的每个重要决定,都要去信征询乌单德的意见;韩平对乌家族人无比宽容忍让。 更别提前不久乌单德要派兵进入中原府大肆搜捕从都城逃脱的部分官员及其家眷,韩平便暗地里行方便,若不是莫闲的属下及时赶到将他们驱离出中原府,还不知要造下多少杀孽。 现在韩平突然公开宣称“乌单德乱臣贼子,天下得而诛之”,莫都督是一点都不带信的,不过他可以助推一把。 莫都督起身走到韩平面前,两掌重重压住他的肩膀,似笑非笑:“刺史愿在我这都督府的地牢里游玩数日吗?” 韩平面无表情但嘴角隐隐抽搐,这架势由得了他说不吗?只是他主动来到都督府又送上这么一张亲笔文书,内心早做好了被扣押的准备。 韩平抬眼问道:“都督可会对我施刑?” “刺史是贵客,自然不会。” “那便带路吧。” ----------------- 中原府韩刺史的告民书张贴不过短短半日,全篇就传到了都城和邻近州府的主官耳中。 一时间,众人或震惊或嗤之以鼻。 皇城里,乌单德尚不知乌复随和乌贵嫔被莫闲扣留又交易给其他人的事。 他面无表情的将手中誊抄的告民书撕碎扬洒一地,又倏然将屋内的摆件桌案砸得粉碎。 乌单德发泄一通,随后眼神阴恻的盯着因为恐惧而在一旁嚎啕不止的小皇帝。 许久,乌单德吩咐道:“背叛我的人,你们去处理了吧。” 第200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雁拿舆图对过,她现在离开的溪原郡接近中原府中部,同她下山初入的县城比较,方位已经偏南许多。 不过问题不大,她只要再往北穿过三个郡县,就能抵达中原府与河定府的交界。 因为时间紧迫,江雁发觉以自己当前的脚力就算起早贪黑也很耽误事,便一反常态拿出铜板租赁驴车赶路。 可惜车夫出于安全原因只在城内接送人,江雁不得不在前水县城门处跳下驴车,然后朝着陵水郡方向疾走。 不管是郡名还是打听得来的消息,陵水郡都是去东山村沿途最后一个物资比较丰富的大县,江雁边赶路边想,若是从陵水郡带一些良种回去,东山村的老人们一定会开心。 ----------------- 自前日入夜始,韩刺史的府邸便迎来一波波刺杀。 韩刺史的家眷被护卫们藏在一个偏僻小院,院外是时不时响起的刀砍箭射声音。 刺史夫人紧紧环住瑟瑟发抖的年幼儿女,沉默不语。 家眷们是被护卫匆匆从后院护送至此的,除了某位嬷嬷临时起意揣在袖中带来的几块糕点,再无其它。 她们这些人挤在黑暗狭小的屋内,没有食水,精神紧绷,憔悴不堪。 一次袭击过后是短暂的平静,刺史夫人哄着儿女吃下干硬的点心,走至屋门处低声问道:“他哪里招的仇家?” 刺史夫人与韩刺史已有半月未曾交流了。韩刺史因为满脑子都是乌复随的事,一直在前院呆着,便是后院找过来也无心理睬。 几次三番的,还是刺史夫人找到刺史身边的人问话,才得知是为了寻找乌相家郎君而不是其他什么龌龊事。 但刺史夫人仍旧生气懒得搭理,因此错过了韩刺史倒戈针对起乌相一事。 这会儿听护卫说韩刺史得罪的是乌相,刺史夫人同莫都督一样,只觉匪夷所思。 “韩平还记得在都城为质的老太爷和太夫人吗?” “他跟乌相闹翻,有考虑过我们一大家子的后路吗?” 刺史夫人的问题护卫无法回答,她也不指望从护卫们的口中得到答案。 她强行镇定然后语气平稳的问道:“刺史在外面坐镇吗?你们多加留意,保护好他。” 能被派来保护家眷的都是韩刺史这些年培养出来的自己人,自然也知道刺史的行踪。 门外的护卫停顿片刻,带着些许难堪的说道:“大人已被都督府扣押两日多了……” 刺史夫人无力的倚着屋门,这是直接撕破脸皮了吗?莫都督府一向瞧不上韩平的做派,也不知此番要遭多少罪,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刺史夫人双手捂脸,欲哭无泪。屋内的其他人见此小心翼翼围过来,不知该如何劝慰。 院外刀箭声又一次响起,沉浸在担忧和悲伤情绪中的刺史夫人却突然再次冷静下来,爬满红血丝的眼睛流露出毫不遮掩的嘲讽和不屑。 她同护卫说:“杀手一波波找上门来,你们已支撑两日,拖久了难免身心俱疲,增加无谓的伤亡。 你想个法子告诉乌家派来的人,韩平并不在府上,他被关押在都督府。” 第201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刺史夫人的法子奏效了。虽然还有针对府上的袭击,但频次和规模小了许多。 地牢里,都督府的大管事站在围栏外对着席地而坐的韩刺史草草行礼,而后说道:“韩刺史,我家大人命我转告您,您夫人这招祸水东引使得不错。 现在都督府要全力抵挡乌家的报复,地牢不再派人看守,是走是留全凭刺史意。 如若不幸遇上漏网之鱼,也只能生死由命了。” 韩刺史没了此前的悠闲。乌家派来的人再多,都督府不可能抵挡不住。莫闲如此安排,绝对是故意的。 至于夫人向杀手泄露自己的行踪,韩刺史倒没有过分恼怒。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是他先将她们置于险境,现在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 只是有些可惜…… 韩刺史起身将外袍粘上的干草抖落,又继续盘坐,然后仰头对着错愕的管事吩咐道:“烦请管事将牢门多上几道锁,外面的大门也多上一些。” ----------------- 陵水郡的粮种品类不多不少,看得江雁满心满眼都是买回家种出来大吃特吃。 只是她农事经验不足,辨别不出粮种优劣,便在店家倾心推荐中选择了卖价最高昂的那几种。 每种来半斤,虽然量少,但花样多,总价加起来也很吓人,以至于江雁掏钱的时候不断劝慰自己,有舍才有得。 …… 陵水郡很大,江雁背着重重的竹篓走到天黑才勉强穿过一半。 等到深夜躺在好不容易寻得的客舍通铺上,她又久违的失眠了。 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江雁的精神和心脏却在鼓噪不安。 忆及上一次睡不着后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她悄无声息的坐起,然后将竹篓紧紧挡在胸前。 不知多久,屋外响起了阵阵马蹄声,然后是连绵不绝的犬吠鸡鸣,还有划破长夜的尖叫。 屋内熟睡的人被叫声惊醒,睁眼又瞧见墙边有道隐约的黑影,立时也被吓得大声惊叫。 她紧紧拉住身边的人急切说道:“有偷子进屋了!” “哪儿?哪儿?” “小心,就在那!” 在哪?屋里黑漆漆的,江雁睁着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 没想到下等房住着一堆穷鬼竟然还有贼子不死心偷摸进来。 她掏出新添置的菜刀凭感觉摆出防御姿势,念及自己确实一点动静都没捕捉到,又从竹篓中抽出木棍,攻防兼备,这样底气足了许多。 但什么都瞧不见对她们的处境很不利,江雁小心翼翼往记忆中的木桌挪去,她记得那里有一盏还没燃尽的油灯。 唯一一个能隐约看到模糊黑影的人拿手捂住了嘴巴。偷子正在屋内移动,手上拿的应该是武器吧,她真的很害怕,害怕自己发出声音就会小命不保。 店家什么时候能意识到不对劲过来捉贼啊? 江雁摸到桌角后也在这么想。她全神贯注的感知着身体周围,感觉确实近距离无人后,就以平生最快的手速擦火石燃起油灯,然后抓回武器贴墙而立。 …… 昏黄的油灯光亮照出满屋尴尬。 江雁微微晃动微麻的双腿,然后假装无事发生的坐回原来位置。 最先喊出有贼人的女子左看看右看看,掐住腿上的软肉,闭上眼睛小声说道:“你们都听到了外面有人惨叫吧?我不是故意乱说的。” 第202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屋里屋外闹完一通,江雁却来了无法抵挡的睡意。 再等她早晨醒来,陵水郡的大街小巷都在聊着昨晚发生的洪家灭门惨案。 陵水郡垄断粮盐贩卖的商户洪家,一家二十五口,除了三个被藏进地窖的小娃娃幸存,其余全遭毒手。 “知道凶手是谁吗?”江雁一手端碗粟米汤,一手拿着缺口的菜饼,探头加入街头食摊八卦群。 消息比较广的大婶摇摇头:“官府没抓到活口,还不知道是谁干的。” 坐在一旁的老兄跟着叹气:“说不准是山匪结队偷跑进来作恶,洪家太有财了,头个肯定挑上他家。” “应该不是,听说洪家库房的东西都没少多少,真要是山匪干的,能不搬空吗?” 江雁将嘴中的食物咽下,疑惑的问道:“洪家离这里远吗?昨天半夜不是有大队人马往北去,保不准是他们。” 昨晚的马蹄声很清晰,沿街的住户只要没睡死应该都能听到,而且惨叫声还发生在马蹄声之后,有理由怀疑是那些人干的。 “不是他们。”早就有人猜过这一点,但据大婶同附近住户核对的消息,存在时间差。 而且“当时有人大着胆子去扒洪宅的门缝瞧过,之前就有蒙面黑衣人拿刀杀人了,骑马的那些人是后面赶来,到了就同黑衣人打。” 江雁思考了一会儿:“那应该是洪家的仇家吧?” 大婶不太相信:“他们的仇家是不老少,但他妻兄当着大官,谁会这么不长眼色去动他们啊!” “可能是大官没了或者被撸了。”江雁对这些亲戚关系一点都不了解,便随意问道:“他妻兄是谁啊?官有多大?” “就我们府的刺史啊,土皇帝上面的土皇帝。” 江雁第一反应是前两日那封告民书,心中初步认定凶手和行凶缘由。在场其他人也很快意识到这一点,然后如同受惊鸟兽一般四散。 都城的乌相也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和凶残,上个月底才从其它地方传来血腥事,昨日又添上一桩,他们这些普通人如蝼蚁一般,压根招惹不了一点。 江雁背着竹篓离开食摊往北城门走去,沿途遇上了许多道检查。一日前她在城中行走时,还没有这么严峻。 斗争在她微知微觉间已经如此严重了吗? ----------------- 河定府河阳县,吕都督站在县城高处亲自指挥和督战。 自他从南部几个县域征调民夫,并将其送进府城等地进行清理和修缮后,吕都督明显感受到来自治下百姓的敌意。 吕都督奖赏了一批人,又杀鸡儆猴了一批人,不仅没有得到任何改善,出门时还会偶尔遭到石头、烂菜叶甚至夜香的袭击。 更糟的是几日前河阳县南北两处城门也被不知哪里来的流民击破,现在正全力从吕都督手中夺下这座城。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等到深夜,吕都督及其部下的控制区仅剩县衙及周边几栋官邸。 吕都督冷肃着脸,他快十年没打过败仗,这次竟然马失前蹄。 “都督,马匹喂养好了,一个时辰后咱们就快速突围。” 第203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皇城里,乌单德的桌案前摆上了新一批送进殿的奏折。 他伸手拿过顶上一本翻开,沉默几息后砸向地面,再拿一本瞧上几眼,又一次砸向地面,随后将桌案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 屏风后陪同小皇帝玩耍的侍女宦官们听到乌相那里传来打砸动静,相视过后立刻噤声保持缄默。 小皇帝也觉察到不同寻常的氛围,紧紧抓住身侧侍女的袖摆,抿着嘴巴一声不吭。 大概过了一刻钟之久,乌单德大步走出殿外,屏风后的一众人等才敢稍重喘息。 殿中的消息很快传至曹宦官耳中,他甩着袖子在屋中踱步几圈,而后蹙着眉头忧心忡忡的对着屋里几位官员道: “乌相的脾气愈发暴躁了,这可如何是好?陛下尚且年幼,完全离不得乌相的辅佐,这次只怕又是寝食难安了。” 在座的另一位官员丧着脸附和道:“是啊是啊,这可如何是好。早知会惹得乌相大发雷霆,我便不将折子……放在最顶上了。” 其他官员只觉这两人矫揉造作,乌相为什么会脾气暴躁,那两本折子有什么内容,在场的人一个不落全都知道。 说起来,将折子放在最顶上有他们的默许,达成的效果也如人意……他们互相使着眼色,强行将嘴角的笑容压下,面容一时间格外扭曲。 乌单德坐上马车快速驶出皇城,很快闯进某处宅邸,那里住着已经致仕的太医丞乔蒲。 乔蒲见乌单德满脸通红出现肿胀,立刻将人迎入药房,取出银针为其疏通缓解。 待红肿消散一些,乔蒲才很是严肃的强调:“乌相,我此前嘱咐过您许多次,今日便再多嘴一回,您千万千万要控制住自己的脾气。 您体内的丹毒虽不及先帝,但气血上涌多了只会更快深入头脑和五脏六腑。 现在银针还能疏导几分,那时可就真的药石无灵了。” 乌单德趴在床榻上一言不发,但心中的怒火又开始翻涌。 他也知道要控制住自己的脾气,但东护府的蔡远奇要拿乌贵嫔交换在都城为质的一双儿女,南江府的唐俭和闽府王文焕要拿乌复随交换扣留在都城的自家子侄并一万石粮草。 这让他如何能够不恼怒心焦? 北晋拢共十一府,除掉专跟他对着干的北庭护府和固原府,无视他的南齐府和长安府,自身难保的河定府,他原有把握平衡和拉拢的不过半数。 但短短几日间,中原府韩平背叛,东护府、南江府和闽府也在蠢蠢欲动,他不信长宁府见此不会效仿。 他乌单德要做的是整个北晋的一人之下,而不是困守在狭小皇城的掌家翁。 乔蒲才在水盆里洗净双手,一抬头,就见铜镜中乌单德不只头脸恢复红肿,就连光裸的上半身外肤也出现了许多红块。 乔蒲当即急得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榻边,将乌单德身上或被推出或被挤断的银针飞快取下,然后将打湿冰凉的帕子啪得一下盖在他的后颈。 “乌相能自己冷静下来吗?” 第204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隅中,江雁取下背上装满杂七杂八东西的竹篓,站在官道一侧舒展身体。 再扭头最后一次眺望身后已经模糊不清的城楼和城门上方篆刻的“后河县”三个大字,不由喜笑颜开。 她在中原府走了两旬,今日终于离开进入河定府的地界了。 江雁哼唱着不知名小调,重新背起竹篓,前行的步伐轻快许多。 如果一切顺利,天黑前她就能入住建在两府中间的土地庙。 江雁同在后河县遇上的游商打听过,那处土地庙墙瓦俱全,还装了两扇质量很不错的木门,进去后将门一堵,烧一个火堆,就能美美睡上一觉,完全不用担心野兽侵袭。 光听起来就很不错,等江雁人站在土地庙前,她发现那名游商所言真的没有掺一点水分。 江雁摸着眼前两扇涂了黑漆的厚重木门,再退远一些打量墙皮斑驳显得灰黄陈旧的土地庙……样子不太搭啊。 但甭管外观搭不搭,江雁将土地庙仔仔细细检查一圈确定无地窖或暗门,然后把木门拄上,安全感确实蹭蹭蹭蹭蹭蹭蹭蹭往上涨。 她卸下竹篓,将防身武器取出摆在地上,随后就紧邻着坐下放空发呆。 等觉得自己精力恢复许多,江雁才从篓中掏出两个干馍用树枝串着烘烤,又抓出一把野菜干蘑菇干煮汤。 火舌将干馍蕴藏的麦香尽数逼出,庙内香气逐渐浓郁,早已饥肠辘辘的江雁捡了一个叼在口中,抬眼就与慈眉善目的土地公对个正着。 江雁脑子先是懵了几秒,随后很快反应过来,取出两个干净的碗碟,盛上另一个完好无损的干馍和菜汤,小心翼翼的放在神像面前的供桌上。 然后看了一眼又一眼,好像是有点寒酸,给神仙的供品是要单数还是双数来着? 江雁只有给母亲和东山村祖宗们摆放祭品的经验,那个她知道得逢双。 江雁犹豫的看着手中还未动过的干馍,想了想像是解释般的念叨道:“这个我啃了不能往上放。还是等上片刻,我再烤一个新的吧。” 她从竹篓里取出一个,感觉不对又取出一个烘烤。 等将这俩放进供碗中,江雁这才感觉心下舒坦,大口吃起变得温热的食物。 深夜,江雁躺在地上熟睡,耳边再次传来一阵震动。 她惊醒过来,手持棍棒,警惕的听着庙外的动静。 是一队人马,江雁能清晰的听到马匹粗重的呼吸和马蹄交错踏地的声音。 门外有一人粗声问道:“头,我们要在这土地庙休整吗?” 沉默几个呼吸后,应是这队人的头领回道:“不了,我们连夜赶路,速去速回。” 江雁全程不敢发出些微的动静,等到外面的人马远去,伏在地上也感知不到震动,她才放松紧绷的神经,瘫软在地。 那些人不知身份脾性,又都是身强力壮的异性,若是真的打算进庙里过夜,她是在庙里提心吊胆还是在庙外提心吊胆呢。 江雁眨了眨发直干涩的眼睛,突然僵住,止不住后怕。 更深露重,睡前为了保暖她添得一把柴火还未完全烧完,也不知庙外能将这微小的火光瞧清几分。 第205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次日天一亮,用完早食的江雁迫不及待收拾起用具准备离开。 合上木门前,江雁盯着供桌上的供品,不过略微犹豫就迅速的将供碗中的三个干馍取回塞入怀中。 爱惜粮食,人人有责。至于那碗已经隔夜的菜汤,出于饮食安全考虑,也端到庙外浇给了青柏。 江雁向着河定府大步迈进时,从河阳县一路溃败逃至荣阳县的吕都督等人再次遭遇围攻。 眼见叛军高歌猛进,己方可用人手不断减少,吕都督下定决心,命令心腹将收集到的秽物偷偷混入荣阳县饮用水源。 那些秽物是当时强送百姓去府城一带收尸和重建时偷偷留存下来的污染物。 起初看守的将士和服役的百姓毫无防范意识,不仅直接上手接触,甚至手还未洗净时就碰了口鼻,还有未煮沸饮用生水……那段时日接连有大量百姓病亡。 直到抓住在府城附近一带活动的幸存者,才得知如何保全自身。 此次叛军中大多人都出自府城劳役,大概率懂得如何不中招,但这是没有发生过疫病的荣阳县,肯定会有人放松警惕。 只要有半成感染病症,就能拖慢叛军的攻势,给他喘息时间和重招人手。 而且……便是叛军的人安然无恙,荣阳县的百姓呢?这才是他留下的厚礼。 计划退守荣成县的吕都督想到此处,嘴角流露一丝阴狠的笑意。 吕都督并不觉得自己的手段残忍狠毒,这次只是对背叛者的轻微惩罚罢了。 他为保护河定府百姓殚精竭虑近十年,不过征调些许人手,那群贱民就在心中对他无尽的怨恨和咒骂。 之前对他的不敬可以充耳不闻置之不理,但千不该万不该,在他不计前嫌率部下全力护城时,那群贱民同叛军私下勾结,将他们引入城中。 吕都督的心腹却不像吕都督那般心安理得。 他冷眼瞧着毫不知情只以为是迷药泻药等物的士兵们避开人群往水井中投放,只觉寒意更甚。 他当心腹这么多年,大大小小丧尽天良的事没少帮着干,也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唯有这一件,做起来心下难安。 他清楚的知道这些东西丢下去会有什么后果,毕竟东西送回来后是他经手试验,但这不是几百数千人的事,这是一座城啊…… 吕都督的心腹莫名想到府城被攻破那日背叛大人的那几位将官所言,吕都督早已不是先前身先士卒率部抵挡外敌保家卫国的热血将领了。 他们说,近六七年来吕都督缺少朝廷的监管和督促,表面上看一心为民,但实际早已利欲熏心,狂妄自大,只想逆我者亡。 不管什么身份,即便是对他再忠心耿耿的部下,也要榨干最后一滴价值。 心腹看着策马狂奔的吕都督背影,破天荒思考起自己的出路。 他已经不相信大人能够守住荣成县了,若荣成县失守,都督会用什么法子拖延叛军进程,投毒还是新的法子。如果还不行,是不是再跑去其他几个县城? 吕都督心腹的思绪百转千回。 第206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雁踏入白水县的地界就听到河定府打起来了,马上要打到荣成县的地盘,也就是极大概率会殃及到东山村。 江雁当即挑了个食摊坐下,随意点了点吃的,就寻着忙活的婶子打探细节。 比如谁和谁打起来,为什么打起来,打的凶嘛,谁赢面大,打了多久,还要打多久。 那位大婶被江雁一连串问题问得头晕脑胀。好在她就是在路边摆摊卖吃食的,听到的闲言碎语多,除了还要打多久答不上来,其它都能扯上两句。 白水县位于河定府最边界,府内的战火一时半会蔓延不过来。 加上此前因为听说府城那边有疫病传播,除了被官府带离的,敢跨县走动的人急剧减少,因此县里大多数人其实只知道打起来了,具体死伤并不知晓也不是他们能搞清楚的。 大婶叹气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肯定打的凶嘛。” 至于官府和叛军谁打得赢,大婶嘟囔:“肯定是官府。叛军都是一群吃不饱饭没见过世面的泥腿子,见到官兵老爷们腿早都吓软了。能把官府逼退到,到那个,那个荣什么县来着,纯属踩了狗屎运。” 什么运气能让官府节节败退? 江雁思忖大婶为什么要皱巴着脸毫无感情的说出一些违心之言,就见到不远处的食摊上坐着一位下人打扮的年轻男子时不时瞟向她们。 瞧着不像是什么好人啊……江雁腹诽完又把音量压低,确保那名男子听不清晰又好奇追问: “大家没有害怕逃走的吗?好生奇怪,我从中原府一路走过来,没怎么见人离开,也从没听说河定府打起来了。” 大婶埋头干活不说话了。 紧接着江雁发现那名年轻小厮站起身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走来,然后同她说:“这位女郎,你和刘婶子聊什么呢两人都愁眉苦脸的?” 这问话有些刻意了,白水县怎么盯人这般紧…… 江雁假装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很自然的接话道:“嗐也没什么,我就是才从中原府走亲戚回来,刚进城就听说府里打起来了,就找大婶打听发生了什么事,还有为什么大家看着一点也不带害怕的。” 年轻小厮自来熟:“那刘婶子怎么说的?” 江雁余光看向食摊大婶发觉她有些紧绷,顿了一秒才说:“这位婶子觉得白水县很安全,打不到这里来,大家没必要害怕。” 不等男子继续追问,江雁主动同他东拉西扯,讲什么打仗要死太多人她挺害怕,她觉得中原府要打起来才赶紧跑回来没想到河定府先打起来之类的。 然后像是寻求认同般问道:“这位,嗯,郎君,你也害怕吧?” 年轻小厮撇嘴:“有什么可怕的,我们县令的地盘,哪容叛军放肆。” “真好啊~那我去其他县是不是也不用怕?”江雁敬佩又期待的注视着他。 年轻小厮被问住,他怎么知道其它县安不安全。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而是不耐烦的说:“你去其它县干什么?” “回家啊,我家不在白水县。” 不是本地人的江雁被小厮当做可疑人员盘问了许久,她糅合了许多人的经历才勉强将人应付过去。 好在也不是全无收获,江雁从小厮泄露的只言片语中提取出关键信息:一是刘婶子的男人被送去府城后疑似加入叛军,二是白水县县令盯着出劳役的那些人家,随时准备在叛军攻打过来时将他们抓起威胁。 第207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雁都要信了白水县官府对辖下百姓有超强的控制能力,让他们即便担忧战乱也不敢提前离城避难。 等她甩脱身后不知劫财还是劫人的尾巴一口气不停歇进入堰口,才知道那小厮把白水县县令的能力吹得过于天花乱坠。 什么相信官府,什么管理严格,实质上不过是冲突发生地与白水县尚远。且中间勉强算是隔着一道天堑,白水县的普通百姓处境相对安全,没必要贸然举家离开。 堰口和峡口郡也是一样的情况。 在那极其简易的舆图里,峡口郡同荣定县中间有一个超大的湖泊,粗略估计让两地间的路途平白多了三倍不止,让人逃跑的时间相对充裕。 而已经受到战乱影响的百姓,即便跑得再快,因为这段过于漫长的路途,也不过寥寥几人于今日抵达堰口,恰被走在城中耳听八方的江雁遇见。 江雁猜测可能有更多人拐道逃去了长宁府。反正让她设身处地,肯定是要带着一家老小躲去长宁府的。 毕竟是河定府境内的内乱,躲去长宁府不说当地战力尚存可以抵挡,就是叛军也可能暂时没有朝别府开拓的意向。 谁让这些名为叛军实为起义军的人打出的旗号是推翻狗官,回家团聚呢。 但江雁也只是想想,她是要回东山村团圆、继承祖田然后种地回家的。 她已逝的爷奶爹娘留下三亩自有地加八亩村里分配的土地。因为这些年东山村人员骤减村里人均耕地足,那八亩便暂时没有收回都留给她使用。 此外村里还额外划给未成丁女子一亩地出口粮和交课税,等过两年她成丁后还能多上半亩。 虽说这些土地最好不过中等,更多的是中下等,洪灾后一部分直接变得贫瘠,但有地总比没地强。 江雁在外面“流浪”了那么久,耕地的价格也是打听和比较过许多次。真的太贵了,贵到她第一反应是有人在炒地! 比如在中原府,哪怕花光江雁全副身家,也不过是在偏远一点的郡县购得一两亩良田或四五亩中等田,且随时会被豪强胡乱找个理由赶跑强占。 便是去了长宁府,就她身上仅剩的一点银,也完全不够买房置田,倒不如花在东山村养地。 江雁扯回逸散的思绪,当务之急是思考如何安全的返回东山村。 堰口建于半山腰,江雁寻了处小窗朝外眺望,能模糊瞧见山下的城池和成片屋舍,那便是峡口郡。 江雁两手托腮放空,脑中权衡许久,决定明日下山去峡口郡住上三四五六日的,等等前方的战况。 按照分布,荣阳县、荣成县、荣定县、峡口郡……如果战线能在荣阳县稳住,她就抓住机会一周内赶回去。 若是吕都督率领部下一路溃败,她就多等上几日,等吕都督他们彻底溃逃甚至被剿灭再回去也不迟。 想到荣阳县至白水县这一带因为地势狭长又孤立的分布,过去导致往来不便百姓相对贫苦的地理劣势,如今形势一转成为…… 江雁紧急撤回“安全优势”的武断论断。是她想的太浅薄,忘记刚打听来的重要信息。 江雁拿炭笔在舆图上做好标记,堰口和峡口郡不远处的山体内,还有一处面积不小的湖泊。 第208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十月初的清晨带着明显凉意,江雁走出客舍时被风吹得一激灵。她记着老话“春捂秋冻”,习惯一会后没再添一件外衣。 这是她在峡口郡停留的第六日,前日有消息传来,说是吕都督一行人又从荣成县撤离,不过没去荣定府,有可能躲进了山里,现在不知身在何处。 等了一日,隔着湖面遥望荣定县方向的天空,没起什么火光黑烟,峡口郡内已有从几个“荣”字县避过来的普通百姓决定抱团于今日返程。 富户们或仍有家资的人不急着回去,他们身上带的银钱还能支持在峡口郡生活许多日,他们有时间等到更安全的时候。 江雁是打定主意要回去的,在抱团和独自行走这两种方式中纠结了一会儿,最后选择缀在返乡团的身后。 她不清楚那群富户们还要呆多久,但河定府一向冷的早,今年虽不知何日入冬,但拖久了天气糟糕起来,赶路会很受限制。 江雁去年跟着南下时就体验过了,当时还能搭便车、穿料子稍厚的侍女服,但夜里依旧会有寒冷和不适。 想到此处,她不禁打了寒颤。 ----------------- 北晋的高官要员们获得消息的速度远比普通百姓通过口耳相传来得快。 江雁在峡口郡停留的第三日,远在都城的乌单德以及驻守其它府的都督和刺史大都得知了河定府吕魏只在荣成县呆了一日又狼狈溃逃的消息。 乌单德才派人将赎回的乌贵嫔送入皇城,自己回到书房坐下等待大夫给乌复随的诊治结果,就听到了这一消息。 乌单德并不气恼,他在吕魏没守住府城那时起就一次又一次被拉低了预期,但荣成县好歹守了三天…… 固原府谢都督府,谢湉一双儿女正呆在书房黏着从中原府平安回来的谢苌筇寸步不离,听到河定府失守的消息,难以置信之余,又念起了曾经的对手伏维莘伏女郎的安危。 谢苌筇询问:“姝娘,这些时日你同她书信了吗?” 不等谢苌姝回答,谢常予就抢话道:“没有,这是她这一年来头回想起人家。” 谢苌姝轻踹揭她短的兄长:“你不一样吗?回到家后我不知道有多忙,就是府城其他姐妹的聚会我都无暇参加。” 害怕两人吵闹起来又找自己评理,谢湉轻咳了一声:“你俩说说为何此次吕魏不堪一击,让筇娘听听你们这一年的长进。” 这压根难不倒一直或主动或被动接触此事消息的谢常予和谢苌姝。 一个说吕都督缺少兵力,最初府城失守时着急忙慌往外逃,本就没带出多少将士。后来在河阳县又没及时将离散的将士召集回来。 另一个便补充说,不是吕都督不想将将士召集回来,而是他这些年很少参与驻军的日常训练,所以关键时候下属背叛他,就能让他无兵可用。 “而且他对治下百姓过于不仁,停留之地本无多少青壮可使。加之城内城外都是亲邻,敌众我寡,输了也很寻常。” …… 分析到最后,谢常予仍有疑惑未解,“听说吕都督派人往荣阳县投了脏物,起义军也如他愿被该县绊住,这般情形下,为何在荣成县停留不过一日?” 第209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为什么一日而逃,荣成县的黄县令觉得自己可以解释五六。 自府城被乱民攻破后,没几日他这位县令就被人拿着匕首威胁暗暗成了傀儡,出入都有人随行。 他猜是幕后之人要混淆视听,不然自己早已小命不保。 过了一月,他偶然听闻有位娇客与西定府伏家有旧,为了攀上关系更好保全自己,县令特地又从张姓改回了黄姓。尴不尴尬的,不值一提。 虽说被指使着干活心中难免愤懑不满,也期待着有朝一日吕都督可以过来解救自己于水火,但真的到来时,又彷徨了。 黄县令将风尘仆仆的吕都督一行人安置好,回县府的路上就在思考如何请求他们帮忙又不会连累自己。 黄县令本就不算一个聪明人,他的内心活动暴露无遗。不过半日,就被看守他的人从床上拉起告知,荣阳县出事了。 荣阳县出事了,是吕都督逃跑前不管不顾下黑手,若不是发现的及时,城中百姓都要遭殃。 但便是发现及时,也已经有人遭殃了,原荣阳县一力迎吕都督等人进城的县令还没来得及逃跑就被气急的百姓破门殴打…… 黄县令后悔了。他思来想去,赶紧去后院夫人屋中翻箱倒柜,将她此前用在教训小妾时的泻药同准备敬献给吕都督的贵价茶粉掺在了一起。 其实他想要往里混蒙汗药,但府中没有这物,找医馆买药又怕打草惊蛇……不过没关系,等吕都督虚脱了,一样可以逮住他。 奈何吕都督是个警惕之人,黄县令先饮了一盏茶水,又陪着说了许多废话,才见他啜饮。 黄县令率先腹中绞痛,胭脂唇脂覆盖下的脸色早已苍白如土。他忍无可忍,夺门而出朝着茅房而去,一边跑一边高声命令手下将吕都督一行人抓捕关押。 只要抓住了吕都督,就可以拿他同叛军商谈,让自己继续当荣成县县令,也不枉今日遭的这一番罪。 院内不管是黄县令带来的手下还是吕都督一行人都被这一变故惊住了,随后是激烈的打斗。 等黄县令双腿虚弱无力从茅房出来,吕都督已经被带离了。 监视黄县令的男子有些无奈:“县令有心将吕都督留下,为何不事先同我商量,也好周密行事。” 黄县令瘫坐在高椅上:“本官忘了。但你不是一直在监视着我,如何不能猜出。” 男子低头看地。在事情发生之前他一直小心防范着黄县令,因为觉得吕魏来之后黄县令有了“靠山”,那掺了药的茶水十有八九会用在他身上。 不过,荣成县怎么自下到上都有给人用药的习惯…… ----------------- 作为荣成县的“下”,江雁一路紧跟着返乡团寸步不离。 出发前是她想的太乐观,觉得缀在人后既可以保证安全,又能与返乡团中可能存在的不怀好意的人保持距离。 哪想到出了陵水郡,散落在沿途的灾民才让她感觉到更严重的威胁。 这些人因为种种原因无法进入陵水郡,在城外虽说不至于食黄土树皮充饥,但同能进城内的人相比,衣衫褴褛饥肠辘辘只是寻常。 江雁独身一人背着竹篓,手中紧握利刃和棍棒。那些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神,让她觉得只要自己放松警惕,就会被生吞活剥。 第210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河定府的境况愈发糟糕了。 江雁在流民堆中穿行的次数不算少,如果说河定府刚乱那会这些人给她的感觉还是温顺的家犬正悄悄磨利爪牙,这会儿就是步步逼近随时抢夺猎物的斑鬣狗。 不过江雁倒没有因此恐惧,在打架和逃命这方面她怎么着也算经验丰富。 她同返乡团中的一户人家临时结伴,只为不危及自身时互相照应,多份保险。 这户人家的年轻媳妇起初不是很明白为何要同一位瞧着还未及笄的瘦弱女孩搭伴,但某日见到江雁抡着长棍打退围拢上来的流民,狠劲和力道一点也不怯于自己公婆,还时不时拿箭镞给他们捅出血来…… 以及江雁打完人后从怀中拿出折叠整齐的干净帕子给自己抹净脸上的血污汗渍,随后冲着自己温和一笑,看得她心肝胆乱颤。 这是江雁第三次对上方家小媳妇葵娘瞟过来的好奇忐忑又隐含些许不认同的眼神。 江雁大概能猜出这人心中所想,但事不过三,一直悄摸摸的盯着看有碍她对周围危险的感知。 继续沿用蒋草化名的江雁直接问向葵娘:“我身上是有哪里不妥当吗?” “没有没有,我就是从未见过像蒋小妹你一样厉害的小女郎。” “方叔方婶还有李姐姐她们都很厉害。”这是江雁的真心话,当时打人时她仿佛听到他们扁担下骨头一处处断裂的声音。 “公公婆婆还有嫂子厉害我都知道的,但……”葵娘喏喏许久后面的话一直说不出口。 毕竟大家只是萍水相逢,江雁觉得“但”字后面的内容不是她爱听的,便没那份体贴等待她喏完,也说不出鼓励的话。 但话撂一半又有些难受,江雁干脆帮着接上结语。 “但你觉得自己做不到如他们一般厉害,没有关系,路上不缺盯着大家的流民,抓住机会多多练手就好。等回到家乡,你也是独一份的厉害娘子。” 葵娘被江雁的话哽住牙齿紧咬下唇,在一旁毫不遮掩偷听她俩对话的李娘子更是光明正大的笑起来。 她这位弟媳初相看时人还好好的,不过半年嫁进方家,就成了娇弱做派,也不知哪里沾染的毛病。 一会儿嫌弃她和婆婆嗓门大满院子喊人粗俗,一会儿觉得下地会晒黑皮肤,逃难出来不担心被抓走服劳役的小叔子不担心一家人的安危,偏又对活该被打的流民生出了同情心……真是造孽啊。 江雁并不想搅和进方家妯娌两人的孓语,但她若是知晓李娘子心中成串的腹诽,说不准会怀疑这位葵娘有很小的几率是位穿越同仁。 毕竟性格大变这种事没什么特殊经历很难发生,要么之前一直装的好,要么跟她一样换了个芯子。 就是她,还是在病床上生生躺了两年多,被认为憋疯了才有了“潜移默化”的改变。 …… 离荣定县的距离越来越近,不管不顾凶狠劫掠的流民数量骤减,等到县城门,取而代之的是盘剥更加严重的门侍。 入城费已经不是在翻几番的基础上继续翻上几番了,而是除此之外随身携带物得上交一半。 这合理吗? 满身疲惫的众人有的抱怨,也有的哀求。 门侍们不为所动。 他们说既然不久前选择了临阵脱逃,不与荣定县共存亡,现在安全了想要回来,自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说的是有一些道理,但江雁记得荣定县县令搞剥削跟他们荣成县的县令不相上下吧……怎么突然大义凛然起来,好不习惯。 江雁高举右手:“我两月前去中原府探亲,听闻府内动荡仍义无反顾还乡,也需按此规定缴纳吗?” 第211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虽然前排一堆人都在嗡嗡议论,但站在后方江雁的提问仍异常清晰的钻进门侍耳中。 众人安静下来等待答案,若是其他县的百姓可以不用按规矩缴纳,他们就不用发愁了。 便是荣定县的本地人也在期待,谁还找不出一两个嫁去别县的远房亲戚,套个假身份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门侍们怎会看不出眼前这些人的花花心肠,其中一人面色不善:“听得懂话吗,共存亡懂不懂?你们一个个临阵脱逃的,脸皮都不要了吧!” 讲道理,现在是普通民众对河定府暴政的反抗,又不是抵御入侵北晋的外敌,讲什么存亡大义。 江雁听了压根不想懂,她只是附和着话道:“官爷,我荣阳县的,现在赶回去就是为了共存亡。所以入城费能减半吗?” 她算了,入城费减半后身上的铜板刚好够付,还能保住大半物资,同绕远路的损耗相差不多,不至于心痛。 “滚滚滚,当市集买菜呢你还能讨价还价。”那位门侍瞪大眼睛表情凶狠:“交不上来一个也别想进。” 行吧……江雁询问方家人:“你们也是往荣阳县方向去的吧,要不再结伴走山道?” 除了方家,周围还有人不想被狠宰,尤其是家真的在荣阳县、河阳县或更远的,真害怕交完这个县还有下一个县,一笔又一笔的被宰,身无分文之后还怎么活。 大家小声商议着如何尽可能安全的在荣定县外围的山道行走,却说更多人结队同行壮声势,就听到门侍嘲讽:“不知死活,山里的大虫正等着给你们收尸呢。” ……江雁决定了,就冲他咒她们落入虎腹这件事,荣定县的城门她闯定了。 ----------------- 太阳将落未落,城楼撒下的阴影已将门洞遮得昏暗。 终于赶到城门的年迈男子听完门侍所提及的入城条件,先是心痛不舍再是焦急犹豫最后破釜沉舟,终于从层层布包中掏出铜板缴纳。 随后又取出随身携带的小半瓶黄酒和半只烧鸡,毕恭毕敬的递送至各位门侍的嘴边。 门侍们虽然对普通百姓吆五喝六,但这职位风吹日晒雨淋的,艰苦不说还不比官府其他公职体面,少有被人如此殷勤伺候的。 而且现在势头不好收来的东西本就少,先给县令挑一波,书吏们分一分,紧接着是差役头子,最后才轮得到他们…… 他们虽然很缺油水,但这么多人瞧着……唉算了算了,这年轻男子虽然做事冒失,但上道啊…… 因为百姓们耽搁一下午还没决定好是否入城而臭着脸的门侍缓和了脸色,咽下嘴中有些干柴的鸡肉,又饮完一口酒,然后像是关心般问道:“老丈怎么只带了这点东西进城?” 伪装一番老了十多岁的方家老爷子几不可见的抽动了嘴角,什么叫只带,他们一行人在山脚寻摸了小半日才抓到这么一只山鸡,这年头有肉吃还嫌少,要不是…… 方老爷子颤颤巍巍道:“听说不打仗了,老头子得进城看看孙女饿病了没,我家就那么一个女娃娃……这半只烧鸡还是当了所有值钱东西同乡里老爷换来的。” 方老爷子都要哭出声来,嗓音带着明显的凄凉。 第212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方老爷子颤颤巍巍进入城中,找到一处不易被人发现的角落坐下。 不到两刻钟,门侍们便面色苍白头冒冷汗又蜷缩着身子捂住腹部,一个接一个往不远处的茅房挪去。 谷道轮回实在疼痛难忍,不仅做不到交替值守,连让他们受此番罪的祸首都无心追究。 已经悄悄回来的江雁等人见城门无人看守,立刻抓准机会一溜烟跑进城中。 而等在城门外的那些人,惊异之余左顾右盼,随后也纷纷往城中挤去,生怕落在后面门侍们赶回来就会将自己拦在城外。 因为人数不少,一窝蜂跑动闹出来的动静还引起附近行人的好奇回看。 又因为过于坚信本县门侍们雁过拔毛绝不错漏一个的严谨态度,一时间无人想到这会儿是城门大开无人值守的状态,自然也猜不出这群脚步匆匆的人直接逃了入城费。 准确来说,返乡团近百号人,交了高昂入城费的只有方老爷子。 但多添了五个组队的人,总共十一人的“临时团伙”一人贡献一枚铜板,加上一点吃食,不能说绝对不亏,至少回到了两三年前的入城费标准。 接到除去伪装的方老爷子后,“临时团伙”也脚不停歇往西赶去。 搞了这么一出,也不知那些门侍们什么时候能缓过劲禀报县官来逮捕他们…… 等到天色彻底漆黑,江雁疾走时无意望见天上的阙月,突然意识到一个被大家忽略的严重问题。 “入夜后城门关闭,我们不能及时出去。” 对哦……“临时团伙”里的各位成员都有点懵,这些日子在野外不分白天黑夜埋头赶路多了,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点,下午商讨时也没人提起来。 方老爷子思索后低声说道:“要不我们等上一晚,明日城门打开就出去?” “等明日……直接守在城门就能抓回我们。”葵娘拉长说话语调,“唉~早知道就等到明日再动手,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早知道、早知道,能反悔大家还不要急急忙忙从家里跑出来呢。李娘子不爱听些没有意义的丧气话,直接问道: “要不我们想想办法偷开城门出去?” “试试呗,”葵娘的表情不太抱有希望,但嘴上已经安排起来: “蒋草,把你那两颗宝贝巴豆再拿出来用用,看能不能把门侍们都送进茅房。” 江雁:……突然舍不得了。 为了安全回到东山村,江雁在峡口郡又努力了一波。 由于手中的毒菌子粉效果无法准确把控,且粉量还未补足,她就想到了大名鼎鼎的催泻神药巴豆粉。 巴豆嘛,听名字就是一种豆类,又不能美容养颜补身体,吃了还会拉肚子,没什么人买,售价一定很便宜吧。 勤俭持家打算自己磨粉不被赚取差价的江雁信心满满跑去粮铺,找了一圈就是认不出哪个是巴豆。 没办法,江雁只能去问店小二,但店小二也不知道,她又只能去问掌柜。 掌柜知道巴豆,不幸的是,店里不卖。 江雁还记得掌柜那副不可思议的神情,以及语重心长的劝诫。 “虽不知你从哪里听说的巴豆,但此物价贵,巨毒,仅医者可得。若想填饱肚子,还是在铺里买些普通的黄豆吧。” 第213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念及手中两粒得之不易的巴豆,江雁婉拒了葵娘:“这东西太贵还不好买,我得留着拿回家试种。还是拿没用完的大黄吧。” 葵娘一听就知道江雁在敷衍她。之前煮鸡肉时江雁把她那两粒畸小蛀黑的巴豆丢进锅中一同煮沸,没会儿就捞出来,药效有没有难说,但豆子肯定活不了。 其他人没在意,也觉得大黄好,地里成片的生,不费钱又好使,下地的人基本都认识,需要时也会自己采来吃。只是不能吃多,多了脱水止不住也能送命。 他们下午就是挤出汁液一层层涂在鸡肉上,再加些碎糖和甜根汁液消减苦味,保准吃上几口就会腹痛拉肚子。 只是……“我们现在没有肉也没有糖,怎么可能让他们主动吃下大黄?” “那就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丑正,江雁一行人鬼鬼祟祟的停留在某段城墙脚下,一边警惕观察着周围动静,一边手下不停硬撬黄砖。 他们沿着城墙将近走了半个时辰,意外发现一处窄洞。洞口不大,江雁看着只能供六七岁的孩童或小型动物爬行通过的狗洞。 众人在制伏门侍强闯出城和爬狗洞出城之间,毫不意外的选择了后者。与县府的人进行正面对抗需要巨大的勇气和实力,他们暂时没这把握。 方老爷子和新成员中的两人年轻时曾被征召砌过城墙,专业相对对口,因此主动扛下了拆墙的重任。 面对江雁“城墙会不会特别厚”“城外有没有隐蔽的沟壕”等疑问,方老爷子仔细回想许久,才肯定道:“没见过,城墙顶多比农家的墙壁厚上三寸。” 江雁放心了,她还记得河定府府城那异常厚重高耸的城墙,虽然最终没能抵挡外部进攻,但光看着确实给人满满的安全感。 不过现在需求转变,薄墙给出的安全感就是让人撬起来没有那么费力。 “拆墙团伙”在指导下轮番工作,一直使力到天边泛白,才将洞口扩大到体型最大的成员也可以匍匐钻过。 江雁拿衣袖将脸上的汗渍胡乱抹净,紧接着李娘子钻到城外。 等到不想被人瞧见爬行的狼狈选择最后一个行动的葵娘顺利出来,江雁想了想捡起散落一地的黄砖,企图将洞口重新合上。 其他人并不理解江雁的举动,但劳累许久加上天还没亮赶路不太安全,干脆靠着墙脚坐下,自顾自的休息。 原来的洞口拆不出黄砖,江雁沿着城墙寻了一小段,找来应是此前砌墙时废弃或遗留的破损黄砖以及一些平整石块,搭配着填补完。 只要不是近距离查看,勉强可以称声“天衣无缝”。 江雁对自己的修复成果很满意,她挑出一颗有些尖锐的石块在洞口上方龙飞凤舞的题下心中酝酿许久的四个大字——“安全出口”,并随手画了三个手拉手欢欣雀跃的小人。 