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被逼嫁人 人生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仓央嘉措 “相思,你就答应你爹吧,人安家的花轿已经在路上了,你如果不答应,那安家肯定会让咱家赔银子的啊……” 说话的女人不过四十出头,发间却早已生出几缕花白,面上也多是憔悴之色,细纹遍布,苦口婆心的劝着面前不停抽泣的小女儿。 “娘,那安家的儿子是镇子上出了名的傻子,你这不是成心将女儿往火坑里推吗……” 顾相思拿起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抬起一双早已哭的通红的眸子,满是伤心和怨恨的瞪着面前的女人,声音有些凄哑的说道。 安家是何时来到浅水镇的,无人知晓,可安家的傻儿子,镇上谁不知道,听说是小时候发了高烧,把脑子烧坏了,心智和三岁孩童无异,安老爷嫌他出门丢了安家的人,所以一直把他关在安府里,禁止傻儿子迈出半步。 虽说安家家财万贯,可好人家的女儿,谁愿意去伺候一个傻子,说个难听的,安家根本不是在讨媳妇,而是想给自家儿子找个不要钱的贴身下人,所以,就算安家出再多的媒金,十里八乡的媒婆也唯恐避之不及。 顾相思自认生的不算难看,柳眉杏眸,肤色还算白皙,身材称不上凹凸有致,但也还算标准,在浅水镇不说最好看的,但好歹也是那些闲散公子哥儿茶余饭后,提起也会心神荡漾的姑娘。 若父亲和娘亲留心张罗,就算没找个大富大贵的人家,但也能找个小富裕的婆家,可偏生父亲被猪油蒙了心,竟然答应安家的提亲,把她许给安家那个傻子,这叫顾相思怎么能不委屈和怨恨。 “相思,娘怎么可能把你往火坑里推呢,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话虽这么说,可顾胡氏却神色不自然的别过头,声音也越来越低,许是被顾相思的话说虚了心。 顾相思只顾着伤心,也没注意到顾胡氏的异常,只是继续抽抽搭搭,声音放软了一些乞求着。 虽说父亲和娘亲平日里比较疼弟弟顾子云,可娘亲对她还是不错,所以顾相思希望娘亲能去和父亲说说,取消和安家的婚姻,她不想一辈子就这么糟践在一个傻子的身上: “娘,你去帮女儿求求父亲,让他取消女儿和安家的婚约,女儿如果真的嫁给那个傻子,就肯定毁了……” 顾相思突然抓着顾胡氏的衣袖,身子从椅子上滑落,扑通一声跪在顾胡氏面前,眼泪鼻涕一块儿落下,声音撕心裂肺的恳求着,哭的好不伤心。 顾胡氏见女儿哭的伤心,心里也有些不忍,可是一想到安家给了一百两黄金,足够普通人家维持好几年的生计,再者,有了这一百两黄金,小儿子的婚事也能有所着落,想到这儿,顾胡氏本有些软下来的心再度强硬起来。 无论如何,今天她都要狠下心,将顾相思送到安家的花轿上,就算是绑也要绑过去。 顾相思见自己的声嘶力竭的祈求,并未唤回顾胡氏半点的不忍,哭了一会儿也死下心来,再次擦干脸上的泪水,站起身,稳了稳情绪,收起脸上的哀伤,盯着顾胡氏的双目声音冷冷开口: “娘亲,相思再问你最后一遍,就算相思今日以死相逼,你也要将相思嫁进安家吗?” 顾胡氏看着突然不哭不闹,神色冷淡的没有任何表情,目光平静如水,看向她的眼神仿若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心里一痛,可事情走到这个地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为了儿子的终身大事,只能牺牲女儿了,老话不是说了,生个女儿就是赔钱货,思及此,牙一咬狠下心来: “是,就算是个尸体,也要把你送到安家的花轿上” 听到顾胡氏的话,顾相思平静无波的眸子仿若点入了点点黑墨,墨迹一圈圈氤氲开来,染上几丝极致心痛,面上随之而起挂上几分决绝的狠断: “娘亲既然如此说,相思答应就是,还望娘亲日后不要后悔” 心痛吗?顾相思抚着胸口暗自问自己,早就该知道父亲和娘亲的眼里只有顾子书,在他们的心里,自己不过个赔钱货,是到了年纪就该嫁出去换些银两,为顾子书谋婚事的利益工具,可心还是痛的不能自已,几乎快要窒息了…… 顾相思转身闭上眼睛,眼睫微微抖动,牙齿死死的咬在唇瓣上,生生的咬出几个齿印,有血顺着流出来,可再痛,也比不上被亲生父母出卖要来的刻骨…… 顾胡氏看着身子颤颤发抖的顾相思,心里也有些难过,想说些什么,话到唇边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将连夜绣好的鸳鸯锦帕放到梳妆台上,轻声道了句: “相思,既然你想通了,娘亲给你绾个好看的新娘绾发,算算时间,安家花轿这会儿也快到了” “你出去吧,我自己来”顾相思开口的称谓发生了转变,噎的顾胡氏拿起梳子准备给顾相思绾发的手,尴尬的僵硬在半空中,看了看女儿,叹了口气,只能放下梳子,默默离开了。 顾胡氏离开后,顾相思看着铜镜中那张清秀的容颜,抬手慢慢的抚上,半是讥讽半是自嘲的勾起唇角,手指从细眉滑落到粉色的唇上,声音如同呓语,却透着几分凄厉的不甘: “自古女儿不如男吗?” 第二章 新娘死了 安家的儿子是傻子,身子又不好,从安府到顾家村,路途尚且有些遥远,安夫人唯恐儿子路上出什么状况,是以,就算大婚之日,也依旧将儿子留在自家,并未前来迎亲。 顾相思听着耳边众人的道贺声,还有顾屠户等人的回礼声,藏在锦帕下的容颜冷了又冷,稍微有些脑子的人,都能听出这些道贺声多是暗藏讥讽之意,讥讽她顾相思如此清高自傲,到头来还不是嫁给浅水镇最有名的傻子,安家家境好又如何,嫁过去,还不过是伺候一个傻子一辈子。 “相思,嫁到人安家去了,就好好听安夫人和安老爷的话,可不许使小性子”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要出嫁到别人家里,纵然之前再多不愉快,顾胡氏这会儿还是有些不舍,拉着顾相思的手,便一顿关切叮嘱。 顾相思轻嗤一声,唇角轻挑带起三分嘲讽寒意,冷冷抽回自己的手,都这会儿了,还和她惺惺作态,说不定她前脚刚走,后脚顾胡氏就开始拿着安家给的那一百两礼金,给他们的宝贝儿子顾子书张罗婚事。 想到这儿,顾相思只觉得心里无名火汹涌而起,转身便要迈进花轿,新郎没来迎亲又如何,她顾相思嫁给那个傻子已经是十里八乡最大的笑话了,她也不怕再出这点丑了。 顾屠户见顾相思竟然甩脸色给顾胡氏,面上的笑容冷然收起,刚准备开口大骂,却又想起今天的日子,只能闷闷的压下心里的怒火,强颜欢笑的看着顾相思,开口的声音却尽是咬牙切齿的不满: “相思啊,以后你就是安家的少夫人了,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做父母的,心里肯定还是念叨着的,你记得多回家看看,也多帮衬一下咱们家” 顾相思身子一僵,藏在宽大红色喜服下的手紧紧握了握,没回答顾屠户的话,深呼吸一口,兀自掀开轿帘离去。 顾屠户被顾相思的不搭理,噎的一口气喘不上来,一双眸子瞪得铜铃般大,尽是深深的怒意,扶着顾胡氏,脱下鞋子便要往轿子那儿甩过去,却被顾胡氏急急的拦下了: “孩子他爹,今个儿大喜的日子,你就算再想发火,也忍一忍,别让旁人看笑话了” 被顾胡氏柔声安慰了几句,顾屠户火气这才消散,却还是恨恨的瞪了一眼已经离开的轿子,愤愤转身进屋了。 - 顾相思的耳畔还回响着顾屠户的话,说什么做父母的心里肯定念叨,怕那句话的重点还不就是“多帮衬一下咱们家” 想到这儿,顾相思攥着裙摆的手,便又使上了几分力道,硬生生的将崭新的喜服捏出了几道皱褶。 听着外面唢呐乐器的欢快声,还有媒婆偶尔的询问声,明明是很喜庆的声音,可顾相思却生出了想要死亡的念头…… 想着顾胡氏说过的话,想着顾屠户势利的嘴脸,还有她以后可能要面临的悲惨生活,顾相思只觉得生而无望,手不知何时抚上了胸口那冰凉的利器上,下一瞬,锋利的刀刃便悄然划破手腕,鲜血将本就嫣红的喜服,染的颜色越发深重了…… - “顾家姑娘,不是我跟你说,安家少爷再怎么傻,可人家的家底在那儿摆着,你嫁过去了啊,肯定吃香的喝好的,不用再和……顾家姑娘,你听到我和你说的话了吗……” 媒婆知道顾相思一直不愿意这门婚事,生怕顾相思有个什么不测,一时想不开,那可就糟糕了,所以一路上也不停的劝解着。 轿子里迟迟没传出声音,媒婆眼皮子突然跳动,一股不安的念头登时漫到心上,媒婆又试探的开口: “顾家姑娘?你在听我说话吗?” “王婆子,人是不是睡着了啊?” 有抬轿子的轿夫笑着打趣,安家的那个傻子,竟然也能娶到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简直让人惊掉下巴,若不是今日是他来抬花轿,还真以为谁在和他开玩笑呢。 媒婆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说话的轿夫,掀开轿帘,下一瞬,便惊恐的身子瘫软到地上,脸色顿时煞白,唇哆嗦着,一脸受惊过度的恐慌模样。 “王婆子,怎么了?难不成新娘子凭空消失了?” 轿夫以为媒婆在开玩笑,十里八乡都知道这个王婆子成日的爱开玩笑,听说她以前的相公就是这样离家出走的,加上王婆子模样生的不好,又是个转过手的,男人离家出走后,也没人肯要她,日子久了,便靠着做媒为生。 若换做往日,王婆子肯定要笑骂几句,可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就算她再怎么爱开玩笑,也要分分场合,看看时间。 王婆子听到轿夫的话,哆嗦着手指向轿子,声音抖的仿若筛子:“新……新娘子死了……” 众人听到王婆子的话,面面相觑,皆是一愣,而后忙放下轿子,小心的掀开轿帘,却见里面铺在轿底的红色软毯都被染的深红,而新娘子的喜服早已被血浸湿,一柄短匕首掉落在新娘子脚边,泛着森森寒芒…… 锦帕不知何时滑落,顾相思一双眸子瞪得浑圆,漫着煞然恨意,仿佛凄厉恶鬼,盯的人头皮发麻。 新娘子本就一身红衣,民间有种说法,若穿红衣死去,死后必化厉鬼,更何况是顾相思死之前本就带着哀绝恨意,是以,有胆小的人,当场被吓得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也有尚且还能保持理智的,忙拔腿往安家方向跑去。 第三章 新娘活了 “你说什么?新娘子自杀了?” 安老爷脾气大,听到轿夫的话,当场气的暴跳如雷,一旁的安夫人忙上前柔声相劝,却在得知事情经过后,面色顿时也染起了几分愠怒。 好在轿夫懂得分寸,专程将安老爷和安夫人叫到僻静的角落,才不至于让已经过来道贺的人听了去。 “那人呢,现在在哪儿?” 轿夫见脾气一向温和的安夫人也动怒了,也不敢耽搁,忙回答:“刚出顾家村呢,现在怎么办?是把人送回去,还是……” 新娘子死在迎亲路上,无论是送回去,还是迎过来,传出去都会让人背地说闲话,所以轿夫也不敢擅自拿捏主意。 安夫人看了一眼此时依然处于盛怒边缘的老爷,心里思量片刻,沉声道了句:“先迎过来”便让轿夫赶紧回去,切莫让人发现异常。 - “刚听轿夫说新娘子自杀了?” 轿夫刚离开,一个月白身影便悄然出现在安家院落里,声音低沉温润,唇角匿着笑意,却平添了几分淡漠疏离,润白如玉的指间,执着一柄绘着寒冬腊梅的折扇,斜斜的倚在院墙墙壁上,万千墨发随意披散,流露着一股道不出的淡雅风情。 “少爷” 安老爷和安夫人见来人,忙俯身行礼,而后直起身,将事情的经过,再次细细的和男子叙述了一遍。 “那是死了吗?” 男子指间微动拨开折扇,慵懒的摇着,墨发青丝被扇风带起,轻轻微扬,面上的神色有些漫不经心,只是狭长略上挑的桃花眸微微敛起,聚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危险精光,透露着他此刻不悦的心情。 可真是不识趣的女人,若不是那张容貌和他曾经喜欢的人,有几分相似,他又怎么可能会委屈自己娶一个屠户之女。 安夫人猜不透男子在想什么,只得小心翼翼开口:“少爷,那……还要将人送过来吗?” 新娘子还没进门就死了,传出去,安家肯定又要被镇子上的人说叨了,虽然这些年,浅水镇早就传了许多关于安家的不好谣言。 男子以扇遮面,敛眸半晌,而后抬眸,声音淡淡道:“且先迎进来,就算死了,也还是有用处的” 说罢,起身拂了拂稍微有些皱褶的月白长衫,轻笑几声甩袖离去,徒留下安老爷和安夫人面面相觑。 “少爷是什么意思?人都死了怎么可能有用呢?” 安老爷以前是拿刀弄剑的粗鲁人,很多细腻的事儿,难免反应不过来,尤其是少爷那句叫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更是听的他云里雾里一脸茫然。 安夫人斜眸睨了一眼安老爷:“就你这榆木疙瘩脑袋,解释了你也听不懂” “嘿嘿……明月你懂少爷的意思了?那你给我说叨说叨,少爷说话我从来都没听懂过,意思实在太深了” “哼,下辈子吧” “哎呀,明月你就给我说说嘛……” 看着安夫人离去,安老爷忙随身追上去,缠着安夫人想要她解释明白少爷的话到底是何意思。 - 头好疼,尤其是手腕,像被人扭断了筋脉一般,痛的顾相思快要晕厥过去了。 该死的,在湖边背英语单词,她竟然没留意方草草那个贱人,一时不察被推下了湖水,正值傍晚,湖边无人,顾相思的连连呼救根本没人能听到,最后便…… 顾相思在心里不停咒骂那个夺走她男朋友的贱人,突然一股陌生的记忆涌入脑袋,头疼的像要炸裂一般,顾相思忍不住皱眉,双手狠狠的按着太阳穴,试图抗拒这股疼痛,许久过后,待那陌生的记忆彻底和顾相思融合以后,顾相思已经被这诡异的事情惊的石化了: “穿……魂穿了……” 还是穿越到一个和她同名同姓的人身上,爹不疼娘不爱……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竟然要嫁给一个傻子?莫不是造物主在和她开玩笑?又或者是她在梦里? 顾相思忙抬手掐了掐自己的脸颊,却被手腕上的刺眼鲜红,吓得当场尖叫起来:“啊……” 轿子外的众人本就被新娘子死前的可怖样子,吓得丢了魂,个个瘫软的坐在地上,模样惊慌不已,再听到轿子里突然传出凄厉的喊叫声,均面色青白,两眼一翻昏厥了过去。 只剩下王婆子还硬撑着,不过却还是被连番变故,吓得身子像筛子一般瑟抖着,眼睛死死的盯着轿子,又因极度恐慌而剧烈收缩,随即瞳孔又慢慢放大,想要站起身子逃离,却发现两条腿抖的不能控制…… “冤……冤有头,债有主……是是是……顾家姑娘啊,我也就是个媒婆……是你爹娘逼你嫁给那个傻子的……你……” 王婆子被吓得泣不成声,眼泪和着鼻涕一块落下,跪在地上,冲着轿门的地方不停的磕头,就连额头的皮,被粗糙的地面磨破了,也毫不在乎,嘴里还是一直念念叨叨的求饶。 谁会知道那顾家姑娘竟然如此心高气傲,为了不嫁给安家那个傻子,真的自杀,若早知如此,就算安家给再多的钱,她也不会走这趟亲的。 轿子中诡异复活的顾相思正在处理着手腕上的伤,还好没伤到筋脉,要不然她穿越过来肯定还会当场挂掉,不过失血过多,要好好补补的,可是初来乍到,她一分钱也没有,要怎么在这个异世生存下去,想想就觉得纠结和郁闷。 正在心里盘思着以后的生活该怎么办的时候,轿子外突然传来一个女人哭天喊地的求饶声,顾相思被她吵得头疼,待处理好了伤口,才掀开轿帘缓步走出去。 “鬼……有鬼……” 王婆子本就一颗心被胆战心惊的提着,乍见到本已死去的新娘子,竟从轿子里信步而出,瞳孔再次放大到极致,哆嗦着身子,战战兢兢的看着已经慢慢接近自己的新娘子,呼吸变得越发沉重急促,磕头求饶的频率也变得更加快速了。 顾相思本想捞起哆嗦的像筛子的女人,问清楚有些事情,可是看着自己受伤的手腕,想了想还是算了: “我没死” 既然魂穿到这个和她同名同姓的女孩子身上,那就好好的活下去吧,只是一想到另一个世界里的自己可能已经死去,顾相思的心情难免有些失落。 不过,她无父无母,就算死了,也没人会挂念吧,想到这儿,顾相思的脸上漫起一丝丝的嘲讽。 而这个世界的顾相思,尽管父母还在,可她却生在了一个重男轻女的时代,最后沦落到嫁给一个傻子为妻,仔细想想,无论是哪个世界的顾相思,其实都挺可悲的,顾相思的心情禁不住有些落寞。 第四章 不知羞耻 “新娘子到” 轿夫抬着花轿来到安家门口,唢呐乐器吹吹打打一派热闹,只是若细看,迎亲回来的众人,面上却有些惊惧,偶尔斜眸扫一眼轿子,便慌忙别开眼神,满是恐慌。 安夫人和安老爷听到新娘花轿已到,忙出来迎接,见围观的众乡亲都对新娘子很是好奇,安夫人眸子闪了闪,看了一眼轿帘紧闭的喜轿,神色有些不自然,却极快的隐去,随后上前几步,面上换起笑容说道: “谢谢乡亲们今天过来参加如卿的婚礼,可如卿的情况大家也知道,所以就省去一些繁琐细节,酒席也已备好,大家可以直接进去上席了” 将已经死去的新娘子迎进家门是一回事儿,可若让众人知道新娘子已经死去,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所以安夫人便以儿子安如卿心智为由,跳过新娘子下轿拜礼的过程,直接叫轿夫将喜轿抬到少爷院子里。 “哈哈,俺就喜欢安夫人这么豪爽的,来喜宴,不就是为了吃肉喝酒嘛,俺老李先祝安少爷新婚大喜” 说话的人是镇子上的打铁匠,生性豪放说话直接,不过倒也是个实诚人,是以,安夫人也没去介意他话里的鲁莽。 笑着接过打铁匠递来的贺礼,又叫下人将人带到宴席上,随后的众人,虽然对于新娘子很是好奇,不过人安夫人既如此说了,他们也不能太强横,便将贺礼送上,跟着下人进入宴席,一时之间,整个安府热闹一片。 - 轿子刚在安如卿的院子落下,轿夫们便像厉鬼追在身后一般,瞬间逃的无影无踪,是以,待屋子里的安如卿听到动静,从房里走出来时,便只看到夜色中,一顶红色喜轿静悄悄的落在他的院子里,乍看之下,森森可怖,只让人毛骨悚然。 轿子里的顾相思感觉轿子落定,抬了抬还有些疼痛的手腕,又看了一眼被鲜血加深颜色的喜服,长长的叹了口气,为自己不可知的未来,直感到蛋疼…… 安如卿本打算让隐藏在暗处的暗卫,将轿子里的死尸处理干净,再找人来顶替上,蓦地便听到院子里响起一声重重的叹息,饶是一向淡定的安如卿,也着实被吓得不轻。 “少爷,你没事儿吧?”暗卫见安如卿突然神色一白,忙现身出来,而后见安如卿只是受了惊吓,便拔剑小心翼翼的走向轿子,一脸谨慎。 新娘子自杀死亡的事情他知道,所以此刻轿子里的,肯定不会是新娘子,怪不得先前那几个轿夫仓皇而逃,肯定是受刺客的威胁。 该死的,可恨他之前竟然没察觉到轿子里有贼人,让少爷受了惊吓,是他失职了,想到这儿,暗卫巴不得将轿子里的贼人揪出来凌迟处死。 顾相思本在伸着懒腰,想要活动活动酸软的筋骨,蓦地察觉有人靠近,下一瞬,一柄带着寒意的冷剑便刺了进来,顾相思忙忍着手腕上的伤痛,身姿利落的屈身弯腰,堪堪躲过长剑的来袭。 “丫的,哪个扯犊子玩意儿敢来袭击新娘子,真他丫的够了” 被方草草那个贱人推下湖水,莫名穿越,捞了个爹不疼娘不爱的身子,又要嫁给个傻子,如今好端端的却还要被人突然袭击,顾相思脾气再好也要忍不住爆粗口了。 “哼,新娘子早就自杀死了,你到底是何人,胆敢冒充安家的新娘子”暗卫从未见过如此嚣张的刺客,他倒佩服,不过只要威胁到他们少爷的性命,一概不能留活口。 顾相思气,一把掀开轿帘,盯着持剑而立的暗卫,扬了扬被锦帕包扎着手腕,讥讽道:“那你觉得谁家刺客会受了伤,还会带伤行刺,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你……强词夺理” 暗卫被顾相思激的面红耳赤,面前这个女人说的没错,刺客比之常人更为爱惜身体,他们在刀尖上讨生活,在死亡的边缘谋生死,正因如此,对生的渴望,更为强烈,万不可能带伤出任务,但对方身份不明,暗卫不可能因为她的说那两句话,便放下警戒心。 是以,宁可错杀一百,也不得放过一个嫌疑,想着,便又要提剑袭去。 顾相思冷嗤一声,总算知道什么是对牛弹琴了,碰上一个死脑筋的人,和他讲道理,简直是种折磨,是以,便将目光放到一直长身而立的月白身影上。 男子一身月白长衫,恰巧今日是八月十五,家家团圆的好日子,圆月当空,皎洁明亮,细碎的月光打在他的身上,添了一丝朦胧神秘的魅惑感,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微微敛着望向她,目色有些迷蒙,好似笼了层淡薄的雾霭,朦朦胧胧,叫人心生了几分好奇。 墨发青丝被一根精致的白玉簪子仔细绾起,在月色下的笼罩下,如上好锦缎顺滑的万千青丝间,流泻着姣白月辉,光华四溢,千般风情,看的顾相思不觉楞然出神。 “看够了?” 暗卫见女人竟然盯着自家少爷出神,顿觉不满,板着脸上前一步,挡住了顾相思的视线。 顾相思咂嘴,好笑的看着似母鸡护崽般的暗卫,诚实回答:“没看够” “你……不知羞耻” 暗卫气结,瞪着顾相思愤愤的骂道,从未见过如此大胆的女人,竟然盯着男人目不转睛,可不是不知羞耻嘛。 顾相思无语,不过是觉得那男人好看,多看了几眼,至于用上“不知羞耻”四个字吗? 不过看着暗卫紧张谨慎的模样,顾相思又看了一眼四周的环境,典雅安静,布置的不算奢华,但别有一番怡然自得的情趣,还是能看得出,这处院落是有人下了心思布置的: “那你要怎样才相信我是顾相思?” 那个一直不说话的白衣男人应该就是安如卿,没想到模样生的那般好,却是个傻子,果然上天是公平了,顾相思在心里暗暗感叹,只是一直不知她附身的这具身体容貌怎样。 暗卫被顾相思的话问的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可是少爷此刻由不能替他出面,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出办法来,不由烦躁起来,本着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原则,刚待出手要了面前女人的性命,却听身后的少爷温温的开口: “娘子” 第五章 那就休了如卿吧 二字脱口,顾相思和暗卫皆愣神了,却不待顾相思做出反应,那暗卫便如被狠心抛弃了的小媳妇,泪汪汪的转身回到安如卿身边,声音怯怯的向着安如卿委委屈屈道: “少爷,你莫要被那个刺客蛊惑了,她怎么可能是新娘子呢” 暗卫觉得自己怎么瞧,面前的女人都不可能是少爷的小娘子,总之,对于眼前的女人,他有很深的敌意。 他家少爷生的好看,脾气温和,所以少爷的小娘子不说容貌倾城,可好歹也是性子温婉的,又怎么会是面前这个凶悍女人能随意冒充的。 可实际上,暗卫却下意识的忽略了安如卿骨子里是如何的阴狠嗜血,同时,也忽略了这门亲事,的确是安如卿自己定的,他自己的新娘子,又怎么可能不认识。 顾相思听到安如卿那声软软糯糯的“娘子”,心没来由的被撩拨的酥酥麻麻的,耳根子登时微红发烫,身子却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故作不悦,以此掩饰心底的异样,狠狠的瞪了一眼安如卿冷声轻斥: “傻子,你叫谁呢?” 长的好看又如何,不还是个脑子被烧坏的傻子,她顾相思不是什么花痴颜控,可是当目光触及到安如卿那张好看的羡煞人的容颜时,顾相思还是没骨气的咽了咽口水,表示有点抵抗不了。 许是被顾相思冷淡的语气刺激到,安如卿漆黑的双眸,顿时笼了层波光水韵,咬着粉白的薄唇,一副泫泫欲泣的委屈模样,看的顾相思心里痒痒的,又平白的多了点负罪感,明明她什么也没做,反倒叫他的暗卫差点一剑刺死,可一抬头看到安如卿可怜兮兮的模样,再多的责怨话,也不忍说出口。 “娘子,你是不是觉得如卿是个傻子,所以也嫌弃如卿了” 安如卿有些沮丧的垂着头,语气软绵绵的,带着几分哭意,话尾又含了几丝颤音,叫人听得好不可怜。 “不是……我……” 顾相思下意识的反驳,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在她的心里,说的再好听点,安如卿就是个傻子,纵使加了四个字“温俊英朗”,可到底意思不还是没什么变化。 暗卫却在听到那声“娘子”后,表示很受惊,嫌弃的剜了一眼喜轿前的女人,又像吃了苍蝇一般错愕的看着自家少爷,虽然外界一直谣言安家少爷是个傻子,可也只有安家的人才知道那不过是传闻罢了,若少爷是傻子,那这天下可就没聪明人了。 “娘子若不愿入安家,那就休了如卿吧,如卿……如卿也不愿误了娘子的幸福” 安如卿耷拉着脑袋,说的委曲求全,语气里尽是微颤的哭意,低垂的眼睑微微抖动,顾相思瞧着他受了委屈的可怜模样,纵使先前再多不愿,眼下也不忍说出口,只能闷闷的站在那儿不语,心纠结的快要抓狂了。 安如卿见顾相思若有所思,唇角向上勾起几分弧度,使了个眼色给暗卫,后者有些不情愿,但他听令于少爷,虽闹着别扭,最后却还是只能愤愤的瞪一眼傻愣愣的杵在那儿,不知道想什么的顾相思,心情不悦去了前院。 - 前院是喜宴所在的地方,安家只有安如卿这一支独苗,是以,就算是个傻子,可却还是下了大手笔,仅那摆放饭菜的十数张桌子便是用了上等黄梨木,稀有且昂贵,饶是王公贵族,也拿不出如此排场,更别说桌上的各种名贵吃食了,可安家却像不要钱似的,一时之间,直叫在场的人啧啧咂舌眼红不已。 安夫人和安老爷位列上席,一同而坐的还有一些当地的乡绅贵士,年轻时,安夫人也出入过更为尊贵的地方,是以,如此的小场合,应付起来也还游刃有余。 