江雁的题字立刻引起了大家的围观。这年头普通百姓能认得几个字实属了不得,更别说写得这么顺畅。 以方老爷子为代表的夸夸团立刻就绪,朴实的赞美一句接着一句,夸得江雁脚趾直抠地。 救命。 她要立刻、马上、启程回东山村。 第214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去荣成县的路上江雁明显感觉身边人的态度好了许多。 尤其是葵娘,对江雁的态度堪称翻天覆地,不仅嘘寒问暖,她那双眼睛还时不时欲语还休,后面更是要挽着江雁胳膊同行。 这把江雁吓得三两步跑至李娘子身侧寻求庇护,又防备问道:“你要干什么?”她不打算结交这种风格的小姐妹。 葵娘朝着江雁再次眨巴眨巴眼睛,还拿并不宽大的窄袖遮住半张脸。 江雁脑子一片空白,这是准备撒娇还是假哭来着? 她无措的对着李娘子和方大爷道:“你们也看到了吧,我没招惹她。” 方大爷一家也不知道葵娘在作什么怪,她之前没使过这招,暂时猜不明白。 李娘子倒是很认真的观察,就连葵娘露半张脸走路视线受阻差点被地上的凸起绊倒也没错过。 片刻后她突然出声:“这是县城丘富户家那位行三的女郎做过的动作吧……你怎么把这学来了!” 丘富户行三的女郎? 丘富户在荣阳县排不上名号,但一年前他的三女成功挤掉荣阳县县令原配上位,就成了县里百姓的谈资。 据丘富户家的帮工说,这位有大出息的女郎平日里躲在宅中很娴静,怕日头晒,怕人声闹,姐妹间拌几句嘴眼泪就像珠子般颗颗滚落下来…… 李娘子越想越觉得葵娘的一举一动都在学那丘三,她不可思议的追问:“你见过她?” 丘家行三的女郎是谁?她怎么了??为什么说葵娘学她???江雁都想抓着李娘子肩膀摇晃,当着大家的面说一些云里雾里的八卦,很不好啊。 可惜江雁不能,因为搭伙前她说自己是荣阳县人,方家人也说自己是荣阳县人。如果丘富户家的事荣阳县人尽皆知,她开口询问不就掉马甲了吗? 江雁只能故作淡定。 但方大爷的老伴柴大娘稳不住,她焦急说道:“那不是正经娘子该有的做派,你别瞎学啊。” 葵娘将有些酸软的右臂放下,听到柴大娘的话不太高兴:“我就要学,万一杉哥回来也成了富户或官老爷,我得把想要扑上来的娇娘子比下去。” 说完还拉拢李娘子:“嫂子你也别太勤快,要是累成黄脸婆,大哥回来心里指不定嫌弃你呢。” 除了气急的方大爷和柴大娘,包括李娘子在内的其他人对葵娘都有点另眼相看。夫家能不能成为富户或官老爷另说,就这忧患意识,就这长远考虑……也是人才啊。 江雁觉得自己可能猜到了葵娘先前举动的想法:“你刚才那么做是不是拿我提前演练?” 葵娘的白眼再度归来:“谁会把你这黄毛丫头当对手?我对你态度好,不过是想让你承情教我认字罢了。” 江雁也没觉得自己被当成竞争对手,她不过是认为自己是临时扮演葵娘夫婿一角的工具人罢了。 葵娘直白的说法让方大爷有些紧张,因为普通百姓想要学习文字,除了有门路,还得付出大笔钱财。如葵娘这般没有实质付出就想换取别人的看家本领,是极大的冒犯。 江雁倒不觉得教他们认字有什么问题,但自己什么都没教方老爷子他们就满脸愧疚难安的状态,让她将刚刚滋生的想法又压回心底。 李娘子心思细腻,她觉得葵娘在其它问题上也对江雁造成了伤害,尤其是知道江雁马上十四了外表却还是一副瘦弱没长大的模样。 途中停下歇脚时,李娘子悄悄拉住江雁安慰道:“小草你别把葵娘的话放在心上。你若愿意,回到荣阳县后我就帮你寻摸少年郎,保管让你挑出满意的。” 以为有什么秘密可听的江雁:……谢谢,但大可不必。 第215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为了彻底转移李娘子以及明显有些意动的方大爷和柴大娘的关注点,江雁静默片刻后还是试探性提出:“要不我教你们认字吧?” 大家刹那间迸发出的激动与热情被江雁毫不费力的捕捉,随后也跟着开心起来。 但她理智尚存,担心自己这话给了他们过高的期待,提前声明道:“我在荣成县还有事情要办,所以只有后面这段路能帮得上忙,不敢打包票你们一定能学会几个字。” 葵娘赶紧表态:“没关系,能学几个是几个,怎么都是赚到了。”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不会强求。 接下来的半日只要歇脚,江雁就会将他们想要学习的文字用木炭笔写在各自的箱笼上,除了最底层和贴着后背的那一面,其他四面外加箱盖内侧都写上了。 这主意是葵娘提出的,与东山村通过祖宗牌位记字有异曲同工之妙。就是缺点有些明显,将自己的身份和来处完全透露给了江雁。 对于这份信任江雁虽然有些感动,但还是难以理解,有心劝他们保留吧,又觉得自己不应该轻视他们的头脑和经验。 毕竟他们说的话也有可能是提前串通好是假的,就像她的名字与来历一样。 ----------------- 一行人赶在日落前抵达了荣成县,原以为会在城门口再次遭遇荣定县相似的情形,没成想入城费回落到去年年后那时候的标准。 江雁放心了,接管县城的人很难比之前的黄县令更糟糕。 与方大爷他们辞别后,江雁循着记忆穿过大半个县城拐到江富叔他们家的住宅。院内漆黑,外门闭合,不见炊烟…… 江雁先是倚着院墙等候了一会儿仍听不见任何动静,初步判断院内无人后,就开始叩响木门。 右侧的邻居听到笃笃笃的敲门声响个没完,终于忍耐不住小心翼翼打开一条条门缝阻止道:“别敲了,这院子已经有阵子没住人。” 江雁向出声提醒的邻居道谢,紧接着问道:“大伯,他们一家子有说是回村子里还是搬去其他地方住了?” “一家子?”门缝又拉开了一点点。 江雁:“嗯,一家子。” “你东山村的吧?”邻居虽然语气疑问,但心中已经做出判断。“江富媳妇大半年前就带着两娃搬走了,这院子租给了几位单身汉。” 说完他也好奇:“难道江富媳妇没回你们村?” 江雁不知道啊,她要知道还会故意引人出来方便打听吗? 但此时此刻眼前人暗藏八卦的语调,江雁已经来不及后悔了。 她想,一定要尽可能打消余婶婶成为街坊口中狗血八卦女主角的可能。 江雁装模作样的感叹:“我也不知道啊,我跟着主家去峡口郡呆了近一年,好不容易攒够半月告假回家同亲人团聚,谁成想一路哪哪都不顺……夜里又出不了城,只能厚着脸皮找到叔叔家借宿一晚。” 那邻居听完安静片刻后才道:“跟主家的日子好过不?活计多吗?饭吃得饱吗?能领多少月钱?” 黑暗还是影响到了江雁的听力,她谨慎的给出答复时,脑中还在分心辨别着这位邻居的好奇心当中掺杂的是些许关心抑或是其他什么东西。 直到邻居等不及追问:“你觉得像我这种年纪,主家会收吗?” 第216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若按照江雁自己的想法,那是完全没必要找个主家当下人的,尤其是遇见主人家脾气不好,命都不知道怎么丢的。 但她在外漂泊数月,见到了许多生活窘困的人为着一口吃食拼尽全力……或许对他们来说,活下来才是第一要义。 江雁不知道眼前这位大伯处于何种境况,念在邻居一场,她如实且周详的分析了利弊,虽然她口中的利寥寥无几,弊在他人心中也有可能是利。 总之最后邻居听得心满意足,还开始鼓励起江雁翻进院中。“这是你叔叔家,进去歇一晚又不妨事。” 江雁:…… 江雁自觉是个有边界感的识趣小辈,她毫不犹豫的拒绝了邻居的提议,只向他借了一把椅子,就那么坐在院外的巷子里凑合着过夜。 或许是她为了睡眠舒适度扭出的身体姿势过于奇特,映照在院墙上的阴影竟吓退了两条半夜晃荡的野犬和一名企图爬墙入院的毛贼。 尽管没有起冲突,但江雁的倦意也彻底被打消。她半睁着眼睛坐到天亮,将椅子还给邻家顺带提醒附近被毛贼盯上后,马不停蹄就往东山村赶。 到村口时太阳才开始西斜,江雁打着呵欠拖着疲惫的躯体左右张望了几眼……奇怪,怎么没有人守村。 再往里走,村里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不应该啊,难道是躲在天坑山还没有下来? 没过一会儿江雁站在自家院前,两扇木门被挂上了铜锁。一路上走过来,见到的各家大门也只是用一截麻绳绑住。 这是来自东山村众人的特别照顾吧……江雁心中感到异常温暖,顺手卸下背篓,三两步翻进了院中,然后熟练的将门后架着的门栓取下,双手一拉。 门没开,尴尬,竟然忘了门外才见过的铜锁。 江雁搓了搓脸让自己强行清醒一点。 没找到锁匙前走正门是没戏了,江雁又翻出墙外将背篓带进院子。 靠近屋门时入眼就是一条垂落的素色麻布,上端系在门楣,也就是门框上面的那条横木。 江雁疑惑,瞧了又瞧,总觉得很眼熟在哪里见过,但一时想不起来,干脆将其拂至一旁走进屋内。 指腹随意划过桌面,只沾染上些微的浮尘,距离东山村人离开应该不足半月…… 江雁在屋内坐了一会儿,恢复半数精力后又翻出院子。 她将村子从里到外逛了个遍,自她上次回村,很多人家已经重建好或倒塌或破损的屋墙和院墙。 被大雪压垮倒了几年的旧祠堂也在原址上新建好了。 江雁确定整个村落包括地里空无一人后,就来到这处祠堂前,嘴里念完一段希望祖宗谅解的说辞后,利落的翻进高墙。 其实外门挂了铜锁的不止江雁她家,祠堂大门也挂上了,沉甸甸的,至少有她家的那把三倍厚重。 祠堂里原先摆着的祖宗牌位不见踪影,连提前备好没有刻字的备用木牌也没有留下。 搬得这么干净……看情况东山村人是自己离开的,也没遇上什么特别的紧急事。 放下心的江雁回到家中,囫囵吃了点东西,连东西都不打算归置,直接倒头美美入睡。 第217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再睁眼时已是第二日清晨。 江雁准备好口粮,打算去一趟天坑山。 放在半年前,她是绝对不敢一个人上山的。但现在,竟然有了轻松之感。 去往天坑山的后半段山路有着异常明显的修整痕迹,江雁还没思考出避难所失去隐蔽性是否还存在庇护意义这一问题,就见到原先的山洞入口被装上了一扇大门。 大门通体涂上了与山体相近的颜色,还挂着一把更加巨型的铜锁,江雁伸手拨了拨,瞧着与山下那两把是同时购买回来的。 再拍拍大门,声音沉闷,木制门板厚度有保障。 江雁脑中浮现四个大字:鸟枪换炮。 虽然用词不一定贴切妥当,但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把门关好,住在山洞里简直安全感满满,不说野兽,就是官匪都能拦一拦。 但村里既然花了大价钱把天坑山收拾好了,怎么现在又不住呢?江雁把手心都拍红了,又喊了几嗓子,一直无人应答。 又坐在洞前的石墩上等了片刻还是没有人来,只能打道回府。 下山途中江雁心情变得低落,也顾不上观察沿路成熟可以采摘的山货野果,闷头就往前走。 走至最后一个岔口,江雁蓦地停下脚步。 她两脚无意识的碾磨尘土,呼吸变得缓慢且用力,过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迈向另一条小径。 这条道路通往东山村后山,山上安葬的都是历代东山村人,江雁的爷奶母亲也长眠在这里。 如果可以,她一点都不想用这种方式了解东山村这半年的动向。 江雁顺着大片倒伏的野草方向一路前进,心中隐隐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这种倒伏不是一两个人能踩踏出来的,更像是……而且新长出来的草芽还不是很高,只有入秋了才会这般慢下来…… 近一个月又有东山村人离世了。 想到这里,江雁发觉自己眼睛突然起了涩意。 又拐进一个岔口,江雁敏锐的发现不远处多了一座新坟,眼眶更是直接泛红,鼻腔也酸涩起来。 她记得这边,当时江旺爷爷跟她说过,这片区域是划分给了他家,江雁家还有江发爷爷家。 江雁想到自己早就是唯一独苗,还没走到坟前看亡者身份,眼泪再也兜不住吧嗒吧嗒掉下来。 不管是江旺爷爷家的还是江发爷爷家的,她都很伤心很舍不得。 又忆及自己这大半年的遭遇,好不容易回来村里却一个人都找不到,找到的唯一一个还在土里…… 伤心叠加委屈,江雁直接失控嚎啕大哭起来。眼泪也越流越汹涌,哗啦啦的直接模糊了视线。 江雁试了几次始终无法止住哭泣,干脆在坟包前坐下,直接哭了个痛快。反正这里也没外人,就是再狼狈也不会招来打趣或笑话。 等到彻底平复情绪,凉爽的十月里江雁已是浑身汗意。 江雁睁着红肿的双眼逐字阅读墓碑上的刻文。 嗯? 什么东西? 江雁墓? 江雁难以置信,凑得更近了一些,这个字好像确实和她的“雁”字写法一模一样。 再看其它小字,生于建光元年十月十七日,父江×,母王×,逝于建光十四年八月二十五日。 父母、姓名、生辰都没错,加上一个她本人都不知道的卒日。 江雁艰难扯出笑容。 原来比起哭错坟更尴尬的,是给自己哭坟。 第218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长期积攒的郁气随着一场大哭消散,次日清晨江雁扛着锄头拿着镰刀往村子西侧的农田走去。 家里的土地都在那边,自之前遭到山洪侵袭她已经有一年没去地里瞧过了,也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 但昨晚她已经将耕种流程和播种顺序设想了一遍,现在满脑子都是农耕知识,虽然零碎且模糊。 待到江雁抵达农田,面对眼前稀疏却也数量不少的矮灌木丛和杂草,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先把地清出来吧。 野蛮生长了一年的灌木丛根系发达,外表木质化程度高,清理难度很大。 杂草倒是好割断,但同样根系密集,想要连根拔除也要耗费大量体力。 江雁在地里劳作了整个上午,才勉强清理出一分地,还是表面干净土里没翻的那种。 江雁坐在拢好的杂草堆上,双手不停扇动给晒红的脸颊送风。 这样的效率太低了,便是她不会劳累每日专心干满五个时辰,想要清出一亩地至少得花上五天。 更别提记忆中要求的十亩地,清完直接严冬了,种什么都来不及。 而且她过冬的柴火还没捡拾,到明年初春所需的食物没有准备…… 江雁想到这些很是发愁。她回来的时间晚了,没能赶上大家烧荒,不然一把火能少大半的工作量。 北晋有着严格的烧荒时间,除了春耕播种前可以焚烧枯草,还有一次是秋季收割后焚烧残留秸秆。 里长会向官府报备,综合各村劳作进度、天气和风向,择定固定的几日统一焚烧。 尤其是东山村这一带的村庄邻近秦山,若焚烧不受监管会给山林以及村落带来难以估量的风险。 此外,分散的浓烟还会干扰紧急讯息的传递和准确度。 就是荣成县黄县令再不务正业尸位素餐的时候,也没有在这一事项上摆烂。 还有什么办法呢? 江雁暂时想不出办法,又不想耗在眼前不见尽头的灌木杂草上,干脆将已经掘出的灌木和杂草捆好,一趟趟背回家晒干。 这些东西虽然不经烧,但生火时很有用,一点都不能浪费。 午休过后,江雁背起竹篓钻进山里,这个时节已近深秋,山上很多东西都熟透能摘了。 光昨日进天坑山没太认真瞧的那几眼,就发现了几株橡树和松树。加上东山村人惯去的采集地点,江雁发现自己真的好忙好忙好忙。 采集期间江雁还注意到以往大家都直接略过的藤蔓,看样子很像她之前挖过的野生山药和葛根。 山药江雁吃不了,但她挖了正好可以拿进县城贩卖,再换些主粮回来。 江雁往自己的待办事项上添了一项又一项,再回头查看任务最艰巨的种地一事……感觉自己离目标完成遥遥无期。 算了,江雁打算先当几日鸵鸟,等进城那日找找粮店掌柜打听清楚往后能播种什么作物。 她早上去地里没想起来,这个时间早早过了霜降,按照东山村长辈们的教导,冬小麦撒种已经晚了。 而且按照她的进度,想要把时间追回来就是天方夜谭。 第219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黄昏。 江雁背着沉甸甸的竹篓回到家门前,发现自己还有一件事情亟需解决,刻不容缓。 之前体力耗费没那么多,背着重物爬墙就爬了,但接下来上山下地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重体力活。 像柴火什么的还能站远点一捆捆抡进院内,后续重新收拾也方便,但山上采集的食物零碎且多样,丢进去散落一地不说有些还容易磕坏,然后又要再满地捡一次…… 江雁光想着就觉得精疲力尽,打定主意坚决不能给自己找罪受,她要走大门进。 开门第一步,撬锁。 江雁从杂物堆里找来不同厚度的片状物,逐个塞进铜锁的一字锁孔。 这个木片厚了,那个铁片宽了,下一个竹片又不够韧……没一个差不多能用的。 江雁只能取来凿子给木片削薄,塞进锁口,学着开锁师傅还有春英之前的手法,各个角度戳一戳捅一捅,希望能把锁芯顶开。 平直的木片不管用。 江雁仔细回想以前见过的锁匙细节还有开锁工具的细节,重新削了个带垂直短片的木片塞进锁孔。 前后鼓捣了几下,江雁感觉自己触碰到了关键位置。 屏气凝神,稍稍用力往前推,只听到木片在锁芯内咔嚓一下。 木片折断的声音很是微弱,隔着锁芯外部其实并不能听到动静,但江雁感受到了断裂的声音。 再抽出来一瞧,短竖木片果然不见了…… 江雁没有放弃,她又想到自己还见过拿细金属丝或发卡拧成的钩针样开锁工具。 虽然缺少可用的金属材料,但她拿有韧性的竹条依葫芦画瓢做一个,说不定也能成功。 江雁对手艺活并不精通,能塞进锁孔的竹制钩针因为过于精细和坚韧耐用的高要求,她失败了许多次,硬是耗了三四个时辰才做成功。 这时已是两日后的中午了。 江雁站在被火把熏黑一大块的木门前,拿着清洗完还是黑黢黢的铜锁,小心翼翼的尝试。 江雁轻叹,没怎么用力钩针就裂开了,好在这次没有堵住锁孔,不然又得拿着火把烧一次。 …… 开门第二步,拆卸门板。 这其实是个技术要求不高的手艺活,东山村掌握这项技能的人估计有十之八九。 而很不巧,江雁就是剩下的那十之一二。 最早是原身年纪小人也文静,大人们不允许小孩子们淘气卸门板玩,便很听话的不玩。 待到江雁过来,先是身体虚弱到一块门板就能砸扁的样子,江旺爷爷赶紧带人过来给疏松的大门加固以免真砸到爱倚着门板的江雁。 再是她也没抢到贡献门板的机会。没有正当事情的时候,谁会把门板卸下来? 江雁看着门板与门框的接缝处,模仿着江旺爷爷卸门板的轻微动作晃动以使榫头松动脱落。 但加固过的木门质量真的很不错,江雁摇晃许久除了掉落的灰尘,接缝处没有明显的位移迹象。 而且以往大家拆卸门板都是一扇一扇半开着拆,江雁面对的确是双门关闭还上着锁的情况,难度更加大了。 江雁努力了许久还是没有成功,她又不想拿石锤把门砸烂,那样就起不到阻挡作用。 无计可施之下江雁被迫执行最后一个办法,爬梯子进出……真的多浪费她能量。 第220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雁从杂物间角落里拖出唯一一把破损竹梯,找来工具吭哧吭哧修好,便背着竹篓进县城去了。 现在天色尚早,往返一趟来得及。 江雁原打算再攒几日山货再进城,但昨日睡前想起可以趁着现在天气好阳光足,将冬日的衣服和被褥翻出来晾晒。 放在箱子里一年多不见天日,虽然不会阴湿霉烂,但总觉得有股子味道。 然而清晨起来就去隔壁屋打开衣箱的江雁却惊讶发现,她放置好的被褥没有了,衣物也只剩下两套夏季穿的薄衫。 她这几日忙累的不行,只想到查看吃的能撑多久,却忘了过冬衣物,全靠外面带回来的春秋衣物撑着。 身上两套换洗一套,夜里凉了也只用一块粗麻布盖住肚脐。 但就是把三套全裹身上也没法度过这个冬日…… 莫慌,江雁觉得自己应该习惯各式各样的意外出现,不就是衣服被褥没了吗? 那是合理用途! 想想东山村亲友们给她立的坟头,她人没回来只可能设的衣冠冢,衣冠冢衣冠冢,还有什么比带来温暖的冬衣被褥更珍贵。 就是有很多,但东山村也用不起。 恢复如常的江雁很快就做出提前去县城扯布的决定,不在气温尚好的时候将衣物做好,等彻底冷下来手指冻僵变得麻木,那她真的只能躲在炕上发抖了。 抢时间的江雁一路匆匆疾走,途经王家村时恰被村口一搓麻老妪瞧见身影。 那人停下手中的活计,浑浊泛白的眼睛眯成细缝,不太肯定的问向身边围坐着干活的其他老妇:“刚刚是不是有个人跑过去了?” “哪里?”另一人抬起头顺着指示方向瞧去,连个影子都没有。“王老太婆,你是不是想闺女想得眼睛都花了。前面连个影子都没有,空荡荡的。” 王老太被这么一说也不确定,她眼睛不好,眼前确实经常有模糊黑影飘荡。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又一人呵呵笑道:“肯定是看错了,王老婆子想闺女,但她闺女可不想见她。迎风丫头多孝顺的人啊,这么多年送回娘家的东西就少了一次,王老婆子她连张热饼子都不给吃就催着走,还回来干嘛。” 王老婆子假装自己耳朵不好,埋头继续干活。许久后像是自说自话:“她要是不回来看我,我就上她婆家找她去。” 入城的江雁没用多久就将竹篓中的山货兜售一空,卖价尤其让她满意,不枉这次大着胆子跟风跑去富人区的几条街坊叫卖。 没来得及跑出去的有钱人还是有钱人,被收割了又会有新的有钱人,是有钱人就少不了吃点新鲜货,也给了江雁提价再提价的机会。 要放之前,荣成县的普通百姓是绝不敢来这片区域售卖东西的,就是误入也要抓紧时间离开。 因为在黄县令的管理下,县府白拿,富户挂账,钱货两空的几率太大。 但现在很不一样。 从打骨折的入城费到堵住富人府门兜售的商贩,江雁站在布摊前不由感慨:“新来的县令好像很不错。” 布摊老板纠正道:“没换县令。” “没换县令?那来管他的人好生厉害。”江雁睁大双眼期待的看向布摊老板,希望他能给她解惑。 黄县令以为自己当傀儡这件事知情人不会多,但对于深受其害以致不得不盯住他一举一动防着作妖的县城百姓而言,只要出门就没有秘密。 “我还以为你提价提的那么厉害是早知道了呢。”布摊老板也不隐瞒,开心道:“那位大人说,只要不打起来,县府就不会拦着我们讨债。 你看大家伙将这路一拦门一堵,他们十天半月出不去,不想没吃没喝就得多花钱管我们买东西。” 第221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难怪自己提价后那采买小厮一点价格都不砍直接包圆了,原来早就习惯了。 江雁想着自己接下来的日子上山要再勤快点,然后多跑几趟县城……嘿嘿,她抱着挑好的两卷粗布给老板瞧,“您不给我涨价吧?” 布摊老板看江雁脸上乐滋滋但只要说贵立马放下走人的模样,摆手道:“那不会,我这卖的都是良心价。” 良心价好啊~ 江雁又买了两双粗布鞋底,然后抱着良心布匹快步赶到粮店。 一圈价格问下来,告辞。 她提价才提两倍,粮店竟然直接翻三番,难怪布摊老板知道她要买粮后劝直接去乡里收。 这价格,怕不是背后的主家要把“被宰”的钱连本带利拿回去吧。 再去盐市一瞧,价格毫无回落。 据说北晋建朝初期设定的官盐价格为一担二两银,是粮价的五倍。因为河定府离盐场路途遥远运输不便,加上中途损耗,添上成本卖二两半。 后来因为各种原因不断加价,当前河定府荣成县官盐价格已高达一担六两银,换算下来就是一斤六十文,抵得上江雁当伏女郎侍女时三个月的月钱。 虽然一斤盐省着点吃江雁能撑上五个月,但荣成县买一斤盐的钱放在峡口郡大概能多七成。 江雁当时在峡口郡直接买了单人最大限额,算着能吃上半年,这会儿需求并不算迫切。 但她确实产生了离开河定府,哪哪儿生活都会轻松许多的感觉。 考虑到还要去乡里换粮,江雁利用荣成县和峡口郡盐市信息不互通这点,又肉痛的买了一斤。 …… 次日午后,江雁负着一筐山货,左手提一只野兔,右手再拎一大竹筐,气喘吁吁回到院中。 她早起去了记忆中芦苇长势繁茂的地带收集芦花。 这个时节,恰芦花蓬软雪白,轻风一吹,似漫天飞雪,意趣非凡。 但对进入芦苇荡中采集芦花的江雁来说,这番美景也是另一类折磨。 即使蒙住口鼻,细碎飞舞的芦花还是让她面部瘙痒,时不时打响喷嚏。 等扒开芦苇,拎着压得严严实实满满一筐的芦花走出时,江雁已经涕泗横流。 江雁在院中将采集来的芦花摊开晾晒,脑中却不住想念起棉花来,棉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够传进和普及? 这份期待也不过停留片刻,为了顺利度过这个冬日,江雁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要忙,比如给第一批晒干的橡子果肉浸水换水,给坚挺着还不算太老的野菜茎叶洗净烘干碾碎。 冬日不吃菜蔬身体受不住,但错过最佳采摘期,不用点特殊方法江雁实在难以吞咽。 江雁还要处理这些天捕获的唯一猎物。以她没学多久可能三脚猫都比不上的功夫,能得这一只野兔全靠东山村长辈们遗留下的陷阱和圈套。 虽然差点让她中招,但有肉吃足以抚平所有的惊吓。 江雁不太会宰杀兔子,她只有看别人杀鸡宰兔的经验。手下的菜刀在兔子身上划拉许久,才将整张兔皮割落,七零八碎的那种。 兔皮可以硝制作手套或护具,江雁犹豫许久端出来一破旧木盆,然后将破碎的皮毛丢进草木灰溶液中。 她只记得这个步骤,能成不能成的,就当做个实验吧。 第222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因为朝廷无德极力剥削,加上天时不好人力不足,荣成县这些年来贫苦百姓年年勒着肚子闹饥荒。 除了上缴赋税,可以说只要不是万不得已或者人傻缺,荣成县的百姓那是一粒粮食都舍不得往外卖,江雁也就无从得知乡里粮价竟然如此低廉。 在本次城中粮价再次失去理智飙高前,平均售价是一担(石)二两银,但在村里的收购价却压低到四百枚铜板。 江雁来到距离东山村最近风评也不错的张家庄,听到一担粮食只要在收购价上再添五十枚铜板就卖,前额就开始不受控哒哒哒乱跳。 一担一百二十斤,就是脱壳磨粉往高了算有四成损耗,她也能放开吃四个月。 想到自己之前跟个冤大头一样频繁出入粮店挨宰,还买了更高价的粮种,江雁揪住头发更痛苦了。 卖粮的农家见江雁备受打击,笨拙安慰道:“你不要生气。也就是今年收成好一点点,外面打起来老皇帝也忘了找我们多收赋税,这才有点余粮换东西。 搁前几年你就是想换我们也没有多余粮食拿出来。 啊不是,就是有多余粮食你也换不了,那些都是老爷们提前分好的,地头割下来就带走……” 江雁越听越气,甚至开始许愿黄县令幕后之人能将这群敲骨吸髓的恶人就地正法,再不济黑吃黑。 卖粮的农家:“你还要吗?不要我收回去了。” “要的。”江雁取出提前备好的一斤食盐,两大串铜板,外加两麻袋芦花,将将换来小半担粮食。 江雁很想一次性囤上大半年的量,但她所剩钱财不足,总要留些备用。 而且粮食买太多她挑着吃力,人也走不快,路上耽搁风险比较大。 她也不敢让人送去东山村,毕竟整村只有她独自居住,防人之心不可无。 待江雁夜里筋疲力尽躺倒在炕床上,两手交错按摩揉捏,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必须多去几趟县里把铜板抠回来。 ----------------- 江雁过了好一阵上山采集山货砍伐木柴,下地拔除灌木野草,回家晾晒编织缝补的忙碌生活。 期间她又去了两次县里的富人区售卖山货,随后被守在一旁的衙役告知往后不要再来,也不要任意高价。 两面之缘能搭上话的布摊老板悄悄告诉江雁,这些人家拿出大半家资买了平安。 不用惦记去城中赚铜板,江雁在山上和地里呆的时间更多。 直到十一月上旬,山中积起薄雪,呼啸的风声中夹杂着隐约的兽嚎,江雁才暂缓进山事宜。 之后除了中午太阳高悬出门挑几桶水回家,再去地里掘一会儿灌木枯草回家,其余时间她都呆在院里。 或整理侧屋杂乱的东西,收拾没有处理好的食材,制作一些用具,或锻炼身体以及防身技能。 东山村太空荡了,为免野兽下山或其他人入村而自己毫无防备,江雁仿着山上的陷阱和圈套在进村的几个入口都设置了埋伏。 怕误伤到自己人,也因为头几次制作水准达不到,江雁还给自己磨了更多的竹箭和木箭,在院中时不时练习。 一周下来,不管是射箭准度还是箭支精度都有了明显提高,具体表现为她终于射进了院墙草把的圆圈内。 第223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与寒冷一同逼近的还有更加漫长的黑夜,江雁坐在炕床上,裹紧芦花袄,取出小木臼和提前烘炒过的崖果种子,开始砸壳。 前不久她进山采摘时忘了留意周围环境,误入一片之前从未涉足过的林地,这才注意到这种新鲜作物。 果实裂口的样子有些像没长刺的板栗包,一个个掉落在地上,里面的种子又黑又硬,瞧着同板栗更像了。 江雁当时就拿枯草编了一个草篓,用树枝夹取几个带回家,然后带到县城找人询问,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荣成县的人管它叫崖果,因为崖果树除了长在荒坡沟谷,还会长在悬崖边。有些人家会采摘花和叶片食用,但果仁最好吃。 初秋时候的果仁还是白色,一颗颗直接吃,口感和味道确实像板栗,有淡淡的甜味。江雁听到此处更是牢记心中,今年她捡的时间迟了,但明年一定要吃上。 外壳变黑变硬后还能吃吗?给江雁解惑的人没尝过不敢肯定,只让她自己试试。 江雁控制着力道将崖果种子外壳砸出裂隙,取出内里带着明显坚果香气的种仁,浅尝一口。 好吃,就是吃起来不像板栗,更像是核桃仁,油润润的。 江雁将整粒吃下等了片刻,身体没有什么不适,就放心大胆的捶了一把当零嘴。 幸好她之前秉着能吃吃,不能吃当弹丸,再不济拿来烧火的心态,陆续捡了大半筐,真的太值了。 江雁爬下炕床,移开墙脚的方石块,将剥落的外壳丢进洞口左侧缓慢燃烧的灶膛内。 这个小洞连接着江雁的卧房和厨间,是她前几年寻了江发爷爷帮忙给掏的,以便冷了不用出卧房就能添上柴。 可惜为了墙体安全不能掏扇门,不然江雁进出厨间就更方便了,完全不用经受出门挨次冻的麻烦。 …… 洗漱过后,江雁将剩余的热水倒进木臼中晃荡几圈,准备倒掉时,发觉水面疑似有漂浮的油花。 那一晃而过又微小暗淡的亮色,江雁以她丰富的锅碗清理经验保证,绝不可能认错。 江雁拿着木臼靠近油灯,瞪大眼睛仔细搜寻,缓慢旋转数圈后,终于找到附着在内壁几不可见的油花。 这个小木臼她做完没多久,今日得闲才拿出来用,期间也没沾染荤腥……江雁立刻想到崖果。 就她这种砸壳不当种仁碎裂少许黏着外壁的粗糙手法都能激出一丁点油花,若是拿来榨油……江雁轻拍脑门有些懊恼,刚才吃着像核桃仁时就该想到这点了。 次日一早,激动的江雁从新收拾好的储藏室中取出晒干的核桃和崖果各十斤,脱壳后一个只剩下三斤半,一个稍多点够到了四斤。 江雁在炉灶上架起一口不常用的石锅,先将核桃仁放入其中小心翻炒,待香气散发快要焦黄前迅速将其舀出,丢入石臼中反复捶打粉碎。 然后又细细研磨,比磨麦面时还要仔细和耐心。 江雁又将已经黏着的核桃粉粒放入另一个窄口陶罐,加水熬煮,没一会儿,水面浮起了油液。 江雁不断将上方的油液撇出,直到罐内的核桃再也煮不出一点油花才停下。 转移出的油液继续用小火加热,将内里的水分逼出,残渣则拿走滤水晾晒。 …… 这一日,江雁终于得到了一斤不到的古法手工核桃油和一斤多点的古法手工崖果油,附带未晒干的核桃湿粉四斤和崖果湿粉五斤半。 第224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有油了怎能没有炒菜?!江雁抓出一把野菜干,用温水泡开后丢进石锅内翻炒。 夹了一筷子,调味可以,但口感……不够脆爽。江雁又想念铁锅和新鲜菜蔬了。 因为兵役劳役需要自备用具,东山村几代积攒下来的铁器都拿到匠铺打成武器或其它工具被带走。 好不容易攒些钱,也优先购买缺失的农具而不是铁锅,毕竟食材和时间都不充裕,石锅与陶罐足够用了。 江雁之前也因为钱不凑手或没有条件不断搁置,但现在她要给自己设定两个小目标,一个是新的一年添置一口铁锅,另一个则是让自己在这个冬日吃上新鲜菜蔬。 说干就干,江雁拿着锄头锄散后院菜地已经轻微冰冻的土壤,将其装入一个轻微开裂的陶盆,然后搬进厨间炉灶旁利用逸散的热量加速泥土升温解冻。 又取来一只竹筒,放入一把精心挑选的饱满黄豆,加水浸泡,然后放在炉灶上方。 等到次日早上,江雁从杂物间翻出一个木制大托盘,瞧着有点像放衣物的箱笼顶盖,将浸泡好的黄豆均匀排好,随后盖上浸湿的麻布。 江雁端着托盘绕了一圈,还是觉得炉灶上方温度最合适。 至于白菜籽,江雁拿树枝在陶盆的泥土里排排戳洞,一个小洞放上一粒,再拿土盖上。 江雁只撒了五十粒种子,她没有在冬天种过白菜,不管是室内还是室外,怕不成功,因此有些谨慎。 撒种工作悉数完成,江雁抽出一根炭条,在泥地上就着待办事项核对。 粮食烘干、脱粒、磨粉……备够了五日随时可用。 烧火取暖用的木柴……劈好了一墙垛,能用上七八日。 储水……一缸已经用完,午后补充。 竹筐竹篮等用具……夜里抽空编织。 进村入口的陷阱检查……打完水去。 村西土地垦荒…… 江雁放下炭条,就着蹲姿双手托腮叹了口气。村西土地垦荒进展缓慢,她只清理了不到十分之一。 江雁知道自己的,回家将近一个月,整地的劲头已经随着寒冷、疲惫和无聊消散殆尽。 而且往后天气还要寒冷,她肯定做不到也不愿意冒着严寒下地干活,最多趁着天气好去拖几捆灌木或枯草,其它是再不会有了,至少春日来临前不会纳入日程。 但春日留给她的窗口期也很短……江雁感觉到了任务繁重。 她不得不追设了一个目标,即在这个冬天一定要找出可以兼顾自己体力、意愿、效率和目标完成的最佳方案…… 江雁站起身将双腿的麻意和酸软抖落干净,随后从橱柜上方取下一个袖珍磨盘。 在动用脑力前,她急需补充营养。 在挑选黄豆时,江雁顺手将瘪小的那些丢进瓦罐中加水洗净并煮沸。这么长时间过去,豆瓣应该已经煮软。 江雁一勺豆一勺水的加进磨盘孔洞,随后使力推转,很快就有乳白色的浆液流出。 江雁将接好的一罐豆浆再次放在炉灶上煮沸多次,随后取来一小包蔗糖,犹豫片刻后又取来盐和酱油。 酱油她是在中原府陵水郡发现的,小小一罐卖的比盐贵,只比糖便宜点。 江雁想,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她高低得试试咸豆浆的滋味。 第225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入夜,荣阳县三水庄方家的院门被叩响。 方大爷缩着脖子打开院门,眼里的疑惑瞬间被惊喜取代。 “你俩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方大爷领着两人往屋里走,没忍住轻声询问。 方大檀和方二檀将身上的积雪拍尽,走进屋内就着炉子暖和双手。 闻言,方大檀道:“我们特地告了假回来几日,年节就不回来了。” 方大爷停下手中的动作:“不回来,出什么事了?” 方大檀害怕家里担心止住不说话。 但方二檀却无意隐瞒:“蛮子又打过来了,我俩打算跟大当家他们跑一趟北庭护府。” 方大爷这下坐不住了,哑着嗓子急切问道:“去前线打仗?都当山匪了还要去?” 这不是讲义气的事情。 方大爷揪住两个儿子的衣袖:“要不你俩回家来吧,山上也别去了。原来的县太爷被砍了,日子好过许多。爹、娘还有你俩媳妇都很记挂着你们。” 方大檀瞪了冒失的弟弟一眼,安抚道:“不会出事的,我们就是去送些东西,打仗用不到我们。” 坐在旁边一直默不吭声的柴大娘插话:“真的不用你俩?” “不用。前线的将军们厉害着呢,把蛮子们打退好几波。” …… 方大爷和柴大娘又劝了几次没劝动,又安静下来。他们心中其实也知晓,当了山匪不是想退出就能退出的。 兄弟俩就当老两口默认了这件事,吃过晚食后各自回到屋中。 乔葵娘在屋里迎上方二檀,抱着他的胳膊柔声细语温存了许久。 乔葵娘抱怨似的说起前段时间的遭遇,讲自己一行人如何给荣定县的门侍们下泻药进入城中得以节省一大笔入城费,又怎么在城墙上挖洞往外爬逃过官府可能的报复。 方二檀听得认真,时而皱眉,时而跟着乔葵娘一起小声咒骂。 而另一屋里听李梨说完这段经历的方大檀若有所思。他十几日前跟着寨里的人去荣定县时,见过那个洞口。 他记得当时领头的人面色不太好,难道是赶巧了? 方大檀假装无意的询问:“知道一起走的那些人是谁吗?若是我和二檀遇见也好给个照应。” 李梨没多想,一一回忆当时大家透露的信息。“最能干的那位女郎叫蒋草,河长郡人。” 蒋草?方大檀将名字牢牢记住,准备回寨里时报给二管事查查。 乔葵娘已经指挥上方二檀从墙角最大的那只木箱里将她的宝贝取出来。 方二檀掀开箱盖发现又是一只箱笼,再打开箱盖发现空无一物。 他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箱内确实什么东西都没有,疑惑问道:“你说的宝贝在哪里呢?” “就是那只箱子,你把它拿过来,小心点。” 方二檀不理解,就一只旧木箱哪有这么宝贝?就算外面雕了纹路,他也知道那木头不是什么稀罕料。 他想自己下次一定要主动冲第一波,那些大户人家好东西多,捡个一两件送回来让葵娘高兴高兴。 “二檀哥你瞧呀!”乔葵娘指着箱笼外面的纹路一字一字念道:“荣阳县三水庄方家二檀与乔家葵娘……” 方二檀跟着葵娘念了许多遍,而后指着三个小人问道:“这是什么字?你一直没念,不过长得真热闹。” 第226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雁并不知道自己给乔葵娘写完那些个字后,她会将自己顺手画在城墙上的三个小人仿了回去。 那图案其实并无内涵,只是她早前同江愿江念习字时养成的一个小习惯——句尾加个表情包,逗乐逗乐其他因为学习龇牙咧嘴的小伙伴。 当下江雁坐在方桌前,手执一头绑了几圈麻布的木筷,蘸水,然后在桌面推衍未来几年的种田规划。 这几日她再三回忆,确定每次出现的要求只有两条:十亩良田,以及连续五年丰收。 江雁看着桌上十个大字,只觉无从下手。 她潜意识里究竟为什么对十和五这两个数字念念不忘,又或者给她灌输这个想法的不具名力量对这两个数字情有独钟? 比起五年丰收,十亩良田都能称上一句易得了。江雁打来这起就没见过几年风调雨顺的。 吐槽完毕,江雁开始沉下心拆解这道难题,准确来说,寻找捷径。 先说十亩良田,有买地、改造地力、买地与改造地力并行三条路径。 江雁拨弄盒子里仅有的二两银余一百三十三枚铜板,在该事项右侧郑重写下“挣钱”二字。 中原府的良田一亩卖四到八两,荣成县的良田原本在二至三两间,但去年洪水一冲一泡,没遭殃的良田价格就涨到了四五两,跟府城差不多。 前段时间她去打听,可能还要等上两三年其它田地地力养回来了,价格才会回落。 想到此处,江雁又在“挣钱”旁添上“养地”二字。 她所有的土地被洪水冲浅了一层,中等地直接降级到薄田,想要养回来……以江雁粗浅的农事知识,先来个五年计划吧。 再说连续五年丰收……江雁思考许久,觉得这个条件不够严谨,让她控制不住想要冒险。 比如说丰收,在东山村种了几十年地的长辈们口中,不管是薄地还是良田,小幅度超过或达到预期就是丰收。 就是气象条件不好注定减产,但挽救措施有效以至最后产量超出预期,长辈们也能高兴的念声小丰收。 既然没有定量标准,江雁思路更是打开。 十亩良田和五年丰收之间有必然的联系吗?江雁细想,没有。 有要求必须种什么粮食吗?江雁再想,还是没有。 …… 江雁倏然站立,表情激动。 什么都没有规定,是不是意味着可以在她的薄田上选个二三四亩地,全年只种一茬最好活的,护个五年丰收,最后再凑够十亩良田就可以提交任务回家了?! 至于粮食种少了不够吃怎么办?用东西换或花钱买。 又或者种地前指定一下用于完成任务的田亩,然后在其它空置的土地上随意撒些种子任其自由生长补量? 江雁越想越不靠谱,赶紧闭眼在脑海里全神贯注的补齐细则。 至于这些操作管不管用,江雁认为,如果要求源于她的潜意识,那她就一日三次的想,将此前的要求扭送回正途。 若是被灌输的想法,那她现在就是在许愿,为自己争取有利条件。 如果都不成功……江雁赶紧将这晦气的念头从脑海中抹去。 有什么事情等她试过再说。 第227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次日江雁迷糊着走出屋门时,已是午后。 昨夜她从桌前搬回炕上继续“许愿”,直到油灯燃尽才躺进被窝,但脑子里那些念头依旧不停歇。 她不知道自己何时入睡,但现在头昏脑涨精神不太可,很影响今日份的劳动。 江雁给自己糊了两个核桃薄饼当午食,是拿之前榨油剩下又烘干的核桃粉做的,松散难成型,不加盐糖没什么味道,但仔细品尝好像又有一丁点的核桃味。 再煮上小罐杂菜汤,江雁很快就搭配着吃完,出门挑水去了。 水井离江雁家不远,天气好的时候走个半分钟就能到,但当下院外的积雪将道路覆盖,江雁深一脚浅一脚,小心翼翼走了百六十个数才到井边。 回来时更是缓慢,江雁还要留心水尽可能少的晃撒到外面。撒到雪面结了冰,一不留神滑倒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等缸里的水补到差不多满后,江雁将木桶归置原位,随后掀开炉灶一侧木托盘上的麻布。 两日过后,她的豆芽已经发到两个指节的长度了,白菜籽得使劲瞧才能发现一两个裂点。 温度适宜的时候,白菜籽萌芽需要四五日,所以江雁并不着急。 她开心的往麻布上补充少量水分,然后将有些发灰没有冒芽的坏豆粒捡出,同其它厨余一并倒入院子某个角落带木盖的泥坑中。 这是江雁回来后新挖的堆肥坑,里面丢了各种不能入口的坏果烂叶。 以前这些东西村里会来收走统一堆肥,等用到时再送些回来,算是照顾她年纪轻轻一个人种地不容易。 但江雁从未要过,她无法接受用粪便堆出来的肥料直接施加到院里的菜地。 哪怕因此产量减半也拒绝使用。只要想到入口的蔬菜与粪肥有过近距离接触,然后沾染上寄生虫虫卵,再顺着…… 江雁浑身汗毛悚立。 江雁知道自己瞎矫情,因为地里的粮食肯定会用上粪肥,外面卖的菜蔬也多少会用上,她无从避免,所以只能要求别出现在她眼前。 但养地、种地没有肥料可不行,江雁就想出自制无粪版肥料,灵感就是那句诗——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等到天气暖和,再丢些蚯蚓、毒蘑菇加速分解,效果应该不会太差。 江雁将掀开的木板推回原位,屋外的气温虽然低于零下,但这个坑里的东西已经在缓慢腐败分解,散发出一股子难闻的味道。 而比之味道更难闻的,是江雁正在搅动的另一只木桶。 距离她将扒下来的兔子外皮丢进草木灰水中“硝制”竟有了一月,期间因为各种事情忙碌着一直没想起来处理。 浸泡的时间足够长了吧?江雁拿衣袖捂紧口鼻,手持两根长枝,特别期待自灰白的水面下夹出那块兔皮。 江雁捞了许久,手指都冻僵麻木了还没找到,除了水面上浮出一挫挫短毛。 不用辨认就知道那是她的兔毛,但印象里硝好的皮子是不会掉毛的…… 失败得很彻底。 江雁还是想法子将桶里的东西全都捞了出来。 除了根根独立毫无光泽的兔毛,兔皮就剩下一些烂渣。 拿树枝轻碰,烂渣简直要化了。 第228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这一日直到入夜,江雁还是觉得有股子腐臭味萦绕在自己身侧,哪怕她吹着寒风清了将近两个时辰的屋顶雪,仍旧无法彻底消散。 而臭味又影响到胃口,江雁草草吃完一顿食欲不佳的晚食,趁着还有点光亮,略带颓丧的从杂物间木架底部的一个小格里,摸出一小瓶灯油。 这是整个杂物间里数一数二的值钱物。 在江雁重返东山村前,村里能用得起灯油的除了祠堂就是江富叔叔家,还是有正事的时候才点。 东山村几代人都是上山捡松脂烧了照明,但松脂量少不是每家都能捡到足够用的,而且烧了烟重味道呛,将本就不够白净的屋里熏得漆黑。 因此大家平日里还是习惯摸黑,有需要了再烧块松脂,出门就用松脂油浸过的火把。 但江雁在伏女郎那用了一阵油灯,感受过不被浓烟熏眼的好处后,就不太愿意在这方面为难自己。 加上她还做不到摸黑干活,又舍不得浪费入夜到入睡这一段时间,在峡口郡时就斥巨资给自己来了三两油。 江雁没数过有多少东西被自己吐槽价贵,但灯油是真的特别特别贵啊,贵到买油的时候她十分期待掌柜说不给抹零,那样她就能坚定的放下东西头也不回的离开。 北晋,或者说河定府和中原府一带,灯油的主要成分是芝麻油,点起来不仅烟少,持续时间还长。 缺点就是价格太高,江雁粗略估算,是盐价的六到八倍。 她手里的这一小瓶,只有……嗯……江雁想了许久才对应出大概是小袋牛奶的分量,却足足花了一百五十枚铜板。 而就是这点灯油,整日整夜的点也不过是撑够三日。 昨日因为想事情太过放纵,已经一次性消耗完两个时辰左右的量,虽然前几日也有用,但江雁还是止不住心疼。 她对着炉灶里的火光仔细观察瓶内的油液,怎么看都已经用了一半。 不用再数一遍钱袋里的余钱,江雁只要想到荣成县疯涨的粮价,就知道灯油又会在一个如何难以企及的价位上。 江雁默然,又很快从橱柜里取出一小罐核桃油和一小罐崖果油。 芝麻油能当灯油,核桃油和崖果油也是油,说不定也能点灯。 选哪一个尝试呢? 江雁掂量了片刻,决定就是崖果油了。 不是因为崖果油量多经得起小小的失败和浪费,而是核桃油的质量有后世的可食用保证,核桃还能给她这个曾经的头部受伤患者补脑,需要珍惜。 崖果油却实实在在是个三无产品。虽然她这几日也吃了一些崖果仁没有食物中毒,但万一是摄入量不够没能引发质变呢? 江雁取来锯子将一截失水发黄的细长竹筒锯得沙沙响。家里没有其它现成的东西可以做灯座,倒进原来的油灯里就和挂壁的芝麻油混合了,不太好。 过了一会儿,江雁将只剩下两个指节高度的竹筒在灶台上面放平,先加入四分之一的水,再放入一半的崖果油,然后插入灯芯,调整灯芯外露的长度。 待灯芯润湿后,江雁迫不及待将竹筒灯点亮,火苗经过几次扑闪稳定下来,外圈是浅黄色的焰光。 江雁盯着观察了许久,随后露出喜悦的笑容。 不出意外,她又找到一个无本进项。 第229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雁接连几日都用上了崖果油油灯,她发现除了烟少的优点,还有一个无可比拟的优势——燃烧时间长。 差不多量的灯油,崖果油能比芝麻油多烧上半个时辰。 这对于舍不得燃灯几十息就想要吹灭的普通人家而言,就是能多用上一两月,超值。 江雁也觉得超赚,崖果不用她种,从山里就能捡到。 尤其是杂物间还堆着半筐,大概二十斤左右,江雁光想着就乐出声来。 趁着天晴,江雁将厨间的陶盆搬到屋外,盆底垫上厚厚的草垫,上方再用一个自制冰桶罩住。 她豆芽都吃完一茬了,第二茬也在发芽生长,但白菜冒出一点小芽后已经两三日没见长大。 江雁扒开几株细瞧,根也没腐烂,思来想去应该就是没有晒到阳光的缘故。 但没有玻璃或塑料薄膜阻隔寒气,江雁试了许多方法才做成一个冰桶。 她眯起眼睛看向头顶的阳光,希望不会把她的桶融化。 观察片刻,江雁回屋背出竹篓并一把小弓一筒木箭往后山走去。 她有个把月没嚼上一口荤腥,这几天就在疯狂馋肉,馋到大半夜还睡不着。 江雁忍了两日没能把馋意压下去,就知道这是身体发出的短缺警报。 当前距离东山村最近的一家肉铺,在隔壁村的隔壁的隔壁的隔壁村。以前也有几家距离更近的,但数次征役后,已经没人接手屠宰生意了。 或许是乡里垄断一家独大,江雁听说那家的肉不够新鲜,还爱欺生,她担心自己一个人找上门容易挨宰。 因此江雁打算先检查一下后山的陷阱里面有没有掉落的小动物,若没有,只能主动送上门去被宰或跑一趟县城买肉。 江雁先将进村的陷阱检查了一遍,毫无意外,什么都没有。 再往天坑山方向沿路查探,江雁突然屏住呼吸,她发现前方的林中有一对山鸡。 江雁蹑手蹑脚的靠近,她射箭目前只练出来短距离静态的准头,远一些箭就有八成概率偏离目标。 山鸡似乎也感受到有危险靠近,扑扇着翅膀打算飞离。 江雁想也不想就追着搭弓射过去。 木箭在山鸡身旁到处窜过,惊得山鸡咕咕乱叫,羽毛漫天飞,但看着连皮都没划破。 差一点又差一点,江雁心态没稳住,将箭筒中的木箭耗光后,抄起上山一直拄着的木棍飞甩过去。 “咯——”木棍一端擦到其中一只山鸡的翅膀,令它在半空中失衡坠落。 再看它扑扇了几次没飞起来就要迈着双腿跑离,江雁急得冲上去一个猛扑,抓住它长长的尾羽然后生拽回来。 江雁按住手下不停挣扎的山鸡,有些后怕。她差点就让眼前的肉跑掉了。 江雁用麻绳将山鸡五花大绑,见它的喙还不死心想要啄自己,就将其倒挂在木棍的另一端,扛着走。 有了山鸡,江雁即便将剩下的陷阱查看大半毫无所获,心中也十分开心。 哪怕晚上吃到嘴的鸡肉有些塞牙,鸡汤炖得还不够鲜美,她的心情都没有差上一分半点。 只是吃着吃着江雁又默默给自己添了一项任务——定期上山打猎物。 第230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经过与山鸡的这一战,江雁发现自己的箭术有超级大的不足。不仅射得不够稳不够准,心态还不行。 江雁决定改变对着固定草把射箭的模式,增加进后山实战练习的频率。 当然期间要是有了额外收获,那就再好不过。 在年节到来前的一个月里,只要天气晴好没刮大风,江雁就会挤出时间进一趟林子。 次数多了,她偶尔也能带点山鸡野兔回来,当然不是她射箭射中的。 那几只猎物要么在江雁的“箭雨”中惊慌失措误落陷阱,要么被江雁甩出的木棍砸懵。 以至于江雁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走错路子,她就应该专注投掷练习,追求一砸就中,而不是继续毫无天赋的射箭练习。 距离这一年结束的最后十天,江雁窝在院里哪都没有去。 先是昼夜不停足足下了两日暴雪,屋外冷得厉害,加上寒风呼啸,哪怕江雁将炕床烧得火热,仍觉得寒意从门窗缝隙中渗入,然后掠夺她的身体温度。 特别是她在卧房和厨间往返,短短几秒整个人就会冻得瑟瑟发抖。 江雁再一次裹着厚重的芦花被坐在炕床上回温,她想,再接受几次冷暖淬炼说不定就要感冒了。 而更要命的是,她忘了去医馆配两贴治风寒的药。 江雁不知道这样的寒潮还会来上几次,好在夜里无事能做只能发呆的时候,她想出了对策。 等到屋外风停的那日,江雁将所有衣物层层裹上,又戴上紧急缝制出的芦花手套,走到院里砌雪砖。 她要仿照爱斯基摩人的雪屋,给卧房和厨间这短短不足两米的距离,搭一个挡风避寒的走廊。 因为寒风吹自西北方,江雁就计划进出口朝东,将屋门正对的南面和西面用雪砖垒掉。 为了效率,江雁将家中最平整的容器找出,然后将院外没过小腿的积雪往里填,压实,脱“模”,然后涂水,放砖,排排垒上。 最后还要在整面雪墙的外侧淋温水,帮助凝成冰壳,增加雪墙强度和稳固性的同时,务必不留一丝缝隙。 这一小段工程又耗了江雁三日,因为她不会制作拱顶,屡试屡败。 最后她是编了一片粗糙的竹垫,空隙处填满枯草,然后用水黏在雪墙上方。 虽然这样无法达到尽可能高的挡风防寒效果,但江雁想着等到下一次下雪,雪花落在上面形成封层,也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江雁还将窗户外侧用雪砖封实,虽然屋内就此毫无亮光,但温度确实提高了一点,至少她体感上没有那么冷了。 因为天冷且光照欠缺,江雁的白菜仅有四分之一在缓慢生长,她没敢分株,怕挪动了就无法存活。好在长得不大,即便陶盆空间不足也够用了。 江雁小心翼翼剪下几张白菜嫩叶,给自己做了一道白菜肉末疙瘩汤。 吃完后将厨间清理干净,又用干净筷子蘸了两滴崖果油在手背上,揉搓均匀。 冬日里吹风受冻,她发觉自己的双手不仅红肿发痒,还有了皮肤开裂的迹象,吓得她赶紧抹油保养。 预估收入再度减少。 第231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建元十四年的最后一日,江雁给自己做了一顿丰盛大餐,庆贺自己多次死里逃生,并许愿来年事事顺遂。 东山村外,远隔数重大山的芙蓉寨里,留守的寨民及部分家眷也备好了丰盛的食物,众人齐聚在议事堂,推杯换盏,迎接新年的到来。 当然为了保证寨子的安全,杯里碗里装的不是粮食酒,而是宝贵的蜂蜜水。 寨子里粮食紧俏,就是寨主也舍不得拿粮酿酒。蜂蜜虽然价格更加高昂,但在山林行走,时间久了总有人能碰到一两个蜂巢。 在今日这般重要的时节,舀几勺出来给大家沾点甜味,也是一件乐事。 水足饭饱后,大家散场返回各自住处,只留下守夜的人还在小声交谈。 江河和江驹因为年龄小且是家中仅剩的男丁,不在芙容寨此次前往北庭护府的人选行列。 而方二檀则因兄长入选,很遗憾的被留在寨中,这会儿正跟其他守夜的人大谈山下的情况以及表达对家人的思念。 “你家里人都回来啦,怎么不带上山?”问话的人知道他们进荣阳县时,方二檀就回家找过人,只不过当时方家一家子跑得贼快,听说还在打河阳县时就搬走了。 方二檀挠挠头:“他们在山下住惯了,周边邻居也都眼熟,突然离开不方便,而且家里还有地要种。” “你媳妇儿也不跟来?枉你在山上这么想她。”另一人打趣道,“学学小河小马他们,整个村都跟过来了。” 安静坐在一旁听他们闲聊的江河被突然提及,开口回道:“大家情况不一样。还有我侄子叫江驹,那个字念驹,不念马。” “驹也是马啊。”被纠正的人不以为意,甚至开始吐槽:“我觉得寨里就这点不好,大家打打杀杀或者种种地,多好啊,偏偏要哄着那女郎认什么大字。那些东西学来又没什么用,何苦来哉!” 江河和江驹因为早前学过一些有了基础,暂时没有其他附和者那般的痛苦煎熬。 而方二檀却因为长时间在外办事加之近日才回寨里,恰好错过芙容斋新开的识字班,这会儿听得有些糊涂。 但他想到家中葵娘认字时满心的欢喜与郑重,难免感染几分。“有人想学还没地方学呢。” 见大家奇怪的看着他,方二檀挺直腰杆:“我已经认识了一连串的字,我们县我们村我的名字我媳妇儿的名字,全都认识。” “你吹牛吧?!”原先吐槽的人不太相信,但守夜本就无聊,他举着火把,又扯着方二檀走到屋外,示意他在一旁的积雪堆中划拉给大家看看。 方二檀没有拒绝,他信心满满的走上前,竖好食指,然后就顿在雪堆前。 他刚刚还知道那些字长什么样,怎么突然脑子里就空了呢…… “不行就算了吧,哥几个不笑话你。”边上跟着瞧热闹的人被寒风吹得嗖嗖的,见方二檀一直不下手耐不住主动劝解。 “别催,我马上就想起来了。”方二檀用食指写下几笔又将痕迹抹除,反复几次后终于写下第一个字。 “这写的啥?” “乔,我媳妇儿姓乔。” “你不姓方吗?你的方呢?” 方二檀费好大劲才想出一个乔字,这会儿再写一个简直就是为难。他摇头承认自己确实没记住,但行动上还想挽回一点颜面。 “我还会写一个字,就是不认识。” 方二檀这次写得确实十分流畅。 江河和江驹凑近一看,然后相视迷茫。按理说这么简单好写的字,江愿不可能不教给村里人啊? 第232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河和江驹参与不进“大龄”男子们的话聊中。 夜晚本就无聊,冬日山上的夜晚更是无趣,以至于江河江驹一反往常对学习的消极逃避,一直到换班两人还在思考方二檀写的到底是什么字。 快走到住处时,江驹像是想到了什么,轻声问道:“河小叔,你说方二哥会不会写错大半,或者那压根就不是字?” 他当时凑上前看,发现方二檀其实把乔字也写错了,多加了两笔,但不妨碍认出来。 江河也有同感,但他不太敢肯定。“你眼熟吗?我瞧着那个字很像三个小人。” “三个小人?”江驹仔细思考了一下,“你这么说好像有点,不过有那么细窄的人吗?” “他画得不好呗。”画画画得千奇百怪的人他们东山村就有不少,这祖辈留下来的不足至少在他们这一代没有翻身指望了。 次日上午,江河和江驹在二管事的院子里寻到了江愿。 说完那个奇怪的字形后,江河发现江愿凝神思考许久,而后情绪明显激动了许多。但他一下子又猜不到缘由,干脆直截了当的询问:“怎么了?” “当时在天坑山躲避洪水的时候,江雁就经常在地上画画,三个连着的小人她也没少画。” 江河和江驹皱起眉头,有这回事吗? 江愿知道眼前两人当时虽还是少年,但在小辈中年龄最大,大多时候都在帮长辈们干活,学完字后更是能避多远是多远,能对这个有印象就很令人惊讶了。 “当时一起玩的,除了我们兄妹俩,就是江雁,江英,还有江艾。” “我和江念都未见过你口中的方二檀,如果江英和江艾在山上也不曾碰面过,那么……” 为了在寨里争取到更好的庇护和待遇,经过村里几个长辈同意,江愿将他们当时玩闹般编写出的密语悄悄呈给了二管事。 虽不清楚寨里是否用上,但东山村外知晓的人想必不多,就是东山村还记得的人可能都寥寥无几。 最重要的是,江愿依稀记得这几个不成熟的符号并未纳入册中。 江愿的言下之意江河听明白了,他神色严肃:“我去打听一下,你忙去吧。” 院内已经有人探头探脑了。自来到山上后,江愿经常忙得不见踪影,长辈们说是有幸被二管事看中帮着处理杂事,但少有空闲至此还是令人捉摸不透。 不过总归不是什么坏事。 江河晃掉脑中的杂念,和江驹分头去打探消息。 待傍晚再碰面时,不用问就能看到江河脸上的遗憾。 “我打听过了,江雁大侄女生前没同方二檀碰过面。字是方二檀回家探亲时同他媳妇儿学的,他媳妇儿逃难时遇见了一位女郎,那位女郎很好心,将他媳妇儿想认的字写在木板上。” “那位女郎?”江愿见江河住嘴不再往下说,忍不住催促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江河特别知道江愿着急听到什么,他当时也是一样的心情。 “那位女郎名唤蒋草,说是荣阳县人,年十六。” 其实方家人私下猜测年龄应该不会超过十二三,听口音也不像荣阳县人,更像是府城或荣成县的。但不管真假,人家有意隐瞒的事没必要说破,方家人要承情。 江雁因为这几年身体不好长得慢些,见到只会觉得比真实年龄还要小,一听十六岁,名字又不一样,江河就将刚生出不久的念头按下。 江愿倒是有些拿不准,出门在外名字可以编造,但这年龄更改…… 第233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愿又沉思了许久,最后还是将心中的猜测暂且压下。 他同江河两人对好说辞散去,分别时每个人都有些沉郁。 事情没打听清楚,他们不好贸然告知长辈。“死而复生”令人欢喜,但万一真闹了乌龙空欢喜一场,反而会再度勾起大家的伤心事。 好几位长辈已是高龄,胆颤心惊奔波到寨里就萎靡多日,实在经不起大喜又大悲。 如果江雁还活着,按方家人说的行走方向,很大概率要回东山村的。江愿回到侧厅坐下,满脑子都在想找谁查验消息。 父亲和几位叔叔有事外出不在山上不知何时能回,他也不知何时才能获许离开这个小院,河小叔江驹他们……或是拜托其他人尽快走一趟东山村? 大雪封山,寨里的人暂时出不去。而留在山下的其他人,江愿揪紧手中的字条,很快放弃了这想法。那些人见了血戾气未消,两个多月了还能收到他们时不时做些浑事的消息,若是阻拦不及…… 坐在江愿桌案斜侧方的春英核对完几封密信,展开双臂放松腰背,就见江愿低头发呆。 眼看纸张不堪蹂躏快要破碎,她忍不住出声提醒:“你发什么愣呢?字条都要抓烂了。” 江愿闻声,定定看向春英。竟把她忘了,也不知她同江雁关系如何? ----------------- 这两日江雁外出打水不知脚滑了多少次。 她前些日子犯懒没有出门扫雪,缺水就将院里剩余的积雪融了用,哪想到会这么快就为此事付出代价。 又一次滑倒后,江雁撑着冰面小心翼翼爬起,揉着疼痛的尾椎将滚落两侧的水桶扶正,才隔着泪意望进桶底。 不管哪只桶都只剩下浅浅一层的井水了。 再看倒落的水在冰面流淌,没多久就结出薄冰,江雁叹气。 一层又一层的,原来那厚冰就不容易凿开,现在又添上一层,厚上加厚,她的石锤木铲更是无能为力了。 江雁也舍不得用铁锄和铁铲,万一豁了口子拿到匠铺修补,那花费,反正变身穷鬼的她是不敢肖想。 特别是用雪砖将门窗掩住后,白日里室内更昏暗了,灯油消耗特别快。 为了保住岌岌可危的库存,江雁只能早上起来将窗台上的雪砖扒开一半,让光线透进,然后入夜前再塞回去。 说回取水,双手提桶增加负重并保持平衡的方式显然不适用。江雁活动着微麻无力的左臂,也不知是不是方才手肘拄地时伤到了。 好在片刻后左手恢复正常,不过她暂时不敢用左手使劲了。 这日江雁只带回半桶水,很不甘心,但她很快又另想了一个办法。 她依着水桶底部的尺寸快速编了一个竹垫给套上,然后拿着石锤花上大半日将取水沿途不够平坦的冰面捶实。 看着眼前新鲜出炉的冰道,江雁想,这总行了吧。 行了五分之四。 江雁将水桶一路拖回院墙,因为路上偶尔出现的磕绊,桶里的水还是有部分会晃荡出去。 但江雁很满意。 她望着头顶阴沉压抑的天空,估摸着又是一场大雪,决定一鼓作气,将接下来几日的用水全都搬回去。 第234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雁没有判断错,入夜后东山村又下起了洋洋洒洒的大雪。这雪飘了一夜又一个白日,丝毫看不出要减小或结束的态势。 原先灰黄的小院地面再度覆上雪色,院外才整出的冰道也消失不见,肉眼乍看瞧不出分别。 江雁包裹严实,快速捅完屋顶的积雪,随后忧心忡忡的回到卧房。不过半月就下了两场大雪,怕是要有灾了。 夜半,江雁从睡梦中突然惊醒。 她熟练的闭上眼睛,换好侧卧的姿势,竖起耳朵捕捉周围动静的同时,右手从被窝中悄悄伸出握紧放在炕沿的长棍。 回东山村后江雁的睡眠质量高了大半,但仍有几次睡得并不安心,手中需要拿点防身的东西。 就在江雁警惕片刻未发现异常,打算像前几次那样重新入睡时,她听到了落雪簌簌声中混杂的打斗声音。 利器碰撞的声音很独特,江雁听过许多次,很难出错。 趁着声音还有一段距离,江雁快速穿好外衣,将被褥收拾成有人酣睡的模样,然后站到卧房死角处,耳朵贴上屋墙,屏住呼吸。 打斗的声音越来越近,武器碰撞的频次正在减慢,像是双方都有体力不支。 江雁更加聚精会神全神贯注,虽然不管怎么听都只听出了两个人的动静,但即便如此,她也不敢大意。 他们追逐到了小院外。 然后是砰砰两声。有人倒地了。 再然后是利器进入人体的连串闷哼声。 最后院外重归宁静,只剩下一道若有似无的粗喘。 大脑自主模拟出院外的场景,江雁咬紧下唇,一遍遍暗示自己不要肢体僵直,不要闹出响动,不要泄露气息。 院门挂了锁,屋外的凶徒应该知道屋里没有人在,用不着灭口。说不定他清理完现场就会直接离开,和她打不上照面。 江雁选择性遗忘还有另一种可能,但屋外的凶徒似乎并不这么想。 江雁听着外面不断攀爬院墙失败然后虚弱的咒骂,就知道无法如她所愿了。 大寒天的,是个人就想进屋取暖。 江雁重重闭上眼睛,再睁开只剩下坚定与漠然。 院墙上有几处结着冰,但现下连墙都爬不利索,说明伤得不轻,且外面天寒地冻,伤者不可久呆……这是她的赢面。 江雁在屋内静待。将近数到七百,她再次听到翻墙的声音。 这次应该成功了,听落地的方位,是换到了另一段院墙。 江雁脑中一闪而过自己翻墙落地时的笨重,就听到咔擦一声,紧接着又是一次落地。 不是吧……江雁立刻想到墙根下自己挖出来用来堆肥的深坑,想到后又倒入的大坛滂臭的草木灰硝制水,想到盖在肥坑上方的腐朽木板。 哪怕当前情况凶险,她还是忍不住无声大笑。 当时因为堆肥发酵的味道很不好闻,江雁在家中找了一大圈才找到几片快要腐朽的木板拿来遮盖。 好木板她不会刨也舍不得,谁能想到还会有今日这作用。 江雁从躲着的死角转移到屋门后方,掉入肥堆的人浑身脏兮兮臭烘烘的,还是不要污染卧房了。 她压下笑意继续等待,只是再没听到什么动静。 什么情况?是掉到坑里爬不出来还是昏迷了? 第235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雁很耐心的等到天明才出屋门查看。外面呆了一夜,想必人已经冻麻,打不过她了吧! 但即便满怀自信,江雁打开屋门走出雪墙时仍是万分小心。原本规划的出口方向是为了挡风,这时候却成了她视野的阻碍。 江雁一眼就看到了半趴在肥堆边缘的凶徒,头发和身上落着薄雪。 但似乎是她开门闹出的动静,江雁发觉那人的手指在轻微动弹。 好顽强的生命,竟然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 瞧着人马上转醒,江雁毫不犹豫径直将手中的黄泥砖投掷过去,正好命中凶徒的后脑勺,黄泥砖也碎成两半。 好硬的脑袋!江雁等了数息不见那人动弹,感叹着快步走到杂物间取出一大团麻绳准备捆绑。 穿越安全守则第一条,路边的男人不要捡。但既然人都掉落到了她家,江雁打算看完真面目后就好人做到底,助他投胎。 老实说,补完砖后她其实有过那么一两秒的担心,害怕自己砸到了熟人。毕竟能跑到犄角旮旯的东山村,搞不好真来过还是亲戚。 但转念一想绝不可能。 昨晚那打斗架势听着就很职业,东山村除了被拉去前线生死不知的江雁她爹和其他长辈,没一个能在短期内训练出来。 就是和山匪搏斗见血过的江雁,听着都心慌没底。 而且如果真是东山村人,打斗完肯定会摇人帮他,而不是自己努力翻墙,虽然事实是东山村除了她空无一人。 江雁在离凶徒三步远的地方,拿长棍再次拨弄一番,确定不是装晕后,飞快将人反手绑死。 想了想,又从这人身上撕下一块布条,将双眼包了几层蒙住。 就算这人最后还魂诈尸,也不会知晓是她送的最后一程。 江雁做好准备工作后,终于上手将人翻身。 因为肥堆有些粘腻,翻动时阻力不小,搅动时还会逸散出少许难闻的气息。 江雁很后悔自己没能及时屏住呼吸。 好不容易将人翻面,入目就是有些青白发灰的脸,这是死了吧? 江雁下意识放开扯住胳膊的双手,人迅速下滑。 但继而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才积攒出这些肥料,她又迅速将人把住,可不能再往下去了,再带走一些她真的亏大了。 费劲将人拔出,拖到院墙边,江雁又搬来竹梯爬上去看院外情况。不远处躺着一具尸体,然后是到处流淌的血迹。 看来今日有得忙活了。 江雁尝试了各种方法才将院内一百二十多斤的人拖上院墙,放下时又力有不逮,以致半途坠落。 惊得江雁脱口而出:“对不起。” …… 江雁将两具尸体并排排放,捡起掉落在一旁的大刀后,才仔细打量起面前两位的脸。 好吓人,但莫名有些眼熟。江雁回忆许久,终于在某个记忆片段中对应上面孔。 当时她们从田庄赶回府城避乱时,江雁远远扫过他俩一眼,说是吕都督倚重的护卫。 这是起了内讧?而更令江雁感到不安的是,吕都督的护卫追逐进入东山村,是否代表吕都督本人就躲藏在这附近? 细思极恐。 江雁飞快拖着捆尸的麻绳往后山走去,她要抓紧时间毁尸灭迹。 因为担心血迹弄脏自己的外衣换洗不便,还有林中积雪打湿头发容易生病,她身上和头上早早披上了价格最便宜的粗麻布。 不远处的村道上,王老婆子浑浊的双眼惊恐大睁,干瘪的双手死死掐进小儿媳唐氏的胳膊。 唐氏吃痛甩了数次才得以挣脱,开口抱怨道:“迎风没回来就没回来,你心里不高兴发什么疯掐我!” 王老婆子愣愣看向小儿媳:“鬼啊,我看到鬼了。” 第236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听说王老婆子自去完东山村后人就犯了癔症,嘴里一直念叨着撞鬼。 这几日王家村的人不管亲疏远近,也不管天寒地冻,得闲就要逛到王老婆子家去凑热闹,不厌其烦听她讲述见鬼过程。 常六花寻了处空位坐下,手指不停交错编织草绳,张口便问:“年婶子你再说说,你不是去东山村瞧女儿的嘛,怎么就见到鬼了呢?” “呸!六花你别口无遮拦的,那东西是能挂在嘴边一直念叨的嘛,小心把它招来!” 王老婆子神情紧张的阻止,但紧接着就分享了当日细节。 “你年婶子我从不编瞎话,你别跟其他人一样听完就不当回事,绝对是真的。” 常六花垂下眼睛,心想自她嫁到王家村十多年,听过的王老婆子的瞎话都能拿竹筐装上几筐,每一次开头都是“你年婶/你年奶奶从不编瞎话”,难怪其他人听完不信,信了才是真见鬼嘞。 “年前我不是说见到有人从村口跑过去了吗?虽然大家都说我眼睛不好看错了,我当时被说的也觉得看错了,但晚上躺炕上一想,不对,我是真真切切见到人了啊。 而且那人跑过的方向,除了一个东山村再没别的村子了。所以那日之后我就想着,你迎风妹子一定是回来了。” “六花啊,你也知道婶子平日里是怎么念着迎风的,当时就想着缓两日去找她。但后来还是强忍着没去。 迎风毕竟嫁了人,年前那么一堆事要忙,这时候找上门不是给她生事吗?所以婶子就想着,年初二她总能归家团聚了吧。” 常六花抬头看了王老婆子一眼,嘴角轻微抽搐,实在是这话不管听过多少次依旧会感到无语。 她对迎风妹子什么样大家同村这么多年会不知道吗?说什么年前找上门怕给迎风妹子生事,是怕迎风她婆家开口把东西要回去吧,哦,城里粮价涨了,可能还怕借粮食。 “谁知道年节都要过完了她还不来,婶子等不下去,就带着你唐妹子一起找去东山村。” 说到这里王老婆子还有怨气,“他们村真不讲究,路上雪积着没人清理就算了,村口也没人清,还挖了好几个坑,我走的时候深一脚浅一脚比王八还慢,还要提防着掉进坑里把骨头摔断。” 这话说出来显得她婆媳俩跟个傻子一样,唐氏不认,隔屋大声说道:“娘,他们村都没人怎么给你扫雪。” 王老婆子心想,那不是还有鬼在嘛……她咳咳两声,示意接下来要说到重点了。 “我们打算去迎风她家看看,谁想到没走几步路我就陷雪坑里走不动道。你唐妹子低头在拔我的脚,我配合着劲道一转头,就看到远处一身麻衣飘过钻进林中。” “麻衣后面下着雪花,速度特别快,一眨眼就见不到,不是鬼是什么?” 常六花:……“婶子,这听着人也有可能。” 王老婆子:“不可能,他们村一个人都没有,哪里来的人?而且谁家活人没事年节里穿丧服的。” 常六花:“婶子你是进去看过了?胆子真大啊。” 王老婆子这下很实诚:“没敢呢,这不想着让大家陪我一起去瞧瞧嘛。” 常六花脑子飞快转动,一番联想后得出结论,王老婆子是去闺女家偷拿东西了,但又害怕被村里人知道背地里说她,所以故意搞这出戏让大家以为东山村闹鬼,她没敢进去,很清白。 常六花笑着提议:“我胆子小不敢去,要不婶子请个道长或是神婆去东山村看看?” 王老婆子顿时急了:“请他们不花钱啊,想都别想!” 第237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雁处理完院里院外的痕迹后,又提心吊胆过了五六日,一直没等到吕都督等人入村的动静。 尽管心中再不安,江雁还是强迫自己沉下心来制作新农具。 课本上的曲辕犁她只闻其名,实物从未见过,就是小时候见过的扬谷扇车,她对内里结构也是一窍不通。 早知有今日,她怎么着也得多背几张图纸带过来,方便自己雇人打造。 为什么不自己动手做?江雁对木工、编织等手艺活实在没什么天分,到现在还是只能做些将就用的粗浅东西。 江雁将手中的细竹竿劈开仅留末端相连,然后小心翼翼将横向隔膜去除,最后又用细绳缠紧。 为了做出这个东西,她将冒着寒风拖回来的竹竿消耗得所剩无几,手掌也满是划痕,好在等到开春播种时,她可以不用弯腰,直接站着就将种子送进土里。 她买了很小很小一包油菜种子,这在后世是大路货的菜蔬,河定府没什么人种植,再往东往南更是少见。 粮种铺的掌柜将它称作芸薹,卖得很贵,说是西定府西部才开始试种的新鲜玩意。 新鲜玩意,卖价又贵,哪怕掌柜夸出花愿意买的农人都没几个,更别说大部分农人也不到铺里买粮种,都是私下里交换,以至于江雁当时陶盆撒种都将它忘了。 又过了几日,江雁想着与凶杀事件有段间隔,是时候进山找找线索,瞧瞧那俩人怎么跑来的东山村,再看看有什么疏漏是她能够补上的。 山中积雪尚未消融,江雁也不走远,顺着那两人有些模糊的痕迹走了小半个时辰,上到一处高坡,心中已有了思量。 站在此地往四周看,能够大致推出两人如何从林中跑出,然后沿着东山村人收拾出来往返天坑山的小径,径直进入东山村。 即便当下草木萧疏没什么遮拦,这段路径依旧清晰可见。 江雁没能力将一条山路隐藏,她看着还算早的天色,又翻过高坡往前走了一段,用小铲子将几串脚印连雪铲起,边缘塑型,然后分外小心的移植到另一个方向。 至于其它的脚印和血迹,以及自己留下的脚印,江雁就用竹帚将它们细细扫去。 虽然这么造假难以做到天衣无缝,也防不住有心之人,但万一呢? 万一寻来的那些人粗枝大叶没有细究,又或是天气转暖冰雪消融后无法辨清,那她很有可能就置身事外了。 不过,江雁边处理痕迹边思考,已经露置十多天的鲜血还会有血腥味吗?应该是没有的吧……毕竟当时都没能将猛兽从深山中引出来。 而且她之前就地掩埋那几只野味的内脏和鲜血,也没出什么事。 ----------------- 因为年节里大家走亲访友,东山村闹鬼的笑话很快从王家村流传到邻近几个村庄。 有人当稀罕事听个新奇,有人半信半疑暗自八卦那鬼由谁变来,还有人将东山村无人一事牢记心中,打算找机会去一趟看有什么便宜可占。 而距离稍远一些的荣成县县城,县里的百姓却无暇八卦,他们正忙着对抗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新疫病。 第238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说是新疫病,其实并不新。只是对于没怎么遭遇过疫病肆虐的荣成县百姓而言,即便是零星病例也让人害怕。 谁还能没听过一些府城百姓的惨状?! 荣成县衙署内,坐在下首的县令幕僚伏桉听到医馆报来的症状,以及用了药迟迟不见好还传染给身边人的情况,心中已有了猜测。 很大可能就是此前在府城一带肆虐过的那种疫病,不久前还在荣阳县小规模爆发过。 当时吕都督命人在荣阳县水井中投放脏物,却不知自以为隐秘的动作被附近时刻警醒害怕打过来而无法入睡的住户窥看。 住户倒没往疫病方面想,只认为要投毒污染水源,谋害即将进城的起义军以及留在城中的乡邻,故奔走相告。 当时入城的起义军头领还来不及清算恶贯满盈的各家官吏富户,就获悉了这一噩耗,只能临时变更安排将大部分人手组织起来沿街宣传防范,号召百姓上报异常,然后排摸未受影响的水源。 荣阳县县城的水井数量不算多也不算少,粗略统计下来有一百三十多口。 因为不知道吕都督派出多少手下又花了多长时间筹谋此事,不清楚被污染的水井有多少,加上部分水井下方纵贯连通…… 即便后面排查出来有的水井无事发生,也有周边住户害怕受到影响,不敢随意取用。 荣阳县因为投毒和缺水紧绷了小半个月。 而当起义军中的几位大夫试验出井水中并无寻常毒药,怀疑是病污时,城东某杂院内群体性发病这一异常很快又被人举报披露。 伏桉回想自己当时收到的消息,吕都督除了污染水源还提前几日将染了病污的衣物用品转手送给县城不受人注目的底层百姓……保不准他们这段时间又偷偷潜入荣成县做了此事。 伏桉并不遮掩,当着黄县令的面吩咐一旁的吏员道:“你带人去查查那些病号怎么回事,有没有接触一些可疑的人或东西。” 只是调查结果并不如意。 根据收集到的各项信息,当前生病的这些人唯一的共性就是前不久近距离接触过从荣阳县跑来借住的亲朋。 “可他们当时并无症状,怎会时隔多日……”黄县令惜命的紧,听到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衙下的大夫斟酌回道:“或是这段时日寒气入体,引动内邪。” 因为大雪,城中不乏偷懒的人家房梁不堪重负坍塌。 黄县令挥退大夫后看向伏桉,见他颔首才道:“再派人问问吧。” …… 芙蓉寨内,春英与江愿交流了荣成县出现疫病、往返荣阳县的路途被严格把守的消息。 见江愿愈发严肃像个老头,春英这次突然少了些竞争的劲头。她安慰道:“别太担心,江雁机灵着呢,知道出事了肯定能及早避开。” 机灵的江雁没能做到及早避开,她连年后县城封锁的事都一无所知。 尤其是“抹掉痕迹”后心情愈加放松,整日窝在家里不是给自己做点好吃的养肉,就是做些轻省的活计,养精蓄锐,静待任务繁重的春天来临。 第239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今冬的天气真奇怪,不仅雪下得比前几年多,温度升得也快。 江雁暗自计算,化雪时间比前两年早了十来日,也不知会有什么影响。 她耐心等了一周,感觉不到有气温反复的迹象,就掐了掐自己圆了一圈的脸蛋和胳膊,信心满满的从杂物间取出放置了一整个秋冬的种子。 麦黍菽粟……江雁一袋袋检查种子有无潮湿蛀坏,摸着手感不太好的就准备拎到室外晾晒。 “犯傻了。”江雁拎着布袋走到室外,突然用手轻拍额头折回。屋外冰雪才融化,水流得满地都是,湿漉漉完全不能晒种子。 江雁将麦种收好,取来锄头继续去地里翻垦。 前几日化雪,门外的雪墙就开始滴滴答答的,她用铲子推倒铲走后就想到地里的积雪,要是早点铲完早点干,说不定可以多出几天时间施肥播种。 之前开出来的那两亩半地已经清理完积雪,今日她计划将泥土翻开晾晒以降低土壤含水量。 至于边上剩余的那些亩地,灌木杂草都没清干净,还有的等。 这一等又是八九日,江雁从厨间搬出的陶盆内已经长出芸薹幼株,山上刚钻出不久的鲜嫩野菜也已尝过两回。 这日上午她站在田中放松僵直的身体,往远处眺望时发现不同方位都有冒出股股浓烟。 ……可以烧荒了。 江雁取来火把点燃地里干枯的灌木和杂草,随后走到提前挖好的防火带后不错眼观察,脚边放着几只盛满水的木桶以防万一。 被洪水侵袭过的土地贫瘠不堪,就是灌木杂草生得也不怎么繁茂。 江雁看着面前烧完一小片就灭完全不牵连另一地块的情况,突然想要刮点风了。 不用多大,来点轻风,将火苗顺势烧到下一片。这样就不用她一次又一次点火。 这次烧荒持续了五日,第六日江雁迟迟等不到远处浓烟飘起,就知道本次已经结束。 江雁不由庆幸,好在她担心自己动作慢时间紧,便从早烧到晚没怎么停歇,除了藏在土里的根块需要动手翻,上面都烧得差不多了。 烧出来的那些草木灰,江雁也有安排,她用簸箕兜了许多洒在之前翻垦好的土里,就当补充钾肥。 …… 建光十五年二月二十六日,天气晴好,温度适宜,宜播种。 江雁用炭笔在厨间的黄泥墙上留下记录,随后取来已经晒过一日半的麦种浸泡半刻钟,捞出后放入少许草木灰拌匀,在阴凉处放置一个时辰后才带到地里种下。 这一套流程江雁学习自东山村长辈。浸水和拌草木灰江雁能够分析出原因,但根据种子情况估量浸泡时间她是一点都不能行的。 她只能在短则一日长则两日的范围内,折中选用了一日半。 两亩半的地江雁没法全种小麦,她只凑够了一亩麦种,还是从口粮中抠出来的,剩下的一亩半打算种粟和黍。 想到这里江雁对自己再一次痛心疾首,她之前到底为什么会觉得半斤种子就能播种一亩地,然后这买一点那买一点将钱花了大半呢……以至于粮店买来的种子在她这里真就成了试种新品。 还有豆子,江雁打算看情况种在垄里或其它等待开垦的土地。落是绝不可能落下的,大豆根瘤菌固氮增加养分这一知识点她牢记于心的,更别提还能丰富菜色。 第240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雁的种植大计开启的乱中有序。 每日清晨她吃完早食,就会跑到地里。 干活之前,先用眼神圈定那两亩半的地,同时在心中反复要求只将选定的土地纳入统计行列,多的不要。 大概许愿半刻钟,然后开始翻地、浇水、施肥、撒种、除草等农活,一样不落。 江雁不清楚这样的做法管不管用,但她心理压力小了许多。第一年成本不足,就尝试看看效果。 等到中午太阳变得毒辣,江雁还会小睡一会儿,然后进山找野菜野笋。 她计划多找些拿到城里,同灯油和豆浆粉一起贩卖以补贴家用。 江雁自喝过一次豆浆后就时不时念着,但大冷天的她实在不想日日磨豆完了又洗磨,费水费力不说还不易养膘,干脆琢磨着弄点豆浆粉。 制粉这一途江雁挺有心得,不是磨浆沥水晾干,就是晒干烘干磨粉。 她将两种流程获得的成品大致想象一番,很快就确定了干磨法,丁点都不能浪费。 将豆子洗净烘干,放入石臼砸碎,然后细致研磨。黄豆不能生吃,容易出现胀肚、呕吐等食物中毒现象。 江雁略微思索后,将过筛的黄豆粉摊平放入蒸笼蒸制大概半个多时辰。直到熟的不能再熟甚至有些潮软泛浆了,才取出烘干并密闭保存。 她现在每日早起冲泡一杯豆浆补充营养,吃到现在还有一整罐没开……若有人买,得卖多少钱才值当呢? 这边江雁农活做得热火朝天,那边江河江驹成功拿下外差,往荣成县赶来。 寨里毕竟在做一些危险事情,管理很是严格,尤其像江河江驹这等小喽啰,无事不可下山,出入需得报备。 且外出办事时想要处理私事,也需告知管事目的地和事由。 不过江河他们并没有如实吐露此行是为了查证某人生死,而是借口思乡,想顺道回村扫墓。 这一不够必要的申请最终获得许可,江河江驹叔侄两个还被符三管事找去面谈,再出门时肩上又多了一重任务。 临出发前他俩还被伏女郎的侍女抱琴拦住。这位难得出门的侍女说,伏女郎得知他俩要回村扫墓,念及主仆一场,拜托他俩买些奠仪代为祭拜。 下山的途中,江河攥紧手中的二两银子,没忍住开口问道:“你说伏女郎口中的主仆一场,这钱有没有我们的份?” 江驹翻了个白眼,懒得回他。他们大活人的用得着丧仪吗?土里埋着的也只有一位有过主仆经历。 …… 江雁背着大大的竹篓站定在荣成县城门口,蓄势后一连打了三个响亮的喷嚏,惊得门侍倒退两步。 江雁不好意思的摸摸鼻翼,安抚道:“这应该是有人在念叨我,没有生病。” 城中刚结束的疫病更多是发热腹泻,少有打喷嚏流涕的。门侍缓过心神,语气冷硬的吩咐道:“不要靠近西城门附近。” 为什么不让靠近门侍也不说,江雁揣着满腹疑问进到城中,一方打听才知道个大概。 真幸运,冬天犯懒让她躲过这一遭。 第241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自找到跑富人区卖东西的窍门后,江雁的东西就卖得比较顺利。 本来她还担心经过这个冬天,荣成县的富人们已被搜刮干净浑身上下掏不出二两银,没想到是她局限了。 地里的韭菜想要多茬收割,哪能不管不顾把根刨了?荣成县县府在这一要点上有充足的经验教训。 这次江雁带来的东西量不多,但胜在新、奇、鲜,卖得比之前还要迅速。 新是崖果灯油,江雁取出一只小陶瓶,在街巷逛了一圈后很快锁定那位腰间系麻的采购管事,然后上前卖力推销。 从灯火明亮味道清新夸到鲜有烟黑经久耐用,夸得管事差点以为卖的是什么御用之物,真就是乡下丫头片子什么都敢吹。 但想到家中老太太逝世停灵,府中大大小小的主子守夜时被灯火熏得双眼发红频频泪流,管事还是起了心思。 他找来一根灯芯微浸灯油后点燃,看着摇晃亮起的火苗没几息后熄灭,又用手抿了抿残渣,沉思片刻后才道:“这一瓶卖多少钱?” 江雁有些敬佩的看着管事,他竟然用一根灯芯就能发现崖果油的与众不同。 “这一瓶装了五两油,要二百一十枚铜钱。” “两百一?”管事声音略微提高。 “是啊是啊,哪里不合适吗?”江雁笑得诚恳,“我来城里后才知道往常三十枚铜板一两的灯油已经涨到三十二枚了。” “我这灯油耐烧,价格涨一成划得来,味道好闻不呛鼻,贵上一成值,黑烟少不熏眼睛,贵上一成更值。” “这么算来,灯油要价不得低于四十二枚铜板,我吃亏些只卖四十二枚,五两就是二百一。” 江雁叭叭一顿说明,然后笑得愈加温和。她其实没打算卖这么贵,但这个价格放在这里,他总不能低于一百六来买了吧。 方才去杂货铺问价时那掌柜的不知怎么就发现了她要卖油,还看上了她的崖果油,更妄图用一百二十枚铜板的超低价“吃亏”买走,想得真美。 管事他当然不可能花上四十多枚铜板的单价买一小瓶灯油,他与江雁讨价还价几轮,最终以一百八十枚的价格成交。 过后管事还问:“你家灯油还多吗?” 江雁遗憾叹气:“我也是无意间得来的,现在只剩下这么两回的量。” 雪化后她进山找过,拾得的崖果种子不是快要发芽就是内里腐烂,入秋之前是没希望新产了。其实家中余量比两回要多些,但也没多多少,那点她得留着自己用。 管事低语:“也好。” 这有什么好?江雁疑惑,但随即趁热打铁向管事推销起剩下两样东西来。 豆浆粉算个奇字,不是食材罕见,而是吃法新奇。用热水一冲再加点糖,管事很快想到用处。 他捋着并不存在的宽袖,板正的脸上头次流露出笑意:“还有吗?” “还有野菜和春笋?”当前江雁独享后山,这两样也是只掐鲜嫩周正的,就是管事不要也不愁卖。 管事粗粗翻看几下,扭头吩咐身后的小厮:“你把这些也背回去吧。” …… 江雁哼着小曲一路蹦跳的回到了东山村。 那位管事将东西包圆后还许给了她一笔意向单,说往后她再有崖果油,只要这个价格他都收,交易条件是对外报价二百三。 咦惹~ 这个她报二百一都嫌贵的人啊~ 第242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河江驹完成寨里的任务后,马不停蹄就往东山村赶,还没入村口,就听到侧方传来不甚清晰的对峙声。 两人担忧的对视,也不进村了,拐去地里看看情况。 江雁握着锄头站在地里,与面前一群男女老少拉开十余米距离,表情不耐。 昨日她从山上下来迎面碰见一对男女在他们村晃悠,这家墙头扒着看一眼,那家院门推几下。 她出声阻止,两人当即吓得落荒而逃,嘴上还嚷着“真有鬼”“真有鬼”的。 江雁无语之余,以为这俩人受到惊吓不会再来,谁成想隔日就来了,还领着一大群人冲她叨叨叨念些口齿不清的经文符咒之类的东西。 “我已经说了很多遍,我有影子,是活人,不是女鬼,你们赶紧走。” 昨日来过一次的中年女子转了转眼睛,然后从地上抓起一块石头对着江雁道:“听说鬼没有身体,你别动让我砸一下,要是穿过去了你就是说谎。” 江雁侧身躲过飞向她身体的石块,生气道:“你有毛病啊!我是人是鬼关你什么事,赶紧从我们村离开。” 江雁其实想骂滚出去,但话到口中又咽了下去。对面人数不少,万一因为她骂人情绪被挑动而来围攻她,她是扛着锄头打回去还是直接跑呢? 她才长出幼苗的田地经不起折腾。 “怎么不关我事!你这鬼躲在村子里吓人,还抢人的地种,不是好鬼,就该找道士收了你。” 江雁:…… 她是明白了,什么鬼不鬼的,这是瞧上他们村了吧。 “那你怎么不去把道士请来收了我?最好把县令老爷也给请来,把没事找事的人都关到牢里去。” 江雁说着话,作势要往村外走去。 “欸你走什么走?我们话还没说完呢。” 江雁冷哼:“报官去,让县令老爷把你们这群想要占我们村便宜的人都关到牢里去。” 这里的百姓本就畏惧官府,遇上什么事都希望私下里调解或请乡里村里有威望的人过来主持公道,而这情况在荣成县黄县令上任后更甚。 听到江雁这么一说,有人慌忙道:“找什么官府?!