倒是安老爷明显有些尴尬,旁人递过来的酒盏,也不懂的推辞,只能实实在在的一杯接一杯下肚,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面上便起了微醺醉意,说话也开始不利索,安夫人见状,只得向在座的众人赔了声歉意,随即叫下人将他扶下去,又命丫鬟煮碗醒酒汤送过去。 安老爷刚被人扶下去,安夫人刚准备回到座位,却眼尖的瞧到院落暗角的黑影,忙唤来管家好生招待在座的人,自己则做了个眼色给那黑影,离开酒席回到后院了。 “你说轿子里走出的女人自称新娘?什么意思?不是说新娘子自杀了嘛” 暗卫不善言谈,说的含糊,安夫人听得云里雾里。 暗卫见安夫人依旧一副不解的模样,急的抓而恼骚,心里反而郁闷怎么那么简单的事儿,安夫人这会儿就听不懂了呢,最后无法,只能急急的带着安夫人去到少爷的院子。 - “少……如卿,这……”脱口而出的话,却在嘴边快速的换了措词。 安夫人没见过顾家的女儿,只是少爷说要去顾家提亲,她便当即张罗了聘礼事宜,所以,直到少爷大婚之日,安夫人都不知那个顾相思长什么模样,乍看到安如卿院子里站着一位一身喜服的少女,竟不知眼前的,到底是不是少爷属意的那个姑娘,毕竟先前轿夫也说新娘子自杀了,那眼前一身华丽喜服的又是谁? 莫不是有人趁着今日少爷大婚的空当,潜入了少爷的院子,可若如此,少爷此刻怎么一点儿防备的样子都没有?安夫人只觉得快要被这事儿绕晕了。 “娘,小娘子不要如卿了,你帮如卿劝劝娘子让她留下来,如卿真的很喜欢她” 安如卿见安夫人过来,怕安夫人说错了什么,便先开口提醒着安夫人。 听着少爷的话,安夫人当即领会,又将暗卫方才乱糟糟的话重组了一遍,才算理清思绪,怕是新娘子自杀未遂,所以才有了暗卫那句“轿子里走出的女人自称新娘”。 “你就是那顾家女儿?” 既然理明了事情经过,少爷似乎对她也很满意,安夫人便轻咳两声,一双精明的眸子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面前的人。 模样干干净净,倒也清秀,只是和她家少爷比起来,还是有些不足,不过少爷本就生的天神俊朗,世间自然没人能比得上的,在安夫人的心里,少爷就是从九霄重云而来的翩翩谪仙,又怎会是凡夫俗人能与之相提并论的。 安夫人在心里狠狠的赞美了一顿少爷的如仙气质,而后才又重新打量起顾相思,身段也不错,既不是干瘪瘪的,也没有太过臃肿,外人见了,不至于说叨什么,总体来说,安夫人对这个儿媳的容貌等都还算满意,只是一想到先前竟然为了拒婚,不惜自杀,安夫人的心里还是有些不乐意,是以,说话的语气便有些冷硬。 第六章 娘子生的好看,说什么都是对的 顾相思也察觉到了安夫人对自己的不满,不过站在安夫人的角度,新媳妇为拒婚割脉自杀,换谁都不乐意,所以顾相思还是能理解的。 况且,方才她也在心里思量过了,顾家她是指望不上了,为今之计,只有暂且留在安家,再慢慢的为以后的生活谋算,是以,听到安夫人的话,便学着电视上的人,微微欠了欠身,柔声道: “娘亲唤儿媳相思便可” 顾相思刻意叫的亲密,所以开口唤的是一声娘亲,并未生分的叫一声婆婆,点名了她以后在安家的身份,拉近一下关系,日后无论在安家或是镇子上行走都能方便些。 安夫人对顾相思的自称似乎很满意,但心里始终忘不了她拒婚自杀的事儿,不过脸上的冷硬之色却还是松缓了许多。 安如卿见顾相思似有留下来的意思,唇角向上弯了弯,漫起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可是再开口的声音,还是一如先前给人傻乎乎无心机的感觉,语调却已然轻快了许多,大步上前,拉着顾相思的衣袖,笑的天真无邪,他本就生的好看,如今笑意在脸上肆意荡漾开来,登时撩的顾相思的心,霎时扑通扑通跳的厉害,想推开他,又碍于安夫人在场,只能侧头看着安如卿,在安夫人看不见的地方,笑的咬牙切齿: “相公,天色已晚,莫要冻着了,我们先进屋吧” 虽然喜服里里外外四五件,可也挡不住初秋寒夜的薄凉,再加上顾相思先前失血过多,眼下只觉得四肢冰凉的像被灌了冰块,脑袋也晕的厉害,怕是再站一会儿,整个人真的会晕过去。 “娘子身上不好闻,腥腥的”安如卿突然皱眉抱怨道,捂着鼻子,抬手在面前挥了挥,似有些嫌弃。 “……少爷,那是她身上流的血” 身为暗卫,对这种甜腥味再熟悉不过了,其实,自打轿子被抬进来他就闻到了,想必少爷也发觉了,只是先前少爷没说,他便也忽略了,可眼下少爷突然又提及,想来也不是无端没理由的。 安夫人看着少爷,见少爷冲她做了手势,思量了一下,转瞬领悟:“小羽,你去叫大夫过来看一下少奶奶的伤,再叫厨房的送一些补血的吃食过来” 既然少爷对她上心,他们也不能多加阻隔,平日里注意一些,一个小姑娘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也搅不出什么,是以,安夫人面上便也承认了顾相思的身份。 暗卫见安夫人和少爷竟然都对面前的女人认可,纵使心里再有千般不乐意,但也不能违抗少爷的意愿,只能耷拉着脸闷闷不乐的下去了。 “少……如卿,那娘先去前院了”家里突然多了人,安夫人的称呼一时改不过来。 - “少爷,少奶奶,这是夫人让我送来的衣裳”丫鬟虽然对顾相思身上的血迹很好奇,但也知道少听少说多做,放下送来的换洗衣服,福了福身便退下离开了。 丫鬟离开时,很体贴的将门带上,如今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顾相思和安如卿大眼瞪小眼,气氛霎时变得尴尬。 顾相思一整天都没吃过东西,茶水也没用过,禁不住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安如卿见状忙倒了杯茶水递过去,又转身抓起床上的花生桂圆,一股脑的送到顾相思面前,好看的眸子冲着顾相思不停眨巴着,一副“求表扬”的模样,顾相思忍不住想起了在现代养的那只大金毛,每日她回家,金毛犬也是这样摇着尾巴吐着舌头往她身上扑,如今她魂穿到异世,也不知道金毛犬怎么样了。 安如卿见顾相思不似之前那般抵抗她“安家媳妇”的身份了,便小心翼翼的搬着小板凳往顾相思身边蹭了蹭,又见顾相思对她的小动作并未有什么意见,脸上的笑容更明显了,又乐颠颠的挪着小板凳再往顾相思身边靠了靠。 对于安如卿的小动作,顾相思一直看在眼里,心里虽有怒火和不满,可是每当眼角余光碰到安如卿那张好看的天神公愤的容颜时,再多的火气,也发不出来了,只能闷闷的憋在心里,就当安如卿是自己养的那条金毛犬,只不过容貌俊美了些而已。 “娘子不换衣服吗?娘子身上的衣服真不好看”安如卿两根手指捏了捏顾相思的红色喜服,挑挑眉角,一脸嫌弃。 顾相思垂眸看着他修白漂亮的手指,有些不服一个大男人模样生的好也就罢了,就连手指都也好看的不像话: “等会儿处理好伤口洗完澡再换” 一身血迹,换上了也不舒服。 “娘子长的这么好看,说什么都是对的” 安如卿的胳膊揽过顾相思纤细的腰身,将脑袋搁在她的颈窝里,语调很轻快的说着,透着股子纯良无邪的感觉,可眸子里却弥漫着丝丝缕缕戏谑的精芒。 看着安如卿那张令人心肝儿砰砰直跳的五官,顾相思撇撇嘴,若安如卿心智正常的说出这句话,她还还以为安如卿是在讥讽她呢。 不过,生的再好看,顾相思终究不习惯被人如此亲密的碰触,伸出指间戳了戳安如卿的脑袋:“你如果困了就先去睡吧,不用……” “娘子是不是嫌弃如卿了,那如卿就离你远远的,你不要赶如卿走” 前一秒还乐呵呵的,后一秒便因为顾相思的一句话,漆黑若琉璃的眸子上,便罩上了一层凄凄艾艾的水雾,叫顾相思心里越发恼悔,神色颇为沮丧和无奈,在现世她也不是没见过傻子,但从来没碰过有傻子会如安如卿这般令人头疼。 打又打不得,骂又不忍心,顾相思烦躁的一顿抓而恼骚。 “算了,那你想陪就陪吧”良久后,顾相思郁闷的丢出一句话,反正安如卿模样好,看着也赏心悦目,只要别在她身上蹭来蹭去就好。 安如卿听到顾相思这句话,眼底极快的划过一抹隐晦的笑意,面上却还是做出一副傻乎乎的模样,讨好的剥了颗桂圆递给顾相思。 第七章 为夫又不和你抢 暗卫很快领着大夫过来,顾相思前世一个人住,生病受伤基本都是自己处理,再者她的性子孤冷自傲,和周边的人不合群,时常受到欺凌,就连骨折了,也是自己强行忍痛处理的,更别提这点未曾伤筋动骨的皮外伤了。 所以在顾相思穿越过来的时候,便简单的处理了一下,只要好生修养几日,便无大碍,只是叫顾相思想不通的是,原主怎么就因为这点皮外伤死了呢。 这个时空没有消炎药,也不存在酒精消毒,只是很传统的敷了些捣碎的草药,大夫又叮嘱顾相思伤口结痂之前万不可碰水。 “大夫,那我娘子流这么多血,真的没事吗?”安如卿很担忧的捧着顾相思被包的厚厚的手腕皱着眉头问道。 顾相思倒还觉得大夫太小心了,不过一个皮外伤,哪儿用的着包成这样,仔仔细细的足足绕了十多圈,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多大的伤呢,知情的反而觉得她矫情。 纱布的材料很粗糙,若不是伤口处有草药阻隔,只怕伤口还要被划拉的更严重了。 “安少爷,少奶奶只是受的皮外伤,但失血过多,这几日叫人多做些补血的吃食,好生调养几日便可” 可即使大夫如此说,安如卿还是觉得很担心,一边小心的吹着顾相思被包的厚厚的手腕,又紧紧拧着眉头盯着顾相思惨白的脸色道: “大夫,要不你再开几味药,你瞧我娘子脸色白的像春丫做的白馒头一样,还有这身子骨弱的风一吹就快倒了,怎么可能没事呢” “……” 安如卿说罢,还煞有其事的伸出指头,戳了戳顾相思纤弱的身子,顾相思本就有些眩晕,冷不丁受到外力作用,身子晃了几晃,眼看着就要从椅子上摔倒,吓得安如卿赶紧伸手扶稳,如羊脂玉般白皙无暇的脸颊上,登时浮上一抹恐慌担忧之色: “娘子,你没事儿吧,是如卿不好,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顾相思也被吓得不轻,拍了拍胸脯,缓了一会儿,才让心跳恢复正常频率,看着安如卿自责愧疚的神色,知道他也不过是担忧她而已,无奈的长叹一声: “我没事儿,我的手也没事儿,不用麻烦大夫开药的,况且是药三分毒,你总不会是想让我日日服毒吧?” 话出口,安如卿慌忙摇头否定:“怎么会,我怎么会让娘子日日服毒,娘子真的没事儿吗?” “真的没事,而且这么晚了,我也困了,你让小羽送大夫离开吧” 安如卿听顾相思如此说,犹豫半晌,却耐不住自家娘子的连番催促,只能让暗卫小羽将大夫送回去了。 - 人走后,安如卿殷勤体贴的将床铺好,一切收拾妥当好,便该行洞房花烛花前月下之事,门外却传来丫鬟的声音,背对着顾相思的安如卿,低声愤愤的咒骂了一句,面上却还要笑的一脸纯善开心的去开门。 “少……少爷,这是夫人先前叫厨房做的一些吃食” 因着是开门,安如卿此刻再次背对顾相思,脸上很明显的写满不愉快,丫鬟看的茫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却不敢表露出来。 安如卿微微错开身,抬了抬眉,示意丫鬟送进去,顾相思本哈欠连连,也没察觉到安如卿的异样,此刻嗅到美食的香味儿,瞌睡虫顿时跑的无影无踪,对着一盘接着一盘摆上来的美食两眼放光啧啧咂嘴,且不停的咽着口水,安如卿见她笑颜顿开,被打扰的不快也转瞬消失。 “你先下去吧” 安如卿突然抬头用一种很正常的语气对着丫鬟说道,全然没有之前的痴傻之气,不过顾相思眼下已经被面前的一盘盘美食勾去了所有的心神,哪儿还有心思去观察这些微之处。 丫鬟嫌弃的扫了一眼吃相比男子还要豪迈的顾相思,又用爱慕的目光看着安如卿,实在想不通丰神俊朗的少爷,怎么会看上如此粗俗的乡野女子。 “恩?春丫你还有事?”话尾透着几许不满,安如卿斜睨了一眼春丫说道。 端上来的都是清淡可口的小菜,但安家厨师的手艺,就连京城皇宫里的御厨都自愧不如,是以就算食材简单,可入口的滋味,却是叫人好吃的快要咬掉舌头了。 “没没没,那少爷我先下去了”听到少爷这样的语气,春丫忙拎着食盒下去了。 春丫下去后,安如卿看了一眼敞开的门,眉头皱了皱眉,望了一眼消失在院子转角处的春芽身影,站起身将房门带起。 转身回到桌子前,顾相思还在吃着,嘴角沾了点儿桂花糕的屑儿,安如卿心里的不快也随之烟消云散,轻笑两声,从袖子里抽出一方绣着腊月寒梅的手帕,仔细的给她擦了擦,又盛了碗米粥递过去: “娘子慢些吃,小心噎着了” 说这话时,安如卿眉眼里的温柔宠溺叫人艳羡,一抹温情蜜意,流淌在嘴角浅浅勾起的笑意中,潋滟风情,直直的撩拨人心,可惜顾相思这会儿直顾着埋头吃东西,根本没注意这些。 顾相思平日里其实极为注重吃相,可今日实在饿极了,也顾不得这许多,难免有些狼吞虎咽,见安如卿递过来一碗米粥,直接端起,眨眼的功夫便喝尽,却因为吞咽的太过急促,呛得连连咳嗽起来,眼泪都从眼角挤出来。 安如卿本看着她对桂花糕很中意,刚准备在拈一块给她,谁知顾相思突然被呛,忙丢下指间的糕点,抬手力度适中的拍打着她的后背: “娘子小心些,为夫又不和你抢” “呜呜……” 顾相思被呛得支支吾吾,半天一句囫囵话也说不完整,只能愤愤的瞪着安如卿,被呛又不是她乐意的,吃的急也不是她想的,毕竟这具身体从昨晚开始就没吃过东西,今天一天又如此折腾,早就没什么精力了。 只是,顾相思到底还是有些饱了,放下碗筷,毫无形象的瘫在椅子上,摸了摸有些微微胀起来的肚子,表情有些苦恼,暗想今晚怕是胃胀了。 只是纠结的表情,却让一旁的安如卿心都快揪一块儿了,又见顾相思不停的摸着肚子,便也疑惑的凑过去伸手摸了摸顾相思软乎乎的肚子,拧着眉头小心翼翼道: 第八章 丫鬟很嚣张 “娘子为什么一边摸着肚子一边苦恼,难道是要生了?可娘说要洞房之夜鱼水之欢后,娘子才会生的” “噗……” 顾相思被安如卿的话惊的再次被口水呛得抚胸猛烈咳嗽起来,一双泪光涟涟的眸子,控诉一般的瞪着安如卿,满是恼恨。 好半晌后,顾相思才勉强稳住了千万头草泥马,从心里奔驰而过的崩溃心情,抬袖擦了擦眼角滑落的泪,看了一眼傻里傻气的安如卿,有些讥讽的轻嗤一声: “傻子,那你知不知道什么是鱼水之欢啊?” 一个傻子若是知道洞房之夜鱼水之欢,那岂不是母猪也会上树了,无可置疑,顾相思的心底里,还是有些看不起安如卿,眼下安夫人和暗卫都不在,顾相思更是将鄙夷之情表露的淋漓尽致。 听到顾相思的话,安如卿漆黑的瞳孔突然收了收,唇角依旧带着肆意弥漫的笑意,眉眼弯弯,可顾相思却莫名的觉得现下面前的傻子有些不一样,尤其那双黑瞳,幽深森冷仿若千年深潭,令人不寒而栗,可就在顾相思脑海里的某个念头,即将呼之欲出的时候,安如卿突然又变得傻气十足,眉开眼笑很是激动的丢下一句: “娘子等我,我去去就回来” 话扔下,便丢下顾相思一人还陷在方才的错觉里久久不能回神,良久后,顾相思摇了摇头,觉得可能刚刚真的她眼睛看岔了。 再说出了院子的安如卿,却是一脸阴测测的笑意,叫后面小心跟着的暗卫一阵阵心惊,搞不懂少爷到底在想什么。 走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安如卿的步子停在安府鱼塘边上,眸子静静的盯着夜色下越发幽沉的水面,嘴角的笑意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凉薄。 “小羽,你说她会不会是那人派来的”许久过后,安如卿突然冷飕飕的丢出一句话,懵的暗卫不知所以然,只能愣愣的问了句: “少爷你说谁呢?” “没事,你去给我捞两条鱼上来,别弄死了,要活得” 暗卫手上的功夫他也知道,若是不知轻重,弄两条死鱼上来可就不好玩了。 “少爷,你大晚上要鱼做什么?如果想吃了叫厨房里做,这是观赏鱼味道不好” “那我自己捞就是了”安如卿也不辩解,挽起裤腿便要自个儿下去水里,急的暗卫慌忙拉住了他:“少爷这可使不得,我去就是了” “乖……”得了暗卫的回应,安如卿挑了挑眉,笑眯-眯的勾起嘴角摸了摸暗卫的脑袋说道。 “……” 看着在池塘里忙活着捉鱼的暗卫,安如卿抬头望了一眼天上的新月,皎洁,明亮,可在漆黑夜幕的衬托下,却只显得凌冽孤冷,叫人脊梁骨阵阵发怵。 越是光亮的人事物背后,隐藏在深处的不可见人的黑暗,也越发会令人措手不及,天亮以后真的是光明吗?谁知道会不会是狂风暴雨呢。 “少爷你想什么呢?” 暗卫丢了条鱼上来,却瞧见自家少爷盯着天上的明月发呆,一副神游在外的模样,如今已入秋,暗卫生怕他是着了凉发烧起来。 “再打一条上来”安如卿踢了踢脚边的锦鲤说道,还是这池子里的鱼要自在些,那儿用的着揣摩人心诡计。 - 桌上的剩饭剩菜已经有丫鬟来收拾下去了: “少奶奶,少爷这么晚怎么不在房里?”春丫扫视了一遍喜房,却不见少爷的身影,这寒意都下来了,若是少爷在外冻着了可怎么办,所以开口询问的话里,带了丁点对顾相思的不满和鄙夷。 顾相思听到声音抬起头,这个丫鬟她有印象,好像叫什么春丫,虽说顾相思一向的为人处世原则是:与人和平相处 但也知道她现在所处的朝代,不同二十一世纪,尊卑阶级明显划分,是以在听到春丫这句没轻没重的话时,顾相思睨了她一眼,语气冷冷的回道: “主子的行踪,难道都要向你报道吗?” 春丫身子蓦地一僵,面上有尴尬之色划过,没想到顾相思竟如此回她,可就算是少爷的娘子,那也不过屠户之女,终究上不了台面的,如此一想,春丫的脸上又升起了几分傲慢和轻夷,撇了一眼顾相思道了句: “春丫自幼便陪着少爷,现已入夜,外面天寒露重,少爷若是外出冻着了,纵使你有少奶奶这个身份担着,也承不起责任” 啧啧啧,说的冠冕堂皇,顾相思听得只觉好笑,若是她没看错,这个叫春丫的丫鬟,估计是对安如卿心存爱慕,可安如卿又娶了她顾相思入门,这丫鬟心里有火没处发,所以才算到她头上了,真是躺着中枪。 安如卿不就生的好看,可内里却是个傻子,这春丫虽不至于倾国倾城,可也是个清秀的姑娘,怎么偏偏没长眼看上了个傻子呢。 只是,如今丫鬟欺她头上了,她也不能不反抗,否则还不叫她蹬鼻子上脸了: “哦?那不如我和少爷说说,把你也收做小妾得了” 顾相思用手支着下颚,挑起眸子直直的望着春丫,微抿的唇角带起一丝上勾的弧度,似笑非笑,眼里仿佛碎进了万里冰河,微微融化,扑面的寒气便劈头盖脸的向着春丫压去,后者心里蓦地一凛,没想到一个屠户之女,竟然也会有如此厉害的气势,可到底也是见过场面的,稳了稳心神,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可却充斥着讽刺之意,叫顾相思看的刺眼极了: “少奶奶说的什么话,少爷喜欢谁,要娶谁为妻,可不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能决定的,就算少爷说要娶个非人的回来,我们不还是得应和着嘛” 听了春丫的话,顾相思唇角扯出一抹冷笑,懒懒的扫了一眼春丫,眼角余光却很敏锐的扫到了院落入口的那抹白色衣角,垂了垂双目,眸底的寒意更加冰凉入骨,手指捻起腰间挂着的红穗子把玩着,眼底浮起几分戏谑的恶趣味: 第九章 发现 “非人的?那你是说我?” 虽是个丫鬟,小嘴儿挺会说的,就连骂人也不带个脏字,看来这安家的日子也不是太安稳。 顾相思平日里性子极懒,能坐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而她交的那个男朋友又属于木愣的工科男,顾相思不叫他,那工科男也决计不会打个电话问问,所以当风骚入骨的方草草一勾搭,工科男就跟着芳草草跑了,可顾相思却还是照旧过着自己的小日子,除了上学,基本就是赖家里睡觉,身边的朋友都说她太冷了。 可实际上,顾相思之所以同意和工科男在一起,只是觉得拒绝太麻烦,说到底,顾相思就是个懒到极致的懒虫,但只有知根知底的人才清楚,若是牵扯到了她的半点利益,顾相思还起手来,绝对是让人措手不及的一头猛虎,不将敌人啃皮扒骨誓不罢休。 “我可没那么说,少奶奶别自己将自己套进去,就在这儿无赖春丫”春丫瞪了一眼顾相思,表情有些恼羞成怒,许是被顾相思说破心底的小算盘,所以才显得气急败坏吧。 顾相思扫了一眼春丫,撇撇嘴,只觉得没趣,这丫鬟到底也是个城府浅的人,三言两语就像炮竹被点了一般,炸的噼里啪啦,一点乐趣都没有。 而那月白身影这才从暗影里走出,手里端着一青花瓷盆,走动间,还有水花从里面溅出,浸湿了安如卿的衣衫,可后者却全然不在乎,只小心的端着瓷盆,嘴里念念叨叨的也不知说些什么,带走进屋里,瞧见春丫在里面,原本面上的小心谨慎,顿时化为不满: “先前不是叫你走了,怎么又回来了?” 春丫听着少爷语调傻里傻气,刚准备说些什么,却又奇怪的盯着顾相思半晌,眼里有种顾相思看不懂的情绪流淌而过,良久后,神色变得莫名其妙,转身冲着安如卿恭恭敬敬的福了福身: “少爷,奴婢是过来收拾碗筷的” “那下去吧,今晚不用再过来了” 安如卿斜睨了一眼,将青花瓷盆放到桌子上,不冷不热的丢了这么一句话,春丫的脸色登时由清转红,最后又化为一片惨白,拎着食盒,唇哆嗦了半天,眼里逐渐弥起层层水雾,却还是咬着唇,僵着身子道了句: “奴婢知道” 自打安如卿出现后,顾相思一直目光幽冷的坐在一旁不语,只是一双眸子透着清冽寒光,昭示着她此刻的不悦心情,妈的,她竟然被个傻子骗了。 - 春丫走后,安如卿咽了咽口水,胆战心惊的端起青花瓷盆转身怯怯的望着顾相思,语气软糯糯的,带点颤巍巍的鼻音: “娘子,我知错了” 顾相思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眸子瞥了眼安如卿冷冷道:“错哪儿了?” “我不该欺瞒娘子”见顾相思一点儿都没被自己的美男计迷惑,安如卿只得可怜兮兮的将青花瓷盆捧过头顶求饶。 “隐瞒什么了?” “隐瞒其实我不是傻子的事情,娘子熄熄火,莫要因为如卿气坏了身子” “那你先说说为什么要隐瞒” 顾相思其实并不是气他这件事,而是生气他竟然陪着自己演了这么久的戏,自己却还蒙在鼓里,顾相思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自持技术高超的魔术师,台下的人早已看穿了破绽,唯有她还以为这个魔术无人能破解,仔细想想,顾相思便觉得羞耻至极。 若不是春丫的事情叫她察觉到了点蛛丝马迹,这个如狐狸般狡黠的男人还不知要隐藏多久。 瓷盆的水太多,再加上里面有东西不停的游动,水渍溅的安如卿发丝湿哒哒的贴在如月白皙的脸颊上,霎时,青丝如墨,肌肤若玉,强烈而鲜明的对比,顾相思看的心尖猛地一窒,而后便如小鹿乱跳,慌忙错开眼睛,刻意的轻咳两声,掩饰心底的异样跳动。 “娘子若真的好奇,不出为夫猜测,明日便可知晓”若所料无误,明日上午便会有人来安府拜访,他隐在这个偏远的小城镇已经这么多年了,那人还是不放心,想想便是讽刺。 顾相思见他不说,也懒得再追问,毕竟这场婚礼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她压根就是外人,只误打误撞上了这具身体,只是心里还是有些许被捉弄的闷闷不乐,随意的挥挥手,便直接穿着喜服上床睡觉了。 安如卿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身影,眼里闪过一丝令人捉摸不头的精芒,随即便从柜子里拿出一床新被子,铺在靠窗户的软榻上,和衣而睡。 - 顾相思睡的不是怎么安慰,毕竟初到异世,所有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再者屋子里还有个男人的存在,来回醒了数次,天色微亮的时候才渐入梦境,却又被门外丫鬟的敲门声惊醒了。 安如卿在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时便已醒来,利落的翻身,动作极快的将软榻上的被褥收进柜子里,见顾相思揉着惺忪的睡眼要去开门,忙上前劝阻: “娘子且慢” “恩?”顾相思皱眉疑惑,不懂安如卿的意思。 安如卿轻笑了两声,将手指放在牙齿间,微微用力咬破,便有血珠流出,而后便将血珠滴到了床上的一方白色锦帕上,顾相思这才记起古时有落红帕一说,面上禁不住微微一红,有些羞涩之意。 得了安如卿的话,外面的丫鬟这才敢推门进入,手里端着水盆,后面跟着的丫鬟则拿着棉帕,恭恭敬敬的对着安如卿和顾相思行了礼: “少爷,少奶奶” “放着吧” “是” 而后,两个丫鬟便开始收拾屋子,看到床上落红帕上的一抹鲜红时,眸色暧昧的瞄了一眼正在洗脸的二人,将落红帕塞进衣袖里,福了福身便下去了,顾相思见状,不得不感叹还好安如卿想的周到,不然今个儿还不知道要被怎么谣传了,总不至于直接告诉安夫人昨晚他们是分床而眠的。 第十章 描眉 顾相思分神的功夫,伺候的丫鬟已然梳好发髻,别了个简单却不失品味的淡粉色簪子上去,既不会太过粉嫩,也不显得老气,倒是个有点眼光的丫鬟。 不过,当在镜子里看发髻的时候,顾相思这才后知后觉看到自己的面容,和二十一世纪的她并未有什么两样,只是在现代的时候,因为性子懒散的缘故,顾相思从未想过拾掇拾掇自己,所以才会朋友一种蓬头垢面的邋遢形象。 如今看来,女人还是要收拾的,如此一拾掇,倒也是个标准的古典美人,只是面前的是方铜镜,五官难免有些模糊,是以,顾相思只扫了一眼便没什么兴趣了。 丫鬟原本打算拿起青黛给顾相思描眉的,却被安如卿拦下了:“你们下去吧,我来就可以了” “可是少爷……”描眉哪是男子可以做的事,更何况是少爷这般出众的人,故而丫鬟面上有些犹豫之色。 