我们自己解决就是。” 江雁已经悄然转移好位置,她在田埂上站稳然后抱臂说道:“我一个不怕太阳又修炼出影子的女鬼,怕什么官府。” 江河江驹才悄无声息走到人群后方,就听到江雁自称“女鬼”,感到无语之余又觉得有些好笑。 他们仔细辨认站在东山村地界上的这群人,发现当中有两位面孔特别熟悉,是和周村和多各村出了名的两位混子。能和这俩人混到一起的,也不会是什么正派人…… 这群人毫无所觉的小声商讨,片刻后多各村的那名混子站出来高声道:“我们可以不找道士和官府来收你,但你得给我们这些人一些好处。” 江雁挑眉:“比如?” “钱,或者把房子和田地给我们用,赋税你来交。”那混子说完条件还自恃凶狠的威胁道:“你老实点别想耍花招,你就一个人,我们八个收拾你都不用费力。” 真吓人啊…… 江雁心中狂翻白眼,手却举起锄头往那群人奔去,嘴上还喊着:“河小叔,驹哥,小心,别让人跑了!!!” 第243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两刻钟后,江雁一边扶着锄头休息,一边紧盯蹲在地上双手抱头的几人,等待江河江驹挨个将他们捆绑串成一串。 笑死,这群人真以为她一女孩势单力薄好拿捏,连根棍子都不拿就空手找上门来威胁她。 江雁看着还不服气偷偷拿眼瞪自己的那位多各庄混子,捡了根树枝就往他右侧上臂开戳。 “嗷~疼疼疼!” 这人胳膊吃了江雁一棍,虽然为了不闹出人命她只拿木头一端抽人,但打在没什么肥肉做缓冲的骨头上,也疼得厉害。 江河绑完最后一个,回头见江雁莫名有些匪气的举动,突然愣住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驹本来就话少,往常与江雁她们也玩不到一起去,寒暄几句后就站到一旁发呆。 一时间氛围有些沉寂,连带倒在地上不停抱怨咒骂的那八人也安静下来。 片刻后江河出声道:“你收拾收拾,过两日就同我们离开吧。” “去哪儿?” 目的地不能在这八人面前说,江河江驹将这一串人赶到村中某处棚屋又加了几道捆绑,锁好屋门后来到江雁家。 江雁已经在厨间烧好火准备做饭食,听到院外动静忙招呼道:“翻东墙进来。” 江驹扫了一眼江河手中的锁匙,往右走了几步,随后抛下江河翻进院中。 江河:……他有锁匙,可以开院门。 …… 江雁将冲泡好的两杯豆浆递给他俩,继续之前中断的问题:“离开村子搬去哪里?大家都在那儿吗?” 江河道:“去哪里我现在不能说,不过是住山上。长辈们不和我们住一起,但也没什么危险。” 江雁有些心动能和村子里的人团聚,但又有些犹豫,毕竟她才把地种了,短时间内很不想再种第二次。 “山上有多少地可以给我们种?”亩数多她应该可以咬牙忍忍。 “不到三分。” “三分啊……” 江河以为江雁担心粮食不够吃,宽慰道:“我们有其它路子,种得不够吃还可以买。” 江雁闻言惊讶的看向面前两人,这是阖村当土匪去了吧? 她试探性问道:“我们村现在是山里的老大不?” 江驹下意识摇头,又突然顿住看向江雁,她怎么猜到的? 不是老大啊……江雁更纠结了。 她暗暗估算起自己搞钱和种地的实力,不是很肯定的说道:“那我还是留村里吧。万一有什么不好,你们搬回来还能多吃上半个月的粮。” 江河没有接话,他对芙蓉寨蛮有信心,至少甩他们县府十几条主街。 虽然不清楚江雁为什么犹豫着不想同他们一道离开,但还有时间,江河也就不着急说服。而是换个话题道:“明日我和江驹将人送回去,你一个人在村子里多加留心。” 江雁赶忙申请:“我也去,多个人多份力更安全,顺便和他们澄清一下我真不是女鬼,别再来我们村做些多余的事情。” 次日,江河江驹震惊的看着江雁将两把大刀塞进竹篓,盖上篓盖背在身后,手中攥一根长棍,气势比他俩还要足。 走至半途,江驹终于忍不住落后半步,轻声提醒道:“你知道我们今天不是去打架血拼的吧?” 他真的很担心。 第244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多各庄是多姓聚居的大村子,内部互有不服,反倒不如东山村这般都是同姓族人居住的小村子团结。 尤其丢人的是村中本就风评不好的几个人,村民们虽然拿着棍棒拦在江雁等人面前,但没什么强烈的敌对情绪,还同他们八卦的交谈起来。 江河是三人当中辈分最高的一位,很自然的接过与多各庄村老的沟通事项。 江雁则在一旁留心不被背后偷袭,期间又分出一丝心神关注这件事的解决方案。 江河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通,然后夸赞村老公正睿智以及村民们明辨是非,对留人时的无意碰伤表示抱歉,然后希望看在大家有姻亲往来的份上拘束些村里爱招惹生事的人,不要再跑这么远过来找小辈麻烦。 多各庄村老则是当面训斥了还没解绑站在人群中央的那八人,然后对东山村将人打出外伤下手太狠表示不满,最后提议让这些人帮江雁开荒种地以便赎过。 江雁不用琢磨就知道最后这个提议是场面话,若是当真了她岂不是要一人伺候八个大爷? 准确说是五个,剩下三个是何周村的。但何周村和多各庄都同东山村有亲,不管最后来五个或是来八个,都是亲戚。 亲戚过来干活,江雁还得提供食水……血亏! 而且东山村现在真的没什么人,让这些人过来开荒种地,不是正合他们心意,过后还离开吗? 江河也知道这一点,但他毕竟年纪轻处事经验不足,脸皮远远不及多各村村老的厚,拒绝且不信任的想法在面上显现。 多各村的村老见此反觉这个主意甚好,既能将这几个烦人东西甩出去让村子安生一段时日,还衬出他们村子做人厚道。 村老沉着脸卖力劝说,将江河思忖一夜的补偿方案堵在口中,只能被动的一遍遍拒绝。 江雁看着在场众人饶有兴趣的看村老和江河小叔来回推拒,虽然感觉不出明显的恶意,但被迫成为乐子本身就令人不适。 在多各村村老又一次提出让这些人前去东山村开荒种地,并表示如果嫌弃人数不足,他还可以多派几个人过去帮忙时,江雁笑着强行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村老爷爷,罚他们来我们村开荒种地真没必要,太辛苦了你们也心疼。倒不如折算一下,让他们每人赔五斤粮食给我,就当吃了教训。” 多各村村老听到江雁插话有些不高兴,觉得她既不认可自己的“赔偿”又不懂规矩,便双手背后等着江河代为训斥。 谁知江河终于找着机会中断之前的对话,并顺着江雁的方案开始反劝,毫无不赞同之意。 多各村村老揪着自己的花白胡须,表情些微错愕:“你就这么听她的?” 江雁迈了一大步走至村老面前,手指自己语气强硬:“我是苦主,活人被骂女鬼的苦主。我说了算。” 江河支持的点头:“我侄女说了算。” 剩下那一个呢?多各村村老以及其他村民不由自主看向来此除了打招呼就没说过一句话的江驹。 江驹:“……我没有意见。” 第245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何周村比多各庄好搞定许多,江驹的亲姑姑江鹿嫁在这里,交涉时明里暗里一直帮衬着三人。 等江雁拎着粮袋准备离开,就看到一直装酷的江驹在他姑一掌接一掌的问候中表情破功。 江雁光明正大的偷笑,在被江鹿姑姑的视线锁定时,她又热情的邀请道:“小鹿姑姑,有空回村来我家做客呀~” …… 回程途中,江河旧事重提:“你真不跟我们上山啊?长辈们都念着你。” 江雁食指缠绕着垂在身侧的辫尾,垂下眼眸有些心虚。“我刚把种子撒进地里,现在走了舍不得,等收获了再与你们团聚吧。” “而且你们不是说还没有同长辈们通气吗?他们年纪大了,我要是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怕是要吓到他们,对身体不好。” 江河还是不赞同:“长辈们那里可以慢慢透露,不影响你先与我们呆在一处,人多安全些。” “你们都有差事,我一个人呆在那多无聊。”江雁挠挠头,反手指向身后的背篓,“我也有些自保能力。” 江河沉默,他和江驹在寨里都没有配备大刀,下山做任务也就是带根木棍……“刀哪来的?” 捡的还好,如果是抢的,说有点自保能力都是谦虚了,肯定比他俩强。 “嗯……”江雁脑中飞快思考怎么删改细节才能避免让他俩知晓自己其实还处于一定的风险当中。 在江河江驹好奇的目光中,江雁讲述了一个进山挖春笋然后意外捡到两把刀的幸运故事。 “运气这么好?”江驹不太相信。 “就这么好,我是村里第一个在地里发现金疙瘩的。”江雁信誓旦旦。 …… 江雁家中,江河以长见识为由与江驹一人拿一把大刀在油灯下仔细观察。 这样子,这质感,还有隐秘处的印记……两人对视过后神情都有些凝重。 他们虽然没能分到刀,但富哥(富叔)手上有一把,之前给村里的小伙子们详细介绍和摸过。 那把是从河定府驻军手中缴获的,也有差不多的印记,但论及做工,就他俩这外行来看,也能轻而易举分辨出优劣。 江河找回躲到菜地里忙活的江雁,表情严肃:“你老实说,这刀真是山里捡来的?” 江雁不知道他俩发现了什么不妥,疑惑问道:“怎么了?” “这两把刀都是官府的,很有可能是摸过来寻仇的。” 寻仇?江雁下意识以为是找自己算账来了,紧接着才觉察到不对,小心翼翼问道:“我们村干什么大事了?” 江驹摸摸鼻头。 江河模糊说道:“之前有一队官兵不知怎么偷摸进到了天坑山,发现了江富大哥还有住着的其他人。双方闹得特别厉害,再加上县里又征劳役,村里索性搬走了。” 这次轮到江雁沉默,片刻后她追问道:“有人逃出去报信吗?” “没有。” “那就好。我这边应该也没人知情。”江雁略微放松,随后思维发散,“有没有觉得我们村有很多能做大事的人才?” 江河:…… 江雁被赏了一记脑瓜,从畅想中清醒过来的她不再隐瞒,如实说了一个多月前的事情,末了感叹道:“突然觉得村里是有点危险,是要考虑一下搬走。” “这就对了。而且我才想起来,你上山也不会无聊。山里住着你认识的伏女郎,还有你共事过的几位侍女。” 江雁:呵呵,真的会谢。 第246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只要想到可能与伏女郎继续抬头不见低头见,江雁宁愿不与关系不错的春英和倚乐再相见。 尤其在知道伏女郎与山寨寨主极大概率有远房亲戚关系后,她更不想“自投罗网”。 虽然江河小叔说她被认定身死后,伏女郎解除了与她的主仆关系,但…… “人在屋檐下,身不由己。”江雁端着陶碗,表情沉重。“她要是发现我长了本事,还想让我回去伺候她,我是从还是不从?” 江雁研究过,若为奴仆名下不得置有私产,但她只要想回家,就必须拥有自己的土地。 东山村人现在都在伏女郎亲戚的山寨里寻求庇护,若是用这点威逼她……她很可能真就又屈从了。 嘴上这么说,但江雁心中还是怄气,觉得自己失了骨气,心塞的用筷子在麦饼表面胡乱戳出小洞。 一个暴躁小人上蹿下跳鼓动:“别怂啊,又不是毫无还手之力,怎能一次两次的怕她!!!” 而另一个怯弱小人则担忧的劝诫:“冲突毫无必要,苟过几年实现目标才是当务之急。” …… 江雁脑中一通自我谴责反思,突然“啪”一声拍响桌面,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无赖法:“反正外面这么乱,要不找个法子把寨主推翻,我们自己做老大!!!” 这样她也可以不用各种纠结顾忌,安安稳稳继续种自己的地。 “咳——咳——”江河被口中的食物呛到,咳嗽不止。 江驹幸运一些,他早早吃完食物,没有被江雁的大放厥词震住。 他用力拍着江河小叔的后背,帮他顺气,然后面无表情的对江雁说:“我们打不过人家。” “打架不是对手没有关系,正面不行就迂回作战。”江雁走到橱柜附近蹲下,从犄角旮旯里掏出一个小木罐,不开盖在两人眼前炫了一圈,“我的秘密武器。” “下药?”听说过荣阳县事件的江驹很快联想到罐中之物,好奇发问:“什么效果?” “江驹!”江河来不及喝水润嗓,哑着嗓音喝止江驹,然后逮着江雁开始教训。 “这么危险的东西你放在厨间?万一不小心拿错吃下去怎么办?” 江雁小声反驳:“藏在隐秘地方,不会拿错。”而且她哪个房间都塞了点,保证自己有机会随取随用。 江河心梗,假装没听见,继续说更重要的事情:“药翻寨主的想法你就此打住。他可不是简单的山匪……” 江雁听了大半个时辰这位匿名山寨匿名寨主及其几位管事的“丰功伟绩”,什么多余的想法都没有了,还是偷摸种她的地吧。 次日江河江驹准备离开时,不放心的江雁特意叮嘱两人对外隐瞒好她还活着的消息,她真不想让一些狗血的桥段再次降临到她头上。 ----------------- 芙蓉寨里,伏维莘看着手中的书信有些茫然。 自从五叔那里得知父母离世的真相,她对常家更是怨怼,还借寨中人手给常家去信斩断亲缘。 这半年多来,她放弃世家淑女那一套,学着以山匪的身份重新生活。虽然她很努力的融入,但不知为何,总横亘着一道隔膜。 伏维莘在高椅上坐下,以手遮脸。五叔是看出她在寨中格格不入,才想着给她说亲吗? 第247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河江驹回来的这两日一直没闲着,得空就帮江雁下地。 他俩虽然只年长两三岁,但农事上却多出许多经验,精力又足,离开前又拾掇出半亩田地。 江雁跟在后面施肥,又将豆子种下,感觉日子一下子松快许多。 江雁趁着这短暂的闲暇跑到后山,去到之前捡到崖果种子的那片林子里翻找,耗了大半日最后在层叠的枯枝败叶中发现三株萌芽不久的崖果幼株。 她异常小心的将它们带土挖出,又于日落时分移栽至院后。 这是能够可持续生钱的宝贝,她早就想带回家近距离守护了。 山中已经长成的崖果树江雁也没有放过,她薅下许多嫩叶,打算清炒一盘以弥补蔬菜种类不足的遗憾。 因为江河小叔带回的院门锁匙,江雁现在可以从院门自由出入,再不用负着重物翻墙进出。 她很开心,但半夜醒来却还有过两三次莫名的惆怅。 而随着天气转暖用水量增多,江雁开始不满足于挑水频次的增加,但又不想省着用水。 加上听江河小叔说寨中有人孤身在外被棕熊拍肩身死,最后只找着残骸的恐怖故事后,她不管是在溪边或井边洗涮,总有种背后遇袭的不安全感。 江雁想,要是院中有源源不断的水流就好了。 不过院中挖井她一个人无能为力,也不可能将外面的师傅请来,江雁只有引水这一选项。 而在机械引水和重力引水这两种方法中,江雁不用犹豫就知道该选哪种。 次日清晨江雁从地里“巡视”回来,飞快用完早食,扛着锄头就往后山走去。 她家的小院其实有一侧紧挨着后山,西侧院墙一直垒到山体光溜溜的岩壁。 因为担心坍塌石块砸落,房屋建在三丈远的地方,中间小片空地就被开垦用做菜地,以及放置鸡圈。 只不过江雁之前身体不济,又因为其他缘故只维持屋前那两小块菜地的产出,屋后就慢慢荒废了,鸡也没再养过。 江雁踏在后山的岩石上,拨开杂乱的枝桠野草,一眼就能看到下面的她家。再往远处看,半个东山村尽收眼底。 看过后江雁松开手,转身往山上走去。她记得这附近有一条小溪,准确来说,是一条三十公分左右宽的水道,流淌着的是山中活水。 她打算借着地势挖出一条分支,将部分水流引向山壁,然后输送进入她家后院。 又向上爬了大概两刻钟,江雁终于见到一个两平方米大小的水潭。 “泉水”自长满青苔的石隙渗出,汇聚成汩汩水流没入潭中。被水纹荡开的落叶下方,潭水清澈见底。 江雁伸出一根手指浸入,水温寒凉,甚至有些刺骨。 就这里吧。 江雁擦干水渍,拿起锄头开始给水潭疏通。 潭水立时浑浊不堪,游鱼惊慌。 潭底堆高的淤泥被甩至潭外,江雁看着这肥沃的淤泥,有些后悔没将那只破旧竹篓背上来。 清理完水潭,江雁顺着水道一路向下加深。 在距离挑选好的落点处大概五六米处,江雁动手在山道上挖出一条新沟。 这条沟大概十五公分宽,但深度在二十公分往上,因为碎石多且紧密,江雁挖的有些艰难。 待到与水道的最后一层屏障被挖破,部分水流就顺着地势缓慢流入沟内,然后向终点而去。 第248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过了一夜,江雁又额外扛了一捆一米左右长度的长竹筒上山。 因为手头没有合适的工具可以用来打通五六米长竹竿的竹节,截成小段又没有粘合剂和防水蜡拼合,江雁只能采取了笔帽样式的嵌套方案。 到了目的地,昨日挖出的窄沟内,水流已趋向澄澈,正缓缓流淌。 江雁将长竹筒依次放好,吻合,然后用脚踩牢一根,用小锤轻轻敲击另一根的外端,使两者牢固嵌套而不开裂。 将竹筒组装成一根大约七米长的水管后,江雁将其推入水沟中,直径最大那端朝向水道做进水口。 一番调整后,再次确认竹筒连接处无明显渗水,江雁将昨日挖沟堆在一旁的泥土重新填入,踩实。 最后从腰间系袋中拿出一张用细竹片编织的中孔径“滤网”插放在进水口处。 水管制作掩埋不易,江雁很不想它没使用多久就被落叶或其它杂物堵塞。 等江雁又采好一袋野菜回家,后院山体延伸出的那段一米多长的水管处,已经有细小的水流涓涓落下,在长满荒草的地面聚成一片浅浅水洼。 江雁拿来一只木桶想要放在水管下方接水,但旋即想到这只木桶还有别的用处,若是接满水或是拿去它用,这水依旧会漫无边际的打湿地面。 或许她也需要一个小潭。 江雁拿来锄头围绕落点挖出一个深坑,想了想又跑到河滩边拎来一桶颜色各异的石块,趁着坑中水量稀少铺满坑底和坑壁。 这次水流落下时,底部便不再泛腾出泥黄。 江雁两手叉腰,上下打量自己这两日的成果,心中很是满意。若不是水流太小不值当,她还能再接管道将水引入屋前。 或许她可以在房檐下接水管收集雨水?江雁回屋瘫倒,突然拍拍额头打消这个念头,低空坠物风险不能有。 ----------------- 江河江驹回寨里已有两日。 春英十次抬头放松肩颈五次就能看见对面的江愿嘴角若隐若现的笑意,让她起一手臂的鸡皮疙瘩。 “真的奇怪。”发膳时春英找到倚乐,将其拉至某个无人的角落吐槽。 “之前江雁在伏女郎手下干活,那是能躲懒就躲懒,被分到不乐意干的活要么哼歌哄自己,要么心情不好板起脸。虽说方式幼稚,但这种苦闷烦躁的心情大家常有,见怪不怪。 但万万没想到她那个同村兄长竟不是常人,这么枯燥无聊又压抑的工作一连做了数月,竟然还能发自内心的笑出来!” 春英真的感觉不可思议,她身边往来这么多人,不管做什么活计,共事下来自觉没一个能比她有上进心的。 就是这么想晋升涨月钱的她,现在坐在屋内也时常烦躁不已,只想拖延手头的任务或找同伴畅聊抒发心中郁气。 春英面部扭曲中带着一丝羡慕:“好变态!”她要是也有这样的心理素质,前途指日可待。 倚乐轻拍春英肩膀:“或许江雁没有提及的‘变态’这词来源,最初就总结自她这位同村兄长呢。” 春英迟疑,那“摸鱼”呢?江雁还真因为在家不想种地就找了借口去水里摸鱼啊…… 第249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进入五月后,流经东山村的两条小溪水位出现了明显下降。 江雁起早给地里的庄稼浇完水后,就带着网兜下水捞鱼。 休养生息大半年的溪水里,鱼苗已经长大。虽然因为环境限制和品种限制,最大的不过她一掌半那么长,但也能烧出一盘荤菜。 江雁在网兜中挑拣,不足手指长的丢回水里,奄奄一息的带回家中丢给母鸡吃。 四月里江富叔寻了机会回村看她,给她带了一只会下蛋的母鸡做礼物,是村中长辈养的最精神的一只。 江雁接手后就在后院给它搭了木窝,她吃什么鸡就吃什么,很幸运到现在没被养出病来,也没被黄鼠狼或老鹰叼走。 最近这半个月,她已经隔两三日就能吃上一碗蒸蛋补充营养了。 …… 江雁将一竹篓山菌和两条熏鱼交给郝管事。 因为灯油和豆浆粉得了主子赏,郝管事与江雁有了买卖情谊。只要江雁进城卖东西,郝管事都会过来瞧一瞧是否需要。 不过这次的交易由郝管事主动下单。他所在的郝府主子想吃山菌,但派人在菜市寻摸数日,少有人贩卖。 郝管事扫了一眼篓内只有四分之三的量:“只有这么点?” 江雁边将新到手的一串铜板塞进袖中边回答:“嗯,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大半个月没下雨,山上没怎么长。” 说到这江雁眯眼看向半空当中稍显毒辣的太阳,有些忧心。“郝管事,您见多识广,您说今年我们这会大旱吗?” 荣成县因为靠近秦山山系,一般严重的干旱咬牙也能熬过去,只是粮食减产饮水减少日子艰难些,但若是赤地千里的级别……她怕是又要跟这个朝廷比命短了。 府外的消息传递再慢数月之后也进入了这个偏远之地。北晋一都十一府,全都卷入了战火纷争。 郝管事回答不上来,他虽看不懂天象,却也知道旱情初现,脸上不免带出愁容。 …… 这次江雁没有赶着回东山村,她在菜市找摆摊的老农问了一圈,又跑去何周村寻江鹿问了应对旱情的手段。 地里庄稼刚刚开花尚未结穗结荚长大,江雁希望找到一些方法尽可能减少干旱的影响,保住大部分产量。 五月底,东山村的两条小溪径流小了一半,露出大块开始龟裂的河底。 江雁家后院引来的水流虽不见减小,但她上山瞧过,水潭和水道的水深已然减半,只是因为水管埋得低,暂时瞧不出影响。 这段时间为了储水,江雁先是做了带盖竹筒,灭菌后装入凉白开密封,然后藏于地窖,发现不过一周就出现了变质。 后又烧了许多只瓦罐,同样装入凉白开密封保存,也只能延长一周。 江雁毫无办法,索性水量减少不多,情况危急时再想法子提纯饮用,而且当前容器中的水还能够一两周一换。 但浇灌用水需求大,若溪水、水井濒临干涸,该从何处来呢? 江雁思来想去,最后只想出了一个耗费大量时间和体力的笨办法——给水潭水井水道等一切裸露水体加盖。 第250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五月中旬,东山村飘落一场雨丝,虽未弥补溪水水量,但被打湿的地面让江雁生出一丝希望。 很快这丝希望彻底破灭。 五月底,东山村的两条小溪以及后山的水潭已经干涸,村中唯二两口水井或得益于江雁事先制作的井盖,井水尚未完全蒸发,还剩浅浅一个底。 后山里部分根浅的植物已经泛黄,江雁的庄稼也出现了干枯的迹象。 暮色将起,江雁抱着一小罐替换下来的变质水来到地里。 她手执一柄小勺,往瞧着稍微饱满绿意多些的作物下方那几道龟裂出的缝隙里,倒入少量补充水。 江雁这样做已有两周之久。正是小麦粟米还有豆子结实长大的关键期,之前还能打来黄泥水勉强补足水分,现在只能择优选择能保一株就一株。 之前她想过挖坎儿井护住水源,又企图往地里埋钻过孔的细竹管,仿效滴灌技术节约用水,只试了一个上午就醒悟过来都不可取。 以上这些活不是她能凭一己之力就在短时间内完成的,这不仅占用她储水的时间,更会错失抢水给庄稼浇灌的重要时机,得不偿失。 江雁直起身捶打僵硬酸痛的后腰,想着江鹿姑姑上午匆匆过来带的话。 她得趁着这股劲没散早点把地浇完,把井水又打了一半储藏,然后趁早睡觉,明日还有一场硬仗。 ----------------- 外面的干旱情况远比东山村要严重。 荣成县有两条主要水源,一条自秦山而出汇集成河,一条自荣阳县流入。 因为干旱,那条荣阳县而来的水源早因截流而干涸,剩下一条河流前几日也已无水可用。 不久前县城以及外面的村子为了争水浇地已经爆发过多场冲突,伤亡者众,江鹿所在的何周村也被迫卷入冲突。 现在河里无水取用,百姓们开始成群结队往秦山深处寻找。幸运的找到饮水,不幸运的或回家途中被抢夺,或在山中遭遇野兽伤亡。 东山村再次得益于其偏远的地理位置,目前为止无外人找来此处。 但也安全不了两日,很快附近村民回过神来,或是其它山林竞争者太多资源耗尽,总有人会寻摸过来。 昨日江鹿回东山村,除了担心江雁缺水无人关照,还揣着带家里人搬过来的心思和江雁打招呼。 只不过地里好几亩麦子想着再晒几日还没收,以及夫家跟着村里人结队上山寻水,搬来后就没了这份便利,还在犹豫中。 江雁听出江鹿姑姑的纠结,想了想提出她俩可以先进山寻找水源的建议,若是成功找到,日子又能好过几日。 干旱时节,猛兽为了寻找水源大概率会去往更深的山林,只要不太过深入,江雁还是有把握安全回来的。 江鹿心中其实不太相信江雁有这本事,拒绝的话在嘴边绕了几圈,又想到江驹偷偷和她说过江雁孤身闯山林的经历,咬牙同意。 有她陪着,多个人出力总是好的。 次日天刚蒙蒙亮,江雁坐在村口的大树上接到了江鹿,以及她带来的两个相熟的同村婶子。 年纪稍大的俞婶丈夫是一位打水井的老师傅,这么多年俞婶跟着忙里忙外打下手,偷学得许多粗浅的水源辨认技巧。 白婶与江鹿还有俞婶关系都好,口风严,还有一把子力气。 江鹿落后两步悄声对江雁说:“她俩人可靠也有本事,过来帮忙更有把握些。” 第251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雁还在树上时就远远看见多出两个模糊人影,听到江鹿的解释轻声“嗯”了一下表示知道,也不多说什么,径直带着三人往后山走去。 山中已经有部分叶片脱落,踩在上面沙沙作响,就像回到了秋日。 因为地势,地下水最终多汇集于沟壑或山谷底部。 大概走了半个时辰,江雁带着大家来到第一处山谷,这里曾经是山洪冲刷最激烈的地方之一,两年过去,这里还留着明显的痕迹。 俞婶四处走走瞧瞧,时不时拨开脚下碎石块,然后用一直很宝贝攥着的木棍轻敲地面。 找水源是经验之谈,不是看过或听过就能如老师傅一般熟练掌握的。 因此见到江雁好奇的目光,俞婶也没想着藏私,大方解释道:“听着声音闷闷的,或者是敲下去感觉松软有回弹,下面很可能就有水道。” 江雁跺了跺脚下干硬板结的泥土,这声音也很沉闷,只是并无松软回弹的触感。再挪开脚,表面已出现一层干燥浮土。 江雁只感受过湿润泥土的松软回弹,但那种程度的含水状态,也不需要她凭触感判断,大部分人光看就能有七八分的正确率,没什么难度。 江雁也不挑战自己,她跟着另外两名长辈站在一旁静静等待,等俞婶圈出合适的地点,就到了她们出力的时候。 没多久,俞婶标记了两处地点。“这两个地方往下挖个一尺,我再摸摸土,差不多就知道值不值得挖了。” 江雁和江鹿自动组成一队。 江雁抡着锄头哐哐砸下去,看得江鹿皱紧眉毛的同时胆战心惊,她是真怕锄刀固定处不稳固,甩飞出去。 “你这样子挥锄头,用劲大,容易伤到自己的腰背和胳膊,锄头也容易坏,飞出去砸伤其他人。” 江鹿比划着给江雁调整姿势。 江雁一边看一边调整,心想难怪自己用锄头时总感觉浑身不得劲,力气小了锄不动,力气大了效果又不如人意。 她当时还乐观的安慰自己是工具有所局限,需要改造,现在多挥几次就当带动全身肌肉锻炼身体,没想到净反向破坏了。 江雁将土锄散,江鹿紧接着拿铲子将上层碎土铲开。 俞婶和白婶动作熟练,很快就将负责的那处挖好。俞婶正伸手感触细细分辨。 不过几十息,俞婶又来到江雁这处。 江鹿看俞婶起身拍落衣物附着的浮土,问道:“怎么样?能出水吗?” 俞婶没有把握的答道:“不好说,我感觉再往下挖可能有也可能没有。” 江鹿追问:“那还挖吗?” 俞婶犹豫的看向江雁:“这样的山谷我们能进去几个?” 江雁仔细想了想,算上两山之间的洪水行道:“我走惯了的还有一个,误入以及在山上远远看见过的,有三个。不过山路远,今天全看完不一定来得及。” 俞婶:“你常去的那一个也同现在这处差不多?”不是浅黄发白的土地,就是两侧虬曲交织的藤条或灌木。 “不是,那边是一大片芦苇荡,现在也不知道水干完没有。” 第252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雁所说的那片芦苇荡,平常只能看到浅浅一层水,雨少的时候就剩下软乎的烂泥。 现在干旱,水更多的池塘大河都撑不住,荡里那点水估计早已经干涸。 江雁带俞婶她们仨往那走时,心中其实并不抱多少希望。那么大一片植物,对水的需求不比人少。 不过裸露干硬的泥地里俞婶都能挖出三分可能,那能够涵养水源的芦苇荡下方,说不定真就找着机会。 这次弯弯绕绕又走了半个多时辰才到达目的地。 入眼是成片的半枯黄。 江雁揪了一片芦苇叶,摸上去比新鲜叶片少了几分水嫩,但又不是脱水的干脆感。 再单脚试探性往泥里踩,没有下陷,加点劲,莫名有种回弹的脚感。 凹陷的印记看不出来,但站上去确实觉得比外面省劲。 俞婶已经拿着工具探查,她挑了几处轻敲,回头对着其余人道:“有戏。” 芦苇荡不小,江雁三人跟着俞婶的指示在不同地点吭哧吭哧挖了五个深坑,坑坑都比之前的一尺深了许多。 江雁估摸了一下,大概有四尺多的样子。 后面几铲抛出来的泥土,已经是水分充足的深色,大家有些激动的看向俞婶。 俞婶最后用手指捻了捻,随后面部彻底放松,给出肯定的答案。 “有水,量还可以,但一时半会攒不起来。我们再挖深一些,明日来取。” 几人欢喜的将坑往下再挖了一尺,因为担心渗出来的水不够太阳晒,又就近折了芦苇编织大块且厚重的芦苇垫盖在坑顶。 江雁技术和速度都不行,因此被打发给其余三人割芦苇。 等太阳高悬晒得人面红肤痒时,深坑内已经能看到隐隐的水泽。 …… 回到山下大概到了申时时分。 为了尽可能减少同村人的关注,江鹿几人约定好明日依旧天微微亮时来东山村村口集合,然后进山快速取水回家。 江雁目送三人走出村口,紧接着就去地里抓了十几只蚂蚱喂母鸡。 自庄稼开始转黄后,叶片茎秆上的蚜虫渐渐消失,只剩下蚂蚱到处蹦跶。 因为本年度种植目标达成无望,江雁原本都将母鸡拎到地里,无所谓它祸害多少麦粒,只希望它能多啄食些害虫。 没想到干旱一来,除了清晨和傍晚在后院散散步,它大部分时间就无精打采窝在棚里,只等着自己送食水上门。 江雁有好几次想将这位新晋祖宗就地正法,但念及它过往功劳,只能忍了再忍。 不过若真的旱情无法缓解,不得不背井离乡谋生的情况下,江雁想,她肯定要为自己践行。 江雁倚在门板上远远看着跳动的炉火,不禁想到下午江鹿姑姑她们的闲聊。 据荣成县县府传出来的消息,这次干旱大概还要持续小半个月,不算严重,熬一熬也能撑过去。更严重的地方在西定府,听说向下挖个两三米都找不到水沫子。 西定府因为地理位置本就干旱少雨,干旱之上再叠一层干旱,哪怕当地百姓有丰富的抗旱经验,江雁也只觉得日子更难过了。 而且,河定府和西定府之间隔着八百里秦山,若山中亦受到干旱的严重影响,百姓们无法从山中寻得生路,又会往哪里迁徙呢? 第253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第二日清晨,江鹿又多带了一双儿女来到东山村,三人身上背着大包小包的行囊。 江雁迷惑了一会儿而后恍悟,这是准备搬进东山村了。 目送周寻周欢兄妹俩往江顺爷爷家中去,江雁问江鹿:“周家爷奶不过来吗?” 江鹿摆手:“我们娘仨过来就是给家中减轻负担了。” 周家刚收完田里的冬小麦,虽然产量比往年少了将近四分之一,但加上去年没吃完的,短时间内并不缺粮食。 只是周家兄弟三个都娶了妻也生了孙辈,现在家中人数不少,每日外出找来的水又有定量,匀下来根本不够喝。 所以江鹿的婆家昨晚听她悄声说起在山中找到一处水源,量不多,不过片刻思考就让江鹿带着娃儿回娘家住。不仅能省下三人份的水让其他人多喝几口,还免了江鹿每日来回打水费力还不安全。 若是外人问起去向,统一说法就是这种时候不放心江雁一个姑娘家独自留在村中,过去搭把手。 有心的人能就此猜到东山村有水可用,但只走了三人,也不会认为她们找到的水源水量可观然后费劲过来抢夺。 江鹿的两个妯娌倒是心动想来,但一不知道找到的水有多少,二是也没有到山穷水尽时,暂时抹不开脸搬进妯娌娘家住,公婆两个也不会允许。 只是拿江雁作幌子总归不好,江鹿温和的看着江雁:“等取水回来,你下地的时候记得喊我们一起。” …… 四人钻进芦苇荡,很快找到昨日挖坑的地方。 俞婶掀开上方盖着的芦苇垫,探头往下看,这个坑大概积了一手掌那么长的水,有半尺那么高。 坑的直径同家中晒菜干的小号竹篾差不多,便是将水一滴不剩全部取出来,也不过将将小只木桶的量。 江雁估算了一下,大概十二三升。 好在她们挖了五个坑,虽然坑内积水有多有少,但就算只能取出大半,也够单人省着喝上四五天。 江雁将穿好麻绳的中号竹筒向下投掷,略微晃动麻绳,牵引竹筒调整好引水姿态,很快水就顺着竹筒内壁流入。 十数次后,江雁带上山的加盖小木桶已经装满。她想了想,又将竹筒掷下去打了半竹筒水握在手中,坑内的水量已经少了大约三分之二。 江鹿姑姑她们也各有各的取水办法,江雁等在一旁看着她们手中不同型号的取水道具,不得不感叹她们思虑周全。 像她只带了一种,若是坑中水量不多水位不高,怎么取水就是一大难题。 离开时几人都心满意足。 江雁甚至不负责任畅想,若是往后出水都能如今日这般稳定就好了,这样她份额内的水喝不完,还可以匀出一点给江鹿姑姑,这样有来有往,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她们的帮助。 江雁有一堆活自己不太会做,就等着其他人帮忙或提点。 如果是东山村其他人,如江鹿姑姑她爹江顺老爷子或她侄子江驹,江雁已经能够毫无顾忌没有心理负担的找上门去。 但面对江鹿姑姑,江雁暂时无法做到。她觉得,极有可能是因为她们见面次数太少,感情不够深,还没有建立起互相麻烦的默契。 现在,机会来了。 第254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等到下午太阳不那么晒人的时候,江鹿跟着江雁慢悠悠走到了地里。 因为没有水浇地,土地干的长不出杂草。 江鹿伸出手掌悬空掠过已经半垂的麦穗,不过两三米,就惊动数只蚂蚱到处蹦跳,其中还隐约混杂着一两只黄褐色的。 江鹿站定观察了一会儿,而后对着江雁严肃说道:“地里种的这些不能再留了,我们这两天赶紧收完。” 江雁不明所以,但她知道种地这一件事上,面前之人肯定比她有经验。 她当即跑回家拿上镰刀,顺带应江鹿要求通知周寻周欢拿上农具一起去地里。 “寻哥儿——你赶紧回村一趟,告诉爷奶抓紧时间把地里没收的庄稼都收了,瞧着很快要发蝗灾了。”江鹿冲着奔跑过来的几人高声喊道。 蝗灾?!江雁震惊,她拢共就种了三亩不到点的地,因为旱情产量减半就算了,还能遇上蝗灾…… 不对,旱情和蝗灾本就相伴相生……江雁突然有些迷茫,自己头一次自主种地就遇上天灾,这算不算开局不利? 江鹿见江雁神情严肃,顿了顿说道:“江雁,还得麻烦你陪寻哥儿走一趟,报完信然后你俩连夜回来下地收麦。” 按理来说,周寻再过几个月就要成丁,往返没必要再让比他年纪小的江雁陪同,寻常跑腿的事他也做了不少。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江雁沉稳从容的衬托下,周寻那焦急随时准备冲出去的姿态,江鹿莫名觉得他憨楞不过脑,有种把事情托付给他很大概率会在哪个点上多生波折的不靠谱感。 江雁还沉浸在自己未来该如何转运的思考当中,听到江鹿的安排也没异议,同周寻对视了一眼,然后放下手中的镰刀撒腿就往村外跑。 周寻落后一步出发,但很快也追赶上去。 周欢喃喃:“跑得真快。” 因为想多了后悔又来不及把江雁喊回来的江鹿:“……干活吧。” ----------------- 何周村距离东山村,步行大概需要小半个时辰。 江雁和周寻两人跑跑走走,大概两刻钟多些也紧急赶到了。 周寻同他爷奶说了地里可能要发蝗灾的事,然后在被隔壁婶子拦下追问顺便打听东山村“内部机密”时,江雁手疾眼快就将人从婶子们的包围中强行扯出,夺路而逃。 身后传来的声音带着恼怒:“溜那么快干嘛?又不会吃了你们!” 是不会吃人,但很耽误他俩回村干活。 江雁在奔跑中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她第一次下地其实是在江旺等村中长辈们的带领下进行的,种的集体土地,然后隔年就遇上了水灾。 再往前那些年,东山村也不时有旱了涝了不同程度的灾情发生。 她不是开局不利,而是种地本就是一件艰难困苦、极度依赖天时、付出收获不常成正比的事情,想要连年丰收更是概率事件。 她要做的,就是尽最大努力应对和减少外因带来的负面效果。 所以,当身体恢复平静开始弯腰割麦的江雁好奇问道:“江鹿姑姑,你是怎么瞧出来要有蝗灾的?” 江鹿不假思索回道:“下午那一堆都是啊,有两只都能飞了。”又反问江雁,“地里长了那么多吃粮食的虫子你之前都没想着捉一捉?” 第255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曾经的江雁对昆虫毫无兴趣,是一名蟋蟀蛐蛐不分,蝈蝈蚂蚱不分的眼瞎型学渣。 来到东山村后,虽然记忆力变好,慢慢认清四者的区别,但不管古代现代,她一直默认蝗虫是第五种昆虫。 江雁错认为自己知道,没有多问。其他人也以为江雁知道,就不会多说。 现在仔细回想,旱情初露苗头时,地里的蚂蚱就开始出现了。开始数量不多,江雁捉到就带回家给母鸡加餐。 然后蚂蚱越来越多,她发现它们会啃食农作物茎叶,但当时旱情越来越严重,她忙于储水灌溉,捉虫就慢了下来。 江雁懊恼,“我不知道它们就是蝗虫,想着它们啃得再多总能给我剩点,但不浇地存水,连根穗都不会有。没成想它们没几天就多到我捉也捉不完……” 江鹿叹气:“它们多了成堆聚在一起,就会发蝗,很难止住。” “这事我也不晓得。”周欢将跳到身上的蚂蚱用力甩在地上,一脚踩死。 现在后悔没什么用,荒地那么多,这里不灾那里灾,不如趁早将地收割了。 一行割完,江雁直起身稍稍缓口气。她捏着手中并不饱满的麦粒,很担心今春种下的麦种收不回来。 ----------------- 芙蓉寨再往深处十多里的平山谷内,一众人将几块厚重木板并着大石块牢牢抵在山洞入口的木门后方,企图隔绝气息。 山洞外,老虎和棕熊疑似打作一团,一声声的怒吼和咆哮,听得洞内众人面色苍白,两腿发软,不敢喘息。 大人们更是紧紧捂住幼童的嘴,以免他们惊恐哭出声音,引来猛兽注意。 山谷面积大概有一千多亩,他们这小一年开出两百多亩地,今冬全种了麦子。 为了应对旱情,他们合力在谷中打了几口深井,又有巧匠造了引水车,方便他们日常使用和汲水灌溉。 因为谷内气温低,麦子成熟的晚,到现在还有十多亩没有收割,更别提自家种着的那几分地。 今日他们照常在地里收麦,渴了晒了就去围好的水潭里取一点水解暑,不料远处传来猛兽的声音。 先是江宁那小子突然惊恐的说好像听到了老虎的吼叫,其他人还打趣这东山村出了名的哭包胆子又缩回去了。 周围这一带,芙蓉寨的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查看或清除一遍,一直没有老虎棕熊或者野狼等猛兽存在,江宁纯粹自己吓自己。 但东山村的长辈对江宁性格十分了解,他十有八九真听到了什么动静,就算不是老虎,也可能是其它猛兽。 为了安全,江旺同管事商量暂且让大家先行躲避,以防万一。 但管事本就没听着,加上其他人都说没听见,自然不当回事,还劝江旺宽慰一下江宁,让他不要过分紧张,当务之急是尽早将地里的麦子收割。 江旺无奈,只能使着眼色和口型,让江宁将村里的孩子聚拢,带到储粮的山洞附近。 自己则和其他村民一起或放慢或加快收割速度,向着山洞一侧缓缓靠近。 自东山村人陆续遇上事后,他们这些老家伙就慢慢总结出一条保命经验,不管是谁觉得不对劲,哪怕听着不靠谱,也要先重视起来。 没过片刻,不止东山村人,在场众人就听到了响彻山谷的虎啸,还有沉闷如震天雷的熊吼。 江旺一手镰刀,一手扯着自家老婆子,撒腿就往山洞处狂奔。 外面的木屋不顶事,虎掌熊掌一拍说不定就裂了,小命保不住。 第256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平山谷里的人不知道,那头棕熊盯上他们已有一两日,只等着饥渴时进谷里捕杀。 若不是那头老虎口渴嗅着水汽寻找过来,闯进棕熊圈定的领地,两者相互威吓引起江宁注意,怕是会有多人遭遇不测。 洞外还不知要打上多久,江旺心中既许愿它们能够两败俱伤,然后寨里的人能够时机正好的过来营救。 千万不要太早赶过来,若是正碰上两头畜牲精力没耗尽,见到人就分开攻击……他们村的小伙子也在护卫队里…… 芙蓉寨里,许多人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出屋门凝神倾听。 一人揪住同伴的衣袖,声音紧张:“我没听错吧,是老虎在吼吧?另一个叫那么凶的是啥来着?” “我也听到了,可能是狗熊。”被问到的男子也十分紧张,脑袋左右转动,企图寻到寨中护卫保护自己。 “铛——” “铛——” “铛——” 寨中的铜锣被紧急敲响,三管事身边的人出来通知寨中老弱躲避,或是聚拢在议事堂,或是躲在屋内的地窖中。 其他身强力壮的男子和女子,则被要求拿上工具,在巡逻队的带领下守卫寨子,以免有猛兽悄无声息入侵。 其余护卫们则跟着回寨中不久的符五管事下山查探。 江富就在查探的队伍里。 循着声音,眼见离东山村人居住的平山谷越来越近,江富嘴唇开始失去血色,他不得不强行冷静下来,才能控制住自己不脱离队伍擅自行动。 走进谷内,距离居住区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空气中就散发着些许血腥味。 队伍中的其他人也有家人安置在此,不免着急忙慌想要尽快赶过去救人。 符五管事抬起手臂。一贯以来的规矩要求让身后的护卫们下意识遵从。 “金三苗四,你俩上树瞧瞧情况。” 金三和苗四领命,迅速挑了棵合适的大树攀上远眺。 “管事,只有一头老虎和一头棕熊在打斗,没见到人影。” “麦没挡住的地方,没见人躺着。” “那俩畜牲动作慢了下来。” …… 符五管事将信息在脑中快速过了一遍,判断不管是老虎还是熊,现在的状态他们都能应对后,就开始下达命令。 “大家快速靠近,保持安全距离,直接射杀。” …… 山洞内的人只听见外面的声音越来越低,然后彻底失去动静。 过了一会儿,有人问道:“不会两个打架都打死了吧,要不要出去看看?” “不行,再等等。”又有人反驳,“我们木板隔了这么多层,动静小点听不见,说不定还有一只活着,就在门外面守着呢。” 又等了片刻,门板上传来一阵轻不可闻的拍门声。 有人激动起来,挽袖准备挪开石块和木板。“一定是寨里的护卫们来救我们了!” “不要急。”江旺一把抓住那人的胳膊,“山里的熊精怪,会学人敲门,把人骗出去挖心肝吃。我们先问问。” 说着清清嗓子,大声喊道:“是谁在敲门???” 门外无人回应。 又有人加入喊话行列,问了数声才听到传进来的话。 “我们是寨里的护卫,快出来吧——” 第257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这一日有惊无险。 经过护卫队的排查,初步判定这两只猛兽自西边迁徙而来,应该是奔着水源而来。 而随着旱情愈发严重,闯入谷中的野兽只怕会越来越多。 如护卫队们再往山中深处探查两公里左右,又发现多头野猪的行迹,或是碍于熊虎的威胁,暂时还在外围徘徊。 但谷内无疑不再安全。 寨民们卯足劲打算将地里的麦子尽快收割殆尽。 虽有护卫们在周围守着,也有残余气味威慑,但已经能听到远处时不时传来的兽吼,听声音距离越发靠近。 众人又在谷内胆颤心惊住了三日,待最后一批麦子晒干收入山洞,才收拾行囊准备撤离。 他们将大石板压在快要枯竭的水井上方,期待隔绝仅剩的水汽后那些动物能够无望离开,不会在谷内多做停留甚至繁衍生息。 平山谷毕竟离芙蓉寨距离不远,返程不过近一个时辰的路途,就与两波兽群遥相错过。 好在那些野兽虽然数量多,但不够凶猛,且他们这支队伍占据数量优势,足以将它们吓退。 除了几个人因为过于惊慌失措,误伤队内同伴或是扭伤自己脚踝。 等终于安全回到芙蓉寨里,江河他们赶来探望,本就拥挤的房屋更加逼仄了。 江旺同江兴叔还有其他几位老人已经多次商量过,此时向江富再次确认:“你说我们搬回去一些人怎么样?这里屋子不够住。” 他们商议的内容江富听了后半段,猜出他们心中所想。当时若不是迫不得已,不会有那么多长辈顾不上年迈的身体咬牙跟过来。 当初的威胁现已消失,他们老了老了,自觉对寨里的用处不是很大,有机会还是念着落叶归根。 但外面的形势,江富只能委婉劝说,想让他们暂时放下这个念头。 “我们县的旱情只比这里轻一点,回去怕是抢不到水喝。而且现在这个情况,不管路上还是村里,都不见得安全。” “留在寨子里,我们这些人还有把子力气能够看顾。” 江旺也知道这个情况,可他看着江达孙云微睁眼无精打采的模样,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以及“现在江雁一个人留在村里……” 江富对此也没有办法。他们这些人也不能回村将江雁接来,只能寄希望于她自身机灵一些,可以保住安全。 ----------------- 同江鹿一家搭伴生活的江雁心情很不好。 她对自家收成大减的情况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但那一刻真的到来时,还是会无比心痛。 她将晒干的麦粟黍豆一计量,只比撒下去的种子多了一倍。 不去计较她为此耗费的劳力和精力,光种子她都赔了进去。 开春那些饱满的种子,最后只长成干瘪的粮食,血亏。 更雪上加霜的是,她们挖出来的几口水井在经过三日取水后,再次面临干涸。取水取到最后,只剩下大半黄泥浆。 虽然泥浆沉淀过后还能获得小部分清水,但再去哪里寻找可能挖出水的洼地呢? 天坑!!! 江雁脑中下意识浮现出过往见过的奇景,很快又将其打散。 那是个十足危险的地方,她不应该冒这份险。 第258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第二日,江雁和江鹿没能在约定时间等到俞婶和白婶的到来。 江鹿想了想,将周寻周欢一并叫上,打算进后山挖些可食用的根茎。 野菜是缺水干死了,但埋在土里的应该还能保持住活力。 尽管太阳还未露头,但天气已然干热。江雁背着竹篓没走多远就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不由加重呼吸希望使鼻腔湿润。 突然,远方上空传来如雷声轰鸣又似蜂群振翅般的杂音。 他们循声回头看,只见天际线处有一大片黑云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翻涌而来,所经之处虽称不上遮天蔽日,但投下的阴影也能覆盖一个村庄。 不用多问,几人脸色瞬间苍白,赶在蝗虫大部队降落前连冲带撞躲回家中。 江雁更是体力大爆发,冲到后院揪着鸡脖折返回屋,紧闭门窗,然后躲入地窖。 家里的门窗是木制的,房顶上方还铺着干草,万一蝗虫成群结队啃进来……她不想同它们共处一室,更怕将她的肉生啃下来。 地窖里储存着江雁绝大部分的食物和用水,之前因为担心旱情生乱,会有贼人趁她不在进入劫掠,早早从储藏室转移至此处,这会儿更是成为她的生存保障。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江雁听到上方出现嗡嗡嗡的声音。 等了许久,江雁听外面动静没有增大,想了想,大着胆子从地窖中爬出,将外面来不及收进去的少量食物、衣物被褥和重要器具一并搬进地窖里。 期间有十数只“先头兵”飞进小院,几只莽到她身上被打落弄死,江雁在喂鸡和堆肥间犹豫片刻,突然生出趁这机会多抓蝗虫这样鸡饲料和肥料都有保障的大胆念头。 尽管江雁最后硬生生想起成灾的蝗虫有毒,担心喂得太多毒素累积过量,然后将她唯一且珍贵的母鸡毒死,以及她找不到捕捞蝗虫的合适网兜,不得不遗憾的终止这个奇思妙想。 蝗虫们虽然长了翅膀,但大部队来得并没有她们想象中那么快。 或许是因为白日不是它们活动的最佳时间,又或许是外面的村庄有太多食物可让它们食用,江雁提心吊胆在厨间做好能吃上四五日的干饼后还没等来那片黑云靠近。 江雁紧绷的心又放松下来,她甚至跑到院外一段距离,大声同江鹿一家交流经验。 直到这日的后半夜天将要蒙蒙亮的时候,江雁从炕上惊醒。 蝗虫群来了。这是她人生第一次真正直面蝗灾的威力。 江雁重新躲回到地窖内,胆气充盈起来的她这次留出一道半指宽的缝隙以便更清晰的留意外面动静。 而她的宝贝鸡则栓在了厨间,留了一日食水,以示对它捕捉漏网之蝗的信任。 屋顶上方嗡嗡嗡嗡是蝗虫群的振翅声,但不知噼里啪啦哗啦哗啦沙拉沙拉是降落的声音还是咀嚼的声音。 蝗虫群发出的噪音一直持续,江雁从心烦意乱到心凉如水,后续甚至能够面无表情跟着并不明显的节奏恨恨啃完手中的干饼。 她们村不知道够它们啃多久。 第259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雁在屋里足足呆了三日,直到杂音渐远。 将不知从哪条门缝钻进屋内的几只蝗虫消灭,江雁悄悄打开屋门往外望,院里本就稀疏的枯草彻底消失不见,手掌扶住的门框变得略微粗糙,摸上去指腹沾染上少许尘屑。 再看天上飞的明显稀疏许多的蝗虫,以及地上四处散落但并不算多的蝗虫尸体,江雁思考了一下,从屋内取来竹篓和竹夹开始收拾。 走至屋侧,目之所及是近处光裸的树木枝干和荒芜的山体,稍远处是上下窜动的黑雾,再远处还是原来的模样,尚未被蝗虫啃食殆尽。 江雁很担忧,若是它们一边吃一边繁殖,再加上其他地方大概率也有蝗虫群,四面八方来相会……她不知道身前数百里秦山能让它们吃上几个月。 院内的蝗虫尸体江雁足足捡了大半篓,倒在地上碾碎后,她从厨间抱来一大坛草木灰,倒入搅拌均匀。 草木灰是古代杀菌消毒除污去味堆肥的利器,江雁对它的需求异常高。这次又到它发挥功效的时候了。 虽然不知道蝗虫尸体带的什么毒,草木灰能不能破坏毒素使其无害化,但江雁知道螳螂体内有铁线虫,差不多的蝗虫大概率也会有寄生虫。 而且最重要的是,万一腹部还藏着具有活性的虫卵呢? 这是前两日江雁在屋内拿草鞋拍死蝗虫后的下意识反应,这姿势太熟悉了,让她无法忘怀来自蟑螂的迫害,毕竟这鬼东西现在还时不时冒出来给她找事情。 蝗虫群离开后的土地表面,还出现了无法忽视的密集黑点。 江雁蹲下来仔细查看过,这些黑色或深棕色大概四五毫米的球形颗粒,基本就是蝗虫的排泄物无误。 秉持着有用无用都要用,也不差屎里那点毒的心态,她又拿来扫帚满院清扫,归拢至一处。 扫了几下,江雁“幡然醒悟”,既然最终都要混合在一起,刚才她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去捡蝗虫尸体?! 江雁给不出答案。 将院里清扫干净,连黄土都扫去一层后,江雁看时间还早,又盯上了院子外面的垃圾再利用。 扫帚上的细密竹枝在地上划出刷刷刷的声响,扫出一段距离后,周欢听从母命走出家门。 “江雁姐,你这是在做什么?” ----------------- 秦山的另一处,超大规模的蝗虫群刚刚飞抵芙蓉寨所在之地。 这支数日前突然从人迹罕至的秦山深处飞出的蝗虫队伍,在不断并入沿途受灾县域的蝗虫群后发展壮大,所过之处一片荒芜黄土。 不管是躲在屋舍内痛骂贼老天的寨民,皱眉不展的管事,抑或是被抱琴听莺围拢保护的伏维莘,都知道河定府勉力维持的安稳被彻底击碎了。 待到蝗虫大部分飞离,伏维莘戴着能够罩住全身的帷帽来到伏五叔的书房。 笃笃笃—— “进来。”伏检搁下手中的狼毫,看向有些拘谨的女郎。 “五叔安好。”伏维莘打完招呼顿了一下,而后问道:“年节后五叔来信提及的结亲一事,不知此时是否依然有效?” 第260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雁的堆肥新材料成功吸引江鹿一家三口的兴趣。 远处的山上都是蝗虫,俞婶不来,她们暂时没能力独自发掘水源。 因为这几日躲在家中消耗不大,江鹿一家只取了少量水润喉,硬是节省出大半。 江雁喝得多些,虽不及平日里正常饮用量,但她一个人,取回来的水还能剩下一个浅底。 加上地窖里提前存好的几排装满水的竹筒还未取用,江雁暂时不存在缺水恐惧。每日一筒维持最低需求,江雁就是拿出来救济江鹿一家,还能再撑上五六日。 而五六日过后,当时县府里说的半月来雨,半月之期也该到了。 四人挑着白日不怎么晒人的时段,满村收集散落的蝗虫尸体和混合着粪便的尘土。 江雁从怀中掏出竹筒打开,给三人倒上少许水后,自己美美饮了一口。“村里基本都清完了,我打算去地里收拾一下。你们一起吗?” “去吧。”江鹿将含在口中的茶水缓慢吞下,她们娘仨的地在何周村,但她爹和侄子的地还在,不提其它,在这里住是该帮着收拾下。 不过,“江雁,你水里泡了什么?喝着有一丝丝苦甜。” “牛筋草。” “还能泡水喝啊。”周寻回味了一下,很快表情难言。 牛筋草是地头随处可见的杂草,长得却比精心伺候的庄稼还要好。 他有记忆起就被长辈们使唤着拔它,因为根钻得深,很难拔,小时候拔不干净挨骂,为了拔干净摔个屁股蹲弄脏衣服,还要挨骂。 即便现在大了拔草更加游刃有余,也多次碾碎它敷伤口上止血,但很难对它有个好印象。 “能喝,清热解暑。不过药性凉,喝多了伤胃。”有一次泡浓了,江雁喝下去后胃不舒服,差点当众呕出来。 周寻瞧着自己刚从墙根下拽出的残存牛筋草根茎,心中遗憾,这草怎么不再多一个能让人当粟子吃的本事呢? 太阳西斜,东山村久违的刮起了阵风。 江雁四人转战村口的地里收拾蝗虫没多久,靠近村道的周欢率先发现有三人往东山村赶来。 江雁眯着眼睛,人走近些发现其中一人是前不久才被她打过的方各庄混子,另两人没有印象。 附近的各村村民,江鹿打过照面的有许多,对那两人同样感到很陌生。 “像是来找事的。”江雁嘟囔了一句,俯身捡起锄头摆出防御架势。 村口与家中往来再方便,也不如就地堆肥,反正没人来偷。她带锄头过来,除了柄长刃利能防身,就是方便挖坑。 那三人也瞧见了守在村口的江雁四人,快要靠近时,那混子做出凶恶的表情道:“把吃的喝的都交出来,不然老子将你们都宰了。” 然后从腰后抽出一把菜刀,“呕——呕——” 这三人或许因为过度缺水,状态都不太行,十分萎靡颓丧,眼圈乌黑。 因为一人呕出声,另两人也控制不住跟着干呕,本就周身酸臭的三人味道更恶心难闻了。 江雁下意识往后退了两小步,然后逮着三人反胃俯身,锄头一个接一个的抡下去。 “啊!”周欢发出短促的惊叫声,而后两眼亮晶晶的盯着江雁看。 周寻松开紧握的拳头,难以置信:“这么快?”他还没开始动手呢。 江雁嫌弃的看着倒在地上的三人,“就是要趁他病,要他命。” “周寻哥,麻烦你赶快跑回家拿绳子,我得在这里守着不让他们醒过来。” 第261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鉴于已经有不怀好意的人找来东山村,江雁和江鹿一家干脆并到一处住,以免分散听不到呼救。 被制伏的三人被周寻拖到江雁家后院的空地里露天放着。 江鹿端着新鲜烙好的饼子出来,江雁、周寻和周欢,挨个发下去,随后疑惑问道:“这都大半个时辰了吧,怎么还没醒过来?” 因为敲击的是后脑勺和后颈连接处,江雁动手的时候怕太用力出事,一直收着力道。 正常来说,她第一棍的力道三人应该只感到眩晕,但不会立时昏迷,需要她补上第二棍。 江鹿怕出事,也检查过三人的情况,没断没瘪没出血的。 当时何周村和别村抢水的时候,也不是没人挨过锄头砸,还是脑袋被开瓢拉去县城差点没救回来的那种,但都没有像他们仨这样瞬间就倒下的。 “人是干巴瘦,但三个都大身板,怎么这么不经打?”江鹿有些紧张,“不会真没气了吧?” 她伸出手指放在一人鼻腔前端,还好,能感受到轻弱但规律的呼吸。 很快,这人转醒过来,眼神涣散,但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巨响。 江雁叼着饼子,带着周欢从屋内搬出两条长椅,放在三人前方,懒散坐下,然后对着睁开眼的那人问道:“清醒了吗?你们来这有多少人知道?” 被问话的男子反应迟缓,也不知道有没听清,江雁没办法,只能又问了一遍。 “喂,你是听不见还是不会说话!有多少人知道你们来了这里?”周欢轻踹了一脚,紧跟着问道。 那男子回过神,怒视面前几人:“我外面还有十多个兄弟,等他们找来,有你们好看。” 十多个人啊……江鹿一家担忧的看向江雁,尤其是周寻,这么多人他没把握全打趴下。 那男子斜眼看清几人的表情,得意的威胁道:“怕了?怕还不赶紧给我们松绑!” “呕——” 江雁嘴里的饼子不香了,她感觉后院的土地和空气都遭受了严重污染。 她带着长椅后退一节,语气不善:“嘁,十多个像你们这样话没说两句就开始吐,吐到浑身都没力气的兄弟吗?” “臭娘们你想得倒挺美。”那男子试了几次,将不适硬生生压下。“我们仨就是倒霉吃坏了肚子,不然会栽在你手里?” “哦,看来你们仨都是小喽啰不受重视,不能吃的才塞给你们。” “放,屁,老子,不吃,垃圾。”方各庄那混子不知听了多少,突然断续插话,“烤,烤蝗虫,多香,大哥,老头子,不不识货,我们多吃。” 那男子气急败坏,低声吼道:“方混子!!!” 江雁走到方混子跟前,见他眼皮还没掀开,本来悬起的心突然放松了许多。 按照方混子所说,他们这般症状是因为吃了许多蝗虫中毒所致。 如果他口中的大哥是地上躺着的另两人,那么即便是村外还有人候着,数量应没有十余人之多。 若是新来的两人都是手下,那所谓的大哥及其他人吃了烤蝗虫,大抵同他们差不多的症状。不管轻重,或可一搏。 江雁拉着江鹿她们走到远处,小声商量起自今夜起的应敌安排。 第262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建光十五年六月十二日傍晚,被交托留意村口来人重任的周欢发出警示。 江雁等人听到声音,立即带着武器赶到。 “五个人。”比她们之前预估的最多十人少了一半,周欢不由评价:“那人真能吹牛,还好没被骗住。” “还没确定是一伙的。”说是这么说,但江雁身体不着痕迹放松了些,五个可比十个好对付。 差不多走到相距十米的地方,江雁高声喝止:“别再过来,你们找谁?” 瞧这五人的状态同前三人差不多,江雁心中已经有数,但还等着最后的身份确认。 其中一人咽了咽干渴冒烟的喉咙,嘶哑道:“把我们兄弟交出来,不然……” 江雁与周寻飞快对视了一眼,不等对面之人将狠话放完,直接从身后背篓中挑出半块板砖,握在手中随时准备掷出。 周寻则举起锄头:“你们几个蹲下双臂抱头,不照做,别怪我锄头不长眼睛!” 江鹿和周欢也各自拿着锄头随时准备攻击。 这五人这次没带菜刀,拿的木棍过来,挥动的时候双手缓慢又软绵无力,很快就被江鹿一家打趴在地。 除了一位趁周欢打人准备背后偷袭,被江雁远远丢过来的板砖砸晕,其他四人都倒在地上细弱的呻吟。 “这也太弱了吧。”周欢不太满意自己还未热身就草草就结束的发挥,小声嘟囔。 周寻拍上她的脑袋:“你想什么呢?是他们蠢到中毒了还来找事情。换做其他人,没打过要跑的指不定就是我们了。” 看着地上新鲜出炉的五名病弱俘虏,江雁有些头疼。 之前那三个还丢在后院苟延残喘,没决定好怎么处理。 按照乡里历来的做法,应该通知里长以及当事双方的村长,将人领回去该骂骂,该打打,然后赔上一些铜板。 但不说东山村村长和村老们都不在,无人能帮着做主,己方势单力薄容易被反咬一口,就是现在逮起来的八人,灾情期间挑着江雁独自在村妄图持刀打劫,她也不太愿意私了。 说去报官吧,县城太远,这时候出门江雁就是不怕路上打劫,还担心被人偷家,而且当日要吃的水和粮食肯定要翻番。 更要命的是,江鹿想到要同衙门里的人打交道,心就惶惶,认定自己会被冤假错案,不仅倾家荡产,还有牢狱之灾,江雁才犹豫着提议就被断然否决。 没办法,不敢自己处理,丢山里听天由命对江鹿一家又冲击太大,只能丢在后院,由江鹿每日磨点干草粉喂下吊命。 说实话,江雁觉得按她江鹿姑姑这做法,跟死缓差不多。 因为水很珍贵,干巴巴的碎末塞进去,江鹿每人只给一小口水润喉,本就虚弱的人有极大概率被噎死、嗓子眼糊死或缺水干死。 现在又加五人,江鹿终于忍不住道:“我还是回去一趟吧,问问何周村的人愿不愿意帮忙把人拖走,要是能换到水和粮,给他们分大头。” “方各庄那混子虽然父母不在了,但还有两三个亲戚,这种性命攸关的事总会管上一管吧?” 江雁将自己代入他亲戚的身份,只想让他自生自灭,管个锤子。 不过一直留在家中也不行,她思索许久,最后觉得只能听天由命。 “这几个再饿上一两天,后院那三个没力气找我们麻烦了,挑个时间丢到他们村附近吧。他们村的人进出,看到肯定带回去。” 第263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努力了两个晨昏,江雁她们终于将所有人偷偷搬至方各庄村外杂树林靠近村道那侧的某个地点。 蝗灾刚走,草叶全无,树林从上到下都是光秃秃的,往这边打眼一瞧肯定能发现躺着的这堆人。 而且已经将他们四肢的束缚解开,只要有人清醒过来,努力往外挪上几寸,不可能不被发现。 江雁揉捏着自己僵直的胳膊,那几人虽然饿得消瘦,但毕竟是成年男子,一路拖拽搬抗还要避开人群,她费得力不少。 好在这几日的麻烦终于甩脱出去。 周欢背着放置江雁珍藏大刀和板砖的竹篓,在光秃秃的树林中脚步轻快。 今日出门前,她们见到后山长出了两朵白云,虽然小而薄,但比起前日十分细长风一吹就散的丝缕,有着显著的增长。 这代表什么?下雨的希望更大了呀! 荣成县的黄县令也这般安慰自己。 他被迫走出县府大门在人群前站定,一手指着远方天空中的不规则白点,一边高声安抚台阶下方聚集的民众: “乡亲们,看到那云了吗?虽然太史令说的半月落雨没有成真,但他们也没有全部说错。天上有云了,有云就能下雨啊! 本县令知道你们日子难过,但再忍忍,邻里亲朋互相接济一下,很快就能熬到雨落下来。” …… 六月十六日,江雁的存水只剩下最后八个竹筒。 江鹿满脸愧意的从江雁手中接过大半,若不是她们娘仨搬到村子来,若不是她们早前没存足够的水,江雁也不至于跟她们一起大半时间渴着。 江雁撇过眼不看,她劝了好几遍又提出拿水换粮才让江鹿姑姑接下,这会儿实在嗓子眼冒烟儿说不出更多劝解的话。 六月十八日深夜,口渴到无法安睡的江雁在炕上辗转许久,终于取来竹筒微抿一口。 她侧身躺下,来不及回味唇齿咽喉再次湿润的美妙,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江雁拍醒身侧熟睡的两人,自己则快速走出屋门,发现不远处再度燃起了火光。 那方向和距离……不太可能是县城里出了骚乱。 “我们村就在那边!!!”周欢趿拉着草鞋跑出来,无需提醒就发现了要点。“怎么会着起来呢?现在根本没水灭火啊!!!” 江雁感觉自己的心脏在不断紧揪,“不可能是简单的失火,现在没有刮风,但烧了这么一大片,且哪个方向都在扩散,一定是有人闯进去了。” “那怎么办?我爷奶还在村子里。”周欢急得眼圈泛红,周寻更是拿好了棍棒准备往村外冲。 江雁拽住了周寻,对着江鹿道:“如果是匪徒或其他人作恶,数量一定不在少数。贸然找过去,说不准路上会正面撞上。” “那我爷奶呢?我们村的人呢?” 江雁没有理会,快速分析道:“何周村距山不远,如果袭击的人沿着官道找来,村里的人可以躲进山里,进山里就没那么容易被抓。 如果人从山中摸进村,村里的人也还有机会跑到县城。只要不被吓住,村里那么多人能反抗能跑,总能找到办法活下来。 但如果真从山里摸进村,东山村离何周村不远,留给我们的应对时间少之又少。必须抓紧时间离开。” 第264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雁会为了东山村人冒险,但不会为何周村人这么做。 她说完话便不再管江鹿一家,径自跑回屋中打包行李。 口粮和水都要带上,带不走的粮食本就放在地窖,盖好木板,再将大水缸挪到其上遮住边沿。 缸内留少许今夏新收的干瘪到不能再干瘪的粟米转移注意。 用脚将挪动痕迹散开,江雁抓起防身武器,在屋内快速绕了一圈。 墙角还蹲着蔫了几日现在正打瞌睡的母鸡。 江雁抓起双翅,在母鸡愤怒尖叫前掐住尖喙,然后套上竹塞。 她就这么一只鸡,缺水缺成这样都坚持供着没杀了吃肉,怎么舍得丢下给人添菜。 没用半盏茶,江雁走出屋门时,江鹿一家已经收拾好行李在院门等着了。 她们人多,东西本就没多少,收拾起来要比江雁快。 不知怎么商量的,反正最后三人都要跟着江雁一起逃往后山。 …… 大概不到两刻钟,江雁几人就听到下方有一堆人走动的声音以及偶尔几声压得极低的呵斥。 她们走在半山腰,而那队不怀好意之人则行走在山脚,双方直线距离不过二十余米。 江雁拉着江鹿和周欢尽可能贴靠山体,自己则微微探头,默数着被皎洁月光拉长的道道身影。 十、十一……直到再无人影出现,村中传出气恼的喊叫。 摸进东山村的一共十九人。 或许是发现村中空荡荡的,无人抵抗,这些人没有点火烧屋。 江雁只看见村中有零星的火光来回游荡,片刻后,重归黑暗。 天边悄悄泛起鱼肚白,她们当前所停留的位置在白日里很不安全,眼力够好的人可能站在村中就能瞧见异常。 还不到赌运气的时候,江雁埋头带路继续往深处走。 直到进入熟悉的天坑山,江雁挑了一块相对平滑的石块坐下,接着才开口道:“我们先在这里避两天吧,看看情况再说。” 虽然山洞被那不知道什么名的山寨征用,洞口紧锁无法进入避难,但洞外还是有过一番布置。 便于行走的山道仅剩一条,她们只要在上方守住,不管是应敌还是撤退,都有较大的优势。 …… 东山村内,操着不同于荣成县以及周边几个郡县口音的男子哐哐哐拍响屋门。“大哥,我们还走吗?” 这村全是空屋子没人住,虽然大多都积着厚厚的灰,但家家户户大件家具基本配齐,住起来什么都不用操心。 “走。”被叫大哥的络腮胡男子脸色沉郁的打开屋门,“没有水,村子再好人也呆不下去。” “昨日特地多赶一些山路,就是想着人少,分到的东西能多些。哪想到这村穷得叮啷响,大家白费力气。” 昨夜络腮胡很期待的掀开角落里被木板加草垫层层藏住的大缸,结果里面就是浅浅一层壳比内里还多的粟。 他抓了几把,一粒饱满的都挑不出来。就算没有干旱,这么垃圾的种地水平,难怪只有面上光。 他们哥几个胃口大,抢的粮食早就不够吃,这院里找来找去除了缸内那么一点粮食,就是墙根下放着的几坛生了黑毛和白毛的腌菜。 想到此处难免饥饿难忍,络腮胡趁着院中队伍尚未集齐,捡了旁边堆放的板砖,一下下将大缸砸碎成片。 第265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县郊的动静无法遮掩,见到烧红的夜空后,黄县令将县府能调出的兵丁衙役全部派出去,一半城内巡逻避免城中跟着生事,一半守在城门放想要前去搭救的百姓离开。 城中许多百姓都有亲友居住在县郊,虽不敢敞开城门等着接收逃难来的民众,但放行却没什么妨碍。 朝廷都快完了,黄县令也没有什么考核压力,但依然在书房急得团团转。 他看着下首沉默不语的伏桉,催促道:“你不是很能吗?快想想办法啊。你背后的人呢?这都不出面管一管!” 当时吕都督那么大的官,手下那么多士兵,都没能拦住乱民围攻,只能弃城仓惶而逃不知所踪。 他就一个混日子的穷苦县令,一点都不想当丧家之犬,把命系在裤腰上。 伏桉抬眸:“方才就去信求援了,最快也得一日半赶到。县令不妨去找城中豪绅借用家丁,或组织百姓,团结起来共同御敌。” 黄县令气得吹胡子瞪眼:“你不知道荣成县不管是豪绅还是百姓,对我都没有好脸色吗?” 去年冬日因为听眼前之人指示,收完孝敬后又对城中富户狠狠进行了一波收割,他们至今避着他走,或是见面阴阳怪气。 百姓们倒是始终如一,一直瞧他不顺眼,就是平日里得强忍着。以往他毫不在意,反正见不着面也影响不了他过好日子。 但现在这种情况,万一出来几个大聪明振臂高呼,联合起来先将他拉下…… 黄县令觉得自己处境危险,十分需要降低存在感,但面前之人……他笑得特别谄媚: “伏郎君,凭您的聪明才智和蔼可亲,以及在我县衙无人能及的威望,必定一呼百应啊~” 伏桉看着黄县令凑到跟前努力睁大仍不真诚的老眼,虽无语至极令人不适,却还是把活应了下来。 “也行,不过县令的私库需借来一用。” 一个时辰后,伏桉带着新鲜拼凑出的人手,纵马往混乱方向赶去。 ----------------- 周寻带着周欢将附近能找到的大块石头全部捡来堆放在江雁身旁。 江雁在现在这个位置断续守了三个时辰,除了啃早食和活动四肢,并没有挪动的意向。 周寻看他娘拿着菜刀头也不抬的在削尖木棍,就他们兄妹俩空闲下来,稍作犹豫后又一次来找江雁商量:“我和周欢来守吧,你休息一会儿。” “……行。”太阳正晒在头顶斜上方,虽然拿布顶着遮阴,但后半夜加一个上午都没合眼的江雁在这温度下,意识开始迟钝。 倒地入睡前,江雁最后强调:“有不对劲一定及时叫醒我。” …… 不知睡了多久,周寻的叫醒声和耳侧沉重的脚步声同时响起。 “江雁快醒醒,有人找上山来了!” 眼睛瞬间睁开来不及聚焦的江雁蹭的一下坐起,右手抓住身侧的石块,“几个人?不能让他们靠近。” 此时的太阳快要西落,很难瞧清下方两位背着光衣衫褴褛走路瘸拐的人的面容。 周寻喝止道:“站住,再往前走别怪我们不客气。” 第266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鹿左右手搀着俞婶和何三妹寻处平地坐下,随后才紧张问道:“怎么只有你俩?其他人呢?” 何三妹忍了一日,这会儿自觉来到安全地方心神放松,被这么一问就控制不住眼泪哗啦啦的流,还咧开嘴准备放声恸哭。 俞婶瞟过去,嘴边的话也不说了,当即伸出满是划痕的手将何三妹嘴巴牢牢捂住。 何三妹将将起势的哭嚎被迫中止。 俞婶压着嗓子呵斥道:“别哭了,再把那群凶材招来怎么办!” 俞婶对何三妹给不出好脸色。这人不仅做事没长脑子,情绪上来还不顾场合折腾,她差点就被拖累死。 “我都不知道自己抽什么疯,昨晚逃跑的时候看见她傻愣愣的站在道上不知道跑,觉得可怜去拉了一把。”俞婶调整位置,双手仍保持禁锢何三妹胳膊和嘴的姿势,开始同在场人讲述昨夜的凶险。 “那一群外乡人不知道从山的哪边翻过来,先抢的山脚下的鲤山村,动静闹大后我们村就知道了。 村长把大家叫起来保护村子,但那一群人瞧着走几步就要往地上倒,实际力气大得很,见到同伙抢到粮食和水,更是发疯起来不要命。 村里拦了半个多时辰没什么效果,很多人还被打出重伤,加上那群人丧天良到处点火,房子也保不住,大家就打算往县里躲。” “逃跑的时候我拉着她,”俞婶下巴微抬再次强调是身前之人,“去村口的道上撞见五六个拿木棍的凶匪。” “我们那群一起跑的大概二十来人,绝大多数手里都拿着锄头或扁担。二十个打五个,怎么会打不过。 结果她吓得一动不动,眼睛闭上就开始叫。前面的都把人打退跑出去了,我扯着她硬是走不动几步,低头一看两条腿都软在那里,还跟我往反方向作劲。 手倒是死命拽住我胳膊,怎么扯也不放开。 好不容易拖着她走到村外,大家都跑远了,没过多久又有匪徒跟在后面。带着这么一个拖后腿的什么力气都使不出来,只能往林子里钻,然后绕道躲进山里。” 说到这俞婶更生气:“进山后瞧见不远处有俩落单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不是命没了就是饿得只剩口气,然后这蠢货,这蠢货这次倒不站桩了,改拉着我逃跑。 我们在山里啊,她路都不看就莽,然后一脚踏空滚下坡,连带着我把老腰闪了脚也崴了。” 江鹿终于没忍住错愕地看向何三妹,这位嫁到村里好几年了,平常没怎么见她出门,去她婆家时也板着脸没有笑意,更不搭话。 她们聚在一起干活的时候还暗暗讨论过,觉得这人性子太傲不好相处……难道真是因为脑子问题? 江鹿在何三妹瞧不见的地方,对着俞婶指指自己的脑袋,然后又指指何三妹。 俞婶绷不住了,松开胳膊挪到何三妹前方,企图从她脏乱的外表中找到正常人的佐证。 谁信啊,真有能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平日里还不闹腾的傻子? 第267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何三妹最后是被江鹿扯下的一小块干饼镇住的,那饼就两根手指并起来那么大,但她坐在地上一点点啃食,完全忘了方才的悲伤。 俞婶盯她看了许久,还是认为她在装。被骂傻子不反驳是因为理亏心虚,而且她就是不愿意为先前拖后腿的行为表示歉疚和感谢。 不过当前也不是掰扯这事的时候,俞婶吃了江鹿挤出来的一点口 然而现在的赵司还沉浸在聂皇后刚才张阔他的那一巴掌上,突然听到聂皇后问话的赵司回过神来,深深的看了一眼聂皇后,然后从地上站起自己的身子,迈步踏出了坤宁宫。 李南听声转身,却发现背后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一片,漫无人迹。 林姐已经吃完饭,笑了笑站起来,扭着硕大的臀部走了,临行前还在王鹏的脸上捏了一下,让王鹏一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李南起身看时,发现身左之处的辛琪琪,似乎梦游一般,攒到了李南的身下,然后两只纤细的手掌,不由自主的便攀上了李南的雄伟之处。 冰,如果真不出门记得离婚的话怎么,关键是同根本就是那种算了算身边的章鱼,之前那个现在跟你就不能别人面前,那么就是一种这个城市,这个字里行间支部足够的。 蓝胡子显然是被流火的斥责惊呆了,对流火的指责万分的不理解。甚至他都没有想到,流火居然会在这些方面攻击他。 所有能量全都聚集在爪间,将本来就锋利尖锐坚硬的指甲维护防御如铁。 百里心中疑惑,也知道九凰让他如此做定是有自己的用处,随即点点头对九凰保证一定做好九凰所交代的事。 这一夜既是所有故事的结束,也是未来一个崭新的开始,所有的一切都开始步入幸福的轨道。 他有些疯狂的说道,毕竟现在,他的实力刚达到巅峰,居然也会被人杀死了,他不想被你杀死,你的心里有实力,完全可以在海兽之中有一席之地。 而躲在附近的黑蚂大师完全不知道这边的情况,他已经被自己所养的那只乌头蛊给狠狠地的坑了一次。 云雾渐渐散开,一道魔影残像冲天而起,少年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人们眼前。 这五行锁灵阵本来困住来犯之敌后,便会不断抽取阵内的天地元气,并将之传递到阵眼中去,供大阵运转使用,这才会让被困之人越来越衰弱,直至被困死在阵中。 严峻自然知道这玩意凶残,当下他示意周围人让开,因为他竟然开始助跑了。 这一次整个中州一次性消失了这数十位蛊仙,顿时引起了巨大的轰动,甚至连其他四域皆震惊了。 赤尊公主咬了脸谱男,脸谱男吐出尸毒黑烟,那我中了尸毒,变成了僵尸,可能是血液被尸毒所腐化了的原因。 待回过神来,他将剪刀递给了我,而后自己拿了一把刷锅的刷子和一把打猪泔水的勺子,然后将那些鹅卵石以及那些烧完的棺材板的木屑灰全部扫到了勺子里,一点都没剩下。 回头望来,人们看向他的眼神都充满了惋惜,身为神剑山庄最杰出的天才什么时候被人这样看待过,简直就像是一个哆哆发抖的乞丐。 杨昊在接受了九叔的委托之后,也明明白白的和柳青说了此事,并言明自己会将这部分资产,注入到慈善基金中,用于帮助青竹寨脱贫致富。 第268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雁的人情往来当晚没能成功送出去。 看着像是小队头头的男子掂了掂手中的分量,而后有些留恋的将萎靡到鸣叫声都不再清脆利落的母鸡塞回给江雁。 “晚几天吧,晚几天我们腾出手来,就让你江富叔带着大伙上你家院里喝鸡汤。 江雁侄女放心,到时我们绝不同你客气,不管烧多大块的肉,炖再多的汤,保管给 可尖兵的表现让他们狠狠的松了口气——尖兵追索着痕迹一路狂奔,甚至没有注意周围的情况,而在尖兵百米外的敌人,也顺利的进入到了预设的伏击区域。 随着战事的严峻,这一带的治安只会愈渐恶化,失去了领主庇护的他们,甚至连活过今年冬天的机会都没有。 江枫并没有详细说明别的用处是什么,杜维也没有多问。身为一名合格的仆人,过多的打听是一种失礼的行为,如果尊贵的巫师大人需要他知道,自然会告知他。 秦熙想起了当日在CD府大牢探望萧博时,萧博最后叮嘱他的话,那几句没来得及说完的话让秦熙终于意识到,自己也许误了大事了。 看着自家老公少见的一面,我真的好喜欢!申秋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嘴角带出一丝微笑。 邻近过年,机票也不是你想改就能改的,飞回帝都的飞机过年前的都没有了,有也时间相当的差。 因为厅里人不少,再加上顾念赵宗佻舟车劳顿,皇帝只是唠了一会家常,便就让他们下去先休息去了。 沿着宽阔而幽静的长廊,行走在内府中,不一会儿,罗峰就来到了一处庭院前。 “呵呵……当然了,丫头,半年未曾看见你,倒是又长高不少。”虽然赵宗佻重见光明,他跟姜墨都是最激动的,可现在这么多人,有些情感还是需要压抑的。 古越离开神墟,一步跨出,山河日月倒退,风云皆荡,来到东荒北域,一座方圆百里的古城上空。 他脸色大变,浑身金光忽然便乱了,四散而去,到处撞向那张大网,但最后一处都没有撞开,他被困在了这里面。 宁如安眯着眼睛,很是享受,这温施的笛子,可真是一等一的好,悦耳的很。 这样的夜晚,与她对坐在床上,思想上的重合,让他们不约而同欢乐地看向彼此。 而余酥白睡眠实在很浅,路程星的手刚抓着她的肩膀动了一下,余酥白就微微睁开了眼,有点儿迷茫地盯着路程星看。 李婉妍一听,眉毛一动,想着自己承宠都没晋升位分,心里不免有些不平衡。 对于南宫世家,这样的超级世家阀门,极为重视传统,尤其对后辈子孙拜师这块,绝对会格外重视。 李晓彤听了这话十分满意,她笑着欣赏着自己身上的衣服,看着看着,忽然发觉有些不对劲。 宁如安收拾一通后,才发现温施好像已经不在冷府了,冷杭雪也不在。 路程星看着余酥白几近落荒而逃的背影,面上忍不住笑意,心里更是在琢磨着要怎么才能把余酥白这些毛病给治好了。 她现在已经不指望皇贵妃了,皇贵妃能不把她们供出来,抛弃她们已经算是万幸了,现在只能她们自己来拯救自己。 顾玺城哭笑不得的看着楚洛一,他一会儿确实还要走,因为要去见宋柯,绝对不能带儿子去。 云瑾瑶认同,她以前也偶尔会想过,但是不得其法,还以为是自己瞎想。 苏以乐扯着嘴,“想不到何总监还认识巧兰的姐姐。”她这样说道。 “出去吧,你只要记得这件事和你无关,不管别人说什么,记得你进来的初衷就够了。”顾玺城说着挥手让他出去。 等饭菜上齐,凤清瑶便将夭夭交给花半里照顾,自己来到了窗边。 她一个穷苦农家的人,哪里来的银子在衙门里打点,进了官府,还不等于就没了这条命。 胤看向宜肯额,他心中遗憾宜肯额的童年太短了,康熙的参与下,胤也不能插手的。 洛云汐点头,这一点,她是预料到了的,就算是先前弦苍有意无意的将外面守卫的人给减少,但是,这么大的波动,就算是再远的魔人,只怕也知晓了。 云天豪眼中都是无奈,他已经知道斐漠是替依依出气,毕竟刚刚贝妮娜先挑衅依依他是看的清清楚楚。 绝冷清艳的面容,辨不出是打算认命的呆在这时,亦是有别的什么想法。 “老公你讨厌~我才不要呢。”林嘉怡的脸颊愈发羞红,看上去就像两个熟透的红苹果,透着一抹撩人的诱惑。 第一个回合,血蛟没占到任何便宜,反而吃了亏,它似乎意识到了危险,只见血蛟一脑袋,扎进茂密的杂草丛中,然后往山梁后面的黑龙湖方向,头也不回的迅速逃窜。 当他目光扫过唐洛时,就皱了皱眉头,他对唐洛的印象,实在是不咋的。 第269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一刻钟后,被江鹿拉出地窖的江雁两眼不错盯向前方的络腮胡。 络腮胡头部有少量鲜血缓缓流下,身体瘫软腰腹佝偻,被江富和他后颈带三颗痣的队友拖着走。 三颗痣先是吐槽:“竟然漏了一个,也不知道谁搜查的,这么不仔细。” 而后对着江富夸赞:“你这同村侄女胆气可以啊,动手也干脆够劲,怎么不带进寨 男人嘴里不停的乞求着,没有得到回应的他,猛地扑过去,眼看要拉住谢天磊的裤脚,就被谢天磊身旁的阿勇一脚踹开。 “你敢动我?”欧阳坤的脸色顿时涨得通红,冷冷的看着韩狼,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韩狼之所以还能够爆发,而且没有多大的消耗,是因为天上的月亮。 大口大口的鲜血带着硫酸从他的嘴里咳出,因为苏清歌在身边,他甚至是忍着,不敢吐出来,生怕沾了她一身。 白色的,颜色单调,做得却很讲究。最上面一层是能旋转的风叶,乘着下坠的风势推动上面的风叶,白色花朵就变成了可以在半空中稍作停顿的漂浮物。 六年前,他就被迫丢下她不管。六年后,他倒是可以管她,却要亲手把她从自己的地盘上赶走? “黑董事长,从一开始我还以为你是多么公正严谨的人,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罢了。”苏清歌心里的火气呼哧哧地往上冒,但还是被她给压了下去。 沈世韵赞道:“很好!不愧是承王殿下!与本宫所想大致相合!”一旁对他不满的几人,见他一开口便讨得沈世韵欢心,都是妒意暗生。 细滑的脖子勒在手上的滋味,都能化成一团火,把他整个儿席卷。 这也难怪,今天是他回宫以来,第一次能见到沈世韵。一别数月,这首次重逢,当然要给她留下个好印象,即使这份卑微奢念,无足在她心头激荡起寸缕涟漪。 青霞见袁英离开,四周看了看,在看自己的果体不由得脸色绯红!肉体自己也有一份,那么说来自己也算袁英的妻子了? 眼看着,那些幽光越来越近,继续朝着他冲来,林飞不得已只好又是闪躲,往更高重天继续飞腾。 但经过地中海的精神力大涨之后,李志成的能量感应也相应扩大很多,所以李志成才想着用这个方法来帮助彭云寻找矿脉,让他摆脱对自己的依赖。 韩峰面露冷笑,真是哪里都能遇见这么脑残的人,这让他也很是无语,这一天天的真是无语。 虽然何大业不知道李安为何这么低调,可他既然答应了李安,自然不可能失信于人。 “秋爷爷,您别自责,这种事情以正常角度来看是很难发现的,我也是感受到房子里阴气很重,才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否则也一样看不出来。”林峰安慰着说道。 薛血很诧异赵斌与李志成的关系,看来这个李志成并不像他自己说的这么简单。 京城卫视大厦的停车场里,停满了车辆,有人打着雨伞来往走过。 听着杨冰凌的称呼,看着她痴情的样子,王逸动爱意喷涌,紧紧地搂住她雪白丰满的娇躯,恨不得再爱她一百次。 “够了,别尼玛唧唧歪歪的,谁让你们来的?”韩峰脸色有些不善,这一天天的净是事儿,换谁都会暴躁无比吧? 粉黛的半边俏脸也被太阳染成了金色,那么唯美,伴着芬芳的粉色秀,好似冬日里的最后一片花朵。那容颜真的是没有一点瑕疵,让人一看就再难转移视线。 第270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闯入东山村的不速之客被江富一行人提走,据小队队长所言,要交给县府同其他为非作歹之人一起公开审判,以儆效尤。 等到这群人再瞧不见身影,俞婶揪着何三妹从暂避的山上下来。“怎么说,我们村安全了吗?能回了吗?” 江鹿摇头,她也不知道江雁转述的那群食人流民是下山后全被抓起还是继续隐藏在山中。但大家 苦痛的吼声,倾刻间从蛇龟兽身上发出来,但魔兽丝毫并没有向后退的意思,而是后边的同类们前仆后继的扑向城门,并向着头顶这上的明梵天撕心裂肺的怒吼着。 说这话的时候,张伟的眼里更是带着一丝猥琐,很明显这货平日在夜里,没少在梦里yy这些校花了。 “呵呵,看到你们都还好。我就放心了。”花形的声音有些沙哑。 一口气赶到了省立医院,省立医院的人不认识吴邪,吴邪在病房大门口被堵住了。气的吴邪差点跳脚。 乐师演奏了好一会,祁可雪才听出来,原来这个曲子是现代的‘雪绒花’,韩红的歌。 等她回过神,开口要辩驳的时候,余世逸早已挪动着身体,紧紧的压住了她,并且用略带微凉的唇死死的堵住了她要想张嘴的红唇,重重的吸允出暧昧的啧啧水声来。 他从还在娘胎的时候,就已经被人重重算计,一直到现在,可见他心中的苦闷。 “噢,没有。”我听后摇了摇头,重名这种事情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了,在同一段时间见到两个名字相同的人,我的人品还不是一般的好。 太子抬头看去不禁一惊,来人不正是唐王,原本他是占着上风,应该趾高气扬了,可在看到唐王的那一瞬间本能的心虚了起来,张了张嘴竟然没能说出话来。 “我得走了,梵天!”月梦心看着他一脸的关切,心有些不忍。还是说出了口,眸底的忧伤隐隐而现。 江雨寒冲着她微笑,刚准备给她拉开车门,一回头,却发现,她已经坐在了车里。 “我肯肯定,这家伙来历一定不简单,我不相信他是普通的黑暗精灵,他肯定和魔族有过相当密切的来往……”龚宇肯定的说道。 它的身上自然而然的流泻出仙蕴,皮肤剔透如青玉,光芒含而不吐,不动之时像樽宝雕神像,飞起之时带有祥瑞之气,神妙万千,让人惊叹。 这就像是一只苍蝇,说他强大,他不强,但总是在耳边嗡嗡的,实在是令人烦闷。 正在思索对策的他,注意到街旁的林南烟同几人争执不下,五皇子厌恶的皱了皱眉头,打算转身离去时,却看到其中一人突然一个手刀劈晕林南燕,心中顿时一惊…本想着这与他何关?起步离开,却怎么也动不了脚步。 段歆然听着背后突然出现熟悉的声音,猛的就回了头,看到后面朝她微笑着的祁帝。 “怎么,明珠对此有什么见解吗?”掌教看纳兰明珠愣着出神,便问了一句。 “所以我假冒你弟弟的事,你都调查清楚了,是我杀了你弟弟吗?”沈宁又问。 洛逸看到房间,才知道,自己的担心,真的很多余,这可是总统套房,沙发都能滚床单的那种,根本不用两个大男人挤一张床。 在蒙古能做王爷也都不是傻子,他们回去之后仔细考虑了其中的利弊关系,他们也明白,若是答应下来,以后蒙古将会彻底受制于朝廷,可是胤禛说的太让人心动了,他们是在无法拒绝。 第271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这当下,就是悲痛欲绝也无泪敢流。 太阳走至辰末,没有树荫遮蔽的村口愈发闷热,不可久呆。 分散归家后,江雁埋头趴在桌上,许久才起身从隐秘处取出只剩下浅浅一层水的竹筒,拿至江英家中。 距离县府所说的半月之期已超了十数日,她的存水只剩下手中这少许。 之前瞧见天空出现云彩觉得降水有望 当他们得知这是刚子的新坐舰后,惊讶之后就是本该如此的心情,现在的刚子即便开来一艘“辽宁”号估计大家也都有是这个表情,因为虽然还在一个地图上,大家已经不是在玩一个游戏了。 “还好我没破坏,万一跑出来一个杀人狂魔,我估计就再也回不来了。”艾伯特头皮发麻的一个劲的猛摇头。 獠牙啃噬在叶凡的脑袋上,发出铿锵之音,肉眼可见的,凶兽的獠牙上,磨下了一层白皙的粉尘。 四位半圣相视一眼,纷纷入座了,至于其他武皇,哪里敢和半圣同坐客座上,皆都站着了。 它低声说着,却在此时听见皇天洞外传来了呼喊的声音,随后走了出去,却看见黑暗通道的外面站着一个男子。 我闻声沉默了下来,其实对于日本的活动我心中不甘,我不想就那么灰头土脸的回去,不过我也同样有太长的时间没有回家,我也想陪陪我的父母。 对徐鸿飞来说,自己掏两百万买见古董并不是什么大事。他担心的是会因为这事让自己在董震面前失分,自然急着去向好不容易找到的大靠山解释。 自那之后我们就没再联系,我忙着对付王大锤子,而鬼脉那边也迟迟没有动静,虽然我杀了鬼脉代理的傀儡大宗师邢力,可鬼脉也没有太多反应,反而让我可以将注意力集中在王大锤子的身上。 哪怕和王七郎那么亲昵,她也没有给他缝制过什么。卢珃除了朝服,便衣都是出自卢玉的手,因为她觉得自己做的衣裳,卢珃穿了更好看。 所以,这基地如此迅速的完成,非科研人员撤离,这巨大的实验基地就仅剩叶云乐和凤珏,以及原本充当救援安保的特战部队人员。 甚至,岑九念都没有察觉到身边的恐怖因素,那隐藏在黑暗中的丝丝暗黑色雾气随着岑九念的靠近竟如活的一般,朝着一旁避开。 石慧将阮念恩送上去欧洲游学的飞机,准备从停车场开车离开。只是坐进车里,忽然闻到一股异味,便失去了意识。 “你……”唐悠然死死地瞪着他,正准备再说点什么的时候,目光却在不经意间瞥到了他腰上围着的那条浴巾。 一想到花费两千块,还有一顿饭菜,就能够得到一次免费宣传,餐厅经理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 因石慧有银子,明日就可以开工建房子,石慧少不得自己提前勘了尺寸,画了图纸,趁着农闲,请了村中的人帮忙盖房子。 岑合卿目光清明,直视着面前的齐王,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战片刻,岑合卿收回。 说实话,我当时真的不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甚至在浏览器上亲自查找了一番。 免不了也是有些紧张,吴哥算是他这辈子的贵人,周泽楷还是不希望吴琛出事的。 “怎么了?你不愿意??”唐悠然的爸爸看着顾屿脸上迟疑的神色,忍不住微微蹙了蹙眉问道。 第272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大伙忙忙碌碌许久,终于赶在午正前结束一切。 原本被踩出几分泥泞的村道湿意渐消。 江英落后一步跨进江雁家的院子,放下手中的半桶热水,全方位观察了一圈,然后指着屋顶道: “这里,这里,还有那里有些开裂,晚点你记得去找大全爷爷问一下怎么修补。” “好,我记下了。”地窖里,江雁将她新 黎翊炎及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头,却并没有吱声。宁云莜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拍了拍三皇子的肩,将他个拉了起来。 命人带着卢毓去找董冀和董节,又让王戎越兮在大厅外守护,不许闲杂人靠近。 数日后,吕布回到了阳,听说董俷等人纳妾娶亲的消息,居然兴冲冲的跑来道喜。 苏亚也就算了,事发后这家伙便一直没有露脸,也不知道到哪去了。不过尼米兹和苏震两人却没有受到影响,尤其还掌握着边防大军,你苏图即使要找人商量,也应该找他们两个才对,找自己干什么? 苏情长叹一声回道:“也好。就让方寒深那个木头后悔去吧!”苏情有些气愤的声音。 等任瑶期终于被彻底的收拾齐整了的时候,白日已经过去了一半。 嘣!伴随一道清脆的响声,这汇聚了暮星全身力量的终极破甲箭终于离弦而出。而那只魔虫,却依旧没能挣脱死死将其缠绕的蔓藤。 在这个时代待的越久,就越是清楚这时代人的想法。动不动对人说天下大乱,不是被人当作神经病,也是被官府通缉。奶奶很精明,又该如何向她解释呢? 阿斯兰曾经笑言,“如果有人在今夜袭击了这栋大厦。那么明天不是世界末日,就是世界幸福新纪元。”话虽说的有些夸张,却也说明了一些事实。 她绝对不会承认,她此刻提到那陈家,就是因为那个杂役弟子和崔姝相识的缘故。 他说着就出了房门,而言笑看着沈慕之的背影是一脸懵逼,根本不知道这人在傻乐些什么。 若六皇子不知死活,一味地上蹿下跳,不断挑衅太子,那就是自已找死。 现在情况紧急,苏尘来不及给他细致化,着重在火药引线上下工夫。 言笑白眼一翻,直接冷了脸:“行,老娘让你见,见完后你要是不告诉我我想知道的,姑奶奶把你剁了喂猪狗。 林陌瞪大了双眼,看来他低估了眼前这个卑劣的皮条客,叶晚和雅琴绝对不是唯一的受害人,能在学校里多次搞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没有点防范意识。 苏铭默默点了点头,内心却已开始飞速运转。他知道,影刃组织能给予的信息往往有限,而他必须依靠自己的判断和行动来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变故。 “言之,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家儿子说。”孙氏紧紧握住言之的手,眼中满是不舍之情。 只是这次的紫色符纸比起刚刚那张颜色更加的深沉,且隐隐带有闪电。 最后,郑耀先决定亲自出马,进行一次心理博弈的考验。他安排了一场看似普通的晚宴,邀请了苏铭和几位 均 统中的资深特工。晚宴上气氛轻松,大家谈笑风生,苏铭却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哈哈,我这的确是第一次见到任兄。”赢胤无奈的耸了耸肩膀,然后道。 “那就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凌祈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矮身坐进了锐志的驾驶室。 第273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雁向几位经验丰富的长辈咨询过后确认无力回天,立刻赶在母鸡咽气前给个痛快。 食材已经不够有活力了,但怎么着也得占上新鲜。 这只瘦弱的母鸡被满满一罐水闷炖整个下午,直到晚食前才每家分出去一小碗带肉汤,后面兑水调味什么的全凭各家发挥。 李好过来时,江雁正捧着轻飘飘所剩无几的盐罐,和江英 钟山刚一出现在急诊科的门口,秦如就直接扑向了儿子,她今天真是吓坏了。 “安妮来了?”微微吃惊,慕容瑾马上想到米攸也回来了,这不会又有什么事吧? 她的心并没有半丝怜悯,不为什么,裴月千不该万不该,就是合着裴溪想要算计自己。 丁页子推门一看,只见丁柔一脸花痴样的坐在床上,左手还是下意识的放在右手腕的镯子上,丁页子心下了然,看来这镯子还是个有故事的镯子。 坐在他们身边的阿红见阿黄笑的灿烂,她低头有些落寞的玩弄着自己的手指。 丁页子想想丁柔也已经十四了,这整条街上与她们姐妹俩年纪相仿的姑娘也不少,几乎可以说百分之七十都已经有了还可以的婚事,只有她们姐妹俩还没有定下来。 见梅儿的神色恢复些,季如烟与吴兴腾互相看了一眼,才敢上前。 安浩天是怀疑她别具用心,因为能出现在评委席上的人哪里是简单的人物。 龙千寻抵挡住红光再度脚踩虚空朝着红龙踏去,龙千寻此时也是运用了五步灭神,龙千寻见到红龙并未在意自己的脚下一直注意自己的双手顿时大喜。 “好累,今天不练啦!”阿加莎微微娇喘着说道,几乎是连续一整天的战斗,对她的体力消耗也很大。 根据杨逍往日所言,山河鼎和山河图如同融合到一起,那么这尊器物的神威都能挤进神物榜前面,是一尊令人胆颤的神威。 他的眼神那样多情,像是最浩瀚的海,简宁“溺毙”在其中,揪着被子点了点头,又是歉疚又是心安。 傲清振拿出了手机,打了一个出去以后,交代了一些事情,就和龙天他们在那里聊着天了。 “公主殿下才知道博伊特没安好心?”罗恩语气里带着一丝讽刺的味道,在他看来,薇诺娜不可能不知道罗斯的决定。 先不说是不是真正的咒语,就算不是咒语。以战斗NPC总将军这个名头,愤怒的时候使用出来的实力,怎么会差到那里去? 我忽然明白了她为什么能够无穷无尽的召唤厉鬼,能够一直从自己的长袍下面召唤厉鬼。因为这些厉鬼根本不是她养的,而只是她吸引过来的。 挂掉电话,我坦诚刚才那个电话是郑世欢打来的,除此之外,我还特地说明了我和郑世欢之前都有的疑虑。 这让罗恩有点气馁,他开始觉得这样下去没任何用处,与其如此,还不如赶紧去告诉克丽斯蒂和薇诺娜,让她们提防卡西斯,然后他就可以继续如原计划回帝都。 因为有了座椅和彭城高大个头的阻挡,简宁在靠窗的座位上,被遮了个严严实实,顾景臣能看到的,只有她的头发。 可让弑魔不曾想到的是,他全力发动的防御,在遇上绝地那诡秘的攻击时,仅仅维持了片刻就被土崩瓦解,溃不成军。 脸色沉重得看着身外的六道血柱,夏流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中却无比惊讶于血祖实力之强大。 第274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一个半时辰后,江雁带着另两人走进热闹的街市,没多久,又几分忐忑的敲响某户人家的后门。 因为这场严重的旱灾,县里好几家富户搬走了,也不知道郝家还在不在。 “谁啊?”门内询问的声音听着不太好惹。 有人就好,至于态度怎么样,江雁觉察出嗓音中夹杂的几分紧张和熟悉,更不会生出怯意。“麻烦问下 安贞贤听到这话,娇躯一震,看着叶无天的眼神,想要分辨他是否说谎,可她并没有看出叶无天这话有作假的成分,不由得眼泪流下来。 至两百多万年前,随着一些黑猩猩的脑子不断变大,并获得了直立行走的能力,这数亿年的等待似乎终于要等来些什么了。 官场是一个论资排辈的地方,要想进步就必须把所有的隐形台阶都走完,金帅仔细想了一下,他从来就没有听老爷子说过朱家会支持周元进政治局,而这件事情则全是金帅自己想象出来的。 “虎子,你怎么还不起来?”壮如牛的孙子突然摔倒,周老头有些莫明其妙,这太诡异了。 二月十八日的上午,德维特走进了约瑟夫的办公室,他高傲地仰着头,像是只耀武扬威的孔雀。随意跟卢切斯家族的教父问了声好,这态度丝毫不像是面对一位长辈或是自己的老板。然后他便直接就坐到了沙发上。 发改委?发改委什么时候来人了?朱铭安马上就明白了,金帅是用这个办法赶孙仲江走。 “好!”父神点头,如今在楚南面前除了说好,也实在说不了别的了。 仅用这几乎透明的一层纸墙,便挡下了十名善战骑士的攻击,顷刻间,在场的所有人都对这个“喽啰”有了全新的看法。 那这句轻巧灵活是不是代表这把武器更顺手呢?不过这个问题还要等以后使用者来回答才行,光凭猜测肯定是不靠谱的。 一个普通人努力工作天天加班,每个月可以多赚多少钱?如果中一次五百万的菜票呢? 刚走到战斗区入口,元杰却碰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这些天他忍住不去想她,也自认为做到了,但现在瞬间的凝视,却让他心中万缕情愫刹那间释放出来。 “哒哒哒”随着枪口喷射出炙烈的火焰,七、八名落荒而逃的日军立刻被打得浑身是血,跌跌撞撞地倒在地上,其他的日军发着惊恐的怪叫声,四散奔逃,但是他们没逃出多远,便被街道另一端突然冲出的红标军拦截了下来。 不过自己从什么时候起变得如此喜欢罗嗦?有时还是容易产生错觉,自己到底是谁!是雷尔斯呢?还是枫撒旦? “不,我只能看到一个黑影!”最早赶到的马克脸色铁青的回答了出来,似乎由于自己看到了死在面前的尸体而有些发抖。 终于来了……我再次举起了五胴切,怀着稍稍紧张的心情,准备向中段的河滩发动三段击。 而孔庆亦是跟随着一个姓孔的长老到场,他此时在心中狞笑着,古超原来以来你有多么了不起,结果搞了半天,你只是普通人的才能罢了,孔庆本身可天才的才能,自然是看不上古超这普通人的才能。 这一次水野永没能避开,脖子被锋利的工兵铲削开一个大口子,鲜血哗地便从撕裂开来的口子中淌了出来,喉间的血管连同气管一起被切断。 第275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整场交易不过一刻钟,再走到外面的街巷时,蹲坐着的人更多了。 江雁他们仨凑成一团,在左右两侧人群的紧盯中,很是谨慎小心的穿行。 或甩开或吓退数个尾随者后,终于在某条冷清的街巷停下。 江旺长长的叹了口气:“日子难过啊。” 江雁深有同感,两三个月前那条长街摊贩齐聚,现在却满是卖儿鬻 但是在他开枪的前一秒,从后面冲过来一个带着拳击手套,脑门冒火的高中生,一拳把他打飞。 在这十分钟内,风彩衣原本是神经密切地感受着体表的能量衣的受吸引力的微弱变化,这短短的十分钟可是让她数万年来都没有紧张过的心变得无比地紧张。 打通之后,吴昊便全力驱动着这些能量一起运行第五重,第六重的经脉路线。 “我们…离离你误会了。我下午刚到单位,就收到彩钰姐刚给我打电话。说冲哥在外面喝多了,现在在楼下,让我下去扶他一把。我想他们中午应该是出去吃饭了吧。”韩玉超连忙解释道。 乌辛夷手中剑诀一竖,巨剑一声嗡鸣,发出一层淡淡青光,跃然升到了地面百丈之上,略一转折往北飞去。 为此,丹神鼎便是将数股金芒一一送出木分身的胸膛,随后便在那裂界之阵上空,缓缓的凝结出一块金色的碎片虚影,随后丹神鼎便控制着这块碎片虚影渗进了那裂界之阵当中。 当即,莉雅丝便跟着姬岛朱乃离开了,走到二楼姬岛朱乃的房间,关上门,两人说起了一些不能让外人听到的话。 岳无信心中一沉,紧握匕首环视四周。但十几个黑色人影起起落落,只攻向孟景一人,无人冲他而来。 司徒冥并不与他双掌相接,脚下步伐变幻,身轻无物般上下翩飞。两只长爪化为十根白色鬼爪,倏来忽去招招攻向屠雄要害。 “跟你有什么关系?”北斗星嘿嘿冷笑,“昨天我去找雪绒花,你为什么说她不在?我要去看是不是她,你为什么阻拦? 只要吞噬了至纯的玄力,自己便可以成为合道境六境的强者!静心修炼万年,或许真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晋级至尊境。 我有回过头去看那青脸粽子,它还在追我们,但以它的体型来爬山绝对是好手,因为它伸出手所爬的高度比我们高很多。 楚云裳如何听不出这句话的意思,当即柳眉微微一沉,刚才还显得很是真诚的神色,此刻瞬间就消失无踪。 陈霄却是毫无反应,他还没有解决天地规则冲突的事情,并不想随便与本土修士产生交集。而且他是为天晶矿而来,应当保持低调。 她辛辛苦苦地隐藏了这么久,然而这个秘密终究还是被他知晓了。 花雉拖着装了不少蛇血的瓷盆,一边看着这么多的血眉开眼笑,一边还不忘夸大白。 唐正浩拿着叶欣佳的手提包追了出来,好歹是两年多的夫妻,没有爱情也有感情在,何况两人当初在一起时,确实有过许多甜蜜。 以致于将计划全面告知给他后,秋以筝连来这里亲自主持都不敢,怕的就是这个极度变态的墨夷无常,会将他的变态在自己身上实施。 江煜棠今天自己开车过来的,路上,叶凉烟微微侧眸盯着他,眼神像是有点探究。 “额,我就说说,就说说。”听到吴浩的话,沈宁连忙呵呵认怂道。尽管跟了吴浩这么长时间,但她还是摸不清吴浩的脾气。虽然她是在开玩笑,但谁敢保证吴浩就不会认真,回头真把她调到这里了。 第276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黄籍上换个身份?江旺的巴掌率先拍上了江雁的胳膊。 “别胡说,身份是可以随随便便换的吗?” 江富倒是见过几个用假身份在外行走的人,他好奇的询问原由。 江雁看了眼保持一段距离的守门大叔,换了个姿势假装遮阳般用胳膊挡住大半张脸,小声解释道: “伏女郎认为我已经死了,我这大半年来才能 第二天午后,当霍氏上了轿子返回家中的时候,一双眼睛趁着霍氏出入的短暂时刻将她打量的清清楚楚,眼中闪过一丝无情的光芒。 萧桐默然,良久顿首道:“属下遵命。”他心中已经有了决定,戴罪立功,留得有用之身,全力相助鹿氏兄弟突围,就是以死相谢,也需等到曰后风平浪静之时。 他又把目光瞄向那颗跳动着的魔种肉胎,心想若是毁了这魔种肉胎,这些被困之人应该便自得解救了吧? 悄无声息地,一号金从空间水晶中释放出来,这大概是第一个运用于军事用途的空间水晶,当真是防不胜防。 他赌钱的次数很少,大数目的也就两次而已。一次是在深川朱喆的赌场里面,在那里其实也不能算是多么大的数目,只是去了一次、而且是见好就收,还有梁志雄带去、也认识了朱喆,是属于波澜不惊的一次表演。 “大王,恺撒陛下真的肯借50万兵给咱们?”韩四凑到朱胡安身边,还有些不确定的问。 “芊芊,怎么了,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开上班,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电话里唐城很着急。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陈紫悦没有删除那条信息,还一直保留着,现在更是给杨锐看了。 预测未来的异能,是他最终的秘密,除了鲁砚和唐羽灵隐约知道之外,他自己并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 魔门七宗——上三宗:天魔祭血噬魂,下四宗:合欢万毒百鬼刺影,如今已经对应了四扇门,剩下的三扇后面,是否仍然是这样的趋势? 将鼻子凑上前闻了闻,人影一口咬在了那具尸体的脖子上,大口咀嚼了起来。 这个商场很大,一共有八层,生活用品和衣服化妆品,那是应有尽有。 赤由这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高城沙耶便给出了大致的信息,想了想之前上路的那二十多名幸存者,赤由在无线电通话器喊了两声没有反应便确认了高城沙耶的判断。 “李爷爷,这件事我跟你说实话把,我是一点不急,我只是随口问一下而已。”邵逸天笑着说道。 而且准拓荒者级别的强者很可能就只能抵挡一次天人五衰,所以他们最多就是跨越一个轮回更迭。 “这是怎么回事?飞升上来的不是凡间修士吗?现在怎么变成了断肢残臂?莫非发生什么变故了不成?”。 苏夏本身就漂亮,她的容颜能和叶映雪能不分上下,可见她有多漂亮了。而且今天显然是精心装扮过得,一身华贵的蓝色连衣裙,使得一进门所有人首先注意到美丽的苏夏。 苏应在鼎中看到这一幕。心中更加震惊,这座诛神阵的威力大得不可思议,商剑云等人的修为实力虽然都极为高明,但是单对单的话,对上这头元灵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黑发老妪哈哈大笑,手一挥即将身周的水幕屏璧撤去,随即灵识一放,即将距离自己很近的短叉和铜锏锁定,并且强行往自己这边拉扯过来。 第277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满仓……这名字一出口就将守门的人无语住了。他看着江富说:“你这同村的侄女真会开玩笑。” 江富也顺势表现出一副头疼模样:“她父母不在身边,性子养得比较自在,偶尔会人来疯忘了场合抖机灵。见笑。” 守门的人也不能真因为一个假名同江雁掰扯起来,索性开始驱人: “走吧走吧,别在这里杵着了。 多多强行控制天眼之魂的力量涌 向普希尔,如此一来普希尔能够很清晰的感知天眼之魂的力量。对苍穹诸界的理解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深刻。 玄机子脸色阴沉无比,非常的难看,这话很打击人,但不得不说这话确实是事实。 回廊里十分安静,大部分的人们此时都在餐厅用餐,少部分人也聚集在一楼的酒吧和休息厅,长长的环形走廊除了偶而有人匆匆走过,几乎没有什么声音。 “桂公公若是再不让开,下官就要无理了。”没有理会桂公公的质问,富贵直接拔刀。 “我是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可我父亲有呀,他还不比你厉害呀?”云君问道。 “好吧,随便你了。”似乎在骨子里,我还是很想和黄欣接近的。 对于海伦的勃然大怒,方远能够理解,原本做足了充分的准备,没想到方远会私自和董事会成员设立赌约,一旦要是失败了,他们之前所做的努力也将全部白费。 同样的,作为穆天放的老子,穆人杰同样感到非常愤怒,认为这是一种耻辱,不但迁怒整个苏家,逼的苏家如今不得不闭门谢客,堂堂青州府四大世家之一,却成为了缩头乌龟。 一凉亭内,穆西风手中拿着一个酒坛,望着百花星之上让人迷醉的鲜花,眼中有着让人琢磨不透的光芒。 “嘿,还不敢跟我说,那这下怎么就敢问我怎么办了?”东幽王气呼呼地说道。 封逆自然不会只是被动闪躲,人在移动过程中,反身一戟直劈,数丈长的戟光好似一道惊鸿朝着胡明猛劈而至。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饭局在西区的五星酒店进行。这个完毕后,才在宋老的别墅举行宴会,而那里,就不是所有人都能去的地方了。 这是他好不容易研究出来的东西,怎么可能不宝贵——否则就不可能特意用梅花殿的瓶子保存。可惜最明白其中局限性的人也是他。 听着接连传来的战败的消息,李剑吟的心直如刀绞一般,就仿佛被万箭穿心,痛苦难当。 而她正要继续出手,却见楚少秋身周忽然隐现一层光幕——是件抵消攻击的法器。 时间飞速流逝,不知不觉间,龟陀兽的生命值已然来到了15%左右,它的脑袋上氤氲着一股股微光,周围空间之中的能量,似乎皆被其吸纳。 没办法,在那天的交流会上,封逆表现得实在是太过“抢眼”,看到他出现在一号擂台上,场外顿时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声。显然,众人对封逆参加团队战的举动都感到比较惊讶。 只要再前进一点,她敢肯定,这两支爪子一定会抓得自己头破血流。 “很好,果然不是世俗之人,那么我也用不着有任何顾忌了!”秦逸森然冷喝,全身一阵乍然的抖动,气甲自动浮现,紧紧贴在自己的皮肤之上。而后,覆盖于气甲下,猛然之间射出一道剑气,白光炽寒,耀人心神。 第278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本来大中午的天气就热,一听自己只值四分之一袋麦子,江旺爷爷还成了搭头,江雁心中的火气就蹭蹭蹭蹭往上冒。 不过对方人多势众,己方不占优势,江雁还是勉力维持住表情,只有嘴巴微撇以示反感。 江旺倒没有恼火,他婉拒了那名管事,但行动间又对许诺出的半袋麦子犹豫不舍。 那管事一瞧,有机会,立刻 此时,高初、刘寇终于缓过劲来,当下两人同时发力,猛然前搡。 五彩的西川锦在江风中荡漾着,轻越的铃铛声随着江风吹到众人的耳边,叮叮当当,有如索命的魔铃。 “家主,这……”守在一旁的阿燕,终于从诧异中回过神来了,很是意外的看向家主。 果然皇甫夜的柔情,是持续不了多久的吗?刚才只是她一厢情愿的自以为是的温柔吗? 互相交流情报是一回事。被人算计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就算发生冲突后回去会被师傅‘教育’陆鹰化也不会让甘柏冬马得逞。除非,那是一件对双方都有利的事情。 田丰挺了挺腰身,大义凛然地道:“若畏刀剑加身,不过是鼠狗之辈!”这家伙连袁绍都敢顶,哪会怕了一个区区刘辟。 PS:多米诺的能力是『概率控制』,她能够通过潜意识的随机意念操作影响事物概率,使各种“损人利己”的可能性实际发生。 一声令下,原本正在退却的楚军迅速转身回头,向汉军发起了猛烈的反攻。 巨弩边上,早就等候多时的唐门工匠便扬起木锤狠狠地砸了下去,只听嗡的一声响,前后三重、均以百年老桑木轧成的巨大弩臂猛然反弹,架在弩机上的飞矛霎时便带着长长的麻绳闪电般射向了几十丈高的悬崖顶部。 要知道,老鬼在他们的心目当中,可是一个相当强悍的存在,一般人是根本不可能拥有这样强悍的力量战胜老鬼的。 原本碧蓝的天空,被乌云覆盖,随后形成漩涡,在漩涡深处暗藏着极致恐怖危机。 直到现在,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这也是他想看到的,他不希望,自己家庭圆满,过得简简单单。 “桃园酒店?”我没想到会是这个地方,的确有些惊讶,那里确实是有个很不错的演艺厅酒吧,我上次还去过。 不止如此,妖族天帝更是吐息之下,从口中出现一方宝物,正是他的天帝之物。 “你看你,提钱干什么玩意呢,震爷差你那点钱?”张震嘴上这么说,手却很诚实的将卡放进自己的包里,在社会上玩,玩的不就是钱么,没钱谁给你办事!大家都挺忙的。 我不仅再次打量柳儿,然后越看越像,也不能怪我那天在澡堂子把她当成了她,那一颦一笑间真的超级像。 第八区总部的地点就在这,不过已经毁灭,这第八区总部肯定要搬走。 所以,他的眼神少了那种骄傲和不可一世,多了绝望、愤怒和怨毒。这种人一定会疯狂地报复社会的。 因为刚才悠宁和白色光蛇的冲突,白色通道里边满是破碎的痕迹,空间碎片满步,并且还在加大破碎,根本就不是久留之地,就算知道远处那个通道里边不是什么好地方,悠宁也没有办法,只好寒着脸向那光亮处而去。 可我终究还是不忍心眼看着那娘们遭罪,想了想,也没舍得折腾杨树,自己爬起身来,瞥了一眼墙上那张写着仙家名号的堂单,又从贡品盘里抽出一张垫盘子的红纸,抓了一大把香灰包在里边,转身出了屋。 第279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方才市集里守着一队衙役,但到现在还没有人跟上阻拦,江雁已经不抱希望了。 但这样跑下去不是事,她往前冲了两步,对着江虎道:“跟着我来。” 江雁循着记忆,抄近道向着县府狂奔,三两步跨上正门台阶时,直接惊得两位懒散门侍刷一下抽出佩刀抵御。 “两位大人,后面那群凶徒青天白日就想绑走我们。” 只是二楼的动静很大,也不知道于一叶在敲敲打打什么东西。而伍新偶尔会因为过大的动静抬头看一眼楼梯,然后便是低头继续工作。 主持人话音刚落,顾浅羽就揽住了车扬的胳膊,然后从舞台一侧朝中间走,还没等走到一半车扬突然脸色巨变,他慌忙地甩开了顾浅羽的手。 虽然周璎珞什么都没说过,在我家里表现的也很乖巧,但是我总觉得她和以前不一样,并且她来了我家后有很多怪事发生。 曾萌萌则在一边递给了何清风一个安抚的笑。让她放心,她不会让夜漓笙伤害她的。 另外么,何清风以前的目的还可以说不是很明确,到了嘉兴之后,连番受固执的路老爷子和这个交流会的刺激,她到是真的想做些什么---那就是见证着天朝的成长,用自己所学所用去帮助他,报答他。 祁夜到没生气,虽然这方法有些冒险,叶微澜等于把自己变成了活靶子,但他陪着,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说着挥动手中的长枪,朝着梓瑶刺来,梓瑶没有做出抵挡的动作,不过还是不断朝木槿丢出玻璃罐子,如此毫无章法的动作让木槿也不得不左躲右闪,可身上还是被泼上很多草汁。 安吉拉身体太弱,动静稍微大一点,都能会惊到她,无论上面的地方有多危险,这张纸本身,是不具备威胁性的。 沈灼羞窘得想夺门而逃!前世她一腔挚爱,且胆大妄为,更是无知者无畏。洞房花烛夜,是她强按着萧屹行的周公之礼。虽然后半夜她被折腾得不行,但前半夜却是她自己作死。陆婉儿送她的十八般避火图,她直接上了九种。 花斑蝴蝶距离赵佳不足五米,赵佳已经做好了伸出手去抚摸它的准备。 而在王煜这边,此时的所有人在听完了何峰所说的安排以后,全部都是沉默了下来,因为这倭国,玩出了新花样。 见桃乃木美奈那有幽怨的漂亮脸蛋,羽川白泽心思一动,旋即忽然笑道。 南卫国十分宠南臻儿,先让人把保镖带下去,等安排好后再正式报道。 “明天就要出去了,也不知道近期能不能找到落脚地,现在可是已经入冬了,雪随时都会下下来。 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是,她看向羽川白泽的眼眸中早已凝聚出许久未曾拥有过的深情。 听着梦楠的话,王婉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也是在一边偷笑着,而两人的形体表达,也是使得王煜不得不求饶。 大多数客人都是乘坐豪车过来的,加上豪车一直是男人喜欢的话题,所以两人才顺嘴说了一句。 陈斌还是不太能理解,以变异体的强悍战力,就算和当时的人类爆发了战争,也应该处在绝对的优势中,怎么会被打得溃不成军呢? 招来服务员买单后,便出门打了一辆车往公寓赶,到达楼下后,我看到一辆熟悉的车便停下了稍微有些急促的脚步,车上的人似乎也看到了我,有司机从驾驶位置上下来,拉开了车后座的人,林容深从车内走了出来。 第280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比如说……江雁顶着眼前人的探究,逐词模仿那管事的用语,又说明峡口郡是怎么发音,府城又是怎么发音的。 差别有,但不是很显著。伏桉听完思索片刻,很快回神发问:“你去过这两地?” 普通百姓,尤其是像江雁这般年纪的女子,几乎没有机会离开出生之地,如无意外,去到最远的地方大概就是县城。 能在 看着当起了鸵鸟的林妙妙,凌熙涵有些无语的叹了口气,就出去了。 张希坐在主位上,黑色长条沙发上坐了沈霁影宋绯意和律师,三人坐的松散,但见陈君容进来了,谁也没有挪动屁股。 更不用说半决赛第二场开始之前,双方队员在赛场中央列队,叶修和崔元烈面对面握手的那一刻,看台上传来的尖叫声,简直能掀翻整个赛场。 从佘正初的在香江公司里,雇佣了一名会计,暂时在罗氏家族基金会的香江办公室里工作,月薪是2万港元。 至于霍云霆写信,满满的几页纸里,除了诉说着对她的思念之外,就是感谢她之前寄去的一些牛肉干和大枣等物资,还说因为有这些东西,他在部队里可是相当地受欢迎。 “宋老师,你在犹豫什么,难道你不想我们吗?”谢婷倾星星眼地看着她,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他的水平是顶级的,只是没有搞私募基金和公募基金,因为想图个自由,清净。 看上去还不行,九星大斗师可是全身附着铠甲,那才叫真正的斗气铠甲,现在的加列毕不过是胸前,腿上罢了。 赤火长老仍旧嚣张不已,如今出了柳家,来到焚炎谷的地盘,瞬间底气又十足。 他没有关注修士交流会太多,而把目光放到两天后的冈齐山峰祭,纯当个驴友,凑凑热闹。 神盾局有一艘空壳飞船,光明会成员则乘坐九头蛇的飞行器,几乎同一时刻剑指科罗拉多州。 他說到這里,昂起頭來,四下打量著新田城,表情全是眷戀感慨。 他有了明悟,这是奎托斯搞出来的。他成功了,成功地启动了命运之镜,现在正穿越时空,回到过去。 “只要告诉她,你救了她就好了,别的无所谓的。”司徒翼说完之后,转身准备离开。 源始之力?韦飞心中一怔随即想到了当年龙神给自己吃的那颗黑乎乎的东西那个不是叫魔元核吗? 能够做到金并心腹大将的位置,他除了强大的武力之外,智商也是中上水平。霍华德遇到麻烦,不过主人没有主动开口,黑豹也不会越俎代庖,招人讨厌。 铁虎四人也没有多加理会,因为他们的实力确实不如神谕门等强大的势力,并且他们也的确是靠着唐昊才有这般殊荣,是以没有必要做这口舌之中。 而此时的心神攻击更是可以忽略了,经过幻冥居中炼狱罡风的磨练,他的意志力接近神王,这点心神攻击怎么可能撼动他呢。 素唱得很慢,很慢,他的声音清脆温软,歌声带着南方的软糜。他唱得很动情,每一句都带着浓浓的感情。 那笑声冲破了元宵,随着而来一股强大的真元压迫,袭在唐昊的身上。 “很好。”沐诺嘴角扯出一抹冷冷的弧度,随后手上一用劲,新城主那有些浑浊的双眸顿时瞪得老大,其中写满了不敢置信。 “还有力气骂人,看来没事!”司墨言伸手便捏住了她的脸,低下头来便吻住然后狠狠的咬了一下。 “皇帝哥哥,太后答应了!我就说她不会为难我吧?”静敏郡主一蹦三尺高。 “有时候发生一些坏事,你看着是坏事,其实也不一定全都是坏事。”司慢城摸了摸下巴自语道。 烤的是兔肉和鸡肉,慕皎看着烤的金黄的肉质,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奥利尔……”求助的看向奥利尔,对方还沉浸在梦中情人有恋人的巨大打击中,没回过神。 白玉看着身后桌子上摆放精美的食物,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叫起来。 她以为自己得不到,现在才知道,她一直拥有,,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之前只知道蒙嘉抓了一个带兵偷袭太平关的重要人物,可也没说具体身份。 对方明显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就是因为自己无法开口说话,无法对这件事情进行解释,所以才会着了对方的道。 那丧尸双脚一蹬,直接向前飞跃5、6米,趴在货架上,咧着血盆大口盯着地面11个行走的肉块。 来到大堂后,那银发老者不断的打量着诸葛龙云,而诸葛龙云也在打量着那老者。 “此事早已在妖界传开,倘若真能吃上唐僧一块肉,对我们妖类的修炼岂不是如虎添翼?”黑蝎道。 接下来的几天,沈墨琛一次都没有来过,苏夕颜想来想去决定还是打电话问问。 如果瞬移真的是在暗物质中制造一条超临界态通道的话,那么“冻住”就是一个很重要的方式。 大约一刻钟后,那浓郁的血腥气味才渐渐变的淡薄了下来。此刻这里的气味已经没有之前那般浓郁了,至少到了可以让人接受的程度,不像之前那般,直接让人作呕。 那就是越大的家族,越显赫的身份,越拉不下架子做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哪怕是这种已经危害到张一峰人身安全的情况,只要没有拿到确凿的证据,那薛家也并不能拿他怎样。 第281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坐在院里啃馍馍的江英被突然从墙头冒出来的江雁吓了一跳。 她看着夜色中不甚清晰的人影,仔细回忆许久才道:“叫白香的长辈,我好像也没听说过。” 拎着小板凳来到院里坐下,李好摇着蒲扇慢悠悠的说道:“英子见过一次,不过可能记不得了。她原来是你辽爷爷的婆娘。” “辽爷爷?”江英和江雁对这位长 陶花穿着酒吧服务生的衣服,白衬衫打领结,黑色马甲和黑色短裙,虽然穿着这样短的裙子行动不是很方便,但她还是很认真的做着自己的工作。 “是!”蝶雪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沙哑,区别于平时的声音。 悄悄从门缝隙看到段承煜匆匆赶去季可茵房中,不多时又看到带着药箱子赶过来的医生,苏暖暖躺在床上直捂着肚子大笑。 她深信一个喜欢八卦的人绝对是守不住秘密的,他不想说,只要稍微掉一下胃口,还有什么消息问不出来的? 再说,刚才已经睡了一觉了,感觉身体好多了,所以陶花也没多想,换了衣服就出门了。 她猛地睁眼,看见茶几上摆了三四个还冒着热气的碗碟,顿时愣住。 “对不起,我是新来的,我叫米一晴,我不知道这是你的位置。”米一晴脸色通红,赶紧解释道。 自己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想要以萝莉的莉的身份和路西法好,可是结果似乎莉莉丝更加好接近路西法。 他愣愣放下手,怎么会?她穿男装的样子,他一直记在心中,绝对不会看错。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故意不让他同她碰面。 “要不公司的事情我自己处理怎么样?”冷雨柔担心说道,不想让张天太累了。 到了府门,见门口一辆褐色的马车,这马车线条雅致,精工细作,一看便知价格不菲。她回过头望一眼,终于还是上了马车。 她忽然间听到了敲门声,不知道来人是谁,就慢慢的走到了门后面,看了一下猫眼。 阮星河长眉微微挑起,唇瓣透着轻轻地笑意,即使身着普通衣饰,也散着异于常人的耀眼光华。 “别闹。”她将手指抽出,声音似是从鼻腔中发出来,柔和中带着娇俏。 赵高化形遁影穿过山林溪流,往古镇所在的盘冥洞掠去,一路上唇角始终勾着浅浅的阴笑。 “你是在看不起我吗,我……我哪有你想的那样子,这钱我还是可以拿出来的。”简溪抱着胳膊,脸偏到一边。 靳勿离走后,玉天卿一天都没有出门,也不让人掌灯。夜幕垂垂,清浅的脚步声响起,他点亮鎏金壁灯,而后走到她身旁。 贺承泽见状自然侧身躲避,可是没想到,饶是再迅速,两人还是不可避免的撞上,好巧不巧,简溪的唇,直接贴在了他的喉结。 柳生冈田隐藏的身份,就影响了武林的声誉,那就是跟整个武林作对,得到的当然是整个武林的惩罚,不管他多厉害,也没有办法用双手对付这么多人,最后被打的遍体鳞伤,还是难逃被制伏的结局。 反正纪阳想要的就是两副好的身体,就算不如哪吒的莲藕身,只要达到了五品仙职强度的身体,他也会满意。 纪阳不能让玄组的人以为自己是仗势欺人,所以他要查明情况,让玄组的人知道,这件事的确跟该隐三人无关。 其次,朱平槿很有钱,还有一个更有钱而又肯让他随便花的妈,这是她一个商人家庭根本比不了的。 第282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次日上午,江雁和春英头戴斗笠从田间回家时,长辈们对白香祖孙的安置达成一致。 因为名唤木杨的小子那张脸与江辽还有春江小时候十分相像,村里最终决定留下祖孙二人暂住。待今冬过后,白香必须离开,孩子如若愿意,可继续留在村中。 江雁对白香生了嫌恶,每次在外见到她,都是能有多远避多远。反正不到半年时 “彦琛哥哥,你不能……”顾诗淇震惊地看着祝彦琛,脸色毫无血色。 扶风郡守府后院,李世民和李靖两人相对而坐,李世民年少英姿,李靖相貌堂堂,坐在一起,相对无言。李世民取得了胜利,但同样也失败了。 可是不管他们怎么找就是什么也找不到,本来这个房间就不大,一下就被找了个遍,而且也没有再找到其他的标志。 出乎众人意料,这些狗速度力量都不强,而像黑夜这个等级的试炼者,连打都不会被它们打到。只不过,它们防太高了,黑夜等人打了一阵才灭掉几只,自己体能倒是掉了不少。 她以前来过林倦的片场,看到失误的演员都会道个歉,这个规矩她还是知道的,有样学样呗,其实这也是最简单的做人的道理,尊重他人。 他视线慌乱的游移,忽然落到苏胭满是红点的脖颈上,他一顿,顿时心疼起来。 欢颜也因这声音转头看向楼梯口,听这脚步声,眼见着就要上来了,这楼上的一众客人都是好奇地看过去。 一想起自己的失职就不免深深自责起来,将责任全部揽到了自己身上的拉夫里年科随即朝着身旁的马拉申科低声开口。 操持过马刀也曾紧握过步枪的饱经风霜大手如同轻抚爱人的脸庞般,将这枚珍贵而又象征着无上荣耀的共产主义勋章稳重地别在了那沾染着火药味道的衣襟之上。 “多谢前辈提醒。”房玄龄面带笑容,接过方子,点点头,并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孙思邈这是为了自己好,但眼前的局面,哪里是自己能够休息,一旦休息一日,整个后方都会乱起来。 沈溪转过身来,一字一顿,幽冷阴森:“我不喜欢看到他们家过得比我好。 “你要想去找他,就去吧,我坐回我自己的位置就行。”唐瑾妍脸色有些苍白,身体显然不佳。 “唉,既然如此,我却也不逼迫二位,如今大道学院依然还在无双城中,如果二位想去的话,我即可安排马车送二位前往。”李义闻言叹息着,却也没有再多劝说什么。 “有。”宋征答应了一声,似乎也想明白了什么,急忙从怀里摸出来一只玉瓶,给人每人发了一粒。 上回,唐建国回家后训他,没有讲清楚经过,但也清晰地说出他因为这件事情损失的钱产数字。 之前两座空堡之中,北山氏和云朝氏的人,除了北山擒虎在说话之外,更有不少破口大骂宋征不自量力,胆敢冒犯两大神将世家。但是这一件之后,这些喊叫咒骂的声音全都彻底消失了。 唯一的一点好消息便是三人的特殊能力算是保留了下来,只是人物在低等级时这些能力效果会差上不少。 张邈等人坐于左右两边,而被袁绍表为奋武将军的曹操则坐于上首。一方面自然是因为袁绍的表态,而另一方面,却也是因为张邈等人的支持。 五官仿佛比之前更加俊美,充满一种巧夺天工般雕塑的美感,一棱一角都好似经过上天的惊醒打磨。 第283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富笑容满面:“没为难。寨主知道伏女郎这事做的不地道,就做主销了我们村的奴籍。他同县令打了招呼,大家每人交一两赎身银就可以了。” 除去户籍迁出东山村的江富一家四口,东山村满打满算还有三十三口人。三十三两银仍是笔巨款,让江富叔多垫付几秒都会于心不安。 江雁蹿回屋中,从炕内藏着的瓦罐里取出两 莫抢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紫电战甲内有一个大窟窿,他想起了后龙的进化精神,放下狠话,莫抢凭着记忆里的路线,朝后龙死在的星域飞去。 法比尼奥非常无奈,他非常清楚,没人在中路能拿住球的话,眼前的局面只会越来越被动。 在修真学院院长念叨时,一道轻语声,自远处缓缓传来,最后大门一开,一道黑衣身影,进入到此。 这头怪物可谓是没有痛苦地被剑芒分尸,掉入深不见底的乱流里,被无尽罡风绞碎。 没有假动作,有时候就是最大的假动作,这是李良已经积累下来的宝贵实际经验!他等的就是这个时刻。 只见咏灵并不在意他的轻佻,而是不慌不忙的转过了身子面向了他,但脸上依旧没有表情,而是十分镇定的从自己的衣袖中缓缓拿出了一物,并且将它举到了周颐王的眼前。 宇智波泉也跪坐在地上死死的看着李云,一双纯黑色的眼睛看着脸色满是杀意的李云,她知道,这回她真的可能会死在李云手上。 寒酸老头消失在星空里,他没有返回去,不过,听他自言自语里,好像对十二部众很了解,可惜莫抢并不清楚,什么是十二部众。 更让雅尔迪姆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自从确立了姆巴佩在队中的地位之后,自己最近都没有怎么再刻意演练过4231阵型。 