安如卿也不理会,擦了擦刚刚洗好的脸,大步上前,从丫鬟手里接过青黛,仔细的捧起顾相思那张巴掌大的小脸,指腹上还带着热水的温度,轻柔的覆在顾相思的下额上,温度无一丝遗漏的传递过来。 安如卿的身上有股很好闻的味道,像她前世煎药时碰到过的一种药材,有些馨香,淡淡的,沁人心脾。 离近了,顾相思才发现安如卿的皮肤极好,仿佛无暇的白玉表面上流淌着一层水雾,晶莹剔透,饶是她一个女人见了,也要生出几分嫉妒之心。 “娘子盯着我做什么?莫不是觉得为夫生的好看,娘子看的入迷了?” 安如卿的唇离她不过一个拳头远,说话时呵出的温热气体,尽数喷洒在她略微冰凉的肌肤上,惹得顾相思脖颈和手臂上,泛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顾相思抬手有些不自然的将安如卿推离: “好了没有,我头都快抬僵了” 安如卿见她面颊绯红,神色有些闪烁,知她心里想什么,便故意将青黛描过的地方用指腹擦掉些许,一本正经的说道: “这里描的不好看,再重新画,娘子若是觉得脖子僵了,那不如坐在为夫腿上,自可低着头慢慢画” “……快点” 顾相思的脸被安如卿轻佻的话语,激的身子阵阵发热,却又有些语塞,只能愤愤的剜了他一眼不悦的催促道。 奈何,不悦之色却因脸颊上的羞涩红晕,看起来更像是娘子向相公撒娇嗔怪,三分羞意七分妩媚,平添了些惹人遐想的旖旎暧昧。 须臾片刻后,安如卿总算放下手中青黛,站直身子后退几步,单手支着下巴,眸带打量之色盯着顾相思许久,适才满意的点点头: “娘子果然还是略施粉黛要好看些” 顾相思听他这般说道,总觉得话里有话,不悦的细挑眉梢:“那你是说我若不化妆,就不能见人了?” “娘子说笑了,娘子若不化妆,那更是清丽佳人,只是昨日妆容太过浓艳,反倒遮了娘子原本的风华” “……油腔滑调” 顾相思看着安如卿笑意温润的模样,心里咯噔一跳,不自在的别过头小声嘀咕了一句。 她本以为古人都是木然的,却没想到安如卿情话技能竟如此撩人心弦,不过如此一想,顾相思倒记起了一件事: “镇子上的人都流传安家少爷是个傻子,你怎么也不去辩解一下” 安如卿勾唇一笑,潋滟光华叫人移不开眸子,不得不说安如卿生的极其妖孽,长眉若柳,眸若琉璃,眉眼之间似是一直弥漫着霁月风光,生生的惊艳了旁人的眼球,顾相思这才懂了什么叫“美人如画” 也不知他手中何时拿来了一把折扇,虽是初秋,却也不显得唐突,薄唇轻启淡淡道: “娘子,若是镇子上的人知晓为夫不是傻子,你觉得咱府上的门槛会不会被媒婆踏破呢” 此话若从旁人嘴里说出,定会显得自大,可从安如卿口里说出,顾相思只觉得情有可原,这么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再加上安府的家世,怕门槛不知被踏破那么简单吧。 用了早膳,已是日上三竿,安如卿这才慢悠悠的带着顾相思去正厅给安夫人和安老爷请安。 虽说来迟了,安夫人心里有些不乐意,可是当看到丫鬟悄悄递上来的落红帕时,便又笑眯-眯的一脸慈爱,顾相思瞧着安夫人脸上的笑,总觉心里怪怪的,却还是乖顺的坐在下方。 好在安夫人只叮嘱了几声安府的家规如何,便放顾相思和安如卿回房了。 却不待顾相思紧张的神经稍微松缓,却又接到管家匆匆忙忙来报: “少爷,有人来访” 顾相思刚准备问下是何人来访,却见安如卿突然面色严肃,轻抬了下手示意管家先行下去。 顾相思虽已打算好过段时间就脱离安家,但好歹现在是安家的儿媳妇,吃的穿的都是用安家的,见安如卿一脸忧愁之色,理当分忧解难: “怎么了?难不成来的人是你什么仇家?” 若不是仇人,安如卿何苦摆出这么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来。 “也没什么,娘子去换身素雅的衣服,和我去前厅,待会儿只管站我身后,若那人说什么不必理会,一切都有为夫处理” “……” 顾相思见他说的谨慎,更对来人添了几分好奇,今儿早上安夫人叫人送了几件新做的衣裳,倒是有件素雅的,便过去里间动作迅速的将衣服换了。 第十一章 找个好人改嫁了 去往前厅的路上,安如卿一直紧紧的攥着顾相思的手,略发抖,出了点虚汗,步子时快时慢,顾相思抿抿嘴,见他眉宇间有些许凝重之色,便也没问什么,只跟着他的步子就是了。 再转过一个弯就是前厅了,安如卿突然顿住了脚步,顾相思不解:“怎么了?” 难不成前厅有吃人的老虎,否则怎么会令安如卿露出如此怪异的表情,既有悲痛之色,又有愤怒至极的愠意,眉宇间笼着一层极轻极淡的阴翳,纤长浓密的眼睫微垂,将眼底的思绪尽数遮掩,顿了许久后,才重新执起顾相思的手踏进前厅院落。 - “二哥怎么这才过来,叫芳华一顿好等” 安如卿的身子刚跨进院落,便见一抹红色倩影急燎燎的冲过来,将原本待在他身边的顾相思直接挤走,自己的一双胳膊则暧昧的挽上了安如卿的胳膊。 “长公主,男女有别,且如卿现不过低贱商人一个,怎敢让长公主称一声二哥” 说着,安如卿不动声色的将胳膊抽离,脚下步子轻移,与顾相思并排而立,身子微微俯下,面上一脸恭敬,再见不到之前的阴翳之色。 顾相思在听到安如卿那声长公主时,心里蓦地一惊,殊不知面前的女人竟是西楚国皇帝的妹妹,听他对安如卿的称呼,那安如卿岂不是…… 在心里仔细思量,顾相思却越发觉得安如卿身上疑云重重,只是不待她再细腻深究,蓦地一束冰冷暗藏恨意的眼光射了过来,顾相思不得不抬头望过去。 这长公主生的不错,满是皇家贵气,只是却偏偏长了双略上挑的丹凤眼,便让那绝丽容颜多了几丝娇纵跋扈之气,令人不敢靠近,只心生畏惧。 “二哥,这个女人就是你昨日娶进门的妻子?依我看,也不怎么样嘛”长公主细长的眉梢挑了挑,将顾相思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轻嗤一声语带讥讽道。 顾相思也不恼,且不敢恼,毕竟双方身份在这儿摆着,是以,顾相思便一直柔柔弱弱的站在那儿,却见安如卿反过来握了握她的手,上前一步,语气不卑不亢回道: “相思不过平民百姓,自然比不得长公主尊贵,只是如卿喜欢而已” 凤华听他自称如卿,语气里又对顾相思极尽袒护,气的猛一跺脚,圆睁双眸想要发火,却又碍于安如卿在场,最后只能恨恨的瞪一眼顾相思说道: “二哥,凤华知道你说的只是气话,你和皇兄怄气,又何必用一个粗鄙女人来作践自己,二哥若想回京,凤华和皇兄说一声便可,这样的小地方实在委屈二哥了” “长公主若此番前来只是为了说这些话,那还请回吧,如卿觉得这儿不错,最起码没有京城那么多的勾心斗角” 话到这儿,安如卿的声音沉了沉,再开口的声音变得阴森冰冷,暗含警告之意:“况且相思如今如卿的妻子,长公主心里有气尽管朝如卿发泄即可,还请莫拿相思出气” 看着安如卿如此维护顾相思,凤华只觉得碍眼,冷冷睨了一眼顾相思,面上依旧存着讥讽鄙夷之色,只到底还是忌惮安如卿,便收敛了许多,转身冲着安夫人和安老爷道: “本宫要在安府住些时日,不希望看到什么碍眼的东西在本宫眼皮底下晃荡” 只是逞口头便宜,顾相思也懒得理会她话里的意思,这样嚣张跋扈的女子,若不是有皇家身份罩着,恐怕早就树敌万千,说到底,还不是可怜的笼中鸟。 安如卿墨色的黑瞳中闪过一丝凌冽寒意,稍纵即逝,顾相思虽站在他身侧稍靠后的地方,却也分明察觉到了,只是凭着一股直觉,顾相思并不认为安如卿是因为长公主侮辱了她才愤怒,可到底为什么,顾相思也猜不透,便一直柔柔弱弱的站在安如卿身旁,低眉顺眼的模样也挑不出什么刺。 “长公主有话可直说,若觉得相思碍眼,长公主在安府的这些时日,如卿大可带着相思到客栈几日” “你……哼” 凤华被安如卿软硬不吃的态度,气的心里怒气登时拔高几许,眸底尖锐刻薄的凌光,只差将顾相思射的满身血窟窿,身后跟着一嬷嬷见凤华一再碰钉子,板着脸上前一步便给凤华出气,却终究忌惮安如卿的身份,不敢拿他如何,一双略浑浊却目色精明的眸子死死盯着顾相思,厉声呵斥: “既知道是长公主驾到,竟不行礼,该当何罪” 顾相思算是明白什么叫“躺枪”了,只是谁叫人是长公主呢,这可是当今皇上的妹妹,就连皇后见了也要让三分,她区区一个平民,又怎么斗得过。 如此想着,刚准备避过安如卿的身子上前行礼,却见安如卿长臂一伸,揽过她的腰际,将她欲要跪拜而下的动作阻挡了。 “安王爷,王妃不懂规矩,奴婢不过教导教导,免得日后回京进宫扰了宫里的各位贵人” “呵呵,那既称我一声安王爷,那我便领了” 安如卿突然拐了话题,竟应下王爷的身份,凤华一听,面上欣喜,想着定是安如卿想通了,腻歪这穷乡僻壤的日子,打算和她回京进宫,原本戾气萦绕的眼底,也转而换上阵阵激动喜悦,声音清脆着道: “二哥如今想通那自是最好不过了,凤华这就差人快马加鞭,将这个好消息传给皇兄” 话音落地,语锋微转,扫了一眼顾相思低眉顺目的样子,她穿的是件粉白色的广绣流光裙,那是京城锦绣坊才做得出来的,用料极好,雪山天蚕丝,冬暖夏凉,就连宫里如今最得宠的瑜妃也只有一方如此用料的锦帕而已,且是和皇上讨了许久才要过来的。 看到这儿,凤华面上一寒,语出讥讽,暗藏同情: “至于这个女人,凤华可以看在二哥的面子上,给她找个好人家改嫁了,京城里配的上二哥的女子多的是,到时别说凤华,皇兄肯定也会给二哥张罗的” 第十二章 这个男人,她惹不得 顾相思低垂的眸子,闪过一丝不可察的嘲讽,从开始到现在,只听这个长公主一个人唧唧歪歪自作多情,如今竟然连她的后路都想好了,顾相思郁闷的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只是,这长公主嘴上说的好听,可那眼里明晃晃的恨意,鬼才相信她会给恨的人找个好人家。 “呵,小羽,去书房将我的东西拿来” 以前在京城,他便最头疼凤华,打不得骂不得,她的父亲是西楚前镇国将军李怀柄,在一次同敌国交战中,病死于沙场之上,夫人悲痛之下,服药自尽,独留下一女李幼华。 李怀柄一生戎马征战,为西楚国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先皇惦念,便有了凤华公主一事,说到底,也不过个官二代,若李怀柄还在世,李幼华现在也不过个将军府小姐而已,又何来长公主之说。 凤华一听安如卿让暗卫去书房拿东西,先是一愣,而后面上大惊,慌忙跪下,声嘶力竭,字字哀求: “二哥,凤华知错,还请二哥恕罪……二哥恕罪……” “呵,长公主身份尊崇,我一个闲散王爷哪儿敢定长公主的罪” 安如卿突然一改先前的恭敬态度,虽是加了“闲散”二字,可到底还是自称了一声王爷,点明身份。 安如卿直起腰身,拉着顾相思进到大厅,径自坐在上位,而后又旁若无人的环着顾相思的腰身,将她揽在自己腿上,另一只手则把玩着顾相思身上佩戴的乳白玉佩。 顾相思看了一眼安夫人和安老爷,二人自从长公主出现后,便一直静静立在一旁,只是总觉得他们态度说不上多恭敬,却也没有太唐突,但顾相思总觉得几人之间的气氛很微妙,眼神交错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肆意流淌。 安如卿说他不过是个闲散王爷,可为什么只一句话,就让长公主如此恐惧,可纵然顾相思心思再怎么玲珑,也猜不透这里面的曲曲折折,毕竟她从这具身体上继承来的记忆也很零散,许多都拼凑不起。 “放开我,爹和娘还有长公主都看着呢” 眼见长公主因为安如卿暧昧的举动,脸色变得越发难看愤怒,顾相思挣扎了几下没能挣脱,只能低声和安如卿诉求。 只是此番动作,看在凤华的眼里,却是耳鬓厮磨旖旎调情,眸子敛了敛,一抹危险的愤恨精光自眼底悄然划过,粉嫩的唇因为极度不甘,而被牙齿咬得带起了几丝血痕,原本娇美的面容,也变得狰狞可怖,看着安如卿脸上那专属顾相思的宠溺笑容,凤华心底的怒火喷薄欲出…… 藏在宽大衣袖下的手,紧握了几下,直到掌间传来刺骨疼痛,才勉强压抑住心底狰狞的欲望。 安如卿虽是垂着头把玩顾相思腰间的玉佩,可是眼角余光,却将凤华眼底自以为掩藏极好的不甘愤怒一览无余,唇角微勾,周身赫然释放出一股狠戾冷酷的气息,慑得在场的众人只感觉呼吸困难,强烈的压迫感,让整个大厅瞬间被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强势气场所他吞噬…… “二哥……二哥凤华知错了,二哥你不要让他把去书房……” 凤华几乎是哭着向安如卿求饶,全无之前的嚣张跋扈,眼泪汪汪委屈可怜的模样,我见犹怜,寻常男子见了,肯定巴不得揽进怀里好生安慰一番。 可顾相思却只觉得好笑,皇宫的勾心斗角,她只在书上电视上见识过,可就算如此,层出不穷的心机手段也让人不寒而栗,亏得凤华有长公主身份傍着,若是嫁入宫为妃,性子这么刻薄张扬,岂不是被人斗死,都还不知为什么。 之前只听安如卿的名字,顾相思倒觉得有什么异常,只是被那个嬷嬷尊称了一声安王爷,顾相思才想起京城中确实有一位安王爷,乃先皇之子,最为先皇宠爱,却不知为何如今竟落到浅水镇这样的小地方,如今看来,其中大有故事。 “王爷,长公主也没什么恶意,你就不要再生气了” 顾相思皱眉,柔声替凤华向安如卿求情,倒也不是见她哭哭啼啼的模样太可怜,只是觉得凤华到底是有身份的,身后还跟着一群宫里的侍卫嬷嬷,若传到西楚皇帝耳朵里,还不知要怎么做文章,她如今还指望着安家呢,若非如此,以她的个性,又怎么可能容忍凤华如此诋毁。 “娘子真觉得她刚说的那些无所谓吗?” 安如卿食指抬起顾相思尖尖的下巴,俯首声音嘶哑暗沉的在顾相思耳边开口,热气氤氲,顾相思只觉得耳廓周边的肌肤酥酥麻麻的,红着脸不自在的扭了扭身体,强作镇定: “长公主方才不过开玩笑,只是觉得王爷身份尊崇,在这种小地方未免太委屈了,所以才忍不住说了几句重话” “是吗?”安如卿轻挑眉梢,似笑非笑的盯着顾相思,眼里弥漫着隐晦诡异的色彩,顾相思看的头皮发麻,忍不住抬手推开他,尴尬的讪笑了两声: “不是吗?” 话音落地,安如卿的眸色突然变得冰冷凛冽,眼里弥漫起凉薄的冷意,眸底仿佛聚起了从地狱吹来的寒风,他的眼神很冷,仿佛穿透身体,刺过骨髓,将灵魂冰封,而后毫不留情的破粉碎殆尽。 顾相思的身子蓦地一僵,只觉得脊背骨凉飕飕的,可下一瞬,却见他笑意温然,仿佛前一秒的阴沉暴戾不过是她的错觉而已。 只是当回忆起前一瞬安如卿突然冷如冰窖的目光时,顾相思不由打了个激灵,心被细细密密的恐惧包围: 这个男人,她惹不得 第十三章 回门风波 安如卿懒懒的扫了一眼凤华,余光却是注意着怀中身子蓦然冰凉僵硬的顾相思,见她面色稍显惨白,眸子敛了敛,一丝无奈划过眼底,而后薄唇轻启,直接忽略了凤华眼底的惊恐和慌乱,风轻云淡道: “既然娘子觉得没关系,那就没关系吧,可若有下次,长公主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凤华知错,只是……” 嘴上说着知错,可心里到底有些不甘,如谪仙俊美脱俗的安王爷,竟然被一个屠户之女糟蹋了,想她堂堂长公主,自小和安王爷青梅竹马,可也从未说见他说过什么体己话,虽温柔,但京城谁人不知,安如卿一向温雅如风,甚少动怒,可这层温柔的表面,却覆了一层疏离的冷漠,明明笑如暖阳,可萦绕身侧的却是无底的阴翳黑暗,叫人不寒而栗,饶是她堂堂长公主,也不敢过多接近。 况且,能躲过西楚皇帝长达十数年暗杀的人,又怎么会是表面那般温良无邪。 “是皇帝让你带什么话来?” 安如卿的手指移到顾相思的腹部按了按,而后似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手掌印在顾相思软软的肚子上,手指来回摩挲,唇边挑着几分悠然笑意,似乎……很享受 顾相思的体型不算纤瘦,肚子上也稍稍有点肉,但不至于堆成一圈赘肉,是以摸起来自然舒服,安如卿突然又想起了春丫做的白面馒头,刚出炉,散发着热气,入手软软的,直让人觉得惬意。 顾相思心底的恐惧,瞬间因为安如卿的暧昧举动,消散的无影无踪。 顾相思脸红,纵然隔着布料,可男人指腹上的温度还是分明传递了过来,无法,只能伸手将他的大手勉强包在自己的手心里。 安如卿轻笑两声,低头见顾相思耳朵根子发红,唇轻碰了一下,想要感触一下腿上的女人到底紧张到了何种程度,却明显察觉到顾相思的肌肤温度,再次骤然升高,连带着露出在外的脖颈也染上了一抹旖旎红晕,叫人浮想联翩,喉结下意识的上下滚动几下,忍了忍,压下身体某处突然而起的蠢蠢欲动。 凤华见安如卿声音暖了些许,咽了下口水,怯着声音弱弱说道:“皇兄说二……安王爷离开京城已有十数载,皇兄心中惦念和安王爷的兄弟情分,所以特让凤华请安王爷回京” 许是被安如卿吓得不轻,凤华说话时一直垂着头,再不见之前的嚣张跋扈,可低敛的眸底分明溢着赤-裸的愤怒,衣袖下微微颤抖的手,也昭示了她此刻的狠狠压抑的汹涌怒火…… 凭什么区区一个屠户之女,竟能得到安王爷如此宠溺的爱恋,越想,凤华越觉得不甘,只觉得心里的憎恨怒火,几乎要变成火山岩浆喷薄而出。 身后的嬷嬷是看着凤华长大的,自然知晓她此刻是多么的愤怒,眼看着凤华的理智快被怒火吞噬,面色一变,也顾不得身份之差,见安如卿没注意,便抬手悄悄在凤华背上划了几划,须臾,便见凤华面上的狰狞愤怒,诡异消逝,而后便被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代替,一抹算计精光悄然划过眼底…… - 凤华最终碍于安如卿手里的东西,当天来当天回,行程匆匆,几乎叫人嗅出了些许落荒而逃的感觉。 长公主离开后,顾相思的日子变得格外悠闲漫长,转眼便到回门的日子。 安如卿虽给顾相思一种神秘诡异的感觉,可不得不说,在某些方面,安如卿的确是个称职的丈夫,早早的便准备好回门礼。 只是顾相思起床后,天气突然变凉,安如卿又特地命人在软轿里布好软毯,临出门前,又递上个做工精致的暖手炉,将顾相思的衣领往上拉了拉,见一切无误后,这才牵着顾相思的手上了软轿。 安府在浅水镇是大户人家,且安如卿又是镇上的“新闻人物”,故,一大早,安府外面便围了好些看热闹的乡众,见软轿自安府抬出,便迅速围了上去,竟生生的将轿子挤得在人群里动弹不得,只是却没人敢掀开轿帘,只因镇上有传闻,安府的老爷在京城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轻易不可得罪。 “少爷,现在怎么办?”轿夫被人群挤得左摇右晃,若再耽搁下去,便要错过了时辰,便回头隔着轿帘向安如卿询问道。 顾相思好笑的看了一眼安如卿,戏谑道:“想不到你出个门竟然能让镇子上的人这么兴奋” 这场面,不亚于二十一世纪大明星出门的轰动,不过这么一说,安如卿容貌俊美,若放在二十一世纪的娱乐圈,绝对是个令不少女人痴迷的偶像级男神啊。 安如卿瞥了眼轿帘,半是无奈半是责怪的点了点顾相思的鼻尖道:“为夫从不出门,但岳父岳母如此重要的事,为夫纵然再不愿,也还是要去的” 顾相思撇撇嘴,没有落进他的套,只是用眼尾扫了扫轿外:“那现在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被困着?” 安如卿淡然一笑,似是早就料到这场异况,打了个响指,顾相思只耳尖的听到外面似有什么利器破空的呼啸声,转眼间,喧闹声便消失的无影无迹。 顾相思好奇,探身挑开轿帘,外面人影全无,仿佛前一秒的喧哗声,不过是她的幻听。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顾相思回头一脸狐疑的盯着安如卿问道,心里对面前这个男人已是越发疑惑好奇。 他说是为了避嫌才对外声称安家之子心智有问题,他说他不过是个闲散王爷,可如今虽和他相识三日不到,但顾相思却很肯定,安如卿绝不是表面这么简单。 不说那个来无影去无踪的暗卫小羽,单说他手上那个令凤华听之便色变的未知东西,便足以证明安如卿是个心思深沉诡谲的人。 而且原主的记忆里曾听闻安王爷和西楚皇帝之间有恩怨,根据她看了多年的宫斗文经验,西楚皇帝明里不敢拿安如卿怎样,但暗地里肯定施了不少手段,而安如卿却能毫发无伤的活到如今,背后也定有令人不可小觑的势力。 第十四章 他是吃醋了吗? 顾家村是个人口不过百的小村子,世代以耕田为生,和浅水镇相距一个时辰的脚程,本来计划巳时抵达,可顾相思却被颠簸的中途呕吐了几次,无法,安如卿只能和她步行而去,是以速度变放慢了许多。 握着安如卿的大手,顾相思伸了伸腿,只觉得脚酸腿软,却也庆幸顾屠户重儿轻女,对她这个女儿没多在乎,只想着让她给家里出份苦力,倒没和别家一般包什么小脚,若非如此,顾相思哪儿能走这么远的路。 初秋的天气虽微凉,但临近正午时,阳光还是有几分毒辣,正所谓秋老虎也。 安如卿见顾相思面上起了一层细细的汗珠,面颊绯红,又问了轿夫大概还有多远,在心里仔细盘算了一番,便叫人找了个树荫的地方歇息一会儿。 “娘子,这是我叫春丫准备的糕点,还有些花茶”安如卿说着,便打开手里拎着的食盒,一叠叠精致诱人的小点心便映入眼帘。 早间,顾相思吃的少,如今又走了这么长的路途,早就饥肠辘辘,见有吃的,顾不得什么礼仪,捏起一个便放入口中,霎时,桂花糕的香味便溢满口腔,不由舒服的长叹一声,感觉整个人快要瘫软了。 安如卿见她如此,浅浅轻笑,取出折扇慢慢给她扇着,一脸温柔宠溺:“慢些吃,喝点茶水,这是前两日晒得菊花,清热润肺” “谢谢” 美食当前,对于安如卿暧昧的举动,顾相思根本没心思注意,再者,总归她是要离开的,何必去在意这些细节,免得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心思。 她来到这个异世,本就是一场意外,指不定哪天就穿回去了,感情这种太过细枝末节的伤感东西,就连在二十一世纪,她都轻易不会沾惹,更何况是这个未知时空,所以,潜意识的,顾相思在清醒的认知到自己所经历的事情时,便已将一颗心尘封。 - 正午时分,安如卿和顾相思一行人才赶到顾家村,家家炊烟已升起,有饭香味儿随风四散,一派祥和幸福之感。 “娘子,你瞧他们多幸福,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年年复年年,倒让人羡慕不已” 顾相思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在脑海里搜索原主的记忆,唇角勾起一缕戏谑笑意: “你看的那户人家其实正在闹矛盾,家里的男主人和村东头的刘寡妇不干不净,女的前两日才和那个刘寡妇大闹了一场” 在这个世界上,永远和幸福两个词之间从来没有必然关系,无论是人还是某样东西,都有自己的保质期,一旦保质期过效,就会出现变质,发霉的现象,只是有些人以为将表面的污垢掩盖粉刷,就可以自欺欺人,但内里究竟怎样,却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 顾家村很偏僻,就算离着浅水镇极近,但也很少互相接触,是以,软轿刚进村,便有人好奇的站在家门口指指点点着。 “你看那谁家的,后面还有好几个大箱子,也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谁知道,咱们村子多少年没外人来了,走,跟着过去看看” 众人议论纷纷,慢慢的竟跟在软轿后面,一脸好奇的模样。 顾相思抬手挑起轿帘衣角,凭着原主的记忆,令轿夫将轿子停在前面一泥瓦房前。 轿子落定,顾相思突然觉得紧张起来,心砰砰直跳,双腿酸软,就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前一世,她无父无母,在孤儿院长大,十八岁后便一个人生活,也从来没想到有一日和父母重逢会是怎样的场景,又是怎样的心情,如今穿越到这个莫名的时空,凭空多出了一对父母,竟叫她一时不知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对待。 可是,在原主的记忆里,她分明是被顾屠户和顾胡氏逼迫而死,所以,顾相思的心情一时间错综复杂,愣愣的坐在原处,就连安如卿叫了好几声也不曾发觉。 “娘子,已经到了”安如卿一连叫了好几声,可顾相思还是无知无觉,只是垂着头不知想什么。 叹了声气,安如卿拍了拍顾相思的脑袋,柔声道:“娘子?我们已经到了” 顾相思这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来,掀开轿帘,看着家门口挂着的大红灯笼,上面还贴着一个红色囍字,倒有几分三日前顾相思出嫁时的热闹。 - “少爷……”轿夫站在顾屠户家门前,有些为难的回头看着安如卿和顾相思。 新娘子三日回门,按照当地习俗,无论当天有多繁忙,双亲都要在家门口亲迎,以示对出嫁女儿的思念之情,可顾屠户家却门房紧闭,实在说不过去。 见轿子上的人下轿,一直跟着看热闹的众人,这才识得那是顾屠户家三日前嫁出去的女儿,可她身旁的跟着男子又是谁? 月白锦服,青玉簪子随意绾着万千墨发,暖风拂过,青丝飞扬,道不出的风雅情致。 一双潋滟风情的勾魂桃花眸,瞳孔漆黑若琉璃,唇极薄,透着腊月寒梅的妖冶嫣红,静静而立,便是光华四溢,风华万千,饶是在场的男人见了,也不由被顾相思身旁的男子惊艳的忘记了呼吸。 “顾……顾家姑娘,这是?” 小村子地处偏僻,哪里见过如此令人心神荡漾的俊美人物,当即便有人红着脸问道。 “娘子,这位大叔是谁?”安如卿见面前的人对着顾相思红脸,心里瞬间不悦,霸道的揽过顾相思的腰身,笑的一脸阴沉。 顾相思抬头瞥了一眼安如卿,只觉得好笑,李大叔分明是被安如卿的惊人容颜蛊惑,可这个男人似乎误解了,便轻咳几声,强忍笑意解释道: “这是李大叔,村里的打铁匠,李大叔,这是安家的少爷,对了,我爹娘呢?” “不是说安家的少爷是个……对不起啊顾家姑娘,大叔最笨说错了,你说你爹娘?唉,别提了,还不是你弟弟子书又惹事了” 李大叔有些气恼的拍了拍大腿愤愤说道。 第十五章 顾屠户的小心思 顾相思疑惑,原主的记忆,偏生对最重要的事情很零散,是以乍听到李大叔说起顾子书,蓦地有些反应不过来,而后脑袋一痛,才记起确实有这么个人。 李大叔似乎对顾子书很瞧不起,就连多提一句他的名字都觉得低贱了自己。 - 正午时分刚过,才见顾屠户和顾胡氏带着顾子书出现,顾屠户看到顾相思的身影时,眼睛蓦地一亮,面上有些算计的意味,让顾相思只觉得反感。 “相思啊,你今个儿怎么突然回来了?你身边的这位是……” 顾屠户笑的一脸慈爱,可脸上赘肉横生,反多了些许狰狞之感,顾相思看了一眼顾屠户伸过来的大手,不动声色的移了移步子,往安如卿身边凑近了几分,一双黑漆漆的琉璃眸似笑非笑的盯着顾屠户道: “爹,你忘记了吗?今天可是女儿三天回门的日子” 语气轻描淡写,透着三分不在意,可却听得顾屠户神色突然一僵,见村里的人似乎都等着看笑话,尴尬的讪笑两声道: “爹怎么会忘记了呢,这不昨日就叫你娘准备了些你喜欢吃的,先前还不是你弟弟又跑出去惹事了……” 话是这么说,可顾屠户此刻心里却对顾相思恨得咬牙切齿,这个死丫头,当着乡里乡亲让他下不来台,若不是看着她身后跟那么多下人,还有个气场冰冷的护卫,他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 顾相思笑了笑,也不拆穿顾屠户的谎言,瞥了眼顾胡氏身后看起来异常文弱的顾子书,啧啧,别看顾屠户五大三粗的粗鲁杨,可顾子书却书生气十足,唇红齿白,穿着一件墨绿色书生装,却有些骚包帅哥的感觉,整个人极度缺少阳刚之气,眉眼里反而有几分顾胡氏的相似,故而,便多了几分阴柔之气。 人说相由心生,顾子书的模样虽然好,但整个人邪里邪气,看着也不是什么正道人,所以,顾相思没打算和他多交际,出于礼仪,和顾屠户介绍了一下安如卿,一行人便进屋了。 很显然,顾屠户和顾胡氏都没想到传说中的安家傻子,模样竟生的如此俊美,最关键的是,这男人看着便睿雅敏智,哪里是傻子了。 “娘怎么不去做饭呢,爹刚才不是说你准备很多我喜欢吃的呢” 顾相思挑眉看着愣怔在一旁的顾胡氏轻笑道。 顾相思被逼迫而死,也有这顾胡氏一半功劳,若不是她偏袒顾子书,又怎么会为了一百两,便把亲生女儿嫁给一个傻子,虽然事后顾相思才知道,安如卿哪里傻,可在这之前,谁人知晓,顾胡氏的作为,岂不就是将她往火坑里推吗…… 顾胡氏听了顾相思的话,忙回神,看了一眼顾子书,又瞄了瞄顾屠户,面色有些闪烁,顾屠户怕顾相思和安如卿看出什么异常,假意咳嗽了一声,顾胡氏犹豫了几下,这才退下。 顾相思只敛了敛眸子,唇角勾着似明非明的笑意,静静的看着顾屠户和顾胡氏哑剧表演。 - “安公子请上坐” 顾屠户大半辈子都是在顾家村,从未遇过什么大场面,乍见到如安如卿这般人物时,竟忐忑的连双手都不知该放到何处,局促不安的扭捏半晌,才蹦出这么一句话。 “娘子先坐” 安如卿曾经让人打探过顾屠户家的情况,关于顾相思在顾家如何,他也大概知晓一些,正因如此,安如卿未对顾屠户客气太多,牵着顾相思的手走到上位,一脸坦然的坐下,顾相思浅笑连连,十分配合。 顾屠户本是碍于安如卿的家境,所以才说了客套话,可谁知后者竟然没谦让半分,理所当然的在上位坐下,但话说出口就是泼出去的水,悻悻的干笑两声,便带着顾子书在下位坐下。 - 一盏茶后,气氛越发诡异安静,顾相思一直用某种怪异的似笑非笑的眼神盯着顾屠户,眼里偶尔划过的精光叫人不寒而栗,顾屠户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心跳因为顾相思毛骨悚然的目光而砰砰直跳。 “相思,听媒婆说你出嫁那天闹了不小的事情……” “爹说笑了,那个媒婆平日惯会开玩笑,出嫁如此重要的日子,相思怎么可能做出不知礼数的事情” 顾相思迅速截住了顾屠户的话,话锋顿转,目光锁在了顾子书身上: “爹,我出嫁前两日娘不是说给弟弟找好了娘子,怎么这么几日过去了,也不见动静” 顾屠户没想到顾相思会突然转移话题,脸色霎时有些尴尬,结结巴巴意义不清的解释道:“还……还不是那姑娘嫌弃咱家穷,是爹没本事,连给你弟弟讨个媳妇的能力也没有……” 顾屠户的话似乎喻有所指,顾相思心思玲珑,瞬间猜了个七七八八,看了一眼顾屠户,轻描淡写道: “爹,你这话可就说错了,女儿和安家定亲事时,安家可下了一百两黄金的聘礼,整个顾家村,也不见得谁能拿得出这么多银子,怎么就穷了呢?” 一百两黄金,莫说在顾家村,就是浅水镇,那也不是笔小数目,所以顾屠户心里想些什么,顾相思又怎能不知道。 顾屠户没想到顾相思油盐不进,只想着是她入安府了,身份高贵了,所以说话的底气足了,可若当初不是他答应的这门婚事,顾相思哪儿能有现在的好婚事,又怎么会有如此一个似谪仙般风华万千的相公。 但顾屠户忘记了,在安如卿今日来之前,外界都道安如卿是个傻子,女儿嫁过去无疑葬送了后半生的幸福,可顾屠户和顾胡氏便是在这般情况下,硬生生的将顾相思推入了万丈深渊,只为换取一百两黄金,为顾子书成家讨媳妇。 第十六章 心寒 - 许是被顾相思的态度激怒,顾屠户面上的神色不再似先前那般局促,突然板着脸孔对着顾相思训斥道: “那一百两是要留着给你弟弟考状元的,怎么够你弟弟讨媳妇……” “那爹的意思是?”顾相思故作不解,歪着头问道。 顾屠户只当顾相思是在询问他的意见,面上的冷硬松缓了许多,可是话刚到嘴边,眼睛又不由自主的瞄到了顾相思身边一直淡淡浅笑的安如卿,喉咙一哽,又不知话从何起了。 顾相思不语,顾屠户想要说的话,她怎么能猜不到,无非是想让她给顾子书拿出一百两黄金,为他张罗婚事,这心偏的也太明显了。 她初到安府这事儿不说,就算她入安府已有多年,一百两黄金是小事吗? 寻常人家一年的吃食统共也也不过五两左右,按照顾家村的习俗,下聘礼,娶妻,摆宴席,前前后后杂七杂八再多也就五十两封顶,而安家迎娶顾相思直接给了一百两,虽然当时众人对顾相思嫁给了个傻子是存着看笑话的心态,可是那一百两黄金,谁人不眼红? 若顾屠户和顾胡氏不贪心不偏心,一百两早就够顾子书迎娶媳妇了,可顾屠户竟然还不知足,此般行为哪里是卖女儿,分明是在榨取顾相思身上留存的分毫利益。 本还羡慕这个时空的顾相思尚有父母陪伴,如今一见,总算懂了她为何割腕自杀,摊上这么一对奇葩父母,还能忍受这么多年,已经叫人佩服了。 只是,看着顾屠户恶心的嘴脸,顾相思心底还是有些难过,莫说有血源关系存在,就算不是亲生的,养了这么多年,也有点情分在,说的直白点,在顾屠户的心里,顾相思这个女儿,根本就是为了顾子书筹换银两而已,又怎能不叫顾相思心寒。 “娘子,他的意思是叫娘子向我讨点银子,给娘子的弟弟娶妻成家” 安如卿的声音里匿着零丁笑意,墨黑深邃的眼底流淌着一层层叫人看不透的色彩,却听得顾屠户心里蓦地一凛,脊背无故发凉,额上又泛起阵阵虚汗,心没来由的就害怕紧张起来,只是转念一想顾相思是他的女儿,他向自己女儿要银子也没什么过错,便又心安理得了。 “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不是……我是说相思是我家的长女,也该为弟弟操下心”顾屠户到底胸无点墨,被安如卿这么一诈,便将心里的小九九尽数吐出。 顾相思心里冷笑,身为家里的长女,就活该被卖出去吗?活该将一辈子的幸福都搭在顾子书身上吗? 如今就连她出嫁了,也不忘榨干她身上最后一点利益,摊上这样的狠心父母,真叫人抓狂心寒。 不过,话说到这个份上,顾相思也懒得和顾屠户玩太极,突然站起身子,目光直直的盯着顾屠户,须臾后,娇媚的面上溢着一丝丝不可查的哀怨,一字一顿缓缓道: “爹,我这次回来,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顾屠户被顾相思突然的举动,吓得心噔的猛跳几下,下意识的看着顾相思的双眸问道:“什么?” 顾相思闭眸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眸子,眼底平静无波:“我想问你,如果再来一次,你还会让我嫁进安府,还会让女儿嫁给那个傻子吗?” “哎……娘子你怎么能把为夫绕进去呢” 安如卿半是责怪半是宠溺的开口道,被顾相思瞪了一眼,只能悻悻的坐在一旁剥着瓜子,嘴里念念叨叨的嘀咕着什么,等攒够十数个后,才小心揽进手掌里,咯嘣咯嘣的愉快咀嚼着。 第十七章 失望 而从一开始就没说过话的顾子书,则一直皱眉敛着眸子盯着安如卿,察觉到顾子书打量的眼光,安如卿抬眸扫眼望去,微微一笑,而后继续低着头剥瓜子。 - “我想问你,如果再来一次,你还会让我嫁进安府,还会让女儿嫁给那个傻子吗?” 顾屠户没心机,不懂顾相思的话是什么意思,听她问了,便直肠子的嚷了句:“再重来一次,爹也会让你嫁过去,你看看人安公子模样也是百里挑一,你嫁过去那是高攀了” 虽然早就猜到问题的答案,可是在明明白白的听到这句话从顾屠户嘴里说出时,顾相思的心,还是不可预料的失望和悲伤,面色阴寒转身牵起安如卿的手便要离开。 安如卿站起身敛起了面上的笑容,阴测测的看了一眼顾屠户,丢下手里剥好的瓜子,给暗卫使了个眼色,跟上了顾相思的脚步。 顾子书到底读过几年书,心里活络,看了一眼顾相思,便起身笑着劝说:“大姐莫生气,爹的脾气一向如此,说话也直来直去,可心里还是有大姐的” “是吗?那当得知我割腕自尽时,怎么不见爹和娘过来看望,当初我对这门婚事百般不愿,甚至以死相逼,可娘依旧强迫我嫁进安府,我怎么一点不觉得他们心里有我这个女儿?弟弟这话可真叫人讽刺” 原主的记忆,甚少牵扯到顾子书,只道是个说话八面玲珑的人物。 “爹和娘只是觉得大姐若嫁过去安府,后半生也不必像咱们村子里那些姑娘整日做苦活” “你我皆是明白人,说话不必绕圈,爹和娘心里想什么,彼此都清楚,我本打算若爹和娘后悔当日做法,我便原谅他们,可如今这般,你觉得我还有待在这个家的必要吗?” 顾屠户没明白顾相思的话是什么意思,便也不懂顾相思此刻到底怎样失望,只以为她还在恼怒这门婚事,一直隐忍的火气便蹭的涌到胸口,指着顾相思骂骂咧咧: “我告诉你,你是我养大的,我想把你许配给谁就许配给谁,人安府愿意出一百两让你嫁进去,已经是高看你了,不然老子早把你嫁给村子上的打铁匠了,也能换个二三十两” 顾屠户说的打铁匠,便是之前安如卿等人在门口遇到的李大叔,年过四十,却还未娶妻生子,村子上平日用的锄头镰刀什么的都是在那儿处理,家境在顾家村还算殷实,身材魁梧模样也不难看,照道理,这样的男人不说抢手,可也不至于四十岁还孤家寡人,原因便是他生来就是长短腿,村子上的姑娘怕嫁过去,小孩儿也落个这样的毛病,所以一直不曾有姑娘愿意嫁过去。 第十八章 血凤玉石 “哦?我还不知道顾屠户原本是打算将我娘子许给一个打铁匠的,既然如此……”安如卿说的笑意盈盈,可眉眼里流露出的阴戾之气,却骇的顾屠户浑身血液都变得冰凉,下意识的脱口辩解: “安公子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我是说如果不是安府提亲,我才打算把这个不孝女嫁给打铁匠” “那是不是我再晚几日让人过来提亲,那我娘子说不定还是被许给了打铁匠?” 安如卿的语气变得凉薄,说出的话尖锐凌厉,上前一步,立在顾屠户面前,漆黑深邃的眸子,散发出阴森的幽冷寒光,顾屠户恐惧骇然,唇颤颤发抖,嚅动了几下,却半晌说不出话来。 安如卿背光而立,阳光透过他的身体洒下,金色光芒仿佛受到阻隔,绕过他的身体,自四周倾进不大的堂屋里,安如卿的容颜便被一片阴翳笼罩,顾屠户见之,恍然生出了错觉,面前的男人,根本就是一匹择人而噬的野狼,凶狠,冷酷,狰狞…… 顾相思见状,也心生了几分恐惧,这样的安如卿,令她心慌,抬眸看着他仿若被精雕细琢的完美侧脸,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丝沉冷的弧度,透着霸道的压迫之感,眸子闪烁着深邃幽冷的精芒,顾相思无端端的生出几分不安,而这份不安,令她想要逃离这个男人的身边…… 都说女人是凭直觉决定行事方向,而此刻,顾相思的直觉却告诉她,这个男人很危险,一旦被他盯上的猎物,便无路可逃 可却又像曼陀罗花,明明知道有毒,却还是执迷不悟的沉陷在了诱惑之中…… 抚着莫名砰砰乱跳的胸口,顾相思深呼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心底的无端战栗,安如卿似是察觉到了顾相思突然的不安,抬手执起她的小手,霸道的将人揽进怀里,在她额上轻吻了一下,隐有安慰之意,而后抬眸盯着已经被吓傻的顾屠户,轻嗤一声不屑道: “今日我念在你待我家娘子有养育之恩,便不追究你昔日过错,可此后,你若再对我家娘子说出这些话,就别怪我出手无情了” 不管顾相思身份究竟如何,到底是他的人,怎能随意旁人伤害,就算是亲生父亲也不能,只是安如卿终究还是在意顾相思的感受,没对顾屠户动手。 顾相思低头看着被安如卿握在掌心里的手,心底的惊惧战栗不见,不管如何,他应该不会伤害自己吧…… 顾子书看着被安如卿揽在怀里的顾相思,唇抿了抿,一丝隐晦的嫉恨自眼底悄然划过,而后极快的恢复了先前的模样。 - 三日回门闹了不愉快,回浅水镇的路上,顾相思一直闷闷不乐,支手撑着脑袋隔着轿帘看外面的景色,纵然入秋,可沿途却还是风光宜人,只是顾相思却没有欣赏的心情。 安如卿见自家娘子心情不好,也变得异常安静,环着顾相思的腰身,将脑袋搁在她的颈窝上,跟着她一起望着外面的景色发呆。 “娘子莫伤心,娘子的爹娘不喜欢你,我喜欢你就足够了” 安如卿趴在顾相思颈上,唇畔轻抿了一下顾相思冰凉凉的肌肤,而后笑的一脸满足说着调情话。 “谁说我伤心了,我只不过肚子饿了,你起开点,太压人了” 她只不过是借寄在这具身体上的灵魂,但顾屠户的话,还是让顾相思有点心寒,可过后,便也没太多感情,想来应该是原主的灵魂还残存身体的缘故吧。 安如卿听着顾相思的话,突然笑的很是妖孽,一脸喜滋滋的模样,看的顾相思一阵恶寒,打了个寒颤: “干嘛,怎么突然笑的贼兮兮的” “不说这个了,娘子,你脖子上挂着的玉佩是怎么来的?” 顾相思脖上的玉佩是血玉色,里面流淌着丝丝缕缕的红絮,刻的是血凤,栩栩如生仿若展翅翱翔九天,一看便知绝不是普通玉石。 顾屠户家家境一般,只一百两便让顾屠户和顾胡氏不惜将女儿买掉,更何况是这一看便知是无价宝的玉石,是以,安如卿才装似随口问道。 听到安如卿的话,顾相思也觉茫然,原主的记忆本就零零散散,她搜刮了所有记忆,也没有关于这枚玉石的,但安如卿是聪明人,她知晓瞒不过去,便一脸诚实的回答: “不知道” “……” 自己身上的物件配饰怎么来的却不知道?可是看着顾相思坦然的神色,安如卿也道她不是说谎,只是又扫了一眼那血凤玉石,想起先前在顾家村的所见,沉了沉眸子便没再问什么了。 回到浅水镇,安如卿让轿夫抬了顶空轿回去,自己则带着顾相思在镇子上随意逛着。 今天其实赶集的日子,就算到过了早间热闹的空档,可却还是人山人海,街道两边都是些小吃摊,也有些小孩子的木制玩具,间或几个胭脂首饰摊,顾相思只觉得新鲜,但捏在手里把玩两下,便又丢回去了,并没有要买的打算。 安如卿见她玩得起兴,却是东看看西看看半天也没买的打算,只当顾相思是囊中羞涩,从腰间取了几两银子递给她,又笑的露出一口细碎的白玉牙齿,拍了拍腰间的金丝钱袋道: “娘子看上什么随意买,安府不敢保证什么都有,但唯独银子绝对够娘子花” “……” 顾相思看着安如卿一副财大气粗的败家子儿模样,撇撇嘴一脸嫌弃,却还是没骨气的接过了银子,反正白给的,不要白不要。 只是街边摊上多是些花哨的小玩意儿,真正入眼的没几个,逛了一会儿,手里的银子依旧还没变化,顾相思有点兴致缺缺了。 “娘子饿了吗?这儿镇子上有家锦食坊,里面的东西不错,娘子要不要过去尝尝?” “行吧”顾相思扫了一眼挤挤攘攘的街道,有点倦意的说道。 第十九章 娘子生的不像顾家人 锦食坊在浅水镇算是极端奢侈的消费场所,里面的师傅从事这一行业足有几十年,手艺早就是炉火纯青的地步,无论是各色糕点,或者煎炒烹炸煮,味道都是好的没话说。 不过锦食坊的消费,也不是寻常人家能担的起的,就逢年过节来买点糕品尝尝鲜,素日里,也就路过的时候,闻着厨房里飘出的香味儿馋馋嘴而已。 故而,来锦食坊的多是些富贵人家子弟,点两个小菜,上一壶小酒,时间便就这样被寂寥的打发了。 听安如卿如此解释,顾相思咂咂嘴,只觉得那些人的日子未免太无趣了,成日的虚度光阴,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只是到底这是别人选择的人生,顾相思只在心里吐槽了几下,却没说出来。 - 安如卿和顾相思一出现在锦食坊,就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实在是安如卿的容貌太过出众,一举一动,皆是行云流水般的风雅魅然,仿若汇天地灵气于一身,世间万物在他面前,都会失去原本的色彩…… 只是当众人的视线移到他身旁的女子身上时,眸子里皆是划过几分惊艳,但更多的却是疑惑和错愕,那女子一颦一笑,都带着逼人的灵气,眼波流转,自是风情万千,光华四溢,行走时衣袂翻飞,衬得身子的线条越发凹凸有致,惹人遐想,只是…… 只是,那女子的双眸灵气有余,可若细看,却发觉她的眸底静若无波的寒潭,沉寂,冰冷,仔细望进去,反而会心生恐慌之意,好似和死神对视了一般,叫人头皮发怵心底战栗。 “客……客官你们是要住店还是吃饭?” 店小二平日里见的多是些俊男才女,容貌都是一等一的好,毕竟大户人家娶妻迎小妾,门第是重要的,可脸面的光鲜也是不能忽略的…… 可是就算他们再好看,店小二还是觉得面前这对男女,颜值,绝对实力碾压,从他们刚踏进锦食坊那一瞬间,店小二霎时觉得店里登时金碧辉煌,突然亮堂起来了。 “娘子,我们过去那边坐,靠窗可以看见泗水河的美景,虽是秋天,但泗水河还是能入娘子眼的” 顾相思没来过这种地方,自然一切都听他的安排,忽略了众人打量的视线,便跟着安如卿走到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 “客官要点点儿什么?”店小二在锦食坊干了多年,深谙察言观色的道理,见二人如此,便知道他们是过来用餐的,随即热情的招呼着。 “糖醋里脊,红烧排骨,熘肥肠,一份酸辣白菜,再来个四喜丸子汤,还有个烧豆腐,你再看着上点清淡的,对了,先来份糯米糕和桂花糕,一壶阳春白酒” 安如卿熟门熟路的点着,虽是些家常菜,却是锦食坊做的最好的吃食。 阳春白酒是锦食坊的经年佳酿,能摆出来的,都是在地窖里发酵酝酿了至少十年以上,里面用的酒酿子是酿酒师傅祖传手艺酿制出来的,又岂是一般酒水能相比的。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些?” 安如卿点的菜,都是顾相思喜欢的,莫说他之前可能调查过顾家,她可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灵魂,总不至于安如卿能查到二十一世纪? 安如卿唇角微勾,长臂一伸,动作熟稔的将顾相思环到怀里,大手盖上顾相思的肚子,一脸享受的摩挲着,隐在暗处的小羽见自己少爷舒服的都眯起了眼睛,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少爷最近奇葩癖好还真不少,此为其一。 顾相思被弄得面红耳赤,在安府倒没什么,毕竟是家里,外人也见不到,可如今可是光天化日之下,数不清的眼睛盯着呢,安如卿怎么能如此大胆。 见自己娘子似乎有些小娇羞,安如卿不乐的侧眸扫了一眼周遭众人,被他冰冷暗含警告的视线打量到的地方,皆不自在的避开,低头做狼吞虎咽状,以此掩饰面上的心虚。 只是,虽然众人不再注意他们这边,可顾相思到底脸皮薄,见她不断扭捏挣扎,安如卿只能叹口气放开手,语气里尽是小失落,只是一双眼睛却还是不死心的,贼溜溜的盯着顾相思的肚子,吓得后者面色一变,慌忙坐远了些,又用手紧紧的捂着肚子。 “娘子莫不是怕我,为夫又不会吃了你” 见娘子犹如避饿狼般远离自己,安如卿的声音糯糯响起,带着几分受伤之意,漆黑的瞳孔蒙起一层涟涟水雾,恰似误闯人间的小鹿般无辜,看的人心里软绵绵又酥酥痒痒的。 “……” 顾相思见他又露出如此可怜兮兮我见犹怜的模样,不自在的别过头望着泗水河,嫁到安府已有三日,日夜相对男人的容颜,可顾相思发觉她一点也没腻,反而每次见到安如卿,心脏都是被激的砰砰跳,尤其是当他这副表情时,整个人仿佛触电一般,酥酥麻麻叫人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安如卿见她被逗的面颊绯红,就连原本细白的脖颈,也红晕一片,便止了戏弄之心,随口问了句: “娘子,你家一直是住在顾家村的?” “好像是” 原主的记忆有很多地方不清晰,似乎五岁以前都是空白的,顾相思仔细回忆了一下,给出了如此模棱两可的答案。 “……”安如卿无语,扫眸盯了一眼顾相思,见她神态不像撒谎,皱了皱眉,复又问道: “娘子,我再问你一个唐突的问题” “恩?”顾相思转过头盯着安如卿挑了挑眉,有些疑惑。 安如卿见状,在心里酝酿了下措词,正色道:“娘子,我怎么觉得你生的一点也不像顾屠户和顾胡氏” 第二十章 京城来信 话音落地,安如卿怕自家娘子会因为他的话生气,忙捏了块糕点送到顾相思嘴边讨好,脸上又是好奇宝宝特有的问号表情。 顾相思并未因此生气,准确来说,自打见到顾屠户和顾胡氏,她心里也对此很疑惑。 顾屠户五大三粗,一看便知是莽夫之辈,顾胡氏却是个弱柳不经风的娇弱女人,且她也注意过了,顾胡氏的肌肤细腻,就连双手,也没有寻常村野人家那般粗糙,给人的感觉,倒像是锦衣玉食伺候着的富贵人家,可若如此,又怎么会嫁给粗鄙不堪的顾屠户…… 而顾相思生的极美,不是顾胡氏那般的小家碧玉气,而是叫人惊艳震撼的倾城绝丽,她的美不受外物影响,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自成风景。 “我也这么觉得,我还觉得顾屠户和顾胡氏背后绝对有故事” 顾相思丝毫不隐瞒,将心底的猜测尽数吐露,反正顾家对她来说早就是无关紧要的存在,无论她是否是顾屠户和顾胡氏亲生,既然在他们心里人是可以用银两交易的,那当初安府给的一百两聘礼,便权当是回报他们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吧。 而安府,从某种层面来说,是她今后赖以为生的地方,她自然更为偏向安府。 安如卿没想到顾相思居然会丢出这么句话,假意咳了两下掩下心底的异样,追问道:“娘子似乎对顾屠户和顾胡氏……感情极为淡薄” 确切来说,顾相思似乎对任何事情都极少会发表意见,有种任之由之的无所谓感觉,似乎只有天崩塌在她眼前,她才会稍微皱皱眉,可若一旦事情和她无关,她便是听之任之,恰如她眼底那片的奇异死寂。 安如卿看人的眼光一向透彻,顾相思表面上是个感情丰富的人,可骨子里却比谁都要冷漠薄情,不过…… 这样的女人,才适合他 安如卿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弄了个有趣的小家伙回来,以后的日子应该不会无趣了。 - “少爷,府里有事,老爷和夫人让你速速回去”有安府下人寻到,站在安如卿面前低声说道。 “有什么事?”安如卿蹙眉,眉宇间有几分不快。 下人见状,余光看了一眼少爷面前已被摆满的桌子,又看了一眼正吃得津津有味的顾相思,顿觉懊悔,怎这般没眼光,打扰了少爷和少奶奶的亲密时光。 “这个奴才倒不知道,只是夫人看起来很着急” 顾相思只觉得无所谓,反正找的不是她,美食当前,一切皆浮云 安如卿似乎不舍得离开,可见自家娘子吃的正当尽兴,又不忍打搅她用餐的兴致,犹豫再三,打了个响指,便见暗卫小羽不知从何处凭空冒出来,吓得一众食客差点将筷子扔出去,缓了好半晌才压下面上的惊恐。 “护好少奶奶,若少奶奶少了一根头发,自己知道后果” 几番威逼恐吓后,安如卿才一步三回头的万分不舍离开,看的那安府下人和小羽一阵无语,少爷莫不是传说中的妻奴? 安如卿离开后,顾相思乐得自在,他在的时候,总目光灼灼的盯着,饶是脸皮再厚,也非得盯出个毛病来。 如今安如卿前脚刚走,便利落的端过酒壶,自行倒了两杯,一杯递给暗卫小羽,却没说什么话,反正她给了,喝不喝是他的事,而后自己便趴在窗框上,看着泗水河美景,品着美酒,一派悠然自在,舒服的连连咂舌。 小羽讶然顾相思的递酒举动,看了看顾相思,又盯了盯面前的酒杯,吸了两下鼻子,一股浓郁的酒香味袭进鼻腔,浑身嗜酒的细胞顷刻间沸腾活跃起来,可是一想起安如卿临走时丢下的话,抽了抽鼻子,强行抵抗酒香味儿的诱惑…… - “皇上来书信,让少爷回京” 自打派下人去锦食坊寻安如卿,安夫人便一直侯在门口,见他身影出现,忙迎上去面色阴翳的说道。 