远远的,张有华习惯地看了一遍周围环境,目光落到莫抢那边时,他愣了一下,酷气洋溢的脸显得惊喜,他没有走向陈成章,反而往莫抢那里走去。 那么矿石病带来的也是负面影响吧?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就是在自己的旗帜号召下,她们身体上的源石病不会继续恶化而是会逐渐解除呢? “这东西还能是奇异动物不成?”混沌神典只能封印具备灵性的物品,应该也包括奇异生物,但是刘浪并不觉得自己眼前的那东西会是什么奇异的动物。 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汉密顿董事,他是所有人之中年纪最大的董事,也是资格最老的董事,同时也是权力最大的董事。 混乱狂暴的力量,转眼就把这些寄生虫撕扯得粉碎,那寄生虫身体内的微弱神性,都抵抗不住混沌的力量,转化为纯粹的煞气,这是阴气提升的后果。而盖亚,原本是没有煞气这种东西的。 说话男子还没有把话说完,一个无比威严的声音就从他的身后传了过来。 只要技术不是问题,青城可以大量爆兵,每个都装备豪华套餐。而自己,这种手段,连荆棘领都武装不过来。 “哈哈哈,爷爷谢谢雪碧了。”陆国豪拿碗接住了陆嘉禾递上来的饺子,陆老夫人也是,接过饺子咬了一口,连连说好吃,因为那是重孙给她夹的,自然就觉得这饺子美味了不少。 冲天的火浪直窜天空,大坑中的普通丧尸们被受到火焰的炙烤纷纷的远离火焰,向着大坑的中心挤去。 第284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富带着高妮和江虎,三人揣着七八两碎银、一大袋铜板以及一沓黄籍,目标明确径直进入县府办理身份变更。 被派来负责此事的吏员清点完黄籍信息,有些疑惑的问道:“只有十五张,其他人呢?”手边册子上记着的东山村人口可不止这点。 江富回答道:“要办十七张,还有两张等会儿送来。” 回村的时候担心 南辰当然能感受到南王的心情,也知道南王现在恐怕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他了,可是没办法,他不能就这么被厌恶。 无辜躺枪的南希默然不语,这回却关注到了老爷子话里的‘破纸’,倒真的有点好奇起来。什么破纸,能让季默琛这么宝贝。 “我们有十三人,不如挑选出七人,七局五胜如何?”南宫烨轩开口说道。 他的视线那么强烈,南希早就察觉到了,之前故意忽略他,现在则随着万导一起看过去。 顾浅浅刚刚已经牵动了原本受的内伤了。此刻,她已经无力在催动灵力在战。若非要战,只怕这次真的要把命交代在这里了。而她,这是他第一次看他上场杀敌的模样。他拼尽全力的在保护着自己。 自从他恢复记忆,对辛韶只有无尽的愧疚,他发誓此生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护她周全。 苏英的话音一落,船上的其他客人也开始指指点点起来,大多数人也都觉得孙雪薇这话说得很无理取闹,当然还有一部分人是事不关己,纯粹看热闹的。只有极少数的人觉得孙雪薇的话有道理。 城主城是她的历哥哥为她建的,她历哥哥非常有钱,有用不尽的财富,让他再为自己建一座城,应该是可以的,这时候的齐丹颖如是想。 这间卧室是萧家院子里最简单不过的陈设,房间用屏风隔开两间。 她不杀洁癖男,并不是她杀不了他,而是觉得留着他的命,不停地骚扰他,不停地折磨他,方能消除她心头的那口郁气。 带头的吉普赛人走到萧鹏面前,对萧鹏恶狠狠的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串话。 “是!”看着传令兵领命而去,柴绍这才揉了揉自己早已站麻的双腿,然后迈开步子,向塔下走去。 不到半刻光景,唐军劣势尽显,本未成形的队列已是七零八落,在稽胡铁蹄的践踏下,弯刀闪过,成百上千的士卒仆地死伤,荒石沙地上,鲜血沽沽,片片殷虹。 一名羽林士兵把乌虹的头颅用长枪挑起,另一边,两名羽林士兵也把乌海和乌冲的头颅挑起。有士兵 运转灵力构建高台,四四方方的高台,上面插着三根光滑的巨木,乌虹三人的头颅最终被挂在高耸的巨木上面。 他掏出他的兵器,一步一步来到前方石壁前,然后把匕首用力的插上去。 不出罗浩所料,达兰塔的所谓的领主府十分简陋,不但没有一件奢华用品,反而因陋就简,大量房屋直接使用原木和巨石直接搭成。 刘晴芳笑着说:大伯大娘,别听他胡说!咱只吃合意的,不好吃就再换个菜。来!你尝尝这个鱼做得怎么样? 看到董无双打出阵法的力量,萧容丰慌得一逼,他们可能出事了。 “上次结盟是为了破铜旗阵,铜旗阵已破,当然要重新结盟了。”毫州南阳王朱灿说。 而沈枫现在最不缺的也就是这时间了,只要是不遇到什么致命的危险的话,沈枫基本上是不可能会自然死亡的。 第285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从盛夏步入深秋。 将近三个月的时间里,江雁寻着机会就进山里找山货,偶尔幸运降临,能用随身携带的木棍砸回一两只野鸡或野兔,尝点荤腥。 但山林复苏不易,真正能取用的东西少之又少。 为了给自己备足过冬所需的物资,以及购买不可欠缺的食盐等必需品,她往往刚将抠出来的部分山货 如今还缺夜鸣虫、罗花果,这俩样东西,按照药材店铺的老板指引,最好是去市场街,那边贩卖的都是些难得一见的物件,都是行商带来的,也有店家自己从山上狩猎或者捡到的物件。 “你说,如果我杀了剑鬼的一生宿敌,他会不会也很感激我呢?搞不好他一句话,就可以直接了当完成我的心愿也不错呢。”明明是呵呵是笑着,艾大曼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一丝变化,依旧微笑中带着平静。 “嘎,璎璎,你可别抹黑我,不然晚点我就得回去跪算盘了!”顾珏之双手合十,低声下气地哀求。 这状态真好,前所未有的力量!将身体里溢出的力量实体化在手上,这是怎样的一种黑色?像是深渊,更像是黑洞看了一眼就仿佛要被吸入进去。 她们通过魔力球对迪丝忒瑞尔那边进行观察——迪丝忒瑞尔看起来并不着急。 姐姐抹了抹嘴上的油渍,然后直直的看着他。黑十三耸了耸肩拍了拍屁股就要离去。 ……以她的聪明程度应该也会想到这点的吧,自己帮助士兵传递信息什么的。 “我不管你了,你自己跟你爸好好解释吧!”曲妈没好气地瞪了眼前这一对壁人,气恼地甩手先走了。 在学校内是标止内斗的。如果真有世仇新恨,可以去龙虎斗场,那里是学院唯一正式的可以光明正大的比斗场。 然而,待医院为江城策做了一系列的急诊检查之后,到了最终听取医生诊断的时候,江城策却满脑子想着针对慕漫妮和苏又情的对策。 街道上乞丐少了,马车便多了,一辆辆华丽的马车川流不息,每辆马车一驶过,便是一阵熏香扑鼻而来。 “喜欢?本王不知道。”沐阳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不懂喜欢是什么,只是觉得和她在一起很安心,很舒服。 305房间,白湛季对于袁妙竹缠人的功夫真的有点招架不住了,此时她已经坐到了他的大月退上,整个身子都压在了他身上,手机信息提示音在这个时候响了一下。 江城策接过名片之后,看了一眼甜笑不止的林怡,不禁在她的眼神之中捕捉到了一丝爱意。 诺奇要是知道叶凡仅仅从他的一句话中,便得出如此骇人听闻的推论,恐怕就是杀了他,亦不会在最后说出那句微感歉的话了。 何清凡自然是远远地就看到了她,古熏衣,一个在四象学院创建熏衣盟并同他一起联手获得联盟大赛第一名,在四象学院出了不少的风头,进入了四象宝藏的核心地区,而之后何清凡就不知道了,他那个时候去大荒林区。 “月儿!你知道错了吗?”沐阳将离月拉到假山旁,一把将离月抱在怀里。 这可以让祁瀚的母亲获利,但对殷锒戈又会有多大影响呢,一次失利对庞大的EY集团来说,影响几乎是微乎其微。 “月儿,为了离府,也为了你娘亲!你就说说沐阳王的动向,如今他宠你,所以只要你问,他一定会告诉你,其他的爹爹会做,不用你出手。”离敬臻对于离月的怒火选择了完美的规避。 第286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雁回到院里坐下休息没多久,东山村几位长辈就结伴来到家中,开口第一句话便是贺她生辰。 江雁欣喜之余又难掩忐忑。 东山村历来只注重周岁、成丁以及六十往上的几个整寿,且这些日子若无主人家邀约,便是亲属也不会轻易上门庆贺,村里人见面更是道声祝福已是足够。 但她现在既没成丁,又是小辈,长辈 北陌璟坐在高殿上。一名名朝中大臣和和诃使者上前來敬酒。他淡淡的举杯点头。酒入咽喉。大臣将领大表一番对北陌璟的敬仰和忠心。和诃使者恭喜两国邦‘交’友好。终于在他略略点头的动作下。大喜的退下台去。 天黑下来之后上山的人才陆续回来。百里怒云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想着等时兰涛回来看看能不能从他那里问出点胡夫人的事情。但时兰涛回来的时候手里捏着一串海棠花。 原本杨天龙的修为就已经到了上位神的境界,然而在这么多的接引圣光的洗礼之下,修为又开始发生质的变换。 仔细一看。两张人皮面具。一张是看似平凡的青年。另外一张。则是面貌丑陋的中年男子面孔。看工艺精妙之极 用手摸摸这人皮面具竟一片清凉。轻如无物。 宋浩目光又仔细扫视了一遍,忽然瞥到后面的一名男子,这名男子便是王大山,跟宋浩远远相视一眼,而后便和旁边的随意聊着,也排着队。 从古籍上,聂云才了解了魔族的一些情况,但是这了解早已被他抛弃到九霄云外,而如今这些兽族的情况,根本就是被魔族的魔气侵蚀了心智的情况。 他刚准备出隔断间,没有扎裤腰带的裤子,直接褪到了脚踝处,让他身体一个不稳,一头栽了出去,‘咚’的一声撞在墙壁上,再度把他撞得眼冒金星,头晕眼花。 清心前段时间惩罚了一下那个詹雄,他把一根银针刺进了詹雄的关元穴内,封住了他的荷尔蒙激素的传输,所以导致了詹雄阳痿的原因。 萧秋雨心里这样想着,但是另一条计划已经在他的脑海里慢慢的形成,并且让他感觉到兴奋不已。 这时,花海突然一暗,天空之中飞过一条巨龙,一股龙威散发而出,让人心生敬畏。 以为挑战之人未到,但是赖老是老前辈,人家老前辈都特意从家里赶过来,都已经到场了,你作为挑战者,还就在华夏中医科大楼这里,却迟迟未到,这是对老人的大不敬。 可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忍不住想,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一定很疼吧? 苏晨倒是想和吴家好好的算算账了,接二连三的派人来刺杀自己,真当自己没脾气吗? 他恨不得立刻将眼前开始凝聚成镯子的神物捧在手上,但是他不敢触碰。 权孝严比以往更沉默,全程下来除了回答父亲关于公司事务上的一些问题外,几乎没有主动说过话。 总统府,帝麟和苏北星,现任魔神皇和帝国总统,具是面无表情的坐在桌子两端。 因着迪诺的救命之恩,黑子宁宁他们热情邀请迪诺去他们家做客。 哪怕最终竟争不过,也不会仅只是黯然消失就算了,大不了将之公诸于众,使彼此都得不到。 洛笙哑了哑,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奇奇刚刚消失的方向,抿着唇叫没说话。 这一路来跟着叶晓倩也杀了不少灵兽,得到的晶核虽然和叶晓倩平分了,可还是有不少的,全都脱手出去也是不少钱呢。 第287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熟睡没多久就被人从炕上唤醒的江雁整个人还处于晕乎乎的状态。 耳边是李好对着江英和自己语重心长,脑子里却充斥着方才梦中突兀出现的植物学内容。 没有高深的知识,只有反复出现的植物薄壁组织、保护组织、输导组织等几个概念。 江雁有些懊恼,都做梦了,怎么不能梦些能吃的、能用的或有其他特殊价值 甘明兰这才恍惚间反应过来,便宜男人和婆婆已经带着孩子们去了对面的府城。 阿道夫的牙齿磨得咯咯作响,动作迅猛粗暴,她抓起男婴的胳膊,不顾一切地撕咬着那细嫩的手臂。男婴的尖叫声被硬生生地压在了喉咙里,变成了凄厉的咕噜声。 她的摄像头恰好捕捉到了秦天权的背影,这下子直播间直接炸了锅。 我当场让她立正,考验她的银色城邦政治学。一答错题,我就让她做十个深蹲。 陈江逸看了一眼已经直不起身子的两个兄弟,心中顿时生出一丝不妙的念头。 这家马戏团他可不是第一次遇见了,三年前刚入行时就来收过租,当时老约翰用的就是这套说辞。可结果呢,交租前夜马戏团跑路,可怜的奥斯瓦尔德被绳索吊起来,成了人肉沙包被里奇潘通揍了一整天。 李星云将剑抛向陆林轩,她伸手接过,剑尖轻轻颤抖,仿佛感受到了她心中的那一股斗志。 反正月月的房间里什么都烧没了,她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只要言之有物,逻辑说得通,她就能脱罪。 太久没出来与人沟通,从前对答如流的话如今得在脑子里过一遍,还会觉得生硬。 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自己好不容易挤出来的沟,唉……果然人比人气死人。 曲单叹息一声,不再说话。他知道这个消息对于一生以奥林匹斯为信念的卡厄斯而言,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足以令他的信念崩塌,生命失去意义。 “你抓疼我了!”风光的手腕被他用力抓的发疼,却又甩不开他的手。 这可是了不得的进步。到了一息九转,这就意味着他正式进入慎功初期。 李宏胸膛一挺,“来得好!”灵宜心随意转涨大到两丈,被他猛力挥出。 她要花三分钟的时间嚼一根胡萝卜丝,每次嚼的时候还要皱着眉犯恶心,他只觉自己是个无恶不作的大坏人。 因为忽然起了一阵黑雾,这黑雾经过之处,花草树木皆被腐蚀掉,夏烟雨的法术撞在这黑雾之上,亦是没了回响。 只听“乒乒乓乓”一阵乱响,菜刀和冲锋枪同时发动,“哒哒哒”,冲锋枪射出的子弹准确无误的贯入骷圣的头颅,两把菜刀则高速旋转着,宛如一台绞肉机一样绞向骷圣的下体。 顾惜然从首饰盒里面拿出来了项链走到了叶海棠的身后,然后帮她把项链带了上去。 也是让正在兴奋冲锋的袁军将士愣了下来,如同一盘冷水从头淋下,扑灭了他们心中的激情,面面相禀的,不知所措的。 屋子里果然有面很大的镜子,看来显然是名匠用最好的青铜磨的。 三天后,巨大的山洞里,秦阳和那位蓝德人对面而坐,彼此注视着对方,只不过两人表情却不一样。 李戾现在也是有些冒冷汗,对方修为比他要高,而且这里确实如对方所说是对方的地盘,要是他真的想问罪的话,自己还承受不起,所以这个软是不得不服的。 第288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结束傍晚一个时辰的例行劳作,江英三两步走至江雁肩旁,小声道: “你说得有道理,我们先把钱挣了。就是现在山里没什么东西可以背出去卖,该怎么挣?” 江雁也在思考怎么挣钱,就她掌握的法子,全部得等到明年。 …… 十一月中旬,东山村迎来了今冬第一场雪。 与雪同归的,是江雁两年未 一戟斩过,虚空兽的头颅与元神被力劈为两半,而后爆碎,彻底的形神俱灭。 心下一沉,晓美焰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与灵魂宝石的联系,已经变得极为微弱。 “父亲,此人言语中,还提及到一个痴迷炼器的师父。看来其背后,确实有高人。”杨慧婷道。 华天一拍脑袋,恍然道:“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说罢,华天从乾坤袋中拿出巫蛊神玉。 市民们都在议论,乌云已经持续一个月都是这样了,他们没有惶恐是不可能的。 手无寸铁正是对方下手的好机会,任何人不会轻易放过这种无威胁目标。 应该也是被古蕾菲亚这雷霆手段震慑住了,所以,人在看到震撼性的事物时,总是会下意识地吞咽唾沫的。 撑天鬼树的根须扎入世界底层,而世界底层压根就没有什么泥土,都是各种狂暴的能量,所有通过能量印记抽取的能量都在这里,而这里也是世界开辟时候的中心。 “年龄对皇者而言,从来都不是问题,我和你母亲也有百年差距。”诸葛总院长道。 “怎么?本公主不能来吗?”云景公主晃着手中的狗尾草,仰着下巴道。 想想近年来来郑家跟季家的那些事,白薇越发的确定自己猜的是对的。虽然她还是大学生,可是家里的人都在官场,她耳濡目染,自然也会关注政治,对形势有着自己的分析和见解。 云炽马上密音告诉了洛敏风与洛雪二人,俩人也吃了一惊。三人商议,无论如何,合三人之力,也要把这玉珏拿下。 “没什么联系还是没联系?虽然听着差不多,可这一字之差是很远的。”陆濂盯着她。 当年,他因阿玉而背叛了夏瑾轩,到现在心中都还愧疚着,也同样牵挂着远在西夏的他,也不知道,十八年了,他是否还和以前一样? 玲珑朝着四周看了一圈,发现这个房间里有许多洞口,所有的洞品都是一模一样的,他们刚才走出来的洞口,就是其中一个。 李义府只觉得额上青筋突突乱跳,他这么多年一直跟随着薛明睿,这大夏的权贵见着他无不客气有礼,哪里就遇着这阵仗? “怪不得疼呢,都有淤青了。萧家人实在是太狠了。”如果纪家的实力比萧家大的话,这一次无论如何方霂林也不会饶恕萧家的,可惜纪家的实力根本就没有办法和萧家相提并论,所以她也只能暗自咬牙,然而也别无办法。 而且照片发布的时间,跟他拍摄那些画面的时间距离真的太近了。 还有……李俊秀倒底是爱她,还是利用她呢?刨除这件事以后,她和李俊秀的点点滴滴也就更清晰更深刻地出现在脑海里了,最后,竟然都汇集在一碗红糖水里了。 “将军只需要禀明陛下,军队长途跋涉,需要休整几日即可”李儒云淡风轻的说道。 不过姜麒也是说说而已,在面对妹妹软磨硬泡,他根本没有半点抵抗之力。虽然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但也只好去凑下热闹。 第289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能不能出去干活江英和江雁两人说了不算,这事得配合着东山村的防卫安排。 江旺将村中十三以上六十以下的人逐一清点,剔除身体不好不方便或在外办差回不来的,竟然比两年前还少一位可使唤的人。 江旺双手背在身后,愈发板正的面容下是突然而来的隐忧。 男娃们他知道,被使唤惯了也有把子力气,还时不时 那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看得李权的心发慌。于是他只得拿着片卫生巾,看着她脱完裤,蹲下,接过那用完了的,血丝貌似不多的卫生巾,应该不是第一天的。 秦浩南现在最关心的,便是夜阑听雨的实力。他估测自己后期,肯定会与此人交手。 点了点头,海通天两手放到了罗洛的胸口,然后示意北斗和夏火退后几步,待两人离开一段距离后便用尽力气往下猛压,这个动作看起来像是心肺复苏的标准动作,一般救治溺水的时候也能用到。 不过,没拆除也没有没拆迁的好处,随着工厂新建,马尾村成为了工业区的中心地带,交通便利不说,去哪都方便,更厉害的是,这里的房屋几乎全部出租,房租更是高的吓人。 思忖片刻,无面先将洛洛和巴鲁魔怪放下,随后取出通讯器,拨通了独眼的通讯。 拉姆一阵连冲带撞,直接撞入了北斗的怀里,抱着北斗紧紧不放,这些天城里的人都在谈论突击队伍的事情,拉姆自然也从那些人的口里听到了北斗即将远赴战场的消息。 “放心吧,那么危险的任务我都能活着回来,追杀一个维吉尔难道还能让我阴沟翻船不成?”北斗自信地说道,现在的他和蒂奇他们一样,也是世界级的强者了,双方原来那种有点尴尬的立场顿时变得和谐了许多。 北斗星武装直升机做为空中的移动堡垒,一直是安全的像征,至少现在的丧尸,并没有进化出飞行的能力,它们一直对直升机无能为力,可是现在,直升机这最后的屏障,竟然也不安全了。 疯子冷漠的表情中没有一点表情,他的地盘也有人敢惹事,就是找死,不管来的人是谁,他陈锋必定让他有去无回。 一个只穿着泳裤的男子,赤luo的身子简直堪称黄金比例,比起欧美的模特惶不多让。 洛水仙已经换了件奢华而精致的长裙,别说吊带了,连手臂肌肤都没露出半点,把浑身包裹严严实实的。 高空中,有三道急速飞行着的光线,最前面的是一道黑光,紧接着的便是青光和黄光。 苏家之人把苏琴带了回去,也就散了,而周家的子弟,除了周婉儿要跟苏易叙叙旧之外,其余人也就都散去了。 而且,原秋岚还发现了另外一个不同,那苏易施展出来的连招威力确实是强大无比,但是,细细想来,这苏易施展出来的连招倒是跟之前的林无敌的那龙魂拳的意味有些的想像。 此时安定心神,杨冲反倒是希望赶紧停了这沙暴。没有继续去那那些让人害怕的东西吓唬自己,杨冲拉过来身旁的箱子,看清楚这是地球的研究员使用的药剂,杨冲眼睛一扫而过。 当然,苏易不傻,自然知道温雅的身份应该有什么大的来头,但是现在也不是要知道她身份的时候,既然来了,毒龙寨这个毒瘤,也该是时候拔了它了。 第290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第二日傍晚,江英率先愤愤不平的跑回村中。 江旺像是早已预料到结果,见到江英和落后一步的江雁什么都没问,直接安排道:“你俩带着江安,逢三巡逻吧。” 巡逻两日后才开始,现在不用着急。江英趴在木桌上,伸直的双手如敲鼓一般有节奏的奏响桌面。 “为什么啊?那掌柜当着富叔的面还笑眯眯的夸我俩识 叶正风心里苦笑了一声,确定自己的信心,来增加她对自己的信心吗?从以前起,她就从不会质疑或者否定自己的决定,无论是什么决定都好,都只会听从,甚至盲从,就算是现在她在怀疑自己也是一样。 在那些感悟涌现出来的时候,他心中的杀意突然就一扫而空,心境也逐渐恢复到了以前那种平静止水的状态当中,但是那种感悟却让他心中的迷惑更甚。 但是,这股杀气一瞬即逝。他放眼望去,寻找杀气来源,只见四周沟壑纵横,但皆是光秃秃一片,看不到一只魔物的踪迹。 这次来首尔,除了拜访郑父郑母之外,成始源和郑秀晶也要感谢一些朋友。 他终究只是刚刚破境,对于真一神境的了解,基本上是两眼一抹黑。 慕清也有这种疑问,她相信以秦冥的能耐,抢下刚才那三分完全不是问题,可是他却没有这样做,反而是很安然地看着,这到底是为什么? 顾天雪心念一动,直接从空间戒指中取了一块金锭,扔给了天生。这块金锭厚实无比,天生拿在手里掂了掂,还挺重。 黑蛮的出现,又大大的刺激了赵飞,让他没有再出现什么选择纠结症,直接挑选了一只还算看得顺眼的蟋蟀交给了李乘。 孔宣离开娲皇天之后,便又去了西方,虽然当初算计瑶姬的便是西方,但该做的礼数还是要做的,看着准提接过请柬,孔宣便飘飘然地走了,丝毫不管准提是什么表情,反正这也不关他的事。 习惯绝对是一个怪东西,任何事情只要习惯了,也就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所以见多了各种惨状的尸体之后,再见到杀人,李乘居然没有了任何恐惧和恶心的感觉。 杨天龙为人高傲,自称帝以来,更是视天下诸侯于无物,麾下将士虽然战败数次,但也认为是手下无能,此次决战,在自己的率领下定当能擒杀刘德,让天下人看一看他杨天龙才是真正的真命天子。 当日,深爱的恋爱如羽蝶纷飞散去,只留下这件代表着两人过往,充满着甜蜜回忆的婚纱。 “真的么?”理查德满脸不相信,在他看来,那一通爆炸很有可能会连着他一起炸死。 平安四年,北地总督之一的严分谊,被召入临安城,同年登堂拜相。 这么狗血的事情我觉得不会发生,或者我潜意识里不能接受,所以我不想相信这是真的。 “废话也说完了!最后问一遍,惜灵花,你们交是不交?”项敬鉴看着龙行几人,冷声说道。 土藤蔓尽头的抱石熊突然一声咆哮,接着地面突然抬升,一个巨大的平台形成。 龙行左手之上碧光卷起,使劲一拉扯,当即便将那半株百万年的净世华莲夺在了手中。 燕南安排好军营事宜,便驾马前去寻找简雍,他必须与简雍商议一下防卫北平一事。 “这人乃是此处墟界入口的守门人。”守寂真人随口介绍了一句。 第291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没人指导的时候,江雁做农活全凭感觉和粗浅记忆。 但真有人在旁边示范了,她那探寻“为什么”的毛病又会顺势冒出来。 虽然不好说能理解几分,理解了也不一定照做,但就是心痒想知道,特别影响干活效率。 好在为了不碍事,江雁也渐渐养出了自问自答、自圆其说的习惯。科不科学不能保证,逻辑上能说服自 郁风狠狠地点了点头,杜越松的想法,很合他的心意,应该用不了几日,自己便也可以修炼武法了。 帐篷内古凡的气息也顿时暴涨了起来,周围为古凡护法的三人因为那一股磅礴的力量而心中一阵惊骇,却又止不住为古凡高兴起来。毕竟,古凡是他们追随的人,他的强大,代表了更多的力量与资源。 云泽看她又是一副气鼓鼓的表情也就不问了,摸摸她的头打算带她去吃饭。 “娓儿,你真的不会后悔吗?”看着南宫娓盯着那张告示出神的样子,白虞飞忧心忡忡地问道。 “紫竹上仙,紫竹?”梵雪依迈开腿朝着亭中的紫竹上仙跑了过去,这五层究竟是怎么回事?究竟是空间扭曲了,还是时间扭曲了呢? 童乖乖此时也看向云泽,两人双眸定视,就在他们准备在无声当中化解尴尬的时候,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现在的温情。 只见云泽拧着眉头靠近‘清洁工’,伸手牵起她的手,一脸嫌恶的打开柜子,拿出创可贴,帮‘清洁工’贴上。 最后光芒变弱,龙蛋的光芒消失了,但是龙明胸口前的光芒还没消失,妮娅这时可以慢慢走过来,但是龙明身前发出的亮光让她还是很难靠近。 相亲的这个事顾祎根本就不知道,就是听见老头说了,一转身顾祎看了外公一眼,心想着,你亏得是没说相亲的事情,你要说了我又要错过了一辈子了。 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诡邪,好似看透了她的人生,可以随意掌握的高高在上之态,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甚至是厌恶。 对于她们一家人而言,能有一个比之前那个家大一点的住处就行,楚风找的房子可不只是大了一点点。 地面上,揉着屁股蛋儿,骂骂咧咧爬起身的斗篷人,看到了槽点满满的一幕。 紫涵抬头看了看自己做的旋转木马,我就不信了,我想不出来招儿。 “你们一个个不都是身经百战,怎么这时没有胆量了!”倭皇怒道。 听到这番话,靳烬突然明白了奥瑞安娜的那句“以后再叫我王后吧”是什么意思了。 “在座各位对手中的分配是否认可?”林如海微笑着看向其他盐商问道。 他正是拥有超SSS级式神织田信长,号称亚洲最强的东瀛军部总将。 这一晚,太多网友彻夜讨论此事没有睡,简氏集团公关部没有任何反应,苏浅的工作室和她本人也没有回应,面对网友叫着让赵娉婷报警的声音,赵娉婷也没有回复。 再说了,任何一只强大战宠都需要长期的培养,就算仙人也很难养的起一只强大战宠。 唐龙和秦丹丹拉着死者回到法医解剖中心,一等到家属的同意,就可以解剖死者,死者家属也到达现场,死者妻子的表情很稳定,而死者的父母抱头痛哭流涕,因为自己的儿子死了,孩子在国外一时半会到达不了现场。 第292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建光十五年十一月的最后一天,天还蒙蒙亮着,江富和余钱就顶着寒风赶回了东山村。 在炕上睡大觉的江雁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然后睡眼惺忪又着急忙慌的赶去了江旺家。 一并过去的,还有江英、江芸、江虎等数位年轻人。 打过招呼,江富很快进入正题。 “几位当家现在急缺人手,你们若有意,今 等到第二天,还是海关的工作人员爆料了相关信息,休斯顿火箭队特别在华夏订购了十箱‘YangYang’,由于没有正式在美国市场售卖,饮料在通过检测后,被象征性的收取了百分之五的关税。 “好一个五败五胜,听奉孝如此一说,朕无忧矣!”刘协抚掌笑道。 而阐教、截教也各有办法,阐教那金霞山玉泉洞中的玉鼎真人,随手发出一道光亮之极的剑意,剑意飞到东胜神洲的上空去了,上空刺眼无比,光灿夺目,非人可逼视。 洪荒虽分四洲。然东胜神州中心。在世人眼中。北俱芦洲西贺牛洲南部延洲不过是那蛮荒之的。所以原始此言连消带打。端的显露出圣人的语言功力。 尽管周华老人为人一向低们。最不喜欢的就是各种应酬,但是孙辈的孝心可嘉,老人也只好勉强应承,好在人们都晓得老人的性格。恭祝过后便又纷纷离开,短暂的喧嚣之后,宅里,剩下的也都是家人了。 第二十一分钟,韦恩-鲁尼接到C-罗纳尔多高吊传中,跳起摆头完成射门,可足球却远远偏离立柱飞出界外。 说着,西方凌英向族长的房间走去。与东方家族的族长不与真面目示人不同的是,西方家族的族长他不会蒙面的,西方家族的族长叫西方越前,是一个50多岁的人,但看起来还是一幅中年人的样子。 在任何一个地方政府,稳定永远排在第一位,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一个地区如何出现了重大不稳定因素,主要负责人是肯定要被追究责任的。 弗莱德面色一动,抬眼朝外看去,数秒之后,其它各国的代表才面色一变,同样朝大帐门口看去。 他会用行动告诉其他手机厂商什么叫做行业标杆,有高端手机标杆且有星尘生态链配件供应商的情况下,低端机型就算再差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特别是在谈及茵茵这个事情时,他内心有一些波动,没有刚开始那么充满警惕的状态时。 叶欢不紧不慢地走向第一座学堂,叶欢每往前一步,身上的气势就暴涨一分。等他一只脚踏进了学堂院门的当口,身上劲气陡然爆发。 苏慈意下了楼,视线在客厅里扫了一圈,并没有找到江承宴的影子。 “妈的,这个贱种!当初我就应该直接把她掐死!”苏孟达怒不可遏,一张狰狞的脸上写满了要吃人的杀意。 我只听见窗户上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对方连人带着被子就一起摔回了炕上。 皇太后站起来,先人一步的给太皇太后行礼,接着便直接往御花园的外面走了出去。 除此之外三人毕竟都是刚刚拥有真气,也难以有太多的见解,一番讨论之后都认为真气与精气也就是身体整体状况密切相关。 只见骨龙头顶直接被撞出一个大洞,穿透登龙台而过。面色苍白的台上众人甚至能看到其上血丝不断的往洞中流淌。 “那就不哭,再坐下来,我跟你说说若都城的百姓是怎么评论瓜瓜的!”元卿凌放开他,拉着他的手一起坐了下来,开始说起这一个月里,在若都城的所见所闻。 木邪的刚开始还不以为意,直到陈思宇第一张符箓砸在了脸上,炙热的火焰突然出现之时,他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甭管是知晓内情的、还是浑然不明的,朝臣们搅和在里头,也是费劲。 钱德勒·凯恩聪明,但不够聪明。如果今天换做是他,他不会这么直白地产生对话。 这么一想,确实有这个可能,毕竟森幻界可是有化神期的树爷爷坐镇的。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对警察微微弯了弯身,然后朝着他们这边走来。 林武不得不说出这个残忍的事实,早说也早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 因为,刚刚就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托尼·斯塔克竟然是被一个过肩摔给扔了出去。 也正是这个秘密,让他没有办法突破元婴境界,一生止步于金丹境。 “国公客气了,人已到齐,那咱家便宣旨了。”内侍太监郭聪开口。 因为动作太剧烈,牵扯到了姜唐腹部的伤口,他一下疼得龇牙咧嘴。 这件事好好做,与侯国打好关系,以后自己背后也是有势力的,在官场上多疏通疏通,说不定还有机会进入政事堂。 第二天清晨,林苗一觉醒来,看着雪白的天棚,想起整晚充满旖旎的梦来。 “那非常遗憾让你猜错了。”卫家耸了耸肩,不过他看的样子丝毫没有觉得有抱歉的态度。 突发状况,现场渐渐响起议论,乔东阳就是这个时候被警察带出来的。 结果未央最后还是没能去和萝莉们玩游戏,而是只能在专家们离开办公室后,她在跑去找凯特,因为不确定凯特是什么态度,总要试探一下的。 皇帝责骂政事堂,最高兴的当然是刘彦宗,他还出列在政事堂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夏九璃狠狠的瞪着眼前男人一眼,一拳就直接砸这个男人的桌子上。 来不及腹诽,池月迅速将身体藏于树后,发现红外线光点在自己身侧的林子里扫来扫去,心脏高高悬起。 这个家伙,刚在楼下还被他欺骗,以为是长大了,可是现在看来,还是和以前一样顽劣。 第293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余钱出府前,试工时间最长的人还没干满两日。 这工钱发不发尚是传闻,并没有实证,但包饭应当没有问题。 几位当家在寨里的时候行事就比较大方,没道理搬到山下住进府里当了老爷,这么快就抠搜了。 秉持着混到一顿口粮就是赚的心态,江雁等人已经跃跃欲试了。 …… 清晨,与荣成县县府一 就这样?皇后一点也不生气,就算自持身份,不会冲进去做什么,至少也会露出怒容吧。结果皇后就跟什么也没有看见似的,用比来时还轻微的脚步离开了。 “我知道你会来的”。细细的声音咬着耳朵,魑梅变得有些哽咽。 袁执一愣,苗姐唱的是哪一出?昨晚酒会后送她回酒店的路上问东问西,已经告诉她杨仲宝是他朋友,怎么苏映雪还质问起来了呢? “元哥儿,不能再多喝了,吃些瓜果吧。”启元帝沉默了一会儿后,终于抬手拦住了她的手,将酒杯放到了另一边,不让她再多饮。 魔邪沉默了,如此说来,他必须去闯一下。还有一线希望,不让他苟活于世。“让我考虑考虑”。 齿魔族主瞥眼横公泉,这家伙出手太狠了,还没问明白怎么回事,就把人杀了,嘴上没说,心里十分的来气。接住晶信,不由得锁起眉头。 叶强毫不客气的话语,让众人无从开口。因为,无论他们怎么狡辩,都无法改变叶强说的是事实这件事!在这短短的一天里,他们已然感受到了叶强的重要性。确切的说,是感受到了叶强能为他们带来了的好处。 柳嬷嬷愣了一下,有些了然的道:“主子这是想坐山观虎斗呢。”那些人不用主子出手,自己就会斗起来了,何必还要多做什么呢? 棋盘刚刚摆好,那洋留情不知道算是解释还是抱怨还是牢骚,反正是二帮发了一根香烟,也没有堵住他的嘴。 “我又没做什么错事,为什么要让我赔呢?”既然是涉及到了经济问题,那二帮也感到敏感起来,所以也并不决定让步。 “多多,你不是喜欢纯白色的卧室吗?我马上让酒店准备。”张优泽看着我,一字一顿的说。 “你拦着我干什么?”唐露挣脱不开经济人的手,有些急切的说。 知县升堂了,大家看到他本来十分威严的胡子,竟然剃掉,都十分惊奇,只有武松和跪在堂下的苏全心中偷笑。 她本来想说好给武松立个灵位,每日拜祭,想想那样说不妥,就改口了。 武松一声怒吼,直接冲向周通,周通看得杨舒和苏全脸生,早有提防,一见绳子解开,连忙向后一倒,连人带椅子都消失了。 因为心里面的不安,躺在床上发了很久的呆也没有入睡,晚上十点多,我躺在宽大的大床上,回忆着我与夏浩宇认识这么多天所经历的一切,越是想着这些,心里面的不安更为严重,拿起电话,给妈妈打了过去。 潘金莲双手撑着床板,用力的撑起身体,“哎呀!”,可因为趴了一晚,身上发麻,竟然没有力气,重重倒在床上。 “此人肯定也是谋士!”陡然醒悟过来的朱成斩钉截铁的说道,而后陡然想起什么,咬着牙看着刚刚出言的洛灿。 不过转念一想,魔王之间仇恨太大,万一召唤出来他们窝里反,那岂不是自讨苦吃?这又让贾正金犹豫起来。 他也不像出来一样逐块石头的跳跃,将神桌在地上一撑一跳,就跃过几块石头,瞪大火眼金睛,寻找公孙胜,奈何浓烟将他双眼熏得泪流不止,怎能看到半分。 “但是,咱们的暴风也受到重创,连续遭到鱼雷和深水炸弹的攻击。 “没错,前段时间侥幸突破到了六品武者,我刘家乃是江湖上,五行三家中索命一门的掌舵人。 这一次隐武界出动这么强大的力量,再加白家的借用力量,可以说强大到了极点,就想着把刘青山一举斩杀,解脱白家外在的困境,只是刘青山深不可测的力量,让他们一个个惊骇不已。 不过为何如此记载,前辈高人自有考量,也不该他在这里毫无由头地推测。 夜神逸就从阿特丽斯·骸、麻仓耀、卡西乌斯的眼皮子底下带着尤利走进了光幕之中,然后彻底消失。 里面的工作人员已经紧急避难,也没有其他源始联邦的人在,肖成迅速拐过了走廊,天心军团的众人单兵装甲穿戴齐整,静静等着他俩。 我左手握紧长竿,披身的黑色长袍往后一甩,黏附多余泥巴的下摆,震慑空气唎喇响。 唱着这首歌的安良,脑海里想起的,却是和路大神在一起的一幕幕画面。 真够狡猾的,肖成感叹了一下,不过仔细想想,换做是自己一下子购买了如此珍贵的物品,也会想办法金蝉脱壳低调离开的吧。 李仲宣听得一头冷汗,上百口人命一夜之间尽皆被杀,这刘武好狠的心。二人既已成为了朋友,他怎么下得去手?就算二族是世仇又如何? 众铭平宫弟子同时召唤出三色彩莲,想要进行防御,这是他们最后一点灵力。 可是,等到特殊班学生回去休息的那一刻,都没有发现歹徒的出现,季暖儿很郁闷,悻悻然的离开了学校,回了自己的住处。 倭寇明知晓平倭大军在训练好之后便要对他们出击,怎会坐以待毙,给他们足够的训练时间。 第294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雁等人被带到一处小院落,管事拿出三张纸,让在场的人随机抽取一张从头开始念。 江雁打的头阵,她领到的那张由不同语句拼接,前后文毫无关联。 因为不知道这关对多少字才算通过,江雁尽可能以流畅却缓慢的速度念着,心中却想着,祖宗们一定要保佑后面的江虎叔他们多记住几个字。 江雁过后是江安,这 恶魔就是恶魔。连睡觉都跟正常人不一样,正常人是躺着睡,他是坐着睡。 前期我们就做好了这种打算,所以老九出门带着的就是侦查饰品。 现在要去的地方可是h市最有名的富人区。住在那里的人非富即贵。以这些有钱有势之人的脾‘性’,答应他们的事情,做不到。肯定会让我吃不了兜着走。 这时候就需要老九和华明的演技了,如果使得对方上当是一个关键。 我点头说道:“我也相信这些玄学大拿的实力。”同时我心中暗想,不知道魏先生在不在这些人的行列之中?这几天倒是忘了和他联系。 没有想到的是,卓三的长剑内灌注了大量的元素爆裂之力,只一击便将他的银‘色’生命之铠给轰毁。 下面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在等着我呢?灵魂之力没有发出什么警示,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才是。何况看紫电雪貂的样子,好像在下面还很安全似的。看它那个样子也不可能是想引‘诱’我下去,对我不利。 现在的零,除了虚空遁地兽之外,见谁秒谁,没有人能够在他一声‘德玛西亚’的大呵之后还活着。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下,竺雅枫一脸坏笑的走到了简奡的身边,手也伸到了简奡的胳肢窝下面。 我们越凶,对面就会越怂,而激进的打法使得他们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不错十五分钟的时间,对方就打出了GG。 “景言此子,我尚未见过他。不过,我从青岩长老他们口中得知,此子极为年轻,便登入了造极之境。就这么杀了,有些可惜。当然,如果是为了宗门的安全不得已,那也只好杀了他。”极战堂堂主顿了一下说道。 他这句话说完之后,抬手便是对罗德杰轻轻点出一指。大殿内,顿时被涛涛神力道则充斥。面对景言的这一指,罗德杰完全没有抵挡之力。 沈茗反正是开心的,虽然遗憾于陈氏不能陪他,但能出来放灯却是他一贯夙愿。 “还好意思教训我们,也不拿镜子照照,能有孤王一半儿帅,孤就向他低头认罪。”李恽直接是拿鼻孔在那儿使劲地吹,眼睛看天,领处口露出的排骨有如非洲难民来到了大唐讨生活。 蒙军三万人马耗时四个月下来,损失了三千人,并有蒙军统帅麾下最得力的两名大将一名先锋。 漫天的剑光消失无踪,天上地上,两人同时被迫退出九重天世界,齐齐闷喝了一声。 这丫头没进金身境初期没多久,便欲以一年时日再破境界,这放在凡土是决然不可能的事情。 其实她和赵阔的对战,重点不是要打击对方的面子,而是要用强烈的胜负之心,刺激潜力,寻求突破。 他露出比较猥琐的微笑,nnd,那个“拿下”两个字隐含的深意还真是耐人寻味。 李雄一手持弓,一手振臂高呼:”英勇的骑士们,就是乘现在,给我奋勇冲锋!”李雄当先挺枪直冲向前。许多的骑兵随着他一同冲锋,而坚盾兵们刚好把长矛给收起来,他们想要高举着盾以防止对方箭从上往下落入。 第295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一句“早日拿到工钱”就像诅咒,江雁满怀期待到第三日做工结束,也没领到一个铜板。 伙食倒是稍有好转——两日后汤碗里多了一块带骨肉。 夜里,江雁在临时安排的寝屋里干坐着,微红跳跃的火光明灭照出她脸上的纠结。 “雁雁,你还不睡吗?明日还不知道要做多少活呢。”江英强撑着困倦小声催促。 对他来说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嘉亲王那可是大清未来的帝王,跟他打好关系,对你们将来的仕途自是有莫大的好处。 这是三代富户的四合大宅,古旧门柱刷过一层新漆,上挂一杆撑红穗纸皮灯笼,面上写着墨色金字。 于所长昨天刚接到消息,梁彬被恶意撞伤,很可能是黑社会干的,他们正着手调查这件事,没想到还没等他们找到线索,梁彬就这么完好无损的出院了,还报警说抓获了贩毒嫌疑人。 白沐莞唇畔展露笑容,这抹笑冷得发寒,宛如数九寒天的冰霜,可畏到难以想象。 他神情开始放肆,顶不住酒劲的上去一把按住了亦歌的肩膀,嘴里喷着酒气开始胡言。 光头司机在四下里翻找了一下,在梁彬心惊的视线中拿出了一把水果刀,一把插在了挡风玻璃旁边的苹果上。 秦六福叹了口气,说道:“三叔三婶,我知道这个事情,你们一下子也难以接受。 