安老爷跟在一旁,却插不上话,他向来粗神经,这些太过细致伤脑的事情,他根本不懂,只是一听到皇上下令要少爷回京,一脸的愤愤不平,将少爷撂在这穷乡僻壤多年,如今又要将少爷调回京城,谁知到时又会怎样折磨少爷,若如此,还不如这乡下小地待的自在,日子虽比不上京城的那般奢华,但也不用提心吊胆。 安如卿听安夫人如此说,皱了皱眉,眼里闪过一丝晦暗,向着书房的方向走去,边问道:“信上说什么了” “只说少爷若不回京城,到时这边陲小镇就会沦为两军交战之地,若西楚出兵,五爷也会随军同行” 安夫人口里的五爷,是安如卿的弟弟安怀昔,乃一母同胞,排行老五,故人称五爷。 而边陲小镇说的自是浅水镇,此地是西楚国和东尧国两国交界之处,东尧国经济发达,国民骁勇善战,是西楚国最强劲的对手,不过眼下是平安年代,两国之间有贸易来往,故多年不曾起战事。 可安如卿知道,那人说到做到,若他当真不回京,定不会顾忌西楚和东尧间的特殊关系,随意寻个由头,便挑起与东尧国的事端,届时,安怀昔随军出行,又哪儿能安然归来。 - 父皇和母妃死于十一年前的一场大火,大火将昔日辉煌的宫殿烧的寸瓦不留,宫女,太监,侍卫,无一幸免,而他和安怀昔却因偷溜出宫游玩,侥幸躲过一劫。 可饶是过了这么多年,午夜梦回时,那凄厉可怖的惨叫声,和火焰焚烧过砖瓦噼里啪啦的声音都历历在耳,叫人心里慌恐。 次日,那人领兵而回,三百万大军兵临城下,呈围城之势,自古有训,若无君主传召,大军不得擅自回京,可事已至此,他若再看不出那人的心思,岂不叫人笑话。 改朝换代,似是一朝一夕间而已,纵然人们都觉得那场大火来的莫名,可新君主手中握有百万大兵,谁还能提出异议。 昨日,他还写信寄往边境问一声,薛兄近日可安好,边境寒苦,薛兄切要照顾好自己,今日,信还未到,那人却已回,他却得改称一声皇上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若不是有安怀昔还让他牵挂着,他怕早就随着父皇和母妃去了。 安怀昔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无论如何,也要护他周全。 “少爷……那我们要回去吗?” 安夫人见少爷神色间一抹回忆之色,多是怅然哀伤和明显的恨意,知道少爷在想什么,可带信的人还在书房等着,不由出声问道。 第二十一章 我被毁了这张脸,也不重要吗? 话音落地,已然到了书房,送信的是西楚皇帝身边的亲信,安如卿记得清楚,大火过后,他和安怀昔站在尚且冒着青烟的灰烬上茫然无措,薛云泽领了一队人马出现,这人便是其中之一。 “安王爷”见安如卿的身影出现,李浩起身行礼。 他如今已是禁军都督,直属皇帝管辖,深的薛云泽信赖,就算是妃嫔大臣见了,也要笑脸相迎礼让三分。 “何必和我做这些客套的,他让你传什么话来?”安如卿大咧咧的走到太师椅上坐定,一双眸子噙着三分冷意七分嘲讽,看不出半点对君主的尊重。 李浩也不介意,见安如卿坐在太师椅上,便上前一步再次行礼,而后语气依旧没一丝起伏,仿佛是在照纸念书: “皇上让卑职带话,命安王爷次日启程回京……叙旧” 末了,李浩又语气古怪的加了二字,便恭恭敬敬的垂头站着,静候安如卿给出答复。 安如卿扫了一眼桌上淡黄色的信纸,又抬眸盯着李浩,轻笑出声,可笑意中分明是暗藏嘲讽,却又让人觉得空荡荡的,听得心里很是不舒服: “怎么?莫不是李大人也觉得可笑,叙旧?这个词儿用的真好” “安王爷,皇上这么多年一直记挂着王爷,只是王爷躲着,他才会出此下策” “是吗?那就明日启程吧” - 次日一早,整个浅水镇的人,只要不外出做农活的都集中到了安府门口,他们竟不知这在浅水镇住了十多年,一直被外界传做是傻子的安家少爷,竟是先皇之子安王爷。 思及此,众人心里懊悔不已,若当初是自家女儿嫁到了安府,那岂不是也和皇亲国戚沾了边,还真是便宜了那顾屠户一家。 可人们却下意识的忘记了,当初在未得知安如卿便是安王爷时,对安府的傻子少爷嘲笑不已的又是谁…… “相思,你就让子书和你们一块儿去京城吧,你如今贵为王妃,怎么着也要帮衬一下家里吧” 顾相思是被人从睡梦中吵醒的,顾屠户和顾胡氏听闻安府的人要去京城,一大早便跑到安府门外吵个不停,安夫人不想被旁人看了笑话,便将人放进来,孰料…… 顾相思被吵得头疼,眼下又被顾胡氏和顾屠户念叨了一个时辰,早已不耐烦,看了一眼顾屠户和顾胡氏,几乎是带着怒气拒绝他们的要求: “能不能带他,是我能决定的吗?你们以为这是小孩子过家家,谁想去就能去,那门外围着的那么多人,我也全带去了” 顾相思起床气极大,再加上本就对顾屠户和顾胡氏没好感,语气便没好到那里去。 顾胡氏生性懦弱,被顾相思吼了这么一句,便怯懦的缩在顾屠户身后抽抽搭搭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顾屠户看的心疼,便将心底对安府的那分胆怯抛到九霄云外了,在众人猝不及防之时,上前抬手便是一巴掌甩在顾相思的脸上,凶神恶煞道: “以为是王妃就和我顾家没关系了,给脸不要脸,如果不是老子,你以为你这个杂种能有今日……” 顾屠户骂的难听,唾沫四溅,手指不停戳着顾相思的额头,眼里的怒火和恨意汹涌澎射,仿佛她是他这辈子的仇人一般。 安如卿皱眉,眼底慢慢被阴翳沉暗覆盖,危险的精芒叫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无比压抑,顾相思见状拽了拽他的衣袖,安如卿方勉强忍下心中怒火,退后几步重重坐在椅子上,手指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眸子狠戾的盯着顾屠户,唇紧抿,勾出一道低冷诡谲的弧度,仿若一头蓄势待发的雪狼。 安夫人和安老爷见安如卿只是面色阴沉的静坐着,心思转了转,使了个眼色给一旁站着的护卫,领头的护卫意会,做了个手势,原本打算冲出来护着顾相思的众人,便只得在一旁待命。 顾屠户是粗神经的人,见安家的人竟没有替顾相思出头的意思,只想着她怕是不得安府的人喜欢,动作便也越发无情起来,顾屠户甚至掂起了一旁的鸡毛掸子,向着顾相思便挥了下来…… 安如卿沉眸,眼里突地升起一股寒意,冷光乍现,暴戾之气展漏无疑,隐在暗处的小羽见状,凭着直觉,欲现身护顾相思,谁知…… 顾相思见顾屠户拎起鸡毛掸子,手指扣在木柄上的动作,像是握着某种细长而锋利的武器,呵,怕是个经年习武的武夫,又仔细盯着顾屠户的下盘,沉而稳,一般庄稼户哪会这样…… 只是,顾屠户挥着鸡毛掸子甩来的动作,在常人的眼里快且狠,可在顾相思的眼里,却是如同电影慢放,不屑的轻嗤一声,抬起手,四两拨千斤的挡下了顾屠户的来袭,且顺手将鸡毛掸子夺了过来,端头微微点了下顾屠户的身子,顾屠户的身子便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摔倒在地,仿佛那轻轻一点,是带着千斤重量: “杂种?若我是杂种,那爹你又是什么?” “相思,你怎么能这么对你爹” 顾胡氏见顾相思竟然挡下了顾屠户的招式,又被顾相思诡异的招式摔倒在地,心里一凛,上前道。 顾屠户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柔弱女儿家推倒在地,又听顾相思讥讽的话语,即羞又愤,惹得一张脸青红交接,变得煞是精彩。 “娘,是爹先骂我的,况且先前是他先出手打我的,难道我要站着不动让他打下去?” “那他也是你爹,他打你也是因为你不对在前,再怎么着,你也不能对你爹还手的” 顾胡氏盯着顾相思语重心长劝道,又心疼的扶起地上的顾屠户。 顾相思简直无语,她敢打包票,顾胡氏绝对知道顾屠户是习武之人,他先前挥鸡毛掸子打来的时候,明显带着阵阵风声,外行人都能瞧出那一击若真的打在她身上,没十天半个月是好不起来的…… 更何况,顾相思看的清楚,顾屠户那一击的来势,是冲着她的脸,女儿家脸面最重要,顾屠户这一击下去,她若不还手,岂不落个毁容后果…… 可这一切顾胡氏看在眼里,可没半点阻拦的意思,却在她被迫还手后,才站出身来,可竟然是为了指责她。 “娘,你敢和我说你看不出爹那一下下去,是要打到我哪里吗?是不是就算我被毁了这张脸,你也觉得我是错的?” 顾相思冷冷的盯着顾胡氏,眼里残存的一点对顾胡氏的情分,也在慢慢崩裂瓦解,顾胡氏被顾相思问的心虚,不自然的别过头,声音怯懦微小,可顾相思却也听得清清楚楚。 第二十二章 顾胡氏的决定 “就算如此,你也不该顶撞你爹的” 顾胡氏声音虽怯懦微小,可顾相思离得近,无一遗漏的听在了耳里,明明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心还是猛地一紧,刻骨的凉意顿袭四肢百骸,难受的叫人窒息。 许是被顾相思脸上明显的凄凉失望刺的心虚,顾胡氏低着头喃喃道了句,对不起。 “娘,如果你们执意让我带顾子书去京城,也不是不可以,但从此以后,我顾相思再无父母,若如此,你们还是坚持让我带他去京城吗?” 顾相思并非不愿带顾子书去京城,可就算她是穿越来的魂魄,也知道京城险恶步步皆为棋,看似辉煌无比的皇宫更是如此,稍有不慎,便会落个尸骨无存。 顾子书的性子阴险算计,到了那样的地方,定然会起邪念,可,能在京城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挣扎生存下来的岂是泛泛之辈。 纵使顾屠户和顾胡氏待她情薄,可到底也有生养之恩,顾相思不想他们最后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以才拒绝带顾子书去京城。 “相思,这两件事情怎么能放一起呢,不管怎么说,你也是娘的女儿” 顾胡氏没想到顾相思会说出如此的话,心下一凉,唇角带着几分苍白而尴尬的笑容悻悻道。 “若我带顾子书去京城,但却以你我之间的情分作为代价,爹和娘还要如此坚持吗?” 顾相思紧紧的盯着顾胡氏的眼睛再次沉声重复道,若顾胡氏有心,尚还能听出她声音里隐藏着的几分希冀。 顾胡氏面色犹豫挣扎,望了望顾相思,眼神闪烁不定,不敢对上顾相思带着质问意味的眸子,复低着头绞着衣襟,小声道: “相思,你这不是为难娘嘛,在娘的心里,你和子书都是一样的” “所以,娘的决定是什么?”顾相思不懂自己到底还期盼什么,许是原主残存的丁点意识在作怪吧。 顾胡氏听顾相思又质问了一句,抬眸双眼红肿略带水雾的看着顾相思,转瞬便极快的又低下头,肩膀颤颤发抖,好似在做着痛苦的挣扎…… 顾屠户被顾相思摔得严重,在地上吭吭哧哧了一会儿,便疼的晕了过去,整个大厅里一时间陷入了亢长而让人窒息的沉默中。 安夫人和安老爷对顾屠户和顾胡氏二人也没什么好感,当初她带人去送聘礼的时候,二人看到银子两眼放光的表情,他们可没忘记,为了一百两便把女儿卖出去,可不是连禽兽都不如嘛,虎毒尚且不食子呢。 如今又见二人为了儿子来安府大吵大闹,若不是少爷没下令,安夫人和安老爷早就撵人了。 须臾,顾胡氏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很清晰,犹如寒冬腊月的冷风,吹得顾相思从脚底一直凉到了心上: “我……相思,我对不起你” 第二十二章 顾子书不见了? - 顾胡氏最终还是选择了顾子书,一路上,顾相思都安静的坐在马车里不发一语,脸上冷冷的,带着几许叫人心疼的凄凉和失望,安如卿看的心疼,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姐,这是我刚去买的包子,你早上到现在都没吃饭,别饿坏了身子” 马车停下休息的时候,顾子书揣着怀里的几个肉包子,站在马车外面轻声叫道。 安如卿听到顾子书的声音,面上顿起冷意,丢下手里的书册,一把掀开马车的帘子,敛眸望着外面被正午的骄阳晒得满面赤红的顾子书,寒声斥了句: “滚开” 顾子书面上一白,却不理会安如卿的斥责,掠过安如卿的身子,望了望马车里面,而后垂眸片刻不知想些什么,旋即,将包子从安如卿掀开的一角轿帘递进去,转身一语不发的离开了。 望着顾子书离开的背影,安如卿皱眉,低头看了一眼还散发着热气的包子,始终觉得碍眼,将春丫叫过来,把包子丢到她手上,又命人送些吃食进来。 “娘子若觉得他不顺眼,为夫便叫人把赶走就是,可娘子的身子最重要,你这不吃不喝,为夫可是很心疼的” 顾相思瞥了一眼安如卿手上的水晶饺子,终还是抵不过诱惑,只是吃了没几个便没胃口了: “到京城后,你打算把他怎样?” “恩?娘子没想好吗?”安如卿以为顾相思早就计划好了顾子书的将来,却没成想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那算了,反正是顾屠户和顾胡氏要求我把他带到京城的,到时候他要想怎样是他的事” 顾相思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如顾屠户和顾胡氏还不知足,她绝对会让他们知道贪心的代价。 安如卿未忽略顾相思眼底一扫而逝的阴翳和恨意,只是抿了抿唇,将顾相思的手握在自己的掌间,低声道了句: “娘子想怎样便怎样,为夫永远支持你” - 浅水镇距京都路途遥远,快马加鞭也得七八天,不过安如卿一行却走的悠哉,且安府原本的下人都被安夫人还了卖身契,如今随行的都是在安府待了些年头的人,是以,人马不多,走走停停看看玩玩,便是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 “王妃,不好了,子书少爷不见了”一大早刚起床,便有下人急急忙忙的冲过来大声叫到。 自打安如卿的身份曝光后,她便一直被称作王妃,虽觉得别扭,但顾相思也懒得去计较一个称呼。 “你说顾子书不见了?什么时候的事?”顾子书一路上都格外守份,眼看着再赶半晌的路就到京城了,怎么就出了这档子事。 第二十三章 本王自己动手 “去找李大人,让他派人找找”安如卿拉着顾相思坐下,而后不耐烦的挥挥手打发了下人。 下人离开后,顾相思抬眸,略带探究的看向安如卿:“你觉得他是故意的?” “恩,顾屠户和顾胡氏当时用尽心思让娘子带顾子书来京城,为夫就觉得蹊跷” 安如卿一直觉得顾屠户和顾胡氏不是寻常之辈,顾胡氏娇弱且肤色细腻白皙,一看便不是常年农户妇人,顾屠户虽是一介莽夫,但招数路式,却让他莫名的想起了皇城禁卫军。 “娘子你想想,顾屠户和顾胡氏是将顾子书当成命根子护着的,他二人知你对顾子书有意见,如今娘子贵为皇室,难保不会对顾子书动心思……哎哎哎娘子别生气,为夫不是说你心胸狭窄……” “……我没生气,你继续” 安如卿不信,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眼顾相思的眉目,见的确没有怒色出现,这才拍拍胸脯长舒一口气,继续分析道: “娘子有没有觉得,顾屠户护着顾胡氏根本不是夫妻之情,更像是侍卫和主子” “什么意思?”顾相思听此,蹙眉不解的问道。 “娘子有没有怀疑过顾子书根本不是顾屠户的儿子,而娘子你……有可能不是他们所生” 安如卿盯着顾相思一字一顿的说出这句话,余光又扫了一眼顾相思脖颈上的血凤玉石,面色隐晦,眼底带着几分莫名的担忧,而后欲抬手将玉石塞进去一些,孰料手指还未碰到玉石,便吓得顾相思慌忙护着胸脯一脸警惕的盯着他: “说得好好的,你怎么动起手来” 安如卿不语,只眸色微暗的盯了一眼顾相思,将玉石塞回顾相思的衣服,意义不明的叮嘱了句: “这块玉石珍贵,莫叫外人看到了,免得惹起什么事端” 他让暗卫去查过血凤玉石,而得到的消息竟然超乎了他的预料,在这之后,他便命人销毁了所有关于血凤玉石的资料,因为,一旦让外界……不,更准确地来说,一旦让四国国主得知血凤玉石,绝对会掀起一场惊天海浪,而顾相思到时定会受到莫大的灾难。 四国,分别是西楚,东尧,南夏,蔓萝,西楚和东尧经济贸易发达,国民均骁勇善战,在四国中是最强劲的国家,难以与之抗敌,且两国又是同盟国,强强联手,自是立于不败之地。 蔓萝国为岛国,位于孟海中心,国民总总共共加起来也不到二十万,为四国中最是人数零丁的一国,不过周边地势恶劣,蔓萝国周遭又常年被浓雾弥漫,海域上又有不少暗礁漩涡,若想占领,也不是轻而易举的。 况且,据传闻,弥漫在蔓萝过周遭的浓雾,带有噬骨化血的毒性,轻易闯进去,只怕还没登上岛屿半分,便被化作了一滩血水。 再来便是四国之中最具野心的南夏,南夏国土辽阔,不过多是荒漠,国民个个彪悍狠辣,故被称作南夏野狼。 “这块玉石是不是有什么秘密?”顾相思见安如卿说的谨慎小心,心里不禁起了疑惑。 “也没什么秘密,只是别让人看见了,尤其是明日进宫” 安如卿仔细思量后,还是决定暂时不告诉顾相思真相,毕竟关于血凤玉石还有很多疑团,只是如此便可断定顾屠户和顾胡氏并非顾相思亲生父母。 只是,他原本还道血凤玉石是传说之物,没成想竟然会出现在他家娘子身上,那血凰玉石呢? 血凤和血凰乃隐世守墓一族的两大圣物,血凤现世,血凰随之。 但据古书记载,血凤为正,血凰为邪,二者命运同连却又呈抵抗之势。 思及此,安如卿又看了眼顾相思,旋即回眸闭眼假寐,心里却是犹如平静无波的湖面,被丢入了颗小石子,久久不能平复下来。 - 李浩拿着禁军都督的令牌,前往县衙分调人手寻找顾子书,原本计划正午时分抵达京都,如今便被生生的延迟到了太阳落山之际。 “安王爷,安王妃,恕卑职无能,未能找到顾公子” 马车刚载着安如卿和顾相思抵达京都安王府,后脚便见李浩快马加鞭的赶来汇报消息。 “找不到那就不找了,派点人将本王的王府打扫一遍,里面的牡丹都给本王弄走,换上王妃喜欢的红梅” 安如卿还未踏进王府,见李浩策马而来,便寒声吩咐。 顾相思睨了眼身旁的男人,还没进门呢,怎么就知道里面是牡丹,又没闻到半点花香味。 却见李浩的面色变了变,有些古怪,退后两步恭手道:“安王爷,里面的牡丹是长公主特地命人栽种的” “呵,本王的王府何时需要长公主来布置了?莫不是本王不在的这些时日,安王府的主子换成长公主了?” 安如卿笑的温和,杀意却隐隐的暗藏眼底,透着噬入骨髓的冰冷寒意,只淡淡的盯了一眼李浩,后者便仿若跌入万丈寒潭,冻得浑身血液都似乎停止了流动,身子僵在原地怎么也动弹不得。 顾相思站在一旁撇撇嘴,感情牡丹是那个长公主喜爱的花卉,而安如卿和她自小一起长大,自然熟知她的脾性,也怪不得还没踏进王府半步,便说出那番奇怪的话语了。 只是,这个长公主真是变着法的让安如卿讨厌她,再怎么没脑子,也不带这样的,真叫人无语。 不过再听听安如卿的话,顾相思抬头望天,更加无语,什么叫离开了一些时日,凭着原主的记忆,分明是离开十多年了。 “本王问你话呢,本王的安府何时需要旁人指点”安如卿的语气极冷,仿若从阴间吹上来的冷风,凛的人头皮发麻,大有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李浩僵硬的站在原地,唇嚅动了两下,不知该如何作答。 若他回答是,则表明安王府移主,这个罪名他承担不起。 可若回答不是,又得罪了长公主,长公主身份不同,自是他得罪不起的。 左右思量了一番,李浩决定保持沉默。 可安如卿似乎不打算轻易放过他,骇人的戾气如狂风暴雨般席卷着李浩的四周,眼神里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凌冽。 虽说他这么多年在浅水镇不曾回过京城,可并不代表京城里的人可以骑到他的头上,就算是动他安王府里的一棵花草也不行。 “既然李大人不动手,那就本王自己动手了” 第二十四章 败家子 安如卿冷睨了一眼李浩,轻嗤一声,命人将马车里随带着的丝绸锦缎尽数丢进安王府,下人虽不解,但既然是少爷的话,理当遵从,便毫不犹豫的将一整车的丝绸锦缎丢进安王府。 “你做什么?”顾相思望着瞬间忙碌起来的众人,拽了拽安如卿的衣袖问道。 这些丝绸锦缎值不少银两,就算他是安王爷家财万贯,也不能如此浪费的。 安如卿摸了摸顾相思的脑袋,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冷飕飕的,尽藏阴险算计,顾相思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浑身都泛起了鸡皮疙瘩,却还是对安如卿下的命令,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李浩也被安如卿弄得一脸茫然,却慑于安如卿肃冷的气场未敢出声。 斜睨了一眼李浩,安如卿的唇角勾起一丝冰凉至极的笑,李浩心底咯噔一跳,下意识的不安起来。 而后便见安如卿上前几步,单手揽着顾相思,一只手探进衣襟,摩挲片刻后,掏出火折子,在李浩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火折子已然被吹起火焰丢在了丝绸锦缎上。 火苗霎时升腾而起,被黄昏时分的冷风吹起,火苗乱窜,转眼间,竟将安王府上等檀香木做的大门点燃,青烟四起,火光冲天。 李浩心惊,面上起了几分惶恐:“安王爷这是要做什么,卑职这就派人灭火” 说着,李浩便要转身上门去调派人手,却被暗卫眼疾手快的拦下,当即面起寒意,轻斥道:“安王府乃王爷住处,你可知后果如何严重?” “小羽,退下” 安如卿笑意温然道,瞳孔却微微缩起,噙着丝丝缕缕凌厉而危险的精芒,看的李浩浑身打了个哆嗦,再不敢多望一眼,双腿使劲一夹马肚子,策起一道灰烟,便消失在黄昏暗色中,带着几分狼狈而逃的意味。 “真大手笔,这些丝绸锦缎够寻常人家过好几年了”顾相思咂嘴,一脸可惜的望着已经被火焰烧包围的丝绸锦缎,略带调侃道。 啧啧,有钱就是人性,如此名贵的丝绸锦缎,竟然就这么烧毁了,如今晚风已起,火势更加汹涌,怕等到安王府派人过来,也为时已晚。 看安如卿素日里穿的都是价值昂贵的绫罗绸缎,身上的配饰,发间的发簪,无一不是世间罕物,就算安王府他常年不住,里面有的,也该是些稀罕物,如今却被这么一场大火烧成灰烬,真真的叫人……兴奋啊…… 望着熊熊燃烧的大火,顾相思觉得自己浑身的细胞都被调动的活跃起来,仿佛打了激素一般,娇俏的面容,映着通红的火焰光芒更添媚意,眼里带着几分令人费解的狂跃。 安如卿看的禁不住头皮发麻,伸手捏了捏顾相思软滑滑的脸蛋问道:“娘子怎么突然兴奋起来了?” 顾相思没好气的拍掉安如卿的手,脸上依旧漫着分明的激动:“你不觉得烧奢侈品是很令人激动的事情吗?” 怪不得她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听朋友说起那些富豪的怪癖,其中就有人喜欢烧名包名车发泄心情,她当时还觉得太浪费了太遭天谴了。 如今看着绫罗绸缎在面前被焚烧殆尽,那岂是一个兴奋能表达的,简直酣畅淋漓。 安如卿奇怪的看了一眼顾相思,想不到自家娘子竟然还有这样的怪癖,不过娘子喜欢什么,他便宠着什么,思及此,安如卿的脸上荡漾起丝丝缕缕的柔情蜜意,挽着顾相思的纤腰笑道: “娘子原来喜好这些,那明日进宫,为夫带娘子去司衣坊要点锦绸丝缎,听说宫里最近有番邦上供的金蚕丝,那个烧起来应该更尽兴,对了,现在即将入冬,琳琅阁应该也有新品了,到时也一并买些回来” “……败家子” 顾相思纵然再怎么兴奋,可是这些锦绸丝缎换算成银两,更能让她乐呵很久的,听安如卿财大气粗的买回来烧着玩,顾相思鄙夷的睨了他一眼,没好气道。 一众下人却一脸错愕的看看熊熊燃烧的安王府,又望望暧昧调情的王爷夫妇,心里却欲哭无泪: 王爷,家都快烧没了,你倒是担忧一下啊。 - “前面是安王府?可是走水了?” 一辆马车在平坦宽敞的石板路上慢慢行着,马车的轿厢被精美飘逸的丝绸遮掩,行驶间,垂下的丝绸随风飘荡,仿若光丝划破夜色,带起缕缕银色流光,窗扉处镶金嵌玉,雍容华丽,足以证明车内的人身份是何等高贵。 驾车马夫听主子淡淡的开口,忙回到:“主子,前面的确是安王府,似是走水了” “可有人在府前?”车内的声音又缓缓响起,带着魅然天成的诱惑,懒懒的,听得人怦然心动,尚且还残存几分迷蒙醉意。 “回主子,府前是站了几个人,主子要过去吗?”马夫降慢了速度,怕错过了又要倒回来。 车厢里传出指甲叩在窗扉的声音,一下一下,马夫领悟,长吁一声,将马车停靠在了路边。 安如卿和顾相思在听到马蹄轻踏的声音时,已然注意到了这辆华贵的马车,京城贵人众多,所需所用皆是上等品,可从没有人竟然奢侈的将马车的窗扉都嵌上汉金白玉,却也只是眼里闪过几分疑惑,便再未注意了。 只是,那辆马车却停在了安王府的对面,安如卿不得不注意了。 “少爷,要不要奴婢过去看看”自打回京城后,安夫人和安老爷便换回了原本的身份,自称一声奴婢。 安夫人是安如卿的乳娘,当年皇宫大火时,她回乡探亲,安如卿的母妃担心她一个女人家路上出什么事,便派安老爷护送,竟侥幸躲过一劫,自那以后,安夫人和安老爷生怕安如卿再出事,便说什么也不肯离开。 “不用,那边也快来人了吧” 话音落地,便听先前李浩策马离开的方向,传来马蹄践踏地面的声音,隐约能瞧见后面一顶显眼的大红色轿子,安如卿唇角勾笑,怕是带了不少人啊。 第二十五章 下马威 “长公主驾到”一声尖细缓长的声音吓得顾相思浑身一个哆嗦,耳膜被刺的隐隐生疼,循声望去,便见一对人马停在了安府门前,一顶大红轿子尤为明显。 顾相思见安如卿并未有迎上前的意思,便乖顺的立在他身旁,静静的看着轿子落定。 “大胆,见了长公主竟敢不行礼,来人,给我拿下” 似是之前喊驾的太监,声音拔高了几个调,尖细刺耳,顾相思觉得仿佛指甲划过黑板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只是这太监怎么会不认识安如卿呢,安如卿应该是西楚皇帝的弟弟,且以封王,自然比凤华这个长公主地位更高,可这太监竟然叫安如卿向凤华行礼,啧啧,有好戏看了。 随行侍卫听那太监如此说,,知他是长公主身边的人,也不细想,长剑拔鞘而出,寒芒闪过,便已将安如卿一行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剑尖正对心脏位置,面容冷肃严峻,大有将安如卿等人就地处决的架势。 安如卿虽不屑,可却怕刀尖无眼,伤了他家娘子,动作迅速的的将顾相思护在怀里,冷眼环视了一圈将他包围的众侍卫,薄唇轻启,凉凉寒意霎时将周遭的空气都冻结,肃煞之意暗藏其中: “怎么?本王多年不回京,区区一个太监,竟也将本王不放在眼里” 话音落地,轿子里伸出一双染着红艳豆蔻的素手,而后轿帘便被宫女掀起,一婀娜多姿的身影映入眼帘,细长的丹凤眸略微上挑敛起,便带着一股令人不敢靠近的娇纵跋扈之气: “大胆,竟敢对安王爷无礼,还不退下” 安如卿离京多年,宫里的新人都不知道有安王爷这一号人物,乍听到长公主提起这三个字,竟反应不过来,泛着寒芒的剑尖依旧对着安如卿众人的胸口。 随后赶来的李浩便见侍卫竟将安如卿等人包围起来,心里咯噔一跳,面色青白,忙策马疾驰而来,跃马而下,厉声斥道: “还不把剑收起来,自行去司监处领罚” 侍卫虽不知安如卿是哪儿来的王爷,但在宫里混久了,也知道李浩是禁军都督,皇上面前的红人,自是得罪不起,忙诚惶诚恐的收起细剑,退后几步,立在李浩身侧后方几步处,心里却对面前的男人很是困惑。 李浩见人已退,又向安如卿告罪,看着安王府大门处已被烧的寸灰不留,但火焰却还在向四处蔓延,也顾不得其他,忙命令侍卫太监宫女们赶紧打水灭火。 可安如卿却稳如泰山的阻在王府门前,身后炽热的温度,对他来说仿若不存在,错过李浩的身子,安如卿余光瞥了瞥王府对面那顶华贵的轿子,而后便将视线尽数落在了华丽着装的长公主身上,眼里刻意的疏离冷漠,让长公主面上一僵,却还是勉强笑着开口道: “安王府是王爷的住处,怎么能一把火烧了,王爷还是离远些,免得伤着了,也好让人赶紧救火” “长公主既知这王府是本王的住处,烧不烧也自然是本王做主”安如卿的语气慵懒而缓慢,带着点旁若无人的不羁之势。 “王爷说笑了,王府里的摆设可都是王爷当年从全国各地精心寻来的,让大火烧了可就糟蹋了” 长公主刻意忽略安如卿身边碍眼的女人,眼里虽藏着恨意,面上做的却担忧。 安如卿宠溺的抬手摩挲着顾相思的柔顺发丝,青丝自掌间缓缓划过,冰冰凉凉的的,手指仿佛浸在了小溪河流中,驱散了他心底的几分烦躁: “本王的王府里被人种上了牡丹,可本王嫌牡丹太艳俗了,叫人重新栽种太麻烦了,倒不如直接一把火烧了,换上王妃喜欢的寒梅” 第二十六章 是否要派人追杀? “王爷的意思是凤华自作主张了吗?凤华也只是想紧着好的给王爷,府里的牡丹都是凤华花费了一番心思叫人寻来的” 凤华说着凤眸微垂,眼里凝着淡淡的波光水雾,她原本就生的娇媚可人,泫泫欲泣的模样,更是我见忧怜,只是每每目光碰触到被安如卿拥在怀里的顾相思时,略微暗黄的瞳孔深处便会闪过一抹狠戾之色。 ”难道没经过本王同意,便擅自在本王的府邸种上自己喜欢的花卉,不是自作主张吗?”安如卿淡淡的瞥了一眼长公主,眼里像融了寒冰般,叫人不寒而栗。 “二哥这么说是觉得凤华多事了?二哥不是说只要凤华喜欢的,二哥也会喜欢的嘛” 长公主被安如卿眼底的寒意激的浑身打了个哆嗦,不自然的别过目光,而后改了称呼柔声道,她想不通为何安如卿对她的态度竟转变的如此突然,明明当年他们三人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怎么如今却变成了这个世界上最陌生的三个人。 顾相思听她说的暧昧,眼神凉凉的在安如卿身上转了一圈,笑的意味不明,安如卿看的心底毛毛的,脊背冷嗖嗖。 “长公主说话可要谨慎些,年少不经事的随口话岂能当真,况且本王的王妃可还在这儿,娘子莫要用这样的眼神,为夫对娘子的心意,那是天地可鉴的” 安如卿说着忙给自家娘子顺毛,别的女人哪有她家娘子合心。 虽然和安如卿成婚是不可争的事实,虽然和安如卿在一起已经有半个多月的时间,但顾相思还是不习惯和他太过亲密,只是反抗过几次,却每每都被他用各色美食诱惑而过,久了,顾相思便刻意的忽略这些。 长公主听着安如卿分明是划分关系的话语,寒意在眼底越发聚拢,若不是碍于安如卿在场,只差要将顾相思冻成冰块。 自打那场皇宫大火过后,安如卿对谁都是冷冰冰的,除了安怀昔,似乎再没人能入他的眼。 有些事情她不想懂,就像骁勇善战的父亲,怎么可能在胜券在握的情况下,却战死沙场。 皇宫大火第二日,她是在京城十里外的郊区醒来,很蹊跷的避过了那场火灾。 当身边所有熟识的人都在莫名其妙的离开,她恐慌的发现能依赖的人,竟然寥寥无几了,所以,这么多年,皇宫里添了不少新人,也诡异的消失了很多人… 那人也知道,知道他的妃嫔为何消失,知道她心里在恐慌什么,却总是一笑而过,过几日,便以新的由头,唤新的人进宫… 可如今,就连安如卿的身边也有了人,这个世界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前行。 - 安王府的大火,引得附近街道的人都围了过来,见长公主还有禁军都督都在场,不由的对安王府门前的一行人身份议论纷纷。 - “少主,咱现在是回客栈,还是…” 马夫见主子似乎对王府的大火很感兴趣,不禁有些着急,客栈里三位长老还候着呢。 少主十多年音讯全无,眼下终于归来,可是又很多事要处理呢,安王府走不走水,只要不牵扯他们宗门,那就是不相关的。 车上的男子抬手挑开轿帘一角,只露出一双狭长暗藏戾气的眸子,若琉璃漆黑的瞳孔映着通天火光,闪烁着奇异的色彩,似是看到了什么,微皱的眉宇隐含着未知的怒气,须臾,轿帘放下,声音很低很缓,阴沉沙哑道: “回客栈,还有本少主回来的事情,除了你们几个,其他人知道吗?” 马夫听男子问话,忙驱马离开,而后低声回道:“没有人知道了,对了,少主,占长老卜卦,说血凤玉石已现世,是否要派人追杀” 寂静的夜色,只有马蹄践踏在石板路上的踢踏声,车厢里安静的就连呼吸的声音也听不到,若不是明显能感觉到车厢里有人乘坐着的重量,马夫还以为自己拉着空马车。 “少主?您听到属下的话了吗?”良久得不到回复,马夫只能提着心再次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虽然和少主相处不过一日,但他明白少主少言寡语,且是个心思深沉的人,伺候起来,自然要谨慎些。 “不必,血凤玉石的事情你们不用再插手” “是,少主” - 安王府的火,一直到子时方才熄灭,看着方圆几里被烧的一片狼藉,顾相思只觉得心疼,这可都市白花花的银子啊,安如卿这厮还真是无愧“败家子”三个字。 低头看着自家娘子心疼的五官都要扭曲的模样,安如卿咧嘴一笑安慰道:“娘子莫心疼,里面都是些不值钱的,明日进宫,叫薛云泽再给一处宅子就得了,娘子喜欢寒梅,到时咱们在园子里种些” 不值钱的?长公主之前可说了里面的摆设,都是他精心布置的,怎么可能会是便宜货。 安如卿旁若无人的秀着恩爱,长公主只觉得刺眼无比,双手藏在袖子里死死的握紧,指甲深深的陷入皮肉间的疼痛,都不能减缓半点嫉恨,红着眼睛咬牙切齿的从嘴巴里挤出一句话: “王爷,王府的火已灭,但王府怕是住不了了,不若这几日就在凤华的府上吧” 只要人在她府上了,不怕安如卿会跑的掉,届时生米煮熟饭,依她长公主的身份和计量,还会怕顾相思这个从小镇子出来的上不了台面的女人? 安如卿这般高贵不可玷污的人,怎么能是随随便便的女人就可觊觎的,肯定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迷惑了安如卿的心神,勾引男人的手段,还真是一套一套的,怪不得京城的人,提起浅水镇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都极为不屑。 安如卿早晚会发现这个女人恶心的手段,到时安王府正妃的位置肯定是属于她的。 “男女有别,况且本宫也不喜欢麻烦别人” 顾相思学着书上写的端起了安王妃的架子,她本就觉得长公主太过自以为是,怎么也看不顺眼,如今倒可以借着安如卿的势,好好发泄一下,免得还叫旁人以为她是容易拿捏的软柿子。 有时候,退一步并不是海阔天空,也可能是万丈深渊。 长公主面色中微微露出惊讶之色,她倒没想到半月前相见还唯唯诺诺躲在安如卿身后的顾相思,如今竟敢逆她的话,还真当自己是安王妃,胆敢和她端架子。 第二十七章 底牌 安王府的火势终惊动了皇宫的人,天刚破晓,宫里便来信让安如卿等人进宫。 一路走来,顾相思只觉得皇宫的繁华与其说是奢侈,不如说寂寥。 “娘子不喜欢这里?”安如卿瞧着顾相思眉头紧蹙,眼里生出了几许厌恶反感,便扶着她在就近一处凉亭坐下。 扫了一眼景色宜人的御花园,明明已经是深秋,可却还是百花争艳一派光鲜,只是顾相思却只觉的这明艳之下,埋藏的却是皑皑白骨,外面的人,挤破脑袋想要进来,以为从此便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可里面的人,却拼劲全力,想要逃出去,只为了那在旁人眼里一文不值的自由… 皇宫,最是无情,最是杀人不见血。 纵然眼下太阳已升起,阳光已洒下,可顾相思却还是觉得一股凉意袭得四肢冰冷难受,也难怪在二十一世纪,北京的故宫,下午五点左右游客便不能逗留了,只怕待太阳落山,绕是粗壮大汉,也会心底发麻毛骨悚然吧。 “嗯,不喜欢,看着奢华无比,可谁知道脚下十丈处埋得的是什么” 凉亭靠近湖畔,一阵微风吹过,寒风刮过裸露在外的脖颈处肌肤,鸡皮疙瘩顿起,顾相思伸手拉了拉衣领,又搓搓胳膊,才勉强将那股凉意忍下去。 领路的太监是宫里的老人,当初也是侍奉过安如卿的,自是不若外人那般对安如卿陌生,见他和顾相思打算在凉亭休息片刻,便命宫女去膳食房做些可口小菜,再端些驱寒的热粥,而后又叫人去领两件厚实的衣物。 “李爷爷不必和如卿客气,这么多年如卿一直未回京看望您,您身体可还好?”原本跟在身后的人都被支开了,安如卿抬眸望着那太监,说的动情,语气里又含着几分关切之情,看得出,是有心而生的。 李自廷如今已年过七旬,大半辈子的生涯都是在宫里度过了,是太上皇在民间微服时从人贩子手里救回来的,二十年前,太上皇驾崩,葬于皇陵,便请命去皇陵为太上皇守墓,后,皇宫失火,宫女太监侍卫无一生还,薛云泽便将他调回皇宫在身边服侍着。 皇宫失火前,安如卿每隔段日子,便缠着要出宫去找李自廷,听他讲太上皇年轻时的事情,若晚上留宿,李自廷总会做好吃的艾草团子,比不上宫里的珍馐佳味,但安如卿却喜欢的紧,回宫后让御膳房的人特地做了些,却总觉得没李自廷做的好吃。 知道薛云泽和凤华也爱吃,便会让李自廷多做些带回宫,父皇忙于朝政,母妃是四妃之首,皇后身子弱,她便要帮忙处理后宫事宜,很多时候,李自廷给他的感觉,更像是慈爱的爷爷,只是再快乐惬意的时光,也终究如流水一般,一去不回。 也因此,当再见到李自廷后,安如卿的心情很复杂,酸酸涩涩的,昔日相识的旧人,今日,已面目全非。 李自廷看着当年还缠着他做艾草团子的小不点,如竟这么快久长大成人了,甚至成婚了,心里不禁一番感慨,只是韶华流逝,再不见旧人。 在众多儿子中,太上皇最疼爱的便是安如卿的父亲,也因此,对孙儿安如卿也很是怜爱,在世时,总念叨着要亲眼见到他成婚生子,坐上九五之尊的宝座,看万里山河,奈何… “王爷折煞奴才了,如今看到王爷娶妻,太上皇地下又知,也会心安“ 安如卿岂会不懂李自廷话里的谨慎,虽说他是薛云泽身边的人,可自古帝王心最难猜测,在他们的心里,怕是连自己都不会信吧,这周遭怕是早就安排了不少耳目,见状,安如卿也不便和李自廷再多说什么。 - 在御花园用完餐,安如卿才带着顾相思慢悠悠的向着御书房走去。 “你不怕皇上以此为由头治你的罪?” 皇上召见,竟然还能放肆狂妄,悠哉悠哉的在御花园用餐,就连当朝丞相也不敢如此猖狂吧。 安如卿幽幽一笑,带出几分高深莫测的意味,缓缓道:“他不敢” “你手上有什么底牌?”若无底牌,他怎敢让一国之君为之忌惮… 不对,如果有底牌,那薛云泽又怎么敢派人来暗杀?难不成是她猜错了? “娘子是不是好奇我既然有底牌,薛云泽又怎么敢派人算计我?” 顾相思不语,只是眼里的疑惑却明显,安如卿见之宠溺的捏了捏她脸蛋儿,而后悠然开口解释道:“就是因为有底牌,所以他才会派人暗杀” 既然有底牌,不是该对他很是忌惮,轻易不出手的,可怎么越是有底牌,越是招惹暗杀,那这样的底牌,还不如不要呢。 “不想说算了”见安如卿故弄玄虚的模样,顾相思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既然不想说,何必把人的好奇心招惹起来,想到这儿,顾相思不开心的甩开安如卿,大步向前走去,将安如卿落在身后几米远。 安如卿见自家娘子好像真的逗生气了,面上无奈一笑,耸了耸肩,从腰间的袋子里掏出几颗板栗酥快步走到顾相思身边,轻着声音哄慰着:“娘子生气了?” 知道顾相思最喜欢各种小吃食,他便特地叫人缝制了个袋子,随身都会装些小糖果小酥饼什么的。 小心翼翼的将板栗酥递到顾相思手里,转悠到她面前,仔细的盯着看了一会儿,见顾相思脸上还有几分不耐烦,忙接着继续哄劝:“娘子就别生气了,气坏身子为夫会心疼的” 斜眼扫了男人一眼,顾相思咬了一口板栗酥:“那你说为什么?” 若没绕到这个话题上,她就算好奇但绝对不会主动问起,可既然好奇心被这个男人挑起了,不解释清楚,顾相思觉得心里好像被一只手刻意的抓挠,痒得难耐。 第二十八章 猖狂(补更) “娘子,假设一个人知道自己的寿命何时结束,你觉得他是开心,还是提心吊胆?” 安如卿说这话时,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可眼底的悲凉却显得极尽沧桑,让人心头涌出一股无比酸涩之感,瞳孔深处,氤氲着一层浅浅的黯淡,语气听在顾相思的耳里,仿佛是穿透被尘封的时光,从极其遥远的曾经传来,却又好像在怀念着什么,沉重而哀凉。 可是只这一句话,顾相思便懂了他心底潜藏的某种东西。 因为知道生命何时走到尽头,所以每当时间流逝一分一秒,都是在向着那个已知日期靠近,心里定是恐慌万分,反倒是不知道要来的好些。 而对于薛云泽来说,正是因为杀不了,才会不断派人暗杀,可也正是因为此,那高高在上的君主,才能享受到猫戏老鼠的快意,而安如卿纵使知道自己暂时不会丧命,可却不得不时时提防,提心吊胆。 顾相思越细想,越发觉得身子仿佛被一股森森的寒意铺天盖地的包围,上位者的心思果然迂回危险,在这深宫之中,更确切的说,是在这京城之中,步步为营仔细算计,若有疏忽,便会啮咬的寸骨不剩,似乎,跟着安如卿来京城是件极其愚蠢的事情。 - “若不是朕以怀昔性命相要挟,二弟是打算一辈子都不回京城了?” 经过李自廷的通报,安如卿和顾相思才被准许进入书房。 见人进来,薛云泽也并未抬头,只低着头,手中纸笔洋洋洒洒的在淡黄色的宣纸上写着什么。 象征着尊贵身份的明黄色长袍上绣着龙翱九天的图案,腰间金黄色腰带,万千墨发被紫金冠高高束起,纵使低垂着头让人看不出具体容貌,可却给人以威慑天下睥睨众生之觉,果然是龙章凤姿,天质自然。 “皇上说笑了,臣为何多年不回京,皇上心里还能不清楚吗?娘子快坐,走了那么长的路,可别累坏了” 安如卿旁若无人的招呼顾相思坐下,看的一旁的服侍的宫女嘴角直抽搐,就算长公主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顶撞皇上,而安如卿却只是个闲散王爷,又久离京城,竟敢如此猖狂,真不知该说他胆子大,还是没脑子。 顾相思自是不能坐的,只是安如卿手头上的劲儿极大,看似是在她肩上轻轻一按,实则却仿佛千斤重量压身,一点反抗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听说二弟成婚了,朕还当是有人说笑,不过仔细算算,二弟的确到适婚的年龄了” 薛云泽的声音很低沉,略微沙哑,暗含着傲视天地的霸者之气,令人心生臣服之意。 对于安如卿的举动,他没有任何介意的表现,语气里的自然,好似寻常兄弟叙旧一般,一点也让人想不到他会是那个狠心派杀手,暗杀安如卿的阴毒男人。 安如卿仿佛没有听到薛云泽的话,见薛云泽提笔书写的桌上摆着一碟刚端上来的糕点,站起身上前,玉白的手指轻捏,将碟子端到了顾相思面前,若行云流水般自然的动作,御书房里除了薛云泽,其余众人皆是看的嘴角直抽搐,这安王爷是把皇宫当成自家了吧。 第二十九章 臣妾的确吃醋了 薛云泽似是对安如卿轻狂的举动很是习以为常,只微抬了下眉梢,挑起几分无奈,而后又命宫女去御膳房多拿了些糕点过来。 “这位便是安王妃吧,倒是生的清雅灵秀,尤其那双眼睛……很特别” 女子的眼睛,很少有冷的如此极致的,仿佛是从幽深地狱刮来的猎猎鬼风,凛冽,阴冷,只是正因此,反倒叫人忽略了她倾城容貌,脑海里只被那毛骨悚然的寒意包围覆盖。 薛云泽放下手里的狼毫笔,抬起头盯着顾相思片刻,而后唇角微勾,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 顾相思却被薛云泽的容貌震慑,怪道人说皇家的人,即便不动不语,也自有一股贵气肆意张扬,令人臣服。 薛云泽的五官较之安如卿的柔和,更显狂肆霸气,剑眉斜飞入鬓,眼眸细长锐利,蕴藏着一丝浅浅的却叫人不可忽视的威仪之慨,削薄的唇轻抿出一抹凌厉而分明的弧度,只是倚着案几站起,眼风淡淡的扫来,一股强势逼迫的气场便铺面而来,压的顾相思呼吸隐隐有滞迫的无力。 听薛云泽提及自己,顾相思站起身欲行礼,却不知这个时代的宫廷礼仪是怎样的,之前安如卿也不曾叫人教过她,而她也忘记了这些,一时之间竟有些茫然尴尬。 “既是二弟喜欢的人,便是朕的弟媳,眼下也没外人,不必多礼”薛云泽请抬手,制止了顾相思起身的动作。 “谢过皇上”顾相思顺势微微俯身柔声说道。 只是面上虽然镇定淡然,但心里却开始思量开来,她和薛云泽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可不知为何,虽然他语气里都极尽客气,身段也放的低,但顾相思却总觉得薛云泽似乎对她敌意很重。 “朕听李自廷说,你昨日刚到京,就一把火把安王府烧了,可有此事?” 薛云泽端起一旁的白玉茶盏,轻抿了一口,微微敛着眸子,略带疑惑的看向安如卿,换了话题,顾相思听之,便重新坐回到位子。 “你不是知道了嘛,还问我做什么,娘子,这些糕点还合胃口吧,改天我让人给你做艾草团子,你应该也喜欢的” 安如卿很无所谓的睨了一眼薛云泽,语气懒懒带着几分不耐烦,却在望向顾相思时,满脸柔情和宠溺,叫人羡煞。 “……恩,很合口” 顾相思抬眼望了一眼薛云泽,后者并没有因为安如卿的散漫不羁,起半点怒色或者尴尬,只是依旧嘴角噙笑,眸子却盯着顾相思。 四目相对,顾相思只觉得周身寒意四起,仿若被猎人盯上,心底慌乱无比,却还是故作镇定回以微笑,迅速转移视线。 她应该没有招惹过薛云泽吧? 薛云泽的唇张了张,眼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顾相思皱了皱眉,却还不待她细思,便听门外传来女子飞扬娇纵的声音: “皇兄,凤华听说二哥进宫了……” 人未至声先到,顾相思的眉角抽搐了两下,果然冤家路窄,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能碰到这个嚣张跋扈的长公主。 “二哥果然在这儿,昨日二哥因为牡丹把安王府烧了,凤华后来也想通了,的确是凤华自作主张,二哥说安王妃喜欢梅花,凤华便叫人将京城所有的梅花都送到安王府了” 长公主风风火火进到御书房,一身耀眼红衣,似天边火霞般引人注目,向着薛云泽行了礼,而后便一脸邀宠的移到安如卿身边眉飞色舞的说着,亲昵暧昧的拉着安如卿的手。 顾相思望了一眼,莫名觉得刺眼,没说什么,只面色稍微隐了几分阴翳,而后便继续不动声色的静静坐在椅子上,腰挺的笔直,可捏着茶盏的手,却因为使力过大,而微微颤抖。 “放开” 安如卿将顾相思自以为无人注意的潜意识变化尽收眼底,而后目光微转,敛眸蹙眉,推了推缠在胳膊上的手,没推开,声音极冷的开口,仿佛裹挟着腊月寒冬的凉风,冷的要人命。 凤华只当他还在为牡丹的事情生气,面上依旧带笑软着声音低低道:“二哥,凤华知错了,牡丹的事情,凤华和你赔不是,二哥就不要生气了嘛” 说是道歉,可在场的人却清晰的听出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安如卿是先皇之子,凤华乃西楚长公主,虽称安如卿一声二哥,可毕竟男女有别,而如今竟然当着众人面,做出如此大胆的越矩举动,明眼人都能瞧出长公主是何心思了。 不过,能在御书房当值的宫女,哪个不是七巧玲珑心,看在眼里,但没表露出来,只是当目光碰触到安如卿如玉温润的容貌时,却也理解为何长公主如此大胆了。 薛云泽也生的极其英俊,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带着王者才具有的霸者之气,可正因此,但凡靠近他的人,只心生畏惧和敬仰,却不敢有半点遐想。 相反,安如卿的容貌俊美无伦,眉眼间都匿着暖玉柔和,漫不经心的勾唇轻笑,仿若三月桃花盛开,如画卷中的翩翩谪仙,惊艳世人的眼球,只是这份温柔,却只给了他身旁安静坐着的女子,若视线一旦离开那女子,眼底则会慢慢笼起一层淡漠疏离,冰冻三尺之地。 “王爷是男子,长公主不觉得自己的举止有些越规了吗?” 顾相思突然站起身,细挑眉梢,眼里闪着凉薄寒意,幽幽的望着长公主,樱唇轻启。 不知为何,每当长公主接近安如卿时,她便觉得心里格外不舒服,极其的刺眼。 “王爷是凤华的二哥,乃兄长,安王妃莫非连这个也吃醋?”薛云泽突然笑着开口,虽是打趣的语气,可分明是向着长公主的。 “王爷是臣妾的相公,长公主虽说是他的……妹妹……” 顾相思刻意的停顿了一下,将“妹妹”二字咬的尤其清楚,眼角余光打量了一眼长公主,果然见她面色变了几分,心里莫名舒朗起来,而后才继续道: “但长公主毕竟是女子,如皇上所说,臣妾的确是吃醋了” 第三十章 纳妾? 御书房里突然寂静一片,安如卿嘴角噙笑的望着顾相思,眼里是化不开的宠溺,眉眼里的深情款款,看的顾相思快要沉陷其中。 只是话出口,便如泼出去的水一去不回,况且若再辩解,就显得矫情,顾相思只能硬着头皮,顶着安如卿炽热的快要将人融化的视线,定定的站在那儿,心里咯噔咯噔直跳,如小鹿乱撞。 薛云泽眯起眸子紧盯着顾相思,眼底缭绕着一股意味不明的阴霾,凉薄的唇轻抿,嘴角勾勒着一缕诡异的弧度,顾相思被他盯的浑身不自在,如同周身空气都被他眸底的阴霾隔绝,几乎快要窒息了,顾相思的面色变得难堪起来,可却还是执着的强撑着,一双幽冷凛冽的眸子,无所畏惧的对上薛云泽的眼睛…… 长公主见状,心里大喜,薛云泽的脾气向来喜怒无常,手段又极其狠辣无情,最是厌恨旁人忤逆他的意愿,而顾相思当众顶撞,就算安如卿再怎么护着,此次也肯定有一顿好受的了,如此一想,面上起了几分幸灾乐祸和森寒恶劣。 而安如卿却仿若无事一般,紧紧的盯着顾相思,眼里赤-裸-裸的爱意,看的旁人都有些害羞了,虽然他也知自家娘子脸皮薄,也有在努力心压下心底的激动兴奋,可是只要想起刚才顾相思说的话,脸上便又漫起了痴汉般的傻笑,好在他模样生的好,就算笑的再怎么猥琐,看在旁人的眼里,却还是魅然极致的风情。 “哈哈……安王妃倒是个有趣的人,朕很喜欢” 周遭气场,因为薛云泽的缘故,变得阴沉而霸道强势,就在众人以为薛云泽会因此降罪顾相思时,却见他突然大笑起来开口说道,只是笑意收的极快,笑声刚消散,便见他眸色一沉,转瞬正色道: “可是,如卿是我西楚的安王爷,府里若只有王妃一人,未免叫旁人看笑话了” 薛云泽的声音极其缓慢低沉,面上凝笑,让人看不出到底是玩笑话,还是认真的。 “韶华白首,只此一人” 她是不懂薛云泽为何对她敌意如此深重,可一旦侵犯她的利益,便是九五之尊,也决计不允。 虽然她一早就盘算,待时机成熟,就离开安如卿,可只要她一日为安王妃,安府就休想再迎进另一个人女人,除非,安如卿直接了当的与她和离。 “呵呵,安王妃的想法可真是纯真,这里可不是浅水镇” 薛云泽的唇角挑起一丝嘲讽和轻夷,眼里凝着恶劣的笑意,仿佛是在嗤笑顾相思的异想天开。 男儿,不说佳丽三千,也有妻妾五六,可这女人竟然肖想堂堂王爷只她一个妃子,这传出去,不说安王府脸面,整个西楚都可能因此沦为笑柄,外人还当西楚男儿阳刚不振。 安如卿在听到薛云泽话里话外竟要他再娶妾进门,面上顿罩起一丝阴翳之色,怒意渐渐氲上眉眼间,眼底汹涌凝聚起森森寒意,死死的盯着薛云泽,似乎只要薛云泽在说一个关于纳妾之事的字眼,他便会如饿狼一般扑咬上去,将对方嗜咬的血骨不剩 “那皇上的意思是,王爷该迎个侧妃进府?”顾相思微上前一步,挡在安如卿面前,虽然不知他为何发怒,却还是示意他稍安勿躁。 “理当如此”薛云泽点头。 “那不知皇上心中可有合心的人选?”顾相思的眼睛弯出一个温婉柔和的弧度,眼底却不见丁点笑意,反倒冰凉噬骨,令人不寒而栗。 