一行六人如此轻松的在二十层聊着天,要是传出去,恐怕没人会信,不过说实话,就连他们自己也都是恍若梦境,难以置信。 “想!当然想!无时无刻不在想!”万羽辰毫不掩饰对自己身世的渴求,但如果要以与心爱的人为敌作为代价的话,就让他很是犹豫了。 一首甩葱歌弹奏完毕,梁彬回想了一下,节奏和记忆中的一点不差,完美复现了一首神曲。 深不可测的轮回阵营,于意识战中,甚至可以以一己之力,就挡住几乎所有的顶尖战力,简直恐怖到不可思议。 看到拍卖会组织如此严密,陈枫不由打消了在拍卖会举行时乱中取胜的念头。毕竟太危险了。之前随房玉昆和公羊亮登船遇到七星宗长老一事,已经给陈枫敲响了警钟。 “而你们也说,轻轻是在国外消失的。所以,有没有可能,她是从我家离开后,才会被抓,那些人是冲着我家而来,以为顾轻轻和我们家关系很好。”乔厉琛说道。 后来查出,是飞行员临出发前去看了他在国外的一个亲戚,是那个亲戚得了禽流感,传给了飞行员。 直到一圈圈螺旋体相互贯通之后,他终于冲破了封印,重新恢复了自由。 如此,让五十一位媒体评审们在比赛之前就已经有了主观印象,激起了他们的反感与傲气,对游子诗方不爽,起了厚此薄彼的心思。 对如今已经着重要领悟地系绝招,后天觉醒出地系核心的磐石而言,比之磐石之力要更胜一筹。 跟同级别的人说话,调侃,那是地位对等,可一名保安,竟然敢打断他? 白夜凛音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自己心中一种说不出的味道,总感觉有一种想要扑进眼前那个男人的怀里倾诉的冲动……明明自己跟他只是关系比较好的朋友而已。 只可惜她想错了,平日对她温柔有加的夫君,竟然如此无情。难道二十多年来的温柔如水,都是假的?夫人离世后,他一直没有续弦,给她留下的期望美梦也都是假的? 第296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知道自己的报酬后,江雁的心终于定了下来。 她捡起新鲜送来的账册和算盘,开始噼里啪啦计算。 因为需要计算的量特别大,且结果要求两人复核,江雁一开始完全是让脑子放空再做活,只要欺骗自己不无聊,她就不容易犯困打盹。 但这一招也有时效性,江雁坚持了大概一个时辰多点,实在不敌愈见昏暗的光线, 其他人正感到头晕目眩,月焰给他们的解毒丸就迅速发挥了效果,清凉的气息自腹中散发开来,令所有人精神一振。 满胜胜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火冒三丈的瞪着石头,也气魈居又在这故作神秘了。 还好大一仔细分析过于老二的为人,他的这种表现应该是在乎家人的体现,可能是之前的妻子病情发展严重导致离婚让他一直有心理阴影,所以在对待大一的时候,格外的谨慎。 怀义中郎将孙策、吴郡都尉朱治,都曾接受过马日磾的征辟,闻讯悲伤不已。 那男人丝毫不加干预,眯起眼欣赏着艾薇即将再次奋力一搏的姿态。这种飞蛾扑火的姿态,实在是绝妙,而更加过瘾的是,像这样不屈不服的人,会被他轻易地制伏、蹂躏殆尽,最后,将被他彻底征服。 “差十分十二点,这什么意思,他差十分十二点的时候接我们?”于母还在那猜哑谜呢。 “我有什么好考虑的,那么多的人都已经替我考虑好了不是么,包括你。 如果现在有人跳出来大叫:左将军当为天子!那么他就真忠于刘备吗?也许只是投机。如果刘备形势不利,这种人可能第一个要投敌。那些出直言、逆众耳的,反可能拱卫到底。 袁术以示诸将,皆道:“张孟卓之议大善。请主公从之。”袁术军本来甚是自满,以为陈留轻松可下,岂知猛攻数日,损伤数百人,破城遥遥无期,全军上下皆不愿再攻城。 郑旭看了眼于明朗,于老么这家伙的眼神是那么的猥琐,八成是想到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儿。 诸人都知道,叶秋柔一向与赵凡关系密切,但两人之前是什么关系却一直扑朔迷离。使得不少人心存一丝虚无缥缈的希望。 白如菲开口说道,语气中显示出急切之意,面对妖王级别的存在,若对方想要他们的命,两人根本没有逃脱的机会。 被他感激,叶不凡心里更加难受了,身上如同压着一座山般沉重。 “走吧!”柳倾城嘴唇稍微动了一下,轻轻说道,并没有在意刚才的事情。 两人一同顺前行,他们发现,在如此高温的情况下,这片空间中竟然还生存有生物。 见夏茉儿发疯一般的举动,那青年脸上那种淫邪之笑瞬间收起,目光中闪过一道寒芒。一掌朝着夏茉儿打来的攻击轰了过去。 到那个时候,单以实力而论的话,他们这些老家伙还得称唐利川一声“前辈”呢。 “褚孝仁这么做是怕秦家和端王联姻后,一起对付他呀!”苏玉衡十分忧心,福康和秦少游的事她前阵子都看在眼里,即便她没问福康,可福康的情绪都写在脸上,谁都看得出来她在意秦少游。 一刀砍出,呼延悖已知不妙,这一刀命中之处轻飘飘的没有半点阻力,分明只砍中了一道残影。 不远处,石冬青和马庆铭还在冥思苦想,那表情仿佛憋足了劲头。 第297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该结月钱的那天早上,江雁才进屋坐下拨动算盘没多久,就见到管事心情颇好的进了屋。 木十八从钱袋里掏出两小串铜板分别放在江雁和江安案前,“十二枚铜板,自己点一下数目够不够。” “没有少。” “没有少。” 这点量,点完一瞬间的事。 确认无误,站在一旁的管事清了清嗓子,开始点评 就像这个斧男的对手,面对密不透风的双斧防守,完全没有出手的余地。 不知游了多久,终于游到那一株散发着莹莹光亮的蓝绿色水草,她惊喜地笑了。 暗中窥探的高阶武者们,同样满脸震撼,即便他们当中有人曾见证斐王的崛起,依旧难掩惊容。 “其实,我们三人来找你只是为了一批我鬼谷丢失的一批货物。”凤璃徐徐道。 “你跟朕在一辆马车,朕若死了,你也逃不掉。”龙珏淡漠地说着这一残酷的事实。 奚月干脆去浴室继续练习,努力地调动着情绪,模仿着温如,演出那些状态。 两人又聊了一会,李维便跟艾格告别后,去传送间将东西都送回了位面。 俩婆孙相认之后,聊了很多的事情,多数都是老夫人询问秦烟这么多年的生活如何。 沙棘利纵身一跃跳上来,一刀砍向狼王。它躲不开,沙棘利明白。狼王身受重伤,行动迟缓,这一刀砍向它的脖子,它勉强能撑住,下一刀就能要了它的命。 偌大的空间,只有他一人,像是被什么吞噬了的黑夜里,静得可怕,让他的瞌睡紧紧地环绕着他,让他欲罢不能。 尤其是道悯所偷东西的失主们,墙头草似的转向赢心钦,为她抱不平。 郑依依愣神间,看见沈安然居然直接走到夜盛霆旁边的位置坐下。 沈安然点了点头,看着侍应生缓缓将会客室厚重的木雕大门推开。 当时夜盛凛找到她,就是告诉她,曦儿不能被时慕深带回去,而且曦儿状态不太稳定,可能会趁夜盛霆不备伤害到他。 元长欢垂眸不经意看到他像极了谢辞的容貌,心口一疼,没有忽略他呆滞的眼神。 “卫寒川,你今天刚结束那么强的训练,明天还要起大早,身体能受的住吗?”萧婉有些担心卫寒川的身体。 老爷子一个一个的看,看着三个孩子长的都好,心里简直乐开花了。 而慕皎听了这话也不生气,仿佛没听到一般,继续看自己的课程。 进去之后,慕皎就看到一台造型奇特的机器,而在她面前有一栏的灰色按钮。 “我没事,先回去。”慕子寒冷冷的说道,说实话,刚才百衣歆瞳给你自己的震撼真的很强大。 为了“表演”得逼真一些,跑了几圈后,澹月用异能凝聚出了水珠,假装这是她的汗滴。 可我也不是人,所以并不担心遇到妖魔鬼怪,大摇大摆地又走了回去。 一年之中逢年过节,酒店发放过节津贴以及过节礼品,每年定期组织酒店员工出国团建。 席岑看到他似乎也有些意外,他的眼睛闪了闪,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见季慎谦。 他身为本次战役的前锋,本该由他打头阵的,最后却是让殿下出手了。 第一个猛将,号称铁力王的战士铁死龙冲了上来,他拿着一把缠绕着铁蛇的铁锤,铁锤的四角有锋利的角钢尖刺,他的锤子造型奇怪,更像是粗壮的斧头,锤头有一个螺旋的开关,上面有旋转的带刀狼牙棒,十分恐怖。 第298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虽然这两年的经历让江雁长了教训,不要多生枝节,但她还是有意识无意识的关注起来,只是把疑问默默藏进心底。 直到年节将至,府中结了工钱放他们四位临时工回家过节,江愿江念也攒好日子一并赶回东山村,富叔和钱婶要晚上两日。 辈分最高、负责指挥小辈给村道铲雪的江兴听到身侧的动静,扭头望去:“哟,都回 但医院人来人往,好多人听她这么一喊,把马上把视线转了过来,看向舒情时,开始对她指指点点。 夜色微凉,依偎在他身边的时候,会觉得更温暖点,然后轻轻闭上双眸。 这种高山地形没有太多树木,并不适合野兽挖洞栖息的,所以也不用担心一些动物的尸体会泡在里面,水质很纯净,甚至可以直接饮用。 他见亚妮把蓝钻石看得不如一粒糖果值钱,也懒得费劲跟她推搪。 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很多官员豪绅世家,都有隐田,这些田地不纳税,尤其是世家,坐拥几千亩良田,却只按三五人去纳税。 双腿盘在空中的巨大身体像是菱形,双肩位置两条手臂分别张开抓拿着不同的兵器,中间双臂则是在胸前虚握,一团红黑的血力在当中运转。 子鼠点点头,他感觉最近自家公子好像不太在意阮云锦了,难道是时间久了,放弃了? 季云被抬了起来,他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医院大厅的一个荧幕上。 陈少荣这堪比国际巨星的牌面了,当得知杨家的众星给陈少荣当绿叶,主办方都震惊了,这简直让人不敢置信。 胖摊主一下子炸了,指着辰龙:“你敢对我动手?你知道我是谁吗? 银色的巨茧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断挣扎,它的冲击让巨茧连连变形,但始终无法破开巨茧。 地上铺满了厚厚的树叶,极为软弱,在这老树之下,灵力聚集的时候仿佛有种奇异的力量,千风并非第一次感受,却也感到惊讶无比。 在受到同龄的玩伴嘲弄的时候,她也会哭闹着问娘亲她的爹爹在哪里?可是每当听到这个字眼,娘亲都会沉默的暗自流泪,久而久之的她也学会了沉默,沉默的不去碰触娘亲的伤痛。 顾清一听千叶的消息,总算放心下來。顾青湄临走的时候,交代一定照看千叶,顾清一直放在心上。到了晚上,顾清悄悄來到千叶房中,同千叶交谈起來。 “春红,秋菊,你们俩进来吧!”屋内一个声音响起,正是千叶公子。 “现在你比我可比我堂哥厉害了噢。”千叶坐起身来,揉着眼对着千风说道。 见她竟笑了,方淮胥不禁一愣,沈言轻走上前几步,凑到他面前去,方淮胥不得不后退两步,却被一把抓住了衣领。 是时候反击了,萧毅低吼一声,雷墙爆发,震溃火焰,再将雷霆电力聚集拳头上,给予太子胸膛重重一击。 彼时大夏,一个州能拿出二十万兵马的,除了都城,也只有他银州。曹参在州牧之位二十余年,从来没有停止壮大银州的脚步。 不过他无法操控[冯不知]做出任何动作,哪怕眨下眼睛都不行。 “你们怎么还真来这里了!范坚强呢?没召唤酒吞童子吗?”此时八爷骑着摩托车,一个漂亮的一百八十度甩尾,到了我们面前,迫切的问道。 总有一天,他会让这些自大到有些愚蠢的美国人,看到中国人绝对不是好惹的。 第299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因为有了收入,加上年节前一日他们几个悄摸进山时幸运爆棚逮到一窝野鸡,这个节日江雁过得比预想滋润。 以至于假期结束她要返回城中做活时,还有些依依不舍。 不过这次的离别情绪没出二里地就基本消散,她最多再干俩月就要回来为春耕做准备,时间一溜烟过去,特别快。 …… 午后,伏府的一个小 他本着为国争光的念头,依旧出席颁奖典礼,这次国足可谓大获全胜。林练第三次赢得亚洲足球先生不说,范志毅也进入三甲,最终排名第二位,可惜,他遇到林练,否则他就是亚洲足球先生。 许沐晴说起来一本正经,似乎以前对求姻缘深恶痛绝,避之如洪水猛兽的人不是她一样。 林练刚在马拉加度过一个记忆深刻的圣诞节,虽然过洋节跟自己无关,但是身边人可不少。 咔咔…唐纳德突然猛地一拉枪栓,坚毅的眼神扫视四周,各队已集结完毕,他们是这座城市的守卫者,他们将用手中的武器,来捍卫这座城市。 “这些都是我的营友,副市长:手心的温暖。”梦星开始介绍自己的营友。 两个酒瓶相碰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两个大男人一起举起了酒瓶深闷了一口,然后看着对方大笑了起来。 “铁手?”天冷·夜黑也在旁边看着电脑上显示的画面,是铁手的样貌图,总觉得有些面熟。 而林练的老东家拉齐奥,从瓦伦西亚挖来门迭塔,花费48oo万欧元。 她躺到床上睡觉,想着明天母亲要给她介绍的那几个青年才俊,心里便一阵阵地激荡。 以前他给她做过,但却并不多,毕竟之前他是大爷,她是伺候人的那位。 这位“越老越妖”的中场硬汉原本被认为将逐渐淡出,但上赛季在为布莱克本多线作战过程中还是表现出了极高的竞技水准,一点也不在迪亚拉等年轻球员之下。 苏尘当即暴起,巨浪自四面八方涌来,形成了合围之势,威势更强了,尽皆是照着他脑袋来的,格外凌厉。 在大脑推演建立起来的模型当中,恒动核心原本是人类的创造物。人族设计恒动核心,最初是为了直接从地核里汲取热能,利用其中的能量供给人族的避难所使用。 钱玉眼神阴翳,抹去嘴角鲜血,随后战剑扫出,斩向一名天才,这是荒门的天才,实力极强,有着问鼎巅峰前二十的实力,他纵剑斩出,迎击钱玉。 昊天圣地强者汇聚在一起。神色欣喜。这等战绩已然让他们满意。能多坚持一分。都说明他的潜质更出色。 宁旭听从谢老的话,每天都是弄了一些可以减少晨吐的水果吃食给苏萌,苏萌看着却依旧是没有胃口,脸色依旧难看的要死。 那一刻,连四周围观的人也被波及到了,一股毁天灭地的气息充斥天地,让他们心头惶恐,身体打颤,不顾一切的拼命逃走,并且有多远就逃多远。 显然岳鹏不可能永远就这么坐以待毙,他还需要继续进步,无疑迈凯训练营是最好的选择了。 不过,他好歹也是杀伐果断之辈,一击失效,也仅仅只是错愕了片刻而已。 剑芒炸裂,苏尘被震退,衣角都被震碎了,空气随之炸开,地面都被震裂了,那裂痕如蜘蛛网般蔓延而开,石尘都飞舞起来。 红鼻屎兽全身又红又热,是鼻屎兽的强化版植物型数码宝贝,阴险又狡猾但仍是成熟期,绝招是从口中喷出的灾难性臭气战斗力较鼻屎兽稍强。 第300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一直没吭声的江安突然问道:“雁姐你想得清楚,自己又为什么不干了呢?”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她想回家啊。 但这理由无法向东山村人诉说,江雁只能转移话题催促道:“赶紧的不聊了,再拖下去饭堂的晚食都要凉透了。” …… 大概到了一月底,府里分给他们的账册就少了大半。 直到二月六日 想到一开始赐予大长老的天髓丹,昆鸣长老的脸色就难看到了极点,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他知道,自己养了一头狼。 正在恍惚失神的时候。  忽然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头,灼热的温度从肌肤相触的地方传递了过来。 此人行事磊落,自己是真心把他当作至交好友来看待,这种尴尬隐秘的身份倒是时时让他觉得愧对朋友。 到最后。沒有下跪的就只有陈半山。剑仁。战莫离。还有五行兽。其它的人。通通下跪。 很显然,这干尸首先探触到了离它最近的我的气息,向我大踏步走来。 因此现在这些人只是将将张伊围着,不敢贸然发动进攻。他们一面进行偷偷的布置,一面派人暗中给宣称干掉了张伊的那伙人打电话,询问真实的情况。 “送给我们一场大造化?”十位长老听到这全身浑身一震,抬头看着杨寒,呼吸都沉重了。 便因着如此,自家爷行事才这般毫无顾忌,皇帝既然想让全天下都以为他偏chong齐氏二子。 此时婉如找到了既可以面上敬重太皇太后,又可以让他少受些罪的方法,胤禛犹豫了下,最终还是答应了。 苏谧回头看去,阴沉的天气之下,乾清宫的轮廓模糊起来,只是磅礴的气势依然逼人,像是一只自亘古就坐卧在这里的巨兽。 “忠勇无双,让你知道,哪怕我被削弱了30%攻击力,我依旧可以玩死你!”擎天冷笑一声,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战斧,而在擎天战斧高举的瞬间,在擎天的背后,一道类似巨熊一般的狂爆野兽虚影也同样闪现而出。 “好,下一位,你们都自觉一点,凡是年纪超过三十岁的,都过来拔出此剑就算你合格。”灰衣弟子高声说道。 亢琳琳见我躲闪了一下,眼睛里面忽然闪出一丝诡异的光芒,嘴角轻轻一牵,伸出食指冲我勾了勾。 “天又要黑了。”江遥喃喃地张口。嗓音嘶哑,但比早晨强了一些,总算能拼凑成完整的意思。 看看到了牛角附近,卢英双手握住牛角,口中娇喝道:“起!”就势在空中一个翻身,手腕一抖。 “父亲~”苏星城再次看向苏阎,正要再次发话,谁知这次苏阎就一脸不耐烦的一巴掌呼了过去。 她这一吼伴随着无边煞气,可谓威风凛凛,一般星院里的寻常男子恐怕都得吓得腿软脚软。 双方的气场相互碰撞,爆发出只有他们二人才听得到的噼啪轰鸣之声,两人都有种不把对方击倒就誓不罢休的趋势,可惜,随着两人的距离慢慢拉开,双方的气场也渐渐的弱了下去。 老玄武发出无穷的怨念,貌似这一路上玩命狂奔的都是他老人家。 我想用手把惨白的手给掰开,可关键的是,我还背着离柔,双手衬托着离柔的身体,要是用手扒开的话,离柔铁定从我的身上滑下去。 她们都是善良的人,无论做什么,都是先自己尽力,所以邻居才肯守望互助,友情才能建立起来。 第301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整个荣成县都被金黄绚丽的晚霞映照。 东城门,门侍们笑脸盈盈的将一队车马迎入城内,直到队尾在眼前变得模糊。 许久,其中一人悄声嘀咕:“我咧个乖乖,这次不知道抄了多少好东西回来。” 次日早食后,伏府主院的议事厅里很快站满了人。 原芙蓉寨二管事符亦站在厅前,对此次参与荣定县行动的众 陈俊做一些的时候,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何泉。何泉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就差一步就退到墙边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娇喘声,粗重的喘息声终于都停了下来,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直播间的画面依旧是一片漆黑,但内部却传来了两句简短的对话。 联盟大军的电子干扰停止了数秒,汉尼拔的一组数据才得以传入周幼斌的旗舰,他趁机将另外一组隐秘信号发向了四光分外的汉尼拔船坞。 却没有人知道,借着崔剑游的入城,有一道身影也同时用敛形匿迹的秘法,欺瞒过众人的眼睛,一道遁入了进去。 当然了,可不仅仅是克格勃,全世界盯着林总的特工组织多不胜数,比如,美国的CIA,英国的军情六处。长期都是围绕着林总,派遣了大量行动人团。 选择了双人模式,张茹作为林棋的搭档,两人大约闯过了三关,耗费了6分钟,就遗憾的看着电脑的坦克海爆掉了自家的大本营。 最重要的是,这视频还被林城奇设置了字幕,搞怪的黑英标也用括号附带着显示了出来。 在自己的婚礼上,新婚妻子被自己的哥哥的老婆当众羞辱,而男爵大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甚至慑于爱德华公爵的权势,自己迫不得已只能妥协。 霍老爹整个过程都激动的盯着陈敬济看,觉得这怎么看都是自家人。准是错不了的了。 沈风简单看了一眼,便规矩地收回目光,上前笑道:“公主,我又来了。”当初多看她几眼,只不过是因为她长公主的身份,觉得新鲜刺激,现在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感觉。 仿佛是刚被苏半月点醒了这么一个事实,南黎优睁着一双浅褐色的凤眸,仿佛有些苦恼。 三天后天,杨县长调用五辆大解放,把两万多公斤山野菜全部装车,跟随川田津熊和千岛美代子运往省城,在那里还要用火车转运到口岸,最后装船运往日本。 “除了你计划的出口业务和入秋的罐头加工,咱们农场你还打算扩展那些项目?”王志国追问道。 季安玉轻轻的点了点头,她的心里明白,季洁清在夫家的日子好过,只是有些事情,还是要缓缓来。 视线当中,那凌浅雪被叶玄“轻薄”之后,竟然非但没有发怒,居然还主动扎入了叶玄的怀抱之中,而且那绝美的面庞上,浮现出来的竟是惊喜之色。 无影刀客比傲枫还要霸道,他可不管殷宗离是大荒教的少教主,直接先动手再说。 接近中午,农场所有解放卡车轰隆轰隆开进清河屯。六辆车的车斗上面装满了人,最后一辆车进村后韩涛看见后面还跟着一台吉普车。 说罢,名易风立刻派人传令去了。片刻之后,一颗蓝色的亮点冲天而起,随即一朵蓝色烟花便绽放在漆黑的夜空中。 “说的也是,反正我也是挺好奇的,你说,到时候会给我测出个什么命运?”萧寒点了点头,笑道。 第302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不,不着急。” “我再坐会儿。” 伏检和伏桉不约而同说道。 他俩对江雁这个名字仍留有印象,但记忆侧重却有所不同。 伏检是因为江雁曾当过伏维莘的侍女,自己做主放了她和他们整村人的黄籍。 伏桉则是因为她将吕魏的手下送到跟前,然后有了后面的一系列行动。 不过两人都只在 玛丽莲看向墨夜,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惊讶,看来墨夜这个积分榜第三真不是撞大运来的。 现在他也要去实现最开始定下的目标了:集齐五万因果点,然后向系统兑换出去的机会。 以他的道行,可以直接下界,无须借助阵台。并且。九大仙宗之内都有通往下界的方法。 面对着对方海量的精神力,陈铭的精神力终究是枯竭了,按理说陈铭应该放弃,以免对自己照成不可估量的影响,但是这一刻他却是红了眼,哪怕看着最后一丝精神力就要消耗掉,他也没有要放弃的念头。 刘晔默然,他知道乔玄是在说刘勋,他也知道暗中散布消息的人必然就是刘勋,但这话乔玄可以说,他刘晔却不能说,不管怎样,他刘晔终归还是郡守府的客卿呢,而且,刘勋对他刘晔也算礼敬有加,不当说,就不能说。 开完例会从商记出来,蓝怡坐在慢慢行进的马车中闭目养神,把今天的事情在脑子里过滤了一遍。很好,没有遗漏,蓝怡满意地勾起嘴角。 “有必要这么拼吗?在知晓那战锤是超级强者之后,你就应该明白这注定是一场打不赢的战斗,理应果断回撤了。”厉魂微微皱眉,忍不住提醒道。 尽管这年轻道士的修为已经逼近于他,但越是年轻,便显得底蕴越是浅薄。 他现在还不能接受其他三个,但是等他完成第一个之后,就能接第二个了,所以陈铭打算一次xìng把任务要求的东西都准备好,然后过来一次xìng完成掉。 老吴也是被这样的喧闹给吵醒的,揉了揉惺忪的眼,正好瞧见了两道纤弱的身影向他走来。 只是一泓要忙什么?怎么连她都不说一声,居然直接打电话给龙大哥。 而她以后也不想将太多的时间浪费在为别人建造传送阵之上,让他们去建造也好,她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沈木白哪能注意到这么多,她很是糙汉子的把围裙给系上,然后咣当的开始做面了。 见此,在空间里面的所有人心都掉到了嗓子眼,紧张担忧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再这样下去,别墨千琰还没怎么样,陌凤夜就率先有事了。 如此宣扬,慕灵现在倒是有些好奇仇晔的态度了,在这空档,不管怎么想都觉得不对。 烟香跑到水井边,打了一桶清凌凌的井水上来。用葫芦瓢舀着,仰脸一饮而尽。借着干净清凉的井水,将双手洗干净,并洗了把脸。 就在这时,有一道纤细的身影,从他身边走过,翩然的长发,冷漠的侧脸,以及满是伤痕的手臂。 二人默默无言一瞬,完全闹不清那人到底是几个意思,在‘恐吓’他们一番后,就扔给他们一箩筐不知明的果子,算是安抚他们了? 这惊人的速度,夜葬还没有反应过来,那把长枪已经来到自己的眉心。 涵素与各位长老无事时都在闭关,芙蕖知他这个时间会在大殿怀念屠苏一般都会回避,陵越现在可以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第303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跟前的这台扬谷机完全复刻江雁的梦境,但梦有不全,且部分关窍她只看了个表面,组装起来后要么摇不动,要么摇几下内里零部件脱落。 江顺和江齐两位老爷子凭经验帮她调整了几次,现在处于能一圈圈转动,但扬谷效果基本没有的状态。 江愿问:“接下来怎么改?” 江雁发愁:“还没想好呢。” 试验 刀削的眉,英挺的鼻,厚薄适宜的性感薄唇,还有那冷峻倨傲的下颌骨。 任何人看了奏章,都会觉得叶御史参的这个钦差一定十恶不赦的人。 这几日发生的事反反复复地在她的心中煎熬着,让她苦不堪言。忆起昔日曾经有过的美好憧憬,再想想将来可能遇到的种种不堪……今时今日,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作“寸心如割”。 苏轻鸢看了他许久,缓缓地抬起手,对着戴镯子的那只手臂,做了个断腕的动作。 她越说越觉得像是那么一回事,赶紧把手背到身后,一脸警惕的看着他。 苏家在前朝的时候就已经是名门了,他们是一个大家族,到了现在,前方的苏家镇差不多全部都是属于苏家的,里面住的土生土长的人,一大半都是苏家的。 一行人刚刚来到了这里,一名身穿浅蓝色长袍的年轻男子就主动赢了过来,恭敬的对石方圆说道。 江煜睫『毛』动了动,略有些『迷』茫的睁开了眼睛。男人一向清醒而犀利的黑眸仿佛掠过一层潋滟的水光,漂亮的不可思议。 安云因为喝了杏儿的毒血,这段时间也是无精打采的,大多时候都是躺在床上的。 苏轻鸢渐渐地被他拖着离开了栏杆,只能被迫靠在他的怀里,心中越发惶恐无措。 “我们也会有的。”天知道他刚才多怕她永远不见了,手上的力道加重一些,心里对刚才的画面感到一丝酸楚。 顾大熊猫蹲在了防护罩外面,尝试着感应其他妖精,就像当初出现的豹子精一样。 太后身边的嬷嬷脸色也有些不悦,主子说话,哪有下人插话的道理。 陆荣凯心口一惊,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番,果然,没有皇上,也没有明王,甚至明王身边几个亲信和心腹都不知所踪。 那日在画舫上,顾朝曦的医术就让她产生了一丝不安,她做不到的事,顾朝曦却做到了。 “我记得……除了学校、天晴家里、烧烤店还有孤儿院,还有很多很多的地方,这些地方都是我跟天晴经常去的”筱芙知道这些也许是一些线索,便十分认真地去回忆道。 “我……只不过是感觉这一切,太过于突然了”说完,天晴的双眼还是没有勇气去注视着江赫懂。 “爸……”突然间,雅倩就拉扯着季少皇来到了墨二爷的临时住所上,便急匆匆地走到了墨二爷的面前。 难怪当初顾行江费尽心思掳她回来,后来又不让她跟豫王有所往来。 那个什么王香茹,章奕珵压根儿没有在意过,也没有多想,这还是第一次听宣云锦提及。 “恁放心!恁放心,恁先回去等着,明儿个一早俺就让人知会恁,到时候恁再来。”郭老三劝慰道。 她还发现一个问题, 如果她留在家里,这人身上便不会添新伤, 可她一走, 那伤又回来了。 “哥,我还不知道我有没有嫂子呢?”金嘉琪调皮地朝凌云鹏眨了眨眼。 第304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雁是直接从地里被叫去江旺家的,还没进屋就看到江愿以及在他身侧的两位陌生男子,脚步微滞。 “怎么这么快回来了?”江雁警惕心暗起。 “这两位是府里的木匠师傅,手艺很好,管事让过来瞧瞧风谷车。”江愿快速介绍身份。 江雁右眉微挑,虽然风谷车还是个半成品,但就这么过来不好吧,不是说匠人对技 虽然南宫煜是不想参与进这些皇室争位的斗争中,但到底他也是皇室中人,而且他也不想让皇室死的人太多,否则南宫祖先会责怪他袖手旁观了。 就比如现在,她才走了个神,那男人竟突然扭了身,“真想倒夜香?”话才说完,竟冷不防地伸出大手扣住她的头顶,硬生生地将她的头摁入水中。 “这钟声……是在向城里的示警,城里出事了?”姜逸皱眉,这钟声响起了这么久还不停歇,一定是出大事了。 解昌仁只好一直苦丧着个脸,静观田运成处理。其实,田运成刚才的这套匡住法,他已经使用过,就是不凑效。 但也仅仅只是动荡些而已,距离被击碎还差的远呢,十二阶超级强者的结界,可不是那么容易打破的。 却还是被云弑天的掌风带到,普通一声打着旋儿,落入面前的池塘中。 “秦氏血统,能听懂它们的话。”秦云扫一眼北冥长风,朝阿紫它们抬抬下颚。 那身着一袭藏青色锦衣长袍的高大身影远比云端高阳更能亮人心眼。 旬卿略有些同情的看了看流风浔,遇到凰家两兄弟,流风浔算是栽了。 元宇熙记得听谁说过用内力是可以缓解酸痛的,所以元宇熙不再有其他的想法,帮助清漪用内力推拿起来,一刻钟后,清漪果然感觉好了很多。 二人骑着马去了城外的寺庙,刚下马,便看到了从马车里下来的富察夜岚。 若不是有大力量在背后操控着这些妖兽,它们哪里会有这样的智慧? 萧羽朝着远处眺望,见创界山的山顶处空气一片扭曲,想来那里的温度极高。 如果要是真的就这样平白无故看着二老受欺负,他真的忍受不了。 或许是提到了以前,倪简难得话多了起来,温静轻柔的嗓音在走廊上回荡,夹着淡淡的笑意。 毕竟,她从没有见过梁军解过毒,如果是张灵珊,或许她还会相信。 呼吸吐纳,河神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找我,那么我不想死在她手中,必须抓紧时间提升自己的实力才行了。 “古往今来,达者为师。师父您能有人间兵器这样伟大的炼器宏图,我铁峰一万个佩服,心甘情愿!”铁峰说着就开始磕头行拜师礼。 他们再看了一会儿,除此之外,并无发现。李丞婧帮刘教官重新穿好了衣服,拉着帆布,突然一顿,从此以后真的再也看不到刘教官了,闭上了眼睛,终于还是遮了上去。 徐忠达这回,再也忍不住了,也不去管梁军有没有大长老的令牌,拔出腰间的宝剑,就向梁军砍来。 爷爷忙扶起林九,俩人朝后退开了一段距离后,林九示意爷爷将他放下,盘膝做好后,闭目打起坐来,而爷爷紧张的盯着不远处的山洞洞口,生怕再出现什么意外。 康鹏叹了口气,把心神收回,这些事情千头万绪,一时半会不能办到,还是和贾诩李儒商量以后再说,他们的经验比自己丰富得多。 第305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能收进府里干活的木匠还是有把刷子的,他们很快给出进料斗漏口的解决方法,要来木板开始锯割和改装。 江齐聚精会神瞧了一会儿,对江雁嘀咕道:“这个我俩也会,你怎么不早说。” 江雁用手掩住嘴巴同样小声解释道:“刚想到没多久,不过这个不紧要,我就想着等动其它地方的时候再顺道改,省得麻烦。” 请神之法源于上古时期,那时候人的身体较弱、寿命较短,也多病痛,请神之法是用来祭天祈求天神保佑人们平安健康所用,不过随着社会的发展,这种类似于祈福治病的术法已失传。 就在一片满是鲜花装点的山腰处,夏凉直接驾驶着自己的大剑钻了进去。 苏寒那厮已经开始明目张胆的派人去豫州拆天罗帮的场子,汤飞虎接下来的重心应该会放在扫荡扬州南部和帮助司空盛称霸荆州上面。 易鸣抓住皮格罗的左耳,往下一掼,将皮格罗的脑袋狠狠在砸在茶几上。 “现在你们是庄家,我的筹码你们一眼到底,就是这个宋人渣,说说看吧,接下来怎么玩?”李无常淡淡道。 英军甚至都不需要占领法国的阿尔及利亚殖民地,只需要破坏维希法国视作复兴希望的油田,打掉德国大量进口石油的源头,就算达到战略目的了。 齐天寿很好奇,他现在召唤的这个关二爷是处于何等时期状态的关二爷? 在1937年这个美好而安详的3月初春,奥地利总理府迎来了一位友好而热情的重量级客人。 这个时候,弟弟练那些内功心法,一时半会一点作用没有不说。有时候反而起相反的效果,他身上各种内功心法走经窜脉都不同,练多了反而让他的病加重了些许。 想想历史上记载的洪武后期时朱元璋那些手段,胡大老爷便觉着头皮发麻。 胡大老爷不过是心善,见不得一众美人太过孤单,想要给她们一点温暖罢了。 这一下子,要不是年轻军人躲得及时,直接就吐到胸口的勋章上了。 “我……”藤子没话说,她抬头看看傅宝又低头想来想去,最后抬手重重打了一下路金源肥厚的肩膀,咬着牙说:“死阿源,你好卑鄙呀,居然用这招!”这家伙也挺腹黑的。 由于是在中午吃饭后收到的包裹,所以郭采妮照例将才刚刚收到的这个和其他几个堆在一起,等着晚上回来统一拆,但新收的这个包裹很明显有点古怪,十分沉重,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买了这样的东西。 而后,等到所有人热身完毕以后,第一个教学内容,便是围着皇宫来个十圈。 副歌部分的出现,瞬间便是让现场观众彻底沦陷在了苏语凝的歌声之中。 刚才她浑身上下冷汗都出来了,好在这王大夫没诊出什么,这才松了口气。 当年的探花如春风带来的一支红梅,多少人仰慕她才华,那番只有她这般的少年人才有的张扬,是沈珏多少年不曾触碰的东西。 这个诱惑力实在太大了,让乞儿们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窝蜂地跑到木桶边,然后就坐了进去。 捏紧话筒没有说话,对方也没有说,只能听到浅浅的呼吸声喷洒在屏幕上。 她想,她从一个罪婢走到这一步,遇到云瑶这么全力相护的好姐妹,又遇到沈澈这样宠爱她包容她的夫君,又有什么不满足呢? “云瑶姐姐,锦绣姑姑走了吗?”容雅悄悄的撑起身子,朝外面张望着,然后问道。 刑楚丝毫不敢大意,手中一闪,重玄剑出现在手中,猛地一剑劈去。 那种杀气,甚至是比凡驭还要浓郁,这种杀气让公子殇也有些震惊,这种杀气他也只在凡驭的身上看见过。 3、用户使用中国移动通信账户支付,无免费试用,支付成功,即刻扣费。 黑芒忽起,一柄黑色长剑出现,通体乌黑,宛若墨漆,其上黑芒点点,灵气飘飘,一看便不是凡品,卓天目光冷锐,一眼便瞧出黑衣人用的竟然是玄剑,还是中品玄剑。 席湛似乎是笑了下,声音低低的透过话筒传了过来,接着有些闷闷的咳嗽了两声。 雷电已经完全成为黑‘色’,威力比起紫‘色’天雷强大了太多。 此事虽然是李云柔负责的,但是她一直都在及时地向柳飞通报情况,所以柳飞对整个事情的进展也是了解得非常清楚。 而在此时,金木研微微怔了一怔肩膀后,紧接说出了另外一句,让听者月山习顿时瞪大双眼的惊人话语。 如果秦北斗真的有意好好谈,那是最好,如果不能,叶伤寒不介意来一次杀鸡儆猴。 但是正如许多人说的,能拖得一时就是一时,多点时间的战备也是一件好事。 她转身,那水猴子已经鲜血直冒。一瞬间,身后那只惊慌松开,身旁几只惊悚急叫,纷纷逃走,。水里疯狂骚动,水猴发疯似叽呀乱叫,三两下全部跑光。 紧接着,浑身冷颤不止的安娜,即刻渐变冷厉杀意神色的缓缓抬起头来说道。 “你累了的话,就休息吧。”朔也没有多说话,躺在了悠的一边。 “南宇F4也不过如此!”戚蓝夜甩了甩投篮的右手,在新生队队员们的叫好声中,朝樊亦舒他们酷酷地撩下这么句话后,转身向前场走去。 众人眼前一花,顿时失去了无名的踪影,众人纷纷将真元凝聚在了双眼之上,开了法眼,这才终于勉强看到无名的一点残影。 那人影似乎没有再要纠缠的意思,若烟尘飘起,回到龙棺之上,随后消失不见。程逸芸抓住林坤的手才逐渐放松,手指有力地按住他的腕侧,指尖却仍能感受到肌肤的温柔。 第306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江雁的模型真的很粗糙,高壮木匠拿着翻看一圈,似是无法忍受这拙劣的外观,拿起工具自己做了一套。 矮瘦木匠问了几句,也默不作声做起配套的小号木扇。 好像没她什么事了,江雁抖落身上的木屑,飞快往农田跑去。她都耽搁一下午加一早上了,得把任务补回来。 等中午收工江雁拎着半壶加了少许饴糖的温水 水墨澈楞了一下,撇了一眼还在上串下跳撒欢的七彩灵猫,忽然想到了什么。她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目不转睛的观察起那只灵猫的一举一动。 德拉克多格一向是独来独往惯了的,他这种在部落里面就好比雷克萨一般的存在,常常游离在正规军队编制之外,充当奇兵的作用。 转眼已是三年后,多萨地界物是人换,与之前大不相同,多萨王城里一座别院内,杨冰凌修长的手捻起茶杯,眼睛却是看着旁边的药碗怔怔出神,游移不定,身后传来的声音吓得杨冰凌浑身轻颤,霍然起身,碎了药碗。 曼多基尔此时也是一脸的惊讶,他望着映入眼帘的奥格瑞玛城墙,不由得惊叹起来。 王哥觉得我更好,愿意跟我签单,那是我的本事,怎么能说抢呢? 说不定就能将这个杀掉了他们七名队友,已然是超神,让人感到十分棘手的猪笼城寨玩家给干掉。 她脸上戴着口罩和墨镜,把脸挡得严严实实,走到门口的时候,险些被门口的保安拦住不让进去。 “怎么样?”他几度欲言又止,犹豫了好久,才忍不住试探性地问道。 雷克萨望着圆形水晶般的精灵脸蛋,无奈的说着,他根本无法与之交流,只有牙牙可以和一块石头共鸣。 将李轻纨也送上直升飞机,程晋阳算了下时间,便私聊先前登机的姑娘们如何了。 燕珩直接避过康安,脚步却有些踉跄,在旁边的软榻上坐了下来,拿起桌上剩余的折子翻看了起来。 1979年,为了逃离父母,韩玉林和柴郡一同参加高考,考上了东北对角线的西南那边的大学。 李德福可不是什么好好先生,酗酒发疯砸东西打老婆都是常规操作,温和的面目都是给外人看的,丑陋恶劣的那一面才是给家人消受的。 韩阡陌嘴上说着不累,但还是顺着母亲的手,坐到了“椅子”上。 面前眼前这个黏土人偶,子弹无法造成有效杀伤,因为对方根本就不是人,哪怕子弹射入黏土人偶的身体也是完全没有作用的,除了让他后退一些外屁用没有。 在邻居大婶的劝说下,江老太长叹一声,难过的说不出话来。她想给孩子谋一个将来,没想到最终孩子把这个将来卖了,给她谋一条生路。 克里不再和那个中年人纠缠,而是展开动能屏障和重力场在敌人的火力下强行冲了过去。 克里大胆了许多,把脑袋留在外面,右腿向前迈出一步,半个身子探进屏障内部。 贾元春原本还有些感觉对不住贾迎春,但这会儿嘛,羡慕嫉妒有木有? 望着白羽辰的背影,莫宁瑶凤眸稍稍眯起,不动声色的双手背负在身后,看向了那些对打在一起的学员们。 齐白君若有所思,话说到这份上,他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索性就抛弃了所有念头,开始尝试起来。 言心心原本内心有点动摇了,然而听到叶丽容的这句话,她实在忍不住笑了。 第307章 - 安安稳稳只种田,真的好难啊 - 磁场紊乱的鸽 一并欢送走江顺、江齐、江愿和两位木匠,小广场顿时喧闹起来。 江旺看着好几家已经搬来堆在脚边的粮袋,无奈道:“轻点使,别折腾坏了。” “晓得嘞~”王菊花的大嗓门和风谷车转动的声音同时响起。 江雁站在一旁暂时挤不进长辈们的热闹里,她扫视了一圈,从旁边的木桶里抓了一小把麦子装进木匠们未带 戴维脑筋急速转动,貌似电脑也分为很多种,有家庭的,自然也有用在工作上的,而且貌似办公类电脑用来打游戏很卡顿? 她看的出来,两鬓花白的欧昊天,确实已经经不起她任何的怨恨。 这种博眼球的事情最揽钱了。也不知道有了钱,这些人会干些什么?一个个面相看着就不是好人。 即便阵法天赋再好,她还是无法完全参透体内同虚影他们的契约。 而黑袍人们的吟唱声也都停住了,地上那三同心倒三角形符号的红光顿时变得黯淡。 骆淮卿一说话,石头也没有办法不听话了,本来还想和若雨多待一些时间的,现在看来也是不能的了,只得和洛玉一起出去买菜。 周启年愣住了,随后对宋域笑了一下。不得不说,周启年这会儿的笑容,有些苦涩、有些感动,还有些和他不太搭调的憨厚。 苏樱听不到懂他们之间的谈话,她还在纠结,慕容澈带她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也就是说,现在在场除了她们这些人之外,还有一个隐形人的存在,这隐形人也不对她们做什么,只是来偷她们的东西。 孔雀大帝和老院长非常满意的众人的反应,尤其是那些真正有望争夺前三十的年轻人,眼睛都亮了起来。 目前,公司还在旧址,由于工作太忙,苏诚和姚丽娟经过商量,决定在新招一批员工之后,才着手进行搬迁工作。 这一击之下,金属巨盾上裂纹遍布,矮个黑袍更是身形遭受剧烈冲击,宛若炮弹般射穿了数道墙壁,朝着大楼之外倒射出去。 此时,他只想找一个无人的地方,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迎风流泪。 加装了消音器的枪声总是那么沉闷,不注意听还以为是一块石头掉在了泥地上。 自省就是自我批评的意思,能最大限度的承认错误,改正错误,那么就是一种最大的成长。 可是,玛塔和格格似乎没有听到他的叫喊,依旧木偶一样盯着前方的祭台。 “前辈,我想要你的宝物七彩玄塔,不知您能否给我?”见对方这么直接,陈易也就没有和她绕什么弯子。 不再是自己去狩猎食材,而是通过皇朝的众人来获取食材,他只管处理食材和将其做成菜。 如果有,徐中郎将麾下还有两千洛阳北军抽调来的将士,他们可不像来自凉州的关西本部军卒只有皮甲甚至皮袄……那些北军,啧啧。 而这一次,是陈庆之亲自指挥,那么自然,整个独立团全部的力量都凝聚在了一起。 等到炮击过后,几个幸存的日军军官,望着眼前支离破碎的地面,还有满地的尸体,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双眼没有任何的神采。 李响让人撤下了身前的桌子,又换上一条更大的长桌,这长桌看上去光泽饱满,充满灵气,显然不是凡木所制。 陆迎秋忽然举得,她并不在乎什么家主之位,也不在乎陆家的势力如何,她只想把白三留下来,或者跟他去。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