眼角余光扫到了长公主凤华,见她面露娇媚羞色,心里某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唇瓣抿起嘲讽的意味,周身赫然升起森森凉意,带起毛骨悚然的阴寒之气,直直的对上薛云泽微敛的狭眸,敢情是在这儿等她呢。 见过无耻的,却没见过无耻到如此令人恶心地步的。 只是此刻或许被薛云泽刺激的缘故,顾相思原本没理清的事,眼下却犹如乱麻被一刀剪过,霎时脑海里清明一片,疑云顿散。 第三十一章 主动出手 之前是她愚钝,竟然没思考全面。 安如卿手上有筹码,足够护他暂时安然,可这正是哽在薛云泽喉咙里的一根鱼刺。 而凤华是西楚的长公主,若她直觉无误,凤华应该是薛云泽的人,若是利用凤华将安如卿归为己用,便是一箭双雕,即可让凤华对他更加死心塌地,又能消除掉安如卿对他造成的威胁。 只是,这一切原本都在薛云泽掌控中的,却偏生出现顾相思这一意料外的人物,竟惹得安如卿无所顾忌的将她迎娶进门,也怪不得,她和薛云泽明明初见,却从他眼睛里看到分明的敌意。 若如此,倒也将她心底所有的疑惑都解释清楚了,只是却出现了新的问题,安如卿为何要执念的选择她? 但眼下的情况,却也不及她细想,耳畔传来薛云泽含着笑意的声音: “凤华是前镇国将军之女,性子虽然娇纵了些,可却也是个温婉善解人意的,且自小便和安王爷一块长大,称得上是青梅竹马,也是门当户对,朕认为很合适” “恩,性子的确温婉,从昨日王爷火烧王府的事情上就能看的出来”顾相思似笑非笑的睨了一眼一旁的长公主凤华,凉飕飕的说道。 未经王府主人同意,便擅自在人家府邸中种上自己喜欢的牡丹,可不真真的是“善解人意”嘛。 “你……” 长公主听出了顾相思话里的冷嘲热讽,气的小脸儿霎时姹紫嫣红,精彩的紧,却又因为怒气郁结在胸,染着红艳豆蔻的玉手指着顾相思半晌,唇哆嗦了好几下了愣是没能再蹦出几个字眼。 薛云泽也没想到顾相思如此大胆包天,竟敢公然对凤华明嘲暗讽,可她说的也是事实。 安王府起火,临近几条街道的人都赶去看热闹,如今天色一亮,怕是整个京都都传遍了。 凤华平日里行事娇狂,可到底也是有度的,偏巧一碰到和安如卿有关的,脑子就像糊了浆糊,且异常执拗,如今竟做出这样的事情,还不知茶坊说书人会怎样绘声绘色呢。 只是,到底凤华是他的人,眼看着在顾相思这儿连连落脸面,便开口道: “牡丹的事情,是凤华莽撞了,她也是孩子气儿盛,先前不也赔礼道歉了,安王妃看在朕的面子上,就不要计较了” 一直阴沉脸色的安如卿,在听到薛云泽这句话时,脸上突然露出一丝恶劣笑容,轻飘飘的说了句: “若没记错的话,长公主今年应该是十八岁,可我家娘子也才十七岁呢,若长公主擅自在我安王府种牡丹是孩子气儿盛,那我家娘子如今计较这件事儿,就是小孩儿耍性子,既然如此,那皇上还是别搀和了” 啧啧啧,这安王爷一向名不见经传,宫里更是一点相关传闻也没有,可眼下一回京,行动举止,话里话外,都猖狂嚣张的叫人膛目结舌,面见君主,敬称不说,此番话,明明白白的是叫皇上别多管闲事,还从来没人敢如此无礼,一旁伺候的宫女太监看的心惊不已。 可偏生薛云泽还不能对安如卿发怒,谁叫人手里有筹码,眸色阴翳,隐忍的额上青筋暴起,须臾,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虚假至极的笑: “好了,牡丹的事就不提了,不过凤华改天可要给王爷登门正式道歉” 乍一听,长公主还以为薛云泽是站在安如卿这边儿的,否则,凭什么叫她去道歉,可仔细一想,这也是接近安如卿的好机会,心中大喜,面上却不能表露太多,恭恭顺顺的给薛云泽行了礼,又道了句还有事便离开了。 - “长公主,那个安王妃听说是个乡野粗鄙女人,竟如此大胆的和长公主叫嚣” 离开御书房,走在回宫的路上,长公主身边的贴身丫鬟红儿明了凤华此刻心中所想,便顺着她的意奉承了些合心话,谁知,却见长公主顿住脚步,柳眉一竖,回身瞪着一双美眸面目狰狞可怖的盯着红儿坡口骂道: “健蹄子,谁告诉你她是安王妃了,要是再叫本宫听到一句安王妃,定拆了你这张狗嘴” 长公主素日里便对宫女太监大骂惯了,只这还是轻的,若发起大怒来,一条在她眼里很是卑贱的性命,便就没了。 马屁没拍对地方,甚至又惹怒了长公主,红儿心下一骇,脸色变了几变,忙自扇了几个巴掌连声求饶: “长公主赎罪,长公主赎罪……” 眼看着红儿原本清秀略显娇美的脸颊,被扇的红肿隐隐泛着几道血丝,长公主这才觉得解气,冷哼一声轻嗤道,眉眼里皆是阴鸷傲气: “不过,你倒是有句话说对了,那个贱女人的确大胆粗鄙” 牡丹是花中之王,雍容华贵,富不可言,也只有没眼识的才会喜欢梅花,更何况她种在安王府的,更是极品牡丹,甚至还有罕见的百年牡丹,放在拍卖行能叫价上百两白银,可却因为一个穷酸寒梅,被一把火烧了,这股子怨怒气,长公主怎么也咽得下。 虽然自扇巴掌,可红儿却还是狠心下了重手,嘴角溢出鲜血,脸颊红肿的吓人,可若非如此,让长公主亲自下令责罚,她这条命不直接被废,估计也会生不如此。 是以,皇宫中的人都知道长公主凶悍暴戾,远远的见了,都是绕着走,若不幸打了照面,那也是被吓得浑身直哆嗦,晚上回房定要烧香拜佛的。 “长公主,所谓的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那个贱人霸占了长公主的王妃位置,不如长公主先派人了解一下她家境,然后主动出手,打个措手不及” 第三十二章 司衣坊风波(1)补更 虽如此,可红儿还是积极的出谋划策,谁让她家里还有父母及一个兄长要养活。 长公主虽然性子阴晴不定,可出手大方,随便赏赐下来的东西,都足够寻常人家生活一月,若被调离其他寝宫伺候,赏赐少了,每个月拿回家的银两便也随之减少,到时肯定会被父亲打死的,左右都是个死,还不如在长公主身边伺候着,素日里责罚少不了,但比起父亲直接要人命来的好些。 - “二弟,此次安王府被烧,重建需要些时日,这些日子,不如就住在皇宫” 薛云泽不知又盘算些什么,眼里闪着阴险的精光说道,看的顾相思一阵恶寒。 “不用,我家娘子刚进京,我还想带着她在京城多转转” 安如卿怎么可能如他愿,直接了当的拒绝,末了,还宠溺的摸摸顾相思的脑袋,一脸柔情蜜意深情款款,看的薛云泽咬牙切齿。 “二弟,朕晚上设了接风宴,你可一定要出席,到时怀昔也会来的”似是怕安如卿会拒绝,薛云泽刻意提到了安怀昔,在见到安如卿眉峰意料中蹙起,唇边勾起一抹算计的弧度。 - 宴席在晚上,可眼下不过上午,安如卿带着顾相思去了趟司衣坊。 “哪儿来的没眼见的,司衣坊乃是为宫里各贵人制衣的地方,岂能是随便就闯进来的,还不赶紧离开” 安如卿的王爷身份还没在宫里传开,司衣坊又地处偏僻,见突然两个陌生人闯进来,还道是哪家大臣子女误入,便凶狠的训斥道。 司衣坊是个肥差,每年周边小国进贡的名贵布料数不胜数,给各宫妃嫔娘娘做几件衣服,总会剩下一些边角料,有手巧的,便能缝制些香囊,又或者绣个锦帕,悄悄流通到宫外,也能换些零碎钱。 只是,毕竟是宫里的东西,让人抓到,肯定要掉脑袋的,所以行事都万分小心,好在买下那些香囊锦帕的人,虽不知货源,可也晓得东西罕见,财不外露,是以,司衣坊的这些小动作才没被人发现。 再者,司衣坊和各宫娘娘都有打交道,在这儿当差的,都是性子高傲,寻常官宦家的子弟便有些瞧不起。 顾相思此刻心情正烦躁着呢,也不知是被薛云泽一番大男人主义话气的,又或是被其他零碎事激的,正有火没处发,见一个嬷嬷打扮的人直接撞上枪口,当即两手一插腰,秀眉紧皱,满面戾气的盯着面前的嬷嬷: “呵,本宫还当是那个宫里的主子呢,本宫就不信还进不了这小小司衣坊了” 顾相思一口一个本宫叫的顺溜,安如卿听得顺耳,他家娘子就该如此霸气,这天下,只要娘子愿意,横着走都行,不过一个司衣坊的嬷嬷,竟敢给他娘子下脸面,该打。 只是瞧着顾相思一副想要发泄心中怒气的模样,安如卿便乖乖的立在她身后做背景板。 那嬷嬷听顾相思自称“本宫”,心中凛然一惊,在西楚,能自称本宫的,都是叫的上名号的,她们司衣坊也是眼熟至极的,可面前这女人贵气是贵气,可瞧着也是面生。 第三十三章 司衣坊风波(2) “司衣坊乃是宫里贵人才能踏足的地方,两位还是速速离去,免得招惹事端” 那嬷嬷在心里思量了一圈,也不没能知道面前二人是何来历,语气虽然缓和了许多,可架子端的还是十足,说罢,还不耐烦的轻嗤一声,尽是不屑。 顾相思最见不得捧高踩低的人,而那嬷嬷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鄙夷劲儿,听得刺耳,面上一沉冷冷道: “本宫今日偏要进这司衣坊,你又能奈本宫怎样” 反正她连长公主都敢得罪,就算皇上她也不放在眼里,区区一个司衣坊嬷嬷也敢摆架子,不找她发泄怒火,简直对不起了。 嬷嬷是司衣坊的掌事,除了各宫主子,人人见了她,也得尊称一声姑姑,如今竟被一个不知打哪儿窜出来的女人连番甩脸色,自是怒火冲头,向来精明的她,竟下意识的忽略了许多细节。 例如,面前自称“本宫”的女人,容貌上乘气质清贵,穿着的衣物布料,是比金蚕丝更稀罕的娟纱金丝,冬暖夏凉,触手轻渺柔滑,就连皇后那儿,也不过仅有一方绣帕而已。 而男人身上的穿着虽是一般上乘布料,可绣工一看便是出自名扬天下的司工线娘所制,众所周知,司工线娘另一重身份乃东尧国君主最为宠爱的公主,是以,想要求的一件她亲手缝制的衣服,比上九重天还要困难。 如此穿着的人,又岂能是一般贵人能相提并论的,是以,旁边有识出来的人,忙悄悄派人去打听二人的身份。 “不知您是哪宫的娘娘?” 司衣坊掌事有两位,而和顾相思正面对上的是平日里掌管司衣坊布料进出的,听说和皇后沾亲带故,是以才敢在如此蛮横。 突然站出来询问顾相思身份的,才是司衣坊真正的老人,是薛云泽特地从民间寻来的线娘,负责设计衣物款式,眉眼里没有半点恭敬之色,可却不像另一位掌事嚣张强横,反而让顾相思觉得她不卑不亢,怕也是心有计量的人物。 “本王的王妃,什么时候变成了宫里的娘娘” 安如卿其实此刻心里也有怒气,薛云泽竟然敢使绊子给他家娘子,说什么让凤华进安府,算盘打的可真是啪啪响。 眼下寻到一个发泄怒火的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更何况眼前这个老太婆,竟说他家娘子不能进司衣坊? 哼,区区一个司衣坊,若不是那金蚕丝烧起来带劲儿,就算是琳琅阁,他都不稀罕。 司衣坊说直白点,实则是琳琅阁在皇宫的分铺,司衣坊的线娘,乃是由琳琅阁调教培训后方才送入宫的,安如卿连琳琅阁都不放在眼里,又岂会将司衣坊看入眼。 后来的嬷嬷,宫里的人都尊称一声王姑姑,听安如卿语气隐隐有几分不耐烦,知道是碰硬茬儿了,福了福身客气的道: “是老奴的错,不知王爷的封号是?” 王姑姑微微皱了下眉,心里有些疑惑,现如今在京的王爷,不记得有哪位成婚,可面前的这个自称“本王”的男人,无论穿着还是散发出来的贵气,都毫无疑问是货真价实的王爷,一时间,王姑姑倒有些犹疑不定了。 第三十四章 司衣坊风波(3) 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面带畏仰冲着安如卿和顾相思行了礼,后附在王姑姑面前嘀嘀咕咕了几句,便见王姑姑神色古怪的望了一眼安如卿和顾相思,而后俯身行礼: “老奴竟不识安王爷和安王妃,还请王爷王妃见谅” “什么安王爷安王妃,难不成还比皇后娘娘还尊贵?”一旁的李嬷嬷当即不满的咋呼起来。 本还对二人身份存疑,可眼下一听名号,她入宫七年,还从来没听过这一号王爷,八成是哪儿来的闲散没实权王爷,好不容易进了趟宫,才想仗着身份来她司衣坊顺点东西。 思及此,李嬷嬷眸底的鄙夷更加肆无忌惮的显露出来,睨了一眼安如卿和顾相思,趾高气扬接道: “还请王爷和王妃赶紧离开吧,叫皇后娘娘知道了可就不得了”李嬷嬷引言怪调道。 她素日里惯爱拿皇后娘娘撑腰,司衣坊不少人被她欺压,可却敢恨不敢言,眼下她自是满面嘚瑟的将皇后说出来,一脸狗腿子巴结的模样,看的顾相思牙痒痒。 “若是叫皇后娘娘知道了,她要将本宫怎样” 顾相思的瞳孔里抹过一丝阴翳之色,盯着那可恨的李嬷嬷凉凉的道。 王姑姑自是知晓了安如卿和顾相思的特殊身份,但看着李嬷嬷嚣张的模样,也不打算出口劝阻,只低垂着头站在一旁,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静默模样。 李嬷嬷没成想面前二人听到皇后娘娘几个字,竟没丝毫惧怕,却还天真的以为他们是脑子反应慢,瞪着一双浑浊的小眼睛,恶狠狠道: “皇上最是疼爱皇后娘娘,你们若招惹皇后娘娘不愉快,到时定人头落地……” “本王的脑袋,还能叫小小一个皇后娘娘斩了不成?” 安如卿瞧着那李嬷嬷越发放肆,狭眸一敛,迸出幽冷寒光,轻笑道,可那笑声中却裹挟着深深冷戾,唇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意,看的李嬷嬷心里一颤,竟生了畏惧之心。 只是,那名不见传的小王爷竟敢出口诋毁皇后娘娘,李嬷嬷脸上横肉登时气的哆嗦,倒将前一刻的惊惧丢到十万八千里外了,她死死的盯着安如卿,咬牙切齿道: “你等着,老奴这就将这件事禀报给皇后娘娘,到时有你好受的” 及至此刻,在李嬷嬷的心里,面前的男人依旧是个闲散王爷,可皇后娘娘乃是孙太傅之女,兄长又是赫赫有名的西楚大将军,手握重兵,皇上肯定不会为了一个小王爷,和皇后娘娘闹不愉快。 顾相思倒知道后宫之主皇后娘娘身份非凡,她本无心生事,可那李嬷嬷偏生要用她最讨厌的眼神看她,适才与她起了争执,可谁知眼下竟要闹到皇后那儿,这就大事不好了。 第三十五章 司衣坊风波(4) “本宫听说有人擅闯司衣坊,不知是哪位如此胆大?” 突然身后响起一略带威仪的女声,顾相思转身望去,便见来人凤冠霞帔,雍容华贵,眉眼间凝着丝丝不可忽视的傲贵之气,不用细想,也知她的身份。 顾相思本打算行礼,毕竟皇后乃一国之母,是她这小小王妃不可比拟的,更重要的是,她也不想给安如卿再惹事端。 安如卿见状,却顺势一把将人环进怀里,身形本就高雅的他,目光斜斜的向着皇后所在的方向望去,竟生出了几分浑然天成的王者之气。 皇后入宫时,安如卿已去往浅水镇,再者,薛云泽也刻意未曾提起过,是以,她也不知面前的安王爷到底是何方人物,只是见他态度桀骜不尊,见了一国之母,竟不行礼,反而趾高气扬的立在那儿,秀眉微皱,厉声道: “就算是王爷,见了本宫也该行礼,竟如此大胆猖狂,真以为本宫不敢拿捏吗?” 顾相思眼皮直跳,她知道薛云泽一时半会儿不能动安如卿,可好歹也是在人家皇宫里,安如卿就不能稍微收敛一下吗? 只是,当抬眸目光触碰到他温朗俊美的轮廓时,顾相思的心又好似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激荡的一颗心久久不能平复。 其实,猖狂一点也不错,望着男人邪魅非凡的脸庞,顾相思第一次觉得被人保护很享受。 前世,她独立惯了,最害怕麻烦人,可似乎自从来到这个莫名时空,身边这个男人虽然对她隐瞒了许多,可扪心自问,与他相处的这十多天,顾相思第一次知道被人宠着疼着,是怎样的幸福。 心就好像被放进了草莓味的棉花糖里,软软的,甜甜的。 如此,面对着尊贵不可犯的皇后,顾相思竟丝毫也不觉得惧怕,她甚至生出了错觉,只要安如卿在,即便世界末日,也只是谈笑风生而过。 “皇后?这天下,除了我家娘子,可再没人敢受得起本王的礼” 一句话,既显得疼宠,又嚣狂无比,语音落地,安如卿低头唇边勾起一抹弧度,眼里氤氲荡漾着浓浓的宠溺。 他倒是也不怕旁人讲什么,只说的理直气壮,一副“我家唯娘子最大”的嘚瑟模样。 “笑话,本宫不管你是哪位安王爷,自古以夫为纲,哪有丈夫给妻子行礼之说” 皇后乍见到安如卿,还暗暗惊叹世间竟有如此玉树临风的男子,可当听到安如卿那一番话时,眉眼里只剩下深深鄙夷。 一个男子,连自家娘子都怕,不是软骨头又是什么,她还当是什么厉害人物呢。 “在本王这儿,夫纲二字从不存在,本王娶妻,从来都是用来宠的” 安如卿语不惊人死不休,说的狂妄霸气,却又一语道出了世间所有女子的从来不敢想的“梦话”,那双狭长多情的桃花眼里漾着最是叫人沉陷的款款柔情,低眉浅笑,仿若三月桃花盛开,惊艳的让人只觉得不真实。 第三十五章 水牢的秘密(1)补更 顾相思的心随着安如卿那句话一字一字而出,犹如古老钟声敲响,激荡的她整个人晕晕乎乎的,视线里只剩下男人如画如谪仙的容貌,身子软软无力的靠在男人怀里,耳垂燥热异常,呼吸间尽是男人身上淡淡的药草香,大脑浑浊一片,极尽丧失思考的能力。 “放肆,竟敢忤逆皇后娘娘的话,来人,把他拖下去杖刑五十” 李嬷嬷见皇后撑腰,更是得意起来,面上闪过一抹狠戾之色,直接冲着护在顾相思前面的安如卿面目狰狞道。 “本王倒想看看今个儿谁敢动本王一下” 安如卿微微敛起的眸子掠过一道幽冷寒光,漆黑的瞳色凝上森森危险,他的语气不冷不热不疾不徐,却无端端的让人心生战栗惊惧,周身散发出凌厉的威慑气场,原本围上来打算将二人拖下去杖刑的侍卫竟不敢再动弹半分了。 皇后见状,气急败坏的吼道:“一群废物,还能被一个废物王爷吓住了,给本宫把他们两个胆大包天的拖到天牢,本宫倒想看看你有多大能耐” 说着,一挥手原本被安如卿震慑住的侍卫,再次一窝蜂拥上前利落的将安如卿和顾相思五花大绑起来。 李嬷嬷见二人被捆绑的一点抵抗的余地也没有,眼底闪过一道恶毒阴险的精光,贼兮兮的凑到皇后耳畔嘀嘀咕咕了几句,便见皇后的面色变得诡异奇怪,幽幽的扫了一眼顾相思,便命侍卫将二人押到天牢。 王姑姑和那探听消息回来的人,自打皇后来之后,便静静的立在一旁,丝毫没有出面道明安如卿和顾相思身份的意思,只是当皇后一行人押着安如卿和顾相思离开后,阴凉凉的瞥了眼一旁还笑的嘚瑟李嬷嬷,目露同情,而后便离开了。 - “将这两个人关押到水牢,不得送什么吃食,包括水” 将安如卿和顾相思两个人丢到水牢,皇后冷睨了一眼二人便捂着鼻子一脸嫌弃的离开了。 顾相思只在书里看到过水牢,当时还不觉得怎样,如今切身处地的体验一场,顾相思恶心的直想吐。 不大的地方,积满了污水,肮脏散发着阵阵难闻的臭味儿,水面上飘着一层死去的飞蛾蚊虫的尸体,不时还能见到某种细如针尖的灰白色浮游生物划过,角落里还有几只水老鼠探出脑袋不停的嗅着什么,顾相思咽了咽唾沫,只觉得反胃。 “娘子是不是不想进去?”安如卿见顾相思恶心的扶着墙壁一阵干呕,心疼的问道。 顾相思勉强抬头望着安如卿翻了个白眼:“这么恶心的地方,脑子没问题的都不想进吧” 安如卿哂笑一声,唇角挑起一抹魅惑飞扬的浅笑:“娘子不想进,那咱们就走吧” “哼,你们以为这水牢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啊?别让老子亲自动手,赶紧麻溜儿的滚进去” 一旁的狱卒见两个人一副旁若无人的模样,不耐烦的嚷嚷道。 第三十六章 水牢的秘密(2) 安如卿冷冷丢过去一个冰冷锋利的眼神:“本王和我家娘子说话,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小狱卒插话” “哎呦呵,原来是王爷啊,小的好怕怕哦……” 那狱卒一听安如卿以“本王”自称,欠揍的抚着胸口做出万分恐惧的模样,而后又嘲讽的嗤笑起来: “告诉你,老子这水牢别说你一个王爷,就连前朝皇上都关过……TMD,别磨磨唧唧了,到老子这儿都是犯人,赶紧滚进去” 那狱卒似乎是说漏嘴了,面色一变,赶紧推搡着二人进水牢。 “你再说一遍,这水牢关过前朝皇上?” 安如卿突然一把揪住狱卒的衣领,一柄锋利的匕首低在他的脖上,面色暗冷诡谲的阴声问道,在昏暗的水牢里,他的面容隐在一片黑暗中,鬼魅却压迫窒息,敛起的细长双眸中闪烁着凶狠阴鸷的精芒,死死的紧盯着狱卒,后者被盯的头皮发麻,双腿竟难以自控的瑟瑟发抖起来: “你……你想干什么?” “本王再问你最后一遍,水牢里是不是关过前朝皇上?” 他的父王明明死于十一年前的皇宫大火,又怎么会被关在水牢中,那是不是也有种可能,他的父皇还没有死?一时间,安如卿只觉得面前原本笔直的大路,突然分叉出了多条小路,脑子里混沌一片。 十一年前皇宫大火之前,他的父王是一国之君,自然不可能被关进肮脏的水牢中,所以,狱卒说的水牢关押过前朝皇上,肯定是皇宫大火之后。 可自从大火之后,前朝皇上四个字,是这偌大皇宫的禁忌之一,据说曾有侍卫只提交一个字,当晚便被杀头焚尸,自此再无人敢提起过。 狱卒心里此刻万分慌乱,额上泛起细细冷汗,看着面前目露凶光的男人,一时不知到底该不该说。 说了,指不定今晚他就命丧黄泉,可若不说,面前男人的目光又实在骇人。 顾相思也知道十一年前皇宫大火的事情,是以,乍听到水牢关押过他父皇时,心里也不禁疑惑起来: “只有这一间水牢?” 虽然不知道面前女子问这问题是什么意思,可狱卒见话题已被转移,忙不迭的点头回道: “是只有这一间水牢,小的想斗胆问一句,二位到底是何身份?” 若是王爷,又怎么能轻易的被皇后关进水牢,可若说不是,面前二人的言行举止都透着一股不可忽视的贵气,一看便知身份尊崇。 顾相思扫了他一眼:“安王爷听说过吗?” 自打进宫,顾相思算是发现了,宫里甚少有人识得安王爷是谁,所以她也没指望这小小狱卒知道安如卿是谁,只是却见她话一出,狱卒的面色当即变得惨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 “安王爷恕罪,小的竟然没有认出来安王爷,还请安王爷恕罪……” “王爷,总还算有人认识你,你在外面等着,我进去看看” 顾相思倒没想到狱卒竟然知道安如卿的身份,只略带戏谑的笑望了一眼安如卿,而后抬手揪起衣摆,随后却又想到什么了,撇了撇嘴,望了望狱卒穿的衣服,三两步上前,咔擦一声将狱卒的衣袖撕扯了两根布条下来。 “王……王妃,小的可是有家室的” 狱卒本还震惊在面前男人身份中久久不能回神,待回过神,衣袖子便少了一截,忙捂着胸口连退好几步,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悲愤神情。 “……”顾相思没好气的白了一眼,将宽松的裤腿自脚腕处紧紧扎起,望着那黢黑散发着浓浓恶臭味的污水,深呼吸一口气,一脚踏了进去。 “娘子……你这是要做什么?”安如卿惊。 “没什么,你站那儿不要动” 那狱卒不肯说,也是碍于薛云泽,为求自保,人之常情。 再者,一个人待过某个地方,总会留下线索,就算过了很多年,也还是有迹可循,先皇既能登九五之尊的王位,成为一国之君,自是不能小觑的,所以顾相思的直觉告诉她,先皇应该会留什么线索在这小小水牢中。 水牢地势很低,顾相思身材还算高挑,可一脚踩进去,污水便直接漫过小腿弯处,冰凉刺骨,眼看着一身用料讲究华贵的衣服被污水浸的脏兮兮,顾相思只觉得可惜,可却还是仔细的在脏水里探寻着。 水老鼠很多,水里似乎还有其他生物,不时从腿边划过,弯腰,纤白如玉的手指在水里划拉着,水老鼠和其他滑腻腻的生物,偶尔从手边迅速游过,毛骨悚然的感觉,激的顾相思身上鸡皮疙瘩顿起,却还是强忍着恶心的感觉,将水牢的每一处都摸索了一边。 安如卿看着顾相思的身子浸泡在黢黑脏水中,虽然眉头紧蹙,可她搜寻的很仔细,安如卿一阵心疼,若柳长眉皱起,薄唇轻启急急道: “娘子快上来,水里面也不知道有什么,若被咬伤了,为夫会很心疼” “马上”顾相思嘴里应和着,可脸上却没有丝毫上来的打算,依旧仔仔细细的在水下摸索着。 怎么什么也没有呢,一国之君被关到水牢,肯定不是自愿,那总应该留个线索让后人发现,倘若后人想推翻篡位者,光复前朝,那就能成为最有利的证据。 而据她这几日了解,在皇宫大火前,薛云泽的父亲薛云山,在凤华的父亲手下担任军师一职,是个足智多谋的智者,凤华的父亲能缕缕告捷,和薛云山的出谋划策脱不开关系。 也因此,薛云山极得先皇信赖,可再怎么信赖,也不至于将皇位传给一个毫无血源关系的人吧,那说白了,薛云泽这皇位岂不是…… 顾相思后知后觉这一点,惊的浑身冷汗连连,这朝堂中的阴谋,可真真的刀光不见影,却是在无形间,便能夺人性命。 “皇上驾到……” 尖锐仿似指甲划过玻璃的声音突然在阴暗的水牢中响起,顾相思忙提起裤腿,盯了一眼已经跪下行礼的狱卒,将沾上污水的手放在胸前擦了几擦,安如卿看了一眼,唇紧抿,眼里闪过一道欣喜精光,却没说什么。 第三十七章 水牢的秘密(3) 顾相思虽然知道薛云泽迟早会收到安如卿被关水牢的消息,可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回眸看了一眼水牢,眸子敛了敛便安安静静的站在安如卿身侧。 “二弟这怎么转个身就到水牢了,朕还不知西楚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将二弟关起来” 薛云泽说的大气凛然,眉眼间挂着丝怒气,狭眸微眯,暗藏危险,目光瞄了一眼顾相思满是污水的衣服,又望向水牢,而后眉头紧蹙望向狱卒。 “皇……皇上,这和小的无关,是皇后命令小的把王爷和王妃关起来的” 那狱卒在得知二人身份时,一颗心早就被吓得噗通乱跳,眼下见皇上都惊动了,忙不迭的磕头求饶,将责任撇的一干二净,倒忘记了先前他是怎样对待安如卿和顾相思的。 薛云泽拧眉,厉声道:“你说是皇后将安王爷和王妃关起来的?” 他的声音低沉冰冷,在说到皇后二字时,分明压抑着滔天恨意,顾相思心生疑惑。 “是,小的不敢欺瞒,的确是皇后将王爷王妃送进来的” 狱卒此刻心里千般悔恨,但他更怕皇上知道他说漏嘴的事情,前者他顶多挨点皮肉之苦,可后者,却是命归西,思及此,身子抖的仿若筛子,惶恐不已。 “二弟,当真是皇后将你关进来的?” “没必要和我绕圈,你想什么,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安如卿唇角一勾,面上挂起几分嘲讽,轻嗤一声,拉着顾相思的手直接错过薛云泽的身子大步离开。 顾相思被安如卿莫测的话弄得云里雾里,却还是乖乖的任由安如卿牵着离开。 - 安如卿和顾相思离开后,薛云泽屏退了所有人,只留下瑟瑟发抖的狱卒一人。 “安王爷和王妃进过里面了?” 薛云泽背对水牢,面上阴晴不测,眼里闪烁着凌厉锋锐的精芒,声音幽冷的在不大的空间里想起,若冷风轻渺而阴凉,惹得人心底惊颤不已。 “只……只王妃一人进去过”狱卒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处,声音透着颤颤畏惧。 “那你可提起先皇的事情了?”是问话,可狱卒分明听出了肯定之意,心底一凛,面上顿失血色惨白的仿若白纸一张,重重的将头磕在地面上,哀哭求饶: “皇上恕罪,小的只是一时大意,皇上恕罪……” 眼泪鼻涕横流,嚎哭求饶的声音在逼仄的空间里激起阵阵回音,却已然被空气中的某种介质划破,再次传回人耳里,凄凉可怖,似地狱厉鬼哀嚎,令人心生恐惧。 “朕记得你家还有一个老母亲,一个妻子,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朕会叫人送些银两过去的” 一句话,便已注定了狱卒再无力可挽的命运,狱卒听罢,心如死灰,凄凉一笑,叩头谢恩。 望着安如卿和顾相思离开的方向,薛云泽眸色如海深沉,让人无法猜拟出他的心思。 - “我们现在是要出宫吗……阿嚏” 顾相思身上沾着污水,恶臭不说,深秋的凉风一吹,刺骨冰凉。 安如卿听到顾相思的声音似乎带了点鼻音,眉头紧蹙,哀怨的望了她一眼责怪道:“水牢的水那么脏,怎么能下去,赶紧把衣服披上” 顾相思揉了揉酸痒的鼻子,将安如卿递过来的外罩推回去:“没事,熬些姜汤就好了,你衣服一看就很名贵,脏了就浪费了” “这会儿知道衣服名贵了,那你当时怎么不想着你身上衣服也很稀罕,听话,披上” 虽是责怪,可更多的却是心疼,不由分说,便将外罩套在了顾相思身上,大手拉着顾相思便向着药监阁走去。 顾相思拗不过,只能撇撇嘴披上了衣服,心里疑云窦生,拽了拽安如卿的手问道: “你说皇上是不是很讨厌皇后啊?” 否则,她怎么在薛云泽语气里听出几分嫌恶。 “恩,还不算笨”安如卿似笑非笑的捏了捏顾相思的鼻子说道。 顾相思的鼻子有些不透气,被他一捏,顿时感觉堵了棉花一般,难受的紧,当即一把拍掉他的手,使劲吸了两下鼻子,却不成想堵塞的更难受了。 “为什么,皇后不是孙太傅的女儿嘛,兄长又是西楚大将军,靠山如此强大……我懂了” 顾相思话还未说罢,便已明了,怕又是离不开那四个字“功高震主” 在原主记忆里,大将军镇守边疆,缕缕击退边疆意图侵犯西楚国土的贼人,是以在民间有很高的名望,而孙太傅博学多闻,虽不知私下里怎样,可对外却是个大好人形象,甚的百姓信赖。 可这在皇上心中,却是万万不能忍的,尤其是阴险多疑的薛云泽。 “唉,伴君如伴虎啊,那水牢的事情又怎么解释?” 顾相思记得先前司衣坊的王姑姑,悄悄派人去打探过她和安如卿的身份,虽然顾相思当时没点破,可她也听得清楚,王姑姑明明知道他们的身份,那为什么在她和安如卿被皇后关进水牢时,王姑姑不站出来解释。 再者,依安如卿的性子,又怎么会乖乖的任人打压。 “是薛云泽想借我的手除掉皇后一族,我若不配合,也会有下次” 安如卿笑的意味深长,眼底却生出了清冷幽光,甚至还藏匿着凉凉嘲讽。 薛云泽这步棋走的险却精明,利用安如卿打压皇后一族,就算到时不能彻底除掉皇后一族,却也就此在二人之间点起仇恨的火苗,安如卿虽然勉强应付的过来,却也会大伤元气,而在此期间,若薛云泽寻到那人,就算安如卿恢复过来,也无力抵抗了。 只是,薛云泽千算万算,却怎么也算不到安如卿身边有顾相思这个异端出现,就算寻到那人,薛云泽和安如卿,依旧是呈势均力敌之势。 顾相思听得糊涂,揉着脑袋想了半天,也不懂什么意思:“薛云泽在找谁?” 难不成像三国演义一般“得卧龙着得天下”? 第三十八章 琳琅阁少主 因担心顾相思的伤风感冒,到了药监阁,安如卿直接掏出象征身份的王爷令牌,是以御医也不敢耽搁,把脉,开药,煎药,倒没费多少时间。 望着顾相思乖乖的将一碗中药喝尽,安如卿舒了口气算是放心了,而后掏出块蜜饯递到她手上。 药喝罢,顾相思才记起在水牢里摸到的东西,可转念一想,此刻还身处皇宫,耳目众多眼线复杂,便忍了忍没拿出来。 “那现在我们是和皇后彻底杠上了?” 顾相思还是不敢相信她初次进宫,竟然和西楚最尊贵的女人斗起来了,可就连穿越这种事情她也经历了,细想,倒没觉得有什么大惊小怪了。 “恩,不用担心,小小一个皇后本王还是能对付的” 薛云泽只是希望他被皇后一族斗得筋疲力尽,无暇分神,可是在他找到那人之前,天底下,最不希望安如卿死的便是薛云泽,虽然他会不时的派人刺激安如卿的神经。 所以,薛云泽此举,最直接的目的其实是想除掉皇后一族。 他这些年一直居在浅水镇,可京城发生的事情也多少了解一些。 皇后的兄长孙元,居功自傲,在边疆屯兵十万,而这十万大兵之数,却并未上报朝廷,勃勃野心,薛云泽不可能察觉不到。 孙太傅也一直以光复前朝为由,在民间暗自搜寻与前朝有关的人,早已聚起不少前朝党羽,分散至全国各地鼓动人心,又煞费苦心的在民间建立颇高民望,怕再给些时日,事态就会发展至不可挽回的地步。 “君少主是来拿药的吧,在下早就叫医徒准备好了,君少主稍等片刻” 顾相思原本想和安如卿商量一件事情的,可还没开口,便见一旁的御医突然站起来,面上掩不住的激动和兴奋,眼底流露的钦佩恭敬,就连方才得知安如卿王爷身份时,也不曾出现过,不由惹得顾相思一阵好奇抬眸望去。 目光却在碰触到那人时,心底一阵没来由的刺痛,面色顿时苍白起来。 那人面色中透着病态的苍白,肌肤若玉隐隐似有光泽流动,眼眸若花瓣形状,微微敛着,瞳色异于常人,是很深很沉的蓝,如夜色笼罩中的幽蓝水面,看的顾相思心下生起了一种奇异的感觉,熟悉,微疼。 他容貌极美,只一眼,便将人的心神都带走了。 “娘子?” 安如卿见顾相思一直盯着门口那陌生男人,心生不悦,倏地站起身挡在顾相思面前,遮住了她看向男人的面色。 “恩?怎么了?”强压下心底异样的刺痛,顾相思抬起小脸,面上勉强扬起一丝笑意回应。 她该是没见过那个男人的,可为什么初次见面,心中便升起如此怪异的感觉,仿佛很久很久以前,他们是认识的,甚至有过一段缠绵悱恻的旖旎爱恋。 听御医称他为君少主,那应该不是宫里的人,他到底是谁? “娘子,你想什么呢?我们要回家了” 自打那个陌生男人出现,娘子就变得古里古怪,安如卿只想赶紧带娘子离开,否则娘子保不准要被那个漂亮男人勾跑了。 不过,男人长那么漂亮做什么,又不涂脂抹粉。 “恩,怎么了?” 顾相思刚喝完药,身体出了些汗,脑袋没那么疼了,可四肢还有些发软,根本不想走路,再说怎么安如卿看起来那么焦躁? 安如卿听顾相思的话,还以为她是不舍得那陌生男人,面色一垮,弯腰可怜兮兮的将脑袋搁在顾相思肩上委屈道: “娘子一直盯着别的男人看,为夫心里不乐意” 那语气里的小不开心,带上几分刻意的鼻音,不会让人觉得矫情做作,反而听得软糯糯得,忍不住想抚慰一番: “王爷,还有外人在场呢” 可顾相思这几日免疫力已经提高不少,虽然心神荡漾一番,可还是竭力自持,推了推安如卿腻歪在她肩上的脑袋,羞红着脸避开周遭众人暧昧的神情轻声道。 “管他呢,娘子,其实为夫也模样不错的,娘子如果想看,晚上回去为夫让娘子好好看” 赤-裸-裸的调情话,偏生声音还故意的提高了些,不大不小的传到在场众人耳里,顾相思只羞臊的一张脸如涂了胭脂般绯红,小脸一板恼怒道: “王爷,你脸呢?” 不是说古人都是保守死板的,可安如卿怎么开放的连她这个现代人都招架不住,果然是被历史老师骗了。 安如卿当即笑的魅色惑人,浅笑连连:“自打遇到娘子,为夫的脸早就丢了” “……” - “阁下可是安王爷?” 就在安如卿撩他家娘子撩的正尽兴时,门口的漂亮男人突然上前道。 安如卿几乎是在一瞬间,霸气的将顾相思缆进怀里,微拧的眉宇带着几分占有欲,大手轻扶顾相思的腰间,拇指悄悄不安分的摩挲着。 他的体温向来高于常人,隔着衣衫,温度依旧清清楚楚的传递到顾相思的肌肤上,惹得她脸颊更红了几分,几欲滴血。 “本王没见过你” 安如卿毫不客气的将自己心底最真实的感情表露出来,他真的讨厌这个比女人漂亮的男人,男人不说雄壮威武,可好歹也要有点阳刚之气,看着弱里弱气的,也不知他家娘子什么眼光,刚竟然盯着这个男人那么久。 那男人听出了安如卿语气里的厌恶,却也不介意,只缓缓一笑,恰如樱花满天飞,看的人心神澎湃,动荡不已: “在下是琳琅阁的少主君笙歌,早就听闻过王爷的名讳,只是王爷一直不曾回京,是以无缘得见” “那你说说都听过关于本王怎样事迹?” 安如卿似是没听出来君笙歌话里的客套,直接顺着他的话回道,长腿一勾,将椅子勾到身侧懒懒坐下,又不顾顾相思的挣扎,将她环到腿上坐下。 顾相思不懂安如卿为何对君笙歌态度极差,若说吃醋,她才不信,虽说平日里安如卿对她极其宠溺,可在成婚之前,二人并未有过接触,所以仔细算来,她和君笙歌相识连一个月都没有,短短的几日,彼此之间怎么可能有感情。 难不成安如卿和君笙歌之间有过瓜葛?但听君笙歌话,他们是第一次见面的,怎么可能前恨旧仇。 第三十九章 再次冤家路窄 “长公主对安王爷的心意,西楚无人不晓,长公主甚至对外以安王妃自居,笙歌昨晚路过安王府,见安王府火光通天心里煞是疑惑,今儿还没来得及打听,就听人说是王府里的牡丹惹的祸” 君笙歌笑的促狭戏谑,粉白色的唇微微抿着,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他说话的语气很轻渺飘远,可听得人却并未感觉半点模糊之意。 君笙歌的话无疑火上浇油,牡丹的事安如卿本就反感,眼下又被君笙歌刻意提起,还是当着顾相思的面,甚至将长公主也扯进来,安如卿微拧眉头,眼底尽是嫌恶和冰凉,面色阴沉半晌,忽而勾唇一笑,反而让人心生寒意,他毫不留情道: “君少主的身子还和外界传闻的一般虚弱,可惜了这副雌雄莫辩的皮相” 安如卿说的尖锐刻薄,说罢还得意的哂笑两声,果然君笙歌的脸色霎时黑的仿佛染了墨,额角筋脉抽搐两下,紧紧握拳,良久才平复下心底汹涌澎湃的愤怒,咬牙切齿道: “那也不用安王爷操心,笙歌听说皇上似乎有打算将长公主嫁入安府的想法,笙歌就先恭喜王爷美人成双了”说罢还揶揄的冲着顾相思笑了笑。 “那也不用外人操心,本王娶谁,旁人休想安排,君少主是来拿药的,身子可要好好调养啊……” “多谢王爷关心,长公主花容月貌出身高贵,倒和王爷很是般配” “既然如此,不如本王向皇上求个情,将长公主许配给君少主吧” “长公主心意安王爷,笙歌怎好断他人姻缘……” “……” “……”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唇枪舌战辩的激烈,可面上却都挂着再淡然不过的笑意,只是暗藏眼底的深深敌意却出卖了二人的心思。 顾相思无语的看着犹如小孩儿拌嘴的二人,搞不懂初次见面怎么能吵得如此不可开交。 - “客官想要看秋季的衣服还是冬季的?我们这儿有冬季的新……” 顾相思的裙衫已脏,安如卿索性带她来买身新的,顾相思记得从浅水镇出发时,行李里有些适合深秋穿的衣服,可安如卿只一句话便将她堵了回去: “为夫赚钱是为了花在娘子身上,又不是拿来收藏的” 顾相思当即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任由他拽着到琳琅阁添置衣物。 “本王听说你们这儿有新到的布料,一并包起来送到安王府,再给我家娘子选两件好看的,一般款式的就别拿出来”安如卿财大气粗道。 顾相思听他要将新到的布料都买下来,便知他要做什么了,忙出声劝阻,钱再多也不是这样子浪费的: “那些布料兑换成银子够普通人家几年生活了,你别败家了” 被自家娘子柔声训斥,安如卿心里只觉得美滋滋的,一股幸福的感觉油然升上心头,娘子就连训他都这般温柔,果然是心中念他的。 若顾相思读懂了安如卿此刻所思所想,定会翻白眼吐槽两个字“抖M” 安如卿无所谓的摊摊手,而后又望望四周,面色聚变,咬牙切齿道:“娘子,为夫将这些布料全部买下来其实是有原因的” “恩?”难道不是买回去烧的? 安如卿见自家娘子露出洗耳恭听的神情来,轻咳两声,一本正经道:“娘子,为夫先前和你说过琳琅阁是君笙歌开的吧” “那和这有什么关系?” “娘子,为夫和君笙歌有不共戴天之仇,为夫要将琳琅阁的新品布料都买回家,让君笙歌那个娘娘腔没有新品布料可卖” “……王爷,你脑洞可以再大一些吗?” 顾相思无语的直翻白眼,这什么逻辑,把人家的东西都买完,让对方没有东西可买,估计天底下,只有安如卿会如此奇葩吧。 - 试了几款衣服,剪裁倒是新颖合心,可多是深色或者白色,顾相思只觉得老气,可颜色鲜艳的价格昂贵,顾相思背着安如卿叫掌柜的又放回去了。 是以,直到午时吃饭的点儿,顾相思也没看中心仪的:“算了,我们先去吃饭吧” 安如卿见状,虽然很想给顾相思买点东西花点小钱表表心意,可一想吃饭重要,便没说什么了。 京城和安如卿离开时相比变化巨大,往日的老店多已不在,又或者搬离了京城,安如卿只能选着热闹的食肆,要了间甲等包房,点了几份小菜。 “怎么琳琅阁的衣服颜色多是深色或者白色的,颜色艳的怎么那么贵?” 顾相思注意过,除了一些特殊布料衣服外,琳琅阁里其他衣物的布料质量很是相近,但不同颜色的衣物价格相差巨大。 “娘子不知道这些?颜色艳的衣物染料很罕见昂贵,而深色或白色几乎都是未经过染坊处理的,所以要便宜些” 这是连三岁小孩儿都知道的事情,可顾相思怎么不知道,安如卿有些不解的皱眉。 顾相思汗,她的确不知道,原主记忆不全,零零碎碎的拼凑在一起,模糊不清,多是靠她连蒙带猜。 原来这个时空的染布技术并不先进,顾相思前世兼职过论文代笔,调查过古代染布相关的资料,其中草木染的记载最为详细,她的记性也一向不错,堪称过目不忘,如此一来,她也理出了一些思路。 - “本宫向来都是在甲等包房的,你们这些狗奴才又不是不知道,竟敢将本宫的包房擅自给别的人使用” 就在顾相思逐渐理出了生存出路时,门外突然响起了女子尖锐刻薄的跋扈声,声音里尽是盛气凌人的尖酸,顾相思听得一阵头疼,冤家路窄,也不带这么窄的,吃个饭也能碰上母老虎长公主,下次出门真要看黄历。 第四十章 长公主风华无人能比 掌柜的也没想到长公主会突然驾临,这个女阎王已经半个多月没来过他们食肆了,本以为可以安生一些时日,没成想…… “长公主息怒,小店也是要赚钱谋生计的,适才人客官店名要最好的包房,银两也给的足,小的总不能昧良心随便安排次等包房吧” 食肆掌柜愁着脸说话,心里叫苦不迭,若他知道长公主今个儿来他家小店,肯定直接封店今日只伺候这女阎王了,眼下真是有苦不能诉。 “哼,本宫不管,这儿有一百两银票,你去将里面的人赶紧撵走,还有楼下那些穷酸奴才,别污了本宫的眼睛,本宫今个儿要在这儿宴客” 长公主说着,示了个眼色给随身宫女,后者仗着长公主的身份,轻嗤一声丢过去一张银票,也不知是否无意,银票轻飘飘的掉落在长公主脚边,掌柜面色霎时难堪。 他若拾起,便意味他堂堂一个男人要向一个女子屈膝,可若不拾,依着这女阎王的性子,他这小小食肆下一刻定会叫人拆了…… “怎么?莫非是嫌弃长公主给的银票?”那宫女有几分仗势欺人,柳眉一竖,面上扬起不近人情的冷笑,细着嗓音道。 “哼,今个儿要么把里面的人给本宫撵出来,要么本宫拆了你这家小店” 凤华双手环胸,拧眉冷视,唇边勾起一丝不屑的弧度,眉眼间尽是轻嘲热讽,面容虽娇媚,可因着盛气凌人之势,反倒叫人心生畏惧不敢靠近。 “可……长公主稍等,小的这就进去和里面的客人商量”掌柜此刻敢怒不敢言,士农工商,商为最末,他怎敢拒扛堂堂长公主的话。 - 苦着脸进去甲等包房将门关起,见那衣着华贵的男女已经开始用餐,只能皱着眉头为难道: “二位打扰了,外面的争吵想必两位也听到了,今日二位在本店的消费在下就免了,另给十两银子算是赔礼道歉” “我的确听得清楚,外面的是长公主,可她似乎是给了一百两,这十两未免太少了吧” 安如卿轻挑眉梢浅浅笑道,声音里带着几许戏谑,玉白的手指捣了捣掌柜放在他面前的银两,又推了回去。 掌柜面露难色,小心翼翼的望了望门外,上前几步以手遮唇小声道: “客官有所不知,那长公主来小店单各种菜肴便是五六十两,酒水什么还没算进去,京城的人都知道长公主脾气暴躁,她每次来小店,小店的桌椅板凳总要损失一些,细细算下来,这一百两还不足呢……” 末了,掌柜无奈的轻叹一声感慨道:“不过,谁让人是长公主呢,就算小店亏本,可也不敢问长公主再要银子啊” 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他还是个低贱的商人,和长公主之间差了岂止一级。 顾相思没想到长公主的名声竟然如此糟糕,不过她自小养尊处优娇纵惯了,可若除了她皇家身份,又能是什么。 “你去和长公主说,今个儿这包房本宫要定了,若她还有什么不满,让她进来和本宫说” 顾相思今日入宫连番吃瘪,心里忍着一股子火气,既然凤华自个儿撞上枪口,她还就不信堂堂一二十一世纪穿过来的灵魂,还能都不过一个古人。 掌柜本以为二人听到长公主的名讳该是忌讳一些的,可没想到竟然又撞上了个横的,还自称本宫,怕又是个有身份的,心底无语凝噎,却只能苦哈哈一张脸出去回话,今个儿的黄历上肯定写着不宜开门迎客。 - 楼下早就聚起了一群看笑话的,本以为包房里的人会拿着银子出来,可当听到掌柜的回话时,登时惊讶。 这京城,长公主凤华向来是横着走的,可碍于她的身份,人们都是敢恨不敢言,寻常百姓也就不说了,可就连一般的大臣王爷见了,也是让着三分,生怕惹了这跋扈女阎王。 没想到,今个儿女阎王倒碰上不怕死的了,当即引得众人对包房里的人格外好奇。 “长公主先到了,倩倩家里出了些事所以耽搁了,还望长公主见谅” 凤华今个儿宴请的都是一些王公贵族家的小姐,素日来往颇多,而突然出现的是礼部员外郎之女,背景不算大,又是低贱庶女,像这般宴会,本轮不到她的,可一张嘴儿奉承话一茬接一茬,是以极得凤华心。 相比较,礼部员外郎家的嫡女性子清傲,最不屑巴结,所以从来都是安静站在一旁的。 “那待会儿拿出来的新鲜玩意儿就一定要让本宫喜欢,否则小心本宫定你的罪” “放心,这次是倩倩叫兄长从蔓萝带回来的,保准叫长公主眼前一亮” 张倩倩母亲的娘家也是从商的,经常外出他国,是以总能寻罗来京城没见过的东西,这也是为什么凤华和她走的近。 “对了长姐,刚才出门的时候,倩倩见长姐两袖清风什么也带,可是想瞒着倩倩,悄悄给我们一个惊喜?” 张倩倩的母亲柳姨娘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商贾之女,可若不是娘家经商,时常贴些罕见的宝贝过来送给员外郎的母亲讨老太太欢心,怕是早就被正室压得抬不起头来。 是以也只有在风华这儿,她才能抬得起头来,所以到了宴会的日子,从来都是变着法打击嫡女张素素。 张素素母亲的娘家不是大富人家,可却位列士族,外公乃当朝御史大夫,负责监察百官,权位之高,职责之特殊,是不可想象的。 只她母亲偏生爱上了一个小小的礼部员外郎,老御使大夫疼爱女儿,不忍看女儿痛苦,才勉强答应将女儿下嫁给礼部员外郎。 故而,若张素素真的想和张倩倩斗,只需和她外公御使大夫说一句话,便可直接查封 知道她这个不省心的庶妹打的什么心思,张素素冲着张倩倩哂然一笑:“长公主风华无人能争,光彩无物可比,又何须贱物相托” 她是不知张倩倩送的什么东西,也不屑奉承谁,对于张倩倩以往的挑衅向来无视,可人都是有容忍底线的,不争,不代表她没这个能力。 第四十一章 斩了本王的脑袋? 张素素的一句话,既抬高了凤华,又变相贬低了张倩倩特地让表兄寻来的稀罕玩意儿,一张小脸儿登时被呛得青紫泛白,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最终只愤愤的瞪了一眼张素素,转移了话题: “长公主怎么还不进去,难不成今日不在甲等包房?” “哼,还不是有不长眼的,竟然占了本公主的专用包房,你拿着本宫的令牌去宫里调护卫速速赶来,本宫倒要看看里面是什么人,竟违抗本宫的话” 长公主素来我行我素,偌大的京城,除了薛云泽,人人都怕她几分,也惯的她性子猖狂嚣张。 “长公主,这调护卫可不是闹着玩的,要不我们先看看里面是什么人” 张素素虽然一直不屑凤华,认为她不过仗着皇家身份持势扬威而已,可今日她也参加了凤华的宴席,所以并不想惹是生非。 可张倩倩却偏生是个粗神经的,又爱耍小聪明,且喜欢和身份高她一等的嫡女张素素唱反调,见张素素如此说,柳眉一挑,似讽非讽细着嗓音轻嗤一声道: “姐姐这话是说咱京城除了皇上,还有长公主怕的人不成?不是妹妹故意找姐姐的麻烦,长公主是皇家人,宫中护卫是保护宫里各位贵人安全的,长公主怎么就没权利命令护卫过来了” “长公主,还看您的意思” 张素素懒得搭理张倩倩,她执意要趟这趟浑水,待会儿出了事儿,可不是她这个做长姐的没尽本分。 京城本就是个贵人集中的地方,在大街上走一圈,不说满朝文武百官,起码也能碰上五六个当官的,而方才她和张倩倩到时,恰好听到掌柜的出来回话,既然敢如此无所顾忌回绝长公主给的银两,那定是个有来头的。 可偏生凤华本就是个性情冲动易怒的人,被张倩倩三言两语就激的跳脚,令牌一甩,也不听张素素的劝阻,就去皇宫调遣护卫。 张倩倩得意的冲着张素素扬了扬嘴角,拿着令牌便向皇宫奔去。 - “长公主,我们还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人,万一是什么身份特殊的,可就不好了” “素素小姐胆量还没有区区一个庶女大,除了皇上,本宫何曾怕过人,你如果是说包房里那两个胆大包天的奴才,待会护卫来了,本宫就叫人斩了他们的脑袋,让素素小姐知道知道什么是胆量” 凤华睨了一眼张素素有些讥讽,又刻意将声音放的大,莫说包间里安如卿和顾相思二人,就连楼下的一众食客都听得一清二楚,只为包房里那逞能的人哀叹可惜。 “娘子,你可听清楚了,为夫待会儿可是要叫人斩了脑袋的” 较之外面一脸担忧诚惶诚恐的众人,包房里的二人却是优哉游哉,夹一口小菜,品一杯美酒,好不惬意,似乎外面发生的事和他们无关。 “那就叫她斩了,不过在这之前可要立好遗嘱,你英勇挂了之后,安王府的财产都归我所有” 顾相思夹了口糖醋鱼,甜而不腻,入口爽滑,酸度适中,厨子的手艺不是盖的。 虽说不懂顾相思说的“挂”是什么意思,可下意识的,安如卿觉得肯定不是好话。 只是见顾相思一点为他担忧的样子都没有,长眉一皱,潋滟风情的桃花眼眨巴眨巴,捧着脸颊凑到顾相思面前可怜兮兮道: “娘子真狠心,一点都不心疼为夫,枉为夫痴心一片了” “既然痴心,就去把外面乱吠的好好虐一通,消消我心里的火气” “得令,为了证明为夫的心究竟有多真有多痴,为夫这就去把外面的渣渣,虐的体无完肤” 安如卿耍宝似的举手发誓,捏了把瓜子儿一边磕着,一边站起身整整衣摆,大步向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 “张倩倩怎么动作那么慢,再不来,本宫就自个儿动手把里面的狗奴才……” “呦,长公主想要把本王这个狗奴才怎么滴啊” 安如卿推门,懒懒的靠在门扉上轻笑道,只面上泛着阴森森的寒意,实在不敢让人联想到温和二字。 凤华没想到包房里竟是安如卿,登时脸上一僵,唇微张,美眸圆睁,很是尴尬的模样,须臾才回过神来颤抖着声音道: “安……二哥,凤华不知是二哥在里面,是凤华的错,凤华也不是说二哥,凤华是说包房里的人是……不是不是……” 凤华语无伦次的支支吾吾解释着,原本施了脂粉透着微红的脸蛋,眼下似要滴出血来,紧张无措的几欲要哭了出来,她若知道里面是安如卿,就算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那么骂他的。 安如卿看着面前结结巴巴解释的风华,唇角微勾,几分阴狠狰狞:“可本王今个儿就是在这包房里的,长公主先前说的话,本王听得一清二楚” “二哥开玩笑了……风华对二哥情深似海,怎么可能……”风华紧张的盯着安如卿,却被他脸上阴冷的寒意窒的心凛,忙低着头眼里笼着雾气绞着衣襟,怯懦的小声解释着。 纵使如此,安如卿可没打算轻易放过风华,否则今晚上,他家娘子还不罚他睡桌子,想起他家娘子,安如卿回眸冲着包房里间的位置眨了眨眸子,原本还戾气萦绕的面容,霎时变得魅惑邪肆,活生生就一妖孽。 顾相思忙别过头,生怕被勾去了魂儿,可还是耐不住心脏扑通扑通跳,丫还好对外是座大冰山,若稍微温柔些许,小姑娘还不一茬接一茬的往安王府扑。 隔着朦胧的帘子,安如卿眼尖的瞄到顾相思脸颊上可疑的晕红,眼尾一弯,笑意温然,含几分宠溺,只是下一秒当再转眸望向凤华时,目光赫然变得尖锐凌厉,声音一沉,唇边扬着森森恶劣的戏谑笑意: “长公主先前不是还叫人去宫里调护卫,本王听得没错的话,似乎是要斩了本王的脑袋”xh:.74.240.212